《三国:我为黄巾续命》 第1章 这种开局,我宁愿不要 洺河,出于并州与冀州交界处的太行山脉,一路穿林涉涧,九曲萦绕,延绵数百里至巨鹿县。 上游水势湍急,下游河道宽阔舒缓,两岸渔者泛舟其中,捕鱼为生,亦有游者坐于船头,对饮作乐。 如若运气好,还能听到渔女高歌一曲,百转千回间,平添了几分惬意。 此地风水极佳,是个投胎往生的好地方! “就这里吧!”张昊面色平淡的从怀里掏出一根白绫,看向身旁歪脖子树的树杈。 若不是实属无奈,张昊这个魂穿者也不至于刚穿过来十余日就萌生出废号的打算。 十余日前,他身患重疾去世,可一睁眼便出现在了这里。 东汉末年,汉灵帝时期。 对于一个已死之人,最幸运的事莫过于继续活着,哪怕是在另一个时代,用另一个身份。 原本这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但这个时代下的这个身份却让他犯了难。 他如今的身份和他的名字一样,姓张名昊,出生于建宁元年(公元170年),今年十四岁。 虽然还未满弱冠,但早早的便请县里的先生提前取字子楚,因为穷人家大都觉得早点取字就等于早点成年,不仅图个好养活,也能早早的帮家里干活儿。 张昊,字子楚,巨鹿人,张角之子! 没错,就是东汉末年农民起义军“黄巾军”的领袖,也是那个提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口号,号称“天公将军”的张角。 而今年正是中平元年(公元184年),过几天就二月份了,黄巾军马上就要发动起义了。 六月份,自己的父亲张角就会因劳成疾,病死在军中。 而自己的两个叔叔,张宝和张梁也会在这一年相继战死,到十一月,黄巾军便会被朝廷的大军剿灭。 剩下的,都会被称之为余孽。 这十来天里,张昊一边适应自己的身份,一边思考如何活下去。 唯一的办法,便是离家出走,隐姓埋名直至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待反董联军起势,他再去投奔曹孟德或者刘玄德。 可这六年的乱世,他可怎么活啊! 就在昨晚,他想明白了,与其苟且偷生五六年,不如废号重练,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他对生死也早已看淡。 好在河边多石块儿,搬来三块方石叠在一起,挂上白绫,打上结。 一切准备好后,张昊深吸一口气,将下巴放在白绫上,缓缓闭上眼睛,心道:“希望这次能投个好胎吧!” “小友住手!!!” 张昊转过身子,向身后看去,是一辆马车,呼喊的人正是马车里的老者。 哎,看来今天是死不了了,张昊正要将脑袋从白绫上挪开,却不料垒砌的石块忽然倒了下去。 张昊只觉脚下一空,白绫死死勒住自己的脖子,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让张昊极为难受。 好在驾车的马夫及时跑来将张昊解救,否则张昊就真的要归西了。 “小友,你这是为何呀!”快步走来的老者,一脸嗔怪道。 张昊平复了一下情绪,看向那老者,一身布衣,白发束冠,发丝杂乱,虽有些不修边幅,但看起来倒有几分不拘小节的气度。 “你谁啊?没见着我在这里寻死吗!”张昊没好气的瞪了老者一眼。 老者愣住了,眼睛直直的盯着张昊,这人不知感恩,反而还埋怨自己,关键对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当真是有趣。 “你这孩子,咋不知好歹,明明是我家主人救了你!”马夫一脸不愉的说道。 老者朝马夫摆了摆手,马夫撇着嘴走向自己的马车。 “小友,你家大人呢?”老者问道。 “快死了。”张昊没好气道。 老者眉头一挑,见这孩子正解着白绫,不由好奇道:“你为何要寻死呢?” 张昊看了老者一眼,反正自己也要死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的去刻意避讳了,答道: “投胎没投好,我打算重新投一次!” “若投胎便能更改自身命运,那世间寻死之人岂不多如累卵?” 张昊收起白绫,看向老者,问道:“如若你一出生便知道你父亲会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你会如何?” “那你父亲做了什么事,会被天下所不容?” “为了让老百姓都能吃饱饭。” “…………”老者沉默了。 老者深深的看了张昊一眼,问道:“你不看好你的父亲?” 张昊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饼就这么大,朝堂上的那些人虽然明争暗斗,但好歹打断骨头连着筋,若突然来一个外人来抢食,那还不一致对外啊。” 老者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友年岁不大,眼界倒是颇高,不知小友师从何人?” 张昊瞥了老者一眼,调侃道:“天地为师。” “天地为师,山河为友;日月为伴,吾道不孤,小友既有如此志向,何不放手一试?”老者说道。 “呵呵,”张昊斜眼看向老者,说道:“你这老头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放手一试?怎么试?拿命去试?” “你这小友连死都不怕,何惧一试?”老者摸着胡须说道。 张昊不由一窒, 这老头儿搁这儿演我呢? 不过他好像说的也有道理,反正怎么都是死,要不试试? 不就是黄巾开局嘛,就当玩儿全战三国了。 正想着,老者已经回到马车边上了。 这老头儿有点儿意思啊,得问问对方叫什么名字。 张昊一路小跑到马车旁,朝着老者躬身一拜道:“多谢先生解惑。” 老者掀开窗帘,说道:“汉室气数虽尽,但根基尚存,前路艰险如同万丈深渊。” 这不是废话吗,黄巾不起义,董卓不入关,董卓不挟天子以令诸侯,群雄怎么并起………张昊心中腹诽,但口中还是说道:“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老者哈哈一笑,放下了窗帘。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啊?”张昊问道。 “老朽无名,别号水镜。” 卧槽……这特么是水镜先生司马徽? 正待张昊反应过来准备再做请教时,马车已经走远了。 目送马车离去后,张昊回身面向远处的巨鹿县,陷入了沉思………… 第2章 我爹把我安排走了 巨鹿县乃张角布道之地,巨鹿的县官和平乡的县官也都是太平道道徒,是以张角能够在巨鹿和平乡顺利的起事。 张昊回到太平观中,便发现道观里聚集着众多身着布甲头包黄巾的汉子。 冷兵器时期,朝廷严禁私藏甲胄,能穿上布甲或者皮甲的,已经是黄巾军中的渠帅军头了。 出事了? 这是张昊心中的念头。 “唐周这个叛徒,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马兄弟……你死得好惨啊!” “咱们要为马兄弟报仇!” “对,为马兄弟报仇!” 马元义死了? 张昊眉头一皱,看来黄巾军的确会按照历史进程在二月份提前起事,这也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诸位兄弟,还请进来说话!”说话的人是张昊的三叔,人公将军张梁。 待诸渠帅军头进入大殿后,张梁才注意到了兀自发愣的张昊。 “子楚?”张梁招呼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快回家里去。” 张昊点了点头,朝大殿的后面走去。 按照历史的进程,黄巾军在二月起事,张角这边的黄巾主力很快便会拿下冀州七郡之地。 可三月底,朝廷的大军便会开赴冀州与黄巾军主力决战,鏖战三个月,张角便会病死在军中,之后的几个月里,张宝张梁相继战死,黄巾军主力被消灭。 张角是黄巾军的精神支柱,他死的越早,黄巾军败的越快。 要想帮黄巾军续命,至少有两件事必须要做。 第一,延缓张角这个便宜父亲的死亡,如若改变不了,就需要给黄巾军重新树立精神支柱。 第二,转移朝廷的注意力,尽量保存黄巾军的实力。 嗯……要做到这两点,难呐,何况自己才十四岁, 刚走到屋院门口,便看到黄巾士卒大箱小箱的往外搬。 这是……谁要远行吗? “你们都快着点儿啊,把这些都给我搬车上去。”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极美的女子,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叫张宁,张角的女儿,张昊的阿姊。 “阿姊,你这是……”张昊疑惑的看向张宁,问道。 “阿弟,你去哪里了,找你半天了,快帮我搬东西。” 就在张昊准备发问时,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宁,你这是干什么!”张角一身道袍,快步的走来。 张宁见父亲走来,故作尤怜道:“阿父要起事,女儿不想成为阿父的拖累。” 张昊嘴脸一抽,心中寻思着张宁该不会想跑路吧…… 反观一旁的张角,则是一脸愁容。 张角心里明白,起义之事非同小可,若是失败了,朝廷必会株连九族,何况战事一起,免不了长途奔波,女儿又如何受得了这份罪。 不禁长叹道:“哎,阿父对不起你们呐……” 张宁走到张角的身边,抓住他的衣袖,柔声道:“阿父说的是哪里话,阿父是要去做大事,若女儿和阿弟在身边,必会成为阿父的拖累。” “那你们……” “女儿打算带着阿弟去襄阳投奔舅父,做点儿小生意,待父亲成就大业便可将我们接回来。” 张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口道:“你舅父在襄阳做酒楼生意,也算安稳。” 张宁转头看向张昊,眼睛微眯,低声道:“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去荆州?这是准备苟且偷生了?看来阿姊也不看好父亲的宏图霸业啊。 张昊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口中还是郎朗道:“我不去,我要留在阿父身边。” 张宁皮笑肉不笑的来到张昊的身边,低声威胁道:“你再说你不去,你信不信我把你嘴巴撕烂!” 不知怎么的,面对张宁的威胁,张昊打心底里感觉到一丝恐惧,或许,这就是血脉压制吧。 张昊心里清楚,自己若离开父亲,黄巾军的结局是不会改变的。 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了放手一搏,那就不能再做缩头乌龟。 张昊眼神坚定的看着眼前的张宁,开口道:“我要与阿父一起起事!” “阿弟!” 张宁板着脸,还要再劝,却被张角拦住了,问道:“子楚,你可知道阿父要做的事情可是要掉脑袋的。” “孩儿知道。”张昊答道。 “那你为何还要跟阿父一起起事?” 因为我怕你死太快……张昊当然不能说实话,只能扯大旗道:“因为孩儿也想为老百姓谋条生路,百姓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 “…………”张角沉默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一旁的张宁看向张昊的眼神也有了一丝变化,她突然发现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阿弟,心中竟有鸿鹄之志。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啊!”张角仰天大笑,感叹太平道后继有人了。 此时,张宁的贴身丫鬟走了进来,低声道:“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 “知道了。”张宁开口道。 张宁看向张昊没有再劝,只是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张昊的脑袋:“若是混不下去了,就来襄阳找阿姊,阿姊养你。” 张宁的话让张昊心中感受到了一股暖流,上一世,他是独生子女,从未感受过兄弟姐妹之间的情意。 他点了点头,笑道:“阿姊这么漂亮,可要小心些,莫要被贼人抢去做了压寨夫人。” “啪!” “哎哟!” 张宁拍了一下张昊的后脑勺,横了他一眼,嗔道:“阿姊的玩笑,你也敢开!” 接着,张宁转身向张角躬身拜道:“阿父多加保重!” 似乎是不想让阿父和阿弟看到自己眼眶红润的样子,起身后便向院外走去。 看着阿姊的背影,张昊心中竟有些不舍和担心。 此去路途遥远,虽有阿父派人护卫,但在这乱世之中,阿姊一介女流要想平安到达襄阳,或是在襄阳立足,是何等的艰难。 念及于此,心中感慨,不由朝阿姊的背影朗声喊道:“阿姊,若谁让你受了委屈,你一定要记下来,他日我定来找他们一一算账!” 听到阿弟的话,张宁不由愣住了,脚步不由一顿,泪水终于包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直到消失在张昊的视野中。 待女儿离开后,张角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叹道:“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安稳了,你可想好了。” 不想好还能怎么办呢,谁让我是你儿子呢………张昊开口道:“阿父,可否为孩儿在军中谋一职位,孩儿想要历练一下。” 张角皱眉道:“你才十四岁,军中可没有适合你的职位……” 张角思索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不过你可以去督练新兵,熟悉一下行伍之事。” 督练新兵? 不用上前线作战,还能培养自己的羽翼,似乎还不错。 像编练新兵的事情一直都是阿父的心腹雷公在做,雷公对阿父忠心耿耿,又为人仗义,深得阿父信赖。 不仅如此,雷公还是军中一方渠帅,麾下虽只有六千步卒,但训练有素,堪称精锐。 “阿父,我现在就去找雷叔!”张昊躬身拜道。 “为父是让你去下曲阳找你二叔,为父会传信于你二叔,到时,他自会安排。”张角开口道。 啥?这是让我去后方找张宝? 这不还是把我给支走嘛…… 张角见儿子面露不愉,便解释道:“战事一起,为父这边必会首当其冲,你在二叔那里,为父也放心一些。” “可是……”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若不愿意,就跟你阿姊去荆州吧。”张角沉声道。 张昊见父亲的语气不容置疑,也只好点头认命了。 这时,张角从怀中掏出一卷用锦布兜装着的简牍,递给了张昊。 什么东西? 张昊接过来,拿出古拙的简牍,当他看到简牍上书写的三个大字时,他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是…………!” 第3章 天地变色,便由我黄巾开始 这是……《太平经》? 张昊有些不解的看向阿父,见阿父神情淡然,张昊似乎也猜到了阿父的用意。 张角传道十余载,能在这乱世中建立起太平道,携徒众数十万,自有不凡之处。 以他之能,自然也能预料到此次起事九死一生,说不得他们三兄弟的命也得搭进去。 自己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平道所坚持的信念一定要传承下去,《太平经》乃太平道的核心,有此经在,太平道便在。 张昊自然明白《太平经》对于黄巾军的重要性,张角将《太平经》交予他,却是含着传承之意。 他紧紧握住简牍,因为用力过度,指尖有些发白。 “阿父,此物太过贵重,孩儿惶恐……” 张角背负着双手,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怅然道:“此番起事,也许不会成功,但此举必将让天地变色,让更多的有志之士拿起武器,反抗朝廷的压迫。” 张角顿了顿,喃喃道:“天地变色,便由我黄巾开始吧!” 黄巾起义,只是开始…… 一旁的张昊突然愣住了,原来张角早就知道此番起事不会成功,但若不起事,朝廷依然腐朽,天下依然困苦。 张角这是在用黄巾军这把火,点燃这群雄并起的乱世。 此时此刻,张昊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是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简牍。 “要下雨了……”张角淡淡的说道。 随着张角的目光,张昊也抬起头,看向乌云翻涌的天空。 按照历史的进程,五天后,也就是二月初,阿父这边便会起事,洛阳那边的官军便会有所行动。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若不想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的碾压,就要早早的未雨绸缪。 正待他思量着破局之法,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将他惊醒。 “将军,公子的行囊已收拾妥当,马车已在后门候着了。” 张昊暂时按下杂乱的思绪,回身望去,只见一位身形消瘦的白衣丽人向他们款款走来。 仔细看去,此女子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点而翠。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见之无不令人为之心悸。 她是谁? 在张昊的记忆中,他不记得认识此人。 “她叫黎悦,以后就是你的贴身侍女了,你可以完全信任她。”丢下这句话后,张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黎悦?贴身侍女? 张昊不由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子,心里不由的生出一丝古怪的想法。 古代公子哥的贴身丫鬟,可是有侍寝暖房之功效的,难道阿父是想让我快快长大成人,好继承他衣钵? 可我特么才十四岁啊,这……能行吗? 张昊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下面…… 我在想什么?我还是个孩子啊!小兄弟也还不成熟啊! 黎悦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眸低垂,似乎是看透了张昊的内心,亦似乎张昊心中所想与她无关。 张昊虽然才十四岁,可他的内心却成熟如老狗,讶然过后,随即回归理智。 就在刚才说话的功夫,这个黎悦就已经将自己的行囊给收拾好了,显然阿父早就打算把我送到二叔那里去。 原本自己想留在巨鹿县为阿父做点什么,结果自己却被阿父给安排了。 没想到历史上的张角并不止是历史书上那只言片语的描述,其智谋,恐怕并不比那些知名的谋士差多少。 或许黄巾军之所以不到一年就被官军剿灭,直接原因便是黄巾军失去了张角的领导。 历史上,张角是在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六月病故的,在古代导致死亡的因素有很多,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 无论怎样,五月之时,自己必须要回到阿父的身边,若阿父真的只是感染了风寒这种病,他也好想办法救治。 ………… 为了不引起注意,随行的只有黎悦和一个马夫。 马夫驾车,黎悦和张昊坐于车内。 太平经内容博大,涉及天地、阴阳、五行、十支、灾异、神仙等。 但张昊手中的太平经却只是其中一卷,讲述的是“天人合一”的思想,以阴阳五行学说勾勒了一个理想社会图景,提出了一套“无为而无不为”统治术。 其中有修道的教徒的修身养性术,也有财产共有、自食其力的善恶报应观念。 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神乎其技,放在后世也就是一本普通的思想着作。 当然,这样的思想着作放在这个时代,的确是对民众有所冲击。 简牍中所记载的内容对张昊这个本科生来说并无任何营养,但对于黄巾道徒来说却是久旱逢甘霖的神物。 张昊抬眼偷瞄一旁的黎悦,见其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眸低垂,一路上也不说话,不知其在想什么。 既然她是阿父安排给我的贴身侍女,以后肯定是朝夕相处了,多少应该了解一下彼此。 张昊打算破冰一下。 “黎悦这名字很好听,可有字?”张昊开口问道。 “不曾取字。”黎悦轻声道。 “你什么时候加入黄巾军的?我不记得有见过你。” “熹平四年加入太平道,此前一直住在平乡。”黎悦答道。 “加入的还挺早,”张昊心里道。 张昊将简牍收起,放入布兜中,接着问道:“看你年龄不大,又生得如此美貌,嫁入大户人家不愁吃穿,何必要入太平道跟着一帮泥腿子呢。” 问完这句话张昊就有些后悔了,自己可是太平道领导人张角的孩子,自己就是最粗的那个泥腿子啊。 这感觉,怎么有点儿劝妓从良的既视感。 不过,有一说一,黎悦长得这么漂亮,跟着黄巾军这样的蚁贼着实是有些可惜了。 黎悦面无波澜,并没有回答张昊的话。 就在张昊准备将尴尬的气氛再度活跃一下时,一声呼喝从马车外传来。 “打劫!” 打劫?张昊不由一愣,我特么就是最大的贼,还有贼敢打劫我? 马夫将马车停了下来,朝着前方身着黄衣,头包黄巾的同僚喊道:“你们是哪一方的?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吗!” 一伙黄巾贼人面面相觑,面露犹豫,对方问出“哪一方”这种话,显然对方是知道黄巾军中制度的。 难道对方是自己人? 为首的一名刀疤男,眼中凶光闪烁,心中自然是不愿放弃到手的肥羊,大声问道: “你们又是哪一方的?” 马夫冷哼一声,答道:“我受天公将军之令携贵人去往下曲阳找地公将军复命。” 话音一落,众贼人一片哗然。 天公将军和地公将军在他们心中那可是如神仙般的人物,为天公将军做事的人那可是神使,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打劫神使啊。 为首的刀疤男见那马夫神情自若,不像有假,心中已萌生了退意。 刀疤男叫杨勇,他奉命在此处盘查,谨防朝廷的探子入杨县打探太平道的消息。 既然对方是同袍,那自然是不好再打劫了,但上前盘查一翻也是有必要的。 “原来是神使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呐。”杨勇向那马夫抱拳道。 马夫自知身负要事,对方又抱拳告罪了,也不好再与其纠缠,便点头道:“如此,就把路让开吧。” 众贼人正要让开道路,却被杨勇伸手阻拦道:“等等!” 马夫皱了皱眉,不耐烦道:“还有何事?” 杨勇朝马夫再次抱拳道:“杨县戒严,渠帅命我等在此设卡,严防朝廷的探子进入杨县,还请神使将车帘掀起,让我等看一眼。” “我看你这是在故意找茬!”马夫怒道。 杨勇站立在马车前方,沉声道:“军命在身,还望神使莫要为难在下。” 就在马夫准备拔刀相向时,张昊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无妨,撩开车帘就让他看一眼吧。” “是!”马夫低声应道。 马夫跳下马车,恶狠狠的看了刀疤男一眼,伸手掀开了车帘:“用你那对招子好好看看,车里有没有朝廷探子!” 杨勇抬眼朝马车里看去,一个白衣少年坐在马车中间,略带好奇的看着自己,当他的目光扫到少年身旁的白衣女子时,他的眼眸就再也挪不开了。 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哪怕只是侧脸,也比县城妓馆里最好看的姐儿好看百倍千倍。 马夫似乎感觉到了刀疤男灼热的眼神,心中竟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将车帘放下,沉声道:“现在能让我们走了吧!” 杨勇嘴角一扬,眼眸中邪光闪烁,笑道: “你们恐怕走不了了!” 第4章 你们今天都得死,我说的 走不了了? 就在马夫愣神之际,刀疤男的一声大呼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他们不是神使,是朝廷的探子,兄弟们杀了他们!”杨勇抄起手中长刀,朝身后的兄弟们呼喊道。 杨勇的话让身后的贼众瞬间紧张了起来,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围了上来。 马夫见状,也是惊怒不已,他本就是黄巾军中一员,因为训练刻苦,表现突出被调配到力士营,成为了黄巾力士,张角的亲兵。 从刚才看到刀疤男那邪祟的眼神,他就知道对方起了歹意,眼下只能尽快将这刀疤男制服,震慑住其他人,否则自己一人一刀如何能敌得过对面七八人。 当即便不迟疑,马夫从车板底下抽出长刀,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刀疤男扑去。 黄巾众人见这马夫挥刀扑来,从未杀过人的他们心中竟有些慌神,好在他们这边人多,不至于受惊而逃。 “果然是朝廷的探子,杀了他回去领赏!”刀疤男本就是杀人越货的惯犯,见此情景自然不怵,立刻迎了上去。 黄巾众人见老大都冲了上去,他们心中的惧意也去了大半,纷纷迎了上去。 马夫是黄巾力士,成为天公将军的亲兵不久,虽然不知道马车内的那个少年公子是谁,但也不难猜出其身份必定是很重要的,哪怕自己今日要死在这里,也要护住那少年公子周全。 平时的刻苦训练,每一个动作都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当敌人的斧子劈来的时候,他知道该如何闪躲,当敌人的棍棒砸来的时候,他知道可以用背膀去硬扛。 长刀在手中左右翻飞,奈何对方人数太多,背上、肩上、胸腹上都见了红。 在砍翻对方三人后,一柄长刀捅穿了马夫的胸腹,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马夫看着眼前的刀疤男,眼中尽是不甘与愤怒,直到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此人竟如此凶悍!”杨勇将马夫踢倒,拔出长刀,感慨道。 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让马车内的张昊惊惶不已,虽然知道在古代乱世中人命如草芥,但当这一切发生在眼前时,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若张昊真如这具身体一般的年龄,恐怕早已声泪俱下瑟瑟发抖了,好在他有一颗坚强沉稳的内心,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恐惧和慌张。 张昊明白,他必须冷静下来,思考如何在这些贼人的手中活下去。 “车里的人下来!”杨勇怒喝一声。 黎悦正要起身下车却被张昊一手拦住,黎悦疑惑的看向张昊,却见张昊率先起身走下了马车。 当张昊下了马车,看到眼前围着五个身着黄衣头包黄巾的贼人时,心中不禁有些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我堂堂张角之子,欲拯救黄巾于危难,不曾想,却要死在自己人之手。 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己人,多讽刺啊,多尴尬啊。 自己这具身体才十四岁,还特么是虚岁,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再看眼前这五个贼人,面露凶光,手中更是握有兵器,自己拿什么去跟人搏命啊! 这些贼人显然以那个刀疤男为首,张昊看向他,问道:“你们……你们可是要钱财?” 张昊没有选择自报家门,先不说对方会不会相信他,且说对方已经将马夫杀死了,若真的知道他的身份,也不会留下活口的,不然等着他寻来报仇吗。 刀疤男冷哼一声,并不搭理眼前的少年郎,转而看向马车,说道:“我只要车里的姑娘!” 众贼人一听马车里有姑娘,顿时来了兴趣,嘴里淫邪之声不断。 黎悦缓缓的撩起车帘,走下马车,平静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不远处死去的马夫。 当一众贼人看到黎悦的姿容时,无不面露猪相,眼神灼热。 此时,若张昊还看不出这些贼人所图,那他就枉活这么多年了。 左右都是死,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黎悦受辱,哪怕他今天才认识的她,哪怕他俩说话一共不超过十句。 张昊前一步,将黎悦拉到自己身旁,伸手将黎悦护在了身后,对着眼前贼众朗声道:“你们要钱财,尽管拿去,若想伤人,我必以死相拼!” 张昊的话让黎悦不禁讶然,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及自己高的少年郎护在自己身前,原本的心如止水,也多了一层涟漪,冰冷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柔软。 张昊的话让眼前的一种贼人哄笑连连。 “小鬼,你毛都没长齐,拿什么跟我们拼命啊?” “小子,赶紧回家吃奶去吧!” “你如此护着这女子,她是你的童养媳吧!” 贼众的讥讽直接被张昊给忽略掉了,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为首的那个刀疤男,因为自己和黎悦的性命就掌握在他的手里。 杨勇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又看了一眼少年身后的女子,嘴角微微一扬,笑道: “我和我的兄弟们已经很久没开荤了,如果这位姑娘能够陪咱们耍耍,我就放你们离开,如何?” 头领的话,让一众贼人大喜,看向黎悦的眼神更加灼热了。 “…………”张昊。 显然,对方并不打算放过自己和黎悦,眼下只能拼命了。 张昊左右扫了一眼,发现并没有趁手的物件可以当做武器,他娘的,自己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带把刀防身呢! 此时,他只能寄希望于黎悦在将行囊放在马车上的时候在马车上放把刀了。 “车上可有防身的武器?”张昊侧过头,低声问道。 黎悦看了张昊一眼,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前方的刀疤男,说道:“只要你们肯放过我家公子,我随你们走。” “???”张昊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黎悦。 黎悦迈步上前,越过张昊时低声说道:“在此等我”,说完便径直的走向贼众。 刀疤男似笑非笑的侧过身,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美丽女子,直到她经过自己的眼前。 黎悦走在前面,贼众走在后面,只留下张昊一个人呆愣在原地,独自凌乱。 这是什么操作?以身事贼?把活命的机会留给我? 让一个女人不惜牺牲自己的贞洁来救他活命,这不仅不光彩,反而让张昊感觉到了侮辱。 眼看着黎悦和贼众逐渐走远,张昊的心如待喷的火山,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迅速的流动,浑身开始颤抖麻木。 张昊的目光看向了马夫身侧的长刀,缓缓迈步上前,将长刀拾起,握在手中。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去砍人,还是穿越到古代去砍人,这是他的第一次…… 今日,我便做一回陈浩南! “你们!”张昊大声喊道。 杨勇等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回头看向远处的少年。 黎悦也停下了脚步,偏过头,看向张昊。 张昊深吸一口气,用刀指着远处的贼众,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们……你们今天都得死,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我说的!” 说完,张昊朝着贼众狂奔而去………… 第5章 无他,唯手熟尔 眼瞅着那少年郎叫嚣着奔跑过来,杨勇等人极为不屑的嗤之以鼻。 别说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就是一个成年人,在杨勇这些人面前也丝毫没放在心上。 不等杨勇吩咐,旁边的一名黄巾汉子便提起了斧子,斧子是砍柴用的那种,因为用得顺手也就没有换其他的兵器。 就在杨勇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张昊身上时,黎悦双目一凝,柔和的眼眸突然迸发出一道精光。 藏于宽袖中的双手忽的展开,左右手中竟突然多出了一把锋锐的短刃,一左一右,精准的刺入了身旁两名黄巾贼人的脖颈之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杨勇三人惊惶不已,纷纷闪身避让,期间还不忘将手中的兵器横在胸前防护。 黎悦怎会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刺死两名贼人之后又扑向了第三人,一手弹开其兵器,一手刺入其心口,手法之娴熟,仿佛切瓜砍菜一般。 反应过来的杨勇心中惊恐,他怎么都不会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美丽女子竟有如此之手段。 但杨勇本身也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按下心中的惊惶,只待对方露出破绽他便上去一刀毙命,就如刚才杀死马夫那般。 就在黎悦将短刃刺入第四人的脖颈之中时,早已做好准备的杨勇提刀劈向黎悦。 黎悦见刀疤男的长刀当头劈来,眼中波澜不惊,似乎早有预料,脚下微移便轻松躲过了刀疤男的劈砍,手中短刃以迅雷之势向刀疤男的身上划去。 利刃入肉,转瞬间便在杨勇的胸腹之上连划数道血口,鲜血四溅间,最后一下直接抹在了喉咙处。 “哐当!”杨勇手中的长刀掉落在地。 他眼神惊恐的捂住自己的脖子,无力的跪在了地上,生机在他的身上飞速消逝。 两三个呼吸间,黎悦便杀死了五名贼人,此时的张昊才堪堪刹住脚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张昊看着地上的五具尸体,鲜血如柱,还冒着热气。 他再看向站在尸体中间的黎悦,双手入袖,眼眸低垂,神色平静,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一般。 这黎悦哪里是丫鬟,明明就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保镖啊,张昊一时语塞,呆愣在原地。 黎悦缓步走到张昊的跟前,张昊竟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奴家不是让公子在原地等着吗。”黎悦开口道。 “…………”张昊。 “下不为例。”说完,黎悦便走向马车。 呆愣在原地的张昊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后,转身朝黎悦跑去。 “你这身手……简直了!” “是阿父让你保护我的吗?” “阿父身边有你这等身手的高手,多吗?” 黎悦没有回答张昊。 两人坐上马车,继续上路,黎悦驾车,张昊坐在黎悦的身边。 “能在转瞬间击杀五人,你是怎么做到的?”张昊好奇的问道。 “无他,唯手熟尔。”黎悦答道。 ……………… 下曲阳,位于巨鹿郡北,往西是常山郡,往北是中山郡,又位于两河交汇处,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张宝之所以选择在下曲阳起事,也是为了与巨鹿和平乡的黄巾军一北一南,形成掎角之势。 若朝廷官军势大,黄巾军便可退守下曲阳,再不济,也能退至常山郡,利用山地地形再与朝廷官军周旋。 “从杨县到下曲阳,一路上地势平坦,多耕地少山林,连个设伏的地儿都没有。”张昊倚在车厢旁,感慨道:“也不知道此时的下曲阳是个什么光景。” 他们到达杨县时,便遇到县城守军拿着黄巾贼首的画像四处搜捕,但张昊看过画像后便有些疑惑,说是缉拿张角三兄弟,但画像画的却是牛头不对马嘴。 杨县县城外,黄巾军都高调的设卡了,城内的守军却好像啥也不知道,拿着错误的画像四处搜捕,当真是滑稽可笑。 就在张昊正兀自揣测时,轰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似乎是从下曲阳的方向而来。 不一会儿,一队身着黄衣,头包黄巾的骑士出现在了张昊和黎悦的视野中。 张昊定睛一看,只见为首的一人黑面虬髯,横眉怒目,手持着一柄长铁枪,身后紧随数十骑却有千军万马之势。 黄巾军中竟有如此威猛之士,不知是何人部下,张昊心中不免有些猜测。 一旁的黎悦勒住缰绳,目光落在那为首之人身上,神色毫无波澜,但双手不知何时却已藏入了袖中。 “吁——”为首之人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持枪示意。 数十骑令行禁止,一看便是训练有素之士,应该是黄巾军中的精锐了。 张昊这边打量这黄巾军众军士,黑面首领也正打量着马车上的少年和面容极美的女子。 “你们从何而来,要到哪里去?”黑面首领发问道。 张昊起身站在马车上,朝黑面首领拱手道:“我们是从巨鹿县而来,去往下曲阳省亲。” 巨鹿县?去下曲阳省亲? 黑面首领再次审视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和其旁边的美丽女子,疑问道:“从巨鹿县到下曲阳足有两百里,沿路多有悍匪山贼,仅凭你二人是如何走到这里的?” 黑面首领身为黄巾军中的一员,深知巨鹿郡已汇聚了数万黄巾军,这些黄巾军良莠不齐,不乏打家劫舍之辈,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子又如何能平安的从巨鹿县走道下曲阳的呢。 再看这少年郎和那女子,在面对自己等人时哪有半点害怕和慌张的样子,神色之从容就像见到亲人一般。 被对方这么一问,张昊也反应过来自己这借口着实漏洞百出,看来这黑面首领并不傻。 眼瞅着下曲阳已近在咫尺,面前的这帮黄巾骑士个个面容严肃,训练有素的样子,倒是值得信赖。 “将军果然慧眼!”张昊不紧不慢道:“我奉天公将军之令特此前来传信于地公将军,事关我黄巾军机密,是以方才未能直言相告,还请将军恕罪。” “你是神使?”黑面首领诧异的看向面前的少年郎,眼里尽是不信。 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受令传达军情,别提这黑面将军了,就算是自己,也是不信的。 “天公将军算准了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是黄巾军,是以由我来传信最为安全。”张昊开口道。 黑面首领眯了眯眼睛,少年郎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 张昊见黑面首领还在犹豫便直言道:“将军可带我面见地公将军,地公将军识得我。” “我有军令在身,无法亲自带你面见将军”说完,黑面首领朝后招手道:“王孚!” “属下在!”骑队中打马上前一位精壮的汉子,朝黑面首领抱拳道。 “带上你的人护送神使去见将军,”说着,黑面首领眯了眯眼睛,沉声道:“若他们所说有假,立刻杀了!” “诺!”王孚答道。 黑面首领带着众人离开后,张昊和黎悦继续驾着马车往下曲阳而去,十名黄巾骑士将马车围护在中间。 张昊对刚才那个黑面首领颇为好奇,不禁问向王孚:“军爷,刚才那个黑面将军是何人啊?” 王孚瞥了张昊一眼,回答道:“那是我们力士营的队率!” “敢问刚才那位队率叫什么名字啊?”张昊问道。 王孚极不耐烦的说道:“你话怎么这么多啊,你要是敢诓骗我家队率,我就把你剁了去喂狗!” “…………”张昊不由一窒,只得讪笑道:“抱歉抱歉……” 第6章 天下我们来争,享受你来 下曲阳县城楼关之上,身着黄衣铁甲,头裹黄巾的地公将军张宝靠坐在虎皮椅上,堂下数位渠帅神情凝重的看着张宝,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命令。 昨日快马来报,马元义被叛徒唐周出卖,死在了洛阳,张角决定提前起事,时间是二月二日,也就是后天。 如今虽未正式起事,但巨鹿郡各县尽在太平道掌控之中,像巨鹿、平乡、下曲阳这些县城,早就被黄巾军占领了,就连县官也都是太平道道徒。 张角手书的简牍中提到,起事的时间已经陆续从巨鹿县传出,不日将会送到各地渠帅的手中。 当然,黄巾军主力还是在冀州这边,张宝的任务便是攻占常山郡和中山郡,如若朝廷官军势大,张宝便掩护黄巾主力退至太行山脉,若朝廷官军被击退,张宝则携军南下趁机攻占冀州州府邺城。 “九门(常山郡)和毋极(中山郡)两城可安排妥当了?”张宝放下简牍,问道。 黄虎和李大目相视一眼后,走到堂中央,向张宝抱拳道:“已准备妥当!” “嗯,”张宝点了点头后,说道:“我太平道在九门和毋极经营数月,待起事之日,你二人务必将此二城拿下!” “诺!”黄虎和李大目抱拳应声后,退回行列之中。 “屠尚!”张宝看向堂中的一位虎背熊腰的汉子,喊道。 “末将在!”屠尚出列抱拳应声道。 “数日前我已收到张牛角的手书,他会配合咱们一同在常山郡起事,攻占上曲阳和南行唐,我令你拿下石邑以阻绝赵郡的援军。”张宝道。 “末将领命!”屠尚应声道。 张宝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待咱们拿下九门和石邑之后,再攻真定…………” “报…………”堂外一阵急呼打断了张宝的布置。 张宝眉头微皱,脸色一沉,不愉道:“何事来报!” 一名黄巾士卒跪伏在堂中,抱拳禀报道:“回禀将军,有个少年自称是神使,要面见将军。” 神使? 大哥的传信昨日就到了,这时候又来一个传信的,而且还是个少年………… “他可带来了我大哥的手书?”张宝问道。 “不曾带来,他只说要面见将军。”士卒回禀道。 “自称神使,却又未带天公将军的手书,还要面见将军,莫不是朝廷的探子,来刺杀将军的?”李大目揣测道。 “什么!朝廷的那帮狗官竟要暗害我家将军,将军,待我去把来人砍了!”屠尚怒目圆瞪道。 正当屠尚握刀准备出去砍脑袋时,却被一道声音给叫住了。 “屠兄弟且慢!”站立在张宝身边的王琰出声制止道。 接着,王琰来到张宝的身前,躬身抱拳道:“将军,朝廷那帮狗官可不会派一个少年来做探子,将军不妨见上一见,若真是朝廷的探子,再杀也不迟啊。” 张宝点了点头,沉声道:“带他来见我!” “诺!” “没想到二叔已经把下曲阳给占了啊。”张昊背着双手,看着城头上插满了黄字旗,城墙上人头攒动的黄巾士卒,不由感叹道。 王孚把着腰间的长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少年,似乎随时准备给他来一刀。 张昊也察觉出了王孚眼中的敌视,不由问道:“这位军爷,你何故如此恨我?” 王孚咬牙道:“南边凌风坡有一伙山贼,营主让我家队率去收编他们,此事危险,队率带的人不多,又让我带人护送你们回城,我家队率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饶不了你!” “那伙山贼有多少人?”张昊皱眉道。 “听闻……有数百人。”王孚答道。 张昊哈哈一笑,摆手道:“无妨,你家队率定能马到成功!” 王孚不信,质问道:“那伙山贼一直盘踞在三郡交界处,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怎会轻易被我们收编,你在诓骗我?” “小哥莫慌,”张昊信誓旦旦道:“你家队率威猛卓绝,且粗中有细,必会让那些山贼高看一眼,况且在冀州境内,太平道的势力如日中天,黄巾军众十数万,那些山贼岂会主动招惹,就算不愿被收编,也不会动手伤人的。” 王孚听得认真,觉得这少年似乎说的有道理,心中已然信了七分:“真的?” “我骗你作甚!”张昊哈哈一笑。 这时,之前去通报的士卒回来了,向张昊说道:“神使,将军有请。” 王孚看着远去的少年,眼中的敌视已然不见。 当张宝看见张昊从门外走进来时,不由一愣,这才想起数日前大哥在手书中提过让子楚来下曲阳历练的事情,近日琐事繁多,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侄儿拜见二叔!”张昊朝堂上的张宝躬身拜道。 二叔?堂中的诸位渠帅自然是没见过张昊的,此时不由的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子楚!”张宝惊喜万分,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在小一辈中,就大哥的儿子最晚出生,年龄最小,所以张宝和张梁对张昊的喜爱更甚。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张宝和张梁的儿子不爱念书,念完私塾之后便跟着他们走南闯北,张昊出生的时候,他们也正好在巨鹿县安定下来了。 是以张昊从小是在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内长大的,不仅念了私塾,还跟县里的先生学了两年。 在张宝和张梁的心里,张昊是最能振兴家业的。 至于自家儿子,与张昊比起来,就显得粗鄙许多了。 “前几日收到大哥的消息,说你要过来历练,二叔就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你给盼来了,”说着,张宝就拉着张昊往堂上走。 “子楚啊,咱们县城里出了一个茂才,听说他家里的书堆成了一座山,你要有兴趣,我让人把那些书全给你搬来。”张宝笑道。 啥?让我来看书?我可是来拯救太平道的呀二叔! “大可不必……”张昊讪笑道。 张宝的视线扫过堂下诸人,见他们一脸疑惑,便朗声道:“忘了给你们介绍了。” “他是我大哥的儿子,姓张名昊,字子楚,诸位兄弟可要记下他的模样,子楚可是要继承咱们基业的。”说完,张宝哈哈大笑。 张氏三兄弟,以大哥张角为尊,不仅是因为他是家中长子,更因为大哥从小就聪明,两个弟弟自然什么都听大哥的。 从十多年前的一介农户到现在坐拥数十万黄巾将士,信徒更有百万之众,如此功绩若没有张角,是万万达不到的。 张宝和张梁深知这一点,所以并不避讳将张昊的身份立起来。 “原来是天公将军(大贤良师)的公子,果然不凡!” “是啊是啊” “…………” 众人一阵夸奖,张宝得意洋洋,张昊尴尬得抠脚。 “行了,还不快拜见你们的少主!”张宝提醒众人。 众人反应过来后,连忙朝着张昊齐声拜道:“我等拜见少主!” 张宝朝众人挥手道:“你们先去忙吧,我要和我子楚叙叙旧。” 众人躬身告退,堂中只剩下两叔侄和力士营营主王琰。 “子楚啊,你第一次来下曲阳,一定要在二叔这里好好住上一段时间,我让你硕哥带你好好玩一玩”张宝宠溺的看着张昊。 张硕是张宝的儿子,比张昊大六岁,虽然是个暴脾气,但对张昊颇为疼爱,每次去巨鹿县公干的时候都会给张昊带去很多礼物。 这两年,张硕成了一营之主,自然也就很少去巨鹿县了。 张昊对张硕还是颇有好感的,只是此次来下曲阳他是抱着目的来的,与硕哥叙旧没问题,但却不能耽误了正事儿。 “二叔,侄儿是来历练的,不是来玩儿的!”张昊撇嘴道。 “子楚,军中都是些糙老爷们儿,你去干嘛,你就好好的念书,多学一些圣人之道,这天下嘛,就交给我和你三叔,还有你两个哥哥去给你争,你就负责享受就行了。”张宝信誓旦旦道。 不得不说,我这二叔是真会说啊!我差点儿就信了! 一想到阿父六月病故,二叔三叔相继战死沙场,十数万黄巾主力被坑杀,张昊就不寒而栗。 “二叔,我真的是来历练的,请务必给侄儿一个机会!”张昊侧过身子,对着张宝躬身一拜,正色道。 张宝见侄儿如此坚决,也只好应承下来,只是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让侄儿去哪里历练。 一旁的王琰见自家将军有些为难,便建议道:“将军,不如让少主去九门吧,有黄虎兄弟坐镇九门,自是安稳无忧,少主可在那儿招募兵勇,自领一营。” 张宝点了点头,只是有些担忧道:“只是子楚才十四岁,又是第一次进军营,恐怕难以服众啊。” “这有何难,二叔可派一忠勇之人做我的副营主,协助我便可。”张昊开口道。 张宝看向王琰。 王琰略一思索,便道:“沈卢乃我力士营屯长,忠厚稳重,可让他随少主去九门。” 张宝点了点头,沈卢他认识,是个忠厚之人,在军中人缘也好。 “二叔,我心中已有人选了。”张昊说道。 “哦?”张宝和王琰面面相觑后,不由好奇道:“你看中了何人?” “那人是力士营的一名队率,黑面虬髯使着一柄长铁枪。” “黑面虬髯,使一柄长铁枪?”张宝疑惑的看向王琰。 “少主说的可是周仓?”王琰思索道。 卧槽! 原来他是周仓………… 第7章 周仓,你可愿助我? 二月二,龙抬头。 黄巾军就像雨后的春笋一般在各州郡迅速崛起,烧毁官府、杀害吏士、四处劫掠,其中便以冀州最为严重。 原本计划的是以巨鹿郡为中心,然后遍地开花。 谁曾想到,河间郡、渤海郡、安平郡等四五个冀州郡县,就在二月二日当天,郡府便被黄巾军攻占了。 反观巨鹿郡的郡府廮陶和廮陶北边的杨县迅速镇压了城内的黄巾贼人,闭门坚守。 为此,张宝不得不派遣了一方渠帅前去攻伐。 张昊和黎悦住在府中已经五日了,其间只有张硕来过两次,给张昊带来了不少好东西,他二叔却一次没回来过。 当然,也有一些懂得人情世故的渠帅过来拜访,拉拉家常,向天公将军表达一下忠心。 府外时不时的有大队换防的兵马走过,各地军情也都直接送往楼关张宝处,反而张宝的府邸倒是清风雅静。 张昊并没有马上动身去九门,因为张宝以周仓桀骜不驯为理由拒绝了他的请求,张昊想着过两天再去做张宝的工作,所以张昊只能在张宝府中候着。 就在张昊和黎悦喝着早茶,吃着茶点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摆脱守卫的阻拦,跑进了院子。 “少主!少主!” 张昊侧目一看,诧异道:“王孚?” 自从那日在楼关与二叔相见后,张昊这个少主便被城中大小黄巾军头子所知晓,其中自然也包括王孚。 府邸的守卫在张昊的示意下,躬身告退。 “少主,少主,您快救救我家队率吧!” 张昊见王孚一脸焦急,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的皱了皱眉,问道:“你冷静一点,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王孚缓了两口气后,说道:“队率回来了,但没有成功收编凌风坡的山贼,将军和营主要砍队率的脑袋。” “什么?”张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不是打了败仗,为何要砍脑袋?兴许是二叔他们吓唬你家队率的。” 王孚神情焦急,一脸苦涩的看着张昊。 张昊见王孚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城之前,我家队率立下了军令状…………”说完,王孚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着脑袋。 “军令状?这周仓这么头铁的吗!”说完,张昊便向大门跑去。 “少主,您去哪里啊!”王孚见少主未披大氅就往外跑,不由问道。 “我去救你家队率,难道是去吃席啊!”张昊转身喝骂道。 就在王孚大喜准备跟上去时,他的胳膊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扯了回来。 他诧异的转头一看,竟是少主身边的侍女。 “外面冷。”黎悦递上了一件大氅。 王孚哪里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何况这女子还主动跟自己说话,还送大氅给他,难道是………… 想到这里,王孚的脸颊一红,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姑娘……” “带给我家公子………”黎悦寒声道。 “哈?”王孚诧异的看向黎悦,只见对方眼眸中迸发出一股瘆人的寒芒,吓得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发现自己想多了的王孚,赶忙拿起大氅朝张昊追了过去。 王孚离去后,黎悦重新坐回在椅子上,优雅的喝着早茶,吃着茶点。 ……………… “咚咚咚” 校场之上,擂鼓震天,旌旗猎猎。 将台之上,张宝倚靠在帅座上,面沉如水,身旁站着王琰,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将台下,周仓被卸去了皮甲,跪俯在地。 王琰上前一步,朝着台下众将士朗声道:“周仓办事不利,有损我黄巾天威,既然立了军令状,那就军法从事吧!” 说着,王琰侧头看了一眼帅座上的张宝后,高声吩咐道:“来人,将周仓拖出去砍了!” 王琰话音刚落,力士营众一些与周仓交好的队率屯长纷纷上前求情。 “将军,周仓虽有错,但罪不至死啊!” “营主,替周队率求求情吧,可让他将功赎罪!” “将军,周仓向来忠勇,念在往日情分上,饶他一命吧。” “…………” 王琰见众多力士营的将士都在为周仓求情,一时间竟有些犯难了,不由得再次看向帅座上的张宝。 张宝瞥了台下的众将士,朝着王琰低声问道:“子楚怎么还不来?” “王孚去找少主了,算算时间也该来了。”王琰低声答道。 张宝皱眉道:“王孚那小子……靠谱吗?” “将军放心,我故意在王孚面前说,或许只有少主才能在你面前求情,他应该明白我的啥意思。”王琰思索道。 “嗯,那你接着演。” 王琰会意后,看向跪俯在地的周仓,喝问道:“周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仓神色泰然,抬起头,看向帅座上的张宝和其身旁的王琰,朗声道: “属下办事不力,辜负了将军和营主的信任,属下无话可说,甘愿领死!” “…………”王琰。 “这小子还是这么个倔脾气!”张宝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原本王琰想让周仓认个怂,自己在严厉苛责一翻,磨磨他的性子,好拖延一下时间,可没想到这周仓倔脾气一上来,还说甘愿领死。 这下,倒是把王琰给整不会了。 就在王琰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时,他遥遥的看到王孚领着张昊跑了过来,心中稍定,便佯装愤怒的对周仓喝道: “周仓,你以为本营主不敢杀你吗!”说着,王琰看向将台两侧的士卒,下令道:“来人,将周仓拖出去砍了!” “将军!”力士营的军头们纷纷下跪求情。 两侧的黄巾士卒朝着周仓大步走去,就在他们准备将周仓拖到一边砍脑袋时,一个少年拦在了周仓身前。 “慢着!”张昊将周仓护在身后。 “子楚!?”张宝故作惊讶的看向张昊:“你来干什么!” 张昊朝着张宝躬身拜道:“将军,周队率忠心耿耿,若因这么一点小事就要看脑袋,岂不寒了众将士的心!” 张宝看向身旁的王琰。 王琰会意后说道:“少主,周队率在出发之前可是立了军令状的,若此次法外开恩,恐怕不能服众啊。” “没错,家有家法,军有军规,子楚,你先回去吧!”张宝劝说道。 张昊知道自己这个二叔也是个火爆性子,天底下谁都不服就服大哥张角,所以他只能骄横一把,抬出父亲来压二叔。 “将军,我奉阿父之令前来这里历练,将军也曾答应为我寻一踏实稳重之人协助我编练新兵,此话可还作数?”张昊朗声道。 张宝嘴角微扬,点头道:“不错,二叔答应过你!” 张昊转过身,面对着周仓,朗声问道:“周队率,你乃忠义可靠之人,可愿助我?” 周仓诧异的抬起头,当他看到张昊的容貌时,不由一惊,这不是那日在城外见到的自称神使的少年郎吗。 这时,王孚凑道周仓的耳边,悄声介绍了一下张昊的身份。 周仓不禁讶然,一时间竟愣住了。 “周队率,你可愿助我去九门编练新兵?”张昊再次问道。 ………… 第8章 喜提周仓,幸甚幸甚 原来自己在城外遇见的少年便是天公将军的公子,自己当时不仅不信任对方,还扬言说要砍了对方,谁曾想到今日,这个少年竟要救自己一命。 如此以德报怨,周仓心中更是惭愧不已。 当下,周仓也只能将这份愧疚埋在心里,心中发誓,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还了这份恩情。 但周仓自知自己是力士营的人,若因此离开力士营投效少主麾下,恐有负营主王琰的知遇之恩。 虽然心中纠结,但他周仓向来以忠义立身,自己早已效忠于王琰,此时若更换门庭,岂不成了不忠不义之徒。 “少主今日大恩,我周元福他日定当涌泉相报,力士营待我不薄,请恕元福万难从命……” “…………”张昊。 周仓的态度,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在三国演义里,周仓就是关羽的迷弟,把忠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在得知关羽身死的消息后,周仓更是自刎而死。 “元福!”王琰朗声道。 周仓和张昊等人纷纷看向台上的王琰,只见王琰神色平淡的说道: “少主乃天公将军之子,将来更会继承太平道之意志,你我皆是太平道信徒,能得少主青睐是你的福分,更是我力士营的福分!” 周仓怔怔的看着王琰,王琰冲他略微的点了点头。 得到王琰的首肯,周仓也不再纠结了,当即面朝张昊,朗声道: “元福不才,愿助少主一臂之力!” 周仓的手被捆缚在身后,只得将脑袋磕在地上行礼。 张昊见周仓答应了,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赶紧将周仓扶了起来,拍了拍周仓身上的尘土,笑道:“我张子楚能得元福相助,幸甚!幸甚!” 张昊给他拍打尘土的举动,周仓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暖意。 王孚也是一个有眼力劲儿的人,见自家队率没事儿后,便赶紧来到周仓身后为其解开捆绳。 张昊心中自然是美滋滋,刚来这乱世不久,便能喜提周仓。 虽然周仓的名气和武略在三国中连第二梯队都排不上,但也算是中游水平,总比那上将潘凤靠谱多了。 有周仓从旁协助,此去九门招募兵勇,编练新军,问题不大。 正琢磨着何时出发时,张昊便向将台上的二叔看去,只见二叔也正笑看着自己,只是那笑容,却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二月。 张角张梁在巨鹿和平乡起事,张宝在下曲阳起事,加上各地黄巾军遥相呼应,一个月内,全国七州二十八郡都发生战事,黄巾军势如破竹,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震动京都。 三月初,汉灵帝见太平道如此厉害,慌忙于3月戊申日以何进为大将军,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于都亭,整点武器,镇守京师。 除此之外,又自函谷关、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等各京都关口,设置都尉驻防。 并且下诏各地严防,命各州郡准备作战、训练士兵、整点武器、召集义军。 常山郡,九门县。 周仓领着本队五十力士跟随张昊到此已有半月有余,招募新兵两千余众。 渠帅黄虎早在五日前,便带着麾下八千兵马离开了九门,前往真定与张牛角汇合。 因此,九门便由张昊这个少主来驻守。 这九门县原本的县令听闻黄巾贼来了以后,便携家带口的逃走了,只剩下一个憨厚的老主簿来不及跑。 一县之事本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之事,黄虎一介武夫,自然是懒得打理,便全权交予那个老主簿来打理了。 这个老主簿倒是也想得开,反正都是做事儿,给谁做不是做呢,反正之前的县令也是个不管事儿的,很多事情都是交给他这个主簿去做。 黄虎带兵走了以后,张昊亲自去拜访过这个老主簿,见其老实憨厚,在百姓之中颇有口碑,便也就放心了。 至于招募新兵自然是由周仓代劳,按照汉军编制,一营两千人,张昊领营主,周仓自然是副营主了。 每天训练新兵时,张昊这个营主便要去校场巡视一翻,一开始大家都很好奇这个半大的娃娃怎会是他们的营主,后来私下一打听才知道他们这个营主竟是太平道大良贤师之子,黄巾军少主。 这些新兵,想的也很简单,既然端着这碗饭,那自然是希望自己所跟之人越厉害越好。 副营主周仓的本事,大家都很佩服,而张昊虽然还是个半大的娃娃,但其少主的身份,让大家更是有了优越感。 冀州各地都是黄巾军,朝廷的邸报无法送达,张昊只能在茶摊上,从来往掮客和一些逃难之人的口中获取一些消息。 张昊和黎悦在茶摊上饮茶,王孚带着麾下的十个力士营出来的兄弟,身着便服,分散在四周,暗中护卫着张昊。 周仓成为副营主后,从自己那队力士营士卒中抽取了大半到军营中担任队率或者屯长,而剩下的十余人由王孚领着,成了张昊的亲卫。 “听说了吗,朝廷的官军已经在集结了,不久就会对冀州用兵了。” “啥时候用兵啊,前两天我有个亲戚从杨县过来,说是黄贼已经拿下广平郡了。” “你可小心说话,那是黄巾义军,怎么能是贼呢。” “真的假的?广平郡这么快就丢了?” “那可不,听说黄巾义军有二十万大军呢,杀得广平的官军丢盔弃甲。” “…………” 张昊听了一阵,丢下茶钱后,便和黎悦往城南而去。 从外地逃难来的难民,大多都被安置在城南,说不定就有从真定逃难来的,张昊也好打听一下真定那边的战况。 县城里的富户大多已经逃走了,剩下来不及逃的也都被黄巾军给洗劫一空了,所以城中的粮食和银钱非常的充足。 为了稳定城南难民的秩序,县衙每天都会在这里施粥两次。 这些难民中,不乏好吃懒做之徒,经常找个角落围在一起耍钱,张昊偶尔好奇,便也会上前看上两眼。 不是张昊好这口,而是真的很闲。 就在张昊站在一旁看这些人耍钱时,一个脏兮兮的姑娘走了过来,急切道:“你们赌钱,加我一个!” 众人一愣,尽皆看向这个陌生的姑娘,不看还好,一看全都震惊了。 这姑娘虽然一身污泥,但也难掩起美艳的容貌。 “你身上有钱吗?”有赌徒问道。 “我……我没钱……”姑娘低声道。 就在众人哄笑着让她走开时,姑娘的一句话,让众赌徒为之一惊。 “我押我自己!” 第9章 公子可愿替奴家报仇? “我押我自己” 女子话音一落,一众赌徒皆是一愣,看向女子的眼神立刻灼热了起来。 能在这里赌钱消遣的,哪一个不是单身多年的光棍,眼中尽是久旱逢甘霖的饥渴,众人也不迟疑,将手中的铜钱倾数仍在小桌上。 女子见小桌上的铜板足有数百枚,眼眸不禁一亮。 站在外围的张昊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子,看其穿着和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质,并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这女的兴许是遇上事儿了,不然不会把这些铜板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 “我赌大!”女子的声音有些颤抖,看得出她的紧张和急切。 见女子赌大,一众赌徒也就极有默契的押小。 其中一人将拿起两碗相扣的骰盅,用力一摇,骰子撞击碗壁的声音清脆悦耳。 女子看着那人手中的骰盅,紧张得似乎忘记了呼吸,喉头微动。 当骰盅落定,倒碗揭开,众人皆是一愣,三个骰子的点数皆是大数。 大! 女子显然不知道何为大小,但看到众人皆是一脸惋惜哀叹的模样,也知道似乎自己猜中了。 “我是猜中了吗?”女子轻声问道。 “你猜中了,是大!”有人答道。 女子看了一眼这些一脸懊恼且猥琐的男人,来不及多想,赶紧伏下身子去收取铜板。 而那些赌徒见道赌桌上这么多铜板,对方又是一个弱女子,心中便起了歹意,赶紧扑上去与那女子抢了起来。 就在众人伸手抓铜板的时候,一把短刃“咄”的一下插在了桌子上。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抬头观望,是哪个不长眼的人坏他们的好事。 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郎君正一脸淡然的看着他们,悬在半空的手告诉这些赌徒,这把短刃是他扔过来的。 “一群大男人,输不起吗?”张昊沉声道。 说着,张昊走上前去,将短刃从桌上收回,嘴里说道:“愿赌服输,这些钱是这位姐姐的。” “你是谁啊,多管闲事!” “他们肯定是一伙儿的,来骗我们钱财的。” 众人见这少年郎君一副书生气,看扮相似乎是哪家的公子哥,说不定身上还带有银钱。 这些赌徒虽不敢做杀人放火之事,但劫个财,将其打一顿,也是做的出来的。 看着眼前逐渐走向自己的七八个汉子,张昊自然是不带慌的,因为他身边有黎悦这个高手。 黎悦, 嗯? 黎悦呢? 张昊回身看去,发现原本跟在他身后的黎悦竟没了踪影,再看这些汉子狞笑着走向自己。 “黎悦?”张昊的声音有些颤抖。 张昊的心中有些慌了,若黎悦不在,他只能抱头鼠窜挨顿毒打了。 “呵呵,”张昊尴尬一笑,看着眼前众人,伸手安抚道:“诸位,冷静,冷静。” 坏了自己的好事,对方又是一只肥羊,怎么可能冷静。 就在众人准备动手时,张昊扭头就往街角跑去,众人一窝蜂的追了上去。 那女子将铜钱收拾好之后,看向正逃跑的少年,眼里满是担忧,毕竟是这个少年引走了这些赌徒。 女子自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又身负紧要之事,无暇顾及那少年,贝齿一咬便要转身离去。 可她刚走了两步,便又停住了。 她眉头紧皱,心中始终放心不下那位少年,毕竟那少年是为她仗义出手的,若那少年真有个好歹,她又如何安心呢。 犹豫再三,她终于下定决心,转身朝不远处的街角追了上去。 可当她刚来到街角处,便看到那少年郎君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的走了出来,边走边整理着衣袖。 女子的目光越过少年的肩膀,她发现之前的那些赌徒竟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难道……这都是眼前这个少年干的? 女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貌美的清瘦丽人从街角后面走了过来,来到了少年郎的身边。 看其双手藏袖,眉目低垂,似乎是这个少年郎君的丫鬟。 也是,若是寻常人家,可培养不出这等身手之人。 张昊看了女子一眼,没有说话,与其擦肩而过,而那少年身边的丫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似乎刚才的帮忙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压根儿就不需要自己的道谢,女子的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这位少年郎君的身份。 要知道整个冀州都充斥着黄巾蚁贼的身影,稍有实力的门阀世家要么闭门不出,低调行事,要么举家迁走,这位少年郎君却像是游侠一般四处行走,想来其身份必然不凡。 “黎悦,你刚去哪里了,我差点儿就要挨揍了。”张昊低声咕哝道。 “奴家只是想让公子知道好管闲事的下场。”黎悦淡淡的答道。 张昊撇了撇嘴,反驳道:“难道咱们就看着那些个歹人去欺负那姑娘吗?” “自己做出的选择,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 “那位姐姐看样子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一定是遇到难事了才会这样做的,我看到了,就帮一帮吧。”张昊解释道。 “下不为例!”黎悦说道。 张昊皱了皱眉,不满道:“我有时候觉得你挺冷血的,你也是女人啊!” “天下苦难之人何其多,公子可帮得过来?” 是啊,身处汉末乱世,最遭殃的便是百姓,仅凭自己能救得过来吗? 想到这里,张昊不禁一声叹息。 不过一想到刚才看到黎悦三拳两脚的把那些个赌徒掀翻在地,他就觉得好有安全感。 “黎悦,你这身手如此了得,有你在,我心安啊!”张昊不禁称赞道。 “无他,唯手熟尔。”黎悦淡淡的说道。 “…………”张昊。 “公子!公子请留步!” 张昊听到身后有人呼喊,转身一看,竟是刚才那个女子。 女子将手中的钱袋子远远的递向张昊,一脸希冀的开口道:“这些钱,我都给你。” 黎悦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女子,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和戒备。 张昊好奇的问道:“这些钱是你赢的,给我作甚?” 女子跪在地上,将钱袋子举过头顶,开口道:“公子身手不凡,烦请公子替我报仇!” 张昊没有说话,略带尬色的瞄了一眼身侧的黎悦,然后一脸审视的打量着眼前这名女子。 女子见少年郎君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便解释道: “我叫沮芝,黄巾蚁贼攻打广平时,我便随族人北上避祸,在途经凌风坡时,遇到了山贼,我的父母族人全都被山贼杀害了,只有我逃了出来。 好不容易逃进城里,才发现黄巾蚁贼已经攻占了这里,我去县衙询问,可老主簿说,若想报仇,只能花钱请黄巾蚁贼帮忙…………” 这个老匹夫,当我的面,一口一个少年英雄,一口一个义士,背地里竟称我们为蚁贼。 只是这个凌风坡,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对了,好像就是周仓前去收编未成的那伙山贼吧。 沮芝不知眼前这位少年郎君心中所想,以为对方不愿帮忙,当下心中一横,跪伏道:“若公子愿替奴家报仇,奴家愿终身为奴,侍奉公子!” 张昊不由一怔,终身为奴侍奉自己?岂不就是以身相许吗? 看着沮芝的容貌,虽然脸上有污泥,但不难看出其美貌的姿容,就算与黎悦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黎悦的美是那种消瘦清丽的美,安安静静的,话不多,带点儿清冷。 而沮芝却是那种妩媚明艳,举手投足间可见其世家的气质,带着些许的果决。 如此妙人,若是留在身边倒也不错,只是可惜自己只有十四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啊…… 就在这时,张昊忽然感觉到一双带着凛冽气息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黎悦,却发现黎悦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张昊不由的打了一个激灵………… 第10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张昊自然是知道黎悦的意思,她不希望自己节外生枝,牵扯进无关人等的私人恩怨之中。 因为他清楚,阿父将黎悦安排在自己身边,必然是让黎悦保护好自己。 可这沮芝所言,涉及到凌风坡的那伙山贼,那此事就不再是沮芝的私人恩怨了,张昊心中一动,一条妙计横生而出。 “你可是要我去灭了凌风坡的那伙山贼?”张昊淡然一笑道。 沮芝略一犹豫,开口道:“那伙山贼之中有一个头目,是一个独眼龙,公子只需向他报仇即可。” 灭一伙山贼和杀一个山贼头目,看似差不多,但后者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大的多了。 沮芝也不蠢,如果提出灭一伙山贼,先不说眼前这个公子能否做到,恐怕自己一说出口,对方就会扭头便走。 若是只杀死那个下令屠戮自己族人的山贼头目,以这位公子的身手或是他背后的势力,是有可能做到的。 “你倒是聪明。”张昊含笑道。 “公子可是同意了?”沮芝。 张昊走到枯井旁,坐在石墩上,问道:“你为何会觉得我有能力帮你报仇?” “如今黄巾蚁贼横行,公子仅带一名侍女便可在难民聚集之处行走,必定是有所倚仗…………”沮芝答道。 “继续说。”张昊饶有兴趣的看向沮芝。 沮芝皱了皱眉,低着头,轻声道:“如今,那些世家公子躲还来不及,怎会如公子这般潇洒自由,公子与黄巾蚁……义士必是有所关联吧。” 一开始沮芝并未猜出张昊背后的势力,但刚才一细细推敲,才发现张昊背后的势力恐怕与黄巾蚁贼有关。 “姑娘倒是聪慧,就是不知姑娘的胆量如何了?”张昊调侃道。 “只要能为族亲报仇,我不怕死!”沮芝眼神坚定的看向张昊。 “那你跟我走吧!”张昊起身,往城西走去,那里是城防营的方向。 黄虎带兵走后,九门的城防便由张昊麾下的新卒所接管,平时不仅要接受训练,还要负责九门的城防。 好在九门本就是一座县城,不大,平时只开南北两座城门,只需两曲四百人便可承担城门防务。 这两曲兵卒,每日轮换,既保证了每名士兵的训练强度,又保证了城防需要,也算是两全其美。 “公子为何要答应她?”黎悦问道。 “咱们练兵已有半月有余了,是时候让他们经历一下实战了。”张昊答道。 “果真如此?”黎悦不信。 张昊斜视黎悦一眼:“不然呢?” “但愿如此吧。”黎悦淡淡道。 “你不信我?” “奴家不敢。” “你就是不信我!” 黎悦没有说话。 张昊回过头,看向跟在身后不远处的沮芝,问道:“我这里不收废物,你可有一技之长?” “妾身自小学艺,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样样精通。”沮芝答道。 “…………”张昊。 要是在太平年月,这些技能倒是值得称颂,但如今乱世将起,这些莺莺燕燕的技能着实是有些鸡肋。 张昊看了黎悦一眼,黎悦面无波澜,似乎是在嘲笑,似乎理所当然。 “你可会管账?盈亏收支之类的。”张昊问道。 管辖一营两千余众,粮草兵械的调配,吃喝拉撒都是需要有人负责统筹的,这半月以来,这些活计都是张昊亲自再做,若是能有人顶而替之,那便最好了。 “妾身管理府中琐碎时,曾与府中账房学过一阵子……”沮芝低声道,声音显得有些不太自信。 还行,多少有些经验,可以先从一些杂事开始做起,慢慢培养吧。 张昊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着。 沮芝心中忐忑,她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少年公子要带她去往何处,但有一个细节,她注意到了。 方才走到主街的时候,周围似乎多了几个精壮汉子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沮芝也很好奇的回看了几眼。 她忽然意识到,周围那些精壮汉子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和走在前面的那个少年公子一起移动,似乎是在保护他。 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一直徘徊在沮芝的心中,直到她看到不远处的营房校场时,她心中一怔,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之前的那些精壮汉子聚拢在少年公子周围,对方似乎在跟那些护卫交代着什么,那些护卫竟齐齐的看向自己。 当沮芝看到那少年公子径直的走进营房校场时,她的心里不由一紧,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此时,护卫中为首的一人走了过来,看向沮芝,说道:“请吧!” “刚才那位公子……”沮芝低声问道。 “那是我们少主,如今九门城中,他说了算!”王孚答道。 少主?他是黄巾贼人? 沮芝不由一愣,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此时坐实了,她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可一想到自己族亲惨死在山贼刀下的画面,沮芝心中一横,迈步上前,走进了插满黄天旗帜的营房。 在王孚的带领下,沮芝穿过营房,来到了校场。 旌旗猎猎,阵阵喊杀声震耳欲聋,沮芝是第一次进军营,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且新奇的。 沮芝有留意到,这些黄巾士卒每一个都在卖力的训练,丝毫不像她见到过的朝廷官军的模样。 校场被分成四个区域,中间有一个军帐,那少年公子走了进去,而自己只能在军帐外等候。 等了一阵子,里面出来一个黄巾士卒,让自己进去。 沮芝心怀忐忑的走进军帐,她第一眼便看见那个少年公子坐在首座之上,帐中站着一位黑面虬髯,横眉怒目的汉子,这汉子身穿皮甲,威武不凡。 “妾身拜见……少主。”沮芝朝着首座上的张昊拜道。 “起来说话。”张昊道。 周仓看向沮芝,问道:“你的族亲都被程贵那厮杀了?” 沮芝一脸疑惑,显然她并不知道程贵是谁。 “就那个独眼龙!”周仓解释道。 “没错,下令杀我族亲的便是那个独眼龙!”沮芝沉声答道。 周仓皱了皱眉,看向张昊,说道:“少主,山贼打家劫舍不是很正常吗,咱们…………” 张昊见周仓有些为难,显示是不想管这事儿。 “元福兄,你且细想,”张昊淡淡道:“咱们信奉太平道,是为天下百姓谋福报的,有贼人在咱们的地盘残杀百姓,咱们怎能坐视不管?” “这个…………”周仓有些犹豫。 “再说了,这些山贼在咱们的地盘闹事,如此不守规矩,是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周仓朝张昊拱手道:“少主想怎么做,直接吩咐属下就是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练兵半月有余,是该让兄弟们见见血了!”张昊说道。 “谨遵少主军令”周仓拜道。 “这仗……元福兄准备怎么打?”张昊笑问道。 “怎么打?”周仓略一思索后,答道:“咱们人多,他们人少,咱们可以直接莽过去!” “…………”张昊。 第11章 少主的妙计 张昊深吸一口气,称赞道:“元福果然勇猛,不愧为我的先锋将军啊!” 周仓得张昊夸奖,大笑几声后,朝张昊抱拳告退,自去整备兵马了。 见周仓走后,张昊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下来,兀自沉思。 帐中的沮芝见张昊一副踌躇的模样,不由问道:“公子可是遇到难事了?” 张昊点了点头,说道:“之前就听闻凌风坡丘陵纵横,若是那伙山贼看咱们人多势众,转而逃进山林之中,我等恐怕也只能白跑一趟啊。” 张昊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只能出奇招了。” 说完,张昊含笑着看向帐中的沮芝,开口道:“只是可能会委屈姑娘了。” “只要能为妾身族亲报仇,公子让妾身做什么都可以。”沮芝坚定道。 “王孚!”张昊朗声喊道。 “属下在!”王孚躬身拜道。 “你带着人,去把妓馆里的姑娘都请过来,再去买来百坛好酒,我有妙用!”张昊朗声道。 “哈?”王孚不禁有些讶然。 ……………… 凌风坡,山寨内。 “兄弟们,咱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明天我带你们去九门城里去睡窑姐儿!”程贵哈哈大笑道。 “大当家的,九门可是黄巾军的地方,咱们若去…………”一个光头汉子朗声问道。 程贵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驻守九门城的军头,是我好兄弟周仓,到时候我给他打个招呼,咱们就能进城了。” “可我听说驻守九门的是黄巾军的一个少主,好像是那什么天公将军的儿子。”光头汉子皱眉道。 “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做什么主,一切还不是听我元福兄弟的。”程贵哈哈一笑道。 “大当家的,如今黄巾军势大,咱们何不投了他们,到时候大当家的成为一方渠帅,坐镇一城,兄弟们岂不都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光头汉子提议道。 “哼!”程贵脸色一沉,将手中的酒碗重重的放在桌上,叹道:“我何尝不想这样,可那遭天杀的张宝,只许我自领一营,做个区区营主,被我给拒绝了。” 光头汉子见老大心中有气,赶紧附和道:“大当家说的没错,一个区区营主,还不如咱们在这山寨里逍遥快活呢。” “报——”一个身形瘦小的贼兵跑了进来,拜道。 “何事?”程贵问道。 “一个自称周仓的黄巾军头前来拜关!” “周仓?”程贵眼睛微眯,讶然的问道:“他带了多少人马?” “他只带了百十来人,除此之外还带了……带了……” “还带了什么?快说!”程贵喝问道。 “还带了几十名花枝招展的女人,还有二十车酒肉!” 程贵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莫非是来招安的?”光头汉子疑问道。 “可我已经拒绝他了呀!”程贵沉声道。 “大当家的,来者是客,何不让他们进来,大当家的可当面询问。”光头汉子提议道。 程贵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道:“随我去瞧瞧。” 随即,程贵又让光头汉子吩咐寨中的弟兄们拿好家伙,戒备起来,万一来者不善也好有所防备。 寨门外,周仓骑在马上,神色淡然。 板车上的窑姐儿哭得稀里哗啦的,因为她们要被送来伺候这些山贼,进去之后就别想再出来了,能活着就算是烧高香了。 等了很久,寨门上才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元福兄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程贵朗声问道。 “程贵,你好大的威风啊,我这儿又是送美人,又是送酒肉的,你却让我等这么久,看来是没把我周元福当兄弟啊!”周仓冷哼道。 “元福兄弟误会我了,误会我了,只是元福兄弟带着贵礼前来,兄弟我心中忐忑,不知兄弟是有为何事啊?”程贵笑问道。 周仓按照张昊的吩咐,朗声答道:“过几日,我会押送百车粮饷从凌风坡经过,还望程兄弟高抬贵手啊!” 百车粮饷?程贵眼眸一亮,这可是一块肥得流油的肉啊。 “大当家的,听说黄巾军集结了十余万兵力准备攻打广平郡,似乎这些粮饷是运往广平的。”光头汉子思索道。 程贵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那百车粮饷虽然是块肥肉,可若是因此得罪了黄巾军,咱们可没好果子吃。” “大当家说的没错,咱们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到时候放那百车粮饷过去便是了。”光头汉子提议道。 心中已有决定的程贵赶紧吩咐手下打开寨门,接着便对寨门外的周仓喊道:“元福兄弟放心,你们那百车粮饷,必会安然的路过凌风坡的!” 随着寨门的打开,程贵的声音再度响起:“元福兄弟快快进来,咱们兄弟俩,不醉不归!” 周仓朝身后挥了挥手,双腿一夹马腹,径直的朝山寨内走去。 板车上的窑姐儿们,哭得更厉害了。 随着窑姐们和十来车的酒肉进入寨子,山寨中的山贼们个个激动得浑身颤抖。 有酒有肉,有窑姐儿,就算是过年也没有这等好事儿啊。 因为天色还没有暗下去,窑姐们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挑了几个能歌善舞的被拉进营寨中给头头们献艺。 周仓自然是在屋里和程贵在一起吃酒叙旧,扯些有的没的,屋外的院子里,则是大摆筵席,黄巾士卒和山贼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元福兄弟,听说你驻守在九门城中,哥哥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说着,程贵端起海碗敬道:“这碗酒,哥哥敬你!” 周仓摆了摆手道:“程大哥折煞我了,喝酒!” 说完,周仓便把碗中酒尽数干掉。 程贵见周仓如此豪爽,也不示弱,当即也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待酒过三巡之后,程贵见院子里的兄弟,大多都醉倒在地,向来谨慎的他觉得似有不妥,赶紧喊道:“来人呐!” 光头汉子遥遥晃晃的走了过来,开口道:“大当家的,怎么了?” “今夜值守的人呢?”程贵责问道:“怎么没见巡逻的人?” 光头汉子负责今晚值守,但值守了两个时辰,实在是累了,原本该换班的弟兄也都喝得不省人事了,索性原本值守的贼兵也就开始坐下来喝酒吃肉了。 周仓见光头汉子吱吱呜呜的,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没等程贵发怒,周仓便抢先道:“哥哥不用担心,你看你的人和我的人,都喝醉了,兄弟们平时也辛苦,偶尔放纵一下不打紧。” 程贵皱了皱眉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对这光头汉子喝骂道:“奶奶的,赶紧叫弟兄们别喝了,不然,家法伺候!” “啪啪啪”周仓的拍手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之间门外走进一位长相绝美的女子,身形窈窕,款款走来,尽显妩媚柔情。 程贵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见过这等貌若天仙的女子,霎时间竟看得呆了。 “元福兄弟,这是……”程贵喃喃问道。 “这是我家少主送给你的一份大礼啊!”周仓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此时程贵早已被沮芝迷得神魂颠倒了,哪里还能察觉出周仓话里的杀机。 一旁的光头汉子也被沮芝给迷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大当家对他的嘱咐。 沮芝见到自己的仇人,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去食其肉饮其血,但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程贵一把将沮芝拉拽到自己的怀里,凑近,深深一闻,满脸的陶醉。 周仓看了一眼放置在门口桌上的佩刀,搂住光头汉子,提醒道:“咱们去外面喝酒!” 光头汉子心领神会,随着周仓向门口走去。 “吁———”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竹哨声响起。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屋中的四人面色大变,浓浓的酒意如潮水般退去…… 第12章 首战告捷 竹哨声,是山贼布置在山林中的暗哨用来示警的。 竹哨一响,寨中的山贼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向来谨慎多疑的程贵下意识的看向已经走到门口的周仓,周仓自知计划暴露,赶紧将身边的二当家,也就是那个光头汉子锁在身前,与程贵对峙起来。 程贵甩开怀中的沮芝,从椅后拔出长刀,直指周仓,怒骂道:“周仓,你我向来无仇,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这些山贼,屠戮百姓,为祸一方,我们黄巾军只是为民除害而已!”周仓一边答道,一边拖着光头汉子向门外挪去,因为他的长枪就立在门外的兵器架上。 程贵气急中烧的看着周仓,吼道:“老子他娘干的就是山贼,不打家劫舍,怎么养活兄弟们!再说了,你们自己都是反贼,还真把自己当官军了?跟我这儿为民除害!” 这程贵说的有道理啊,本就山贼出身的周仓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一旁的沮芝见程贵的注意力都在周仓身上,赶紧摘下头发上的钗子,朝程贵的后背刺去。 程贵忽觉后背一凉,闪身躲过沮芝的钗子,一把将沮芝握钗的手捏住,怒骂一声:“好恶毒的女人!” 沮芝挣扎未果,怒视着程贵,咬牙切齿道:“你残杀了我的族人,我是来向你报仇的!” 程贵猛的一推,将沮芝推倒在地,口中冷笑道:“等我解决完外面的黄巾军,再来处置你!” 说完,程贵挥刀向周仓扑去,长刀劈向周仓,丝毫不顾及周仓身前的光头汉子。 光头汉子也是没有料到自己的大当家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当头便砍,虽然心中怒骂大当家的做法不为人子,但他被夹在中间只能闭眼等死。 就在这时,周仓一脚踹在光头汉子的屁股上,将光头汉子踢向程贵,自己转头去取自己的铁枪。 周仓这一脚,力道很大,光头汉子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被踹开花了,程贵被自己的二当家一撞,瞬间失去了平衡,身子像后退了两步,将二当家甩在一边,再次提刀向周仓砍去。 “哎哟!”光头汉子先是被周仓一踹,再被大当家掀翻在地,此时跌坐在地上,感觉浑身骨头都散架了一般,好生难受。 光头汉子朝屋外看去,周仓已经拿到铁枪,正和程贵那厮纠缠在了一起,但程贵正处于下风,落败只是迟早的事。 再看院子里的黄巾士卒,哪里像是喝醉的模样,聚拢在一起抵御着两倍于他们的山贼,逐渐的朝寨门处挪动,再听寨门外的动静,喊杀声四起,显然黄巾军已经在攻打寨门了。 山寨内的弟兄虽有七百多人,但有一小半已经趴在酒桌上不省人事了,有两百多人围困着寨内的百十个黄巾士卒,收效甚微,守寨门的两百多人,估计守不了多久。 光头汉子打听过,九门城中的黄巾军足有两千多人,就算不会全来,但寨子外面的黄巾军怎么都得有上千人。 如此一来,山寨被攻破是迟早的事了。 他原本还想出去指挥作战,但刚才被程贵那厮不分敌我的砍杀,彻底打消了为山寨尽忠职守的打算。 就在这时,七八个山贼似乎听到了屋子这边的动静,赶紧从屋后跑了进来,一眼便看到瘫坐在地上的沮芝和一旁愣神的二当家的。 “二当家的,黄巾军来了很多人,咱们怎么办?”其中一名山贼问道。 光头汉子看了一眼正处于下风的程贵,眯了眯眼睛,朗声道:“你们跟我来!” 沮芝挣扎着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正与周仓交手的程贵,最终将目光看向寨门外冲天的火光。 寨门外,十数具木梯搭在寨墙之上,悍勇的黄巾士卒口衔长刀,快速的攀上寨墙,寨墙外的弓手有条不紊的朝寨墙上的山贼射箭,掩护同袍顺利攀登。 看着麾下士卒,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样子,张昊大为满意,心中对周仓又高看了几分。 “此处离山寨太近,公子还是往后退一退为好。”黎悦担忧道。 张昊站在马车前橼上遥看着百丈开外的战况,点了点头,说道:“不知道周仓和沮芝在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张昊还在担心周仓和沮芝的安危时,寨门从外向里打开了,早就等候在外面的千余黄巾士卒见门开之后,大喜过望,一窝蜂的向寨门里冲去。 “结束了。”张昊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张昊坐在马车前橼上,王孚驾驭着马车驶入山寨。 黄巾士卒举着火把排列在两侧,昂首挺胸的注视着他们的少主,这是他们经历的第一仗,首战告捷。 一些黄巾士卒还在打扫着战场,将山贼的尸体垒叠在一起,其余俘虏的山贼则是跪在一旁,其中不乏醉酒未醒的。 马车停下,张昊跳下马车,一步一步踩在满是血水的泥地上,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以后这样的场面将会习以为常,张昊在心里暗想,希望自己不是倒在地上的那一方吧。 “属下拜见少主!”周仓提着铁枪大步而来,手中还提着一颗脑袋。 “元福兄辛苦了,”说着,张昊指了指周仓手上的脑袋,问道:“这颗首级可是那程贵的?” “没错,这便是程贵的首级!”周仓道。 张昊点了点头看向周仓身后的沮芝,开口道:“沮芝姑娘受惊了。” 沮芝大步来到张昊面前,俯身跪下,开口道:“多谢少主帮妾身报得此仇,妾身也必将履行之前的承诺,奉少主为主。” 张昊摆了摆手,说道:“你可暂且在我身边做事,若哪天你不想做了,随时可以离去。” 沮芝一愣,开口道:“沮芝明白了。” 张昊看向周仓,询问道:“这一仗,咱们战损如何?” “啊?”周仓还未来得及清点战损,突然被张昊这么一问,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此战,我方战死五十六人,重伤八人,轻伤四十五人,杀敌两百一十七人,俘虏五百二十一人。”沮芝答道。 沮芝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一脸讶然的看向眼前的这个美丽女人。 许是看出了张昊眼中的诧异,沮芝赶紧解释道:“方才闲来无事,便帮忙清点了一下战损。” 张昊瞥了一眼周仓,开口道:“这方面,你得更沮芝多学习学习。” “是,以后还请沮芝姑娘多多指点。”周仓一脸窘迫的说道。 沮芝朝周仓微微颔首后便又将目光看向了张昊,心中不禁有些钦佩眼前这个少年,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便能带兵打仗,可见其不凡。 张昊并不在乎这次缴获了多少钱粮,一伙山贼,能有多富有,他在意的是这些活着的山贼能否被自己收编。 走到俘虏这边,为首的是一个光头汉子,借助火光,张昊才得以见其真容,浓眉大眼、五官突出,似乎不想汉人。 一般异族人皆是豪爽刚直之人,向敌人低头很是少见,此次收编恐怕有难度啊。 “他叫屠兀骨,是寨子里的二当家。”周仓介绍道。 屠兀骨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白衣少年,不由一怔,难道这就是黄巾军中的少主? 见周仓对这少年毕恭毕敬的模样,屠兀骨才发现程贵死的不冤。 山寨所处的地形易守难攻,寨内仅需五百贼众便可阻挡数倍于己的兵马,可眼前的这个少年硬是带着千余人,付出了不到百人的代价便轻取了山寨。 眼前这少年,不简单呐。 “你似乎不是汉人……”张昊问道。 “小人屠兀骨,是匈奴人,愿投靠少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兀突骨跪伏在地,纳头便拜道。 “…………”张昊。 第13章 给百姓一个交代! 嚯,投得这么果决,这么快吗? 不过,匈奴人为何会出现在常山郡呢? “你是匈奴人,为何会出现在常山郡?”张昊问道。 “禀少主,小人部族所在的牧场被其他部族给吞占了,小人只能随部族入关,在汉地生活,机缘巧合下才来到这里做了二当家。”屠兀骨答道。 张昊点了点头,既然这个匈奴蛮子,呃,山寨二当家愿意投效我,那收编这些山贼也会顺畅许多。 “如此,你就在我麾下自领一部,做个司马吧。”张昊道。 “多谢少主收留。”屠兀骨再次拜谢道。 此战俘虏的五百多个山贼,老少皆有,良莠不齐,张昊给屠兀骨划拨了一笔饷银,给那些老弱病残或者不愿参军之人发放盘缠,将其遣散。 余下的四百余人在屠兀骨的带领下,跟随张昊回到了九门城中。 沮芝不愧是出身世家,短短几日便已上手处理军中后勤事务,让张昊能够得闲颁布一些法令。 对于那些横行霸道,品德败坏的地主老财,将其田地划分给那些无田可种的农户,将地主家的钱财尽数没收,将地主家的存粮,一半分给百姓,一半收归县库。 此法令一经推行,广受百姓拥护,至于那些品性较好的世家地主,也都开始活跃了起来,纷纷向张昊递来拜帖。 三月底,张角和张宝先后给张昊传来书信。 张昊这才得知,广平郡已经被张角拿下,并且亲自坐镇广平招兵买马,三叔张梁继续进攻上党郡,直逼司隶。 而张昊的二叔张宝则已经拿下了常山、中山和安平三郡,准备南下和三叔张梁合兵攻上党。 同时,从张角的信中得知,朝廷着令卢植为北中郎将亲率北军五校士负责北方战线,欲与冀州的黄巾主力交战。 “卢植……卢植……”张昊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在三国历史中,卢植也算是一个名人了,但他打仗如何,张昊并不是很了解。 但按照张角病亡的时间来推算,卢植在三个月内应该不会将黄巾主力击败,自己至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为南下救父做准备。 只希望在两个月内,这历史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发生变化吧。 就在张昊正在思索出路时,王孚走了进来。 “少主,县衙主簿求见。”王孚躬身抱拳道。 张昊皱了皱眉,城内俗务一般都有这个老主簿自行处置,不用上报给他,今日前来,恐怕是有什么要紧之事了。 “传他进来!”张昊道。 不一会儿,老主簿便昂首大步的走了进来,也不向张昊行礼,直言道:“我这个主簿无能,管理不了这九门县,还请少将军另请贤明吧!” “老匹夫,你这是给脸不要脸,敢如此跟我家少主说话!”王孚怒喝着,就要拔刀。 “放肆!”张昊伸手阻拦道。 “哼!”王孚收刀退后,恶狠狠的盯着帐中的老主簿。 张昊见老主簿一脸郁气,不解道:“老主簿何出此言,是城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老主簿瞥了张昊一眼,冷哼一声,厉声道:“前些日子,老夫见少将军广推恩令,以为少将军乃是体恤百姓,爱民之主,却不想少将军纵容麾下士卒,奸淫良女,肆意杀人!” “奸淫良女?肆意杀人?”张昊皱眉道:“怎么回事?老主簿详细说来,若真有此事,我定不轻饶!” “哼,”老主簿瞥了张昊一眼,这才将今晨之事原委讲了出来。 今日清晨,王家小厮前来县衙报官,说昨日深夜,一伙黄巾士卒冲进王家府院劫掠财务,强抢民女,王家家主不从,那伙黄巾士卒便将王府主仆十二口人全部杀害,奸淫府中女眷后便将她们也一同杀害了。 小厮因被贼人打晕才逃过一劫,今晨醒来一看,发现府院中满是尸体,便着急忙慌的前来县衙报官。 老主簿见此事牵扯二十条人命,不敢怠慢,赶紧让县衙捕快追查凶手线索,通过街坊提供的线索,最终在一处酒楼内将凶手锁定。 捕快正准备拿人时,却遭到了那伙凶手的反抗,七名捕快,两死五伤。 “王孚!”张昊沉声道。 “属下在!” “你立刻带人随老主簿去拿人!” “诺!”王孚应声后,转身离去。 可刚离开没多久,王孚又走了回来。 “怎么了?”张昊不解的问道。 “屠兀骨在外求见。”王孚回禀道。 张昊眯了眯眼睛,心中便已有所猜测,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屠兀骨进入帐中,双膝跪地,叩首道:“属下有罪,请少主责罚。” 张昊冷哼一声,淡淡道:“你所犯何罪啊?说来听听。” “属下军中有八名士卒昨晚喝了酒,冲进一家宅院杀了人,属下驭下不严,疏于管教,还请少主责罚。” 老主簿见这位将军亲口承认,气急道:“你的手下当众拒捕,还杀死县衙捕快,此等枉法之事岂是一句驭下不言疏于管教就能搪塞过去的!” “老主簿勿急,待我仔细问来。”说着,张昊又看向屠兀骨,问道:“现在这八名士卒在何处啊?” “禀少主,这八名士卒回营后,各领了三十军棍,此时……此时正趴在营房内养伤……”屠兀骨叹道。 张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思索片刻后,便回到桌案旁,拿笔在锦布上写着什么。 写完之后将锦布叠好,招来王孚,在王孚耳边低语了几句后,王孚拿着锦布离开了营帐。 “屠兀骨,你的手下犯了事,我必须要向百姓给个交代,你带着那八名犯事者到城楼之上去等我。”张昊淡淡道。 屠兀骨还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应声告退了。 “少将军,此事若不给百姓们一个交代,老夫也无颜面对城内百姓了……”老主簿恼怒道。 “老主簿勿急,你只需通知城内百姓前去城楼观刑便可,我自会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张昊说道。 “哼!那我且看少将军如何给这个交代吧!”说完,老主簿一甩长袖,转身离开了。 目视着老主簿离去的背影,张昊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带着一股子杀意,朗声喝道: “来人,通知周仓点齐兵马在城楼上集结!” “诺!” 第14章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咚咚咚——” 城楼之上,战鼓震天。 黄巾士卒肃然而立,一眼望去,却如一条黄色巨蟒。 随着充满肃杀的鼓声,城墙之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围观,老主簿站在最前面。 张昊见百姓都来得差不多了,伸手示意,鼓声停罢,众人皆看向高台上,这个城中最有权势的少年郎。 “苍天已死,黄巾当立,所谓民为邦本,我等裹黄巾而豪起,定当还太平于世间,奈何人心丧乱,我黄巾士卒中出现了一些败类,他们不遵天道,欺民、辱民、戮民。” 说着,张昊朝一旁的王孚挥了挥手。 王孚让麾下士卒押着那八名犯事之人来到墙垛旁,让城下百姓得以看见。 张昊接着说道:“今日,我便将这些军中败类当众处死,以儆效尤!” 说完,张昊大手一挥,行刑者将绳索套在犯事之人的脖子上后,将其推下了城墙。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一些胆小的百姓,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有妇孺吓得赶紧伸手捂住眼睛。 八名犯事之人被悬挂在城墙上,挣扎片刻后,活活吊死了。 老主簿见张昊亲自处决了犯事之人后,心中的石头也落了下来,脸上的阴郁也消散了许多。 可此事还未完,张昊朝王孚招了招手后,继续朗声说道:“凡我麾下士卒,务必遵守这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违者,军法从事!” 王孚将一张宽大的白色绸布扔向墙外,悬挂在墙垛之上。 城墙下的百姓尽皆好奇的看向绸布上的大字,就连一向稳重的老主簿也看得怔怔出神。 城楼上的周仓,展开简牍,向众将士朗声念诵道: “三大纪律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 第二条,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第三条,一切缴获要归公! 八项注意第一条,说话和气! 第二条,买卖公平! 第三条,借东西要还! 第四条,损坏东西要赔! 第五条,不打人骂人! 第六条,不损坏庄稼! 第七条,不调戏妇女! 第八条,不虐待俘虏! 有违此律者,军法从事!” 周仓念完之后,王孚率先朗声向张昊躬身拜道:“谨遵少主军令!” 紧接着,城墙上所有黄巾士卒齐声应道:“谨遵少主军令!谨遵少主军令……” 城墙上的呐喊声响彻云霄,下面的百姓无不动容,就连对黄巾军颇有成见的老主簿也是一改往日清高,眼中竟泛出闪烁的泪花。 一直眉头紧皱的屠兀骨不由得深深的看向近前的这个少年郎,眼中似乎多了一些莫名的东西。 站在张昊身侧的沮芝,看向张昊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异样,难得在这混沌的世间竟有如此之人。 而一旁的黎悦依旧面如止水,眼眸微垂,仿若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除了她半步不离的这个少年郎君。 是夜, 屠兀骨一个人在屋中喝着闷酒,白日里死去的那八人也算是在山寨中跟他时间最长的人。 虽然他们犯了法,被当众处决也是他们命中有此一劫,怪不得他人。 可他麾下的四百余人皆是山贼出身,哪个没有过打家劫舍,欺男霸女,如今来到这九门城中,这不准那不许,处处有军规,今日少主更是颁布了所谓的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 有些部下已经颇有微词和怨言了,若不是军法约束,早就有人逃走不干了。 虽然屠兀骨也知道少主做的没有错,但奈何山贼的习性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纠正过来的,他不想看到自己麾下的兄弟再次被正法。 屠兀骨哀叹一声,将碗中之酒洒在地上,以示告慰白日里死去的那八个兄弟。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是我”张昊应道。 一听是少主的声音,屠兀骨赶紧起身来到门前,将门打开,躬身抱拳道:“属下拜见少主!” “不必拘礼,我出来遛弯儿,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你这里,就想着过来看看你。”张昊走进屋子,坐到椅子上,黎悦站在他的身后。 “多谢少主关怀。”屠兀骨。 “别站着,坐啊。” 屠兀骨犹豫片刻后,应声坐在了椅子上。 张昊扫了一眼桌上的酒,有看了一眼湿漉漉地面,淡淡道:“白天的事情,你可有怨恨我?” 屠兀骨赶紧起身,朝张昊躬身拜道:“兄弟们犯了错,理应受到惩戒,属下万不敢怨恨少主。” “别紧张,坐下说话。” “是。” “我知道你们是山贼出身,有些习性不是那么容易改过来的,按理说我应该给你们一些时间慢慢调整的,”说着,张昊看了一眼屠兀骨,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当着百姓的面处决他们?” 屠兀骨犹豫片刻后,说道:“因为少主爱戴百姓……” 张昊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对了一半。” 屠兀骨略带好奇的看向张昊。 张昊笑了笑,继续说道:“天下之人都称我们为蚁贼,别人怎么说,我管不了,可若我们连自己都把自己当贼了,那我们起事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屠兀骨皱了皱眉,有些似懂非懂。 张昊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浅尝了一口,味道不咋滴,远没有醪糟好喝,默默的放下酒碗,继续说道: “朝廷无道,百姓没有活路,我们起事便是为了给百姓谋一条活路,我们需要百姓的支持和帮助才能成就大事,若我们欺压百姓,便会失信于民,脱离百姓,到那时,我们就成了无根的浮游了。” 屠兀骨点了点头,虽然他没有完全听懂,但他觉得少主说的很有道理。 “也许你现在还不明白,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张昊笑道。 “属下谨遵少主教诲。”屠兀骨答道。 “之前听你说,你是匈奴人?”张昊问道。 “是。” “都说匈奴人是马背上长大的,从小擅骑射?” “是。” “我想让你替我组建一支骑军营,组建后由你来统率,你意下如何啊?”张昊试问道。 “属下才疏学浅,恐不能胜任,辜负少主厚望。”屠兀骨赶紧起身拜道。 张昊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屠兀骨,他能从屠兀骨的神情中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亢奋和激动,毕竟哪有草原人不爱马的。 “屠兀骨,我虽与你相识不久,但我这个人吧,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你可以的!”张昊说道。 屠兀骨眉头一颤,有些讶然的抬眼看向张昊,他很难相信,一个少年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张昊笑道。 “我屠兀骨向上天起誓,一定为少主组建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军,永远效忠少主!”屠兀骨发誓道。 “那战马…………”张昊寻思道。 “去灵丘,属下的部族协助那里的马倌牧马,良马不下万匹!”屠兀骨答道。 灵丘在中山郡北,在长城之外,也算是冀州的养马之地,但灵丘虽属汉地,当常有匈奴人在此劫掠汉人。 张昊点了点头,开口道:“你可带上本部兵马前去,快去快回啊!” 带上本部兵马?屠兀骨心中在欢喜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少主对他的信任。 虽然自己的部族因为避难迁徙至灵丘,但也经常遭受马匪的袭扰,若是带上本部四百兵马前去,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帮马匪。 “多谢少主信任,属下一定不负少主所托!”屠兀骨应声道。 “嗯,明日一早,你便动身吧!”张昊含笑道。 “………………”屠兀骨。 第15章 半路杀出个褚燕 四月初, 张梁进攻上党郡郡城壶关时,久攻不下,又遇到卢植率朝廷大军前来驰援,张梁不得已退回广平郡的涉县以等待二哥张宝来援。 黄虎刚攻下常山郡不久,便接到地公将军张宝的军令,令他亲率两千骑军奔赴广平郡驰援张梁。 而此时,张昊也收到二叔张宝的调令,令他驻守常山郡郡城真定,接收黄虎留下的五千步卒,招兵买马,自成一渠。 通过这封调令,张昊也察觉出了南边的战事应该不太顺利,按照时间推算,卢植率领的官军应该已经进入并州的上党郡了,更或者已经与广平的黄巾主力交上手了。 由此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得赶紧扩充实力,接收驻守在真定的那五千黄巾步卒,这样一来,自己麾下兵马就有近万人了。 但这一万人,还远远不够。 张昊选了一个稳重之人驻守九门后,带着麾下的两千兵马往真定而去。 出城之时,九门城中的百姓夹道相送,宛如在送人民的子弟兵一般………… 刚过呼沱河,便有哨骑来报,说前方十里外有一伙盗匪,人数众多,有近五千人,恐怕来者不善。 “周仓!”张昊朗声道。 “属下在!”周仓应声道。 “速速让将士们列阵,准备迎敌!”张昊吩咐道。 “诺!”周仓应声抱拳后,纵马而去。 如今刚过呼沱河,距离真定不足五十里,在此竟遇上一伙近五千人的盗匪,当真是匪夷所思。 按理来说,二叔已经派遣黄虎拿下了常山郡,万不应该出现这五千盗匪啊。 “王孚!”张昊低声道。 “少主,属下在!”王孚策马上前,来到张昊所在的车驾旁,应声道。 “速派两名哨骑前往真定求援!”张昊吩咐道。 “诺!” 不消片刻,两千黄巾士卒已列阵完毕,前排与左右两翼皆为枪盾手,盾墙严密,长枪如森。 中间有强弓手,利箭搭弦,凝神戒备,最后面是刀斧手,乃营中精锐,将张昊所在的车驾环护其中。 周仓手持铁枪,策马在阵前,遥望远处渐起的尘埃。 他们来了。 张昊站在车驾上,举目远望,却见对方人数虽多,但手中兵器驳杂不一,阵型拖沓,缺乏训练。 为首的一人相貌粗犷,胸脯横阔,肩扛双斧,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周仓用铁枪志向对方首领,喝问道。 “我乃常山褚燕,你们又是何人!”褚燕见对方黑面虬髯,横眉怒目,威猛不凡,便自报了家门。 褚燕?没听说过啊。 周仓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自家少主,见少主摇头不识,便又对褚燕朗声道。 “我乃乃黄巾周仓,你们来此有何目的?” 褚燕也不认识周仓,越过周仓看见对方军阵后面有一位白袍少年正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疑惑,难道是哪方渠帅的孩子? “听闻地公将军张宝驻守在下曲阳,我便想着带着弟兄们去投奔。”褚燕向周仓抱拳道。 周仓一听对方是来投奔地公将军的,心中戒备也放下了大半,他正要向张昊禀告时,却见张昊已经策马从阵中走了出来。 “褚将军恐怕要白跑一趟了。”张昊笑道。 “为何?”褚燕疑惑的看向远处的白跑少年。 “我家二叔已经率军南下与朝廷大军决战了。” “什么?”褚燕皱了皱眉:“黄虎也走了,难道你们打算放弃常山郡了?” “非也,”张昊不紧不慢的说道:“二叔虽然南下了,但却让我进驻真定,驻守常山郡。” “你?”褚燕一脸不置信的看向张昊。 “褚燕!我家少主乃天公将军之子,是我黄巾军中最年轻的渠帅,你这厮,莫要小觑!”周仓怒目喝道。 天公将军之子?最年轻的渠帅? 褚燕眯了眯眼睛,并未因为周仓的话而高看张昊,反而认为张昊是因为仰仗父亲的声威才领了渠帅这个名头。 虽然对方军阵严谨,将士训练有素,想来也是这位叫周仓的功劳。 但毕竟自己和黄虎的关系不错,自己又在黄巾军的地盘上,当下也只好朝张昊抱了抱拳,朗声笑道: “哈哈哈哈,原来是黄巾少主,褚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少主海涵呐。” 张昊和周仓也不是蠢人,自然是能够听出褚燕言语中的轻视,张昊还好,不会因此而动怒,但周仓却不乐意了。 俗话说,主辱臣死,主公蒙受耻辱时,作臣子的就应当效忠而死。 “褚燕,可敢与我一战!”说话间,周仓已翻身下马,持着铁枪便朝褚燕扑去。 因为褚燕没有马,周仓也不愿占他便宜,所以也就下马而去了。 “元福!”张昊见周仓直接莽上去,便吓得赶紧出声阻止,但还是晚了。 看那褚燕身形强健,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张昊不由的有些担心周仓的安危。 好不容易能够寻得一三国名人的相助,若是在此给玩儿折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褚燕见那周仓弃马而来,可见对方也是刚直率真之人,心中对这周仓不禁多了一丝结交之意。 当即,褚燕也不拖大,挥舞着双斧迎了上去。 周仓力大,一杆铁枪挥舞得虎虎生风,尽是大开大合的招式。 而褚燕虽然剽悍,但在力道上还是弱与周仓一筹,但褚燕却如他名字中的燕字一样,身形如燕,敏捷过人,面对周仓的铁枪,他不敢硬抗,却能利用自身的速度及时的避开。 片刻间,两人便走了数十招,未见胜负。 张昊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武将交锋,心中紧张,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每每看到危急时刻,张昊都能惊出一身冷汗。 此时,黎悦也策马而来,停在张昊的身侧,目不转睛的盯着周仓二人。 “你觉得谁能获胜?”张昊低声问道。 “周仓的招式乃战场杀招,大开大合,极为耗力,若不能在三百招内击败对方,周仓必败。”黎悦答道。 张昊一听周仓有性命之忧,当下也顾不上交战规矩了,赶紧夺过身后枪兵的长枪,奋力朝场中二人附近扔了过去,朗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一柄长枪落在二人身侧,顿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又因为张昊的一声怒喝,两人这才住手。 “元福兄!赶紧回来!”张昊怒喝道。 周仓看了一眼张昊,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褚燕,这才骂骂咧咧的退到张昊的身边。 “你擅自动手,违抗军令,入城后,自己去领十军棍!”张昊沉声道。 “是!”周仓一脸悻悻的朝张昊抱了抱拳,这才翻身上马。 张昊看向不远处的褚燕,拱手道:“我家部将莽撞了,储兄见谅。” 褚燕见这少年神色淡然,那个叫周仓的猛人对其又万般遵从,不由得高看了这少年几分。 当下,褚燕也朝张昊抱了抱拳,开口道:“大家都是性情中人,不打不相识嘛。” 张昊点了点头,再次拱手道:“烦请褚兄行个方便。” 褚燕回身朝弟兄们挥了挥手,朗声道:“让开道路!” 周仓见褚燕让开了道路,便下令让士卒们排好队列,徐徐前进。 张昊见褚燕站在一块青石上,举目远眺,眼中迷茫,便策马上前道: “接下来,褚兄有何打算?” “既然投不了黄巾,那我就去上曲阳投奔张牛角。”褚燕也不掩饰,直言道。 投奔张牛角? 整个常山郡有两大势力,一为黄巾军,第二便是坐拥上曲阳和南行唐的张牛角了。 若是这个褚燕去投了张牛角,那必然会给自己带来压力,决不能让褚燕去投张牛角! “张牛角虽然势大,但急缺粮饷,你要是去了,恐怕还得让弟兄们挨饿呀。”张昊摇头道。 褚燕一听,面露难色,一时间竟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张昊见此,赶紧说道:“弟有一计,不仅能让褚兄的弟兄们吃饱饭,也不用受人约束……” “哦?”褚燕眼眸一亮,赶紧问道:“敢问何计?” ……………… 第16章 渠帅张昊,入真定 张昊抿嘴一笑道:“褚兄何不去石邑?” “石邑?”褚燕皱眉道:“渠帅屠尚不就在石邑吗?” “褚兄多虑了,南边战事一起,二叔连黄虎将军都急招而去,更何况屠将军了,我料定石邑城中的黄巾守军不足五百人,我可手书一封,让石邑的黄巾守军撤走。”张昊说道。 褚燕眼眸一亮,赶紧朝张昊拱手道:“如此甚好,褚某先谢过…………” “我姓张名昊,字子楚,褚兄称我子楚就行了。”张昊。 褚燕嘿嘿一笑,开口道:“谢过子楚贤弟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遣人来石邑支会一声,我褚燕定当相助!” 张昊和褚燕寒暄一阵后,便各自告辞。 当然,张昊也没忘亲自手书一封,让快骑送往石邑。 周仓不解自家少主为何如此做法,不由问道:“少主,石邑可是咱们的城池,可为何将石邑送给褚燕那厮?” “咱们兵力有限,就算接收黄虎将军留在真定的五千士卒,也不过七千兵马,驻守真定尚可,若是要分兵驻守石邑,却是有些捉襟见肘了。”张昊解释道。 “咱们为何要分兵驻守石邑呢?”周仓纳闷儿道。 因为离开九门时,张昊只安排了五百人驻守九门,但为何对石邑如此看重,还要分兵驻守。 面对周仓的疑惑,张昊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的谋划给说了出来。 “石邑虽是一座县城,但却是阻挡官军北上常山郡的屏障,只要石邑不丢,南边的官军便不会兵临真定城下。” 周仓恍然道:“属下明白了,石邑与真定互为犄角,攻守相望!” 张昊笑着点了点头,称赞道:“元福兄果然聪明,他日定可独当一面,成为一代良将!” 周仓的张昊夸奖,憨笑着挠了挠头。 “报——”哨骑来报:“禀少主,真定城中的田右和花善两位营主各率两百士卒前来迎接少主!” “让他们过来吧!”张昊。 “诺!” 不一会儿,两名身着皮甲的汉子策马而来,在张昊车驾旁停了下来,翻身下马,朝着张昊的马车躬身拜道: “田右(花善)拜见少主!” 张昊掀开车帘,看向眼前的两人,点了点头道:“有劳两位了。” “黄虎将军临走前特意交代我二人,以后要听命于少主!”田右答道。 “幸得你们二位仁兄辅佐,何愁大事不成!”张昊哈哈笑道。 “愿为少主赴汤蹈火!”田右花善二人齐齐拜道。 进入真定城后,张昊第一件事情便是带着沮芝清点城中粮饷和武库。 真定不愧是郡城,城中粮饷充足,足够万人一年的用度,武库中更有床弩火油等城防之物。 再加上城高墙厚,又有一条三丈宽的护城河,可谓是易守难攻,乃是一座坚城。 既然田右和花善归到了张昊麾下,自然是要遵守张昊军中的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好在田右和花善本就是是非分明之人,很容易的便接受了张昊定下的规矩,并贯彻到士卒之中。 除此以外,张昊也了解了一下城中的太守薛策。 黄虎攻克真定后,并未将薛策处死,反而让薛策继续留在太守之位上做事。 薛策相信,黄巾蚁贼早晚会被朝廷大军消灭,也不反对黄虎,也不接纳黄虎,以前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 只是没想到黄虎走了以后,却又来个娃娃,听说是天公将军张角的孩子。 如此这般,薛策更加看不起黄巾蚁贼了。 在知道薛策是一个做实事的太守以后,张昊反而没有去拜访他,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招兵买马。 石邑的四百守军来到了真定,被编入周仓麾下,褚燕为了感激张昊,特地送来百坛美酒,作为还礼,张昊也送去了千担粮草。 又过了十日,真定城中的兵马已经扩充到了万人,田右和花善两营各三千人,周仓的仓字营有足足四千人。 这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张昊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收到了来自广平郡的军情。 卢植亲率大军连下广平七县,更是在广平郡郡城曲梁城外与张宝张梁亲率的黄巾主力展开大战,黄巾军损失惨重,由三位渠帅坚守曲梁城,张角三兄弟携黄巾主力退守巨鹿和平乡两县休整。 曲梁失守只在旦夕之间,接下来,卢植便会率领大军进攻巨鹿郡,目前形势对黄巾极为不利啊。 可是这一切,以张昊手中的这些兵马是改变不了战局,至少以他自己的能力,很难做出改变。 现实和游戏本就是不同维度的东西,游戏可以重来,可在现实里,每一个举动都是生死攸关的,张昊只觉得万般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念及于此,张昊的心绪不免有些杂乱,兀自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 黎悦端着茶点进来,见张昊心神不宁,便关切道:“公子可是在为南边的战事发愁?” 张昊叹道:“也不知阿父他们如何了,二叔三叔有没有负伤。” “三位将军都是天助之人,定会逢凶化吉的。”黎悦宽慰道。 张昊点了点头,与其在这里暗自神伤,不如打起精神来,做好眼下之事。 “来这郡城十数日,还未去街上逛上一逛,”说着,张昊看向黎悦接着道:“随我去街上走走吧。” “好,奴家去叫王孚……” “不用,今日就你我二人。” “可是……” “你我脸上又没写黄巾两字,谁会认出咱们?”说完,张昊径直朝外走去。 真定乃常山郡城,西临并州新兴郡,北边多有羌胡聚集,南来北往的商客不仅让这里的商贸得到了发展,也为真定带来了巨额的商税。 有钱的地方,聚集的人也越多,人气旺了,酒楼客栈也就多了起来。 渠帅黄虎向来重视军纪,是以对城中百姓丝毫无犯,而张昊来了以后更是贯彻落实了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真定的治安和稳定竟比黄巾军来之前还要好。 张昊一声白衣走在前面,黎悦双手入袖跟在后面。 张昊东张西望,不放过任何一处风景,黎悦耳听八方,但眼里却只有张昊。 经过一个首饰摊时,张昊停下了脚步,将一支造型古拙的木簪拿在手中,仔细品看。 老板见眼前是个少年,不由问道:“公子可是想赠予哪家小姐的?” 张昊没有搭理老板,而是转头问向一旁的黎悦:“这木簪好看吗?” “什么?”黎悦一愣。 第17章 巧遇田丰 黎悦看着眼前的木簪,虽然造型有些奇特古拙,但细腻的木纹浑然天成,竟有些说不出的美感来。 “木簪稍显老气,不知道阿姊会不会喜欢。”张昊喃呢着。 “这木簪虽稍显老气,但也多了一分稳重,公子若送给小姐,小姐定然欢喜。”黎悦淡淡道。 张昊看了一眼黎悦,笑问道:“你也觉得这木簪好看?” 黎悦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张昊从怀里掏出一角碎银放在了摊桌上,老板见状赶紧说道:“公子,这太多了,在下没有足够的铜钱找给你啊。” “不用找了,这木簪在我心里值这个钱。”张昊回应道。 说完,张昊便将木簪擦在了黎悦的头发上,左右看了看,甚是满意。 见此举动,黎悦不由一怔,瞪大了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张昊,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这木簪,难道是公子买给我的吗? “好看,这木簪古拙稳重,跟你的性格也蛮搭的。”张昊说道。 黎悦虽然是父亲派来保护自己的,但她对自己也的确有救命之恩,送她一个小礼物也是应当的。 这是黎悦记事起,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作为死士,她随时准备赴死,所以私情对她来说只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 可此时此刻,当公子将木簪赠予她的这一刻,她心里竟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走吧,我们去前面看看”张昊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黎悦跟在后面,思绪复杂,再看向张昊时,眼里多了一丝柔和。 两人一前一后,闲庭信步,在路过一间茶肆时,楼上的争吵引起了张昊的注意。 恰巧有茶肆的小二正在门口清扫灰尘,张昊便上前询问道:“小哥,什么人在上面争吵啊?” 小二抬头一看,见是一少年公子便无奈的解释道:“今日是刘老先生在这里论道,很多读书人都会慕名而来,意见相左自然会有争执。” 小二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张昊瞬间来了兴趣。 “刘老先生?”张昊面露疑惑。 “刘惠,刘老先生啊,他可是咱们冀州的名士。”小二解释道。 刘惠?张昊思索良久,没听说过啊。 虽然张昊不记得三国演义里有刘惠这一号人物,但能称得上冀州名士的,定然也是饱学之士。 自己如今武有周仓,文却无人,若能得这刘惠相助,那自己也好有个商量的人。 但一想到自己是黄巾出生,这些所谓的名士,极为注重名节,要让他们为黄巾蚁贼效忠,还不如杀了他们。 可如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张昊也不愿意放弃。 张昊和黎悦来到二楼,整个二楼已经坐满了人,有的甚至站在一旁。 首座之上,坐着一位头发灰白的老者,双眼时而浑浊时而又炯炯有神,此人想必便是小二口中的冀州名士刘惠了。 而与他发生争执的便是一袭布衣的中年儒士。 张昊凝神听了一阵,才知道两人似乎是在为天下纷乱而争执。 刘惠的观点是天下纷乱,乱在百姓愚昧,受到太平道蛊惑才造成如今之纷乱局面。 而那中年儒士却持不同意见,他觉得天下纷乱是朝廷腐败,宦官当道,朝臣不作为导致的。 原本张昊还对刘惠抱有一丝期待,却不想这刘惠竟是一个愚忠之人,反倒是那个中年儒士一语中的,指出了问题症结之所在。 就在张昊准备下楼离开之时,中年儒士的一句话又让他停住了离开的脚步。 “刘公说那些黄巾蚁贼是为逆党,败坏纲常,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可在下听说,九门县的黄巾贼人对百姓秋毫无犯,不仅如此,还将那些恶霸地主的田地分给了那些穷苦无地的农户,使耕者有其田呢?”中年儒士说道。 此话一出,知晓其事的书生儒士纷纷点头称是。 刘惠见此,不由怒喝道:“田丰,你竟然在为黄巾逆党说话,他们许你什么好处了?” 田丰?这个中年儒士是田丰? 张昊惊讶万分,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能够在这里遇见三国十大谋士之一的田丰! 如今张昊麾下缺的就是一位能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谋士,可曾想这田丰竟然就在真定城中,还好巧不巧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张昊的目光灼热了,就像在沙漠中看见一汪清泉,求贤若渴用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张昊再贴切不过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这田丰走了,就算是绑也要绑回去! 只听田丰冷笑一声,说道:“我田丰向来直言不讳,你们可听说过黄巾军中颁布的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由此可见,黄巾军中是有高人呐!” 田丰一语言毕,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毕竟城中的黄巾军秋毫无犯,最受益的莫过于他们这些书生了,让他们能静心读书。 刘惠被田丰说得无法反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冷哼道:“就算如此又如何,朝廷大军将至,黄巾贼人折腾不了多久的,这天下还是大汉的天下,子民还是陛下的子民!” “哦?先生当真如此以为?”田丰反问道。 刘惠眯了眯眼睛,泰然道:“你又有何高见呐?” 田丰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后,开口道:“如今黄巾四起,朝廷为了迅速平定叛乱,竟然解除了党锢,还命各州郡自行召集义军作战,届时黄巾之乱平定了,但各州郡拥兵自重势必会成为一方诸侯,天下亦会再度纷乱!” 田丰此言直击朝廷和陛下,众人被吓得哑口无言,生怕因此牵连自己。 刘惠闻言更是大怒道:“田丰,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你给老夫滚出去!” “哼!”田丰冷笑一声,一甩衣袖,决然离去。 张昊感慨,这田丰虽有大才,但其刚直谏言的性格,可不是一般明主能够受用的。 也难怪袁绍容不下他,逼得田丰自刎而死,但我又不是袁绍。 田丰与张昊擦肩而过之际,张昊便默默的跟了上去。 “先生留步!”张昊眼瞅着田丰就要离开茶肆,不由着急的将其叫住了。 田丰回过头,见是一个白袍少年叫住自己,不由得有些疑惑,因为他并不认识此人。 “小友是在叫我?”田丰问道。 “学生张昊,字子楚,刚才在上面听闻先生高论,在下钦佩不已,想请先生吃杯热茶再做请教。”张昊朝田丰躬身一拜,诚意十足。 ……………… 第18章 做不了你主公就做你弟子 茶肆后院,雅亭之中。 张昊与田丰相对而坐,黎悦将茶水为两人斟满之后,便退到一旁伫立守候。 “先前听先生所言,黄巾之乱在于朝廷腐朽黑暗,又有外戚宦官干政所致,学生深以为意,”说到这里,张昊看向田丰,询问道:“先生以为,黄巾之乱能让朝廷幡然醒悟吗?” 张昊在试探田丰。 田丰冷哼一声,摇头道:“黄巾贼首乃是张角三兄弟,虽号称拥兵数十万,但不过只是跳梁小丑,朝廷大军一至,必将土崩瓦解。” 田丰饮下一口茶后,继续说道:“黄巾蚁贼被剿灭之后,朝廷还是那个朝廷,陛下也还是那个陛下。” 张昊点了点头后,说道:“那先生以为,如何才能让朝廷和陛下能够感受到民间的疾苦,善待百姓,开创盛世呢?” 田丰眉头微皱,思索一阵后,摇了摇头,叹道:“恐怕……不能。” “那如若太平道能够收揽人心,善待百姓,能否开创盛世呢?”张昊问道。 田丰一愣,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少年郎,眯了眯眼睛,低声怒斥道:“你这娃娃胆大包天,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张昊淡然一笑道:“先秦二世而亡,才有高祖举兵创汉,学生以为,得民心者方可得天下,若朝廷不顾百姓死活,总会有得民心者取而代之。” 田丰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皱,似乎是在细细品味张昊之所言。 此时正是张昊输出上价值的时候,万不能给对方喘息的空间。 “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传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张昊引用了《荀子·王制篇》中的一段话。 当然,这句话只要是后世之人都能说出来,此时用在这里,必然能够起到点睛之用。 田丰叹道:“黄巾不过乱民之所聚,乌合之众也,反抗朝廷,名不正言不顺,想要窃取社稷,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今,黄巾军如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朝廷必定疲于用兵,各州郡自行招募义勇后,拥兵自重,届时,黄巾军或许会有机会。”张昊信誓旦旦道。 田丰笑了,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后,看向张昊说道:“乌合之众终归是乌合之众,难登大雅之堂。” 张昊见田丰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便也不好再持续给对方上价值,只好含笑着端起茶杯与田丰对饮。 “子楚年岁虽小,但见识颇深,不知师从何处啊?”田丰笑问道。 张昊哈哈一笑道:“学生见识浅薄,一直想寻一良师受其教诲,奈何世间大多都是些欺世盗名之人,今日有幸听到先生与刘公争执,先生所言才是大道,学生听之,有如醍醐灌顶。” 张昊一顿马屁,拍得田丰哈哈大笑。 对于像田丰这样的大才,能够认可他的观念,便是最好的奉承。 况且,张昊所表露出的才华也是不俗,能让有才之人仰慕,更是让田丰心里大为酥麻。 张昊见此,觉得时机已至,本着做不了你主公就做你弟子的态度,赶紧起身,朝田丰躬身一拜。 “学生不才,愿拜先生为师,请先生教我!” “子楚,切莫如此!”田丰赶紧起身将张昊的手臂抬起,开口道:“田某德才浅薄,怎能为人师表,子楚莫要折煞我也。” 张昊一脸认真的摇了摇头,说道:“先生方才将刘公驳斥得哑口无言,先生之才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先生直言不讳,不惧世俗,如此德行,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说完,张昊再次躬身拜道:“请先生教我!” 见张昊诚意十足,若自己再做推辞反而显得自己太过清高了。 田丰虽然出身士族,但无权无势,从未有人能像眼前这少年一般,将话说到他的心坎儿里,再加上这少年颇有见识,将来之成就不可估量。 若将这少年收为弟子,将来也可传为一段佳话。 田丰开怀大笑道:“好,那我便收你做弟子!” 一听田丰答应了,张昊赶紧双膝跪地,连磕三头,生怕田丰反悔。 田丰也是头一次见人如此拜师的,不禁哈哈大笑,赶紧将张昊扶起:“子楚,你且给为师敬杯茶即可,何需如此大礼。”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当得如此!”张昊说道。 拜完师后,张昊和田丰又聊了一些逸闻趣事,待日头渐落之时,两人才相告而别。 田丰本是巨鹿人,黄巾起事之前,田丰便举家搬到了真定,受常山太守薛策相邀,在薛策府中做一门客,协助薛策治理郡县。 而张昊则谎称自己是来投奔亲戚的,对自己的事情,也是极少提及。 接下来的日子,张昊总是隔三差五的去找田丰喝茶,因为知道田丰家里不太宽裕,每次去都会给自己的这个老师带一些米面酒肉,一来二去深得田丰喜爱。 四月底,褚燕传信给张昊,相邀一起去山里打猎,张昊便带着周仓和王孚领着五十余骑应邀前去。 当然去的还有黎悦,她与张昊形影不离,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褚燕本是山中猎户出身,打猎更是看家本领,不到一会儿,马鞍上便挂着成串的山鸡野兔,而张昊这边,只有周仓有所收获。 “褚兄,近日在石邑过得可好?”张昊笑问道。 “快活似神仙,比在山寨之中好过太多了。”褚燕哈哈大笑道。 “这些日子,南边的战事不太顺利,褚兄要小心朝廷官军经赵郡北上啊。”张昊嘱咐道。 “子楚放心,石邑虽比不上真定城高墙厚,但我有五千悍卒守城,就是朝廷来兵两万,也别想拿下石邑。”褚燕信誓旦旦道。 但愿如此吧,虽然心中不信,但表面上还是豪言道:“褚兄所言极是,你我两城互为犄角,来多少官军都会铩羽而归!” 就在这时,前方的山坡上出现了一位持枪而立的少年。 张昊遥遥看去,只见那少年,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褚燕皱了皱眉,朗声喝问道:“你是何人?竟敢阻挡我等去路!” 只见远处那少年,面对褚燕张昊这边一百余骑,竟泰然自若道: “吾乃常山赵子龙!” 第19章 赵子龙,你要杀我? “吾乃常山赵子龙!” 张昊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远处那位白袍持枪的少年,竟是赵子龙,看他模样,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没想到啊,自己来到这汉末乱世,竟能遇见三国名将赵云,赵子龙。 若能将其…………不,我张昊何德何能啊! 就在这时,山林之中突然蹿出一伙头扎白巾的乡勇,手中兵器虽然驳杂,但大多都以长枪为主,看人数竟不下于两百人。 由于张昊这边的百余骑都是骑军,在面对周围人数多于己方的乡勇时,自然也是无惧,纷纷拔刀相向。 赵云的眼力也是毒辣,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黄巾骑军,他们借助山林和人数的优势或能将对方吃下,可此时见到这些骑兵毫无惧意,且训练有素的模样,心中不乏有些担忧。 但他对自己的武艺还是很自信的,若是能够将贼首斩杀,这些贼骑必然大乱。 褚燕看了一眼周围的乡勇,轻蔑一笑道:“你莫不是以为就凭你们这些人就能吃下我们?” “你是何人?可敢与我一战?”赵云开口道。 褚燕哈哈一笑,开口道:“有何不敢!” 说完,褚燕翻身下马,提着手中双斧便向赵云扑了上去。 “褚兄不可!”张昊见褚燕就这么莽上去,不由大惊。 赵云是何人?你褚燕是何人?你心里没点数吗! “周仓,褚燕不是那赵子龙的对手,速去助他!”张昊担心褚燕轻敌,到时候被赵云一枪捅死,到时候自己这边就完蛋了。 周仓得令后,赶紧持枪追了上去:“褚兄,我来助你!” “杀这小子,何须元福相助!”褚燕面有不愉道。 周仓可不管褚燕是何心情,少主让他上,他便会上。 赵云见对方二人皆是魁梧骁勇之辈,但他浑然不惧,一抖手中的龙胆亮银枪,径直朝褚燕刺去。 褚燕见对方提枪便刺,角度刁钻,枪速极快,心中骇然之下,只得堪堪躲过。 就在褚燕站立未稳之时,枪身一抖,一道巨大的力道弹在褚燕的双斧之上,褚燕只觉虎口一麻,不由得退后两步。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一身枪法竟如此了得,刚过两招,便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还未等褚燕回过神来,赵云的铁枪再次刺来,褚燕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捅个透心凉,就在褚燕本以为自己将命丧当场时。 “铛!”的一声,周仓的铁枪到了,枪尖一挑便将亮银枪给挑开,救下了褚燕性命。 褚燕来不及言谢,便与周仓一起攻向赵云。 周仓仗着自己大开大合的招式,在正面迎战赵云,每当周仓快要抵挡不住时,褚燕便凭借其敏捷的身法从旁偷袭赵云,使赵云不得不收招回防。 三人一来二去斗了十数回合,虽然周仓和褚燕联手对敌,但却被赵云压制得死死的,落败是迟早的。 张昊看不下去了,石邑需要褚燕驻守,自己更不能失去周仓,如今之计只得想法子脱身,最坏的打算便是牺牲身边的百余骑来掩护自己等人逃走。 张昊策马上前,黎悦和王孚两人神色凝重的跟在张昊身侧,随时准备以身护主。 “都住手!赵云侠肝义胆,不是咱们的敌人!”张昊朗声道。 “???”周仓和褚燕。 “???”赵云。 三人因张昊的话,停手了,接着便齐刷刷的看向马上的张昊。 赵云看着马上的张昊,一脸疑惑,不知其所以。 “周仓褚燕,快快回来!”张昊大声喝道。 两人虽不明缘由,但都听了张昊的话,缓缓退到张昊身侧。 赵云持枪而立,神色泰然的看向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张昊,问道:“你是何人?” 张昊翻身下马,孤身朝赵云走去。 周仓和褚燕刚要劝阻,却被张昊淡然回应道:“赵云乃天下罕有之英雄,若要杀我,别说百骑了,就算是千骑万骑护在我身边,他翻手间便能轻松取我项上人头!” 张昊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不远处的赵云听清。 赵云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是意欲何为,但他说话挺好听的,就先看看他想干什么吧。 张昊来到赵云身前,朝其躬身一拜道:“在下张昊,字子楚,久闻常山赵子龙的大名,如雷贯耳,在下仰慕已久,今日能见到阁下,当真是死而无憾!” 不远处的周仓和褚燕则是一脸疑惑,不由得面面相觑。 而时刻关注赵云一举一动的黎悦,则是神情紧张,袖中握刀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度,指尖已经有些泛白了。 张昊的话让赵云不由一愣,不由问道:“你可是张角之子,真定城中的渠帅张昊?” “…………”张昊心中一紧,赵云竟然知道我是黄巾军的少主,他要杀我易如反掌啊。 此时此刻的张昊,不由得腿肚子转筋,但还是坦言道:“正是在下……” 见对方承认了,眉头一挑,不由再问道:“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就是出自你手?” “没错,正是在下……”张昊答道。 赵云稍一用力,便将手中长枪插入泥土之中,朝张昊抱拳道:“没想到黄巾军中也有贤德仁义之人。” 见赵云朝自己抱拳行礼,张昊心中一喜,故作惆怅道:“我太平道众本就是农家子弟,奈何朝廷腐朽黑暗,宦官外戚专权,民不聊生,我们才不得不起事,谋条活路。” 赵云冷笑一声,开口道:“可你们烧毁官府、杀害吏士、四处劫掠,惹得天下大乱!” 张昊心中一紧,感受到赵云不善的眼神,他只能硬着头皮叹道:“哎,谁说不是啊,只怪家父驭下不力,被一些恶徒悍匪混入军中,打着黄巾军的旗号,行欺男霸女之事,败坏我军名声,此事也成了我与家父心中的一块心病!” 赵云将信将疑的看向张昊,问道:“果真如此?” “必然如此,我军在九门和真定的作为便是最好的证明!”张昊信誓旦旦道。 赵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可即便如此,我今日依然要杀了你!” “!!!”张昊。 第20章 结交赵云 张昊一脸的问号,这是什么脑回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要杀我! 只听赵云接着说道:“黄巾蚁贼不除,天下难安,虽然你有贤德之名,但却也是贼首……” 赵云在诉说着杀张昊的理由,而张昊正在思量如何给赵云一个不杀自己的理由。 “且慢!”张昊打断赵云的话,说道:“子龙可听我一言,若我说的不对,你再杀我不迟。” “好,你说吧!”赵云道。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朗声道:“你若在此将我杀死,真定城中的黄巾军必然大乱,没有我的约束,难保他们不会在城中劫掠,杀人放火,是也不是?” “…………”赵云沉默了。 张昊又道:“我乃张角之子,黄巾军的少主,我若死了,黄巾军必会为我报仇,就算子龙武艺高强能够自保,可你的族亲呢?势必因你此时此刻的冲动而身死。” “…………”赵云依然没有说话啊,只是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今日你若杀了我,仅凭这两点,便会让你陷入不仁不孝之境地,可若你不杀我,却有颇多好处!”张昊。 赵云抬眼看向张昊,问道:“有何好处?” “其一,只要我活着,我麾下部曲便能善待百姓,秋毫无犯; 其二,你即招募乡勇数百,每日粮草皆需供应,以后你部所需皆由我来供应; 其三,朝廷腐朽,大汉气数已尽,若我大事有成,必将造福一方百姓,让他们安居乐业,到那时也有你子龙的功劳。” 张昊实在是编不下去了,说完这三点后,一脸期许的看着赵云。 “我若放你回去,如何确保你不会率大军前来攻杀于我?”赵云反问道。 “我张子楚乃贤德仁义之人,岂会出尔反尔,况且有你赵云在,便如一把利剑悬我头顶,随时随地鞭策着我,让我不会有半分懈怠!”张昊坦言道。 见张昊言语间颇为真诚,又有善举在前,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但嘴上还是反问道:“你所言当真?” “我可以当着众人发誓,死全家的那种!”说着,张昊便将手举了起来,一脸真挚道:“如若子龙还不信我,咱们可以义结金兰,成为异姓兄弟,这样子龙便可在我身边随时督促着我!” “………………”众人。 “…………”赵云咳嗽两声,淡淡道:“结义之事……大可不必,我姑且信你了。” 说完,赵云向周围的义勇招了招手,准备离开。 “子龙留步!”张昊立刻叫住赵云:“等等。” 说完,张昊赶紧回到周仓的马旁,将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给取了下来,然后又一路小跑到赵云身旁。 “子龙,这是我们刚猎的野味,你拿回去尝尝。”张昊笑道。 “这……”赵云见张昊一脸真诚,不忍拒绝,便只能将其收下,朝张昊拱手道:“那就多谢子楚美意了。” “小事小事,路上慢点儿,注意安全啊。”张昊看着赵云离去的背影,依依不舍。 突然,张昊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朝着赵云朗声问道:“子龙兄,你住哪儿啊?” “赵家庄!”赵云回身答道。 张昊驻足良久,直到赵云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少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回城吧。”周仓前来催促道。 张昊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子楚,今日多谢你了,若不然我必将死于那赵子龙的铁枪之下。”褚燕朝着张昊抱了抱拳,低声道。 “褚兄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兄弟,褚兄有难,我这做弟弟的岂能见死不救!”张昊坦言道。 张昊的话让褚燕心里大为感动,先有送城之恩,今日又救了自己一命,如此恩情,褚燕已铭记于心,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张昊与褚燕告别后,张昊带着周仓等人回到了真定城中。 翌日,张昊亲自带着百担粮食和百坛美酒去了赵家庄拜会赵云。 张昊的到来,倒是让赵云颇为惊讶,没想到张昊竟然第二天就给自己送来了粮食和美酒。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张昊说话又好听,又有贤德仁义之名,很快便与赵云熟络了起来。 一翻了解之后,张昊才得知赵云招募乡勇的前因后果。 二月初时,黄巾于巨鹿起事,常山这边的太平道徒众也起事响应。 但因真定这边靠近太行山,山上贼匪众多,一些山贼一看太平道起事,也都纷纷下山响应,想着捞些好处,劫掠山下的村庄堡寨,赵家庄便是其中之一。 赵云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武艺高强,一身是胆,自然不愿意见到族亲们遭到山匪欺辱,便自行招募庄里的青年组成乡勇义军,抵御山匪的劫掠。 由于赵云武艺高强,又知些兵事,很快便在这一片打出了名声,那些个山匪也就不敢来犯了。 前些日子,听说有一伙山匪在真定城外流窜作案烧杀抢掠,赵云便想带着义军前来除匪,没想到山匪没遇上,倒是遇上了出城打猎的张昊等人。 张昊为了改变黄巾军在赵云心中的形象,便承诺自己回城之后,让周仓率军剿匪。 赵云为人忠厚,即重感情又讲义气,在张昊三寸不烂之舌的攻势之下,对张昊的为人大为改观,似有相见恨晚之态。 晚上,在赵云的挽留之下,两人可谓是同榻而卧,抵足而眠。 张昊深知结交之道不能一蹴而就,与赵云用过早食之后便带着众人告辞离开了。 回到真定之后,张昊立刻召见了周仓、田右、花善三位营主,将山匪之事说了出来,并让三人各领一千兵马以练兵为由清剿真定周围的山匪。 城中兵马调动,自然是瞒不过城中百姓,百姓们得知黄巾军意欲清剿附近山匪时,尽皆拍手称快,就连城中那些敌视黄巾军的腐儒们也都闭上了嘴。 茶肆雅阁之中,张昊正与田丰讨论治世之道。 炉香袅袅,清水煮茶,两人时而各执己见,时而相谈甚欢。 张昊以后世之学高谈君王社稷当以民为本,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的民生思想,并给田丰描绘出了一副安居乐业,国泰民安的愿景。 田丰也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刚认下的弟子竟有如此宏愿,每每说到点睛之处,就连他都钦佩不已,连连称赞。 然而,就在张昊高谈阔论之际,一骑快马正飞驰赶往真定。 如若仔细去看,便能看见这骑马之人的脸上和身上皆有血污………… 第21章 石邑危急,求援真定 “哈哈哈哈,子楚如此年纪便有旷世之才,他日若能寻一良主辅佐,大业可成啊!”田丰哈哈一笑,连连称赞道。 张昊朝田丰浅施一礼后,摇头道:“学生年龄尚小,等再过几年再说吧。” 田丰点了点头,也觉得张昊所言有理。 “先生也算冀州名士,更有经世之才,为何不寻一良主辅佐呢?”张昊反问道。 田丰笑了笑,并未言语。 张昊再问道:“先生在薛太守府中做门客,那薛策可是良主?” 田丰摇了摇头,道:“薛策虽有才,但并无大志,做他门下之客也好为常山的百姓做些事情。” “之前听闻先生对城中的这位黄巾渠帅颇有称赞,先生就没想过去辅佐他?”张昊试探着问道。 “这个…………”田丰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今城里的百姓都知晓城中的这个黄巾渠帅乃是张角之子,爱戴百姓,军纪严明,也算是一良主。 可就算这个渠帅再有贤德之名,黄巾蚁贼终归是黄巾蚁贼,田丰不愿去辅佐乱臣贼子。 与田丰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张昊心里也是很清楚的,就算田丰心里对城中的这位渠帅颇有称赞,但若是让他牺牲自己的名声去为黄巾军做事,恐怕还是极为困难的。 虽然张昊急于得到田丰的帮助,但他也清楚,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 就在田丰一脸为难的纠结之时,一身劲装的王孚走了进来。 田丰只见过黎悦,并未见过王孚,眼见一位精壮的汉子来到张昊的耳旁低语着什么,不禁有些好奇。 但见张昊的脸色逐渐的凝重,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王孚说完之后,便躬身告退了。 “先生,学生家中还有事,改日再邀先生饮茶。”张昊起身朝田丰躬身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眼见自己这位弟子的形色颇为奇怪,田丰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赶紧起身来到窗边,恰巧看到张昊和黎悦翻身上马,而张昊周围却是聚集了十余位带甲骑士。 看着装,竟是黄巾军,难道子楚是黄巾军中之人? 田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大惊失色,汗如雨下,赶紧跑向门口。 可当他来到门口时,张昊等人早已策马离开了。 田丰只觉胸中郁闷,心里百般滋味,踉跄几步,瘫坐在石阶之上。 ……………… 张昊策马来到军营,看见营外巡逻的士卒比往日多了数倍,塔楼上的兵士更是张弓搭箭,凝神戒备。 如此肃杀的气氛,张昊还是头一次感受到。 刚下马,便有守门的执戟郎过来禀报道:“禀告少主,三位营主已经在议事厅内等候了。” 张昊刚走入议事厅内,便见到周仓、田右和花善三人已经候在这里了,三人见到张昊后,纷纷抱拳行礼。 “将人带上来!”张昊朗声道。 不消片刻,一位身着劲装的汉子便来到厅内,朝首座上的张昊跪拜道:“小的是褚燕将军亲卫秦五,拜见少将军!” 犹豫褚燕不属于黄巾序列,也不是张昊的属下,所以在称呼上按照将军来称呼张昊,但因为张昊的年龄关系,故称做少将军。 “无须多礼,赶紧将石邑之事细细说来!”张昊道。 “回少将军,昨日申时,朝廷三万兵马攻打石邑,我家将军拼死坚守,奈何官军骁勇,仅仅一个晚上,我们就伤亡了千余人,我家将军命我等杀出重围来向少将请援。”说完,秦五躬身拜道。 得知朝廷来了三万兵马,周仓等人皆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且不说如何帮助褚燕退敌,就凭真定城中的万余兵马,守城尚可,若是出城迎敌,这万余兵马可就不够看了。 张昊心里也清楚,自己手里的这点儿兵马根本无法与朝廷官军野战,可若是放着石邑不救,也是万万不能的。 石邑一破,下一个可就是真定了,唇亡齿寒的道理张昊再清楚不过了。 “秦五,我且问你,朝廷三万兵马围困石邑,你是如何杀出重围的?”张昊问道。 “回少将军,官军在城南五里处扎营,只派斥候游弋在其他三处城门外,小的带了快骑十人,只有小的一人杀出重围。” “官军打着什么旗号?”张昊在问道。 “旗号上写了一个董字!”秦五答道。 “董卓?”张昊惊讶得脱口而出。 黄巾之乱时,董卓的确参与了平叛,后来还被刘关张救过。 这个时候的董卓羽翼未丰,麾下更没有吕布华雄等人,想来只是卢植为了袭扰黄巾军后方出的一招奇谋。 不求董卓这三万兵马能够拿下常山郡,只求扰乱黄巾主力的军心。 所以,要想破了这一奇谋,必须要击退董卓这三万兵马,这样一来,父亲那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少主,朝廷这三万兵马刚到石邑便开始攻城,已成劳师,咱们今夜若率军夜袭,必能大破这三万官军!”周仓抱拳请战道。 “少主不可,官军虽是劳师,但兵力远胜我军,若放弃城防优势出城夜袭,一旦咱们失败,不但石邑不保,恐怕就连这真定城也无力坚守啊。”田右沉声道。 张昊将目光看向站在最后的花善,不由问道:“花善,你的意思呢?” 花善看了一眼周仓和田右,犹豫片刻后,抱拳道:“属下听少主的,少主让咱出城杀敌,咱就出城杀敌,少主让咱坚守城池,咱就坚守城池!” 听完花善的话,张昊心中哭笑不得,三个属下,一个主张出城迎敌,一个主张坚守真定,最后一个毫无主见…… 张昊看向跪在地上的秦五,说道:“秦五,你先下去休息吧,褚兄与我相交莫逆,我必会救他的!” 待秦五离开后,张昊才开口道:“褚燕派人来真定求援一事,那董卓必然知晓,今晚必会有所准备。” “那咱们就眼看着官军攻打石邑,见死不救?”周仓焦急道。 张昊看向周仓,问道:“我且问你,董卓三万兵马刚到石邑便着急攻城,是为何?” “这……”周仓皱了皱眉,不知其然。 “董卓这三万兵马只是一支偏师,携带的粮草必定不多,所以才如此着急拿下石邑。”张昊解释道。 “可石邑城中只有褚燕的五千兵马,若官军拼死强攻,褚燕恐怕撑不过三日啊。”周仓说道。 张昊嘴角一扬,开口道:“我自有妙计,众将听令…………” 第22章 敌袭!敌袭! 石邑被围困的第三日,董卓军帐中。 “直娘贼,真是高估了那张昊小儿,昨夜让咱家白等了一晚上。”董卓大骂道:“来人,传我将令,今日务必拿下石邑!” “将军,为了防止昨夜袭营,将士们埋伏了一夜,大家已经人困马乏了,若此时攻城,恐怕…………”一位部将谏言道。 “哎,那就让将士们休息一会儿,午时过后再攻城吧!”说着,董卓也打了个哈欠。 就在董卓准备卸甲休息时,一名斥候进来禀报道: “将军,有一支兵马从真定城中出来了,正往石邑而来。” 董卓眉头一挑,赶紧问道:“来了多少人马?” “回将军,贼众五千!”斥候答道。 “只来了五千?”董卓不禁讶然,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张昊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仅仅五千兵马就敢来援石邑!” “来人!擂鼓聚将!”董卓困意全无,朗声喊道。 随着帐外鼓声雷动,一众将领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 董卓哈哈大笑道:“兄弟们,咱们立功的时候到了!” 说着,董卓便把五千贼众驰援石邑一事告诉给了大家,众将一听只有区区五千人,瞬间也来了精神,因为这五千人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唾手可得的军功啊。 当即,董卓派了五千人在石邑城下叫骂,佯装攻城。 留下五千人驻守营寨,而董卓自己则是亲率两万兵马前去迎战来援的五千黄巾军。 董卓的目的不仅仅是要吃下那五千黄巾军,而是想着趁机拿下真定,到时候自己有了足够的粮草,再取石邑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由于将士们身心俱疲,两万人的队伍,拖拖拉拉的只走了二十余里便无力赶路了。 董卓见状,正要发火,却被身边的部将给拦住了,说道: “将军,将士们人困马乏,不如在这里摆好阵势,以逸待劳!” 董卓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周围疲惫不堪的将士,也知道弦绷紧了容易断的道理,便听取了部将的建议,让将士们提前摆好阵势,等待黄巾贼众的到来。 为了以防万一,董卓增派哨骑斥候,扩大侦查范围,让自己这边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 石邑城头,褚燕正在巡视城防,城下的官军只来了五千人,叫骂了一阵之后竟然席地而坐互相依靠着休息了起来。 褚燕不禁有些疑惑,官军来的第一天便拼命攻城,势头之猛,让褚燕伤亡惨重。 可不知怎么的,第二天开始,官军就围而不攻,今天更是只来了五千人,还当着他们的面坐下休息了起来。 虽然褚燕将此举视为对自己的侮辱,但他还是不敢率军冲出去,一来自己兵少,二来担心对方故作疑兵,引诱自己出城。 反正自己在城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这不对劲啊!”一个小头目在褚燕的身旁说道:“将军您看,官军怎么就在城外打起瞌睡来了?” “打瞌睡?”褚燕抬眼远望,由于距离有些远,他只看到官军席地而坐,背靠着背休息。 小头目解释道:“小人从小目力就极好,所以这么远的距离,小的一眼便能看清他们在打瞌睡。” 褚燕皱了皱眉,他也不知道这些官军为何要在城下打瞌睡,难道昨晚官军没睡觉不成! “将军,咱们若是率军出击,必能将城外的这五千官军杀个干净!”小头目建议道。 褚燕摇了摇头道:“不可,城外只有五千官军,谁知道其他的官军埋伏在哪里,万一我等冲将出去,中了他们的埋伏,可就万事休矣!” “哪有什么埋伏的官军啊,他们都走了!”小头目说道。 “你说什么?走了?”褚燕讶然道。 小头目赶紧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今日一早便有哨骑回报说,有一支官军绕过咱们往北去了!” 褚燕一惊,赶紧抓住小头目的衣领,喝问道:“去了多少兵马?” 小头目不知自家将军为何发怒,慌张之下,赶紧答道:“大概两万人左右。” 两万人……往北而去……糟糕! 官军的目标是真定! 褚燕大怒道:“你为何不早点禀报于我!” 小头目一脸委屈,解释道:“小的看将军这两日太累了,今早便没有叫醒您…………” “他娘的,你可知道那两万官军是去何处了?他们是去真定了,不行,我得赶紧让人去子楚那里示警!”说完,褚燕赶紧招来自己的亲兵,让他赶紧去真定城示警报信。 一旁的小头目自知自己犯下大错,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请求恕罪。 褚燕一脚将小头目踹翻在地,吩咐左右道:“贻误军情,拖下去抽二十鞭!” 小头目一听自己不用死,赶紧朝褚燕磕头拜谢。 褚燕深吸一口气,一拳砸在墙垛上,怒喝道:“来人,整军备战!” ……………… 董卓军营寨。 王武一身甲胄靠坐在桌案旁打着盹,因为他性子稳重,董卓便让他留守营寨。 董卓离开后,王武照例去清点粮草,本就一夜未睡的他,训斥完粮官之后更是身心俱疲,便回到营帐中休息。 “报——” 一身急呼,将正在打盹的王武瞬间惊醒,虽然他的眼皮依旧沉重,脑袋依旧昏沉,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走出营帐。 “何事如此慌张!”王武看到一个哨骑跌跌撞撞的奔向自己,不由怒斥道。 “将军,不好了,东边五里处出现了一支黄巾骑军!”哨骑仓惶道。 “黄巾骑军?”王武皱了皱眉,问道:“有多少人?” “两千……不不不,三千!”哨骑答道。 王武一把将哨骑提溜了起来,沉声道:“到底有多少人!” 哨骑哭丧着说道:“小的不敢离太近,没看清,但看样子应该不下两千骑!” “不可能……不可能……”王武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将军!将军!”还好周围的守卫眼疾手快将王武护住,才没让王武跌倒。 来不及多想,王武立刻朝身边的守卫吼道:“赶紧去通知各营主,准备迎敌作战!” 王武拔出腰间长刀,一边朝东边的寨门跑去,一边朗声高喊:“敌袭!敌袭!” 可王武跑了一路,出来响应的士卒寥寥无几,他呆愣在原地,回头一看,只有零星的一些衣甲不整的兵卒,形色狼狈的从营房中走了出来。 原来董卓率军走了以后,各营各屯的主官见没啥事儿了,就默许麾下兵卒回营休息去了。 人嘛,一夜未睡,好不容易能够睡下,自然睡得很沉。 这也是为何王武跑了一路喊了一路,被他叫醒的兵卒也就这么些人,而且大部分还神情恍惚,睡眼惺忪。 见此情景,王武面色僵沉,脑袋眩晕,身上冒出一股子冷汗。 “报———”一名传令兵策马而来,仓皇间滚落马下,跌跌撞撞的跑到王武跟前。 “启禀将军,石邑城里的贼众杀出城了,我军阵型被贼众冲乱了,韩将军让小的来请王将军速速驰援!”传令兵跪拜道。 王武沉默了,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寨门外。 当他看到地平线上凭空多出了一条黑线时,他的眼眸黯淡无光,面如死灰。 ………… 第23章 少主失算了 “报——黄巾贼众出现在北方三里之外”哨骑回报道。 “哈哈哈,来得好啊!”董卓哈哈大笑道:“传我将令,整军备战!” “呜——”随着军中号角响起,原地休息的士兵赶紧起身站好阵列。 这些士兵虽然还是很疲惫,但大家深知野外作战不能有丝毫的懈怠,所以也都打起精神准备迎敌。 董卓这边等待许久,始终未见到黄巾贼兵的身影,不由的有些纳闷儿,问向左右:“赶紧遣人去打探一下!” 没过一会儿,一位哨骑策马而来,回禀道:“禀将军,黄巾贼兵知晓咱们在这里,便也停下不前了。” “怎么回事?”董卓有些不明所以。 身边的一位部将揣测道:“一定是看到咱们兵马众多,不敢来战了!” 董卓哈哈一笑道:“是极是极,既然他们不敢来,那咱们就迎上去!” “将军有令,上前迎敌!”传令兵策马奔跑在阵列之间。 旗手朝着左右两侧打着旗语。 随着军阵的移动,黄巾军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了董卓的视野之中。 但很快,董卓这边就发现了不对,董卓更是站在车驾之上举目远眺,发现对面的黄巾军正有条不紊的撤退。 “不好!黄巾贼军要跑!”董卓大怒道。 自己劳师动众的赶来,怎能轻易让对方跑掉,再说了,他的目标是真定城,若让这支五千人的贼军顺利的回到城里,那自己不就白忙活了嘛! “传我将令!让骑军从左右两侧包抄过去,务必黏住对面的贼军!”董卓吩咐左右道。 “诺!” 片刻过后,藏匿在军阵后方的三千精骑,分为两支,朝着远处的黄巾贼兵扑了上去。 董卓站在车驾上,举目远眺,笑容狰狞。 这三千羌族骑兵是他的精锐,更是他的仰仗,别说对面只有五千贼兵了,就算对面有两万贼兵,他这三千羌骑也能势如破竹,踏碎对方的军阵。 三千骑兵伴随着轰隆的马蹄声,如两支利箭射向黄巾军阵。 可是,原以为的丢盔弃甲,仓皇而逃的画面并未出现,反而黄巾军开始了变阵。 盾兵在外侧组成了一个楔形阵,盾后有两排长枪刺出,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 楔形阵中间则是弓手,后方则是刀斧手。 待得骑兵进入射程之后,阵中的千余弓手,立刻弯弓搭箭便是一轮齐射。 虽然这些羌骑都身着甲胄,但胯下战马则是毫无防护,箭雨落下后,数十骑摔落在地,等待他们的只能是马踏而亡。 三千羌骑面对如此严密且骇人的阵形,一些心智不强者,直接勒住了缰绳,停滞不前。 但也有一些勇武之人直接撞了上去,虽然用生命将盾墙撞出了缺口,但后面的黄巾士卒又立刻顶了上来。 是以军阵外围虽有不同程度的混乱,但依然在花善的掌控之中。 “弓箭手,给我射!”花善怒喝道。 这些羌骑近身之后,有持盾兵掩护的弓手得以有效的射杀敌人。 羌骑这边的统率眼瞅着自己第一轮冲击并未给对方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反而还损失了不少人,气得哇哇直叫。 随着一阵尖锐的口哨声,羌骑丢下三百多具尸体后开始入潮水般的退却。 “敌军退了?”花善纳闷儿的问道。 张昊则是面露凝重的摇头道:“他们这是要准备第二次冲击!” “公子,你不该来的!”黎悦在张昊身侧,沉声道。 此时的黎悦,身披轻甲,扎着高高的马尾,从一位消瘦安静的丽人变成了如今又美又飒的美军娘。 两柄短刃挂在腰间两侧,平添了几分凌厉。 “花善,命人将伤兵拖到阵中来,让盾兵赶紧巩固好阵型!”张昊开口道。 “诺!”花善应声而去。 “王孚,将我的号旗竖起来,将士们见到此旗便知我还在。” “诺!”王孚应声道。 随着“张”字旗的竖起,周围的黄巾士卒心中也安定了不少,各司其职,准备迎接第二次的冲击。 远处的马蹄声再次响起,羌骑开始第二次冲锋了。 而此刻,张昊的心思却不在这一方战场之上,他所牵挂的是周仓那一千余骑是否能成功的偷袭董军大营。 按照张昊的推算,董卓军三万,得知自己驰援石邑后,势必会带两万人来阻击自己,而在石邑城下也会留一万人做佯攻姿态。 说简单一点便是用自己做饵引来董卓军主力,而周仓带领一支轻骑偷袭董军大营,焚烧其军中粮草,到那时,董卓军主力必会大乱,撤军回援大营。 所以张昊这边五千步卒的任务便是尽可能的拖住董卓军的主力。 但董卓军中的三千羌骑倒是张昊没有料到的,在冷兵器时代,旷野作战中,骑军对步军可谓是碾压性的。 羌骑的第二次冲击,险些将张昊这边的阵型冲垮,好在有弓手竭力射杀敌人,这才止住了羌骑的攻势。 “少主,此地交给属下,你赶紧回城吧!”花善浑身是血的跑了过来,朝张昊拜道。 张昊心里清楚,羌骑的第三波冲击将会彻底击垮之自己这边的阵型,到那时,自己这边的四千余步卒将会是待宰的羔羊。 可是,如若自己此时逃命,又如何能逃掉呢,对方的羌骑可不会眼睁睁的放自己逃脱。 王孚深知张昊所担心的是什么,立刻说道:“少主放心,你只管和黎悦离去,若羌骑来追,我带人挡住他们。” 张昊叹了一口气,自己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董卓军中还有三千羌骑,要是自己也有三千精骑,不,两千精骑带在身边,今日又怎会如此窘迫。 眼瞅着张昊还在犹豫,黎悦眼中闪过一丝果决,抬手就要向张昊的脖颈处打去。 “呜————”一声浑厚的号角声响起。 战场上的两方军士皆朝东边的矮坡上看去,那是骑军,一字排开的骑军。 张昊正准备凝神去看时,才发现了黎悦抬起的手刀,而那手刀距离自己已是近在咫尺了。 “你……你要干嘛!”张昊一脸震惊的看向黎悦。 黎悦刚才是要对自己动手吗?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那支骑军打的旗号好像是一个硕字……”黎悦望着远处的骑军,凝神道。 “硕字?是硕哥儿的硕字营到了!”张昊大喜道。 而一旁的黎悦则是一脸不愉道:“这么晚才来…………” “…………”张昊。 第24章 黎悦手砍张昊 张昊惊疑的看向身旁的黎悦…… 她知道堂哥张硕会来?该不会是她传信给张硕的吧? 黎悦见张昊一脸惊疑的看着自己,便颔首解释道:“公子昨日说要出兵之时,我便让一骑快马赶去下曲阳求援了。” “你知道硕哥儿的硕字营在下曲阳?”张昊问道。 黎悦摇头道:“公子离开下曲阳时,地公将军曾告诉奴家,若公子有难可遣人到下曲阳求助。” 嘶,张昊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一切,二叔早有所料。 原本他觉得父亲张角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二叔张宝也是心细之人,能将他们打退到巨鹿郡的卢植,该有多厉害啊。 一直以为凭借自己对历史的掌握和来自后世的学识能让他在这汉末叱咤风云,却没想到自己才是被大家关照保护的那一个。 念及于此,张昊只觉得自己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咚咚咚……”董卓军开始擂鼓了。 两千余羌骑听到中军指令后,开始调转马头迎向冲将过来了黄巾骑军。 然后,董卓军的步卒也不再缓缓的向张昊这边靠近,而是发了疯似的朝张昊这边的军阵冲杀了过来。 “咱们的援军来了,大家坚守阵型,此战必胜!”花善挥舞着长刀,在军阵中鼓舞着士气。 ……………… “将军,黄巾贼军杀入我军大营,将粮草全部焚毁了!”前来报信的骑兵拜道。 “什么!”董卓听后大惊失色,不由问道:“偷袭我军大营的贼军有多少人马?” “大概……两千余骑!”骑兵答道。 “不可能!不可能!王武麾下有五千精兵,据寨而守怎会如此?”董卓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着。 接着,董卓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当即问道:“韩良不是还有五千兵马吗,可有回援大营?” 骑兵哭丧着脸说道:“石邑城中的贼军杀了出来,韩将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恐怕……恐怕……” 董卓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率军三万,一城未下不说,连所带的粮草也被焚毁了。 当即大怒道:“你这厮好生歹毒,竟然乱我军心!来人呐,将此人拖下去砍了!” “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 董卓扫了一眼周围,摁住内心的惊慌,心道自己还有两万精兵在手,若能将对面这五千黄巾贼兵吃下,顺势夺取真定,自己则还有翻盘的可能。 当下,董卓便让前军和左右两翼的士兵全部冲上去,对那五千贼军进行围杀。 虽然前军将领和左右两翼的将领不知道董卓为何如此指挥,但军令如山,他们也只能遵从。 可就在这时,官军身后烟尘四起。 “报————” 董卓回身一看,见到军阵后方扬起的尘土,心中已然凉了半截。 “禀报将军,咱们身后五里开外出现了一支黄巾骑军,数目不详。”哨骑禀报道。 一定是偷袭营地的那伙骑兵,可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看这扬起的尘土少说也有三千骑。 若让将士们知道大营被袭,粮草被毁,身后又有三千黄巾骑军杀来,军心必然大乱。 念及于此,董卓心如死灰,赶紧令人鸣金收兵,能逃走多少是多少吧。 ……………… “董卓这厮莫不是疯了不成,竟让全军围着咱们杀!”张昊躲在车驾内,骂道。 飞箭时不时的射来,车厢上已经插着好几支箭簇了。 原本的楔形阵早已被冲乱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黄巾军这边只能以张昊的车驾为中心,聚集在一起,才堪堪抵住敌军的扑杀。 花善已经杀疯了,浑身是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少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属下助您突围吧!”王孚焦急道。 “突围?”张昊不禁苦笑道:“你看看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敌军,你跟我说突围?” “公子,奴家带你杀出去!”黎悦冷声道。 “不行,敌军势众,先不说咱们能不能成功突围出去,就说咱们一走,军心必然大乱,恐怕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了便会被屠戮殆尽。”张昊拒绝突围。 “可咱们被困在这里,迟早也会死在乱军之中啊。”王孚红着眼睛恳请道:“少主,留得青山在,才能东山再起啊!” “不可…………”张昊刚说出两个字,便觉后劲一疼,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张昊突然晕倒,让王孚不由一愣,因为他看到黎悦将少主给打晕了。 “这…………”一时间,王孚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别愣着了,我来驾车,你带人掩护我们杀出去!”黎悦冷声道。 “好!”王孚应声后,刚准备召集亲卫准备突围,便听到董卓军中响起了鸣金声。 “???”王孚。 “…………”黎悦。 官军怎么撤了? 自己都准备带少主突围了,官军怎么突然就鸣金收兵了? 官军这边听到鸣金声后,虽然不知道为何要撤,但他们只能服从军令。 张硕这边正与羌骑厮杀得正酣,官军这边竟突然鸣金收兵了。 羌骑统率听到鸣金后,更不迟疑,吆喝一声,带着所剩的千余羌骑撤了。 当张硕看到官军后方若隐若现的骑军时,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弟兄们,援军已到,别让这些官军逃了!”说完,张硕一夹马腹,率先冲向不远处的官军步卒。 鸣金之后,董卓便带着自己的亲卫朝着西边而去,官军见自家主将向西撤去,自然也就一窝蜂的撒丫子往西逃。 此时,南边有黄巾骑军,东边有黄巾骑军,北边又有黄巾贼军,一时间感觉到处都是黄巾军,一些不明所以的官军更是惊呼自己被包围了。 而那支羌骑兵,为了尽快回到董卓身边更是不管不顾的朝着自家步卒发起了冲锋,一时间被自家骑军踩死撞死的就有数百人。 跑的快的,则逃出了黄巾骑军的追击范围,跑的慢的,则被黄巾骑军围住,无奈之下只得扔掉兵器,跪地投降。 看押降卒,打扫战场自有麾下将士去做,张硕和周仓第一时间便往张昊所在的车驾跑来。 当他们看到车厢上插着的箭簇,悬着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当他们走近了,看到张昊正瘫倒在黎悦的怀里不省人事时,两人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少主(子楚)这是…………死了? “少主!!!”周仓痛哭流涕,撕心裂肺。 “子楚!!!”张硕大惊失色,双眼红润,眼前一黑,跌落下马。 “…………”黎悦和王孚默默的低下了头。 第25章 抱团取暖 真定城,城楼寝卧。 张昊只觉脖颈处传来一阵酸痛,皱了皱眉,睁开了双眼。 换回女服的黎悦正候在榻旁,见张昊醒来,赶紧跪坐在侧,低着头,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媳妇儿一样。 张昊瞥了一眼黎悦,哼声道:“黎悦啊,你对我,可真下得了手啊!” “奴家不敢……”黎悦低声道。 “哼哼,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张昊揉了揉脖子:“手真重!” “请公子恕罪……”黎悦俯身拜道。 张昊走下床榻,舒展了一下胳膊,开口道:“替我更衣吧。” 黎悦起身,为张昊更衣。 “朝廷的兵马可退了?”张昊问道。 “此战,我军大胜,缴获官军甲胄兵器无数,收拢降卒近万。”黎悦答道。 张昊点了点头,接着问道:“硕哥儿呢?他回下曲阳了吗?” “张硕和他的硕字营都留在真定城中,看样子,似乎不准备回下曲阳了。” “石邑那边如何了?褚兄可还安好?” “褚燕也在真定城内,说是一定要见你一面。” “见我?”张昊笑道:“这是要当面感谢我?” “公子不顾自身安危驰援石邑,那褚燕是应该当面感谢公子的。”黎悦的语气有些夹枪带炮的。 不过张昊也能理解,若不是为了驰援石邑,自己也不会以身犯险,看来黎悦是将这一切的危机都算在褚燕的头上了。 “来人呐,叫周仓他们都来城楼议事!”张昊对门口的侍卫下令道。 “诺!”侍卫应声离去。 议事厅内,以张硕为首的武将都站立在右侧,依次是张硕、周仓、褚燕、田右、花善。 而左侧,则只有沮芝一人。 周仓三人早就习惯沮芝的存在了,但张硕和褚燕则是一脸疑惑,因为女人怎么能来议事厅参事呢。 “元义有所不知啊,这位是沮芝姑娘,极擅粮草调配和内政之事,少主对沮芝姑娘也是极为信任的。”周仓解释道。 褚燕没想到一位女子竟能做这么多事情,心中顿生钦佩,朝沮芝抱拳行礼道:“褚某见过沮芝姑娘。” “褚将军无需多礼,向奴久闻褚将军之名,妾身有礼了。”说着,沮芝朝褚燕微一欠身以示行礼。 而站在首位的张硕则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沮芝,瞧这沮芝长相颇为妩媚,虽未施胭粉,但却明艳动人,当即便生出一个念头来。 “没想到子楚的军中竟有沮芝姑娘这样的妙人,”张硕哈哈一笑,接着问道:“不知沮芝姑娘可曾婚配?” 沮芝没想到张硕会有如此一问,当即脸颊一红,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沮芝一脸窘迫,张硕又是一阵大笑,开口道:“再过两年,子楚就十六了,沮芝姑娘可愿嫁给子楚,给子楚生个大胖小子啊!”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皆是哄堂大笑,唯有沮芝脸颊通红,一脸的羞愤。 “什么事啊?让你们这么开心!”张昊带着黎悦走进了议事厅。 黎悦换上了轻甲,因为张昊说黎悦穿轻甲的样子又美又飒。 张昊坐在首座之上,黎悦则站在张昊的身旁。 “子楚,我见沮芝姑娘美艳动人,便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你,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呢!”张硕直言不讳道。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沮芝更是羞愤不已,低着头,不敢说话。 “胡闹!”张昊皱眉道:“沮芝姑娘是我请来帮忙的,她一介女子能在军中做事已属不易,你们应当像尊重我一样去尊重她!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众将应声抱拳道。 接着,张昊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堂哥张硕,问道:“硕哥儿,这次得亏你来得及时,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子楚有难,我这个做哥哥的,理应相助!”张硕答道。 “此间事了,那你还不快点回下曲阳,南方战事吃紧,说不得二叔就要招你过去呢。”张昊。 张硕摆了摆手道:“我不回去了,我就在这儿跟着子楚你了。” 张昊皱了皱眉,不禁问道:“硕哥儿,你跟着我作甚,你又不是我的属下。” “我爹让我保护你,以后哥哥我就做你的先锋将军,听你调遣就是了。”张硕朗声说道。 “真的?”张昊表示不信。 “属下张硕,拜见少主!”张硕躬身拜道,一脸的认真。 眼见张硕此举,张昊心里也是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堂哥虽然秉性直爽,重情义,但却是个暴脾气。 或许二叔不想带着他,才将他打发到我这里来的吧。 不过早就听说自己这个堂哥有着一身好武艺,师从冀州枪王韩典,也是不知他与赵云比,谁强谁弱啊。 接着,张昊又将目光看向了张硕身后的褚燕,不由皱眉道:“褚兄,你这是…………” 褚燕跨列而出,朝张昊拜道:“褚某想过了,以后褚某就拜你为主,带着兄弟们跟你干了!” “这……”张昊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道:“褚兄在石邑好好的,何故如此啊?” 其实褚燕也思考了很久,如今天下大乱,朝廷大军和黄巾军互相厮杀,自己就这几千人,要想有所作为,必定是要抱上一颗大树的。 自己是山匪出身,朝廷自然是不容自己的,反观黄巾这边,黄巾少主张昊又与自己相交莫逆,且对自己有大恩,此次一战更是以少胜多,打败了朝廷官军。 于情于理,投效在张昊麾下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还望少主收留!”褚燕躬身拜道。 其实张昊早就想将褚燕收于麾下了,奈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经此一役,也算是让褚燕意识到了抱团取暖的重要性。 “我张子楚能得褚兄相助,幸甚幸甚啊!”说着,张昊赶紧起身来到褚燕身前,将褚燕扶起。 如今天下大乱,战火四起,有粮食就等于有兵马,哪怕是降卒,只要给口饭吃,便能招为己用。 有了张硕和褚燕的加入,再加上又招揽了近万人的降卒,张昊麾下的兵马已有两万六千之众。 周仓作为跟随张昊最早之人,自然是深得张昊信赖,中军一万劲卒皆交由周仓统率训练。 而王孚则在军中挑选出了两千忠实可靠之人组建了两千人的力士营,当做张昊的亲卫。 褚燕则是收编了附近的山贼,加上原来所剩的人马总共五千人负责真定城防。 堂兄张硕极擅骑战,张昊便将此次缴获的战马全部交给了张硕,凑出精骑三千。 至于田右和花善,则是各领三千兵卒驻守石邑和九门,拱卫真定。 然而,时间飞逝,转眼已到五月,巨鹿有快马来报,卢植大军攻破广平郡首府曲梁之后,继续北上巨鹿。 如今摆在张昊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率军南下,驰援巨鹿县的父亲张角;二是派一支奇兵将父亲救回,以图东山再起。 这两个选择皆不是上策,张昊不禁有些犯难了………… 第26章 喜提谋士田丰 卢植所率领的官军正在巨鹿郡南面与黄巾军主力鏖战,偏将军董卓率偏师三万经赵郡入常山郡,欲偷袭石邑进取常山郡城真定,以此威胁黄巾军后方。 怎奈驻守常山郡的黄巾渠帅张昊足智多谋,以区区七八千的兵力便将董卓的三万官军打得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此件战事,随着说书先生的嘴,广为流传。 常山郡的百姓即不歌颂黄巾军,也不为官军的失败而惋惜,因为谁胜谁败,他们的日子都是一样过。 但是,百姓们却乐于谈论张昊的聪明睿智和用兵如神,毕竟人们都喜欢英雄,更乐于接受一个英雄在他们身边。 茶肆之中,张昊正听着说书先生对自己的夸赞,听到夸张之处,张昊也不免抿口热茶,尴尬一笑。 什么渠帅张昊,年仅十四岁却身高八尺,双臂能有千斤之力,凭他一人便能在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之类的。 张昊感慨,果然舆论这个东西啊,虚虚实实难以细究。 “他来了。”黎悦提醒道。 张昊转头一看,果然看见田丰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子楚久候了,久候了。”田丰朝张昊拱了拱手,说道。 “先生以前从不迟到,为何今日……”张昊不禁问道。 田丰坐下后,开口解释道:“我去了一趟郡守府,向薛公请辞了。” “请辞了?”张昊皱了皱眉,疑惑道:“先生可是要离开常山郡?” 田丰一脸沉郁的摇了摇头,叹道:“我这人呐,向来自傲,自诩有管乐之才,却不想老眼昏花,习焉不察。” 说完,田丰便是一阵叹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张昊听得一头雾水,不禁讶然问道:“先生何故如此?可是出什么事了?” 田丰冷哼一声,淡淡道:“子楚不必再装模作样了,我已知你身份,这些日子与你相谈深切,却未曾将你身份识破,我深感汗颜呐!” 张昊淡淡一笑道:“先生乃冀州名士,才学渊博,子楚是真心想拜先生为师,又担心先生知晓学生身份后弃之不见,所以未敢表露实情,还望先生恕罪!” 说着,张昊直起身子,朝田丰躬身一拜。 “子楚贵为黄巾渠帅,如此年纪便能以少击众,大胜而回,子楚之才远胜于我,何必要拜我为师,切莫再称我为先生了。”田丰摆了摆手道。 这田丰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怪自己一开始不直言相告? 可他有什么办法?若一开始就跟田丰说自己是黄巾渠帅,想拜田丰为师,如此做,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田丰挥袖而去。 田丰乃冀州名士,怎会不顾自己的声誉辅佐一个黄巾蚁贼呢? 若自己也有个什么汉室宗亲或者四世三公的身份背书,他又何必如此难做呢。 “先生,”张昊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道:“学生隐瞒身份也是实属无奈啊!” 田丰别过头,没有说话。 张昊也不再掩饰,直言道: “家父张角不过一介农户,他为何要反抗朝廷?因为大家没有饭吃,为何没有饭吃?因为外戚专权,宦官当道,朝廷只会横征暴敛,不顾百姓死活。 我们黄巾军中,全都是穷困的黎民百姓,起兵反抗只为能吃一口饱饭,我们有何错? 高祖皇帝不过一亭长,却能覆秦灭楚,开创大汉四百年之基业。 学生自是不比高祖皇帝,但学生斗胆,想为百姓谋一条活路,学生才疏学浅,深知只有得到像先生这样的经世之才的辅佐,才能成就心中所愿。 如有冒犯先生的地方,还请先生恕罪。” 说完,张昊躬身叩首。 张昊的话,让田丰为之动容,自己的学生,心系苍生,胸怀天下,而自己这个做老师的却因为一件小事儿不愉。 念及于此,田丰顿觉羞愧,赶紧起身将张昊扶起。 “子楚不必如此,你心怀天下,又有仁德之名,将来必有能人贤士辅佐,无需担心。”田丰坦言道。 张昊摇了摇头,开口道:“学生自知身份卑微,就算拥兵数万又如何,那些能人贤士还是不屑与学生为伍。” 说着,张昊恳请道:“我知先生深明大义,不拘一格,若能请先生相助,定能成就一番大业,届时,先生之名必将名流千古。” “这………”田丰犹豫了。 见田丰陷入了纠结,张昊也不迟疑,再度跪拜道:“学生斗胆请先生相助,先生啊,先生不出,苍生无救啊!学生叩求先生了!” 田丰见张昊如此诚恳,内心悸动,眼含热泪,想到自己也曾心怀天下,奈何时至而立也未得明主,如若错过了张昊,不知何时能再遇明主。 田丰将胸中浊气叹出,朝着张昊跪拜叩首道:“田丰愿为少主效犬马之劳!” 张昊哭了,自己终于得到一位谋士了,太难了!太特么难了! ……………… 城楼楼关,议事厅内。 “如今卢植所率领的八万官军已逼近巨鹿郡,而南边黄巾主力虽有兵马十余万却不是卢植的对手,仅驻守在巨鹿和平乡两县之中,如若我部不去驰援,我父张角危矣!”张昊叹道。 田丰沉思片刻后,开口道:“巨鹿平乡皆不是坚城,我料定令尊必会舍弃巨鹿平乡,转而进驻广宗,在广宗与卢植的八万官军决战。” 张昊心中一凛,暗叹田丰果然是神人,张昊之所以知道最后的决战在广宗是因为他知道历史,而田丰显然是不知道的。 嗯,这田丰果然是有些东西的。 只听田丰接着道:“朝廷虽然腐朽,但仍有皇甫嵩、朱儁、卢植三位良将,有他们三位在,黄巾军必败无疑,少主切不可与之争锋。” “可是…………”张昊。 “常山郡西乃太行山脉,山绵林密,山匪众多,少主可遣一机敏之人游走在群山之中,收编那些山匪以积蓄实力,为少主重回常山郡打好基础。 而少主则可挥兵北上拿下中山郡,以观时变。” 张昊皱了皱眉,问道:“难道朝廷会放任中山郡不管不顾,任凭我等占着?” 田丰颔首一笑道:“十常侍最忌讳掌握兵权的外将,一旦黄巾主力被灭,朝廷必然诏回三位将军,就算朝廷要来拿回中山郡,少主也可继续北上避其锋芒。” 张昊点了点头,田丰所言倒也是一个办法,打不过就跑,实在不行就躲进山里打游击嘛。 “那我父亲那边……”张昊看向田丰。 田丰神情一凝,沉声道:“弃卒保帅!” “………………”张昊。 第27章 向奴有个好哥哥 田丰之意自然不是放弃营救张角,而是让张角三兄弟抛弃黄巾主力,独自北逃。 此计,一来可以保全张角三兄弟的性命,二来可以给朝廷释放一个信号,黄巾主力已灭,虽然贼首逃脱,却已难成气候,让朝廷召唤外将。 不得不说,田丰此计倒也是一条妙计,只不过那十余万黄巾士卒便成了牺牲品。 田丰见张昊面色凝重,犹豫不决,自然也是明白张昊心中所想,但这也是他能想出的上上之策。 “少主,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黄巾败局已定,少主何必要与之同沉呢!”田丰谏言道。 张昊沉思良久,他知田丰所言或许是对的,但如此枉顾那十余万黄巾军的性命,张昊着实做不出来。 “先生,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但我有一个要求。”张昊说道。 “少主尽可直言。”田丰。 “我会亲率三千精骑将父亲接回。” 田丰一听张昊要以身犯险,大为惊讶,焦急道:“万万不可,南边战事凶险,少主怎能以身犯险,万万不可啊!” “先生有所不知,家父性子倔,又极重情义,若让他抛弃麾下将士独自逃生,他是绝不会同意的,只有我去,才能说服于他。”张昊解释道。 其实张昊也没有把握说服张角,但他此去并非全是为了劝说张角而是寻找机会救下那十余万黄巾军。 因为他断定自己是一个变数,因为他的出现,他成功击退了董卓,这便是一个变数。 但愿自己能如同蝴蝶效应一样,改变黄巾军的命运吧。 “哎!”田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来人,擂鼓聚将!”张昊朝门口喊道。 片刻后,张硕、周仓、褚燕三人尽皆到齐,张昊将田丰郑重的介绍给了他们。 一听田丰是冀州名士,更有王佐之才,尽皆抱拳行礼。 张昊更是当着众人的面,对田丰委以重任,将后勤内政之事全部交由田丰来打理。 而沮芝,则让其在城中办学,收容那些失去亲人的孤儿还有将士们的遗孤。 对此安排,沮芝则是欣然接受,她毕竟是一女儿身,整天混迹在军营之中多有不便。 张昊趁此机会,便将自己与田丰的谋划讲了出来。 去太行山脉做山大王的人选,自然是要交给褚燕的,他本是山匪出身,对山里情况极为了解,在场众人没有比褚燕更合适的了。 “褚燕!”张昊。 “属下在!”褚燕出列,应声抱拳道。 “令你率本部兵马五千进山扎寨,收编周围的山匪盗贼,以待我军重回常山郡。”张昊说道。 “属下领命,定不负少主所托!” 张昊点了点头,提醒道:“军纪不可废,切记!” “少主放心,凡我部众必会遵守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若有违抗者,定斩不饶。”褚燕朗声答道。 紧接着,张昊便让周仓带着剩下的所有兵马随田丰一道北上,加上田右和花善两部,细细算来也有近两万兵马。 这两万兵马,攻下中山郡,绰绰有余,何况又有田丰运筹帷幄,此次北上定然无虞。 至于张昊自己,则是和张硕一起率领硕字营的三千精骑奔赴巨鹿驰援黄巾主力。 虽然众将皆反对张昊以身犯险,但好在张昊表达了他不得不去的理由,众将这才勉强接受。 五月初十,周仓和田丰率军北上。 五月十四,山中营寨完工,褚燕告别张昊,率军离开了。 张昊将褚燕送出城后,带着黎悦和王孚在城中闲逛。 王孚在力士营中选了二十个身手矫健之人留下给张昊做护卫,其余的都跟周仓一起北上了。 “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张昊感慨道。 “少主无需担心,到时候咱们再打回来就是了。”王孚宽慰道。 说着,王孚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道:“少主,前两日就听说沮芝姑娘的善学斋开始授课了,咱们看看去?” 张昊笑着点了点头,道:“也好。” 善学斋,以张昊之名开设的善堂,专收将士遗孤,以及城中流浪的孤儿。 这里不仅给孩子们提供食宿,还教他们识文断字,对于一些有天赋的孩子,沮芝更是亲授书画和音律。 善学斋的一应开销皆由张昊所出,由于张昊马上要离开的缘故,不仅让太守薛策对善学斋多加照顾,还给沮芝留下了一笔可观的钱财和粮食。 张昊进入学斋时,沮芝正在盘算这几日的用度。 见张昊来了,便起身相迎。 “妾身见过少主。”沮芝见礼道。 “沮芝姑娘无需多礼。”张昊笑道。 黎悦和王孚守候在门口,屋子里,张昊和沮芝相对而坐,看着沮芝煮水烹茶。 “沮芝姑娘一个人操持着整个善学斋,辛苦姑娘了。”张昊开口道。 “少主说的是哪里话,和孩子们在一起,妾身心里也是开心的。”沮芝将煮好的茶舀入张昊的杯中。 张昊颔首道:“将士们的遗孤能得到妥善的照料,也算是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了。” “少主仁德,天地可鉴。”沮芝称赞道。 “此次我军北上征伐,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沮芝姑娘若有难事可去府衙找薛策太守帮忙,薛策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妾身多谢少主。” 张昊浅抿了一口茶后,看向沮芝,问道:“听闻姑娘有一哥哥在广平郡南和县做县令?” 一个月之前,沮芝听说黄巾军准备攻打广平郡时便跟张昊提起了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希望黄巾军在攻打南和县时不要伤害她的兄长。 这个小小的要求,张昊自然是会满足的。 原本此事也算是一个小事,张昊着实没有放在心上,但此次要去巨鹿县救父亲,而南和县距离巨鹿县不过百里,快马半日便到。 张昊就想着先去南和县打探一下虚实,若沮芝的这个兄长愿意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沮芝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少主提起家兄可是有什么事吗?” 张昊颔首道:“过两日,我便会南下打探一下战况,南和县距离巨鹿不远,我想着…………” “…………”沮芝一愣,看着张昊怔怔出神。 “是有何不妥吗?”张昊奇怪沮芝的反应。 沮芝摇了摇头道:“前些日子,家兄有书信过来,说少主不日便会南下,妾身本不信,可直到方才少主亲口说出…………” 张昊皱了皱眉,沮芝的兄长怎会知道我要南下?真乃神人啊。 “你兄长知道我?”张昊不禁问道。 沮芝点了点头,答道:“自从族亲遇害以后,妾身便在信中将少主为妾身报仇之事告诉给了家兄……” 说道这里,沮芝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解释道:“少主军中之事,沮芝未透露半点给家兄,还请少主明察。” 沮芝有没有透露军情给她兄长,此刻的张昊已经不在意了,他只想知道沮芝的兄长是谁,竟能算到自己会南下。 张昊当即摆了摆手,追问道:“你家兄是……?” “家兄沮授字公与,曾为冀州别驾,被举为茂才,两年前赴任南和县做了县令。”沮芝答道。 沮授?就是那个监统内外、威震三军,帮助袁绍夺取青并幽三州之地的沮授? “沮授真是你兄长?”张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是家兄”沮芝点头道。 “你与你兄长关系如何?”张昊问道。 “兄长对妾身极为疼爱,不止一次说要派人来将妾身接过去……”说着,沮芝看了张昊一眼。 “甚好!甚好!”张昊大喜过望。 “什么?”沮芝一脸疑惑的看向张昊。 张昊笑道:“向奴有个好哥哥啊,真想早点见到公与兄啊!” “…………”沮芝皱了皱眉,看向张昊的眼神中竟多了一丝异样。 第28章 全力阻止少主南下 张昊从善学斋出来的时候,心情很好,因为他的怀里揣着沮芝给其兄长沮授的书信。 从沮芝的口中,张昊得知沮授对黄巾军以及张昊并不看好,张昊不仅不恼,反而很是理解沮授的态度。 毕竟自己没有显耀高贵的家世,在沮授眼中不过是一个稍微有些贤德的黄巾渠帅罢了。 张昊也没有天真的以为可以靠沮芝的这份书信就能将沮授收于麾下,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沮授不是普通良禽,自己更不是参天大树。 只能期待以后,自己真的能掌握一州之地时,他才有资本去请沮授协助自己。 五月十五,张昊和张硕率领硕字营的三千精骑从西城门而出。 张昊寻思着在南下之前还是见一下赵云,便带着黎悦和王孚等二十余骑脱离了队伍朝赵庄而去。 这些日子,有张昊的格外照顾,赵云凭借张昊赠送的粮食,招募义勇,人数已达五百之众。 得知张昊要南下和黄巾主力汇合,赵云除了担忧张昊的安危以外,内心也是极为的纠结。 其实赵云很想和张昊一起去,但碍于张昊在黄巾军中的身份,自己若是去了,岂不是摆明了要跟朝廷作对吗。 “子龙无需顾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张昊笑道。 赵云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以来,张昊隔三差五的就会送些粮食和美酒过来,对他来说是有恩的,况且赵云也很敬重张昊的为人,也早就把张昊当做兄弟看待了。 奈何自己是汉民,起兵造反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一边是朝廷,一边是自己的兄弟,赵云着实有些为难。 张昊也知赵云所想,便宽慰道:“自古忠义难以两全,子龙也不必介怀,只是今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所以便想着来看看你。” “子楚!”赵云眼中含泪,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但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茶过三盏之后,张昊便起身告辞道:“若我这次能活着回来,咱们兄弟二人再畅谈言欢!” 赵云本就是一个极重情义之人,见张昊如此为自己着想,心中更是难以释怀,当下便道:“子楚一定要多加保重,我在这里静候佳音。” 离开赵庄之后,张昊并没有追赶南下的硕字营,而是让一快骑去给张硕报信。 告诉张硕,让硕字营徐徐南下不用着急,而张昊则先行赶往南和县打探。 …………………… 房城,乃赵郡郡城。 三月初时,黄巾军占领了房城,将房城内的县官全部处死,改由太平道徒周凯做县官。 四月底,董卓率偏师三万,拿下了房城,将周凯等一众太平道徒尽皆斩首。 如今的房城县令,由城中的吴举人暂代。 这个吴举人倒也真有些才干,不到一个月,便将房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任用李巡为县尉招募义勇八百,维护城内治安。 李氏乃赵郡第一大族,是赵将武安君李牧的后裔,而李巡则是当代李氏族长最不受待见的庶子。 李巡早在少年时便和母亲被李家给赶了出来,后来又成了游侠,好不容易赚了些钱,在城里置办了一个院子,母亲却病故了。 若不是李巡在周围郡县里颇有名声,吴举人也不会任用他做县尉。 夜里,李巡从酒肆中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在护卫的搀扶下往家而去。 刚走到家门口,李巡便让护卫离开了。 “咚咚咚”李巡敲响了大门。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将门打开了。 “大人回来了。”中年男人叫季尚,李巡的侍从。 李巡没有说话,醉醺醺的朝里走去,季尚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门外,见没人后,便将门关上了。 屋内,李巡醉态全无,喝着粥,佐着腌菜,吃的很香。 季尚则坐在一旁,低着头,没有说话。 “绣衣使(汉末情报机构)韩森来房城了。”李巡边吃边说道。 季尚皱了皱眉,不由问道:“韩森堂堂一个史令(绣衣使在冀州的最高官职),他不是应该在邺城(冀州州府)吗,来房城做什么?” “朝廷大军准备进攻巨鹿的黄巾主力了,房城往东两百里便是巨鹿郡的腹地,黄巾军粮草之所在。”李巡说道。 “韩森是想找出咱们存放粮草的位置?”季尚讶然道。 李巡用筷子夹起一根腌菜放在嘴里,边嚼边说道:“不仅如此。” 说着,李巡看向季尚,开口道:“前几日,韩森派往巨鹿县的一名游枭被杀了。” “巨鹿郡匪患众多,死一名游枭也很正常。”季尚答道。 “那名游枭是去给腾蛇传信的。”李巡说道:“这名游枭身上一定有极为重要的任务,这才是韩森亲自来房城的原因。” 季尚思索道:“是咱们的人下的手?” 李巡沉吟片刻后,摇头道:“应该不是,如果是咱们的人,腾蛇不会活到现在。” “那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咱们都得查清楚。” “明白了,明日我就把消息传回家里。”季尚应声道。 “对了,还有个事情”季尚说道:“家里传来消息,让我们阻止少主南下……” “为何?”李巡诧异道:“巨鹿战事吃紧,唯有少主率军南下方可破局!” 李巡虽然是游侠出身,但也略通一些兵法,前些日子听说少主仅以万余兵马击溃董卓三万官军时,他颇受震撼。 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例不是没有,但凡能以少胜多的将军,无不是精通兵法之人。 少主能以如此年纪做到此事,可见其深谙兵事,若少主真的率军南下,南面的战事,必会有所转机。 可家里为何不让少主南下,李巡实在是想不通。 “这是家里的安排,你我只能奉命行事!”季尚提醒道。 李巡侧目反问道:“若少主执意南下了,你打算如何阻止?” “这个…………”季尚一时语塞。 不过李巡所言也的确是个问题,若少主执意南下,以他俩的身份又如何阻止得了。 况且有韩森在房城,天知道房城里有多少绣衣使的密探和游枭,自己身为房城县尉,掌管房城八百义勇,韩森不可能不派人盯着自己。 李巡思索片刻后,开口道:“我有一个办法…………” 第29章 捉拿黄巾少主! 房城,燕春伎馆。 雅室竹帘外,一女子抚琴拨弦,音律美妙如山中流淌的清泉。 雅室内,两个男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此番大败黄巾蚁贼于曲梁,韩史令功不可没啊!”李巡笑赞道。 “可惜董将军率领的那三万偏师了,竟在常山郡被一小儿打得是损兵折将,溃不成军,三万劲卒,逃回来的不过五六千,呜呼哀哉!”韩森感慨道。 李巡见韩森如此模样,便也故作惋惜道:“可惜啊,若董将军临行前能来请教一下韩史令,董将军又怎会有此大败啊!” 韩森摆了摆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笑道:“思白贤弟,咱们哥俩谁跟谁啊,私底下,你就叫我康伯,可好?” 李巡笑着点了点头。 “如今朝廷兵威正盛,黄巾蚁贼已成颓势,”说着,韩森看向李巡,问道:“你觉着那张角会如何破局啊?” “破局?”李巡哈哈一笑,摇头道:“我看那些黄巾蚁贼应该已经黔驴技穷了。” “非也,非也,”韩森看着李巡,压低声音道:“黄巾军还有一支奇兵呐!” “哦?”李巡皱了皱眉,问道:“大人指的是……?” “黄巾军少主,张角之子张昊!”韩森正色道。 “他?”李巡故作惊讶的看着韩森,接着,他便摆了摆手:“不可能,张昊小儿不过万余兵马,自保尚不能自顾,又怎敢南下呢!” “哼,思白有所不知啊,”韩森笑道:“这个张昊倒也算有些本事,击败董将军之后,招揽了一些降卒,兵马已有两万有余…………” 说着,韩森脸色一沉,低声道:“我收到线报,张昊亲率三千精骑已然南下了!” “什么!”李巡一脸惊讶的看着面前的韩森。 此刻,李巡的惊讶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的惊讶。 三千?少主竟然只带了三千精骑南下! 韩森目光一凝,暗道这李巡不过一个小小的县尉,在听说有一支黄巾骑兵要南下时,他的神情中似乎一点都不惧怕,倒是有违常理。 “你好像并不害怕。”韩森问道。 李巡心中一惊,暗道这韩森的眼力果然毒辣,一眼便能瞧出破绽。 “害怕?”李巡哈哈一笑道:“大人觉得在下是个怕死之人吗?” 两人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眼神交织,互不相让,数息后,韩森哈哈一笑道:“我终于知道吴县令为何保举你李思白做县尉了。” 李巡摇头苦笑道:“大人将如此机密之事告诉了在下,是想让在下做些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黄巾少主会率军南下,他进城之后,我要你帮我拿下此子!”韩森沉声道。 “那张昊可是有三千精骑,我麾下义勇不过八百……”李巡。 “无需担心,动手之时,我自会传信于你……”韩森的话刚说到一半,便有一名从事走了进来。 从事见有外人在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巡见状,赶紧起身告辞道:“属下还有事,先告退了。” 韩森拱手回礼。 从伎馆出来之后,李巡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暗叹这绣衣使的消息真是灵通,这么快便知道少主要率军南下了,并且还打算在房城捉拿少主。 如今少主是打破局面的关键,少主若在房城出了事,黄巾军要想扭转败局,就更加艰难了。 必须抢在韩森之前找到少主。 “大人,咱们不去南城门了吗?”护卫问道。 “去北城门!”李巡说道。 雅室之中,韩森站在窗前,看着李巡离去的背影,神色平淡,难以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大人,这李巡可是李家的人,咱们……”从事有些犹豫道。 “他不过是一个庶子,李家不会因为他得罪我们的,”说着,韩森沉思片刻后,说道:“派人继续盯着他,十二个时辰连轴转,不留间隙,我就不信他不露马脚。” “明白了。”从事应声道。 “大人怀疑这李巡便是太平道潜伏在此的白泽?可是这李巡是吴县令保举的,不过月余……岂能……”从事问道。 “董卓拿下房城后,我便收到腾蛇的情报,张宝在下曲阳还留有两千精骑,以对真定的策应,我拿到情报后,便派了一名游枭来房城通知董卓,可游枭刚入房城,便如石沉大海一般失去了音信……” “所以大人怀疑是李巡……?” “游枭进城后,董卓已经离开房城北上了,按照惯例,游枭会与城内的暗线接头了解情况,我询问过城内的暗线,那名游枭的确是与他见过面,但游枭却没有入城的记录,能将此事做得如此滴水不漏,也只有李巡能够做到了。” 从事听完韩森的分析后,忽然明白了过来,开口说道:“大人之所以将黄巾少主张昊南下之事说与李巡听,是想让李巡露出马脚!” 韩森转过头,看向面前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从事,颔首笑道:“不错,能想到这一层,我的位置,早晚由你来坐。” 从事拱手拜道:“大人谬赞了,属下还得仰仗大人的教诲。” 房城外,张昊等人正准备入城,却被黎悦给拦住了。 “公子,咱们还是绕过此城吧。”黎悦说道。 “为何?”张昊。 “城外留有太平道的标记,是在向我们示警。”黎悦。 张昊皱了皱眉,看向房城的城门,淡淡道:“城里一定有事情发生,若咱们不探查个虚实,此次南下就会更加凶险。” 黎悦还想出言劝阻,却被王孚抢先说道:“黎悦姑娘放心,有我们在,定会护少主周全。” “哼,”黎悦白了王孚一眼,一脸的不屑。 王孚见状,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进城时,张昊便发现了房城守军的奇异之处,看穿着,这些守军不像是朝廷的兵,更像是招募而来的义勇。 张昊一行二十余骑,护卫皆有兵器傍身,聚集在一起极为扎眼,很快便引得更多的义勇围了过来。 冀州多匪患,富家公子外出带二三十个护卫也合乎常理,但必要的盘问还是得有的。 此时,李巡刚好从城楼下来,一眼便见到了张昊等人。 他留意到这些护卫,个个训练有素,举手投足间竟带着些行伍之气,再看为首的那个少年,袍服雪白,一尘不染,颇有几分文雅之气。 难道…………他就是? 李巡正要上前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便看到街角处有两个鬼祟的身影,正盯着这边。 而此时,张昊等人刚通过这些义勇的盘问,正要翻身上马就此入城,却被一位身材魁梧,容貌英俊的男人给拦住了去路。 只听此人大声呼喝道: “他们是黄巾蚁贼,速将他们拿下!” 第30章 刺杀黄巾少主 “他们是黄巾蚁贼,速将他们拿下!” 一声呼喝,周围的义勇纷纷拔刀相向,而王孚这边的护卫也拔出了腰间长刀,虽处于劣势,但面色无惧,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义勇。 张昊左右看了看,看向对面的那人,神色从容道:“我们只不过是路过这里,何故说我们是黄巾蚁贼?” “你们是从哪里来,准备去往何处啊?”李巡问道。 “家叔是真定太守薛策,听闻南和县令沮授,沮大人病了,家叔便让我去南和县探望故友。”张昊说道。 “可有路引?”李巡皱眉道。 张昊从怀里摸出一块竹片,扔向李巡。 李巡将竹片拿在手中看了看,的确是真定府衙开具的路引。 “真定已在黄巾蚁贼手中,你这些护卫…………?”李巡的目光扫过张昊身后的这些护卫,问道。 “我离开真定的时候,黄巾蚁贼已经走了,我身边的这些护卫,都是家叔府中的家丁,之前都是军中老卒。”张昊答道。 李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后,向周围挥了挥手,开口道:“放他们走!” 周围义勇收到李巡的指令后,长刀入鞘,解除了警戒。 “咱们走!”张昊朝身边的王孚说道。 张昊在经过李巡身边时,勒住了缰绳,说道:“烦请军爷将路引还我,路上还要用呢。” 李巡将竹片递向骑在马上的张昊,张昊接过竹片,眼眸中闪过一丝讶色,接着,淡淡道:“多谢军爷了。” 说完,张昊一夹马腹,朝城中而去。 ……………… 客栈内,黎悦煮着茶,张昊和王孚正大口咀嚼着手里的面饼。 “少主,咱们从北城门入城,为何要住在城南的客栈?”王孚问道。 “有人想让咱们住在这里吧。”张昊道。 白日进城时,那人将路引还给自己时,还夹带着一根竹签,竹签上所写的客栈名称正是他们现在落脚的这个客栈。 “什么意思?”王孚疑惑道。 张昊并没有搭理王孚,而是看向一旁的黎悦,问道:“那个人可是咱们的人?” 黎悦摇头道:“奴家不知。” 紧接着,黎悦再次开口道:“公子,需要奴家去联络城内的线人吗?” 张昊思索片刻后,摇头道:“不用了,你在城门口看到了示警的符号,说明咱们在城内的线人不一定安全,既然有人给咱们指了路,今晚此人必会出现的。” 王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明白了,我让兄弟们打起精神来!” 说完,王孚就准备起身往外走。 “我跟你一起去。”黎悦也跟了上去。 月明星稀,灯影绰绰。 深巷中的犬吠,不知何时竟悄然无声了。 一伙身着夜行服的死士翻墙而入,房梁上的死士,踩瓦而行,身轻如燕。 很快,这些死士便来到了二楼客房处,贴门而动,占据着有利地形。 就在为首之人准备下令破门而入时,一柄柄长刀刺穿门板,径直的插入贴门死士体内,转瞬之间便有十余个死士当场毙命。 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未让这些死士惊慌,反而破门而入,杀了进去。 片刻之后,王孚带着张昊和黎悦从房间里杀了出来,护在他们周围的还有五六个力士营的护卫。 其他几个房间,也陆续有力士营的士卒杀了出来,不多,仅七八人。 王孚留下的这二十个护卫都是从力士营选出来的好手,刚一照面便损失了三分之一,可见这些死士也是训练有素的。 十三个极擅战阵的护卫以王孚为首,将张昊和黎悦护在中间,一时间竟让这些死士无从下手了。 当张昊等人来到院子里时,等待他们的是更多的死士。 王孚和黎悦在前方开路,十三名护卫将张昊护在中间边杀边退。 但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在一众死士悍不畏死的围攻之下,王孚这边的十三个护卫也都成了强弩之末,身上尽皆挂彩。 当张昊等人被围在一处角落时,王孚身边的护卫也只剩下六个了,他们的身后是黎悦,黎悦的身后是张昊。 “哎,早知如此就该听你的,不进房城了。”张昊感慨道。 来到这一世,先后几次陷入危机,无奈,张昊已经做好随时死于非命的打算了。 “距离门口不过三四丈的距离,妾身拼死护你出去!”黎悦沉声道。 “不用了,谁又知道他们没有在门口安排杀手呢。”张昊叹道。 “公子……”黎悦还想在劝说,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说。 对方人数众多,且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要想活着离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刀兵相接的声音………… 院子里的死士首领似乎察觉出了不对劲,赶紧下令道:“快,杀了他们!” 话音一落,一众死士朝着王孚等人扑了上去。 紧接着,院门被撞开,李巡带着麾下义勇挥刀冲了进来,朗声道:“这些贼匪竟敢在咱们的地盘闹事,兄弟们,砍死他们!” 李巡见麾下义勇和对面的死士撞在一起后,这才得空寻找起张昊来,见张昊等人被困在院墙一角,便挥刀杀了过去。 长刀在李巡手中翻飞,收割着一条又一条性命。 早年间,李巡走南闯北,四处拜师学艺,所学虽然杂乱无章,但久而久之便有了自己的路数,以至于一身武艺在整个赵郡都难逢敌手。 有了李巡和他麾下的义勇加入,为首的死士见大势已去,只得呼啸一声,带着剩下的十余个死士迅速逃离了。 “你们没事吧?”李巡来到张昊身前,关切道。 张昊面色阴沉,开口道:“我死了十六个忠心耿耿的护卫,你说有事没事!” 是眼前这个男人让他住在这里的,今晚的刺杀,和他定然脱不了干系。 李巡被自家少主一通埋怨,心中也是无奈,自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请道:“咱们里面说话吧!” 客栈内,义勇正搬运着尸体,店里的小厮则一脸幽怨的清洗着地板上的血渍。 王孚和所剩的四个护卫守在张昊的房间外包扎伤口,房间内,张昊和李巡席地对座,黎悦双手入袖,坐在张昊身侧。 “你到底是谁?”张昊问道。 李巡起身,朝张昊躬身一拜道:“属下白泽,拜见少主!” “白泽?你就是白泽?”黎悦讶然道。 李巡一愣,看向黎悦道:“你知道我?” 黎悦没有搭理李巡,而是跟张昊解释道:“公子,白泽是太平道安插在赵郡的密探。” 李巡摁住心中疑惑,向张昊自我介绍道:“属下真名李巡,字思白,如今是房城的县尉,麾下义勇八百人。” 说完,李巡又将目光看向张昊身边的黎悦。 “你可知道今晚刺杀我的是谁?”张昊问道。 “如果属下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绣衣使韩森安排的刺杀,因为他早就得知少主会南下,如若少主进了房城,韩森必会动手!”李巡答道。 “他是如何得知我要南下的?”张昊皱眉道。 “黄巾军中,或已被绣衣使渗透…………” 第31章 离开房城 黄巾军中已被绣衣使渗透…… 绣衣使作为汉朝的情报机构,肯定会安排密探打入黄巾军内部的,这一点,张昊并不质疑。 他现在担心的有两点,一是自己亲率三千精骑南下的消息被卢植得知后,必然会针对自己做一些布置,自己再想当搅屎棍恐怕就难了。 第二个让他担心的便是自己的安危,自己作为黄巾少主,张角之子,若自己被刺杀身亡,对黄巾军来说恐怕也是一招攻心计,如果自己被绣衣使生擒,用自己来威胁父亲张角,那父亲那边可就太被动了。 “这个韩森在房城的势力如何?”张昊问道。 “韩森是绣衣使史令,统驭冀州的密侦事宜,因战事需要才从邺城转移到了房城,韩森手里除了有一批绣衣使的死士,恐怕还握有一支奇兵。”李巡揣测道。 张昊皱了皱眉,担忧道:“今晚的刺杀,那韩森显然已经窥破了我的身份,你带兵冲进来救下我,你的身份也就明牌了!” “为了保护少主,属下死而无怨!”李巡沉声道。 “反正咱们已经暴露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那韩森以除后患!”张昊决绝道。 李巡微一沉吟,起身拜道:“少主,下命令吧!” 张昊抿了一口杯中茶,缓缓道:“你立刻去集结你的八百义勇,紧闭城门,以韩森通敌叛国,对其展开抓捕,凡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那吴县令那边……” “将其软禁起来即可,另外,我需派一人持你手令出城给硕字营传信。”张昊说道。 李巡点了点头,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放在了茶案上:“持此令出城,便不会被阻拦。” 张昊起身,来到李巡跟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叹道:“思白兄千万保重,他日收复冀州还需要思白兄辅佐啊!” 李巡点头道:“属下定不负少主厚望!” 说完,李巡留下一队义勇在客栈保护张昊安全后,便带着其余人马迅速离开了。 李巡走后,王孚走了进来,问道:“少主,咱们怎么办?” 张昊将李巡留下的令牌丢给王孚,说道:“你让人持此手令出城,找到张硕,让他走巨鹿郡,在任县等我。” “明白了,”说着,王孚又问道:“那咱们…………” “咱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多在房城待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等天一亮,开城门的时候,咱们就走吧!”张昊说道。 “不用告诉李巡我们明早离开吗?”王孚问道。 “我会给他留一封信的,”张昊的神情有些许的凝重:“咱们的行踪,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 “什么?县尉李巡亲自带人把他们救下了?”韩森脸色铁青道:“这个李巡,果然是太平道安插在赵郡的密探!” 回来的死士将他们在客栈围杀黄巾贼人的情况以及后来被李巡带着一众义勇救下贼人的原委一并告诉给了韩森。 韩森大怒,发誓一定要手刃了李巡这个太平道反贼。 从事霍辛思索道:“大人,李巡手中握有八百义勇,咱们不能与其硬拼啊!” “那你的意思是?”韩森问道。 “属下认为应当做两手准备,首先公布李巡是太平道反贼,重金悬赏其首级;其二,请出吴县令,让吴县令号召百姓声讨李巡。”霍辛回答道。 霍辛此举是要高举大义,尽量削弱李巡所掌握的支持。 韩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没错,我相信李巡麾下的八百义勇并不全是太平道徒众,其中一些明白真相的义勇便会站到咱们这一边。” “你还不快去办!”霍辛朝跪在地上的死士首领说道。 死士离开后,霍辛见韩森还是一脸阴晴不定,不由问道:“大人,可还是不放心?” 韩森叹道:“不知怎么的,我这心里始终有一块儿石头在这儿悬着。” “大人不是还有一支奇兵吗?”霍辛问道。 韩森皱眉道:“你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去城外调兵了。” 霍辛颔首道:“那就好,虽然大人手中的这支奇兵只有三百人,但个个训练有素,绝不是李巡那八百乌合之众可比的。” “报——,县衙有一队义勇守卫,咱们的人刚一出现便被对方射杀!” 韩森眼眸一凝,咬牙切齿道:“看来李巡狗贼早有准备!” “来人呐,赶紧收拾东西,随我离开此地!”韩森朝左右喊道。 “大人无需担心,咱们还有三百骁勇在手,只要咱们的兵马进城了,李巡翻不了天!”霍辛提醒道。 就在韩森正在犹豫之时,一名侍从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跪拜道: “禀告大人,城门紧闭,若非持有李巡的手令,一律不得出城。” “什么!”霍辛大惊。 韩森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后,有缓缓的睁开眼睛,沉声道:“真是小瞧了李巡这个人了!” “不好了,不好了,李巡带兵杀过来了!”厅堂外传来阵阵聒噪之声。 紧接着,撞击府门的声音轰然作响。 韩森见众人神情慌张,不由皱了皱眉。 “诸位无需担心,本官在城中还藏有一支兵马,”韩森面色泰然,朗声道:“你们所有人,给我守住府门,等天一亮,援军便到!” “诺!”众人一听自家大人在城里还藏有一支兵马,心中皆是一喜。 待众人都离开厅堂去前院抵挡敌人时,韩森这才一脸颓然的瘫倒在椅子上。 对于韩森前后的反差,霍辛并不奇怪,因为他知道韩森并没有在城中留有兵马,之所以刚才那样说,只不过是想让手下死士给他多争取一些时间罢了。 “大人,咱们赶紧离开吧,等天一亮,咱们再出城。”霍辛建议道。 韩森到底是经验丰富的情报工作者,他深知若直接逃走,必会被巡逻的义勇发现。 于是, 韩森便带着霍辛溜进了后院马棚,在一堆干草堆里翻出了两套破旧的布衣,两人换上后,寻了一个角落,翻墙而出。 由于是半夜,附近也不见什么灯火,两人很快便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大人,咱们现在去哪里?”霍辛问道。 韩森开口道:“去找咱们在城内的线人,让他想办法帮咱们出城!” 第32章 冤家路窄 天亮了。 由于昨晚的拼杀就在主街一南一北两处,受到影响的百姓并不多,所以城中大部分百姓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除了发现街上巡逻的士兵比往日多了,百姓们并没发觉其他的异样。 街角饼摊,韩森和霍辛相对而坐,用饼蘸着酱豆,大快朵颐。 “属下试了三处联络点,都没有回应。”霍辛摇头道。 韩森眯了眯眼睛,叹道:“一定是昨晚,城里的暗线见风头不对,便蛰伏起来了。” “南城门查得很严,又贴着咱们的画像,咱们这样很难出城!”霍辛说道。 “立帆快看,这下咱们可以出城了!”韩森指了指远处走来的治丧队伍,心中一喜道。 霍辛打眼看去,只见治丧队伍的前面是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年郎,少年郎的身侧跟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妙龄女子。 他们两人身后跟着三个男人,一个牵着放棺材的马车,两个扛着白幡撒着纸钱。 “这治丧队伍也太寒碜了吧……”霍辛啧啧称奇。 ………… “咱这治丧队虽然是寒碜了一些,但应该能骗过城里的绣衣使了吧!”王孚猜测道。 张昊瞥了一眼身后的王孚,侧脸道:“王孚,这就是你想出的馊主意?” 王孚嘿嘿一笑,尴尬的挠了挠头。 “若咱们一路披麻戴孝的进了巨鹿县,真想看看我阿父会是个什么表情,估计他会孝死吧!”张昊揶揄道。 王孚大惊失色道:“少主,您就饶了我吧!” 就在他们慢悠悠的往南城门走去时,两个精瘦的汉子拦在了他们的前面。 张昊面带不快的看向前方两人,问道:“二位有何贵干啊?” 韩森和霍辛面面相觑后,霍辛才朝张昊拱了拱手,说道:“我们兄弟俩逃难至此,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敢问小哥……” “嗬!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劫我们,没看我们这治丧队伍已经寒碜如此了吗?”张昊不满道。 韩森赶紧苦笑着解释道:“小哥误会了,我们的意思是,我们兄弟俩帮小哥撒撒纸钱,举举白番,忙活完,给咱几个小钱即可!” 张昊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人,指了指身后,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咱们队伍人虽少,可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们还是去别家找活路吧。” 韩森见这小哥儿要走,赶紧伸手阻拦道:“小哥且慢,咱们不要钱,不要钱!” “不要钱?”张昊略微有些诧异的看向韩森。 “没错,我们不要钱,只要小哥能给口吃的就行!”韩森和霍辛对视一眼后,一脸期待的说道。 “公子,咱们带的干粮可没有多余的。”黎悦提醒道。 张昊朝面前两人耸了耸肩道:“呐,不是不帮你们啊,我家丫鬟说了,没有多余的干粮给你们……” “其实,我们也可以不要干粮的……”韩森苦笑道。 “没错,我们兄弟俩纯帮忙!”霍辛补充道。 张昊皱了皱眉,疑惑的看向两人,好奇道:“你们二人一不图钱财,二不图果腹,玩儿呢!” 韩森和霍辛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编下去了。 “你俩真有意思,有手有脚的干啥不好,非得过来体验治丧……”说着,张昊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请二位一起吧!” “公子不可……” 黎悦刚要出言提醒,却被张昊阻止了,解释道:“无妨,看他俩也不像是坏人,等忙活完了,给他俩发两张饼就是了。” 韩森和霍辛纷纷点头称是,并且对张昊表达了感谢。 只是走了一路,韩森和霍辛不禁皱了皱眉,因为他们发现这治丧队有一诡异之处。 韩森给霍辛使了一个眼色,霍辛明白后,上前问向张昊:“小哥,敢问棺材里是何人啊?” “家父!”张昊。 “嘶——”霍辛深吸一口气后,又问道:“既然是令尊过世,可为何不见你们伤心难过呢?” 张昊瞥了霍辛一眼,说道:“继父!” “…………”霍辛。 “…………”韩森。 世人重孝,哪怕生前父子关系再不好,父亲过世,做儿子的也应当表露出悲戚的样子,显得孝顺。 张昊见两人的脸色极为难看,不由叹道: “两位大哥有所不知,我从记事起就只记得父亲一直打我娘亲,每次喝醉酒他就拿我娘出气,现在他过世了,我不开怀大笑已经算是给他老人家留体面了!”张昊解释道。 张昊言之凿凿,就连王孚和黎悦都不禁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韩森和霍辛听到张昊的解释后,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嘛。 当治丧队伍来到主街时,南城门离他们已经很近了,他们甚至能看清有多少名义勇。 刚好一队五十人。 韩森和霍辛下意识的将头埋低。 治丧队伍很是显眼,还未近前,便已经让城门口这边的义勇注意到了。 或许是李巡对逃跑的韩森和霍辛极为重视,导致看守城门的队率和其麾下义勇们也是极为负责,当治丧队伍走近后,十来个义勇立刻将治丧队伍给围了起来。 一名虎背熊腰的队率昂首阔步的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治丧队伍,向张昊问道:“哪家的丧事?” “城东张家。”张昊。 “去哪里发丧啊?”队率又问。 “去界村发丧。”张昊。 队率朝周围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两名义勇带着画像上前对每一个人进行辨认。 犹豫韩森和霍辛都是老情报员了,早就在脸上贴了胡子,是以这些义勇就算拿着两人的画像,也还是没有将两人给认出来。 见手下并未察觉出异样后,队率才将目光放在了棺材上,问道:“棺材打开看看。” 张昊朝王孚招了招手,王孚转身去马车后面拿撬棍。 “军爷,家父死了好些天了,这几日天暖,家父已经臭了……”张昊为难道。 “就算令尊已经化为枯骨,本队率也要开棺看一看!”队率朗声道。 随着王孚将一根根的棺钉撬开,周围的义勇也都围了上来。 “轰!”王孚双手一推,将棺材盖给推开了。 意想中的尸腐之气并未闻到,离得近的韩森和霍辛伸头朝棺材里一看,不禁脸色大变。 队率眼神一凝,朝棺材里看去,不由得神情一窒。 “空的!?” 第33章 机密情报 棺材里面是空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的百姓、义勇一片哗然,这治丧队伍肯定有问题。 “来人,将他们拿下!” 一旁的义勇在队率的招呼下,立刻将张昊等人给围了起来。 “等等!”张昊朗声道:“我与你们李县尉相熟,可否给个方便啊?” 队率一听眼前这个小哥儿认识自家县尉,他心里便犹豫了起来,就在他准备派人禀报李县尉时,李巡正带着一队护卫走了过来。 “是谁与本县尉相熟啊?”李巡朗声道。 “李大哥,您不认识我了?”张昊赶紧转身,朝李巡拱手拜道:“昨儿我还给您府上送过桂花糕呢!” 李巡一看这披麻戴孝的小哥儿,神情一愣! 少主!? 昨晚少主给他留话说今早自行出城,怎么却是这副扮相,又怎会被手下兄弟给拦住了? 李巡也是一个机敏之人,见张昊有意掩饰身份,便也附和道:“哦,是你啊,你这是…………” “出城治丧。”张昊答道。 “大人,这棺材里是空的!”队率上前禀告说。 李巡眉头一挑,疑惑的看向少主,见少主一副尴尬的模样,便知少主走的匆忙,似乎并未准备好尸体做掩护。 “咳咳,你这话说的,谁说棺材里就一定要有尸体的?”李巡训斥道。 “啊?这…………”队率也是一愣。 “放行吧!”李巡低声道。 见自家大人都点头了,他这个做属下的,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便回身招呼道:“放行!” “且慢!”李巡扫过棺材时,发现棺材旁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向来警觉的李巡,赶紧上前查看,当他走到张昊身边时,刚好看见张昊正对着自己微微一笑,这笑容里似乎有着其他含义。 韩森和霍辛被李巡关注之后,下意识的将头埋低了一些,这细微的举动更让李巡怀疑了。 “你们俩抬起头来!”说着,李巡便将右手放在了刀把上。 韩森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了,似乎是感觉自己插翅难逃了,索性昂首挺胸的看着面前的李巡。 韩森? 李巡讶然的看着眼前的粘着两片假胡子的韩森,韩森怎么会在少主出城的队伍里? 虽然韩森和霍辛做了伪装,但李巡也不是吃素的,一眼便认出了两人。 李巡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张昊,张昊也回以一言难尽的表情。 “来人!将这两人拿下!”李巡指着韩森霍辛二人,怒喝道。 韩森和霍辛身上并未携带兵器,是以就算明知自己暴露了,也没有反抗。 “李巡!你背叛朝廷,与黄巾勾结,你不得好死!”韩森和霍辛被摁倒在地后,对着李巡坡口大骂。 韩森和霍辛被擒,对李巡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至于两人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背叛朝廷勾结黄巾,他并不在意。 毕竟房城里的百姓大多都受过黄巾军的恩惠,要说背叛朝廷勾结黄巾蚁贼,这房城内,可不止他李巡一人。 少主离开房城后必然南下,虽然李巡没有遵从上级的指令阻止少主南下,但他一举擒获了绣衣使在冀州的史令,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当然,没有阻止少主南下也是李巡的私心。 既然已经投效了太平道,他当然希望太平道能够成就大事,目前朝廷势大,能挽救太平道的也只有少主了,虽然李巡不知道少主有何打算,但他还是将希望寄托在少主身上。 李巡目送少主离开以后,便抓紧时间对韩森和霍辛展开了审问。 韩森执掌冀州情报多年,根基深厚,必然在太平道内部有所部署。 县尉府衙内,负责审讯韩森和霍辛的都是李巡极为信任之人,知道韩森和霍辛的重要性,为了尽快让两人招供出有用的信息,什么手段都往两人身上招呼。 厅堂内,李巡正低头品茶,季尚则坐在一旁眉头紧皱,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声。 “思白,你怎么还有闲工夫在这里品茶!”季尚不耐道。 李巡放下茶杯,淡淡道:“韩森和霍辛在绣衣使多年,咱们那些审讯的手段,他们熟悉得很,想让他们开口,得熬。” 季尚叹道:“少主已经南下了,你怎么就不阻止他呢?” 李巡侧过头,看向季尚,揶揄道:“那副棺材和马车是你给少主找的吧?” “你……”季尚叹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该想想怎么向家里交代。” “用不着。” “何出此言?” “少主南下,扭转了败局,咱们功大于过,若少主无法扭转败局,黄巾灭,你我各自逃命罢了。”李巡道。 “对了,颍川那边传来消息,朱儁的五万官军被波才将军所败,朱儁率领残部与皇甫嵩一起进驻长社坚守不出。”季尚叹道:“多日以来,也就这么一个好消息。” 李巡道:“那我再给你说两个好消息,汝南的黄巾军在彭脱将军的率领下在邵陵打败了太守赵谦,广阳的黄巾军杀死了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拿下了蓟县。” “好啊!好啊!”季尚拍手称快道:“各地黄巾四起,也算是策应了冀州的黄巾主力。” 李巡苦笑一声,摇头道:“波才将军虽勇,也不过仗着兵力的优势,若朝廷急派一支援军驰援长社,必能解长社之围。” 季尚皱眉不语。 李巡接着说道:“至于彭脱将军不过是钻了空子,待长社解围后,彭脱是守不住邵陵的,至于幽州,也是那公孙瓒正与乌桓交战难以回援,待公孙瓒得胜归来后,必定会清剿蓟县的黄巾军的。” 季尚白了李巡一眼,阴阳道:“思白看得如此透彻,何不随少主南下挽救我太平道?” “与其在战场厮杀,我更喜欢在迷雾中拨云见日。”李巡抿嘴一笑道。 “你呀,总是如此!”季尚对李巡这种持才自傲的性子也是颇为无奈。 就在这时,一名审问霍辛的心腹义勇快步走了进来,将一卷简牍递到了李巡面前,说道:“大人,霍辛招了!” 李巡将简牍展开后,脸色愈加凝重了。 “出什么事了?”季尚见李巡脸色极为难看,不由问道。 李巡面色凝重的将简牍递给了季尚,季尚接过一看,大惊失色道: “什么!绣衣使潜伏在黄巾军中的密探腾蛇将毒杀天公将军!?” 第34章 南和县令,沮授 南和县,湡水之北,多良田,自古便是郡中的产粮大县。 自从卢植率领官军收复广平郡治曲梁之后,便进一步向巨鹿进发,为了防止黄巾主力西撤,卢植派官军五千驻守南和县,扼守咽喉要道。 此时的南城门处,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朝廷兵马鱼贯入城,旌旗招展,仔细看去,却是打着卢字旗号。 瓮城之上,一袭锦袍的男人抚摸着墙垛,看着下方入城的军队,感慨道:“南和虽小,却是个产粮大县,若那些黄巾蚁贼用这里的粮食招兵买马,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百姓被那张角妖道所蛊惑。” 此人便是北中郎将卢植,字子干。 卢植身旁的青年儒士颔首道:“先生所言是极,黄巾蚁贼目光短浅不过俎上之肉,不足为虑。” “哦?”老者饶有兴致的问道:“公与啊,你如何看这些黄巾蚁贼啊?” 沮授朝卢植拱了拱手,说道:“学生不看好黄巾蚁贼,原因有三。” “哦?公与说来听听”卢植道。 “其一,黄巾蚁贼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仅得不到各地豪强的支持,对上朝廷精锐之师,无异于以卵击石; 其二,黄巾军中不乏悍勇之辈,但却没有一人能够运筹帷幄,将各地兵马统率起来,以至于被朝廷大军各个击破。 其三,我军带甲数十万,战将千员,更有皇甫嵩,朱儁还有先生这样的国之柱石在,何愁黄巾不灭!” 沮授答完,卢植甚是满意,夸赞道:“公与一语道破黄巾蚁贼之痛处,实乃大才啊!” “先生谬赞了,学生之才与先生比起来,何足挂齿啊。”沮授躬身拜道。 卢植哈哈一笑,赶紧将沮授扶起,称赞道:“卢某已近天命之年,往后岁月,一眼尽之,公与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小将踏步而来,朝着卢植躬身拜道:“父亲,折掳营已经入城了。” “元聪啊,为父给你介绍一下,”说着,卢植便将儿子卢沛拉到了沮授跟前,介绍道:“这是南和县县令沮授,字公与,他可是有才之人,你驻守南和县,遇事要多听公与的意见。” “知道了,”说着,卢沛便朝沮授拱手道:“元聪见过沮先生。” 沮授一脸诧异的看着卢沛,疑惑道:“莫非您就是先生的长公子?” “沮先生猜的不错。”卢沛笑道。 卢植颔首道:“我这个儿子啊,虽有一身武艺,但却心高气傲,眼高于顶,此次我欲让元聪驻守南和县,让公与费心了。” 南和县本就驻扎有五千兵马,又有卢沛带过来的折掳营的三千兵马,整个南和县驻军八千,可谓是兵力充足了。 但卢植竟以自己的长子卢沛为将驻守此地,沮授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卢沛此人,沮授是听说过的,是个有勇无谋之辈,不仅如此,还自视甚高,这样的人可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县令可以左右得了的。 卢植似乎看出了沮授的为难,便找了个理由将儿子支开了,待卢沛走后,卢植才无奈道:“公与可是在疑惑,我卢某人向来稳重,何故让元聪来驻守南和啊?” “学生不敢……”沮授。 “哎,公与有所不知啊,”卢植感慨道:“董卓偏师北上,折损了不少我麾下良将,若不是无将可用,我也不会让元聪来驻守南和啊。 好在南和城小,黄巾军攻取南和的可能性不大,卢沛只要不犯大错,守一南和自是无碍。” 说着,卢植又看向沮授,说道:“何况还有公与辅佐,我就更放心了。” 沮授也知卢植的难处,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事,让他极为纠结。 “公与心中可有难言之隐?”卢植问道。 沮授犹豫片刻后,开口道:“学生并不担心东边的黄巾主力会西顾,学生担心的是北边…………” “北边?”卢植眉头一挑,问道:“公与说的是那个黄巾少主,张角之子张昊?” “没错。” “此子能以一招声东击西击败董卓那三万偏师,倒是有些能耐,只是听韩史令传回的消息说,那张昊仅率三千精骑南下驰援,亦无法改变黄巾之颓势。” 听卢植将军都如此说了,沮授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毕竟卢植麾下有五万朝廷精锐,卢植本人也是极擅兵法,很难想出张昊应该如何翻盘。 只是从妹妹沮芝的书信中,每每提到张昊在真定的所作所为,以及在短短的三个月里,从一无所有,到麾下两万余骁勇,若仅凭其黄巾少主的身份,可是达不到如此成就的。 况且,听闻张昊麾下的主力并未留守真定,而是放弃真定直接北上中山郡,这一步,沮授着实想了一个晚上才想明白。 张昊能够如此布局,显然是算到了南面的败局,准备给自己留条后路,而张昊亲自率骑军南下,或许也是想将水搅浑,若是能够浑水摸鱼那自然是最好,如若不能,也能为麾下主力北上争取时间。 这步棋下得很好,沮授猜测,张昊的背后一定是有高人指点。 这样的人亲率三千精骑南下,绝不仅仅只是走个过场,必然会成为一个极为重要的变数,或可影响整个战局。 当然,沮授是不会将心中所想全部告知给卢植的,因为其中牵扯到自己的妹妹沮芝。 自己堂堂一个南和县县令,朝廷命官,妹妹竟然在为黄巾蚁贼做事,此事若是流传出去,自己是要掉脑袋的。 “将军剑锋所指,黄巾蚁贼必望风而逃,”说着,沮授朝卢植抱拳道:“将军必定能在冀州剿灭黄巾之主力,还天下朗朗乾坤!” 卢植看向沮授,微微一笑,道:“卢某人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担君之忧。” 卢植的话,让沮授的心里为之一震,不禁感慨道:“先生真乃国之柱石矣!” “看来,要下雨了……”卢植望着北方,见北方天空凝聚着一片厚重的乌云如潮水一般,朝这边翻涌而来。 随着卢植的目光,沮授也望向了北边,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大人……”侍从来到沮授的身边,低声道。 “何事?”沮授问道。 “府里来了一个小哥儿,说是大人妹妹的朋友……”侍从答道。 沮芝的朋友? 不好! 沮授大惊失色,但碍于卢植将军在旁边,他才极力的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心中暗骂道: “好你个张昊,竟然独自找上门来了…………” 第35章 打赌 府衙内院之中,张昊站在台阶上,打量着院子里的景色。 黎悦和王孚侍立一旁。 “少主,咱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您就不怕县令将我们抓起来?”王孚担心道。 “你怕了?”张昊问道。 王孚昂头挺胸道:“我不怕,我只是担心少主您的安危。” “沮授是名士,又是沮芝的兄长,他是不会加害咱们的,至少不会在这府衙之中。”张昊淡淡道。 “进城之时,我便留意到城内的驻军和打的旗号……”王孚。 “卢字旗,”张昊思索道:“看来咱们距离朝廷的主力军已经很近了。” “奴家已让人给城内的内线发出消息了,他们看到以后便会找过来的。”黎悦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儒士一路小跑而来。 “子楚何在?子楚何在?”沮授高呼道。 张昊转过身,看向来人,拱手拜道:“在下张子楚,足下可是公与兄?” “你就是张…………”沮授见到张昊后,一时间竟不敢直呼其名:“子楚?” 沮授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外人后,便一脸埋怨的看着张昊,不愉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张昊哈哈一笑,颔首道:“向奴常与我提起公与兄,我与兄神交已久,今日来到南和县,若不与君见上一面,岂不憾事!” 沮授瞥了张昊一眼,开口道:“早就听闻你张子楚牙尖嘴利,长袖善舞,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说着,沮授邀请道:“里面请!” “公与兄请!”张昊。 来到厅堂内,自有下人摆上热茶和茶点,期间两人均未说话,只待下人离去之后,张昊才开口道: “向奴得知我要来南和县,便写了一封家书,让我带给公与兄。” 说着,张昊从怀里掏出一叠锦布递给了沮授。 沮授打开锦布后,仔细的看着,字迹的确是沮芝的。 沮芝在信中先是表达了问候,又提及了一些自己的近况,最后恳请沮授能够对张昊照顾一二。 沮授收起锦布,神情间颇有些凝重,看向张昊,问道:“子楚远来,不仅仅只是为了送这一份家书的吧。” 张昊抿嘴一笑,也不掩饰,直言道:“公与兄明鉴,我远道而来自然是为了巨鹿的战事。” 沮授冷哼一声,说道:“我沮授不过南和县一县令,恐怕帮不了你啊。” “在下有几个问题,恳请公与兄赐教。”张昊。 “你且说来听听。”沮授。 张昊思索片刻后,问道:“我观城楼竖着卢字旗号,城中主将何人?” “北中郎将卢植之子,卢沛,卢元聪。”沮授答道。 张昊皱了皱眉后,又问道:“城中有多少兵马?多少粮食?” “城中兵马八千,粮食五十万石。”沮授沉声道。 “多谢公与兄如实相告。”张昊坐起身,朝沮授拜道。 沮授有些好奇,疑惑道:“你没有其他问题了?” 张昊笑了笑,答道:“没有了。” 沮授皱了皱眉,追问道:“那你可否回答我两个问题?” “公与兄请讲。” “第一问,你是否会攻取南和县?” “会!” “第二问,你可是要我相助于你?” 张昊见沮授死死的盯着自己,不由笑问道:“公与兄会助我否?” 沮授冷哼一声,正色道:“我食的是朝廷俸禄,自然不会做出背叛朝廷之事!” 张昊点了点头,淡淡道:“既然公与兄不愿相助,子楚也不会勉强,不过公与兄放心,我欲攻取南和县,必不会伤害城中百姓。” “你要如何攻取南和县?”沮授问道。 张昊哈哈一笑,看着一脸认真的沮授,试问道:“公与兄,你我打个赌如何?” “打赌?” “没错,若我五日内拿下南和县,你便做我张子楚的军师,如何?”张昊笑问道。 沮授一愣,一脸的凝重之色。 五日? 这张昊竟然如此狂妄,南和县里有官军八千,他仅凭三千骑军竟妄图五日内拿下南和县。 兵力如此悬殊,沮授实在想不出这张昊如何拿下南和县。 “公与兄可愿与在下赌上一赌?”张昊问道。 沮授皱了皱眉,看了张昊一眼,这厮倒是鸡贼,若是答应了他,待他五日内拿下南和县,难不成自己真要做他的那劳什子军师? 想到这里,沮授竟有些犹豫,不过退一万步来想,若张昊真能在五日内拿下南和县,说明此人有鬼神之才,说不定凭他真能闯出一番天地。 不过,要让自己就这么答应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 于是,沮授开口道:“若子楚你五日内拿不下南和县,又当如何?” 张昊哈哈一笑道:“若五日内我拿不下南和县,公与兄只管将我押到北中郎将跟前,换取一个晋升之阶。” 此言一出,不仅沮授愣住了,就连张昊身旁的黎悦和守在门口的王孚都不由得看向自家少主。 沮授心道张昊这厮果然狂妄,若五日内拿不下南和县,沮授也不屑用张昊的人头去换取自己的前途,若能因此让张昊吃瘪,在妹妹面前,他也好规劝她弃暗投明。 “好!”沮授拍案而起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沮某等着看好戏了。” 张昊起身,朝沮授行了一礼,说道:“五日后,子楚再来拜会公与兄。” 说完,张昊便向沮授告辞离去了。 带张昊离开后,沮授在院子里踱步良久,直到日头开始西落时,才吩咐左右道: “来人呐,被马,我要去城楼找卢沛,卢校尉!” ………… 城东一处小院内,张昊坐于首座之上,堂内站着五名身形精壮的汉子,这些人都是太平道安插在城内的密探。 “这么说来,卢沛此人心胸狭窄,眼高手低,倒是可以加以利用。”张昊喃喃道。 其中一名矮汉朝张昊抱拳道:“少主,折虏营三千兵马,皆是训练有素之骁勇,若想拿下南和县,必先解决掉折虏营。” 张昊点头道:“城内的情况,我心里有数,接下来,我有几件事情需要交给你们去办…………” 第36章 兵临南和县 五月二十一日,卢植亲率官军五万兵临巨鹿城下,围而不攻。 五月二十二日,张硕亲率硕字营三千骑军攻取任县,距离南和县不足百里。 县衙府院内,沮授神情焦虑,不断的在厅堂内来回踱步。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城内还是没什么动静,难道张昊真想凭借任县的三千黄巾骑军来攻取南和吗? 就在沮授正在苦思冥想时,南和县主簿陶恭一路小跑而来。 “公与,公与,不好了,不好了!”陶恭边跑边朝沮授喊道。 “永仁?出什么事了?”沮授赶紧迎了上去。 “公与,大事不好了,卢沛听说任县被一支南下的黄巾骑军攻下后,大为恼怒,扬言要去把任县给夺回来。”陶恭赶紧解释道。 “什么!”沮授大惊失色。 黄巾骑军在这个节骨眼上攻取任县,必定是有所图谋的,若卢沛这个时候带兵出城,必会给黄巾军可乘之机。 何况南和县存粮五十万石,是朝廷官军最为重要的粮仓,若南和有失,卢植将军那边必会从主动变为被动,这个责任,他沮授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公与,你赶紧去劝劝卢校尉吧!”陶恭焦急道。 “其他两位营主怎么说?”沮授问道。 “陈、王两位营主又如何能劝得动卢校尉啊!” 沮授脸色一沉,开口道:“走,咱们一起去城楼找卢校尉。” 北城楼之下,折虏营的三千兵马已经整装待发。 城楼之上,一身甲胄的卢沛正大声呵斥面前的两名营主:“陈平,王年你们两个身为营主,不愿随我去收复任县就罢了,何故阻拦于我!?” “南和县不容有失,请卢校尉明鉴啊!”陈平。 “黄巾军选择在这个时候攻取任县,必是黄巾军的奸计,卢校尉万不可率军出城啊!”王年。 “对呀,沮大人也交代过,咱们只需守好南和县,切不可率军出城啊!”陈平道。 卢沛冷哼一声,怒喝道:“沮授能管得了你们却管不了我,你们只需守好这里,我自会率折虏营去收复任县!” 说着,卢沛眼神犀利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威胁道:“若你们再敢阻拦于我,小心军法从事!” 王年和陈平面面相觑后,只得一脸无奈的将路让开了。 见两人让开后,卢沛嘴角一扬,冷哼一声后向城楼下走去。 “卢校尉!卢校尉且慢!”沮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卢沛寻声望去,只见沮授和陶恭两人正一脸焦急的朝自己跑来。 此时,王年和陈平也来到卢沛身旁,见沮授和陶恭两人来了,两人皆松了一口气。 “沮县令?陶主簿?”卢沛朝两人拱了拱手,招呼道。 “卢校尉,您这是……”沮授一脸焦急的看着卢沛。 两人一路跑过来,城楼下,瓮城内全是折虏营的将士,显然已经整装待发了,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恐怕这卢沛就要带兵出城了。 “沮县令,黄巾蚁贼攻取了任县,在下正准备带兵将任县给夺回来。”卢沛解释道。 卢植离开南和的时候曾嘱咐过卢沛,让他有事多听取沮授的建议,是以卢沛对沮授还是有些尊重的,但也仅仅只限于尊重。 “卢校尉有所不知,攻取任县的这支黄巾骑军,正是黄巾少主张昊的部下……”沮授道。 “黄巾少主张昊?我知道他,就是他将董卓那厮的三万偏师给击溃的。” “正是此人!”沮授点头道:“此人年龄不大,但精通兵法,说不定张昊攻下任县便是为了诱使卢校尉率军出城呢!” 卢沛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寻思道:“沮县令所言,也有些道理,只是这任县离我南和不足百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任县一日不夺回,我便如鲠在喉啊。” 说着,卢沛看向沮授,问道:“沮县令可有良策?” 沮授开口道:“卢校尉只需待在城内,静观其变即可。” “静观其变?”卢沛寻思道:“沮县令的意思是?” “卢校尉您看啊,任县虽近,但黄巾蚁贼不过三千,必然是不敢来攻南和的,咱们只需要等待中郎将在巨鹿击溃黄巾主力,任县的黄巾骑军自然便会弃城而逃。” 沮授的话虽然分析得透彻,却也恰恰戳中了卢沛的痛处。 卢沛是卢植的长子,他向来好强,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好不容易能够独自领军在外,若不立下一些军功,他又如何能够证明自己呢。 沮授的话也让卢沛有些犹豫,他深知南和县对于父亲的重要性,也知道黄巾蚁贼就算攻下了任县,也对整个战局没有丝毫的影响。 但是南和县只有三千骑军,自己麾下的折虏营可是禁军中的精锐,就算与对方野战,卢沛也是丝毫不惧。 折虏营的士兵个个身负甲胄,又有强弓劲弩在手,岂是黄巾蚁贼可以比拟的。 沮授见卢沛陷入了犹豫,便再次劝慰道:“卢校尉麾下的折虏营虽然装备精良,骁勇善战,但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试问卢校尉,如若黄巾蚁贼坚守任县不出,卢校尉又如何攻下任县呢?” 沮授的话,让卢沛幡然醒悟。 对呀,自己的折虏营虽然骁勇,但并不擅长强攻城池。 “沮县令所言甚是,卢某差点就中了那张昊的奸计了。”卢沛朝沮授躬身一拜。 “卢校尉言重了,在下只不过从旁提醒一句罢了,就算在下不说,以卢校尉的智略,必然也会想到的。”沮授回礼道。 沮授此言,让卢沛极为受用,不仅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还谦逊有礼,丝毫没有说教自己的意思。 卢沛体会到了被人尊重的感觉。 “那卢校尉,是不是可以请折虏营的将士们回营了?”沮授说道。 “那是自然…………” “呜————”苍凉的军号声响起,这是城楼上敌袭示警的号角声。 “报——城外来了三千黄巾军,还都是骑军!”士兵上前禀报道。 “什么!我不去找他们麻烦,他们还主动找上门来了!”卢沛大怒道。 说完,卢沛便率先冲上了城楼,王年、陈平两位营主紧随其后。 “公与啊,这可如何是好啊!”陶恭无奈道。 “…………”沮授。 第37章 沮授的无奈 城楼之上,卢沛眺望城外的黄巾骑军轻蔑一笑。 沮授皱了皱眉,问道:“卢校尉,为何发笑啊?” “城外的黄巾蚁贼并不多,又都是骑军,不擅攻城,公与休虑。”卢沛说道。 沮授并不赞同卢沛所言,神情凝重道:“元聪切勿小瞧了城外的这支黄巾骑军,若我所料不差,这支黄巾骑军正是那张昊麾下的硕字营,其营主是张宝之子张硕,此人骁勇善战不可小觑啊。” 陶恭点头称是道:“公与说的没错,这支骑军刚刚击败董将军的三万官军,士气正盛,咱们万万不可与其正面交锋啊。” “你们太长他人志气了,先不说咱们城里有八千战兵,就是我麾下的折虏营那可是军中精锐,未逢敌手啊。”说着,卢沛冷哼一声道:“这些黄巾蚁贼不攻城便罢了,若是敢强攻,我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沮授和陶恭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之色。 就在这时,城外的黄巾骑军中,策马而出一位狮鼻阔口,虎背熊腰的武将,其手持一根长朔,好不威武霸气。 “城中主将何人,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张硕朝着城楼上的卢沛朗声喊道。 卢沛见此人声若惊雷,势如虎啸,一看便是一员猛将。 向来喜欢争强好胜的卢沛被此人一激,顿时也是手痒难耐,恨不得冲出城门与其大战三百回合。 沮授心思细腻,一眼便察觉出卢沛神色有异,赶紧劝阻道:“元聪啊,那贼将明显是在用激将之法,你可切莫中了贼将的奸计啊。” 卢沛冷哼道:“难道就放任这贼将在城下叫骂,咱们无动于衷吗?” 不等沮授回答,卢沛便对身旁的副手乔广问道:“乔广,你可敢出城与此贼将一战啊?” 众人看向卢沛身旁的乔广,此人身形壮硕,乃折虏营的练训教头,是卢沛的左膀右臂。 “少将军尽可放心,凭在下手中这杆长枪,定能叫此贼将有来无回!”乔广拱手拜道。 “好!”卢沛大笑道:“你若能击退此贼将,此战算你头功!” “谢少将军!”乔广拜谢道。 待乔广离开后,沮授和陶恭对视一眼,心中担心之余,还想再劝阻一下卢沛,却被卢沛抢先道: “公与啊,乔广是我麾下身手最好的,此战必胜!” “…………”沮授。 城门打开,乔广手持一杆长枪,策马而出。 城楼上,战鼓喧天,将士们齐声呐喊助威。 张硕看着对面单枪匹马而来,皱了皱眉,朗声问道:“你可是城中主将卢沛?” 乔广冷哼一声,朗声答道:“杀你,还不配我家少将军出手!” “所以你不是卢沛?”张硕问道:“那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我乃禁军教头乔广,能死在你爷爷我手里,也算是你的造化!” 说完,乔广一踢马腹,朝着张硕扑杀过来。 禁军教头? 哼哼,好大的名头啊! 张硕也不轻敌,一夹马腹,提着长朔便迎了上去。 两人初次交手,虽有试探之意,但也都是全力以赴,两人一朔一枪撞在一起,双方虎口处皆是一阵酥麻。 在力道上,乔广吃了一记暗亏,震惊之余,赶紧收起轻视之态,全力格挡着对方的进攻。 两人一来一回已过四五个回合,张硕愈战愈勇,乔广则是苦苦支撑,双方高下立判。 城楼上,卢沛也瞧出了乔广处于劣势,心中虽然焦急,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沮授,脸色也是极为难看,赶紧朝陈平和王年说道:“两位营主赶紧去救人吧!” 陈平和王年对视一眼,知道乔广处境危机,当下也不敢迟疑,朝众人行了一礼后,就要出城营救。 可他俩刚准备转身离去时,却听到陶恭在一旁叹道:“两位营主不用去了。” “什么?” “乔广被刺死于马下了。”陶恭叹道。 陈平和王年赶紧朝城下看去,只见乔广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机,而那贼将则是绕着乔广的尸体走了两圈,大气都不带喘的。 卢沛一拳砸在了墙垛之上,一脸的惋惜和恼怒。 沮授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张硕抬头看向城楼上的众人,朗声喊道:“卢沛,听说你武艺不俗,可敢下来与我一战!” 卢沛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卢校尉,切莫中了贼将奸计啊!”沮授劝慰道。 卢沛一气之下离开了城楼,回到了军营之中,沮授和陶恭也回到了县衙里。 城外三千贼骑,是不可能攻城的,最多在城外挑衅一番,只要不去搭理,贼骑自然便会离去。 果然,张硕叫骂一阵后,见城门紧闭,也就收兵离去了。 晚上,卢沛拉着陈平和王年喝着闷酒,沮授则一脸愁容的苦思冥想。 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张硕在城外挑衅必定是张昊的意思,挑衅不成,张昊必然还有后招。 明日,那张硕势必还会在城外挑衅,卢沛知道贼将的厉害之后,也不会冒然的出城,只要卢沛不出城,张昊要想拿下南和县难于登天。 翌日,也就是沮授和张昊赌约的第四日。 沮授被院子外面的嘈杂声吵醒。 “外面是何人喧闹啊!”沮授朗声问道。 “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伙兵,把咱们县衙给围了。”侍从焦急道。 “什么!”沮授瞬间清醒了,诧异的问道:“是谁的兵?” “看甲胄,好像是折虏营的兵。” 沮授一听是折虏营的兵,大感不妙,这意味着是卢沛亲自下的令。 一直以来,沮授只将注意力放在城外的黄巾军身上,却忽略了内部的隐患。 南和县有守军八千,别说张昊只有三千骑军了,就是来了三万人,要想攻下南和县,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 五天拿下南和,必然会从内部攻破,要想攻破内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卢沛和沮授交恶,产生嫌隙,这样一来,仅凭卢沛绝不会是张昊的对手。 穿好衣服后,沮授赶紧朝院子外面跑去。 “少将军有令,沮县令私通黄巾蚁贼,在查明真相之前,不得外出!”门口的侍卫阻拦道。 “说我私通黄巾蚁贼!?”沮授大为震惊。 “我要见卢校尉,我是冤枉的,我要见卢校尉!”沮授大声叫喊道。 “别费力气了,少将军已经亲自率军出城迎敌了!”侍卫道。 “…………”沮授。 第38章 少主的计策 城东小院。 张昊坐在软垫之上,翻阅着官府邸报,邸报内容大体是朝廷的大军已经兵临巨鹿了,另外朝廷官军在颍川和南阳都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你说咱们黄巾主力有十五万人,卢植率领的官军不过五六万,为何还被人家围困在巨鹿城里不敢突围呢?”张昊喃喃问道。 黎悦则看着窗外,怔怔出神道:“奴家不知兵事。” “你有心事?”张昊侧目道。 “没有。” “那你为何心不在焉?” “奴家只是在想,若公子麾下有带甲之士十万,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张昊放下官府邸报,若有所思道:“我麾下若有十万精兵,恐怕能做冀州之主。” “可做了冀州之主, 又当如何?”黎悦问道。 张昊不觉莞尔,心想,做了冀州之主,就得想着做天下之主了吧。 不过看黎悦这样子,似乎意有所指。 “你意当如何?”张昊问道。 黎悦转过头看向张昊,接着双目微垂,摇头道:“公子聪慧,是个做大事的人,奴家不该妄自揣测。”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着自己的使命,有些东西,上天是注定的。”张昊叹道。 “那公子的使命是什么?”黎悦好奇道。 “我的使命,便是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 说着,张昊看了一眼黎悦,见黎悦疑惑的看着自己,便解释道:“世上大部分人想活下去,其实不难,有一身力气,有一块地,便能活下去。 可我不一样,我父亲是张角,是天下最大的反贼,黄巾灭,我亦不存。 或许,我可以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亡命天涯,可那样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 “奴家明白了。” “等咱们的生活稳定了,我就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女人家打打杀杀的总不是个事儿。”张昊嘿嘿笑道。 黎悦抬头看了张昊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王孚走了进来,禀报道: “少主,折虏营的士兵将县衙给围了,沮县令应该是被软禁了。” 张昊点了点头道:“那个卢沛可率军出城了?” 王孚点头道:“少主果然神机妙算,卢沛听信了咱们散布出去的消息,果真以为县令沮授和咱们有联系,所以下令将沮县令软禁在府衙内。” 说到这里,王孚不禁有些疑惑道:“可少主如何断定那个卢沛只是将沮县令软禁,而不是就地正法呢?” 张昊解释道:“沮授也算是冀州名士了,其才智颇受卢植重视,卢沛可不敢就这么处决了沮授,将其软禁起来是最稳妥的办法。” “那少主又是如何算准卢沛会率军出城呢?”王孚追问道。 “卢沛向来争强好胜,又急于证明自己,这次好不容易脱离其父亲的掌控,那还不得好好表现一把,前几日有沮授在旁边劝阻,卢沛不好一意孤行,今日没了沮授的劝阻,那卢沛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张昊说完,喝了一口凉茶后,开口道:“城防营那边准备妥当了吗?” “一切按照少主的计划进行着……” ……………… 北城楼之上,陈平和王年密切关注着城下的情况。 城外,卢沛亲率折虏营的将士迎战远处的黄巾骑军,张硕并没有下令进攻,而是远远的打量着折虏营。 折虏营不愧是不愧是天子禁军,训练有素不说,甲胄精良,更是配备了强弓劲弩。 虽然折虏营大半都是步卒,就算放在野外,对硕字营来说,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稍不注意便会崩掉几颗牙。 而卢沛这边,自知对方全是骑兵,主动出击于己不利,所以两方就这么僵持着。 反而着急的却是城楼上的陈平和王年了,沮县令不在,他们劝不动卢沛,只能待在城楼上干着急。 “报——” 一名士卒上前禀报道:“禀报两位大人,县衙被折虏营的一队人马给围了。” “什么!”王年诧异的看向一旁的陈平。 陈平脸色一沉,不禁问道:“折虏营的人为什么围县衙?” “回禀大人,现在城里都在传沮县令和黄巾少主相交莫逆,更是将任县出卖给了那黄巾少主…………” “不可能,沮县令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其中肯定是有误会!”王年沉声道。 陈平思索片刻后不禁问道:“陶主簿在哪里?” “没错,陶主簿深得沮县令的信任,不妨让陶主簿拿个主意。”王年说道。 “快看呐!卢校尉和那贼将交手了!”城楼上,有士兵惊呼道。 此言一出,陈平和王年赶紧朝城外看去,果然见到卢沛和那持长朔的贼将战在了一起。 两人交手十数回合后,陈平不由的咕哝道:“卢校尉有这么厉害吗?” 王年皱了皱眉道:“卢沛堂堂校尉,又是北中郎将的长子,一身武艺自然是不俗的。” “不好!”陈平大惊道:“贼将是想生擒卢校尉!” 陈平的话刚说完,卢沛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贼将击落下马,长朔抵喉,竟是被制住了。 折虏营中的一些军司马,见自家校尉被对方给制住了,不由得大惊失色,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折虏营的众人正自犹豫时,张硕朝着他们朗声喊道:“怎么了!堂堂折虏营,官军中的精锐,你们主将被擒,就不打算来救吗?” 折虏营中的几位军司马面面相觑,卢沛平时待他们不薄,先不说他们之间有多少忠义之情,就说卢沛的父亲可是北中郎将卢植。 若卢将军得知自己的儿子被贼军生擒了,而自己等人却不去营救,可想而知他们的下场是什么。 念及于此,众人也不再犹豫,纷纷高喊道: “兄弟们,少将军待咱们不薄,跟我去救少将军!” “弟兄们,夺回少将军!” 位于军阵两侧的一千骑兵,率先朝张硕的硕字营扑了上去。 张硕见对方上钩之后,让身边的士卒带上卢沛,开始有序的朝东西两个方向后撤。 城楼上,陈平和王年见折虏营的人追了上去,心中焦急,沮县令被软禁了,陶主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们两人麾下两个营的守军,总共五千人,到底是派一部分人出城追击,还是坚守不出呢?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之时,陶主簿家里的一个家丁带来了陶主簿的口信: “我家大人请两位营主带兵营救沮县令,我家大人说了,只要有沮县令在,南和不失!” 陈平和王年面面相觑………… 围住县衙的士卒不过五十人,要想救出沮县令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可如此做了,将来他们可没有好果子吃啊。 家丁见两位营主犹豫不决,便提醒道:“我家大人说了,两位营主不必担心,若卢校尉怪罪下来,我家大人和沮县令必会替两位营主揽下罪责的。” “可若咱们带兵去了,不就激化了咱们和折虏营之间的矛盾了吗!”陈平担心道。 “现在卢校尉生死不知,除了沮县令,还有谁能拿主意?”王年问道。 陈平无奈道:“那就按陶主簿说的办吧!” 见陈平同意了,王年便也不再顾忌了,当即吩咐左右道: “来人呐,跟我去县衙!” 第39章 硕字营和折虏营 南和城外。 硕字营兵分两路朝东西两侧退去,而折虏营的一千骑兵自然是追着卢沛所在的那一侧追去。 折虏营的骑兵倒是紧咬对方不放,但两千步卒则是有些吃力的吊在后面,两条腿自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 也就小半个时辰,折虏营的步卒便和骑兵彻底的脱节了,原本还算整齐的队列,也变得拖拖拉拉的松散不堪,两千人的队伍,竟拖拉到了两里地。 大部分步卒跑累了,索性就把兜鍪拿在手里,瘫坐在路边休息了起来。 “他娘的,司马带着骑兵去追,不管咱们了。”王大牛骂骂咧咧道。 “可不是嘛,骑兵跑的真快,一溜烟儿就跑没了。”李铁柱说完,大口的灌了几口清水。 王大牛用胳膊肘捅了捅李铁柱,李铁柱会意,将水囊递给了王大牛,抹了抹嘴角的水渍后,说道: “听说黄巾贼骑有三千呐,咱们折虏营的骑兵也就一千骑,能打得过吗?” 王大牛喝了两口水后,回答道:“那还用说?黄巾蚁贼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人多有什么用?听说他们的刀都是锈的,身上穿的都是竹甲和藤甲。” 李铁柱嘿嘿笑道:“那咱们这次一定能打个胜仗回去了,听说打一场胜仗,便能多拿二两银子呢。” 王大牛瞥了一眼李铁柱,开口笑道:“想回家娶媳妇儿了?” 李铁柱的肤色偏黑,就算脸红,不仔细看也是看不出来的。 王大牛见李铁柱扭捏的样子,便知自己一定是说中了,好心建议道:“等咱们多打几次胜仗,攒些银子打点一下户籍官,让户籍官把你兵户的名头改成农户。” “为什么呀?”李铁柱疑惑道。 “你傻呀,你只要是兵户,早晚死在战场上,到时候你的媳妇儿就只能守寡了。”王大牛道。 李铁柱皱了皱眉,心里仔细琢磨着王大牛的话。 就在这时,王大牛突然坐起了身子,双手贴在地上,凝神感受着什么。 “是骑兵!” “有骑兵过来了!” 折虏营中不乏一些老卒,和王大牛一样,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骑兵的靠近。 得到老卒们的提醒后,周围的士卒在队率的呼喊下,迅速集合在了一起,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骑兵在西北方向!应该有近千骑。” “是咱们的人吗?” “不知道,大家打起精神来!” 王大牛见身旁的李铁柱呆头呆脑的,便用刀身拍了一下李铁柱的兜鍪,开口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待会儿来的是敌骑,你就撒丫子往林子里跑,听到了吗!” “大牛哥,那你呢?”李铁柱问道。 王大牛冷哼一声道:“希望来的是咱们的人吧!” 很快,密集的马蹄声如奔雷一般,由远及近,地面上的碎石也随着地面的震颤而抖动着。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的脸色也愈发的难看,因为从马蹄声的密集程度来看,对方并没有减速。 “是敌骑!敌骑!” “快跑啊!” “是黄巾骑兵,黄巾骑兵杀过来了!” 远处的呼喊声让王大牛这边的士兵,脸色惨白无血色。 “赶紧跑啊!”王大牛拽了一下李铁柱后,率先朝着不远处的树林跑去。 有老卒带头后,其他的士兵也都往林子里逃去。 ……………… 东北方向,黄石坡。 张硕带着的一千五百骑停止了撤退,反而调转马头看着追过来的折虏营骑兵。 折虏营的骑兵见黄巾贼骑都调转了马头,冲着自己等人,便也停下了,凝神戒备着。 张硕看着对面整齐划一的折虏营骑兵,眼中满是赞赏,对身旁的卢沛说道:“别说,吃皇粮的骑兵就是不一样啊,能不能打不知道,光是这令行禁止的素质,便让我羡慕啊。” “折虏营是禁军中的精锐,岂是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比的!”卢沛冷哼道。 卢沛的双手被捆缚在一起,坐在马上,显然成了张硕的俘虏。 张硕看向卢沛,问道:“如若我放你过去,你能否带着你的人和我对冲一阵?” 卢沛一脸讶然的盯着张硕:“你什么意思?” 张硕哈哈一笑道:“你不是说你的折虏营是禁军中的精锐吗?我想看看我麾下的骑兵与禁军中的精锐,差距有多大。” “我看你是疯了!”卢沛看向张硕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惶恐。 卢沛身为军人,他并不怕死,但他无法做到以游戏的心态去面对生死。 张硕哈哈一笑,提起长朔,斩断了牵引卢沛的马绳,笑道:“走吧。” “你……要放我走?”卢沛不敢相信。 “我刚才说了,我放你过去,你带着你的精锐和我对冲一阵。”张硕淡淡道。 卢沛死死的盯着张硕,他身为大汉的臣子,食君之禄,如何能受到了如此折辱。 当下心中一横,沉声道:“行,你会后悔放我走的,因为我折虏营的铁蹄之下,寸草不生!” 说完,卢沛一夹马腹,策马而去。 “少将军……”一众司马见自家少将军竟这样被放回来了,虽然心中惊奇,但也都松了一口气,毕竟是少将军,若他出了事,自己等人恐怕也不好向中郎将交代。 捆缚在手上的绳子被割断后,卢沛要了一杆铁枪拿在手里,望着远处的张硕,目光如炬。 “我卢沛什么时候受过这般屈辱,兄弟们,随我灭了这支黄巾骑兵!”卢沛朗声道。 这些折虏营骑兵都是禁军中的精锐,他们每月的饷银是步卒的数倍,胯下的战马是最好的,身上的甲胄都是朝廷统一配发的扎甲,他们都有着自己的骄傲。 哪怕面前这些黄巾贼骑在人数上比他们多一些,但对方身上的甲都是竹甲藤甲,手中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面对这样一支乌合之众。 折虏营的将士们跃跃欲试,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碾碎对方了。 看着对方士气如虹的模样,张硕也来了兴趣,对麾下的骑兵们大声喊道:“硕字营!” “必胜!必胜!必胜!”硕字营的气势瞬间拉满。 硕字营,没有折虏营的训练有素,更没有折虏营的优质甲胄和兵器,但硕字营却是天天打仗,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相比于折虏营,硕字营更加兴奋。 卢沛:“弟兄们,为了大汉,杀!” 张硕嘴角一扬,没有说话,一夹马腹,率先而动,硕字营的骑兵们紧随其后,整个阵型如同一把尖刀直刺而出。 ……………… 第40章 沮授最后的挣扎 南和县衙。 沮授坐在棋盘旁,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凝神对弈着。 正当他手执一枚黑棋,举棋不定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刀兵之声。 沮授一愣,手中的黑棋掉落在棋盘上,扰乱了棋局。 “沮县令!沮县令!”王年率先冲了进来。 “沮县令啊,你怎么还有闲心坐在这里下棋啊,出事了!出事了!”王年见到沮授后,大呼道。 沮授抬眼看向王年,见王年身上血迹斑斑,心中便已了然,当即面色一沉,慢条斯理的收拾着棋局。 “沮县令,卢校尉出城被俘,折虏营的人马也都追出去了,咱们……咱们怎么办?”王年焦急的问道。 “谁让你带兵闯进来的?”沮授沉声道。 王年一愣,赶紧解释道:“我们需要您拿主意啊!” 沮授叹道:“你这一带兵闯进来,就是站在了折虏营和卢校尉的对立面,你不仅害了你自己,还让整个南和县陷入了一场危机之中啊!” “沮县令啊,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您快拿主意吧,咱们到底要不要出城帮折虏营啊?”王年无奈道。 “帮折虏营?”沮授冷哼道:“恐怕折虏营已经没了。” “没……没了?”王年呆住了。 “陈营主呢?” “陈营主在城楼上呢。” “快,随我去城楼!”沮授说道。 ……………… 城楼之上,陈平神情凝重的看着城外陆陆续续归来的伤兵,看甲胄应该是折虏营的。 完了,折虏营一定是遇到黄巾军的埋伏了。 “营主,有一名自称是卢校尉的亲卫求见。”一名士卒上前禀报道。 “卢校尉的亲卫?快带过来!” 片刻之后,一名浑身是血的折虏营士卒被带到了陈平面前。 士卒一脸的血污,见到陈平后,赶紧跪拜下来,哭丧着道:“营主,赶紧救救我家少将军吧。” 陈平眉头一皱,沉声道:“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咱们救下少将军后,被黄巾蚁贼围困在十里之外的黄石坡上,少将军让我杀出重围,赶紧回来求援。”士卒道。 陈平眯了眯眼睛,问道:“黄巾贼众有多少人?” “步卒三千!”士卒答道。 “对方不是只有三千骑军吗?哪里来的三千步卒?” “回禀陈营主,咱们出城后,几位司马大人着急追击,便带着千骑追赶了过去,咱们的步卒就跟在后面,怎料贼骑分兵而走,我等骑军追上其中一支贼骑后,与其厮杀,救下了少将军。 上将军带着我们击退那支贼骑后,返回途中发现营中的步卒遭遇了另外一支贼骑,损失惨重。 少将军带着剩下的同袍好不容易将这支贼骑击退后,却遭到了一支三千人的贼军围攻。 我们被围在黄石坡上,少将军带着我们突围,突围几次却未成功。” 陈平听着士卒的口述,心里判断着其中虚实。 “你突围出来的时候,卢校尉身边还有多少人?”陈平问道。 “只剩下不足八百人了……”士卒哭道。 “那支黄巾步卒,战力如何?” “他们手中兵器驳杂,只是仗着人多而已。”说着,士卒恳请道:“陈营主,赶紧救救我家少将军吧,去晚了,恐怕就……就……” 陈平朝周围挥了挥手道:“带他下去休息。” 看着瓮城内聚集在一起的折虏营士卒,陈平心中焦急,刚才那士卒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 城外,黄石坡。 卢沛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神情呆滞的被绑了起来。 张硕用水囊里的水,清洗着手上的血渍,周围的硕字营的战士正打扫着战场。 “折虏营,不愧是官军中的精锐,没一个孬种。”张硕说道。 “你赢了,你杀了我吧。”卢沛心如死灰道。 “我一千五百骑和你一千骑对冲,令我伤亡过半,就算是胜,也胜之不武啊。”说着,张硕问道:“若我硕字营能有你们身上的甲胄,我的伤亡还能减一半。” 卢沛抬眼看向张硕,嘲笑道:“就算你硕字营再厉害,也不过两三千人,我阿父五万大军兵临巨鹿城下,你们十五万大军就像是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来。” 张硕笑了,点了点头,开口道:“你说的没错,你爹的确很厉害。” 卢沛愣住了,他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称赞自己的父亲。 “你杀了我吧,我爹会为我报仇的。”卢沛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沮授让我留你一命。” 卢沛一脸震惊的看着张硕,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张硕淡淡一笑,开口道:“沮授觉得你还有用处,便让我留你一命。” “沮授果然是你们的内应,早知如此,我在出城之前就应该处置了沮授那厮。”卢沛愤恨道。 卢沛看向张硕,问道:“沮授一直在南和县中,他什么时候投靠你们的?” “沮授有一胞妹,名为沮芝,一直在我家少主麾下做事。” 卢沛恍然道:“原来如此,沮授这厮藏得够深的啊!” 这时,远处来了一支骑军,身上穿的是折虏营的甲胄,手里拿的是折虏营的兵器。 卢沛一愣,晃眼间,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部众,但仔细一看,这些人都是生面孔。 他们都是黄巾贼骑,只不过换上了折虏营的甲胄而已。 “你是要骗开南和县的城门?”卢沛惊讶的看向张硕。 只见张硕摇了摇头,笑道:“我可没那么无聊,我只不过是看上了你们的甲胄而已。” “………………”卢沛。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奔驰而来,来到张硕身边,朗声禀报道:“营主,南和县的援兵来了,大概两千来人,打着陈字旗号。” 张硕看向卢沛,皱眉道:“原来你在他们眼里,就值两千啊?” “…………………”卢沛。 南和县北城楼上。 “什么!?陈营主出城了?”沮授大惊失色。 王年见此,赶紧解释道:“沮县令休虑,陈营主是去救卢校尉了,黄巾贼众不过三千弱旅,陈营主一定能旗开得胜的。” 沮授瞥了王年一眼,怒斥道:“你懂什么,卢校尉中计了,陈营主中计了,我们都中了张昊那鬼小子的奸计了!” “那咱们怎么办?”王年慌张道。 沮授的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道:“赶紧派一骑快马,请卢植将军驰援南和,另外,传令下去,死守南和县!” 说着,沮授看着面前的王年,神情凝重道: “记住,南和决不能丢!” 第41章 张昊的援军 城东,酒楼。 小厮将一个写有‘闭门谢客’的木牌挂在门上后,小心翼翼的将店门给合上了。 店内,酒楼老板来到少年跟前,朝二楼抬了抬手。 张昊看了黎悦一眼,见黎悦朝自己微微点头后,便将目光看向了二楼,问道:“人都到齐了?” 酒楼老板点头道:“南和县里凡我太平道的好手,都在这里了。” 张昊跟着酒楼老板,抬脚上了楼梯,黎悦和王孚等两名护卫紧随其后。 当张昊来到二楼时,二楼已经有二十余人或站或坐的候着了。 看他们打扮,有做苦力的力夫,有街边的小摊贩,也有哪家的家丁以及腰间配刀的游侠。 众人见到来人都簇拥着一个少年时,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只听酒店老板提醒道:“还不快拜见少主!” 少主?他便是在常山郡击溃三万官军的少主? 众人大多都听说过少主在常山郡的战绩,得知眼前这位少年郎便是他们的少主后,纷纷躬身拜道:“我等拜见少主。” 张昊朝着众人抱拳回礼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拘礼。” 其中一名矮汉上前说道:“禀报少主,陈平带着一营兵马出城了,如今城里只有那王年的一营人马,您把大家召集在此,是否已有计划了?” “没错,”张昊看着众人,颔首道:“目前的情况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仅凭城外的硕字营是拿不下南和的,所以还得靠诸位兄弟了。” 其中一位穿着家丁服饰的汉子,开口道:“少主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只管吩咐!”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今夜子时,硕字营会埋伏在城外,咱们只要在那时打开城门,和硕字营里应外合,大事可成!”张昊肃然道。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矮汉皱眉道:“少主的意思……是让咱们这二十几个人拿下北城门?” “就算城内只有一营兵马,但北城门少说也有千八百号人,凭咱们…………” “就是啊,这不是去送死吗?” “哼!死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是怕死就别跟着咱们起事啊!” “我可不是怕死,我是担心咱们完不成少主的计划!” 酒楼老板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不休,赶紧呵斥道:“行了,此事勿要争执,少主自有主张!” 众人被呵斥后,也都闭上了嘴,将目光都看向了张昊身上。 “我知道,这确实是有些困难,但咱们在城内还有一支援军呢!”张昊淡淡道。 “援军?咱们在城内还有援军?”矮汉疑惑道。 张昊颔首一笑道:“没错,咱们在城内的援军可有三四百号人呢…………” ……………… “闭门闭窗,谨防偷盗,亥时二更……” 北城楼上,沮授看着城内的打更人正在报更,他的心绪愈发的凝重了起来。 明日便是和张昊约定的第五日,此时城内只有王年的一营两千五百士卒,北城门驻有八百人。 短短四天时间,就从八千人锐减到只剩下两千五百人,沮授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那黄巾少主张昊搞的鬼。 先是卢沛带着折虏营的三千兵马出城迎战,后有陈平的两千五百人出城驰援,这就好比软刀子割肉一般,一点一点的消磨城内的兵力。 可以说,这一切都发生在沮授的眼皮底下,而他自己却又无力改变。 “沮县令,您还不休息吗?”王年正带着一队士卒巡视城防,看见沮授正独自在城楼上,便上前招呼道。 “原来是王营主,”沮授见王年这个时候还在巡视城防,心中踏实了不少,开口道:“王营主这么晚了不也还在巡视城防吗。” “卢校尉和陈营主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我心中焦虑,反正也睡不着,索性就来城楼上巡察一下。”说着,王年见沮授心绪不宁,不由问道:“沮县令也在担心卢校尉和陈营主?” 沮授点头道:“卢校尉和陈营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更担心的还是南和的安危。” 王年皱了皱眉,正色道:“我问了跑回来的折虏营士卒,他们根本就没有遇到那所谓的三千黄巾步卒,也就是说,城外只有黄巾军的三千贼骑。 不是我王年自夸,就算那三千贼骑比折虏营还要骁勇,但要想攻下南和,也是绝无可能!” 沮授没有说话,因为王年所说的没有错,仅凭那三千贼骑,是不可能从城外攻进来的。 就算黄巾蚁贼再骁勇善战,南和县只需坚守三日,卢植将军的援军必然会到。 但沮授担心的却是南和城内,若张昊那厮想要在明日拿下南和县,必然会从内部攻破城门,再与城外的黄巾贼骑里应外合。 可那张昊会如何从内部攻破呢?这才是沮授忧虑的地方。 “王营主,我担心黄巾蚁贼会在今晚有所行动,还请王营主在城内增加一些巡逻队伍。”沮授寻思道。 王年有些为难道:“沮县令,我手中兵马不多,若增派士卒去城内巡逻,北城楼的城防压力就会增大呀。” 说着,王年看向黑漆漆的城内,说道:“再说了,就算城内有太平道的徒众,凭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沮授点了点头,又问道:“今日城内有什么异样吗?” “异样倒是没有,”王年寻思道:“只是晚上那会儿,折虏营的士卒和我麾下的兄弟发生了些许口角,不过也都妥善的解决了。” “口角?怎么回事?”沮授问道。 “折虏营的士卒关心卢校尉的安危,情绪不是很稳定,再加上之前和我营的人有些冲突,所以…………”王年说道。 沮授明白,王年口中说的冲突,正是王年带人闯进县衙时与围在县衙门口的折虏营士卒所发生的争执,因此还伤了几个折虏营的士卒。 王年见沮授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由解释道:“我已经严惩了我的人,沮县令放心吧。” 沮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问道:“逃回来的折虏营士卒有多少人?” “大概三四百人吧……”王年答道。 “不好,赶紧派人去城东!”沮授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 第42章 南和县,城门开 “不好,赶紧派人去城东!” 沮授话音刚落,就听见城内传来一片喊杀声,一时间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沮授和王年大惊,赶紧来到墙垛边,往城里看去。 “什么情况!赶紧去打探一下!”王年吩咐左右道:“让兄弟们赶紧往城门处集结,务必守住城门!” 一旁的沮授,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报!”一名士卒跑上城楼,来到王年跟前,焦急道:“禀报营主,是城东折虏营的人,他们……他们反了!” “什么!”王年大惊,也顾不上一旁的沮授,朝着众人朗声道:“兄弟们,折虏营的狗崽子反水了,速速随我去平乱!” 王年带着麾下士卒离开了,只剩下沮授呆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完了,全完了。 他明白,张昊利用了折虏营的士卒,蛊惑了他们,夺取城门。 虽然折虏营的士卒只有三四百人,北城门的守军有八百人,但折虏营可是禁军中的精锐,守军要想顺利平乱,谈何容易。 再说了,以张昊这些日子的手段,必然也是有后手的。 时至今日,沮授才发现,张昊在常山郡仅凭万余兵马便能击溃董卓的三万偏师,绝不仅仅是运气,张昊是真有手段和实力的。 四天前,张昊亲自来县衙见自己,与自己定下五日之约,当时的张昊只有城外那支三千人的硕字营骑军,而自己却在城内有八千兵马。 自己明明占有巨大的优势,却还是被张昊一点一点的消磨掉了,最终,占据了主动。 张昊才十四岁,若再给他几年时间成长……若他麾下有带甲之士十万…… 念及于此,沮授只觉脊背发凉,冷汗直冒。 城内…… 一个身穿折虏营甲胄的矮汉,振臂高呼道:“县令沮授私通黄巾蚁贼,把少将军阻拦在城外,我们打开城门,迎接少将军入城啊!” “没错,杀死沮授,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打开城门,让少将军进城!” 随着折虏营士卒的高声呐喊,众人同仇敌忾,朝着北城门杀了过去。 但很快,他们便遭到了北城门守军的阻截,虽然折虏营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他们个个骁勇,训练有素,身上甲胄精良,一时间竟在气势上压制住了守军。 不到片刻时间,折虏营便杀到了城门处,若不是王年亲自上阵组织弓箭手朝折虏营射杀并将其击退,说不定城门已经失守了。 守军的拼死阻截,又有弓弩手朝他们无情的射杀,大片的折虏营士卒中箭倒下,这更加激起了折虏营士卒们的怒火。 他们并不想真的和守军厮杀,他们只想打开城门,接少将军入城。 但怎奈守军人数众多,又有弓弩手在一旁射杀,折虏营的士卒攻势乏力,转眼间便陷入了苦战。 而就在这时,城外传来轰隆的马蹄声,城头上的守军赶紧吹响了示警的号角。 “呜———” 突如其来的号角,引起了守军和折虏营士卒们的注意,纷纷停止了厮杀。 说到底,大家都是朝廷的兵马,若有黄巾蚁贼来袭,大家还是得一致对外的。 与守军的心情不同的是,折虏营的士卒们,眼里满是期待,因为有消息说,少将军带着折虏营的骑兵就在城外。 虽然这个消息让他们将信将疑,但万一是真的呢? 这时,城外有人高声喊道:“我们是折虏营的,少将军身受重伤,速速打开城门!” 什么?城外是折虏营的? 少将军受伤了? 无论是城内的守军还是折虏营的士卒们,都听得真切,看来不是黄巾蚁贼来袭,而是自己人啊。 “快让少将军进城!”一名身穿折虏营甲胄的矮汉,高声喊道。 “对,快打开城门啊!” “打开城门,让少将军进城!” 此时,有眼尖的城头守军,高呼道:“他们身上穿的是折虏营的甲胄!” “没错,他们是折虏营的人!” “快开城门吧!” “谁都不许打开城门!”王年高声呼喝道:“弟兄们,城外很可能是黄巾蚁贼假扮的,待我去询问清楚,若真是折虏营的兄弟,我王年必会请他们进城的!” 王年的话让众人心绪稍定,无论是守军还是折虏营的士卒,都安静了下来。 很快,王年便来到了城楼上,发现沮授正一脸疑色的看着城外,不由问道:“沮县令,怎么办?” 沮授朝着城外,高声问道:“卢沛,卢校尉何在?可否上前一见?” 城外之人答道:“我家少将军身受重伤,不便行动,还不赶紧打开城门,更待何时!” 沮授又问道:“你说你们是折虏营的人,可有凭证?” 城外之人朗声道:“沮授,你不是被我家少将军软禁在县衙里了吗,谁放你出来的?你把我们折虏营的人怎么了?” 此话一出,不仅让沮授一时语塞,王年更是尴尬得将头转了过去。 沮授无奈的看了王年一眼,转而朝城外喊道:“你若能证明你是折虏营的人,我便放你们进城,到时候我自会给卢校尉一个交代的!” 城外之人高声喊道:“我是郑俞屯长麾下的队率王大牛,城上可有识得我的?” “大牛哥?是大牛哥!?”城内的李铁柱兴奋的高声呼喊道。 自从他们在路上遭遇到了黄巾贼骑的突袭,王大牛便和李铁柱朝林中逃去,但没想到黄巾贼骑骑术了得,在林中追了上来,王大牛为了掩护李铁柱逃走,带着两个兄弟迎了上去。 李铁柱含泪跑了一路,以为大牛哥已经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是王大牛?我认识他,是咱们营里的老卒了,前些日子我还和他喝过酒呢!” “看来城外真的是少将军!” “快打开城门啊,让少将军入城!” 城内的折虏营士卒的呼喊声,自然被城楼上的沮授和王年听得真切,看来城外的确是折虏营的人。 “你们有多少人?”沮授问道。 “我们只剩下不到两百骑了!”王大牛回答道。 “你们可遇到陈平营主?或是城内的友军?”沮授皱眉道。 “陈营主战死了,剩下的步卒在后面,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那你们为何不等着他们一起回城呢!”沮授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我说了,少将军身负重伤耽搁不得,我们便快马赶回来了,沮授,你还不打开城门,耽误了少将军的伤势,你可承担不起!”王大牛威胁道。 王年发现城楼上的守军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显然是在疑惑沮授为何还不打开城门。 “沮县令,您看……”王年询问道。 沮授眉头紧皱道:“此人所言,有颇多疑点,折虏营的骑兵也就千人,黄巾硕字营可是三千骑军,就当折虏营胜了,陈营主的两千余步卒何故被击溃,陈营主又为何会战死?” “这………”王年疑惑道:“也有可能是黄巾贼骑胜了,而这支骑兵恰巧带着卢校尉突出重围了呢?” “愚蠢!”沮授瞥了王年一眼道:“折虏营的骑兵身着甲胄,马速较之黄巾贼骑,只慢不快,你若是黄巾贼骑,岂会轻易放过这百余骑?何况其中还有卢校尉。” 就在沮授和王年还在犹豫时,城内的折虏营士卒忽然暴起,开始冲向城门。 而阻拦他们的守军也没有去阻止他们,反而放任他们冲向了城门。 “吱——”城门打开了。 第43章 一起吃早食 城东,酒楼。 黎悦正在煮水烹茶,王孚和两个力士营的护卫抱着刀,守在门边闭目养神。 张昊将茶杯放下,他正要去拿茶干时,却被桌上的茶杯里的动静给吸引住了,而一旁的黎悦也将目光看向了茶杯里。 茶杯里的茶水,开始出现一圈一圈的涟漪。 张昊抬起头,看向黎悦,黎悦也正好看向了张昊。 黎悦微微颔首后,继续煮水烹茶。 而这时,守在门边的王孚和另外两名护卫,相继睁开了眼睛,起身来到门边,透过门缝朝外看去。 片刻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一队五十骑来到了酒楼门口,为首的一人长相粗犷,面露凶相。 他叫周成,是张硕亲卫队的队率,硕字营进城之后,他率先带着本队人马冲向了城东的主街道。 周成抬眼寻找着什么,当他看到酒楼门口挂着一道黄幡时,眯了眯眼睛,嘴角一扬。 “弟兄们,就是这里了!”周成朝着麾下弟兄们朗声说道。 众人会意后,赶紧策马而动,将整个酒楼给围了起来,凝神戒备着。 若有心人注意到这里,便会发现其中的怪异之处,这五十骑的目标显然是他们旁边的这座酒楼,但隐隐之中,他们却是在守护这座酒楼。 酒楼外的一切都在王孚的注视之下,当他看到周成的模样后,心中大定,当即转过头对张昊颔首道:“是周成!” 张昊微微一笑,目视着黎悦将刚烹好的茶水倒入自己面前的茶杯之中。 接着,张昊拿起茶杯,微微一抿,说道:“如兰在舌,沁人心脾,好茶。” “温水洗茶,沸水冲泡,静烫两息,时候刚刚好。”黎悦说道。 张昊很喜欢看黎悦煮水烹茶,因为她不仅举止优雅,神色间却有着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美感。 看着眼前的丽人,张昊不禁感慨道:“看你煮水烹茶,真是一种享受。” 黎悦白了张昊一眼,她清楚张昊的开心不是因为看自己煮水烹茶,而是他不仅成功的拿下了南和县城,还赢得了与沮授之间的约定。 但嘴上,黎悦还是说道:“既然公子喜欢,那奴家以后就天天为公子煮水烹茶。” 张昊微微一笑,起身将矮桌挪开,将头放在了黎悦的双腿之上,自下而上的看着黎悦,而黎悦身子微僵,怔怔的看着下方的张昊。 张昊打了一个呵欠,闭着双眼,说道:“我累了,休息会儿。” 说完,张昊嗅了嗅鼻子,不知为何,黎悦身上的芬芳总能给张昊带来安全感。 黎悦喉头微动,这是她第一次与张昊如此亲密的接触,她心里并没有反感,反而很喜欢看着他在自己双腿上小憩。 她伸出洁白柔夷的双手,用手指在张昊的脑袋上轻轻的揉按着。 张昊感受着黎悦的揉按,极为舒适,一阵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中便进入了梦乡。 王孚见状,朝旁边的两名护卫使了个眼色,便带着两个护卫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出去后又将门轻轻的关上了。 经过一夜的战斗,硕字营不出所料,拿下了南和县。 营主王年率部抵抗,最后被张硕一朔捅穿了胸膛,当场毙命。 王年死后,剩下的守军和折虏营的士卒,见大势已去后,便也放下了兵器,投降了。 硕字营虽然只有两千余骑,但在进入城后,攻杀有序,很快便将城内的守军和折虏营的士卒分割开来,逐一绞杀。 将一千三百名俘虏看押在瓮城内,其中有六百个本地士卒愿意投靠黄巾军,剩下七百个宁死不降的守军被围在瓮城内,尽数射杀了。 卢沛和沮授看着被射杀的将士,一个脸色铁青,一个脸色苍白。 让人感到诧异的是,卢沛和沮授见面后,两人都没有说话。 因为卢沛得知沮授并没有私通黄巾蚁贼后,羞愧难当,悔不当初,无颜面对沮授。 而沮授知道自己输了和张昊之间的约定,按照约定,他沮授就要成为张昊的军师了。 昨天他沮授还是冀州名士,还是大汉的忠臣,今天便成了黄巾少主的军师,成了反贼,这突然间的身份转换,让沮授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 沮授本就刚毅执拗,像那种输了毁约之事,沮授本就不耻去做,既然自己输给了张昊,他也认栽。 天亮了, 百姓们陆陆续续的走上街道做起自己的营生,昨晚的动静,让一部分百姓猜出了大概。 城内无论是官军做主还是黄巾军做主,只要不侵犯他们这些老百姓,他们也就无所谓,天一亮该干嘛干嘛。 张硕骑着马,带着沮授和卢沛来到了酒楼门口,张硕翻身下马,朝酒楼走去。 “阿弟可在里面?”张硕看向守在门口的王孚,问道。 只要不是正式场合,张硕都称张昊为阿弟,王孚也都习惯了。 “硕营主,少主知道你们进城后,便睡下了,估计这个时候还没醒呢。”王孚躬身禀报道。 张硕得知阿弟在里面睡觉,也没想着进去打扰,而是带着沮授和卢沛走向了酒楼对面的粥摊。 三个人,三碗粟粥,一碟腌菜,两张面饼。 沮授和卢沛没有说话,饿了一晚上,见有人带他们吃东西,自然乖乖的埋头吃饭。 张硕一边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人,一边细嚼慢咽的喝着粟粥。 沮授抬眼见张硕只喝粥不吃饼,不禁有些好奇道:“你为何不吃饼?” 听到沮授的问话,卢沛也好奇的看向张硕,同为军人,又厮杀一夜,难道这张硕不饿? 张硕淡淡道:“我不饿,你们吃你们的。” 沮授和卢沛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后继续狼吞虎咽。 待两人吃得已经再也吃不下的时候,他们才停了下来。 这时,王孚走了过来,朝张硕拱手道:“少主请三位进去用饭。” 说完,王孚还特意看了一眼沮授和卢沛面前的空盘子。 “走吧!”张硕嘴角一扬,显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王孚带着三人走进了酒楼,张昊已经坐在桌旁了,见到三人进来后,赶紧朝他们招手道: “快来,知道这几日你们辛苦了,我特地让老板去准备的!”张昊笑着招呼道。 当张硕三人看到桌上的蒸鱼、酱鸭、腌肉时,突然愣住了。 张硕哈哈一笑道:“还是阿弟会过日子,为兄早就饿了,就等着阿弟这一顿了。” 说完,张硕赶紧掰下一支鸭腿朝嘴里塞去。 张昊看向沮授和卢沛,问道:“你们不饿吗?” “………………”沮授和卢沛齐刷刷的看向正在大快朵颐的张硕,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第44章 庆功宴 “行了,别愣着了,坐下用饭吧。”张昊招呼两人道。 沮授和卢沛对视一眼后,坐在了方桌旁,看着桌上摆放的美味一时间竟有些无从下手。 张昊看了一眼沮授和卢沛,笑道:“大家这几日累得够呛,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一起吃个庆功宴,都随意点吧。” 卢沛看了一眼张昊和张硕,直起身子,低声道:“败军之将,不敢逾矩。” “既然是败军之将,哪来那么多过场!”张硕淡淡道。 张昊忍俊不禁的看了张硕一眼。 卢沛一副吃瘪的样子,瞥了张硕一眼,没敢说话,只能朝着张昊和张硕微微颔首后,坐了下去。 沮授看了一眼张昊,颔首道:“在下刚才在外面已经吃过了,就不动筷了。” 不是沮授不给张昊面子,是他的确已经吃不下了,再说了,庆功宴这个词,有点儿刺耳,他就没有胃口了。 “哦?吃过了?”张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军师吃过了,那就饮茶吧。” 军师? 卢沛斜眼看向沮授,眼神中带着疑惑和质问。 沮授看了张昊一眼,见他并没有要解释的样子,便主动向卢沛解释了当初他和张昊如何约定的。 听完沮授的解释后,卢沛怅然一叹,心中更是懊恼不已。 “军师啊”张昊。 沮授看了张昊一眼,一脸无奈的应声道:“属下在。” 张昊用筷子指了指旁边埋头猛吃的张硕,问道:“你觉得我下一步是焚毁南和县城里的粮草,还是去袭扰卢植大军的后方呢?” 此言一出,张硕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竖起了耳朵,凝神倾听。 而一旁的卢沛,则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张昊。 “这……”沮授显然也是没有料到张昊会在这样的场合下,问出这样的问题。 张昊淡淡道:“庆功宴嘛,总要展望一下的,随便说。” “随便说?”沮授。 “随便说!”张昊。 沮授知道,这是张昊在考较自己,之所以当着张硕和卢沛的面询问自己,一来是想让自己在张硕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毕竟以后要共事一主; 二来嘛,则是让自己当着卢沛的面,纳投名状。 这个张子楚,真是一百个心眼子。 张硕嘴角微扬,心中好奇这沮授何德何能,让阿弟费尽心思都要去招揽。 卢沛喉头微动,心中紧张,更是担心巨鹿城下的父亲。 “少主心中已有计较,又何必考较在下呢……”沮授叹道。 “哦?”张昊笑道:“说来听听。” “少主自当是焚尽城中粮草,再派硕字营袭扰卢植大军的后方,卢植大军失去了南和县的粮草供应,必会撤军广平县,届时…………”说到这里,沮授有些犹豫了。 “军师,接着说呀。”张昊期待道。 沮授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卢沛,叹道:“十常侍最忌外将掌军,监军左丰便是十常侍的耳目,卢植将军一旦撤军,左丰必会上报朝廷,卢植将军恐会遭此牵连。” 卢沛只觉脑袋一阵眩晕,无奈的闭上了双眼,似乎他已经可以预见父亲的结局了。 “哈哈哈哈……”张昊大笑道:“好,说的好!” 说着,张昊一脸赞赏的看向沮授,说道:“不愧是我看重的人,能得公与兄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被张昊强行绑上了太平道的贼船,沮授也是一脸的无奈和尴尬,他原本就不怎么看好黄巾军,若不是被张昊连哄带骗的一通忽悠,沮授打死也不会为黄巾军谋事。 唯一让沮授值得庆幸和宽慰的,是张昊的手段和才智,这样的人,具备了成为明主的潜质。 张昊看了一眼左边的张硕,又看了一眼右边的卢沛,问道:“你们二人,觉得我这个军师如何呀?” 卢沛深吸一口气,摁住内心的惆怅,看向身旁的沮授,叹道:“阿父曾说过,公与之才,凝眸能知阵法,仰面能识天文,冀州多名士,但要说忠贞,还属沮公与!” 卢沛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钢针一般直刺沮授的内心。 没想到自己能得到卢植将军如此的看重,自己向来以忠贞立世,结果却稀里糊涂的成了黄巾少主的军事,一想到这里,沮授心中便是一阵苦涩。 沮授起身,朝卢沛躬身一拜,这一拜是拜卢植将军,这一拜也是表达出了心中的无奈和歉意。 张昊淡然一笑,卢植对沮授的评价越高,张昊心中越是嘚瑟。 张硕开口道:“忠贞,我喜欢忠贞的人,你若助我阿弟,我张硕敬你,可你若害我阿弟,我必杀你。” “诶,硕哥儿这是干什么,”张昊瞥了张硕一眼,提醒道:“莫要吓着我家军师!” 张硕没有说话,只是用犀利的眼神盯着沮授。 沮授自然是明白张硕的意思,自己向来以忠贞立世,既然已经答应了张昊,做张昊的军师,以后效忠之人便是张昊了。 张硕这是在提醒自己,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沮授没有说话,只是朝张硕拱了拱手。 “行了,大家以后就是自己人了,”说着,张昊朝众人招了招手,开口道:“来来来,接着吃,接着吃。” 张硕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手里的鸡腿上,沮授看了张昊一眼,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着。 “怎么?不合胃口?”张硕看向卢沛。 卢沛垂着头,没有说话。 张昊继续问道:“南和县丢了,卢校尉有什么打算?” 卢沛抬头看向张昊,开口道:“在下丢了南和,又失了粮草,已是将死之人了。” “绣衣使潜伏在巨鹿县里的密探,你可知晓?”张昊沉声道。 此言一出,张硕和沮授齐刷刷的看向了卢沛。 “绣衣使的事情向来是机密,我区区一个校尉,又如何清楚。”卢沛答道。 “你折虏营虽属北中郎将卢植所辖,但在广平郡干的却是搜捕太平道徒的脏事儿,你所做的那些事情,应该是韩森指派的吧!” 卢沛讶然道:“你……你怎么知道?” “你之所以被你父亲调到南和县,实则也是让你远离韩森那些人,我说的没错吧?”张昊说道。 卢沛眉头紧皱,并未反驳。 张昊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所以绣衣使潜伏在巨鹿县内的密探,到底是谁?” 第45章 张角病了 张昊在房城时,曾因出城之事找过太平道安插在房城的内线,也就是李巡的侍从,季尚。 面对张昊这个黄巾少主的询问,季尚自然是把自己所知道的隐秘全部告知给了张昊。 其中就有折虏营受绣衣使韩森的指派,在广平郡的治所曲梁城中大肆搜捕太平道徒众。 当时季尚和李巡便猜测折虏营的营主卢沛是韩森的人,卢沛是折虏营的营主,也是韩森手中一支最为重要的力量。 所以,卢沛作为韩森的左膀右臂,一定知道很多隐秘之事。 但卢沛是否知道绣衣使潜伏在黄巾军中的密探,张昊也不敢确定,所以张昊才让张硕留了卢沛一命,想着套一下卢沛的话,万一他知道些什么呢。 卢沛答道:“我只是听韩森提起过一个代号叫腾蛇的密探,二月初时,受韩森指派秘密打入了太平道内部。” “腾蛇……”张昊喃喃道。 这个腾蛇,他听季尚提起过,之前绣衣使派了一名游枭去给腾蛇传信,结果意外死在了路上。 卢沛颔首道:“父亲之所以能迅速的拿下曲梁城,也是因为腾蛇送出的黄巾军的布防图。” 张硕眯了眯眼睛,眼神中尽显杀机。 “你可知道这个腾蛇的真实身份?”张昊问道。 “腾蛇的真实身份只有韩森知晓,我怎么可能知道。” 沮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卢校尉,您是卢将军的公子,为何却为绣衣使做事?” 卢沛坦言道:“折虏营是左右羽林五营之一,虽名义上归大将军何进统率,但实则早已被十常侍控制下的绣衣使所渗透,折虏营便是绣衣使暗中掌控的一支兵马。” 沮授脸色一沉,愤怒道:“左右羽林五营和绣衣使都是国之重器,竟也成了宦官外戚争斗的工具,可恨!可恨呐!” “父亲本不愿让我掺和朝廷争斗,但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够左右的。”卢沛叹道。 如今韩森和霍辛已经落入了李巡之手,相信李巡会想方设法的撬开韩森的嘴,套出腾蛇的真实身份。 张昊转过头,朝黎悦招了招手,黎悦来到张昊身边,张昊在黎悦的耳旁低语了几句后,黎悦便起身离开了。 “卢沛,如今折虏营没了,你在绣衣使的眼里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你走吧,去你父亲身边好好尽孝吧。”张昊说道。 一听张昊要放卢沛离开,沮授不由一愣,眼里尽是疑惑。 沮授现在是张昊的军师,理智告诉他,不能放卢沛走,但一想到卢植将军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他又不忍看到卢沛成为张昊的阶下囚。 张昊偷瞄了沮授一眼,见其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知道他心里的纠结。 “卢植将军曾对我家军师有恩,今日放你离去,也是帮我家军师还了这份恩情。”张昊开口道。 放卢沛离去,张硕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本就是他的手下败将,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但一旁的沮授则是一脸感激的看向张昊,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道谢。 五月底, 卢植得知南和失守后,大为震惊,连夜率领大军后撤至曲梁休整。 官军撤围后,张角率领十五万黄巾主力放弃了巨野、平乡两县,转至安平郡的广宗城。 广宗城城高墙厚,张角打算在广宗城等待与卢植大军决战。 而也就是在这一日,张昊率领硕字营来到了广宗城。 广宗城内的黄巾军得知他们的少主亲率援军前来,原本低迷的情绪,瞬间高涨了起来。 毕竟张昊在常山郡以少胜多击溃了董卓的三万偏师,这样的战绩,直至今日都还被大家津津乐道。 但整个广宗城内,只有三人不高兴,那就是张角三兄弟。 因为广宗城内的十五万黄巾军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卢植大军撤回了曲梁,但早晚会再来的。 而到了那时,张昊必然也会陷入到危机之中。 此时的城楼议事厅内,张角坐在首座之上,面色阴沉,似乎刚发过脾气。 堂下左右两边,分别是张梁和张宝,见大哥心情不好,两人面面相觑后,硬是不敢去劝,只能低头不语。 此时,渠帅雷公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厅堂内的三位将军后,躬身禀报道:“子楚和元义来了……” 一听子楚和元义来了,张梁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二哥,又看向首座上的大哥,朝雷公招了招手。 雷公会意,嘴角一扬,躬身告退。 “我说大哥二哥,既然子楚和元义来都来了,你们也别生气了。”张梁说道。 张宝瞄了一眼首座上的大哥,自责道:“元义那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把子楚带到广宗来了,待会儿他进来,我非踹死他不可!” 张梁赶紧打圆场道:“踹什么踹?俗话说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一大家子人齐心协力,不是挺好的吗!” 张角瞥了张梁一眼,哼声道:“好什么好?官军一来,刚好把咱们三个老的和三个小的一锅端了。” 张梁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阿父,你干嘛训我三叔啊!”张昊朗声说道。 张角三兄弟,一看张昊和张硕一前一后的走进来,张梁率先迎了上去,来到张昊的身边,开怀大笑道:“三月不见,子楚长高了,长皮实了啊!” 而张宝则是飞起一脚踹向张昊身后的张硕,张硕见自家阿爹一脚踹来,赶紧闪身躲开。 张宝一脚踹空,身子一下失去了平衡,险些摔倒,怒骂道:“臭小子,你还敢躲!” 说着,张宝就追着张硕在厅堂内乱窜。 “行了!”张角沉声道。 见自家大哥都出声了,张宝和张梁自然也就收起了舐犊之态,回到厅堂中间,朝张角微微行了一礼。 张昊这才认真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张角,没想到三个月不见,父亲苍白的脸色尽显憔悴。 这三个多月以来,黄巾军连日征战,一刻都未停歇,做为黄巾军的主脑,张角自然是废寝忘食、旰食宵衣。 就在张角准备说话时,喉头一痒,竟猛烈的咳嗽起来。 “大哥……”张宝张梁关切道。 张昊赶紧上前为张角倒水,当他来到张角身边时,才看出其憔悴的脸色之下竟隐藏着一种病态。 “阿父,您病了!?”张昊焦急道。 第46章 沮授之良策 广宗城,安平郡最南边的一座城,其原本是一座小城,大汉元始二年,封孝王玄孙刘如意为广宗王,建广宗国,广宗因此得以扩建加筑。 广宗虽小,但城防建制却比一般郡城还要坚实完善。 自从十五万黄巾军进驻广宗城后,广宗城内的世家富户都遭到了黄巾军的洗劫,不仅将他们的宅院给霸占了,还将那些为富不仁的全部处死。 汀兰苑,曾是一个富户的别院,假山流水俱全,布置奢华,如今却成了张角三兄弟的住处。 但因张角三兄弟一直忙于军务,索性就住在城楼之上,汀兰苑也就便宜给张昊了。 昨日,张昊和张角父子俩谈了很久,其中便有提到绣衣使潜伏在黄巾军中的密探,腾蛇。 张角的意思是,大战在即,要找出腾蛇只能暗中进行,否则会影响军心士气,此事便由张昊暗中调查。 至于张角的病情,就有点难办了,之前请了城内好几个郎中,都瞧不出是什么病,只能开一些安神补气的方子慢慢调理。 张昊刚准备用早膳,沮授便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公与早啊,用过膳了吗?一起啊!”张昊刚要让黎悦为其加一副碗筷,便被沮授拦住了。 “不劳烦了,我已经用过饭了。”沮授道。 “看茶。”张昊招呼了一声,自有黎悦去准备。 “少主,咱们什么时候离开?”沮授问道。 在来广宗的路上,张昊便和沮授商讨过到达广宗之后的事,沮授的建议是放弃黄巾主力,直接带着军中精锐,化整为零,蛰伏在冀州各处,好让朝廷以为黄巾主力已灭,贼首狼狈而逃,不足为虑。 如此金蝉脱壳之际,与田丰所言不谋而合,两位谋士都做出如此决策,或许这才是拯救黄巾军的上策。 但张昊心里一直有些犹豫,若将这十余万黄巾士卒扔在这里不管,等他们自生自灭,那这就太残忍了。 所以当时,张昊只能草草的应付了沮授的建议。 “咱们暂时还不能离开广宗。”张昊说道。 “为何?难道少主以为,仅凭广宗城内的十五万黄巾将士便能和天下抗衡吗?”沮授皱眉道。 张昊喝了一口粟米粥后,说道:“我知公与所言,是为良策,但我有不走的理由。” “少主且说。” “理由有三, 其一,不找出腾蛇,就算咱们顺利离开了,腾蛇之危依然存在; 其二,咱们在广宗城多坚守一天,其他各州的黄巾军便能多一天的发展,此消彼长,局势利我; 其三,若咱们走了,剩下这十余万黄巾士卒在朝廷大军的强攻之下,十死无生,先不说我不愿意,就是阿父和我那两个叔叔也是不会同意的。” 张昊说完,掰下一块面饼,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听完张昊的三个理由,沮授脸色沉重,虽然他早有预料张昊会有这样的决定,但亲耳听到张昊暂不离开的三个理由后,他心里难免有些无奈。 “若少主暂不离开,也不是不行……”沮授叹道。 张昊眼眸一亮,开口问道:“公与有何良策?” 沮授思索道:“令尊之所以坐拥十五万大军驻守在广宗这座小城内,也是因为知晓这十五万大军人数虽多,但大部分都是未上过战场的新卒, 不仅如此,将士们所用之兵刃驳杂不堪,若与官军野战,咱们毫无胜算。” 张昊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就是正规军和杂牌军的区别所在。 沮授接着说道:“所有人都认为咱们只能龟缩在城内等待朝廷大军的进攻,那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公与指的是城内的骑军?”张昊问道。 沮授朝张昊躬身拜道:“少主明鉴。” “我明白了,”张昊寻思道:“公与是想将城内的骑军集中起来,安置在城外,待朝廷大军来攻时再出其不意的主动出击?” 沮授点了点头,但转念一想,沮授又皱眉道:“若这支骑军由硕营主统率,自然是最好,只是令尊那边…………” “公与勿虑,阿父那边我去说。”说到这里,张昊又有些犯难道:“可此计若是被腾蛇泄露了出去,官军必会有所提防。” 沮授微微一笑道:“少主不妨这样………………” 说到这里,沮授便压低了声音。 翌日。 大贤良师有令,集中城内的所有骑兵,统一划入硕字营,由营主张硕统率。 另外,为了巩固城防,让各渠轮换出城挖掘山石,砍伐树木,以做滚石檑木之用。 军令一出,仅半天的时间,就有五支骑军,总共三千骑去硕字营报道。 如今整个硕字营,有骑军五千余人,更是集中全军之力,凑出了五千把长刀和五千把长兵器。 长刀好凑,但长兵器就难了,只能将军中的枪朔戟戈凑在一起,交给了硕字营。 张硕也是头一回统率五千骑军,兴奋之余,已经迫不及待的将队伍拉到城外去拉练了。 六月初。 北中郎将卢植率领北军五校,总共五万大军北上广宗,誓要与黄巾主力在广宗展开决战。 卢植大军的到来,让广宗城内的黄巾军也都紧张了起来,哨骑四出,开始关注着卢植大军的动向。 城外五里,便是卢植大军的营寨。 此时中军大帐中,卢植坐于首座之上,堂下左边依次是监军左丰、河东太守董卓以及粮草提调官和军中主记,而右边则是以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为首的一干将领。 待人都到齐之后,卢植便下令在营寨周围修筑长墙,挖掘壕沟以及增造攻城用的云梯。 这增造云梯,大家都能理解,但在营寨周围修筑长墙和挖掘壕沟,大家就有些疑惑了。 他们此次来广宗是为了攻城的,修筑长墙和挖掘壕沟,显然是为了增强营寨的防卫,难道广宗城内的黄巾蚁贼还敢偷袭营寨吗? 见众将一脸的疑惑,卢植并没有去做解释,只是嘱咐大家多派哨骑出去。 “中郎将打算何时攻城啊?”监军左丰问道。 “待营寨外的长墙修筑好,壕沟挖好之后,便可攻城。”卢植答道。 左丰是陛下身边的内侍小黄门,特地派来做监军的,卢植清楚,这个左丰明面上是陛下的人,但实则却是听命于十常侍。 对待左丰,卢植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左丰冷哼一声,嘲讽道:“虽然杂家不知兵事,但也知道修筑长墙、挖掘壕沟是做什么用的。” 说着,左丰瞥了卢植一眼,朗声喝问道:“好你个卢植,我看你是故意拖延时间,你就是不想攻城!” 卢植并没有搭理左丰,而是看向堂下众将,沉声道:“我儿元聪虽兵败南和,但他却带回来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黄巾少主张昊聪慧擅谋,其军师沮授更是旷世奇才,不仅识天文知兵事,更擅运筹帷幄, 他们此时或许已经进入广宗城了,我料定他们必会率军主动出击,趁我军立足未稳之际,偷袭我军营寨。” 众将虽然知道黄巾少主的厉害,但终究是没交过手,不知其手段,至于那个沮授,他们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但卢植在军中威信极高,众人虽然疑虑,但也没有谁去出言反驳。 这时,卢植看向左丰身后的董卓,问道:“董将军和那张昊交过手,此事,你怎么看?” “……………”董卓。 第47章 查杀腾蛇! 卢植的话如尖刀般扎心刺耳,董卓被戳到了痛处,心中虽然幽怨,但嘴上还是说道:“张昊那小子的确很厉害,中郎将谨慎一点没错。” 董卓话音一落,众将尽皆忍俊不禁起来,董卓率偏师三万北上偷袭黄巾军的后方,没想到却被一个只有十四岁的毛头小子给打的大败而回,而且对方还是以少胜多。 此事在军中已经成为了笑柄,上至帐中的诸将,下至大头兵,无不笑话董卓。 见到大家的反应,董卓自知打了败仗丢了脸面,也不好发作,只得悻悻闭嘴,不再说话了。 左丰见董卓吃瘪,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冷哼一声后,闭嘴不言。 是夜, 卢植正和副手宗员在帐中处理军务,在看到粮草提调情况时,发现少了两千石的粮草。 他只当是提调官记录有误,便让左右去请提调官过来当面询问。 这个提调官曾是曲梁城的主簿,名叫李渠,因其勤恳老实,便被卢植安排在军中负责粮草提调一事。 没过一会儿,李渠便来到了军帐之中。 卢植看向李渠,沉声问道:“从曲梁城运来的粮草,怎么少了两千石?” 李渠一听是这事,心中咯噔一下,如实答道:“在曲梁城时,监军大人说城中粮草不足,便让我匀了两千石给地方米商。” “什么!?”卢植听完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渠,你可知道这可是军粮,是打仗用的,你这私自转卖军粮,是要军法从事的!”宗员怒斥道。 “啊?”李渠一听这后果如此严重,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赶紧求饶道:“这都是监军大人让小的做的,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请将军饶命啊……” 卢植和宗员眉头紧皱,对视一眼后,卢植开口道:“转卖所得的银钱呢?” “回禀将军,两千石粮食总共转卖了六十金,都在小的这里,监军大人让我明日给他送去……”李渠答道。 宗员看向卢植,说道:“左丰明日便会启程回洛阳,这个左丰,竟在军中搞这些伎俩。” 卢植脸色阴沉,怒斥李渠道:“你转卖军粮本应就地处决,念你也是奉命行事,你自去军法处领二十军棍,此事我便不追究了,只是这两千石粮草,你怎么卖出去的,就给我怎么买回来!” “小的知道了,多谢将军不杀之恩。”李渠赶紧拜道。 “下去吧!”卢植挥了挥手。 待李渠走后,宗员担心道:“将军,这左丰明日可就回洛阳了,他本就对将军您颇有微词,如今您断了他的财路,恐怕…………” 宗员话还未说完,便被卢植打断道:“如今天下动荡,黄巾四起,我卢子干为大汉江山鞠躬尽瘁,岂会怕这些阉宦嚼舌头。” “将军,左丰是十常侍的人,十常侍又深得陛下信任,”说着,宗员低声道:“咱们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那六十金赠予左丰,免得左丰在背后使坏。” 卢植大怒,朝着宗员怒斥道:“你给我滚出去!” 宗员哀叹一声,躬身告退了。 六月七日,左丰启程返回洛阳。 六月八日,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亲自督战攻城,久攻不下。 六月十日,官军继续攻城,久攻不下。 六月十一日,卢植以宗员为先锋将,经界桥袭扰广宗后方粮道,渠帅屠尚领兵驰援,不幸被宗员包围,黄巾军死伤过万,渠帅屠尚更是被箭矢射杀。 六月十五日,左丰回到洛阳,向灵帝进谗言污蔑卢植养寇自重,灵帝大怒,下诏免除卢植北中郎将的职务,并遣人用囚车押往雒阳。 六月二十日,张角病倒了,被护送回汀兰苑修养,城中军务皆由张宝张梁总领。 张角睡下后,张昊回到厅堂时,张硕和沮授以及张角的心腹渠帅雷公已经在厅堂候着了。 看着三人关切的眼神,张昊安慰道:“阿父喝完药后,已经睡下了。” 张昊坐在首座上,看向雷公,问道:“雷叔,城中将士们的士气如何?” “这几日官军攻势很猛,地公将军和人公将军亲自在城头上杀敌,将士们的士气虽然稳住了,但再拖下去,恐怕…………”雷公担忧道。 “官军军寨中可有异样?”张昊问道。 雷公摇了摇头,答道:“昨日哨骑回报,官军军寨并无异样。” 不对啊,这都六月中下旬了,按理说卢植应该被灵帝免职了呀……难道历史被我给改变了? 雷公见张昊皱眉不语,关切道:“少主,可是有何不妥?” 张昊自然不会将自己开上帝视角的事情说出来,他只能编一个理由应付过去。 “我昨晚夜观天象,见南方有将星衰弱,料定那北中郎将卢植必定会遭难变故。”张昊搪塞道。 “少主也懂天象之说?”沮授好奇道。 额……忘了沮授仰面识天文的事了,可别到时候找我探讨,我可就露馅儿了。 “呃……之前看过一些杂学……”张昊打着哈哈道。 沮授皱了皱眉,疑惑道:“可昨晚天气不好,并未有星辰显现啊……” “…………”张昊。 张昊白了沮授一眼道:“公与,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在这里探讨天象之说。” “少主恕罪……”沮授躬身致歉道。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看向雷公,问道:“雷叔,上次托你办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雷公点头道:“之前按照少主的吩咐,利用轮换出城挖石伐木之际,暗中向城外转移精锐士卒,命他们集结在四个不同的地方。 这四处聚集点,我分别将其中两处告知给了六个知晓我军布防之人,按照少主的要求,每人知晓的两处聚集点皆不重合,结果在其中两处聚集点附近抓到了官军哨骑。” “知晓那两处聚集点的人是谁?”张硕沉声道。 “提调副官孙琼!”雷公寒声答道。 “孙琼?”张昊皱眉道。 “孙琼是主公在平乡布道时发展的信徒,主公得知他师从冀州名士刘惠后,便将他留在了身边,这个孙琼倒是机敏好学。”雷公介绍道。 “那他是如何做到提调副官的呢?”张昊问道。 提调官负责军中粮草调度,而提调副官则是记录和算筹,每个地方的驻军有多少人,需要调度多少石的粮草过去,孙琼都是一清二楚。 提调官和提调副官的位置,应为心腹之人所担任,这个孙琼倒有些手段。 “之前在平乡丈量土地之时,孙琼帮了不少忙,主公有意重用此人,便让他给各地的信徒送一些粮食,随着咱们的信徒越来越多,孙琼所做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咱们起事后,孙琼便顺利的成为了提调副官。”雷公答道。 “我这就去将此人就地正法!”张硕厉声道。 “且慢,”沮授赶紧阻拦道“少主之法虽然巧妙,但咱们并未有实证,若这孙琼还留有后手,咱们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军师的意思是?”众人皆疑惑的看向沮授。 沮授含笑道:“我有一计,不仅能让他为我所用,还能验其正身…………” 第48章 以张角做饵 就在沮授将自己的计划讲述出来时,守在门口的王孚走了进来。 “禀少主,哨骑来报,官军军寨中的卢字旗号换成了董字旗号。”王孚躬身禀报道。 “换旗号了?”雷公皱了皱眉,转而看向了张昊。 张昊和沮授相视一笑。 “少主神机妙算,在下佩服!”沮授称赞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张硕在一旁不明所以。 沮授笑着为张硕和雷公解释道:“还记得在南和时少主将卢沛放回一事吗?” “记得。”张硕点头道。 “少主当着卢沛的面,让我将之后的打算给说了出来,卢沛回去后,必然会将那日之事告诉给其父亲卢植,卢植得知后,也必会小心应对,严防我军偷袭。”沮授道。 张昊颔首道:“没错,卢植大军这边迟迟不攻城,极有可能会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若弹劾到朝堂之上,势必会引起陛下猜忌,从而撤去卢植的职务。” “那这么说来,卢植是被撤了?”雷公试问道。 张昊和沮授点了点头。 “那这个董字旗……又是何人?”雷公疑惑道。 “还能是谁,董卓那厮呗,”张硕冷哼一声道:“少主的手下败将,不足为虑!” 这时,沮授转而向张昊拱手拜道:“少主,那咱们…………” “依计行事!”张昊开口道。 “我这就去准备。”说完,沮授躬身告退。 “可主公那边……”雷公皱眉道。 “走,随我去见阿父。” 寝卧之中,面色苍白的张角正翻阅着各地线人送来的线报。 “阿父,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不休息!” 张昊进门后见张角正凝神看着简牍,不由责怪道。 接着,张昊看向伺候在侧的侍从,怒斥道:“谁让你们把这些简牍拿进来的!” “是我让他们拿给我的,咳咳咳,不要责怪他们了。”张角说道。 “你们先下去吧。”雷公对侍从说道。 侍从走后,张角将简牍放下,问道:“城内情况还好吧?” “主公勿虑,一切都好。”雷公答道。 张角点了点头后,说道:“线报上说,朝廷罢免了卢植北中郎将一职,并将其拘押回京,另升河东太守董卓为东中郎将,指挥广宗战事。” “孩儿已知晓此事,哨骑来报,城外官军营寨里的旗号也变成了董字旗。”张昊答道。 “这几日,弟兄们可以喘口气了,”说着,张角叹道:“曼成兄弟死了,豫州一带的黄巾军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阿父,我与那董卓交过手,其人只是一个打顺风仗的,这是咱们的机会!”张昊说道。 “子楚,你打算怎么做?”张角看向张昊,问道。 张昊在来之前,便和沮授等人沟通过后面的计划,唯独怎么让张角自愿离开广宗,大家很是为难。 不过以张昊对张角的了解,若是直言相告,张角肯定是会拒绝的。 所以,张昊只能换个角度说服父亲。 “阿父,我有一计,不仅能解广宗之围,还能将城外的这五万官军悉数歼灭。”张昊信誓旦旦道。 “哦?”张角眼眸一亮,问道:“说来听听。” “城外的官军之所以围困广宗,是因为阿父在这里,黄巾主力也在这里。” 张角点了点头。 张昊继续说道:“若阿父带着一支精锐,大张旗鼓的离开广宗北上下曲阳,那么董卓那厮就会认为阿父要逃走,董卓立功心切,必会率领一支精锐北上追击阿父。” “可如此,主公不就陷入险境了?”雷公担忧道。 “雷叔勿虑,巨鹿郡是咱们的地盘,哪条路好走,哪条路不好走,咱们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官军则是两眼一抹黑,咱们不会有事的。”张昊解释道。 “子楚,你继续说。” “官军兵力不足,又被董卓分兵之后,军寨内的官军顶多也就剩下三万,咱们城内有大军十余万,就算咱们兵器甲胄不如官军,但若是拼死一战,城外那三万官军必败无疑。”张昊说道。 “可若那董卓只带走一万官军,又当如何?”张角凝神问道。 “阿父忘了硕哥儿的硕字营了?”张昊笑道:“如今的硕字营有五千骑军,只需咱们与官军交战之时,硕哥儿亲率硕字营从官军侧翼杀出,官军必然溃败!” “原来少主让我们将麾下骑军全部交给硕字营,是为了这一战!”雷公恍然大悟,由衷称赞道:“少主如此年纪便有旷世之才,是主公之幸,黄巾军之幸啊!” 张角看着眼前的儿子,颇为满意,颔首道:“原来吾儿是想以为父做饵,迫使官军分兵啊!” “…………”张昊故作尴尬的挠了挠头。 “此计可行!只不过…………”张角眉头一皱,面露犹豫道。 张昊明白父亲担心的是什么,便开口说道:“三叔性子沉稳,可留守广宗城,至于二叔,就让他阻击董卓那厮好了。” “不可!”张角摇头道:“若以为父做饵,所带之兵不能太多,否则董卓是不会上当的,可若以数千之兵阻击董卓万余官军精锐,以二弟的性子,必是有去无回!” 说着,张角摆手道:“子楚,此事需从长计议。” 张昊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一旁的雷公。 雷公不由一怔,心中恍然,因为之前为了试探出谁是腾蛇,少主让他将两万士卒偷偷的转移了出去,难道………… “主公,之前为了查出腾蛇的真实身份,少主让属下将两万士卒偷偷的转移了出去,”说着,雷公看向张昊,继续说道:“这两万士卒,该不会是少主给地公将军准备的吧?” 张昊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若二弟亲率两万余将士阻击董卓,就算不能将其击溃,也必然会让董卓仓惶之中下令撤退!”张角颔首道:“如此,可行!” “没错,地公将军率军阻击董卓时,董卓那厮发现自己中计后,必然撤军!”雷公称赞道:“少主这一环扣一环的,真是厉害!” 张角哈哈一笑,颔首道:“那就依计行事吧!” 张昊嘿笑道:“阿父,待会儿召集众将议事时,咱们可得换个说法…………” 第49章 与管亥的赌约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困扰张角多日的广宗被围,今日终于迎来了破局,张角大感欣慰,感觉身上的病也都好了七八分了。 午时过后,张宝张梁两兄弟,以及城内的渠帅都来到了汀兰苑议事。 张角坐在首座之上,张昊则站在下方一侧。 众将拜见张角和张昊之后,张昊便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自己身为人子,见父亲病情不愈反重愈,甚是担心,打算将父亲带去下曲阳医治休养。 “我赞同子楚的建议,”张梁朗声道:“大哥身体有恙,广宗城内缺医少药,的确不利于大哥康复。” “三弟说的不错,大哥去下曲阳养病,我没有意见,只是……”说着,张宝看向首座上的张角说道:“大哥,让三弟护你北上,广宗城就交给我来吧!” “二哥!你就别跟我抢了!”张梁急切道。 “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说着,张角朝着众将说道:“子楚在中山郡还有精兵数万,我们此番北上就是打算集结各地黄巾军南下驰援广宗。” “没错,”张昊朝着众人说道:“广宗城是咱们与朝廷官军的决战之地,胜了,咱们便可会师南下,直取洛阳,若是败了,咱们就得重头再来了,所以广宗不能有失!” 张梁哈哈一笑道:“大哥放心,有我张梁在,广宗绝不会丢!” “少主,我有一问不知当不当讲……” 说话的是一个脸上有疤的精壮汉子,叫管亥,是张梁麾下的渠帅。 “管亥,你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张梁低声提醒道。 张梁知晓管亥是个直性子,担心他的话会让张昊下不来台。 三叔叫这人管亥? 这人是管亥? 就是那个和关羽大战数十回合的管亥? 黄巾军第一猛将的管亥? 张昊瞬间就来了兴趣,微笑有礼道:“管将军请问!” 管亥丝毫不顾张梁在一旁使劲儿的挤眉弄眼,跨步出列,向张昊拱手道:“敢问少主,援军何时能够南下驰援广宗?” “…………”堂下众人皆是一愣,谁也没想到管亥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众人都知晓张氏三兄弟的感情很好,虽然留下张梁守城,不至于有什么坏心思,但援军若迟迟不南下驰援,广宗便会成为一座孤城,待朝廷援军赶来,广宗必失。 管亥虽然不惧生死,但他作为张梁的心腹,自然不愿意看到张梁成为三兄弟的弃子。 堂下众人也很好奇天公将军和少主是如何打算的,所以都把目光放在了张昊的身上。 张昊也是很意外,没想到这个管亥会有如此一问,眼瞅着众人都将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胡诌了。 “管将军问的好,”张昊开口道:“不知管将军以为,广宗城内的这十余万黄巾主力,可守多少天?” 管亥朗声答道:“若城外就那五万官军,我军坚守待援的话,可守一月有余!” 众将皆晓城内余粮也就能支撑一月有余,管亥的回答,显然是在说,只要城内粮食够吃,只要城外就那五万官军,广宗城可以一直守下去。 张昊灵机一动,突然萌发出一个小心思来。 “好!”张昊爽朗一笑道:“今天诸位给我做个证,一个月内,援军必至!” 张昊话语一出,众将一片哗然,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援军真在一个月内抵达广宗,那他们也不必做缩头乌龟,在城内坚守不出了。 管亥心中一喜,看向张昊道:“少主这算是立军令状吗?” “放肆!”张梁怒斥道:“管亥,你怎敢如此跟少主讲话!” 管亥撇了撇嘴,低头不语,但他并未入列,似乎是在等待张昊的回答。 张梁怎会不知管亥的这点心思,正要动怒,却听张昊开口道: “管将军似乎信不过我啊,”说着,张昊含笑道:“军令状,我可以立,但若在一个月内,我率援军赶到了,管将军当如何呀?” “…………”管亥眉头一皱,竟一时语塞。 “怎么?管将军是不敢和我赌了?”张昊见管亥低头不语,故作叹息道:“罢了罢了,还以为管将军是什么英雄豪杰呢,没想到…………” “噗呲——”张硕。 众人皆看向站在张昊身侧的张硕,不知其为何发笑。 “臭小子!别以为你跟了子楚以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信不信老子踹死你!”张宝见自己的儿子当众发笑,不由怒斥道。 张硕的硕字营原本是张宝的麾下骑军,后来跟了张昊,所以才站在张昊的身后。 对此,张宝自然是乐见其成,张昊虽然年纪小,但聪慧过人,有张硕在其身边,不仅能保护自家弟弟,还能在他身上学点儿本事。 张硕之所以发笑,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阿弟最喜欢跟人打赌了,之前收服沮授,也是通过一个赌约,如今阿弟又要跟这个管亥打赌,显然也是看上了管亥这一身武艺。 张硕虽然一直跟在张宝身边,但他也听说过管亥武艺高超。 民间一直流传着很多关于太平道黄巾军的民谣,其中有一首最为出名: “张氏三兄弟,各表花三支,上有忠将雷公,下有悍将双龙。” 这里的悍将双龙指的便是张宝张梁麾下的两员猛将,分别就是张硕和管亥了。 张硕知道管亥,管亥自然也是知道张硕的,此时见张硕突然发笑,显然是在嘲笑自己是个怂包。 管亥脸色一沉,也不顾张梁在身边,朗声答道:“有何不敢!” “若少主真在一个月内将援军带来,我管亥这条命便是少主的了!”管亥朗声说道。 “好!”张昊大喜道:“管将军乃英雄豪杰,自然不会出尔反尔,那咱们就说定了!” 有了少主张昊的军令状,众人心安不少,虽然大家都不惧生死,可若有得生,谁会选择死呢。 张昊看向众人,朗声道:“今日我与管将军之约,诸位可传遍全军,让将士们心安!” “谨遵少主之令!”众将齐声答道。 张昊颔首道:“诸位将军都去忙吧,二叔三叔留一下…………” 第50章 张昊带父北上 是夜,趁着夜色的掩护,一支由五千步卒组成的队伍由广宗北城门悄然而出,向北而去。 张硕率领的硕字营五千余骑在同一时刻从西城门而出,向西而去。 官军军寨之中,晋升为东中郎将的董卓正在营帐中呼呼大睡。 一阵嘈杂的喧哗声从帐外传来,董卓行伍多年,向来警觉,此时突然惊醒,仓惶四顾。 “怎么回事?帐外何人喧哗!”董卓大声怒斥道。 “报——”董卓的一名亲随进帐禀道:“禀将军,是宗将军在集结兵马!” “集结兵马?”董卓疑惑道:“大晚上的,他集结兵马做什么?” “宗将军说广宗城有异动……”亲随答道。 董卓神情一凝,睡意全无,朗声道:“快,掌灯!” 待亲随将烛火点亮后,董卓刚好穿上了衣服,就在此时,一身甲胄的宗元踏步而入,朝着董卓行礼道:“将军,哨骑来报,广宗城内有两支数千人的队伍分别由北、西两座城门而出。” “可看清是打着何人旗号?”董卓问道。 宗元颔首道:“晚上视野不佳,哨骑不敢靠太近。” “哦,”董卓寻思道:“那宗将军何故集结兵马呢?” 宗元瞥了一眼董卓的亲随,董卓会意后,对亲随说道:“你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 “诺”亲随应声离去。 带亲随离开后,宗元走到董卓身边,低声到:“腾蛇传来密报,张角病重,意欲北上治病。” “你是说……?”董卓诧异的看向宗元。 宗元微微点头到:“从北城门出去的正是张角!” 董卓眉头紧皱,寻思道:“那西城门出去的是……” “腾蛇传来的密报上说是硕字营的骑兵,他猜测是为了暗中护佑张角的。”宗元答道。 一听是硕字营,董卓脸色一沉,就是这个硕字营害得自己成了军中的笑柄。 董卓眯了眯眼睛,眼眸中杀机尽显道:“如此天赐良机,不容错过!” 说着,董卓看向宗元道:“宗将军,你且在营寨中等候,待我亲率两万兵马前去追击张角,今日,我必生擒了他,以报我石邑之耻!” 宗元一听董卓要带兵追击,心中犹豫更甚。 他一开始收到腾蛇的密报和哨骑的禀报后,也是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太过诡异了。 再加上之前腾蛇传信说黄巾少主张昊正偷偷的往外运送兵卒,此事诡异,很可能是张昊设下的陷阱。 宗元对卢植颇为敬佩,能得卢植对那张昊评价颇高,以至于宗元也不敢小觑了张昊。 “董将军,此事有颇多诡谲之处,极有可能是张昊那小子的诡计!”宗元提醒道。 董卓一怔,顿时恍然。 对呀,张昊那小子诡计多端,自己已经上过他的当了,若这次又落入他的圈套,那自己就再也没脸待在这里了。 “没错,你说的对,”董卓沉声道:“张昊这小子年纪虽小,可一肚子坏水,咱们万万不能中了他的奸计!” 此时,董卓忽然想到宗元已经在帐外集结兵马了,不由问道:“那宗将军为何要集结兵马呢?” “此时黄巾精锐从城里出来了,我担心他们见咱们不上当,便会夜袭咱们军寨,所以我让将士们做好准备。”宗元道。 “好好好,”董卓颔首道:“宗将军不愧是卢植将军看重之人,想得果然周到全面。” “董将军过奖了。”宗元躬身行礼道。 这一夜,无论是黄巾一方还是官军一方都没有怎么睡好,更出乎了双方的预料。 张角这边北上异常的顺利,压根儿没有官军去阻截,仿佛不知道一样。 而董卓宗元这边,等了一晚上,都没等来黄巾军夜袭,两人也是奇了怪了。 白天,宗元亲自督战,向广宗城发起进攻,张梁率众奋力抵抗。 北上队伍里,张昊收到哨骑来报,称官军军寨并未出营追击他们,而是天一亮就开始攻城。 “公与,此事你怎么看?”张昊问向马车旁的沮授。 沮授骑在马上,寻思道:“要么是董卓怕了少主,不敢追击,要么便是咱们的计策出现了纰漏,让官军察觉了。” 张昊颔首道:“应该是咱们往城外偷偷送出兵卒之事,让董卓心生忌惮了。” “应该是这样。”沮授点头道。 “那广宗那边……” “广宗之事先瞒着天公将军吧,有硕字营从旁策应,广宗暂时无忧。”沮授思索道:“待咱们到了杨县再做定夺吧。” “嗯,”张昊开口道:“也只能如此了。” 广宗城头, 张梁扶着城垛,看着城外正在撤退的官军,神情凝重。 “将军!”管亥见张梁来了,招呼一声,赶紧走了过来。 张梁见管亥浑身是血,脸上尽显疲惫之态,不由关心道:“辛苦了。” “这都是末将分内之事!”管亥朝张梁抱拳行礼道。 管亥见张梁脸色沉重,不由问道:“将军为何发愁啊?” 张昊的真实想法,曾告知过张宝和张梁,但今日一战,城外的官军并未减少,显然官军并未分兵追击大哥他们。 城内大半的精锐已经离开了广宗城,此时城内虽有兵卒十万,但大多都是弱旅,就算有坚城可守,可若时间一长,将士们的士气必然会受到影响。 “没事,” 管亥见张梁如此,心中更是担心不已,开口问道:“将军,咱们在北方真的还有援军吗?” “你什么意思?” 管亥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末将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张梁不耐道。 “现在下面的人都在议论,说天公将军带着地公将军独自逃生,唯独丢下将军您和咱们十万老弱在广宗城送死……” “放肆!”张梁怒斥道。 “将军……”管亥还想再说什么,却又不敢触怒张梁。 张梁转过身,沉着脸,双眼死死的盯着管亥,厉声道: “大哥二哥绝不会弃咱们不顾的,”说着,张梁一脸决然道:“只要为了大哥的基业,我就是死在这广宗城,又何妨!” 管亥应声道:“末将明白了。” 就在这时城外擂鼓震天,官军又开始进攻了………… 第51章 神医给我阿父治病 张角抵达杨县后,病情加重,已连续三日卧榻不起了。 军中事务一切交由张昊和张宝来决定,虽然张宝是张昊的二叔,但这段时间张昊所展现出来的才华智谋,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张宝也就不费那劲儿了,一切事务都交由自己这个亲侄子去决定。 六月底,多骑快马自杨县而出,向各郡的黄巾聚集地而去,大致内容是: 集结各郡黄巾军于下曲阳,由地公将军张宝和少主张昊统领,于七月十三南下驰援广宗,与朝廷大军决战。 快马出发的同时,张宝带着数十骑亲卫,率先赶往下曲阳统筹全局,而张昊却留了下来,继续照看病重的张角。 杨县未经历过什么战事,民生也没有受到影响,张昊命人将城内的郎中全都请了过来给张角看病。 但所有的郎中皆找不出张角的病症所在,只得开个安神补气的方子…… 就在张昊一筹莫展之际,王孚进来禀报道:“少主,外面来了一个药师,说是愿意来瞧瞧病情。” “药师?”雷公皱眉道:“区区药师就敢来瞧病,轰出去!” “等等,”张昊阻拦道:“城中的郎中都瞧遍了,都束手无策,何不让这位药师试上一试?” 雷公叹道:“行吧,暂且让这人试一试,若此人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张昊摇了摇头,无奈一叹,他知道雷叔是阿父的心腹爱将,雷叔对阿父更是忠心不二,如今阿父病重,除了他们这些至亲之人以外,就数雷叔最为担心了。 眼瞅着城内郎中都不中用,雷公自然是有火无处发。 不一会儿,王孚便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年轻人很瘦,个子中等,肩上挎着一个木箱,背上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都是一些刚采下不久的药草。 雷公一见是个年轻人,脸色更加阴沉了,不屑道:“你会瞧病?” 年轻人朝众人躬身行礼道:“在下这些年一直在钻研药理,常年在各地游历,遇见无钱看病的穷苦人,便会替他们瞧上一瞧。” “哼,你看我们是瞧不起病的人吗?”说着,雷公朗声道:“你若把我主公治好了,别说十金百金,就是千金万金,咱也能给你!” “还是先看病人吧。”年轻人说道。 “里边请,”张昊道。 年轻人走进张角的寝卧,嗅了嗅鼻子,皱了皱眉。 张昊见状,赶紧解释道:“这是安神香。” “这是荆南的暮归香,主要以黄熟、白附子和茅香为主,”说着,年轻人便摇了摇头。 “这香不好?”张昊疑惑道。 “此香虽然名贵,但不适合在冀州使用,”年轻人见张昊疑惑,便解释道:“此香性热,适合在荆南那样的潮湿之地使用,可冀州干燥,再用性热的香,则会使人燥火。” “来人,将这安神香撤走!”张昊立刻吩咐左右道。 “装神弄鬼……”雷公低声不屑道。 张昊瞥了雷公一眼,雷公低头不语。 “还请先生给家父瞧瞧病吧。”张昊态度诚恳道。 年轻人来到张角的床榻边,看了一眼张角苍白的面庞,皱了皱眉,赶紧为其凝神搭脉。 张昊和雷公则是死死的盯着年轻人的表情,年轻人的神情,时而凝重,时而轻咦一声。 片刻之后,年轻人看向张昊,说道:“令尊……中毒了。” “中毒?”不仅张昊大吃一惊,就连一旁的雷公更是目瞪口呆。 “我阿父中的什么毒?”张昊焦急道。 “具体是什么毒,还需要为令尊施针之后才能得知。”年轻人说道。 “那就有劳先生了。” 接着,在张昊和雷公的注视下,年轻人拿过自己的箱子,打开,拿出布袋展开,一枚枚银针放置其中。 年轻人先是仔细看了一下张角的面色,然后分别在张角的胸膛、头部扎下了银针。 片刻过后,张角将胸膛中央的一枚银针抽了出来,银针已经发黑了。 “这是……蛊毒。”年轻人神情凝重道。 蛊毒?在张昊的认知里,只有云南那一带才会有巫蛊之类的东西,这个时期的云南应该是益州和交州那一带吧。 “主公怎么会中蛊毒的?”雷公焦急道。 “这种蛊毒源自一味名叫紫车头的药材,紫车头产自益州,是一味极其名贵的药材,若要用其入药,便需一味药引同时使用,否则便会中这紫车毒。” “紫车毒?”张昊喃喃道。 “没错,这紫车毒是一种缓性毒,若每日服用一点,长此以往,紫车毒便会变化成一种蛊毒,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便会撒手人寰。” “家父可有得治?”张昊急切道。 “有些麻烦,”年轻人说道:“令尊中毒已久,紫车毒已经衍变成了蛊毒,这种蛊毒有两种治法,只是……” “先生但说无妨!”张昊道。 “第一种治法便是对症用药,为令尊续命,少则半年,多则一年;第二种治法则是用几味与紫车头相冲的毒药,以毒攻毒,虽然过程会有些痛苦难熬,但却是有可能痊愈的。”年轻人思索道。 “什么叫有可能痊愈?”雷公恼怒道:“你这庸医,我们不治了!” 张昊看向年轻人,问道:“还没有请教足下尊姓大名呢!” “张机,字仲景”年轻人答道。 张仲景!? 建安三神医之一的张仲景? 张昊知道这个人,后世很多医院里都塑有张仲景的雕像呢。 “你就是张仲景!?”张昊哈哈笑道。 “你……认识我?”张仲景疑惑道。 “这不重要,”张昊赶紧握住张仲景的手,恳求道:“家父就交给先生了,只要能治好家父,一切好说。” “我会尽力的,”说着,张仲景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张角,问道:“你们是用第一种治法还是第二种治法?” “我想听听您的看法。”张昊说道。 “第二种治法,我也没有把握,但可以一试……”张仲景开口道。 “…………”雷公看向张昊。 “那就用第二种治法吧,”说完,张昊看向雷公,淡淡道:“若阿父出了意外,雷叔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少主放心,雷某明白” “…………”张仲景。 就在这时,黎悦走了进来,来到张昊的身边,低声说道:“广宗来报,事关腾蛇……” 第52章 腾蛇之死 一封与腾蛇有关的线报快马传至杨县,黎悦收到后第一时间禀报给了张昊。 张昊他们离开广宗之时,沮授故意放出北撤的消息,就是想让腾蛇将情报传出去。 因为事关张角,腾蛇就算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会因此暴露,但他还是会铤而走险的将情报传出去。 果然, 在腾蛇传出消息的时候,腾蛇的下线,便被张梁的亲卫抓个正着。 由于迟迟联系不到下线,自知身份暴露的腾蛇孙琼便有意撤离,没想到在撤离的途中,遭到了张梁亲卫的追击,孙琼自知无法逃脱,情急之下服毒自尽了。 腾蛇死了,了却了张昊一块心病。 但接下来还有一事更为重要,那就是官军并未因张角的离开而有所动作,这就导致了张角和张宝都有些担心广宗城内的张梁和黄巾同袍。 别院之中,张昊和沮授相对而坐,黎悦在一旁熬煮着茶汤。 “公与啊,此事应当如何破局?”张昊问道。 “广宗城内有兵十万,虽然大部分都是弱旅,但依坚城而守,仅凭五万官军难以攻下,何况广宗城还有经县为其提供粮草,”沮授解释道。 “也是,不过怕就怕朝廷派遣援军驰援冀州”张昊担忧道。 “皇甫嵩和朱儁的大军正在颍川附近围剿赵弘等部,暂时无暇北顾,这就是咱们的机会。”沮授说道。 “公与的意思是……?” “既然他们犹豫不决,那咱们再他们推一把!” “愿闻其详……” ……………… 七月初,张角病重,张宝在下曲阳召集各地旧部,意欲提前南下为兄报仇 这一日,张昊收到了田丰的来信。 信中提到田丰和周仓率军万余已经拿下了中山全郡,并开始招兵买马,编练新卒。 另外,信中还提到了屠兀骨。 在进攻望都时,恰巧遇到了一支打着张昊旗号的匈奴骑军,双方相认后,便合兵一处…… 田丰介绍完他们那边的情况后,便劝说张昊离开广宗,北归中山。 这封信送出的时候应该是六月中旬,那个时候张昊还在广宗城内。 张昊赶紧提笔给田丰回信,将广宗这边的战事简要的作了介绍,同时将自己的一些打算也都托盘相告。 张角这边有张仲景照顾医治,也不太需要张昊和雷公日日前去照料了。 如今杨县的兵力都是从广宗撤出来的精锐,总共两万五千人。 这两万五千人在杨县,北可接应下曲阳的张宝,南可驰援广宗城内的张梁。 现在只需静待官军上钩了。 ……………… 广宗城外,官军营寨。 连续十日的攻城,不仅让官军这边损失惨重,连心气儿也低迷了许多。 “废物,都是废物!”董卓怒斥着堂下诸将道:“广宗城内的精锐都撤走了,城内只剩下十万老弱,你们连攻十日,竟都拿不下来,要你们何用!” 众将埋头不语,任凭董卓如何发火,听着就是了。 他们带着麾下士卒连攻十日未克,他们比谁都难受,战死在城外的,可是他们手底下的弟兄啊。 况且这头董猪只知道让他们一味的攻城,对伤亡的弟兄不管不顾,引得下面将士怨声载道。 宗元看了一眼董卓,见董卓将心中怒火宣泄得差不多了,便开口禀报道:“董将军,广宗城内虽都是弱旅,但兵力远胜我等,又依坚城死守,如此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哦?”董卓眉头一挑,询问道:“宗将军有何妙计啊?” “属下收到消息,黄巾贼首张角病重,滞留在杨县治病,恐怕时日无多了。”宗元道。 宗元刚一说完,众将纷纷抬头看向宗元。 张角快死了? 若张角一死,黄巾军的士气必然低迷,届时便是天赐良机。 “此事可当真?”董卓诧异的看向宗元。 宗元颔首道:“此事错不了,这都是绣衣使在巨鹿郡的游枭穿回来的消息。” “哦,” 一听是绣衣使,董卓便不再质疑了。 “既然如此,宗将军是打算亲率一支奇兵北上杨县?”董卓问道。 “没错,”宗元颔首道:“但不是去杨县,而是去下曲阳。” “下曲阳?”董卓疑惑道。 “没错,”宗元解释道:“张角在杨县,杨县必然屯有重兵,而张宝为了召集冀州各地黄巾军,特地前往下曲阳,想来下曲阳不会有太多黄巾军。” “那你为何要去下曲阳?” “张宝在下曲阳召集人马就是为了南下驰援广宗,若真让张宝得逞了,咱们别说拿下广宗了,到时候咱们只能再次退回曲梁了。”宗元答道。 “没错,若等张宝带着大军南下,咱们剩下的这四万大军只能撤退了。” “宗将军说的是,若咱们分出一支奇兵,直击下曲阳,不仅可以彰显我大汉军威,说不得还能将张宝那厮就地斩杀!” “嗯,言之有理!”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开了,大多都是赞成宗元分兵去攻下曲阳的。 对于他们来说,也不一定都觉得宗元说的是对的,只是他们实在不想继续攻城了。 城里的这些黄巾老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每攻上了城头,眼瞅着就要拿下时,又被这些黄巾贼兵给赶了下来。 尤其是后面这三日,伤亡最大,不仅是官军这边伤亡很大,黄巾军死伤者比官军这边过之而无不及。 董卓见大家都很赞成宗元的计策,他心里也有些动摇了,反正广宗久攻不下,不如就换个打法好了。 “何人愿北上攻下曲阳呢?”董卓朗声问道。 一听董卓点将,纷纷把头又埋了下去。 率奇兵北上,所谓奇兵,重点是那个奇字,既然是奇兵了,那所带之兵必定不会很多,顶天了也就数千人。 下曲阳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黄巾军的大后方,先不说能否顺利抵达下曲阳了,就算是到了,万一下曲阳兵精粮足,那可如何是好? 像这种九死一生的活计,众将宁愿在这里继续攻城,也不愿意北上。 在这里攻城,好歹自己不会有危险,可若是北上下曲阳,说不好连自己的小命都得搭进去。 见无人回应,宗元抱拳道:“此计出自于我,当然也该由我北上。” “宗将军要带多少兵马北上?”董卓问道。 “五千足以!”宗元答道。 “好!”董卓起身来到宗元身边,哈哈大笑道:“那董某人就在这里静候佳音了,若此次能斩杀了张宝,我必会向朝廷上书为宗将军请功!” “报——”哨骑在帐外禀报道:“有人从广宗城内送了一个盒子出来,说是送给董将军的!” “哦?送给我的?”董卓诧异道:“带进来。” 哨骑双手托着一个木盒子走了进来。 “打开它!”董卓道。 哨骑将木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个人头,惊呼一声,吓得将木盒打翻在地。 众将见一颗人头滴溜溜的滚落出来,不由哗然一片。 这时,宗元看到有一个木牌,连同这颗首级一同掉落了出来,便将其捡了起来,拿在手中一看。 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腾蛇” ………… 第53章 广宗之战 腾蛇? 宗元不知道腾蛇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没有见过腾蛇的模样,但既然黄巾贼人能将这首级送过来,并且挂上腾蛇的号牌,那说明黄巾贼人已经查出了腾蛇的真实身份。 宗元的脸色铁青,腾蛇死了,他们便失去了一双洞察黄巾军的眼睛。 “宗将军,这是……?”董卓询问道。 “腾蛇!”宗元答道。 “他就是腾蛇!?”董卓朝地上的首级看去,眼里满是讶然。 宗元眯了眯眼睛,寻思道:“腾蛇一定是为了给咱们送出张角撤离的消息才暴露的。” 众将虽然不知道腾蛇是谁,但从宗元的话语间,也能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营帐中的气氛有些凝重。 董卓皱眉道:“那咱们还分兵北上吗?” “当然!”宗元道。 七月十日,宗元亲率官军精锐五千,走巨平道,北上。 广宗城楼之上,张梁正在用饭,一名亲卫上前禀报道:“禀报将军,哨骑来报,一支官军北上了,走的巨平道。” 张梁目光一凝,细问道:“打的什么旗号?多少人马?” “打的宗字旗号,步骑五千。”亲卫答道。 张梁放下筷子,朗声道:“来人,击鼓聚将!” 宗元亲自带兵北上,如此说来,留守军寨的只有董卓了。 子楚果然神机妙算,虽然北上的官军只有五千,但这对广宗城内的他们来说,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何况元义的硕字营还留在经县。 片刻功夫不到,以管亥为首的黄巾将领鱼贯而入。 “拜见地公将军!”众将齐声道。 张梁看着堂下的黄巾众将,目光如炬,开口道: “诸位,宗元亲率五千官军北上了,城外官军只有三万疲卒,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张梁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 有五千官军北上怎么了?城外不是还有三万官军吗? 难道地公将军是要咱们杀出城去? 虽然咱们城内还有十万士卒,可都是弱旅,依城坚守尚可,若要出城野战,不说一触即溃吧,但也是外强中干,列列阵凑个人数还行,上阵厮杀够呛。 张梁见众将丝毫没有杀出城外的打算,便向管亥使了个眼色。 管亥是张梁的心腹,自然知道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 会意之后,管亥朗声道:“此刻城外只有三万官军,咱们兵力占优,可堪一战!” “管将军,咱们虽然兵力占优,可都是弱旅啊,若全拉出城去,一旦有什么闪失,别说咱们全身而退了,恐怕就连广宗都守不住。” “对呀,咱们还是在广宗城等待援军吧。” “没错,这都快一个月了,少主的援军怎么还不来?” 见众将都不愿出城,张梁脸色一沉,厉声道:“你们这是怯战!” 张梁一声怒喝,众将纷纷低下了头。 “你们这些怂包,城外官军不过三万,且连日攻城,早已疲惫不堪,咱们兵力占优,可堪一战”说着,张梁又道:“何况咱们在经县还有硕字营的五千骑军!此战优势在我,如此天赐良机,各位看不到?” 张梁的话,让众将一片哗然,若此战真有硕字营的五千骑军驰援,说不定还真能将城外的官军击溃。 翌日正午,天气阴沉闷热,空气中夹杂着难闻的腐臭味。 广宗城外,十万黄巾军分为十个方阵,随着战鼓声响,缓慢前移。 黄巾军的对面一里外,是官军军阵,列阵森严,刀枪林立,虽只有三个万人方阵,但气势上丝毫不弱。 “这些黄巾蚁贼是疯了吗?竟敢出城迎战!”董卓嘲笑道:“莫非真以为咱家好欺负!” 说完,董卓朝令旗官挥了挥手,令旗官颔首会意,向另外两个方阵打着旗号。 官军的三个军阵开始变阵,以防御姿态迎敌。 反观黄巾军阵这边,十个方阵七扭八歪,若不是将领及时调整,有两个方阵险些撞在了一起。 张梁在指挥台上气得脸色发青,怒骂连连。 好在官军这边是防御阵型,并未抢攻,若是一开始便扑杀上来,黄巾军这边可能就会乱套了。 董卓看着眼前的黄巾军阵,也是有些无语,一支连列阵都困难的乌合之众,竟然把他们这数万朝廷精锐阻挡在外近两月,当真是奇耻大辱。 官军这边见到对面密密麻麻的黄巾蚁贼,遮天蔽日一般浩浩荡荡,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和胆寒。 但当敌军迫近时,才发现对面的黄巾蚁贼面黄肌瘦,脸色苍白,比他们还紧张。 黄巾军中,大部分都是因生活所迫的农人,年龄大的有五六十岁,年龄小的只有十五六岁,有的从未上过战场跟人厮杀,有的参加义军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张角三兄弟不是没有想过将这些枯木朽株劝离,但朝廷根本没有给他们这么凝练兵卒的时间。 “呜——”随着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响起,黄巾军这边开始向官军这边扑杀而来。 “保持阵型!” “弓弩手准备!” 官军这边,各级军官策马穿梭在阵型之间,传达着指令。 “放箭!”随着一声声的指令传达,一支支利箭离弦而出,在天空中形成一片箭雨,朝着黄巾军阵倾泻而下。 前排的黄巾士卒还未跑到官军阵前,便中箭倒下,一些没有当场毙命的黄巾士卒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三轮箭雨过后,黄巾军终于来到了官军军阵跟前,可还未等他们挥刀而出时,便被盾墙后面刺出的长矛给捅穿了胸膛。 由于黄巾军军阵紧密,一些畏战之人想逃也逃脱不了,只能被夹在中间随着军阵撞上去。 官军军阵前的三排盾卒皆是身强力壮之人,黄巾将士短时间内无法突破,反而将更多的士卒暴露在了官军箭雨之下。 “主公,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管亥看得一脸焦急道。 “直娘贼,事已至此,难道还能撤回去?”张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了。 “要不,我让我的人上?”管亥提议道。 “还不到时候,”张梁沉声道:“你麾下的两万步卒是我军精锐,万不可耗损在这里。” “不好,右翼那边撑不住了!”管亥惊呼道。 第54章 解围广宗 “吁——” 张硕轻轻一勒缰绳,胯下战马昂扬着脑袋,开始缓缓减速。 一声声尖锐的口哨声此起彼伏,潮水般滚滚而前的铁骑也跟着开始减速。 轰隆的马蹄声也随之渐行渐息,当那飞扬的尘土随风散尽后,一大片黑压压的铁骑已然肃立在矮坡之上。 张硕悠然回首,只见五千余骑鸦雀无声,气贯长虹。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锦囊,拿出里面的锦布展开看着。 这枚锦囊是离开广宗城时,沮授交给他的,让他在驰援广宗的途中打开。 张硕看着锦布上的内容,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当他看到最后,眼眶更是怒极而红。 恨不得将手中的锦布撕得粉碎,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将其紧紧的攥在手里,因为用力过度,手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了。 “营主,出什么事了?”一名亲卫上前问道。 张硕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深吸一口气后,神色冷然道:“无事,继续朝南走吧。” “朝南?可广宗在咱们东边啊。”亲卫提醒道。 张硕面沉如水,冷冷道:“谁说要去广宗了?” 亲卫闻言愕然道:“可人公将军派快骑让咱们速速驰援广宗啊……” 张硕没有回答,也没有解释,而是目光犀利的看向南方,沉声道: “让全军掩匿形迹,走小道,攻取曲周!” “什么!?攻取曲周?”亲卫失声道。 见自家营主面色阴沉,双眸赤红的盯着自己,亲卫不敢质疑,赶紧按照张硕的吩咐通知下去。 张硕将手里的锦布放入锦囊中,将锦囊揣入怀里,侧头朝广宗的方向看去。 沮授给张硕的锦布中写道,若要解广宗之围,需趁官军陷入鏖战不能他顾之际,趁势奇袭官军屯粮之地曲周。 张硕知道沮授有神鬼之才,并不质疑沮授的计策,但此时自己的三叔正与官军鏖战,急盼自己前去支援。 可是,自己又不得不遵从沮授的计策,他的内心备受煎熬,如万箭穿心一般。 张硕清楚,仅凭广宗城内的那十万弱旅,就算自己去了,也无法扭转颓势。 若自己执意去救三叔,或许能救下三叔,也能保下广宗,可官军依然还在,广宗之围也还在。 可若是按照军师之意去攻曲周,一旦自己焚毁了官军的粮草,广宗城外的官军必然会撤军,哪怕只能撤到曲梁,对于广宗来说,也有足够的时间去谋划。 救广宗不过一隅,攻曲周才是大局。 …………… 广宗城外。 黄巾军的右翼已成溃败之势,张梁迫不得已,只能让管亥麾下的一万精锐顶上去。 “来人,硕字营有消息了吗?”张梁招呼左右问道。 “刚才哨骑回报说,并未打探到硕字营的消息……”亲卫答道。 “再探!” “是!” 张梁的脸色极为难看,己方士卒伤亡很大,麾下有三名将领已经战死了,若硕字营再不来,自己手里的这些兵马就完了。 就在这时,一粒雨点落在了张梁的头顶。 张梁仰头看向天空,一粒粒雨点滴落在张梁的脸庞。 下雨了, “主公,下雨了!”管亥惊喜道。 官军身着甲胄,遇水变沉,不仅消耗官军的体力,还会影响到手臂的动作。 黄巾军这边,由于大部分士卒都未着甲,有的也只是竹甲,遇水影响较小。 此消彼长,官军便会处于劣势,这无疑是黄巾军得意喘息的机会。 两方头顶一片天。 “真是贼老天,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雨!”董卓怒骂道。 “将军,这雨势渐大,于我军不利啊……”一位偏将担忧道。 董卓看了一眼远处的战况,沉声道:“两军已经纠缠在了一起,此时撤军,我军必败!” 说着,董卓吩咐左右道:“传我将令,全军出击!” “诺!”左右应声答道。 “呜——”苍凉低沉的号角声盖过滂沱的大雨响彻天地。 号角三声,是进攻的指令,官军得令后,开始全力朝前冲杀,本就到了强弩之末的黄巾军已呈溃败之象。 “主公,顶不住了,咱们撤吧!”管亥焦急道。 张梁看着前方的战况,自知已无力扭转,哀叹一声后,下令撤回广宗城。 经此一役,官军死伤八千,黄巾军战死三万,被俘三万有余,逃回城里的不足三万,其中一万是管亥麾下的精锐。 七月十二,张硕率领硕字营五千余骑奇袭官军屯粮之地曲周,焚毁粮草三十万石。 七月十三,董卓得知自己粮草被焚毁,一怒之下将三万余黄巾俘虏全部坑杀,无奈之下只得率军撤回曲梁修整,以图再战。 广宗得知张硕亲率硕字营奇袭曲周,迫使城外官军撤退,张梁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子楚果然没有诓骗于他,不仅如约派遣援军而至,还焚毁了官军囤积的粮草解了广宗之围。 晚上,张梁大设酒宴,宴请城中的诸位将领,以此鼓舞士气。 虽然广宗这边败了,但在大局上,他们却赢了,这是值得庆祝的。 酒过三巡之后张梁朗声说道:“朝廷官军退回曲梁以后,短时间内定然不会北上,各位趁此机会,一定要好好整顿兵马,加强训练。” “将军说的是,之后咱们定然好好训练麾下兵卒。”众人附和道。 这时,管亥看向张梁,抱拳问道:“主公,如今广宗之围已解,咱们何不趁此撤离广宗,随天公将军北撤呢?” 张梁摇头道:“大哥病重急需静养,二哥在下曲阳集结兵马,广宗则是他们的一道屏障,万万不能撤!” “可咱们麾下只有不到三万的兵卒,若官军再来,咱们如何应敌啊?”管亥焦急道。 张梁站起身,昂首道:“人在,城在!” “……”众将。 众人见张梁以萌生了死志,当下也不敢再劝,表面上只得应声附和。 管亥将众将的心思看在眼里,心里好不担忧,这些黄巾将领都不是自家将军的心腹将领,带着他们打顺风仗还行,若是遇到困局,难保不会有人临阵脱逃。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匆匆而来,禀报道: “禀将军,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亲率五千官军北上,得知天公将军在杨县休养后,转而向杨县的方向去了……” 第55章 李巡的密信 杨县,巨鹿郡中部的一座小城。 城内一处府邸内,一位老乐师正在吹埙,张昊凝神倾听,甚是陶醉。 埙的音色幽深、悲凄、哀婉、绵绵不绝,其声浊而喧喧在,声悲而幽幽然,在后世时,张昊便喜欢听这种极具民族特色的乐器演奏出的音乐。 近日听闻县里来了一位远近闻名的老乐师,便特地请来演奏一下,饱饱耳福。 黎悦从屏风后面走了过来,在张昊的耳边俯身说道:“房城送来一封密信。” 接着,黎悦便将一个封蜡的竹筒递给了张昊,补充道:“应该是李巡送来的。” “李巡?”张昊皱了皱眉,这个时候送密信过来,难道是韩森张嘴了? 张昊小心翼翼的打开竹筒,拿出竹筒里的锦布,仔细的看了起来。 绣衣使史令韩森咬舌自尽了,但霍辛却交代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凉州有一个叫北宫伯玉的羌胡首领,他正联合西凉土豪宋杨等人发动叛乱。 但此事涉及羌胡蛮族,又无实证,所以当地官府只是在追查此事,并未对北宫伯玉展开缉拿。 按理说此事应该由凉州的绣衣使史令负责,不应该被冀州这边的史令掌握,可事情却又如此巧合。 六月底时,这个北宫伯玉为了得到太平道的支持,派了一个当地的掮客来冀州寻找张角,可没想到这名掮客在醉酒后将此事说了出来,被当地衙门扭送至绣衣使。 绣衣使这边还没有上刑,这个掮客便全部招供了。 李巡之所以要用密信将此事告知给张昊,是因为他觉得此事对黄巾军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颍川和汝阳的黄巾军已被朝廷剿灭,只剩下南阳的黄巾军还在抵抗,但在皇甫嵩和朱儁的围剿之下,终究免不了覆灭的下场。 一旦南阳的黄巾军被剿灭,皇甫嵩和朱儁的大军便会北上冀州,到那时,冀州的黄巾主力便会穷途末路,成为一头困兽。 看完密信后,张昊的心情瞬间沉重了起来,一直以来,他只顾眼前危机,并未着眼于冀州之外。 在他的想象中,朝廷的各路大军应该疲于追剿各地的黄巾军,很难在短时间内将黄巾军彻底消灭,至少在半年内,张昊还有时间扩充兵力。 张昊朝左右摆了摆手,示意老乐师退下,转而朗声道:“请军师过来。” 片刻之后,沮授便来到了厅堂之中,张昊也没有客气,直接让黎悦将密信递给了沮授。 沮授看完之后,面无波澜,看向张昊,发问道:“此事,少主如何看?” 张昊思索道:“凉州距离冀州有千里之遥,这个北宫伯玉需要的不外乎是咱们的声援以及凉州太平道徒的支持。 若北宫伯玉在凉州顺利起事,朝廷也许会让皇甫嵩和朱儁平定完南阳黄巾军后,直接开赴凉州,到那时,我们或可有喘息之机。” 沮授赞叹道:“少主聪慧,仅凭此信便能勘察天下格局,日后必将成为一方霸主。” 张昊微微一笑,谦逊的摆了摆手。 沮授接着分析道:“若硕营主成功焚毁了曲周的粮草,广宗之围便能得解,短时间内,董卓必然不会北上,咱们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布局冀州。 我现在担心的是南阳的黄巾军或许撑不了半月,待南阳平定之后皇甫嵩势必北上冀州,到时候咱们这边就会更加艰难了。” “咱们北撤幽州?”张昊问道。 “不可!”沮授摇头道:“幽州虽然民风彪悍,又有众多良马,但幽州与外族接壤,常受袭扰,并非立身之所。” “那军师有何良策?”张昊询问道。 沮授思索片刻后,寻思道:“冀州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乃是不可多得的立身之地,何况冀州还是太平道起事之地,是根基之所在,咱们万万不能放弃冀州。” “军师说的是,我也不愿意放弃冀州。”张昊附和道。 “如今之计,也只能占据冀州有利城池,依城坚守,消耗官军兵力,袭扰其粮道,拖住官军主力,为各州郡之义军争取时间。”沮授说道。 “这么说来,就是打持久战咯?”张昊玩味道。 “持……久战?”沮授细细品味着这三个字,点头道:“对,是持久战!” 张昊转过头,看向黎悦,问道:“太平道的密探是谁在负责?” 黎悦摇头道:“无人负责,都是各地徒众自发向咱们传递各地的情报。” 无人负责,自发做事,真是优秀勤劳的好员工。 传闻太平道众有百万人,遍布各州郡县,若用好了那岂不是开了天眼,堪比明朝锦衣卫啊。 不行,得有人专门负责情报收集和分析,不然就真的太浪费这百万双眼睛了。 “你觉得李巡此人如何?”张昊问黎悦。 “是个机敏之人”黎悦道。 “太平道徒众百万,遍布各州郡县,若能统筹起来,将会成为我们的眼睛,洞察天下之事……”张昊说道。 “少主是想效仿绣衣使,组建一支属于咱们的情报侦查司卫?”沮授笑问道。 “军师觉得如何?” “此事可行!”沮授称赞道。 说着,沮授又道:“如若如此,我们还需策动洛阳的官员,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张昊眼眸一亮,沮授的话让他恨不能拍案叫绝。 了解三国历史的都知道,汉灵帝时期,宦官和外戚在朝堂之上斗得水深火热,外戚以何进为首,掌管天下兵马。 而宦官的代表十常侍则是利用灵帝的宠爱,干涉朝政。 皇甫嵩和朱儁虽然在名义上受何进统辖,但内心却是忠诚于朝廷,忠诚于陛下的。 如若黄巾军这边向十常侍表达归顺之意,愿意接受朝廷招安,十常侍必然大喜,毕竟十常侍手中最缺的就是兵马。 一旦十常侍手里握有一支兵马,便能与大将军何进抗衡。 有十常侍从中斡旋,不仅能解冀州之危,还能将黄巾蚁贼的身份洗白,博取一个朝廷官职。 到那时,张昊便能有充裕的时间壮大自己的势力,待五年后董卓之乱时,他便有资本与天下群雄角逐。 “黎悦,准备封蜡,我要修一封密信给李巡。”张昊吩咐道。 “看来少主心中已有对策了”沮授抿嘴一笑道。 张昊颔首道:“不错,如若李巡能将此事办好,大事可成!” 第56章 一场豪赌 就在张昊正在给李巡写信时,雷公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 “他娘的,那个宗员在城外骂了两天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说着,雷公朝张昊拱手道:“少主,你就让我出城去会会那个宗员吧!” 沮授在一旁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张昊也没有抬眼去看雷公,只是自顾自的埋头书写。 雷公见没人搭理自己,不由的有些纳闷儿,看了看沮授,又看了看张昊,最后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研墨的黎悦身上。 黎悦见雷公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并未说话,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雷公焦急道:“城外只有宗员的五千官军,咱们城内有两万五千人,都是精锐,咱们为何闭门不出?” 张昊依然没有搭理雷公。 沮授看不过去了,开口道:“少主如何不知咱们城内的兵马足以吃下宗员的五千官军,只是少主在等。” “等?”雷公疑惑道:“等什么?” “当然是等宗员主动攻城了”沮授笑道。 “主动攻城?”雷公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沮授,开口道:“军师,我没听错吧?你说的是主动攻城?” 沮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城外的宗员只有五千兵马,就算再骁勇善战又如何能攻下有两万五千名黄巾精锐驻守的杨县?”雷公诧异道。 沮授解释道:“你雷公知道城内有两万五千兵马,可那宗员不知道啊,就算他猜测杨县有重兵把守,但天公将军就在杨县,宗员势必会来一探虚实,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天公将军对于宗员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功劳,若能在杨县擒获天公将军,宗员便为朝廷立下了不世之功,赏金封侯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宗员在城外叫阵了两天,就是为了验证城内到底有多少兵马?”雷公求证道。 “没错,”沮授颔首道:“若城内兵精粮足,宗员自可退去,可若城内兵微将寡,那宗员便会夺下这份登天之功。” “原来是这样!”雷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又有些疑惑道:“那咱们就这样一直闭门不出?” 沮授没有回答雷公的问题,只是笑而不语。 “报——”这时,一名士卒奔跑而来,跪地拜道:“禀少主、军师、雷将军,官军攻城了。” “攻城了!?”雷公惊道。 “是的,官军的四千步卒全上了,一共十架云梯!”士卒答道。 雷公看向沮授,沮授面无波澜,极为淡定。 再看少主这边,将写好的锦布交给黎悦后,嘱咐道:“遣一靠谱之人,速速送往房城。” 得,少主的心思压根儿就不在城外的官军身上啊。 “少主,城外的官军攻城了,咱们……”雷公询问道。 “攻城了?”张昊看向雷公,皱眉道:“那你还楞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率军出击啊,务必将这四千官军步卒一口吃下!” “呃……那官军的一千骑兵呢?”雷公问道。 “咱们在城内有骑兵嘛?” “没有。” “那你还问,难道你还能率领步卒去追杀骑兵嘛?” 雷公一拍脑门儿,懊恼自己怎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一定是刚才自己被军师给绕晕了。 “末将领命!”雷公朗声答道。 城外一里处,宗元骑坐于战马之上,看着远处正在攻城的麾下士卒,面沉如水,波澜不惊。 只是他握缰绳的手,却因为太过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用麾下四千步卒的攻城去试探杨县城防,对此刻的宗员来说,无疑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功成名就,拜相封侯。 赌输了,麾下的这四千精锐将尸骨无存。 此时此刻,他的眼神里,充斥着疯狂和浓郁的野望。 年近四十的他,虽然已是护乌桓中郎将,但这个职位只是看起来比较风光罢了,实则就是一个荣誉大于实权的职位。 宗员十八岁随父从军,与乌桓人拼杀了二十年,才被朝廷授予护乌桓中郎将一职。 此次跟随卢植将军平定冀州黄巾军,他亲率五千步骑相随,尽管自己是卢植将军的副手,但五万官军中,他只能指使得了自己麾下的弟兄。 卢植的威望,朝野内外无不敬仰钦佩,在他之下,宗员也就认了,可那董卓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区区河东太守,便能亲率偏师三万北上,却败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的手里,这样的无能之人,怎堪大任? 虽然他很是看不上董卓,但他却知道董卓和十常侍之间的关系颇为暧昧,若自己得罪了董卓,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在军中,哪怕再不满于董卓的行为,他也只能委曲求全。 这也是为何,一旦有分兵的机会,他便执意带兵出来,哪怕他只能带上麾下的这些旧部。 而此刻,黄巾军贼首张角就在杨县内,自己叫阵挑衅了两天,城内的黄巾军没有丝毫应战的意思。 显然,城内的兵马不多,他们不敢冒险。 “将军,兄弟们已经登上城头了,想必不出片刻,便能拿下城门!”一名副将惊喜道。 宗员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战况,他的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 自己能否拜将封侯就看今日了。 就在这时,杨县的城门打开了,在城下官军惊疑的目光中,一支黄巾贼军如潮水波涛般汹涌而出。 “杀!”此起彼伏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将军,黄巾蚁贼杀出城了!”副将虽然在提醒宗员,但他的声音中,却多少夹杂着一丝惊讶和惶恐。 宗员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洞开的城门,眼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黄巾军杀出来了! 城内到底有多少兵马? 他们这是垂死挣扎还是后发制人? 这一个个未知的问题,环绕在宗员的脑海里,随着越来越多的黄巾蚁贼冲出城门,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需要做出决定了。 “将军,您看!”副将指向城楼上的一个少年,惊呼道:“黄巾少主张昊!?” 寻着副将所指的方向,宗员的确看到一个白衣偏偏的少年公子。 “张昊!”宗员咬牙切齿道。 “将军,咱们中了张昊那厮的奸计了,咱们快撤吧!”副手赶紧提醒道。 宗员看向自己麾下的那四千步卒,他们早已被越来越多的黄巾士卒给纠缠住了,就算此刻鸣金收兵,只怕也撤不回来了。 宗员悲呼一声,仰天长叹………… 第57章 洛阳行 七月十六,护乌桓中郎将宗员率奇兵五千攻打杨县,损失四千步卒后,仅剩千骑退往曲梁。 七月十八,董卓败于广宗一事传回洛阳,灵帝大怒,将董卓罢免至廷尉受审,判“减死罪一等”,余下三万官军暂由宗员统领。 七月二十,田丰和周仓收到张昊的书信后,开始率军东进,意图在短时间内,拿下河间、渤海两郡。 届时,掌握在张昊手中的便有常山、中山、河间、渤海四郡,以此为根基,招兵买马,编练新卒。 七月底,张宝在下曲阳新募青壮两万,编练成军,以图南下。 八月初,左中郎将皇甫嵩在苍亭击败黄巾卜已部,擒获卜已,屠杀七千多人,灵帝大喜,下诏命皇甫嵩率兵北上冀州,进击黄巾军主力。 ………… 杨县,张昊的宅院内。 黎悦穿过长廊,脚步匆匆,向张昊所在的厅堂内走去。 “下曲阳来信了,地公将军编练的两万劲卒初有成效,再需月余便能南下广宗。”沮授说道。 “嗯,”张昊颔首道:“若有二叔的两万精锐南下广宗,难免这道屏障算成了。” “元皓那边进展顺利,不日,少主便能坐拥冀北四郡,到那时,半个冀州便掌握在少主手中了。”沮授恭喜道。 张昊并未因此感到自喜,而是淡然道:“如若无法击退朝廷大军,这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就在这时,黎悦匆匆而至,低声道:“曲梁传来密信,左中郎将皇甫嵩受命北上,接替宗员,总领朝廷大军。” 张昊皱了皱眉,暗道这皇甫嵩来得真快。 皇甫嵩是东汉末期的名将,极擅用兵,卢植已经很难对付了,皇甫嵩比卢植更难对付。 “来了多少人马?”沮授询问道。 “皇甫嵩本部兵马三万余。”黎悦答道。 沮授神情凝重的看向张昊,忧心道:“皇甫嵩这三万余兵马皆是朝廷官军精锐,又历经大小战事无数,可谓百战之军,不容小觑啊。” “不错,”张昊颔首道:“皇甫嵩到了曲梁之后,加上曲梁原本的三万兵马,此次冀州的朝廷官军便有六万之众,看来这次,朝廷是下定决心了。” “我欲让周仓和田丰率军南下,军师以为如何?”张昊问道。 “暂且不用!”沮授摇头道:“少主的本部兵马乃是立足之根本,若在与朝廷官军的鏖战中损耗殆尽,于少主日后不利。” “那军师有何良策?”张昊追问道。 “前有卢植,后有董卓的前车之鉴,皇甫嵩必然会谨慎用兵,想来不会这么快北上与咱们决战,”说着,沮授走到地图跟前,指着广宗的位置,继续说道: “我意,坚守广宗,待元皓他们稳固冀北四郡之后,再图南下与官军决战。” 张昊皱了皱眉,沮授的策略是以广宗为屏障拖住官军北上的步伐,给田丰周仓他们争取更多的发展时间。 同时,也有利于李巡布局洛阳,让洛阳的那些官员不敢小觑冀州的黄巾主力。 “如今广宗城内的兵力不足三万,就算二叔新招募的两万新卒南下,以五万步卒面对皇甫嵩的六万官军精锐,恐怕……”张昊迟疑道。 “少主无需多虑,”沮授指了指地图上的河内郡,笑问道:“如若硕字营的五千骑军,兵寇司隶,少主以为,朝廷和皇甫嵩又该如何应对呢?” “围魏救赵?”张昊不由一怔。 沮授颔首道:“当年庞涓围攻邯郸,带走了魏国大半兵马,齐国为救赵国,派兵围住了魏国都城大梁,魏王情急之下立刻召回庞涓回援……” 说着,沮授看向张昊,问道:“少主以为,陛下是否也会如当年魏王一样呢?” 张昊深知围魏救赵乃是阳谋,你明知道这是敌人的计谋,但你还是不得不这样去做。 皇甫嵩乃当世名将,不可能看不破,如若皇甫嵩真就铁了心的不回援,仅凭硕字营的五千骑军是威胁不了洛阳的。 “皇甫嵩乃当世名将,也许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啊”张昊提醒道。 “无妨,之所以兵寇司隶,一来是给朝廷和皇甫嵩施压,二来则是攻心,有助于咱们的人在洛阳做事,三来,则是做给天下义军看的,让他们知道,咱们也是有兵寇司隶的能力。”沮授解释道。 “原来如此!”张昊点了点头。 八月中旬,下曲阳的两万劲卒抵达广宗城。 八月二十,皇甫嵩在曲梁整顿兵马之后,率军六万北上广宗,兵临广宗城下,打造攻城器械。 ……………… 洛阳城内,主街道上。 一辆马车停在了雅苑门口,雅苑的门房小厮赶紧上前放下车梯,躬身迎候。 马车内走出一名男子,身材魁梧,容貌英俊,一身锦衣甚是华丽。 “尊驾可是李巡,李思白?”小厮躬身问道。 “正是,西曹掾可在里面?”说着,李巡从怀里摸出一小串铜钱扔给了小厮。 小厮小心接过铜钱,喜笑颜开的将铜钱藏于袖兜里后,点头哈腰道:“里面第二间便是。” 接着,小厮走到李巡身边,低声提醒道:“曹掾心情不是很好,刚发了脾气,您可得小心说话……” 李巡眉头一挑,径直朝里走去。 小厮见李巡离去后,立刻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等待下一位客人的到来。 来到隔间门口,李巡通过门缝,见里面只有郭奎一人,李巡退后一步,躬身道:“房城县尉李巡,拜见郭曹掾。” “思白?”郭奎朝门口看去,赶紧说道:“进来吧。” 李巡推开槅门,躬身走了进去,朝郭奎拜道:“房城县尉李巡,见过郭曹掾。” “思白,无须多礼,赶紧过来吧,”郭奎取了一个杯子,斟满茶后,说道:“雅苑新进的交州新茶,赶紧尝尝。” “多谢曹掾。”李巡品味后,称赞连连。 郭奎与李巡寒暄了几句后,说道:“令尊给我的信,我看了,让我帮你再洛阳谋一个职位,此事我管不了,找我亦无用。” 李巡笑道:“其实在下来洛阳,也不是为了谋求职位,而是想见一见张常侍。” 郭奎不由一怔,看向李巡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机…… 第58章 风起洛阳 郭奎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李巡,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机。 郭奎是太尉府西曹掾,明面上是太尉邓盛的人,实则早已效忠十常侍张让,如此机密,知晓之人不到一手之数,这个李巡又是如何知晓的? 李巡见郭奎如此眼含杀意的看着自己,他的脸上毫无慌张,显然早就预料到郭奎会有这样的反应。 “曹掾放心,我李某人向来嘴严,绝不会将如此机密之事说出去的。”李巡微微一笑道。 郭奎眯了眯眼睛,低声问道:“此事除你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无人知晓。”李巡答道。 郭奎并不相信李巡的话,但表面上还是试探的问道:“你来找我,想必不是代表赵郡李氏吧。” 李巡颔首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身后的那位,在冀州坐拥四郡之地,拥兵十万。” 郭奎一惊,诧异道:“皇甫嵩?” 刚一说完,郭奎又觉得不对,皇甫嵩虽然统率着数万兵马,但那些兵马都是朝廷的官军,并非皇甫嵩的私兵,何况皇甫嵩不过一员外将,从不参与党争…… 想到这里,郭奎一脸惊讶的看着李巡,细问道:“你代表的是黄巾乱军!?” 李巡笑而不语,只是抬起茶杯,细细的抿了一口。 郭奎深吸一口气后,低声威胁道:“你是疯了吗?你信不信我去窗外一喊,不消片刻便会有官军前来捉拿你!” “若仲仁兄真有此意,也不会在这里威胁于我了。”李巡笑道。 郭奎看了一眼帘子外面的乐师,低声喝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巡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丢在了郭奎面前,淡淡道:“我说过了,希望曹掾为我引荐张常侍。” 郭奎虽然一直盯着李巡,但他的心里却在衡量着其中利害。 黄巾乱军在冀州的确势大,朝廷先后换将两次,皆无寸进,黄巾乱军在冀州隐隐有站稳脚跟之势头。 近日在朝堂上争执最大的便是冀州战事,为此,陛下大怒,罢免了不少官员。 此时黄巾军派人来接触张常侍,其中或许有着些许的深意,郭奎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此事不是自己能够定夺的。 郭凯拿起桌上的钱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饼,从数量上来说,应该有十金。 “我可以帮你引荐张常侍,但不能保证他老人家一定会答应见你。”郭奎试探道。 李巡看向郭奎,含笑道:“我家少主张昊,乃张角之子,坐拥冀北四郡之地,战将千员,带甲十万,愿为张常侍手中的一把利刃!” “嘶……”郭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黄巾少主张昊之名,郭奎这个太尉府曹掾自然是听说过的,至于坐拥冀北四郡,此事还未传至洛阳,至于什么战将千员,带甲十万,估计也是个虚数。 不过黄巾军在冀州势大,连卢植和皇甫嵩这样的良将都无可奈何,可见黄巾军在冀州已经成了气候。 如今朝廷为了镇压各地乱军,国库耗损极大,可战之兵也已所剩无几,才不得已下令各州郡自行募兵剿灭乱军。 若这个时候,张常侍能将黄巾军招安,对于朝廷,必然是大功一件,何进之流也定然是无话可说。 不仅如此,招安了黄巾军,也就等同于掌握了一支强有力的兵马,这对张常侍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届时,朝堂之上再难有人能够与张常侍抗衡。 不过,这都是郭奎自己在这里的揣测,最终如何抉择还是由张常侍自行定夺。 “如今黄巾军中不是以张角三兄弟为首吗?你家少主能代表黄巾军?”郭奎试问道。 李巡淡然道:“曹掾恐怕是误会了,我说的是我家少主,并不是天地人三位将军。” 郭奎皱了皱眉,细细品味着李巡所言…… 张昊虽然是张角之子,但其麾下兵马并不受张氏三兄弟管辖? 换个角度理解就是:张昊麾下的兵马就有大几万人,并且只听张昊的命令。 郭奎眼角微眯,心道这黄巾军中也不是铁板一块啊,当爹的还在和朝廷官军拼死拼活,当儿子的却打着招安的想法和朝廷私下接触,可真是父慈子孝啊。 不过此事对于朝廷来说,不是坏事,若挑起张角和张昊父子之间的内斗,朝廷必然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一方。 “哈哈哈哈,”郭奎想通之后,大笑道:“思白恕罪,是愚兄误会了,愚兄会尽快跟上面说明此事的。” 李巡起身,朝郭奎躬身一礼后,说道:“那就拜谢曹掾了,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郭奎赶紧起身扶起李巡,笑道:“思白见外了,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事成之后,咱们更是要多亲近亲近啊。” 李巡颔首道:“曹掾雅兴,在下就不再叨扰了。” 说完,李巡躬身告退。 郭奎注视着李巡的离去,眼眸中夹杂着些许的炙热。 李巡从隔间出来以后,并未原路离开,而是来到了后院。 之前那个迎客小厮见到李巡后,便转身朝侧院走去,李巡见四下无人后,紧随其后………… 东廷,绣衣司。 一名绣衣小吏着急忙慌的跑向杨赐的书房,一路上撞倒了许多同僚,遭受了不少同僚的埋怨和怒骂。 “御史大人,不好了,御史大人,不好了!”小吏跪伏在屋外,朝里朗声喊道。 此处的动静,吸引了不少同僚驻足观望。 “何事大呼小叫,进来说话,天塌不下来!”杨赐的声音低沉浑厚,如洪钟一般。 小吏赶紧跑进书房中,躬身将怀中的一卷简牍递送到杨赐面前,惊慌道:“冀州急报……韩史令和霍从事在房城失踪了!” 杨赐皱了皱眉,按下心中的惊讶,赶紧拿过简牍,展开细阅起来。 简牍是曲梁的绣衣使呈报至洛阳的,大致表述了史令韩森和从事霍辛在房城亲自查案一事,结果两人双双失踪,不仅如此,潜伏在黄巾军内部的密探腾蛇,身份曝光而死。 也就是说,绣衣使彻底失去了对冀州的掌控,也失去了对黄巾军内部的洞察。 自二月份黄巾之乱起,虽然各州郡皆有黄巾乱军起事,但乱军的动向,大多都在绣衣使的掌控之中,这也是为何皇甫嵩和朱儁能够频频捷报的缘由。 但今日之事,却是头一例,绣衣使对冀州失去了掌控,这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杨赐握着简牍,反复看了两三遍,心里久久未能平静。 事态如此严重,看来得将此事禀告给陛下了…… 第59章 张让的计策 九月的洛阳,风清气爽,天下最为雄伟的都城,亦是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 很难想象在烽火四起之时,洛阳城里的达官显贵们却过着奢靡安逸的生活。 朝堂之上,庄严肃穆,群臣林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张让话音方落,太尉邓盛一使眼色,卫尉钟常会意后赶紧出列跪倒,手抱笏板拜道:“臣有本奏!” 灵帝刘宏抬眼看向钟常,慵懒道:“爱卿请讲!” 钟常朗声道:“启奏陛下,自黄巾之乱起,已有七月有余,奈何黄巾乱军如癣疾一般杀不尽斩不完,我军战损极大,急需补充兵丁,巩固我大汉社稷。” 此言一出,无论是何进一党的官员,还是保持中立的官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毕竟各地兵连祸结,若不扩充军备,万一战事不利,朝廷拿什么去剿灭这些乱军。 但是招兵买马容易,可怎么获取招兵买马的钱却很难。 从前年开始,各地旱灾不断,更有洪水、蝗灾肆虐,朝廷拨发的救灾银钱和粮食尚且不足,又哪里来的银钱去招募兵马呢? 就是今年二月,还是陛下拿出了内库的银钱以及西园良马才使得左右羽林五营士以及北军五校士前去围剿乱军。 钟常的话,名义上是扩充军备,实则却是将矛头引到了治粟内史这一边。 治粟内史彭参,掌管租税钱谷和财政收支,他的背后则是十常侍。 面对何进一党的突然发难,让依附于十常侍一党的官员们措手不及,无奈之下,治粟内史彭参只得抬眼瞟向金阶上的张让,以寻求指示。 张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朝彭参微微摇了摇头。 彭参会意后,走出位列,朝灵帝拜道:“陛下,这几年各地天灾不断,国库空虚,这几月更是将国库内的银钱掏了个干净,若两个月内黄巾乱军得不到平息,恐怕国库将没有银钱支付将士们的饷钱了。” 彭参的话,引起朝中大臣一片哗然。 国库空虚,大家都是知道的,但若是国库拿不出饷钱支付给将士们,很有可能引起哗变,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何进一党的官员,纷纷指责彭参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政。 灵帝一听,又是银子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顿时龙颜大怒喝道:“朕已经将自己的银钱和西园的良马都贡献出来了,如今还来要银子,黄巾蚁贼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人数多一点罢了,朕的禁军十余万,各州郡的义勇加起来近百万,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见灵帝发怒,众臣纷纷垂首不语。 身为太尉的邓盛自然知道其中利害,若不赶紧扩充禁军兵力,就算黄巾乱军被剿灭了,各州郡的百万义勇更为恐怖,到时候整个天下都将陷入巨大的危机。 “陛下息怒,”太尉邓盛进言道:“禁军,乃天子之剑,如今十余万禁军耗损颇大,若不能及时得以补充,陛下危矣,天下危矣!” 邓盛向来直言不讳,就算所言冒犯到了陛下,他也绝不后悔。 “邓大人说的是,禁军乃天子之剑,这么多年,一直好吃好喝的供着,如今让他们去剿灭一群乌合之众,竟打了六七个月,我就想问一句,陛下的银子,到底是养了一群白眼狼,还是一群酒囊饭袋啊?” “你!”卫尉钟常大怒,指着彭参呵斥道:“彭参,休要胡言,太平道众号称百万,黄巾军更有数十万,咱们禁军不过十余万,若不是前线将士用命,黄巾乱军早就打到司隶来了。” “哼,”彭参冷哼一声道:“钟大人,这些话,你不用跟我说,你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在两个月内平息黄巾之乱吧!” “你……”钟常。 “够了!”灵帝刘宏大怒道:“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就知道在朕面前吵,吵来吵去也没吵出个办法来,我看你们个个尸位素餐,不知为朕分忧!” “陛下恕罪,臣等万死!”众臣躬身拜道。 “朕乏了,改日再议吧!”说完,灵帝挥袖离去。 张让见灵帝的脸色阴沉难看,赶紧跟了上去。 太尉邓盛见灵帝一脸不愉的离开后,怅然一叹,转身离去了。 回寝殿的路上,灵帝刘宏郁郁寡欢, “让父,刚才你都看到了,朝堂上的那些臣子,一个个只知道吵,连一个办法都拿不出来!”灵帝叹道。 张让抿嘴一笑道:“他们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谁会真心实意的为陛下分忧呢。” 灵帝侧过头,看向张让,问道:“让父可有良策?” 张让笑问道:“陛下,黄巾乱军,不过一群泥腿子凑在一起的乌合之众,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吃一口饱饭,陛下不妨丢个馒头给他们,让他们互相争抢,咱们坐山观狗斗即可。” “对呀,朕怎么没想到呢!”灵帝眼眸一亮,大喜道:“还是让父有办法。” 但转念一想,灵帝又觉得其中有些不解之处,便问道:“可张角那三兄弟能接受朝廷的招安吗?” 张让道:“陛下,黄巾军虽以张角三兄弟为首,但在他们下面却还有数十个统军的渠帅,他们之间,必然不会是铁板一块的,有的妄图天下,有的不外乎荣华富贵,陛下只要稍许承诺即可。” “让父所言有理,可如今国库空虚,可没有银钱许给他们啊!”灵帝担心道。 张让抿嘴笑道:“不用给他们钱财,陛下只需许他们一个不轻不重的官职,便能让他们俯首称臣。” 灵帝恍然大悟,忍不住拍手叫好道:“此计甚好,若能让那些黄巾乱军俯首称臣,朕手里的兵马,不减反增,甚好甚好!” 张让笑笑没有说话。 如若陛下真将此事交由自己去办,那自己招安来的兵马,必会以自己作为在朝廷的依靠,这样一来,无论是何进一党,还是那些保持中立的大臣,将不足为虑。 “此计是让父想出来的,那招安一事就交由让父去办吧。”灵帝道。 张让颔首笑道:“诺!” 积郁已久的难题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灵帝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笑容,心情舒畅道:“让父,随我去东园走走吧。” “是!”张让应声道。 待灵帝朝前走去时,张让偏过头,朝身后的小侍吩咐道: “告诉郭奎,带上客人,子时在雅苑等我……” 第60章 暗流涌动 晚上,太尉府。 邓盛在庭院中来回踱步,一想到早上在朝堂之上陛下和十常侍一党官员对前线将士的态度,邓盛的脸上就满是愁容。 “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将今日之事快马送去都亭,让大将军定夺?”郭奎建议道。 大将军何进,屠户出身,依靠何皇后才得以晋升至此。 大部分朝臣都看不上何进,又因何进小人得志,才不堪任,朝臣们就更加不耻与其为伍。 但何进到底是陛下亲封的大将军,手握兵权,以邓盛为首的将派才不得已向何进靠拢,而何进自然也愿意与邓盛他们亲近。 郭奎之所以建议邓盛将今日之事交由何进定夺,摆明了想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何进,而以何进的性子,要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让邓盛等将派寒心,让双方离心离德,要么何进上书陛下,逼迫陛下拿出钱财扩充兵马,让陛下难堪。 这样一来,陛下就会更加重用十常侍。 说完后,郭奎抬眼去看邓盛,期待邓盛颔首答应。 “不可!”邓盛摇头道:“若将此事送往都亭,万一大将军说漏了嘴,让都亭的将士们知道朝廷拿不出银钱发饷,恐会引起哗变。” 郭奎提醒道:“大将军可是皇后之兄,若大将军让皇后在陛下耳边吹吹风,此事……” 郭奎话还没说完,便被邓盛训斥道:“休要胡言,后宫不能干政,你忘了?” “大人恕罪……”郭奎赶紧垂头告歉。 就在这时,一名仆人匆匆而来,朝邓盛禀报道:“大人,杨御史来了。” “杨赐?杨伯献?”郭奎皱了皱眉,疑惑道:“他怎么来了?” 邓盛也是不解,但这个杨赐选择在晚上来访,必然是有要事。 “快请杨御史来书房。”邓盛吩咐道。 “是!”仆人应声离去。 邓盛转头看向郭奎,说道:“仲仁随我一起吧。” 书房中, 杨赐看了一眼邓盛和郭奎,接着便将斗帽摘了下来,说道:“仲仁也在此啊。” “郭奎拜见杨御史。”郭奎躬身拜道。 杨赐知道郭奎是太尉府西曹掾,算是邓盛的心腹,晚上在此也是能够理解的。 “无需多礼。”杨赐。 邓盛见杨赐一席斗篷,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疑惑道:“伯献这个时候来我太尉府,又是这身打扮,是有何事?” “冀州……出事了。”杨赐开门见山道。 邓盛目光一凝,怔怔的看向杨赐。 一旁的郭奎眉头一挑,冀州…… “绣衣使潜伏在黄巾军内部的密探腾蛇死了,史令韩森,从事霍辛也失踪了。”杨赐。 “什么!”邓盛讶然惊呼道。 虽然邓盛对腾蛇一事并不知情,但绣衣使在冀州职位最高的史令和从事双双失踪,这就意味着冀州彻底脱离了绣衣使的掌控。 如今冀州战事关乎到天下安危,一旦冀州失控,必将激起一连串的反应,各州郡的黄巾乱军必然再度起势,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杨赐叹道:“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思虑再三,还是想先听听伯能的意见。” 邓盛神情凝重,心中已如狂风暴雨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此事还有谁知道?”邓盛问道。 “我拿到消息后,并未告诉给他人。”杨赐。 邓盛点了点头后,开口道:“此事,义真将军知否?” 杨赐点了点头,如今皇甫嵩身在冀州,绣衣使必然会将此事禀报给他的。 “义真将军乃当世名将,久经沙场,必然会谨慎行事的。”邓盛宽慰道。 杨赐和郭奎纷纷点头。 邓盛看向杨赐,说道:“既然如此,伯献何不速派可靠之人前往冀州,总领全局呢?” “我已经派人去了,但短时间内,恐怕……”杨赐担忧道:“我今日前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情。” “何事?”邓盛皱眉道。 杨赐看了一眼邓盛身旁的郭奎。 郭奎识趣的朝两人躬身行礼道:“属下还有一些公务,就先告退了。” 当郭奎将书房门关上后,隐约听到杨赐提到了“黄巾少主张昊”这几个字。 ………… 雅苑,二层隔间。 木门推开,郭奎摘下斗笠,放置一边。 “见过曹掾。”李巡起身拜道。 郭奎看了一眼李巡身前桌上的果皮,笑道:“思白久等了吧。” 李巡笑道:“我收到曹掾的消息,不敢怠慢。” “冀州那边战事如何了?”郭奎问道。 李巡神情一愣,疑惑道:“曹掾可是听到了什么?” “今晚杨御史来太尉府了,提到了冀州的一些事情,”郭奎看向李巡,试探道:“思白可知道冀州的绣衣使?” 冀州的绣衣使?郭奎指的是韩森和霍辛? 李巡颔首道:“知晓一二。” “听说绣衣使在冀州的史令和从事,双双失踪了,此事你可知晓?”郭奎试问道。 李巡微微一笑,颔首道:“韩森死了,霍辛还活着。” “你说什么!?”郭奎诧异的看向李巡,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韩森和霍辛是被我抓住的。”李巡淡淡道。 “…………”郭奎。 郭奎眯了眯眼睛,看向李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和惊异。 随之,郭奎哈哈一笑道:“也是,你是房城县尉嘛!麾下八百义勇皆由你调遣。” 李巡抿了一口茶汤,微笑不语。 “这么说来,腾蛇一事,也与你有关了?”郭奎笑问道。 “腾蛇是我家少主找出来的。”李巡答道。 郭奎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道:“我现在对你家少主真是好奇得很啊!” 李巡含笑道:“若招安一事促成,我家少主必会重谢曹掾的。” 郭奎笑着摆了摆手,低声道:“能否促成招安,可不是上面那位说了算的,还得看你们少主能否拥有足够的实力。” 此言一出,李巡瞬间就明白了郭奎的意思,郭奎这是在提醒自己,如若黄巾军在皇甫嵩大军的攻势下不败,他李巡才有谈的资格,若黄巾军被皇甫嵩大军击败,那么招安一事也就不用谈了。 李巡当然知道此间之事,不过郭奎能在这个时候提醒自己,可见郭奎在向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黄巾军少主表达善意。 “在下明白,多谢曹掾提醒!”李巡颔首道。 就在这时,木门外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看来,是正主到了。 就是不知道,来的人是否是张让本人…… 第61章 朝廷开出的条件 隔间的木门推开,一个身姿摇曳的男人走了进来,不知是年龄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此人的腰身自然而然微弯着。 待来人将斗篷摘下后,郭奎赶紧起身恭迎道:“拜见常侍大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一听郭奎的称呼,李巡瞬间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神秘人竟然就是张让本人,李巡赶紧起身拜道:“房城县尉李巡,拜见常侍大人。” 张让没有说话,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环境,用绣帕捂了捂口鼻,一脸的嫌弃。 郭奎赶紧将一块软垫铺在首座上,又将自己和李巡的软垫扯到了丈许外,李巡见状赶紧动手帮忙。 “常侍大人请。”郭奎躬身道。 张让走到首座处,俯身跪坐在软垫上,交叠于身前的手指正翘着微微的兰花指,细声细气的自语道: “很久没来雅苑了,香炉里燃的还是劣质的药香。” 张让的声线清凉又尖锐,好似一把冰刺,刺入李巡的心头,一道彻骨的寒意自李巡的脚底升起,直至发梢。 “常侍大人恕罪,我这就叫人将香炉撤掉……” 郭奎刚要去叫人,却被张让挥手阻止了:“罢了,杂家也待不了多久。” 说完,张让抬眼打量起郭奎身旁的李巡,问道:“你背后可是黄巾少主张昊?”、 “常侍大人明鉴。”李巡颔首道。 “占据冀北四郡,麾下兵卒数万,不容易啊。”张让淡淡道。 “若常侍大人愿意接纳我家少主,我家少主愿为常侍大人的一把刀。”李巡躬身道。 张让嘴角一扬,开口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杂家怎么知道你家少主是一把利刃还是一把钝刃呢!” 李巡心里明白,张让的话里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在质疑自家少主的实力,第二层意思却是在试探,试探他们是否是真心实意的想投靠朝廷,而不是缓兵之计。 因为钝刀子割肉,慢慢来…… 李巡答道:“我家少主与皇甫嵩之间必有一战,是利刃还是钝刃一试便知。” 张让眉头一挑,不屑道:“那就等你家少主打赢了再谈招安一事吧。” “常侍大人,如若我家少主击溃了皇甫嵩,可就不是现在的价钱了。”李巡提醒道。 一旁的郭奎被李巡此言吓了一跳,赶紧朝身旁的李巡着急的使着眼色。 “哼哼,”张让嘴角一扬,冷笑道:“你这是在与杂家做生意吗?” 李巡明白,这个时候决不能退让,否则无法为自家少主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要想顺利招安,绝不是仅凭某一方的意志可为,常侍大人可以想一想,如若黄巾军击败了皇甫嵩大军,必然兵寇司隶,到那时,又是怎样的光景呢?”李巡。 张让眯了眯眼睛,眼神中尽是阴狠之意,开口道:“你家少主想要什么?” “冀州!”李巡道。 张让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更加冰冷了。 “你家少主莫非是疯了不成,竟敢问朝廷要冀州!”郭奎怒斥李巡道。 李巡没有搭理一旁的郭奎,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如今我家少主已占据冀北四郡,想要的,无非是冀州其他五郡,既然朝廷不愿意给,那我家少主也只能自己拿了。” 说到这里,李巡话锋一转,又道:“待我家少主自己拿下了冀州,朝廷再想招安,恐怕会付出得更多……” 郭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因为朝廷能够许诺出去的条件不是他这个小小曹掾能够拍板的,他只能将目光移向首座上的张让…… 李巡的话很直白,现在张昊拿下了冀北四郡,又和皇甫嵩在冀州僵持不下,这个时候所要的不外乎冀南五郡,如若皇甫嵩败了,张昊顺势便能拿下整个冀州。 到那时候,朝廷再想招安,张昊所要的,很可能便是幽州或者并州了。 当然,如若皇甫嵩在冀州击败了黄巾军,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对朝廷来说,无非就是一次赌博,要么相信皇甫嵩能够击败张昊,要么用一州之地解决问题,要么就是用两州之地解决问题。 但这对张让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若将冀州许给张昊,那张昊或能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支兵马,有了这支兵马,他便不会再惧何进一党。 但张让也不蠢,更不会轻易的将整个冀州白白送给张昊,因为他也担心张昊壮大之后,脱离他的掌控,到那时可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张让微微一笑道:“冀北四郡本就是朝廷的,张昊不过是强占,如若张昊能够接受招安,便可授予他冀州刺史一职,下辖冀北四郡。” 张让开出的条件已经很明确了,就是给张昊一个官职,停战,保持现状。 这样的条件,李巡是不可能答应的,他很明白,张昊要的不是停战,而是整个冀州。 李巡朝张让躬身拜道:“常侍大人,不如咱们再等等看,待我家少主亲率大军南下与官军决战之后,相信朝廷定能给出一个更好的条件。” “李巡,你放肆!”郭奎怒斥道:“别给脸不要脸!” 张让虽然没有说话,但脸色难看至极。 显然张让开出的条件,李巡并不满意,才会说出等决战之后再谈的话。 “两位大人息怒,天地人三位将军要的是天下,而我家少主想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冀州,而不是就此停战。”李巡提醒道。 郭奎皱了皱眉,他似乎听出了话中的深意,追问道:“如若朝廷将冀州许给了你家少主,你家少主可否保证黄巾之乱就此平息?” 此话一出,张让看向李巡的目光闪过一丝异色。 用一个冀州牧的位置,换取天下太平,这桩交易很值。 李巡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家少主只能保证自身不再与朝廷为敌。” “…………”张让和郭奎面面相觑。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暴露出了几层深意,第一层意思是黄巾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儿,而是各自为政,至少张昊和其父亲不是一路人。 第二层意思是,若朝廷将冀州许诺给张昊以后,只要是冀州以外的黄巾军,朝廷皆可剿之,张昊不会帮忙,哪怕被剿灭的是张角三兄弟。 张让眯了眯眼睛,思索片刻后,笑道:“杂家乏了,此事再议吧……” 第62章 杨县会师 九月十二,接到张昊的军令后,褚燕亲率新旧步卒一万,离开山里的军寨,进驻真定,守卫常山、中山二郡; 九月十六日,留下田右和花善的各五千人马进驻河间、渤海二郡后,田丰和周仓亲率主力三万余众南下杨县与张昊汇合。 巨鹿郡腹地,杨县。 旌旗招展,擂鼓震天,张昊麾下的主力终于南下与其汇合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王孚的力士营。 张昊等人一同在北城楼上观迎,众人看着城下步伐整齐、训练有素的悍卒,心中欣喜不已。 “真不敢想象,仅仅半年时间,少主麾下竟突然多出了三万悍卒,真像是变戏法似的。”雷公感慨道。 一旁的沮授也是不断的点头,赞叹道:“若有这三万精兵在,大可南下与皇甫嵩的六万官军一决高下!” 加上从广宗带出来的两万精锐步卒,此时杨县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五万有余,也算是有了击溃皇甫嵩大军的资本。 就在这时,王孚上前禀报道:“少主,田丰和周将军到了。” 王孚本就是周仓的属下,很久没有见到老大哥的王孚,心里也是开心至极,恨不得立刻下城相迎。 “好啊,上次见到元皓兄还是两年前,今日定要与他好好的叙叙旧。”沮授开怀道。 “请他们到城楼议事吧。”张昊笑道。 城楼,议事厅。 周仓和田丰一前一后,脚步匆匆的踏进了议事厅,看到站在首座上的张昊,两人欣喜若狂。 “子楚!”田丰。 “末将拜见少主!”周仓。 田丰见周仓向张昊躬身行礼,赶紧止住上前的脚步,朝着张昊正色一拜道:“属下拜见少主!” 田丰此举让张昊颇为诧异,赶紧上前道:“怎能让先生向我行礼呢!” “今时不同往日,若田某人再像之前那样,岂不失了礼数?”田丰摆手笑道。 “当日我拜先生为师,今后也是一样以师待之!”张昊认真道。 当日的张昊不过一城之主,麾下兵力不过数千,自己好歹也算是冀州名士,在其面前自然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可今时今日,张昊已是四郡之主,不仅麾下将士数万,还能指挥十数万的黄巾军与官军作战,硬是将数万官军阻挡在广宗一线,不得寸进。 若田丰还以师徒相待,倒显得他自己拎不清了。 虽然田丰转变了自己的态度,也将自己的位置摆正了,但张昊的话还是让田丰颇为感动。 一个人的品行,不会因外在实力的提升而变得骄纵,实为不易,能辅佐这样的明主,对田丰来说,实属幸事! 就在田丰还欲拒绝继续做张昊老师的时候,一旁的沮授赶紧上前来打圆场:“元皓兄,可还认得我?” 田丰寻声看去,哈哈一笑道:“公与!我怎会不认得你呢!” “当日少主执意南下,我本还担心,直到得知少主拜了公与为军师,我这才安心。”说着,田丰看了一眼张昊后,继续说道:“我在给少主的信中就说了,公与之才不在我之下,若能得公与辅佐,大事可成,大事可成啊!” “元皓兄谬赞了,谬赞了!”沮授谦逊的笑道。 “先生莫要自谦,若不是先生在后方运筹帷幄,我又岂能坐拥冀北四郡,安心在广宗抗敌呢!”张昊笑道。 “少主在南和县巧妙用计,不仅得到了公与相助,还断了官军的粮,逼退了卢植,少主如此年纪便有这等谋略,田某愧不敢当啊!”田丰摇头赞道。 沮授见田丰执意如此,便圆场道:“有少主这样的明主,是先生还是军师,都不重要,咱们二人齐心协力辅佐少主就是了。” 张昊见此,也不再执着于老师这个身份了,便道:“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先生,沮授主外事,田丰主内事,咱们一道,共谋大事!” 沮授和田丰相视一笑后,一同拜向张昊:“谨遵少主之令!” 张昊点了点头后,看向一旁的周仓,满脸笑意道:“这些日子,元福辛苦了。” 周仓颔首拜道:“为少主做事,不辛苦!” 由于周仓和沮授之间互不认识,张昊便将两人互相介绍了一番,接着,田丰也将冀北四郡的情况大致的说了一下,众人一阵寒暄过后,便开始商议起了正事。 “虽然少主的麾下主力已经来到了杨县,已拥有了与皇甫嵩大军一决高下的实力,但纵观目前的态势,还是与我军不利。”说着,沮授指了指墙上的地图,继续说道:“除了冀州以外,各州郡的州牧、刺史,甚至是一些士族豪强尽皆招募义勇以图围剿咱们。” “不错,其中有的是真心围剿,也有的趁此时机壮大自身实力,以求割据一方。”张昊肃然道。 张昊很清楚历史的走向,黄巾之乱平定后,大汉国力衰退,各方势力招兵买马,拥兵自重,朝廷对此有心无力,也只能放之任之,直到中平六年(189年)董卓乱政后,群雄并起…… “少主高见,是以对我黄巾军极为不利……”说着,沮授便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是时候说出自己的打算了。 “所以,我打算与朝廷商议招安一事!”张昊决然道。 招安? 田丰愣住了,眉头一皱,开始权衡起利弊来。 而一旁的周仓却有不解道:“招安是什么意思?少主是要归降朝廷吗?” 此言一出,不仅是周仓,就连一旁的田丰和王孚等人都一脸疑惑的看向张昊。 若少主归降朝廷了,那他们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他们所坚持的信念成什么了?那些死去的弟兄岂不是白死了? 一侧的黎悦,一脸平静的煮着茶汤,她只在意张昊,至于黄巾军的前途?归降与否?她丝毫不在意。 张昊看向众人,淡淡道:“我们起事的目的本就不是推翻朝廷,而是让朝廷知道,百姓活不下去了,我们所为的不过是让百姓有地种,有衣穿,这把火,我们已经点燃了,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待。” “等?等什么?”周仓问道。 张昊笑道:“等待……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 第63章 广宗决战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句话深深的印刻在众人的脑海之中。 由于张昊麾下的三万精锐南下杨县,杨县的兵力增至五万,这一消息不胫而走。 不仅是整个冀州,就连京师洛阳都掀起了不小的震动。 原本以为广宗的张梁部才算是黄巾军的主力,这样一来,皇甫嵩面对的广宗黄巾军,似乎只是一道屏障,而黄巾军真正的主力却在杨县。 数万官军在广宗城外已有数月,打的却不是黄巾军主力,如此看来,黄巾军也并非朝廷想象的那般羸弱,朝廷官军也并不是势如破竹。 一时间,朝堂上指责前线将士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让朝中的何进一党倍感压力。 数道文书、密信分别从洛阳和都亭送往广宗前线,催促皇甫嵩尽快攻克广宗。 也就在这时,张硕的硕字营五千骑兵和屠兀骨率领的四千匈奴骑兵悄然南下,兵寇司隶,两日内便拿下了河内郡北的两座城池,京师震动。 帝都洛阳,黄巾军兵寇司隶的消息传至城内,城中百姓惶惶不安,有些富户已经在着手变卖家产,准备南下荆州避祸了。 皇宫中,得知此事的灵帝刘宏,勃然大怒,将手中的奏章扔在地上,将太尉邓盛、卫尉钟常以及御史杨赐都轰了出去。 “陛下,保重龙体啊!”张让关切道。 “黄巾蚁贼都已经打到司隶了,皇甫嵩是干什么吃的!”灵帝怒道。 “陛下勿扰,大将军驻防在都亭一线,拱卫京师,那些个黄巾蚁贼不过宵小作祟,上不了台面的。”张让看了一眼灵帝,又道:“只是义真(皇甫嵩)将军迟迟无法攻下广宗城,这属实有点…………” “哎!”灵帝叹道:“朕已经罢免了卢植,若再罢免皇甫嵩,朝廷还能派谁去?” 除了卢植和皇甫嵩以外,也只有右中郎将朱儁能当此任,奈何朱儁还在荆北围剿南阳的黄巾余孽,短时间内脱不开身,像一些年轻的将领,威望不足,难以统驭那些骄横的禁军。 张让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灵帝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张让,问道:“让父,朕让你负责招安一事,这么多天过去了,可有眉目?” “回禀陛下,老仆前些日子已与张昊的人接触过了,此子胃口大得很,老仆不敢擅自做主,想着此事先拖一拖。” “哦?”灵帝皱眉道:“张昊?就是那个击败董卓的黄巾少主?” “没错,就是他,如今这个张昊,麾下悍卒数万,占据了冀北四郡之地,听说此次兵寇司隶的两支骑军也是他的部下。”张让。 “占据了冀北四郡,身在杨县拥兵数万,又使近万铁骑兵寇司隶,此子真是天生的将才啊,”灵帝思虑道:“听说此子也就十四五岁……” “他想要什么?”灵帝看向张让,问道。 “他想要整个冀州……”张让答道。 “放肆!”灵帝大怒。 “陛下息怒……”张让躬身道。 灵帝看向张让,问道:“此事,让父怎么看?” “回禀陛下,老仆觉着,此事可以先等上一等,若义真将军能在本月内攻下广宗,是战是和,便是陛下说了算了。”张让答道。 “不错,”灵帝点头道:“若皇甫嵩能在本月内拿下广宗,利势便在朕这边,到时候,想打的时候可以打,想和的时候可以和嘛!” “陛下明鉴!”张让。 “让父,传我旨意,责令皇甫嵩在本月之内攻下广宗,否则朕就罢免了他!”灵帝。 “老仆这就去办!”张让。 ………… 广宗城,随着朝阳初升,十月的秋寒里多了一丝暖意。 六万官军缓缓而至,军阵森严,人头攒动,旌旗林立,号角声响彻四野,军威浩大,震慑人心。 皇甫嵩骑在一匹高大的枣色骏马之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寒气凛冽,使人精神倍增。 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策马上前,打量着眼前这座阻挡官军数月之久的广宗城。 地上的泥土,呈暗红色,空气中夹杂着似有还无的血腥气,可见这广宗城外,不知填进去了多少条人命。 虽然皇甫嵩面上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实则内心已然感慨万千。 这几日,已有数封催战的书信送到了他的手里,有陛下的,有大将军何进的,也有太尉邓盛的,甚至连自己在洛阳城里的好友也给自己送来了书信。 这些书信有言辞婉转的,有责令的,也有暗示隐喻的,终归就是让他立刻拿下广宗城,身后有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广宗这里,他倍感压力。 按照皇甫嵩的思路,广宗城高墙厚,又有瓮城马面,甚至连城墙边角都设有角楼。 要攻下城防如此完善的城池,绝非一两日之功,天知道要填进去多少条人命啊。 宗员打马而来,禀报道:“将军,云梯车和冲车已经准备就绪了。” 皇甫嵩看向宗员,问道:“此番攻城,你有几分把握?” 宗员回头看向耸立在军阵中的十二架云梯车,自信道:“有这十二架云梯在,只要将士们用命,末将有八成把握攻下此城。” 皇甫嵩稳坐于马上,面沉如水道:“但愿如此吧。” 就在两人说话间,广宗城头弩弦声响,忽然射出两支巨箭,转瞬而至,其中一支射偏了,坠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另一支则射中了皇甫嵩身边的一名亲卫。 眼瞅这身旁亲卫与其座下之马,血肉模糊,当场毙命,就算是久经战阵的皇甫嵩和宗员,亦是面露骇然之色。 “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皇甫嵩的亲卫丝毫不敢犹豫,立刻将皇甫嵩和宗员护在中间,飞快后撤。 “直娘贼!算他命大!”站在城楼上的管亥怒骂一声,甚是叹惋。 管亥气得踢了一脚旁边的床弩,他知道,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操持另一架床弩的张梁更是气得想把身边的这架床弩给砸了,刚才射偏的那支就是他射的………… 真的很丢人…… 两人一直在城楼上观望官军的军阵,见有一身着精甲的将军策马而来,两人猜测此人就算不是皇甫嵩本人,那也必然是其副将,若将此人当场射杀,说不定就能让对面官军陷入大乱。 张梁和管亥本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还是差了一点点,这下好了,成功激怒了对方,接下来,就得玩儿命了…… 第64章 攻城 皇甫嵩和宗员在亲卫的护卫下,退至大军阵前,方才稍定。 刚才那名中箭身亡的亲卫尸身亦被同袍带了回来,皇甫嵩见到自己的亲卫被巨箭穿胸而过,浑身是血,不禁面露哀惋道: “此人跟随我多年,鞍前马后,乃我之忠仆,今日战死在这里,当真是可惜了。” 随后皇甫嵩便吩咐左右道:“让人打造一副棺材,将其送归故里吧,他的家人也要好好抚恤。” “诺!” 身为亲卫,拿着最好的待遇,自当以身护主,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在所难免,幸得遇见了皇甫嵩这样一位体恤下属的主人,众亲卫闻之,心里更是感动不已。 能追随这样的主人,试问谁不愿为其出生入死,肝脑涂地呢。 随着皇甫嵩的一声令下,攻城的号角声响起,官军军阵开始前压,随着擂鼓的鼓点声,官军的军威达到了顶点。 十二架云梯车和一架冲车开始缓慢的朝前移动着,攻势开始了。 广宗城墙之上,一队队辅兵开始将一捆捆的箭矢搬上城墙,各屯屯长开始大声指挥着麾下士卒。 “弓弩手准备!” “刀斧手就位!” 张梁昂首挺胸的坐在城楼主位上,俯视着城外的官军军阵,十二架云梯车如十二只巨兽一般缓缓而来,给城头上的黄巾军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之前官军攻城,也有云梯车,可都是打造得比较简陋,十人登梯,往往只有三四人才能杀上城头。 而眼前的十二架云梯车,不仅三面蒙有木板,还在木板上覆盖了一层铁皮以防火油,让官军在登梯的过程中极大的避免了来自箭矢和火油的伤害,可以做到十人登梯,十人能杀上城头。 “看来,这是一场硬仗啊……”张梁心道。 不过好在广宗城内原本还有四万老卒,前些日子,张宝又送来了两万新卒,黄巾军在人数上,还是占有优势的。 张梁将广宗视为屏障,自从官军退守曲梁的这两个多月,张梁便为今日之战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光是弓弩箭矢,就打造储存了数十万支,从各地搜罗来的床弩亦有十余架。 因此,当官军快要接近城墙时,便遭到了黄巾军万箭齐射。 官军这边,除了军阵前排的盾手持有盾牌能有效阻挡箭雨以外,其余人也只能依靠甲胄兜鍪来阻挡了,距离远一点还好,距离近的,非死即伤。 一时之间,城头上的弦声,利箭擦耳而过的尖啸之声,就像来自地狱的呼唤,不断撞击着每一名官军士卒的心理防线。 更让官军胆寒的,还是在那阵阵箭雨中,夹杂着床弩射出的巨箭,这些巨箭威力极强,除非是躲在云梯车的后面,否则就算是橹盾,面对这种巨箭,也是毫无抵御之力。 由于官军军阵较为密集,有些巨箭一连射穿了两人的胸膛,将两人死死的钉在地上,这画面,怎能不叫人为之恐惧。 眼看着自己麾下部曲一批批的上前,又一批批的倒下,位于中军的皇甫嵩,脸色铁青,神情凝重。 负责此次先登的宗员,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同袍被城上的黄巾蚁贼肆意屠戮,待前军触抵城墙后,躲在云梯车上面的弓弩手开始从木板上的孔洞里,向城上的弓箭手还击。 由于云梯车上面孔洞比较小,官军能随意射杀城上的黄巾军,但城上的黄巾军却很难射中云梯上面的官军。 一时间,城上的黄巾军开始逐渐被官军的弓箭手所压制,射向城下的箭矢也就少了很多,城下的官军得到了喘息,开始奋力的推动云梯车触城。 张梁麾下的两名渠帅,管亥和田涿冒着中箭的危险,来到床弩所在的地方,调转床弩的方向,朝着云梯车拉动扳机,一支巨箭离弦而出…… “轰隆——”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巨箭射穿了云梯车上的铁皮和木板,将后面的那名弓箭手和其身后的两名准备登城的刀斧手当场射杀。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云梯车的铁皮和木板也难以阻挡床弩射出的巨箭。 见此情景,管亥大喜道:“所有床弩,瞄准云梯车射!” 得到管亥的指令后,城上的二十余架床弩纷纷朝云梯车射去,霎时间,云梯车内传来官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城上的黄巾军还未来得及高兴,第一架云梯车已经来到了城墙边上,随着顶端的木板放下,官军从云梯车内杀出,扑向黄巾军,接着,便是第二架、第三架的云梯车开始触城…… 官军开始登城了。 这些官军在城下时,眼看着身边同袍一个个的倒下,心中早已积满了怒气,此时登城,无一不是双眼赤红,不惧生死。 城上的黄巾军见这些官军怒目圆瞪,双目赤红,有些胆小的黄巾军无不骇得肝胆俱裂,双腿发软,手足俱凉,一时间竟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官军的战刀砍在自己的身上,忘记了反抗。 有些人见此情景,一时慌神,也顾不得军阀森严,转身就逃。 “刀斧手就位!敢有后退者,斩!”田涿亲自带着亲卫营在后面督战,对于那些被吓破胆的同袍,督战队毫不留情,挥刀便砍。 另一边的管亥更是人狠话不多,面对那些犹豫不前的黄巾士卒,他懒得去废话,上去就是一刀砍翻,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登上了官军的云梯车,冲进去就是一阵乱砍。 要不是身边亲卫拉着他,他险些就从云梯车上杀了下去。 最后离开云梯车时,还不忘用斧头劈断了两根中柱,待官军杀上来时,管亥早已回到了城墙上,失去两根中柱的云梯车承载不了顶层的官兵,轰然塌陷了下去。 顶层的塌陷,意味着这架云梯车失去了登城的作用。 有管亥和田涿亲自督战,又有麾下精锐持续补充,黄巾士卒的骚动这才逐渐的被弹压住了。 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眼瞅着自家将军都身先士卒,不顾生死的上前厮杀,一旁的黄巾军也逐渐被这股气势所感染,双方将士在城上,你来我往,喊杀震天。 城楼上的张梁,依然稳稳的坐在城楼主位之上,观察着城外官军的动向,张梁目光所及之处刚好便是皇甫嵩所在的中军之处………… 第65章 杨县来报 随着日头一点一点的西落,无论是城上的黄巾军还是城下的官军,都已经疲惫不堪,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双方兵卒大量的死伤,所有人都杀红了眼,越是在这个时候越看哪一方的韧性更强了,谁要是坚持下去,谁就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当然,黄巾军依城而守,占据着绝大的优势。 此时,皇甫嵩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了,从早上打到下午,十二架云梯车只剩下七架还算完好,源源不断的向城上运送着兵力。 这对于城上的黄巾军来说,原本十二个防守点,锐减至七个,大大减弱了防守的难度,若再这样下去,于官军不利。 虽然官军这边的冲车在一个时辰前撞毁了广宗的城门,但城门里面还有一个瓮城,官军冲进去后依然受到了黄巾军箭雨的洗礼,这让皇甫嵩深感肉痛。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啊,咱们的三万先登军可全部扔进去了,若再耗下去,咱们就该让中军上了。”宗员焦急道。 皇甫嵩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宗员再道:“要不让兄弟们都撤下来吧,等夜里咱们再攻?” 皇甫嵩眉头紧皱,宗员所说的夜袭,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个时候收兵,虽然己方得到了喘息,但对方也是一样,不仅如此,对方还能趁此时机将城门修补好,重新布置城防。 这样一来,下一次的进攻,自己又将面临与此时此刻一样的境地。 不过皇甫嵩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片刻过后,皇甫嵩朝身旁的令旗官挥手示意。 “当当当——” 随着急促的鸣金声响起,正蚁附攻城的官军立刻停止了进攻,转攻为守,徐徐撤退。 官军到底是官军,进退有序,丝毫不给黄巾军掩杀的机会。 城楼上的张梁听见官军鸣金收兵了,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了地,长舒了一口气。 皇甫嵩不愧是当世名将,麾下的兵卒更是骁勇善战,今日的攻城强度,让张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若不是广宗城内有三万精锐老卒盯着,也许广宗城早就被攻破了。 官军撤了,十二架云梯车撤走了七架,剩下的五架破损的云梯车被黄巾军悉数焚毁。 接下来便是黄巾军这边让新卒打扫战场,回收城外的箭矢,兵器,扒下官军身上的甲胄兜鍪,将尸体统一堆在一起,用火焚之。 所缴获的兵器甲胄,也算是守城一方的福利,毕竟大半的黄巾军都没有甲胄。 官军回到军营休整,一边埋锅造饭,一边统计伤亡人数。 皇甫嵩的中军大帐中,宗员禀报道:“将军,今日一战,我军战死一万八千余人,重伤两千余人,轻伤七千余人,剩余云梯车七架,冲车一架……” 皇甫嵩听着宗员的禀报,脸色阴沉,默不作声。 今此一战,六万官军折损了差不多两万人,这样的伤亡,对于皇甫嵩来说犹如尖锥凿心,心痛至极,这是自围剿黄巾军以来,皇甫嵩遭受到的最大的伤亡。 待宗员禀报完毕后,皇甫嵩说道:“多派哨骑监视广宗城,若有异动立刻回报!” “将军,咱们伤亡如此之大,广宗城里的黄巾军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咱们今夜……”宗员询问道。 皇甫嵩摇头道:“今夜就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休息吧。” 宗员颔首道:“末将明白,今夜我带人值守,防止敌军夜袭。” “不用了,”皇甫嵩淡淡道:“今日一战,我军虽然折损了两万,但主力仍在,量那张梁也不敢夜袭我军大营。” 宗员皱了皱眉,应声道:“末将明白了。”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直冲大营,高声呼喊道:“都亭急报!都亭急报!” 广宗城这边。 城楼议事厅内,张梁看着墙上的地图陷入了沉思,医师正为管亥包扎着伤口。 今日一战,管亥身先士卒,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去,是以肩膀上受了两处刀伤,好在他穿有甲胄,刀伤不深。 田涿统计完战损后,拿着简牍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正在包扎伤口的管亥,接着便向首座上的张梁禀报道:“将军,今日一战,咱们战损有点大啊……” 张梁转过身来,看向田涿说道“说吧,” 田涿展开简牍,大声念道:“今日一战,我军战死八千余人,重伤三千余人,外城城门损毁,二十余架床弩只剩下八架……” “官军伤亡如何?”管亥问道。 “我让人清点了一下,官军一共一万八千余具尸体……”田涿答道。 医师包扎完毕后,管亥强忍着疼痛活动了一下肩膀,诧异道:“他们是攻城一方,按理说伤亡不应该只有这么点人啊,咱们可是死了八千多人呢!” 田涿叹道:“官军精锐,久经战阵,论悍勇敢战,咱们不输官军,可论战阵配合,咱们确实不及那些训练有素的官军……” 田涿的话,提醒了管亥,之前在城上与官军厮杀之时,那些官军或三人或五人,长短兵器互相协作,杀伤力极大,若不是黄巾军这边在城上有人数优势,又有管亥和田涿这样的猛将亲自带兵救火,广宗城坚守不到现在。 “皇甫嵩,岂是浪得虚名之辈啊!”张梁感叹道。 “主公,官军兵力不过六万,今日战损至少有两万,鏖战了整整一天,他们必然是人困马乏,给我一万精兵,我去夜袭皇甫嵩大营!”管亥起身请命道。 “管亥有伤在身,就算要夜袭也应该由我去!”田涿请命道。 管亥不屑道:“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主公让我去吧!” “你们都不用去,”张梁道:“官军损失颇大,以皇甫嵩的智谋,必然会有所准备,你们若是去了,岂不是正中了皇甫嵩的埋伏!” 管亥和田涿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如今咱们城内的可战之兵不到四万,还是依城而守更为妥当!”张梁沉思道。 “报——”一名亲卫跑进议事厅内,拜道:“杨县来报!” 杨县? 张梁眉头一挑,大哥张角在杨县养病,军务皆由自己的侄子张昊处理,张昊麾下的三万主力南下杨县的消息张梁早已得知,这个时候传来消息,必然是有什么大动作。 张梁接过简牍,展开一看,心情大悦,开怀大笑道:“好!好!好!” 管亥和田涿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但看自家主公的神情也知道必然是杨县那边传来的好消息。 张梁看完简牍后,情绪高涨,朗声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抓紧时间好好休息,然后三更造饭四更整军五更破敌营…………” 第66章 两军对垒 张梁之所以改变策略,从依城坚守变为出城主攻,皆是因为杨县那边传来的军报。 军报内容很简单,杨县的五万精锐将不日南下广宗与张梁合兵一处共击皇甫嵩大军,同时也将张硕的五千骑兵和屠兀骨的四千匈奴骑兵,兵寇司隶一事告知给了张梁。 按照张昊的想法,朝廷得知黄巾军兵寇司隶之后,必然会让皇甫嵩率军回援以保司隶无忧,皇甫嵩在接到朝廷回援诏令后必然不会坐视不管,就算不会将六万官军全部回撤,也会分兵至少两万回援司隶。 当皇甫嵩分兵之后,广宗城外的官军锐减至四万,到那时,便可在广宗与皇甫嵩大军展开决战,以己方近十万的优势兵力一口吃掉皇甫嵩的四万大军。 有沮授和田丰这样的谋士从旁协助,自己的兵力又两倍于官军,张昊有绝对的信心吃掉皇甫嵩大军,就算不能做到全歼,至少也能让皇甫嵩军伤筋动骨。 需要张梁做的便是时刻关注皇甫嵩军的动向,适当的做些牵制。 但在张梁看来,却是另外一套思路。 今日一战,皇甫嵩不顾伤亡,死磕广宗城,可见皇甫嵩心中焦急,想赶紧拿下广宗城后率军回援司隶。 但今日皇甫嵩并未拿下广宗城,反而折损了两万精锐。 那么今夜,皇甫嵩必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分兵回援,要么养精蓄锐明日再战。 对于张梁来说,这是一次击败皇甫嵩军的绝佳机会。 如若皇甫嵩选择在今夜分兵回援,那么军寨中的官军也就只有两万左右,毕竟在司隶为祸的黄巾骑军有近万骑,分兵一万是不够用的。 以己方四万战兵对阵官军两万,张梁在兵力上是占有绝对优势的。 就算皇甫嵩今夜不分兵回援,为了明日之战,今夜必然也会让将士们好好休息,那么便是张梁夜袭的好时机。 当然,官军的骁勇善战,训练有素,也是张梁比较顾忌的点,但打仗嘛,哪有绝对的把握。 张梁虽然不擅谋,但权衡再三,还是觉得此法可行。 三更时分,哨骑来报,官军军寨中有一支兵马悄然西撤,由于夜色暗沉,借着月光才将将估算出大概有两万兵马南撤。 张梁等人大喜。 五更时分,张梁军趁着夜色的掩护,在广宗城外完成了集结列阵,朝着五里开外的官军军寨缓缓而去。 由于张梁想给官军来个出其不意,并未点燃火把,是以行军缓慢,一路上为了保持军阵队列,走走停停,短短五里路竟然走了小半个时辰。 当快靠近官军军寨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借着微弱的天光,张梁等人才惊讶的发现官军早已经在军寨前摆好了阵列。 十数架鼓车排列整齐,每个鼓车上都站着一名身材魁梧,光着膀子的粗犷大汉。 他们每人手持两把鼓槌,双臂有力的抡起手中鼓槌,朝着牛皮鼓面有力的砸去。 “咚……咚……咚……咚……”沉闷的鼓声随着整齐的节奏响起,让周遭的空气都显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张梁挥手示意,黄巾军这边停止了前进,与对面的官军遥遥对峙。 望着军阵井然的官军,黄巾军这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对面官军的人数不及己方,但对面官军所迸发出的气势却震慑着每一个黄巾军士卒。 皇甫嵩料到了自己会来,所以他们早就有所准备了。 张梁的脸色阴沉,管亥和田涿也是一脸的凝重。 他们知道,这个时候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一往无前的扑杀上去,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这些做将领的不能有丝毫的慌张,否则慌张的情绪会如狂风一般席卷每一名黄巾士卒的内心。 帅台上的皇甫嵩,脸色异常的平静,虽然对面的黄巾军在兵力上胜过他们,但这样的场面,过去的这几个月间,他早已经见惯不怪了。 “呜——” 随着黄巾军这边的号角声响起,黄巾军开始缓缓前压。 官军这边,帅台上的皇甫嵩依然毫无波澜的注视着对面的黄巾军,右手缓缓抬起,一旁的旗官,目不转睛的关注着皇甫嵩的右手,神情紧张,喉头微动。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皇甫嵩的心里,默默的计算着双方的距离,当他的右手举在高处之时,旗官手中的令旗随之高举。 弓弩方阵的屯长看见旗官高举的令旗,开始大声呼喊道:“弓弩手准备!弓弩手准备!” 一时间,进弩张弦声四起。 待皇甫嵩高举的右手朝着前方挥下时,旗官手中的令旗也一同朝着黄巾军阵的方向迅速挥下。 “射!射!射!” 刹那间,松弦之声响成一片,一支支箭矢激射而出,射入黄巾军的军阵之中。 由于前排的黄巾军士卒都有甲胄和橹盾在手,是以第一轮的箭雨落下后,黄巾士卒这边的伤亡并不大。 但很快,随着官军这边的第二轮第三轮箭雨的落下,黄巾军这边开始出现了一些伤亡,毕竟持有橹盾的士卒占少数。 当黄巾军这边开始逐渐抵近官军军阵时,黄巾军这边的弓弩手也开始了还击。 张梁朝管亥和田涿点了点头,两人会意后,手中长刀一挥,左右两翼的黄巾军开始了奔跑,朝着官军军阵扑杀上去。 黄巾军这边的兵力是四万,两万余精锐老卒,一万余新卒。 管亥和田涿分别率领麾下的一万精锐在左右两翼,而中军的前方则是一万余新卒,中军后方也就是张梁周围则是四千余精锐老卒压阵。 管亥身先士卒,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杀入敌阵,手中长刀挥舞间,便有数名官军士卒死在其手里。 官军士卒这边不敢近其身,只能用长枪去刺,怎料管亥身手了得,不仅躲过了刺来的长枪,反被其一把将长枪夺在手中,一手持枪一手持长刀,左右开弓,转瞬间便杀翻了三四名官军士卒。 “弟兄们,随我杀敌!” 管亥犹如狼入羊群一般,连斩数人,未逢一合之敌。 跟在管亥身后的黄巾士卒见自家将军勇猛过人,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士气大振,纷纷尾随管亥杀入敌阵。 皇甫嵩坐在帅台之上,前方战况皆收入眼中,无论是中军还是左翼都被己方将士给抵住了,唯独管亥所在的右翼那边渐有不稳之势,引起了皇甫嵩的注意…… 第67章 张合 “嗯?此人是谁?竟如此勇猛!” 望着在右翼军阵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的管亥,皇甫嵩心里有些诧异。 他竟不知道在黄巾军中,还有这等猛将,其之骁勇就算是放在官军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皇甫嵩回过头,看向帅台后方的一名小将,正一脸兴奋的注视着远处的战况。 他姓张名合,字儁乂,河间郡鄚县人,今年刚满十七,自今年二月黄巾起事之后,张合便在河间郡应募入伍,因其勇武过人,博学多才,颇受军中同袍拥戴,被军中司马破格授为伯长,领一屯兵力。 然而,因其性子太过于稳重和审时度势,少了一些行伍之人的狠劲儿,不得司马看重。 皇甫嵩见张合有勇有谋,为人稳重,颇有将才,便起了爱才之心,将张合带在身边历练。 刚开始,张合在皇甫嵩身边只是领了一个曲长的军职,但在长社一战中,他表现得尤为突出,不仅连斩波才麾下的数员大将,还亲率麾下步卒两百人偷袭了波才上千人的收粮队伍。 张合屡立奇功,深得皇甫嵩的喜爱,年仅十七岁便积功为军司马,麾下兵力足有五百人。 “儁乂何在?”皇甫嵩朗声道。 张合一听自家将军在叫自己,赶紧上前抱拳道:“末将张合在此,将军有何吩咐?” 皇甫嵩没有看向张合,而是抬手指了指管亥所在的方向,问道:“那贼将勇武过人,你可敢将其首级取来?” 张合顺着皇甫嵩所指的方向看去,刚好看见管亥大杀四方的样子,不由眉头一挑,神情一凝。 “将军放心,末将此去必擒之!”张合朗声答道。 皇甫嵩听到张合如此有信心,不由一怔,他虽然也知道张合的武艺不俗,但刀枪不长眼,稍不注意便会丢了性命。 “此去小心,若有不敌,退走便是!”皇甫嵩嘱咐道。 虽然皇甫嵩希望张合能有股子狠劲儿,但他更喜爱张合的稳重和博学,若张合死在敌将手中,岂不可惜了。 张合没带部曲,只身策马而去。 皇甫嵩心中的担忧,张合自然不知,他的眼中只有管亥,纵观全局,官军训练有素,极擅战阵,虽然敌军兵力两倍于己,但敌军依然无法突破己方防线。 但管亥的出现却成了一个变数,此人在战阵中大杀四方还在其次,让人担忧的是长此以往,管亥所处的右翼便会成为黄巾军的一个突破口,要是这条口子被撕开了,要想再缝补回来,可就难了。 所以张合衡量再三,还是觉得有必要在口子未撕开之前,尽快将其解决掉。 张合手持一杆铁枪,朝着管亥所在的方向一路杀去,途中遇到的黄巾贼军,能够顺手解决的便顺手解决了,稍有麻烦的便挥枪躲开,丝毫不恋战。 管亥身边的亲卫发现官军中有一猛将直奔自家将军而来,赶紧上前阻截。 “来得好!”张合森然一笑,手中长枪借着马势,朝前一扫,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前来阻截的三名黄巾士卒只觉脖颈一凉,三颗头颅飞向空中,鲜血如柱。 张合目光一寒,纵马越过三具无头尸体,一挺手中铁枪,直刺管亥面门。 管亥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张合远在数丈开外时,管亥便注意到了他,毕竟敢只身前来,又身穿红袍儒铠,这样的甲胄兜鍪,可不是一般官军能够穿戴得起的,至少得是军司马以上的军官。 面对张合刺来的一枪,管亥挥刀一拨,接着便是开山一劈,张合挺枪格挡。 “铛!” 一时间,两人面红耳涨耳红,互不相让。 “这贼将好大的力气……”张合双目一凝,双臂灌力,挡开对方长刀后,一连又拼了数招。 两人双臂酸麻,虎口生疼,皆为对方之力大感到震惊和诧异。 “贼将何人?我张合不斩无名之辈!”张合朗声喊道。 “人公将军麾下渠帅管亥,你这小将又是何人啊?”管亥反问道。 “记住小爷姓名,小爷叫张合!”说完,张合提枪便刺。 “找死!”管亥眼神一凛,口中怒喝一声,迎了上去。 管亥性格刚勇,臂力惊人,所用招式也都是在厮杀中磨砺出来的,所以出手便是杀招,招招致命。 然而张合也绝非等闲之辈,幼年不仅习文断字,还跟着县里的游侠、武师习武,枪在其手中如臂所指,招式精妙,恰如游龙出海。 若论战场杀敌,张合或许不如管亥,可若论捉对厮杀,管亥却是稍有不足。 面对管亥大开大合,一力降十会的招式,张合大感吃力,好在其招式精妙,让管亥不能全力施展。 两人斗了三十多个回合,依然不分伯仲。 “呜——”苍凉的号角声自西边传来。 众人纷纷西望,是援军到了。 谁的援军? 官军不是分兵南下了吗? 难道是从杨县南下的黄巾军到了? “呜——”随着第二声号响,西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是骑军! 看旗帜,是官军的骑军!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官军士气大振。 反观黄巾军这边,士气瞬间低落至谷底,位于中军的新卒,已有不稳之状。 官军的骑军来增援了,不管这支援军有多少,对张梁军来说都是一记沉重的打击。 管亥恨得咬牙切齿,他知道,今日一战,他们败了。 待官军的骑军一至,黄巾军士卒便会出现溃败,哪怕黄巾军这边有兵力的优势,但这就是战场,残酷的战场。 丢了士气,崩了心态,人数再多也不过是敌人的功勋。 管亥看向张梁所在的方向,张梁的帅旗已有北撤之意,而左翼的田涿那边,依然陷入苦战,看来田涿是打算为张梁争取撤退的时间。 如此严峻的形势,管亥不敢有丝毫拖延,当即虚晃一招骗过张合后,在亲卫的掩护下,向东北方向撤去。 早在出城之前,张梁便和管亥田涿两人商讨过,一旦形势有变,张梁便会带着四千老卒精锐撤回广宗城,而管亥和田涿则分散突围。 官军兵力只有两万,一旦黄巾军分散突围,官军便会集中兵力追击一方,虽然大概率是会追击张梁所部,但张梁马快,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广宗,逃脱的概率也是最大的。 而此刻,管亥撤退的方向,便是广宗城的东边,界桥…… 第68章 张梁之死 随着张梁和管亥各自撤离,黄巾军的军阵也彻底的溃散了。 官军的左翼和中军将田涿所部团团围住,突围无望,如困兽犹斗。 而西来的官军骑军直接朝着张梁的帅旗冲锋而去,张梁回城无望。 唯有管亥带着剩余的五千残军前往界桥,试图通过界桥逃至清河郡,怎奈张合带着右翼的五千官军在管亥身后紧咬不放,待追到界桥之时,还有三千黄巾军未过桥。 前有清江,后有追兵,三千黄巾军彻底丧失了斗志,纷纷跳入清江,试图游到对岸去。 十月的天气,河水冰凉刺骨,水流湍急,三千黄巾军游过岸者只有十不存一,其余人等全部溺死在了清江之中。 湍急的清江水依然流淌,只是江面上再难看到一个黄巾士卒的身影。 天色阴沉,寒风刺骨,一粒粒细小的雪花飘散在空中、撞在众人的脸颊上,冰寒如斯。 伫立在对岸的管亥和两千残卒呆愣在原地,眼眶红润,一脸悲戚。 他们坚守数月的广宗城,丢了。 人公将军张梁不知下落,不知生死…… 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又将何去何从呢。 张合到了,抬手示意,官军令行禁止,排列在岸边,与对岸的黄巾军遥遥对望。 张合看了一眼界桥,又看了一眼对岸情绪低落,神色木讷的黄巾士卒,皱了皱眉。 “司马,咱们过桥吗?”一名军侯上前询问道。 张合摇了摇头,叹道:“穷寇莫追,撤吧。” 对岸的管亥和张合隔江而望,一个是败军之将,一个是胜利者,张合朝着管亥微微颔首后,调转马头,随军撤离了。 张合从军以来,难逢敌手,今日与管亥一战,斗了三十回合,酣畅至极,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一决高下了。 十月十二,广宗城破,斩杀张梁及三万多人,朝野震动。 十月十五,张梁身死的消息传至杨县,张角听闻三弟被皇甫嵩斩杀,怒急攻心,病情加重。 十月十六,张宝得知此事后,悲愤交加,日日醉酒痛哭。 杨县,全城五万士卒身着孝服,挂白幡以奠人公将军张梁。 张昊在府中给三叔张梁设了灵堂,棺椁内存放着张梁的衣物用品,到时候在杨县周边寻一处宝地设个衣冠冢。 灵堂内,张昊跪坐在棺椁灵台前,往火盆里放着冥钱。 张昊呆呆的看着火盆里跳动的火苗,不悲不喜,脸色平静如水。 黎悦跪坐在张昊身后,垂首低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在张昊的身边。 灵堂外,张昊麾下的核心骨干都来了,沮授田丰两人愁眉不展,皇甫嵩拿下了广宗,招安一事恐怕难以推行下去了,接下来,自家少主便要直面皇甫嵩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张昊和张梁合兵广宗,面对皇甫嵩率领的官军精锐可以说进可攻退可守,优势在张昊这一边。 但没想到的是,张梁竟然率军出击,至此大败,不仅丢了性命,还丢了广宗城,这意味着张昊这边又得重新布局筹谋了。 灵堂外的院子里,周仓和雷公两人面朝灵堂,跪立在地,面色肃然。 两人得知张梁被杀后,悲愤不已,待灵堂设好之后,赶紧过来向张昊请战,率军南下与皇甫嵩决战。 王孚知道此事所涉甚重,担心自家少主拗不过两位将军,只好去把沮授和田丰给请了过来。 “两位将军还是起来吧,南下之事,少主自有主张,你们如此这般,至少主于何地啊!”田丰劝慰道。 “没错,人公将军乃少主的三叔,少主一定会为人公将军报仇的!”沮授附和道。 “所以我等请战,率军南下与皇甫嵩决战,为人公将军报仇!”雷公朗声说道。 “雷将军啊,皇甫嵩乃当世名将,又是得胜之师,要想将其击败,还需从长计议啊!”沮授道。 “那就请军师和先生赶紧出谋划策吧!”周仓道。 “这……”沮授被周仓呛得一时语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元福性情直率,公与莫要往心里去啊。”田丰赶紧圆场道。 沮授知道周仓和雷公是黄巾军中的老人了,想为张梁报仇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一切还需以大局为重。 田丰见沮授陷入了苦思,不由问道:“公与可有良策?” 沮授叹道:“广宗一失,朝廷必然大受鼓舞,招安一事再难推行下去了,就怕坏了少主的谋划啊!” “哎,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亦是无用,”田丰沉声道:“如今之计还是得想法子击败皇甫嵩,促使朝廷招安!” 沮授瞟了一眼周仓和雷公后,颔首道:“我意让张硕和屠兀骨撤回来,有他们手中的近万骑军在,皇甫嵩便不会这么快的北上杨县,咱们才有时间布局啊。” 田丰眉头微皱,同样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周仓和雷公,随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让张硕和屠兀骨撤回来。 “这十月的天气,真冷啊。”张昊站在门口,望着天空说道。 沮授和田丰见张昊出来了,赶紧上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跪立在侧的周仓和雷公也将目光放在了张昊的身上,他们在等待南下的命令。 “阿父在杨县,若我们率军南下了,谁来保护阿父?”张昊淡淡道。 周仓和雷公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错愕。 对呀,天公将军还在杨县呢,如今广宗这一道屏障没有了,如若他们率军南下,万一皇甫嵩派遣一支奇兵进攻杨县,那天公将军就危险了。 周仓和雷公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被张昊这么一提醒,瞬间反应了过来,赶紧向张昊拜道: “我等思虑不周,差点铸成大错,还请少主恕罪。” 张昊摆了摆手后,说道:“你们先下去吧,安抚好将士们的情绪,越是在关键时刻,越要冷静!” “末将明白了!”周仓和雷公躬身告退。 此时,院子里只剩下张昊和沮授田丰三人了,王孚和黎悦候在一旁准备着糕点和茶汤。 “想必两位先生早已料到广宗会失吧?”张昊淡淡道。 张昊之言,让沮授和田丰脸色大变,沮授躬身拜道:“少主明鉴,只是……没想到人公将军会……会……” 田丰皱眉道:“皇甫嵩的确分兵两万南下了,只是让其中的三千骑军临时折返,广宗一战,皇甫嵩身边的兵力不足两万,也只能龟缩在广宗城内,难以北上了。” “所以你们刚才说的让硕哥儿和屠兀骨撤回来,是说给元福他们听的?”张昊道。 沮授颔首道:“我的真实意图是让张硕和屠兀骨的近万骑军,吃掉皇甫嵩分兵南下的两万兵马,到那时,皇甫嵩也只能带着身边的两万兵马撤回至曲梁……” “分而食之……?”田丰沉思道“可张硕和屠兀骨分隔两地,不仅要面对司州军的围剿,还要自行解决粮草问题,又如何能一口吃掉南下的两万官军呢” 沮授看向张昊,恳请道:“少主,请允许我只身南下……” 第69章 官军之广宗 十月末。 广宗城内的官军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巩固城防,不仅将外城的城门修缮好了,还在城外挖掘了一条壕沟,在关键之处还布置了许多的障碍和陷阱。 到底是正规军。 相较于张梁守广宗时所布置的城防,皇甫嵩军在城防方面的经验,堪比教科书级别了。 何况,在广宗城内坐镇的是当世名将皇甫嵩了。 外人只知这皇甫嵩善于用兵,却很少有人知道皇甫嵩在治军和军事造诣方面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是以短短半个月,便将广宗城的城防,从上到下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别说杨县的黄巾军只有五万了,就算再来十万,想要攻下此时的广宗城,恐怕也得摇头晃脑,抓耳挠腮。 原本官军还有哨骑在广宗城外活动,但随着张昊亲率杨县的五万黄巾军南下,封锁了通向广宗的三处要道,皇甫嵩索性就不再派出哨骑了,紧闭城门,龟缩不出。 似乎就想安安心心的守城,你张昊不是率军南下了吗?你要来攻就攻吧,看你能不能攻得下来。 站在皇甫嵩的角度,两万官军据广宗而守,就像一根鱼刺卡在黄巾军的喉咙里,取又取不掉,又不能置之不理的南下司隶。 待朱儁大军剿灭了荆北的黄巾残兵后,必然北上寻找张昊决战,到那时,皇甫嵩在内据点待出,朱儁在外伺机而动。 双方一动一静之间,便能将张昊麾下的黄巾军牵制在中间,当张昊首尾不能相顾之时,必然会露出破绽,以皇甫嵩和朱儁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必然会看准时机,对张昊来一记绝杀。 “阿嚏!” 卢沛站在城头上,揉了揉鼻子,又耸了耸肩膀。 站在边上的张合瞥了卢沛一眼,摇了摇头道:“身体不好就别上来。” “这才十月底,冀州的天气怎会如此寒冷!”卢沛埋怨道。 “冀州的天气向来如此,”说着,张合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喃喃道:“不过今年是要比去年要冷一些。” 卢沛看向城外,忧虑道:“三天了,城外的黄巾军似乎没有要进攻的样子啊。” “你和那张昊交过手,你可知道他为何不来进攻?” “呵,交手?你来我往才叫交手,儁乂(张合)莫要调侃我了。” “也是,你中了人家的诡计,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好好一个折掳营,全折在南和县了。” “张合!你如果不会说话可以把嘴闭上!” “…………”张合。 “你在想什么?”卢沛问道。 “我在想那张昊为什么要围而不攻。” “义真将军把广宗城打造得就像一座军堡一样,又是壕沟又是陷阱的,人家张昊又不傻,你还没看出来吗,人家这是要围困咱们,逼着咱们出城野战!” 张合皱了皱眉,摇头道:“城内的粮草足够咱们吃上三个月的了,若那张昊真想在这里跟咱们耗上三个月,那张昊必败无疑。” “为何?” “你知道将军为何要坚守广宗城吗?” “不知。” “那是因为将军和公伟将军约定好了,只要将军拿下广宗后,公伟将军便会在十一月初率军北上。” “公伟将军?你说的是右中郎将朱儁?” “没错,义真将军和公伟将军皆是当世名将,有他二人联手,张昊必败无疑!” 卢沛撇嘴道:“我阿父也是当世名将!” “是,可惜被你这犬子坑进了大狱!” “张合,你真的很欠揍!” “你想跟我切磋一下吗?” “算了,我不想跟你一般见识。”卢沛扭头道。 卢植被押解回洛阳时,卢沛便留在了军中,虽然麾下的折虏营全部丧生,但卢植离开时却将亲卫营留给了卢沛,虽然只有两千人,但在如今的广宗城内,也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至少在明面上,卢沛还是挂着折虏校尉的头衔,无论是从军职品级上还是论麾下兵马,都不是张合这个小小的军司马能够比的。 只是因为卢植被免去了职位,卢沛又在南和县折损了麾下兵马,是以军中很多将领都不怎么看得上卢沛,有时候还刻意的疏远于他。 也只有张合这样起于微末,没什么朋友的人,能够与他说说话。 卢沛回过头,见张合眉头紧皱,不由好奇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公伟将军被荆北的黄巾军给牵制住了,无法在三个月内北上冀州,那咱们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卢沛一愣,讶然道:“儁乂,你可别吓我啊!” “传闻那张昊用兵如神,身边又有冀州名士沮授和田丰相助,难道他们会看不出来其中的道道?” “那……那咱们怎么办?要不要跟义真将军说一说?” 张合沉思片刻后,摇头道:“晚了。” “咱们现在突围出去,或许还来得及!”卢沛提议道。 张合摇了摇头,指了指城外,说道:“义真将军之所以将哨骑都撤了回来,就是因为张昊已经将通往广宗的要道都封锁住了,与其让那些哨骑被黄巾军围猎,还不如都撤回城里,保存实力。” “…………”卢沛。 卢沛从怀里缓缓掏出一张绣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兀自道:“奇怪,这么冷的天,我竟然出汗了……” 张合忽然笑了,笑得一发不可收拾,他的笑不是那种前仰后翻的捧腹大笑,而是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你……你笑什么?” 张合的笑,让卢沛不寒而栗,笑得让卢沛心里瘆得慌。 “你不觉得,我们一开始就错了吗?” “什么意思?”卢沛疑惑道。 “如果公伟将军不能北上,你觉得朝廷会让都亭的守军前来驰援咱们吗?” “这…………” “义真将军错了,我……也错了!”张合苦笑道。 说完,张合转身离去,卢沛一头雾水,也跟了上去。 张合和卢沛一起走进了城楼,过往的官军士卒纷纷朝二人颔首行礼。 当他们走进饭堂时,发现整个饭堂里只有皇甫嵩一人坐在一方小桌前啃着糙饼。 “见过将军!” “见过将军!” ………… 第70章 高览 皇甫嵩神情淡然,似乎没有说话的兴致,只是自顾自的啃着手中的面饼。 卢沛和张合面面相觑,一时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将军?”张合又低声叫道。 这时,皇甫嵩才抬头看了一眼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入座,一起用饭。 皇甫嵩的状态让两人颇为意外,但两人也没有说什么,等着侍从将他们两人的饭食给端了上来。 张合看了一眼盘子里的一张面饼和一碗肉汤,食指大动,摘下沉重的兜鍪,双臂一操,袖子后移,掰下一块面饼放入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卢沛瞥了一眼张合,嫌弃的翻了一个白眼,看着自己面前的面饼和肉汤,迟迟没有动手进食,或许是因为先前在城头上听了张合的一番话,让卢沛食欲全无了吧。 皇甫嵩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年轻人,问道:“刚从城头过来?” 卢沛朝皇甫嵩行礼道:“回禀将军,我二人刚从城头巡视过来。” 皇甫嵩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大快朵颐的张合,不由问道:“你很饿吗?” “不饿……”张合答道。 皇甫嵩没有说话。 张合接着道:“咱们在这广宗城里吃一顿少一顿,还不赶紧多吃点。” 皇甫嵩眉头微皱,看向张合的眼神隐含杀机。 卢沛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张合,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皇甫嵩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低着头,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肉汤,端起来,一口喝掉。 接着,又将盘子里的半块面饼放在了张合的盘子里。 张合看着皇甫嵩放在自己盘子里的半块面饼,愣住了。 “我年龄大了,食量小,你年轻,多吃点。”说完,皇甫嵩起身,走到一旁,整理着身上的甲胄。 “将军,公伟将军真的会来吗?”张合淡淡道。 皇甫嵩没有回答张合的问题,整理好甲胄之后,径直得朝外走去。 卢沛再看张合时,发现张合的眼眶已经红了。 …………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十一月初, 湟中胡人北宫伯玉,响应太平道首领张角的黄巾起义,联合西凉土豪宋杨等人发动叛乱,胁迫韩遂、边章等人入伙,推举边章、韩遂为帅,意图攻杀护羌校尉泠徵、金城太守陈懿。 十一月底,袁绍凭借大将军何进从属官员的身份担任了朝廷侍御史,统率两万司州兵由都亭北上河内郡与南下的两万官军合力围剿林虑和荡阴的黄巾骑军。 …………… 夜深,风雪交加。 界桥东,有一个村子,名为西村,村子里的农户多受太平道的恩惠,一个月前,接纳了管亥的两千残兵。 屋内,一个长相粗犷的汉子正认真细心的擦拭着手中的甲胄,遇到有凹痕的地方,还用指尖细细的摩挲着,似乎是在感受长刀斩在此处时的力度。 “差不多行了,你都擦了一个时辰了,还睡不睡觉了!”管亥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榻上,调侃道。 汉子没有去看管亥,自顾自的说道:“我终于也有一副属于自己的甲胄了……” 管亥看了汉子一眼,好奇道:“你真是从平原郡过来的?” 汉子瞥了管亥一眼,不耐道:“你都问了我两遍了,我是从平原郡来的,是来投奔黄巾少主张昊的!” 三天前,这个粗犷的汉子,带着一帮山匪来到了西村,扬言要进村讨要吃食,与巡逻的黄巾士卒发生了争执,伤了好几个人,惊动了管亥。 于是,管亥便和这汉子交了手,大战了七十回合未分胜负,最后还是因为管亥牵动了肩上的伤势,汉子饿得实在是提不动斧子了,两人这才作罢言和。 原来,这汉子自称高览,来自平原郡,听闻黄巾少主大破数万官军,用兵如有神,便起了投奔的心思,于是便带着麾下的山匪赶来广宗投奔张昊。 由于一路上没有带多余的干粮,走到哪里抢到哪里,到西村的时候,众人已经饿了两三天了。 “看你身手不错,为什么落草为寇了?”管亥问道。 “杀了人,被官府通缉了。” “那你是该从军,至少在这儿杀人,不算犯法,还会给你算军功。” 高览抬眼看向管亥,问道:“我来的这三日里,就见你们每日都吃面饼,都不吃肉的?” “村里的肉都留给伤兵了。” “清江里的有鱼蟹,也可以吃啊。” 一提起清江,管亥的神情便有些消沉,沉声道:“我们被官军追至界桥时,有三千同袍溺死在了江水里。” “…………”高览。 “这一个多月里,我每日都会做噩梦,梦见清江里,飘满了弟兄们的尸首,一闭上眼,就好像是能够看到他们在江里头挣扎着冲着我呼喊,他们好冷!他们好恨!他们不甘心!呐喊着让我替他们报仇。” 说道这里,管亥的眼角湿润了,他永远忘不了那三千个弟兄被官军驱赶下江的样子,他们是多么的绝望,是多么的想要活着……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高览正色道。 张昊亲率的黄巾军主力已经将广宗围困一个月了,张昊知道管亥在界桥东边的西村里,并未让他们前往广宗城外汇合,而是让他们就地休整。 这一个月以来,管亥一直在等待着张昊的命令,等待着为主公张梁复仇。 高览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和主力汇合呢?” “快了,快了。” 高览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将军,村口来了一个人……”一名亲卫进来禀报道。 “什么人?” “好像是一个卦师,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是清江里的三千英魂让他来这里的。” 村口,一个身着长衫的神秘人正坐在一辆木板车上吃着面饼,狼吞虎咽的样子,似乎好几天没吃饭了,之所以说他神秘,是因为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黑色的面具。 二十多个黄巾士卒远远的看着眼前的神秘人,议论纷纷,没有一个敢上前询问,因为他们面前的磨盘上放着一卷简牍,简牍上写着三个字,“太平经”。 ………… 第71章 张梁之子 神秘人看了一眼面前议论纷纷的众人,哼笑一声,又接着大快朵颐起来。 “将军来了!”有人招呼道。 “见过将军!”众人见管亥走来后,纷纷拱手拜道。 “什么事?”管亥朝众人摆了摆手,问向众人。 “禀将军,这个人自称卦师,说是感受到了清江里三千英魂的召唤,特来此处帮忙报仇的。”一名士卒指向神秘人,说道。 管亥看向前方坐在木板车上的面具男人,皱了皱眉,开口道:“阁下是何人,为何以面具示人?” 神秘人抬头看了一眼管亥,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前边磨盘上的简牍。 管亥看了过去,一脸疑惑。 一名士卒走过去,双手将简牍拿了过来,管亥接过后,看到了简牍上书写的三个字“太平经”。 管亥一副骇然的表情看向神秘人,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神秘人将最后一块面饼咽下后,淡淡的问道:“想报仇吗?” 管亥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神秘人,听对方的声音,年岁不大,应该在二十岁左右。 “你们还有十天的时间在界桥设立陷阱和障碍,否则,等皇甫嵩向界桥这边突围的时候,仅凭你们这两千残兵,可拦不住他。” 管亥眯了眯眼睛,沉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张昊对你们不错,也算是把报仇的机会留给你们了,你们若是把握不住,可就丢了你们人公将军的脸咯!”神秘人自顾自的说着,并未回答管亥的问题。 神秘人的话,让众人一阵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皇甫嵩就算要突围也是往西南而去,为何还要走东边的界桥?”管亥问道。 “你能够想到的,张昊和皇甫嵩自然也能够想到,”说着,神秘人跳下木板车,舒展着腰身,继续说道:“广宗以北,乃黄巾军腹地,皇甫嵩绝不会去,而西面则是丘陵山林,张昊只需埋兵五千,便能轻松伏击皇甫嵩军,是以皇甫嵩绝不会往西突围的……” 没等神秘人说完,管亥便抢先道:“少主虽然聚兵五万,但官军精锐,若皇甫嵩亲率麾下两万官军与之决战、死战,鹿死谁手可不好说!” 官军的厉害,管亥深有体会,当时他们也是有五万兵马,皇甫嵩的官军也就两万余,虽然凭借官军的三千骑军一锤定音,但管亥心里也清楚,就算没有那官军三千骑军,官军也不见得会败。 何况如今皇甫嵩是率军突围,麾下官军必然也是抱着死志。 神秘人哈哈一笑道:“张昊麾下的五万精锐,其中有三万是其本部兵马,先是大败董卓的三万偏师,又陆续征战冀北四郡,将那些郡县招募而来的义勇全部歼灭,这半年多来可以说是久经战阵,乃得胜之师,岂是你们可以相比的?” 一语言毕,黄巾众人勃然大怒,纷纷怒斥眼前这个神秘人,若不是管亥在场,他们甚至就要冲上去将此人碎尸万段。 管亥没有反驳,只是问道:“你又不是皇甫嵩肚子里的虫子,又怎会断定皇甫嵩会向界桥这边突围呢!” 神秘人微微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指,开口道:“这有何难?本仙师掐指一算便知。” 管亥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太平经》,问道:“你既身怀《太平经》,想必也不是普通人,亮明你的身份吧!” 神秘人伸出双手,缓缓的将面具摘下,露出了一副年轻的面庞,他的模样已经不能用俊俏来形容了,只能说是绝美。 黄巾众人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个神秘人竟有如此绝世的容颜,就算是伎馆里的花魁在这人面前也会黯淡无光。 咦? 这人的眉宇怎么有点眼熟啊? “元才……你是元才?”管亥不由一怔。 神秘人微微一笑,颔首道:“管叔,四年不见,你憔悴了不少啊!” 一听“管叔”这两个字,管亥的泪水夺眶而出,积郁一个月的悲伤情绪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痛哭道:“元才,你终于回来了!” 管亥大步来到张尘身前,跪道:“元才啊,我对不起你阿父,没有保护好他啊……” 管亥的话让众人一愣,难道……眼前这个美男子竟是人公将军的儿子? 不是说人公将军的儿子游学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管叔快快请起,”张尘将管亥扶起后,颔首道:“虽然我与阿父不合,但是这个仇,我会替他报的,不仅是他,还有溺死在清江里的那三千将士,这笔账,是该和皇甫嵩算算了。” 张尘,字元才,人公将军张梁之子,因其身子羸弱,被张梁不喜,十五岁时离家游学,师从阴阳家之首空青子。 管亥重重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将士们,郑重说道:“主公死了,以后我们就奉元才为主了……” 管亥还未说完,便被张尘阻拦道:“不可!” 众将士刚刚跪下便被张尘给制止了,不由疑惑的看向张尘。 “诸位弟兄,我知你们的心意,但黄巾之主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天公将军张角!”说到这里,张尘看向众人,接着说道:“如今我大伯病重不能主事,那我等也应拜少主张昊,也就是我的阿弟为主。” 众人面面相觑,皆将目光放在了管亥的身上。 张尘见管亥迟疑不决,便知其意,劝慰道:“元才志不在此,还望管叔莫要为难。” 管亥深深的看了张尘一眼,想起四年前张梁正是因为逼迫张尘习武才使得张尘一走便是四年,如今主公张梁已不在了,他管亥又有什么理由再强迫张梁呢? 若再把张尘逼走,他岂不是更加对不起已故的张梁了。 念及于此,管亥也就不再逼迫张尘了,缓缓起身,朝张尘拱手道:“既然元才都这般说了,那我们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元才回来了,少主那边,我还是得让人去通报一声。” 说完,管亥将手中的太平经递还给了张尘。 张尘接过太平经,放入怀中,含笑道:“不用这么麻烦,这些日子管叔就照我说的,在清江东岸设防,至于子楚那边,先不要让他知道我回来了。” 说完,张尘眼中的诡谲一闪而过…… 第72章 赵云的心思 十二月初,褚燕接到张昊的调令,命他亲率一万兵马南下广宗。 这几个月来,褚燕一直在常山郡招兵买马,麾下劲卒岂止万余,留下三四千兵马看家后,便率军南下了。 让张昊有些意外的是,张牛角带着两万兵马也随着褚燕一同南下了,说是来投奔张昊的。 如今整个冀州,谁不知道黄巾少主张昊之名,稍微有些志向和野心的匪首无不想来投奔,但奈何加入张昊麾下的门槛太高了。 先不说那三项规定和八项注意对他们这些山匪来说有多么的苛刻了,就是在兵马素质上,大多都不怎么合格,因为张昊的要求是,非青壮悍勇者不收。 换句话来说就是不要老弱病残的弱旅,张牛角为了能够来投奔张昊,不惜将麾下的三万兵马解散了一万人,还自个儿掏腰包给了一笔遣散费,可见张牛角投奔的决心。 如今有褚燕和张牛角的加入,张昊在广宗城外的大军已有八万之众,就算是强攻广宗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张昊并不会去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张昊虽然围而不攻,但在军务方面丝毫未有懈怠,这些日子以来,各部之间不断的军事调动和换防,不仅让这些聚集在一起的将士加深了磨合协作,也让各路兵马都习惯一下他张昊的治军习惯和指挥风格。 今天刚好是褚燕所部从西面的防区换防回营,刚回到自己的营帐中便看见赵云正在翻看自己的兵书。 褚燕将脑袋探出营帐,左右看了看,又回过头道:“子龙,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我营帐中看书,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赵云看兵书看得入迷,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你离开了五天,我就在你营帐里待了五天,除了你的亲卫进来清扫灰尘以外,再无他人了。” 褚燕撇嘴道:“我说你这样偷偷摸摸的跟我过来,到底是何意啊?以你和少主的关系,就不能大大方方的去拜见他吗?” “你家少主麾下兵马近十万之众,身边又有你们这些勇将,现在向他效忠,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你说的时候?” “快了快了。” 褚燕瞥了赵云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的从怀里掏出一条风干了的肉干,放在嘴里咀嚼了起来。 自从张昊离开常山郡后,褚燕便一直在深山里剿匪收编,有时候还会去赵庄找赵云喝酒吃肉,每每遇到难啃的山寨时,赵云便会带着麾下义从来助拳帮忙。 是以两人的关系与日俱增,相处得也很融洽。 前些时候,褚燕接到张昊合兵广宗的军令后,便去了一趟赵庄和赵云告别,谁料赵云非要一起过来,还让自己为其保密,不要告诉张昊。 一想到自家少主对赵云的青睐,褚燕也就答应了下来。 赵云将简牍合上,看向一旁发呆的褚燕,开口道:“褚兄,没想到你外表看似粗犷,实则也有好学之心啊!” 褚燕瞥了一眼赵云,哼哼道:“少主离开常山郡的时候便让我多读点兵书,说是人要学会进步,所以我便去求向奴(沮芝)帮我收罗了这些兵书。” 赵云哈哈笑道:“那你可看得明白?” “是有些地方比较晦涩难懂,有时候我也会去善学斋请教向奴。” 赵云嘴角一扬,笑道:“向奴向奴,褚兄莫非是看上人家了?” 褚燕一愣,只觉脸颊红涨,赶紧解释道:“哪有……沮芝姑娘多才多艺,温柔贤惠,又生的如天仙般的漂亮,怎会看上我这个粗犷之人呢……” 赵云见褚燕支支吾吾扭扭捏捏的样子,颇为好笑。 就在这时,鼓声响起。 听这鼓声所敲击的节奏,似乎是中军营帐要召集将领了。 由于褚燕部扎营的地方,距离中军营帐不是很远,所以依稀能辨别出鼓声的节奏。 很快,传令兵在军营中策马高喊道:“少主有令,各部渠帅前去中军营帐议事……” 按照黄巾军的编制,凡威望足够,兵马近万且能独立领军攻防的将领便能授予渠帅的称号,自从天公将军重病不理军政之后,少主张昊便隐然成为了黄巾之主。 而他麾下的各部将领,比如周仓、褚燕、张硕、屠兀骨等人也都成为了渠帅,只是因为张硕和屠兀骨麾下的兵马是纯粹的骑兵,以营为建制更为方便一些。 “这是……击鼓聚将?”赵云问道。 赵云这是第一次进入军营,所以也是第一次遇到击鼓聚将,心中多少有些兴奋和激动。 “看来,少主是要准备攻城了呀!”褚燕颔首道。 褚燕起身来到营帐外,看向中军营帐的方向,攥了攥拳头,眼中战意昂然。 因为军中的将士都知道,只要广宗被拿下,少主便能趁势拿下整个冀州,而朝廷要想再度派兵来剿,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无他,因为他们这边有八万劲卒,他们的少主又极擅用兵且从未打过败仗,此战一胜,朝廷必然投鼠忌器。 ………… 围困广宗快两个月了,今日擂鼓聚将必然是有大动作的,将士们都坚信,少主是要攻城了。 各部渠帅给各自部将交代完一些事情后,便骑上战马向中军大营飞奔而去。 而各渠部将被交代的事情都不约而同的差不多,那就是集合兵马,整军备战,有的渠帅更是让部曲将营帐都收了,说要是今晚不能睡在广宗城内,那就所有人都死在广宗城上好了。 可见大家不仅不怯战,反而心里渴望战斗,因为只有战斗才能让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士卒获得军功,赢得赏赐。 总之,就一句话,反正都是赢,军功就摆在那里,为什么不去拿? 对于张昊麾下的老卒来说,这些军功是属于他们的,至于刚加入进来的那些新人,还得往后再靠靠。 而对于刚加入进来的新卒来说,他们急于得到少主的认可,向那些看不起他们的老卒去证明,他们这些新卒并不比他们这些老卒差! 一时间,各级军官开始召集各自的兵马,将士们各自帮忙着甲,马倌也开始拿出最好的马料喂给战马。 有些刚刚执勤回营休息的士卒,刚睡下,便又翻身起来重新着甲,他们没人去抱怨和谩骂,反而,大家都很兴奋。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 少主要攻广宗了! ………… 第73章 渠帅张牛角! 中军营帐外,雷公赤膊擂鼓。 雷公的年龄虽然已近四十,但其硬朗的身形,刚劲有力的手臂,浑身的腱子肉,极具视觉冲击。 虽然不知道雷公的武力如何,但在张昊的眼里,这可是活脱脱的猛将形象啊。 随着各部渠帅到位,他们很快便发现了今日中军帅帐的不同。 一条条供桌排列整齐,供桌上摆放着牛首和羊首等贡品,火苗在一排排白蜡上随风摇曳,张昊一身月白长袍背对着众人。 各部渠帅一脸肃然,他们知道,这一仗不仅是为了攻下广宗城,更是为了给人公将军和战死在广宗城外的弟兄们报仇雪耻。 鼓声停罢, 如此寒冷的天气里,雷公大汗淋漓,穿上甲胄,与众渠帅站在了一起。 众将军屏住着呼吸,静静的看着张昊。 他的身后,站着周仓、雷公、褚燕、张牛角四位渠帅以及他们各自的副将,还有谋士田丰和一众提调官、主簿、文书等人。 黎悦一身甲胄,长发高束脑后,打开手中的木匣,递向张昊。 张昊从木匣子里抽出三根细香,在火苗上点燃后,举过头顶,眼中望向广宗城的方向。 身后众人纷纷单膝跪地,神情肃然,等待着张昊的训话。 “今日,祭拜战死在广宗城外的人公将军和其麾下的数万弟兄!当日之耻,今日来报!” “当日之耻,今日来报!” “当日之耻,今日来报!” “当日之耻,今日来报!” 众人齐声山呼道。 张昊朝着广宗城的方向三拜后,将手中细香插入香炉。 “众将听令!” “末将在(属下在)!”众人拱手道。 一时间,寒冷的温度似乎随着这里荡涤开来的肃杀之气而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很清楚,接下来,便要攻伐广宗城了。 “此次攻伐,只有一条军令; 不惜一切代价, 拿下广宗城, 不留活口!” ……………… 广宗城城楼上,汉字旌旗和皇甫嵩的帅旗并排而立。 皇甫嵩并没有上城,坐在帅座上的是宗员,看着城外黄灿灿的黄巾军,神情凝重。 “诶,你有没有发觉宗将军有些紧张啊?”卢沛用胳膊肘捅了捅了身边的张合,说道。 “城外的黄巾军可不止五万,我看着至少得有七万之众,算上藏在西面山里的伏兵,至少得有八万了吧。” “是吗?”卢沛看向城外,目之所及皆为黄色,打趣道:“这些黄巾军,看着像是麦子一样,你觉着呢?” 张合瞥了卢沛一眼,好奇道:“你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卢沛讪笑道:“我紧张什么?连义真(皇甫嵩)将军都不在意,你我紧张有用吗?” “哼,你倒是心大。” “不是我心大,是时势所趋,”说着,卢沛双手扶在墙垛上,身子向前微探,说道:“你瞅瞅,人家哨骑尽出,把咱们广宗城围得严严实实,咱们现在啊,已经被人吃进肚子里去了。” “那也得看他们牙口好不好了,咱们可不是粟粥。” “是是是,你说的对,待会儿他们攻上来了,我就坐在后面看着,看着你崩人家的牙好了。”卢沛撇嘴道。 张合没有说话。 一阵寒风吹过,卢沛浑身一颤,将领口的内衬往上提了提,埋怨道:“也不知道那张昊发什么疯,早不攻晚不攻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攻城,这天气,多冷啊,在营帐里烤烤火不好吗?” “是朝廷的援军快到了吗?”张合揣测道。 “当真?”卢沛眼眸一亮,瞬间来了精神,思索道:“该不会是朝廷的援军快到了,所以张昊那臭小子着急了,想赶紧将广宗城拿下?嗯,一定是这样的。” “不对……”张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都说张昊精通兵事,他不会不知道广宗城在短时间内是攻不下来的,若强攻,黄巾军的战损会比咱们大很多。”张合沉吟道:“或许张昊根本只是装装样子……” “装样子?”卢沛嘲讽道:“你的意思是城内城外十万人,这么冷的天,就为了陪那张昊在这儿演戏?” 张合是以卢沛看向城外:“不信你瞧瞧,黄巾军可是带了冲车和云梯车来攻城?” 卢沛的目光在城外扫了一圈,的确没有看到有云梯车和冲车,只是看到黄巾军阵中有数十架简易的长梯。 “你若跟我说黄巾军意欲凭借那数十架简易的长梯就想攻下我们脚下这座坚城,我会一脚把你踹下去!”张合沉声道。 卢沛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不是张合对广宗城的城防太过自负,而是黄巾军的攻城属实有违常理了。 说句不好听的,太侮辱人了。 皇甫嵩数万官军,打造了十二架云梯车都没有将广宗城攻下,可见攻城之难,绝不是用人命去填就能将城池给攻下的,何况守城的一方还是久经沙场的老卒。 “你说张昊是怎么想的?就算真的用数万条性命来填城,又有什么意义呢?日子不过了?合着在城外围困咱们一个多月,就想出这么一招来?”卢沛不甚理解道。 张合眯了眯眼睛,喃喃道:“朝廷那边一定是有什么动静了,所以张昊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佯攻广宗城……” “你说,那张昊该不会跟咱们上演一出避实就虚,围魏救赵吧?佯攻咱们,实则是为了伏击朝廷的援军?”卢沛诧异道。 张合看了卢沛一眼,哼声道:“还行,兵书没少看。” “可是……张昊就不怕咱们和援军给他来一个前后夹击?” 卢沛从小熟读兵书,自然是知道避实就虚围城打援的用法,但相应的,皇甫嵩又不是傻子,若朝廷的援军真的来了,只要黄巾军敢分兵去打援军,广宗城内的官军必然会倾巢而出,与朝廷援军一起,对黄巾军进行前后夹击。 到那个时候,黄巾军两线作战,就会面临首尾不能兼顾的困局。 张合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黄巾军阵中,策马而出一位身形魁梧,虎背熊腰的汉子,扯着嗓门儿,朝着广宗城上的众人朗声喊道: “吾乃黄巾渠帅张牛角,城上可有不怕死的,下来与我一战!” 卢沛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张合。 “…………”张合。 第74章 吾乃常山赵子龙! 虽说张昊选择在这个时候攻打广宗城,让人有些出乎意料,但并不妨碍各方势力对广宗战场的关注。 张昊大军一动,环伺在侧的绣衣使游枭、密探、哨骑纷纷将这里的战情通过各自渠道传回自家主子手里。 虽然各州郡还有黄巾余孽为祸,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各州郡自行招募的义勇便能处理,唯有凉州和冀州的乱军让朝廷寝食难安,尤其是冀州这边的黄巾军。 冀州与司州相邻,冀州张昊的八万黄巾军将皇甫嵩的两万官军围在广宗城内动弹不得,一旦广宗有失,张昊的八万黄巾军扭头便能挥师南下,兵寇洛阳。 至于都亭的十余万守军能否挡得住,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 毕竟大将军何进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让他打家劫舍,屠猪卖肉是个好手,可让他领军御敌,属实是赶鸭子上架了。 何进的能力暂且不谈,就都亭的那十数万守军的质量,朝廷也是不抱希望的。 毕竟朝廷的精锐都在朱儁和皇甫嵩的手里,大半年的征战,十余万官军精锐还剩下多少,从太尉邓盛和卫尉钟常日渐憔悴的脸色上,就能猜出个大概来。 皇甫嵩乃当世名将不假,可黄巾少主张昊也不差啊,何况两方兵力悬殊,各方首脑无不心中焦急,神情凝重。 ………… 褚燕看着策马上前挑衅的张牛角,侧头赵云,低声说道:“你瞧瞧,皇甫嵩也不像传言的那么厉害嘛,躲在城里,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你可别小觑了皇甫嵩,小心崩了你们的牙。”赵云提醒道。 赵云是第一次参与攻城战,虽然心中有些兴奋和紧张,但当他看到广宗城的城防时,心中也是一惊,如此坚城得用多少条人命去填啊。 再看此次负责打头阵的张牛角部,虽然拥有两万人马,但大部分士卒并未着甲,攻城用的长梯还是简易的那种,赵云的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张昊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张牛角来打头阵,也不怕丢了黄巾军的锐气。 褚燕淡淡道:“我有什么办法,张牛角非要第一个攻城,说是要让少主见识一下他张牛角部的实力。” “人家攻城,你为什么来?” “张牛角私下跟我说,他这是第一次与官军精锐对阵,对面主帅又是皇甫嵩,他心里有些不踏实,所以才让我来给他压阵。” “所以你就把我叫来了?” 褚燕嘿嘿笑道:“对面可是皇甫嵩啊,我心里也有些不太踏实,知道子龙你武艺高强,万一遇到官军中的好手,有你在,还能给我搭把手。” 赵云抿嘴一笑,问道:“褚兄且放心,我为你掠阵!”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褚燕看向城门紧闭的广宗城,感慨道:“我听田先生说,今此一战,乃少主的立身之战,若广宗城破,冀州便是少主的了。” 听到褚燕如此说,赵云眼中尽是昂然的战意,心里倒是期盼广宗城内的官军中,能出来几员虎将,否则自己又如何能送给张昊足够分量的见面礼呢! 就在这时,广宗城楼上的战鼓雷动,接着城门大开,一名身着精甲的汉子策马而出,越过了吊桥。 赵云目光一凝,只见那汉将一手持着铁枪,一手勒住缰绳,看向前方的张牛角,朗声道: “你就是张牛角?渠帅?” 张牛角朗声答道:“没错,你又是何人?” 汉将冷笑一声,也不说话,一夹马腹,朝着张牛角冲杀了过来。 张牛角见对方连名号都不报,必然是看不起自己,当即大怒,呼喝着朝对方迎了上去。 远处的褚燕眉头微皱,开口道:“敌将不俗,张牛角危险了……” 张牛角乃草莽出身,论武艺,在山匪中还算拔尖,可与官军中的将校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两人斗了十来个回合,张牛角便已渐感不支,若再有个几回合,必被敌将挑落马下。 褚燕与张牛角认识多年,私下颇有交情,此次张牛角来投张昊,褚燕对张牛角更是有引荐之情,何况他们同属一个阵营,褚燕自然是不能见死不救。 “子龙,张牛角危险了,我去去就来!”说完,褚燕一踢马腹,提着双斧朝着汉将而去。 “当心啊!”赵云朗声提醒道。 汉将这边长枪一拨,便将张牛角的长刀挑开,看向褚燕,喝问道:“你又是何人?” “小爷褚燕,来斩你的狗头!”褚燕大喝一声,挥起手中双斧便朝汉将砍去。 褚燕并非以力着称,在马上作战,他灵活的身法能发挥出来的不过十之一二。 与汉将走了数个回合,便有些难以支撑了。 好在有张牛角的帮忙,两人这才堪堪抵住汉将的攻击。 赵云看得着急,有心上前帮忙,但以二战一已是不太磊落,若自己再去,岂不更让己方难堪! 也就在这时,广宗城门再度打开,另一名汉将提着长柄刀冲了出来,口中怒喝道:“以二打一算什么本事,冷校尉,我来助你!” 张牛角和褚燕一见城内又杀出一员汉将,心中一凛。 现在他们两人以二打一尚不敢言胜,此时对面又多了一个人,那还怎么打? 顿时,褚燕二人便生了退意,但此时退了,岂不有辱黄巾军的名声,将士们的士气必然受到影响。 先不说张昊会不会怪罪两人,就是他们自己,以后在军中又如何能抬起头来。 就在两人心中为难之时,背后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两位哥哥已贵为渠帅,可否将这阵前斩将的军功让给我?” 张牛角回头一看,这不是褚燕身边的小兄弟吗,他这是要以一敌二? 褚燕一听是赵云的声音,心中大定,想也不想便朗声应道:“子龙来得好!” 说完,褚燕连忙朝张牛角使了个眼色,两人调转马头,朝己阵退去。 汉将二人勒住缰绳,并排而立,看那少年小将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 汉将冷然手持铁枪指向前面的白袍小将,朗声问道: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我冷然不杀无名之辈!” 赵云一勒缰绳,胯下白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而起,手中的铁胆亮银枪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吾乃常山赵子龙!” 第75章 赵云斩宗员 常山赵子龙? 两名汉将面面相觑……没有听说过。 赵云看着眼前二人,朗声道:“你刚刚战罢,我不想占你便宜,你们俩一起上吧!” 两名汉将心中诧异,这白袍小将也太嚣张了,自己好歹也是禁军校尉,这人竟将自己当纸糊的不成。 “找死!”冷然怒喝道:“小子,拿命来!” 说完,冷然两人策马上前,朝着赵云掩杀过来。 身为禁军校尉,他们的武艺乃是军中所授,两人合力,一人主攻,一人协助,颇有章法。 赵云眼睛微眯,将手中的长枪调整至最佳位置。 就在冷然的铁枪径直刺来,直奔赵云面门之时,赵云突然后仰躲过冷然的铁枪,待另一名汉将的长柄刀将要朝他斩下之际,赵云手臂抡转,手中亮银枪直刺而去。 “噗呲——”长枪刺穿了汉将的胸腹。 马走人落,口中鲜血狂喷,显然是活不了了。 “啊?”冷然回过头来,见同伴被一枪刺落马下。 冷然虽心中惊疑,但他明白这个时候绝不能退缩,当即牙关一咬,持枪冲了上去。 他不敢托大,抡起长枪朝着赵云扫去,以探虚实。 赵云这次没有闪躲,知道这是对方的一记虚招,力道不会很大,便伸手一探,将铁枪稳稳的握在了手中。 冷然大惊,正欲将铁枪夺回,却见对方的银枪直刺而来,无奈之下,他只得两手一松,躲开刺来的一枪。 眼瞅着自己的兵器被对方夺去了,冷然心中仓惶,更是战意全无,心里只想着如何能逃回城去。 情急之下,他扭转马头,朝着城门落荒而逃。 赵云见对方要逃,本就打算给张昊送上见面礼的他又怎能放过这个机会,挑起对方的长枪,调整好握姿,朝着敌将的后背奋力一掷。 铁枪在空中划过,枪头扎入了敌将的后背,敌将喷出一口鲜血后,无力的摔落下马。 赵云以一敌二,不过两三招便将两名敌将斩落马下,不仅让城头上的官军惊讶得不敢置信,就连城外的黄巾军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赢了?咱们赢了? 黄巾军的将士们沸腾了,高声欢呼了起来。 张牛角和褚燕对视一眼,褚燕哈哈一笑,指着前方的赵云,介绍道:“赵云,赵子龙,我兄弟!” “此人厉害啊!”张牛角赞叹道。 位于中军帅台上的张昊,站在边缘,抬手观望,向旁边问道:“那人是谁?竟如此骁勇!” 一旁的王孚和雷公等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这一幕,着实是有些滑稽可笑。 “此番攻城的是张牛角部,按理来说,此人应该是张牛角麾下的吧。”雷公推测道。 “胡说!我看此人有些眼熟,应该是褚燕麾下的。”周仓揣测道。 “咦?”王孚皱眉道:“我瞅着那人怎么像是赵庄的赵云呢?” “赵云?”张昊一愣,诧异道:“赵云来了?” 周仓寻思道:“可能是跟着褚燕一起来的吧。” “可赵云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张昊心中疑惑。 “少主,城门开了,看那身甲胄有点眼熟……”雷公瞪着眼睛说道:“宗员?出来的是宗员!” 几个月前,宗员亲率本部五千步骑奇袭杨县,在城外挑衅了好几天,把雷公气得不行,所以一眼便认出了宗员。 “宗员?卢植的副将?你确定吗?”周仓发问道。 “哼哼,”雷公冷笑道:“宗员那厮,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诶?那宗员从马上摔下来了……”王孚道。 “死……死了?”周仓不由一愣。 “死了?不可能吧,我瞧瞧……”雷公不可思议道。 “真的死了……” “哎,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怎么就被赵云给挑落马下了?” “呜——”随着进攻的号角声响起,张牛角部开始攻城了。 ……………… “宗将军……死了……”张合喃喃道。 “死了?怎么死的?刚才风把沙子吹我眼睛里了,我就揉眼睛的功夫,宗将军就死了?”卢沛惊疑的看向城外宗员的尸体。 “一回合,就一回合,被敌将挑落马下了……” “敌军攻城了……敌军攻城了……”卢沛看着城外奔涌过来的黄巾军,这才反应过来宗员死了,城楼上就他自己的官衔最高。 “直娘贼!”卢沛暗骂一声,转头朝着帅台跑去。 卢沛一边跑一边呼喊着:“弓弩手准备!” 宗员的死让城墙上的官军士兵惊疑不定,见到黄巾军攻城了,一时间也都忘了各自应该做什么了。 好在有卢沛来到帅座上,接管了指挥,让旗官赶紧挥旗示意,待战鼓声响起时,城墙上的官军才动了起来。 随着城楼上的弓弩手有条不紊的将弓弦上的箭矢一支支的射向城外,广宗城的城防才逐步的运转了起来,宛如一头巨兽,无情的吞噬着一条条的生命。 黄巾军这边,冒着头上的箭雨,好不容易抵近城墙,架起长梯,一枚枚滚石便砸了下来。 下面的黄巾士卒少有橹盾,大部分人又未着甲,他们不仅要躲着箭雨,还得躲着从天而降的滚石。 从攻城号角响起到现在,不到半个时辰,城墙下的尸体便多到无法下脚。 位于后方的张牛角,脸色铁青,他没想到眼前这座城竟如此难啃。 之前在常山郡时,他手中的兵马不过万余,便能轻松攻下县城,没想到在这里栽了跟头。 今日,他才知道官军的厉害,绝非一般郡兵可比。 眼看着自己麾下的弟兄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心在滴血。 “娘的,跟他们拼了!”张牛角怒骂一声,便要带着亲卫拔刀上前,却被一旁的褚燕伸手拉住了。 “你发什么疯!”褚燕怒斥道。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弟兄一个个的死去,我得跟他们站在一起!”张牛角眼中含泪道。 “广宗城坚,绝非一时能够攻下的,少主心中自有计较!”褚燕低声提醒道。 “什么意思……?”张牛角不解。 褚燕白了张牛角一眼,刚要向他解释。 却在这时, “铛铛铛——”后方鸣金收兵了。 第76章 张让的心思 司州,河内郡,林虑城。 “报——”哨骑探报道:“禀侍御史大人,蒋奇将军率军进入了荡阴城。” 袁绍挥了挥手,哨骑告退。 自从袁绍受大将军何进指派,亲率两万司州兵北上后,很快便与南下驰援的两万禁军合兵一处。 袁绍让麾下将领蒋奇带着两万禁军直扑荡阴,而他自己则是带着两万司州兵进攻林虑。 让人意外的是,这两座城池内并未有多少黄巾军,似乎张昊麾下的黄巾骑军并未有坚守这两座城池的打算。 谋士荀谌上前建言道:“主公,咱们虽然收复了林虑和荡阴两城,但黄巾骑军依然在侧,咱们还需小心谨慎一些啊。” 袁绍皱眉道:“虽然大将军只让我收复这两座城池,但义真(皇甫嵩)将军被困广宗城内快两个月了,咱们若不去驰援,广宗危矣啊。” 荀谌叹道:“如今那黄巾少主张昊拥兵八万围困广宗城,咱们这边的兵马不过四万,又有张硕和屠兀骨的近万敌骑环伺在侧,咱们可万万不能轻言北上啊!” 袁绍沉吟道:“咱们只需到达曲梁,便能从旁策应义真将军,待时机成熟,我与义真将军便能对张昊小儿形成两面夹击之势,那时,黄巾必溃!” “主公所言,是抵达曲梁之后的事了,但咱们又如何能顺利抵达曲梁城呢?”荀谌发问道。 “这个……”袁绍迟疑了。 荀谌开口道:“冀州与司州之间有一条江,名为漳水,漳水水流湍急,咱们要渡江只能摆渡过去,一旦咱们渡江半途,张硕和屠兀骨率军杀出,我等休矣啊!” 袁绍发兵北上时,便和绣衣使在司州的史令见了一面,史令表示愿意派出游枭密探,为袁绍开路打探军情。 怎奈黄巾骑军行踪飘忽不定,绣衣使的游枭传回来的军情又有极大的延后性,袁绍每每准备聚兵围歼时,黄巾骑军早已溜之大吉了。 就说最近几日, 袁绍军和张硕屠兀骨部虽未正面交手,但双方哨骑和斥候之间的厮杀和较量,却是陷入了焦灼的境地。 几乎每天,双方都有大量的哨骑和斥候战死。 当然,对于袁绍一方来说,损失尤为惨重。 就在昨日,袁绍军收复林虑后才发现,林虑几乎成了一座空城,除了一些百姓闭门不出外,城内的粮秣兵械,就连布仓也都空空如也。 袁绍军的粮草供应全凭当地县镇的支持,本身所携带的粮草并不多,所以袁绍便派出了五屯兵马,总共五百人,前往周围的村镇收粮。 结果,五百个人全部死在了路上,而黄巾骑军却如微风掠过一般,毫无踪迹可寻。 为此,袁绍已是头疼不已。 “友若之言,我亦未尝不知,只是广宗那边被困已久,咱们是距离广宗最近的一支援军了,若咱们不去,又有何人会去啊!”袁绍无奈道。 荀谌思索道:“主公有所不知,咱们从都亭出发时,我从史令那里听说,右中郎将(朱儁)只身回到了洛阳面见了陛下……” “公伟将军回洛阳了?”袁绍寻思道:“也许是为了请求陛下驰援广宗吧。” ……………… 洛阳, 大雪连下了三日,屋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暖阁中,灵帝刘宏披着厚实的大氅,手中抱着暖炉,正享受着宫女的服侍。 一个黄门小侍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凑到中常侍张让的耳边,附耳了几句后,躬身告退。 张让看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灵帝,走到他的旁边,悄声说道:“陛下,右中郎将朱儁求见。” 灵帝叹了口气,不耐烦道:“又是为了驰援广宗一事吧,不见不见。” 张让看了一眼窗外的鹅毛大雪,开口道:“陛下,外面下着雪呢,右中郎将有伤在身,可别让他冻坏了身子。” 灵帝睁开眼睛,瞟了一眼窗外,妥协道:“行吧,让他进来吧。” 张让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侍从,侍从会意,转身离去了。 “还是让父心软。”灵帝道。 张让微微一笑,低声道:“陛下,朱儁在军中颇有人望,陛下还需要用他平息乱军呢。” “嗯,还是让父所虑周全。”灵帝满意道。 就在这时,朱儁身着官服,踏步而入,拜道:“臣朱儁,拜见陛下……” “爱卿有伤在身,免礼吧,”灵帝摆手道。 张让朝服侍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会意后,躬身退下了。 “启禀陛下,张昊亲率八万黄巾军,围困广宗已有两月,还请陛下速派援军驰援。”朱儁摁住心中的焦急,朗声拜道。 “朱儁,现在各州牧都在问朕要兵,朕哪还有兵啊!”灵帝无奈道。 “陛下,大将军在都亭还有………” “放肆!”张让怒斥道:“都亭的十余万兵马是用来拱卫洛阳的,若让都亭的兵马北上了,陛下的安危谁来顾全!” “可是陛下,若广宗城破,张昊便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冀州全境,转而挥兵南下司州,到那时,洛阳才真的危险了呀!” 灵帝和张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忧虑。 朱儁所言不是不可能,一旦广宗有失,张昊便能拿下冀州,不出半年,便能拥兵数十万,到那时,何进麾下的十余万兵马是根本挡不住张昊的。 但如今,各州郡都在围剿乱军,国库空虚,哪还有银钱招募兵马。 朱儁见陛下陷入了犹豫,便趁热打铁道:“若义真将军没了,朝廷便痛失一柱石,到那时,就算陛下有了兵马,又有谁能够为陛下出征平乱呢……” 朱儁所言,直击要害,民间盛传,朝廷有三大柱石可安天下,分别是卢植、皇甫嵩、朱儁。 如今卢植老矣,又被罢免了官职,禁足在家。 若没了皇甫嵩,仅凭朱儁一人,难以为继啊。 张让皱了皱眉,开始权衡了起来。 朱儁并非何进一党,多年来一直保持着中立,若能卖他一个人情,将他拉入己方阵营,何进一党便不足为虑了。 “杂家有一计,不仅能挽救左中郎将和其麾下的两万官军,还能打消冀州的黄巾军对朝廷的威胁。”张让含笑道。 朱儁一愣,抬眼看向张让。 “让父,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吧。”灵帝催促道。 张让没有说话,只是眼含深意的看着朱儁。 朱儁眯了眯眼睛,心道这老阉货心里肯定又憋着坏,不过他转念一想,就算这阉货跟自己玩儿心眼子,只要能救下皇甫嵩和广宗城内的两万官军,那也值得一试。 “还请中常侍指教。”朱儁朝着张让躬身拜道。 第77章 缺粮 翌日,朝堂之上。 离早朝还有一会儿,群臣却已来到了大殿之中,让众臣诧异的是右中郎将的出现,不过有个别的朝臣对此并不意外。 灵帝刘宏和中常侍张让还未到,是以众臣之间也得空互相攀谈,商议着什么。 “右中郎昨日可见过陛下了?”太尉邓盛上前问道。 朱儁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卫尉钟常问道:“朱将军,陛下可是同意驰援广宗了?” 朱儁看了一眼邓盛和钟常,颔首道:“或许还会有更好的办法……” “陛下驾到——” 邓盛和钟常面面相觑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众臣见灵帝来了,纷纷跪拜叩首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免礼吧。” 待众臣起身后,张让上前一步,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张让话音一落,众臣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并没有要上奏的。 见群臣并无上奏之意,张让下意识的将目光放在了朱儁的身上,见朱儁目视前方,不为所动的样子,张让便想宣布退朝。 可就在这时,朱儁从位列中走到了中间,朗声道:“臣,有奏!” 众臣纷纷将注意力放在了朱儁的身上,站在前排的太尉邓盛,更是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朱儁。 张让微微一笑,朗声道:“右中郎,何事启奏啊?” 朱儁面朝灵帝,拜道:“启奏陛下,自二月以来,黄巾乱军为祸四野,朝廷遂派大军围剿,可大半年来,黄巾未息,国力疲敝,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若再动兵戈,国不堪负,民不堪受,臣不才,愿请陛下招安黄巾,止兵戈,养民生,以还天下太平。” 此言一出,朝臣一片哗然。 之前不是没有人提出招安一事,可大多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御史所提,也就是走个过场。 可朱儁是何人?那是陛下亲封的右中郎将,率兵围剿黄巾军的主力啊,正儿八经的主战派。 今日,朱儁主动谏言招安,显然是主战派向主和派的妥协。 太尉邓盛,卫尉钟常皆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朱儁会在朝堂之上提出招安一事。 邓盛的脸色铁青,极为难看。 钟常喝问道:“朱将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朱儁没有去看钟常,而是自顾自的朗声说道:“如今广宗被围困已有两月,义真将军孤立无援,朝廷既无力派兵驰援,又无钱饷招募兵勇,若不用招安之策,诸位大臣可还有别的办法吗?” 众臣哑口无言,若他们有办法,还需朱儁只身回洛阳求援吗。 “那朝廷也不能向黄巾蚁贼妥协啊!”钟常气急道。 朱儁转头看向钟常,冷冷道:“听说钟大人在近郊置办了一处宅子,花了数十金,若钟大人愿用这数十金招兵买马,朝廷又怎会到无兵可用的地步?” “你……你……”钟常自知短处被揭,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心中慌乱。 “行了!”太尉邓盛叹道:“若此次招安能够平息冀州之乱,救下义真将军,我等也无话可说。” 邓盛代表何进一党,既然他都这般说了,同阵营的朝臣们也就不再反驳了。 治粟内史彭参是宦党的代表,昨晚早就和十常侍等人通过气了,此时,该他说话了。 “陛下,朱将军所言甚是,若顺利招安了黄巾军,不仅能够解广宗之围,还能平息冀州之乱,届时,天下可安。” 灵帝颔首道:“招安一事,诸位觉得呢?” “臣附议……”众朝臣纷纷颔首附议道。 朝堂上定了方向后,接下来的几天,便是商讨招安策略,在确定招安对象的时候,大家却犯了难。 黄巾军是由张角三兄弟领导的,但张角病重,张梁死了,唯有张宝能够理事,按理说黄巾军的领导人应该是张宝了,可冀州的八万黄巾军却听命于张角之子张昊。 有人建议,将张昊做为招安的对象,理由有二。 一来,张昊掌控着黄巾军主力,要想顺利的救下皇甫嵩和其麾下的两万官军,必然需要张昊的点头; 二来,招安了张昊,势必会引起张宝的不满,或能因此挑起他们叔侄俩的矛盾,对于朝廷来说,自然是乐于见此。 至于招安的条件嘛,张让私下与李巡密会了两次,商讨出了一个结果。 朝廷封张昊为冀州牧、平难中郎将,掌一州之军政大权,每年可向朝廷推荐茂才和孝廉,并派遣计吏到洛阳去汇报。 但做为条件,张昊需要放皇甫嵩以及其麾下的两万官军南撤。 站在李巡的角度和来洛阳之前张昊所交给他的任务来说,这样的条件是能够答应的。 毕竟张昊现在并未完全占领冀州全境,用皇甫嵩和两万官军的性命换一个冀州牧和平南中郎将的职位,也还是划算。 虽然李巡相信张昊能够完全吃下冀州全境,但要啃下皇甫嵩这块硬骨头,张昊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至于张昊的年龄问题,在绝对实力面前,自然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十二月中,灵帝派常侍赵忠为使,北上冀州负责招安一事。 ……………… 广宗城楼上,除了零零散散的有几队巡逻的士卒以外,也就只有一些被罚的兵士在城上扫雪了。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到了最为寒冷的时候,是以大部分的官军都窝在营房中烤火取暖。 自从上次黄巾军攻城未果后,便再也没有来攻城了。 一开始,官军将士们还纳闷儿,久了以后也就习惯了。 张合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依稀可见的黄巾军军营,怔怔出神。 原本刚毅的脸庞,此时已憔悴不少,原本如炬的眼眸中也多了一丝浑浊。 “去营房里找你,没找到,我一猜你就在这里。”卢沛嘚嘚瑟瑟的匆匆走来。 张合没有去搭理卢沛。 卢沛用肩膀撞了张合一下,从怀里摸出半个窝头,低声道:“给你留的。” 张合回头看了一眼卢沛手中的半个窝头,皱眉道:“你哪里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赶紧吃吧。” “军中缺粮,每人每日只分一张面饼,你这个窝头莫不是从百姓家里偷来的?”张合厉声道。 卢沛没有说话。 张合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扫雪的士卒,说道:“看到没,偷百姓家里的粮食就会被罚到城楼上扫雪,你还不赶紧还回去!” 卢沛瞥了张合一眼道:“这是我用银子从一位大婶儿那里换来的!” “真的?” “你不吃我吃!” 张合一把抢过窝头,两口便塞进了嘴里。 卢沛看了张合一眼,低声道:“我听说有人打算开城请降…………” 第78章 张昊的担忧 开城请降? 张合大惊,瞪着眼睛看向卢沛,沉声道:“你听谁说的!” 卢沛一看张合一脸的紧张,赶紧摆手讪笑道:“我只是略有耳闻,你不用太紧张,再说了,咱们被困两月有余,城中粮食紧缺,下面有些怨言也很正常。” “义真将军可知晓此事?” “应该不知道,不过义真将军每日都会巡察城防粮仓,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张合点了点头,开口道:“两个多月了,朝廷那边也该有所动作了。” “没错,义真将军乃国之柱石,又有两万条性命在这里,想来朝廷也不会不管咱们的。”卢沛赞同道。 说着,卢沛看了一眼张合,犹豫道:“只是……朝廷会让谁领军北上驰援咱们呢?” “朝廷若有兵马北上驰援,早就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卢沛眉头一挑,看向张合道:“你什么意思?” “也许朝廷是打算招安了……” “招安?” …………………… “此次招安,思白老弟有几分把握啊?”常侍赵忠问道。 张让为了让招安一事能够顺利的达成,邀请了李巡和赵忠一同北上,毕竟李巡代表着张昊,到了张昊军中,也算有个人能够斡旋此事。 此次的招安队伍中,西园禁军派出了五百骑充当护卫,以彰显朝廷威仪。 李巡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此次招安不会很顺利,因为不想让招安一事顺利进行的大有人在。 以李巡对朝廷的了解,最不愿意看到招安成功的便是何进一党,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武将出身,若招安达成了,天下太平了,自然会有鸟尽弓藏的危机感。 就算陛下不会动他们,以张让为首的宦派也会打压他们,到那时,手中无兵的一些将领自然会遭受一轮清洗,贬官发配都算好的,若是运气不好还会下狱问斩。 而少主那边,很多黄巾老人,能否接受招安,还未可知,若激起了兵变,后果可不堪设想。 “思白?思白?” 赵忠见李巡兀自愣神,心中好奇道:“你在琢磨什么呢?” “哦,”李巡微笑道:“我在想,咱们经过林虑而不跟袁御史打个招呼,会不会有所不妥啊……” “哼哼,”赵忠冷哼一声道:“那袁本初不过是何进的一个门客,经推举才做到侍御史的位置上,何进一党的人,咱们不用理会。” “明白了。”李巡颔首道。 赵忠抬眼看向李巡,问道:“听说你出自赵郡李氏?” 李巡苦笑道:“我只是一个庶子,不受家族待见,若不然也不会加入太平道。” “哈哈哈,”赵忠笑道:“若招安一事能够顺利促成,杂家必会保举你在朝中做事,荣华富贵尽可享之,届时,赵郡李氏必然也会以你为荣的。” 李巡心里觉得好笑,自己本就是太平道的密探,若真被赵忠保举入朝做事,探查起情报来,岂不更加方便了。 不过转念一想,让自己待在洛阳,也方便了张让和少主之间的联系,若少主背叛了张让,那张让便会拿自己祭旗。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虽然此事很危险,但所获得的好处和方便也是极大的。 “那就多谢常侍大人了。”李巡朝着赵忠拱手道。 朝廷有意招安黄巾军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会传遍天下。 翌日傍晚,招安的队伍终于抵达了曲梁城。 早就得到消息的一众官员早早的就在城门外候着了,如今在城中主事的是绣衣使新到任的史令孟俞。 孟俞这人颇有才华,但书生气过重,做个郡守可以,但要支棱起冀州的情报网,属实是有些难为他了。 对于朝廷招安一事,孟俞当然是拍手叫好,只要这边没了战事,军情方面的事情便会少很多,就算有,也都是一些汇总呈报之类的事情。 按照张让的嘱咐,招安队伍会在曲梁城中暂歇一日,在了解了广宗那边最新的动态,做了权衡之后再行出发。 ……………… 次日,广宗城外,中军大帐中。 张昊正翻看着沮授差人送来的简牍,田丰坐在一旁静静的候着,黎悦和王孚守在帐外。 王孚看向黎悦,低声问道:“咱们围在这里已经两月有余了,你说少主是怎么打算的?” 黎悦目不斜视,并没有搭理王孚。 王孚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咱们该不会真的要等到广宗城内的官军都饿死了,咱们再攻城吧?” 黎悦依旧没有答话,王孚似乎也已经习惯了黎悦的冰冷。 “军中有传闻说,朝廷似乎有意招安咱们,该不会是真的吧……” 黎悦眉头微皱,问道:“你听谁说的?” “好些人都这么说。” “各位渠帅知道吗?” “应该都知道了吧,听说昨日雷公将自己关在营帐中,谁都不见,有巡逻的兄弟经过时还听到里面有哭声呢。” “周仓是什么反应?” “周将军倒没什么反应,每日照常操练呢。” “褚燕和张牛角呢?”黎悦追问道。 “也没什么反应,但似乎那个赵云挺开心的。”王孚嗫嚅道。 “赵云本就不是黄巾出身,此番有意来投,也是想着能够施展一身抱负,若朝廷招安了咱们,他自然是开心的。”黎悦淡淡道。 王孚寻思道:“也是,如果少主接受了招安,咱们也就不是乱贼了,说不定大家都有官可做呢。” 黎悦瞥了一眼王孚,没有说话。 军帐内,张昊放下简牍,沉吟道:“军师着人快马来报,此次招安的队伍以常侍赵忠为主,思白也在其中,他们并未与袁绍照面,而是直奔曲梁去了。” “哦?”田丰思索道:“思白可有将招安的条件传出?” 张昊颔首道:“朝廷欲封我为冀州牧,平难中郎将,掌冀州之军政大权。”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少主也算是有了立身之本了。”田丰颔首,显然对于朝廷开出的条件颇为满意。 “朝廷还让我放皇甫嵩和城内的两万官军南撤,此事……”张昊迟疑道。 田丰眉头微皱,试问道:“少主可是在担心军中的黄巾老人会阻扰此事?” “雷叔是最早跟着阿父成立太平道的,也是太平道意志的执行者,此次招安,我担心他接受不了啊……”张昊沉声道。 “少主是担心雷公会…………” “不会,雷叔乃忠义之人,更是我阿父的心腹,他绝不会叛我,我只是担心他会离我而去,只身返回杨县去寻我阿父,”张昊叹道:“军中有两万精锐都是黄巾老卒,若雷叔走了,谁又能执掌他们呢……” 田丰沉吟片刻后,低声道:“少主,我有一计可揽军心…………” 第79章 少主受寒了 由于连日大雪,招安队伍于十二月底才过了魏郡的地界,踏入了广宗辖地。 清晨,赵忠和李巡是被禁军的示警声吵醒的,待两人跑出营帐一看,才发现百丈外出现了黄巾哨骑。 那些哨骑正打马游弋在侧,没有上前询问,也没有退走,而是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赵忠这边,禁军五百骑早已穿戴整齐翻身上马,警惕的巡视着周围,他们没有上前去驱赶远处的黄巾哨骑,因为他们担心周围还有更多的黄巾骑军。 “思白贤弟,你看这……”赵忠知道李巡是张昊的人,这个时候也只能请他出面解决了。 李巡看了一眼远处的黄巾哨骑,又看了看周围,嘴角一咧,笑道:“常侍大人勿虑,咱们距离少主的军寨已经不远了,咱们赶紧动身吧。” 赵忠点了点头,说道:“后面的路,还请思白贤弟多多照应着。” 午时,招安队伍在近千黄巾骑军的“护卫”下,来到了军寨外。 赵忠和李巡看着绵延近十里的黄巾军寨,除了深感震撼以外,心境却大不相同,心里谁喜谁悲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了。 原本八万人的军寨其实也没有这么大,主要还是他们在这里驻扎的太久了,索性便开拓了几处校场用来操练兵士,所以看起来颇为震撼。 靠近军寨后,隐约能听见士卒操练时的喊杀声,不仅赵忠心里打着鼓,旁边的五百禁军骑士,脸色也是难看得很,这就像是家犬来到了狼窝里的感觉一样。 军寨门口,站着一位身着儒袍的中年儒士,身旁站着两列人高马大的刀斧手。 李巡打量了一下那位中年儒士,猜测应该是少主拜的先生,田丰,田元皓了。 “这位是?”赵忠不认识田丰,只能低声询问身边的李巡。 李巡笑道:“他应该是少主身边的谋士田丰了。” 赵忠点了点头,接着又疑惑道:“你家少主怎么没有来迎接咱们呢?” 李巡心想,你个阉货也配让我家少主亲自来迎接? “我亦不知……”李巡故作无奈道:“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招安队伍来到军寨门口,田丰一眼便看到了身着宦服的赵忠,身着蓝袍,腰扎玉带,想来便是十常侍之一的赵忠了。 当即,田丰赶紧迎了上去。 没等田丰先开口,赵忠便向田丰拱手一礼道:“足下可是田丰?” 田丰一愣,这阉货怎识得我? “草民田丰见过常侍大人。”田丰躬身一礼道。 赵忠毕竟是朝廷官员,田丰不过布衣草民,读书人最讲究纲常礼仪,虽然自己所处的阵营是黄巾军,但明面上,礼节不能丢。 向赵忠行完礼后,田丰又看向一旁的俊朗公子…… “在下李巡,见过田先生。”李巡向田丰躬身行礼道。 田丰一愣,这就是少主口中的李巡,李思白?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面容俊朗的翩翩公子。 田丰躬身一礼以示回敬,虽然大家是自己人,但李巡高低也有个县尉的官职在身,读书人,礼仪不能废。 这时,赵忠左右扫了一眼,拔高了音调,问道:“黄巾少主张昊怎么不出来迎接啊?” 田丰躬身回禀道:“这几日大雪,天寒地冻的,我家少主受了寒,不能见风,未能远迎常侍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病了?赵忠心中有疑,但现在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田丰将赵忠和李巡二人带入了军寨,四名黄门小侍端举着一应物件紧随其后,至于那禁军五百骑,则是被领到了一处偏远的营区。 当田丰将赵忠和李巡等人领到张昊所在的中军大帐门口时,被王孚等一众亲卫拦住了去路。 田丰上前招呼道:“快去通禀少主,朝廷的招安使官来了。” 王孚面色冷素,没有说话,看了一眼赵忠后,转身进入了帐中。 赵忠自觉自己被挡在了大营外,面色阴沉,一脸的不爽。 不消片刻,王孚出来了,朗声道:“少主有请。” 田丰赶紧伸手示意道:“常侍大人请。” 赵忠昂着脑袋,大步走了进去。 当众人进入营帐后,便看见张昊披着大氅,手里拿着暖炉,一脸憔悴的迎了上来…… 赵忠一见黄巾少主这般模样,心道:这黄巾少主还真是个半大的孩子…… “尊下可是黄巾少主张昊,张子楚?” 眼前这少年郎虽然还未及冠,但好歹手握八万黄巾军,长年混迹官场的赵忠自然懂得说话的艺术。 张昊一愣,对赵忠称自己尊下,略感诧异“是我,还请问……” “杂家是宫中常侍赵忠,受陛下指派,特此负责招安一事。” “哦,有劳了。” “…………”赵忠。 “…………”李巡。 “…………”田丰。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了。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不太合乎礼数,张昊赶紧拱手一礼,找补道:“幸会,幸会。” 赵忠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只能拱手回礼道:“幸会,幸会。” “这……”田丰杵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按照礼数,张昊连儒生都算不上,见到朝中官员应该行跪拜礼的,但张昊毕竟是黄巾少主,若对赵忠行跪拜礼,又有些不太妥当。 一旁的李巡,心思活络,知道张昊不懂这些礼数,便想着上前打个圆场。 “属下李巡,见过少主。” “李巡啊,自家人,不用多礼。”张昊哈哈一笑道。 “…………”赵忠心中难受,很难受。 他难受的原因不是张昊在这里给他一个下马威,而是好像张昊是真的不懂礼数,就算身旁的李巡和田丰看出了端倪,但人家是张昊的下属,内伙子人,总不能提醒自家主子给自己行礼吧。 而赵忠自己,也不可能指着张昊怒斥道:“你这贱民还不赶紧磕头认错!” 如果他真这样怒斥张昊,恐怕大帐外的护卫便会冲进来将自己剁成肉泥,可若不提醒对方,又怎能彰显朝廷威仪呢? 无奈,赵忠只得故作微笑的提醒道:“杂家是陛下身边的常侍,官居四品。” “呃……”张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给赵忠行跪拜礼。 张昊心中也是苦笑连连,自己当少主当惯了,竟忘了在朝廷官员面前要行跪拜礼了。 “常侍大人恕罪,小子我这就给您磕一个。” 说着, 张昊就要作势下跪。 众人见张昊要下跪,皆是心中一紧,赵忠更是感觉到自己的后脊背发凉,哪里还敢真让人家少主向自己下跪啊。 赵忠赶紧上前扶住张昊的胳膊,赶紧笑道:“尊下身体抱恙,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 第80章 皇甫嵩的祈盼 按理来说,赵忠在宣读陛下招安旨意之前,应该与张昊寒暄一阵的。 一是看张昊在黄巾军中的地位是否真如朝廷所掌握的那般有足够的威望;二是看张昊对此次招安的态度如何,是否能够接受朝廷提出的条件。 毕竟李巡只是张昊的代表,并不是张昊本人,很多事情还是要看张昊本人的意思。 待一切确定好了之后,再当众宣读招安的旨意,这样才算是比较严谨。 大家寒暄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了,赵忠有好几次将话题引到放皇甫嵩等两万官军南撤的事情上,张昊的回答却都模棱两可,要不就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赵忠有些尴尬,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太好发火,但是从张昊等人的言语中,他知道广宗城内已经缺粮有近半个月了,若再耽搁下去,恐怕城内的官军都饿死了。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说话。 张昊眉头微皱,朗声道:“帐外何人喧哗!” 王孚走进来,看了一眼赵忠等人,朝张昊拜道:“禀少主,是……雷公。” “雷叔?他在吵什么?不知道我这里有贵客吗!”张昊沉声道。 王孚再次将目光转向赵忠,欲言又止的样子。 田丰会意后,看向张昊,提议道:“常侍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还是让大人先行休息吧,咱们明日再聊。” 赵忠也是人精,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便主动起身向众人告退。 当赵忠走出帐外时,恰好看见一位彪形壮汉,正怒目圆瞪的看着自己,赵忠眼角微眯,并未上前搭理,跟着领路的士卒离开了。 雷公见这宦官离开后,怒哼一声,进入了大帐。 雷公前脚刚进去,褚燕和张牛角便来到了帐前,两人还探着脑袋通过帐门的缝隙朝里瞅了两眼。 褚燕看向王孚,问道:“雷公进去了?” 王孚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褚燕转过身,朝着广宗城的方向叹了口气,道:“看来朝廷是真的打算和谈招安了。” 张牛角皱了皱眉,不满道:“这就和谈了?我麾下那三千多个弟兄不是白死了嘛!” 褚燕瞥了张牛角一眼,淡淡道:“放心吧,你死去的那些弟兄不会白死的。” “怎么说?” “你没看雷公进去了吗?” “雷公进去了又怎样?难道他敢违抗少主的命令当着招安使的面强行攻城?” 褚燕转过身,拍了拍张牛角的肩膀,说道:“用少主经常对我讲的话送给你:你的格局小了,你的想法可以再大胆一点。” 张牛角皱了皱眉,细细的品味着其中的深意。 ……………… 广宗城楼上,零星有几名官军士卒还在值守,谁又能想到这座广宗城内还有两万官军呢,不知情的还会以为是座空城呢。 但实际上,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城楼内还藏着不少带甲之士,一旦敌军来袭,这些甲士便会第一时间回到岗位上去。 只是从他们面黄肌瘦的形态上,却能看出城中的真实情况,那就是缺粮,太严重了。 两天前,大家每人每日还能分得一块面饼,这两日,大家却只能分得半块面饼了,而且还是很薄的那种。 虽然皇甫嵩下令不能强抢百姓的粮食,但城内的流浪犬、老鼠、只要是街上跑的动物,都被官军煮来吃了。 广宗城经历了半年的攻守战,方圆五里内的树木早就被砍伐一空,可以说是一马平川,一旦城中的官军意图突围,便会被周围游弋的黄巾哨骑发现示警。 在无援军驰援的前提下,出城突围无疑是送死。 这些日子以来,官军军心涣散,更有传言说要开城请降,那些个散布言论者,皆被皇甫嵩的亲卫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了。 无奈,皇甫嵩只好每日亲至城墙上巡察,以安军心,至于这军心是否真的能安,皇甫嵩心里也没有底,至于城内的官军还能坚持多久,皇甫嵩更是不得而知。 坚守广宗两月有余,如果朝廷要派援军来,早就到了,也不至于让他们等到现在。 皇甫嵩心里清楚,现在朝廷对他、对广宗城内的两万官军,无非只剩下两个态度了,要么弃之不管,任他们自生自灭,要么对城外的黄巾军进行招安,解广宗之围。 从他内心出发,他宁愿与城外的黄巾军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愿意朝廷向乱贼妥协。 但他不能这么自私,城内的两万官军,他们或许是家里的儿子、丈夫、父亲,如果毫无意义的死在这里,他不忍心,但凡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他也想将这两万跟随他征战四方的将士们带回去。 当然,作为陛下亲封的左中郎将,他深知朝廷所面临的困局,天下纷乱,民不聊生,国库空虚,兵员枯竭,这仗,打了快一年了,原本以为剿灭了广宗的黄巾主力,天下很快便能太平。 结果呢,张梁虽然死了,却冒出一个黄巾少主张昊,这个张昊不仅拥兵八万,还极擅兵略,远非坚守广宗的张梁可比。 不仅如此,听说西凉那边也发生了叛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仗打成这样,也难怪陛下会有招安之意了。 皇甫嵩回到城楼内,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虚弱不堪的士兵, 他不由苦笑一声, 或许, 应该祈盼朝廷派出的招安使官能够快一点到来, 不然, 来了也是无用。 “呜——”了望塔上的号角声响起,声音短促,有些中气不足…… 皇甫嵩眉头微皱,赶紧冲出城楼,来到墙垛边,举目眺望,眼睛微眯。 城楼内的官军,听到号角声后,大部分人都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走出城楼,来到城垛边上向城外看去。 也有一些官军,并未爬起来,而是靠在柱头上,双眼浑浊怔怔出神,似乎已经不想抵抗了。 众人看见一骑快马自黄巾军寨中向他们而来,看那马上之人,一身灰衣,未着甲,手中举着一杆大旗,旗上竖着一个大大的“汉”字。 “是朝廷的旗帜!”有眼尖的赶紧开口说道。 皇甫嵩看来人的衣着,是宫中的黄门内侍,皱起的眉头松开了,长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 朝廷的招安使官到了………… 第81章 表态 翌日清晨,黄巾军中军大营外。 “杂家乃宫中常侍,官居四品,你们还不速速退开,杂家要见你们少主!”赵忠在营帐外高呼道。 王孚右手按刀,低声怒斥道:“少主受了风寒,正在静养,赶紧将他叉出去!” 驻扎在中军营帐附近的是力士营,乃张昊的亲卫,王孚下令后,毫不迟疑的将赵忠给叉了出去。 昨夜,黄门小侍从广宗城归来,将城中的情况和皇甫嵩的意见都一五一十的告知给了赵忠。 赵忠很清楚皇甫嵩的重要性,若皇甫嵩平安南归,朱儁便会倒向十常侍这一边,届时,他们手中便有了与何进一党斗的资本,可若皇甫嵩在广宗城内出了意外,朱儁势必会与他们反目成仇。 城中缺粮日久,彻底断粮只在朝夕之间,若皇甫嵩出现了意外,他赵忠必会难辞其咎。 兹事体大,赵忠不敢怠慢,是以一大早便赶来面见张昊,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与张昊理出一个章程来。 赵忠,拖不起。 广宗城,拖不起。 “常侍大人,常侍大人何事如此焦急啊?”田丰挥着手,一路小跑赶来。 赵忠一看是张昊身边的谋士来了,赶紧迎了上去,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哎哟,田先生啊,你可来了,快快快,让杂家进去面见你家少主吧!”赵忠焦急道。 “哦?”田丰皱眉道:“常侍大人,到底出什么事了,您且跟我说说。” 赵忠将广宗城内的状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恳请田丰帮忙理出一个章程来。 田丰颔首听完赵忠所言后,沉吟道:“昨夜,我家少主病情突然加重了,现在还在静养,等我家少主好些了,咱们再商议章程如何?” “真的?”赵忠心中存疑道。 “千真万确,我等怎敢欺骗常侍大人啊!”田丰信誓旦旦道。 赵忠深吸一口气后,追问道:“那你家少主什么时候能好些?” “军中医师说了,快则三两日,慢则五六日便能好转。”田丰答道。 “什么!”赵忠一惊,焦急道:“三两日?广宗城内已经断粮了,别说三两日了,就是一日都撑不了啊!” “这……” “田先生啊,您可是您家少主身边的谋士,如今你家少主病重,您得站出来主事啊!”赵忠恳请道。 “这……不合适,不合适……”田丰摆手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先生深受器重,听说您家少主还尊您为师呢,”赵忠劝道:“如今您家少主病了,除了先生以外,还有谁能出来主事!” 田丰长叹了一口气后,看向赵忠,拱手道:“那常侍大人可信得过我?” 赵忠一听有戏,赶紧称赞道:“先生乃冀州名士,岂是那些兵痞…………” 话说到一半,便看到王孚握着刀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面露凶光,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话锋一转道:“杂家自然是信得过先生的。” “好!”田丰颔首道:“那今日我便做一回主,若出了事,我自会向我家少主交代!” “那就有劳先生了!”赵忠眼里的感激之情,不胜言表。 “来人呐!让诸位将军速来此处见我!”田丰吩咐左右道。 周围力士营的士卒没有动,只是将目光纷纷看向守在中军大帐门口的王孚。 王孚皱眉道:“田先生,少主还在静养,您这般做……不好吧……” “招安一事,事关重大,有任何问题,我自会向少主交代!”田丰沉声道。 王孚看了赵忠一眼,叹了口气,朝左右点了点头。 力士营的士卒见自家营主点头了,便不再迟疑,各自传达军令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周仓、雷公、褚燕、张牛角,甚至是赵云和李巡都到了。 诸将来了以后,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田丰看向众将,朗声道:“少主病了,正在静养,但招安一事,兹事体大,不能再拖着了。” 说完,田丰朝赵忠点了点头,赵忠会意后,按照刚才两人商量的,赵忠拿出了灵帝招安旨意,准备当众宣读,但一看众人没一个跪下接旨的,赵忠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尴尬,索性举着圣旨朝着众人朗声道: “奉陛下意旨,封黄巾少主张昊为冀州牧、平难中郎将,掌冀州之军政大权!” 话音一落,最为高兴的是褚燕和赵云了,褚燕本就与朝廷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响应黄巾起事不过也是为了一口饭吃,如今能归降朝廷,在张昊麾下混个一官半职的,他自然是开心了。 至于赵云,虽然已经决定投奔张昊了,但他对做乱臣贼子还是有所芥蒂,这些日子始终陷入忠义难两全的心里挣扎中,现在好了,张昊接受了招安,便不再是乱臣贼子了,自己也能在张昊麾下施展一身抱负,帮助张昊成就一番事业了。 至于周仓、李巡和张牛角则是没什么表情,周仓和李巡是因为早就知道招安一事,也明白少主想法,作为张昊的属下和心腹,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而张牛角心里还想着“格局”两个字,又是刚投效过来不久,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雷公怒视田丰道:“少主接受招安了?” “若少主没有答应招安,我怎会行今日之事!”田丰正色道。 雷公看向身旁的众人,问道:“你们也接受?” 众人沉默,不敢迎向雷公的目光…… “好!好!好!”雷公心中愤慨,指着众人,怒极而笑道:“少主年幼不懂太平道之意志,你们都不懂吗!” 说着,雷公指着周仓,怒斥道:“周仓,你也算是太平道的老人了,还曾是地公将军亲卫营的队率,他们不懂,你也不懂吗?他日我看你怎么面对地公将军!” 周仓看向雷公,面沉如水,冷冷道:“我周仓,只效忠少主张昊一人,至死不渝!” 雷公一窒,愣住了。 接着,褚燕朗声道:“我褚燕,也只效忠少主张昊一人,少主指哪儿,我就打哪儿!” “我张牛角是奔着少主张昊来的,自然是唯少主之命是从!”张牛角坦言道。 李巡看了一眼雷公,淡淡道:“我听少主的。” 周仓和褚燕看向一旁没有说话的赵云…… “你们看我作甚?”赵云说道:“子楚是我兄弟,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的!” 雷公没有再说什么,兀自转身离去,背影形单影只,好生凄凉…… 第82章 鱼汤 黄巾军这边唯一的反对声音没有了,推进官军南撤的章程自然是没有了阻力。 经过一上午的唇枪舌战,心中焦急的赵忠不得不做了很大的妥协。 广宗城楼,议事厅内。 皇甫嵩一身儒铠,坐在首座之上,花白的头发略显凌乱,显得他更加的憔悴。 张合、卢沛等一干军中将校安静的伫立在厅堂中,他们虽然面容憔悴,已成虚弱之态,但现在,他们站得笔直,目光注视着首座之上的皇甫嵩。 皇甫嵩看着手中的章程,脸色逐渐阴沉。 “交出兵戈弩箭等器刃我能理解,可交出身上的甲胄和军中的战马,绝不可能!” 皇甫嵩的话隐含怒气,眼睛微眯着看向赵忠,质问道:“这就是赵常侍你辛苦这些天的结果吗!” 赵忠心中苦涩,原本以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差事,谁知道这几日如此艰难,他真想哭着大喊一声:你们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左中郎这是什么话!”赵忠正色道:“杂家一路从洛阳赶到这里,就是为了忙活你们南撤之事,现在好不容易拟出一个章程来,你们还想如何?” “将军,交出兵器咱们就成了俎上鱼肉,还不任他们宰割!” “对呀,将军,不能交出兵器!” “对,不能交出兵器!” “哼哼,”赵忠冷哼道:“诸位将军好大的口气,就算不交出兵器,你们又能如何?” “…………”众将低头不语。 赵忠看向皇甫嵩,继续说道:“城中官军的情况,左中郎比杂家清楚,兵器在不在手里,又有何区别呢!” 皇甫嵩放下手中的章程,开口道:“兵器可以交出,但甲胄和战马不能给他们!” 赵忠微微一笑,嘲问道:“战马?如今广宗城中可还有战马?” 皇甫嵩眉头微皱,看向堂下诸将,见诸将垂首不语,心中了然。 缺粮半月有余,昨晚便彻底断粮了,军中的战马或许早就被将士们杀来吃了,也许自己的那匹马便是军中最后一匹了吧。 皇甫嵩没有说话,他的心里堵得慌,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口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赵忠看了一眼周围的诸将,淡淡道:“至于甲胄,给他们有何妨,那些个贼兵身无片甲,就当施舍给他们了。” “将军,咱们又不是降卒,交出兵器就算了,连战甲都交出去,真是欺人太甚了!”一名都尉愤然道。 “哟,这位将军好大的脾性啊!”赵忠冷笑道:“早知今日,当初干嘛去了!” 众将沉默不语。 赵忠怒斥道:“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这些当兵的,朝廷花银子养着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为国平乱的,打仗打了快一年了,到头来,朝廷还得出面来救你们回去,你们还有何颜面面对陛下!” 其实大家的心里也是憋屈得很,但仗打成这样,他们这些做将领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赵忠说的也是实话,食君之禄却不能忠君之事。 一些将领更是羞愤难当,眼角噙泪。 “将军,咱们出城跟他们拼了吧!” “是呀,与其这样屈辱的回去,还不如战死沙场呢!” “跟他们拼了!” 众将士群情激奋,眼含热泪。 “够了!”皇甫嵩怒喝一声,怒视着众将。 众将不敢与其直视,只得将脑袋别到一边,不再言语了。 “弓弩兵戈算什么,甲胄战马又算什么,这些身外之物没了还可以再有,”说着,皇甫嵩叹道:“可性命,却只有一条,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重新来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说完,诸将不再说话了,既然自家将军已经决定了,他们也不好在多说什么了。 皇甫嵩看向赵忠,问道:“那张昊如何保证咱们能够顺利南归呢?” 赵忠朝着洛阳的方向拱了拱手,朗声答道:“朝廷为了将左中郎和两万官军将士救回去,不惜将冀州许给了张昊,还封他为平难中郎将,如今张昊已是朝廷命官,自然不会为难你们的。” 皇甫嵩皱了皱眉,问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赵忠看了一眼皇甫嵩,淡淡道:“那还有假?” “就算张昊不会为难我们,可他又如何能保证其麾下的那些黄巾渠帅不会在暗中阻截咱们呢!” “左中郎放心,张昊小儿虽然年龄不大,可甚得军心,他身边的谋士田丰已经答应杂家了,会让那张昊的心腹爱将周仓,亲率三万大军,护送你们南归。” 皇甫嵩眯了眯眼睛,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杀机……“张昊此子,能在如此年纪便能统驭数万黄巾军,不仅知兵擅谋,身边还有谋士为其谋划,若再给他几年,必成朝廷的心腹大患!” 赵忠不耐道:“左中郎还是下令出城吧!” 巳时三刻,今日之吉时,太阳从云层中钻出, 刹那间,绚烂的阳光照射在广宗城外的大地之上。 “吱呀…………” 紧闭数月的广宗城门,终于在今天,从里面缓缓的打开了。 皇甫嵩一身红色的内衬,披着大氅,骑着一匹瘦弱的黑马,缓缓的走了出来。 黑马不停的打着响鼻,瘦骨嶙峋的身体,似乎已经支撑不了皇甫嵩的重量,马蹄渐乱不支。 原本还想保持着一丝威仪的皇甫嵩,长叹了一口气后,翻身下马。 “老伙计,辛苦你了。”皇甫嵩拍了拍黑马的脖子,歉然道。 黑马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用脑袋蹭了蹭皇甫嵩的身体。 皇甫嵩抬眼看向空中的太阳,感受着冬日暖阳的温度,心中唏嘘不已。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皇甫嵩的身后,一队队的官军士卒,脚步踉跄着走了出来,有的还被同袍搀扶着。 若仔细去看,便能看见他们面黄肌瘦的模样,他们的眼神中无一不是浑浊无神,毫无三个月前在广宗城外攻杀黄巾军时的意气风发。 甲胄被留在了瓮城内,他们的兵器,在走出城门时,便扔在了城门旁,不消片刻,便已堆砌如山。 此时,一队两千余人的黄巾军队伍拖着板车,大包小包的来到了城外两里处,快速建起临时营地,准备埋锅造饭。 赵忠来到皇甫嵩的身边,解释道:“左中郎赶紧收整队伍吧,田先生答应杂家给咱们准备了一些吃食,让将士们果腹。” 闻言,皇甫嵩的心中苦涩不已, 北上之时,他想过这仗可能会很难打,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仗,打成了如今的局面,竟然还要靠这些乱贼施舍食物给他们。 皇甫嵩吩咐下去后,自有军中将校收拢队伍,待所有的官军都出城以后,才缓缓的向临时营地走去。 待走近之后,肉汤的香味飘来,勾人食指。 皇甫嵩鼻头微动,皱了皱眉…… “鱼汤?” 第83章 三千同袍的哭诉 黄巾军军寨, 营帐中,雷公擦拭着手中的长刀,脸色阴郁。 他知道,官军已经出城了,他一个人的反对也没那么重要了。 张昊的选择,一定有其选择的理由,但他的心里却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太平道的意志,是推翻朝廷,建立一个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的世界,接受朝廷招安算怎么回事儿? 皇甫嵩和他麾下的两万官军,屠戮了多少黄巾义士,不仅如此,还在广宗城外斩杀了人公将军张梁,这样的血海深仇,说放过就放过了? 雷公不解。 他记得主公在临行前嘱咐过他,张昊继承了太平道的意志,让他竭尽全力,要像效忠自己一样去效忠张昊。 雷公答应了。 这小半年下来,他跟在张昊身边,看到的听到的,让他觉得张昊虽然年纪尚小,但其才华、远见却是胜过众多自诩名士的有识之士,甚至比其父张角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雷公以为,并且坚信,少主张昊一定会带着他们实现太平道的意志,让天下百姓能够有饭吃,有衣穿,有地种,也一定会给众人带来一个朗朗乾坤。 可是现在, 雷公动摇了。 张昊真的继承了太平道的意志吗?他所为的,真的是为天下黎民百姓谋求福祉吗? 如果是,那又为何要接受招安,归降朝廷? 就在这时,营帐外的亲卫禀报道:“禀将军,管亥将军差人送来一个锦囊。” 雷公皱了皱眉, 管亥?他不是守在界桥以东吗? 这个时候差人送来密信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拿进来吧。”雷公道。 亲卫将一个锦囊放在了雷公的桌前,然后便躬身告退了。 雷公拿过锦囊,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个布条,上面写着:“故人归来,速来界桥西岸一见” 故人? 雷公眉头微皱,这个管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来人,备马!” ……………… 界桥西岸, 张尘一袭长衫,负手而立。 江畔,寒风习习,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后,脸颊旁的发丝在风中飘舞,时不时的轻触着这一张绝世容颜。 一桥,一江,一人,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见之,无不令人神往。 管亥安静的伫立在侧,眼睛看着湍急的江水,怔怔出神。 少顷,一骑快马绝尘而来。 管亥寻声看去,来人正是雷公。 “管亥,你叫我来此做什么?”雷公朗声问道。 管亥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身前的张尘。 随着管亥的目光,雷公也注意到了这一袭长衫的男子,长发披散,黑色的发带束在额前,看其打扮似乎不像是军中之人。 张尘转过身来,看向雷公,微笑道:“雷叔,可还认得我?” “你……你是……”雷公诧异的看着张尘,愣了片刻后,惊觉道:“元才?你是元才!” 张尘颔首道:“雷叔,别来无恙,近来可好啊?” 一时间,雷公心绪复杂,百感万千。 张尘这个时候回来,一定是知道其父已死的消息了,做儿子的就算再与父亲不合,那也是自家事,可如今杀父之仇就在广宗城外,若不报了这杀父之仇,还怎为人子呢! 难道张尘特意把自己叫过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帮他报仇的? 雷公心中一惊,赶紧按捺住杂乱的心绪,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少主接受了招安,势必要保皇甫嵩和那两万官军南归, 难道…… 张尘是想袭杀皇甫嵩? 不行,绝对不行! 张尘刚回来,他绝不能看到张昊和张尘两兄弟因此成仇。 “你父亲的事…………” 张尘见雷公眼神闪躲,心中便已经知道其心中所想了。 “雷叔,二叔和大伯还好吗?” “你二叔在下曲阳,你大伯他……病得很重,在杨县静养。”雷公答道。 张尘转过身,面向清江,问道:“他们三哥俩,感情一向很好,如果大伯知道我阿父死了,大伯会为我阿父报仇吗?” 雷公皱了皱眉,毫不迟疑道:“会!” 张尘点了点头,说道:“那一日,我正研习卦象,忽然间,一只鸿鹄从天而落,就在我的面前,白日雁落,我虽心中诧异,但我却未曾在意。” 雷公抬眼看向一旁的管亥,见管亥肃然而立,安静的听着。 “晚上,我入塌而眠,在梦里,我看见了父亲,他浑身是血,冲着我笑,然后他的脑袋被一刀砍落,最后,我便看到了我眼前的这一幕。” “界桥?”雷公皱眉道。 “不错,”张尘颔首道:“我梦里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幕,一样的桥,一样的江水,只是在梦里,我看到的江水是红色的,似乎江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血。” 雷公长叹一声,垂首不语。 张尘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你们说奇不奇怪,这么久了,我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可是子楚已经接受招安了……”雷公叹道。 “你知道阿弟为什么要让田丰给那些官军准备吃食吗?” “不知……” “因为吃饱了,好上路。” 雷公眉头紧蹙,沉声道:“兴许,少主不是那个意思……” “那为何阿弟给官军准备的吃食是鱼汤呢?” “什么!”雷公双眼圆睁,看向湍流的江水,“这……” 自从他们得知三千同袍被官军逼迫入江,尽皆溺死在江中后,哪怕八万将士再想吃肉,他们也没有在江中捞鱼而食。 雷公不敢置信,双眸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张尘,喃喃道:“不可能,少主已经答应朝廷的招安使官,放皇甫嵩和那两万官军南归了。” 张尘没有说话,缓缓的闭上了双眼,静静的感受着寒风的吹拂。 雷公见张尘闭着双眼没有说话,心中疑惑,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的管亥,发现管亥同样如此。 看着湍流不息的清江水,感受着寒风微微,听着水流声,雷公紧绷的心绪也随之舒缓了下来。 渐渐的,雷公闭上了双眼,安静的感受着周遭的一切。 良久,张尘伸手拂去了眼角流下的泪水,双眼缓缓睁开,微笑道:“你们说奇不奇怪,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站在这江畔,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那三千同袍在向我哭诉…… 他们告诉我,他们很冷,这江水冰凉刺骨,他们想家了,家中妻儿还在等着他们凯旋,他们在问,敌人束手投降了,我们为什么不帮他们报此血仇?” 张尘回头看向两人,管亥和雷公的脸上都挂着清晰的泪痕。 “你们说……我能听到他们在哭诉,阿弟每晚入梦,应该也能听到的吧……” 第84章 少主之军令 广宗城外,临时营地。 面饼、鱼肉、鱼羹管够。 尽管如此,在唾手可得的食物面前,官军,无论是士卒还是将领尽皆爆发出了人性的贪婪。 许是饿久了,饿怕了, 什么汉家军威,什么朝廷威仪全都抛置于脑后,这些东西远没有手中的面饼扎实,更没有碗中的鱼羹来得香。 不少官军将士因为吃得太急,被鱼刺卡住了喉咙,被面饼噎得捶胸顿足,甚至有的因为肠胃不适应,反而将吃进胃里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 总之,将偌大一片的临时营地,弄得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张合和卢沛席地而坐,大口咀嚼着嘴里的面饼,时不时的还往嘴里送一口鱼汤,方便下咽。 “儁乂啊,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面饼这么好吃,这么香!”卢沛嗫嚅道。 张合没有搭理卢沛,伸着脑袋四处张望,当他看到皇甫嵩正盘坐在地上,擦拭着自己的配刀时,不由一怔。 因为皇甫嵩的身边只放了半张饼,显然皇甫嵩只吃了一半。 他还记得皇甫嵩说过,自己年龄大了,吃不了那么多…… “义真将军不吃鱼吗?光吃面饼,连鱼汤都不喝,也咽的下去?”卢沛吐槽道。 “鱼?鱼汤?”张合一愣,怔怔的看着碗中的鱼汤。 接着,张合只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涌,趴在地上狂吐不止。 卢沛见状,不由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了?吃太急了?” 张合伸手想要说什么,却被胃里的东西占据了口鼻。 卢沛看着张合的呕吐物,有些嫌弃的将自己的屁股往边上挪了挪,开口道:“一看你就是没经验,饿久了,突然吃东西,一定要细嚼慢咽,就像我这样,吃一口面饼,喝一口鱼汤,人间美味啊!” “鱼……鱼……”张合指着清江的方向,艰难道。 “鱼?这鱼挺好吃的啊!”卢沛道。 “这鱼是清江的鱼……” “你脑子糊涂了吧,鱼不是清江里的鱼难道是地上…………”说到这里,卢沛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卢沛抬起手中的碗,看着碗里的鱼头……“呕……呕………呕…………” 皇甫嵩将擦拭好的刀收回刀鞘中,这把刀是陛下亲赐的,自然不会缴械出去,况且以他的身份,将刀留在身边,自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长年征战的警觉,让他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起身南望,果然,守在黄巾军寨外的三万黄巾士卒缓缓的朝着他们围了过来。 当其中一个方阵移动到了他们的北面,也就是广宗城的南城门时,便不再移动了,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们。 一些官军将士也察觉到了黄巾军将他们一北一南的围在了中间,心中虽然惊疑,但他们却不为所动。 他们心里也明白,自己的兵刃都交出去了,又片甲不沾身,若黄巾军真的要对他们下手,他们赤手空拳的,也是无力抵抗。 再说了,就算真的要对他们下手,何必又要给他们吃食呢? 两万官军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其中便有张合和卢沛。 两人很快的来到了皇甫嵩的身边,将皇甫嵩隐隐的护在了身后。 “将军,这些黄巾军来者不善啊!”张合提醒道。 “赵常侍不是都已经谈好了吗,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卢沛心中苦涩。 刚刚建立起活下去的希望,在这一刻竟又有些飘忽不定了。 皇甫嵩没有说话,神情淡然的看向黄巾军中为首的那名将领…… “那人应该就是皇甫嵩了吧,他正看着你呢。”褚燕说道。 周仓面沉如水,眼中尽显杀机,毫不示弱的迎视着皇甫嵩的目光。 “他想看就让他看吧,反正待他们吃饱喝足了,就送他们上路!”周仓寒声道。 褚燕一愣,看了一眼毫不掩藏杀机的周仓,又回身看了看身后的两万严阵以待的黄巾将士,心中悻悻,低声问道:“元福啊,你该不会真的要对他们下杀手吧?” “啊?”周仓一怔,转头看向褚燕,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褚燕叹了口气,答道:“我要杀人这四个字都差写你脸上了!” 周仓问道:“赵云那小子呢?” “在给张牛角讲长平之战呢……” “…………”周仓心中一凛,清了清嗓子又问道:“那阉货呢?” “在和田先生讨论南下的路线呢……” “雷公呢?” “没见着。” “正正好,”周仓颔首道。 褚燕喉头微动,低声道:“元福啊,你先冷静一下,少主常跟我说,为将者,格局要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显然少主没有给你说另外一句话。”周仓淡淡道。 “另一句话?”褚燕一愣,不由问道:“另一句是什么?” “人不狠,站不稳!” “………………”褚燕。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策马而来,眼中尽是惊慌之意。 “禀报将军,雷公……雷公所部两万精锐出军寨了!” 周仓和褚燕皆是一惊,这………什么情况? 虽然他们都是自领一军的将领,但没有少主的兵符,擅自调动兵马便有抗命之罪,严重者,或许会以叛逆之罪论处。 “雷公所部朝什么地方去了?”周仓皱眉道。 “朝咱们这里来了……”这就是哨骑惊慌的地方。 昨日雷公与众将军闹得不欢而散,很多士卒都听说了,雷公不满少主接受招安,更不满少主放过杀害人公将军的两万官军。 这个时候带着本部的两万兵马过来,难道是要在周将军的眼皮底下动手杀人? 军中谋士田先生责令周将军务必看护好这两万官军,若雷公真要来截杀,岂不就要和周将军发生冲突吗…… 行伍之人都知道,在营寨中,兵马无法聚集,就算发生争执械斗,也就百十人的规模。 可现在, 周仓麾下三万精锐全数在这里,雷公所部两万,若在这里发生争执,动了刀兵,后果不堪设想。 随着军阵移动的铿锵声传来,雷公所部的两万精锐出现在西面,开赴到了周仓的军阵左侧。 周仓抬眼看向雷公,此时,雷公也看向了周仓,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起来。 这一幕,不仅让两边的黄巾军摸不着头脑,更是让临时营地中的官军也傻眼了,纷纷起身朝西南面观望。 “雷公,你可有少主的兵符?”周仓朗声喝问道。 雷公面如寒铁,眼中杀机昂然道:“没有!” “没有少主的兵符,擅自调动兵马,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雷公身后的两万黄巾军一听自家将军没有少主的兵符,不由一愣,不由面面相觑,心中更是疑惑自家将军到底要做什么? 反叛? 绝对不可能! 雷公在黄巾军中向来以忠义着称,又是天公将军的心腹爱将, 张昊是什么人? 天公将军张角之子,黄巾军的少主! 雷公绝不会反叛的! 雷公朗声笑道:“我当然知道,但在这之前,我得先做一件事!” 周仓眼睛微眯,朗声问道:“何事!” 雷公没有回答周仓的话,而是调转马头,拔出腰间的长刀,朝着身后的两万将士,朗声问道: “将士们,你们可还记得少主在祭奠人公将军和数万战死的袍泽时所下达的军令吗!” 雷公的话,让他身后的两万黄巾将士浑身一颤,清澈的眼眸逐渐被浓郁的杀机所代替。 众将士振臂高呼道: “不留活口!” 第85章 名将陨落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很多变故,这些变故都是始料未及的。 就比如吃饭,有的人就是吃着吃着,人就没了。 再比如,广宗城外的这些官军,招安的程序已经走完了,城外的敌军也变成友军了。 他们打开了城门,主动出来了,为表示诚意,兵器缴了,甲胄卸了,这下大家伙可以安安心心的吃顿饱饭了吧。 天气不错,冬日暖阳,风和日丽,一张面饼,一碗鱼汤, 仗打到现在,上一刻还是你死我活的仇人,下一刻人家却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这种变故虽然难以想象,但又有谁真的会去细究呢,因为一切都是上面安排好的,细究也没用。 可随着那雷公所部振臂高呼“不留活口”的时候, 官军士卒慌了, 各级将领也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玩的哪一出啊? 将军呢?常侍大人呢? 现在大家不都是自己人了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再和对方解释沟通一下? 官军将士们心中还存有极大的希望,希望大家能够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是, 当西边的两万黄巾军挥舞着兵器朝着他们冲杀过来的时候,他们才明白,他们心中的希望只不过是幻想而已。 官军这边饿得久了,无论是警觉性还是身体,都已经虚弱不堪了,他们身上既没有兵器也没有甲胄,士兵找不到长官,长官找不到士兵。 此时面对冲杀过来的黄巾军,他们甚至连平头老百姓都不如。 由于雷公早前便将骑兵给了张硕的硕字营,所以麾下的兵马便以步卒为主,骑马的,算上哨骑斥候在内,不过两百余骑。 但是冲杀这些手无寸铁,身体虚弱的官军士卒,已经足够了。 两百余骑硬生生的撞进了面前的人堆里,一条条人命,在长刀面前,在铁蹄面前,显得脆弱不堪。 慌了, 官军这下是真的慌了, 恐惧的阴霾笼罩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头顶,他们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跑!” 两万官军如同两脚羊一样,仓惶而逃,北面、西面、南面皆是黄巾军,他们只能向东面逃跑。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去管受伤的袍泽,他们恨不得把前面的人往后扯,将那些拉住自己寻求帮助的同袍一脚踹开。 军纪、袍泽之情,在毫无斗志的溃军面前,没有丝毫用处。 这里的每一幕画面,尽皆被周仓等人看在眼里。 周仓所部的将士们,看着他们的同袍在屠杀官军,心里虽然匪夷所思,但没有人去同情这些官军,甚至,他们也想冲上去一起砍杀,为他们逝去的战友报仇。 “雷公是不是疯了?”褚燕呐呐道。 周仓摇了摇头,叹道:“他疯没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什么意思?”褚燕看向周仓问道:“难道少主会……” 说着,褚燕比划了一个手斩的动作。 “雷公是天公将军的心腹爱将,又是少主最信得过的人,少主会留他一命的。” “那你的意思是?” “先秦的武安君……” 说完,周仓抬起头,看向头顶上方的太阳,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报时官上前禀报道:“禀将军,现在是午时三刻。” “倒是个好时辰……” 说完,周仓吩咐左右道:“传令下去,回营!” “诺!” 中军大营内,张昊盘膝坐在软塌上,双眸紧闭。 黎悦走了进来,在张昊身边附耳了几句。 张昊颔首不语。 黎悦眉头微蹙,低声道:“奴家可替少主将此人除掉。” 张昊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黎悦没有说话。 黎悦疑惑道:“少主可是下不了手?” 张昊微微摇了摇头,叹道:“黎悦,我不想让你的手上再沾血了。” 黎悦的心中不由一愣,淡淡道:“奴家是太平道培养的死士,死士不就应该为主人去做一些沾血的事情吗。” “在我心里,你不是死士,你是我的同伴,更是我的亲人。” 黎悦垂首,没有说话。 “此事……作罢。”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怒骂之声,王孚进来禀报道: “少主,那阉货来了。” “听到了。” “雷公命人将自己绑了,此刻正跪在帐外呢。” 张昊皱了皱眉,问道:“那些官军…………” “都死了,有一小半官军在过清江时,被埋伏在东岸的管亥部尽数射杀了。” “皇甫嵩呢?” “赵云带着八百义从赶去救人的时候,才得知雷公并未打算杀他。” “他还活着?” “死了,兴许是看见自己麾下将士被咱们屠杀后,无颜独自求生,所以用身上的佩刀自刎而亡,尸首落入了清江之中,身边数十个亲兵,随其赴死了。” 张昊面沉如水,长叹一声。 一代名将皇甫嵩,竟然死在了自己的手里,张昊不甚唏嘘。 用自杀的方式,为自己保全了一份尊严,倒也没有坠了他这国之柱石的名声。 其实广宗这一战,打了小半年,皇甫嵩只参与了这最后的阶段,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皇甫嵩应该能顺利的剿灭黄巾军主力,从而获得属于他的荣耀。 皇甫嵩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因为他在战略上的失误,而是他太想平息这场战乱了。 当初在剿灭张梁部的黄巾军后,皇甫嵩明明可以选择退回曲梁城,不仅能补充粮草军械,还能补充一部分兵员,就算等不到朝廷的援军,也能依托曲梁这座郡城,背靠朝廷掌控的魏郡与张昊进行周旋。 但皇甫嵩并没有这样选择。 他想坚守广宗城,引来张昊的主力,届时,朝廷援军一到,便能对张昊部进行两面夹击,将黄巾军最后的主力尽皆歼之。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朱儁率领的官军被汝南的黄巾军给拖住了,唯一的一支能北上驰援的官军,也就是袁绍部,却被张硕和屠兀骨的近万骑兵给阻拦在了漳水以南。 战争,从来不是一城一地的攻杀,而是要纵览全局,往往一子下错,全盘皆输。 若张昊不是凭借对历史的熟悉,他也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王孚好像想起了什么,便开口道:“少主,其实官军里还有两个人没死……” “嗯,将他们转交给朝廷吧。” 王孚犹豫了一下,说道:“其中有一个,少主您认识…………” 第86章 公子尘 残阳西落,夕阳的余晖洒在了清江西岸。 秃鹫在天空盘旋,俯视着地面上那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 胆子大的黑鸦已经落在尸体上啄食了起来,一边进食,一边侧着脑袋观察着周围打扫战场的活人。 西岸江畔,一身白盔白甲的赵云持枪而立,神色泰然的看着东岸的张尘和管亥。 尽管对面的黄巾军有两千人,而他的身边只有两百义从。 “看到那个身穿甲胄的粗犷汉子了吗,他叫管亥,听说他是人公将军麾下的头号猛将。”褚燕在赵云的身边低声道:“真想和他过过招啊。” “你不是他的对手。”赵云道。 褚燕撇了撇嘴,嫌弃道:“我本以为周仓说话呛人,没想到你说话也这么呛。” “黄巾军不都尊子楚为少主吗,那个管亥怎么不驻扎在军寨中?” “人公将军死了,可他还有一子尚在,”说着,褚燕看向管亥身旁的张尘,说道:“看见那个一袭黑色长衫的人了吗,他叫张尘,便是人公将军之子。” “所以张尘打算带着他父亲的余部独自离开?” 褚燕点头道:“我打听过了,他们准备去青州,接收那边的黄巾军。” 赵云皱眉道:“这张尘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但愿不要与子楚为敌,否则,我必取他首级!” 东岸的张尘朝着西岸的赵云挥了挥手后,转身离去了。 管亥看了一眼西岸的赵云等人后,随即转身跟上了张尘的脚步。 “主公,咱们真的要去青州吗?”管亥问道。 “你不愿往?” “不是,天公将军和地公将军都在冀州,咱们就算不愿与那张昊为伍,也可投到地公将军麾下啊。” 张尘脸色一沉,看向身侧的管亥,正色道:“我大伯是黄巾之主,子楚便是黄巾少主,此事永远不会变。” 管亥不由一窒。 张尘接着说道:“以后管叔也莫要叫我主公了,叫我尘公子即可。” 管亥朝张尘抱拳道:“属下知道了。” 两人翻身上马,管亥吩咐左右道:“传我军令,即刻收拾行装,随尘公子前往青州!” “诺!” “呜——”伴随行军号角声的响起,一支两千人的兵马,迎着余晖,向东而去。 ……………… 当晚,张昊麾下的八万兵马进驻了广宗城。 常侍赵忠将皇甫嵩与两万官军受戮之事,遣人秘密传往洛阳。 五日后,张让接到了赵忠的密报,愤慨之下,招来另一位常侍毕岚商讨对策。 所谓十常侍不过是外界对于他们这些宦派的一个统称,宦派的核心是十二名宦官,而在这十二名宦官中,又以张让、赵忠、毕岚为首。 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晓此事,张让便只招来了毕岚一人。 “何事如此着急,竟深夜招我过来。”毕岚进门后,皱着眉头问向张让。 “贤弟,出大事了!”张让焦急道。 还未等毕岚入座,张让便开口道:“皇甫嵩和他麾下的两万将士……死了!” “什么!” 接着,张让便将赵忠送来的密报递给了毕岚,毕岚看后脸色铁青,神情凝重,久久不语。 “贤弟,你可是咱们之中最有才华之人,你可得帮为兄出出主意啊。”张让愤然道:“张昊小儿不守信诺,如此,招安一事恐无法达成,陛下必会怪罪我等啊! 不仅如此,右中郎(朱儁)那边也必会迁怒咱们,届时,何进一党亦会在朝堂上弹劾咱们。” “大哥勿虑,我看赵忠送来的密保上说,屠戮一事,张昊并不知情,是他手下一名渠帅自作主张的。” “哼!”张让怒道:“张昊堂堂少主,若非有他首肯,他麾下的渠帅又如何敢做出屠戮一事。” 毕岚摇头道:“就算这张昊真的知情,现在也得当他不知情!” “贤弟这是何意啊?”张让不解道。 “大哥且仔细想想,现如今皇甫嵩已死,得罪朱儁便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若这个时候咱们依然能成功招安张昊,有张昊做外援,何进一党想必也不会翻了天; 况且朝廷疲敝,陛下又想尽快结束战乱,若成功招安张昊,冀州便会转危为安,朝廷还能多出一支强劲的兵马为陛下戡平战乱” 毕岚见张让眉头紧锁,不由发问道:“可若咱们就因为皇甫嵩的死终止招安,大哥觉得,那张昊会如何?” 张让答道:“张昊必会挥师南下,兵寇司隶,那时,咱们没了皇甫嵩这一良将御敌,陛下也只能再次重用何进一党的武将了……” 毕岚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大哥明鉴,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促成招安,这样一来,就算得罪了朱儁,咱们还有张昊这支兵马作为外援,就算何进一党的那些人在朝堂上发难,咱们亦不惧之。” 张让长舒了一口气,开怀道:“贤弟大才,为兄亦是敬佩不已。” “大哥过奖了,能为大哥出谋划策,亦是我的本分。”毕岚朝张让拱手一礼道。 张让点了点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张昊这人不好控制,如若掌控不好,反受其害。 毕岚见张让愁眉不展,便问道:“大哥可还有什么担心的?” “为兄担心,那张昊小儿不会听咱们的话啊……” 毕岚沉思片刻道:“大哥勿虑,张昊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未及冠的小儿,咱们暂且哄着他,待天下平定,朝廷缓过气了,咱们也就不用哄了…………” 张让瞬间明白了毕岚的意思。 先哄着张昊,只要张昊不再作乱,朝廷便能腾出手来平定其他地方的叛乱,再过个一两年,各地的叛乱平息了,朝廷也就不惧张昊了。 届时,若张昊不听话,朝廷便有一百种办法去惩治他。 “明白了,为兄这就给赵忠回信,既然是那个渠帅擅自动的手,那就让赵忠将那个叫雷公的首级带回来吧!这样也算给朝廷和朱儁他们一个交代了。”张让沉吟道。 翌日清晨,一骑快马自洛阳东城门而出,向冀州的方向绝尘而去。 而张让,则是匆匆赶往灵帝的寝殿,将皇甫嵩和两万官军受戮一事先与灵帝通个气。 也就在这时,绣衣使在青州的密探,探查到了公子尘在青州召集黄巾余部一事……… 第87章 冀州牧张昊 中平二年(公元185年)一月。 经过数日的争论,朝廷终于决定,继续促成对张昊的招安事宜,并且责令冀州牧张昊,即刻捉拿雷公等参与屠戮官军的相关人员,由招安使队,押解回京。 同时,撤回朝廷驻扎在冀南五郡的兵马、粮草以及军械。 从这一点来看,显然朝廷已经放弃了冀州,何况,还将粮草兵械一并带走,显然是不想将这些战略物资留给张昊。 冀州的州府在常山郡南边的高邑,但高邑在沮授和田丰看来,并非是最理想的长治之所。 经过商议,张昊决定采纳沮授和田丰建议,将州府迁移至安平郡的信都。 自汉高后吕雉六年,封赵王张耳之孙张侈为信都侯,改信都郡为信都国之后,信都这个地方便成了历任王侯的分封之地。 这些王侯有钱有人,自然会好好的将自己的封地经营起来,不仅先后数次扩宽了信都城的面积,加高了长墙的高度,就连方圆百里内的村镇,也都人丁兴旺了起来。 自古以来,人口密集的地方,便会引来大量的商客、文人,长此以往,信都的繁荣远非高邑可比。 如今张昊从黄巾少主,翻身成为冀州牧,也就是冀州真正的主人,境内再无兵事,张昊要做的,便是发展冀州的经济、促使人口增长、广积粮秣,以待时变。 因为张昊很清楚,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董卓入洛阳这个期间,各州郡还是会有揭竿而起的义军,而朝廷不仅不励精图治,反而会在党争中加速腐化。 以至于各州州牧、刺史会在这期间迅速崛起,会逐渐形成军阀势力,割据一方。 在张昊的记忆中,刘表、韩馥、公孙瓒等,便是在这期间迅速成长起来的。 而他们这些人里,韩馥自不必再说,只是那公孙瓒,难免不会成为张昊之敌,是以张昊不敢有半点懈怠,稍有差池,自己便会万劫不复。 广宗城内, 一队队的士卒从北城门而出,旌旗招展,战马嘶鸣,他们的目的地正是信都城。 张昊披着大氅,站在城头上驻足观看,黎悦在其身侧,半步不离。 “少主,您让赵云带着一万先锋军去信都,他……能行吗?”王孚担忧道。 迁移州府是个大事,其中涉及甚广,赵云虽然身姿挺拔,英武不凡,但到底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也就比张昊大一岁。 如此重大的事情,交给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王孚不太能理解。 张昊淡淡道:“子龙与我情同手足,他的能力我清楚,如若不多给他一点机会,将来重用他的时候,我担心会有人说他威望不足啊。” “属下明白了。” “军师带着褚燕所部去高邑已经有三天了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要管理冀州,必须要拿到冀州的赋税账本,以及各级官员的归档册本等相关的记录。 兹事体大,所以沮授带着几个文书前去接收。 “少主放心,有褚燕在,军师定当无虞,再说了,高邑的府军不过两千余,翻不起大浪的。”王孚答道。 张昊回过头,看向王孚,问道:“硕哥儿呢?按道理,他不是应该早就和屠兀骨回来了吗?” 王孚心中一紧,垂首不语。 “快说,他和屠兀骨去哪里了?” 王孚心虚道:“他们留在魏郡了……” “啊?”张昊疑惑道:“他们留在魏郡干什么?” 王孚低头不语,不敢说话。 一旁的黎悦微笑道:“他们在魏郡还能干什么,打劫呗。” “…………”张昊。 朝廷下令,撤回冀南五郡的兵马、粮草以及军械,这些南撤的队伍势必会经魏郡南下司隶。 张硕和屠兀骨选择在这个时候留在魏郡,他们的目的肯定是那些粮草和军械, 人可以走,但粮草军械,以及值钱的东西不能带走。 为什么? 因为粮草军械和银钱都是冀州的,冀州的东西都是他们少主张昊的,怎能随意带走呢。 张昊哭笑不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现在的他,已经是冀州牧了,想来朝廷也不会因为一些军械粮饷来和张昊翻脸。 张昊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向王孚问道:“对了,卢沛醒了吗?” 卢沛和张合没有死,在反抗的时候身中数刀后,并未死去,而是被负责打扫战场的褚燕麾下士卒发现,因两人身上穿的内衬与普通官军士卒不同,所以便被上报给了褚燕。 褚燕得知此事后,担心招安一事因此夭折,便想着能救几个当官的便救几个当官的吧。 于是,卢沛和张合便被抬回了褚燕的驻地,让军中医师前来救治。 也是两人的运气好,否则,也就不治身亡,与这两万官军一样,死在广宗城外了。 两人伤势过重,处理好伤口之后,便一直处在昏迷之中,期间张昊来看过两次,还吩咐医师无论如何也要治好他俩。 其实从阵营的角度来说,卢沛和张昊是敌人,但张昊从未将卢沛当做自己的对手。 两人交手也是因为沮授的缘故,所以张昊对卢沛并没有深仇大恨,毕竟两人还坐在一起吃过早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况且卢沛是卢植的长子,若卢沛死在了自己的手里,那卢植必定会跟自己拼命的。 卢植是谁?国之柱石之一,就算现在被罢免了官职,收押在牢狱中,但又怎能保证在朝廷需要的时候,卢植不会复出呢。 对于像卢植这样的人,张昊秉承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心思,所以卢沛活着,对张昊才最有利。 ……………… 城内医馆, 平躺在软塌上的张合,眼皮微动,接着,面部扭曲,似乎是感觉到了身上剧烈的疼痛。 他缓缓的撑开沉重的眼皮,发现一个蒙着白布的男人正在自己的身上涂抹着什么,那涂抹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 张合心中骇然,下意识的便要起身反抗,奈何身上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张合只得无力的躺了回去。 只听那蒙着白布的男人,语气平和道:“不要乱动,不然崩裂了伤口,神仙难救。” 张合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正在救自己。 医师瞥了一眼张合,见张合不再反抗了,便说道:“我是军中医师,现在在给你换药,会有些疼,你得忍着点儿啊。” 剧烈的疼痛,让张合牙关紧咬,额头见汗。 医师见状,想着和他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便继续说道:“你也是命大,身上有三处刀伤,深可见骨,好在这三处刀伤都避开了要害,否则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你也活不了。” 张合张了张嘴,虚弱的问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广宗城。” “…………”张合。 第88章 收卢沛 广宗城? 张合闻言,不由一愣,脑海中迅速闪过之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西边的黄巾军突然向他们扑杀而来,大家都慌了,不,应该说是吓得肝胆俱裂。 手边没有兵器,身上没有甲胄兜鍪,他们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还是官军。 跑, 所有人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张合想组织大家抵抗,奈何危难之际,没有一个人去听他的指挥,唯有他身边的十几个部曲聚在了他的身旁。 卢沛眼瞅着大势已去,赶紧来到张合的身边,跟他说道:“这是屠杀,要想活命只能往东边去!” 张合无奈,只得听从卢沛的建议,带着身边的部曲朝着东边溃逃。 两人一路东逃,在路上还是聚集了一些亲卫营的袍泽,总共数十人。 正当他们赶到清江西岸时,正好看到了被七八个将校簇拥在中间的皇甫嵩。 这些将校,手里拿着木棍、甚至是石头,神情慌张,嘴唇泛白。 此时,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界桥虽宽,但短时间内也过不了数千人,何况东岸又有管亥设下的陷阱、障碍,以及守株待兔的两千余黄巾精锐。 至于向清江的上游和下游突围,更是不太可能,因为这两个方向皆是一马平川,黄巾骑军早就包抄到那了。 身后的黄巾军越来越近,张合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心中一横,捡起地上的石块儿便朝着黄巾军冲去。 周围数十名袍泽,眼瞅着没有了活路,反而激起了一股子狠劲儿,有的学着张合捡石头,有的甚至赤手空拳的扑上去,用牙齿去咬敌人的喉咙。 张合只记得自己被敌人砍了一刀,似乎敌人的刀有些卷刃了,是以卡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他一脚踹翻敌人,将对方的刀夺了过来,在砍翻三名敌人后,张合身边的袍泽已被尽数屠尽。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寒光一闪,划在了他的胸前。 张合吃痛,踉跄后退几步后,对方又是一刀劈来,他无力闪躲,挨了这一刀后,他只觉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医师给张合上完药后,便吩咐学徒来给张合喂食一些清粥,清粥里面加了一些粗盐,热气腾腾的。 张合的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在学徒的喂食下,很快便将一碗清粥给喝完了。 医师见张合意犹未尽,笑道:“你刚醒,不宜吃太多,等晚上,我让人在清粥里加一些肉沫,这样你恢复得会更快一些。” “肉沫?”张合一愣,思索着不会又是清江里的鱼吧。 医师解释道:“军中剩下的的腌肉,本就没有几块儿了,少主特意带来,说给你们留着补充营养。” “营养?”张合皱了皱眉,不知所以。 “你也不知道吧?”医师嘿嘿笑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少主给我解释了,说营养是个好东西,可以让受伤的人尽快好起来。” 张合沉默了。 医师眼含深意的看向张合,说道:“少主好像挺在意你们的安危,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救治好你们。” “我们?”张合皱眉道:“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活着?” “好像叫卢沛,他比你好点,已经醒了,少主正跟他在隔壁说话呢。” …………… “令尊大人的事,我听说了,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令尊大人乃国之柱石,再被启用只是时间问题。”张昊说道。 卢沛坐在床榻上,颔首道:“多谢尊下宽慰。” 张昊看了一眼窗外,问道:“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卢沛沉默不语。 今后?自己还有今后吗? 自己的折掳营五千禁军没了,父亲留下的两千亲卫营的兵马也没了,独留一个折掳校尉的名头,或许在兵部的兵册里,自己已经殉国了吧。 至于回卢家……他更是没有脸回去。 族里的那些人,他很清楚,父亲在位时,族人都来巴结他们,如今父亲被收押入狱,族里的亲戚必定是避而远之。 越是在这个时候,卢沛心里就越是憋着一股劲,如今父亲倒下了,若他再一蹶不振,家中母亲和弟弟的日子岂不是就更难了。 卢沛抬起头,看向站在窗边的张昊,坦言道:“如今,我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若尊下看得上,我愿效命于尊下。” 他身上有伤,不便下跪,也只能用炙热的眼神表达自己的真诚。 张昊回过身,看向卢沛。 他从卢沛的眼睛里,看到了强烈的求生欲,这种求生欲就像是身处在地狱,看见了一根绳子落下,就会毫不犹豫且不顾一切的拼命往上爬。 在张昊的眼里,卢沛不是那种奸诈的小人,也不是为了活着可以苟且偷生之人。 之前张硕跟他说过卢沛这个人,一颗大树底下成长起来的树苗,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所以造就了卢沛很多性格上的缺点。 比如好强、易受情绪影响。 至于才华,张昊不太了解,但至少在兵事上,多少有些纸上谈兵了。 不过这也正常, 以卢沛的家世,他在禁军之中的仕途也算是平步青云,一帆风顺了,是以没有遭受过太多的挫折。 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捧着他,在这样的氛围之下,难免会错估了自己的真实实力。 不管怎么说,卢沛这人可以用,但用之前还是得磨砺一下。 “你真的想在我麾下做事?”张昊问道。 “是。” 张昊沉吟片刻后,开口问道:“那你暂时先在我身边做个门客吧,你可愿意?” “多谢使君”卢沛颔首道。 张昊点了点头,使君这个称呼,是人们对刺史和州牧这样的州郡长官的尊称。 自己现在是冀州牧了,会有更多有才能的人投效自己,这些人不一定是太平道徒众,也不一定是其他地方的黄巾军。 他们很可能是当地名士、大族子弟,亦或者是颇有威名的游侠,若让他们称呼自己为少主,岂不有失体统。 使君这个称呼就不错,只是黄巾老人都叫自己少主,新加入的人只能以使君或者张冀州来称呼自己。 久而久之,恐怕会出现结党之事,当然,这些都是后事了。 如今,也只能等自己及冠之后,少主这个称呼,才能变成主公。 就在这时,卢沛问道:“使君,我还有一个同伴,就在隔壁,也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了。” “哦,”张昊说道:“我已经拜托医师尽力救治了,放心吧。” 卢沛道:“他叫张合,字儁乂,此人有勇有谋,武艺不俗,备受义真将军青睐,若使君能得他相助,日后必会成为使君的一大助力。” 张昊微微笑道:“能被义真将军看重,想来他一定有过人之处,等他醒来再说吧。” 说着,张昊便向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他却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 看向床榻上的卢沛,试问道: “你刚说他叫什么?” 卢沛如实道:“他叫张合……” 张昊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双拳,极力的抑制住内心的激动。 张合,曹操的五子良将啊………… 第89章 南匈奴来犯 张合能够位列五子良将之一,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不然在猛将如云的曹魏阵营中,张合也不会被如此看重了。 张昊当然希望将张合收入帐中,但越是厉害的人,心气儿就越高,如若一上去就礼贤下士的抛出橄榄枝,人家反而会对你敬而远之。 就像当初的赵云,一开始赵云还想斩杀张昊,但通过张昊三寸不烂之舌的攻击之下,终于劝退了赵云。 在得知赵云住所和需求后,张昊隔三差五的便会给赵庄送去粮草、美酒和肉食,期间还亲自前去拜访,在赵云面前表达自己的救世之志。 做人做到这种份儿上,就算是块石头,那也得给他融化了。 在离开常山郡时,张昊依然没有抛出橄榄枝,反而表现出一副前路漫漫,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做则必成的壮志凌云。 赵云是什么人? 郡中威名赫赫的游侠,不仅武艺高强,还才智双全,这样的人,一定不会甘心守在一个小小的赵庄。 而张昊对于他来说,不仅才识过人,志向远大,还能在如此年纪用仅有的万余兵马击败了董卓的三万偏师,因此,威名远扬。 这一战,让赵云彻底的服了。 原来还是平等,甚至还不怎么看得上对方的赵云,从此开始仰起了头,他的心里开始有了向往。 再之后,张昊本部北上冀北,只身率领五千精骑驰援广宗,开始正式介入朝廷与黄巾主力的战斗。 短短半年时间,朝廷损兵折将,而张昊这边却已坐拥冀北四郡,麾下号称十万兵马。 这个时候,赵云终于是坐不住了,他知道,若此时不去投效,待以后两人差距越来越大的时候,自己想要获得重用,就会愈发的困难了。 当然,赵云的这些心路历程,张昊并不知情,张昊也不可能会去精心设计。 对于张昊来说,在三国里,赵云本就是他喜欢的人物,如今见到本人了,他自然会真心相待。 简单点来说,我用真心待你,是我自愿,至于你如何选择,不重要。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所以当张昊得知张合在隔壁的时候,张昊并没有着急去看望,毕竟现在是一州之主了,有的时候不能意气用事,招揽人才的时候,适当的绷一会儿,摆出点姿态来,别人才不会恃宠而骄。 离开医馆后,张昊漫步在街上,街上的百姓稀稀拉拉,就连街边的商贩也都无精打采,身形憔悴。 广宗之战打了半年多,城内的百姓十不存一,大多都是被饿死的。 如果不是皇甫嵩下令不能劫掠百姓,恐怕此时的广宗城内已经看不到百姓的身影了。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士兵在距离张昊数丈远的地方便勒停了战马,翻身下马,跑到张昊的身前,躬身拜道: “禀报少主,田先生已经和赵常侍完成了交接,半个时辰后,赵常侍便会押解雷公离开广宗,南下洛阳。” 张昊神情淡然,没有说话,这样的结局,并不意外。 士兵犹豫片刻后,再道:“田先生问,硕营主那边,该如何去说?” “让硕哥儿和屠兀骨放行,就说是我说的。” “诺!”说完,士兵便打马离开了。 王孚没有去问为什么不救雷公,因为他知道,自家少主是不会对雷公弃而不管的,哪怕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 两日过后,信都传来了消息,赵云所部进入了信都城。 第二天,张昊便带着麾下兵马,浩浩荡荡的往信都而去。 而也在同一天,沮授那边也从高邑启程,赶往信都与张昊汇合。 ……………… 一月底,冀州牧张昊上奏朝廷迁府一事,同时,为麾下众人谋得了官职。 在张让等宦派的操作下,朝廷很快便应允了此事,毕竟新的州牧上任,第一件事情便会任用自己的心腹,朝廷大多数时候是会选择默许的。 至此,张昊这支黄巾军,至少在明面上,彻底的洗白了。 二月初,冀州新的人事任命出炉,如下: 封周仓为司卫中郎将,统领中军三万步卒;封张硕为骁骑校尉,统领中军五千精骑;封屠兀骨为胡骑校尉,统领中军四千匈奴骑;封王孚为护军都尉,统领中军力士营两千步骑;封赵云为留营司马,统领中军八百义从。 封褚燕为怀义中郎将,统领右军一万步骑;封张牛角为右军校尉,统领右军一万五千步卒。 至于沮授和田丰,分别是军师和别驾。 当然,以上都是朝廷的封赏,除此以外,张昊本人,还对一些有杰出贡献之人做了人事上的调动, 像田右和花善,张昊授予他们都尉一职,各率五千本部兵马分别驻守中山郡和河间郡,以防止公孙瓒南下。 虽然这个时候的公孙瓒正忙着和乌桓开战,无暇南顾,但公孙瓒这个人,张昊不太了解,只知道他很厉害,算是一方厉害的军阀,不得不防。 ……………… 二月中,京师洛阳发生火灾,南宫被毁,全城混乱之际,廷尉府的牢狱被劫,大量刑徒被救走,其中便有黄巾渠帅雷公。 朝廷知晓此事后,将矛头指向了青州的黄巾军。 朝廷责令冀州牧张昊,率军前往青州,剿灭贼军。 张昊遂向朝廷讨要粮草和军饷,朝廷默然,后来在张让的干预下,此事不了了之。 就在张昊准备在冀州励精图治,大力发展民生时,中山郡郡治卢奴遭到了南匈奴王羌渠单于部的攻击。 军情传回信都,张昊震怒,遂亲自率领张硕和屠兀骨部北上中山郡,驰援卢奴。 冀州北部的中山郡,多有匈奴人在这里聚居,有的是在先汉时南迁至此的,也有最近这几年被乌桓驱赶至此的。 这些匈奴人一少部分与汉民混居在一起,但绝大多数还是以部落为单位聚集一处,这些部族不仅跟当地的官府常发生冲突和矛盾,各部族之间也是争斗不息。 张昊之所以亲至中山郡,也是因为希望这一次能够彻底解决中山郡内各部族之间的矛盾,为冀州的发展创造有利的条件。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沮授和田丰几乎承担了州内大部分的军政事务,分身乏术。 对于张昊此行……唯有屠兀骨不怎么看好…… 第90章 图拉部遇袭 中山郡, 广昌以北三十里,这里是图拉部聚居的地方。 图拉部原本是南迁的匈奴部落中最弱小的一支部落,总人口不过一千多人,能上马作战的汉子不到三百,这点兵力,恐怕就连势力大一点的马匪都比他们人多。 但就在几个月前,他们的少族长屠兀骨回来了,不仅带来了百石的粮食,还带来了一支兵马,虽然这支兵马不过几百人,且都是汉人。 但这无疑让图拉部的实力得到了质的提升。 短短一个月内,屠兀骨便整合出一支千人的兵马,不仅收编了周边的几伙马匪,还将周围一些小部族也吞并了。 两三个月的时间,图拉部俨然成为了一支万余人口的部落,能作战的骑兵已达五千余骑。 当田丰和周仓带着本部兵马来到中山郡时,图拉部得到了最好的照顾,俨然成为了这一带最大的部落,就连广昌城里的县令也对图拉部尊敬有加。 有了屠兀骨这层关系,图拉部的族人自行组成商队,前往广昌城内贩卖皮毛和牛羊马匹,而相应的,也从城内购买大量的粮食、草药等一些生活用品。 原本以为好日子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南匈奴王羌渠单于,带着兵马南下了,率先遭到劫掠的是幽州和并州两地。 很快,战火便蔓延至冀北的中山郡。 此刻,一支三千人的匈奴骑兵,出现在了图拉部的北边,图拉部族长乌力罕带着族内所有的战士,拿着武器,迎了上去。 “右贤王,听说图拉部的人口都快两万了,怎么只有这么一点战士。”阿木尔问道。 呼厨泉看着远处迎过来的千余骑,微微一笑道:“这下好了,咱们三千人,抢一个两万人的部落,回去以后阿达会奖赏我的。” 就在这时,乌力罕脱离了队伍,径直的朝呼厨泉这边策马而来,呼厨泉也不诧,拍马迎了上去。 “呼厨泉,你这是干什么!”乌力罕厉声道。 呼厨泉朗声道:“原来是乌力罕叔叔,咱们有好些年没有见了吧!” 乌力罕冷哼一声道:“呼厨泉,你还认我这个叔叔的话,就带着你的儿郎离开这里,这里是我图拉部的地方。” 呼厨泉侧过头看了看左右,淡淡道:“我阿达率兵南下,抢了汉人好多东西,叔叔何不带着儿郎回到单于的身边,一起抢汉人呢。” 乌力罕皱了皱眉,沉声道:“你们要抢汉人的东西,我不管,可你带着兵马来我图拉部,想干什么?” 呼厨泉哈哈一笑道:“冀州以北的地方都抢完了,听说图拉部在跟汉人做生意,想必一定赚了不少金银吧,大家都是匈奴人,叔叔应该不会吝啬的吧。” “图拉部的日子,是比以前好过一些了,但并不富裕,你走吧,去别的地方拿东西吧!” 呼厨泉寒声道:“叔叔,既然你不愿意给,那我可就动手抢了!” 乌力罕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我图拉部有数千儿郎,在冀州与大汉官军作战,你若敢对图拉部动手,他日,我图拉部儿郎必会找你寻仇!” “数千儿郎?”呼厨泉不屑道:“我现在可是右贤王,麾下战士万余,你觉得我会怕你们来寻仇?” 乌力罕面色铁青,没有说话,调转马头回去了。 呼厨泉看着乌力罕离去的背影,他嘴角上扬,拔出腰间的弯刀,向前一挥。 霎时间,他身后的三千匈奴骑兵犹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图拉部的兵马扑杀了过去。 一时间,马蹄雷动,弦声四起,混合着尖锐的呼啸声,响彻四野。 乌力罕奋力厮杀,奈何对方的兵力远胜他们,身上挨了一刀后,险些落下马。 好在身边的亲兵眼疾手快,将乌力罕扶住,招呼周围的几名亲兵,带着乌力罕向部落逃去。 刚一回到部落,一名身形矫捷的女子大步跑了过来,看着浑身是血的阿达,眼泪如珍珠般落下。 “阿达!阿达!”女子抱着乌力罕,哭喊道。 乌力罕虚弱的张开眼睛,用手抓住女儿的胳膊,沉声道:“风怜,图拉部决不能落到羌渠的手里……” “阿达,阿达放心,图拉部的女人也是战士,咱们跟他们拼了,就算是死,也要保住图拉部!”风怜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愤然道。 “没用的,他们兵强马壮,咱们是打不过他们的……” “那我去广昌,不,去卢奴,汉人在那里有三千兵马,前些时候有一支匈奴骑兵想去劫掠,就是被他们给杀退的。”风怜焦急道。 乌力罕摇了摇头道:“风怜……你听我说……去南边……去南边找你哥哥,只有他能从呼厨泉的手里夺回……夺回咱们的草原……牛羊……子民……” 说着,乌力罕从怀中摸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说道:“记住,把这个交给屠兀骨,他会明白的………” 说完,乌力罕缓缓闭上了眼睛,抓着风怜胳膊的手,也无力的落了下来。 “阿达!阿达!”风怜哭喊道。 就在这时,敌人解决完图拉部的战士后,朝着图拉部的部落冲了过来。 “风怜,你拿着东西赶紧走吧,敌人杀过来了!” “对,风怜,你快走,我们帮你拦住他们!” 风怜回过头,刚好看到敌人挥舞着弯刀,带着胜利的呼喝声冲了过来。 她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意气用事,骑上阿达的战马,朝着南边疾驰而去……… ……………… 二月底,张昊所部万骑,渡过虚沱河,踏入了中山郡界,朝着卢奴而去。 地公将军张宝,亲率两万黄巾军,离开了下曲阳,朝着并州的太原郡而去。 马车内,张昊放下了巨鹿郡传来的密报,眉头微蹙,脸色阴沉,指尖敲击着自己的膝盖。 黎悦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每当这个时候就代表着张昊的心情极差。 “二叔走了,离开冀州了。”张昊喃喃道。 黎悦没有说话。 “就在下曲阳安心过日子不好吗?非得去拼杀,三叔没了,我不想二叔也没了!” 黎悦看了一眼张昊,见其眼眶红润,眉头紧皱,她依然没有说话。 “太平道的意志不是推翻朝廷,而是让百姓安居乐业,我现在是冀州之主,只要冀州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了,天下才会知道咱们,理解咱们!” 黎悦握住了张昊的手, 张昊呆呆的看向黎悦, 黎悦眼神温柔的看着张昊,微微的摇了摇头。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将胸中浊气缓缓吐出,对黎悦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报——”一骑快马,朝着张昊所在的马车,疾驰而来。 第91章 百姓难 “报——”哨骑策马来到张昊的车驾前,拱手禀报道:“禀少主,前方三里外发现大批的难民,看人数,不下五千人。” 难民? 张昊他们刚过安国县,距离卢奴至少还有百余里,难道卢奴又遭到匈奴人袭击了? “那些难民从何处来?”张昊问道。 “卢奴。” 张昊眉头紧皱,看向一旁的王孚,厉声道:“派两队哨骑去卢奴打探,若在卢奴周围发现匈奴骑兵,即刻来报!” “诺!”王孚应声答道。 北行的队伍中,张硕的硕字营为前队,屠兀骨的胡骑兵在后队。 当张硕得知卢奴恐有匈奴骑兵后,立刻放出哨骑前探二十里,同时,让麾下士卒在马上食用干粮,准备随时应战。 当北行队伍走了一阵后,与南行的难民遇上了。 这些难民看到了汉人军队,尽皆欢呼雀跃,咱们的军队终于来了…… 一些难民索性站在原地,驻足观看,看见自家军队军容昂扬,旌旗猎猎,心里终于是有了一些安全感。 只是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这支军队并未打着“汉”字旗,而是打着“张”字旗和“冀”字旗。 显然,这支队伍是冀州的兵,这支兵马的主将姓张。 张昊撩开车帘,看着路边驻足观望的难民,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古代的百姓当真是苦啊,遇到天灾,地里就收不出粮食来,若是朝廷体恤,还能给他们一口吃的,若是朝廷不体恤,那就只能饿殍遍野甚至易子而食。 若是遇到了当地的战乱,能够有机会逃难的就已经不错了,要是运气不好,遇到了屠城或者是烧杀劫掠,连小命都没了。 退一万步来说,各方势力之间的争斗,关这些老百姓什么事? 打赢了,能给这些老百姓半点好处吗?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儿出现在了张昊的视野里,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小女孩儿的穿着,不像是贫苦百姓,倒像是城里的世家子弟。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儿,拖着一个木板车,艰难的走着,因为用力过度,小女孩儿的表情都已经有些扭曲了。 裤子上满是泥土,一看就知道没少摔跤。 当女孩儿走近一些了,张昊才发现木板车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儿,看那小男孩儿的脸,白中发紫,似乎已经死了…… 张昊喉头一动,目光发直…… “靠边!”张昊的声音有些嘶哑。 黎悦诧异的看向张昊,眉头微蹙。 王孚收到命令后,赶紧招呼左右,来到张昊的车驾旁。 张昊跳下了车,左右看了看,示意车驾后的队伍,继续行军。 王孚翻身下马,带着两三名护卫,来到张昊身边。 此时,黎悦也从马车上下来了,她看着张昊脚步匆匆的朝着前方拉板车的女孩儿走去,王孚等人紧随其后。 张昊来到板车旁,身后拽住木板车,女孩儿手一滑,摔倒在地。 “他是你弟弟?”张昊问道。 女孩儿站起身来,疑惑的看向张昊,点了点头。 “你弟弟死了,赶紧埋了吧。” 女孩儿牙关紧咬,眼眶红润,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字一句道:“阿爷让我带弟弟去南边,我就要带弟弟去南边。” 张昊看了一眼木板车上的小男孩儿,问道:“你弟弟是怎么死的?” “被蛇咬了。” 张昊看了一眼小男孩的脚踝,果然看见一处青紫色的蛇咬印。 “埋了吧,”张昊看向王孚。 王孚会意后,朝左右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其中一名侍卫便将小男孩抱了起来,朝林子里走去。 “放开我弟弟!放开我弟弟!” 女孩儿的眼泪水夺眶而出,正要扑向那名护卫时,王孚挡在了女孩儿的面前,将女孩儿的胳膊拉住。 “还我弟弟,你们还我弟弟。”女孩儿大力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摆脱王孚的控制。 张昊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女孩儿兴许是哭累了,瘫坐在地上,怔怔出神。 张昊走过去,伸手将女孩儿抱到了木板车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将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个鸡腿。 “吃吧。” 女孩儿看到张昊手里的鸡腿后,剧烈的饥饿感让女孩儿一把抢过鸡腿,放在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待女孩儿吃完了鸡腿,张昊又递过去一个装满清水的竹筒。 女孩儿将竹筒的水喝掉后,用袖子抹了一下嘴,看向张昊,开口道:“谢谢你,可我身上没有钱。” “你家大人呢?”张昊问道。 “在城里。” “他们为什么不带着你们一起南行?” “我阿爷是卢奴的护城校尉,我阿父是城里的军司马,他们要留下来守城。” 听到女孩儿的回答后,众人一怔,心里咯噔一下。 张昊喉头微动,问道:“你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吗?” 女孩儿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你阿父就放心让你一个小女孩儿独自带着弟弟南行?”张昊问道。 “还有一个府里的管家,今早一起来,他就不见了,阿爷留给我们的盘缠也都被他拿走了。”女孩儿的神情很平静,他似乎对管家的背叛并不在意。 黎悦看了向张昊,本想提醒他的,但有觉得这女孩儿太过可怜,话到嘴边,又只好咽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张昊问道。 “招娣,李招娣。” “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卢奴,找你阿爷,找你阿父。” “可是我阿爷让我带着弟弟往南走,阿爷说卢奴不安全,留下来是会死的。”李招娣迟疑道。 张昊微微一笑,开口道:“你放心,有我在,卢奴不会再死人的。” “报——”一名哨骑快马来报道:“禀少主,北十五里外发现匈奴哨骑。” “再探!”张昊面色凝重,皱眉道。 王孚建议道:“少主,匈奴哨骑离咱们如此之近,恐怕卢奴那边的情况不太乐观,咱们不如先去汉昌休整?” 李招娣眼眶一红,哭道:“你骗人,卢奴不会有事的,卢奴肯定不会有事的。” 张昊瞪了王孚一眼,用手擦掉李招娣脸上的泪水,安慰道:“你说的对,卢奴不会有事的,你的阿爷和阿父也绝不会有事的。” 李招娣抽泣道:“我阿爷说了,我们李家是飞将军李广的后人,匈奴人见到他都会望风而逃的!” 不知为何,张昊只觉鼻头一酸,眼眶内竟起了雾气………… 第92章 卢奴城 卢奴北城门下,全副武装的边军正催促着从北面而来的难民进城。 前段时间卢奴遭到了一支匈奴骑兵的袭击,对面虽有五千人,但在城高墙厚的卢奴城面前,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当然,这支匈奴骑兵并不是匈奴人的大部队,应该是先锋军,想着来卢奴劫掠一番,但攻打了半个时辰,丢了三百多具尸体后,便也撤了。 卢奴太守赶紧将此事快马传至信都,让新任的冀州牧驰援卢奴。 太守也不傻,在这支匈奴骑兵撤走了之后,便赶紧遣人去打探,这才知道是南匈奴王羌渠单于的部队。 随着这支匈奴骑兵的南下,北边的县城村镇,皆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劫掠,百姓为了寻求活路,不得已举家南迁。 中山郡的郡治卢奴,便是他们的选择。 这大晚上的,风中刮着雪,落在脸上刺骨的寒,大批的难民聚集在北城门处,为了防止有百姓冻伤,太守让人弄了几个火堆,让这些难民取暖。 按照战时条例,太阳落山之后,四座城门将会关闭,待到次日天亮,城门才会重新打开。 但北城门这边聚集了这么多难民,若不让他们进城,恐怕今晚就会冻死不少人。 所以守城的士卒就辛苦了,一队人马在四周警戒,另一队人马则负责维持难民的秩序。 “弟兄们辛苦了!”李承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走了过来。 众军士一看是李承,又见其手里拎着一坛酒,便笑着答道:“李司马,弟兄们可都盼着您来呢。” 李承笑骂道:“你们哪是盼着我呐,我看你们是盼着我手里的这坛酒吧!” 众军士哈哈大笑。 李承冲身后招了招手,身后五名亲兵抱着布包便走了过来,打开布包,将布包里的热腾腾的油饼递给每一个士兵。 “弟兄们辛苦了,我特地来给你带口热乎的,油饼里加了点儿肉末,香得很呐!”李承笑道。 一名士卒盯着李承手里的酒,发问道:“李司马,那您手里的酒呢?” 李承瞪了那名士卒一眼,笑骂道:“崔老三,你就知道喝酒,你这些年的喝酒钱,都够娶一个媳妇儿了吧!” 众军士一阵大笑,就连旁边的一些难民,也都咧着嘴嘿嘿笑着。 那个叫崔老三的士卒见自己被李司马拿来开涮,也不恼,挠着头,站在一旁傻乐。 “崔老三,接着!”说着,李承便将手中的酒坛扔向崔老三,嘱咐道:“每人喝一口,暖暖身子,谁都不许多喝啊!” 崔老三抱着沉甸甸的酒坛,心中开怀道:“多谢李司马了!” “多谢李司马!”众军士起身喊道。 李承摆了摆手后,翻身下马,朝着城楼上走去。 他刚来到城楼上,便看到一名发须花白的老者用披风包着身上的甲胄,缩在角落里烤着火,火焰被风吹得摇曳起舞,也使得映照在老者脸上的火光,也是忽明忽暗。 “爹,天这么凉,你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城楼里待着。” 李承嗔怪着上前,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递了过去。 老者瞥了一眼李承手里的葫芦,嘴角一咧,便将葫芦给抢了过来。 “哼,还算你有些良心!” 老者叫李汉,是城中的护城校尉,年轻的时候跟随同样是护城校尉的父亲调到了卢奴县,这一待便是四十年,城里的人都喜欢叫他李老汉 李老汉晃了晃肩膀,将肩上的落雪抖落下来,拔开葫芦嘴,鼻子凑上去嗅了嗅,皱眉道:“咦,是老孟头家里藏的老酒!” 说着,李老汉不禁感慨一声,回忆道: “上回喝他家的老酒还是七年前他儿子娶婆姨的时候呢,七年,我问他要了整整七年啊,这孙子连闻都不让我闻一下的,你知道我这七年是怎么过的吗!” 说着,李老汉眼眸一凝,瞪向自己的儿子,喝问道:“那孙子可把这酒当宝贝,你怎么从他手里骗来的?” 李承苦笑道:“你不是说老孟叔要举家南迁吗,你还让我把家里的两条腌肉给他们送过去,说是路上好吃。” “所以你就问他要来了老酒?” 李承解释道:“老孟叔得知咱们要留下守城,他便将老酒灌到您的葫芦里让我给您送过来了,他说这酒烈着呢,让您慢点喝……” 李老汉心中一凛,脸色有些不自然,他们这个年龄的人,经此一别,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自己担心他路上缺吃的,便将家里的腌肉都送他了,他担心自己的安危,便将珍藏的老酒拿出来留给自己。 李老汉小抿了一口葫芦里的酒后,龇牙咧嘴的甚是享受。 “这个老孟头啊……”李老汉长叹一声,又喝了一口。 李承看了一眼自己的爹,摇了摇头道:“老孟叔让我给你带句话。” “哦?你孟叔又说什么了?” 李承抿嘴笑道:“老孟叔让我提醒你少喝一点,说你酒量不好,别到时候匈奴骑兵来了,你这个飞将军提不动刀了。” “这孙子……”李老汉别过头去,眼里泛起了些许的泪花,让他的眼眸显得更加的浑浊了。 李承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皮纸,从里面摸出一个油饼递给李老汉,说道:“里面放了些肉末,赶紧趁热吃吧。” 李老汉没有接,抬手指了指火堆旁的红薯。 李承撇了撇嘴,将油饼重新放回油皮纸,包好之后揣进了怀里,伸手拿起火堆旁的红薯,也不剥皮,大口的吃了起来。 李老汉见此,揣了他一脚,骂道:“瞧你那怂样,你这辈子都当不了将军!” 李承嘿嘿一笑,道:“我不想当将军,我就像爹一样,做个护城校尉,守护一城平安。” “没出息!”李老汉又踹出一脚,只是这一脚却被李承躲开了。 “也不知道两个孩子在路上怎么样了。”李老汉担忧道。 李承眉头微皱,但很快便舒展开来了,宽慰道:“爹你就放心吧,王管家不是跟着呢嘛,咱们这么多年待他不薄,他肯定会照顾好招娣和飞儿的。” 李老汉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吧,想咱们祖上可出了一位飞将军,可不能让咱们这一支绝后啊!” 李承应和道:“爹说的是,咱们是飞将军李广的后人,有咱们在这里,匈奴人休想再往南踏一步!” 忽然间,李老汉的神情有了些许的落寞。 “是爹没出息,在卢奴待了四十年,只当了这么一个护城校尉,委屈你了。” “爹,您是我亲爹,我是您亲儿子,咱们爷俩谈什么委屈。” “听你的语气,似乎对爹有些怨气?” “………………” 第93章 左贤王,於夫罗 “爹,既然您今天把话说开了,那儿子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怨气,多少是有点儿,您说您这些年,在护城校尉这个位置上待了多少年了,有二十五年了吧; 二十年前刺史大人北巡,知道您是飞将军的后人,特地来拜访您,您说您不巴结就算了,好歹装装样子跟人客套一下吧,凭借您在军中的资历,屁股往上挪一挪也就是刺史大人一句话的事儿,结果您呢,一身酒气,见到刺史大人就是一顿骂; 好在人家刺史大人心胸宽广,要换做一个心胸狭窄的,说不定就把你降成司马了。” 说着,李承从李老汉的手里夺过葫芦,仰头便闷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后,继续说道:“您不求上进就算了,但您这把年龄了,本该卸甲归田,享受天伦之乐的,结果呢? 非得守在这城头上,不是儿子我说话难听,就凭您这身板儿,匈奴人来了,您能杀几个?” 说完,李承长舒一口气,终于,把心里要说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所以,你是让我脱了这身甲胄,带着招娣和飞儿去南边躲避战乱?” 李承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李老汉面色铁青,沉声道:“你知道那个刺史是什么人吗?一个沽名钓誉之徒,你以为他来拜访我是安了什么好心?还不是想着与咱们李家拉拉关系,蹭咱祖上飞将军的光; 你这是要让你老子,去给那个狗官当儿子?” 李承心中有气,心中一横,便附和道:“爹,您要这般说,那也没错,咱这个军司马在人家州刺史面前不就是个当孙子的嘛,按这辈分来算,您啊,刚刚好。” 李老汉怒目圆瞪,心中愤然,气得浑身发抖。 但当他看着这几日忙着巡察城防,一脸憔悴的儿子时,心中的怒火怎么都发不出来。 李老汉深深的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将胸腹中的酒气缓缓吐了出来,眼神中满是落寞。 “是,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招娣和飞儿,让你们受苦了。” 李承眉头微皱,不耐烦道:“爹啊,您要真为我们好,您就卸甲吧,离开卢奴,去南边找招娣和飞儿去,过您这个年纪该过的日子。” “不成,不成,我要是走了,卢奴怎么办?” 李承气急,转过头来,怒视着李老汉,开口道:“卢奴、卢奴,你的心里只有卢奴,卢奴没了你,这座城就会塌了还是怎么的。” 李老汉低下头,看了一眼靠在墙边的长刀,将刀拿在手里,用满是褶皱的、粗糙的手,温柔的摩挲着。 李承瞥了一眼李老汉手里的刀,叹道:“我知道,您又要说身为飞将军的后人,就得为国戎边,马革裹尸; 可您睁开眼睛看看,这朝廷值得咱们守护吗?这大汉还是飞将军那个时候的大汉吗?” “呵呵,”李老汉含笑道:“我要守护的大汉,是汉人的汉。” “…………”李承。 李老汉侧过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注视良久, 神情认真的,缓缓说道:“爹,老了,这辈子只会舞刀弄枪,卸了身上的甲胄,就等于要了爹的命啊; 你说的不错,咱脚下的这座城,没了爹,它不会塌; 可若是人人都这样想,还有谁会去坚守这座城呢?还有谁会去守护咱们的大好河山呢?” 李承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李老汉接着道:“你刚才在下面,也看到了,北边的百姓都往咱们卢奴这里来,为什么?因为知道卢奴在咱们汉人手里,卢奴城里有朝廷的军队,百姓知道咱们会护着他们; 百姓相信咱们,咱们身上就有责任,若百姓都不相信咱们了,那说明大汉的江山也就完了。” 李承没有再反驳李老汉,其实他已经预料到了,要劝说父亲离开卢奴没有那么容易。 他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长叹了一口气后,宽慰道:“爹,您就放心吧,太守大人已经着人去信都求援了,听说咱们这个新上任的冀州牧,是黄巾军的少主,是个狠人,他不会不管咱们的。” “求人,不如求己,来不来是他的事儿,咱们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 “匈奴人南下劫掠,也就一阵风的事情,知道咱们卢奴盘子硬,肯定不会再来了,除非他们真的是不要命了!” ……………… “左贤王,咱们夜里攻城,汉人一定会以为咱们不要命了。” 乌日格策马来到於夫罗的身旁,低声说道。 以不擅攻城战的五千骑兵去攻一座有三千汉朝边军驻守的郡城,不是送命是什么。 背后这五千骑,是乌日格一手带出来的,皆是部落中的精壮汉子,让他与敌人马战,乌日格不会怵,可让他麾下的战士下马攻城,乌日格心里就犯嘀咕了。 “乌日格,你知道这几日,咱们劫掠了这么多个村镇,为什么不杀那些汉民吗?”於夫罗淡淡道。 “请左贤王明示。”乌日格不解道。 “汉人大多注重同胞之情,卢奴城里的护城校尉自诩李广后裔,对从北边逃难来的百姓,必然不会坐视不管,等这些难民将他们城门拥堵得水泄不通时,咱们便可趁着黑夜的掩护,冲进城去。” 乌日格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担心道:“左贤王,白日哨骑来报,在卢奴以南七十里处碰到了汉军哨骑,似乎是汉人的援军啊。” 於夫罗冷哼一声,不屑道:“汉人最怕与咱们野战,他们距离咱们越近,他们就会越发谨慎,行军速度也会越慢,待汉人援军到达卢奴的时候,卢奴早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乌日格恍然道:“我明白了,所以左贤王是故意让汉人援军发现咱们的哨骑,以此拖慢汉人援军的行军速度!” “乌日格,你终于是聪明了一回。” 乌日格嘿嘿笑道:“头狼身边的狼,自然也是最骁勇的!” “乌日格,带兵打仗,咱们得多向汉人学习,学会了就可以打败他们。” “对,汉人就是两脚羊,就应该臣服在咱们匈奴人的脚下!” 就在这时,一名匈奴哨骑来报:“左贤王,很多汉人难民正从北城门进城,难民队伍已经排到三里外了。” 於夫罗看向乌日格,淡淡道:“乌日格,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吧。” 乌日格狞笑道:“左贤王放心,我这就去把卢奴城拿过来献给您。” 说完,乌日格将两根手指含在嘴里,使劲一吹,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 随着哨声响起,身后的五千骑匈奴骑兵,开始动了。 轰隆的马蹄声,皮甲相碰的铿锵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第94章 卢奴攻防战 卢奴城, 太守府外,两辆马车停了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走到府衙的门边,用门环轻叩两声。 在等待的过程中,中年男人还不忘左看右看,似乎生怕周围有什么人瞧见。 过了一会儿,府衙的门开了,一个老仆举着灯笼探出脑袋一看。 “长史大人?”老仆纳闷儿道:“这么晚了还来府衙?” 长史恒越笑道:“我来给太守大人送点东西,方便开一下侧门,让马车进去吗?” 老仆伸着脖子,目光越过恒越的肩膀,果然看见府衙外停着两辆马车。 “等着啊。”说完,老仆转身关上了门。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个老仆跟着太守几十年了,听说太守还是儒生的时候,这个老仆就是他的书童,这人一不爱才二不贪色,就是性子有些执拗,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恒越好歹是卢奴城里的长史,虽然早就被李老汉这一家子架空了,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哪怕你是太守府的下人,看见恒越这样的官员,虽说不至于点头哈腰的讨好,但也得客客气气不敢怠慢。 很快,正门旁边的小门打开了,老仆探出脑袋,招呼道:“赶紧的吧,这个时辰,老爷快歇息了。” “这就来,这就来!” 说着,恒越赶紧招呼后面的那辆马车,绕过自己所乘的马车驶进了侧门。 “老爷,长史恒越求见。”书房外,老仆的声音响起。 “这么晚了?让他进来吧。”太守冯珲开口道。 “老爷,长史大人请您去后堂相见。” “后堂?”冯珲沉吟片刻后,说道:“行吧,我这就过去。” 当冯珲来到后堂后,果然看见长史恒越坐在侧座上, 恒越见冯珲到了,赶紧起身相迎道:“下官不知道太守大人还忙着公务,深夜打扰,还望太守大人恕罪。” 冯珲摆了摆手,一边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一边问道:“恒大人这么晚来找本官可是有紧急之事?” 恒越低声道:“昨天园子里来了两名胡姬,不仅琴声独特,舞姿更是曼妙,下官想着带来让太守大人掌掌眼。” 冯珲皱眉道:“恒长史,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做这些。” “哎,”恒越叹道:“大人啊,下官也是有苦说不出啊。”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苦?” “大人啊,我恒越好歹是一郡长史,掌管郡内兵马事宜,可那李老汉,仗着自己在军中的资历,公然违抗我的军令,下面的将士还都听的,您给咱评评理。”恒越倒着苦水。 冯珲皱了皱眉,叹道:“现如今郡内不太平,若不仰仗李老校尉镇场面,民心不稳啊,此事你多担待点。” 恒越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大人都这般说了,那我就再让一步。” 说着,恒越看向冯珲,正色道:“待匈奴人走了,大人可否将李老汉调走啊?让他去广昌盯着那些匈奴部落。” “这个…………”冯珲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有些为难。 恒越嘴角一扬,赶紧说道:“大人,此事先不急,咱们先瞧瞧胡姬的舞姿和琴技吧。” “啊?这……” 不等冯珲拒绝,恒越赶紧拍了拍手。 在冯珲诧异的目光中,两名穿着短袄皮裙的胡姬,扭动着腰肢,弹奏着胡琴,从屏风后面款款走来。 恒越看着冯珲直勾勾的眼神,嘴角一扬,这些胡姬所穿甚少,不仅是舞姿,就连那眼神都是勾人的。 冯珲这人虽然有些才华,治理一个郡也算是手拿把捏,但唯独有一个癖好,那就是喜欢纳小妾,自从发妻病故后,这个癖好便一发不可收拾,一连纳了七八房。 你要说他好色呢,倒也算是个正人君子,这些小妾也都是心甘情愿跟着他的,可要说不好色呢,大家都是男人,懂的都懂。 恒越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想着冯珲见过不少女子,唯独胡姬没怎么见过,所以边想着用胡姬来讨好冯珲,现在看来,他是猜对了。 对于那个李老汉,恒越是又爱又恨,爱是因为李老汉不图名不图利,有事儿是真上。 就说前些时候的匈奴袭城,恒越当时吓得都慌了神,还是李老汉亲自在城楼上坐镇,指挥将士防守,才将匈奴人打退,而恒越这个长史则躲在自己的府衙内门都不敢出。 有李老汉这么一个人在,恒越这个长史可以省很多事儿。 但恨又是真的恨,没有一个当官的,喜欢被架空的感觉,好像有没有自己根本都不重要。 他有心打压李老汉,可李老汉根本不接招,依旧我行我素,而下面的将士也都服他。 打压得轻了,不管用,打压重了呢,恒越又担心激起哗变。 毕竟现在的冀州不再是朝廷说了算,而是那个新上任的冀州牧张昊, 张昊是什么人?那可是黄巾军的头子,人家连朝廷都敢反,你这区区长史,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就说前几个月,黄巾军来卢奴的时候,自己想给那个田丰送点儿礼,结果却被人赶出来了,自己还受到了一阵训斥。 如今能帮他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太守冯珲了。 酒过三巡后,恒越知道差不多了,便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了,至于两名胡姬,当然是留在太守府了。 出了太守府后,恒越看左右无人,便解开裤腰带,在侧门旁倾泻了一番,完事儿后,抖了两抖,便走到马车旁。 看见车夫正在打盹儿,恒越带着醉意,朗声道:“回家,回家。” 刚被搀扶着上了马车,北城门那边忽然传来一阵颇为嘈杂的声响。 “怎么回事儿啊?”恒越皱了皱眉,朝北城门的方向看去。 隐隐约约间,便看到好多人正撒丫子往太守府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喊,虽然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但看得出他们很惊慌。 一旁的车夫仔细一听,脸色骤变,转过头,看向马车上的自家老爷, 脸色仓惶,带着哭腔道: “老爷,他们在喊,在喊,匈奴人来了,匈奴人来了!” 恒越突然一激灵,醉意全无,当他亲耳听到远处的那些人在喊什么的时候,恒越的脸色已经毫无血色了。 “快,快,去南城门,去南城门,现在出城兴许还来得及!” “诺!” 车夫应声后,赶紧跳上马车,一边扯着缰绳,一边狠抽骡马。 骡马啥时候被这样抽过,顿时便受了惊,马蹄一蹬,便来了个急转弯。 恒越早就被吓得四肢无力,此时被马车这样一甩,手臂哪还撑得住。 “噗通!” 恒越便被马车甩了出去, 脑袋磕地, 竟然两眼一黑,直接磕晕了过去…… ……………… 北城门外, 大队的匈奴骑兵已经杀了过来,正等着入城的难民被吓得哭爹喊娘的一窝蜂的朝城门拥挤了过来。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秩序,哪里还能听到边军士卒的叫骂声。 跑得慢的难民被匈奴骑兵无情的斩杀,甚至被战马撞倒,死在马蹄之下;跑得快的,却又被堵在了城门口,惊慌得惨叫:“匈奴人杀过来了!” 城楼上,李老汉和李承扶着墙垛朝城外看去,城外早已混乱不堪,零星的几处火光忽明忽暗,只听得到百姓的惨叫声,轰隆的马蹄声。 “爹,匈奴人还真不要命了?这个时候来攻城?”李承不敢置信道。 李老汉看着城外拥挤的难民,他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脸色铁青,眉头紧锁。 “是匈奴人,现在城门口全是难民,城门根本关不上……” 李承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已经凉了半截了,呆滞道:“爹,咱们……怎么办?” 李老汉一脚揣在儿子的腿上,叫骂道:“还不赶紧带人去瓮城疏导难民,想尽一切办法将内城门给关上,只要内城门能顺利关闭,咱们还有希望!” 李承吃痛,脑子瞬间也就清醒了过来,赶紧带着身边的亲兵朝着城下跑去。 李老汉脸色凝重,拔出手中长刀,扔掉皮鞘,大声呼喊道: “敌袭!弟兄们随我迎敌!” 很快,值守的守军开始敲响了警钟,号手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呜——” 随着示警声响起,城内营房的守军开始匆忙的朝着北城门这边集结, 李老汉一边关注这城外的动静,一边看着瓮城内拥挤着大量的难民,李老汉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不知道匈奴人来了多少兵马,卢奴城内虽有三千边军老卒,但北城门这边却只有两千余人,一旦城门被匈奴骑兵给夺了去,卢奴就完了。 很快,匈奴骑兵已经杀到城下了,留在城外的两队边军士卒倒也悍勇,见到匈奴骑兵后,没有一个退缩,纷纷挥刀迎了上去。 但是他们面对的是匈奴骑兵, 这些边军士兵刚冲到一半,便被匈奴人的弓箭射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冲到匈奴骑兵面前,又纷纷倒在了匈奴骑兵的弯刀之下。 两队边军老卒全灭,而匈奴骑兵那边,伤亡不过寥寥数人。 李老汉心中一紧,一丝绝望,开始弥漫在他的心间。 他取下墙上的火把,朝着城外用力的扔去,伴随着火光照耀的地方,尽是黑压压的匈奴骑兵,这些骑兵都望着脑袋,脸色森然的看向他。 显然,城外的这支匈奴骑兵绝不是偶然来袭,而是早有预谋,否则这么多兵马来袭,不可能不燃火把的。 李老汉知道,这个时候守在城墙上已是无用,只能和敌人比速度,看谁能先控制内城门。 “城楼上的弟兄都跟我来!” 李老汉振臂一呼,城楼上的数百士卒尽皆跟着李老汉朝瓮城城墙跑去。 “弓箭手,只要看到匈奴人进瓮城,进来一个射死一个!” “诺!” 瓮城的设计,给守城一方带来了诸多的便利,最为直接的便是当外城门失守,敌军冲入了瓮城,瓮城内的敌军便会遭到四面八方的箭矢攻击。 除非敌军有盾手掩护,否则,敌军进来多少便会倒下多少。 李老汉清楚,眼前的这些匈奴骑兵并没有盾牌,现在,也只能依靠瓮城上的弓弩手来延缓敌人的速度了。 “王司马,城楼上就交给你了!”说完,李老汉便朝着内城门的方向跑去。 “诺!” 王司马是众多司马中最年长的,也是跟着李老汉最久的老卒,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他也知道李老汉要做什么。 “来人,去把城楼内的箭矢弓弩全都给老子搬过来,咱们的任务便是守住瓮城,进来一个匈奴狗,咱们便射杀一个,不要节约箭矢!” “诺!”众将士齐声应道。 “匈奴狗杀进瓮城了!”一名眼尖的士卒惊呼道。 下一刻,这名士卒便松开弓弦,一支利箭呼啸而去,正中一名匈奴骑兵的胸膛。 内城门这里,瓮城里的难民惊慌着冲进城中,原本想着四散而逃的他们,很快便发现他们逃亡的道路只有主街一个选择,因为主街两旁站满了全副武装的边军士卒。 李承手持着一支长柄大刀,立在城门旁,坚定的目光牢牢锁定着瓮城内,待瓮城里的难民都进了城,他便会带着身边的千余名士卒杀入瓮城,然后再让最后面的士卒将城门关上。 他,已经做好了战死在瓮城内的打算了。 不得不说,匈奴骑兵对于征战杀伐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当大量的匈奴骑兵涌入瓮城后,一部分人开始张弓搭箭对城墙上的汉军弓弩手还击,另一部分人继续绞杀着汉人难民。 瓮城上的弓弩手不是没有擅射的,但也就那么一小部分,但瓮城内的匈奴骑兵,不敢说百步穿杨,但准头却比大部分汉军要高出一大截。 很快,瓮城上的汉军弓弩手便死伤过半了,就连王司马的肩头也中了一箭,一时间,汉军弓弩手便被匈奴骑兵射出的箭矢压着不敢抬头了。 而内城门这里,当一名匈奴骑兵将最后一个难民斩杀后,一道寒光斩来,匈奴骑兵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便被李承一刀斩落马下。 “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随着李承一声高呼,身后的汉军士卒蜂拥而至,竟将匈奴骑兵堵在了内城门外不得寸进………… 第95章 汉将遗风 越来越多的匈奴骑兵开始涌进瓮城,瓮城上射下的箭矢越来越少,对于瓮城内的近千匈奴骑兵来说,汉军射下来的箭矢,甚至可以说是忽略不计了。 再看内城门处,前排的匈奴骑兵肆意收割着汉军士兵的性命,后排的匈奴骑兵则是弯弓搭箭,朝着城门处的汉军射去。 “关城门!”李承朝着身后大声吼道。 无奈,李承只能下令关上内城门,他麾下的四百劲卒一个个的倒在他的身边,尸体堆起来如山一般的高,他站在尸骸上,甚至能够俯视着眼前的匈奴骑兵。 长柄大刀已经拿不动了,他只能拔出腰间的佩刀苦苦支撑着。 李承浑身是血,左肩插着一支箭簇,握刀的右手已经麻木了,不停的颤抖着。 头上的兜鍪早已不知所踪,披头散发的伫立在前,用刀指着眼前的匈奴骑兵,嘶声吼道:“来啊!” 对面的匈奴骑兵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慑住了,他们南下多日,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猛人,他们很难想象,在汉人的军中竟有这样不畏死之人。 城门处的汉军士卒,眼眶早已红润,用力的推动着城门,想要将城门关上。 可就在这时,匈奴骑兵中,有一人策马而出,胯下黑色骏马踏着汉军尸体一跃而上。 李承的瞳孔中映射着这一马一人,忽然寒光一闪而过, “噗呲!” 李承只觉得天旋地转,眼皮忽然变得异常的沉重, 他似乎飞了起来,在目之所及的地方,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砰!” 李承的头颅掉在了地上。 司马……死了…… 他们的司马……死了…… 周围所剩无几的麾下士卒发了疯似的扑向那名匈奴骑兵,但他们还未来得及靠近,便被一阵箭矢射成了刺猬。 乌日格冷笑一声,弯刀前指,朗声道:“冲进去,屠城!” 话音一落,身边的匈奴骑兵发出一声声尖啸,策马而动,朝着卢奴最后一道城门杀去。 内城门外的汉军士卒,见到自家司马被敌将一刀削掉了脑袋,还没缓过神来,就看着大批的匈奴骑兵开始向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司马死了,快逃啊!” 不知谁喊了一句,周围的汉军立刻失去了先前的勇气,转身朝着身后的城门逃去。 而城门这边的士卒好不容易快要将沉重的内城门关上时,却被自家袍泽从外向里给又推开了。 “放我进去!” “放我们进去啊!” 眼瞅着内城门就要被自己人给重新推开了,城内的汉军士兵也都吓破了胆,一些人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一些人更是转身便逃。 就在这时,一柄长枪,从城内掷出,穿过门缝,直接插在一名汉军的胸前。 李老汉将插在地上的长刀拔了起来,调整着呼吸,主动向前走去, 同时,口中还朝着周围的汉军士卒喊道: “跑什么跑,随本校尉杀敌!” 一些汉军士卒哪里管你是谁,肝胆俱裂的他们只顾着逃跑了。 但是,还有一些士兵,一看是李老汉,又纷纷站在了他的身后,随着他一起朝城门走去。 可随着内城门被匈奴骑兵撞开后,越来越多的汉军士兵开始往回逃,甚至连一些李老汉身后的士兵也开始转身逃走了。 到最后,竟然只剩下李老汉一人了。 “你们是军人,怎能逃跑!” “吾乃飞将军李广的后人,随我杀敌啊!” 然而,周围的汉军士卒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很快,城门这边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李老汉并未因为袍泽的逃跑而惊慌,反而神色泰然,步伐坚定的走向冲将过来的匈奴骑兵。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匈奴骑兵,李老汉无惧无畏,孤身逆行而上,他单薄的身影显得那么的孤独,可又是那么的万般无奈。 虽然那些逃跑的汉军都是他的袍泽,但在死亡和绝望面前,他们都做出了本能的选择, 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在绝望的时候面对死亡。 此时, 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匈奴骑兵挥舞高举着手中弯刀,面露狰狞的朝着李老汉砍来。 正当弯刀快要砍在李老汉的肩膀上时,李老汉眼神一凛,忽地大步跨出,躲过弯刀的同时,手中长刀也骤然刺出,在这名匈奴骑兵的腰腹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李老汉收刀的同时,匈奴骑兵在他的身后摔落下马。 而就在这个时候,更多的匈奴骑兵开始围了上来,李老汉再度向前,朝着前方一个翻滚,躲过一名骑兵的挥砍,从地上捡起一杆长枪,扫向面前两匹马的前蹄。 战马吃痛,嘶鸣着摔倒在地,骑在马上的匈奴骑兵自然也掉落下来,可还未等他们起身,便被李老汉用手中长枪刺中要害,当场刺死。 眼瞅着越来越多的匈奴骑兵扑杀上来,李老汉低吼一声,正要上前,却被一支冷箭,射中了胸膛。 这支箭矢所带来的巨大劲道,让李老汉堪堪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用手中长枪挑开两道挥斩后,李老汉手里的长枪脱手了,掉在了地上。 “你就是那个自称飞将军李广后人的那个护城校尉?”乌日格好奇的问道。 李老汉双手颤抖,嘴角溢血,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来。 乌日格抬眼看向城内的街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朗声道:“二郎们,屠城!” 随着乌日格的一声令下,一队队匈奴骑兵兴奋得发出阵阵哨音,伴随着他们欢呼声的,是汉人百姓的声声惨叫。 李老汉依然怒视着眼前的匈奴将军,嘴唇微动。 乌日格正要上前去听他在说什么,却被身后的於夫罗给叫住了。 一见是於夫罗来了,乌日格赶紧转身向於夫罗行礼道:“左贤王,这座城献给您。” 李老汉的目光缓缓看向眼前被称为左贤王的匈奴人,眼皮微颤。 此时,於夫罗眼打眼看向李老汉,脸上毫无波澜的,说道:“你想杀我?” 李老汉不由一愣。 “你的眼神,骗不了我。” “………………”李老汉。 於夫罗看向一旁的乌日格,淡淡道:“将他的尸体挂在城墙上,让其他汉人好好看看,这就是抵抗者的下场。” 就在这时,李老汉突然暴起,拔出胸前的利箭,朝着於夫罗的面门刺去……… 第96章 死城卢奴 当张昊一行出现在卢奴城外时,便被这座郡城所引发的异象给吓到了。 部队停止了行进,前面的战马时而不安的晃着脑袋,时而仰天嘶鸣,时而前蹄乱踩。 士兵极力的控制着胯下战马,用手抚摸着马儿的脖颈以示安抚。 王孚策马而来,禀报道:“少主,您快出来看看吧。” 张昊钻出车厢,站在车橼上,举目眺望。 只见卢奴城的上空盘旋着数以千计的秃鹫和乌鸦,发出令人牙酸的鸣叫声。 再看卢奴城外,一地的尸体,隔着三四里外都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这幅景象,哪怕是久经战阵的老卒看了也不免生畏,眉头紧蹙,神情骇然。 这哪里是一座郡城啊,这明明是一座被诅咒的死城啊…… 张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脸色铁青,双手竟忍不住有些颤抖。 “派哨骑进城了吗?” “硕营主早就派出哨骑进城打探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快三月的天气,依旧寒冷,就算人的尸体放个两三日也不会那么快的腐烂。 就在这时,卢奴城门里出来一队骑兵,看衣甲应该是硕字营的哨骑。 片刻之后,张硕策马而来。 看着硕哥儿的神情,张昊便已经猜到了结果。 “少主……”张硕没有说后面的事情,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 很明显,这座卢奴城被匈奴人攻陷了,并且将城内的汉人屠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张昊深吸一口气,长叹道:“让将士们在城外挖个大坑,把城里的尸体放到坑里烧了吧……” 硕字营的士兵负责在城外挖坑,匈奴骑兵负责去城内将尸体搬出。 他之所以这样安排,也是想让屠兀骨麾下的匈奴人好好看一看,他们的同族给汉人百姓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屠兀骨自然也是明白张昊的意思,所以接到搬尸体的这个脏活儿时,二话没说,转头便吩咐麾下儿郎下马进城,这也算是对城内的亡者表达尊重了。 张昊骑着马,在黎悦和一众亲卫的护卫下,来到了卢奴城门口,看到了挂在城墙上的一具尸体, 尸体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用别扭的汉字写道:这就是抵抗者的下场。 “他应该就是田先生提到的那个护城校尉李老汉了吧。” 张昊临走前,田丰曾向他提起过这个李老汉,说这个李老汉不仅是卢奴城的护城校尉,扎根卢奴城数十年,他还是先汉飞将军李广的后人。 田丰建议张昊到了卢奴之后,可以重用此人, 可如今, 已经阴阳两隔了。 听了张昊的话,黎悦和王孚等人纷纷抬头看向那名头发花白的老校尉。 “王孚,让人厚葬此人。” “诺!” 清理城内的尸体,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直到夜幕降临,硕字营才入了城。 城外的官道两旁,胡骑营的士卒挖了两个巨大的坑,他们没有入城,而是站在大坑旁肃穆而立。 胡骑营的士卒里,有汉人,有混血,更多的是匈奴人。 他们无疑不是在汉地生活了多年,加入胡骑营之前,他们的部落、亲人都曾与汉人有过来往,对于汉人,他们虽然没有深厚的友谊,但也有着邻里之情。 屠兀骨的心情很复杂,自己是匈奴人,虽然在张昊这个汉人麾下当差,但张昊并未因为他是匈奴人而有半点的排挤甚至是打压。 而现在,匈奴人将卢奴城里的汉人军民全部屠戮了,这对屠兀骨来说,犹如针扎。 屠兀骨接过亲兵手中的火把,扔进了尸坑,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火把扔了进去, 很快,这两个装满尸体的大坑就变成了火坑。 “营主,咱们…………” “回城!” “是!” ……………… 深夜, 张昊蜷缩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一闭上眼睛,他似乎就能看见匈奴骑兵在屠戮城里的百姓,他们很惊慌,很恐惧,他们求饶,他们绝望,他们在惨叫。 这是张昊第一次见识到外族入侵,对汉人百姓所造成的的灾难, 这也是为什么,在古代,统治者会将强大的外族视为心腹之患了。 张昊原本只想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让自己的亲人,也能够好好的活下,为了这个目的,他不惜以身犯险的去跟朝廷对抗。 哪怕当时在广宗城外,他也对皇甫嵩和那两万手无寸铁的官军动了杀心,因为他很清楚,如果皇甫嵩活着回去了,待朝廷缓过劲来,势必还会针对自己,毕竟他身上已经打上了黄巾蚁贼的烙印。 朝廷,是不会眼瞅着自己在冀州发展的。 就算不会派兵来围剿自己,也会给自己安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然后一点一点的逼自己就范。 只有皇甫嵩死了,这两万官军精锐死了,朝廷才会去衡量与自己为敌的代价和后果。 他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让亲人能够活下去。 但现在,他已经是冀州之主了,整个冀州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冥冥之中,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不仅要保护自己的亲人,还得保护冀州的百姓,保障他们不受外族的屠戮,保障他们能够在冀州安居乐业。 这是一份责任,这个责任让他有些焦虑,甚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张昊很清楚,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没有几个是彻底将外族打服的,更多的是将他们打疼,打跑,待他们缓过劲儿来了,他们又会来侵扰。 “公子,还没睡呢?”黎悦轻声道。 黎悦担心张昊,所以并没有睡在隔壁房间,而是就在屏风后面的软塌上休息,张昊这边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辗转反侧,这些动静自然逃不过黎悦的耳朵。 “睡不着。” 黎悦起身来到张昊的床榻上坐下,柔声道:“奴家给你揉揉头吧,或许这样就能睡着了。” 张昊没有犹豫,坐起身来,将脑袋放在黎悦的腿上,闭着眼睛。 不得不说,黎悦总是会给张昊带来极大的安全感,每次枕着黎悦的腿,嗅着黎悦身上的芬芳,被她那双柔软微凉的指尖在每一个穴位上的揉抚,他都能很快的入睡。 “公子,奴家时常会有一种错觉” “什么错觉?” “奴家觉得,您一点也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 第97章 热巴的颜 张昊睁开了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黎悦心思细腻,该不会发现了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就在张昊正想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黎悦继续开口道:“谁又能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击败三万朝廷偏师,又有谁能够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成为州牧呢。” “我能走到现在,靠的绝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说着,张昊的眼前便浮现出过往的画面来:“若不是周仓,我也不可能在九门招来那一营兵马,若不是褚燕驻守石邑,替我牵扯住了董卓一部分兵力,我也无法与其抗衡; 还有田先生,沮先生,硕哥儿,雷公,若没有他们,我是万万走不到今天的。” 说到这里,张昊将脑袋放平,看向眼前的黎悦,温柔道:“还有你,若没有你,我恐怕在去下曲阳的路上,便被贼人杀死了。” 黎悦抬起头,不去看张昊的眼睛。 “黎悦,是你救了我,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公子,我是……” 黎悦的“死士”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被张昊用捂住了。 “黎悦,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将来我若遇到了不可挽救的危险,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黎悦没有说话。 张昊收回手,长叹道:“我现在是冀州牧,朝廷的平难中郎将,麾下兵马近十万,我以后的敌人会很多……” 一想到几年以后群雄并起,他们的眼中又怎会容得下自己这个黄巾出身的冀州牧呢。 黎悦揉了揉张昊的脑袋,柔声道:“身为一州之主,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如果公子觉得累了,大不了不做这个州牧了。” “不做州牧?” “嗯,公子可以有很多选择的,浪迹天涯游历世间,或者隐居一隅开个客栈做点买卖,也可以占山为王逍遥快活,”说着,黎悦的眼眸里满是憧憬,低声道:“无论公子如何选择,奴家都会不离不弃的跟在公子身边。” 黎悦的话听着暖心,张昊不由笑道:“到时候等本公子长大了,你就可以给我生孩子了。” “…………”黎悦俏脸一红,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好在屋子里光线弱,只有窗外照射进来的微弱月光,否则张昊便能看到黎悦的窘迫了。 良久,黎悦才将杂乱的思绪抚平,淡淡道: “公子说笑了,天下间,只有那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世家之女才配得上公子,奴家还是做好侍女就好了。” 张昊没有说话。 黎悦正期待自家公子会如何说的时候,却听到了细微的鼾声。 她不由一愣,紧接着莞尔一笑,伸手将被子扯过来给张昊盖上,然后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 ……………… 翌日清晨, 王孚急匆匆的往张昊的寝卧走来,却被黎悦伸手拦在屋外。 “黎悦,你这是干什么,我有要事禀报少主!”王孚诧异道。 王孚知道黎悦跟少主之间的关系,更是知道黎悦的身手,所以在黎悦面前,王孚自然不敢拿大。 “公子昨晚丑时才睡下,别惊扰了他。”黎悦的语气不容拒绝。 王孚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后,低声道:“北边来了一个姑娘,是屠兀骨的妹妹……” “屠兀骨的妹妹?那她去找屠兀骨就是了,你来找公子干什么。” “屠兀骨的部族,图拉部,被匈奴人给血洗了,他的父亲,也就是图拉部的族长被杀死了。” 黎悦皱了皱眉,知道此事有些大,不是她能决断的,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公子醒了没有。” 说完,黎悦便往屋内走去,而床榻上的张昊也刚刚坐了起来,开口道:“让王孚进来吧。” 王孚一听自家少主醒了,赶紧走了进去。 “少主,屠兀骨的部族被匈奴人灭了,子民、牛羊、财物全被抢走了,只有屠兀骨的妹妹活着逃了出来。”王孚禀报道。 张昊皱着眉头,捏了捏鼻梁,开口道:“屠兀骨是什么意思?” 王孚低声道:“屠兀骨知道此事后,带着他妹妹第一时间就来到府衙候着了,我说少主应该还没起来,他说等少主起来了再让我来通禀。” 张昊眯了眯眼睛,问道:“他一点都不着急?” 王孚沉吟道:“表面上看不出来很急的样子,但自家部族被袭击了,自己的父亲又被杀了,想来心里应该是急的吧。” 张昊颔首道:“去伙房拿些吃的过来,我饿了,记得多拿点。” 王孚一愣,难道自家少主不先去处理屠兀骨的事情吗?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王孚对张昊的命令,还是会坚决的去执行的。 “我这就去。” 王孚走后,张昊开始穿衣服,黎悦端着一盆热水来,伺候张昊洗漱。 黎悦看了一眼神情淡定的张昊,好奇道:“公子好像一点也不急。” “急也没用,难道咱还能一路追过去?” 黎悦没有说话。 张昊回忆道:“我之前听田先生提起过,屠兀骨似乎有王族血统,他的父亲好像是先单于呼微的次子。” “公子的意思是……匈奴人是故意攻击图拉部的?” 张昊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匈奴部族之间的事情,我又不懂。” 三国的历史他大致还在课本上学过,可匈奴的历史,课本上也没教啊,三国演义里也没有写啊…… 张昊心里的吐槽,黎悦自然是不知道的。 很快,王孚便将早食给端了过来,张昊让王孚将早食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他要在外面用餐。 然后,张昊又让黎悦将招娣叫来一起用早食,昨天他们到卢奴城的时候,张昊等人故意不让招娣看到那副惨状,只得在晚上进了城以后,才告诉招娣,城里的人都死了。 奇怪的是招娣并没有哭,而是平静的接受了,那一幕,一度让张昊怀疑黎悦是怎么带孩子的…… “王孚,你去叫屠兀骨和他妹妹一起进来吧。” “诺。” 院子里, 张昊和李招娣围坐在石桌旁,开始用食。 李招娣懂礼,待张昊先动了筷子以后,她才开始去拿筷子。 张昊喝了一口热粥,夹起一块儿腌肉条放进嘴里咀嚼着。 这种腌肉,类似与后世的腊肉,只是在味道上却差了很多,但在这个时代,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张昊又夹起一块腌肉,放在了李招娣的碗里。 没过一会儿, 王孚便带着屠兀骨和一个个子高挑的匈奴女子走了进来。 远远的,张昊便被屠兀骨身后的那个匈奴女子给吸引住了目光, 待这匈奴女子走近了,张昊不由一惊。 这颜,也太热巴了吧………… 第98章 仇人 “属下拜见少主!”屠兀骨单膝跪地道。 风怜见自己哥哥朝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行了一个主仆礼,心里不由一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风怜,还不赶紧拜见少主。”屠兀骨低声提醒道。 风怜有样学样的跪拜道:“风怜拜见……拜见少主。” “我家阿妹不懂礼数,还望少主恕罪。”屠兀骨。 张昊收回目光,淡淡道:“都起来吧。” 屠兀骨和风怜起来以后,屠兀骨再次拱手拜道:“少主,我的部族被呼厨泉带兵劫掠了,我阿达……我阿达也命丧其手。” 说着,屠兀骨看了张昊一眼,低声道:“请少主允带兵北上报仇。” 张昊没有立刻回应屠兀骨的话,而是脸色平静的问道:“你们用过早食了吗?” “这……”屠兀骨皱了皱眉,不知所以。 张昊用筷子指了指面前的两个座位,开口道:“想你们都没有吃,坐下吃饭。” 屠兀骨和风怜面面相觑。 屠兀骨从风怜的脸上看出了对张昊的不满,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少主让咱们吃饭,咱们就先吃饭吧。” 风怜无奈,只能按照哥哥的意思坐了下来,但她没什么胃口,所以也没有动手。 而屠兀骨则没有客气,伸手拿起一张面饼,就往嘴里送去。 “等等,”张昊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腌肉,说道:“别光吃面饼啊,也得吃肉。” 说着,张昊便夹了一块腌肉放在了屠兀骨的碗里,屠兀骨赶紧将碗里的腌肉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好吃吗?”张昊。 屠兀骨点头。 张昊的饭量不大,吃的慢,也吃得很斯文。 屠兀骨饭量大,狼吞虎咽。 原本还有些矜持的李招娣,见屠兀骨如此这般的风卷残云,当即也不装了,也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唯有一旁的风怜,瞧着这三人还有闲心在这里吃饭,心中窝火道:“哥,阿达临终前让我来寻你,不是让我在这里看着你吃饭的,你赶紧带兵北上为阿达报仇,夺回部族的牛羊和子民啊!” 屠兀骨一听风怜如此说话,当即眉头紧蹙道:“你胡说什么,没有少主的兵符和军令,我怎敢擅自带兵北上!” “可是……” “闭嘴!” 风怜眼眶一红,心中憋着气,骤然起身,跪俯在张昊面前,恳求道:“请少主下令,让我阿哥带兵北上吧!” 屠兀骨抬眼去看张昊的反应,见张昊没有搭理风怜,自顾自的用食。 张昊如此反应,让屠兀骨心中一紧,赶紧放下面饼,起身跪在风怜的旁边,道:“我阿妹性子野,不懂礼数,请少主恕罪。” 张昊瞥了一眼李招娣,皱眉道:“你吃了两张面饼,两碗粥了,还没吃饱?” 李招娣赶紧放下筷子,低头不语。 黎悦走到李招娣的身边,替她解释道:“招娣这孩子饭量很大,她一顿的饭量要顶三个成年人。” 张昊笑了,饶有兴趣的盯着李招娣,问道:“你饭量这么大,你家里养得起你吗?” 李招娣嗫嚅道:“家里的大半开销,都进我肚子里了。” “会认字儿吗?” 李招娣点头。 张昊沉吟道:“我让人教你琴棋书画吧,将来做个大家闺秀,我再给你找个好人家。” 李招娣摇头。 张昊皱眉道:“那你想做什么?” 李招娣抬起头,眼神坚定的看着张昊,认真道:“我想为阿爷阿父,还有阿弟报仇。” 张昊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谁吗?” “我的仇人是匈奴人!” 此话一出,一旁的屠兀骨和风怜皆是一愣。 屠兀骨脸色一白,赶紧将额头磕在地上,同时还伸手将风怜的脑袋也按在了地上。 张昊面无波澜,用手里的筷子指向一旁的屠兀骨和风怜,说道:“招娣,他们俩也是匈奴人。” 守候在一旁的王孚和一众力士营的护卫纷纷将目光放在屠兀骨的身上,右手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佩刀。 招娣一愣,转过头看向一旁跪在地上的两人,眼神中的情绪剧烈变化着。 片刻之后,招娣收回了目光。 她心里清楚,眼前的这两人并不是杀害阿爷阿父的凶手。 “大人,我想学本领,学杀人的本领!”李招娣。 张昊眉头微皱,朗声道:“王孚,拿刀来!” 王孚拔出腰间佩刀,来到张昊身前,双手递上。 张昊没有去看李招娣,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屠兀骨,淡淡道:“屠兀骨,如果招娣要杀了你报仇,你会反抗吗?” 屠兀骨喉头一动,答道:“属下的命是少主的,少主想要,可随时拿去。” “哥!”风怜直起身子,气急道:“你身上流着王族血脉,怎可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汉人!” “闭嘴!”屠兀骨怒道:“如果没有少主,我早就死了!” 风怜还想说什么,却被屠兀骨抢先说道:“我们匈奴人将誓言看得比性命还重要,我曾发誓一生效命于少主,我屠兀骨必会信守承诺!” 说完,屠兀骨直起身子,看向李招娣,他知道李招娣的身世,心中对她有愧疚,也有同情。 “招娣,你若要杀我,我这条命任你来取,但请你放过我阿妹,她什么都不懂。”屠兀骨道。 李招娣没有去看屠兀骨,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张昊,说道:“等我学了本领,我去草原,我去草原杀匈奴人!” “你想跟谁学本领?”张昊问道。 李招娣不由一窒,她也不知道跟谁去学本领。 张昊用筷子指向屠兀骨,说道:“他叫屠兀骨,是个匈奴人,他的部族也被羌渠的部众给洗劫了,他的父亲也被杀死了,他和你一样,也想去找羌渠报仇。” 李招娣一愣,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匈奴人要杀自己人,但有一点她听懂了,她和这个突兀骨有共同的仇人。 “我跟你去!”李招娣对屠兀骨说道。 “……”屠兀骨看着眼前只有十岁的女孩儿,皱了皱眉,又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身,淡淡道:“要想杀死敌人,就得先了解你的敌人,你如果都不知道该向谁去学本领的话,那你就不要想着报仇了。” 说着,张昊又对屠兀骨说道:“如果你认为仅凭你的胡骑营就能为你的部族报仇,那你就带他们北上吧。” 说完,张昊转身朝屋子里走去………… 第99章 追击 张昊回屋了,黎悦紧随其后。 王孚守在门边,一众护卫也都将目光从屠兀骨的身上收了回来,目视前方,认真值守。 屠兀骨的脸色有些颓败,拉着风怜站了起来。 “哥,少主是不是允你北上了?”风怜雀跃道。 屠兀骨摇了摇头:“少主说的没错,仅凭我胡骑营的四千骑兵,根本不是那呼厨泉的对手。” “那部族的仇?” 屠兀骨看了一眼张昊的寝卧,叹道:“阿达和部族的仇,迟早是会报的,但,不是现在。” 说完,屠兀骨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等等!”李招娣阻拦道。 屠兀骨转过身,看向李招娣,皱眉道:“想通了?” 李招娣走到屠兀骨的身前,咬了咬牙,双膝跪地,拜道:“请您教我杀敌的本领!” 屠兀骨丝毫没有诧异,开口问道:“打仗不是女人该干的事!” “请您教我杀敌的本领!”李招娣执着道。 屠兀骨再次看了一眼张昊的屋子,沉吟片刻后,说道:“那你先跟我阿妹学骑马吧!” 说完,屠兀骨转身离开了,身后跟着风怜,还有李招娣。 ……………… 卢奴以北百里外,有一个名为左人的村子, 传闻在先秦时,这里曾是蒙恬关押匈奴人的地方,这些被关押的匈奴人亦被称为左人。 左贤王於夫罗正在屋子里烤着火,火堆上架着一只滋滋冒油的兔子。 “左贤王,五天了,卢奴城里的汉军还是没有动静。” 乌日格大步走了进来,摘下头上的毡帽,掸了掸身上的雪。 於夫罗眉头微蹙,不过很快,便饶有兴趣的笑了:“看来这支汉军的主将不傻啊。” 乌日格沉吟道:“听说是汉人的冀州牧亲自带兵来的,好像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汉人朝廷是真的没有人了吗,竟让一个孩子来领军。” 乌日格的语气有些不屑。 於夫罗淡淡道:“不要小觑了汉人,当年冠军侯年仅十八岁便被任命为剽姚校尉,如果卢奴城里的汉军主将真的是他们的那个冀州牧,那咱们就得小心一些了。” “他很厉害吗?” “他叫张昊,黄巾首领张角之子,曾以万余兵马击败了朝廷三万官军精锐,不仅如此,他还击败了汉人将军皇甫嵩,在广宗城外屠戮了两万官军。” “这……这么狠!” 於夫罗用小刀割下兔子的背脊肉,放在嘴里咀嚼道:“既然是张昊带兵来了,那咱们应该也捞不着什么好处了,明日咱们就回草原吧。” 乌日格皱眉道:“左贤王,我可听说呼厨泉已经将图拉部洗劫了一空,若咱们就这么回去,单于那边…………” “东边的乌桓人在公孙瓒手里吃了败仗,他们急于让阿达去援手,阿达这个时候应该很需要我。” “左贤王,公孙瓒可不好对付啊……” “公孙瓒的确不好对付,可本王只需要阻截公孙瓒对乌桓人的追击,乌桓人必会记得这个情分,”说着,於夫罗看向乌日格,沉声道:“他日争夺单于的位置,本王需要乌桓人的支持。” 乌日格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吩咐下去,咱们明日就动身。” “等等,”於夫罗沉吟道:“咱们走了,那个张昊势必会重新整合汉地的这些小部族,你派人去给他们提提醒,让他们别忘了自己是日月神的子民!” 乌日格狞笑道:“属下这就去办!保证让汉人一个部族都笼络不到!” ……………… “什么!一个部族都不愿意来吗?” 厅堂内,张硕和屠兀骨负手而立,面色凝重。 “少主,这些部族一定是忌惮於夫罗那厮,他们害怕自己的部族会是下一个图拉部。”屠兀骨道。 张昊眉头微蹙,脸色阴沉道:“看来这些部族不太相信咱们啊。” “少主,既然他们不来,那我就带人去请,我就不信请不来他们!”张硕朗声道。 “硕营主说的没错,匈奴人以强者为尊,咱们的兵马多,刀子硬,不怕他们不来!”屠兀骨附和道。 张昊摇了摇头:“不可,若以强势逼迫他们,那咱们跟於夫罗不就成了一丘之貉了吗。” “那怎么办?”张硕问道。 “於夫罗的兵马在哪里?”张昊问道。 “哨骑在城北五十里外遇到过匈奴人的哨骑。”说着,张硕来到桌案旁,指了指地图上的标记:“不排除他们会在左人村和中人村一代,甚至是望都和唐县……” 张昊沉吟片刻后,对屠兀骨说道:“你胡骑营里大多都是匈奴人,对这一代比较熟悉,挑几个机灵点的,让他们去望都和唐县摸摸情况。” “诺!”屠兀骨。 “此次来中山郡的匈奴兵马不会太多,否则也不会在知道咱们驰援卢奴时放着咱们不管,反而撤出了卢奴。” 屠兀骨眼前一亮,询问道:“少主是想吃掉百里外的这支匈奴人,让其他部族看看咱们的实力?” 张昊颔首道:“不错,得让那些部族知道,在冀州,谁才是老大,他们该听谁的话!” 三月初, 张昊在得知唐县和望都并没有被匈奴人攻陷后,将目标锁定在了左人村和中人村一带, 随即,张昊和张硕一同率领硕字营的五千精骑北上,打算在左人和中人一带寻求与匈奴人一战。 同时,张昊还让屠兀骨带着胡骑营从西面走上曲阳的方向,对目标进行包抄,以备万全。 由于三月开春,上游的冰雪融化,河流上涨,致使於夫罗部不能渡河北上,只能沿河往唐县的方向绕行。 ……………… “左贤王,哨骑来报,汉人的骑兵已经出现在左人村一带,距离咱们不到五十里,要不我带三千儿郎去把这支汉人骑兵给吃掉?”乌日格请战道。 於夫罗部之所以行军不快,一来是碍于河水上涨,只能绕行;二来是他们所携带的粮草本就不多,这一路上不仅得赶路,还得派人去周边村镇劫掠,是以大大延缓了他们的行军速度。 反观张昊这边,从卢奴出来之前,每名士兵都携带了五天的干粮,所以行军速度比匈奴人快了两倍不止。 “汉军那边来了多少兵马?”於夫罗问道。 “五千骑,全是汉人骑兵。” 於夫罗皱了皱眉,寻思道:“我记得汉军里还有一个胡骑营,有四千胡骑,难道这支兵马被留在了卢奴?” “一定是这样的,胡骑营里大半都是匈奴人,一定是张昊不敢用他们,所以才没有把胡骑营待在身边!” 於夫罗眯了眯眼睛,寒声道:“你领三千人做前军,我带两千人为后军给你压阵!” 第100章 冲锋 滱水河畔,硕字营下马取水,埋锅造饭。 夜幕降临,河风带着些许的寒意摇曳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除了散布在周围的斥候和哨骑以外,绝大多数的士卒相互依靠在篝火旁,沉沉入睡。 一马平川的荒野里,除了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外,也只能听到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声。 荒野多灌木,用来充当柴火,燃烧后会发出一种难闻的味道,正是这种气味使得一些蚊虫避而远之,也让士兵能够得到很好的休息,时不时的还会发出几声梦呓声。 张昊靠在一棵枯树下,望着漫天星辰,睡意全无。 从卢奴赶至此地,用了两天的时间,白天大家都是在马上吃着干粮,也就到了晚上,才能吃口热乎的。 这两天,张昊和张硕两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因为敌人是擅长弓马的匈奴骑兵,同样是骑兵,匈奴人的素质各方面都要优于他们,所以两人都很谨慎。 “阿弟,其实你不用跟来的。”张硕走了过来。 张硕的脸色有些疲惫,他的心理压力很大,不仅是敌人的强悍,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要保护张昊。 “我是冀州牧,在於夫罗的眼里,我就是军功。” “硕字营虽然可称之为精骑,但在匈奴人的眼里,也就是骑在马上的步卒而已,就算前面那支匈奴骑兵只有三千骑,硕字营尚不敢言胜,万一更多…………” “来都来了,再说这些也是无用。” “力士营的一千骑兵就跟在后面,你若愿意回去,还来得及。” 张昊含着深意看了一眼张硕,道:“是不是有匈奴人的消息了?” “东北方向三十里,大概三千人,双方哨骑已经碰上了,我方死伤惨重。”张硕的脸色有些凝重。 张昊颔首道:“这么看来,明早便有一战了。” 张硕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硕哥儿,你好像有心事。”张昊笑道。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来着。” “你是说尘哥儿?”张昊心里清楚,张尘的事情,张硕一直憋在心里。 张昊见张硕没有说话,便知道被自己说中了,淡淡道:“他有他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如果他是因为我接受招安而离开,那我亦无话可说。” 张硕皱了皱眉,解释道:“皇甫嵩毕竟杀了三叔……” “朝廷也差点杀了我阿父!” 张硕沉默了。 张昊望着这漫天星辰,感慨道:“太平道的意志,是让天下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耕者有其田,屋者有其屋,这件事要想实现,绝不是一蹴而就的; 你觉得,就凭咱们麾下的这几万人马,手里的武器,就可以实现的吗?” 张硕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张昊接着说道:“这天下已经这样了,要想彻底改变,太难了。” 说着,张昊看向漫天星辰,说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坚定的走下去,决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我知道,下面有很多黄巾老人都不太能接受被招安的事实,但又能怎么办呢? 各州郡自行招募兵勇围剿黄巾军,兵马已有百万之众,朝廷有朱儁,虽然兵力不多,但都是朝廷的禁军精锐,手下猛将如云,孙坚、曹操没一个是好惹的,还有何进麾下的袁绍,身边的谋士将领绝非咱们可比; 再说各州,远的有荆州的刘表,益州的刘焉父子,近一点的幽州公孙瓒;若咱们真的成为了众矢之的,咱们撑不到明年,那时,又何谈太平之志?” 张硕长叹一声,望着星空,怔怔出神:“所以阿弟你选择接受招安……” “我们需要时间发展壮大,我们需要远交近攻,我们需要合纵连横,接受招安,就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 “阿父(张宝)真应该听一听你说的话。”张硕叹道。 张昊摇了摇头,含笑道:“你太小看二叔了。” “什么意思?” “或许二叔在以自己的方式,为咱们争取时间呢。” “……”张硕不解, 张昊也没有想要去跟张硕去解释,因为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也许,二哥张尘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 击鼓, “咚——咚——咚——” 吹号, “呜———” 滱水河畔,硕字营军列整齐,五千兵马为前军,力士营一千兵马为后军,将张硕所在的马车环护在中间。 对面的三千匈奴骑兵也已经列好了阵型,霎时间,号角声,战鼓声响成一片。 周遭的空气骤然间变得凝重了起来,两股肃杀之意在两军阵前开始碰撞着。 随着兵器的碰撞声,铠甲的摩擦声,马蹄的踩踏声,两方军阵缓缓的进入到了各自认为最好的攻击位置。 硕字营这边,原本背负着马槊的前排骑兵,在各自队率的呵斥下迅速将马槊握在了手中,中排的弓弩骑开始有条不紊的检查箭袋里的箭支,或给弓弩上好弩箭。 “虎!虎!虎!” 硕字营的五千骑兵齐声怒吼。 这时,对面的三千名匈奴骑兵在乌日格的命令下,控制着战马迈着整齐的步伐,马蹄踩踏着大地,缓缓向前。 这是匈奴骑兵在冲锋前的举动。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战争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敌人的冷静和沉着,匈奴人此举,无疑会给敌人造成莫大的心理压力。 乌日格是懂战术的,至少张硕的脸色已经变得凝重了。 张硕很清楚,在气势上,虽然对面只有三千骑,在兵力上不如己方这五千骑,但在气势上,对面三千骑竟爆发出了三万骑的优势。 两军对垒,气势是至关重要的,气势足,哪怕战损达到了三成以上,亦能死战不退,可若是在交战前输了气势,很可能在对方冲锋的时候,己方就会呈溃败之势。 张硕清楚,不能再等了。 当即,张硕将手中的长朔指向前方,朗声呐喊道:“杀!” 张硕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身后的五千骑兵紧随其后。 乌日格看着汉军骑兵开始冲锋了,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弯刀,带着麾下三千儿郎迎了上去。 三千匈奴骑兵在提升马速的同时,迅速的完成了张弓搭箭的动作,一支支冰冷的箭矢已经瞄准了汉军的方向。 北方五里外的密林深处,於夫罗缓缓上前,神情凝霜,身后两千匈奴骑兵隐伏于此………… 第101章 力士营冲锋! 张昊站在马车上,遥遥看着两里外的战场,神情凝重,心里紧张到甚至忘记了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与匈奴人交战,更是成为冀州牧后,第一次代表大汉与外族的交战,此战关乎于自己的声望,更关乎于冀州军民对自己的认可。 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一开始,匈奴人的箭雨率先落在硕字营这边,硕字营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但当硕字营射出的箭矢落在匈奴人一方时,匈奴骑兵的伤亡显然要低很多。 总共五轮箭雨,匈奴一方射出了三轮,而硕字营这边却只射出了两轮,而且准头却不及对方。 待两方骑兵碰撞在一起后,硕字营前排的骑兵的确凭借着长朔给对方带来了不少的伤亡,但在交锋中,匈奴骑兵依旧仗着其娴熟的马战,让硕字营尝到了苦头。 硕字营创立至今不过一年多,但匈奴人可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孰强孰弱一试便知。 一轮交锋过后,硕字营的士兵锐减了一小半,战损接近两千,反观匈奴这边,战损不过千人。 照这样下去,硕字营再与对方冲锋一次,大概率就会伤亡过半了, 虽然张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现实却更加的残酷。 “少主,我让人带你撤吧,硕营主那边,我去支援!”王孚肃然道。 尽管王孚也看出来了硕字营和匈奴骑兵之间的差距,自己就算带着不到千人的力士营骑兵补上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但若能为少主赢得逃离的时间,那也是值了。 张昊脸色苍白,咬牙切齿道:“再等一轮,再等一轮……” 张硕拔掉胸前的两根箭矢,双眼赤红的盯着前方的匈奴骑兵,鲜血从衣袖内流出,顺着手中的长朔缓缓滴落。 胯下的黑色骏马,晃动着脑袋,打着响鼻,前蹄刨地。 他身后的三千将士,大多都负了伤,此时还能坚持在马上,全凭着一股狠劲儿和过人的毅力。 “大汉男儿!”张硕朗声呐喊道。 “虎!虎!虎!”身后三千将士奋力嘶吼回应。 “杀!”张硕大喝一声后,率先冲了出去。 “杀!”三千将士紧随其后。 远处的乌日格,看着眼前这群不要命的汉人,眼角微眯,掩饰着内心的震撼。 多久了? 多久没有遇到如此血性且不要命的汉人骑军了。 匈奴的人口与汉人没得比,每死一个,乌日格都很心疼,此次带出来的五千儿郎,几乎囊括了部族内大半的男丁,若身后的两千儿郎再去一半…… 乌日格的心在滴血。 但同时,乌日格也知道,此战决不能退,先不说左贤王在看着,若是他下令撤退,日后在王庭,他便会被其他部族所耻笑。 “儿郎们,砍下汉人的脑袋,回去换酒喝!” 随着乌日格一声激励,身后两千名匈奴骑兵发出一声尖锐的欢呼声,挥舞着手中弯刀,迎向朝他们冲将过来的汉人骑兵。 远处的张昊,眼中布满了血丝,喉头微动。 “屠兀骨的胡骑营呢!” 张昊的声音有些嘶哑。 王孚皱眉道:“清晨的时候已经派出了斥候,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最好能够赶上,否则……” 张昊后面的话没有说,但王孚能感觉到张昊字里行间的杀意。 当匈奴骑兵和硕字营的骑兵再次撞在一起的时候,张昊眼皮一颤,大声吼道: “快,顶上去!” 早就准备好的王孚和力士营的九百名骑兵如离弦的利箭一般朝着战场扑杀而去。 力士营是黄巾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身上的甲胄是全军中最精良的,战斗意志也是全军里最为强横的,他们无惧生死,只效忠于张昊。 哪怕前方是收割生命的阎罗,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扑杀上去。 “少主,赶紧撤吧!”力士营的屯长焦急道。 “闭嘴!”张昊瞪向这名屯长。 屯长看到了张昊眼神中的决绝,心里反而有那么一丝释然和畅快,毕竟能选入力士营的士兵,皆不是畏战之人。 眼瞅着袍泽上阵厮杀,自己又如何能够独自求生呢。 从另一方面来说,王孚自知顶上去是个什么结局,所以留下的这名屯长,显然也是打算让其接替自己的位置,守护张昊的安全。 王孚跟着张昊这么久,自然也是成长了不少,能被他看重的人,必然也不会是普通人。 张昊看了一眼身旁的黎悦,见黎悦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便知道黎悦的心思。 也是,自己经历了多少危机,黎悦可曾半步离开过自己? 当硕字营与匈奴骑兵交错之后,硕字营的伤亡已经过半了,剩下还坐在马上的已经只有两千余骑了,其中还有一些身负重伤,随时能掉落马下的。 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次又一次的面对死亡,这个过程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煎熬和折磨。 就在他们的意志开始涣散,快要放弃时,身后马蹄雷动。 众人回头望去,是力士营的弟兄,为首的王孚身旁,一名旗手高举着黄色的“张”字旗。 那是代表张昊的旗帜,代表着他们的少主没有丢下他们独自逃生,而是选择了与他们并肩作战。 在距离硕字营的将士不到五十丈的距离时,王孚朗声喊道:“咱们替硕字营的兄弟冲阵!” “杀!杀!杀!”力士营的骑兵高声呐喊道。 硕字营剩下的两千将士无不动容,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异样的滋味。 张硕看着力士营的骑兵丝毫未减马速,便知道王孚要做什么了,嘴角一咧,眼眶红润着摇了摇头。 “你们可是全军最精锐的骑兵,有脸让力士营的弟兄冲在你们前面吗!还有胆的,跟我冲!” 说完,张硕提起长朔再次冲了出去。 “杀——” 袍泽的加入,给硕字营的将士带来了希望,自家营主的话,让他们又重新燃起了战意。 反观乌日格这边,却开始有些慌乱了,刚才一轮冲锋下来,他们也只剩下千余骑了,伤亡已经过半了。 此时汉人的援军来了,哪怕只有不到千骑,但这种情况无疑会提升对方的士气,而削弱己方的战斗意志。 看着对面差不多三千名骑兵朝着自己这边扑杀而来,自己这边剩下的千余骑必然处于绝对的劣势,乌日格仓惶回头,看向背后。 正当乌日格恼怒左贤王为何还不来的时候,北方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竟是左贤王率领的两千匈奴骑兵。 此刻,左贤王的嘴角绽开一丝冷笑,高举着右手的弯刀,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汉军中的那面黄色的“张”字旗………… 第102章 和於夫罗的交易 “呜——” 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引起了战场双方的注意。 “吁”张硕勒住缰绳,控制着胯下马儿减速,身后的硕字营将士,以及王孚率领的力士营骑兵纷纷勒住了缰绳。 西北方向出现的骑兵,看不清人数,但从旗号上看,应该是匈奴人的援军。 此时,於夫罗和乌日格在看清那面旗帜时,面色一沉,也停止了冲锋, 原因很简单,因为西北方向的匈奴骑兵打的是右贤王的旗号。 “呼厨泉……”於夫罗眼眸微虚,脸色阴沉,显然极力的抑制着内心的恨意。 西北方向竟然出现了匈奴人的骑兵,骇然之下,张硕立刻策马来到王孚身边,喝问道:“少主呢?离开了没有!” 原本於夫罗的那两千骑兵出现的时候张硕心里就已经凉了半截了,可当西北方向又出现了一支匈奴骑兵时,张硕顿觉连逃跑的机会也没了。 但他需要确定的是张昊离开了没有,若张昊离开了,就算自己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王孚也不知道自家少主离开了没有,被张硕这么一问,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也就在这时,南边传来马蹄的轰隆声。 张硕和王孚惊惧之下赶紧回头望去…… 是张昊的马车,还有力士营的百名骑兵。 张昊没有离开! 张硕大怒,用长朔指向王孚,呵斥道:“王孚,你怎么没有让阿弟离开!” “这……我……”王孚也是心中焦急,恨不得拔刀自刎,面对北方和西北方向的数千匈奴骑兵,他们生还的希望几乎没有,如今少主没有走,恐怕也很难走掉了。 “硕营主,快看,是咱们的人!” 得到身边亲卫提醒后,张硕和王孚寻声看去, 果然, 伴随着张昊马车的出现,一支穿着汉军甲胄的匈奴骑兵出现在了张昊马车的后面。 看样子,是屠兀骨的胡骑营。 之所以能够从外貌上辨别出这是胡骑营,是因为他们都穿着汉军甲胄,但他们并未戴兜鍪,而是披头散发,有的在额头上还绑了一条束带。 胡骑营有四千骑,加上张硕和王孚这边的兵马,总共有七千; 而於夫罗这边仅仅只有三千余人,加上呼厨泉那边的两千余骑,总共也就五千余骑。 虽然匈奴这边的兵马处于劣势,但若真的以死相拼,不见得不能胜, 但是, 於夫罗和呼厨泉都没有动。 匈奴那边没有动,张硕和王孚这边自然也就不敢擅动,只能谨慎的关注着前方包括乌日格在内的三支匈奴骑兵。 山坡上,张昊站立在马车上,淡淡道:“屠兀骨,我有那么一瞬间在想,如果你没有赶到,我会是个什么下场。” 屠兀骨赶紧翻身下马,朝张昊单膝跪地道:“如若少主有任何闪失,屠兀骨必会以死谢罪。” “那倒不用,你可以带着胡骑营里的族人重建你的图拉部。” “属下不敢。” 张昊瞥了屠兀骨一眼,开口道:“起来吧,” 说着,张昊指了指西北方向的那支匈奴骑兵,问道:“看样子,他们和於夫罗不像是一伙的啊。” 屠兀骨脸色铁青,眼里充斥着怒火,答道:“那是呼厨泉的部众,他是匈奴的右贤王,也是於夫罗的弟弟。” “哦,”张昊恍然道:“一个左贤王,一个右贤王,哥哥和弟弟要争单于的位置啊。” “少主明鉴。” “一个想坐收渔翁之利,另一个则想保存实力,”说着,张昊冷哼一声道:“看来今儿这场仗,打不下去咯。” 说完,张昊便令人鸣金收兵,另外,他让左右给自己准备了一匹马,带着屠兀骨和黎悦朝着於夫罗的方向策马而去。 听到鸣金的声音后,硕字营和力士营的骑兵徐徐撤回,张硕和王孚则迎向了张昊。 於夫罗这边,见汉人这边出来了五人,朝他这边策马而来,当下便明白了汉人的意思。 当即,於夫罗招呼乌日格一起上前。 双方主要人物隔着三十余步的距离,勒马而立。 “你就是左贤王於夫罗?”张昊问道。 屠兀骨充当翻译,但於夫罗并没有说匈奴话,而是用中原话反问道:“你就是新任的冀州牧,黄巾少主张昊?” 张昊一愣,接着,两人相视而笑。 “还打吗?”张昊问道。 “明知故问。” “中原话说的不错。”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张昊呵呵一笑,指了指西北方向的呼厨泉部,说道:“我帮你灭了他,这样就没有人能和你争单于的位置了。” 於夫罗一愣,哈哈哈大笑道:“你就不怕我从背后偷袭你?” “你会吗?”张昊盯着於夫罗的眼睛,反问道。 “他可是我弟弟!” 张昊笑道:“那我就帮他灭了你,你觉得他会拒绝吗?” 於夫罗微笑的看着张昊,说道:“你不用再试探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昊脸上的笑容不见,沉着脸,厉声道:“十年内,匈奴人不可再进入冀州境内!” 於夫罗眯了眯眼睛,沉吟道:“凭什么?” “凭我是冀州的主人,凭我麾下有十数万敢战之士!” “我能有什么好处?” “我会在广昌建立互市,你的商队可以来广昌与我们汉人做生意。” 於夫罗一愣, 匈奴一直有和汉人朝廷互市的需求,若互市能掌握在他的手里,势必会增加他笼络其他部族首领的筹码。 毕竟匈奴人迫切的想要从汉人手里得到铁器、铜器、陶器、金银、粮食。 “我要铁器、粮食,你能给我吗?”於夫罗问道。 “当然,只要你能出得起价,或者用良马来换!”张昊笑道。 於夫罗看了一眼乌日格,他从乌日格的眼中看到了炙热的光芒,毕竟互市对于匈奴人来说,算是一个无法抵挡的诱惑。 “开设互市可没有那么简单,需要朝廷的文书,你……有吗?”於夫罗不相信眼前这个半大的少年有这样的能力。 “我说了,冀州是我说了算,至于朝廷文书,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先斩后奏即可。”张昊说道。 於夫罗嘴角一扬,没有说话,调转马头,离开了。 很快,双方各自撤军…… 第103章 召开部族会议 滱水河畔一战,双方本来已经杀红了眼,但却因为非战术以外的原因,让这一仗草草收场。 对于张昊来说,这一仗他败了,但从结果导向来看,他却是赚了。 战争往往就是这样,因利益而打得你死我活,最后又能因为利益而握手言和甚至称兄道弟。 当然,对于左贤王於夫罗来说,南下打草谷本就是为了劫掠汉地的物资和财富,至于是否一定要和汉军一战,那就得看回报率有多少了。 俗话说风险越大,回报也就越大。 原本能通过五千兵马俘虏一个冀州牧,再通过敲诈勒索换回一笔丰厚的赎金,这在於夫罗的眼里,这个买卖是划算的。 可若是不太一定能够活捉这个冀州牧,反而会消耗自身的实力,从而让自己的政敌有机可乘,那这个买卖就大可不必了,风险太大,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 所以,这一仗,打得很坚决,和得也顺畅。 至少对于张昊来说,十年内,匈奴人不会再出现在冀州境内,这对冀州的发展创造了一个优越的环境; 同时,张昊也明白,冀州对于匈奴人来说风险还是太大,因为他们完全可以去抢幽州和并州,若非不得已,他们轻易是不会来到冀州的。 另外,张昊还可以通过与匈奴互市,从草原上获得大量的战马和财富。 要知道战马在这个时代,可是极为稀缺的战略资源,有了战马,便能组建骑兵,骑兵在战场上所展现出来的优势,不言而喻。 而财富对于现在的张昊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要发展冀州的经济、民生,这都需要银钱,招兵买马扩充军备更需要海量的银钱。 所以张昊才会果断的提出互市的需求,哪怕暂时放下匈奴人对卢奴的屠城之仇,暂且搁置匈奴人对图拉部的劫掠和残杀。 张昊等人回到卢奴后,张硕忙着处理硕字营的善后事宜,譬如死伤的战士登记造册,报往信都,由州府出钱抚恤等等。 而屠兀骨则是按照张昊的要求,邀请冀州境内的匈奴部族,还有羌人、鲜卑人的部族族长来卢奴议事。 滱水河畔的一战,在张昊刻意的加工下,成为了:汉军在滱水河畔击退匈奴左贤王和右贤王部。 虽然有些强行引导的成分在里面,但张昊以后世的思维,对舆论和标题如何偷换概念的事情上,他也算是手拿把捏。 三月中旬, 聚居在中山郡和常山郡北部的五大部族首领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卢奴城,之所以是五大部族,是因为这次邀请的部落都是人口超过五千人的大部族,简单来说就是居住在冀州境内的大部族。 当然除了这五大部族以外,还有很多小部族,这些小部族的实力太过弱小,大多都依附于这五大部族,所以不在此次的邀请名单里。 这五大部族里有三个部族都是匈奴部族,分别是兰部、呼延部、和提部,还有羌族的草坡部和鲜卑族的拓跋部分支。 这五个部族的首领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一些礼物,毕竟张昊现在是冀州之主,又有实力击退匈奴人,对待张昊,他们会用礼物来展现对张昊的尊重。 清晨,卢奴城内,不仅重现了往日的繁华,甚至比之前还过之而无不及。 一队队的胡人从北城门而入,一个个返乡的难民从东城门和南城门进入,张硕的硕字营负责此次的维稳工作。 至于屠兀骨的胡骑营,张昊则是另有安排。 张昊照常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用早食,粟米粥、面饼、腌肉和一小碟腌菜。 而李招娣则是独自抱着一盆粟米粥和两张面饼在大口咀嚼着。 “招娣,你怎么光吃面饼不吃肉啊,你现在正在长身体,得多吃点肉”张昊问道。 李招娣摇了摇头。 “招娣,这些日子跟风怜学得怎么样了?”张昊问道。 “骑马有什么难的,学了两天,我就会骑了。”李招娣得意道。 “哦?”张昊笑问道:“那现在风怜在教你什么?” “教我怎么给马儿治病,怎么通过马粪的颜色和气味来辨别马粪的时间……”说着,李招娣指了指张昊面前的腌肉:“如果马粪呈这样的颜色,表明马粪已经被拉出来两天了。” “…………”张昊。 瞬间,张昊就觉得眼前的腌肉不香了。 就在这时,风怜一路小跑的来到了院子里,朝招娣喊道:“招娣,快跟我去看火流星!” “火流星?”李招娣疑惑不解。 张昊看了看晴空万里的天空,白日流星? “哎呀,火流星是一匹马的名字,是呼延部一年前捕获的一匹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风怜解释道。 李招娣皱了皱眉,开口道:“没兴趣……” “我有兴趣!”张昊朗声道。 风怜瞥了一眼张昊,并没有搭理他,转身便走了。 张昊知道风怜是在埋怨自己没有替图拉部报仇,所以心里有气,张昊也不恼,谁让风怜长了一副热巴颜呢,颜好破万物,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每次看到风怜,就能让张昊回忆起后世的世界,这种感情,不是穿越人感觉不到。 午时过后,五大部族的首领都来到了太守府内。 新上任的太守和主簿等官员,都是从信都直接派过来的,是由田丰亲自挑选的。 此时,太守时苗正在前厅接待五大部族的首领,并且让侍从去后院禀告张昊,询问张昊什么时候过来。 按理来说,像这种接待的事情,时苗本可以安排下面的人去做,向张昊汇报情况因由他本人去,一来当然是可以多和张昊这个冀州牧多多接触,二来也可以在张昊面前表现一番。 但时苗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在他看来,他可以借此机会和五大部族的首领熟络一下,毕竟自己是中山太守,中山郡以后是否能够稳定发展,需要他和五大部族共同维护。 五大部族的首领也不傻,在得知时苗是新上任的太守后,纷纷上前与其寒暄,毕竟在汉地居住,以后还是需要时苗这个太守多给他们行方便的。 就在这时,王孚带着护卫走了进来,朗声道: “使君到!” 堂中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年,负手而来…… 第104章 胡汉合营 五大部族的首领第一次见到张昊,有些诧异,虽然大家都听说过如今的冀州牧是一个叫张昊的少年,但此刻人家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还不快拜见州牧大人!”时苗提醒道。 “呼延部吉达,拜见州牧大人!” “兰部蒙克,拜见州牧大人!” “提部巴音(巴图),拜见州牧大人!” “草坡部那日松,拜见州牧大人!” “拓跋部拓跋瀚,拜见州牧大人!” 五大部族的首领躬身拜道,提部的首领是两兄弟,今天都来了。 “大家以后都是自己人了,不用如此多礼,”说着,张昊坐在首座之上,朝众人挥手道:“大家都坐吧。” 待大家就坐之后,张昊率先说道:“前些日子,我与匈奴左贤王於夫罗达成了一个约定,以后匈奴王庭的兵马不会再来冀州了。” 众人一听此话,众首领纷纷叫好,唯独一旁的时苗觉着,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我也答应了他们一个要求,那就是在广昌设立互市,允许於夫罗的商队来广昌与咱们汉地的商人做买卖。”说着,张昊看向一旁的时苗,说道:“互市之事就交由你来负责了。” 时苗皱了皱眉,互市之事,兹事体大,若没有朝廷下发的文书,私自开设互市,是会以通敌罪论处的。 “这……”时苗有些为难。 “你放心去做,朝廷的文书,我会想办法的。”张昊道。 “诺。”时苗答道。 就在时苗应声之后,部族众首领不答应了。 “此事不可!”兰部首领蒙克起身说道:“州牧大人,如今我们五大部族都有商队与汉人通商,若王庭的商队来了,咱们的毛皮、牛羊就没人买了!” 显然他们担心匈奴王庭的商队来抢他们的生意。 “对呀,一旦王庭的商队来收购粮草、草药和铁器,必然会将这些东西的价格抬上去,咱们五大部族不就吃亏了嘛!”呼延部首领吉达附和道。 “没错,”拓跋部首领拓跋瀚冷哼道:“州牧大人该不会为了讨好匈奴王廷,就牺牲咱们五大部族的利益吧!” “放肆!”王孚上前一步,手按腰刀,眼眸深寒的扫视着众人。 众首领被王孚这么一喝止,心里也清楚这里是汉人的地盘,当下也都不再说话了,只是从大家愤怒的脸色来看,众人并不接受张昊在广昌开设互市。 见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张昊才缓缓的说道:“在广昌开设互市,是我的决定,告诉你们是尊重你们,并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既然如此,州牧大人何必要招我等前来呢!”巴音哼声道。 张昊笑了笑,开口道:“我张昊虽然年龄小,但我喜欢广交朋友,我愿意和你们交朋友,自然也愿意带着朋友一起做生意,大家一起赚钱可好?” 话音一落,众首领眉头微皱,听出了张昊话里的意思, 这是打算带着他们一起做买卖? 草坡部首领那日松急切道:“州牧大人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来听听吧,这买卖怎么做?” 张昊哈哈一笑道:“开了互市,就会有关税,在互市完成的每一笔交易都会收两成的关税,所得关税咱们五五开,你们五大部族每个部族分得一成!” “那我们五大部族也需要缴纳关税吗?”呼延部首领吉达问道。 “当然,一视同仁!”张昊道。 “那不成,”提部首领巴音摆手道:“以前咱们做买卖都不用缴纳关税的,现在还得缴纳两成关税,不成!” 巴音的态度得到了众首领的附和。 一旁的时苗皱了皱眉,看向张昊,也是不解张昊为何会这样做。 张昊开口道:“我了解了一下你们每个部族每月与汉人所交易的量,总共加起来,一个月也就不到一百金,匈奴王庭的商队来了,每月交易量何止千金,算下来,每月你们能分得至少二十金!” 张昊的话,让众首领一阵沉默,心中都在默默的盘算着。 饶是时苗,此时也不免瞪大了眼睛,如此来算的话,五大部族铁定是稳赚不赔的。 但这时,拓跋部首领拓跋瀚却想到了一个问题,质疑道:“那若是匈奴王庭每月交易的量不足千金呢?” 张昊淡淡一笑,问道:“敢问现在一匹战马能卖多少钱?” “上月末,我部卖了十匹战马,收了近十金。”兰部首领蒙克回忆道。 “好,就按一匹战马一金来算,我欲从匈奴王庭购买战马至少三万匹,你们说说你们是赚还是赔?” 三万匹战马肯定不会在一个月内完成交易,就算每月购买一千匹,也得花费三年的时间,如若匈奴王庭刻意限制出售战马的数量,每月仅售五百匹,那也得是六年才能完成交易。 如此算来,每月五百金的交易额,每个部族每月也能获得十金的关税收益。 能当上部族首领的人,自然不会是傻子,仔细一盘算,便知道其中的利益。 当即,众首领面面相觑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但接下来,张昊的话便让他们心中一紧。 “既然是做买卖,那大家就得投入,投得越多,收益也就越大嘛!”说完,张昊将目光扫向众人。 拓跋部首领拓跋瀚皱眉道:“州牧大人有话直说,需要咱们怎么投入?” 张昊微微一笑,接下来,便是自己召集五大部族的目的了,也是此次北上卢奴的重头戏。 “我需要组建一支胡骑军,深入北方草原,为咱们获取财富!” 此言一出,不仅五大部族的首领一愣,就连一旁的时苗都惊讶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张昊所说的获取财富,在众人的耳朵里,就相当于打草谷,去草原上打草谷。 打草谷这种事儿,五大部族当然熟悉,这是发家致富最便捷,也是最快,最粗暴的手段。 以前他们也打过其他小部落的草谷,甚至也打过汉人的草谷,只是后来匈奴王庭南下了,他们没有了生存空间,这才迫不得已的入了关,来到汉地生活。 呼延部首领吉达眯了眯眼睛,问道:“这支胡骑军需要多少兵马?” “万余就行,但我只要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壮,老弱不要!”张昊道。 “行!抢来的东西,咱们怎么分?”拓跋部首领拓跋瀚问道。 “根据你们各部所投入的兵马数量来定,我会投入四千骑,且这支胡骑军的甲胄军械皆由我来提供,你们只需出人出马即可,我占五成利,这支胡骑军的指挥权归我!” 众人陷入了沉思……… 第105章 宝马火流星 对于胡骑军的建立,五大部族并没有当场给出答复, 对此,张昊也表示理解,毕竟这件事很大,涉及到很多部族的利益与安全,不过张昊也不怕他们不答应,毕竟此间利益之大,仅凭他们自身是无法实现的。 接着,各部族都献上了给张昊这个新任冀州牧的礼物。 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珍稀动物的皮毛,什么虎皮啊、熊皮之类的,也有一些宝石和玉器,但更让张昊感兴趣的是呼延部吉达敬献的汗血宝马,火流星。 当张昊等人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看见高大神骏的火流星。 它的背部很长,胸廓很窄,四肢虽然细长,但从其肌肉的线条上来看,也知其爆发力和耐力远非一般战马可比。 特别是它通体呈兔褐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带着些许的金属光泽,一看便知其绝非凡马。 值得注意的是它的四个蹄子呈赤褐色,奔跑起来或许真如火流星一般吧。 五大部族的首领皆是爱马之人,此刻见到火流星后,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纷纷赞不绝口。 呼延部首领吉达看向张昊,见张昊眼中满是喜爱,心里得意道: “州牧大人,此马是一年前出现在我族领地之中的,我派了百名勇士围捕它,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将其捕获。” 说着,吉达长叹一声道:“可惜此马性子倔,我部落里最厉害的勇士也无法将其降服,我又舍不得打它,所以至今都未认主。” “吉达,所以你是打算将此马献给州牧大人了?”兰部首领蒙克妒忌道。 “州牧大人是个少年英雄,或许能得到它的认可。”吉达说道。 草坡部首领那日松嘲讽道:“烈马只能被驯服,哪有马儿自己认主的?” “火流星是有灵性的神马!”吉达哼声道。 就在这时,众人看到张昊缓缓走向了火流星,他们也不再吵嘴了,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马。 而周围的王孚和黎悦等人更是极为紧张,生怕火流星伤到自家少主, 王孚和一众力士营的护卫下意识的将手握住了腰间的长刀,而黎悦更是将双手放在了腰间的短刃之上。 一旦此马有伤人的动作,他们不介意第一时间对它挥刀相向救下自家少主。 火流星眨了眨眼睛,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当它看到眼前的这个少年慢慢伸手向自己探来时,它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打了两个响鼻,心里有些焦躁不安。 此刻躲在长廊一侧的风怜和李招娣更是紧张得捂住了嘴巴,但同时,她们眼里却满是期待。 张昊感觉到了火流星的焦躁和不安,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的盯着火流星的眼睛。 也不管这匹马能不能听懂,张昊的嘴里开始低声细语道:“乖马儿,交个朋友,成为我的坐骑少不了你的好处,军中的母马随你上,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跟了我,不会让你冲锋陷阵的,保你安全,可你若是不识抬举,今晚咱就宰了你做个全马宴,犒劳全军!” 不知道火流星是否被张昊的话给吓住了,还是被张昊的诚意给打动了,焦虑不安的火流星开始逐渐的安静了下来,试探性的,主动将脑袋靠向了张昊。 当摸到火流星热乎乎的脑袋后,入手舒适,手感极佳,张昊忍不住又摩挲了几下,见火流星没有反抗,便缓缓来到火流星的旁边。 火流星将脑袋放进张昊的怀里蹭了蹭,表示着亲近。 由于火流星并没有上马鞍和缰绳,张昊也不方便直接骑上去,但以目前的状态,显然火流星已经认可了张昊。 “难以置信!”吉达赞叹道。 紧接着,其他四大部族的首领纷纷对张昊表达了祝贺和羡慕,周围的王孚黎悦等人也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而不远处的李招娣微微一笑,道:“大人果然厉害,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降服这等烈马!” 一旁的风怜则是愣在了原地,眼中的惊讶和疑惑交织在了一起,心里更是莫名复杂。 因为从她的角度,是可以看见张昊在试探火流星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的,此时想来,心里就更加的疑惑了。 他到底跟火流星说了什么,竟能让其如此顺从听话。 似乎是急于求证自己心里的疑惑,风怜赶紧跑了过去。 “风怜?”兰部首领蒙克惊讶的看向风怜。 兰部和图拉部都是匈奴部落,蒙克和乌力罕在草原上的时候便是好友,此时见到风怜还活着,心中更是惊喜不已。 “蒙克阿叔,”风怜朝蒙克行了一礼。 蒙克颔首示意,图拉部被王庭军队袭击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他有心为乌力罕报仇,可他自己的部族还不如图拉部,又如何能为图拉部出头呢。 一时间,蒙克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只能以后有时间,多照顾一下风怜这妮子吧。 风怜看向一旁的火流星,眼里满是喜爱,对张昊问道:“你是怎么降服火流星的?” “用真心。” “你骗人,我刚才明明看到你在跟它说话,你跟它说什么了?”风怜不信道。 张昊没有回答风怜的问题,只是微笑说道:“放心吧,以后火流星就是我兄弟,我会好好对它的。” 风怜一时语塞,看了看火流星,又看了看张昊, “火流星是刚成年的小母马,可不是你兄弟!” 说完,风怜叉腰蹬腿,愤然离去。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好了,多谢各位首领的礼物,我很喜欢,我也为你们准备了一个节目,请大家随我移步北城门吧。”说完,张昊率先朝院外走去。 众人紧随其后。 当众人来到北城城楼上的时候,却被城外的喊杀声吸引住了。 汉军的甲胄,但看打扮却是胡人…… 早就听闻张昊麾下有一支数千人的胡骑营,难道就是眼前这支? 张昊介绍道:“这便是我麾下的胡骑营,统帅是我的胡骑校尉屠兀骨,想必你们应该都知晓此人吧。” 屠兀骨是图拉部族长乌力罕的儿子,五大部族的首领都知道他。 此刻见到胡骑营正在操练,一部分在训练列队,一部分在训练策马砍杀,看他们令行禁止的模样,众部族首领好生羡慕。 五大部族中,只有兰部和呼延部的实力最强,麾下各有两千战士,平时的训练大多都很简单,以骑射跑马为主,却不像眼前的胡骑营,如此井然有序。 就在这时,一名士卒匆匆跑来,禀报道:“禀报少主,信都来信。” 说完,士卒将一个封蜡的竹筒双手呈上………… 第106章 三人 是信都传来的密信, 张昊眉头微皱,当即嘱咐时苗继续陪同观演,而他自己则是向五大部族首领告辞返回了府衙。 密信中只说了一件事,天公将军张角正带着雷公和其麾下的两万黄巾军朝信都而来。 自从太平道的暗探在洛阳救下雷公后,便将雷公秘密转移至冀州杨县,在张角身前侍奉。 此事虽然瞒过了朝廷,但在以张昊为首的领导班子里,这件事也不是秘密,就算绣衣使的密探查探出了什么, 只要张昊咬死不承认,朝廷也是拿张昊没有办法的,毕竟青州的黄巾军闹得厉害,朱儁又在洛阳集结兵马准备去凉州平叛。 此时的朝廷还不想得罪张昊,毕竟只要稳住了张昊,青州的黄巾军再闹腾,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因为青州的黄巾军要想兵寇司隶,要么走西线过冀州,要么就走南线过兖州,兖州刺史刘岱,乃汉室宗亲,自中平元年黄巾起事后,刘岱便招募义勇抵御兖州的黄巾蚁贼。 这一年下来,手握兖州兵十余万,虽然无力征讨青州的黄巾军,但成为司隶的一道屏障还是没有问题的。 张昊的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虽然沮授在信里没有明言,但张昊也理解大家的顾虑,毕竟现在在信都的人都是张昊一手带出来的,虽然称张昊为少主,但他们心里早就视其为主了。 此时张角这个“太上皇”来了,那他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若张角下令让大家举兵南下司隶,那大家是听还是不听,听了就有违张昊和沮授等人的谋划,若不听,岂不就有以下犯上之嫌。 但如今中山郡的事情虽然趋于平稳,但还有诸多事宜未决,此时返回信都,恐怕中山郡会生出乱子来。 黎悦看张昊思而不决,必定是为密信之事烦恼,不由关切问道:“公子,信都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昊将锦布递给了黎悦,黎悦展开一看,不由一愣。 “公子是为此事烦恼?”黎悦诧异道。 张昊叹道:“阿父带着雷公和两万兵马往信都而去,沮先生和田先生自然有所担心,若是他们之间产生了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黎悦微微一笑,道:“天公将军虽然不知公子之谋,但做父亲的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难做的。” 张昊摇了摇头,此事并没有黎悦说的这么简单,不是他不相信他爹,而是他担心下面的人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田右的五千步卒是不是在汉昌?”张昊问道。 之前为了防备幽州的公孙瓒南下,张昊特意将田右的五千步卒安排在中山郡,花善的五千步卒安排在河间郡。 按理来说田右所部应该进驻卢奴的,但田丰考虑到卢奴城内已有了三千兵马,且都是隶属于朝廷的边军,带兵的又是李老汉这样一个执拗的人。 田丰担心田右所部进驻卢奴后会与当地的边军产生摩擦,所以便让田右进驻汉昌,也算是给了卢奴城内的边军一个面子。 这也是为什么张昊北上时,在得知匈奴人可能围攻卢奴后,王孚建议张昊先去汉昌落脚的原因。 王孚答道:“是的,田都尉一直在汉昌。” 张昊思索了片刻后,沉吟道:“传我命令,让田右所部进驻卢奴,以卫卢奴的安全,另外,让硕哥儿整备兵马,明日一早随我回信都。” “诺!” 张昊回信都,势必要带着硕字营一起回的,卢奴城内光靠屠兀骨的胡骑营,是震慑不住五大部族的,毕竟胡骑营只有四千骑, 一旦有事,这四千骑兵根本不够用,但将田右所部的五千步卒放在卢奴城后,卢奴便能进可攻,退可守。 当晚, 张昊将时苗叫来,好生嘱咐了一番,并且让他着手准备广昌互市一事。 反正开设互市并没有那么简单,光是筹备也需要一两月的时间,再派人去与於夫罗协商,一来二去的拉扯,再快也得等到年下旬去了。 而这期间,张昊便会着手去向朝廷要批文。 至于屠兀骨这边,自然是以训练和围剿周边马匪练兵为主,就算五大部族将兵马给到屠兀骨,成立胡骑军,也需要一些时间去整合训练。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 张昊骑着火流星与张硕走在前面,他们的身后是力士营的千骑和硕字营的两千余骑。 在屠兀骨的强烈要求下,将李招娣留在了他的身边,而风怜则是跟随张昊一同返回信都。 其实张昊也明白屠兀骨为什么要让风怜跟在自己身边,显然是想以风怜为质,让张昊对他放心。 其实张昊发自内心是信任屠兀骨的,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其他方面的考虑,屠兀骨在这个时候背叛张昊,都是极为愚蠢的行为。 既然屠兀骨有这个表明心迹的心,那张昊自然是不会拒绝, 这就像是穷小子和富家千金之间的相处,穷小子要给富家千金送礼物,就算这个礼物再寒酸,但也是穷小子的心意,如果富家千金拒绝了, 那穷小子必然会多想, 什么意思? 难道她不爱我了吗? 她是嫌弃我了吗? 为了避免屠兀骨多想,张昊微笑着答应,让热巴颜跟在自己身边,尽管这个热巴颜不曾给过自己好脸色, 但,不重要,谁又会嫌手里的玫瑰扎手呢。 队伍一路南下,张昊骑着火流星,时不时的纵马狂奔,吓得张硕等人赶紧拍马紧随。 不得不说火流星是真的强横,策马狂奔三四里地,便能将张硕等人甩得老远,远得就连吃灰都赶不上。 三月底的天气渐暖,阳光明媚。 前方又一马平川,为了彻底释放火流星的马力,张昊索性也就不再去等大部队了,一路狂奔了不知多少里路,直到双腿酸软,屁股颠疼了,这才勒住缰绳。 反观胯下火流星,似乎并不满足,还想再继续跑下去,但被主人勒住了缰绳,这才悻悻的停了下来。 自从风怜告诉他,火流星是一匹刚成年的小母马后,不知为何,张昊对火流星更加喜爱了,凡是公马,一律不让靠近。 张昊拍了拍火流星的脖子,长叹道:“对不起啊,是我满足不了你!” 就在这时,远处官道上有三人策马而来,张昊抬眼望去,不由一愣………… 第107章 刘关张三兄弟 山林小道上,三人骑在马上,悠悠走着。 为首的一人,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凃脂,自有一番英武,此人正是中山靖王之后,刘备,刘玄德。 其身侧两人,一人面如重枣丹凤眼,五绺长须飘前胸,身披绿色英雄氅,内套箭衣绣团龙,一顶风帽头上戴,牛皮战靴二足蹬,此人姓关名羽,字云长。 另外一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人称猛张飞是也。 此时,张飞怒极道:“奶奶的狗朝廷,大哥在幽州围剿黄巾蚁贼,大小三十余战,立下了多少功劳,却只给大哥一个县尉,俺不服!” “三弟,少说两句吧。”关羽安慰道。 “为何不能说,那什么黄巾少主张昊不仅在广宗城外逼得皇甫嵩自刎,还将剩下的两万官军屠戮了个干净,可朝廷做了什么,竟将冀州牧给了张昊那小儿,真是欺人太甚!”张飞抱怨道。 “更可气的是,朝廷却让俺大哥在那张昊小儿手下做事,这不是羞辱俺们吗!”张飞哼声道。 刘备走在前面皱眉不语,关羽也是心中气愤,面色阴沉。 张飞丝毫没有要住嘴的意思,继续喷道:“就说那老贼董卓,屡战屡败,朝廷不仅不问罪于他,还给他加官进爵,为何?还不是给上面的人塞了大把的钱财。” “三弟休要胡言,”刘备叹道:“现如今,我等虽辞官了,但也是大汉的子民,日后说话还需慎言啊。” “哼,朝廷没有公道,还不让俺说了!” “三弟,大哥说的没错,听大哥的!”关羽提醒道:“咱们暂且忍下,来日方长。” 说完,关羽看向刘备,问道:“如今中山郡太守发文缉拿我等,看来冀州咱们是待不下去了,大哥有何打算啊?” 刘备沉吟道:“听闻大将军何进派毋丘毅到丹阳募兵,之前我与毋都尉有过几面之缘,或许会接纳我等。” “如此甚好,咱们去丹阳,说不定在那里能够得到重用呢。”关羽颔首道。 “二哥说的没错,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张飞哈哈笑道。 “说的好,只要我们三兄弟在一起,天下何处去不得!”刘备朗声道。 说完,三人哈哈大笑,豪气干云。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人一马, 令人惊奇的是那马儿身形高大,通体兔褐色,在阳光的照射下,竟隐隐泛出金属光泽,一看便知其绝非凡马。 按理说能驾驭此等良驹之人应是威风凛凛的将军,或是英武不凡的豪杰, 但马上之人竟是一个世家公子打扮的少年郎君,这一幕让三人不由一愣。 很快,刘关张三人便迎了上去,离得近了,三人才瞧见这位少年郎君的模样, 让人诧异的是,这位少年郎君虽然年少,但其眉宇间竟透露着一股只有久居上位者才独有的英武气息,再看其眼眸,深邃中竟有着一丝沧桑。 但此刻,这位少年看向他们的眼神中竟带着一丝激动,和炙热…… 刘备并未因对方是个少年郎而去轻视,反而朝对方拱手一礼道:“这位小友,可是要往南而去?” 张昊笑了,笑得开怀舒畅,也笑得意味深长。 刘备三人见此,不由一愣,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张昊赶紧抑制住内心激动的情绪,朝着面前的三位偶像颔首一拜道:“敢问三位可是刘备、关羽、张飞?” 此言一出,刘关张三人皆是一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飞, 只听张飞大喝一声,提起丈八蛇矛就往张昊身上刺去, “不可!”关羽见状,赶紧伸手将蛇矛的长杆禁锢于手中。 “二哥,你这是干什么,这小子明显是看过俺们的缉拿画像,若将此子放跑,引来了官兵可就麻烦了!”张飞焦急道。 “三弟休要胡言,”说着,刘备看了一眼张昊,说道:“待咱们问清楚再说。” “…………”张昊欲哭无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的偶像,话没说两句,人家就要动手杀人, 这汉末,这三国,要活下去真难啊…… 不过张昊还是比较了解这三人的,张飞不好说,就对刘备和关羽而言,他们是绝对不会滥杀无辜的。 “三位误会了,小子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缉拿画像,更是没有见到过。”张昊解释道。 一听这位少年的解释,刘备和关羽纷纷看向一旁的张飞, 张飞自知错怪了对方,也不遮遮掩掩的,当即朝着张昊抱拳说道:“是俺张飞错怪你了,以后有需要,只管报上你张爷爷的姓名,好使!” “三弟,少说两句!”关羽提醒道。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后,朝张昊抱拳还礼道:“我三弟就这性子,并无恶意,还请小友勿怪。” 张昊讪笑着摆了摆手,张飞这性子,果然和演义里一样啊。 “三位英雄准备往里去啊?”张昊好奇道。 毕竟黄巾之乱过后,刘关张三兄弟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我等准备前往丹阳投奔一位好友。”刘备答道。 “丹阳?”张昊皱了皱眉,他不知道丹阳在哪里,只能说道:“小子我往南去,我看你们也是往南,不如咱们同路可好?” “好啊,”刘备欣然同意。 刘备混迹江湖多年,自然喜欢结交友人。 于是乎,四人四骑一同往南而去。 “不知小友为何知晓我等三兄弟的姓名?”刘备问道。 “…………”张昊脑子一转,搪塞道:“刘关张三兄弟重情重义,武艺高强,乃世间少有的英雄豪杰,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刘备。 “…………”关羽。 “说得好!”张飞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说话真好听,要是有酒就好了,俺张飞一定和你一醉方休。” 张昊抿嘴笑笑,没有说话。 刘备道:“我看小友所骑之马绝非凡马,可有来历啊?” 直接问别人家世来历,有所不妥,所以刘备打算通过张昊的坐骑来猜测张昊的来历。 “它叫火流星,一个朋友送的。” 刘备微笑着点了点头,毫无头绪…… “对了,听翼德兄说你们三人被官府缉拿了?”张昊问道。 “没错,”刘备长叹一声,便将他们是如何遭到安熹县督邮责难,张飞如何出手鞭笞督邮,三人又是怎么辞官离去的,一五一十的告知给了张昊, 当然, 其中也包括督邮上报中山太守,太守发布缉拿文书捉拿三人之事。 “哈?卢奴?”张昊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第108章 围炉煮茶 自己刚从卢奴南下,没想到刘关张竟然在中山郡的安熹县当县尉,按照从属关系,刘关张是自己下属的下属。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现在把人家气走了,真是遗憾啊。 不过张昊也觉得自己发家太快了,自己在冀州的根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稳固。 首先,张昊根本不知道冀州有多少的县城和村镇,难免不会被一些像安熹县督邮这样的无良官吏钻了空子。 至于中山太守时苗,张昊知道时苗的品行,刚上任便接到下面官吏的控诉,正常人都会严惩行凶之人,这个没什么好说的。 张昊也没有去细究时苗为什么不了解清楚就下令缉拿,开玩笑,时苗可是太守,光是一郡的政务就已经让他忙得不可开交了,哪还有精力去调查每一个县城发生的事情啊。 看来是时候成立一个纪律部门,来监督州内各级官员的纪律问题了,有没有贪污腐败,有没有欺压百姓,有没有不作为的。 当然, 在军队中,也需要有纪律部门的监督,否则仅凭张昊一个人的精力是无法全盘掌控军政事务的。 刘备见张昊沉默不语,便问道:“还没有请教小友的名讳。” “在三位哥哥面前,小子哪敢提名讳啊,你们叫我子楚即可。”张昊哪还有脸自报家门啊,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冀州州牧张昊,那得多尴尬啊。 刘备见张昊并不想自报家门,便也不再追问了。 “大哥,看这天色好像快下雨了,咱们还是找一个地方避避雨吧。”关羽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 刘备颔首道:“咱们去前面看看吧,也不知道前面有没有避雨的地方。” 于是乎,四人策马而行,在山中飘雨渐急之前,终于在林中发现了一个院子。 “大哥,前面好像有个院子!”张飞指了指前面说道。 很快,四人便来到了院子门口,翻身下马,刘备上前叩门道:“有人吗?我等路过贵地,想借贵地避避雨。” 不多时,一位披着蓑衣中年男人打开了房门,看向门口的四人,不由一愣。 “这位先生,我等路经贵地,忽遇山中飘雨,想借贵地避避雨,先生可否行个方便?”刘备见对方像是一个隐居山林的儒士,便躬身拜道。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颔首道:“诸位贵人请进吧。” 说完,中年男人让开了身子,请众人进入院子。 茅屋内虽然简陋,但一应物品俱全,最让众人惊讶的便是茅屋内摆满了书架,书简堆积如山。 本就不大的屋子,却被书简占据了一小半地方,五个大男人挤在一个火炉周围,显得极为拥挤。 “大哥,屋子太小,我去门口透透气。”说完,关羽便起身离去了。 “俺也去!”张飞也跟关羽去了门口。 此时,屋内只剩下屋主人和刘备以及张昊三人了。 “我等多有打扰,还望阁下多多包涵。”刘备客气道。 “不打扰不打扰,我在这山林里住了一年有余,很少有人前来,没想到今日却迎来了你们四位贵人,幸甚幸甚啊。” 茅屋外,关羽守在屋门口,看着雨滴自屋檐流下,怔怔出神。 “二哥,那小子是什么人啊?他那马儿好生神骏,若是在战场上,那还了得!”张飞看着院子里的火流星,垂涎欲滴。 关羽点了点头,叹道:“迟早有一天,咱们也会有良驹相伴的!” 屋内, 炉火摇曳,茶汤蒸腾。 “自去年二月始,黄巾乱世,九州战火烽起,官民士子无不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四百年汉室日渐衰亡啊……” 刘备看着眼前的火苗怔怔出神,不由感慨万分。 “我身为刘氏宗人,上不能重振朝纲,下不能治世安民,何以面对先皇在天之灵啊,痛哉惜哉。” 屋主人自顾自的烹煮着茶汤,待刘备说完,他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张昊。 张昊用木棍拨弄着火炉里的柴火,微微一笑道:“玄德兄既有匡扶汉室之志,他日定能大展宏图。” 刘备摇了摇头,叹道:“我在幽州与黄巾蚁贼作战,大小三十余战,立功无数,到头来还是只有我兄弟三人,哎。” 张昊看了刘备一眼,说道:“玄德兄何不择一明主投奔,也好过自己单打独斗啊。” “明主?”刘备无奈笑道:“如今朝堂官宦当道,外戚专权,何来明主?” “我听说冀州牧张昊,礼贤下士,深受百姓爱戴,玄德兄何不……” 张昊话还没说完,刘备便冷哼一声道:“那张昊是黄巾出身,更是黄巾蚁贼之首张角之子,不过是仗着兵强马壮,又欺朝廷无兵围剿,才窃取了这一州之地!” 张昊悻悻然,撇了撇嘴。 屋主再次将目光看向张昊,见张昊脸色有些尴尬,不由问道:“这位小友对那张昊是何评价啊?” 张昊看了一眼屋主,又看了一眼刘备,见两人都将目光看向自己,便坦言道: “张昊此人虽然是黄巾出身,但他治军严明,爱戴百姓,更有冀州名士沮授、田丰辅佐,我认为他是真心想将冀州治理好的。” 说着,张昊眉头微蹙,认真道:“我并不觉得太平道的主张违背天理,前些时候我有幸见过太平道之道义,他们提倡平等,兼爱,反对剥削; 如若真的能够实现耕者有其田,屋者有其屋,百姓安居乐业,试问天下还会有人造反吗。” 刘备眉头微皱,垂首不语。 屋主轻抚长须,凝神思索。 张昊接着说道:“张昊虽然是黄巾出身,但他明白一个道理,天子牧民,若将百姓真的当做牛马,置百姓于水深火热而不顾,那百姓早晚会造反,就算没有张角也会有其他人去带这个头; 试问,如若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了,谁又会跟随张角去反抗朝廷呢?” 屋主问道:“小友之言好生犀利,那你且说说当今天下纷乱之根本是什么?” 张昊思索片刻后,沉吟道:“主要原因便是,君王昏聩,疏贤臣,近小人,不以天下为己任,致使奸臣当道,官场混乱,卖官鬻爵,苛捐杂税,百姓苦不堪言。” 屋主又问道:“那如何才能扭转乾坤呢?” 张昊看向自己面前的茶碗,将火炉边上的灰烬撒在了茶碗之中,原本清亮的茶汤瞬间变得浑浊不堪。 “茶汤脏了,不能喝了”说着,张昊便端起茶碗,将茶碗里的茶汤全部倒进了火炉内。 “倒入新的茶汤,不就能喝了!” 第109章 神秘的屋主 张昊所言,让在座的二人皆是一愣,刘备看向张昊的眼神微眯,道:“莫非小友暗怀君王之志吗?” 张昊一愣,顿觉刚才所言在这个时代属实太过大逆不道了,特别是在以匡扶汉室为己任的刘备面前。 “若他日小友能够成为一方豪杰,莫非还想取汉自立吗?”刘备的眼神极为犀利,盯着张昊的眼睛,似乎要从张昊的眼眸中看出些什么来。 一旁的屋主,也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张昊,似乎也想知道张昊心中所想。 张昊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小子我还是个孩子,先不说能否成为一方豪杰了,就算真有那个命,又岂敢有这等非分之想。” 说到这里,张昊又补充了一句道:“夏,五百年止于商,商,五百年止于周,周三百年而骤起春秋战国,是时天下大乱; 纵观历史,由此可见王朝更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意,如若大汉国运止于此,挽救一个病入膏肓的朝廷,还不如救黎民百姓于水火。” 刘备正色道:“大汉国祚四百年,岂是你我能够评说的!” 张昊目光肃然,迎向刘备犀利的眼神,开口道:“大汉之国运,玄德兄上可看朝廷,下可看百姓,小子我可以断言,五年以后,群雄并起,天下大乱!” 刘备正要反驳,却被屋主抢先说道:“小友可有凭据?” 张昊微微一笑,道:“自去年黄巾起事后,朝廷无力围剿,不得不下诏各地严防,命各州郡自行招募义军、训练士兵、整点武器。” 说着,张昊看向屋主,继续说道:“各州刺史州牧不仅掌握一州政务,现在又掌握了军权,如今的朝廷更是无法对其有效的制约,不出五年,这些刺史州牧便会拥兵自重称霸一方。” 屋主蹙眉不语,显然也是预料到了这一点。 一旁的刘备更是心绪纠结,一脸的惆怅。 “小友如此年纪,便有这等见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屋主叹道。 “闲言碎语罢了,”张昊摆了摆手,朝屋主拱了拱手,询问道:“小子我一进来,便被一屋子的书简所吸引,想必先生自是博览群书,学富五车,小子在先生面前岂敢班门弄斧啊。” 刘备眼眸一亮,这才恍然后觉,赶紧坐直了身子,向屋主拱手拜道:“还未请教先生名号。” “在下胡昭,字孔明,平时就喜欢看看书,研究一些学问,为了躲避战乱才隐居于此。”胡昭拱手回礼道。 胡昭?字孔明? 张昊心中一惊,心中默念胡昭两个字,属实没有听说过此人啊,三国演义里有这号人物? 而且字和诸葛亮的字怎么是一样的呢? 刘备不由询问道:“以先生之才,何不出仕,也好造福一方百姓啊。” “岂敢岂敢,”胡昭连连摆手道:“在下不过一个在野的书生,对军国大事并无半点兴趣,更没有丝毫用处。” 刘备见此,也不好再劝,只好岔开话题,寒暄着,交流着学问。 而一旁的张昊却没有再说话,表面上做出一副倾听好学的样子,实则心里却在思索胡昭这个人。 从其言谈举止来看,胡昭的学问之深,眼光见解之独到,绝非等闲。 或许刘备还不怎么能够完全理解胡昭的观点,但拥有后世知识的张昊却能从其字里行间中品味出不一样的东西。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大哥,有一支骑兵来了。”关羽朗声示警道。 屋内三人一愣,刘备惊觉而起,皱眉道:“难道是来捉拿我的官军?” 胡昭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张昊。 “玄德兄稍后,我去看看。”张昊说道。 就在张昊快要走到门边时,便听见张飞一声暴喝道:“小子,看矛!” 张昊一惊,张飞动手了,外面的官军千万别是自己的部下啊,否则…… 就在张昊通过门缝看向屋外时,心中一紧,因为跟张飞交手的正是张硕。 “……”张昊。 只见张飞手持着丈八蛇矛与张硕已经交上手了,丈八蛇矛和张硕手中的盘龙朔交织在一起,宛如蛇龙相斗一般,互相撕咬着。 他知道硕哥儿师从冀州枪王韩典,一身武艺在黄巾军中无人能出左右,真正实力有多强,张昊并不知道。 如今能和张飞交手,倒是一个能验证硕哥儿实力的好机会,不过张昊也很紧张,万一硕哥儿不敌那猛张飞,被其一矛当场斩杀,那可就搞笑了。 这时,刘备也来到张昊旁边,从门缝中看向窗外,凝神道:“我三弟武艺高强,很少有人能在其手中坚持十个回合的,此人好生厉害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张硕和张飞已经交手三十个回合,不分伯仲。 但张飞很快便察觉出对方身上带着伤,攻势渐弱,最后这几个回合,更是转攻为守。 “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你身上有伤不是俺对手,快滚吧!”张飞哈哈笑道。 张硕咧了咧嘴,显然刚才的打斗牵扯到了他胸前的箭伤,此刻胸前传来一阵剧痛,似乎伤口被崩裂了。 但张硕并没有离去,因为他在院子里看到了张昊的火流星,想必阿弟就在屋内。 他本想进去看看,便被门口的两名壮汉给拦住了,其中一人更是直接朝他动手。 不交手还好,这一交手,让张硕极为心惊,眼前这个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壮汉竟如此了得,乃他生平罕见。 原本以为子龙的枪法已经神乎其技了,没想到眼前这人也能如此厉害。 此时,黎悦双手入袖,款款上前,抬眼看向张飞,淡淡道:“我家公子的马在这里,我家公子可在屋内?” 张飞回过头与关羽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眼前这队人马可能是子楚那小子的人。 当即张飞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们是子楚那小子的人,误会了误会了!” 关羽上前,朝黎悦等人抱了抱拳,开口道:“你家公子正与我家大哥在屋内饮茶,请诸位稍后,我这就去通禀。” 屋门打开,张昊嘿嘿一笑,朝众人挥手道:“你们来啦……” 第110章 请大佬出山! “阿弟!” “公子!” “少主!” 王孚身后百骑尽皆翻身下马垂首拜道。 为了追赶张昊,他们脱离了大部队,只率领了力士营百骑快马而来。 此时见到自家少主安然无恙,众人也是放下心来,只是张硕和黎悦的脸色有些难看,眼里满是责怪之意。 “都是火流星跑太快了,哈哈哈”张昊讪笑道。 刘备三人面面相觑,一脸诧异, 少主? 在这冀州能被一众兵马称为少主的,除了那个黄巾少主张昊还能有谁! “你就是张昊小儿?”张飞喝道。 “放肆!”王孚怒喝一声,身后百骑纷纷拔出腰间长刀,死死的盯着张飞。 尽管知道眼前这汉子武艺超群,但他们丝毫不憷,俗话说主辱臣死,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不要,也不能任凭此人在他们少主面前放肆。 “行了行了,”张昊摆了摆手,向众人说道:“这三位英雄是我的朋友,你们不得放肆。” 王孚这才朝后面挥了挥手,众人随即将长刀收了起来。 见众人收刀后,张昊回过身向刘备三人拱了拱手道:“抱歉啊,下面的人不懂礼数,三位哥哥别见怪。” 张飞冷哼一声,将头别了过去,关羽泰然自若,没有说话。 刘备上前一步,朝张昊拱了拱手道:“原来小友便是冀州牧,我三兄弟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使君恕罪。” 不得不说,刘备还是懂礼数的,虽然张昊是黄巾出身,但如今,毕竟是陛下亲封的冀州牧,平难中郎将,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既然如此,当时何必要掩饰身份呢!”张飞气恼道。 张昊苦笑一声,无奈道:“你们也知道我是黄巾出身,三位哥哥又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若一开始便自报家门,又怎能与玄德兄在这茅庐中围炉煮茶,畅所欲言呢。” 刘备尴尬一笑,又朝张昊拱了拱手。 张昊朝刘关张三人说道:“三位哥哥放心,缉拿文书的事情,我自会支会中山郡太守的,待我回到信都后,我便会大力整顿本州郡县的官吏,凡是欺压百姓,不作为的恶吏必将受到应有的惩戒。” “使君勤恳为民,是冀州百姓的福分啊。”刘备欣然道。 张昊颔首道:“我知三位哥哥去意已决,我若强行挽留反而不美,若是哪天三位哥哥有用得着愚弟的地方,三位哥哥只管开口,愚弟必将竭力帮忙。” 张昊在三人面前,以愚弟相称,一来是拉近自己和刘关张三人的关系,二来也是摆出一个谦逊姿态,在三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同时也是告诉三人,自己走后,他麾下的将士不会为难他们的。 张飞自然是不会明白张昊的用意,但刘备和关羽并不傻,一眼便看出了张昊的心意。 刘备没有说话,只是朝张昊拱了拱手以表谢意。 之前他们三人在张昊面前说了一些不太中听的话,但人家丝毫不在意,反而以谦逊平和的姿态礼遇他们,刘备心里多少有些惭愧。 况且从刚才一席话听来,张昊是真正想经营好冀州,冀州能有这样的父母官,也是百姓的福分。 “愚弟先告辞了,”说完,张昊骑上了火流星,朝众人再次颔首一礼后,调转马头,拍马离去了。 张硕黎悦等人自然听出了自家少主对眼前三人的尊敬,便也有礼数的朝三人拱了拱手后,随张昊离开了。 刘关张默默的站在原地,目送着张昊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中, 此刻的刘备心里并不平静,虽然和张昊认识不久,但他从张昊的言谈举止里,也看出了张昊是胸怀大志之人,不仅如此,张昊还手握一州的实力。 这样的人,是有能力去实现心中之志的。 但是刘备心里又有些矛盾,因为张昊给他的感觉,并不是一个以匡扶汉室为己任之人,他的心里装着天下和百姓,却唯独没有汉室和朝廷。 “但愿咱们以后不会成为敌人吧。” 一旁的关羽见刘备心思沉重,不由问道:“大哥,雨停了,咱们也赶紧动身吧。” 刘备看了看阴沉的天空,点了点头。 三人告别屋主胡昭之后,走上了一条小道,往南而去。 “二弟,你觉得张昊此子如何?”刘备询问道。 关羽沉吟道:“此子虽是黄巾出身,但其言谈举止更像是世家子弟,纵使贵为州牧,对待咱们也是谦虚有礼,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张飞哈哈一笑道:“当初在常山郡,就是他将董卓老贼打得丢盔弃甲,也算是替俺们出了一口恶气!” 刘备问道:“三弟,你与他麾下的那员将领交过手,你觉得如何?” 张飞沉吟道:“虽使长朔,但用的却是枪法,招数精妙应该是师从大家。” 说完,张飞哈哈一笑道:“就算他身上没有伤,五十个回合内,俺张飞必取其首级!” 刘备仰天长叹道:“张昊此子,身边既有沮授,田丰等谋士相助,还有这样的猛将替他冲锋陷阵,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 “硕哥儿,你身上的伤……” “不打紧,待回到信都以后,重新包扎一下就是了。” “你与那张飞交手,你觉得他如何?” “很强!”张硕如实说道。 “你若与他在战场相遇,你在他手里能走多少个回合?” 张硕沉吟道:“我若无伤在身,五十个回合内,我不会败!” 张昊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我见那三人都不是寻常之人,若阿弟能将他们三人收于麾下,定当是如虎添翼。” 张昊苦笑道:“和你交手的叫张飞,那个面如重枣丹凤眼的叫关羽,这二人武艺高强,乃忠肝义胆豪气冲天之辈,我亦想将他二人收于麾下,但他俩并不属于我。” “因为那个长耳之人?” “他叫刘备,是关张二人的大哥,此人既非囊中物,也非池中鱼,他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岂能为我所用,但愿日后不要成为我的大敌才好。” 说完,张昊看了看天色,问道:“咱们走了有多远了?” “大概五里地了吧。”张硕答道。 “差不多了,”说着,张昊调转马头,朝着原路策马而去。 张硕等人不明所以,也只能紧随其后,张硕疑惑道:“阿弟可是要去截杀那刘关张三人?” 张昊心中苦笑,就他们这百来骑去杀刘关张?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张昊朗声说道:“去请大佬出山!” 第111章 捡到宝了 胡昭,字孔明。 张昊发誓,他真的不知道这个人,之所以他觉得这个人是大佬,主要还是因为他和刘备聊天的时候,言语中所透露出的一些观点。 张昊虽然不敢说识人无数吧,但有时候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并没有说一些惊世之言,但就是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至少胡昭这人在张昊的眼里便是这样的人,再加上此人字孔明,与诸葛孔明的字一样,这就太过巧合了。 他当然不会觉得胡昭就是诸葛亮,因为从年龄上来说对不上。 张昊这个人就是不太喜欢让自己陷入纠结,特别是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张昊不返回去看一眼,哪怕胡昭并不为所动,张昊也得去求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很快,张昊便来到了院子门口,一眼便看见胡昭正在屋子外面搬着一堆堆的书简,而院子门口正停着一辆不知从哪里拉出来的骡板车。 胡昭要走? 院子外面的动静,立刻引起了胡昭的注意。 一看是张昊带人折返,不由皱了皱眉,随即放下手中的书简迎了上去。 “使君去而复返,可是为何?”胡昭躬身拜道。 张昊左右看了看,问道:“我那三位哥哥可走了?” 胡昭扫视了一眼张昊身后的百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冷声道:“使君莫不是起了歹念?” 歹念? 张昊不由一愣,难道这个胡昭以为自己要加害刘关张三人? 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要杀刘关张,自己是有这个动机的,毕竟自己是黄巾出身,而刘关张又以匡扶汉室为己任,两方难免不会在观念和志向上有所冲突。 若张昊心狠手辣一点,在刘关张三人还未发迹之前,将他们杀掉,那以后自己就会少一方大敌。 但是, 张昊对刘关张是有情怀在的,哪怕知道他们三人以后或许会成为他的敌人,他也不忍心。 张昊噗呲一笑,摇头道:“刘关张三人乃当世罕有之豪杰,我怎会加害他们呢。” 胡昭轻抚长须,试问道:“你就不担心他们以后会成为你的敌人?” “哈哈哈,”张昊爽朗一笑道:“如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无妨,能与当世豪杰为对手,岂不畅快,若没了这样的对手,此生岂不寂寞。” 胡昭眉头微挑:“你就不怕有那么一天被他们三人所擒杀?” 张昊笑容渐收,正色道:“他日真有这么一天,那也只怪自己技不如人。” 胡昭笑了,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还回来作甚?” “自然是为了先生您了。” “哦?”胡昭哈哈一笑道:“在下不过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为我作甚?” 张昊并没有下马,而是坐在马上,直言道:“先生大才,在这山野间岂不浪费了先生毕生所学?” “在下之前已经说过了,并无出仕之意。” “小子我并未打算请先生出仕。” “哦?”胡昭疑惑道:“那使君是何意啊?” “自去年二月,冀州多战事,致使生灵涂炭,留下了很多失去亲人的幼童,我曾在真定开设善学斋收容将士遗孤和一些失去亲人的孤儿; 如今冀州平定无战事,一切百废待兴,我意将善学斋迁至信都,让更多的孩童能够识文断字。” “使君由此善举,乃冀州百姓之福,”说着,胡昭故作不解道:“可此事于在下何干?” 张昊并没有直接回答胡昭的问题,而是看向一旁的骡车,反问道:“先生这是要走?” 胡昭皱了皱眉,点头道:“在下正欲去访友。” “恐怕先生是打算要离开吧这里吧,”张昊笑了笑,继续说道:“以先生之才,必然是算到小子我会折而复返,所以先生才打算搬走吧。” “你……”胡昭一时语塞。 “那先生是否算到了今日有这么一劫呢?”张昊哈哈笑道。 胡昭沉声问道:“使君意欲何为?” “我想请先生出山,在善学斋教书育人,将一生学识广授天下学子。” 胡昭皱眉道:“在下要是不愿呢?” “先生若是不愿,那我便让人在先生的茅庐边上修一座庄子,作为善学斋办学之所,让孩子们每日过来拜谒先生,沾沾先生的才气也是好的。” “无耻……”胡昭气恼道。 张昊怅然叹道:“如今天下纷乱,更需要治世之才为黎民百姓做些实事,既然先生不愿出仕,那先生就帮忙培养一些人才吧。” “使君不必麻烦了,在下这就离开冀州!” “先生既然心系百姓民生,却不愿为民生出力,难不成先生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伪君子?” 古代儒士最注重名声,张昊不得不以此相胁。 其实一开始张昊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请胡昭的,但当他看到胡昭算准了自己会折返,张昊这才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胡昭为自己做事。 如此可怕之人,就算成为不了自己的谋士,也不能放任其离开。 胡昭肃然道:“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使君。” “先生请问。” “若有朝一日,使君真的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了,是否会篡汉自立?” 胡昭此话一出,不仅张昊一愣,周围的张硕等人也是一愣,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哈哈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胡昭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若真的走到那一步了,自立与否还有区别吗?” 面对张昊的反问,胡昭恍然一笑,也是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多余了。 “在下还有一个要求,若是使君答应了,在下便随使君走。” “先生请说。” “在下只教书育人,绝不出仕,更不会为使君出谋划策。” 张昊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道:“行,我答应先生了。” 胡昭怅然一叹,走到骡车旁,一屁股坐在了板车上,黯然神伤。 张昊微微一笑,吩咐左右道:“还不赶紧将先生屋子里的书简搬上骡车!” 左右会意后,赶紧去屋子里搬书简去了。 一旁的张硕不解道:“这位先生比沮先生和田先生还厉害?” 张昊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我觉得自己好像捡到宝了。” 第112章 太平内卫 四月中,张昊一行人进入了冀州州府信都。 沮授和田丰第一时间便来拜见了,至于周仓等一众武将却被安排到第二天。 自二月中张昊离开信都至今返回已经有两个月了,在此期间,沮授和田丰两人为了经营冀州发布了众多政令,冀州各郡已经逐步从战乱的泥沼中走出,开始稳步发展。 至于真定的善学斋也被迁至信都城内,各州郡的孤儿、遗孤也都由专人去接,总共有三千多个儿童。 一开始沮授和田丰并不理解这样的行为,但看到张昊对此尤为执着,便也就不好说什么,毕竟从各郡县送儿童来,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依照沮授的安排,推举了一位颇有学识之人担任山长,刘劭,字孔才,举孝廉出身,乃沮授故友。 张昊对沮授的安排很是满意,毕竟刘劭比沮芝更加胜任山长这份工作。 另外还有一件大事,也是张昊临走之前特意嘱咐沮授代办的,那便是组建太平内卫,作为张昊直属的情报部门。 太平内卫也就是内卫府,由长史李巡为主,曹掾由沮授推荐的董昭担任,为副; 下设三司一室,分别是密侦司、卫戍司、军纪司和主记室。 密侦司司尉由李巡兼领,负责对境外派遣密谍、游枭,刺探各种政治和军事情报,同时还负责相关人员的训练、潜伏和联络。 卫戍司由司尉王孚统领,下设力士营两千步骑,负责重要人物的保卫工作。 军纪司由司尉季尚统领,负责境内的反间和治安工作,当然也负责官吏和将领的纠察工作。 主记室从事由董昭兼领,负责内卫府内部的总务和后勤。 张昊深知情报机构对于统治阶级的重要性,特别是在汉末这样的群雄并起的时代,料敌以先机,就显得尤为重要。 当然,太平内卫也能更好的帮助张昊管理和统治所属辖区,也能极大的避免官吏和将领的不作为,欺压百姓,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 太平内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张昊和沮授对于内卫府的人事任命就会比较严谨,主要部门必须是黄巾军的老人,次要部门则要求非士族子弟担任,这样也能极大的避免利益群体对于内卫府的渗透。 待沮授和田丰将一应事物都汇报完了之后,接下来便是他们所不能处理的事情了。 “禀使君,令尊大人三月底到的信都,雷公所部的两万兵马驻扎在扶柳,令尊大人进入府院后,属下与元皓便想着去拜会,可令尊大人说了,在使君回来之前他谁也不见。”沮授说道。 张昊眉头微皱,指尖敲击着桌案,问道:“阿父有见过其他人吗?” 沮授和田丰对视一眼后,摇了摇头:“这半月以来,令尊大人足不出户,并未见过其他人。” “行,我知道了,”说着,张昊问道:“朝廷那边可有什么指示?” “之前朝廷让咱们出兵青州围剿黄巾军,被使君搪塞之后,中常侍张让便遣人送来密信,想请使君赴洛阳密谈,属下与元皓商量之后,便以使君北上与匈奴交战为由给婉拒了。” 沮授说完,田丰补充道:“虽然使君如今已是陛下亲封的冀州牧,但朝堂之上的那些人依旧视咱们为眼中钉肉中刺,特别是皇甫嵩和两万官军被屠戮一事,更是得罪了何进一党; 使君若真去了洛阳,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张昊沉吟片刻后说道:“匈奴之事已了,朝廷必然也会知晓,若我一直拒而不去,反而会落下话柄,待冀州的事情安排妥当以后,再去吧。” 沮授颔首道:“使君说的是,如若不去,势必会落人口实。” “这……”田丰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沮授会同意张昊去洛阳,不禁讶然的看向沮授。 “好了,你们先去忙吧,我得回府院看看阿父去。”张昊道。 待沮授和田丰并肩出来后,田丰神情凝重,不满道:“公与,使君要去洛阳,你为何不劝阻?” “使君是朝廷亲封的冀州牧,朝廷命官,若抗旨不去,那使君成什么了?”沮授肃然道。 “这我知道,”田丰焦急道:“可朝堂之上想要使君性命的大有人在,就说那何进一党,对咱们使君可是恨之入骨啊,使君若去,必定是凶多吉少!” 沮授仰头看天,缓缓道:“使君此行,必然会逢凶化吉的。” 田丰随着沮授的目光看向天空,皱眉道:“白天也能观星象?” “…………”沮授白了田丰一眼道:“白天有星星吗?” 田丰瞥了沮授一眼不快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逢凶化吉啊?” 沮授叹了一口气后,径直朝前走去。 “你干什么去啊?” “写信!” ……………… 张昊府邸,后院。 开春之后,天气回暖,树枝上也冒出了嫩芽。 还未走进院子,张昊便听到了锄头犁地的声音,张昊和黎悦面面相觑后,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待两人走进院子后,便被院子里的一幕震惊了。 原本好好的花园此刻已经变成了纵横交错的田圃,有两处篱笆围起来的田圃上已经长出了新芽。 院子里,张角正挥舞着锄头开垦着新地…… “阿父!”张昊惊呼道。 张角抬眼看向院子门口的张昊,笑着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月底才会回来呢。” “您这是……”张昊讶然道。 “种地!” “您种地干什么?” “现在冀州无战事了,沮先生和田先生也派了田倌去各郡县分量田地去了,百姓的日子要好过了,咱也不能闲着。” “咱家缺您这点儿粮食?” 张角指了指旁边的一处田圃,得意道:“那是夫余商人带来的麦种,麦粒饱满,麦穗二尺有余,而咱们冀州的麦种,麦粒瘪小,麦穗不到两尺; 若能将夫余麦种大量种植在冀州,那咱们冀州便能成为天下粮仓!” 张昊见张角一脸的得意,不由皱眉道:“既然夫余的麦种好,那咱们何不向他们购买麦种,也好过您在这里慢慢收获麦种来得快啊。” 张角摇头道:“夫余的麦种虽好,但只适合夫余的黑土地,可若是直接在冀州土地上种植,便长得不好,所以为父打算在咱们的麦子进入花期的时候,授上夫余麦种的花粉,试试看能否种出适合在冀州生长的夫余麦种。” 张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父亲,心道:“杂交小麦?” 第113章 父与子 张角和张昊父子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看着王孚锄地,黎悦浇水。 “黎悦这孩子不错,以后要善待人家。” 张昊嘴角一咧道:“你培养出来的死士,你怎么不善待人家?” “那个时候,活下去很难,若没有一技之长傍身,日子会更苦。”张角叹道。 “所以您就培养她杀人技?” “毕竟谁能想到黄巾军在你小子手里能有个善终呢。”张角微微一笑道。 “…………”张昊。 “你比为父要强,太平道之意志在你身上会有出头之日的。” “去年初,我在巨鹿城外碰到过水镜先生,您认识他吧?” 张角眉头微蹙,眼眸中的讶色一闪而逝,开口道:“他曾指点过你阿姊。” “张宁?”张昊惊讶的看向身旁的父亲。 “他是有通神之能的贤者,估计连他也没想到你能凭一己之力立足于冀州吧。”张角怅然道。 张昊眼睛微眯,沉声道:“是他让你起事的?” 张角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黄巾之乱只是一个开端,水镜先生是想让你把天下搅浑,待群雄并起之后,彻底覆灭朝廷吧!”张昊低声问道。 张角看着地上的蚂蚁,沉默不语。 “哼哼,”张昊冷笑道:“当真是好算计,虽然我不知道他司马徽为何如此做,但他利用了咱们,险些让咱们全都死在广宗城内。” 张昊明白,如若不是自己这个变数,自己的父亲还有三叔,以及十数万黄巾将士都会死在广宗城,二叔张宝也会死在下曲阳。 张角开口道:“你明知前路是深渊,为何还要跳?” “为了百姓。” “愚蠢!”张昊低声骂道。 张角转眼看向张昊,说道:“那你既然知道前面是深渊,又为何要跳?” “为了活着,为了让你们都活着!” 张角垂首一叹,眼里满是愧疚。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又缓缓将胸中浊气吐出,道:“司马徽的计划是什么?” 张角摇了摇头,说道:“他只让我在提前在二月起事,其他的,他并未告知我。” 张昊身子微仰,双手撑在台阶上,看着天上的阴云,他不知道司马徽在谋划着什么。 现在是中平二年,距离灵帝病故和董卓进京还有几年,这几年里,张昊不相信司马徽会闲着。 按照张昊的设想,在董卓进入洛阳之前,他必须要经营好冀州,广积粮食,扩军备战,一旦十八路诸侯与董卓开战,他张昊就得站在十八路诸侯这边; 趁机夺取天子,然后再挟天子以令诸侯,走曹操的路让曹操无路可走! 但既然出现了自己这个变数,司马徽能否会让自己顺利的夺取天子呢? 张昊不敢确定。 张角见自己的儿子神情凝重,思索不决,不由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从司马徽挖的坑里爬出来!”张昊没好气道。 一家人掉坑里了,只有张昊想着爬出来,以前只听说过坑爹的,没想到自己遇到了一个坑儿的爹。 “是爹对不起你和阿宁啊!”张角愧疚道。 一提起阿姊,张昊便问道:“阿姊去了荆襄一年多了,有给您来过信吗?” 张角摇头。 “她可是您的亲闺女啊,您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张昊诧异道。 张角低声道:“有绿珠、蓝玉、红晶三人护着阿宁,应该无碍。” “!!!”张昊转过头,盯着父亲张角,沉声问道:“绿珠,蓝玉,红晶又是谁?” 张角咽了咽唾沫,咧嘴讪笑道:“和黎悦一样,都是死士。” “………………”张昊眼神落寞,问道:“爹,我是您亲儿子吗?” “那还有假!”张角信誓旦旦道。 “您给阿姊派了三名死士护其周全,给您儿子就派一个!”张昊怒斥道。 张昊的声音有些大,引起了黎悦和王孚的注意,两人纷纷看了过来。 “咳咳……”张角掩饰着心中尴尬,解释道:“阿宁毕竟是女孩儿,又远赴荆襄……” “哦,那我在冀州带兵和官军厮杀就安全了?”张昊深吸一口气后,无奈道:“阿父,您这心偏得有些过分了啊!” “可为父将你雷叔和两万劲卒都留给你了啊!”张角皱眉道。 张昊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张角用胳膊肘捅了捅张昊,语重心长道:“为父知道信都城里都是你的人,为了怕引起误会,为父就让你雷叔带着两万劲卒留在扶柳待命。” “真的?” “你是我儿子,为父还能骗你不成!”张角正色道。 “除了雷叔和那两万劲卒,你还有什么家底儿,一股脑的都拿出来吧!” “没有了!”张角摇头道。 “真没了?” “真没了!”张角信誓旦旦道。 “行吧,那我再信你一次!” 张角欣慰的点了点头。 张昊看向张角,正色道:“二叔带着余部去太原郡的事,您知道吧?” 张角点了点头。 “听说并州刺史张懿正带兵在关外与胡人交战,此人颇有才略,我担心二叔在他手上讨不得什么好处啊。”张昊担忧道。 张角神情复杂,叹道:“你二叔这人执拗,三弟死在朝廷的手里,他自然不会踏踏实实的待在冀州受你这个晚辈的庇护,这是他的选择,你且由他去吧。” “那尘哥儿在青州闹得那么凶,朝廷下旨让我去围剿,我已经搪塞一次了,下一次,可就不好再搪塞了。”张昊说道。 二叔张宝在太原郡搞事情,麾下兵马也就两万来人,翻不起什么大风浪,可尘哥儿可不同,虽然只带了两千余部过去,这还不到半年时间,就折腾出了数十万人。 若不是兖州刺史刘岱率军驰援,恐怕青州刺史赵琰早就被尘哥儿给杀了。 张昊心里清楚,尘哥儿之所以离开冀州去青州,也是在生自己的气,毕竟三叔被皇甫嵩杀了,而自己却要接受朝廷招安,放过皇甫嵩和那两万官军。 虽然张昊私下让田丰暗示周仓伺机动手,但周仓还未来得及动手,便被雷公给抢先了。 张昊后来也知道,雷公是受了尘哥儿的暗示,但毕竟不是自己动的手,尘哥儿心里有气,张昊也理解。 但这并不代表,张昊愿意接受朝廷的旨意,带兵去和尘哥儿搏命。 依照他的想法,最好是让父亲出面给尘哥儿去一封信,让尘哥儿能够回来。 “你们兄弟俩的事,你自己解决。”说完,张角走向田圃,准备干活儿了。 张昊怅然一叹后,起身朝院外走去,黎悦放下盛水的木桶,紧随其后。 “黎悦,你留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张角朗声喊道。 “…………”张昊回过头白了张角一眼,冲王孚喊道:“王孚,咱们走!” 第114章 冀州士族 自今年一月,朝廷正式册封张昊为冀州牧后,冀州各郡县均从战火中走了出来,避祸的难民开始陆续返乡回归生产。 五月初时,经过各郡县的统计,冀州的农田复耕已经达到了七成,虽未恢复到战前水平,但已实属不易,这都归功于沮授和田丰等一众官员的努力。 除此以外,在田丰的督促下,铁官重启了邯郸的矿井,且在襄城附近发现了新的铁矿。 铁矿一事受到了张昊等人的重视,毕竟掌握了铁矿便就掌握了重要的战略资源,铁矿是兵器铸造的基础,同时也能将铁矿当做贸易品销往草原或者是其他州郡。 为此,张昊下令让雷公所部两万黄巾军进驻赵郡治所邯郸,一来是守卫赵郡的两处铁矿,二来也可以在邯郸和襄城两地,协助建立兵器铸造的工坊。 “邯郸的矿井这个月就能复产,襄城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建立新的矿井了,预计八九月能产出第一批铁锭。”田丰汇报道。 张昊点了点头,询问道:“兵器工坊建立得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够打造一批甲胄?” “光靠咱们冀州的工匠,仅够邯郸的工坊正常运转,襄城那边若要再设一处工坊的话,仅凭现有的工匠,只能打造农具……”田丰的神情有些为难。 “冀州缺工匠,就从其他州郡请来,只要愿意来,可以给他们修建屋舍,”说着,张昊转头对一旁的李巡说道:“这件事就由内卫府去办吧,不仅是铁匠,只要是能工巧匠都可以花重金请来。” 人才,在任何时代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源,如今冀州百废待兴,更是急需大量的能工巧匠。 “诺!”李巡应声道。 “使君,建矿井和工坊已经花费甚巨了,若再花重金去其他州郡招募工匠过来,府库里的银钱恐怕会捉襟见肘啊。”田丰一脸苦涩道。 张昊眉头微皱,现如今广昌那边的互市还没有开起来,五大部族虽然都将兵马给了屠兀骨建立胡骑军,但还处在训练的阶段,要北上草原去劫掠还需要一些时日,因此从外部获取银钱这条路暂时还无法打通。 至于本州的税收,依照沮授和田丰的意思,给百姓免税两年以促进生产的恢复,府库内现有的银钱大半都是这一年来搜刮豪强地主得来的。 像这种劫富济贫的事情,他们以前是黄巾军的时候可以做,但现在却不能做了,毕竟他们现在都洗白了,若还是一如既往的劫富济贫, 势必会造成州内商人大量逃离的现象,没有了商人经商,会严重影响发展的,这杀鸡取卵之事绝不能做。 张昊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看向沮授和田丰,沉吟道:“诸位可有营收之良策啊?” 沮授思索道:“世祖皇帝复汉时,便是得到了众多士族的支持,这些士族不仅传承了数百年,旗下产业更是多不胜数,若使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便如虎添翼。” 沮授也是士族出身,沮家在冀州虽然算不上大族,但也传承了两百余年,若不是在举家逃亡时被山匪所杀,说不定还能成为张昊的一大助力。 但是, 事情都有其两面性,在获得士族支持的同时,相应的,也得给予这些士族一定的好处,要么是特权,要么是任用其族中子弟在麾下为官等等。 用好了,那的确是如虎添翼,就譬如沮授所说的光武帝复汉,可若是用不好,士族将会成为寄生在身上的毒瘤,譬如老蒋。 此时此刻,张昊也终于体会到了历代统治者的难处。 现如今,张昊似乎没得选,只有获得士族的支持,才能顺利的度过眼前的难关。 “两位先生对冀州的士族比我熟悉,若有机会,咱倒是可以和这些士族谈上一谈。”张昊说道。 沮授和田丰对视一眼后,面露难色。 张昊不由问道:“是有什么不妥吗?” 沮授道:“使君可知道三互法?” “三互法?” 张昊不解,沮授便将三互法解释了一番。 三互法是桓帝时制定的回避规定,也就是本地人不能当本地的行政长官,像县令、太守、州牧都不行。 按照朝廷的制度,凡州牧者,必须是朝廷外派出去的重臣亦或者是皇亲国戚,且不可是本地人。 张昊即不是朝廷外派的重臣亦不是皇亲国戚,且又是冀州本地人,所以张昊这个冀州牧是有违法理的。 之所以张昊能成为冀州牧,一来是张昊对接受招安的要求,二来是在冀州拥兵自重; 若朝廷不允,势必会延续冀州的战火,以至于将战火烧到司隶,对洛阳产生威胁。 所以朝廷是在迫于无奈之下才答应册封张昊为冀州牧的。 可即便如此,向来习惯于三互法的冀州士族却是并不认可张昊这个草莽出身的州牧身份,若不是张昊手中有兵,又在冀州施以仁政,冀州士族早就联合起来反抗,甚至是派死士刺杀了。 若在以往,新的州牧上任,本州士族都会前来拜访,以图将族中子弟安排进州府做事,也算是间接的对新任州牧的支持。 可张昊受封州牧已有四五个月了,却不见任何一家士族来访,沮授和田丰所任用的一些官员,要么是出身微末,要么就是一些快活不下去的落魄士族子弟。 张昊麾下唯一能称得上士族子弟的三人,其一便是赵云所代表的常山赵氏,再就是李巡所代表的赵郡李氏和沮授代表的巨鹿沮氏,但李巡只是一个庶子,严格来说并不能代表李氏; 而沮授所代表的沮氏先不说家族惨遭山匪杀害,只剩下沮授和沮芝两人,以及在外游学的弟弟沮宗之外再无他人了,就说沮氏在巨鹿也不算什么大族,更别说放眼冀州了。 “如此说来,冀州士族并不认可我这个州牧?”张昊侧着身子,托腮道。 沮授和田丰对视一眼后,寻思道:“冀州士族林立,却以四大士族为首,分别是赵郡邯郸李氏、清河郡东武城崔氏、安平郡信都邳氏以及河间郡鄚县的张氏。” 说着,沮授看了一眼李巡,继续说道:“思白便是邯郸李氏出身。” 李巡抱拳道:“使君,属下虽是庶出,但在族里也还算说得上话,若使君需要,属下可回邯郸与家父说说。” 张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沮授接着说道:“清河郡崔氏,虽已势衰,但这年轻一代中倒是出了一个才略俱佳之人。” “哦?”张昊好奇道:“能被公与称赞之人,定是不凡,不知是何人?” 第115章 再见卢沛 “此人名叫崔琰,字季珪,乃崔家嫡子,师从于大儒郑玄。”沮授介绍道。 “此人我亦有所耳闻,”田丰颔首道:“此人不仅才华横溢,且一身正气,为人更是刚正不阿,是个德才兼备之人。” 张昊微微一笑道:“听你们二人如此夸赞,我还真想见上一见。” “此人与我有旧,我可去一封书信邀他来信都一叙,届时便可将此人引荐给使君。”沮授应声道。 “如此甚好,那邳氏和张氏呢?”张昊问道。 沮授看向一旁的田丰,田丰拱手答道:“属下初来信都时便与邳氏有过接触,可邳氏……” 说着,田丰的神情有些苦涩,张昊不用想也知道田丰一定是在邳氏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显然人家是不待见自己这个草莽出身的州牧了。 “我明白了,改日我便去登门拜访,我倒想看看这个邳家有多了不起!”张昊寒声道。 对于冀州内的这些个士族,张昊虽然不甚了解,但他却也知道该怎么去对待他们。 士族之间有合作,当然也有竞争,说到底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不认可自己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草莽的这个身份,所以不屑与自己为伍。 属于那种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对于这种人,张昊能想到的办法那就是杀一批,哄一批。 说好听点叫杀鸡给猴看,说难听点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连朝廷都向自己服软了,这些个连兵权都没有的士族还想在自己面前摆谱,可不能惯着他们。 “李巡,让你的人去摸一摸邳家的底,我倒想知道他邳氏到底有何倚仗!” “诺!” 沮授和田丰都察觉出了张昊言语中的森寒之意,显然自家使君是要拿邳氏开刀了。 虽说,这样做势必会引起州内其他士族的不满甚至是抵触,但如今他俩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或许这也印证了那句话,非常之时应用非常之手段。 或许,手段是极端了一点,但这无疑也会震慑住那些还在观望的中小士族。 “元皓啊,说说河间张氏,张家又是个什么情况?” “鄚县张氏,乃留侯张良之后,族中有一人名为张超,是右中郎将(朱儁)的别部司马,擅着诗赋颂文……” 如田丰所述,这个张氏传承至今倒也没落了,鼎盛时期,族中出过一个司空。 总之,冀州四大士族,赵郡李氏就先让李巡去说说看,若能获得李氏支持最好,若不然,到时候再听听李巡是什么意思吧; 毕竟李巡也算是黄巾老人了,多少还是要卖他一个面子的。 安平邳氏,张昊想拿其开刀,震慑其他氏族。 至于清河崔氏和河间张氏,就先试着接触一下,若能为己所用自然最好,如若不行,张昊不介意扶持两三个听话的士族起来代替崔氏和张氏。 当然,求人不如求己,有士族的支持固然好,但张昊自己却还是得想办法赚钱才行。 现在自己手里有权势,又有铁矿,要想敛财其实也很容易,只要成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商号,将赵郡的铁矿和从五大部族那里收购的毛皮销往其他州郡,那这钱财必然如流水一般涌来。 至于经营商号的人选,张昊心里想到了一个人。 “公与啊,令妹最近在忙什么呢?” “啊?”沮授诧异的看向张昊,接着如实回答道:“自从善学斋由刘劭接手之后,向奴(沮芝)一直在家里待着。” “向奴虽是女子,但其才华却不输你公与哟,”张昊笑道:“我打算成立一个商号,想让向奴过来主事。” 沮授眉头微蹙,为难道:“向奴一介女流,恐怕不能胜任,还望使君三思啊。” “公与啊,向奴是否愿意还得由向奴自己决定,你虽是做兄长的,还是得多征询向奴自己的意愿。” 沮授叹道:“属下知道了。” 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王孚进来禀报道:“禀使君,卢沛求见。” 卢沛?是哦,自己答应留他在身边做事的,去了一趟卢奴便将这事儿给忘了,除了卢沛以外,还有张合,不知道张合的伤势好些了没。 “让他进来吧。” 沮授等人见张昊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便拜辞离去了。 时隔小半年,张昊再次见到了卢沛,将养的这些日子倒是让其显得圆润了一些,不像刚从尸体堆里救出来的时候那般憔悴消瘦。 “拜见使君。”卢沛上前拜道。 “元聪无需多礼,”说着,张昊离开了座位,来到卢沛身旁,拍了拍卢沛的胳膊,关切道:“小半年不见了,伤势都将养好了吗?” “拖使君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卢沛颔首道。 张昊点了点头,道:“如今州内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之前也答应过将你留在身边,也是不知道会不会委屈了你啊。” 卢沛躬身拜道:“属下惶恐,能被使君收留接纳已是万幸,怎敢谈委屈。” “对了,张合的身体如何了?”张昊问道。 卢沛颔首道:“儁乂的伤势比我要重一些,医师也说儁乂也是运气好,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修养了小半年,上个月就已经能下榻走路了,医师嘱咐说一年之内最好不要动武。” 卢沛知道张昊对张合比较青睐,有心想将张合收于麾下,但这半年来,卢沛也曾试探过几次,但似乎张合并不为之所动。 虽然张合知道是张昊救了他的性命,也是张昊让医师竭尽全力治好了他的,但他依然感念皇甫嵩对他的知遇之恩,心里的这个坎儿始终是迈不过去。 “儁乂他心思重,义真(皇甫嵩)将军待他不薄……” “无妨,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此事不着急,慢慢来吧。”张昊叹道。 卢沛似乎也听出了张昊略带惋惜的语气,建议道:“或许也是因为这半年来一直养病的缘故,所以儁乂想得比较多,若有可能,可以让他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或许能有所好转呢。” 张昊想了想,卢沛的话也不无道理,若一直闲着,难免会想得多一些,张合熟读兵书,又博学多才,若是任其闲着倒是可惜了。 “我有个主意,我带你和张合去一个地方……” 第116章 恐怖的女人 信都城,历经数代封地王侯的经营扩建,俨然成为了冀州最大的一座城池,不仅如此,信都的繁荣也不是其他郡县能够比肩,这也是为何沮授和田丰强烈建议将州府迁至信都的原因了。 刚至午时,日头正盛,城内各处车马辚辚,人流如织。 各色商铺临街而立,贩夫走卒穿梭不息,谁又能想到一年前,这里还接受过战火的洗礼。 张昊东看看西瞅瞅,时不时的还上前询个价,也不买东西,商贩看张昊一行人多,也知道不好惹,索性待他们走过之后,才甩出一个白眼。 卢沛和张合跟在后面,黎悦和王孚等一众护卫尾随其后。 “老板,你这饴糖怎么卖的?”张昊走到一个贩卖饴糖的摊位前问道。 摊主皱了皱眉,扫了一眼张昊众人后,低声道:“十钱一包。” “十钱一包?前两天不是才三钱吗?”卢沛讶然道。 “哦,抱歉,我记错了,那就三钱,三钱一包。”摊主讪笑道。 “老板,您这做买卖的可不地道啊,该不会看咱们穿着华贵就故意抬高价钱吧!”卢沛没好气道。 摊主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赶紧拱手告歉道:“小的岂敢岂敢啊,要不我两钱一包卖给你们吧。” 张昊摆了摆手,开口道:“不用,还是三钱一包。” 说完,张昊便招呼黎悦来付银子,将这摊主所卖的饴糖全部买下。 摊主见眼前这位少年郎君要将自己所卖的饴糖全部买下,心中一喜,赶紧将饴糖一包一包的捆在一起。 卢沛和张合不知道为何张昊要将全部饴糖买下,却也没问,自顾自的在一旁候着。 “儁乂啊,你有没有发现这条街上的人比昨日多了很多,还多了很多摊位,你说奇不奇怪?”卢沛扫了一眼周围,奇怪道。 卢沛的话,让张合也好奇的看向周围。 按理来说摊贩摆摊的位置向来都较为固定,轻易不会去别处,可今日不仅多了很多摊位,就连之前在这里摆摊卖面饼的老翁,此刻也变成了一个年轻人。 张合眉头微蹙,转头问向卖饴糖的摊主,问道:“我记得昨日在这里卖饴糖的不是你吧?” 摊主一愣,眼中的惊慌一闪而逝,笑着解释道:“他闹肚子了,今天没能来,所以让我来替他的。”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人群中横窜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张昊身旁,手里寒光一闪,就在张昊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一柄锋利的短刀,直刺张昊的腰腹。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迅速探出,将刀刃牢牢的握在手中,鲜血自其指缝中滴落而下。 “保护使君!” “有刺客!” 站在后面的王孚怒喝一声后,带着身边六个护卫拔刀的同时跨步上前,就要将张昊和卢沛等人护在身后。 刺客见手中短刀被一只手牢牢握住,不得寸进,不由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脸色略显苍白但眉宇间不怒自威的年轻人。 还没等刺客出手反击,年轻人的拳头便砸了过来。 “砰!”一声闷响,刺客如受重击,身子向后倒飞出去,口中喷出一道血线,身体重重的落在地上,眼神暗淡无光,头颅也拉搭了下来,已然不活了。 “儁乂!”卢沛看向张合正自滴血的左手,惊呼道。 亦就在这时,路上的行人,摆摊的摊主,纷纷掏出藏匿在身上或是摊位下的长刀短刃,朝着张昊等人扑杀过来。 王孚目光一扫,面前的刺客竟不下二十人。 “保护使君!”王孚大喝一声,带着身旁的六名护卫纵身一跃便迎了上去。 卢沛和张合并未携带兵器,此刻也只能用身体挡在张昊身前,警惕的看向周围。 张合面露痛苦之色,右手捂着胸前的旧伤,额头冷汗淋漓。 “儁乂,你的伤……”张昊关切道。 张昊清楚,若刚才不是张合眼疾手快的挡住刺客刺来的短刃,说不定张昊现在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了。 张昊伤势未愈,医师嘱咐不能动武,刚才击杀刺客时,显然牵扯到了胸前的旧伤。 卢沛见张合面露痛楚,便也将张合护在了身后,低声道:“儁乂,保护好使君!” 说完,卢沛迈步上前,夺下一名刺客挥来的长刀,反手在其颈脖间抹出一道血痕。 刺客捂住血如泉涌的脖颈,无力的瘫倒在地。 卢沛自小习武,虽然比不上张硕和张合这样的虎将,但杀几个漏网之鱼还是不在话下的。 张昊看着眼前的厮杀,稳如老狗,不为别的,因为这里是在信都,是在自己的地盘,只要王孚等人能拖住刺客,援军转眼即到。 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人并未出手。 黎悦身后,抱头蜷缩在台阶上的饴糖摊主,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伸手在摊位下方一摸,便抽出一把长刀,纵身一跃,朝着张昊的后背劈砍而去。 “不好!” 身后的变故让张合不由一惊,他早该想到这个摊主是有问题的,就在他转头之际,刚好看见那瘦弱的摊主凌空跃起,手中长刀朝着张昊的后背直落而下。 但此时,张合已经来不及救援张昊了,何况自己旧伤复发,强烈的疼痛感更是严重的影响了他的反应速度。 就在张合心念电转之间,张昊身后的女人,这个叫黎悦的侍女,目光一凝,眼眸中迸发出临近冰点的森寒之意。 只见她霍然转身,藏在袖中的手竟多了一柄锋锐细长的短刃,骤然后刺,短刃没入摊主的小腹, 接着,短刃横向划过,刃身在空中划过,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摊主面部扭曲,强忍着小腹传来的剧痛,将所有力量灌注在长刀之上,朝着近在咫尺的少年郎君狠狠劈下…… “噗呲” 张昊回过头来,刚好看见摊主手中的长刀正停在自己头顶上方,长刀的锋锐,竟将张昊的一缕发丝给削断了。 当张昊看着自己那一缕发丝在眼前缓缓掉落而下时,张昊的嘴角不由一抽。 一旁的张合,将口中的唾沫咽下,眼神怔怔的看向眼前面如止水的黎悦。 这个女人,恐怖如斯…… 第117章 讲武堂和民生堂 邳宅,后花园。 一个头发花白,一身白色儒袍的老翁正躺在躺椅上,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眼睛微闭,一只木麒麟在老翁的手里不知道盘了多少年了,已然包浆了。 老翁名叫邳元,乃安平郡邳氏家主。 自从张昊等人进驻信都之后,城中的富商豪强整日惊惶不安,知道黄巾军尿性的他们总感觉脑袋上有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黄巾军就会拿他们开刀。 有人慌张,就会有人稳如老狗,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显然,邳元这个老翁属于后者。 “爹,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在这里午眠?”说话的是老翁的儿子邳庸, 此时邳庸正焦急的在园子里焦急的来回踱步,嘴里不停的碎碎念着什么。 见父亲没有说话,邳庸实在是忍不住了,躬着腰蹲在老翁的膝前,压低声音道:“爹,您说柴武他们能行吗?” “瞧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老翁不耐烦道:“慌什么!柴武他们都是老夫从渤海郡招来的刀客,在城外的庄子里豢养多年,忠勇自不必说; 这些日子为父已经差人打探清楚了,张昊小儿身边的护卫长叫王孚,身边的护卫不到十人,柴武等二十余众,骤然偷袭之下,不会失手的。” 听见父亲的话,邳庸心里也稍稍平复了一些,转而问道:“爹,咱们如此费劲的将张昊杀死,朝廷那边……?” 邳元淡淡道:“放心,邓太尉已经答应我了,若张昊真的死了,袁绍便会带兵进入冀州剿灭张昊余部,再让御史中丞韩馥领冀州刺史,主掌冀州军政; 到时候,少不得你一个冀州别驾。” “那感情好啊”说着,邳庸有疑惑道:“那个韩馥可靠吗?” “为父早年有恩于他,若他主掌冀州,届时我们邳氏便会成为冀州最大的士族,什么李氏、崔氏、张氏,在我们邳氏面前如同猪狗!” 邳庸眼角微眯,双拳紧握,欣喜道:“若真能如此,那可就太好了!” 邳元淡淡道:“老夫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今日这个机会! 你就等着瞧吧,只要张昊小儿一死,那些个黄巾军头子势必会因为权力和财富大打出手的,那些个兵痞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要抢就让他们抢吧。” “那咱们这里……”邳庸担忧道。 “南城守备秦午阳收了老夫的银子,一旦城内的黄巾军开始劫掠财物,秦午阳便会带兵来咱们邳宅保护咱们。” “听说那张昊成立了内卫府以纠察各级将领和官吏,这个秦午阳竟能冒着这样的风险答应为咱们做事?”邳庸不解道。 老爷子摩挲着手中的木麒麟,冷哼道:“这些个兵痞蚁贼,为什么跟着黄巾军出生入死,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图个荣华富贵; 要想让人为你做事,就得投其所好,拿住他的把柄!” “所以他才……” “你还不算蠢,为父将秦午阳绑在咱们这条船上,要想下去可不容易,待袁绍大军兵临信都时,秦午阳还得靠咱们帮他给上面递话。” 邳庸眼眸一亮,喃喃道:“届时,咱们上面有韩馥照应着,下面还有秦午阳的一支兵马,以咱们邳氏的财力…………” 说到这里邳庸赶紧将嘴捂住,瞪大了双眼看向自己的父亲。 老爷子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泰然道:“邳氏传到老夫的手里,也是时候一飞冲天了!” 就在这时,一名门客走进了花园,面露喜色,躬身道:“家主,事成了!” 老爷子双眼圆睁,眼眸中闪过一抹精芒。 一旁的邳庸闻之大喜,神情激动的抓住门客的胳膊,求证道:“张昊当真死了!” 老爷子也将目光看向了这个门客,皱眉道:“秦午阳他们现在何处?” 门客神色黯淡道:“秦午阳他们全部就义了,只有我一人回来了。” 老爷子轻抚长须,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疑惑道:“既然张昊遇刺,为何城内不曾有动静?” 依照常理,张昊做为一军统帅,如遭到刺杀,其麾下兵马应该第一时间戒严全城,缉拿凶手,可为何院墙外不曾有兵马调动的声音。 门客答道:“或许是州府秘不发丧?” 邳庸颔首道:“爹,以沮授和田丰的才智,必然也会选择秘不发丧的!” 老爷子眼睛微眯,点了点头,对门客说道:“你先下去好生休息,咱们先静观其变!” “是!”门客躬身告退。 目送门客离去后,邳庸正想欢呼雀跃,却被邳元一个眼神跟制止了。 “你赶紧去找你二弟,赶紧换上仆人的衣服从后门出去,天黑之前赶紧出城!” ……………… 善学斋内, 张昊正坐在首座上,听着山长刘劭的汇报。 善学斋的孩童,从四岁到十五岁不等,总共三千一百余人,其中十二岁以下的孩童有一千六百人,其中男童和女童各占一半。 在善学斋内由夫子教授四艺,分别是:礼、乐、书、数。 至于年满十二岁的男孩和女孩,则是被分配在布坊、染坊等一些工坊内学习做工。 这些安排,都是沮芝和刘劭共同商议后决定的,一来能够让这些孩子掌握一门谋生的技能,二来也能为冀州的发展做出一定贡献。 自从张昊回到信都后,便深感能用的人才太少, 并不是冀州没人才,而是冀州大部分的人才都是士族子弟,这些士族子弟对自己这个州牧,少有支持的。 原本张昊以为自己接受了招安,自己黄巾少主的身份也能够被洗白,能在一定程度上获得当地士族的支持,但现实总是残酷的。 别说冀州的四大士族,就连一些中小士族,也是持着观望的态度, 接触,没问题, 但若是要让这些士族真正出人出力,这些士族却是避之不及。 所以, 张昊思来想去,还是打算从善学斋里挑选一些孩子来培养,毕竟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是失去双亲的孤儿,或是将士的遗孤。 经过几年的培养,忠诚度自然是不必说,而且还能脱离士族的掌控,成为张昊麾下的中坚力量。 所以张昊打算成立……讲武堂和民生堂! 第118章 使君何意? 讲武堂,顾名思义是培养将领的学校。 三国时期,优秀的将领多如牛毛,但又有多少能够为张昊所用呢? 特别是张昊身上始终有个黄巾军的标签,就算他再得民心,但那些士族和汉臣皆很难效忠于他。 张昊现在已经是冀州牧了,掌握一州军政,可他麾下能在历史留名的不过寥寥数人,广为人知的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好在目前董卓还未进京,袁绍、曹操、孙坚这样的群雄并未发迹,他张昊才能靠着麾下数万兵马坐拥冀州,若等到袁绍、曹操等人发迹了,他又有何资本去参与这样的高端局呢? 光靠一个赵云?还是靠沮授和田丰?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张昊正是明白自己的短处,所以才想着凭借自己所掌握的认知来改变现状。 讲武堂,便是张昊用来弥补军事短板最有效的一个办法; 也许他没有多少优秀的武将和统帅,但他能让麾下士兵的素质和韧性成为最好的。 一支精锐的军队,战损达到三成便会动摇士气,达到五成便会溃败; 而张昊想要的是,战损就算达到五成,依然能死战不退,以中下级将领的素质来弥补统帅的不足。 年满十二岁的男孩进入讲武堂学习武艺和骑射,十四岁开始增加兵法课程,十六岁进入讲武营历练,年满十八岁则被分配到军中担任伍长,之后根据表现进行晋升。 张昊将讲武堂的章程书写完毕后,交给了张合,开口道:“儁乂啊,我打算让你和子龙一起担任讲武堂的教官,不知你可否愿意啊?” 张昊展开简牍,将讲武堂的章程看完以后,眉头紧蹙道:“在下不过是败军之将,怎能担得如此重任,还请使君三思。” 一旁的卢沛看了一眼张昊,又看向张合,说道:“使君对我等有救命之恩,如今又对你委以重任,你就别再拒绝了。” 张合的确感念张昊对他的救命之恩,但他心里始终还是有些东西难以放下。 张昊也看出了张合的为难,便解释道:“以儁乂之才,当个将军绰绰有余,让你在讲武堂做个教官的确是委屈你了; 但我心知你对义真(皇甫嵩)将军的忠义,若让你直接在我麾下带兵,你是不会愿意的,所以我才想着让你在讲武堂做个教官, 一来可以让你有事情做,免得胡思乱想;二来可以和孩子们多多接触,也能让你走出阴霾; 我知你熟读兵书,博学多才,教教孩子们,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若三年以后,你有其他去处,我亦可任你离去,绝不强留。” 张合见张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再推辞,毕竟张昊对他有救命之恩,不如就答应下来,帮他三年,也好还了这份人情。 “既然如此,在下应了便是。”说着,张合朝着张昊躬身一拜。 此间事了, 张昊回到府邸后,立刻招来了沮授田丰和李巡三人。 讲武堂之事,由田丰督办,在信都城外寻一处空旷之地,修建营房校场; 至于培养官吏的民生堂,张昊和沮授田丰二人交换了意见,两人在感叹张昊想法大胆之外,也是欣然接受了。 毕竟少了朝廷和士族的支持,官吏方面的确捉襟见肘,很多县城村镇的官吏都是一人担两职,若由民生堂培养出来的吏生去协助当地官吏处理政务,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关于张昊在街上遇到刺杀之事,李巡在事发后第一时间便开始了相关的布置和安排。 “使君,刺杀一事,属下已经做了布置,还请使君一阅”说着,李巡便将早已书写好的简牍双手递上。 “这么快便有定论了?”张昊略感诧异道。 自从张昊让李巡着手成立太平内卫后,李巡便在第一时间联络分布在各州郡县的原太平道暗线。 信都作为冀州首府,又是张昊所在的地方,李巡自然是高度重视,第一时间便从暗线处收集到了信都城内各士族、富商豪强的情报。 “内卫府的暗线早就将信都城内的情况摸透了,对于此次刺杀,内卫府已有所感,但没想到会是今天,让使君陷入危机,属下有罪。”李巡躬身道。 “无妨,”张昊笑着摆了摆手,宽慰道:“内卫府刚成立不久,能做到现在这样已属不易,思白之才,我果然没有看错。” 李巡没有说话,本就躬着的腰,弯得更低了。 前两日,张昊与李巡就太平内卫的章程有过一次深聊,李巡知道张昊成立太平内卫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冀州一隅之地,更是着眼与其他各州郡。 如此一来,李巡算是明白了张昊的志向,以及真切感受到了张昊对太平内卫的重视,也更加清楚张昊对自己有多么的信任。 正是因为这样,李巡做事才会如此的小心谨慎,甚至是如履薄冰。 张昊看完简牍上的内容后,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淡淡道:“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只要使君下令,内卫府随时可以动手。” “刀抵在脖子上的感觉不会好受,既然老爷子想要玩,那就让他玩久一点吧,毕竟死太快了就没有游戏体验了。”张昊沉吟道。 “诺!” 李巡眉头微蹙,张昊的话让他似懂非懂,特别是最后那一句,但是他又不好问,这样会显得自己没什么文化。 他低着头,瞥了沮授和田丰一眼,见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默不作声,心道使君麾下就属这两人最有学识,待会儿可以问问他俩,使君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黎悦走到张昊的身边,附耳了几句后,便匆匆结束了这次的会议,因为他请的人来了。 沮授和田丰并肩向外走去,脚步匆匆。 “沮先生!田先生!”李巡在两人身后叫道。 沮授和田丰充耳不闻,脚下步子迈得更大更快了。 李巡见两人脚步不停,丝毫不搭理自己,赶紧快步上前,将两人给拦下了,没好气道:“两位先生为何不搭理我啊?” 沮授和田丰对视一眼后,皆沉默不语。 李巡朝两人拱了拱手,问道:“使君最后一句话是何意啊,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啊?” 李巡话音刚落,沮授立刻闪身,逃也似的跑走了, 田丰也准备逃跑时,却被李巡一把拉住了:“还请田先生解惑!” 看着狼狈而逃的沮授,田丰暗骂一句不讲义气后,这才看向李巡,低声问道:“你真不知?” 李巡放开田丰,后退一步,躬身拜道:“还请先生教我!” 田丰深吸一口气,面露愁容,仰天长叹道:…… 第119章 情愫 “思白,你且想想,现如今使君与冀州士族之间的关系如何?” 李巡沉吟道:“虽算不上势如水火,但士族对使君的抗拒和敌视却是难以消除的。” 田丰再问道:“若使君在这个时候对邳氏动手,又当如何?” 李巡眉头紧蹙,眯了眯眼睛,喃喃道:“会让其他士族人人自危,甚至还会让他们群情激愤……” “思白果然是一点即通,”田丰颔首道:“邳氏既然忍不住先动了手,若使君不予以雷霆回击,不仅会让其他士族觉得咱们好欺负,还会促使他们变本加厉。” “既要拿邳氏开刀,又不能引起其他士族的愤慨……” 田丰看了李巡一眼后,叹道:“朝廷传来旨意,让使君尽快赴京述职,待使君离开后,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方便多了。” 说完,田丰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李巡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田丰的话已经很明显了,拿邳氏开刀不是张昊的意思,而是内卫府的决定。 若有朝一日,使君为了缓和与士族之间的关系,势必会让内卫府出来做替罪羊,而这个替罪羊,除了自己又能是谁呢…… 念及于此,李巡的额头已然见汗, 但很快,他又将这个念头给强行摁下。 太平内卫本就是使君手中的一把刀,刀子可以向外,自然也可以向内。 李巡怅然一叹,看着头顶上方镶着金边的残云,想起了一年前那个刚到房城的少年,一身雪白的袍服,骑在马上颇像是哪家士族的公子。 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个一脸稚嫩的少年,如今却成为了心思缜密,杀伐果断的一州之主。 想到这里,李巡忽然笑了,他缓缓的闭上眼睛。 自己这是怎么了? 刚成为内卫府的长史才多久啊,竟然已经开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了。 一年前,自己可是太平道密探白泽,让堂堂绣衣使史令都颇为头疼的存在,如今怎的没了当初的那股狠劲了呢。 没错, 我是白泽, 一年前我是他手里的刀, 如今,我依然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刀! 当李巡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的眼神再无半点犹豫,有的是那一往无前的锋锐。 既然使君说让那老匹夫再多活一些日子,那就再留他几日吧,不过这几日,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 “妾身见过使君。”沮芝欠身一礼道。 张昊嘿嘿一笑道:“沮芝阿姊,咱们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吧?” 沮芝一愣,这还是张昊第一次叫自己沮芝阿姊,但很快,沮芝便颔首道:“以前的少主成了如今的使君,自然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沮芝阿姊将善学斋打理得很好,我一直琢磨着怎么感谢你呢,”说着,张昊走到沮芝跟前,低声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出来,我一定满足你!” 一旁的黎悦抬眼看向沮芝,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好奇和忐忑。 沮芝的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嘴唇微张,似乎想说却又不敢说。 见状,张昊皱眉道:“怎么?不相信我能满足你?” “不是……”沮芝的神情稍显慌乱。 沮芝抬眼看向张昊,淡淡道:“使君当日替妾身报了血仇,妾身曾发誓,此生永远效忠使君。” “…………”张昊见沮芝信誓旦旦的看着自己,不由一愣。 沮芝长得本就绝美,其眉宇间的妩媚更是让人如沐春风,此时又如此言语,张昊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很多。 “额……”张昊抿了抿嘴,说道:“沮芝阿姊,当初帮你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时刻将此事挂在心上。” 沮芝点了点头。 “今日请你过来,主要是很久没见了,想与你说说话,这些日子在信都住的还习惯吗?” “使君给阿兄置办了宅子,妾身和阿兄都很感念使君的恩德。” “你阿兄是我的军师,给他置办一套宅子也是应该的。”张昊点头道。 沮芝看着张昊,柔声问道:“这些日子,使君过得还好吗?” 嗯? 张昊一愣,这话问得,似乎有那么一点小暧昧和小哀怨啊,这是在怪自己回信都这么久,都没去看她吗? 沮芝似乎也察觉出自己所言有所不妥,当即耳根一红,低下了头,低声道:“妾身过来的时候带了琵琶,若使君愿意,妾身可以给使君弹奏一曲……” “…………”张昊。 这时,黎悦款款上前,来到张昊的身旁,看了一眼张昊,最后将目光看向了沮芝,淡淡道:“沮芝姑娘,我家公子实则有事相求。” 沮芝不由一怔,看向张昊。 张昊眉头微蹙,一时竟有些无语凝噎…… 有求于人,不得先寒暄一下,哪有一上来就求人办事的? 黎悦什么都好,就是情商略低,经常搞得自己很方。 “使君是为何事,大可直言相告。”沮芝柔声道。 张昊瞥了一眼身旁的黎悦,转而看向沮芝,微笑道:“我确实有一事,不知沮芝阿姊有没有兴趣。” 说着,张昊便将自己打算成立一个商号的事情告知给了沮芝,并且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打算都说了出来。 沮芝到底是世家出身,虽然是个大家闺秀,但对生意买卖也是有所了解的,当即也给出了自己对于此事的理解。 毕竟张昊所说的商号业务,对于现在这个时代太过超前,就比如垄断和控制市场等词汇,更是让沮芝眉头紧蹙。 不过好在沮芝本就聪慧,经过张昊的一翻解释,便也就很快的理解了个大概。 “使君,开设商号需要本钱,这本钱如何筹集呢?”沮芝问道。 张昊嘴角一咧,笑道:“沮芝阿姊勿虑,到时候自会有人送上本钱的。” 沮芝心中疑惑,但见张昊信誓旦旦的表情,她也不好刨根问底,于是便道:“使君,您给这个商号取个名字吧。” “太平商号怎么样?” “太平商号……”沮芝沉吟道:“这名字不错,寓意很好,也秉承着使君的志向。”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后,天色渐暗,沮芝欠身告退了。 看着沮芝离去的背影,黎悦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张昊,淡淡道:“她似乎对你有了情愫……” “…………” 第120章 对邳氏动刀 五月底, 张昊一行离开了信都,奉旨前往洛阳。 王孚和黎悦带着力士营百骑相随,除此以外还有赵云。 张昊之所以带着赵云,也是怕自己身边没有一个武艺高强且能够主事之人,赵云刚好合适。 在张昊离开信都的第三天,李巡亲自带着力士营的三百甲士,将邳宅团团围住,并且在全城以及各郡县发布公告: “安平郡邳氏勾结恶徒,刺杀朝廷命官,现已查明,由内卫府督导缉拿。” 邳宅门外, 李巡和季尚坐于马上,百名持刀甲士列于周围,待季尚将公告朗声念出后,邳宅的大门依然紧闭不开。 李巡朝季尚点了点头后,季尚伸手一挥, 顷刻间,站在前排的二十名甲士,将刀含在口中,身手矫捷的攀上围墙,翻越而过。 只听得门内传来几声惨叫和惊呼后,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百名带甲士卒立刻冲了进去,不到片刻功夫,邳家一众老幼妇孺全部押在院子里,求饶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李巡和季尚骑马而入,当他看到一头白发,面露憔悴的邳家家主邳元站在台阶上时,淡淡道: “邳元,你可知罪!” 半个月前,张昊遇刺当日,邳元就感觉到了刺杀失败,而那个回来报信的门客显然也被内卫府的人给收买了。 所以邳元才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邳庸和邳方连夜出城,为了探查城内的风声,邳元先后派了两个仆人出去打探消息,结果一个都没有回来。 那个时候邳元就知道邳氏完了。 好在邳宅内存有粮食和腌肉,这才不至于被饿死,但软禁的这半个月里,邳氏族人整日人心惶惶,从邳元憔悴苍老的样子便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好在两个儿子应该已经逃出去了,邳氏除了明面上的产业以外,在其他郡县也有一些暗地里的产业。 就算两个儿子不能恢复邳氏的荣光,但将家族传承下去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 邳元看着马上的李巡,冷哼道:“张昊小儿不过黄巾蚁贼,仗着兵强马壮才胁迫朝廷屈服,这等欺君罔上祸乱天下的贼人,人人得而诛之,竟也配做一州之牧? 我呸!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鹰犬,要杀就杀何须多言!” 李巡神情漠然,淡淡道:“刺杀州牧,当诛全族。” 此话一出,邳氏族人的哭喊声和求饶声更大了。 “你们这些没出息的,死有什么好怕的,别哭了!”邳元怒斥族人道。 被族长一声怒斥,邳氏族人果然都闭上了嘴,只有一些女眷嘤嘤啜泣。 李巡冷笑一声,说道:“你个老匹夫本就没几年可活了,自然不畏死,可他们却还年轻,想活!” 邳元眼角微眯,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你是活不了了,但他们还是有活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了。”李巡道。 “哼哼,”邳元的眼神里满是嘲讽, 果然这些个黄巾蚁贼贪图的是荣华富贵,对方如此说,显然是想从自己手里谋得一些好处。 自己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了,确实也没几年可活了,若是用自己的性命和大半家财能换取族人的性命,也算是不错。 “你想要什么?”邳元问道。 “我要邳氏所有的产业和积攒的银钱!” 此话一出,邳氏族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他们的家主,他们的生死全掌握在老爷子的手里了。 邳元眉头微蹙,眼眸死死的盯着李巡。 邳氏传承数百年,累积的产业和财富不敢说富甲一方,但在冀州也算是能够排进前五了。 这么多产业,明面上的,私底下的,也只有自己和长子邳庸知晓,若能给出大半,留下一小部分,内卫府的人想必也并不会知晓。 “我可以答应你,交出邳氏经营的所有产业,但你又怎能保证不伤害我邳氏族人呢?”邳元喝问道。 李巡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两枚玉佩,让身边的甲士递向邳元。 邳元接过玉佩后,神情一凛,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神色仓惶的看向李巡:“你把庸儿和方儿怎么样了?” 季尚回答道:“那日,两位公子刚从邳宅后门出来,便被我内卫府带走了,这半月以来,我们内卫府可是好吃好喝的将他们供着呢。” 邳元绝望的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怅然叹道:“只要你们能放过我邳氏族人,邳氏的产业和银库全数奉上。” 此刻,邳元只觉心力交瘁,再也无力强撑着了,自己的儿子他还是清楚的。 邳庸虽然是长子,但性子怯懦,被带进了内卫府,恐怕早就将邳氏有多少产业和银钱全数交代了,而次子邳方虽然不曾接手族中产业,但他一个书呆子,自然也是挺不过内卫府的严刑拷问的。 邳氏,彻底的完了。 邳元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们如此对待士族,就不怕其他士族联手相抗吗?” 李巡嘴角一咧,笑道:“联手?你邳氏想成为冀州最大的士族,其他士族……也有这个想法!” “…………”邳元颓然跪倒在地。 按照张昊临行前的吩咐,邳氏的所有银钱将全部填充府库,而其产业将全部移交给沮芝创立的太平商号。 至于邳氏在城外豢养门客的庄子,也成了民生堂办学之处。 次日, 邳氏一族的族长邳元被斩首示众,族中男丁发配至邯郸矿井做苦力,女子则充入官营艺馆。 李巡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没有杀一名邳氏族人,他只是让这些人去了更需要他们的地方,让他们为冀州的发展,发光发热。 其实张昊本想以更加怀柔一点的方式去拿邳氏开刀的,但谁想张昊这边还没动手,邳氏这边就已经坐不住先发制人了。 既然你把脑袋伸过来让我砍,我岂有拒绝的道理。 自去年黄巾起事后,黄巾军对冀州各郡县的很多富户豪强都是直接烧杀劫掠的,对邳氏反而还算是比较温柔了。 之所以邳氏一案震惊了州内各个士族,还是因为邳氏在冀州拥有足够分量的影响力,就是这样一个大士族,在张昊面前,说砍就给砍了。 历任刺史州牧,哪一个敢得罪他们这些大士族啊,顶了天了也就是明争暗斗,极限拉扯一翻,闹到最后一定会有中间人出面协调,分好利益后,大家还都是朋友。 这一套在张昊这里没用,冀州的话事人只能是他张昊,其他的,甭管你是传承千年的士族还是在洛阳有关系,在冀州,只能伏低做小! 第121章 袁绍 六月中旬,一辆插有汉字官旗的马车,在一众甲士的护卫下,走黑山小道,悄然的来到了荡阴城。 荡阴是司州河内郡最东边的一座城池,城池不大,但由于紧临冀州魏郡郡府邺城,所以荡阴的商贸较之西边的林虑更为发达。 不仅如此,荡阴城内的驿馆,也较之林虑更为宽敞舒适,是以很多往返司州和冀州的外派官员都会选择在荡阴落脚歇息。 马车停在了驿馆门口,一名中年男人身着官袍,在侍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孟大人,一路辛苦了!” 孟俞抬眼一看,却是故友荀谌,诧异道:“友若?你为何在此啊。” 荀谌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孟俞的问题,而是伸手做邀道:“孟大人快快请进吧。” 孟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早前听闻荀谌拜在袁绍的门下做事,此刻出现在这里,莫非…… 当即,孟俞朝荀谌拱了拱手后,径直朝驿馆内走去。 就在孟俞刚下台阶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便看见前方厅堂内正迎来一位身长貌伟,行步有威的年轻将军。 此人正是司徒袁安之孙,袁逢之子,名绍,字本初。 孟俞赶紧加快脚步迎了上去,神情欣喜道:“我就说这荡阴城的驿馆怎地与以往有所不同,早早就感觉到了驿馆内有一股英雄之气,原来是袁御史在这里啊!” “哈哈哈,”袁绍爽朗笑着,上前握住孟俞的手,亲切道:“孟大人一路辛苦,赶紧入座吧!” “多谢袁御史。” 袁绍入上座,孟俞和荀谌分坐两侧,侍从将茶汤端上来后,躬身告退了。 “我前些日子刚好来荡阴巡视城防,一个时辰前便有哨骑来报说有一队打着官旗的人马往荡阴而来,我便带着荀谌来瞧瞧,没想到是孟大人啊。” 说着,袁绍抬眼看向一脸难色的孟俞,故作诧异道:“孟大人不好好的在曲梁待着,为何突然南下了?” “哎,”孟俞怅然一叹道:“还不是拜那张昊所赐。” “哦?”袁绍寻思道:“那张昊小儿现在也是陛下亲封的冀州牧了,怎地,他故意刁难孟大人了?” “袁御史有所不知,三月初时,张昊在信都组建了一个内卫府,号称太平内卫,职能较之咱们绣衣使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些日子,太平内卫对我绣衣使分布在各郡县的密谍和游枭大肆追捕缉拿,我绣衣使损失惨重啊!” 荀谌皱眉道:“绣衣使乃国之利器,这太平内卫怎敢对你们动手?各郡县府衙难道不管?” “哎,我就是为此南下的,”孟俞哀怨道:“自从张昊当上冀州牧以后,对州内各郡县的官员都做了调整,这些新提拔上来的官员和张昊穿一条裤子; 一听是太平内卫拿人,唯恐遭到牵连,避之不及,有的甚至还主动协助太平内卫追捕我绣衣使密谍。” 说到这里,孟俞眼含辛酸泪,不停的抬袖抹泪。 “张昊小儿欺人太甚,简直不将朝廷法度放在眼里!”袁绍一拍桌案,大声怒斥道。 孟俞见袁绍声援自己,心里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忙附和道: “可不是嘛,绣衣使乃朝廷直属官衙,岂是张昊这个州牧能够欺辱的,”说着,孟俞愤然道:“我此次回洛阳,便是要面见陛下,怒斥张昊的罪行!” 袁绍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杀机昂然道:“我早就说过,张昊此等黄巾蚁贼,身怀反骨,就算朝廷招安于他,他也不会感念陛下的恩德; 如今敢对绣衣使动手,可见其不臣之心,早晚都会再度反叛!” “袁御史所言不错,张昊小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此次回到洛阳,我一定要把张昊那伪善的面具撕扯下来!”孟俞附和道。 “咳咳……”荀谌捂嘴咳嗽了两声。 袁绍看向荀谌,见其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后,叹道:“孟大人真是辛苦了,我大汉能有孟大人这样的众臣,乃天下之幸啊!” “袁御史过誉了。”孟俞朝袁绍拱手一礼道。 袁绍眼眸一转,看向孟俞问道:“张昊区区一个黄巾出身的小儿,你们冀州当地的士族为何不联手相抗呢,若孟大人能联合冀州士族与张昊相抗,想必那张昊也不至于如此猖狂啊。” 一提起士族,孟俞的眼神瞬间就黯淡无光了,惋惜道:“冀州有大小士族数十个,其中以四大士族为首,可这四大士族……哎!” 荀谌见孟俞神情苦涩,不由问道:“难道这四大士族都屈服于张昊的淫威之下了?” “你们也知道,各家士族都是以本族利益至上,这张昊一手拉拢一手打压,让这四大士族还没联合起来,便被逐一分化了。” “嘶,”袁绍皱眉道:“看来这张昊背后,确有高人指点啊。” 荀谌沉声道:“张昊身边有两大谋士,沮授和田丰二人皆乃不世之材,有此二人辅佐,张昊想要立身冀州,并非难事。” “这……”孟俞诧异的看向荀谌。 “孟大人休虑”说着,袁绍抬眼看向荀谌,不屑道:“我袁绍账下有许攸、逢纪还有荀先生,区区张昊小儿,不足挂齿。” 荀谌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孟俞一听袁绍如此自信,心中也踏实了一些,连连称赞道:“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乃天下士族之首,张昊小儿怎能与袁御史相提并论。” 袁绍笑着摆了摆手,询问道:“之前安平邳氏的邳元世伯曾给我来过一封信,不知邳氏现在如何了?” 孟俞一愣,看向袁绍,低声道:“袁御史还不知道?” 袁绍诧异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邳氏蓄谋刺杀张昊未果,被太平内卫软禁在邳宅内,待张昊离开信都后,太平内卫便抄了邳氏的家,家中男丁发配邯郸为奴,女眷送入官营艺馆了。” 袁绍神情一凝,追问道:“邳元世伯怎样了?” “邳老先生被太平内卫砍去了脑袋,在菜市口悬挂了三日呢……”孟俞怅然道。 袁绍沉默不语…… “孟大人,您刚才说张昊离开信都了?”荀谌问道。 第122章 袁绍的选择 “张昊离开信都了?” 孟俞颔首道:“确有此事,应该是朝廷下旨,让张昊回洛阳述职。” 荀谌皱眉道:“张昊何时离开的?” 孟俞思索片刻后,喃喃道:“算算时日,差不多再过个一两日,张昊便会到达河内郡吧。” “如此说来,那张昊肯定会从林虑或者荡阴经过了?”袁绍的眼眸精芒一闪,难掩内心的欣喜和激动。 孟俞不解的看向袁绍,点头道:“应是如此。” 荀谌太了解自家主公了,一见袁绍的神情,便知袁绍心里在想什么,可此事牵扯太大,绝不能在此处让孟俞看出端倪来。 “主公,孟大人一路辛苦,还是让孟大人早些歇息吧。”荀谌起身朝袁绍拱手说道。 “啊对,”袁绍也明白了荀谌的提醒,便起身朝孟俞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不耽搁孟大人休息了。” 孟俞起身向袁绍和荀谌拜辞,袁绍和荀谌起身相送。 这时,一名驿馆侍从来到门前,躬身道:“三位大人,晚膳已备好,是否在正厅上用?” 袁绍看向孟俞,说道:“孟大人,袁某还有军务要处理,晚膳就不便作陪了。” 孟俞拱手道:“袁御史军务繁忙,请便。” 袁绍点了点头后,径直朝外走去,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侍从突然从袖口抽出一把利刃,刺向袁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袁绍大惊,骇然之下连忙向一旁躲去。 “主公小心!”荀谌朗声惊呼道。 就在化身侍从的刺客再次挥刀刺向袁绍时,袁绍身旁立刻出现了一位膀大腰圆的武将,一脚踹向刺客的腰腹。 刺客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捂着胸膛,呕出一口血后,自知此次刺杀失败,就要起身逃命。 可那武将怎会放过这名刺客,拔出腰间长刀,朝着刺客的后背猛得掷去。 “噗呲!”长刀刺穿刺客的身体,刺客双眼圆瞪,倒在地上,眼看是没气了。 就在这时,驿馆外面的护卫蜂拥而入,将已气绝身亡的刺客团团围住。 “快,封锁驿馆,看看驿馆内还有没有刺客的同党!”孟俞大声呼喊道:“查,一定要查出刺客的身份和幕后的主使!” 袁绍冷哼一声:“罢了,不查也知道是谁主使的。” “这……”孟俞疑惑的看向袁绍。 荀谌还没说话,一旁的那名武将便不屑道:“除了宫里的那些个阉货,还能有谁!” 孟俞骇然,不由得看向一旁的荀谌。 荀谌点头道:“这已经是半年来的第三次刺杀了。” 孟俞眉头紧蹙,此事牵扯到朝堂党争,他身为绣衣使史令,自然也不好插嘴,拜辞袁绍等人后,便独自离去了。 袁绍看向那名武将,开口道:“蒋奇,你可是又救了我一命啊!” 蒋奇抱拳道:“这是末将分内之事。” 当晚,袁绍一行便离开了荡阴,快马返回了林虑。 次日一早,袁绍召集账下谋士,许攸、逢纪、荀谌三人前来议事。 荀谌将昨日从孟俞那里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众人脸色阴沉,久久不语。 袁绍看向三人,说道:“昨日我已派出哨骑查探张昊一行的踪迹,一旦查明,我欲派兵前去截杀!” “不可,”许攸沉吟道:“张昊现在已经不是黄巾蚁贼了,是陛下亲封的冀州牧,若主公此次率军截杀,岂不是有谋害朝廷命官之罪!” “主公,我倒觉得截杀张昊一事可行,”逢纪拱手道:“其一,张昊组建太平内卫本就僭越,若朝廷真要问罪,张昊必死无疑,何况他还敢对绣衣使动手,不仅触犯了律法还触碰到了陛下的逆鳞; 其二,招安一事,是由十常侍负责的,张昊必定依附了十常侍一党,以前十常侍手中没有兵权,对咱们多少还有些忌惮,可如今十常侍有了张昊这支兵马,咱们的日子已是愈发难过了; 主公可还记得两月以前,朝廷拨来的四万石粟米吗?其中有一半都掺有砂石,实际可食用的粟米不足三万石; 当时主公上报给朝廷,那彭参竟然让主公遣散兵马以削减朝廷开销。” 逢纪的话,听得袁绍频频点头,眼中杀意昂然,心里更是愤慨。 逢纪说到这里,见袁绍认可了自己,便继续说道:“若主公能率军截杀了张昊,那十常侍一党如同失去了刀子,再想为难咱们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了; 除此之外,张昊一死,冀州必然大乱,届时主公便可挥师北上平定冀州,如此天大功劳,就算是封将拜候也不无可能啊。” “好!”袁绍拍案而起道:“传我军令……” “主公不可!”许攸赶紧阻止道:“逢纪误主,主公切莫听信逢纪的胡言乱语啊!” “许攸,你说我胡言乱语,我看你才是误导主公!”逢纪怒目呵斥道。 许攸横了逢纪一眼,朝袁绍拱手拜道:“主公细想,张昊死了,就真的能斗倒十常侍一党吗?” 袁绍一愣,许攸说的是啊, 何进一党和十常侍斗了这么多年,别说将其斗倒了,反而一直被其打压着。 “若张昊死了,十常侍必然会以主公谋害朝廷命官之罪缉拿主公,试问到那时,大将军可会为主公说情?”许攸问道。 袁绍眼睛微眯,自己不过是何进的门客,受其举荐才成了侍御史,若十常侍一心要杀自己,就凭何进的为人,不把自己交出去以平息十常侍的怒火他就已经烧高香了,还想让其为自己说话,绝无可能。 许攸再道:“主公若杀了张昊,张昊在冀州的十万带甲之士必然会同仇敌忾来找主公报仇,试问主公手里的这四万战兵可是那十万冀州兵的对手?” 袁绍沉思良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先不说张昊麾下的十万冀州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劲卒,就凭其麾下的谋士武将,可并不比自己差。 若人家真的要为张昊报仇,自己这两万精锐还行,可另外两万司州兵可还是没怎么上过战场的新卒,敌强我弱,打不赢的。 许攸见自家主公被自己说动了,嘴角一咧,得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逢纪, 见逢纪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许攸心里更是高兴了,于是再次向袁绍问道:“主公,此次张昊南下,必然也是预料到了可能发生的变数,所以身边必然带了猛将悍卒; 听闻张昊身边有一白袍小将,曾一枪刺死护乌桓中郎将宗员,若主公率军截杀未果反被其逃走,主公可想过后果?” 袁绍:“………………” 第123章 两方势力 袁绍眉头紧蹙,指尖在下颌来回摩挲着,逢纪和许攸的建议都很中肯,孰优孰劣还不好说,但无疑让他陷入了纠结。 此时,袁绍抬眼看向荀谌,转而问道:“荀谌,此事你怎么看?” 荀谌拱手上前,沉吟道:“在下觉得,以目前的局势,主公不易与张昊为敌,反而可以与其多加来往,抛出善意。” “哦?”袁绍眉头一挑,询问道:“这是为何啊?” “禀主公,现如今,咱们势弱,张昊势强,若交恶与他,对咱们不利,如若与他交好,倒是利大于弊; 在下觉得有三利,其一,张昊虽是通过十常侍达成的招安一事,可张昊此子颇有雄心壮志,绝不会甘心屈居于阉党麾下,而主公这边,袁氏一族四世三公,乃天下士族之首,孰轻孰重,张昊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其二,张昊乃黄巾出身,在朝堂内树敌颇多,若主公从中斡旋,张昊必对主公感恩戴德; 其三,若主公能与张昊交好,虽不至于获得张昊助力,但也能消除咱们北方的威胁,主公可以河内郡为根基,招兵买马积蓄实力,以静观天下变局。” 袁绍不是愚蠢之人,听着荀谌的所言,眼眸中多了一丝明悟,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如今张昊坐拥冀州之地,麾下劲卒十万,已有称雄一方之根本,若此时与其为敌,正如许攸所言,有着较大的风险, 而荀谌则帮他梳理出了三条利处,不仅有希望让张昊投效自己,就算不能,至少也能搏得张昊的好感,从而消除北边的危险,无论是在河内郡安心发展还是在朝堂上少一方大敌, 对于目前的自己来说,是有绝对的好处的。 “荀谌所言不错,”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当下也不再纠结了,看向众人朗声道:“我意已决,一旦打探到张昊一行的踪迹,我便开城相迎!” 荀谌垂首,默默的退了回去, 许攸得意的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逢纪,冷哼一声, 没被采纳建议的逢纪,则是郁闷至极,当下也不便多说什么了。 ……………… 洹水南岸,一支骑队伫立在河畔,遥遥望向北岸。 “常侍大人,斥候来报,张冀州一行,应该会在这里渡河。”一身甲胄的潘肃策马上前拱手道。 一身锦袍的毕岚点了点头后,开口道:“潘校尉,咱们的行踪……” “常侍大人放心,我已命人沿途清理了行迹,饶是那袁绍再精明,怕是也料不到咱们会出现在这里。” “做得不错,张冀州南下一事,中常侍极为重视,咱们一定得把事情办好。”毕岚淡淡道。 潘肃心里有些疑惑,自己一直都是十常侍秘密安插在禁军中的暗线,几日前,毕岚忽然来到禁军说是要启用自己这条暗线,让他颇为诧异。 他实在想不明白,中常侍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启用自己,现在自己的身份由暗转明,不仅自己在军中的前途不能再进一步,恐怕还会遭到卫尉钟常的打压。 毕岚见潘肃神情有异,便明白了潘肃心中的疑虑:“潘校尉可是在疑惑,中常侍为何会选择在此时启用你这条暗线?” 潘肃神情一凛,犹豫片刻后,拱手答道:“请常侍大人解惑。” 毕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淡淡道:“张冀州接受了招安,不仅让冀州免于战火,还消除了黄巾蚁贼对司隶的威胁,这些都是中常侍的功劳。” “此事,属下明白。” 毕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经此一事,何进一党自然会认为张冀州更偏向于咱们常侍一党,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说到这里,毕岚的眉宇间多了一丝忧愁, 张昊此人知兵擅谋,绝非池中鱼也非囊中物,此次回京述职,必然会遭到何进一党的觊觎,因为他们也知道,一旦中常侍手中握有十万兵马,那何进一党再难与他们匹敌。 所以何进一党必然会做出选择,要么将张冀州杀掉以绝后患,要么拉拢张冀州,让常侍一党失去一大助力的同时还能增强自身羽翼。 中常侍张让再三思虑,终于在毕岚的建议下,不惜启用潘肃这枚棋子,一路马不停蹄的北上,势必要先行与张昊接触, 一来断绝何进一党的官员与张昊接触,二来也可以保护张昊不受何进一党的威胁。 “是以中常侍才让咱们快马至此,先行迎接张冀州,断绝何进一党与其接触。” 这下,潘肃明白了。 原本以为自己是十常侍手里的一把刀,但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 跟张昊比起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毕岚见潘肃一脸的落寞,微微一笑,安抚道:“潘校尉勿虑,咱们若得到了张冀州的助力,何进一党再难翻身,届时,钟卫尉也不敢轻易动你。” “末将明白了!”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来报:“禀校尉,探马来报,张冀州一行改变了路线,走了隆虑道。” “隆虑道?”毕岚对河内郡不熟,不由看向一旁的潘肃。 “不好,隆虑道在林虑以北!”潘肃讶然道:“按照他们行进的速度,日落前应该会到林虑!” 毕岚大惊失色,怒斥道:“潘肃,若此次不能率先迎上张冀州,中常侍会要了你我的脑袋!” “常侍大人休虑,就算出了隆虑道,距离林虑也还有五十里路,以咱们的马速,一定会赶在他们出隆虑道前追上张冀州等人的。”潘肃眉头紧蹙,肃然道。 “赶紧的吧!”毕岚调转马头,率先朝西边狂奔而去,潘肃等三百余骑紧随其后。 毕岚等人迎着逐渐西落的太阳策马狂奔,潘肃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一丝寒意自脊背而上。 此前探马来报,按照张冀州等人的行驶路线,明明会在刚才那里渡河,为何突然会改变路线走隆虑道呢。 可就算如此,自己派了一百余骑出去打探,也总会有人回来禀报改变路线一事啊。 潘肃毕竟行伍多年,瞬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萌生了出来。 难道………… 第124章 咱们现在也是官军 林虑北城门外, 四千带甲之士林立于城门两边,袁绍身披甲胄,稳坐于马上,举目远眺。 身后,许攸、逢纪、荀谌也骑在马上,并列而立。 许攸瞥了一眼右边的逢纪,转而看向左边的荀谌,低声道:“荀先生所谋也是许某所谋,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荀谌微微一笑,朝许攸拱了拱手,说道:“在下也是受许先生点拨,还是许先生的智略高在下一筹啊。” “咱们彼此彼此,”许攸笑道。 “快看,有一骑快马而来,”荀谌遥指北方道。 许攸举目眺望,寻思道:“看衣甲,应该是咱们的哨骑。” “咦?”逢纪皱眉道:“看那样子,怎么有伤在身?” 许攸和荀谌神情一凛,两人心头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哼哼,”逢纪看向一旁的许攸,嘲笑道:“该不会是被张昊小儿的兵马所伤吧!” “…………”许攸和荀谌沉默不语,两人的眼眸中竟多了一丝诧异。 位于最前面的袁绍,看着一身血迹的探马,神情凝重,眉宇间不怒自威。 很快,那名探马来到了跟前,还未勒停胯下战马,自己便先摔落在地,一旁的亲卫赶紧上前,将其搀扶到袁绍面前。 “将军……”探马喘着粗气。 “给他水喝!”袁绍吩咐左右道。 亲卫递上一个竹筒,探马将竹筒内的水一饮而尽后,慌张道:“将军,不好了,咱们的哨骑遇上了另外一队哨骑,咱们的人刚想上前询问,便被对方杀了个措手不及。” 袁绍大惊,喝问道:“可看清他们是哪方人马?” 探马答道:“见他们衣甲,是禁军。” “禁军?”袁绍惊疑道。 此时,许攸三人来到了袁绍身旁,许攸疑惑道:“难道是咱们在荡阴的兵马?” 逢纪冷哼一声,开口道:“主公,该不会是张昊小儿的兵马吧!” 一听逢纪所言,袁绍心中大怒,哼声道:“张昊那无耻小儿,我袁绍以礼相待,他却杀我兵卒,士可忍孰不可忍!” “主公息怒!”荀谌上前劝道:“此前探马来报,张昊一行不过百骑,此番走隆虑道南下,势必要经过咱们林虑的,以张昊之智,断不可做出此事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 荀谌之言,让袁绍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啊,既然张昊选择走隆虑道,自然是打算进林虑的,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得罪自己啊。 此事,必有蹊跷。 “难道还有一方人马也在等着张昊前来?”许攸沉吟道。 “该不会是大将军(何进)的人吧?”逢纪揣测道:“若张昊死了,十常侍一党便失去了一大助力……” “绝无可能!”许攸否定道:“若大将军真有意截杀张昊,势必会告知我家主公,甚至还会让主公出兵截杀。” “子远所言甚是,”荀谌颔首道:“属下觉得,这一方人马或许是十常侍一党。” “十常侍?”逢纪冷哼道:“西园禁军一直掌控在钟卫尉手里,难道钟卫尉投效阉宦了不成?” “非也,”荀谌摇头道:“十常侍经营朝堂多年,要想掌控一些禁军,也并非难事。” “荀先生所言在理,”许攸瞥了逢纪一眼,开口道:“试想,除了那些个阉宦,还有谁最不想那张昊与咱们接触?” “哼,”袁绍冷哼一声,说道:“那些个阉宦一定是看张昊走隆虑道,意欲来咱林虑,便坐不住想抢人了。” “主公明鉴”说完,许攸侧过头白了逢纪一眼。 逢纪恶狠狠的盯着许攸,脸色铁青,却也不好在此时发作。 “来人,随我前去迎接张冀州!”说完,袁绍大手一挥,纵马向前疾驰而去。 外侧的五百骑兵,紧随其后。 ……………… 洹河河畔,毕岚遥遥望向西方,神情凝重。 他们已经纵马狂奔了三十里路,此刻马儿正在饮水休息。 “常侍大人,您也喝点水吧。”潘肃递来一个竹筒。 毕岚摆了摆手,沉声道:“你派出去的哨骑是怎么回事,张冀州一行改变了路线,咱们一无所知!” “此事末将也很纳闷儿,”潘肃汗颜道:“末将派出了两百骑快马当做哨骑,张冀州一行改变路线,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一定是事出有因。” 毕岚眉头紧蹙,叹道:“希望不要出现什么岔子吧。”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东边而来。 “哨骑回来了!”有人高呼道。 毕岚一惊,赶紧和潘肃迎了上去。 “禀告校尉,咱们的哨骑和袁绍的哨骑撞上了,咱们双方死伤惨重。” “什么!”潘肃诧异道:“袁绍怎么知道咱们来了?” 毕岚摆了摆手,神情凝重道:“袁绍或许并不知道咱们来了。” “那他这是……” “袁绍派出哨骑探查张冀州的踪迹,似乎也是想与其接触。” 潘肃神情一凛,沉声提醒道:“常侍大人,袁绍在林虑可有两万兵马啊!” 毕岚重重的点了点头,忧虑道:“所以咱们必须要赶在袁绍之前与张冀州接触,否则……” “…!”毕岚虽然并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但潘肃也明白毕岚的意思, 如果袁绍先接触到了张冀州,那么接下来,便会暗中派一支兵马来围剿自己,到时候,自己这三百骑就别想活着回到洛阳了。 “潘校尉,下令赶路吧,希望咱们还来得及!” ……………… 张昊悠哉悠哉的骑着火流星,自打上次试探火流星的马力遇上刘关张三人后,他再也敢不轻易放任火流星肆意狂奔了。 当时在冀州境内还好,没有什么敌对兵马,可此次不一样了,前方五十余里的林虑,可是有袁绍的两万兵马,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风怜,你帮我把火流星照顾得这么好,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张昊笑问道。 风怜白了张昊一眼,哼声道:“如果使君大人真想感谢我,那就带兵北上,替我阿父和图拉族报仇吧!” “……”张昊嘿嘿一笑,抿嘴道:“你放心,这个仇,我早晚替你们报!” “那是什么时候?”风怜一脸期待的看向张昊。 “早晚!” “……” 赵云看向张昊,不由问道:“使君,咱们为何突然改变路线走隆虑道呢?” “咱们一路风餐露宿,到了司州地界,总该去林虑享受一番了。” “享受?”赵云皱了皱眉,疑惑道:“林虑可是袁绍的地盘,城内有两万官军呢。” 张昊瞥了赵云一眼,哼声道:“咱们现在不也是官军吗!” “…………”赵云。 “…………”王孚。 “…………”黎悦。 “…………”风怜。 第125章 今晚跟你睡 其实张昊之所以临时改变路线走隆虑道去林虑也是因为有他自己的考量。 首先一点,便是他不想给自己身上打上阉党的标签。 以张昊对历史的了解,凡是阉党,到了最后都没有好下场的,况且十常侍之所以能够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也是倚仗着灵帝的宠幸,只要灵帝一死,失去倚仗的十常侍便会如同猪狗一般被各方针对。 至于灵帝多久死,张昊也不记得了,反正灵帝也没几年可活了。 若不想给自己打上阉党的标签,那么他就必须要和何进一党的人接触,至少让何进一党的人认为,他张昊是可以被他们争取过去的。 可何进一党中,谁有这个能力,且愿意为自己洗白呢? 张昊这一路上思来想去,或许也就只有袁绍有这个能力了,至于他是否愿意,他相信袁绍身边的谋士会说服他的。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袁绍会杀自己,张昊并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所以张昊等人在发现不远处有官军哨骑徘徊游弋的时候,才刻意的让赵云等人不予理睬,且放慢行进的速度,一边走一边观望袁绍所部的举动。 隆虑道,因旁边的隆虑山得名, 山的东边,有一条盘山小道,就是隆虑道,传闻是先秦时所修建的驰道。 隆虑道并非山谷小道,所以周围藏不住伏兵,因为道窄,袁绍也不可能率大军至此,最多派遣骑军来截杀。 一旦遇到危险,力士营的百骑便可牺牲自己堵住窄道,而让张昊等人有充足的时间向北而逃。 但张昊还是相信袁绍不会这么愚蠢的来截杀自己,至少他身边的谋士不会如此愚蠢。 当然,也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张昊等人出了隆虑道后,袁绍再对自己动手,到时候,他就只能凭借火流星的马速逃亡了。 “使君,前方发现了十八具尸体……”王孚禀报道。 “走,去看看。”张昊道。 赵云走在前面,警惕的扫视着周围,王孚等人则是把张昊护在了中间。 “停,”赵云伸手阻止了众人的前进。 张昊看着前方的尸体,一边是穿着禁军甲胄的士卒,另一边似乎是地方军。 “使君,似乎是禁军和司州兵……”赵云皱眉道。 “禁军怎么和司州兵打起来了?”王孚疑惑道。 张昊看向黎悦,问道:“你记不记得之前沮先生说过,袁绍带了两万司州兵意欲北上,却被硕哥儿的硕字营给拦在了漳水南岸。” 黎悦点了点头:“沮先生的确提起过此事。” 张昊点了点头,寻思着,如果这些司州兵是袁绍的人,那这些穿禁军甲胄的又是哪一方的兵马呢? 看来自己南下,引起了两方人马的关注, 既然这两方人马互相厮杀了起来,显然他们的目的并不一样,如果有一方是来杀自己的,那么另外一方一定是来接应的。 可接应自己的是袁绍还是…… “使君,若不然我去前方打探一下,若我半个时辰内没有返回,说明前方危险,使君速速北归!”赵云抱拳道。 “如今也只好这样了,”说着,张昊翻身下马,拍了拍火流星的脖子,朝赵云说道:“子龙,你骑火流星去,一旦有危险,速回!” 一听张昊要将火流星交给赵云,黎悦等人均是一愣,他们都明白火流星的马速,一旦有危险,他们的使君便可凭借火流星逃出生天。 “使君不可!”赵云皱眉道:“如果一旦遇到危险,以火流星的马速必能将使君带到安全的地方,可若是给了我,使君你……” 张昊将火流星让给自己,着实让赵云吓了一跳,当然,心里也是万分感动。 “子龙切莫推辞,你是我张昊的兄弟,若你遇到危险,有火流星陪着你,我也能放心!” “这……”赵云见张昊如此执着,心情复杂,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黎悦看了张昊一眼,叹了口气,淡淡道:“赵将军别再推辞了,快去快回!” 赵云抬眼看向张昊,见张昊对自己坚定的点了点头后,便不再犹豫了,接过火流星的缰绳,翻身上马,对张昊说道:“使君放心,我去去就回!” 看着赵云离去的背影,张昊朗声喊道:“子龙小心啊!” 待赵云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张昊则在路边找了一块石头,一屁股坐了下去。 “警戒!”王孚吩咐左右道。 很快,力士营的骑兵四散开来,警惕的巡视着四周。 黎悦走到张昊的身边,淡淡道:“这是第几次了?” “什么第几次?”张昊故作不知道。 黎悦白了张昊一眼,幽怨道:“这是你第几次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了!” 张昊知道黎悦指的是自己将火流星交给了赵云,这样一旦遇到危险,以普通战马的马速,似乎很难在追兵的手中逃脱。 张昊看着黎悦嘿嘿一笑,开口道:“放心吧,子龙会安然返回的。” 赵云是什么人? 那可是在曹操军阵中七进七出的狠角色,他还是五虎上将里最后一个死的,如此命大之人,还能死在这里了? 当然,张昊也不可能将这些事情说给黎悦听。 “下不为例!”黎悦沉声道。 “黎悦姐姐,你这下不为例说了很多次了,也没见他听过啊!”风怜在一旁冷嘲热讽道。 “…………”黎悦。 张昊瞥向风怜:“风怜,你似乎对我有意见啊!” “当然有意见了”风怜白了张昊一眼:“等你什么时候允许我阿兄替我阿父和图拉部报了仇,我就对你没意见了。” 张昊咧嘴一笑,起身走向风怜, 风怜见状,立刻下意识的后退,紧张道:“你要干什么?” “这一路,你阴阳了我几次了,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张昊厉声道。 “我告诉你啊,你可别乱来,”风怜被逼到了一颗树的旁边,见后背抵着树,退无可退了,不禁大声喊道:“你再这样我可喊了啊!” 张昊耸了耸肩,开口道:“这里都是我的人,你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风怜见王孚等一众护卫,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边,自顾自的巡视着周围,而一旁的黎悦更是充耳不闻,默默的饮水。 她知道没有人会帮自己,而她又不敢对张昊动手,毕竟自己的阿兄还在他手下做事,一旦惹怒了他,别说为阿父和图拉部报仇了,可能还会牵连阿兄。 一想到这里,风怜不由的心里委屈,眼眶弥漫着水雾…… 第126章 三方聚齐 张昊盯着风怜,神情肃然,正色道:“风怜,你记住,战争不是儿戏,如果你心里只有仇恨,你不仅会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你阿兄!” 张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怅然道:“要说仇恨,卢奴城的百姓和将士的仇不比你图拉部的深?几百年来我大汉子民死在你们匈奴弯刀下的何止百万,这个仇深不深?” 风怜愣住了,张昊所说的让他无法反驳,也无力反驳。 “羌渠那老小子杀我冀州百姓,屠你图拉部的仇,我张昊早晚要找他们算清楚,他所带给咱们的伤痛,我早晚会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但不是现在! 我之所以联合中山郡的五大部族,之所以让你阿兄统驭胡骑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那些可恶的匈奴人从我们手里夺走的东西抢回来!” 说着,张昊眉头一挑,沉声问道:“听懂了吗?” 此刻的风怜早已泪流满面,被张昊所迸发出的气势所慑,重重的点了点头。 张昊咧嘴一笑,心想,也不知道这傻妮子是真的听懂了还是假的听懂了,忍不住伸手为其拂去了眼泪。 待张昊转身离开后,风怜这才倚靠着树干,无力的坐了下去,双手抱膝,呜呜的哭了起来。 而张昊反而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一屁股坐在黎悦的身旁,拿过黎悦手中的竹筒仰头喝了起来。 黎悦看了一眼呜呜哭泣的风怜,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张昊,摇头道:“这又是何必呢……” “她心里一直装着仇恨,会出问题的,我也是为她好!” “你是怕她一直提报仇的事情,会让你想起惨死在卢奴城的汉军将士和手无寸铁的百姓吧。” 张昊抿了抿嘴,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惨状,恐怕地狱也没有那么惨吧,每每想起来,我都觉得身上阴冷阴冷的。” 说着,张昊抬起屁股朝黎悦这边挪了挪,凑在黎悦的耳边,低声道:“今晚还得跟你睡,不然睡不着……” 黎悦俏脸一红,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前方放哨的士卒赶紧朝张昊这边高声喊道:“赵将军回来了!” 赵云回来了! 张昊和黎悦赶紧起身迎了上去,而一旁警戒的士卒也都围了过来。 赵云策马来到张昊的跟前,翻身下马,朝张昊拱手道:“使君,探查清楚了,司州兵正如使君猜测的那样是袁绍的兵马,而那些穿着禁军甲胄的是西园的禁军。” “西园的禁军?”张昊皱眉道。 “没错,听那哨骑交代,他们一行五百骑,隐匿踪迹悄然北上,他们的队伍里还有一个宦官,他们校尉对那个宦官还挺尊敬的。” “是十常侍的人马!”张昊恍然道。 接着,张昊追问道:“袁绍和十常侍的目的是什么,哪方是来截杀我的?” “都不是,”赵云摇头道:“两方人马都是来接应使君的,但似乎两方人马都不想让对方接触使君。” 原来是这样,张昊终于想明白了。 袁绍代表的是何进一党,虽然之前与自己互相敌视,但如今自己已是冀州牧,手握重兵,所以便想着来拉拢自己。 若成功将自己拉入何进的阵营,那十常侍这边便会失去一大助力,何进一党或许能在朝堂上对十常侍进行压制。 而十常侍这边也怕自己投效在何进的阵营中,所以赶紧派人来与自己接触。 明白了,这就能解释为何袁绍的哨骑和十常侍这边的哨骑互相厮杀了。 “使君,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赵云问道。 张昊单手拖着下巴,沉吟道:“你是不是抓了两方的探马?” 赵云点头道:“没错,这些都是从他们口里得知的。” “他们人呢?” “被我杀了……” “杀了?” “杀了!” “你杀他们干什么?”张昊疑惑道。 赵云为难道:“我不知道使君要选择哪一边,也不知道该放哪边的探马回去,索性都给杀了……” “…………”张昊深吸一口气,给赵云竖起一个大拇哥,赞道:“干得漂亮!” 赵云笑了。 张昊翻身上了火流星,朝着众人朗声道:“今晚,咱们在林虑过夜!” “诺!” ……………… 隆虑道口,袁绍率领这五百骑兵已然伫立在此,目光看向前方的道口。 许攸看了看西边的残阳,思虑道:“按理说,张昊一行也该出来了啊。” 说着,许攸对袁绍说道:“主公,若不然派一支哨骑进去打探一下?” “不可,”荀谌阻止道:“咱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若冒然进去,万一被张昊等人误会,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啊。” 许攸点了点头,荀谌所言也是有理。 袁绍看向许攸等人,皱眉道:“若是张昊出来不跟咱们回林虑,又该如何?” 许攸答道:“主公多虑了,张昊此人多智,他既然选择走隆虑道,必然也是打算进林虑的。” “哦?”袁绍寻思道:“你是说张昊此子有意与我接触?” “主公明鉴,”许攸颔首道:“请主公试想,张昊此番去回洛阳述职,必然担心大将军等一众朝臣针对于他,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出于对自身安危考虑,他也会向主公求助。” “此话怎讲?” “天下谁人不知袁氏四世三公,乃天下士族之首,袁氏门生遍布天下,若能得主公从中帮衬,朝中众臣自然也不会驳了主公的情面,这样一来,张昊自然也不用为自身安危犯愁了。” “哈哈哈!”袁绍得意道:“如此,陛下身边的那些阉宦就再也翻不起风浪了!” 荀谌颔首道:“若主公能得张昊相助除掉十常侍,主公必将扬名天下,中兴汉室有望啊!” “哼哼,”许攸得意道:“届时,我家主公便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听许攸之言,袁绍的眼中绽放出一抹精芒。 这时,只听有人指着前方隆虑道口的方向喊道:“前方有骑队出现!” 袁绍抬眼一看,果然看到远处的骑队打着“张”字旗。 “是张昊!”许攸眼尖,遥遥看到了一个少年郎君骑在一匹身形高大的骏马上。 就在袁绍准备策马迎上去时,右边传来一阵轰隆的马蹄声,袁绍等人侧头望去,来的竟是数百名身着禁军甲胄的骑兵………… 第127章 进林虑 看着前方出现的两队人马,赵云皱了皱眉,伸手示意,整支队伍令行禁止。 “使君,看来袁绍的人马和阉宦的人马都来了,咱们还去林虑吗?”赵云问道。 赵云清楚,张昊是经十常侍这边接受的招安,如今十常侍一党在朝堂中风头正盛,如果得罪了他们,此次进洛阳,恐怕是凶多吉少。 张昊看了一眼袁绍那边的队伍,又看了一眼另一边的西园禁军,心中也是有些尴尬。 毕竟这两方势力在朝堂上都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自己在朝堂上又毫无根基,甚至连个熟人都没有,若想此次洛阳行能够顺利,两边都不能得罪。 但话又说回来,自己虽然尴尬,但面前的两方人马恐怕比自己还要尴尬。 俗话的好: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很快,两边队伍里很快走出几骑,朝着自己这边迎了过来。 “子龙,随我走一趟吧。” “诺!” 接着,三方势力便在中间的空地上会面了。 张昊看向袁绍,身长貌伟,一脸英雄气,想必此人就是袁绍,袁本初了; 而他身后跟着一位儒士,应该是其麾下的谋士了,不知道是许攸还是荀谌。 而另一边,则是一身锦袍的中年男人,玉面无须,仪表堂堂,一身贵气,举手投足间和赵忠很像,应该是个宦官; 而他身后则跟着一个身着禁军甲胄的校尉将军,看其脸色,似乎不太好。 “杂家毕岚,受中常侍委派,特意来此迎候张冀州,”说着,毕岚朝张昊躬身一拜。 毕岚?张昊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一听自称杂家,又能让一个禁军校尉随侍左右,必然是十二个常侍中的一个了。 “原来是常侍大人,子楚这厢有礼了。”说着,张昊朝毕岚拱了拱手,以示回礼。 而另一边的袁绍,则是瞥了毕岚一眼,朝着张昊微笑着拱了拱手,笑道:“在下侍御史袁绍,特来此处迎候使君,还请使君去我林虑休整,在下已安排好了酒菜为使君接风洗尘。” 袁绍虽已到了而立之年,但在面对张昊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郎时依然保持着下臣的礼仪; 一来是张昊的官职比袁绍高了很多,在这个官品等级森严的时代,礼节不分年龄, 二来,以张昊如今的实力,就算张昊再小个两岁,依然能得到袁绍的尊敬, 毕竟,人家可不是仅仅尊敬你这个人,而是更加尊敬你背后的十万劲卒。 何况袁绍有意拉拢张昊,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一点,也很正常,这种人情世故,袁绍门儿清。 “袁御史在林虑城内不仅准备了接风洗尘的酒宴,恐怕还有两万刀斧手吧!”毕岚冷笑一声后,对张昊拱手道:“张冀州还是随杂家直接前往朝歌吧,杂家已让朝歌县令准备好了一切。” 袁绍还未说话,他身后的许攸便向张昊拱手道:“日头西落,天光渐暗,使君何必要舍近求远呢。” 说着,许攸瞥了一眼毕岚,又道:“常侍大人所说的两万刀斧手,的确不假,可他们都是为了保护使君不受奸人所害。” “哼哼,”毕岚脸色一沉,哼声道:“早就听闻袁御史身边人才辈出,没想到今日一见,也不过是牙尖嘴利之辈。” 就在许攸准备张嘴开骂时,张昊说话了: “诸位不用再争了,”张昊看了看西边的残阳,淡淡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去林虑落脚休整一晚吧。” “那……”毕岚。 “常侍大人随我们一道进林虑吧,”说着,张昊看向袁绍,拱手道:“想必袁御史也不会厚此薄彼吧。” 袁绍一听张昊要随自己回林虑,心中欣喜,笑道:“那是自然,我袁绍可不像某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毕岚眉头紧蹙。 如果进了林虑,万一袁绍要对自己动手,那自己等人可是半点机会都没有。 张昊看出了毕岚的担忧,毕竟张昊自己也不是百分百的信任袁绍,所以他早就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常侍大人,你随我进城,”说着,张昊便朝毕岚身后的禁军将领说道:“就劳烦这位将军和我麾下的骑兵在城外驻扎了。” 袁绍一愣,疑惑道:“何故要在城外驻扎,林虑虽不是大城,但装下你们几百人还是没问题的。” 张昊笑道:“袁御史误会了,我麾下的这些骁勇,他们手上或多或少都粘有官军将士的血,若是都进城了,万一与袁御史的部下产生了摩擦,可就不好了。” 毕岚也不傻,很快便明白了张昊的用意,将兵马驻扎在城外,一旦城内有事,城外的兵马便能回去报信。 就算袁绍手握四万兵马,也不敢与十常侍和整个冀州的十万劲卒为敌。 “张冀州所言甚是,”毕岚笑着点头道:“此前潘校尉的部下和袁御史的人也有过一些误会,杂家还是觉得让禁军和张冀州的部曲一起驻扎在城外好了。” 说着,毕岚转过头看向潘肃,问道:“潘校尉意下如何?” “就按常侍大人说的办。”潘肃答道。 袁绍似乎也明白了过来,当即也只好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也好,晚点我让人给送去一些吃的,也让将士们吃口热乎的。” “那就多谢袁御史了!”张昊和毕岚齐声道。 当晚, 王孚带着力士营百骑,潘肃带着四百余骑一同驻扎在林虑城北五里外,两方皆派出哨骑在周围警戒,以防万一。 而张昊则带着赵云、黎悦、毕岚三人共赴袁绍所摆的接风宴。 应酬嘛,无非就是那一套,只是张昊等人都不喝酒,作陪的袁绍以及一干将领也都心知肚明,也不去劝,自顾自的推杯换盏起来。 直到夜深,张昊等人才告辞回屋休息。 他们都住在驿馆,为了保护张昊等人的安全,袁绍特意让自己的亲卫营前来守卫。 由于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张昊和毕岚虽然同住驿馆,两人也没有着急密谈,这一路回洛阳,有的是时间。 待张昊等人回到驿馆后,袁绍遣退众将和乐师舞女,只留下了许攸、荀谌、逢纪三人。 而袁绍也一改醉态,眼眸凌厉有神,看向三人,问道: “你们觉着张昊这人如何啊?” 第128章 拉扯 许攸撇嘴一笑道:“主公,张昊此子,性子沉稳,心思缜密,绝非一般人可比,这样的人,若不能为友,将来必成主公大敌!” 袁绍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那依你之见,明日我该如何结交于他呢?” 许攸神情一窒,一时间竟有些拿捏不了张昊的喜好了, 说到底,张昊只不过是一个未及冠的少年郎,从晚上的晚宴来看,张昊此人并不嗜酒,如此年纪,也不好用女色引诱,这样的人用寻常办法是不能带着一起堕落的。 可若是用钱财,以袁绍如今的家底,自身招兵买马尚且不足,给少了拿不上台面,给多了,张昊也觉着肉疼。 “主公,”荀谌上前拱手道:“张昊不会在林虑久留,或许明日便会离开林虑,是以主公最好是和张昊一同返回洛阳。” “一同返回洛阳?”袁绍诧异道。 “不可!”逢纪瞪了荀谌一眼,开口道:“主公手握四万大军,若无调令返回洛阳,必会被人扣上一个擅离职守的罪责。” 说着,逢纪看向袁绍,拱手道:“主公万万不可擅自回洛阳啊!” 许攸眼眸一动,冷哼一声道:“这有何难!” “主公,”许攸拜道:“可遣一匹快马连夜赶往洛阳通禀邓太尉,让邓太尉下一道军令,让主公您回洛阳述职即可。” “许先生说的不错,”荀谌道:“若快马不停,沿途至驿站换马,便可在明日抵达洛阳,只要邓太尉能在主公抵达洛阳之前下达军令即可。” 袁绍眉头紧蹙,沉吟道:“可如此一来,若有心人刻意深究,此事也瞒不住啊。” 许攸道:“主公勿虑,如今朝廷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凉州的战事和青州的黄巾余孽的身上,就算有人刻意深究,到时候邓太尉和大将军也会替主公按下来的。” 袁绍重重的点了点头,当即便让荀谌手书一封,让快马连夜送往洛阳。 ……………… 次日清晨, 张昊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黎悦像往常一样为他端来清水洗漱。 赵云听见屋子里的动静后,知道张昊醒了,便在门外禀报道:“使君,毕常侍已在前厅候着了,说是等使君一起用早膳。” “知道了。”张昊答道。 什么等我一起用早膳,无非是打着一起用早膳的名义和自己密谈,至于密谈内容,张昊用脚也能想到,无非就是代表十常侍一党招揽自己。 虽然张昊不屑与阉宦为伍,但十常侍一党在灵帝的青睐下,已经到了举足轻重的地步了。 冀州要发展,离不开朝廷的支持, 毕竟自己将身份洗白了,不能像以前黄巾军一样到处去抢地盘了。 所以, 张昊还是需要十常侍一党的支持。 很快,张昊便来到了前厅,在和毕岚寒暄一阵后,两人各自落座,享用早膳。 不得不说,袁氏一族乃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在这个时代,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贵族。 从两人吃的早膳,便可见一斑。 一碗粟米粥和一碗粳米粥,腌菜两种,新鲜青菜一碟,酱牛肉一斤,白面馍馍两个,油饼一个,鸡蛋一个。 品种多样,菜品丰富,让张昊这个黄巾出身的穷小子可谓是大开眼界, 原来, 在这个时代, 早饭还可以这样丰盛…… “张冀州,此番去洛阳述职,可有什么打算啊?” 早饭吃得差不多了,毕岚便开始放下筷子,开始说正事了。 张昊笑笑,抬眼说道:“常侍大人说笑了,我一个山野小子,在洛阳一个熟人都没有,能有什么打算啊。” 说着,张昊问道:“常侍大人久居宫中,一定认识很多达官显贵,可否给小子我指条明路啊?” 毕岚微微一笑,开口道:“张冀州虽是黄巾出身,但英雄才气过人,中常侍可是一直很欣赏您呢。” 张昊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我这冀州州牧的位置,还是中常侍大人从中斡旋的吧。” 毕岚颔首, “此番回洛阳述职,必然是要拜会中常侍大人的,届时,还请常侍大人代为引荐啊。”张昊朝毕岚拱手道。 “哈哈哈,”毕岚开怀一笑道:“那是自然。” 说着,毕岚看了看左右,见只有黎悦一人在张昊身侧服侍后,便低声说道:“张冀州应该也知道,朝堂之上有不少大臣与皇甫嵩有旧,待您到了洛阳,势必会找您的麻烦; 如今,或许也只有中常侍大人能够保您的平安了。” 张昊微微一笑,看向一脸神秘的毕岚,笑道:“多谢常侍大人提点,不过呢,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中常侍大人心中所想,我自然是明白的; 不过呢, 要想让我成为一把刀子,也得看这握刀的手有没有这股子力气,别,人没吓着反倒伤了自己。” 张昊的话隐含深意,毕岚自然也是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张昊话里的意思。 毕岚眼睛微眯,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皮笑肉不笑道:“您的意思杂家明白了,只要使君认真做事,中常侍那边自然不会亏待您的。” 毕岚换了称呼, 使君的称呼比张冀州显得更为尊敬了一些,也是毕岚在向张昊传达:我当你是自己人,才会叫你使君。 张昊摇了摇头,咧嘴道:“我想常侍大人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毕岚眉头微皱,眼睛直直的盯着张昊。 “我的意思是,如果中常侍大人开出的条件足够好,那我自然会为他做事。”张昊淡淡道。 张昊的态度很简单,先给好处,我再替你办事,拒绝白嫖和空头支票。 听完张昊所言,毕岚嘴角一抽,心里不由的有些复杂和奇怪,眼前这个少年郎真的只有十五岁吗? 原本以为对方身上或许有些匪气,但现在看来,张昊更像一个商人,一个奸商。 就在这时,袁绍一行人走进了驿馆。 “早膳用得还习惯吗?”袁绍朗声笑道。 张昊和毕岚见袁绍来了,赶紧起身相迎,三人寒暄一阵后,袁绍开口道:“久闻张使君治军严苛,可否到我司州军营中指点一二啊。” 袁绍的意思很明显,想让张昊多在林虑停留一两天,一来为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二来也是想等邓太尉让他回洛阳述职的军令。 毕岚笑着朝袁绍拱手道:“袁御史,陛下期盼张使君早日回去述职,所以杂家与张使君会即刻动身南下。” 这时,袁绍等人看向了张昊。 张昊看了毕岚一眼,嘿嘿笑道:“既然袁御史盛情相邀,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毕岚。 第129章 入洛阳 张昊之所以答应袁绍的邀请,一来是做样子给毕岚看, 如今不仅你们十常侍一党在拉拢我,还有袁绍代表的何进一党,我如今可是香饽饽,待价而沽,价高者得的道理,你们得懂! 二来,张昊也是想了解一下袁绍现在的实力,身边有哪些谋士,武将,兵力状况如何。 毕竟在董卓乱京后,十八路诸侯中,唯有袁绍的实力最为雄厚,而且一直到官渡大战之前,袁绍的实力可是最强的。 何况冀州周围的诸多势力中,也就两股势力让张昊颇为忌惮,一个是东北方向的公孙瓒,另一个便是西南边的袁绍。 这两人可都是当世英豪,绝不是董卓可以比的。 虽然自己手中有近十万劲卒,但能统率一军独立作战的良将,他手里也就只有一个赵云了。 如若自己和公孙瓒打起来,西南边的袁绍必然趁火打劫,一旦自己面临两线作战,他的身边便无良将可用了。 整整一天, 袁绍带张昊参观了军营,也将自己身边的谋士武将也对张昊做了介绍,张昊也终于对袁绍现在的实力做了初步的了解。 首先,袁绍麾下的战将十数人,其中让张昊印象最深的,便是一个叫蒋奇的将军,虽然张昊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但却给人一种不俗之感。 其次,便是袁绍身边的三个谋士,许攸、荀谌、逢纪。 许攸之名,如雷贯耳,至于荀谌和逢纪,张昊也没什么印象,可单从他们的言谈举止来看,荀谌和逢纪之才绝不会输给田丰。 自己身边就两个谋士,袁绍区区一个侍御史,身边就有三个,张昊在羡慕嫉妒恨的同时,也不禁感慨士族的影响力。 看来自己洗白身份是对的,不然就靠着黄巾军的名号,鬼都不会来一个。 再回想当时连哄带骗的将田丰和沮授骗来当谋士,自己的运气是真的好。 张昊等人在林虑待了整整一天,这一天毕岚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比黎悦跟得都紧,袁绍自然也没有与张昊独处的机会。 第二天清晨,袁绍便以回洛阳述职的名义,带着许攸荀谌两人和一队骑兵与张昊他们一同南下了。 六月中旬, 他们终于走到了洛阳城外,这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每到一城便会休整一番,享受当地官员的热情接待。 张昊也是体会到了在前世体会不到的满足感,这就是权势的魅力啊。 洛阳城外,茶摊凉棚,商贩走卒好不热闹。 不愧是帝都洛阳,就连城外都如此繁荣,甚至比一些县城的主街都还热闹。 而洛阳城的雄伟更是让张昊叹为观止,左右望去,竟然都看不到城边,可见洛阳城有多大了。 “张使君是第一次来洛阳吧,”毕岚笑道。 张昊点了点头。 “有时间,一定要好好逛一逛,洛阳城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毕岚说道。 “没错,待使君安顿好之后,可来袁府寻我,到时候一定带使君好好领略一下洛阳的风情。”袁绍朗声笑道。 不得不说,袁绍还是有人格魅力的, 这一路下来,张昊与袁绍接触颇多,给人的感觉颇为豪爽且仗义直言,出手阔绰,俨然一副带头大哥的模样。 不过想来也是,若没有两把刷子,何以在乱世聚集如此之多的英豪。 就在即将进城时,另外一队车马与张昊等人相遇了。 众人看向对方旗号的同时,对面之人也在打量着他们。 王字旗和豫字旗……张昊皱了皱眉,是从豫州来的? “来人可是豫州刺史王允,王世伯?”袁绍策马向前,朗声喊道。 马车门帘掀起,露出了一张消瘦的脸,此人一看是袁绍,当即笑道:“原来是本初贤侄啊,你也回洛阳了?” 袁绍朝王允拱了拱手,道:“受邓太尉军令,回洛阳述职。” 王允点了点头后,越过袁绍看向了张昊等人。 “你怎与阉宦一路?”王允诧异的看向袁绍。 袁绍颔首解释道:“冀州牧张昊来洛阳述职,刚好顺路,便一同南下了。” 说着,袁绍回头看了一眼毕岚,冷哼道:“至于那阉货嘛,自然是闻着味道护食来的。” 王允一听袁绍对毕岚的讥讽,心中稍定,却不由的多看了张昊一眼,皱眉道:“你说他是张昊,就是那个击败义真(皇甫嵩)将军的那个黄巾小儿?” 袁绍脸色一尬,也不好解释什么,便点了点头。 “哼,来得正好!”说着,王允便放下了车帘,让队伍抓紧入城。 “那人叫王允?”张昊问道。 毕岚点了点头,答道:“豫州刺史王允,剿灭了豫州的黄巾军,此次回洛阳也是来述职的。” 其实毕岚根本不用提王允剿灭黄巾军这一茬的,他故意这样说,也是在告诉张昊,这个王允是何进一党的,是他们的政敌,也是你张昊的敌人。 “王允是不是有个义女啊?”张昊好奇道。 “什么?”毕岚疑惑的看向张昊。 “…………”黎悦。 “…………”赵云。 张昊嘿然一笑,摆了摆手后,说道:“咱们还是抓紧进城吧。” 洛阳的驿馆不止一个,而是有四个,城东的驿馆最为豪华宽敞,专门为三品以上的官员提供临时住所。 以张昊冀州牧二品的官职,自然便是住城东的驿馆。 但张昊却发现一个怪事,那就是城东的驿馆内并没有官员居住,唯独只有张昊住在这里。 一问才知道,三品以上的官员,大多都是朝中官员,他们在洛阳城里都有各自的住处,而一般外派出去的州牧、刺史这样的官员,几乎都是朝廷重臣外派出去的, 他们在外派之前,在城内都是有住宅的,至于皇室宗族子弟,他们回到洛阳后,也不会住驿馆,他们会住 在宗正府。 至于张昊和袁绍带来的护卫兵马,则是住在城外的营房。 进入驿馆之后,黎悦在拾掇好屋子,便独自离去了,因为她需要和潜伏在洛阳的太平内卫建立联络,以便不时之需。 而赵云则是一身白袍伫立在屋外守候,风怜则照看火流星去了。 这时,一名侍从来到了张昊的屋外,看向守在门外的赵云,拱手道:“我家主人请张使君红袖招一叙……” 第130章 邀约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红袖招,顾名思义是古代青楼的代名词,但在这东汉末年,却有一家艺馆取名叫红袖招,这的确是让张昊没有想到。 难道红袖招一词在这个时代就出现了? 侍从驾着马车停在了红袖招门口,从城东的驿馆走到此处竟是走了大半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见洛阳城之大。 赵云一身白袍,英武不凡,骑在马上打量着四周。 “使君,咱们来这里合适吗?”赵云的心里有些担忧。 赵云只比张昊大一岁,张昊十五,赵云十六,说起来两人都未及冠,还是少年郎君,以如此年纪来艺馆这种地方,还是稍有不妥的。 当然,洛阳城内的士族子弟,十五六岁来艺馆找乐子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对于赵云这样只在常山郡活动的乡巴佬来说,这世面属实过于前卫了一些。 “无妨,”张昊咧嘴笑道:“既然有人请咱们,那咱们就来瞧瞧。” 其实张昊心里想的是,这古代艺馆算什么,我在前世见识过的娱乐场所,比这里的尺度可是大很多呢。 既然张昊都点头了,赵云也不再说什么,翻身下马,将马儿交给门口的小厮后,便跟着张昊向红袖招内走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时,赵云眉头微蹙,似有所感的抬眼看向三楼的窗户, 见窗户旁并没有什么人后,这才迈步踏进了红袖招。 张昊一身富家公子的装扮,身后又有赵云这样的英武之人做为护卫,这样的阵容,无不受到老鸨龟公的注意。 毕竟时辰尚早,红袖招内的客人还不是很多,张昊又仪表堂堂,俨然一副年少多金的模样。 “哟,这是哪家公子啊,奴家瞧着有些面生呢。”浓妆艳抹的老鸨摇晃着手中的美人扇,扭动着腰肢款款迎了上来。 张昊笑了,嗅了嗅空气中的胭脂味儿, 嗯,还是那种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仿若回到了前世那种纸醉金迷的声色场所。 就在老鸨就要伸手去拉张昊时,之前那名侍从来到了张昊跟前,朝张昊拱手道:“我家主人在二楼,请公子随我上楼。” 老鸨一愣,原本伸出去的手不由的僵在了半空中,接着又尴尬的收了回来。 她知道,眼前这个侍从口中的主人是谁,当即也不再说话,只是多看了张昊一眼,抱以微笑。 张昊朝侍从点了点头后,又看向了老鸨,低声说道:“改日我再来照顾你家生意。” 说完,张昊便带着赵云跟着侍从上楼了。 张昊的话让老鸨不由一怔,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接着转身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二楼,走廊尽头, 侍从隔着木门,躬身道:“主人,贵人带到。” “请贵人进来吧。”隔间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木门推开,侍从做出请的手势。 张昊向里面望了一眼,见里面只有一个中年男人正起身相迎,便侧过头嘱咐一旁的赵云在门口候着。 “张使君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啊。”中年男人拱手道。 对方知道自己是州牧,初次见面对自己只是行了拱手礼,显然对方是以平级与自己相交。 州牧刺史一级差不多算二品,而对方若跟自己是平级,显然在朝中也算是高官了。 张昊拱手回礼道:“我初来洛阳,不懂朝堂礼数,还未请教阁下是……?” “在下太仆张延,字公威,使君初来洛阳不认识在下也属正常。”张延说完,邀请张昊入座。 “太仆?阁下贵为九卿之列,你我并无交集,何故邀我来此啊?”张昊疑惑道。 张延给张昊舀入一杯茶汤后,笑道:“我河内张氏与鄚县张氏同属一脉,当年王莽篡汉时,我族为避战乱,这才离开祖地,一些人去了河间鄚县,一些人来到了河内; 如今使君领冀州牧,还望使君多多照顾我鄚县同族啊。” 嘶——,张昊深吸一口气。 就因为让我照顾鄚县张氏,特意邀请我来此,张昊绝不会相信。 先不说这样的缘由太过牵强,就说自己刚进洛阳入住城东驿馆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个张延便得知了消息前来邀约,显然是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 有如此能力,这个张延绝不简单,至少不会只是一个太仆能够做出来的。 张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眼看向张延,笑道:“太仆大人邀我至此,想必另有缘由吧。” 张延颔首一笑道:“如今使君掌管冀州之地,又坐拥十万劲卒,朝廷对此可是极为忌惮啊。” 说着,张延肃然道:“现在朝堂上,何进一党和十常侍斗得如火如荼,一方手握兵权,一方独得陛下恩宠,两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使君起于微末,又手握重兵,乃双方拉拢的对象,不知使君看好哪一方呢?” 张昊眼睛微眯,寻思着这个张延莫不是来试探自己的? 张延是代表何进一党还是十常侍呢? “不知太仆大人是哪一方呢?”张昊反问道。 张延抿嘴一笑,给张昊的杯里续上一瓢茶汤后,并没有直接回答张昊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何进一党手里掌握着太尉、光禄勋、卫尉、廷尉和大鸿胪,而宗正、大司农(治粟内史)、少府却被十常侍牢牢把控着; 看似何进一党占据着优势,实则不然,因为司徒和司空以及太常、太仆虽为帝党,不屑参与党争,但陛下的决断往往会被中常侍张让所左右,是以十常侍便会对帝党官员加以利用。” 张昊颔首道:“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何进一党虽手握兵权却屡屡遭到十常侍压制的缘故。” “使君果然聪慧过人,一点就透。”张延点头道。 “所以太仆大人是代表帝党来探我口风的?” “非也,”张延淡淡道:“帝党之中并无领袖统揽全局,不仅各自为营反而还会被十常侍所利用; 在下邀约使君前来,就是想问问,如果使君有意,何不在朝堂上自成一派,痛击外戚和阉宦,匡扶汉室,拯救天下黎民于水火呢。” “…………”张昊。 第131章 红袖招 让我自成一派,张昊党? 张昊不由一怔,脑海中开始迅速的衡量了起来。 说实话,张昊压根儿就没想过在洛阳久待,他只想把广昌互市的文书搞定,然后给十常侍和何进一党那边示个好,有利于他回到冀州安心发展经营。 可张延的话却让张昊陷入了深思,先不说参与党争有多么危险和艰难,就说冀州那边一堆事情还等着自己定夺呢。 张延见张昊神思未决,也不催促,只是微微一笑道:“使君不用现在给出答案,兹事体大,是得好好考虑考虑,无论结果如何,在下必会站在使君这一边的。” 张昊眉头微挑,好奇道:“我很好奇,咱俩今日才认识,你为何会跟我说这些,还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张延似乎早就料到张昊会有此一问,不假思索道:“外戚专权,宦官当道,当今天下民不聊生,作为汉臣只不过想做些实事罢了; 使君虽出身黄巾,但治军严格,爱戴百姓,我大汉正缺使君这样的治世能臣!” 说完,张延朝张昊拱了拱手。 “得了吧,”张昊不屑道:“这些拍马屁的话说给别人听还行,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张延哈哈一笑道:“使君年龄虽小,但却是极有主见和抱负之人,我张延必不会看错的。” 就在这时,门口的侍从禀报道:“主人,浮生姑娘来了。” 张延一听浮生来了,神情一凛,但很快便笑着开口道:“赶紧请浮香姑娘进来吧。” 张昊一脸疑惑,张延解释道:“浮香姑娘可是红袖招的头牌,很多富家子弟一掷千金都未尝一见啊。” 见张昊似乎没什么反应,张延接着解释道: “使君初来洛阳,不知洛阳风情,”张延笑道:“原先洛阳城内有两处风月之所最为知名,一为雅苑,二为香阁; 直到今年年初时,红袖招在此落馆,一时间红袖招之名响彻整个洛阳,成为了能与雅苑香阁媲美的存在。” 张昊点了点头,问道:“这红袖招因何知名啊?” “雅苑的曲,香阁的诗,这红袖招嘛,则是以舞冠绝,其中尤以浮香姑娘的涤荡舞最为有名,不过能让浮香姑娘一展舞技的寥寥无几,也就是红袖招落馆之日,浮香姑娘才跳了一曲。” 一说到这里,张延的眼眸中尽是迷醉神往:“落馆当日,几乎全洛阳的世家子弟都来了,那场面,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呢。” 就在这时, 木门推开,浮香身穿大红色的衣裙款款而入,香肩半露,脖颈修长,胸前沟壑若隐若现。 当她看向张昊时,张昊顿觉一丝电流席卷全身,看其面色含春,目光绮彩的样子,张昊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倾国倾城的妩媚女子。 其实妩媚一词还不能诠释浮香的美,如果说沮芝是妩媚的类型,那浮香简直可以说是妖媚了。 张延瞟了一眼张昊,见张昊的目光已经呆了,不由抿嘴一笑。 “浮香见过太仆大人……”当浮香的目光再次看向张昊时,眼眸中的狡黠一闪而逝:“不知这位小哥是……” “这位是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张昊,张使君。”张延介绍道。 “浮香见过使君。”浮香微一欠身道。 张昊没有说话,极力调整着自己起伏的呼吸。 张延含笑道:“浮香姑娘怎么得空来我这里见礼啊,之前邀约数次皆无缘见到姑娘。” “太仆大人莫要折煞了奴家,奴家一听太仆大人来了,这不赶紧过来向太仆大人问安嘛。”浮香颔首道。 “来人,拿张软垫过来”张延招呼侍从道。 浮香入座后,将目光看向了张昊,柔声道:“久闻冀州州牧张使君乃少年英豪,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张昊淡淡一笑,迎向浮香的目光,说道:“浮香姑娘能在洛阳这样一个暗藏风云的地方支撑起红袖招,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吧。” 张延神情一凛,将目光看向了浮香。 浮香微微一笑,说道:“使君说笑了,奴家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支撑起红袖招这样的地方,全仰仗着太仆大人这样的贵人支持,否则,偌大的洛阳城怎会有红袖招一席之地呢。” 浮香的声音软糯,听在张昊的耳中仿若天籁,或许这就是身为头牌的修为吧。 但不知怎么的,张昊总觉得浮香这个人绝非红袖招头牌这么简单, 洛阳是什么地方? 先不说寸土寸金,就说洛阳城内的官绅富商之多,若没有一点手段或是倚仗,怎会得到他们的支持在这里开馆。 但现在还不是纠结红袖招底蕴的时候,就张延的那席话就够他去想的了。 当即,张昊也不愿在红袖招久留,起身向张延拱手告辞后,便带着赵云离去了。 浮香缓缓起身,来到窗边,目送着张昊上了马车,渐渐消失在街角处。 “浮香姑娘,张昊一非士族子弟,二在朝堂之上毫无根基,咱们为何要扶持这样的人呢?”张延疑惑道。 “太仆大人觉得此子如何?”浮香的声音之清冷,一改刚才的软糯温柔。 张延似乎早就习惯了浮香的态度,沉吟片刻后说道:“能统驭十万劲卒之人岂是一般人,不过……” 说到这里,张延皱了皱眉,继续道:“很难想象,以他如此年纪便有今日这般的成就,他日,咱们可不太好控制他啊。” 浮香嘴角微扬,淡淡道:“我可没有想要去控制他,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张延皱眉道。 “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心里不太踏实,他麾下的太平内卫绝非绣衣使的那些酒囊饭袋可比,我担心他会将注意力放在红袖招上面。” “不能把,”张延神情凝重道:“咱们第一次见面,他就能想到红袖招?若真是这样,此子当真是恐怖如斯啊。” “哼哼”浮香冷哼道:“能将皇甫嵩逼得自刎坠江之人,又怎会简单呢。” 张延点了点头,问道:“可若是张昊不答应与我们联手呢?” “他……会答应的!”浮香嘴角一扬。 第132章 张让的怒火 张昊回到驿馆后,黎悦已经候着了。 “你去哪里了?”黎悦看向张昊,问道。 “红袖招。” 黎悦眉头一挑,讶然道:“又是红袖招……” “你知道红袖招?” “年初时在洛阳落馆,像这样的销金窟自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但结果红袖招依然好好的。” 张昊点了点头,红袖招能在洛阳城落馆,先不说是否动了某些人的蛋糕,就说雅苑和香阁背后的人也会出手针对红袖招的, 但红袖招依然能够立足于此,显然它的背后一定有足够分量的人为其撑腰。 黎悦继续说道:“红袖招很神秘,太平内卫的密谍并未专门对其展开调查,但也能从雅苑和香阁的身上初窥红袖招。” “哦?”张昊看向黎悦:“说说看。” “太平内卫在洛阳的密谍主要探查方向是十常侍一党和何进一党的官员,经密谍探查得知,雅苑和香阁则是他们的钱袋子。” “你是说雅苑背后是十常侍,香阁背后是何进一党?” 黎悦颔首道:“他们两方每年从雅苑和香阁获取到的钱财甚巨,除此以外,何进一党还控制着洛阳城内的两个大型商号,所获取的钱财,大半都进了何进本人的口袋。” “原来何进在都亭养的那十数万司州兵是这样供养出来的。”张昊笑道。 接着,黎悦便将朝堂上两方的势力划分告知给了张昊,大体上和张延所说的差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陛下命臣下在西园造万金堂,将司农所藏国家财物金钱,移入堂中以为私贮,此事受到了何进一党的强烈反对,甚至连帝党都开始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目前十常侍还在竭力的为陛下争取促成此事,是以这几日朝堂上争执的厉害,陛下已经打算重启卖官鬻爵之事。 北方外族犯边,西边韩遂边章之乱还未平息,东边尘哥儿数十万黄巾军在青州闹得那么凶,南边的黄巾残部还在作乱, 天下都这么乱了,灵帝还想着攒私房钱,甚至卖官鬻爵。 这大汉的气数也快到头了。 “传消息给李巡,让他加派人手来洛阳,咱们得把洛阳的水再搅浑一点。”张昊说道。 “奴家这就去办。” “对了,让咱们的人查一下太仆张延和红袖招的浮香。” “明白了。” ……………… 深夜,皇宫内院。 屋内,烛火昏暗,张让等一干常侍齐聚一堂。 “毕常侍,如你所言,这个张昊并非一心向着咱们。”赵忠皱眉道。 “没错,”毕岚点了点头:“张昊此人虽然才智卓群,但也滑溜得很,若不见着好处,恐怕难以让其归附啊。” “张昊小儿,竟然待价而沽,他难道不怕咱们在洛阳城里杀了他吗!”赵忠阴狠道。 之前在广宗城外,他没能将皇甫嵩和两万官军带回,不仅遭到了张让的斥责,还被朝中大臣连番弹劾,要不是陛下袒护,恐怕他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是以,他对张昊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反而心里还有怨念。 “赵常侍,慎言!” 众人皆看向首座上的张让。 张让叹道:“如今咱们手里没有兵马,才被何进等人以此要挟,张昊手里的十万劲卒对咱们极为重要,杂家的意思是尽力争取张昊的归附。” 说着,张让看向毕岚,问道:“毕常侍的意思呢?” 毕岚沉吟道:“杂家也赞同中常侍的意思,张昊此子虽然滑溜了一些,但他也是一个聪明人,何进一党手里不缺兵马,他就算站在了何进一党那边,他能够得到的好处也远没有咱们给的多; 既然咱们对张昊志在必得,那咱们只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张昊的要求不是太过分,咱们就允他好了。” 赵忠沉声道:“如今青州的黄巾军已有数十万,若要让张昊带兵去围剿,他肯去吗? 杂家可听说青州黄巾军的头头名叫张尘,是张梁之子,说起来也算是张昊的堂兄了。” “之前中常侍让张昊带兵去剿,他却问咱们要粮要钱,当时咱们手里也没有,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按理来说,此事也怪不得张昊。”毕岚说道。 “没错,要知道当初皇甫嵩和朱儁带兵出征时,朝廷也是拨了粮草和银钱给他们的,更别提张昊了。”张让颔首道。 这时,一名小黄门躬身走了进来,在张让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张让的脸色瞬间大变。 “中常侍,出什么事了?”毕岚担忧道。 张让眼睛微眯,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厉声道:“豫州刺史王允,他手里似乎掌握着杂家与张昊之间的密信。” “什么!”赵忠骇然道:“他怎么得到的。” “难道是张昊刻意透露给他的?”蹇硕惊疑道。 “不会的,”毕岚摇头道:“若张昊将这些密信透露给王允,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中常侍遭了罪,张昊势必会被牵连。” “毕常侍说的没错,”张让愤怒道:“明日一早,王允必会当众发难,到时候何进一党的官员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众人陷入了沉思。 张让看向毕岚,问道:“张昊进入驿馆后,有什么举动吗?” “杂家的人回禀说,张昊晚上去了红袖招。” “红袖招?”张让沉吟道:“谁发出的邀约?” 毕岚摇头道:“红袖招不是咱们的地方,之前安插进去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个红袖招,很多帝党的官员倒是喜欢去那里。”赵忠说道。 “张昊那边,是否需要支会一声?”毕岚问道。 “嗯,你也顺道问问,张昊想要些什么好处,”张让淡淡道:“之前他带兵击退了犯边的南匈奴,朝廷还未嘉奖,就当做是对他的赏赐吧。”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至于王允,待此事过后,杂家必然不会放过他的!”张让狠声道。 ……………… 次日清晨, 宫里的小黄门来城东驿馆传旨,让张让进宫述职。 张昊穿上官服后,坐进了宫里的马车,马车里,毕岚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第133章 对簿朝堂 未央宫,宣室殿外。 大将军何进与豫州刺史王允并肩而行,何进脸色阴沉,似乎压制着满腔怒火,而一旁的王允则是泰然自若,神色坚韧。 宣室殿内,灵帝耷拉着脸,不愉道:“不是让人去通知王允了吗,怎么还没有到。” 邓盛走到中间,朝灵帝拱手拜道:“陛下,王豫州住的远,赶来怕是要费些时辰。” 灵帝瞥了一眼邓盛,哼声道:“是他要弹劾中常侍,结果现在自己没到,他这是什么意思,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邓盛皱了皱眉,躬身道:“陛下息怒……” “陛下,”大司农彭参走到中间,躬身拜道:“王允身为豫州刺史,目无朝廷,更是让陛下和诸位朝臣在这里等他,如此托大,臣请将豫州刺史王允即刻问罪,以儆效尤!” 灵帝瞥了一眼一旁的邓盛等人,见其并没有说话,心里一时觉得闷得慌,就在他想要离开时,殿外的小黄门朗声喊道: “大将军何进,豫州刺史王允觐见——” 大将军何进来了? 朝中诸臣除了邓盛、钟常等人以外,尽皆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灵帝身旁的张让,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很快,何进和王允走了进来,躬身拜见道: “臣何进(王允),拜见陛下。” 灵帝眉头微皱,开口道:“国舅也回来了?” “回禀陛下,如今朝堂上乌烟瘴气,臣若再不回来,恐怕陛下就分不清忠奸了。”何进道。 灵帝神情一凛,按捺住心中的不快,沉声道:“国舅何出此言啊?” 何进没有说话, 灵帝不耐烦道:“行了,有什么就快说,说完好退朝了!” 王允躬身一礼道:“陛下,臣有本奏,臣要弹劾中常侍张让,勾结黄巾蚁贼,出卖朝廷利益。” 说着,王允从袖口中摸出一道简牍,将其举过头顶。 灵帝看了一眼一旁的张让,叹道:“呈上来吧。” 中常侍张让走到王允的身边,缓缓接过简牍,当他的目光和王允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时,两人皆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杀意。 在灵帝翻阅简牍的同时,王允便将此案的详情,大声的说了出来。 年初时,王允率领豫州兵北上抗击青州的黄巾军时,从一名黄巾将领的身上搜查到一封中常侍张让的宾客所写的书信。 信中涉及一些与黄巾有关的内容,王允对那黄巾将领严加审问后,才得知张让有意招安青州的黄巾军首领张尘,在来往的书信中,提到了张让与当时黄巾少主张昊之间的勾当。 王允知道此事牵扯甚重,不敢打草惊蛇,便向大将军何进汇报了此事。 何进了然后,不敢声张,转而将此事快马送至太尉府邓盛处,邓盛找到了身兼绣衣御史和廷尉之职的杨赐,杨赐便通过绣衣使,对张让展开了秘密的调查。 直到所有罪证都都搜集齐备后,王允这才趁着回洛阳述职之时在朝堂上当着众人的面,向张让发难。 此刻,张让见到脸色逐渐铁青的灵帝,他的额头已经见汗了。 张昊在接受招安之前的确与他有过一些书信往来,其中不乏一些利益交换的内容,如若他和张昊的书信真被王允所掌握,那自己必然是死罪。 他与张昊之间的密信,皆由自己的心腹亲自传递,他坚信,自己的心腹不可能出卖自己,那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张昊故意将密信透露了出去。 张让的心里打鼓,他不确定此事是否与张昊有关。 “张让,你可知罪!”灵帝看完后勃然大怒道。 “陛下……”张让大惊失色,吓得赶紧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 “你好好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灵帝愤慨之下,将手中的简牍砸向张让。 张让的脑袋被简牍砸中,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脑袋上的疼痛,他倒要看看,弹劾自己的简牍里到底是怎么写的。 嗯? 张让不由一怔,简牍里只提及了自己的门客和张尘之间的书信往来,以及具体的内容,却没有说得到了自己和张让之间的密信。 此时的张让,虽然已经被吓得近乎半死,但他不愧在朝堂倾轧多年,不消片刻便想到了翻身的法子。 “陛下恕罪,”说着,张让抬头看向灵帝,信誓旦旦道:“老奴奉陛下旨意招安张昊,自然会与其有书信往来,只是老奴并未说过简牍中的内容啊!” 王允冷哼一声,嘲弄道:“你这该死的阉宦竟还在狡辩,桑仕可是你身边的门客?” 张让带着哭腔,一脸委屈道:“王豫州,桑仕的确是老奴门客,但他与黄巾蚁贼之间说了什么,老奴并不知情啊!” 王允厉声问道:“可是你让桑仕与青州黄巾军勾结?” “勾结?”张让解释道:“黄巾乱军祸害青州日久,朝廷国库空虚,无兵无粮,老奴想着替陛下招安青州的黄巾军,便让门客桑仕代为执笔。” 说着,张让转身看向灵帝,委屈道:“陛下,您为这天下日夜操劳,老奴担心您的身体,想着为您分忧,这才让王豫州误会了啊。” 灵帝一听张让所言,心头一软,紧皱的眉头也都舒缓了下来,侧目道:“张让,你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老奴不敢欺瞒陛下啊!” 这时,矛头风向一变,压力给到了王允这边。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信心满满的王允不由一愣。 明明是张让与黄巾蚁贼勾结,出卖了朝廷利益,怎么变成为陛下分忧了? 王允和何进面面相觑后,王允指着张让,怒斥道:“张让,我且问你,当日在招安张昊时,你是否答应了张昊,在朝堂上为其撑腰!” 张让瞥了王允一眼,转而对灵帝拜道:“陛下,老奴对朝廷忠心耿耿,对陛下更是一片赤诚,老奴承诺给张昊的条件,也是陛下答应的啊。” “张让,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些!”王允怒道。 “够了!”灵帝的脸色极为难看,盯着王允,问道:“王允,你手中可有张让与张昊勾结的密信?” “陛下,臣手中并无他们两人的密信,可是……”说着,王允看向一旁的张让,朗声道:“张让,可敢与张昊当面对质?” 张让眉头微蹙道:“有何不敢!” 就在这时,殿外的小黄门高声道:“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张昊觐见——” “让他进来!”灵帝沉声道。 第134章 面见陛下 张昊第一次踏入洛阳,更是第一次来到大汉王朝的权力中心,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他心里更多是新奇。 其实在来的路上,张昊已经通过毕岚,对灵帝了解了一个大概。 从三国历史中了解的灵帝和毕岚口中了解的灵帝其实并不完全相同。 虽然大体方向是一样的,但从毕岚的口中,灵帝似乎是一个颇有威仪的皇帝,虽然是怠政昏庸了一点,但灵帝毕竟是君王,伴君如伴虎啊。 所以张昊还是打算在灵帝面前低调一点,哪怕当初自己的十万劲卒是真的吓到对方了,可此时此刻,自己在灵帝的地盘上。 就算自己是条龙也得盘着,是条虎也得卧着。 宣室殿并没有张昊想象中的那般宏伟宽大,此刻,朝臣分列两旁,所有人都侧目看向自己,这让他有一种颇为奇怪的感觉。 前方尽头处,有一个高台,高台前面跪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宦官,此时也正侧着脑袋看向自己, 他……该不会就是张让吧。 高台的后面,有一个头戴冕旒,身穿墨色红边的袍子,显然就是灵帝了。 嗯,和自己想象的一样消瘦憔悴,看那病恹恹的样子,应该也活不了几年了吧。 “臣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张昊,参见陛下!” 自从穿越到现在,征战沙场,运筹帷幄,一直在底层打转的他,终于见到了大汉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了。 “…………”朝堂众人。 站在官列中的彭参,知道张昊是中常侍看重之人,有极大可能是常侍一党中唯一掌握兵权之人,不由低声提醒道:“张使君,还不快跪下……” 张昊一惊, “砰!”双膝跪地,波棱盖传来一阵剧痛,但张昊还是忍住了。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张昊的确没有跪过,刚才光顾着看灵帝了,一时间竟忘了行跪拜礼。 此时,张延走出官列,朝灵帝拱手拜道:“陛下,张使君出身微末,不懂朝堂礼仪,还请陛下宽宏。” 说完,张延看向跪在地上的张昊,投来善意的目光。 灵帝朝张延挥了挥手,显然是不打算追究张昊不敬之罪。 何进一党和十常侍一党的官员都想着拉拢张昊,自然也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去弹劾张昊,而帝党的官员们知道张昊手里有十万劲卒,也不会不开眼的去拉这个仇恨。 “张昊?” 灵帝饶有兴趣的看向张昊,似乎是在想,原来和朝廷官军斗了大半年的黄巾少主竟然真的是一个少年郎。 “起来说话吧。” 跪在地上的张昊,缓缓站了起来,心里也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和激动,反而内心如水般的平静。 这就像是肚子疼的时候着急忙慌的去找厕所,当你真正脱了裤子蹲下的时候,不管拉不拉得出来,你已经不慌了。 “爱卿是第一次来洛阳吧?” 灵帝说话的语气,有点过于平易近人了,这就像是村头大爷跟自己唠家常一样。 不过想来也是,自己手里可是握有十万劲卒,至少明面上,你得对我客气一点。 “回禀陛下,这也是臣第一次离开冀州。” 在来的路上,张昊还在紧张君臣奏对应该是怎样一个章程,可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就像是过年吃团圆饭, 亲戚问你‘工作如何?’你回答说‘还行’一样。 你问我答,你不问,我也不会多嘴。 此时,王允看向张昊,问道:“张使君,我且问你,在你接受招安之前,中常侍张让有无承诺给你什么好处?” 此话一出,朝堂众人,甚至是灵帝和张让,都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大殿中的空气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张昊看向王允,眉头微蹙道:“您……哪位啊?” 话音一落,朝堂一片哗然,甚至一些常侍党的官员竟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你……” 王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这么多年还未有人敢如此羞辱他,不过王允好歹是饱读经书的儒士,又将纲常伦理看得很重,就算心中恼怒,也不会在朝堂上对张昊破口大骂。 一旁的何进看不过去了,强忍着怒气,沉声道:“他是豫州刺史王允,王子师!” “哦,原来是王豫州,”说着,张昊朝着王允拱了拱手,笑道:“久仰久仰!” 说是久仰,可众人在张昊身上可瞧不出半点仰慕的意思,甚至说不上尊敬。 王允一甩袖袍,转而对灵帝躬身拜道:“陛下,张让与张昊之间必然有过密约,还请陛下明鉴。” 不等灵帝说话,张昊抢先问道:“敢问王豫州,我与中常侍之间有何等见不得光的密约,还请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这……” “王豫州,你无凭无据就敢在朝堂上污蔑我与中常侍,你好大的胆子啊!”说着,张昊咧嘴一笑道:“我张昊虽是黄巾出身,却也由不得你这样的无耻之徒肆意污蔑; 你若真的看不惯我,大可带兵北上,咱俩在战场上较量一番,看看是你的豫州兵厉害还是我冀州十万劲卒厉害啊。” 张昊的话,让整个大殿鸦雀无声,甚至一些胆小的官员,连气都不敢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高台上的陛下。 灵帝见气势汹汹的王允此刻被张昊说得哑口无言,不知怎地,心中多了一丝爽快,对张昊的印象不由好了几分。 历代君王都在和朝臣争夺着天下的掌舵权,君弱则臣强,君强则臣弱。 自己在位这十几年来,一直被群臣压制着,心里对这些沽名钓誉的朝臣早就不耐烦了,今日张昊也算是帮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 自己毕竟是君王,不能让张昊在朝堂上肆意妄为,多少还是要给这些朝臣留几分颜面。 “张昊,这一年来,你在冀州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就连义真(皇甫嵩)将军都败于你手,因为你的事情,朕可没少烦恼啊。” “臣惶恐……” “朕初闻你名,是你以少胜多击败董卓之时,紧接着又逼退数万官军解广宗之围,清江河畔屠戮了朕两万精锐,逼得义真将军自刎坠江,在中山郡以万骑逼退南匈奴左贤王部。 唉,以后这大汉的江山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替朕守着啊!” “陛下风华正茂,我大汉的未来还需要陛下指引方向呢。”张昊躬身拜道。 第135章 妙人 “指引方向?” 灵帝笑了笑,开口说道:“爱卿如此年纪,不仅胸怀韬略,怎么也跟张让似的这般油嘴滑舌的。” 一看陛下对张昊的印象不错,张让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张昊是他为朝廷招安得来的,能让陛下喜欢,他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而王允的那通弹劾,显然陛下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堂下的王允脸色极为难看,本来是自己弹劾张让的,怎么张昊一来,没几句话就把陛下的注意力转移开了。 此时,王允不由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何进,可何进也是一脸犹豫的看向了邓盛。 邓盛寻思片刻,知道这个时候再把风向拉回王允对张让的弹劾不仅会惹得陛下不快,还有可能将张昊彻底的推向十常侍那边。 思虑再三后,邓盛朝何进微微的摇了摇头。 何进毕竟是倚仗妹妹的恩宠才得来大将军的位置,对于朝堂上的争斗自然是不如邓盛这样的老臣,见邓盛都摇头了,他自然不会为了一个王允而成为众矢之的。 灵帝扫了一眼堂下的王允和何进等人,不由朝张昊问道:“爱卿是由张让招安而来,天下都说爱卿是常侍一党的人,朕也是有些好奇,倒想当面问问爱卿到底是不是常侍一党的人呢?” 此言一出,一旁的张让大惊失色,额头已然冷汗淋漓,呆呆的看向张昊。 堂中的大臣们也都将目光放在了张昊的身上,他们很是好奇,面对陛下颇有深意的一问,这个如今风头正盛的小子到底会如何作答。 “臣,是汉人,臣,是陛下的臣子!” “……”在场众人。 “哈哈哈,”灵帝开怀大笑道:“爱卿真是一个妙人啊!” 灵帝之所以有此一问,也是想试探一下这个张昊,毕竟能平定青州的黄巾军,或许也只能依靠张昊在冀州的十万劲卒了。 “呼——”张让长舒一口气,像是个被掏空身体的皮囊一般,匍匐在地上。 灵帝看了一眼旁边的张让,笑道:“张让,起来吧,瞧把你吓得。” “谢陛下……”张让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朝灵帝拜道。 “陛下,今日,老仆也是第一次见张冀州,也是没想到张冀州不仅是个将才,还是个如此伶俐之人。”张让说道。 灵帝点了点头,道:“可惜了,不然你张让又能多一个干儿子了。” “!!!”张昊。 “嘿嘿,”张让嘿然一笑道:“老仆哪敢啊,张冀州可是难得的将才,他日还得为陛下荡涤天下呢。” 灵帝和张让在朝堂上聊着天儿,堂下的诸多大臣也不好插话,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朝堂。 只是张昊听在耳朵里,不由菊花一紧,额头见汗…… 就在这时,灵帝起身道:“朕乏了,退朝吧。” “起驾——”张让扯着嗓子喊道。 “……”张昊一愣,这就退朝了? 如此庄严肃穆的朝堂,一半的时间用来吵架,一半的时间用来插科打诨,一件政事都不处理,难怪大汉国祚四百年会亡在灵帝手中呢。 原本张昊还想在朝堂上提一提开设广昌互市一事呢,现在看来,得之后再想想办法了。 从毕岚的口中,张昊了解到,像他们这样的封疆大吏,一般来说是不会参与朝会的,除非陛下需要或者传唤; 如果自己有事情需要上奏陛下,则需要提前写好奏章递上去,看陛下什么时候有空了,才会视情况召见。 换句话说就是,奏章递上去了,就算陛下看了,召见与否全凭心情。 至于述职一事,本就是张让叫他来洛阳找的借口,也不是真的要让他面见陛下汇报工作, 当然, 来都来了,也不差这样一个形式,前提是陛下愿意见你。 原本以为来到洛阳后,会很快办完事情的,结果来了两三天了,一件正经事没办…… 看来还得在洛阳待一段时间了。 张昊回到驿馆后,收到了很多大臣的拜帖,其中不乏常侍一党的官员和何进的人,甚至是帝党的官员也都来向其示好。 应付了两日,张昊终于是坚持不下去了,这才以身体不适,谢绝了拜访。 这一日,太仆张延独自一人走进了驿馆,将自己的拜帖交给了赵云。 赵云知道自家使君对张延的重视,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将拜帖送到了张昊的手里。 其他朝臣,张昊可以不见,也懒得去见,但张延他得见, 一来张延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二来张延是第一个向他表达效忠的朝臣,张昊寻思着可以通过张延来探听一些朝堂之事。 张延进入厅堂后,朝首座上的张昊拱手拜道:“使君这两日辛苦啊。” “太仆大人这是在看我笑话吧,”张昊没好气道。 原本张延可以提醒他不用接受这些朝臣的拜访,可是张延并未提醒,反而等自己尝到苦头之后,才登门而来。 “哈哈哈,”张延哈哈一笑道:“使君初来洛阳,也该体会体会咱们洛阳的风情的。” 张昊白了张延一眼,没有说话。 张延入座后,说道:“这两日来拜访使君的都是一些小喽啰,他们不过是来探听使君的口风,想必过些日子,他们背后之人便会向使君发出邀请了。” 张昊颔首道:“我来洛阳的确是有一事需要面见陛下,也是不知道陛下何时能召见于我啊。” 张延笑着说道:“可是开设广昌互市一事?” “这你都知道?”张昊神情一凝,看向张延。 “我张延想要依附于使君,自然会谋使君之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延不由一窒,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使君果然是个妙人啊。” 接着,张延继续说道:“这几日,陛下恐怕没有那个心思召见使君了。” “哦?” “虽然西北的战事有些僵持不下,但边章韩遂的叛军落败是早晚的,陛下虽然忧虑,但这还不是最紧要的。” “陛下是担忧青州的黄巾军?” 张延颔首,肃然道:“青州的黄巾军有数十万之众,除了齐国郡以外,其他五郡皆被黄巾军掌控,若不是兖州刺史刘岱和豫州刺史王允率军驰援,朝廷早就失去青州了; 不仅如此,徐州境内的黄巾残余也有死灰复燃之迹象,这才是陛下近日所忧虑的。” 张昊略微有些诧异, 没想到尘哥儿在青州闹出的动静这般大,以一己之力,竟将青、兖、豫、徐四州之地拖入了泥潭,若朝廷想要对青州用兵,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自己率兵东进…… “陛下是想让我去平定青州的黄巾军?” 第136章 兄弟相称 “陛下是想让我去平定青州的黄巾军?”张昊寻思道。 此言一出,张昊身边的黎悦,也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张延。 张延笑问道:“如若陛下给足了使君粮饷,使君是否会对青州用兵?” “……”张昊微笑道:“那是自然,我岂敢抗旨?” “当真?”张延不信。 张昊白了对方一眼,冷冷道:“太仆大人明知故问。” 张延抿嘴一笑,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着,沉吟道:“使君放心,陛下虽然忧虑青州之事,但我们这个陛下可是个财迷,要让他将私库中的钱财拿出来,可不容易啊。” 张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延接着说道:“使君想要在广昌设立互市,陛下大概是不会反对的,不外乎是陛下能从其中得几分的利。” 我……我开设互市还不是为了保境安民,这灵帝竟然还要从我的碗里分一杯羹? 恶心, 真他娘的恶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至少目前,这天下还是灵帝的,下面的人想赚点钱,势必要带着上面分润。 换个角度来想,其实这也不是坏事, 既然有陛下的背书,那自己这个生意就可以肆意做大一些,也就不担心朝廷知道了卡脖子。 没想到这张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这两日,张昊也在思考之前在红袖招,张延提出的建议,让他自成一派。 其中虽有风险,但能获得的利益自然也不少,以张昊目前的实力,要想在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极难。 “太仆大人,之前在红袖招所言,我细细想了想,我觉得此事还有诸多蹊跷之处,我与大人您之前并不相识,初次相见,大人便表明投效之意; 我张昊虽有些本事,但还未到让一个官居二品的朝廷重臣俯首投效的地步,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吧。” 张延神色淡然,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开口道:“其中的确是有隐情,张某也是受人之托前来帮助使君,让使君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 “此人是谁?” “恕在下还不能言明,但在下保证,此人必不会加害使君,他日时机到时,此人也必会现身。” 果然是这样, 张延的背后必然是有人的,这个人极有可能也是红袖招背后的人,但这个人会是谁呢? 按张延所说,这个人不会加害自己,那么这个人一定与自己有关,可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可没有如此厉害的啊。 “既然如此,你打算如何做?” 换句话说就是,你打算如何扶我上位…… “哈?”张延眉头一挑,诧异道:“那人只让我来协助使君,至于如何做,全凭使君吩咐。” “……?”张昊。 意思是让我自己筹谋? 我可以选择拒绝吗? 就在这时,赵云在屋外通禀道:“使君,袁御史来访。” 张昊不由看向张延, 张延眉头一挑,开口道:“袁绍这人胸怀远志,绝不会甘居人下,况且袁氏一门四世三公,乃天下士族之首,使君不妨与此人结交,他日或有用得上的地方。” 张昊点了点头,从这一点来看,张延这人倒是有些远见,说话也算中肯。 “我来此处不宜让袁绍看到,我还是从后门走吧,”说着,张延朝张昊拱手告辞。 待张延从后堂离去后,张昊才打开屋门去院子外面迎接袁绍。 院外, 袁绍正伫立等候,身后的许攸负手而立。 “大将军和邓太尉所求之事,张昊能办到吗?”袁绍疑问道。 许攸略一思索后,沉吟道:“主公勿虑,以目前那些阉党对张昊的态度,多少会卖他一个面子的,况且偷梁换柱之事,那些阉宦也没少干。” “可是……”袁绍皱眉道:“张昊为何会帮咱们呢?” “青州的黄巾军已有数十万之众,陛下正为此头疼,早晚会向青州动兵,最好的人选便是张昊,可张昊必然不会愿意与自己的堂兄为敌,所以主公可以此与张昊做个交换。” 袁绍点了点头。 “袁御史来了,在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张昊笑着迎了上来。 “哈哈哈,袁某知道张使君这几日繁忙,今日叨扰,还望勿怪啊!”袁绍哈哈一笑,立刻迎了上去。 “咱们就别用尊称了,显得有些生分,”说着,张昊笑道:“若袁御史不嫌弃,子楚就以兄长相称了。” “好啊!”袁绍欣喜道:“贤弟官居二品可是货真价实的封疆大吏,倒是哥哥我不过一个侍御史,真要说起来,还是哥哥我沾了贤弟的光呢。” “大哥说得哪里话,”说着,张昊便拉着袁绍往前厅走去:“大哥乃当世英雄,他日之成就远非子楚可比啊。” 两人进入前厅后,张昊也没有上座,反而让人将桌案移到了袁绍的边上,两人对案而坐。 “贤弟在洛阳的这几日,可还习惯?”袁绍问道。 “洛阳之繁华,远非信都可比,不过来的这几日,有不少朝臣拜访,倒是把我折腾得够呛啊。” “如今何进一党和十常侍斗得势如水火,贤弟夹在两方之间要想独善其身,恐怕也不容易啊。”袁绍叹道。 张昊点了点头,怅然道:“大哥说的是啊,我此次进京原本是为在广昌开设互市一事的,没想到此事还未上奏,便被一些繁琐之事束缚住了手脚,哎。” 袁绍皱眉道:“贤弟在中山郡逼退南匈奴左贤王一事,愚兄有所耳闻,贤弟要想在广昌开设互市其实也不难,愚兄在朝堂上倒是有些人脉,届时给他们打声招呼即可。” “那就先谢过大哥了!”张昊坐直身子,拜谢道。 “不妨事不妨事,”袁绍笑着摆了摆手后,接着说道:“贤弟最近可曾听说陛下意欲在西园建造万金堂,聚钱私藏?” “有所耳闻,”说着,张昊看向袁绍,问道:“大哥何故问起此事啊?” “贤弟有所不知,”袁绍叹道:“如今国库空虚,原来西园的那些禁军更是所剩无几,现在朝廷所掌握的官军除了公伟(朱儁)将军手中的那几万兵马,就只有大将军豢养的那十数万司州兵了; 南方黄巾残余未尽,且有再度起势之苗头,光靠各州郡招募的义勇恐难以平定,若陛下能将内库的钱财拿出一些来招兵买马,也能尽快平息各地的黄巾乱军啊。” “大哥的意思是让我去问陛下要钱?”张昊惊讶道:“我这做臣子的,何德何能让陛下拿钱出来,此事愚弟可办不到啊。” “贤弟误会愚兄之意了,”袁绍赶紧解释道:“建造万金堂一事皆由十常侍一党督办,贤弟颇受中常侍的青睐,若贤弟能与中常侍那边说一说,稍微开个口子,大将军和邓太尉这边领了这份情,他日必有所报。” “这个嘛…………”张昊凝神思索着。 第137章 使君可是想奴家了? 袁绍见张昊面露犹豫,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侧的许攸, 许攸双眼微眯,微微点了点头。 “贤弟啊,愚兄知道此事对你来说有些强人所难了,但若真将此事办成,他日若陛下有意让贤弟率军平定青州乱局,大将军和邓太尉必会全力阻拦的。”袁绍低声道。 张昊抬眼看向袁绍, 原来是想以此来与自己做交易,看来张延所言不差,灵帝的确打算对青州用兵了,前两日在朝堂上,显然也是在试探自己。 对青州用兵,与尘哥儿兵戎相见,绝对不行,这是张昊的底线。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算自己拿着朝廷拨付下来的粮饷平定了青州,可自己也会元气大伤; 届时, 无论是公孙瓒南下,还是袁绍北上,以至于兖州刺史刘岱北上,自己也将难以抵挡。 十万劲卒,就算摆在那里不用,也是能震慑人心的,可一旦用起来了,牵一发则动全身,自己便会非常被动。 如此来看,自己的确需要在朝堂上组建一支自己的班底,为自己争取利益。 一个张延不够,光靠与何进一党做交易,他的心里也是有些不踏实; 至于十常侍那边,暂且能用,但却不能长久。 “此事,愚弟尽力而为吧!”张昊重重的点了点头。 袁绍一听张昊答应了,和许攸相视一笑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此事就拜托贤弟了。” 两人寒暄一阵后,袁绍便告辞了。 送走袁绍后,张昊一时间竟有些心绪不宁,一来是灵帝对青州用兵的迫切,二来是自己以此被胁迫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公子在想什么?”黎悦揉捏着张昊的肩膀,问道。 “我呀,夹在何进一党和十常侍的中间,两边都不能得罪,真难。”张昊叹道。 “所以那个张延说的,公子可是心动了?” “的确有些心动,”张昊把脚放在桌案上,左腿搭在右腿上晃悠着,脑袋枕着黎悦的腿,悠悠道:“只是这朝堂倾轧的水,很深呐,稍有不慎恐怕万劫不复。” “如若公子真打算去做,那咱们或许该在洛阳城内置办一处宅子了。” “嗯,”张昊沉吟道:“看来短时间内,咱们是回不去了,不过好在家里有沮先生和田先生,倒是不用我去操心。” “奴家这几日就去看宅子,只是咱们带的银钱不多,恐怕……” “没事,你只管去看宅子,银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对了公子,昨日晚上,太平内卫送来了李巡对邳氏一族的处置,你要看一下吗?”黎悦问道。 “有啥可看的,也就是那些个事情,等空了再看吧” 黎悦点了点头,道:“只是没想到邳氏竟然和太尉邓盛有过密约,这个邳氏不简单呐……” 张昊眉头一挑:“你说邳氏对我的刺杀和太尉邓盛有关系?” “李巡在密信中提过一嘴。” 张昊骤然起身,看向黎悦,迫切道:“李巡的密信在哪里,赶紧给我看看!” ……………… 晚上,红袖招门口。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赵云跳下马车,伸手将张昊扶了下来。 张昊抬眼看向红袖招,微微一笑道:“红袖招生意这么好,真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啊。” 说着,张昊迈步走了进去, 赵云将马车交给小厮后,紧随其后。 “哟,这不是使君大人嘛!”花枝招展的老鸨扭动着腰肢,款款而来。 “你认识我?”张昊好奇道。 老鸨媚了张昊一眼,娇笑道:“现在这偌大的洛阳城里,谁不知道张使君之名啊!” 说着,老鸨凑到张昊的耳边低声道:“我们红袖招里好些个姑娘都惦记着什么时候能一睹使君的风采呢。” 洛阳城作为一国之都城,来自各州的游商掮客汇聚于此,不仅带来了各地的商货,还将各地轶事也带了过来,有好事者将其记录下来,写成话本卖给茶楼说书的先生。 而那些说书先生经过二次创作后,再将这些脍炙人口的故事讲给茶客酒客们听,好的故事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 当下洛阳城里,百姓们最喜欢听的便是冀州张昊的故事,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儿,都喜欢去听。 或许张昊出身微末,又是黄巾少主,以少年之身运筹帷幄,征战沙场; 有传言说张昊年龄虽小,但身高八尺,天生神力,一拳能将一头牛打死,更有甚者,还说张昊乃魔王转世,生的三头六臂等等。 像红袖招这样的风月场所,除了谈论风花雪月以外,也会谈论一些各地轶事,其中让人最感兴趣的话题便是张使君进入洛阳,在朝堂上获得陛下盛赞之事了。 张昊看向老鸨,笑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本公子就是张使君的?” 老鸨讪笑着摆了摆手,没有回答张昊的问题,只是问道:“公子今日莅临红袖招是为了哪家姑娘啊?” 张昊嘿嘿一笑道:“我想见见在红袖招说话算数的人。” 老鸨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色,笑道:“公子有什么需求,尽管与我说,我一定尽力满足公子的。” 说着,还不忘给张昊抛了一个媚眼。 “你知道我说的谁,”说完,张昊便带着赵云往楼上去了。 老鸨神色一凛,但很快便恢复了之前的媚笑,对着楼上的小厮喊道:“带这位公子去婉房!” 说完,老鸨目送这张昊往婉房而去后,嘴角微扬,也不继续站在门口迎客了,而是转身朝内堂走去。 婉房不大,但布局精美且不失素雅。 一名侍女将茶汤和鲜果送来以后,便离开了。 见侍女走后,赵云看着桌案上的茶汤,不由好奇道:“这些下人倒是心细,专程把酒换成了茶汤。” 张昊咬了一口青梨,淡淡道:“不是下人心细,是专程有人吩咐过的。” 赵云皱了皱眉,不解道:“使君专程来红袖招,是为了见之前的浮香姑娘?” 张昊点了点头。 “使君的意思是,这红袖招不是那个老鸨说了算,而是浮香姑娘?” 张昊再次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木门推开,浮香穿着一身月白华袍走了进来。 赵云见浮香来了,很知趣的起身往门口走去。 浮香也很有礼数的朝赵云欠了欠身,待赵云离开屋子合上房门后,浮香才跪坐在张昊身旁,凑到张昊的耳边,声音软糯轻柔道: “使君可是想奴家了?” 第138章 浮香请使君过夜 听着浮香软糯的声音,犹如一道天籁摩挲着自己的耳朵,让人如痴如醉。 “咳咳……”张昊清了清嗓子,淡淡道:“浮香姑娘请自重,我还是个孩子……” 浮香媚眼娇嗔,嘴角带着羞涩的笑意。 香靥凝羞一笑开,柳腰如醉暖相挨……张昊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诗。 之前有张延在的时候,浮香还如小家碧玉一般矜持着,此刻就他们两人独处一室,仿若挣脱了枷锁一般,妩媚勾人风情万种。 张昊的身体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年,放在后世那也是在青春期, 下面那个头,似乎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召唤,缓缓的抬了起来。 “……”张昊默默的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下意识的看向了下面。 “使君……真的还是个孩子吗?”浮香将下巴放在张昊的肩头,委屈道:“可是使君在奴家心里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呢!” 张昊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躁动的内心,叹道: “浮香姑娘,你好会啊……” 浮香咬着下嘴唇,凑到张昊的耳边亲昵道:“只要使君喜欢,奴家还会别的……” 看着张昊的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浮香这才满意的坐了回去,眉眼间闪过一丝得逞之意,显然是很开心的。 张昊端起杯中凉茶,一饮而尽, 一丝冰凉自喉头而下,虽未浇灭内心的躁动,但也能得一丝清明。 “浮香姑娘能让太仆张延俯首贴耳,果然是有些手段的。”张昊淡淡道。 “使君说笑了,”浮香伸手托腮,含情脉脉的看着张昊,柔声道:“奴家不过是一风尘女子,怎能让位列九卿之一的太仆大人唯命是从呢。” 张昊不想和浮香争辩这个,只言道:“我不知道你们背后的那人是谁,目的是什么,请帮我给那人带个话。” 说着,张昊转过头,看着浮香,寒声道:“如若他是真心助我,那我自当承他这份情,可他若是心怀不轨,视我为鱼肉,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使君的话,奴家自会带到,”浮香神色不变,微微点了点头道:“使君还有什么吩咐吗?” “既然要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自成一派,那有些人的位置也该挪一挪了。” 浮香的眼眸闪过一丝精芒,浅笑道:“使君心里可是有人选了?” “当朝太尉,邓盛!” “邓太尉?”浮香眉头一挑,好奇道:“使君打算如何做?” 邓盛虽不比何进,但他却是何进一党在朝堂上的主心骨,就连何进本人也得对他礼敬三分,要动他可不容易。 浮香也是有些好奇,被主人看上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刚来洛阳没几天便想着动当朝太尉。 “此事,我自有安排,”说着,张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我需要廷尉主官以下,掌有实权之人的名单。” 浮香黛眉微蹙:“如今廷尉一职由杨赐兼任,陛下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担任此职,使君是想……” 张昊没有说话。 浮香沉吟道:“廷尉府掌有实权的官员有很多,可里面并没有咱们的人……” “无需一定是咱们的人,只要刚正秉直,未曾参与党争之人即可。”张昊提醒道。 “奴家明白了,”浮香颔首道:“明日午时,名单便会送去驿馆。” 张昊颔首道:“还有一事,也需要浮香姑娘帮忙。” “如今咱们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使君无需见外。” “既然要常驻洛阳,我得有一处自己的宅院……” 浮香浅笑道:“使君在洛阳城中的一切开销皆由红袖招一应承担。” “我需要的银钱,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购买一处宅院。” “使君放心,红袖招每月进账颇丰,但有所需,红袖招自会将所需银钱尽数奉上。” 张昊略微有些诧异,这浮香也不问自己用钱去做什么,就如此言语,显然红袖招背后之人是拿整个红袖招来支持自己…… 如此一来, 红袖招不就成了我的钱袋子了吗。 雅苑的背后是十常侍,香阁的背后是何进一党,而红袖招的背后则是我…… 这更让张昊好奇,红袖招背后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了。 浮香见张昊没有说话,柔声提醒道:“太平内卫的注意力不该在红袖招和张延身上。” “!!!”张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骇然。 这红袖招到底是什么来头,自己前两日才吩咐太平内卫细查红袖招和张延,今日便被红袖招察觉了。 看来红袖招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深不可测。 张昊微微一笑道:“我对太平内卫抱有很大的期待,如果他们连红袖招的底细都摸不清楚,我又如何将他们当做窥视天下的耳目呢。” 浮香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昊,缓缓靠了过去,浅笑道:“原来使君所谋的不仅仅是冀州一隅啊。” 张昊转过身,伸手放在浮香的后颈处,将嘴凑到浮香的耳边,低声道:“难道你背后的主子不是这般想的吗?” 浮香嘴角一勾, 声音软糯道:“主子怎么想的奴家不知道,奴家只知道自打奴家进了红袖招,还是第一次离男人这么近。” “……”张昊心道,这女人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要不得,绝对要不得! “听闻使君家里有一个叫黎悦的姑娘,模样也属上等,不知是不是令尊给使君找的通房丫鬟呢?”浮香轻声问道。 “有机会,浮香姑娘可以当面问问她,只是不知道问完以后,浮想姑娘还能否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张昊低声道:“毕竟她的性子清冷,可不会懂得怜香惜玉哟。” 浮香眯了眯眼睛,笑道:“既然她的性子清冷,使君何不换一个柔情似水,会心疼人的呢?” “如果你敢打黎悦的主意,我定叫你不得好死!”张昊一字一句的说道,语气中带着杀意。 浮香看着窗外若隐若现的身影,抿嘴一笑。 张昊松开了浮香的脖子,起身整理着衣服,淡淡道:“记住我交代你做的事。” “奴家自会牢记于心。” 浮香见张昊要准备走,眼神里带着幽怨和凄楚道:“时辰不早了,使君何不留下歇息一晚,奴家也好伺候使君休息呀…………” 第139章 大可不必 留下过夜? 张昊心中一凛,脚步匆匆,逃也似的推门而出,留下一脸狡黠的浮香,托腮浅笑。 张昊前脚刚走不久,老鸨便走了进来。 “主人要是知道你这样欺负昊公子,看不扒你一层皮。”老鸨白了浮香一眼。 浮香嘴角一弯,痴痴笑道:“反正主人也不在洛阳,只要幽姨您不说,主人又怎会知道呢。” 老鸨走到窗户前,看了一眼窗外离去的马车,正色道:“昊公子答应了?” “他呀,胸怀韬略,志在天下呢。” “慎言!” “反正此处又没别人。” “你怎知没人来爬窗户?” 浮香浅浅一笑,端起张昊饮过的茶杯,放在手里把玩着:“应该是他府上的那名叫黎悦的死士吧。” “你想动她?”老鸨皱眉道:“你忘记主人的交代了?” “奴家知道,昊公子身边之人不能动嘛!”浮香撇嘴道:“可是他并未打算让太平内卫停止对红袖招的调查,太平内卫可不是绣衣使,红袖招的事情,早晚会被太平内卫查出来的。” 老鸨皱了皱眉,凝神道:“既然太平内卫要想查,那就给他们一些线索,此事我来做吧。” 浮香抬眼看向老鸨,笑道:“那就劳烦幽姨了。” “豫州刺史王允在朝堂上公然向张让发难,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张让必然会报复王允,恐怕王允这豫州刺史是做不成了。” 老鸨颔首道:“你是想让张延顶替王允去豫州做刺史?” 浮香摇头道:“张延这人滑溜得很,在洛阳,咱们还能对他稍加控制,可他若去了豫州,恐怕就没有这么听话了。” 说着,浮香给自己舀了一勺茶汤,放在嘴边抿了一口道:“况且张延这人也算聪明,昊公子在朝堂上也用得着他。” “那你提起豫州刺史是何意?”老鸨疑惑道。 “王允一倒,张让势必会让亲信去豫州做刺史,一旦得逞,十常侍麾下的掌兵之人可就不止昊公子了。” “你的意思是,豫州刺史不能是十常侍的人?” 浮香颔首道:“是以豫州刺史之位就算是空着,或者让何进一党之人顶替,也绝不能是十常侍的人。” 说着,浮香将杯子放在桌案上后,缓缓起身,开口道:“昊公子似乎要动当朝太尉,届时何进一党必然会势弱,而那个时候,咱们就应该对十常侍下手了。” 老鸨沉吟道:“没错,何进一党先是失去了豫州刺史王允,又没了太尉邓盛,十常侍那边必然会对何进一党紧咬不放,咱们是应该早做准备了; 否则,若十常侍一家独大了,昊公子要想再起势,可就难了。” 浮香浅浅一笑道:“我倒是好奇,昊公子会如何扳倒邓太尉。” ………… 张昊上了马车后,便看见黎悦正坐在里面。 “公子,”黎悦微微颔首,见礼道。 “你怎么来了?” “奴家不放心公子,便跟了过来。” 张昊见黎悦嘴角微扬,眉宇间笑盈盈的,似乎心情不错,便问道:“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黎悦颔首道:“冀州传来消息,赵郡李氏、清河崔氏、河间张氏纷纷派人前往信都商议合作一事。” “看来三大士族是打算投效我了,他们也算是识时务。” “沮先生打算任用崔氏的崔琰和崔林两兄弟,有意让崔琰担任州府主簿,崔林去赵郡负责兵器工坊,若公子同意,奴家便让人回复沮先生。” 张昊点了点头,沉吟道:“就按沮先生的意思来办吧。” “至于河间张氏,年轻一代里倒是没有什么杰出之人,也就庶出的张合在讲武堂任教,张氏便派了一些族中聪慧的子弟去讲武堂和民生堂学习; 不仅如此,张氏还将信都的产业尽数割让给了太平商号,以示诚意。” “这张氏倒是聪明,”张昊笑道:“赵郡李氏呢?” “李氏同样将信都的产业全部割让给了太平商号,此外,李巡还从李氏子弟之中挑选了一些人进入内卫府,名单一并送来了,李巡这是在征求公子的同意呢。” “内卫府初建,正是用人之际,思白(李巡)在内卫府里安插一些心腹以便更好的掌控也是合理的,”张昊淡淡道:“你就说名单我看了,让他去办吧。” 说着,张昊忧虑道:“太平内卫在洛阳的势力还是太过单薄,思白是怎么打算的?” “李巡派了一个人过来,说此人或能在洛阳成为公子的得力帮手。” “哦?”张昊好奇道:“是谁?” “此人叫李历,是李氏族人,因为其父在族中犯了一些过错,所以李历在族中不受待见,一直以来都是李巡在接济他。” “能让思白看重之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黎悦颔首道:“此人或真有不凡之处,若不然,李巡也不会让其来洛阳帮助公子。” “希望如此吧。” 张昊撩开窗帘,看向热闹的街道, 也是不知道张让什么时候召见自己,他有一种预感,自己要想上位,十常侍的助力必不可少。 “公子,”黎悦低声问道:“此番去红袖招,想来一定是有所收获吧。” “还行,”张昊点头道:“红袖招的水,比我预想中的还要深啊。” 说着,张昊倚靠在车壁旁,慵懒道:“以后咱们需要钱财,尽可到红袖招来支取。” 黎悦诧异道:“红袖招竟这般支持公子,他们到底是何图谋?” 张昊摇了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不管怎样,有红袖招在钱财上的支持,咱们在洛阳城里做起事来也会方便许多。” 黎悦抬眼看向张昊,低声问道:“公子觉得浮香姑娘如何?” “磨人的小妖精……” “什么?”黎悦眉头微皱,不太明白张昊的意思。 “呃……”张昊挠了挠脑壳,喃喃道:“浮香明面上是红袖招的头牌花魁,但实际上是红袖招的主事之人,其背后是谁还不清楚。” 黎悦担忧道:“浮香能以一己之力掌控这样一个地方,绝不简单,公子与其接触,一定要小心。” 张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下次公子再来红袖招,奴家可以跟着公子一起来。” “大可不必……” 第140章 灵帝的意图 七月初, 盛夏的天气,太阳正毒,河里的水烫手,地里的土冒烟,晒得人汗珠往下滚。 也许是天气太热,人心容易浮躁, 朝堂上,以何进和邓盛为首的何进一党的官员与十常侍等宦官斗得是如火如荼,就差当着灵帝的面骂脏话了; 当然,党争之事这么多年,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唯独此次修建万金堂一事,不仅何进一党的官员极力阻拦,就连以往站在灵帝这边的帝党官员也都极力的反对。 灵帝大怒,一连罢免了两位御史官员。 未央宫后殿, 张让刚走到门口,便听见灵帝在里面大发雷霆,伴随着怒骂声,还有东西摔落在地的声音。 门口的小黄门跪一地,噤若寒蝉。 张让眉头微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服后,躬着腰板,脚步匆匆的走了进去。 见到一地残碎后,便吩咐门口的小黄门进来清理。 “陛下息怒,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咳咳……”灵帝怒急攻心,一阵猛烈的咳嗽。 张让赶紧来到灵帝的身边,给灵帝按揉着胸膛,为其顺气。 “让父,万金堂一事还得你替朕来办啊!”灵帝叹道。 张让也是个聪明人,前些时候因为王允的弹劾,已经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虽然仗着王允证据不足和陛下的宠爱,得以侥幸过关。 但何进一党和帝党似乎已有联手之势,特别是在万金堂一事上,两方俨然已经达成了统一战线,仅凭十常侍和灵帝的力量自然是难以应付。 如今万金堂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说不得什么时候,灵帝妥协了,这口挖国家墙角的锅就得扣在自己的脑袋上,张让不傻。 “陛下,虽然大司农彭参站在陛下这一边,但要绕开朝中众臣私建万金堂,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让父,此事你有什么办法吗?” 张让来之前,便已经和毕岚、赵忠等人商量好了对策,那就是祸水东引,将私建万金堂一事交出去,让非朝中之人来做。 这样一来,既能让张让等人将自己摘出去,又能称了陛下的心意。 就算何进一党和那些帝党官员知道了,也不会将矛头指向自己和陛下。 “陛下,老仆倒是有个法子。”张让低声道。 “哦?”灵帝一听张让有法子,眼眸一亮,问道:“让父有什么办法,赶紧与朕说说。” 张让看向一旁正在打扫残碎的小黄门,朝他们挥了挥手。 小黄门躬身告退后,张让这才微笑着在灵帝的耳旁说道:“既然朝堂上的那些个大臣不愿意咱们建造万金堂,那陛下可以遣一个非朝中之人私下来做; 就算那些大臣们知道了,陛下也可以否认此事……” 灵帝眯了眯眼睛,沉吟道:“这倒是一个办法,不知让父可有人选了?” 这种事情,张让哪里敢推荐自己人去做,一旦被朝中那些大臣查出来了,这不等于自己给自己下套,自己钻嘛。 “陛下,老仆身边的得力之人都被朝中的那些个大臣盯得死死的,若将此事交给他们去做,这不就露馅儿了嘛。” “让父说的是,”灵帝点了点头,叹道:“看来此事还得再等等了。” 张让微微颔首。 灵帝瞥了一眼张让,忧思道:“兖州刺史刘岱和徐州刺史宫明连番上书,请求朕发兵青州,剿灭青州的黄巾贼军,朕思来想去,还是让张昊率军前往更为妥当,让父觉着呢。” 张让面露难色道:“陛下,之前老仆也将陛下的意思转达给了张昊,可那张昊张口就问朝廷要钱要粮,可咱们……” 平定青州的黄巾乱军,让张昊去,对于朝廷来说最为有利。 其一,张昊属于招安之人,其麾下的十万劲卒只听张昊之军令,不遵皇命,此为大忌,朝廷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人出现; 哪怕你只有个三四万人马,朝廷这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张昊手里有十万劲卒,还都是久经战阵的骁勇,这对朝廷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其二,洛阳附近,灵帝手中能掌握的兵马几乎没有,就驻守在都亭附近的十数万司州兵也是用来拱卫洛阳的,况且还是掌握在何进的手中; 就算灵帝真下令让这十数万司州兵东进,朝中大臣也会极力反对,何进本人也不会同意的。 “他……要多少钱粮?”灵帝叹道。 张让皱眉道:“张昊倒没有详说,但恐怕不会比西园禁军要得少……” “什么!”灵帝怒道:“张昊那十万冀州兵不过是些泥腿子,怎能与朕西园的禁军相提并论,他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嘛!” 张让颔首,没有说话。 灵帝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青州的形势不能再拖了,若不能及时的剿灭青州的黄巾军,恐怕会祸及徐州,若徐州的黄巾军再起势,仅凭兖州和豫州的官军是抵挡不住的。 “十万金,粮草五十万石,朕能给出去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张让沉默无语。 先不说银钱的多少,就说五十万石的粮草,算上路途损耗,也就够十万兵马一两个月的用度,恐怕张昊是不会同意的。 张让也知道自家陛下对于钱财的痴迷,这一两年靠着卖官鬻爵敛了不少银子,能从内库中一下拿出十万金,也是不容易。 灵帝见张让没有吭声,脸色一沉,厉声道:“让父,虽然是朕让你招安张昊的,但朕心里明白,张昊是你的人,他会承你这份情的。” 张让一听灵帝意有所指,赶紧跪伏在灵帝身边,慌张道:“陛下,老仆与张昊之间真的没有私交啊……” 灵帝伸手拍了拍张让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让父,如果为难,就算了吧!” 张让神情一凛,他跟着灵帝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灵帝的脾气的,每次灵帝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中必然是起了杀意。 “老仆就算卖了这张老脸,也定会说服张昊率军前往青州的。” 灵帝嘴角一扬,眼眸中的寒意一闪即逝,赶紧扶起张让,笑道:“朕就知道让父会有办法的。” 张让心里委屈,自己又该怎么去说服张昊啊…… 第141章 那可是我兄弟! 大将军府邸, 何进坐于首座之上,左右两边分别是太尉邓盛、卫尉钟常、光禄勋李鑫、大鸿胪苏恒以及豫州刺史王允、侍御史袁绍等。 “这几日大将军和太尉大人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也算让十常侍一党知道了咱们的厉害,就连陛下也不敢再提建造万金堂一事了。”光禄勋李鑫端起酒杯遥敬大将军道。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附和李鑫之言,在一片欢笑声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哼哼,”何进冷笑道:“那些个阉宦不就仗着陛下宠溺嘛,真要斗起狠来,他们可堪一用?” 话音一落,邓盛放下酒杯,正色道:“诸位也莫高兴得太早; 咱们陛下的心思,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咱们在朝堂上算是胜了一筹,那些阉党明面上不敢怎样,但私底下恐怕也不会闲着。”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何进看向末尾的袁绍,朗声道:“本初贤弟,前些日子让你与那张昊小儿说的事情,可有回响?” 袁绍朝何进拱手道:“大将军,张昊本人已经同意了,只不过他有一个要求。” “哦?”何进眉头一挑,问道:“他有什么要求?” “张昊担心陛下执意让他率领冀州兵去青州围剿黄巾军,所以他希望咱们能够让陛下另择他人。” 邓盛点了点头道:“此事我知道,现如今青州的黄巾首领叫张尘,是张梁之子,也算是张昊的堂兄了,张昊不愿意与其兵戎相见倒也符合常理。” “邓太尉说的是。”袁绍点头道。 何进面露难色道:“青州的黄巾军是陛下的一块心病,剿灭青州之黄巾军迫在眉睫,可如今能够驰援青州的也就只有张昊在冀州的十万兵马,张昊所求,很难办到啊。” 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袁绍见众人都面露难色,便主动请缨道:“大将军,下官在林虑有四万劲卒,其中两万乃义真(皇甫嵩)将军余部,皆是骁勇善战之辈,下官愿去青州剿灭黄巾乱军。” “你?”何进沉吟道:“你麾下不过四万兵马,青州的黄巾军可是有数十万啊。” 袁绍沉声道:“兵贵精不贵多,况且还有刘兖州和王豫州的二十余万精兵在正面与黄巾军交战,下官麾下这四万兵马刚好可为一支奇兵深入青州腹地,搅乱黄巾军的后方; 一旦黄巾军发现后方被袭,必然军心大乱,届时刘兖州和王豫州便可趁势出击,黄巾军必败!” 袁绍的声音中气十足,再加上他的骨子里本就透露着一股子英雄气,一阵豪言壮语,极具感染力,说的在场众人热血沸腾。 何进听得连连点头,将目光看向一直在青州作战的王允,开口道:“王豫州,你觉得呢?” 王允看了一眼袁绍,思索片刻后,颔首道:“本初之言倒是符合兵略,若真有一支奇兵袭扰黄巾军的后方,让前线的黄巾主力军心大乱,大事可成!” “好!”何进哈哈大笑道:“一旦事成,我必保举贤弟一个中郎将!” 袁绍心中暗喜,赶紧躬身拜道:“谢过大将军!” 这时,一名侍从来到了邓盛的身边,躬身附耳了几句,邓盛的神情立刻凝重了起来。 何进见一旁的邓盛愁眉不展,不由问道:“邓太尉,何事忧虑啊?” 邓盛开口道:“张让去雅苑了。” “雅苑本就是那些阉宦的钱袋子,张让去雅苑找乐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何进笑道。 邓盛见何进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怅然,叹道:“张让去雅苑的目的是为了见张昊……” ………… 雅苑,一处单独的隔间内。 “八万金?五十万石粮草?”张昊诧异道。 张昊在冀州的十万兵马几乎都是黄巾旧部,每月只需按时按量提供粮食,安置好他们的家人,不需要额外发放饷钱,除非士卒战死了,才会给其家里人发放一些银钱作为抚恤。 这个年代,土地兼并严重,大部分农户没有自己的地,要想吃饭只能去给地主家里当佃户,可就是给人当佃户,要是遇上不好的主人家,自己糊口都难更别说养家了。 所以很多人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当兵,好歹能够吃饱,每月还能得些余粮给家里,要是能在战场上立个功,得些赏钱,那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 所以,也就有了有粮就等于有兵一说。 如今的冀州,几乎每个农户都能分得田地,在未收获之前,官府还会提供一些救济粮以做贴补,不过这些救济粮也不白给,待收获之后,都得还上。 这不仅能保证了农户们不被饿死,也大大的提高了农户们的积极性。 当然,各郡县的官府也会鼓励各家男丁积极参军,只要有男丁参军的家庭便会成为军户。 至于军户,福利待遇是最好的,每月可以从当地官府领取一些军户补贴粮,除此以外,军户家里的小孩还能够免费在县城里念书,食宿全由县里承担,如若学得好,还可以去信都善学斋学习; 在善学斋学到十三岁便可以选择在讲武堂和民生堂继续学习,待十八岁学成毕业后,由州府统一分配工作。 如果家里有两个男丁,一个在家务农,一个参军,那这种半农半军的家庭,日子是最好过的,不仅自家有田种,每月还有补贴粮可以领取,家中的孩童还能受到很好的教育。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掀起了一阵参军热潮。 虽然这些政策都是在张昊离开信都之前与沮授田丰等人商定的,但张昊相信,经过这一两个月的发酵,冀州的兵马恐怕已经不止十万了。 八万金,一半可以用来置办甲胄兵器,一半则可以放入府库用以民生。 至于那五十万石的粮食嘛,说真的,不怎么够,让张昊提不起动力来。 “五十万石粮食,”张昊撇嘴道:“不怎么够啊……” 张让眼帘微垂,淡淡道:“这是陛下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没有更多的了。” “中常侍大人,您知道青州的黄巾首领是谁吗?那可是我堂兄,比亲兄弟还亲啊!” 张让眼睛微眯,看着张昊,寒声道:“那张使君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张昊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后,目光看向窗外, 淡淡道: “得加钱!” 第142章 与张让合谋 至于张昊为什么一开始对袁绍说不想去青州,转过头又答应十常侍愿意去青州,其实也是张昊的一个小心机, 那就是让两方为此事在朝堂上争一争,这不仅会加剧两方的冲突,还能有效的避免自己得罪其中一方。 张昊深知,天下没有白吃的馒头,何进一党想通过青州一事胁迫张昊为其牟利,先不说此事的风险有多大,就说要完成此事,必然要经过张让的点头,为了让张让点头,自己势必要付出更多的东西。 为此,值不值得,先打个问号,主要是张昊不喜欢被人所胁迫的感觉。 之所以答应张让出兵青州,一来是陛下执意如此,自己又是不二人选,如果自己不去,势必会得罪灵帝,一旦得罪了灵帝,先不说广昌互市能否顺利推行,以后在朝堂上,恐怕无人再敢帮自己说话了。 二来,也算是向张让示好,纳个投名状,为扳倒邓盛这个太尉做好铺垫。 “加钱?”张让眉头一挑,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张昊。 张昊微微一笑,看了张让一眼,兀自给张让的茶杯中舀了一瓢茶汤,笑道:“中常侍大人也知道,我张子楚是黄巾出身,别的没有,就一个字,穷; 我那十万冀州兵,别看久经战阵,骁勇善战,可他们大多数却连皮甲都没有,更缺攻城楼车; 青州的黄巾军数十万,我拿什么跟他们拼呀?” 张让没有说话,眼神凌厉,脸色不太好看。 张昊也不着急,端起茶杯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口,看向张让,笑道:“朝廷该不会是想让我与青州的黄巾军同归于尽,从而坐收渔翁之利吧。” 张让眼皮一跳,依旧沉默不语,只是眼眸里没有了刚才那般凌厉。 “我与中常侍之间的关系,何进一党的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若中常侍失去了我在冀州的十万兵马,朝局恐怕对中常侍大人不利啊。” 张让眉头微皱,张昊之言不无道理,陛下给的银钱和粮食虽然不少,但的确也不多,但他不可能自掏腰包给张昊补贴。 “这几年天灾不断,各州郡的税收微薄,自去年开始,朝廷兴兵不断,早就将国库掏得一干二净,就那八万金和五十万石粮食,都是陛下从内库里省出来的。”张让道。 张昊看着桌上的茶杯,嘴角微抿,笑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事相求,若陛下能够答应,哪怕只有八万金和五十万石粮食,我亦可以发兵。” “哦?”张让好奇道:“张使君不妨说来听听。” “如若朝廷允我在广昌开设互市与南匈奴王庭通商,那我便有银钱投入到战场上去。” “这个……”张让陷入了沉思。 “离开冀州之前,我曾让人创立了一个商号,如若陛下应允,商号每年的盈利中,我可以拿出两成孝敬陛下。” “可是叫太平商号?”张让的眼眸一亮。 “中常侍大人知道?”张昊诧异道。 “哈哈哈,”张让哈哈一笑道:“洛阳城里有实力的商号就那么几家,前段时间突然冒出一个太平商号,杂家自然是要查一查的,只是没想到太平商号的背后是张使君啊。” 张昊咧嘴一笑道:“以后太平商号的背后可不仅仅只有我,还有陛下和中常侍大人呢。” “哦?”张让心中欣喜,但表面上却故作诧异道:“这太平商号还与杂家有关?” “以后太平商号每年的盈利中,两成归陛下,两成归中常侍。” “这……”张让为难道:“不太妥当吧。” “妥当妥当,”张昊咧嘴笑道:“洛阳城太大了,小子我就如一叶扁舟一般,心里总是不踏实,若能得陛下和中常侍大人垂青,可是我的荣幸啊。” 张让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陛下说的没错,张使君果然是个妙人啊。” 张昊微微颔首,显得毕恭毕敬。 “对了,”张让沉吟道:“张使君方才所说的广昌互市……” ……张昊心里恨不得在张让的脸上吐一口唾沫,这个阉人还真是贪得无厌啊,但此时有求于人,还得放低姿态。 “广昌互市自然也是由太平商号代为经营,届时定然少不了中常侍大人的好处。” 张让点了点头,也算是默许了。 张昊心里滴血,但他知道,要想赚取更大的利益,少不得灵帝和十常侍在背后支持。 “小子我还有一事相求,”张昊低声说道。 张让眉头一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朝廷可没有多余的银钱和粮草给张使君了。” “小子所求不为银钱和粮草。” “那张使君说与杂家听听,只要不是银钱和粮草,其他的都好说。” 张昊嘿嘿一笑道:“此次围剿青州的黄巾军,少不得要攻城拔寨,冀州急缺能工巧匠,若不能建造足够的云梯楼车,恐怕……” “你要多少人?” “五百名巧匠,两百名铁匠。” “嘶——”张让倒吸一口凉气,凝神道:“朝廷的工坊都归韩少府管,可这数目可不小啊……” 张昊知道少府韩重是张让的人,但要从朝廷工坊里抽调七百名匠人去冀州,先不说陛下能否同意,就连何进一党那关就过不了。 张昊起身,朝张让躬身一拜,低声道:“如若在下能扳倒当朝太尉邓盛,那这七百名匠人……” 张让一听张昊能扳倒邓盛,心里咯噔一下,当即心中大喜道:“如若张使君真能扳倒太尉邓盛,这七百名匠人给你又何妨!” 张昊嘴角一咧,当即便将邳氏如何与太尉邓盛合谋刺杀自己一事说给了张让听。 张让大惊,虽然早就料到何进一党会对张昊出手,可没想到竟然在张昊还没离开冀州时便让邳氏对其下死手。 根据朝廷律法,刺杀朝廷二品官员,是诛九族的大罪, 虽然邓盛并非主谋,但其也算是知情不报,算是帮凶,虽然不至于被处死,但也免不了牢狱之灾,太尉的位置肯定是做不了了。 邓盛在何进一党中也算是最为核心的人物,何进不在洛阳时,何进一党的官员唯邓盛马首是瞻,若此次扳倒了邓盛,何进一党必会大伤元气。 “此事,你打算如何做?”张让问道。 “您看咱们这样如何……” 第143章 出手 三日后, 未央宫后殿, 灵帝一脸不悦的从偏室走了进来,当他看到太尉邓盛、绣衣御史杨赐、冀州牧张昊候在这里时,不由眉头一皱:“这是怎么了,如此着急让朕过来。” 邓盛神情呆滞,面如死灰,绣衣御史杨赐面沉如水,眉头紧蹙。 “到底出了什么事?”灵帝不由看向一旁的张让。 张让垂首在旁,闭口不言。 灵帝看向张昊,见张昊面露愤慨,不由问道:“爱卿,谁惹你不高兴了?” 昨日,张让才禀告灵帝说张昊已经同意亲率冀州十万劲卒出兵青州围剿黄巾乱军,不仅如此,张让还提起了广昌互市和太平商号一事。 灵帝听后大为欣喜,对张昊更是大加赞赏。 张昊不仅答应出兵青州,还答应将太平商号的两成盈利给灵帝,既解决了他心头之患,还能替他敛财。 灵帝对张昊的好感度直线上升,他正想着要不要给张昊封个侯爵以图嘉奖,没想到今日却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他。 张昊双膝跪地,对灵帝叩首道:“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灵帝眉头一皱,诧异道:“爱卿,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何以如此啊!” 说着,灵帝扫了邓盛和杨赐一眼后,对张昊说道:“爱卿快快起来,有事慢慢说。” 张昊并未起身,只是直起身子,拱手拜道:“臣受陛下诏命回洛阳述职,离开信都之前,遭到了邳氏豢养的死士刺杀。” 灵帝点了点头,沉吟道:“此事朕听说了,爱卿不是已经惩处了邳氏全族了吗?” “陛下,邳氏不过冀州的一个士族,如何敢刺杀二品重臣,臣猜测其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或是合谋,便让人对邳氏一族展开了严查。” 说到这里,张昊侧过头看向一旁站着的邓盛,沉声道:“不查还好,这一查可真是吓到臣了,与邳氏合谋之人正是当朝太尉邓盛,邓大人!” “邓盛?”灵帝将目光看向邓盛。 邓盛深吸一口气后,跪在地上拜道:“陛下,臣冤枉啊。” 灵帝皱了皱眉头,邓盛不仅是朝廷重臣,更是何进一党在朝堂上的代表,以张让为首的宦官与何进一党争斗多年,要说此事与党争无关,灵帝自然也是不信的。 但如今的张昊,灵帝自然也是不能忽视,先不说他马上要发兵青州替自己平乱,就说他能替自己赚银子,自己也得多加照顾于他。 “爱卿啊,邓盛可是当朝太尉,官居一品,若没有实证,可不能诬陷啊!”灵帝沉声道。 张昊朗声道:“陛下,臣已将邳氏族长邳元与邓太尉之间的书信呈交给了杨御史,杨御史身兼廷尉之职,想来是不会偏袒邓太尉的吧。” 灵帝看向杨赐,问道:“杨赐,可有此事。” 杨赐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虽说杨赐手中握着绣衣使,算是正儿八经的帝党,但他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比较偏向于邓盛的。 昨日张昊带着杨赐去了一趟京兆尹府,见到了邳元和邓盛之间的书信,以及邳元的长子邳庸,人证物证都已齐全,邓盛的罪名已经坐实了。 他情急之下赶紧差人传信于邓盛,好让邓盛有个准备。 杨赐怅然叹道:“回陛下,昨日臣在京兆尹府见到了邳元与邓太尉之间的书信,还有邳元的长子邳庸,人证物证都齐了。” 一听杨赐之言,邓盛脸色大变,仓惶中还是一个劲儿的直呼冤枉,大骂张昊这是在诬蔑。 灵帝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一旁的张让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灵帝后,看向邓盛说道:“邓太尉,你好大的胆子啊,张使君乃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算起来也是官居二品的朝廷重臣; 你为了替皇甫嵩报仇,勾结邳氏刺杀朝廷二品官员,你可想到若张使君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后果是什么吗?” 张让朝灵帝躬身拜道:“陛下,还好张使君福大命大,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冀州那十万劲卒必会挥师南下替张使君报仇啊!” 邓盛见灵帝眉头紧蹙,心中更是焦急万分,说道:“陛下,中常侍一直视臣为眼中钉肉中刺,臣就算知道邳氏有意刺杀张冀州,但臣并没有直接参与谋划啊!” 说着,邓盛转而看向张昊,恳请道:“如若张冀州心中怨恨在下,在下愿向张冀州负荆请罪!” 张昊没有搭理邓盛,沉声道:“陛下,臣虽是黄巾出身,又背着义真将军和两万官军的性命,若人人都想找臣寻仇,臣又如何能一心一意的为朝廷、为陛下去平定青州呢!” 邓盛一愣,心里知道张昊这厮是以出兵青州为要挟,让陛下处置自己。 “陛下,侍御史袁绍在林虑有兵马四万,若陛下能让袁御史出兵青州,自然也能平定青州之乱。”邓盛开口道。 灵帝凝神思索,并没有说话。 张让冷笑一声,说道:“陛下,袁御史手中不过四万兵马,其中两万是司州兵,未经战事,怎能与十万冀州劲卒相比。” “行了,”灵帝怒斥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都在想什么。” 说着,灵帝看向邓盛,叹道:“邓盛,邳氏刺杀一事,你虽不是主谋,但也难逃干系,现免去你太尉一职,收押廷尉府。” “陛下!”邓盛。 “都退下吧!”灵帝挥了挥手。 张昊等人告退。 待众人走后,灵帝怅然一叹,脸色极为难看。 “陛下保重龙体啊,”张让担忧道。 灵帝瞥了张让一眼,没好气道:“让父,平时你和邓盛争一争也就算了,可这邓盛到底是太尉,位列三公,此事牵扯甚广,你这不是在给朕添麻烦吗。” 张让一脸委屈道:“陛下明鉴,老仆也是今日才知道此事的。” “当真?”灵帝看向张让。 “老仆不敢欺瞒陛下。” 说着,张让站在灵帝身后,为其揉捏着肩膀,眼眸一动,建议道:“邓太尉毕竟位列三公,权高位重,此案光凭杨御史审理恐怕也难以周全。” 灵帝眉头一挑,笑道:“让父打算让谁来审理呢?” “司徒崔烈,司空张温,两人皆位列三公,又是陛下近臣,此案若交予他们其中一人主持,也能周全一些。”张让低声道。 灵帝略微有些诧异,原本以为张让会推荐一个自己人出来,没想到却有意让崔烈和张温来主持。 这两人,灵帝倒是知道, 张温自不必说,虽然刚正,但为人太过执拗,人缘并不好,就连灵帝自己也不是很喜欢他。 至于崔烈嘛,虽说他这个司徒是花钱买来的,但此人对自己也算忠心,何况廷尉府也属他的管辖范围,让他主理此案倒也合适。 “来人,传司徒崔烈!” 第144章 你得给我留些把柄 城东,张宅 张昊从驿馆搬到张宅已有数日,诸多朝臣皆送来了贺礼,不仅如此, 何进一党的袁绍,代表十常侍的毕岚,也都亲自登门祝贺。 只是自己才让邓盛栽了一个大跟头,何进一党痛失一大助力,袁绍的亲自登门倒是让张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只不过袁绍并未提及邓盛一事,反而在张昊面前畅谈洛阳的风土人情,倒也不错,省得张昊心里尴尬。 “黎悦,快来尝尝红袖招送来的冰镇酸梅汤,甚是解暑。”张昊招呼黎悦道。 黎悦微微欠身,端起汤碗,浅抿了一口,眉宇间满是清爽之意。 张昊微微一笑,黎悦到底是女人,对这种酸甜口的饮品自然是不会抗拒。 “公子搬进来已有数日,奴家还没问过公子,对这座宅子可还满意?” “这座宅子,一共五进院落,外加一个小园子,四周树林环植,无论是景致还是轮廓也都是上等,在洛阳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可要花费不少吧。” 黎悦微微一笑道:“只要公子满意就行,至于花费嘛,反正红袖招有的是银钱,这座宅子对他们来说如同九牛一毛了。” 张昊抿了抿嘴,笑而不语。 黎悦接着说道:“宅子里的护院三十人,皆是力士营中的好手,下人八个,丫鬟五个,厨娘三个,皆是从太平内卫中筛选出来的忠心可靠之人。” 张昊点了点头,看向黎悦笑道:“那你就是我的大管家了?” 黎悦微微颔首,低声道:“李历来洛阳已经有些日子了,今日特来拜见公子,此刻正在院子外面候着呢。” “让他进来吧,我也一直想见一见能被思白看重之人。” 片刻过后, 一个身着青衫,面容消瘦的青年男人走了进来,朝着张昊躬身拜道:“李历拜见使君大人。” “起来吧,”张昊抬了抬手,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属下进入洛阳后,第一时间便去了咱们太平内卫在洛阳城里的据点,整肃公务,未来得及拜见使君大人,还望大人见谅。”李历说道。 张昊见李历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进入洛阳后第一件事情不是来拜见自己而是忙于公务,便知道李巡为什么选择此人来洛阳了。 太平内卫在洛阳城的任务繁重,又极为重要,的确是需要一个工作狂来主事。 “无妨,”张昊点头道:“洛阳城中诸事繁多,任务重,辛苦李先生了。” “按照使君的吩咐,太平内卫对红袖招和张延展开了调查,目前已有了一些线索。” “哦?”张昊瞬间来了兴趣。 “红袖招是年初二月时来的洛阳,经探查,荆州襄阳也有一个红袖招,背景极深,若要探查清楚,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荆州襄阳?张宁阿姊不是在荆州襄阳吗? 张昊沉吟道:“红袖招对咱们很重要,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吧,另外,让人在襄阳打听一个叫张宁的女子,她是我阿姊,我需要知道她的下落。” “诺。” “你说说张延吧。” “张延此人原本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之人,在太仆府中的一个从事,今年三月时,原太仆孙合不知因何缘由辞官归乡,临行前向陛下推举了张延继任太仆一职; 而这个张延当上太仆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短短两个月便将太仆府的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甚得陛下赞誉。” 张昊颔首道:“看来张延能够当上太仆一职,也是红袖招推波助澜的吧。” “使君,属下还发现张延的一件趣事,” “趣事?” 李历点头道:“张延此人惧内。” “…………”张昊。 就在这时,一名下人进来禀报道:“大人,太仆张延请见。” “让他进来吧。”张昊道。 李历躬身告退。 张延是当朝太仆,官居二品,从官职上来说,与张昊同级,张昊理应起身相迎。 张昊带着张延在宅院里逛了一圈,两人一阵寒暄之后,才回到院子里的凉亭中,围炉煮茶。 “听闻司徒崔烈颇有才干,刺杀一案查了这么久,准备什么时候结案啊?”张昊给张延续上茶水后,说道。 张延开口道:“那日陛下下旨让崔司徒审理此案,可崔司徒一直没怎么碰廷尉府的事情,杨御史为了避嫌,自然不能参与此案,是以崔司徒把我叫过去询问了一番。” “哦?那你怎么说?” 张延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是按照使君教我的那样去说了,向崔司徒推荐了几名廷尉府中秉性刚正,不畏权贵之人,崔司徒果然用了他们。” 说着,张延低声说道:“听浮香姑娘说,这些人的名单是使君让她拟定的?” 张昊笑笑没有回答,只说道:“人证物证俱全,按理来说应当结案了,可崔司徒拖延到现在还未结案,可是何进一党的官员在阻扰?” “使君猜对了,”张延颔首,拿起桌上一个橘子,边剥橘子,边说道:“大将军何进几次找崔司徒施压,陛下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显然也默许了何进的做法。” 张昊笑着摇了摇头道:“咱们这个陛下啊,心软,如果邓太尉真的入狱了,以十常侍的手段,必然会在牢狱中谋害邓太尉的。” “谁说不是呢,”张延将一瓣橘子放入口中咀嚼着,说道:“不过朝廷着急对青州用兵,太尉一职不能一直空缺着,何进一党想让邓盛起复,而十常侍呢则想推举大司农彭参继任太尉一职,这几日陛下正苦恼呢。” 张昊看向张延,问道:“太仆大人觉得,太尉一职会花落谁家呢?” 张延沉吟道:“太常卞诏,卞大人在太常一职多年,一直勤勤恳恳,忠于陛下,陛下或许会让他来继任太尉一职。” “太常乃九卿之首,无论是讲资历还是忠心,卞诏的确是不二人选,”张昊拿过一个橘子,便剥边说道:“可太尉一职主掌兵事,若无战事,还好,可陛下又迫切的要对青州用兵,那太尉的位置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可不光是勤勤恳恳就能胜任的。” 张延眉头微皱,好奇道:“那依使君的意思……” “我已经答应陛下率领十万冀州劲卒东进青州了,此番一战不会很快结束,陛下答应给的粮草和银钱是远远不够的,届时,则需要朝廷另外拨付粮草至青州,所以太尉一职最好能够是咱们的人。” 张昊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要想保住冀州这个立身之地,一定不能让天下太平,否则朝廷必然会对自己动手。 现如今朝廷的官军都被朱儁带去了西北,面对青州的黄巾军也只有张昊麾下的十万冀州兵能够破局,他自然不会傻不愣登的权利围剿乱军; 鸟尽弓藏,卸磨杀驴的事情他懂。 所以张昊本来就打算在青州玩一手养寇自重的把戏,时不时的演一演,向朝廷索要粮草和银钱。 吸干朝廷,养肥自己, 当自己足够壮硕的时候,朝廷也就不敢对自己动手了。 “使君可有人选?”张延问道。 张昊盯着张延,笑而不语。 “我?”张延不由一愣。 张延可不会认为自己向其投效就能换得对方的信任,况且他受制于红袖招,从根本上来说,他是红袖招的人,这一点,张昊不会不知道。 “我知你是红袖招的人,红袖招的水很深,我信,但不敢全信。” “那使君是何意?” “你总得给我留些把柄,我才能够信任你啊。”张昊笑道。 第145章 心病 “……”张延。 张昊见张延面露难色,不由笑道:“我记得你有一个独子已经十岁了吧。” 张延神情一凝,脸色一沉,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我在冀州置办了一个善学斋,贵公子可在此学习,等到十三岁了,便可以进入民生堂或者讲武堂学习,以贵公子之天资,必能成为栋梁之才。” “你是想拿犬子做质子?”张延微眯着眼睛,沉声道。 张昊微微一笑,开口道:“你是聪明人,只要有我张昊在,保你全家荣华富贵,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自己还能够独善其身吗?” 张延没有说话,细细的品味着张昊所言。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从接受了红袖招开出的条件后,他就回不了头了,自己已经被绑在红袖招的船上了,虽然不知道红袖招和张昊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但是以他的感觉,红袖招是驾驭不了张昊的。 如果将全家的未来托付在张昊身上,或许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张昊剥完橘子,将橘子递向张延。 张延看了一眼橘子,又看了一眼张昊,犹豫片刻后,还是伸手接过了橘子。 张昊嘴角微扬,笑道:“明日,我会让人去府上接走贵公子的。” “此事瞒不过红袖招。” “我本来也没想瞒着红袖招,”说着,张昊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景物,淡淡道:“红袖招可是我的钱袋子呢。” 张延不由一窒,眼神平静的随着张昊的目光打量起院子里的景物。 但此刻,张延的内心并不平静。 雅苑的背后是十常侍,香阁的背后是何进一党, 红袖招,看来已经全部押注在张昊的身上了。 ……………… 七月底, 朝廷拨付的银钱和粮草通过张让之手运往冀州,灵帝催促张昊即刻动身回冀州整顿兵马。 张昊以身体不适为由,不为所动。 八月初, 八万金和五十万石粮草运至信都,灵帝再次催促张昊动身回冀州发兵,张昊依然不为所动,称病不出。 ……………… 张宅门口,一辆马车刚停,毕岚便跳下了马车,急匆匆的叩门拜见。 下人通禀后,这才带着毕岚来到前厅见到了张昊。 毕岚一见张昊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摆弄着盆栽,不焦急道:“张使君,你不是病了吗?” 张昊并没有去招呼毕岚,反而一门心思的替盆中的植物换着土,淡淡道:“我的确是病了。” “你哪里病了?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毕岚也不见礼,自顾自的坐在张昊的对面,没好气道:“还有闲心摆弄花草。” 张昊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说道:“我这是心病。” “心病?” “没错。” 毕岚寻思道:“张使君该不会因为刺杀一案迟迟没有结案吧?” “陛下没有替在下主持公道,邓盛的职务虽然被免了,可我若前脚离开洛阳,陛下后脚便会将邓盛官复原职,你若是我,你会如何做?” “…………”毕岚叹道:“只要结了案,你就动身回冀州?” “太尉一职,必须是咱们的人,否则,我不放心。” “使君在前线征战,后勤粮秣兵械的调配皆由太尉府主导,我明白使君的意思,”毕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道:“可中常侍大人和何进争破了脑袋,也没让陛下同意让彭参继任太尉一职啊。” 张昊将弄好的盆栽放于一边,用手帕擦拭着手上的泥渍,淡淡道:“陛下一心想建万金堂,正想用太尉一职换取何进一党的同意,可又不想寒了中常侍大人的心,所以陛下为难也是正常的。” 毕岚眉头微皱,低声问道:“使君有什么良策吗?” 张昊不动声色道:“若推举一位帝党的官员,不就成了吗。” 毕岚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询问道:“使君心中可有人选?” “太仆张延,有把柄在我手中,若他能够当上太尉,那我自然是安心的。” 张昊说完,毕岚哈哈大笑道:“张使君好生厉害,刚到洛阳城不到三月,便在朝中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若假以时日,恐怕就连杂家也得仰着使君鼻息了吧。” 张昊听出了毕岚话语中的尖酸刻薄之意,但他并不气恼,只是淡淡的说道:“常侍大人是聪明人,洛阳并非在下的栖息之地,培植一两个自己人也都是为了自保而已。” 毕岚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我们两方极力的拉拢使君,没想到使君皆不为所动啊。” 张昊看向毕岚,淡淡道:“中常侍于我有恩,否则,我也不会答应出兵青州。” 毕岚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如若张延真能继任太尉一职,使君就真的会动身回到冀州整顿兵马?”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毕岚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昊,叹道:“杂家会请太后出面推举太仆张延,至于陛下能否应允,就看天意了。” 张昊对毕岚颇有好感,虽然他是一个阉人,但毕岚这个人颇有才华, 一想到几年以后十常侍的下场,张昊突然有些惋惜了, “今日得常侍大人相助,这份情,我记下了,他日,我也必会保全常侍大人的。” 毕岚一愣, 张昊的话有些模棱两可,前言不搭后语,但毕岚知道对方不会无的放矢,显然是意有所指。 当即,毕岚深深的看了张昊一眼, 起身朝张昊深深一鞠后,转身离去了。 待毕岚离去后,李历从偏室走了出来。 “使君,家里传来消息,七百名匠人已经抵达了,太仆张延的公子已经进入善学斋,太平内卫的人日夜盯着。”李历躬身道。 “沮先生那边怎么说?” “沮先生说,青州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 张昊笑了,这种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李历见张昊一脸欣喜,皱了皱眉,但也不敢多问。 “使君,还有一事,属下觉着咱们可以利用一下。”李历道。 “说来听听。” “最近黑市上出现了一批制式短弩,看工艺,应该是出自官营的兵器工坊。” “兵器工坊归少府韩重管辖,此事定然与其脱不了干系,”说着,张昊抿嘴一笑道:“李历,你若能将韩重拿下,待我回洛阳后,必为你请功。” “属下一定不负使君所托!”李历躬身拜道。 就在这时,侍从上前通禀道:“使君,红袖招的浮香姑娘来访……” 第146章 刺杀袁绍? 一听是浮香姑娘来访,张昊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 李历躬身告退后,张昊才吩咐下人请浮香进来。 “公子这些日子没去红袖招,这个浮香竟然自己找过来了,倒是有趣。”黎悦从偏室走了进来。 “咦?”张昊看见黎悦后略感诧异道:“你不是去城外营房找王孚了吗,事情办妥了?” 黎悦颔首道:“回冀州的路线已经安排妥当了。” 说着,黎悦坐在张昊的身侧,淡淡道:“奴家刚回来,便听下人说红袖招的浮香姑娘来了,奴家想瞧瞧这个浮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儿,能让全城的男人为之倾倒。” “……”张昊摇了摇头,无奈道:“黎悦啊,你还真是一棍子打死一片人啊。” “哦?”黎悦转过头看向张昊,轻声问道:“公子不是说浮香姑娘是磨人的小妖精吗?” “…………”张昊看着略施粉黛的模样,倒是比往日的清丽更显风情了一些。 心道这黎悦平时不是不打扮的吗,怎么今日突然打扮了起来。 许是被张昊略显摄人的眼神盯久了,黎悦的心中不觉有了一丝慌乱和羞涩,低声问道:“奴家脸上可是有东西?” 张昊抿嘴一笑,摇头道:“只是突然见你打扮,有些诧异罢了。” 就在这时,一席红裙的浮香款款走来,香肩外露,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 玉足点地,步步生莲,那一双优美浑圆的修长玉腿,凝脂如玉,在红色长裙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红色的长裙,白色修长的玉腿,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张昊不由的将目光移开了。 “浮香姑娘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张昊笑了笑,并未起身相迎,反而示意浮香坐在自己的对面。 面对张昊的冷淡,浮香也不气恼,只是有意无意的看了黎悦一眼后,娇笑道:“原来使君大人有佳人相伴,奴家来的可不是时候啊。” 虽然嘴上说来的不是时候,但浮香毫不迟疑的坐在了张昊的对面,妩媚的眼眸直直的看向张昊,眼神中的柔情还带着一丝撩拨。 还未等张昊说话,一旁的黎悦就先开口道:“浮香姑娘名动洛阳,今日一见,果然是天资绝色啊。” 浮香看向黎悦,似乎并未被黎悦眼眸中的冰寒所影响,浅浅一笑道:“奴家也没想到,使君大人身边的死士,竟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儿啊。” 死士? 看来真如公子所言,红袖招已经探查清楚了自己的身份,红袖招在情报探查方面可见一斑。 黎悦眯了眯眼睛,淡淡道:“浮香姑娘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可要当心了。” 浮香没有说话,依然保持着浅浅的笑容,只是看向黎悦的眼眸中多了一丝寒意。 张昊心中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都还没吭声,这俩祖宗就已经对上线了。 “咳咳……”张昊清了清嗓子,刷一下存在感,表示自己不是空气。 “浮香姑娘怎么得空来我这里啊?”张昊问道。 既然张昊说话了,浮香自然收回了目光,看向张昊的眼神,带着一丝幽怨,声音软糯道:“买这座宅子可是红袖招花的银子,难道奴家还不能来看看吗?” ……也是, 这座宅子毕竟是人家花的钱,人家来看看倒也合乎情理。 不过看浮香那幽怨的眼神,张昊有一种花着老婆的钱在外面偷腥的感觉。 张昊哈哈一笑道:“浮香姑娘所言甚是,是在下失言了。” 说着,张昊亲手将茶杯放在浮香的桌前,一边给浮香舀着茶汤,一边说道:“如今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不分彼此,以后浮香姑娘可以常来。” 浮香嘴角一扬,娇躯前倾,双肘扶在桌案上,胸前的小白兔呼之欲出,深深的沟壑让张昊两个头,一个大…… 黎悦见浮香如此做派,又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她心里突然觉得堵得慌。 她不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张昊,见张昊眼神闪躲,不敢与浮香直视,她心里更加来气了。 “浮香姑娘突然造访,想必是有要事吧!”黎悦的语气有些冰冷,显然已是不悦。 浮香也是知进退的人,黎悦在这里,她也不好太过火,当即坐直了身子,颔首道: “奴家此次前来是想提醒使君,陛下有意让侍御史袁绍领本部四万兵马前往青州,望使君莫要大意。” 张昊眉头一挑,诧异道:“陛下让袁绍去青州?” 浮香颔首道:“陛下似乎对使君还是不太放心,是以让袁绍也一同去青州,一来嘛,是担心使君围而不剿,养寇自重; 二来,也是不想平定青州之功被使君一人独享。” 张昊眉头微蹙,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沉吟道:“袁绍的手中虽然只有四万战兵,但其身边的谋士武将绝非等闲,若真由着他在青州施展,恐怕……” “虽然袁绍身边人才济济,但毕竟只有四万兵马,青州的黄巾军可是有数十万,袁绍还能翻了天不成?”浮香诧异道。 浮香查过袁绍这个人,此人虽然家世显赫,身边谋士武将不少,但并未成气候,张昊为何如此重视此人呢? 张昊摇了摇头,淡淡道:“袁绍此人虽然一身英雄气,但却不足为虑,我担心的是他身边的谋士,许攸、荀谌皆是擅长筹谋之人,决不能小觑。” “若使君担心这两位谋士,”说着,浮香寒声道:“在他们离开洛阳之前,杀了便是。” “…………”张昊不由一愣。 浮香说的好像也有道理,现如今袁绍并未起势,在洛阳城内也就几名护卫相随,要杀许攸和荀谌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倒也不难。 按照袁绍起势的路线,董卓带着西凉军进入洛阳不久,他便逃亡并州,随后接手冀州逐步成为汉末势力最强的一方诸侯。 既然冀州已经在自己的手里,待袁绍拿下并州后,或许会成为自己的大敌。 若袁绍联合公孙瓒一起夹击自己,张昊可没有信心能够守住冀州,就算最后守住了,自己也会元气大伤。 如此看来,趁着这个机会除掉袁绍,也许是最优的选择。 张昊抬眼看向浮香,低声问道:“你红袖招有多少死士?” 第147章 活阎王张尘 八月中旬, 灵帝下旨,将太仆张延擢升为太尉。 免去杨赐廷尉一职,擢升为司空,兼绣衣御史。 太仆一职由中常侍张让推举的范毅担任,廷尉一职由大将军何进推荐的田泽担任。 另外,将广昌作为互市的文书已经下发,由鸿胪寺着专人前往广昌督办。 待洛阳的事务都安排妥当之后,张昊等人离开了洛阳,朝冀州而去。 次日夜,三十余名死士潜入袁绍府邸行凶,荀谌被刺身亡,袁绍和许攸受伤,三十余名死士尽皆毙命,未有活口,京师震动。 ……………… 青州,州府临淄以东二十里,东安平县城。 张尘正站在城楼上仰望着天色,渠帅张饶走了过来,拱手拜道:“尘公子,济南郡传来消息,兖州刺史刘岱从历城撤围了,退至祝阿,管将军问是否乘胜追击拿下祝阿?” 张饶见张尘没有说话,接着说道:“管将军在历城虽然只有五万兵马,若加上平原郡和济南郡的义军,总共有兵二十万,祝阿城内的刘岱军不过十万,属下觉得尚可一战。” 张尘摇了摇头,淡淡道:“那些个义军衣不着甲,手中的兵器大多残破,打顺风仗还算唬人,可若是让他们攻城,无异于以卵击石。” 说着,张尘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抚摸着墙垛,说道:“传令给管亥,让他好好在历城待着,将刘岱军盯好了。” “是!”张饶颔首领命后,躬身告退。 就在张饶离开后不久,一身儒袍的薛易走了过来,低声拜道:“尘公子,校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了。” 张尘点了点头后,转身随薛易下了城楼。 校场内,人头攒动,里面聚集着不少扒了甲胄的官军俘虏,有的俘虏的双手被绳索束缚着,有的则随意的坐在地上,整个校场被划分成了好几个区域,中间都有手持弓弩的甲士负责警戒。 其中,有不少黄巾军头子和一些身着布衣的农妇在给俘虏们分发面饼。 眼前的一切,在张尘的眼里,像极了牲口市场,不过倒也管理得井然有序。 “薛易,做得不错。”张尘满意的点了点头。 薛易没有说话,只是向张尘拱了拱手,脸上流露出欣喜之色。 按照尘公子以往的做派,每打一仗,便会将俘虏屠戮个干净,这样做的后果不外乎有两个, 一个是让官军奋力厮杀,宁愿战死也不愿意被俘虏; 另一个后果就是,一旦官军这边出现了劣势,那么就极容易造成溃败之势。 自从去年黄巾起事后,朝廷下旨,允许各州郡府自行招募义勇,这些义勇经过一些简单的训练后便被拉上了战场,哪里有多强的战斗素质,作战能力更是与禁军差的很远。 这也是为什么,张尘来到青州后,不到一年,便拿下了青州全境的原因。 在官军眼里,张尘之名堪比活阎王。 张尘的打法很简单,集中优势兵力,围歼官军。 你两万官军与我野战,那我就用六万甚至是八万来打你,你官军若是五万,那我就用十五万甚至二十万来围歼你。 当官军这边看见漫山遍野的黄巾军如洪水般朝着自己这边席卷而来时,没有人不心惊不胆怯的,再加上张尘活阎王之名,更多的官军士卒想的不是如何抵抗,而是如何能逃脱。 打到后面,基本上就是官军占着一座城池死守,守不住了,再趁着夜色逃走。 像刘岱军只有五万兵马,之所以敢围历城,也是因为知道驻守历城的黄巾军只有五万,其他地方的黄巾义军不知是何缘故撤走了,他刘岱才有这个心思。 否则,借刘岱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围历城。 “尘公子,这边请。” 薛易领着张尘朝前走着,不时有俘虏朝他们这边看来。 到底是受过训练的官军,你可以清晰的看出他们身上自带的那种秩序,几人围在一起,颇具行伍之风。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刀疤脸站了起来,缓缓的朝张尘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一开始是在薛易的身上,最后,目光却落在了张尘的身上。 张尘见这个刀疤脸朝自己走来,心里有一丝好奇,便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刀疤脸。 刀疤脸正要走近时,却被一旁警戒的弓弩手呵斥住了,手中的弓弩对准了刀疤脸,只要刀疤脸再上前一步,弩箭便会射在刀疤脸的身上。 刀疤脸站住了,看着张尘,用一种很桀骜的语气,朝张尘喊道: “嚯,没想到你们这些黄巾军中还有如此清丽脱俗的美娘子啊,若放在以前,老子就算花一个月的饷银,也要睡了你!” 说完,刀疤脸哈哈大笑,一旁的俘虏也是一阵哄笑,有的甚至吹起了口哨。 “放肆!” 薛易大声呵斥道。 张尘抬了抬手,薛易躬身退到了他的身后。 张尘的脸上波澜不惊,没有丝毫因其不敬而动怒的意思,因为眼前的这些俘虏,在他的眼里不过只是一具具还在呼吸的尸体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张尘问道。 男的?刀疤脸略感诧异,虽然张尘的声音有些阴柔,但这无疑是男子的声音。 刀疤脸皱了皱眉,朗声道:“老子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梁甫章野!” “章野?”张尘默念了一遍,淡淡道:“本公子记下了。” 章野哈哈一笑,朗声道:“你又是谁?看你娘兮兮的,难不成是哪位贼将的断袖?” 说着,章野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和厌恶。 周围的俘虏更是轰然大笑。 张尘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章野,嘴角微微一扬,没有说话。 与张尘的泰然自若不同,一旁的薛易则是一脸惊恐,吓得腿肚子都在转筋,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黄巾军数十万,无一人敢如此在张尘面前放肆,就连在私底下,也不敢议论张尘的容貌,活阎王之称不是白叫的。 章野的话,让旁边的黄巾军甲士不由一愣,放在弓弩扳机上的食指都在颤抖。 他的心里在纠结,眼前这个死人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尘公子,您快下命令吧,我已经坚持不住了,这感觉太煎熬了。 张尘的神色淡然,一直没有说话。 身侧的薛易实在是绷不住了,低声提醒道:“尘公子?” 尘公子? 他竟然就是青州数十万黄巾军的首领张尘? 活阎王? 章野不由一窒,整个人愣住了,双腿一软,双膝跪地……… 第148章 俘虏兵 眼前这个容貌绝美的男人竟然就是号称活阎王的尘公子? 周围的俘虏也顾不得其他的了,不管是刚才参与哄笑的还是只听不笑的纷纷朝着张尘死命的磕头,求饶声此起彼伏。 他们都知道黄巾军的规矩,战场上绝不留活口,就算有大量失去斗志的官军跪地乞降,也逃不过被屠戮的命运。 但这一次, 黄巾军没有杀他们,不仅让他们好端端的待在这校场之内,还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张面饼充饥。 断头饭? 战场上哪有断头饭一说,两军交战,粮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就算是打富裕仗也不会给将死之人送口断头饭的,何况校场上的俘虏有五千之众。 所以,他们心里知道,这一次,黄巾军不会杀他们,多半是要招降他们,至少也是让他们充当奴役或者是炮灰。 只要不被屠戮,哪怕是当炮灰,他们也是愿意的,因为炮灰也是有希望活下来的。 但是, 他们好巧不巧的招惹到了活阎王,当炮灰都成奢望了。 原本当了俘虏以为自己要被屠戮,结果发现人家并没有动手,反而有希望活下去,他们心中正自庆幸呢,没想到被这个叫章野的傻狗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大家又面临着被屠戮的境地。 他们心中那个气啊,恨不得生吞了章野。 这就好比他们这些俘虏正在奈何桥排队,结果孟婆说汤凉了,大家都回去吧,这个时候有个兄弟挽起袖子对孟婆说了一句:“别啊,来都来了,让大家高低整两口啊!” 众俘虏见张尘没有说话,不由得抬眼看向张尘, 只见张尘微微一笑,淡然道:“你们自己动手杀了他吧,不然你们就和他一起死吧。” 接着,张尘又补充了一句: “他如果是自杀的,我就让人把你们做成人彘丢在山上,让野兽啃食你们的身体。” “…………” 章野全身僵硬,冷汗直流,眼眸中尽是惊恐,缓缓的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袍泽。 一旁的俘虏在短暂的愣神后,纷纷龇牙咧嘴的扑向章野,生怕章野咬舌自尽或者冲撞一旁的黄巾士卒遭至弩箭。 薛易看着眼前的章野被几十个官军俘虏扑倒,一阵拳打脚踢,鲜血直流。 一开始章野还在哀嚎,不消片刻,便听不见章野的声音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薛易艰难的吞下一口唾沫,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走吧。”张尘淡淡道。 反应过来的薛易赶紧在前面带路,走向不远处的将台。 当张尘走上将台上时,轻风拂过其披肩的长发,脸颊旁的发梢微微扬起,本就清新脱俗的容貌显得更加俊美了,这种美不似女人的俏媚,而是属于男人的另一种魅力。 将台两边的黄巾甲士纷纷转向将台,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甲胄摩擦出的铿锵声,瞬间吸引了俘虏们的注意。 若此刻,他们还不知道将台上的这个绝美男子是谁,那他们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俘虏们起身聚集在一起,眼神纷纷看向将台上的张尘,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四周除了风吹旌旗的猎猎声以外,没有其他杂音。 因为这些俘虏都知道,他们能否活下去,全凭张尘的一句话,甚至是一个手势。 张尘见校场上的这些俘虏都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看了看天上飘浮的白云。 开口道: “如你们所想的一样,本公子留你们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让你们去当炮灰的。” “………………”全场! 张尘的话,已经不能用单纯的直白来形容了,简直就是赤裸裸,校场内的所有俘虏都有些愕然,愕然之后也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们能活到现在,最终的归宿不就是炮灰嘛,大家的心里已经有所预料了。 炮灰还有活下去的可能,若是直接被屠戮坑杀,那可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不过张尘的话,也还是让周围的黄巾士卒给惊呆了,他们也没想到,自家首领竟然如此语出惊人,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弓弩和腰刀, 生怕这些俘虏听后奋起反抗,不过他们的担心实属多余,因为他们都发现身边的这些俘虏脸上都挂着劫后余生的表情。 将台旁边的薛易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了。 “只要攻破临淄,本公子便还你们自由身,你们可愿意?”张尘淡淡道。 俗话说越是绝望的时候,人就越是渴望希望。 校场中的俘虏面面相觑,没有人吭声,此时风也停了,校场上更是寂静得可怕。 站在将台旁的薛易也是一脸尴尬的看看众俘虏,又看看将台上的张尘。 薛易是文人,虽然在军中已有三四个月了,但他并未上过战场,平时就帮张尘统筹一下粮草等事务; 之前只是听说军中的军头们提起过尘公子下令坑杀屠戮俘虏的事情,光是听听就令他毛骨悚然,更别提亲眼所见了。 薛易怕血腥,更怕这些俘虏惹怒张尘,张尘一怒之下让周围的甲士一股脑的将校场变成屠戮现场。 见这些俘虏没一个答话应声的,薛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 “多谢尘公子不杀之恩!” 最前排的一名俘虏单膝跪地喊道。 有一个起了头,接着便是越来越多的俘虏单膝跪地,朗声喊道: “多谢尘公子不杀之恩!” 当所有的俘虏都跪地谢恩时,一旁的薛易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不用杀人了。 不过,当薛易再次看向将台上的张尘时,心中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年轻人。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便能让五千官军俘虏甘愿做炮灰,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可薛易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一幕,是多少具白骨堆砌出来的。 ……………… 次日, 临淄城外,十五万黄巾军如一片铺天盖地的黄云缓缓而至。 青州刺史赵琰站在城楼上,神色凝重,城墙上的官军也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黄巾军。 临淄城内,只有不到三万官军,其余的数千辅兵都是从城内拉来的壮丁,面对如此阵仗,赵琰心里没有半点底气。 随着城外的战鼓声响彻四野,五千名手持长刀,扛着简易云梯的官军俘虏开始蚁附攻城了。 白衣红裤,赵琰一眼便认出这些士卒是脱去甲胄的官军士卒。 赵琰面色一沉,拔出腰间长刀,朗声道:“放箭!” 对于这些昔日袍泽,临淄的守军们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一阵阵箭雨朝着那五千名俘虏兵的头上覆盖过去。 “使君,好像有点不对劲啊!”一旁的副将提醒赵琰道。 此时,赵琰也看出了端倪。 按道理来说,这些炮灰在受到两轮箭雨后便会四散而逃,可这些炮灰怎么都跟不要命似的? 之前他们进攻黄巾军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如此骁勇啊…… 很快,毫无防御手段的俘虏兵在丢下一千余具尸体后,抵达了城墙下。 赵琰神色一凛,大叫道: “不好!” 第149章 备战 冀州,信都以东五十里, 官道两旁沃野连绵,稻粟初熟,农人正挥动着镰刀,埋头收割。 从他们洋溢的脸上可以看出,今年的收成还不错,也不枉这几个月的辛苦。 家里的孩童闲来无事,奔跑在官道上打闹嬉戏。 “吾乃黄巾少主张昊,你们这些贼人还不赶紧跪地求饶!” 一名稚子挥舞着手中的木刀,指着眼前的三五个比自己矮半个脑袋的孩童朗声呵斥道。 “为什么又是你扮张使君?”头上扎着小辫的男孩儿委屈道:“昨日不是说好了,今天该我扮张使君的吗?” 高个子男孩儿双手叉腰,哼声道:“张使君可是征战沙场的英雄,岂是你这般矮小?” 旁边的女童用手指着高个子男孩,质疑道:“我爹跟我说,张使君现在已经不是黄巾少主了,他现在可是咱们的冀州州牧!” “那又怎样,就算他现在是冀州州牧,但也还是黄巾少主!”高个子男孩不服气道。 远处官道上, 一名身着黄巾甲胄的骑兵正策马扬鞭,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七八个身着劲装的追兵。 “放箭!绝不能让他进信都城!”七八个汉子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咻——”一支箭擦着黄巾士卒的右肩而过,在其肩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黄巾士卒吃痛,不由闷哼一声,咬紧牙关,手中的马鞭朝着马屁股狠狠一抽。 但长时间的奔跑,胯下战马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哪里还能再快半分,恐怕不消片刻,马儿就得口吐白沫累倒在地。 追兵与他的距离逐渐拉近,一支支箭矢擦着他的身体呼啸而过。 为了躲避箭矢,他只能将身体趴在马背上。 就在这名黄巾士卒快要跑出山林时,突然发现官道旁冲出一名手拿木刀的孩童。 轰隆的马蹄声,让这名孩童不由的转身看去, 只见狂奔的战马已经来到了近前,距离已经不到二十步了。 孩童整个人都已经吓傻了,哪里知道躲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黄巾士卒猛的一扯缰绳,想要躲过这名孩童,可是胯下战马已经力竭,被主人猛得一扯缰绳,战马的前蹄一软,竟朝着孩童跌撞而去。 孩童受惊,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孩童只觉得一双大手抱住了他的腰腹,朝着官道旁翻滚而去。 好在官道旁都是黄灿灿的麦子,减缓了一些冲击力,当孩童睁眼时,却发现自己正被一个粗犷的汉子抱在怀里。 只见这名汉子彪形虎体,容貌雄伟,背上背着一个包袱,显然是一个刚刚路过此处的赶路人。 粗犷汉子放下孩童后,看向官道上的那名跌落在地的黄巾甲士,皱了皱眉。 黄巾甲士忍着剧痛,拄着长刀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的战马,最后将目光看向了紧随而至的追兵。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追了我一路!”黄巾甲士朗声喝问道。 为首的一名追兵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是要去信都报信,你必须死!” “兄弟们,杀了他!” 话音一落,就在他们准备提刀冲杀上去时,一枚脑袋大的石头砸在了为首那人的脑袋上。 巨大的力道,将那人砸落马下,头上鲜血直流,显然是不活了。 众人一脸讶然的看向麦地里的粗犷汉子,怒喝一声,剩下的六人分为两队,分别向黄巾甲士和粗犷汉子冲杀过去。 不远处的那名孩童躲在麦田中,透过麦秆之间的缝隙,看着两方的厮杀。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杀人,浑身僵硬,止不住的颤抖,虽然心里害怕,但是他却目不转睛的看着。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粗犷汉子已经解决完身边的三人,同时也将围攻黄巾甲士的三人尽数解决了。 黄巾甲士浑身是血,身上多处刀伤,要不是用刀拄着,他早就倒下了。 “多谢……壮士相救!” 粗犷汉子没有说话,扶着身受重伤的黄巾士卒倚靠在倒地不起的战马身上。 黄巾士卒看了一眼身旁死去的战马,苦涩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用蜡封好的竹碟,递给了身旁的汉子,虚弱的说道:“请壮士务必帮我送到信都府衙沮先生手中!” 粗犷汉子皱了皱眉,刚要拒绝,黄巾士卒的手便垂落了下去,脖子一歪,没了呼吸。 ……………… 信都城,府衙。 前厅之中,沮授、田丰、崔琰、李巡、周仓、张硕、褚燕、张牛角,张昊麾下的核心班底齐聚于此。 “王孚传来消息,使君一行已经到经县了,快的话,明日晚上就能到信都。”李巡开口道。 沮授点了点头,沉吟道:“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使君已经答应朝廷发兵青州了,诸位可准备妥当了?” 周仓率先拱手说道:“这半年来,我在河间、渤海两郡新招募了两万青壮,其中一万已经编练成军,加上本部的三万老卒,总共四万已经往广川集结了。” 褚燕与张牛角对视一眼后,朗声道:“这半年,我与张牛角在冀南招兵买马,加上之前的老卒,也有四万兵马,按照沮先生的安排,正往东武城集结。” 由于这大半年来,冀州以发展民生为主,是以并未加大征兵的力度; 就算此次对青州用兵,带走了八万主力, 但在赵郡还有雷公的三万兵马留守,不仅如此,田右和花善的两万兵马依旧驻守在冀北四郡,提防幽州的公孙瓒。 当然在信都,还有周仓新招募的一万青壮正在编练。 算起来,就算张昊真带着八万主力去青州了,整个冀州依然有六万兵马驻守。 沮授看向一旁的张硕,见张硕神情郁郁,不由问道:“张将军麾下的一万飞虎骑可集结完毕了?” 青州的黄巾军首领毕竟是自己的堂弟张尘,此次对青州用兵,张硕自然是极不情愿的。 但是军令如山,既然这是张昊的决定,那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得无条件的去执行,只是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芥蒂的。 张硕朝沮授拱了拱手,淡淡道:“飞虎骑已经在灵县待命了。” 沮授颔首,深深的看了张硕一眼,也不多说什么。 接着,田丰便将粮草调运之事也向大家交代了一下,冀州府库中的粮食本就不少,再加上朝廷又送来了近五十万石粮草, 此次运往广川、东武城和灵县的粮草够九万大军两月之用了。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在厅外朗声禀报道:“沮先生,府外有人求见,说是有东西要亲手交给沮先生。” 众人面面相觑后,沮授来到厅堂门口,道: “让他进来吧。” 第150章 高顺 很快,在护卫的引领下, 一名彪形虎体,容貌雄伟的粗犷汉子被带到了众人的面前。 众人见他身着布衣,背着包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由一愣,面面相觑。 沮授更是皱了皱眉,疑惑道:“这位壮士,是你找我?” 汉子点了点头,看向为首的一名身穿官袍的男人,抱了抱拳,见礼道:“阁下可是沮先生?” 沮授颔首道:“本官沮授,你找我有何事?” 汉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沾有血渍的竹碟,双手呈上,开口道:“在下受人之托,将这竹碟转交给府衙的沮先生。” 沮授没有立刻去接竹碟,而是皱着眉头看向一旁的李巡。 看这竹碟的模样,似乎是黄巾军中传递情报之物。 李巡走上前,接过竹碟,拿在手中仔细的看了看,看向眼前的壮士,皱眉道:“此物是从何得来。” 壮士看了一眼沮授,又看了一眼李巡,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解释道: “东城门外五十里,有一名身着黄巾服饰的甲士被一群追兵杀了,这是他临死前让我务必送到府衙沮先生手中。” 李巡凝神问道:“你可看清楚追兵的装束?” “身着劲装,不知是什么人,但那七八个人身手不错。”壮士答道。 “那些追兵何处?” “被在下杀了。” 众人一惊,眼前这名壮汉竟然以一己之力杀了七八个身手不错的追兵,再看其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可见此人的身手必然不俗。 李巡不由看向一旁的沮授, 沮授朝壮士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壮士出手相助,敢问壮士尊姓大名啊?” 壮士瞥了众人一眼,并未报上姓名,而是朝众人抱了抱拳后,开口道:“在下不过是个赶路人,既然信送到了,那在下就告辞了。” 说完,壮士头也不回的向院外走去。 众人见这壮士神神秘秘的,又有如此身手,属实有些可疑。 “站住!”张硕本就心中有气,又见这人行事可疑,便迈步上前,伸手向其肩膀按去。 其实张硕只是想试试此人身手,看其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可当他的手刚碰到对方肩膀的时候,这名壮汉却是朝一旁闪身躲过,身手之矫健,就连张硕也是略感诧异。 当下,张硕也是起了好胜之心,伸出的右手握紧成拳,朝着壮汉的面门砸去。 壮汉眉头一皱,提起手臂便挡住了张硕挥来的重拳。 “砰!”两人的手臂撞在了一起。 张硕神情一凝,他的拳力,自己自然是最清楚的,见这壮士毫不费力的便硬挡了自己一拳,可见这人的力道绝不在自己之下。 沮授等人就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打斗,一时间竟斗得不分高下。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周仓等武将自然是知道张硕的武艺,就算他没有使用兵器,但一身外家功夫也算了得。 两人斗了二十个回合,那名壮士却未显败迹,可见这人的实力绝不在周仓等人之下。 沮授等一众文官更是惊奇,信都城内何事多了这么一名高手。 “快快住手!”沮授朗声喊道。 话音一落,张硕和壮汉同时退后了两步,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沮授迈步上前,将张硕挡在了身后,朝眼前的壮汉拱了拱手,一脸歉意道:“是我们鲁莽了,还请阁下勿要见怪。” 张硕嘴角一咧,笑道:“阁下好身手啊,敢问尊姓大名啊。” 壮汉看向张硕,眼里也是钦佩之意。 俗话说英雄惜英雄,面前这位将军的身手不在自己之下,而且一招一式也颇具章法,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钦佩,开口道:“我叫高顺。” 高顺? 众人心中默念着高顺的名字,似乎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沮授笑道:“高兄弟特意过来送信,我等甚是感激。” 说着,沮授向左右吩咐道:“来人,拿十两银子给这位壮士,以做感谢。” 没等一旁的护卫应声,高顺便抢先说道:“不用了,只不过送个信而已,既然信已送到,那我就告辞了!” 说完,高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众人却没有再去阻拦。 待高顺离开后,李巡这才将手中的竹碟拿了出来,交给了沮授。 沮授打开拆去蜡封,打开竹碟,看着竹碟上书写的内容,眉头微蹙。 “难道是青州传来的消息?”田丰走上前,问道。 沮授颔首道:“尘公子攻下了临淄……” “哈哈哈,”张硕朗声笑道:“元才真是好样的!” 沮授继续说道:“刘岱亲率五万兖州兵在驻守在祝阿,与历城的管亥高览所部遥相对峙,刘岱麾下的程昱率领十万兖州兵和王允的十万豫州兵已经向临淄进发了,应该是要夺回临淄。” “什么!”张硕焦急道:“元才手里有多少兵马?能否挡得住这二十万兖豫联军?” 沮授摇了摇头,叹道:“密信上并未言明,只是让咱们先去平原郡,以解历城之困。” “那咱们还等什么?沮先生赶紧安排吧!”张硕急迫道。 张尘毕竟是张硕的堂弟,三叔张梁死后,张硕这个做兄长的更是担心张尘的安危。 沮授凝神不语,细细思索着什么。 田丰来到张硕的身旁,提醒道:“使君大人还未来,咱们可不能擅自发兵青州。” 张昊心里一阵寻思, 田丰所言在理,张昊做为冀州州牧,他还未下令,若他们就擅自出兵青州,说起来的确是有逾越之嫌。 “思白兄,使君何时到信都?” 李巡对沮授在青州的安排甚是了解,自然是知道其中诸多隐秘之事,此时自然是最不着急的那一个。 转身朝张昊拱了拱手,说道:“张将军,使君大人邀明晚才能到呢。” “哎!”张硕转身朝院外走去,朝着身后众人摆手道:“那我先回去了,明日我再过来!” 张硕走后,周仓等武将也都一一告辞离开了。 沮授看向一旁的李巡,问道:“刚才那个叫高顺的人,留意一下吧,此人身手不错,来历必然不凡。” “明白了。”李巡答道。 第151章 牵马执鞭 信都西城门外,凉棚茶摊内, 一头发花白的说书先生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凉茶,清了清嗓子。 凉棚内的客人也都停止了交谈,纷纷将目光看向说书先生,周围的孩童也都围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老先生,今儿讲什么故事啊?” “先生,我想听黄巾少主大战董卓那一段。” “这一段昨天不是讲过了吗?先生可以说说广宗城外屠戮皇甫嵩和两万官军的故事。” 面对孩童们的争执,老先生并未理睬。 “啪!”老先生手中的醒目一拍,孩童们也都停止了争执,聚精会神的看向老先生。 只听老先生开口讲道: “广宗城外,只见那黄巾少主张昊一袭白袍银甲,一马当先,手持铁枪杀入官军之中,而那皇甫嵩周围的亲兵,四面环立,眼睛死死的盯着冲杀过来的白袍小将……” 老先生讲得绘声绘色,嘴唇翻飞; 周围听客,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听得亦是津津有味,每每到精彩之处,无不拍手叫好。 “老先生所讲,也太不属实了吧,”一壮汉嘲讽道:“那张昊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怎会冲锋陷阵呢!” 壮汉的声音不小,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看来, 说书先生正说到精彩之处,却突然被人打搅了,心中顿时不快,凝神看向壮汉,问道:“你是什么人,竟在这里胡言乱语。” 壮汉虎背熊腰,长得粗犷,不是高顺又是何人。 昨日高顺去府衙送完信后便在城内待了一日,正打算今日出城,往并州而去。 这不刚一出城,便觉口干舌燥,想着就在这凉棚茶摊内,喝上两碗凉茶解解渴,听了这说书先生所讲,心中觉得太过不实,便直言指了出来。 “我哪里胡言乱语了,那张昊本就是一个未及冠的少年,又不会武功,什么时候亲自上阵杀过敌?”高顺直言道。 “你……”老先生心中气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说书的话本,本就是创作出来的东西,其中加入一些夸大之处,也是让话本更有可听性,才能调动听客的情绪。 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有谁会去真的深究话本中的真实性,毕竟话本又不是官府发的邸报,大家听了不外乎就是图一乐。 周围的大人和孩童对高顺颇为不满,但看其体壮如牛的样子,也不敢真的大声呵斥,但人们脸上的嫌弃和不满却是真真切切的。 “这位壮士,老先生所讲的话本,原本就是供听客一乐,何必要当真呢。” 高顺寻声看去,说话的是邻桌的一位身着白袍的少年郎君,这位少年郎君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像极了那种世家公子。 而他旁边一左一右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女的身形消瘦,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点而翠,竟是一个淑雅的美人。 高顺皱眉道:“就算是话本,也不能捏造事实,何况战阵厮杀,刀剑不长眼,哪有人能以一敌万的。” 张昊着急回信都,便骑着火流星,带着赵云和黎悦两人脱离大部队,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走到城门外,着实有些饥渴,便在凉棚内喝点凉茶,吃点儿面饼充饥,正准备离去时,就听到说书先生在讲有关自己的话本,心里好奇,便多听了几句。 张昊笑着说道:“以一敌万或许不可能,但一人一骑杀入万军从中七进七出还是有可能的。” 虽然现在的赵云还未达到武力的巅峰状态,但张昊相信,凭借赵云的武艺,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也是有可能的。 高顺放下茶杯,看向张昊,嘴角一扬,不屑道:“小友莫不是话本听多了,还真的以为谁能以一敌万了?” 张昊与赵云对视一眼后,笑道:“阁下做不到的,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哦?”高顺瞬间来了兴趣,发问道:“何人能做到?” 张昊用大拇指指向身旁的赵云,朗声道:“我身边这位就能做到。” “他?”高顺眉头一挑,打量了赵云一眼,一脸的不信。 张昊转头看向赵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嘿笑道:“子龙,他瞧不起你。” 赵云知道这是张昊拿自己开玩笑,瞥了高顺一眼,只是笑笑不说话。 高顺被那少年一瞥,知道对方似乎有些瞧自己不上,心中有些不快,哼声道:“若你身旁这人打得过我,我高顺以后甘愿为你牵马执鞭!” “高顺?你是高顺?”张昊一听高顺之名,不由一脸诧异。 “你认识我?”高顺讶然道。 “你是吕布的人?” “吕布是何人?” 张昊一拍脑门儿,对啊,这才中平二年,吕布还未发迹,高顺自然还没有投靠吕布。 高顺作为吕布麾下第一猛将,不仅武艺高强还善于统兵作战,着名的‘陷阵营’便是高顺组建的。 有言道:“所将八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阵营''” 张昊的眼神逐渐的炙热了起来,自己手中正缺人才,这一刚回信都,便在路上捡了一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你说只要打不过我身旁这人,你就为我牵马执鞭,此话当真?” 黎悦抬眼看向张昊,又看了一眼那身形魁梧的高顺,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 她是最早跟随张昊的,她知道张昊身上有一个特别神奇的能力,那就是只要对方报出自己的名字,张昊就知道对方是不是人才。 之前遇到周仓、田丰、赵云、沮授等都是如此,至少在以名识人这方面,自家公子还没有出过差错。 此时见自家公子如此猴急,显然这个叫高顺的汉子,定有不凡之处。 高顺见对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心里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大丈夫说出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哪有不作数的道理。 “当真,如若你身旁的少年真的打败了我,那我为你牵马执鞭又有何妨,只是我饭量大,你们可负担得起?”高顺硬着头皮说道。 “养得起,养得起,”张昊哈哈一笑道:“就算你一天吃十斤肉,我也养得起!” 说着,张昊看向一旁的赵云,低声问道:“子龙,看你的了。” 赵云见高顺活动着臂膀,走出了凉棚,他便起身,朝张昊拱了拱手,淡淡道:“使君放心,子龙必不负所托。” 黎悦看向赵云,出言提醒道:“那人并非凡俗,赵将军小心。” 赵云朝黎悦颔首致谢后,转身朝凉棚外走去…… 第152章 陷阵营 见有热闹可以看,周围的人也都聚集了过来,凉棚内的听客也对说书先生所讲的内容失去了兴趣。 毕竟耳朵听到的,哪有眼睛里看到的来的刺激啊。 “你们……”说书先生见大家都走了,也是无奈一叹。 赵云年仅十六岁,身高已有八尺,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高个子了,可与高顺相比,还是矮了一头。 再说体型,与体壮如牛的高顺相比,赵云就显得苗条多了。 单从视觉上来看,一个高顺可以打两三个赵云了。 一旁的看客,也都看好高顺而不看好赵云。 两人相对而立,谁都没有先出手,高顺皱眉道:“你年纪小,我让你先出手。” 赵云神情淡然,也不与其废话,身子一躬,脚尖点地,整个人如利箭一般朝高顺扑去。 高顺见对方来势凶猛,并不打算闪躲,而是双手挡在身前,打算硬接对方一两招,来试探对方的力道。 赵云师出枪王童渊,虽未使枪,但一身赤手空拳的功夫也是了得,再加上这一年多在战场上积累了不少拼杀的经验,一身功夫也是大有进益。 “砰砰!”两拳,一拳打在高顺的手臂上,一拳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打在了高顺的胸膛上。 高顺只觉手臂生疼,胸膛更是如受重击,巨大的力道更是让他不禁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定住了身形。 赵云打出两拳后,并未继续进攻,而是笑着看向高顺,问道:“我的力道如何啊?” 高顺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脸色凝重的看向赵云。 他承认,自己小瞧了眼前这个少年,没想到这个少年竟有如此力道,这还不是最让高顺心惊的, 让他心惊的是对方的招式暗含枪术,那第二拳竟然从自己阻挡的缝隙中打了进来。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对方用的是枪,自己若赤手空拳,在其手中绝不会撑过五个回合。 尽管如此,高顺的斗志丝毫未减,好在两人都是赤手空拳,自己凭借着身体优势,倒是可以和对方较量一番。 当下,高顺也不再小觑对方了,开始全力应对。 “黎悦,你觉得子龙能打得过高顺吗?”张昊问道。 黎悦看着凉棚外打得正酣的两人,淡淡道:“赵将军师出名门,又在战场上厮杀过,无论是招式还是搏杀经验,远非高顺能比; 那高顺能够在赵将军手中坚持三十个回合,不过是仗着皮糙肉厚的优势罢了。” 得到黎悦的肯定后,张昊淡然一笑,心里也是放心了。 很快,在赵云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之下,高顺终于是坚持不住了,当赵云一脚踢在高顺的小腹上时,巨大的力道,让高顺跌落在地。 高顺用袖子抹去嘴角的血迹,再看赵云泰然自若的站在那里时,他知道,自己输了。 “我输了!”高顺看向赵云朗声道:“是我小瞧了你。” 说完,朝赵云抱了抱拳。 赵云微微一笑,朝高顺拱手道:“高大哥承让了。” 就在这时,西城门内冲出一队骑兵,朝着凉棚这里疾驰而来。 张硕身着甲胄,提着长朔一马当先,身后三十余飞虎骑骑兵皆是长枪在手,高举着张字号旗和飞虎军旗,紧随其后。 “是飞虎骑!” 有眼尖之人立刻认出了飞虎军旗,高声喊道。 冀州兵的军纪严明,从不欺压百姓,深得百姓敬仰,特别是衣甲鲜明的飞虎骑,更是广受信都百姓瞩目。 当张硕等人来到凉棚这里后,一眼便看到了凉棚内的张昊,脸上一喜,翻身下马。 看到一旁的赵云,与其颔首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接着便径直得走向张硕。 而张昊见硕哥儿来了,自然也起身迎了上去。 “阿弟,你可回来了!”张硕抱住张昊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下,低声道:“在洛阳没受欺负吧。” 张昊抿嘴一笑道:“放心吧,有黎悦和子龙在,谁敢欺负我。” 张硕朝黎悦点头示意后,又转身朝赵云拱了拱手,笑道:“这一路辛苦子龙护佑了。” 赵云笑着拱手回应道:“这都是子龙分内之事。” 张昊看向骑在马上衣甲鲜明的飞虎骑兵,满意道:“这就是沮先生提到飞虎骑?” “拜见使君!”飞虎骑兵朝着张昊拱手拜道。 “看来硕哥儿这几个月没闲着啊。” “愚兄别的不会,带兵还是手拿把捏的。”张硕笑道。 “你就是使君张昊?”高顺皱眉道。 张硕看向高顺,诧异道:“是你?” “你们认识?” 当即,几人重新坐进凉棚内,张硕便将高顺来府衙送信一事说了出来,而高顺也将怎么在路上遇到黄巾士卒遇袭一事重新复述了一遍。 “如此说来,高兄是从青州过来的?”张昊问道。 高顺点了点头,叹道:“我本是兖州军中的一名营主,奈何黄巾军的兵力占优,我们主将怯懦,两军交战时,主将眼看形势不对,便临阵脱逃了,以至于我们两万人马被打得溃不成军,无奈之下我只能躲进山林,逃了出来。 此次死里逃生,我也是心灰意冷,我便打算去并州投奔一位故交,他在并州军中做都尉。” “高兄何必舍近求远去并州呢,”说着,张昊哈哈一笑道:“我冀州军中正缺高兄这样的将领,若高兄不弃,可在我军中自领一营。” 张硕等人见张昊直接出言招揽,他们并未反对,因为冀州军中确实缺乏能够带兵的将领,何况张硕和赵云都跟高顺交过手,也是认可其实力的。 高顺这边心里也是明白,输给了赵云,按照约定自己就该给张昊牵马执鞭的,现在人家不仅不让自己牵马执鞭,还给自己一个营主当,这种好事自然是可遇不可求的。 “在下愿为使君效死!”高顺起身,朝张昊郑重一拜道。 “高营主无需多礼,以后还要多多仰仗高营主呢。”张昊笑道。 见高顺坐下后,张昊直言道:“我打算从军中挑选出身强力壮且骁勇善战之士,给他们配备精炼重甲,组建陷阵营,高兄可愿做陷阵营的第一任营官?” “陷阵营?”高顺疑惑道:“何意啊?” 张昊淡淡道:“冲锋之势,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第153章 谋划 信都府衙内, 张昊位于首座之上,堂下左列站着沮授、田丰、崔琰等一众文官,而右列则依次站着周仓、张硕、赵云、褚燕、张牛角、卢沛。 如此一来,张昊一手带出来的班底几近全部于此。 当然,屠兀骨率领的胡骑军还在卢奴整编训练,待邯郸那边打造的第一批精甲、短弩送至后,便可北上作战; 至于新加入的高顺,则被张昊安排在城外的校场,督练那一万新卒,陷阵营的组建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但具体的实施还需要高顺自行去做。 此次发兵青州,沮授已经拟出了一个大致的章程。 按照沮授的意思,将大军集结在清河郡,中军四万由周仓统率在清河郡北的广川集结,右军四万由褚燕为主将,张牛角为副将在郡中东武城集结; 至于张硕麾下的一万飞虎骑则部署在清河郡东南边的灵县,灵县位于冀、青、兖三州的交界处,一旦局势有变,飞虎骑便能第一时间介入。 沮授指向地图上的广川城,说道:“我等抵达广川之后,便可从广川出发,先取鬲县再南下平原郡郡治平原城。” 说着,沮授看向褚燕和张牛角说道:“褚将军和张将军的右军可先拿下高唐,再看祝阿的刘岱军有何动向。” “诺!”褚燕和张牛角看了张昊一眼,见张昊颔首同意,便朝沮授应声答道。 其实从沮授的安排中,不难看出此次对青州用兵是徐徐图之,以攻城略地为主,一点一点的蚕食青州的城池领土。 张昊也是明白沮授的用意。 一来,是顾忌青州黄巾军与他们的关系,如若打得太狠太快,似乎有点不念及本出同源的情意了。 二来,他们还不知道刘岱的兖州军以及其他有可能介入的势力会如何看待他们发兵青州的动作,虽然他们是奉旨出兵,但刘岱和豫州的王允却依旧对他们抱有敌视之意; 会不会趁着张昊等人攻入青州腹地后,派兵抄了张昊等人的后路或者阻断了他们的粮道还未可知,所以此番稳健一点才最为妥当。 张昊不禁感慨,自从有了沮授和田丰以后,很多军务和政务已经不用他去操心了,他只需要最后拍板就行了。 这就像是初创型企业,当老板的比员工还累,可一旦公司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就算没有老板天天盯着,公司照样在中高层的管理下,照常运转。 接下来的两天,张昊分批次见了周仓、褚燕等一众武将,询问军中情况; 接着又见了沮授田丰等文官,了解冀州政务,今年的收成如何,邯郸和襄城的铁矿产量,以及兵器工坊等。 当然,张昊还抽空去了一趟太平商号和沮芝见了一面,毕竟太平商号是自己的钱袋子,今年的业务营收,自己这个当老板的应该要知道的。 至于民生堂和讲武堂,张昊也是没有放过,毕竟关系到未来人才的培养,特别是讲武堂出来的学生兵,可都是未来张昊军中的中坚力量。 张昊建立讲武堂的初衷也是想要效仿后世的黄埔军校,那可是为国家培养出了众多优秀的军官啊。 毕竟张昊他们秉承着太平道的意志,为广大黎民百姓谋取利益,这无疑会动那些世家大族的蛋糕,要知道历朝历代,士族对于皇权的支持都是必不可少的。 无论是经济上的支持或是人才上的支持,都是帝王维持统治的必要基础。 而讲武堂和民生堂,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当士族不再支持他张昊的时候,他依然能够拥有大量的人才为自己效力。 从东汉末年一直到三国鼎立,这期间涌现出了众多的贤臣良佐和有勇有谋的名将, 但是,他们不一定会效忠于自己啊。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袁绍,区区一个侍御史,就凭借着四世三公的家世就囊括了许攸、逢纪、荀谌等一众谋士。 而自己为了削弱袁绍的实力,不得不让太平内卫协助红袖招对袁绍等人进行了刺杀,虽然未能成功杀死袁绍和许攸,但好歹也将荀谌给除掉了。 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张昊从内心是抗拒的,但没办法,人家袁绍就是厉害,如若任其发展,几年以后说不得袁绍就会成为自己的大敌。 ……………… 三日后,也就是九月初。 暑气还是比较重的,但好在北方的风儿带着一丝凉意,张昊躺在马车里也不至于很闷。 此次乘坐的马车比以往的要大,四匹马儿拉着,车厢里垫得厚,张昊就算是躺着也不难受。 像这样的四驾马车,按照汉礼,张昊身为一州州牧也是用得的,只是除了洛阳城里的那些个儿主子,谁又会把银子花在这上面呢。 此次前往广川,安保由力士营的两千骑兵负责, 力士营作为张昊的亲卫,无论是选拔还是训练都是极为严苛的,上马能冲锋,下马能步战。 他们的装备自然也是最好的,精铁锻造的锁子甲,腰间配长刀和短弩,其中有五百人的背上还背有圆形橹盾,盾牌表面还蒙着一层铁皮。 更有意思的是每一名士卒都戴有虎面盔,只露出一个嘴巴。 这一身装备算下来,得花费不少银子,但这一切都是卢沛和沮芝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要按照宫里御林军的样子来弄。 一开始还受到了沮授等人的反对,原因是太烧钱了,两千套这样的装备所花费的银子都可以装备一万人了。 但是花钱的是太平商号,又没有从府库里划拉银子,沮授等人虽然愤慨沮芝太过败家,但当这两千力士营的骑兵被拉出来的时候,沮授等人心中的震撼终究是让他们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 对甲胄的审美,无论是哪个朝代,都崇尚力量、防御、威武,从力士营穿戴的甲胄来看,这三点皆满足。 当张昊第一次见到焕然一新的力士营骑兵时,也是愣住了。 有一说一,卢沛这人在军事上顶多算个白银,可要是让他混迹官场,就算不是个王者,也得算是星耀级别了。 这不, 四驾的马车和堪比御林军的力士营亲卫,活脱脱的给自己整了一个仪仗队出来。 这一路走到广川,也是足够拉风了。 第154章 火光 一路上,张昊本以为枕着黎悦的大腿,可以香甜的睡到广川,就像秋游一样。 但事实证明,张昊还是没法当甩手掌柜的。 虽然张昊在一定程度上对沮授和田丰足够的信赖,也将一些权力下放给两人,先不提沮授运筹帷幄的能力本就不输诸葛亮,就是田丰,在处理政务方面的效率也堪称治世良佐。 但是, 不仅来自青州的消息不断地汇总过来,就连洛阳那边的太平内卫和红袖招也是有消息递过来。 虽然张昊离开了洛阳,开始筹谋对青州用兵,但红袖招似乎比之前在洛阳的时候还要殷勤了,就像是担心自己甘心在外面做一方诸侯,乐不思朝堂一般。 时不时的传来一些朝堂之上的消息,以及张延当上太尉之后,如何替自己培植班底,又如何为自己争取利益的事情。 至于李历,更是传来了两个让张昊欣喜不已的好消息, 一个是掌握了少府韩重私下贩卖军械的证据,将其发展成了太平内卫的密谍; 第二个就是将官营工坊内的军械图纸复刻后秘密送回冀州。 但还有一个消息,就有点让人心悸了,那就是八月底的时候,袁绍离开了洛阳,大概率是回林虑整顿兵马,意图出兵青州了。 情报网络就是这样,各州郡,以及重要的县城都有太平内卫的情报站,一旦有事便会向上级汇报,上级整理好情报之后,将重要的情报统一发往冀州信都内卫府。 所有的情报经由李巡和董昭分析汇总之后,再交由游枭送到张昊或者沮授的手中。 一般洛阳的情报,沮授看过之后都会全部交给张昊,毕竟张昊已经参与了党争,朝堂上的事情,掌握得越多越好。 如今,不仅是朝廷,天下大半的目光都盯着冀州,就连幽州的刘虞和公孙瓒也都时刻关注着冀州和青州的动向。 张昊出兵十万前往青州边境,冀州这边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各方势力,早在张昊离开信都之时,各方潜藏在信都的探子就已经陆续将消息传回去了。 当然, 各方潜伏在信都的探子,有八成已被内卫府掌握,他们将消息传出去,内卫府也是默许的; 毕竟,你们能看到的,就是我想让你们知道的。 接下来的两天, 先有青州本地士族的人找到了张昊的队伍,并且求见了张昊,后面陆陆续续的有兖州刺史刘岱的人过来,也有徐州刺史宫明的人,就连豫州刺史王允也派了人过来。 无一例外,都是想了解张昊出兵青州的章程,先打哪里?怎么打?需不需要协助? 一开始他们求见张昊,被张昊所拒绝,他们又开始将目标转移到沮授的身上,试图从沮授的嘴里获取一些信息。 但沮授是什么人,那可是比张昊还有官场经验的人啊,不管是谁来拜见,沮授皆不拒绝。 聊了一通,虚虚实实的,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各方势力的人私底下还要聚在一起开小会,讨论沮授所说的是怎么个意思。 但讨论来讨论去,依然不得解,无奈之下,只得跟着队伍一起往广川而去。 等队伍到达广川时, 周仓已经整顿好兵马,开始陆续出城,往东而去。 各方势力的人都傻眼了,张昊这边刚到广川,广川城内的兵马已经开始往东进发了,难道张使君就打算在广川城内坐镇? 如此说来,此次带兵的主将只有周仓一人? 周仓是谁?各方势力的人一边传消息回去,一边私下打听周仓的履历。 接下来的日子,张昊带着各方势力的人开始纵情享乐, 第一日,勾栏听曲,晚宴,勾栏听曲。 第二日,城外打猎,晚上火盆烧烤。 第三日,去校场观看力士营操练。 第四日,勾栏听曲…… 一连七天,张昊和沮授尽显地主之谊,每天换着花样的招待各方代表,各方代表玩儿得一头雾水,心里焦急,但表面上还是得陪着笑脸, 万一呢,万一在玩的时候,张昊和沮授将出兵青州的章程给说出来了呢。 “嘶——”张昊趴在床榻上,表情既痛苦又舒爽,喃喃道:“对对对,就这个地方,太酸爽了。” 黎悦跪坐在一旁替张昊揉捏着腰背。 “公子,你这里有些郁结,你忍着点儿,奴家给你揉开。” 张昊眉头微蹙,哼哼唧唧道:“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八天了。” “今天休息一天吧,连续七天带他们堕落,我这身子骨遭不住啊。” “奴家待会儿就让人去支会他们,”说着,黎悦浅笑道:“早就让公子打磨一下身子骨,就算不为上阵厮杀,也好强身健体啊。” “得了吧,”张昊叹道:“习武太累了,我可吃不了那苦。” 黎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张昊侧过头,看向黎悦,问道:“这都第八天了,周仓那边应该传来消息了吧?” 鬲县离广川有五日的脚程,就算周将军那边一切顺利,使快马来报,最快也得今晚才能带回消息。 “嗯,说的也是,”张昊寻思道:“我和沮先生将各方代表拖延在这里这么些日子,他们不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吧?” “就算他们要遣人去鬲县或是高唐查探,也会被咱们的哨骑发现而斩杀,至于广川到鬲县的管道和小道,皆有太平内卫的人看着,只要他们敢派人去鬲县,也会被咱们的人就地诛杀的。” “灯下黑的手段,虽然瞒不了多久,但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 晚上,广川东城楼上, 卢沛走到赵云的身旁,看着黑漆漆的城外。 良久, 卢沛侧过头,见赵云目不转睛的看向城外,卢沛有些好奇的问道:“赵将军,在看什么呢?” “火光。” 火光? 卢沛再次看向黑漆漆的城外,眉头一挑,细细品味着赵云的话。 片刻过后,卢沛似乎心有所觉,淡然一笑道:“使君说过,希望就像是黑暗中的一丝火光,只要心中有希望,眼前自会有火光。” 赵云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蹙。 卢沛看向城外的眼神突然深沉了起来,怅然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如今咱们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你我身处黑暗,更应该相信光。” “我在迷茫的时候,使君问我相信光吗”说着,卢沛低声问道:“赵将军,你相信光吗?” 赵云眉头紧蹙,缓缓转过头,一脸疑惑的看向身旁的卢沛。 卢沛迎着赵云的目光,微微一笑,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明白,没关系,我会一直站在你身旁的。” 说着,卢沛朝赵云露齿一笑,还比了一个大拇哥。 他记得,张昊将他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在自己陷入迷茫的时候,张昊正是用这样的方式开导了自己,让他重获新生。 卢沛相信,他同样能用这样的办法去开导赵云。 “…………”赵云抬脚向左跨出一步,将身子挪了过去,拉开了与卢沛的距离。 “!?”卢沛。 就在这时,黑漆漆的城外,出现了一个小光点,这个光点越来越大,待得近了,便能看清是一名举着火把的斥候骑兵。 赵云嘴角一咧,大声喊道:“打开城门,放他进来!” 说完,赵云头也不回的向城楼下走去。 “…………”卢沛。 他看了一眼城外骑兵手中的火把,恍然若觉,恨不得就从这里跳下去! 第155章 平原郡 “报——” 府院外,风尘仆仆的斥候翻身下马,由于长时间的骑马,导致斥候跳下来的时候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一旁的力士营亲卫赶紧上前将这名斥候扶住。 “快,快通禀使君,鬲县大捷,鬲县大捷!” ………… “什么!鬲县大捷?” 驿馆内,各方势力代表齐聚于此,纷纷看向首座上的徐登。 徐登是兖州刺史刘岱账下的门客,此次也是代表着刘岱前来打探张昊出兵青州之事。 “徐先生,您说鬲县大捷?什么意思?”钟繇皱眉问道。 徐登看向钟繇,知道其是袁绍的人,此次袁绍领兵四万驻扎在兖州泰山郡最西边的茌县,与刘岱所在的祝阿南北相望。 徐登不敢怠慢,向众人解释道:“就在刚才,一名斥候从东城门而入,前往广川府衙禀报,被我安排在府衙外的探子发现,那名斥候提到了鬲县大捷……” “鬲县?”钟繇沉吟道:“鬲县在平原郡,距离广川有五日的脚程,如此算来,周仓率领的四万冀州军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攻下了鬲县!” “什么!难道黄巾军并未在鬲县驻军?” “不可能啊,如若青州的黄巾军如此好打,咱们的官军何故一败再败?” “诸位莫急,”徐登凝神道:“青州的黄巾军虽然号称百万,但作战骁勇的精锐也就十数万,大多都在历城和齐郡,恐怕驻扎在鬲县的都是黄巾弱旅。” 钟繇点了点头,寻思道:“鬲县已被冀州军攻克,已成事实,只是接下来,张冀州又该如何做呢……” 众人议论纷纷,皆无定言。 徐登看向地图,沉吟道:“我道那周仓拿下鬲县后,会继续东进,趁势拿下西平昌、般县、乐陵等地。” “非也,”钟繇摇头否定道:“西平昌、般县、乐陵等地的情形或与鬲县相同,驻守的黄巾军都是弱旅,不足为虑。” “那……元常的意思是?”徐登看向钟繇,不解道。 钟繇指向地图上的平原城,沉声道:“平原城乃平原郡郡治,城高墙厚,冀州军要想东进青州,势必会拿下平原城。” 钟繇之言,让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徐登颔首道:“元常所言甚是,拿下了平原城,也就如同拿下了整个平原郡。” 说着,徐登眉头一皱,沉吟道:“只是以周仓的四万冀州军要想拿下平原城谈何容易啊,若是久攻不下,势必会被黄巾大军合围啊。” 徐登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青州的官军是怎么被打败的,兖州军为何难以攻入青州,豫州军为何攻取一城后并不驻守反而撤退。 这一切的原因,还是因为黄巾军的战法太让人无可奈何了。 青州的黄巾军,无处不在,各县城驻守的黄巾军少则三千,多则五千; 各村镇的黄巾军也有个三五百,不仅如此,山上有军寨,山下有军堡。 只要有官军进入青州境内,久攻不下或是攻下后驻守,不出两三日,方圆两三百里内的黄巾军便会像小流汇聚成江海一般,一下子便能聚集数万大军,对官军围而歼之。 就算这些官军再骁勇善战,黄巾军一时间难以下口,他们也会不停的袭扰,阻截官军的粮道。 让这些官军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哪怕军中缺粮不得不撤退,也只能徐徐撤退,原本三五日的回程,不得不走个八九日。 待官军粮草耗尽,人困马乏之时,黄巾军便会展开疯狂的攻击,就算做不到全歼,也得让官军损失惨重,能逃回去的也只有三四成。 至于援军? 若手中兵马没有个四五万,谁敢去驰援,围点打援的苦头又不是没吃过。 钟繇沉吟道:“张冀州极擅兵略,沮授擅谋,就算他们没有与青州的黄巾军交过手,但以他们对黄巾军的了解,不会不知道周仓所部要想攻取平原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在众人还在探究张昊会如何攻取平原城时,一名侍从走了进来,向诸位禀报道: “府衙传信过来,使君大人明日清晨会离开广川向青州去,诸位若愿意,可以跟着一同前往。” 钟繇和徐登面面相觑后,钟繇发问道:“张使君有说去青州哪里吗?” “嗯……”侍从想了想,答道:“来人并未明言,只是听来人提了一句平原城的冬枣不错。” “…………”众人。 ……………… 祝阿城内 “什么!”刘岱惊呼道:“褚燕和张牛角率领的四万冀州军已经攻取高唐了?” 别驾王彧颔首拜道:“没错,属下还收到了徐登的飞鸽传书,前些日子,周仓率领的四万冀州军不仅拿下了鬲县,还南下朝平原城去了。” “这……这……”刘岱骇然道:“平原郡的黄巾军可有异动?” 王彧眉头微蹙,摇了摇头。 刘岱眼睛微眯,沉声道:“历城的五万黄巾军主力可有异动?” 王彧再次摇了摇头。 “不对呀,”刘岱沉吟道:“黄巾军不可能眼瞅着张昊顺利拿下平原郡的。” “大人,就算冀州军顺利的拿下了鬲县和高唐两城,但仅凭周仓那四万兵马想要攻陷平原城,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哦?”刘岱看向王彧问道:“先生何意啊?” “平原城乃平原郡郡治,城高墙厚,城内的黄巾军哪怕只有万余弱旅依城坚守,冀州军想要在短时间内拿下平原郡势必会有所损伤; 尽管鬲县和高唐失守,但平原城东北边的安德和东南边的漯阴,加上周边村镇的黄巾军,少说也有一两万人,一旦冀州军久攻不下,黄巾军必然反攻。” 说着,王彧低声道:“咱们可是在黄巾军手里吃了不少这样的亏啊。” 刘岱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道:“先生觉得,历城的黄巾军下一步会如何?” 王彧沉吟道:“大人仔细想想,历城的黄巾主力之所以未有异动,一定是因为褚燕和张牛角在高唐的那四万兵马,一旦历城的管亥、高览所部意欲驰援平原城,势必会遭到褚燕和张牛角的阻截; 届时,四万冀州军与五万黄巾主力在野外作战,管亥高览两人的胜算不多,何况还有咱们在一旁虎视眈眈,历城的黄巾军自然不敢有所异动。” “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刘岱不甘心道。 “大人,属下有一计,可破历城内的管亥高览所部!”王彧笑道。 “哦?”刘岱瞬间来了兴趣,一脸期待的看向王彧。 第156章 最大的受益者 王彧走到地图跟前,用手指向茌县。 “茌县?”刘岱沉吟道:“袁绍的四万兵马不就是在茌县吗?” 王彧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刘岱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欣喜道:“先生的意思……可是邀请袁绍一起进攻历城?” 虽然刘岱在祝阿的兵马只有五万,但若加上袁绍的四万兵马,要想拿下历城不难。 毕竟黄巾军虽然骁勇,但大多穿的是竹甲布甲,穿皮甲的都少,更别说铁甲了; 反观刘岱麾下的兖州军,几乎都是皮甲,穿铁甲的也不少,只要先登军登上城头与黄巾军展开鏖战, 刘岱相信,黄巾军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大人明鉴,”王彧拱手道:“只要咱们拿下了历城,便能威胁到青州腹地,贼首张尘被仲德(程昱)和王豫州总共二十万大军围困在临淄动弹不得,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一点一点的收回失地。” 刘岱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还请先生辛苦走一趟茌县。” 王彧微微一笑,拱手拜道:“诺!” ……………… 茌县,城楼内。 许攸和逢纪并肩朝议事厅走去,自从他们在洛阳遭遇刺杀,荀谌被刺身亡后,许攸和逢纪的关系倒不再像以往那样水火不容了。 当两人来到厅堂外时,正好看见一脸愁容的韩猛。 “韩将军。”许攸和逢纪朝韩猛拱手道。 “是许先生和逢先生啊”韩猛抱拳还礼道。 许攸看了一眼厅堂内,低声问道:“韩将军,主公今日心情如何?” “哎,”韩猛叹道:“主公还是闷闷不乐的。” 许攸和逢纪对视一眼后,抬脚向厅堂内走去。 袁绍正背对着门口看着木架上的地图,似乎没有听见有人进来了。 “许攸(逢纪)拜见主公!” “张昊出兵青州了,你们可知道?”袁绍淡淡道。 “听说了,”许攸道。 “刘岱军和黄巾军已经对峙半月了,兖州军主力和王豫州部已经将临淄围死了,如今黄巾主力皆被牵制住了,若我还在茌县等着,难道把好处都让给那张子楚吗?”袁绍温怒道。 许攸皱眉道:“青州黄巾军号称百万,管亥高览所部不过五万,贼首张尘身边也就十五万,敢问主公,余下那几十万的黄巾军哪里去了?” 袁绍沉默不语。 许攸继续说道:“黄巾军号称百万,虽说有些夸大,但难保不会有一两支兵马潜藏在暗处,一旦咱们贸然进入青州境内,贼众我寡,我等又如何匹敌呢。” 袁绍凝神道:“正是因为敌强我弱,如若咱们不咬住战机,攻其不备的话,我又如何能在青州获得一些好处呢。” “好处自然是要拿的,但是这四万兵马可是咱们的本钱,若是折在了青州,岂不得不偿失?” 袁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许攸,那你的意思呢?” “正所谓,强者攻弱者守,现在咱们势弱,也只能韬光养晦,静观其变,”说着,许攸走到袁绍身旁,指了指地图上的平原城,开口道: “主公且看,那张昊想要染指青州,势必要拿下平原郡,以平原郡为支点,徐徐东进方位上策; 黄巾军明面上虽然有二十万兵马,但暗地里还有多少兵力,这些兵马在哪里,咱们无从得知,现在整个青州就如同一个马蜂窝一般,只要谁先对青州动手,必会遭到反噬; 而咱们,只需要以不变应万变,看清形势后,再行出兵,必然能够旗开得胜!” 袁绍长叹道:“在这茌县待了这么久,真是憋屈!” “这便是弱者守的代价,虽然难受,但又不得不受,如此才能于火中取栗,蛰伏图强!”逢纪淡淡道。 逢纪的话让袁绍不由一愣,看了看一旁的许攸,有看了看逢纪。 “逢纪啊,以往你都和许攸对着干,如今这是怎么了,难得见你们意见一致啊。”袁绍不由笑道。 许攸和逢纪相视一笑后,逢纪答道:“自从荀谌被刺身亡后,属下反思许久,才发现咱们周围危机四伏,若再内耗下去,咱们又如何能助主公成就大业呢。” 许攸点头称是。 袁绍见两人如此这般,心中大喜道:“没错,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方可成就大事!” 说着,袁绍脸色一沉,低声道:“那些个刺客查得怎么样了?” 许攸开口道:“禀主公,此案由廷尉府督导查办,廷尉田大人是大将军的人,对此案极为上心,但此案有太多诡谲之处,是以到现在还未能破案。” “废物!”袁绍大骂道。 许攸沉吟道:“主公,虽然未能查出幕后真凶,但此案也是有迹可循的。” “哦?”袁绍眉头一挑,问道:“你可是寻到一些线索了?” 许攸颔首道:“我事后问过义渠(蒋奇)将军,这三十名刺客皆为训练有素的死士,但他们的身手却是有些问题。” “身手有什么问题?” “其中一些死士,他们的身手都是江湖路数,或为游侠。”许攸说道。 袁绍疑惑道:“招揽江湖游侠为死士,并不奇怪啊。” 许攸颔首道:“可另外一些死士,皆是训练有素之辈,招式大开大合,皆是战场杀招。” 袁绍不由一窒,惊呼道:“西园禁军?” 能在洛阳周围掌兵的,除了何进掌握的司州兵和一部分禁军以外,也就西园禁军,因为西园禁军乃陛下亲军,十常侍要想染指西园禁军,不难。 首先何进是不可能对自己下杀手的,那就只剩下西园禁军了。 许攸摇头道:“如若十常侍真的要杀主公,主公哪还有命活着,恐怕早就在袁府周围安排弓弩手万箭齐发了。” 袁绍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可不是十常侍,还会有谁呢?” 许攸摇了摇头,叹道:“我一开始怀疑是青州的黄巾军派来的杀手,可主公麾下只有四万兵马,那些黄巾死士怎能放着坐拥十万兵马的张昊不杀,反而来杀主公呢。” 袁绍陷入了沉思,没有说话。 一旁的逢纪开口道:“试问,如若主公真的被刺身亡了,那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呢?” 第157章 卢沛的忠心 “阿嚏!” 张昊揉了揉鼻子,暗道是谁在想我了?该不会是浮香姑娘吧。 别说,有些日子不见浮香姑娘了,心里甚是想念啊…… “公子在想什么?”黎悦低声问道。 “呃……我在想周仓应该到平原城外了吧。”张昊挠头说道。 “是吗?”黎悦淡淡道:“那为何公子的表情就像狗看到骨头一样?” 张昊眉头一挑,哼声道:“好你个黎悦,竟然说我是狗!” 黎悦迎向张昊的目光,浅笑道:“奴家只是好奇,谁是那根骨头。” “…………”张昊。 “使君,周将军遣人来报,他们已经抵达平原城外了,平原城内的黄巾军头子吕凯还有太守楼敬才出城相迎,周将军问是否进去?”王孚骑在马上,靠近车厢低声问道。 “什么?”张昊大惊,焦急道:“他们疯了吗!” “……那属下该怎么回复?”王孚迟疑道。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撩开窗帘,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只有王孚和力士营的亲卫以外,再无他人后,便沉声道:“告诉周仓,不准进城,摆好攻城的架势,等我过去!” 王孚皱了皱眉,迟疑道:“那平原城太守和黄巾军呢?” “让他们回城,把门给我关好了,让他们好好守城!”张昊开口道。 “啊?”王孚不由一愣:“这……这……” 张昊见王孚一脸的为难,没好气道:“你这榆木脑袋!说你蠢,你还真不动脑子啊?” 王孚一脸苦涩,低头道:“属下愚钝,使君恕罪。” 张昊白了王孚一眼,道:“去叫卢沛过来,快!” “诺!” 片刻后,卢沛从张昊马车内钻了出来,骑上了自己的马儿,朝着平原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队伍后方的钟繇和徐登看见一身甲胄的卢沛策马离去的背影,不由皱了皱眉, 两人对视一眼后,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那人应该是向平原城的方向去的吧。”徐登道。 钟繇点了点头,说道:“一定是平原城那边传来消息了,难道周仓部已经抵达平原城外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徐登沉吟道:“就是不知周仓部何时开始攻城,平原城内的城防如何。” 钟繇看了徐登一眼,不由问道:“徐兄是希望平原城被周仓部所攻下吗?” 徐登皱了皱眉,侧头看向钟繇,疑惑之下,反问道:“难道元常不希望如此?” 钟繇仰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怅然叹道:“我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愿闻其详。” 钟繇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也不知,但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但愿到了平原城后,应该能窥探一二了吧。” …………………… 平原城,西城门外。 “什么?”不仅是平原太守楼敬才还是黄巾军头吕凯,都是一愣。 周仓也不由得看向身旁的卢沛,也是不知道何故如此。 既然人家都已经大开城门请降了,使君还要让人家回到城里关上城门,好好守城。 卢沛神情泰然,抿嘴笑道:“楼太守,吕军头,你们只管照办,别的就不用管了。” 太守楼敬才皱了皱眉,转而看向身旁的吕凯,开口道:“吕军头,您看这……” 吕凯也是一脸疑惑,这怎么和上面安排的不太一样啊? 他接到的命令是,只要冀州军抵达平原城,他们无需抵抗,就地请降就是了,接下来自会有人将他们带出城外,放他们离去。 可这, 显然人家不接受自己投降啊。 吕凯麾下的五千兵马,本就不是精锐,打打顺风仗,跟在主力后面收割人头,打扫打扫战场还行,可若让他们坚守平原城,这属实是难为他们了。 反正上面的命令是让他们开城请降,自己这边已经开城请降了,那就按照对方的意思办呗。 “楼太守,既然他们让咱们回去,那咱们就回去吧。”吕凯叹道。 接着,吕凯便招呼兄弟们回城,楼敬才也翻身上马,带着城里的官吏朝城内走去。 见对方已经开始进城了,周仓这才疑惑的看向卢沛,不解道:“使君这是何意啊?” 卢沛嘴角一咧,凑到周仓的身旁,低声将张昊的意思说给了周仓。 周仓的脸色,从一开始的疑惑,再到复杂,最后恍然大悟。 “周将军,我不放心吕凯可楼敬才,所以我得跟他们回城,城外之事就看你的了。”卢沛道。 周仓重重的点了点头,不由担忧道:“可你进城后,万一有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卢沛哈哈大笑道:“既然使君和沮先生都安排妥当了,自然是不会有事的,周将军放心好了。” “可是……” “别可是了,若没有人督促着楼敬才和吕凯,我还担心他们坏了使君的筹谋呢。” 说完,卢沛朝周仓帅气的挥了挥手后,调转马头,朝平原城内去了。 周仓看着卢沛离去的背影,神情凝重。 按照使君的吩咐,周仓需要在城外摆出攻城的姿态,若因此激怒了城内的黄巾军,他们肯定是要拿卢沛来祭旗的。 拿官军的首级祭旗,是黄巾军中常用的做法,卢沛可能还不知道。 周仓本想提醒卢沛此事的,结果卢沛丝毫没有给他提醒的机会。 “卢沛此人,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他对使君是真的忠心啊!”周仓怅然叹道。 说完,调转马头,回到了军阵之中。 当晚,周仓所部四万兵马在平原城外安营扎寨,哨骑四出,俨然一副谨慎作战的意思。 平原城内,楼敬才和吕凯宴请卢沛,府衙内歌舞升平,醉生梦死,歌舞结束之后,楼敬才还不忘给卢沛的房间里塞了两位面容清秀,还未开苞的女子。 翌日清晨, 平原城外擂鼓震天响,号角声响彻四野。 周仓亲率四万兵马,军阵森严,朝着平原城缓缓压近。 平原城城楼上,一脸惊慌的吕凯带着手下赶紧跑了过来,探出脑袋朝着城外看去。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官军这是要攻城啊!”一名亲兵惊呼道。 吕凯左右看了看,见城墙上的弟兄们都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呆了,别说坚守反抗了,就是还能站在这里,腿肚子没有转筋,吕凯都得给对方比个大拇哥,赞一声‘好汉!’ “大哥,咱们怎么办啊?” 吕凯愁眉不展,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吩咐身边的弟兄说道: “你们赶紧去把卢沛给我带过来!” 第158章 是个人才! 平原城以西十里, 张昊一行正不紧不慢的朝平原城而去,只是一路上,见到了诸多周仓部派出的哨骑。 “这是冀州军的哨骑斥候?”徐登皱眉道:“看来周仓的兵马已经抵达平原城了,也是不知道开始攻城了没有。” “徐兄你看!”钟繇指向远处的张昊车驾。 在徐登和钟繇的视野中,一骑哨骑飞奔向张昊的车驾,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张昊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骑在一匹高头骏马的背上,朝着平原城的方向,疾驰而去,最前方的两百余骑力士营骑兵紧随其后。 “这是……”徐登不由一愣,难道是平原城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就在徐登和钟繇正自疑惑时,一名力士营的骑兵向他们策马而来,朗声道:“我军主力已经准备攻城了,使君说了,如果你们愿意一同前往,便可跟上。” 说完,力士营的骑兵便策马离开了。 徐登和钟繇面面相觑后,毫不迟疑的策马跟了上去。 见两人都要去平原城,他们身后的各方势力的代表自然也不想落后,赶紧打马跟了上去。 ……………… 平原城城楼上,昨夜玩儿嗨了的卢沛还未来得及着甲,便被一群黄巾士卒给冲入房间带走了。 被窝里的俩姑娘衣不蔽体,尖叫连连。 “你们这是干什么!” “竟然对我如此无礼!” “我要见你们军头,我要见你们太守!” 卢沛不知所以,一边叫骂着,一边被黄巾士卒架上了城楼。 九月底的风儿已经有些寒凉了,卢沛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当他看到城头上的吕凯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是军中哗变呢…… 可当卢沛见到吕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时候,卢沛的心里不由一紧。 这是怎么了?不是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吕凯大步迎了上来,眼神中含着杀意,咬牙切齿的质问道:“卢沛,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卢沛疑惑不解道。 吕凯强压住内心的怒气,指了指城外,沉声道:“你自个儿看看吧!” 卢沛这才看向城外, 只见城外黑压压的兵马,军阵森然,似乎随时都准备攻城的样子。 “嗯,周将军麾下的兵马不愧是冀州军中的精锐,军阵章法有度,滚滚而来,犹如黑云翻卷,大有摧枯拉朽之势。”卢沛大加赞赏道。 卢沛刚一说完,吕凯上前就是一耳光。 “啪!”卢沛挨了一耳光,顿时懵圈,眼角擒着泪花,看向吕凯的眼神,疑惑中带着一丝委屈。 只听吕凯大骂道:“我让你过来,是让展示才华的吗!” “…………”卢沛一脸不解的看向吕凯。 吕凯指了指城外的冀州军,气急败坏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攻城啊……”卢沛昨晚玩得太嗨了,还未彻底醒酒,脑袋里还是懵懵的状态。 “……”吕凯不由一窒,朗声道:“来人,把这厮拖下去砍了,用他的首级祭旗!” “!!!”卢沛震惊了。 一听对方要砍自己的脑袋,卢沛瞬间清醒了,大声喊道:“误会!误会啊!” 吕凯抬了抬手,黄巾士卒放开了卢沛。 “误会?”吕凯走到卢沛跟前,冷笑道:“那你说说,怎么个误会?” “这……我……”卢沛一愣,一时语塞。 他不能将使君和沮先生的计划全盘托出,若吕凯等人知道了实情,恐怕也就有恃无恐了,到时候让各方势力看出了端倪,发现自家使君玩儿得一手灯下黑,那可就全完了。 吕凯见卢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当他是为了活命故意拖延时间,吕凯的心里更是气急,连呼吸都但着一丝颤抖。 朝周围挥了挥手,淡淡道:“拖下去了砍了吧。” “诶!诶!”卢沛大声道:“你让我跟周仓说几句,我保证他们绝对不会攻城的!” “你相信我!我绝不会骗你们的!” 吕凯再次抬了抬手,眉头一挑,质疑道:“你是谁啊,那周仓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我是我家使君的心腹!”卢沛解释道。 “心腹?”吕凯呵呵一笑,道:“你若真是你家使君的心腹,那周仓知道你在城内,他还攻城,莫非是想借刀杀人?” “…………”卢沛。 就在这时,太守楼敬才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一脸的惊慌………… 城外, 周仓悠悠然的骑坐在战马上,等待着什么。 片刻过后,哨骑过来禀报道:“将军,使君离咱们不足十里,想必一会儿就到了。” 周仓点了点头后,朝着身旁的旗官颔首示意。 旗官领命后,朝着身后挥舞着令旗。 “咚!咚!咚!”第一通鼓响。 城楼上, 众人听到第一通鼓开始敲响后,纷纷将目光看向了卢沛。 “给我打!”吕凯气急,发现砍脑袋不足以发泄心中的怒火。 楼敬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这都是怎么个事儿啊,昨日咱们开城门请降,他们不同意,让咱们回来关好城门,今日却要攻城!” 吕凯一脸肃然,没有说话。 楼敬才来到吕凯的身边,请求道:“吕军头,咱们赶紧打开城门请降吧!” 吕凯皱眉道:“咱们昨日请降,他们不接受,今日率军攻城,明显就是想要咱们的首级去领功!”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楼敬才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是可忍孰不可忍!”说完,吕凯一把将蜷缩在地上的卢沛拖了起来,押到墙垛边,对城外的周仓大声喊道: “你们要是敢攻城,我就杀了他!” 城外, 周仓一脸疑惑的看向城楼上的吕凯和卢沛, 吕凯似乎正朝着自己喊着什么,鼓声太大,听不清。 咦? 卢沛怎么这副模样,难不成还真被打了? 就在周仓正暗自揣测时,一阵轰隆的马蹄声传来, 周仓转过头看去,只见自家使君带着两百力士营的骑兵,绕开军阵策马而来,他们身后好像还跟着几个身着华服的男人。 周仓立刻迎了上去,拱手拜道:“末将拜见使君。” “元福辛苦了!”张昊颔首道。 说完,张昊便朝平原城城楼上看去,只见吕凯用刀架在卢沛的脖子上,大声说着什么,鼓声太大,听不清; 再看卢沛,鼻青脸肿,满脸血污,身上穿得单薄,一副被虐待过的模样。 周仓凑到张昊的耳旁,低声道:“昨日,卢沛自己进去的。” 张昊咧嘴一笑,大加赞赏道:“卢沛是懂套路的,是个人才!” 第159章 劝降 听着自家使君对卢沛的一通表扬,周仓也是频频点头,还好是卢沛提前来了,否则这种事情自己可怎么做得好啊。 就在这时,鼓声停罢,令旗官禀报道:“禀使君、将军,三通鼓罢,是否攻城?” 张昊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徐登钟繇等人,见他们正看着平原城窃窃私语着什么。 “使君,咱们攻城吗?”周仓问道。 “咳咳……”张昊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咱们毕竟是黄巾出身,与青州的黄巾军也算是同源,让我这个以前的黄巾少主,去劝降一番,若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平原城,也好过徒生杀戮啊!” “…………”徐登众人。 “张使君这是要干什么?”钟繇诧异道。 “好像是要去劝降!”徐登惊疑道:“这张昊莫不是疯了不成!” 钟繇摇头道:“这张昊毕竟是天公将军张角之子,可是货真价实的黄巾少主,若城内的黄巾军真能给他几分薄面,说不定能成。” “什么!”徐登不敢置信道:“这……这也行?” 钟繇冷笑道:“说到底,青州黄巾军的贼首张尘,也是张昊的堂兄。” 徐登感慨道:“如若张昊真能凭借自己黄巾少主的身份劝降了平原城内的黄巾军,那就太可怕了!” 接着,在徐登钟繇等人的注视下,张昊带着赵云缓缓朝城门纵马走去。 城楼上, 卢沛见到张昊的时候,不知为何,心中一阵酸楚,眼泪哗哗的往下落。 张昊,你这挨千刀的,终于来了! “使君!使君!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卢沛高声喊道。 一旁的吕凯和楼敬才一听冀州牧张昊亲至,不由一愣,赶紧扒着墙垛朝下看去。 赵云凝神戒备,身着白袍银甲,手持铁胆亮银枪。 张昊看到城楼上的卢沛痛哭流涕的呼喊着自己,嘴角一咧,右手隐晦的朝卢沛竖起大拇指。 “…………”卢沛看到大拇哥后,心中酸楚更甚。 “你就是冀州牧张昊?”吕凯朝着张昊朗声喊道。 张昊仰着头,大声答道:“没错,我就是天公将军张角之子,黄巾少主张昊,张子楚!” 说着,张昊深吸一口气后,接着喊道:“我现在是朝廷亲封的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尔等与我出身同源,何必再生杀戮,还不快快打开城门,我接尔等回家可好!” 说完,张昊喘了喘,仰着脑袋大声喊话,太考验肺活量了,现在脑子有些缺氧了都。 城楼上,众人皆看向吕凯。 只听吕凯冷笑一声,高声喊道:“放你娘的屁,你该不会是想骗开城门将我们屠戮干净吧!” “…………”张昊一愣,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卢沛。 卢沛心中大急,看向一旁的吕凯,厉声道:“戏演完了,赶紧开城门请降吧,到时候我家使君自会放你们离开平原城的!” “哼哼!”吕凯冷冷的看向卢沛,狠声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说完,吕凯一拳打在卢沛的脸上。 张昊见卢沛挨了一拳,一脸的疑惑,但很快,张昊就明白了过来,冲着卢沛低声喊道:“卢沛,你他娘的别给自己加戏,赶紧打开城门了事儿,我还没吃早饭呢!” “呜呜呜呜……”卢沛心里苦,但却说不出。 一旁的楼敬才到底是个读书人,早就听闻张冀州是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郎君,此时一见,多半不会有假,便对吕凯劝说道: “吕军头,反正咱们也守不住,我看还是打开城门吧,别将张使君惹怒了,不然咱们可都没有活路了。” 吕凯沉吟片刻后,朝着城下的张昊朗声问道:“您真是少主张昊?” “我他娘的还骗你不成?”张昊没好气道:“就是管亥来了,也得在老子面前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少主,你他娘的还不赶紧把城门打开!” 吕凯与楼敬才面面相觑后,吕凯朝着左右挥手道:“来人呐,打开城门,随我出城迎接少主进城!” 没等吕凯说完,楼敬才屁颠屁颠的就往城楼下跑去。 吕凯见一旁正在抹眼泪的卢沛蜷缩在墙角,冻得浑身颤抖,不由吩咐左右道:“赶紧将我的大氅给卢将军披上!” 说着,吕凯拍了拍卢沛的肩膀,嘿嘿笑道:“卢将军,我先下去迎接少主了,刚才的事儿,实在是对不住啊,晚上我亲自给您赔罪,再给您送俩姑娘。” 卢沛将头撇向一边,他不想看到吕凯。 “呜——” 随着城楼上的号角声响起,平原城的城门打开了,吊桥也放下来了。 城内的黄巾士卒和官吏手无寸铁的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吕凯和楼敬才。 张昊回过头,朝周仓挥手示意。 周仓会意后,朝着左右大声喊道:“众将士听令,随我进城!” 紧接着,骑兵开道,步兵重新列队,朝着平原城缓缓走去。 “这就劝降成功了?”徐登大呼不可思议。 “看来张昊这个黄巾少主,在黄巾军中多少还是有些威望的,”说着,钟繇不由叹道:“咱们得赶紧将消息传回去,如若晚了,青州就是张昊的了。” 徐登诧异的看向钟繇,不解道:“元常所言何意啊?青州怎么就成张昊的了?” 钟繇淡淡道:“别人攻城,多少都会有损失,还会面临被围歼的危险,而那张昊,竟然就用一张嘴拿下了平原城,徐先生觉得,如此这般,还需要咱们收复失地吗?” “…………”徐登。 周仓部四万兵马进城后,与吕凯简单交接了一番,便让吕凯带着城内的黄巾军悄然离开了。 太守楼敬才特意在城中寻了一处不错的宅子提供给张昊居住,张昊等人在宅子里一边享用早餐,一边听取卢沛的汇报。 当然, 卢沛既挨了打又挨了骂,自然不会把吕凯对自己的误会直言相告,而是全都说成了自己故意使然。 因此,卢沛获得了与张昊共进早餐的待遇。 这时,外面有力士营的亲卫进来禀报,说太守楼敬才来了。 张使君看了一眼卢沛,卢沛会意,特意从盘子里拿起半块面饼去外面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没多久, 卢沛便回来了。 “使君,楼敬才求见,”说着,卢沛低声道:“还带来了两箱金银……” “不见。” “使君,楼敬才还带了六个模样清秀的女子,都是在艺馆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还未开过苞……” 张昊看了一眼身旁的黎悦,见黎悦脸色平静的咀嚼这面饼,没有说话。 “呃……”张昊沉吟片刻后,挥了挥手,开口道:“抽他几鞭子,丢出去吧。” 卢沛眉头微蹙,抬眼看了看张昊,又看了看一旁的黎悦,点头道: “诺!” “等等!”黎悦开口道。 张昊放下了面饼,转过头看向黎悦, 卢沛也抬起头看向黎悦。 “宅子里需要丫鬟伺候,留下吧,”黎悦淡淡道:“然后替使君谢谢楼太守的好意。” 卢沛眉头一挑,朝着张昊躬身道:“是,使君。” 应声后,卢沛告退,转身离去,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传来黎悦清冷的声音: “谢过之后,别忘了扒光他的衣服,挂在艺馆门口。” 第160章 炭烤太守 楼敬才被扒光了衣服, 挂在了艺馆门口,来往行人大多认识他,但此时也不免驻足观望,私下议论着,难道这楼太守犯什么事儿了? 有一说一, 楼敬才虽然一堆坏毛病,但也算是一个称职的父母官,虽然谈不上深受百姓爱戴,但百姓们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反而还会做几件得民心的好事来。 自从灵帝为了敛财,不惜卖官鬻爵后,各州郡甚至是朝堂上的官职也都是明码标价。 楼敬才之所以能成为平原郡的太守,也是因为这官位是他花银子买来的。 楼家世代行商,到了他这一代,买卖已经做到平原郡首富了,若是再往上,就得打通官路。 他是一个商人,仔细一核算,发现打通官路所花费的银钱,还不如自己买个官来得实在呢。 于是,楼敬才就给自己买了一个太守的位置。 这官当了不到半年,就遇到了黄巾起事,颇有家财的他为了保住性命和官位,也是拿出了大半家产资助青州的黄巾军。 他之所以能从艺馆内挑出女子送人,其实也不算强迫,实则是因为去年青州兵祸,难民不断,这才从难民中挑了一些模样可人的女子放到艺馆之中。 这些女子能在艺馆中做事,不仅能得到庇护,还能有饭吃,有银子拿,他们当然是愿意的。 至于被楼敬才拿去送人,也是因为楼敬才会给他们一笔银子,她们心里也不会抗拒,毕竟这世道如此,她们还能如何呢。 因为天气日渐寒冷, 深谙人情世故的卢沛自然知道该如何收揽人心,在艺馆门口,也就是楼敬才的脚下放了一个大火盆,为其取暖。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炭烤太守呢。 虽说楼敬才是被扒光了,但好歹还是穿着一条裤子,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伤风化。 卢沛是知道楼敬才能力的,况且使君也没说要给他弄死, 平原郡好歹也是一个不小的郡,政务琐碎繁杂,若没了楼敬才,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合适的人来顶替,况且使君他们也不会在平原郡久留,早晚是要走的。 若真给楼敬才整死了,反而显得卢沛这样的手下人不会做事了。 卢沛从艺馆内搬来一个木凳,放在火盆旁,坐在凳子上,身体前倾,将手放在火盆旁烤着。 这时,赵云走了过来,左右看了看,问道:“你凳子哪里来的?” 没等卢沛开口,被挂在艺馆门口的楼敬才,努力的转过头,朝候在一旁的小厮喊道:“还不赶紧给这位将军搬把椅子来!” 小厮吓得一激灵,赶紧跑向内堂搬椅子去了。 赵云抬头看向楼敬才,楼敬才抱以微笑。 赵云没有说话,待小厮搬来椅子后,他才坐在了卢沛的身旁,伸手烤火。 楼敬才眼睛下瞄,见两人没有说话,又对一旁的小厮喊道:“你这没眼力劲儿的蠢货,你是想让两位将军干聊啊,还不赶紧将炉架拿出来,奉上茶汤、糕点伺候着。” 小厮会意后,又回身进内堂搬炉架,准备茶汤糕点去了。 卢沛仰头,对楼敬才道:“楼太守,您有这眼力劲儿,怎会冒冒失失的给我家使君送美人呢?” 楼敬才哭丧道:“下官唐突了,唐突了。” “使君让吕凯带着黄巾士卒走了,吕凯临行前让我帮他给你带个话。”赵云淡淡道。 “他说什么?” “无非就是一些道歉的话,让你别记在心上,有机会他会补偿你的。” 卢沛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赵云看了卢沛一眼,开口道:“使君让我领五千兵马去平原郡东,拿下安德、西平昌、般县、乐陵、厌次五城。” 卢沛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笑着淡淡道:“按照使君和沮先生的谋划,拿下平原城后,郡东五城皆可传檄而定,使君这是给你机会建立军功呢。” 赵云点了点头,淡淡道:“使君说这次能顺利的拿下平原城,多亏了你。” 卢沛笑了笑,没有说话。 “所以,这次去收复郡东五城,我想带你一起去。” 卢沛转过头,眼神怔怔的看向赵云。 赵云笑道:“使君同意了。” 这时,艺馆内的侍从将炉架和桌案搬了过来,茶汤、糕点等一应俱全。 “原以为这次出兵青州,能好好的打几场仗的,结果……”说完,赵云苦笑着摇了摇头。 卢沛一边煮着茶汤,一边说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打仗有什么好的,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赵云听了卢沛的话略微有些诧异,开口道:“你不也是武人吗,怎会……” 其实赵云有些好奇,身为武人,谁不希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呢,卢沛如此言语,倒是让他有些诧异。 “去年广宗城外,无论是官军还是黄巾军,死得还少吗?”卢沛苦笑这摇了摇头:“要想平定天下,光靠武力是不行的。” 说着,卢沛给赵云的的茶杯中盛上一勺茶汤,缓缓道:“就说这青州,使君并不想对这里的黄巾军动手,你可知道为何?” “因为青州的黄巾首领是使君的堂兄?” “不全是,”卢沛淡淡道:“冀州以四大士族为首,使君可用分化、离间之策降服他们; 可青州不同,青州士族中,以北海孔氏一家独大,要想掌控青州,决不能与孔氏交恶。” 赵云眉头微蹙,疑惑道:“为何?” 卢沛解释道:“北海孔氏,乃儒圣孔子的后人,受天下读书人敬仰,就连朝廷也得对孔氏礼敬三分,若使君与孔氏交恶,势必会引起天下读书人对使君口诛笔伐; 此次使君出兵青州,轻易不开战事,一来表露使君的仁义之心,二来也避免了青州百姓因兵祸牵连,流离失所; 孔氏见到使君如此,便会心生好感,哪怕是想仰仗使君兵威,也会主动向咱们示好; 只要使君得到孔氏助力,要想掌握青州各郡,易如反掌。” 说完, 赵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卢沛笑了笑,从怀中摸出半个面饼,递给一旁的小厮,说道:“这是使君赏给楼太守的,你可拿好了。” 楼敬才一听使君赏了板块面饼给自己,心中不由一喜,开口道:“多谢使君。” 卢沛笑道:“楼太守可听说过太平商号?” 第161章 张使君的目的 晚上, 气温下降,光靠火盆供暖也已经难以护住楼敬才了,再加上卢沛亲自去张使君所住的宅子里递了个话,楼太守才被解绑了下来。 好歹这九月的天还不算太寒冷,楼太守的年龄还算扛得住,但下来的时候也是浑身哆嗦,显然被冻得够呛。 按理说被当街这么一挂,楼敬才这个太守应该是没脸坐下去了,但歇息了两天后,楼敬才依然出现在了府衙,处理政务。 到底说是商人出身嘛,这脸皮也属实没得说,他才不管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呢,现在的他,精神头比以前还要好。 值得注意的是,凡是楼家的产业、商号,都换成了太平商号的名头了。 用张使君的话来说,这就叫太平商号之青州分号,这个青州分号的负责人嘛,自然是楼敬才了。 对此, 楼敬才没有任何怨言,反而还挺兴奋的。 这就像是你自己单干,顶天了就是一个郡的首富,产业也就仅在这个郡内; 可是青州分号是什么概念? 就相当于太平商号在青州的产业都交给你来打理,就算每年盈利要拿走七成,可剩下这三成也是一笔巨额的财富,远非一个郡的产业能比的。 除此以外,楼敬才的地位,那可也是水涨船高。 至于抱上张使君的大腿可不可靠? 开什么玩笑,人家张使君坐拥整个冀州,此次出兵青州,要说只是为了给朝廷剿灭黄巾军不捞点好处,楼太守才不信呢。 ……………… 十月初,北风呼啸,天气更加寒冷了。 赵云领兵五千向东而去,是为收复郡东五城。 南边,刘岱亲率五万兖州军联合袁绍的四万兵马围攻历城,管亥和高览率军死守历城,血战不退。 青州州府临淄城外,程昱和王允的二十万大军与城内的张尘十五万黄巾军主力还在僵持。 似乎整个青州的突破点都在张使君这里了。 十月中, 济南郡内各地的黄巾军,无论是精锐还是弱旅,皆往历城方向汇聚,兵马之盛,已有十万之众。 刘岱和袁绍收到消息之后大惊失色,生怕自己这九万兵马被黄巾军围歼。 无奈, 刘岱和袁绍只得派快骑向驻扎在高唐的四万冀州军求援。 褚燕和张牛角接到刘岱、袁绍的求援后,立刻遣快马去平原城,将此事交由张使君定夺。 数日后,褚燕接到张使君的军令,让他们率军前往济南郡,任务简单明了,就三个字: “抢地盘!” 褚燕和张牛角看着这三个字,相视一笑,这个活计,他们太熟了,不仅熟,还很专业。 ………… “什么,张使君让驻扎在高唐的冀州军前往济南郡了?” 也是不知道是谁,将此事散布了出去,平原城内驿馆内住着的各方势力代表在得知此消息后,都发出了同样的惊疑。 众人赶紧前往驿馆前厅找徐登和钟繇二人商议对策。 徐登代表兖州刺史刘岱,钟繇代表袁绍,这两人背后都是军方势力,众人寄希望于刘岱和袁绍,自然是相信他们有能力剿灭青州的黄巾蚁贼。 当众人来到前厅后,徐登和钟繇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们了。 张使君的举动着实让他们难以理解, 明明驰援刘岱和袁绍,便能很快的解决历城困局; 明明平原城内还有三万余冀州军,为何放着不动; 明明张使君已经拿下了平原郡,为何不趁势东进? 在座的这些人,之所以被自家主子派来冀州军这边打探消息,无一不是聪慧得力之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做过张使君的功课。 按照张使君在招安之前的战例,仅凭一两万连甲胄都不全的黄巾士卒便能击溃董卓率领的三万禁军精锐,凭借三五万黄巾军,两度击退卢植和皇甫嵩率领的数万官军,最终还将皇甫嵩围死在广宗城内。 以他们对张使君的了解,其打法多变诡谲,哪怕敌军数量远胜于自身,他也会凭借其他方面的微弱优势大乱敌军的部署,最终击溃敌人。 如今张使君亲率八万冀州军东进青州,西靠清河郡,北靠渤海郡,所需的粮草可以源源不断的从两郡运送过来; 至于这八万冀州军的装备,显然也是甲胄齐全,虽然全都是缴获禁军得来的,但禁军的甲胄可是最精良的,远非各州州兵可比。 要说起来,冀州军的装备甚至比兖州军的装备还要好。 军饷粮草方面,陛下更是从私库中拨出了一部分给张使君,按理说,张使君从黄巾起事到现在,也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啊。 既然如此, 张使君将平原城内的兵马按着不动,让高唐的四万兵马放着历城这边的战场不管,直接绕过去打济南郡, 如此操作, 其目的,到底是什么? 众人将目光都放在了徐登的身上,众人中,徐登最为年长,又是兖州刺史刘岱的幕僚,其身份地位也是众人中最高的。 徐登思索良久后,摇了摇头,叹道:“张使君擅出奇谋,在下实在是看不出来。” 接着,众人又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钟繇。 钟繇也是怅然一叹,无奈道:“当年义真(皇甫嵩)将军都败在了张子楚的手里,我又如何能看出端倪来呢。”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唉声叹气,不知所以。 “咳咳……”孔昱清了清嗓子后,开口道:“张使君此计该不会是围魏救赵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将目光看向了孔昱。 孔昱,字世元,青州孔氏族人,家主孔融之弟。 “世元的意思是……”钟繇细细思索着孔昱的话。 孔昱开口解释道:“或许张使君之所以派兵绕过历城直攻济南郡,一来是想截断管亥高览二人的后路,二来使历城内的黄巾军不得不回防; 如若历城的黄巾军弃城回防,刘兖州和袁御史的兵马则可占下历城,与褚燕的冀州军形成夹击之势; 就算历城的黄巾军不回防,褚燕的冀州军也可攻下济南郡,截断黄巾军的后路,届时,黄巾军军心必然大乱。” “…………”钟繇和徐登面面相觑。 第162章 僵持着 齐郡,临淄城内。 张尘率领的青州黄巾军主力攻下临淄已经两个月了,城外的兖州军和豫州军兵临城下也有一个来月了。 一开始来的时候,攻城还频繁一点,几乎每日来攻,越到后面,攻城的频率也就下来了。 “管承啊,距离上次攻城已有三天了吧?”薛易问道。 “军师,是四天了。”管承答道。 黄巾军拿下临淄之后,张尘便让薛易当了军师,负责城内一切政务和军务, 当然, 核心的地方还得张尘亲自拍板。 至于管承,他是管亥的弟弟,一身武艺虽然比不上其兄管亥,但也是不俗。 城中粮草兵械就那么一些,后续的粮草也还在路上,城防自有张饶和管承二人负责,薛易倒是得了个清闲,来到城楼上找管承聊天。 薛易所在的士族,在青州没什么名气,算是一个落魄的士族了,这一代也就薛易一个读书人。 黄巾军来了以后,薛易索性拿出一半并不算多的家产资助了黄巾军,张尘见这人倒是激灵,会算账,便留在身边做事了。 话说这薛易倒也用心,粮草筹运,军械调配倒也没出过错,得到了张尘的重用。 薛易的心思也简单,希望通过黄巾军在青州的势力,让薛家在他的手里崛起。 只是薛易有个缺点,那就是胆子小,看不得杀戮。 这一个月以来,但凡官军攻城,薛易就躲在城内,为了避免被张尘等人看不起,他学会了在紧张压抑的环境下怎么去装着风轻云淡,泰然自若。 “军师怎么有空来城墙上巡视了?”管承笑问道。 “尘公子让我做军师,巡视城防也是我职责所在。”说着,薛易望向城外一眼望不到边的官军营寨,担忧道:“管承啊,尘公子一直将你视作心腹爱将,你可知道尘公子打算在这临淄守多久啊?” 薛易拍了拍墙垛,叹道:“虽说咱们城内有兵马十五万,可一直在这里干耗着,粮草方面的压力是很重的。” 管承回过身,指着城内,说道:“你看看城内,尘公子下令拆除民屋用来守城,显然是打算长期坚守了。” 说着,管承又望向城外的官军营寨,淡淡道:“只要我们能守住这里,城外那二十万官军便不会离开,阿兄那边的压力也会轻一些。” “可是咱们的粮草只够大军吃一个月,一个月后,咱们可就断粮了!”薛易担忧道。 “军师,其实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为什么?” “虽然尘公子没有明说,但在张冀州拿下济南郡和乐安郡之前,咱们是不能离开临淄的,”说完,管承凑在薛易的耳边低声道:“张冀州和咱们尘公子的关系,军师是清楚的吧。” 张昊和张尘的关系,虽然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大家碍于面子,不会放到台面上来说罢了。 薛易也是聪明人,自然是明白张昊和张尘两人似乎不太愿意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否则,张尘也不会刻意回避张昊的冀州军,转而与兖州军和豫州军较劲。 “那张冀州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拿下济南郡和乐安郡啊,咱们的粮草若是等不到那时候可如何是好啊?”薛易焦急道。 管承嘿嘿一笑:“军中惯例,粮草耗尽,为了提振士气,便会杀粮官。” 说完,管承沉吟道:“我记得军中负责粮草的就是军师吧?” “!?”薛易。 薛易回到城楼前厅内,一脸颓然的坐在软垫上,喝着凉透了的茶汤,连带着他的心窝子都是凉的。 他知道,管承不是在吓唬他,如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有活阎王之称的张尘必然会毫不迟疑的杀掉自己,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来提振军心。 一想到张尘对平原郡和济南郡的安排,薛易并不怀疑张尘为了张昊这个阿弟死守临淄的决心。 甚至,他无法找出一个蹩脚的理由去说服张尘放弃坚守临淄。 临淄作为青州州府,城高墙坚,瓮城、塔楼、城防器械一应俱全,整个青州找不到第二座像临淄这样适合坚守的城池了。 就连他们当时攻打临淄时,也是因为临淄城内的兵少且士气低迷,他们又有五千俘虏兵作为炮灰,这才得以在两日内拿下了临淄。 现如今,张尘以自己和十五万黄巾主力做饵,将兖州军和豫州军的主力吸引至此,双方皆难以单方面的撤出了。 临淄如此,历城那边亦是如此,双方兵马已经僵持住了,谁都动弹不得, 这就好像是象棋里的黑红双方两车相对,要想破局只能由张昊这股势力来做。 只是, 张昊到底是一心为朝廷,还是与自家兄弟私下合谋,这个就不好说了。 至少,薛易想不出张冀州拿下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后,对自家主子有什么好处。 当然了, 张昊和张尘私底下是怎么合谋的,薛易管不着,毕竟这是人家两兄弟的家务事。 但你俩兄弟怎么玩儿都行,可不可以别拿我开刀啊,薛易心里着实是有些委屈的。 一想到这里,薛易气急,将杯子狠狠的放在桌子上。 怒骂道: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 这些日子,官军那边并未按照之前的频率来攻城, 城内的黄巾军也得空好好的休息了几天,该吃吃该睡睡, 只是薛易这几日比较忙,一方面是尘公子下令,将城内的百姓都发动起来,为守城做准备,另一方面,也是打算用忙碌迫使自己不要多想。 至于逃跑或者是投降,薛易想都不敢想,尘公子是什么人?那可是活阎王啊! 别说自己手底下没有兵马,就算是有兵马,他就真的能够起义? 薛易才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呢,左右是个死,能晚死当然选择晚死啦。 发动城内百姓协助守城,女人做饭,照顾伤兵,老人小孩儿负责送饭,青壮男子则配发了简单的武器,守城时拿来当辅兵用。 正所谓刀枪之下众生平等, 哪怕没有受过训练,没有杀过人,官军爬上城墙时,你上去给他一刀,对方就算不死也得受伤,或者举起石头往城下砸,或多或少也能砸中一两个。 就算你啥也不干,站在城墙上,也能当个肉盾,帮战兵挡挡刀,吃吃箭矢。 至于那些不愿意协助守城的百姓,一刀杀了就是。 在这一刻,尘公子也不装什么爱民如子,体恤百姓的大善人了,活阎王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 就在薛易督促着辅兵干活儿时,一骑快马而来,禀报道: “军师,尘公子有请…………” 第163章 偷家 临淄城外,官军大营。 中军帅帐内,一身甲胄的刘繇大怒道: “张昊小儿真是欺人太甚,朝廷令他出兵青州,他到底是来剿灭黄巾蚁贼的还是来抢地盘的!” 首座上的王允和一旁的程昱面色阴沉,眉头紧蹙。 当他们得到历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时,尽皆愤慨不已。 刘岱和袁绍的九万大军围困历城,等来的不是援军,而是十万黄巾军。 而他们迫切盼望着的,驻守在高唐的四万冀州军,却在褚燕和张牛角的带领下,绕过历城,去打济南郡各县城去了。 美其名曰是为了断管亥等人的后路,实则是抢占地盘,弃历城城外的九万官军于不顾,将刘岱和袁绍置于被十五万黄巾军合围的危机当中。 刘繇是刘岱的胞弟, 此刻,刘繇的脸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了,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临淄这边的官军和历城那边的官军时刻通着气儿,两边都僵持不下,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冀州的援军驰援历城的刘岱军, 一旦攻下了历城,他们便可挥师东进,与临淄城外的兖豫联军汇合,张尘和他那十五万黄巾主力将插翅难逃,届时,青州可定! 但是冀州军那边的操作却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不仅如此,还将历城城外的九万官军陷于危机之中。 程昱和刘繇都是刘岱的部下,他们知道自家主公的如今有多么的危险。 虽然历城那边的事情与王允没啥关系,但是战场上,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王允咬着牙,他很清楚,此时此刻,决不能因为情绪激动,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来。 换句话说,就是不能放这里的兖州军离开去驰援刘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程昱,给我五万兵马去驰援兄长!”刘繇朝着程昱抱拳道。 虽然程昱是这支兖州军的主将,刘繇是副将,但因为与刘岱是胞兄弟的关系,程昱对他自然不会真的像对副将那般如臂使指。 王允知晓程昱多谋,擅断大事,不会做出因小失大之事,便将目光看向程昱,期待程昱有什么好办法。 “正礼(刘繇)勿虑,刺史大人和袁御史手中有精兵九万,装备齐整,反观那来援的十万黄巾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战。”程昱淡然道。 一旁的王允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刘繇皱眉道:“可那历城内还有管亥高览的五万黄巾精锐,若那十五万黄巾军合兵一处,兄长怎能敌之?” 程昱皱了皱眉,说道:“袁御史帐下有许攸和逢纪,此二人知兵擅谋,必会出良策以解困局。” “许攸逢纪是袁绍麾下谋士,自然是为袁绍出谋划策,又怎会管我兄长?”说着,刘繇冷哼一声道:“程昱,我也知道你的难处,我只带三万本部兵马去驰援!” 程昱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刘繇见程昱没有说话,只当对方默许了,便朝着程昱抱了抱拳后,转身离开了。 首座上的王允看向一旁的程昱,无奈道:“你们兖州军到底谁是主将谁是副将啊。” 程昱摇了摇头,怅然一叹,默不作语。 王允敬重程昱的才华,见其为难,也只好安慰道:“不就三万兵马么,让他带走就是了,咱们这里还有劲卒十七万,想那张尘也不敢擅动。” “与临淄城内的十五万黄巾主力对峙,十七万兵马足矣,我所担心的并不是这里。” “哦?”王允疑惑道:“仲德(程昱)何意啊?” 程昱叹道:“我担心的是张昊出兵青州的真正目的,恐怕不是剿灭黄巾军这么简单。” “嘶——”王允心中一惊,赶紧起身来到程昱的身边,低声问道:“还请仲德明言啊。” “张昊与张尘的关系,天下皆知,年初时,朝廷下令让张昊出兵青州,张昊拒不出兵,可如今又为何出兵,大人可曾想过为何?” “不是因为粮草和军饷吗?”王允沉吟道。 程昱摇了摇头,解释道:“张昊以冀州为立身之本,麾下沮授田丰皆是贤才良佐,在州内广施德政,这半年下来,可谓兵精粮足,哪里缺什么粮草军饷啊; 再说了,朝廷拨付的那些粮草军饷,也就十万冀州军两月之用,张昊不可能不清楚。” 王允眼睛微眯,迟疑道:“如此说来,张昊发兵青州一定是另有所图?” “没错,”程昱颔首道:“我猜张昊的目的一定是侵占青州!” “什么!”王允大惊。 接着,王允摇头不信道:“张昊是冀州牧,无缘无故侵占青州,他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程昱将桌案上的简牍重新卷好,握在手中,淡淡道:“就算陛下降罪又如何,朝廷还有兵马能够制约张昊的吗?” “各州兵马皆受陛下之令,你怎能说朝廷没有兵马呢?” 程昱看了王允一眼,说道:“大人对陛下自然是忠心耿耿,但天下又有多少州牧刺史如大人这般碧血丹心的?” 说完,程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帐。 只留王允一人呆立在原地,心绪不宁。 ……………… 十一月初, 高览出历城,接手驰援而来的十万黄巾军,与城内的五万黄巾精锐,夹击刘岱和袁绍统领的九万官军。 双方在历城外鏖战半月,双方互有胜负。 刘岱军本部五万兵马遭到管亥军重创,余下兵马余退守祝阿。 袁绍军失去刘岱这道屏障后,独自面对十余万黄巾军,且战且退。 原本九万官军围困历城的场面,如今却成了十余万黄巾军围困祝阿了,好在祝阿城内粮草充足,让他们得以休整。 刘代军损失惨重,逃回祝阿的兖州军只剩下两万余,而袁绍军损失较小,退至祝阿的兵马还有三万,面对城外虎视眈眈的十一万黄巾军,他们只能坚守,不敢出击。 赵云和卢沛率领五千兵马将平原郡东五城收于囊中,收降平原郡境内的黄巾军五万余,剔除老弱病残后,留下万余青壮编入麾下, 总共一万五千兵马向乐安郡而去。 褚燕和张牛角率领的四万冀州军进入济南郡后,并未遭到抵抗,各城开门迎之。 而就在这时,张昊率领平原城内的三万冀州军向历城而去……… 第164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张昊带着三万冀州军南下,平原城则交给了田丰和五千冀州兵马驻守。 平原郡作为青州最西边的郡,西边和北边紧邻冀州,冀州的粮草辎重都会运至平原城进行储备,以便向东支援各路兵马。 张昊一行走了十日,终于抵达了济水河畔。 大军原地驻扎休整,周仓带着军士们沿着上游和下游寻找舟船,砍伐周围树木,准备打造浮桥。 行军打仗,渡河是避免不了的,但渡河的方法却有很多。 如果河水较浅,行军又很赶的话,可以直接踏马而过,而一般的步卒,则只有撑着长枪,牵着绳子慢慢趟过去,虽然危险,但贵在速度快。 可如果河水比较深,那就只有乘渡船过去,但如果士兵太多,加上马匹辎重什么的,渡船就显得很鸡肋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搭桥,如果能搜罗来一些渔船,便能搭设浮桥,就是用舟船代替桥墩,在上面铺设木板,方便车马行走,也称舟桥。 另外一种就是吊桥,首先得派善水者携带军中粗大的绳索游到对岸,然后两岸把绳索立起固定,接着士兵们砍伐竹木,制作成木筏摆放固定在绳索上,便成了吊桥。 这种体力活计,自有周仓去安排,而张使君则躺卧在中军大帐中,喝着姜汤,吃着糕点。 十一月的天气,干燥,寒冷,行军在外,风吹雨淋的极易生病。 离开信都的时候,张昊便让田丰多准备一些生姜,以备冬季之需。 “使君,沮先生来了。”王孚在帐外朗声道。 “请他进来吧。” 沮授进入帐中后,朝张昊拱手拜道:“使君,浮桥明日便能造好,周将军会带着先锋营先行渡河。” “沮先生不用多礼,赶紧入坐吧。”说着,张昊对黎悦道:“给沮先生端一碗姜汤过去暖暖身子。” “多谢使君,”说着,沮授对张昊又是一拜。 不得不说,像沮授这样饱读圣贤书的儒士,是非常讲究尊卑礼仪的,哪怕张昊只有十五岁,沮授依然把该有的礼数做到位了。 “虽说军中粮草一直都是由田先生负责调拨的,我也没有细问,但随着天气愈发寒冷了,将士们对粮食的需求也增多了,田先生那边是否能充足供应呢。” “粮草军械方面,元皓那边从未出现过差池。” 张昊坐起身子,身体前倾,低声问道:“沮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沮授一愣,眉头微蹙道:“还请使君明示。” 张昊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暗示道:“咱们出兵青州,已经快三个月了吧,朝廷给的五十万石粮食,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伸手问朝廷再要些粮食和银钱呢?” “嘶——”沮授思索片刻后,沉吟道:“可是朝廷那边不是已经拿不出多余的粮食了吗?” “诶~”张昊伸出食指,晃了晃,说道:“如今青州六郡,咱们差不多快占了一半了,这都是我等殚精竭虑,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朝廷不过就施舍一点粮食给咱们,难道不应该吗?” “……”沮授有些为难道:“这……不好吧……” 冀州军是怎么拿下平原郡和济南郡,沮授自然是最清楚的。 虽然明面上替朝廷收复了两郡之地,但实际上冀州军从出兵到现在,可以说是一仗未打,唯一的战损,还是有几个士卒吃坏了肚子,窜了几天稀。 若因此向朝廷邀功,索要粮钱,沮授心里着实是有些过意不去。 张昊知道沮授心里的那道坎儿,提醒道:“沮先生,你且想想,朝廷的粮食存放在洛阳,要么喂耗子,要么喂那些贪官污吏; 可若是将粮食给咱们,咱们就有更多的粮食用来接济百姓,现在冀州的日子好过一些了,可青州呢?青州的百姓可还饿着肚子呢。” “这……”沮授的眼神有些闪烁,显然是被张昊给说动了。 按照他和张昊所筹谋的,青州势必也会成为张使君的囊中之物,届时发展青州的民生、经济,少不了要花很多的银钱和粮食。 自去年初,黄巾起事之后,冀州大半郡县都陷入了战火之中,黄巾军的确收缴了官府的府库、粮仓以及富商豪强的家产,不仅如此,还缴获了官军的粮草、军饷。 张昊他们不仅获得了巨额的财富,各地粮仓囤积的粮草足够十万大军吃上三五年了。 可是, 这大半年来,为了鼓励农人回乡耕种,发展冀州的经济、民生, 沮授他们不惜将粮仓内的两百万石粮食全部当做补贴粮下发到农人手里,还耗费了重金从其他州郡购入大量的耕牛、农具,雇请工匠打造水车,引水入渠,这才有了九十月份的大丰收。 而青州,受到战火侵袭快两年了,受灾程度之深,较冀州更是过之而无不及,否则青州的黄巾军也不会有百万之众。 届时,张使君要恢复青州的经济、民生,所花费的必不会少,而钱粮从何而来呢。 再说了,他们冀州军也的确是收复了青州三郡之地,不管怎么说,朝廷多少都得意思一下的。 沮授想通之后,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张昊淡然一笑道:“先将捷报呈上去,再将咱们的难处说出来,要注意拿捏好尺度,别让朝堂上那些个大臣觉得咱们在前线打仗很容易似的。” 沮授颔首,咀嚼着张使君话里的深意。 青州不小,到处都是黄巾军,兖州军十五万,豫州军十万,总共二十五万大军和青州的黄巾军打了大半年,硬是没打进去,而冀州军一来,不到三个月,就收复了两三个郡。 这样的战功,足以说道说道。 再说了,冀州军收复平原郡和济南郡甚至是乐安郡的时候,并未有旁人在场,我说是死战数日攻下的,谁敢说不是? 就算朝堂上有人质疑,那又怎样,难不成还能派人来青州实地走访确认一下? 退一万步来说,夸大战功上报,本就是军中常态, 只要你打的胜仗不是那种打输了谎称捷报,就算你把战功夸大一下,大家心知肚明也不会去深究,毕竟这也是在为朝廷而战,为陛下分忧。 打赢了就是大爷,你要是看不惯我,你让别人去打啊,你看别人能不能打赢! 这时,王孚的声音再次在帐外响起:“禀使君,徐登、钟繇、孔昱三人求见。” “那使君若无别的事,属下就告退了。”沮授起身拜道。 “沮先生,你要明白,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说着,张昊起身相送道:“你先写奏报吧,写完了拿给我看一眼。” “是。”沮授躬身告退。 第165章 说的比唱的好听 沮授是士族出身,骨子里有着一份读书人的傲气,对于吹牛报功,夹杂着私心向朝廷索要粮饷之事,他是不屑去做的。 读书人嘛,讲究的是风骨。 但沮授遇到了张使君,张使君是彻彻底底的实用主义者。 就是那种, 给我钱,我帮你做事, 既然你找了我,做不做都要给,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如果事情扎手的话,还得额外加钱! 可如果我事情做了,你不给钱, 对不起, 我绝不会放过你! 以前,张昊身边就那么一些人,钱多钱少够用就行,但现在不一样了,麾下十多万如狼似虎的将士要养,你不把他们喂饱了试试! 如今家大业大,说话自然是有底气的,就是走在路上,那也得比别人更拽一些。 徐登、钟繇、孔昱三人进入营帐后,纷纷朝张使君行礼。 三人都是读书人,在他面前自然不用行跪礼。 张使君在平原城的时候就见过三人,知道这三人背后代表着哪一方的势力,对他们,张使君自然是以礼相待。 “三位先生跟着我一路南下,甚是辛苦,军中汉子粗鄙,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多多海涵。”张昊朝三人拱手道。 三人心中虽然多少对张使君有些怨念,但人家毕竟是一州州牧,麾下十万带甲之士,此次出兵青州,冀州军又是众多势力中举足轻重的方。 徐登是三人中官职最高的,与张使君寒暄几句后,便张口问道:“我等三人前来是想问问使君,大军渡河之后是否直接南下祝阿?” 张使君眉头一挑,诧异道:“祝阿?” “使君此次南下不是为了去驰援祝阿的吗?”钟繇皱眉道。 “哎!”张昊垂头跺脚道:“我也想驰援祝阿,可是……可是……” “使君有何难处?”徐登问道。 张使君抬眼看向三人,一脸愁容道:“三位先生有所不知啊,祝阿城外的黄巾军有十余万,而随我南下的冀州军不过三万,你们叫我如何与之匹敌啊!” 钟繇皱眉道:“褚燕和张牛角部的四万冀州军不是在济南郡吗?使君为何不让此二人率军回援,凭借七万冀州军之骁勇必定能击溃祝阿城外的十万乌合之众!” 张昊拿起桌案上的一卷简牍,怅然道:“你们心中一定疑惑,为何我会让褚燕部攻取济南郡。” “还请使君解惑。”徐登拱手道。 “因为我军中缺粮,我让褚燕部去济南郡也是为了为大军筹备粮草啊!” “缺粮?”徐登惊疑道:“朝廷不是拨付给使君五十万石粮草吗?足够十万大军两三月之用了吧!” “徐先生所言不错,五十万石粮草的确够十万大军两三月之用了,但眼瞅着就要入冬了,入冬之后,天气骤冷,将士们对粮秣的需求会更多啊!” 张使君见三人一脸疑惑,不由解释道:“天气暖时,一名士兵一天至少要吃掉两斤粮食,寒时则需要吃掉三斤粮食; 而战马在寒时每日所吃的干草粮食,也要比暖时吃的更多; 所以朝廷拨付的五十万石粮食早就吃完了,为此,我还特地让人从冀州运粮过来呢。” 说着,张使君扬了扬手中的简牍,焦虑道:“这不,前两日平原城送来的消息,冀州那边的难民回乡后已经错过了春耕,今年一年都得靠州府的救济粮度日,府库内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调拨过来了。” 说着,张使君看向三人,反问道:“我这做州牧的,总不能从那些难民的嘴里抢粮食吧,三位都是心怀天下的贤达,应知吾心啊!”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些为难了。 钟繇看着张使君拿在手中晃悠的简牍,不由得伸手去拿,想看看冀州那边是否真的调不出粮食来。 可他刚一伸手,张使君便将简牍收了回去。 黎悦见状,赶紧走了过来,劝慰道:“使君莫要再看这简牍了,这两日因为这件事,您一直长吁短叹,若您病倒了,在青州的这几万冀州军可就没了主心骨了。” 说着,黎悦拿过张使君手里的简牍,淡淡道:“还是奴家替您放着吧。” 徐登深吸一口气后,怅然道:“那使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先进历城!” “进历城?”三人面面相觑道。 “没错,”张使君淡淡道:“进入历城后,一来可断祝阿城外十数万黄巾军的后路,二来也可以截下历城内的粮草为己用。” 三人点了点头。 张使君所言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祝阿城外那十数万黄巾军,每日人吃马嚼,所需之粮草甚巨,光靠他们携带的,必然是不够的; 由此可断定,历城内必定囤积着大量的粮草,至少足够十万黄巾军吃一两个月的。 “敢问使君,拿下历城之后,又当如何呢?” 发问的是钟繇,张昊说冀州军缺粮,他心里是持有怀疑态度的。 先不说朝廷拨付的五十万石粮食是否已经吃完,就说张昊占下平原郡后,也收缴了大批的粮草,再加上济南郡和历城的粮草,恐怕足够八万冀州军吃到明年了。 如今刘岱的兖州兵和袁绍的司州兵被十余万黄巾军围困在祝阿是事实,如若张昊拿下历城后持观望态度,不去驰援,那张昊此次出兵青州必然是另有目的。 钟繇的问题,也是徐登和孔昱心里的疑惑。 一旁的黎悦不由的也将目光看向了张昊,她也想知道张昊打算如何应付如今这局面。 张昊毕竟是朝廷敕封的冀州牧,说起来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此次奉旨出兵青州剿灭黄巾军,如若对友军见死不救,放任敌军不管, 必然会引起天下之人的非议,到时候,张昊必然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张昊见三人都看向自己,不由淡淡一笑道:“诸位放心,拿下历城之后,我便会即刻召唤张牛角部两万兵马,南下驰援祝阿!” “当真?”钟繇迟疑道。 见张昊如此爽快的答应驰援祝阿,钟繇心中自然是不敢相信的。 “我与刘兖州虽不相识,但好歹同朝为官,互相之间施以援手也是应当的,”说着,张昊看向钟繇道:“我与袁绍有旧,又视其为兄长,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啊。” “…………”三人一时无语。 心道这张昊太过奸猾,哪里像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君啊。 没等三人拱手拜谢,张昊便抢先开口道:“只是我还有一事需要三位先生帮忙…………” 第166章 管亥的抉择 待徐登三人从张使君的营帐中走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三人一路无话,直到回营帐后,徐登实在是憋不住了,低声怒骂道:“张昊问咱们要粮要钱,这是在要挟咱们啊!” 钟繇眉头微皱,面沉如水,走到桌案旁,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孔昱沉吟道:“如今能破青州困局的,也只有冀州军了,他问咱们要钱要粮,咱们多少凑一些给他便是。” “钱粮倒是小事,我就是担心他张昊是那喂不饱的狼!”说着,徐登瞥了孔昱一眼,弯酸道:“你们孔家倒是家大业大,传承这么多年,积累的财富甚巨,而我们兖州则是捉襟见肘。” 察觉出徐登在针对自己,孔昱也不与其辩解,而是看向一旁的钟繇,询问道:“元常意下如何?” “此事我可做不了主!” 钟繇只不过是袁绍的门客,资助张昊银钱、粮草之事,哪里是他能够拍板的,此事还需快马赶至祝阿报信才行, 只是祝阿被十余万黄巾军围困,消息能否顺利传递进去还未可知。 徐登见钟繇如此言语,也是颔首道:“元常所言不错,资助张昊银钱、粮草一事,我们是无法替主公做主的,此间之事还需禀报主公定夺。” 孔昱皱眉道:“如今刘兖州和袁御史都被围困于祝阿,就算消息能传递进去,可粮饷的筹集还需要时间,兵贵神速啊!” 无论是刘岱还是袁绍,都与孔氏没什么牵扯,孔昱之所以着急,是担心刘岱和袁绍放弃祝阿撤回兖州,那十余万黄巾军必然会回到济南郡。 一旦十余万黄巾军回到济南郡,仅凭八万冀州军,恐怕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其剿灭。 青州战乱已经快两年了,若再拖下去,青州必然疲敝不堪, 届时, 找不到吃食的数十万黄巾军,必然会将目光放在孔氏这头肥羊身上。 相较于朝廷而言,孔氏更希望青州能从战乱中走出来。 面对孔昱所言,徐登和钟繇皆未说话, 说到底,收复青州之后,对他们背后的势力又能有多少好处呢。 刘岱是皇室宗亲,兖州刺史,就算他损兵折将的将青州收复了,难不成他还能将青州的郡县收入囊中? 届时,最多收刮一些好处,原路返回。 至于袁绍,的确也是盘算着拿下青州后,跟朝廷谋一个青州刺史的官职,将青州作为立身之本。 但他麾下也就只有三四万兵马,就怕折损了本就不多的兵马,又付出一些粮饷后,得不到青州刺史的位置, 可就算得到了,仅凭他所剩无几的实力,恐怕也压不住孔氏。 按照许攸给袁绍的筹谋,出兵青州,能拿下青州刺史的位置当然最好,就算拿不到,也能捞点好处和军功,封个一郡太守也是不难。 孔昱见徐钟二人皆未言语,也知道此事他二人是做不了主的,不由叹道: “此事,我也会派人禀告家兄,如若能让青州早日安定,我孔氏资助一些粮饷又有何妨!” ……………… 祝阿城外, 黄巾军营寨外,一名骑兵匆忙而至,翻身下马后,在帐外朗声禀报道:“历城传来紧急军情!” “进来!” 黄巾士卒进入营帐后,将张昊率领三万兵马直逼历城之事讲了出来。 “少主这是何意啊?”管亥眉头紧蹙,一脸疑惑。 管亥和高览作为黄巾军中的核心人物,自然知道很多隐秘之事的,包括张尘让他们尽量避免与冀州军交战。 无论是平原郡还是济南郡,甚至是乐安郡,都秉承着尘公子的意思, 但凡冀州军前来,要么提前撤走,要么开城请降。 这些日子,双方都还算默契,两个月来,大家也都没有产生什么冲突。 只是张昊亲率三万冀州军直逼历城一事,倒是让他们没有想到,一来太平内卫的人并未提前过来支会,二来历城内存放着足够十万大军两三月用度的粮草; 一旦冀州军占了历城,那么他们这里的十一万黄巾军可就断粮了啊。 届时,他管亥总不可能派人去历城问张昊要粮吧,先不说张昊与他们的关系本就敏感,各方势力都盯着呢,张昊就算想给,也不能给啊; 就是管亥自己,也不想让自己的命脉握在别人手中。 “管亥,若不然先把历城内的粮食运出来?”高览提议道。 “历城内的粮草多达百万石,运粮的车架短时间内根本运不完。”管亥摇头道。 “那该如何是好?”高览皱眉道。 管亥正一筹莫展之际,高览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道:“管亥,我记得咱们临走前,尘公子给了你一个锦囊,你可以打开看看。” 管亥一愣,迟疑道:“可尘公子是让我在两难之时打开……” “这还不是两难之时?” 管亥点了点头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锦囊,从里面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白色锦布。 “尘公子的意思,是让咱们转战泰山郡!”管亥喃喃道。 说着,管亥将锦布递给了高览,高览凝神看完后,颔首道: “尘公子的意思,是想让咱们放弃青州,攻入兖州……” 尘公子的意图太过明显了,显然是想将黄巾军占领的青州白送给张昊。 这一切,对管亥和高览来说,皆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毕竟尘公子和张昊是兄弟俩,张昊又是黄巾少主,继承了太平道的意志。 当年人公将军张梁为了保全太平道,死守广宗,最后战死在广宗城外; 焉知张梁之子张尘,不会因为继承了太平道意志的黄巾少主张昊,而放弃青州,南下兖州和徐州。 那么,问题来了。 尘公子为了太平道,为了自家弟弟甘愿放弃好不容易打下来的青州,也都说得过去。 那他们呢? 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但凡跟着黄巾军起事的人,无不是将脑袋撇在裤腰带上,为了杀出个荣华富贵来,可如今,他们却要放弃已经到手的青州…… 管亥还好,当初本就随着人公将军一同起事,所为的也都是推翻朝廷,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随着人公将军战死沙场,地公将军张宝出走并州,天公将军张角卧病在床不理事,唯一秉承着太平道意志的黄巾少主又接受了朝廷的招安。 要说管亥没有动摇过,那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旁的高览说道:“如果你带着兵马投奔少主,他会收留你的。” “…………”管亥。 第167章 封赏(1) 祝阿城外,鼓声雷动,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四野, 高览一骑当先,身后数万黄巾士卒,军阵森然,缓缓前压。 城楼上,一身甲胄的刘岱和袁绍举目远望,神情阴沉。 “本初老弟,”刘岱侧目看向身旁的袁绍,淡淡道:“你说城外的黄巾军是不是疯了,咱们都退到祝阿来了,他们还咬着咱们不放,平原郡和济南郡不要了?” 袁绍这几天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虽说兖州军和豫州军是最先与青州黄巾军交战的,双方可以说结下了死仇, 但是这半年多来,无论是兖州军和豫州军根本就没有打进青州,就算攻下了几座城池,最后也被驰援而来的黄巾大军给赶了出来。 可那后来的冀州军,似乎很轻易的就拿下了平原郡和济南郡,几乎没有遭到黄巾军的抵抗和反扑,属实有点诡异。 要说那张昊与青州的黄巾军没有私下勾连,袁绍等人是不会相信的, 可就算要以此弹劾张昊,他们手上又没有证据, 眼瞅着自己麾下将士被黄巾军不断的消耗,而那张昊轻而易举的连下两郡,袁绍心里属实的憋屈的。 “刺史大人,此事定有猫腻,只是咱们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将张冀州暗通黄巾军一事昭然于天下。”袁绍愤恨道。 刘岱点了点头,说道:“我倒不担心祝阿的城防,咱们城内有六万战兵,城外的黄巾军不过十万,且大多都是一些弱旅,不足为惧。” 就在此时,许攸看着城外的黄巾军,皱起了眉头,开口道:“主公且看,城外的黄巾军似乎不太对劲啊。” 得到许攸的提醒之后,刘岱和袁绍这才仔细的打量起城外的黄巾军。 “是不太对,看他们的兵力,似乎也就七万余人……”刘岱喃喃道。 “不好!”许攸惊呼道。 “何事惊慌?”袁绍也被许攸的反应吓了一跳,不由转身看去。 “主公且看,”说着,许攸解释道:“此番追着咱们退守祝阿的黄巾军本有十余万,可眼前的黄巾军只有七万余人,看他们的举动,似乎并未着急攻城,必定是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刘岱惊疑道。 “刺史大人明鉴,”许攸继续说道:“管亥和高览虽是草莽出身,但却并不愚蠢,他们不会不知道以七万弱旅攻咱们六万官军,无异于以卵击石,可他们为何还要来攻,必然是另有所谋!” “另有所谋?”袁绍眉头一挑,焦急的看向许攸,问道:“许攸,你快说说,黄巾军到底是何打算?” 许攸眉头紧蹙,思索片刻后沉吟道:“敢问刺史大人,泰山郡的兵力守备如何?” “也就奉高城内有五六千兵马驻守,其他县城也就城防营的几百士卒,几无什么战力可言。”刘岱答道。 许攸一听,怅然叹道:“城外的黄巾军一定是分兵去泰山郡了。” “什么!”刘岱惊呼道:“若真有数万黄巾军去了泰山郡,仅凭奉高城内的那几千守军是万万抵挡不住的啊!” 说着,刘岱看向许攸,他知道许攸是袁绍麾下的谋士,便对其拱了拱手,问道:“许先生可有良策?” 许攸与身旁的逢纪对视一眼后,神情凝重道:“为今之计,咱们也只能分兵去泰山郡了。” “分兵?”刘岱不由一愣。 一旁的袁绍皱了皱眉,见许攸朝自己使了一个隐晦的眼色后,朝刘岱抱拳道:“刺史大人,黄巾军既然有意攻取泰山郡,势必会派军中精锐前去; 下官愿率本部兵马,驰援奉高,虽不敢言胜,但也能保住奉高不落入黄巾蚁贼之手!” 刘岱眉头紧锁,他本想问问王彧,但王彧此刻不在祝阿,南下筹集粮草去了。 袁绍见刘岱犹豫不决,再次恳请道:“刺史大人,快快决定吧,若去晚了,恐怕泰山郡就会尽入敌手啊!” 刘岱看了看城外的七万黄巾军,心中也是一番计较。 以祝阿的城防,和三万余战兵,守祝阿倒是没什么问题,反而泰山郡不能有失。 “行吧,泰山郡就拜托本初老弟了!”说完,刘岱还朝袁绍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 十一月中旬, 张使君率领冀州军三万顺利拿下历城,赵云部一万五千兵马拿下了乐安郡郡治临济,郡内县城、村镇传檄而定。 同一时间,褚燕和张牛角部拿下济南郡后,褚燕率军两万驻守济南郡郡治东平陵,张牛角率部两万回到历城。 再说兖州泰山郡这边,袁绍三万司州兵与管亥的四万黄巾精锐在野外相遇,双方鏖战数日,管亥军不敌,带着数千残余逃至泰山郡北部城池莱芜。 而莱芜正是王允和程昱二十万大军的屯粮之地,管亥误打误撞的攻下莱芜后,王允和程昱大惊,情急之下,只得退兵至北海郡。 张使君在青州的捷报送达洛阳后,朝野震动,洛阳城内更是张灯结彩,欢呼庆祝。 灵帝对张昊也是大加赞赏,按理来说,以张昊短短两三月间便收复了青州三郡,这样的军功,是该有实质性的封赏。 但是张昊已经是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了,单从官品上来说,张昊已经是官居二品了,已经算是天花板了,在网上,就得位列三公了。 以张昊现在的身份、名望,还有年龄,断不可能位列三公的。 毕竟能得到冀州州牧的官位,也是因为他已经对冀州有了实质性的掌控,且手握十万雄兵,朝廷做出这样的抉择实则是出于无奈。 可现在升职是不可能的了,封赏金银,灵帝又舍不得,是以这两日的朝会,朝臣都是争论不休。 对于是否给张昊进行封赏,何进一党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帝党却站在了十常侍这边,同意对张昊进行封赏。 当然,帝党能在此事上站在十常侍这一边,张延出了不少力。 后殿中, 灵帝轻柔着太阳穴,没有说话。 堂中站着的是太尉张延、司徒崔烈、司空许相。 因为杨赐在十月时便因病去世了,所以司空便由名士许相担任。 良久, 灵帝淡淡道:“许司空,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封赏张昊啊?” 许司空:“…………” 第168章 封赏(2) 许相神情一凝,自己本就不想掺和党争,对于如何封赏张昊一事上,何进一党和十常侍这边都已经快掐起来了。 现在问我的意见,陛下要是采纳了,传出去是自己提议的,不就得罪何进一党了吗。 但既然陛下问了,许相又不能不回答。 “呃……”许相沉吟道:“张冀州在青州所向披靡,仅用两三月便收复了青州三郡,这是不争的事实,臣相信陛下自有圣断。” 灵帝睁开眼睛,瞥了许相一眼,没好气道:“你倒是会打马虎眼,说了等于没说。” 许相悻然一笑,朝灵帝拱了拱手,不再说话了。 灵帝扫了堂下三人一眼,喃喃道:“国库空虚,金银玉器这些东西,就免了吧,相信张昊也不会喜欢的。” 说着,灵帝见三人并未反对,便又道:“朕之前封了张昊一个平难中郎将,也算是四品武官了,此次就封他一个三品武官吧。” 堂下三人不由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武官的品级并无实质性的作用,特别是像张昊这样招安而来的武将, 他就算没有武官头衔,只要手中依然握有十万劲卒,也没有人敢小觑他。 “朕封他为平北将军如何?”灵帝看向众人,问道。 一旁的张让,自然是知道张昊想要的是粮饷,并非什么官职,但此时当着三公的面,他也不好去提,此时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在一旁杵着。 张延作为站队张昊这边的人,自然也是得为自家主子争取利益,粮饷什么的,他不敢去提,因为要让灵帝从内库里划拨粮饷出来,无疑是从虎口夺食; 所以张延打算为张昊谋一个爵位。 对于现在的张昊来说,一州州牧已经是张昊现在能得到的最高的官职了,至于武官职位,三品四品的也不重要; 但是爵位则不同。 有了爵位,那就是贵族,脱离于庶民, 就算张昊是黄巾出身,可一旦有了爵位成了贵族,那么就会有士族主动靠过来,依附也好,联姻也好,将来士族子弟要想出仕, 有张昊这个爵位在身的贵族出面举孝廉、茂才,谋个一官半职的并不难。 “陛下,平北将军的官职固然好,但张冀州毕竟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若传言出去说咱们大汉的将军只是一个未及冠的少年郎,恐有失朝廷威仪啊。”张延躬身拜道。 “哦?”灵帝不由看向太尉张延,问道:“那依爱卿的意思,当如何封赏呢?” 张延沉吟道:“臣以为,倒不如封张冀州一个爵位,更合适一些。” “爵位?”灵帝喃喃思索道。 不仅灵帝如此,一旁的崔烈和许相,甚至是一旁的张让都是一愣。 要说封爵的好处,倒也能说一箩筐,但是最为实质的好处,就是让一个庶民拥有了贵族的身份,至于食邑多少,反正又不用朝廷出。 崔烈在主理刺杀一案时,得到了张延不少的助力,此时见张延提出的封赏建议还算中肯,就算是何进一党的官员知道了,想来也不会说什么。 “陛下,臣觉着张太尉的提议甚好,反正有爵位的人也不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崔烈附议道。 一看有人提议了,许相也就想着顺势推一把,这种事情早定早了:“臣附议。” 灵帝将目光看向一旁皱眉不语的张让,询问道:“张让,你觉着呢?” 张让转过身,朝灵帝躬身拜道:“老仆也觉着封爵可行。” “那你们看,是封个什么爵位呢?”灵帝问道。 张延没有说话,他明白,这个时候不该他冒头。 一旁的崔烈和许相自然也不会去冒这个头,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了灵帝身旁的张让。 “张让,你觉得呢?”灵帝问道。 “陛下,老仆觉着,封个信都亭候较为妥当。” 信都亭候?张延心中盘算着,亭候属于列候,列候是二十级军功爵位中最高的爵位了。 中常侍张让对张昊倒也不错,虽说信都本就是冀州首府,封地的意义凸显不出来,但从此以后,张昊也算是贵族了,以后少不得会有中小士族主动依附的。 除此以外,张延也能游说一些朝臣加入张昊一党,为张昊谋取更大的利益。 “好!那就依中常侍的意思办吧,封张昊为信都亭候!”灵帝朗声说道。 “陛下圣明!”众人跪拜齐呼道。 张让见灵帝作势就要起身离开,便上前一步,低声提醒道:“陛下,张冀州那边索要的粮草……” 张让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堂下的三人自然也是听见了, 其实他们心里也是明白,朝廷之前划拨去冀州的五十万石粮食,也就够十万大军两三月之用,如今已经十一月份了,如果朝廷不再继续供应粮草,恐怕冀州军那边会有变故。 毕竟,朝廷总不可能让前线的将士饿着肚子上阵拼杀吧。 对于张昊索要粮草一事,灵帝似乎早就有了对策,当即起身看向众人,朗声道: “此事便由张爱卿和许爱卿督办吧,”说着,灵帝面色一沉,厉声道:“若耽搁了前线战事,朕拿你二人是问!” 说完,灵帝转身离去了,张让正想追上去,却被灵帝伸手阻止了。 灵帝的话让张延和许相不由一窒,脑子里嗡嗡作响。 崔烈见自己逃过一劫,朝两人拱了拱手后便赶紧离开了,那脚步比平常还有快三分。 按理来说,给前线军队供应粮草,本来就应该有掌管天下兵马的太尉,和负责后勤事务的司空来统筹。 但是, 以如今的时局,太尉似乎只是一个半虚半实的职位,朝廷能直接调动的兵马,除了朱儁带到凉州平叛的西园禁军以外,就只有何进所掌握的司州兵了, 至于各州郡自行招募的义军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去戳破,毕竟朝廷和陛下都是要面子的。 张延这边,能够支持的部分,不外乎就是按个印,象征性的走个流程,最难的还是许司空这边。 司空所领的宗正、大司农、少府都不是他的人,他只是明面上的领导,实则早已经被架空了,他能够做的,也只剩下按个印走流程了。 许相将目光看向中常侍张让,他知道大司农彭参是十常侍一党,更是张让的心腹。 筹措粮草之事,还得张让出面协调。 “中常侍大人留步啊!”眼瞅着张让转身要走,许相赶紧追了上去。 第169章 桃花酿 十一月的洛阳,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 随着天气越发的寒冷,有些殷实一点的家庭索性就不怎么外出了,那些沿街摆摊的商贩也就隔三差五的出来露个脸,熟悉的老主顾自然也就踩着点去买点东西。 艺馆的生意还行,只要炭火足,客人也是蛮多的。 红袖招内,人气还是如往常一样满座,炭火烧得很旺,就算把窗户半开着透透气儿,屋子里也不会觉得冷。 老鸨提着一壶烫好的桃花酿,穿过大堂,向楼梯口走去。 “听说了吗,冀州牧张昊在青州打了胜仗,不到三个月,就收复了青州三郡!” “什么三个月,就两个月!” “不得不说,张冀州是真的厉害啊,得亏当年被朝廷招安了,否则……” 一旁的老鸨听着觉得有趣,便倚在柱子旁多听了几句。 “以前只知道咱们大汉有三柱石,卢植、皇甫嵩、朱儁,现在卢植卧病府中,朱儁去凉州平乱了,皇甫嵩死在了广宗城外,现在咱们大汉啊,也就张冀州可堪重用了!” “你可知道皇甫嵩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被黄巾军杀死的吗?” “皇甫嵩是被张冀州杀死的!” “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真的,张冀州在被招安之前,可是黄巾少主,围困广宗数月,最后不仅逼得皇甫嵩自刎而亡,还将广宗城内的两万官军全部屠戮干净了!” “慎言,此事是你我能谈及的吗!” “不管怎么说,张冀州在青州大败数十万黄巾军这可是事实,有他在,可保我大汉数十年安定!” 老鸨走上台阶,向楼上走去。 自从前些日子,青州的捷报传到洛阳后,洛阳城内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张冀州收复青州三郡之事。 朝廷怎样,陛下怎样,百姓们都不怎么关心,因为离他们太遥远了。 他们也知道天下不太平,各地黄巾余孽还在作乱,但是战火并未烧到洛阳,司隶,是以他们也就像旁观者一样看得乐呵,图个热闹。 去年黄巾起事,各州郡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战乱,很多百姓几乎都以为大汉朝要亡了, 结果, 朝廷又挺了过来。 大家的日子,本就不怎么好过,去年黄巾起事后,朝廷增加的税收,大家的日子更加艰难了, 但他们又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咬紧牙关,勒紧裤腰带,挺着呗。 今年稍微好点,也就凉州和青州的局势比较糟糕,大家咬咬牙,这不又挺了一年嘛。 青州的捷报传来,让百姓们看到了希望,期盼着青州平定后,朝廷能够缓一缓,也让他们缓一缓,不管怎么说,往后的日子还是得过下去的。 现在大家伙心里有了盼头,抱怨的人也就少了。 二楼暖房内, 浮香一身红裙,赤着脚,双腿弯曲在身侧,一头乌黑长发散落在肩后,一副慵懒之态。 木门推开,老鸨走了进来,见浮香一脸醉意的模样,没好气道:“青州那边是打了胜仗,可你也不该喝成这样啊。” 浮香没有去看老鸨,而是将目光看向朝东的窗户,窗门大开,一眼便能见到窗外的落雪。 老鸨看了一眼朝东打开的窗户,又看了看暖房中的三个炭盆,皱了皱眉。 “幽姨,你说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浮香喃喃道,眼眸看着东方的天空,怔怔出神。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在意,我只知道他是主人看重的人!”老鸨面无波澜,看不出一丝情绪。 说着,老鸨将桃花酿倒入樽中,接着一饮而尽。 “那主人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你忘了规矩了?” “我知道,不该问的不问!”浮香撇了撇嘴,伸手去拿桃花酿。 老鸨先一步将桃花酿拿入手中,眉目低垂,淡淡道:“你醉了。” 浮香也不恼,身子伏在小桌上,拖着腮,眼里满是柔情,回忆道:“第一次见到他,不过是一个略微有些青涩的少年郎,接触了两次,便觉者他有些奸猾,那种奸猾不似他这般年纪该有的。” “所以呢?”老鸨抬眼看向浮香。 浮香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眼眸中多了一丝落寞。 老鸨微微叹息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浮香咧嘴一笑,一如以往的柔媚,看向老鸨,低声道:“奴家记着呢,咱们不过是他们手里的棋子,宿命已定。” 老鸨的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的侍女朗声通禀道:“张太尉来了。” 浮香神情一凝,眼眸中哪还有一丝醉意,淡淡道:“请他进来吧。” 老鸨起身,将地上的大氅拾起,披在了浮香的身上,接着将自己的酒樽收入袖中,微微欠了欠身,脚步轻盈的从侧门离开了。 木门推开, 张延走了进来,朝浮香微微颔首后,坐在了浮香的对面。 浮香淡然一笑,打趣道:“张太尉是闻着桃花酿来的?” 说着,浮香重新拿了一个酒樽放在了张延的面前,给其倒上温热的桃花酿。 “我按照你说的,建议陛下给张使君封爵,陛下同意了。”张延道。 “什么爵位?” “信都亭候。” 浮香眼睛微眯,沉声道:“这个爵位可不低啊。” 张延点了点头,说道:“是张让提议的。” “张让?”浮香思索片刻后,沉吟道:“张让得知使君拿下青州三郡后是个什么反应?” “脸色阴沉,不见喜怒。” “他是怕使君成为第二个何进……” “既然如此,那他又为何建议陛下封使君为亭候呢?”张延疑惑道。 “因为在明面上,十常侍一党是支持使君的,至少要让何进一党的人知道,使君是十常侍的人。” 张延皱了皱眉,将酒樽内的桃花酿一饮而尽后,无奈道:“昨日,许司空请张让帮忙凑一些粮饷,张让并未答应,这可如何是好?” 浮香冷笑道:“既然朝廷不愿意给那就不给吧。” “那使君那边……”张延诧异道。 浮香抿嘴一笑,看了一眼张延后,将目光再次看向东方,淡淡道:“也许使君也不想朝廷真的将粮饷送过去吧。” “这……”张延。 第170章 高览来了 十二月初的历城,白雪皑皑。 一连数日的大雪,将整座城池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城内的五万冀州军并未因为天气的寒冷而停止操练,校场上,依然能看到冀州将士矫健的身影。 城楼上,张昊一身白袄,披着大氅,手中抱着暖手炉,眼眸望着城外的冰天雪地,怔怔出神,呼吸间自有一股水气。 “使君,朝廷的封赏……”沮授的声音从张使君的身后传来, 从他的语气里,可以听出他的心情不怎么好。 “说吧。” 沮授叹道:“陛下封使君为信都亭候,从爵位上来说,倒是不低,可是……” 听着沮授欲言又止的语气,张使君神情淡然,喃喃道:“可是并未调拨粮饷给咱们,是吗?” 沮授怅然一叹,没有说话。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 沮授抬眼看向张使君。 “国库空虚,咱们陛下又将内库中的奇珍异宝、粮饷兵械攥得很紧,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沮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使君继续说道:“至于张让和何进一党的官员,他们才不会管咱们的粮饷够不够用,他们心里害怕咱们做大。” 沮授凝神道:“前两日,孔昱送了二十万石粮草到历城,加上张牛角从济南郡搜罗来的粮草,总共三十万石,也够城内五万大军吃到明年开春了。” 孔氏是青州第一大族,产业遍布青州六郡,除了明面上的粮仓以外,在多地还有地窖储粮。 孔昱送来的这十万石粮食便是济南郡和平原郡内,藏在地窖中的粮食。 张使君颔首道:“孔氏挺上道的,孔昱也有些才干,咱们要掌握青州三郡,除了咱们手里的这几万冀州军以外,少不得孔氏的支持。” 其实对于士族的态度,张使君一直是比较犯难的。 只要是封建王朝,无论是哪个朝代,士族对于统治者来说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帝王要想维持自己的权利和统治,势必要获得士族的支持, 比如你朝廷颁布一条政令,如果得不到士族的支持,可能你的政令连都城都出不去。 毕竟国家大了,需要士族豪强阶级去帮朝廷治理, 若不然, 阳奉阴违都是小事, 事情闹大了,各地士族联合起来,他们有钱有粮,想要起兵造反或是支持某个上得了台面的亲王清君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在治理冀州的时候,面对冀州的四大士族,张使君和沮授不得不拉拢一批,杀一批,哄一批; 利用他们之间的嫌隙,分化他们。 可是青州不一样,青州六郡,孔氏一家独大,对待孔氏,张使君也只能上点手段,拉拢过来。 就像现在的孔氏,迫切的想要朝廷派出大军剿灭青州的黄巾军,无论是刘岱的兖州军也好,王允的豫州军也好,袁绍的司州兵也好,别看架势挺足,但却打不进来。 而张使君麾下的冀州军,不管怎么说,短短两三月间便拿下了平原、济南、乐安三郡,这无疑给孔氏打了一针强心剂,让孔氏看到了希望。 所以当孔氏知道我们的张使君缺粮后,毫不犹豫的拿出了十万石粮食出来,至少够历城的五万冀州军吃上一个多月了。 虽然十万石粮食不多,但至少孔氏给出了一个态度。 张使君拿了孔氏的好处,看到了孔氏的态度,张使君自然也是要给出一个态度的。 “使君,那咱们接下来……”沮授询问道。 按照之前的谋划,他们从朝廷手里获得足够的粮饷后,便会继续东进, 但现在,朝廷是一两银子,一颗粮食都不给,若继续东进的话,这戏就演砸了。 以沮授的才智,他的心里早就有了良策,但做为谋士,如果事事都显得自己很能的话,迟早会引起自家使君的不爽。 何况张使君又不是一个庸才,说多了显得自己太张扬,说少了显得自己不动脑子,这中间的尺度,需要每个谋士自己去拿捏。 张使君淡淡道:“既然朝廷不着急,那咱们也没必要着急,有了三郡之地在手里,咱们就好好的经营着吧。” 沮授眉头一挑, 自家使君用了‘经营’这两个字,其中深意,沮授自然是能够明白的。 自家使君只是冀州牧,若将青州三郡之地收入囊中,在法理上是不被允许的,甚至还会招来朝廷的猜忌,会有御史弹劾张使君心存不臣之心。 按照沮授的想法,青州三郡虽然是要还出去,但也得换取同等价值的好处,比如粮草、军械、金银等。 “使君的意思是……”沮授心里已有猜测,但兹事体大,还得让使君明言。 “平原、济南、乐安三郡,虽已收复,但黄巾残余依然存在,随时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是以此三郡暂由我冀州军管控,他日天下安定后,我冀州军自会撤离。” 听到张使君所言后,沮授微微一笑。 自家使君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能在这样的明主身边谋事,何愁大事不成! 沮授颔首道:“如此一来,也就堵住天下人的嘴了。” “对这三郡之地进行军管,少不得孔氏的支持,孔昱这人不错,沮先生有何打算啊?” 沮授笑道:“冀州府中,还有一个长史的位置空缺着……” 张使君颔首道:“也好,此事沮先生去安排吧。” 就在这时,城外一骑快马踏雪而来。 ……………… 哨骑在力士营亲卫的带领下,来到了张使君跟前。 “禀报使君,城外二十里处发现两万余黄巾军!”哨骑禀报道。 张使君神情一凝,没有说话。 一旁的沮授出言问道:“可看清对方的旗号?” “高字旗!” “高?”沮授不由一愣,将目光看向了张使君。 张昊心里也是一阵懵圈,姓高的黄巾将领,他并不认识啊, 按道理来说,历城附近的黄巾军,也就祝阿城外的那十余万黄巾军了,可带头的是管亥啊。 这个姓高的黄巾将领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时, 一直站在张昊身后的黎悦,走了上来,低声提醒道:“青州黄巾军中,有两员虎将,一个是管亥,另一个则是高览,或许城外二十里的黄巾军就是这个高览!” “高览!?”张昊不由一窒。 第171章 一出好戏 高览? 袁绍麾下的河北四庭一柱中的高览? 都知道袁绍麾下有五大名将,四庭分别是颜良、文丑、高览、张合,一柱指的是鞠义。 若黎悦口中说的高览就是四庭中的高览,那就太好了。 如今张合在讲武堂做教头,自己再得到高览,河北四庭柱中的两个便在自己麾下了。 就算之后与袁绍、公孙瓒争夺北方四州,张昊心里也有底气。 如今对于张昊来说,什么最重要? 人才最重要! 高览虽算不上是一位有勇有谋的帅才,但其凭借着不俗武力,能与许褚打个几百回合不落下风,足以称得上一员猛将了。 张使君麾下的武将不少,周仓、张硕、屠兀骨、赵云、褚燕、张牛角、雷公、张合。 赵云自不必说,那可是张使君的大宝贝,有勇有谋不说,还忠义,也算是张使君麾下第一梯队的武将了。 至于第二梯队嘛,也就张硕和张合还有高顺能够拿得出手,但张合还在讲武堂,并未正式成为他的武将,而高顺还在信都编练新军,短时间内还形成不了战斗力。 再往下,就是第三梯队的周仓、屠兀骨、褚燕、张牛角、雷公了。 对于第三梯队的武将,虽然是冀州军中的中坚力量,但他们都是以忠义着称,若让他们独自领军作战,打顺风仗可以,可若是让他们啃硬骨头,就着实有些难为他们了。 除非给他们配上一位像沮授、田丰这样的谋士从旁协助,那还好说,可若遇到阵前单挑,风险也是极大的。 对于现在的张使君来说,若能将高览收入麾下,倒是能够补充第二梯队的武将序列了。 “王孚!”张昊朗声喊道。 “属下在!”守在不远处的王孚赶紧跑了过来。 张使君来回走了几步,沉吟片刻后,吩咐道:“赶紧派一队力士营的骑士去城外二十里处找到高览,问明情况。” “诺!”王孚应声后,转身欲走。 “等等。” “使君,还有何吩咐?”王孚又回来了,抬眼看向使君。 张昊伸出食指,指向王孚,肃然道:“兹事体大,你亲自去跑一趟吧!” “诺!”王孚眉头微蹙后,应声离去。 见到张使君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一旁的沮授不由皱了皱眉。 这高览是何人,怎会引起使君如此重视? 深知张昊脾性的黎悦,自然是知道张昊为何如此,显然这个叫高览的黄巾将领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人才了。 半个时辰后, 王孚等人回来了…… “什么?”张使君诧异道:“请降?” 说着,张昊默默的看向一旁的沮授,那眼神中的意思是:咱们的谋划里有这个环节吗? 沮授也是一脸的惊疑,一脸懵圈的摇了摇头。 接着,王孚便将高览和管亥他们在祝阿城外是如何分兵的,为何分兵的情况讲了出来。 高览亲率七万黄巾军佯攻祝阿,为了给管亥进入泰山郡赢得先机, 怎料佯攻的第一日,便被官军识破,袁绍带着三万司州军迅速的离开了祝阿往泰山郡去了。 高览知道后,心中大惊,一方面派人赶紧去给管亥报信,另一方面,对祝阿由佯攻转为了强攻。 希望凭借兵力的优势,赶紧攻下只有两万余兖州军驻守的祝阿,也好驰援管亥。 可刘岱的兖州军凭借着完备的城防军械,一次又一次的将高览击退,双方交战三日,战损极大。 就在第四日时,眼瞅着兖州军快守不住了,官军的援军到了,是刘繇带着三万兖州军来了。 高览无奈之下,只得放弃攻城,率领余下的四万黄巾军迎击刘繇的三万兖州军,祝阿城内的刘岱军见援军来了,赶紧率领城内的兵马出城,与刘繇军展开夹击之势。 高览带着四万黄巾军与之展开血战,奈何四万黄巾军中仅有一万是精锐,其余三万皆是弱旅。 双方从午时战至黄昏, 最终高览不敌,丢下两万具尸体后,向北而逃。 刘岱和刘繇两兄弟在乱战中皆负伤了,见黄巾军被击溃后,也没有去追,便放其退走了。 高览带着残军,一边逃一边收拢溃军,没了粮草,他们也只能向历城而来。 他相信,黄巾少主张昊,不会不管他们的。 听完了王孚的讲述,张昊和沮授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这十余万黄巾军,在管亥和高览的带领下,就这么败了…… 高览还好,还带着两万残军来投,而管亥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不过,被袁绍三万司州军咬住,管亥手里的那四五万黄巾军,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从袁绍军迅速离开祝阿,往泰山郡而去的反应来看, 袁绍一方的实力果然很强,无论是对战局的把控,还是对敌军动向的敏锐度,堪称一流。 张昊心惊的同时,也不由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毕竟几年以后,袁绍会成为自己的大敌! “呜——”城楼上,示警的号角声响起。 高览来了! 沮授看向张使君,张使君微微颔首。 “来人,击鼓聚将,准备迎敌!”沮授高声喊道。 “咚!咚!咚!” 随着鼓声响起,校场上的冀州军将士停止了操练,被各级军官们紧急聚集在一起,朝着南城门这边集结。 南城门这里值守的两营步卒,队列整齐,全副武装的登上城墙,去到自己的岗位。 在军官们的呼喝下,三排弓弩手在前,三排刀斧手在后,军官们并未看向城外,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城楼处将台的方向,等待着主将的号令。 张使君在一众力士营亲卫的护卫下,来到将台上,坐在帅椅上。 周仓和张牛角一身甲胄,站在将台左右,凝神看向城外的两万黄巾军。 周仓的心里不免有些疑惑,怎么青州的黄巾军开始主动攻打历城了?他们难道不知道使君在历城? 张牛角则是一脸复杂,心中揣测着,这一局是真打还是假打,看使君这阵势,怎么有点像是要来真的? 城外的黄巾军,军阵森然,高览一马当先,神情肃然,看不出喜怒,没有出言挑衅,更没有下令攻城。 城楼上,弓弩手蓄势待发,神情戒备,城外的黄巾军已经在射程范围内了,可将军们怎么还不下令攻击? 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静,只有风吹旌旗的猎猎声。 大雪缓缓飘落,落在将士们的肩头上,将士们浑然不觉,双方的眼中皆是冰冷,和肃然。 张使君看向沮授, 沮授左右看了看,没见徐登、钟繇、孔昱三人。 戏台搭好了,唱戏的也都就位了,就差看客了………… 第172章 攻泰山郡!? 攻方不攻,守方也不射出弩箭, 双方就这样互相干看着,看久了,不免有些尴尬。 良久, 当张使君再次将目光看向沮授的时候,沮授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客没来。 张使君撇了撇嘴,戏台都搭好了,唱戏的也都就位了,就算看客没来,这戏也得接着唱下去。 “开始吧。”张使君说完,起身朝城楼下走去。 瓮城内,赵云和二十余骑力士营骑兵已经全副武装的候着了。 当张使君骑着火流星缓缓来到赵云身边时,赵云朝张昊微微颔首,表示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开城门!”张使君朗声喊道。 “吱呀——”城门打开,吊桥放下。 张使君带着赵云等人,向城外缓缓而去。 ……………… 城内驿馆, 前厅内,徐登、钟繇、孔昱安静的坐着。 很快,一名侍从快步而入,朝孔昱躬身禀报道:“先生,张使君出城了!” “出城了?”孔昱大惊,不禁看向徐登和钟繇两人。 徐、钟二人面面相觑后,徐登看向侍从,问道:“他带了多少人马?” “仅二十余骑。”侍从答道。 “二十余骑!?”徐登惊疑道。 钟繇皱眉不语。 孔昱不禁皱眉道:“张使君这是做什么?” 徐登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钟繇。 钟繇叹了口气,将酒樽内的酒水一饮而尽。 “元常何故叹息啊?”徐登问道。 钟繇看了徐登一眼,淡淡道:“看来咱们真的小觑这个张昊了。” “元常兄何出此言啊?”孔昱不解道。 钟繇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城外两万黄巾残军,必然是被祝阿城内的官军击败而至,他们明知道历城内有五万冀州军,为何还是要来。” “他们是来请降的?”徐登不由惊呼道。 “是也,”钟繇颔首道:“如此这般,在下终于知道为何青州的黄巾军不与冀州军交战了。” 孔昱眉头紧蹙,凝神不语。 徐登冷哼一声,怒道:“咱们都被这张使君骗了,好一个黄巾少主,好一个暗度陈仓!” 说着,徐登不由愤慨起身道:“二位可敢随我去找那张昊狗贼当面对质!” 孔昱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钟繇暗暗的看了孔昱一眼后,将目光看向了徐登,苦笑道:“没用的,事已至此,谁还会关心其中的猫腻。” “那咱们就眼瞅着,大家被张昊这样的无耻之徒所蒙骗?” “蒙骗?”钟繇反问道:“张昊蒙骗咱们什么了?” “他……”徐登一时语塞。 钟繇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张昊出身黄巾,黄巾少主的身份天下皆知,他蒙骗咱们什么了? 黄巾旧人不愿与张昊为敌,咱们手中可有张昊私通黄巾蚁贼的凭据? 就算咱们有张昊和黄巾蚁贼的来往书信,又能怎样? 张昊是冀州州牧,陛下亲封的信都亭候,不管怎么说,刘兖州和王豫州没能拿下的青州三郡,被张昊以一己之力拿下,赶走了境内黄巾军,这是事实,咱们又能说他什么?” 钟繇的话,让徐登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他只得不甘心的抱怨道:“难道咱们就任由着张昊侵吞了青州三郡?” 一说到侵吞青州三郡,一旁默不作声的孔昱不由抬起了头,看向徐登和钟繇。 “侵吞?”钟繇又给自己舀了一瓢酒,将酒樽内的酒一饮而尽后,淡淡道:“如今是战时,青州的黄巾主力还在临淄,青州另外的三郡还在黄巾军手中; 以张昊的能力,难道不会玩一手养寇自重? 就算朝廷责令冀州军回冀州,你信不信,今日冀州军一撤,明日黄巾军便来接管了。” 徐登眯了眯眼睛,厉声道:“张昊狼子野心,宁可让我家主公或是王豫州来接管青州三郡,也好过让张昊的冀州军占着。” “刘兖州?王豫州?”钟繇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元常,你这是什么意思?”徐登皱眉道。 没等钟繇开口,一旁的孔昱率先说道:“如果刘兖州和王豫州真能守住,当初也不会被黄巾军赶出青州了!” “你……”徐登气急,瞪着孔昱,半天说不出话来。 面对孔昱的嘲讽,徐登的确无法反驳。 去年中旬,刘岱亲率十五万兖州军和王豫州的十万豫州军,总共二十五万大军出兵青州,一开始倒还顺利,一东一西,接连攻下好几座黄巾军驻守的城池。 可是越到后面,阻力也就越来越大, 不仅如此,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黄巾军开始袭扰他们的粮道,以优势兵力合围少量官军驻守的城池,若不是刘岱和王允跑得快,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 当时刘岱和王允撤离青州的速度,比他们攻进来的时候,快多了。 孔氏一族扎根青州多年,此间事情,孔昱自然是清楚的。 不然,孔昱也不会将平定青州的希望寄托在张使君的冀州军身上,也是因为看到了冀州军用了不到两三月的时间便夺回了青州三郡之地, 孔昱才会说服家族,拿出私藏的粮食支援冀州军。 虽然他明白,张使君和青州的黄巾军之间必然是有所勾连的,否则也不会如此顺利的拿下青州三郡,而未遭到黄巾军的反扑。 但是, 那又如何呢? 只要张使君能够平定青州,不让黄巾军祸乱此地,那么孔氏便能在这里安心过日子。 至于张使君会不会将青州收入囊中,孔氏并不担心,因为三互法的缘故,孔氏一族本就无法在青州担任刺史或是太守的职务, 就算张使君真要染指青州,对于孔氏一族的人来说,也没有关系, 因为不管是谁来主掌青州,都绕不开孔氏,没有孔氏的支持,谁来都不好使。 孔氏作为青州第一大士族,就算是放眼天下十三州,孔氏一族也能排进前五,若论底蕴,孔氏一族都能排进前三了。 事情发展道如今这个局面,局势已经很明显了, 无论是刘岱还是王允,亦或者是袁绍,恐怕都难以染指青州了。 既然如此,孔昱也就没有理由和徐登、钟繇二人待在一起了, 此时的孔昱,更应该前往城楼,和张使君站在一起。 孔昱正准备起身离开时,一名侍从进来禀报道: “禀先生,张使君招降了城外的两万黄巾军……” 钟繇微微一笑,起身,准备离去。 徐登呆愣当场,闭目哀叹,仿佛全身失去了力气。 孔昱见侍从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问道:“还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出来。” 侍从看了孔昱一眼后,皱眉道:“张使君从城外回来后,似乎很是气愤,扬言着要集结兵马去攻泰山郡……” “攻泰山郡!?”徐登、钟繇、孔昱三人惊呼道。 第173章 驰援管亥 “传我军令,整备兵马,明日清晨随我驰援管亥!”张昊大怒道。 城楼上,前厅中,张使君大发雷霆。 周仓和张牛角也是第一次见自家使君发如此大的火,不由面面相觑,躬身应命道: “诺!” “且慢!”沮授赶紧伸手阻拦二人。 沮授看向首座上来回踱步的张使君,躬身一拜,面露凝重之色,开口道: “使君息怒,泰山郡的情况,咱们并不清楚,可不能贸然前去啊!”沮授劝慰道:“况且泰山郡隶属于兖州,咱们没有朝廷意旨又没有兖州府的文书,若就这么带兵过去,恐遭天下之人的非议啊!” “非议?”张昊眯了眯眼睛,狠声道:“我身上的非议还少了吗!” 自从高览进城后,便将管亥在泰山郡遭遇袁军的情况告诉给了张昊,凭张昊对袁绍的了解,管亥是根本打不过袁绍的。 管亥是人公将军张梁的部将,更是黄巾军中威名赫赫的猛将,说起来也算是黄巾老人了。 他跟着尘哥儿在青州搅风搅雨,他张昊管不着,可如今袁绍去围剿管亥,管亥自然是凶多吉少,黄巾军中的那些渠帅,大多都战死了; 剩下的渠帅,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若管亥再出了事,一来无法向尘哥儿交代,二来更是对不起九泉之下的三叔。 去年,天地人三位将军, 天公将军张角麾下,也就是冀州军的前身,有雷公,有周仓,有自己,像褚燕、张牛角都是后来的。 地公将军张宝,麾下步卒大半都死在了广宗城,剩下的,一部分由硕哥儿带着在冀州,一部分被其带去了并州,虽然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但好在有一隅之地栖息。 而人公将军张梁,本人战死在广宗城外不说,余下的那两千余兵马被管亥带着跟随尘哥儿去了青州; 尘哥儿那里暂且不说,管亥是三叔所留下的最后火种了,若管亥没了,这对黄巾军来说如同一记重锤。 “使君三思啊!”沮授眉头紧蹙,心中焦急,但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救下管亥。 在他们决定出兵青州之时,沮授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毕竟他们冀州军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黄巾军了,他们代表的是朝廷,是官军。 若冀州军突然杀入泰山郡,为了救下管亥,不惜与袁绍的部队交战,那他们这一年多来的努力将瞬间化为泡影。 既然玩的是灯下黑,自然也会有各种不利的情况,牺牲在所难免,沮授疑惑的是张使君心里难道没有这样的准备吗? 一旁的高览看着众人不同的反应,他的心里也是焦急。 在场的这些人,高览一个都不认识,他只是从管亥的口中了解过这些人,是以一开始他也不敢乱发言。 但此时,眼瞅着张使君和沮授各抒己见僵持不下,他知道,这个时候该他说话了。 “少主,”高览朝张昊拱手拜道:“虽然我很想去救管将军,可以目前少主的身份,属实不该贸然行动。” 堂中众人,皆将目光看向了高览,眼中尽是诧异之色。 按理来说,高览和管亥是同袍,他最应该着急去救管亥的,但此刻,高览的冷静,倒是让大家颇为意外。 “高览,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有话直说!”张使君说道。 高览沉吟片刻后说道:“少主如今已是冀州州牧,为了救一位黄巾将领杀入泰山郡,势必会引起朝廷的猜忌,可若由我带着麾下的两万余黄巾军再次反叛去泰山郡,朝廷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高览的话让众人皆是一愣。 他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被张使君招降的两万黄巾军再次反叛离去,去泰山郡驰援管亥,这一切倒也说得通。 但高览还是低估了自己在张使君心里的分量。 “不可!”张使君拒绝道。 管亥已是凶多吉少,他又如何能放高览去送死,现如今麾下本就缺沙场猛将,丢一个管亥已是肉疼,再丢了高览,岂不是血亏。 “王孚,你带着两千力士营的骑兵随我去泰山郡!”张使君沉声道。 “诺!”王孚应声抱拳道。 “使君不可啊!”不仅沮授不同意,一旁的周仓和张牛角也表示不同意。 沮授不同意是因为他不同意去救管亥,而周仓和张牛角则是担心只带两千力士营亲卫去不安全。 “沮先生和高览说的没错,以我目前的身份,着实不能带着大军去泰山郡,”说着,张使君又道:“但若我带着两千亲卫去,行动迅速,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去支援袁绍的; 只要我能够见到管亥,我便能以招降他的名义保全他!” 说完,张使君将目光看向沮授,说道:“待我离开后,历城内的军政事务皆交由沮先生决断!” 沮授哀叹一声,无奈的朝张使君拱了拱手,拜道:“属下遵命便是了。” 他心里明白,一旦张昊决定的事情,就算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见自家使君已经做出了决断,周仓看向王孚,嘱咐道:“王孚,你一定保护好使君!” 王孚朝着众人拱手道:“诸位放心,王孚一定拼死护得使君周全!” “少主,我高览随你一同去!”高览朝着张使君抱拳道,他的眼中满是灼热。 ……………… 莱芜西南两侧的城墙,此时已是满目疮痍,西南角的一处塔楼和旁边的一段墙垣已经坍塌了, 城内的黄巾士卒正以木料和混合着干草的黄泥修补着,试图堵住这道缺口。 在管亥的带领下,他们又一次的将袁绍军击退。 城墙上面和城墙下面,死尸横七竖八的遍地都是,一些未被救回的重伤者,还在地上哀嚎着,哭喊声撕心裂肺,闻者无不悚然。 一队队黄巾士卒开始出城打扫战场,收回兵器箭矢、滚石檑木,扒下官军身上的甲胄和一些财物,至于那些将死未死的官军伤者,则会被黄巾士卒补上一刀。 管亥一身血污,身上的甲胄早已残破不堪。 他坐在城楼上,左边的医师正帮他包扎着伤口,右边的皮铁匠人正用线头将胳膊上的一块甲皮重新缝合上。 “将军,城内可战之士已不足五千,恐怕……” 第174章 战死(1) 说话的是管亥的亲卫营营主阿武,他是最早跟随管亥的,也算是黄巾军中的老人了。 自从管亥带着两千余冀州的黄巾老卒征战青州以来,大小战事百余场,冀州老卒也是越来越少,到后来只剩下五百人,被管亥编入了自己的亲卫营中。 “亲卫营的弟兄还剩下多少?”管亥淡淡道。 “…………”阿武神情落寞,眼角泛着泪水。 “说!” “连我在内,只剩下一百二十五个了。” 管亥面沉如水,眼眶泛红, 良久, 管亥仰起头,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泪水自其眼角流下,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泪痕。 深吸一口气后,吐出一口白气,开口道: “我恐怕不能带你们回家了……” 阿武抬眼看向管亥,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说道:“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管亥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张梁时的情景……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管亥!” “你为什么加入太平道?” “家里的人都死在逃难的路上了,我想谋一个活路。” “以后太平道就是你的家!” ………… “主公,我们为什么要起事?” “因为朝廷无道,百姓们没有饭吃,我们起事,就是为了让天下的百姓都有一口饱饭吃!” “就凭咱们?” “太平道徒已有百万之众,黄巾军数十万,咱们万众一心,何愁大事不成!” …………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敌将狂妄,诸位将军谁去斩了那厮的项上人头?” “主公,我去!” “管亥,敌将勇武,你可有把握?” “主公放心,我管亥誓斩其首级献于主公!” ………… “主公,咱们为何要死守这广宗城?” “广宗不破,黄巾不灭!” “少主麾下还有数万劲卒,他为何不驰援咱们?” “子楚继承了太平道的意志,他有他要走的路。” “那咱们怎么办?” “也许,广宗城就是咱们的归宿。” ………… “管亥,若事不可为,你可自行突围离去!” “不,我管亥誓死追随主公!” “糊涂!你武艺不俗,黄巾军中可以没有我张梁,却不能没有你管亥。” “若主公不在了,我管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子楚继承了大哥的衣钵,他是黄巾少主,他比我更需要你!” ………… “呜——” 袁军进攻的号角声,将管亥拉回了现实。 管亥起身来到墙垛旁,看着城外军阵森然的袁绍大军,他的脸色阴沉,毫无波澜。 城墙上的黄巾军,甚至不需要管亥去指挥,便开始按部就班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弓弩手在前,刀斧手在后,严阵以待的看向城外的官军。 “咚!咚!咚”袁军的战鼓声响起,数千先登军扛着云梯开始蚁附攻城。 城墙上的黄巾军,在军头的指挥下,开始有序的朝城外射出弩箭。 ………… 一滴雨点落在了管亥的手背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管亥仰头看天,任凭雨水低落在脸上,冰凉刺骨。 人公将军将太平道的未来寄托在了张昊的身上,尘公子也曾向他们明言,黄巾少主是张昊,永远都是。 “少主……张昊……”管亥喃呢着。 一想起张昊为了接受朝廷的招安,不惜放过杀害人公将军和数万黄巾军的皇甫嵩,管亥心里就不是滋味。 张昊,真的继承了太平道的意志了吗? 直到此时,管亥的心里始终都有一个疑问,曾经的黄巾少主,现在的冀州牧张昊, 人公将军和尘公子所坚信的,真的是这样吗? ………… 袁军的先登军已经杀上了城墙,与城墙上的黄巾士卒互相厮杀成一团。 面对潮水般不断冲上城头的的袁军,黄巾军这边已经渐渐感到不支,不得不两三人或者三四人靠在一起,苦苦支撑着。 “将军,官军这次是孤注一掷了,咱们恐怕挡不了多久啊!”阿武一刀砍翻一名袁军士卒后,来到管亥的身边焦急道。 管亥收回目光,怅然一叹,转身看向不远处的三名袁军士卒。 “杀——”管亥虎躯一动,声如雷霆一吼。 提起长刀纵身杀入敌群之中,手中长刀翻飞,左劈右砍,周身的袁军士卒非死即伤,转眼间便将此处的袁军士卒清扫一空。 周围的黄巾士卒见自家将军如此勇猛,士气大振,赶紧跟随管亥左冲右突, 一时间,本来已经几欲崩溃的防线,再度变得稳固起来。 莱芜城外, 袁绍立于一辆战车之上,遥望城墙上的黄巾军愈战愈勇,己方的先登军损失惨重,焦急之下狠拍扶手,大怒道: “我就不信了,这个管亥当真的是天神下凡不成!” 也不能怪袁绍大发雷霆,之前在野外交战时,他还可以凭借骑兵的优势,将两倍于己的黄巾军给击溃, 可一到这里, 明明城内只有数千黄巾残军,自己手里的两万劲卒硬是强攻不下。 这个管亥属实太过骁勇,自己麾下多名校尉皆是死在其手,不仅如此,每次眼瞅着就要拿下这莱芜城时,只要这管亥出手,形势便会逆转而下。 如今围攻这莱芜已有五日,军中粮草已然不多,自己麾下的士卒更是越来越少,想到这里,袁绍心中就越发愤恨了。 “管亥不除,莱芜难下!” 说着,袁绍看向左右,问道:“你们有谁敢去斩杀那管亥,我赏千金!” 周围的校尉怎会不知管亥的厉害,那可是黄巾军中以骁勇着称的猛将,先后已有三名同袍校尉死于其刀下,他们自知不敌,又怎敢请战。 见无人请战,袁绍的脸色也是气得一阵青一阵白,开口道: “管亥已经负伤,如今更是久战不退,早已精疲力尽,尔等若率众冲上城头,必能一战将其斩杀,此人一死,城内的数千黄巾蚁贼便不足为虑,莱芜必克!” 袁绍说完,身旁的校尉无不低头认怂,无一人敢请战。 就在袁绍大怒,准备破口大骂时,韩猛朝着袁绍抱拳请战道: “末将韩猛,愿去!” 第175章 战死(2) 韩猛,是袁绍麾下的骁将,统率着袁绍的亲卫营,其武力在袁军中仅次于蒋奇。 蒋奇有统率中军之责,不能擅自出战,此时韩猛站出来请战,倒也算是忠勇可嘉。 只是管亥乃黄巾军中出了名的悍勇,韩猛虽然武艺不俗,但袁绍多少还是有些担心韩猛在管亥手里讨不了好。 袁绍心里反复权衡了一下,若再耽搁下去,先不说徒增伤亡,就连己方的士气也会大大受挫。 最终,袁绍还是一咬牙,同意了韩猛的出战,只是叮嘱道: “管亥悍勇,你千万不要轻敌,还是小心为上!” 韩猛重重的点了点头后,抱拳道:“主公放心,末将一定取了那管亥的项上人头献给主公!” 说完,韩猛也不带随从,独自一人一马奔向远处的莱芜城。 韩猛能成为袁绍亲卫营营主,一身本事自然没得说,之前与管亥军交手,不费吹灰之力便斩了管亥麾下的几个军头。 对于以悍勇着称的管亥,韩猛虽然不敢轻视,但也无惧。 更何况,管亥经过这三五日的死战,早已精疲力尽,自己以逸待劳,哪有不胜的道理,若这样都斩杀不了管亥,那他韩猛又何以在军中立足呢。 韩猛来到城下后,手中长枪挑飞一块砸落而下的石块,面向周围的袁军士卒,朗声喊道: “吾乃主公亲卫营营主韩猛,领命前来斩杀贼首管亥,兄弟们随我攀上城头,大功就在眼前!” 说完,韩猛一脚踩在马背上,整个身子一跃而起,直接挂在了云梯之上,身上手矫健的朝城头上攀爬而去。 城头上的黄巾士卒早就注意到了韩猛这位官军将领,一枚枚巨石朝其当头砸下。 韩猛早已料到自己在攀爬时会遭到贼军的攻击,眼瞅着几块巨石砸了下来,他丝毫不慌,手中长枪挡在头顶,连番拨挑之下,巨石纷纷弹开。 他凭借着一身不俗的身手,在巨石的攻击下安然无事,可他身边的士卒却没有他这般的本事, 运气好的,见巨石砸来,侧过身子躲过了,但更多的官军士卒则直接被巨石砸中跌落云梯,就算没有当场毙命,也得身受重伤。 很快, 韩猛便来到了城头墙垛处,面对两名黄巾士卒劈砍而来的长刀,他单手横枪,用力一顶,便将砍在枪身上的长刀弹开,他趁势翻身上了城墙。 就在韩猛双脚刚刚落地,便有一名黄巾刀斧手扑杀了过来, 韩猛长枪一挺,迅疾的速度让这名刀斧手还来不及躲避,咽喉便被锋锐的枪头刺穿。 收枪, 刀斧手丢下兵器,双手捂着鲜血如柱的咽喉,无力的瘫倒在地。 “杀——”周围的黄巾士卒呼喊着朝韩猛杀来。 韩猛见周身围上来了三五名面目狰狞的黄巾士卒,韩猛眼中寒芒一闪,面不改色,手中长枪如海中蛟龙一般,在其手中飞舞。 转瞬间便将周围的黄巾士卒尽皆杀死。 随着韩猛在城头上大杀四方,源源不断的官军士卒攀上城头,聚集在了韩猛的身后。 韩猛这边的变故,很快吸引了管亥的注意。 “将军,敌将骁勇,待我等去将其斩杀了!”阿武开口道。 阿武见管亥的身上又添了几处伤口,连番厮杀下来,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若此时与那官军将领厮杀恐怕会落了下乘。 是以,阿武才想着自己带着几名身手好的弟兄前去,就算杀不了对方,也好拼死在其身上砍上一两刀。 “不可!”管亥用手中长刀拄地,大口大口的喘息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何故白白送了性命!” 此时的管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就连站着都有些费劲, 但他长年厮杀,久经战阵,深知此时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若自己倒下了,这座城池也就守不住了。 说到底,城头上的黄巾士卒,也已经精疲力竭了,此刻还在硬撑着,也是因为管亥在他们身边,有那么一口气吊着。 其实韩猛一上城墙的时候,管亥就已经关注到他了,见其身手不俗,若在自己全盛时期,要将其斩杀不难,可现在,先不说自己身上的伤口还在淌血,就说自己的体力,也已经难以维持了。 自己过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但是, 他管亥还有别的选择吗? 就在此时, 韩猛捅穿一名黄巾士卒后,刚好将目光看了过来,与管亥四目相对。 刹那间,两人目光如炬,眼神中皆充斥着强烈的杀机。 对于管亥来说,这或许就是自己的宿命,可对于韩猛来说,强弩之末的管亥在他眼中就是他晋升的阶石。 韩猛嘴角一咧,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管亥,大步朝管亥走来,凡是挡在他面前的黄巾士卒,皆被其挥枪斩杀,至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管亥,似乎生怕管亥逃走了一般。 管亥见韩猛冲着他杀来,眯了眯眼睛,暗暗吞咽口水。 “将军,此人就是冲着您来的,您快走吧,此人由我们替您挡着!”阿武见敌将朝着这边杀来,心中一紧,赶紧劝道。 “走?”管亥冷笑一声道:“我们还能走到哪里去?” 他们这支队伍深入泰山郡,被围困在莱芜城中,犹如一支孤军, 就算弃城而逃,他们就算能够逃掉,丢了数万大军,还有何颜面回去? 自从人公将军战死之后,管亥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心想着寻仇,直到遇见了尘公子,他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可如今,他管亥已经穷途末路了,生死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太平道的意志,在此时此刻就如同过眼云烟一般,他的脑海里,只有张梁,只有张梁对他的知遇之恩。 原本想把这样的恩情报在尘公子身上,可尘公子志不在此,他也无可奈何。 “昔日主公对我有一饭之恩,又有知遇之恩,此恩此德,只能以死报之,当年在广宗城外,我侥幸苟且,今日,便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管亥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坚定,神情肃然,似乎已萌生了死志! “可人公将军已死,您又是何苦呢!”阿武见自家将军已有了赴死之心,心中焦急,更是哭了出来。 管亥深吸一口气后,缓缓的直起身子,将长刀扛在肩上,目光如利刃一般看向愈来愈近的韩猛,泰然道: “人公将军虽死,可恩情未还,你们随我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忠义之士,你们可以走,我不行!” 第176章 战死(3) 这一刻, 管亥笑了,自去年二月黄巾起事以来,他管亥大小战事百余起,每天无不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虽然朝不保夕,可是很充实。 因为他不是为自己而战,而是为了天下的百姓,为了天下无数穷苦人能够吃上饱饭而战。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憧憬着推翻朝廷以后,自己能过上好日子,娶个媳妇儿,生几个胖小子,有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家,再有十几亩良田。 或许日子并不富裕,但应该也不算苦。 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杀了那么多人,是否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别人杀死。 不过,就算自己被人杀死了,也没关系, 因为他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想再去过逃难的日子, 逃难,不仅挨饿受冻,还会被人欺凌,他从心底里厌恶这样的生活。 见自家将军已经做出了决定,阿武和身边的十二个剩下的亲卫互相对视一眼,他们的眼眸中没有躲闪和畏惧,反而一如往常的坚定。 就像自家将军说的一样,他们是冀州人,周围都是官军的哨骑,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与其死在逃亡的路上,还不如追随着将军,死在这城头上。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当年广宗城外那一役,人公将军死了,数万袍泽也都死了,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就如同孤魂野鬼一般,他们的心,也早就随着葬身清江的三千冤魂一样,留在了那里。 阿武朝周围的弟兄们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们似乎也都明白了阿武的意思,紧了紧手中的刀,回以坚定的眼神。 阿武看了一眼快要杀到跟前的敌将,转过头,朝着管亥咧嘴一笑, 他没有说话,眼眶中泛起的泪花似乎是在告别。 “杀——”阿武大声嘶吼着,转身,挥刀朝敌将韩猛扑杀而去, 身后十二个冀州老卒也都双目赤红,呐喊着,紧随其后。 此时此刻的管亥,神情淡然,面若寒霜,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的声音了, 他只能看见阿武转身之际,那甩落的一滴泪水, 他只能看见最后剩下的十二个冀州老卒从他的身旁越过,扑向面前的敌将, 在他的眼里,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 空中的毛毛细雨,骤然间宛如倾盆一般,滴落在甲胄上,铁盔上。 阿武等人,如同一群恶狼将韩猛这头猛虎围住,不停的上前撕咬,可在猛虎的利爪之下,恶狼碰之,非死即伤。 韩猛虽然诧异这十来个黄巾士卒的悍勇无畏,但他也仅仅只是略微感到诧异而已,因为这些黄巾士卒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头大一点的蝼蚁罢了,不足为虑。 他的眼中只有近在咫尺的管亥,其余敢挡路者, 只有,死! “呲——”韩猛背后吃痛, 他终于将目光从管亥的身上挪开,看向背后那名黄巾士卒, 韩猛大怒,长枪回刺,长枪的尾尖刺入黄巾士卒的腰腹,黄巾士卒忍着剧烈的疼痛,还想再次挥刀劈砍,怎料韩猛一记后踹, 这名黄巾士卒被踹飞在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脖子一歪,含恨而死。 这一刻,韩猛终于开始正视起周围的这些黄巾悍卒, 当长枪自上而下,砸向最后一名黄巾悍卒时,只听“铛”的一声,阿武手中早已卷刃的长刀瞬间断成了两截,枪尖斩在阿武的肩头,卡在了他的锁骨上。 阿武疼得目眦欲裂,左手握住枪身,不等韩猛反应,便强忍着疼痛,迎面撞向对方,手中的短刃径直的朝着韩猛的腰腹捅去。 韩猛大惊失色,想要闪躲是来不及的,想要收枪,奈何枪身被对方死死握住,情急之下也挣脱不开。 “噗!” 断刃刺破韩猛腰间的甲胄,刃尖刺入了他的腰腹。 似乎的断刃太短,亦或者是阿武此时的力道不够,刃尖只刺入韩猛腰腹不到一寸。 这样的伤势,对于韩猛来说,也就是皮外伤,并不足以致命。 下一刻,回过神来的韩猛往后一退,让刃尖离开自己的腰腹,一脚踹向面前的这个黄巾悍卒,紧接着,长枪一刺一挑,阿武被当场刺死,身体瘫倒在地,已经没了呼吸。 韩猛左手捂住腰腹上的伤口,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管亥,这下,两人之间再无阻挡了。 管亥摘下头盔,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 泪水、汗水、血水、雨水已经混在了一起。 管亥的神色极其凝重,官军之中竟还有这等猛将,阿武等冀州老卒拼死才让其受了一些轻伤。 “你是何人!”管亥厉喝道。 韩猛嘴角一咧,朗声道:“吾乃袁御史麾下将领韩猛,今日特地来取你项上人头!” 说完,韩猛一踢枪尾,尾尖朝着管亥的面门刺去…… ……………… 莱芜城西十里, 张使君骑着火流星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两千力士营骑兵紧随其后。 “使君,前面就是莱芜城了!”王孚在身侧大声喊道。 马蹄声、下雨声能将人说话的声音所掩盖,所以王孚只能用喊的方式提醒张使君。 “再快一点!”张使君高声喊道。 ……………… 莱芜城外,袁军军阵。 “报——”一名哨骑快马而来,朝着战车上的袁绍禀报道:“禀报将军,西边十里出现了大量骑兵!” 袁绍大惊,喝问道:“有多少人?” “大概两千骑,甲胄齐备,看旗号不似黄巾蚁贼的援军。”哨骑回禀道。 “可看清他们打着什么旗号了吗?”一旁的许攸焦急道。 “好像打着冀州的旗号,远远看去,旗面上有个‘张’字。” “张昊!?”袁绍惊疑道:“张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攸神情凝重,沉吟道:“难道是为了莱芜城内的管亥军?” 经过许攸和逢纪等人的分析,他们猜测张昊的冀州军之所以如此顺利的拿下了青州三郡,并未遭到青州黄巾军的反抗和围攻,极有可能是串通好了的。 这种灯下黑的诡计,不难实现,因为青州黄巾军的首领张尘正是张昊的堂兄,两人之间玩这一手倒也不足为奇。 张昊此时到莱芜,必定是知道他袁绍带兵围攻莱芜,管亥军危急,特地来此救人的。 “哼!”袁绍按捺住心中的怒气,哼声道:“大家都知道了张昊的诡计,奈何没有凭据,他此番前来,我倒要看看他如何从我手里救下管亥!” “没错!”逢纪点头道:“若张昊真敢在主公面前救人,咱们便可上奏朝廷,勾结黄巾蚁贼的罪名,就算是十常侍恐怕也不敢袒护他了!” 就在这时,西边传来轰隆的马蹄声, 是张昊到了。 第177章 值千金 “吁——”张昊勒住缰绳,火流星即刻停住了,身后的两千骑也都随之停了下来。 张使君看向北边,袁绍的军队正在攻城,在雨中,依稀能看见城头上的黄巾军还在反抗。 “少主……” 没等高览把话说完,张使君便挥手打断了高览的话。 此时的高览已经换上的冀州军的甲胄,身形魁梧的他,更显英武之气。 张昊明白,袁绍军就在眼前,此时此刻万万不能着急,不能给袁绍留下把柄。 就在这时,袁绍的战车向张昊这边驶来,张昊拍了拍火流星的脖子,火流星似有灵性一般,缓步上前,高览和一身戎装的黎悦紧随其后。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子楚贤弟啊!”袁绍见到张昊之后,哈哈大笑道。 “本初兄,别来无恙啊!”张昊朝袁绍拱了拱手。 袁绍拱手还礼,笑道:“子楚不是在历城吗,怎么大老远的来泰山郡了,可有刘兖州的文书?” 张昊神情一凛,这袁绍果真是笑里藏刀,不是易与之辈,一见面便问自己有没有刘兖州的文书。 毕竟自己是冀州牧,若没有兖州刺史的文书,自己擅自带兵离开冀州进入兖州,说小了,自己是擅离职守,往大了说,则是干扰他州军政,违背了朝廷法令。 面对袁绍的问题,张昊自然是早有准备,神色泰然道:“我奉陛下旨意出兵青州剿灭黄巾乱军,听闻有一伙黄巾贼人逃入泰山郡,我特意追赶至此,还未来得及找刘兖州要文书呢。” 袁绍眯了眯眼睛,心道这张昊偷换概念的本事倒也炉火纯青,借着追击黄巾军的名义进入泰山郡,就算上报到朝廷,张昊也可以说是军情紧急,只能便宜行事。 许攸看了一眼张使君身后两千衣甲鲜明的骑兵,调侃道:“张使君不会就带着两千骑兵追击数万黄巾军吧?” 这一问,许攸是想知道,除了这两千骑兵外,张昊还有没有带别的后手。 张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千骑兵,又看向许攸,抿嘴笑道:“我这两千骑兵乃我之亲卫,久经战阵,皆是军中精锐,许先生若不信,可敢一试?” “你……”许攸一时哑口, 张昊的话带着挑衅的意味,但又像是开玩笑的,难不成袁绍还真敢一试。 袁绍脸色一沉,看向张昊身边的高览,眼睛眯了眯,沉声道:“贤弟身边这位好生眼熟啊。” 张使君侧头看了一眼高览,高览会意后,朝袁绍抱拳道: “降将高览,见过袁御史、许先生!”高览的语气平淡无奇,但他的眼神却是极具侵略性。 “这……这……”袁绍大惊,指着高览,目光在张昊和高览的身上来回转换。 张昊伸手捋了捋火流星脊背上的鬃毛,淡淡道:“本初兄没有听错,高览是降将。” 袁绍和许攸面面相觑后,袁绍的脸色已然不愉,哼声道:“贤弟好本事啊,愚兄倒是忘了贤弟曾是黄巾少主了。” 张昊并未在乎袁绍的阴阳怪气,而是看了一眼莱芜城的方向,正色道:“本初兄既然知道愚弟曾是黄巾少主,自然有办法拿下莱芜城,还请本初兄鸣金收兵吧。” 袁绍眉头微蹙,心道这张昊果然是来救人的,当即看向一旁的许攸。 许攸冲袁绍微微摇了摇头,显然是让袁绍不要答应张昊的要求。 张昊见袁绍沉默不语,面色一沉,淡淡道:“本初兄就算拿下了莱芜也是毫无用处,何必徒增伤亡呢!” 袁绍皱了皱眉,张昊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之所以来这泰山郡,其实也是想着剿灭管亥所部之后,在泰山郡收刮一些财务和粮草,在此地招募一些兵马,恢复军力,静观其变。 张昊救下管亥之后势必会返回历城,泰山郡依然握在自己手中,又何苦再让将士去用命拿下莱芜呢。 “主公,不可啊!”许攸阻止道。 许攸知道管亥的骁勇,如今张昊已经收服高览了,若再让其收服管亥,将来或会成为他们的强敌。 就在袁绍还在犹豫之际,莱芜城的方向传来阵阵欢呼之声, 张昊和袁绍等人纷纷望去,只见莱芜城墙上,袁军士卒挥舞着‘袁’字旗号。 莱芜城被袁军攻破了。 那……管亥呢?城内的黄巾士卒呢? 此刻张使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高览的面色更是铁青,手中紧握长枪,因为用力过度,指尖已经泛白。 也就在这时,雨势渐小,阴云也缓缓的散开了一些了。 “看来,不用劳烦贤弟了。”袁绍哈哈大笑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张昊。 这时,莱芜城的方向,韩猛策马而来,他手里提着的,正是管亥的首级。 “主公,管亥的首级在此!”韩猛朗笑着喊道。 “…………”袁绍、许攸。 “!!!”张昊、高览。 当韩猛来到袁绍的战车旁时,不由看向脸色极为难看的张昊等人,还有其身后的两千衣甲鲜明的骑兵。 “韩猛,还不赶紧见过张使君!”袁绍神色淡然道。 韩猛一愣,目光再次看向张昊等人,难道这位少年郎就是冀州牧张昊? 当他的目光看向张昊身旁的高览时,不由一怔,这……这不是高览吗! 许攸见韩猛怔在原地,想来也是知道韩猛认出了高览,不由调侃道:“韩将军,你没看错,张使君身旁的,正是黄巾降将高览!” “主公……”韩猛提起手中的长枪指向高览,目光看向袁绍,似乎只要袁绍一声令下,他便扑杀上去。 袁绍皱了皱眉,怒斥道:“没规矩,还不赶紧退下!” 韩猛神色凛然,不甘心的看了高览一眼,调转马头,来到了袁绍的身侧。 “愚兄驭下不言,还望贤弟恕罪。”袁绍笑着向张昊拱了拱手,看其样子,哪有道歉的意思。 张昊看了一眼韩猛手中提着的人头,虽然脸上满是血污,但他一眼便看出,这颗人头就是管亥。 自己千里迢迢而来,一刻不敢耽搁,就是为了来救管亥,可刚到这里,管亥便被一无名之将取了首级,心中愤慨难当,恨不得将袁绍等人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一旁的高览,将目光看向张昊,只要张昊一身令下,他便率先冲上去,先斩了那韩猛的狗头。 张使君深吸一口气,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句道:“管亥毕竟与我有旧,还请本初兄将管亥的尸首留下,让我给他们收尸!” 没等袁绍说话,一旁的韩猛率先说道:“那可不成,管亥的首级可是值千金!” 韩猛刚一说完, 张使君的手不受控制的立刻抬了起来。 “虎!”两千力士营的骑兵齐声低吼,手中长朔整齐划一的指向袁军,杀气凛然,周遭的空气中皆充斥着战意,只待他们的使君将手挥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冲杀上去,就算前方是天王老子,他们也得将其碾碎了! 第178章 剑拔弩张 两千甲胄齐备,戴着虎形面甲的力士营骑兵,已经摆好了冲锋的姿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袁绍等人心中一惊。 后方军阵中的主将蒋奇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见对面两千骑兵已经摆开了架势,蒋奇这边的万余带甲之士自然无惧。 “准备迎敌!”蒋奇一声大吼。 “呜——”急促的号角声响起,袁军军阵开始迅速的变阵,左翼的五千劲卒率先完成了变阵,盾手在前,长戟兵在后,弓弩手也从中军的位置迅速的奔赴过来。 大战, 一触即发。 袁绍心中虽然诧异、紧张,但在此刻,也只能故作泰然的注视着眼前的张昊,厉声道: “子楚贤弟,你这是做什么,莫非要为了一颗贼首与我开战不成!” 张昊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抬起的右手,手指攥成拳头,只觉得自己不仅救不下管亥,连其尸首都无法带回,他何时尝过这样的屈辱。 “公子,切莫冲动行事!”一旁的黎悦低声劝诫道。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给我管亥的尸首,让我为莱芜城内的黄巾士卒收尸!” 袁绍嘴角一咧,阴狠道:“我要是不允呢!” 其实袁绍心里也是有些底气的,毕竟自己身后还有万余精锐,张昊那边虽然都是骑兵,但也只有两千骑,若真打起来,他是有优势的。 许攸眉头紧锁,此时此刻,自家主公已经和张昊撕破了脸,若不趁着此时己方还握有兵力上的优势除掉对方,将来张昊势必成为他们的大敌。 “主公,这可是除掉张昊的天赐良机啊!”许攸藏在袁绍的身后,低声提醒道。 袁绍眯了眯眼睛,心中也是赞同许攸的建议的, 但是,当袁绍再次看向张昊身后那两千骑兵的时候,他又有些犹豫了,是以开战的命令,他是迟迟不敢轻易下达。 “公子,三思啊!”黎悦的眉头微蹙,再次提醒道:“切莫因小失大!” 一想到自己还有整个冀州和青州三郡之地,麾下将士十余万,也算是家大业大了, 而那袁绍不过是一个侍御史,连一个立身之地都没有,若因此头脑一热,为区区一个袁绍赌上自己的家业,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毕竟, 比袁绍更厉害的人还大有人在。 张使君缓缓的放下了手,狠狠的看了袁绍一眼,狠声道:“今日之辱,他日,我张昊必将百倍奉还。” 说完,张使君调转马头,朝高览说道:“走吧!” 在袁绍等人的注视下,张昊带着两千骑兵策马离去了。 待张昊等人走远以后,袁绍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倚靠在战车内壁,闭目喘息。 “主公,咱们反正已经得罪了那张昊,何不趁此除掉他呢!”许攸哀叹一声,一脸的惋惜。 袁绍瞥了许攸一眼,不愉道:“咱们太过靠前,若张昊的两千骑兵冲锋起来,你我都得死在马蹄之下,就算咱们最后除掉了张昊,还有何意义!” “这……”许攸倒是忘了这一茬,望着天上的残云,怅然一叹道:“如今放虎归山,将来必成大患啊!” 听到许攸的话,袁绍也是一脸的无奈:“子远(许攸)之言,我又如何不知,不过这张昊现在是冀州州牧,只要咱们暂避其锋芒,他总不能直接带兵杀到司州来吧。” 许攸暗自摇头,不想说话了。 逢纪见气氛凝重,不由出言道:“主公无需多虑,那张子楚也不傻,若他真想下杀手,刚才便动手了,他之所以没有动手,也是有所顾忌的。” 袁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逢纪看了许攸一眼后,继续说道:“主公,为今之计,咱们需得尽快补充兵员,搜罗一些粮草金银,恢复实力。” ……………… 十二月中, 张使君返回历城,任命孔昱为冀州长史,协助管理青州三郡之政务,孔氏大喜,私下从多地运送粮饷至历城,以资冀州军。 同时,张使君上书朝廷,以青州三郡多有黄巾残部为由,对青州三郡施行军管。 沮授招揽青州名士为官吏,治理地方,并在平原、济南、乐安三郡招兵买马,收编黄巾残余,剔除老弱病残后,留下青壮编练成军。 赵云、卢沛,在乐安郡编练新卒,统驭兵马两万; 高览麾下的两万余黄巾军,经过补充青壮,减去老弱后,成军两万; 加上田丰在平原城的五千冀州军,周仓和张牛角驻扎在历城的五万兵马,褚燕驻扎在东平陵的两万; 张使君在青州的兵马,总共已有十二万之众。 像兖州军和豫州军,甚至是袁绍的司州兵,他们是越打越少,反而张使君是越大越多。 这不仅是因为张使君收编了青州三郡之地的黄巾军,另一个主要原因是对三郡之地的军管所带来的好处。 军管,名义上是以军队节制地方, 实际上,就连政务,也都是张使君安排的官吏在做,其间好处,自然是紧着我们的张使君。 与此同时,刘岱的兖州军在祝阿一役中,损失了两万余兵马,好在有刘繇及时带着三万兖州军来援, 否则, 刘岱军恐怕难以为继。 既然青州西部三郡已归了朝廷,刘岱自然也就离开了祝阿,回到兖州州府昌邑休养,只留程昱独领七万兖州军和王允的十万豫州军在北海郡郡治北海城内,与临淄的张尘遥遥对峙。 至于袁绍, 则是带着剩余的两万兵马驻扎在泰山郡郡治奉高,招兵买马,补充兵员。 对此,刘岱虽有怨言,但碍于袁氏一族的威望,也不好说什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此一来,青州六郡, 西部的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归张使君管理; 中部的齐郡,还在黄巾军张尘的手里; 东部的北海郡和东莱郡则掌握在孔氏一族的手中,这两郡的黄巾军,也都被豫州军和兖州军给赶跑了。 说是赶跑,实则是两郡的黄巾军化整为零,脱去黄皮,换上百姓的装束隐藏了起来。 黄巾军本就是百姓组成的,势起,大家穿上黄皮裹上黄巾,势弱,大家换上民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就算是官军来了,还能怎地。 齐郡的黄巾军主力未灭,大家也都没有心思去深挖北海郡和东莱郡潜伏的黄巾士卒。 只是,他们就像一枚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旗帜一立,瞬间能拉出来三四十万的黄巾士卒。 青州这边的战事稍停,各方势力也趁着这难得的安稳之时,过过人过的日子。 眼瞅着年关将至,无论是有些家底的世家富绅还是贫苦百姓,也都为过年坐着准备。 而帝都洛阳城内,则是风声鹤唳, 朝堂上更是就冀州州牧张昊暗中勾结黄巾蚁贼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第179章 弹劾张冀州 洛阳, 未央宫,宣室殿内。 “启奏陛下,张昊在青州勾结黄巾蚁贼,侵占三郡之地,可见其不臣之心,若朝廷不予以惩戒,恐难以服众啊!”何进朗声道。 灵帝面沉如水,脸色极其难看,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张让。 张让一改往日之态,伫立在侧,眼观鼻鼻观心,对何进所言之事充耳不闻。 “大将军倒是说的简单,”太尉张延走了出来,来到大殿中央,朝灵帝拜了拜,接着转身看向何进,冷笑道:“大将军弹劾张冀州勾结黄巾蚁贼,侵占三郡之地,可有凭证?” 何进看了一眼太尉张延,眯了眯眼睛,哼声道:“张昊出兵青州以来,未费一兵一卒,便顺利的拿下了青州三郡,不仅如此,黄巾军并未对冀州军展开围攻,此间蹊跷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张昊通敌吗!” “那就是说,大将军无凭无据,就可以弹劾一州州牧通敌咯?”张延嘲笑道。 “你!” 未等何进反应,张延便正了正身子,朝灵帝拜道: “陛下明鉴,张冀州在接受招安之前,的确是黄巾少主,此事天下皆知,”说着,张延左右看了看身旁的朝臣。 身旁的朝臣,特别是十常侍一党,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心中知道,张冀州是中常侍张让招安的,在洛阳期间,也跟中常侍走的比较近,近日在朝堂上因此争执,虽然张让没有明确表态, 但是他们知道,十常侍这边隐隐有维护张冀州之意,是以有人为张冀州说话,他们高低也会附和一两句。 张延见有朝臣附和自己,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张冀州自出兵青州以来,或许凭借着黄巾少主的身份,亦或者念及黄巾旧人,是以招降为主,攻城为辅; 有道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说着,张延转过身子面向何进,笑问道:“张冀州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平定青州三郡,让青州免遭生灵涂炭,可见张冀州乃贤臣,大将军这是要让陛下开罪于贤臣吗?” 张延到底是读书人,言辞犀利, 将张使君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青州三郡,说成是上兵伐谋,避免生灵涂炭,又将张使君比作贤臣,那何进想让灵帝开罪贤臣,岂不是把灵帝推向了昏君行列,把何进自己变成了诬陷贤臣的奸佞了吗。 何进在朝堂上多年,自然是明白张延将矛头指向了自己,奈何自己不善言辞,面对张延的诛心之言,何进一时语塞,一腔愤慨更是难以发泄出来。 “张太尉,你如此袒护张冀州,可是得了张冀州的好处!?”何进指着张延怒骂道。 何进之言,不仅让张让一愣,就连龙椅上的灵帝也是眉头微挑,眼眸不愉的看向何进。 上个月底,太平商号分红,灵帝和张让各分得两成利,每人获利万金,珠宝玛瑙两车,两人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啊。 灵帝一高兴,将官营的盐铁生意,也分了一部分给太平商号,以后,太平商号也可以公开运售盐铁了; 而张让,则是对太平商号大开绿色通道,允许太平商号在十三州设立分号,各州府无权辖制。 朝中大臣,无论是十常侍一党还是帝党,甚至是何进一党的官员,大多都收了太平商号的好处,面对何进的指责,大家心中咯噔一下, 心里难免不会对号入座,这大将军肯定是指桑骂槐。 朝堂上的这些大臣,除了极个别的清官以外,没有不缺银子的,何况太平商号明面上只是一个商号,又不会让他们做一些僭越之事,不拿白不拿。 何况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太平商号的背后是冀州牧张昊,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手握重兵,还深得陛下和十常侍一党的喜爱。 这些朝臣们自然不会将张冀州的好意拒之门外,何况大家能站在朝堂上,谁不是精明之辈,深知多条后路多条保证的大道理。 何进此言一出,整个宣室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不仅引起了灵帝和张让不善的目光,就连周围朝臣,也都投来了不满。 俗话说,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张让偷偷看了一眼灵帝,见灵帝眼含怒意,知道该他说话了。 “大将军慎言啊,贿赂朝中大臣可是重罪,若没有真凭实据,怎可在大殿之上胡说八道呢。”张让寒声道。 此刻的张让,俨然成为了灵帝和朝中大臣的嘴替, 话音一落,众大臣纷纷附和,点头称是,甚至开始有人指责起何进来了。 何进见自己犯了众怒,怒哼一声后,闭嘴不言了。 卫尉钟常作为何进一党的官员,见形势不对,赶紧出言打圆场道:“大将军虽有言过,但大将军也是一心为了陛下和朝廷啊。” 说着,卫尉钟常朝灵帝拜道:“陛下,张冀州既然拿下了青州三郡,但为何又止军罢战,不趁此拿下另外三郡呢,此间之事,属实有些蹊跷啊。” “钟卫尉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张冀州出兵之时,朝廷只拨付了五十万石粮草,仅够十万大军两三月之用,如今已经四个月了,没有后续的粮草,难道要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拼杀吗!” 韩重是十常侍一党的官员,但实际上,早就被太平内卫给收买了,说起来,也算是张使君的人, 此时此刻,为在家主子说句中肯的话,也不会遭至各方的猜忌。 少府韩重的话,倒是引得不少帝党官员点头称是,就连太尉张延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将话题引到了粮饷上,大司农彭参就不能不说话了。 彭参没好气了瞥了韩重一眼,似乎是在怪韩重:你好端端的提什么粮饷,这不是在给我找事儿吗,朝廷的粮饷在谁手里,你难道不知道? 但韩重毕竟是他们一边的,他也知道中常侍有意袒护张冀州,所以也只能帮腔道: “韩少府所言极是,上个月初,张冀州就已经派人来催过粮饷,可奈何国库空虚,实在是拿不出粮饷来。” 说着,韩重面向灵帝拜道:“当时因为这事,还请示过陛下,陛下的旨意是让张冀州就地解决粮饷事宜,” 接着,韩重看向卫尉钟常,淡淡道:“或许是张冀州为了解决粮饷事宜耽搁了,况且年关将至,暂时罢战也能理解。” 卫尉钟常也是没想到,少府韩重竟然将自己的弹劾牵扯到了粮饷不济,为什么粮饷不济,还不是都被陛下囊进私库里了。 只要是在朝堂上提到粮饷,必然绕不开灵帝, 感受到陛下投来不善的目光后,卫尉钟常只得含恨闭嘴不言。 而此时,令史边让站了出来,朝灵帝拜道: “陛下,微臣要弹劾张冀州有不臣之心!” 第180章 拔除羽翼 边让,字文礼,因其善于辩论,辞赋,被大将军何进征辟为朝中令史,参与朝政。 自从前太尉邓盛因罪下狱被罢免之后,何进一党痛失一大臂助, 再后来,杨赐病故,其属下孟俞接任了绣衣御史,绣衣使也显得不温不火。 朝堂上,能为何进一党说话的帝党之臣亦愈发的少了,不得已,何进才会推举一些新人入朝,为自己增加一些羽翼。 边让话音一落,众臣皆看了过来。 “启禀陛下,冀州牧张昊,不仅在冀州收刮世家豪绅之家产、田地归为己用,还在冀、青两州招兵买马,若如此下去,张昊早晚会成为拥兵自重的一方诸侯, 届时,朝廷恐无力约束他了!” 此言一出,众臣一片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就连龙椅上的灵帝,也不免皱起了眉头。 当初灵帝之所以执意要让张昊率领冀州军出兵青州, 一来,的确是青州的黄巾军太过猖獗,急需一支作战骁勇的兵马前去平定; 二来嘛,灵帝多少还是抱着削弱张昊实力的想法,意图用青州的黄巾军消耗掉作战骁勇的冀州军。 可是结果并未如灵帝之愿。 一开始,灵帝只是沉浸在张昊为其敛财的喜悦之中,倒是没太在意当时的初衷有没有实现,不仅是他没有想到,周围的朝臣也没有去提醒这件事。 如今被边让给说了出来,灵帝仔细一想,也对。 若就这样放任张昊不管,他日可就不好约束了。 见到灵帝面露凝重之色,台下的张延,更是面色一沉,若陛下真就因此对张昊发难,何进一党必会推波助澜,届时,就算十常侍一党再想袒护,也只能作壁上观了。 此时,卫尉钟常找准时机,谏言道:“陛下,边令史所言极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张冀州从青州撤军吧,反正青州三郡已失而复得,剩下三郡,就交给兖州军和豫州军吧。” 说着,卫尉钟常赶紧朝何进使了个眼色, 何进会意后赶紧朝灵帝拜道:“陛下,刚好袁御史还有几万司州兵驻扎在泰山郡,清除掉盘亘在齐郡的黄巾军主力易如反掌。” 眼瞅着灵帝有些意动,张延心中一紧,知道此时再不说话,恐怕冀州军就真的得撤出青州了。 “陛下,大将军和钟卫尉所言甚是!” “!?”何进和钟常不由看向了张太尉,心中疑惑,这太尉张延何时开始向着自己这边说话了。 不等众人反应,张延接着说道:“只是青州的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刚刚平定,辖内的黄巾余孽还未完全清除,若此时让冀州军撤离,恐怕三郡之地的黄巾军会再度死灰复燃; 若兖州军和豫州军在围攻齐郡的黄巾军主力时,遭到了其他地方的黄巾军的袭扰,恐怕还得分兵布防; 臣建议,暂且让张冀州军管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待青州的黄巾军全部剿灭之后,再让冀州军撤离青州,如此,方为万全之策。” 灵帝思索片刻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其实张延的话倒也算中肯,不管怎么说,张昊拿下了青州三郡之地,若不让其搜刮一些好处就让其离开,难免不会让张昊心中不爽利。 要知道张昊可是黄巾少主,若在暗地里玩一些手段,离开青州后,支持青州三郡之地的黄巾军起复,那青州将再度陷入战乱之中。 反正不过就三郡之地,就让张昊先占着,待青州的黄巾军彻底覆灭之后,张昊该搜刮的也搜刮干净了,到时候再让他撤出青州,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若届时张昊还占着青州三郡不放,朝廷也能给张昊定下罪名,有兖州军和豫州军,再加上司州的军队,不怕张昊不俯首贴耳。 灵帝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但下意识的还是看向一旁的中常侍张让。 张让的盘算就更简单了,既不让张昊失势,也不能让张昊做大,至于中间怎么拉扯,张让看着就好。 灵帝见张让微微点头后,朝着殿中众臣,朗声道:“张太尉之言较为妥当,就按张太尉的意思办吧。” 说完,灵帝也不等众臣反应,起身便走。 “退朝——”张让扯着嗓子喊道。 ……………… 红袖招内, 张延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尽皆告知给了浮香,浮香听后陷入了沉思。 如今朝中党争不断,各自有着自己的盘算,无论是十常侍还是何进一党,亦包括陛下,都不愿意看到张使君势大。 可张使君一度收复了青州三郡之地,风头正盛,要想不引起注意,实在是不可能。 “现在朝堂上的注意力都在青州,若张使君不低调一点,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啊!”张延担忧道。 浮香站在窗边,看着白雪皑皑的洛阳城,怔怔出神,颔首道:“使君那边我会遣人去提醒的。” 张延怅然一叹,将酒樽内的桃花酿一饮而尽,淡淡道:“那咱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浮香眯了眯眼睛,神色凛然道:“折去十常侍的羽翼,让十常侍只能仰仗使君!” “这……”张延不由一愣,迟疑道:“浮香姑娘可有目标了?” “前些日子,陛下任命刘虞为宗正,十常侍一脉里,就只剩下太仆范毅和大司农彭参了,范毅刚入朝不久,根基不深,彭参却是中常侍张让最为信任之人,更是十常侍的钱袋子。” “浮香姑娘是想动彭参?”张延眉头一皱,担忧道:“彭参可不好动,若无必胜的把握一击致命,则会被十常侍反噬啊。” “彭参在大司农的位置上多年,不仅帮十常侍赚得盆满钵满,就连他自己也是赚得腰缠万贯,在洛阳城内的宅邸都有好几处,若以此离间彭参与张让,只要张让心里起疑,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 “咱们从哪里开始?”张延问道。 “邓盛下狱之前,其府上有一个叫郭奎的曹掾,此人明面上是邓盛的人,实际上则是十常侍安插在邓盛身边的暗桩; 邓盛下狱后,郭奎便投靠了廷尉田泽,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为田泽敛财, 两月前,彭参的公子彭谦在洛阳城外游山时,与京兆尹王敞的儿子发生了冲突,失手将其打残了,廷尉府当天便将彭谦捉拿归案了, 是郭奎暗中帮忙,才用了一名死囚顶替了彭谦,彭参将彭谦藏在了洛阳郊外的一处庄子里。” “竟有这等事?”张延大惊道:“彭参位列九卿,竟私下买通廷尉府的官吏,包庇凶犯,按律当革职看押受审!” “不错,”浮香颔首道:“此事除了彭参本人以外,也就只有郭奎知道了,彭参知道他是张让的人,若此事昭然天下,彭参这个大司农可就保不住了。” 张延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吟道:“我与京兆尹王敞有旧,他老年得子,若让他得知伤害他儿子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他必然会闹个天翻地覆。” 说着,张延立刻起身,看向浮香的背影,拱手道:“此事交给我吧,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第181章 斩获 中平三年(公元186年),一月。 张使君在历城接到太平内卫和红袖招送来的密信,了解了朝廷对青州的态度,与沮授商量过后,他决定带着三万冀州军和两万青州军返回冀州。 留田丰和褚燕率两万五千冀州军驻扎东平陵,东顾齐郡,与临济的赵云部互成犄角之势。 张牛角的两万冀州军驻扎在平原城,负责看护和押送冀州运往青州三郡的粮饷军械。 赵云和卢沛的两万兵马在临济,南可望齐郡,东可看北海郡。 这样一来,在青州三郡留下了六万五千兵马,足够应付一些变故了。 主要是有田丰和赵云在,张使君还是放心的。 至于高览,则被张使君一同带回了冀州。 一来是想多与高览亲近亲近,毕竟得一虎将不易,总得放在身边宝贝一段时间; 二来,担心高览一冲动,带着兵马去齐郡帮尘哥儿对付兖州军和豫州军。 张使君等人回到信都已经二月份了,卢奴太守时苗传来消息,南匈奴王庭的商队已经抵达广昌,不仅如此,一些鲜卑族、羯族、氐族以及羌族的商队也都汇聚在广昌,争相与广昌的太平商号做买卖。 太平商号从广昌收购来的货物则在卢奴进行分销,销售给一些并州、幽州和冀州本地的商号。 俗话说商人云集之地,便是最繁华的地方。 是以,整个中山郡有两个地方最为繁荣,第一是卢奴,第二就是广昌了。 许多冀州本地的商人掮客都来到卢奴和广昌做买卖,开设酒楼、茶肆、赌馆、艺馆、青楼的多不胜数,其中大多都是太平商号的产业。 至于屠兀骨编练的胡骑军,也没有辜负张使君的厚望,在开年时,便取得了一些成果。 ……………… 时苗为人清廉,是个干实事的。 今年一开年,整个冀州最忙碌的,恐怕除了内卫府的几个间谍头子和太平商号的沮芝以外,就属中山郡太守时苗了。 一个月里, 上半月在广昌,批阅外族商队的通关文书,视察互市情况和一些配套设施的建设。 下半月回卢奴,给关内各州郡商队开具通关路引以及处理本郡政务。 特别是太平商号在广昌和卢奴的产业发展迅速,摊子是越铺越大,光是雇佣匠人和苦力都有数千之众,这些人怎么安顿,怎么分配,都得时苗这个太守亲自把关。 按理来说,有些事情应该由下面的人去做,时苗也不会如此辛劳。 事实上,一些繁琐的杂务和一些跑腿的活计,的确都是下面的人来做,可开设互市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那么简单,其间不仅涉及到外事,还有纠纷等, 人一多,自然会乱,特别是刚开始的时候,所有的章程都得时苗亲自过问把控。 午时过后, 时苗刚用完饭,走在北城墙上,看着城内繁闹的景象,心中甚慰。 作为一郡的父母官,最开心,最有成就感的无非就是自己治下之地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了。 北城门外,络绎不绝的外族商队在兵卒的督促下,排着相对整齐的队伍,等候进城。 骆驼的铃铛声、马匹的响鼻声、外族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为了维护广昌城的稳定秩序,田右亲自带着五千冀州战兵驻扎在广昌城内,是以在城墙上,城内、城外都能看见甲胄齐备的战兵。 就在这时,一名小吏欣喜的爬上城墙,朝着时苗这边跑了过来。 “府君!府君!”小吏一边跑一边喊道。 时苗转过身看向小吏,见其一副欣喜的模样,应该是有什么好事了。 小吏来到时苗身前,躬身拜道:“禀府军,回来了!回来了!” 时苗眉头一挑,不由问道:“你说清楚,谁回来了?” 小吏歇了两口气后,咽了咽唾沫,伸手指向东城门的方向,开口道:“胡骑军,胡骑军回来了!” “胡骑军回来了?”时苗大喜, 去年底,也就是年关时,编练成军的一万余胡骑军正式北上……打外族人的草谷。 没想到快两个月过去了,今日回来了。 “快,快带我去看看!”时苗一边说着,一边往东城门的方向小跑而去。 东城门外,身着赤色衣甲披风,头戴鬼面红缨兜鍪的胡骑军,骑在高头战马之上,个个昂首挺胸。 他们此番北上,秉承着战士和老人杀掉,女人和儿童留下的原则,一路上烧杀劫掠,其中还有两个中小型的部落,一个是匈奴部落,一个是鲜卑部落。 此次收获颇丰,战士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是戴着鬼面,外人看不到罢了。 屠兀骨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走在最前面,他的身旁跟着李招娣,李招娣的身上则是小一号的甲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李招娣虽然是女儿家,但在胡骑军营中打熬了大半年,个子倒是长高了不少。 “你先进城去通知太平商号的李掌柜,让他带人来接收咱们此番的斩获。”屠兀骨吩咐道。 “诺”李招娣应声后,拍马向城内而去。 城门处的守卒早就得到了哨骑的回报,自然不会阻拦友军。 半个时辰过后,李掌柜带着十来个小厮跟着李招娣出了城门一看,尽皆傻眼了。 李东来看着眼前胡骑军缴获来的东西,一时语塞,不由苦涩一笑道:“我的个乖乖,你们这是把人家部落都搬过来了吧!” 不仅李东来傻眼了,他身后的十来个小厮更是目瞪口呆, 这些东西,就他们这十来个人,得搬多久才搬得完啊,就算能搬完,商号的库房又哪里装得下啊? 李招娣摘下面具,瞥了李东来一眼,调侃道: “李叔,我都跟您说了,让您多带点人,您还不信,怎么样,傻眼了吧!” 李东来斜眼看向李招娣,没好气道:“你这妮子,就知道拿我开涮!” 说完,李东来回头看向身后的小厮,呵斥道:“都别愣着了,还不赶紧回去叫人,让他们把城东的两间库房都腾出来,不,三间库房都腾出来!” 一名小厮皱眉道:“那库房里的东西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往城南的库房里腾啊,不行就往城北的库房里腾!”说着,李东来没好气道:“对了,给卢奴城的王掌柜飞鸽传书,就说有大买卖了,让他赶紧带人带车来接货!” 说完,李东来再次看向眼前的景象,脸都笑烂了…… 第182章 你的兵不对劲 当时苗跟着小吏来到东城城墙上,看到城门外的一色鲜红的胡骑军和此次斩获的战利品时,不由得愣了半晌。 举目望去,女人、稚童、男丁、牛羊、马匹、一车车的财物被胡骑军的骑兵分隔开来,呈现在时苗的眼前。 女人和稚童骑在马上,马儿被绳索连在一起,杜绝了他们驭马逃离的可能。 男丁则是蓬头垢面的,身上还有血污,显然是一些降卒,他们的双手都被束缚着,每个男丁皆由麻绳连着,一眼看去,不下两千人。 至于牛羊马匹则更多了,牛羊被驱赶在一起,划分了五个区域,每个区域之间皆由胡骑军的骑兵分隔开来。 至于马匹,则是在最后方,时苗一眼望去,尘土飞扬,不知其数目,但想来也不会少。 时苗赶紧下城楼,因为心情激动,差点在阶梯上摔下去,好在前面有小吏搀扶了一把,否则,就真的乐极生悲了。 当时苗来到城外时,屠兀骨也看到了时苗,赶紧策马而来,摘下头盔,翻身下马,向时苗抱拳行礼道: “屠兀骨见过太守大人。” “屠将军一路辛苦,此次斩获颇丰,使君大人若是知道了,必定少不了屠将军的奖赏,时某在这里就预先恭喜屠将军了。” 屠兀骨的官职是胡骑校尉,若论品级,的确要比时苗这个太守低很多。 只是如今天下纷乱,各地又急需将士围剿黄巾余孽,是以武将的地位要比太平的时候要高出不少。 以屠兀骨的官职,就算是放在其他州郡,太守还得客客气气的对待他,何况如今的屠兀骨更是领军万余, 在编制上,屠兀骨的胡骑军早就超过了一军校尉的编制,若是放在司隶,能领万余兵马的,再次都会封个六品护军,甚至是五品的偏将军或者裨将。 “此乃末将的分内之事,不敢言功。”屠兀骨颔首抱拳道。 自从卢奴城被南匈奴的兵马给屠戮了之后,屠兀骨在中山郡就特别的低调,或许是为了赎罪,亦或者是给张使君一个态度。 是以屠兀骨在面对时苗这个太守的时候,会表现得格外的尊敬, 当然, 这也少不了时苗个人能力的突出,这一两年来在太守这个位置上任劳任怨,将中山郡治理得比之前还要安定繁荣。 时苗看着屠兀骨,心中除了欣慰,更多的也是对他的尊敬。 两个月不见,屠兀骨的脸上尽显风霜之色,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也比之前多了,肤色呈现出一种暴晒过后的黑红色。 变化最大的还是屠兀骨的气质,如果说以前的屠兀骨就像一个普通的军头,那么现在的他,倒是足以称得上一军之将领了。 不得不说,战场,是男人最好的磨炼,能够完成如此蜕变,也是不知道屠兀骨在这两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时苗看向一旁的李招娣时,更是感慨她的变化之大。 之前在广昌城外训练的时候,李招娣也是经常去太平商号找李掌柜要些饴糖来吃,有时候也会跟在时苗这个太守身边,读书写字。 是以李招娣在广昌城内,甚至是郡治卢奴,都是很吃得开的。 时苗和屠兀骨寒暄了一阵后,太平商号的掌柜李东来一路小跑的过来了,脸上的笑容更是比花儿还要灿烂。 “府军!将军!”李东来朝二人拱手行礼道。 “李掌柜辛苦了,此次胡骑军斩获的人丁、财货可清点好了?”时苗问道。 “都清点好了,”李东来点了点头,盘算道:“胡骑军此番斩获牛羊一万两千三百余头,良马三千六百余匹,男丁两千五百余人,女人孩童三千八百余人,金银皮货等货物八十二车。” 时苗一边听着,一边笑着点头,此番胡骑军的斩获颇丰,若是使君知道了,必然高兴。 接着,时苗便和李东来盘算着这些东西该如何分配。 首先这些牛羊,按照约定,大半送去五大部族; 良马嘛,一半归胡骑军,另一半则送往卢奴城外的马场。 至于八十二车的金银皮货,拿出一部分给五大部族,剩下的全由太平商号拿去。 毕竟胡骑军这万余骑都是太平商号养着的,他们身上的甲胄兜鍪,长朔马刀,甚至包括长弓和短弩皆由太平商号从邯郸的兵器工坊定制的,这些装备所花费的钱财远超朝廷的西园禁军,甚至比力士营的装备还要多一些。 这样的安排是张使君亲自定下来的,因为组建胡骑军的目的就是为了去北方打草谷的,就算花费再多的银钱,张使君也相信,不出半年,就能把成本给赚回来。 “对了,”时苗对屠兀骨说道:“这些俘虏来的男丁可以解下套索了,城内还有很多外族商队,咱们这样子搞,让他们看到不合适。” “明白了。”说着,屠兀骨立刻吩咐李招娣去传命令。 时苗看向李东来,问道:“这些男丁,还有女人儿童,你们太平商号准备怎么办?” 李东来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一脸兴奋道:“襄城那边的铁矿井不是缺苦力吗,我把这两千五百个降卒送去襄城,崔坊主必然高兴!” “…………”时苗一时语塞, 感情李东来是打算将这两千五百个降卒送去襄城铁矿井当奴隶啊。 就在这时,远处的降卒们发出低沉的欢呼声,终于不用像畜生一样被绳索拴着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汉人会将他们送往矿井服苦役,恐怕这一生再也回不到草原了。 时苗虽是文官,此刻对于这些降卒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没有半点的怜悯之心,只是因为当年的卢奴城被这些外族人搞得如人间炼狱一般, 当年的他们,可曾对卢奴城内的百姓,和难民有过半点怜悯之心! 面对俘虏们的欢呼,胡骑军拔出马刀,用刀背砸向这些俘虏,大声的呵斥着。 一些俘虏被骑兵直接打得满脸血污,甚至有一个出手反抗的俘虏,还被砍翻在地,用马蹄将俘虏的头颅踩爆,红的白的溅射一地。 见到此情景,周围的骑兵竟在欢呼雀跃,像是在玩游戏一样。 俘虏们吓得赶紧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眼中的恐惧,似乎是看到了恶鬼一般。 这一幕,不仅惊呆了李东来,更是让时苗咽了咽口水。 “屠将军,”李东来低声问道:“你麾下的兵……有些不对劲啊。” 第183章 争端 “屠将军,你麾下的兵,有些不对劲啊!” 屠兀骨抬眼看去,淡淡的说道:“李掌柜何出此言啊?” “……”李东来看向屠兀骨,见屠兀骨面色沉静,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在他眼里就如同吃饭睡觉一样,再正常不过了。 “感觉他们太过嗜杀了,不太像正经军人的样子。”李东来低声道。 不过李东来说出这句话后就后悔了,毕竟哪个正经军人专门去草原上烧杀抢掠,去打草谷啊。 屠兀骨淡淡道:“如果胡骑军没有这样的血性,何以震慑草原诸部,如果这样不算正经军人的话,那就不算好了。” 屠兀骨的话让时苗和李东来为之一震,看向屠兀骨的眼神中,又多了一分钦佩和崇敬。 这一刻,他们好像明白了张使君为何执意组建胡骑军,又为何执意要让胡骑军北上劫掠了。 对待草原上的匈奴人、鲜卑人,甚至是其他部族的人,如果不以铁腕对之,恐怕难以震慑住他们。 何况将来,张使君要对草原用兵的时候,眼前这支胡骑军将会是一把利剑。 其实草原上的战事,强度并没有那么的高,各部族之间的战斗也没有那么的频繁,除非一方过不下去了,或者说我发展的太快,你发展的太慢,但你的牧场又比我的好,那我肯定会打你。 但在打之前,还是会和和气气的谈一次,要么合并,要么开战。 如果实力太悬殊,那就合并, 就算开战了,只要你打输了,投降了,我也能接纳你。 但胡骑军就不一样了,没有和谈这一说,不仅屠戮了草原部落的战士,还将你整个部落的人口、财物、货物全部抢走,只留下空空如也的帐篷。 两个月的时间,在草原上一路杀,一路抢,再正经的军人也会变质的, 杀到后面,一些骑兵的心理就会有些病态,除了滥杀,还会奸淫部落里的女人。 对此,屠兀骨则会将这些滥杀、奸淫者斩首示众。 你可以坏,可以心黑,但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碰的。 胡骑军的前身本就是山贼和马匪,心狠手辣之辈更是不在少数,后来加入的五大部族的战士,慢慢的也被带偏了风气。 毕竟做好人难,但做坏人,做坏事,可就太简单了。 只要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所以胡骑军的军法还是比较严苛的,对他们来说还是无可违背的铁律,就算烧杀抢掠,也要在军令范围之内, 若是敢于违抗军令或者私掠、滥杀、奸淫至死者,必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胡骑军中的骑兵之所以不敢违抗军令,也是因为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有家庭在中山郡的,若是胆敢违反军规法令,轻则鞭刑,重则踢出军营,牵连家人,重则当场斩杀。 还有一个原因是,胡骑军的家属,郡府和太平商号也会进行优待,子女到了年龄会被送到郡城中得到较为良好的教育,若是聪慧的,更会被送到信都城内的善学斋学习。 也就是说,你只需要在军中好好效力,你的家人我帮你照顾了,饿不着冻不着,你的孩子我也帮你教育,将来成才了,整个家族都能蒙荫; 就算你战死了,我对你家的照顾也不会变,反而每月还会给予一些抚恤银。 也正是因为这样,胡骑军才会舍生忘死的去草原上拼命。 当然了,对于胡骑军的兵员补充,大部分则是汉人和五大部族的人,也会收编一些剽悍的马匪加入其中,但前提是得通过军纪考核以及严苛的训练。 对于这支胡骑军的成立,内卫府中也有不少人心存质疑,主要是质疑胡骑军的忠诚度,毕竟军中大半都是五大部族的人。 对此,在张使君的默许下,内卫府便在胡骑军中安插了一些密探,这些密探可能是汉人,也可能是五大部族的人。 时苗看向女人和孩童,不由皱眉道:“那这些女人和孩童……如何安置呢?” 要说这些女人和孩童是最难安置的,如若处理不好,将来这些孩童长大了难免不会为自己的部落报仇。 屠兀骨答道:“军中有不少还是光棍,这些女人就赏给他们吧。” 时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些孩童嘛,”李东来沉吟道:“就交给商号吧,送到各地的分号去做学徒,让他们有个谋生的手艺。” 屠兀骨朝李东来拱了拱手,开口道:“就有劳李掌柜了。” 毕竟都是一些孩童,屠兀骨的确下不了手,况且草原上有个说法,没有车轮高的孩童不能杀,这也是为什么,屠兀骨将小孩也带了回来。 待这些战利品都处理好了之后,胡骑军在各营营主的带领下回到了他们的营房。 而屠兀骨和李招娣则跟着时苗回到了广昌城内的县衙, 按照章程,此次北上的行动,是要记录在案的,同时也要给信都去一份军报。 屠兀骨不擅长笔墨,自然需要李招娣和时苗的协助。 相较于中山郡这边的上下欢庆,匈奴王庭那边,却因为胡骑军的北上而产生了争执。 ……………… 弹汗山,单于庭。 金帐中,羌渠单于一脸阴沉,看着眼前争执的两个儿子,心中更是烦闷。 就在五天前,右谷蠡王柯蛮,也就是右贤王呼厨泉的亲舅舅,在得知自己的部族被汉人打了草谷,劫掠一空后,便跪在金帐外两天两夜,祈求单于给予他五千骑兵,他要去向汉人复仇。 碍于匈奴人的主力在左谷蠡王的率领下,协助鲜卑人在东边和公孙瓒交战,王庭这边兵力不足, 是以羌渠单于没敢见他。 其实意思很明显了,柯蛮的部族本来也不是一个大部族,被灭了也就灭了,若是因为给柯蛮部报仇,而激怒了汉人,就凭王庭这边的五万骑兵,是应付不过来的。 毕竟汉人的并州刺史张懿也不是等闲之辈,其麾下的数万并州骑兵也算是骁勇,若真打起来,说不得王庭还得北迁。 柯蛮在金帐外跪了两天两夜后,晕倒了,被侍卫送回营帐,到现在都还没醒。 “阿达,袭击柯蛮部的汉人是冀州的胡骑军,若咱们不去报仇,汉人定会觉得咱们软弱了!”右贤王呼厨泉单膝跪地道。 见此,左贤王於夫罗也跪在地上,朗声道:“咱们王庭的商队还在广昌城内,眼瞅着就要开春了,咱们急需汉人的药材和粮食,况且咱们的主力不在身边,若与汉人轻起战事,对咱们不利啊!” “…………”羌渠单于。 第184章 开罪 羌渠单于神情凝重,不禁陷入了纠结之中。 去年,鲜卑人和汉人公孙瓒交手,处处落于下风,不得已才请他出兵驰援,为此,鲜卑人不仅划拉了一块水草充足茂盛的牧场给他,还送来了二十车金银珠宝,牛羊五万头。 面对这么大一笔财富,羌渠自然是难以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再加上於夫罗与汉人的冀州牧达成了广昌互市的约定,如此一来,开春后的粮食和药材,甚至是一些铁器,就不用愁了。 对于匈奴人来说,今年肯定是一个富裕的一年,谁能想到,柯蛮部却出了这档子事。 不过正如於夫罗所说的,王庭这边的兵马只有五万,还不足以与汉人开战,况且自己的商队可是带着大量的财货去了广昌, 若一旦开战,自己的商队和财货可就拿不回来了。 但是, 柯蛮毕竟是自己的右谷蠡王,是自己妃子的亲弟弟,若是不管不顾,则有失王庭的威严。 “目前,咱们的确不宜与汉人开战,”说着,羌渠的眼神忽地犀利了起来,就像是一只草原上的雄鹰一般,带着一股子凌厉。 “但是,柯蛮部的仇,咱们不能不报!” 於夫罗眉头紧蹙的看向羌渠单于,焦急道:“可是阿达……” 话还没说完,便被羌渠单于伸手打断了,只听羌渠单于淡淡道:“查一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若真是冀州的胡骑军干的,那咱们也不必手下留情!” 呼厨泉见阿达决定深究后,心里一喜,拜道:“阿达,我已经命人调查清楚了!” 说着,呼厨泉冲帐外拍了拍手。 接着,两名外形粗犷的汉子走了进来,朝着羌渠单膝跪地,行礼道:“拜见单于!” 於夫罗打量了一下两人,眉头微蹙。 “这两人是谁啊?”羌渠问道。 其中一名粗犷汉子答道:“回单于的话,我们是柯蛮部的族人,部落遇袭时,我俩刚好在牧场放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那一日的情形给讲述了出来。 当众人听到汉人的胡骑军连女人和儿童都没有放过,尽皆掳走,整个部落就如同蝗虫过境一样,只剩下残破的营帐,连狗都带走了时,不禁瞪大了眼睛。 他们自己也打过草谷,也见过别人打草谷,可没见过心这么黑,下手这么狠辣的。 这哪里还是打草谷啊,这简直就是绝户! 一旁的於夫罗听完,也是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 脑海中回忆起那个一身白袍的少年郎君,很难想象,这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汉人真是欺人太甚,这个仇必须得报!”羌渠单于大怒道。 呼厨泉一喜,赶紧请战道:“阿达,此事交给孩儿,孩儿只需三万骑兵,便能拿下广昌城!” 羌渠单于眯了眯眼睛,思索片刻后,沉吟道:“不可,如今不便与汉人开战,咱们只需要吃掉汉人的胡骑军即可!” 呼厨泉眼中闪过一抹精芒,颔首答道:“孩儿明白,孩儿会设下埋伏,一旦胡骑军再次北上,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羌渠单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 二月中旬,京师洛阳。 京兆尹王敞亲自带着京兆府的府兵在洛阳郊外的一处庄子里抓获了彭参的公子彭谦,将彭谦押入京兆府看押。 彭参得知此事后,大惊失色,赶紧让人前往皇宫,传信给中常侍张让。 深夜, 彭参在书房中焦急得来回踱步,跪在地上的是他的夫人,也就是彭谦的母亲。 “老爷,您赶紧救救谦儿吧……”夫人李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恳求道。 “别哭了!”说着,彭参瞥了一眼李氏,怒斥道:“平日就让你管好这个逆子,可是呢,你就知道纵容他,现在出事了,知道后悔了吧!” “老爷,您赶紧想想办法吧,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哎,若谦儿打残的是一个平民也就算了,可他打残的是京兆尹王敞的儿子,那王敞老年得子,岂会善罢甘休!” 就在这时,管家来到了门口,朝彭参点了点头。 彭参大喜,他知道中常侍大人来了,如今能救下自己儿子的,恐怕也就只有他老人家了。 “你赶紧回去吧,我去想想办法!” 恕我按,彭参大步而去。 当彭参来到前厅时,正好看见张让一身斗篷站在那里,背对着自己。 “噗通”一声,彭参跪了下来,痛哭道:“中常侍大人,您救救犬子吧!” 张让伸手摘下头上的斗帽,转过身,看向彭参,淡淡道:“何事如此焦急,非得把杂家叫出宫来。” “大人,我彭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独苗啊,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张让眉头一挑,冷哼一声道:“你不是让郭奎都替你办好了吗!” “这……”彭参一惊,他没想到如此隐秘之事,张让竟然知道,不由一时语塞。 “彭大人好大的手笔啊,为了救儿子,竟花了千金。” 彭参瞬间面如死灰,将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没有说话。 他掌管着朝廷的钱袋子,一边掏空国库为中常侍敛财,一边又私下做假账,昧下一部分钱财,这么多年,彭参自己敛下的家产和银钱足够彭家挥霍几十年了。 张让冷哼一声,白了彭参一眼,走到椅子旁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行了,把事情的经过说给杂家听听吧。” 张让虽然不满彭参暗中敛财,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彭参又是一个机敏之人,也算是自己在朝堂上的一大臂助,不能有事。 很快,彭参便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张让听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臣下自知教子无方,惹下了大祸,还请大人感念臣下这么多年的尽心竭力的效忠,救救犬子吧!” “救?怎么救?”张让没好气道:“本来你儿子应该关押在廷尉府的,现在却被京兆尹王敞带着府兵在郊外的庄子里抓获,不止是你,就连郭奎也得受到牵连! 廷尉天泽是何进一党的人,他若是知道郭奎私下放走了彭谦,必然大喜,不仅能让郭奎成为替罪羊,还会把你拉下水,何进等人不会放过这等良机的!” “这……这……”一听此事有可能牵连到自己身上,彭参顿时就慌了。 如果自己被拉下了马,恐怕张让不仅不会保自己,还会落井下石。 但此时,也只有张让能救自己了。 “请中常侍大人救救臣下吧……”彭参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第185章 芥蒂 翌日, 朝堂上,京兆尹王敞告发大司农彭参贿赂廷尉府,以死囚顶替自己获罪的儿子彭谦,朝野震动。 洛阳城内,大街小巷对此议论纷纷,对于朝中大臣的如此行径,城内的儒生纷纷口诛笔伐,再加上朝堂上,何进一党的官员煽风点火。 中常侍张让也不得不做出妥协。 彭参罔顾王法,被打入天牢,由廷尉府接管此案审理,一同获罪的还有郭奎。 至于大司农这一职位,张让与何进皆有所推荐,但两者又互相争执,直到两天后,太尉张延连同司徒崔烈向灵帝举荐了司农府长史沈同。 沈同出自青州平原郡沈家,沈家在先汉时出过一任丞相,这么多年后,沈家再也没有出过朝臣,家族也日渐衰落,人才凋零。 张让心里清楚,沈同既非何进一党也非宦党,如今的平原郡在张昊的手中,这个沈同或许会成为张昊的人,虽然沈同不太可能成为自己的人,但也好过成为何进一党的人。 再加上张昊与自己还是有些利益牵扯的,至少在明面上,张昊也算是自己人。 大司农这个位置,与其被何进一党抢去,还不如便宜了张昊。 虽说以后自己少了一条敛财的路子,但是太平商号也能给自己一些弥补。 何进这边也很无奈,沈同是什么人,不过是司农府的一个长史,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如今成了大司农,虽然让人意外,但是勉强也能接受。 只要不是十常侍的人,就行。 反正何进手里握有兵马,想那十常侍一党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彭参换囚一案刚过去没多久,西北方和北方皆传来了战报。 西北方的凉州羌乱,边章韩遂的叛军和朱儁的官军交战一年多了,朱儁和董卓并未占到什么便宜,若不是朝廷这边有何进等人的力挺,恐怕早就被十常侍弹劾其罪了。 为了平定凉州的乱局,本就空虚的国库再也拿不出粮饷了,朝廷不得不增加课税、征召劳力以应战。 司隶这边还好,但是凉州、并州还有益州的百姓可就苦了,一时间民怨沸腾,黄巾余孽再度蠢蠢欲动。 司徒崔烈建议放弃凉州,但议郎傅燮则发表了一篇激动人心的演说,谴责崔烈,并强调凉州地处前线的重要性。 “凉州官员失和,使整个凉州落入叛逆之手。 崔烈身为朝堂重臣,不想着为国家出谋划策,却想割弃一方万里的土地,臣窃以为疑惑。 如果让左衽的蛮夷占领此地,军力强盛并作乱,这将是天下最大的顾虑和社稷的深切忧患…… 如果崔司徒连这都不知道,可见其之愚蠢,如果他知道这些还这么说,那就是对国家的不忠,对陛下的不忠!” 傅燮的说辞打动了灵帝,灵帝当即拒绝了崔烈的建议,并且任命傅燮为汉阳太守,派往前线。 而北方的战事则是捷报, 并州刺史张懿与南匈奴停战了,张懿开始率军回太原郡,清理太原郡的黄巾军张宝部; 另外,冀州的胡骑军受州牧张昊之令,挥师北上,接连屠戮了两个外族部落,震慑了草原诸部,扬大汉军威。 幽州那边,骑督尉公孙瓒击退了鲜卑人,属国乌桓首领贪至王率众归降公孙瓒,公孙瓒进驻辽东属国 朝廷擢升公孙瓒为中郎将,封为都亭侯。 ……………… 三月,惊蛰。 冀州,信都府衙。 张使君正坐在首座上,斜躺着,翻阅洛阳传来的邸报以及内卫府送来的凉州、幽州、并州送来的密报。 堂下, 沮授、崔琰、陶丘洪、华歆站立在侧,等待着张使君的指示。 陶丘洪,字子林; 华歆,字子鱼。 两人都是青州名士,同为平原郡人,由田丰和孔昱举荐来冀州府做事。 经过沮授的考察,两人皆是才华横溢,秉性忠直之人,张使君便以谋士的身份待之,不仅如此,此二人还会分担一些冀州府的政务。 张使君将简牍看完后,放在了桌上,看向堂下四人,沉吟道:“凉州那边暂且不论,幽州和并州之事与咱们相关,需妥善对待。” 说着,张使君看向沮授等人,询问道:“公孙瓒将鲜卑人击退了,如今又得乌桓归附,麾下数万劲卒皆是骁勇敢战之士,若他稍微有些野心便会南下, 届时,少不了与咱们产生摩擦,诸位可有良策啊?” 沮授没有说话,显然是打算将谏言献策的机会让给身旁的三位。 “使君,”崔琰拱手拜道:“公孙瓒此人虽有野望,但其刚愎自用治军无方,就算他有心南下,亦不足为虑。” “季珪所言甚是,”陶丘洪颔首道:“幽州乃贫瘠之地,少有人杰,北患虽暂时平息,却未根除,公孙瓒虽然刚愎自用,却也不会愚蠢的以为可以在使君身上占得便宜。” 沮授点了点头,对于崔琰和陶丘洪的观点也表示赞同。 张使君将目光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华歆,不由问道:“华先生觉着呢?” 华歆抬眼看向张使君,拱了拱手,沉吟道:“幽州的公孙瓒虽是一位能征善战之人,但不过只是匹夫之勇,不足为虑,我担心的不是幽州,而是并州。” 话音一落,沮授等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他,就连首座上的张使君也都眉头一挑,来了兴致。 “为何是并州啊?”崔琰疑惑道。 华歆抬眼看向张使君,淡然道:“因为地公将军张宝在太原郡,并州刺史张懿与南匈奴停战之后,张懿便会率领十余万并州军回到晋阳,围剿太原郡内的黄巾军。”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皆看向首座上的张使君。 世人都知张使君是天公将军张角之子,地公将军张宝便是张使君的二叔。 如今张使君虽为一州之牧,有国之柱石之风,但当初两次拒绝朝廷出兵青州,便是因为不愿意与其堂兄张尘兵戎相见。 可见张使君之重情重义,并州刺史张懿若要围剿太原郡的张宝,张使君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因此,这便是华歆所担忧的地方。 “咳咳……”张使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三叔已经战死在广宗城外了,只剩下这么一个二叔了,他不能有事,诸位可有良策应对啊?” 崔琰、陶丘洪、华歆皆是世家出身,虽然陶丘家和华家已经没落了,但让他们去想办法救一个黄巾贼首,他们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芥蒂的。 张使君见三人不说话,不由的皱了皱眉。 沮授深知三人的为难之处,便开口圆场道:“兹事体大,若不筹谋好,恐会落下口实,此事可容后再议。” 就在这时,王孚在门口禀报道: “禀使君,内卫府李巡求见……” 第186章 自己人 李巡进来之后,看了一眼沮授和崔琰等人,向张使君拜道: “拜见使君。” “思白,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李巡看了一眼沮授等人,没有说话。 张使君瞬间就明白李巡的意思了,也将目光看向沮授等人。 沮授四人明白之后,躬身拜退。 “沮先生,你留下吧。”张使君淡然道。 沮授一愣,不由的皱了皱眉,一旁的崔琰、陶丘洪、华歆则是一脸的尴尬之色。 同为谋士,都说了是自己人,却唯独把沮授留下,将自己等人给支开了,显然张使君还是不信任自己等人的。 三人离开前厅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候在院子里的董昭看到三人脸色不对,身为内卫府曹掾的董昭,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赶紧上前道: “季珪先生这是……” 说着,董昭疑惑的看向崔琰身旁的陶丘洪和华歆二人。 崔琰是府中主簿,掌管州府财税、粮秣、军备等事务,董昭又是内卫府的二把手,两人自然是有些来往的。 崔琰见是董昭,不由问道:“李巡已经进去了,你在这里候着做什么?” 董昭笑道:“我是来找沮先生的,怎么,他没有跟你们一起出来吗?” 崔琰与陶丘洪二人面面相觑后,心中郁闷,便将刚才的事情说给了董昭。 “公仁,你说,使君还是不信任我等,我等身为谋士,却得不到使君的信任,那我等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如辞官回家钻研学问呢。”崔琰怅然叹道。 陶丘洪和华歆二人深以为意,脸色也是阴沉沉的。 董昭抿嘴一笑道:“敢情三位就是因为这事?” 崔琰三人面面相觑后,疑惑的看向董昭,不解道:“还请公仁明言。” 说着,三人皆向董昭拱手示礼。 董昭看向前厅,语重心长道:“使君是想将你们当自己人的,可是你们却没有把使君当做是自己人啊。” “这……公仁何出此言啊,我等并未如此啊!”陶丘洪皱眉道。 董昭淡淡道:“你们只知道张宝是黄巾贼首,但你们是不是忘了,张宝还是使君的二叔。” 说着,董昭靠近三人,低声道:“既为臣下,便应当为使君分忧,你们先是使君之臣,再是汉臣,若没有这样的觉悟,你们永远无法成为使君的自己人。” 说完,董昭走向一旁,负手伫立,仰头看天,安安静静的等候着沮授从里面出来。 崔琰三人怔在原地,细细的品味着董昭所言,品到后面,心中更是惊骇不已。 三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眸中都看出了心中的那一抹惊骇。 董昭所言,虽然过于大逆不道,但如今,天下纷乱,地方不遵朝廷旨意之事比比皆是,董昭的话,又何尝不是给他们提了一个醒呢。 如果要做汉臣,那就去洛阳,如果想要实现心中抱负,那就得认清现实,摆正自己的位置。 三人都是聪明人,被董昭一点拨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朝着董昭微微一拜后,各自离去了,相信他们的心中已经有了选择。 前厅内, 张使君的左手托着腮帮子,右手手指敲击在桌案上,沉吟道:“你是说匈奴王庭的商队从时苗手里拿了一份通关路引后朝着信都来了?” “是的,”李巡颔首道:“准确的说,这支南下的匈奴商队并不像是给使君送礼的,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 “倒像是匈奴王庭的使节。” “使节?”一旁的巨兽皱眉道:“匈奴王庭的使节应该去洛阳啊,跑来信都做什么?” “属下也是疑惑,便让沿途的线人盯着他们,内卫府还特地派了几名游枭过去,发现这支商队皆是行伍之人,他们带头的是一个年轻的人。” 说着,李巡抬眼看向使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使君思索片刻后,看向李巡,淡淡道:“你是想说会不会是匈奴的左贤王於夫罗?” 李巡点了点头,说道:“除了他,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会如此大胆。” “於夫罗来信都做什么?”沮授思索道:“难道是因为胡骑军北上劫掠之事?” 李巡看向沮授,颔首道:“密侦司的推测也是如此,胡骑军在草原上一路烧杀抢掠,其中有两个中等的部落,一个是匈奴的柯蛮部,一个是鲜卑的乌兰部。” “柯蛮部?”张使君疑惑道。 “禀使君,柯蛮部是匈奴右谷蠡王柯蛮的部族,或许於夫罗此次南下的目的正是为此。” 张使君点了点头后,问道:“於夫罗他们现在何处?” “两日前刚过安平,以他们的脚程,还有两日便可到信都。”李巡答道。 张使君思虑片刻后,说道:“信都城内有各方势力的耳目,让他们知道匈奴人来信都了,恐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张使君朝着门外朗声喊道:“王孚!” “末将在!”王孚进来拜道。 “点齐力士营两千骑兵,随我去趟下博。” “诺!” ……………… 下博城北五十里,漳水北岸渡口。 渡口处,力夫将一个个麻包背上渡船,工头站在船头叉着腰在监工。 “快点快点,别磨蹭了,还有五船的货物需要搬,得赶在晌午之前干完!” 工头大声的呵斥着岸上的力夫们,一脸的怒气。 自从张使君主掌冀州以来,冀州的百姓终于过上了安稳日子,一些为富不仁的地主豪绅们的田地则被分给了农户。 农人有地种,自然不会离开自家田地去外面谋生, 这也导致了脚行和力行的招工困难,不得不给这些做苦力的汉子增加月钱。 太平商号都招工困难,更别说其他的一些脚行和力行,基本都是被自家商号养着,一些没有背景的要么解散,要么选择被商号吞并。 “娘的,还是人手太少,要像几年前,这十船货物,两个时辰就搬完了!”一旁的万琛叹道。 工头李有田看向慢步走来的万琛,赶紧迎了上去,嘿嘿笑道:“万大哥,要在几年前,一个商号哪有十船货物,顶多也就两船。” “也是,也只有咱太平商号有这样的实力,每次渡河,少则五六船,多则七八船。”万琛颔首道。 李有田看了一眼船头上挂着的太平商号的商旗,问道:“万大哥,听说匈奴人的商队带来了不少皮货、牛羊,这回东家赚了不少吧?” 万琛是太平商号的人,商号在卢奴有分号,掌柜的叫王顺发,而万琛则是王顺发的长随,此次这些货物,便是由万琛押车送往信都的。 李有田负责的则是沱河南岸到漳水北岸这条线,只要货物全部上传,他的工作就结束了,只需要在这里等南岸渡船的渡船过来,把货物卸下后,他们装车北上。 万琛瞥了李有田一眼,笑道:“这批货物的确是匈奴人的,但不是咱们买来的……” 说到这里,万琛咧嘴一笑,笑容里透露着一股子自豪和得意。 就在这时,工头李有田看向远处,皱眉道:“咦,怎么在这里还能看到匈奴人?” 第187章 品茶 五十余匈奴骑兵,带着两辆板车,朝渡口而来。 “殿下,前面就是渡口了,咱们去茶棚休息一下,我去找艘渡船接咱们渡河。”赫拉木恭敬道。 赫拉木是王庭的且渠,专门负责商队的钱粮皮货,此番随商队的且渠有两个,另一个留在了广昌城内。 於夫罗骑在白色的骏马上,神色泰然的点了点头。 “殿下,你看那几车的货物,上面的图腾好像是柯蛮部的。”坎达指着远处堆砌的皮货,疑惑道。 “看来胡骑军和太平商号的关系,比咱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於夫罗淡淡道。 茶棚的老板见一伙匈奴人走了进来,也是一愣, 但秉承着来者是客的原则还是腾出了一些桌椅给这些远道而来的匈奴客人。 “客官要吃些什么,本店除了茶水以外,还有面饼和腌菜,腌肉也是有的。”店老板热情的招呼道。 只是店老板并未靠近对方,因为匈奴人身上的味道有些重。 “给我们上一些茶水就好,”於夫罗微笑道。 店老板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伙匈奴人,看模样也不像是没钱的啊,他不想放过这单大买卖,便开口道:“店里的腌肉都是牛羊肉,正儿八经的匈奴羊,匈奴牛哦!” 话音一落,坎达拍案而起,拔出腰间的弯刀指向店老板,怒喝道:“你说是什么!” 与此同时,周围的匈奴人尽皆拔刀指向店老板,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像是要把店老板生吞活剥了一般。 店老板也是吓得不轻,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赶紧求饶道:“诸位爷,小的多嘴,小的多嘴。” 说着,店老板就要扇自己耳光。 “慢着!”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传来,於夫罗等人尽皆抬眼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墨色衣袍的中年男人迈步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数十个穿着短褂的力夫,他们手上拿着扁担亦或者木棍。 於夫罗皱了皱眉,看向坎达,沉声道:“把刀收起来,这里是汉人的地方,别给我惹麻烦!” 坎达重重的哼了一声,朝左右挥了挥手,匈奴士兵便齐齐将刀收了起来,但他们的眼神还是恶狠狠的瞪向眼前的这群汉人。 万琛自然听不懂匈奴话,但见对方那个年轻人说了几句,匈奴士兵便收了刀,显然也没想在这里找茬。 店老板见此,也赶紧躲到了后面,招呼店里的伙计给这些匈奴人上茶。 於夫罗看向万琛,用汉话说道:“你是什么人?倒是有些胆识。” 万琛一听对方会说汉话,心中也不虚,朗声道:“我是太平商号卢奴分号的长随,你们这些匈奴人为何会到此地来。” “太平商号?”於夫罗笑了笑,说道:“张昊果然有些本事,竟将太平商号做到了如此地步。” 一个太平商号的长随竟敢如此跟匈奴人说话,不得不说,太平商号在冀州的地位恐怕比自己预计的还要高。 “你认识使君大人?”万琛一愣。 太平商号背后是冀州州牧张使君,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但敢在冀州,上到官吏,下到黎民百姓,还没有人会直呼使君的名讳, 不是不敢,而是打心底里的尊敬他,是他的存在,才让冀州的百姓过上了好日子。 於夫罗微微一笑道:“我与张昊是朋友,此次南下便是去找他叙旧的。” 说到这里,於夫罗看向河边的船只,问道:“可否借我们一艘渡船,帮我们到南岸去?” 万琛皱了皱眉,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五十多个匈奴人,点了点头道:“若你真的是使君大人的朋友,我自然会帮你们渡河。” 这帮匈奴人只有五十余骑,在冀州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何况是去信都了。 万琛是王顺发的长随,更是心腹亲信,他自然是知道信都城内以及周边有数万兵马的驻军,而且都是冀州精锐。 别说眼前只有五十余骑,就是再来五千骑,也绝不会是自家使君大人的敌手。 “那就多谢阁下了,”於夫罗笑道。 接着,身旁的赫拉木则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递给万琛。 万琛看了一眼递过来的银锭,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围过来的力夫们也都各自散去了。 赫拉木愣住了,这汉人竟然不收银锭,疑惑中,他不禁将目光看向了於夫罗。 於夫罗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道:“咱们还是小觑了太平商号了啊!” 赫拉木将银饼重新揣了回去,叹道:“之前就听殿下说,汉人的地界,遍地是黄金,看来果真如此啊。” 一旁的坎达面露凶光道:“我们早晚得杀入关内,将汉人的良田变成咱们的牧场!” 於夫罗瞥了坎达一眼,无奈道:“所以你只能做个屠夫!” 坎达一愣,不解的看向一旁的赫拉木,赫拉木嘿嘿一笑道:“良田可以种出粮食来,人和畜生都可以吃,还可以反复耕种,但是牧场,只能让畜生吃,还得吃一年休一年,你说哪个好!” 坎达尴尬的挠了挠头,苦笑道:“可我不会种粮食啊!” “你傻啊,我们占着汉人的土地,自然是让汉人给咱们种粮食啊!”赫拉木没好气道。 “对!”一听是要占汉人的土地,坎达便是一脸的兴奋,朗声道:“让汉人做咱们的奴隶,给咱们种粮食!” 一旁的於夫罗神色淡然,没有说话。 小厮将煮好的茶汤小心翼翼的端了上来,赫拉木先给於夫罗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上,接着将茶杯送到嘴边,闻了闻,浅尝了一小口。 草原上的贵族,对于汉人的茶汤可以说是趋之若鹜,虽然苦涩了一些,但是气味醇香,特别是在茶汤中加入几味药材后,不仅能驱寒暖身,还能解油腻。 毕竟草原上的人每天都会吃下大量的肉食,茶汤刚好可以缓解,也利于通便。 “汉人的茶,确实是好东西啊。”赫拉木赞叹道。 “确实,商队带回王庭的茶料,煮出来有股子土腥味,还不如这间茶棚里的茶汤好喝。”於夫罗感慨道。 不过这也能想通, 汉人的茶料从各地收购到商号,商号再运送到广昌城,可能都得一个多月,再从广昌城贩运到关外又得一两个月。 路途遥远,再加上存放得也不细致,路上日晒雨淋的,过了鲜气儿不说,味道也就没那么醇香了。 就是这样,草原上的贵族,依然会花重金购买汉人的茶料,一般的牧人也就是立了功才会被赏赐一些。 赫拉木不禁叹道:“最好的茶汤,最好的金银玉器,最好的布料,甚至是最美的女人,都在汉地,我有时候还真羡慕这些汉人啊。” 一旁的坎达眉头一挑,不解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咱们杀入汉地,这些东西不都有了嘛!” “…………”於夫罗。 第188章 商队 於夫罗嫌弃的看了坎达一眼,果然武夫都是粗鄙之人,张口闭口就是杀人占地盘,就跟自己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弟弟呼厨泉一样, 若是单于的位置给了他,这些年的积累早晚被他败光。 坎达见自己被殿下嫌弃,不由的看向赫拉木。 赫拉木笑了笑,说道:“殿下,汉人的皇帝昏庸不堪,汉人的朝廷更是无用,我看这汉人的江山早晚易主,咱们不是没有机会的。” 赫拉木早年随着自己的部族到关内躲避强敌,为了讨生计,便跟着一个汉人商队奔走行商,因为他会匈奴语,汉人商队有时候也会和关内的匈奴人做买卖。 在汉地待了十年,后来被於夫罗看重,推荐到王庭做且渠。 於夫罗一直很欣赏赫拉木,因为他不仅聪明会汉话,还懂汉人。 一听赫拉木所言,於夫罗瞬间就来了兴趣,问道:“赫拉木,你觉得咱们要是向汉人开战,应该从哪里入关呢?” “并州!” “并州?”於夫罗疑惑道:“并州刺史张懿拥兵十数万,咱们和他打了这么多年,可是没占得什么便宜啊。” 赫拉木笑了笑,低声道:“汉人有句话说的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什么意思?” “咱们经过卢奴的时候,我恰好遇见一个并州的老朋友,他告诉我太原郡北边有三座城被黄巾军攻占了,就连雁门郡南边的几座城池也有黄巾军的身影。” “黄巾军?”於夫罗惊疑道:“你是说并州的黄巾军与张昊有关?” 赫拉木颔首道:“并州的黄巾军首领被他们称为地公将军,而这个地公将军正是张昊的二叔张宝。” 此言一出,於夫罗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并州军与他们停战之后,必然会回到太原郡围剿黄巾军,到时候,张昊必然会出手相助, 而那时,匈奴铁骑便可挥师南下,并州军虽有十余万,但腹背受敌之下,必然不是匈奴铁骑的对手。 “这的确是个杀入关内的好机会,此番去信都,本殿下便去探探张昊的口风!” “可是……单于会答应么?毕竟左谷蠡王在幽州碰了一鼻子灰,若是再与汉人开战,恐怕……” “我们先跟张昊谈着,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待左谷蠡王带着十万余儿郎回到王庭,王庭要养的可不只是现在的五万兵马了,而是十几万人; 十几万人每天要吃下多少只羊,多少只头,仅凭王庭的储备,和各部落的进献,够吃几个月的? 到时候,可由不得阿达了,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呵呵,他就不担心儿郎们血洗王庭吗?” 一旁的坎达一听自家殿下所言,瞪大了眼睛,激动得双手颤抖,恨不得现在就跟随殿下杀到王庭。 而赫拉木则是一脸的凝重,沉吟道:“这件事可急不得,二殿下的手里还有一万精骑在王庭,西边的一些部族也都是他的人; 况且,这个张昊也不是寻常人,这些个汉人,自己内斗打得再狠,但却对我们这些外族人还是防范得紧,汉人中有一句话叫:非我族内,其心必异。” 就在这时,李有田走了过来。 於夫罗等人也都将目光看了过去。 “你们的船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登船了。”李有田道。 赫拉木笑了笑,用标准的汉话说道:“多谢你们了。” 说完,赫拉木伸手在怀里掏出刚才那枚银锭,递给了对方。 李有田一见这银锭,眼眸一亮,这枚银锭少说也有七八两之重,足够自己一个月所挣的钱了。 没想到这些匈奴人如此大方,李有田伸手接过后,赶紧藏入袖子里,一脸笑意道:“诸位请吧。” 有万琛的帮忙,送这这五十多个人,和五十多匹马过岸,不是什么难事。 两艘渡船载着匈奴人和他们的马往南岸而去。 甲板上, 於夫罗站立在船首,身侧站着赫拉木,两人感受着汉地三月的春风,心旷神怡。 “不得不说,汉人的地方真的很好,本殿下都有点不想回去了。” 赫拉木笑了笑,说道:“或许这就是单于至今也没有让你成为下一任单于继任者的原因吧。” 按照匈奴王庭的继承制,是由上一任单于指定自己的继承人。 羌渠单于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於夫罗为人聪慧,即能带兵打仗,也能将王庭管辖的部落治理得井井有条,在处理各部族的纠纷上,也算是公正,赢得了不少部落的支持,是下一任单于最有利的竞争者。 二儿子呼厨泉,武艺不俗,擅长冲锋陷阵,南匈奴能在草原上有如今的地位,甚至有着和鲜卑人分庭抗礼的势头,呼厨泉的功劳最大。 有人说,如今南匈奴王庭所掌控的地盘,有一半都是呼厨泉打下来的,要论军功,呼厨泉当仁不让,支持他的部落也不少。 至于三儿子,还很小,恐怕羌渠单于到死的那一天,三儿子还未长大成人。 如今南匈奴的地盘已经扩无可扩了,西边和北边是北匈奴的地盘,实力强横,南匈奴不是对手; 往东是乌桓,乌桓人已经归附汉人了,若要去抢乌桓人的地盘,势必绕不开幽州; 至于东北边是鲜卑人的地盘,两方虽有分庭抗礼之势,但南匈奴这边依旧处于下风,再南边就是并州了。 其实说到底,南匈奴王庭现在栖息的地方,放在先汉,可是汉地。 也是现在的韩人朝廷不行了,才放弃了关外之地,由着南匈奴在这里聚居生活。 按照羌渠单于的想法,反正现在也不能再扩张了,单于的位置只能交给一个擅长治理的人,大儿子於夫罗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因为於夫罗太过钟爱向汉人学习了,营帐中最多的便是汉人的竹简,因此引得不少非议,这也是羌渠单于迟迟没有指定他为继承人的原因。 良久,赫拉木看向於夫罗,问道:“殿下,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一路南下,都没有遇到汉人的军队检查,只见到了太平商号的商队,和一些脚行、力行的苦工,”说着,於夫罗看向赫拉木,问道:“本殿下觉得,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本殿下的身份了?” “殿下的意思是,太平商号的商队和那些苦工是太平内卫的密探?” 於夫罗寻思片刻后,摇了摇头,笑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如果那些商队、苦工里都有太平内卫的密探,那这个张昊就太可怕了。” 赫拉木皱了皱眉,惊疑道:“那胡骑军又是如何准确的知道柯蛮部和乌兰部的具体方位的呢?” “…………”於夫罗。 第189章 汉地胡笳 下博城北十里外,漳水南岸渡口。 五十名力士营的骑兵整齐的伫立在茶肆屋棚外,几个孩童绕着这些骑兵来回打量着,眼眸中透露出好奇,还有一股子炙热。 另有十名力士营的亲卫守在屋棚外面,手按腰刀,面甲内的眼神凌厉,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有两个孩童缓缓的靠近这些亲卫,缓缓的伸手去摸这些亲卫的甲胄。 脏兮兮的小手在甲片上摩挲着,入手冰凉,有些地方还能感受到一些刀剑砍过的凹痕。 孩童们看一眼亲卫的面甲,又看一眼亲卫身上的甲胄,他们的眼睛里流露出火热的光芒, 也许在这一刻,他今天所感触到的一切,会在他的心里埋下一粒种子,祈盼着有朝一日,也能成为这些甲士中的一员。 屋棚内,黎悦穿着白色的布衣,高高挽起的发髻叉着一支古拙的木簪,这是使君送给她的,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饰物,但是黎悦很珍惜,时刻将这支木簪带在身边,只要不着甲,她都会将这支木簪戴上。 黎悦将煮好的茶汤舀在使君面前的茶杯中,淡淡道:“百姓不畏兵,也只能在冀州看到了。” 张使君端起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嘴角一咧,小抿了一口茶汤,细细品味着。 “听周将军说,公子打算让高顺编练的那万余新卒去巨鹿郡帮助农人春耕?” 张使君点了点头,淡淡道:“人民子弟兵嘛,源于百姓,当然也要用于百姓。” 说着,张使君放下茶杯,看向码头上正在卸货的力夫,淡淡道: “前年黄巾起事,军中大多都是巨鹿的百姓,这仗打了一年,郡里的青壮大多都没能回去,去年春耕时就是雷公他们帮的忙,今年就让高顺带的那一万新卒去吧。” 黎悦看了一眼屋棚外,正在照顾火流星的风怜,不由道:“风怜这妮子,自从上次被你教训了以后,倒是任劳任怨,不仅把火流星照顾得很好,就连力士营的三千多匹战马,她都有照顾。” 说到这里,黎悦转头看向张昊,问道:“公子对她有什么打算吗?” 张使君揉了揉太阳穴,叹道:“其实,我并没有要将风怜做质,既然屠兀骨想让风怜留在我身边,那就先待着吧。” “这次屠兀骨在草原上劫掠了两个部落,抢了很多东西回来,沮芝说照这样下去,用不到半年,商号砸下去的成本就能回来。” 张使君看了黎悦一眼,笑道:“我觉得你变了。” “什么?”黎悦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变得有些可爱了。” “…………”黎悦脸颊一红,玉指拽着衣角,可见其内心并非是毫无波澜。 张使君侧过身子,靠向黎悦,笑着低声道:“我是说你不像以前那么冰冷了,现在也知道为别人考虑了。” 黎悦低着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琢磨张使君的话,也许她的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了。 张使君看向不远处的风怜,淡淡道:“屠兀骨很聪明,他将风怜留在我的身边,不愁吃不愁穿还很安全,他自然是放心的,另外,这也是他的态度,让我对他放心,放心的将胡骑军交给他。” 黎悦皱了皱眉,低声道:“奴家倒是没有想过这些。” “你不用想这些,”张使君看向黎悦,笑道:“你只需要在我身边待着就好,有你在身边,我也安心。” “是,”黎悦微微的点了点头,眼神中又多了一丝柔情。 “风怜!”张使君朗声叫道。 风怜转过头,见是张使君在叫自己,本来微笑着的神情顿时一沉,放下手中的马料,转身走了过来。 “风怜见过使君。”风怜朝张使君行了一个草原上的礼节。 “风怜,你对我就没有笑脸吗?”张使君打趣道。 “没有值得开心的事,为什么要笑?”风怜如实答道。 说完,风怜见一旁的黎悦瞪了自己一眼,有赶紧低下了头,撇着嘴,手里扯着衣角。 张使君苦笑着摇了摇头,面对风怜这个热巴颜,他实在是不忍去说她什么,只得问道: “你阿哥在草原上劫掠了两个部族,你可知道?” “知道了,”风怜点了点头。 “你就不高兴?” “杀害我阿达,屠戮我部族的是呼厨泉。” 张使君抿嘴一笑道:“我待会儿有个客人要来,我会让他帮忙杀呼厨泉的。” “真的?”风怜欣喜的看着张使君。 张使君点了点头,说道:“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只要能杀了呼厨泉,你就是……你就是让我给生孩子都行!” “噗——”张使君将口中的茶汤尽数喷出,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黎悦看向风怜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冰寒,如果眼神能够打人的话,风怜此刻已经被拖出去打八百军棍了。 “生孩子倒不用,我不是让你把胡笳带上了吗,待会儿客人来了,你就吹胡笳,就吹你们匈奴人耳熟能详的曲子。” “明白了!”风怜点头道。 就在这时,王孚来到张使君的身旁,低声道:“客人靠岸了。” 张使君点了点头后,朝风怜说道:“客人来了,展示吧。” 悠扬的胡笳声响起,在整个码头上萦绕。 音乐这个东西,最大的特性就是能够以无形的方式改变一个环境的氛围,感染每一个人的情绪。 胡笳,形似笛子,发音柔和、浑厚,音色圆润、深沉。 不知道风怜吹的曲子是什么,但是能感受到其中的情绪, 就像是一名女子在草原上等待着,思念着郎君的归来。 似乎是风怜吹奏得太过用情,不远处正忙碌的力夫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中的麻包和木箱,纷纷转头朝屋棚内看来。 就连屋棚内的张昊和黎悦也不由的一愣,没想到风怜在乐曲方面竟有如此造诣。 刚刚下船的於夫罗和赫拉木听见这动听的胡笳声,更是怔在了原地, 没想到在这汉地,还能听到如此美妙的草原乐曲,两人下意识的便向声源处寻去………… 第190章 少年赫昭 风怜很享受这种感觉,这会让她想起自己骑着马儿上策马奔腾时,温暖的风儿在耳边拂过,她会想起每次玩耍回家,都能喝到阿达煮好的马奶。 可是如今,胡笳早已不是当年阿达为她亲手制作的胡笳了, 如今的她,身处汉地,阿达也已不在,唯一的亲人也不在身边。 念及于此,吹奏的乐曲也变得低沉了许多,夹杂着一丝丝的悲凉之意。 渡口的力夫听得入神,工头也没有去生气,只当是大家暂时歇息一会儿罢了。 於夫罗带着赫拉木和坎达,以及五十来个护卫,牵着马,来到了屋棚外,他们没有进去,生怕打扰了吹奏之人。 他们是匈奴人,自然对胡笳的声音极为熟悉, 有些匈奴汉子感受到乐曲中的悲凉,想到了自己草原上的家人,战死的袍泽。 这些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勇士,在这一刻,也不由的流下了泪水。 一曲奏罢,张使君拍手鼓掌。 於夫罗让护卫都留在屋棚外,只带着赫拉木和坎达走了进去。 张使君其实早就看到於夫罗了,但是风怜还没有演奏完,基于对演奏者的尊重,所以张使君并没有去招呼於夫罗。 但此时,风怜已经演奏完了,於夫罗等人已经来到了张使君的面前,张使君依然没有动,只是笑着看向於夫罗,没有说话。 於夫罗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眸深深的看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张昊。 一旁的赫拉木则是眉头微蹙, 从自家殿下的反应,可以猜测出,眼前这个少年郎君应该就是冀州州牧张昊了。 可是……面对自家殿下,竟不起身相迎,反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个张昊真是不懂礼数,这不是让自家殿下难堪吗。 “张使君,好久不见。”於夫罗率先开口了,并且朝张昊行了一个草原礼。 张使君没有起身,而是伸手指向桌前的凳子,淡淡的说了一声:“殿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坐下说话。” 於夫罗笑了笑,上前坐在了椅子上,与张使君相对而坐。 黎悦拿出一个茶杯,放在了於夫罗的面前,为其舀上一瓢茶汤。 “请,”张使君开口道。 於夫罗看了张昊一眼,端起茶杯,学着汉人的样子,放在鼻前闻了闻,笑道:“好茶。” “尝尝。” 於夫罗小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将茶汤咽下后,不由的看向面前的张昊。 “味道如何?” “很苦。” “苦就对了,我们汉人有句俗话,叫苦尽甘来。” 於夫罗咂了咂嘴,疑惑道:“可本殿下并未品出回甘的滋味啊。” 张使君伸手拿过一个杯子,放在了於夫罗的面前,舀了一瓢清水在茶杯里,说道:“尝尝。” 於夫罗看了一眼张昊,拿起茶杯,看了看,无色无味,小抿了一口,眉头微皱,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再次看向面前的张昊。 张使君笑了笑,问道:“好喝吗?” 於夫罗点了点头。 “这只不过是清水而已,”张使君笑着说道:“苦头吃多了,吃什么都好吃。” 於夫罗将杯子放下,没有说话。 一旁的坎达见赫拉木的脸色很难看,不由问向赫拉木, 赫拉木将刚才发生的全部复述给了坎达,坎达一听,随即大怒,这不是让自家殿下难堪嘛。 坎达这次倒是没有拔刀,而是指着眼前的张昊,用蹩脚的汉话,怒斥道:“张昊,你竟敢让我家殿下难堪,你就不怕我匈奴铁骑杀入汉地吗!” 於夫罗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平淡的看着张昊。 张使君看向於夫罗的这名护卫,咧嘴一笑道:“你什么档次,敢和我这么说话,要不是看你家殿下的面子,我就让你去小孩儿那一桌了!” 说着,张使君指了指旁边的那一桌。 坎达转头看去,刚好看见旁边那一桌都是小孩儿,他们正帮着大人翻晒茶料呢, 此时孩童们也正看向坎达,坎达刚才说的话自然也被他们听见了。 孩童们知道,这里坐着的都是他们一辈子都够不着的大人物,是以不敢靠近,也不敢去看。 只是当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大哥哥提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才看了过来。 其中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童,看样子似乎是十一二岁的样子,抄起桌旁的木剑指向那个凶神恶煞的匈奴人,怒斥道: “你们匈奴人敢来冀州撒野,等我长大了,我就带兵杀到你们草原上去,将你们的牧场变成万亩良田!” 一旁的孩童附和道:“没错,让你们匈奴人都给咱们犁地!” “小兔崽子……”坎达气急,就要抽出腰刀将眼前的这些小崽子尽数砍死。 “够了!”於夫罗怒喝道:“你给我出去!” 坎达见於夫罗生气了,只得怒哼一声,转头离开了屋棚,独自生闷气去了。 张使君看了那孩童一眼,好奇道:“听你口音不像是冀州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童也不怵,朝张使君拍了拍胸脯,朗声道:“我叫赫昭,是并州太原人,年前随娘亲逃难,来下博投奔舅舅。” 张使君一惊,双眼圆瞪,盯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男孩儿,质问道:“你说你叫赫昭?” 赫昭点了点头道:“我就是赫昭。” 这时,茶肆的老板赶紧从后面跑了过来,一把护住赫昭,神情紧张的看向张使君,解释道:“使君大人,这是我子侄,如果他有什么地方冒犯到各位大人了,小的在这里替他赔不是了。” 说着,店老板就要跪下磕头。 “等等!”张使君出言制止。 店老板一愣,见使君大人用炙热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侄儿,他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一旁的於夫罗也是不知所以,一会儿看看张昊,一会儿看看那孩童。 张使君心中欣喜,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少年时期的赫昭,赫昭可是曹魏名将啊。 他记得有人曾这样评价赫昭:孙仲谋之攻合肥,受创于张辽;诸葛武侯之攻陈仓,受创于郝昭;皆初气过锐,渐就衰竭之故。 看来自己捡到宝了! 难怪刚才这男孩儿一直摩挲着力士营亲卫的甲胄,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 “赫昭,之前见你很喜欢甲胄兵器,你可愿从军?”张使君问道。 赫昭看向张使君,用力的点了点头。 张使君笑道:“我推荐你去善学斋学习,你若真的有才,便去讲武堂,将来随我征战沙场可好?” 一听使君大人愿意推荐自己去善学斋,更有机会去讲武堂学习,将来还能披甲上阵,战场杀敌, 赫昭的眼神逐渐开始炙热了起来, 他的眼里, 有光。 第191章 这里没有桃子 面对少年赫昭,张使君是绝对不可能放过的。 再说了,像赫昭这样出身微末的人,只要进入了善学斋、讲武堂,包吃包住,以后还管分配,长大了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冀州体系,根正苗红的自己人。 在历史上,蜀汉为什么最后不行了? 地理环境当然是客观因素,但是最主要的便是蜀汉后继无人,五虎将不在了,蜀汉也就只有姜维、马岱等年轻将领。 反观曹魏,哪怕是曹睿时期,亦是猛将如云,还不乏智勇双全的良将。 这也是张使君当初成立善学斋和讲武堂、民生堂的初衷。 当即, 张使君便让店老板拿过竹简和笔墨,写了一封推荐信,并让黎悦来处理此事。 为了让赫昭在善学斋安心念书,张使君还让黎悦给赫昭的母亲安排一个能养活两人的差事,不让赫昭有后顾之忧。 店老板作为赫昭的舅舅,眼看自己的侄子受到了使君大人的青睐,心中自然是欣喜不已,千恩万谢后,将赫昭带走了。 这一切尽在於夫罗和赫拉木的眼中。 虽然他们不明白张昊贵为一州州牧,为何偏偏对这名孩童如此看重,但是有一点,他们似乎看出了端倪, 那就是张使君在冀州的威望和民心已经到了不可动摇的地步了,这对匈奴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是坏事。 至少在於夫罗的心里,汉人朝廷应该比匈奴人更为忌惮才对。 不过,这就更加坚定了於夫罗想要与张使君合作的决心。 “处理完了?”於夫罗问道。 “处理完了。”张使君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道。 “那现在是不是该谈谈咱们之间的事了?” “殿下请讲。” “本殿下千里迢迢的来到汉地见阁下,是想找你谈一笔买卖。” “咱们不是已经在做买卖了吗?” “本殿下是来谈大买卖的。” “大买卖?”张使君微微一笑道:“想和我谈大买卖的人,很多,到底是哪方面的买卖?是杀人越货,还是雇凶杀人啊?” 於夫罗整个人愣了一下, 随即笑道:“呵呵,看来这两件事,张使君没少做啊。” 张使君抿嘴一笑道:“很多人都羡慕我这份家业,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每天都有十多万人张嘴吃饭,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於夫罗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 於夫罗才不相信张昊的鬼话,在来之前,他就听说了,张昊拿下了青州三郡之地, 虽然养着十余万兵马耗费甚巨,但冀州本就是人口大州,哪怕打了一年的仗,死了不少人,但是底蕴还在,粮草虽然紧张,但也够吃; 至于银钱,看看太平商号在广昌和卢奴赚取的大把大把的金银,以及涉猎的产业,谁会相信张昊现在是揭不开锅的状态。 “大家都是聪明人,名人不说暗话,”说着,於夫罗眼眸一凝,厉声道:“你与本殿下联手,攻取并州!” 此言一出,於夫罗身后的赫拉木也紧张了起来,开始警惕的看向张昊。 而张使君身旁的黎悦倒是面无波澜,只是将目光放在了自家公子的身上。 张使君听完,抬眼看向於夫罗,见於夫罗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由笑道: “殿下千里迢迢来寻我,竟然是让我帮你攻并州,不得不说,殿下很有勇气,也很有魄力,同时还有能让我为之钦佩的想象力, 但我还是想认真的问殿下一句, 你什么身份, 和我谈买卖?” 於夫罗就这样盯着张昊,良久,於夫罗淡淡道: “你二叔在并州,并州刺史张懿已经和匈奴人停战了,待他返回太原郡,第一件事情便是剿灭你二叔张宝和他麾下的黄巾军。” “所以呢?”张使君依旧不动声色的说道。 於夫罗皱了皱眉,疑惑道:“拿下并州,我只要朔方、五原、云中、雁门、定襄五郡,其余四郡归你。” 张使君冷哼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殿下是想吃桃子了。” “桃子?”於夫罗疑惑道:“桃子是什么?” 张使君没有回答於夫罗的问题,而是直言不讳道:“这桩买卖,做不了,不用谈。” 其实张使君心里很清楚,於夫罗所说的并州北方五郡之地,虽然名义上是归大汉所有,但实际上,已有大半的土地成了匈奴人的牧场。 如果合作,对于张使君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将汉地交给匈奴人,这道坎儿,张使君不想去迈,也不会去迈。 当然啦,若用后世的眼光,几十个民族一家亲, 但那也是后世,这一世可不能这样子玩儿,要是玩儿脱了,自己可就成汉奸了。 至于并州刺史张懿,从太平内卫掌握的资料来看,他也算是一个尽忠职守的汉臣了, 他还是一个有抱负之人,一心想将这五郡之地夺回来,是以与南匈奴打了两三年,折损了不少兵马,依旧无果。 要不是粮草不继,雁门和太原两郡的黄巾军越来越多,张懿恐怕还会继续打下去。 对于张懿这样的人,张使君心里还是很敬佩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大汉有张懿这样的忠臣,去年南匈奴南下打草谷,也只能从幽州的代郡南下入关,最终杀到了冀州的中山郡。 “你就不想救你的二叔?”於夫罗神色凛然道。 “不劳殿下费心了。” “…………”於夫罗。 一旁的赫拉木见此,也是极为气恼,不由愤慨道:“殿下,既然汉人不识抬举,那咱们还是用手中的弯刀说话吧!” 於夫罗怅然叹道:“既然如此,那你想从本殿下这里得到什么?” 此言一出,赫拉木也是一愣,不由的看向张昊,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家殿下千里迢迢南下,难道不是为了南下并州的吗? 张使君笑了,看向於夫罗,问道:“殿下何出此言啊?” 於夫罗没好气道:“张使君不用在我面前藏着掖着了,本殿下一路南下,并未遇见任何官兵盘问,难道不是张使君刻意为之?” 张使君点了点头。 “说吧,张使君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第192章 代郡 张使君抿了一口茶汤,笑着看向於夫罗淡淡道: “我要你们匈奴人和鲜卑人联手,去攻幽州!” “攻幽州?”於夫罗皱了皱眉,沉吟道:“幽州的骑兵弓马娴熟,不比草原人差多少,那公孙瓒更是骁勇善战,如今得乌桓人归附,两万余乌桓骑兵尽为其调遣,攻幽州,不易啊。” “我是让你们攻幽州,不是让你们占幽州,你们只需将公孙瓒的幽州骑兵牵扯在北方两年,使其不得南下即可。” 於夫罗的眼睛眯了眯,冷笑道:“张使君莫非是打算对并州用兵,怕公孙瓒在背后偷袭?”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於夫罗嘴角一咧,笑道:“那本殿下能得到什么?” “你能得到单于之位。” 此言一出,於夫罗身后的赫拉木心中一惊,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单于之位是自家殿下求之不得的东西,这个汉人竟敢夸下如此海口,莫不是疯癫了不成。 於夫罗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涟漪,沉声道:“本殿下的确想得到单于之位,可你凭什么能助我成为下一任单于?” “呼厨泉死了,若你还得不到单于的位置,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只要呼厨泉死了,单于之位,本殿下唾手可得!”於夫罗寒声道。 说着,於夫罗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张使君,沉声道:“你到底打算如何杀死呼厨泉?” “胡骑军!” “胡骑军?” 张使君点了点头。 说完,张使君起身走到外面,风怜将火流星牵了过来,张使君翻身上马。 於夫罗和赫拉木站在屋棚外,看着骑在马上的张使君,质疑道:“胡骑军不过万余,呼厨泉麾下可有三万铁骑,如何杀得了?” 张使君看了於夫罗一眼,没有回答於夫罗的问题,只是淡淡道:“赶紧回王庭奔丧吧,兴许还来得及。” 说完,张使君朝南边策马而去,身后五十余骑紧随其后。 看着张昊等人扬尘而去,一旁的赫拉木疑惑道: “这张昊莫非的是疯了不成,万余胡骑军如何能敌得过呼厨泉的三万铁骑?” 於夫罗思索良久,摇了摇头,长叹道:“本殿下也不知道,既然这张昊如此自信,那咱们就等着瞧吧。” “那殿下是答应张昊与公孙瓒开战了?” “哼,”於夫罗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转身朝渡口走去。 ……………… 幽州,代郡北部,长城外。 呼厨泉骑在马上,看着眼前雄伟的长城,感慨道:“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汉人费尽心思的修长城,如今还不是任由咱们纵马而过。” 代郡和上谷郡虽属幽州,但大半地方的城池皆已破败失修,城内的汉民早已南迁。 主要是因为朝廷腐败,国库空虚, 早在十年之前,这两郡的边军因为军饷不足,粮草不够,都裁撤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从校尉到下面的营主、司马,无不靠吃空饷过日子,原本一队五十人的编制,在代郡和上谷郡这边,一队有个正常编制的一半就不错了,有的地方一队只有七八个人。 当边军本就危险,需要时刻提防匈奴人或者鲜卑人南下,特别是人家南下来打草谷,边军这边因为兵力不足,运气好的坚守不出; 若是运气不好,人家直接攻城,这些边军跑都跑不赢。 两郡太守也是很无奈,有心巩固防线,奈何幽州本就疲敝,府库中的银子和粮草,官吏们自己都不够贪的,又怎会拿来养边军。 自从两年前黄巾起事后,朝廷下旨各州郡可自行招募兵勇,幽州的官吏就算再舍不得,也得拿钱出来招募义勇保全自己。 那些个边军见到官吏这边招募义勇,按月发响,几乎都跑来参加义勇了,对于这些边军来说,反正都是当兵,在哪里当不是当。 是以代郡和上谷郡这边的边军体系几乎也只剩下空壳了,最后还是太守下令,让那些官吏不收的老弱边军给撤到郡城这里。 反正都是吃空饷,在长城上是吃,在城里也是吃, 在城里吃还有个好处,那就是遇到小股黄巾军,这些老弱边军至少在气势上还能装装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呼厨泉带着匈奴大军过长城时,连汉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二殿下,这里毕竟是汉地,咱们身边只带了万余骑兵,还是小心一些的好。”阿木尔在旁边提醒道。 呼厨泉轻蔑一笑,指着周围荒废的官道,戏谑道:“代郡的汉人,都躲在高柳城内,哪里还敢到马城这边来。” 呼厨泉善战,来之前,早就派哨骑来打探过了,马城内只有一些年迈的老人,别说汉军了,就是年轻一点的汉人都没有。 显然汉人朝廷已经放弃了马城。 “二殿下,我还是有些担心,单于让咱们围歼胡骑军,可咱们偷偷跑来代郡打草谷…………”阿木尔担忧道。 “怕什么!”呼厨泉瞥了阿木尔一眼,没好气道:“胡骑军什么时候北上,去哪里,咱们都不知道,与其干等着,倒不如来汉地打打草谷舒心; 再说了,有柯蛮叔叔带着两万铁骑在北边蹲守着,误不了事的。” “二殿下,听说那胡骑军来去如风,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草原上的部落都称其为赤鬼呢!” 呼厨泉皱了皱眉,看向阿木尔,怒斥道:“阿木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要不是你在我身边屡立战功,本殿下恨不得将你撵回去! 还赤鬼呢,堂堂草原汉子竟被汉人给吓破了胆,真该死!” 阿木尔被自家殿下这么一训斥,撇了撇嘴,只好闭口不言。 “对了,那汉人呢,把他给本殿下叫过来。” “是!” 片刻后,阿木尔牵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走了过来。 这个汉人男子,蓬头垢面,走路东倒西歪的,显然是饥渴交加,他的双手被捆缚在前,有一条麻绳拴着,麻绳的另一头则在阿木尔的手里。 呼厨泉瞥了一眼这个汉人男子,朝身后的亲卫招了招手, 一名亲卫将半张馕饼和半袋清水放在了呼厨泉的手上,呼厨泉将馕饼和水袋扔向了汉人男子。 汉人男子一看地上的馕饼和水袋,立刻扑了上去,也顾不得馕饼上沾着泥土,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直到噎得出不了气了,才拿起水袋,一阵猛灌。 呼厨泉坐在马上,俯视着这个汉人男子,问道:“那座城里的人多啊?” 汉人男子抬起头,看向马上的呼厨泉,怯懦道:“往南百里的桑干城,城内有个富绅,整个桑干城都是他说了算。” 呼厨泉咧嘴一笑,看向左右,朗声道:“都听到了,传令下去,日落前赶到桑干城!” 说着,呼厨泉将手中的马鞭指向桑干城的放向………… 第193章 蹲守 关外, 夕阳西落,在半空的火烧云之下,到处是一望无际的草地,甚至不用派出哨骑,就能见到方圆十里内有没有敌骑。 匈奴骑兵们渐渐放松下来,他们在这里已经蹲守了三五日了,除了东边二十里外的部落,周围再无人烟。 “杨,你确定胡骑军是从高柳北上的?”柯蛮用蹩脚的汉话问道。 杨奇原本是高柳城内一家商号的掌柜,为了牟取暴利,私下与草原上的部落做买卖,为了获得匈奴人的信任,还娶了匈奴女人做老婆。 上个月,杨奇带着心腹北上做买卖,被柯蛮的先锋军给截住了,扣押了杨奇的货物,让他回高柳打探胡骑军的行踪。 那批货物是杨奇的全部家当,若是没了,他这二十年的努力将会付之东流。 无奈,他只能乖乖的听匈奴人的话,回到高柳,打探胡骑军的下落。 高柳城内,有一个太平商号的分号,掌柜的姓钱,大家都是买卖人,杨奇自然与这位钱掌柜有些往来。 前些日子一起喝酒的时候,听那钱掌柜说胡骑军又要北上了,他们分号需要准备一些干粮和肉干,提供给胡骑军。 所以杨奇便猜到胡骑军会在高柳附近补充粮草后,才会北上。 万余人,三五日的口粮可不是小数目,钱掌柜提前十余日便雇佣了城内的闲妇做馕饼,凉肉干; 这无疑更加证明了胡骑军会从高柳北上,于是杨奇便火急火燎的跑到关外,向匈奴人报信,希望能将自己的货物和手下给赎回来。 “我确定,我亲眼见到太平商号的伙计将那些馕饼和肉干装车运往城外,一定是送给胡骑军的!”杨奇恳切道:“将军,可否将我的货物和手下还给我?” 柯蛮瞥了杨奇一眼,淡淡道:“等确定胡骑军的确切位置了,我会还给你的,” 说着,柯蛮眯了眯眼睛,厉声道:“可若是你欺骗了我,你们这些汉人都得死在这里。” “将军,我没有欺骗您,胡骑军真的是从高柳北上的,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杨奇哭丧道。 柯蛮挥了挥手,自有亲卫将杨奇带走。 匈奴人没有摆开战阵,而是分散成几百人、上千人的一群,零零落落的摆开在草原上。 虽然柯蛮这次带了两万铁骑,但在这样辽阔无际的草原上,依旧显得稀稀拉拉,丝毫没有万骑黑压压的那种威慑力。 要在草原上寻找另一支军队,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柯蛮也是故意将队伍分散,扩大搜索面积,一旦寻找到胡骑军的踪迹,便会吹响号角,聚集周边的分散的匈奴骑队。 这便是匈奴人惯用的战法,毕竟骑兵的机动性很高,就算被敌军发现了,也很难被敌军围歼。 “王,如果那个汉人说的是真的,那胡骑军应该离咱们不远了,是否将部队都召集回来?”一旁的恩克打马上前提醒道。 恩克是柯蛮的亲卫长,麾下千余亲卫都是出自柯蛮部的。 他们的部族被汉人劫掠了,连老人和妇孺都没有放过,此次跟随他们的王来找汉人报仇,更是憋红了眼。 “先不急,最优秀的猎人,需要有足够的耐心。”柯蛮脸色平静道。 “可是王,汉人的胡骑军可不是普通的骑兵,草原上的人都称之为赤鬼骑,他们的甲胄精良,所用的长弓射得更远,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人将二殿下给叫回来吧。”恩克担忧道。 柯蛮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亲卫长恩克,不满道:“呼厨泉那小子想去汉地打草谷,去便去吧,本王可不喜欢他在旁边指手画脚。” 说着,柯蛮冷笑道:“赤鬼骑,哼哼,在匈奴铁骑面前,不过就是一些小鬼罢了。” 柯蛮身边的匈奴骑兵有两千余,他们的后面是百车辎重,其中有五十车是杨奇的货物。 此时,杨奇和他手下的那十多个心腹伙计,以及雇佣的一百二十个脚夫则聚集在一起,坐在草地上。 “掌柜的,这些匈奴人该不会要将咱们全部处死吧!”长随韩勇焦急道。 杨奇瞥了韩勇一眼,不耐烦道:“别瞎说,他们那个将军说了,只要找到胡骑军的下落,就会放咱们离开!” 虽然杨奇嘴上说不会,但是他的心里却是在打鼓,因为他也不敢断定胡骑军会到这里来,而且就算胡骑军来了,这些个匈奴人会不会直接杀掉他们,吞下自己的货物。 众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杨奇的目光中,多少带着一些紧张,毕竟周围都是全副武装,专杀汉人的匈奴人。 他们如今手无寸铁,一些防身用的刀剑都被收缴了,此时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私下与外族展开贸易,按照大汉律令是要杀头的, 杨奇不是一个胆怯之人,否则也不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走私了。 思索片刻后, “韩勇,”杨奇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吩咐道:“让大家做好准备,一旦形势有变,咱们就往外冲,就算要死,也得拉上几个匈奴人垫背!” “好!”韩勇躬着身子,朝外走去,将负责脚夫的工头叫到身边。 工头一听这些匈奴人有可能杀掉他们,顿时一惊。 能带着一百多号人给自己做事的工头,自然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主,赶紧招呼脚夫们聚拢了过来。 大家的手里,有的拿着扁担,有的则是将商号的旗杆取了下来,没有趁手棍棒的,甚至将用来垫轮子的砖块拿在了手里。 杨奇和韩勇看着身边的这一百多人,每个人的神色都很决绝,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周围的匈奴人拼命一般,身上多了一丝剽悍的气息。 周围的匈奴人自然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见他们手持扁担和棍棒,警惕的打量着周围,却是觉得有些好笑。 站在匈奴人的立场,他们压根儿不会觉得这一百多个手无寸铁的汉人能够给他们两千余匈奴骑兵造成什么损失。 毕竟在狮虎面前,就算家猪再犟,也不过是嘴边的肉罢了。 就在这时,西边和南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匈奴人中开始出现了一些骚乱………… 第194章 赤潮! 天色还很亮,天上的晚霞更加的鲜红了。 随着地面上的震颤,可以看到西边和南边都是匈奴骑兵, 一群群的匈奴骑兵快速朝柯蛮这边汇聚而来,如同江流交汇一般,场面甚是壮观。 很快,一支千人左右的匈奴骑兵来到了近前,其中的千夫长更是快马来到柯蛮的跟前,行礼道: “王,赤鬼骑来了!西边!” 柯蛮眉头紧蹙,看向西边一群群匈奴骑兵正在向自己这边靠拢,但同时,柯蛮又看向了南边,依旧有一群群的匈奴骑兵向自己而来。 难道胡骑军分兵了? 柯蛮不由问道:“西边有多少胡骑军?” 千夫长摇头道:“我也是得到示警后才往这边赶的,想来应该不少。” 柯蛮点了点头,按照千夫长所言,应该没错,如果西边的胡骑军只有两三千人,当不足为虑,西边的匈奴骑兵少说也有四五千,完全能够将其吃下。 按照柯蛮得到消息,胡骑军不过万余骑,就算分兵,也就只能分成两股,西边和南边分别有五六千胡骑军。 当即,柯蛮便吩咐身边的亲卫,去北方和东方示警,让北边和东边的匈奴骑兵朝自己这边靠拢。 同时,柯蛮让麾下的千夫长和百夫长赶紧列好军阵,准备迎敌, 其实柯蛮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就算其余的匈奴骑兵没有赶过来,哪怕只有西边和东边归来的万骑,他也敢与万余胡骑军正面硬刚。 其实也不算是柯蛮托大,主要还是因为这几百年来,草原骑兵一直是压着汉人骑兵打的,当然除了有那么一两个时期,汉人军队里出现了如同冠军侯一般的人物。 但那都是极个别的。 大多数的时候,汉人要和他们作战,无不是仗着兵力上的优势,若是兵力相同,汉人骑兵绝不会是匈奴骑兵的对手,无论是单兵素质,还是骑战指挥; 汉人都要弱于他们匈奴人。 就比如现在,两个方向汇聚而来的匈奴骑兵,就如同拼积木一般,井然有序的填补到匈奴军阵之中,没有丝毫混乱或者冲撞。 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绝不是简单的训练变阵就能够实现的,这也很考验匈奴人对战马的控制。 当稍后面的五六支骑队汇聚过来的时候,柯蛮发现了端倪,因为这五六支骑队,显然经历过交战,他们的皮甲上沾着血,他们的编制已不足原来的一半。 “是赤鬼骑!是赤鬼骑来了!” “他们不是汉人,他们是魔鬼,是赤鬼!” “我们中埋伏了,赤鬼骑将我们包围了,我们是好不容易才杀出来的!” “他们甲胄太硬了,我们远射根本射不穿!” “………” 逃回来的百夫长和千夫长在柯蛮的耳边大声诉说着他们的遭遇,突然间,柯蛮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他即将面对的胡骑军和以往的汉人骑兵不一样。 他们的甲胄更精良,他们的长弓射程更远,他们的作战更骁勇,他们更懂得如何骑战。 就在这时,一个匈奴骑兵像是见了鬼一样的叫喊起来。 接着,更多的匈奴骑兵开始发出惊呼。 柯蛮惊疑的看向周围的族人,他从未见过族人如此慌张。 他们匈奴人和鲜卑人打过,和乌桓人打过,也和汉人的精锐骑兵打过,从未出现过像现在这般惊慌的模样。 柯蛮的心里有些生气,因为匈奴人有匈奴人的骄傲! 也许匈奴人什么都不行,什么都不好,但是唯有骑战,他们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这是匈奴人的底气,这种底气延续了几百年! 柯蛮赶紧打马来到军阵前方,当他举目眺望西南边时,他也惊呆了。 眼前,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啊…… 红色的火烧云之下,一大片骑兵穿着赤红色的甲胄军袍,如同赤红色的潮水一般,向他们这边席卷而来。 在赤色潮水的前方,还有两三队匈奴骑兵,他们在逃,很狼狈的逃。 赤鬼骑就如同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用密集的箭雨收割着匈奴骑兵的生命。 虽然相隔数里,但在柯蛮等人的眼中,他们只看到远处赤红色的潮水不停的吞噬着他们的同袍,箭矢似乎如雨点一般,周而复始的射出,弓马之娴熟,哪里像是之前遇见的汉人骑兵。 策马逃亡的匈奴骑兵,不停的跌落下马,有的匈奴骑兵甚至是放弃了抵抗,扔掉了弯刀和弓弩,大声喊叫着什么,似乎是要投降。 但是, 等待他们的却是马槊和长刀。 穿着赤色甲胄军袍的骑兵,丝毫没有停顿,他们戴着鬼面,没人能看到他们的神情,能感受到的只有对杀戮的渴望。 似乎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叫他们停止眼前的杀戮,杀戮的机器一旦开动,就停不下来了,除非将眼前的敌人全部屠戮干净。 此时的柯蛮,面色变得异常难看,紧紧握着手中的弯刀,似乎只有手中的弯刀,才能给他带来勇气。 “王,跟他们拼了!”恩克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心里也是没什么底气。 “准备作战!”柯蛮朗声大吼道。 终于,柯蛮还是下定了决心,和眼前的胡骑军硬碰硬,对方劫掠了自己的部族,此仇不共戴天! “胡骑军如何?赤鬼骑又如何!在我们匈奴铁骑面前犹如蝼蚁!” 说完,柯蛮拔出弯刀,指向前方的赤潮,朗声吼道:“儿郎们,随我杀汉狗!” 匈奴骑兵们闻声而动,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和弓箭朝着前方冲杀了过去。 “掌柜的,匈奴骑兵冲锋了!”韩勇惊疑道。 杨奇站在板车上,举目远眺,眼眸一怔,喃喃道:“是……是胡骑军,是咱们的胡骑军!” 接着,杨奇大声的吼叫了起来,看着身旁的众人,激动的喊道:“是咱们的胡骑军来了,咱们有救了!” 此时的杨奇,似乎已经忘记了半个时辰前,他才将胡骑军北上的消息出卖了给了匈奴人…… 一听是朝廷的骑兵,众人赶紧爬上板车,举目远眺。 “咦?咱们朝廷的骑兵什么时候穿着一身赤色甲胄军袍了?” “咱们朝廷的骑兵,什么时候已经厉害到如此地步了……” 第195章 赤鬼骑 匈奴骑军和胡骑军迎头对冲,双方射出的箭矢不过三轮, 但由于胡骑军这边拥有甲胄的优势,匈奴人的第一轮的箭矢并未对其产生足够的杀伤力,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十骑的战马受了伤,导致马上的战士连同胯下战马摔落在地上。 而匈奴骑兵这边,在遭遇到胡骑军射来的箭矢时,前排的战士则大片大片的跌落在地,就算没被射死,也会被身后同伴的战马给冲撞踩踏致死。 在双方第一轮的攒射中,匈奴骑兵的伤亡要远远高于胡骑军,这就是甲胄所带来的的优势。 当然,在第二轮和第三轮的攒射中,双方的伤亡都差不多,各损失了一两千人。 就在双方的前排即将撞在一起时,胡骑军这边的甲士,右手将长朔前刺,左手拿着短弩射向近在咫尺的匈奴骑兵。 短弩虽然射程不远,威力不足,但胜在轻便可单手操作,在三十步内可对穿戴皮甲的敌人做到有效的杀伤,何况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也不存在精度的问题了,几乎一箭射出,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而胡骑军的骑兵,每人都配有一支短弩,就是为了在与敌人近身时使用。 当第一排的匈奴骑兵被短弩射出的弩箭给射杀后,第二排的匈奴骑兵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胡骑军手中的长朔给挑落下马。 长朔刺穿敌人的胸腹后,胡骑军的甲士便扔掉了长朔,以最快的速度拔出腰间的厚背长刀,与第三四排的敌骑厮杀在一起。 胡骑军这边的骑兵,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以少量的代价换取了对方最大的伤亡。 不得不说,张使君不惜花重金砸在胡骑军的甲胄、长朔、短弩上是值得的。 胡骑军这边的打法,匈奴人也是第一次遇见,仓促间,还未与对方展开厮杀,自己这边就有了不小的战损。 匈奴人这边的拼杀还是按照老套路,攒射三轮后,弯刀开路,凭借单兵的骑战术收割敌方的性命; 但是胡骑军这边,却改变了匈奴人以往的拼杀路子,在张使君和屠兀骨的研讨之下,在拼杀战术上做出了创新,那就是依托于长短兵器和远程武器之间的配合,实现对敌人最大程度的有效杀伤。 为此,胡骑军在中山郡北部可是秘密训练了快一年的时间。 正所谓慢工出细活,能将胡骑军的骑战术磨炼得如此熟稔,屠兀骨是下了大功夫的。 这也是为何,当杨奇等人看到这些穿着赤色甲胄军袍的骑兵,拥有着娴熟的拼杀技巧,毫无滞碍的队列转换,犀利的攻击以及高昂的战斗意志时会如此惊讶。 这支军队,完全脱离了他们对于朝廷骑军的理解,在他们眼中,这支骑军竟然和同等数量的匈奴骑兵交战,不仅未显败迹,反而还占着绝对的上风,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当然, 这些胡骑军中,大部分是五大部族的人,也有收编过来的马匪,他们经过将近一年的严苛训练,又经过好几次的实战洗礼,再加上他们的性格本就剽悍勇武; 这样的人聚在一起,一旦血气上来了,那就是洪水猛兽,不可阻挡。 当一轮对冲过后,胡骑军这边的折损不过三成,但匈奴人那边,却已损失过半了,柯蛮浑身是血,身上有多处刀伤。 此刻,两军对垒,周遭犹如人间炼狱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天光渐暗,血红的晚霞在渐渐消退,双方骑兵就这样死死对峙着,胸口起伏,喘着粗气。 战场拼杀,对于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特别是对于胡骑军一方来说,本就是奔杀而来,又穿着厚重的甲胄,无论是人力还是马力,都已经往下走了。 对于匈奴人来说,他们现在非常的惊恐,仅一轮冲击,他们便损失过半了,这样的战况从未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双方之间的战场上,累累的尸体互相交叠,丢弃的长朔竖立在尸体上,受伤的甲士在尸体堆里蠕动哀嚎,重伤倒地的战马在地上挣扎嘶鸣。 与匈奴人惊恐的神情不同,胡骑军这边,由于戴着鬼面的缘故,则给人一种平静的感觉。 就是这种厮杀过后的平静,会给敌人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和震慑。 一支漠视生命,无惧死亡,残忍冷酷的军队,又如何不让人为之胆寒呢。 “王,他们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我们是不可能战胜他们的……”此时的恩克已经胆怯了,他失去了勇气。 柯蛮面色铁青,回头看去,发现他身后被称之为勇士的儿郎们,神情悚然,嘴唇发抖,眼眸呆滞,哪里还有半点匈奴人的骄傲。 战争就是这样,当实力被对方完全碾压之时,也就只剩下坚毅的士气和斗志了, 可当士气和斗志也都化为乌有时,他们就已经败了。 柯蛮强忍着伤口带来的疼痛,调转马头,面向他的儿郎们,朗声道: “你们是王庭的精锐,是单于手中最锋利的弯刀! 在你们眼前的是汉人的胡骑军,他们不是什么赤鬼,是连老人和妇孺都不放过的汉狗! 今日,在日月神的注视下,我们要让这些汉狗知道,谁才是草原上真正的霸主!” 说着,柯蛮不顾鲜血直流的伤口,举起手中的弯刀,高声呼喊道:“为了我们的部族不再受到汉狗的凌辱和屠戮,还有胆的便随我杀!” “我等愿随王赴死!” “我等愿随王赴死!” “我等愿随王赴死!” 柯蛮见儿郎们重新燃起了战斗意志,神情凛然,拨转马头,弯刀前指,一马当先,率先朝着胡骑军的方向冲杀了过去。 他身后的四五千匈奴骑兵,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口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跟随他们的王,朝着前方的赤潮奔涌而去。 胡骑军这边,屠兀骨骑着战马,站在军阵前, 面盔后面的眼眸,早已布满了血丝,左手抬起,五指并拳。 “上弩箭!”军头们看到屠兀骨的手势后,开始大声的发出指令。 很快, 胡骑军将挂在战马上的短弩重新拿在了手中,开始拨弦给短弩上弩箭。 “杀!”随着屠兀骨一声怒喝,手中长刀前指。 胡骑军朝着冲杀过来的匈奴骑兵,迎了上去………… 第196章 等着我 匈奴骑军以楔形阵冲杀向前,试图以楔形阵的凿穿力给胡骑军带来巨大的伤亡。 楔形阵,往往是己方不具备兵力优势的情况下,对敌的惯用招式,常用于骑兵冲锋。 柯蛮作为楔形阵最前方的那个尖,只要他不倒下,楔形阵的攻势便不会削弱; 与其说柯蛮这是对自己武力的自信,倒不如说柯蛮这是在以命搏命的无奈之举。 在骑战中,楔形阵是一把双刃剑,要么将敌阵凿穿给敌军造成巨大的伤亡,要么剑折而亡,陷入拼杀的泥沼中,被敌军重重包围。 柯蛮自知此次九死一生,他的心中并不后悔, 当他得知自己的部族被胡骑军劫掠,连老人和妇孺都没有放过之后,柯蛮便发誓,一定要为部族报仇雪恨,哪怕赌上自己的性命。 当一个人失去了部族,哪怕你贵为王庭的右谷蠡王,也如同无根浮游一般,失去了支撑。 在草原上,以实力说话,就算你是贵族,没有了部族的支撑,照样会被其他有实力的人取而代之。 柯蛮回头看去,紧随其后的,是他的亲卫长恩克,以及折损过半的亲卫营。 他们是柯蛮部最后的勇士,他们和族长柯蛮一样,抱着必死的决心。 妻儿、父母、姐妹,都不在了, 他们心中的怒火,只能用敌人的鲜血和死亡来平息。 他们这剩下的三四百人,是柯蛮最后的底气。 恩克等人,看向他们族长,他们的王, 此时,他们心中毫无畏惧, 因为他们的王,冲在他们的前面,带着他们为族人报仇。 此时此刻,作为柯蛮部的族人,他们是幸运的,哪怕今日有死无生, 但是,他们也是在王的带领下,死在战场上, 日月神是会庇佑它的子民的。 感受到柯蛮看来的目光,恩克面容坚定,微微点了点头, 他想告诉他的王,放心吧,柯蛮部的勇士没有懦夫,我们会紧紧跟在王的身后, 但凡你尖刀所指,便是我们冲锋的方向! “嗡——”弦声四起。 短弩射出的箭矢犹如死神的挥出的镰刀,凡有所沾染,尽皆殒命。 双方的骑兵再次撞在了一起,这次没有了之前花里胡哨的战术技巧,比拼的就是血性和悍不畏死的气势。 ……………… 远处的杨奇和韩勇等人,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撼得甚至忘记了呼吸。 胡骑军如赤潮般波浪滔天,匈奴骑兵如一叶扁舟,在滔天巨浪中摇曳沉浮。 每当你以为这一叶扁舟就要被赤潮所吞没时,他又奇迹般的冲破巨浪,昂扬向前。 此时此刻,在他们的眼中,不分胡汉,不分敌我,目之所及,心神震颤; 他们时而感慨赤潮的汹涌,时而紧张扁舟的沉浮。 汉人,沿袭着千年的农耕文明,他们的内心没有多少的侵略性,他们大多喜欢偏安一隅,守着自己的一方土地, 男耕女织,有口饱饭,有衣可穿,这日子便能过下去。 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可以为了生活弯腰,也可以为了屠刀折脊,无论压着他们的是朝廷、是君王、或者是外族, 只要这日子还能勉强的过下去,他们就能像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 也许会有人说,这是奴性,是劣根性, 但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善良,不是一种接纳万物的包容性呢。 汉人,见惯了同胞被匈奴人屠戮、欺凌,他们可以选择反抗,也可以选择忍耐。 可当受到屠戮、欺凌的是匈奴人的时候,他们的心又软了。 但此时,他们心里开始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原来,我们也是可以欺负匈奴人的,这些匈奴人,好可怜啊,就像他们当初欺负我们一样可怜。 ……………… 匈奴骑兵受到弩箭的洗礼过后,冲锋的势头大大减弱了。 这些匈奴人,虽然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是这一刻,柯蛮给他们打开的希望之门,再一次的被胡骑军给关上了。 面对训练有素,又有甲胄优势的胡骑军,匈奴人没有丝毫的优势可言。 柯蛮的胸甲上,插着五六支箭矢,这些箭矢虽然刺入的不深,但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撕裂伤口,给自己带来剧烈的疼痛。 但他也顾不得这些了,他只知道此时此刻,唯有朝前拼杀,带着儿郎们凿穿胡骑军。 当柯蛮发现周围的胡骑军越来越多,而他自己的弯刀再难给敌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时,他知道,迎接他的就只有死亡了。 这一刻,他想再回头看一眼,告诉他的儿郎们,他只能将他们带到这里了,剩下的路,得由他们自己走了。 终于,当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名胡骑军骑兵砍落马下后,他才得以回望一眼, 在一片赤红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后自己十余步的恩克刚好将一名胡骑军的脑袋砍掉,溅射而出的鲜血喷在了他的脸上。 恩克伸手抹去脸上的血渍,此时刚好也看到柯蛮的回望。 两人就这么相隔十余步,目光越过眼前的赤红看向对方, 你还坚持得住吗? 恩克嘴角一咧,露出灿烂的笑脸,点头致意,让柯蛮不要担心自己,自己很快就能跟上来的。 柯蛮会心一笑,朝恩克微微点了点头后,转过头继续冲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运气好,还是恩克给了他力量, 柯蛮终于凿穿了胡骑军的军阵,胯下战马再也无力的支撑自己的主人,前蹄一软扑倒在地,柯蛮连续两个翻滚后,卸去了冲击力。 他用弯刀拄地,艰难的支撑起自己颤颤巍巍的身体,稍作喘息后,转身看向身后。 十余骑胡骑军的骑兵围了上来,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柯蛮,他们没有动,因为此时的柯蛮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或许都不用他们上前,眼前这个匈奴人就会因流血过多而倒下。 此时的柯蛮并没有在意眼前的敌人,他的目光则是越过前方,似乎想通过一些缝隙去寻找他所熟悉的那个身影。 他皱着眉头,伸长了脖子在寻找着, 他艰难的伫立在原地,等待着, 等待着恩克的身影,等待着恩克凿穿敌阵和他汇合。 但是, 直到所有的胡骑军都调转马头朝向他的时候,他也没有等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也许,那道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此时, 柯蛮的眼眸逐渐浑浊,口中轻声喃呢道: “等着,本王很快跟上来……” 第197章 祸水东引 当屠兀骨打马上前,面甲后面的双眸死死的注视着眼前的柯蛮。 柯蛮因失血过多,再也无力的支撑自己的身体,双膝一软,跪坐于地。 他缓缓的抬起头,看向眼前这名胡骑军的统帅。 屠兀骨伸手取下面盔,看着柯蛮,声音嘶哑的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柯蛮皱了皱眉,眼前的这个光头汉子,似乎有些眼熟。 “当年就是你带着王庭的骑兵攻击了我的部族,我阿达不得不带着剩下的族人逃往关内,你柯蛮部所拥有的牧场,当年便是我们图拉部的!” 柯蛮眉头舒展,眼神中带着一丝释然。 原来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乌力罕的儿子,当年呼微单于被杀,羌渠和乌力罕争夺单于之位。 呼微单于本打算将单于之位传给乌力罕的,并将象征单于身份的日月神刃给了乌力罕, 但是,羌渠的实力太过强横,最终夺得了单于之位。 而当时的柯蛮,正是奉羌渠单于的密令,偷袭图拉部,意图从乌力罕的手里夺回日月神刃,最终被乌力罕带着余下部族逃往了关内。 而当年图拉部所在的地方,则被羌渠单于赐给了柯蛮。 这时,屠兀骨从怀里拿出了日月神刃,淡淡道:“灭你柯蛮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呼厨泉了。” 柯蛮无力的低下了头,停止了呼吸。 “满都!” “将军,”胡骑军的亲卫长上前应声道。 “我刚才看见那边有些汉人,像是商队的。” “是,属下刚才问过了,他们是高柳城里的商队,被柯蛮所部挟持了。” “你派十骑留在这里,让那些汉人将咱们人的尸体就地掩埋,甲胄兵器送回广昌,太平商号的李掌柜自会给他们酬劳的。” “是,”满都应声而去。 这时,一名胡骑军的千夫长跑了过来,肃然道:“将军,咱们的北边和东边有匈奴骑队,大概有三四千人,或许后面还有更多。” 屠兀骨颔首道:“是柯蛮的人,咱们继续朝北去。” 巴根皱了皱眉,疑惑道:“呼厨泉不是在马城那边吗,咱们不用南下?” “呼厨泉善战,他手里的万余铁骑是精锐,咱们不可硬碰。”屠兀骨道。 “可是使君那边……” 屠兀骨转过头看了巴根一眼,巴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低下了头。 不过屠兀骨并未在意,只是解释道: “幽州可是公孙瓒的地盘,鲜卑人北撤后,公孙瓒自会将精力放在代郡和上谷郡这边,咱们这万余骑兵从广昌北上进入代郡,怎可能瞒得过他; 万余骑军进入幽州境内,他势必会率军过来查探的,若是在关内发现了呼厨泉的万余匈奴骑兵,公孙瓒必然暴怒围剿。” “明白了!”巴根点头道。 “你的上线是谁?” 巴根一愣,突然被屠兀骨这么一问,他有些不知所措道:“将军,属下不明白。” “不用遮掩了,我知你是内卫府的人,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上线是不是李东来。”屠兀骨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巴根的神情复杂,犹豫片刻后,低声道:“属下的上线的确是李掌柜,但李掌柜只是负责将消息传回内卫府,胡骑军中的事情他并不知晓。” “你怎会知道李东来不会偷看你传回去的情报?”屠兀骨疑惑道。 “胡骑军中的情报是用密语写的,只有属下和李长史(李巡)手中有密语雕版能解读。”巴根如实说道。 屠兀骨颔首道:“看来李巡还是知道轻重的。” 一直以来,屠兀骨都以为张使君组建胡骑军是为了在草原上劫掠财物,袭扰草原部族。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屠兀骨就发现了其中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日月神刃在自己的手里,胡骑军中知道的人不多,但不是没有,也许军中的汉人不知道日月神刃在草原上代表着什么,但军中的匈奴人不少,只要一问就知道。 内卫府在军中安插耳目,已然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了,所以内卫府和使君是知道日月神刃在自己手里的,尽管如此,他们依旧不闻不问,显然是默许了他拥有日月神刃。 那么, 使君在知道自己拥有日月神刃的前提下,已然让自己带兵北上,显然其目的并不仅仅只是劫掠、袭扰这么简单了。 虽然屠兀骨还是想不明白,但是他能感觉到兹事体大,若是知道的人多了,肯定是不好的, 所以他听到胡骑军的事情直接由李巡掌握后,他才放心了。 “将军,您是什么时候察觉出来的?”巴根面如死灰道。 太平内卫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一旦密探的身份暴露,要么及时撤离,要么服毒自尽。 虽然胡骑军是自己人,但是太平内卫的身份被屠兀骨知道了,按照规矩,他倒是不用服毒自尽,但是撤离是必须的。 “大家朝夕相处这么久,自然是能够感觉出来的,其实我一直知道军中有内卫府的密探,也许不止你一个,但这都不重要,我并未悖逆之心,就算知道你是内卫府的人,之前如何对你,之后也会如何对你。” “按照规矩,我暴露了,我应该离开的。” “这一战,我军损失近四成,正是用人之际,你走了,可没人能顶替你。” “属下知道了。”巴根应声后,转身离去了。 ……………… 上谷郡,沮阳城内。 一骑快马一边策马扬鞭,一边朗声喊道:“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郡治府衙内, 一身甲胄的严纲从偏室踏步而来,进入前厅,见一名斥候跪俯在地,便神情凝重道:“出什么事了?” “禀严将军,是匈奴骑兵,匈奴骑兵出现在了代郡桑干!”斥候慌张道。 “匈奴人?”严纲眉头紧蹙道:“来了多少人马?” “听桑干城内逃出来的溃兵说,至少有万余匈奴骑兵。” “桑干城如何了?” “被匈奴骑兵攻陷了!” 严纲不由一怔,仅仅万余骑就敢南下入关,莫非是来打草谷的? 但匈奴人不是已经和朝廷在冀州广昌城开设互市了吗…… 第198章 哪里来的汉人骑兵? 此时匈奴人南下入关,不管他们是打草谷也好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幽州地界上肆意妄为。 “来人,点齐兵马,两个时辰后随我去桑干!”严纲朗声道。 “诺!”左右应声离去。 就在这时,上谷郡太守俞季身着官袍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大声高呼道:“严将军不可,不可擅动啊!” “俞太守?”严纲皱眉道。 “严将军,老夫听说桑刚城的匈奴骑兵有万余,咱们沮阳城内只有三千府兵,守城尚且不足,何以言主动出击啊!”俞季担忧道。 “俞太守放心,本将军只带麾下三千白马义从去,绝不会动城内的府兵。” “严将军,白马义从虽然骁勇善战,但匈奴骑兵却有万余,还请严将军三思啊!”俞季朝严纲拱手恳请道。 严纲皱了皱眉,不愉道:“桑干离沮阳也就两百余里,若放任不管,本将军何以向中郎将(公孙瓒)交代!” “如今中郎将还在广阳郡视察兵马招募事宜,要不先派快马去禀报,让中郎将定夺?”俞季建议道。 严纲思索片刻后,沉吟道:“自从击溃鲜卑人后,中郎将有意整顿上谷郡和代郡的军政事务,他让我先率本部骑兵来沮阳就是这个目的; 如今匈奴骑兵来犯,若我畏战不出,岂不失了代郡百姓的民心, 何况我还得到消息,冀州的胡骑军也在代郡出现过,若此番能探查一下胡骑军的虚实,倒也不错。” “胡骑军……”俞季一脸愁容道:“听说胡骑军从代郡北上出关,在草原上劫掠草原部族,不仅抢财物还抢妇孺,简直比马匪还要凶恶!” “哼哼,”严纲哼声笑道:“我也听闻了此事,不过我倒是觉得这胡骑军有点意思,竟敢出关去打匈奴人的草谷; 我倒想认识认识,这位胡骑军的统帅了。” ……………… 幽州,代郡,桑干城内。 府衙中, 有三个汉人女子瘫软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处处淤青,最右边一个,应该是已经死了,另外两个,也是奄奄一息,且都是光着身子。 呼厨泉一脸满足的穿着衣袍,嘴里还时不时的冒出一些肮脏的言语。 阿木尔走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汉人女子,笑道: “殿下,这些汉人女子太瘦弱了,还是咱们草原上的女人皮实,下次我从部族里挑几个好的给殿下送去。” 说着,阿木尔的眼里闪现出一抹邪欲。 呼厨泉白了阿木尔一眼,笑骂道: “行了吧,你部族里的女人,我可吃不消,皮肤糙得连汉人男子都比她们水润,听说洛阳城里的女子更水润,真想去见识见识。” 阿木尔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他不明白汉人女子有什么好的,身子弱的还不如刚出生的小羊羔,一点儿也经不起折腾,还不如部族里的女人皮实,还抗揍。 一想到部族里的女人,阿木尔就有些想家了。 “阿木尔,抢到什么好东西了?”呼厨泉此时已经穿好了衣袍,问道。 “这桑干城穷得很,儿郎们搜刮了两天,只搜刮出了八百石粮秣,钱财大概五十余万白银,金银首饰珠宝二十箱,三十以下的女人五百多个。”阿木尔答道。 桑干城内,三十以下的女人实则不止五百多个,其余的都被儿郎们给折腾得半死不活了,自然不能算在里面。 “给你半天的时间装车,咱们该走了。” “走了?”阿木尔疑惑道:“听汉人县令说,东南方向五十里外的当城比这里富有,咱们不去抢一下?” 呼厨泉眉头微皱,肃然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咱们还是尽快回草原吧。” “明白了,我这就让儿郎们把东西装车。”说完,阿木尔便转身离去了。 晚上, 呼厨泉去视察了一下装车情况,便回到了府衙。 府衙内的百夫长和千夫长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呼厨泉没有喝酒,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 匈奴人没有守城的习惯,自然不会离开自己的战马,跑到城墙上去值守,四座城门洞开,方便外围的哨骑行动。 亲卫已经将烤好的肉食端了进来,呼厨泉吃了几口,就把割肉的刀子放下了。 他现在没什么胃口,索性命人将肉食端出去,一边喝着汉人的茶汤,一边伸手揉捏着自己的眉心。 阿木尔倒是喝了酒,但不至于酩酊大醉,也就跟兄弟们乐呵乐呵,意思一下罢了。 此刻,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刚好看见亲卫将剩了很多的肉食端了出去,似乎自家殿下没怎么动啊。 “殿下,心里有事?” 呼厨泉摇了摇头,他心里始终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但他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也懒得去跟阿木尔解释。 虽然派出去的哨骑和斥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是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他还是开口道: “吩咐下去,让兄弟们别喝太多,明日天一亮,咱们就出关!” “殿下放心,我刚才已经跟兄弟们说了,大家也不是第一次来汉地打草谷了,大家伙心里都有数的。” “你今天辛苦一下,带人去城门处多巡视一下。” “是。” 呼厨泉这才点了点头,可当他正要去拿桌上的茶杯时,却发现杯中的水正在起波纹。 紧接着,便听到府衙外传来的马蹄声。 匈奴人对马蹄声极为敏感,呼厨泉和阿木尔一愣,赶紧朝外面跑去。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直接纵马闯入府衙,朗声喊道:“殿下,不好了,东城外发现了汉人骑兵!” 一听有敌袭,府衙内正在吃酒的千夫长和百夫长赶紧往外跑,他们要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部队里去。 阿木尔惊疑道:“哪里来的汉人骑兵,你们看清楚了?” 哨骑摇头道:“对方甲胄齐全,不知是哪里来的。” 呼厨泉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是胡骑军没有出关北上,而是追着自己来的?” 第199章 白马义从 “敌袭!敌袭!” 府衙外的街道上,一队队的匈奴骑兵在集结,往城东而去。 呼厨泉麾下的这一万匈奴骑兵是精锐,在任何场合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投入战斗,这也是呼厨泉孤军入关打草谷的倚仗。 阿木尔第一时间翻身上马,带着周围数十骑朝城东而去。 而呼厨泉则带着一众亲卫策马向北,沿途在主街收拢分散的骑兵,准备从北城出门。 城内巷道狭窄,不适合匈奴骑兵作战,在敌方不明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战场从城内转移到城外。 “传令下去,各部从北城门出,在城外集结!” 呼厨泉也是征战沙场的猛将,深知夜袭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很快, 城内的匈奴骑兵们举着火把,像江水分流一般,一支朝北,一支朝东。 当呼厨泉部从北城门出来以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回头看看周围的部众,粗略一看,大概有个两三千骑,其余的要么往城东去了,要么还在城内没有出来。 等不了了,呼厨泉暗道一声后,高声喊道:“随我去城东杀敌!” 呼厨泉一夹马腹,率先向东边疾驰而去,大队的匈奴骑兵紧随其后。 ……………… 桑干城外, 严纲张弓搭箭,一箭射出,前方不远处,一名匈奴哨骑直接被射中面门栽下了马背。 他并不知道桑干城内的情况,他本想摸近一点去探查一番,结果被匈奴人的哨骑发现了。 无奈,严纲只得下令进攻。 好在严纲对鲜卑人和匈奴人的习性比较了解,他知道,最好的试探便是进攻。 不管是鲜卑人还是匈奴人,都太依赖群骑战术了,一旦不能形成初具数量的群骑,他们的作战能力便会大打折扣。 自己这一攻,也算是彻底了捅到了马蜂窝,一边观察着城内的反应,一边对身边的亲卫喊道: “趁着匈奴骑兵还未摆开阵势,先将东城门外的敌骑歼灭!” 匈奴骑兵的厉害之处便是,只要众多分散的骑兵重新聚拢,便能很快的形成战斗力。 此时从东城门冲出来的匈奴骑兵,也就几百骑, 严纲这边的三千白马义从,只需两千,便能轻松吃掉这几百匈奴骑兵。 城外火光闪动,人影绰绰。 匈奴骑兵那边似乎也发现了城外的汉人骑兵,不由分说的冲了上来。 对于他们这几百匈奴骑兵来说,敌人势众,冲上去有死无生,但是他们并不畏惧,他们更知道自己的使命,那就是尽可能的争取时间,让更多的袍泽从城内出来。 眼瞅着数百匈奴骑兵朝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严纲不由一愣,暗道这支匈奴骑兵有些不对劲啊,竟然如此骁勇敢战。 “杀!”严纲大吼一声,带着麾下部众冲了上去。 为首的一名匈奴骑兵率先冲了过来,手中的弯刀高高举起,他的目标自然是严纲这名汉人将领。 严纲提起长朔,猛的刺出,直接洞穿了对方的胸口,匈奴骑兵还未来得及挥舞弯刀便被严纲刺下了马背。 三千白马义从和这几百匈奴骑兵撞在了一起,这些匈奴骑兵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两军还在厮杀,严纲却来到刚才被他一朔刺下马的匈奴骑兵身旁,借着火光凝神看去。 严纲微微皱眉, 这皮甲乃是上好的牛皮缝制而成,不像是普通的匈奴骑兵。 这是…… 匈奴王庭的骑兵! “还真是捅了马蜂窝了!”严纲暗骂一句后,赶紧叫来号手,准备吹号撤退。 如此多的王庭骑兵在此,显然城内至少有个王庭的大人物, 自己此番过来只带了三千白马义从,若是城内的匈奴人只是普通的匈奴骑兵,哪怕有万余,自己尚可借助夜袭的优势与其一战。 可现在知道里面的匈奴骑兵全是王庭的精锐,那这就不一样了。 若不能及时撤退,恐怕自己和麾下的三千白马义从就得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呜——” 随着撤军的号角声响起,白马义从有序的往外围撤去。 匈奴人这边并没有去追,他们的任务本就是拖延时间,眼瞅着汉人骑兵退了,他们也都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由疑惑着。 汉人怎么退了? 阿木尔策马来到东城门外,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将目光看向逐渐远去的火光,心中怒火升腾。 这些汉人真像是草原上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得不说,这支汉人骑兵,不简单! 但凡夜袭,慌乱的不仅仅是被偷袭的一方,其实还有袭击方, 因为夜色的原因,双方都不能第一时间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就看哪一方先崩溃。 按理说,这些汉人骑兵既然是夜袭,那就应该全部压上来,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消灭自己这边的兵力,从而占据主动。 可这些汉人骑兵似乎像是借着夜袭来试探,一旦发现形式不对,便有序撤离。 就在这时,从北边来的呼厨泉到了。 阿木尔主动的迎了上去。 “阿木尔,汉人骑兵呢?”呼厨泉扫了一眼周围,纳闷儿道。 “撤了。” “撤了?”呼厨泉惊疑道。 阿木尔点了点头道:“这些汉人骑兵应该是来试探咱们的,或许是觉得他们吃不下咱们,所以就退走了。” 呼厨泉皱眉道:“这些汉人骑兵什么来路?” 阿木尔摇头道:“这些汉人骑兵大多骑乘白马,配长朔马刀,擅射,似乎不像是胡骑军。” 呼厨泉神情一窒,惊呼道:“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阿木尔疑惑的看向呼厨泉。 “之前听阿达提起过,幽州公孙瓒的麾下有一支三千人左右的精锐骑兵,骁勇善战,让鲜卑人吃了不少苦头,称之为白马义从。” “那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阿木尔不解道。 “你问我,我去问谁!”呼厨泉脸色阴沉道。 阿木尔吞咽了一下后,询问道:“殿下,那咱们……” “赶紧收拾东西,连夜北上出关!”说着,呼厨泉有问道:“右谷蠡王那边有消息吗?” 阿木尔摇了摇头。 呼厨泉担忧道:“希望他那边一切顺利吧!” 第200章 卖人情 一支百余人的车队自北向南,行驶在草原上。 杨奇倚靠在板车上,双腿悬在板车外晃悠着,嘴里哼唱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歌谣,右手放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节拍。 韩勇则骑在驽马上,头上戴着胡骑军的兜鍪面甲,肩上扛着胡骑军的长朔,在马背上晃来晃去,不知是随着马儿在颠簸还是随着杨掌柜的哼唱在律动。 他们身后是百余力夫,押送着七十余车货物和胡骑军的甲胄兵器。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就好像他们才是凯旋归来的胜利者一般。 “掌柜的,前面就是长城了,过了长城,咱们也算是入关了,今晚咱们可以在马城歇脚。”韩勇开口道。 “嗯,就照你说的来。”杨奇慵懒的答道。 “也是不知道那始皇帝劳神修建这长城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被匈奴人闯了进来。” “你懂什么,当年蒙恬三十万大秦铁骑驻守边关,匈奴人闻之胆寒,不敢南下一步,那是何等的威武啊!” “可为啥到咱们这一代,却饱受匈奴人的欺辱呢?”韩勇不解道。 “朝廷无道呗,”杨奇停止了哼唱,看着西落的太阳,惆怅道:“咱们大汉国祚四百年,到了现在,也就如同那西落的残阳,不行咯!” 说着,杨奇解开麻包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一个葫芦,放在耳边摇了摇,听见里面液体的晃荡声后,嘴角一咧, 满意的将葫芦上的尘土擦掉,小心翼翼的拔开木塞,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顿时一股酒香四溢,杨奇小心的浅酌一口, 佳酿入口丝滑,醇香中带着一丝甘甜,好不美味。 “如今官宦当道,百姓们的日子苦啊,这乱世,可叫人怎么活啊!”杨奇一边感慨着,一边咂吧着嘴,回味着嘴里的酒香。 “掌柜的,听说冀州那边的百姓都有地种,官府还发放救济粮。”韩勇回过头,将目光放在了杨奇手中的酒葫芦上,喉头微动。 “冀州州牧张使君,别看人家年龄小,但可是有王佐之才,将冀州治理得好着呢。” “听说那张使君以前就是黄巾蚁贼,好像还是什么黄巾少主,怎么黄巾蚁贼能将冀州治理得那么好,可朝廷里的那些个当官的却治理不好这天下呢?”韩勇疑惑道。 杨奇转过头,看向韩勇,好奇道:“你小子是不是想去冀州了?” 韩勇一愣,转过头,看向前方,撇嘴道:“我可不想去当黄巾贼。” “呵呵呵呵呵……” 杨奇整个人都笑了起来,指着韩勇头上的兜鍪笑道:“你夸了一路的胡骑军,就是那张使君麾下的部众,按你这么说,那胡骑军也是黄巾蚁贼咯?” “这……”韩勇一时语塞,低下了头。 杨奇又喝了一口酒,抬头望着天空出神道:“别的咱不说,就说那张使君能有胡骑军这样骁勇善战的骑军,这天下谁人不闻之胆寒啊,恐怕就连洛阳城里的那些官老爷们,也得在张使君面前点头哈腰。” “那又怎样,胡骑军那也算是朝廷的军队,也得听陛下的!”韩勇哼声道。 杨奇瞥了韩勇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道:“俗话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看咱们陛下可指挥不动胡骑军。” “掌柜的,你不是讨厌张冀州吗,怎么现在开始说张冀州的好话了?” 杨奇嘿笑道:“我讨厌的是太平商号,我可没说讨厌张冀州啊。” “太平商号不就是张冀州的吗,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杨奇朗声道:“我讨厌太平商号是因为太平商号的把生意做到了代郡,咱们商号比不过人家,迫于无奈,我只能铤而走险来草原做买卖,这是生意上的事情,和张冀州本人无关!” “就因为胡骑军把匈奴人打跑了,把您的货物全部抢回来了?”韩勇揶揄道。 杨奇白了韩勇一眼,没好气道:“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吗,咱不能吃着人家给的肉,还去骂人家的娘。” “得,您是掌柜的,您说的都对!”韩勇撇嘴道。 “这次咱们把胡骑军的甲胄兵器送去广昌,交给太平商号的李掌柜,咱们这也算卖了太平商号一个人情,”说着,杨奇看向韩勇,问道:“你说我用这个人情在太平商号里讨条路子,能讨到吗?” “能!”韩勇答道。 杨奇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在顺便把咱们手里的货都出给太平商号,哪怕价格低一点也没事。” “掌柜的,您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了。” “你懂什么,咱们是商人,在商言商!” 就在这时,大地震动,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掌柜的,不好了,有骑兵!”韩勇的眼神好,一眼便看到了远处的骑队。 杨奇一听有骑兵,腾地一下就从板车上站了起来,站在板车上举目远眺。 “掌柜的,是不是咱们的骑兵?”韩勇询问道。 杨奇眯着眼睛,当他看到远处骑兵身上的灰褐色的皮甲时,整个人已经僵在那里了,只觉得脊背发凉。 “不是,不是咱们的骑兵,是匈奴人,是匈奴人的骑兵!” 随着匈奴骑兵的由远及近,轰隆的马蹄声传来,车队这边的力夫仓惶之下,赶紧向杨奇这边靠拢了过来。 胆小的人聚在一起,人一多,也就多一分安全感。 “掌柜的,怎么办啊?” “是匈奴人,他们会杀了我们的吧?” “…………” 众人聚在一起惊慌失措,杨奇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怒斥道:“都闭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掌柜的,咱们的板车上有胡骑军的甲胄和兵器,咱们跟他们拼了吧!”韩勇咬牙切齿道,但他的双手却忍不住的在颤抖。 “拼什么拼,人家乌泱泱那么多骑兵,咱们这边才百来个人,”说着,杨奇看到韩勇头上戴着的胡骑军兜鍪,不由怒斥道: “你以为戴着胡骑军的兜鍪,自己就是胡骑军了? 还不赶紧将这兜鍪取下来,要是让那些匈奴人看到了,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韩勇闻之,赶紧伸手将兜鍪取下,手中的长朔也从肩上拿了下来。 匈奴骑兵那边早就发现了杨奇这边的车队,远远的便从大部队中分出了百骑,围了上来……… 第201章 商贾之道 阿木尔率领百余骑将眼前这支汉人商队给团团围住,在汉人惊恐的目光中,他骑着马儿扫视着板车上的货物。 除了前面的二十余车是些麻包货物和一些粮秣之外,后面的几十车都装载着沾有血渍的甲胄兜鍪和一些长短兵器,还有不少弓弩,粗步盘算了一下,大概是三四千人的装备。 阿木尔眯了眯眼睛,盯着为首的这名汉人,凝神道:“你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韩勇将目光看向杨奇。 杨奇站在板车上,双手握于胸前,强行按捺住内心的紧张,一脸谄媚道:“军爷,我们是高柳城内的商队,本想北上与咱们匈奴部族做买卖的,结果遇到了汉人骑兵和咱们匈奴骑兵交战,所以……” 说着,杨奇示意了一下后面几十车的甲胄和兵器。 阿木尔眉头一挑,盯着杨奇问道:“那你们这是打算将这些甲胄带到什么地方去?” “高柳城,这些甲胄和兵器,一定会在黑市上卖出一个好价钱的!”说着,杨奇露出了只有商人才能拥有的奸笑,那眼眸中的光,透露着金子的光芒。 阿木尔审视了杨奇一眼,眼前这个商人,全身透露着一股铜臭味,根本不像是装的。 就在这时, 匈奴人的大部队到了,呼厨泉打马走来,扫了一眼这些汉人和板车上的货物。 阿木尔将他从汉人嘴里问出的话转述给了自家殿下,呼厨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为首的那名汉人,问道: “你会说匈奴话?” “会一些,都是为了方便和咱们匈奴人做买卖。” “你与哪个部落做买卖?” “塔拉部,塔拉部的族长穆尔瀚热情好客,都是朋友嘛!” “塔拉部?”呼厨泉皱了皱眉,似乎他并不知道这个部族。 呼厨泉喜欢带兵打仗,对王庭掌控下的部族并不了解,对各部族的族长更是认不完, 若此时换成於夫罗,定会如数家珍的将塔拉部的情况和穆尔瀚的性格习惯说得明明白白。 阿木尔开口道:“殿下,我知道塔拉部,穆尔瀚的确和汉人商队私下里做买卖,现在很多小部族都依附于塔拉部。” 呼厨泉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板车上的甲胄,疑惑道:“这些甲胄似乎是胡骑军的吧?” 阿木尔一愣,转头看向杨奇,喝问道:“看清楚那些汉人骑兵的旗号了吗?” 杨奇一愣,他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韩勇抢先道:“当时我们离得很远,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旗号,但他们身着赤色的甲胄军袍,奔跑起来犹如一片红云。” 阿木尔神情凝重道:“赤色甲胄军袍,那应该就是胡骑军了。” “结局如何?”呼厨泉问道。 “匈奴骑兵败了。”韩勇答道。 “什么!我们的人败了?”阿木尔不敢置信的看向韩勇,接着问道:“那你可知道匈奴骑兵里那领头的逃掉了吗?” 阿木尔不敢相信,柯蛮带着两万王庭精锐,竟然被万余汉人骑兵给击败,难道胡骑军真如传说的那般,是赤鬼吗! 杨奇能与匈奴人做生意,最厉害的本事不是商贾之道,而是察言观色的能力。 见这些匈奴人一个个不敢置信,一脸愤慨的神情,他知道,如果自己但凡露出一点开心的神色,自己等人就会埋骨于此。 杨奇从袖口里摸出一条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面露苦涩道:“咱们匈奴骑兵人数不多,那些个汉人骑兵不过是仗着兵力优势才侥幸取胜,至于那位匈奴将领……” 说着,杨奇和韩勇对视一眼后,低声道:“我们也没看清,或许是逃掉了吧。” 呼厨泉不屑的看了杨奇一眼,质疑道:“你不也是汉人吗,你们汉人打赢了匈奴人,难道不该高兴吗?” “呵呵呵……”杨奇讪笑道:“我只不过是个走南闯北的买卖人,我们买卖人的眼里只有客人和银子,至于是匈奴人还是汉人,我们其实没那么在意。” 呼厨泉嘴角一咧,笑道:“难怪在你们汉人的地界,商人是最低贱的。” “可不是嘛,咱这身子板儿,种不了地,也就只能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了。”杨奇谄媚道。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策马而来,朝呼厨泉禀报道:“殿下,北方发现了咱们的骑队!是王庭的骑兵。” “是右谷蠡王的人!”阿木尔开口道。 呼厨泉寻思片刻后,当即下令大部队朝北而去,与北边的王庭骑兵汇合。 “那这些汉人怎么办?”阿木尔瞥了杨奇等人一眼后,问向呼厨泉。 呼厨泉没有说话,策马向北而去。 显然呼厨泉是让阿木尔自己拿主意,他对这些汉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阿木尔看向眼前的这些个汉人,冷哼一声,并没有处置他们,而是带着部众离开了。 待确定这些匈奴人真的走了以后,杨奇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韩勇这个时候却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杨奇,毕竟在遇见这些匈奴人之前,杨奇可是说了不少胡骑军的好话,可一遇到这些匈奴人,他又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这种行为,用首鼠两端都已经抬举杨奇了。 杨奇见韩勇鄙夷的盯着自己,怎会不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当即淡淡的说道:“送你一句话,这兵荒马乱的,能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韩勇没有搭理自家掌柜,而是将胡骑军的兜鍪面甲重新戴在头上,扛起胡骑军的长朔,看向南方,喃喃道: “真希望早点到广昌……” 杨奇怅然一叹,感慨道:“到了广昌,咱们交接完以后,咱们就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韩勇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去信都看看。” “信都……”杨奇口中喃呢着,眼眸看向冀州的方向,怔怔出神。 ………… 冀州首府,信都府衙内, 张使君托着腮帮子,坐在首座上打着瞌睡。 厅堂内,沮授、陶丘洪、华歆、崔琰四人正对着并州地图商量着如何在妥当的救使君的二叔张宝。 华歆的想法是与并州刺史张懿商谈; 但陶丘洪和崔琰则是认为劝说张宝回冀州; 至于沮授嘛,想法很简单,暗中资助使君的二叔张宝,助其拿下雁门郡,以雁门郡做立身之本。 四人众说纷纭,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得将目光看向了首座上正在打盹儿的使君…… 第202章 卖惨 “使君,使君?”四人轻声喊道。 黎悦见自家公子并未被四人叫醒,不由靠近了一些,轻声喊道:“公子,沮先生他们叫您呢。” “啊?”张使君抬眼看向四人,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角溢出的哈喇子。 “使君,并州一事,还需您来定夺。”华歆躬身拜道。 “定夺什么?” “如何将地公将军救下来啊。”沮授说道。 “如今咱们兵强马壮,直接打过去不就好了?”张使君揉了惺忪的眼睛,说道。 “…………”沮授四人面面相觑。 直接打过去? 用什么理由?朝廷知道了,会不会降罪下来? 如今各州郡拥兵自重,若朝廷一声令下,冀州就会腹背受敌,届时,又该如何应对? 沮授眉头紧皱,看向张使君,恳请道:“使君三思啊……” 张使君接过黎悦递来的凉茶,一饮而尽后,淡淡道:“尘哥儿在青州那边牵制住了兖州军和豫州军,咱们的北方就只剩下一个公孙瓒,这可是出兵并州的天赐良机。” 沮授四人再次面面相觑后,华歆神色凝重道:“使君,张懿毕竟是并州刺史,若使君冒然进犯,朝廷必将降罪下来,届时,咱们又该如何应对啊?” “若是张懿主动挑衅咱们,咱们迫不得已反击呢?”张使君看向四人,哼声道:“等朝廷反应过来,咱们早就将张懿的并州军打疼了,到时候咱们撤回来便是了。” “使君的意思是……”沮授沉吟道:“找个借口攻打并州,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再撤回来,届时只需要笼络一些朝臣在朝堂上替使君周旋一下,此事也就揭过去了; 而损兵折将的张懿自然是无力围剿地公将军了,咱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张使君微微一笑,颔首道:“沮先生知我,不过其中还有一个环节,不能落下!” “还请使君明示。”沮授道。 “让咱们从并州撤军可以,但是得赔偿咱们的损失,银钱、粮草得给够!” “…………”沮授一时语塞。 崔琰则是气定神闲,眼观鼻观心,这种打家劫舍的事情,他作为世家子弟,必然是不屑于去做的,但他现在身为冀州主簿,掌管一州财政、粮秣、军备等。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先不说去年发放的救济粮,今年能收回来多少,就是邯郸和襄城的两处兵器工坊,可是没日没夜的在赶造兵器甲胄,匠人们的月钱可是比洛阳城里的官营兵器坊给的还高。 更别说两地的铁矿井了,那炼铁炉可是昼夜不息,铁锭凝练出来之后,别说卖给太平商号了,就是本州对农具和兵器甲胄的需求,尚不能满足。 除此之外,使君的父亲张角带着一帮人在各郡挖渠建水车,这都是需要银子的。 再说军队这边,冀州十三万兵马,每日吃掉的粮草,可是以万石计,不仅如此,青州那边的六万余兵马,有一半的粮草还得从冀州这边运过去。 若是没有太平商号作为支撑,冀州哪里来的这么多粮草和银钱去维持这样的运营和开销。 所以,崔琰一听自家使君打算去讹并州刺史张懿,虽然明面上不表态,但是内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至于陶丘洪和华歆,则是一脸苦涩, 虽然知道自家使君是黄巾出身,但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抢劫,两人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知味儿。 心道,自己怕不是来到土匪窝里了吧。 张使君见四人表情各异,不由笑道:“诸位都是名士,世家子弟,这种事情的确是有些摆不上台面, 但是呢,你们想想,咱们冀州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本使君作为这一州父母官,能不管他们吗? 都是自家孩子,就算咱们饿着,也不能叫百姓饿着啊!” 此言一出,四人更是愣在原地,不敢说话了。 心道,就咱们冀州百姓是百姓,并州百姓不是百姓了,咱们抢了冀州的钱粮,咱们冀州百姓是吃饱了,可人家并州百姓就要饿肚子了啊。 再说了,自去年到现在,州府拨出去了多少救济粮,只要肯在官府分配的土地上耕种,哪里会饿得着,至于衣不蔽体,就更是胡说八道了。 自从州府颁布多项仁政后,大街上的乞丐都少了,只要四肢健全,勤劳本分,吃饱穿暖不难。 张使君见四人默不作声,心中一虚,不由转头看向一旁的黎悦。 黎悦则在一旁捂嘴偷笑。 张使君撇了撇嘴,看向沮授,问道:“沮先生,您的意思呢?” “呃……”沮授眉头一皱,躬身道:“使君一心为冀州百姓谋福祉,乃冀州百姓之福啊!” 张使君又看向一旁的崔琰,问道:“崔先生,您可是我冀州的钱袋子,咱们现在有多穷,您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咳咳咳……”崔琰缓解了一下尴尬,一脸肃然的躬身拜道:“自去年到现在,府库里一直是比较拮据的,不仅要养兵马,还得救济百姓,去年的收上来的粮秣还不到拨出去的一半,也不知道今年的收成能否补齐……” 张使君一拍桌子,指着崔琰,朗声道: “你们瞅瞅!瞅瞅! 总算有个明白人,说了句明白话了! 如今咱们的日子困难,光靠太平商号赚的那点儿银子可不够咱们祸祸的,还得咱们自己个儿想法子赚钱啊!” 说着,张使君一脸正色的看向四人,肃然道:“出兵并州一事,就这么定了,两个月内结束战斗,撤军的条件就是赔偿咱们的军费开支和粮草用度,谁赞成,谁反对啊?” 四人面面相觑后,齐齐拜道:“谨遵使君之令!” 张使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即问向四人道:“现在大家都想想,找个什么借口出兵合适。” 陶丘洪皱眉道:“就说并州刺史张懿私下非议使君?” “这个不行,换一个!” 华歆沉吟道:“并州刺史张懿,穷兵黩武,不顾百姓民生?” “清剿本州黄巾军,不算是穷兵黩武,换一个!” 崔琰思索道:“就说并州军袭扰我冀州境内的百姓?” 张使君眼睛一亮,但又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说服力,换一个!” 沮授脸色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沮先生,你只管说,大胆一点!” 沮授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太平商号的商队在并州境内遇袭……” 第203章 请使君出兵 “太平商号的商队在并州境内遇袭失踪,冀州军进入并州搜查,这个理由不错!”张使君甚为满意。 只是这个理由怎么这么熟悉呢……有点像七七事变。 崔琰三人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一旁的沮授,心道,这沮授心眼儿真黑,这种无中生有,欲加之罪都能想出来, 嗯, 一定是受到了使君的影响! 沮授也觉得自己想出的理由有违自己的处事之道,自己好歹也曾是世家子弟,如今却想出一个见不得光的计策, 当即,沮授只觉自己颜面无光,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张使君摩挲着下巴,预想着每一个环节,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就在这时,门口侍从禀报道:“使君大人,北海彭璆求见。” “彭璆?”张使君并不认识此人,转而将目光看向了陶丘洪和华歆两人, 他们两人是青州名士,想来应该识得此人。 陶丘洪寻思道:“彭璆是孔融门客,此番来求见使君,想必是为青州的黄巾一事。” 华歆点头道:“自今年开春以来,兖州军和豫州军先后数次围攻齐郡的黄巾军,不仅折损了不少兵将,收效也不大,此次孔融遣使来访,似乎是打算请使君出兵相助。” 虽说之前朝堂上有传闻冀州牧张昊和青州的黄巾军暗中勾结,侵占了青州三郡之地,但冀州军好歹也是朝廷的军队; 如今官军和黄巾军的鏖战再度陷入了僵局,放眼周边,唯有冀州军能够破局。 孔融也有着自己的盘算,不管张冀州和黄巾军是真勾结还是假勾结,只要能将青州的黄巾军赶走,让青州的百姓和士族们能够正常的过日子,就行。 至于青州的黄巾军是流窜到兖州还是徐州,孔融并不关心。 一开始, 孔融派彭璆去找孔昱,毕竟孔昱现在是冀州长史也算是张冀州的人,若能通过孔昱从中牵线搭桥,那此事则大概率能成。 但当彭璆见到孔昱,将请张冀州出兵齐郡的事情说完后,孔昱听完直摇头。 这些日子,孔昱虽然在青州协助田丰等人管理青州三郡的政务,但他也对整个冀州的军政体系做了充分的了解。 虽然在明面上,田丰、褚燕、赵云三人负责青州这边的军政事务,但真正能够拍板的还是信都那位。 所以,在孔昱的建议下,彭璆并没有去找田丰,而是直接来到了信都。 张使君皱眉不语,指尖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而沮授四人也将目光看向了首座上的张使君,对于青州的黄巾军,他们到底是外人,出不出兵皆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良久, 张使君看向侍从,张口道:“让他进来吧。” 以张昊对历史的了解,青州的黄巾军已经很难有所作为了,黄巾起义的势头已过,各州郡招募的义军已经形成了规模,远不是那些缺少甲胄兵器的黄巾军能够比肩的。 齐郡那边的黄巾军之所以还能坚持到现在,少不得冀州这边暗中输送过去的粮草和军械。 不管怎么说,青州之事也该画上句号了, 张使君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保全尘哥儿。 很快, 一身儒袍的彭璆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厅堂内的众人后,将目光看向首座上的少年郎君,躬身拜道: “下官彭璆,拜见张使君。” 张使君打量了一下对方,浓眉大眼,天庭饱满,一看便是秉性正直之人。 “我与孔公神交已久,你是孔公门客,也算是咱们自己人了。”张使君含笑道。 彭璆也是没想到,威名赫赫的张使君竟然如此自来熟,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好的开端。 受邀入座后,沮授陶丘洪和华歆作为青州人,自然要与彭璆寒暄一阵, 不过,寒暄中也掺杂着些许的试探。 从彭璆的口中得知,兖州刺史刘岱亲率十万兖州军攻打齐郡临朐,管承的五万黄巾军死守临朐,双方鏖战半月,临朐未下。 而豫州刺史王允则带着十万豫州军在临淄牵制张尘主力,显然是打算让兖州军扩大战果,但是由于管承的坚守不退,导致了兖州军未能实现战略目标。 其实张使君倒并不在乎兖州军和豫州军,他在意的是袁绍在干嘛。 “侍御史袁本初在何处,他没有带兵北上吗?”张使君问道。 “嘶——”彭璆沉吟道:“袁御史在泰山郡招募兵勇,纠集兵马四万驻守在莱芜; 之前刘兖州和王豫州曾给袁御史去过一封书信,祈盼袁御史能带兵北上,与刘兖州一起进攻临朐, 但是,袁御史以兵马不精为由婉拒了。” “也就是说,袁本初还在泰山郡?”张使君皱了皱眉。 当初管亥之死,便是袁绍一手造成的,不仅如此,就连尸首都没有留下,让那些黄巾军曝尸荒野。 这个仇,早晚要报的。 彭璆来此,是带着使命的,寒暄一阵后,自然该谈正事了。 “使君大人,下官千里迢迢来到信都,就是为了代表我家主公孔融,请使君大人出兵相助,驱逐青州的黄巾军。” 彭璆此言很有艺术, 他没有直接用围剿这个词,因为他也听说了张冀州和青州黄巾军之间灯下黑的事情。 不管真假,张冀州曾是黄巾少主,与青州黄巾匪首张尘是堂兄弟, 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彭璆用的是驱逐两个字,意思很明显了, 那就是只要将青州境内的黄巾军赶走,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行。 “阁下有所不知,”张使君一副苦大仇深道:“不是我不愿意出兵,实则是朝廷没有拨下粮饷,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彭璆似乎早就料到张冀州会如此言语,当即保证道:“使君大人放心,冀州军开拔所需粮饷,皆由我家主公承担。” 此言一出,不仅张使君一愣,就连一旁的沮授四人也是瞪大了眼睛,心道这孔氏果然是青州第一大族,数百年来积攒下的财富可不是说笑的。 “去年我家使君发兵十万奔赴青州,朝廷可是拨调了十万金,粮草五十万石啊!”沮授提醒道。 彭璆一脸不屑的笑道:“若是使君大人能保证在三月之内拿下临淄,驱离青州境内的黄巾军,我家主公可赠予使君大人十万金,粮草百万石!” “…………”张使君。 第204章 利益交换 十万金,粮草百万石? 沮授等人为之一窒,其中崔琰更是双眸放光,激动的双手已经搓在了一起,俨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张使君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至于像崔琰那般没有见钱眼开。 “这个嘛……”张使君刚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答应, 彭璆以为张冀州觉得少了,便伸出了一根手指,淡淡道:“再加锦布万匹!” 锦布? 优质的锦布只有荆州和扬州才能出产,信都城内的市集,一匹上好的锦布可值万贯,若是卖到草原上去,草原上那些个贵族可是愿意花费重金求购的。 就算草原上的那些贵族消化不完这么多锦布,还可以卖到幽州和并州去,那些士族可不缺金银。 此时的崔琰,已经在合计这万匹锦布怎么才能最大限度的卖出一个好价钱…… “孔公为了青州百姓,仗义疏财,我等好生佩服,”说着,张使君话风一转道:“只是这齐郡拿下之后,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又该如何处置呢……” 张使君的意思很明显, 我可以帮你们驱逐青州的黄巾军,也可以帮你们收复青州全境,但是我占着的三郡之地不太想吐出来。 彭璆眯了眯眼睛,戏谑道:“那使君大人是何意啊,莫非是想将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占着不还吧?” “非也非也,”张使君赶紧解释道:“我只是疑惑,若青州收复之后,这个青州刺史应该由谁来做呢?” 彭璆思索片刻后,淡淡道:“依大汉律法,刺史之位,应由朝廷委派,我家主公并无觊觎之心。” 根据三互法,孔氏是青州大族,青州一把手的位置,与孔氏无关。 当然, 以孔氏对青州的影响力,刺史之位是不是孔氏来做不重要,反正每任刺史都需要得到孔氏的协助才能治理好青州。 沮授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家使君是什么意思,当即说道:“田元皓天姿朅杰,权略多奇,若由他来主掌青州军政,不知孔氏这边能否支持?” 话音一落,一旁的崔琰和陶丘洪等人皆是心中一紧。 若张使君真的向朝廷推举田丰为青州刺史,青州这边又有孔氏支持,那整个青州都将在自家使君的掌控之中。 届时,张使君在朝堂上的威望将再上一个台阶,别说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王允了,就连陛下也得礼让三分。 作为下臣和谋士,崔琰等人自然是希望自家使君位高权重,这样一来,他们也能水涨船高,实现心中抱负。 念及于此,崔琰等人看向彭璆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灼热。 彭璆看了一眼沮授等人,最后将目光看向首座上的张冀州,若此时他还不明白对方的目的,那他就白活这些年了。 “使君大人的意思是想推举田丰做青州刺史,一举掌控冀青两州之地?” 张使君嘴角一扬,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彭璆,等待着他的回答。 彭璆也没有说话,直面张使君的目光, 兹事体大,不是他一个门客能定夺的,冀州军兵强马壮,固然骁勇善战,但如若自家主公答应了张冀州的要求,那就等同于将整个孔氏与张昊绑在了一起。 当然, 就算张昊倒了,朝廷也不会怎么牵连孔氏一族,但以张昊这人的强势,孔氏以后少不了要仰人鼻息。 见彭璆犹豫不决,沮授再度开口道:“孔昱是你们孔氏一族的人,虽然现在只是冀州长史,他日若有机会,成为一州刺史也未可知。” 彭璆的心咯噔一下,这是在交换利益吗? 今日推举田丰为州刺史,他日推举孔氏族人为他州刺史,这对孔氏来说的确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之事,自家主公必然会心动。 但话又说回来,张昊此人不仅有如此野望,麾下兵马众多,皆是骁勇善战之辈,他到底想干什么? 彭璆不由得往更深处去想,但他想得越深,心中越是恐慌,后脊更是传来一丝冰凉。 似乎是发现了彭璆的异样,张使君呵呵笑道:“阁下不用紧张,我张昊是汉臣,自然是效忠陛下的,如今官宦当道,外戚专权,我等不过是出于自保罢了。” 彭璆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张使君继续说道:“我也知道,此事你做不了主,阁下不妨回去与孔公说明一下,相信孔公自有决断。” 彭璆依然没有说话,依然只是点了点头。 ……………… 四月初, 内卫府潜伏在各处的密探传回情报, 胡骑军在关外与匈奴人交战,斩杀匈奴右谷蠡王柯蛮以及部众万余,随后返回广昌休整。 幽州军都尉严纲,亲率三千白马义从夜袭桑干城内的匈奴骑军,斩杀敌军近千,匈奴人连夜北逃。 韩遂边章的叛军击退朱儁军,紧接着,韩遂等人率领数万骑兵打着诛杀宦官的旗号入寇三辅,侵逼园陵,灵帝大怒,罢免了朱儁; 命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假节,执金吾袁滂为副,拜董卓为破虏将军,与荡寇将军周慎都归张温统帅。 连同诸郡兵步骑共十多万人,屯驻在美阳,来保卫皇家园陵。 洛阳方面,李历和红袖招都传来了消息。 在红袖招和太平内卫的协作下,大司农彭参被彻底扳倒,由沈同接替大司农之位, 沈同出自平原郡沈家,内卫府的人已经开始接触沈同和沈家,相信很快,沈同便会成为张昊的人。 另外,由于韩遂和边章拥兵十万,现已兵寇司隶,天下为之骚动。 在中常侍张让的谏言下,朝廷有意让张使君率领冀州军回援。 不仅如此,大将军何进还下令召回驻守在泰山郡的袁绍,以巩固司隶的防线。 厅堂内, 内卫府长史李巡,曹掾董昭站在右侧,沮授、崔琰、陶丘洪、华歆站在左侧。 待张使君看完最后一卷简牍后,他才看向李巡,沉吟道: “思白,并州那边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了,太平商号的商队,力夫两百人,货物八十车,在阳邑附近失踪的,当地府衙已经接手此案了,我们的密谍和游枭已经将消息散布出去了,两日后便会传遍并州首府晋阳的大街小巷。” 张使君颔首道:“很好,接下来,就该咱们出手了。” 沮授问道:“使君打算派何人带兵去并州?” 一丝阴冷的笑容,在张使君的嘴角一闪而逝…… 第205章 黄羽封蜡 张使君心里的人选就是张硕,硕哥儿。 硕哥儿是二叔张宝的儿子,此次去并州找麻烦,硕哥儿的是最好的人选。 再说了,二叔和张硕哥儿已经快两年没有见面了,恰好也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父子俩见上面。 张使君来到地图旁,指着地图上的灵县,开口道: “硕哥儿的飞虎骑驻扎在灵县,原本是为了提防刘岱的兖州军,现在好了,兖州军和豫州军都在齐郡那边和尘哥儿周旋,飞虎骑再驻扎在灵县,意义不大。” 说着,张使君看向崔琰道:“飞虎骑从灵县到并州,差不多要十来日,期间粮草供应得跟上。” “是,军令一下,我便着手去准备。”崔琰应声道。 亦就在这时,一骑快马直奔府衙门口,翻身下马后,也不管马儿,直接从怀里掏出密侦司的令牌出示给府衙门口的力士营的侍卫。 内卫府密侦司,负责对境外派遣密谍,刺探各种政治和军事情报。 在这个当口持密侦司令牌来府衙,显然是有紧急事务需要找长史李巡,哪怕此时李巡正在府衙内面见张使君。 “青州密信,李长史可在里面?”来人神色焦急道。 门口的力士营侍卫面面相觑后,点头道:“随我来!” 当即,侍卫朝周围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后,带着密侦司的人走进了府衙。 前厅内,张使君正与沮授等人讨论并州事宜,王孚走了进来,禀报道:“禀使君,密侦司的人求见李长史,说是有青州密信。” 密侦司?青州密信? 众人将目光都看向了长史李巡。 李巡皱眉道:“青州来的密信,找我找到府衙来了,必然是极为要紧的军情。” 说着,李巡对王孚说道:“快,让他进来吧。” 王孚看了张使君一眼,见张使君微微点了点头后,转身唤人去了。 当密侦司的人被王孚带进来后,一眼便看到了自家长史,赶紧将怀中的密信举过头顶,跪地禀报道:“青州密信,黄羽封蜡。” “!!!”李巡一惊,赶紧快步上前接过密信,待他看到密信上的黄羽封蜡后,眯了眯眼睛。 他知道着黄羽封蜡意味着什么,因为这封密信,就连他这个内卫府的长史都无权打开去看。 “使君,尘公子密信!”李巡快步来到张使君身边,将手中密信递了过去。 “尘哥的密信?”张使君诧异的接过密信。 “使君有所不知,当初为了区别青州黄巾军与咱们之间的情报往来,我们曾约定,如果使君和尘公子之间需要直接联系,便用黄羽封蜡作为标记,须在第一时间送到使君和尘公子的手中。”李巡解释道。 张使君抠掉封蜡,打开了密信。 众人好奇尘公子到底给自家使君写了什么,便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张使君,希望从张使君的神情中看出端倪。 张使君看着密信上的内容,神情一凝,脸色苍白,眼眶红润,就连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不远处的黎悦注意到了自家公子的神情,一丝诧异和惊疑在她的眼中一闪而逝。 她记得上一次看见自家公子这样,还是在他得知人公将军战死沙场的时候。 难道…… 张使君合上密信,四下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一旁的众人从未见过自家使君如此这般,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发问了。 黎悦赶紧来到自家公子的身边,一把将张昊扶住。 张使君见是黎悦,将密信塞到了黎悦的手中,眼眸怔怔的看着窗外,眼眶中的泪水自其脸颊流下,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向门外, 他的嘴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哽咽住了一般,只见其嘴唇微动,但并未发出任何的声音。 黎悦心中一沉,赶紧打开密信,一眼扫去,大惊失色,朝着王孚厉声吼道:“备马,去灵县,快!” ……………… 青州,北海郡郡治剧县。 刘岱和王允正坐在城门楼上喝着茶汤,吃着粳米做的米糕。 与青州的黄巾军交战一年多,能够闲情逸致的坐在城楼上享受着茶汤和米糕,还是头一回。 就好像是在城外打猎时,围坐在草地上晒太阳一般悠闲。 刘岱是皇室宗亲,王允也是世家出身,若不是这乱世,他们早就歌舞升平了。 “子师(王允)兄,您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城楼上吃茶了?”刘岱笑问道。 王允抚须道:“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哪有闲工夫吃茶啊。” 说着,王允瞥了刘岱一眼,冷哼道:“倒是你刘公山,贵为皇室宗亲,眼下黄巾未灭,倒是有这闲工夫在这里请我吃茶。” 刘岱也不在意王允的冷嘲热讽,只是点点头,自顾自道:“汉室天下姓刘,可姓刘的那么多,天塌下来,不是有个高的顶着呢嘛。” 王允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刘岱接着说道:“前两日,我军营中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人自称中山靖王之后,声称愿做我军先锋,击杀黄巾蚁贼。” “哦?”王允好奇道:“当真是中山靖王之后?” 刘岱冷笑道:“也许是,也许不是,谁在乎呢。” 说着,刘岱抿了一口茶汤后,接着道:“那三人,英武不凡,身手不俗,倒是能用。” “那就恭喜公山老弟喜得三位猛将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上前禀报道: “将军,昧水西岸烽烟传信,黄巾军已至!” 刘岱点点头,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之前他的胳膊受了些伤,现在还没怎么好,天气一阴冷,就隐隐作痛。 王允抚须道:“看来正如你那谋士所料,黄巾军进口袋了。” “去看看?”刘岱问道。 “安全吗?上次跟着你去探查临淄城防,差点被流矢伤到,老夫这条命差点就留在临淄了。” “上次只是个意外,再说了,瓮中捉鳖这种事,得有人在旁边看着,不然就没意思了; 放心吧, 就算真出现了意外,咱们再跑回来就是了,多大点事儿啊!” “哎。” 王允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临走前,还将桌上的米糕揣在了袖兜里。 ………… 第206章 避其锋芒 城楼下, 刘岱和王允骑在马上晃悠着,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各自带着一队骑兵朝着城外走去。 程昱骑着马,跟在刘岱和王允的身后。 “仲德(程昱)啊,你怎么知道黄巾军一定会来奇袭剧县呢?”刘岱笑问道。 之前与黄巾军在临朐交战,刘岱并未听取程昱的建议,接连几次损兵折将, 后来索性就依程昱的计策,诱敌以出,不仅击溃了管承的五万黄巾精锐,还拿下了临朐。 “十万黄巾军被困在临淄,就算城中粮草充足,但一味死守必然不是上策,贼首张尘必然会想办法破此困局,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派遣一支奇兵绕到咱们大军的身后焚毁咱们的粮草,困局即破。” 刘岱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咱们的粮草囤积在剧县和临朐,还有北边的益县,你怎就料到他们会来剧县而不是临朐和益县呢?” 程昱心中一紧,扫了一眼刘岱和王允后,低声道:“前些日子,我便将城中的兵马陆续调往了益县和临朐,剧县城内只留下了三千老弱驻守……” “什么!”王允大惊道:“老夫许你指挥豫州军,你竟将城内的所有兵马全都调出去了!?” 刘岱也是诧异的转过头看向程昱,不敢置信道:“这几日你让我与子师兄上城楼喝茶,竟是将我们做饵?” 程昱汗颜,尴尬的点头道:“城内有黄巾军的细作,若不如此,怎会让临淄城内的黄巾军知晓两位使君在剧县且城内只有三千老弱呢……” “……”王允瞥了刘岱一眼,没好气道:“刘公山,你可是有个好谋士啊!” “呵呵呵……”刘岱讪笑两声后,继续问道: “这支奇兵是何人率领?” 程昱答道:“带兵的是管承,麾下五千轻骑。” 对于程昱而言,与张尘交手数月,每日都在研究张尘是如何用兵,如何用将的。 久而久之,程昱便有了发现, 张尘用兵,有一个习惯,但凡是重要的地方,他都会用管承, 像一些不重要的地方,大多都会交给司马俱和徐和,至于中军则是由张饶统率。 此次管承带着一支骑兵直扑剧县,可见张尘是真的急了。 王允担忧道:“都说那张尘用兵不按常理,每次作战之前都会算上一卦以卜吉凶,难道他不会算出你布下的口袋阵?” 程昱道: “在下对易经八卦也是有所了解的,战场瞬息万变,风云莫测,就算一开始是吉卦,最后也可能会衍变成凶卦,那张尘可不是大罗神仙,怎能逆天改命。” 接着,程昱又解释道:“就算那张尘有神鬼之策,算到了咱们布下了口袋阵,但若是咱们站在张尘的位置上来看,要想破此困局,唯有出奇兵奇袭剧县,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如若那张尘继续龟缩不出,城内数万黄巾军,人吃马嚼,就算城内的粮草再多,也有吃完的那一天。” 刘岱皱眉道:“临淄城周边村镇繁多,难保那些黄巾军不会从那些地方筹集粮草啊。” 程昱笑道:“所以我早就调动兖州军和豫州军中的骑兵游弋在临淄周围,坚壁清野,方圆五十里内,保证黄巾军一粒粮食都找不到。” 王允不由多看了程昱一眼,对刘岱说道:“此人大才,为何公山不早用他,也省得咱们在这里耗费数月。” 刘岱老脸一红,一时哑口,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难道说自己一开始刚愎自用,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 程昱见自家使君如此尴尬,便开口解围道:“若无之前数月的鏖战,也无今日天赐良机。” 刘岱哈哈一笑,赞赏道:“我刘公山有你程仲德相助,何愁黄巾不灭,汉室不兴啊!” 王允瞥了刘岱一眼,没有说话。 刘岱这人是个什么性子,王允自然是知道的,但在此时也不好去戳破,只是暗叹自己身边为何没有像程昱这样的谋士。 “仲德啊,昧水西岸那边可布置妥当了?这次一定要不能让那管承跑掉了!”刘岱嘱咐道。 程昱颔首道: “我已让刘繇率领三万兖州军精锐至北而行,绕到了浊水东岸,堵住管承的后路,同时还让六万豫州军分别驻守在北谷口和南边的沩山坡,定叫他管承插翅难逃。” 刘岱点了点头,问道:“那昧水西岸由谁来驻守,千万谨防管承做困兽之斗,不顾一切的朝剧县杀来。” “使君放心,昧水西岸和东岸,我交给了刘关张三兄弟,令他们各领一万兖州军精锐层层设防,剧县高枕无忧。” 一旁的王允皱了皱眉,一听是有三个无名之辈在剧县正面设防,不由担忧道:“刘关张是何人?没听说过啊。” 不等程昱答话,刘岱便率先解释道:“刚才在城楼上与子师兄提起的那三人,其中一个叫刘备的,便是另外两人的大哥,自称是中山靖王之后。” 王允没有说话。 刘岱转头看向程昱,问道:“你把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这三人,靠得住吗?” 程昱颔首道:“这三人辗转各地与黄巾军交战数十场,鲜有败迹。” 说着,程昱谏言道:“我看那三人豪气干云,忠肝义胆,乃当世豪杰,若使君能得此三人相助……” “知道了,知道了,”刘岱打断了程昱的话,不耐道:“等他们三人在此战中立功后再说吧。” “是,”程昱皱了皱眉,应声道。 王允瞥了刘岱一眼,嘴角一扬,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 接着,王允问向程昱,说道:“先生如此擅谋,竟能算到那贼首张尘会遣一支骑兵奇袭剧县,若今日在临淄的是那张昊,此役又当如何啊?” 王允是真的很赏识这个叫程昱的谋士,能够在张尘还没有什么动作的时候,便提前预判了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可以说是谋定而后动,实乃王佐之才。 当即便起了考较之心。 程昱被王允这么一问,不由苦涩一笑道:“在下也只能与贼首张尘较量一番,若对面是那张昊,城内是十万冀州军,我只能劝我家使君避其锋芒了……” 第207章 口袋 王允一听程昱的话,瞬间就不高兴了。 张昊是黄巾出身,更是黄巾军的少主,虽说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但朝廷那是无力清剿不得已而为之。 再说了, 张昊乃一介草莽,却成了一州州牧,与自己等人平起平坐,他张昊凭什么! 朝堂之上的大臣,特别是何进一党,甚至是一些帝党的官员,都不怎么能接受张昊这个州牧,要不是碍于他麾下那十数万冀州劲卒,早就将他骗进洛阳,将其绳之以法了。 若这张昊能够听话一些,归附帝党,好好做朝廷的一把刀也就算了,可这张昊偏偏与中常侍那些宦党走得近,将来一旦有变,张昊必将成为他们何进一党的大敌。 本来王允是很欣赏程昱的才华,想着青州事罢,举荐程昱去洛阳做事,将来也好成为对付张昊的一大臂助。 却没想到刚一试探,这程昱就先认怂了,这不由激起了王允心中的怒火。 “仲德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呢!”王允没好气道:“张昊小儿乃黄巾出身,乃乱党之首,虽说现在被朝廷招安了,难保之后不会再度反叛。” 说着,王允转头瞥了刘岱一眼,接着说道:“若将来形势有变,难道你们兖州军还畏战不成!” 刘岱只觉脸皮发烧,一脸尴尬之色。 之前在历城和祝阿与管亥率领的黄巾军交战,他们兖州军不说占上风了,要不是有袁绍帮场子,说不得兖州军早就被其击败了。 管亥的黄巾军都如此悍勇,更何况甲胄齐全,骁勇善战的冀州军了。 程昱见自家使君一时语塞,不由抿嘴道:“王使君,并非仲德怕了那张昊,只是现在的冀州军远非昔日的黄巾军; 如今的冀州军,不仅甲胄兵械齐全,将士骁勇敢战,就说那张昊帐下的谋士,沮授、田丰、崔琰、陶丘洪、华歆,这些可都是一州名士,皆有王佐之才; 再说张昊麾下的武将,周仓、张硕、赵云、褚燕、张牛角,这些都是能够独领一军的猛将,况且又添了高览这一虎将; 王使君可放眼天下,哪一方势力能与之相比?” 说着,程昱将目光看向王允,哼声道:“就算兖州军和豫州军加起来,恐怕也不是冀州军的对手吧。” “你……”王允气急。 “仲德!”刘岱怒斥道:“怎可在王豫州面前如此放肆!” 程昱朝王允拱手致歉后,颔首不语。 这也不怪程昱如此说话,主要还是他们目前的敌人是张尘,不是张昊。 张尘麾下的谋士薛易,虽然有几分本事,可与沮授田丰相比,犹如米粒与日月。 其实程昱暗地里也设想过,如果今日面对的敌人是张昊,他可不会只派一支骑兵攻剧县,而是会派出多股奇兵四面开花。 周仓、张硕、赵云、褚燕、张牛角、高览都是骁将,就算各领一万兵马出击,别说自己布下的是口袋阵了,恐怕自己的这个口袋便会被对方撕成粉碎。 特别是张硕率领的那一万飞虎骑,驰骋在战场上,就算你布下的是天罗地网,人家也能轻易的玩出一个迂回穿插来。 待外面的战斗打得差不多了,张昊自己再带着剩下的四万步卒缓缓地,一步一步压迫过来。 剧县都不用守了,粮草一焚,赶紧跑路吧。 这其间的区别大了去了。 首先是名头不一样,一个是冀州州牧,一个是黄巾贼首,青州各郡县或许不会降黄巾蚁贼,但是降一个冀州州牧,从打开城门放下兵器,到跪地磕头,再到开仓劳军,整个一丝滑程度不亚于憋了几年的俏寡妇。 另一个则是,在张尘的角度这是突围战,让管承率领五千轻骑奇袭剧县,可以说是试探也可以说是佯攻,张尘的后面必然还是有后手的; 可要是站在张昊的角度,这就不是突围战了,而是歼灭战,派出五六支万人队,四面开花,没有佯攻,都他娘的是主攻,五六处战场,只要有一处被张昊得手了,剧县这边也就只能焚粮跑路了。 说到底,你要给敌人布口袋阵,首先你这口袋阵得结实,你能给管承准备好口袋,但却没办法准备出装下周仓、赵云或者褚燕的口袋。 很快, 刘岱和王允等人便来到了一处高坡之上,高坡西面便是昧水,一眼看去,昧水西岸百里的平原一览无余。 “哎,”王允看着眼前的景象,怅然一叹道:“青州之战打了快两年了,青、兖、豫三州所投入的人力物力已经够多了,这一战若是打不赢,我也只能带着兵马回豫州了。” “子师兄勿虑,此战必胜!”刘岱信誓旦旦道。 “报!!!黄巾军已出安平道!”传令兵禀报道。 程昱心中一喜,看向自家使君道:“使君,是时候了,可以收口袋了。” 刘岱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依计行事吧。” “是!” “管承这厮,让我在临朐损兵折将,我要他的项上人头!” “使君勿急,管承只是前菜,我还得拿他当诱饵,呵呵呵……” ……………… 管承率领五千轻骑,长途奔袭一百余里,一路上连兖州军和豫州军的影子都没见着,更别提被阻拦了。 自从出临淄渡了淄水,便是北海郡最西边的城池东安平,东安平的守军都是一些老弱,见到黄巾旗帜后,便主动开城投降了。 管承并没有进城,而是继续向东,奔袭五十里,便是浊水,来到渡口,舟船都已经在摆好了,似乎就等着他们渡河一般。 渡过浊水后,便是安平道,出了安平道后,便是视野开阔的平原。 按理说,安平道是最好的伏击地点,若有两万官军在安平道设伏,管承部必然损失惨重,但是官军并没有这么做。 顺利的通过了安平道,此时管承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心思的想为什么官军没有在安平道设伏。 他只想赶紧渡过昧水,奇袭剧县,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焚毁了城内的粮草之后,便能杀入北海郡腹地,牵制官军,从而策应临淄城内的主力部队。 到那时,尘公子必然会像重用家兄管亥一样重用自己,而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也能如家兄管亥一样,威震青州各郡。 然而, 就在他们几乎都能闻到风中湿润的水气时,远处地平线上,却出现了一道黑线…… 第208章 燕人张翼德在此 自从黄巾起义之后,朝廷便颁布法令,允许各州郡自行招募义军围剿各地的黄巾蚁贼。 因此,各州郡的兵马甲胄各有不同,富裕一点的州郡以铁甲为主皮甲为辅,穷一点的州郡则是以皮甲为主,竹甲为辅。 兖州军和豫州军的装束也是不同的,不仅体现在兜鍪甲胄上,还有甲胄里面的内衬。 管承驻守临朐时,便是与刘岱的兖州军交手,所以对兖州军的装束极为熟悉。 “吁——”管承勒住缰绳,身后五千轻骑也随之停了下来。 黄巾军这边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卒,自然明白远处的黑线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停下来,一来是为了将息马力,二来可以提前饮水,吃些东西,为了待会儿的冲杀做准备。 没过多久, 兖州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开赴而来,盾牌兵和枪兵在前,弓弩手和刀盾手在后,两侧各五百骑。 虽然总共只有一万人,但军阵森严,气势如虹,一看便是兖州军中的精锐。 管承这边有五千轻骑,虽然是轻骑,但对于步兵来说,还是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若是往常,管承有着五千轻骑相随,别说对面只有一万人了,就是再来一万步卒,管承心里也是有底气的。 但此时,管承心里却是有些打鼓,似乎这支兖州军早就料到他们会来这里一样,以逸待劳。 管承将右手摸向了腰间的长柄刀,将其扛在了肩上,一脸肃然的盯着愈来愈近的兖州军。 若是平日,管承也许就借着骑兵的机动性,绕开这支兖州军了, 但眼下, 前方不远处应该就是昧水渡口了,绕肯定是绕不过了,唯有强行冲杀过去。 管承朝身后的部将使了一个眼色,部将会意后,调转马头,向大部队的后方跑去。 没一会儿,十数支五人小队,向着四周快马散去。 管承这个时候放出哨骑,显然是想打探周围有没有潜藏的官军,由于此次是奇袭,所以这一路奔袭过来,他并没有派出哨骑。 久经战阵的管承,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自己带着五千骑兵奔袭百余里,一直没有遇到阻击,可却在这里遇到了兖州军,而且只有万人。 意识到危机的管承眯了眯眼睛,迅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他决不能慌,若此时他慌了,会严重的影响将士们的士气。 他没有下令直接去冲阵,一来对方是有备而来,前有盾牌长枪,后有弓弩刀斧,此时若头铁一样的撞上去,自己这边的伤亡不会小; 二来,现在还不清楚周围的情况,若是周围还有别的敌军,那他就得做好分兵的打算了。 然而, 兖州军这边并没有给管承等待的机会,他们丝毫未做停歇,长枪前举,稳步上前,给黄巾军这边施加压力。 就在这时, 一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粗犷汉子骑着一匹高头黑马来到了兖州军军阵之前,手中丈八蛇矛指向远处的管承,张口大喝道: “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来决一死战?” 一声虎啸传来,黄巾军这边的战马瞬间焦躁了起来,引得骑士纷纷控马安抚。 管承一惊,这敌将好生凶猛,绝不可轻敌。 家兄管亥曾告诫与他,天下之大,英雄豪杰不胜枚数,轻易不要与敌将捉对厮杀。 管承自知长短,面对敌将的挑衅,他并未头脑一热上前厮杀,他在等。 张飞见对面的黄巾军,攻又不攻,退又不退,顿时心中焦急,不由大声怒骂,把自己所知道的脏话翻来覆去的骂着。 管承这边虽然心中恼怒,但他没有忘记尘公子交代他的任务。 一直到, 之前散出去的哨骑返回之后,他才得知方圆二十里内并无官军,可二十外则有官军哨骑活动。 身处口袋里的感觉,一下子袭来,之前的困惑也都说得通了。 如今之计,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就算自己被官军装在了口袋里,自己也得像刀子一样把这口袋捅出一个窟窿眼来。 当即, 管承下令,早就严阵以待的骑兵开始拔出腰间的长刀开始冲阵。 黄巾骑兵这边都是轻骑,身上甲胄不全,有皮甲也有竹甲,大部分都是连甲胄都没有布衣,而对面的官军,甲胄齐全,配置也是专门针对骑兵冲阵的配置。 两军相撞后,黄巾军这边倒是吃了不少苦头,最前端的管承也是刻意的避开与张飞交锋,这才得以保证自己作为尖刀的势头。 而兖州军这边,一开始还能抵住黄巾骑兵的冲锋,但随着前排的盾牌兵被冲溃之后,大批的黄巾骑兵冲入了军阵。 面对没有盾牌和长枪的兖州步卒,骑兵的优势开始发挥了出来。 随着一个个的口子被黄巾骑兵撕裂开后,原来越多的黄巾军杀入了军阵之中。 不消片刻功夫, 兖州军这边的枪盾防线开始崩溃,尽管张飞挥舞着丈八蛇矛在黄巾军中大杀四方,但个人的武力在成百上千的敌军面前,就宛如溪流中的顽石一般, 你可以不被溪水冲走,也可以让溪水自你绕行,但要想将溪流堵住,那是绝无可能的。 在冲杀的过程中, 管承算是瞧出来了,兖州军在这里摆开架势只是为了阻挡自己; 而张飞回过头看着冲出军阵的黄巾骑兵,也是能察觉到这支黄巾骑军并不恋战。 当黄巾骑兵丢下一千多具尸体后,也成功的穿透了官军军阵。 冲出官军军阵后,黄巾军并未停留,而是接着向东奔袭而去…… 张飞将丈八蛇矛扛在肩上,看着身后军阵中一地的狼藉,死尸遍地,咬了咬牙。 “奶奶的,竟然就这么让贼人顺利的冲了出去,看来生擒管承的功劳得让给二哥了!” 说着,张飞从怀里摸出酒囊,拔开木塞,大口的往嘴里灌着。 这时,副将走了过来,禀报道: “张将军,此战我军阵亡两千,有三千多个兄弟都受了伤……您看咱们是不是往北撤到益县去休整?” 张飞眼珠子一转,朗声道: “你带着步卒和受伤的弟兄撤去益县吧,俺带八百骑去追那些黄巾蚁贼!” 说完,不等副将阻拦,张飞便带着剩下的八百骑朝着黄巾骑军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第209章 绝境 管承率领三千余黄巾轻骑一路向东, 来到昧水西岸时,日头已经西落,于近黄昏了。 管承下令原地休整,派出哨骑沿着昧水上游和下游打探敌情,寻找渡船。 身后的追兵不到千骑,但是管承依然不敢大意,留下千余骑断后,大部队开始准备渡河。 入夜之后, 张飞的带着八百骑兖州骑军和管承留下的千余黄巾骑兵相遇了。 借着夜幕的掩护,张飞并不知道前面的黄巾骑兵有多少人, 当然, 张飞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带着身后的八百骑就莽了上去。 双方杀得欢畅,厮杀声此起彼伏。 ………… 昧水东岸,高坡之上,官军营帐内,光线昏暗。 程昱拿着西岸那边送来的军情,走进了中军营帐, 刘岱和王允坐在宽椅上,没有卸甲,只是闭着眼睛小憩。 程昱进来之后,两人才睁开了眼睛,看向程昱,刘岱问道:“西岸那边战况如何了?” “禀使君,管承与张飞相遇后并未恋战,带着三千余骑已经抵达西岸渡口了,这个时候应该在渡河。” 王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刘岱接着问道:“负责驻守东岸的刘备和那个叫关羽的准备得如何了?若是被管承冲杀了出去,哪怕只有千骑,咱们这里和剧县可就危险了啊。” “使君勿虑,刘备和关羽各带了一万兖州精锐,管承今日定是插翅难逃。”说着,程昱将手中的军情简牍递给了刘岱。 刘岱将简牍打开,虚了虚眼睛,撇嘴看向一旁的王允,苦笑道:“子师兄,咱们能不能再点几支火烛,这光线太暗了,字都看不清。” “不可!”王允正色道:“咱们这里离东岸渡口只有三十里,万一被黄巾军发现了,哪怕只来五百骑,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王允之前被刘岱坑了一次,前两日又被程昱摆了一道,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听他们的了。 再说了, 此次他们身边只带了不到两百骑护卫,若真有个什么闪失,这两百骑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刘岱无奈,只能放下简牍,朝程昱挥了挥手后,用手托着腮帮子,闭上了眼睛,继续小憩。 王允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的刘岱,又看了一眼转身离去的程昱,皱了皱眉。 按照如今的进展,管承是没跑了,接下来就看临淄城内的张尘了。 不过让王允心中有些焦虑不安还并不是张尘,而是冀州的张昊,这张尘是张昊的堂兄,虽不知道这两兄弟的关系是怎样的, 但从张昊在青州的所作所为,张尘的各种配合来看, 张昊和张尘之间的关系绝不一般,如果此次张尘死在了他们的手里,难保张昊不会记恨在心,甚至为张尘报仇。 诚如程昱之前所言,当今天下,若论实力最强,除了大将军何进麾下的十余万司州兵和正抵挡韩遂边章的那十数万参差不齐的张温军以外, 放眼天下其余的十三州,的确没有哪一方能与张昊的冀州军叫板。 何况张昊在朝堂上,又有张让为首的宦党支持,若真要对自己和刘岱不利,恐怕他们就麻烦了。 一想到这里,王允再无困意,不由走出了营帐,感受着湿冷的河风吹拂, 抬起头,看着高挂的圆月,眼眸中满是惆怅。 ……… 与王允的惆怅不同,管承此时更是焦头烂额。 此时骑军大半已经度过了昧水,断后的那千余轻骑失去了音讯,显然是被身后的追兵跟吃掉了。 如今身边只剩下两千骑,若仅凭这点兵马攻打剧县,管承心里没有底,可若是沿昧水北上或者是南下其他城池,也没用。 一时间,管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已经完成渡河的骑兵正在进食,进行休整。 微弱的篝火被军士们围着,些许的微光在黑夜里并不显眼。 黄巾军士们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埋着头嚼着手中干硬的面饼。 身前的篝火,发出干柴爆裂的噼啪声,跳跃的火光照在管承的脸上,忽明忽暗,似乎也印证着他此时此刻的内心。 兵马损失过半不说,随军所带的干粮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前路更是未见光明。 原本打算攻下剧县后,能借着剧县策应尘公子那边的主力部队,但现在却陷入了这般窘境。 现在回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官军知道了自己的踪迹,那必然会派一支精锐部队堵住自己的后路,可若是继续向东去攻剧县,那更是死路一条了。 “将军,”亲卫递过来一个水囊, 管承接过水囊,猛得灌了两口甘甜的清水。 为今之计,只能先想办法保存实力,到时候再找机会回临淄。 自己身边的这些兄弟都是黄巾军中的精锐,他不能就这么带着这帮弟兄去送死。 这两年多来,他们这些黄巾军转战各地,最初那些精锐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特别是家兄管亥和高览带着的那支部队,若不是高览带着两万残军投奔了张昊, 恐怕他们带出去的那数万精锐,会全军覆没。 现在尘公子身边也就只剩下两万老卒,黄巾军已经不起折腾了。 “报!”哨骑打马而来,神情焦急道:“禀将军,北边发现了官军,不下万人!” “将军,南边,南边也发现了官军,也有近万人!” 管承虽然早就料到官军的主力会在这里等自己,但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将军,咱们跟他们拼了!” “对,也就碗口大个疤,咱们不怕死!” “将军,下命令吧,就算是死,咱们也不降!” 管承牵着战马来到河边,此时,周围聚拢了众多黄巾士卒,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火光,他们的目光全都放在了管承的身上。 看着湍急的昧水河,他不禁想起了家兄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 那年深秋,数千黄巾溃卒被官军追赶至清江河畔,宽实的界桥,在数千人溃卒面前与独木无异。 最终,三千黄巾士卒被赶下清江,湍急的水流将他们尽数淹没。 家兄曾说过,只要他一回想起来,他的耳边都能听到清江水里那三千冤魂在哀嚎,在哭诉。 管承不想重蹈覆辙,他宁愿像家兄一样,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死在逃跑的路上。 翻身上马, “唰!”众人也都齐刷刷的踩镫上马。 管承看着周围的士卒,拔出挂在马鞍上的长柄刀,振臂高呼道:“众将士!可敢与我死战!” “愿为将军赴死!” “愿为将军赴死!” “愿为将军赴死!” 第210章 南华老仙 清晨,临淄城,东城门楼之上。 张尘一席墨衣,黑色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后,额头上扎着黑色的束带。 看向远处的眼眸,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锐利,明眸中多了一丝浅浅的浑浊。 本就比女子还美的绝世容颜,此刻却多了几分苍白,略显憔悴。 瓮城内,一批一批的官军降卒被押送于此,瓮城城墙上,弓弩手已经准备就绪,他们的神情冷漠,显然对于杀俘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应该知道枉造杀戮是会耗损寿元的。”老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都这个时候了,寿元于我已无用,您说呢?”说着,张尘转过头,看向老者,淡淡道:“师尊!” 老人神情淡然,面无波澜,看向阴郁的天空,淡淡道:“世人皆称老朽为南华老仙,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有的,只不过是假借仙人之名的凡人罢了。” “仙人?”张尘冷哼一声,不屑道:“恐怕世人都不知道,他们眼中的仙人,却比那些个厉鬼还要可恶。” 南华自然听出了张尘话里的隐射,但是他并未生气,只是说道:“以生灵祭天,强续黄天气运,好大的手笔啊!” “还不都是师尊教的好。” “为师可没有教你这些邪门歪道。” “呵呵呵呵……”张尘整个人都笑了起来,但很快,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转过头看向南华,语气森然道:“当年可是你们四人截断了大汉龙脉,使得大汉气运衰败不堪,天下百姓苦不堪言,说到邪门歪道,谁还能比得过你们!” “自夏商周之后,国祚不得超过三百年,此乃天道,天道不可逆!”说着,南华怅然叹道:“当年新朝初始,光武帝逆天强续汉之气运,至此近两百年已是有违天和,若不加以阻止,世人必受天谴。” “所以你们就斩了大汉的龙脉,阻了国之气运。”张尘冷哼道:“荒唐,可笑!” “汉室将倾,天下纷乱,必有天选之人重聚六合,如同当年高祖皇帝一般,再度创立一个盛世王朝。” “谁是天选之人?” “我们一直在寻找。” “那就是说还没有找到咯?” “一开始,我们以为天选之人会是那张角,可后来发现,运之所指,只不过那一抹黄天尔,老朽与水镜商量之后,由水镜指点那张角顺利起事,由老朽收你为徒,助你吸收黄天气运。” “结果黄天气运并不在我的身上,而是在我阿弟身上是么?”张尘含笑道。 南华一惊,诧异的看着自己这个关门弟子,片刻后,他也随之释然了。 张尘是他众多弟子中,天赋最高的一个,也是将他的本事学得最全的一个, 他能算出黄天气运在何处,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当年广宗城外,你原本可以借助那十数万黄巾英魂将张昊身上的气运拿走,你为何不拿!” “他是我阿弟!” “可你比他更合适。” “他是我阿弟!” 南华深吸一口气,怅然叹道:“张昊是个异数,绝非天选之人,他一死,天下数十万黄巾军皆会臣服于你,届时,为师便可助你……” 南华还没有说完,便被张尘伸手打断道:“师尊,这些个玄之又玄的东西,您不是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吗?” 南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张尘接着说道:“气运之说本就虚无缥缈,我靠着占卜星象打仗,打到现在,打不动了。” “那是你杀戮太多,耗损了自身的气运!” 张尘努力扯出一抹笑,可他的眼底却满是掩饰不住的悲伤,淡淡道:“我以生灵祭天,就是为了强续黄天气运,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错了。” 南华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张尘淡淡道:“百姓拥戴你,不是因为你身负气运,而是你仁德贤明;将士用命,不是因为你天命所归,而是你能带给他们希望。” “弓弩手准备!”远处的军头朗声喊道。 一时间,瓮城内的俘虏哭天喊地,有求饶声,有怒骂声,此起彼伏,闻之胆寒。 “放箭!”军头一声令下。 “嗡——”随着弓弩的弦声四起,瓮城内的俘虏降卒一片一片的倒地。 城楼上,张尘看着瓮城内的一切,神情淡漠。 南华不忍去看城下的血腥,只得缓缓的闭上眼睛,怅然道:“既然如此,又为何再造杀戮?” 张尘凄然一笑,笑容里满是沧桑萧索,开口道: “我每杀一个敌人,将来阿弟进入青州的阻力便会少一分!” 这时,一滴雨点落在城头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南华一愣,诧异的看向天空,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今日不可能有雨的!” “呵呵呵呵……” 张尘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得很癫狂,只是眉宇间,透露着数不尽的悲意。 南华惊疑的看向张尘,喃喃道:“你知道今日会有雨,你算到了今日会有雨对不对,告诉为师,你是怎么算到的!” “师尊,您看到的就是对的吗?徒儿看到的和您不一样。” “告诉为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张尘没有回答南华的话,而是望着天空,任凭雨点低落在他的脸颊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雨水的冰冷,张尘微微一笑,伸手缓缓摸向天空。 “看来,我是对的。” ……………… “关将军,下雨了。” 关羽一抚长须,看着眼前的管承,眼里竟有一丝钦佩。 昨日夜里,管承率领两千骑兵朝着关羽驻守的方向展开冲杀,犹豫夜色太浓,轻骑兵的优势便发挥了出来,左冲右突,将兖州军这边的军阵冲得七零八落,首尾不能顾。 按理来说,对方全是骑兵,一旦捅穿了军阵,便可四散而逃,但他们没有。 捅穿之后,不管身边还有多少同袍,他们都会调转马头,再次冲杀回去,寻找他们的将军管承。 因此,昨夜一战,黄巾骑兵们悍不畏死的在寻找自家将军,而兖州军步卒们也是一遍又一遍的聚在一起抵挡敌骑的冲撞。 双方虽然混乱,但死伤却很惨烈。 直到今日清晨,天光见亮,他们才发现整个战场南移了好几里,沿途皆是死尸。 整个黄巾军中,无一人逃走,全部战死于此。 此时只剩下管承虚弱无力的骑在马背上,他的前胸插着两支箭矢,身上的刀伤更为致命。 他的脸色苍白,失去血色的嘴唇已经干瘪翻皮了。 管承用最后的力气看向天空,似乎是看到什么一般,嘴角一咧。 “哥哥……” 第211章 雨势未歇 在关羽的注视下,管承无力的摔落下马,失去了生机。 管承的战马低下了头,用鼻子靠近管承的脸,轻轻的拱了拱,似乎是想将自己的主人叫醒,可主人依旧不动。 战马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主人死了,眼角流下了泪水。 此时的关羽,也是一脸悲意,对一旁的副将嘱咐道:“厚葬此人吧……” “是。” 也就在这时,刘备和张飞两人骑马赶来,在看到关羽没事后,心中悬起的心也落了下来。 “二弟!” “二哥!” 关羽转身迎了上去, “大哥,三弟!” 三人寒暄一阵后,这才将目光看向了这一地的死尸。 “没想到黄巾军中也有这样的人物!”刘备感慨道:“若黄巾军中人人都如管承一般悍勇无畏,官军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啊。” “大哥勿虑,有俺张飞在,就算再来十个管承,又如何,照样在他们身上捅几个窟窿眼。”张飞拍着胸脯说道。 “大哥,依照那程昱所言,咱们在这里剿灭了管承这支奇兵,接下来就应该对付临淄城内的张尘了吧。”关羽说道。 刘备点了点头,开口道:“咱们先休整一下,半个时辰后,渡河西进吧……” ………… “渡河西进?” 程昱点了点头后,指着身后的地图,对刘岱和王允说道: “管承所率领的五千骑兵已经全部剿灭,接下来,咱们该和张尘决战了!” 刘岱和王允各自站在左右两边,下方站着的是兖州军和豫州军中的将领,众人意气勃发,恨不得立刻与张尘决战,打完了仗,他们也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将军也是人,出来征战快两年了,谁能不想家啊。 “若是张尘坚守不出,又如何?”一名豫州军将领问道。 “张尘一定会出来的!”程昱自信道:“临淄城内有近十万黄巾军,每日人吃马嚼,所消耗的粮草甚巨,自从一个月前,咱们断了临淄的粮道后,便再无一粒粮食进到城内; 这一个月,城内的粮草也吃得差不多了,他们若是不出城寻求决战,他们便会被困死在临淄城内!” 王允还是有些担心,询问道:“就算如此,张尘明知道咱们在等着他出来决战,难道他就真的会乖乖的出来?” 刘岱开口道:“张尘此人不可以常人视之,其喜好杀戮,但凡破一城,必将城内的官军全部杀掉,就算有官军降卒,也是照杀不误。 咱们围歼了管承的五千轻骑兵,说不定张尘头脑一热,就会冲出来与咱们死战呢!” 说着,刘岱看向众人,朗声道: “诸位,吃掉一个管承,虽然是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但对于大局而言,这还远远不够,唯有彻底剿灭张尘的数万黄巾军,咱们才算是真正的胜利,咱们与张尘在青州鏖战两年之久,此次终于等到一举歼灭对方的机会, 若咱们胜了,天下太平,咱们亦可早日拿着赏钱回家过安稳日子, 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咱们还得接着在青州熬着, 故, 此战不容有失!” 众将领齐声拜道:“诺!” 程昱给众将领安排完各自的任务后,众将领便纷纷告退了。 此时营帐内,又只剩下刘岱、王允和程昱三人。 候在营帐外的亲卫将茶水送了进来,三人喝着凉好的茶汤,润着喉咙。 “子师兄,此战若胜了,我必为子师兄在陛下面前请功!”刘岱笑道。 听刘岱的意思,是在告诉王允,此战的首功是他刘岱。 不过王允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个功劳,他带着豫州军出兵青州,本就不是为了来挣军功的。 王允和刘岱不同,他是文人,刘岱则是武人出身。 身为汉臣,王允有着文人的风骨,对于战场争功这事儿,他不屑与之。 “那就多谢公山了。”王允笑着朝刘岱拱了拱手。 见王允并未有和自己争功劳的意思,刘岱心中也是一阵欣喜,对王允是一阵吹捧。 一旁的程昱则是尴尬不已,他本就觉着刘岱算不上什么明主,要不是碍于对方三番五次的邀请,他才不会答应呢。 此时见到刘岱的嘴脸,程昱暗道,此战过后,还是请辞归乡好了。 刘岱口若悬河,越说越不着边, 接下来刘岱的一句话,让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让本就勉强营造出来的热闹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只听刘岱说道: “可惜了,那张昊不在临淄,若他在临淄,此战定然连同他一起收拾了!” 程昱默默的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似乎看不见,心里就不烦了。 “呵呵,”王允尬笑两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凉茶。 刘岱见气氛有些冷,不愉道:“世人都怕他张昊,我就不怕!” 王允深吸一口气后,直言不讳道: “我后来想了想,觉着那日仲德所言,言之有理,若是那张昊坐镇临淄,哪怕城内不是冀州军,还是那数万黄巾军,咱们现在想的就不是如何布下口袋,主动与其寻求决战,而是想着该如何撤军,避免被其拖入决战。” 刘岱见王允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心中温怒道:“子师兄所言,恕我不敢苟同,难不成以后碰到张昊和他的冀州军,咱们就只能逃了?” 王允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程昱,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心道,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是你自己的谋士程昱,你这话应该问他啊。 刘岱将目光看向程昱,没好气道:“程昱,你说,咱们以后是不是见着张昊就跑?” “……”程昱汗颜,心中已经将刘岱这个蠢货骂了千百遍了。 但他还是笑着开口道:“使君莫急,这饭还得一口一口的吃; 张昊与张尘的关系,天下谁人不知,剿灭了张尘,如断了张昊一大臂助,将来要对付张昊,咱们的心里也会有底气一些。” 程昱的话很委婉,期盼自家这个蠢货主公心里能有点儿数。 “报!!!” 传信兵策马而至,翻身下马后,直接来到营帐内,跪俯在地,禀报道: “哨骑来报,黄巾军主力出临淄城了!” 程昱一惊,兀自起身来到营帐外,看着外面雨势未歇,诧异道: “不好!!!” 第212章 怕吗? 张尘带着八万黄巾军渡过淄水后,一路向东挺进。 大雨滂沱,地面泥泞不堪,但是黄巾军丝毫未做停歇,一路急行军。 车驾内, 张尘慵懒的倚靠在车厢内,闭眼小憩。 薛易时不时的看一眼张尘,又时不时的撩开车帘,看向外面的雨势和行进的黄巾士卒。 “公子,咱们冒雨行进,就算再快,也得下午才能赶至浊水西岸,若是傍晚渡河,一旦遭到官军阻击,咱们……”薛易担忧道。 张尘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道:“谁说咱们晚上渡河了?” “那咱们这是……” “官军将管承吃掉之后,便会撒网来装咱们这条大鱼,我只是趁着他们还未来得及撒网之时,先钻进去罢了。” “那管将军他……” 张尘睁开了眼睛,淡淡道:“官军想将管承做饵,来钓我这条鱼,安知管承不是我放的饵,钓的是他们这条鱼。” 薛易没有说话。 如果真如张尘所言,那管将军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世人都说尘公子嗜杀,连降卒都不放过,可谁又知道他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无半点仁慈。 之前管亥死守莱芜时,尘公子这边明明可以出兵去驰援的,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至于为什么,薛易没有问,也不敢问,就算问了,尘公子也不一定会说。 当日管亥如此,今日管承亦是如此,不知道下一个又会是谁。 从张尘刚才所说的话里,薛易大概也听明白了。 一开始,张尘在得知剧县城几乎是座空城,城内又屯有官军的粮草后,便让管承率领五千轻骑奇袭剧县。 说是奇袭,但却是让管承作为诱饵,将官军各部兵马全部调动了起来。 当官军一心对付管承之时,其兵马布置便会出现一些破绽,张尘便趁着雨势,在官军还未来得及重新布防之际主动出击。 如此一来,原本主动的官军便会成为被动的一方,原本处于困兽的黄巾军便可冲出牢笼大杀四方。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这场大雨。 “公子,在大雨中寻敌作战,恐怕有所不利啊。”薛易担忧道。 首先,雨中作战,对战士体力的消耗特别大,其次便是主将对于各部的掌控力会降低,号角声和战鼓声,以及将领的指挥都会被雨声所阻碍。 张尘淡淡道:“雨中作战,对咱们不利,对官军也是不利的,既然如此,咱们攻其不备,便占据了优势。” 薛易一怔,心道,这张尘果然是个狠人! ………… “报!黄巾军主力向浊水西岸来了!” “来了多少人马?” “步骑八万!” 兖州军军营之中,刘繇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冷哼道:“这张尘果然是个狠人,竟冒着大雨急行于此!” 接着, 刘繇扫视着营中诸将,朗声道: “诸位,咱们等了这么久,是时候与张尘大军决一死战了!” 在一开始的布局中,刘繇作为先锋部队,带着麾下三万精锐驻守在浊水东岸,就是为了提防张尘大军驰援管承。 同时也是为了防备张尘军提前打乱官军的部署。 如今终于等到了张尘大军,刘繇心中欣喜,不言而喻。 “将军,北边和南边的援军还未至,咱们手中只有三万兵马,恐怕……”副将陈平担忧道:“咱们还是驻守在浊水东岸,等待各方援军前来吧。” 刘繇眯了眯眼睛,颔首道:“等待援军固然重要,但主动出击才能挫其锐气!” 副将陈平神情凝重,没有说话。 刘繇看向诸将,笑道: “张尘冒雨前来,必定疲敝,我料定他们抵达西岸之后必然不会冒然渡河,势必会在西岸安营扎寨,届时,咱们只要派遣一支奇兵从沩山口绕过浊水,直奔黄巾军营,则大事可成! 咱们与张尘在这青州打了快两年了,咱们兖州军,豫州军,总共二十余万大军,竟被张尘这些甲胄都不齐全的黄巾蚁贼占了上风,这是在践踏咱们的脸面啊! 诸位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将,难道还打不过那些手持钝刀,身无甲胄的贼匪? 你们知道朝廷那帮官老爷是怎么说咱们的吗? 说咱们吃着官粮,拿着官饷,却还不如冀州那些草莽出身的丘八。 现在机会就在诸位面前, 面子, 里子, 荣华富贵, 高官厚禄, 得靠咱们自己去挣! 这一战, 咱们要告诉朝廷,咱们兖州儿郎不孬; 咱们要告诉冀州那些丘八,咱们兖州军不必他们差; 咱们更要告诉那些个黄巾蚁贼,压着咱们打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此战,必胜!” “必胜!” “必胜!” “必胜!” ………… “公子,此战,咱们有无必胜的把握?” 浊水西岸,黄巾军中军大营里,薛易正一脸担忧的看向尘公子。 张饶、徐和、司马俱三位渠帅,则是神情淡然的看向张尘,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犹疑。 这一年多来,张尘带着他们转战青州各地,虽说不是百战百胜,但一直都是他们将兖州军和豫州军按在地上摩擦的份儿, 哪怕最近这几场,黄巾军这边处于劣势,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但是他们相信,尘公子一定会带着他们走向胜利。 当然,他们之所以坚信这一点,也是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尘公子的背后是冀州那位, 冀州牧张昊,乃是天公将军张角之子,根正苗红的黄巾少主,也是尘公子的弟弟。 现在的冀州是个什么样子,麾下兵马十数万,皆是骁勇善战的精锐,张冀州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两年前便能击败皇甫嵩,更别提今时今日了。 这几个月来,冀州那边通过暗地里的渠道,私下送来不少粮草和精良的兵械,这些都被张饶三人看在眼里,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怎么,你是怕了?”张尘淡淡道。 “属下只是有些担忧罢了。”薛易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如今他们所面临的局面,张饶等人看不到,他薛易可是一清二楚。 他知道张饶三人之所以还如此淡定的站在这里,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家公子的背后有冀州那位撑腰,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冀州那位是不可能直接出兵相助的; 否则,他们被兖州军和豫州军逼迫至如此局面,驻守在临济的赵云和卢沛的两万兵马,还有驻守在东平陵的褚燕部,不可能见死不救。 张尘没有搭理薛易,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张饶三人,问道:“你们怕吗?” “愿为公子赴死!” 第213章 青州大局 安平道口,兖州军军营中。 刘关张三人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刘备和张飞的脸上还有一些泥渍没有擦干净。 “大哥,这两日大雨,山上滚石频频,有好几处路口都被落下来的山石给挡住了,军士们连夜最快也得明日午时之后才能清理出一条路来。”关羽无奈道。 刘备深吸一口气,心中郁闷道:“浊水那边只有刘繇的三万兵马,北边和南边的豫州军虽然正往那边赶,但他们的路程是咱们的三倍不止,一旦浊水有失,刘繇能期盼的也就只有咱们这两万余兵马了。” “大哥,要不咱们绕过安平道吧!”张飞哼声道。 “不可,”刘备当即否定道:“要绕过安平道,得多出两日的路程。” “大哥,让我带着军中骑军绕过安平道,如果快的话,兴许明日便能赶至浊水东岸。”关羽建议道。 刘备眼眸一亮,赶紧拿来地形图,仔细看着。 “军中总共能凑出一千余骑,二弟你都带上,就算不能大用,但多少也能策应一下刘繇。”刘备握住关羽的手臂,欣喜道。 “大哥放心,云长定不辱使命!”关羽应声道。 “大哥,俺跟着二哥一起去!”张飞请战道。 “不可,大哥身边不能没有一个带兵之人,三弟你好好跟在大哥身边,待剿灭了张尘大军,咱们哥仨再一醉方休!” “哈哈哈哈,”张飞一听有酒喝,当即开怀道:“好,那俺就和大哥等你的好消息了!” “云长,此行你带的兵少,切记不可意气用事,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刘备握着关羽的手,语重心长道。 关羽心中一片暖意,重重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大哥放心,我会谨慎行事的。” 随即,刘备便将关羽拉到地图旁,指着地图上的浊水道: “如若程昱预料的没有错,那张尘的大军必然会在浊水西岸安营扎寨。” 张飞疑惑道:“那张尘为何不趁着夜色渡过浊水呢?” 刘备解释道:“刘繇的三万兖州兵此刻就驻扎在浊水东岸,若发现黄巾军连夜渡河,必然会半道攻之,张尘不会那么蠢。” 接着,刘备又指了指南边的广县和北边的益县,说道:“南边和北边各有三万豫州军,按照程昱的计策,他们也会从各自驻防的地方星夜赶往浊水东岸,与刘繇部汇合,届时兖、豫两州总共十余万兵马便会汇聚于此,与张尘的八万黄巾军展开决战。” “可黄巾军和咱们官军隔着一条浊水,如何展开决战呢?”关羽不解道。 “程昱对刘繇应该另有安排吧,”刘备猜测道:“我猜测,程昱是打算等各部兵马与刘繇汇合之后,大军便会主动后撤,放黄巾军过河,待黄巾军大部分兵马过河之后,十余万官军再一起压上去,将其歼灭; 至于剩下的黄巾军必然会逃回临淄,到时候大军再强攻临淄,临淄必克!” 说着,刘备又皱起了眉头,担忧道:“只是这场大雨,延缓了官军的汇合速度,而黄巾军却趁着雨势冒然东进,也许,其间会出现什么变故吧。” 关羽颔首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就看前方将士如何应对了。” 刘备点了点头,用指尖敲击在地图上浊水的位置,正色道:“只要刘繇不冒然出击,安然等待其他各部援军,此战咱们的胜面还是很大的。” ……………… “胜面,胜面大有什么用?”孔融心中气急,在厅堂内来回踱步道。 孔融为人谦和,少有发怒的时候,此时发这么大的脾气,厅堂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左承祖不知道是何缘故,为啥孔融会发这么大的火,按理来说,青州黄巾军覆灭,最大的获利者应该是孔氏,这样一来,青州便会重新回到孔氏的掌控之中。 一旁的彭璆,跟随孔融多年,他是很了解孔融的性格的。 孔融这人,自负于才气秉性,立志平定国家的危难,但因为才器粗略,思想空乏,每每在大方向的抉择上就会出现一些问题。 自从彭璆将张使君的意思传达给孔融之后,孔融大为意动,毕竟将青州交给张昊,总比交给别人的好。 毕竟北海郡和东莱郡的黄巾军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意味着什么,孔融心里太清楚了。 刘岱和王允对此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能否将临淄的黄巾军主力剿灭,至于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孔融明白,唯有张使君掌控青州,蛰伏在青州的黄巾军才不会再度起势。 虽说张使君的手段,他早有耳闻,但张使君所许下的承诺,对孔融,甚至是对孔氏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抵御的诱惑。 先不说张使君所言是否是空话,就说孔融的弟弟孔昱,现在就是冀州长史,虽然被安排在青州,协助处理政务,但手里至少也是握有实权的。 此时听到前方传来的消息,孔融自然会生气,因为他太清楚张尘和张使君之间的关系了。 别人或许只能猜测,但是对于青州的地头蛇孔氏来说,孔融的心里门儿清。 自从冀州军出兵青州以来,暗中向临淄的张尘输送过多少粮草,多少军械,孔融是清楚的,如果张尘被官军所灭,张昊必然大怒。 虽然之前在莱芜,张昊并未救下管亥,但管亥和张尘能一样吗,人家张尘可是张昊的堂兄,一旦张尘死在了青州,张昊必然会率军来报仇, 届时,恐怕还会牵连孔氏。 就在左承祖还不明白孔融为啥生气时,彭璆已经反应了过来。 不得不说,彭璆是懂孔融的,也更懂之后谁才是值得去抱的大腿。 “国相,刘兖州和王豫州已经在西去的路上了,各部兵马也在往浊水东岸集结,咱们现在就算想去阻止,恐怕已为时已晚了。” 阻止?为什么要阻止? 左承祖心中惊疑,但此刻,他也不敢多问,似乎孔融心里有其他的盘算。 “彭璆,你向来足智多谋,可有良策?”孔融问道。 彭璆寻思片刻后,沉吟道:“为今之计,只得将此事通知信都那位,主动请他出面定夺此间之事,就算张尘真的死在了青州,咱们也好摆脱干系。” 孔融点了点头,深以为意,当即便道: “派人速速去信都,请张使君出面主持大局!” 第214章 援军(1) 翌日午后, 浊水西岸,黄巾军中军营帐之中,张尘还在午睡。 营帐外,薛易来回踱步,神情凝重,时不时的怅然一叹。 “薛先生,您别晃悠了,晃得我头晕。”司马俱叹道。 “张将军和徐将军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 “昨晚官军差点就冲到中军营帐了,多危险啊,要不是你及时带兵过来,搞不好……”说到这里,薛易回头看了一眼张尘所在的中军营帐,怅然一叹。 “我也不知道这些个兖州军怎么跟疯狗一般,明明知道自己中计了,还一往无前的朝中军营帐这边杀过来。” 薛易抬头看向高高挂起的日头,无奈道:“也不知道张将军和徐将军那边如何了……” 就在这时,两骑快马而至。 薛易和司马俱寻声看去,正是张饶和徐和。 此时二人一脸的疲惫,甲胄上的血污还未来得及清理,便赶来中军大帐了。 “我二人有事禀报尘公子。” “两位将军先等等吧,昨夜尘公子一宿没睡,现在正补觉呢。” 张饶一愣,皱眉道:“是昨晚的拼杀惊扰到了尘公子?” 薛易摇头道:“昨晚尘公子先是夜观天象,然后用龟甲占卜,接着又写了一封密信。” “密信?”张饶奇怪道。 薛易点了点头,低声道:“听送信人的口音,像是荆州那边的人。” “荆州?”张饶和徐和、司马俱三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心道,自家公子还和荆州那边有联系,可是没听说荆州那边闹黄巾军啊。 薛易用食指放在嘴唇上,低声道:“此事不可张扬。” 三人颔首。 “你们都进来吧。”营帐中传来张尘的声音。 四人进入营帐后,便见到了脸色憔悴的张尘,见礼之后,张饶和徐和便将昨夜交战的情况禀报给了张尘。 昨夜子时, 两万兖州军自军寨南面强攻,遵照张尘的计划,张饶和徐和分别带领两万黄巾军潜伏在军寨的西南面,待兖州军的先锋部队杀入军寨之后, 张饶和徐和分别杀出,围歼这两万兖州军的主力, 接着,潜藏在军寨内的司马俱带着两万黄巾精锐在军寨内围杀兖州军的先锋骑兵。 梁军厮杀,从晚上打到清晨,才将这两万兖州军尽数击杀。 六万打两万,按理说应该碾压的局面,但不知道这支兖州军是怎么回事,骁勇敢战且甲胄齐全,在知道自己中计面临被合围之后,依然悍不畏死的拼杀,给黄巾军这边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另外,黄巾军这边连续两日的急行军,体力消耗很大,在冲杀过程中显得有些绵软无力。 好在黄巾军这边有兵力上的优势,否则孰胜孰败就不好说了。 经此一战,两万兖州军可以说是全军覆没,而黄巾军这边,也付出了近乎两万士卒的代价。 听完张饶和徐和的禀报后,张尘神色淡然,似乎对于这样的结局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通知下去,全军准备渡河!” “诺!” 浊水东岸,官军营帐内。 刘繇一夜未睡,一直在等着西岸的消息。 可一直等到现在,西岸那边的消息一点都没有传过来,刘繇的心里已经有些慌了。 营帐中的将领们看着自家主将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也是万分焦急。 “报!西岸有船过来了!” 刘繇一惊,赶紧走到传令兵的身前,一把将其提了起来,叱问道:“可是咱们的人?” 传令兵惊恐道:“不是,是黄巾军的渡船。” “什么!”刘繇不敢置信道:“你真的看清楚了?” “将军,小的看清了,的确是黄巾旗帜!” 此言一出,营帐内的诸将一片哗然,神情更是仓惶不已。 昨夜两万兖州军夜袭黄巾军大营,喊杀声,火光声,就连处在对岸的他们,也是能够听到感受到的。 可一夜过后,等来的竟然是黄巾军的渡船。 “将军,昨晚夜袭,咱们的人恐怕……”说着,这名将领提醒道:“咱们现在只有一万兵马,必然不会是黄巾军的对手,咱们还是东撤,等待各部援军汇合吧。” 刘繇眼眸急转,知道夜袭失败,等待自己的恐怕是数万黄巾军,自己这点儿人守在这里,还不够给对方塞牙缝的呢。 “传令全军,收拾行装,赶紧东撤,”说着,刘繇接着道:“另外,派出哨骑催促各路援军赶紧驰援咱们。” “诺!” ………… 青州济南郡,东平陵 校场上,步卒正在操练,骑兵正在练习冲杀, 褚燕坐在高台的帅椅上,一边看着手里的兵书,一边喝着煮好的茶汤。 副将孙轻正在帮褚燕擦拭双斧,问道:“将军,听说齐郡那边的黄巾军和官军打得厉害,那张尘毕竟是使君大人的堂兄,咱们真的不去搭把手,就是策应一下也好啊。” 褚燕瞥了一眼孙轻,笑道:“你小子,手痒了?” 孙轻嘿笑道:“不打仗,咱们哪里来的军功啊,再说了,您可是咱们冀州军里最早跟随使君大人的,若齐郡那边的黄巾军真出了什么事,使君大人不会怪罪下来吧。” 听到这里,褚燕也是无奈道:“我已经给平原城内的田先生去过两封请战信了,但都被回绝了,说是使君另有安排。” 说到这里,褚燕也没心思去看兵书了,将简牍放下,端起茶汤抿了一口,晒着温暖的太阳,美滋滋。 “报!!!”一名哨骑快马而来。 褚燕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使君有令,即刻点齐兵马去临淄!” 褚燕与孙轻面面相觑,愣在了原地,怎么好端端的要出兵临淄了。 “使君有说去临淄做什么吗?”褚燕问道。 “使君已过东平陵,现在正往临淄赶去。” “什么!?”褚燕大惊失色道:“使君亲自去临淄,他带了多少兵马?” “看旗号,应该是飞虎骑。” “……”褚燕不由一怔, 飞虎骑? 使君到了东平陵,却没有进城,而是直接过东平陵往临淄而去,如此着急,又带着全是骑兵的飞虎骑。 “不好,临淄一定出事了!”说着,褚燕一脚踹向正在帮他擦斧子的孙轻,怒骂道:“擦擦擦,这破斧子有什么好擦的,赶紧点齐兵马随我去临淄,我带骑兵先行,你带步卒跟上!” ………… 第215章 援军(2) 青州乐安郡,临济。 南城城楼之上,卢沛穿着一身白袍坐在帅椅上小憩。 “好!”瓮城内,正在操练的士卒鼓掌叫好。 卢沛皱了皱眉,一脸的不耐烦的嘟囔道:“这个赵子龙,还真是一天也闲不住,整天操练军士,也不嫌累。” 一旁的亲卫长笑道:“赵将军忠肝义胆,将士们无不钦佩。” 卢沛瞥了一眼自己的亲卫长,没好气道:“他是忠肝义胆了,他是受人钦佩了,可苦了城内的百姓了。 临济好歹也是一座郡城,每日进城出城的商队络绎不绝,他赵子龙可好,非将这南城门封闭不说,还把这瓮城当做校场了,整天和将士们待在一起,主将的威严何在?” 亲卫长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卢沛接着说道:“要我说,咱们在这青州待得好好的,就应该好好过几天太平日子,白日里练练拳脚也就罢了,茶会、酒宴、歌舞,那是一样都不能少的,不然怎么能体现使君大人所提倡的军民鱼水情呢。” “将军,听说南边的齐郡可不太平,官军和黄巾军打得厉害,说不得哪天使君大人就让咱们南下了。” “呸呸呸!”卢沛不悦的看向亲卫长,开口道:“他们打他们的,咱们过咱们的,你别乌鸦嘴啊!” 亲卫长皱眉道:“可那张尘好歹也是咱们使君大人的堂兄,咱们在一旁干看着似乎也有些不妥啊。” “干你何事,人家使君大人都没发话,用你操心吗!” 亲卫长嘟囔道:“是将军您让咱们多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考虑问题的。” “有吗?” “您穿着白色的衣袍,不就是学使君大人的吗?” “嘿,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你给我下去,让赵子龙好好操练操练你!” 亲卫长讪笑着摆了摆手, 毕竟谁放着安逸的日子不过,下去找揍啊。 “报——,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卢沛看着神情焦急的传令兵,不耐道:“哪里来的军情?” “使君有令,让赵将军带着兵马急赴临淄驰援!” “咱们城内只有两万兵马,怎么驰援?”卢沛疑惑道。 “东平陵的褚燕将军已经动身了,使君大人带着飞虎骑也在往临淄赶。” “这……”卢沛心中一惊, 临淄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能让张使君亲自带着飞虎骑去驰援,连驻守在东平陵的褚燕都去了。 “不好!” 卢沛赶紧往城墙边跑去,正要对着瓮城内的赵子龙呼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呆愣在原地的亲卫长,怒骂道: “你这个乌鸦嘴,还不赶紧去把我的甲胄兜鍪取来!” 接着,卢沛转头朝着瓮城内的赵云高声喊道: “子龙,出事了!出大事了!” ………… 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 特别是刚刚大雨过后的两三天,泥地里还是湿润的,阳光一晒,显得有些闷。 这种闷放在平时还好,可放在今日,放在今日两军士卒的身上,却如同一枚巨石压在心坎儿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浊水东岸是黄巾军的营帐,营帐以东是六万黄巾军的军阵, 黄巾军军阵对面,一千余步外则是兖州军和豫州军组成的官军军阵,总共十万兵马。 军阵中央,是刘岱和王允的车驾,各自车驾上竖着兖州的刘字旗和豫州的王字旗。 程昱没有在刘岱的车驾上,而是独自骑着一匹马。 “看来张尘是打算背水一战了,传闻张尘每每出战前都会给自己卜上一卦,不知今日他有没有给自己算上一卦啊。”王允抚须道。 对面六万,己方十万,又是野外作战,除非对面真的是天兵天将, 否则, 王允的确是想不出来己方输的可能性。 “算卦有什么用?”刘岱嘲讽道:“张尘孤军在此,兵微将寡,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一旁的程昱没有说话,布局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今日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什么阴谋阳谋,在这一刻也是无用了。 刘岱说的没错,张尘孤军在此,兵微将寡,的确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虽说前些日子,刘繇擅自出兵夜袭黄巾军,损失了两万兵马,但对于官军这边来说,也不算什么。 只是程昱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张尘早就渡过浊水在东岸站稳了,为何不趁着自己这边各路兵马还未到时分兵北上或者南下; 要知道黄巾军北上可至乐安郡,如今的乐安郡被张冀州所掌控,张尘带着黄巾军去了乐安郡,不仅能有一个栖息之地,还能得到冀州军的庇护,至少兖州军和豫州军是不会轻易闯入乐安郡的。 当然,张尘也可以选择南下,进入兖州的泰山郡,之前驻守在泰山郡的袁绍已经带兵回援司隶了,此刻进入泰山郡,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对于张尘来说都是很好机会, 可是, 张尘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在浊水东岸等着官军的到来。 这两日,程昱一直在思考, 这个张尘为何有这样的底气,敢凭借六万兵马与自己这边十万兵马相抗衡, 难道, 张尘还有后手? 每每想到这里,程昱都是摇头否定,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张尘的后手是什么。 难不成是驻扎在临济和东平陵的冀州军? 不可能,张昊不蠢,他既然选择接受朝廷的招安,便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帮助黄巾军对抗朝廷的官军。 就算是帮忙,那也是暗中运送一些粮草和军械,都是不能摆在台面上来的。 这件事情,刘岱王允等人心里也清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弹劾张昊亦是无用,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为此,程昱调动军中骑兵坚壁清野,再也没有商队敢偷偷的往临淄运送粮草了,就算黄巾军要从附近村镇搜罗粮食,那也是不够的。 毕竟当时临淄城内有近十万黄巾军,每日人吃马嚼,周边村镇的粮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就在这时,刘岱拔出腰间宝剑,指向前方的黄巾军阵,高声喊道: “全军前压!” ………… 第216章 缟素 青州齐郡,临淄。 东城门楼上,张使君一脸疲惫的站在墙垛旁,眺望远方。 力士营的两千骑兵跟随他从信都,一路狂奔到平原郡,两千骑跟到最后,不过五十余骑还在坚持,其他的亲卫虽还能坚持,但是马匹已经不行了。 好在抵达平原郡时,张硕的飞虎骑已经候在那里了。 张使君等人歇息一晚后,带着飞虎骑又马不停蹄的往临淄奔袭。 好在今日终于抵达了临淄,飞虎骑的战马跑废了一大半,最终到临淄的飞虎骑也只剩下了三千余骑。 加上褚燕从东平陵带来的三千骑兵,和赵云、卢沛从临济带来的两千骑兵,此时临淄城内的骑兵只有八千且大多人困马乏。 在张硕的强烈建议下,他们这才在临淄城内歇息了一日。 张硕、褚燕、赵云正忙着休整部众,卢沛则负责从各地将粮草转运至临淄。 好在临淄城内还有些粮草储备,够这八千骑兵连人带马吃上半个月的了,否则他们到了这里,别说来驰援了,就等着饿肚子好了。 “尘公子带着八万黄巾军渡过淄水朝东而去,已经离开五日了,咱们这次带的全是骑兵,脚程快,待硕哥儿他们休整好兵马,应该能赶得上。”黎悦安慰道。 此时的黎悦,一身束身皮甲,脸色也是多有疲惫,但是她并没有休息, 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家公子身边需要她陪在身边。 张昊神情凝重,心神不宁,他很担心尘哥儿的安危。 虽然自穿越来这里以后,基本上没有与尘哥儿见过面,但是从之前的记忆中,他知道,尘哥儿对他的关爱一点都不比硕哥儿少,反而尘哥儿和他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 他记得小的时候,硕哥儿一直忙于习武,时常陪在他身边的就是尘哥儿。 原本三叔也想让尘哥儿习武的,但是尘哥儿的身子骨和自己一样,从小就体弱多病,不爱舞刀弄剑,反而对一些奇门遁甲,周易卜卦之类的学问感兴趣。 每次父亲和两位叔叔出门去给百姓们传道,尘哥儿都会带着他去趴墙根儿偷听,有时候还会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当然,每次挨揍,也是尘哥儿主动顶锅,直到尘哥儿告诉他,要去云游四海,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尘哥儿了,就是连尘哥儿的消息也是没有听到过。 其实张昊站在穿越者的角度,对这种兄弟情意一直是比较模糊的,毕竟亲身经历的不是他,他能够感受到的只是脑海中那断断续续的回忆。 但当他看到尘哥儿留给他的绝笔时,他的心在痛,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让他的情绪如泉涌一般,眼泪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他知道,这是这具身体的自我反应,但这种反应,让张昊感受颇为强烈。 就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失去张尘,这个血浓于水的哥哥。 念及于此,张昊又被泪水模糊了眼睛, 和那日一样,张昊没有选择擦去泪水,因为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只能任凭自己的感官去接受身体反应所带来的这股情绪。 “快看,远处是什么?” “看着好像是流民!” 东城门门楼上的黄巾士卒正指着远处的身影兀自疑惑着。 原本在临淄城内的黄巾军有近十万,张尘只带出去了八万,将一些老弱病残都留在了城内。 自从张尘带着黄巾主力离开临淄后,东面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一支八万人的大军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留守在临淄城内的黄巾将领叫许飞,这个许飞也算是青州这边的黄巾老卒了,打仗虽然不太行,但是性格稳重,所以张尘临走时便让他留守临淄。 也没有给他什么命令,反正临淄城内的大小军务都教由他去处理。 当然,许飞并没有什么处理军务的经验,只是凭借着平时看到的听到的样子,去处理, 别说,偌大一个临淄城,倒也被他管理得还不错。 昨晚,有三支骑兵陆续抵达临淄,一开始许飞一看对方穿着官军甲胄,他都有些慌神,但一听到是冀州的张使君亲临, 许飞毫不犹豫的便打开了城门,迎接冀州军进城。 原因无他,黄巾军中的老卒都知道冀州张使君是天公将军张角之子,更是尘公子的弟弟,都是自家人,当然得开城迎接了。 很快, 临淄城的东城门打开,数队骑兵朝着远处的身影策马而去。 一队骑兵将来人带了回来,其他几队骑兵则是朝东面探查去了。 回报的消息不仅让城内的士卒惊讶不已,更是让城门楼上的张昊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些出现在东城门以东的身影,不是什么流民,竟然是溃败下来的黄巾军。 张使君在听到几名溃卒的军情汇报后,多日以来的情绪积压,让他眼前一黑,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张硕在得知此消息后,更是直接从高台上摔了下来。 城楼内的许飞正协助卢沛筹算城中粮草,听到麾下士卒的禀报后,更是呆立当场,近乎魔怔了一般,口中不停地喃呢着: “败了……怎么会败呢……” ………… 深夜, 临淄城内白灯通明,缟素宛如一层厚实的白雪,压在城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那晚,我入塌而眠,在梦里,我看见了父亲,他浑身是血,冲着我笑,然后他的脑袋被一刀砍落。”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站在这江畔,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那三千同袍在向我哭诉……你们说……我能听到他们在哭诉,阿弟每晚入梦,应该也能听到的吧。” “黄天气运在我阿弟身上,我不拿,是因为他是我阿弟!” “我每屠戮一个敌人,将来阿弟进入青州的阻力便会少一分!” 城内, 人影绰绰, 哀嚎声,痛哭声,悲鸣声,不绝于耳。 但在东城门楼上,却显得格外冷清,没有人敢来打扰。 桌子上放着一枚竹板,竹板上是张尘送往信都的绝笔: “黄天已逝,兄只能执干戈以卫太平,泯躯以祭黄天遗志;愿为吾弟扫平艰险,兄亦无愧阿父梦中所托。” 张使君坐在桌前,任凭微风吹乱了长发, 一碟脆豆, 一壶浊酒, 一个人, 喝了一宿。 第217章 惨胜 程昱行走在军寨中,闻着漫天的药草味,听着不绝于耳的哀嚎声, 宛如人间地狱一般。 是的, 他们胜了,官军将最后一支黄巾军击败了。 但是,程昱并没有感受到一场大捷下来的欢庆气息 反而, 军营中的氛围,像是打了败仗一样压抑。 营帐外的伤兵,眼神呆滞,神情木讷,他们在等待军中医师的救治, 骑兵从周边城镇抓来了大量的医师,就连半灌水的江湖郎中也都被抓了过来,但依旧不够。 这场仗, 十万甲胄齐全的官军对阵六万甲胄不齐的黄巾军,竟然只拼得一个惨胜。 整个交战过程,异常惨烈,六万黄巾军将士尽数阵亡,突围出去的寥寥无几。 中军营帐中, 刘岱和王允都在里面,刘繇则是跪在地上。 一名医师正在给刘岱清理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刘岱龇牙咧嘴。 程昱看了一眼自家使君,又看向一旁一脸沉重的王允,不由开口道: “此战,咱们……惨胜。” 刘岱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繇,强忍着胳膊上的疼痛,咬牙道:“说吧,这一战咱们折损了多少兵马。” 程昱皱了皱眉,轻叹道: “此番咱们总共十万兵马,阵亡……过半,余下能战的不到三万,且大多都有伤在身。” 刘岱怒骂道: “这些黄巾贼人都他娘的是疯子!疯子!” 战后,兖豫联军索性也没有再分开,而是都挤在一个军寨里,各自舔舐着伤口。 有的兖州士卒在偷偷抹眼泪,豫州士卒看见了也没有去嘲笑,毕竟他们现在连五十步笑百步的心情都没有了。 哭?谁还没哭过呢。 有的一营兵马,屯长、曲长、军候、军司马都阵亡了,队率为了去问什么时候开饭,只能直接跑到营主的营帐中。 结果进入营帐一看,营主正趴在桌案上抹着眼泪。 大家伙跟青州的黄巾军打了两年,大小战数十场,就算是败了,也没有如此惨烈。 按照往常,打到战损及半的时候他们就会溃败,明面上会说这是战略性撤退,以保存实力。 但这一仗,上到将领,下到兵卒,都没有退,不是他们不想退,是因为他们没脸退。 十万打六万,还是正面厮杀,这要是退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关键是人家领头的都往上冲,下面这些当兵总不好转头就跑吧。 再说了,大家都在军阵中,怎么跑?可能你刚一转身,后面的兵卒就先给你一刀。 官军这场惨胜,上面那些将领也是有些说辞的,他们这次可都是拼了命了,要怪就怪那刘繇。 都说了让刘繇守好浊水东岸,结果非不听,偏要派一支奇兵去夜袭黄巾军大营,结果损失了两万兵马,若是在正面厮杀时,有这两万兵马在,他们也不至于落得个惨胜。 那刘繇也有自己的说辞,尽管损失了两万兖州精锐,但同样的,也耗掉了近两万的黄巾军。 这也是为什么程昱一进中军营帐,就看见刘繇跪在那里的原因了。 按道理来说,刘繇有自己的判断,尽管判断失误,但是若论战损比,人家刘繇毕竟还是耗掉了对方两万人马的,也只能说打了个平手。 但是刘岱和王允不这样想, 十万打六万,在兵力有优势的情况下,结果还是一个惨胜,这个责任得有人来背,最合适的人便是刘繇。 不过刘繇毕竟是刘岱的弟弟,死罪不可能,活罪嘛,不外乎就是官降两级,打个二十军棍,对于刘繇来说也就只是受个皮肉之苦。 程昱从中军大帐中出来,走到东南角的一个营帐处,张飞正在擦拭自己的蛇矛。 “哈哈哈哈哈,程昱,这一仗打得过瘾,过瘾啊!”张飞爽朗笑道。 “…………”程昱没有说话,只得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朝张飞点了点头。 此时,刘备和关羽闻声迎了出来。 “原来是程先生,快,里面请。”刘备朝程昱拜道。 程昱看了一眼刘备和关羽两人,见两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刘关张三兄弟在厮杀中冲在最前面,就像三把锋锐的尖刀深深的刺入了黄巾军阵之中,所过之处,黄巾士卒非死即伤。 特别是关羽和张飞,这两人可谓是绝世悍将,有万夫难当之勇。 因此,程昱对这三兄弟也算是很尊敬了。 “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见你们三人无碍,我心里便踏实了。”程昱拱手回礼道。 “程昱,不是说打了胜仗,就有酒喝吗,酒呢!”张飞朗声道。 “三弟,不可胡言!”刘备出声制止道。 被自家大哥一凶,张飞哼了一声,独自走到一旁,没好气的继续擦拭心爱的蛇矛。 程昱也是一脸尴尬, 虽然是胜了,但这样的惨胜,从将领到下面的士卒,又如何开心得起来啊。 刘备见程昱面露难色,心里也知道这样的惨胜,对于官军来说就如同打了败仗一样,别说庆功酒了,就是一张笑脸,都是奢侈。 “程先生恕罪,我家三弟性子鲁莽,还请程先生不要往心里去。”刘备歉然道。 程昱摆了摆手,叹道:“如今青州的黄巾军已灭,我家使君定然会替三位将军向朝廷请功。” “剿灭黄巾乱贼,匡扶汉室,乃我等应做之事,怎敢言功呢。”刘备谦逊道。 程昱点了点头,对刘备不由高看了几分,诚然道:“此战之后,青州平定,我家使君便会带着兖州军回兖州,不知三位将军有何打算啊?” 其实刘备一开始也是想投效在刘岱麾下做事的,毕竟大家都是汉室宗亲,刘岱又是兖州刺史,投效在其麾下应该也能有一番作为。 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发现刘岱对他们并没有那么重视,反而对刘备中山靖王之后的身份嗤之以鼻,若不是程昱看好他们,将兵马交给他们且委以重任,说不定他们三人只能跟在大军后面吃灰。 是以,刘备并不打算留在兖州军中。 “我与都亭侯公孙瓒是同窗好友,明日我等便启程去幽州。” 程昱也只刘关张三人志不在此,也不好再去挽留,寒暄一阵后便向一处守卫森严的营帐走去。 这座营帐周围,皆有刘岱的亲卫值守,闲杂人等严禁靠近。 程昱神情凝重的看着眼前的营帐,犹豫片刻后,迈步向营帐走去…… 第218章 黄巾少主张昊 程昱撩开营帐的门帘, 营帐中央的床榻上,躺着一位身着墨袍的青年男子,男子的额头上绑着一条黑色的束带,显得脸颊更加的苍白无血色。 双手相握放于腹部,似乎是在熟睡,但毫无起伏的胸膛表明了一切。 脖颈处有一条深深的伤口,但此时并无血迹,应该是被擦拭过了。 黄巾贼首,公子尘, 在浊水东岸与兖豫联军的决战中,战至最后,当身边所有的亲卫全部倒下,面对官军的弓弩和长枪,他面色平静,嘴角像往常一样带着笑意,拔刀自刎了。 程昱看向坐在床榻旁边,神情呆滞的徐登,问道:“你一直守在这里?” 徐登这才抬眼看了程昱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死了,你似乎很难过。” “你不是也没有笑脸嘛。” 程昱叹了口气,来到徐登的身旁坐了下来,两人一起沉默着。 良久,徐登开口道: “他似乎知道自己要死。” 程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徐登回忆起当时的惨烈的景象…… 六万黄巾军如野兽一般冲向他们,似乎每一名黄巾士卒都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结局一般。 他们的身后是浊水,他们的面前是十万官军,他们的活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杀掉眼前的官军。 要说这些黄巾军,还真的有一股子狠劲儿,要不是官军这边有兵力上的优势,最后的结局还真不好说。 从中午杀到下午,再杀到黄昏。 张尘身边的将士,没有一个人离他而去或者放下兵器投降的。 特别是那个叫张饶和徐和的黄巾将领,不断的聚集着周边的士卒簇拥在张尘的身边,保护着他。 徐登虽然是刘岱的门客,但也习过一些武,在厮杀时,他穿戴着甲胄,一直跟在刘岱的身后。 他亲眼见到那名叫张饶的黄巾将领,身中数箭,依然坚挺的挡在张尘的身前,临死之前还咬破了一名官军士卒的喉咙,两人抱在一起倒在了地上。 而那名叫徐和的,更是被一杆长枪刺穿了胸腹,口中喷吐着鲜血,依然没有后退一步,最后一刻掷出长刀,伤到了五十步外的刘岱。 张尘死后,官军士卒并未上前将其尸体砍成肉泥,而是就这么看着,直到徐登来到张尘的尸体跟前,这才让士卒将张尘的尸体抬回去。 当徐登打眼望向整个战场时,心中似乎卡着一块石头,既闷得慌,又堵得慌。 整个浊水东岸,尸横遍野,地上的青草和野花都被染成了血色,双方士卒的尸首重叠在一起,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与这支黄巾军交手两年来,他们这才第一次发现,这支黄巾军很强, 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张尘这支黄巾军都如此强悍,那当年在广宗城外,皇甫嵩面对的黄巾老卒该有多么的厉害。 这也侧面的说明了, 朝廷最精锐的官军,西园禁军, 朝廷最优秀的将领,皇甫嵩,卢植, 他们当年在冀州,被冀州的黄巾军阻挡在广宗城外不得寸进,这绝不是偶然。 很难想象, 要是当年的黄巾少主张昊没有接受朝廷的招安,而是率领着那数万骁勇善战的黄巾精锐兵寇洛阳时,朝廷又该如何应对呢。 好在这一切都因张昊接受招安,而没有发生。 程昱转过头,看向徐登,说道: “张尘死了,黄巾灭了,但是我的心里依旧不安。” “是因为冀州的张昊吧?” 程昱皱了皱眉,惊疑道:“难道张冀州真敢替张尘报仇?” “你知道张尘在临死前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程昱心里咯噔一下,眼睛微眯,沉声道:“他说了什么?” 他笑着说道: “阿弟,此战之后,青州再无阻碍,真想看到你身披黄天气运的那一天!” ………… 两日前, 也就是张使君酒醒之后,活跃在青州各郡的太平内卫纷纷收到了密令,不惜一切代价捣毁绣衣使在青州各郡县的据点,凡绣衣使的密探,格杀勿论! 同时,数百名力士营亲卫手持黄巾少主张昊亲手所书军令,自临淄一路向东, 前往北海郡、东莱郡,在当地太平内卫的协助下,召集分散、隐匿在各处的黄巾军,之前追随张尘的黄巾旧部时隔数月后,再度接到了召集令, 只是召集他们的人不是张尘,而是天公将军之子,黄巾少主张昊。 “奉黄巾少主张昊之令,凡我太平道徒,黄巾旧部,即可前往益县,以卫太平之志!” “我等领命!” 又有数百名力士营亲卫手持着冀州牧张使君亲手所书加印的军令,自临淄一路向西, 前往济南、乐安两郡,筹集粮草。 “奉冀州牧张使君之令,命你府即刻筹措粮草,运往益县,胆敢失期缺额,格杀勿论!” “下官领命!” 当然,也有一些当地官吏对军令发出质疑的, 你一个冀州牧怎能命令青州官吏,况且你印的还是冀州牧的官印,这不是乱来嘛。 只要有半句怨言或是不遵军令者,当场斩杀。 剩下的郡丞、主簿即不敢怒,也不敢言,生怕下一刻就成了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 一时间,青州各郡县乡镇的官吏都忙碌了起来。 虽然一些自诩风骨的儒士们不满于张冀州在青州呼风唤雨,不遵朝廷法令,却也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张使君这人大奸似忠,狼子野心。” 但实际上,他们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因为那些敢怒敢言的,早就被太平内卫提前给清理掉了。 这些日子,对于青州的百姓来说,倒是热闹的紧, 不是河上漂浮着数十具尸首,就是哪家大户一夜之间被盗匪屠戮了全家,然后来到城门口,看着一车一车的粮食往外面运。 城内的茶肆酒馆都聚集着不少闲来无事喜欢吃瓜的人民群众,各自分享着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 如今, 张使君只带着黎悦和王孚,以及十余骑力士营的亲卫。 但等到了益县, 他就不是冀州的张使君了,而是黄巾少主张昊。 等待他的,是誓死效忠于他的千军万马。 第219章 恍然如梦 冀州,信都。 府衙内,沮授坐在侧座上,神色泰然,奋笔疾书。 陶丘洪和华歆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得来回踱步,一脸的愁色。 坐在沮授旁边的是李巡,一堆堆的简牍由内卫府送到这里,交给李巡审阅,有重要的地方,再由李巡交由沮授拿主意。 张使君不在信都,内卫府里有重要的情报都会送到沮授这里,由沮授全权定夺。 就像是一家公司,董事长出差了,只要有总经理在,公司一样的运转。 久而久之,冀州的军政事务,已经形成了一种体系,哪怕张昊不在的情况下,冀州也不会乱。 内卫府的人和州府官吏都候在门口,有人送简牍进来,也有人端着几卷简牍出来。 当张使君带着力士营的护卫离开信都后,沮授便让人持着张使君的亲笔手书前往城外的中军大营见周仓。 周仓见到张使君的手书之后,毫不迟疑,带着自己的亲卫营,总共两千兵马开进了信都城,负责府衙的防卫工作。 免得张使君不在信都,有宵小作乱。 毕竟信都是冀州州府,官吏之多并不都是信奉太平道的徒众以及张使君的人,大部分还是各地选拔上来的能臣干吏。 这些能臣干吏说白了,都是汉臣,也有一些出身士族的,对张使君不一定有多么的忠心,甚至希望张使君倒台的大有人在。 只是冀州百废待兴,正值用人之际,还不到清算的时候。 是以内卫府的人也就只是盯着他们,并未对他们动手。 “公与啊,青州那边有消息了吗?”陶丘洪问道。 沮授抬眼看向陶丘洪,淡淡道:“你想听到什么消息?” 华歆来到沮授跟前,担忧道:“使君大人他该不会真的带着冀州军去和刘岱王允拼命吧? 先不说他们麾下的兖州军和豫州军如何,就说他们贵为一州刺史,在身份地位上和使君大人可是平级啊,若真的……真的……” “对啊,”陶丘洪焦急道:“若朝廷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啊!” 沮授含笑道:“咱们使君大人是个什么性子,你们不会不知道,他认定的事情,谁也阻拦不了,就算是朝廷,又能奈他何。” “哎,”陶丘洪怅然叹道:“那咱们总不能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吧?” 李巡抬眼看向陶丘洪,微笑道:“陶丘先生有何良策啊?” 陶丘洪和华歆互视一眼后,陶丘洪沉吟道:“如今韩遂边章的叛军兵寇司隶,朝廷能调动的各地郡兵以及何进麾下的司州兵自顾不暇,真正能对咱们造成威胁的也只有并州的张懿和幽州的公孙瓒了。” “没错,”华歆颔首道:“高览从青州带来的两万青州军还在信都附近,但高览已经随使君大人去了青州,我意让高顺带着两万青州军北上,已防幽州军南下。” “子鱼(华歆)所言甚是,信都这边有周仓和三万中军坐镇,必然无虞。”陶丘洪赞同道。 沮授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向一旁的李巡。 李巡微微一笑道:“并州那边,有数万黄巾军在,张懿无暇东顾,至于幽州的公孙瓒嘛,外有匈奴觊觎,内有幽州刺史刘虞掣肘, 虽说幽州军号称十万,可有一半得防备草原上的鲜卑人和匈奴人,就算幽州军要南下,也就五万人,公孙瓒仅凭五万人可不敢打冀州的主意。” 李巡这话倒不是托大, 一来田右和花善各有一万兵马驻守在中山郡和河间郡,屠兀骨的胡骑军也还在中山郡休整。 就算公孙瓒兵略过人,没个一两个月是打不进来的。 当然,这些情报消息以目前陶丘洪和华歆在冀州军中的资历是没有资格知晓的。 毕竟这两人都是从青州那边过来的,再没有真正成为自己人之前,有些东西还是不能给外人知晓的。 当然,此次张使君去青州搞事情,也是对此二人的一种考验,考验他们在关键时刻,是站在朝廷的一边还是站在张使君这一边。 李巡的话,让二人不由一窒。 华歆眉头一皱,沉吟道:“既然如此,可趁此时机向朝廷举荐田丰为青州牧,执掌青州军政。” 州牧和刺史是有区别的, 州牧负责地方军事行政工作的一切大笑事物,而刺史只是由朝廷委派过去负责巡察地方官员,起监督作用的。 一开始张使君还想着给朝廷留一些体面,只举荐田丰为青州刺史。 可华歆倒好,连体面都不给朝廷,趁着朝廷的心思都在西凉叛军身上,狮子大张口,干脆一步到位,要个青州州牧。 虽说田丰就算只是一个青州刺史,他也不会听命于朝廷,做的都是州牧的活计, 但若真要在青州招募兵勇,加大对青州的掌控,州牧的身份的确是要名正言顺一些。 华歆心里清楚,到了这个时候,若自己再不站队,很可能以后就再也进不了核心圈子了。 此言一出,不仅一旁的陶丘洪愣住了,就连沮授和李巡也是讶然的盯着华歆。 “身为使君的谋士,自然要为使君考虑。”华歆诚然道。 陶丘洪也不傻,自然明白了华歆的意思,开口道:“子鱼所言甚是,既然选择奉使君为主,自然该替使君分忧。” 沮授和李巡面面相觑后,沮授颔首道:“既然如此,上书朝廷的奏疏就由二位代劳吧。” 说完,沮授从怀中掏出一卷精巧的简牍,递向了华歆。 “这是?”华歆结果简牍,没有打开。 “这是青州孔融,代表孔氏送来的一封手书,孔氏接受田丰主掌青州军政。” ……………… 青州齐郡,东安平。 当张使君的车驾行至东安平时,张硕带着飞虎骑已经候在城外了。 只是如今的飞虎骑已经脱去了甲胄,换上了黄衣,裹上了黄色头巾,唯一没有变化的是他们手中的兵器,胯下的战马,以及军中建制。 张昊站在车驾上,看着前方整装待发的飞虎骑和一脸憔悴的张硕,心中不由感慨, 就好像自己还是以前的黄巾少主一样,自己麾下的士卒,都是身穿黄衣,头裹黄巾。 恍然如梦,一觉醒来,仿佛这一切都变了,又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变…… 第220章 黄巾旗帜 张硕拍马上前,来到张昊身边,挤出一丝笑容,开口道: “给阿尘报仇怎么能少了我,”说着,张硕回头看向自己的飞虎骑,开口道:“你可知搜罗这些黄色布料有多么不容吗。” “看出来了。” “他们之中有不少是黄巾老卒,也有很多是后来招募的,但他们都是志愿卸甲裹上黄巾的。” 张昊抬眼望去,见这些飞虎骑士卒一个个面色坚毅,战意昂然。 他点了点头,看向张硕,沉声道:“冲锋的时候别太靠前了,我已经没了一个哥哥,不想两个都没了。” 张硕咧嘴一笑,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着头,微眯的眼眶中,夹着水雾。 “你,过来。”张昊指着一名手持黄巾旗帜的飞虎骑士卒,朗声道。 士卒一夹马腹,走了过来。 “把旗帜给我。” 张昊接过旗帜后,看了一眼黄色旗面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黄字,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过身便插在了自己的车驾上。 “报!赵将军和卢将军带着八百骑兵从北边而来,身着黄衣头裹黄巾,打着黄巾旗号!” “报!褚将军和张将军带着五千骑兵从南边过来了,身着黄衣头裹黄巾,打着黄巾旗号!” 骑兵,怎么都是带着骑兵来的? 张昊不由诧异的看向张硕,却见到张硕躲避着张昊的目光,转而去指挥飞虎骑行军去了。 很快, 赵云、卢沛、褚燕、张牛角策马而来。 其实他们在收到张使君的军令后,心中就有了猜测,一定是青州黄巾军出事了,至于什么样的事能让自家使君不远千里的从信都奔赴而来,大家心知肚明。 自家使君和张尘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最清楚了,既然来了,那肯定是要搞事情的。 但这个事情怎么搞,却是有大学问的。 张尘是黄巾贼首,自家使君是冀州州牧,两者的身份天差地别。 所以在得知自家使君遣出力士营亲卫去北海、东莱两郡召集黄巾旧部时,他们这些将领就明白了。 张使君之所以让他们带着兵马到临淄,只不过是为了做个样子给外人看,吸引各方势力的注意力。 只要冀州军待在临淄城内,各方势力的注意力便会一直关注临淄,从而忽视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旧部的集结。 俗话说主辱臣死, 自家使君的哥哥被杀了,要报仇,他们这些做将领的又怎会放过这样一个既能表忠心,又能挣资历军功的机会呢。 当然, 一开始四人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名正言顺的帮自家使君报仇,直到张硕的飞虎骑卸去甲胄,化整为零的出了临淄,可当飞虎骑重新化零为整的出现在淄水西岸准备渡河时, 四人才发现,飞虎骑士卒个个身穿黄衣,头裹黄巾,就连黄巾旗帜都打了好几面。 反应过来的四人大骂张硕这人不地道,不仗义,竟然偷偷的去搜罗黄色布料。 可当他们四人开始让人去搜罗黄色布料时,才发现,方圆两百里内的黄色布料都被搜罗一空了。 无奈之下, 他们只能各施手段,要么在百姓手里高价回收,要么直接在街上看到有穿黄衣服的人,直接塞了铜钱直接现扒,更有甚的,直接冲进百姓家里,将人家的黄色被套、床单直接取下来,找来裁缝现做。 一时间,搞得临淄城内鸡飞狗跳,百姓们感觉自己被抢了,但掂量着手中银钱,又好像觉得是自己赚了,整得百姓们哭笑不得。 就这, 赵云和卢沛就只凑齐了八百套,全部给麾下最精锐的八百义从穿上; 而褚燕和张牛角则是运气好,搜罗来了差不多两千套,给自己的亲卫营穿上,不够的,干脆换上了丧服,反正之前全城缟素,丧服很多, 一片黄云有几处白色,想来也不怎么起眼,反正放在后边就是了。 也不知道张昊等人的路线是怎么被那些个黄巾旧部知道的,当张昊等人渡过浊水,往益县去的路上。 插着黄巾旗帜的车驾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周围不断的有各路黄巾军汇聚而来,从数十人到数百人不等,宛如溪流汇入江河一般,逐渐壮大着这股洪流。 马车内, 张昊倚靠在侧,翻阅着太平内卫送来的简牍。 高览已经在益县了,正在整编各地汇聚而来的黄巾旧部; 兖豫联军察觉到了各地黄巾残部的异动,回到了剧县等待援军; 至于北海相孔融则是送来的亲笔信,信中主要是阐述了三个关键点,一个是兖豫联军与张尘之间的大战情况,其次是请张使君来青州主持大局,孔氏永远坚定不移的站在张使君这一边,最后一个是孔氏已经拿出所有的粮草通过各种渠道运往益县,以示诚意。 不得不说,孔氏能够延续数百年且屹立不倒,靠的不仅仅是孔圣人的余荫,更主要的还是孔氏一族权衡利弊的本事。 无论是信中的表态,还是自身摆正的位置,亦或者是拿出的诚意。 张昊都没什么可以挑剔的,找不出毛病。 要么说人家是青州第一大族呢,该人家兴盛。 马车内,除了张昊以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卢沛。 此次参与报仇的六位将领,分别是张硕、赵云、卢沛、褚燕、张牛角、高览,其中只有卢沛较为擅长处理粮草辎重的调配。 此番冀州军这边来了一万余人,且都是骑兵,而益县那边的黄巾旧部,虽然还不清楚确切的数目,但想来也不会少。 无论是数万还是十数万,每天人吃马嚼的,对粮草的损耗是巨大的。 之前已经勒令乐安、济南两郡筹措粮草至益县,但是具体的数额,以及调配则需要一个自己人来统筹。 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卢沛。 卢沛之前在南和县时,也就带过五千余兵马,此时要他调配数万,乃至十数万兵马的粮草辎重,这件工作对卢沛很有挑战性。 毕竟是世家子弟,就算后来弃文从武,底子还是有的。 “你这身衣服,看起来怎么有些别扭啊。”张昊打趣道。 卢沛讪笑道: “床单改的……” 第221章 退兵之策 床单改的?张昊不由啼笑皆非道:“穿着舒服吗?” “舒服。” “我是问你心里舒服吗?” 卢沛不由一愣, 也是, 自己是卢植之子,从小锦衣玉食,到了年龄便被父亲安排进了西园禁军,年纪轻轻便顺风顺水的做到了校尉的位置,麾下掌握一营兵马。 校尉一职在军中也不算低级军官了,若是外放,麾下带个五六千兵马也是常事, 只是在西园禁军中,都尉、校尉级的军官很多,兵马不多,所以一名校尉的编制也就差不多一营兵马。 但是禁军可是大汉军队体系中最精锐的一支,先不说选拔较为苛刻,就说那一身甲胄和配备的兵械,也不是地方州兵和郡兵可以媲美的。 供养一名禁军士卒的花费,都够养五六个州兵,十个郡兵的了。 卢沛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官军体系,虽然自广宗一战被张昊俘虏之后,不久便加入了冀州军体系, 但要论起来,卢沛可是一天黄巾军都没有当过。 此次跟随张昊出战的六位将领中,也就只有卢沛没有做过黄巾军,此时此刻穿着床单改来的黄衣,裹着发旧的黄巾,倒是让卢沛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卢沛看着脸色平静的张昊,咧嘴笑道:“只是有些担心卸了甲胄,挡不了刀剑。” 张昊抿嘴一笑,开口道: “听说你在临济,一直在研究兵略,你想带兵吗?” 卢沛笑着低下了头,晃了晃脑袋,道:“这些日子跟着赵将军,也挺好的。” “你想带兵吗?” “使君麾下猛将如云,个个都是带兵打仗的好手。” “你想带兵吗?” “想!”卢沛抬眼看向张昊,眼神不再像以往那般慵懒,而是带着一丝灼热。 张昊嘴角一扬,没有说话,继续低头翻阅简牍。 ………… 剧县,北城门楼议事厅内。 刘岱和王允坐在首座之上,兖豫两州的将领分别站列在左右两侧。 厅堂内气氛沉重,众人的表情也都很凝重,就像他们的头顶悬着一把利剑随时能落下一般。 因为一开始有消息说北海、东莱两郡出现了多支黄巾残余,数十人到数百人不等,刘岱和王允等人并未放在心上,只想着张尘兵败之后,多少会有一些黄巾余孽开始搞事情,也很正常, 况且黄巾余孽并不多,就算汇总起来,可能也就数千人的规模,还是零零散散的,基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黄巾余孽出现,程昱等人才开始关注他们,并且派出探子去侦查, 这不侦查还好,一侦查才发现,这些黄巾余孽并未大张旗鼓的搞事情,而是统一向西行,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所有黄巾余孽都汇聚在了益县。 更让众人毛骨悚然的是,益县的西边,出现了一支打着黄巾旗号黄巾军,这支黄巾军军容整肃,虽未着甲但兵械精良,更可怕的是这万余兵马全都是清一色的骑兵。 “黄巾军竟然在青州还藏有一支如此精锐且数量庞大的骑兵,咱们竟然一点都不知情!”刘岱大怒道。 “更让我不解的是,张尘藏着这么一支黄巾骑军却没有在决战时启用,到底是为什么!”王允也是不解的摇了摇头。 “末将听到消息,临济的冀州军和东平陵的冀州军都抵达了临淄,难道是他们?”一名豫州将领询问道。 “不可能!”刘繇否定道:“我昨日收到消息,临淄城内的冀州军并未出动。” 程昱沉声道:“这支骑军军容素整,兵械齐备,绝不会是黄巾军,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冀州的飞虎骑。” “飞虎骑!?”众人惊疑道。 “没错,”程昱点了点头,沉吟道:“飞虎骑的领军之人叫张硕,是张尘的堂哥,飞虎骑的前身便是之前冀州黄巾军中的硕字营,麾下骑兵五千,乃黄巾军中的精锐; 后来张昊接受招安以后,硕字营衍变成了飞虎军,部众从五千增至万余,是张昊手中最为锋利的尖刀。 看来此番举动,是冲着咱们来的,目的就是为张尘报仇。” “哼哼,”王允冷哼道:“能召集如此之多的黄巾余孽,绝不是一个张硕能操控的,想必此事的背后定然与张昊那厮脱不了干系。” 此言一出,众将士一片哗然。 什么!冀州军也参与进来了? 现在城中只有三万可战之士,援军还在路上,咱们打得过吗? 一时间,人心惶惶,首座上的刘岱和王允更是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刘岱不忿道:“他张昊身为朝廷命官,一州州牧,怎敢为了黄巾贼首而行大逆不道之举,难道他就不怕陛下降罪于他吗!” “哼,”王允瞥了刘岱一眼,冷冷道:“人家打着黄巾旗帜,就连甲胄都卸了,你说他们是冀州军,可有凭证!” “这……”刘岱一时语塞,只得将目光看向程昱,问道:“仲德,你可有良策应对啊?” 程昱眉头紧皱,惆怅一叹道:“如今放在咱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守待援,要么赶紧撤军!” “撤军?”刘岱愤慨道:“咱们好不容易将贼首张尘的黄巾军剿灭,表功的奏疏还未递上去,咱们就这么撤了?” 程昱终于忍不住了,直视着刘岱,没好气道:“使君,这都什么时候了,若不撤军,咱们必然深陷黄巾军的围攻之中,届时,咱们只有死路一条!” “援军呢,援军什么时候到?”刘岱仓惶道。 “请愿的快骑昨日才派出去,抵达兖州和豫州的州府怎么都得一两日,集结各郡兵马还需一些时日,最快也得六月初才能抵达剧县,”说着,程昱唉声叹气道:“如果咱们还能坚守到六月初。” “北海、东莱两郡的郡兵呢?”刘岱不甘道。 程昱摇了摇头,如实道:“孔氏不见得会帮咱们……” 刘岱神情颓然的瘫坐在地上,分开之下,将面前的桌案掀翻在地。 就在这时,一旁的徐登来到中间,朝首座上的刘岱和王允拱了拱手后,开口说道: “张尘的尸首已存放在棺椁之中,下臣愿带着棺椁去一趟益县,愿说服对方退兵……” 第222章 请命 益县是一座小县城,比不得临淄和剧县这样的州府和郡治, 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汇集于此,人数之多,一个小小的益县很快便容纳不下了,后来者只得驻扎在城外,营帐连绵一二十里,甚是壮观。 压力最大的还属后勤这块儿,粮草辎重无论是数量还是运送的速度都及不上益县这边所消耗的。 这个时候,深知其中利害的孔氏一族赶紧通过各种渠道,向益县输送粮草,这下子,也算是把自己的家底都拿出来了。 其实一开始孔氏并不打算如此做的,虽说已经遣人给冀州那边甚至是内卫府的人递出了消息,也表明了立场和态度,孔氏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接下来就该坐在椅子上,静看张使君如何主持青州大局了,是将冀州军开赴过来还是怎么滴, 总之这场戏,对于孔氏来说,就安静的做个看客就好了,其余的也不需要多想。 可当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崛起之后,孔氏便感受到了压力。 黄巾军是什么人,什么习性,孔氏深有感触。 管你什么青州第一大士族,抢了也就抢了,走的时候还不忘丢下一句:抢的就是你们这些士族! 虽说孔融这人没啥大才,但是对于危机的敏锐度还是有的,当机立断便决定拿出族中所有的存粮全部送往益县,表示对黄巾英雄们的支持。 益县以西二十里, 城墙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张昊等人也就没有那么着急了。 车驾照常行驶着,益县的方向有十数骑快马奔袭而来。 王孚认得为首的一人,是高览,在自家使君离开临淄之前,便先来到益县这边整编兵马了。 “使君,高览他们来了。”王孚禀报道。 “让他们过来吧。” 高览一行十余骑策马来到张昊的车驾旁,齐声拜道: “末将拜见少主!” “末将拜见少主!” 车驾虽然停了,但是张昊没有撩起窗帘,甚至没有抬过眼,依旧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简牍, 只是一旁的卢沛则是将目光看向张昊。 高览等人,依旧垂头拱手, 张昊,依旧看着手中的简牍。 片刻后, 张昊走出车驾,站在车辕上,看向前方的益县,淡淡道:“来了多少兵马?” “剔除老弱之后,步卒十二万,骑兵三千。” “战力如何?” 高览皱了皱眉,犹豫两息后,坚定道:“愿为少主赴死!” “愿为少主赴死!”高览身后的众将领齐声道。 “尘哥儿死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张昊的语气很平静,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高览等人都是张尘的旧部,自家公子死了,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依然活着,这是对他们的讽刺。 本就垂着的脑袋,此时压得更低了。 虽说将他们这些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化整为零蛰伏下来是张尘的决定,但主辱臣死,他们心底多少也是有些内疚的。 “我等奉尘公子之令,蛰伏下来,并不知道尘公子与官军决战……”一名黄巾将领顶着巨大的压力,解释道。 “你若是知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骑在马上跟我说话的机会吗?” “是。” “你等是尘哥儿的旧部,在知道尘哥儿死后并未第一时间召集部众为其报仇,却选择继续蛰伏,你们这等不忠不义之徒,就应该在南下剧县之时,将你们斩杀祭旗的。” “我等不怕死!” “对,我等不怕死!”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张昊舒展了一下胳膊,活动着肩膀,开口道:“你觉得,我冀州军中有怕死的吗?” 众人没有说话。 “咱们太平道自起事以来,已经两年多了,天下太大,光是星星之火亦不足以燎原。” 说到这里,张昊看向高览等人,口中喃喃道: “尘哥儿死后,再无黄巾,这最后一仗,一定得打出点儿动静来,让尘哥儿听个响儿。” “少主,末将陈虎跟着尘公子一年了,若能为他报仇,就算是死,我也值了,末将只求少主您一件事!” “当先锋?”张昊问道。 “没错!” “就凭你们?” “咱们就算是死也要为尘公子报仇,求少主成全!” 陈虎身旁一众黄巾将领,眼眶红润,齐声道:“求少主成全!” 此时的高览也是眼角湿润,攥紧了双拳,咬着后槽牙,艰难道:“他们都是尘公子的旧部,请少主成全他们吧!” 陈虎咧嘴一笑道:“少主,求您给我们一个恕罪的机会,若是死在城墙上也就罢了,若是侥幸活了下来,等替尘公子报完了仇,末将会自刎于尘公子坟前,绝不苟活! 至于我麾下的将士,少主您若看得上,就用他们,若看不上就打发他们回家,他们没有错,错的是末将。” “没错,此战之后,我王犇也愿自刎于尘公子坟前,绝不苟活!” “对,我李大富亦是如此!” 随着三人的表态,一众黄巾将领也都纷纷效仿。 张昊不为所动,将目光看向高览,沉声道:“剧县城内只有三万官军,你们十二万步卒几天能拿下?” 剧县是北海郡郡治,城高墙厚,远非益县这样的小城可比。 此番攻城也来不及打造楼车,只能制作一些简易的云梯,这无疑对攻城一方加大了难度。 “五日!”高览坚定道:“若五日未能攻下剧县,我高览提头来见!” 张昊见高览神情坚毅,心知五日时间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够,便道:“我给你十日,若十日未拿下剧县,你们就都下去向尘哥儿赔罪吧。” “是!” 张昊又嘱咐了他们几句后,除高览以外,其余十余黄巾将领纷纷打马而回,开始整顿兵马准备南下。 “使君,兖州刺史刘岱和豫州刺史王允皆在剧县城内,若城破之后,这两人该如何处置呢?”高览问道。 高览毕竟跟着张尘最久,也是张尘最为倚仗的将领,其见识自然不俗,再加上这几个月一直在信都,对如今的局势也知道一些。 明白自家使君冒然出兵青州,攻杀朝廷刺史,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和风险的。 所以在刘岱和王允这两人的处置上,应该向使君请示一下,毕竟报完了仇,日子还得过下去。 张昊看向阴郁的天空,淡淡道: “听说尘哥儿喜欢杀戮,那就遵从尘哥儿的意愿吧,攻下剧县之后,城内除了百姓,不留活口!” 第223章 送礼 益县城楼之上, 张昊扶着墙垛,望着远去的黄巾军,怔怔出神。 黎悦来到张昊的身边,柔声道:“此战过后,咱们便没有退路了。” 张昊颔首道:“咱们一开始就注定只能往前走。” 虽说张硕等人已经卸去了甲胄,换上的黄衣,裹上了头巾,以黄巾军的身份为张尘报仇。 这样的举动,或许能瞒过一些人,但纸始终是包不了火的,尽管没有人去戳破这件事,但不代表朝廷不会知道。 有些事情,不是非得有证据才会去下定论。 就好比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若这个时候你再放个臭屁,那就更说不清楚了。 何况本来就是拉屎拉裤裆里了,抹些黄泥骗人说这不是屎,就算人家看到的是黄泥,但是那味道可是浓浓的屎味儿啊。 “硕哥儿来问,高览他们负责攻剧县,那硕字营呢?” “硕字营有更艰巨的任务。” 黎悦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别让硕哥儿闲着就行,他这两天一到晚上就哭,要么喝个大醉,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报!哨骑来报,徐登带着尘公子的棺椁朝益县来了。” 黎悦看向张昊,疑惑道:“他们有这么好心?” “应该是来寻求停战的。” “如今城内都是冀州军,此时见他恐有所不妥。” “来人是徐登,说明他们知道我在益县。” 王孚带着一百力士营的骑兵出了益县去接收棺椁,接收完棺椁之后,直接带着棺椁往信都去, 毕竟落叶归根,只有将尘哥儿的棺椁带回信都安葬,张昊才放心。 深夜, 徐登一行人进入了益县,随行人员被安排在驿馆内,至于徐登,则是被直接带上了城楼。 当徐登看见首座上一脸憔悴的张使君后,并不意外,直接躬身见礼道: “兖州府徐登,见过张使君。” “大家都是熟人了,不必多礼,入座吧。” 待侍从端上茶汤后,张昊问道:“路上看见黄巾军了?” “看见了,旌旗招展,行军队伍连绵十数里,声势浩大,剧县危矣。”徐登如实道。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使君大人想听些什么?” “比如让我退军之类的。” “那使君会退吗?” “不会。” “既然使君不会退军,那在下又何必多费口舌呢。” 张昊身旁的黎悦不由多看了徐登一眼,皱了皱眉。 张昊端起茶杯,吹了吹,小抿了一口,说道:“难不成你是专程过来送棺椁的?” “令兄死时,在下就在旁边。” 张昊端着茶杯的手一僵,抬眼看向徐登,缓缓的放下茶杯,问道:“尘哥儿怎么死的?” “自刎而亡。” “有说过什么话吗?” “阿弟,此战之后,青州再无阻碍,真想看到你身披黄天气运的那一天!” 黎悦眉头一挑,看向身旁的张昊,眼眸中有疑惑,也有担忧。 “此事你还与何人说过?” “刘使君帐下谋士程昱。” “程昱?”张昊皱了皱眉,问道:“他是什么反应?” “释然。” “释然?” 徐登点了点头,叹道:“如今的青州已是使君大人的囊中之物,取之易如反掌。” “你有何所求,可明言。”张昊看向徐登道。 “此战过后,无论是谁逃过一劫,还请使君大人高抬贵手就此作罢。”说着,徐登起身,朝张昊躬身一拜。 徐登的意思很简单, 若是在黄巾军围攻剧县时,无论是谁突围出去了,就请张昊放过此人,不再追杀。 张昊皱了皱眉。 此时剧县城里,有王允和程昱,这二人将在未来改变天下局势, 若没有王允,就没有连环计杀死董卓,没有程昱,曹操也不会那么快的拿下北方四州。 如果天不绝于这二人,那张昊自然不会逆天而行。 毕竟张昊还是尊重历史的。 “我答应你,若真有人能从十二万黄巾军中突围出去,我便不去追杀他们。”张昊颔首道。 “那就多谢张使君了。” ………… 次日清晨,击鼓聚将。 城楼议事厅内, 张昊坐于首座之上,黎悦一身皮甲站在张昊的身侧,不管在哪里,张昊的身边都有这黎悦的身影。 堂下站着四位将领, 张硕、赵云、褚燕、张牛角。 高览和卢沛带着黄巾军去攻剧县去了,剩下的这四人,都是冀州的班底,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跟随张昊征战了。 只是现在看着这四人,倒是让张昊有些感触,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从未接受招安一样,没有冀州牧张使君,只有黄巾少主张昊。 只是赵云依旧穿着那一身白袍,还是当年的那股味道,只是如今已经少了很多青涩。 “三叔战死在广宗城外时,是咱们替黄巾军找回了面子,如今尘哥儿战死了,这次依旧该有咱们来报仇。 鼓士气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自己也知道怎么跟下面的将士们说。 总之就一条,咱们披着这身皮,就不再是官军了,而是黄巾军,面对官军,不用废话,直接砍脑袋就是了, 杀人这件事儿,你们这些做将领的比我熟。 灭了兖州军和豫州军,五年内,北方这几个州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咱们的了。 剧县那边,有高览和卢沛盯着,问题不大,主要的战场还是在咱们这里,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可能会有些辛苦。” 张硕脸色狰狞道:“我早就等不及了!” 张昊寒声道:“兖州和豫州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我要你们带着本部兵马将那两州的援军全部屠戮干净,来一支灭一支。 兖豫两州的援军都会经过齐郡,由于事态紧急,援军从各郡县而来,还未来得及整顿便马不停蹄的北上了, 据密侦司送来的消息,最多的一支兵马有两万人,最少的一支只有千余。 你们四位都是我最倚重的将军,至于怎么分配,你们自行商量吧, 切记,我要你们四个都活着回来!” “诺!”四人齐声道。 “那使君你呢?”赵云问道。 张昊站起身,走到四人面前,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但是他声音和语气,却又透露着浓浓的悲意 “我这个尘哥儿啊,也不知道怎么就养成一个噬杀的嗜好了,一直以来我这个做弟弟的都没有给他送过什么礼物。 我这个弟弟做得不好, 所以这次去剧县,一定要送下去一大片,一大片的脑袋; 让我尘哥儿, 在下面, 开坛祭天!” 第224章 泰山四寇 樵村,位于剧县以北五十里处, 由于最近几月官军和黄巾军交战频繁,这里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战乱的影响,整个村子十存二三,就是大白天,也是很难见到人影。 偶尔只见到一些妇孺和老人孤零零的在田间晃悠,至于家里的男人,都被官军强征去做辅兵了,协助运送一些辎重什么的。 一个光头汉子贴着墙边,脚步匆匆的在巷道中走着,眼睛环视着周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引起他的注意。 很快,光头汉子便来到一处院子旁,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后,伸手叩门,叩门的声音带着独有的节奏。 门开了,一个刀疤男子探出头来,一看是光头汉子,便放下心来,低声道:“有收获吗?” “进去说。”光头汉子道。 刀疤男子让开了身位,待光头汉子走进院子后,刀疤男子并未马上关门,而是探着脑袋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后,这才将院门合上。 “大哥,吴敦回来了!”刀疤男子带着光头汉子走向了屋子。 院子里有二十来个面露凶光的汉子,见到是吴敦回来了,纷纷向其点头示意。 屋子里有两人,身形魁梧的叫孙观,文弱一点的叫昌豨,连同光头汉子吴敦和刀疤男子尹礼,四人号称泰山四寇,一直活跃在泰山郡和青州一带,一直靠打家劫舍为生。 四人麾下聚集着百八十个贼匪,这些贼匪大多都是手中犯了人命以及一些犯了律法的逃卒,无奈之下才落草为寇。 “吴敦,探查得怎么样了?”孙观询问道。 “北十里外有一支运粮队,二十来车,大概一百余石粮秣,押送的只有八十多个黄巾士卒,是肥羊。”吴敦咧嘴笑道,眼眸中透露着贪婪。 “大哥,南边的黄巾军正在攻打剧县,若咱们抢了他们的粮草,恐怕……”昌豨担忧道。 “怕什么,咱们百八十个好手,抢了这二十车粮秣便回泰山郡去,等那些个黄巾军知道了,咱们早就没影儿了,”说着,尹礼看向孙观,劝说道:“大哥,咱们干吧!” “没错,咱们若是有了这一百余石粮秣,回到泰山郡之后,咱们便能招兵买马,扩充兵力!”吴敦颔首道。 孙观皱了皱眉,担忧道:“这二十车粮秣倒是好抢,招兵买马也不难,可就算咱们有个两三百的部众,接下来又该如何呢?” 此话一出,吴敦和尹礼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昌豨。 昌豨身子文弱,之前做过东海郡的太守,中平元年黄巾起事时,昌豨便跟随东海郡的黄巾军一道揭竿而起,后来被徐州的府兵所剿灭, 无奈之下,昌豨只得带着几个黄巾士卒一路西逃,逃到泰山郡后便加入了孙观之流。 由于昌豨做过太守,文墨不俗,便成了他们的狗头军师。 昌豨颔首道:“一开始,我本想着坐观张尘与官军决战,待张尘击败官军之后咱们再去投奔的,结果张尘败了,死于乱军之中。” “那剧县城外的黄巾军又是哪里来的,乌泱泱的十余万人呢!”吴敦疑惑道。 “这些黄巾军都是蛰伏在北海、东莱两郡的,可能是听说张尘死了,为了给张尘报仇才汇聚而来的吧”昌豨沉声道:“带头的叫高览,曾是张尘麾下的渠帅,后来听说降了张冀州,可不知为何却出现在这里。” “这高览倒是不俗,若咱们去投奔了他,想来也是不错的。”吴敦道。 孙观点了点头,开口道:“如今高览麾下有十余万兵马,咱们身边不过百八十人,若此时去投,恐怕顶多也就做个军候,若咱们抢下这二十车粮秣再招揽个两百来号人; 到时候,说不定能换个司马当当。” “大哥说的对,”尹礼赞同道:“咱们先把那二十车粮秣抢了再说。” “砰朗!”窗外一声碎响。 屋内四人一惊,吴敦和尹礼率先冲出了屋子……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揪着一名老道回到了屋子。 “大哥,就是这老道在窗外偷听咱们说话。”吴敦一脚揣在老道的屁股上,老道当即被揣倒在地,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老朽只是从外面路过,并未听到你们所说的抢粮之事……”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后,老道赶紧捂住了嘴巴,一副懊恼的模样。 吴敦和尹礼作势要拔刀,却被孙观伸手阻止了。 孙观眯了眯眼睛,狞笑着蹲下身子,凑到老道的身边,轻声道:“你听到了咱们的谈话,便留你不得了,不过敬你年迈,你选择一个死法吧。” “如果有可能的话,老朽想老死……”老道低声道。 “……”孙观。 “老匹夫,我看你是成心戏耍我大哥!”说着,吴敦便要拔刀去砍。 “慢着!”老道出声制止道。 孙观挥了挥手,示意吴敦不要冲动,看这老道又要耍什么把戏。 只见老道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左手揉搓着腰背,显然刚才那一脚,让他闪到腰了。 老道回头扫了一眼孙观四人,见四人面露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没好气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嘛,就敢对老夫喊打喊杀的!” “老子管你是谁,一刀过去,看你死不死!”吴敦怒骂道。 “……”老道心中气恼,活了这么久,自己啥时候被如此对待过,但此时他也知道不是生气的时候,只得平息静气道: “黄巾军中的尘公子,是老夫的徒弟,世人称我为南华老仙。” 说着,南华老仙背负着双手,脸庞微扬,神态庄严肃穆,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哪还有刚才的狼狈。 张尘的师父? 南华老仙? 四人心中惊疑,面面相觑后,昌豨皱眉道:“你说你是张尘的师父,我们凭什么信你?” 南华老仙看向昌豨,眉头一挑,掐指一算道:“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你一定是做过官,且官位不小,应该做到了一郡太守。” “……”昌豨心中一惊, 知道他做过东海太守的,只有孙观、吴敦、尹礼三人,就连跟随他们的部下也都不知道,看来这老道并非凡人。 在四人惊讶的目光中,南华老仙嘴角一咧,继续对昌豨说道:“可惜你性子乖张,断了官运,只得落草为寇,老夫可有说错?” 昌豨心中惊骇,赶紧朝南华老仙拜道:“刚才我等多有得罪,还请老神仙海涵……” 第225章 富贵险中求 这老道刚一见面,便将昌豨身上的隐秘说了出来,可见其是有点东西的。 孙观等人面面相觑后,看向南华老仙,拱了拱手道: “您说您是张尘的师父,可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张尘是青州黄巾军的首领,就算张尘死了,按理来说,他师父也应该出现在剧县城外的黄巾大军之中。 “老夫云游四海,怎会寄居在万军之中,”南华老仙神情淡然道:“况且张尘已死,老夫又何必留在黄巾军呢。” 孙观等人见这老道不像是说假话,便也没有多问。 只是一旁的昌豨却起了心思,朝着南华老仙躬身拜道:“老神仙神机妙算,有神鬼莫测之能,” 说着,昌豨看了一眼孙观三人,诚然道:“我四人胸怀大志,怎奈时运不济才沦落至此,还请老神仙给我兄弟四人指出一条明路。” 此言一出,孙观三人皆是一愣, 紧接着,孙观便明白了昌豨的意思。 这南华老仙能教出张尘这样的徒弟,显然是有大智慧的,若是能给他们指点出一条明路,就算自己等人不能成为张尘那样的人,但也好过四处流窜,居无定所。 当即, 孙观便学着昌豨的样子,拱手朝南华老仙一拜,诚恳道: “还请老神仙指点。” 南华老仙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下这四人,从面相上来看,这四人中,只有孙观和吴敦两人能够取得一些成就,且能够余荫子孙。 或许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这样的将来已经很是不错了,但在南华老仙的眼中,这两人却入不了他的眼,更难以让他寄予厚望。 但如今自己落在了他们的手中,他们这些人都是凶悍之辈,若是自己不给他们一点甜头,似乎自己也难逃厄运。 虽说不至于有血光之灾,但是若被这股子厄运缠绕上了,亦会对自身的因果产生一定的影响。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给你们指出一条道道来,能不能走下去,就看你们自身的造化了。”南华老仙一捋胡须,泰然道。 孙观四人面露喜色,齐声拜道:“那就多谢老神仙了。” 南华老仙摆了摆手,坐在桌子旁边,轻咳了一声。 官场经验丰富,又有眼力劲儿的昌豨自然心领神会,赶紧招来水壶,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清水放在了南华老仙的桌前。 南华老仙端起水杯,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后,这才舒服了。 六月多雨,再加上天气燥热,特别是雨后的太阳,更是让空气都变得沉闷了。 喝下一杯清凉甘甜的井水之后,南华老仙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看向孙观四人,缓缓道:“如今天下纷乱,各地豪杰四起,你们四人皆是有志之士,何愁不能在这乱世有所作为呢。” 昌豨看了一眼孙观,孙观上前一步,说道:“老神仙有所不知,咱们兄弟四人带着百来号弟兄,本是想来青州投奔张尘的黄巾军,却恰巧遇上他们和官军决战; 我们想着待黄巾军和官军决出胜负之后再去投奔,可怎料黄巾军……败了; 无奈之下,我们就想着,要不就投奔兖州刺史刘岱,可我等刚来到这樵村,便发现十余万黄巾大军将剧县给围了。” 说着,孙观怅然一叹道:“所以……我们才想着抢了黄巾军的运粮队,回到泰山郡再招揽一些人手,再做打算。” 南华老仙寻思片刻后,看向孙观,沉吟道:“现在你们面前有一天赐良机,若你们把握住了,便可解你们当下的困境。” 孙观四人眼眸一亮,赶紧道:“还请老神仙明示。” 南华老仙抿嘴一笑道:“老夫料定那张昊必会经过此地,你们若是去投奔,或许会有一个不错的前途。” “张昊!?”孙观惊疑道:“冀州牧张昊为何会来这樵村?” 南华老仙哼声道:“你们以为,除了黄巾少主张昊,还有谁人有那个本事召集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旧部?” “这……”孙观四人一时语塞,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紧接着,南华老仙又道:“当然,除了投效张昊之外,还有一条路虽然风险很大,可若是成了,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就算是拜将封侯亦未可知。” 孙观眯了眯眼睛,问道:“愿闻其详。” “杀了张昊,用张昊的人头做礼,送给豫州刺史王允,此人视张昊为天下大患,若你们能拿张昊的首级去献礼,荣华富贵岂不唾手可得? 况且王允麾下并无良将,若你们四人去了,必会受到他的重用。” 南华老仙说的很平静,但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在孙观四人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刺杀张昊? 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可若真的成功了,那所获得的好处不仅能让他们衣食无忧,还可拜将封侯余荫子孙。 这样的诱惑,让四人难以自持。 当然, 丰厚的利益,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四人面面相觑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们都是作奸犯科之人,对于高风险高回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追求,换个角度来说,叫赌徒心理。 毕竟对于他们现在的处境来说,出了肩上扛的脑袋,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了。 “若张昊正的经过樵村,在这里落脚,他身边应该有不少兵马护卫吧。”孙观问道。 “张昊身边虽有一千余力士营的骑兵随行,但碍于军纪,大多都不会进村子惊扰百姓的,在探查村子没有危险之后,或许只有数十亲兵跟着张昊进入村子。” 听完南华老仙的话后,吴敦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看向孙观道:“大哥,咱们干吧!” “没错,富贵险中求!”尹礼也附和道。 孙观看向昌豨。 昌豨微微颔首。 见三人都同意搏一把,孙观虽然心中担忧,但也不好打退堂鼓,只得道:“吴敦,你盯着村外,若张昊真的只带着数十骑进村,那咱们就动手。” 说着孙观将目光看向尹礼道:“尹礼,你召集咱们的弟兄先撤出村子,潜伏在村子西边的密林之中待命。” “是。” “张昊这人能做到冀州州牧的位置,必然是一个谨慎之人,咱们也得好生应对。” “是。”三人应声道。 南华老仙微微一笑,起身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告辞了……” 昌豨眼睛微眯,眼含凶光道:“老神仙且慢,事成之后,咱们四人还需老神仙继续指点咱们呢……” 第226章 刺杀 黄昏, 樵村内的几处屋院,炊烟寥寥。 吴敦走进了屋子,孙观、昌豨、南华老仙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 “来了,五十余骑,进村了。”吴敦颔首道。 “确定是力士营的穿着?”昌豨问道。 “甲胄兜鍪,还有虎形面甲,都与老神仙所描述的一样。” 一旁的南华老仙神色泰然,轻抚长须。 就在这时,外面的马蹄声一阵一阵的响起,应该是分为几队,巡察着村内的情况。 力士营的骑兵并未闯进百姓的院子,院子的土墙很矮,他们骑在马上,一眼便能看清院子里的景象。 毕竟这个村子不大,只要院子里面没有藏着什么刺客死士,屋子里又能藏多少人? 何况村外还有千余骑,一旦有危险,吹号示警,不到一刻钟,村外的千余骑便能策马而至。 很快, 力士营的骑兵便将整个村子给巡察了一遍,没有发现危机之后,张昊的车驾才慢悠悠的停在了村口的一处屋院外。 屋院内住着一个农妇和一儿一女,黎悦站在他们旁边,与他们说了一下情况, 农妇一听对方想借屋子歇个脚,并且能得到一袋粟米和几两银子作为酬谢,农妇自然是开心的。 毕竟连月的战乱,家中的丈夫早就被官军强征去做辅兵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能否回得来。 家里没了男人,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很是艰难。 每日,农妇都得去田里劳作,伺候伺候田里的庄稼,毕竟今年冬天,得靠着这些庄稼过冬。 好在儿子已经十岁了,不仅能帮他照顾六岁的女儿,还能给她搭把手。 家中余粮不多,每日他们只能吃一顿饭,还都是稀粥,三个人分一张饼,这日子虽然艰难,但勉强还能过下去。 所以这一袋粟米和几两银子,对于农妇来说,是何等的贵重,不容她拒绝。 其实以黎悦的身份,大可以给这农妇更多的粮食和银钱,但是她心里清楚,若是给多了,就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了。 乱世之中,大家都吃不饱饭,可若知道她家里有很多粮食和银钱,那还不过来抢啊,光抢也就罢了,万一伤了人,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农妇接过粟米和银钱后转身就往屋里跑,她得赶紧将这两样贵重的东西给收好,免得被外人看见而心生惦记。 黎悦给几个什长交代好护卫工作后,便去迎张昊了。 院子里有十个护卫站岗,院子外面有三十个护卫来回巡逻,另有十个潜藏在暗处,做暗哨。 张昊穿着白色的衣袍,跟着黎悦向屋内走去。 风怜拎着一袋白面和两挂腌肉跟在后面,找到农妇,开口道:“做成面饼和肉汤。” 农妇一见白面和腌肉,眼里冒着光,男孩儿和女孩儿看着眼前晃悠的腌肉,眼里满是渴望,咽着唾沫。 风怜见两个孩子这样,心生怜悯,便开口道:“做好之后,跟我们一起吃吧。” 农妇大喜,千恩万谢后,接过白面和腌肉,带着儿女去屋外的灶棚忙活去了。 “水缸里的水是刚打上来的井水,已经验过了,没有问题,待煮沸后,加入一些茶料便能饮用了。”黎悦一边说着,一边给火架上的铁壶舀着清水。 “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谨慎。”张昊笑道。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这里是青州,不是咱们的地盘,各方势力交错其中,难免不会有人会对公子不利。”黎悦轻声道。 这时,风怜走了进来,找了一个角落坐着,解下腰间的水囊,灌了几口水。 “风怜,你阿兄在草原上打了胜仗,开心吗?”张昊转头问道。 “还是让呼厨泉跑了。”风怜的话不多。 “没事,你要相信你阿兄。” 风怜看向张昊,疑惑道:“这个村子有点奇怪,都没有什么人。” “应该都被官军强征走了,剧县一战后,估计不会有人回来了。”张昊的语气淡然,没有丝毫波澜。 “那村里的女人和孩子呢?他们怎么办?” “这就是战争。” “他们太可怜了。” “所以等拿下了青州,青州的百姓也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风怜皱眉道:“你所为的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可为何你们汉人朝廷对你却并不友好?” “呵呵呵……”张昊笑了,抿着嘴摇着头。 风怜疑惑,不由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黎悦。 黎悦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笑着对风怜说道:“因为咱们曾经也是百姓,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的朝廷又怎会让百姓自己当家做主呢。” 风怜思索片刻后,沉吟道:“就像是羊群里出现了一个领头的,领头羊要带着羊群去水草丰润的牧场生活,可牧羊人不愿意,只想将羊群圈在身边,随时供自己宰杀。” 黎悦一愣,再次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风怜,忍俊不禁道:“风怜,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觉悟。” 风怜撇了撇嘴,嘟囔道:“可这样做,太危险了,你就不怕……” 说到这里,风怜看向张昊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担忧。 “这是一个豪杰辈出的时代,若不想作为一个棋子,只得去做下棋之人。”说着,张昊低下了头,无奈一笑道:“自己的命运,能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踏实。” 风怜皱了皱眉,她不是很明白张昊所说的话,但是她能够感觉到张昊话中的无奈。 “几位贵人,饭食做好了。”农妇端着一锅肉汤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女孩儿,端着面饼。 而男孩儿则是抱着厚厚一摞面饼,去分给院子里站岗的士卒。 面饼刚出锅,冒着热气,入口软糯,口感极佳。 张昊、黎悦、风怜围坐在小桌旁,一起用饭。 风怜拿过一个大碗,从锅中舀了一些腌肉和肉汤,递给了女孩儿。 女孩儿想要去接,但是又不敢,只得看向自己的娘亲。 农妇见状,不由得将目光看向桌旁的少年郎君,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个少年郎君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张昊微微一笑,冲农妇点了点头,开口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就一起吃吧。” 农妇心中欣喜,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女儿,低声催促道:“还不赶紧谢过贵人的赏赐。” “谢过三位贵人。”说完之后,女孩儿双手端着腌肉汤随着母亲进了里屋。 “咻——”随着一声示警的尖锐哨声响起。 院子内的士卒赶紧拔出佩刀分为两队,五人守在院门内,五人守在屋门口,张弓搭箭,凝神戒备。 紧接着,院子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呜——”院子内,号手吹响了示警的号角声。 号角声一响,留守在村子外面的千余力士营骑兵,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只要村子里的力士营士卒能够坚持一刻钟,村外的援军必至。 屋内, 听到外面动静的农妇从里屋跑了出来,仓惶的不叫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冲出屋子,农妇并没有找到自己的儿子,想必是去院子外面给巡逻值守的士卒送面饼去了。 念及于此,农妇想要去开院门,却被一名力士营士卒给拽了回来; 女孩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风怜见状赶紧将那农妇带进屋子,将女孩儿抱在身上,好生安抚着。 黎悦面露森然,眼神中带着一丝厉色。 没想到在这山野村子里,还有人胆敢来刺杀自家公子,也是不知道这些刺客是属于哪一方的死士。 反观刺杀目标张昊,这是平心静气的掰着小块儿的面饼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似乎外面的喊杀声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一样。 没过一会儿,便能听到猛烈的撞门声。 五名力士营的士卒堵在院门内,死死抵住院门,防止刺客将院门冲撞开。 ………… 院子外面, 孙观带着昌豨等二十多个汉子正在撞击这院门。 “尹礼和吴敦牵制住了院子外面的甲士,但应该抵挡不了多久,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得赶紧想办法冲进去!”昌豨焦急道。 孙观等人带着八十个弟兄摸到了院子附近,还没来得及下令攻杀,竟被对方的暗哨给发现了。 眼见自己等人暴露了,索性下令强攻。 好在对面的甲士只有三十人,自己这边有八十人,尽管对方甲胄齐全,但孙观对自己人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这八十个弟兄都是凶悍之辈,每个人的手上都有几条人命。 若单论骁勇程度,这些人不比那些个府兵差多少。 可很快,孙观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双方厮杀的过程中,尽管对面的甲士在兵力上不占优势,但在面对近乎三倍于己方的敌人他们依旧悍勇无畏; 不仅如此,他们个个身手矫健,攻防有序,互相之间的配合极为默契。 一个五人小队里,两人主攻,两人防守,一人躲在后面用弓箭点名,每射出一箭,非死即重伤。 他们背靠土墙,面向眼前的敌人,使得这些贼寇难以对他们进行有效的杀伤,就算他们的刀斧砍在了对方的身上,也会被其坚韧的甲胄给挡下来。 眼瞅着自己的弟兄一个个的倒下,对方愈战愈勇,情急之下,孙观只得让吴敦和尹礼守在两侧,阻止这些甲士聚集在一起,而自己则带着昌豨和二十个弟兄来到院子门口。 想着擒贼先擒王,先将张昊擒在手里,那些个甲士必然会投鼠忌器,放下兵器投降。 可这院子里的甲士将这院门死死的抵住了,这门又小,一时间难以撞开。 “这门撞不开,从矮墙翻进去!”孙观情急之下,下令道。 村子里的人都是靠种田为生,谁家都不富裕,也没有谁会去谁家里偷东西, 说不定你想着去人家家里偷东西,打开门一开,没准儿人家比你还穷呢。 所以村子里的矮墙,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一个成年男子,要想翻过这种土墙,并不困难。 何况这些个贼寇的身手都还不错,纵身一跃,便能将手搭在墙头,脚在墙面上一借力,便能轻松翻过去。 “嗡!嗡!嗡……”弦声响起。 刚翻过去的三名贼寇惨叫一声,纷纷中箭倒地。 “不好,里面有弓箭手!”昌豨惊惧道。 孙观眉头一皱,面露狰狞道:“进村的一共就五十骑,大部分都在院子外面,里面的甲士必然不会多。” 说着,孙观看向周围的部众,肃然道: “事已至此,不成功便成仁,反正都是死,大家拼一把才会有活路,随我一起翻进去!” 说完,孙观提着刀,纵身一跃翻上了墙头,身边十余个面露凶光的汉子紧随其后,就连身子文弱的昌豨也随着他们一起翻了过去。 孙观刚一落地,便觉得两支箭矢朝着他射了过来。 他一边躬身躲着箭矢,一边用刀抵挡,眼眸扫视着院内的情况,发现院子里只有十个甲士,不由心中大喜道:“院子里只有十个兵卒,赶紧解决了他们!” 说着,身形矫健的孙观,率先朝着守在屋外的弓箭手扑了过去。 五名弓箭手见贼首向他们扑杀过来,当即丢到手中的弓箭,拔出腰间长刀迎了上去。 而守在院门内的五名甲士,也都迎向了翻墙下来的贼人。 屋内, 院子里的喊杀声,让张昊忍不住像外看去, 当他看见袭杀他的人都是一些匪寇,不禁一愣。 他有想过是朝廷安排的刺客,无论是何进一党还是陛下,亦或者是十常侍都是有可能的,毕竟自己现在手中的兵马以及势力,已经超出了朝廷的掌控,朝廷想要除掉自己,无可厚非。 也有可能是袁绍,毕竟袁氏是天下士族之首,自己对士族的不敬,自然会引起一些士卒对于自己的敌视。 当然,也不排除潜藏在冀州和青州的势力,自己执掌冀州、军管青州,无形之中动了人家的蛋糕,人家要杀自己,也说得过去。 亦或者是兖州和豫州的势力,毕竟自己正在和兖豫联军开战,刘岱和王允这俩州刺史被困在剧县城内,只要自己死了,危机或可解除。 这么盘下来,张昊心中苦涩,自己是有多不招人待见啊,要杀自己的人这么多,几乎都跟天下为敌了…… 第227章 驭下 院子内,十来个贼匪在孙观的带领下,愈战愈勇。 力士营甲士这边,也只剩下六名甲士还在苦苦支撑,尽管穿着甲胄,怎奈孙观武艺不俗,贼匪又有人数上的优势,他们的身上依旧挂了彩,尽数阵亡也是迟早的。 “少主快走,我等为您断后!”一名力士营什长朗声吼道。 屋内, 黎悦的眼中寒芒一闪,作势就要起身去杀敌,却被张昊伸手握住了胳膊。 “?”黎悦疑惑的看向自家公子。 张昊没有说话,右手握着黎悦的胳膊,左手端起茶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微微抿了一口。 “有些烫……” 此时,蹲在门口的风怜站起身,看向正在喝茶的张昊,开口道: “使君,别忘了您答应过我的事情。” 说完,她转身拔出腰间弯刀,冲了出去。 风怜佩戴的弯刀和匈奴骑兵所用的弯刀不太一样,她的弯刀比正常的弯刀要小一些,似乎是专门给女人使用的。 风怜自小在草原上长大,弓马自不必说,甚至比很多汉人骑兵还要娴熟, 至于战场拼杀,虽然风怜并未正儿八经的上过战场,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又被族里的长者教导过,身手还是有些底子,杀一两个悍匪还是不在话下的。 有了风怜的加入,力士营的六名甲士顿感压力一轻,士气大振。 毕竟风怜都来帮忙了,身为男人,又怎能被这一个匈奴女子给比下去, 一时间,六名力士营的亲卫一改颓势,开始主动攻杀了。 屋内, 张昊吹着杯中的茶汤,又小抿了一口,满意道:“温度刚刚好。” 说着,便松开了黎悦的胳膊。 心领神会的黎悦毫不犹豫的起身,朝着屋外纵身跃去。 张昊将茶杯放在了桌上,掰下一块面饼放在了嘴里,不动声色的慢慢咀嚼着。 就在这时, 锅中的肉汤,开始激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紧接着, 地面传来一阵震颤, 轰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张昊微微一笑,力士营的骑兵到了,这场刺杀也该结束了。 ………… 院子外, 一队队的骑兵举着火把,还在村子里搜寻着贼匪, 这次搜寻,可以说是细致入微,直接闯入百姓的家里,每个房间,每个箱子和柜子都没有放过,甚至是水井,都扔了一个火把下去,看看有没有藏人。 院子内, 在一众力士营甲士的看押下,二十多个贼匪跪俯在地,他们的身上大多都带着伤,脸上的神情各异,有麻木、有惊恐、有怯懦…… 孙观四人跪在最前面,除了昌豨以外,其余三人的身上都带着伤,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屋内, 黎悦和风怜正在清理手上和兵器上的血渍。 七名力士营的军候跪了一地,垂着头,脸色极为难看。 在一千余力士营甲士的护卫下,数十名贼匪竟然都杀到屋子外面了,这对力士营来说,是严重的失职。 虽说这一千余甲士暂由黎悦暂领,可人家黎悦是自家使君身边的近卫,哪有什么闲工夫去管他们这些丘八啊,况且王孚和黎悦早就给他们这些军候交代过了,让他们各司其职。 “王孚不在,你们就忘了自己的职责了?”张昊的语气淡然,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但是这句话,听在众军候的耳朵里,却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一来,力士营中的甲士都是黄巾老卒,这些军候大多都是最早在中山郡时就跟着张昊和周仓的旧部,是最为忠心之人。 二来,力士营虽然远离战阵,只负责护卫张昊的安全,但是他们所享受的待遇确实全军最高的,他们的家人几乎都住在信都,家人衣食无忧, 他们的孩子还能在善学斋得到培养,年岁大的孩子更是直接破格进入讲武堂学习,将来结业之后,则直接进入讲武营历练,待从讲武营出来以后,至少都会是一个屯长或者是曲长,可以说前途是一片光明。 三来,力士营是全军士卒都向往的地方,不仅是待遇吸引人,更吸引人的是力士营是张使君的亲卫,这是何等的殊荣; 就连一些军中的队率和屯长,甚至是曲长,都愿意自动降级来力士营做个大头兵或者是什长。 “我等有负使君信任,罪该万死!”众军候齐声道。 “你们的命怎能和使君相比,”黎悦怒斥道:“若是使君有个闪失,冀州基业将毁于一旦,你们以为你们在冀州的家人不会受到牵连吗!” 众军候没有说话,却将脑袋磕在地上一动不动。 要说忠心,力士营中的每一个人,下至兵卒,上至军候,都会毫不犹豫为张使君赴死。 但护卫的职责,不是光有忠心就够的,更重要的是用心、用脑子。 张昊扫了众军候一眼,淡淡道:“李卫,我记得离开信都时,嫂子刚刚生产,听说是个儿子,我还让王孚给你家里送了万钱礼” 李卫身子一紧,答道:“是……使君大人的恩情,属下万不敢忘。” “苏义,听说你纳了一个妾室,是一个屠夫的女儿,我让人送去的一对珠钗可收到了?” “收到了,属下感念使君大人的恩情,自当以死为报!” “唐左,令堂的眼疾可有好转?” “幸有使君大人请来医师,现在家母已经能看清东西了,家母经常嘱咐属下,要好好在使君大人身边做事以报恩情。” “赖步,听说你儿子在讲武堂表现不错,深受张合的青睐,你儿子以后肯定比你强。” “属下与犬子深受使君大人恩惠,必当为使君大人效死!” 张昊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站起身,看向眼前的众军候,沉声道: “所以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众军候浑身一颤,眼眶红润,恨不得立刻挖个坑把自己给活埋了。 “请使君大人恕罪!” 张昊深吸一口气,叹道:“这次的事情,暂且记下,若再有下一次,力士营不会再留你们了。” 说完,张昊迈步朝屋外走去, 他倒想看看,这次袭杀他的倒地是些什么货色。 第228章 老仙里面请 张昊刚走出门口,院子里的力士营甲士立刻紧张了起来。 弓弩手立刻将箭矢对准了贼匪,一旦这些贼匪有何异动,分分钟将其射成刺猬。 一队甲士将孙观四人押到自家使君跟前,由于用力过大,疼得四人龇牙咧嘴。 不得不说这些力士营甲士的心中是带着气的,这些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贼匪竟然敢刺杀自家使君,不仅如此,还好死不死的对使君造成了严重的威胁, 连黎悦都亲自下场了,这次回去少不了要挨一顿训,说不得还得惩处一些人来。 黎悦站在张昊的身旁,面带寒霜,低声道: “刚才已经审问过了,他们是来自泰山郡的贼寇,号称泰山四寇,之所以胆敢行刺于您,是听信了一名老道的话。” “老道?” “那老道自称南华老仙,是……尘哥儿的师父。” 张昊皱了皱眉,诧异道:“那老道人呢?” “已经遣人去捉拿了,想来跑不远。” 张昊点了点头, 南华老仙? 历史中还真有这号人物? 还是尘哥儿的师父…… 之前就听闻尘哥儿喜好奇门遁甲,八卦占卜之道,虽说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太过虚无缥缈了,但张昊也不敢不去信。 毕竟自己就是穿越而来的,要说玄,自己的经历就挺玄之又玄的。 能教出尘哥儿这样的人,这南华老仙想必是有些东西的,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见上一见。 “你就是冀州牧张使君?”孙观龇着牙,抬头看向张昊,问道。 “我现在的身份是黄巾少主。” “州牧也好,少主也罢,世人都说你胸怀韬略,有经世之才,今日能死在你手里,也不枉我孙观以性命相搏!” 张昊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尽管脸上有些污泥,但也能看出其卓尔不凡的气质。 “你们在泰山郡做贼寇,就好好的做你们的贼寇,为何到青州来啊?”张昊问道。 “天下纷乱,我等四人皆乃有志之士,本想来青州投奔黄巾军,却不曾想到黄巾军被官军剿灭了,我等心灰意冷之际便打算回泰山郡,却不料遇到一个老道; 他说让我们拿着你的人头献给豫州刺史王允,可保我等荣华富贵……” 孙观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张昊听后有些啼笑皆非,谁能想到自己的项上人头会成为别人眼中的晋升阶石啊。 军侯李卫怒视着孙观,喝问道:“你又怎知我军驻防的?” 不止是李卫,其他几名力士营的军候也挺纳闷儿的,按照这贼寇所说,他们在自己等人进村之前便已经开始筹谋刺杀了,这些贼寇不过百八十人,自己这边有千余骑,他们又如何知道大部队驻守在村外,只有五十骑进村的。 况且这樵村通往官道只有一条路,皆被力士营所封锁,除此以外,只有一两条窄小崎岖的山道,连马都不好走,又怎能行军呢。 这也是为何当初力士营的军侯们带着大部队驻守在官道上,只让五十余骑跟随自家使君进村的缘故。 因为在他们认为, 就算官军方面知道了他们的踪迹,无论是派大军围剿或者是派一支奇兵来奇袭,都只能从官道进村,始终都绕不过力士营的驻防区域。 一旦有事,力士营千余骑便能挡在进村口与官军纠缠,再派传令兵通知自家使君从山道离开。 可谁曾想到,有一伙贼人早就在村子里等着了,并且提前将部众藏在了山上的密林之中,在夜色的掩护下,谁有能知道山里还藏着一伙贼寇呢。 昌豨抬眼看向这名力士营军候,心灰意冷道:“那老道告诉我们,张使君虽然带着千余骑护卫,但真正带进村子的,也就数十骑……” 众军候面面相觑,脸色惊疑。 张昊的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没想到这南华老仙竟有如此神鬼莫测之能,还能提前预知力士营的驻防习惯。 他的心里,对这个南华老仙又高看了几分。 也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紧接着,几名甲士便将一个满身污泥的老道士像拎小鸡儿似的给提了进来。 “你们就不能对我这个老人家温柔一点吗!” “疼疼疼,轻点儿……” 一名甲士上前禀报道:“禀使君,抓住这个妖道了!” “怎么抓住他的?” “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藏在牛棚里。” 张昊打量着眼前这个白发凌乱,一身泥渍,还臭烘烘的老道士,不由笑问道:“您就是南华老仙?” “没错,就是他,就是他这个妖道诓骗我等!”吴敦朝着南华老仙怒喝道。 南华老仙寻声看去,见是孙观四人,不由反驳道:“老夫哪里诓骗你们了,老夫给你们两条路,一条路是投奔陛下亲封的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黄巾少主张昊,第二条路是拿着张使君的首级献于豫州刺史王允换取荣华富贵,是你们自己选的第二条路。” 说着,南华老仙向那吴敦吐了一口唾沫,哼声道:“你们也不撒泡尿自己瞧瞧,你们这些贼寇能和那张冀州相比吗?人家可是人中龙凤,天下百年难出之奇才!” “…………”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张昊。 张昊眉头一挑,问道:“您就是尘哥儿的师父,南华老仙?” 南华老仙转过头,看向张昊, 先是一愣,接着眉头一皱,最后眼睛微眯,惊奇道:“你就是冀州牧张昊,阿尘的弟弟?” “您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吗?” “只是没想到世人口中战无不胜,胸怀韬略的张使君竟是个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俊俏后生!”南华老仙大加赞赏道。 “少跟我来这套,”张昊白了对方一眼,淡淡道:“你真的是尘哥儿的师父?” “正是老夫,”说着,南华老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背负双手,昂首挺胸,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淡淡道:“阿尘时长在老夫面前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有几分英雄气。” “呵呵,”张昊微笑道:“敢问老仙,黄天气运是何物啊?” 南华老仙眉头一挑,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看向张昊,笑道:“使君是想与老夫在这里说话吗?” 张昊嘴角一咧,让开身位,伸手道:“里面请……” 第229章 黄天气运 农妇找回了儿子,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但依旧胖揍了儿子一顿。 “娘,屋子里那个穿白衣服的大哥哥是谁啊,怎么有些人叫他使君,有些人又叫他少主啊,他是黄巾军吗?”大虎疑惑的问道。 农妇正在灶棚里给腌肉汤锅加热,面对儿子的问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说道:“你这兔崽子,甭管人家是什么人,总之是咱们的贵人,这些贵人可是大人物,咱们千万不能得罪他们,知道了吗?” 大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听儿子提到了丈夫,农妇的眼眶便红润了,尽管说是被强征去剧县做辅兵,但是她知道,这一去,多半就回不来了。 但她不能在儿子面前将此事说出来,她担心儿子受不住。 “你爹被官军征去做辅兵了,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农妇道。 “娘,我想我爹了……”大虎情绪有些低落。 农妇不敢看自己的儿子,只得埋头鼓捣着柴火,她怕看到儿子情绪低落的样子,自己绷不住哭出来。 此时,一众身穿甲胄兜鍪的军侯从屋子里出来了,并且将门关上了,似乎里面是在谈事。 “娘,我在外面听到他们说话,他们好像是冀州那边过来的。” “冀州?”农妇皱了皱眉,喃喃道:“好像是,听他们的口音的确有点像是冀州那边的。” “听说冀州兵很厉害。” “人家厉害不厉害关咱们什么事,等娘攒够了钱,便送你去县里的学堂念书识字,然后就留在县里找个作坊做学徒,将来再找个媳妇儿。” “为什么要去县里啊?” “难不成你还想回村子种地啊。”农妇没好气道:“别跟你爹一样,一辈子只会种地。” 二虎挠了挠头,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来…… 屋内, 张昊端着茶杯,吹着, 黎悦在张昊的身侧,盯着面前正埋头干饭的南华老仙。 风怜守在门口,时不时的将目光看向那个老道士。 南华老仙吃得很快,面饼就凉茶汤,待吃得再也塞不进去之后,这才放下了茶杯,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一脸的满足。 “您这个岁数,不宜吃太饱。”张昊淡淡道。 “哦?使君大人还懂得养生之道?” “我是担心待会儿腌肉汤上来了,您吃不下。” “…………” 张昊放下茶杯,看向南华老仙,说道:“是您自己说,还是把刀架在您的脖子上,您再说?” “不必麻烦了,使君大人问什么,老夫答什么。” “要不您先给自己算一卦,看看您今晚会不会有血光之灾?” “阿尘的死跟老夫可没有关系,那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南华老仙赶紧解释道。 “那您解释一下黄天气运是什么吧?”张昊问道。 “这个……”南华老仙有些犹豫。 “要不还是把刀架在脖子上吧,这样咱们的对话或许能顺畅一点。” “大可不必”南华老仙摆了摆手后,眼睛微眯道:“历代王朝皆有自身的国运,国运昌盛,则国祚延绵,若国运凋敝,则天下大乱; 然则阴阳相克相生,在国运凋敝的情况下,新的气运便会伴随天选之子应运而生,气运越强盛,此人越有可能问鼎天下。” “所以黄天气运指的是黄巾军的气运?”张昊问道。 南华老仙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原本以为大汉国运凋敝之后,应运而生的是黄天气运,可是……” 说着,南华老仙的神情有些凝重。 “可是什么?” “可是黄天气运在壮大的过程中,不知何故,突然开始衰败下去了,” 张昊眉头一挑,看着南华老仙煞有介事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要说选择相信呢,自己好歹也是来自后世的唯物主义者; 要说不信呢,自己这穿越者又该如何解释? “所以……尘哥儿他……” 南华老仙颔首道:“所以阿尘用杀戮,以万千生灵为祭,强续黄天气运。” 说着,南华老仙凝神看向张昊,皱眉道:“老夫以为,自天公将军张角之后,张尘才是集黄天气运于一身的天选之子,可是…… 可是这黄天气运却被你所吸收!” “我?” 不仅张昊一脸的惊疑,就连身旁的黎悦也是一脸的讶然,目光不由的看向自家公子。 南华老仙点了点头,怅然道:“你……是一个异数。” “异数?”张昊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因为自己穿越而来,改变了张昊原本的命数? “没错,”南华老仙一捋长须道:“老夫曾看过你们三兄弟的命数,你的命数不应该活到现在,更不可能拥有今日这般的成就。” 张昊喉头微动,嘴唇微张,他的心里有些紧张, 如此说来,可不就是因为自己魂穿在张昊的身上,然后凭借自己后世的学识,对于这一时期的历史预判才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的么。 不得不说,这个南华老仙能够察觉出这些来,说明人家是有点东西的。 当然,张昊也不可能傻乎乎的去表明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按照您的意思,是我抢走了尘哥儿的黄天气运?” “是,也不是,”南华老仙道:“原本黄天气运是该汇聚在阿尘的身上,可是你的出现,导致黄天气运选择了你,而阿尘后来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替你不断加持黄天气运,甚至为此付出了性命。” 说着,一丝狡黠在南华老仙的眼神中一闪而逝。 泰然道:“如今黄天气运虽然在你的身上,但是还不够凝实……” 南华老仙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余光时不时的瞄向张昊,期待张昊的下一句:还请老神仙助我! 但是,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等来这句话。 反观张昊,则是陷入了沉思。 先不提气运一说的真实性是否靠谱,以张昊对国运的理解,和气运没有半点关系。 关乎国运,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军事、民心以及民族凝聚力等等,所涉及的板块,方方面面。 “我明白了,多谢赐教。” 说着,张昊朝着门外,朗声道:“来人!” 门开,众军候走了进来,躬身拜道:“属下在!” “屋子外面那些个贼匪,全部砍了……”说到这里,张昊将目光看向了南华老仙。 南华老仙不由一紧…… 第230章 执棋人 张昊的眼神很是冷漠,似乎南华老仙是死是活在他的眼里已经不重要了一般。 门口的众军侯没有走,目光看向自家使君和南华老仙,似乎是在等最后的命令。 压力, 给到南华老仙这边了。 “你不会要杀我吧?”南华老仙后脊一凉,暗骂自己早上为啥不给自己算一卦。 “您非凡人,我怕您出去祸祸别人。” “老夫愿为使君大人效命……”南华老仙心中无奈,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使君大人怎知老夫没用,老夫可为使君大人凝实黄天气运,还能趋吉避凶,如今这世道纷乱,妖魔鬼怪横行人间,使君大人需要老夫。” “来点实际的。” “实际的……?”南华老仙不由一愣,苦着脸道:“使君大人莫要为难老夫了,您有什么需要,还请明示。” 张昊朝门口的众军侯摆了摆手,众军侯会意后,退出了屋子。 “您收尘哥儿为弟子的目的是什么?” “阿尘天赋异禀,入老夫门下,必能将老夫毕生所学传承下去。” 张昊眯了眯眼睛,他断定这南华老仙收尘哥儿为弟子应该另有原因,应该是一开始就知道尘哥儿将身负黄天气运。 “说实话。” “……”南华老仙皱了皱眉,肃然道:“因为老夫看到了阿辰的命数,他是集黄天气运之人。” 张昊回想起黄巾起事之前,他曾在巨鹿城外见到了水镜先生司马徽,后来从父亲张角的口中得知,太平道之所以发展迅速,少不得水镜先生的指点。 也就是说,水镜先生是黄巾之乱的始作俑者,虽然这有违历史,但他相信父亲不会骗他。 一个是黄巾之乱的始作俑者,一个是选择拥有黄天气运之人, 那么, 这个南华老仙和水镜先生之间似乎是有某种联系的。 张昊盯着眼前的南华老仙,沉声道:“所以您和水镜先生司马徽之间在谋划着什么?” 此言一出, 不仅南华老仙脸色大变为之一怔,就连身旁的黎悦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至于风怜压根儿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黎悦身为太平道培养出来的死士,多少听说过水镜先生的名号,也知道太平道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当张昊看到南华老仙的脸色大变之后,便知道自己猜的没有错。 “你知道司马徽?”南华老仙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子犀利。 张昊毫不示弱的迎向南华老仙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现在是我在问你。” 片刻后,南华老仙怅然一叹道:“虽然老夫不知道你为何知道司马徽,但你所说的没有错,太平道的确是老夫与水镜那老家伙所看重的一股势力; 大汉国运不济,急需新势力的崛起,老夫与水镜打算创造一方势力,于是老夫将《太平经》传给了你的父亲张角,由他布道传教。 水镜则指点你的父亲如何发展势力,积蓄实力。 但是…… 但是我们都被水镜那老家伙骗了。 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太平道是不可能长久的,他利用了太平道,利用了黄巾军。” 说到这里,张昊似乎也明白了。 水镜先生之所以扶持太平道,为的只不过是借黄巾军的手将这天下搅浑,让朝廷失去对地方的控制,待各方诸侯成势之后,便会衍变成群雄逐鹿的场面,最终获胜的一方,则会问鼎天下。 张昊舀了一勺茶汤入茶杯之后,淡淡道:“既然水镜先生放弃了太平道,那您老人家又是何打算啊?” 南华老仙低着头,沉吟道:“老夫原本是看好阿尘的,但后来……” 说着,南华老仙看向张昊,继续说道:“既然阿尘选择了你,那老夫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张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那您觉得,水镜先生会扶持新的天选之人吗?” “会,”南华老仙没有丝毫犹豫,开口道:“司马徽这人表面上是个不出世的隐士,实则野心勃勃,以天下为盘,苍生为棋,而他则以执棋人自居; 自巨鹿一别后,老夫与他再没见过,但老夫知道,他必然还在谋划着什么。” 张昊眯了眯眼睛,询问道:“您可听说过红袖招?” 南华老仙一愣,不由问道:“使君是怀疑司马徽是红袖招幕后之人?” 张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南华老仙。 南华老仙苦笑着摇了摇头,笑道:“老夫答应过对方,为其保守秘密,但老夫可以保证,红袖招会成为使君的一大臂助,使君无需担忧,待时机一到,红袖招幕后之人必然会现身的。” “既然是您将《太平经》传给了家父,那信都也该有您的一席之地。” 说着,张昊对身旁的黎悦说道:“让力士营的人护送老仙去信都吧,通知内卫府,替老仙择一福地开坛布道吧。” “是。” 南华老仙皱了皱眉,但随之,也就释然了,笑道:“也许阿辰选择你是对的。” 这时,叩门声响起。 “贵人,腌肉汤热好了。” “送进来吧。” 门开, 二虎端着一锅热气腾腾,肉香四溢的腌肉汤走了进来。 南华老仙嗅了嗅空气中的肉香味儿,摸着已经鼓起老高的肚皮,哀怨的看了张昊一眼。 待二虎将腌肉汤放在桌子上后,他并没有离去,而是跪在了地上。 众人一脸疑惑,将目光看向了这个男孩儿。 “求贵人救救我爹吧。” 张昊、黎悦、风怜、南华老仙,四人面面相觑。 风怜来到二虎的身边,蹲下身子,轻声问道:“你爹怎么了?” 二虎没有抬头,依旧把脑袋磕在地上,说道:“我爹被官军强征去当辅兵了,求求贵人让我爹回来吧。” “…………”众人。 二虎只是一个十岁的男孩儿,他不知道眼前这些贵人是什么人,但他现在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万一眼前这些贵人真的能救他爹呢。 “呵呵呵……” 张昊笑了,问道:“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第231章 近墨者黑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面对贵人问出的问题,二虎也是一愣,因为他并不清楚贵人的身份,虽然他听心里有了一些猜测,但是他不敢说。 毕竟黄巾军可是被官府认定的贼匪,让贼匪去救被官军强征去的父亲,饶是二虎只有十岁,但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但就算是这样,他依旧想试一试。 二虎抬起头,看向坐在上位的白袍大哥哥,摇了摇头。 风怜皱了皱眉,叹道:“对不起,可能我们帮不了你。” 风怜清楚,男孩儿口中的官军,大概率就是剧县兖州军和豫州军,而他们这一边却是代表的黄巾军。 剧县势必是要被拿下的,那个时候,谁还会在意一个辅兵的死活呢。 张昊看向这个男孩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虎,王二虎。” “你爹叫什么名字?” “我爹叫王水生……” …………… “王水生,带上你的人去武库将箭矢搬上城头,要是少了一支箭,我要你的脑袋!” “薛头,您放心,保证一支箭不少的送上城头。”王水生朗声应道。 说完,王水生便招呼身边二十多个汉子朝武库的方向而去。 这二十多个汉子都是官军从周边镇子、村子强征来的辅兵,说好听点叫辅兵,说难听点就是来做苦力的。 按理来说,辅兵虽然没有甲胄兜鍪,但好歹会给配发一些残破的兵刃,若主力部队出现了重大伤亡,便会将辅兵抽调过去补缺额。 但是官军却没有给他们配发兵刃,只是将他们当做苦力来指使。 不过对于王水生来说,这无疑是一件美差,因为他们不用真的去城墙上守城,与那些黄巾军搏杀。 “水生哥,薛头简直不将咱们当人,就连牲口干活儿也得吃饱吧,从上午干到下午,就给咱一块面饼,这面饼还没巴掌大呢。”李铁牛抱怨道。 王水生瞥了李铁牛一眼,李铁牛也是樵村的,是村子里的泥瓦匠,身体素质怎么比得上王水生这个庄稼汉,工作强度一上来,李铁牛就吃不消了, 若不是王水生帮着分担,李铁牛早就被薛头逮去挨鞭子了,是以李铁牛打心底感激王水生。 “别抱怨了,咱们在这里卖力气是累,总好过朱老大他们在城墙上协助官军守城的好,听说他们三十来号人,现在只剩十来个了。” 李铁牛叹道:“也是不知道城外那些黄巾军是发什么疯,从早到晚,连攻三日,一点儿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咱们啊。” “可不是嘛,我听我哥说,城外遍地都是死尸,血流成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朱老二哀声道:“也不知道我哥他们能坚持多久。” 王水生拍了拍朱老二的胳膊,宽慰道:“放心吧,你哥之前做过几年衙役,有些底子,那些个黄巾贼人可近不了你哥的身。” 朱老二一脸愁容道:“听说官军的伤亡很大,算上城墙上的辅兵,也就万把人了,咱们守不了多久的。” “水生哥,听说黄巾军有屠城的习惯,若是城破了,咱们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啊。”李铁牛担忧道。 王水生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李铁牛继续道:“水生哥,我一个单身汉倒是没啥牵挂,你家里还有嫂子和一双儿女,你不能死在这里啊。” “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娶媳妇儿呢……”朱老二鼻子一酸,落了几滴眼泪下来。 “呜——”号角声响起。 三人脸色一变,脚步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水生哥,黄巾军开始进攻了!” …………… “进攻!” 陈虎将手中的长刀指向前方的剧县城墙,朗声喊道。 一万黄巾步卒扛着简易的云梯冲向前方的城墙,原本的护城河早就被尸体给填满了,能阻碍他们到达城墙的,也就只有官军射来的箭雨。 不过这些黄巾步卒的手上多少都持着简易的木盾,一些弓箭手冒死抵近城墙后,张弓搭箭向城墙上的官军射手还击。 黄巾军这边显然也是豁出去了,丝毫不在乎伤亡,连续三日的蚁附攻城,虽然死伤惨重,但是也给城内的官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压阵的中军这边,高览神情泰然,丝毫不慌。 今天是第四日, 虽然使君给他的军令是十日内攻下剧县,但是高览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五日。 十余万黄巾军,攻打只有三万余官军驻守的剧县,近乎四倍于敌,哪怕己方没有拿得出手的攻城器械,但是后方送来的弓弩和木盾已经够了。 这仗打到现在,所为的不是黄巾军的出路和前途,而是一口气。 用使君的话来说,这一仗是黄巾军在青州的收官之战,目的不仅仅只是拿下剧县,而是屠城。 反正都是杀人,在城墙上杀人和在城内杀人,在高览眼里是一样的。 至于同袍的性命,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此战之后,青州再无黄巾军。 高览的性格有些极端了,但他毕竟跟着张尘四处征战,不管是近墨者黑也好,耳濡目染也罢,对于生命,高览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在之前的攻城战中,黄巾军这边死了好几个渠帅,现在站在高览身边的,也只有李大富、王犇和被提拔上来的许飞了。 “将军,陈虎亲自带人攀城了,咱们要不再上一个万人队?”李大富询问道。 高览没有去看李大富,只是神情淡漠道:“再等等吧。” “咱们连攻三日,不分昼夜,官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之时,若咱们再加把劲儿,今日便能拿下剧县,”说着,王犇拱手请战道:“将军,让我带人上吧!” “将军,让我去吧!”许飞也请命道。 高览骑在战马上,粗糙的手指抚摸着马儿的鬃毛,眼眸凝视着前方的剧县城。 良久, 高览开口道:“李大富,” “末将在。” “你带两万人攻西门。” “是!” “王犇,” “末将在。” “你带两万人攻东门。” “是!” “许飞,” “末将在。” “你带两万人攻南门。” “是!” 待三人带着兵马离开之后,高览回过头,看着身后不到万人的兵马, 他嘴角一咧,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 第232章 突围 剧县城,北城门楼内。 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厅堂内的刘岱和王允等人神情凝重,程昱和徐登更是一脸的愁容。 “程昱,这都三日了,为何援军迟迟未到!”刘岱看向程昱。 “原本应该两日前到的,如今未至,只会有一种可能……”程昱看向刘岱和王允,叹道:“只怕是到不了了。” 其实众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这次的对手是张昊。 尽管城外的的黄巾军还是青州的黄巾军,但是指挥这场战斗的却是极擅兵略的张昊,张使君。 以张昊的本事,绝不会傻傻的让黄巾军死磕剧县而不做其他的安排,恐怕早就料到他们会向本州叫来援军,而那些个援军零零散散的,大多都是从各郡抽调上来的郡兵; 先不说这些郡兵的战斗力如何,就是这些带领郡兵的校尉、都尉,哪里又能料到自己带着援军千里迢迢的过来,只不过是送人头的。 好不容易来到青州的地界,地头还没踩热,便遭到了黄巾骑军以逸待劳的冲锋。 当然,兖豫两州的援军有多么憋屈和无奈,刘岱和王允这两位刺史自然是不知道的。 “两位使君大人,还是准备突围吧!”程昱无奈道。 饶是擅长谋略的程昱,此时也是无可奈何了。 当初程昱本就不赞同留守剧县,可刘岱和王允不听,以为只是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旧部的反扑,凭借城高墙厚的剧县,便能将这些个黄巾残余一网打尽。 可是,谁又能想到,北海、东莱两郡的黄巾军竟有十余万之多。 按理来说, 十余万黄巾军虽然零散,但不可能瞒过当地的官府和世家大族,更不可能瞒过朝廷绣衣使在青州的耳目。 可好巧不巧的,竟没有一方势力给剧县的刘岱、王允二人传信。 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在这些黄巾军动身之前,张昊便让潜伏在北海、东莱两郡的太平内卫袭击了绣衣使所在的据点,让绣衣使没有办法将情报传回去,就算有些漏网之鱼,他们也很难想到将消息传给剧县的官军。 如今的朝廷本就自身难保,又怎会在意绣衣使的运转是否正常,特别是杨赐去世之后,绣衣使便由孟俞掌管。 这个孟俞只是短暂的做过一段时间的冀州史令,别说有多少能力和经验了,这史令当了没多久,便被太平内卫赶出了冀州,灰溜溜的回到了洛阳。 经过一番操作,才谋得了绣衣御史的位置。 一开始这个孟俞还想着重振绣衣使,可奈何经费短缺,又忙着在朝堂上左右逢源,重振绣衣使的事情,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再后来,凉州的叛军打到了司隶,孟俞又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凉州这边,是以青州这边的绣衣使,一直处于半瘫痪的状态。 其实也不怪青州这边的绣衣使是窝囊废,一来上面的人不重视也不怎么管,二来经费短缺,一些人为了生计,只得另谋出路。 总不可能让人家一边打工维持生计,一边还帮你搞情报吧。 就算有这种人,但人家心里多少会不舒服吧,毕竟没有人喜欢被白嫖,更何况还是冒着被太平内卫暗杀的风险被白嫖。 至于北海、东莱两郡的地头蛇,那就更不会去给你兖州军和豫州军报信儿了。 这些个黄巾军沿途接收的辎重粮秣是哪里来的? 外人不知道,这些个地头蛇能不知道? 青州最大的士族,孔氏一族都在暗中帮忙,他们这些小人物还敢冒着得罪孔氏一族的风险去帮你们这些个外人么。 是,就算帮了你们这些外人,甭管仗打得赢打不赢,最后你们拍拍屁股走了,人家孔氏一族最后来清算,遭罪的还不都是自己。 况且你兖州军和豫州军也不是个好人,在青州地盘上作威作福,明里暗里抢了多少富户豪绅,毁坏了多少良田,青州百姓心里可是记着呢。 事已至此,剧县城内的兖豫联军,已然成为了一支孤军,即得不到当地士族百姓的支持,又等不来本州过来的援军。 就算程昱再足智多谋,这个时候也只能怅然一叹,建议大家突围。 “不好了!”刘繇满身血污的闯了进来,禀报道:“不好了,黄巾军开始围城了,很快便会对另外三座城门发起攻势了。”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刘岱一脸焦急道。 “看来黄巾军想要在今日拿下剧县了。”王允怅然叹道。 “大哥,赶紧突围吧,咱们兖州军中还能勉强凑出两百余骑,城外的黄巾军都是步卒,只要凿穿了他们的军阵,咱们就能逃出去!” 这时,一直跟随在王允身边的亲卫营营主庾肃拱手道:“使君,突围吧,咱们亲卫营还有三百余骑,一定能护送使君冲出去的。” 刘岱和王允对视一眼后,也都瞧出了对方眼中的退意, 这仗打到现在这样,剧县城破只是早晚的事,若此时不突围,再耽搁下去,恐怕连突围的机会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咱们就从南城门突围吧!”刘岱下定决心道。 “不可!”程昱道:“剧县被四面围攻,张昊必然能料到咱们会从南城门突围,若在外围安排一支骑兵,我等岂不等于自投罗网!” “程先生所言不无道理,”刘繇赞同道:“现在只有北城门外的黄巾军最少,只有不到万人,咱们五百余骑一起冲阵,说不定能成!” “北城门?”王允惊疑道:“北城门外可是黄巾军主帅高览之所在,咱们这是……” “正是如此,高览才料定咱们不敢从北城门突围,所以只留了不到万人压阵,”说着,刘繇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沉声道:“若咱们从北城门杀出,必然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刘岱心有所动,但还是朝程昱问了一句:“程昱,你意如何?” 程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也只能点了点头,不说话。 见程昱也赞同从北城门突围,刘岱心中也就燃起了希望,见王允朝自己点了点头后,便朗声道: “刘繇,你和庾肃准备一下,咱们就从北城门突围!” 此时,王允皱眉道:“咱们突围了,可这剧县城不能不留人啊。” 众人心中一紧, 的确, 主官们都突围了,这城又该由谁来继续守下去呢,只要城里的官军还在抵抗,黄巾军的注意力才会一直放在剧县城。 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留下来等死…… 第233章 朱老大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徐登走上前来,朝着刘岱拱手道:“使君大人,徐登愿留下守城。”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程昱眉头一皱,焦急道:“徐登,你……” 徐登没有去看程昱,而是朗声道:“我自幼习武,只是后来弃武从文,一直以来都想驰骋疆场,还请使君大人成全。” 刘岱心中意动,但还是有些不忍道:“徐登,你可知城破之后,黄巾军绝不会放过你。” “徐某愿与剧县共存亡!”徐登躬身一拜道。 王允看了刘岱一眼,叹道:“兖州真是多豪杰啊!” 说完,王允带着庾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刘岱赶紧上前将徐登托起,心中虽不愿,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徐登,待某回到兖州之后,定会保你一家妻儿老小荣华富贵!” 说完,带着刘繇阔步离开了。 程昱神情复杂的看着徐登,眼眶有些泛红。 徐登见程昱如此模样,不由咧嘴一笑道:“放心吧,张冀州承诺过,一旦你们突围出去,便不会派兵追杀你们。” 程昱没有说话。 “我知道,此番离去,你应该也不会回到刘岱的身边了,”说着,徐登深吸一口气,感慨道:“刘公山(刘岱)虽非明主,但他毕竟是汉室宗亲,对徐某又有知遇之恩,此番留守剧县,就当报恩了吧。” “当初,你带着张尘的棺椁去益县,就不应该回来的,张冀州虽是黄巾出身,但其胸怀韬略,甚得民心,青州早晚是他的。”程昱感慨道。 “张昊此人,极擅谋略,大奸似忠,若不能成为扶汉之贤臣,便会成为朝廷之敌,我大汉国祚四百年,或将毁于他手啊,呜呼哀哉!” 程昱没有再说话,只是朝着徐登躬身一拜后,转身离去了。 ………… “水生哥,水生哥,” 王水生寻声看去,是李铁牛。 李铁牛跑到王水生的跟前,喘了两口气后,焦急道:“我刚才看见城墙下面聚集了好多骑兵,大概有数百骑呢!” 王水生皱了皱眉,疑惑道:“难道官军是想冲锋了?” “我看像是突围!” “突围?”王水生一愣,将手中的两捆箭矢丢在了地上,诧异道:“那咱们怎么办?” “咱们?”李铁牛没好气道:“那些个当官的只顾着自己逃命,怎会顾咱们这些百姓啊。” 这时,王水生留意到有五个辅兵抱着五捆制式长刀,脚步匆匆的朝一个巷子走去。 王水生心生疑惑,他认得这五个人正是他带领的辅兵,只是他们去的方向却不是北城门。 “铁牛,你看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李铁牛寻着王水生手指的方向看去,也皱起了眉头,摇头道:“他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走,跟上去看看。”王水生道。 他们这队辅兵,一直负责往北城门运送兵械,来来回回的路线是固定的,不可能会有走错路的情况。 王水生和李铁牛远远跟在那五人的身后,进入巷子后,左转右拐,很快来到了一处宅院门口。 门口站着两名持刀的汉子,神色警惕的打量着进入宅院的人。 王水生惊奇的发现,进入宅院的人基本上都是辅兵,也有一些他不认识,但看穿着和行为举止,绝不是官军。 “水生哥,你看!”说着,李铁牛指着其中一人道:“那人是不是朱老二?” 王水生凝神看去,果然是朱老二。 只是眼前的朱老二哪有往日的怯懦样子,如今的他,俨然一副辅兵头子,那架势,就连老是压榨他们的薛头都比不上。 王水生皱了皱眉,顿觉此事绝不简单,便带着李铁牛绕到宅院的侧边,找了一个隐蔽处,翻墙而进。 他和李铁牛自小在樵村长大,翻墙爬树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是以很轻松的便翻过了墙头。 两人猫着身子,贴着墙往里打探,渐渐的便听到有人在说话。 寻着声音摸了过去, 很快, 两人便来到一处墙角,探头看去,两人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水生哥,那人……那人是朱老大!” 院子里,朱老大把着腰间的长刀,站在一个台子上,看着下方聚集而来的一百来号人,朗声道: “弟兄们,咱们都是被官军抓来卖命的,现在官军要跑,却不管咱们了,待黄巾军一进城,咱们都得死!” 话音一落,众人一片哗然,神情无不惊恐仓惶。 “不过你们不必慌张,我朱正认识几个黄巾军中的军头,到时候我跟他们说说,他们必不会为难我等。” 众人一听朱老大在黄巾军里有熟人,眼中满是希冀的看向朱老大。 其中一人说道:“朱老大,你把我们聚集至此,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附和着。 朱老大点了点头,开口道:“咱们这么多人,我朱老大的面子就算再好使,也不可能把你们都保下吧。” 众人听完,一片哗然,为了活命,纷纷叫嚣着以后唯朱老大之命是从,生怕表忠心表晚了,朱老大不保自己。 “现在有个事情需要大家帮忙,若是成了,咱们都可以活,不仅能活着,黄巾军还能好吃好喝的招待咱们!”朱老大说道。 有人道:“朱老大,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弟兄们跟你干就是了!” 朱老大咧嘴一笑道:“待那些当官的突围之后,咱们便杀到北城门,将城门打开,迎黄巾军进城!” “…………”众人心中一紧,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见众人都低下了头,朱老大眼睛微眯,厉声道:“你们心里清楚,当官的都要突围了,这剧县是守不住的,城破是迟早的; 你们是愿意等着黄巾军杀入城内,将你们全部屠戮了,还是现在跟着我拼一把,放黄巾军进城,咱们吃香的喝辣的; 我朱老大向来仗义,大家都是兄弟,我不会强迫你们,若你们不愿意,离开便是,只是待黄巾军进城杀人时,你们可别来求我!”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四周虎视眈眈的十来个持刀汉子,心中忐忑。 让他们去跟官军拼命,他们不敢,可让他们现在离开,先不说等黄巾军进城之后他们会被屠杀,恐怕自己前脚刚走,这些凶狠的汉子就会追上来砍他们两刀。 就在众人还在犹豫不决时,王水生跑了过来…… 第234章 我得活着回去 “朱老大,我跟你干!”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墙角处冲出来两个人,周围持刀的汉子,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正欲上前制住二人,却被朱老二给拦住了。 “王水生,李铁牛,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朱老二惊讶道。 王水生看了朱老二一眼,没有去回答朱老二的问题,而是直接来到了高台下面,看向朱老大,正色道:“朱老大,我跟你干,我想活命!” 朱老大皱了皱眉,不由看向一旁的朱老二。 朱老二赶紧上前解释道:“大哥,他们两人都是被官军从樵村强征来的。” 一听不是官军的人,朱老大的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看向王水生,问道:“你不怕死?” “当然怕!”王水生坚定道:“帮官军是死,帮黄巾军或许能有一条活路,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我呢,我得活着回去。” 王水生的话说得实在,瞬间点醒了高台下的众人。 是啊, 反正这城早晚都会被攻破,与其被黄巾军屠戮,还不如现在就反了,打开城门,放黄巾军进城,说不定还能搏出一条活路来。 恍然大悟过来的众人,纷纷振臂高呼道: “朱老大,我跟你干!” “反正都是个死,拼一把说不定能活,那就跟官军干!” “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我得活命,朱老大,我跟着你了。” 人都有从众心理,眼瞅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在朱老大这边反抗官军,余下的人也都举起了拳头,支持朱老大。 见到众人纷纷加入到反抗官军的队伍中,朱老大心中欣喜,不由高看了王水生一眼。 “弟兄们,既然如此,那就拿着兵器,跟我冲出去吧!”说完,朱老大给一旁的朱老二使了个眼色。 朱老二会意后,朝着后面挥了挥手,几名辅兵,抱着十余捆制式兵器走了出来,给众人分发。 王水生和李铁牛拿过兵器后,放在手中仔细看着。 “水生哥,咱们能活着回樵村吗?”李铁牛担忧道。 王水生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一定会的,咱们一定会活着回去的。” 这时,朱老大从高台上走了下来,来到王水生的身边,笑道:“你叫王水生?” “是。” “好样的。” “只要咱们打开城门,放黄巾军进城,咱们就能活,对吗?”王水生再次确定道。 朱老大点了点头,肯定道:“放心吧,只要黄巾军进了城,咱们就都能活!” 王水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抚摸着手中的长刀,不知为何,这把刀比他想象中的要重。 不知不觉中,他握着刀柄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尖有些发白了。 “你是第一次拿刀吧?”朱老大笑道。 王水生依旧没有说话。 “看见官军,刀背朝上,刀刃朝下,对着官军的身体用力的砍下去就是了,”说着,朱老大拍了拍王水生的胳膊,正色道:“不要心软,因为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 王水生皱了皱眉。 “杀人的时候,想想你的媳妇儿和孩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活着见着他们。”说完,朱老大转身离开了。 见自家大哥走了以后,朱老二才凑了过来,笑着对王水生和李铁牛说道:“待会儿冲出去的时候,你们就跟着我!” 王水生和李铁牛面面相觑一眼,朝朱老二重重的点了点头。 ……………… 北城门外, 黄巾军阵前,高览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城门,指尖在马儿的鬃毛上来回摩挲着,他的身旁插着一杆长枪。 陈虎还在城墙下面,指挥着部众蚁附攀城,有不少黄巾步卒已经登上了城头,与城墙上的官军展开了厮杀。 就在这时, “吱呀——”城门打开了, 随着轰隆的马蹄声响起,城内的官军骑兵开始朝着外面奔涌而出。 此时的陈虎大惊失色,以为城内的官军是来清理他们这些城外蚁附攀城的黄巾步卒的。 “挡住他们!”陈虎大喝一声。 周边千余亲卫手持木盾长刀,便迎了上去。 怎料这些官军骑兵对他们这些攻城的步卒并未在意,砍翻几名拦路的黄巾士卒之后,直接朝着高览所在的军阵冲了过去。 千余黄巾步卒面对这些官军骑兵,只能望而兴叹,因为他们的手中没有长兵器去击打马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数百骑兵朝着中军军阵那边冲了过去。 “不好,官军这是要逃啊!”陈虎瞬间反应了过来,吃惊之余,只得将目光看向了高览所在的方向,希望高览能够将这些突围的官军给阻拦住。 数百骑兵冲出城门后,瓮城内的官军士卒赶紧去关门。 可是,开门容易,关门难,陈虎自然不会放过眼前的机会。 “弟兄们,随我冲进去!” 陈虎振臂一呼,率先朝着城门扑了过去,身后的千余亲卫紧随其后。 瓮城内的官军本就只有一两百人,尽管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去关门,奈何城外的黄巾军比他们人多。 随着城门的缝隙越来越大,陈虎一侧身,便闪身而入,提着手中长刀,在城门内大杀四方。 有了陈虎在城门内的努力,城门轰然打开,越来越多的黄巾军冲入瓮城内,与瓮城内的官军拼杀在了一起。 瓮城城墙上,徐登身着甲胄,浑身是血,手持长刀指挥着城墙上的弓箭手朝着瓮城内的黄巾士卒射出箭矢。 “快!给我射!”徐登朗声呼喊道。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官军士卒跌跌撞撞的来到徐登跟前,惊慌道:“将军,不好了!” 徐登看向这名士卒,怒斥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将军,城内的辅兵……辅兵们都反了!” “什么!”徐登震惊的看向这名士卒,左手揪着士卒的衣领,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一百多个辅兵手持长刀杀向内城城门了!” 徐登不由一怔,虽说这些反叛的辅兵只有百来个,可是现在城内的官军兵力吃紧,就连预备队和辅兵都派上了城墙,只能靠内城门的一曲甲士坚守城门了。 念及于此,徐登不由看向瓮城, 此时瓮城内的黄巾军越来越多,值守外城门的官军士卒已经所剩无几了。 若此时内城门再失守,这城也就不用再守了。 “希望使君他们能顺利的突围出去吧……” 第235章 刘岱 “前面的黄巾军不过数千,且都是步卒,咱们这边虽只有五百骑,凿穿他们不是难事,”说着,刘岱振臂高呼道:“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杀!”五百官军骑兵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战刀,朝着前方的黄巾军阵扑了上去。 看着愈来愈近的官军骑兵,高览的嘴角一扬,冷笑着拿过插在地上的长枪,朗声道:“长戟准备!” 早已准备就绪的长戟手,跨步向前,形成弓马步,双手紧握长戟,向前方倾斜着。 他们并没有盾牌来防护,只凭借着血肉之躯来抵御官军骑兵的冲撞。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似乎早已无畏于死亡。 这是高览从十余万黄巾军中挑选出来最精锐的两千悍卒,手持长戟,站在军阵的前三排,他们的目的就是阻止官军骑兵的冲阵。 “弓箭手,射!”随着高览一声呼喝。 军阵中的两千弓箭手松开了紧绷的弓弦,一支支箭矢如雨点一般,落向官军骑兵的头顶。 两千弓箭手对五百骑兵,只有两轮射击。 由于箭矢的密度很大,在两轮箭雨的洗礼后,官军骑兵这边也只剩下了两百余骑,且大多都带着箭伤。 “大哥,没事吧!”刘繇看向中箭的刘岱,焦急道。 “还挺得住!”刘岱咬着牙,说道。 “轰!”官军骑兵撞在了长戟之上。 长戟捅穿了马腹,连带着马上的官军士卒也被贯穿了。 而黄巾步卒这边,更是被摔落的战马、士卒撞飞了出去。 一时间,前排的骑兵人仰马翻,长戟营这边更是伤亡过半,后排的刀斧手赶紧冲上来补位,就连弓箭手也都扔掉了弓箭,提着长刀扑了上来。 刘繇和庾肃冲在最前面,替自家使君开路。 王允和程昱穿着甲胄,被护卫在中间,刘岱虽然中了两箭,但好在胸甲够厚,箭头只入肉一寸,未伤及要害,拔出箭头后,依然挥舞着长刀将一个个黄巾士卒砍翻在地。 就在这时,高览提枪冲来,直奔刘岱所在的地方。 而刘岱丝毫没有注意到高览的靠近, 高览狰狞一笑,提枪刺去。 “铛!”刘繇的长柄刀将高览的铁枪拨到一旁。 吓得刘岱赶紧躲在了一边,惊魂未定的看向高览。 刘繇一直关注着自家兄长的情况,自然也发现了冲将过来的高览,替兄长刘岱解围之后,看向高览,喝问道:“你就是贼将高览?” 高览不屑一笑,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我乃扬武中郎将刘繇,看我如何取你项上人头!”说万,刘繇一夹马腹,向高览杀去。 高览冷哼道:“虚名何足夸口,败吾休得再提!” 刘繇挥舞着手中的长柄刀,朝着高览当头劈下,高览眼眸一眯,将手中长枪一横。 “铛!” 高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嘲弄,显然自己高估了刘繇的力道。 当即,高览不再试探了,长枪轮转,犹如一条脱缰的游龙刺向刘繇。 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刘繇心中一惊,仓惶间悻悻躲过…… 刘岱也是没想到高览竟如此不俗,一招一式间竟将刘繇压制得死死的,恐怕不出十个回合,刘繇就得落败。 “正礼,大哥来助你!” 随着刘岱一声暴喝,手持长刀加入了两人的缠斗。 有了兄长的援手,刘繇压力一轻,挥舞着长柄刀斩向高览的腰腹。 三人又斗了几回合,高览依然处于上风,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决出胜负。 但庾肃这边的冲阵,因为刘繇的离开,顿时就像陷入了泥沼一般,被黄巾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每前进一步都相当吃力。 此时的官军骑兵这边,也只剩下百余骑还在苦苦支撑,若就这样拖延下去,恐怕他们皆会命丧于此。 王允看着周围士卒皆陷入苦战,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不由仰天长啸道: “难道天要亡我王允!?” 听见王允的悲鸣之声,刘岱回头看去,见王允那边陷入了黄巾军的重重包围,后脊一凉,难道今日自己就要死在这里吗? 刘岱不甘心, 他带着十数万兖州军来到青州攻打黄巾军,鏖战近两年,部众十不存一,虽说他们剿灭了张尘所部,但是这样的结果,着实也算不上胜。 如今,自己等人陷入如此绝境,若不奋力一搏,恐怕自己这两年的辛劳和付出,就真的化为乌有了。 随即, 刘岱心中一横,一咬牙,冲着刘繇朗声喊道: “阿弟,我来挡住这厮,你赶紧随着庾肃他们突围吧!” “大哥!”刘繇心中不愿,怎能弃大哥安危于不顾,自己独自逃生呢。 “别废话了,再不走,咱们一个都走不了!”刘岱几乎吼了出来。 刘繇心里清楚,只有兄长能暂时牵制住高览。 他只恨自己没有好好练武,若他能像兄长一样厉害,便能缠住高览,让兄长离开。 “大哥,保重!”说完,刘繇调转马头,含泪离开了。 高览见状,面色温怒,暴喝道:“凭你还想牵制住我,当真是狂妄!” “高览,我知你厉害,可要伤我阿弟,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杀你有何难!”说完,高览提枪刺去…… 庾肃这边,有了刘繇的协助,他们前进的步伐开始加快了。 剩下的数十名官军骑兵也深知此时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若奋力一搏,他们还有突围的可能,否则,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也许是求生欲望的强烈, 这一刻, 官军骑兵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就算是死,在临死之前也要跳下战马,抱住几名黄巾士卒,为同袍争取时间。 很快,刘繇和庾肃带着王允和十余骑凿穿了黄巾军阵, 后面的二十余骑官军骑兵被困在了军阵之中,等待他们的只有垂死挣扎了。 刘繇眼含热泪,咬着牙,看向兄长所在的方向,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却怎么也不见兄长的身影,直到高览提着兄长的人头走了出来。 “正礼,快走吧!”王允催促道。 刘繇抹去脸颊上的泪水,狠狠的看了高览一眼, 转过头, 朝着东边的方向,策马而去…… 第236章 剧县城破 六月底,剧县破。 城内五千余官军降卒被黄巾军赶往城外,让他们只做一件事情,就是挖坑。 这些官军与青州的黄巾军打了快两年了,他们知道挖坑意味着什么,他们没有反抗,因为这样的结局,就算反抗也是无用。 先不说这些黄巾军有数万人,看押他们的都有上万人,弓弩齐备,就算反抗成功了,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自家主将都已经突围而去,他们这些大头兵,不过只是弃子而已。 况且连日的征战,已经榨干了他们体力,再加上他们是被抛弃的,如今身心俱疲,哪里还有心思反抗呀。 至于城内的百姓, 在开战之前,大部分都已经逃难走了,剩下的,也都是一些老弱妇孺,黄巾军也没有去伤害他们。 毕竟上面的指示是为张尘报仇,城内官军不留活口,至于百姓嘛,自然也就放过了。 张昊原本还在来剧县的路上,听到哨骑来报,说剧县攻破了,他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看着满目疮痍的剧县城池,还未来得及清理的死尸,可见这些日子,双方的厮杀有多么惨烈。 高览早早就站在城门口候着了,见自家使君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末将拜见使君大人,”高览抱拳道:“幸不辱命,四日攻下剧县,官军降卒五千余,明日午时,便将他们尽数活埋。” 张昊面色泰然,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去夸赞高览提前完成任务,而是直接问道:“刘岱和王允呢?” 高览面色一僵,惭愧道:“豫州刺史王允和兖州将领刘繇,程昱等人带着十余骑突围出去了,还请使君大人恕罪。” 张昊并没有多少意外,兖豫联军好歹也是有些底子的,哪怕与尘哥儿一战之后,官军这边只剩下三万余人,但凑够数百精骑作为突围之用,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个临时组建起来的黄巾军,本就没有什么甲胄、坚盾,兵械方面更是急缺,想要让他们这些步卒去阻截数百精骑,属实也是难为他们了。 “跑了就跑了吧,剧县一战,兖州和豫州元气大伤,就算再给他们五年时间,也不会给咱们造成威胁的。”说着,张昊看向高览,问道:“刘岱呢?刚才没听你提到啊。” “禀使君,正是因为刘岱拼死断后,这才让王允他们突围成功,所以,末将便将刘岱斩杀了,其首级已经挂在内城门上了。” 张昊皱了皱眉,没想到兖州刺史刘岱死在了自己的手里,看来那个刘繇多半不会就此罢休了。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豫州刺史王允已经视自己为大敌了,如今多一个刘繇,又何足挂齿呢。 “刘岱好歹也是汉室宗亲,兖州在他的治理下,百姓的日子倒也过得去,将他的首级取下来吧,放入棺椁,派人送去兖州。”张昊淡淡道。 之前徐登将尘哥儿的棺椁送了过来,如今再还回去一个,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是,”高览应声道。 张昊骑着马,在力士营骑兵的环护下,向城门内走去。 高览将张使君吩咐的事情,交代下去之后,骑在了马上,跟在张使君的身侧。 虽说高览也算是张昊麾下的将领了,但毕竟是从张尘那边过来的,若论亲疏,他算是外将,若论体系,他算是青州系的将领。 如今青州这边能拿得出手的将领,也就只有高览了, 至于陈虎、李大富、王犇、许飞这些,还需要再熬一熬。 “对了,王允他们突围时,是何人守城的?”张使君问道。 “是一个叫徐登的。” “…………”张使君不由一愣,皱眉道:“他人呢?” “城破之时,他在城墙上自刎了。” “此人也算是一个忠勇之人,我也算欠他一个人情,厚葬他吧。” “是。” 之前与尘哥儿在青州玩儿灯下黑的时候,没少利用这个徐登,后来他又主动将尘哥儿的棺椁送了回来,不得不说,还是前人家一个人情的。 若徐登没有死,张使君还是有想法将其收入麾下的, 可惜对方死了,看来也就没这个缘分了。 进入内城门后,张昊看到了旁边街边站着三十多个身着布衣的汉子,一看就知道不是黄巾士卒。 “他们是什么人?”张昊问道。 “是潜伏在剧县城内的太平内卫,那个带头的叫朱正,好像是密侦司的人,他煽动了数十名辅兵反水,替咱们打开了内城门。”高览解释道。 “辅兵?”张昊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风怜。 风怜赶紧提醒道:“二虎他爹就是被官军强征来剧县的辅兵,叫王水生。” 张昊侧头对高览说道:“将那个叫朱正的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高览点了点头,一夹马腹,走向朱正, 此时朱老大还在跟剩下的这三十多个辅兵讲述着什么,大概就是一些鼓励大家的话,然后有想回家的可以跟他说,他会给一些盘缠,让他们回家,若是愿意跟着他干的,就留下来。 毕竟朱老大是密侦司潜伏在剧县的密谍,原本的任务就是收集剧县城内官军的布防和情报。 如今仗打赢了,官军也跑了。 朱老大有预感,此战之后,自己或许会被司里提拔,至少也会主掌北海郡这条情报线,若是运气好,说不定会被派去兖州或是豫州,说不定还能去洛阳; 凡是外派的密谍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代号,和围绕自己的上下线。 要知道,凡被密侦司排往敌对区域的密谍,都是司里的精英,内卫府会对自己的家人有特殊的照顾,衣食无忧不说,每月还会发放赏钱,住的房子至少也是单进院的。 “朱正!” 朱老大回过头,见是高览在叫自己,他赶紧朝高览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高将军,找我何事啊?” 高览是军中将领,朱正是内卫府的,两人不是一个体系的。 但由于朱正是内卫府密侦司的人,哪怕高览已经是麾下数万的将军,对待朱正还是会保持着客气,毕竟内卫府的势力很大,其中又有一个军纪司,专门监督军政人员的,不管你是门前小吏,还是高高在上指挥十数万大军的将军。 都在军纪司的监督之下,若你一旦犯了错,恐怕过几天,你犯错的过程便会出现在内卫府李长史的桌案上。 若是传到张使君的耳朵里,别说影响前途了,就是在自家使君的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那也足以让他们痛哭流涕,暗自伤神的。 何况军队打仗,少不了这些密侦司密谍的支持, 就图这,高览在面对朱正时,也是一脸的客气和尊敬。 “使君大人有话要问你!” 第237章 青州战罢 “使君大人!?”朱正一怔,犹疑的看向高览。 高览见朱正一副不信的样子,不由笑道:“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赶紧随我去见使君大人!” “好,请高将军带路。”说完,朱正便跟着高览而去。 当朱正看见前方一众黑色衣甲披风,头戴虎面黑缨兜鍪,马上挂着短弩,腰间配着长刀,一些人的背上还背着圆盾。 这是力士营的骑兵。 有力士营出现的地方,预示着使君大人就在附近。 朱正心里莫名的激动,自从被选拔进入密侦司之后,这一年多来,他从未见过使君大人,今日使君大人指名点姓找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率众打开了内城门? “使君大人,密侦司密谍朱正,带到。”高览抱拳禀报道。 此时,高览让开了朱正的视线。 映入眼帘的,是赤褐色的马蹄,接着是通体呈兔褐色的高头大马,这马神骏异常,绝非一般战马可比。 而坐在马上的,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郎君,穿着白色袍子,风度翩翩,倒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模样。 “大胆,见到使君大人还不见礼!”李卫见这人如此唐突,不由呵斥道。 朱正身子一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无礼,赶紧躬身拜道:“内卫府密侦司密谍朱正,拜见使君大人。” 张使君看着下方的朱正,不由笑道:“不用拘谨,起来回话吧。” “是,”朱正这才直起了腰身,抬眼看向使君大人。 心中想着,原来使君大人如此年轻,跟自己的儿子一般大。 “朱正,听说你招揽了不少城中的辅兵抵抗官军,剧县能这么快攻破,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啊。”张使君笑道。 朱正拱手拜道:“属下职责所在,不敢贪功。” 张使君点了点头,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叫王水生的辅兵?” 朱正一愣,看向自家使君,点了点头,道:“属下认识……” “他在哪里?” “他……死了。”朱正的眼眸中多了一丝黯然。 当时, 朱正亲自带着一众招揽来的辅兵挥舞着长刀冲向了值守内城门的守军。 他们这边一百来号人,官军那边却也有百来号人。 同样的人数,人家官军好歹是正规军,虽说被淘汰下来值守城门,战斗力并不是很强,但是在面对身无甲胄,又无厮杀经验的辅兵时,这些官军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朱正对双方战力的差距是有数的,所以他将自己的手下安排在了前面,将辅兵放在后面,补补刀,凑个数,实在不行也能替他们挡刀子。 自己的手下人不多,只有二十来个,但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若不是人数太少,他才不会去招揽那些个辅兵呢。 在朱正等人的带领下,值守内城门的官军一时间竟被他们给压制住了。 因为这些官军也没想到,这些个辅兵,怎么会如此骁勇善战,手起刀落间,眉宇间的狠辣,竟比他们这些官军过之而无不及。 何况对方人数不少,若都是这样的凶悍之人,那他们怎么守得住呢。 很快,这百来个值守的官军便被朱正他们斩杀了一半,就在朱正以为就要得手之时,城墙上冲下来一队步卒,朝着他们掩杀了过来。 这些掩杀而来的步卒不多,也就二十来人,但他们个个身手了得,拼杀技巧娴熟,一时间杀得他们方寸大乱。 危急时刻,朱老二带着王水生和李铁牛他们拼死挡在了这些官军的前面,给朱正他们争取了时间。 趁此时机,朱正赶紧带着两三个手下冲了出去,跑到城门处,抬起城门栓,这才放瓮城内的黄巾同袍进了城。 当朱正带着黄巾军就要去支援朱老二他们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朱正讲述完事情经过后,他的眼眶已经泛红了,泪水在他的脸上流下了两道泪痕。 得知王水生死后,张使君和风怜深感惋惜。 虽说战场厮杀,伤及百姓再说难免,只是可惜了还在樵村盼着丈夫、父亲回来的妻儿。 张昊对风怜说道:“二虎他爹好歹也是为咱们死的,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冀州生活,青州刚刚平定,日子肯定没有冀州好过。” 风怜点了点头,看向张使君的眼神,多了一分温柔。 张昊转过头看向朱正,叹道:“你的弟弟战死了,内卫府会给他发放抚恤的,他的家人亦会衣食无忧。” 朱正拱手拜谢道:“属下替阿弟谢过使君大人。” 张昊点了点头,问道:“听你口音,是冀州人吧,如今青州事了,也是时候回家里看看了,你的家人也都盼着与你团聚呢。” 朱正强忍着泪水,颔首道:“属下是冀州清河人,承蒙使君大人照顾,上月家里传来消息,犬子已经被选入讲武营了,将来亦能为使君大人效力。” 一听讲武营,张昊便来了兴趣。 能被挑选进讲武营的,都是从讲武堂出来的孩子,十六岁进入讲武营后,历练两年,便能进入军队任职, 讲武营可以说是未来良将的摇篮,且都是对自己忠心不二之人。 “哦?”张昊好奇道:“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啊?” “犬子朱灵。” “朱灵!?”张使君惊疑道。 “使君大人知道犬子,犬子可是犯了什么事了吗?”朱正慌乱道。 高高在上的使君大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定是自己的儿子在讲武营中犯了什么事了,很可能犯的事情不小,否则怎么会惊动使君大人呢? “没有没有,”张昊赶紧解释道:“你儿子不错,将来一定比你强!” 夸赞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夸他的孩子,无论对方地位的高低,有钱没钱,都喜欢听人夸赞自己的孩子。 朱正心中一喜,自己的儿子能得到使君大人的夸赞,看来他一定表现得不错,将来或许能够得到重用。 张昊和朱正又寒暄了两句之后,带着高览等人上了城楼。 剧县一战后,青州全境将会被自己所掌控,而这剩下的几万黄巾军,留下青壮改旗换帜,老弱伤残就地解散,发放盘缠让其归家。 接下来便等着朝廷敕封田丰为青州牧,经营青州军政。 作为政治交换,张昊恐怕得率军驰援司隶了…… 第1章 张角着甲 八月初, 朝廷的敕封旨意下来了,不出所料,敕封田丰为青州牧,主掌青州军政。 当然, 作为政治交换,让张昊率兵入司隶平叛。 张昊在青州的这段时间,和田丰一起处理着青州事务, 北海相孔融带着一些士族族长来到了临淄,一来是拜会执掌冀、青两州的张使君,毕竟现在的张使君可是除了朝廷以外,势力最大的一方。 孔氏既然选择了张昊,那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官场嘛,有些事情是需要亲自出面的。 二来,孔融也想见一见田丰这个顶头上司。 早就听闻田丰这人颇有才干,但为人刚直,孔融这次来也想看看田丰这人到底如何,久闻不如一见嘛。 孔氏一族虽然是青州的地头蛇,但也还是需要跟田丰这个青州的一把手搞好关系,只有关系和睦了,大家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田丰寻求的和孔氏所求的并不冲突,是以两人见面之后,相谈甚欢。 政务方面,田丰自然是手拿把捏,毕竟在冀州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田丰亲力亲为,这次来青州搭建领导班子,自然也得到了张使君的支持。 从冀州调了一些干吏过来担任主要岗位, 除此以外, 田丰还特意提拔了一些没有任何背景,身世清白且有能力的本地官吏。 这样一来,也不怕那些士族子弟架空自己。 不得不说,田丰还是有些手段的。 在田丰的刻意经营之下,青州官场大体可以分为三个派系, 一个是本州士族派,皆为世家子弟, 一个是那些由田丰提拔起来的寒门官吏,这些官吏感念田丰的知遇之恩,背后又无大树,自然是站在田丰这边的。 至于冀州系的官吏,就更不用说了,那都是嫡系。 有这三个派系在,三者互相竞争,互相监督,田丰的位置才会坐得踏实。 至于军队那边, 由高览为主将,驻防在剧县,名义上负责青州东部的防务,实际上是盯着孔氏。 其麾下五万大军,几乎都是原来的黄巾军,要说孔氏会不会染指这支由黄巾军组成的青州军,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些黄巾军就是因为不满当地官吏、士族的压迫才起事的,这些仇恨,不是你用一些银钱就可以抹平的。 当然,事情没有绝对的, 但有内卫府军纪司的人在,这些事情就算会发生,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至于褚燕的两万步卒则驻守在平原郡,张牛角的两万步卒驻守在临淄附近。 这四万冀州军主要是为了防备兖州军和豫州军的北上,尽管兖豫两军的主力尽皆覆没,但也保不齐那刘繇会意气用事。 有这九万兵马在,青州无虞。 待田丰把领导班子搭建好了以后,张昊便带着张硕的飞虎骑和赵云卢沛的兵马一起返回冀州。 十月初, 冀州六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驻地向司隶进发,大军由四位将领统率,分别是周仓、赵云、高顺、卢沛, 沮授和华歆也一同随军前往。 而张使君并未随大军出发,因为并州那边,刺史张懿和二叔张宝打起来了。 如今冀州的兵力有所不足,只有六万兵马,且都有着各自的驻防任务,唯有张硕的飞虎骑还在休整中。 当时为了阻击兖豫两州的援军驰援剧县,飞虎骑频繁作战,损耗不小,要想恢复战力还需要一段时间, 所以现在张昊也是头大,如今的冀州已经无兵可用了。 因为这一两年来,他对冀州的经营已经让百姓们过上了还不错的日子,至少不会因为一口饱饭而去当兵。 当然,若张昊硬要挖掘冀州潜力,强行征兵,短时间内,的确可以拉出十几二十万的兵马, 但是, 这种杀鸡取卵,并无半点好处的事情,张使君自然不会去做。 好不容易将冀州经营成今日这般,又何必要去毁掉它呢。 但并州的战事吃紧,二叔张宝那几万黄巾军在十万并州军的围剿下,不说垂死挣扎吧,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战败是迟早的事情。 厅堂内,崔琰和陶丘洪面露难色,李巡也是闭口不语。 毕竟带兵打仗,不是他们的强项,何况现在冀州也是无兵可用,就算从各地抽调一些兵马来,也没有足够资历的将领统率。 能带兵打仗且又有资历的将领,要不就在青州维稳,要么南下司隶了, 说到底, 现在地盘是大了,但是对于人才的需求也更大了。 “使君,雷公在邯郸还有三万兵马,若抽调一万出来,加上屠兀骨的胡骑军,或可策应并州的地公将军。”崔琰开口道。 张使君没有说话。 “使君,讲武营成军已有半年,在几次剿匪中表现亦是可圈可点,可堪重用。”陶丘洪说道。 “不可!”李巡皱眉道:“讲武营中都是一些十六七岁的娃娃兵,虽然作战骁勇,可他们都是未来的将军苗子,死一个都是咱们的损失,现在用他们等同于拔苗助长!” 陶丘洪看了一眼首座上眼眸微垂不语的张使君,接着看向李巡,哼声道:“李长史,那你有何高见呐?” 李巡无奈道:“若能派一使者去并州与那张懿交涉,或可让那张懿罢战。” “幼稚!”陶丘洪嘲笑道:“张懿这人性子执拗,岂是一张嘴皮子就能够说动的,就算要去交涉,那也得出兵策应,让张懿知难而退!” 崔琰叹道:“若不是青州初定,急需维稳,褚燕、张牛角、高览来一人便可解地公将军之危。”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来到王孚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孚听完,皱了皱眉,神情有些复杂,犹豫再三后,转身走进了前厅。 “禀使君,老主人……来了。”王孚禀报道。 话音一落,厅堂内的众人尽皆哑口,神情有异,面面相觑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张使君的身上。 张昊眉头一挑,开口道:“快请!” 说完,张昊起身走了下来,当他看见父亲张角穿着一身甲胄走了进来,不禁一愣。 张角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苦笑道: “许久不穿了,倒是有些膈得慌。” 第2章 讲武营 “父亲,您这是……” “二弟有危险,自当我这个做大哥的去救。” “父亲,孩儿正在与他们商量这件事呢,待有了结果,孩儿自当向您禀报。” “不用了,”张角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半年前我去了一趟邯郸,找你雷叔吃酒,你雷叔在邯郸日子过得不错,也挺清闲的,都胖了; 邯郸和襄城的兵器工坊有崔林在,乱不了。 我想和你雷叔带两万老弟兄去一趟并州,给你二叔搭把手,许久没见了,我们哥仨也得聚一聚了。” “可是……”张昊皱眉道。 “放心吧,”张角笑着说道:“青州那边的事情,虽然朝廷没有明说,但不代表人家不记在心里,若再为你二叔与并州军作战,恐怕朝廷是不会再容忍了。” 张昊低着头,没有说话。 一旁的崔琰、陶丘洪和李巡更是闭口不言。 他们心里清楚, 如若张角和雷公带着两万黄巾军去驰援地公将军,就算朝廷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带兵的人可不是张昊。 就算朝廷要追究,他们也可以说是雷公得知旧主有难,私自带着两万兵马前去救主。 毕竟大家都知道,雷公是黄巾出身,手上又有皇甫嵩等两万官军的性命,朝廷巴不得找个由头处理雷公呢。 之前洛阳大火,许多死囚逃掉了,雷公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至于那场大火是否是人为的,廷尉府查了两个月,最后也就草草结案了,至于真相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最后陛下大赦天下, 雷公之名又从冀州冒出来了,还获封了虎威中郎将。 张昊也明白如今自己的处境,或许让父亲和雷公带两万黄巾老卒去并州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张昊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张懿这人久经战阵,虽说不上用兵如神吧,但这些年一直在和匈奴、羌人作战,要说没有点本事那是不可能的。 见父亲如此坚决,张昊也就不劝了,只是说道:“那就辛苦父亲和雷叔走一趟了,若战事吃紧千万不要勉强,只要回到冀州,想那张懿也不敢妄动。” 张角笑道:“那就说定了,你军令一到,我便动身去邯郸。” 张昊点了点头。 待父亲离开之后,张昊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王孚,” “在,” “你亲自带一千力士营骑兵随父亲去并州,无论如何,也要护他周全!” “是,”接着,王孚看向一旁的黎悦,说道:“使君大人的安危就拜托黎姑娘了。” 黎悦颔首。 王孚朝张昊躬身一拜后,转身离去了。 黎悦走到张昊的身边,见自家公子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宽慰道:“公子放心,有王孚和力士营在,老主人一定会没事的。”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转身看向李巡,沉声道:“传信给屠兀骨,让他带着胡骑军去雁门郡跑跑马。” 说着,又低声补了一句:“你知道该怎么说。” “明白,一伙马匪抢了军粮,逃往雁门郡了,胡骑军奉命去雁门郡追回军粮!”李巡应声道。 张昊点了点头,再道:“眼下不宜与并州的张懿翻脸,你们内卫府要想办法斡旋一二。” 还未等李巡应声,陶丘洪便率先开口道:“使君大人,属下愿去一趟并州与那张懿交涉。” 张昊皱了皱眉,寻思片刻后,颔首道:“如此也好,” 说着,张昊看向陶丘洪,拱手道:“此事就拜托先生了。” 陶丘洪躬身应命。 身为张使君帐下谋士,为主分忧自然是理所应当的,特别是张使君让华歆跟着大军南下司隶, 这让与华歆一同投效张使君的陶丘洪有些慌了,眼瞅着张使君开始重用华歆,而把自己依旧留在信都,这无疑传递给陶丘洪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机会是要自己去争取的,若是不把握,那就留在信都吃闲饭好了。 所以,陶丘洪觉着,去并州与张懿斡旋以挽救并州的张宝等人,是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若是办成了, 陶丘洪在冀州这边的名望将会达到顶峰,甚至能仅此于沮授、田丰之下。 “属下一定尽心尽力,为使君大人办成此事。” 次日, 张昊带着力士营的亲卫去讲武营视察,一入校场,便受到了一众讲武营学生兵的瞩目和欢呼。 朱灵摘下藤制护具,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远处的力士营亲卫,眼眸中透露着一股子灼热。 “文博,怎么不打了?”一名身材高挑的青年走向朱灵,疑惑道。 朱灵没有说话,只是朝着远处的力士营亲卫努了努嘴。 青年朝着朱灵示意的方向,看去,皱了皱眉,诧异道:“这是谁的部队,竟如此威风!” 朱灵嘴角一咧,眼神更加炙热了,笑道:“黑甲披风,虎面黑缨兜鍪,除了力士营,还能有谁!” “力士营!?”青年眼神放光道:“是使君大人来了?” 朱灵嘿然一笑,看向身旁的青年,挑眉道:“文远,待咱们从讲武营结业以后,我就申请去力士营,你去吗?” 青年叫张辽,字文远,并州雁门郡人,自幼便经历过边塞战乱,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救下了一名潜伏在雁门郡的太平内卫,因其胆识过人,被这名太平内卫举荐至信都,加入讲武营学习。 “听说进力士营的门槛很高,你父亲是太平内卫的人,你要进力士营自然不难。”张辽神情有些落寞。 毕竟如朱灵和张辽这样的青年,谁不想将来穿上精良威武的甲胄,为使君驰骋疆场。 朱灵见张辽情绪有些低落,不由讪笑着宽慰道:“无妨,若将来你的政审不过关,进不了力士营,那我也不去了,咱们就去军队,以咱们的本事,不出两年,便能做个都尉,甚至是校尉。” “嗯!”张辽重重的点了点头。 “吁——”竹哨声响起。 朱灵和张辽一听是集合的哨声,两人赶紧朝集合的地方跑去…… 第3章 宣讲 校场帅台周围,力士营的亲卫昂首挺胸,按刀而立,虎形面甲下的眼神森然冷漠,直视着前方讲武营的一众娃娃兵。 这些娃娃兵,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都带着一些稚气,特别是他们的眼神,在看向力士营亲卫的时候,眼中的羡慕和炙热是掩藏不住的。 帅台上, 张使君一身白色衣袍,身后跟着一身皮甲的黎悦以及五位力士营军侯。 虽说张使君也就十六七岁,和帅台下的娃娃兵们差不多大,但他的眼神却是如瀚海一般深邃,肃冷倨傲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毕竟这两三年来,张使君一直身居要位,麾下兵马从几千到数万,再到如今的二十万大军,主掌两州军政要务,就连朝廷也得礼让他三分。 今时今日的张使君,虽然在年岁上与讲武营的娃娃兵不相上下,但是从气场上,却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张合没有穿戴甲胄,来到帅台旁,躬身拜道:“讲武营,全营两千一百四十二人,全数到齐,请使君大人示下。” 张使君深深的看了一眼张合, 这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的确让张合有了很大的变化。 眉宇间已经不见之前那般苦大仇深的忧郁,现在则是多了几分沉稳。 其实张合现在也就才二十岁,比讲武营的那些个娃娃兵大不了几岁,但是张合的经历却比他们多太多了。 张合自小习武,十六岁便入了行伍,在战场上表现出色,以至于被皇甫嵩看重,留在身边培养,不仅教授他兵法韬略,还让他带兵。 可谓是理论加实战,一样都没有落下, 张合本就天赋凛然,又有名师栽培,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进步神速。 这也是张使君在当初力排众议,让张合担任讲武堂教官和讲武营营主的原因。 毕竟在张使君麾下众将里,只有张合是正儿八经的官军出身,且受到过名将栽培的人, 至于卢沛,比之张合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张使君朝张合点了点头后,看向台下的讲武营娃娃兵,朗声道: “如今天下纷乱,民不聊生,归根结底是宦官当道,外戚专权。 两年前,我们太平道揭竿而起,组建黄巾军,誓为穷苦百姓搏出一条活路来,让朝堂上那帮官老爷们看看,咱们是有勇气为了活命反抗朝廷压迫的; 也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这些穷苦百姓,也是可以放下锄头,拿起刀枪与之搏命的! 但是,我们还是失败了,我们失败的原因不是我们所坚持的道路错了,而是我们的手中没有真正懂带兵打仗的人; 以至于我们每次与官军交战,都是凭借着心中的信仰和一腔之热血,我们的同袍倒下了,我们无可奈何。 是以,我张昊要开设善学斋,开设讲武堂,组建讲武营。 诸位, 待你们从讲武营结业以后,便是我军中之骨干,有了你们这样的优秀将领,我们才能真正的为天下百姓谋取福祉,保护我们的家人不受土豪劣绅之欺压,不受外族蛮夷之欺辱。 你们之中有很多人都是冀州人,你们应该知道,现在的冀州,已经做到了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将来我们还要实现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不仅要让冀州的百姓安居乐业,我们还要让天下的百姓都有好日子过。” 说到这里,帅台下的一众娃娃兵们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眼眸中的憧憬和火热,代表着他们的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了。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冀州本地人,他们家里的日子好不好过,他们是最清楚的,两年前是个什么样,两年之后的现在又是什么样。 家里的田地、州府发放的救济粮,他们每一个都是受惠者,他们更知道自己家里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帅台上的这个人带给他们的。 人就是这样,一旦拥有了,就会想尽办法去守护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跟随帅台上的这个人,为其效命,他们的日子才会越来越好。 而像张辽这些非冀州人士,在看到冀州这边的日子如此好过,更加有了在这里出人头地的心思,只要自己能够被重用,他们就能将家人接到冀州来; 当然, 他们也希望帅台上的这个人,能够将安居乐业的日子带到他们的家乡,让家乡的父老乡亲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帅台旁的张合,一边听着张使君的宣讲,一边眉头紧锁。 他能领悟到,张使君所表达出的内容,更能感觉到张使君每一句话所展现出来的力量。 不得不说,张使君的话,让张合心动了。 张合并非世家出身,他和大部分人一样,都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如若张昊真的能够实现其所说的话,那张合也会义无反顾的去追随。 见到众人的情绪已经被自己调动了起来,张昊的心中也就放心了,扫了一眼讲武营众人之后,他又接着说道: “诸位既然来到了讲武营,那我便要求你们从今天起,为百姓而战!为苍生而战!为天下太平而战! 与我张昊, 共创这太平盛世!” 说到这里,张使君双手平举,期待着众人的反应。 “…………” 两息过后,张使君见台下众人依旧毫无反应,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心道,难道我讲砸了? 就在张昊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了的时候,站在最前排的两名穿着藤甲护具的青年,单膝跪地,朗声吼道: “愿为使君效死!” 随着这二人开了头,整个讲武营两千余人,尽皆单膝跪地,齐声喊道: “愿为使君效死!” “愿为使君效死!” “愿为使君效死!” 张使君嘴角微扬,闷在胸口的气儿顺了,心情也舒畅了。 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率先表态的那两名青年,心道,这俩人不错,路子走宽了。 张使君笑着看向众人,朗声道:“以后,凡讲武营中的学子,不用称我为使君,称校长,即可。” 虽然众人不知‘校长’为何意,但既然使君大人要求,那也全当是使君大人为了区别讲武营的人和其他人的身份吧。 宣讲完毕后, 张使君随着张合来到了厅堂中,听着张合讲述讲武营每日训练的章程。 由于讲武营创建之初,张使君便告知张合讲武营创建的目的,是以除了日常的体能、战阵训练以外,还有兵法和武艺课程。 兵法课程由张合主将,有时候沮授也会来,至于武艺方面,赵云和张硕都来指导过。 “儁乂啊,这讲武营中,可有好苗子啊?”张昊试着问道。 “张辽和朱灵二人的成绩较为出众,在之前的两次剿匪中,颇有建树,有良将之才!” 第4章 张辽和朱灵 十月下旬, 张使君带着力士营千骑,离开信都南下,追赶大部队。 在路上,张使君收到了内卫府安插在洛阳的密谍,李历传来的密报。 五月初时,张温所部十余万人在美阳与边章和韩遂的本部兵马作战,双方各有胜负,一时间官军难以取得优势。 六月中旬,边章和韩遂产生内讧,叛军军心动摇,董卓趁机突袭,击溃叛军,迫使边、韩向西退入金城郡的榆中。 此战得胜后,张温当即下令,兵分两路追击叛军, 周慎率军三万攻榆中,董卓率军三万追击湟中义从胡,但周、董都战败了。 周慎不顾部将孙坚切断敌军粮道的建议,结果自己的粮道反遭敌军切断,只得仓皇撤退; 另外,董卓在望垣被叛军包围,粮食耗尽,董卓不得不在河上筑堤坝,作捕鱼虾状,却秘密率军渡河,得以逃脱。 叛军想追击时,因被堤坝拦截的河水太深而无法渡河。 此次进攻,诸将中只有董卓全军而还。 张使君看着手中的战报,皱眉不语, 虽然美阳之战阻止了叛军向司隶心脏地带进军,可是最终还是以官军这边的失败而告终,叛军仍在凉州南部保有势力。 渭河上游河谷,则成为双方争夺的地区。 内卫府密侦司的游枭从凉州那边亦传来了消息,就在两个月前,叛首边章病亡,北宫伯玉、李文侯死于内讧。 新任凉州刺史耿鄙打算在凉州重建朝廷政权,此举不仅引起了凉州本地百姓的抵触,还引得一些归附汉地的胡人奋起反抗。 由此看来,司隶的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了,但是凉州那边的隐患依旧存在,一旦韩遂掌控了边章等贼首的部众,必然会卷土重来的。 红袖招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朝堂上,何进一党和十常侍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特别是官军在凉州吃了几次败仗之后,十常侍对于何进一党的打压更甚,大有取缔何进大将军一职的势头。 袁绍的三万大军接到大将军何进的调令之后,已然从前线撤回至函谷关,名义上是巩固洛阳以西的防线,实际目的不言而喻。 而十常侍这边,在得知袁绍三万大军进驻函谷关后,瞬间慌了神,这才密令张昊带冀州军赶至司隶。 让张昊带着大军直接进驻河内郡郡治怀县,与黄河南岸的河南尹隔水相望,要知道如今的河南尹正是大将军何进的弟弟何苗,而何进麾下的十数万司州军正驻扎在河南尹境内。 中常侍张让此举,无疑是将张昊推到何进一党的对立面上,若张昊真的率领冀州军进驻了怀县,何进必然如鲠在喉。 不过张昊心里也明白,既然自己要插手朝堂党争,为了让自己在朝堂上更有话语权,势必要将大军带入司隶,而此举的先决条件便是站队。 如今在军权上,十常侍这边处于绝对的劣势,而自己正是十常侍所急需的一大臂助。 所以张昊在明知道张让打着什么算盘的情况下,依然遵照张让的吩咐,带兵进驻怀县。 马车内, 张使君的脑袋枕在黎悦的双腿之上,任由黎悦的纤纤玉指揉按着。 十月的天气渐寒,张使君抱着暖手炉,盖着貂皮大氅,闭着眼睛小憩着。 这些日子一直在看内卫府送来的消息,这些消息有的已经积压三四个月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有送到张使君的手上。 其实这也不能怪内卫府的办事效率, 毕竟这个时代,传信只能靠快马,唯有紧急军情或者是重要情报才会用飞鸽传书。 而张使君呢,行踪不定,一会儿去趟青州,一会儿又南下往司隶去。 传信快马得知张使君在青州临淄,便就去了临淄,可到了临淄,又听说张使君去了剧县,可到了剧县,又得知张使君回到了临淄。 这么一来二去,时间就耽搁了。 好在张使君这次南下司隶,走的不快,又都是在冀州境内,行程更是按照内卫府拟定的路线来走的,是以此次,内卫府便能将汇总来的情报第一时间送到张使君的手中。 “公子这几日一直在处理公务,车马劳顿,一直没有休息好,前面就是广宗城了,要不咱们进城休息一日再启程南下?”黎悦柔声道。 “也罢,反正凉州那边的叛军一时半会儿也威胁不了司隶,咱们这次去司隶也不是为了平叛的,早几日到和晚几日到并无差别。” “周将军和赵将军的兵马已经到魏郡了,他们会在邺县休整,同时沮先生已经让华歆去和河内郡太守冯珲联系去了,让他们提前备好大军所需的粮草辎重。” “嗯,”张使君喃喃道:“有沮先生和华歆在,这些个琐事的确无需咱们操心。” 片刻后,黎悦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让张辽和朱灵他们去并州历练,是否太过着急了一些。” 离开信都之前,张昊在讲武营见到了张辽和朱灵, 不得不说,这两位后世名将,在十六七岁的年龄已经展现出了和同龄人与众不同的气质。 他与张合一合计,打算从讲武营中挑选出一批优秀的学员,提前让他们结业, 毕竟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军中缺少带兵的将领,或许张使君可以再等个一两年,让这些讲武营的学员能够顺利的结业。 但当张使君见到张辽和朱灵之后,却忽然觉得,让他们这些优秀的苗子提前适应实战的环境,对他们来说是更好的历练。 于是, 在张合的挑选之下,五百名成绩优异的学员,作为讲武一期,提前完成了结业,被张使君委派至并州发展。 以张辽为主将,朱灵为副将,在并州自行招募、编练新卒,组建武威军; 一来是吸引张懿的并州官军,二来也可以间接性的策应并州的黄巾军,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给予张辽和朱灵最大的发展空间,让二人在实战中迅速成长。 武威军的粮饷、军械皆由太平商号在并州的分号提供。 面对黎悦的担忧,张使君不由叹道:“这两年多来,咱们从只有两千人的队伍,一下扩充到了二十余万大军,兵马虽多,可良将难寻; 跟随咱们最久的周仓、褚燕、张牛角等人,虽然忠心不二,但若让他们独当一面,则是有些勉强了,硕哥儿和屠兀骨擅长骑战,可当一支奇兵来用。 子龙有勇有谋,只是子龙年纪尚轻,若委以重任怕是不能服众,至于高览倒是不错,但青州初定,还需由他来坐镇; 是以,咱们手里可用之人并不多,只能期待张辽和朱灵快快成长起来吧。” 黎悦点了点头,还是有些担忧道: “张辽和朱灵毕竟太过年轻,此番让他们去并州发展,公子就不怕……” “怕什么,难不成他俩还能将张懿的十数万并州军全歼了不成?” ………… “文远,你是说校长让咱们全歼张懿的十数万并州军?”朱灵诧异的看向张辽。 “没错,”张辽沉吟道:“校长对咱们讲武营寄予厚望,若只是让咱们在并州袭扰并州军的粮道和后方,校长何必让咱们来,随便派几千兵马过来就能完成的袭扰敌军后方的任务。” 朱灵皱了皱眉,不解道:“可是咱们这里就只有五百人,就算给咱们一年的时间,也难以拉出数万人的队伍,咱们又拿什么和张懿的十数万大军抗衡呢。” 张辽嘿然一笑道:“你忘了校长说过,会让太平商号和内卫府的人协助我们了吗?” “可是……” “别可是了,”张辽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当初校长只凭借一万余黄巾军,连甲胄都没有,就能击溃董卓的三万甲胄齐全的官军精锐, 咱们现在不仅有太平商号给咱们提供粮饷辎重和兵械,还有内卫府密侦司的兄弟给咱们充当耳目,若咱们还不能在并州闯出一番天地来, 咱们又有何面目面对校长寄予的厚望!” 朱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文远,你是并州雁门郡人,对并州熟悉,你觉得咱们应该从何处开始?” 张辽叹道:“雁门郡北,早就成了胡人的地盘,郡南则是黄巾军聚集之处,非咱们立身之地; 而太原郡,大半掌握在张懿手中,剩下的地方则是官军和黄巾军的交战之处,与咱们不利,咱们只能去上党郡了。” “上党郡?”朱灵诧异道:“上党郡虽然是并州最富庶的地方,但南边靠着司隶,若咱们闹出动静来了,恐怕……” “无妨,”张辽信誓旦旦道:“如今朝廷可没工夫管咱们,况且校长此番去洛阳,有他在,咱们就更不用担心了。” 就在这时,远处官道上出现了两道身影,两人身穿劲装,腰间佩剑,骑着马儿朝着他们而来。 此番去并州,张辽和朱灵等众人并未着甲,而是穿着护卫的服侍,随着太平商号的商队一路西行,是以他们虽然人数众多,倒也不怕引人注意。 何况他们刚过上艾,此时还处于冀州常山郡的地界。 张辽示意队伍停下,众人手按刀柄,神情戒备的注视着远处的两人策马而来。 这两人也是机敏之辈,察觉出眼前这些人并非善类之后,在距离二三十步外,便嘞停了马儿。 张辽和朱灵对视一眼后,一夹马腹,便迎了上去。 为首的一名汉子,朝张辽和朱灵抱拳道:“我们是内卫府密侦司派往并州的游枭,我叫毛涿,他是我阿弟毛治,奉李长史之名特来协助二位。” 一听是内卫府密侦司的人,张辽和朱灵顿时心中一喜,赶紧朝二人拱手道: “张辽(朱灵)见过二位。” 毛涿朝两人点了点头后,正色道:“长史大人建议你们先去上党郡发展,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张辽和朱灵对视一眼后,笑道:“我们也正有此意。” “据密侦司掌握的情报,上党郡有两个地方适合立足,一个是隆虑山,一个是黎亭。”毛涿道。 张辽和朱灵面面相觑,他们对上党郡并不了解,对毛涿所说的这两个地方更是一头雾水。 一旁的毛治见状,赶紧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羊皮制成的地图,展开来一看,正是上党郡的地形图。 毛涿指着隆虑山所在的地方,介绍道: “隆虑山绵延数百里,山中盗匪无数,其中不乏黄巾旧部,你们此去,便可整合一部分山匪为己用,扩充势力,” 毛治在一旁补充道:“隆虑山处在并州和司隶的交界处,往东百里便是林虑,若遭到并州军的清剿,你们可进入司隶境内躲避锋芒。” 张辽点了点头,问道:“那黎亭呢?” “黎亭在这里,”毛涿指向黎亭的位置,介绍道:“黎亭在先汉时,是一座军镇,后来废弃了,这一百多年来,不少流民聚集在此,便在黎亭安了家; 黎亭往西两百里便是上党郡郡治长子城,西南边是羊头山,因为靠近郡治,所以一旦闹出动静来,便会面临郡兵的围剿。 不过在黎亭有一个好处,就是黎亭的百姓民风剽悍,对郡府尤为抵触,再加上黎亭的亭长是咱们的人,若在此立足,短时间内便能拉出一支两三百人的队伍, 若以黎亭为根基,囊括周边的村镇、流民,倒也不失为一处立身之地。” 听了毛涿的话,张辽和朱灵两人陷入了沉思,隆虑山和黎亭这两处地方的确是不错的立身之所,但也不是十全十美,其中利弊都很明显。 先说隆虑山,虽然距离郡治很远,就算闹出一些动静来,官府鞭长莫及,就算来了,往山里一躲就是了,但弊端就是周边的百姓不多,兵员基本上都得靠吞并其他山匪而来。 而黎亭,周边村镇很多,用粮饷招募青壮不难,很快便能拉起一支队伍出来,可弊端就是距离郡治长子城太近了,一旦他们在黎亭这边闹出动静来了,郡兵朝发夕至,就算能往羊头山躲,但也容易被官军骑兵所阻截。 张辽沉思良久后,看向一旁的朱灵,问道:“文博,你意如何?” “我意,去隆虑山,给我半年时间,我便能将山里的山匪全部整合了。”朱灵信誓旦旦道。 张辽点了点头,沉吟道:“那隆虑山就交给你了,我去黎亭!” 毛涿和毛治面面相觑后,惊疑的看向张辽和朱灵两人,惊呼道: “你们难道要分兵?” 第5章 曹操 在毛涿和毛治的目光中,张辽和朱灵相视一笑, 朱灵对张辽的选择并不奇怪,因为他知道张辽的性格,隆虑山虽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对于张辽来说,他更想去黎亭。 当然, 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就是张辽和朱灵都是有主见的人,两人的风格完全不同,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若两人都选择去一个地方,势必会造成一定的分歧,且两人都无法将自己的能力完全的发挥出来。 面对两人的选择,毛涿和毛治两兄弟也是无奈,不过两人也并未多说什么,毕竟他们两人只是来协助的,去哪里,如何做,皆由张辽和朱灵两人决定。 当即, 张辽带着毛涿和两百余讲武营一期的同袍向黎亭而去,剩下的人都跟着朱灵和毛治直接南下奔赴隆虑山。 ……………… 司隶,河内郡,荡阴城。 “哟呵,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孟德老弟嘛,阁下不是称病回归乡里了吗,怎么到这荡阴城来了?” 一身武服打扮的中年男人,带着两名护卫走进了酒楼,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窗边闷头喝酒的曹操。 曹操抬起头,寻声看去。 这男人他认识,禁军校尉潘肃,之前他还是骑都尉时,便与这潘肃打过交道。 潘肃这人治军还行,不过后来得知潘肃是十常侍一党的人后,潘肃便受到了排挤,引起了诸多非议。 不过曹操也能够理解,毕竟宦官当道,下面的人也不过是谋条前程,只是这潘肃目光短浅,跟了十常侍以后,不仅没有得到提拔,反而在禁军中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但潘肃在外面的日子却好过太多了,毕竟搭上了十常侍这一条线,哪怕就是一郡太守见了他,也得尊敬的称一声潘将军。 不过,曹操倒也不在乎这些,见是潘肃这个熟人,倒也没拘着,大笑两声后,朗声招呼道: “原来是潘校尉,快来与我一同饮酒!” 潘肃笑了笑,坐在曹操的身旁, 曹操拿过杯子,给潘肃倒了一杯酒,两人对饮两盏之后,曹操开口道: “潘兄来这荡阴城……”说着,曹操扫了一眼潘肃身后的两名护卫,低声道:“可是有什么公务在身?” 潘肃左右看了看,这才点了点头,低声回答道:“孟德老弟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你来这荡阴城又是为何啊?” 曹操一愣,两人相视一笑。 “我曹某人既无官身,听闻张冀州亲率数万冀州精锐来了司隶,我当然要来瞧瞧热闹啊。” “哦?只是瞧瞧热闹?” “千真万确!” 潘肃看了曹操一眼,抿嘴一笑,没有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曹操看着潘肃,笑道:“潘兄来此,想必也是为了此事吧。” “没错,”潘肃颔首,正色道:“我也是随毕常侍前来的。” “毕常侍?”曹操沉吟道:“可是那毕岚?” 潘肃点了点头。 曹操皱眉道:“看来中常侍对张冀州很是看重啊。” “可不是么,一年前张冀州第一次来洛阳,也是我随毕常侍去隆虑道迎接的,只是当时袁绍那厮也在,折损了我不少兄弟呢!”潘肃没好气道。 “听说了,”曹操叹道:“如今袁御史深得大将军器重,咱们还是不提他为好。” 曹操见潘肃心里有气,便岔开话题,问道:“不过那张冀州,真的是张常侍的人?” 潘肃皱了皱眉,沉吟道:“应该是吧,不然张常侍也不会调张冀州的冀州军入河内郡。” 曹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寻常百姓或许不知道,但他们这些政治敏感度极强的人来说,已经感受到朝堂风向了。 河内郡太守冯珲是张常侍的人,河南尹则是大将军何进的弟弟何苗; 何进的十数万司州军就驻扎在洛阳城外的都亭,袁绍的三万大军驻扎在函谷关,可以说洛阳城的四周都是何进的人马。 张让在这个时候紧急调张昊的冀州军入河内郡,其真实目的就是让何进一党的人知道,他中常侍张让的手里也有兵马,且就在河内郡, 若你何进胆敢有什么异动,数万冀州军便能渡过黄河兵寇洛阳,驱逐外戚。 不过从军事的角度来看,数万冀州军驻扎在怀县,距离洛阳少说也有近两百里的路,何况中间还有一条黄河横梗中间。 一旦何进真的要带兵马攻入洛阳来一个清君侧,都亭的兵马朝发夕至,若祈盼怀县的冀州军驰援,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 张让调冀州军入河内郡,并不是真的打算对何进用兵,也就做做样子,让何进一党的人看看而已。 毕竟,手里有剑和有剑不用是两回事。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走了进来,在潘肃的耳边低语几句后,潘肃咧嘴一笑道: “孟德老弟,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我带你去喝杯茶去啊。” 说着,潘肃便握住了曹操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潘兄且慢,愚弟还没结账呢。” 潘肃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子放在桌上,拉着曹操便往外走去。 曹操也没有拒绝,他知道潘肃是要带他去见什么人,只是在酒楼不方便说而已。 自去年初,曹操继任济南相,本想招募义军抵抗青州的黄巾军的,结果才发现郡内各县长吏多依附贵势,贪赃枉法,还与黄巾军互相勾结; 曹操迫不得已,只得大力整顿郡内长吏,一时间虽有成效,但奈何当地士族与黄巾军相互勾结,济南郡被黄巾军侵占。 无奈之下,曹操只能连夜逃亡洛阳。 朝廷为了安抚曹操,征他为东郡太守,拜为议郎,而曹操早已心灰意冷,又不肯迎合权贵,遂托病回归乡里,春夏读书,秋冬弋猎,暂时隐居了。 虽然过着隐居的生活,但他时常与洛阳城里的故友书信来往,时刻关注着朝堂动向。 当他得知中常侍张让急调冀州军入驻河内郡后,他有预感,洛阳必有大事发生,随即便快马赶往荡阴,想看一看骁勇善战的冀州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同时,他也好奇,冀州牧张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黄巾少主,一跃成为坐拥两州之地,手握二十余万大军的一方诸侯。 第6章 看戏和演戏 茶肆的档次并不算高,至少与洛阳城内的那些雅致的茶肆相比,但在这荡阴城内,却是很好了。 潘肃拉着曹操直接上了二楼,包厢门口,站着几位衣着不同的武夫,看他们的神情和穿着,显然不是一边的。 这些武夫见到潘肃后,并未阻止,任由他们两人朝里面的包厢走去,至于潘肃带来的两名护卫也随着其他武夫一样,守在了门口。 潘肃将包厢门推开,里头已经坐着两个中年男人了。 其中一个男人眉清目秀,眼角的皱纹,说明他的年龄并不年轻,举手投足间,竟有一些阴柔。 另一个男人,则是穿着华贵的衣袍,眉宇间有些惆怅,自顾自的喝着茶水。 潘肃进来之后,先是朝着阴柔男人拘了一礼,接着又朝其对面的这个穿着华贵服饰的男人拱了拱手。 “孟德,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毕常侍,这位是孟御史。” 曹操一愣,诧异的看向两人,常侍毕岚在这里,他已经从潘肃的口中得知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绣衣御史孟俞竟然也在这里。 他虽然离开朝堂很久了,但他大概知道一些现在朝堂上的一些情况。 自从杨赐病故之后,绣衣御史便由这个孟俞继任了,对于这个孟俞,曹操打心底不是很看得上。 原因嘛,就是这个孟俞并没有什么真材实料,之前在冀州做过一段时间的史令,结果没多久,便被人家给赶出冀州了。 得亏孟俞有些人脉,朝廷一时间也找不出人来继任绣衣御史一职,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将孟俞提拔了上来。 可这孟俞当上绣衣御史之后,并未对绣衣使内部进行整顿,或者派遣一些得力干将去冀州和青州刺探情报,却将精力用在了党争之上。 是, 在何进一党和十常侍之间左右逢源,的确让他绣衣使的位置坐稳了,但是对于朝廷、对于大局,孟俞是一点贡献都没有。 但是碍于情面,曹操也不得不向两人见礼,毕岚和孟俞颔首回礼后,潘肃带着曹操坐在了一旁。 毕岚到底是个活络的人,吩咐侍从搬来小桌,亲手为潘肃和曹操两人斟茶。 孟俞瞥了一眼毕岚,冷笑道:“没想到毕常侍这个伺候人的习惯,离开了洛阳,依然没有改变啊。” 一听此言,不仅潘肃一脸阴沉,就连一旁的曹操也是眉头一皱。 毕岚没有生气,微微一笑,回答道:“来者是客嘛。” 孟俞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毕岚没有搭理孟俞,而是看向一旁的曹操,笑问道:“早前就听说过曹都尉跟随义真(皇甫嵩)将军在颍川讨伐黄巾军,立下不少军功,今日一见,果然是英武不凡啊。” 曹操颔首道:“毕常侍过誉了,身为汉臣,自当为陛下效命。” 毕岚笑着点了点头,道:“朝廷有意敕封曹都尉为东郡太守,拜为议郎,可是曹都尉不愿受之?” 曹操眉头微皱,赶紧拱手解释道:“在下当时旧疾复发,恐不能胜任,便回乡修养去了。” “曹都尉的旧疾可好些了?” “承蒙毕常侍的关怀,已经好多了。” 毕岚点了点头,看向曹操,笑问道:“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可愿回洛阳领个差事,为陛下分忧啊?” “这……”曹操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曹操心里明白,若此时答应下来,那他必然会被划拨到十常侍那一边,可他并不愿意将自己的前程托付给这些个宦官,可若当面拒绝,岂不就此得罪了对方。 就在曹操迟疑,不知该如何作答之时,一旁的孟俞先开口了: “毕常侍对中常侍大人果然忠心耿耿啊,在这荡阴城内,还不忘为他老人家招揽人才。” 毕岚微微一笑,道:“御史大人见谅,如今何进一党对咱们可是步步紧逼,若咱们再不招揽一些有才之人,恐怕这朝堂就得姓何了。” 孟俞神情一凝,眼角一跳,没有说话。 绣衣使不涉党争,是历任绣衣御史的生存之道,可到了孟俞这里,却不得不左右逢源,这当然也是生存之道,但其中却是有着极大的风险。 如若真如毕岚所言,何进一党彻底打垮了十常侍,孟俞这个左右逢源之人,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他最好的结局就是下野回乡,可他知道,何进一党的官员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洛阳的。 因为之前为了讨好中常侍张让,他出卖了几个何进一党的官员,这让何进一党的官员对他是敢怒不敢言。 一旦孟俞被剥夺了御史之位,他的下场不会好看。 毕岚见孟俞吃瘪,不由笑道:“所以御史大人来到这荡阴城,是何意啊?” 孟俞没有说话。 毕岚看向孟俞,笑问道:“难不成御史大人打算在荡阴城刺杀张冀州?” 此言一出,一旁的曹操和潘肃皆是一惊,目光纷纷看向孟俞。 “刺杀?”孟俞冷哼道:“毕常侍可真是高看我孟俞,高看我绣衣使了。” 孟俞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后,继续说道:“如今的张冀州,坐拥冀、青两州之地,带甲士卒二十余万,其身边更有力士营亲卫日夜守护; 要想刺杀,至少需要两营兵马,且配备强弓劲弩!” 说着,孟俞转头看向毕岚,叹道:“何况如今的太平内卫遍布天下十四州,到处都是他们的密探和游枭,其势力已经不是今日的绣衣使可比了。” 毕岚抿嘴一笑道:“同样是情报组织,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孟俞嘴角一抽,没好气道:“人家内卫府的经费充裕,前段时间为了收买我绣衣使内的一名曹掾,不惜花费千金,良田千亩,我绣衣使要是有这样的财力,至于被太平内卫压得抬不起头来吗!” “呵呵呵……”毕岚笑了,笑得有些开心。 孟俞瞪了毕岚一眼,问道:“早就听闻毕常侍与张冀州相识,此番前来,想必是来迎接冀州军的吧。” 毕常侍点点头, 道: “没错,顺便来看一出戏,若是别人不演,那咱就替别人演……” 第7章 想结交认识 看一出戏? 曹操和潘肃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之色。 一旁的孟俞则是一怔,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孟俞虽然能力不强,但并不代表他傻,能在绝境之中想出左右逢源的生存之法,必然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不然也不可能一步步坐到绣衣御史的位置上。 虽然绣衣使大不如前,更是连太平内卫都不如,但绣衣使毕竟延续了三百余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蕴还是有的, 他之所以来这荡阴城,明面上是出于绣衣御史的职责,看一看冀州军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以他的身份,必然有资格拜会张冀州,趁机打探一下冀州军进驻河内郡的虚实,是否会对洛阳产生威胁。 当然, 私底下,孟俞也是想来瞅一瞅,十常侍这边和何进一党对张冀州的一个真实态度。 有时候听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实际看一看,才知道两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而毕岚口中所说的看戏,根据绣衣使密探传来的消息,的确有人打算借着张冀州入城时,行刺杀之事。 至于是谁人想让张冀州死,绣衣使没有兴趣知道,因为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但谁会真的动手,绣衣使已经着手去查了。 只不过最后的真相指向哪一方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孟俞也不会上报,能利用则利用,不能利用也无所谓,只当是一场意外罢了。 毕竟只有张冀州死了,青州才会重新回到朝廷的掌控之中,至于冀州,必然大乱,而那时,朝廷才有机会将冀州拿回来,绣衣使的势力才会重新覆盖冀、青两州。 无论怎样,对他孟俞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毕岚是如何看出端倪的,既然毕岚能察觉,恐怕太平内卫潜伏在荡阴城内的密谍和游枭也能察觉出来。 孟俞心里一沉,看来此次,绣衣使不能袖手旁观了…… 曹操见孟俞和毕岚都沉默了下来,不由开口问道:“两位大人觉着,待冀州军进驻河内郡之后,何时才能出兵凉州平叛呢?” 毕岚看了曹操一眼,抿嘴一笑,摇头道:“曹都尉可是问错人了,杂家可不懂打仗啊。” 朝廷以巩固司隶防线和出兵凉州平叛为名,召冀州军入司隶,天下人皆知,曹操也是想以此为由试探一下 他想知道,待冀州军进入司隶之后,十常侍这边和何进一党下一步该怎么做。 毕岚虽然看重曹操的才华,但是在曹操还未真的依附他们之前,他是不会向曹操透露半点实情的,而一旁的孟俞更是看都没有看曹操一眼。 潘肃起身,给大家斟茶,然后又聊起了他听说来的凉州战事,将沉闷的话题给拉了回去。 只是聊着聊着,街面上过去了一队郡兵,看人数,还不少。 这话题,难免又被拽了回来。 毕岚看着街面上的郡兵,开口道:“看来冯珲倒是不傻。” 孟俞冷笑道:“能做到一郡太守的人,又能傻到哪里去。” 说着,孟俞瞥了一眼毕岚,试问道:“河内郡太守冯珲,不是你们的人吗?” “什么你们我们的人,咱们都是陛下的人!” 孟俞冷哼一声道:“也是不知道毕常侍口中的戏,还看不看得成。” 毕岚笑道:“这戏能不能看成,不是杂家说了算的,而是张冀州愿不愿意配合来演。” 孟俞面色一沉,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淡淡道:“这茶太苦了,老夫喝不惯,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孟俞转身离去了。 此时包厢里,就只剩下毕岚、曹操和潘肃三人。 曹操朝毕岚拱了拱手,问道:“毕常侍觉着,那位张冀州,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毕岚看了曹操一眼,心道,这曹孟德竟对张冀州如此好奇,不过想来也是,毕竟曹孟德也是行伍之人,之前又与黄巾军打过仗,之前跟随的皇甫嵩就死在张冀州的手里,所以难免对张冀州比较好奇。 毕岚笑笑,淡淡道:“一个奸猾的真小人。” 曹操问道: “听说,张冀州年纪轻轻却能运筹帷幄,知兵事,擅谋略,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 毕岚眉头一挑; 他的确与张昊有过几面之缘,从在隆虑道口见道张昊第一眼,到后来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又在洛阳城内有过几次交集。 说实在的, 张昊虽有过人之处,但他很难将“张昊”和“运筹帷幄、知兵事、擅谋略”联系到一起。 毕竟很多计策都出自沮授和田丰,仗也都是下面的将领去打的,甚至青州有一半的地盘都是张尘替他打下来的。 “不过知人善任罢了,事情都是别人做的,他只喜欢待在屋里喝茶汤。”毕岚淡淡道。 至于为何冀州军骁勇善战,毕岚也是不理解,就说在接受招安之前,张昊打的那几场仗, 靠的都是将士用命,否则,也实现不了沮授和田丰的计策, 而招安之后的那几场在青州的仗,跟冀州军有什么关系,压根儿就是人家黄巾军去打的。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坐拥两州之地,说起来,还真是有些不敢相信。 曹操又问道:“听说张冀州和袁御史相交莫逆,感情深厚,以兄弟相称?” 毕岚开口道:“不,他们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表面上称兄道弟,暗地里恐怕恨不得对方早点死了的好。” “…………”曹操、潘肃。 这一点,毕岚很有发言权, 因为, 袁绍和张昊的第一次见面,毕岚当时就在场。 他亲眼见识过张昊在和袁绍相谈甚欢背后,那恶心至极的表情, 再加上袁绍在洛阳遇刺,遇刺的时候,刚好是张昊离开洛阳后的几天里。 虽说他没有证据来证明张昊就是幕后的指使者,但仔细一想,也不难推测出来,毕竟袁绍是何进一党的人,袁氏四世三公,更是天下士族之领袖。 当今天下,能一下出动三十余名训练有素的死士,排除掉何进一党所代表的的军方,和士族豪强,也就只剩下十常侍这边和各州刺史了。 首先,十常侍这边并没有动手,而各州刺史大多与袁氏有旧,就算没有交集的,也不会去做行刺之事,袁绍死了对他们并没有好处。 所以推测下来,也就只剩下张昊了。 毕竟当时朝廷已经有意让袁绍出兵青州围剿青州的黄巾军了,张昊为了不让袁绍带兵去青州,行刺杀之事倒也说得过去。 何况后来,袁绍斩杀了黄巾将领管亥,张昊向其讨要尸首,袁绍并没有给。 所以这梁子,没那么容易解开。 曹操哈哈一笑,不由感慨道: “如此说来,这张昊还真是性情中人,若有机会,我还真想结交认识一下那位张使君啊。” 第8章 迎接 结识? 毕岚深深的看了曹操一眼,摇着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毕岚的亲随,进来后在毕岚的身旁耳语了几句。 毕岚的脸色顿时一怔,接着瞪大了眼睛,最后怅然一叹。 待亲随退下后, 毕岚看向曹操和潘肃,开口道:“看来咱们还真是低估了冀州那位啊。” 说着,在潘肃和曹操疑惑的目光中,毕岚起身,朝外走去。 毕岚离开后,潘肃和曹操面面相觑。 曹操起身来到窗边,向下看去,刚好看见毕岚从茶肆出来,意外的是毕岚并没有上马车,而是径直的去了对面的酒楼。 他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因为他料定潘肃也并不知情。 也就在这时,居高临下的曹操,忽然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尽管主街两边都站着郡兵,百姓们则被挡在了外侧,但是有不少行迹可疑之人在外侧徘徊,他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眼睛时不时的看向东城门的方向。 曹操当即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并没有声张,只是静静的观察着。 也就在这时,一辆辆马车走在主街上,往东城门而去。 潘肃来到曹操身旁,看向窗外的马车,淡淡道:“是太守冯珲的马车,后面跟着的应该是郡里的一些个士族。” 不得不说,能在司隶混的官吏和士族,政治嗅觉是相当敏锐的。 他们很清楚,冀州那位带着兵马一来,这河内郡的天,便姓了张。 虽说用一朝天子一朝臣来形容有些僭越了,但在此时此刻,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的天下,被朝堂上那些个老爷们搞得是乌烟瘴气,各地流匪山贼一茬一茬的,州府的兵马都去镇压黄巾余孽了,哪里顾得上剿匪, 光靠郡里的那些个郡兵顾得了东边顾不了西头,来来回回的奔波,山贼没剿灭多少,自己就先累够呛了。 特别是像河内郡这样的地方,郡里优质的兵员早就被征调去都亭了,剩下的老弱也就装装样子,让他们去剿匪,还不如将他们原地解散来得实在。 朝廷不管,都亭那边的官军不管,自身的郡兵又没那个实力,如今冀州军来了,郡内的流寇山贼总该消停消停了。 这些只是当地富绅、地主们的想法。 至于郡府里的官吏,以及郡里的士族,他们想的是如何巴结好这位坐拥两州之地,手握二十余万雄兵的张使君。 甭管朝廷请张使君过来干什么,只要冀州军在河内郡驻扎一天,他们就得看人家脸色做事,毕竟现在的张使君可是手握重兵,宛如一方诸侯了, 就连朝堂上的那些个老爷们,也都的哄着人家。 说不定哪天,人家张使君能够在朝堂之上谋取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这个时候,谁不想在张使君到来的第一天混个眼熟,刷一下存在感啊,所以才大老远的从怀县驱车赶来,就为了让张使君能在茫茫人海中多看自己一眼。 一时间,东城门外, 可谓是人山人海,车驾、马匹由专人指挥停放,人群站列两边,将中间的通道给让了出来。 那些个郡府以及周边县城的官吏们整理着自己的衣冠,太守冯珲大声呵斥着仪仗队伍没有排列整齐,该来的没有来的,或者是身子骨不太行的,自然不会给他们留位置,让来了的,到了现场的,有活力的,情绪亢奋的往前面站; 当然了,还是得论资排辈一下的。 这样的规模,是按照王师凯旋的礼节走的,先不说冀州军算不算是王师,反正人家平定了青州的黄巾军,收复了青州全境,论功绩,理当以凯旋论。 至于朝廷会不会追究这规模是否僭越,冯珲倒不在乎这些,先不说朝廷有没有这功夫,就算真的要来追究,那冯珲就该开心了。 为了迎接张使君和冀州军,他冯珲得罪了朝廷,这也算是间接的向张冀州表达了他的态度和忠心。 就在这时,一起快马绝尘而来,朝冯珲禀报道:“禀大人,冀州军已至三里外了。” 冯珲问道:“张使君的车驾可在其中?” “张使君的车驾在最前面。” “甚好甚好!” 冯珲看了一眼身后翘目以盼的众人,又问道:“张使君那边可有什么吩咐吗?” “说是大军驻扎在城外,张使君只携千骑护卫进城。” “是极是极,张使君果然仁爱,不愿惊扰城内的百姓”冯珲赶紧吩咐道:“去,让人准备一些酒肉,待冀州军扎营之后便送过去。” “诺!”传令兵应声告退了。 冯珲双手紧握与身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转过身子朗声道:“张使君将至,礼乐可以起了!” 一时间礼乐声起,周遭众人喝彩声不断,氛围可谓极其热烈。 没过多久,远处出现了一队骑兵,朝他们这里策马而来。 待得近了,众人才看得清楚,黑色衣甲披风,头戴虎面黑缨兜鍪,背圆盾,持短弩,配长刀,正是传闻中的力士营亲卫。 当众人看着眼前的这一队骑兵时,他们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威风凛凛的骑兵,有的见过西园的禁军,可就算是拿禁军与之相比,在卖相上也是大有不如。 这一队五十骑力士营亲卫,在扫视了一圈热闹的环境之后,并未站在通道两侧,而是面对着人群,举起了手中的短弩。 这一幕吓坏了众人,引起了一阵骚动,冯珲见状,不明所以,只得让周围负责维持秩序的郡兵去安抚大家。 这些亲卫并没有说话,只是将短弩对着众人,也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过了一会儿,众人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但是热闹欢呼的气氛却无法再现了,毕竟被人用弩箭对着,又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冯珲也是一脸尴尬,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法子,只得期盼着张使君的车驾赶紧进城吧。 片刻后,众人终于等来了张使君的车驾, 按照礼节,张使君的车驾应该停在冯珲面前,张使君下车给众人挥手示意,并亲切的与太守冯珲寒暄一阵后,上车进城。 可是, 张使君的车驾并未停下,而是马不停蹄的直接朝城内走去…… 第9章 你留下 酒楼二楼, 整个二层已经坐满了人,但没有一个像是客人,虽然都穿着百姓的衣服,但是眼神中透露着的凌厉,倒像是征战沙场的老卒。 一共十张桌子,每个桌子坐了四个人,加上站在边上的和守在楼梯口的,算下来有五十来号人。 二楼的一个角落,有一处用屏风门帘隔出来的包厢, 一名身着白袍的翩翩公子正坐在主位上,吃着饭菜; 他的身后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也是一身白袍,但从个头上,明显要高出许多,腰间配着一把剑,眉宇轩昂,英气逼人。 女的一身淡黄色的衣袍,长发梳于脑后,身形有些消瘦,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竟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桌子的另一侧,则是一个中年男人,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股子阴柔劲儿,正是从对面茶肆过来的毕岚。 “张使君,您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毕岚笑道。 “毕常侍可爱看戏?” 毕岚眉头一挑,看向张使君笑道:“张使君提前进城,就是为了叫杂家一起看戏的?” “还好你不是演戏的角儿,不然我就孤单了。” 毕岚抿嘴一笑,眼含深意道:“看来张使君提前得到了消息,才玩了一出金蝉脱壳啊。” 张使君咧嘴一笑道:“我可不想当角儿。” 毕岚笑笑没有说话。 守在窗边的李卫转身朝张使君拱手道:“使君,车驾往这边过来了。” 张使君哈哈一笑道:“毕常侍,好戏要开始了,可愿与我一同观看啊?” “乐意之至。” 张使君和毕岚来到窗前,向主街看去。 没过一会儿,远处便出现了力士营亲卫骑兵,大概两三百骑走在前面,后面便是张使君的车驾。 一旁的赵云看着主街两旁的百姓,皱了皱眉道:“看来有人是下血本了啊。” 以赵云的目力,自然能察觉出混迹在百姓中的死士,匆匆看去,不下百八十人。 黎悦看向旁边的李卫,问道:“力士营的弟兄可准备好了?” 李卫颔首道:“放心,早就交代过了。” 说着,李卫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沉声道:“这些个死士一个都跑不了!” 就在张使君的车驾快要经过酒楼时,弦声四起,二十余支弩箭朝着车厢射去。 “笃笃笃……”箭矢插在车厢外壁上,不得寸进,箭尾的尾羽还在震动。 毕岚眯了眯眼睛,这张昊的车驾显然是加固过的,劲弩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竟未能射穿。 张使君笑着解释道:“车厢的夹层中蒙了一层铁皮,见笑了。” “张使君思虑周全,杂家佩服。”毕岚笑道。 当弩箭射向使君车驾的同时,反应过来的力士营亲卫,第一时间便拿起短弩射向街道两边的刺客,射完一轮之后,又赶紧取下背上的圆盾,护在车驾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的百姓震惊不已,尖叫着四散逃去。 百姓的逃离,顿时将百八十名死士暴露在了力士营亲卫的面前,双方又是一轮互射,死士这边当即死了二十来个,而力士营这边却只有几人受伤。 眼瞅着对方有圆盾防护,劲弩已经无用,扔下劲弩,抽出事先藏好的长刀向车驾扑杀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周围的力士营亲卫也赶到了,他们弃马而来,在车驾周围组成了一道道厚实的盾墙。 “砰!”街道两旁的商铺涌出了大量的死士,扑向力士营的甲士, 一时间,主街道顷刻间变成了战场,两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赵云神情凝重道:“这些死士数量众多,且训练有素,绝非士族能豢养的。” 张使君也是有些诧异,虽然料定了这场针对自己的刺杀非比寻常,可如今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实力。 正寻思着,张使君的目光不由看向了一旁的毕岚。 毕岚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您可别这么看着杂家,杂家可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毕常侍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毕常侍觉着是什么人能有如此实力,豢养这两三百号训练有素的死士。” “想必使君大人心里已有猜测了吧。” 毕岚没有回答张使君的问题,不是他回答不上来,而是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当今天下,有如此实力的就那么几个。 何进一党的官员,掌握着军方,别说两三百号死士了,就是从军中挑选出一千名死士也是轻而易举。 袁绍手握三万兵马,挑选出两三百号训练有素的精锐,也是不难。 再说暂代兖州刺史一职的刘繇和豫州刺史王允都有这个实力,他们也有这个动机。 有时候, 你明明知道答案,但是你不说,这也是一种智慧,因为你不说,对方就猜不透你的态度,可你一旦说了,那么对方就知道你心里对谁的敌意最大。 张使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毕岚微微一笑道:“无论这些死士背后是谁,如果就只有这点手段,的确太小瞧使君大人了。” “哦?”张使君好奇道:“那如果是毕常侍,将如何做呢?” 毕岚答道:“如果是杂家,派遣两三百名死士进入荡阴城,就算能瞒过城守,定然也是瞒不过使君大人的太平内卫, 既如此,若使君大人的车驾还是光明正大的进城,想必使君大人并不在车驾之中,而是偷偷的藏在城内某处。” 张使君眉头一挑,问道:“我就不能不进城,随大军驻扎在城外?” “使君大人初来司隶,且带着大军前来,必然是要见一见太守冯珲的,而且还得在城中大张旗鼓的见,方能显现出使君大人的底气。” “就算我提前进城,那对方又如何知道我所在之处的?” “这有何难?”毕岚含笑道:“使君大人提前进城,为了安全起见必然会带着一众护卫,这些护卫哪怕身着便服,但一身行伍气息却是改变不了的,只要心细之人稍加留意,便能发现端倪……” 说到这里,毕岚察觉出了气氛不对。 张使君呆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又张,竟没有说出话来。 黎悦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双手已然入袖; 李卫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右手紧张的摸向刀柄,沉声道:“我去找其他出路。” 赵云神情一凝,面色阴沉,低声道:“我去调力士营过来……” 说完,赵云转身欲走, 张使君一把抓住了赵云的胳膊,开口道:“你留下……” 第10章 好戏 赵云眉头一挑,瞬间就明白了张使君的意思, 当即面朝包厢外,手按腰间的佩剑,将张使君护在了身后。 “嗡!” “使君小心!” 赵云迈步上前,拔出腰间的佩剑,将射来的两支箭矢尽数挡下。 “有刺客!” “保护使君大人!” “砰!”数名蒙面死士破窗而入,杀了进来。 他们破窗的位置并不临街,而是从酒楼的后方进来的,显然这些刺客提前知道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除了破窗进来了数名死士以外,从一层楼梯处也冲上来了不少刺客。 好在二层的空间本就不大,五十个力士营亲卫皆是营中好手,早就占据了有利地形,只要堵住了后窗和楼梯口,就算刺客再多,一时间也占据不了二层。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力士营平时训练时的成果。 四十人上前与刺客厮杀,十人守在包厢门口,用短弩一个个的点名射杀。 此时的毕岚早就吓坏了,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张使君。 只见张使君气定神闲,面无波澜,仿佛包厢外面的厮杀对他来说只是小场面一样。 毕岚不由心道,这张使君果然是久经战阵之人,年纪虽轻,但这份胆识却是万中无一啊。 张使君的心里之所以如此坦然,主要还是赵云和黎悦在此,有他们两人在,张使君何惧之有。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毕岚,心思一转,当即道:“毕常侍,这戏可是越来越好看了啊。” 说着,张使君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舀了一瓢茶汤,抬头看向毕岚,笑道:“毕常侍,用茶?” “……”毕岚一时语塞。 酒楼外面的厮杀声; 包厢外面的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这张使君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坐下来喝茶,当真是外面的刺客不是冲着他来的一样。 为了维持一个常侍的体面,毕岚强按住内心的惶恐,坐在了张使君的旁边,下意识的将屁股往张使君那边挪了挪。 很快, 酒楼二层的动静,吸引了主街上力士营甲士的注意。 一刀砍翻一名死士的苏义抬起头,望向酒楼的二层,透过窗户,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在厮杀。 他正疑惑时,却看到了黎悦的半张脸, 顿时,苏义脸色大变,高声呼喊道:“跟我来!” 周围的一众甲士立刻跟随自家军侯朝着酒楼冲了进去。 苏义等一众力士营军侯,其实是知道自家使君不在车驾内的,他们的任务就是以车驾做饵,吸引城内的刺客、死士现身,然后他们好一网打尽。 至于自家使君本人在哪里,他们只知道使君带着李卫进城了,具体位置并不知道。 但苏义清楚,黎悦姑娘与自家使君形影不离,就连自家使君睡觉,黎悦姑娘也都跟使君一个房间,贴身守护,是以有黎悦姑娘在的地方,使君必然也在。 当他看到黎悦姑娘在酒楼二层时,便明白了使君大人必然也在二层,此时二层出现了厮杀,显然刺客已经知道了自家使君所在的位置。 大惊之下的苏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赶紧带着身边的一众甲士就朝酒楼内冲去。 至于主街上的战斗,自然有唐左和赖步负责指挥。 有了力士营甲士的介入,二层的厮杀很快便平息了下来。 片刻后,主街上的刺客死士也被悉数斩杀。 张使君在三层力士营盾手的护持下,从酒楼内走了出来,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主街道,眉头微皱, 看向一旁的毕常侍,笑道:“看来这些死士背后的势力不简单呐。” 毕常侍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刚才的推演,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乌鸦嘴了,这个时候,还是少说话的好。 见到自家使君后,外围的甲士以张使君等人为中心,迅速结阵,前排持盾横刀,后排张弓搭箭上弩。 不远处,的曹操和潘肃见到毕常侍后,带着他们的护卫赶紧迎了过来,却被外围的甲士直接拦住了。 无奈之下, 潘肃只得站在外围,垫着脚呼喊道:“常侍大人!常侍大人!” 毕岚寻声看去,见是潘肃和曹操,赶紧朝张使君说明情况, 张使君一听那人是曹操,不由一怔,向曹操看去。 刚好,曹操也在这个时候看向了张使君,两人的目光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此时,苏义上前禀报道:“禀使君,他们自称是毕常侍的人,刚才刺客袭杀时,他们也带着人与刺客拼杀。” 张使君点了点头,示意苏义将他们放进来。 前面的甲士立刻让出一个口子,曹操和潘肃这才卸下兵器走了过来。 当赵云看见曹操时,不由皱了皱眉,此人他并不认识,但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他对这人格外的警惕。 毕岚介绍道:“禁军校尉潘肃,之前在隆虑道时,使君见过。” “潘肃见过使君大人。”潘肃躬身拜道。 “潘将军也是自己人了,无需多礼。”张使君颔首道。 毕岚看向曹操,介绍道:“这位是曹操,字孟德,之前是义真(皇甫嵩)将军麾下的骑都尉,现在并无官身。” “曹操拜见使君大人。”曹操躬身行礼道。 张使君眉头一挑,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笑问道:“你就是曹操,曹孟德?” 曹操一愣,疑惑道:“使君大人听过在下之名?” “曹将军一身英雄气,将来必成大器!” 此言一出,毕岚和潘肃不由讶然, 张使君明显是第一次见曹操,却给予了如此高的评价,真是匪夷所思。 “多谢使君大人赏识。”曹操眉头微皱,将身子弯得更低了。 “我张昊不是一个拘礼之人,曹将军无需多礼。” 曹操应声后,直起身子,这才抬眼仔细的打量着张使君,果然气度非凡。 张使君拉着毕岚一起上了车驾,黎悦与赵云坐在前面驾车,曹操和潘肃则跟在侧后方。 队伍往驿馆的方向而去。 离主街不远处的阁楼上,孟俞脸色阴沉的看向主街上缓缓行进的队伍, 房间内,三名黑衣死士跪俯在地,一声不吭。 良久, 孟俞叹道:“行刺失败,你们就算回去,你们的主子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三名黑衣死士,对视一眼后,拔出腰间的短刃,毫不犹豫的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第11章 陛下病了 张使君的车驾被行刺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后面。 冯珲等一众官吏还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一听张使君的车驾在主街遭遇了行刺,太守冯珲大惊失色,他身后的一众官吏们更是有人直接一屁股瘫倒在地。 手握重兵的张使君,在荡阴城遭遇到了刺杀,这是什么概念? 若张使君真要来问罪,乌纱帽丢了都是小事,弄不好直接就把你给处理掉了。 甭管你是一郡太守还是什么,就算你是皇亲国戚,在如今这世道上,谁手里有兵,谁就是爷。 若是企图想向朝廷弹劾张冀州, 那对不起, 朝廷也惹不起,说不定为了平息张使君的怒火,人家先把你给办了。 冯珲这个时候异常的冷静,长久以来养成的政治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而是要尽快的赶到张使君的身边,表达自己的态度。 “使君大人现在何处?”冯珲一把抓起小吏问道。 “使君大人的车驾已至驿馆……” 冯珲一把推开小吏,爬上一旁的马儿,朝着驿馆疾驰而去。 驿馆内, 力士营的甲士将整个驿馆从里到外都戒严了起来,就连驿馆内的侍从也都赶了到了前厅。 好在提前冯珲提前有所安排,整个驿馆内除了张使君以外,并没有安排其他的官吏居住。 当冯珲策马赶来时,张使君等人正在院子里与毕岚和曹操等人谈笑风生,似乎刚才遇袭的不是他一样。 力士营的甲士正在挨个摸排驿馆内的房间,看看有没有安全隐患。 赵云守在张使君的身旁,黎悦在奉茶。 很快,冯珲便在一队力士营甲士的带领下,来到了张使君的跟前。 张使君起身走向这个河内郡的太守冯珲, 刺杀事件压根儿就和这个冯珲没有关系,张使君心里也清楚,此时见到神情紧张的冯珲, 张使君主动伸出手,握住了冯珲那一双已经无处安放的小手。 冯珲心中一紧,身体绷得笔直,就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鹿一样。 而张使君,就像一头猛虎,正用自己的前爪抚摸着这只小鹿。 “冯太守,来得挺快的嘛。” 冯珲噗通一下跪俯在地,仓惶道:“下官有罪,还请使君大人恕罪。” “哦?”张使君揶揄道:“冯太守何错之有啊,难不成冯太守提前就知道本使君会遇袭?” “是……啊不是,下官,下官并不知情,还请使君大人明察。”冯珲连忙叩首道。 张使君见冯珲堂堂一郡之太守,竟然说话都不利索了,不觉好笑。 “行了,本使君也就一州州牧,可当不得冯太守如此大礼啊,若是别人见着了,又该去陛下哪里弹劾本使君了。” 冯珲吓得赶紧起身,但是腰板始终是弯着的,表态道:“都是下官,是下官情急之下……与使君大人无关,如果有谁敢去陛下面前弹劾使君大人,下官……下官……” “行了,”张使君右手抓住冯珲的肩膀,左手在他的胳膊上轻轻的拍了拍,说道: “本使君赶了一天的路,有些疲乏了,本使君带来的冀州军也疲乏了,还请冯太守能够体恤他们这些行伍之人的不易,能给他们一口饱饭吃; 将来,他们也会感念冯太守的恩情的。” 冯珲一愣,心知张使君并未责怪他遇袭一事,心中欣喜,赶紧拍着胸脯说道: “使君大人放心,下官早就安排人备好了酒肉,待冀州军的将士们扎好营寨之后,酒肉便会送过去。” 张使君笑着点了点头。 冯珲陪笑。 张使君依然笑看着冯珲, 冯珲依然陪笑。 “冯太守,您是准备留下来吃饭吗?” “啊?”冯珲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躬身告退道:“下官不打扰使君大人休息了……” 待冯珲离开之后,毕岚掩嘴一笑道: “使君大人不愧是坐拥两州之地的一方诸侯啊,一郡太守在您的面前,就像是羊见了老虎一样。” 一旁的曹操眉头微皱,低头不语。 张使君回到石桌旁,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笑道:“城也进了,戏也看了,毕常侍还有何指教啊?” 毕岚看向一旁的曹操,曹操知趣,起身就要告辞。 “孟德兄,”张使君叫住,曹操,笑问道:“孟德兄乃当世豪杰,不知之后有何打算啊?” 曹操一怔,回答道:“身子好些了,想着四处游历一番。” 张使君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曹操躬身告退。 张昊心里知道,一年后大将军何进便会征曹操为都尉,两年后,朝廷初置西园八校尉,而曹操便会被任典军校尉。 对于曹操这个人,张昊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能在乱世之中以少量兵马击溃数十万的袁绍大军,一举平定北方数州, 这样的人物,张昊心里多少是有些敬畏的。 当然, 现在双方的身份是有很大差距的,若张使君想要弄死曹操易如反掌,但是张使君不愿这么做,他也不能这么做。 曹操是很重要的历史人物,若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自己的手里,或许会生出诸多不可控的因素出来。 况且,张昊也想试试,自己能否和曹操这样的枭雄掰掰手腕。 “张使君对曹孟德很是看重啊。”毕岚诧异道。 “有些眼缘罢了,”说着,张使君看向毕岚,低声问道:“中常侍大人如此焦急的调冀州军进驻河内郡,可是洛阳城里有什么变故?” 毕岚笑而不语。 张使君会意,看向一旁的赵云,说道:“子龙,你带潘校尉进屋饮茶吧。” 赵云应声后,带着潘肃朝前厅走去。 院子里只剩下黎悦一人,在一旁奉茶。 毕岚似乎也知道张使君身边这个女子的身份非同一般,便也没有去避讳,直言道: “西凉战事虽未平息,但司隶之危已解,如今司隶的兵马将近二十万,尽皆握在何进一党的手中,这些日子,何进之气焰愈发嚣张,几乎不把中常侍大人放在眼里; 在朝堂上,何进一党对咱们是步步紧逼,中常侍大人不得不与其针锋相对,可每次欲占上风时,何进一党便以洛阳城外的十数万司州兵相威胁,逼中常侍大人就范。 中常侍被逼无奈,只得请张使君带兵进驻河内郡,以与何进之司州军分庭抗礼。” 张使君皱了皱眉头,疑惑道:“之前不都还有所克制吗,怎么如今闹成了这样?” 毕岚面露凝重,低声道:“陛下病了……” 第12章 合作 灵帝病了? 张昊心中一惊,虽然他心里清楚灵帝撑不了几年了,没想到这么快,朝廷已经出现了动荡,看来朝堂上的那些个官老爷都是政治敏感度极强之人。 都想趁着这个时候,为自己获取更大的政治资本,一旦陛下倒下了,他们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灵帝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最着急的莫过于十常侍一党了,因为他们如今的地位和权势,都是灵帝给的,一旦灵帝驾崩了,他们的地位、权势,将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不仅如此,他们的下场会极惨。 “中常侍打算如何做?”张使君问道。 毕岚盯着张使君, 良久, 沉声道:“中常侍打算立王美人生的皇子刘协做太子……” 夺嫡? 张使君眉头一挑:“所以何进一党的官员打算立何皇后所生的皇子刘辨为太子?” 毕岚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陛下的意思呢?” “此事还未到与陛下说的时候,但咱们得未雨绸缪。” “那中常侍需要我做什么?” “张使君只需经营好冀、青两州,保证冀州军的主力在河内郡能够牵制住何进的十数万司州军即可。” 张使君抿嘴一笑,摇头道:“我此次带来的兵力只有六万,如何能牵制住何进的近二十万司州军?” “使君大人的冀州军,骁勇善战,久经战阵,岂是那些未经战事的司州军可比的?” “毕常侍,就算司州军未经战事,但好歹有二十万兵马,先不说我六万冀州军是否真的能牵制住对方,一旦洛阳有事,我也无法第一时间赶至洛阳啊。” 毕岚眉头一皱,怅然叹道:“使君大人所虑,又何尝不是中常侍大人所担心的,只是如今局势莫测,河南尹何苗又是何进那厮的弟弟, 中常侍请使君大人带兵进驻河内郡,也是想着能够给何进一党施加一些压力,让他们知道,若要起刀兵,最终的结果就是鱼死网破。” 张使君嘴角一咧,跟自己想的异样,张让急调自己的冀州军来河内郡,就是为了做做样子,震慑何进的。 但若仅仅只是震慑,那自己就相当于只是一枚张让手中的棋子,一旦局势平稳,恐怕就得让自己带着兵马回冀州了。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张昊自然是不愿意甘心做一枚棋子的,自己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光明正大的接受调令带兵进驻河内郡,若不在司隶立住了,自己又如何能搏得更多的政治资本呢。 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他曹操能做,为何自己做不得。 若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并州、兖州等地,又为何要去牺牲将士们的性命呢。 张使君笑道:“若我是那何进,只需暗中调五千司州军精锐入洛阳,便能完成清君侧,待将十常侍一党尽数诛杀之后,再一纸诏书送来河内郡,” 说着,张使君看向毕岚,低声道:“毕常侍觉着,本使君又该如何抉择呢?” 张昊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一旦何进一党发起清君侧,在洛阳城内,并无兵马的十常侍一党将如案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事后, 他张昊又怎会为了已成尸首的十常侍一党,与何进的二十万司州军鱼死网破呢。 毕岚眯了眯眼睛,沉声道:“那张使君认为,咱们应该如何做呢?” 张使君微微一笑,淡淡道:“让朝廷供给我十万大军的粮饷,允我在河内郡自行招募兵马,冀州军在司隶的地位越重,何进越不敢轻举妄动; 其次,我随毕常侍入洛阳,若我在洛阳,何进一党更加不敢对咱们发难了,一旦我在洛阳出了事,别说河内郡的几万冀州军了,恐怕冀、青两州的兵马都得朝着洛阳城蜂拥而来。 届时,何进一党将面对我麾下二十余万骁勇善战,久经战阵的大军,疯狂的报复。” 毕岚眉头紧锁,怅然道:“国库空虚,可拿不出十万大军的粮饷……” “别闹了,陛下的私库里可是有粮草百万石,金银珍宝无数。” “若你在河内郡自行招募兵马,何进一党必会发难,甚至连陛下亦会猜忌于你。” “只要有中常侍大人从中斡旋,相信陛下是不会猜忌于我的,至于何进一党,我自会想办法对付他们。” “此事牵扯甚巨,杂家做不了主,得由中常侍大人定夺。” “毕常侍虽然做不了主,但以中常侍大人对毕常侍的信任,只要毕常侍这边能够为在下美言几句,想必此事亦能成。” 毕岚神情一凛,盯着张使君,厉色道:“张使君此举,到底意欲何为啊,莫不是以为杂家是你张使君的下臣?” “哼哼,”张使君冷笑道:“毕常侍又何必将话说得如此难听呢?” 张使君喝了一口茶汤后,接着说道:“如今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若是没有我手里的这二十余万兵马,何进一党早就对你们痛下杀手了; 我手里的兵马越多,势力越大,你们才越安全。 待陛下百年之后,无论是哪位皇子继位,宫里都是你们说了算,何虑只有?” “呵呵……”毕岚掩嘴一笑,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皮笑肉不笑道:“看来张使君是想做权臣呐,野心倒是不小呢。” “权不权臣的吴所谓,我就是想知道,待中常侍大人归天之后,伴君的位置,毕常侍就没有一点点想法?” “……”毕岚不由的怔住了,一时哑口无言。 宫里内侍之间的争斗,虽不比朝堂党争的激烈,但论阴暗、残酷、血腥,宫内的斗争更甚。 往往一个身位的差距,便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宫里内侍众多,为何只有十二位常侍能够站在塔尖,还不是因为他们都是踩着别人的肩膀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虽然做到了常侍的位置,但在他们的头顶上,依然还有一个人压着他们,这个人就是中常侍张让。 只要张让愿意,他们这些常侍随时能被下面的人顶替之,甚至他们的生死往往只是张让的一个决定。 大家都是少一个卵子的人,谁又比谁爷们儿呢,如果能踩别人,谁又愿意被人踩呢。 毕岚盯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人,他突然间开始有些畏惧了, 他畏惧的不是对方州牧的身份,也不是对方手里的兵马和权势,而是畏惧对方竟能在如此年纪,撩拨起自己尘封已久的野心,并让自己觉得,只有对方可以帮助自己。 张使君微微一笑道:“毕常侍不用着急答复我,你且先想一想,是选择愚忠,还是选择与本使君合作?” 第13章 朝局 十一月底, 洛阳城内的雪,比往年要来得早一些。 红袖招内,浮香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裙,斜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飘雪。 幽姨皱着眉头,起身来到窗边,将半扇打开的窗户给合上了,嗔怪道:“初冬的寒气最是浸人,你可别着凉了。” 浮香托着腮,问道:“幽姨,河内郡那边传来消息了吗?” 幽姨怅然一叹道:“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位啊?” “谁惦记他了,我只不过是关心如今的局势罢了。” 幽姨瞥了浮香一眼,开口道:“怀县那边传来消息,张使君的六万冀州军两日前已经进驻怀县了。” 浮香眼眸一亮,回头看向幽姨,按捺住心中的欣喜,问道:“那张使君什么时候来洛阳?” 幽姨盯着浮香,眼含深意,没有说话。 浮香娇嗔道:“幽姨,您是知道的,如今朝堂上党争得厉害,已然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了,若张使君再不来洛阳,恐怕会影响主人在洛阳的布局。” 幽姨白了浮香一眼,没好气道:“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浮香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幽姨叹道:“浮香,主人派来的人不日就会抵达洛阳,到时候,你可收敛着点儿,若是让人瞧出了你那点儿心思,主人不会饶了你的。” 浮香眉头一挑,凑到幽姨的身边,低声问道:“主人和张使君是什么关系啊?” 幽姨神情一凛,刮了浮香一眼,沉声道:“你忘了主人定下的规矩,不该问的别问。”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叩门声。 “进来。”浮香稍稍整理了一下衣领,将身子坐正。 一名红袖招内院的侍女躬身走了进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封了蜡的精巧竹简,放在了桌案上,说道:“李掌柜差人送来的。” “知道了。” 侍女躬身出去了。 浮香和幽姨对视了一眼, 这个李掌柜便是太平内卫派驻在洛阳的密谍,李历, 李历在洛阳城内经营了两处酒楼,三处茶肆,其中一个叫开源酒楼,就在主街上,离红袖招不远。 浮香拿过竹简,打开来看。 片刻后,浮香将竹简交给了幽姨,脸色极为难看。 幽姨看完后,倒是看不出喜怒,顺手就将竹简扔进了一旁的火盆中。 “何进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派出死士袭杀张使君。”幽姨肃然道。 “卫尉钟常,侍御史袁绍皆有参与。”浮香哼声道。 “恐怕不仅如此,这么多死士前往荡阴城,太平内卫的人不可能没有察觉。” “幽姨的意思是……” “恐怕绣衣御史孟俞也有参与,否则不可能将这两三百号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往荡阴,就算这些人是分批前往,但死士所用的刀斧,甚至还有弓弩,不可能那么轻易的送进荡阴城。” 浮香眉头一皱,诧异道:“绣衣使也倒向何进了?” 幽姨脸色阴沉的摇了摇头,寻思道:“绣衣使在冀州和青州的人马、据点全都被太平内卫捣毁了,绣衣使损失惨重,孟俞因此记恨张使君,倒也合乎情理。” 浮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对绣衣使动手!” “不可!”幽姨神色一凛,摇头道:“绣衣使传承数百年,底蕴深厚,绝不是咱们一个红袖招能够撼动的,况且红袖招以获取情报为首要,咱们带来的死士在刺杀袁绍时已经损失近半,剩下的绝不可妄动。” 浮香还想说什么,却被幽姨制止道:“我知道你想对孟俞动手,此事或许能成,但对如今的局势并无任何好处,切莫感情用事。” 幽姨心里清楚,以浮香的智谋,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只是因为遇袭的是张使君,浮香这才乱了方寸。 得到提醒的浮香,这才冷静了下来,但若就此放过这些人,是绝无可能的。 浮香深吸一口气后,点了点头,淡淡道:“既然太平内卫那边已经知道了此事,咱们只需提醒他们留意孟俞和绣衣使即可,至于是否对他们展开报复行动,有他们自己决定即可。” 幽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浮香接着说道:“使君的六万冀州军进驻怀县之后,何进一党对十常侍的动作应该会有所收敛,一旦双方都消停了,使君所处的位置就会显得有些晃眼了。” “你想怎么做?” “给何进一党添把火,只有让朝堂上的党争越激烈,使君大人才会得到十常侍的重视。” 幽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里甚是满意。 浮香不愧是主人看重之人,虽然在情感上有些儿女之态,但其筹谋之能的确非常人所能及。 “幽姨,你且瞧着吧,明日这朝堂上的局面定会让人意想不到的!” ……………… “今日早朝,还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没想到那太尉张延竟然帮着何进那厮说话!” 赵忠眉头紧皱,疑惑道:“大人,这张延不是一直向着咱们调冀州军入司隶的吗,怎么今日突然改口了?” 张让一脸郁结之气,没有说话。 毕岚看了一眼赵忠,又看了一眼张让,思忖道:“张延这人,虽然心里向着张冀州,但到底是汉臣,陛下本就不愿动用私库中的粮饷给冀州军,张延这么一说,倒是让陛下舒坦不少。” “呵,”赵忠心中气急道:“这张延倒是会做人啊!” 张让看向毕岚,低声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凉州局势,虽然暂时稳定了,但叛军势力还在,若咱们无力清剿,待叛军缓过气来,必然再度南下,届时陛下又得仰仗何进一党,咱们只能伏低做小。” 说着,毕岚看向张让,正色道:“是以冀州军决不能离开司隶,冀州军在,咱们才有与何进一党叫板的底气,而陛下也不会再偏袒何进了。” “你说的不错,”张让点了点头,但接着又忧虑道:“只是张昊那厮提的条件也太过分了, 任其在河内郡招兵买马,还要让朝廷提供十万大军的粮饷给他们,这不明摆着是要让杂家从陛下的私库里抠出来嘛! 这张昊,坐拥冀、青两州之地,青州就不说了,那冀州如今是何等面貌别以为杂家不知道,两年的经营,再加上两个月前的大丰收,冀州囤积的粮草何止百万石; 还有那太平商号,上半年孝敬给咱的银子,是去年一年的两倍,杂家就不信他太平商号能少得了十万大军的饷钱?” 毕岚看了看左右,凑到张让身边,压低声音道:“大人,张冀州的实力越强,咱们……才越安全啊……” 张让不由一怔,惊疑的看向毕岚…… 第14章 眼睛 “大人您想,张冀州和他那六万冀州军是受您的要求进驻河内郡的,至少在明面上,大家都会认为张冀州是大人您的人,有他在,何进一党便会投鼠忌器。”毕岚说道。 不等张让开口,一旁的赵忠率先说道:“可张昊那厮,是条喂不熟的狼,他如今坐拥两州之地,麾下带甲之士二十余万,可不见得会乖乖的听咱们的话啊。” “赵常侍多虑了,”毕岚笑道:“这张冀州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外臣,且又是黄巾出身,别说咱们洛阳城里的达官显贵们了,就连那些个士族都不屑与其为伍,何况支持他呢。 没有朝廷官员的支持,又没有士族的帮衬,这张冀州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兵头子, 若再没了咱们的提携,随便给他扣一顶意图谋反的帽子,这天下勤王之师何止百万,饶是张冀州用兵如神,恐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赵忠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张让。 张让微微点了点头,问道:“毕岚,你意欲如何做?” 毕岚沉吟道:“既然张冀州要钱要粮,咱就给他,也允他在河内郡自行招募兵马,但咱也有个条件,那就是让张冀州本人来洛阳。” “让他来洛阳?”赵忠诧异的看向毕岚。 毕岚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让张冀州来洛阳,原因有二。” “愿闻其详。”张让。 “一来,张冀州在洛阳,也就相当于在咱们的掌控之中; 二来,张冀州在洛阳,冀州军在河内郡,何进如果要对咱们动手,就得顾忌北边的冀州军了。” 张让点了点头,看向毕岚,说道:“不错,此事就由你去办吧。” “那粮饷的事?” “此事杂家会与陛下说的。” 说着,张让又是一阵叹息,开口道:“最近陛下的身子不太爽利,太医院的人也瞧不出什么问题来。” “那协公子的事……?”毕岚询问道。 张让摇了摇头,道:“此事杂家也想过,但此时跟陛下提起,是有不妥。” 三人又寒暄了一阵后,毕岚和赵忠便躬身告退了。 两人走后,张让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他坐在座位上没有动,眼眸低垂,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想什么。 良久, 一名内侍推门进来,躬身禀报道:“大人,潘校尉来了。” “让他进来吧。” 由于是在宫内,潘肃这样的外臣,若非皇命是不能擅自进宫的,况且现在是晚上,外臣留宿宫内,是要杀头的。 好在张让在宫中的势力,已经可以做到只手遮天了,哪怕是潘肃这样的外臣,也能悄无声息的带进来, “末将潘肃,拜见中常侍大人。” “起来吧,” “是,” 张让抿了一口茶汤后,看向身子微躬的潘肃,淡淡道:“听说你们在荡阴城见到张冀州了?” “是,” “张冀州和毕岚之间,有无不妥之处?” 潘肃眉头微皱,答道:“并无不妥之处。” “他们二人可有单独相处过?” “在驿馆时,张冀州和毕常侍有过单独谈话,但也不是两人,还有一个女人,似乎是张冀州身边的贴身侍女。” “他们说了什么?” “张冀州在询问洛阳城内的情况,似乎是疑惑大人为何调冀州军来司隶。” “毕岚是如何说的?” “末将不知,毕常侍回答的时候,末将已经被支开了。” 张让眯了眯眼睛,陷入了沉思。 等了许久,潘肃没见张让问话,便躬身拜道:“末将觉着,张冀州这人行事多变,但大人亦可利用之。” “哦?”张让好奇道:“潘校尉何出此言啊。” “禀大人,张冀州曾问过毕常侍,荡阴刺杀一案背后的主使是谁,当时毕常侍虽没有明言,但张冀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更何况之前他和袁绍之间并不怎么对付; 是以张冀州绝不可能站在何进一党那边,若大人能够加以利用,张冀州或可成为大人手里的一把尖刀。” 张让咧嘴一笑道:“你当这一个校尉,倒是委屈你了。” “末将不敢,若有言之不当之处,还请大人指正。”潘肃躬身道。 潘肃心里也是有些小心思的, 自从自己这颗埋在西园禁军中的暗棋被张让给启用之后,自己在禁军之中便受尽了排挤,不仅如此,往日一些交情还不错的同僚,也都像是躲瘟疫一样躲着他。 这种被孤立的感觉,很是煎熬。 他原本指望着张让能够将他调走,或者让他带着麾下的一营兵马驻防在洛阳城外的关隘,哪怕日子清苦一点,也好过在西园受气。 但是张让并没有这样做,而是让他继续在西园待着。 当然, 他也知道, 他麾下的这一营兵马是十常侍在河南尹内唯一能够调动的,虽说真有什么事,他这一营兵马不过两三千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甚至一旦有异动,最先遭殃的便是他们。 可对于张让来说,有,总比没有的好。 在得知张让调冀州军进驻河内郡时,其实潘肃心里是赞成的,最起码他现在是有友军了。 友军越强大,他这支孤军也就越踏实。 当然,一有机会能够在张让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他也不会放过, 毕竟……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得到张让的重用,那也是好的。 “行了,”张让淡淡道:“杂家知你的难处,也知道你的那些个心思。” 潘肃心中一紧,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张让接着说道:“待杂家除掉何进一党之后,卫尉的位置,便是你的了。” 潘肃一听张让有意将卫尉的位置给自己,心中欣喜,赶紧拜谢道:“谢大人赏识。” “有一事,杂家要交给你去办。” “请大人吩咐,末将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不负大人所托。” 张让颔首道:“不日,毕岚便会与你去怀县接张冀州来洛阳,杂家要你盯着毕岚,看他是否与张冀州之间有什么勾结。” 潘肃神情一凛,应声道:“是!” 第15章 筹谋 函谷关,门楼内。 袁绍正研读着手中的经卷,许攸与逢纪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主公,洛阳那边传来消息,张昊带着六万冀州军已经抵达怀县了,看来荡阴的刺杀失败了。” 袁绍没有搭理许攸,没有说话。 许攸皱了皱眉,与逢纪面面相觑后,许攸又道:“主公,如今冀州军进驻河内郡已成定局,大将军那边若再想除掉阉宦党羽,就难了啊。” 袁绍依旧自顾自的研读经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逢纪也是有些好奇,纳闷儿道:“主公,您为何就不着急啊?” 袁绍抬眼看向许攸和逢纪两人,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经卷,开口道:“刺杀一事,咱们虽然参与了,但却不是主谋,若张昊那么好杀,又怎能坐大至此。” 说着,袁绍倚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额角,喃喃道:“冀州军进驻河内郡已成定局,又如何? 这天啊,塌不下来, 就算塌下来了,也有何进顶着,关我袁某人什么事?” 许攸皱眉道:“主公啊,话虽如此,但咱们与那张昊已然因为管亥之事结了仇,若不借助大将军之势除掉十常侍一党,咱们又如何去对付张昊啊。 如今的张昊,坐拥冀、青两州之地,兵马二十余万,皆是骁勇善战之辈,其麾下更是猛将如云,谋士如雨, 恐怕再过两年,就算是除掉了十常侍,仅凭大将军手里的十余万司州军,甚至是兖州军、豫州军,也难以与之抗衡啊。” 袁绍皱了皱眉,颔首道:“你之所言,也不无道理,可事已至此,咱们又能如何啊。” 许攸也是一脸凝重,沉吟片刻后,厉声道:“好在洛阳城内的禁军和城外的司州军皆由大将军掌控,若大将军能让钟卫尉率领西园那支禁军以清君侧之名逼宫……” “逼宫!?”袁绍怒斥道:“许攸,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许攸眯了眯眼睛,沉声道:“陛下亲小人远贤臣,任阉党专权,非明君之道, 若主公能够说动大将军以清君侧之名带兵进宫,先诛杀黄门、中常侍等阉宦,再废掉陛下,立其子刘辨为帝,大将军必然应允……” “许攸,休要再胡言乱语!”袁绍斥责道:“我袁氏四世三公,皆是大汉之忠臣,怎可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主公!”一旁的逢纪躬身拜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说着,逢纪沉声道:“自中平元年二月,黄巾起事之时,那张昊不过数千兵马,便能与数万官军周旋,以微弱兵力击溃了董卓的三万官军精锐,仅仅不到三年时间,张昊便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坐拥两州之地,手握二十余万兵马。 现如今,又有十常侍一党在朝堂上为其摇旗呐喊,恐怕不出两年时间,张昊便能拿下并州,图谋幽州,从而虎视司州, 届时,天下还有谁人能抵挡得住张昊数十万大军南下?” 袁绍惊疑的看向逢纪,问道:“并州?” “没错,”许攸肃然道:“属下有一故友在并州刺史张懿麾下做事,今日收到他的来信,才得知有两万兵马从冀州而去,与并州的张宝并肩作战。” 许攸看向袁绍,淡淡道:“主公可知,这两万兵马是何人率领?” “是何人率领?” “正是当初的天公将军张角,和屠戮义真将军以及两万官军的黄巾渠帅雷公。” “此事当真!?” 许攸呵呵笑道:“如今并州军十二万兵马已经与七万黄巾军交上了手。” “哼哼,”袁绍笑道:“并州军长年征战,张懿也非庸人,以十二万兵马对七万黄巾军,岂有不胜的道理。” “主公,”许攸焦急道:“张角和张宝二人,一个是张昊的父亲,一个是张昊的二叔,张昊岂会让自己的亲人在并州出事!” 袁绍不由一怔,眼睛死死的盯着许攸。 许攸神情凝重道:“并州军虽然两倍于黄巾军,但并州北部有羌胡作乱,南边的上党郡亦出现了两股悍匪,劫掠粮道,并州战事已陷入了焦灼之态。” “朝廷可知道并州之事?”袁绍问道。 “并州刺史张懿早就向洛阳求援了,可朝廷的兵马还在凉州平叛,大将军的十余万司州军有拱卫京师之责,轻易不敢擅动,只能让张懿自行处置。 主公试想, 一旦并州的黄巾军处于绝境,冀州军必然打着驰援的名义出兵并州,届时,青州的戏码将会在并州重现。” 袁绍深吸一口气,叹道:“许攸,依你之见,我当如何?” 许攸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开口道:“劝说大将军以清君侧之名,带兵入宫,诛杀阉宦,逼迫陛下让位于其子刘辨; 只要阉党一除,张昊亦不过是一个大点的诸侯罢了,届时,咱们便可劝说大将军亲率十余万司州军北上,连同兖州军和豫州军以及幽州的公孙瓒,对冀、青两州进行南北夹击。 除此之外,主公还可联系冀、青两州的士族同时发难,咱们里应外合,张昊的大军必然土崩瓦解。” 袁绍重重的点了点头,接着看向一旁的逢纪,问道:“元图,你怎么看?” 逢纪沉吟道:“许攸之计虽然诡谲,是一步险棋,但若事成,主公则可获得天大的好处。” 袁绍点了点头,没有表态。 许攸和逢纪将目光看向袁绍,他们在等待袁绍的选择。 良久, 袁绍看向两人,神色凛然,沉声道: “正所谓,富贵…………” ……… “只能险中求了!” 周旌用剑指着地图上标识的洛阳城,对一旁的大将军何进和卫尉钟常道: “剿灭阉党,立皇子刘辨为帝,收复冀、青两州,唯有此举!” 何进和钟常神情凝重,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火星子。 如今, 负责皇宫守卫的光禄勋李卫是何进一党的人,洛阳城内的西园禁军掌握在钟常的手里,洛阳城外驻扎的十余万司州军也都为何进马首是瞻。 以清君侧之名,带兵进宫,可以说是易如反掌,甚至可以做到兵不血刃。 当然, 西园禁军中的那一营潘肃的兵马,钟常根本不放在眼里,一旦起事,他有信心将潘肃的那一营兵马围堵在西园之内,一个都跑不出去。 “大将军,一旦事成,您便是第一功臣,国之柱石!”钟常称赞道。 何进也不傻,陛下退位之后,自己的侄子刘辨继位,刘辨不过十三岁,就算自己的妹妹垂帘听政,整个朝堂也是自己说了算, 到那时,自己真的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念及于此,何进的嘴角微微扬起…… 第16章 北芒道 中平四年(公元187年)一月, 年关将至,各州郡官吏送往洛阳的财物,络绎不绝。 大多都是一些颇有家产的士族官吏,和一些从京师外派出去的官吏准备的一些年货。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这样,目的就是联络一下洛阳城内的人脉,若有可能,在人事上做一些调动。 那些个在外面的官吏都想被调回洛阳,就算不能调回洛阳,在河南尹、京兆尹,哪怕是右扶风、左冯翊谋取一个官职,就算是平调,他们也是愿意的。 毕竟人往高处走,那也是一步一步的来,先调到司隶,方便去洛阳走动,待到时机成熟,再往洛阳调。 “谁说朝廷一穷二白,朝廷的财富都在这里呢。”张昊戏谑道。 毕岚微微一笑,道:“此次张使君进洛阳,做何感想啊?” “呵呵,我可不敢想,不敢想啊!” 毕岚不由一窒,撇了撇嘴,嗫嚅道:“张使君莫要打趣杂家。” 张昊看着沿路的车队,皱了皱眉,问道:“每年年关将至时,各地的礼货都会往洛阳送,难道他们就不怕被山贼劫掠了?” “这些个车队把头聪明着呢,提前准备好了银钱打点,那些个贼匪拿了好处,自然也就放行了。” “哦?”张昊揶揄道:“你们司隶的山匪这么仗义?” “不是这些山匪仗义,而是这些山匪知道,这些个东西都是送往洛阳的,若是劫了,朝廷必然会派兵围剿,朝廷的颜面,不容有失。” “朝廷在乎的不是什么颜面,而是这些箱子里的财货吧。” 毕岚笑而不语。 跟在身后的潘肃看着走在前方的两人,不由提醒道:“使君大人,毕常侍,前面就是北芒山口了,咱们还是赶紧通过为好。” 张昊回头看向潘肃,问道:“潘校尉,这北芒山可是有什么来头?” “这北芒山绵延数百里,群山峻岭中,大小山寨三十余座,山匪数千人,咱们……”说着,潘肃看了看周围五十余骑力士营甲士,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五十余骑禁军士卒,担忧道:“咱们可不像那些个车队,准备好了银两去打点; 万一遇上了山匪,咱们这些人难免会引起误会。” 张昊看向一旁的毕岚,皱眉道:“北芒山的南边就是洛阳城,这一带山匪横行,何进的司州兵不管,朝廷的西园禁军也不管吗?” 毕岚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张使君有所不知,这北芒山中的山匪,大多都和城内的一些达官显贵有些交集,有时候走私一些私盐什么的,那些个山匪也会搭把手; 况且,谁都有些不怎么干净的事情需要找人做,而那些山匪,只要给钱,便能做。” “不怎么干净的事情?”张昊咧嘴笑道:“比如打家劫舍,杀人越货?” “使君大人说笑了。”毕岚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毕岚有意岔开话题,便问道:“使君可知咱们走的这条北芒道,流传着一个故事吗?” “哦?”张昊笑道:“我喜欢听故事。” 毕岚讲述到: “这北芒山啊,山不高,也不险, 但是从平阴至平县再到洛阳,只有一条路,称之为北芒道。 光武帝攻洛阳时,曾派遣一支两万人的奇兵走北芒道,试图奇袭洛阳…………” ………… “……却没想到王莽的军队早就埋伏在北芒道两边的山头上,虽只有兵力五千,却将这支两万人的精锐甲士杀得大败而逃。” “大当家的,咱们这些人虽只有五六百号人,劫掠从此路过的车队,倒也是手到擒来啊!”罗三摇晃了一下手里的大砍刀,笑道。 “罗三,大当家的没有让咱们劫掠车队,只要给了咱们过路费,便可放他们离开。”赵四哼声道。 “赵四,你少跟我搁这儿放屁,你把你那对招子擦亮一点,他们给的那些过路费,还不够咱们买粮食的呢,他们板车上拉的大箱子,才是最值钱的。” 说着,罗三看向大当家,低声道:“大当家的,我听说黑鸦寨昨日便劫了一支车队,可是发大财了,整整两箱金银呢,其他的珠宝首饰,可不比洛阳城里太平商号卖得差啊。” 大当家的瞥了罗三一眼,温怒道:“三儿,咱们虽然是山匪,但也是盗亦有道,咱们也是有原则的,只要给了过路费,咱们便放他们离开,这是规矩!” “是,”罗三撇了撇嘴,悻悻的走到了一边儿。 赵四见罗三吃瘪了,心里一乐,凑到大当家的身边,谄媚道:“大当家的,最近咱们手里的确是有些紧,要不咱们这次多要点儿过路费?” 大当家的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颔首道:“行吧,能多要就多要,若是人家不给,咱们也不能用强!” “明白!”赵四嘿嘿一笑,应声道。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道身影辗转腾挪,在这山林间健步如飞,如履平地。 “候老六回来了。”赵四笑道。 很快,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瘦小男子,来到了众人面前,拱手道: “大当家的,车队来了!” “好!”大当家的大手一挥,朗声道:“弟兄们,准备做事!” “等等,”侯老六皱着眉头,说道:“大当家的,这支商队……有官军护持,点子有些硬啊。” 侯老六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 往年的车队,可没有官军护持,难不成这次要空手而回了? “侯老六,你看清楚了吗?”赵四问道。 “看清楚了,总共一百骑,有五十骑应该是西园的禁军,只是另外五十骑……” “另外五十骑怎么了?” “另外五十骑皆是黑衣黑甲,头戴虎面黑缨兜鍪,他们背着圆盾,马上挂着短弩,腰间配着长刀,看模样倒是挺唬人的……”侯老六担忧道。 罗三扛着大砍刀,嘲笑道:“侯老六,你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会被人家的穿戴给唬住,你的胆子,不会忘在窑姐那里,忘带出来了吧。” “罗三,你行你去啊!”侯老六没好气道。 “够了!”大当家神情凝重道:“六儿,带我去看看!” 第17章 打劫 “大当家的,这黑衣黑甲的,还真挺邪乎的……”罗三看着远处的山道口,悻悻道。 “哼!”侯老六翻了个白眼。 “大当家的,风紧扯呼?”赵四提议道。 大当家瞥了赵四等人一眼,没好气道:“你们就这么点儿出息,难怪这两年咱们清风寨越混越差。” 罗三嘟囔道:“还不是大哥交代的,说让咱们低调一点……” “我爹都死了两年了,咱们再低调,就被别的寨子给吞并了!”大当家没好气道。 赵四嘿笑道:“寨子没了就没了,只要大当家的安好,咱们哥仨也算是给大哥有了交代。” “是啊是啊,”侯老六附和道:“寨子哪有大当家的重要呢。” “你们……”大当家气急。 “大当家的消消气,”罗三建议道:“要不这一波,咱们就放过吧……” “对呀对呀,”侯老六附和道:“放过这一波,咱们在等后面的车队就是了,咱们也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 “三儿和六儿说的没错,”赵四颔首道:“这柿子和奶馍馍一样,还是软的好捏。” 罗三皱了皱眉,疑惑的看向赵四,问道:“赵四,你捏过硬的奶馍馍?” “闭嘴!”大当家怒斥道:“咱们这是在打劫,你们能不能严肃一点!” “没错,你们严肃一点!”侯老六附和道。 大当家瞥了一眼侯老六,温怒道:“咱们是山匪,哪有遇到肥羊不打劫的,进了这北芒道,就得按照北芒道的规矩来,就是冀州的那个黄巾少主来了,也得给我奉上百八十两银子才能走!” 罗三等人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既然大当家的说要抢,那就抢呗,反正对方就百骑,他们这边五百多号人呢, 再说了, 这里是北芒山,此地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他们都极为熟悉,哪怕对面都是骑兵,那又如何,在这里,他们有很多种办法,对付这些骑兵。 …………… “咦?”张昊疑惑道:“这些车队怎么不走了?” 毕岚眉头微皱,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应该是在等山匪出来,”潘肃上前说道。 “哈?”张昊不由一愣,诧异道:“哪有人主动等山匪打劫的?” 潘肃解释道:“这北芒山有北芒山的规矩,来往的商队和车队,主动奉上过路费,也算是一个态度,若是直接过去,很有可能被认为是闯关。” “那咱们也在这里等候?”张昊问道。 潘肃一愣,没有说话。 毕岚苦笑道:“难不成咱们也要奉上过路费?” 就在这时, 前方山道两旁,突然冒出了数百人,这些人衣衫破旧,手中的兵器各异,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 再看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没精打采的样子,似乎吃一顿饿两顿一般。 用乌合之众形容他们已经算是夸奖了,与张昊这边的力士营甲士和西园禁军相比,这些山匪可称之为难民。 紧接着,一伙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女人, 若论五官来看,这个女人的模样倒也不错,只是皮肤有些粗糙,说像一个容貌不错的农妇,也算贴切。 只是让人有些诧异的是,这女人的双肩,扛着两扇门板大的斧头,给众人极强的视觉冲击。 心中不由疑惑,这小小的身躯真能扛得动? 她骑在一匹马上,这马骨瘦嶙峋,驼一个女人,和两扇门板大的斧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张昊真担心这马儿再多走几步,可能就倒下了。 “打劫!”女人朝着张昊他们朗声吼道。 张昊和毕岚等人不由眉头一皱,心道,这女人的嗓门儿倒是不小,中气十足的。 力士营的甲士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警惕的打量着四周,隐隐间已经将他们的使君护在了中间。 “结阵!”潘肃一声大喝,策马上前。 五十骑禁军骑兵立刻来到了前方,以自家校尉为矛头,摆出了冲锋的楔形阵。 见这些官军摆出了战斗姿态,大当家也不怯, 只听罗三神情一凝,伸手捏住下嘴唇,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 听见哨声的山匪们,但凡手持长兵器的匪徒纷纷上前,以女人为中心,也组成了一个楔形阵,手中的兵器朝前举着。 见此, 张昊等人不由眉头一皱,这是步卒防备骑兵时所用的楔形军阵,若是对方手中的兵器都换成长戟和大盾,哪怕对方只有三百号人,也足以防备自己这边五十余骑的冲阵, 况且两边的山上,还有两百余号人,他们手里拿的是飞流石。 这种飞流石,就是一根半丈长的绳子,末端绑着一枚石头, 使用时,先在手中抡几圈蓄力,接着再松开绳子,末端的石头便会带着巨大的惯性,飞向敌人。 虽然没有箭矢的杀伤力强,可若是两百枚石头朝着他们头上砸过来,恐怕非死即伤。 若是将末端的石头换成一罐火油,那张昊这边只能遛遛球了。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站在前面的潘肃,面露凝重,看着对面的防御阵型,又看了看两边山上蓄势待发的飞流石。 潘肃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唾沫,冲阵的指令,到了嘴边,怎么都发不出去。 “使君,让我带十名力士营甲士冲阵,保管将那贼首给擒住。”赵云开口道。 “还没到那一步。”张使君摇头道。 就在这时,旁边车队领头的中年男人一路小跑过来,神情慌张的朗声喊道:“这位女英雄,过路的银两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中年男人将手里的包袱扔了过去。 候老六快步上前,捡起包裹后,又回到了女人的身边,打开包裹,看了看,又掂了掂,估摸着数目差不多,便对骑在马上的女人点了点头。 女人朝着远处的中年男人抬了抬下巴,朗声道:“你们可以走了!” 中年男人回过头,朝着身后的车夫们挥了挥手,车夫们自然不会拖延,赶紧一扬马鞭,赶紧启程。 见车队重新启程后,中年男人这才放下心来,转过身看向张昊等人,好心提醒道: “贵人,按照北芒山的规矩,只需白银百两即可通过……” 张使君朗声问道:“我们身上都没有带银子,可否暂借我等……” 不等张使君把话说完,中年男人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张使君。 第18章 贼首郑姜 张昊等人眼巴巴的看着人家车队把头离开,众人心中皆是一凉,看来今日少不了要硬闯了。 “喂!”女人朗声道:“若你们没有带银子,就将你们携带的干粮、短弩、兵器留下。” 罗三一愣,不由低声提醒道:“大当家的,为何只留下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他们身上的甲胄才是宝贝呢。” “三儿,你糊涂啊!”赵四皱着眉头,提醒道:“私藏甲胄可是重罪,你就不怕朝廷派官军来围剿咱们,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没错儿!”侯老六点头道。 毕岚皱了皱眉,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张使君。 “使君,要不咱们……” “毕常侍,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将兵器留给他们吧?”张使君没好气道。 毕常侍一时语塞,没有说话。 张使君深吸一口气,看向那女人,大声说道:“这位姑娘,咱们的确没有带银子,若姑娘肯高抬贵手,待我进了洛阳城,定会让人奉上五百两银子,以做酬谢,如何?” “呵呵,本姑娘可不傻,万一你进了洛阳城,不认账了,姑奶奶我找谁去要银子!” “姑娘放心,我不缺这五百两银子,定然不会赖账的。” “不行,要么打,要么留下兵器、干粮滚蛋!”女人的语气强硬,掷地有声。 张使君皱了皱眉,朗声问道:“敢问姑娘是哪座山寨的,姓甚名谁啊?” “姑奶奶是清风寨大当家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郑姜!” “郑姜?”张使君诧异的看向远处的女人,皱眉道:“你说你叫郑姜?” “没错,可听过姑奶奶的名号?”女人朗声笑道。 张使君见这郑姜豪气肝肠,心道,没想到真有郑姜这人……也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穿越的缘故,改变历史,还是历史上真有这号人。 他所知道的郑姜,单挑极为厉害,也是不知道现实中,是否真的如此。 张使君眉头一挑,当即说道:“听闻郑大当家的武功盖世,身手不俗,可敢与我麾下之人一战,若你赢了,我等自会放下兵器、甲胄、干粮,赠与你们; 可若是郑大当家的输了,可否放我等离去啊?” 郑姜眉头一皱,有些迟疑。 反观罗三和赵四两人,则是一脸的忍俊不禁,他们可是知道大当家的厉害, 别看大当家的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实则力大无穷,手中所使的绯红双斧更是有开山裂石之威,就连罗三、赵四、侯老六加起来,也是不敌的。 但是侯老六却是有些担忧道:“大当家的,对面那些人可不是好相与的,要不还是算了吧。” “哼!”郑姜冷哼一声,朝着对面喊道:“比就比,但是不能骑马!” 郑姜对自己的身手倒是有自信,这北芒山匪寨大大小小数十座,鲜有郑姜之敌手。 刚才郑姜之所以犹豫,还是因为自己胯下这匹老马,若不是为了图个体面,她才不会将寨子里唯一的一匹马给骑出来呢。 万一在交手中,这匹老马拖了后腿,自己输了阵是小事,将马儿累死了,以后可就没有体面了。 张使君微微一笑,侧头看向赵云,问道:“不骑马,与其交手,有把握吗?” 赵云看向远处的郑姜,嘴角一扬,笑道:“三招之内,必取其性命!” “别啊!”张使君急忙阻止道:“击败即可,且莫伤她性命!” 赵云疑惑的看向张使君,心道,难道使君大人又起了招揽之心? 黎悦斜眼看向张使君,眼神中多少带着一丝不快。 毕岚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子龙,你也要小心,别受伤了。”张使君关切道。 赵云点了点头,翻身下马,提着铁胆亮银枪向前走去。 郑姜看到对面走出一个提着长枪的白袍郎君,轻蔑一笑,下了马,嘱咐罗三道:“三儿,照看好我的体面,不是,马。” “大当家的小心!”罗三颔首道。 “大当家的,对面那人可不是善茬,若是不敌,赶紧回来!”赵四关切道。 “没错!”侯老六。 郑姜走上前,在距离赵云十步的地方,停下了,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轻笑道:“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就是不知道中不中用。” 赵云面沉如水,没有说话。 郑姜本想与其聊上两句的,但见对方是个闷罐子,也没了聊下去的性质,便不耐烦道:“你是何人,姑奶奶斧下不收无名之辈。” “我乃常山赵子龙!” “赵子龙?”郑姜笑道:“名字不错……” “聒噪!”说完,赵子龙纵身一跃,一招蛟龙探海,朝着郑姜的面门刺去。 郑姜眼眸一凝,挥舞着手中双斧迎了上去。 毕岚见那赵子龙和贼首缠斗在一起,几个回合下来,竟然斗得旗鼓相当,心中担忧,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张使君。 却见张使君皱着眉头,伸长了脖子在观战,不由问道:“赵将军能行吗?” “我家子龙,一片赤胆可平乱世,一杆长枪可定江山呐!”张使君感慨道。 “那使君为何一脸担忧的模样?” “我是在为那郑姜担忧,担心子龙一枪将她斩杀了。” “…………”毕岚。 一旁的黎悦没好气的瞪了张使君一眼,嘴唇微嘟。 “黎悦,你觉着那郑姜的身手如何?”张使君问道。 他不懂武艺,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只能问身旁的黎悦。 而黎悦则会充当解说,替张使君分析战况。 就像是后世看球,女朋友不懂又爱问,男朋友为了顺利看球,只得在一旁耐心的解释和介绍。 “那个叫郑姜的,虽然力道很强,施展的也都是一些大开大合的招式。” “哦,主打的就是一个大力出奇迹……呃……一力降十会!” 黎悦瞥了张使君一眼,接着说道:“子龙的枪法自是没得说,若是全力施为,郑姜在其枪下走不了三十个回合。” 张使君点了点头,开口道:“能在子龙枪下走三十个回合,看来这郑姜战力不俗啊。” “使君大人又起了招揽之心?” 张使君颔首道:“若能将郑姜招揽过来,我麾下岂不又能添一员猛将。” 亦就在这时,赵云一枪挑飞了郑姜的左手斧,枪尖直抵郑姜的咽喉处…… 第19章 只看戏,不上台 被枪尖抵住咽喉,郑姜惊骇不已,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 从小到大,将周边山寨的好手都欺负了个遍,还没输过, 谁曾想今日,却输在了这个叫赵子龙的枪下。 远处的罗三等人不由一惊,眼瞅着自家当家的落败了,众人心中惊惧,一时间也不敢有所异动。 “你输了,还要再打下去吗?”赵云淡淡道。 “姑奶奶我只是一时大意,咱们再来过。”郑姜不服道。 “就算再来,结局也是一样,”赵云看着郑姜,宽慰道:“能在我的枪下走三十个回合,你已经很厉害了。” “…………”郑姜。 “我家使君有意留你性命,否则此时你早就成我枪下亡魂了。” 郑姜皱了皱眉,望向远处的张昊,眉头一挑,开口道:“留我性命,莫非你家使君看上姑奶奶我了?你家使君模样倒是不赖,但年纪太小了,姑奶奶可看不上他。” “…………”赵云一时无语,叹了口气,将枪收回,转头看向张昊。 张昊骑着火流星,走了过来, 为了安全起见,在距离赵云还有二十步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郑老大,用你的性命,换我等通过,可好?”张使君含笑道。 “不行,”郑姜将斧子扛在肩上,摇头道:“我的性命可不值钱。” “那你想要什么?” “要钱,要粮,要兵器!”郑姜朗声道。 “要钱要粮,我能理解,你们要兵器做什么,难道你们手里的兵器不称手?” 郑姜皱了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依然没有说话。 张使君笑了笑,开口道:“郑老大,我看你麾下这几百号兄弟也是不容易,在这北芒山,有了上顿没有下顿的,不如归附我,你可自领一营兵马,也好过在这里做劫道的山匪。” “你是谁?想让姑奶奶帮你打仗?” “呵呵呵……”张使君微微一笑道:“我乃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张昊,你可听说过?” “你就是那个黄巾少主张昊?” “那是以前的称呼了,现在他们都叫我张使君。” 郑姜皱着眉头,回头看向罗三等人。 张使君继续说道:“当然,郑老大若是想继续过着这般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生活,也成, 只是我等手里并无银钱,待我等回到洛阳,自会让人奉上五百两银子于你。” 郑姜有些迟疑。 “郑老大,我这边可有百骑精锐,甲胄齐全,若咱们双方真要动手,你们可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啊,但凡有人逃回了洛阳,等待你们的便是大军围剿。 你可知本使君在怀县还有六万冀州军,就算荡平这北芒山,也是易如反掌。” 郑姜深吸一口气,怅然叹道:“我父亲就是被官军杀死的,要我投降朝廷,绝无可能。” “投降我,不是投降朝廷……”张使君苦笑道。 “……”郑姜。 “…………”潘肃和毕岚面面相觑。 “多说无益,既然我输了,按照约定,你们可以走了!”说完,郑姜转身往回走。 黎悦来到张昊的身边,微微一笑道:“吃瘪了?” “你好像很开心嘛?” “奴家可没有。” 张使君看着郑姜离去的背影,笑叹道:“郑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半点朱唇无人尝,三斧砍死情儿郎。” “谁是情儿郎?”黎悦脸色一沉,问道。 “比喻,比喻。” 黎悦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 “听说了吗,有一支送年礼的车队在经过北芒山时遇到了山匪。” “我知道,整个车队百来号人,只有几个人逃回来了。” “不是说只要给了过路银子,就能安然通过吗?” “对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些山匪不守规矩。” “要我说啊,朝廷就应该派大军去剿匪。” “哪有那么简单,北芒山绵延数百里,深山老林的,躲个几百号人,官军去了也是大海捞针。” “…………” 李历侧耳听着邻桌的交谈声,皱了皱眉。 坐在李历对面的,是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低声道:“李掌柜,您交代的事情,在下清楚了,若没有别的事情,在下就先告退了。” 李历点了点头,中年男人起身离开了。 片刻之后,一个矮胖的男人来到李历的身边,低声道:“那人走了。” “算算时辰,东家应该也到北芒道了,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还没有,城门口已经安排了人手,若有消息,必然第一时间传回来。” “有车队在北芒山遇袭,往年都没有发生过这等事,我心里有些不踏实。”李历沉声道。 “也是,”矮胖男人颔首道:“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东家回洛阳的时候出事,倒是有些蹊跷。” 男人见李历没有说话,不由问道:“掌柜的,要不我让人去查一下?” 李历缓缓的点了点头,开口道:“你遣人去打听一下即可,东家马上回洛阳了,咱们可不能乱。” “您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安排了人手……”说到这里,男人有些迟疑道:“但是咱们的人手还是有些不足,要不……将都亭那边的人召回来?” “不可,”李历沉声道:“都亭那边极为重要,断不可有失。” 男人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李历伸手阻止道:“你且去吧,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是。” 见男人离去后,李历将一枚碎银子放在了桌上,起身朝后门走去。 ……………… 一辆马车停在了红袖招的门口。 侍从上前招呼道:“客官,咱们还没有营业,还请您晚上……” 当侍从见一中年男人从马车上走下来时,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赶紧将话口一转,说道:“原来是李掌柜,里面请。” 李历朝对方颔首道:“浮香姑娘可在?” 侍从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带着李历直接朝院内走去。 二楼包厢, 幽姨通过窗缝,刚好看见李历下了马车,笑道:“李掌柜来了。” 浮香眉头一挑,淡淡道:“他亲自过来,一定是有要事相商。” “不管商量什么,咱们红袖招决不能与太平内卫牵扯太深。”幽姨提醒道。 “主人是担心咱们与太平内卫走得太近,引起对方怀疑?” “你知道就好,如今这洛阳城内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其中,这个时候太冒头,对咱们不利。”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这是,外面传来叩门声:“李掌柜来了。” “请他进来吧。”说着,幽姨就往门口走去。 门开, 李历和老鸨打了个照面,老鸨朝李历微微欠身后,离开了。 李历眼眸微眯,待老鸨离开之后,他这才走了进去。 浮香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袍,坐在小桌后面,包厢内的火盆燃得正旺,李历将大氅脱下交给侍女后,将门口的软垫拿起,放在了距离浮香稍远一点的位置,屈膝坐下。 “李掌柜还是这么生分。”浮香笑道。 “男女有别。” “也是,李掌柜也不是寻花问柳之人。”浮香的声音软糯,但语气却有些冷。 李历并未在意浮香的语气,微微笑道:“许久没来红袖招了,浮香姑娘的风采依旧啊。” “托李掌柜的福,奴家这红袖招还撑得住。” 李历一愣,瞬间明白了浮香意有所指,赶紧朝浮香拱了拱手,说道:“上次承蒙浮香姑娘相助,一直没来得及当面致谢,还望姑娘海涵。” “李掌柜说的哪里话,”浮香不动声色道:“奴家心里知道,李掌柜在暗中也是帮红袖招解决了不少隐患的。” “东家吩咐过,浮香姑娘经营这红袖招不易,若能帮衬一下,就帮衬一下。” 红唇微扬,浮香淡淡道:“你们东家真的这么说?” 李历笑着点了点头,道:“姑娘若不信,待东家回了洛阳,姑娘自己去问就是了。” 浮香眉头微挑,忍不住问道:“你们东家何时来洛阳?” “明日便能到。” “这么快?”浮香略感诧异道。 李历眯了眯眼睛,细问道:“姑娘似乎很在意我们东家?” “什么?”浮香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慌张,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李掌柜此番前来,必有要事吧。”浮香按捺住心中起伏的情绪,故作镇定道。 李历重重的点了点头,脸色肃然,正色道:“此次来红袖招,实则是有事相求。” “说来听听。”浮香微笑道。 “如今这洛阳城,形势多变,各方势力皆蛰伏其中,我们太平内卫在洛阳城内的几处据点皆暴露了。” “谁干的?” “绣衣使。” 浮香皱了皱眉,接着微微一笑道:“你们太平内卫在冀州和青州可没少欺负人家,如今你们在绣衣使的地盘上,人家可不得找回场子吗。” “哎,”李历怅然一叹。 “人手都转移了吗?”浮香问道。 “大部分都转移了,但也有几个被绣衣使的差役抓住了。” 浮香神情一凝,放下了茶杯,注视着李历,沉声道:“你们太平内卫可有应对之法?” 这话虽然是问李历的应对之策,实则是在问此事是否牵扯到了红袖招。 毕竟之前刺杀袁绍,是太平内卫和红袖招一起行动的,此事虽然是秘密进行的,但是保不齐有知情之人被绣衣使抓住。 若有人将红袖招给供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自家主子在洛阳城的布局将毁于一旦,她浮香也难逃罪责。 “浮香姑娘放心,我密侦司的人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况且知道红袖招实情之人,洛阳城内只有三人,皆是我的心腹。”李历赶紧解释道。 浮香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淡淡道:“那李掌柜亲自来红袖招,是为何事?” 李历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东家马上就要来洛阳了,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我皆安排了人手去监视,但奈何我手里人手不够……” “你需要红袖招做什么?” “绣衣御史孟俞,是最大的隐患,”李历沉声道:“我本来安排了人手去监视孟俞的,结果被绣衣使发现了,他们这才对我太平内卫实施了报复。” “若只是监视孟俞,红袖招可以帮忙,”浮香颔首道。 “那就多谢浮香姑娘了。”李历拱手致谢道。 “不过,你们后面的计划得告知与我。”浮香的语气不容置疑。 “后面的计划?”李历皱了皱眉,开口道:“浮香姑娘想知道什么?” 浮香微微一笑,低声道:“你们东家此番来洛阳,必然是有所筹谋,我想知道你们东家在筹谋什么。” “这……” “毕竟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的局面,若不能开诚布公,互相猜忌,恐怕谁也笑不到最后。”浮香说道。 这个时候,对于红袖招来说,最安全的方式就是蛰伏, 毕竟红袖招所擅长的只是情报获取,并非暗战,可红袖招存在于洛阳的目的,其中之一便是协助张使君。 无论是于公于私,浮香都必须保证张昊在朝堂争斗中处于不败之地,可若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要知道张昊来洛阳的目的以及张昊的计划, 否则,红袖招将处在极为被动的局面。 李历深深的看了浮香一眼,叹道:“浮香姑娘高看在下了,东家的计划,在下知之甚少,很有可能只是东家所谋之一隅。” 浮香皱了皱眉,她并没有质疑李历所说的话, 筹谋者,在事成之前,必然不会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只会将所谋之事,拆分开来,让下面的人依计行事, 待下面的人将自己应做之事都做到了,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才算事成。 就像是在下棋,有些地方要赢,让对方陷入苦思,有些地方则要主动去输,好让对方放松警惕; 当对方被诸多事情分散了注意力之后,布局者才能主攻一个方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最后一锤定音。 浮香微微一笑,淡然道:“那你们东家只是让你在城内盯住各方势力?” 李历颔首道:“东家说了,此番入洛阳,他只看戏,不上台……” 第20章 箭已上弦 大将军何进府, 此时的何进,一身官服,在前厅焦急的来回踱步。 一旁的卫尉钟常和光禄勋李鑫也是一脸焦急,不过二人还是有些城府,倒不见慌乱。 而周旌则是一脸淡然的站立在侧,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 “都亭那边可有消息传来?”何进问道。 钟常和李鑫面面相觑后,摇了摇头。 “哎,”何进愁眉苦脸道:“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啊。” 见何进坐立不安的样子,周旌开口宽慰道:“大将军,都亭那边有很多十常侍一党的眼线,行事自然要谨慎一些,咱们可以再等一等。” “报,函谷关传来密信。” 一名士卒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将腰间绑着的信筒双手奉上。 何进赶紧接过信筒,打开其中的密信,看了之后,一脸欣喜之色。 “好!好!好!”何进哈哈一笑道:“袁本初果然不负本将军所托!” 两日前,袁绍派逢纪抵达洛阳,代表自己劝说何进带兵入洛阳,清君侧,诛杀宦官。 早就被周旌说动的何进,在逢纪面前,故意表现得忠君爱国,一副为难的模样, 且不知, 逢纪入洛阳之后,第一个见的便是周旌,在得知周旌已经说服何进兵变一事后,这才拜见何进,当面劝说。 何进按照周旌的建议,何进要求袁绍守住函谷关,谨防兵变之时,有人去凉州求援。 张温毕竟是帝党成员,一旦得知何进在洛阳城内发动兵变,逼迫陛下退位, 说不得,张温便会率军回援。 而那董卓,虽说左右逢源,并未明显站队,可保不齐会被张温带着一起回洛阳。 张温和董卓麾下的兵马虽不足十万,可论战力,不见得比他何进麾下的司州兵差,若真回援洛阳,何进将同时面对北边河内郡的六万冀州军和西边回援的数万官军。 何进自问,没有那个能力两面作战。 是以,何进只能让袁绍守住函谷关,不让关内的消息传递出去, 就算凉州的张温军得知此事后回援,凭借袁绍的三万精锐驻守函谷关,饶是张温所部的数万兵马,短时间内也无法拿下函谷关。 见袁绍接受了自己的安排,何进的心里自然是欣喜的,这样一来,西边的隐患就算是解决了。 “禀告大将军,北芒山传来消息,黑鸦宅的山匪劫掠了进京的送礼车队。”一名侍从禀报道。 何进眯了眯眼睛,看向一旁的钟常三人,眼神似有闪烁。 “大将军,事已至此,万万不能再犹豫了。”周旌拱手道。 “可是……”何进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大将军可是在担心都亭那边还未传信回来?”周旌问道。 何进重重的点了点头,犯愁道:“北芒山那边虽已事成,本将军上奏陛下调动都亭的兵马前去围剿,也不是难事,可若是得不到岚山军的支持,一切皆如水中月啊。” “大将军,这岚山军可不是左右羽林军五营士,他们可都是您亲自招募的司州军嫡系啊。”钟常沉吟道:“岚山军的两位副统领,张璋和吴匡皆是大将军的心腹爱将,他们必然会誓死效忠大将军的。” “没错,”李鑫颔首道:“如今,箭已上弦,不得不发啊!” “大将军!”周旌躬身拜道。 “还请大将军下令吧!”钟常、李鑫二人颔首拜道。 何进心有所动,点了点头,开口道:“若大事能成,诸位与我,当共享富贵!” 说完,何进朝门口走去,朗声喊道:“来人,备马!” 待何进带着李鑫离去之后,钟常这才回过头,看向周旌,脸色一沉,肃然道: “钟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指教。” 周旌眉头一皱,淡淡道:“钟大人请说。” “先生既然思虑周全,可为何偏偏落下了一个人?” “钟大人所说的这个人,可是冀州牧张昊?” “哦?”钟常冷哼一声,道:“既然先生知道此人,想必已经安排妥当了吧?” 周旌微微一笑,说道:“怀县来报,张冀州和毕常侍,五日前便带着百骑离开了怀县,正往洛阳而来,算算时间,明日便能到洛阳。” “什么!”钟常大惊,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周旌,温怒道:“如此重要之事,大将军可曾知道?” “以大将军的性子,若是知道张冀州明日便到洛阳,咱们所谋之事,恐怕就难成了。” “周旌,你好大的胆子!”钟常指着周旌,气急道:“你竟擅自瞒下此事,我现在就去追大将军!” 说着,钟常便欲转身去追何进。 “钟大人且慢!”周旌快步上前,拦在了钟常的身前。 “莫非先生要阻止我去向大将军禀明实情吗?”钟常怒斥道。 “钟大人休虑,”周旌气定神闲道:“张冀州进了洛阳,反倒是一件好事,只是现在还不能让大将军知道罢了。” “好事?”钟常疑惑的看着周旌,哼声道:“你莫要诓骗于我!” 周旌微微一笑道: “钟大人不妨想一想, 张冀州就算进了洛阳,他身边的兵马也不过五十骑而已,在这洛阳城内,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待大将军起事时,只需遣一营兵马,就能控制住张昊,届时,怀县的六万冀州军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异动; 待城内稳定之后,辨公子顺利继位,一切已成定局之时,这个张昊是生是死,还不都在咱们的掌握之中?” 钟常呆愣在原地,一时讶然。 周旌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直击他心底。 他知道,周旌所言非虚, 如今的洛阳城,乃至于整个河南尹,皆在大将军的掌控之中。 张昊只带五十余骑护卫进城,就如同没了爪牙的老虎,届时只要控制住了张昊,别说怀县的冀州军不敢异动,恐怕就连冀州和青州的兵马,也都会投鼠忌器。 甚至, 冀州和青州亦会因此大乱。 届时, 近二十万的司州兵,便可北上收复冀、青两州。 念及于此,钟常的眼中迸发出一道精芒。 再看向周旌的眼神中,不禁多了几分尊敬和钦佩,此乃一石二鸟之计,此计若成,汉室可兴! 就在这时, 一名侍卫进来禀报道: “先生,都亭那边来信了!” 说完,侍卫将信筒奉上。 周旌和钟常相视一笑…… 第21章 身子好烫 深夜, 洛阳城内,一队一队的禁军甲士在街道上巡逻着。 今年的冬天,似乎也比往年要冷一些,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的,少了很多。 但与外面的寒冷不同,红袖招内,可是热火朝天, 不知是火盆够多,炭火烧得够旺,还是年关将至,大家的情绪高涨的原因。 今夜的红袖招,座无虚席,舞娘们也跳得更卖力了。 “今日这主街上的官兵,比往日多了许多啊。” “你还不知道吧,北芒山的山匪洗劫了送礼的车队,陛下大怒,让大将军调兵前往北芒山剿匪呢。” “剿匪?北芒山的山匪何时剿灭过?” “这次似乎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听我表兄说,这次是从都亭调兵,调的可是司州军的精锐呢。” “真的假的,竟然要调都亭的司州兵。” “骗你作甚,我表兄可是大将军府的人!” “…………” 赵云皱了皱眉,看向女扮男装的黎悦,说道:“之前听那郑姜提到过,劫掠送礼车队的是北芒山的黑鸦寨,没想到此事连朝廷都惊动了。” 黎悦眼眸低垂,面色阴郁,没有说话。 赵云眉头一挑,淡淡道:“放心吧,那个浮香姑娘不会伤害公子的。” “你又知道了?”黎悦没好气的看向赵云。 “我上次随公子见过她。” 黎悦眯了眯眼睛,低声问道:“她美吗?” “还行,”赵云沉吟道:“虽然妩媚妖娆,但眼眸清澈,称得上倾国倾城了。” “那你觉着,我与那浮香,谁更好看?”黎悦笑问道。 赵云不由看向黎悦,眉头微皱。 黎悦依旧保持着优雅的笑容。 赵云喃喃道:“浮香姑娘的美,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摄人心魄;而黎悦你嘛,则是清冷的那种,就像这冬天的飘雪,沁人心脾。” 黎悦眉头一挑,哼声道:“你倒是不得罪人。” 赵云微微一笑道:“这是公子说的。” “哦?”黎悦看向赵云,好奇道:“他什么时候说的?” “你不在的时候……” “……”黎悦眼眸一转,不禁再问道:“那以你之见,公子是喜欢燃烧的火焰还是喜欢清冷的飘雪呢?” 赵云不假思索道:“冷的时候喜欢火,热的时候喜欢雪。” 黎悦讶然的看向赵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赵云见黎悦一脸惊讶的样子,不由笑道:“这也是公子自己说的。” “……”黎悦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气,哼声道:“但愿公子别被火烫着……” ………… “你身子好烫……” 浮香的身子,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完全依附在了张昊的身上, 张昊感觉到了背后的两团柔软,饶是以他两世为人的定力,这个时候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奴家太思念公子了,自从公子走了以后,奴家是茶不思饭不想,今日见到公子,奴家就觉得浑身发热,就像心里有一团火似的。” 说着,浮香将红唇凑在张昊的耳边,轻吐道:“公子可以摸摸奴家的心口,看看是不是有一团火。” 听着浮香软糯了声音,甜腻的语气就像是勾了芡一样,再加上湿热温润的气息轻吐在耳边,就如同有个人在撩拨你身体上的每一根汗毛,让人欲仙欲死。 张昊强忍住内心的冲动,淡淡道:“兴许是屋里的炭火烧得太旺,浮香姑娘先喝口凉茶降降火。” 浮香轻笑一声,柔声揶揄道:“公子的耳根都红了呢。” 张昊眉头微皱,淡淡道:“我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还未来得及沐浴更衣,便来红袖招找你,可不是来跟你打情骂俏的。” 浮香自然也是极有眼力劲儿的,懂得见好就收,两人在这里嬉闹了一炷香的时间,也该聊正事儿了。 意犹未尽的浮香缓缓离开张昊的身子,坐到了对面。 由于刚才在张昊的身上蹭来蹭去,本就宽松的袍裙,显得更加松散,香肩沟壑一览无余,若浮香的动作再大一点,恐怕胸前那一对肥墩墩的大白兔就要呼之欲出了。 “公子请说。”浮香露出甜蜜的笑容,眼弯如月。 张昊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中常侍张让火急火燎的将我召来洛阳,原本以为何进一党和十常侍之间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可我听李历说,这些日子双方都很克制。” “之前亦是如此,他们两方针锋相对之后,便会冷静下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在没有给对方一击致命的能力之前,保持克制才是最好的选择。” 张昊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浮香一边给张昊舀着茶汤,一边解释道:“或许是因为冀州军进驻河内郡的缘故吧。” 张昊摇了摇头,沉声道:“或许吧,但我的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种安静。” 浮香皱了皱眉,疑惑道:“公子觉得哪里不妥?” “我也说不上来,看似一切都很正常,可这本就是一种不正常,浮香姑娘可听说过物极必反?” 浮香摇了摇头,正色道:“从奴家获取的情报来看,没有任何不妥。” 张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长叹道:“我进城时,便听说陛下下了旨意,让何进调司州军围剿北芒山的贼匪。” “此事奴家也听说了,是因为有一伙山贼劫掠了送往洛阳的送礼车队。” “据我所知,这些山匪大多都和城内的一些高官有着或深或浅的联系,每到年关时,一些送礼车队便会走北芒道,只要给足了过路银两,那些山匪便会放他们通过,年年如此; 可此次,却有一伙山贼劫掠了送礼车队,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 浮香思索片刻,沉吟道:“或许是那伙山贼太过贪婪,忍不住出手劫掠呢?” 张昊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若公子觉着不妥,红袖招可遣人去打探一下。”浮香柔声道。 张昊盯着浮香,没有说话。 浮香见张昊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不由一怔,疑惑道:“公子怎么了?可是浮香说错话了?” 张昊肃然道: “一旦城中有变,你们红袖招可有退路?” 第22章 张昊是个聪明人 赵云和黎悦见到张昊从楼梯下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黎悦见自家公子眉头紧锁,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担忧道:“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宅院吧。” 赵云驾车,黎悦和张昊坐在车厢里。 张昊问道:“北芒山那边,你准备让谁去送银子?” “李卫带着十骑力士营亲卫去的,一个时辰之前走的。” “一个时辰前?城门不是已经关闭你了吗?” “潘肃叫开的城门。” “为何如此着急?”张昊疑惑道。 “您刚上楼不久,李历便来过了,提到北芒山一事,他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了北芒山打探消息,可当他一听到清风寨的山匪让咱们留下兵器时,他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便让我们立刻派人去北芒山。” “他有说什么吗?”张昊皱眉道。 黎悦摇了摇头。 “李历人呢?”张昊问道。 “他说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便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先回宅院吧,明日一早,你派人去怀县,让沮先生调力士营亲卫到河阳渡口。”张昊沉声道。 黎悦不由惊疑道:“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张昊怅然叹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接着,张昊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毕岚呢?” ……………… “毕岚,此事你意下如何?”张让看向毕岚问道。 毕岚脸色凝重,沉吟道:“若何进真要借着剿匪的名义,带兵进城诛杀咱们,那咱们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只是……” “只是什么?” 毕岚叹道:“如今这洛阳城内,西园禁军皆归钟常调遣,宫中侍卫也都是李鑫的人,就算咱们将何进骗进宫来杀掉,钟常、李鑫二人必然会控制洛阳城,为何进报仇; 届时,咱们可是一个都跑不了啊!” “哼哼,”赵忠冷哼道:“毕岚,你所忧虑的,中常侍大人早就预料到了,那何进还真当咱们没有后手吗?” 毕岚诧异的看向张让。 张让微微一笑道:“宫内和城内,杂家自有安排。” 毕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朝张让躬身拜道:“中常侍大人果然神机妙算。” 张让摸了摸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犯愁道:“杂家现在担心的不是钟常和李鑫等人……” “大人可是担心何进的岚山军?”毕岚问道。 张让点了点头,凝神看向毕岚,开口道:“今日陛下已经答应何进,调岚山军去北芒山剿匪,若咱们在岚山军进入洛阳之前诛杀何进,控制住洛阳城; 岚山军得到消息之后,必然会攻打洛阳,仅凭西园那两万余新卒,是抵挡不住岚山军的。” “没错,”蹇硕点头道:“整个河南尹,皆被何进的司州军掌控,袁绍率军三万,驻扎在函谷关,要想传令给张温,让其率军勤王几无可能。” 说着,蹇硕看向张让,正色道:“若张昊在怀县的冀州军能够渡河南下,从背后攻打岚山军,则可保洛阳无虞。” “可是都亭还有十万左右羽林军呢……”毕岚担忧道:“怀县的冀州军只有六万,整个河南尹的司州军可是有近二十万啊。” 张让眼含深意的盯着毕岚,淡淡道: “所以,杂家要你说动张昊,让怀县的冀州军驰援洛阳,只要能够牵制住岚山军和左右羽林军十五日,荆州刺史王睿便可率领荆州军北上勤王。” 荆州刺史王睿? 毕岚不由一愣,荆州刺史王睿是张让的人? 难道这个王睿,便是张让倚重的后手? 毕岚强压下心中的惊讶,就算王睿是张让的人,但是自己又如何说动张昊调冀州军南下呢? 以毕岚对张昊的了解, 他是断然不会为了张让,搭上六万冀州军的。 张让见毕岚面露难色,不由皱了皱眉,开口道:“你可觉得为难?” 毕岚深吸一口气,朝张让躬身拜道:“大人,张昊的为人,您是知道的,若是顺水推舟之事,他可帮助咱们,可若是要让他搭上六万冀州军,他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放肆!”赵忠怒道:“没有中常侍大人,他张昊哪有今日这般成就!” 说着,赵忠看向毕岚,厉声道:“此刻张昊就在城内,若他同意便罢,若是不同意,待岚山军攻打洛阳之时,便是他张昊身首异处之日!” 毕岚心中一惊,不由抬眼看向张让。 张让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许了赵忠的态度。 虽说毕岚私下与张昊之间达成了没有明言的约定,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先自保了。 “张昊那边,我去说说吧。” 张让见毕岚应承了下来,神色稍缓,颔首道:“张昊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如何选择。” ………… 次日清晨,清风寨。 郑姜面带阴郁,斜趟在虎皮椅上,翘着双腿,来回晃悠着。 罗三扛着砍刀走了进来,见到桌子上未曾动过的清粥咸菜,皱了皱眉,宽慰道:“大当家的,还在为昨日之事想不开呢。” 郑姜瞥了罗三一眼,没有说话。 罗三嬉笑着来到郑姜的身边,嘿笑道:“不就是打架打输了嘛,人们都说张昊麾下猛将如云,您就算输了,那也是虽败犹荣啊。” “哼!”郑姜冷哼一声,嘟囔着嘴。 “我可打听过了,那个叫赵云的,可不得了。 别看他年纪轻轻的样子,他可是在张昊还是黄巾少主时便跟着打仗了,也算是久经战阵之人, 听说那个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在那赵云的手里,连一招都没走过,变被其刺落下马。” “真的?”郑姜斜眼看向罗三。 “那还能有假?”罗三嘿笑道:“那护乌桓中郎将,可是统率数万官军的将领,却被那赵云一枪刺死,可见那赵云的确厉害。” 说着,罗三蹲下身子,凑到郑姜的身边,低声道:“您能与赵云走个三十回合,可见您比那个护乌桓中郎将厉害多了。” 罗三见郑姜嘴角一扬,心中一喜,赶紧添油加醋道:“可见,就算是三十个护乌桓中郎将来了,也不是大当家您的对手啊。” 就在这时,侯老六走了进来,欣喜道: “大当家的,那张昊派人送银子来了……” 第23章 背后之人 李卫骑在马上,打量着不远处的寨子,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矮胖矮胖的男人,他叫石白,是密侦司的人,此次跟着他来北芒山,是来打探消息的。 虽然李卫不知道山匪劫掠送礼车队有什么好打探的,但碍于同属内卫府的人,李卫也还是对他抱以尊重,毕竟各司其职嘛。 当然,李卫也是懂规矩的,在路上,石白只说洛阳城里的风土人情,对其他的事情,半个字都未透露。 “李军候,待交接完银两,您暂且稍后,待我打探清楚之后,咱们再一起返回可好?”石白朝李卫拱手说道。 “行,”李卫颔首道:“反正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那就有劳李军候了。” “客气了。” “对了,”石白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低声提醒道:“待会儿那郑姜出来了,咱们对人客气一些。” 李卫皱了皱眉,不屑的看向石白,道:“咱们用得着对山匪客气?” 石白苦笑道:“给了银子,您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可咱还得打探一些消息不是。” 李卫撇了撇嘴,淡淡道:“行吧,虽然不知道能从他们嘴里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很快,寨门打开了。 郑姜扛着一对门板大小的斧子一拽一拽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罗三和侯老六,还有一众山匪。 不过今日这些山匪倒是与昨日有些不同,凶神恶煞的,穿着的衣服虽多有布丁,但也还算正常,不像昨日那般,衣衫褴褛跟流民似的。 “是张昊让你们来送银子的?”郑姜的嗓门儿依然很大。 对方直呼自家使君的姓名,让李卫面色一沉,但一想到对方人多势众,又是些不懂礼数的山匪,他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不快, 拱了拱手,冷声道:“奉使君之命,特此送来五百两白银,还请郑大当家的查收。” 在郑姜直呼自家使君之名时,石白便一直用余光留意着李卫的表情,生怕李卫一时冲动与对方争执起来。 见李卫还算理智,石白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也就落了下来。 郑姜微微一笑,朝身后挥了挥手,罗三带着一众山匪立刻跑了过来搬箱子。 “你们使君果真的信守诺言之人,以后他从北芒道过,报我清风寨的名字,不收他的过路费了。” 李卫心中冷笑,但表面上还是得应付道:“那就多谢郑大当家的了。” “好说,好说。”郑姜哈哈笑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是主动过来送银子的,郑姜自然是心中开心了。 石白哈哈一笑道:“早就久仰郑大当家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我等走了一夜的路,多少有些疲乏了,可否向郑大当家的讨一碗水喝?” “好说好说,”说完,便吩咐侯老六道:“去给他们打几桶水来,让大家伙解解渴。” “是。”侯老六转身朝寨子里走去。 郑姜看向这个矮胖子,爽朗道:“北芒山的泉水,清凉甘冽,最是解乏,你们洛阳城里的那些个官老爷,都喜欢用北芒山的泉水煮茶汤咧; 待会儿我让手下给你们打几桶,带回去给你们使君尝尝。” “…………”石白的脸色刷的一下青了,这种青是尴尬到了一种境界之后,独有的铁青。 “噗——”李卫不由笑了出来,一边笑着,一边看着石白的脸色。 石白气得心里直骂娘,自己本想着与对方套套近乎,进寨子里坐一坐,聊一聊, 好嘛, 你说要喝水,人家直接把水给你送出来让你喝。 要说客气,人家字里行间全是客气,可就是没有眼力劲儿。 不过石白好歹也是密侦司训练出来的精锐,强颜欢笑道:“那就多谢郑大当家的了。” “泉水有很多,反正又喝不完,不用客气,”郑姜笑着摆了摆手道。 “……”石白深吸一口气后,露出标准的笑容,开口道:“听说前些日子,有一伙山匪劫掠了送礼车队,郑大当家可知晓此事?” “知道,”郑姜朗声道:“就是黑鸦寨的那帮恶徒干的。” “北芒山不是有规矩嘛,只要给了过路钱,便会放任离去。”石白疑惑道。 “你说的没错,北芒山有北芒山的规矩,可不知黑鸦寨的人是怎么了,往年都还好好的,不知这次是为何会对送礼车队下手。”说到这里,郑姜也是纳闷儿。 “郑大当家的就没有派人去黑鸦寨问一问?” “北芒山的山寨,大大小小数十座,大家之间虽然认识,但来往并不多。”郑姜如实道。 “此事,我倒是有所耳闻,”罗三捧着一锭银子,笑呵呵的说道。 “哦?”石白心中一喜,追问道:“这位老哥可知晓实情?” “这黑鸦寨啊,实力很强,就算放在北芒山,那也是首屈一指……”说到这里,罗三忽然看到郑姜正用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马上又改口道:“当然,比咱们清风寨还是稍逊一筹的。” “哼,”郑姜白了罗三一眼,冷哼一声。 罗三挠了挠头,接着说道:“这黑鸦寨之所以劫掠送礼车队,似乎是受洛阳城里的某个官员的指派,你们也知道,这北芒山中,稍微有点实力的山寨,背后都是有人支持的。” “这么说来,清风寨的背后,也是有人支持咯?”石白笑问道。 “呵呵呵,”罗三不屑道:“若咱们背后有人支持,也不至于混成如今这般……” 说到这里,罗三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下去了。 石白心中了然,此事果然如李掌柜所推测的一样,黑鸦寨劫掠送礼车队,绝非偶然,而是洛阳城里的一股势力刻意为之,所为的恐怕就是将岚山军调到北芒山来。 李卫想起了昨日,这些山贼所摆出的防骑兵冲阵的阵型,不由问道:“昨日我看你们摆出的阵型不错,可是有行伍之人指点过?” 此言一出,罗三心中一凛,看向李卫等人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 郑姜倒是没有遮掩什么,直言道:“我爹曾是禁军校尉,得罪了卫尉钟常,被逼无奈,只得带着我和我娘,和一些心腹部下逃到了北芒山,官军数次围剿我们,我爹为了掩护我和我娘逃走,被官军杀死了。” 李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石白看向罗三,继续追问道:“听说你们急需兵器,不知是为何?” 罗三叹道:“黑鸦寨放出风声,要让各个山寨依附于他,但凡抗命不遵者,皆难逃一死……” 石白诧异道:“黑鸦寨有这个实力吗?” “还不是有人支持,听说黑鸦寨背后的人,手里掌着兵呢……” 第24章 但愿如此 在这一刻,石白陷入了深思。 首先, 黑鸦寨袭击送礼车队,并不是偶然,而是洛阳城内,某位权臣的指派,而这位权臣的手里还握着兵马。 试想这洛阳城内,能够手握兵马的官员,也就只有何进一党了。 至于这清风寨,为何需要兵器, 很显然,一定是何进一党的官员许诺过黑鸦寨,待事成之后,协助黑鸦寨一统北芒山大小数十座山寨。 可是……何进一党唆使黑鸦寨袭击送礼车队的目的何在呢。 这时,一旁的李卫看向郑姜,问道:“你们可知道,就因为黑鸦寨的山贼劫掠了送礼车队,朝廷正怒,已经下令都亭的司州兵来北芒山荡平匪患了吗?” “什么!”郑姜等一众山贼惊疑的看向李卫,诧异道:“此事当真!?” “那还有假?”李卫点头道:“陛下已经下旨了,整个洛阳大街小巷都在传此事。” 就在郑姜等人神情凝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时。 “不好!”石白脸色大变,惊叫道:“何进这是要带司州兵假借剿匪之名,进兵洛阳!” “!!!”李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石白。 石白看向李卫,沉声道:“李军候,此事应当速速回禀使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洛阳吧!” 当即, 李卫就要拔转马头。 “等等!”石白叫住了李卫,沉吟道:“咱们就这么回去,能做的不多,万一进了洛阳城,传递不出消息,又该如何是好……” “依你之见,应当如何?”李卫焦急道。 石白思虑片刻后,眼眸一转,抬眼看向李卫,沉声道:“冀州军驻扎在怀县,你速速派人前往怀县,将何进假借剿匪之名,进兵洛阳的消息传递给沮先生,以沮先生的智谋,一定会有万全之策。” “行!”李卫应声道。 “另外,”石白沉思片刻后,接着说道:“你兵分两路,乔装入城,若是洛阳城门紧闭,即可返回清风寨。” “那你呢?”李卫问道。 “我留在清风寨,等待怀县那边的消息。” 送往怀县的消息是从清风寨发出去的,一旦沮先生那边有所安排,必会送往洛阳,一旦洛阳城门紧闭,按照密侦司的规矩,便会将消息传回发出地,也就是清风寨。 石白需要在清风寨,等待怀县的消息。 至于石白又如何将消息送往洛阳,石白自然是有手段的。 这时,郑姜走了过来,问道:“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对于郑姜来说,她自是不必蹚这浑水, 但是她心里清楚,若真的让黑鸦寨的那些恶徒得逞了,清风寨势必也会被卷入其中,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弃寨而逃。 可若是帮助眼前这些人渡过难关,起码清风寨的结局,不会狼狈到哪里去。 更何况,那个叫张昊的人,信守诺言,给她清风寨送来了五百两银子,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给了好处的。 父亲一直教导她,虽然是女儿家,但也要做一个忠义之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石白看向郑姜,眼眸中带着感激, 这个时候,需要将众多耳目散布出去,打探消息,而清风寨的山贼,对北芒山熟悉,再合适不过了。 “郑大当家的,若是方便,可否将寨子里的弟兄,散布出去打探消息?”石白也没有遮掩,直言了当道。 郑姜点了点头,问道:“去哪里打探消息?” “一个是洛阳城外,然后是北芒山上的各个寨子,打探一下各个寨子对黑鸦寨的态度,若是有不愿依附黑鸦寨的,咱们就将他们联合在一起,对抗黑鸦寨; 最后一个地方就是去偃师和巩县,若司州兵要来北芒山,势必会经过这两个地方,咱们要时刻掌握司州兵的动向。” “明白了,”郑姜颔首道:“我自会安排人去的。” “多谢郑大当家的了,”石白朝郑姜拱了拱手后,接着说道:“若此次我家使君能安然无恙,必会重谢郑大当家的义举。” “呵呵……”郑姜撇嘴道:“我帮忙可不是为了救你家使君,而是单纯的看不惯黑鸦寨的那些个恶徒。” “呃……”石白一时语塞。 “事不宜迟,我就先动身了!”说完,李卫将事情交代给手下后,带着人朝洛阳城的方向策马而去。 石白看着李卫离去的背影,双眸出神,喃喃道: “但愿何进一党的人动作不要太快……” ………… “没想到何进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袁绍眉头紧皱,看着手中的竹碟,喃呢道。 “主公,箭已上弦,先下手为强啊!”许攸提醒道。 “哼,何进那厮不为人子,竟让我留守函谷关,抵挡张温、董卓十数万官军。”袁绍不满道。 “主公莫慌,”许攸眼睛微眯道:“咱们可以将何进兵变之事告知给董卓,让董卓除掉张温,届时,董卓自然不会与咱们为敌。” “嘶——”袁绍看向许攸,疑惑道:“可董卓为何会听咱们的?” “董卓不是听咱们的,而是听大将军的,主公可假借大将军的名义,招揽董卓。” “这……”袁绍有些犹豫。 “袁氏一族,四世三公,董卓并非士族出身,要想再进一步,少不得主公的帮衬,何况那董卓的弟弟董旻是左右羽林军的副统领,本就在何进麾下听命; 若董卓站在咱们的对立面,董旻必死,董卓没得选择。” 袁绍点了点头,三思之后,决断道:“许攸,你即刻手书一封,派一得力之人送到董卓的手上。” “是,”许攸嘴角一咧,躬身应命。 “对了,张昊那厮可在洛阳城内?”袁绍问道。 “洛阳那边并未传来确切的消息,不过想来也应该到洛阳城了。”许攸盘算道。 “好!”袁绍冷笑道:“周旌是你故交,你给周旌传信,让他务必捉拿住张昊,我要亲自砍了他的脑袋!” “主公,若杀了张昊,怀县的那六万冀州军……”许攸有些担忧道。 “区区六万兵马,何足挂齿,”袁绍不屑道:“董卓与那张昊可是有血海深仇,一旦事成,董卓必然会率军进攻怀县。” 许攸皱了皱眉,踌躇片刻后,叹道: “但愿如此吧……” 第25章 先下手为强 洛阳城, 连续三日的雪,今日终于是停了。 原先的张使君的宅邸,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侯府,信都亭侯府。 侯府门口,两名家丁正在扫雪,一边扫着,一边舒展着身体,眼睛扫向四周,看似随意之举,但周边有多少盯梢的人,尽收眼底。 没过多久,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家丁立刻迎了上去。 马车停好后,李历裹着棉袍,哆哆嗦嗦的走了下来。 “哟,李掌柜,怎劳您亲自送饭菜过来?”家丁眉开眼笑的打着招呼。 “听说使君大人来洛阳了,咱不得来拜会拜会嘛。”李历憨笑道:“使君大人可起了?” “看这时辰,应该是起了。” “知道使君大人喜欢吃我开源酒楼的鸭子汤,前两天特地收了一只三年的老鸭子,特意煲好了给送来。” “李掌柜有心了,快里面请吧。”家丁请道。 李历回过头,看向身后三个提着食盒的小厮,嘱咐道:“小心着点儿。” 说完,李历朝三人一挥手,带着三人走进了侯府。 后院内,张昊披着兔绒大氅,手里拿着暖手小炉,深深呼吸着,湿冷的空气。 不得不说,古时候的空气,是真的纯净,没有雾霾,没有污染。 黎悦款款走来,低声道:“公子,李历到了,还带来了您爱吃的饭菜。” “走吧,去前厅用饭吧。” 前厅内,黎悦将食盒内的饭菜,一一端上桌子。 张昊闻之,食指大动,赶紧拿起筷子,开始品尝起来。 “李历拜见使君大人。”李历进来之后,朝着张昊躬身拜道。 “这鸭子汤不错,年头不小吧。”张昊将一只鸭腿拿在手里,撕下一条肉,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着。 李历微微一笑,道:“三年的老鸭子。” 张昊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现在洛阳城内,是个什么情况啊?” “三日前,城防司的兵马便在四座城门设下路障,以防止匪患进城的名义,对进出洛阳城的人进行了严查,今日,卫尉钟常下令,西园禁军接管了城防,特别是在皇宫附近,增派了很多巡逻的队伍。” 张昊看向李历,问道:“宫里可有消息传来?” “就在刚才,陛下召何进入宫觐见。”李历如实道。 “只召了何进?”张昊皱眉道:“何进去了吗?” “去了,想必这个时候,何进的车驾已经进宫门了。” “十常侍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没有。” “卫尉钟常和光禄勋李鑫这些何进一党的官员呢?” “钟常倒是还在大将军府,李鑫一直在宫里,并未出来过。” “西园禁军中,有一个叫潘肃的校尉,他麾下有一营兵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李历皱了皱眉,沉吟道:“潘肃那一营兵马还在西园之内,只是不见潘肃。” 张昊一愣,拿筷子的手僵住了, 随即,张昊将筷子放下,拿过绸布擦了擦嘴,双手撑在后面,支起身子,陷入了沉思。 城防司的兵马在四座城门设下路障,对来往的人严查,倒是还说得过去。 但西园的禁军接管了城防,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一般禁军接管城防,要么有外敌入侵,要么是城内出现了或是即将出现重大变故。 再联想何进调岚山军去北芒山,陛下召何进入宫觐见。 这一幕有些熟悉啊,但现在还是中平四年,十常侍杀何进是中平六年的事啊,这也对不上啊。 若果诛杀何进的事情提前了,那只能说明历史已经因为自己而发生改变。 可是,十常侍为何要选择在这个时候杀何进呢? 如今整个河南尹的军队,都掌握在何进手中,一旦何进出了事,司州军便会清君侧,为何进报仇,何况何进的岚山军已经开拔,正前往北芒山。 十常侍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并非明智之举啊。 就在这时,赵云走了进来,拱手禀报道:“使君,毕常侍来了。” 张昊看了一眼李历,李历意会后,躬身离去了。 片刻之后,赵云带着毕岚走了进来。 “毕常侍,几日没见,怎么消瘦了呢。”张昊打趣道。 毕岚脸色阴沉,似乎情绪有些不好,朝张昊拱了拱手后,便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对毕岚如此无礼的举动,张昊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奇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赵云后,赵云转身走出了前厅。 赵云关上门后,并未走远,而是守在院子里,不让人靠近。 “毕常侍,出什么事了?”张昊一边喝着肉粥,一边问道。 “中常侍要对何进动手了。” 张昊心中一紧,看来自己担心的事情果然要发生了,但是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看来大将军进了宫门之后,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毕岚眉头一挑,诧异的看向张昊,惊疑道:“你知道?” “猜到了。” “你是如何猜到的?” “我只有一个问题,杀何进,是陛下的决定,还是中常侍的决定?” 毕岚皱了皱眉,叹道:“陛下病重,卧病在床已经半个月了。” “…………”张昊心中腹诽道,看来灵帝也要提前死了。 毕岚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道:“陛下病重的事情,虽然极为隐秘,但是何进不会不知道,陛下驾崩之后,继位者只能从皇子协和皇子辨之间选择。” “若是皇子协继位,何进一党必会遭到咱们的清算,届时,何进的下场必然是五马分尸,是以何进不会坐以待毙的。”张昊沉声道:“所以中常侍打算先下手为强?” 毕岚长叹一口气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所以调岚山军去北芒山剿匪,也是何进刻意为之,意图假借剿匪之名,实则率军入洛阳,清君侧?”张昊追问道。 毕岚听后,继续点头。 张昊深吸一口气,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缓缓的将胸中的浊气呼出。 如此一来,就说通了。 灵帝病危,何进担心十常侍假借遗诏,让皇子协继承帝位,便刻意谋划了山匪袭击送礼车队,向陛下请命,掉岚山军去北芒山剿匪, 明面上是剿匪,实则是发动兵变,清君侧。 而十常侍这边也预料到了何进可能会先下手,所以打算先除掉何进。 张昊眯了眯眼睛,凝神看向毕岚,质问道: “何进一死,卫尉钟常必然会打开城门让岚山军入城为何进报仇,你们如何应付?” 第26章 捉拿叛逆张昊 如何应对卫尉钟常掌握的两三万西园禁军和即将到来的数万岚山军。 本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毕岚,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 毕岚依旧没有说话,眼神怔怔的盯着张昊。 张昊心有所感,将脑袋转向了别处。 “我拒绝。”张昊淡淡道。 “张使君,如今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啊,若是船翻了,咱们一个都跑不了。”毕岚半带威胁半带劝慰道。 “诶!”张昊看向毕岚,揶揄道:“我可没上你们的船啊,我自己的船可比你们的船大。” “可是,此时此刻,使君还是在洛阳啊。”毕岚低声提醒道。 “……”张昊皱了皱眉,摆出一副臭脸道:“怀县就六万兵马,如何敌得过近二十万司州军!” “使君大人只需对付何进的十万岚山军即可,至于都亭的左右羽林军,他们是不会动的。”毕岚说道。 “你们能掌控左右羽林军?” “左右羽林军的统领病体欠佳,军中事务皆由副统领董旻打理,这董旻是董卓之弟,其兄董卓还在凉州,有张温军在侧,董旻自然不敢异动。”毕岚解释道。 张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沉吟道:“那洛阳城内呢?你们应该也留有后手吧。” 毕岚眉头微挑,没有说话。 “城防司……听命于你们?”说着,张昊将目光看向了毕岚。 “此事,杂家并不知情,中常侍大人在宫中根基深厚,自是有些人脉的。”毕岚如实道。 张昊沉声道:“还是那句话,我若牵制住了岚山军,于我有何好处?” “使君大人想要何好处?” “中常侍大人说了,事成之后,陛下便会亲封使君大人为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 “陛下?”张昊眼角微眯,质问道:“是哪个陛下?” 毕岚心中一紧,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毕常侍,都这个时候了,咱们还不能坦诚相见吗?” “陛下已重病卧床多日,中常侍大人欲让皇子协继位。”毕岚如实道。 “……”张昊不由一怔。 端起茶杯,杯子里的茶汤一紧凉了,但张昊并未在意,还是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 看来整个历史的进程都提前了。 如此看来,自己再也无法通过对历史节点的掌握去做事情了, 按照他的计划,两年后,灵帝才会病故,何进被十常侍诛杀,董卓进入洛阳乱政。 这两年内,他本可以徐徐图之,拿下并州、甚至是幽州,再在天下各路诸侯讨董时,以三州或者四州兵马南下司隶,兵寇洛阳,接着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现在的情况,恐怕自己已经没有两年的时间了。 就是不知道何进死后,原本该带着凉州铁骑进驻洛阳的董卓是否能如约而至。 不过以目前凉州的局势,董卓恐怕有些悬了。 不管怎么说,事情发生到现在这般局面,能牵制住岚山军的,也只有在怀县的冀州军了。 其实,张昊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若不牵制住岚山军,待岚山军攻入洛阳后,自己必然会被何进一党的官员给控制住,仅凭侯府内四十名力士营亲卫和一些太平内卫,是不可能有所作为的。 “还请张使君速速决断。”毕岚起身,朝张昊拜道。 此时,赵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禀使君,信都来人了,有要事相告。” 信都来人了? 张昊不禁皱了皱眉,侧头看向黎悦, 黎悦会意后,起身朝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黎悦又推门而入,走到张昊的身边,俯身耳语了几句。 张昊闻之,面色大变,赶紧起身,向毕岚说道:“毕常侍,你去回禀中常侍大人,我即刻传令让怀县的冀州军南下。” 毕岚见张使君一反常态,猜测信都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但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反正张昊已经答应出兵牵制岚山军了,他也好赶紧回宫禀告中常侍。 “杂家代中常侍大人谢过张使君了,事成之后,中常侍大人必将兑现承诺。”说完,毕岚躬身告退。 待毕岚离开后, 张昊赶紧看向黎悦,面露凝重道:“快,带我去见她!” 黎悦也知道事不宜迟,带着张昊就往书房走去。 书房内,一道倩影背负着双手,四下打量着书房内的布置,眼里满是新奇。 不是因为她没见过书房,而是对张昊的书房很感兴趣。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张昊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寻声看去,见是张昊来了,不由浅浅一笑,正是红袖招的花魁浮香姑娘。 此时的浮香,倒是没有穿裙袍,而是一身束装,尝尝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一副干练的模样。 绝色的容颜并未因为这样的打扮而失色多少,虽说少了一些妩媚柔情,但却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倒是别有风味。 见到浮香这回眸一笑,张昊不禁看得呆了, 再想到几天前的晚上,浮香将整个身体都压在自己的身上,那些香艳的画面,饶是现在想起来,张昊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下意识的将屁股往后收了收。 “好看吗?”浮香展颜一笑道。 一旁的黎悦,眉头一挑,寒声道:“有事说事,这里可不是你们红袖招。” 张昊喉头微动,按捺住心中的悸动,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浮香姑娘亲自前来,一定是有要紧之事吧。” 浮香见黎悦冷冷的看着自己,小嘴一翘,嘟囔道:“的确是有要紧之事,但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黎悦眼睛微眯,眼中杀机顿显。 “这里没有外人,浮香姑娘有话可以直说。” 黎悦心中一暖,凌厉的眼神,也顿时柔和了许多。 浮香眉头微挑,虽然心中不快,但也知道孰轻孰重。 “红袖招收到消息,荆州刺史王睿,亲率荆州军北上,此刻或已度过了汝水,恐怕不到五日,即可抵达大谷关。” “荆州军!?”张昊神情一凛,骇然道:“来了多少兵马?” “步军五万。” “奉谁的调令?” “应该是接到了陛下的密旨。” “密旨?”张昊一愣,接着冷哼一声,笑道:“陛下已经卧病在床多日,怎会下密旨给荆州刺史王睿。” “难道是矫诏?”浮香诧异道。 “是不是矫诏,我不清楚,但我可以断定,荆州刺史王睿应该是张让那老阉狗的人。” “是张让调荆州军北上的?” 张昊点了点头,沉吟道:“张让派毕岚劝说于我,让我调怀县的冀州军南下,牵制住即将抵达北芒山的岚山军,私下,却暗中调荆州军北上。” 浮香面露疑色道:“张让此举,是为了提防使君你?” “这是在制衡于我,”张昊颔首道:“若冀州军击退了岚山军,荆州军便是来制衡我的,可若是冀州军与岚山军斗的两败俱伤,他张让便可顺利的让荆州军入洛阳城,坐收渔翁之利。” “没错,”浮香沉声道:“若冀州军败了,元气大伤的岚山军绝不会是荆州军的对手。” 黎悦提醒道:“公子,是否让硕哥儿带着飞虎骑驰援司隶?” 张昊摇了摇头,叹道:“冀州是咱们大本营,不容有失。” 思虑良久,张昊看向黎悦,说道:“你让李历传信给怀县的沮授,告诉他便宜行事吧。” 如今洛阳城已处于半封闭的状态,以张昊现在的处境,已经对冀州和青州那边的情况失去了掌控,因为太平内卫无法将消息送进来,就算用飞鸽传书,也只能传达紧急之事。 要想对局势的掌控,光靠一两条信息,是完全不够的,得从多方面的因素去考量。 就比如现在已经是一月底了,并州那边的战况如何,是否需要信都出兵去策应一下,兖州那边的情况如何,刘繇是否已经具备了率军北上的实力。 若张昊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擅自将冀州的兵马或者青州的兵马调来司隶,一旦并州或者兖州有事,他必将处于被动的局面。 至于司隶, 本就不是他张昊的地盘,只要自己等人是安全的,六万冀州军说走就能走,绝不会有半点留恋。 这时,院墙外面传来轰隆的马蹄声。 张昊等人一惊,赶紧向院子里跑去。 院墙外便是街道,此时能在街道上跑马的,毋庸置疑,不是城防司的人就是西园禁军。 “使君!”赵云提着长枪,跑了过来,一脸焦急道:“李历送来消息,何进死了!” “何进死了?”浮香一脸惊疑之色。 一旁的张昊和黎悦倒显得比较淡定,毕竟在前厅时,便从毕岚的口中得知了,张让假借陛下的名义召何进入宫,便是为了杀何进。 “使君早就知道了?”浮香诧异的看向张昊。 张昊点了点头,叹道:“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使君大人!”这时,一名侍从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开口道:“不好了,外面来了许多兵马,将咱们侯府围住了。” 张昊等人皆是一惊,这个时候带兵来这里,必然是冲着张昊来的。 “他们是城防司的人还是西园禁军?”赵云追问道。 “看甲胄,是西园禁军。”侍从回禀道。 “使君,来者不善,得赶紧突围出去!”浮香面露凝重,沉声道。 “使君,府内还有四十名力士营甲士,我带你冲出去!”赵云沉声道。 张昊抿了抿嘴唇,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狠厉之色,对黎悦说道:“走地道吧。” 黎悦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就往张昊的寝卧走去。 “砰!”前院传来撞门的声音,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使君,你们先走,我带人挡住他们!”赵云肃然道。 “不可!”张昊紧紧的抓住赵云的胳膊,沉声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子楚!”赵云很久没有叫张昊子楚了,此时叫这一声,可见赵云对张昊并不仅仅是主公和臣子的关系,而是更加亲密的伙伴。 赵云焦急道:“力士营虽勇,若没有人统驭他们,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赶紧走了。”黎悦催促道。 张昊看向赵云,沉声道:“你一定要活着,若你死了,我会让整个洛阳城为你陪葬!” 一旁的浮香见此,不由一惊。 这张使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为了身边的人竟要屠戮整个洛阳城。 要说他是个好人吧,他的狠辣可以屠尽万千生灵,要说他是个恶人吧,对待身边的人却如此有情有义。 此刻,最为感动的还是赵云,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张昊的心里,如此重要。 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赵云一脸坚定的看着张昊,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即,赵云转身便朝前院飞奔而去。 看着赵云离去的背影,张昊心里的那个疼啊,就好像自己心爱的宝贝就要从眼前被夺走了一样。 “轰!”随着侯府院门被撞开,一队队禁军步卒蜂拥而入。 紧接着,院内弦声四起,劲弩射出箭矢朝着闯入的禁军步卒攒射而去。 张昊的侯府,可不是一般的府邸, 侯府内的家丁,丫鬟,甚至是伙房的厨子,也都是内卫府从密侦司和军纪司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七名丫鬟站在前厅的台阶上,手中持着军中制式劲弩,丫鬟的前面,则是家丁、厨子二十余人,手中拿着的也都是军中劲弩。 最前端的,是力士营的四十名甲士,举着圆盾站成两排,他们的身后是侯府的护院, 虽然护院只有十人,但个个高大魁梧,他们身上穿戴着的甲胄有些怪异,比力士营的甲胄要臃肿许多,全身上下几乎都被锁子甲给包裹住了。 他们手中拿的武器,不是锤就是斧,看起来极具视觉冲击力。 “你们是什么人,竟擅闯侯府!”一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朝着对方朗声喊道。 他是侯府的管家,内卫府军纪司的人,论起来,和李历是平级。 在损失十来个禁军士卒后,军这边也吸取了教训,一队盾牌兵,手持长盾列在前面,一排弓箭手立在盾后。 双方相隔十步的距离,就这么僵持着。 很快,一名身着鱼鳞甲胄的军官走到盾手后面,看着眼前的阵势,面露凝重。 谁能想到,一个洛阳城里的侯府,有四十名全副武装的甲士也就算了,竟然连男丁女眷的手里,都拿着军中劲弩。 不仅如此,看他们持弩的姿势和刚才射出的弩箭,就知道他们是经历过严苛训练过的,那准头,并不比军中的弓弩手差。 而且对方摆出的阵型,是很明显的变阵,退可防御,进可攻杀。 这种阵型,就算是在禁军之中,也需要一个月的训练,人数越多,训练的时间也就越长,所以一般这种变阵只适和五百人以下,且在巷战中使用。 “在下禁军都尉齐琅,奉廷尉府,钟大人之命,捉拿叛逆张昊,尔等还不束手就擒!”这名营主朗声喊道。 “笑话!”管家不屑道:“钟常只是一个卫尉,虽在九卿之列,但也就官居三品,我家使君是陛下亲封的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官居二品,更有侯爵在身; 就算犯了罪,也该由宫中常侍带着陛下的旨意前来问罪,敢问阁下可是宫中常侍,可有陛下旨意啊?” ………… 第27章 被困洛阳 见对方牙尖嘴利,似乎是要顽抗到底的样子。 都尉这边心里一横,朗声喊道:“将士们,信都侯府公然拒捕,速速拿下!” “杀!!!” 随着自家都尉一声令下,周围的禁军甲士,举着长盾,提着长刀便向对面的扑杀了过去。 顷刻间,数十名禁军便和力士营的甲士们撞在了一起。 这些西园禁军是两年前组建的,一直留守在西园,护卫洛阳城,是以并未上过战场。 论战场拼杀和搏杀技巧,自然是比不上久经战阵的力士营甲士。 力士营这边虽只有四十人,但依仗着院门这边较窄的甬道,一时间竟顶住了一百多个禁军甲士的冲击,让更多的禁军步卒拥堵在大门口,一时间难以涌入。 由于军令来得仓促,又是在城内,禁军这边倒是没有携带弓弩,无法对侯府众人进行有效的杀伤。 反观侯府这边,军械齐备,近三十人操作着劲弩,对禁军这边,一个一个的点名射杀,给禁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管家的心态倒是比较稳,自从加入太平内卫之后,对于生死,早就已经看淡了。 何况还是为了使君而死,自己的家人必然也会得到内卫府妥善的安置,至少吃穿不愁; 既然没有了后顾之忧,自己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呢,能被内卫府筛选出来到侯府做事的人,觉悟自然不会低。 亦就在这时,赵云提着长枪跑了过来,见管家在这里指挥作战,让对方难以寸进,不禁心生敬佩,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能力啊…… “赵将军,使君大人那边……”见赵云跑了过来,管家不由一愣,赶紧询问使君大人的情况。 “黎悦已经带着使君走地道了。” 管家长舒一口气,心里也不再为使君担忧了,随即问道:“赵将军何不随使君大人一同离去啊?” “……”赵云也不好说担心你们抵挡不住禁军,只得道:“能为使君多争取一些时间也是好的。” 管家也没有想那么多,重重的点了点头。 赵云打量了一眼前面的战况,沉声道:“咱们不能在这里死扛,得杀出去。” “对面来的是一个都尉,兵马少说也有四五百人,咱们这点人……”管家已经有了死志,对赵云提的意见,并不怎么感兴趣。 “何进死在了宫里,整个洛阳城都会被封锁,使君就算逃出了侯府,也是出不了洛阳城的,”赵云忧心道:“放弃侯府,杀出去,与使君汇合。” “可是……”管家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使君身边只有黎悦一人,万一再遇到官军搜查,后果不堪设想!”赵云焦急道。 管家皱了皱眉,重重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赵将军,您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赵云神情一凝,提着铁胆亮银枪纵身一跃,一脚踩在一名护院的大腿上,借助着这一蹬之力,整个身子飞跃向前,另一脚踩在一名力士营甲士的肩头; 最后,整个身子出现在了禁军众人的上方。 随着手中银枪向下一搅,两名禁军步卒顷刻毙命,赵云落地之后,长枪横在腰腹,身体如飓风一般旋转了起来。 枪尖染血,周围的禁军步卒纷纷殒命当场,眨眼间便清理出了一片不小的空地。 都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骇得连连后退,一时间竟忘了让身后的部众补齐缺口。 “力士营亲卫听命,随我杀出去与使君汇合!” 随着赵云一声令下,剩下的三十多个力士营甲士毫不犹豫的朝着前方的禁军扑杀了过去,以赵云为首,组成了楔形冲阵; 二十名家丁和七名女眷手持着劲弩紧随而上,他们被力士营甲士包裹在中间,后面则是十个被锁子甲全身包裹的护院。 楔形冲阵的阵眼,就是最前端的那人,若那人攻坚受阻,那整个楔形阵将陷入泥沼,难以发挥冲阵的优势; 好在最前端负责攻坚之人是赵云,放眼这数百禁军步卒,没有一人能在赵云的枪下走过一合的。 所以, 只要赵云能往前推进一步,整个楔形阵便能往前推进一步。 何况此刻的赵云,手中枪出如龙,大有撼动乾坤,啸破苍穹之势,前进的步伐从未停止过。 禁军都尉这边,见这白胖银枪之人如此勇猛难当,心生惧意,哪还有一开始的那般嚣张跋扈,更何况这白袍男子刚才喊了一句“随我杀出去与使君汇合”。 显然那张昊并不在侯府内,既然如此,自己等人就算拼了性命也无法在这信都侯府抓住张昊,何不将这些个杀神放走得了。 反正,他们又不是自己的目标。 念及于此,都尉这边的战意又削减了几分。 很快, 赵云等人便冲出了侯府,来到侯府门口的街道上。 街道上的禁军更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放眼看去,少说也有三百多人。 面对禁军的重重包围,楔形冲阵也失去了作用,只能围成一个圈,力士营的甲士和护院家丁在外侧,七个丫鬟手持这劲弩在里侧。 “赵将军,你带着力士营的弟兄突围吧,若不然,大家都得死在这里。”管家的胳膊鲜血直流,显然已经身受重伤了。 “你带着伤者突围,我带人给你们断后!”赵云一枪扫翻三名禁军步卒后,转过头对管家说道。 “赵将军,我等宿命便是于此,切莫辜负了使君大人对您的托付啊!”说完,管家用力将赵云推开,焦急道:“快走!” 管家最后看了一眼赵云,朝着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后,转过身,朗声道:“侯府众人听令,与我一道,为赵将军断后!” “是!”无论是家丁、丫鬟还是护院,皆是齐声喊道。 声音气势如虹,语气坚定不移。 “走!”赵云眼角擒泪,带着剩余的七个力士营甲士,朝着街角处跑去。 ………… 河内郡,怀县。 城门楼上,传令兵脚步匆匆,一道道军情送进去,又一道道军令送出来。 议事厅内,沮授背对着众将,看着眼前的地图,神色凝重; 华歆坐在桌子后面,批阅着一份份送进来的军情奏报; 堂中站着三名将领,周仓、卢沛、高顺。 ………… 第28章 沮授的筹谋 周仓神情焦虑,紧锁的眉头自他一进来就没有舒展过。 “沮先生,如今洛阳城门紧闭,使君大人的安危无从知晓,您得想个办法呀。” 卢沛淡淡道:“有子龙跟在使君的身边,想来不会有事的。” “子龙虽然厉害,可西园禁军和城防司的兵马有数万人,若朝廷真想对使君不利,就算有十个赵子龙,也无济于事啊。”周仓担忧道。 卢沛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一旁的高顺看了一眼周仓,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沮授和华歆,岔开话题道:“按照沮先生的吩咐,四万兵马已经整备完毕,三更造饭,是更出发,最快五日便可抵达北芒山。” “太慢了,”沮授转过身,看向高顺,问道:“若骑兵先行,最快多久能到?” 高顺皱了皱眉,迟疑道:“最快也得后日晚上……” 卢沛诧异的看向沮授,疑惑道:“沮先生,岚山军兵马近十万,咱们只派四万……恐怕杯水车薪啊。” “我部四万兵马不是去击退岚山军的,只要做到牵制,让岚山军不能全力攻打洛阳即可。”沮授解释道。 怀县的冀州军只有六万,就算全部去了北芒山,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也难以与岚山军正面作战。 况且, 怀县作为大本营,不能没有兵马驻守,若六万兵马全去了北芒山,司州军那边,只需派一支奇兵,哪怕只有五千精兵,便能拿下怀县,阻截冀州军的退路。 届时,冀州军前有岚山军,后无退路,粮草辎重更无保障, 恐怕等不到与岚山军决战,他们便会因为粮草短缺而军心大乱。 既然如此,在岚山军攻打洛阳之时,四万冀州军只需要在背后牵制住对方,腹背受敌,处于被动的便是岚山军了。 当然, 沮授也是考虑到了洛阳城,作为一国之都,自然是城高墙厚,城防器械一应俱全,纵使岚山军兵马十万,要想攻下洛阳城,恐怕也非易事。 还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洛阳城内的守军主动打开城门,让岚山军进城, 可若是这样,就说明洛阳城已经被何进一党给控制住了,冀州军的作用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至于城里的使君大人,只能依靠城里的太平内卫了。 “那使君大人怎么办?”周仓两眼死死盯着沮授,发问道:“难不成咱们就在这里干等着吗?” 沮授眉头微皱,心知这个时候,冀州军内部一定不能出现分歧,否则非但不能救出使君大人,还会葬送着六万兵马。 “周仓,我知你救主心切,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想将使君救出来,”说到这里,沮授走上前,迎着周仓咄咄逼人的目光,沉声道: “内卫府密侦司的人在洛阳城内经营许久,自然有法子保护使君的安全。 咱们在河内郡就只有六万兵马,尚不能与岚山军正面相抗,还得提防都亭的数万左右羽林军; 如今洛阳城内的局势,尚且不明,使君的安危,我们更是无从知晓,若咱们这边再出现分歧,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周仓虽然心中焦急,但也知道沮授所言有理,随即怅然叹道:“敢问沮先生,如今可有良策?” 沮授在堂下来回踱着步,沉吟道:“收到北芒山传来的消息,我已飞鸽传书田丰,调褚燕和张牛角部,共四万兵马驰援司隶。” 华歆停下了手中的笔,抬眼看向沮授,担忧道:“青州初定,若强行抽调四万兵马南下,青州可就只有五万余兵马了……” “有田丰在青州,他自会与孔氏周旋,只要孔氏不生二心,青州内部便出不了乱子。” “可若兖州的刘繇率军北上又如何?”华歆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杀兄之仇不共戴天,若那刘繇得知咱们将褚燕和张牛角的四万兵马调走了,恐怕……” 沮授眼眸一凝,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沉声道:“青州固然重要,但洛阳才是乾坤之所在,若使君大人能在洛阳城内占据一席之地,哪怕放弃整个青州,又如何!” “!!!”众人为之一怔。 只有华歆瞪大了双眼,眼神从一开始的惊讶再到诧异,最后却是难以掩饰的激动。 沮授看向周仓三人,泰然道:“北芒山那边,就劳烦周将军和高将军走一遭了。” 周仓眉头一挑,抱拳道:“遵命!” “切记,莫要与岚山军正面相抗。” “明白了!”说完,周仓和高顺转身朝外面走去。 卢沛有留意到,沮授在看向高顺时,给高顺使了一个眼色,显然对高顺另有安排,且未让周仓知晓。 “沮先生,那我呢?”卢沛问道。 “卢将军就留守在怀县吧。” “啊?” 卢沛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的,此次来司隶,使君一共就带了四名将领。 赵云跟着使君进了洛阳城, 周仓和后来的高顺都带着四万兵马去了北芒山牵制岚山军了, 可唯独自己,只能留守在怀县。 沮授似乎看穿了卢沛心中的哀怨,不由笑着解释道:“怀县作为使君在司隶的大本营,若怀县有失,使君要想再进司隶,就得付出巨大的代价了; 所以,守住怀县, 哪怕失去了对洛阳的掌控,使君都还有机会, 所以怀县决不能丢!” 卢沛撇了撇嘴,不信道:“岚山军都去北芒山了,左右羽林军驻扎在都亭,谁会来攻咱们怀县啊!” 沮授微微一笑道:“事无绝对,左右羽林军的副统领叫董旻,是董卓的弟弟, 当年使君的第一仗,便是和董卓打的, 那一仗,可是让使君威名远扬啊,若董卓站在了使君的对立面,卢将军觉得,董旻是否会来攻打怀县呢?” “这……”一听沮授的分析,卢沛大惊失色。 心中腹诽着,这张昊的仇家可真多啊,走到哪里,感觉都有仇家。 “怀县的安危,就拜托卢将军了!” 说完,沮授含笑着朝卢沛躬身一拜。 “……”卢沛赶紧扶起沮授,焦急道:“沮先生何故如此,我可受不起如此大礼, 沮先生放心,卢某一定不负使君大人和沮先生所托,死守怀县!” 说完,卢沛朝沮授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待卢沛走后,沮授这才松了一口气。 华歆开口问道: “沮先生明知周将军救主心切,为何还要让周将军率军去北芒山呢?” 第29章 使君去哪里了? 沮授深吸一口气,怅然一叹道:“此次率军前往北芒山,我又何尝不知周仓非最佳人选,若褚燕与张硕有一人在此,我又怎会以周仓为将啊!” 此次率军来司隶,只带了四位将领,其中以周仓、赵云的资历为最。 赵云被使君带去了洛阳,如今只有周仓有这个资历率军去北芒山。 卢沛虽然也跟着使君许久了,但卢沛到底是从官军那边被俘过来的,过来之后又很少在军中为将,而高顺,虽然为人忠勇,但刚加入不久,若带个万把人还行, 可若是带领四万大军,恐怕高顺难以服众。 这带兵打仗,非儿戏, 要让将士们为你冲锋陷阵,上阵厮杀,不是你有个聪明的脑瓜子,站在背后一顿指挥就可以的。 你没有与这些将士朝夕相处,下面的士卒别说认识你了,恐怕见到你,都不知道你是谁,若是打顺风仗还好,大家伙的士气在那里摆着,就算为将者是头猪,也能裹挟着这只猪往前冲。 可若是战场局势处于劣势,哪怕战斗进入了焦灼状态,士卒们的士气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你这个做将军的,平时与将士们朝夕相处,多少也是有些袍泽情分在里面的,士气不高时,你鼓舞一番,或许就能扭转败局; 亦或者,你带头拼杀,将士们见你这个将军都亲自冲锋了,念及你往日对待他们的情意,将士们也会随着你一同冲锋的。 如果将士们不认识你这个为将者,你说再多的话,给再多的赏钱,别人也不一定会搭理你。 当然,沮授不愿以周仓为将,并非是他看不上周仓。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就以周仓为例, 周仓为人忠义,战场上也算骁勇善战,让他守城或者冲锋,自然是没有问题,他能够做得很好。 可若是让他独领一军,分析战场局势,何时进攻,何时撤退,何时策应,周仓是做不到这些的,也就是说,周仓是一个优秀的执行者,可要让他独当一面,恐怕就有些勉强了。 这也是为什么,张昊喜欢带着周仓的原因, 不论你给他一万人还是五万人,甚至是十万人,他都可以给你带好,但也仅仅只是带好。 周仓跟随张昊最久,经历的战斗,也很多,但是决策者都是张昊以及沮授田丰等人。 这也是为什么,张昊经常抱怨,麾下没有几个能独当一面的将领。 “先生,既然如此,周将军那边……”华歆的心里有些担忧。 沮授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点点星光,叹道:“我给了高顺两个锦囊,但愿他们用不到吧。” 华歆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笔尖蘸墨后,继续埋头批阅着奏报。 沮授望着也狂,神情肃然,喃喃道: “但愿子龙能够护得使君周全吧……” ………… “赵将军,甲胄兜鍪已经藏好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一处民宅内,赵云用麻布将枪身包裹住,并用细绳绑好。 突围出来的七名力士营甲士,也都包扎好了伤口,换上了布衣,围了上来。 “老人家那里……” “赵将军放心,我们给了她银子,她会为咱们保守秘密的。” 赵云点了点头。 这家人只有一个老妪,她的儿子是跑船的,短时间内回不来。 赵云也不怕老妪会出卖他们,毕竟此时洛阳城内并不安宁,老妪就算要去报官,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咱们先去开源酒楼。”赵云思索道。 他并不知道开源酒楼是太平内卫的据点,只因为李历来的时候是带着开源酒楼的饭菜,想来李历和开源酒楼之间一定是有联系的。 待门外没有什么动静后, 赵云带着力士营士卒悄然出了门,贴着墙边,往主街走去。 洛阳城很大,主街、副街贯通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其间又有诸多巷道,穿梭其中自然是能够躲避夜间巡逻的禁军,但也延缓了他们行动的速度。 此时的开源酒楼二层包厢内, 李历神情焦急,眉头紧锁,时而在包厢内来回踱步,时而坐下唉声叹气。 一旁是三名骨干成员,不由面面相觑,自太平内卫打入洛阳以来,他们还从未见过李历如此坐立不安的样子。 “何进被宫里被十常侍诛杀的消息可传往信都了?”李历再次确认道。 “天黑之前就已经送往鸽坊了,快的话,明日便能被司里获取。”一高瘦汉子答道。 “信都可有怀县的飞鸽?”李历不由问道。 飞鸽传书,一只鸽子只能单程传信, 比如从信都飞往怀县的鸽子,得有专人将怀县的鸽子运往信都,待有需要时,便会将怀县的鸽子放飞,怀县的鸽子便会朝着怀县飞去。 是以飞鸽传书的成本是相当高的,每次运送的鸽子也就十到二十只,折去路上的损耗,最后送到目的地的鸽子也就十来只, 鸽子飞完之后,便会重新运送。 一般只有紧急之事时才会使用飞鸽传书。 高瘦汉子摇了摇头,说道:“冀州军进驻怀县,也就一个月,若征用怀县当地的鸽坊倒是来得及,可若是重新饲养信鸽,恐怕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卫尉府和廷尉府那边可有消息?”李历问道。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摇了摇头,说道:“这两个地方我都安排了人,若晚上有情况,明日一早便会来报。” 现在整个洛阳城施行宵禁,街道巷尾都是城防司和禁军的巡逻队伍,一旦发现可疑人员,便会当场缉拿,若遇到反抗,甚至会就地斩杀。 是以最快,也得明早才能收到消息。 高瘦男子开口道:“侯府被围,有人看到咱们的人从侯府冲了出来,或许使君已经逃出了侯府。” “没错,”刀疤男子点头道:“侯府都是咱们的人,定会将使君大人护佑周全的。” 李历倒是知道使君不会在侯府被抓,从侯府突围出去的人里,也断然不会有使君,因为使君的寝卧里,便有一条密道通往外面。 知道侯府有密道的人,极少,除了黎悦和王孚这两个张使君贴身之人以外,整个洛阳城里也只有李历和侯府管家知道。 至于密道通往何处,就是李历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毕竟挖这条密道的,不是他们密侦司的人,而是由军纪司负责的。 现在大晚上的,街道上又都是巡逻的官军,李历担心自家使君从密道出来以后被巡逻的官军碰见。 “咚咚咚!”楼下传来叩门声…… 李历等人一惊,这个时候来敲门,要么是使君找过来了,要么就是撒出去的人有紧急事情回报,不管叩门的是谁,李历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很快,一名小厮便跑上楼来,神情紧张的摇了摇头。 显然,叩门的人并不知道密侦司的暗号, 如此看来,叩门的人并不是自己人,但事态紧急,也只能将门打开,看看来人到底是谁了。 众人皆将目光看向了李历, 李历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朝小厮抬了抬头,小厮会意后,转身朝楼下跑去。 包厢内的三人,都下意识的将手摸向了怀里的短刃。 “吱呀——”门开了。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上楼了。 李历眯了眯眼睛,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被麻布包裹的硬物,扯掉麻布,露出来的是一把精巧的短弩。 他将短弩拿在手里,将驽弦绷好,放上一支精巧的弩箭,对准楼梯口的方向。 “掌柜的,是赵将军!”小厮刻意压着嗓子,让声音刚好能被包厢的人听到,也不至于很大声。 紧接着,李历便看到一身沾有血污的白袍男人,不是赵云又是何人。 这名小厮白天还随李历去侯府送过食盒,显然是见过赵云的。 “子龙!”李历难掩心中的激动,赶紧放下短弩,迎了上去。 “李掌柜!”赵云见到李历之后,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有一种终于找到组织的感觉。 李历看向赵云身后,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问道:“使君呢?” “使君没有来这里吗?”赵云也是有些诧异道。 李历这个时候在开源酒楼,说明开源酒楼便是太平内卫在洛阳城的据点, 按理来说,使君从密道出去之后,应该会第一时间来到开源酒楼和李历汇合,如果使君没有来,那必然是遇到麻烦了。 李历脸色一沉,紧咬着后槽牙,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子龙,你将侯府当时的情况与我说说!” “当时……” 很快,赵云便将禁军冲撞侯府大门到自己率众突围的前因后果详细的讲了出来。 一旁的密侦司骨干一听眼前这人带着几十个人冲破了数百禁军的围堵,不由心生敬意。 “也就是说,黎悦姑娘带着使君顺利的从地道走的。” “没错,”说着,赵云问道:“这密道是通往何处啊?” 李历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只知道密道在什么地方,但是通往何处,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赵云诧异道。 李历点了点头,解释道:“侯府的密道属于内卫府的绝密,为了避免暴露,李长史让军纪司的人负责挖掘密道,负责之人便是侯府的管家,密道挖通之后,挖掘的人也都被第一时间召回了信都。” “那管家……就没有告诉过你吗?”赵云皱眉道。 “内卫府有法令,凡各司外派之密碟、游枭,决不能私下串联,所以,我只知道那管家是军纪司的人,至于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这……” “这法令其实是在保护我们这些外派之人,既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其他袍泽。” 说到这里,一旁的高瘦男子和刀疤男等人也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毕竟身为情报人员,不知道哪天就会因为自己的疏漏,暴露了身份, 他们很清楚军纪司审问绣衣使密谍的手段,可以说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相信绣衣府衙和廷尉府的那些个手段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身为密谍、游枭,他们不怕死,但他们不敢保证自己落入敌人手里时,自己能扛下那些个手段。 毕竟他们的家人都在冀州,一旦他们叛变或者没有扛住审问导致袍泽被捕,不仅他们难逃密侦司的追杀,就连他们的家人也都会受到牵连。 “哎,”赵云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焦急道:“现如今使君下落不明,咱们首要任务便是找到使君。” 李历颔首道:“天黑之前,我已经将游枭都撒出去了,明日应该能有消息。” 说着,李历继续分析道:“如今整个洛阳城都是西园禁军和城防司兵马,显然何进一党的官员在得知何进身死之后,第一时间将洛阳城控制在了手中; 至于宫里是个什么情况,或许也只有明日一早才能知晓了。” “若是宫里也被何进一党控制住了,又该如何呢?”赵云问道。 李历抿了抿嘴,神情凝重道:“如若宫里也都被何进一党的人控制住了,那十常侍等人也就难逃一死了,如若真是这种情况,恐怕咱们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李历的推测不假, 若是宫里宫外都被卫尉钟常等人控制住了,那么十常侍一党的宦官便会尽数伏诛。 届时, 以卫尉钟常为首的武官派,便会独揽大权,放眼天下,最大的威胁便是坐拥冀、青两州之地,手握二十余万雄兵的张昊,张使君了。 一旦朝局稳定之后,朝廷便会给张昊扣上一定乱臣贼子的名头,号召各路兵马讨伐张昊。 就算张昊麾下的兵马再骁勇善战,也难以抗衡天下勤王之师。 赵云也是聪慧之人,自然能够想到张使君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一想到这里,赵云只觉的后脊发凉,头皮发麻。 李历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咬牙切齿道:“所以,咱们现在不仅要找到使君大人,还得做一些事情,让钟常等武官派不能就这么轻松的掌控朝局!” “也是不知道黎悦和浮香姑娘会带使君去哪里……”赵云怅然一叹道。 李历一惊,一把抓住赵云的胳膊,急切道:“你说什么?浮香姑娘也在其中?” “没错,黎悦带着使君和浮香姑娘一起进的密道。” 李历眼睛微眯,喃喃道:“红袖招……” 第30章 绿珠! “红袖招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张昊斜靠在椅子上,左手端着温热的茶汤,右手拿着刚做好的茶干,一脸的满足。 黎悦站在张昊的身侧,眼睑低垂,面若寒霜。 浮香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裙袍,一边熬煮着锅里的茶汤,一边对张昊浅笑颔首。 “黎悦,你也来尝尝这红袖招的茶干,比咱们侯府做的还好吃呢。” 黎悦没有说话,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使君若是喜欢,以后每日都给您府上送些茶干过去。”浮香柔声道。 张昊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待这阵子过去了,我也让太平商号在洛阳城开一家,到时候请浮香姑娘过来做掌柜的,可好啊?” 说着,张昊朝浮香挤了挤眉毛。 浮香掩嘴一笑,没有搭话。 “公子,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还是早些休息吧。”黎悦提醒道。 “也是,洛阳城闹出这么大动静,使君这一路过来也该疲惫了,我让下人准备一下,使君就在这里休息吧。”浮香轻声道。 “那就有劳浮香姑娘了。”张昊笑道。 浮香起身,朝张昊微微欠了欠身,就要往门口走去, 刚走了两步,却见黎悦依旧跪坐在张昊的身旁,不由眉头一挑,笑问道:“奴家也为黎悦姑娘准备了房间……” “不劳烦浮香姑娘了。”黎悦冷声道。 浮香黛眉微皱,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笑道:“黎悦与我形影不离,没有她在,我可睡不踏实。” 浮香的眼眸闪过一丝异色,微微点了点头后,离开了包厢。 待浮香离开以后,张昊放下了茶杯和茶干,神情肃然的看向黎悦,低声道:“天亮之后,设法和咱们的人建立联系,打探一下侯府的情况,凭子龙的能力,那些禁军士卒应该奈何不了他的。” 黎悦皱了皱眉,担忧道:“可若是奴家离开了,公子您……” “放心吧,”张昊挪了挪屁股,躺下身子,将脑袋枕在黎悦的腿上,淡淡道:“虽然还不清楚红袖招背后的人是谁,但应该是自己人。” “可是……” “如果红袖招要对我下手,她们有太多的机会了。” 黎悦微微颔首,见自家公子闭上了眼睛,她的心里也随之静了下来, 将手指放在张昊的额头两侧,轻轻的揉捏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独处的方式,特别是黎悦,每当张昊将头枕在自己腿上的时候,自己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恬静。 而对于张昊来说,感受着黎悦双腿的柔软,嗅着黎悦身上的清香,紧张的情绪立刻便能得到缓解,再加上微凉的揉夷在他的头上轻柔,仿佛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呼吸一般,极为舒服。 亦就在这时,黎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眼帘微抬,将目光看向了门的方向,透过两扇门上的丝棉纸,仿佛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这边。 不过黎悦并未声张, 毕竟这里是红袖招,有人监视他们,也属正常, 何况自家公子已经睡熟,这个时候起身,恐怕会扰了公子休息。 张昊所在的包厢对面,有另一个包厢,包厢门口站着两名侍女。 包厢内,浮香和幽姨跪在地上,他们跪的方向,正是张昊所在的包厢,而他们所跪的人则是一个身穿绿色裙袍的女子。 只是这个女子背对着浮香和幽姨,她的目光却是看着张昊所在的包厢。 “尊使大人莅临,我等有失远迎,还望尊使大人恕罪。”幽姨叩首道。 女子转过身,看向跪俯在地上的浮香和幽姨,淡淡道:“这里不是荆州,我也不是小姐,这些礼数就免了吧。” “是,” 女子看向浮香,问道:“洛阳一直是你在筹谋,此次洛阳出现了变故,你可有何谋划?” “启禀尊使,”浮香低声道:“为今之计,得想办法将张使君送出洛阳城,只要张使君能回到怀县,一切皆还在掌控之中。” 女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幽姨,你先退下吧,我有事要与浮香说。” “是,”幽姨侧头看了一眼浮香后,起身,躬身告退。 “浮香,你好大的胆子!”女子面露阴沉,厉声道:“你可知错?” 浮香眉头紧锁,抿着嘴唇,将头埋得更低了,开口道:“浮香不知犯了什么错,还请尊使明言。” “你离开荆州时,小姐是如何嘱咐你的?” 浮香心中一紧,开口道:“主人让奴家尽心竭力帮助张使君在洛阳城站稳脚跟……” “那你又是如何做的?” “奴家……”浮香一想到主人对待有过之人的处罚,心里就打怵,焦急道:“奴家一直尽心竭力的在做事啊……” “你对张使君动了感情?” “奴家……奴家没有……”浮香的身子有些颤抖,眼角擒着泪花。 “你可知道张使君是谁吗?” 浮香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以小姐对张使君的重视,就算将整个红袖招都搭进去也是毫不犹豫的,你竟然敢对张使君动情,你是忘了红袖招的规矩了?” 浮香心中一横,抬头看向面前的这个女人,坚定的说道:“奴家……奴家就算对张使君动了情,却也没有违背主人所托, 主人为了张使君可以搭上整个红袖招,奴家为了他也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女子眉头轻挑,见浮香迎着自己的目光毫不退缩,心中倒是有些诧异。 良久, 女人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小姐都是知道的,你犯的错,暂且先记下,待小姐来了洛阳,你自己去小姐面前请罪吧。” “是,”浮香叩首道:“多谢尊使大人。” “送张使君出城之事,你可安排妥当了?” “禀尊使,如今驻守洛阳城的,是西园的禁军和城防司的兵马,要出城并不容易……” “那你有何计划?” “待天亮之后,奴家会派人联系宫中之人,弄清楚宫里的情况,再做筹谋。” “三日后,岚山军便会抵达北芒山,在岚山军入城之前,你务必要将张使君送出城去,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是,”浮香长舒一口气,躬身离开了。 女子见浮香离开之后,转过身,推开木门,径直朝张昊所在的包厢走去。 带她推开张昊的包厢门,目光直直的看向黎悦, 而此时,黎悦也正好看向了女子。 “绿珠!?”黎悦明显一怔,瞪大的双眸中,满是惊疑。 …… 第31章 我家使君 北芒山,清风寨。 院子里站满了衣着各异的山贼匪徒,他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放眼看去,竟有两三百号人。 他们虽然待在院子里,但他们的目光和注意力却在厅堂的方向。 厅堂内, 二十多个汉子分坐两侧,目光均停留在首座郑姜的身上。 “诸位当家的,今日邀约你们前来,想必你们心里也是清楚原因的,我就不再多说了,今日就想听听你们是个什么态度!” 郑姜斜靠在虎皮椅上,将腿翘在桌上,看向堂下众人,朗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冷哼一声,开口道:“郑当家的,咱们这些寨子,虽然比不上黑鸦寨,但与你们清风寨比起来,可不差,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等表态啊!” 郑姜嘴角一咧,嘿笑道:“彪叔,我敬您是长辈,在您面前,我自然是没什么资格,若黑鸦寨的人欺负到您头上了,您还能让那黑乌鸦尊您是长辈吗?” “你……”汉子一时语塞,本想出言反驳,可这郑丫头说的也是大实话, 那黑乌鸦可是远近闻名的凶恶之徒,让他跟自己论资排辈,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郑丫头,”一名独眼汉子开口道:“咱们这些人,虽然不满那黑鸦寨的作风,但咱们又如何相信你清风寨能带着咱们与黑鸦寨分庭抗礼啊。” “就凭我手中的斧子,敢问在座的诸位,有谁能打得过我?”郑姜朝众人昂头道。 北芒山清风寨的实力,虽然不弱,但也不足以震慑这些个经营多年的寨子, 但清风寨郑姜的名号却比单单一个清风寨响亮多了。 当初清风寨被官军围剿,寨中匪众死伤大半,就连寨主也死在了官军的屠刀之下。 那时的郑姜也就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凭借着手中的绯红双斧杀退了不少意图吞并清风寨的敌人。 待清风寨缓过劲来以后,郑姜更是主动出击,接连挑战了北芒山三十多个寨子,无一人是其对手,大有打得一拳开,省得百拳来的势头。 草莽中人,信奉的就是谁拳头硬,自那以后,清风寨郑姜的名头也算是立住了。 所以郑姜的话,倒是没有人再去反驳,毕竟他们都知道郑姜的厉害。 其实在座的这些人也不傻,心里也是清楚郑姜邀请他们来清风寨的目的是什么,毕竟没有人愿意被黑鸦寨所吞并。 之所以这个时候冒个头,一来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能够与清风寨平等相交,不想白白受人指使; 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清风寨的底气,看看这郑姜能否带着大家抵抗黑鸦寨。 待众人都无话可说后,郑姜微微一笑,开口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些日子,黑鸦寨仗着背后的势力,已经吞并了十余个寨子,聚众近四千人。” 说着,郑姜收起双腿,身子前倾,看着众人,沉声道:“若咱们再不团结起来,恐怕以后这北芒山,就是黑鸦寨的了。” 独眼汉子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郑姜,说道:“老子本来就看不惯那黑乌鸦,既然你郑丫头愿意牵这个头,那我狼寨这两百号弟兄就听你调遣了!” 这独眼汉子的狼寨,在这北芒山也是小有名号的,其人更是擅于结交,人脉颇广, 众人见这独眼汉子都表态了,大家也都陆陆续续的表了态。 当大部分人都决定站在清风寨这边后,剩下的三个寨子却没有吭声,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前排的那个络腮胡子刘彪的身上。 郑姜看向刘彪,笑问道:“彪叔可还有指教啊?” 刘彪放下酒碗,迎向郑姜的目光,问道: “郑大当家的,若咱们拿下了黑鸦寨,那银钱财货和地盘,又该怎么分啊?” 此言一出,包括独眼汉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郑姜,这个问题他们很在意。 “……”郑姜不由一愣。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她还没有想过。 毕竟这仗还没开始打,就想着瓜分财货和地盘,这属实不是郑姜的行事风格。 就在这时,站在角落的石白看不过去了,走到郑姜的身旁,看向堂下众人,悠悠道: “若是诸位能打败黑鸦寨,所劫掠的财货和抢下的地盘,自然是论功行赏,谁付出的最多,谁就得到的多。” 说着,石白回头看了一眼郑姜,朝郑姜微微颔首后,有转过头看向众人,不屑道:“至于清风寨,自当分文不取。” 话音一落,堂下一片哗然。 就连一旁的郑姜和站在角落的罗三赵四等人也是不由一愣,诧异的看向石白。 合着清风寨费了这么大劲,召集各寨子的老大一起抵抗黑鸦寨,到头来自己分文不取,就算再败家,也没见过这么败家的啊。 “石先生,你……” 郑姜虽然心中疑惑,但到底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质问石白。 因为这几日的相处,郑姜发现这石白并不简单,此番召集各山寨一起抵御黑鸦寨的主意就是石白想出来的,包括刚才郑姜面对各种质疑,应该如何应对,也是石白教她的。 她还打算此事之后,招揽石白做她清风寨的狗头军师呢。 “郑大当家莫急,待清剿完黑鸦寨,我家使君必有重谢,强弓劲弩、黄金白银,兵刃甲胄,少不了清风寨的!” “……”堂下一片安静,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使君? 能被称为使君的,那可都是一州刺史和州牧, 强弓劲弩,黄金白银,兵刃甲胄,无论是哪一样,都是这些山贼匪首最为看重且急需之物。 也没听说这清风寨的背后站着哪位大人物啊…… 难怪这郑姜如此有底气,敢联合各山寨一起抵抗黑鸦寨。 堂下的刘彪率先坐不住了,开口道:“这位是……” 此时的郑姜还没缓过来,没等她开口介绍,石白看向那刘彪,漫不经心道: “在下石白,隶属于太平内卫密侦司!” “太平内卫?” “密侦司?” 一些有所耳闻之人已经惊讶得目瞪口呆,大部分人还是一脸疑惑,四处张望,希望寻求知情者的解释。 “我家使君,正是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信都亭候,张昊!”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第32章 不出去了 当今天下,或许有人不知道太平内卫,但冀州州牧张昊的名号,何人不知,谁人不晓! 坊间有言,张使君的名号,可止小儿夜啼。 刘彪站起身,朝着石白抱了抱拳,朗声道:“原来是张使君的人,久仰久仰。” 说着,刘彪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看向郑姜笑道:“侄女,你既然投靠了张使君,何不早点说出来呢,也省得引起大家误会不是。” “呵呵……”独眼汉子白了刘彪一眼,不屑道:“刘彪,你这趋炎附势的家伙,真恶心!” 说着,独眼汉子也站起身,朝石白抱了抱拳道:“既然石先生是张使君的人,那咱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了。” 独眼汉子扫了一圈众人,朗声道:“众人皆知张使君乃当世英豪,又是黄巾出身,说到底,咱们与张使君也是一家人啊!” “耿年,你这厮好不要脸,”刘彪鄙夷道:“人家张使君是黄巾出身,跟你有何关系,难不成你也是黄巾出身?” “嘿嘿,”叫耿年的独眼汉子嘿笑道:“不妨给你交个实底儿,我兄长耿武便是太平道信徒,当年可是跟在马元义身边的,马元义就义之后,我兄长也死在了官军的屠刀之下。” 说着,耿年直视着刘彪,得意道:“你说,我与张使君算不算自家人!”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刘彪讥讽道:“照你这么说,我表弟还随着人公将军战死在广宗呢!” “…………” 见刘彪和耿年两人陷入了无休止的争吵,石白一脸的忍俊不禁, 一旁的郑姜更是一脸大写的尴尬,本来是自己组的局,没曾想却被那张昊的名头给抢了风头。 “够了!”郑姜没好气道。 郑姜的嗓门儿本来就大,这一张口,更是带着些许的怒气,整个厅堂内,一下子便安静了。 看了一眼刘彪和耿年,叹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了,接下来就该商量怎么抵抗黑鸦寨了吧。” 刘彪看了一眼耿年,朝郑姜抱拳道:“这个自然,咱们还是说说怎么对付黑鸦寨吧。” 耿年提议道:“既然大家联合在一起,自然得有一个带头之人,既如此,咱们都以郑大当家的为首吧。” 说着,耿年看向众人,问道:“诸位觉得呢?” “郑大当家的英明神武,自然以郑大当家的为尊。” “没错,清风寨实力强横,我等自然以郑大当家的马首是瞻。” “是极是极,除了郑大当家的,恐怕也没人有这个实力和威信了吧。” 石白微微一笑,转过身,朝郑姜拱了拱手后,便退到了一旁。 不得不说,郑姜的心里是有些不是滋味的,感觉自己狗仗……不,狐假虎威了一把。 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按下心中的不快,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当这个家了!” 见众人皆点头同意,郑姜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石白的身上。 因为关于如何对付黑鸦寨,她还没来得及问石白呢。 石白朝郑姜微微颔首后,又走回来,看向众人道:“不瞒诸位,咱们要对付的不仅仅只是黑鸦寨的那帮人,更要提防的是即将到来的岚山军!” “岚山军?”刘彪不由一愣,硬着头皮问道:“可是大将军何进麾下的岚山军?” “没错,”石白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黑鸦寨背后的势力便是大将军何进,此番吞并北芒山的各个寨子,也是得到了何进和岚山军的支持。” “岚山军可是官军,咱们如何与之匹敌啊?” “对呀,听说那岚山军有十数万人,甲胄精良,咱们打家劫舍可以,但要与岚山军作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没错,咱们就算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千人,对付黑鸦寨都不敢言胜,何况十数万岚山军了。” “…………” 郑姜见众人七嘴八舌的乱成了一锅粥,说的全是丧气话,她心中虽然担忧,却又有些好笑,想看这石白如何收拾局面。 “诸位请听我一言!” 待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石白微微一笑,傲然道:“黄河以北,有我冀州军十万精锐,纵使岚山军有十数万,在我十万冀州军面前,也不过枯木草芥罢了。” 十万? 早就听闻冀州军进驻河内怀县,没想到竟有十万大军。 石白一言,让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定了。 见众人又开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表态,郑姜皱眉不语,暗道这石白真是厉害,仅一句话便让众人又重拾信心了。 “待咱们灭了黑鸦寨,便可在北芒山与岚山军周旋,待我冀州大军一到,咱们再从中策应,”说到这里,石白微微一笑道:“待事成之后,我家使君大人必有重赏!” 一听自己等人只需与岚山军周旋,众人心中大定。 在座之人都心知肚明,所谓周旋,那就是骚扰对方,反正这北芒山山高林密,一见势头不对,往山里一躲就是了,大家又不是没干过。 接下来,便是石白向众人布置任务, 这个时候,反倒没有郑姜什么事了,走出厅堂,来到院子里,舒展着身子。 “大当家的,聊得如何了?”一直守在外面的侯老六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放心吧,石先生正在给他们布置任务呢。”郑姜随口道。 侯老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道:“大当家的,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离开北芒山的机会。” “什么意思?” “咱们在这北芒山一待都好几年了,大哥若是还在,定会……” 侯老六话还没说完,便被郑姜打断道:“六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爹娘都死在官军手里,要让我投降朝廷,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他们。” “张冀州是黄巾出身,他和朝廷那些个狗官不一样……”侯老六解释道。 “你想让我去投靠张昊?” “若那张使君能对咱们以礼待之,又何尝不可呢?” 郑姜微微颔首,占山为王或许潇洒,但弟兄们的日子也都是紧巴巴的, 也许, 是该考虑一下未来的路了。 郑姜深吸一口气,望向洛阳的方向,听说洛阳城城门紧闭,也不知道那个张使君在洛阳城咋样了。 ………… “阿嚏!阿嚏!阿嚏!” 张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睁开惺忪的眼睛,窗外日头高挂,冷风呼呼往里灌, 旁边的火盆将息未息,微弱的火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张昊起身,走到窗边,向窗外看去。 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走着行人,一些冻得哆哆嗦嗦的商贩为了生计,依旧在摆着摊儿。 穿着城防司皮甲的士卒还在街上巡逻。 木门推开,黎悦端着饭食走了进来, “公子何时醒的?”黎悦问道。 “你何时走的?”张昊反问道。 黎悦一愣,微微一笑道:“公子睡熟之后,黎悦便离开了。” 这时,侍女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放下吧,待公子梳洗完以后,再叫你。”黎悦轻声道。 张昊眉头微皱,心道这黎悦的态度怎么跟使唤侯府丫鬟一样,往日来这红袖招,黎悦可是对这里的人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不知今日为何转变了态度。 张昊坐下,洗漱完之后,开始用饭。 黎悦则在一旁替张昊整理衣服,毕竟睡了一晚上,衣袍有些乱了。 “公子,奴家已经让人去准备热水了,待会儿公子可以沐浴更衣了。” “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今早,李掌柜派人过来了,赵将军带着七名力士营甲士从侯府突围了出来,其余的……”说到这里,黎悦并未往下说。 张昊也知道,侯府的人恐怕都已经牺牲了。 “这些仇暂且记下,早晚得让他们加倍的还回来!”张昊沉声道。 “李掌柜说,现在全城都在缉拿公子,让公子待在红袖招不要外出。” 张昊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宫里的情况如何了,禁军可攻入皇宫了?” “宫门紧闭,光禄勋李鑫带着省殿卫军驻守宫门,似乎有对峙之意。”黎悦答道。 省殿卫军,汉初时由郎中令统领的郎官充任,大多由新入仕途而非服兵役的高官子弟,以及品学出众之士和有某种特长之人组成。 主要侍从护卫皇帝,听候皇帝差遣。 武帝时,改郎中令为光禄勋,为加强宿卫与侍从,先后置期门、羽林、和羽林孤儿充任省殿宿卫和执兵侍从的主力。 期门、羽林选自西北六郡能骑善射的良家子弟,而羽林孤儿则由作战死亡将士遗孤组成,皆长期服役,在省殿卫军中地位较高。 后来期门、羽林和羽林孤儿的称谓逐渐淡化,统称为省殿卫军。 中平元年,黄巾起事时,灵帝为了巩固京师防线,抽调了部分省殿卫军中的羽林卫以及西园的禁军给大将军何进,让其驻防在都亭。 现如今宫中的省殿卫军由于国库空虚,经费紧张,只剩下不到五千人, 而西园禁军这边,虽有两万余人,但又要划拉三千兵马提防潘肃的人,又得分驻四座城门,还得负责城内治安,所以皇宫外的禁军,也就只有不到五千人。 至于城防司的人,因为军饷不足,军官又吃空饷,原本两万人的编制,实际上只有不到一万人,且大多都是老弱。 若不然,卫尉钟常也不至于抽调一半的禁军去协助城防司的人驻守城门了。 “禁军和省殿卫军对峙?”张昊不由诧异道:“难道这李鑫也是张让的人,这潜伏得够深的啊!” 如今洛阳城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 城内,何进一党的官员,在何进死后,以卫尉钟常为首,控制了整个洛阳城, 但是皇宫, 却被跳狼的光禄勋李鑫掌控,也就是说皇宫实际掌控在十常侍手中。 而洛阳城外, 岚山军还不知道何进死了,正拼命的往北芒山赶, 钟常在已经知道李鑫反水的情况下,还未对皇宫展开进攻,显然是在等待岚山军入城, 只要岚山军入城,哪怕只有两三万兵马进城,只有五千省殿卫军驻守的皇宫自然是守不住的。 现如今, 唯一能够阻拦岚山军入城的,也就只有怀县的六万冀州军了。 只要岚山军被冀州军给拖延住,王睿率领的五万荆州军便能强攻洛阳,仅凭两万禁军和数千城防司的老弱,是不可能守住偌大一个洛阳城的。 恐怕只需两日,洛阳城必破。 到那时,十常侍一党便能掌控洛阳。 所以, 重点不在洛阳城内,而是岚山军和荆州军谁先入城。 能够决定谁先入城的,只有冀州军, 若冀州军成功牵制住岚山军,荆州军入城,十常侍胜; 反之,冀州军未能成功牵制住岚山军,岚山军先荆州军入城,则钟常胜。 分析完之后,张昊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关键节点全在冀州军这边,而冀州军的领导者张昊却被困在洛阳城内,不仅出不去,还被全城通缉…… 所以,胜负的关键和压力,给到了沮授这边了, 毕竟现在的冀州军,指挥权在沮授手里,而不在张昊手里。 念及于此, 张昊捧起粟米粥,和着咸菜,大口的吃着。 如今这局势,看似和他张昊有关,实则也没多少关系,他自己也乐得个清闲。 恐怕现在最不着急的就是他张昊了吧。 “公子,现如今咱们被困在城内,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应对呢?”黎悦担忧道。 “能想办法出城吗?” 说着,张昊挑了一块儿酱肉,放在嘴里咀嚼着。 黎悦如实道:“现如今四座城门皆在禁军的掌控之下,要想出城,难于登天。” 张昊将最后一口粟米粥咽了下去,放下粥碗,长舒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鼓胀的肚子,一脸的满足。 “既然出不去,那咱就不出去了。” 黎悦不由一愣,疑惑道:“不出去了?” 张昊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对,不出去了。” “…………”黎悦。 “听说洛阳城有三绝,雅苑的曲,香阁的诗,红袖招的舞,传闻浮香姑娘的涤荡舞最是摄人心魄”说着,张昊向后一躺,倚靠在椅背上, 悠悠道: “让浮香姑娘准备一下吧……” 第33章 北芒山 北芒山,黑鸦寨附近。 侯老六走在前面,石白跟在后面,两人走了一路,都没有说话。 眼瞅着穿过这片林子就要到黑鸦寨了,侯老六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石白。 “石先生……”侯老六欲言又止。 “侯大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侯老六眉头一抬,怔怔的看向石白。 石白停下了脚步,双手叉腰,喘着气,说道:“我看您憋了一路了,应该是为了你们郑大当家的事吧。” 侯老六没有说话。 石白继续说道:“我听罗三哥说过,当时我家使君有意招揽你们,可你们郑大当家的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是她……” “我知道,”不待侯老六解释,石白便开口道:“我家使君向来求贤若渴,郑大当家武艺不俗,也是个性情中人,若郑大当家的愿意带着清风寨跟随我家使君,我家使君定然以诚相待。” 侯老六听后,点了点头,开口道:“自从大哥走后,清风寨全靠郑大当家的撑着,我们这些做叔伯的看在眼里也是心疼的紧,奈何我们能力有限,否则……” 说到这里,侯老六的眼眶就有些泛红。 “侯大哥放心,待此番事了,石某必禀明使君大人,郑大当家的和清风寨的兄弟,定然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如此,就拜托石先生了。”说着,侯老六朝石白抱了抱拳。 歇息片刻后,两人接着赶路, 没走多久,就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从林子深处飘来,越往里走,血腥气越重。 侯老六和石白并未感到诧异,因为今日便是他们攻打黑鸦寨的日子, 两三千人先他们一步去了黑鸦寨,这个时候,想必战斗已经结束了。 林子里, 横七竖八的躺着血糊糊的尸体, 每一具尸体,要么头破额裂,要么肢残体破。 血水横流,渗入泥土之中,沾在草叶之上,越往里走,尸体越多。 显然, 这片林子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厮杀,这些躺在地上的尸体,不下千具,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了。 侯老六见惯了这等场面,虽然脸色铁青,但好歹不像石白那样,扶着树干,一阵呕吐。 石白虽然是密侦司培养出来的密谍,见过尸体,也杀过人,但这样的场面也是第一次见到。 侯老六站在原地,等候着,他没有回头去看石白。 石白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到再也吐不出东西之后,才扯下围脖将口鼻捂住,伸手示意侯老六,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 两人终于走出了林子,一座破败的山寨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寨子的大门已经不见了,两侧的木墙上有灼烧过的痕迹,罗三正骂骂咧咧的指挥着部下清理尸体。 空气中有血腥气,也有火烧过后的焦臭味。 天上盘旋着几只秃鹰和一群乌鸦,发出阵阵嘶哑难听的叫声,令人心烦。 “侯老六,你怎么才来啊!”罗三看到侯老六后,便迎了上来,当他看到侯老六身后石白时,嘴角一咧,招呼道:“哟,石先生也来了啊?” 石白扯下遮掩口鼻的围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颔首道:“罗三哥。” 罗三见石白脸色苍白,瞬间便知道是怎么个事儿,不由哈哈大笑道:“还是石先生神机妙算,趁着黑鸦寨去攻打别的寨子时,咱们一举就拿下了黑乌鸦的老窝; 此番咱们两千余人,打对方一千多人,也算是打了个大胜仗呢!” “咱们伤亡如何?”石白关切道。 “咱们死了五百多个弟兄,还能提刀的,差不多一千八百多人吧。”罗三得意道。 石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径直的朝里走去。 见石白似乎有些不高兴,纳闷儿的罗三不由看向一旁的侯老六,蹙眉道:“他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他了?” 侯老六瞥了罗三一眼,没好气道:“咱们近三千人,打人家一千多人,咱们的人数是对方的两倍,伤亡都快到一半了,这算哪门子的大胜仗!” 说完,侯老六便跟着石白往寨子里走去。 “……”留下罗三委屈的小声嘟囔道:“人家依寨而守,本来就有优势……” 寨子里的尸体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院子的左边,是黑鸦寨的俘虏,被看押了起来。 屋子门口,赵四正帮郑姜包扎着胳膊上的伤口,郑姜疼得龇牙咧嘴, 待见到石白走来时,这才要紧牙关,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这时,穿着一身力士营军候甲胄的李卫走了过来,向石白打着招呼道:“你倒是聪明,仗打完了才来。” 石白见李卫的甲胄上满是刀斧劈砍过的痕迹,不由心生敬佩,朝李卫拱手道:“辛苦李军侯了” 李卫摆了摆手,说道:“要不是我带着几个力士营的弟兄拼死往里冲,恐怕还得多死百来号人呢。” 这话听在郑姜等人的耳朵里,虽然有些刺耳,但他们并不否认李卫所说的。 当时的战况的确是有些混乱,郑姜他们正带着人在正面攻打黑鸦寨,却没想到寨子里的山贼从后门冲出三百多人,扑向他们。 当时在左边的是刘彪的人,一时间被这三百多个黑鸦寨匪众杀得落荒而逃,无奈之下,郑姜只得带着赵四顶了上去。 攻打正面的人见郑姜都走了,士气更是一落千丈,刚刚撞开的寨门眼瞅着就要被黑鸦寨的人重新关上时,李卫带着几个力士营的甲士手持圆盾,生生的将寨门给卡住了。 经过李卫等人的拼死搏杀,这才又将寨门打开了一个口子, 李卫等人趁着这个机会,更是冲了进去,在里面一顿砍杀,这才让更多的清风寨弟兄冲了进来,从而扩大战果,拿下了黑鸦寨。 郑姜等人也不得不承认李卫几人的功劳,尽管他们身着甲胄,手持圆盾,但人家就几个人,面对数十倍与他们的贼众,人家丝毫不惧,攻守有度,配合默契。 就这么生生的杀了进去。 可见, 正规军和他们这些山贼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郑姜就在想,若自己能有一百个,不,五十个像力士营甲士这样的部下,那还不横扫北芒山啊。 石白看向一旁的郑姜,肃然道:“郑大当家的,咱们虽然攻下了黑鸦寨,但那黑乌鸦还有两千余人,咱们接下来,恐怕有场硬仗要打了……” 第34章 岚山军到了 平县,东城门 逢纪带着平县县令,正在东城门外迎候岚山军进城。 张璋骑在马上,远远的便看到了候在城门口的逢纪和身着官袍的县令。 打马上前,来到两人跟前,笑着向两人拱手道:“敢问哪位是逢纪逢先生啊?” “在下逢纪,拜见张将军。”逢纪颔首,朝张璋行礼道。 “本将军早早就收到大将军和袁御史的密信,此番就有劳逢先生了。”张璋并未下马,只是在马上朝逢纪象征性的抱了抱拳。 数日前,张璋便收到了大将军何进亲笔信,说有一名叫逢纪的谋士在平县等他们,之后的事情,可与之相商。 而袁绍的信则是说逢纪是自己的人,让张璋多加照顾。 袁绍本就是大将军何进的人,两人在都亭时有过一些交情,后来袁绍领了侍御史一衔,带兵北上荡阴和林虑了。 袁氏四世三公,张璋虽是武将,但也有结交之意,是以对待逢纪,张璋也是颇为重视。 只是逢纪毕竟没有官身,让自己这个一军统帅亲自下马与其见礼,张璋还是做不到。 “大家皆为大将军效命,在下自当竭心尽力。”逢纪拱手道。 紧接着,逢纪便继续说道:“此番张将军亲率十万岚山军至平县,县令已经划拉了一处地方供大军安营扎寨。” “哼,”张璋不满的哼了一声,开口道:“此番本将军只率五万前军至平县,吴将军的中军五万还在偃师呢。” “什么!”逢纪大惊道:“为何分兵啊?” “本将军也不想分兵,”说到这里,张璋更是一脸怨气道:“还不是那偃师县令,本应筹措我十万大军一月之粮草,结果只筹措了半月之用; 是以,本将军只能先带五万前军先至,吴将军的五万中军还在偃师筹措粮草呢。” “这……”逢纪一时语塞,不禁哭笑不得道:“哨骑来报,周仓亲率四万冀州军已至河阳城,两日内便能渡河南下,张将军此番只带来了五万前军,恐怕会误了大将军的谋划啊!” 张璋眉头一皱,沉声道:“那能如何,将士们不可能饿着肚子打仗吧。” “哎!”逢纪怅然一叹,心中已是凉了半截。 张璋瞥了一眼逢纪身旁的老县令,喝问道:“县令,城中有多少粮草可用?” “啊?”老县令不由一愣,见对方一来就问粮草,不由苦涩道:“城中只有粮秣五百石……” “五百石?”张璋温怒道:“五百石还不够我这五万将士一天之用,县里的粮食去哪里了?” “禀张将军,”老县令拱手解释道:“县里的粮食都送去偃师了,我平县哪还有粮食啊。” “哼哼,”张璋眼睛微眯,寒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人去富商、佃主家里去取!” “这……这……”老县令被吓得手足无措起来了。 他干了一辈子的县令,对城中百姓广施德政,若放纵这些兵卒在城内收刮粮秣,必将导致城内百姓民怨沸腾。 老县令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的逢纪。 逢纪只是怅然叹息,不为所动。 大局面前,牺牲这一城百姓,在所难免。 当晚, 张璋放纵兵卒在城内抢劫粮食,但有反抗者,皆乱刀砍死。 一时间,整个平县是鸡飞狗跳,百姓怨声载道,死伤之百姓成百上千。 老县令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在家中上吊了。 次日清晨, 张璋让麾下校尉于洪率军一万前往北芒山与黑鸦寨联络。 而张璋本人则和逢纪留守平县,守住北芒道,阻止周仓的冀州军南下,同时派传令兵前往偃师,催促吴匡尽快与前军汇合。 府衙厅堂内, 张璋脸色阴沉,不快道:“逢先生,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咱们不能率大军直接走北芒道去洛阳呢?” “张将军且看,”逢纪伸手指向地图,说道:“若张将军亲率大军走北芒道前往洛阳,待明日冀州军渡河之后,必将追击将军,北芒道乃山道,会极大延缓行军速度; 一旦被冀州军咬住了尾巴,将军便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届时,将军的五万大军收尾不能相顾,一旦洛阳城有变,咱们可就被堵在北芒道中了。” 张璋思索片刻后,沉吟道:“若我在北芒道两侧设伏,或能将追击的冀州军一举歼灭!” “将军,若要在山道设伏,需提前两日筹备,若将军早两日抵达平县,咱们或可一试,现在咱们已经错失良机了。”逢纪坦言道。 按照原计划, 岚山军应该在三日前抵达平县的,可这岚山军行军缓慢,错失了伏击冀州军的大好机会。 “逢先生,”张璋脸色阴沉道:“我岚山军从都亭一路过来,半刻都不敢耽误,若是沿途准备好了粮草,本将军又怎会误了时间。” 对于张璋的解释,逢纪自然是不信的。 从都亭开拔之时,大军必然携带了至少三日的粮草,就算沿途没有准备充足,坚持到平县也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偃师那边可是准备了十万大军半月用度的粮食,就算到了平县,所携带的粮草也够和冀州军纠缠几天的了。 只是这张璋非得等到粮草充足了才动身,熟知战机一旦错过了,就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但事已至此,争论出谁对谁错已是毫无意义。 逢纪之所以让于洪率兵一万先行至北芒山联络黑鸦寨,一来是为了以黑鸦寨为据点,打造营盘,为后续大军到来做好准备;二来,也能先派斥候去洛阳城打探情况。 而固守平县,也是防止冀州军南下。 这战场布局,就像是围棋下子一样,只要他们占着平县,冀州军就不敢贸然南下。 张璋见逢纪一脸的惆怅,不由问道:“逢先生为何还是愁眉苦脸的,可是在担心什么?” 逢纪伸手在地图上点了点, 张璋探过脑袋,见逢纪所指的是平阴县,不由纳闷儿道:“平阴?” 逢纪颔首道:“若冀州军遣一支轻骑,绕道走平阴县至北芒道,倒能在咱们眼皮底下溜过去。” 这北芒道,有两个三个道口,一个是平阴县南十里处,一个是平县西二十里处,再就是洛阳城北。 当时的张使君,便是从平阴县入的北芒道。 若有一支骑兵,从平阴县入北芒道,平县这边倒是不好发现,毕竟北芒道距离平县最近的地方也有二十里,就算他们派遣哨骑和斥候盯着,也是无济于事。 因为以骑兵的机动性,就算哨骑发现了,回来禀报到派兵去拦截,人家骑兵早就过去了。 至于能否派兵卒去道口驻防,那就更不现实了。 你在道口安营扎寨,人家在山头上几轮火箭下来,趁你仓惶之际,只需数百骑兵冲营,便能将你驻防的兵马杀得片甲不留。 一听原来是这个原因,张璋漫不经心道:“逢先生休虑,于洪已率一万精锐去了北芒山,就算有一支冀州骑军进了北芒道,必然也会被于洪阻截住的,毕竟是山道,骑兵可施展不开。” 逢纪凝神不语。 张璋笑着宽慰道:“再说了,也不见得那冀州军会派遣一支骑兵绕道平阴进北芒道啊!” ……………… “禀军候,前面就是北芒道了!” 苏义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唐左,担忧道:“李卫传来消息,他们已经联合二十多个寨子的匪众对付那个什么黑鸦寨了,李卫身边只有几个弟兄,不知道能否成事啊。” “沮先生让咱们绕道平阴入北芒道,本就不是去帮李卫对付那什么黑鸦寨的,”说到这里,唐左神情一凝,沉声道:“咱们的任务可是打探洛阳城的情况,如今使君被困在城内,情况不明,若使君出现什么差池,你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辞其咎。” 苏义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千名力士营骑兵,伸手一挥。 一时间,马蹄雷动,一支黑甲骑兵,井然有序的朝着北芒道策马而去。 ………… “郑姜!你敢对付我,你知道我是在为谁做事吗!” 黑鸦寨首领戚猛被捆缚住了手脚,扯着嗓子大声呵斥道。 一旁的郑姜不为所动,她的目光一支停留在眼前的两具尸体上,一个是赵四的,一个是侯老六的。 罗三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脚踢在了戚猛的小腹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着凉气。 李卫站在角落没有吭声,他手下的六个弟兄,死了三个。 这一战,很是惨烈,他们这边一共一千八百人,如今还能拿刀的只有不到五百人,整个清风寨三五百号人,如今只剩下几十个人了。 当然,黑鸦寨那边,死的更多。 七百多个俘虏蹲在地上,他们都是愿意归顺郑姜的,因为死硬份子早就被斩杀了。 独眼汉子和刘彪也战死了。 石白来到戚猛跟前,沉声道:“我知道你是何进的人。” 戚猛一愣,怔怔的看着石白。 “告诉我,何进让你帮他做什么事。” 戚猛眼中带着一丝迟疑,没有说话。 “说了,我饶你一命,不说,你现在就死。”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戚猛深吸一口气,叹道:“如果我说了,你真的肯放过我?” 石白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站起身,又缓缓的转身迈步…… “我说!”戚猛大声喊道。 石白停下了脚步。 戚猛坦白道:“大将军让我袭击送礼车队,说只要袭击了送礼车队便帮我扫平北芒山,接着再攻入洛阳城,引岚山军入城。” “让你们攻入洛阳城?”石白转过身,看向戚猛,质疑道:“就凭你们?” 戚猛点了点头,如实道:“大将军说了,他会调走北城门的守军,还会让人给我们打开城门。” “还有呢?” “没了……” “岚山军的人如何跟你联系?” “对口令。” “什么口令?” “清君侧,诛佞臣!” 石白嘴角微扬,看了一眼旁边的罗三。 罗三会意,扛着大砍刀,对着戚猛狰狞的笑道:“现在该送戚大当家的上路了!” 戚猛心中一惊,惊呼道:“你答应我的,只要我说了就饶我性命!” 石白转过头,看向戚猛,淡淡道:“我答应饶你性命,可罗三哥没有答应你啊。” 戚猛这才发现自己被对方耍了,愤慨之下,大骂道:“北芒山的人最重守诺……罗三,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接着,戚猛又对着石白扯着嗓子怒骂道:“还有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噗呲!”手起刀落。 戚猛的人头滚落在地。 石白来到郑姜的身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侯老六的尸体,低声道:“郑大当家的请节哀。” 郑姜开口道:“四叔和六叔一直都很疼我……” 石白继续说道:“算算时间,岚山军已经在来北芒山的路上了,还请郑大当家的振作起来!” 郑姜仰着头,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泪水自其眼角流下。 “石先生有何良策?” 就在这时,一名清风寨的探子仓惶跑来, “大当家的不好了,山下来了好多官军,朝着咱们这边来了!” ……………… 山下, 于洪骑在马上,望向前方的山林,皱了皱眉。 他朝身后挥了挥手,两名甲士押着一名浑身血污的山贼走过来。 于洪侧过头,看向山贼,问道:“你刚才说,有其他寨子的人攻打你们黑鸦寨?” 山贼怯懦的点了点头。 “对方有多少人?” “一千多,啊不,两三千人!”山贼低着头,心虚道。 于洪眯了眯眼睛,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我们有……有……三千多人。”山贼答道。 “谁赢了?” “……小的……小的不知道……” “也就是说,你是临阵脱逃咯?”于洪脸色一沉,冷声道。 山贼低着头,没有吭声。 “呵呵……”于洪淡淡道:“我最恨临阵脱逃之人,拖下去打他十个军棍!”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于洪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部众,朗声道: “准备作战!” 第35章 偷梁换柱 “咻——” 尖锐的哨声响起,黑鸦寨内的人迅速的来到寨墙之上。 郑姜和石白站在高处,放眼看去,寨子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身着甲胄的官军。 为首的一人缓缓抬手,身后的步卒尽皆停下了脚步。 “唰!”前排的盾手将长盾齐齐的立在地上, 中间的弓弩手,张弓搭箭,对准了寨墙上的郑姜等人。 寨子里的山贼,哪里见过如此场面,有几个胆子小的,腿肚子转筋,只能扶住旁边的栏杆,才能勉强站稳。 郑姜和石白对视一眼,石白朝其微微颔首。 “你们可是岚山军?”郑姜上前一步,扶着墙垛,朝着对面喊道。 于洪眉头一挑,抬眼看向寨墙上的郑姜,暗道这黑鸦寨的大当家的竟然是女的? “岚山军校尉于洪在此,你是何人!”于洪朗声道。 “原来是于将军啊!”郑姜故作开怀道:“在下黑鸦寨大当家郑姜,人送诨号黑乌鸦!” 于洪皱了皱眉,眼眸一凝,质问道:“郑姜?黑鸦寨的大当家不是戚猛吗!” “……”郑姜不由一紧,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的看向一旁的石白。 石白眉头一皱,他也没想到这于洪竟然知道黑乌鸦的本名,当即心中一横,扬声道:“戚猛那厮太过张狂,到处惹是生非,我们二当家的怕他坏了大将军的事,所以将戚猛那厮一刀砍了; 如今,我们二当家的就成了大当家了,这黑乌鸦的诨号嘛,自然就落到咱们二当家的头上了。” 听着石白的解释,郑姜也是喉头微动,紧张得握紧了手中的绯红双斧。 一旁的罗三也是心虚得狂咽口水,本就不大的眼睛,警惕的望向寨外的官军。 于洪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一旁的都尉上前说道:“将军,这些山贼本就是穷凶极恶之辈,为了利益互相猜忌杀戮实属正常,反正张将军是让咱们与黑鸦寨的人联络,至于谁当黑鸦寨的家,与咱们何干。” 于洪微微颔首,低声道:“为了以防万一,将咱们抓的那个山贼带上来,让他认认人。” “呃……”都尉一脸尴尬道:“将军不是让人打他十个军棍嘛,兄弟们手里没个轻重,给他打死了……” “!!!”于洪转过头,没好气的瞪了都尉一眼, 都尉将头埋得更低了。 “如今敌我不明,可不能他们说是就是,可惜那山贼死了,现在又如何分辨对方身份啊!”于洪不禁犯愁道。 “将军可与他们对口令,若口令对上了,那便是黑鸦寨的人,若对不上……” 都尉没有将话说完,但他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了,若是对不上口令,那就将整个寨子屠戮掉。 于洪点了点头,朗声道:“口令!” “清君侧,诛佞臣!”郑姜心里一急,将口令脱口而出。 “???”石白一脸疑惑的看向郑姜, 让你对口令,那你得跟人对啊,你说上半句,下半句可是人家说的,你这一口气将口令全部说完了,你让人家怎么对啊! 郑姜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有些唐突和冲动了,心中一虚,抿了抿嘴,将目光看向了于洪。 突如其来的口令,让于洪也是一愣, 他当然知道口令是什么,可对方一下子就把口令全部说出来了,自己怎么跟人对啊…… 随即,于洪看向了一旁的都尉。 都尉眉头一挑,询问道:“将军,口令不对?” “口令倒是没错,可她把我的那句也说了……” 都尉皱了皱眉,喃喃道:“既然口令没错,那应该就是黑鸦寨的人了吧。” 于洪点了点头,细细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当即开口道:“口令没错,打开寨门吧!” 说完,于洪朝身后的甲士挥了挥手,弓弩手这才将弓弩放下,把箭矢放进了箭袋之中。 见对方打消了顾虑,石白心中一喜,赶紧招呼寨子里的山贼将寨门打开。 “呼——”郑姜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拍了拍胸脯。 厅堂中,于洪坐在首座之上,郑姜和石白站在堂中。 “既然戚猛被你们杀了,大将军交代的事儿,自然就落在你们的头上了,若是办事不利,本将军定斩不饶!”于洪昂首道。 “请将军恕罪,戚猛那厮只顾着攻打别的寨子,并未交代咱们什么事情,敢问将军,大将军让咱们黑鸦寨做些什么?”石白学着山贼的模样,朝于洪抱拳道。 其实说辞,石白早就准备好了,虽然戚猛将何进交代的事情说了出来,但石白还是担心戚猛留了一手,所以干脆大大方方的说不知道,更为妥当一些。 毕竟何进交代戚猛的事情,极为隐秘,戚猛没有告诉他们这些部众,也是正常的。 于洪皱了皱眉,不耐道:“纠集你的部下,攻打洛阳城,本将军在后面随你们一起入城。” 说到这里,于洪摸了摸下巴,继续道:“既然本将军来了,那就帮你们一起扫平这北芒山吧。” “将军有所不知,”石白愤慨道:“戚猛那厮不为人子,没等将军来北芒山,便先带着咱们去攻打别的寨子,一开始倒还顺利,可慢慢的,其他寨子联合起来对付咱们; 咱们虽然将他们一一斩杀,可咱们自己也是元气大伤,如今算上归顺过来的人,咱们现在也就一千余人……” 说到这里,石白看了一眼于洪的表情,为难道:“仅凭咱们手里这一千余人,攻打洛阳城,恐怕……” 于洪皱了皱眉,温怒道:“事关大将军筹谋,别说你们现在只有一千余人,就是只有一百余人,也得去攻洛阳城!” “这……” 于洪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郑姜,不由纳闷儿道:“你不是大当家的吗,为何她不说话,就你说话?” “………”郑姜看向于洪,朝其抱了抱拳,硬着头皮道:“石先生是寨子里的军师,知道的事情比我多。” 石白尴尬一笑,朝于洪微微颔首。 “军师?”于洪眉头一挑,看向石白,玩味道:“恐怕杀戚猛的事,是你撺掇她干的吧!” “这……”石白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罢了,”于洪挥了挥手道:“攻洛阳一事,待本将军回报给张将军之后再行定夺。” “是,”郑姜和石白颔首抱拳道。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匆匆而来,禀报道: “将军,山下发现一支千人骑军,黑衣黑甲…………” 第36章 动手! “报——”哨骑回禀道:“禀军侯,对方上山了!” “继续打探!” “是!” 待哨骑离开之后,苏义看向一旁的唐左,问道:“这支岚山军为何要上山,是有意引咱们过去?” 唐左神情凝重,摇了摇头道:“这支岚山军足有万人,不可小觑。” 接着,唐左看了看逐渐西落的日头,沉吟道:“为今之计,得先派两队哨骑前往洛阳城打探消息,其余人在这里与那一万岚山军周旋,看看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山上林密,咱们又都是骑兵,施展不开,若非必要,还是尽量避免与其交战吧。”苏义说道。 唐左对苏义的建议也是颇为赞同,毕竟他们来这北芒山并不是为了与岚山军交战的。 是夜, 力士营千骑寻了一处开阔地休息,由于是在山里,苏义向周围派出几队斥候,警戒。 其他人则围坐在一起,互相依靠着休息。 三月份的天气还未转暖,更何况是在山里,为了提防被岚山军发现,他们只生了十余处篝火,火势不旺,有树林的遮掩,哪怕在一两百步开外也难以发现,好在披风足够保暖,否则就算不冻伤,也得生病。 “唐左,明日咱们便派两队斥候去洛阳城打探消息吧,若北城门真的有重兵把守,咱们还得将消息传回给周将军。” 唐左点了点头,叹道:“也不知道使君在城内可还安全,若是使君出了什么差池,我等……” 说到这里,唐左又是一阵叹息。 “咕咕——咕咕——”林子里传来啼叫声。 苏义和唐左立刻站了起来,循声看去。 这啼叫声是斥候发出的信号,虽然不是敌袭,但也足够引起两人的重视了。 很快, 一斥候便带着一名身着布衣的汉子走了过来, 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火光,两人这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李卫!?”苏义两人诧异的看向来人。 “还真是你们啊!”李卫看着两人,嘴角一咧,欣喜道。 “你怎会在此?”苏义惊疑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当即, 李卫便将这几日在北芒山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既然岚山军发现了咱们,为何不派兵前来?”唐左疑惑道。 “这些岚山军,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只是派了斥候盯着你们。”说着,李卫将一根枯木枝掰折,丢进了火堆里。 低矮的火苗灼烧着枯木枝,发出噼啪声。 “既然洛阳城城门紧闭,那明日也就不用派斥候前去打探了,”苏义沉吟道:“按你刚才所说,那个密侦司的人打算吃掉这一万岚山军?” “没错,”李卫颔首道:“明日,他会让人在岚山军的饭菜里下药,不敢说将他们全部药倒,但药倒个三千人,倒是没问题; 待那于洪察觉之后,必会对郑姜他们下手,到时候他们便会带着人逃往山里。 若于洪带人追击,你们便从后方杀进黑鸦寨,等黑鸦寨火起时,于洪便会带人折返,届时,你们再撤走。” 苏义担忧道:“岚山军有一万人,就算药倒了三千人,那于洪也还有六千战兵,若在平原也就罢了,可在这山林中,我们力士营近千骑,是发挥不了多少战力的。” “没错,”唐左连连摇头道:“兵力悬殊太大,那些岚山军虽未打过什么仗,但好歹甲胄齐全,若是与其硬碰,咱们的伤亡会很大!” 李卫咧嘴一笑道:“你们就放心吧,石先生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苏义和唐左不由面面相觑…… 清晨, 黑鸦寨的众人将山里的野味煮成肉汤,一锅一锅的舀给岚山军的将士。 由于岚山军的人太多,寨子里的铁锅一次也就能负责几百人的吃食,但由于是肉汤,岚山军的将士们吃了两三日的干粮,一闻到肉汤的香气,根本把持不住。 往往一碗汤,这个人喝两口,那个人喝两口,三五个人分一碗肉汤。 肉汤有限,只能优先供给营中精锐,至于那些老弱,也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于洪等一些军官倒也算是以身作则,石白本想给于洪他们都送一碗肉汤过去,可人家说了,肉汤不多,紧着士兵们先用。 “石先生,这一大早的,你们山寨的人呢?”于洪咬了一口干硬的面饼,询问道。 “寨子里的腌肉本就不多,我让他们都去山里打野货去了,”说着,石白笑着介绍道:“咱们在这北芒山待了这么多年,这山里可有不少野货,肉质鲜美,将军可得好好尝尝。” 说着,石白转头看向了屋外,见门口的罗三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后,石白知道,再有一会儿,药效就该发作了,自己得赶紧溜。 “将军,要是没什么事,小的就先去灶房了,他们要是没人看着,就会偷懒,还有很多将士们没有肉汤喝呢。” 于洪挥了挥手, 石白躬身告退。 屋外,都尉见石白和罗三脚步匆匆的往灶房走去,心生疑惑,便叫住了他们。 石白和罗三站在原地, “你们如此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里啊?”都尉盘问道。 石白转过身,朝着都尉抱了抱拳,笑道:“都尉大人,于将军让我等去灶房盯着……” “真的?”都尉眉头一挑,有些不太相信。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惊呼。 “不好,汤里有毒!” 都尉心中一惊,转身朝院子看去, 也就在这时,石白朝一旁的罗三使了一个狠厉的眼神。 罗三本就扛着大砍刀,会意之后,双眸一凝,杀机涌现,举起手中砍刀,朝着都尉的后颈重重的砍了下去。 “噗呲!”手起刀落。 都尉的人头掉落在地上…… 断颈处鲜血如柱,喷了罗三和石白一脸。 罗三当场便愣住了,好在石白反应够快,怒斥道:“别愣着了,快跑吧!” 随即, 石白拉着罗三便朝灶房跑去。 “将军,肉汤里被下了迷药,弟兄们都被药倒了!”一名士卒跑进来惊呼道。 “不好了,都尉被杀了!”又一名亲卫跑进来禀报道。 “什么!”于洪惊觉而起,脸色阴沉,大怒道:“传令下去,将寨子里的山贼全部给我抓起来!” 第37章 兵法 洛阳城,红袖招。 张昊打着哈欠,推开了包厢的木门, 赵云正端坐在桌案后,拿着一卷兵法仔细研读着,眉头紧皱。 “子龙啊,你在这红袖招待了两日了,怎么不去看姑娘们跳舞啊,这红袖招的涤荡舞还真是不错。”张昊用难道。 “使君不是让我多钻研兵法吗。”赵云见张昊进来以后,赶紧起身见礼道。 “劳逸结合嘛,”说着,张昊朝赵云摆了摆手,示意赵云坐下,开口道:“晚上,晚上随我继续看节目。” 赵云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张昊瞅了一眼赵云所看的兵书,好奇道:“方才见你眉头紧锁,可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赵云颔首道:“兵法中有乘胜追击的说法,却也有穷寇勿迫的禁忌,其中分寸属实难以琢磨……” 张昊思索片刻后,说道:“当敌人即将被歼灭,失去根基的时候,就应该乘胜追击,可若是敌人的有生力量还没有被打量歼灭,却进入了陌生的地域,就应该是穷寇勿迫了。” 赵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张昊接着说道: “兵法之精髓,在于统揽全局,多计并用。” 赵云询问道:“若敌军的兵马远胜于咱们,要想以少胜多,又该如何呢?” “噗呲,”张昊笑道:“哪有那么多以少胜多的打法,所有以少胜多的战斗都是弱势一方被逼无奈之下的奋力一搏。” “那当年使君在常山郡与董卓交战时,却为何能以少胜多击败对方呢?” 张昊微微一笑道:“外人以为的以少胜多,在我看来,却是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找准对方的弱点,以己方的优势兵力攻而破之罢了。” 赵云皱了皱眉,拱手道:“还请使君明示。” 张昊伸手拿起一个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指着茶杯,说道:“就比如这是一支敌军,若他依城而守,那咱们那他自然是没有办法; 可若是这支兵马出城追击,而咱们的人佯装败退,将敌军引入他们不熟悉的地域,一旦敌军追击的队伍拖得太长,咱们则可以分段阻击,或者在沿途设下埋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在这个时候,我军则可派遣一支奇兵,趁着敌军出城追击之时,趁着城中兵力空虚,一举拿下此城,若这支敌军得知家里被偷了,敌军会如何?” 赵云沉吟道:“军心大乱,士气低落,敌将必会陷入犹豫不决的境地!” “对咯!”张昊笑道:“当敌军失去了立身之地,纵使兵马再多也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这个时候,敌军将领就只能有两个选择,要么撤军,要么背水一战夺回城池。” 赵云点了点头,开口道:“没了立身之地,敌军便没有了粮草供给,若是选择夺回城池,就会是一场豪赌,两日之内拿下了城池还好说,若是拿不下,就只能败逃了。” “那若是咱们这支奇兵将城内的粮草全部焚毁了呢?”张昊问道。 “这……”赵云不由一窒,喃喃道:“那就只能撤军了。” 张昊舀了一勺茶汤到杯中,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口后,继续说道:“敌军被夺了立身之地,粮草也没了,士气必然低落,撤退的队伍必然松散不堪…………” ………… “只要这些岚山军北撤,咱们就可以依托地形,袭扰他们,趁其病,要其命!”郑姜恍然惊呼道。 石白笑着颔首道:“郑大当家的果然聪慧,一点即透。” 郑姜的眼神,杀意昂然,赵四和侯老六的仇,就让这些岚山军来还吧。 “报——,禀大当家的,黑鸦寨那边燃起了大火,官军停止了追击,开始撤退了!” 一听黑鸦寨那边起火了,显然石白所说的援军已经拿下了黑鸦寨,并且点燃了粮草, 如石白所言,一旦黑鸦寨火光四起,官军必然撤退。 “石先生果真是神机妙算!”郑姜心中大喜,对来报之人,吩咐道:“去告诉罗三,让他依计行事!” “是!” 这北芒山,哪里有断崖,哪里有密林,哪里能藏人,哪里又能打埋伏,郑姜这些在这里生活多年的山贼,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但初来乍到的岚山军却是一点也不清楚。 于洪带着数千兵马为了追击郑姜等人,那是爬山过坎,穿林趟河,弄得麾下步卒身心俱疲不说,人也没追到。 当他得知黑鸦寨被山下那支黑甲骑兵所攻占时,大惊失色,当他看到黑鸦寨的方向火光冲天时,更是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要不是有身旁的亲兵扶着,他险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都是行伍之人,黑鸦寨的起火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是清楚的, 粮草被焚,被药倒的两千多弟兄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如今,这北芒山是待不下去了,就算夺回了黑鸦寨又如何,没了粮草,难道他们还能学这些山贼靠山吃山啊, 要是千八百人也就算了,他麾下可还有数千人,这几千人每天都是要吃饭的,饿一天还不打紧,若是饿个两三天,恐怕就引起哗变了。 无奈之下,于洪心中已生退意。 看着周围的将士,一个个面露仓惶,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知道,撤回平县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 都亭,羽林军驻地。 副统领丁原脚步匆匆的来到前厅,还未走近,便听见厅堂内传来丝竹弦乐之声。 丁原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犹豫片刻后,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厅堂内, 董旻一脸醉意的坐于首座之上,美女围绕,左拥右抱。 丁原大怒,朗声喝道:“都给我退下!” 舞女歌姬们尽皆退走。 董旻眼角微眯,脸上带着一丝怒意,蹙眉道:“丁原,你发什么疯!” “董旻,洛阳出事了,岚山军都被大将军调走了,你却在这里歌舞升平,合适嘛!” 董旻一脸不耐道:“洛阳那边自有大将军张罗,何须你丁原操心!” “老夫得到消息,洛阳城已闭城十余日,而岚山军却在偃师筹措粮草,你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丁原沉声道。 “那你意如何?” “羽林军乃陛下亲军,洛阳有变,咱们怎能坐视不管,老夫建议即可出兵洛阳,以探虚实!” “丁原你放肆!”董旻大怒道:“咱们手里既没有虎符也没有陛下和大将军的军令,擅自调动大军可是要掉脑袋的!”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若陛下和大将军怪罪下来,老夫一人承担就是了!”丁原昂首道。 “疯了,你真是疯了!”董旻气急之下,朗声道:“来人呐,将丁原给我绑了!” “我看谁敢!” 就在这时,吕布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持方天画戟,踏步而入,紧随其后的是数十名甲士。 第38章 鸣钟 看见吕布带着一众甲士冲了进来,厅堂内的董旻顿时慌了神。 吕布的厉害,全军谁人不知,此时带兵而入,显然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吕布!”董旻指着吕布,厉声道:“你这是要造反吗!” 没等吕布答话,丁原也是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的义子吕布,皱眉道: “奉先,你这是……” “义父,董旻这厮只顾享乐,哪有半点一军之将的样子,”说着,吕布眼眸一凝,寒声道:“倒不如将他绑了,义父也好带兵去洛阳!” “这……”丁原一时又有些犹豫,虽然自己和董旻都是副统领,但是董旻在军中的权利比自己要大,手里的兵马也比自己多,如果将董旻绑了,恐怕会引起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义父勿虑,”说着,吕布转身看向首座上的董旻,眯了眯眼睛,沉声道:“董旻麾下的校尉营主早就看不惯他的嚣张跋扈,他们都跟孩儿说了,愿意带着部众追随义父。” 一听此话,董旻再也坐不住了,大怒之下,抽出身边的宝剑,纵身一跃,刺向吕布的面门。 吕布眼中寒芒一闪,提起手中的方天画戟便向前猛的一刺。 “噗!”方天画戟刺入了董旻的腹部。 董旻瞪大了双眼,口中鲜血如柱,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丁原见吕布一戟刺死了董旻,也是大吃一惊, 他原本想来劝说董旻出兵洛阳的,没想到吕布带着一众甲士进来,竟然将董旻当场刺死, 董旻已死,想再多也是无用,为今之计,也只能让吕布带着张扬去收整董旻麾下的部众,让他们一道随自己开赴洛阳了。 好在丁原在军中颇有威望,对待麾下将士也是极好,再加上吕布勇冠三军,收整董旻的部众倒也没费什么力。 当然, 那些死忠于董旻的心腹将领,则被吕布和张扬等人一并处理掉了。 如今, 无论是洛阳城里的钟常等人还是躲在宫里的张让等宦官,甚至是张昊,也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北芒山的方向。 他们在等,也在期盼。 等待岚山军走北芒道入洛阳城,期盼冀州军能牵制住岚山军,不让岚山军入洛阳城。 当然,张让这边真正等待的,是王睿的五万荆州军。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在都亭,留驻的左右羽林军五万兵马,却在副统领丁原的率领下,朝着洛阳而来。 中平四年,三月。 洛阳在封城十六日之后,丁原亲率左右羽林军五万兵马抵达了洛阳东城门。 卫尉钟常得知是丁原亲自带兵而来,甚是欣喜。 丁原虽不在朝堂,但却是一个尽忠职守的人,与大将军何进亦颇有交情。 钟常当即打开城门,迎丁原军入城。 丁原在得知宫中宦官挟持陛下,封锁了皇宫之后,便让吕布和张扬等人率军攻打皇宫救驾。 洛阳城内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羽林军的身影,百姓们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选择闭门不出。 红袖招二楼包厢内, 张昊将窗户开了一个缝,从窗缝中打望着街道上的情况。 “没想到啊,没想到,最后进城的是驻守在都亭的羽林军。”张昊感慨道。 浮香神情低落道:“是奴家办事不利,未能及早送使君出城……” 黎悦看了浮香一眼,没有说话。 张昊微微一笑道:“此事怪不得你,这些日子,禁军和城防司的兵马已经将四座城门封锁得严严实实,就算是一只鸟恐怕也是难以飞出去。” “使君,有了羽林军的帮助,皇宫是守不住的。”赵云一脸担忧道:“咱们……” 皇宫一旦被羽林军攻破,钟常等人必然会将十常侍一党诛杀个干净,至于陛下的意愿……恐怕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上个月,就听毕岚说过,陛下已经重病在床多日,现在恐怕已经时日无多了,甚至是已经驾崩了,张昊也不会觉得奇怪。 待立新帝登基之后,有羽林军驻防的洛阳城必然坚如磐石,至于岚山军和荆州军,自然是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 至于朝堂之上,钟常等人从龙有功,必然会受到封赏,就算让钟常做个什么大将军,也并不奇怪。 对于岚山军,稍加安抚即可,而荆州刺史王睿嘛,别说刺史的位置能不能保住,就是他肩膀上的脑袋恐怕也有随时被朝廷拿去的可能。 待这些该封赏,封赏, 该安抚,安抚, 该惩处,惩处的人和事都落定之后,就该对付他张昊的冀州军了。 毕竟六万冀州军驻扎在怀县,洛阳城里的那些官老爷们,可睡不踏实啊。 张昊思索片刻后,感慨道:“此番洛阳之争,到这里,应该也快结束了,中常侍张让筹谋多年,却被丁原破了局,恐怕他也是没想到吧。” 浮香皱了皱眉,不甘心的说道:“冀州军还在河内郡,咱们还没有输。” “输?”张昊回过头,看向浮香,抿嘴一笑,开口道:“洛阳城的好戏,才刚刚开始而已,本使君可还没有下场呢……” 两日后, 羽林军杀入皇宫,将十常侍之首张让,以及其麾下党羽尽数诛杀在宣政殿门口,少数逃离的宦官,也被廷尉府下达了缉捕文书,发往整个司隶。 不过让张昊等人有些意外的是,羽林军杀入皇宫之时,灵帝并没有死,还当着一众朝臣的面,立下遗诏,让皇子辨继位,并让太尉张延、司徒崔烈、司空许相担任辅政大臣,辅佐新君。 对于钟常在洛阳城内做出的事情,灵帝并没有过多的去追究,依然让钟常坐在卫尉的位置上。 钟常心中虽然不爽,但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特别是在大将军何进死了以后,何进一党的官员皆以钟常为首,司徒崔烈和司空许相也对钟常表达了结交之意。 此番洛阳之争,钟常看似没有获取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可在朝堂上,他是捞足了政治资本,在政治认可度上,甚至比何进还要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何进是屠夫出身,靠着何皇后才一步步做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上。 一些门阀世家对于何进谈不上抵触,却也没有认可。 钟常就不一样了, 先不说钟常本就是士族子弟,一步步做到卫尉的位置,除了家族帮衬以外,其自身的能力也是过硬的,否则也不可能带着西园的两万禁军悍然发动政变。 至于平县的岚山军,街道朝廷的军令后,返回了都亭,而沮授那边得到消息后,也是第一时间将周仓所部调了回来。 四月初, 张昊在李历等人的协助下,乔装成商队,向城门走去, 就在张昊的马车即将过城门之时,离钟响起,洛阳城内的百姓,不论高低贵贱,尽皆驻足望向皇宫的方向………… 第39章 情意 张昊撩开车帘,寻着钟声,望向皇宫的方向,眉头微皱。 “公子,这钟声……”黎悦诧异道。 张昊放下车帘,拍了拍车厢,赵云会意,一抖缰绳,马车朝着东城门缓缓驶去。 “灵帝驾崩了……”张昊唏嘘道。 黎悦不由一愣,眼眸看向张昊,没有说话。 十常侍一党尽数伏诛,灵帝也驾崩了,整个洛阳城内,几乎都在钟常等人的掌控之中。 虽然自家公子说了,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但黎悦心中清楚,这一局,是自家公子输了,将来要想再赢回来,恐怕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见张昊眼眸低垂,没有说话。 黎悦伸手放在了张昊的膝盖上,柔声道:“公子,咱们还会回来的,对吗?” 张昊不由一怔,抬眼看向黎悦,见黎悦一脸的关切,心中不由苦笑,但又有些温暖。 其实在张昊的心里,这一次最多只能算作一个小插曲,毕竟张昊几乎没有付出什么,原本还妄图利用十常侍斗败何进一党,趁着岚山军还被牵制在北芒山的时候,等荆州军入城。 以张昊的判断,自然知道就算荆州军入了城,也只是十常侍暂时的胜利,要想真正的掌控洛阳,张让还得需要张昊的冀州军。 有了五万荆州军和六万冀州军,岚山军就兴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届时,只需软刀子割肉,一点点的将岚山军消化掉即可。 可谁曾想,大家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丁原能带着都亭的五万羽林军先一步进了洛阳。 虽然张昊的谋划没有成功,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没有机会。 尽管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 但是, 董卓的狼子野心,依旧还在。 洛阳城解封之后,张昊便得到了外面汇集而来的情报。 董卓和张温正率大军驰援洛阳,而在行军的过程中,董卓已经杀掉了张温,收编了张温麾下的军队,整合在一起后,亦有数万大军。 而且张昊还知道,董卓和韩遂已经有了勾结,想来应该是会许诺韩遂,以凉州为筹码获取韩遂在政治上的支持。 所以, 对于张昊来说,他只需要回到怀县之后,一边招兵买马,一边看董卓的举动。 看着黎悦安柔和的目光,张昊微微一笑,握住了黎悦的手,颔首道:“放心吧,你家公子心中已有筹谋了。” 黎悦展颜一笑,颔首道:“沮先生说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奴家倒是杞人忧天了。” 张昊没有说话,只是面带笑意的看着黎悦。 黎悦被自家公子这么一看,一时间眼神有些慌乱,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手被张昊牢牢的握着,更是羞得面红耳赤,眼眸迷离,似乎能滴出水来。 “黎悦,我已经十七岁了,若是一般的世家公子,这个年龄也该婚配了。” 张昊的声音如温玉,听在黎悦的耳朵里,更是如久酿的美酒一般,让人迷醉。 “公子可是看上哪家姑娘了?”黎悦的声音如蚊蝇一般,眼睛更是看向了别处。 “你跟了我多久了?” “奴家跟着公子已有三年了。” “那你可中意于我?” “……”黎悦脸色绯红,内心悸动如小鹿一般乱撞,甚至连正常的呼吸都忘记了一般。 看到杀人如麻的黎悦,如今竟羞涩得像个世家女一般,不由的有些好笑。 “这三年来,你每时每刻都跟在我的身旁,几乎半步不离,咱们朝夕相处这么久,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情意吗?”张昊一脸认真的问道。 其实张昊能够感觉到黎悦对自己的心意,只是感情这东西,不是单方面能够去要求的。 在感情方面,他想和黎悦平等沟通,而不是公子和侍女的身份。 “自然是有的……”黎悦声如蚊蝇道。 “有,但不多是吗?”张昊试探道。 “啊?不是!”黎悦赶紧看向张昊,解释道。 “那是什么?”张昊步步紧逼。 黎悦低着头,轻声道:“公子是天之骄子,奴家只是侍女,是死士。” “可在我心里,我从未将你当做侍女和死士。” “可是……”黎悦的手摆弄着衣角,语气有些犹豫。 “这三年来,我已经习惯你的陪伴了,很多时候,也只有你才能让我睡得安稳……”张昊靠在车厢壁上,一脸认真的看着黎悦,淡淡道:“如果你对我没有情意,那以后,咱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的好……” “有的!”没等张昊说完,黎悦便焦急道:“奴家对公子是有情意的!” 张昊咧嘴一笑,眼睛痴痴的看着黎悦。 黎悦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便低下了头,贝齿咬住了下唇。 张昊一把将黎悦拽进了怀里,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身。 黎悦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拽,顿时慌了神,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自家公子搂在了怀里。 她的身子整个的僵住了,但当她感受到自家公子温暖的体温时,她的整个身子就像丢进烈火里的冰雪一般,融化了。 黎悦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反正心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而且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般。 张昊的心里也是满心欢喜, 对于黎悦,他自然也是极喜欢的。 先不说两人这三年来的朝夕相处,就说有很多次遇到危险时,都是黎悦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俗话说英雄救美能俘获女人的芳心,可谁说美女救英雄不能得到男人的心呢。 一个美丽的女人,能为了你付出自己的生命,这样的女人,不值得去爱吗? 马车出了洛阳城后,一直往东而行, 行驶了十数里路之后,在一个山脚处,出现了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兵。 为首的三人,翻身下马,来到马车前,单膝跪地,朗声拜道: “我等拜见使君大人,未能及时环护在使君身侧,还请使君大人降罪!” 张昊撩开车帘,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卫、苏义和唐左三人,淡淡道: “此事不怪你们,起来吧。” “多谢使君大人!” 三人起身后,李卫朝张昊拱手行礼道:“禀使君大人,沮先生已调周仓和高顺两位将军以及其麾下步骑四万进驻河阳,另调褚燕和张牛角两位将军带领本部兵马驰援怀县,不日便能抵达怀县。” 说着,李卫抬眼看向张昊,继续说道:“沮先生让我等在此等候使君大人,护送使君大人回怀县主持大局!” ………… 第40章 三仙献鼎局 洛阳城,到底是一国之都,自洛阳城解封之后,不到月余,一切都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商贩走卒依旧在街道旁吆喝叫卖着,进出的商队络绎不绝,尽显帝都之繁荣景象。 红袖招如往常一样, 小厮们开始打扫卫生,擦拭桌椅,舞娘们正在梳妆打扮,丫鬟们提前将茶果子装盘摆好,等待一个时辰后开门营业。 二楼包厢内, 绿珠穿着一身绿衣,将头上戴的斗笠取下,放在了桌上。 老鸨幽姨赶紧上前给绿珠倒上一杯茶水,浮香穿着白色裙袍,款款而来,朝绿珠微微欠身道:“浮香见过尊使。” 绿珠挥了挥手,淡淡道:“张使君已经渡河北上了,算算时间,差不多昨日就到怀县了。” 说着,绿珠抬眼看向浮香,继续说道:“张使君虽然离开了洛阳,但咱们红袖招不能闲着。” 幽姨皱眉道:“如今先帝驾崩,少帝继位,朝堂上,皆由钟常等人把持朝政,咱们和使君大人的人……也只能低调行事,不敢露头。” 说着,幽姨又将目光看向了浮香,低声询问道:“咱们在这个时候,恐怕还是低调行事为好吧。” 绿珠没有搭理幽姨,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浮香,目光中带着询问,又带着一丝拭目以待。 浮香微微颔首,开口道:“先帝驾崩,朝廷似乎并未有大办的意思,国丧仅数日便结束了,虽然对外说是国库空虚,国丧一切从简; 但是朝臣心里都很清楚,先帝驾崩以后,原本打算将先帝的内库尽归国库,而大司农沈同传来消息,先帝内库中的财货、粮秣并未全部送往国库, 有一半都被钟常等人充作了军辎,至于运往了何处,沈同也并不知晓……” 从暗线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虽然洛阳城表面上一片繁荣,可是朝堂之上却是动荡不安,朝臣人人自危。 陛下年少,尊母亲何皇后为皇太后,由其临朝称制。 新帝继位,宣布大赦天下,改元为光熹,封六岁的皇帝刘协为渤海王,封卫尉钟常为同录尚书事,权柄与三位辅政大臣相当。 虽说如今的朝堂,少了之前的党争风气,但大家心中依旧不是很安稳,放在他们面前的有诸多要事急需处理。 比如驻扎在新城的五万荆州军,这支军队是当初张让假借先帝的名义调动的,如今这五万荆州军该如何处理,则成了大家头疼之事。 三辅这边当然希望与荆州刺史王睿和谈,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不用动兵戈就能将王睿的五万荆州军赶回荆州,那是最好不过了。 可钟常不这样想,他觉得王睿是十常侍的人,宦官一党必须要斩草除根,打算让驻扎在函谷关的袁绍率军南下新城,砍了王睿的首级。 除了这件事以外,驻扎在河内郡的六万冀州军也让朝廷坐立难安, 毕竟冀州军进驻河内郡,也是张让安排的,张冀州的身上也多少带着一些宦党的影子。 好在数万岚山军还在,回到都亭之后,也能与怀县的冀州军隔岸对峙,待朝廷解决完荆州军之后,再着手解决河内郡的冀州军。 对荆州军动手,在钟常的推动之下,或已成定局,但对付冀州军一事上,虽未下定论,但是稍有政治敏感度的势力和士族已经心里有数了。 经过浮香的一阵分析,绿珠听后,心里更是心急如焚。 浮香时刻留意着绿珠的神情,每当自己一提起朝廷似要对张使君动手时,绿珠的眼眸中就会透露出一丝焦急和忧虑之色。 她当然不会认为绿珠跟张使君之间有什么交集,更大的可能是,主人和张使君之间的关系恐怕远超自己想象。 “浮香,你有什么计划?”绿珠发问道。 “做一局!” “做什么局?” “此局名为三仙献鼎……” ……………… “三仙献鼎局?”沮授一脸惊疑的看向自家使君。 “没错!”张昊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后,淡淡道:“如今十常侍一党尽数伏诛,新帝继位,朝堂之上,更有钟常等人把持着朝政; 都亭有近十万岚山军,洛阳有羽林军和禁军数万,且还有扩军之势,仅以目前朝廷所掌握的兵力情况来看,咱们还是处于劣势,就更别提函谷关还有袁绍的三万兵马,关外还有董卓的数万精兵了。” 沮授眼睛微眯,沉吟道:“使君打算以何人做傀儡?” 张昊微微一笑,看着沮授说道:“以沮先生之才智,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沮授抿嘴一笑道:“属下是担心,若属下想的和使君想的不一样,那属下岂不就在使君面前露怯了吗。” 张昊明白沮授的意思,沮授是担心抢了自己的风头, 做臣子的,尽管再聪明,也得在主公面前留有余地,尽可能的让主公多发挥发挥。 “这样可好?”张昊笑道:“那你我二人皆将此人的姓写在掌心之处,然后再一同打开可好?” “这……”沮授有些迟疑。 “就这样定了,”说着,便让抿嘴含笑的黎悦去准备笔墨。 张昊和沮授都写完放笔之后,两人凑到了一起,将握拳的手伸了出来。 沮授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展开手掌的速度要比张昊慢上一两分, 当沮授看到自家使君掌中所写之字时,他才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黎悦抬眼看去, 只见沮授和自家公子的掌中都写着同样的一个字……“董” 张昊和沮授相视一笑…… ……………… 四月底, 朝廷任丁原为执金吾,统率左右羽林军,负责洛阳城防。 擢升侍御史袁绍为前将军,率本部兵马三万,连同张璋的五万岚山军南下新城,攻打驻守在新城的五万荆州军,斩下荆州刺史王睿的首级。 五月初, 董卓大军进入弘农郡郡治弘农。 弘农府衙门口,一辆马车缓缓而至。 候在府衙门口多时的李儒见到马车停好之后,赶紧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 只见一位面不带须,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李儒微微一笑,朝来人拱了拱手,笑道: “原来是毕常侍亲至,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 ………… 第41章 拜会董卓 府衙前厅, 毕岚坐于软垫之上,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 李儒笑道:“这里的茶料,自然比不上宫里的,还望毕常侍莫要怪罪。” 毕岚微微一笑,摆手道:“先生莫要打趣咱家了,洛阳之变,卫尉钟常率军杀入宫中将中常侍等人尽数诛杀,咱家只不过是漏网之鱼罢了。” “哦?”李儒惊奇道:“既然如此,那毕常侍特意前来,所为何事啊?” 洛阳之变,董卓这边也早有耳闻。 也正是因此,李儒才建议董卓驻扎在弘农,等候宫里的旨意。 毕竟他董卓暗中除掉了张温,又带着数万兵马来了弘农,若搞不清楚朝廷和陛下对他的态度,他贸然前往,恐怕百害而无一利。 至于毕岚的到来,董卓是收到拜帖的。 只不过董卓对毕岚这个宦官实在是没有兴趣,要么抓住送往洛阳,要么随便打发了事。 但李儒却觉得,毕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访,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毕岚抿嘴一笑,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向坐在对面的李儒,悠悠道:“咱家此番前来拜访,自然是受咱家使君所托。” “使君?”李儒诧异道:“哪位使君?” “自然是冀州张使君!” 李儒眼睛微眯,沉声道:“毕常侍投靠张冀州了?” 毕岚颔首笑道:“承蒙使君大人不弃,咱家才得以在使君大人麾下做事。” 当日,钟常和丁原率领禁军和羽林军攻入皇宫时,早有准备的毕岚在心腹的帮助下,躲进了后宫花园假山之中,躲避了数日后,才乔装打扮混出了宫,找到了太尉府,被张延收留。 毕岚早就察觉到张延或许是张昊的人,所以才找了过来,想让张延把他送到张昊身边去。 张延不敢擅自决断,只能让家丁看护好毕岚之后,找到了红袖招,询问浮香的意思。 浮香知道毕岚这人对张昊有过一些帮助,且毕岚这人也还算有些才华,便想着留下毕岚的性命。 但最终的决断还是得看张昊的意思,于是第二天便将毕岚的事情通知了李历,李历又派司中游枭快马赶去怀县禀报。 这才有了今日毕岚代表张昊来到弘农拜访董卓的事情。 李儒眼中闪烁,如今谁人不知冀州牧张昊的实力,不仅坐拥两州之地,麾下兵马二十余万,如今更是率军进驻河内郡,离帝都洛阳也就一河之隔。 若要说这天下最有实力的两方势力,除了朝廷,便是他冀州牧张昊了。 如果这毕岚真是代表张冀州前来,那自然是不能怠慢了。 “张冀州与我家主公可是有过节的,不知张冀州让毕常侍前来,是何目的啊?”李儒好奇道。 尽管当年董卓败在了张昊的手里,但人家现在今非昔比,往日的梁子在今日也可以当做不打不相识的情义, 当然,这一切都还要看毕岚此次到来的目的。 毕岚微微一笑,开口道: “咱家使君说了,若你家主公愿意带兵进入洛阳,咱家使君必会支持你家主公成为大将军,统驭天下兵马!” 李儒不由一愣,呵呵一笑道:“毕常侍莫要调侃在下了,你家使君也不过是一州州牧,又如何能支持我家主公成为大将军呢。” 面对李儒的质疑,毕岚也不恼,淡淡道:“咱家使君麾下有兵马近三十万,放眼天下谁敢与之争锋,如今你家主公麾下又有精兵强将数万,咱们两家联手,何愁大事不成啊!” “……”李儒一时语塞,张冀州的实力,天下谁人不知,当初就连十常侍一党都巴不得将张冀州收入麾下,以对抗何进一党。 换句话来说,当今天下,无论是谁得到了张冀州的支持,恐怕就连朝廷也得忌惮三分。 毕岚瞥了李儒一眼,继续说道:“如今陛下年少,又初登帝位,钟常那厮都能把持朝政,行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事,难道你家主公还不如那钟常吗?” 被此话一激,李儒不由反问道:“既然你家使君有如此实力,为何你家使君不做,反而让我家主公去做呢?” 对李儒提出的问题,毕岚早有准备,故作怅然一叹道:“咱家使君自知出身草莽,又曾是黄巾少主,如今能做到一州州牧,受封个侯爵也就到头了,若要再进一步,必然会受到天下士族的反对, 届时,咱家使君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得不偿失啊。” 李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毕岚所言倒也不假,要想位列三公,或至九卿,若没有士族的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那何进,也是因为自己的妹妹成了皇后,才以外戚的身份一步步做到大将军的,尽管如此,也还饱受了诸多非议。 更何况那张昊是黄巾出身,能做到州牧的位置,已经算是走了大运了,除非行谋逆之举,否则,很难再进一步了。 “这天上可不会掉馅饼,你家使君想要什么回报?”李儒问道。 “咱家使君仇敌不少,若能得到你家主公的庇佑,咱家使君必然感激不尽。” “你家使君既有如此实力,又怎会惧怕那些个仇敌,当今天下,谁敢与张冀州为敌啊!”李儒调侃道。 “洛阳城内,钟常等何进一党的官员,皆对咱家使君有敌意,除此以外,还有前将军袁绍,暂代兖州刺史的刘繇,豫州刺史王允。 这些人手里都有着不少兵马,若单一而论,没有谁是咱家使君的敌手,可若是联合起来,咱家使君必然也是难以招架的。” 李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此事我已知晓,待今晚我家主公回府之后,我自会向他禀报的。” 说着,李儒起身,朝毕岚拱了拱手,说道:“毕常侍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去驿馆休息吧,待明日,在下再去拜访常侍大人。” 毕岚起身行礼后,转身离去了。 李儒站在门口,面带笑容的看着毕岚离去的背影,直到对方彻底走远之后,这才将厅门关上。 此时,董卓从屏风后面缓缓的走了出来。 李儒赶紧走了过去,躬身拜道: “主公,此乃天赐良机,咱们这次决不能再错过了啊!” …… 第42章 给袁将军送礼 董卓靠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李儒眉头一挑,问道:“主公可是有所顾虑?” “咱家手里虽然有七八万兵马,但要争这洛阳,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啊,”董卓深吸一口气后,叹道:“先不说洛阳城内有禁军和羽林军总共七万兵马,都亭亦有岚山军五万,袁绍带着本部兵马和张璋的五万岚山军南下新城。 新城的五万荆州军那里是袁绍的对手,何况袁绍此番带着八万大军进攻新城,恐怕要不了多久,便能听到新城传来的捷报。 张昊小儿,莫不是诓骗于我,可恶,当真是可恶!” 李儒皱了皱眉,解释道:“主公,张昊在河内郡有兵马六万,我听到消息,张昊的军师沮授,又从青州调了四万兵马过来, 现如今,张昊在河内郡的兵马,总共十万有余,仅凭都亭的五万岚山军,犹如螳臂当车啊。” “没错!”董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张昊小儿虽然可恶,但是极擅用兵,当年……算了,当年之事不提也罢。 就算都亭的五万岚山军不是张昊的对手,可那袁绍的八万兵马又当如何应对?” 面对董卓抛出的问题,李儒思虑片刻后,沉吟道:“袁绍这人胸有大志,咱们不妨与其联络联络,若他能成为咱们的一大臂助,岂不更好!” 董卓看向李儒,问道:“李儒,你打算如何说服袁绍?” “我听说袁绍和张昊之间有些恩怨,若以联手攻打张昊为筹码,或可让袁绍站在咱们这一边。” “嗯!”董卓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告诉袁绍,只需他在新城按兵不动,待老夫进入洛阳之后,不仅与他联手攻打张昊,咱家还让他位列三公!”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李儒心中欣喜,躬身告退了。 ………… 五月初, 袁绍亲率八万大军,攻打新城。 连攻五日,新城破,王睿自刎而亡,荆州军残部数千人往南而逃。 新城门楼之上,一身甲胄的袁绍正在巡视,将士们还在打扫战场。 此役虽然大胜,但是他们依旧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战损一万余人,大部分还是本部精锐。 “主公,听说张将军在攻城时被箭矢射中胸腹,恐怕……”许攸禀报道。 袁绍眯了眯眼睛,哼声道:“这个张璋,前三日强攻时他不出兵,最后这两天见荆州军软了下来,才带兵往前冲,他心里想的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 “主公,那张璋恐怕没几日可活了,咱们何不趁此时机……”说着,许攸给了袁绍一个眼神。 袁绍自然知道许攸的意思,嘴角一咧道:“也好,就当张璋那厮给咱的补偿吧。” “只是朝廷那边……” “朝廷那边无需多虑,咱们在新城打了胜仗,就说荆州残军难逃了,为了防止荆州军报复,咱们得在新城驻守,拱卫京师!” 许攸颔首道:“主公妙计,如此一来,咱们就能顺势将这几万岚山军收入囊中了,就算朝廷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咱们也是为了提防荆州军反扑。” 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墙垛,忧心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张昊那厮……” “主公休虑!”许攸冷哼道:“张昊那厮就算拥有再多的兵马,没了阉宦在朝堂上为其斡旋,终究不过是一方诸侯罢了。 如今阉宦已除,新帝继位,朝廷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张昊了,届时,朝廷还得倚仗主公才是。” “如今朝廷可用之兵不多,丁原的五万羽林军留守洛阳,剩下的也就只有董卓的八万大军在弘农,吴匡的五万岚山军在都亭,仅凭这两支兵马是对付不了张昊的。” “主公说的是,”许攸肃然道:“北边传来消息,沮授将驻扎在青州的褚燕部和张牛角部,总共四万步骑调至河内郡,加上河内郡原本驻扎的六万冀州军,以及最近新招募的兵勇,粗略算来,也有近十万兵马了。” 说着,许攸不禁感慨道:“张昊这厮,胸有韬略,短短数年间便成长至如此地步,当真是恐怖如斯啊!若再有士族的支持……” “哼!”袁绍鄙夷道:“张昊虽有大志,但出身微末,天下士族不屑与之!” 许攸眉头微皱,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知道自家主公出身袁氏这样的名门望族,对于那些个出身寒门的人,打心底里是瞧不上的。 只是许攸心里明白, 所谓的名门望族,有多少是能为风骨而舍弃性命的, 有,但不多。 就比如冀州的崔氏、李氏; 青州的孔氏。 他们在张昊的统治之下,不一样的出人出力出钱吗? 一些士族固然注重风骨和声誉,但绝大部分的士族,特别是那些处于中游和下游的士族,他们更加注重眼前的利益,更关心能否将家族延续下去。 平时,他们被一些大家族所排挤、打压, 如今能够倚靠一方豪强重新立起来,他们也是愿意来一场豪赌的, 赌对了,家族兴旺,一跃成为大家族, 赌输了,株连九族,一无所用。 反正家族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不下场去赌是个死,下场去赌或许还能搏得一个美好的明天,相信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后者。 就在这时, 逢纪脚步匆匆的来到城楼上,朝着袁绍这边跑了过来。 “主公,董卓帐下谋士李儒求见!”逢纪气喘吁吁道。 “董卓?”袁绍目光闪动道:“他派人来找我做什么?” “莫不是为了咱们当初假借何进之手给他的调令而来?”许攸幽幽道。 “我看那李儒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应该不是来问罪的。”逢纪道。 “去瞧瞧!”袁绍哼声道。 袁绍带着许攸和逢纪进入前厅时,李儒已经坐在椅子上喝茶了。 见道袁绍等人进来之后,李儒也没有起身相迎,而是端起茶杯,细细品茗。 袁绍见这李儒如此无礼,面色一沉,直奔首座之位而去。 许攸和逢纪自然懂得如何圆场,两人面面相觑后,许攸率先开口问道: “李先生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啊?” 李儒嘿然一笑道:“在下代表我家主公前来拜会袁将军,是来给袁将军送礼的!” 袁绍眉头一皱,发问道:“何礼?” 李儒起身,朝袁绍拱了拱手后,眼含深意道: “三公之位,还有那张昊的项上人头……” ………… 第43章 隔岸对峙 三公之位? 张昊的项上人头? 不仅袁绍颇为惊疑,就连一旁的许攸和逢纪,亦是惊诧不已。 袁绍盯着李儒,疑惑道:“李儒,董卓到底想干什么?” 李儒咧嘴一笑,朝袁绍拱了拱手后,昂首道: “袁将军,我家主公说了, 钟常等人,不过宵小尔,怎能辅佐少帝,当今天下,唯有袁将军这样的贤才当得如此大任。 我家主公愿意助袁将军一臂之力!” 袁绍皱了皱眉,不由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许攸。 许攸眼神闪烁,思虑片刻后,开口道:“李儒,当着我家主公的面,少来这些客套话,有什么可以直说。” 李儒颔首道: “如今袁将军将破了新城,荆州军亦不成气候,可咱们的北边,还有张冀州的数十万大军,” 说着,李儒看了袁绍一眼,继续说道:“有张冀州在,朝廷寝食难安,届时,钟常必定命我等率军北上与那张昊交战; 敢问诸君,有几分胜算啊?” 许攸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张冀州乃先帝亲封的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又封了信都亭候,陛下初登大宝,怎会轻易去动张冀州呢!” “哈哈哈——”李儒狂笑道:“许攸啊许攸,你好歹也算是个善于筹谋之辈,怎会看不破朝堂上的那些个把戏!” 李儒看向首座上的袁绍,拱了拱手,道: “袁将军明鉴,如今的朝堂,陛下年幼,表面上是何太后临朝称制,实则权柄都落在了钟常等一些官员手上。 一直以来,天下皆认为张昊是十常侍一党的人,而钟常率兵进宫诛杀了宦官以及其党羽,唯独张昊还在。 就算现在张昊不会替十常侍报仇,安知以后不会再来一个清君侧? 袁将军可知,张昊已从青州急调褚燕和张牛角部,总共四万兵马进驻司隶,不日便可抵达怀县。” 袁绍沉吟道:“也许是张昊为了自保呢!” “自保又如何?清君侧又如何?朝廷还不是会让袁将军和我家主公前往讨伐,届时,咱们损兵折将不说,恐怕在朝廷那边还讨不到个好!” “董卓想怎么做?”袁绍问道。 李儒目光闪动,直言道:“若朝廷下旨,让我家主公带兵北上,那我家主公便会率军直扑洛阳,清君侧!” “清君侧!?”袁绍不由一愣,诧异道:“怎么又来一个清君侧?” “陛下初登帝位,应先安抚各地强藩,潜心治国方为大道,钟常等佞臣,妖言惑众,蛊惑陛下对河内郡和冀州用兵,此乃撅社稷之根本,若不除掉这些奸臣,大汉国祚四百年将会毁在他们的手里!” “嘶——”袁绍疑虑道:“那董卓所言之礼物,又怎么说?” 李儒微微一笑道:“待除掉钟常等一众佞臣之后,我家主公自然会奏请陛下封将军为当朝太尉,位列三公!” “那张昊的首级?” “待朝堂安稳之后,我家主公自会上奏陛下,号令天下兵马讨伐张昊,尽管张昊麾下兵马二十余万,可双拳难敌四手,兵败只是早晚的事!” “好!”袁绍朗声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主公……”许攸见袁绍答应了李儒,心中焦急,赶紧阻止道:“此事牵扯甚多,主公还需三思啊!” “无妨!”袁绍施施然道:“只要能将张昊那厮的首级斩下,冒些风险又如何!” 其实袁绍心里清楚, 清君侧的事情,只是董卓单方面的行动,与自己无关, 如今洛阳城外的官军,也就两支,一支是董卓从西凉带回来的西凉军,一支便是自己麾下的七万大军,董卓要想成事,必然需要自己的支持。 事成之后,袁绍也不怕董卓赖账,毕竟董卓急需自己的助力。 当然, 对于袁绍来说,若董卓没有将洛阳攻下来,或者没有兑现承诺,那自己就可以联络各地豪强讨伐董卓这个逆贼。 “袁将军果然豪爽,”李儒朝袁绍躬身一拜道:“那在下这就返回弘农回禀我家主公。” 说完,李儒躬身告退了。 待李儒走后,许攸赶紧上前拜道:“主公,您为何要答应董卓啊!” 袁绍笑着解释道:“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事情是他董卓在做,咱们白捡好处而已。” 许攸焦急道:“主公啊,董卓那厮一旦进了洛阳城,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届时咱们就只能听命于董卓了啊!” “董卓粗鄙无知,怎会是朝堂上那些奸臣的对手,届时,董卓还得求助与我!” “主公……” “许攸,此事我自有决断,你无需再说了!” 说完,袁绍一挥衣袖,起身朝偏室走去。 “这……这……”许攸一脸焦急,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子远兄啊,咱们主公决定的事情,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啊!”一旁的逢纪苦笑着摇头道。 “逢纪,你既知道主公的性子,刚才为何不与我一同劝诫主公啊?”许攸不满道。 “你许攸都劝不住,何况我逢纪了!”说着,逢纪转身朝门外走去。 许攸赶紧追了上去,一边扯着逢纪的衣袖,一边焦急道:“逢纪,你随我一同去劝主公收回成命!” “不去!”逢纪拒绝道。 “为何?” “难道你没看出来,主公对朝廷的不满吗?” 许攸一愣,不解的看向逢纪。 逢纪左右看了看,见此处就只有他和许攸两人,这才低声解释道:“自陛下登基之后,钟常自己倒是捞得了不少的好处,与其交情的官员都得到了提拔,可唯独对咱们主公,只是不痛不痒的给了一个前将军的职位; 这个职位,名头虽不小,可依旧是个冲锋陷阵的活计,咱们主公想要的,是在那朝堂上一呼百应啊!” 许攸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逢纪见许攸陷入了沉思,不由笑道:“咱们主公的野心,可是一点都不比董卓的小啊!” 说完,逢纪朝着院外走去。 许攸呆愣在原地,看着逢纪的背影,怔怔出神…… ……………… 五月中旬, 褚燕和张牛角部,总共四万兵马进驻怀县,朝野震动。 钟常担心张昊挥师南下,当即下令让董卓率军进驻洛阳以西两百里的谷城驻防,另调袁绍率军北上荥阳,与都亭的吴匡部,成掎角之势,与黄河北岸的张昊军隔岸对峙。 一时间,各方势力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司隶的河内郡和河南尹,两岸兵马哨骑频出,但双方都很克制,并未发生冲突。 当然, 这种克制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朝廷这边的绣衣使和冀州军这边的太平内卫则展开了激烈的争斗。 为了获悉对方的兵力布防和粮草辎重等情况,双方的密谍、游枭皆通过各种渠道渡河到对岸去刺探军情。 绣衣御史孟俞亲自坐镇荥阳,负责刺探冀州军在河内郡的军情事务。 北岸这边,则由密侦司司马李历,以及军纪司司马班恒协同指挥, 军纪司本就负责境内的反间和治安工作,被军纪司司尉季尚调到河内郡充当李历的副手,也好各自发挥所长。 隰城,是一座很小的城镇, 位于怀县以南五十里处,在黄河北岸,有好几个渡口。 由于渡口规模较小,鲜有商队至此,大多都是一些渔人自用,当然也有一些商人走私粗盐什么的也会走这里。 此时的隰城内,驻扎着一支两千人的轻骑,皆由哨骑斥候组成, 主要负责方圆百里内的巡逻、警戒之要务。 当然,这里也是太平内卫在河内郡的前线指挥所。 卢沛穿着一身白色衣袍,悠哉悠哉的朝府衙走去,四名甲士紧随其后。 如今的卢沛,在张昊麾下,也算是一名带兵的将领了, 可自从赵云随着张使君回到怀县之后,练兵的工作就到了赵云的身上,而卢沛嘛,反而成了一个闲散人员。 兴许是张使君看他太闲了,便让他去隰城帮帮忙。 于是,卢沛便带着四名甲士来到了隰城,直接走进了府衙。 “你们李司马呢?”卢沛问府衙内一个侍从。 “司马正在里面呢,”说着,侍从便带着卢沛往前厅走去。 一听是怀县那边来的,李历赶紧迎了出来,看到一身白衣的卢沛,略微有些诧异,赶紧拱手道:“原来是卢将军,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呵呵呵……”卢沛摆了摆手,含笑道:“使君大人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所以在下就只能来劳烦李司马了。” 说完,便朝李历拱了拱手。 虽说卢沛在军中的职务要比李历高出不少,但李历好歹是密侦司的司马,之前在洛阳立下了不少功劳。 圆滑如卢沛,自然不会在对方面前托大, 深谙官场之道的卢沛自然知道该如何与这些人相处。 “不敢当不敢当,”李历笑着拱手还礼道:“卢将军里面请。” 两人在软垫上入座后,自有侍从奉上茶汤和茶果子。 “卢将军一路辛劳,使君大人可有什么吩咐啊?”李历询问道。 “吩咐倒是没有,只不过……”说到这里,卢沛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拿起茶杯放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李历在洛阳待了这么久,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炉火纯青了,赶紧朝周围挥了挥手。 待侍从都躬身告退之后,卢沛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南岸的兵力部署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谷城那边的情况……使君大人那边有些担忧啊。” 自从朝廷将董卓军调道谷城之后,谷城那边便没了动静。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怀县和荥阳这边,但怀县和荥阳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谷城那里。 无论是张昊还是袁绍,都极为默契的保持着克制,也极有默契的放任双方的细作互相争斗,似乎是在故意营造出一种表面克制,私下较量的氛围。 目的嘛,就是做给洛阳方面看的。 “前些日子收到了毕常侍的来信,董卓那厮表面上同意了使君大人的建议,但却以粮草不继,军饷不足为由迟迟拖延。”说到这里,李历也是一脸的不忿。 毕竟太平内卫和绣衣御史之间的较量,损失了不少密侦司的好手,让李历这个密侦司司马颇为心疼。 “以李司马之见,那董卓老贼意欲何为啊?” 李历摇了摇头,道:“不好说,董卓老贼虽然粗鄙无知,但却是个奸诈之徒,或许他还盼望着咱们这边打起来,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呢!” 卢沛询问道:“洛阳那边,朝廷是个什么态度?” “朝堂上,三辅大臣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与咱们开战,可那钟常却是主战的,是战是和,还得由陛下决断。” 李历所说的由陛下决断,实则是指何太后。 毕竟河内郡距离洛阳不远,一旦开战,洛阳多少会受到波及,何况冀州军之善战,天下皆知。 真打起来,仅凭袁绍的七万兵马和吴匡的五万岚山军,防守有余,进攻就有点儿痴心妄想了, 若把冀州军惹急了,人家再从冀州和青州调几万兵马过来, 届时, 先不说袁绍等人能否抵挡得住,恐怕就连洛阳城也难以幸免。 卢沛思虑片刻后,沉吟道:“李司马,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此事还得呈报使君或是沮先生。” 李历心中一紧,疑惑道:“你指的是?” “董卓犹豫不决就算了,就连朝廷也是瞻前顾后难以决断,恐怕……” “卢将军的意思是,他们在拖延时间?”李历诧异道。 卢沛点了点头,神情凝重道:“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啊!” 说着,卢沛站起身,来到地图旁,指着地图上怀县和荥阳的位置,开口道: “李司马且看, 咱们在这里,袁绍和吴匡所部在这里,咱们双方兵力相当,隔岸对峙, 对方的兵力部署,咱们已知七八,咱们的兵力部署,想必对方也掌握了不少。 袁绍不傻,他肯定知道若咱们双方开战势必会两败俱伤,所以他们不会主动渡河北上,而使君也没有要南下的意思!” “你是说……”李历将目光看向了谷城的位置。 “声东击西!” ………… 第44章 河阳攻防战(一) 五月末, 连续三日的阴雨绵绵,在今天终于换来了晴空万里。 天空上,几只秃鹫展翅盘旋,时而缠斗,时而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原野上,几只鼹鼠啃食着草根, 随着一阵微风拂过,鼹鼠停止了进食,警惕的立了起来,耳朵竖立,探听着周围的异动。 片刻之后,鼹鼠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四散而逃。 很快,地上的石粒开始微微震动,雨后的积水也开始荡涤起细微的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只马蹄踏在了这摊积水上时,地上的石粒停止了震动。 前方二里开外的河阳城城楼上,战鼓与号角齐鸣。 凝重的杀伐之气,瞬间席卷城池内外。 一身精甲的周仓和高顺阔步来到城楼之上,脸色阴沉的望向城外黑压压的大军,放眼望去,敌军军阵森然,旌旗猎猎,极具压迫感。 敌阵中军大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董”字。 “是董卓的西凉军!”高顺神情凝重,咬牙道:“真是没想到啊!” 周仓眼睛微眯,寒声道:“董卓的西凉军虽然骁勇善战,可咱们冀州军也不是纸糊泥捏的!” “此事蹊跷,应速速禀报怀县让使君大人和沮先生知晓!” 周仓颔首道:“袁绍和吴匡的兵马在荥阳与咱们的主力对峙,密侦司与绣衣使的注意力也全在那边,原来咱们这里才是朝廷的目标啊!” “哼!”高顺狞笑道:“咱们城内的四万兵马可是冀州老卒,董卓不会以为就凭眼前的这些兵马就能攻下咱们,那他得先有一副好牙口!” “虽然不知道董贼的底气在哪里,但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周仓沉声道。 不知为何,周仓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河阳城内有四万冀州老卒,朝廷不会不知道,但董卓依然敢率军前来,恐怕是有所倚仗的。 尽管周仓不知道董卓倚仗所在,但依旧将城中的弓弩手调了上来。 高顺编练的陷阵营,两千重甲已经部署在城门口,一旦敌军攻入瓮城,这两千重甲将会将敌军堵在内城门外,让敌军不得寸进。 其实打心底里,周仓并未将董卓放在眼里,因为几年前,他们就有过交手,最后以董卓的三万官军精锐溃败收场。 ……………… 河阳城外,董卓大军,董字旗下, 体态臃肿的董卓骑在战马之上,遥望着远处的城高墙厚的河阳城,脸色肃然,心中更是有些慌乱没底。 打了这么多仗,也攻下了不少城池,可攻打眼前这座坚城,倒是头一遭。 况且城内还有四万冀州老卒,仅凭自己带来的七万兵马,恐怕难以攻克, 但事到如今,却是开弓的箭,难以回头了。 董卓转头看向一旁的车驾,低声询问道:“乌角先生,这河阳城该如何攻破啊?” 车驾内传来一老者的嘶哑的声音,淡淡道:“老夫交代将军办的事情可办好了?” “办好了,可是……” “将军无需多问,只需依计行事则可!” 董卓皱了皱眉,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李儒,见李儒朝他微微点头后,这才开口道: “那咱家就不多问了,就按先生的计策办吧!” 说完,董卓神情一凛,朝一旁的徐荣点了点头,徐荣会意后,举起手中令旗,朗声高喊道: “进攻!” 随着徐荣一声高呼,身后八面战鼓骤响,雷鸣般的鼓声响彻四野。 二十余架投石机从军阵中缓缓推出,在一队队甲士的护卫下,朝着河阳城而去。 当投石机被推送至河阳城三百步外时,停了下来,辅兵开始架设投石机, 一万甲士排在投石机前,用长盾铁戟保护着投石机。 半个时辰之后,随着令旗官的一声“发射!”二十余枚巨石朝着河阳城砸去。 巨石砸在城墙上,将城墙砸出一个大坑,砸在墙垛上,连带着墙垛和躲在墙垛后面的几名弓弩手砸成了肉泥。 一时间, 河阳城墙上,哀嚎四起,一些飞溅的碎石,也能将甲士们砸得头破血流,尽管你有盾牌在手,在这一枚枚巨石的轰砸之下,也是无用。 “继续发射!” 随着令旗官的朗声高呼,一枚枚巨石不停的落向河阳城,在十投六中的准度之下,经过数十轮的轰击, 城墙上的冀州弓弩手,已损失了四五成之多,这还是在俯身躲避的情况下。 周仓和高顺伫立在城楼之上,面对城外毫不停歇的投石机,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城中以步卒为主,骑兵不过两三千,若此时下令让骑兵冲出城去捣毁投石机,在对方一万甲士和弓弩手的护卫之下,就算拼光了这两三千的骑兵,恐怕也是收效甚微。 还不如将这两三千骑兵用在刀刃上。 打了这么多仗,周仓还是第一次打得如此憋屈,敌军还未攻上城来,自己已经损失了两三千的弓弩手了。 奈何有不能让这些弓弩手撤下去,一旦撤下去,万一对方全军进攻,便会失去对敌军的压制。 这四万冀州老卒,可都是从黄巾起事时便跟着他们的,死一个就少一个。 周仓和高顺面色铁青,脸色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 城外, 当最后一轮巨石落在城头上后,辅兵开始拆卸投石机,将投石机往后移动,撤出战场。 徐荣站在战车之上,拔出腰间长刀,高声呐喊道: “全军出击!” “呜——”进攻的号角声响起。 两万前军肩扛云梯,开始冲向面前的河阳城。 河阳城没有护城河,董军将士又有甲胄在身,三百步开外,自是不用担心箭矢和弓弩的伤害。 城楼上, 周仓看着城外黑压压的敌军士兵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不得不说,这样的画面带给守城将士的视觉冲击是极为震撼的。 饶是高顺在此,也不由得有些愣神了。 说起来,这还是高顺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敌军攻城,神情不由一阵恍惚。 “弓弩手,给我射!” 随着周仓一声大喝,城墙上幸存的弓弩手开始张弓搭箭,无差别的朝着敌军射去。 由于敌军数量众多,黑压压的一片,城墙上的弓弩手也省了瞄准的动作。 一阵阵箭雨被抛向天空,最后又落向敌军。 大部分的敌军士卒被射倒在地,一些手持盾牌的士卒将盾牌举过头顶这才得以幸免。 很快, 在丢下两三千具尸体之后,董卓军已经抵近了城墙,盾牌手站在前排,弓弩手举弓搭箭,开始朝着城墙上的冀州军还击。 由于一些地方失去了墙垛的掩护,不少冀州弓弩手中箭身亡,甚至掉下城墙摔在了地上,成了一滩肉泥。 “快!架梯子!” “弓箭手掩护!” 城墙下,各级军官开始指挥部下蚁附攻城。 城头上的冀州军分为两拨,一拨为弓弩手朝着城下射击,一拨为步卒向城下扔着滚石檑木。 董卓麾下的两名先锋将军,樊稠和李蒙来到云梯之下,两人对视一眼后,攀附在云梯上纵身一跃,躲过几枚砸下的滚石之后,翻身跃上了城头。 两人一左一右,将周围的冀州士族尽数砍翻,掩护后面的亲卫登上城头,很快便在城墙上杀出了一片开阔地。 附近的冀州甲士见敌将凶猛,便举持着盾牌,挥舞着战刀围了过来, 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依旧无法压制住这两名敌将。 这边的变故立刻吸引了周仓和高顺的注意,周仓拿过铁枪,就要前去阻敌,却不想被一旁的高顺一把拦住了去路。 “你且在此地坐镇,那边交给我!” 不等周仓说话,高顺提着铁枪便冲了过去。 面对两名敌将的骁勇,冀州老卒们一个个冲上去,挥舞着手中战刀悍不畏死的扑杀过去,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就替上去,一个老卒浑身是血,死死抱住一名敌将的脚踝,妄图给身后的袍泽带来机会, 却不想被敌将一刀砍掉了透露,尸体还被其一脚踹飞。 就在樊稠将尸体踹飞之后,眼前闪过一抹寒芒, 樊稠大惊,当即侧身躲过,回头看去,才知道刚才那抹寒芒是一杆长枪,此刻长枪贯穿了身后两名亲卫的身体和甲胄,可见掷枪之人的力道之强,远在自己之上。 此时,一道劲风袭来,樊稠下意识的就用刀身去格挡。 高顺一拳砸在刀身之上,巨大的力道将樊稠击退数步,右手虎口崩裂,刀身已呈弯曲状。 樊稠抬眼看向面前之人,却见对方的体型如山熊一般魁梧壮硕,没想到敌军之中还有这等猛人。 高顺神情冷然,将自己的铁枪从敌人的身上拔出,双手一抖,枪身上的鲜血被甩落在地。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犯愁大喝道。 高顺的性子本就寡言少语,面对敌将的喝问,自然是懒得去答话。 就在这时,数支冷箭越过高顺的身体,射向樊稠,樊稠双目圆瞪,哪里会想到对方竟纵人对自己放冷箭。 惊骇之下赶紧闪躲,但却有两支利箭射中了樊稠的胸腹, 身中两箭的樊稠没有倒下,反而大怒的咆哮一声,捡起一旁的长刀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朝高顺扑了过来。 高顺心中也是一惊,对方身中两箭,竟像个没事人一样扑杀过来,当即提枪朝前猛得刺去。 两人很快便缠斗在了一起。 斗了十来个回合后,樊稠后继乏力,被高顺用枪尖划破了胸甲,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锁子内甲。 “你竟然穿着内甲!”高顺诧异道。 “李蒙,还不快来助我!”樊稠一声高呼,声音中带着一丝慌张。 不远处的李蒙早就注意到了樊稠这边,原以为樊稠能牵制住对面的将领,没想到只斗了十来个回合便不行了。 “樊稠,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李蒙笑骂着大步上前,长刀指向高顺,喝问道: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我李蒙不斩无名之辈!” “聒噪!”高顺不想与对方废话,提枪便刺。 面对两名敌将,高顺心中丝毫不慌, 这世上或许有人能杀他高顺,但绝不是眼前二人,哪怕二人联手,高顺也有信心将这二人一一斩杀。 “杀!”李蒙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高顺对樊稠的攻杀,双手持刀朝着高顺面门,猛力劈斩。 高顺见李蒙来势凶猛,是以稍作抵挡,侧身撞向旁边的樊稠。 樊稠只觉自己被一头牛撞了一般,脚下一踉跄,便摔倒在地,浑身上下生疼无比,似乎骨头都散架了一般。 高顺见樊稠倒地,恐怕一时半会儿也站不起来,当即便将注意力放在李蒙的身上,手中长枪如猛龙出海一般向李蒙扫去。 面对高顺大开大合的招式,李蒙不能闪躲,只能硬抗, 却没想到这高顺的力道如此之大,饶是自己横刀格挡,依旧被这巨大的力道震退数步,直到自己的后背撞在墙垛之上。 李蒙这才明白,樊稠不敌不是因为樊稠武艺不济,而是因为这敌将太过强悍, 所谓一力降十会,在这敌将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蒙见对方一脸狰狞的朝自己扑来,心中砰砰狂跳。 此时樊稠也从地上艰难的爬了起来,见李蒙被对方压制得狼狈不堪,便要挥刀上前帮忙。 却没想到,高顺一把握住樊稠的手腕,用力一拽,甩向一旁的扑来的樊稠,樊稠见撞来的是李蒙,赶紧收刀去接。 可凭樊稠的力气,又怎能顺利接下李蒙呢。 高顺的力道加上李蒙的重量,堪比千钧之力,撞得樊稠七荤八素,眼冒金花。 随后,高顺趁其不备,一枪挑断了樊稠的左腿跟腱。 樊稠吃痛,左腿一软,再难保持平衡,跌倒在地。 李蒙刚缓过劲来,就只觉眼前寒芒一闪,一颗头颅落在了自己的胸前, 他下意识的接住头颅,定睛一看,正是樊稠的脑袋,樊稠的眼睛还保持着惊骇之色,眼皮子还眨了眨。 此时的李蒙,被吓得战意全无,惊叫着就要转身逃下城头。 高顺怎能放过斩杀敌将的机会,提着长枪,朝着李蒙的后背猛得刺去。 李蒙后背和前胸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看向胸前,只见自己的胸膛竟冒出一个枪尖。 高顺神色冷漠,一抖枪尖,将李蒙的甩下了城墙。 城墙下的董军士卒一见自家将领被甩了下来,顿时大惊,胆子小的撒腿就往回跑, 随着一个两个三个董军士卒回逃,越来越多的士卒开始溃逃。 城头上,解决完攀上城头的董军士卒后,董卓神情桀骜的看了一眼城下溃逃的董军,转身来到樊稠的尸体旁,将目光看向了其身上那套做工精良的锁子内甲。 ………… 第45章 河阳攻防战(二) 董卓军的第二轮进攻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 无果,在丢下几千具尸体后,董卓只能下令鸣金收兵。 随着夜幕降临,外出打扫战场的冀州军在焚烧了几堆尸体后,草草返回城内。 经过白日的两场恶战,周仓和高顺虽然打退了董军的数次强攻,但城内的冀州军依然损失不小, 当然,这都得益于董军的投石机的轰击,将多处城垛砸塌,让城内的弓弩手失去了掩体,暴露在了敌军的箭矢之下。 此时的城墙上灯火通明,巡逻的队伍举着火把警惕的关注着城外的动静。 由于高顺在白日里身先士卒,带头拼杀,体力消耗极大,被周仓强行叫去休息了, 现在城门楼上,只有周仓坐镇,检查着城防。 董卓军在进攻之前,他便派数骑快马赶往怀县通报,将董卓大军奇袭河阳的军情呈报给使君和沮先生。 在未得到具体军令时,他也只能死守河阳, 毕竟河阳一旦失守,河内郡将失去西边的屏障,董卓军便可一路东进,直至怀县城下。 退一万步来说,周仓手握四万冀州老卒,坚守这河阳城,他还是有信心的。 但今日不知怎么的,周仓心中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哪怕白日里将董军击退,可他的心里依然有一些忐忑。 “周将军,今夜月黑风高,目力可及仅有百步,倒是有些邪乎!”一名校尉上前禀报道。 从这名校尉的语气里,周仓也能感受到将士们心中的担忧。 毕竟大家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对于战场的敏锐度是极高的,特别的对危机的预感是极为强烈的。 “让将士们打起精神来,再增派一营弓弩手上城墙,就算董军敢夜袭,咱们也得叫他们有来无回!”周仓沉声道。 “明白了!”校尉应声道。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外的响声越来越明显,城头上的冀州军将士也都察觉到了城外的异样,不由凝神朝城外看去。 但是夜色太暗,城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没过多久,城外便传来一阵阵轰隆之声,一名眼尖的士卒指着黑夜中的高大身影,不由惊疑道: “那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支箭矢射了过来,将这名士卒射翻在地。 “敌袭!敌袭!”城楼上,巡逻队伍敲击的响锣,朝着周围的袍泽高声示警。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老卒,一听敌军夜袭,第一时间便进入到了作战状态,取下弓弩,拉弦搭箭,朝着城外就是一轮无差别射击。 隐隐间,能听到城外的漆黑中传来的哀嚎声。 周仓手提长枪,侧身在墙垛后,探着脑袋向城外看去。 只见黑夜之中,数架高耸的攻城塔车在夜色的掩护下缓缓前进。 周仓不由瞪大了眼睛, 说实在的,周仓从未见过这样的工程利器,当初在坚守广宗城时,那些官军也只是打造了十数架攻城云梯车, 可现在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比城墙还要高的塔车。 眨眼间,董军的攻城塔车已然抵近了城墙,塔车上开了数十个方形小孔,一支支弩箭从这些孔洞中射出,给城墙上的弓弩手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刀斧手!”周仓高声怒喝道:“将刀斧手全部调上城墙!” 这一刻,周仓终于知道自己所担心的是什么了。 董军白日里的进攻,只不过是个开胃菜,就是为了今晚这几道主菜。 周仓有一种预感,董军今晚就要拿下河阳! “砰!”塔车上的跳板放下,搭在了城墙之上,塔楼内的西凉军手持圆盾和战刀如恶狼一般冲上了城墙,双方士卒转眼间便展开了厮杀。 高耸的攻城塔,要高出城墙丈许,董军的弓弩手站在攻城塔的塔顶之上朝着下方城墙上的冀州军进行着点名似的射杀,并且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不少城墙上的冀州老卒纷纷中箭倒地,一时间竟未能对跳下城墙的董军展开有效的抵挡。 随着一个个攻城塔的跳板轰然放下,越来越多的董军士卒涌上了城墙。 一名满脸胡渣,身形粗犷的汉子手拿长斧嚎叫着就跳了下来,落在了城墙之上,起身后的精锐士卒紧随左右。 这名汉子异常勇猛,一杆长斧在其手中挥舞得虎虎生风,长斧所到之处,盾碎甲破,冀州守军竟无一合之敌,很快便被杀得节节败退。 另外一座攻城塔下,董军将士还在呼喝着奋力爬上云梯,向上攀登,在重金的赏赐面前,他们毫无畏惧。 有了数架攻城塔的帮助,无数董军将士顺利的登上了城墙。 敌众我寡,失去城墙为依托的冀州军,似乎失守只在转瞬之间。 ……………… 董军大营中, 董卓坐在首座之上,帐中战将十余位,分别是上将徐荣、牛辅、胡轸、董越,以及骠骑将军李榷、郭汜、张济、李蒙、华雄。 原本樊稠也是骠骑将之一,白日里被高顺斩杀了。 “前方战况如何?”董卓沉声问道。 “禀将军,段煨将军亲自带人上了,有这八座攻城塔车在,今夜河阳必破!”徐荣欣喜道。 董卓嘴角一咧,面露喜色,看向身旁的白发老者,赞叹道:“乌角先生过真乃神人也,有先生相助,咱家何愁大事不成啊!” 老者轻抚白须,神色淡然道:“河阳一破,怀县以西便再无阻碍,将军自是进可攻退可守。” “那依先生之见拿下河阳之后,咱家当如何啊?”董卓虚心求教道。 在谷城时,眼前这名自称乌角先生的老者主动找上门来说是可以助他完成大业。 董卓一开始是不信的,但乌角先生以自己性命做堵住,若不能在一日之内拿下河阳城,便任凭自己处置。 于是在谷城时,董卓便按照老者的要求,花重金打造投石机和攻城塔车的零部件,在白日攻打河阳城时,完成了对攻城塔车的组装。 当董卓看到投石机对河阳城墙造成的轰击时,也算是开了眼界,心知军中有了投石机这样的大杀器,恐怕就是强攻洛阳,也不在话下。 在夜幕降临时,他第一次看到组装完成的攻城塔车后,整个人瞬间被折服,对老者更是惊为天人。 是以,董卓对老者可谓是言听计从,凡军中之事都要与之相商。 面对董卓的询问,老者轻蔑一笑,淡淡道:“若袁绍挥师北上与冀州军主力交战,将军便可率兵东进,一举击溃河内郡的冀州军; 若袁绍军按兵不动,继续与怀县的冀州军主力对峙,那将军这可挥师南下,兵寇洛阳!” “兵寇洛阳!?” 不仅董卓一脸的惊疑,帐中一干将领更是一片哗然。 兵寇洛阳意味着什么,他们当然知道,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董卓和老者的身上徘徊着。 老者抬眼看向帐中诸将,傲然道: “以诸位之实力,又有两大攻城利器在手,三日内,洛阳必克! 待董将军拿下洛阳之后,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行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事,在座的诸位,封侯拜将指日可待!” 一听老者之言,在场的众将领眼神灼热,连呼吸都比往日粗重了一些。 老者的话听在董卓的耳朵里,就如同天籁之音一般,仿佛这大汉的天下,都将牢牢的握在他的手里一般。 ……………… 待副将高顺赶到城墙之上时,望着眼前的景象,一脸惊骇之色,口中喃喃道: “攻城塔?” 悍勇无畏的董军士卒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向城墙,城内的冀州将士也在不断的向城墙上增兵。 双方将士已经杀红了眼,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枪。 但董军士卒这边不仅有兵力上的优势,又有士气的加持,可谓是愈战愈勇。 反观冀州军这边,虽然个个骁勇,竭尽全力的抵抗,但逐渐有了颓势,不过还在苦苦支撑罢了。 周仓在城楼上,更是杀疯了,头盔不知去了哪里,头上的发髻已经有些凌乱了,手里的长枪击杀着一名又一名的董军士卒, 但是,不管他怎么杀,依旧杀不完! 看着身边的亲卫一个又一个的惨死在身旁,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 这种冰冷,就如同夏日里的寒霜一般,无比瘆人。 这时,一名悍勇的董军将领出现在了周仓的视野中,此人满脸胡渣,身着皮袄,虎背熊腰,甚是粗犷,在其手中不知死了多少冀州儿郎。 周仓面色一沉,随即奔跑向前,提起手中铁枪,一脚踏空,手举长枪,朝着眼前一名董军校尉当头砸下。 这名董军校尉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只觉一道阴影遮挡住了火光,当他抬头看去,铁枪带着风声砸在了他的头盔上。 “砰!”头骨碎裂,红白四溅。 周仓在乱军中左右横突,手中铁枪如猛龙过江一般,收割着一名又一名的董军士卒。 这时,一名亲卫抱着两坛火油在袍泽的掩护下冲到了周仓的身边,焦急道:“将军,火油!” 周仓瞥了一眼亲卫手中的两坛火油,又看向不远处的攻城塔车。 当即, 周仓接过一坛火油,朝着攻城塔车奋力一扔! “砰!”坛子撞击在塔车之上轰然碎裂,火油四溅。 接着,又是一坛砸在了塔车之上。 “不好,是火油!”塔车之上的董军士卒闻到火油的气味之后,大为震惊,不由大惊失色,高声喊道。 紧接着,在一众董军士卒的惊呼声中,一支火把朝着塔车扔了过来…… “哗——” 霎时,猛烈的火焰瞬间席卷了整座塔车顶部。 随着火油的流淌,火焰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塔车的下方蔓延而去。 片刻之后,整座攻城塔车便被火焰所吞噬,塔车内的董军士卒被火焰灼烧、炙烤,发出惨烈的哀嚎声。 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就连城墙上的双方士卒都不由得放眼看去。 不知是谁,又扔了一坛火油过来,不知是力道太小还是故意而为,这坛火油并未落在塔车上,反而落在了塔车的跳板上面。 坛碎油溅。 火势很快便席卷到了城墙之上,最先遭殃的自然是董军士卒。 十数名来不及躲避的董军士卒在熊熊烈火之中翻滚嚎叫,有的跌下城墙,有的发疯似的扑向袍泽,将袍泽也拖入了火海之中。 一时间, 无论是董军士卒还是冀州老卒尽皆避而远之。 周仓见事有可为,随即接过一坛火油,提着长枪跑向下一处。 一路上,董军士卒挡道,周仓并不恋战,挥枪挡开敌军之后,便继续朝前奔跑,周仓身后,跟着二十余名亲卫,一些人手里抱着火油,一些人持刀护卫。 很快,便杀出了一条血路出来。 有周仓冲刺在前,众亲卫紧随其后,董军士卒竟未能阻挡半分。 周仓再次斩杀一名董军士卒后,将手中火油抛向不远处的攻城塔车,赶到的亲卫,也有样学样的将手里的两三坛火油扔了过去。 就在周仓想伸手去拿火把时,一名虎背熊腰的敌军将领,抢先一步将火把打落在地。 周仓眉头一皱,眼眸微眯,毫不迟疑的提枪刺去,却被敌将一杆长斧给轻松挑开。 “我乃上将段煨,报上名来,留你全尸!” 周仓被对方这一阻,本就焦急的他更是气急,不由怒骂道: “直娘贼!” 话音未落,周仓便与这段煨缠斗在了一起。 后面的一名亲卫,见自家将军被敌将所阻,又见不远处的塔车源源不断的涌出敌人, 他一咬牙,高举着一坛火油朝着两丈外的火把狠狠了砸了过去。 这一举动,落入了段煨的眼中…… 段煨龇牙欲裂,双目圆瞪,暗道不好,当即便要伸手去接。 周仓同样看到了飞来的火油罐,他又怎会让段煨如愿,冒着被其长斧所伤之危险,用肩膀朝着段煨的胸腹顶去。 段煨吃痛,伸出的手微微一僵,火油罐贴着他的指尖飞向了地上的火把。 “啪!”火油罐落在了地上,碎裂开来。 火油四散开来,油星穿过火焰,落在地上,火势顺着地上的火油席卷开来。 好在火油距离塔车尚有一定距离,并未对塔车造成影响,只是苦了周围的董军将士,被火焰笼罩着四散而逃。 段煨见此,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咧嘴一笑。 但很快,段煨笑容便僵在了他的脸上,因为他看到了刚才的那名冀州甲士正抱着一坛火油冲进了火海之中。 惊骇之下的段煨惊惧道: “拦住他!” ……………… 第46章 董卓入京 这名跟随周仓多年的亲卫,似乎早就下定了决心一般, 身子一躬,怀抱着一坛火油在火海中翻滚了一圈后,又重新站了起来,朝着塔车奔跑而去。 由于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亲卫的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周围的董军士卒见此,皆避之不及,哪里还敢上前阻拦。 亲卫面容扭曲,强忍着浑身剧痛,不顾一切的朝着塔车狂奔而去。 “咻!咻!……” 一支箭矢射中了他的肩膀,一支箭矢射中了他的胸膛,尽管有甲胄在身,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这名亲卫口中鲜血喷涌。 但他依然咬着牙,纵身一跃,在失去意识之前,扑向了塔车。 周仓凝视着自己这名亲卫,满是血丝的眼眸中,映射出一团火苗,那是亲卫的身影,也是他心中的怒火。 亲卫倒地,火油罐破碎, 塔车燃起了熊熊大火,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河阳城的城墙上火光冲天,被烈火笼罩的攻城塔车异常醒目,几乎将照亮了半边天。 城墙上,两军依然在厮杀中,后方的援兵源源不断的涌上城墙, 死士叠了一层又一层,已无下脚之处。 喊杀声、哀嚎声、烈火灼烧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焦臭味、火油味,血腥味充斥着这一方天地。 高顺横枪在手,左右横扫,好似杀神一般,一人独挡在一架攻城塔车前面,截杀着一名又一名跳下城头的董军士卒。 直到塔车上的董军士卒被这一杀神所震慑,再也不敢冲将上来, 高顺这才拄着长枪,喘着粗气,扫视着周围的战况。 他很清楚,只要还有攻城塔车在,河阳便守不住,就算可以用火油去烧, 可是, 你能烧一座两座,还能将这些个塔车全部烧毁吗? 高顺自知守城无望,为今之计,只能找到周仓,带着剩余兵马撤出河阳城。 与其将这四万冀州老卒全部葬送在河阳城内,还不如壮士断臂,能带回多少兵马就带回多少兵马。 ……………… 五月末, 董卓亲率七万大军攻打河阳城,周仓和高顺与其死战一昼夜, 不敌, 遂率残兵万余撤离河阳东逃,两万余冀州老卒战死在河阳城内,无一人投降。 董卓占领河阳城,休整数日之后,并未继续东进,反而撤回谷城。 听闻董卓大军在河阳城大破四万冀州军精锐,朝野震动! 六月初, 并州刺史张懿,在与黄巾交战中因伤势过重身亡。 钟常请旨少帝,下诏拜董卓为并州牧,总揽并州军政。 一来,是对董卓击败冀州军的封赏, 二来,也是想将董卓这支虎狼之师调离司隶,让其在并州继续讨伐黄巾军。 董卓接受任命,但却以身体抱恙为由,拖延北上的时间,反而滞留在谷城厉兵秣马。 太尉张延进言何太后,称董卓无心北上是因为朝廷对其封赏不够,便建议招董卓进京述职的同时对其追加封赏。 何太后应允,董卓得知后立即动身,带着麾下五千西凉精锐向洛阳而来。 六月中, 在钟常的劝说下,何太后公然反悔,派谏议大夫种劭劝阻董卓进京,种劭在澜水河畔见到董卓,要求董卓北上并州,去太原郡讨伐黄巾军。 董卓不从,上书辩解,并率军驻留在洛阳城二十里外的夕阳亭。 朝廷迫于董卓大军的压力,让丁原派重兵驻防洛阳西城门。 由于丁原麾下的左右羽林军大半都是董旻的旧部,董旻被吕布杀死之后,董旻的旧部便受到了吕布张扬等人的排挤,待遇大不如前, 得知董卓的五千西凉精锐就在城外二十里处,董旻的旧部便派人联系董卓,打算里应外合,为董旻报仇。 次日, 董卓望见洛阳南城门浓烟滚滚,见内应果然按照约定率先起事,早已整装待发的五千西凉精锐,当即奔赴洛阳城。 董卓以镇压叛乱唯由率军入城,将董旻的旧部尽数收编,占据南城门,以万余兵马与丁原和钟常的五万兵马对峙。 钟常建议攻杀董卓,被张延以董卓在谷城还有六万余兵马唯由所驳斥。 六月底, 董卓在乌角先生的建议下,引诱吕布杀害执金吾丁原,吞并了丁原麾下的三万左右羽林军。 司空许相,向钟常提出诱杀董卓的建议,钟常不敢。 两日后,张延私下联络董卓,并向何太后进言,以许相和钟常祸乱朝纲唯有将其罢免,拜董卓为司空,参与朝政。 短短一个多月,洛阳城便发生了如此变故。 各方势力在洛阳城内的眼线耳目,纷纷将洛阳的情况送了出去。 荥阳城,府衙前厅, “啪!”袁绍将洛阳城送来的密信狠狠的拍在了桌上,面带怒气,咬牙道: “好一个董卓,竟然如此下作!” 许攸和逢纪面面相觑后,皱眉道:“主公勿虑,此事倒不是一件坏事。” “哦?”袁绍侧目道:“许攸,何出此言啊?” 许攸凝神道:“董卓以兵马相胁,才得以登上朝堂,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定会被天下所不容,敢问朝堂之上,谁敢与这样的人为伍? 且那董卓名不正言不顺,觊觎朝堂,以至洛阳人心惶惶,主公可私下与一些关系尚好的朝臣联系,只要能得陛下一封密旨诏令, 主公便可檄文天下,进京勤王, 届时, 诏令檄文发往天下十三州,各路勤王兵马何止百万,董贼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许攸此言,让袁绍眼眸一亮, 一旦事成,他袁绍便是勤王首功,到那时,自己必然拜将封侯,以至于位列三公。 随即, 袁绍点了点头,吩咐逢纪即可去办。 忽然,袁绍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许攸,问道: “北岸那边是个什么状况,自从董卓攻破河阳城之后,张昊那小子至今都未曾有过动静,还真沉得住气啊!” 许攸思索良久后,叹道:“经河阳一役,张昊损失了不少兵马,且都是冀州精锐,虽算不上元气大伤,但必然也没那么好受。 有主公和吴匡的十二万兵马在此,怀县那边的六七万兵马也不敢有所异动。” 袁绍寻思道:“那张昊可不是一个吃亏的人!” “没错,”许攸颔首道:“洛阳的变故,怀县那边必然也已知悉,张昊恐怕比咱们还要着急吧!” “哼哼,”袁绍冷哼道:“那就看他张昊如何做了!” ……………… 第47章 张使君生气了 河内郡,怀县府衙内。 周仓和高顺一大早就候在府院内,求见张使君。 这一个月来,两人每日一大早便过来求见,张使君不见,直到正午时分两人才落寞离去。 整个怀县的文臣武将,都知道两人在河阳打了败仗,这冀州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战败,也是他们的张使君第一次吃败仗, 打了败仗就算了,但被曾经的手下败将打败,对冀州军来说,那是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 冀州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传闻被打破了。 全军上下心中都憋着气,赵云、褚燕、张牛角,甚至是卢沛都不止一次来府院向张使君请战,誓要夺回河阳,为战死的两万余冀州老卒报仇。 但是, 除了沮授和华歆能够见到张使君以外,所有的军中将领都被张使君拒之门外了。 李卫和苏义带着百名力士营黑甲亲卫,更是全天候的守在后院门口,军中将领,未召禁止入内。 这一次,大家都能够感受到自家使君是真的生气了。 若使君对周仓和高顺大发雷霆就算了,但是像这种闭门不见的态度,还波及到了其他将领,这就让大家有些慌了。 一开始,大家对周仓和高顺两人还是有些宽慰,后面对他二人的态度,也都有些冷漠了。 俗话说,主辱臣死,做臣子的让主公受到了蒙羞,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若不是周仓和高顺心中憋着一股气,两人早就自刎谢罪了。 沮授脚步匆匆的来到府院中,看了一眼候在前院的周仓和高顺两人,又看了一眼守在后院门口的李卫,走上前去,朝李卫问道: “使君可起来了?” 李卫朝沮授拱了拱手后,答道:“使君大人正在用早饭,沮先生若无要紧事,还是稍等片刻吧。” 沮授点了点头, 接着,沮授回过头看了周高二人一眼,低声问向李卫,道: “使君还是没有见他们?” 李卫看向两人,微微摇了摇头。 沮授转身走到周仓和高顺面前,叹道:“你们先回去吧,使君今日恐怕也不会见你们的。” 周仓和高顺的脸色有些苍白,自从丢了河阳之后,二人的明显的瘦了两圈了,再加上这一个月来,使君还未原谅他们,他二人更是有些萎靡。 “待等到午时,若使君还未召见我们,我们再离去。”周仓的声音有些沙哑。 一旁的高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你们这又是何苦呢……”沮授叹道。 见两人执意如此,沮授心中一软,左右看了看,凑近周仓和高顺,低声道: “使君生气,气的不是你们丢了河阳,而是你们败给了董卓。” “我们明白……”周仓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周仓是最早跟随张使君的,当年在常山郡击败董卓,他周仓便是主力。 河阳一役败给了董卓,他周仓心里的憋屈,恐怕不会比任何人少。 “使君和董卓之间,早晚有一战,这是你二人雪耻的机会……”沮授低声道。 “何时!?”周仓和高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沮授,落寞的眼眸中,有了一丝光亮和希冀,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支漂浮的稻草。 “快了!”沮授肃然道。 周仓和高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昂扬的战意。 沮授继续说道:“在此之前,你二人得打起精神来,我会说服使君,将新招募的万余步卒交给你们训练,要想报仇,没有足够的兵马可不行啊!” 周仓和高顺眉宇间闪过一抹喜色,朝着沮授躬身拜道:“多谢沮先生了。” 沮授赶紧侧身让过,含笑道:“你们要谢的不是我沮公与,你们真正该谢的是使君大人!” “使君大人……”周仓和高顺不由将目光看向了后院。 ………… “使君大人,沮先生求见!”亲卫禀报道。 用完早饭的张使君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慵懒道:“让他在书房等我吧。” 说完,张使君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问道:“周仓和高顺还在后院外面候着呢?” “沮先生与周高两位将军说了些什么,两位将军便离开了,走的时候,似乎精神头蛮好的。” “哼哼,”张使君笑骂道:“这个沮授,还真是心软,刚过了两日便将消息透露给了他们。” 亲兵躬身离开后,黎悦走到张使君的身边,柔声道:“公子晾了人家一个月了,连带着其他将军也都拒而不见,此事也只有公子才做得出来了。” “有些时候,就得摆出一副姿态来,不然他们会仗着自己是老人,在军中有恃无恐。” “你就不怕周仓和高顺两位将军在营中自刎谢罪?” “有军纪司的人盯着,我怎会让他们自刎,再说了,这点儿挫折都受不了,怎能但当大任!” 说着,张使君一把将黎悦搂入怀中,在其耳边低语道:“昨夜……你真的来了两次?” 黎悦一想起昨夜的那番激荡,只觉脸颊发烫,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自家公子,低声嗫嚅道: “公子该去见沮先生了……” 张使君嘴角一扬,继续说道:“今夜咱们变个花样可好?” 黎悦一愣,一想到这几日自家公子所施展的那些个花样,让她好不羞耻,不由难为情道: “公子未曾大熬过体魄,这些事情还是有些节制的好……” “怎么,你不喜欢吗?”张使君故作失望道。 “不是……” 黎悦以为自家公子生气了,不由张口解释道, 但当她见自家公子正一脸坏坏的盯着自己,心知被捉弄了,不由小声嘟囔道: “公子勿要打趣奴家了,还是快些去见沮先生吧……” 张使君微微一笑,用弯曲的食指在黎悦的鼻梁上轻轻一刮,悠然道: “咱们在河阳吃了这么一大亏,也是时候该讨些本钱回来了。” ………… 第48章 如何选择 书房内, 沮授坐在侧座,自有侍从奉上茶汤和茶果子。 只是今日这茶汤,与往日有些不同,似乎在里面加了一些酸梅,极为生津爽口,沮授忍不住连喝了三杯。 对于自家使君,别的不说,但凡是进入嘴巴的东西,张使君都有一些独特的要求。 就譬如在这茶汤里放入酸梅,沮授还未在其他地方品尝过。 除了这酸梅茶汤以外,里面还放有菊花,芬芳四溢,着实不错。 尽管在这书房里久等了一会儿,沮授也没有不耐烦的感觉,因为他这些日子察觉到了使君的异样。 特别是使君和黎悦姑娘之间,或许已经突破了那层窗户纸。 沮授也曾年少轻狂过,怎会不知男女之事,再说黎悦姑娘本就生的美貌,又对使君忠心耿耿,每日朝夕相处,形影不离,难免不会日久生情。 对于使君和黎悦之间的事情,沮授还是很支持的,毕竟使君已经十七岁了,就算放在门阀世家之中,这个年龄倒也能娶妻生子了。 况且对于张使君来说,早一点诞下后代,对于他们这些臣属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如今他们也是家大业大了,万一有个好歹,他们也能辅佐新主继续走下去。 片刻之后,张使君和黎悦走进了书房。 沮授起身相迎,在与张使君见礼之后,也朝黎悦微微颔首。 虽然张使君和黎悦之间的关系并未正式公布,黎悦也没有正式成为他们的主母,但是沮授还是下意识的向黎悦行了半礼。 沮授的举动,让黎悦大为诧异,就连一旁的张使君也是不由侧目。 虽然张使君和黎悦察觉出了一些异样,但两人皆未说破,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河阳一役的仇未报,这个时候公布两人的关系,着实有些不合时宜了。 “先生一大早便跑过来,可是有进展了?” 张使君坐在首座上,示意沮授入座。 沮授入座后,颔首道:“昨日得报,袁绍已从京中获得少帝密诏,已让逢纪执笔,发布讨董檄文,号召各地诸侯举兵勤王!” “董卓入局之后,袁绍到底是忍不住的。” “至此,三仙献鼎局已成,接下来,就该看袁绍下一步该如何做了!”说着,沮授朝张使君拱了拱手后,开口道:“使君大人布下此局,当真是神鬼难测啊!” “先生莫要捧杀我了,就算没有我这三仙献鼎局,先生不也能将天下的矛头指向董卓吗。” 沮授颔首,没有说话。 张使君将茶杯放在眼前把玩着,一边寻思道:“董贼本部兵马有五万之众,吞并丁原的羽林军后,麾下兵马已扩充至十万,帐下更有吕布、徐荣、华雄等猛将; 先不说凉州的韩遂已与董贼结盟,就以董贼在洛阳的实力,袁绍那厮都不一定敢兵寇洛阳啊!” 若袁绍畏惧董卓的实力,不敢有所举动,时间久了,恐怕会产生一些变故。 就比如袁绍认怂了,安安心心的听命于董卓,那他张昊,又会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自己是靠着阉宦一步一步成势的,在大部分人的眼里,自己依旧是十常侍的残党, 只要是当初对十常侍下过手或者与十常侍有过仇怨的人,都巴不得自己死呢。 是以,决不能再让朝廷将矛头指向自己。 “使君的意思是……再给袁绍加把火?” 张使君颔首道:“我记得当朝太傅袁隗是那袁绍的叔叔,在袁氏一族中颇有地位,若董卓得知袁绍以天子诏令发布檄文,号召天下各路诸侯讨伐于他,董卓该是什么反应。” 沮授眼睛微眯,凝神道:“必会诛杀袁隗全家,以儆效尤!” 张使君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沮授接着说道:“如此一来,袁绍就算不敢出兵,也不得不出兵了!” 当朝太傅袁隗是因袁绍而死,于公于私,袁绍都应出兵讨董,若不然,必会被天下所耻笑。 如今袁绍发布檄文一事并未传到洛阳,只是派使者送往各州府。 以快马传递信息,等待洛阳知道的时候,恐怕已经是半月或者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以目前董卓在洛阳城内的举动来看,还远远未到人神共愤的时候,若不趁着现在给袁绍加一把火,万一各路兵马不愿前来,袁绍大概率就会认怂。 “此事,让密侦司的人去办吧,将袁绍所谋划之事告诉洛阳城内的毕岚,让他去跟董卓说。” “是,”应声后,沮授又道:“还有一事,属下建议将新招募的万余新卒交给周高两位将军,不知使君意下如何啊?” “此事你看着办吧。” “是,” ……………… 七月, 袁绍的信使到了荆州襄阳,拜会新任荆州牧刘表,劝说汉室宗亲刘表出兵讨董。 刘表在王睿死后,刚刚受封荆州牧,还未来得及将荆州军政捋顺,便以荆州未定为由拒绝了。 除了刘表以外,各方势力都婉拒了袁绍,唯有暂代兖州刺史的刘繇在曹操的劝说下,答应了下来,让曹操率兵两万前往荥阳。 月底, 董卓得知袁绍以少帝密诏的名义号召各路诸侯讨伐自己,大为震怒! 下令诛杀了袁隗全家。 在李儒的建议下,董卓为了安抚各路诸侯,便上奏少帝,敕封豫州刺史王允为司徒,拜崔烈为司空,而董卓自己则继任太傅一职。 至于其他州的州牧、刺史均得到了董卓的安抚,并未出兵响应袁绍。 虽然大部分的诸侯并未响应袁绍,但袁绍却以少帝的名义,掌控了吴匡的五万岚山军, 至此,袁绍所执掌的兵力已有十二万,加上曹操的两万兖州兵,荥阳的讨董大军已有十四万之多,在兵力上胜过了董卓。 八月初时, 董卓派遣李儒为使,渡河北上,抵达了怀县,与李儒一同到达的,还有袁绍派出的使者逢纪,两人的目的不言而喻,皆是为拉拢张昊而来。 虽然张昊在怀县的兵马只有八万,但这八万兵马足以左右董卓和袁绍之间的胜败。 联合董卓,共击袁绍,以报数万黄巾军的血海深仇,还是联合袁绍讨伐董卓,以图洛阳。 如今,天下各方势力的目光,都望向了怀县, 就看张昊如何选择了………… 第49章 承诺 怀县城西十里, 一支插着官旗的车队行驶在通往怀县的官道上,放眼望去,二十余车装载着满登登的箱子。 “禀先生,前方十里处便是怀县了,”一名身着甲胄的都尉来到为首的马车旁禀报道。 李儒撩开车帘,看向前方的怀县城池,颔首道:“让车队们再快一点!” 就在这时,一名快骑从前方策马而来,向禁军都尉禀报道: “禀都尉,前方出现了冀州军的哨骑!” 李儒和都尉不由一愣,皆望向前方, 果然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两队徘徊不前的骑兵正向他们这里打望。 “先生,要不要派人上前通禀一下?”都尉提议道。 李儒点了点头,笑道:“派人告诉对方,就说朝廷派我等来面见张使君,并带来了厚礼!” “诺!” 怀县府衙内, 张使君正坐在书房里,看着从并州送来的军报。 自从并州刺史张懿死后,并州军便停止了对太原郡境内黄巾军的进攻,反而龟缩在晋阳城内, 至于朝廷新封的并州牧董卓,可谓是一天都没有到任,并州军政不说处于瘫痪吧,但也并没有什么作为。 阿父他们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休整休整,毕竟与并州军打了快一年了,双方并未占得半点好处。 反而游荡在上党郡的张辽和朱灵两部,倒是发展得极好,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便占了上党郡的大半地盘,要不是张使君不想在并州闹得太厉害, 说不定张辽和朱灵早就拿下上党郡了。 如今张朱二人已扩军至两万,号称武威军, 以两三百名讲武营优秀学员为骨干的武威军,作战骁勇,军纪森严,在并州打出了名气。 看到这里,张使君不觉莞尔,果然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报,洛阳李儒求见!”李卫在书房门口拱手禀报道。 “沮先生了?” “沮先生正在前厅接待李儒,特让人来通禀使君。” 张使君不屑道:“有沮先生应付,我就不去了。” “沮先生说,李儒带来了不少礼物。” “礼物?” “黄金万两,锦布千匹。” “贵客来访,我这个做主人的,怎能怠慢!”张使君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军报,笑道:“走,去瞧瞧!” 府衙前厅, 沮授正与李儒寒暄,见到张使君进来后,李儒率先起身相迎,并躬身见礼。 待张使君含笑入座之后,李儒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字迹的锦布,双手奉上道:“这是董太傅口述,在下手书,还请张使君过目。” 沮授接过锦布,递给了张使君, 锦布上写道: “子楚世侄啊,你我深受先皇恩典,才有今日之成就,如今少帝继位,百废待兴,正需世侄这样的肱股之臣的辅佐; 奈何有袁绍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人,意图谋反,大汉国祚四百年,恐毁于他手。 望世侄与咱家不计前嫌,共讨逆贼! 咱家盟誓,待袁绍伏诛之时,咱家必向陛下为世侄请功,请奏陛下封世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掌管天下兵马,中兴汉室!” 见张使君合上锦布后,李儒躬身拜道:“我家主公为显诚意,特命在下送来黄金万两,锦布千匹以做见面礼; 至于河阳一役,我家主公也是受袁绍那厮的怂恿,若张使君能不计前嫌,我家主公愿拿出十万金,五十万石粮草以做补偿。” 这董卓能有如此大的手笔,必定是接手了灵帝的内库, 用别人的钱来做人情,董卓这算盘打的,我在怀县都听到响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儒是带着厚礼来的,自己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去拆人主子的底。 见李儒和沮授都将目光看向自己,张使君哈哈一笑道: “同为汉臣,自当为陛下效命,至于河阳一役的补偿,就不劳烦董太傅挂心了。” 话音一落,李儒顿觉诧异,前面半句说得甚好,可后面半句,让李儒刚放下的心有提到了嗓子眼儿。 都说这张使君从不吃亏,河阳一役,张昊不仅丢了城,还折损了两万多冀州老卒,这么大的亏,难道他就这样咽下去了? 李儒不信。 见李儒面有疑虑,张使君笑着开口道: “我知道董公是想要我张昊的态度,那今日,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一说!” “还请张使君明示。” “天下之人,都知道我张昊在河内郡坐拥八万劲卒,夹在朝廷和袁绍之间,不过是在待机而动,以求一逞,如果袁绍取胜,我张昊将挥兵西进,攻打洛阳; 如果朝廷取胜,我便挥兵南下,讨伐袁绍。 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也正是我的盘算!” “这……”李儒不由一脸苦涩,心道这张昊还真是直言不讳,竟将这事摆在了台面上来。 “无论我张昊帮哪一边,都不是我张昊能决断的!” “哦?”李儒疑虑道:“使君这是何意啊?” “说得直白一点,我冀州军要帮,也是帮胜利的一方,若朝廷能击败袁绍主力,那我便亲率八万冀州军挥师南下,为朝廷讨平叛贼!” 李儒恍然大悟,这张昊果然是一个奸诈之人,这是要先看朝廷和袁绍打几仗,若是朝廷在战场上取得了优势,那张昊便会帮朝廷痛打落水狗。 可若是袁绍在战场上取得了优势,那张昊便会兵寇洛阳。 “我明白了!”李儒怅然一叹道:“世人都说张使君擅于筹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昊此举,无异于明牌了,就是告诉朝廷,我张昊只会锦上添花,想让我雪中送炭,绝不可能! 说到底,董卓与他并无恩情,反而在河阳还交了恶, 再加上张昊深知董卓此人的粗鄙奸诈,残暴自私,与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况且,以袁绍如今的实力,再加上曹操的两万兖州军,在兵力上,董卓是处于劣势的,董卓要想战胜袁绍和曹操的联手,胜率极低。 就在这时,李卫走了进来,在张昊身边耳语了几句, 张昊哈哈一笑道:“看来我张昊也成香饽饽了!” 说着,张昊看向沮授,说道:“袁绍派逢纪来了,先生替我去迎一下吧。” 一听袁绍派使者前来,李儒心中一紧,当即对张使君拱手道:“张使君方才所言,在下记下了,叛贼就是叛贼,在朝廷的官军面前,必如草木枯槁一般,届时,还望张使君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 ……………… 第50章 以逸待劳 李儒离开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沮授便将逢纪给领了进来。 “逢纪,拜见张使君!”逢纪躬身拜道。 张使君坐在首座之上,用手掌托着下巴,慵懒道:“董卓让李儒给我送了黄金万两,锦布千匹,我大哥袁绍送了什么啊?” 逢纪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我家主公让在下送来了诚意!” “诚意?”张使君噗呲笑道:“什么诚意?” 逢纪抿嘴答道:“张使君只需作壁上观,我家主公自有办法击败董军,届时,我家主公便会上奏少帝,为张使君请功,拜张使君为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 张使君不由揶揄道:“就是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一旁观战,待我大哥袁绍胜利之后,便拜我为大将军?” “正是!”逢纪信誓旦旦道。 不等张使君开口,一旁的沮授则是抿嘴笑道:“元图啊,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家使君,” 说着,沮授看向张使君,朝张使君拱了拱手,含笑道: “我家使君常跟我们说,无功不受禄,无事相求却来献殷勤,非奸即盗也!” 逢纪脸色一变,蹙眉道:“这正是我家主公的诚意,张使君莫要误会了。” “不误会!”张使君笑道:“我这人,向来不受嗟来之食,我想要的东西,自然会自己去取!” “张使君,你这是何意啊?”逢纪看向张使君,肃然道:“难道张使君打算助纣为虐吗!” “非也!”张使君淡淡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公,我张昊只帮胜利的一方!” “…………”逢纪眼神闪动 ,似乎在揣测张使君话里的含义。 府院外, 李儒并未离去,而是看着冀州军士卒搬运着他带来的厚礼。 不久,逢纪一脸凝重的从前院走了出来。 李儒见逢纪的脸色不好,猜测他必然是在张使君面前吃了瘪,不由欣喜的迎了上去。 “哟,这不是元图老弟吗!” 逢纪抬眼一看,见是李儒,他又看了一眼李儒身后的几车礼箱,不由冷笑道:“董贼好大的手笔啊,恐怕是用陛下的内库来贿赂张冀州吧!” 面对逢纪的嘲讽,李儒并未生气,反而嬉笑道:“我家主公是奉旨讨伐叛贼,只要能剿灭尔等叛贼,花费再多的银钱,我家主公也是舍得的。” “哼!”逢纪冷哼一声,将脑袋撇向了一边。 李儒神色一动,低声问道:“张使君可答应你们出兵洛阳了?” 逢纪眉头微皱,眯了眯眼睛,侧目道:“想必他也没有答应你们吧!” 李儒微微一笑,故作神秘道:“你觉着呢?” 说着,李儒看了一眼身后的几车礼箱,转身便离去了。 看着李儒离去的背影,逢纪眉头一挑,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 荥阳府衙, “主公,逢纪回来了!” 许攸带着逢纪,脚步匆匆的往前厅走去。 “元图!”袁绍一听逢纪回来了,带着曹操一起迎了出来。 “拜见主公!”逢纪躬身向袁绍拜道。 袁绍赶紧扶起逢纪的胳膊,欣喜若狂道:“元图,你可算回来了,张昊那厮没有为难你吧!” 感受到自家主公对自己的关切,深感事情没有办好的逢纪,一脸惭愧道:“在下辜负了主公所托,真是无脸见您啊!” 袁绍脸色一沉,眉头微皱道:“元图啊,你能完好的回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切莫自责!” 曹操忙碌凝重,提醒道:“本初兄,咱们进去细说吧!” 众人入座后,逢纪才将怀县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期间提到了李儒带着厚礼贿赂张昊,并将李儒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了出来。 说完之后,袁绍等人陷入了沉默。 袁绍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曹操,见曹操双目低垂,不见喜怒, 接着又将目光看向了许攸,询问道:“许攸,你觉得这张昊是何意啊?” “主公,张昊此人胸怀韬略,擅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依他所言,定是要看咱们与董卓之间分出个胜负,他才会坐收渔翁之利!” 听了许攸的话,袁绍的脸色一沉,大怒道:“张昊小儿,竟如此奸诈,可恨!可恨呐!” “本初兄勿虑!”一旁的曹操悠悠道:“张昊虽然奸诈,但却不傻!” “哦?”袁绍不由侧目道:“孟德何出此言啊?” “我与张昊有过一面之缘,此人骨子里是个不愿吃亏的主,河阳一役,张昊损失了两三万冀州老卒,他怎会不心疼,又怎会不记恨董卓! 尽管张昊想做那渔翁,可在心底里,还是对董卓抱有敌意的,况且董卓心胸狭隘,又怎能容得下张昊。 是以,张昊和董卓之间绝不可能联手!” “可是,那张昊收了董卓送去的厚礼!”逢纪忧心道。 “哈哈哈哈……”曹操哈哈大笑道:“张昊爱财,有人送来礼物,当然会收下了,至于最后帮不帮忙,那就再说了好了!” “这……”逢纪不由看向一旁的许攸。 许攸点了点头道:“孟德说的有理,但主公与张昊之间可是有过一些仇怨的,是以咱们不得不防啊!” 袁绍颔首道:“没错,张昊这人睚眦必报,若张昊趁着我们与董卓交战之际,挥师南下,咱们便会陷入两面夹击的艰难境地!” 说完,袁绍起身走向旁边的地形图,凝神说道:“为防止张昊南下,我意派韩猛率军一万驻守敖仓,再留下两万兵马由逢纪和张璋统驭,驻守荥阳,其余的兵马皆随我向洛阳进发!” “主公不妥!”许攸焦急道:“留下三万兵马在敖仓和荥阳,主公麾下兵马可就只剩下九万,就算加上孟德的两万兵马,亦不过十一万。 洛阳城高墙厚,城防严密,城内又有数万兵马,再加上董卓在谷城的那六万兵马,兵力上可不见得比咱们少啊!” 袁绍思索片刻后,颔首道:“没错,咱们出兵洛阳,已成劳师,董贼在洛阳以逸待劳,与咱们不利啊!” 说着,袁绍转头看向许攸,问道:“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应对?” 许攸沉声道:“主公可继续派使者邀请各路诸侯联手讨董,若能再请来数万兵马,那是最好,若请不来,咱们就在荥阳等着董卓派大军前来,皆是,就是咱们以逸待劳了!” “可若是董卓不来呢?”袁绍问道。 “董贼不会不来的!”曹操笑道:“现在咱们双方还算势均力敌,若咱们再邀请个几万兵马助阵,董卓必败无疑!” ………… 第51章 袁董之战 虎牢关, 袁绍正与曹操商议虎牢关布防一事,忽闻一骑哨骑惊慌来报: “启禀将军,徐荣率大军八万绕过偃师和巩县,直奔成皋城下,于昨夜子时,成皋已然失守!” 袁绍与曹操闻言,悚然一惊。 曹操不由看向哨骑,喝问道:“胡说!成皋有张璋率兵三万驻守,就算徐荣有大军八万,怎会在一日之内拿下成皋!” 哨骑急忙解释道:“徐荣大军在城门外挑战,其麾下华雄仅一人便连斩张将军麾下三名战将,天黑之后,大军攻城,不到两个时辰,敌军便攻入城中。” “不可能!”曹操不可置信道:“成皋城内有三万大军驻守,岂是那么容易攻下的!” “敌军打造了六座攻城塔车,塔车比城墙还高,张将军奋力厮杀,最后被敌将华雄斩下了首级!” “攻城塔车……”曹操眼睛微眯,没有说话。 一旁的袁绍则是仓惶道:“成皋一失,荥阳以西,也就虎牢关一处屏障了!” 说着,袁绍看向旁边的许攸,焦急道:“许攸,这可如何是好啊!” 徐荣的大军拿下成皋之后,兵锋正强,仅凭虎牢关内的四万大军,恐怕也是难以抵挡。 届时,作壁上观的张昊,必然挥师南下,他袁绍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兵马将付之一炬,大事休矣! 许攸蹙眉道:“主公勿虑!” 说着,许攸来到地图面前,指着洛阳和成皋的位置,悠悠道:“主公且看! 洛阳到成皋足有三四百里,徐荣之所以绕过偃师与巩县,本就想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是以军中所携带的粮草自然不会很多。 咱们只需派遣一支奇兵,绕过成皋,直取巩县,便可截断徐荣大军的粮草,只要咱们死守虎牢关,不出三日,徐荣大军必退!” “巩县?”袁绍诧异道。 “许攸此计不错!”曹操赞叹道:“徐荣大军远道而来,必会在巩县囤积粮草,若咱们拿下巩县,徐荣大军则不足为虑!” 袁绍看着地图上的贡献,眯了眯眼睛,接着侧目道:“此番奇袭巩县,应派一有勇有谋之人为将,否则,不足以应对此局面。” 许攸将目光看向曹操,笑着拱手道:“孟德可愿走这一遭?” 曹操看了许攸一眼,哈哈一笑道:“我麾下刚好有两千轻骑,但愿巩县没有重兵把守吧!” 袁绍眉头一挑,似乎听出了曹操话语中的深意,不由将余光扫向一旁的许攸。 见许攸朝自己微微点头后,袁绍咧嘴笑道:“孟德老弟,你麾下两千轻骑着实少了点,我借你三千轻骑,如此,孟德可有信心拿下巩县啊?” 曹操心中欣喜, 巩县作为徐荣大军的后方屯粮之地,守城兵马自然不会很多,哪怕有个三五千,也不会是军中精锐。 自己麾下这两千兖州轻骑,可是军中精锐,拿下巩县虽说吃力了一些,但也不是什么难事! 若再加上袁绍借给自己的三千轻骑,拿下巩县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 八月中旬, 在许攸的建议下,袁绍军在虎牢关外挖壕沟,设路障。 两日后,徐荣率军八万兵临虎牢关,华雄阵前挑战,虎牢关闭门不应。 第四日,华雄率军攻打虎牢关,未破。 第五日,曹操亲率轻骑五千,夜袭巩县,将巩县城内的粮草付之一炬,紧接着,又率军向偃师进发。 徐荣得知巩县被曹操攻破后大惊,匆忙之下,撤军。 袁绍站在虎牢关城楼之上,目视着仓惶撤军的徐荣大军,不由冷笑道: “看来曹孟德成功拿下了巩县啊!” “主公,如今徐荣大军仓惶撤退,军心涣散,咱们何不乘胜追击,为战死在成皋的袍泽报仇雪恨呢!”韩猛提议道。 听了韩猛的建议,袁绍略微有些犹豫。 虽然徐荣撤军了,但是主力还在,若不趁此多消耗一些对方的兵马,待对方缓过来了,虎牢关一样会面临兵临城下的窘境。 深知战机稍纵即逝的袁绍,此刻已经有些意动了。 韩猛见袁绍犹豫不决,便躬身请战道:“主公,末将愿率五千骁骑追击敌军!” 袁绍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开口道:“小心一些,别追得太深!” “末将领命!”韩猛一听自家主公同意自己率军追击,心中便是一阵欣喜。 毕竟昨日被敌军打得有些憋屈,今日终于能率军出城,好好的干一仗了。 很快, 虎牢关城门打开,韩猛提着长枪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五千骁骑紧随其后。 正在城内协调粮草调运的许攸,一听韩猛率五千骁骑出城追击,不由大惊失色,赶紧朝着城门楼跑去。 “主公!主公啊!”许攸一边跑一边焦急的喊道:“你为何让韩猛出城追击啊!” 袁绍寻声看去,见是许攸来了,不禁眉头一皱,不耐道:“许攸,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许攸也不顾袁绍的训斥,焦急道:“主公,是您让韩猛出城追击的?” “是我的命令!” “主公啊,徐荣大军虽仓惶撤退,但乱中有序,颇有章法,韩猛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胡说!”袁绍温怒道:“你看看,徐荣大军丢盔弃甲,仓皇而逃,若不趁此扩大战果,待徐荣大军缓过劲来,必然再次攻来!” 见袁绍执意,许攸不由哀求道:“主公,可否让蒋奇亲率两千骑兵前去接应韩猛?” 袁绍皱了皱眉, 被许攸这么一说,袁绍也开始担心了起来,若万一徐荣杀个回马枪,那韩猛的五千骁骑必将陷入绝境。 “也好,你去安排吧!”袁绍不耐道。 说完,袁绍扭头朝门楼走去。 傍晚, 蒋奇和韩猛浑身是血,带着剩下的两千余残军黯然而归。 门楼内, 韩猛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主公,末将中了那徐荣的埋伏,五千骁骑尽损……” 袁绍神色惨然,并未言语。 毕竟下达军令的是他自己,面对如此结局,袁绍不由瞥向一旁的许攸。 许攸见状,只能咬牙劝道:“经此一战,我军虽败,却未伤及根本,徐荣虽胜,但却死伤不少,再加上军心涣散,巩县丢失,短时间内已无法再对咱们造成威胁,主公可趁机从荥阳调兵,率大军攻打成皋!” “攻打成皋!?”袁绍不由惊疑道。 ……………… 第52章 曹军 偃师以南二十里,草木稀疏的原野上,一片马嘶人沸。 从偃师逃出的数千溃卒,在澜水河畔拥挤在一起,前有宽阔湍急的河流,后有追兵。 一时间,这些溃卒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乱跳。 偃师守将王方身死,其麾下亲兵皆死于城头之上。 在曹操围三缺一的策略下,侥幸身免的李蒙率领着剩余的溃卒不得不从城内逃出,奔向了曹操为其所设下的葬身之地。 李蒙看着眼前湍急的澜水,心中悲凉不已。 昨日听闻曹军夜袭巩县,惊慌之余的王方和李蒙正忙着收拢从巩县逃回来了残军,还未来得及调整城防,今日便遭到了曹军的攻袭。 曹军不过四千余骑,偃师城内的兵马近万,若是依城而守,王方和李蒙有信心守住城池。 怎奈何昨日逃回来的残军中竟混入了曹军,今日曹军冲城时,数十名曹军内应竟生生的将城门给打开了。 由于偃师城小,并无瓮城,所以城门打开后,曹军骑兵得以顺利入城。 原本王方和李蒙打算仗着兵力的优势,与曹军在城内展开巷战的,奈何曹军骑兵极为骁勇,王方带着麾下的亲兵营竭力抵挡,却被曹军的一员猛将一刀斩落马下。 李蒙迫不得已,只得且战且退,直到逃出偃师。 “完了,全完了!”李蒙望着眼前的河流,不禁眼前阵阵发黑。 在这荒野之上,他这数千惊慌失措,斗志全无的溃卒,又如何与曹操的骑兵去抗衡。 “难道我李蒙,就将死在这里吗!” 李蒙这边还在唉声叹气,远处却传来急促的军号声,他骑在马上,回身眺望。 西面、北面、东面,皆出现了大量的骑兵。 “是曹军!” “曹军杀过来了!” 慌乱中,周遭的溃卒不由连声惊呼着。 紧接着,哀嚎声、惶恐声响成一片,越来越多的溃卒涌向河畔,一些士卒竟生生的被挤入河中,有的还被湍急的河流给卷走了。 面对如此绝境,李蒙心中一横,自知怎么都是个死,还不如和曹军拼了! 晃眼间,李蒙看到了自己的一名亲兵正扛着军旗宛如惊弓之鸟一般,四处张望。 李蒙见此,不由黯然神伤,但下一刻,李蒙眼眸一凝,手中长刀一挥,亲兵的人头滚落在地。 周围的溃卒见身边的袍泽被自家将军一刀砍掉了脑袋,不由一怔,纷纷惊疑的看向李蒙。 李蒙拿过军旗,高高举起,朗声道:“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随我突围出去,就算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周围的溃卒见自家将军一手持旗,一手持长刀,好不威武,仓惶的心也随之安稳了不少。 很快,李蒙的亲兵聚集了过来,大声附和道: “愿随将军杀出去!” “对,咱们随将军杀出去!”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士卒开始振臂高呼。 也就在这时,北面和东面再次响起了绵长的号角声, 夏日的灼热,带着滚滚热浪扫荡而来,尽管将士们的衣甲早就被汗水浸湿,但此时,他们却身如冰窖一般,寒从心起。 在原野上,骑兵对阵步卒,无异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李蒙来到人群前,看着北面和东面奔涌而来的曹军骑兵,喉头微动。 他知道,此次突围,无异于是去送死,但他却不甘心就在这里等着屠刀砍向自己的脖颈。 作为军中最后的将领,李蒙不禁仰天长叹。 远处的天际一片赤红,夕阳的余晖照射在李蒙的脸上,照在将士们的身上,似乎是在告诉他们,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战。 很快, 一面异样的大旗出现在了李蒙的视野之中,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曹”字, 是曹操率大军亲至! 李蒙眼眸一凝,眼中杀意昂然,手中长刀前指,朗声道:“曹操就在那里,杀了曹操,咱们就能活!” 说完,李蒙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身后数十骑亲卫拔出长刀紧随其后。 “杀曹操!” 一时间,数千溃卒一改之前的仓惶,提起手中兵器,冲向前方的“曹”字军旗。 曹军骑阵, 军旗下的曹操,见对面数千溃卒竟跟随敌将朝自己冲杀而来,不由惊疑道:“此人是谁,竟能凝聚溃卒之军心!” 骑在马上的程昱,皱了皱眉,回答道:“此人叫李蒙,是董卓麾下八骠骑之一,攻克河阳时,这李蒙便是头功!” 曹操赞叹道:“能攻下四万冀州老卒驻守的河阳城,这李蒙果然是一员猛将!” 说着,曹操不由黯然一叹道:“可惜了,如此猛将却不能为我所用!” 一旁的夏侯惇看向曹操,朗声道:“主公看重了此人,我去将此人擒来便是!” “不用!”曹操挥手阻止道:“此人乃董卓的心腹将领,岂会投降于我,斩了吧!” “是!” 夏侯惇嘴角一扬,一夹马腹,来到了骑阵前方。 “随我杀!”夏侯惇仰天长啸,纵骑如飞,提着手中长枪,直奔远处的李蒙而去。 一时间,马蹄雷动,千余骑兵,带着撼天震地般的威势,朝着前方的敌军步卒冲杀了过去,宛如一柄锋利的尖刀从正面狠狠的刺进了敌军阵中。 夏侯惇手中的长枪左右横扫,敌兵如波分浪裂,凡挡者,无一不成了夏侯惇的枪下亡魂。 千余曹军骑兵紧随其后,所到之处,敌军人仰马翻。 官军这边,刚刚提起来的士气,再次降到了冰点, 突围? 官军步卒哪里还顾得上突围,秉持着能晚一点死就晚一点死的心态,只顾自己亡命奔逃,根本不敢回身反抗。 李蒙刚将一名敌军骑兵斩落马下,却看到军阵左翼已经溃不成军了, 怎奈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左翼,他只想带着身后的敢战之士,冲将出去,杀向曹操,方才有一条活路。 也就在这时,又一骑战马带着千余骑兵,从东边杀来。 此人手持长柄大刀拖斩而过,刀锋过处,官军步卒顷刻间肢体抛飞,鲜血四溅,喷如泉涌,如此血腥的一幕可谓是惨不忍睹。 而夏侯渊却是视若不见,纵骑来回驰骋,长柄大刀持续收割着官军步卒的生命。 西面,乐进和李典不甘落后,亦纷纷引军掩杀而来。 转眼间,整个澜水河畔,犹如人间炼狱一般,哀嚎声,痛哭声,仓惶声,响彻四野。 官军中的反抗者,亦随之淹没在了曹军的乱刀之下。 ………… 第53章 三姓家奴 李蒙手持长枪,伫立在一片尸海之上。 他的头盔不知何时掉落的,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嘴唇因为干裂而翻起了白皮,身上的甲胄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鲜血从甲胄上滴落,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他昂着头,看向面前骑在战马上的夏侯惇,没有说话。 周围,皆是曹军骑兵,长刀相向,将他团团围住。 他没有回头去看,用耳朵听,也知道曹军骑兵正在屠戮自己的袍泽。 “哼哼……”李蒙低下头,眼神空洞。 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了。 夏侯惇看着下方的李蒙,不由皱眉道:“你若愿归降我家主公,我便饶你不死!” 正所谓英雄惜英雄。 在如此绝境之下,李蒙依然悍不畏死的带头冲杀,哪怕周围的袍泽尽皆殒命,他也未曾放弃过。 夏侯惇与其交战十数个回合,李蒙败了,因为他已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 其实李蒙的身手不差,若是正常交手,李蒙能在夏侯惇手中走个三四十回合。 夏侯惇之所以没有立即将其斩杀,也是抱着招降的心思,谁让自家主公爱才呢。 面对夏侯惇的招揽,李蒙选择了沉默,因为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夏侯惇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厚葬了吧!” 话音一落,一名都尉从李蒙身后走来,手中长刀一挥,血溅当场,李蒙的人头落地。 曹操在程昱、曹仁、曹洪的陪伴下,肃立在后阵, 遥望前方的惨烈屠杀,听着不绝于耳的哀嚎声,程昱这样的文臣到底是有些不太习惯,只得低垂着眼眸,不去看。 曹操看向程昱,随口道:“程昱,以后这种场面得习惯。” 程昱皱了皱眉,应声道:“是!” “你得庆幸,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董卓,被屠戮的不是咱们!” 就在这时,西面传来一阵诡异的号角声传入了曹操等人的耳中。 “呜——” “何人吹号!?”曹操神情一凝,惊疑的向西望去。 西面原本是乐进和李典的兵马,可此时,乐进和李典正带着麾下骑兵在河畔屠戮,那西边的号角声又是从何而来呢! 曹操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程昱。 程昱也是一脸诧异,朝着曹操微微摇头。 “不是我们的人!”曹仁惊呼道。 曹仁的话让曹操等人心中一紧,目之所及,只见一杆血色大旗诡异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空旷的原野上,这样一杆大旗尤为醒目。 风起, 血色旗帜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吕”字! “吕布!?”曹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威名,曹操如雷贯耳。 尽管曹操未与吕布交战过,但吕布的威名,屹立至今未倒,显然并非浪得虚名。 望着数百余骑跟随着吕字军旗自西边骤然杀出,曹操等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就连正在河畔屠戮的曹军骑兵也不由得回头打望。 “是吕布!?”夏侯惇眼睛微眯,握着长枪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典, 由于距离西边较近,李典赶紧招呼身边的部众,朝着夏侯惇和夏侯渊的方向靠拢。 面对骤然杀出的吕布,曹军将领这边不敢大意,放弃正在进行的屠杀,赶紧汇聚在一起,准备列阵营地。 就算你吕布再厉害又如何,你只带了数百骑,而自己这边却有数千骑! 夏侯惇和夏侯渊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的眼眸中同时闪过一抹忧色。 吕布带着数百骑在这个时候杀出到底是何目的? 若是来救袍泽的,仅凭数百骑如何能在数千骑手中救人,若是来虚晃一枪,其用意又是什么呢? 远处的曹操,看着吕布鲜衣怒马的飞驰向河畔,不由眉头蹙起, 一旁的程昱似乎察觉出了什么,顿时惊呼:“不好!” 河畔,惨遭屠戮的官军士卒,如今只剩下两三千人,个个惊魂未定。 西边的动静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一杆血色大旗竖立在前,后面黑压压一片的骑兵身上,周身铁甲映照着夕阳的余晖,在官军眼中,是那么的耀眼夺目。 “是吕将军……” “是吕布将军!” “吕将军来救咱们了!” “兄弟们,咱们的援军到了!” 西边,数百铁骑在吕布的率领下,战意昂扬,悍勇无畏;河畔,援军的到来,燃起了他们的希望! 原本这些官军士卒,会成为曹军将士的军功葬身在此,可没想到吕布的到来,让曹操等人心存疑虑,后脊发凉。 曹操看向程昱,他从程昱的眼眸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是的, 吕布疾驰的方向,不是曹操这边,也不是夏侯渊那边的骑阵,而是河畔的官军溃卒。 他是要将那两千余溃卒重新凝聚起来,然后带着这些溃卒突围出去。 曹操不由讶然。 先不说将这些溃卒救回去有什么用,为了这些溃卒以身犯险,是否值得! 曹操理解不了,程昱也理解不了。 很快, 河畔的官军溃卒与吕布的数百骑汇聚在了一起,并在自家骑兵的掩护下朝着西边撤退。 从汇合到撤退,夏侯渊等人并未出手干预,更未率军冲锋。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吕布这数百骑的后面是否还带这大军前来,若他们冒然出击,要想再脱离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或许是见到曹军这边犹豫不前,身着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持方天画戟的吕布,骑在赤兔马上,打量着夏侯惇等四名曹军将领。 “哼,”吕布不由轻蔑一笑,用方天画戟指向夏侯惇四人,朗声挑衅道: “尔等鼠辈,可敢与我一战!” 面对吕布如此挑衅,性子刚烈强悍的夏侯惇自然是忍不了,早就听闻吕布勇武绝伦,今日得见果然是气宇轩昂,威风凛凛,这也让夏侯惇生出了一较高下的冲动。 “三姓家奴,看枪!” 话音未落,夏侯惇一夹马腹,提着手中长枪,策马而出。 吕布最听不得别人称他为三姓家奴,被触了逆鳞的吕布,脸色一沉,眼中杀机骤现,一抖缰绳,胯下赤兔马如离弦的利箭一般迎了上去。 ………… 第54章 吕布战四将 “铛!” 方天画戟与铁枪碰撞在了一起,人马交错间,两人心中皆是一惊。 吕布惊讶于对方绝非等闲之人,而夏侯惇则是诧异于吕布的力道,远非自己可比。 夏侯惇眼眸微眯,虎口处传来的酸痛感,让其脸色不由凝重了起来。 吕布调转马头,昂首看向对方,凶恶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将其视为待宰之羔羊。 “你是何人,能接我一戟,倒是有些本事!”吕布咧嘴笑道。 接你一戟,就算有些本事? 夏侯惇本就是个莽撞之人,被这吕布一激,心中更是气急,怒喝道:“我乃谯县夏侯惇,看枪!” 话音未落,夏侯惇再次纵马上前。 看着策马而来的夏侯惇,吕布轻笑一声,手中方天画戟挥舞间,胯下赤兔马似乎与吕布心有灵犀,不等主人催动,赤兔马便一跃而起。 夏侯惇只觉被一片阴影笼罩,惊疑中抬眼看去,只见吕布骑着赤兔马已高高跃起,其手中的方天画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自己劈砸而来。 夏侯双眼圆瞪,暗道不好,吕布的力道,他刚才已经领教过了,这一下,他自问是接不住的。 当即, 夏侯惇一扯缰绳,使出全身力气,才将将把胯下马儿硬生生的拽到了一旁,堪堪躲过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 吕布一招未得手,也不奇怪,单手将方天画戟又拉了回来,打算借助余势扫向夏侯惇。 “铛!”方天画戟被夏侯惇的铁枪所挡,枪声传来的剧烈震颤,险些让夏侯惇脱手。 看来自己绝不是吕布的对手! 这是夏侯惇心里所产生的一个念头。 亦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夏侯渊的一声暴喝:“大哥,我来助你!” 不仅夏侯渊,一旁的乐进和李典纷纷策马而来。 这三人一开始便关注着吕布和夏侯惇的打斗,夏侯惇的劣势太过明显,面对吕布那两招,三人看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担心下一刻,夏侯惇便会被吕布挑落马下。 好在这两招,夏侯惇堪堪挡住了,反应过来的夏侯渊赶紧上前相助。 夏侯渊的本事,不及其兄夏侯惇,此时上去也是无济于事,同为袍泽,乐进和李典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夏侯两兄弟去送死。 乐进和李典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后,提着大刀和铁戟便冲了上去。 见敌军阵中又来了三名将领,吕布的眼神中没有一丝诧异,似乎以一敌多的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 “来得好!”吕布高声道。 说完,吕布抡起手中的方天画戟,朝着夏侯惇扫去, 这一扫,吕布用了八分力,留了两分力, 但这一击,在夏侯惇四人眼里,却是有着千钧之力。 “哐铛!” 乐进的大刀,李典的虎贲方天戟,夏侯惇的长铁枪,夏侯渊的长柄大刀,合四人之力,才稳稳的将吕布的方天画戟给抵挡住。 乐进、李典、夏侯渊三人皆是一惊。 在远处看时,三人已经看出了吕布的厉害,可想着有他们四人合力,应该也能将吕布斩于马下,但当他们亲自上前对阵时,才发现吕布果真是恐怖如斯。 可想之前夏侯惇独自面对吕布时,其承受的压力何其之大。 吕布这边,倒不管对面是几人,反正在他眼里,都是入蝼蚁一般的存在,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此次就好好跟这四人耍耍! 一时间,戟影乱舞,四人的身上被方天画戟划出了好几处血痕。 “小心!” 夏侯惇冲李典大喝一声,一招釜底抽薪,手中长枪自下而上,扫向劈斩下来的方天画戟。 “铛!” 面对劈斩下来的方天画戟,李典自知躲闪不及,只能下意识举起手中的虎贲方天戟去格挡,可李典的力道又如何能挡得住方天画戟的威力。 感受到方天画戟如山岳一般重压而下后,李典的胳膊一阵酸软,就在方天画戟的锋锐快要斩到李典的肩颈处时,夏侯惇的长枪自下而上,用力一挑,才将方天画戟挑离李典。 刚才那一下,吕布誓要当场斩杀对方,却不想被这个夏侯惇给坏了事。 随即,吕布腰身一扭,手中方天画戟带着呼啸声,直扫夏侯惇的面门。 趁着吕布专攻夏侯惇,夏侯渊的长柄大刀直斩吕布的腰腹,而乐进的大刀却是直奔吕布的面门。 两人的攻击,出其不意,疾若闪电。 吕布虽然身形高大,躯体粗壮,但其身手极为敏捷。 面对夏侯渊的长柄大刀,吕布直接用脚去踹刀身,而乐进斩来的大刀,吕布身子后仰,便轻松的躲过了。 远处的曹操脸色阴沉,看着吕布这边的战斗,没有说话。 好不容易才将这些官军溃卒赶至澜水河畔,这些溃卒心无斗志,根本就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 在夏侯惇、夏侯渊、乐进、李典的三路骑兵杀得片甲不留,眼瞅着就要将这数千溃卒尽数屠戮,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吕布带着数百西凉铁骑,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 曹操不禁揣测,这只是巧合,还是有所预谋。 从他获得的消息来看,董卓对吕布尤为倚重,绝不会只派数百西凉铁骑随着吕布来这偃师,恐怕董卓的大军就在后面,而吕布等数百骑不过是先行驰援罢了。 一想到这里,曹操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环顾左右,程昱眉头紧锁,曹仁曹洪二人只顾着观战。 “传令,鸣金收兵!” 一听曹操要鸣金收兵,一旁的曹洪不由一愣,疑惑道:“主公,这吕布就数百铁骑,咱们还有四千余起,何不一举将其吃下,将董贼所倚重的吕布就此斩杀!?” 曹操肃然道:“子廉啊!吕布区区数百骑便敢从咱们数千骑的手中救人,要么,吕布是逞匹夫之勇,要么,其后面还有董卓的大军!” 随着曹操的一声令下,清脆的鸣金声响彻云霄。 曹操虽然心中有些不甘心,但这四千余骑兵是他的倚仗,若就为了吃掉吕布等数百骑,而搭上自己的数千骑,那可就太愚蠢了。 这个险,曹操不想冒,也不值得他去冒。 若不能在董卓大军到来之前撤出战斗,那自己等人就危险了。 毕竟董卓军中,亦有万余西凉铁骑,无论是骑战还是战马皆远胜与自己, 届时,溃乱的就该是自己,数千轻骑就会变成河畔的那些官军溃卒一般,成为西凉铁骑手中任人宰割的羔羊。 曹操别无选择,只能下令鸣金收兵。 ………… 第55章 开始吧! 夏侯渊、李典、乐进,刚将方天画戟给牵制住,夏侯惇正欲提枪直刺吕布面门,耳畔忽然响起了远处传来的鸣金声。 四人不禁讶然,赶紧收起兵器,回头观望。 曹军那边的鸣金声,让吕布也是一愣,刚才他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就等夏侯惇上钩,没想到四人听见鸣金声后,立刻收了手。 “鸣金收兵了?”夏侯惇不由看向乐进和李典三人。 乐进看了一眼吕布,最后将目光看向夏侯惇,提醒道:“撤吧!” 夏侯惇回头狠了吕布一眼,带着三人朝军阵而去,高声喊道:“全军撤退!” 虽然四人不解为何要撤军,但是面对军令,他们还是毫不迟疑的选择去执行。 经过刚才一战,四人对吕布的本事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就算他们再打下去,也不会是吕布的对手,若是拖久了,自己等人难免会有所折损。 一想到刚开始,自己独自一人去挑战吕布时,他的心底都有些后怕。 面对吕布的那两招试探,自己已经很是吃力了,若再走个两招,恐怕自己就算不死,也会重伤落地。 想起刚才惊险之处,他的背后不禁冷汗直流。 很快, 曹军开始有序的撤退,撤退的方向,自然是巩县…… 八月底, 徐荣大军退守成皋,大军所需之粮草,从洛阳发水路送至,以解徐荣大军粮草之需。 同时,曹操率领的四千余骑在巩县经过短暂休整之后,再度返回了虎牢关。 九月, 南匈奴王羌渠单于亲率五万铁骑与乌桓人共击幽州,在代郡与公孙瓒交战。 屠兀骨亲率万余胡骑军奉张昊之令北上草原。 十月, 吕布和华雄率军三万驰援成皋的徐荣部,合军九万,再攻虎牢关。 公孙瓒击退乌桓和南匈奴之联军,羌渠单于和右贤王呼厨泉带着残余兵马西逃。 十一月, 留守王庭的左贤王於夫罗与屠兀骨在大青山伏击羌渠单于和右贤王呼厨泉,羌渠单于和呼厨泉死于乱军之中,左贤王於夫罗继任单于之位。 怀县, 府衙前厅。 张昊坐于首座之上,身旁是黎悦。 堂下左列,依次是沮授、华歆、李历、班恒等人; 右列是赵云、周仓、褚燕、张牛角、卢沛、高顺。 沮授将董卓军与袁绍军之间的战况悉数汇报了一番,堂下诸将皆已摩拳擦掌,等候着张昊的军令。 这几个月,驻扎在怀县的八万余兵马并未闲着,一直苦练战阵。 如今, 董卓的九万大军驻扎在成皋,袁绍和曹操的七万大军驻扎在虎牢关,一攻一守,已成胶着之态。 “董卓的九万大军已成疲敝之势,而袁绍和曹操的军队以逸待劳,已具备反攻之条件,想必再有个十来天,战场局势便会发生逆转。” 说到这里,沮授扫了一眼面前的诸将,含笑道:“诸位可准备好了?” “使君只管下令,我褚燕闲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这次该让褚某做先锋将了!”褚燕哈哈一笑道。 “还有我,末将也愿做先锋将!”张牛角拍着胸脯,朗声道。 周仓和高顺互视一眼后,周仓站了出来,朝着首座上的张昊,拱手拜道:“使君,只管将硬骨头交予我和高顺,河阳之败,也该我等雪耻了!” 说完,高顺也站了出来,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周仓的身后,朝张昊拱手一拜,以示其雪耻之决心。 赵云等将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周仓和高顺两人,最后将目光看向了首座上的张使君。 河阳之耻,不仅是周高两位将军的耻辱,也是他们整个冀州军的耻辱。 他们心底也知道,周仓和高顺等这一天等了几个月了,大家都是袍泽,不介意将首功的机会让给周仓和高顺。 张昊看着堂下众人,沉默片刻后,看向一旁的华歆,问道:“军中粮草辎重筹备得如何了?” 华歆出列,朝张昊行了一礼后,开口道:“城中粮草三十万石,箭矢十万支,足够八万大军两月之用度。 现以征调周边之民夫,将粮草分别运往平皋、温县,以保障大军所过之处,皆有粮草可用!” 华歆的话,让在场的将领,神情一凛。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根据粮草所运往的方向……这是要直奔洛阳而去啊! 诸将再看向自家使君时,眼里满是灼热。 张昊将目光看向班恒,问道:“军纪司准备得如何了?” 班恒出列,拱手禀报道:“禀使君大人,各方势力在河内郡所安插的细作暗探之据点,皆已被我军纪司掌控,只待使君一声令下,军纪司便可收网!” 张昊颔首道:“我大军之调动,决不能让各方势力所察觉,你可知道!” “属下明白,”说着,班恒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历,继续说道:“此间之事,由军纪司和密侦司一同行动,军纪司负责河内郡境内的暗探、密谍的抓捕; 密侦司潜伏在河南尹和洛阳城内的密谍、游枭也将一同行动,阻截一切从咱们这里流出去的情报。” 李历出列,补充道:“不仅如此,为了配合咱们的行动,李长史还在青州与兖州交界处策划了两起军事冲突,意图转移各方势力的注意力,并且散布消息,使君欲从怀县调兵青州以防止兖州军北上。” 听完班恒和李历的禀报,不仅堂下诸将为之一惊,就连沮授和华歆也是一脸震惊。 华歆不由的看向沮授,眼眸中透露着疑惑和询问,似乎是在说:你不知道此事? 沮授皱了皱眉,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这一刻,沮授和华歆才知道,自家使君这些日子所表露出来的懈怠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实际上却谋划了许多事情。 同时,沮授心里也意识到了,内卫府的太平内卫之强大所在,所谓的强大,是因为有李巡、李历、班恒这样的能人执掌, 而这些能人,尽皆听命于张昊。 原本很多密侦司送来的军情谍报都会交由沮授过目,然后由沮授挑重点向张昊汇报, 可是,自己却对密侦司和军纪司所做的事情,一点也不知情。 由此看来,自己第一时间所掌握的情报,只不过是张昊有意让自己看到而已, 换个角度来说,若自己一旦行了不轨之事,甚至是刻意隐瞒一些事情,自家使君全都会知道。 想到这里,沮授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是对张昊的。 自己所面对的,哪里是一个十七岁的青年郎君啊,这等城府、心性,倒像是那些极擅筹谋的老狐狸。 就在沮授正自出神之际,张昊的声音悠悠传来: “既然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那就开始吧!” 第56章 洛阳急报! 光熹元年(公元187年),十一月底, 冀州牧,平难中郎将张昊,以周仓高顺所部两万五千兵马为前军,赵云所部一万兵马为中军,褚燕和张牛角部四万兵马为后军,总共近八万大军,出怀县,一路向西,直奔平皋而去。 卢沛和华歆率军一万留守怀县。 黄河北岸, 张昊站在高处,握着暖手炉,俯瞰着下方奔涌的黄河,怔怔出神。 黎悦走上前,将雪白的大氅披在了张昊的身上,柔声道:“河风透骨,别站太久。” 张昊抬眼俯瞰眼前的山河,感慨道:“这山,这河,现在是什么样子,一千多年后或许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可这王朝更替,却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黎悦和张昊相处久了,对张昊偶尔说一些这样奇怪的话,也已经习惯了,低声道:“这山这河,在奴家眼里都不重要。” 说着,黎悦抬眼看向张昊,眼里满是浓情。 张昊微微一笑,握住了黎悦的手,入手冰凉。 随即,张昊将黎悦的手放到了嘴边,哈了一口热气,然后又将她的手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黎悦颔首,脸颊上顿生两抹红霞,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一众力士营甲士。 李卫和苏义抿嘴一笑,默默的转过身子,背对着使君和黎悦。 随着李卫和苏义的转身,后面的数十名力士营甲士也都整齐划一的转过了身去。 张使君和黎悦之间的关系,虽没有正式公开,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身后的动静,让张昊和黎悦不由一愣,张昊咧嘴一笑,黎悦更是一脸的羞涩。 “待时局安稳一些了,我便派人将阿父接过来,然后咱俩成婚。” “嗯。”黎悦嘟着嘴,轻声应道。 “到时候,咱们生个女儿,一定会像你一样漂亮的。” “你不想要儿子吗?” “那就生俩!” “嗯,”黎悦面色羞红,将头靠在了张昊的肩膀上。 “草原上的战事,风怜知道了吗?”张昊问道。 “早就告诉她了,但她的反应有些奇怪。” “怎么了?” “呼厨泉死在了她阿兄屠兀骨的手里,大仇得报,原本应该高兴才是,可她的反应很平淡。” 张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叹道:“也许,在她心里,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东西了吧。” “乌桓人逃到了北部草原,与鲜卑人争牧场去了,於夫罗成了新一任的南匈奴单于,十年内,草原上再无战事。 时苗来信说,很多草原部族都打算南迁,沮先生让屠兀骨协助时苗整合好这些部族……” 说到这里,黎悦的神情有些许的别扭。 “沮授是不是跟你说,整合好这些部族之后,咱们便能拥有一支数万人的草原骑兵,若要控制住这支外族兵马,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 乌桓人被公孙瓒赶走之后,汉域北部就只有南匈奴和一些鲜卑、羯族、氐族、羌族的小部落了。 势力最大的南匈奴如今已是元气大伤,没有个十年八年的休养,是缓不过来的。 再加上於夫罗本就受汉人的儒家思想所影响,对待汉人也较为亲近,再加上与张昊开通了互市,解决了匈奴人生存的问题,南下的欲望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何况如今的张昊兵强马壮,不仅坐拥冀、青两州之地,还将手伸到了并州, 面对如此强悍的张昊,於夫罗就更不愿意轻启战端了。 对于打草谷这件事情,於夫罗就更不敢想了,他还担心那赤鬼骑北上打他们匈奴人的草谷呢。 於夫罗之听说过赤鬼骑的厉害,并未亲眼所见, 可当他带着匈奴骑兵和屠兀骨的赤鬼骑在大青山伏击自己老爹和兄弟的时候,他才见识到赤鬼骑的厉害,不,赤鬼骑就像是噩梦一样, 万余红衣红甲的赤鬼骑在草原上奔跑起来,就如同血色潮水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在赤鬼骑眼里,似乎没有降卒,只有敌人和同伴。 若不是於夫罗在屠兀骨面前,扬言自己和张昊关系有多么多么的好,他都担心赤鬼骑捎带手把自己也给横扫了。 现如今,赤鬼骑在草原上的威望,甚至比南匈奴王庭,比於夫罗这个新任单于都还要高。 众多草原部族都打算南迁关内,归附汉地。 一来是可以和汉人做生意,二来也是担心被赤鬼骑打了草谷。 秉持着一颗,打不过你,就加入你的心态。 草原上的局势一片大好,但这其中也蕴藏着风险,那就是草原部族南迁,外族人一多,便会抱团取暖, 他们最优的选择就是抱紧屠兀骨的赤鬼骑,这样一来,屠兀骨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拉出一支数万人的骑兵,而且这些骑兵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控弦战士。 若屠兀骨有了二心,转瞬间便能横扫中山郡和常山郡,从而挥师南下兵寇信都,仅凭在灵县的张硕那一万飞虎骑,恐怕也是难以抵挡的。 是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联姻,让张昊娶风怜,风怜是屠兀骨的亲妹子,如此一来,便能在极大的程度上保证屠兀骨的忠诚度。 沮授向张昊禀报过这个事情,也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虽然风怜是匈奴人,但论身段,不输浮香,论姿色,也不必黎悦差,毕竟长着一副热巴的颜,张昊对她尽管没有男女之情,但也是颇有好感的。 毕竟之前热巴,不,风怜也保护过他,谁能拒绝一个舍命保护自己的美丽女人呢。 对于沮授的提议,张昊没有答应,也没有驳斥, 因为他认为,屠兀骨绝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更何况,张昊也有足够的信心让屠兀骨不敢反叛自己。 他坚信,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不怕任何人的反叛。 张昊搂住了黎悦,温声道:“放心吧,我的心没有那么大,只能装下你一人!” 感受到张昊的态度后,黎悦心底一暖,柔声道:“风怜那妮子不错的,而且她对公子也是有些情意的,若公子同意,奴家便替你去说说……” “我相信屠兀骨。” 黎悦皱了皱,说道:“沮先生说的没错,若能将危机提前扼杀在摇篮之中,对于使君来说会省很多麻烦。” “此事,容后再议吧!”张昊不耐道。 黎悦还想再劝说,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给打断了。 “禀使君,洛阳急报!” ………… 第57章 亏不能我一个人吃 张昊看着手中的密报,不由骇然。 这封密报是太尉张延所书,交由红袖招转至密侦司石白送出的。 密报上书内容,是韩遂和马腾受董卓所邀,领西凉兵十五万入函谷关北上,兵锋直指河内郡! 让张昊震惊的不是韩遂和马腾听令于董卓,而是董卓竟然料到自己会对其下手,并提前从凉州调兵对付自己。 不可能啊! 就算历史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发生了改变,但是董卓不可能变得如此机敏啊! 难道董卓背后是有高人指点? 一想到董卓大军利用攻城塔车,一举攻破河阳城,再到入洛阳,对袁绍和曹操的大军主动出击,最后提前调凉州兵马来对付自己。 这一连番的操作,一点都不像是董卓本人所为。 董卓身边的谋士,张昊只知道有李儒一人,难道除了李儒还有别人? 凉州大军一来,自己突袭洛阳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让沮先生过来!”张昊朗声道。 一旁的黎悦见自家公子脸色骤变,便意识到洛阳出事了,接过张昊手中的密报一看,黎悦的眉头也不由得紧蹙了起来。 张昊神情凝重,脑海中开始盘算着应对之策。 如今自己的数万兵马已经来到了平皋,往西便是温县和河阳。 河阳被董卓军攻陷以后,只留了三千老弱驻守,攻之不难。 但经河阳一役,城墙已经有所损毁,绝非坚守良地,而平皋和温县都是小城,也不堪久守。 张昊所能想到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命令部队急行军,在马腾和韩遂的兵马进入河内郡之前,先渡河南下,拿下平阴, 以平阴为坚守之地,与凉州军周旋,等待袁绍和曹操击溃成皋的徐荣、吕布的大军后,再静观其变。 第二个选择,就是率大军返回怀县,沿途阻截马腾和韩遂,消耗其兵力。 两个选择,都是有利有弊,第一个风险大一些,第二个保守一些。 但如何决断,张昊还是有些拿不准。 就在这时,沮授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黎悦将密报递了过去,沮授看后,也是一脸凝重,但不像张昊那般惊讶。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沮授所表现出来的沉稳并非是装出来的。 “使君,咱们现在有上中下三个选择,使君可愿一听?”沮授开口道。 “先生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来听听啊!” “使君亲书一封,遣人送往洛阳,以表对董卓、对朝廷的忠心,接着,使君便挥师南下,奇袭荥阳以做投名状,此乃下策!” 依附董卓,对袁绍和曹操下手,这无异于自寻死路啊! 张昊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赌上自己全部身家的。 “中策呢?”张昊问道。 “坚守怀县,沿途布下兵马,层层阻击凉州军!” “此策保守有余,但进取不足,从长远来看,弊大于利!”张昊沉声道。 张昊的话,一语中的。 沮授听了张昊对中策的评价后,不由赞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上策便是拿下平阴,利用北芒山的地形,与凉州军交战!” 张昊皱了皱眉,沮授所说,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他并不认为,选平阴是一条上策。 毕竟凉州军有十五万,马腾和韩遂也绝非庸人,战端一开,必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当然, 风浪越大,鱼越贵, 最大的好处就是,平阴离洛阳很近,一旦自己和凉州军这边陷入了僵持阶段,必然会影响董卓在成皋的大军。 若马腾和韩遂显露颓势,董卓必然会将成皋的兵马调回来一些,如此便减轻了袁绍和曹操的压力,届时他们便可寻机击溃徐荣大军。 一旦袁绍和曹操的兵马西进,董卓只能收拢残兵死守洛阳,成为案板上待宰的羔羊,久之必败。 沮授见张昊的脸色犹疑不定,随即说道:“使君,在下这里还有一步棋,就是不知使君愿不愿意走。” “请先生直言!” “使君即刻挥师南下,奇袭成皋!” “攻成皋!?”张昊不由惊疑道。 沮授颔首道:“在下昨日得报,徐荣与吕布亲率大军八万出成皋,往虎牢关方向去了,此时留守成皋的兵马不足一万,且大多都是一些伤残老弱。 使君只需让周仓和高顺二将率前军两万余,三日内拿下成皋,徐荣和吕布的大军必然全线溃败! 董卓在成皋的大军兵败之后,必然会让马腾和韩遂的凉州军来攻打咱们,而咱们便可放弃成皋,率军南下京县, 京县与虎牢关可成掎角之势,就算西凉军有兵马十五万,也不敢轻易出击!” 沮授之言,张昊听明白了。 沮授的这步棋,极为高明,不仅能击溃董卓在成皋的七八万大军,还能拉着袁绍曹操一起分担西凉军的兵锋,沮授之所以没有一开始提出来,应该是担心我不愿意与袁绍合谋。 毕竟自己和袁绍之间的恩怨,沮授他们都是知道的。 可是,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解这危局,至于和袁绍之间的恩怨,在生死存亡面前,也就微不足道了。 黎悦和沮授的目光都聚焦在张昊的脸上,在等张昊做出选择。 张昊微微一笑,朗声道: “传我军令,命周仓、高顺二将,率前军两万余即刻渡河南下,三日内拿不下成皋,提头来见!” “是!”李卫应声后,转身传令去了。 见自家使君做出了选择,沮授和黎悦都是松了一口气。 沮授朝张昊躬身一拜道:“使君为顾全大局,舍下与袁绍的恩怨,属下佩服!” “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说了,我可没打算放过袁绍!” 说完,张昊朝自己的车驾走去,留下黎悦和沮授在原地面面相觑。 沮授眼睛微眯,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一僵,但很快,就释然了。 “先生,公子他……”黎悦看着张昊的背影,不由的有些担心。 沮授含笑道:“黎悦姑娘无需担忧,咱们这个使君啊,可是半点亏都不会吃的!” ………… 第58章 攻守 成皋, 府衙内,琴瑟悠扬,随着鼓点的节奏,舞姬挥舞着云袖,摇曳着曼妙的舞姿。 首座之上,段煨脸颊红润,左拥右抱,粗糙的大手在女姬的身上游走。 “来人,再拿两坛美酒来!”段煨带着醉意,朗声道。 此时,一名年轻的校尉走了进来,见段煨一脸醉态,不由蹙眉道:“段将军,您已经醉了,要不还是别喝了吧。” 段煨抬眼看向校尉,眉头一挑,不满道:“本将军让你去拿酒!” 校尉见段煨的语气不容置疑,好意提醒道:“段将军,徐将军临走时特地交代过,不许您饮酒……” “徐荣!?”段煨一脸不屑道:“他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说着,段煨面色一沉,一丝黯然之色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李蒙、樊稠都死了,我的好兄弟啊!”说着,段煨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后,喃喃道:“要不是徐荣那厮,我的兄弟怎会离我而去……” 说到这里,段煨的眼眶泛红,愤慨道:“酒,给我拿酒来!” 话音一落,段煨便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砸向这名校尉。 校尉并未闪躲,任由酒杯砸在自己的身上,正色道:“将军,您真的不能再喝了!” 段煨见对方违逆自己的命令,一腔怒火涌了上来, 随即,段煨将身边的两名女姬一把推开,然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看向校尉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意。 紧接着,段煨从身后的刀架上,拔出了长刀,指向校尉,沉声道:“本将军再给你一次机会,不拿酒来,便将你斩杀于此!” 校尉心中骇然,但他还是牢记徐荣对他的嘱咐。 “找死!”段煨见这校尉不为所动,眼睛微眯,提着长刀直扑校尉而去。 校尉依然保持着抱拳的姿势,面对段煨提刀过来,他岿然不动。 就在长刀斩向校尉的脖颈时,城楼上响起了示警的号角。 “呜——” 劈斩而下的长刀,最终停在了校尉的脖颈处, 此时的校尉双眼紧闭,眉头紧锁,等待着死亡。 “报,成皋以北十里,发现大批敌军!” 段煨神情一凝,转头看向传令兵。 而传令兵见到段煨正将刀抵在自家校尉的脖颈处时,也是吓了一跳。 段煨一脚将校尉踹倒在地,摇晃了一下身子,将长刀移向传令兵,皱眉道:“你再说一遍!” 传令兵看了一眼自家校尉,然后朝段煨禀报道:“禀段将军,北边十里处,发现了大批敌军!” “北边十里!?”段煨稳了稳身子,喝问道:“可看清旗号?” “咱们的哨骑不敢靠太近,只是远远看到旗帜上有周和高两个字!” “周?高?”段煨思索片刻后,不由一怔,喃呢道:“周仓和高顺,是冀州军!” 顿时,段煨只觉得后脊发凉,醉意全无。 “快,拿我甲胄来!”段煨朗声喊道,紧接着,他用长刀指着被自己踹倒在地的校尉,焦急道:“你速速派几骑快马赶往前线大营,禀报徐荣,就说冀州军奇袭成皋,让他速速回援!” 校尉一愣,赶紧起身朝外跑去…… 北城门外, 周仓和高顺望着城墙上的董字旗,眼眸中充斥着浓浓的战意。 此次奇袭,使君限他们三日内拿下成皋,但周仓和高顺给自己的时间只有一日。 当初在河阳,董卓七万大军,仅一日便攻下了河阳城,而今日,他周仓也要在一日内拿下成皋。 为此, 他们连安营扎寨都省了,就是要告诉大家,要么死在城下,要么进城吃饭睡觉。 周仓看向一旁的高顺,高顺朝周仓点了点头后,策马离开了军阵。 待高顺走后,周仓看向令旗官,吩咐道:“擂鼓挑战。” “咚咚咚——” 随着战鼓声响,周仓提着铁枪,纵马上前,停在了城外三百步的位置。 城楼上, 段煨身着甲胄,看向城外的周仓大军,神情凝重的问向一旁的校尉:“冀州军不过两万人,咱们城中可战之士有多少?” “算上伤兵,算起来有七千余人,但大部分都是老弱,青壮不足一成。”校尉禀报道。 “冀州军骁勇善战,周仓所部又都是冀州老卒,战力远胜于咱们,只要咱们能坚守三日,援军必至。” “将军放心,冀州老卒虽然善战,但咱们依城而守占据地利,坚守三日应该没有问题!” 段煨瞥了一眼身边的校尉,哼声道:“最好是这样,否则你我都得死在这里。” 周仓在城下挑战,半个时辰过去了,成皋的城门依然紧闭。 不过周仓也不气恼,看了看逐渐黯淡的天色,然后又瞥了站在城楼上的段煨一眼,转身回到了军阵之中。 周仓朝令旗官吩咐道:“传我将令,全军攻城,以雪河阳之耻!” “是!” “呜——”随着攻城的号角声响起,两万冀州军朝着城墙缓缓推进。 周仓和高顺自河阳一败后,每日操练兵卒,就是为了今日的攻城战。 由于周仓所部皆为冀州老卒,甲胄、兵械自然不会短缺。 先锋军五千步卒,皆配备有长盾,此时将盾牌举起,城楼上的箭矢便起步了太大的作用。 当五千先锋军带着云梯和数百擅射的弓弩手触城时,他们的伤亡还不足百人。 这番操作,让城楼上的段煨等人大为惊讶! 当初在河阳时,他们仗着八架攻城塔车,顺利的登上了城头, 今日冀州军,用五千面盾牌,不费吹灰之力的抵达了城下,不仅如此,这些盾牌下面,还掩藏着数百名精锐的弓弩手。 这些弓弩手极为擅射,准头更是远胜城墙上的董军,仅数百名,便将城头上的弓弩手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紧接着, 冀州军这边开始架设云梯,在己方弓弩手的掩护下,先锋军口衔战刀,一手举盾,一手攀爬,通过五十余架简易的云梯,不断的朝城头上输送着兵力。 敌军从推进到蚁附攻城,可以说是训练有素,一气呵成,若无成百上千遍的严苛操练,恐怕是难以达到眼前的效果的。 毕竟这不是一两千人,而是五千人啊! 此时的段煨,心中已经凉了半截,照这般下去,别说三日了,就是坚守一日,已实属不易了。 “传我军令,将城中的刀斧手,全部调上来,三日内,决不能让冀州军拿下成皋!” ………… 第59章 一己私利 成皋在这半年内,经历过两次大战,城中所储备的城防器具,像什么滚石檑木,火油床弩早已用尽, 再加上董卓大军本就是进攻一方,又怎会随军携带城防之物,是以成皋城内,除了弓弩手以外,并没有其他用来防守的器物。 这才让周仓军能够较为顺利的登上城头。 “杀!”一个又一个悍勇无畏的冀州步卒翻上了城头,朝着董军士卒扑杀而去。 由于周仓军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卒,河阳一役后,更是卯足了劲儿要为死去的袍泽报仇,是以在单兵作战上,董军这些老弱伤残根本不是冀州老卒的对手。 往往三五个冀州老卒,便能利用盾牌的优势,抵挡住七八个董军士卒的围攻,从而为后面登城的袍泽创造有利的条件和空间。 随着越来越多的冀州老卒登上城头与成皋守军杀成一团,段煨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 迫不得已,他只能将预备的刀斧手调上城墙,与之作战。 这些刀斧手,虽然只有五百人,但都是他段煨的亲兵,可是他压箱底的宝贝。 随着这五百刀斧手的加入,成皋城头原本处处险情,风雨飘摇的状况,虽然得到了缓解,但也难掩颓势。 ………… 成皋北城城墙,喊杀声震耳欲聋, 周仓在城外一直关注着城墙上的战事,从开始到现在,成皋守军的防守一直显得有些软弱无力。 眼下成皋城头,到处都是己方士卒的身影,说明成皋守军正在节节败退。 看来沮先生所言不虚,留守在成皋的董军,皆是一些老弱伤残,如此说来,就算没有高顺声东击西,天黑之前也能拿下成皋。 就在周仓思忖间,哨骑快马来报。 使君的大部队已全部渡河,往旋门关而去,为了保证主力部队的安全,令周仓拿下成皋之后,依城坚守五日。 听完哨骑的禀报,周仓不禁皱了皱眉。 自己奇袭成皋必然瞒不过董军主力,三日后,董军的援军便会到来,届时,他周仓将面对数万董军,这无异于是一场硬仗。 “呜——”又是一阵号角声响起, 高顺率领的五千步卒,从山林中钻出,扛着简易云梯,朝着西城门掩杀而去。 城楼上, 段煨浑身浴血,仓惶看向西方,眼神中尽显绝望。 面对周仓军凌厉的正面强攻,段煨本就抵御得极为艰难,现在西边也出现了敌军, 无论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是精神上的绝望,成皋守军终于到达了极限,本就强弩之末的军心士气,西方吹响号角的那一刻,轰然崩溃。 周仓望着成皋城头上掀起的阵阵欢呼声,不禁喃喃道:“胜了……” ………… 沮授微微一笑道:“成皋一下,董卓军颓势已定,接下来,使君只需在马腾韩遂和袁绍曹操之间周旋即可。” 按照沮授的布局, 拿下成皋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关键之所在。 以周仓高顺为饵,引徐荣和吕布来攻, 沮授料定袁绍和曹操绝不会放过乘胜追击的良机,只要周仓和高顺能够坚守成皋五日,待徐荣和吕布的大军士气受挫,缺少粮草之际,便是袁绍曹操大军与其决战之时。 这一步棋,沮授一点都不担心袁绍曹操不上套, 毕竟,袁绍和董卓已然撕破了脸,若不趁此歼灭董卓之主力,难道等人家缓过劲来重新打过来吗。 毫不夸张的说,沮授这一步棋,不仅将整个战局搅成了一锅粥,更是将张昊所面临的危机给分散开了。 张昊坐在马车内,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摇晃着。 “若袁绍和曹操知道马腾和韩遂的十五万西凉军已过函谷关,恐怕会吓得屁滚尿流吧。”张昊哼声道。 沮授骑马在旁,笑道:“所以使君不就南下了吗……” ………… “什么!张昊军渡河南下了!?”袁绍大惊失色道。 此时,曹操也是面露凝色,接过袁绍手中的密信,看着。 “主公勿虑,张昊军或许不是冲着咱们来的!”许攸提醒道。 “那是……”袁绍疑惑的看向许攸。 “哈哈哈哈!”不等许攸解释,一旁的曹操则哈哈大笑道:“袁公放心,张昊军是奔着成皋去的!” “成皋?” “若张昊军是冲着咱们来的,大可直接从怀县南下,又何必绕远从平皋南下渡河呢!”曹操笑着解释道:“看来张昊是要拿下成皋,以截断徐荣大军的退路!” 说完,曹操朝袁绍拱手道:“以张昊军之骁勇,拿下成皋易如反掌,一旦徐荣大军得知成皋被张昊军所攻克,必然撤军回援,到那时,咱们便可以乘胜追击,与张昊军两面夹击,大破徐荣大军!” 袁绍皱了皱眉,曹操的建议着实是不错,一旦击溃了徐荣大军,董卓必然元气大伤,洛阳以东再无兵马能够阻挡他们了,可是…… 可是张昊与自己结怨已久,未必会配合自己夹击徐荣, 若只有自己加上曹操麾下的这八万兵马,又如何能与徐荣、吕布的十万大军相抗衡呢。 就在袁绍还在犹豫之际,许攸开口道: “主公,张昊军一旦拿下了成皋,便再无可能站在董卓那一边,如今,张昊只有与咱们联手,方能击溃徐荣!” 袁绍眯了眯眼睛,狠厉道:“出兵可以,但得先让徐荣和张昊鏖战一番,待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咱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袁绍的意思很明显了, 就是要让徐荣掉转头去打张昊,张昊的兵马不过七万,就算依城坚守,以成皋的城防情况,恐怕也得两败俱伤。 许攸明白了袁绍的盘算,当即点头表示赞同。 但一旁的曹操却是心中不愉,自己和袁绍的兵马本就少于徐荣和吕布的大军,在这虎牢关守了快小半年了,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开始消磨对方的兵力。 这仗打到现在,之所以如此被动和艰难,就是因为自己有很多想法,袁绍都不支持, 毕竟曹操自己只有不到两万的兵马,就算想要有所施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敌当前,张昊好不容易站在他们这一边,可这袁绍心胸狭隘,要做那借刀杀人之事。 袁绍如此不顾全大局,只为私利,曹操心里对袁绍可以说是失望至极。 曹操心道,看来得想办法离开袁绍了! ………… 第60章 最佳时机 十二月初, 徐荣和吕布得知成皋被张昊军攻克之后,立刻下令撤军,准备夺回成皋。 为了避免袁绍军的追击, 徐荣让吕布率本部三万兵马断后,沿途设下埋伏。 等了两日,吕布才发现袁绍军并没有追击他们的意思,随即便撤了埋伏,向主力部队靠拢。 同一时间, 曹操向袁绍请愿,愿意带着本部万余兵马绕路虢亭,策应张昊军。 袁绍虽心有不愿,但也不好强留曹操,便放任其离开。 ………… “这是第几日了?”周仓看着城外如潮水般退去的敌军,问向身旁的高顺。 “第七日了……”高顺答道。 自从拿下成皋之后,周仓便下令拆掉城中无人居住的民房,用石料和木料制成滚石檑木还有狼牙拍和拒马,除此以外,还命人在城门外挖了数条沟壑,用来阻挡敌军的攻城塔车。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 河阳一役后,周仓和高顺便在研究如何对付董卓军的攻城塔车,在城外挖掘沟壑便是一个最有效的办法。 在拿下成皋的第三日,徐荣军的两万前军便到了,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攻城,而是在城外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第四日,徐荣的主力部队来了,总共七万大军,当天傍晚便试探性的攻了两轮。 在付出了两千步卒的性命后,外侧的两条沟壑被沙土填平了。 第五日,徐荣开始全力攻城,由于攻城塔车在攻虎牢关时被损毁,他们只能架设投石机轰砸城墙和城墙上的周仓军士卒。 成皋的城墙,无论是厚度还是高度,都不及河阳城,从第五日砸到第六日,城墙上出现了很多缺口,最大的缺口,离地面不到两丈高。 为了避免敌军从缺口处攻入城内,周仓不得不调派更多的兵力去守缺口。 使君要求他们至少坚守五日,虽然已经完成了使君所交代的任务,但他们现在却是难以撤离了。 徐荣军的攻城强度很大,无论是白日还是晚上,轮番进攻, 不仅如此, 在成皋的四周,遍布敌军的哨骑和斥候,一旦他们意图撤离成皋,便会被敌军知晓。 周仓和高顺麾下,大半都是步卒,骑兵只有两三千,一旦被西凉铁骑咬住,他们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是以, 周仓和高顺决定,继续在成皋坚守待援。 至于会不会有援军来,周仓和高顺并不知道,传令兵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唯有使君大人主动来援,否则,周仓和高顺便会被困死在成皋。 虽说成皋城里囤积着二十万石粮草,够他们吃很久的了,可他们的兵力却在日益减少。 形势,不容乐观。 周仓看着城墙上,倚墙而坐的将士们正自啃着热腾腾的面饼,不由道: “吩咐伙房,多做一些面饼,让将士们吃饱!” “是!”身旁的校尉领命道。 接着,周仓又询问了一下伤兵的安置情况以及滚石檑木的消耗。 待一切都处理完了以后,周仓才在高顺的陪同下,走进了城楼的厅堂内。 走进厅堂后,高顺赶紧朝周围的亲兵使了一个眼色,亲兵会意,在外面将门关上,并且守在门口。 关门之后,周仓终于支撑不住,将整个身子倚靠在高顺的身上,龇牙咧嘴的强忍腰腹传来的疼痛。 “快,让医师过来!”高顺朝偏厅喊道。 早就候在偏厅的两名头发花白的医师赶紧跑了过来。 在刚才的战斗中,周仓被敌将张济划伤了腰腹,好在高顺及时赶到,否则周仓就要交代在那了。 但为了不让将士们担心,周仓一直强忍着伤痛,直到处理完军务之后,才回到城楼内处理伤势。 高顺帮周仓卸甲,医师用剪子剪开伤口处的衣服,才发现这伤口极深,若不是周仓第一时间用腰带缠住伤口,恐怕周仓早就因失血过多而亡了。 好在这寒冬腊月,滴水都能成冰,被血水浸湿的腰带凝固得快,从而加速了伤口的结痂。 因为麻散已经用完了,医师只能直接上药,剧烈的疼痛感,让周仓晕厥了过去。 “周将军伤势严重,急需静养,否则……” 医师的话并未说完,但高顺已然明白了医师想表达的意思。 “有劳两位了!”说着,高顺朝两位医师躬身拜道。 处理完周仓的伤势后,高顺将两位医师送了出去。 高顺看向守在门口的周仓亲兵,沉声道:“周将军需要静养,晚上叫几个信得过的人过来,将周将军送入城内的府衙中养伤吧。” 两个亲兵面面相觑,眼中满是诧异,周将军受伤了? “此事决不能向他人提及,否则军法从事!” “是!”两人应声拜道。 高顺走出城楼来到墙垛旁,凝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敌军连营,朝左右朗声道: “传我命令,将陷阵营全部调上城墙!” 高顺有预感,今晚,敌军还会来攻。 念及于此,高顺不由祈盼道:“希望援军能快一点到来吧!” ………… 京县, 张昊站在地图跟前,凝神思索着,沮授在一旁摆弄着桌上的铜钱。 昨日他们便到达了京县,京县城内只有千余城防兵马,且都是老弱,编制不全。 见到数万大军开赴而来,京县县令和城防校尉没有丝毫犹豫,便打开了城门,迎接张昊大军进城。 由于京县城中的粮草储备不足,张昊便让褚燕配合县官在周边村镇筹措粮秣。 从密侦司送来的情报来看,徐荣军的撤退异常顺利,袁绍军并未出城追击,反倒是曹操在两日后率领本部兵马进驻了虢亭。 虽说曹操此举,成功的吸引了徐荣的注意力,并且谨慎的让吕布驻扎在虢亭通往成皋的官道上。 但是徐荣的主力仍旧将成皋围困住了,并且轮番进攻,迫使周仓和高顺只能坚守待援。 成皋这个蝉已经放出去了,徐荣这只螳螂正在蝉上啃食,就看袁绍这只黄雀什么时候出手了, 若袁绍出手晚了,恐怕就再难击溃徐荣大军了。 况且,吕布的三万兵马被曹操牵制在虢亭那边,徐荣手里只有六七万兵马,这是歼灭徐荣大军的最佳时机! ………… 第61章 武威军南下 十二月的虎牢关, 雪花纷飞,荒原上,城关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静谧怡人。 难以想象,就在半月前,这里还发生过十数万人的交战。 许攸站在城关上,一边欣赏着关外的雪景,一边与蒋奇、逢纪两人漫谈。 虎牢关虽是兵家必争之地,关隘雄伟,易守难攻, 但坐落在群山之间,无论是哪个季节,都有一番别样的美景。 “禀报军师,前线军情!” 许攸等人正在说笑间,一名哨骑手拿简牍匆匆跑了过来。 许攸接过哨骑手中的简牍,立刻展开来看,逢纪和蒋奇站在左右,探着脑袋看向简牍中的内容。 待许攸看完之后,不禁对身旁的两人笑道:“战机已至,战机已至啊!” 逢纪接过简牍,仔细看着。 正如许攸所言,此时出兵,便可大破徐荣的六万大军。 简牍中着重的描述了徐荣亲率六万大军强攻成皋五日不克,而吕布的三万兵马,被曹操牵制在虢亭附近。 此时的徐荣大军,兵锋受挫,军中粮草必然所剩无多, 面对后路被断,徐荣所面临的压力骤然增加,此乃击溃徐荣大军的天赐良机。 “逢纪,可愿随我一同面见主公,请主公即刻发兵啊?”许攸笑道。 “逢纪悉听尊便!”逢纪也是一脸欣喜的应声道。 一旁的蒋奇更是难掩内心的激动,朗声道:“终于不用死守这虎牢关了!” 许攸看向蒋奇,含笑道:“还请蒋将军速速整顿兵马,一旦主公应允,便可派两千轻骑先行探路,大军随后出发!” “明白了!” 袁绍大营, 正在闭目小憩的袁绍,忽闻营外传来的脚步声,不由睁开了眼睛。 “主公,咱们的机会到了!”许攸快步进来,高声笑道。 袁绍皱了皱眉,看了许攸和逢纪一眼,问道:“什么机会?” “自然是大破徐荣军的天赐良机啊!” 袁绍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许攸赶紧将前方传来的军情复述了一遍,接着解释道:“若咱们一举击溃徐荣大军,董卓的主力便葬送在了咱们的手里,届时还在观望的各路诸侯,必然会高举义旗响应主公!” 这些日子,袁绍的情绪不怎么高涨,就是因为那些个关系交好的诸侯,都持着观望的心态,不愿带兵前来。 这不仅有损他袁氏的声望,更让他自己脸面无光。 正如许攸所言,如若自己能一举击溃徐荣大军,自己的威名必然远播,那些个还在观望的诸侯,必然会随之响应自己。 当然, 袁绍不傻,虽说徐荣在成皋城下受了挫,但是依然还有六万大军,虢亭那边亦还有吕布的三万大军,而自己手里的六万兵马并不占优势。 这也是为什么,袁绍一开始不愿出兵的理由。 似乎是看出了自家主公的担忧,许攸赶紧解释道:“主公放心,咱们可派轻骑两千去虢亭策应曹操,迫使吕布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徐荣的六万大军,此时必然军心涣散,士气低迷,对这六万疲敝之师,咱们定能一击而溃!” “虽说如此,可咱们在兵力上并未占有优势,就算能击溃徐荣军,咱们的损失可不会小啊!”袁绍担忧道。 “主公勿虑,”许攸笑道:“只要咱们出现在了徐荣军的身后,咱们便能与成皋的张昊对其两面夹击!” 袁绍思虑片刻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朗声道:“传我军令,一个时辰后,即可出兵!”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 “禀将军,并州飞鸽传书!” “并州!?”许攸疑惑的看向袁绍。 袁绍接过密信,向许攸解释道:“上党郡太守是我叔父的门人,叔父被董贼诛杀后,他便投效于我了。” 说着,袁绍将密信展开来看,眉头紧蹙道:“一直活动在上党郡的贼军,率众南下了……” ……………… “校长这个时候让咱们南下……是何意啊?”朱灵疑惑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张辽嘴角一瞥道。 “沮先生不是让密侦司的人送来两个锦囊吗,你打开看看啊!” “密侦司的人说了,让咱们拿下箕关后再打开锦囊!” 见张辽不愿打开锦囊,朱灵便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毛涿,问道:“你们密侦司可知道些什么?” 毛涿微微一笑道:“朱将军就别难为在下了。” 毛涿和毛治都是密侦司的人,先不说他们本就不能随意将情报说出去,就说密侦司内部的规矩也是非常严苛的,不是这条线上的人,根本不可能知晓相关情报。 就说毛涿和毛治,他们的任务是协助张辽和朱灵在并州上党郡站稳脚跟,他们能掌握的情报也都是并州相关的,至于司隶的事情, 他们更多的,都是听来往商客说的。 张辽见朱灵吃瘪,不由笑出了声,开口道:“你就别难为毛涿了,人家不都说了吗,让我们先前往箕关,等咱们拿下箕关之后,说不定就能知道校长让咱们南下的意图了。” 说到这里,张辽看向毛涿,问道:“咱们这两万兵马南下,很难避人耳目,校长那边……” “张将军放心,既然送信的游枭并未让咱们分兵南下,就说明咱们无需担心被各方势力察觉。”毛涿答道。 朱灵看向毛涿,问道:“听说毛治被派往河南尹了,他不是负责并州这条线的吗?” 毛涿神情一凝,蹙眉道:“只是听说咱们在河南尹折损了不少好手,司里迫不得已才从各地抽调了一些人手去河南尹。” “什么!”朱灵诧异道:“这天下还有谁能与咱们内卫府交锋,难道是……” 说到这里,朱灵不由一窒,就连旁边的张辽也是心中一凛。 身为冀州系的人,张辽和朱灵自小又在善学斋和讲武营中成长,对内卫府的情况多少都了解一些。 特别是内卫府里的密侦司,号称耳目遍布天下十三州,恐怕也就朝廷的绣衣使能够比拟。 按照毛涿的说法,能在河南尹让密侦司的人铩羽的,也就只有绣衣使了。 “校长这是……”念及于此,朱灵的眼眸中不乏闪过一丝灼热。 如果校长真的和朝廷打起来了,那校长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如若校长功成,作为校长的学生,他们这些讲武堂毕业的优秀结业生,必然能得到重用。 一旁的张辽怎会看不出朱灵的心思,当即冷声道:“朱灵,校长所筹谋之事,岂是我等能窥探的,咱们只需做好校长交代的事情即可!” “知道了……”朱灵低声道。 张辽在讲武堂,不仅最年长,成绩也是最好的,所以在整个讲武堂,乃至讲武营中,张辽的威望是最高的,仅次于他们的教官张合。 自从张辽、朱灵带着五百讲武营的优秀结业生来到并州上党郡打拼,仅仅一年,他们便闯出了名头,不仅将武威军的威名打响,麾下兵马更是有两万之众。 虽说钱粮甲胄皆是靠着太平商号在暗中支持,但这丝毫掩饰不了张辽、朱灵等一众讲武营结业生的能力。 就在一个月之前,讲武堂二期结业的三百名学生有一百名来到了武威军之中。 整个武威军中,队率及以上的军官,大半都是讲武堂的学生。 有了他们作为军中骨干,哪怕这两万武威军以佰为单位分散作战,同样具有极大的威胁性。 这,便是武威军的优势所在。 ……………… 第62章 谁去斩华雄? 十二月初, 袁绍调吴匡在荥阳的两万兵马至虎牢关,接着挥兵七万余向成皋进发。 同时,袁绍命韩猛率轻骑两千至虢亭附近策应虢亭的曹操,迫使吕布生疑,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让华雄率领一万凉州铁骑趁着夜色,星夜驰援徐荣。 成皋以东三十里, 天空放晴,徐荣亲率六万大军迎击袁绍军。 徐荣策马来到军阵前,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片袁绍大军,憔悴的脸颊更显阴郁。 攻成皋十日,徐荣折损了两万余兵马不说,军中粮草也所剩无几, 本打算率军南撤的徐荣,又得知袁绍亲率大军前来, 不得已, 徐荣只得硬着头皮迎击。 还好军中有三万凉州铁骑,尽管袁绍兵马多于自己,但若正面相碰,不见得会输给对方。 毕竟这是在原野之上,骑兵的优势能得到最好的发挥。 徐荣看向身旁的胡轸,问道:“董越那边如何了?” “董越带着五千铁骑守在成皋城外,城内的冀州守军不会冒然出击的!”胡轸答道。 徐荣点了点头,颔首道:“周仓和高顺在成皋的兵马本就不多,这些日子也损失了不少,必然不会冒然出击的,只要咱们能击溃眼前的袁军,就算回到洛阳,董太傅也不会怪罪咱们的!” “我等明白!”胡轸应声道。 徐荣看了看天色,神色一凛,朗声道:“传我军令,让华雄率本部兵马出阵,待军号一响即刻出击!” “诺!” 袁绍军阵, 袁绍站在战车之上,双手撑在栏杆之上,凝视着前方的徐荣大军。 不知何时, 一片阴云自成皋的方向翻涌而来,阴云之中可见闷雷闪烁。 袁绍身后,蒋奇、吴匡两人按剑伫立,眉目阴沉。 晴空阴云的天象极为罕见,没想到却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袁绍眉头一挑,看着远处阴云,以及阴云下黑压压的敌军,他的心中竟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一阵湿润的风扫过,带着刺骨的冰寒吹在袁绍的脸颊上,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最后的决战,终于要开始了吗…… “呜——呜——” 天地间,骤然响起嘹亮且浑厚的号角声。 一直注视着敌军军阵的袁绍,脸色异常难看,因为远方扑杀过来的是凉州铁骑。 万余铁骑,带着轰隆的马蹄声,朝着袁军奔涌而来。 轰隆的马蹄声传至袁军军阵,上至袁绍诸将,下至披甲士卒,尽皆被地面的颤抖和轰隆的马蹄声所震慑,这种让人几欲窒息的感觉,悄然间影响着每一名袁军士卒的心神。 “盾阵迎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蒋奇。 随着他的一声暴喝,令旗官赶紧挥舞着手中的令旗,紧接着,战鼓声响起。 “咚!咚!咚!” 鼓声雷动,每一次敲击,似乎都给袁军士卒的心里灌注着勇气。 很快,位于前排的盾牌兵跑步上前,将坚实的长盾固定在湿润的泥地中,执戟兵上前,将长戟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 当三排长戟如钢铁森林般指向敌军时,盾阵已成, 而此时,三百步开外的凉州铁骑开始全速冲阵。 “弓弩手准备!” 二百五十步……二百步…… “射!” 随着各弓弩营的军官一声暴喝,数以万支的箭矢朝着凉州铁骑攒射而去。 华雄冲杀在最前方,当他看到一片黑云自敌军军阵中升起时,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片黑云转瞬间,就如同瓢泼大雨一般,朝着他们的头顶落下。 箭雨很密集,靠闪躲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华雄仗着甲胄精良,索性也不去躲了,只将手中的开山长斧在头顶抡圆,阻挡射向要害部位的箭矢。 当箭矢如雨点般砸落而下后,冲杀在前的凉州铁骑,纷纷中箭而亡,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也无一幸免。 一时间,人仰马翻,马嘶人嚎,好不惨烈,万余骑兵转瞬间便折损了近两成。 尽管如此, 后面的凉州铁骑依然悍不畏死的朝着袁军军阵冲杀而来,他们坚信,只要能够杀入敌军军阵,对方便是待宰的羔羊。 “射!” 随着袁军弓弩手的第二轮箭矢的射出,凉州铁骑已经冲入了百步之内。 华雄骑着一匹高头黑马,直冲袁军盾阵。 “铛!铛!” 华雄挥舞着手中长斧,左挑右拨,将前方的长戟挡开, 他一勒缰绳,黑马前蹄高高抬起,接着轰然踏在了袁军盾牌之上。 “砰!” 盾牌碎裂,周围的三名袁军士卒,一名被黑马撞飞,两名死在了华雄的长斧之下。 见敌将来势凶猛,袁绍大惊,心知若不挡住那名敌将,任其在己方军阵中大杀四方,后果不堪设想,便回身问道: “敌将凶猛,你们谁去将其斩杀!” 袁绍的目光没有去看蒋奇和吴匡,因为这两人更擅治军,而非先锋将。 所以,袁绍将目光看向了蒋奇身后的一众偏将身上。 “主公,末将愿往!”一名目露精光,方颐大口,形貌奇伟异于常人的汉子朗声道。 袁绍眉头一挑, 此人名叫颜良,本是兖州人,因兖州大旱,才举家北迁至泰山郡。 当时袁绍被青州的黄巾军所阻,不得已在泰山郡休养生息,在当地招募兵马时,无意间看到颜良在田间练刀,一身武艺让袁绍颇为欣赏,便上前询问颜良的情况。 当袁绍报上自己的姓名时,颜良大为震惊。 毕竟袁绍的军队就在泰山郡,大家也都听说袁绍的家族,可是四世三公,颇为显贵。 就这样,颜良便接受了袁绍的招揽,在其军中任校尉一职,后来在河南尹新城击溃王睿的荆州军,立下赫赫战功,袁绍便擢升颜良为偏将军。 “好!”袁绍大喜道:“颜良,你若能取了敌将首级,我便升你为上将军!” 上将军并非具体的官职,而是对高阶将领的统称, 如今各地诸侯并起,各地军阀各自招募兵马,这些军官的军衔品级并未上报朝廷,也不需要朝廷敕封。 几乎都是各军阀诸侯们自行封赏,一些夸张的名号,大多也都成了美称。 “主公放心,末将必取敌将首级来献给主公!” 说完,颜良提起手中大刀,向华雄所在的地方快步而去…… 第63章 颜良斩华雄 华雄一斧挥去,眼前的袁军士卒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拦腰劈成了两截。 眼见这敌将虎背熊腰,一柄开山长斧所过之处无一人生还,周遭的袁军士卒哪里见过这等猛人,一时间竟畏惧不前。 华雄的眼眸中充斥着浓浓的战意,虎目圆瞪,扫视着周围。 “砰!”手中开山长斧竖立在身旁, 鲜血自其斧尖滴落,此刻的华雄,宛如一尊万夫难挡的战神一般。 “速速斩杀此人!”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周围的士卒犹豫片刻后,终于鼓足了勇气,提着手中战刀向华雄杀去。 “杀!” “来得好!”华雄见周围的袁军士卒齐齐扑杀上来,不由咧嘴一笑。 话音未落,华雄一脚踢向长斧下端,将整个长斧踢得横了过来, 随即, 他腰腹一扭,顺势将整个身子旋转了起来。 “噗呲——” 抡圆的开山长斧,在华雄手中犹如一轮满月一般,所过之处,无不鲜血四溅,残肢断臂横飞。 不远处的颜良看着这边大展神威的华雄,不禁眉头一皱。 心道,这敌将好生了得,一柄开山长斧在手,身在敌阵,竟如无人之境一般,就像是在兵海血水中洗澡。 颜良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华雄,就在他身前的一名袁军士卒因为胆怯不断后退之时, 只见颜良双眼一凝,眼眸中迸发出一抹凌厉之色, 正自后退的这名士卒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手中的长枪竟骤然脱手,朝着前方的敌将猛然而去。 华雄这边正杀得畅快,忽觉眼前一抹寒光疾掠而来,惊骇之下,华雄赶紧侧身躲过。 “砰!”长枪径直的插入泥土之中。 华雄凝神看去,才发现这杆长枪,竟有很长一截尽没于泥地之中,可见这长枪掷来的力道有多么的惊人。 他转过头,一眼便看见了二十步外,站着一名身长八尺有余,浓眉大眼的青年将军。 周围的袁军士卒看见颜良来了,不禁松了一口气。 “是颜良将军!” “颜将军来了!” 一些知道颜良的袁军士卒纷纷激动的叫好。 “颜良!?”华雄不禁眼睛微眯,脑海中搜索着颜良这个名字。 “你很厉害?”华雄不屑道。 颜良迈步上前,寒声道:“你是何人,我颜良也好取你首级献给我家主公!” “哈哈哈!”华雄不禁大笑三声,厉声道:“你若能接我三斧,我便告诉你!” 话音未落, 华雄助跑几步,接着单脚在地上用力一踏,整个身子腾空而起,顺带着将手中的开山长斧朝着颜良的头顶力劈而下。 颜良长这么大,与其交手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从未有人凭借力道力压于他的。 随即, 颜良不由生出较量的心思。 华雄见这颜良也不闪躲,不由冷笑一声,原本使出的八分力气,不由得再加了两分。 “铛!” 开山长斧与颜良手中的宽背长刀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不禁激起了耀眼的火花。 华雄这一劈,力道之大,使得颜良的双臂不由一屈,斧刃险险的停在了颜良肩上两寸的地方。 这厮好大的力道! 不仅颜良心中惊诧,面前的华雄更是震惊不已。 没想到,这厮的力气竟胜过自己一筹,华雄虽然心中惊疑,但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歇,斧刃一偏,朝着颜良的脑袋猛得削去。 颜良对此早有预料,刀身顺势一斜,在卸掉对方力道的同时,身子也随之向侧后方挪移而去。 “一斧了!”颜良厉声道。 “再来!” 随着华雄一声暴喝,开山长斧再度挥舞了起来,高昂的战意直冲云霄。 开山斧带着巨大的力道,朝着颜良的腰腹斩去,誓要将颜良的身子拦腰劈成两半。 颜良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身子顺着斧头挥斩的方向一仰,右脚朝着斧杆用力一踢。 “砰!” 斧头弹开,颜良也不禁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两斧了!”颜良朗声道。 华雄只觉握斧的双手被巨大的力道震得酥麻,虎口处更是传来一阵酸疼。 “你倒是有些本事!”华雄语气凝重道。 “颜将军威武!”周围的袁军士卒见敌将在自家将军手中讨不得好,不由激动的高呼了起来。 华雄怒目圆瞪,扫视着周围的袁军士卒,最后将目光看向了后面的己方铁骑。 最初的万余凉州铁骑,随他冲入敌阵的有个七八千,此时在袁军枪阵中挣扎的已不足三成,若再不撤离,恐怕自己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看刀!”随着颜良的一声暴喝。 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华雄的肩头劈斩而来。 “铛!”斧刃和刀刃再次撞击在了一起。 颜良厉声道:“今日你可走不了了!” “想取我华雄的首级,可没那么容易!” “原来你叫华雄!” 两人交错而开,颜良用刀指着华雄,开口道:“不知为何,今日与你这一战,似乎是命中注定一般!” 华雄的额头已经见汗,早已没了一开始时的游刃有余。 颜良注意到华雄握斧的双手有些许的颤抖,虎口处已然泛紫,不由笑道: “今日,我颜良便用你华雄的首级做晋升之阶石!” “聒噪!” 随着华雄的一声暴喝,他一个跨步,来到颜良的身前,手中的开山长斧自下而上,向颜良的胯下挑去…… “咚!咚!咚!” 伴随这袁军这边的战鼓声再次响起,位于中间的刀斧手 开始朝着扑杀而来的徐荣军扑杀而去。 终于, 两军士卒撞在了一起,鲜血如鹅毛般四处飞溅。 一时间,刀兵相撞声,喊杀声,哀嚎声,众多纷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宛如人间炼狱。 “喀呲——” 天空上黑云翻滚,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狂暴的飓风不知从哪里而来,席卷了整个战场, 很快,暴雨骤降,清晰的视野如浓墨侵染一般,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颜良和华雄这边的战斗,也随之结束。 长刀没入华雄的胸膛,刀尖滴落着血水, 颜良仰头望向满是阴云的天空,雨水落在他的脸颊上,透骨的冰凉。 ………… 第64章 陷阵之志 不知与华雄战了多少个回合,颜良并没有去细数,只是觉得华雄是他交战过的敌将中,最厉害的。 不知道是不是英雄相惜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杀了华雄之后,颜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呼出一口雾气后, 颜良将长刀缓缓的从华雄的胸膛上抽出,然后提着华雄的发髻,将其首级给割了下来。 在一众袁军士卒的注视下,朝着袁绍所在的方向,迈步而去。 ………… 成皋城楼上, 周仓憔悴的面容下,似有一种大病未愈的病态和失去血色的苍白。 高顺站在周仓的身旁,举目远眺,关注着城外的五千西凉铁骑。 “现在徐荣大军和袁绍军激战正酣,咱们若不趁此时机撤离成皋,无论是徐荣胜还是袁绍胜,对咱们来说都是一桩麻烦事。” 周仓点了点头,担忧道:“咱们在城内所剩的兵马不多,还有很多伤兵,恐怕走不出几里地,便会被这五千西凉铁骑给追上,届时,咱们只能任其屠宰。” “袁绍兵马不弱,徐荣的大军疲敝,若能将眼前这五千骑兵劝走,咱们……” 未等高顺说完,周仓便伸手阻止道:“他们与咱们交战这么久,又岂会白白放咱们离开!” 高顺皱了皱眉,沉声道:“或者,我带陷阵营出城迎敌,你带着其余兵马从西城门撤离!” 周仓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依照使君所交代的,他们早在十日前就应该自汜水南下去京县与使君汇合,可碍于徐荣大军的围攻,直到现在也无法撤退。 事已至此,让高顺带陷阵营的两千重甲断后,或许能将余下的将士带走。 可是, 向来以忠义立身的周仓,又如何能丢下高顺独自逃命呢。 若不是自己的伤势太重,他恨不得自己留下来断后。 高顺与周仓相处日久,自然明白周仓犹豫的原因,不由道:“周仓,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局势对咱们使君非常不利,你应以大局为重!” 说着,高顺的语气忽的软了下来,淡然道:“自从投效使君之后,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马革裹尸便是我高顺的宿命,你也不用为难!” 周仓咧嘴一笑,开口道:“自中平元年跟随使君起事到现在,经历的大小战事数十场,我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啊,用战死沙场做归宿实在是太容易了,反而活下去才更为艰难! 别的不说,就说当初在九门起家时的那一营弟兄,如今还活着的已经没多少人了,命好的,被王孚带进了力士营,命不好的进了我的亲兵营。 可是我亲兵营中的亲兵,换了一茬又一茬,当年在九门的老兄弟,也就只剩下那么几个了。 当初说好的,要带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可是……” 说到这里,周仓哽咽了,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高顺转头看向周仓,抿嘴笑道:“在这乱世,那些个丘八们的命不值钱,咱们的命又能金贵到哪里去呢……” 说着,高顺将墙垛上的积雪抓在手中,感受着冰雪刺骨的寒冷,淡淡道:“你带着弟兄们走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说完,高顺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他还将手掌中的积雪抹在了脸上,又用手使劲的搓了搓,试图用雪的冰凉来给自己提神。 周仓看着高顺离去的背影,泛红的眼眶,终于是忍不住流下了泪来。 身后站立的三名校尉至始至终都低着头,直到高顺离开时,他们才抬眼看向高顺的背影,他们的眼眸中有挣扎,有悲凉,亦有对高顺的尊敬。 “传我军令,让弟兄们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随我从西城门出城!” ………… 东城门内, 高顺扛着长枪,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陷阵营的两千重甲步卒。 陷阵营,是张昊专门让高顺组建,每一名陷阵营的步卒,皆从冀州老卒中选拔出来,身高七尺以上,身强力壮之人。 他们所穿戴的重甲,皆由邯郸的兵器工坊锻造,由张昊参照鱼鳞扎甲设计而出。 防护力之强,让人叹为观止。 由于锻造工艺非常的复杂,每副重甲所用铁料是寻常甲胄的三倍之多,是以就算有人能模仿,也没有那个财力去大规模的装备。 每一名陷阵营的重甲步卒,皆配备有长短兵器各一种,分别的长枪和手锤。 之所以没有配备战刀,是因为战刀的杀伤力没有手锤的杀伤力大,毕竟敌军也是身披甲胄的,往往一刀不能将对方致命,若是对面也穿戴着铁甲,甚至两三刀都不一定能够对敌人展开有效的伤害。 但是手锤不一样, 无论对方是穿戴的铁甲还是皮甲,一锤抡过去,就算对方没有被砸成重伤,短时间内也会失去战斗力,若朝着敌兵的脑袋狠狠一砸, 轻则晕厥,重则当场毙命。 “吱呀——”城门打开。 高顺昂首挺胸的向城外走去,两千陷阵营的重甲步卒,井然有序的紧随其后,整个过程不紧不慢,就像是闲庭若步一般。 城门五百步外, 董越双手扶在马上,见一队队造型奇怪的甲士从成里缓缓走出,不由心中诧异。 “将军,他们身上穿戴的甲胄好生奇怪啊!”一旁的都尉不由好奇道。 “全是步卒,难道是出城投降的?”另一名都尉疑惑道。 “哼!”董越见对方全是步卒,不屑道:“咱们等等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 陷阵营的重甲步卒全部出城之后,分为四个方阵,长枪朝前,指向董越这边的凉州铁骑。 “将军,对面不过两千步卒,他们想干什么?”都尉纳闷儿道。 董越抬眼看了看成皋的城头,只见一些零散的旌旗,却不见一个守军士卒,不由心生疑惑。 于是,他向身后挥了挥手,五千凉州铁骑缓步前压,直到距离城墙还有三百余部时才勒马停止。 此时的董越,距离前方的高顺,也就百余步, 他策马上前走了几步,朗声道:“来将何人!” 高顺并未回答对方将领的询问,只是将肩上的长枪,用力的插在身旁的雪地上,高声暴喝道: “陷阵之志!” “有死无生!”陷阵营的两千重甲步卒高声回应道。 不远处的董越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他胯下的战马,不安的用前蹄踩踏着地面。 ………… 第65章 董卓之怒 董越身为董卓麾下的虎将,虽然军中威望不如徐荣和牛辅,但平时也是备受尊崇。 此时被眼前的两千步卒给吓了一跳,惊怒不已的董越赶紧下令本部骑兵冲阵。 百余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也就眨几次眼的功夫,转瞬即至。 面对数千骑兵的冲锋,高顺和他身后的陷阵营丝毫不慌。 “掷!” 随着高顺的一声暴喝,一排排的陷阵营士卒,陆续的将手中的长枪掷向奔涌而来的凉州铁骑。 由于距离很近,投掷而出的长枪对骑兵和战马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前排的骑兵和战马中枪身亡,后排的骑兵战马躲闪不及,只能被绊倒。 当前面的骑兵战马被刺死的刺死,绊倒的绊倒,中间的骑兵迫不得已只得勒住的缰绳,后面的骑兵甚至还没来得及跑起来。 董越刚准备重新组织冲锋,却不想对面的重甲步卒已然冲到了眼前。 能成为陷阵营的士卒,无一不是身强力壮之人,他们平日里的伙食也是极好的,可谓是顿顿有肉吃,且顿顿管饱。 此时倚仗着身上的重甲,朝着对面的骑军军阵就是一番野蛮冲撞。 凉州骑兵射出的箭矢落在陷阵营步卒的重甲之上,发出“叮叮叮”的响声,哪怕偶有几支箭矢刺穿了甲片,对于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皮肉伤而已。 见箭矢对敌军步卒无效,凉州骑兵只能拔出腰间的弯刀向陷阵营的步卒劈砍而去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下刀的地方。 按照往常,哪怕面对身着铁甲的敌军步卒,他们也能找到甲胄之间的空隙,比如咽喉,腋下,甚至是腿部。 可眼前的这些重甲步卒,全身上下也只有手是露出来的,就连脸都只露出半张来。 弯刀的劈砍,对陷阵营的步卒难以造成有效的伤害,可陷阵营对这些骑在战马上的凉州骑兵,可谓是招招致命。 手锤朝着骑兵的膝盖、腿部砸去,甚至连战马也没有放过。 一锤砸在战马的脑袋上,战马当场毙命倒地,摔落下来的凉州骑兵,还未来得及反抗,便被一拥而上的敌军步卒当场锤死。 我能伤敌,可敌不能伤我! 哪怕己方只有两千人,对面是五千骑兵,这在战况上,也是一边倒的局面。 董越和一些都尉营主,仗着自己武力过人,倒是能杀死一些陷阵营的重甲步卒,可五千铁骑中又有多少都尉营主。 很快, 董越便意识到不对,仓促之下,边战边退。 陷阵营的重甲步卒,防护力惊人,战力尚可,但行动能力却极为缓慢,只要骑兵有心要逃,陷阵营这边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丢下千余具尸体之后,董越带着剩余的三千余骑退散开来,与敌军重步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惊骇未定的凉州骑兵,只能将陷阵营的重步团团围住,用手中的弓弩射向对方。 如此一来,戏剧性的一幕便出现了。 三千余骑兵围着两千重步不停的射箭,而被围在中间的重步则保持着防御阵型,凭借着身上的重甲抵御外围骑兵的箭雨。 直到凉州铁骑将箭袋中的箭矢尽皆射完之后,两方人马就只能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峙起来,双方都拿对方没有办法。 就在董越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闻东边一骑快马来报: “报,徐将军请董将军速速驰援我军右翼!” 董越不由一愣,徐荣在这个时候招自己去驰援,恐怕战局不容乐观啊。 一旁的都尉见自家将军游移不定,便提醒道:“将军,咱们还是快走吧……” “撤!” 随着董越一声令下,三千余凉州铁骑绝尘而去。 见对方突然撤走,高顺不由一愣,摘下了脑袋上的重盔,吩咐左右道:“让弟兄们原地休整!” 陷阵营的步卒得到原地休整的命令后,也都将头上的重盔给取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汗水浸湿,盘起的发髻也都湿漉漉的,就像刚沐浴完一样。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几乎每个人的脑袋上都蒸腾出缕缕热气,头上都在冒烟。 一名军候来到高顺的身旁,寻声道:“将军,敌军都撤走了,咱们要不也撤吧!” 高顺皱了皱眉, 负责看住他们的敌骑突然撤走,肯定是因为前面的战事吃紧,急需这支敌军骑兵去驰援。 若是如此,自己等人再无坚守下去的意义了。 “回城卸甲,咱们该撤了!”高顺朗声道。 说完,高顺再次将目光看向了东边,喃喃道:“看来徐荣军应该是要败了啊!” ……………… “败了!?”董卓大怒道:“徐荣怎么会败了呢!” “禀太傅,骠骑将军华雄被一个名叫颜良的贼将斩了,导致我军士气低落,我六万将士全军溃败,而袁绍和曹操的联军号称十万劲卒,声势浩大, 徐荣和吕布二位将军迫不得已,只得带着三万溃卒退守旋门关,以图再战!” 李儒顿了顿,接着说道:“张昊麾下部将周仓和高顺趁着我军与袁绍军交战之际,撤离了成皋,自汜水南下,估计是去了京县与张昊汇合了。” 董卓面色阴沉,沉思片刻后,开口问道:“韩遂和马腾的十五万凉州铁骑在何处?” “臣刚刚得报,韩遂和马腾的十五万凉州铁骑已至巩县。” “巩县?”董卓皱眉道:“速速着令韩遂和马腾二人,让他们趁着袁绍与曹操立足未稳,赶紧出兵!” “可是……”李儒不由面露难色。 “可是怎么了?”董卓喝问道。 “可是韩遂和马腾在得知徐荣兵败之后,便驻留在巩县,向咱们索要粮草、钱饷,若是……” “若是杂家不给,他们二人便不出兵?”董卓眼角微眯,压制着满腔怒火道。 李儒不敢看董卓,只得闭着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董卓气得胸膛一阵起伏,厉声道:“给他!给他!他要多少,都给他!” 说着,董卓指着李儒,沉声道:“你让人告诉韩遂和马腾,他们想要的,杂家都可以给他,但他们必须将袁绍和曹操的首级看来给我!”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脚步匆匆的来到门口,朗声禀报道: “禀太傅,王司徒得知袁绍和曹操在前线击败徐荣将军后,带着一众朝臣进宫贺喜去了!” “什么!!!” 董卓不由气急暴喝,一怒之下将身前的桌子一脚踢翻。 “反了!反了!” ………… 第66章 大汉气运 “太傅息怒,如今这朝堂上,本就不是一条心,太傅何必与他们动怒呢……”李儒幽幽道。 董卓皱了皱眉,看向李儒,沉声道:“李儒,你有话直说!” “太傅明鉴,现在的朝中大臣,大半都是前朝旧臣,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是对太傅您虚以委蛇,又有多少人是心向袁绍的。 要知道袁氏一族,四世三公,这么多年来,有多少朝臣都是他袁家的门生。 就说那袁隗替袁绍拿到的密诏,能够如此顺利的送到袁绍的手中,这个洛阳城里,恐怕还有不少袁氏党羽吧,这些人表面恭顺,其心叵测啊!” 董卓听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哼声道:“咱们这个陛下啊,真是伤透了杂家的心啊,难道杂家对他不好吗!” 李儒怅然一叹,沉声道:“如若袁绍大军兵寇洛阳,一旦陛下知晓,势必会联络帝党官员与袁绍里应外合,打开城门,让袁绍大军进城!” 董卓一惊,指着李儒,焦急道:“李儒啊,你快替杂家想个法子啊!” 李儒眉头微皱,眼眸一凝,低声道:“陛下虽然年幼,但深得前朝旧臣的拥戴,若太傅能将更小一些的渤海王刘协扶上帝位,太傅便能更好的将其掌控在手中……” 董卓一听李儒之言,不由一愣, 一想到陛下背着自己亲书了一封密诏给袁绍,这才导致朝野反对自己,连自己麾下的主力大军也都被袁绍击溃。 念及于此,董卓当即心中一横,朗声道: “郭汜!” “在!”郭汜抱拳道。 “令你带着本部兵马即刻冲进皇宫,以德行缺失,造成天下大乱为由,逼迫陛下发罪己诏,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末将领命!” 董卓颔首道:“这次,定要让那些个前朝旧臣们看看,只要敢与杂家暗中为敌,就算是当朝天子,杂家也有办法治他的罪!” “遵命!”众将听令后,陆续告退。 董卓见堂中只剩下李儒一人,不由问道:“李儒,你还有何事啊?” 李儒向门外瞥了一眼,见诸将都走远后,李儒才上前了两步,低声道: “太傅,徐荣大军溃败之后,咱们手中的兵马损失大半,仅靠韩遂和马腾两人,恐怕未必能成事啊!” “嗯,”董卓叹道:“你之所言,也正是杂家所担心的,可如今杂家手中实无兵马可用啊!” 李儒眼睛微眯,开口笑道: “若只有袁绍和曹操的两支兵马,以咱们手中的兵马,虽不能与之匹敌,但尚能自保,咱们所担心的是袁绍和张昊联手……” “李儒,此言何意啊,难道张昊那厮与袁绍不是一条心?” “张昊与袁绍之间的积怨颇深,我亦有所耳闻,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和好如初的,如今又怎么可能同心同德,一齐对付太傅呢。” 李儒见董卓陷入了沉思,便接着说道:“若太傅对他们使用离间计,便可让他们互相猜疑,彼此防备,届时就算韩遂和马腾无所作为,也能让咱们立于不败之地啊!” 董卓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重重的点了点头。 ………… 光熹二年(公元188年),一月。 太傅董卓以少帝德行有失为由,以太傅的身份召集百官朝议,提出改立陈留王刘协为皇帝。 百官大惊失色,但慑于董卓的淫威,谁也不敢表示反对。 就在董卓让司徒王允准备另立新君的典礼时,被乌角先生派人前来阻止。 董卓向来敬重乌角先生,并视其为神人。 若没有乌角先生的投石机和攻城塔车,他也不能在河阳击败张昊的四万冀州军,以此威震天下,让天下诸侯望而生畏。 这也是为何,袁绍在公开陛下密诏时,那些个诸侯犹疑观望的原因所在。 后山祭台下, 乌角先生一席黑衣,端坐在法阵中间,周围是一众身穿灰衣道袍的弟子,他们围坐在法阵周围,口中默念着什么。 董卓的车驾远远的停了下来。 在侍从搀扶下,董卓下了马车,举目向乌角先生这边望来。 “我家先生请太傅在屋中歇息,待他老人家布道完成后,便来见您。”一名身着道袍的童子上前行礼道。 “好,杂家去屋里等先生。” 董卓在前厅自顾自的饮茶,安静的等候乌角先生。 片刻过后,乌角先生缓缓走了进来,见到董卓后,微微欠了欠身,开口道: “太傅驾临,贫道有失远迎,还望太傅恕罪。” 董卓哈哈一笑,赶紧上前抬起乌角先生的胳膊,笑道:“先生啊,你这地方太过偏僻,杂家早就说过,要在城里寻一处宝地,为你建一方祭台,可你却拒绝了杂家。” “洛阳城内凝聚着王朝气运,贫道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乌角笑道。 两人寒暄一阵后,相邀入座。 “先生啊,另立新君之事,您为何要阻止杂家啊?”董卓问道。 “时机不对。” “时机不对?”董卓诧异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 乌角叹道:“当初贫道与三位友人算出了这天下将乱,便想趁着大乱之前将汉室龙脉斩断,扶持天选之人建立新朝,可我们在斩断龙脉之后,天地异象,超出了我们预料……” 说到这里,乌角不由怅然一叹。 “难道这天选之人……不是汉室血脉?”董卓惊疑的看向乌角。 “是,也不是!” “哎呀,先生啊,您就别跟杂家打哑谜了,您倒是把话说清楚啊!”董卓不耐道。 乌角微微一笑道:“自从龙脉斩断之后,大汉之气运,并没有按照我们预想中的那样汇聚在天选之人的身上,而是分成了四个部分,其中三道气运消失在了洛阳城,不知所踪。 贫道与那三位好友为了寻找那三道遗失的气运,便各自离开了洛阳。 后来,其中的一道气运便落在了太平道,太平道以此气运揭竿而起,造成了天下纷乱。” “太平道!?”董卓惊疑道:“太平道的那道气运……该不会落在了张昊的身上吧?” “正是!” “那先生所说时机未倒……指的是?” “谁能杀了张昊,他身上的那道气运便会依附在谁的身上,若不将他身上的气运夺回,你就算另立新君,这天下依然纷乱,这洛阳城,也早晚会旁落他人之手!” 董卓皱了皱眉,沉吟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杂家杀了张昊,夺回他身上的气运,届时便能延续大汉国祚?” “可以这么说,”乌角颔首道:“如今大汉的气运散落于天下,若能获得张昊身上的气运,便能为大汉续命,届时,有气运加持,太傅便能匡扶汉室,平定天下之乱!” “这……”董卓不由的皱了皱眉,眼神飘忽,有些将信将疑。 乌角似乎看穿了董卓的心思,便解释道: “太傅以为,仅凭张昊之能,何以坐拥冀、青两州之地,麾下谋士武将尽皆为其效命!” “这都是张昊身负气运的缘故?” 乌角颔首笑道:“若太傅能替大汉朝斩杀了张昊,冀、青二州便能归附朝廷,天下各路诸侯无不俯首称臣。 若太傅能寻到其他两道气运,便可威震天下,将国祚四百年的大汉朝继续延续下去, 届时太傅大人,必将名垂千古,青史留名!” 听到这里,董卓的眼眸不由的灼热了起来,当即起身朝乌角躬身一拜道: “如今张昊的六万大军屯兵于京县,如何斩杀,还请先生教教杂家!” 乌角喝了一口茶汤,抿了抿嘴,笑问道:“太傅打算如何做啊?” “李儒建议使用离间之计,让张昊与袁绍之间互相猜疑,使他们不能联手,届时再让韩遂和马腾将他们各个击破!”董卓如实答道。 乌角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金光,微微一笑道:“太傅是打算拉拢和稳住张昊,让韩遂和马腾先攻袁绍吧!” 董卓不由一惊, 乌角所言,正是自己在来的路上所想出来的,没想到却被乌角一语道破。 董卓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心里感慨,这乌角先生果真是神人啊! 乌角伸出左手,掐指一算后,开口道:“离间之计虽好,但并非有效, 袁绍虽然心胸狭窄,优柔寡断,但他身边的谋士许攸、逢纪却有一双慧眼,必然能够识破李儒的离间之计; 至于那张昊嘛,身负黄天气运,雕虫小技岂能入其法眼!” 董卓心中一惊,再次躬身拜道:“还请先生教教杂家!” 乌角悠然道:“太傅勿虑,贫道已在这后山之中布下法阵,一旦阵成,只需三日,张昊便会在睡梦中暴毙而亡!” “什么!”董卓惊骇的看向乌角,不可置信道:“先生所言当真!?” 虽然董卓觉得这等玄之又玄的法子不太可信,但说这话的人是乌角先生,他的心中便不由得多信了几分。 “若要运转此法阵,还需要几个条件,不知太傅能否做到?” “什么条件?” “一为真龙之血,二为苍生之魄,三为忠良之骨!” 乌角见董卓一脸疑惑,便从袖口处摸出了一张写满字迹的锦布递给了董卓。 董卓展开一看,不由一愣。 真龙之血,指的是当今天子的鲜血; 苍生之魄,指的是以童男童女各一千人为祭品; 忠良之骨,则是忠心大汉之良臣的尸体。 董卓看完之后,眼眸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 如今的少帝掌握在自己手中,是废是立都是自己说了算,取他一点血,易如反掌。 童男童女各一千人,整个洛阳城之大,人口众多,抓来两千童男童女也不是难事。 至于忠良的尸体,反正自己也打算拿一些朝臣开刀,让他们这些自诩忠良的朝臣为大汉尽忠殒命,想来他们也不会抗拒的。 “先生,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要?” “在龙抬头之日送来即可!” ……………… 成皋,西城门楼之上。 袁绍站在城墙上,摸着尽是划痕凹槽的墙垛,不由一阵感慨。 这成皋城池不大,也非兵家必争之地,可这里却经历了数场大战,整座城池竟被摧残至如此模样, 袁绍不由唏嘘着。 “主公,如今徐荣和吕布的三万溃军驻守在旋门关,此关易守难攻,恐怕短时间内,咱们难以拿下啊!”许攸面露忧色道。 一旁的逢纪附和道:“没错,一旦董卓派兵驰援旋门关,对咱们驻守的成皋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袁绍寻思片刻后,沉吟道:“张昊军呢?” “张昊驻军五万在京县,之前驻守在成皋的周仓军趁着徐荣和咱们交战之时,带着残部趁机南下回到了京县,此时的京县,有张昊军六万余人,不容小觑啊!”逢纪答道。 袁绍皱了皱眉,将手拍在墙垛上,温怒道:“这个张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许攸和逢纪面面相觑后,许攸叹道:“表面上,张昊似乎站在了咱们这一边,可我派了两名使者去拜见张昊,皆被张昊拒之门外……” 逢纪不由侧目道:“那这张昊到底打算做什么,难道想看着咱们与徐荣大军斗个两败俱伤,他再坐收渔翁之利嘛!” “张昊小儿!当真是可恨,可恨啊!”袁绍咬牙切齿道。 “主公勿虑,”许攸皱了皱眉,寻思道:“现如今,咱们与徐荣军刚刚战罢,对方又据旋门关死守,咱们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冒然去攻…… 我猜测那张昊,似乎是在等!” “等?”袁绍不由一愣,一脸疑惑的看向许攸,沉声道:“他在等什么?” 许攸也是想不出张昊在京县按兵不动的理由,面对袁绍的询问,他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为今之计,咱们最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吧!” 袁绍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反正麾下将士也需要休整,不如就先看看张昊下一步的动作。 就在这时,一名士卒脚步匆匆的登上城头,朝着袁绍这边跑来。 “将军,不好了,巩县那边传来消息,韩遂和马腾带着十五万凉州军进驻了巩县!” “什么!”袁绍大惊失色的看向来报的士卒。 此时的许攸才堪堪反应了过来,骇然道: “张昊原来是在等这十五万凉州军!” ………… 第67章 迎荀彧 张延遣人往京县送了一封书信, 书信的上半部分,将朝堂之上的局势分析了一遍,提到了董卓打算废掉少帝,立陈留王刘协为帝,但却被一名自称乌角先生的道士所阻止。 后半部分,张延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而张昊就是因为这个人,冒着风雪出京县去迎。 张昊和赵云骑着马,带着五百力士营的黑甲骑兵出了京县之后,一路向西,来到了然水河渡口。 从京县到然水东岸渡口,大概三十余里的样子。 虽然距离不远,但让自家使君顶着风雪亲自来迎,倒是让赵云有些诧异。 “使君,到底是什么人,值得您亲自来迎?”赵云不禁问道。 张昊微微一笑,悠悠道:“此人名叫荀彧,若能得此人相助,天下可安!” “天下竟有这等奇人?” “你觉得沮先生如何?” “人都说沮先生凝眸知阵法,仰面识天文,”说着,赵云不由的看了自家使君一眼,低声道:“使君能有今日之成就,沮先生占了一半功劳。” “你说的没错,”张昊颔首道:“我能有今日之局面,沮先生和田先生功不可没,若咱们只甘心做一方诸侯,有沮授和田丰二人相助足矣。” 说到这里,张昊望向西边洛阳城的方向,喃喃道:“可若是要平定天下,则需要这个荀彧的帮助!” 虽说汉室气数尚存,天下各路诸侯也都奉天子为尊,但大家心里也都知道,天子之威也就只存在于表面,暗地里各地诸侯豪强自行其事,又怎会将天子放在眼中。 天下人皆是如此,更何况张昊麾下的将领谋士了。 毕竟张昊是黄巾出身,军中大半也都是黄巾旧部,其余的也都是出身寒微之人,他们就更不会将所谓的朝廷放在眼中了。 若张昊哪天真的反了,要将朝廷推翻,自己去坐那个位置,麾下将士只会拍手叫好,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大部分人是懂的。 有从龙之功的机会,谁又会放弃呢。 饶是向来正直忠义的赵云,若得知张昊打算篡汉自立,恐怕也不会多说什么。 俗话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他长年跟随张昊,不仅受到了张昊的影响,也与张昊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赵云本就不是汉臣,是跟随张昊以后,才有了今日这般的地位和成就,就算是忠,那也是忠于张昊,而不是那个远在天边的大汉朝廷。 其次, 赵云在冀州待过,也在青州待过, 在张昊治理这两州之前是个什么情况,张昊来了以后又是个什么情况,不仅当地百姓感受得真切,像赵云这样的将领感触也颇为深刻。 其中道理其实不难理解,最直白的感受就是军中的将士们,以前家里没地没粮更没钱,只能参军入伍混口饭吃,得了饷钱拿回家中艰难度日; 而现在,家里有地、有房、有粮,日子不仅能安稳的过下去,剩下的余粮还能给家人置办一些衣物,这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好日子了, 他们参军入伍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好日子,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心里有期盼,眼里有希望。 入伍以后,他们的饷钱会由当地官衙直接发放给他们家里,不仅如此,每月还会给他们家里补贴一些粮食,就算是战死了,家里也会得到一笔抚恤,家中的孩童还能免费送入各郡府开办的善学斋学习, 成绩优异者会优先选入讲武堂和民生堂学习,学成之后,还管分配,将来取得的成就不会比他们这些当爹的差。 其实百姓是很好满足的,只要他们的日子能过得下去,不挨饿受冻,给他们一些希望,他们就愿意为你卖命。 百姓们明白,这些东西,朝廷给不了,只有张昊能给。 只要为统帅不孬,将士用命,哪有打不赢的仗,就算指挥失误了,也能让敌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卫去找渡船了,咱们随便找家店,吃口热乎的吧。”张昊说道。 “好。” 一月份的天气,正是寒冷的时候,河面上虽然已经结了冰,但是不能走人,所以要渡河只能用渡船。 又因为北边的成皋和荥阳,连番大战,大部分的渡船都被征用了。 所以此地的渡船不多,渡河的人只能排队等船。 张昊他们自然不会强征这里的渡船,只能让李卫带着人沿着河畔去上下游找船。 渡口里的店铺不多,只有一间茶肆和一间面馆。 这面就是很普通的汤面,里面放了几片菜叶子,谈不上好吃,只为果腹而已, 条件好一些的商客,会点上一盘酱肉,就算吃的好了。 张昊让店家上了一盆菜叶子汤,要了几个热乎乎的面饼,就着酱肉吃着。 赵云就很简单了,直接要了一碗汤面吃。 张昊手里不差钱,给了店家一点赏钱,让馆子里的小伙计给身后的五百甲士,一人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 “待会儿过河的时候,你带和李卫带几个甲士跟着就行了,其余人就在这里等着咱们吧。”张昊一边咀嚼这面饼,一边说道。 “不可!”赵云肃然道:“河对岸可不是咱们控制的地方,万一……” 未等赵云把话说完,张昊便解释道:“荀彧只身前来拜见我,我带着一众兵甲去迎,不合礼数。” 张延在信中提到,荀彧被举孝廉后,朝廷本打算任他为守宫令的,但自董卓自为太傅之后,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后来董卓又意图废少帝。 荀彧不愿与董卓这样的奸臣同朝为官,便打算离开洛阳回归乡里。 张延得知此事后,爱惜荀彧之才,便建议荀彧去投奔冀州牧张昊,或可让其宗族之人迁至冀州避难。 荀彧对张昊只是有所耳闻,并未真正见过,是以才会先来京县拜会一下张昊,看看张昊是否接受荀氏一族北迁冀州。 毕竟冀州是张昊的地盘,若要举族前往,少不得当地官府的支持和安置。 见自家使君心意已决,赵云也只能妥协道:“如此,那咱们就不下船了,接上人之后,咱们便返回!” 张昊抿嘴一笑道: “你就是太谨慎了,在这河水之上难不成还能有人行刺咱们?” ………… 第68章 水鬼袭杀 两人吃的不快,不是说这店里的东西不好吃,主要还是张昊对吃食比较挑剔,这里的面饼,吃起来,口感不太细腻, 面汤喝起来,也总有一股子异味。 其实也不怪店家的手艺,因为在这渡口开店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吃饱,他们可不会想着是否会有回头客。 反正方圆一二十里就我这么一家店,你爱吃不吃,不吃滚。 赵云也只吃了个半饱,主要还是被张昊府里的厨子养刁了口味。 远远的便看到从上游的方向驶来一条单桅帆船,船首站着一个人,正是力士营军侯李卫。 见李卫正朝他们招手,张昊和赵云便迎了上去。 按照张昊的意思,只有赵云和李卫以及十五名甲士上了船,由于风向问题,风帆并未放下,是由船两侧的船桨划动,才让帆船向西岸驶去。 张昊和赵云站在船首,望着西岸的方向。 河面上有些地方已经结冰了,船只驶过撞碎了薄冰,传来“沙沙”的响声。 “若是黎悦姑娘在此,她断然不会允许你如此胡闹的!”赵云还在为张昊没有带足护卫而不快。 张昊微微一笑道:“我故意没有带她来的。” “为何?” “男人嘛,总得给自己留点私人空间不是,若是一直黏糊在一起,反而不美。” 赵云斜眼看向张昊,笑道:“使君打算什么时候公布这一喜讯啊?” “等进了洛阳再说吧,到时候把动静搞大一点。” “其实……您和黎悦姑娘的事情,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就算不公布,大家伙也会将她视作主母的。”赵云笑道。 “此言差矣!”张昊挥了挥手道:“女人,心里对于名分和仪式感是很看重的,你别看黎悦动手杀人时那么狠辣,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小女人。” 说着,张昊不禁看向一旁的赵云,笑问道:“子龙,你可有心仪的姑娘,若是有,一定告诉我,我要当你的证婚人,将来你有了孩子,我还要做你孩子的干爹……” 就在张昊喋喋不休的解释干爹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赵云面色一沉,将腰间的佩刀拿到了身前,右手缓缓的握住了刀柄。 张昊察觉到赵云的举动,不由一窒。 “怎么了?”张昊问道。 “你知道临行前,黎悦是怎么嘱咐我的吗?”赵云说道。 “怎么嘱咐你的?” “她说想杀你的人太多了,朝廷、袁绍、刘瑶、哪怕是冀、青两州的世家门阀都想要你的命,她让我一定保护好你。” “呵呵,想杀我的人多了,可不止你说的那些人。” “使君之所以能安然的站在这里,都是倚仗护卫得力。” “没错,大军是第一道防线,力士营是第二道防线,再不济还有你和黎悦在我身边呢!” “所以我犯了个错……” “什么错?” “我刚才就不该听你的,只带李卫和十五名甲士上船。” 张昊缓缓将脑袋回正,目视前方的同时,用余光疯狂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喉头微动,舔了舔被寒风吹得有些发干的嘴唇,弱弱道: “子龙,这玩笑开得,让我有些害怕了……” “待会儿刺客出现后,你要以最快的速度躲进楼仓内,李卫他们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呢?”张昊不想知道过程,他只想知道结果! “然后,外面交给我!” 张昊咽了咽口水,又问道:“若是刺客杀入楼仓了呢?” “到时候你可能会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习武。” “你少来,我若是从小习武,我现在只会说一句话!” “什么话?” “我有些期待了。” “那现在呢?” “我很慌!” 赵云没有再说话了,右手将配刀缓缓的从刀鞘中一点一点的往外拔。 张昊回过头看向楼仓门口, 李卫也察觉到了危机的临近,朝周围的力士营甲士轻轻比划了几个手势。 甲士会意后,小心翼翼的朝楼仓这边移动着, 五名站在楼仓顶上的甲士缓缓蹲下身子,将弓弩拿在手中,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楼仓门口,五名甲士手持圆盾和长刀站在前排,后排是五名张弓搭箭的快弓手。 这五名快弓手的射速相当快,且精准度极高。 李卫站在最前方,朝张昊微微点头,示意张昊慢慢向楼仓这边靠过来。 就在这时,河面上涌起了一串水泡,吸引了张昊的注意力。 张昊下意识的将脑袋探出船舷,向河面上看去。 河水清澈,张昊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正在慢慢的从河里浮了上来。 张昊眯了眯眼睛,想要看清, 随着黑影的上浮, 他看见了一张脸,一张人的脸。 这脸上的眼睛是闭着的,似乎是一个被溺死的男人。 就在张昊正在寻思这个河里为什么会飘上来一具尸体时,那双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 张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一踉跄,不由向后退了几步,若不是赵云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此刻他应该腿肚子转筋,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咻!咻!咻!” 就在张昊退后的一瞬间,三支弩箭从张昊的头顶掠过,直射河里的三道黑影。 利箭穿透河面上飘浮的薄冰,直接射入了刺客的身上。 一时间,血雾在河水里弥漫开来。 “哗啦……”伴随着破水而出的声音。 众多潜藏在河底的刺客跃出水面,手里的短弩朝着船舷射去。 短弩上的弩箭箭尾链接着绳索,在弩箭射入船舷后,刺客便能通过绳索攀爬上船。 “咻!咻!咻……”数道弩箭朝着攀爬上来的刺客射去。 虽然每一支弩箭都能击杀一名刺客,但奈何刺客众多,已经将整个楼船都围了起来。 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很快便有刺客爬上了楼船,朝着力士营甲士扑杀过去。 “这些是水鬼,一直活跃在扬州和荆州,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赵云惊疑道。 此时的张昊已然转身向楼仓跑去,力士营的持盾甲士打开盾阵迎了上来。 也就在这时,河面上跃出一道黑影,朝着张昊的后背掷出了数道飞刃。 离得最近的赵云大惊失色,刺出的长刀已无法收回去替张昊格挡飞刃了。 “噗呲!”赵云的长刀刺入刺客的胸膛。 六道飞刃飞向张昊时,有五道被圆盾挡掉了,但却有一道飞刃刺入了张昊的后肩。 张昊吃痛,摔倒在地。 一旁的李卫见张昊受伤,赶紧跑了过来,当他看到飞刃上那泛绿的色泽时,不由脸色大变,惊呼道: “飞刃上有毒!” 第69章 阴风 一听飞刃上有毒,赵云大惊失色,赶忙抽刀跑向楼仓。 李卫和赵云扶着张昊躲进楼仓后,赵云赶紧将张昊后背的衣服撕开,露出了张昊背上的伤势。 此时的张昊因为背后的剧痛,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李卫见飞刃刺入的不深,赶紧将飞刃拔出,黑色的血从张昊的伤口处喷溅了出来。 “好在伤口不深,得赶紧将毒素吸出来!” 李卫身为力士营的军侯,自然学习过怎么紧急处理伤势。 随即, 李卫也顾不上其他的,直接用嘴贴着张昊背部的伤口猛的吸去。 一口两口的黑血被李卫吐在一旁,直到血液变成红色。 赵云站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双眼泛红,表情扭曲,心中的懊恼和惭愧被一腔怒火所替代,他的手禁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楼仓内,李卫的嘴唇已经泛黑,头脑一阵眩晕。 这是血液中的毒素带来的影响,但李卫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赶紧将张昊的内衬撕下一大片,然后将伤口处简单的包扎着。 楼仓外,力士营的甲士还在和刺客厮杀。 虽然刺客已经用带毒的飞刃击中了他们的目标,但他们依然悍不畏死的想要冲进来,或许是想亲眼看到目标毙命,亦或是再对目标补上一刀。 赵云双拳紧握,丢掉手中的配刀,将靠在仓壁的铁胆亮银枪拿在手中,骤然转身间,将手中的长枪朝着楼仓外掷去。 甲板上,两名刺客刚联手杀掉了一名持盾甲士,正准备继续扑杀上来时, 一根长枪穿透木门疾掠而来。 “噗呲——” 铁胆亮银枪将为首的一人穿透后又刺入了另一个人的腰腹,最后枪尖直没于甲板。 两名刺客惊骇的低下头,看着贯穿自己身体的枪杆,想要挣扎,但奈何长枪已被固定住了,他们的挣扎竟未撼动长枪半分。 一身白袍被鲜血染红的赵云,向长枪走来, 单手握住长枪,用力一抽,两名刺客的尸体颓然倒地。 紧接着,赵云一抖枪杆,枪身上残留的血水被甩了出去。 此时的赵云,头发有点蓬乱,眼眸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目光如剑。 赵云是真的动怒了! 周围的黑衣刺客感受到赵云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后,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他们知道,要想进入楼仓,必先诛杀此人。 作为刺客,他们拥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特别是对于杀气,他们尤为敏感。 赵云持枪指向周围的刺客,厉声道:“我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 然水西岸渡口, 荀彧、荀衍、荀悦三兄弟站在渡口处,朝河面望去。 “文若(荀彧)啊,你看河面上的那艘船上,怎么有人在厮杀?”荀衍疑惑道。 荀彧寻声望去,不由骇然道:“不好,有刺客袭杀张使君!” “什么!”荀悦惊疑道:“怎会如此!” 荀彧双眼微眯,沉吟道:“一定是刺客得知张使君会在此处迎接咱们,才会在此地设伏!” “这……”荀衍的脸色极为难看道:“我等三人来这里,知道的人极少,难道是谁泄露了消息!?” 荀彧的脸色阴沉,怅然道:“我担心的是张使君的安危,若张使君因为咱们而出了什么意外,那我荀氏一族定然脱不了干系,甚至还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荀悦眉头微皱,看向荀彧和荀衍,低声道:“事已至此,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不可!”荀彧正色道:“张使君是因为咱们遇袭,若我们就此离开,还有何颜面立于这世上!” 话音刚落,荀悦便指着河面上的帆船,惊呼道:“你们看,那帆船调头了!” “看来……张使君出事了!”荀衍道。 “阿兄,你怎么知道张使君出事了?”荀悦问道。 荀彧沉声道:“我虽没有见过张使君,但以他的诸多事迹中,可知这位张使君必然是一位不拘小节的豪杰,若是顺利剿灭这些刺客,他必然会来迎咱们,以彰显他的无惧无畏的豪情; 可现在调转船头返回,张使君必然是出了意外!” 荀衍转头看向荀彧,淡淡道:“文若啊,事已至此,你当如何?” “寻船渡河,拜会张使君!”荀彧的语气异常坚定。 “若是张使君出了意外呢……”荀悦焦急道。 “如若张使君真的出现了意外,咱们也得前往,哪怕刀斧加身,亦要自正清白!” ……………… 一月的最后一天, 冀州牧张昊在然水遇刺,重伤不醒。 在赵云和李卫以及五百力士营甲士的护卫下,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京县。 当晚, 城门封闭,全城戒严。 府衙外,力士营一千甲士将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高顺、张牛角两位将军披甲上城,巡视城防, 赵云、褚燕、周仓还有沮授一脸焦急的候在张昊的寝卧门口。 周仓看着城中的郎中和军中的医师背着药箱陆续的进入寝卧,又见着侍女将一盆一盆被鲜血染红的血水端出来后,终于是忍不住了。 “赵云!”周仓眼眶泛红,愤怒的揪起赵云的领口,怒骂道:“使君如此信任于你,你就是这么保护使君的!” 赵云的眼眸里眼泛着泪,面对周仓的指责,赵云只是默不作声的承受着。 褚燕面色森然,从身旁的力士营甲士腰间抽出了长刀,架在自己的脖颈上,寒声道:“若子楚真有个好歹,我褚燕便也随他去了!” 沮授仰天长叹,朝着张昊的寝卧双膝跪地道:“苍天不公啊!” ………… 冀州,信都城以北五十里的北山上。 南华老仙立于观星台上,望着信都城的方向感慨连连。 道童笑问道:“师尊,您今日的心情不错嘛。” 南华颔首道:“这天下都乱成这样了,这信都城还这般灯火通明,一片繁荣昌盛之景象,当真是不易啊!” “师尊是想说,这都是张使君的功劳吧!”道童奶声奶气道。 “子楚也算是门中之人,他日你若是见了他,还得称他一声师兄呢!” 道童将手中的拂尘倒过来,伸到背后挠了挠痒痒,撇嘴道:“我的师兄不是张尘吗……” “张尘虽然是你的师兄,但真正继承黄天气运的是张子楚!”南华强行纠正道。 “黄天气运只是四道气运中的一道,有什么可说的。”道童小嘴一撅,不屑道。 南华白了道童一眼,笑骂道:“你这孽徒,你当为师每日在这观星台施法是做什么,还不是为张昊那厮凝聚黄天气运,让咱们的张使君能够再进一步!” “师尊,尘师兄说过,气运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别太看重!” “孽徒!”南华气呼呼的呵斥道:“你那尘师兄口口声声说不信,却还是以苍天生灵为祭,为黄天续命,如此逆天之事他都做得出来,你还敢说他不信!” “哼!”小道童白了南华一眼,用手枕在脑后,躺在观星台上,看向夜空。 南华见小道童被自己反驳得哑口无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喃喃道:“你还小,别学你那个不争气的尘师兄,好好跟着为师研习道法,待为师仙逝以后,张使君还得由你辅佐。” “师尊……”小道童伸出小手,扯了扯南华的衣角。 “怎么,打算跟为师认错了?” “您守护的是不是天罡星啊?” “是啊,天罡星越亮,就代表黄天气运越强……” “那为什么这天罡星忽然变暗了呢?”小道童疑惑道。 “胡说……”南华仰头望向天罡星的方位, 但见那颗天罡星失去了往日的光华,变得黯淡无光,就像是将息未息的烛火一般,一闪一闪的。 “不好!” 南华惊骇之下,赶紧掐指算着,可算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乌角,你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然跟我玩儿阴的!” 南华一边怒骂着,一边将小道童拎了起来,焦急道: “去,赶紧去找人!” “找谁啊?” “把你那些不争气的师兄全部给我叫上来,”说着,南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还有那个你特别喜欢的厨娘,也给为师叫上来!” 小道童脸颊一红,嗫嚅道:“叫百灵阿姊来做什么?” “什么百灵阿姊,她是密侦司的密谍,赶紧去啊!” ……………… 洛阳城,后山祭台下, 两千童男童女在一众甲士的呵斥下聚拢在一起。 这些童男童女皆不超过十岁,哭了一路,此时已经没了力气。 一名都尉脸色阴沉的来到他们面前,脸色极为难看,因为他得到的命令是在今晚子时,将这两千名童男童女尽数射杀。 都尉心中不忍,但太傅之命难违, 若他下不了手,自有其他人下手,而他自己则会被军法从事。 都尉的左边,站着一名内侍,内侍的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个玉瓶。 而他的右边则放着一口棺材,听说这口棺材里是公伟(朱儁)将军的尸体。 祭台上,八十一名身着黑色道袍的道士,依照阴阳八卦的卦位席地而坐,口中诵经,显得庄严肃穆。 祭台不远处的楼阁内,董卓和乌角站在栏杆旁,看着祭台这边。 “先生啊,您要的东西,杂家都给您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啊?” “明日,明日就是龙抬头之日!”乌角答道。 “明日……张昊那厮真的会暴毙而亡吗?”董卓低声问道。 乌角看了一眼董卓,没有说话。 董卓抿了抿嘴,无奈道:“少帝的血,朱儁的尸体,还有这两千童男童女, 这些日子为了弄到这些东西,朝野内外被杂家弄得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不仅是那些个朝臣,还有洛阳城内的百姓,都对杂家心生怨念啊! 若不是杂家还有两万多兵马在城内镇压,恐怕城内的百姓就要暴动了!” 乌角波澜不惊的看着董卓,沉声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自当不拘小节,若能平定天下,就算是屠尽洛阳城中的百姓又如何! 将来史官笔下,只会有太傅大人匡扶汉室的丰功伟绩,又怎会留下这些污迹,就算留下了,世人也不会相信的!” 董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 “那就有劳先生了,只要张昊一死,冀、青两州必然生乱,届时咱们就有机会将这两州收复。” “昨夜,贫道夜观天象,天罡星暗弱无光,预示着那张昊已处在死亡的边缘,待到明日张昊暴毙,那道黄天气运便会汇聚于此,届时整个洛阳城都能看到天降祥瑞。” 说着,乌角狞笑道:“天降祥瑞,应该能堵住朝中大臣和百姓的悠悠之口了吧。” “天降祥瑞?”董卓不由一怔,欣喜道:“若明日真能看到天降祥瑞,想必那些个前朝旧臣也不会再对杂家口诛笔伐了!” “时辰到了,贫道要去准备了,太傅请自便吧。”说完,乌角转身朝祭台走去。 ……………… 京县城外, 荀彧三人站在城门口,看着紧闭的城门,面色凝重。 数十名甲士守在城门口,张弓搭箭,长刀出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看来,张使君一定是出了意外!”荀衍沉声道。 说完,荀衍和荀悦便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荀彧。 荀彧上前,来到守卒面前,拱了拱手,问道:“敢问军爷,城内是出什么事了吗,为何紧闭城门啊?” 队率看了一眼荀彧,又看向荀彧身后的两人,见他们一副儒生扮相,开口询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京县?” 荀彧颔首道:“我们兄弟三人,是从洛阳来的,特来拜会张使君。” 队率眉头一挑,退后了两步,朝周围挥了挥手,朗声喝道: “兄弟们,将这三人拿下!” 随着这名队率的一声令下,周围的十名守卒持刀上前,将荀彧三人给围了起来。 “将军有令,凡是从洛阳来的,亦或者是来拜会我家使君大人的,尽皆看押起来!” 就在这时, 一阵狂风夹带着沙尘,向京县席卷而来。 无论是守卒还是一些等候在旁的行人纷纷抬起胳膊护住脸颊,不让沙尘进入眼睛。 城外的屋棚被狂风掀翻,驽马嘶鸣,桌椅倾倒,待风沙过后,城外已是一片狼藉。 荀彧看向西北方,眉头紧锁,惊疑道: “这股阴风,好大的凶气啊……” ………… 第70章 请张使君赴死! 京县府衙后院, 赵云、褚燕、周仓、沮授四人早早的便来到庭院中候着。 一阵阴风掠过,四人眉头微皱,浑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沮授仰头看天,神情凝重。 赵云三人察觉到了异样,不由向天上看去, 只见一片黑云,夹杂着闪烁的闷雷朝着他们这边翻涌而来, 三人惊骇,清晨时分,天气还算晴朗,怎么突然之间生出如此异象。 “今天是什么日子?”沮授沉声问道。 “今天……好像是龙抬头之日!”赵云答道。 “不好!” 听见沮授大呼不好,赵云三人纷纷投去担忧的目光。 早就听闻沮先生仰面识天文,恐怕也就他能解释一下这天上为何会骤然出现这等异象了。 沮授眉头紧锁,喃喃道:“使君在然水遇刺后,至今昏迷不醒,这几日京县全城戒严以防宵小作祟,没想到却有人以这等法子来加害使君,好大的手笔啊!” “先生,何出此言啊!”赵云赶紧问道。 “先秦时,始皇帝为求长生,天下方士大兴,前汉时,武帝对长生之术尤为痴迷,招揽天下方士问道,有传闻说,一些大能者具有移山填海,呼风唤雨之法。” 周仓嗤笑道:“先生怎会信这些旁门左道,若真有人能移山填海,呼风唤雨,这平定天下还要我等这些将士作甚,找那些能撒豆成兵的方士就好啦!” 身为太平道徒,周仓最明白那些个点石成金、撒豆成兵之法,全都是谣言,不可信。 当年随黄巾起事时,有外界传闻天公将军张角有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之法,这些个不实传闻只不过是那些吃了败仗的官军为兵败寻找的理由罢了。 若天公将军真有撒豆成兵之法,当年在广宗城,人公将军又怎会战死。 沮授看了周仓一眼,颔首道:“周将军所言不错,我们所听到的一些传闻,大多都是好事之人杜撰出来的,但天下之大芸芸众生,难保不会有真正精通神鬼之术的大能者,我们不知道,但不代表不存在。” 三人闻之,不由一窒。 褚燕沉吟道:“依先生之言,难道这异象是冲着咱们使君来的?” 不等沮授回答,赵云便抢先开口道:“几日前在然水遇袭,使君中毒昏迷,今日便出现这等异象,显然是有人精心谋划的!” “使君虽然中毒昏迷不醒,但整个京县有咱们六万兵马,府衙外更是有力士营的黑甲日夜值守,就算是来十万大军也别想伤到使君分毫啊!”说着,周仓看了看天上的黑云,疑惑道:“难道就凭这天上的黑云还能伤害咱们使君?” 周仓问出的话,也正是赵云和褚燕的疑惑。 沮授摇了摇头,怅然道:“这些神鬼之术,我有所耳闻,但却并未真正见识过,你们的问题,也正是我心中的疑惑啊!” 就在这时,一名医师踉跄着从张昊的寝卧中跑了出来。 “快,打些井水来!”医师站在门外,朝着不远处候着的侍从高声喊道。 侍从领命后赶紧撒丫子打井水去了。 医师刚准备转身回去,却被赵云等人给拦下道:“医师,使君大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二月的天气,冰雪未融,寒气未消,但医师的脑门上却是大汗淋漓。 “使君大人虽然中了毒,但好在李军侯及时将毒血吸出,尽管余毒未除,但好在被药力给控制住了,但不知为何,毒势复发,使君大人浑身发热,已有惊厥之状……” 周仓一把拽过医师的衣领,质问道:“我就问你,我家使君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师沉默不语,但从其为难的脸色可以看出使君必然已处在生死的边缘了。 “周仓,不得无礼!”沮授开口道。 “周仓,事已至此,为难医师已是无用,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怎么救治使君大人吧!”褚燕拉着周仓的胳膊提醒道。 周仓放开了医师的衣领,转身一把将褚燕推开,眼眶泛红道:“救治?咱们怎么救治!” 沮授朝医师示意,医师这才仓惶的转身朝寝卧内跑去。 “之前使君大人不是给一个自称是南华老仙的老道士在信都北山建了一座观星台嘛,说不定那个南华老仙有法子!”沮授喃喃道。 因为当初建观星台的选址还是沮授批复的,所以沮授才知道南华老仙的存在。 张昊之所以愿意给南华老仙建立一座观星台,一来是为了校准历法,方便耕种,二来也是找个由头将南华老仙监视起来,否则一旦让他在外面搞事情,给自己添麻烦。 沮授的话刚让周仓三人燃起希望,却又被他接下来的话给一盆水剿灭了。 “可信都到京县有近千里,就算用飞鸽传书去通知,这一路舟车,最快也得二十余日才能到!” 说着,沮授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天上的沉重的黑云,怅然一叹道: “能否渡过此劫,就看使君自己了……” ……………… 洛阳城,后山祭台之上。 乌角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袍站在八卦阵的正中间,手中拂尘一扬,朗声道: “苍生献魄!” 话音一落,祭台之下的弓弩手纷纷将手中的劲弩对准了前方的两千名童男童女。 都尉执剑在旁,眼角微眯,高声道:“射!” “咻!咻!咻……” 随着一支支弩箭的射出,两千名童男童女纷纷中箭倒地。 杀俘,这些甲士们也都经历过,并不会手软, 但今日,他们面对的是两千名孩童,见到这些一个个稚嫩的面孔哭喊着中箭倒下,饶是这些久经沙场的甲士也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 一些孩童在惊惧中挣脱了绳索,向四周逃去,可他们又怎能逃得过周围甲士的屠刀。 这场屠戮持续了整整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这段不长的时间,让在场的甲士最为煎熬,他们都是血性男儿,攻城略地他们从未退缩过, 将屠刀砍向百姓,他们也没有迟疑过, 但今日,他们心中产生了质疑, 难道杀了这些孩童,就能平定天下,匡扶汉室吗? 祭台上的乌角见两千名孩童尽皆身死之后,朝下方接着朗声道: “忠良献骨!” 随着乌角的一声令下,朱儁的棺椁被打开。 乌角看到了棺椁内的朱儁,朱儁一身甲胄,双手握剑放于胸前,紧闭的双目和苍白的脸色,昭示着众人, 这位大汉的将军,为了大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乌角从怀中将玉瓶拿了出来,拔掉瓶口的木塞,倒在了地上。 这一刻,乌角神情肃穆,高喊道: “以真龙之血为引,延续我大汉国祚,请张使君赴死!” ………… 第71章 给使君大人陪葬 京县上空,滚滚黑云伴随着阵阵闷雷之声,如此天威压得城中的每一个人喘不过气来。 城中百姓纷纷回到家中闭门不出,孩童被雷声吓得啼哭不止。 街道上,来回巡逻的骑兵,不由得仰头望天,脸上尽是惊骇之色, 胯下战马似乎也被阵阵闷雷所惊,马蹄慌乱,嘶鸣不止,若不是骑兵骑术了得,恐怕早就被马儿甩落在地了。 府衙后院中,沮授等人面露沉重之色,不时的看看天上,又不时的将目光看向寝卧门口,心里祈祷着自家使君能够顺利度过此劫。 然而,就在这时, 东北方向的天空,骤然出现一朵浅黄色的云朵,云朵越聚越多,很快便连成了一片。 突如其来的景象,瞬间吸引了沮授等人的目光, 太阳的光芒照射在这片云朵之上,绽放出金黄色的光芒,正朝着京县上空的黑云席卷而来。 “天生祥云……”周仓口中喃喃道。 沮授眉头微微展舒,看着东北方向的祥云不由一愣。 一时间,祥云的云层开始加厚,逐渐扩大,大有与这片黑云分庭抗礼之势。 “祥云出自东北,似乎是信都的方向啊!”沮授眼中泛着激动的泪花,颤抖的双手难掩起内心的欣喜。 “难道是……那个南华老仙?”周仓诧异道。 “一定是了,是那南华老仙出手了!”褚燕振奋道。 此时的赵云,已然泪流满面,转过身,遥望信都的方向, 俯身一拜。 ………… 信都, 信都作为张昊势力首府之所在, 太平商号总号,民生堂、讲武堂、内卫府等核心机构全部在这里。 是以信都无论是城防、兵力、繁荣度、人口,在整个黄河以北,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观星台能够建在信都的北山,说明观星台的建造与信都府脱不了干系。 观星台上, 南华老仙手持拂尘,站在高台之上,神情肃穆,白色道袍随风摆动,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乖徒儿,密侦司那边可部署妥当了?” 小道童看着自己的师尊,双眸放光, 他从未想过,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老顽童,今时今日,却是像极了话本中所描绘的仙人模样。 “内卫府的李长史亲自坐镇北山,不仅调动了两千城防营的甲士驻守在进山口,观星台周围更是遍布密侦司的游枭,就算是只鸟儿也休想进入到观星台!”小道童开口道。 南华点了点头,颔首道: “乌角老贼欺我冀州无人,今日,便让他看看,什么是黄天当立!” 小道童似有所感,望向西南方,皱了皱眉,担忧道:“师尊,您就别喊口号了,西南方龙气已聚,您有什么家底就赶紧使出来吧,不然,张使君就得上奈何桥了!” 南华眉头一挑,眼神有些闪烁,没好气道:“你这孽徒休得胡言,你道行甚浅,怎能察觉出西南方向上的气机变化,你还是乖乖退下吧!” “师尊,徒儿真的能看得见……”说到这里,小道童不由一怔,感慨道:“哇,好大的一条黑龙啊!” 南华不由一愣,随即抬眼望向西南方向,当他看到那股蓬勃而出的黑龙气息时,不由心中一紧。 南华老仙咽了咽口水,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当他看到观星台下遍布密侦司的人手,李长史正径直的望向这里时,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哎!”南华老仙怅然一叹,将拂尘插在后腰上,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卷手臂大小的经卷,缓缓展开。 当南华老仙再次看向西南方向时,他的神情一凝,眼眸中迸发出熠熠的金光,口中高声吟诵唱着…… 随着南华老仙在观星台上高声吟诵,观星台下的一众道士,也在此时高举着黄色令旗,齐声吟唱。 在外人看来,这些道士神神叨叨的,似乎是在举行着某种仪式,但在他们这些道士的心里,却是隔着千里之遥,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救他们的张使君。 观星台外围, 长史李巡负手而立,神情凝重的望着高台上的南华老仙。 主簿崔琰脸色阴沉的走了过来,左右看了看,朝着李巡低声道:“李巡,你私调两千城防营的甲士来这北山,就是为了看这些臭道士在这里唱大戏吗!” 李巡没有说话。 崔琰见李巡没有搭理自己,不由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愤怒,继续说道:“现在整个信都城内,只有你我知道使君遇刺的事情,按照你的建议,信都守军全部集结完毕,你到底要干什么!” 自从李巡收到使君遇刺飞鸽传书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主簿崔琰。 张昊带着沮授南下了,田丰又在青州主理军政,信都城中只有主簿崔琰和陶丘洪主政,由于陶丘洪并没有官职且不是冀州系的人,所以李巡只将使君遇刺的事情告知给了崔琰。 崔琰得知张昊遇刺后,自然是大惊失色。 李巡提议,为了不引起城内的恐慌,必须将使君遇刺的消息按下来,除此以外,将信都守军集结起来静观其变。 崔琰到底是被使君和沮、田两位先生所看重之人,其能力和才华的确也是可堪重用,短短一日,信都城便成了外松内紧的状态。 李巡看向崔琰,淡然道:“飞鸽传书中只提到了使君大人遇刺,说明使君大人在遇刺中受到了重伤,且有性命之危,在确切的消息传来之前,信都不能乱!” 崔琰感叹道:“现在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一旦使君大人出了意外,好不容易平定的冀、青两州势必会再度乱起来。” 说到这里,崔琰不由喃喃道:“可惜使君没有子嗣,哎……” 李巡不动声色道:“我已派游枭前往并州,一旦京县那边传来噩耗,只能请天公将军回来主持大局了。” 崔琰眉头一挑,神色一凛,但很快便叹道:“随你们吧,反正你们都是黄巾出身,兵权也大多在你们这些黄巾旧部手中捏着,只要能让冀州和青州的百姓继续过着安慰日子,这天下便随你们去闹好了。” 感受到崔琰话语中的无奈,李巡不由一笑道:“放心吧,使君大人不会有事的!” “你为何会如此断定?”崔琰疑惑道。 李巡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高台上的南华老仙。 崔琰多少知道一些南华老仙的事情,毕竟修筑观星台和道观的费用都是从州府府库里出的,作为信都主簿,崔琰得批条子。 李巡和崔琰得知使君遇刺的事情没多久,南华老仙便通过密侦司安插在道观的密谍找到了李巡,说张使君有难,若要救张使君速调护卫来观星台,保证他们顺利施救。 崔琰是知道这件事的,也知道李巡亲自来北山坐镇,所以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后,便来找李巡打探消息,毕竟京县那边若有飞鸽传书过来,也都会先到内卫府,然后再由专人直接送到长史李巡的手中。 崔琰看了一眼观星台上正在诵经的南华老仙,不由怀疑道:“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真能救使君大人?” 李巡淡淡道:“要护卫这些道士施法,有我密侦司的百八十人足矣,你可知我为何要调城防营的两千甲士至此。” “为何?” 李巡嘴角一咧道: “我要让南华老仙知道,若使君大人真出了意外,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全都得给使君大人陪葬!” 第72章 尽力了 洛阳城, 天空上,阴云密布,将太阳尽皆遮蔽,天色逐渐的黯淡了下来。 不少洛阳百姓抬头望天,寻思着这天气就像家中婆姨的心情一般,变得如此之快, 上一刻还是晴朗的天空,下一刻就成了乌云密布。 司徒王允刚从宫中出来,凝望着天上的阴云,不由得忧心忡忡。 原本以为少帝继位,大汉朝能够浴火重生,焕然一新, 谁知,没了何进一党和十常侍,又来了一个董卓,且这董卓比那些个阉宦更为可恨! 不到一年的时间,袁隗被灭门,朱儁被逼死,整个朝堂也都畏惧于董卓的淫威之下,就连刚刚继位的少帝也面临着被废的境地。 不仅朝廷如此,各地诸侯也都拥兵自重,不听朝廷号令。 如今的陛下与那周天子又有何区别! 念及于此,王允不甚唏嘘。 如自己这般的前朝旧臣,表面上对董卓阳奉阴违,暗地里巴不得袁绍大军能够打进洛阳,还朝野一个朗朗乾坤。 但听说韩遂和马腾的十五万西凉军已至巩县,恐怕袁绍大军不能与之匹敌。 面对如此境况,朝中的那些个旧臣,有不少已开始持观望态度,更有甚者直接投效在董卓的门下。 就在这时,一名小黄门脚步匆匆的跑了过来。 “王司徒,王司徒请留步!” 王允回过头,见是陛下身边的小黄门,不由心中诧异, 这两日陛下生病了,这小黄门不在陛下身边伺候,跑来这里做什么。 小黄门来到王允面前,眼眶泛红,朝着王允躬身道:“王司徒,您救救陛下吧!” 王允心中一惊,惊疑道:“出什么事了,快与老夫细细说来。” 很快,小黄门便将前两日董卓亲自面见陛下,命人用刀划破陛下的胳膊取血一事说了出来, 董卓下令,若将此事说出去,便将宫里的所有内侍、宫女全部诛杀。 小黄门畏惧董卓,又觉得只是被取了一些血, 休养几日应该没什么大碍,便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可不知为何,今日陛下用饭时,突然晕厥。 宫中医官来瞧了,硬是瞧不出陛下昏迷不醒的原因,就在刚才,陛下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憔悴苍白,就连呼吸都减弱了几分。 若不是宫中医官及时施针扎穴,恐怕陛下随时有暴毙的可能。 心中焦急的小黄门生怕陛下出事,便赶紧来找司徒王允,让其拿主意。 王允听后,心中惊怒交加,愤慨道:“董卓现在在哪里?” 小黄门道:“听说去了后山……” ……………… 后山,祭台之上 乌角将拂尘收在怀中,望向东方,嘴角微扬。 早年在扬州云游时,结识了不少江湖豪杰,其中便有活跃在扬州的河盗。 扬州水道纵横,河运更是比陆运更为便捷,是以商贩经常雇佣漕帮的人协助运输商货, 在陆地上,有山匪劫道,河运上自然也有河盗劫船。 这些河盗又被称为水鬼,身手矫捷,水性极好。 乌角算准了张昊将有一劫与水有关,在得知张昊当时就驻扎在京县,而京县旁边只有一条然水,便以重金雇佣扬州的水鬼潜伏在然水河畔, 一旦获知张昊意欲渡河,便在河中行刺。 此次行刺成功,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但也有各方的努力在其中。 别的不说,就说这些水鬼能悄没声息的从扬州来到司隶,又能顺利的潜伏在然水河畔,少不了扬州某个官员大行方便。 来到然水河畔,这些水鬼居住的地方是谁提供的,吃喝用度又是谁给的,自然也少不了当地豪强的支持。 至于是谁将张昊前往然水渡口,又乘什么样的船渡河的消息传达给水鬼的,这里面也少不得绣衣使的身影。 毕竟,司隶还是朝廷的地盘,绣衣使在司隶的势力最为庞大,尽管在之前与太平内卫的对弈中折损不少人手,令绣衣使大伤元气,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绣衣使延续数百年,主打的就是一个底蕴。 当然, 刺杀之所以最后能够成功,也少不了张昊自己的粗心大意, 在面对荀彧这样的王佐之才时,张昊一门心思的在想怎么给人留下好印象,忽略了自身的安全。 至于乌角为何会让水鬼对张昊进行行刺,站在乌角的角度,张昊是身具气运之人, 为了能够有效的对其造成伤害,他便借水鬼的行刺消磨张昊的气运,使得自己能够在接下来的施法中,顺利的将其诛杀。 每一次刺杀,对于受刺之人都是一次消磨,你能躲过一次刺杀,就一定能躲过下一次的刺杀吗? 在得知水鬼重创张昊后,乌角对于此次施法更有信心了。 毕竟自己在董卓面前,可是拍着胸脯保证了的,董卓因此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若此番不能成功,恐怕自己也会受到董卓的猜忌, 搞不好,董卓还会迁怒于自己,甚至取自己的首级以平民怨。 就在乌角觉得一切都在自己胜利在望时,东方的天空异象骤现, 乌角不禁皱了皱眉,凝神望去,眼睛微眯。 “居然还请了帮手。” 乌角清晰的觉察到,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片祥云,这片祥云竟与黑云有分庭抗礼之势。 紧接着,乌角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南华老儿,你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吗,那贫道倒想看看,你为了那个张昊能付出多大的代价!” 念及于此, 乌角将手中的拂尘扫向地面,将拂尘沾染上之前洒落在地上的真龙之血, 随即, 他将拂尘挥向空中, 一时间,狂风呼啸,符幡猎猎,似有阵阵龙吟,向东方翻涌而去。 ………… 京县上空, 黑云翻涌,云层中有雷光闪烁,似有一条巨大的黑龙在云层中穿梭。 随着一阵狂风云卷,东北方向的那片金色祥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融着。 寝卧中, 黎悦面色沉重,眼眸中尽是担忧之色。 她用浸湿的锦布擦拭着张昊因发热而显得潮红的脸颊,床榻旁,跪着一地的医师、郎中。 此时跪俯在地上,表示他们已经竭尽所能了,至于张使君能否转危为安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第73章 好大一条黑龙 信都北山,观星台上, 南华老仙双手拿着展开的太平经简牍,仰天吟诵,激昂且高亢的声音响彻在这天地间。 霎时间, 观星台上空,凝聚出层层白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这一幕,被观星台下的李巡、崔琰所见,沉重的眼眸中不禁出现了一抹肃然。 “这……这……”崔琰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李巡眼睛微眯,哼声道:“没想到这南华老道还真有几分本事,看来得在北山多安插一些密侦司的密谍了。” 位于山口的城防营驻军,也被天上这一幕奇异的景象所吸引,纷纷抬头观看,有的还在一旁窃窃私语。 “别看了!”一名军侯朝着众人呵斥道:“严加戒备,任何人不得通过此地!” “是!”众军士应声道。 见大家都各司其职后,军侯这才仰头打望着天上的景象,眉头紧蹙。 “军候,山上是个什么情况,难道山上的道观里真的住着仙人?”一名曲长疑惑道。 “仙人不仙人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李长史特命我等死守这山口,若是出了纰漏,咱们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军侯沉声道。 “死守这山口?”曲长惊疑道:“这里可是冀州,南边就是信都城,哪来的敌军?” 军侯瞥了曲长一眼,抚了抚脑袋上的兜鍪,低声道:“既然没有敌军攻山,那就是防止山上的人下山了。” “啊?”曲长诧异之下,不由朝山上看了一眼,揶揄道:“山上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少打听!”军侯不愉道:“内卫府的事情,可不是咱们能管的,咱们只需要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就在这时, 一席狂风袭来,驻地的旌旗被吹得猎猎作响, 军侯和曲长不由伸手挡住眼睛,以免沙子吹进眼睛里。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道: “快看,天上祥云怎么变成了灰色!” “这天儿是不是要下雨了?” “这鬼天气,怎么说变就变啊!” 军侯仰头看天,不由惊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军候,要不要派人上山去问问情况?”曲长提醒道。 军候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淡淡道:“既然李长史没有传来消息,咱们问也是白问。” 说着,军候拨转马头,对身旁的曲长说道:“这天也是邪性,让弟兄们严加戒备!” “是!” 天空中的乌云越聚越多,隐隐间还夹带着一些雷鸣闪烁。 正在观星台上诵读经文的南华老仙不由戛然而止,眼眸中的金光尽数褪去,呆愣着望着天上的乌云。 “喀呲!”简牍上的竹简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 “师尊!”小道童看到自己的师父脸色苍白,身子晃了晃,几乎就要跌倒在地。 小道童赶紧上前将南华护住,南华这才稳住了身形。 “乌角……乌角……”南华老仙的脸色极为难看,口中反复念叨着乌角的名字。 “师尊,咱们现在怎么办啊?”小道童有些慌了。 他还从未见到自己的师尊有过如此模样,往日里性子顽皮的他,现如今也不由的担心了起来。 “乖徒儿,乌角这厮竟以大汉的国运强压咱们,为师……打不过他啊!”南华老仙丧气道。 小道童看了一眼观星台下的李长史,哭丧着脸道:“师父啊,要不您再想想办法?” “嗯?”南华老仙诧异的看着小道童,疑惑道:“你不是向来不在意凡俗之事的吗,怎么今日又变得如此执着了,你……不想让张使君死?” 小道童眼眶含着泪花,嘴角向下一撇,委屈巴巴道:“师父啊,咱们现在与张使君早就被绑在一根绳上了,他若死了,咱们也活不了啊!” “不错!”南华点了点头,叹道:“难得你有这等觉悟!” “师父,您是不是老糊涂了,”说着,小道童指了指下方的李长史,抽泣道:“若咱们输了,恐怕内卫府的人不会放过咱们的!” 南华老仙随着徒儿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内卫府的长史李巡正站在台下,周围站着几个身形壮硕的大汉。 以他对内卫府的了解,李巡能亲自坐镇这里,便意味着李巡对这里的重视,恐怕观星台周围已遍布密侦司的人, 一旦自己意图逃跑,先不说自己这一把老骨头能否逃得出去,恐怕山口的两千城防营甲士就会来屠山了。 想到这里,南华老仙的心里充满了苦涩,嘴里骂骂咧咧道: “直娘贼,早知如此,就不该出山去找阿尘,这下好了,屠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 听着师父在那里碎碎念,小道童不由嘟囔道: “师父,你喝酒吃肉的时候,可没少说入世的好,怎么今日……” “…………”南华被自己的乖徒儿怼得一时语塞。 “师尊,您快想想办法啊!”小道童焦急道。 南华老仙气急道:“大汉本就气数未尽,为师能有什么办法啊!” “那张使君能渡过此劫吗?”小道童问道。 说着,南华老仙望向西南方,怅然一叹道: “现在只能看张使君自己的造化了!” ……………… 京县,张昊寝卧, 黎悦有些焦急的看着床榻上的张昊,此时的张昊,眼皮轻颤,嘴唇微动。 “公子!”黎悦察觉到张昊的反应后,赶紧伏下身子凑在张昊脸庞,轻唤道。 张昊缓缓睁开双眼,怔怔的看着前方。 “公子,公子?” 黎悦很快便发现,自家公子的双眼失去了神采,处在一种失神的状态, 无论她怎么呼喊,都得不到自家公子的回应,只是眼睛一直睁着。 黎悦的内心有些煎熬,因为她知道,人在死前会有回光返照的说法。 “这是……哪儿?” 张昊忽然开口道。 黎悦不由一惊,眼眸中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在张昊的耳旁轻声道: “公子,这是在家里,咱们回家了,回家了!” “好热……”张昊喃呢道。 “热?”黎悦赶紧将张昊的衣衫解开,朝着旁边大喊道:“快,拿水来!” 张昊继续喃呢着: “好大的一条黑龙啊……” 第74章 阴兵百万随我屠龙! 此时的张使君,只觉得自己置身于烤架上,被火焰燎烤着,炙热难耐。 他的眼前是白蒙蒙的一片,好像是很浓的迷雾一般,雾中有两个灯笼亮着, 随着灯笼的显现,张使君这才看清,这哪是什么灯笼,明明是两个灯笼大的眼睛。 “这……是龙的眼睛。” 这条黑龙正凝视着他…… 如此巨大的一条黑龙,让张使君自灵魂深处的感觉到恐惧、不安、焦虑。 也许,这就是巨像恐惧症吧。 “你是谁?”混沌中,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老少,又仿佛是很多人在一起说话。 张使君看不清这黑龙的真容,不知道是不是这条龙在跟自己说话。 同时他自己,意识也是有些模糊,又带着一丝茫然,似乎已经忘记了去思考。 他只是本能的说道: “我是张昊……” 黑龙回应道:“你不是张昊,张昊已经死了。” “我不是张昊?对……我不是张昊,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回去吧,回到你原本的地方去吧!” “我原本的地方?” 张昊,开始思考。 他现在的脑子懵懵懂懂的,只能本能的思考,但无论他如何去思考,仍然没有头绪。 就在这时, 黑龙的眼睛微微一动,似乎看向了张昊的身旁,开口道:“你又是谁?” 张昊本能的看向旁边, 模糊的迷雾中,忽然间,又多出了一道身影。 他看不清这人是谁,但却能看清这人穿着一身墨色的衣袍,额头上绑着一条黑色的束带。 在张昊脑海中,他所思索的, 是他原本的地方在哪里。 他想到了在广宗城外,界桥西岸, 他想到了那一桥,一江,一人,在倾听着清江水中那三千同袍的哭诉。 他想到了临淄城内,那满城如雪的缟素, 他想到了东城门楼上,一碟脆豆,一壶浊酒,自己一个人自饮自酌,桌上放着一枚竹板,上面写着…… “黄天已逝,兄只能执干戈以卫太平,泯躯以祭黄天遗志;愿为吾弟扫平艰险,兄亦无愧阿父梦中所托。” 这一刻, 张昊的意识中多了几分清明,他知道站在身边不远处的那道身影是谁了。 虽然看不清尘哥儿的容貌,但是他冥冥之中能够感应到尘哥儿在朝自己笑。 有尘哥儿在身旁,张昊再看向眼前的黑龙时,心里的恐惧和不安顿时消散无踪。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否则也不会在这里装神弄鬼,玩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张昊朗声道。 黑龙重新审视了一眼张昊,开口道:“本尊是大汉国运所化,代表着天下,你要与整个天下为敌吗!” 张昊不由嗤笑道:“大汉国运?大汉国运算什么,没了大汉朝也还会有别的朝代! 你说你代表着天下,你可知什么是天下吗?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没有天下之黎民,你啥也不是! 你还让我回到我原本的地方去,我看你才是,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吧,省得我灭了你丫的!” ……………… “噗!” 洛阳后山,祭台之上, 乌角吐出一大口鲜血,溅洒在太极阴阳图之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祭台上的众道徒不由一愣,怔怔的看向自己的师父。 乌角一脸惊骇的看向东方的天空, 不敢置信道: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此时的乌角,五官扭曲,脸色苍白,面朝东方,盘膝而坐,手中掐指捏决,口中吟诵着什么。 ………… 张昊看着眼前暴怒的黑龙,张开那血盆大口, “哞——” 随着一声浑厚的龙吟,张昊只觉一阵狂风朝着自己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 一道柔和的声音响彻在他的耳旁:“气运之说本就虚无缥缈,百姓拥戴你,不是因为你身负气运,而是你仁德贤明,将士用命,不是因为你天命所归,而是你能带给他们希望!” 原本身旁的那道身影, 站在了张昊的身前, 开口道: “阿弟, 哥,随你屠龙!” 说完,张尘的身影在他的面前消散了,随着张尘的消散,张昊的意识又多了几分清明。 这一刻, 张昊忽然意识到,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存在于自己的梦境当中。 在自己的梦境中,还能被别人给欺负了? 张昊将手缓缓伸出,意识凝聚,高呼道: “剑来!” 骤然间,一柄长剑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 果然,信则有,不信则无, 只要自己坚信自己有,那么便可拥有一切,何况这是在自己的梦境当中。 念及于此,张昊的眼眸不再懵懂茫然, 当他看向身旁时,尘哥儿的身影再次出现, 一袭墨色长袍,黑色发带束在额前,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后,脸颊旁的发丝在风中飘舞,时不时的轻触着他那绝世容颜。 两人相视一笑。 “黄巾军何在!” 随着两人一齐高呼,百万黄巾步卒顷刻间出现在两人的身后,军阵森严,杀气昂扬。 而他们的身旁, 地公将军张梁、管亥、管承、田涿、王琰、李大目、黄虎、屠尚…… 这一个个他见过的没有见过的,为了太平道战死沙场的渠帅、将领们全都在这里了。 他们将目光看向张昊,朝着他们的少主,微微一笑,颔首示意。 张昊回身望向麾下的百万将士,高声吼道: “黄巾军的将士们, 我以天公将军之子,黄巾少主的名义, 命尔等骑上你们的战马, 举起你们手中的战刀, 随本少主, 杀上去!” “杀!” “杀!” “杀!” 太平道本就是大贤良师张角所创立的宗教,信徒有百万之众,遍布天下十三州, 在决定起事时,这些太平道徒头裹黄巾,便成了黄巾军。 这些太平道徒、黄巾军,他们之所以冒着掉脑袋,甚至诛九族的风险加入太平道,随张角三兄弟起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活不下去了, 在他们对生活无比绝望时,是太平道带给了他们希望。 他们愿意相信所谓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在这样的信仰下,哪怕他们大部分人都未曾见过张昊这个所谓的黄巾少主,但只要秉承着太平遗志,他们都愿意为此而战。 与其说是为张昊而战,倒不如说他们是为了心中的那份希望而战。 故而, 当张昊振臂一呼时, 百万黄巾军排着整齐的方阵,将他们自家的少主簇拥在中央,他们不仅在咆哮,更是在宣泄心中的愤怒,将他们的不甘和那份希望,吼出来。 这种东西,按不信了说,不过就是张昊迷迷糊糊中的一场梦, 要是按信了说,这便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类似于一花一世界。 有些东西,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比如生老病死,昼夜更替,四季轮转, 但又有些道道,只存在于一方世界, 就好比棋盘。 这种棋盘有着自己的游戏规则,你进入了这一方规则,就只能按照这方规则去行事。 所见,所闻,皆在这一方规则里。 原本张昊是感觉不到,也进入不到这方规则中的, 但是乌角将张昊强行拉入到这方规则中来,意图用这方规则将张昊给压制住。 换一种张昊在后世能理解的说法就是精神上的刺激,就算张昊不死,那也会因此疯疯癫癫,精神失常。 但让乌角没有想到的是, 这方规则不仅没有将张昊刺激到,反而让张昊意识到了什么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张昊所做的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你带我入局, 那我就尊重你的规则,尊重你要与我下的这盘棋。 你能凝聚出大汉气运,幻化出一条巨大的黑龙,那我也能凝聚出滔天战意,幻化出百万大军。 所以, 咱们都在一个规则下对弈,谁也别说谁, 你用黑龙来吓唬我,那本使君就用百万大军来践踏你! “黄巾将士,听本少主令,随本少主,屠龙,踏碎这大汉气运!” “谨遵少主之令!” “谨遵少主之令!” “谨遵少主之令!” 随着整齐的高呼呐喊声传来, 这一刻, 就连张昊自己也都有些恍惚了,身侧的百万大军,是无比忠诚于太平道,无比忠诚于自己的。 他们的战意,随着自己的意志而动。 就像是自己和这百万大军已然融为一体一般, 这种感觉相当的奇妙,虽然你明知道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存在,但又有那么一些瞬间,让你觉得这些又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一样。 不仅上头,还上瘾。 或许,这也是为何,诸多方士在这条路上逐渐迷失自我的原因。 虽然张昊很享受,但他也更为清楚,这些虚假的东西并不是他所追求的。 现在,他只需要在这方天地尽情的放纵,尽情的去开心就好了。 这时, 对面的黑龙也仿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它晃动着庞大的身躯,带着愤慨的语气,嘶吼道: “张昊,你可知挑战我大汉国运的后果!” 张昊眼睛微眯,他清晰的看到,黑龙的额头上,站着一道身影。 或许,就是那个人在搞鬼! 没等张昊开口说话,周围的百万黄巾军齐声呐喊道: “愿为少主赴死!” “愿为少主赴死!” “愿为少主赴死!” 伴随着激昂的呐喊声响彻在这方天地,百万黄巾大军的亡魂开始朝着黑龙所在的方向冲锋。 顿时,整片天地间,开始剧烈的颤抖, 张昊目之所及之处,尽皆为一片黄色的洪流,朝着不远处的黑龙翻涌而去。 ……………… 信都北山,观星台上, 南华老仙和小道童面朝西南方向,瞠目结舌,呆愣在原地。 在冥冥之中, 他们看到了百万黄巾大军,带着金戈铁马之音,呼啸而出,直冲天际。 这一幕,或许别人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但在南华老仙和小道童的眼中,却是极为的震撼。 仿佛地府在京县开了一扇门, 那些个战死的黄巾将士,在这一刻冲出了地狱之门,跟随着他们的少主,朝那天上的黑龙扑杀而去。 这声势,这排场,饶是自诩仙人的南华,在这一刻也是望尘莫及。 北山上空的乌云消散,祥云再度凝聚,并朝着京县所在的方向飘然而去, 不是因为南华老仙再度施法的缘故,而是因为黄天气运感应到了他们的宿主。 现在,只不过是回到宿主的身边罢了。 小道童见到这一幕,身体情不自禁的开始颤抖, 他很清楚, 这, 意味着什么。 胜败输赢,在小道童的眼里,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之前听闻师尊和另外三人在洛阳城外斩断大汉龙脉时,他好生向往,觉得可厉害了。 但今日,他亲眼看到张使君率领着百万黄巾亡魂屠龙时,顿时觉得师尊他们四个偷偷摸摸的斩龙脉就是个渣渣。 虽然他已入道,但毕竟少年心性, 像这种率领百万亡魂屠龙的事迹,就连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的。 与小道童激动的浑身颤抖不同,旁边的南华老仙则是惊骇过后的庆幸。 庆幸自己到底是站在张昊这一边,庆幸自己教出了一个好徒弟。 南华老仙毕竟是得道多年的老帮菜,他的眼光毒辣,自然能看出张昊能在逆风中翻盘,必定少不了自己得意弟子张尘的身影。 方士之道,本就是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道路千万条,谁又能知道谁走的是哪条道,走了有多远呢。 在这一刻,南华老仙只能感慨,自己如张尘那般年纪时,其造诣和天资绝对不及张尘,可惜张尘已死,若再给他几年,或许就能到达自己这般的高度。 “真是天妒英才啊!” 同时,南华老仙也有些幸灾乐祸, 乌角那老匹夫,千算万算,恐怕也没有料到会是这般局面吧。 能凝聚出大汉国运,幻化出黑龙, 如此大的手笔,他乌角所付出的代价有多大,所遭受到的反噬就越恐怖! 这玩意儿, 门槛本就很高,一般人玩儿不起,也不敢玩儿。 因为这一行,有一条先辈流传下来的训诫: 既入此局, 自忖生死! …… 第75章 南华显圣 “噗!” “噗!” 洛阳城后山,祭台之上。 乌角先是一口血喷出,紧接着,八卦阵周围的一众弟子也都跟着开始吐血,一些严重的,要么直接昏厥了过去,要么如同失心疯一般疯疯癫癫的一边高呼一边乱窜。 “啊,别杀我,别杀我!” “救救我,救救我!” “娘亲……娘亲……” “鬼啊!!!” “呜呜呜呜……啊啊啊……” 入局者,不仅仅是乌角一人,直面百万黄巾军亡魂的是在场的所有人。 如果说乌角是执棋之手,那么他们便是乌角手中的棋子,在这场棋局中, 他们相当于将自己摆在了百万黄巾军的正对面。 在他们面前的, 是那百万战死的,战意昂扬的黄巾士卒,此等场面,就是久经沙场的统帅将领也不敢面对丝毫,何况他们只是一些连刀剑都没有摸过的方士道徒了。 在他们眼中,似乎看见了百万黄巾亡魂之中,有一人身着战甲,手持长剑,站立在战车之上。 随着这人将长剑往前一指, 百万黄巾亡魂带着金戈铁马之音,朝着自己奔涌而来。 箭矢如一片黑云朝着他们砸落而来, 刀斧砍在他们的身上,鲜血四溅, 马蹄更是踩碎了他们的自信和勇气。 这些黄巾亡魂,嘶吼着扑向他们,前仆后继,无穷无尽。 作为执棋手的乌角,眼耳口鼻之处,亦有鲜血流出。 一开始他瞪着失去神采的双眼,茫然四顾, 随后, 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 眼泪融合着鲜血自他眼角流下,整个人,如同走火入魔了一般,一会儿痛哭流涕,一会儿痴癫傻笑。 因为他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那一幕, 黄巾亡魂单拎一个出来就如同蝼蚁般渺小,但百万亡魂汇聚在一起时,则如同潮水一般汹涌难挡。 他们攀附在黑龙的身上,如同万蚁食象一般,将黑龙吃个精光。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乌角的心理防线彻底的崩塌了。 这就像是没上过战场的人,永远都想象不到战场的血腥和残暴。 每一个人整齐的排列在军阵之中,他们所能做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朝着敌人的身上砍去,然后自己倒下了,后面的袍泽再重复自己的动作。 人命就稻田里的粟稻,一茬一茬的被整齐的收割着。 你所有的负面情绪将会蒙蔽住你的双眼,刺激着你的大脑, 这一刻,一个人的崩溃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祭台之上,方士道徒们哭着,喊着,闹着, 有的跪地磕头,直到磕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停下来, 有的一口一口咬着自己的胳膊,咬得浑身是血,也没有任何感觉。 这些方士道徒,在百姓的眼中,在权贵的眼中,或许是最神秘莫测一般的存在,甚至他们的言行举止,都透露着仙风道骨模样。 而此时, 在祭台下的军中将士眼里,这些个方士道徒就如同失心疯一般,令人不堪入目。 楼阁中的董卓本来还在品尝着茶汤,吃着茶果子,等着乌角的好消息,却没想到好消息没等到,却让他看到如此的一幕。 很快, 得到命令的都尉,赶紧带着两队甲士,冲上了祭台, 当他们来到祭台上,眼前的场景让他们惊诧不已,一些胃弱的甲士更是转身呕吐了起来。 他们看见瘫坐在八卦阴阳图中间的乌角先生,正在哀嚎着拔扯着自己的头发,那血肉模糊的头皮令人难以直视。 除了乌角以外,那些个方士道徒,除了昏死过去的以外,几乎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自残着自己的身体。 饶是经历过几场血战的都尉,此刻也不由的呆愣在原地, 这哪里是什么祭台啊,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比他见识过的战场都还要血腥、残暴。 “呵呵呵,”都尉笑了,笑得发自肺腑,笑得身心愉悦。 看到这些自诩仙人的方士道徒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他的心里莫名的畅快。 “苍天有眼啊,这些天杀的恶魔终于遭到了报应!” 身为董卓亲卫营的都尉,他本不应如此的, 但是,他心中的良知在这一刻占据了心头。 欺辱天子,残害忠良就算了,那些个政治斗争,与他何干! 但屠戮孩童,却让他的内心备受煎熬, 因为, 当一个个童男童女惨死在自己的屠刀之下时, 他会想到自己的孩子,会不会有一天也会惨遭如此厄运。 说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军人也是人! 祭台上的甲士,他们的眼中有幸灾乐祸,有大快人心,就是没有同情和可怜。 “都尉,太傅大人还在下面等着咱们呢……”一名甲士在都尉的身旁提醒道。 都尉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弟兄,低声道:“大家把笑容都收一收,然后将这些疯子带下去!” “诺!” ……………… 信都北山,观星台, 南华在小道童的搀扶下,缓缓走了下来。 崔琰不由看向身旁的李巡,见李巡微微一笑,立刻迎了上去,不知所以的崔琰也只能跟着李巡迎了过去。 李巡之所以笑,是因为他从小道童的脸上看到了还未散去的激动和欣喜,在南华老仙的脸上看到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和憔悴。 作为局外人的李巡,虽然不知道这南华老仙在这里装神弄鬼对千里之外的使君大人有什么助力,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李巡还是带着兵马来到了北山, 来看南华老仙唱的这出戏。 虽然不明所以,但从这一老一小的脸上,他知道,这是一个好结果。 “老神仙辛苦啊!” 李巡朝南华老仙躬身抱拳道。 一旁的崔琰虽然纳闷儿,但也随着李巡一起朝南华老仙行礼。 见内卫府的李长史和崔主簿向自己行礼,南华老仙眼眸一亮, 悄悄甩掉小道童的搀扶,挺直了腰杆,昂着脑袋,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抚长须,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原来是李长史和崔主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南华老仙泰然道。 “哼,”小道童瞥了一眼自己的师尊,索性站在了一旁,仰着脑袋看自己师父怎么人前显圣。 李巡倒并未在意南华老仙在自己面前怎么个态度,因为他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京县那边。 “一切可好?”李巡笑问道。 “一切都好!”南华老仙颔首道。 “我家使君可好?”李巡继续笑问道。 “长史放心,若论隔空斗法,贫道还从未输过!” 李巡脸上的笑容逐渐被阴沉所代替,沉声道: “可能老仙没有听清楚,那我就再问一次,我家使君可好?” ………… 第76章 受委屈了 “公子,公子?” “嘶——” 感觉到后背的剧痛,张使君的视线开始重新聚焦,看见了近在咫尺,一脸担忧的黎悦。 此时此刻, 张使君没了在梦境中嘲讽黑龙时的桀骜风采,更没了号令百万黄巾亡魂时的威武霸气,反而不顾疼痛的伸出双手,一把将眼前的黎悦紧紧抱住。 “他娘的,日他仙人哦,麻痹的!” 当他将黎悦抱住的那一刻,唯有一连串的脏话,才能宣泄他心中的情绪。 这一刻,张使君哪里像是坐拥冀、青二州,手握二十余万重兵的一州州牧,反倒更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里求老婆抱抱的男娇娥。 “回家了,回家了……” 黎悦被自家公子紧紧抱着,她伸手在张使君的肩上轻轻拍打着,就像是在哄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宝宝一样。 她能够感觉到自家公子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怕了, 良久, 张使君才缓缓松开了手,但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过黎悦,仿佛只要黎悦在他的身边,他的心才会安定一般。 黎悦和自己的关系,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所以张昊并不会觉得在黎悦面前露怯有损自己的形象。 “公子……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见自家公子的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后,她才关切的问道。 张昊深吸了几口气,嘴角下撇,哭唧唧道: “何止是噩梦啊,你家公子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 黎悦皱了皱眉, 她自然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凶险,张昊一时半会儿也给她解释不清楚。 在安抚好张使君的情绪后,黎悦便让旁边的医师上前检查。 其实医师也没什么好检查的,单从伤势来看,张使君背后的创口其实并不深,也不足以致命,最为致命的是中毒的深浅。 按理来说,李卫将毒血吸出大部分之后,残留的余毒其实也并不会致命,如果致命的话,张使君早就死了,也挨不过这几日。 最让医师们头疼的是张使君中毒后的症状,发热和惊厥,前者可以用凉水擦拭身子来解决,后者可以施针来消除, 可他们将法子都用了,依然没有解决发热和惊厥的问题, 在医师们的眼中,或许张使君的病情就不单单是中毒这么简单了,很有可能是中邪了。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说出张使君中邪的可能,一来是不敢,二来是不想在同僚面前露短, 当然,这就只是一个小插曲。 好在张使君醒过来了,神志清醒,如此看来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发热的症状已经得到了缓解,只是使君大人还有些虚弱,需要静养一些时日,老夫开个温良一点的方子,按时服用即可。” 医师们陆续的退出了屋子。 张使君起身搂住了黎悦的腰,弱弱道:“黎悦啊,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 见到自家公子这般模样,黎悦是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他不听自己的话,仅带十余甲士登船,笑的是他如今这般模样,当真是可爱的紧。 “那公子以后还这般意气用事吗?” “不了不了!” “那公子以后还把奴家给支开吗?” “不了不了!” 黎悦看着张昊,没有说话,但眼里满满的心疼和关心。 张昊“嘿嘿”一笑,想要支起身子用嘴去够黎悦的脸蛋,可却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势,不由倒吸了几口凉气。 黎悦没想到张昊这个时候还这么不正经,随即脸色羞红,嗔怪的看了张昊一眼, 正想将脸主动的凑过去时,周仓、赵云、褚燕和沮授闯了进来。 周仓的反应很快,当他看到自家使君和黎悦亲昵的动作时,几乎想都不带想的转过了身去, 换个视角就是,周仓刚进来还未站定,便来了一个华丽的转身。 周仓如此,跟在他后面的赵云、褚燕,就连最后面的沮授也是如此,几乎刚进来还未站定,便背过了身去,所谓非礼勿视,便是如此。 就好比自己的顶头上司正在跟秘书亲热,做为下属自然得回避…… 见这四人如此模样,黎悦清丽的脸颊更加红润了,被自家公子这般搂着,她又不好挣脱,是以只好将脑袋低垂着,嗔怪的看了张昊一眼。 被四人扰了雅兴的张昊,心中悻悻,只好松开了黎悦的腰,在黎悦的帮助下,将胳膊倚靠在侧,看着四人的背影,开口道: “转过来吧!” 四人转过来后,纷纷向张昊行礼道:“拜见使君。” 张昊简单的挥了挥手,表示免礼。 不等四人询问,张昊率先开口道:“我的身体已无大碍,你们可以放心了。” 四人闻之,神情一松,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经过此事之后,他们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 像什么战场胜败,明争暗斗,在他们眼里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丢了城池,他们还可以夺回来,打了败仗,还可以用更多的胜仗去弥补, 但是, 他们的张使君只有一个,若是张使君出了意外,别说整个冀州体系很可能就此崩塌,恐怕他们费心竭力所打下的地盘,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只要他们的张使君好好的,其他的一切,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听到自家使君都这般说了,众人自然便放心了,至于接下来该怎么找回场子,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我遇袭的事,恐怕大家都知道了吧?” 周仓、褚燕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赵云。 张使君遇袭当天,赵云带着昏死过去的张使君一路狂奔回京县,加上赵云浑身染血,那般动静,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个所以然来。 “使君恕罪,当时情况紧急……” “行了,此事不怪你。”说着,张使君将目光看向了沮授,询问道:“冀州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自己遇刺之后,张昊别的倒不担心,他最担心的便是冀州,因为冀州不仅是自己的大本营,更是他立身之地。 一旦冀州出了岔子,势必会影响张昊的筹谋。 沮授自然是明白自家使君担心的是什么,随即开口道: “使君遇刺回城后,在下第一时间便让李历在信筒上做了记号,然后飞鸽传书回信都,密侦司看到记号后,便会直接将信筒送到李长史的手中, 昨日收到信都的飞鸽传书,李长史只将使君遇刺只是告知给了崔主簿,如今整座信都城,外松内紧,只是有一事,在下有些不太明白……” “何事?”张昊问道。 “信都那边,除了李长史和崔主簿以外,还有一人知道使君遇刺,且此人知道的时间还在李长史之前……” “是谁?” “南华老仙!” “…………” 第77章 筛沙子 一听到南华老仙,张昊不禁心中咯噔一下。 见自家使君面色有异,周仓眼眸一凝,开口道:“这妖道料事如神,留着是个祸患,要不让密侦司将这妖道一刀砍了!” “不可!”沮授摇头道:“从李长史的回信中来看,这南华老仙似乎是在帮使君……” 张昊心里寻思着,最先告诉他气运之说的是父亲张角,只是父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知道的恐怕不多,其次便是尘哥儿,但是尘哥儿告诉他的也不多。 南华老仙是尘哥儿的师父,跟他提过一些气运的说法,只是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张昊本就不太在意, 但经过此次事件后,张昊又觉得这个南华老仙似乎又有些东西。 “既然如此,这个南华老仙就先留着,让李巡好好盯着,切不可让这老道离开北山!” “是!”沮授应声道。 此时褚燕开口道:“使君,自您遇刺之后,整个京县都戒严了起来,高顺和张牛角也一直待在军营中坐镇,现在是不是可以解除戒严了?” 按理来说,既然使君没什么大碍了,戒严本该解除,大家各司其职,一切都应回归正常, 但此时,张使君却有一些别的想法。 众人见自家使君没有说话,心中不由的有些疑惑。 沮授到底是个聪明人,见自家使君没有表态,心里便明白了。 作为军师,自家使君所想的,他应该先想到,自家使君没想到的,他必须也要想到。 “使君此番遇刺,各方势力都有所揣测,何不来一个将计就计呢。”沮授说道。 “哦?”张使君微微一笑,看向沮授,开口道:“先生不妨直言。” 沮授开口道: “自使君遇刺之后,李历便派游枭去了然水河畔调查此事, 经调查,刺杀使君的刺客是扬州的一伙河盗,常年生活在河道上,专营劫掠货船的勾当。 试问扬州的河盗与使君无冤无仇,为何千里迢迢的来到司隶来刺杀使君,是何动机? 除此以外,使君驻军京县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可使君去然水一事,知道的人不多,这些刺客为何能提前知晓使君的行程,是谁传递的消息? 此事尚有诸多疑点,密侦司的人虽然还未查明,但想来此事的背后推手绝不是易于之辈。 如今, 使君在明,敌人在暗, 若得知使君安然无恙,那这幕后之人必定继续潜伏,若想挖出此人恐非易事。 是以,咱们应该继续戒严全城,造成使君身受重伤的假象, 如此一来,就算这幕后之人不现身,也会让一些小喽啰浮出水面。 只要密侦司顺着这些小喽啰,便能顺藤摸瓜找出这幕后之人!” “不错,”张昊颔首笑道:“放长线,钓大鱼!” 沉吟片刻后,张昊继续说道:“咱这伤也不能白受,信都那边,也顺便让李巡筛一筛吧, 这些年,咱们发展的很快,也吸纳招揽了很多人,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跟着咱的,又有多少是其他势力掺进来的沙子, 我也想知道知道,得知咱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后,谁在背后幸灾乐祸,又有谁按捺不住想搞些事情出来。 让李巡和季尚把握好机会,由密侦司和军纪司一起来做吧,如果需要,咱这边也可以配合他们!” “是!”沮授应声道。 周仓和赵云还有褚燕听着沮授和自家使君的对话,三人心中咯噔一下。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次刺杀和受伤,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来。 不过他们心里也有一丝丝的庆幸,庆幸他们跟着张使君来到了司隶,又来到了京县。 试想, 如果他们此时身在冀州,或者是在青州,得知自家使君在千里之外的地方遭遇了刺杀并身受重伤,生命垂危,那他们应该如何应对呢? 是为自家使君报仇,还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静观其变,亦或者……抢占周围的地盘割据一方。 念及于此,三人都有些后怕, 毕竟使君还没有子嗣,没有了效忠对象,一切皆有可能啊! ……………… 二月中旬, 冀州牧张昊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朝野震动。 一些与张昊有仇的诸侯纷纷上书朝廷,建议朝廷率军趁此夺回冀、青二州,其中比较积极的便是兖州代刺史刘繇、徐州刺史宫明和幽州的公孙瓒。 但比较诡异的是,董卓并未有所异动,韩遂和马腾的十五万西凉军在巩县,徐荣和吕布的三万残兵坚守旋门关不出。 袁绍和曹操在成皋似乎也选择了沉默。 倒是北方四州变得热闹了起来, 首先是幽州的公孙瓒,屯兵于涿郡,大有一副随时南下冀州之势。 为了应付公孙瓒随时南下的可能,崔琰召集府中长史孔昱,治中陶丘洪组建了临时的领导班子。 由于沮授在京县,田丰在青州,冀州这边的事情也只能由崔琰三人自主决策, 当然,在做决策后,相关内容便会誊抄两份,一份送往京县交予沮授,一份便会送往临淄交予田丰。 按照冀州体系,沮授是军师,当使君张昊不能主理军政事务时,一切皆由沮授主理, 至于为什么要送一份给田丰,也是因为田丰是冀州系的老人,也是使君所倚仗之人,冀州和青州都是张使君的地盘,冀州这边有什么动作当然要同步给青州的田丰了。 好在冀州北部的中山郡和河间郡有花善、田右的两万冀州军,又有屠兀骨的万余胡骑军坐镇,公孙瓒就算要南下,冀州,一时半会儿也威胁不了信都。 为了以防万一,崔琰派快马赶往并州,请张角率军返回冀州坐镇,万一张使君出了意外,大家也好奉张角为主。 但是张角并未答应崔琰的请求,只让雷公带着两万兵马回信都协防,张角自己和张宝领着三万黄巾军依旧留在并州。 不得不说,沮授和田丰不在,崔琰的能力得到了极大的发挥,就连孔昱和陶丘洪也各展所长,将冀州运营的有条不紊。 当然,内卫府的李巡和季尚却比崔琰三人还要忙,密侦司和军纪司几乎是昼夜不停的连轴转。 在得知张冀州生命垂危后,一些蛰伏的势力又觉得自己可以了,开始积极的向朝廷靠拢,向其他势力传递消息,殊不知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都在密侦司和军纪司的监视之下。 相较于冀州、并州、幽州整出的动静,青州就显得老实多了。 毕竟青州有田丰在,又有高览的五万兵马坐镇,孔氏一族自然不敢乱来。 见孔氏都不吭声,青州的其他士族也都跟乖宝宝一样,昨天干嘛,今天还干嘛,彻底的躺平了。 二月底, 西北的风,裹着最后一场雪,吹到了京县。 荀彧三兄弟在附近的村子等了半个多月,终于进城了…… 第78章 思想教育 京县,府衙前厅, 炉子里的火燃得正旺,医师给张使君的伤口换上了草药以后便退出去了。 “子龙啊,我说这外面的力士营,是不是可以撤走一些了。” 赵子龙把着腰间的配刀,背对着前厅,守在门口,宛如哼哈二将中的一将。 “还是谨慎一些的好。”赵云摇头道。 “不是,这真没必要!”张使君一边穿衣服,一边开口道:“这城里有我数万甲士,就算是只鸟都飞不进来,再说了,外面的人都以为咱生命垂危了,这个时候又怎会再派刺客前来呢。” 赵云依旧不为所动。 张昊也不再劝了,只是来到赵云的身旁,坐在台阶上,慵懒道: “这次可真够险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敢的,我定要找他算账,要是我没有受伤就算了,这次我是真受伤了,不仅受伤了,还受到这么大的委屈,我绝不会放过他!” 赵云看向张昊,淡淡道:“使君心中已有猜测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使君何等聪明,再说了,能从扬州将人召集在这里,又能掌握咱们的行踪,有这等本事的人,这天下也就那几个。” “哦?”张昊略微有些诧异的望向赵云,笑道:“说说看?” 赵云没有直接回答张使君的问题,只是问道:“使君打算什么时候发兵呢?” 张昊眉头一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等等吧。” “等到何时?” “明年!” “为何是明年?”赵云不由疑惑道。 “时机未到!” 没有办法,张昊只能糊弄过去。 在张昊看来,现如今的董卓,虽然权倾朝野,弄得民怨沸腾,前朝旧臣也多有不服者, 但是,还没有到达大家所容忍的极限。 从袁绍以天子密诏召集各路诸侯进京勤王就可以看出来,天下大部分人都是持着观望的态度,毕竟董卓现在做的事情还未能影响到天下的利益。 “何况打仗是需要钱粮的,冀州虽然发展的还不错,但若仅以冀州之力还是无法与朝廷对抗,待青州的发展恢复步入正轨之后,再有个一两年的积累,咱们便是要钱有钱,要粮有粮了。” 说到这里,张使君开始憧憬了起来,继续说道:“届时,集冀、青二州之力,再拉出个十万兵马,加上咱们现在手上的兵力,集结三十万大军,便谁也不怕了。” 这就好比房子的骨架已经搭好了,欠缺的砖瓦和桌椅板凳是需要时间去打磨的,毕竟最后用得趁不趁手,舒不舒服直接关系到体验感好不好。 赵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于张昊这个比自己小一两岁的主公,赵云还是很信服的。 毕竟很少有人能将细节处理得如此之好的, 看看太平商号的建立,广昌互市的开通,内卫府的组建,善学斋,讲武堂,民生堂的建立还有邯郸的兵器工坊,哪一个不是在经营,在做铺垫。 太平商号解决了财政银钱问题, 互市解决了北方外族袭扰的问题, 内卫府让他们有了耳目,掌握天下局势, 善学斋、讲武堂、民生堂,解决了人才问题, 邯郸和襄城的炼铁炉昼夜不熄,兵器工坊源源不断的打造兵刃战甲。 这一切的一切,张使君都在干一件事情,那就是厚积薄发。 从黄巾起事时,到现在,不过也才四年的时间,这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就是这四年时间,外人只看到张使君在扩充兵马,抢占地盘,却没有人关注到他之所以发展的如此迅速,就是因为他早早的便开始了谋划, 扩充兵马,抢占地盘只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 尽管张使君的伤势未愈,但他现在的精神头还不错,趁着现在与赵云独处,他打算对赵云再进行一波思想政治教育。 谁让他是赵云呢, 若是换成周仓、褚燕、高览这些人,张使君自然不会跟他们费太多的口舌,反正剑锋前指,干就完了。 赵云就不同了,毕竟是这个历史时期,武力和头脑双双在线的头部战将,将来对付吕布,关羽张飞这些神将,还得仰仗赵云。 “子龙啊,你觉得天下纷乱的源头是什么?” “皇帝昏庸,奸臣当道,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使君之前跟咱们说过。” “……”张昊张了张嘴,原来自己已经推进到这一步了啊。 “没错,但是还有一个最深层次的原因,就是朝廷的威信日趋愈下,天下十三州,不仅各州的州牧刺史拥兵自重,各地士族豪强也大都各自为政,不听王命, 你看着吧,再过两年,各方诸侯便会互相攻伐,这天下将会陷入连年兵祸当中。” 赵云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家使君, 若说天下十三州,哪方诸侯的势力最大,兵马最多,地盘最广,不就是自家使君么…… “呃……”张使君发现赵云正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了。 “我就直接说重点吧,”张使君顿了顿,组织好语言后,继续说道:“若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让这天下重归太平,只有一个法子!” 说到这里,张昊将目光看向了赵云,等待赵云问自己:什么法子? 但此时,两人大眼瞪小眼,赵云似乎并没有问自己。 这个时候,张使君开始怀念卢沛了,不得不说卢沛是懂职场的,有卢沛这个捧哏在,张使君给人上思想教育课的时候都要丝滑一点。 既然没有捧哏,那张使君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只有咱们挟……协助陛下平定天下,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说得好!” 张昊和赵云一愣,不由寻声看去。 只见沮授正领着三个身着儒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张昊注意到,三人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人,面容清秀,仪表不凡。 在赵云的搀扶下,张昊站起了身。 “使君,这三人都是荀氏一族的青年才俊,前些日子,使君渡船去迎的便是这三位。”沮授一脸欣喜的介绍道。 ………… 第79章 荀彧的夸赞 “前些日子,听闻张使君在然水河上遇刺,我兄弟三人诚惶诚恐,本想赶紧进城探望,却不料刚到京县时,城门已经关闭了,我等只好在城外的一处村子里借住, 直到今日京县解禁,我兄弟三人才得以进城请罪啊!” 荀彧见到张昊不像传闻中那样性命垂危,心中欣喜若狂,一时间也顾不得是否唐突了。 一旁的荀衍赶紧扯了扯荀彧的衣角,低声提醒道:“文若,咱们还没正式拜见张使君呢!” 得到提醒的荀彧赶紧退后一步,向张昊躬身拜道: “颍川荀彧,拜见张使君!” 随着荀彧的行礼,荀衍和荀悦两人也纷纷朝张使君行了礼。 虽然荀衍和荀悦都比荀彧年长,但荀彧是举孝廉出身,从社会地位上来说,要高于荀衍和荀悦两人的, 何况荀彧的学识和才华远胜这两位兄长,离开洛阳时,便很自然的以荀彧为首了。 “荀彧!”张使君欣喜道:“可算是见到你了啊!” 见张使君一副喜极而泣,稍显过分的情绪,荀彧三人也不由诧异的面面相觑。 这感觉,就好像张使君已经期盼了许久似的。 若是有外人在场,还以为张使君和荀彧早就认识了呢。 “别站着了,里面请吧!”张昊做请道。 面对张使君的如此盛情,倒是把荀彧三人给整不会了,只有沮授心里明白,自家使君铁定是看上这三人了,特别是这个叫荀彧的年轻人。 其实沮授也听闻过荀彧之名,毕竟颍川荀氏可是大族,而且这几代荀氏族人,出了不少风华绝代之人。 荀彧的祖父在顺帝和桓帝时便是郎陵令,其父荀绲还任过济南相,到荀彧这一代,更是名士辈出。 其中以荀彧最为耀眼。 世人都说文人相轻,但真正品德高尚有大才之人却是喜欢聚在一起探讨学问的,哪里出了惊才绝艳的人物,便会有众多文人前去拜访,探讨学文。 沮授之所以听说过荀彧,主要也是因为沮授曾与南阳名士何颙有过几面之缘,何颙曾向沮授提起过荀彧这个学生。 是以在荀彧三人进城之后,便被密侦司的盯上了, 张使君遇刺当天,值守城门的士卒便将这三人看押了起来,后来发现这三人都有洛阳开具的路引,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便就放了。 后来李历曾让密侦司去然水西岸寻找过荀彧等人,几番打探下,才得知三人曾到达过京县,但却被守军给拒之门外了。 因此,李历便让人根据当天值守城门的守卒描述,画了荀彧三人的画像,让密侦司的人暗中寻找。 可谁知荀彧三人在城外的一处偏僻的村子里借住,直到京县解禁之后,才随着村里的农户一起进了京县城。 李历得知三人进城后,欣喜不已,第一时间找到了沮授,沮授知道后,赶紧出来相迎。 厅堂内, 张使君坐于首座之上, 荀彧三人依次坐在左侧,沮授坐于右侧。 众人寒暄一阵后,沮授主动提起了荀氏一族想要北迁至冀州的事情, 荀彧三人来京县拜会张使君的目的,也正是于此。 荀氏北迁冀州避祸,对于张昊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就好比一只兔子跟狼说,你家里大,也暖和,我把家搬你那里去暂住一段时间。 张使君虽然心中早就乐开了花,但是当着羊……不,当着荀彧三人的面自然是要矜持一下的。 然后,在一片祥和、欢乐的气氛中,张使君欣然应允了荀氏北迁冀州的事情,并答应让信都那边提前做好对接工作。 张使君一脸姨母笑的盯着荀彧, 你们的请求,我都答应了,那现在,就该说说咱们的事了。 见到张使君投来满含深意的笑容和目光,荀彧三人心中不由瘆得慌。 对面的沮授见状,只得再度充当润滑工,笑问道: “方才我家使君说,要协助陛下平定天下,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文若出声叫好,不知文若有何高见啊?” 闻言,荀衍和荀悦不由将目光看向了自家阿弟的身上, 荀彧眼睑低垂,眼眸微动,不由微笑道: “久闻张使君胸怀韬略,外能驭将士,内能治家政,今日进到这京县城中,才知世人所言果真非虚,可当在下进入到这府院中,意外听到张使君谈论起平定天下之策时,才知道世人对张使君了解不过十之一二矣!” “哦?”沮授瞟了一眼首座上的张使君后,将目光再次看向对面的荀彧,笑问道:“文若何出此言啊?” 此时的张使君,早已激动得将小拳拳捏紧了, 荀彧是什么人啊,那可是东汉末年最为着名的政治家、战略家,曹操统一北方的首席谋臣和功臣啊! 被这样的人拍马屁,这种感觉,还没等人家动手拍,就是想想,心里都是一阵酥麻。 荀彧也不遮掩,直言不讳道: “朝堂之上,虽有董卓这样的乱臣贼子把持朝政,但董卓生性粗鄙,暴虐已甚,必以乱终,无能为也。 如今大汉最大的隐患,不是董卓之流,而是各地拥兵自重的诸侯豪强,若朝廷不能在短时间内力挽狂澜,震慑各地诸侯豪强,收回兵权,恐怕不出三五年,大汉危矣!” 说到这里,荀彧看向首座上的张使君,并朝其拱了拱手,继续说道:“张使君能一语道破大汉之弊端,并说出愿意协助天子以令诸侯这样的惊世之言, 张使君足以称之为经天纬地之才了,若张使君真能匡扶汉室,救天下于水火,便如同周武王得姜尚,高祖皇帝得张子房啊!” 此言一出, 张使君不由面色潮红,心中飘飘然起来,心中默念着:要矜持,要矜持! “先生过誉了!”张使君笑着摆了摆手,悠悠道:“若没有沮先生这样的贤佐之人辅佐,没有帐下数十万将士用命,没有冀、青两州百姓的爱戴,我也还只是个黄巾少主而已。” “英雄不问出处,张使君怎能妄自菲薄啊!”荀彧诚然道。 张使君缓缓起身,迈步走向荀彧,他知道,气氛烘托到这里,就该自己飙演技的时候了。 ………… 第80章 左右军师 张使君站在荀彧的面前,面色肃然,拱手道: “久闻荀氏一族人杰辈出,我张昊励志于平定天下,救民于水火,怎能没有荀氏一族的支持,还请三位先生出山,以便子楚早晚受教!” 张昊没有直接说让荀彧出山,其实是有些小心思的。 毕竟荀衍和荀悦是荀彧的两位兄长,都是荀氏一族的人杰,若只请荀彧,不请荀衍和荀悦两人,则会让荀彧陷入尴尬,让荀衍和荀悦两人心生不满。 当然,张昊是站在荀彧面前说的,行礼也是对荀彧行的,那么张使君所看重的人,自然也是荀彧了。 不得不说,张昊这番举动,既明确了自己的意图,也照顾了荀衍和荀悦两人的颜面。 再者说,这种买一送二的买卖,怎么算,都是张昊赚了。 荀彧三人也不傻,自然是看出了张使君的心思, 荀衍和荀悦虽然有才,但比自己的阿弟荀彧自然是有所差距的,这一点,两人心里是很清楚的。 两人心里明白,以他们自己的才华,想在朝中谋得一两个职位不难,但若想占得一席之地,恐怕也是不能够的, 况且, 董卓把持着朝政,若想扩宽仕途,必然要依附于董卓,两人自然是不愿意的。 如今天下, 或许也只有张使君的实力最为强大,不仅麾下兵马二十余万,还坐拥冀、青二州之地, 更难得的是, 在张使君的治理下,冀州和青州可谓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也是荀彧打算将全族迁往冀州的原因。 其实在来的路上,荀彧三人在私底下就已经商量过了, 若张使君答应荀氏全族迁往冀州,势必会任用荀氏族人,最佳的人选便是荀衍和荀悦。 至于荀彧,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毕竟张使君现在已经成势,麾下更有沮授、田丰、崔琰、华歆这样的能臣辅佐, 自己去了,未必能够得到重用,施展自己的抱负。 况且当今天下英雄辈出,能称得上一方豪杰的也未必只有张使君一人, 就说那袁绍,袁氏一族四世三公,若要匡扶汉室可谓是名正言顺; 再说那曹操,虽然明面上是刘繇的人,但曹操能够带着两万兵马去响应袁绍讨伐董卓,便能看出曹操此人的志向绝非是寄居人下的。 而且曹操麾下的谋士程昱,不止一次的代曹操招揽自己。 可是这一切, 都随着他们三人在然水西岸迎候张使君时,便发生了转变。 首先是张使君亲自出城渡河来迎接自己等人,可以看出张使君的诚意和礼贤下士; 其次,张使君为了迎接自己,遭到了刺客行刺,身受重伤,这一点让荀彧三人深感愧疚,这个人情便就这样欠下了。 然后,在进府院时,听到张使君的言论,让荀彧大为惊讶,不由的将张使君又高看了三分。 接着,张使君欣然应允了荀氏北迁冀州的诉求,这对荀氏来说,则欠下了一份天大的恩情。 最后,是张使君在招揽自己时,还顾忌到了两位兄长的颜面,为人处世这方面,可谓是细节满满,滴水不漏。 试问, 当今天下地盘最大,兵力最多,既知兵事,又筹谋擅断,不仅仁德贤明,还懂人情世故; 再加上给荀氏全族的一份恩情,给荀彧的一份真诚, 荀彧自问,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位主公。 面对张使君的招揽,要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但出于礼节,还是得矜持一下的, 再说了,人家的军师沮授还在一旁看着呢,人家没有表态,自己做为后来者,又如何能越俎代庖呢。 荀彧三人赶紧起身向张使君拱手还礼, 荀衍和荀悦没有说话,虽然他们心里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但也知道他们两人不过是买一搭二的那个二,一切还得阿弟荀彧说话。 荀彧诚然道:“在下才疏学浅,万不敢当啊!” 说着,荀彧看向张使君身后的沮授,开口道:“沮先生之才,远胜在下,张使君有沮先生这样的王佐之才辅佐,也定能平定天下!” “文若此言差矣!”沮授起身摆手道:“文若有所不知,若我家使君只想偏安一隅,沮某还能勉强操持应付,但我家使君所谋深远,行事又不按常理,非文若这样的经世之才不能辅佐啊!” 说着,沮授走到张使君的身旁,朝张使君拱手道:“使君明鉴,属下与文若相比,有如繁星比于皓月!” 荀彧赶紧说道:“先生太过谦虚了。” 张使君哈哈一笑道:“我看你们两人就别谦虚了,但凡才华超群,经纶满腹者,往往偏做谦虚。” 说着,张使君瞄了荀彧一眼,笑道:“以后你们二人都是我的军师,可好?” 荀彧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看向沮授, 毕竟沮授已经是军师了,自己这个后来者,寸功未建,便与其平起平坐,自然是不太合适的。 沮授自然是明白荀彧的态度,便笑着说道:“以后文若为左军师,沮某位右军师,使君觉得如何?” 自古向来以左为尊,虽然同为军师,但左军师明显要比右军师的分量稍重一些。 荀彧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张使君。 “沮先生都如此说了,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说完,张使君又将目光看向了荀彧。 诚意给了,态也表了,接下来就看你荀彧的态度了。 沮授的大度让荀彧颇为诧异,不禁让他高看了沮授几分,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张昊是一位知人善任的人,更是一位贤明之主。 自古才士易得,明主难求,若就此错过,恐怕再难遇到了。 当即, 荀彧双膝跪地,躬身拜道:“荀彧奉命了!” “好!好!”张使君心中欣喜,赶紧将荀彧扶起:“先生快快请起!” 一旁的沮授含笑着,朝张使君拱手道:“使君得荀彧相助,就如同高祖帝得张子房,可贺,可贺啊!” 随即, 荀彧便将自己的两位兄长,荀衍和荀悦正式的介绍给了张使君。 经过商议之后, 张昊任荀衍为青州别驾,让其去临淄协助田丰; 又让荀悦顶替崔琰做冀州主簿,随荀氏全族一同北上信都。 至于崔琰嘛,则升其为冀州别驾,暂代张使君主掌冀州军政。 ………… 第81章 休兵 次日, 张使君将荀彧为左军师,沮授为右军师一事,昭告全军,并通报冀、青两州辖地。 府院前厅, 张使君坐于首座之上,赵云佩刀站在一旁。 堂中左侧依次是荀彧、沮授以及一众文臣,右侧依次是周仓、褚燕、张牛角、高顺等一众将校。 张使君将众人一一介绍给荀彧之后,便将此次会议交由荀彧主持了。 荀彧看向众人,不紧不慢道: “自去年董卓进京之后,各地诸侯豪强大肆招兵买马,荒于民政,导致各州郡的良田无人耕种,到了年底,多地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最近,听闻一些地方的饥民抢劫了不少官仓,各地官吏不思放粮安抚,反而用兵镇压,想必不久,便会传来各地百姓揭竿而起的邸报。 朝廷为了保证京师的安全,势必会将驻守在旋门关的徐荣、吕布大军撤回,而让马腾和韩遂的西凉军接手旋门关。 以马腾和韩遂的秉性,自然不会轻易对成皋的袁绍、曹操动兵。 按照如今的局势,董卓和袁绍都不会轻启战端,则会休兵一年,以求囤积粮饷、军械,待各地暴乱平息之后,双方才会寻机而战!” 说到这里,荀彧看向首座之上的张使君,开口道:“届时,袁绍必会派使者前来与使君结盟。” “军师,董卓和袁绍休兵,关咱们什么事啊?”说着,周仓出列,朝首座上的张使君拱手道:“使君,咱们不需要休兵, 等到马腾和韩遂的西凉军去了旋门关,徐荣和吕布的三万兵马回了洛阳,咱们便可走山道,绕过旋门关直取巩县!” 张使君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荀彧。 荀彧微微一笑,开口道:“请问周将军,若咱们攻下巩县之后,又当如何?” “留下两万兵马坚守巩县,其余四万余兵马先攻偃师,最后再攻洛阳!” “偃师有徐荣的三万兵马驻守,就算我军将士用命,又打算用多久攻下偃师,然后攻下洛阳呢?” 周仓皱眉道:“半月内拿下偃师,休整一个月后再攻洛阳,算下来至少得两个月吧!” “马腾韩遂的西凉军有十五万,就算只用十万兵马来攻巩县,”说着,荀彧看向诸将,问道:“敢问哪位将军有信心只凭两万兵马坚守巩县两个月?” 话音一落,诸将不由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十万大军来攻,仅靠两万兵马守城,别说两个月了,就是守一个月都难。 “咳咳……”沮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就算能守两个月,军中的粮草可吃不到两个月!” 说着,沮授看向周仓,说道:“周将军,现在很多地方都在闹饥荒,若巩县和偃师的守军在沦陷时焚毁了城中的粮草,咱们又去哪里筹集大军所需的粮草呢。 就算怀县有粮草,可若是有敌骑封锁了粮道,咱们又当如何?” “这……”周仓倒是没有想这么多,面对沮授的问题,周仓不由一时语塞。 “行了!”张使君肃然道:“听军师把话说完!” 周仓朝张使君和荀彧拱了拱手后,一脸悻悻的站回了位置。 荀彧朝张使君微微颔首后,继续说道: “咱们可以趁着董卓和袁绍休兵的期间,派遣几路兵马南下,接管密县、新郑、苑陵等城池,筹措粮草,招兵买马。 豫州刺史孔伷虽是吏部尚书周毖所荐,被董卓任命为刺史,但孔伷此人清谈高论,嘘枯吹生,对董卓没什么好感,若使君对其许以好处,说不定还能从其手中借来一些兵马和粮草。 属下的家侄荀攸在豫州任从事一职,可在其中为咱们斡旋。” 张使君听到荀攸的名字后,不由眼眸一亮。 对啊, 荀攸按辈分,虽然是荀彧的子侄,但他年长荀彧六岁,在历史中也是曹操的军师,在官渡之战中,献计曹操,诛杀了颜良和文丑。 ……………… 光熹二年,二月, 贼首郭太,打着黄巾军的旗号在白波谷起事。 三月, 郭太率领黄巾军三万,攻略河东郡,兵锋直指洛阳。 朝野震惊,董卓急调徐荣和吕布的三万大军回援京师,驻扎在偃师,又派李榷亲率五千兵马进驻函谷关,以提防贼寇威胁洛阳。 为了防备袁绍和曹操的大军趁虚而入,则让韩遂和马腾的十五万西凉军进驻旋门关,则机攻取成皋。 鉴于各州郡皆有叛乱发生,朝廷无暇派兵清剿,太常刘焉以天下兵寇不息,上书少帝,建议将所有的刺史都改为州牧,以重其职。 太傅董卓为快速平定各地此起彼伏的动乱,遂从刘焉之议,将其余的刺史全部改为州牧。 刘焉因此再度被董卓前往益州为州牧。 刘虞从刺史变成了州牧,公孙瓒忌惮刘虞在幽州深得民心,将来恐会对自己不利,便带着兵马回到蓟县,与刘虞争权。 四月, 汝南郡黄巾军再起,辖内郡县相继被攻破。 巴郡黄巾军起复,攻打郡县,抄略城邑。 五月, 张使君遣使者前往豫州谯县面见豫州牧孔伷,以助其平定汝南的黄巾军为条件,借粮草二十万石。 孔伷许诺,如张使君攻打董卓时,可借兵两万相助, 对于孔伷的承诺,张使君自然不会相信,但有了这二十万石实打实的粮草,对张使君来说也是不亏的。 至于汝南的那些黄巾军,张使君则派赵云率军五千前往,边剿边抚。 汝南的黄巾军,虽然打着黄巾军的名义起事且号称有十万之众,但十有八九都是当地的饥民,抢了粮之后回家当顺民,粮吃完了就又出来抢了。 真正的黄巾旧部也就只有万八千人,且都分散开来,各自为政。 当赵云率领兵马去了以后,自然是拿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豪强开刀,将他们囤积的粮食分发给饥民,劝其回乡耕种, 一些黄巾旧部知道这些冀州兵马是黄巾少主张昊的部下,纷纷前来投效,赵云将青壮留下,老弱分发粮食后遣散回乡。 对于那些冥顽不灵,拒不投降的黄巾旧,赵云则是以雷霆之势将其剿灭。 ………… 第82章 威信 六月, 张使君接到冀州和青州来报。 首先是冀州方面, 由于这两年冀州治理得比较好,百姓安居乐业,为政者又广施仁政。 不仅并州的难民纷纷涌向冀州,就连兖州都有很多流民前往冀州逃难,为了不让外州的流民影响冀州的稳定和秩序, 崔琰召集主簿荀悦、治中陶丘洪、长史孔昱商议对策,打算以两种方式消化这些流民。 其一便是征募青壮为兵勇,交由张合编练,且由一些讲武二期结业的优秀学员担任军中骨干, 仅仅三个月便募得新卒万余。 至于其余流民,则分散至各郡,妥善安置。 青州方面。 经孔融举荐,太史慈只身前往临淄投效,田丰见太史慈身长近八尺,猿臂善射,弦不虚发,不仅一身武艺了得还足智多谋。 当即便任太史慈为将,将新招募的两万青州兵交由太史慈编练。 这两万青州兵中,有不少是讲武二期结业的学员,他们本就是青州籍,学成之后,自然回到青州任职。 对于田丰的安排,张使君亦觉得比较妥当。 毕竟太史慈是新进武将,先不说在军中的威望如何,只说太史慈是否是真心实意的来投效,这一点还有待考证。 这两万青州兵里,有讲武营的青年军官,在讲武营的这些基层军官的控制下,太史慈就算有二心,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八月, 董卓建议朝廷在西园成立统帅部,以高额饷银为诱,募得兵马两万,组建为一支新军,由牛辅统率。 说是朝廷兵马,实则是用朝廷的钱,养自己的私兵。 朝堂诸臣尽皆敢怒不敢言。 九月, 赵云平定汝南的黄巾军后,率军返回京县, 去的时候是五千兵马,回来的时候竟然带了三万兵马回来。 虽然其中大多都是没有训练过的青壮,但此事传回京县后,众人皆是欣喜不已。 十月, 徐州黄巾军又起,短短一个月便连克数城。 司隶怀县,由于张辽和朱灵的两万武威军进驻河阳城,整个河内郡几乎完全脱离了朝廷的掌控。 河内郡与冀州接壤,不愁粮草军饷。 是以华歆和卢沛很快便在怀县又拉出了两万兵马,送了一万去河阳交由张辽和朱灵,剩下一万留在怀县由自己统率。 卢沛之所以要将两万新卒分给张辽一万,一来是卢沛觉得武威军从并州南下,一定是有大用的,多一万兵马在手里,总归是好的。 二来卢沛和赵云待久了以后,才发现自己并不擅长练兵。 之前在禁军序列的时候,带折虏营的五千兵马还行,现在怀县的一万兵马勉强也能带,其中主要原因还是这一万兵马都是冀州老卒,几乎不用他怎么带。 若不是华歆说怀县还是多一点兵马为好,卢沛都打算将那两万新募的兵马都送去河阳。 十一月, 徐州州牧陶谦亲率大军五万进讨声势最大的葛陂黄巾, 双方大战于葛陂,陶谦军败。 不得已之下,陶谦只能求助与兖州州牧刘繇,请刘繇出兵相助。 十二月,天下十三州,黄巾各部此伏彼起,声势复盛。 京县府衙, 张使君麾下的将领、谋臣皆列于堂中,听着沮授做年终汇报。 首先是冀州,经过这两三年的经营,府库中囤积的粮草足有数百万石,内政由崔琰牵头,陶丘洪、孔昱、荀悦协助,治下一片繁荣昌盛; 田右、花善二将各有一万兵马,分别驻扎在中山郡和河间郡,张硕的万余飞虎骑依旧驻扎在清河郡衔接冀、青两州; 雷公的两万冀州老卒驻防信都城内,信都城外是张合编练的两万新卒,有这四万兵马在,可保信都无虞。 至于屠兀骨的胡骑军,已扩展至两万,时而一路向西劫掠并州的羌胡,时而北上去打鲜卑、乌桓的草谷,使得南匈奴单于於夫罗温顺得犹如一只小绵羊。 如此算下来,冀州的兵力已有十万之众。 再说青州, 有了荀衍的协助,田丰这个青州牧将青州治理得井井有条。 兵事上有高览的五万大军坐镇,又有太史慈的两万新卒,总共七万余兵马,足以震慑南边的刘繇和陶谦了。 司隶这边, 自从张辽和朱灵统率的武威军进驻河阳后,几乎整个河内郡已经纳入了张使君的势力范围,兵力已经达到了五万。 这五万兵马就像悬在董卓头上的一把利剑,哪怕眼睁睁的看着河东郡被郭太这支黄巾军蚕食,也不敢对其用兵。 京县这边,赵云麾下的四万兵马,加上周仓、高顺的一万余冀州老卒,以及褚燕和张牛角的四万兵马; 整个京县已聚集了近十万兵马了。 当沮授将这些讲述出来时,堂中诸将皆是一脸欣喜,如此算来,自家使君手里便有着三十余万兵马。 但是, 就在众将一脸振奋之际,张使君、沮授、荀彧的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 荀彧和沮授都是人精,见众将如此欣喜,也不好去给他们泼凉水,这种惹人嫌的活计,可没有人愿意干。 两人对视一眼后,便将目光看向了首座上的张昊。 张昊自然是明白两位军师的意思,沉着脸,朗声道:“你们很高兴吗?” 此话一出,众将脸色一僵,面面相觑后都将脑袋垂了下来。 这一幕,沮授早就习以为常了,但是却让荀彧不由暗暗惊讶。 说到底张使君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以如此年纪统驭这些个沙场猛将已实属不易,可没想到自家使君在军中的威信竟然如此之高。 脸色一沉,下面的将领就不敢说话了。 其实也不怪荀彧如此惊奇,主要荀彧是后来者,尽管在这京县待了大半年了,对于张使君还是不太了解。 张使君之所以在军中有如此威信,原因有三, 其一,在座的将领,除了赵云和高顺以外,几乎都是跟随张使君从中山郡打出来的,尽管赵云和高顺是后来加入的,但两人对张使君的钦佩和崇敬却丝毫不必周仓褚燕等人少。 其二,自黄巾起事到现在,他们跟着张使君打仗,从未有过败迹,就河阳一役败给董卓,却也与张使君无关; 任何一个行伍之人,都喜欢跟随一个能带他们打胜仗统帅,像张使君这样一路打过来,未尝一败之人,在将士们心中,那可是神一般的存在。 其三,也是让诸将最为胆寒的原因…… 第83章 京县困局 这第三个原因,便是内卫府的存在。 在场诸将深知这太平内卫的厉害,可能外人只知道这密侦司的厉害,不知道最让大家忌惮的便是军纪司了。 密侦司主外,非战时,甚少与在座的将领打交道, 可军纪司则不同。 军纪司虽然负责辖内的反间和治安工作,但还有一个项职责便是督军。 这个督军的工作可不仅仅只是在战时,斩杀或惩戒一些违反军纪的将士,在平时还有监督将校的治军。 军纪司成立以来,惩处过不少治军不严,玩忽职守,包庇下属的军官。 像赵云、周仓、高顺还好,犯事最多的便是褚燕和张牛角这样的将领。 两人麾下的兵马有很多都是以前的山匪和穷凶极恶之徒,虽然打仗勇猛,但平时的作风却多少带着一些土匪习气, 被军纪司惩处过的人不下千人,被军纪司砍掉脑袋以正军法的亦有两三百号人了。 这些人大多都是褚燕和张牛角的旧部,都是一些一路杀出来的生死兄弟。 为此,褚燕和张牛角多少都有些包庇和袒护的作法,虽然军纪司的人碍于褚燕和张牛角都是老人,只能在口头上做些警告,不会拿他们两人怎么样, 可下面的犯事之人却逃脱不了被惩戒的命运。 褚燕和张牛角都不糊涂,从这几年使君对待他俩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已经有些疏远他们了,除了刚进青州那会儿让他们打过几场仗以外,再也没有任用过他们。 像这种被主子疏远、冷落的状况,褚燕和张牛角也都私底下去找过沮授。 沮授也隐晦的暗示过他们, 虽然使君是黄巾出身,但并不代表使君能够接受麾下的将士为祸一方,目无法纪。 随着张使君的实力越来越强,势力越来越大,不少有识之士多有投效, 或许现在没有人能够顶替他俩的位置,可将来呢? 被自家使君冷落疏远,就意味着打仗没有自己的份儿,没有仗大也就没有军功,没有军功的加持,将来万一犯了什么错,连求饶的说辞都没有。 所以褚燕和张牛角对张使君是又敬又怕,特别是在自家使君面前,可谓是谨小慎微,不敢出错。 众将察觉到自家使君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怒气, 一时间, 整个厅堂中,噤若寒蝉。 张使君见众人都不说话了,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沉声道:“你们只看到冀州、青州、河内郡的好,却一点都不担心咱们这里已处于困境之中了吗!” 周仓皱了皱眉,疑惑的看向张使君,拱手道:“使君,咱们京县这里有十万战兵,不知使君所言的困境是……” 不等张使君开口,沮授张口解释道: “自去年开始,整个司隶都处于战火之中,远的不说,就说河内郡和河南尹,特别是咱们所在的河南尹连番大战,百姓疲敝,人口凋零, 就算今年休兵一年,司隶的土地上也是无人耕种啊!” 说到这里,沮授也是颇为神伤道:“马腾和韩遂的十五万大军驻守在旋门关,他们所需的粮草皆由朝廷提供,短时间内,不会为粮草所困; 成皋的袁绍和曹操,已增兵至八万,不仅有兖州牧刘繇向他们提供粮草军械,袁绍更是号召豫、兖两州的士族捐粮捐饷。 只有咱们……只有咱们不仅缺粮,还缺军械箭矢。” 一听京县城中缺粮缺军械,周仓等将领不由惊骇得面露凝重,面面相觑。 粮草直接关乎到军心和士气,军械则是将士们的生命。 没了这两样东西,别说出兵打仗了,恐怕队伍都得散。 “那……孔伷不是送来了二十万石粮草吗,都没了?”周仓不由惊疑道。 “孔伷那厮!”赵云咬牙切齿道:“孔伷送来的二十万石粮草,其中掺杂了不少砂石和已经发霉的陈谷,别说给战士们吃了,就是连战马都吃不了!” “当时之所以没有告知大家,也是怕影响军心。”沮授叹道。 河内郡虽然也没收上来多少粮秣,但好在所供养的兵卒不多,只有五万兵马,加上往年积攒下来的粮食,尚能做到自给自足; 就算缺粮,也能即可从冀州调运。 如今, 冀州、青州、河内郡连成一片,倒能做到守望互助, 可京县不一样,就像是孤悬在外的岛屿一样,若想从河内郡调运粮草,势必会通过袁绍和曹操大军的驻地。 虽然双方表面上共同对付董卓,但私底下却是互相提防, 要让袁绍答应给你留出一条粮道来,就算人家答应,你敢运吗? 恐怕你的粮食刚渡河南下,就被袁军给扣下了,大敌当前,你还能率兵去打袁绍吗! 若要从冀州调粮,势必要进入兖州地界,兖州牧刘繇的兄长刘岱是怎么死的,大家心知肚明。 事到如今, 从家里运粮过来是不可能的,周围也没有可以筹措的粮草,京县所面临的岂止是困局,已经陷入了危局了。 沮授看向自家使君,如实道: “使君,城中粮草最多还可支应两月,咱们要早做决断了!” “先生有何良策啊?”张使君询问道。 沮授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荀彧,见荀彧眉目低垂,似乎也是在想办法,便开口道: “咱们只能主动出击,出其不意南下豫州,攻下颍川郡郡治阳翟!” “阳翟?”张使君诧异道。 “正是!”沮授解释道:“孔伷送来的二十万石粮食正是由阳翟运送而来,密侦司在阳翟的密谍回报,阳翟城中所囤积的粮草不下十万石! 只要咱们拿下了阳翟,孔伷必然会遣使来问责,届时,咱们便可向孔伷提出归还阳翟的条件,索要更多的粮草。” “此计不妥!” 荀彧看向沮授,担忧道:“此计虽能解咱们一时之需,但也将咱们军中缺粮的情况泄露出去,一旦明年与西凉军交战,咱们便会处于被动!” 沮授焦急道:“我又怎不知其中弊端,可若是不这样做,两月之后粮草用尽,又当如何?” 荀彧思虑片刻后,朝张使君拱手道: “使君,我有一计,不仅能让袁绍将粮草双手奉上,以后也不用为粮草发愁了!” ………… 第84章 赵云拜会袁绍 十二月中旬, 冀州府发布讨董檄文,称恶贼董卓雇凶刺杀冀州牧张昊,致使张使君身受重伤, 遂指派司卫中郎将周仓统率京县的十万兵马讨伐董贼的同时响应陛下密诏,进京勤王。 顿时,司隶上空战云密布,引得各方势力纷纷将目光看向京县方向。 同一时间, 赵云快马出京县,直奔成皋。 成皋府衙内, 袁绍苦思良久,不由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曹操,问道:“孟德啊,张昊这厮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自去年周仓和高顺率冀州军渡河南下,攻略成皋之后,已然是站在了董卓的对立面, 如今又昭告天下响应陛下的密诏,站在自己这一边,袁绍是真的难以理解,这不就是脱裤子放屁嘛! 曹操睁开眼睛,正色道:“不管张昊打着什么算盘,只要站在董卓的对立面,便是好事!” 袁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看向曹操问道:“张昊遇刺,听说身受重伤,孟德觉着此事是真是伪啊?” 曹操眼睛微眯,想起了在荡阴城,同样有一群刺客行刺张昊,那阵仗,可是有两三百名刺客啊, 可最后,依然未伤及张昊分毫。 最让曹操记忆犹新的,便是张昊身旁的那一员身着白袍的青年将军,再多的刺客围攻,都近不了其身, 除此以外,还有那些训练有素的黑甲卫士,好像叫什么力士营。 张昊身边有这些人在,别说是防备刺客了,就算是在乱军之中,也能突围出去。 面对张使君遇刺身受重伤的消息,曹操自然是不怎么相信的。 “不管张昊是否身受重伤,对于咱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京县的周仓和沮授下一步该如何走!”曹操说道:“面对马腾和韩遂的十五万凉州军,若仅凭咱们手里这七八万兵马,进取不足,自保有余。” 曹操的话很直接了, 不要把关注点放在张昊本人身上,而要多看看张昊的兵马下一步的动向。 袁绍点了点头,思虑道:“那你觉得周仓和沮授下一步当如何做呢?” 曹操撇了撇嘴,本想白袁绍一眼的,但现在也不好跟袁绍把关系弄僵,只得悠悠道: “既然檄文中说要讨伐董贼,他们的下一步必然会主动出击,”说着,曹操起身,走向地图,指着旋门关的位置,开口道:“不拿下旋门关,咱们就威胁不了洛阳!” “你的意思是……”袁绍凝神道:“周仓和沮授下一步是打旋门关?” 曹操重重的点了点头。 “可是旋门关易守难攻,又有韩遂马腾的十五万西凉军驻守,仅凭京县的那几万兵马,如何能拿下?再说了,旋门关外并没有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啊!” 袁绍摇头不信。 曹操看着地图,神色凝重,因为他也想不通,张昊军打算怎么攻打旋门关。 就在这时, 许攸匆匆进来,脸上带着一抹喜色,禀报道:“主公,张昊麾下将领赵云在城外,说是有要事求见主公!” “赵云?”袁绍一脸疑惑道。 “正是!” “他带来了多少兵马?” “只身前来。”说着,许攸又补充道:“他骑的坐骑是张昊的火流星,手里持着一杆亮银枪!” 曹操皱了皱眉,脑海中忽然出现了那道身着白袍的身影,询问道:“此人可身着白袍?” “没错!”许攸点头道:“此人正是身着白袍!” 袁绍看向曹操,问道:“孟德认识此人?” 曹操颔首道:“曾在荡阴城中,在张昊的身边见过此人。” 说着,曹操看向袁绍,提醒道:“赵云能只身前来拜会袁公,必然是有事相商,袁公亦可向其打探张昊军下一步的动向。” 袁绍颔首,赶紧说道:“快,带赵云来见我!” ………… 赵云将亮银枪和火流星交予府衙门口的侍卫后,迈步走了进去。 厅堂内,赵云看见了首座上的袁绍,和侧座上的曹操,以及站在一边的许攸三人,想必应该就是袁绍和曹操身边的谋士了。 赵云只身前来成皋,自然是做足了准备,朝着袁绍和曹操抱拳行礼道: “赵云见过袁将军,曹将军!” “还真的是你啊!”曹操赶紧起身迎了过去,笑着说道:“荡阴一别,已有两年了吧。” 赵云看向曹操,这才想起当年在荡阴城中,自家使君遭到刺客袭杀,眼前的曹操也曾出手杀了不少刺客。 只是没想到,当时的曹操还是还只是一个人,如今麾下已有两万兵勇了。 赵云颔首,笑着说道:“当年还要多谢曹将军仗义出手啊。” “应该的,应该的!”曹操嘿笑着摆了摆手,眼里对赵云满是喜爱。 “咳咳……”首座上的袁绍清了清嗓子,以示提醒两人,主人家还在这里呢。 曹操面向袁绍,指着赵云说道:“袁公,赵云可是张使君的心腹爱将啊!” 此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在捧赵云,以搏得赵云的好感; 第二层嘛,便是提醒袁绍,赵云是张昊的心腹,莫要怠慢了,同时也可以从赵云的口中得知京县的情况。 袁绍颔首笑道:“赵将军入座吧。” 赵云入座后,侍女将茶汤,果干端了上来。 袁绍开门见山道:“赵将军来成皋,可是有什么事吗?” 赵云颔首道:“子龙受我家军师所托前来拜会袁将军,的确有事相商。” “哦?”袁绍故作诧异道:“是何事啊?” 赵云说道:“借成皋,攻打旋门关!” “嘶——” 袁绍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攻打旋门关,他们已经料到了,可借成皋倒是让众人没有想到。 不过细细想来,虽然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没等袁绍等人回应,赵云接着说道: “董贼雇佣扬州河盗,在然水行刺我家使君,都怪子龙护卫不周,才使得我家使君身受重伤,现已查明幕后之人,全军上下尽皆愤慨不已! 我家军师说了,要攻旋门关,势必要以成皋作为依托,所以子龙只能冒昧前来借成皋一用!” “这……”袁绍有些犹豫,不由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许攸和逢纪。 许攸和逢纪也是面露脸色,犹疑不定。 赵云见袁绍有些为难,便继续说道:“我家军师说了,只借成皋一个月,若未攻下旋门关,我军自当撤出成皋!” ……………… 第85章 借成皋 一月之内攻下旋门关? 袁绍不禁和曹操面面相觑,然后又将目光看向了许攸等人。 饶是以许攸等谋士一阵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张昊军能以什么样的法子攻下旋门关。 旋门关依山而建,易守难攻,算是洛阳的门户, 若是那么好攻破,当时徐荣和吕布只有三万大军驻防旋门关时,袁绍和曹操的六七万大军早就攻下了,还能等到现在。 而如今,旋门关有韩遂马腾的十五万西凉军,你张昊才多少兵马? “哼,”袁绍冷哼一声后,不屑道:“我没听错吧,一个月拿下旋门关?” “正是!”赵云颔首道。 “你们有多少兵马!?”一旁的曹操问道。 “我军有十万带甲之士!” “十万!?” 不仅袁绍和曹操倒吸了几口凉气,一旁的许攸、程昱、逢纪三人,也都惊骇不已。 短短一年的时间,京县那边的张昊军已然扩充至十万了? 尽管这个消息足够惊涛骇俗,但袁绍还是不信,能以十万兵马攻下有十五万兵马驻防的旋门关。 许攸问道:“你们打算如何攻打旋门关?” 赵云嘴角一扬,含笑道:“我家军师已有良策,届时,诸位看着便是!” 此言一出,堂中诸人不由面面相觑,眉头紧锁。 曹操沉吟道:“沮公与极擅筹谋,张昊能有如今这般之成就,有他沮公与一半的功劳。” 说着,曹操面朝袁绍,诚然道:“袁公,既然沮公与如此胸有成竹,或许真的能成!” 袁绍面露凝重, 张昊军能否在一个月内攻下旋门关还是次要,主要是自己若是让出了成皋,万一张昊那厮拒不归还,又当如何。 此时, 一旁的逢纪开口道:“主公,旋门关易守难攻,又有韩遂和马腾的十五万西凉军驻守,关内兵精粮足,就算张昊军作战骁勇,哪怕再给他十万兵马,恐怕也难以在一个月内拿下旋门关。” 说着,逢纪看向赵云,冷冷道:“莫不是沮授以攻旋门关为诱饵,实则是图谋成皋?”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赵云,试图从赵云的神情中看出端倪。 “哈哈哈……”赵云爽朗笑道:“敢问诸君,我军拿下成皋有何用?诸位没了成皋又有何损失?” 说到这里,赵云看向袁绍,凛然道:“成皋临近旋门关,若袁将军携大军退回荥阳,成皋反而被夹在了中间,成为荥阳的一道屏障, 若西凉军出关东进,首要攻克的便是成皋! 诸君难道不知?” 其实许攸等人也知道张昊军进驻成皋之后,对于自家主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但是他们不相信,张昊军能有如此好心。 赵云似乎看出了众人眼中的疑惑,不由道:“董卓雇凶行刺我家使君,我全军将士同仇敌忾,誓要为我家使君报仇!” 说着,赵云神情一凛,眼眸中透露出一抹厉色,沉声道: “我军要拿下旋门关,先决条件便是进驻成皋,”说着,赵云看向袁绍和曹操,继续说道:“此刻我十万大军已经开拔,三日后便能抵达成皋城下,若诸君不愿让出成皋,那我军就只能自己动手拿了!” 此言一出,堂中一片哗然, 袁绍和曹操更是大惊失色,脸上惊疑不定。 赵云所言,表达出两层含义, 其一,张昊军队旋门关势在必得; 其二,威胁袁绍,如果你不借成皋给我们,那我们就先打你,拿下成皋再打旋门关。 曹操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赵云的态度之强硬,哪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再说了,如果真按赵云所言,张昊的十万大军已经北上了,留给他和袁绍没有多少时间去犹豫了。 许攸眉头紧锁,见自家主公和曹操也都面色铁青,不由出来打圆场道: “赵将军一路风尘仆仆,还请在府中歇息一下,待我家主公做出决断之后,再请赵将军来商议后续之事,可否?” 赵云看了一眼袁绍,又看了一眼曹操,点了点头,起身抱拳道: “那就请诸君早些做出决断,若三日后我大军兵临城下,可不太好看。” 说完,赵云转身便走了,留下堂中众人面色阴沉。 “可恶,可恶至极!”袁绍一拍桌案,大怒道:“沮授这是在威胁于我,还真当我城中的八万兵马是泥捏的不成!” “主公息怒,主公息怒啊!”许攸赶紧劝慰道:“虽说沮授虽然太过激进,但对咱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啊!” 袁绍瞥了许攸一眼,哼声道:“许攸,你什么意思?” 许攸沉吟道: “主公明鉴,如今旋门关内的西凉军兵精粮足不说,兵力又远胜我军且依雄关据守,仅凭咱们这八九万的兵马,不足以与之匹敌。” 说着,许攸眯了眯眼睛,沉声道:“现如今,张昊军上赶子来攻旋门关,咱们不如就让他们攻,如若攻下来了,西凉军与张昊军必然也是两败俱伤,对咱们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若是攻不下来,对咱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若是一个月内攻不下来,张昊军又不归还成皋于咱们,咱们岂不白白丢了一城?”逢纪反问道。 “哼哼,逢纪,这就是你目光短浅了!”许攸嘲讽道。 “你!”逢纪指着许攸愤慨道:“那你倒是说说我的目光如何短浅了!” “哼哼,”许攸怡然自得的笑了两声,指着逢纪说道:“我且问你,成皋历经多次大战,城防早已残破,且城中的百姓十不存一,此城对咱们来说,亦是可有可无,没了成皋,对咱们来说又有何损失?” “这……”逢纪不禁讶然。 逢纪不傻,被许攸这么一问,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如今成皋的作用,也就只剩下方便攻打旋门关这一个用处了, 目前己方处于劣势,短时间内本就没有攻打旋门关的打算,就算将旋门关让出去了,对于己方来说,也就只是少做城池而已。 若是将成皋借给了张昊军,反而有人帮你攻打旋门关,就算不能攻下,亦能消耗双方兵力,无论是消耗哪一方的兵力,对于自家主公来说,都是好事。 况且,人家十万大军已经在路上了,要是自己不借,人家转头就来打自己了。 不得不说,自家主公也没得选。 逢纪的沉默,就代表逢纪被许攸给说服了。 袁绍和曹操并不傻,自然也能想到其中的利弊。 曹操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程昱,问道:“程昱,你觉得呢?” 程昱朝自家主公拱了拱手后,沉吟道:“虽然不明白张昊军为何如此做,但对咱们来说,的确不算是坏事,依我之见,可借成皋于张昊军。” 曹操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了首座上的袁绍。 ………… 第86章 送粮 次日, 袁绍和曹操将城中的主力撤往荥阳,只留两万兵马等候张昊大军前来接手。 成皋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旋门关内西凉军的注意,大量的斥候探马派出打探。 第三日, 十万张昊军沿汜水北上,前军两万,已至成皋以南的大伾山。 西凉探马将张昊军北上成皋的消息传回了旋门关,韩遂和马腾诧异之下,只得派快马赶往洛阳禀报。 此时, 旋门关城楼之上,韩遂和马腾脸色阴沉,地上全是散落的酒水、瓜果。 “韩兄,你说那董卓干得的都是一些什么事,这下好了,激怒了张昊,现在人家带着十万大军已经快到成皋了,这不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嘛!” 韩遂无奈道:“贤弟休虑,咱们这里有十五万大军,且依雄关据守,量那张昊军再骁勇善战,想要拿下咱们旋门关,无异于痴人说梦!” “哎!”马腾面露难色道:“如今张昊彻底站在了袁绍那边,此次北上就是来接手成皋的,咱们现在不仅要面对袁绍的数万大军,还有面对张昊的十万大军。” 说着,马腾哀怨道:“咱们面前可是近二十万大军,这不将咱们放在火上烤嘛!” 韩遂安慰道:“咱们只要坚守旋门关不出,就算他们有三十万大军,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咱们。” 说着,韩遂嘴角一咧,笑道:“咱们也正好借此,向朝廷索要更多的粮饷,想必董卓那老小子,也不得不给咱们。” 马腾思索片刻后,沉吟道:“要不咱们趁着张昊军还未完全进城之前,主动出击,以挫其锐气?” “不可!”韩遂摇头道:“若咱们主动出击了,咱们就不好问朝廷索要粮饷了,还是先等等吧。” ……………… 晚上, 十万张昊军进驻成皋, 袁绍和曹操带着两万兵马从东城门撤走,只留下许攸和沮授交接。 许攸原本打算从沮授的口中打探一下此次北上成皋的真实目的,但沮授只说是为自家使君报仇,其他的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从沮授的话语中,许攸还是察觉出了一些东西, 就是张使君并未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已经性命垂危了,真实情况是受了伤,但已无大碍。 许攸离开时,还刻意的留意了一下张昊军所携带的粮草。 尽管沮授对运送粮草的板车做了伪装,但细心的许攸还是发现了端倪, 将张昊军中粮草不足一事禀报给了袁绍。 荥阳府衙, 袁绍看向许攸,问道:“你说张昊军中的粮草只有半月之用度?” “没错!”许攸颔首,自得道:“虽然他们刻意隐瞒,还做了伪装,但属下一眼便瞧出了其中端倪!” “嘶——”袁绍诧异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疑惑道:“既然张昊军中的粮草只够半月的用度……难道他们打算半月内拿下旋门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曹操摆手道:“除非张昊麾下的是十万天兵天将,否则绝无可能在半月内拿下旋门关!” 袁绍喃喃道:“万一沮授真的有办法在半月内拿下旋门关呢?” 曹操白了袁绍一眼,嗤笑道:“若沮授真的在半月内拿下了旋门关,我曹操亲自去给沮授牵马执鞭!” 袁绍撇了撇嘴,没有去搭理曹操的讥讽,只得将目光看向了许攸,问道:“许攸,此事你怎么看?” 许攸笑道:“既然张昊军中缺粮,又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旋门关,他们只能向咱们借粮了!” 说着,许攸看着袁绍,眼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开口道: “届时,只要主公随便找个理由婉拒,半月之后,张昊的十万大军必然受挫,甚至是溃败而逃。” 袁绍眯了眯眼睛,微微颔首。 他知道粮草的重要性,若是军中缺粮,势必会影响军中的士气,没了士气,别说打仗了,就连军令都没人会去听。 “不可!”程昱正色道:“若张昊军还在京县,咱们不借粮还能说得过去,可如今张昊军已进驻成皋,若没了粮食,张昊军必然溃败,到那时,驻守在旋门关的西凉军便可一举拿下成皋,进而兵寇荥阳! 韩遂和马腾的西凉军中有数万骑军,成皋到荥阳又是平原,一旦成皋被西凉军所得,咱们就只能坚守荥阳,陷入被动; 若十五万西凉军对咱们围而不攻,再将然水阻断,荥阳便成了一座孤城,仅凭咱们城中的粮草又够八万大军吃多久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程昱说的不错!”曹操颔首道:“沮授此人果然擅谋,北上成皋的目的,或许根本不是为了攻打旋门关,而是拿下成皋,以成皋相要挟,从咱们这里借粮食!” “不可能!”许攸惊诧道:“张昊那厮,怎会拿十万大军做赌注,若咱们不借粮食给他们,张昊便会损失十万大军!张昊绝不可能那么做,沮授更不可能!” 程昱看向许攸,淡淡道:“张昊就不能派使者前往旋门关,以成皋做筹码,换取粮草?” 逢纪摇头道:“韩遂和马腾只需等上半个月,便可使张昊的十万大军不战而溃,又何须奉上数十万石粮草呢!” 不等程昱回到,曹操便先开口道: “沮授给咱们定了三日的时间做选择,不将成皋让出就主动来攻,”说着,曹操看向首座上眉头紧锁的袁绍,淡淡道:“谁又能保证沮授不会给韩遂和马腾三日选择的时间呢,不拿粮草换成皋,就带兵去攻,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说到这里,曹操哼笑着看向许攸和逢纪,问道:“如果你们是韩遂和马腾,你们会如何选择? 同意交换,只需付出一些粮草,便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成皋,从而兵寇荥阳,反正付出的粮草也都是朝廷的,没了再问朝廷索要便是,拿下了成皋,围攻荥阳,这样的功劳又可以向朝廷索要钱饷,这买卖难道不划算? 若是不同意交换,十万大军拼死强攻旋门关,就算攻不下来,西凉军也会因此折损不少兵马,这些兵马可不是朝廷给的,而是他们自己的,死一个就少一个!” 说到这里,曹操不由苦笑道:“沮授此计乃是阳谋,咱们都上当了啊!” 紧接着,曹操又怅然一叹,惋惜道:“沮授大才,若能为我等所用,纵使董贼有兵马百万,又有何惧!” 袁绍无奈,唉声道:“如今,也只能送些粮草给张昊那厮了……” ………… 第87章 荀彧的震惊 光熹三年(公元189年),一月初。 张昊遣使往荥阳,以军中缺粮为由,向袁绍借粮二十万石, 袁绍允,遂派许攸押送二十万石粮草送往成皋,并催促张昊尽快发兵攻打旋门关。 许攸在见到张昊军正在打造攻城塔车和投石机后,返回荥阳,禀报袁绍。 一月中, 张昊让怀县的华歆连夜赶至铁索,以铁索横江的方式阻拦朝廷战船沿黄河南下,打通平皋通往成皋的水路。 另外, 令华歆将沙土伪装成粮草大批运往河阳,做出一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架势,让朝廷以为即将有大军前往河阳,进而渡河南下攻打洛阳的假象。 至于大军从何而来,有可能是怀县的两万兵马,亦有可能是冀州的兵马。 反正之前已经做好了张使君要与董贼势不两立,并且响应少帝密诏进京勤王的铺垫。 成皋西城门外, 数千步卒正在锯木烧炉,三丈高的吊架正将一根根数百斤重的圆木高高吊起,下面的步卒用叉杆和双手将十数尺长的圆木立在凹槽之中。 张使君背着手,优哉游哉的走在前面,身后是沮授和荀彧两名军师,再后面是李卫和苏义以及二十名身着甲胄的力士营甲士。 就像是领导视察一般,所过之处,正在劳动的战士纷纷颔首致意,朝着他们敬爱的张使君,投来崇敬的目光。 对此,张使君也极富亲和力的朝战士们微笑着挥手。 这些场景,沮授倒是习以为常,且乐于见此,只是荀彧略微有些诧异, 没想到自家使君不仅在将领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信,在士卒们这里也是备受拥戴。 若自家使君麾下的将领、士卒都是这般,恐怕没人能够对其行谋逆之举。 当荀彧看到不远处的三座吊架,仅需两名士卒操作便能将数百斤的圆木吊起时,不由为之惊叹。 沮授见到荀彧一脸震惊的模样,不由心中好笑, 想当初自己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自己也是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沮授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也许,当时使君看自己时,就像自己现在看荀彧一样,觉得对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吧。 念及于此,沮授的心里闪过一丝尴尬。 荀彧赞叹道:“我自认为也算是有些见识了,仅两人操作便能吊起数百斤的圆木的吊架,还是第一次见到!” 沮授笑道:“这都是使君设计的!” “哦?”荀彧看向张使君,荀彧询问道:“使君,您是如何做到的?” 张使君笑着说道:“也就多几组动滑轮而已,很简单的。” “动滑轮?”荀彧口中重复着这个第一次听到的名字。 沮授笑道:“我家使君会的还多着呢!” 说着,沮授指向远处的投石车,说道:“荀彧,你可知道那是什么?” 荀彧寻声望去,笑道:“那不是投石……” 话还没说完,荀彧的笑容便僵住了,惊疑道:“似乎像是投石器,但为何没有拽索啊?” 张使君一脸微笑道:“这是我新发明的配重式投石车,比咱们之前所用的拽索式投石器更为节省人力,操作也更为简单。” 在冀州作战时,官军攻城,并未使用投石器这种东西,张昊也没有意识到这种攻城利器, 直到董卓攻打河阳时,不仅采用了攻城塔车,还用了投石器。 这两样攻城利器的投入,才使得周仓高顺四万兵马连两天都没守到便弃城而逃了。 听了周仓和高顺的描述,张使君才意识到,攻城塔车和投石器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 这一时期的投石器其实都不叫投石器,而被称之为抛石机。 操作时顶部杠杆长的一边有网兜装石头,其他士卒同时拉另一头的绳子,石头这才被抛飞出去。 网兜里的石头大小一二十斤,打个二三百步不是问题。 这种轻型的抛石机打城墙上的弓弩手倒是没问题,可若想砸毁城墙则需要重型抛石机了。 听周仓描述, 当时董卓大军攻打河阳时,便有用到重型抛石机, 在短梁那头拽绳子的有百八十人呢,抛出的石头都有百八十斤,砸在城墙上,一砸一个坑,砸在墙垛上,直接能将墙垛给直接砸掉。 当时给河阳城内的守军造成了很大的阴影。 而张使君所说的配重式投石车,是参照宋元时期的回回炮设计出来的,这种投石车依然采用的是传统的杠杆式结构,只是做出了两大改进。 一个是把拽索换成了可以装满石块的木箱子,形成一个可以重达数百斤的重砣; 二个是在杠杆的后端装有弹袋,并在炮梢的另一端天家了扣发装置。 平时由于重砣和炮梢处于直立状态,发射时用绞盘和滑轮或人力将装有弹袋的一端拉下,把炮梢固定到扣发装置上激发扣发装置,重砣下降的能量就能把石弹发射出去。 这样的配重式投石车,不仅沿用了传统的杠杆结构,又吸收了西方扭力式投石机的蓄力概念和扣发装置,使用起来威力巨大。 历史中,蒙古人南下伐宋,攻打襄阳时便是用了这样的投石机,不仅将坚实的城墙砸得千疮百孔,也给守城的宋军将士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张使君画出的设计图纸,由沮授找工匠制作零部件,然后在张使君的指导下逐一组装,所以沮授对于投石车的威力是知道的。 沮授介绍道:“这样的投石车,可抛射重达三四百斤的石块,射程是二百到三百步之间。” “当真!?”荀彧惊疑道。 要知道一般护城河的宽度窄则五六十步,宽则百八十步,城墙上的弓弩手射出的箭矢,有效杀伤也就二百步左右,超过了二百步,便会因为风速而影响精准度。 也就是说,投石车所处的位置是在城墙上弓弩手有效射程之外的。 如此一来,就成了我打得到你,你打不到我,成一边倒的局面。 这也是荀彧震惊的原因,这要真的放在攻城战中,那是何等可怕的存在啊! 就在这时,一身腱子肉的高顺走了过来。 现在是冬季,高顺却光着膀子,可见其体魄之壮硕,非常人可比。 高顺朝三人行礼后,对沮授说道:“军师,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打造了十架投石车,还有十架正在建造!” “如此说来,这样的投石车要造二十架!?”荀彧不可置信道。 这等大杀器,有个三架足以对守城的敌军造成很大的杀伤了,要是有二十架……荀彧不敢想象。 沮授笑道:“抓紧建造,按照使君的要求,一共要打造五十架!” “五十架!?”荀彧惊骇的看着自家使君。 张使君微微一笑道: “我只是想让旋门关的十五万西凉军知道,什么叫饱和轰炸!” 第88章 送人情 “饱和轰炸?” 不仅荀彧和高顺在口中重复默念着这四个字,沮授也是一脸认真的感受这四个字的意境。 就这字面意思,就够这三人脑补画面了。 五十架投石车一起向旋门关抛射上百枚二三十斤的石块, 那画面, 就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太残暴了! 张使君微微一笑道:“把造好了投石车和攻城云梯一字摆好,让袁绍和曹操的探马看见,咱们是真的要强攻旋门关,而不仅仅只是为了骗他们的粮草!” “明白了!”高顺笑呵呵的应声道。 “你这大冬天光着膀子,也不怕受寒!”张使君调侃道。 高顺憨憨一笑道:“末将身体好着呢,一年没打仗了,大家都闷坏了,想着赶紧将这些金贵的东西建造好,然后去攻旋门关,也让他们尝尝石头从天而降砸脑袋的滋味。” “我是怕你累坏了身体,到时候攻打旋门关,你就只能跟我一样在远处看着。” 高顺不由一愣,不由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沮授, 见沮授朝自己微笑着点头,高顺欣喜道: “末将多谢使君!” 张使君的话,无疑是在告诉高顺,攻打旋门关,他高顺将是先锋官! ……………… 荥阳城楼,议事厅, 韩猛出列禀报道:“主公,今晨探马来报,说成皋城外正在全力赶造攻城塔车和投石车,似乎准备强攻旋门关!” 颜良开口道:“主公,旋门关城高墙厚,又有十五万西凉军驻守,就算张昊军有攻城塔车和投石车这样的攻城利器,恐怕短时间内也是难以攻下旋门关啊!” “没错!”一旁的吴匡也附和道:“眼瞅着一个月的时限就要到了,张昊军必定是攻不下来的!” “哼!”韩猛哼声道:“张昊这厮不是借着攻取旋门关来骗咱们粮草的,若是一个月的时限到了,他拿不下旋门关,我看他是否会如约将成皋还给咱们!” “还?”颜良冷笑道:“张昊军好不容易得了成皋作为立身之地,岂会说还就还!” “难道,他们还敢赖着不走不成!?”吴匡诧异道。 “哼哼!”韩猛嗤笑道:“那张昊本就是个奸诈小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说着,韩猛瞥了曹操一眼,阴阳道:“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极力劝说我家主公让城借粮的,如今可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咯!” 此言一出,袁绍麾下的将领纷纷将目光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曹操身上。 “你说什么!”曹操麾下的将领乐进,见自家主公被针对,不由怒斥道:“都知道旋门关易守难攻,张昊军如今也在打造攻城器械,厉兵秣马,只要他真的有心攻打旋门关,就是再宽限一些时日又如何!” “没错!”李典颔首道:“有张昊军在成皋攻打旋门关,咱们也就只付出一些粮食,说到底还是咱们占便宜了。” “什么叫也就付出一些粮食?”韩猛没好气道:“合计借出去的粮草不是你家的,你们当然不心疼了!” “你……” “够了!”眼瞅着乐进还要与那韩猛争执,曹操赶紧挥手制止。 袁绍见曹操脸色阴沉,心知这个时候决不能与其将关系闹僵了,毕竟曹操麾下的万余兖州兵作战骁勇,是他手里不可或缺的一支力量,便开口打圆场道: “你们少说两句! 让城借粮之事,我也是同意了的,少在这里闲言碎语!” 见自家主公发话了,韩猛等人也都闭嘴不言了,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乐进一眼。 曹操皱了皱眉,既然袁绍出来表态了,那他也得表个态。 “袁公,如今咱们的大敌还是董卓,还是旋门关内的那十五万西凉军,虽然咱们之前与那张昊有些摩擦,但现在是友非敌,既然张昊军是真心攻打旋门关,就算再宽限他们一些时日又如何。” “孟德所言不错!”说着,许攸看了一眼首座上的袁绍,淡淡道:“主公与那张昊仍然要联手抗董,主公,属下所言可对?” 袁绍缓缓的点了点头,颔首道:“不错。” 许攸微微一笑,面向众人,开口道:“既然仍是联盟,咱们就不应该为难对方,而应该同心同德,共同伐董!” 说着,许攸嘴角一扬,继续说道:“至于张昊军何时攻打旋门关,又如何攻打旋门关…… 依我之见,咱们非但不该拿时限说事,反而要鼓励他们,在适当的时候更应该助他们一臂之力!” 许攸之言,让堂中诸将纷纷颔首赞同,就连一旁的曹操,也不由为之侧目。 “禀主公,”许攸面向袁绍,拱手道:“张昊前年令周仓高顺部奇袭成皋,拿下成皋后又在徐荣大军的连番攻伐下损失惨重,此前又派兵南下豫州,帮孔伷平定黄巾之乱, 此番下来,军中军械耗损颇大,恐怕急需补充。 奈何黄河河道已被朝廷的战船封锁,粮草和军械辎重难以运抵成皋。 属下想请示主公,可否以主公的名义赠给张昊箭矢五万支,弓弩两千副!” 袁绍眉头一凝,心中更是不快。 你说咱们与张昊军是友非敌,我认可! 你说宽限一些时日,我也答应了! 怎么? 现在还要让我赠给张昊五万支箭矢,和两千副弓弩! 不是说自己占便宜了吗? 这哪里是自己占便宜,这不是把我袁绍当大冤种嘛! 许攸见自家主公面色阴沉,心中不由的有些焦急。 这时,曹操起身开口道:“袁公,这五万支箭矢和两千副弓弩由我曹操出了!” 袁绍见有人愿意出来当这个冤大头,自然是举双手赞同的,赶紧说道:“好,孟德心系大局,如此甚好!甚好啊!” 说着,袁绍又看向许攸,嘱咐道:“许攸,这些事情就不用你去操心了,就由孟德贤弟去办吧!” 许攸皱了皱眉,还是应承了下来。 散会后, 许攸心事重重的走了出来,却被曹操一口叫住了。 见是曹操叫自己,许攸冷笑一声,问道:“恭喜曹兄了!” 曹操见其他人已经走远后,不由问道:“子远何出此言啊,这喜从何来啊?” 许攸哼声道:“张昊军此前借成皋借粮草,不过是桩买卖,我们出城出粮,他们率兵攻打,说到底不过是一桩交易尔; 如今交易达成,两不相欠,若有人再送去一些他们急需的军械辎重,那着可就相当于送了一份人情出去! 张昊此人虽然奸诈,但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我家主公本就与那张昊有些恩怨,若能用些军械辎重做个缓和,对我家主公来说是有益无害的。” 说到这里,许攸怅然一叹道:“可惜我家主公……” “算了不提了,”说着,许攸看向曹操,哼声道:“能得张昊一个人情,对你曹孟德而言,难道不是一件喜事?” 说完,许攸袖袍一甩,头也不回的走了。 曹操看着许攸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此时,程昱走了上来,一脸惋惜道:“许攸眼光毒辣,擅于筹谋,可惜遇上了袁绍……” 曹操转身看向程昱,淡淡道: “明日,你亲自去一趟成皋吧……” 第89章 别人管不着! 成皋,西城门外, 数千甲士列于两侧,号角声响彻四野。 程昱的马车缓缓驶来,沮授带着赵云赶紧迎了上去。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仲德(程昱)啊!”沮授喜笑颜开道。 程昱下了马车,见是沮授和赵云亲自来迎,赶紧上前见礼道:“惭愧啊,惭愧啊!” “我程昱何德何能啊,能让公与和赵将军亲自出城相迎,当年……”说到这里,程昱后面的话再难以说出口。 当年程昱还在刘岱麾下效命时,筹划了官军与黄巾军的那场决战,当时黄巾军的首领正是张尘, 张尘的死,和程昱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程昱深知张昊与张尘之间的兄弟情义,张尘死后,张昊亲自为张尘报仇,令高览率领十余万黄巾军攻打剧县, 刘繇和王允仓皇而逃,只留下徐登一人守城断后。 最后的结局没有意外,高览的大军强攻剧县数日后,剧县城破,城内投降的守军尽数被砍了脑袋,一个都没有放过。 虽然程昱离开剧县之后,也就离开了刘繇,后来投效在曹操麾下。 但程昱心中依然是担心张昊会找自己算账的,没想到今日却是用如此隆重的礼节来迎接自己。 沮授知道程昱想说什么,也知道程昱心中的担忧,于是开口道:“仲德勿虑,尘公子的仇,我家使君已经报了! 再说了, 当时的仲德也只不过是刘岱帐下的一个谋士罢了,各为其主嘛,我家使君也不会迁怒于仲德的。” 听了沮授的话,程昱这才放下心来,朝着成皋城躬身一拜道:“那就多谢张使君了!” 沮授微微一笑道:“仲德,随我进城吧!” “请!” 沮授和程昱走在前面,赵云跟在后面。 程昱看了看左右的甲士,眼眸一动,不由感叹道:“早就听闻张使君麾下乃百战之师,今日一见,果真是威武雄壮,让人望之胆寒呐!” “我家使君得知仲德来了,欣喜之下,便让我们以三公之礼迎接你啊!”沮授笑道。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程昱笑着摆手道。 说着,程昱又张口问道:“之前公与说的一个月内拿下旋门关,如今时限快到了,你家使君准备何时攻打啊?” 程昱见沮授面露难色,继续说道:“我家主公曾在荡阴与张使君有过一面之缘,此前让出成皋,借粮之事,也都是我家主公在袁绍面前拍着胸脯保证过的,说张使君明德重诺,绝不会背信弃义的啊!” 沮授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向前走着。 程昱皱了皱眉,开口道:“我家主公想着你们缺乏军械辎重,此次又让我送来箭矢五万支,弓弩两千副,足以见我家主公对张使君的信任啊!” 沮授依旧没有说话。 程昱有些着急了,停下脚步,不由呛声道:“公与,你们难道真的不打算攻打旋门关了吗?” “谁说我们不打旋门关了!”身后的赵云没好气道。 程昱看向赵云,正要质问,却被沮授伸手阻止了。 沮授看向程昱,淡淡道:“仲德问我为何迟迟不攻,若要攻,又何时攻。 不是我有意隐瞒,实则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程昱诧异的看着沮授,似乎想从沮授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对方是在说谎。 “谁不知道公与是张使君麾下的军师,此番攻打旋门关,你这个军师怎么可能不知道!?” “呵呵……”沮授笑着说道:“我家使君的军师可不仅仅只有我一人,此次攻打旋门关,我也只负责后方之事, 至于前方何时打,怎么打,仲德可随我去见我家使君,当面询问。” “……”程昱不由一怔。 没想到张昊麾下又多了一位军师,此事得赶紧回禀主公。 张昊麾下有沮授这一个军师已然是很难对付了,如今又多了一位,这天下还有谁能与其争锋啊! ……………… 成皋府衙内, 张使君正和荀彧闲谈,侍从禀报,沮授带使者程昱在院外求见。 “程昱,见过张使君!”程昱进来后,行礼道。 “都是老熟人了,不用拘礼!”张使君摆手道。 沮授和程昱各自入座后,赵云则是站在了首座侧方。 众人先是一阵寒暄,接着沮授便把程昱介绍了一番,并将此番前来成皋的目的也都说了一下。 程昱在侍从端上茶汤,果干时,不由将目光放在了张使君的身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张使君呢。 饶是之前就听闻张昊年纪不大,今日一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一些, 没想到张昊以如此年纪,便有了今日这般的成就,若假以时日,恐怕…… 想到这里,程昱就不寒而栗。 “此前,孟德兄在袁绍面前帮咱们说了不少好话,今日又让仲德兄送来军械辎重,我实在是赶紧不尽啊!”说着,张使君开口道:“仲德兄回去时,记得替我谢谢孟德兄。” “张使君客气了,我家主公常与我等提及张使君,说张使君胸怀韬略,志向远大,更是一个重信守诺之人。” 说到这里,程昱不由看了一眼首座上的张使君,问道:“我有一言,不知该不该问……” “仲德若是觉得该问,问就是了,若是觉得不该问,又何必来问呢!”张使君笑道。 此言一出,不仅程昱愣住了,一旁的荀彧也是身子一僵。 沮授强忍着笑意,开口道:“我家使君的性子,向来比较跳脱,还请仲德不要介意。” 程昱尴尬一笑后,问道:“敢问张使君,何时攻打旋门关啊?” “你是帮袁绍来问的还是替你家主公来问的?”张使君反问道。 程昱皱了皱眉,疑惑道:“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是袁绍来问,我是不会回答的,至于孟德兄嘛,他是断然不会问出如此呆痴的问题的。” “张使君何出此言啊?” “攻打旋门关,是我自己的事情,至于何时打,怎么打……”说着,张使君看向程昱,笑了笑,沉声道:“别人管不着!” 程昱脸色一僵,不由问道:“那之前张使君借成皋时所说的一月之内拿下旋门关,是诓骗我们的?” 张使君答道: “也是,也不是!” ………… 第90章 小心玩儿脱了 是,也不是? 程昱疑惑道:“张使君这是何意啊?” “旋门关,我是志在必得的,但至于何时攻打,你们看着便是,至于一个月的时限,这不还有五六日嘛,我们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张使君见程昱眉头紧皱,沉默不语,张使君笑了笑,继续开口道: “区区旋门关,我取它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哦?”程昱揶揄道:“原来张使君早就将旋门关作为囊中之物了,” 说着,程昱直起身,朝张使君拱手道:“敬佩,敬佩。” 张使君摆了摆手后,笑道:“一个月的时限到时,你们便可派人来接手成皋。” 程昱眼角微眯,不敢置信道:“此话当真?” “字字无虚!” 程昱凝神看向首座上的张使君,见其目光坚定,不似戏言,不由颔首点头道: “好!世人都说张使君极擅用兵,在下定要拭目以待了!” 说着,程昱又笑了笑,继续说道:“若一月时限到,张使君还未拿下旋门关,那我军便会派兵接手成皋了。” 张使君抿嘴一笑道:“还请仲德转告孟德兄,在接手成皋时,可直接来旋门关,我会在旋门关的关楼之上摆下盛宴,邀请孟德兄喝酒赏月,仲德兄若有闲暇,也不妨一同前来。” 程昱极力按捺住心中的惊疑,故作镇定道:“在下先代我家主公谢过张使君的盛情,届时,我家主公一定赴宴!” ……………… 次日, 程昱离开成皋,返回荥阳, 华歆在黄河北岸指挥数百名工匠在黄河南北两岸打下木桩,用铁索横江,以阻截上游的战船沿河而下。 同时,大批的军械物资运抵南岸,再转运至成皋。 此时的成皋已不再是一座孤城了。 紧接着, 成皋城内,早已整装待发的十万大军从西城门出,奔赴旋门关外。 数百牛马拉动着投石车和攻城塔车也随着大军而动。 从成皋到旋门关,也就半日的路程,但由于兵马之多,军械物资和粮草之众, 中午开拔,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到旋门关外。 马腾和韩遂眼睁睁的看着张昊军如此大张旗鼓的开赴而来,担心有诈,因此并未派骑兵出城袭扰。 旋门关,关楼之上, 马腾凝神看着城外的张昊军军阵,不由道:“韩兄你看,张昊的十万大军都来了,这是要与咱们拼命啊!” 韩遂面露凝重道:“张昊军气焰正盛,咱们万不可主动出击啊!” 就在这时,马腾身旁的一名年轻将领朗声道:“主公,庞德愿领三千铁骑去探探虚实!” “好!”马腾欣然大喜道:“庞德奋勇可嘉,是得挫一挫张昊军的锐气了!” “不可!”韩遂赶紧阻止道:“贤弟啊,早就听闻张昊这人极擅用兵,麾下兵马更是骁勇善战,攻城略地更是无一败绩啊!” 说着,韩遂叹道:“城外的敌军气焰正盛,按兵法来说,咱们也应当以坚守不战为上啊,就算要主动出击,也得等到敌军攻城疲敝之时再择机出击啊。” “哼!”马腾白了韩遂一眼,不愉道:“韩兄,昨夜敌军初到时,我便劝你派兵夜袭,你不愿意,今日为何又来阻我?” 说着,马腾看向城外正逐渐成型的军阵,沉声道:“敌军士气正盛,确实是应该避战,不但兵法上是这么说的,敌将也会是这样以为的! 张昊军昨日从成皋奔赴而来,星夜至此,到现在军阵还未成型,可见其表面上士气高昂,实则已经疲敝不堪了, 若这时,庞德亲率五千铁骑出关攻袭,打他一个出其不意,说不定还真能探出一些虚实来,就算再不济,也能挫一挫敌军锐气!” 说到这里,马腾见韩遂闭口不言,随即朗声道:“庞德听令!” “末将在!” “看到敌军军阵中那面周字旗和高字旗了吗?” “看到了。” “我料那面旗下,正是张昊麾下的两员大将,周仓和高顺,都说那周仓是张昊的心腹爱将,你可敢领五千铁骑取下那周仓的项上人头啊!” 庞德眼睛微眯,不屑道:“有何不敢!” “好!”马腾朗声笑道:“我亲自擂鼓,壮你声威!” “谢将军!”庞德说完,转身调兵去了。 “哎!”韩遂无奈的摇头道:“恐怕庞德此去,是有去无回啊!” ……………… 张昊军军阵, 周仓和高顺站立在战车之上,望着远处的雄关不由咂舌道:“如此雄关,若是强攻,得填进去多少条人命啊!” 高顺颔首道:“幸亏有使君的投石车和攻城塔车,否则,就算是把兄弟们都拼光了,也不见得能拿下此关吧!” 周仓看向身旁的高顺,问道:“军师说了,马腾性子急,或许会趁着咱们立足未稳之际主动出击,你的拒马呢,怎么还不放上来?” “一年没打仗了,你手痒痒不?”高顺问道。 周仓皱了皱眉,点了点头,说道:“你是故意不设拒马,就是为了引关内的敌军主动出击?” “不错,”高顺淡淡道:“原本以为昨晚会有夜袭,咱埋伏了一夜,冻得直哆嗦,就是没等来敌军夜袭,今天我倒想看看,没设拒马,马腾敢不敢出击。” 周仓喉头微动,提醒道:“你这样做,军师知道吗?” “沮先生肯定不同意,但荀先生同意了!” “为何?” “沮先生担心鱼儿不够大,荀先生说无论鱼大鱼小,是鱼咱就吃!” “那咱们使君的意思呢?” 高顺悻悻道:“使君说这点小事别去烦他,然后一脚把我踹出来了。” “噗呲!”周仓不禁笑道:“你还是悠着点儿吧,西凉军可不是泥捏的,小心玩儿脱了,跟使君那边不好交代!” “放心吧,我就怕玩儿脱了,所以找了子龙帮忙。” “子龙?” 高顺点了点头,咧嘴一笑,低声道:“你是不知道,子龙现在可了不得,使君不仅给了他三千精骑,还把五百名力士营骑兵给了他,再加上他麾下的千余白马义从, 西凉骑兵来多少也得死多少!” 周仓撇了撇嘴,叹道:“随你吧,但愿你别玩儿脱了,不然咱这张老脸就没地儿放了!” 就在这时, “咚咚咚!”旋门关上,战鼓响起。 城门打开,庞德手持长柄大刀,一马当先。 ……………… 第91章 撤! “出来了!出来了!” 高顺兴奋地高声喊道。 不等高顺下令,早就有所准备的前排士卒立刻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将长盾竖起,长戟斜刺向前。 中间的弓弩手弯弓搭箭,瞄向敌军的方向。 “标识箭!” 随着营中司马的一声令下,第一排的弓箭手,松开了弓弦,箭矢抛射而出。 很快,箭矢落在了军阵前方两百步的地方。 庞德见对方射出了标识箭,心中升腾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长年在凉州作战的他,从敌军的反应就能看出不少东西。 首先是敌军军阵的长盾和长戟,在面对骑兵时,长盾和长戟无疑是最有效的抵御方式,可敌军在自己冲出城门的第一时间,便完成了盾戟结合, 显然对方是早有准备,就等自己上套了。 其次,对方的弓弩手射出的标识箭,清晰明了,连成一线,显然在精准度方面绝不会比西凉军差。 一想到这里,庞德的脸色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张昊军的军阵距离旋门关亦有千步的距离,庞德在距离张昊军阵五百步时便停了下来。 五千西凉骑兵列阵在旋门关外,虎视眈眈的看着眼前的敌军军阵,庞德也在寻找敌军的破绽。 ………… “看样子,对面似乎有五千骑兵吧……”周仓悠悠道。 高顺咽了咽唾沫,有些迟疑道:“对面这是疯了吗,这是要把咱前军全部吃掉啊?” “你不是说对方来多少,咱就吃多少吗?” “现在摆拒马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 ………… 藏在左翼的赵云看着远处的西凉铁骑,不由眼眸一凝。 力士营司马唐左皱眉道:“看样子,对面至少有三五千骑啊,高顺那边能应付得下来吗?” 一旁的赖步咧了咧嘴道:“估计高顺也没想到对面会出来这么多骑兵吧。” “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做好准备!”赵云下令道。 “是!”赖步调转马头,去下命令去了。 唐左骑马走到赵云身旁,不由问道:“赵将军,你说高将军那边抵得住五千骑兵的冲锋么?” 赵云淡淡道:“放心吧,高顺的陷阵营可不是吃素的!” ……………… 位于中军的张昊,站在战车之上,遥望着旋门关外的西凉铁骑,不由颔首道: “到底是忍不住出来了啊。” 沮授询问道:“使君,攻城塔车和投石车是否让将士们给拉上来?” “去办吧,投石车在前,攻城塔车在后,错列摆放即可。” “是,”沮授颔首应道。 不多时, 庞德的五千西凉骑军已经排列整齐,开始向张昊军军阵扑杀而去。 一时间,马蹄雷动,就连千余步外的张使君也感觉到来自地面的震颤。 其实张使君也是有意让高顺引出敌军出关而战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掩护投石车和攻城塔车的存在。 投石车和攻城塔车的移动极为缓慢,移动到战斗位置上后,还有需要做最后的组装,整个过程恐怕需要两三个时辰, 这两三个时辰足以让关内的西凉军做好应对措施,比如烧制热油,比如调集更多的弓弩手登上城楼。 五千铁骑在平原上狂奔,激起的烟尘能有效的遮挡住关楼上的视野,从而掩护投石车和攻城塔车的前移。 交战处, 位于前排的两个五千人的方阵已被庞德的五千西凉骑军冲乱,但也让对方陷入了步兵的泥沼之中,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再次组织进攻。 高顺跳下战车,翻身上马,他要去前面亲临指挥。 自己引诱来的大鱼,决不能在自己手中玩儿脱,不然就如周仓所说的,老脸会没地儿搁的。 “传我军令,让陷阵营顶上去!” “是!” 庞德手持截头大刀,骑在战马之上,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张昊军士卒尽皆殒命。 当他杀穿军阵之后,便看到又有两方五千人的步军军阵朝着自己这边汇聚而来,其军阵森然,行动时井然有序,丝毫没有步军见到骑军时的惶恐和胆怯。 眼前的一幕让他心神震动。 之前在凉州时,他们面对过西羌,也面对过朝廷的官军,在见到两三千人以上的骑军时,别说西羌人了,就连训练有素的官军也都只能望风而逃。 可眼前的张昊军却依旧战意昂扬,丝毫不惧的主动迎了上来。 庞德知道,现在最紧要的便是将身后的袍泽凝聚起来,然后在敌军步卒合围之前再度发动冲锋, 否则, 自己带出来的五千铁骑将会陷入敌军的合围之中而不能自拔, 跑不起来的骑兵还叫什么骑兵,没有了冲撞的优势,他们就算骑术再高超,也只会沦为敌军的刀下亡魂。 随着越来越多的袍泽杀穿敌阵,汇聚到自己的身边, 庞德的心里也逐渐有了底气。 就在庞德准备下令冲锋时,张昊军已经在三十步开外了, 庞德知道,再等下去,自己就没有机会了。 “兄弟们,随我……”就在庞德招呼袍泽准备再度冲锋时,敌军军阵忽然朝他们掷出无数根刺枪。 这些刺枪不及一人高,但威力十足,就算用兵器去格挡,也得废些力气。 庞德仗着自己的身手,将掷来的刺枪纷纷挑挡开, 但他身边的袍泽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一时间,哀嚎遍野,身边的袍泽纷纷被刺落马下,就连他们的战马也没有幸免。 “将军,咱们撤吧!”一名校尉焦急道。 庞德心中还有些犹豫,但当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支不下千人,周身全由铁甲覆盖的甲士,手握战锤,带着铿锵声缓缓涌来时, 他心里拿点所剩无几的犹豫,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撤!撤!”庞德不甘心的高呼着。 “将军,敌军似乎要撤了!”高顺身边的甲士不由欣喜道。 “敌军撤了你高兴个屁啊!”说着,高顺随手就是一马鞭打在了身旁甲士的身上。 马鞭打在甲士身上,不痛不痒,但被自家将军这么一呵斥,赶紧闭口不言。 “直娘贼,好不容易给骗出来,吃了我数千步卒就想跑?”高顺骂骂咧咧的朝身后的弓弩方阵打了个手势。 负责弓弩方阵的都尉会意后,高声喊道: “三轮急射!” 霎时间,早已弯弓搭箭的弓弩手们高举弓弩, 松弦, “嗡!嗡!嗡!” 紧接着,漫天箭雨落在了西凉骑军的头顶。 ………… 第92章 穷则蚁附攻城,富则饱和轰炸 西凉军和张昊军的首次交锋, 草草收场。 庞德肩头负伤,五千西凉骑兵回到关内的只有两千人,且大多都带着伤。 而张昊军这边,折损了七千余步卒,剩下的也都有伤在身。 从纸面上来看,张昊军这边倒是吃了不小的亏,但要从士气上来说,吃亏的是西凉军。 至少首轮交锋过后,让关内的西凉军知道了张昊军的骁勇善战,不是你西凉骑军这么一冲就可以将张昊军击溃的。 至此,西凉军在短时间内,恐怕也不敢再轻易主动出击了。 庞德遭此大挫,往日高扬的心气儿也不由的跌落不少,尽管心中再有不甘,此时也只能收心隐忍。 一个时辰后, 投石车被推了上来,架设在旋门关外三百步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在敌军弓弩手有效射程之外, 尽管有擅射者将箭矢射在了投石车的面前,但箭矢软弱无力,就算是那个人放在面前,恐怕也不见得能伤其分毫。 为了防止关内骑兵冲出来破坏投石车,高顺在投石车前放置了两排拒马,并在拒马后面,投石车旁边安置了数千弓弩手。 总共五十座投石车,其中有十台最为恐怖,被摆在了旋门关的正对面。 这十座投石车较之其他投石车要高大不少,高约七丈,横梁粗两抱,长八丈,中有支轴,前短后长。 前方以铁索将木箱套牢,木箱内放置数百枚石块,重达数千斤, 后有大小齿轮十余组,十余人抓住手柄,借助齿轮机括之力,才能将配有数千斤重的木箱缓缓绞起。 当长梁顶端的铁索连成的炮网落下后,再由士卒将十余块大石放置其中。 至于其他四十座投石车则要小上不少,在保证威力和射程的前提下,只能放置五六块大石。 旋门关,关楼之上, 马腾和韩遂面露凝重之色,怔怔的看着关外三百步的投石车, 尽管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但就是用脚指头去想,也知道这些东西是来对付他们的。 当他们看到敌军士卒光着膀子,冒着呼呼寒风,将一枚枚大石头放在那长杆末端时,他们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惧意。 或许,未知的东西所带来的恐惧才是最大的。 “贤弟啊,那十座攻城塔车,我是知道的,可那五十座长杆子又是什么?”韩遂低声问道。 马腾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亦不知,但来者不善啊!” “你看前面的布置了两道拒马,就能看出张昊军对这些东西的重视程度,这是怕咱们用骑兵去摧毁那些个东西啊。” “不错,”马腾颔首道:“听闻张昊扬言,要在一个月内攻下旋门关,距离时限也就只有三日了,难不成他想用这些东西来攻取此关?” “事已至此,咱们只能静观其变了!” 说着,韩遂转头说道:“传我军令,将军中的弓弩手全部调集在城墙上,再令刀斧手在城下待命!” “诺!” 随着军令的传达,一队队西凉军背负着弓弩来到城墙之上。 韩遂仰头看了看天色,不由问道: “贤弟啊,你说那张昊现在在干什么呢?” ……………… 张使君有些紧张的搓着手, 刚才, 我们的张使君骑着火流星,带着数十名力士营甲士巡视着每一座投石车。 巡视完后,张使君回到了军旗下方, 一边打望着五百步外的旋门关,一边看着眼前高大威武的投石车。 荀彧侧过头问向沮授道:“使君似乎有些紧张啊……” 沮授看了一眼正在搓手的张使君,颔首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使君如此紧张啊。” 荀彧看了看身后的周仓、褚燕、张牛角,不由问道:“高顺去哪了?” 周仓答道:“砍脑袋去了。” “砍脑袋?”荀彧疑惑道。 周仓看了一眼自家使君的背影,低声道:“使君说的,将西凉人的脑袋砍下来,晚上给对面送上一份大礼。” 荀彧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投石车横梁顶端的十余块大石,恍然的点了点头。 他似乎知道使君让高顺砍脑袋的原因了。 就在这时,一名都尉上前禀报道: “禀使君,五十座投石车全部装填完毕!” 张使君嘴角一抿,喉头微动,转过头来,看向身后的众人,咧嘴一笑道: “你们之前不是问我什么是饱和轰炸吗?” 众人不由一怔,看着自家使君一副嘚瑟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此时此刻, 也不知道为什么,连同荀彧和沮授在内,大家的心里都有了一些莫名的期待, 这种期待就像是猫爪子在挠一样,让他们竟生出想搓手的动作来。 不过荀彧和沮授到底是文化人,想来注重礼节和风骨,如何能做出搓手这种不太文雅的动作来。 为了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两人只能牢牢的握着战车上的扶手, 因为用力过度,指尖已经泛白了。 周仓三人倒没那么多的拘礼,该搓手时就搓手,搓手一时爽,一直忍受,心遭殃。 张使君见众人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淡淡道: “今儿本使君就给你们上一课,今后的攻城战应该如何打!” 众人面面相觑后,齐刷刷的朝张使君拱手道:“还请使君示下。” 张使君回过头,昂首挺胸,看着眼前的雄关,缓缓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微曲,指向旋门关, 一字一句道: “穷则蚁附攻城,富则饱和轰炸!” 此言一出,身后众人不由一愣,还在回味张使君的话语时, 张使君指向旋门关的手保持不动,眼睛看向一旁的都尉,朝其使了一个眼色。 都尉会意后,朝后面的令旗官举起了拳头, 令旗官开始挥旗, 每座投石车的号令关,看到旗号后,高声道:“射!” 随着士卒用重锤将顶杆砸出卡槽后,铁索急放,长梁骤然弹起, 数千斤的配重木箱重重落下,十数枚二十来斤的大石块被抛向半空。 在近十万张昊军和两万多西凉军的目光中,数百枚石块飞向旋门关,落向旋门关的城头。 ………… 第93章 降维打击 石落的一瞬间, 十数万人都看到了生平最为恐怖的一幕,坚固的关楼被石块洞穿,砸入楼里,坚实的关墙要么被砸裂,要么被砸出一个大坑, 城头上的墙垛被巨石生生砸缺,连带着墙垛后面的西凉守军也被砸得血肉模糊,当场毙命。 一时间, 震响声,哀嚎声,碎裂声,惊呼声,此起彼伏,在旋门关城头上响成一片。 崩裂的碎石向周围飞溅,擦之即伤,若是被飞溅的碎石击中了要害,就算不死也得重伤倒地。 第一轮的轰炸,已经让城头上的西凉守军抱头鼠窜,哭爹喊娘了, 还未等城墙上的守军缓过神来,片刻之后,又是第二轮的轰炸。 五十座投石车,轮番轰击, 几轮之后,关楼已经千疮百孔,一部分已经坍塌了,城墙上更是无人可以立足,就连马腾和韩遂都在亲随的簇拥下被带离了城墙。 当第十轮轰击结束之后,关墙上尽成齑粉,死静一片,再无西凉守军半点人影。 张使君回过头,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荀彧等人,笑问道: “如何?” 荀彧等人张了张嘴,嘴唇微动,仿佛失声了一般。 看在眼里的张使君甚为满意, 穿越到这东汉末年四五年了,终于干了一回降维打击了, 这, 就是知识的力量啊! 紧接着, 随着战鼓声响彻四野,后面的攻城塔车在牛马的拉动下,在甲士的推动下,朝着旋门关缓缓挺进。 旋门关内的守军似乎发现了张昊军的攻城塔车开始移动了,仓促之间吹响了示警的号角声。 “呜——” 一队队西梁士卒又开始登上城墙,幸存的弓弩手在营官的催促下,硬着头皮上城。 在感受到投石车厉害的韩遂和马腾,虽然为之胆寒,但久经沙场的心性,让他们很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想着张昊军要开始攻城了,应该不会再向关墙上扔石头了吧。 韩遂令麾下部将梁兴、侯选、程银三人亲自登上城头督战,担有退缩逃命者,定斩不饶。 同时,又令马玩和杨秋带着三千西凉铁骑在内城待命,一旦找准时机,便冲出关外,破坏张昊军的投石车。 随着旋门关上人头攒动,张使君心中一喜,当即命令投石车再度朝旋门关轰砸五轮。 一时间,关墙上哀嚎遍野,本就被吓破胆的西凉守军也顾不得督战队了,赶紧转身逃命。 一些负责的督战队甲士在见到大批的士卒转身逃命,刚要拔刀喝止,却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成了肉泥, 身旁的督战队甲士被同伴的鲜血溅射一脸,吓得连连后退,转身即逃。 关门打开, 马玩和杨秋两位西凉将军率领麾下骑兵杀了出来,想要毁去投石车, 可西凉骑兵在冲出关门后,有不少战马被地上的石块绊倒,顿时摔倒一片。 饶是马玩和杨秋骑术了得,才堪堪稳住身形,不得已之下,只能让身后的部众放缓马速。 当骑兵失去了马速,也就失去了机动的优势。 当西凉骑军快要抵近拒马时,早有防范的张昊军立刻射出两轮箭矢,将西凉骑军的势头生生的压制住了。 “抛钩锁!”马玩朗声喝道。 随着他话音一落,身后数骑全然不顾射来的箭矢,抡起手中的钩锁朝拒马扔去。 钩锁套住拒马后,这些骑士调转马头,马鞭狠狠的抽打在战马的屁股上,马儿吃痛,用力朝前用力一跃, 两副拒马就这样被西凉骑军给撕扯开来。 不得不说, 至少和地处中原的兵马相比,西凉军是懂马战的, 对于拒马,他们再熟悉不过了,他们一看这些拒马的安置就知道对面根本不懂马战。 按理说,为了避免敌骑用套索将拒马给拉开,应该对拒马进行加固,将底部埋在地里,并用木桩固定。 可张昊军中似乎也没有谁懂这个, 负责安置拒马的是高顺,他本就是半路出家,总共也没读过几本兵书。 能够认识拒马,知道拒马怎么用就不错了,还指望他怎样呢。 生活在凉州这样的苦寒之地,造就了当地百姓吃苦耐劳和彪悍的民风,哪怕前面的敌军弓弩手就在百步之内,这些西凉骑军硬是扛着利箭入体的疼痛,将一个个拒马用套索给拉扯开来。 在付出了两三百名西凉骑兵的代价后,西凉军终于将眼前的拦阻障碍撕开了一个口子。 “弟兄们,随我杀进去,将他们的投石机毁掉!”杨秋高声喊道。 看着麾下的袍泽为了给自己等人撕开一条口子,一个又一个的倒在敌军的利箭下, 杨秋的心在滴血, 此时的他,双目赤红,额头和脖颈更是青筋暴起,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一马当先,朝着缺口处冲杀而去。 高顺这边, 在敌骑扔出套索时,他便知道自己让人安置的拒马阻挡不了多久了。 一边让弓弩手玩儿命的点杀,一边又让人将后面的持盾手和长戟手调到了前面。 同时,被调来的还有自己麾下的陷阵营。 当杨秋和马玩率领着骑兵冲入缺口后,便再难寸进, 因为挡在他们前面的,除了敌军的盾手和长戟手意外,还有全身被铁甲覆盖的陷阵营步卒。 陷阵营的甲士,每一名都身着鱼鳞扎甲,手中的战锤砸在战马腿上,战马吃痛倒地,砸在敌军的兜鍪上,敌军轻则晕头转向,重则昏厥倒地; 若是砸在脖颈和甲胄的空隙处,着直接失去战斗力。 攻城塔车还在朝前移动,关墙上偶有一些守军将士还在岗位上坚守, 所谓的坚守,也就是没有下城,而是蜷缩在墙角处,躲避着抛射来的石块。 五轮轰击结束后,关墙上的守军依旧不敢探出脑袋来看。 关外的殊死血战,最终因为西凉军寡不敌众,又退回了城内, 此番一战, 西凉军损失惨重,再也不敢杀出关外来。 张使君悍然下令, 将投石车前移百步,距离关墙只有两百步的距离,这样的距离,足可以将石块抛进关内了。 得到指令后的高顺,赶紧命人将投石车的配重木箱打开,将石块拿出,减轻重量的投石车才能缓缓前移。 荀彧看了看天色,担忧道: “使君,天色渐暗,是否将投石车给拉回来,以免西凉军狗急跳墙,冲出来捣毁投石车啊。” 张使君哼笑道: “夜战,更有意思!” ………… 第94章 火烧旋门关! 随着日头西落, 傍晚的天空并不阴暗,旋门关两侧的群山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 攻城塔车已处在关外两百步的距离上,若论射程, 其实是在关墙上守军弓弩手的射程范围内的, 但因旋门关守军畏惧投石车,是以只有零星的一些箭矢有气无力的朝攻城塔车射来,所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在内城之中的马腾和韩遂,在一众盾手的护持下,靠在墙角,仰头看着天空,时刻关注着自己的头顶, 生怕一晃神,一枚石块就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张昊军的投石车威力巨大,时而抛射三轮,时而抛射五轮,其间间隔毫无规律可言。 为了避免被石块砸伤,两人索性也不再上城楼了。 原本的关楼此刻也是千疮百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塌了。 此时, 一名甲士从关墙上跑了下来,禀报道:“将军,敌军攻城塔车已至关外两百步!” 马腾看向韩遂,咬牙道:“张昊这厮,是要与咱们夜战啊!” 韩遂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张口道:“待张昊军用攻城塔车攀附关墙时,他们的投石车必定不会再抛石头过来,只要咱们能在关墙上抵住攻击,待到夜深时,再派两名骁将率我西凉铁骑杀出! 只要能够摧毁关外的投石车,咱们就还有胜算!” 马腾担忧道:“可惜将士们都被吓破了胆,宁愿被督战队砍脑袋,也不愿意在关墙上被石头砸死啊!” 亦就在这时, “嘎吱——”投石车的机括声响起。 这声音,关内的西凉守军再熟悉不过了,只要这声音响起,下一刻便会有数百枚石块落向他们的头顶。 众多西凉守军蜷缩在关墙下方,一些被挤在外面,且又没有地方躲避的士卒只能扒拉身边的袍泽,尽可能的让自己靠近关墙。 可是, 他们等来的不是一二十斤重的石块,而是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带着西凉军制式兜鍪的人头。 由于投石车已经抵近旋门关百步的距离,这些敌军首级直落城中,犹如雨下。 此时此刻, 西凉守军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了,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也在袍泽头颅落下来的时候彻底崩溃了。 “恶鬼,吃人的恶鬼来了!” “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了,不要杀我!” “守不住了,守不住了,快跑吧!” “娘亲……救救我……娘亲……” 一时间, 众多心里崩溃的西凉士卒哀嚎着,痛哭着, 他们抱着自己的脑袋痛哭流涕,有的将刀抹向自己的脖颈,甚至还有敌我不分,将手中的利刃砍向身边袍泽的。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不远处的马腾和韩遂目瞪口呆,呆愣在原地。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 很快,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数十支利箭射向那些癫狂的西凉士卒。 “速将这些疯癫者尽数斩杀,以免扰乱我军军心!” 说话的是庞德。 庞德带着两千亲卫营的骑兵奔赴而来,每一名亲卫营的甲士手中都拿着弯弓,背着箭囊。 抬手间,便能将箭矢精准的射出。 射杀自己的袍泽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他们知道,若不将这些哗变的士卒尽快斩杀,恐怕还会将哗变的范围扩大, 到那时, 别说守住这旋门关了,恐怕他们自己内部就得先乱。 庞德看到马腾和韩遂后,翻身下马,快步走来,焦急道:“主公,张昊军这是在打击我军军心,一旦让其得逞,旋门关不攻自破!” 马腾和韩遂得到庞德的提醒后,随即起身道:“庞德,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让将士们带着盾牌登上关墙,对方抛掷来的石块不过一二十斤,若用盾牌阻挡,或可保命,待对方的攻城塔车抵近关墙后,再用火油攻之! 只要将张昊军的十座攻城塔车焚毁,光用石头砸可攻不下咱们这旋门关!” 庞德的眼神坚定,语气沉稳, 这给马腾和韩遂带来了极强的安全感。 “庞德,我让梁兴、侯选、程银、李堪四人随你调遣,只要能守住这旋门关,我必会上奏董太傅,封你为上将军!”韩遂开口道。 庞德从未将韩遂放在眼里,面对韩遂的激励,他只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马腾。 马腾颔首道:“庞德,关墙上就交给你了,只要坚守一个时辰,我便让马玩和杨秋再次率领骑军出关,捣毁关墙外的投石车!” “末将定不辱使命!” 说完,庞德转身便去召集部众去了。 随着天色渐暗, 关墙上的庞德并未等到张昊军的进攻,攻城塔车依旧停在两百步的距离上。 百步开外的投石车,也没有了动静, 借着微弱的天光,他只能看到张昊军的士卒将一车一车的坛子运送而来。 庞德眼睛微眯,神情凝重。 “庞德,弟兄们已经将火油准备好了,只要攻城塔车敢推上来,定将其烧成灰烬!” 梁兴的话刚说完,看着城外的的张昊军,不由诧异道:“他们在搬什么东西……?” 此时关墙上站满了西梁守军,他们每两三人就有一人拿着盾牌,就是为了防止投石车抛掷石块。 这些站在关墙上的西凉甲士,是韩遂麾下的精锐,总共有两万人, 本来打算压箱底的, 但现在也不得不拿出来使用了。 “他们好像将坛子装在了投石车上……该不会是……” 程银说到这里,不由心里一紧, 嘴唇微张,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竟再难说出话来。 程银的话,不由让众人心中生疑, “嘎吱——”熟悉的机括声响起。 梁兴和程银赶紧朗声喊道:“举盾!” 周边的将士也都一起大声喊道: “举盾!” “举盾!” “举盾!” 用盾牌格挡砸落下来的石块,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虽然依旧会有伤亡,但有了盾牌作为防护,西凉军的伤亡会尽可能的降到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碎响声, 坛子落在盾牌上碎裂,坛子里的液体四处溅射,落在甲士们的兜鍪上,脸上,甲胄上,脚边。 庞德眼眸一凝,将溅射在脸上的液体放在鼻尖一闻, 不禁大惊失色道: “不好!是火油!” 当关墙上的西凉军将士们发现敌军抛掷而来的是火油时,一股寒凉之气自他们的脊背生出。 每一名士卒都怔在了原地, 汗水自额头滑落, 喉头微动, 眼眸从震惊逐渐变成了惊恐, “咻!咻!咻!” 无数火箭划破夜空,如漫天火雨一般向着关墙上抛落下来。 “轰——” 一支带火的箭矢落在了盾牌之上, 箭头上的火苗顷刻间点燃了盾牌上的火油,紧接着,火焰以迅雷之势蔓延开来。 这一刻,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 庞德的瞳孔中,映射着目之所及的火焰, 深冬的夜,寒冷异常, 但在旋门关关墙之上,热浪席卷、蔓延。 炙热,烘烤着每一名士卒的脸颊, 庞德的睫毛,也因为这股高温,而微微卷曲、焦黄。 程银和梁兴的面庞已然扭曲,眼神中透露着恐惧和惊骇, 他们不约而同的将手伸向庞德的胳膊,还在发愣的庞德被两人拉扯着往石梯拽去。 此时此刻的庞德,似乎已经忘记了思考,任由自己的身体被两人拉扯,任由火焰蔓延至他的铠甲之上。 “啊——”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庞德终于回过了神来。 全身着火的梁兴,将庞德和程银推向石梯,程银不甚从石梯上坠落,带着周身的火焰摔向地面, 而庞德则要幸运一些,沿着石梯滚落而下,身上的火焰也被随之滚灭。 好在庞德戴着兜鍪,周身的甲胄厚实,又被石梯下面的甲士接住,他才得以幸存。 “完了……全完了……” 随后,庞德两眼一闭,晕厥了过去。 关墙上的火势越来越大,四处奔命的西凉士卒不慎撞翻了为攻城塔车准备的火油。 火油倾倒,火势更甚。 位于旋门关外三百步距离的张使君,眼眸怔怔的看着漫天火海的旋门关,不由愣住了。 他也没想到,这把火烧得这么大。 “今夜以后,恐怕再无旋门关了!”沮授感慨道。 荀彧微微皱眉,眼眸中生出一丝怜悯,怅然一叹道:“今夜这场大火,不知旋门关内的十五万条性命还能剩下多少啊!” 饶是见惯了战场惨烈的周仓也不由喃喃自语道: “经此一役,前方再无人能阻止咱们兵寇洛阳了!” 高顺一刀砍下西凉军士卒的脑袋,望着旋门关上的大火,嘴角一抽,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然后低下了头,嗫嚅了一句:“千万别再让我打扫战场了!” 位于中军方阵的褚燕和张牛角看着燃烧的旋门关,咽了咽口水, 张牛角道:“褚燕,你不是说攻打旋门关,使君会让咱们上的吗?” 褚燕深吸一口气后,悠悠道:“十五万西凉军就这么被使君大人的一把大火给烧没了,你说使君还需要咱们吗?” “使君需不需要咱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褚燕看了张牛角一眼,接着转头对自己的副将说道:“传令下去,凡我麾下将士,自今日起配合军纪司的弟兄展开自查,但凡再有作奸犯科,不守军纪者一律斩首!” 副将颔首道:“明白了!” 位于左翼的赵云,望着旋门关的大火皱了皱眉。 一旁的唐左不由感慨道:“这旋门关……应该算是打下来了吧?” “岂止是打下来了,恐怕就连这旋门关也被这把大火给烧没了!”赖步悻悻道。 “这可如何是好啊!”唐左不由担忧道。 “怎么了?” “使君不是邀请那曹操和程昱在旋门关关楼上把酒赏月吗,这下好了,旋门关都没了,也就只能赏个月了!”唐左失望道。 赖步白了唐左一眼,见一旁的赵云神情凝重,不由问道: “赵将军,你有心事?” “我在想,使君会让谁去打扫战场呢……” 此言一出, 唐左和赖步都沉默了。 “嘎吱——”投石车再度运转, 一坛坛火油砸向内城,很快便将关墙上的火势蔓延至了内城。 旋门关内的大火烧了一整夜,或许是因为被高温烘烤的缘故,关墙有几处地方坍塌了。 原本城高墙厚的旋门关,如今的城防体系荡然无存。 待大火熄灭之后, 周仓率前军三万突入外城,残余的三四万西凉军步卒几乎没什么抵抗便退入了内城。 从一些俘虏的口中得知, 昨夜大火起时,韩遂和马腾便率领麾下精锐和尽数骑军撤离了旋门关,往巩县而去, 至于留守在旋门关内的三四万步卒大多都是一些良莠不齐的弱旅,交由庞德坚守。 一听退守内城的将领是庞德,张使君大感意外。 庞德出身于西凉,号称西凉第二勇士,武艺高强不说,在马腾麾下可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屡立战功。 若能劝降庞德,自己便能增添一大臂助。 一夜未睡的张使君,顶着两个黑眼圈招来了荀彧和沮授,商量着如何招降庞德。 荀彧建议, 以其麾下数万将士的性命做筹码,若是庞德愿意投降,则可放过内城的三四万西凉步卒。 若是庞德宁死不降,只能让赵云上前挑战,将其俘获。 午时过后, 张使君听了荀彧的建议,让赵云上前喊话,以内城三四万西凉残军做筹码,换庞德一人。 昨夜,旋门关大火延绵,几乎烧到了内城, 好在内城多有积雪,西凉军用积雪在内城构筑了一道雪墙,这才抵住了火势。 韩遂和马腾知道外城保不住后,精品内城低矮的城墙是决然守不住的,何况现在所剩的不到十万西凉军,士气低迷,诚惶诚恐,断然是不能再战的。 两人一合计,便想着离开旋门关撤去巩县, 但为了让主力有足够的时间撤离,需则一人坚守旋门关,为主力断后。 庞德麾下的精兵强将全部折损在了关墙之上,心如死灰的他便向马腾请命,愿意留下断后。 马腾知道庞德的能力,不愿让庞德留下来赴死,便好言劝说。 但见庞德执意留下,马腾也只好应允。 本已心存死志的庞德,在得知张昊承诺,只要自己率众投效,便可放过这三四万人时, 庞德的心, 动摇了。 第95章 追击! 次日, 庞德率众投降, 周仓协助沮授整编三四万降卒,遣散老弱伤兵后,留下七千青壮交由周仓暂管, 庞德留在营中治疗伤势。 赵云亲率近五千骑兵西出旋门关追击韩遂和马腾部。 袁绍和曹操军的探马进入成皋时,才得知成皋已成了一座空城,赶紧回报荥阳。 在得知张昊军真的如约攻下旋门关时,众人震恐, 袁绍遂派蒋奇领军两万向成皋而去,意图接收成皋。 而曹操则在程昱的陪同下,带着两百名护卫朝旋门关而去,以应张昊之约。 ………… 再说韩遂和马腾这边。 六七万西凉军主力带着粮草、辎重一路向西,行动缓慢。 当得知赵云亲率数千精骑追击而来时,韩遂和马腾彻底的慌了,当即决定让侯选和李堪率军一万阻截赵云, 不仅如此, 还将军中的二十万石粮草分为两批,一批十万石随军携带,一批十万石由张横率军三千运往五社津,打算走水路运往巩县。 赵云从沿途抓获的西凉逃卒的口中得知,韩遂和马腾的大军将十万石的粮草运送至五社津,打算走水路运往巩县时,赵云当即决定率军赶往五社津,打算截下这十万石的粮草。 其实赵云在出旋门关时,荀彧就已经交代过他, 此次追击不可恋战,以逼迫为主。 仓惶逃命的西凉军自然是怕被张昊军给追上,势必会抛弃一些粮草军械,以加快行军速度, 所以嘱咐赵云,将西凉军抛弃的粮草军械带回即可。 赵云在得知五社津那边的西凉军只有三千人时,便想着去五社津截粮。 五社津是黄河南岸最为重要的渡口,河畔停放着货船数三十余艘, 洛阳运往旋门关的粮草军械也都是在五社津靠岸,卸货之后再走陆路运往旋门关。 就在张横刚刚抵达五社津时,便遭到了赵云的袭击, 张横不敌,丢下粮草辎重后,仅率五百余骑逃离。 次日, 侯选和李堪并未等来赵云,而是等来了张横的残兵。 三人商议后,决定向五社津而去,打算吃掉赵云的四千余骑。 双方在五社津以南五里处相遇,厮杀一阵后,李堪被赵云当场斩杀,侯选和张横只得撤军。 赵云分出两千兵马押送粮草军械后,只带着八百余白马义从和四百余力士营黑甲骑兵与对方周旋。 李堪死后,侯选也不敢再冒进了,再加上张横也在与赵云的交战中受伤,只能在五社津以南十里处扎营观望。 “张横,要不然,咱们还是撤吧!”侯选建议道。 侯选本就是靠着关系上位,素来没什么真本事的他,自旋门关一败后,对张昊军打心底里畏惧, 原本以为能仗着兵力的优势,还有李堪这等猛将在,侯选才同意去五社津找那赵云的晦气。 可没想到,向来以勇猛着称的李堪在赵云的手中还没走到三回合,便被赵云一枪刺中胸腹,被其当场斩杀, 交战中,张横受了伤,要不是跑得快,恐怕张横的性命也得留下。 此时的侯选,看着正在包扎伤口的张横,已然心生退意了。 张横瞥了侯选一眼,嫌恶道:“你要是怕死,自行逃命便是,但兵马得留下!” 侯选也不在意张横对自己的讥讽,焦急道:“你还要与那赵云交战?” 张横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探马来报,赵云分兵两千押送粮草辎重,如今五社津内,赵云只有千余骑!” 说着,张横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势,狠厉道: “粮草丢了,李堪死了,若不拿下赵云的首级,我回去怎么向将军交代!” “哎!”侯选哀叹一声,面容苦涩道:“虽然那赵云麾下只有千余骑,可那千余骑兵个个骁勇善战,其中尤以着白甲和黑甲的最厉害!” “哼哼!”张横冷哼两声,沉声道:“再厉害又能怎样,不过千余骑,咱们手里还有六千余骑,我就不信还杀不了那赵云!” 说着,张横面带煞气的看向侯选,厉声道:“你若想逃命便赶紧走,若不走,就让将士们抓紧时间扎好营盘,明日清晨,随我攻打五社津!” 侯选面带犹豫之色,心知若是独自离开,回去也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还不如留在这里,万一将赵云击败,其中的功劳也有自己的一份。 赵云得知侯选和张横部就驻扎在南边的十里处,欣喜之下,遂率部众趁夜奔袭, 侯选这边营盘刚扎好,还未来得及设置拒马等防护,便被赵云率军冲入营盘。 士气本就低迷的侯选军见敌军杀到,大惊失色下不由仓惶逃窜,被赵云军一冲即溃。 赵云的勇武自不必去说,白马义从和力士营的骁勇更是远胜一般骑兵, 铁蹄纵横之下,将六千西凉军杀得血流成河,丢盔弃甲。 张横还未来得及约束溃卒抵抗,便被力士营军候赖步一刀砍掉了脑袋。 六千余西凉精锐十不存一,余下的,也只能趁着夜色掩护逃离了。 赵云骑在火流星上,拨转马头,环顾四周。 唐左纵马上前道:“赵将军,这西凉军也太不禁杀了,弟兄们都还没杀过瘾呢!” 一旁的赖步颔首道:“吃掉这支西凉军后,咱们回去也算是给使君有个交代了。” 抢回十万石粮草又灭掉了万余西凉骑兵,回去之后少不得被使君嘉奖。 身为力士营的人,他们本就远离一线战场,立下军功本就是相当困难的, 现在好了,有这样的军功傍身,回去之后也可以在袍泽面前吹吹牛皮了。 之前王孚带着其他人去并州的时候,他们就好生羡慕,现在他们有了军功,也可以嘚瑟了。 “交代?”唐左白了赖步一眼,没好气道:“你把那张横的脑袋砍了,你倒是可以交代了,我还两手空空呢!” “不是还有侯选吗?”说着,赖步询问道:“你让他跑了?” “我让他跑了?”唐左哼声道:“我从冲进来到现在,一直在找侯选,找到现在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说到这里,唐左看向赵云,试探道:“赵将军,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这么回去了,岂不亏得慌。” 赵云看了一眼唐左,又看了一眼赖步,低声道: “要不,咱们去追马腾和韩遂?” 第96章 曹操应邀拜关 旋门关外, 曹操凝望着黑如焦炭,断壁颓垣的关墙,不由驻足良久, 沮授作为接待,也没有催促,只是守在一边静候。 “程昱啊,此处可是那雄伟的旋门关吗?”曹操不由感叹道。 程昱颔首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当初的雄关,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曹操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沮授,询问道:“张使君真的就用了一日便攻下了旋门关?” “准确的说,是一昼夜。”沮授如实道。 曹操再次凝望着眼前的旋门关,感慨道:“了不起啊,了不起啊!” 说完,曹操低下头,迈步向关内走去。 沮授在前面带路,程昱跟在曹操的身后。 内城府衙, 张使君和荀彧早就候着了,见曹操进来后,张使君笑着起身相迎。 “孟德兄!”张昊招呼道。 “见过张使君!”曹操向张昊见礼道。 “都是自家人,孟德兄不必拘礼!”张昊拉着曹操入座。 “初闻张使君如约拿下旋门关后,起初我还不信,如今来到旋门关内,才见识到张使君果真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啊!” “孟德兄过奖了!”张昊笑着摆手道:“为了拿下这旋门关,可是费了我不少精力啊!” 曹操看向张昊,开口道:“如今旋门关已下,洛阳以东,再无险阻,张使君麾下兵马强盛,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兵寇洛阳了吧。” 张昊眼眸一动,笑着摇头道:“孟德兄说笑了, 旋门关虽破,但韩遂和马腾依然有五六万西凉军,徐荣和吕布的三四万兵马驻守在偃师,若是两者合兵一处,可没那么好对付啊。” 曹操抿嘴笑道:“张使君莫要妄自菲薄了,像旋门关这样的雄关,一昼夜便被张使君拿下了,要攻克巩县和偃师,张使君还不唾手可得啊!” “非也,非也!”张昊摆手道:“旋门关虽然易守难攻,但对于守城一方,也有诸多限制, 若是在巩县和偃师这样的地方,只需两三万人驻守城池,其余兵马大可寻机野战, 西凉多骑军,若是那两三万骑军窥视在侧,别说攻打巩县了,恐怕从旋门关到巩县的路上,我军亦是寸步难行啊!” 见张昊并未因拿下旋门关而沾沾自喜,冒然西进, 还极为冷静的审时度势,分析出了进攻巩县的难点。 如此沉稳的性格,倒是让曹操有些诧异,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要不然,张昊怎会有如今这般的成就呢。 曹操思虑片刻后,问道:“那张使君后面有何打算啊?是继续留守在旋门关,还是择日进攻巩县?” 曹操的问题,倒是把张昊给问住了。 其实攻打巩县,是有难度,但对于张昊来说,也不是不可为, 只是在曹操面前,还是得有所保留, 示其以弱总归是好一些的。 “这个嘛……”张昊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荀彧。 荀彧微微一笑,开口道: “曹将军有所不知,这两日,我家使君也正为此时犯愁呢。” “哦?”曹操不由看向张昊,疑惑道:“张使君可是有什么顾虑吗?” 张使君尴尬一笑,目光很自然的朝荀彧那边看去。 荀彧笑着解释道: “董贼祸乱朝纲,我家使君本该响应陛下的密诏,早日进京勤王的,” 说着,荀彧面色为难道:“只是……” “只是什么?”曹操问道。 “曹将军也不是外人,在下就直言相告了,”说到这里,荀彧看向张使君,一脸担忧道:“我家使君与那袁绍之间有些恩怨,此事很多人都知道, 我家使君担心,一旦我大军挥师西进,后方必然空虚,若是袁绍趁机搞些事情出来,我军必然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啊!” 曹操皱了皱眉, 袁绍和张昊之间恩怨,他多少了解一些,也不能说孰对孰错, 但这恩怨之深,一时半会儿恐怕也难以解除芥蒂。 曹操被夹在中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了,不由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程昱。 程昱凝神片刻后,不由开口道: “张使君和袁将军之间的恩怨,我们亦有所耳闻,只是如今大敌当前,大家还需摒弃前嫌,以讨伐董贼为首要啊。” 说到这里,程昱不由的看了一眼自家的主公,见自家主公在一旁颔首不语, 程昱接着说道:“为了早日解救陛下于董贼的魔抓,我家主公愿意为张使君和袁将军从中调和,不知张使君意下如何啊?” 张使君颔首笑道: “听闻袁绍已派蒋奇率领两万大军进驻成皋了,若我将这旋门关交由孟德兄驻守,不知孟德兄意下如何啊?” 曹操不由一愣, 瞬间便明白了张昊的用意, 这明显是要让自己将他们二人隔绝开来啊。 不过,曹操也能够理解, 若袁绍来了旋门关,张昊军必然要防备袁绍军从背后偷袭,那么在攻打巩县时就不能全力以赴了。 有了自己卡在旋门关,只要不让袁绍军进关,张昊便能全力攻打巩县。 可是, 自己和张昊不过一面之缘,为何张昊能放心大胆的将后背交予自己, 况且袁绍那边,也不见得能够乖乖的留在成皋。 毕竟袁绍才是发布陛下密诏之人,他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人先进洛阳, 何况他曹操自己,也想进入洛阳。 自己好不容易起兵响应,一路走来折损了不少兵马,曹操又怎会甘愿驻守在旋门关替他张昊看门呢。 就在这时, 一名甲士进来禀报道: “禀使君,赵将军夺得粮草十万石,以及一些军械辎重,现在已经进关了!” 张使君不由心中欣喜,赶紧起身问道: “赵云呢?” “据回来的人说,赵将军带着千余骑兵夜袭敌军大营了。” “夜袭敌军大营?”荀彧诧异道:“敌军有多少兵马?” “大概近万人。” 堂中众人,连同曹操在内,也不由一惊, 以千余骑夜袭近万人的大营,虽说是攻其不备,但这兵力的悬殊如此之大,搞不好便会全军覆没啊。 张昊心中忐忑,双手紧握,心里祈祷着, “赵云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第97章 入关 赵云这边, 夜袭完敌军营寨之后,休整了一宿。 次日清晨, 每名骑兵携带从马两匹,负箭四十余袋,朝着巩县的方向追击而去, 两日一夜,不离鞍,不卸甲,就是吃饭也是在路上啃干粮。 每一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一股逮着机会立军功的气。 马腾和韩遂的五万余大军,一路西撤, 或许是因为携带大量粮草、军械辎重的缘故,亦或许是军心不稳,士气低迷的原因, 整个队伍拖拖拉拉,延绵十余里。 赵云带着千余骑兵咬住西凉军尾巴后,反复掩杀, 由于跟在后面的西凉军都是步卒,跑又跑不掉, 遇到敌骑之后,甚至还来不及跟前面的袍泽示警,便被冲散了。 对于跑远的西凉士卒,赵云他们也懒得去追,一支利箭射出去,是死还是重伤,就看个人的命了。 当韩遂和马腾得知张昊的骑军追上来的时候,五万余大军,也只剩下不到四万了。 惊惧之下,韩遂只得派麾下两个得力干将领军一万,前去围剿, 可这两名将领跑到后面一看,除了一地死尸以外,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两名将领随即从地面的马蹄印着手,开始寻找敌骑, 不看马蹄印还好,一看马蹄印,两人皆是吓了一跳。 不是说好的只有千余敌骑吗,但从马蹄印的反馈来看,敌骑的规模恐怕有数千之多。 随即, 两人带着一万西凉骑军开始寻找赵云等人的踪迹,由于害怕被敌军埋伏,西凉骑军追踪的速度并不快, 这就导致他们怎么追都追不上,每次都晚到一步。 他们只觉得这支敌骑神出鬼没,一些西凉步卒为了提防被袭击,只得收拢队伍,凝聚在一起, 可不管他们凝聚多少人,都被这千余敌骑屡冲屡溃,走在后面的西凉步卒,几乎全军覆没。 一些西凉步卒为了活命,将身上的甲胄、丢弃在路边,藏匿在山林之中,方才逃过一命。 直到韩遂和马腾进入巩县之后, 才发现进入城中的兵马只有两万余,且只有骑兵,跟在后面的步卒竟然连一个人都没能进城。 韩遂和马腾见状,也只能痛心疾首,恨不得赶紧回凉州,再也不想来中原了。 赵云率军追至巩县城外,望着巩县城门紧闭,城楼上的西凉军弯弓搭箭,严阵以待。 他知道,这场追逐戏也就只能唱到这里了, 好在大家也都杀过瘾了,现在回去,沿途收集粮草辎重,带回旋门关请功。 而也就在回去的路上, 赵云他们遇到了追踪他们的一万西凉骑军。 双方隔着千余步的距离,对峙着,谁也没有下令进攻。 良久, 赵云带着部众向北而去, 西凉骑军以为可以有机可乘,便追了上去。 为了能够将这支千余敌骑全部剿灭,西凉骑军这边开始分兵了, 四千自后追赶,六千包抄两翼。 赵云见此状况,不由加快了马速,西凉军在后面紧追不舍。 就在西凉军逐渐逼近赵云等人后,千余骑军瞬间分为三股,朝着三个方向散开,西凉军也随之分为三股追击。 亦就在这时, 赵云让身边的甲士吹响了号角, 分散在两边的骑兵绕了一个大圈,开始迂回,竟然出现在了中间那股西凉军的后方。 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赵云带着三百骑在前面跑,四千西凉军在后面追,而这四千西凉军侧后面却是唐左和赖步各自带领的四百骑,这四百骑的后面,又是那剩下的六千西凉军。 此时, 赵云带着三百骑快速完成换马,马速得到加快,后面的四千西凉军紧追不上,逐渐被拉开了距离。 但后面唐左和赖步却下令弯弓搭箭,朝着前面越来越近的西凉军射出了箭矢, 一时间, 箭矢犹如风吹雨斜一般,刮在了四千西凉军的后背, 刹那间,西凉军人仰马翻,骑军所过之处,人马尸首遍地。 西凉军见此,再也不敢追了,在号角声的催促下,赶紧收兵折返, 仔细一清点,此次追击,一名敌人没伤到,自己这边却折损了千余人马。 赵云等人勒住缰绳,身后千余骑也都纷纷止住马势,回身观望,看着逐渐远去的西凉骑军, 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赵云这边的箭袋已经空了,虽说白马义从和力士营都是训练有素的悍卒,但经过这些天的连番追击、厮杀,早已疲敝不堪。 “咱们玩儿也玩儿够了,也该回去了!” 说完,赵云挥鞭收兵。 ……………… 旋门关一役,以张昊军的大胜落幕, 韩遂、马腾的十五万西凉军,逃至巩县的,只有三万人。 消息传回洛阳,朝野震动, 董卓更是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朝中大臣,无不俯首贴耳。 二月, 董卓以重金招安河东郡的黄巾贼众,诱杀贼首郭太,将其麾下部众收编, 纠集兵马三万,送往徐荣驻守的偃师。 为了防止前朝旧臣叛乱,董卓让吕布率军五千进驻洛阳, 如此一来, 巩县的韩遂和马腾的三万西凉军成为洛阳的第一道防线, 徐荣在偃师的六万大军成为洛阳的第二道防线, 洛阳城内,由董卓自己率领的两万亲卫军和吕布的五千精锐成了洛阳最后的兵马。 幽州, 幽州牧刘虞派使臣前往鲜卑部落,得到丘力居的归降, 得到鲜卑人支持的刘虞,无论是影响力还是实力,都得到了空前的加强,遂下令让公孙瓒驻扎在右北平, 表面上是加强联系,实则是对其监视。 旋门关这边, 曹操拒绝了张昊的建议,并提出让自己和袁绍率军入关,共同攻打巩县和偃师。 张昊没有明确答复。 三月, 幽州牧刘虞和公孙瓒之间产生了矛盾,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袁绍和曹操遣使至旋门关,劝说张昊放义军进关,共讨董贼。 张昊以此为筹码,向袁绍索要粮饷、军械,袁绍不允, 曹操向袁绍献策,让幽州的公孙瓒挥师南下进逼冀州,刘虞认为张昊是讨伐董卓的中坚力量,不愿让公孙瓒南下威胁张昊的后方。 袁绍无奈,只得让袁术前往幽州劝说。 四月, 公孙瓒掠夺百姓,大肆招募兵勇,以图南下冀州, 刘虞为了阻止公孙瓒的恶行,决定率兵十万攻打公孙瓒,公孙瓒听闻此事后,惊怒交加,奋起反击,将刘虞斩杀。 五月, 董卓得知公孙瓒杀了刘虞,并且意图南下冀州时,董卓大喜, 遂以少帝的名义下诏,令公孙瓒都统幽、并、冀、青,北方四州之地,升迁公孙瓒为前将军,封易候。 张昊得知此事后, 连夜离开旋门关,渡河北上平皋。 至此, 袁绍率大军七万,曹操率军两万入旋门关,向巩县进发。 ……………… 第98章 一盘大棋 平皋府衙, 张使君位于首座之上, 左侧依次站着荀彧、沮授、华歆、李历、班恒等一众文官, 右侧依次站着赵云、周仓、高顺、褚燕、张牛角、卢沛、张辽、朱灵、庞德等十余位将领。 可以说张昊在司隶的主力战将、谋臣俱已在此。 整个河内郡,聚集着张昊十五万兵马, 张辽和朱灵的三万武威军驻扎在河阳,卢沛的两万兵马在怀县,成皋聚集着张昊从旋门关带回来的十万兵马。 首先是华歆介绍了一下河内郡这一年多来所筹措的粮草、军械; 然后是李历将密侦司所收集到的情报做了阐述。 让荀彧有些惊讶的是, 原来张使君这一年多来,不仅仅只是在河南尹打仗,在河内郡这边还有所筹谋, 从华歆提到的粮草囤积点,不难看出自家使君下一步是直接奔着洛阳去的,至于公孙瓒准备挥师南下,他们让出旋门关渡河北上, 这一切的一切,或许都在自家使君的筹谋之中! 张使君扫视一眼堂下众人,悠悠道: “如今袁绍和曹操的九万大军已然入关,要不了多久便会进逼巩县,” 说到这里,张使君不由看向荀彧和沮授,继续说道:“如今公孙瓒纠集兵马十余万意图南下,你们所说该如何应对啊?” 沮授瞄了一眼旁边的荀彧,没有说话。 荀彧恰巧也看了一眼沮授,两人极为默契的眼观鼻鼻观心。 没等荀彧和沮授开口,对面的褚燕便开口道: “使君,公孙瓒虽然携兵马十余万南下,但咱们在冀州还有不少兵马,有硕哥儿的飞虎骑,屠兀骨的胡骑军,还有雷公等虎将驻守, 就算不能击退公孙瓒,守住冀州也并非难事,使君无需多虑!” “没错!”张牛角附和道:“若是使君不放心,我张牛角愿率本部兵马北上,协助硕哥儿或者雷公破敌!” “哼!”褚燕瞥了张牛角一眼,冷哼道:“就算北上,那也得我去,你还不够格!” “你……” “行了!”张使君不耐烦道:“司隶这边少不了你们的仗打,不用大老远的跑到北边去!” 此言一出,不仅周仓和高顺心生疑惑面面相觑,就连张辽和朱灵也是一脸疑惑。 原本以为此次会议的重点是指派一支人马北上协防,可听使君刚才所说的,似乎并未打算派兵马北上。 周仓皱了皱眉,不由问道:“我等不知使君的意思……” 张使君将目光看向荀彧,问道:“文若可知我心意?” 荀彧沉吟道:“使君所谋长远,在下只怕言之不及。” “无妨,说说看。” 荀彧思虑片刻后,说道: “幽州乃疲敝之地,粮草囤积不足,公孙瓒集结兵马十余万,恐不能持久,只要冀州那边能够坚守两月,公孙瓒自会撤军。 就算两月之后公孙瓒不撤军,也无妨, 幽州紧邻草原,辽东属国虽已归附,但鲜卑和乌桓两大部族依旧是个隐患,幽州牧刘虞在时,尚能镇住这两大部族,可刘虞死后,难保这两个部落不会再度反叛; 除此以外,刘虞乃汉室宗亲,在幽州门客众多,诸多门阀世家都与之交好, 刘虞一死,公孙瓒穷兵黩武,劫掠百姓,这些门阀世家自然是看不惯公孙瓒的所作所为,一旦前线的战事处于胶着状态,只要咱们稍加煽动,便能让公孙瓒的后院失火。 再不济,南匈奴王於夫罗的手中还有数万匈奴骑兵,若是能从旁策应,公孙瓒决计不敢冒然南下。” 说着,荀彧看了一眼首座上的张使君,见其面带微笑,便又继续说道: “虽然公孙瓒有兵马十余万,但在使君眼里,尚不足为虑, 较之幽州那边的麻烦,我们更应该将注意力放在司隶这边,别说从军中抽调兵马北上了,恐怕还得调冀州军或是青州军南下。” “为何啊?”张辽不解道:“咱们在河内郡的兵马足有十五万之多,而董卓的兵马,充其量也不到十万呢!” 荀彧只知道张辽和朱灵是张使君比较看重的年轻将领,便笑着解释道: “咱们真正要对付的不是董卓的兵马……” 说到这里,荀彧转过身看向自家使君,含笑道:“使君所谋深远,在下佩服!” 被荀彧这么一提醒,旁边的沮授才恍然大悟, 是啊, 董卓能直接掌控的兵马不到十万,算上韩遂和马腾的西凉军也就十二三万的样子,可这十二三万兵马分别驻守在洛阳、偃师和巩县。 而且, 自从使君决定渡河北上平皋后,巩县和偃师所要面对的敌人便不再是他们张昊军了,而是袁绍和曹操。 也就是说, 自家使君完全可以出平皋,一路向西,经温县,过河阳,直接在湛城渡黄河南下平阴,十五万大军走北芒道直抵洛阳。 北芒山的一众山匪又都归郑姜调遣,郑姜又是自家使君安插在北芒山最为重要的一环, 有郑姜在,董卓的兵马便不能在北芒道设伏,从而为张昊大军顺利通过北芒道创造良好的条件。 荀彧的话, 让一些人恍然大悟,也让一些人不明觉厉, 当然,大部分人还是处于懵懂的状态。 后面的事情,荀彧也不好说得太透,太满,点到为止即可。 张使君对荀彧的解释很满意,扫了一眼堂下众将后,朗声道: “张辽、朱灵!” “在!” “令你二人率三万武威军进军河东郡,拿下东垣!” “我等领命!” “卢沛、华歆!” “在!” “你二人依旧驻守在怀县,怀县是我军退路所在,不容有失!” “我等誓死坚守怀县!” “沮授、褚燕、张牛角!” “在!” “你们领本部兵马四万驻守在平皋,保证我大军粮道安稳!” “是!” “其余人等,随我开赴河阳!” “是!” 散会后, 褚燕和张牛角找到沮授,低声询问道: “军师,为何让我俩带着本部兵马驻守平皋啊,小小的一个平皋城,为何需要咱们四万兵马驻守啊?” 沮授微微一笑道: “使君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平皋便是最为重要的一步棋!” ………… 第99章 不解 袁绍和曹操的九万大军在旋门关休整了一个月之后,进逼巩县。 吕旷与牵昭率领水师从荥阳然水进入黄河,接着逆流而上,赶往巩县,逼近巩县水门, 袁绍携军七万围住巩县,蒋奇围北,韩猛围南,袁绍则自率大军围东, 除了西城门外,整个巩县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 曹操领军两万至缑城策应,以免偃师的徐荣率大军前去驰援。 袁绍知道马腾和韩遂在巩县只有三万兵马,但这三万兵马皆是西凉精锐,虽然经过旋门关大败,士气有些低迷,但若下定决心死守,袁绍军这边定然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况且董卓早就在巩县囤积了众多粮草,可谓是兵精粮足, 若强攻,代价太大, 若围困,还没等到人家饿肚子,自己这七万大军就先把粮草吃没了,谁困谁还说不一定呢。 许攸和逢纪想要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一边围而不攻,一边派人招降马、韩二人。 可是韩遂和马腾根本不买袁绍的账, 是, 我们的确是打不过张昊军,在张昊军的手里吃了大苦头, 但并不代表我们就怕了你袁绍! 当初你袁绍在成皋时,可是连攻都不敢来攻, 哦, 现在看我们败了,以为自己可以以胜利者的身份来招降了, 呵呵,没门儿! 袁绍的人在城外喊话喊了三天,不仅没有得到什么成效,反而被城头的乱箭射下,喊话的人不得已只能狼狈逃回。 许攸和逢纪见不能招降,只得请命袁绍发兵强攻。 次日, 袁绍亲自坐镇中军督战,蒋奇、韩猛同时从北门和南门发动进攻,至于东城门这边,袁绍只让吴匡做佯攻之状,并未真正进攻,意图吸引城内守军的注意力。 巩县城内, 韩遂和马腾看着城外并不算犀利的攻势,两人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己不用再听到投石车的机括之声了。 两人就这样悠悠然的站在城楼之上,安静的看着袁绍军攻城,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态稳如老狗, 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识过大世面的人。 袁绍军连攻三日,巩县守军士气如虹,丝毫不惧, 不仅如此,马玩和杨秋还会亲率铁骑杀出,在袁绍军阵中一阵冲杀, 袁绍军士卒无不惊惶,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四散而逃。 若不是蒋奇和韩猛亲自率领亲军阻截,恐怕己方军阵就会被击溃。 韩遂和马腾见主动出击的收效不错,顿时觉得眼前的敌人才是正常的敌人嘛,哪里像是张昊军,那么难打。 双方又僵持了数日后, 马腾带着杨秋和马玩亲率麾下万余铁骑,趁着夜色,偷袭袁军大营, 一开始,马腾这边偷袭得极为顺利,营盘中的袁绍军士卒死伤甚众,溃乱奔走, 可当马腾带着骑兵进入营盘中间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是一个人都没有。 心知中计的马腾便想突围出去,怎料蒋奇和韩猛的兵马齐齐杀到,马腾仓惶之下,只能带着兵马往北而逃, 眼瞅着就要冲出袁军营盘时,北面又出现了一支兵马, 正是颜良和文丑带着麾下部众赶到了。 好在有马玩和杨秋二将拼死抵挡,才让马腾趁机逃脱。 此战, 马腾部几乎全军覆没,马玩和杨秋战死,马腾只带着三四百骑趁着夜色的掩护,一路逃回了巩县。 韩遂见马腾铩羽而归,不禁胆寒, 两人一商量,连夜撤出了巩县,往西南方向而去,他们并不打算撤往偃师,而是直接回西凉。 至此, 袁绍军在折损了万余兵马后,成功取得了巩县。 六月底, 巩县被袁绍军攻破的消息传至洛阳, 让人意外的是,那些前朝旧臣并未因此事而有过分的举动,反而董卓这边的人慌了。 是夜, 三十余名刺客潜入太傅府邸,欲行刺董卓,被李榷和郭汜发现,将刺客尽数剿灭。 细查之下发现, 这些刺客皆是绣衣使的人,显然此次的刺杀与少帝和那些前朝旧臣有关。 次日, 董卓带着兵马闯入朝堂,胁迫何太后和朝臣,废除少帝,立陈留王刘协为帝,是为献帝。 当天, 诸臣皆悲切惶恐,但却无一人敢言, 随即,董卓也不装了,先是鸩杀何太后,接着将朝中大权直接了当的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董卓此举,天下震动。 七月, 袁绍率兵五万余,曹操率兵两万,向偃师挺进。 徐荣率军主动迎战,偃师以南的南洛河旁大败曹军。 程昱本来是提醒曹操,等待袁绍大军围住偃师后再渡南洛河北上偃师,可曹操觉得偃师作为洛阳城的门户,应当由自己拿下, 只有自己拿下了偃师,将来才能在进入洛阳时,谋得一份功劳。 但谁想曹操大军刚渡河不久,便遭到了徐荣军的伏击,若不是曹洪等人奋力拼杀,舍命相救,曹操很可能就要被徐荣俘获了。 击败曹操之后,徐荣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携大军返回了偃师,坐等袁绍前来。 在得知曹操溃败之后,袁绍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在偃师以东五十里处安营扎寨,派出哨骑斥候,以探虚实。 ……………… 洛阳城, 宣政殿外,司徒王允领着一众官员走在前面,对身侧的光禄勋边让和大鸿胪苏恒,低声道: “昨夜老夫收到密报,袁绍率领的王师已经击溃了韩遂和马腾的西凉军,拿下了巩县,可谓是大获全胜啊!” “好啊!”大鸿胪苏恒欣然笑道:“如此一来,只要再拿下偃师,下一步便是洛阳了!” “不错!”王允含笑道:“听说那韩遂和马腾丢了巩县之后,直接逃向凉州的方向了,没了韩遂和马腾的西凉军,董贼就如同那没有牙齿的老虎,蹦跶不了几天了。” 光禄勋边让感慨道:“真是苍生有幸啊,我大汉距离复兴之日亦不远矣!” 边让此言一出,身旁的一众官员纷纷点头称是。 王允颔首道:“咱们快将这消息赶紧告诉陛下吧!” 看着王允等众臣驱步走向宣政殿,后面的张延则是神色泰然,不见喜怒。 见到王允等人走远后,大司农沈同、少府韩重、太仆范毅围了上来。 沈同瞥了一眼王允等人的背影,不屑道: “瞧把他们嘚瑟的,若没有张使君的十万大军攻下旋门关,袁绍又怎能拿得下巩县!” “不错!”韩重颔首道:“硬仗都是咱们张使君打的,这些冥顽不灵的老家伙,还真以为袁绍有多厉害呢!” 张延没有说话, 这三人都是九卿之一,也都是自己和红袖招为张使君拉拢来的朝臣。 此时的他们无不盼望着张使君能第一个兵临洛阳城下,届时,只要张使君能够斩杀董卓,进入洛阳城,张使君便能在朝中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 而他们这些一早便依附于他的朝臣,便能从中得到诸多的好处。 亦就在这时,太仆范毅面带疑惑,不解道: “张使君为何率大军回到了河内郡,反而将攻取巩县的机会让给了袁绍呢?” ………… 第100章 西迁 范毅的话,说出了沈同和韩重心中的疑惑。 按理来说, 张使君从京县北上成皋时,麾下有兵马十万,较之袁绍和曹操都要多少一些。 拿下旋门关后,就应该守住旋门关,不让袁绍和曹操的军队入关, 同时,在寻找时机东进。 旋门关的易守难攻,天下皆知,就算张使君留下两三万人马坚守旋门关,袁绍和曹操要想在短时间内拿下旋门关,无异于痴人说梦。 若张使君能够率领大部兵马东进巩县、偃师, 沈同和韩重觉得,凭借张使君的能力,以及麾下将士的骁勇,顶多三月便能顺利的拿下巩县和偃师,从而兵临洛阳城下。 可张使君在旋门关的操作,却让三人百思不得其解。 主动放弃旋门关,渡河北上河内郡, 将巩县和偃师,拱手让给了袁绍和曹操,这不就等同于将兵临洛阳城下的机会让给了袁绍吗! 张延虽然是张使君在朝堂上的内应,但对于张使君的筹谋安排,他也是不知道的。 当然, 他也知道,洛阳城外的事情,张使君也是不会告诉他的, 张延也不会傻乎乎的去问,毕竟除了洛阳城了事情,其余的,与他无关。 但在沈同、韩重、范毅三人面前,他张延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见三人都将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 张延只得佯装镇定,不动声色的淡然道:“尔等目光短浅,怎知张使君的谋划!” 沈同三人不由面面相觑,沈同问道: “那张使君到底意欲何为啊?” 张延瞥了沈同一眼,眼含深意的低声道:“你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 说着,张延看向宣政殿的方向,接着道: “至于巩县的战事,就让董卓和王允他们去撕扯吧,其余的,咱们静观其变就行。” 三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中范毅问道: “那咱们要不要召集一些人手,一旦张使君兵临洛阳,咱们也好及时响应啊!” 张延的眼神中略感诧异,不由看向范毅。 范毅解释道:“下官前些日子纳了一房妾室,她兄长刚好是城防营的队率,说不定……” 城防营负责洛阳的城门值守,虽说一个小小的队率,麾下刨除掉空饷的名额,也就三四十号人,但若是运用好了,或能出奇效。 张延眉头一挑,此事正好可以与红袖招那边支会一声,让密侦司的提前知晓一下,或许也算是一份不小的功劳。 “此事,咱们稍后再说。” “行!”范毅答道。 ……………… 宣政殿内, 董卓披甲执剑,站在献帝的身前, 看着殿中的朝臣,朗声笑道: “袁绍和曹操进军偃师,曹操的两万兵马被徐荣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袁绍的六万大军怯于徐荣的兵威,只得在偃师城外五十里处安营扎寨, 袁绍和曹操不过是跳梁小丑,还想进犯京城,掠夺圣驾,可谓是痴心妄想!” 董卓见朝臣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不由笑道: “近日有童谣说: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迁都入长安,方可无斯难! 咱家觉得,这童谣说的不错, 东都洛阳历经两百年,气运已尽,而西都长安则帝气旺盛! 咱家决定,护驾西幸,迁都于长安!” 此言一出,殿中朝臣一片哗然,不禁窃窃私语了起来。 董卓微微一笑,开口道: “大家都回去准备准备,促装起行吧!” “禀太傅,”光禄勋边让焦急道:“自黄巾起事以来,天下连年兵戈不止,长安早已毁于兵祸,这些年国库空虚,长安一直未能得到修缮,恐怕早已化为一片断壁残垣了。” 说着,边让抬头看了一眼高台上董卓,为难道:“西迁长安一事,万万不妥啊!” “哼!”董卓冷哼一声,沉声道:“迁都长安乃是中兴汉室之举,若谁人敢阻拦,就是阻拦汉室中兴,就是大汉的罪人!” 说着,董卓扫了一眼殿内的诸臣,朗声道: “我看你们谁敢做这大汉的罪人!” 沈同、韩重、范毅三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了张延,见张延气定神闲的站在一旁闭嘴不言,便也只好有样学样的眼观鼻鼻观心了。 其实迁都长安,殿中朝臣没有人愿意, 毕竟人家袁绍都已经打到偃师了,再进一步就是洛阳了,这个时候迁都长安,不就把距离给拉开了吗。 董卓的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什么中兴汉室,什么帝气旺盛,不过就是逃亡长安的说辞罢了。 “太傅,”太常卞诏忧虑道:“骤然西迁,车马应当如何筹集,百官如何安置,百姓又该如何料理啊?” “这个简单!”董卓悠悠道:“征调洛阳城内的所有车马,百官坐着去便是了,若是不够,我军中还有诸多战车、军马,也是够用了。 至于洛阳城里的百姓,若是想跟着咱家一起去长安的便跟着,若是不愿意去的就留在洛阳,他们是死是活,咱家可管不着。” 卞诏面如死灰,怅然一叹后,不再说话了。 董卓看向太尉张延,笑问道:“张太尉,西迁一事,你怎么看啊?” 张延拱手道:“既然太傅已经定下了迁都大计,只要陛下没有疑议,下官听从安排便是。” 董卓不由一愣,接着哈哈一笑道:“好啊,张太尉能够支持咱家,说明张太尉实是忠臣呐!” 张延的态度,不仅让王允等人略感诧异,就是董卓也是不由一愣。 朝中之人,大多都是知道张延与张昊之间是有些关系的, 张延能如此言语,不免让人联想到张昊放弃旋门关渡河北上河内郡的事情。 对于张延,董卓其实是有些投鼠忌器的,一直以来也没敢动他, 其中原由便是张昊坐拥冀、青两州之地,麾下兵马二三十万,若是惹急了张昊,说不得就和他彻底的撕破脸了。 原本董卓想的是,不到最后一步,他也不愿意和张昊撕破脸, 尽管旋门关是张昊军打下来的,但董卓是知道张昊与袁绍之间的恩怨的,若张昊打下旋门关后与袁绍握手言和,一起向巩县进军, 那就证明张昊已然已经彻底的站在了董卓的对立面,董卓便会毫不犹豫的拿张延开刀祭旗。 但好巧不巧的是, 张昊并没有继续西进,而是放弃旋门关北上了。 如此一来,张昊和董卓之间的关系又暧昧了起来,再加上张延今日的态度,让董卓以为张昊这是在向自己妥协,那么对于董卓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 张延的态度,让董卓心中欣喜,却让王允坐不住了。 虽然王允等人和张昊不对付,但在董卓面前,张昊还是值得团结一下的,毕竟人家拿下了旋门关,手中又有实力。 可张延刚才所说的话,明显就是在妥协, 如果妥协是张昊的意思,那袁绍就危险了,王允不禁为袁绍担忧了起来。 “太傅打算何日西迁啊?”王允问道。 “今天大家回去准备一下,明日清晨,西迁!” ……………… 第101章 未雨绸缪 函谷关内, 张辽骑在马上,环顾四周,打量着函谷关内的环境和守军情况。 一旁的毛涿见张辽东张西望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提醒道:“文远,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咱们是来打探关内驻防的吗?” “那你们密侦司的密谍都是怎么打探的?” 毛涿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张辽继续说道:“也是没有想到,李榷驻守的函谷关,关防竟然如此松懈。” 说着,张辽看向身后的三十多名伪装成商队护卫的部众,笑道:“比我想象中的容易多了。” 毛涿白了张辽一眼,开口道:“要早知道你是这么盘算的,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个法子了。” 张辽嘿笑道:“这函谷关可比旋门关要难攻的多,若是强攻,别说我手里只有三万兵马了,就是再来三万,要攻下只有五千守军的函谷关,恐怕都得两个多月,而且还是不计伤亡的强攻。 可咱一旦有百八十人的好手在关内做内应,待朱灵率众强攻时,我带着这些人充作内应,打开关门,这函谷关不就轻松拿下了嘛!” 毛涿摇头道:“也是这李榷疏于值守,才让你我钻了空子,不然就咱们带的这些人,个个膀大腰圆,目光凌厉,一看就是行伍之人,恐怕还没接近关门,就被乱箭射杀了。” “所以得亏你们密侦司的袍泽提前探查过了关防,否则咱们也不会冒然入关啊。”说着,张辽寻思道:“要不然,我让朱灵再多等几日南下,但凡多混进来百八十人,到时候咱这个做内应的,也做得有底气一些。” 毛涿斜眼看向张辽,嘲讽道:“你咋不说给你十天半月,混个一两千人进来,你也甭做内应了,直接杀到关楼之上斩了李榷得了!” “哈哈哈,”张辽挠头道:“我也就随便说说,你莫要较真嘛!” “嘁!” “对了,军师给咱的任务是悄然拿下函谷关,这个悄然的工作得看你们密侦司了。” “放心,我会让提前安插在关内的游枭守在东边的关门外,一旦有哨骑前往洛阳求援,司里的游枭便会用强弩将其射杀!” 说着,毛涿不由提醒道:“可若是李榷率部突围,我们密侦司可就没有办法了!” 张辽皱了皱眉,颔首道: “这的确是个问题,破关后,只能先让朱灵带着骑兵先行赶往东门,只要在守军反应过来之前把守住东门,函谷关内的守军便逃不出去。” 毛涿指了指前面宅院,开口道:“前面就是商号的仓库,里面有咱们的人,卸完货之后,就让你的人待在院子里,哪儿也别去,以免暴露了。” “知道!” 商队行至院落后,太平商号的小厮立刻迎了上来。 “哪位是毛涿?”小厮开口问道。 毛涿神情一凛,右手下意识的摸向了怀里,皱眉道:“我就是。” 小厮上前一步,凑近毛涿,低声道:“洛阳急报,赶紧随我进去,何从事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一听密侦司的从事来了,毛涿心中一紧,看来洛阳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毛涿看了一眼身旁的张辽,继而对小厮说道:“这位是张辽,张将军,可否让他随我一同面见何从事?” 小厮打量了一眼张辽,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点头道:“随我来吧。” 张辽见毛涿神情凝重,猜测是否是洛阳那边出了什么事,向麾下嘱咐了几句后,便跟着毛涿进了院子。 院子挺大,堆放着很多货物,三人在货物之间左绕右绕,终于来到了一处屋子门口, 小厮转过身,说道:“你们进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毛涿向小厮颔首致谢后,便将张辽带了进去。 屋子其实不是很小,但因为堆放了太多的工具,显得有些紧凑, 一个中年男人正端坐在桌案后面,写着什么。 看男人的打扮,似乎是一个干苦力的脚夫,胡子拉碴的,浑身上下满是尘土,脏兮兮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却能识文断字。 见有人进来了,便放下了手里的笔,抬眼问道:“谁是毛涿?” “在下毛涿,见过何从事!”毛涿抱拳行礼道。 “这不是在司里,不用行礼,”说着,何从事看向一旁的张辽,不禁问道:“这位是?” “张辽,张文远!”张辽向何从事抱拳道。 “你就是张辽!?”何从事不由笑道:“那正好,洛阳传来的急报,本就是要通知你们武威军的。” 接着, 何从事便将董卓下令迁都长安一事说了出来。 “他们何时出发?”张辽凝神问道。 “前军已经在去往谷城的路上了,最快,三日后便能抵达函谷关。”何从事答道。 “这么快!?”张辽诧异道。 “所以事情紧急,你们武威军要赶在前军抵达前,攻下函谷关,否则使君大人的筹谋将会功亏一篑!” “我就算现在遣快马赶至东恒,他们最快也得明日清晨从东恒开拔南下,最快也得两日才能抵达函谷关,也就是说,要在一日之内拿下函谷关?” 何从事点了点头。 “嘶——”张辽倒吸几口凉气, 毛涿问道:“前军有多少人?” “情报上没有提及,但从分析来看,洛阳城里的兵马不过两万余,大部分兵马会跟随董卓,以监察百官,所以前军……少则三千,多则五千。” 说完,何从事看向张辽,提醒道:“别说等前军进入函谷关了,就是迁都长安的消息传到李榷手中,这函谷关的关防可不会像现在这般松懈了。” “不错,”张辽感叹道:“所以有没有办法先阻止传信的骑兵进入函谷关?” “我已经在沿途安插了游枭,一旦发现有从洛阳过来的骑兵,立即射杀,但你们最好不要寄希望于此。” “看来只能放手一搏了!” ……………… 河阳,府衙内, 张使君正带着荀彧和沮授在校场观看陷阵营的操练, 此时,李历匆匆而来,禀报道: “使君,董卓下令迁都长安,今日一早便出城了!” 沮授和荀彧不由一惊,看向张昊。 荀彧惊叹道:“使君真乃神人,竟在一个月之前便预料到董卓会西迁长安!” “不好!”沮授焦急道:“武威军还未拿下函谷关,若让董卓携天子顺利通过了函谷关,要再想夺回天子,恐怕就难了!” “可现在要通知张辽和朱灵南下已然来不及了!”荀彧叹道。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但愿文远和文博能够提前未雨绸缪,否则大事休矣!” ……………… 第102章 出其不意 函谷关内, 李榷撑在关楼墙垛上遥望着西方延绵的山脉,日头西落,红日映射着晚霞,甚是好看。 “将军,偃师那边传来消息,徐将军击溃了曹操,吓得袁绍大军踌躇不前,太傅终于可以放心了。” 都尉的话并未让李榷有多欣喜,甚至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之色。 “将军,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都尉见李榷面色阴沉,不由关切道。 “你可知太傅为什么让我守在这函谷关吗?” 都尉皱了皱眉,答道:“函谷关乃战略要地,守住了函谷关便守住了太傅的退路。” “不错,”李榷点了点头,说道:“函谷关对太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我总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 “将军何出此言啊?” “太傅虽然把持朝政,废少帝立献帝,可以说是权倾朝野了,可天下各路诸侯真正听命于太傅的不多,反而像袁绍、曹操之流的逆贼不少,可他们只盯着旋门关和巩县、偃师。” “属下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你不觉得这函谷关太过安静了吗?” 都尉皱了皱眉,沉吟道:“将军的意思……是函谷关会成为叛军的目标?” 就在这时,一支两百人的商队正往关门驶来。 李榷眼神一凛,定睛看去,这支两百人的商队里至少有一半都是身着劲装的武夫,个个气宇轩昂,膀大腰圆。 “那是哪家商号?”李榷指向关外的商队,疑惑道。 都尉寻着李榷所指的方向看去,答道:“应该是太平商号。” “太平商号?”李榷眉头一挑,说道:“太平商号背后的东家不是张昊冀州牧张昊嘛?” “是的,”都尉颔首道:“太平商号遍布天下十三州,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了,若不是背后有张昊这个冀州牧以及一些朝廷官员撑腰,这商号也不会做到这么大。” “张昊……太平商号……” 李榷口中喃呢着,心中愈发的不安起来。 都尉似乎是看出了自家将军的迟疑,不由补充道:“这太平商号每月都会从函谷关过,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已有三批他们的商队入关了。” “三批?”都尉神情一凝,不由惊疑道。 再联想到每支队伍里若都有这几十号膀大腰圆的大汉,那这函谷关内不就有两三百人了,这无疑是关内的隐患。 就在李榷正在思虑时,一名传令兵禀报道: “将军,洛阳急报!” 洛阳急报? 李榷的思路被骤然打断,洛阳的急报送到函谷关来了,难道洛阳是出什么状况了吗? 接过简牍,展开来看, 是董太傅下令迁都一事。 “太傅下令迁都长安,不日便会经过函谷关。”李榷喃喃道。 “迁都长安?”都尉不由一愣。 “看来偃师那边的战况不怎么顺利,太傅打算暂避长安了!” 说着,李榷看向都尉,吩咐道:“吩咐下去,让将士们戒备起来,在太傅大人经过函谷关之前,关内决不能出事!” “是!” ……………… 函谷关以北三十里, 朱灵伸手示意,身后的大军令行禁止。 “将军,前面就是山口了,出了这山口,距离函谷关只有三十里了。”毛治提醒道。 “文远那边有消息了吗?”朱灵问道。 “最后一次收到消息,是张将军顺利入关的时候。” 朱灵颔首,沉吟道:“出了这山口,咱们这三千骑兵的行踪可就藏不住了,所以剩下这三十里,将士们都得辛苦一下了。” “可是咱们这三千骑兵如何攻城呢?”毛治诧异道。 “强攻冲关!” “直接冲关?” “没错,”朱灵沉声道:“所谓兵贵神速,就算李榷知道咱们从东恒南下函谷关,最快也得两三日,而且还只能走官道。 我之所以只带着三千轻骑绕道走山路,就是为了避开李榷在官道上的斥候和探马。” “可是,张将军也不知道将军您到了这里,更不知道您何时叩关啊!” “文远没有料到,那李榷又如何能料想到呢!”朱灵咧嘴一笑道:“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乃获胜之道,咱们就打他李榷一个出其不意!” 毛治深吸一口后,担忧道:“可是张将军那边也未曾做好准备啊,若将军带着三千骑兵去冲关,万一张将军那边未能及时打开关门,咱们的意图可就暴露了。 一旦李榷反应过来,恐怕张将军那边便再难得手,而咱们这边也无从下口啊!” 朱灵眼睛微眯,沉声道:“我相信文远,只要咱们的行踪被李榷发现了,李榷则会紧急调遣关内的守军登上关墙坚守, 只要文远能够察觉到关内的兵马调动,便能料到我到了,他应该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毛治抿了抿嘴唇,朱灵的话让他不禁毛骨悚然。 朱灵这是在赌,拿三千骑兵的命在赌,拿使君大人的谋划在赌,赌他在冲关时,张辽能够及时反应过来,然后抢夺下关门。 若是其中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不仅再难攻下函谷关,恐怕还会影响到使君大人的谋划。 疯了,朱灵一定是疯了! “朱将军,此事牵扯甚大,万不可冲动行事啊,还是等我派一名游枭潜入函谷关,联络上文远将军之后再做打算吧!”毛治劝诫道。 朱灵面色一沉,转头看向毛治,冷冷的问道:“你此时派一游枭进入函谷关,待他再从函谷关出来,最快也得明日了吧!” 毛治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哼,”朱灵冷哼一声,语气森然道:“就算我有这功夫等你,我这三千轻骑却等不了!” 毛治皱了皱眉,这才想到,这三千轻骑只携带了两日的口粮,还有战马所食用的豆饼, 今日一过,明天就得饿肚子, 三千骑兵饿着肚子冲锋,就算将士们能够咬咬牙坚持,可胯下的战马却会直接影响到马力。 朱灵没再搭理毛治,转头朝麾下几名校尉吩咐道: “传我军令,就地休息,四更用饭,五更出发,直奔函谷关!” “是!” ……………… 第103章 点火为号 函谷关内, 张辽与几名手下正围坐在一张桌案旁,研究着锦布上描画的函谷关关防图。 毛涿进来后,走到张辽的身边,低声道: “街道上都是来回巡逻的甲士,看来董卓迁都长安的消息传到函谷关了,李榷增强了关内的守备。” 张辽颔首,沉吟道:“此事本就在意料之中,东恒那边有信传来吗?” 毛涿摇头道:“恐怕无法传递进来了。” “为什么?” “函谷关的关门关上了,严禁进出。” 张辽皱了皱眉,神情凝重道:“也就是说,就算朱灵率武威军前来攻打函谷关,咱们事先也无法得到消息?” 毛涿怅然一叹,点了点头。 一名脸上有刀疤的汉子沉声道:“将军,关内有咱们两百个弟兄,要不趁着夜色,突袭关楼,只要能擒住李榷,说不定咱们就能拿下函谷关!” 张辽看了刀疤汉子一眼,叹道:“关内有五千守军,关楼上少说也有三千人,咱们就算突然袭击,也难保能够拿下李榷,一旦不能第一时间拿下李榷,咱们这两百个弟兄恐怕九死无生啊!” “将军,咱们都是讲武营出来的人,何惧生死!” “没错,为了使君大人的筹谋,咱们就算全部死在这函谷关又如何!” “只要将军下令,我们讲武二期的愿誓死相随!” “我等愿誓死相随!” 张辽看向眼前的这些袍泽,喉头微动,但还是摆了摆手道: “就算要死也得死得其所,我不会让弟兄们无端送死的!” 思虑片刻后,张辽思虑道:“文博收到消息,必定会第一时间率军奔赴函谷关,咱们就在关内等着,董卓的前军最快也得后日才会抵达这里, 如果明晚朱灵为带兵前来,咱们再抢攻关楼不迟, 在此之前,咱们还是安静的在这里等候吧!” 众人面面相觑后,纷纷颔首赞同。 今晚攻打关楼和明晚攻打关楼,其实没什么两样。 张辽看向毛涿,开口道:“毛涿,你让密侦司的人密切关注关内守军的动向,若有异动,务必第一时间告知给我!” “放心吧,何从事已经将密侦司的人全部散出去了,一旦有风吹草动,便会前来禀告的。” 张辽缓缓的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图中的关楼方位, “咄!”张辽将手中的匕首插在图中关楼的位置,沉声道: “若明日朱灵不来,晚上咱们就抢攻关楼,若李榷在此,咱们就还有机会,若李榷不在此……”说着,张辽看向身旁众人,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语气森然道:“那咱们就杀个痛快!” ……………… 次日清晨, 七月份的天气已是燥热难当,李榷光着膀子躺在床榻上酣睡,两名侍寝的女子也都光着身子蜷缩在一旁熟睡。 光线透过窗户照射在李榷的脸上,他才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拿水来!” 候在门外的亲兵赶紧提着一个水囊走了进来,将水囊双手奉上。 李榷接过水囊,拔开木塞,仰头就是一阵猛灌。 待喝的爽利了,他才看向眼前的亲兵,问道:“什么时辰了?” “禀将军,快过卯时了。” 回答完李榷的问题,亲兵问道:“伙房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将军是在前厅用饭还是……” “呜——”急促的号角声响起。 李榷猛然一惊,腾的一下从床榻上站了起来,朗声问道:“何事吹号!?” 亲兵赶紧抱拳道:“小的这就去查探!” 没等亲兵出门,一名都尉便跑了进来,仓惶道:“探马来报,西边二十里外出现了一支骑军,朝咱们这边来了。” “骑军?”李榷诧异道:“打的什么旗号?” “似乎是东恒的张昊军!” “驻扎在东恒的兵马?”李榷摇头道:“不可能,东恒距咱们可是有两百多离,就算是急行军也得三日才能到,我派出的哨骑不可能现在才来禀报!” “哨骑说这支骑军是走山道过来的……” “…………”李榷倒吸了几口凉气后,仓惶道:“快为本将军着甲!” “是,”亲兵赶紧去取甲胄为李榷穿戴。 李榷一边穿戴甲胄一边对都尉说道:“张昊军来得如此之快,必然是一支奇兵,兵马不会很多,只要咱们能坚守到明日,太傅的前军便能抵达这里!” 说着,李榷又赶紧催促道:“传我军令,将城内的一千刀斧手速速调往西城门!” “是!” ……………… “是敌袭的号角声!”刀疤汉子率先冲向张辽所在的房间,禀报道:“将军,是敌袭的号角声。” 此时,张辽已经穿戴整齐,提着长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不要着急,让兄弟们赶紧来这里待命!” “是!” 张辽看到毛涿真贴着墙角,听着外面的动静,便主动迎了上去。 当他靠近院墙时,便听到院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应该是城内兵马的调动。 毛涿低声道:“李榷将关内的甲士调往西城门那边了,看来应该是朱灵的兵马来了。” 张辽神情一凝,颔首道:“朱灵能如此迅速的赶来,必定是骑军!” “骑军!?”毛涿不由一愣,惊疑道:“他带骑军来攻函谷关?” 张辽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武威军中的骑军只有三千!”毛涿焦急道:“朱灵这不是胡闹嘛!” “呵呵……”张辽低声笑道:“文博还真看得起我啊!” “这……”见张辽不愁反笑,不由疑惑道:“文远,你为何发笑啊!” 张辽悠悠道:“朱灵这是要率骑军冲关!” “冲关?” “不错,”张辽轻笑道:“只要咱们能够攻下城门,并将城门打开,朱灵便会带着骑兵冲将进来,只要能够冲进关内,这函谷关便破了!” 毛涿不由一怔,焦急道:“就算如此,可咱们怎么知道朱灵的骑军何时到,咱们又何时抢夺关门呢?” 张辽咧嘴笑道:“昨日让你将商号的布匹全部集中在东仓,可准备妥当了?” “你是想点火为号?” ………… 第104章 夺门 朱灵带着三千轻骑来到函谷关外,距离关墙三百余步,恰巧是在关楼上弓弩手的射程之外。 毛治焦急道:“文远将军知道咱们来了吗?” 朱灵颔首道:“之前关楼上已经吹响了号角,只要文远在关城内,一定能有所察觉。 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着,只要关门打开,咱们便奔袭入关!” 说着,朱灵让麾下将士做好准备。 函谷关,关楼上, 李榷打量着关外的张昊军,不由产生了些许疑虑。 “将军,敌军叩关为何只见骑军,不见步军啊,难道他们是想让骑兵下马来攻?”都尉不由疑惑道。 李榷忧虑道: “也许这数千骑只是前军,敌军主力很可能在后面。 我料敌军应该已经提前获悉了太傅打算迁都长安一事,这个时候来叩关,一定是想攻下函谷关,阻截太傅大人西行的道路。” 都尉皱了皱眉,不解道: “可是咱们函谷关内有五千兵马驻守,就算是来数万敌军,也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攻克,东恒的张昊军不过三万, 难道他们以为只凭三万兵马就能将咱们的函谷关攻克?” 李榷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敌军是如何盘算的,若对方真的以为仅凭三万兵马就能拿下函谷关,那就太看不起他了。 不过, 张昊军能仅凭十万大军攻破有十五万西凉军驻守的旋门关,说不定张昊军真的有什么凭借。 “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虽说关外只见三千敌骑,不见其主力,但咱们万万不能松懈!” “将军放心!”都尉颔首道:“弟兄们一定会死守函谷关的,就算对面来了十万大军,也得让对方崩坏几颗牙!” “铛铛铛!”城内传来金鸣声。 “不好了,东边着火了!” “快救火啊!” 就在李榷被惊呼声所吸引时,一名亲兵跑上关楼,仓惶禀报道: “将军,不好了,城东那边失火了!” 李榷转过身,向关内看去,果然看到城东的方向有浓烟升起,火光闪烁,可见火势不小。 他第一反应会不会是自己的粮草被敌军细作给点燃了,但看方位又不像,不由惊疑道: “什么地方着的火?” 都尉皱了皱眉,迟疑道:“似乎是太平商号的仓库……” “太平商号!?” 李榷惊诧之下,不由双眼圆瞪,突然想起昨日看见太平商号的商队进了城,而那商队中有不少膀大腰圆的武夫。 听手下说,太平商号有三支商队入关,若每支商队都有那百八十个武夫,那就是差不多两三百号人, 一旦这两三百号人武装起来,还真能将关内搅成一锅粥。 一想到这里,李榷就后脊发凉,全身汗毛悚立。 “不好!”李榷厉声道:“关内有敌军细作混进来,你赶紧让调五百,不,一千甲士在城内搜捕太平商号的人,只要抓到格杀勿论!” 都尉眉头一挑,虽然心中诧异,但既然将军有令,那他也只能依令行事。 “是!” “对了,你传令给韩司马,让他务必守住谷仓,只要有外人靠近,一律射杀!” “是!” 待吩咐完后,李榷在此转身来到墙垛处,望向关外的三千敌骑,眼眸微眯着, 心道, 你们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呢…… ……… “关内燃起了大火,文远将军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呢?”毛治不由道。 朱灵骑在战马上,将手中的缰绳紧了紧,淡淡道: “用一场大火吸引关内守军的注意,李榷一定会怀疑有咱们的细作在关内捣乱,势必会遣一支人马加强关内的戒备,在粮草囤积之处亦会安排足够的甲士守卫。 如此一来,李榷真正能够用来驻守关门的兵马也就只有三千。” “那又如何?”毛治疑惑道。 朱灵笑道:“守城将士,大多以弓弩为先,李榷这三千兵马中,或许得有两千弓弩手,这两千弓弩手都在这关墙上站着,剩下一千刀斧手,大多也都在关墙上待着,以备敌人蚁附攀城。” 不等朱灵继续解释,毛治便恍然大悟道:“所以真正在关门内值守的甲士也就数百人!” “不错!”朱灵颔首道:“自古攻城之战,最怕的就是敌军有内应在城中,一旦内部出了问题,再坚固的城池也会在顷刻间被攻破!” 毛治还是有些担忧道:“可文远将军身边的士卒并不多,万一……” “若是寻常人,那足以让人担忧,可里面的是张辽,张文远,你我大可放心就是!” ………… 函谷关,关楼之上, 李榷正凝神打望关外的敌骑,不料被关内传来的喊杀声给惊住了。 “报!”一名甲士浑身血污的跑上城头,禀报道:“将军,城内突然冒出百余持刀贼匪,向关门这边杀过来了!” 李榷大惊失色,一脚踹翻了来报的甲士,怒骂道:“什么贼匪,那是敌军的内应!” 说着,李榷将身子伏在城墙上,俯瞰着城内, 远远的,便看见一伙身着劲装,手持长刀的汉子朝着关门这边扑杀而来, 可不就是太平商号的商队护卫嘛! 李榷在懊恼之余,发现这些护卫不仅体型健硕,且在与己方守军拼杀中颇有章法,互相之间的配合极为默契,一看便是久经战阵的老卒了。 对方身未着甲,仅凭手中的长刀,便将己方的守军杀得节节败退,要不是有精良的甲胄和一些盾牌作为底气,恐怕早就溃逃了。 “他娘的!”李榷暗骂一声后,朝着关墙上的刀斧手,朗声高呼道:“刀斧手随我来!” 街道上, 毛涿带着百余武威军的好手朝着关门的方向徐徐推进, 虽然此次带来的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卒,但还是吃了没有甲胄的亏,况且对面的敌军众多,杀倒一批又补上来一批。 毛涿虽然是密侦司的密谍,自身功夫也不差,但他所擅长的是刺杀和骤然袭杀之术,这在战阵厮杀中并不占优。 但他知道,自己的任务便是吸引关内守军的注意力,从而掩护张辽那边的行动。 也就在这时,毛涿看见了远处的弓弩手正往自己这边而来,震惊之余,他只能下令撤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守军都尉指挥弓弩手朝着毛涿这些暴徒轮番发射, “咻咻咻!” 顷刻间,毛涿这边的人,纷纷惨叫倒地,非死即伤。 ………… 第105章 冲关 有了弓弩手的压制,守军这边也趁机稳住了阵脚,开始向对面的暴徒反推而去。 毛涿这边虽是骁勇善战的精锐,但被几轮箭矢洗礼过后,也都阵脚大乱,赶紧后撤,寻找掩体躲藏着。 守军都尉趁机发令,让盾手结阵,朝着前方平推过去, 那些躲藏在掩体后面的老卒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众多守军围杀而死。 毛涿情急之下,只得让大家拆掉门板,或者将街边摊贩的木板举起,抵挡箭矢,且战且退。 远远看到守军之中有一身着精甲的军官骑在马上挥刀指挥,毛涿身手奇快,间不容发之际,翻滚向街边,捡起身旁的一个瓦罐,朝着战马上的军官抛掷而去。 “砰!” 守军都尉躲闪不及,被瓦罐砸中了脑袋,不禁失了平衡,摔落马下。 好在有兜鍪防护,不至于晕厥,但其额角却被碎片划破,鲜血长流,双眸迷糊一片。 在身边甲士的簇拥下,不得已撤到了后面。 也就在这时, 街道两旁的店铺内,骤然杀出二三十个彪形大汉,直扑守军的弓弩手。 这些弓弩手面对突然杀出的敌人,哪里来得及弃弓抽刀,仓惶之下转身就逃, 可是, 这些武威军中的老卒哪里能放过他们,眨眼间,他们就像冲入羊群的恶狼,在守军军阵中大杀四方,犹如无人之境。 前面的盾手和刀斧手反应过来时纷纷转身去帮忙,可毛涿这边又怎能放过这个反杀的好机会,杀红眼的老卒们又再度扑杀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又没了军官的指挥,守军士卒很快便陷入了被动,血流遍野,溃势一发不可收拾。 本来毛涿这边被守军压制得退了百余步,可此时反杀,又将守军这边杀退了两百余步。 街道上遍布守军士卒的尸体和兵器, 老卒们捡起地上的弓弩和箭袋,朝着溃逃的守军射出箭矢,一口气又追出两百余步。 有了弓弩的加持,这些武威军老卒瞬间便有了底气,哪怕就剩下这五六十人,其势头就像是五六百人一样。 守军士卒死伤无数,早已乱了阵脚,只想着如何逃过敌人射来的箭矢,个个毫无斗志,任由敌人砍杀。 远处的李榷,看着己方两三百号人被对方五六十人追着砍杀,惊怒之余,连斩数名溃卒,依然挡不住这溃势。 想当年在凉州对付羌胡时,哪里受过如此大辱,心中愤怒之余,竟不知要如何应对了。 反观武威军老卒这边,仗着有弓弩的远程射杀,且个个准头惊人,少有射出不中者,边射边追,人人舍生忘死,奋勇杀敌。 毛涿见时机已至,将手放入口中, “喑——”尖锐的口哨声响起。 老卒们听到毛涿的口哨声,纷纷止住脚步,朝着毛涿所在的位置聚集而去,接着朝北边的街道一路狂奔。 远处的李榷正在收拢溃卒,却有亲兵禀报道: “将军,敌人逃了!” “逃了?”李榷不由诧异道。 作为内应,没有抢下城门,逃了? 李榷不能理解,一旦内应在城中起事,若不能将城门攻下,打开城门放外面的友军进城,那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一个将领会放任城中有敌军的内应,而不管。 这些敌军内应,蓄谋已久,从刚才的状态来看,这些人身手极佳,堪比死士,没有完成任务之前,怎会轻易放弃, 或许,他们还另有目的? “他们往哪里逃了?”李榷焦急的问道。 “往北街逃了!” “北街?”李榷喃喃道。 片刻之后,李榷心中一惊,神情骇然道:“不好,他们往谷仓去了!” “所有人,随我去谷仓!” 说着,李榷带着周围的数百刀斧手,朝着谷仓的方向跑去。 就在李榷等人走后不久, 一家酒楼的门,轻轻打开,一个脑袋探出,四下观望了一眼, 紧接着,五十多号人迅捷的冲了出来,捡起地上的盾牌、弓弩、箭矢、刀斧,随后将目光看向了为首的一人。 此人身形挺拔,面如紫玉,目若朗星,正是武威军统帅,张辽,张文远! 张辽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把长戟,握在手中掂了掂,眉头微皱,似乎觉着手中的长戟太轻,不如自己的趁手, 但身在敌城,也不好太过挑剔, 继而看向众人道:“李榷已经带着兵马去追毛涿了,相信他很快便会反应过来,咱们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所以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得赶紧抢夺城门,让大军进城!” 说完,张辽手持长戟,朝着城门处狂奔而去,五十余名武威军老卒紧随其后。 ………… 李榷这边,追到谷仓时,看到谷仓的守军好端端的守在拒马后面,弯弓搭箭,凝神戒备。 一名队率见李榷带着数百刀斧手亲至,不明所以,赶紧迎了上去。 “将军,您这是……?” 李榷看向这名队率,喝问道:“可有一伙身着劲装的暴徒来此?” 队率茫然的摇了摇脑袋,疑惑道:“不曾见到啊……” 李榷浑然一惊,惊呼道:“不好,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说完,李榷就要转身往城门而去,但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转过头看向神情紧张的队率,又朗声嘱咐道: “严加戒备,一旦发现有可疑之人靠近谷仓,立刻射杀!” “铛铛铛!”关楼上,急促的示警声响起。 李榷脸色骤变,他知道,敌军的内应这是在抢夺城门了! “速速随我驰援关楼!” ………… 函谷关外, 朱灵和毛治都听到了关楼上急促的示警声。 毛治惊疑的看向朱灵,开口道:“是张将军动手抢夺城门了?” 朱灵的眼眸中透露出一抹狠厉之色,将长剑拔出剑鞘,指向三百步外的城门, 朗声道:“弟兄们,张将军已经在抢攻城门了,大家随我冲进函谷关,与张将军汇合!” 说完,朱灵狠夹马腹,战马吃痛,嘶鸣一声,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三千轻骑高举战刀,紧随其后。 一时间, 马蹄雷动,势如山呼海啸一般,朝着函谷关奔涌而去。 ………… 第106章 破关 最早的函谷关,始建于西周,因在谷中,深险如函而得名。 东自崤山,西至潼津,通名函谷,号称天险。 春秋时期,因秦得名秦关。 而现在的这座函谷关却是汉武帝听从杨仆的建议,徙故关于此。 分为东西两门,由于武帝时,主要是防止关外的藩王叛乱,再加上国库空虚,劳力凋敝,遂只在东门修建了箭楼和瓮城,而西门独有一座门,并未修建箭楼, 所以西门的城防最为薄弱。 文景时期,没有战事,再加上来往商队频繁,函谷关虽然还是军事重镇,但在关内也修建了不少民舍街道,以供来往商队歇脚贩售之用。 久而久之,便有不少流民迁移定居至此。 ……………… “杀!” 张辽手持长戟,跃在半空,长戟朝着为首的一名守军士卒当头砸去, 这名士卒还想挥刀格挡,怎料这长戟的势头如此之猛,长刀脱手,脑袋实打实的被长戟砸中,尽管有兜鍪的护持,但依旧免不了当场毙命的结局。 由于城门这边的大半守卒已经被李榷带走,余下的只有百来人,面对张辽等人的扑杀,这些守军士卒仅仅一个照面便被屠戮了十之三四。 关楼上的刀斧手赶紧下来支援,弓弩手也都将劲弩对准张辽等人,奈何有了盾牌的护持,守军弓手的收效甚微。 很快, 张辽等人便进入到门洞之中,一边继续绞杀城门后面的守卒,一边用盾牌堵着门洞,不让赶来支援的敌军刀斧手进入门洞。 至于守军这边的弓弩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对这些敌军内应做有效的杀伤。 “敌军攻城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关楼上的弓弩手又转身朝关外射出箭矢, 由于外有敌军攻城,内有敌内应抢夺城门,心慌之下,准头和力道都是大打折扣。 朱灵带着三千轻骑,裹挟着金戈铁马之声,冲杀而来。 门洞内的张辽等人和守军都感觉到了地面的震颤,心中更是焦急, 只是双方焦急的点各不一样罢了。 知道朱灵已经率领骑兵奔涌而来的张辽,心中大定,只要他这边将剩下的守军士卒杀掉,他便能打开城门了! “弟兄们,朱灵已经杀到,速速随我杀掉敌军,打开城门!” 随着张辽的一声暴喝,众人的士气再次提升, 时间紧迫,也来不及顾及其他了,武威军的这些老卒们索性直接扑向眼前的敌人,然后滚落在地上,为后面的袍泽撕开一条通往城门的路。 “杀!” 看着近在咫尺城门,张辽一声暴喝,举起手中长戟,双臂灌力,朝着门闩用力一劈。 “咔嚓!” 长戟的戟杆应声而断,门闩只是崩裂了,但依旧没有被劈断。 “娘的!”张辽怒骂一声,将手中的半截戟杆扔在地上,又从地上捡起一把斧子,朝门闩劈去。 一般的城门门闩得六七名士卒合力才能抬起,仅凭张辽一人是打不开的,而周围的部众也都忙着和守军士卒纠缠,腾不出人手来打开门闩。 张辽用尽力气,连砍十余斧,直到虎口崩裂,手臂发麻,才将门闩劈断。 而就在这时, 李榷带着数百刀斧手从主街上杀了过来。 张辽回身望去,正好看见为首的李榷, 四目相对, 李榷双目圆瞪,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 而张辽咧嘴一笑, 下一刻,张辽耳廓微动, 随即闪身贴向墙壁。 “砰!” 随着一声巨响,城门被一股巨力给撞开, 城门外,战马高高跃起,前蹄在半空中虚蹬,战马上,朱灵身披战甲,手持长剑,遥指前方。 此时的李榷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暴喝道: “堵住城门!万万不能放敌骑冲入关内!” 李榷的理想很丰满,可是现实却是骨感的。 当城门被撞开的一刹那,关内的守军就知道这函谷关怕是守不住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前来冲关的全是骑军, 只要城门无恙,别说只来了三千敌骑,就是再来三万敌骑,这函谷关依旧能够稳如磐石。 可偏偏城门被撞开,门闩也被劈断了, 这三千敌骑一旦入关,仅凭关内的这五千守军,又如何抵挡呢。 守军见此一幕,脸色骤变,原本昂然的战意,在此刻化为了惊惧,自家将军的军令在这一刻也成了耳旁风。 随着第一个守军士卒转身逃跑,其余的士卒也都接二连三的向后退却。 原本驰援而来的六百余刀斧手,冲到城门口时,却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 李榷自知无暇去收拢溃卒,唯有堵住城门,方可扭转败局。 可是人只有两条腿,又怎能快过四条腿的战马呢。 很快,朱灵便带着骑军冲入了关内,首当其冲的便李榷等一众守军。 朱灵面露狰狞之色,身子前倾,手中长剑直刺李榷。 李榷不敢硬接,只得闪身躲避, 可是他这一躲避,遭殃的却是他身后的守军士卒。 战马奔腾间,数十名守军士卒被撞飞了出去,人在半空之中便已断了气。 此时此刻, 函谷关内,再也无人能够阻挡这三千骑军的冲击。 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兵涌入关内,李榷知道,函谷关再也守不住了。 不得不说,李榷现在连想自杀的心都有了, 好好的一座函谷关,却被这几十个敌军内应给破了,而自己就像是一个呆傻之人,被对方耍得团团转。 先是暗度陈仓的混进来两三百号人,然后是声东击西,点燃大火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紧接着又来一个调虎离山,把自己引到谷仓那边, 最后,人家数十精锐直接抢夺下城门,打开了城门,放骑军入关。 真的是一计接着一计,自己却被牵着鼻子走。 如今, 就算自己全部都明白了过来,可又能怎样呢! 此时,李榷面如死灰,身边的弟兄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多的敌骑入关,而自己却无力挽回。 这一刻,李榷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 “你就是李榷?” 李榷转过头,看向来人, 就是他,带着数十人抢夺下城门,就是他,劈断了门闩,就是他,放敌骑入关的。 “你是谁?”李榷的声音有些嘶哑,神情中带着浓浓的挫败感。 “武威军统帅,张辽,张文远!” ………… 第107章 空城洛阳 两日后, 两万余武威军从函谷关西门入关,关楼上旌旗猎猎,迎风作响。 张辽和朱灵站在东门楼之上,望着洛阳的方向,怔怔出神。 “文远兄,咱们现在就等着董卓的前军到来了,真想知道是哪位将领率军前来。”朱灵笑道。 张辽嘴角一咧道:“怎么,董卓军里还有你的熟识?” 朱灵笑着摆手道:“那倒没有,只是好奇,若来将看到函谷关的关楼上插着咱们的旗帜,该作何感想呢。” 张辽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摩挲着墙垛上的刀槽箭痕。 “你在想什么?”朱灵问道。 “这函谷关名闻天下,没想到却被我俩一日攻下,若是传扬出去,也不算给校长丢脸了吧。” “怎么会丢脸呢,校长亲率十万大军攻打十五万西凉军驻守的旋门关,可是用了一昼夜呢,咱们仅用一日,说起来,咱们比起校长来,可是过之而无不及呢!” “文博慎言!”张辽脸色一沉道:“驻守旋门关的可是韩遂和马腾这样的西凉悍将,麾下更有十五万西凉骁卒,岂是李榷这籍籍无名之辈可比!” 说着,张辽又感慨道:“何况校长当时可是正面强攻,兵力又少于西凉军,能以极少的代价拿下旋门关,可称之为奇迹,我等又如何与校长相比!” “是是是!”朱灵讪笑道:“我不也想着,咱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说着,朱灵又瞄了张辽一眼,见张辽神情缓和一些了,便低声说道: “此次咱们武威军也算是打出了名气,也算是给咱讲武堂增光添彩了,等下半年,讲武三期的袍泽结业,咱们武威军就可以扩军了,现在咱们只有三万人马,明年扩军至五万……” “文博!”张辽皱眉道:“校长成立讲武堂,可不是为了填补咱武威军的!” 朱灵撇了撇嘴,沉默了。 张辽继续说道: “讲武堂是校长的,武威军更是校长的嫡系精锐,武威军如何发展皆由校长定夺,咱们只要能带好他们,为校长多打胜仗,咱们也算不辜负校长对咱们的信任!” “知道了,知道了!” 张辽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问道:“李榷怎么样了?” 朱灵答道:“毛涿和毛治将李榷看押了起来,说是要从李榷的口中打探一些情报。” “李榷此人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倒也忠勇,既然密侦司有用,就交给密侦司吧,他是死是活,现在也没那么重要了。” 亦就在这时, 一骑快马朝关门这里疾驰而来,看身上的甲胄,是武威军派出去的哨骑。 哨骑一眼便看到关楼上的张辽和朱灵,便勒住缰绳,朗声禀报道: “将军,以东二十里处,发现朝廷的兵马,大概有四千人!” “再探!” “是!”应声后,哨骑调转马头,往东而去。 关楼上,朱灵笑道:“董卓的前军终于到了,看来比咱们预料的要晚一些。” 张辽看向朱灵,笑问道:“文博可有什么想法?” 朱灵先是一愣,然后笑而不语。 ………… 傍晚时, 骠骑将军张济,带着四千步骑来到函谷关外千余步的距离, 一旁校尉看着函谷关门楼上插着的旌旗,不由惊呼道: “将军,你看!” 张济抬眼一看,发现门楼上插着的不是汉字军旗,而是黄色的张字旗。 骇然之下,张济赶紧勒令部众停止前进,带着校尉一起身后数骑上前打探。 也就在这时, 张辽走到墙垛旁,露出了半个身子,朗声笑道: “来将何人啊!” 张济双眸微眯,发现关楼上站着的人,他并不认识,疑惑之下,不由朗声答道: “我乃骠骑将军张济,李榷人呢,让他赶紧打开城门,出城相迎!” 张辽笑道:“原来是张将军,久仰大名啊,只是李将军身体不适,恐怕不能出城相迎了。” 张济皱了皱眉,凝神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他并没有与张昊军交过手,是以并不认识张昊军的旗帜,只是觉得门楼上的旗帜有些不对劲,但他也没有多想。 “我乃武威军统帅张辽,张文远,幸会了!” “武威军?张辽?”张济疑惑的看向身旁的校尉。 校尉嘴唇微张,瞠目结舌道:“是……是武威军……” “太傅麾下有这支兵马?”张疑惑道。 “将军,武威军是张昊麾下兵马,听说驻扎在东恒!” “什么!”骤然反映过来的张济这才知道,函谷关已经被张昊军给拿下了,至于李榷,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怎么可能!”张济还是不敢置信。 毕竟函谷关易守难攻,有李榷带着五千兵马驻守,就算是十万大军昼夜不停的强攻,也别想在短短数日内拿下此关啊, 何况三日前,自己还遣人来过函谷关,面见过李榷的, 怎么才才三日不到,函谷关就易手了呢! 尽管张济不怎么想得通,但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意识到太傅那边所面临的困局。 随即,张济朝着周围众人,朗声道:“快撤!随我禀报太傅大人!” 就在张济等人准备撤离时,关楼上,号角声响起, 刹那间, 北面和南面的山脚处,杀出了两支骑兵,虽然一边只有一千余骑,但对于张济这边的四千兵马,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吓得张济军仓惶东逃。 “不好,咱们中埋伏了!” 大惊失色的张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召集五百余骑,向东边奔逃。 至于剩下的三千余步卒,着陷入了朱灵的两千余骑军的绞杀之中。 在野外作战,骑兵冲杀步兵,等同于屠杀。 若这些步兵能在张济的指挥下,迅速结阵迎敌,或许还能让朱灵的骑兵啃咬不动,就算最后注定要失败,也不会败得那么快,更会让朱灵的两千余骑折损个三成。 可是, 张济根本没有迎战的想法,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逃走,然后将函谷关被张昊军奇袭攻破的消息禀报给太傅。 ………… “报!函谷关已被张昊军攻克,前军遇袭,张将军仅率五百余骑突围出来。” “张昊!张昊!”董卓惊怒道:“张昊这是要我董卓的命啊!” 见董卓发怒,周围的一众朝臣吓得低头不语,不敢出声,但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却是心中窃喜。 只要函谷关易主,董卓要想顺利迁都长安,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他们心里知道,董卓这边只有不到两万兵马了,要想凭借这两万兵马夺回函谷关,无异于痴人说梦。 董卓气急,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声喊道:“来人呐,给我将张延、沈同等叛臣全部给咱家抓过过来,咱家要亲自砍掉他们的脑袋!” 李儒仓惶道:“太傅,张延他们说是身体不适,留在了谷城。” “李儒,你说现在咱家该怎么办!”董卓沉声道。 此时的李儒已是焦头烂额,焦急道:“如今之计只得回到洛阳再从长计议!” “会洛阳?” “不错,洛阳城高池深,城防完善,只要咱们死守洛阳,或许还能有所转机啊!” “对……李儒你说的对……洛阳城高池深,只要守住洛阳,咱们……咱们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说着,董卓抬头张望道:“奉先!吾儿奉先何在!” 众人四处打望,并未见到吕布的身影。 这时,一名侍从跑上前来,禀报道: “小的刚才看见吕将军去王司徒那里了……” “王司徒?”董卓略微有些诧异,但事态紧急,也容不得他多想,赶紧下令道:“告诉奉先,让他带五千西凉骑兵速回洛阳,将张延等逆臣斩杀,然后等咱家班师回朝!” ………… 洛阳城内, 街道上一地狼藉,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在地上翻找着一切可以用的东西。 此时的洛阳,已不见往日的繁华,能看到的只有萧条。 城中的官员、豪绅,大多都随着朝廷的队伍迁往长安,其余不愿去长安的也都收拾细软,离开了洛阳。 或许是知道朝廷迁都长安是为了躲避战乱, 是以城中,但凡有些家底的百姓,也都离开了洛阳,携家带口,各奔东西去了。 唯有一些不受重用,平时被排挤的小吏,以及城防营的老弱驻留在城内,象征性的维持着城内的秩序。 太尉府衙内, 张延站在前厅门口,眼睛不时的向门口张望, 旁边的大司农沈同、少府韩重、太仆范毅,以及一些张昊一党的官员齐聚于此。 与往日不同的是,他们并未穿着官服,而是一身布衣, 大家的衣服上多有尘土,似乎刚刚回到洛阳城就来到了太尉府。 他们的家人在谷城时,便被密侦司的人暗中送走,而他们也是在密侦司的帮助下才得以脱身,走了一半陆路,又走了一半水路,耗费了一天一夜,这才回到了洛阳。 大司农沈同,眉头紧皱,一脸焦急之色, 少府韩重将双手插在腰带上,在厅堂内来回踱步,时而长吁,时而短叹,可见其内心并不平静。 只有范毅站在张延的身侧,也时不时的往门口张望。 张延转过头,刚好看见范毅一脸的紧张,于是低声问道:“你之前提及的在城防营中任队率的人呢?” 范毅答道:“我进城的时候已经摆脱密侦司的人去联络了,应该……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张延眼睛微眯,沉声道: “此人可靠吗?” “大人放心,先不说此人是下官妾室的兄长,他与董卓之间亦有不可开解之仇,一定不会出卖我们的。” 张延眉头一挑,疑虑道:“你说他与董卓之间有仇?” “不错!”范毅颔首道:“他原本是西园禁军中的一名营主,丁原接手西园禁军时,看其勇猛,便将其提拔为禁军都尉,深得丁原看重; 后来董卓使计让吕布杀死了丁原,淳于琼不愿接受吕布的统驭,吕布念起勇武,不愿杀他,便让他去城防营做一名队率,以此来羞辱他。 是以,他对董卓和吕布极为憎恨,绝不会出卖我们的。” 范毅的话,让张延放心的点了点头, 也就在这时, 一名身披甲胄,手持大刀的彪形大汉走进了前院, 由于太尉府里的官吏侍从大多都在西迁的路上,剩下的也都被张延给遣散了,是以偌大的一个太尉府,一个家丁是侍从都没有。 张延看向来人,只见此人身长八尺,器宇轩昂,光是这样见上一眼,便知其是一位勇猛之人。 范毅见到此人,面色一喜,赶紧迎了上去招呼道:“仲简,你怎么才来啊!” 汉子瓮声瓮气道:“现在城内一片混乱,有不少兵痞祸害百姓,我刚去拿人了。” “快,赶紧来拜见太尉大人!”范毅道。 汉子看向厅堂门口的张延,颔首抱拳道:“城防营队率淳于琼,拜见太尉大人!” 张延眯了眯眼睛,肃然道:“听说你曾是西园禁军都尉?” 淳于琼皱了皱眉,眼眸瞟向一旁的范毅,犹豫片刻后,朗声道:“大人明鉴。” 张延点了点头,沉声道: “你可愿随我等做一件大事?” “何事?” “反董卓!” “某愿往!” “好!”张延伸手将淳于琼的胳膊托起,接着问道:“你在城防营中能掌控多少甲士?” 淳于琼皱了皱眉,迟疑道:“不足三十人。” “怎么会这么少?”范毅惊疑道:“你不是城防营队率吗?” 淳于琼叹了口气,解释道:“城防营本非战兵序列,营中军官大多都是一些达官显贵府中的护院家丁,这些人被安排在城防营中,不仅能吃空饷,还能帮自家主公行一些苟且之事。 某麾下的这二十多个人,也都是一些被排挤的寒门子弟,他们也愿意听命于我。” “哎,”张延不由叹了一口气,略微有些失望。 淳于琼抱拳问道:“大人要做何事,某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没等张延开口,门口又进来了几个人, 一个是商贾打扮的石白,一个是身着束腰劲服的浮香,两人身后跟着四个眼神凌厉的四个壮汉。 淳于琼注意到,跟在后面的这四个壮汉,步伐稳健,目光坚毅,他们的虎口处都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显然这四人并不是寻常护卫。 “你们总算来了!” 张延见到两人后,不由长舒一口气,激动的迎了上去。 ………… 第108章 张昊军入洛阳 在沈同、韩重、范毅三人的心里,他们是知道张延是张昊的人, 而他们三个也是因为各种原由被拉上了张昊这条船上,只是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直接与张昊联系过,每次有什么事情都是听从张延的指派。 这样的状态,对于他们三人来说是非常没有安全感的, 私底下他们也有过不少猜测, 但今日, 当他们看到石白和浮香时,心里似乎已经猜出了大概。 浮香他们当然知道,红袖招的花魁,名满洛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对于沈同、韩重、范毅这样的朝廷官员,又位列九卿,他们当然也去过红袖招,自然是见过浮香的,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浮香出现在了这里, 能够让张延主动的迎上去,可想浮香和旁边那个男人在张延心中的分量,不说是举足轻重吧,至少也是平等相待的地位。 不仅如此, 浮香的出现也解开了大家另一个疑惑,那就是红袖招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前些年,能够与红袖招平分秋色的还有两家,分别是雅苑和香阁, 雅苑的曲,香阁的诗,红袖招的舞,被称为洛阳三绝。 很多人都知道,雅苑的背后是十常侍,香阁的背后是何进一党的官员,唯独红袖招颇为神秘, 有人说红袖招的背后是陛下本人,毕竟灵帝爱财,世人皆知, 当然,也有人说红袖招的背后,是某个大家族,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这也成了百姓茶余饭后闲聊时的话题。 此时此刻,沈同三人,亦终于明白了过来, 原来红袖招的背后,是张昊! 仔细想来也是, 自从何进和十常侍被相继诛杀之后,雅苑和香阁便大不如前了,再加上董卓入洛阳后,连着几次的动乱,雅苑和香阁这种颂诗吟曲的地方便少有人去了, 反而红袖招的生意,一直红火得不行。 很多香阁和雅苑的客人也都去了红袖招,每到晚上,红袖招内,五步一个世家豪绅,十步一个达官显贵, 二楼包厢内,更是能见到一些朝臣,甚至是位列九卿的官员。 这样的地方,谁敢闹事, 就是董卓从凉州带来的那些个凶神恶煞的西凉将领,也不敢在红袖招放肆,因为董卓也不愿意将这些个朝臣得罪的太过分了。 偌大的一个朝廷,他董卓也不可能将朝堂上的大臣全部杀掉吧,毕竟这些朝臣还得做事,杀了他们,谁来做事? 当然,也有可能董卓私底下是知道红袖招背后是张昊的,为了跟张昊之间保留一份颜面,董卓也就不去为难红袖招了。 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至于浮香身旁的那个男人,沈同三人心中已有猜测了。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石白,石先生是密侦司的从事,负责洛阳城内的联络事宜。”张延介绍道。 果然,这个男人是密侦司的人。 沈同三人赶紧上前行礼,一旁的淳于琼皱了皱眉,也略微颔首行礼。 “红袖招的浮香姑娘,就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吧!”张延哈哈笑道。 沈同三人又将目光看向一身劲装的浮香,寒暄一阵后,石白开口道: “情况紧急,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得到提醒的张延赶紧称是,带着众人进入了厅堂。 张延坐在首座之上,石白和浮香坐于左侧,沈同三人坐在右侧,淳于琼站在范毅的身后。 石白道: “我收到线报,董卓已派吕布亲率五千西凉骑军往洛阳而来,最快今夜便能抵达洛阳!” 话音一落,张延四人一片哗然, 张延惊疑道:“董卓不是带着百官西迁长安了吗,为何又让吕布亲率五千铁骑折返洛阳呢?” 沈同犹疑道:“难道是来捉拿我们的?” “因为武威军已经赶在董卓前军抵达函谷关之前,先行攻下了函谷关,堵住了董卓西迁之路,如今董卓也只能下令折返洛阳了。” “什么!”张延惊呼道:“张使君这是何意啊?” “使君自有安排,你们无需多虑。” “这……”沈同担忧道:“一旦吕布率军进入洛阳,势必会将洛阳城控制起来,我等恐难以逃出吕布的魔掌啊!” “所以,石先生来此,便是来与你们商榷,如何将吕布堵截在洛阳城外,并且将洛阳城控制在咱们的手中!”浮香悠悠道。 张延四人不由面面相觑,一脸的担忧之色。 张延身为当朝太尉,执掌天下军政事务,虽然他已无实权,麾下更没有能够受其辖制的兵马,但不代表他对洛阳城中的防务不知情。 “石先生啊,如今城中也只有三千余城防营的弱旅驻守,先不说咱们能否将这三千兵马调动起来,就算是调动起来了,恐怕也难以抵挡吕布的五千铁骑啊!” 张延怅然叹道。 石白微微一笑道:“张太尉勿虑,你们只要能够将北城门打开,自有援军入城!” “援军!?” “可是使君大人到了?” “有多少兵马?” 一听有援军能到,张延四人心中一惊,紧接着便是一副欣喜之色。 石白与浮香对视一眼后,石白淡淡道:“不知诸位能否将北城门打开?” 张延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忧虑道: “北城门由八百城防营甲士驻守,统军校尉是冯孝,此人性格乖张,恐怕不会听令于咱们啊。” 石白嘴角微扬,没有说话。 此时的淳于琼站了出来,朝首座上的太尉张延行了一礼后, 朗声道: “某有法子杀了冯孝,冯孝一死,其麾下的那些人便没了主心骨,只要诸位大人以自报出官职,便能辖制他们!” 听完,张延不由一怔,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便将目光看向了石白,以示询问。 石白抬眼看向淳于琼,淡淡道:“淳于琼,我知道你,此事过后,城防营便是你的了。” 淳于琼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躬身抱拳道:“多谢大人!” 虽然石白没有官身,但从张延刚才的介绍中可以知道,石白是密侦司在洛阳的负责人, 从张延等人对石白的尊重可以看出,一旦洛阳城到了张昊的手中,这个石白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 当晚, 淳于琼提着两坛好酒去北门找冯孝喝酒, 一开始冯孝还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自己和淳于琼只是见过几面,也谈不上什么交情,这个时候来请自己喝酒,就有些奇怪。 但是淳于琼几番客套话说出来后,冯孝也就答应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何况人家还请自己喝酒呢。 要说值守期间喝酒,是违反军纪的,可如今这洛阳城,能够管束他们人也都随朝廷西迁了,就算他们在这里喝个烂醉,也没有人管他们, 何况冯孝也听闻过一些淳于琼的事迹,人家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城防营的队率,比自己矮好几级,可人家之前可是西园禁军的都尉。 虽说从品级上跟自己差不多,可人家的平台不一样,西园禁军其实一个小小的城防营可以比的, 况且淳于琼又以勇猛着称,其一身武艺在西园禁军中可是无人能及。 能被这样的人请喝酒,冯孝觉得面上有光,当即便同意了。 待酒过三巡之后,冯孝早已迷迷糊糊的走不动道了,淳于琼抽出长刀,一刀便砍下了冯孝的人头。 紧接着, 淳于琼带着早已潜藏在外面的二十多个弟兄,一起将候在外面的冯孝手下,尽数诛杀。 就在这个时候,太尉张延等人,身着官袍,在淳于琼等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北城门。 淳于琼上前一步,将冯孝的首级扔在了地上,朗声道: “城防营校尉冯孝,意图谋反,已被太尉大人拿下,尔等若非同党,即刻放下兵器下城接受问询!” 此言一出,城门楼上和城门内的城防营士卒皆是一脸惊疑,当他们看到滚落在地上的自家校尉的首级,更是惊诧不已。 一些本就是混口饭吃的士卒哪里想过谋反这等大事,眼瞅着自家校尉已经被砍了脑袋,不知所以的他们赶紧扔掉了手里的兵器。 “校尉大人不可能谋反,太傅大人已经带着陛下和百官西迁了,他们才是叛逆!”一名黑脸军头看到地上的冯孝首级,愤慨道:“弟兄们,随我拿下这些叛逆……” “咻咻咻!”五支弩箭将这名黑脸军头当场射杀。 密侦司的人穿着城防营的甲胄,抬起手中的弓弩,环伺着眼前的城防营甲士,一旦他们有所异动,他们便会将手中的弩箭射出。 军头死了, 剩下的城防营将士看着对方手中的劲弩,哪里还敢反抗,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索性便将手中的兵器丢在了地上。 此时的张延,见已经控制住了北城门的八百城防营士卒,便朗声道:“奉陛下诏令,打开城门,迎王师入城!” 既然已经被缴了械,再打开个城门,心里也就没那么抵触了。 “吱呀——” 城门打开了。 石白从张延的身后站了出来,朝一旁的手下微微颔首, 手下会意,用火折子将箭头上缠绕的火油布点燃后,朝着昏暗的天空射了出去。 “咻!” 一支火箭直冲而上,引得众人纷纷抬头观看。 很快, 北城门外同样射出了两支火箭。 当张延等人看到城外的两支火箭后,心中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激动和欣喜。 特别是张延,他等一天已经等了两三年了! 之前只有张昊入洛阳,可今日,入洛阳的是张昊的军队, 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张昊便是洛阳城真正的主人了,而他们这些最早上传的人,将会因此获得重用和赏赐,也许还有更多的东西。 良久, 当张延等人已经等得腰肢酸软,不得不找个地方坐下去时, 夜色中出现了火光,在火光的映射下,人影绰绰,似有不少人打着火把向城门这里走来。 张延喉头微动,不由的开始紧张了。 沈同三人也都站在张延的身后,伸着脖子打望。 他们从未见过张昊军是什么样子的,如今倒要好好的瞧上一瞧, 也不知道此次带队的是哪位将军,是白袍将军赵云,还是与张使君起于黄巾的周仓。 早知道应该提前打听一下这两人的性格,待会儿见了面之后,得说些恭维的话,混个脸熟, 毕竟以后大家都是自家人了,也该多熟络熟络。 这两位将军随着张使君南征北战的,可以说是居无定所,或许也还未成家, 张延等人已经开始盘算是不是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人家,没有女儿的,侄女也是可以的。 而淳于琼也有些好奇,传闻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张昊军是个什么样子, 听闻张昊麾下有一白袍将军,名为赵云,赵子龙, 此人手持一杆铁胆亮银枪,经历大小二十余战,无一败绩,更是一枪挑杀护乌桓中郎将宗员, 号称张昊麾下第一勇将! 淳于琼的心中不禁有些期待了,不知道此次来的是不是这个赵云, 若真是他,定要与其切磋一下。 相较于其他人,浮香则显得平静许多了, 她事先便从石白的口中得知,张昊本人在河阳,此次大概是不会随大军入洛阳的, 尽管浮香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对张昊麾下的军队有些好奇,所谓爱屋及乌,便是这样了。 石白瞄了一眼翘首以盼的张延等人,接着又看向身旁的浮香, 不由低声问道: “浮香姑娘,在下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请问。” “我密侦司派往荆州的密谍和游枭,在各郡县打探了有两年多了,到现在都没能查到红袖招的幕后之人,如今我家使君即将入主洛阳了,你们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浮香瞥了石白一言,狡黠一笑道:“我家主人说了,该她出现时,她自会出现。” “红袖招,擅长利用内闱控制朝臣,在这一点上,密侦司也是甘拜下风啊!”说着,石白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接着说道:“浮香姑娘对我家使君如此情深义重,难道也是为了……” 不等石白将话说完,便被浮香狠狠的瞪了一眼, 寒声道:“如果你们密侦司就这点本事,将来就不怕你家使君用红袖招取代密侦司吗?” 此言一出,石白不由一愣,嘴唇微张,竟一时语塞了。 也就在这时, 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紧接着,在场的众人,除了石白以外,其余人皆是目瞪口呆。 因为, 他们看到这女人的双肩,扛着两扇门板大的斧头。 ………… 第109章 锦囊计 这女人穿着一身甲胄,英武非凡。 张延等人不由一怔,四人面面相觑,那眼神中只透露着一个问题:没听说张使君麾下有女将军啊! 而浮香看着视线中的女将军,不由眉头微挑,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从五官上来看,这女将军的模样倒也还行,只是皮肤不像闺中女子那般柔嫩白皙,或许是因为风吹日晒的缘故,显得有些黑, 与浮香的姿色比起来,就显得太过平凡了。 嗯,张使君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吧…… 念及于此,浮香也就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女人身后的部众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虽然他们都穿着甲胄,但是,总感觉有些违和,举手投足间,哪有半点正规军的模样,说是郡府的杂牌军都有些违心,怎么看怎么像是披着正规军甲胄的山匪。 你看那个人,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还有那个光头汉子,他手里拿的,拿的是镰刀吧…… 那个刀疤脸是个什么情况,那般瘦弱,他身上的甲胄是偷来的吧! “这……这……”张延疑惑的看向石白。 石白并未搭理张延,而是笑着迎了上去,高声招呼道:“郑大当家的,好久不见啊!” 郑姜一看是老熟人石白,随即咧嘴一笑,朗声道: “石先生,我收到你的信后,第一时间便带着弟兄们过来了!” 石白看着郑姜这一身的扎甲,调侃道:“现在应该称郑将军了吧!” “石先生莫要调侃我了!”郑姜笑着摆手道。 “郑将军,快来,给你引荐一下这些个官老爷,以前难得一见的人,现在可得仰仗您了呀!” “好说好说!”郑姜笑道:“既然投效在张使君麾下,自然是要替张使君平事儿的!” 接着, 石白便将郑姜介绍给了众人,在得知郑姜以前是北芒山一带的山匪时,众人不免哭笑不得,虽然心中苦涩,但在表面上还是做到了有礼有节。 虽然人家之前是山匪,但现在人家可是投效在张使君麾下的正规军了,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想当年张使君还不是黄巾逆贼,如今照样成为了一方实力强横的诸侯,先帝亲封的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信都亭候。 经过一阵寒暄过后, 张延问出了他最关切的问题:“不知郑将军此次带来了多少贼……兵马啊?” 面对张延等人异样的眼神,郑姜并不在意,爽朗笑道:“北芒山上的弟兄们都来了,差不多五六千人吧!” “五六千人!?”张延惊呼道。 郑姜呵呵一笑道:“没想到吧,我也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率领这么多弟兄!” 此时此刻的张延,心里已经快哭出来了, 人家吕布可是带着五千西凉铁骑而来,虽然洛阳城高池深,箭楼瓮城一个不少,但仅凭五六千乌合之众,可又如何能够坚守洛阳呢。 不仅张延如此,身旁的沈同三人,也都面色惆怅,一脸的无奈。 原本以为赶来驰援的援军是张使君麾下的冀州军,就算不是最能打的冀州军,至少也得是正规军吧, 可这来的,却是一帮山贼,恐怕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 若真是五六千冀州军依城坚守,抵御吕布的五千西凉铁骑,张延他们还是有信心的,可眼前这些山贼,就算再来五六千,恐怕也无济于事啊。 不过, 让张延他们感到奇怪的是,石白对此倒没有一丝担忧,反而熟络的和郑姜唠着家常。 “石先生,吕布或许今夜便到,你可有退敌之策啊?”张延焦急道。 石白看了一眼张延,抿嘴一笑道:“既然太尉大人问起退敌之策,那咱们就先做正事吧,待吕布退走之后,咱们再把酒言欢!” 郑姜欣然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递给了石白,说道: “这是一个叫荀彧的军师遣人给我的,说是进了洛阳城后,便将其打开,里面有退敌之策。” 石白接过锦囊,看到锦囊的封口已毁,不由看向郑姜。 郑姜挠头笑道:“我就是好奇,所以在来的路上,忍不住打开看了,只是没怎么看懂,哈哈哈哈……” 石白不由抿嘴一笑, 他知道郑姜是个急性子,锦囊这种东西,她是一定会打开来看的。 石白打开锦囊后,从里面拿出一张白色锦布,上面写道: “夜战多金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故布疑阵也!” 石白眯了眯眼睛,瞬间便明白了荀彧的意思。 于是,他将锦布放回锦囊,揣进了怀里。 张延问道:“军师有何退敌妙计啊?” “太尉放心,军师之计,必叫吕布退军!” 石白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而是看向郑姜,开口道: “郑将军,此时城内还有两千余城防营甲士,分驻在另外三座城门,你速带人前去控制城门,若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明白了!” 石白看向淳于琼,正色道:“淳都尉,城防营里很多人都知道你,你就随郑将军一同去吧,若能收编为咱们所用最好,若不能……” “若有抗命不遵者,不劳郑将军动手,某亲自斩了他们!” “有劳淳都尉了!” 按照石白的吩咐, 洛阳城的南、北、东三座城门各有一千郑姜的部众所驻守,剩下的两千余甲士驻守在西城门。 如此关键时刻,对于城门的把守,还是交给郑姜的部众比较妥当。 淳于琼斩杀了一批反抗者之后,遣散了一些年老力衰,一看就知道是拿来凑人数的士卒,剩余的两千步卒尽归淳于琼统驭。 依照石白的指示, 淳于琼将库房内的战鼓、号角全部般到了西城门楼之上, 同时,还雇佣城内的妇人加紧赶至旌旗,以备明日之用。 丑时两刻, 密侦司派出的探马来报,西边十里外,出现了大批骑军。 此时的西城城墙上,郑姜和淳于琼带着各自的部众,总共四千余甲士严阵以待,等候着吕布到来。 门楼上, 石白、张延、范毅、浮香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火光,心神震撼。 这四个人,从未上过战场, 见到如此一幕,心中不由的开始紧张了起来。 ………… 第110章 吕布的反击 洛阳城外, 吕布远远的便看到了洛阳城门楼上灯火通明,城墙上更是人影绰绰,不太像是城防营的士卒。 疑虑之下,吕布赶紧伸手叫停了前行的部众。 臧霸打马上前,来到吕布的身旁,低声问道: “将军,为何停止前进了?” 吕布用方天画戟指向洛阳城城门楼,忧虑道:“你看那门楼之上,与咱们离开洛阳时有何不同?” 臧霸定睛一看,皱眉道: “咱们离开洛阳时,只留了三千城防营的弱旅留守,算下来,每座城门也就只有数百甲士,这城墙上的甲士,恐怕不下两三千人呐!” 吕布颔首道:“城防营的弱旅都是一些酒囊饭袋,让他们大晚上的在城墙上值守,几无可能,所以这洛阳城内恐怕已经不再是咱们当初离开时的洛阳城了。” “将军的意思是?” “让郝萌和曹性留守中军,你随我上前打探一下。” “诺!” 西城门楼上, 张延指着远处的两骑快马,紧张道:“应该是吕布前来叫门了!” “张太尉勿虑,”说着,石白走到墙垛旁向城下看去。 吕布和臧霸停留在三百步的距离处,用方天画戟指着城门楼上的人朗声高喊道: “我乃都亭侯吕布,城门楼上是何人值守?” 石白看了一眼身侧的张延,答道:“当朝太尉张延在此,吕将军不是随太傅大人西迁长安了吗,何故折返啊?” 吕布皱了皱眉,果然看见答话之人旁边站着的就是太尉张延。 “张延,你既然在此,还不快打开城门让我等进城!” 张延咽了咽口水,扶着墙垛,伸着脖子高声喊道:“吕将军,不是我不放你们进城,主要是这天太黑了,要不明日再说?” “张延,你若不打开城门,就凭城内的三千城防营的老弱便能守住洛阳城吗,太傅给了我五千西凉精锐,要攻下这洛阳城,易如反掌,你切莫执迷不悟了!” 张延看了一眼身旁的石白和郑姜,深吸一口气后,说道:“不瞒吕将军,如今这洛阳城内已经被张昊军所占据,别说您手里只有五千兵马了,就算再来五千,恐怕也攻不下这洛阳城!” 话音一落,石白给郑姜使了一个眼色,郑姜会意后朝号手微微颔首。 “呜——”苍劲的号角声响彻夜空。 “咚!咚!咚!” 一时间,城墙上的鼓声骤然响起,上百面牛皮战鼓的声音,如闷雷一般,震耳欲聋,震慑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突如其来的鼓声,让吕布和臧霸不由一惊,赤兔马还好,臧霸胯下的战马已经不安的踩踏地面,若不是臧霸极力控制,恐怕战马就要逃离此地了。 “将军,城防营那种弱旅可展露不出如此威势,那张延所言多半是真的,咱们还是先退军吧!”臧霸建议道。 吕布面色铁青,心中更是惊怒不已, 诚如臧霸所言,现在洛阳城内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还不清楚,看来也只能等到天亮之后再做打算了。 “撤军!” “吕布撤了!”张延看着逐渐远去的吕布,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西凉军的厉害,张延是见识过的, 他并不认为仅凭洛阳城内的这几千山贼兵和城防营的守卒能够坚守住洛阳城,若能够趁着夜色的掩护,将吕布吓退,自然是最好的, 可石白接下来的话,又将张延的心提了起来。 “吕布只是暂时退避,待明日天一亮,吕布还会再来的!” “啊?”张延惊疑道。 石白悠悠道:“函谷关被张辽和朱灵的三万大军守着,是董卓难以逾越的鸿沟,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折返洛阳,第二条便是带着天子和百官南下。 这第二条路对于董卓来说,无疑是一条死路,所以他们只剩下回洛阳这一条路了。” 说着,石白看向张延,抿嘴笑道:“所以吕布是不会轻易放弃洛阳城的,明日天一亮,吕布说不定会率军攻城!” 一旁的淳于琼抱拳道:“先生请放心,洛阳城中还留有不少粮草,足够咱们八千人吃上半个多月的了。” “不仅如此,之前在北芒山囤积的粮草也可以运送到洛阳城里来,只要咱们能守住这洛阳城,不愁吃喝!”郑姜笑道。 张延担忧道:“咱们……真的能守住洛阳城吗?” 石白笑道:“咱们只需坚守五日,使君便会亲率大军来援!” ……………… 次日一早, 吕布便带着五千西凉铁骑开始在城外叫阵,石白等人高挂免战牌, 意思就是,你要叫我出来打,那就算了,有脾气你自己来攻! 吕布在城外叫骂了两天,洛阳城内并未有一兵一卒出门迎战,这把吕布气得不行, 但也通过这两天的打探,斥候回报说,除了西城门以外,南面和东面的城墙都是旌旗林立,城门楼上来回巡逻的守卒不下千人,且身上的甲胄也并非城防营的甲胄。 偃师那边也没有传来被攻克的消息,那么很显然,张昊军是从河阳的方向,南渡黄河,走北芒道从北城门进入的洛阳。 至于洛阳城内有多少兵马,吕布并不清楚,但从三座城门的驻防来看,或许不会低于两三万人。 如此一来,仅凭吕布手中的五千西凉骑军是难以攻下洛阳城的。 好在第三天,董卓便派郭汜带着一万援军前来驰援吕布,同时也带来了董卓的命令,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洛阳。 郭汜和吕布都清楚,洛阳是他们唯一的活路,如果拿不下洛阳,他们就只能回到谷城,仅凭谷城的城防设施,他们是坚守不了多久的。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丢了洛阳,东边偃师的徐荣军便成了一支孤军,没了洛阳作为后盾和支持,偃师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所以在第三天,郭汜到来的当天下午,吕布便让臧霸和曹性带着兵马开始攻城了。 由于攻的比较仓促,他们只来得及打造建议的云梯,付出一定伤亡后,填平了护城河,然后开始架云梯,蚁附攻城。 压力,也在这一刻,给到了郑姜和淳于琼这边。 ………… 第111章 血战洛阳 艳阳高照,西风猎猎。 吕布骑在赤兔马上,位于军阵之中,森寒的眼神扫视着左右两翼的西凉铁骑。 中军是郭汜驰援而来的一万步卒,两侧是游弋的西凉铁骑。 郭汜转过头看向吕布,吕布微微颔首。 “进攻!” 随着郭汜的一声令下,进军的号角声响起。 整齐的步伐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响彻旷野,人马过万,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 一时间,整片天地都充斥着滔天的杀气。 随着每千人的一个方阵,有序的前行,军官骑着马穿梭在各军阵之间,朗声高喊着,维持队列的整齐。 待大军行至城墙三百步的距离时,军阵停下,做着最后的准备。 步卒们握紧手中的盾牌和战刀,以缓解紧张的情绪。 这些新组建的西园禁军,还未上过战场,这是他们的首战, 不过说来,也很戏谑, 他们大多都是洛阳周边的人,组建于西园,原本是用来拱卫洛阳的,现在却站在洛阳城外,攻打洛阳了。 以前他们在城墙上巡逻时,还曾戏言脚下的洛阳城,城高池深,箭楼瓮城一样不少,得填进去多少兵马才能将洛阳城攻下啊。 没想到的是, 如今攻打洛阳城的却是自己。 亦就在这时,进攻的战鼓声响起。 “咚!咚!咚!” 每一响鼓声,都如同敲击在他们的心中一样,这种感觉,让人窒息。 “杀!” 随着各自营主、都尉的喊杀声,第一排的军阵,大概五千人开始了冲锋。 好在护城河已经被骑兵用装满土的麻袋给填平了,他们只需要直接冲到城墙下方,立起云梯,蚁附攻城便是。 洛阳城门楼上, 郑姜和淳于琼看着城外的敌军,也是一脸的凝重。 对于郑姜来说,虽然也经历过一些厮杀,但都是一两千人的……械斗,像这种披甲上阵,两军厮杀还是头一回。 而淳于琼这边,也是有些紧张,毕竟第一次上战场,很多东西对他来说,也都是听说,此时此刻眼见为实了,却发现很多东西和听到的根本不一样。 其实, 就是一个心境,两人的心理正在发生转变。 淳于琼到底在西园时做过都尉,对于守城战应该做些什么还是知道的。 “弓弩手,射!” 随着淳于琼一声高呼,城墙上、箭楼上弦声四起,一支支箭矢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死亡的旋律就此唱响。 城墙下的董卓军不停的倒下,哀嚎声,惨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很快, 董卓军来到了城墙下方,云梯在盾牌手的掩护下被顺利的立了起来,搭在墙垛中间。 城墙下的弓弩手开始朝着城墙上的敌军仰射还击,试图对城墙上的弓弩手进行压制。 不得不说,新组建的西园禁军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在箭术准头上,远远胜过城墙上的山贼和城防营士卒。 一时间,城墙上的弓弩手被敌军压制得不敢抬头。 正规军和山贼之间的差距,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用石头将敌军砸下去!” “传我命令,但有怯战退缩者,杀无赦!” 尽管淳于琼高声训斥,但并没有多少转变。 很快, 敌军士卒开始登上城墙,与守军士卒开始了贴身搏杀。 此时此刻的郑姜也不得不带着罗三下场杀敌,一双门板大的巨斧在其手中虎虎生风,斧过之处,敌军士卒无不血溅十步,当场毙命。 城楼上, 石白看着下方的城墙,被越来越多的敌军登上,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搞情报,他石白有信心,但这种战场厮杀,他就不行了, “平县那边有消息了吗?”石白低声问道。 “今日还未有消息传来,想必使君大人那边已经在攻打平县了吧。” 石白眼睛微眯, 昨日收到消息,使君的六万大军已经在渡河了,渡河之后,势必要拿下平县,才能走北芒道进入洛阳, 就算使君今日能够拿下平县,遣一支轻骑驰援洛阳,最快也得等到明日才能道, 也就是说,自己等人务必要坚守到明日。 使君让自己在洛阳城坚守五日,前面已经用荀军师的锦囊妙计拖延了两日,今日是第三日。 石白看了看天色,日头逐渐西落, 只要能坚持到天黑,吕布或许便会收兵,可以目前的状况,郑姜和淳于琼很难坚持到天黑啊。 淳于琼一刀砍下了一名敌军士卒的脑袋,伸手抹去溅在脸上的血迹,剧烈喘气着。 自从参军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杀敌, 没有预想中的那般纵情厮杀,只感受到了疲惫,无穷无尽的疲惫。 敌军太多了,己方守军的战斗素质又差,往往两三人被对面一两个人杀得难以招架,淳于琼不得不在城墙上游走,哪里危急就去哪里。 八月份的天气,他甲胄内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了,手中的大刀愈发的沉重,握刀的手也止不住的在颤抖,虎口处已经开裂,生疼生疼的, 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因为眼前又有三名敌军士卒高举着战刀朝自己扑杀而来。 处在如此艰难的境地,已经容不得他去想其他的了。 “杀!” 淳于琼暴喝一声,迎了上去。 由于身体太过疲惫,一时不察,被一名敌军士卒给划破了腰腹。 剧烈的疼痛让淳于琼倒吸了几口凉气,好不容易将其中的两名敌军士卒斩杀,可对于第三名敌军士卒挥来的战刀,淳于琼没有丝毫办法。 不是他没有察觉,而是他已经指挥不动自己的疲惫的身体了。 这一刀,是朝他的肩膀砍来的, 身上有甲胄,挨上这一刀虽然不会死,但也会让自己遭到重创,恐怕短时间内会丧失战斗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 还未等淳于琼反应过来,一把绯红巨斧击中了眼前的敌军士卒。 “噗!” 敌军士卒喷出一口血后,倒在了地上,他的胸口处插着一把巨大的斧子。 淳于琼转过头,向身后看去, 郑姜正好将斧子从敌人的胸膛上给拔了出来,然后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看向淳于琼,微微昂首, 那意思似乎是在问:“你行不行啊!” ………… 第112章 死战不退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荀彧的确是给了洛阳退兵之策,但虚张声势,故布疑阵到底只是延缓了吕布攻城的进度, 但却也低估了董卓夺回洛阳的决心。 若是按照吕布自己,只有五千西凉铁骑的情况下,的确会犹疑洛阳城内的兵马,或会选择退而不攻, 但郭汜的到来,不仅带来了一万西园禁军,还带来了董卓的军令。 知道自家困境的吕布,也只能选择放手一搏了, 不攻不知道,这一攻,的确试探出了洛阳城的深浅。 太尉张延的援军的确进了洛阳,但兵马不多,且战斗力极为拉垮,或许也就比城防营的士卒强那么一丢丢。 仅用了五千步卒蚁附攻城,便已经取得了成效,不仅将城墙上的弓弩手压制得不敢抬头,先登军也渐渐有了立足之地, 只要将立足之地逐渐扩大,恐怕今晚便能攻入洛阳城。 吕布看向一旁的臧霸,悠悠道:“臧霸,你亲自带人登城,只要能将城门打开,我便亲率西凉铁骑入城,届时,洛阳城也就破了!” “遵命!” 说完,臧霸提着长枪带着自己的一众亲卫往城门而去。 城门楼上,石白看着下方城墙的己方士卒节节败退,敌军多点开花,已经开辟了不少立足之地, 石白知道,照这样下去,城门失守已成定局了。 “从事,城门这边已经守不住了,咱们也该早做打算了。” 石白看了看夕阳渐落的天色,怅然一叹道:“到底是坚持不到天黑了。” 感慨一声后,石白转头嘱咐道:“速去通知郑将军和淳于琼,让他们收拢残兵,以及南城门和东城门的守卒速速赶往北城门,在北城门构筑防线! 就算所有人都拼光了,也得守住北城门!” ………… 夕阳落山之际, 西城门失守,淳于琼收拢溃卒边战边退,往北城门而去。 由于事先在西城门的门洞中设下了路障和火油,在放弃西城门时,将门洞中的火油尽数点燃, 熊熊大火充斥着西城门,让郭汜等人无法第一时间将西城门打开。 此举极大的延缓了吕布的西凉铁骑进城的时间,董卓军只能通过云梯攀爬上城,得以进入城中。 臧霸一边派人扑灭门洞中的烈火,清理路障,一边让人前去追击溃逃的守军士卒。 率先到达北城门的是张延等人,他们这些文官自然是不会上阵厮杀的, 来到北城门后,便让驻守在北城门的一千守卒将火油、拒马堆放在街道上,等待石白前来主持大局。 淳于琼带着从西城门撤下来的数百守卒且战且退,延缓追兵的速度, 郑姜这边将南城门和东城门的两千守卒带到了北城门,至此整个北城门汇聚了三千甲士。 待淳于琼来到北城门后,石白下令点燃街道上的火油,使得追兵难以继续追击。 深夜, 吕布带着兵马进入洛阳城, 看到城北几处燃烧的大火,不由戏谑道:“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罢了!” 臧霸提醒道:“将军,敌军据北城门而守,似乎是在等待援军,咱们应该速速扑灭大火,将北城门的敌军尽数剿灭,否则夜长梦多啊!” 吕布哼声道:“洛阳已破,那些个蛇虫鼠蚁之辈不足为虑,让郭汜前去做吧,咱们只需在这里等候太傅即可!” “将军!” 臧霸还想提醒,却被吕布伸手打断道: “臧霸,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其余的事就交给郭汜去做吧!” “是,” 说完,臧霸转身离去了。 北城门, 淳于琼站在主街口,指挥着弓弩手列阵在拒马之后,并让刀斧手在后面列阵, 在城楼上,也安排了数百弓弩手严阵以待。 张延等一众文臣都在城楼上,石白、郑姜等人却在城楼下, 大家心里很清楚, 一旦北城门失守,洛阳也就丢了,丢了洛阳,使君的谋划便将付之东流,要想再夺回来,恐怕就得付出巨大的代价了。 “激励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心里应该清楚洛阳城对使君的重要性,咱们就算全部死在这里,洛阳也不能丢!”石白沉声道。 郑姜咬牙道:“石先生放心,咱们现在吃穿都是张使君的,自然要替张使君平事儿,就算是死,也绝不退后半步!” 郑姜的部众虽然都是贼匪,但大多也都是凶悍之辈,自从投效张使君后,大家在北芒山也都过着吃穿不愁的好日子, 再加上又有密侦司的人协助管理,一些贪生怕死,作奸犯科之人慢慢的也被筛选掉了。 此时的石白和数十名密侦司的人都穿着甲胄,手持着战刀,眼神死死的盯着前方。 其实他们要守的是三个街口,一个是中间的主街口,其他两个是左右两侧的街口, 按照淳于琼的布置,主街口放置了两千士卒,左右两侧的街口以路障拒马为主,各留五百士卒,一旦有敌军来攻,便点燃火油,阻挡敌军。 由于把剩余的火油全部放置在了左右两侧,所以中间的主街道只能设置拒马和路障来阻挡西凉骑军,只要有敌人靠近试图清理路障, 淳于琼这边的弓弩手便会朝对方射出箭矢。 没过多久, 董卓军步卒便在主街道上列好了军阵,盾牌手在前,弓弩手在后,朝着淳于琼这边压了过来。 …… 一方主攻,一方主守, 双方厮杀了一整夜,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伤亡。 郭汜骑在战马上,缓缓向前,他的手里提着淳于琼的首级,看着前方的敌人,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且个个浑身染血,踉跄着后退。 “本将军再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放下兵器,投降!”郭汜朗声道。 石白和郑姜站在最前面,两人互相搀扶着,郑姜还好,身上有些皮外伤,但是石白的伤就有些重了,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嘴唇已经泛白了。 石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刚一张口,便呕出一口血来。 郑姜的神情异常平静,因为到了此时此刻,他们所有人的结局,就只有早死和晚死的区别了。 “你别说话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我们是不会投降的!”郑姜低声道。 石白咧嘴笑了笑,闭上了嘴。 郭汜见对方丝毫没有投降的打算,便将手中的首级丢了过去,悠悠道:“若不投降,他便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郭汜朝前一挥手, 周围的甲士手持长盾和长戟朝着石白和郑姜等人压了上去。 就在这时, 石白发现地面上的砂砾在震颤,他下意识的朝身后洞开的北城门外看去…… ………… 第113章 白袍银甲 如闷雷一般的马蹄声,响彻在洛阳城外。 “前面就是洛阳城,弟兄们再加把劲!” “驾!驾!驾!” 千余铁骑带着金戈铁马之声势,再次加快了速度,朝着北城门奔涌而去。 “是援军!”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门楼上,张延沈同等人倚靠在墙垛上,看着城外密集且迅速移动的火把,激动得老泪纵横。 北城门外的动静,不仅引起了石白郑姜等人的注意,就连不远处的郭汜等董卓军将士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援军? 能够在此时抵达洛阳城外的骑军也只有袁绍和张昊的部队了。 此时袁绍军被挡在偃师城外, 那么北城门外的援军就只有张昊军了。 “是张昊军来了?” “是张昊军来了!” 郭汜听到周围的将士议论纷纷,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咬紧了后槽牙,眼眸中带着一股凝重之色。 他虽然不知道来了多少援军,但他很清楚的明白,若是顺利的将敌援军放入城中,那他们之前所付出的代价,恐怕都将功亏一篑, 至于洛阳城的归属,恐怕就得另说了。 “弟兄们,速速将眼前的敌军斩杀,关上城门!” 随着郭汜的一声令下,周围的将士扬起手中的战刀,朝着眼前的敌军扑杀而去。 “杀!” 石白眼睛微眯,眼眸中迸发出一股狠厉之色,朗声高喊道: “将士们,挡住他们,咱们的援军就要进城了!” 紧接着, 双方士卒再次拼杀到了一起。 也就在这时, 石白只觉得身后马蹄急促,一股劲风袭来。 正当石白准备回身看去之时,却见一匹通体呈兔褐色的高头大马在他身后一跃而起, 石白仰着脑袋,嘴唇微张,他看到这匹战马紧绷的肌肉线条,毛色在火光的映射下鲜红如血。 这是…… 郑姜也看到了这一幕, 当他看到这匹高头大马时,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再看到马上的白袍银甲时,她的心终于落定了。 终于, 终于是等来了! “吾乃常山赵子龙也!” 随着赵云的一声暴喝,手中铁胆亮银枪朝着下方的董卓军甲士就是一记挥斩。 两三名董卓军甲士被火流星撞飞了出去,两边的甲士也被赵云划破胸膛,当场毙命。 周围的董卓军士卒看到眼前这白袍银甲,如同战神一般的人物,吓得肝胆俱裂,纷纷后退不敢上前。 郭汜看着眼前的白袍银甲的猛人,惊呼道:“你就是赵云,赵子龙?” “你是何人!?”赵云用枪指着眼前的敌将,沉声问道。 郭汜咽了咽口水,镇定心神后,朗声答道:“我乃骠骑将军郭汜!” 赵云嘴角一咧,笑道:“好一个骠骑将军!” 说完,赵云一夹马腹,火流星助跑两步后,高高跃起,冲向郭汜, 郭汜惊骇,连忙拽扯缰绳准备闪躲,怎奈胯下战马被火流星的威势所惊,一时间马蹄一软哪里还能配合自家主人闪躲。 火流星在草原上便是马中之中,万千野马中的首领,随着赵云冲锋陷阵,早已习惯了战场的厮杀,岂是一匹普通战马能够比拟的。 “噗呲!” 铁胆亮银枪直直刺入郭汜的胸膛, 郭汜一脸的惊疑,他从未见过如此迅疾的一枪,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还未来得及躲避,便觉得胸口一凉,一阵剧痛传来。 铁胆亮银枪刺入郭汜胸膛后,又被赵云猛得抽回, 郭汜只觉眼前一黑,无力的摔落马下。 赵云手臂一震,将枪头上的血水震落,接着指向周围的董卓军将士,朗声道:“还有不怕死的,尽管上前来!” 董卓军将士看了一眼地上的郭汜,又看了一眼如战神一般的赵云,面面相觑后,转身便逃。 见到董卓军士卒逃走之后,赵云才拨转马头,看向身后的石白等人,正色道: “哪位是石白?” “密侦司从事石白拜见赵将军!”石白碍于有伤在身,只能朝赵云微微颔首以示见礼。 “使君让我先率千余骑驰援你们,现在城内是个什么情况?” 随着八百义从和五百力士营的骑兵入城,石白也将洛阳城里的情况大致的告诉给了赵云。 虽然郭汜已死,但是洛阳城内还有董卓的万余兵马在,其中更有五千西凉铁骑,除此以外,吕布也在城内。 当赵云得知洛阳城内尚有董卓的万余步骑之后,他的脸色一沉,表露出凝重之色, 可当他听到吕布也在城中时,他的脸色却透露出一股怪异之色。 细心的石白也发现了赵云神情有异,不由疑惑道:“赵将军可是对吕布有所疑惑?” 赵云嘴角一扬,笑着摇头道:“以前老听使君说什么一吕二赵三典韦,说什么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天下论数勇猛难当的武将吕布排第一,我赵云排第二, 今日我倒想看看那排名第一的吕布到底有多厉害,他那胯下名驹与使君大人的火流星相比又如何!” 说着,赵云伸手拍了拍火流星的脖子, 火流星似有所感的打了一个响鼻,前蹄略显激动的踩了踩地面, 似乎也想与那赤兔一较高下,看看谁才是马中之王。 石白不是武将,自然不太能够理解赵云的感受和情绪,倒是一旁的郑姜来了兴趣, 自从之前在北芒道败给赵云之后,郑姜对这赵云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毕竟是击败自己的男人,如果赵云天下无敌, 那自己败在其手中,那也算是一份殊荣,可若赵云不是天下无敌,那不也就说明自己的武艺更为拉垮吗。 当石白问到使君的大军何时到来时,赵云说道: “我出发之前,使君大人兵分两路,一路由周仓和庞德率领向平县进军,一路由使君大人亲自率领走北芒道向洛阳而来, 只是使君麾下大多都是步卒,北芒道又多为山路,是以行军速度不会太快,大概明日天亮能到。” 石白焦急道:“可是城内还有万余董卓军,仅凭咱们现在手里的这点兵力,恐怕……” 赵云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了主街的方向, 因为主街的尽头,也有一双眼睛正遥遥的看着自己。 ………… 第114章 赵云战吕布 洛阳城北,主街道上,火油还未燃尽,干裂的木柴被火焰烧得噼啪作响, 浓浓的黑烟带着刺鼻的气味,让人闻之作呕。 整个街道被火光照亮,映得通红,火焰烧所产生的热浪,炙烤着所有人。 赵云直视着主街道的尽头,左手缓缓将缰绳缠绕在手上,拨转着马头,面向主街道。 手中的铁胆亮银枪斜在身侧,枪尖触地,随着火流星的走动,枪尖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肉眼可见的划痕。 汗水自赵云的额头流下…… 这一刻,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周遭的一切也都慢了下来, 赵云能够看到眉头的汗水凝结成珠,然后再滴落而下, 旁边的干柴被火烧得崩裂开来,几粒火星子迸溅而出。 远处, 街道尽头, 一人一马缓缓走入了赵云的视野之中。 赤红色的高头大马,神骏异常,马上之人,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手执方天画戟,怒目而视, 此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着兽面吞头连环铠,披着百花战袍,腰系狮蛮宝带, 纵马挺戟朝着这边悠悠走来。 赵云喉头微动,眼眸微眯,心道,这难道就是使君大人口中念叨的无双战神吕布? 好一个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赵云拍了拍胯下的火流星, 火流星似乎也察觉到了对面的同类非比寻常,前蹄刨着地面,响鼻不断,焦躁中带着一丝兴奋。 赵云和吕布相对而行,直到距离百步时,两人极有默契的勒住了缰绳,彼此对视着。 北城门楼上,张延和沈同四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吕布和赵云两人,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沈同:“赵将军……” 张延:“不知道!” 张延似乎知道沈同想问什么一般,还没等沈同问完,张延便先回答了, 其实沈同的问题也是他想问的,但此时此刻,谁又能回答这个问题呢。 “吕布乃天下第一战将,恐怕赵将军……”韩重担忧道。 一旁的范毅瞥了韩重一眼,不愉道:“你就不能盼着点好,赵将军可是张使君麾下第一勇将,曾在广宗城外一枪刺死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就在刚才还一枪斩杀了董卓麾下的骠骑将军郭汜, 那吕布也不见得能在赵将军手下讨得了好!” 韩重怅然一叹道:“但愿如你所言吧!” “你们闭嘴吧!”张延没好气道:“赵将军若败了,咱们落在吕布手里还能有活路吗!” 三人噤声。 城门楼下, 石白看着赵云的背影,皱眉道:“赵将军是不是过于托大了……” “石先生何意啊?”郑姜疑惑道。 “吕布乃天下第一战将,若以数百铁骑围而攻之消耗其体力,待其疲敝之时再度击之,如此才有更多的胜算啊!” “你们文人不是经常说什么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吗!”郑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口道:“能在战场上一决高下,才是我们武人所追崇的!” “若咱们这些人里,除了赵将军以外,也就只有郑将军你一员猛将了,”说着,石白低声道:“若赵将军败了,敢请郑将军挡住吕布,我等定在一旁为郑将军摇旗呐喊!” 郑姜撇了撇嘴,悻悻道:“我……我不是吕布的对手。” “呵呵……” 郑姜叹了口气,淡淡道:“那石先生有什么办法吗?” 石白皱了皱眉,凑到郑姜的耳旁低语了几句…… 主街道上, 吕布看着眼前的赵云咧嘴笑道:“早就听闻张昊麾下有一员白袍银甲的将领,说是张昊麾下第一勇将,说的就是你吧?” 赵云不动声色道:“我家使君麾下勇将如云,我赵子龙不过其中之一罢了。” 吕布道:“莫要谦虚了,你若能在我手中撑个十数回合,传扬出去,也能名震天下了!” “哼!”赵云冷哼道:“你倒是不谦虚!” “我吕布所到之处,无人能挡,就连鬼神来了也灭绝给你看!” “我家使君常说,天下勇将你吕奉先当排第一,今日一看,的确有排第一的势头。” “哦?”吕布咧嘴笑道:“张昊倒是有双慧眼,不过我有些好奇,天下勇将谁排第二?” “我家使君将我排在第二。” “呵呵……”吕布嗤笑道:“就凭你,也想与我并肩吗!” “是啊,”赵云微微一笑道:“我也想知道你吕奉先为何能排第一!” 吕布先是一愣,紧接着朗声大笑道: “放马过来吧,哈哈哈哈哈!” 赵云眼睛微眯,眼眸中寒芒一闪,朗声道:“那就先接我两招!” 话音未落, 火流星后蹄发力,朝着百步之外的吕布狂奔而去。 感受到火流星骤然的爆发力,赵云只觉得面前的空气就像是一堵墙一样撞在了自己的脸上, 心道这火流星不愧是草原上的神驹,骤然发力,竟有如此威势, 如此一来,自己的枪势便能再强一筹。 铁胆亮银枪的枪尖在地上擦出一道火星子后,划破半空,直指吕布面门。 “来得好!” 吕布大喝一声后,一夹马腹,赤兔马一跃而起,朝着火流星迎了上去。 “铛!” 方天画戟和铁胆亮银枪碰撞在一起, 吕布和赵云脸色骤然一变,因为他们感觉到了对方力道之大,都远超自己的想象, 巨大的反震之力传到吕布的虎口处,让吕布感觉到一阵酸麻, 心道,有多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 而赵云这边,虽然早有准备,但当自己的长枪与对方的兵器碰撞的那一刻,他才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吕布。 强忍着虎口处的酸疼,与吕布角力, 随着火流星和赤兔的交错而过,铁胆亮银枪和方天画戟之间摩擦出一道绚丽的火花。 “再来!” 吕布调转马头,再次扑向赵云。 此时的赵云自然是不愿再与吕布硬拼力道,只得用招式来弥补自己在力道上的不足。 吕布见对方抖动出枪花刺向自己,侧身闪避后,将手中的方天画戟直接抡向赵云, 赵云见状,赶紧用枪身去挡,不过在抵挡时,枪身一转,将方天画戟的力道瞬间卸去了七八分。 两人你来我往,缠斗在一起,转眼间便过了数十招, 虽然吕布占据了上风,攻势越来越强,招式也愈发的凌厉了起来, 但每到关键之处,赵云都能化险为夷,寻其破绽之后还能反手回击,让吕布不得不回戟格挡。 若论枪法上的造诣,赵云自然是在吕布之上, 可若论其他,则显然吕布要技高一筹。 两人纵马厮杀间不过两百余步,街道两旁的拒马、路障在枪和戟的波及之下,几无完好,一片狼藉。 ……………… 第115章 迷惑吕布 赵云和吕布你来我往,斗了两百来个回合, 吕布到底是技高一筹,赵云的体力已经渐渐不支,只能苦于招架,再难寻机反击。 此时的赵云,胳膊、大腿处已有多处被吕布的方天画戟给擦伤,反观吕布则是愈战愈勇,丝毫不见力竭之态。 赵云一边震惊于吕布的神勇,一边则是在思考如何能够再坚持一阵。 两人胯下的赤兔马和火流星倒是斗得不分高下,一会儿用脖子与对方相撞,一会儿又高高跃起,用前蹄互相踩踏。 人和人之间有争斗,马与马之间亦要争个高下。 赵云提枪一挑,将刺来的方天画戟给挡开,紧接着,扯住缰绳向后跑去。 “贼将休走!” 吕布见赵云要逃,暴喝一声后,提着方天画戟便追了上去, 可刚追了没有两三步,只见赵云骤然扭身,手中长枪以一个诡异刁钻的角度直刺吕布的面门。 好一记回马枪! 吕布惊骇之下,来不及格挡,只得将整个身子往后仰去,背部几乎贴在了马背上。 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枪尖出现在眼前, 亦就在这时,枪身一转朝着吕布的面门划去,此刻的吕布已经退无可退,无奈之下,只得侧过身子,险些坠于马下, 好在吕布身手矫捷,单脚蹬地间,整个身子又重新回到了马上。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赤兔马也止住了前冲之势, 心有余悸的吕布看着赵云的背影,暗恼自己大意的同时,也惊骇于赵云的枪法。 不过赵云并没有走远,在距离吕布五十余步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调转马头,持枪注视着不远处的吕布。 刚才的一记回马枪,可以说是赵云蓄谋已久的杀招,没想到竟让吕布安然化解,连一点伤都没留下。 虽然让赵云感觉到有些意外,不过以吕布的身手,安然化解似乎也在情理之中的。 不过现在, 赵云也是真的服气了,吕布不愧是当世第一勇将,他赵云自愧不如。 不过他心里有些好奇, 自家使君都没有见过吕布,更见过吕布出手,何以将吕布排为当世第一呢。 “赵云,你的确很厉害,能与我交手两百多个回合足以傲视天下群雄了!”吕布爽朗着笑道。 所谓英雄之间惺惺相惜,赵云的能力得到了吕布的认可, 吕布自问学武以来,还从未与人能够交手两百个回合的,今日一战,当真是酣畅淋漓。 此时的赵云,额头上全是汗水,身上也被汗水给浸湿,伤口处沾着汗水,生疼生疼的, 不过也是这样的疼痛,让赵云不敢有任何懈怠和松懈, 使君还未到,北城门决不能丢! “世人都说你吕布冠绝天下,今日一战,果然名副其实!” “呵呵……”能被自己认可的人赞誉,吕布的心里更是极为舒爽的,不由笑道:“赵云,义父向来惜才,你若愿意投效在我吕布麾下,也好过跟着那乳臭未干的张昊啊!” 赵云眼睛微眯,心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激怒吕布,而是拖延时间, 想到这里,赵云嘴角一咧道:“不知朝廷能给我赵云一个什么官啊?” 吕布哈哈一笑道:“若你真心投效,我自会禀明义父,封你为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赵云眉头一挑道:“刚才被我一枪刺死的郭汜好像就是骠骑将军,若是骠骑将军都是这样的酒囊饭袋,那我赵云不做也罢!” 吕布皱了皱眉,开口道:“那就封你为中郎将,在我帐中听命如何?” 赵云微微颔首,笑道:“的确是让人难以拒绝啊。” “你且放心,只要你诚心来投,我保你荣华富贵,金银美人样样不缺,就是在这洛阳城中许你开府立宅也是未尝不可啊!” 赵云没有说话,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了,他第一次觉得拖延时间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若实在不行,就只能再和吕布斗个一百来个回合了。 吕布见赵云久久未答话,不禁心中犹疑, 后面的臧霸朗声提醒道:“将军,那赵云或许是在拖延时间,还请速速将其斩杀夺回北城门啊!” 得到提醒的吕布,脸色骤然一变,提起方天画戟指向赵云,怒喝道: “赵云,你这厮好生可恶,竟然想拖延时间!” 说着,吕布一夹马腹,朝着赵云冲杀而来,口中还朗声怒骂道:“今日我定将你斩于马下!” 赵云眼眸一凛,握着长枪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舌头舔了舔干瘪翻皮的嘴唇,正欲迎上去, 可就在这时,城外的号角声响起。 “呜——” 突然出现的号角声,不禁让城内的双方兵马一愣, 石白等人不由高呼道:“援军,是援军!” “援军来了,咱们有救了!” “弟兄们,誓死守住北城门!” “咚!咚!咚!”城门楼上,战鼓齐鸣,如惊雷一般震慑着董卓军士卒。 惊疑之下,吕布也不由勒住了缰绳,诧异的眼神朝着赵云的身后望去。 随着北城门上的战鼓声响起, 聚集在周围的八百白马义从和五百力士营的黑甲骑兵开始列阵,形成冲锋之势。 赵云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因为他知道使君的大部队不可能来得如此之快, 转身回望时,却看到石白的身旁已经没了郑姜的踪影,看来是石白在迷惑吕布。 当即,赵云朝着吕布朗声喊道:“我家使君已率十万大军前来,转眼便可入城,你们若识相的话,趁现在离开洛阳城,或许还有活路, 否则,再晚一些,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见此情景,吕布睚眦欲裂,他知道,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拿下北城门,此时应该迅速撤离洛阳城,再做打算。 “赵云,你这厮好生可恶,他日我吕布定将你斩于马下!” 说完, 吕布大戟一挥,朝着麾下部众道:“敌军势大,留在城内定无活路,赶紧随我撤出洛阳城,禀明义父之后再做打算!” “是!” 很快, 吕布和臧霸便带着万余兵马朝西城门逃去。 ……………… 第116章 不世之功 八月初, 张昊亲率大军六万进驻洛阳, 与此同时,又遣荀彧带着周仓和庞德的三万兵马向董卓及天子百官所在的谷城进发。 董卓听闻张昊遣大军前来,匆忙之下,抛弃天子百官,粮草辎重率领残军南下伊阙关,打算走新城道走荆州地界入弘农郡,从而回到凉州。 吕布以为董卓断后的名义,带着三千西园禁军驻守谷城,实则是不愿意离开貂蝉。 荀彧得报,谷城内只有吕布的三千兵马,便将整个谷城给围了起来,并派人劝降吕布。 王允等朝臣自然是不愿意天子待在谷城受罪,便答应吕布,若开城投降,便将貂蝉许配给他, 两日后, 吕布打开城门,率众请降, 荀彧进入谷城后,拜见天子,请天子和百官回到洛阳。 八月中, 天子和百官回到洛阳已有五日,百官各司其职,朝堂事务也都逐渐的回到了正轨之上。 唯一的变化,便是没有了董卓干政, 至于洛阳城中的六万张昊军,在维持了几日城中秩序之后,逐渐的将城中治安交给了城防营接手,新任城防营校尉由毕岚接任。 虽然毕岚是阉宦余孽,但有张昊做为背书,谁敢有异议, 况且毕岚也是有些才干的,让他带兵打仗可能儿戏了一点,但是掌管一个五千人的城防营,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除此以外,毕岚的老部下潘肃,西园禁军里正儿八经的校尉,在蛰伏多日后也出现了,被提拔为羽林军统领兼卫尉,位列九卿,负责守卫皇宫。 潘肃麾下的羽林军大多由吕布麾下的三千禁军组成,而吕布则是搬进了司徒府,与貂蝉你侬我侬。 张昊此举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整个洛阳城,包括皇宫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对此,王允等朝臣早就见怪不怪了,与董卓相比,张昊已经做得很柔和了, 毕竟朝廷现在也没有了实际可以掌控的兵马,不用张昊军,难道现拉壮丁么。 董卓离开时,将灵帝私库中的金银财宝尽数带走了,也只有那些笨重不怎么值钱的粮草留下了。 其实对于张昊军来说,他们不缺钱财,缺的正是粮草, 乱世中,只要有粮草就有兵卒, 如此,张昊不仅赚了一个天子,还拉回来数十万石的粮草,可以说是赚的盆满钵满了。 不过让朝臣有些疑惑的是, 自从他们和陛下进入洛阳城后,并未见到张昊的身影,更没有收到张昊向陛下请功的消息。 又过了几日, 周边的逃难出去的富商豪绅见洛阳城并无祸事发生,便又徐徐返回, 商贩照常做生意,酒肆店铺开门营业,迁都长安一事,仿佛就像一场梦一般。 董卓溃败,张昊军进驻洛阳迎回天子及百官的事情传遍了天下,各路诸侯也都静观其变,看看张昊是否会成为第二个董卓。 近在咫尺的偃师,徐荣还有三万大军在,此时也都城门紧闭,观望着风向, 至于巩县的袁绍和曹操在得知张昊军进入洛阳迎回天子百官后,自然是怒不可遏,但事情已成定局,他们也只能观望张昊下一步的动作。 司徒府内, 王允坐在首座之上, 与其交好的光禄勋边让,大鸿胪苏恒,廷尉田泽等一众朝臣,包括吕布在内,也都齐聚于此。 “没想到啊,袁绍和曹操还在偃师与徐荣军血战,却不料被张昊抢先进入洛阳。”边让怅然叹道。 “没错,希望张昊不要成为下一个董卓,不然我大汉江山又将陷与奸臣之手啊!” “哼,那张昊出身黄巾,一声匪患之气,说不得比那董卓还要过分!” “只是陛下已回洛阳多日,为何不见张昊啊?” “张昊此人,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你们且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便会向陛下请功!”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整个厅堂内变得嘈杂了起来。 “诸君请听我一言。”王允开口道。 众人见王司徒开口了,便将目光看向了王允。 王允见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沉吟道:“张昊虽然是黄巾出身,但到底是先帝亲封的冀州牧,已经拜将封侯了,此时再拿张昊的出身说事,恐怕有所不妥。”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王允接着说道: “如今张昊就在城内,却并未上朝邀功,对我等也是放任不管,以此来看,张昊或许与董卓有所不同,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主动为张昊请功,试探一下张昊的态度。” “王司徒所言甚是,”边让颔首道:“张昊毕竟是先帝亲封的州牧,也是天下诸侯中实力最强的一方,他能赶走董卓迎回天子,便也尽到了臣子的本分, 况且,他还将咱们从董卓的魔掌中救了回来,于公于私,咱们也要主动为张昊请功。” “此言差矣,”田泽皱眉道:“董卓是一头老虎,张昊是一匹恶狼,赶走了老虎,来了恶狼,对陛下而言,对天下而言都不是一个好事!” “田泽,你这就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苏恒没好气道:“我等岂不知张昊是一匹恶狼,如今恶狼进了城,环伺在侧,我等手中可有兵马抵御?” 田泽道:“袁绍和曹操在巩县还有数万大军,怎可说朝廷手中没有兵马!” “笑话!”苏恒冷哼一声道:“袁绍和曹操虽然响应少帝诏命,却也各式一方诸侯,说起来与张昊无异!” “怎会无异!”田泽愤慨道:“袁氏一族四世三公,满门忠良,岂是董卓和张昊能比的?” 就在这时,一旁自顾饮酒的吕布冷哼一声,悠悠道: “袁绍和曹操总共就那么几万人马,攻打偃师多日,寸步未进, 而张昊, 坐拥冀、青两州之地,又有河内郡作为依托,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光是在司隶就有兵马近十万, 与袁绍曹操相比,孰强孰弱,一目了之!” 吕布的话很实在,让在场众人为之一怔, 细细想来,吕布所言也不无道理, 王允看向吕布,笑问道:“奉先呐,张昊之事,你怎么看?” 吕布咧嘴一笑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立不世之功! 张昊既然赶走了董卓,迎回了天子,必然有所谋求,既然他张昊不愿开这个口,诸位何不主动为张昊请封,一来可以试探张昊的意图,二来也可圆他一个不世之功!” ……………… 第117章 进宫 洛阳城, 如今的洛阳城,百姓商贩们倒是按部就班的过着日子,至于洛阳城内是谁做主,无所谓,只要为政者不要影响他们过日子就行了。 其实百姓是很好满足的,只要能吃饱,日子过得下去就行, 至于这大汉王朝是宫里的那位小皇帝做主,还是之前那个奸臣董卓做主,百姓们无力改变,只能祈求他们这些大人们轻些折腾就好。 如今的洛阳城,没了奸臣董卓,却又来一个冀州牧张昊, 不止宫里的那些个朝臣在观望,很多百姓商贩在茶余饭后也在议论这个张使君会如何做, 是像董卓那样做一个奸恶之臣,还是做一个匡扶汉室的贤臣。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信都侯府内,张昊正在前厅观看浮香的涤荡舞,乐班在旁边奏乐,俨然一副歌舞升平之态。 黎悦照常在张昊身边伺候,揉捏肩颈, 一曲舞罢,自有红袖招的舞女准备下一个节目,而浮香则是款款来到张昊的身旁,也学着黎悦的样子给张昊捶腿。 浮香的眼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瞧出了黎悦和张昊之间的关系, 她也不恼,毕竟黎悦跟着张昊最久,朝夕相处的,处出了感情也很正常, 何况她又碍于主人威压,不敢与张昊之间产生任何的涟漪,也只能将这份心思放在心底,能多看张昊几眼就多看几眼,能靠近一些便靠近一些, 仅此而已。 浮香对张昊的心思,黎悦也是清楚的,她更清楚红袖招幕后之人是谁,有那位在,浮香根本不可能做出逾越身份的举动来。 所以就算浮香也在张昊身旁伺候,黎悦也没有任何的反感, 黎悦身为死士,能够得到主人的垂青,已是莫大的幸运,至于浮香的存在,黎悦也不愿意去想太多, 毕竟她已经获得了,也得到了满足。 “使君大人,您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倒是让朝堂上的那几位坐立不安啊。”浮香笑着低声道。 “你是说昨晚他们在司徒府上议论我的事情?”张昊悠悠道。 “看来您已经知道了。” “我密侦司可不比你红袖招的差,”说着,张昊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竹简,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们在司徒府上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什么语气,都在里面记着呢,想看看吗?” 浮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 张昊瞄了浮香一眼,凑到浮香的耳旁,低声道: “红袖招擅长控制朝臣内闱以获取情报,你们能做的,我密侦司也一样能做,还能比你们做得更细,更全面!” 浮香抿嘴一笑道:“是奴家懈怠了。” 张昊接着说道:“替我跟你家主子带句话,说我想她了,若她不肯来洛阳,那就让他在荆州好好待着,等我去找她!” 浮香心中一惊,手上敲锤的动作也僵住了,难道张使君已经猜到主人的身份了? 张使君和主人是什么关系? 不过这一丝的诧异在浮香的眼眸中一闪即逝。 张昊感觉到了浮香心中的不平静,但他也没有戳破,只是淡淡的说道: “你刚才说朝堂上那些个官老爷因为我而坐立不安,我倒觉得,让他们真正坐立不安的是我麾下的六万冀州军,还有大汉朝未来。” 浮香莞尔一笑道:“那使君接下来有何打算啊?” “我能有什么打算,我不过只是大一点的诸侯而已,顶个冀州牧的官职,充其量也就是个二品官员,这偌大的洛阳城,可没咱说话的地方呢。” “使君大人说笑了,” “我说的是事实,没有陛下召见,我这种乡野匹夫,可没有资格面圣的。” “如此说来,使君和董卓不同,这是要做一个忠顺的汉臣呢。” 张昊侧过头,看向浮香,笑问道:“浮香姑娘是想让我做一个忠顺之臣,还是像董卓那样做一个乱臣呢?” 浮香迎向张昊的目光,俏脸一红道:“使君大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浮香永远是使君大人的人。” 张昊眼睛微眯,拽住了浮香的小手,沉声道:“这话是你浮香说的,还是红袖招说的?” 浮香喉头微动,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也就在这时, 李卫一身甲胄的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使君大人,宫里来人了。” 张昊微微颔首,李卫转身拍了拍手,红袖招的舞女们朝张使君欠了欠身后,躬身退了出去。 “让他们进来吧!”李卫朝着外面朗声喊道。 李卫的话音一落,先是进来了三十名力士营的甲士将厅堂中间给围了起来,周身黑甲,面戴虎面盔,腰挎战刀, 一时间,整个厅堂内的温度都冷了几分,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气。 身着宦服的三个黄门内侍缓缓的走了进来,为首的一名内侍更是高举圣旨, 三人站定后,内侍朗声道: “陛下宣召!” 说完,内侍将目光看向了首座上的张昊,等其过来下跪接召, 可是等了半天,张昊不为所动,依旧倚靠在软垫上,任由两个美人为其敲腿揉肩,丝毫没有过来接召的意思。 内侍喉头微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虎视眈眈的甲士, 深吸一口气后,微笑道: “陛下宣使君大人进宫面圣。” 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轻柔,为难中又带着一丝乞求,与刚才端着架子喊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知道了,”张昊打着呵欠,慵懒道:“待我沐浴更衣后就去。” 李卫带着黄门内侍和力士营的甲士离开了前厅,去前院等候去了。 石白嬉笑着走了过来,从怀里摸出三袋碎银子,递给了三个黄门内侍, 三人受宠若惊,赶紧将三个钱袋子给推了回去:“宫里有规定,咱们可不敢收啊。” “什么规定,规定都是人定的,大家都不容易,”说着,石白凑近为首的那名内侍,低声道:“以后我家使君就是洛阳城的主子,只要大家能够在宫里行个方便,以后还有好处。” 石白的话很直白,没有丝毫遮遮掩掩, 三名内侍面面相觑,随即嘿笑着将钱袋子收入了袖口里。 其实洛阳城是个什么情况,他们这些做黄门内侍的都很清楚,虽说这大汉朝还是陛下的,可这洛阳城真正的主人还是刚才见的那位, 毕竟洛阳城内驻扎着六万冀州军, 不仅如此, 宫里的三千羽林军也都姓了张,五千城防营守卒也都是人家张使君的人。 想想之前的董太傅,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 能在宫里做小黄门的,哪一个不是见风使舵的人,收了人家的银子,也就有了人家做靠山,心里当然美滋滋的咯。 黎悦看着黄门内侍走远后,低声说道: “公子,还是让赵将军带五百力士营甲士随您一起进宫吧。” “吕布在哪里?” “吕布在司徒府。”黎悦答道。 张昊长舒一口气,悠悠道: “只要吕布不在宫里,让苏义带五十甲士随我进宫即可。” ………… 第118章 登上台阶 未央宫,宣政殿内, 九岁的汉献帝刘协坐在龙椅之上,左瞧瞧右瞧瞧,看到殿中众臣们都在窃窃私语,不由的有些好奇, 见没有人上奏,似乎是在等什么, 常侍没有喊退朝,他也只能坐在这并不怎么舒服的龙椅上,等着, 虽然他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侍御史元喜看了一眼前排的太尉张延,以及他身后的沈同、韩重等人,见他们一个个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 又看了一眼司徒王允和他身后的边让、苏恒等人,眉头紧锁,神情凝重的样子, 元喜将头侧向身旁的太常卞诏,戏谑道: “这张使君无非是一方实力强一点的诸侯尔尔,为何王司徒他们一个个都如临大敌一般。” 卞诏瞥了元喜一眼,低声道:“你刚从益州提拔上来,还不清楚这位张使君的故事,那可谓是惊世骇俗啊!” 卞诏和元喜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大殿之中依然不算小, 献帝刘协皱了皱眉,身子微微前倾,想着听听稀奇。 两人身旁的一些年轻官员,也都侧耳倾听,想知道身为九卿之首的太常卞诏是如何评价这位张使君的。 大家虽然对张使君都有所耳闻,但若能从太常卞诏的口中听到一些什么,总好过街角巷尾的传闻。 卞诏悠悠道: “这位张使君,曾是黄巾出身,是那天公将军张角之子,称其为黄巾少主,这位黄巾少主可了不得,年纪轻轻便统率万余黄巾精锐四处征战,你可知他打的一仗对手是谁?” “是谁啊?”元喜好奇道。 “正是那董卓!” “啊!?” “当年董卓亲率三万禁军精锐北上常山郡,打算奇袭黄巾军的后背,可曾想遇到了还是黄巾少主的张昊,当时的张昊手中也就万余兵马,运筹帷幄之间,便将董卓的三万官军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至此,黄巾少主张昊之名天下皆知!” “原来董卓当年也曾吃瘪过,倒是没想到啊,哈哈哈哈。” 卞诏嘴角微扬,继续说道:“这张昊年纪轻轻不仅熟知兵事,且胸怀韬略,一直在常山、中山两郡招兵买马, 当时我朝柱石皇甫将军亲率官军精锐近十万,攻打黄巾主力驻守的广宗城,斩杀人公将军张梁以及数万黄巾精锐。 张昊得知此事后,便亲率大军南下,将广宗城内的数万官军尽数屠戮,我朝柱石皇甫将军也因此自刎而死,皇甫将军死后,黄巾军皆已张昊为首,兵锋直指司隶,而我朝中却无良将和兵马敢与之争锋!” “啊?那然后呢,张使君又是怎么接受招安的?” “当时先帝本就有招安之意,便派人去与张昊联络,也不知为什么,张昊就接受了招安,所以先帝便敕封张昊为冀州牧,平难中郎将。” “原来如此!” “再后来的事嘛,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了,青州的黄巾余孽起复,兖州刺史刘岱,还有……”说到这里,卞诏看了一眼前排的王司徒,低声道:“还有……当时还是豫州刺史的王允,二人亲率大军二十余万意图清剿青州的黄巾乱军,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二十余万大军打了大半年,损兵折将不说,连一寸土地都没有从黄巾军的手里给夺回来。” “什么,二十余万大军怎会如此无能!” “王司徒还在那里,慎言,慎言呐!” 卞诏又看了一眼前排的王司徒,见其并无所觉,便又继续说道:“朝廷无奈,只能让张使君率领冀州军收复青州; 张使君进入青州之后,青州的黄巾军见他们的少主来了,要么望风而逃,要么开城请降,不费一兵一卒便收复了青州大半土地!” “青州临淄一役,我等倒是知道一些,张使君也是因此拿下了整个青州,就连青州第一大士族孔氏,也都俯首在张使君的麾下,至此,张使君便以一州州牧之名,坐拥冀、青两州之地。” 卞诏颔首道:“咱们这个张使君可了不得啊,如今放眼天下诸侯,无一人能出其右!” 元喜感慨道:“此人胜过董卓百倍,看来咱们这洛阳城可无宁日啦!” 就在这时,一名小黄门脚步匆匆的走入殿中,躬身禀报道: “陛下,冀州牧张昊已经在未央宫外了。” 殿中众臣噤声,将目光看向了龙椅上的刘协身上。 此时的刘协有些紧张,听完太常卞诏的讲述后,他才知道,这个张使君以前是黄巾军,还是黄巾军的少主,这样一个乱臣贼子,接受了父皇的招安,被父皇敕封为冀州牧和平难中郎将。 前些日子还听宗正刘艾说起过,这个张使君坐拥两州之地,帐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麾下兵马三十余万皆是骁勇善战之辈, 如今,放眼天下各路诸侯,他是实力最强的一方。 此时此刻,整个洛阳城内的六万兵马,就连城防营和负责宫门禁卫的羽林军也都遵从他张昊的号令, 刘艾跟他说过,对于张使君这样的人,要比董卓更加的小心才是。 本就紧张的刘协,见众臣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自己,他的心里更忐忑了。 “宣……”刘协看看左右的内侍,见这些平时玩伴根本不敢看自己,他只能强撑着说道:“宣……宣他进来吧。” 一旁的内侍也是一脸的紧张,见陛下开口了,也不由的长舒一口气,转过身,面向大殿外,朗声道: “陛下宣冀州牧、平难中郎将、信都亭候张昊觐见!” “陛下宣冀州牧、平难中郎将、信都亭候张昊觐见!” “…………” 随着一声声的传递,最后传入了张昊的耳中。 此时的张昊,穿着一身月白锦袍,头戴束冠,俨然一副士族子弟翩翩公子的模样,哪有半点一州州牧的模样, 他的身后是苏义以及五十名力士营甲士,他们后面则跟着百名羽林军,这些羽林军都是潘肃给安排的护卫。 从宫门走到这里,两侧的羽林军甲士纷纷朝其躬身行礼, 就好似他张昊才是这宫里的主人一般。 行至宣政殿外的台阶下,张昊侧头看了一眼苏义, 苏义抱拳颔首后,所有的力士营黑甲和后面的羽林军都候在了这里。 张昊一个人缓缓登上台阶,抬头看向宣政殿的正门,心中却是异常平静, 五年的时间,走到了这里, 什么大汉王朝,什么诸侯群雄, 至此以后, 他张昊的名字,将会被世人所铭记! ………… 第119章 朝堂之争 宣政殿内, 众臣见到张使君只身进入殿中,惊疑之下,不由议论纷纷。 一来,张使君的模样如此俊朗年轻,很难想象这样的人能在短短五年的时间内,成为让朝廷,甚至整个天下都为之忌惮的一方诸侯; 二来,张使君竟然只身入殿,没有配兵刃,更没有带甲士; 三来,身为冀州州牧,朝廷的正二品官员,进宫面圣竟然未穿朝服,有失体统。 “张冀州,进宫面圣怎能不穿朝服,如此有失体统,你这是亵渎朝堂,对陛下不敬!”侍御史元喜高声指责道。 谁也没有想到,刚从益州升迁上来的侍御史元喜竟然如此头铁,当场指责张昊, 虽然侍御史的本职工作就是谏言,但此时此刻却将在场的诸臣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张昊一愣,看向了一旁的元喜,眉头微皱,脸上透露着一股嫌恶之色。 卫尉潘肃见状,脸色一沉,朗声道:“羽林军何在!” “在!”殿门外的四名羽林卫进入殿中,抱拳应声道。 “侍御史元喜太过聒噪,拖出去抽二十鞭,让他清醒清醒!” “诺!” 羽林卫没有丝毫犹疑,大步上前,将还在恍惚中的元喜给架了出去。 反应过来的元喜高声哭喊道: “潘肃,你有什么权利对我用刑,潘肃!” 片刻之后,朝堂上安静了,殿内的空气仿佛也都凝固了起来, 没有人去质疑潘肃的命令, 因为大家都知道,卫尉潘肃是张昊的人,由太尉张延举荐, 司徒王允,司空崔烈并未反对,因为反对也没有用,之前的卫尉被董卓杀了,董卓提拔了一个自己人做卫尉,董卓逃亡时,那人便跟着董卓一起逃了。 所以回到洛阳后,卫尉一职本就空缺, 尽管知道潘肃是张昊的人,又能如何,换个别人,张延肯定不会同意,这三千羽林军总不能没人统驭吧,最后也只能由张延兼管, 与其如此,还不如卖个顺水人情允了潘肃一个卫尉的职位。 张昊走到大殿中央,抬眼看向龙椅上的献帝刘协,见其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不由莞尔一笑,躬身见礼道: “臣,张昊,拜见陛下!” 或许是因为张昊长得眉清目秀,年龄也不大,刚才又朝自己笑了笑的缘故,刘协倒没有一开始那般忐忑了,开口道: “爱卿无需多礼,请起。” 张昊放下手,再次抬眼看向刘协,善意的笑道:“多谢陛下。” 司徒王允看向张昊,肃然道:“张冀州,怎敢不着朝服进殿觐见陛下啊!” 张昊转身看向王允,笑道:“我本在家中吃酒看舞,得到陛下召见,我便赶紧过来了,” 说着,张昊看向众臣,悠悠道: “先帝虽然敕封我为冀州州牧,平难中郎将,信都亭候,敢问诸位,这三个身份中可有一个是需要参与朝政的?” 一时间,诸臣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王允等人也是眉头紧锁,揣测着张昊话里的意思。 张昊接着说道: “董卓乱政,身为大汉之臣,自然是响应诏命,进京勤王! 如今,我已将陛下和百官从董卓的手中解救了出来,迎回了洛阳,这大汉依然是大汉,陛下依然是陛下,大家各自做自己该做的事即可,无需忧虑。 我不着朝服觐见陛下,就是想告诉诸公,我张昊的志向不在朝堂之上,而是协助陛下平定天下,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话音一落,众臣一片哗然,不由面面相觑。 听张使君的意思,并没有干涉朝政的打算,如此看来这张使君还真是一个汉之忠臣啊! 或许是因为张昊的年纪与自己相差不大,又对自己比较善意, 龙椅上的刘协突然觉得眼前的张昊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可怖,反而对其有了些许的好感。 “爱卿所言甚是,朕……朕允你以后进宫见朕时无需着朝服,爱卿随意就好。”刘协笑道。 张昊看向刘协,微笑道:“多谢陛下。” 王允皱了皱眉,看向张昊,朗声问道: “既然张冀州无意于朝堂,不知何时撤军回冀州,以保冀州安宁啊?” “撤军?”张昊揶揄道:“王司徒说笑了吧!” 说着,张昊看向刘协,拱手道: “陛下,如今有臣的六万大军驻守洛阳,如董卓之乱臣贼子方不敢再来,天下各路诸侯也都不敢异动,一旦臣带着兵马走了,谁来护佑陛下的安危啊?” “笑话!”王允沉声道:“天下诸侯皆为陛下之臣子,大汉之臣子,谁敢行那谋逆之举!” “当初董卓进京时,又有谁知道董卓会作恶!” “你……”王允一时气急,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张昊悠悠道:“臣可以带兵离开,若他日陛下再度陷入困境之时,难道再次下诏令各路诸侯进京勤王吗?陛下是圣明之君,应当明辨是非对错。” “张冀州所言甚是!”太尉张延道:“陛下和诸公都是张冀州从董贼的手中救回来的,这洛阳城也是臣亲眼见证张冀州从董卓军中夺下来的,为此,张冀州折损了不少将士!” 说着,张延看向刘协,拱手道: “陛下,张冀州为国为民,却在这朝堂上受王司徒的非议,臣倒想替陛下问问王司徒,如此针对一位忠心于陛下,忠心于大汉的国之柱石,到底是何居心!” “不错,你王司徒到底是何居心!” “王司徒,你现在之所以能够继续站在朝堂上,都是张冀州以万千将士的性命换来的,你现在这般针对张冀州,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董贼未除,你王司徒却想赶走张冀州,万一董贼回来了,你将陛下和我等置于何地!” “当今天下,唯有张冀州能有实力护佑我大汉,护佑陛下,你王允能吗!” 一时间,朝堂众臣纷纷指责王允,就连向来中立的太常卞诏和宗正刘艾也开始表达对王允的不满, 见王允犯了众怒,心向王允的边让、苏恒等人也都不敢言语,生怕被波及牵连。 而王允则是被气的胸中气闷,脸色潮红,紧接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 第120章 武平侯 八月底, 朝廷颁布诏令,敕封冀州牧张昊为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进封武平侯,行车骑将军事; 而冀州牧则给了冀州府别驾崔琰,别驾的位置给了华歆,至于其他的一些人事安排也做了相应的调动。 虽然张侯爷不用参与朝政,但有张延等人在朝堂上为其斡旋,要说张侯爷总揽朝政也并不为过, 很简单, 陛下年幼不能理政,唯有三公九卿能够主导政事,而九卿又以三公为首,太尉张延自不必说,王司徒自宣政殿呕血之后便称病不出,不理政务, 至于司空崔烈,则花钱买来的官,为人圆滑,从来不表态,只要是张太尉提出的政事,崔司空无不点头支持。 而九卿中的卫尉、大司农、少府、太仆又都是张侯爷这边的人,这四人在九卿中占了四卿, 其余五卿中,光禄勋、大鸿胪、廷尉是王允的人,因为王允卧病在床,是也在朝堂上也是无力与张延等人掰手腕, 另外的两卿,太常卞诏虽然是九卿之首,地位堪比三公,但他是一个老好人,平时只研究学问,对朝堂之事并无兴趣。 宗正刘艾,论起来还是刘协的爷爷辈儿, 如今皇室是个什么窘境,他自然是心知肚明,他能够做的也就是保证宗室子弟把这日子继续过下去,至于朝堂上的事情,跟他无关。 张侯爷所在的府邸门口,苏义看着门口的两块牌匾有些犯难了,刚好看见荀彧出现在院子里,苏义便连忙上前打招呼:“军师!军师!” 荀彧回过头,看向苏义,不由笑道:“原来是苏军侯啊。” “军师,”苏义抱拳见礼道:“太常卞大人差人送来两块牌匾,在下不知挂哪一块,又不敢去问侯爷,所以只能来请教军师了。” 荀彧随着苏义走到门口,看到甲士们举着两块牌匾,一块是“大将军府”,一块是“武平侯府”。 苏义看向荀彧,问道:“军师,您看咱们挂哪一块合适呢?” 荀彧微微一笑道:“上一任大将军何进被刺于宫中,不太吉利,就用这武平侯府吧!” 苏义一愣,拱手道:“多谢军师指点。” 荀彧离开后,苏义便让人将“武平侯府”的牌匾挂上,引得街道上的百姓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侯府厅堂内, 沮授、华歆、张延站在左列, 周仓、赵云、褚燕、张牛角、高顺、卢沛、张辽、朱灵、庞德站在右列。 此时,荀彧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张侯爷微微一笑道:“荀先生何故迟到啊?” 荀彧苦笑着将苏义让他选牌匾一事给说了出来,众人对荀彧的选择甚是不解, 褚燕道:“为何选武平侯府,不选大将军府的牌匾呢?” “对呀,大将军府,多威风啊!”张牛角朗声道。 荀彧看了一眼首座上的张侯爷后,低着头保持着沉默。 张侯爷看向荀彧,笑道:“荀先生不选大将军府的理由,恐怕不仅仅是前任大将军被刺于宫中吧。” 荀彧颔首道:“侯爷说的是,” 接着,荀彧便将理由说了出来: “侯爷亲率大军进入洛阳,不仅迎回了天子和百官,更是得到了敕封,如此功绩本就惹人眼红、妒忌,若再不低调一些,恐怕会遭到更多的非议。” “非议?”褚燕哼声道:“咱们什么时候怕过非议!” 沮授开口道:“所谓树大招风,非议多了,自然会引得群狼环伺,咱们就算实力再强,若是被几匹豺狼咬上一口,流些血倒是小事,就怕血腥味引得更多的豺狼恶犬过来。 陛下敕封侯爷为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这对咱们来说不仅是一个虚职,还会让天下诸侯反感,觉得咱们力压他们一头; 王允那些人就是想挑起咱们与各路诸侯之间的矛盾,所以咱们用武平侯府的牌匾,就是要昭告天下,咱们侯爷无意于去节制他们。” 说完,在场的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沮授看向荀彧,笑问道:“文若觉得,我说的可对啊?” 荀彧抿嘴一笑,朝沮授拱了拱手,颔首道:“公与真是说到我的心坎上了。” 张侯爷笑着摇了摇头, 荀彧和沮授见此,不禁皱了皱眉,荀彧开口道:“侯爷觉得可有不妥?” 张侯爷悠悠道: “用武平侯府的牌匾只不过是做给百姓看的,做给陛下和朝臣看的,至于那些个诸侯豪强,恐怕并不会因为咱挂着武平侯府而打消对咱的戒备。” 说着, 张侯爷扫视了一眼堂下众人,沉声道: “豺狼就是豺狼,闻着血腥味儿就会循迹而来, 本侯一路走来,得罪了不少士族,杀过不少人,只要本侯在这洛阳城一日,那些个诸侯便一日不得安宁, 所以, 诸位, 咱们恐怕还得继续打仗了!”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纷纷面露凝重之色,但很快,武将这边却情绪高涨了起来, 有仗打,对于武将来说,就意味着军功,有了军功就有了地位。 荀彧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沮授沉吟道:“董卓虽然逃回了凉州,但短时间内怕是难以对咱们造成威胁,公孙瓒远在幽州,就算要南下也有冀州的十万兵马阻挡,侯爷是担心偃师的徐荣和巩县的袁绍曹操?” 张侯爷淡淡道: “恐怕袁绍得知本侯受到敕封会破口大骂吧!” ………… “……朕心甚慰,兹特授冀州牧张昊为大将军,封武平侯,行车骑将军事,卫戍帝京,威警佞贼……” “恶贼,张昊小儿欺我太甚!”袁绍一剑劈断脚边的桌案,大骂道:“张昊这厮,当真是可恶,可恶啊!” 曹操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但从他的神情中也能看出来,其心里也是憋着一股气的。 袁绍将手中的剑丢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喃喃道: “欺人太甚,难道效忠朝廷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我率军勤王,成皋一战我麾下将士死伤无数,朝廷对咱是只字未提,别说封赏了,就是一粒粮食也不给咱啊!” 曹操沉声道:“袁公息怒,在孟德看来,这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第121章 十八路诸侯联军 袁绍一听曹操之言,不由一愣,思索片刻后,不由沉吟道: “孟德的意思是……这是朝廷的缓兵之计?” 曹操微微一笑,颔首道:“如今张昊陈兵六万于洛阳,三万于函谷关,河内郡也有六万驻军,总兵力在十五万上下。” 说着,曹操用汤勺舀了一勺茶汤放入自己的杯中,然后端起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接着说道: “如此兵威,别说朝廷了,就是咱们想想都打怵。” 袁绍皱了皱眉,看向曹操,凝神道:“孟德的意思是……?” “封大将军,行车骑将军事,”说着,曹操看向袁绍,笑问道:“袁公可知这职位是什么意思?” “这分明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不错!”曹操悠悠道:“朝廷此举,就是想让咱们这些个诸侯与张昊之间产生矛盾。” “原来如此,”袁绍颔首道:“张昊出身黄巾,这几年虽然有所成就,但一路征伐下来,倒是得罪了不少世家门阀,当年又依附与阉宦,更是将朝堂上的那些前朝旧臣得罪的体无完肤; 如今张昊虽然陈兵洛阳,兵威正盛,但不服者如过江之卿!” 说着,袁绍再次看向曹操,眼睛微眯道:“所以孟德的意思是?” “号召天下各路诸侯,讨伐张昊,进京勤王!” “嘶——”袁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担忧道:“可那张昊坐拥冀、青两州之地,又占据了河内郡,其麾下兵力不下三十余万,谁敢触这霉头啊!” “袁公勿虑,”曹操抿了一口茶汤后,悠然道:“这张昊为天下门阀世家所不容,天下诸侯的身后也少不了士族的支持,” 说着,曹操看向袁公,抿嘴笑道:“袁公出身袁氏,袁氏一族四世三公,门生遍布天下,若袁公振臂一呼,天下群号必为之响应!” “可当初,我以天子密诏相邀,各路诸侯中只有你孟德贤弟响应,其余人也都观望不前,何以这次就能响应咱们呢?” “当时的董卓势强,各路诸侯又忙于围剿辖内的黄巾余孽,是以无暇分兵响应; 其次,董卓虽然性情暴虐,但并未触及世家门阀的利益,是以各家也都不会为此与董卓大动干戈; 而张昊不同,其对辖内世家多采用打压、分化之策,严重损害了各家利益,一旦让张昊借由朝廷之势继续做大,势必会被世家门阀所不容。 况且这一两年来,咱们与董卓交战,天下诸侯豪强也趁此发展壮大了不少,他们要想再进一步只能选择与咱们联手打败张昊了!” 袁绍思索片刻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孟德所言甚是,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以天子的名义发布密诏,召集天下诸侯进京勤王!” “矫诏!?” “真伪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得有一个起兵的理由!” 说着,曹操起身来到地图旁,指着兖州陈留郡酸枣的位置,开口道:“会盟之地,就选在这里吧!” “酸枣?” 曹操颔首道:“放弃巩县去酸枣,一来兖州可做为咱们的大本营,供给咱们粮草,二来嘛,巩县距离洛阳太近了,在各路诸侯响应咱们之前,得暂避张昊军的锋芒!” 袁绍微眯着眼睛,缓缓的点了点头。 ……………… 九月, 袁绍、曹操主动放弃巩县,出旋门关至陈留酸枣。 十月, 曹操在酸枣发布天子密诏,引兵三万于陈留酸枣起兵,并作檄文以达诸郡。 檄文曰: “操等谨以大义布告天下,张昊欺天罔地,欺辱天子;祸乱朝纲,以兵威相胁;其狼戾不仁,罪恶冲积!今奉天子密诏,召集义兵,誓欲扫清寰宇,剿灭群凶;匡扶汉室,拯救黎民;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檄文以快马自酸枣四散传递,各镇诸侯皆起兵响应。 第一镇,祁乡侯、前将军袁绍,字本初,引兵七万; 第二镇,南阳太守袁术,字公路,引兵三万; 第三镇,并州牧韩馥,字文节,引兵两万; 第四镇,豫州牧孔伷,字公绪,引兵三万; 第五镇,兖州牧刘繇,字正礼,引兵三万; 第六镇,陈留太守张邈,字孟卓,引兵一万; 第七镇,东郡太守乔瑁,字元伟,引兵五千; 第八镇,山阳太守袁遗,字伯业,引兵五千; 第九镇,济北相鲍信,字允诚,引兵一万; 第十镇,中郎将徐荣,引兵三万; 第十一镇,广陵太守张超,字孟高,引兵一万; 第十二镇,徐州牧陶谦,字恭祖,引兵两万; 第十三镇,征西将军马腾,字寿成,引兵三万; 第十四镇,都亭侯,中郎将公孙瓒,字伯珪,引兵五万; 第十五镇,上党太守张杨,字稚生,引兵一万; 第十六镇,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字文台,引兵三万; 第十七镇,颍川太守李旻,引兵五千。 加上曹操的第十八镇,总共四十万步骑,除了韩馥的两万并州军、张扬的一万并州军,马腾的三万西凉军、公孙瓒的五万幽州军不能前往酸枣会盟以外,其余二十九万步骑纷纷朝酸枣汇聚而去。 与此同时, 洛阳城,武平侯府内,众将云集,左右军师荀彧和沮授皆在其中。 密侦司司马李历将密侦司获悉到的关于十八镇诸侯的详细情报做了汇报。 “公孙瓒的五万幽州步骑屯兵于涿郡,目前正在筹措粮草,待酸枣的联军与咱们展开激战时,公孙瓒便会挥师南下,攻打冀州; 不过冀州有雷公、屠兀骨和张合在,有十万冀州军坐镇,可保冀州无虞。” 说着,沮授看向张辽和朱灵二将,开口道:“至于西凉的马腾以及董卓,兵马虽有数万,但只要两位将军守好函谷关,便不足为虑!” 沮授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并州韩馥和张扬的三万兵马,由卢沛和华歆在怀县的两万守军前去阻截,相信对咱们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说完,沮授看向首座上的张昊,拱手道:“侯爷,咱们最大的威胁,还是在酸枣的联军,总共二十九万步骑,咱们与之抗衡的也就平皋和洛阳城内的十万兵马,敌众我寡啊!” ………… 第122章 侯爷所谋 说实话, 张昊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原本想走曹操的路,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偏了,走成董卓的路了。 如今十八路诸侯酸枣会盟,打的不是董卓,而是自己,张侯爷真是有苦说不出。 至于曹操发布的密诏, 张侯爷相信,陛下和那些前朝旧臣是不可能将什么密诏给出去的。 首先皇宫里的羽林军都是自己的人,里面还安插了不少密侦司的密谍,再就是后宫里的小黄门和内侍,也有不少曾依附于十常侍的人,有了毕岚在里面暗中召集和拉拢, 这些人也都成了密侦司的眼线。 就算献帝和朝臣能够将衣带诏送出去,可动机是什么呢? 他张昊一没有祸乱朝纲,二没有欺压天子,所有的朝堂政令,也都由群臣商议定夺。 当然了, 只是说太尉张延的话语权比较重,但张延也是一个聪明人,也知道自家侯爷的谋划, 所以在有些地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边让苏恒等王允一党的官员做主了。 朝堂需要平衡,张侯爷也需要朝堂平衡, 但凡是一言堂,势必会激起众怒。 所以当王允等人和天子得知袁绍和曹操以密诏召集各路诸侯讨伐张昊,进京勤王时,不由的愣住了, 因为他们并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而陛下才九岁,怎么可能独自完成这样一个艰难的事情呢。 所以大家心知肚明,曹操手中的密诏是矫诏,而这种欺君之罪,张延势必要在这方面声讨曹操和参与会盟的诸侯。 随即, 朝廷剥夺了曹操和袁绍的官位和爵位,视其为叛逆乱贼,责令各方诸侯不要擅离职守,否则以谋逆论处。 这些个诸侯谁不知道曹操手里的是矫诏,他们之所以愿意响应曹操和袁绍,也是希望最后能够在胜利后分得一杯羹, 至于朝廷发布的诏令,他们直接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军事会议结束之后,张辽和朱灵第一时间便启程返回函谷关,卢沛和华歆也离开了洛阳,回怀县而去。 他们得到的军令很简单,一个是坚守函谷关,防止马腾和董卓的西凉军; 一个是北上高都阻截韩馥和张扬的并州军。 至于幽州的公孙瓒,大家也并不担心,因为冀州是他们的大本营,兵精粮足,又有雷公、张硕、屠兀骨、张合四位将领坐镇,要想在正面击溃公孙瓒的五万幽州军,并非难事。 唯一让大家担忧的是袁绍和曹操在酸枣的联军,但在会议上,张侯爷并未对此发声,只是让褚燕和张牛角渡河南下,接手偃师、巩县和旋门关,呈守势。 侯府后院, 张昊正在指导匠人组装弩车,丝毫没有二十九万大军即将西进的压力。 沮授和荀彧站在一旁,对视一眼, 荀彧道:“看来咱们侯爷早已胸有成竹了。” “可侯爷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啊?”沮授忧虑道:“仅凭褚燕和张牛角的四万兵马,可抵挡不了联军的二十余万兵马啊!” 荀彧颔首道:“联军虽然势众,但各自心怀鬼胎,一旦进攻受挫,便会自乱阵脚。” “话虽如此,可对面毕竟是二十余万大军啊,若旋门关完好如初,四万兵马也能坚守个两三月,可旋门关早已被侯爷的投石车轰成了断壁残垣,褚燕他们又如何能守得住啊!” “的确,旋门关一旦失守,仅凭巩县和偃师的城防,恐不足以抵挡联军,”说到这里,荀彧的眼中透露着一股忧色,看向不远处正在忙活的侯爷,叹道:“就是不知侯爷心里是如何谋划的。” 说完,荀彧看向一旁的沮授,问道:“公与跟着侯爷这么多年,能否揣测一二?” 沮授苦笑一声,摇头道:“咱们这个侯爷啊,擅用奇谋,鬼神难测,时常说出一些惊世之语来,让人惊为天人!” “哦?”荀彧略微诧异道:“能得公与如此评价,我倒是对咱们侯爷越来越好奇了。” 沮授撇了撇嘴,低声道:“此局若是你荀彧来解,你当如何啊?” 荀彧颔首笑道: “令褚燕、张牛角二将且战且退,联军离洛阳越近,联军之中各路诸侯便会各思所谋,其势也会随之愈发薄弱,然后再以洛阳消耗联军兵力,待各路诸侯都想着保存实力而意见不合,军心大乱之际再一举将其击溃!” 沮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道:“文若之计在于攻心,好计啊!” 面对沮授的夸赞,荀彧笑着摆了摆手,悠悠道:“公与有何良策啊?” 沮授仰头看着晴朗的天空,眼睛微眯道: “以天子令,宣布袁绍等各路诸侯为叛逆,召集其他诸侯共讨之,只要有人能够趁着叛逆辖内兵力空虚取而代之,朝廷便会给予封赏; 那些叛逆诸侯见家里生乱,为了稳定军心,势必会率兵回援, 待十八路诸侯分崩离析之时,我军再逐一击破,就算联军的主力依然在,我军再合力讨之,必大获全胜!” 荀彧颔首道:“公与之谋倒是歹毒,若成,十八路诸侯恐怕再难以成势了!” 说完, 荀彧和沮授相视而笑。 就在这时,张侯爷擦了擦手,走了过来,含笑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说来听听!” 荀彧和沮授见自家侯爷走了过来,赶紧躬身见礼。 当即, 两人便将各自的退敌之策给复述了一遍。 张侯爷思索片刻后,颔首道: “那你们就放手去做吧!” 两人皱了皱眉,面面相觑后,荀彧不解道:“侯爷同意了?” “同意啊,为何不同意。” 张侯爷见两人面露疑惑,不由解释道:“你二人所谋并不冲突,各自去做就是了。” “侯爷的意思是,待联军出兵之时,便让天子下诏,勒令各州郡举义兵共讨叛贼,若谁能攻下叛逆的辖地,便封赏与叛逆同样的官职,继而让那些叛逆率兵回援,以不战而消耗其兵力?”沮授道。 “没错,”张侯爷颔首道:“此计或能影响一些兵力较少的诸侯,但对袁绍、曹操之流效用不大,他们依旧会向洛阳进兵; 到那时,便让褚燕和张牛角且战且退,待联军主力兵临洛阳城下之时,再以守城之优势耗损联军兵力,各诸侯为了保存实力,自然不会力战死拼, 联军久攻不下,其内部必然会产生矛盾,届时,再瞅准时机,一举将其击溃!” 荀彧和沮授微微颔首, 张侯爷所说正是将他们二人的计策揉在了一起,但他们总觉得自家侯爷还有所筹谋。 荀彧低声问道:“敢问侯爷所谋为何?” ………… 第123章 吕布拜访 荀彧和沮授两人可不会觉得自家侯爷没有自己的想法,他们都想知道自家侯爷为何能泰然自若。 不过,面对荀彧和沮授的疑问,张侯爷并没有回答他们,只是笑着让他们看着便是了。 其实也不是张昊故意瞒着两人,主要是他不想现在就暴露出自己的野心, 荀彧虽然投效在自己的麾下,给自己出谋划策,但他在历史上却始终是一个一心向汉的汉臣。 董卓乱政,张昊率军赶走了董卓,迎回了天子和百官,这是一个汉臣应该做的事情,荀彧也乐于帮助自己, 张昊进入洛阳之后,并未独揽朝政,至少没有像董卓一样执剑入殿,以武力胁迫天子和百官, 在这一点上,张昊在荀彧的心里是做好的。 至于袁绍等人组建的勤王联军,本就是个别诸侯的贪欲和野心,况且还发布矫诏,如此欺君的乱贼,荀彧自然也当他们为乱臣贼子的, 而张侯爷在这里面却是扮演着一个弱势群体,做了好事,不仅得不到天下的认可,还招来了野心之人的讨伐, 如此一来,张昊便能在荀彧的心里狂刷好感度。 张昊所谋,已经超出了自保,甚至超出了反击的范畴,所以张侯爷不能将心中所谋告知给荀彧, 否则, 会让荀彧觉得自己是一个野心家。 至于沮授嘛,张昊也不打算提前知会他,主要还是担心沮授会多想, 有些东西,说出来了,就会有变数, 而时机,稍纵即逝。 ……………… 十一月, 褚燕和张牛角的四万冀州军进驻旋门关,开始修缮城墙,设置城防器具。 华歆坐镇怀县,卢沛亲率两万步卒北上上党郡,拿下了高都城,与城外的韩馥、张扬的三万并州军进行对峙。 董卓亲自和马腾带着六万西凉军,驻扎在函谷关以西十五里处,随时准备叩关。 冀州那边,张硕的飞虎骑和屠兀骨的胡骑军,总共三万铁骑为前军,雷公和张合的四万步骑为中军向涿郡进发。 ……………… 酸枣城外, 三骑快马疾驰而来,其中一人两耳垂肩,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不是刘备又是何人。 刘备勒住缰绳后,指着前方的酸枣城,向身侧的关羽、张飞说道: “二弟,三弟,前面就是酸枣城了,袁绍正在汇集各路诸侯,咱们得快些了。” 关羽皱眉道:“大哥,这些诸侯都带着不少兵马,而咱们只有三人,恐怕……” “哼哼!”张飞冷哼两声,不屑道:“那些个酒囊饭袋怎能与咱们三兄弟相比,二哥何必长他人志气!” “云长的担心不无道理,”刘备沉吟道:“只是今日我们兄弟三人代表的是公孙瓒,想来袁绍也不敢怠慢咱们。” “怠慢?”张飞皱眉道:“哥哥是中山靖王之后,说起来也算是天子的皇叔了,那袁绍怎敢怠慢咱们!” 刘备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我虽是中山靖王之后,但漂泊这些年,手中没有一兵一卒,而那袁绍四世三公,名动天下; 如今他邀请来的各路诸侯,个个都是州牧郡守之类的人物,真说起来,你哥哥我也确实是籍籍无名了。” “哥哥谦虚了!”张飞哼声道:“俺看这些个什么诸侯,就算十个百个也比不得哥哥,真要说起来,哥哥应当是盟主才对!” 刘备苦笑着摇头道:“好了三弟,不可胡言,咱们还是快快进城吧!” 说完,刘备手中马鞭一样,策马而去。 张飞疑惑的看向关羽,问道:“二哥,俺说错了吗?” 关羽一捋长须,笑道:“咱哥有鸿鹄之志,岂在一时啊。” “好吧,那俺就听你们的!” “各路英雄已在城中,咱们也赶紧去会会他们吧!” 说完,关羽和张飞策马扬鞭,朝着刘备的方向追了上去。 酸枣城内, 袁绍召集城内其余十三路诸侯会盟, 城内战鼓齐鸣,号角连天,各路诸侯纷纷前往袁绍所在的府院中,向袁绍见礼。 虽然发布密诏的是曹操,但大家也都是看在袁绍的面子上才来的,所以袁绍隐隐之中成为了全场最受尊崇之人。 袁绍见众人都坐定后,缓缓起身,朗声道: “各位将军不远千里前来会盟,共襄大义,袁绍在这里先谢过诸位了!” “袁公说的是啊!”兖州牧刘繇笑道:“今日聚集了这么多英雄豪杰在此,当真是难得啊!” “不错,”并州牧韩馥颔首道:“此乃汉室中兴之兆,中兴之兆啊!” “料想那张昊小儿知道了,恐怕会吓得尿裤子吧!”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 待众人笑罢,袁绍接着说道: “咱们这里坐着十四路诸侯,还有四位分别是并州牧韩馥,上党太守张杨,征西将军马腾,还有都亭侯公孙瓒! 虽然他们并未像诸位一样能够前来,但是他们已经亲率大军抵近张昊军了, 马腾的三万大军已经兵临函谷关下,韩馥和张杨的三万并州军也已南下,准备攻入河内郡,而幽州的公孙瓒则屯兵涿郡,随时能够攻入冀州。 咱们这里,步军二十五万,骑军四万,若要算起来,可是张昊军的三倍! 如此强大的军力,何愁张昊不灭,汉室不兴啊!” 袁绍话音一落,众诸侯信心大涨,纷纷点头称是。 亦就在这时, 一旁的曹操站了起来,待众人将目光都看向自己后,曹操便悠悠开口道: “诸位将军,大家既然会盟于此,则需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为盟主,统一号令,方可进军剿贼。” 众人听完不由面面相觑,点头称是。 长沙太守孙坚,颔首道:“孟德兄所言甚是,咱们应该遵从盟主号令,方可行事,否则咱们这数十万兵马岂不乱了套了。” 曹操微微一笑,看向首座上的袁绍,开口道: “袁公四世三公,汉相后裔,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贤德之声远播四海,就连幽州的公孙瓒,西凉的马腾都能起兵响应袁公, 依在下之意,当请袁公担当义军盟主!” 此言一出,只有袁术的脸上透露出阴沉之色,其余人大多颔首称是。 其实在座之人,大部分还是郡守的官职,比他们官职高的除了袁绍以外也就只有刘繇和孔伷、陶谦三位州牧了, 可这三位州牧,谁当盟主谁不当,自然会引起争论, 而袁绍,不仅有天下第一士族作为支撑,更有前将军之职,单从军职来看,十八路诸侯中,也就中郎将徐荣和征西将军马腾能与之比较了。 可徐荣曾是董卓麾下的大将,自然是不能够成为盟主的,而马腾也算是董卓的部众,就算马腾来了,其威望也不足以让在座的众人所信服, 所以, 无论是从威望还是品阶上来看,袁绍都是盟主的不二人选。 见各路诸侯都愿奉自己为盟主,袁绍心中窃喜不已, 虽说今日之事,他早已有所预料,盟主之位也势在必得,但众人主动推举和自己下场去争,还是前者更让人心里舒畅。 “好!”袁绍面带肃然之色,朝着众人抱拳道:“既然诸公有令,袁某只好奉命了!” 就在这时, 一名甲士匆匆上前禀报道:“禀报将军,城外来了三人三马,说是前来会盟的。” 三人三马?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了起来。 袁绍眉头一皱,淡淡道:“既然是来会盟的,那就请他们进来吧!” 很快, 刘关张三人便踏步走了进来。 众诸侯不由的打量着这三人,眼中满是疑惑。 三人站定后,刘备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一个人都不认识,略微有些尴尬, 一旁的曹操见这三人英武不凡,心中顿生结交之意,便主动上前说道: “三位壮士,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说着,曹操便将在座的各位诸侯都一一介绍了一遍。 待曹操介绍完以后,刘备才朝曹操微微颔首以表谢意, 紧接着, 刘备朝袁绍躬身拜道:“禀袁盟主,在下刘备,字玄德,我身后两位是我的二弟关羽,关云长,三弟张飞,张翼德。” 袁绍皱眉道:“敢问阁下是何出身啊?” 刘备喉头微动,缓缓说道:“我是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一片哗然。 “原来是汉室宗亲啊,倒是稀奇。” “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这乱世之中,自称汉室宗亲的多了,谁知道他是真是假啊!” 张飞见自家哥哥被人嘲笑,当即就要拔出腰间佩剑,不料却被关羽给伸手阻拦, “二哥?” 关羽微微摇了摇头,低声提醒道:“三弟不可鲁莽。” 曹操微微皱眉,朗声道:“诸位,此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诸位英雄豪杰面前泰然说出自己是汉室宗亲,不管其真伪,但论这气度,也当属不凡了!” 刘备见曹操为自己说话啊,不由看了对方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感谢。 袁绍本不想与刘备三人多言,但碍于自己是盟主,自然要做出德高望重的样子来, 随即,按捺住心里的不耐烦,开口问道: “刘备,你此行来有何目的啊?” 刘备答道:“听闻袁公传书海内,聚义讨贼,在下特来会盟,” 话音一落,众人又是一阵嗤笑, 紧接着,刘备又不紧不慢道:“哦对了,都亭侯公孙瓒是我故交,我兄弟三人本欲北上,助他退敌的,但他却说南边才是主战场,让我兄弟三人代表他来瞧瞧。” “哦?”袁绍一愣,诧异道:“原来你是公孙瓒的友人,你此番前来,带来了多少人马啊?” “连我在内,三人三骑。”刘备答道。 “呵呵……”豫州牧孔伷嗤笑道:“我们各路诸侯中,最少的也引兵五千,你们区区三人,凭什么与我们会盟!”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大笑,口中皆是讥讽之言。 刘备脸色一沉,正色道: “救国兴亡,匹夫有责,若无一人一骑,又何来千军万马!” 孔伷张了张嘴还想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去说,也只能撇了撇嘴,不再言语了。 在座的众诸侯,虽然各怀心思,但大多也是一方英豪, 听了刘备之言,纷纷点头称是,不禁对其高看了几分。 “来人,看座!”袁绍朗声道。 “谢袁公。”刘备抱拳道。 待刘备落座后,曹操拿出天子密诏展示给众人, 此举对于在座的诸侯来说不过是走一个流程罢了,对于这份密诏的真伪,大家心知肚明,也没有谁会真的去看。 但这一幕,却让刘备不由侧目。 从众人不屑的眼神中,他看出了其中的端倪,猜测曹操手中的密诏极有可能是一份矫诏。 原本以为此次会盟,乃是大家响应天子密诏,剿戮逆贼,进京勤王的, 可现在来看,进京勤王是假,讨伐张昊才是真。 刘备三人此前与张昊见过, 当初张昊刚成为冀州牧不久,刘备觉得张昊不像是檄文中所说的那般, 但此时也不好问出心中疑惑,只能将这其压在心底,来日再细究此事。 接着, 众诸侯开始商讨进军方略。 其实进军方略早就由袁绍和曹操帐下的谋士商定好了。 袁绍决定分兵一半西进成皋, 八路诸侯,刘繇、孔伷、徐荣、陶谦、乔瑁、鲍信、袁遗、张超各率本部兵马在袁绍的指挥下向成皋进军。 总共十四万兵马为前军,中路由袁绍、曹操、张邈、张杨、孙坚各率本部兵马十五万为中军,后军由袁术、李旻的三万五千兵马为后军,负责大军的粮草辎重。 十一月, 联军离开酸枣,朝河南尹进发。 此消息传回洛阳后,朝野震动,王允一党的官员纷纷走各自的渠道与联军建立联系,想打探出联军的真实目的。 而城内的百姓,听闻数十万大军正在向洛阳进军,一些人又开始收拾细软准备逃离洛阳避难。 对此, 张侯爷并没有去阻拦,而他本人则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闲暇之余叫来红袖招的乐班和舞女来侯府表演节目,倒是让一些有心之人摸不着头脑了。 就在这个时候, 吕布穿着一身锦袍,骑着赤兔马来到了侯府门口。 ………… 第124章 布虽无勇,却虎步淮南 “禀侯爷,吕布送来一封信。” 说着,李卫便将手里的简牍递了过来。 张侯爷眉头一挑,接过简牍,只见上面写道: “布获罪之人,分为诛首,手命慰劳,厚见褒奖,布虽无勇,却虎步淮南,一时之闲,重见讨伐袁绍等诏书,布当以命为效。” 张侯爷看完,神情复杂,心中更是纠结不已。 一旁的浮香见状,不由疑惑道:“侯爷,吕布的信中写了什么?” 张侯爷将简牍递给了浮香,兀自托腮冥思。 浮香看完后,也是眉头一挑,喃喃道: “世人都说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其骁勇冠绝天下,听说就连赵将军与其交手两百回合,最终还是不敌,如今吕布前来投效,侯爷在担心什么?” “吕布这人,厉害是厉害,但品性不咋样,之前为了一匹赤兔马就杀了其义父丁原,后来又为了貂蝉,背叛董卓,归降了咱,如此反复之人,本侯可不敢用啊!” 浮香思索片刻后,淡淡道:“侯爷说的是,这吕布就好比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则无往不利,若是用不好可能会反噬其身。” 张侯爷若有所的点了点头。 浮香沉吟道:“奴家久闻貂蝉之名,曾有幸与其见过一面,此人是王司徒家中的歌女,国色天香,有倾国倾城之貌,被王司徒收为义女之后许配给了吕布; 吕布将貂蝉视为禁脔,若貂蝉在侯爷的手中,这吕布便会投鼠忌器,不敢行反叛之事。” “不错,”张侯爷颔首道:“只是这貂蝉绝非寻常女子,若让密侦司的人去接触,恐怕会适得其反啊……” 浮香抿嘴一笑道:“侯爷不是说了吗,红袖招擅长利用内闱控制朝臣,奴家会亲自拜会貂蝉的。” “那就有劳浮香姑娘了。” “能为侯爷做事,是浮香的荣幸。” 李卫有些迟疑道:“侯爷,吕布还在侯府外面候着呢,是否让他进来见一见?” “哦?”张侯爷眉头一挑,问道:“就他一人?” “就他一人。” “没带兵器吧?” “未曾。” “那就让他进来吧!” “是。” 浮香朝舞女乐师挥了挥手,舞罢乐停,众人躬身退离。 “侯爷,那奴家也回避一下吧。” “不用回避。” 一旁的黎悦低声询问道:“要不要让子龙前来护佑?” “不用,” “那让苏义安排一些甲士来吧。” 张侯爷笑着摇头道:“若是让子龙和甲士来这里,那吕布必定会认为本侯怕了他。” “可是……” “放心吧,吕布虽然品性不咋样,但审时度势的本事却不差。” 就在这时, 李卫带着吕布走了进来。 “罪将吕布,见过大将军!”吕布躬身拜道。 张侯爷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吕布,第一次见到三国第一战将,他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和激动的。 吕布身长九尺,生得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果然不是一般凡夫俗子可以与之相较的。 “这里又不是朝堂,吕将军无需多礼,”说着,张侯爷朝左右招手道:“来人,看座!” “谢大将军!” 吕布入座后,这才仔细的看向首座上的张昊, 见其穿着一身白色锦袍,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后,显得极其慵懒,很难联想到他就是天下实力最强大的一方诸侯,洛阳城的实际掌控人。 他的心里不由的产生了一丝疑惑,这样年纪轻轻的一个人,麾下竟有雄兵三十余万,帐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这张昊是靠什么去统驭麾下将士的呢? 正自疑惑的吕布,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张昊身旁的两位女子,坐其右边的是一个身形消瘦的白衣丽人,其容貌清新脱俗,较之貂蝉也不遑多让, 只是这个女子与张昊甚为亲近,两人的关系定是非比寻常,只是不知为何,她的两只手从自己刚才一进来就放入了袖口里。 坐在张昊左边的女子,一身红色长裙,慵懒的靠在张昊的身侧,长裙的领口极大,香肩半露,脖颈修长,胸前沟壑若隐若现, 其容貌更是妖艳动人,眉眼间的妩媚,高傲中带着一丝柔情, 论容貌,此女绝不比貂蝉差,论妩媚,比之貂蝉,过之而无不及。 吕布看着此二女,喉头微动,心中感慨,没想到这天下间,除了貂蝉还有这等绝世美人, 不过吕布也就只是感慨一番而已,他的心里只有貂蝉,对于其他女子,他提不起半分兴趣。 反而,他对拥有这两位美人的张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吕将军的信,本侯看了,发人肺腑,感人至深啊!”张侯爷笑道。 “大将军过奖了,罪将也的确是幡然醒悟。” “大将军是陛下封的,本侯愧不敢当啊,吕将军能够迷途知返,乃天下之幸,也别再以罪将自称了。” “是,侯爷。” “吕将军信中所说,是打算谋得一职位,替陛下分忧,讨逆叛贼?” 吕布眼睛微眯, 自己在信里所说的是投效在张昊本人麾下,怎么从他口中说出的是替陛下讨逆叛贼呢,难道他不知道袁绍等人讨伐的只是他张昊嘛? 不过吕布也没有去细究这些说辞,只要目的是一样的就行了。 吕布起身,来到厅堂中间,躬身抱拳道:“布愿追随侯爷,建功立业!” 张侯爷赶紧起身,从首座上下来,想要走近吕布,但吕布太高了,比自己高了一个头,所以张侯爷只能站在吕布身前五步外。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张侯爷慷慨陈词道。 吕布心里咯噔一下,不由一愣, 不知为何,这句话怎么听得自己如此酥麻,就好像自己的命运就是这般一样。 吕布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言语了。 张侯爷嘴角微扬,语重心长道:“吕将军大义,明日,本侯便上奏陛下,请陛下封你为车骑将军,讨伐袁绍等叛逆!” 吕布心中欣喜,原来张侯爷如此看重自己,竟愿意替自己向陛下请封, 如此一来,自己便不再寄人篱下,而是直接听命于天子了! 接着,张侯爷犯愁道:“只是城中的兵马都是冀州过来的,恐怕吕将军难以统驭,而之前收降的降卒不过两千余人,怕是有些少啊……” 吕布微微一笑道:“两千降卒足矣,徐荣军中亦有我诸多旧部,只要我遣人送去书信,他们便会率众归附,王司徒在豫州军中亦有一些旧部,我会请他休书几封,替我招降一些兵马过来的。” 张侯爷重重的点了点头,担忧道: “联军势大,吕将军此去,一定要当心啊!” “呵呵……” 吕布狂狷一笑道: “侯爷勿虑,联军诸侯,布视之如草芥,布只需兵马过万,便能尽斩其首,悬于都门!” ……………… 第125章 首战 初平元年(公元190年),一月, 联军的八路诸侯共十四万步骑,抵达河南尹阳武, 大军从酸枣开拔至阳武,不过五百里路,却足足走了两月有余,一路上走走停停,曹操大为恼火。 不得已,曹操亲率五十余骑赶赴阳武,追问原由, 怎料刚到阳武,刘繇便联合孔伷、陶谦等诸侯控诉袁术没有按时将前军所需的粮草送达,这才导致行军缓慢。 曹操心中也是大为愤怒,便派人将此事禀报给袁绍,请其督促袁术速发粮草至阳武。 同时,斥候传来消息, 朝廷拜吕布为车骑将军,亲率两千西凉军赶往成皋。 吕布所带的兵马不多,但吕布此人勇猛难当,若是让其进驻了成皋,旋门关外便有了成皋作为屏障,褚燕和张牛角便有充足的时间修缮旋门关, 届时,联军就算拿下了成皋,恐怕短时间内也难以顺利拿下旋门关。 想当初马腾和韩遂的十五万西凉军镇守旋门关时,对于自己来说就宛如一道天堑,难以逾越, 后来还是张昊用投石车将旋门关的关墙砸毁,这才得以拿下旋门关。 曹操心知,若不赶在吕布之前拿下成皋,后果不堪设想, 便召集八路诸侯于府内议事。 厅堂内, 曹操并未坐在首座之上,而是站在门口,看着稀稀拉拉的只来了刘繇、乔瑁、鲍信和张超,另外四名诸侯却是一个都没来。 曹操的心里瞬间便凉了半截。 “孟德啊,也不怪孔伷他们不来,主要是城内粮草不够,就算他们来了,他们也不会发兵的!”刘繇叹道。 刘繇本就与曹操交好,之前讨伐董卓的时候,也是刘繇借了曹操一万兖州兵,又供应了他和袁绍不少的粮草,所以听说曹操召集大家议事,他刘繇第一个来。 曹操脸色阴沉,不由叹道:“如今吕布亲率两千西凉军正往成皋而去,若咱们再不出兵,恐会贻误战机啊!” 在座之人,都知道成皋对于联军的重要性, 可是行军打仗,若没有充足的粮草供应,他们又怎么敢轻易出兵呢, 就算比吕布先到成皋,城内没有粮草补充,他们难道喝西北风吗? “可是城内的粮草,只够十四万大军半月之用,诸侯们是不敢冒然出兵的啊!”刘繇无奈道。 曹操思索片刻后,看向刘繇,沉吟道:“刘公,可否借我五千精兵,让我抢在吕布之前先行至成皋!” 刘繇皱了皱眉,略一思索后,点了点头,道: “孟德,我借你五千精兵,再给你一月所需之粮草,希望你能先行拿下成皋吧!” “多谢刘公!”曹操退后一步,朝刘繇躬身抱拳道。 “孟德无需多礼,我与张昊那厮有杀兄之仇,此番就拜托孟德了!” 曹操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去了。 次日, 曹操带着五千精兵赶往成皋, 两日后,曹操行至荥阳卞水,遇到了吕布的部将臧霸。 早在一个月以前,吕布获封车骑将军后,便让臧霸只身前往偃师收拢旧部, 张侯爷进驻洛阳之前,徐荣便有六万西凉军驻扎在偃师,董卓逃离后,便有一部分董卓的旧部离开了偃师寻找董卓去了, 后来曹操发布讨伐张昊的檄文后,徐荣只带着三万余西凉军前往会盟,剩余的万余兵马则是吕布的人,这些人离开偃师后, 有的直接上山为寇,有的则继续往东而去,在一些村镇驻留,为祸一方。 臧霸为人机敏聪慧,得知自家将军获封车骑将军后,便主动请缨前往偃师收拢旧部,在偃师附近的山上收拢了两三千兵马后,又得知大部分人往东而去, 他便带着这些人继续往东去收拢旧部,沿途经过巩县、旋门关,自然得到了褚燕和张牛角的粮草供应。 毕竟现在的吕布也算是自家侯爷的友军了,友军的实力越强,他们的压力也会越小。 因此,臧霸和褚燕、张牛角等人也有了一些交情。 臧霸一路往东收拢旧部,一直到荥阳附近,其麾下的兵马已经有七八千人了,正当他准备返回时,哨骑来报,在卞水东岸发现了敌军的先头部队。 在得知敌军只有五千兵马后,臧霸便想着吃下这支敌军,也好给自家将军涨涨威风, 自家将军刚获封车骑将军不久,便先与联军交手,若能顺利的吃下这股敌军,自己也能扬名立万了, 毕竟首战告捷的名头,不是一般人能够搏得的。 于是,臧霸便令众人藏于卞水西岸的密林之中,一旦敌军渡河之后,便率众杀出,斩将夺旗。 曹操这边,来到卞水东岸后,便让麾下寻找船只,快速渡河。 “主公,咱们一路走来,并未遇到张昊军的阻截,咱们仓促渡河,恐怕……”夏侯惇担忧道。 “放心吧,我已得到线报,荥阳是一座空城,并无兵马驻守,此处位于荥阳北三十里处,绝不会有张昊军的身影!”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末将先行渡河吧!”夏侯惇请求道。 “好,你先行渡河,我随后就来!” 待夏侯惇带着两千兵马率先渡河之后,便散出哨骑巡视周围, 不知为何,夏侯惇的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不太踏实。 待日头逐渐西落时,有哨骑来报,前方五里外的密林之中发现一伙衣甲褴褛的残兵。 “对方有多少人?”夏侯惇询问道。 “他们藏在密林之中,我等不敢靠太近,应该不下三五百人!”哨骑答道。 夏侯惇不敢擅自做主,赶紧将此事禀报给了曹操, 此时的曹操刚刚渡河过来,东岸那边还有千余兵马在等候渡河,听完夏侯惇的禀报后,曹操大笑道: “这一两年来,河南尹多战事,有不少残兵溃卒都落草为寇了,不足为虑!”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夏侯惇问道。 “猛虎下山,何故要去搭理蛇虫鼠辈,待剩下的兵马渡河之后,连夜赶往成皋才是首要之事!” “末将明白!” 就在这时,一起快马狂奔而来,马上的哨骑浑身是血,背上还插着一支箭矢。 夏侯惇看到后赶紧让人将那哨骑带来,可当士族将哨骑架过来时,哨骑已经不省人事了。 “传令下去,列阵迎敌!”夏侯惇朗声高呼道。 很快,三千余兵马开始匆匆列阵,准备迎敌, 夏侯惇将哨骑身上的箭矢递给曹操,忧虑道:“主公,是西凉军的箭矢!” “西凉军?”曹操眉头紧锁,脸色极为阴沉。 “呜——”示警的号角声响起, 曹操抬眼西望,只见远处的密林中,涌出众多敌军,黑压压的一片,有数千之众。 “这……这是……” 曹操的脸色骤变,握剑的手也不由得开始颤抖了起来。 ………… 第126章 君子之言 臧霸被部众簇拥着涌向河滩,当他看到联军旗帜中竖着一面“曹”字旗号后,心中也是一惊, 没想到联军的先锋军是由曹操亲自率领的。 之前他跟着吕布与曹操在虢亭对峙过,知晓曹操麾下有几员猛将甚是厉害,若不是自家将军压阵,恐怕他们早就败给曹操了, 如今再次见到曹操,臧霸的心中不由一阵恍惚,打起了退堂鼓。 可此时撤军,必会遭到曹军追击,自己好不容易收拢来的这些兵马恐怕会折损大半,回去之后又如何与自家将军交代呢。 不过好在对方的兵马并未完全渡河,至西岸的人马不足五千,而自己这边却有七八千西凉老卒, 虽然他们没有足够多的马匹,只能进行步战,但是这河滩无险可守,拼的就是骁勇和人数,在这两方面,臧霸还是有信心的。 既然无法撤出战斗,那索性就拼一拼。 “弟兄们,随我杀敌!”臧霸手持长枪,带着数十骑策马向前。 这些西凉老卒,虽然衣甲褴褛,个个饿得是面黄肌瘦,但毕竟久经战阵, 臧霸曾许诺他们,只要吃掉眼前的这支联军先头部队,便能掠其粮草饱餐一顿。 一听能饱餐一顿,听者无不用命,哪怕力气不如以前,用牙齿去咬也得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曹军这边,虽然军阵森严,但面对这些骁勇善战,又以死相拼的西凉劲卒,抵挡一阵后,人数的劣势便暴露了出来,纷纷向后退去。 可他们本就依河滩而守,再退又能退到哪里去呢,难不成退到河里去吗。 曹洪见状,拔出长剑,呵斥着那些畏惧不前的兖州兵,而夏侯惇则是提着长枪率领两百轻骑冲入敌阵,左冲右突, 打算以骑兵的优势,将敌军的气势冲垮。 但夏侯惇身边也就两百轻骑,在七八千人之中,犹如沧海一粟,难以撼动西凉劲卒的士气, 再说了, 西凉军本就擅长马战,对骑战又极为熟悉,这两百轻骑还未跑起来便陷入了己方军阵之中,没有奔跑起来的骑兵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大一些的靶子罢了。 “咻!咻!咻!”随着越来越多的箭矢破空射来, 夏侯惇身边的骑兵一个个的中箭倒地,而他们的战马却被敌军所抢走。 “将军,咱们快撤吧!”一名亲兵浑身是血,在夏侯惇的身旁提醒道。 “撤?往哪里撤!”夏侯惇怒骂一声后,目光扫向周围黑压压的敌军,刚好看到不远处的敌军将领。 不知是否是巧合,臧霸也看到了夏侯惇。 “随我斩杀敌将,敌将一死,敌军必将军心涣散,四散溃逃!” 随着夏侯惇的一声暴喝,剩余的数十骑跟着夏侯惇朝着臧霸所在的方向杀了过去。 此时的臧霸也看出了夏侯惇的意图,一枪挑翻冲将过来的一名敌军士卒后,用枪指着对方,带着身边百余骑迎了上去。 位于军阵后方的曹操,见到己方士卒渐成溃败之势,心中大感焦急, “来人呐,将我军旗前移,让将士们看到我与他们同在!”曹操朗声道。 “主公,不可啊!”曹洪惊诧道。 亦就在这时,一支箭矢朝着曹操射了过来,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箭矢射中了曹操的胳膊,箭头入肉不深。 曹操大惊,身子一晃,跌下了战马, 一旁的曹洪大惊失色,赶紧从战车上下来,将曹操扶起,检查伤势, 见伤势不重后,便恳请道:“主公撤吧,这里就交给末将了!” “不能撤!”曹操依旧扯着嗓子喊道:“不过流失尔,没什么大不了的!” 曹洪单膝跪地,带着哭腔恳请道: “天下可以没有曹洪,不能没有明公啊!” 曹操见曹洪言之深切,心中还在犹豫之时,曹洪心中一横,赶紧招来曹操的亲兵,让其架着曹操赶紧渡河东去。 河滩一战,一直持续到傍晚,天色逐渐暗淡, 西凉军这边的体力逐渐不支,攻势渐弱,而曹军这边,伤亡惨重,随着夏侯惇和曹洪陆续渡船逃离,剩下的士卒军心不稳,已成困兽, 最终尽皆战死而亡。 曹操等人收拢溃卒千余,狼狈不堪的撤往阳武。 臧霸这边带着剩下的五千余凉州劲卒,在西岸河滩便休整一夜后,第二天一早便带着缴获而来的粮草辎重,踏上了返回成皋的路。 至此, 张侯爷与联军的战争,以臧霸的首战告捷而正式拉开了序幕。 ………… 臧霸以数千西凉旧部击溃曹操五千精兵的消息向风一样传回了洛阳, 朝野震动,臧霸之名为天下所熟知。 身为臧霸上司的吕布,自然是面上有光,其不仅给他带回了五千余西凉旧部,还首战告捷,大大提升了吕布的威望, 乐见其成的张侯爷,自然暗中向张延打了招呼,让太尉张延为吕布请赏。 不仅如此,天子亲自给吕布和貂蝉赐婚,做为貂蝉的义父王司徒,自然也是受到了多位朝臣的恭贺, 此番一来, 王允一党的朝臣,心中更是欣喜不已。 基于车骑将军吕布与王允的关系,直接导致王允在朝堂的影响力直线飙升, 一来,王允本就是位列三公,又有三位九卿之臣拥戴,如今又多了一位掌兵的车骑将军吕布, 虽然在势头上依然无法与张侯爷相比, 但或多或少, 王允等人在朝堂上也有了一席之地,说话的分量也重了许多。 为了增强己方实力,王允请旨天子,在洛阳城周边为车骑将军招募兵勇,编练新卒,以御联军贼寇, 张延沉默,天子应允。 吃了败仗的曹操回到阳武之后,受到了一些诸侯的嘲笑, 曹操对各路诸侯说道: “诸公若能听从我的建议,早日禁军成皋,又何来孟德今日之败!” 被曹操这么一说,众人也都不再说话了, 刘繇起身问道:“如今粮草已至,孟德以为,咱们应当如何进军啊?” 曹操怅然一叹道:“战机已逝,咱们只能先行拿下荥阳,再图成皋了。” ………… 二月, 吕布得到王允等洛阳大族的支持,从河南尹招募兵勇共五千人,加上之前的降卒和臧霸收拢来的西凉旧部,总计万余兵马,向京县开赴。 褚燕和张牛角拥兵四万,分别驻扎在旋门关和成皋,与京县的吕布成掎角之势。 孔伷、徐荣、陶谦、鲍信、袁遗、张超率领本部兵马,共十一万大军进驻荥阳,与成皋的张牛角和京县的吕布成对峙局面。 由于众诸侯畏惧吕布的骁勇,无一人敢主动出击, 刘繇、张邈、乔瑁引兵四万南下密县,试图与荥阳的孔伷等人对吕布所在的京县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又等了十余日,各路诸侯还是没有主动出击成皋或者京县,反而待在城里该吃粮食吃粮食,该看歌舞看歌舞, 曹操愤怒不已,便带着夏侯惇等人在扬州招募了千余新卒,又回到老家谯县招募了两千人,加上本部兵马,总共三万余人回到了袁绍所在的阳武, 请求袁绍这位联军盟主勒令前方的诸侯主动出击,袁绍催促荥阳和密县的联军向吕布所在的京县进军, 可荥阳的诸侯却说,应当由密县的诸侯先行攻打京县,而他们只打算以逸待劳,等待成皋的张牛角部驰援吕布时再出兵阻击张牛角部。 但密县的刘繇等人却以兵马、粮草不足为由拒绝先行出兵。 负责联军粮草供应的袁术得知此事后,直接断了对密县的粮草供应。 三月, 被断了粮草供应的密县,很快便因粮草问题爆发了内乱, 兖州牧刘繇,联合陈留太守张邈杀了东郡太守乔瑁。 刘繇吞并了乔瑁的五千兵马后,带着剩余的粮草北上,以三万兵马攻打吕布所在的京县,而陈留太守张邈则返回陈留。 ………… 四月, 在得知联军已经与张昊军交战之后,并州牧韩馥联合上党太守张杨,携兵三万余南下高都。 驻守在高都城内的是卢沛的五千兵马, 卢沛坚守两日后,趁着夜色撤离高都,南下沁水。 韩馥和张杨知道卢沛是卢植之子,不过是一名降将,并没有多大的本事,便沿途追击,直至沁水。 “报,前方的三千敌军正在渡河!” 听完斥候的禀报后,韩馥大为激动,便对一旁的张杨说道:“稚生啊,趁着卢沛所部还未完全渡河,你我亲率骑军追击,必能将其一举击溃,活捉那卢沛!” 张杨皱眉沉吟道:“使君,咱们匆忙南下,所携带之粮草不足五日之用,这河内郡又是张昊的地盘,切莫激进啊!” “哼!”韩馥冷哼一声,不屑道:“卢沛小儿,若是有他爹一半的智谋,有岂会被咱们追到这般田地!” 说着,韩馥又道:“稚生勿虑,张昊在司隶的兵马虽有十万,但大部分都在河南尹与各路诸侯交战,这河内郡的兵马也就两万左右; 这两万兵马有大半都在怀县,以防联军渡河北上阻断冀州与洛阳的联系,所以这卢沛的手里,没有多少兵马了!” “可是……”张杨还是有些担忧,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若稚生实在担忧,不妨将你麾下的八百骑军借于本使君,本使君亲自带着两千余骑前往沁水北岸歼敌,稚生只需在这里安营扎寨,等本使君凯旋归来即可!” 张杨无奈,只能答应下来,带着两万兵马在此地安营扎寨。 沁水北岸, 卢沛这边的三千士卒已经搭好了浮桥,已尽数过了河, 但过河之后,卢沛并没有下令毁去浮桥,甚至并没有打算难逃,而是让士卒列好阵势,原地等候着。 一名军候见自家将军正站在河畔眺望北岸,不由好奇道: “将军,咱们候在这里,是准备伏击韩馥的兵马吗?” 卢沛瞥了一眼这名军候,嫌弃道:“你这脑子,是怎么当上军候的,咱们三千兵马伏击韩馥的两万大军,是我们伏击他们还是他们伏击我们啊?” 军候挠了挠头,疑惑道:“那咱们候在这里干什么呢?” 卢沛搓了搓手,低声道:“咱们这叫引君入瓮!” “引君入瓮?”军候不解道:“那瓮呢?” 没等卢沛开骂,一名哨骑便从北岸过浮桥而来,禀报道: “将军,有两千余骑朝咱们这边来了!” “就两千余骑?” “没错,就两千余骑!” 卢沛皱了皱眉,不愉道:“看来韩馥这人还真是谨慎啊!” “传我命令,让将士们准备迎敌!” “是!” 很快, 随着轰隆的马蹄声传来,韩馥带着两千余并州骑兵来到北岸,当他看到卢沛的部众已经完全渡河,且已在南岸严整以待时,不禁愤慨道: “卢沛,你跑的可真快啊!” 卢沛站在河畔,高声喊道:“韩馥,你就带着两千余骑追过来,亏我还让将士们严整以待的在这里候着你。” 韩馥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浮桥,对身旁的校尉说道:“此浮桥能否承载咱们的骑兵冲杀过去?” 校尉一愣,为难道:“浮桥窄小,只够两匹战马并排而行,若冲锋过去,恐怕有去无回啊!” “既然如此,那就撤吧!” “是!” 卢沛见对方要撤,又扫了一眼北岸周围,空空如也,不由焦急道:“韩馥,你等等!” 韩馥调转马头,看向河对岸的卢沛,不解道:“你这浮桥太窄了,我的骑兵冲不过来,咱们改日再战吧!” “别啊,你们要是不过来,我们……我们其实也是可以过去的!” “嘶——”韩馥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心道以卢沛这脑子,是怎么在张昊军中当上将军的。 他们是步军,自己这边都是骑军,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哪有步军主动约战骑兵的? 卢沛刚一说完,就后悔了,自己这拖延时间的理由会不会太过蹩脚了。 “卢沛,你这是何意啊?”韩馥不由问道。 “呃……”卢沛迟疑片刻后,朗声答道:“久闻韩公明德守信,你们不如后撤五里,待我军渡河过来后,咱们再决一死战如何?” 韩馥心中一喜,这肉都送到嘴边了,若是不吃,就是对肉的不尊重。 “好!”韩馥爽朗道:“我后撤五里,等你们过来以后,咱们再决一死战!” “当真?”卢沛不信道。 “君子之言!” ………… 第127章 奇将卢沛 见到韩馥带着骑军开始后撤,卢沛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卢沛原本打算的就是佯装溃败,吸引韩馥和张杨的三万并州大军南下,在沁水河北岸,等待华歆带着其余的一万五千冀州骁卒从韩馥的背后袭击, 从而将这三万并州军尽数留在河内郡。 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人家韩馥是追来了,可是只带了两千余骑兵,本想着蚊子肉也是肉,能将这韩馥和两千余并州骑兵尽数吃下也不错, 可是华歆的兵马却并没有如约而至。 眼看着韩馥就要带着骑兵撤退,卢沛心里的那个急啊,已经可以用抓耳挠腮来形容了, 若不吃下韩馥和他率领的两千余并州骑兵,那他在高都的佯装溃败,就纯属是一个笑话,若是传扬出去,说不定天下人还真以为卢植的儿子卢沛连韩馥这样的庸人都打不过。 万急之下, 卢沛也只当华歆的兵马迟到了,若是再等等,说不定人家就来了。 为了拖延时间,卢沛也只能以决一死战的名义,拖延时间了。 良久, 身旁的军侯低声问道:“将军,咱们真的要过河吗?” “…………”卢沛无言以对。 若是自己真不过河,韩馥必然觉得蹊跷,说不定会发现端倪,然后迅速撤退, 可若是自己真的过河了,仅凭自己手里的这三千余司州兵,又如何抵挡得了韩馥的两千余并州骑军呢。 “将军,咱们还过河吗?”军侯再次问道。 “过过过!”骑虎难下的卢沛,也只能硬着头皮下令过河。 心中祈盼着华歆的兵马能早点到来,否则自己这请君入瓮的计策,可就真的玩儿脱了。 看着将士们踏着整齐的步伐走浮桥渡河,卢沛心中更加焦急了,将一旁指挥渡河的军候一把拽了过来,嘱咐道:“让大家捡一些河边的石头,要大一点的,扔到军阵前面去。” 军侯不由一愣,瞬间明白了过来,随即便去招呼大家捡石头去了。 再说韩馥这边,看着逐渐昏暗的天色,不由皱眉道:“这卢沛倒也是个奇人,竟然敢用同等数量的步军与咱们的骑兵决一死战。 待他们渡河之后,咱们要尽快将其部众尽数斩杀,否则天一黑,敌军便能趁着夜色的掩护逃走!” 紧接着,斥候来报说卢沛的兵马正在有序的渡河,在北岸列阵,准备迎敌。 韩馥嗤笑道:“这卢沛还真是一个君子啊!” 一旁的校尉提醒道:“使君大人,何不趁着敌军还未完全渡河而击之?” “休得胡言!”韩馥肃然道:“咱们两千余骑打他三千步卒本就占尽了优势,咱们若是趁机奇袭,岂是君子之所为!” 校尉悻悻,不再言语了。 良久,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韩馥令人燃起火把,准备向北岸河滩发起冲锋。 率众冲锋的是校尉,而韩馥本人则是在几名亲卫的环护下,跟在骑兵的后面,准备接收战果。 随着轰隆的马蹄声响彻四野, 两千余并州骑军开始向卢沛的步卒军阵发起冲锋, 由于是夜晚作战,前排的骑兵还得辨别方向,是以马速不会很快。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北岸的卢沛军阵并未燃起火把,并州骑兵只能借助微弱的月光和河水中反射的月光看到前方不远处敌军军阵的身影。 “弟兄们,随我杀过去!” 随着校尉的一声暴喝,骑军开始加快马速,朝着前方的步军军阵扑杀过去。 卢沛这边, 看着眼前两百步外的并州骑军,不由的狰狞一笑,朗声道: “放箭!” 一时间,弦声四起,一支支箭矢如同雨点一般射向百余步外的骑兵。 紧接着, 冲在最前方的并州骑军,个个吃痛哀嚎,战马嘶鸣,不少骑兵跌落马下,被后方的袍泽踏成了肉泥。 骑兵冲阵,势必是要受到箭矢的洗礼, 不过好在是夜晚,哪怕骑兵这边很多人都举着火把,但弓弩手的准头依旧不能与白日想必,射出十发箭矢,中者不过一二。 校尉将身体趴在马背上躲避着箭矢,刚才一轮的箭雨,折损不过数十骑而已,就在他咧嘴一笑时,胯下战马不知踩到了什么,竟被绊倒了, 校尉的身体由于惯性,被抛甩了出去, 能做到骑军校尉,自然在马术上有一定的造诣,当他还在半空中时,他便将身子微微蜷缩,用胳膊和手臂保护着脑袋, 可当他触地之时,一个尖锐的硬物划破了他的腰背, 紧接着,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了几口凉气,蜷缩的身形再也难以保持。 当他滚落在地上时,又磕到了几个尖锐的硬物。 此时的校尉,全身剧痛,身体僵硬,动弹不得,他的左手摸到了一个东西, 通过触感,他知道, 是石块! 原来敌军之所以敢与他们并州骑军决战,就是想着利用夜色的掩护,在军阵的前方布置石块来拌马脚, 利用箭矢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法注意到地面的石块。 校尉咬紧后槽牙,使出全身力气正要撑起身体,然后想大声提醒同伴,却不料被后面摔倒的战马和袍泽撞在了身上,当即昏厥了过去。 卢沛看着前方不断跌倒的并州骑兵,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传我军令,向前压迫!” 随着卢沛的一声令下,前排的持盾甲士开始缓缓向前推进,但凡眼前有受伤的敌军士卒,皆会遭到他们的补刀。 后排的弓弩手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弓弩,这些弓弩手,每人背着三个箭袋,一支支箭矢朝着前方覆盖而去。 一时间, 敌军的哀嚎声,战马的嘶鸣声,响彻在整个夜空。 “完了,咱们全完了!” 撤下来的骑军司马跑到韩馥面前,哭丧着说道:“使君,咱们中了敌军奸计了!” “什么!”韩馥惊骇的看向眼前的军司马。 火把的光芒,照在军司马的脸上,时明时暗。 “使君,敌军在军阵之前铺满了石块,咱们的骑兵……骑兵都摔了!”军司马抹了一下眼泪,接着说道:“现在敌军正在推进,一边用弓弩压制,一边对咱们的袍泽补刀……” “这……这……”此时的韩馥已经不知所措了。 亦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后方狂奔而来………… 第128章 城外挑衅 “报,我军大营遭到敌军奇袭,张将军正在拼死抵抗,请使君大人速速驰援!” 韩馥听闻后,心中一惊,但看着这名传令兵浑身是血的模样,又不似作假,便喝问道:“敌军?哪里来的敌军!” “当时天色昏暗,只看清敌军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韩馥眼睛微眯,沉声道:“敌军来了多少兵马?” “不下一万,不,不下两万人!”传令兵仓惶道。 “你胡说!”韩馥大怒道:“河内郡哪有这么多兵马!” “看甲胄应该是冀州军,但有些敌军所用之兵器却像是山匪!” “山匪!?”韩馥不由一怔。 见自家使君大人犹豫不决,传令兵再次请求道:“请使君大人速速回援,否则……否则……” 此时的韩馥,心情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眼前一黑,脚下一踉跄,要不是周围有亲兵及时扶住,韩馥就跌倒了。 一旁的亲兵长赶紧提醒道:“使君,咱们还是速速回援吧!” “好!”韩馥在亲兵的帮助下翻身上了马,朝着周围朗声道:“撤!撤!” 卢沛这边,还在拼命厮杀,就连自己的兜鍪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不得不说, 骑兵对于步卒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尽管前面卢沛这边的步卒利用石块和箭矢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稍有溃败之迹象。 但韩馥手里的这支骑兵却是与匈奴人、西羌人交战过的,论骁勇善战比卢沛麾下的这三千多人,只强不弱, 缓过劲来以后,三五成群的朝着卢沛这边的布军方阵发起了冲锋。 一时间,双方虽然各有伤亡,但并州骑军这边却逐渐掌握了主动权,一点一点的蚕食着敌军方阵。 不得已之下,卢沛这才亲自提刀上场,率众拼杀。 就在卢沛这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时,才发现敌军骑兵却撤退了。 “撤退了?”卢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惊疑的看着远去的敌骑。 卢沛皱了皱眉,朝着周围的将士高声喊道: “重组阵形!” 随着卢沛的军令,其余的军头也都跟着一起高声喊道: “将军有令,重组阵形!” “将军有令,重组阵形!” “将军有令,重组阵形!” 这些士卒心里知道,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了,若不重组阵形,他们将无法抵御敌军骑兵的冲锋,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惧意,但他们别无选择。 但卢沛等人坐等右等,却是怎么都没等来敌军骑兵的冲锋, 纳闷儿之下,卢沛只得派人去前方侦查,这才知道敌军已经撤退了。 韩馥这边,带着余下的千余并州骑兵返回营寨,却不想营寨早已被敌军攻破, 在得知韩馥返回时,郑姜也不知道韩馥有多少兵马,带着数百骑便迎了上去。 由于是深夜,韩馥这边也不知道敌军杀出来了多少兵马,调转马头便往西逃, 韩馥跑了一夜,郑姜也追了一夜, 最后韩馥体力不支坠落马下,身边的并州骑兵哪里还顾得上自家使君,各自四散逃命去了。 郑姜不识得韩馥,但见韩馥穿戴的甲胄似乎是个军头,二话不说便将韩馥斩杀当场,然后接着朝前追去。 ………… 五月, 继乔瑁死于内讧之后,并州牧韩馥和上党太守张杨也相继战死, 消息传到洛阳,几家欢喜几家忧。 太尉张延联合诸多朝臣举荐华歆为并州州牧,主掌并州军政事务,不仅如此,还推举卢植之子卢沛为折掳将军北上并州,统领并州兵马。 天下各州郡接到朝廷邸报后,无不震惊, 因为至此之后,武平侯张昊将同时拥有冀、青、并三州之地,整个北方除了幽州以外,尽皆掌握在了张昊的手中。 由于张宝还有三万黄巾军在并州,通过密侦司的协调和张角、张昊的亲笔书信的劝说, 张宝在密侦司的护送下前往冀州信都,与自己的兄长张角团聚。 以后,张角、张宝之名将彻底的湮没在历史的车轮之下,至于那三万黄巾军,摇身一变,成了卢沛麾下的并州军。 并州各郡县,相继传檄而定。 郑姜带着本部兵马以及万余司州兵进驻河内郡怀县,以防联军北上。 六月, 联军为了提振士气, 袁绍令陈留太守张邈,颍川太守李旻率本部兵马在阳武看守粮草,他自己则带着袁术和曹操引兵十三万前往荥阳与其他七路诸侯汇合。 但此时的荥阳,只有孔伷、袁遗、鲍信、张超和陶谦在,而徐荣和孙坚则带着本部的六万兵马前去攻打京县的吕布去了。 袁绍,袁术,曹操三人先行至荥阳,准备督促众诸侯进军成皋,趁着吕布在京县被围,无暇他顾之际,一举拿下成皋,让京县的吕布成为一支孤军。 厅堂内,曹操正在给众诸侯讲解如何攻取成皋,却不料城门楼上吹响了示警的号角声,似有敌军来犯。 ……………… 荥阳城外, 褚燕和张牛角骑着战马缓缓而来,他们身后是从冀州带来的三万甲士。 张牛角看着城墙上旌旗林立,不由担忧道: “褚燕,荥阳城内可有联军七万余,咱们就带着三万甲士来,就算弟兄们再骁勇善战,恐怕也是难以攻下这座城池啊!” 褚燕咧嘴一笑道:“大哥勿虑,咱们只是来做做样子的,可没说真的要攻这荥阳城。” “不攻?” 褚燕颔首道:“吕布的三万大军在京县被十万联军围攻,咱们岂能坐视不理,若传回朝廷,侯爷会很难做。” “你的意思,是咱们佯装攻打荥阳,迫使京县外面的联军回援,减轻吕布的压力?” “不错,”褚燕笑道:“前去攻打京县的,是徐荣和孙坚的兵马,这二人麾下的士卒以骁勇着称,留在荥阳城内的七万兵马,大部分都是未经战阵的弱旅,城里的诸侯势必会向徐荣和孙坚请援的。” 说着,褚燕冲着城门楼上的守军,朗声喊道: “城楼上的小子们都给我听好了,我乃先锋将军褚燕,奉天子之命前来讨伐叛贼,如果你们谁能将贼首袁绍的首级砍下,我会保尔等性命!” ……………… 第129章 谁能斩褚燕和张牛角? “报——” 一名小校仓惶跑进厅堂内,禀报道:“禀报盟主,张昊的先锋将军褚燕带着大军前来,说要讨伐盟主,此时正在城外叫骂!” 袁绍眉头一挑,诧异道:“这个褚燕是何许人也,怎敢如此放肆啊!” 曹操笑道:“此人不可小觑,他乃冀州人士,黄巾起事时,他是第一个跟随张昊起事之人,曾在常山郡与张昊一起击败了董卓的三万官军精锐。” “一个山匪头子而已,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先锋将军,可笑!”袁术冷哼道。 袁绍皱了皱眉,寻思道:“怎么之前未曾听说他有什么厉害之处啊!” 曹操颔首道:“张昊麾下猛将如云,这个褚燕自然也就不怎么显山露水了。” “诸位将军,我等聚义至今,还未与张昊军正面交过手,”说着,袁绍扫视了一眼在座的诸侯们,接着说道:“如今一个小小的褚燕就敢上门挑战,还真不将我等放在眼里啊! 此战,我等若不斩其首级,戮其部众,何以壮我联军天威啊!” 说完, 袁绍看向在座的诸侯,见众诸侯面露沉重之色,不由眯了眯眼。 位于角落的刘备三人不由面面相觑,关羽正要上前请命,却被刘备伸手阻拦住了, 关羽疑惑的看向刘备,见刘备冲他微微摇头后,这才站了回去。 见无人请命出战,袁绍不禁眉头一挑,沉声道:“怎么?难道我联军之中无人敢出城迎战吗!” 就在这时, 一名身形精壮的汉子迈步而出,双手抱拳道: “末将请求出战,十合之内定斩褚燕的项上人头献于诸位大人!” 话音一落, 袁术咧嘴笑道:“这是我的上将军俞涉!” 众人听了袁术的介绍,纷纷点头,投去赞赏的目光。 “好!”袁绍笑道:“久闻俞将军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啊!” 说着,袁绍朝身旁招了招手,朗声道:“来人呐,取酒来,为俞将军壮行!” 待俞涉饮完酒转身离去之后,袁术微微一笑,对曹操说道:“孟德,请继续说你的方略吧!” ………… 城外, 褚燕和张牛角等了一阵子,见城门紧闭,似乎未有人出战,不由相视一笑。 “城内好歹还有七万大军,怎么都成缩头乌龟了。”张牛角笑道。 褚燕微微一笑道:“咱们再等等看,万一有人出来迎战呢。” “好吧,”张牛角颔首道:“不过待会儿有人出来,让我先去活动活动筋骨,这些年没打什么仗,天天在校场上习练武艺,正好试试我手里的这杆铁枪。” “行,待会你去就是了,我在这里为你掠阵!”褚燕颔首道。 “吱呀——”城门缓缓打开。 城楼上鼓号齐鸣,以壮声威, 褚燕和张牛角抬眼看去,只见一名手持长枪的将领骑着一匹高头黑马策马而出。 俞涉见到不远处的褚燕和张牛角,不由心生疑惑,勒住了缰绳,朗声问道: “你们谁是褚燕?” 褚燕和张牛角相视一笑,张牛角一夹马腹,缓缓走出,开口道:“我乃先锋副将张牛角,我来战你!” 说完,张牛角眼眸一凝,一踢马腹,提着手中的长枪便迎了上去。 俞涉皱了皱眉,只觉对方小觑自己,竟然只让一名副将前来应战, 随即, 俞涉眼睛微眯,策马上前,与对方交战在一起。 眨眼间,两人你来我往,就斗了三五个回合。 “真是畅快啊!”许久没有与人交战的张牛角不禁感慨道。 通过刚才的交手,俞涉也感受到了张牛角的不俗之处,再也不敢小觑对方了。 就在斗到快二十回合时,张牛角寻出了俞涉的破绽,手中长枪直刺其面门, 俞涉躲闪不及,被划破了胳膊,疼得俞涉一阵龇牙咧嘴。 张牛角见时机已到,一枪挥出,直接打在了俞涉的兜鍪之上, 俞涉只觉眼前一黑,双耳轰鸣,待他缓过劲来时,喉咙已被对方的枪尖划破,鲜血喷涌而出。 ………… “报——” 小校再次跑进厅堂,仓惶道:“禀盟主,俞将军与褚燕麾下副将张牛角征战二十回合,就被斩落马下了!” “什么!”袁术惊疑的看向这名小将,喝问道:“二十回合就被斩落马下了?” 小校神情慌张,只得点了点头。 得到小校确认后,在场诸侯一片哗然,不由面露惊慌,面面相觑。 角落的刘备三人,表情各异, 刘备长舒了一口气,关羽抿嘴微笑,张飞则是一脸的不屑。 “呵呵,”袁绍冷笑道:“没想到俞将军却被褚燕的一名副将斩落马下,看来张昊麾下的确是猛将如云啊,就连一个小小的副将便能斩杀了俞将军。” 此时,厅堂内的众诸侯,不禁面露凝重之色,低头不语。 袁绍扫视了一眼在座的诸侯,询问道:“谁敢出战这张牛角啊?” 众诸侯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出声请战, 这时,徐荣走了出来,朗声道:“袁公,我有一名副将,名叫胡轸,有万夫难挡之勇,此人不仅能斩杀那张牛角为俞将军报仇,还能将褚燕的首级一并带来献于袁公。” “好!”袁绍看着徐荣,心中甚是欣喜。 徐荣麾下的西凉军乃是董卓的嫡系部队,以作战骁勇着称, 董卓败逃西凉之后,徐荣西去的路线被洛阳、轩辕关、大谷关和伊阙关给拦住了,成了一支孤军,当时所在的偃师也成了一座孤城。 由于麾下大多都是西凉军,无法投效朝廷,接受招安, 在听闻袁绍相邀各路诸侯在酸枣会盟,共聚义军,讨伐张昊时,他才带着麾下的四万余众向酸枣而去, 虽然一路上都有逃兵离开队伍,徐荣也没有去管。 因为麾下的兵马本就很杂,除了大部分是西凉军以外,剩下的都是原来吕布麾下的司州兵,不论是投朝廷还是投袁绍,都不能两全。 徐荣自己就是西凉人,所以也只能舍弃那些司州兵,去投袁绍了。 袁绍朗声道:“胡将军何在?” “末将在!”胡轸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朝着袁绍拱了拱手。 袁绍见胡轸对自己没有那么尊重,虽然心中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之前徐荣他们这些西凉军都是董卓的部下,袁绍当初讨董,与徐荣交过手,双方的手里也都沾着对方袍泽的血。 不过今非昔比,大家现在都属于同一阵营,联军又需要胡轸去斩将夺旗, 袁绍只能按下心中的不快,朗声问道:“你敢出战吗?” “有何不敢,末将在西凉征战时,褚燕和张牛角还在山里做贼匪呢!”胡轸不屑道。 “好!”袁绍颔首道:“如果你能将褚燕和张牛角斩于马下,赏金百两,再赐你良马五十匹!” 一听有赏赐,胡轸眼中放光,朗声答道:“领命!” 袁绍嘴角一扬,高声喊道:“取我珍藏的佳酿来,我要亲自为胡将军壮行!” 很快,士卒便将一支玉樽给端了上来, 袁绍看到玉樽后,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接着将酒杯拿在手里,双手递向胡轸,开口道: “请!” ………… 第130章 关羽请战 待胡轸离开之后,曹操则开始继续讲解他的进军方略,但在场的众诸侯却无一人能听得进去, 他们就想知道,胡轸能否击败那个张牛角和褚燕。 角落中的刘备眉头微皱,双手握于身前,不由的紧了紧, 身旁的关羽也是一脸肃然,眉目低垂,不知其在想些什么。 刘备三人此番前来,一没有带任何兵马,二没有显赫的身份,若不能在战场上斩将夺旗,他们就没有机会得到其他诸侯的重视, 关羽深知其中之意,便想着主动请缨出战,能将张牛角和褚燕的首级提来,以证明自家哥哥的厉害, 其实对于张牛角和褚燕的骁勇,刘关张三人并不知道,只是说闻有这么一个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经过张牛角和俞涉一战之后,关羽大概能估摸出张牛角的武艺,属于稀松平常的那种, 可当胡轸出城迎敌时,关羽的心中便紧张了一些。 胡轸作为董卓麾下八名骁骑将军之一,无论是在西凉,还是在徐荣麾下,也算是久经战阵之人,其武力就算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张牛角与之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此番胡轸出城,赢面占八成。 若真让胡轸拔得头筹,那他们这三兄弟又从何处彰显自身呢, 这才是刘备和关羽犯愁的地方。 刘备和关羽,表面上波澜不惊,不动声色,实则早就竖起了耳朵,听着城门楼上传来的擂鼓之声, 待五通鼓响之后,城门楼那边安静了下来, 看来城外已经分出胜负了。 两人的脸色不禁凝重了起来,看来,胡轸是胜了啊…… “报——” 曹操讲得正酣,不料小校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跪伏在地,哭丧着说道: “禀盟主,胡将军与张牛角征战五十回合,胡将军便喷血而亡了!” 袁绍眉头一挑,接着惊疑道:“什么,又被张牛角斩于马下了!” 此言一出, 厅堂内的众诸侯再也坐不住了。 “不可能!”徐荣恼怒道:“胡轸乃我西凉军中少有之猛将,怎会被区区一个张牛角给斩杀!” “早就听闻张昊麾下猛将如云,区区一个先锋将军的副将都如此厉害,当真是难以置信啊!” “张昊军竟如此厉害,真是匪夷所思。” “一个小小的张牛角就如此棘手,以后碰到赵云、周仓、高顺这样的虎将,咱们又该如何啊!” 袁绍见众诸侯你一言我一语,言语中多有畏惧之意,不由沉声道: “这荥阳城中有九万兵马,难道就没有一人能将张牛角和褚燕斩杀之人吗!” 说完, 袁绍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见众人要么低垂着脑袋,要么默不作声, 心中温怒之下,放言道: “谁能斩下张牛角的首级,赏金千两,赐良马百匹,谁敢出战!” 话音一落,众诸侯的眼眸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如今乱世,有这千两黄金,百匹战马,不出一月便能拉出一支两千人的兵马来, 黄金和战马虽好,但若因此折损一员骁将,那就不划算了。 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哪怕是一名校尉,甚至是都尉,其价值也在千两黄金之上了。 就在这时,曹仁和夏侯惇来到了曹操的身边,看向曹操,表示他们愿去, 可曹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风险太大了,曹仁是自己的族弟自不必说,夏侯惇又是自己麾下的一员虎将,别说折在张牛角手上了,就是负了伤,对曹操来说也是一大损失, 毕竟夏侯惇之前还救过自己的性命。 曹操眼含深意的看了两人一眼,微微摇头。 两人虽然不解,但知道自家主公不让他们去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所以两人又退了回去。 袁绍见还是无人敢应战,不由无奈叹道: “只可惜我的上将颜良、文丑未在,如有一人在此,又岂容那褚燕和张牛角在此放肆啊!” 就在此时, 角落中的关羽知道时机来了,便主动迈步上前,旁边的刘备也并未去阻拦。 “关羽请战张牛角!” 众人将目光尽皆看向厅堂内的关羽,神情中略微有些诧异。 袁术眉头一挑,不屑道:“就你也敢出战张牛角,你还真当我们众诸侯麾下没有大将军了吗!” “公路兄息怒,”曹操上前说道:“此人既然敢请战,必有过人之处,何不让他试试呢。” 说完,曹操将目光看向了袁绍, 是否同意让关羽代表联军出战,还得袁绍这个盟主首肯。 “这……”袁绍有些迟疑。 曹操颔首道:“此人卧眉凤目,一身英雄气,说不定真能将张牛角斩于马下呢。” 关羽见袁绍还在犹豫,便道:“若砍不下张牛角的头,便砍下关某的头谢罪!” 刘备听闻此话,心中一惊,赶紧走上前道:“刘关张三兄弟义同生死,若砍不下张牛角的首级,盟主可砍下我三兄弟的头。” 此言一出,厅堂内一片寂静, 众诸侯倒是没有想到这三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竟有如此豪气。 见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曹操也不再去看袁绍的意思了, “好!”曹操朗声笑道:“刘关张三人果然是豪气干云,一身英雄气啊!” 刘备抬眼看向曹操,微微颔首,以谢赞誉。 “来人,拿酒来,我要为这位英雄敬酒壮行!” 很快,便有士卒端上来一个酒樽,酒樽内的酒水已经盛好了, 关羽看向酒樽,神情一凝,眼眸微眯, “请!”曹操端起酒杯就要给关羽敬酒。 关羽并未去接酒樽,而是一捋长须,淡淡道: “不必了,区区一个张牛角而已,何须借酒,” 说完,关羽抬眼看向在场的众诸侯,接着说道:“诸公稍后,关某去去便回!” 就当关羽转身之时,刘备微微侧头道:“二弟小心。” 关羽微微颔首后,大步离去了。 曹操看着关羽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期待,期待中还有一丝艳羡。 荥阳城外, 俞涉和胡轸的尸体还留在地上, 此时的褚燕和张牛角的脸色有些凝重,因为他们发现胡轸似乎是中毒而亡,并非由张牛角斩杀。 俗话说,事有蹊跷必有妖。 “褚燕,我有中不好的预感,若待会儿我出了意外,你只管带着兵马离去!” ……………… 第131章 温酒斩张牛角 “吱呀——”城门缓缓打开。 张牛角看着城门洞内,走出一骑, 只见来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凤眼生威,手持一把长柄大刀,刀身上雕有龙纹。 张牛角只觉一阵英雄之气扑面而来,他知道,眼前这人绝不是俞涉和胡轸能够比拟的, 今日,恐怕不能善了。 身旁的褚燕见到此人后,也是心中一紧,不由提醒道: “大哥,此人来者不善,我与你一起上吧!” 张牛角微微摇头道:“若我死了,你还能带着将士们撤去,若我俩都交代在这里了,这三万弟兄怎么办!” 不等褚燕说话,张牛角朝着来人朗声问道: “你是何人?” “我乃关羽,字云长,曾与你家侯爷有过一面之缘,”关羽看了一眼张牛角身后的褚燕,淡淡道:“所以念在那一面的情分上,我只斩张牛角一人,其余人可自行退去!” 褚燕和张牛角心中一紧,曾与侯爷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还说只杀张牛角一人,可以放其他人离去, 能说出这种话的,要么是个狂妄之徒,要么就是真的有实力和信心斩杀张牛角。 张牛角侧过头,对褚燕说道: “若我死了,你一定要带着弟兄们回去,将今日之事告知给侯爷,这个叫关羽的并不简单,得请侯爷早日做好准备。” 不等褚燕说话,张牛角一踢马腹,持着手中长枪便冲向关羽。 关羽见张牛角主动冲了过来,他并没有立刻迎了上去,波澜不惊的脸上,眼眸微眯, 就在张牛角即冲至身前时,关羽的眼眸中爆发出一抹精光, 眨眼间,重达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如一轮弯月,扫向张牛角。 张牛角见一抹森然的寒芒袭来,下意识的提枪去挡,怎料对方的力道如此之大,自己使出了全力依旧无法将对方的刀势给抵挡住, 巨大的力道,将张牛角的虎口崩裂,手臂弯曲,抵在了张牛角的肩头。 关羽凤眼一睁,手腕一转,就要沿着张牛角的枪身向其脖颈处斩去, 张牛角惊骇之下,只得侧身闪躲, 可就这时,关羽的刀势未停,巨大的力道让青龙偃月刀以自己为中心,再次抡成一轮满月,斩向张牛角。 “噗呲!” 张牛角的首级滚落在地上, 紧接着,他的身体,无力的滑落下马,摔在了地上。 一个回合…… 就一个回合,张牛角便被这关羽斩落下马了。 褚燕呆愣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牛角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此时的褚燕,眼白中充斥着愤怒的血丝,眼眶渐红,握着双斧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指尖已经泛白。 若不是自己身后还有三万将士需要他带回去,他恨不能冲将上去,为大哥报仇。 这一刻, 褚燕的心中有些后悔了,他后悔带着张牛角道荥阳来挑战, 若不是自己带着张牛角来,他也不会死, 就算要死,死的也是他褚燕啊! 是大哥替我而死的…… 关羽一捋长须,看向褚燕,淡淡道:“他的尸体你可以带回去,但首级我得带走。” 褚燕紧咬着后槽牙,对着身旁的军校沉声道:“去把我大哥的尸身带回来,还有他那杆长枪。” 关羽来到张牛角的首级旁,用青龙偃月刀钩起首级,抓住了张牛角的头发,然后望着褚燕,看他是要就此撤军还是要为张牛角报仇。 褚燕侧过头,对着周围的部众,朗声道: “今日,我大哥替我而死,从此以后,世上再无褚燕,只有张燕!” 说完,张燕看着关羽恶狠狠道:“今日之事,我自会禀报侯爷!” 接着,张燕对着左右说道:“穿我军令,后军改前军,前军改后军,交替撤离!” “是!” ……………… 城内, 众诸侯听到门楼上连一通鼓都没有敲完就停下了,大家心中不由一紧, 想着这个关羽,不会连一回合都没有坚持下来就被斩杀了吧。 袁术正在一旁阴阳嘲讽,曹操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角落里的刘备,见其眼眸低垂,面沉如水,丝毫看不出其喜怒。 “报——” 小校兴高采烈的跑进来禀报道:“禀盟主,胜了,胜了,那个关羽不到一回合便将张牛角斩落马下了!” “什么!”袁术惊疑道:“就一回合!?” “是的,就一回合,”小校接着说道:“褚燕带着大军都撤了。” 就在这时, 关羽右手拿着青龙偃月刀,左手提着张牛角的首级走了进来。 众人见那关羽,面沉如水的走进来,将手里的首级丢在了厅堂中间,淡淡道:“幸不辱命。” 说完,关羽便回到了刘备的身侧,手中青龙偃月刀往地上一杵, “砰!”石板碎裂,到尾入地三寸。 曹操看着关羽那英雄之姿,眼中慢慢的欣赏,拿起旁边给关羽壮行的酒,竟然还是温的。 袁绍看了一眼地上的首级,然后又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关羽,最后将目光看向了刘备, “听令!”袁绍朗声道:“增设第十九镇讨贼兵马,讨贼将军为刘备!” 话音一落, 众诸侯纷纷点头称赞,唯有一旁的袁术反对道:“他们不过三人,手中又无兵马,如何能与咱们平起平坐啊!” 刘备身后的张飞正要发飙,曹操却开口了。 “这有何难!”曹操朗声笑道:“我在扬州和谯县募得兵马三千余,送给玄德兄了!” “孟德你……”袁术见曹操如此做派,不满道:“那也只有三千兵马,在座的诸公手里,至少也有五千兵马!” 曹操闻之一笑道:“关羽能在一回合内将张牛角斩杀,其三弟张飞想来也不会差多少,有此二人在,难道还比不过两千兵马吗!” “你……”袁术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曹操看向刘备,朝其努了努嘴,刘备会意,赶紧来到厅堂中间,朝袁绍躬身拜道: “刘备领命!” ……………… 张燕回到成皋后,将张牛角被关羽斩杀一事遣快马送至洛阳, 同一时间, 吕布坚守京县十余日,最后率领余部三千突围而出,驻扎在汜水西岸。 ………… 第132章 荀彧之计 七月, 前线失利的消息传回洛阳之后,朝野震动, 一些朝臣私底下开始通过各种渠道联络联军,试图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密侦司的密谍和红袖招的暗线开始搜罗这些朝臣的罪证,以便留做后用, 为了增强成皋和旋门关一线的实力,张侯爷派遣沮授和庞德引兵三万前往旋门关驻防。 同时, 张侯爷亲自带着荀彧、赵云、周仓引兵两万前往函谷关驰援张辽和朱灵, 而洛阳城内,只有高顺带着本部兵马万余留守洛阳。 八月, 艳阳高照,暑气蒸腾。 晴空之上,两只秃鹫在盘旋,时而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谷水北岸,八万大军延绵数里,顺着谷水河畔往东缓缓行进, 一处土坡之上,数名因犯军法的士卒被扒光了上衣跪伏在地,接受着鞭刑, 一骑骑快马带着军务来到土坡之上禀报,得了军令之后又离开土坡往正在行军的队伍中去。 “将军有令,行军途中,凡兵士逃脱者,就地问斩;凡停歇不前者,鞭杖五十!” 一道道军令,通过传令兵逐一传达至各部。 土坡上, 马腾一夹马腹,来到董卓的身旁,担忧道: “我得到消息,张昊军正全速向函谷关进军,他们的反应和速度比咱们想象得更快,不日便会领先于我军抵达函谷关。” 董卓看着下方行进的西凉大军,并未说话, 一旁的牛辅则道:“将军,一旦张昊的两万兵马到了函谷关,关内便有五万大军了,咱们再想拿下函谷关,恐非易事啊!” “董公……”马腾欲言又止。 董卓微微侧头,淡淡道:“寿成啊,你跟我这么多年,有话不妨直说。” 马腾微微颔首道:“董公久经沙场,末将不及万一,只是末将有一事不明,董公让韩遂只令轻骑两千回凉州,到底是何用意啊?” 董卓微微一笑道:“咱们现在只有八万西凉军,而函谷关内不仅有三万守军,还有前来驰援的两万兵马,若要强攻,就算把这八万西凉军都搭进去,恐怕也难以取下函谷关; 所以咱们也得请援啊!” 马腾皱了皱眉,诧异道:“难道是……” “你猜的不错,羌王安力满的手里有两万羌骑,若这两万羌骑能为我所用,则可穿越大漠直击并州腹地,张昊军在并州立足未稳,若能趁此拿下并州,收拢韩馥的旧部,便可南下河内郡,接着直抵洛阳!” 董卓见马腾眉头紧锁,不由笑道:“寿成勿虑,老夫执掌朝堂之时,收服了不少绣衣使为己用,尽管现在的绣衣使已经名存实亡了,但绣衣使根深蒂固数百年,底蕴犹在,他们将会是咱们的耳目。” 马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董卓继续说道:“张昊不过竖子尔,若论兵事韬略,咱家或许比他不上,可若论人情世故,收买人心的手腕,就是十个张昊也比不上咱家! 咱家已令韩馥麾下的潘凤在朔方、五原、云中三郡收拢兵马,只要两万羌骑一到便可挥师南下,仅凭那卢沛手里接收来的三万多黄巾军,又如何能抵挡呢!” 马腾一怔,颔首道:“不愧是董公啊,看来是我等多虑了。” 董卓笑道:“真想看看,张昊小儿在收到我这份大礼时,是个什么表情。” ……………… 澜水河畔, 中军大营内,荀彧、赵云、周仓、朱灵围在地图旁,听候张侯爷的指示。 “诸位,我们现在离函谷关还有一日的距离,朱灵已将函谷关内的情况以及董卓大军如今所处的位置告知给了大家,本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这仗,咱们要如何打!” 众人眉头紧锁,神情凝重,皆不敢轻易开口。 此前马腾来叩关时,只有五万兵马,多为试探,并未强攻,仅凭关内的三万武威军足以应付, 可此次,有了董卓的三万劲卒加入,此番前来必然也是奔着拿下函谷关的。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若侯爷只想坚守函谷关,根本无需亲自前来,只需派一名将领带着两万兵马前来协防则可, 函谷关内有这五万精兵坚守,别说董卓军只有八万兵马,就算是十万兵马,也是难以拿下函谷关的。 况且,坚守函谷关哪有什么方略,增强关防,提高警惕即可。 但听自家侯爷的意思,恐怕是想着主动出击,彻底将董卓和马腾的八万大军尽数歼灭, 如此一来, 放弃函谷关主动出击本就不妥,何况还要以劣势兵力主动出击,就非明智之举了, 搞不好,董卓军没被击溃,连函谷关也有丢失的风险。 就连足智多谋的荀彧在此,也是眉头紧锁,不敢轻言。 “末将认为,”周仓指着地图说道:“咱们应该利用山地之便,沿途设置滚木礌石,以夜袭和火攻为主,一来可消耗董军兵力,二来可拖住董军的行军速度; 然后,咱们只需派出一支轻骑断绝董军的粮草补给,粮草一断,士气必衰, 届时,咱们便可全军出击,一举将董军击溃!” 周仓的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凝神思索, 虽然此方略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以董卓军的行军速度,恐怕根本来不及沿途设伏,可若是派遣多支奇兵沿途袭扰,虽难以消耗董军兵力,但恶心恶心人也是不错的。 张侯爷看向一旁的朱灵,悠悠道:“朱灵以为呢?” “校长,”朱灵朝张侯爷躬身拜道:“学生曾亲自出关跑过马,对八十里内的地形多有了解,关外多山地沟壑,延绵数百里,若论对这些地方的熟悉,咱们根本无法与董卓等人相比; 若是给董卓军设伏,一旦他们反应过来了,咱们派出去的兵马恐怕就回不来了。 周将军方才所说的派出一支轻骑断绝董军的粮草补给,此法更不可行; 西凉军以骑军着称,西凉铁骑比咱们更擅骑战,别说断绝董军的粮草辎重了,恐怕还未动手,便会被西凉骑军追上。” 周仓见自己的方略竟被一个青年小将给驳斥了,不由温怒道:“你这臭小子,那你倒是有何高见啊!” 朱灵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被周仓这么一呛,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应答, 只得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面前的校长。 张侯爷白了周仓一眼,没好气道:“人家指出了你的不足之处,你就应该悉心接受,找找自己身上的不足!” 周仓噘嘴道:“朱灵是讲武堂出来的,对兵法自然是比我熟悉咯。” 在场之人都能听出周仓语气中的酸楚味道,不由忍俊不禁起来。 一旁的朱灵脸颊一红,面对周仓这位军中的前辈,他也不敢与其辩驳,只得站在一旁就当听不见。 论资历,周仓可是最早跟随张侯爷的,在军中,唯有寥寥数人敢与他说道说道。 “说到兵法,我倒是想出一计来。”荀彧缓缓说道。 ………… 第133章 以侯爷做饵 是夜, 天气转凉,周仓早卧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无奈,只得走出营房吹吹风。 坐在营房外面的石头上,看着来往巡逻的士卒怔怔出神。 “这么晚了还不睡呢?”赵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周仓寻声看去,不由一笑道:“今夜是你值守啊?” “虽然侯爷说不用我值守,但是反正睡不着,就到处走走,全当散心了。”赵云悠悠道。 “你有心事?” “你不也有吗?” 周仓怅然道:“张牛角死在荥阳城外,首级被那关羽带走了,我以为侯爷会率大军直奔荥阳,为张牛角报仇的。” “张牛角的死,侯爷也很痛心的。” “那为何侯爷还带着咱们来函谷关?”周仓不解道:“函谷关有张辽朱灵的三万兵马在,就算董卓军有八万来犯,也是难以攻下函谷关的。” 赵云皱眉道:“侯爷既然如此做,自然有侯爷的道理。” “几年前,管亥死在袁绍的手里,侯爷说要报仇,可过了这么久,袁绍依然还在……” “你有怨气?” “我只是不明白!”周仓握紧了双拳,咬牙道:“袁绍与咱们有血海深仇,侯爷明明可以为管亥,为张牛角报仇的啊!” 赵云沉默着,没有说话。 周仓继续说道:“当初尘哥儿身死,侯爷带着大军直接杀了过去,不仅将城内的守军尽数屠尽,还将刘岱也斩杀了; 可为何对袁绍就……” 说到这里,周仓的声音哽咽了,眼眶泛红,怅然一叹:“张牛角可是最早跟着咱们征战冀州的袍泽啊!” 说完,周仓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按捺住悲伤的情绪。 赵云拍了拍周仓的肩膀,宽慰道:“你放心吧,侯爷自有侯爷的打算。” 说着,赵云看向张侯爷营帐的方向,咧嘴道: “你跟着侯爷比我久,你应该知道侯爷是什么样的人,咱们的侯爷绝不是一个甘愿吃亏的人,或许暂时吃亏,但早晚都得百倍千倍的讨要回来的! 刘岱不比袁绍,袁氏四世三公,乃天下士族之首,对于这样的人,若无完全准备,怎能做到一击必杀呢!” 赵云的话让周仓不由一怔, 转念一想,赵云的话也有些道理。 如今天下,能成为自家侯爷大敌的也就只有袁绍了,仅凭一份矫诏便能汇聚十七路诸侯,共四十余万兵马, 这样的人如果能轻易将其击败,又何至现在呢。 周仓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赵云,问道:“你还没说你的心事呢?” 赵云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在想荀军师所言之计策到底是什么。” 周仓皱了皱眉,不由道:“荀军师不是说了吗,此番对战,应倾尽所有兵力,在董卓军没有防备的时候全军出击,一举击溃他的锐气,最好能将他们的西凉铁骑消耗殆尽, 没有骑军的西凉军,就像是没有爪牙的老虎,要想歼灭他们并非难事!” “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 “何出此言啊?”周仓疑惑道。 赵云深吸一口气后,沉吟道:“如此打法,如同针尖对麦芒,咱们以五万兵马面对董卓的八万大军,劣势在咱们这一边,就算咱们能在战法上压制对方, 但无论怎样,这对咱们来说都是极为冒险的做法!” “那又怎样!” “可荀军师不是一个轻易会冒险的人啊!” 周仓站起身,看向赵云,沉声道: “战场之上,胜者生败者死,若没有舍生忘死奋勇向前的勇气,就只能等死,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冀州儿郎可从未在正面战场上败过!” 赵云深吸一口气后,微微叹道:“侯爷说的对,你平时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兵书吧!” 说完,赵云转身便走, 留下周仓一个人冲着赵云的背影一阵拳打脚踢。 中军营帐内, 张侯爷正躺在黎悦的小腹上,享受着穴位按摩。 “侯爷为何还不宽衣歇息?”黎悦柔声道。 “在等人,” “侯爷是在等荀军师吗?” “嗯哼,” “这么晚了,侯爷怎么知道荀军师会来呢?” 就在这时,守在营帐外的李卫,朗声禀报道:“侯爷,荀军师求见。” 黎悦一愣,然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张侯爷则抿嘴一笑,朝黎悦做了一个鬼脸。 “请荀军师进来吧。”黎悦朗声说道。 荀彧进来后,一眼便看到张侯爷正躺在黎悦的身上,享受着按摩,刚要说叨扰的话,却看到张侯爷并未宽衣,似乎就是在等待自己, “刚忙完手上的事,让侯爷久等了。”荀彧躬身拜道。 “先生不必多礼,这么晚来找我,想必一定是白天之事吧。” 荀彧颔首道:“白日里,在下说出与董卓军正面交战,实则是冒险之举,侯爷不仅未提出疑义,反而欣然应允,在下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想来问问侯爷。” 张侯爷坐起身,示意黎悦给荀彧看茶,然后说道:“我猜测先生明面上是与董卓军正面交战,主动吸引西凉骑军来冲阵,暗地里会让张辽或者朱灵亲率一支精骑从旁杀出,直击董卓车辇吧! 兵法里叫……擒贼先擒王,是吧?” 荀彧含笑道:“侯爷明鉴,一语道破了在下的计策。” “不过我也有一个不解之处,向问问先生。” “侯爷请说。” “董卓的西凉军中,骑军亦有两万之众,先生何以确定,这两万骑军会同时冲阵呢?” “以董卓对侯爷的仇视,只要见到侯爷身在军阵之中,必然会派出所有铁骑冲阵,以图将侯爷斩杀于西凉铁骑之下。” “大胆!”黎悦神情一凝,眼眸中透露着凌厉的杀气。 张侯爷朝黎悦抬了抬手,然后微笑着看向荀彧,悠悠问道:“就算这两万骑军会同时冲阵,先生何以确定我军步卒能够抵挡得住西凉骑军的冲阵呢?” 荀彧不动声色道:“我以令朱灵连夜返回函谷关,赶至拒马,椎车,并让其在北道口挖掘三道壕沟,以盾阵迎敌。” 听到这里,黎悦的脸色这才平和了一些。 “先生以我为饵,诱使董卓上套,果真是好计策啊。”张侯爷颔首道。 “我观侯爷用兵,也擅用饵,此番也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张侯爷沉默了。 没想到自己以往都是以他人为饵,今日却被当做鱼饵了,属实是有些讽刺了, 不过, 以董卓对自己的仇视,只要见到自己出现在军阵之中,怕是很难不上套吧, 不得不说,荀彧是懂人心的。 张侯爷微微一笑道:“高明的猎手,往往都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看来先生也深谙其道啊!” 荀彧不由一怔,细细品味着张侯爷的话,没由来的有了一丝明悟。 心里对张侯爷不由又高看了几分。 “先生还有何事,若无别的事,就早些回去歇息吧。”张侯爷慵懒道。 荀彧皱了皱眉,正色道:“在下的确还有一事不明,还请侯爷解惑。” ……………… 第134章 侯爷所谋深远 “哦?”张侯爷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不由道:“先生请说。” “在洛阳时,我与沮授一直负责密侦司的情报收揽和汇总,在发往信都的一条军令中,有让崔琰急调五万石粮草至并州雁门郡; 据我所知,雁门郡只有咱们的五千兵马驻守,卢沛的两万兵马则在西河郡与韩馥的旧部潘凤对峙,显然这些粮草并不是给卢沛准备的。 可从洛阳发往冀州和青州的调令中,又未曾让那支兵马前往并州, 所以在下不解, 这五万石粮草到底是给谁准备的……” “啧啧……”张侯爷感慨道:“先生不仅有王佐之才,还能做到事无巨细,当真是难得啊!” 荀彧皱眉道:“侯爷是打算往并州增兵吗?” “不是,”张侯爷摇头道:“那五万石粮草是给於夫罗准备的。” “南匈奴单于?” “不错,”张侯爷颔首道:“本侯以助其拿下辽西鲜卑的所有牧场为条件,向於夫罗借来三万匈奴骑兵为本侯所用!” “侯爷要对鲜卑人用兵?”荀彧一惊,骇然道:“若鲜卑人因此与公孙瓒联手南下,可如何是好啊!” “先生勿虑,屠兀骨的胡骑军常年在草原上打草谷,早就把那些部落吓跑了,都躲到濡水以西去了,濡水以西是辽西鲜卑人的地盘; 胡骑军要想继续打草谷,必然会打到濡水以东去,反正都要得罪辽西的鲜卑人,还不如早一点得罪。 况且胡骑军只打草谷,又不抢地盘,地盘被於夫罗占领之后,辽西的鲜卑人只会恨他於夫罗落井下石,他们之间争斗与本侯何干?” “这……” 张侯爷的话,让荀彧一时语塞, 南匈奴到底是外族,现在实力不强,自家侯爷还能与其呈联手之势,可若一旦南匈奴的实力强横起来了,必然也会成为北方的隐患。 侯爷此举,不仅从南匈奴那里借来了三万控弦战士,还让其余辽西的鲜卑人交恶, 这就好比南匈奴是侯爷养的一条狗,为了让这条狗替自己做事,就得不停的给它喂食,一旦这条狗吃饱了,长壮实了,就会威胁到主人, 而这个时候,若将另一只狗的骨头喂给了养的这条狗,另一只狗必然会对养的这条狗进行报复。 两条狗互咬,不管谁死谁伤,都对主人没有坏处, 就算养的这条狗被咬死了,如果需要,主人还可以再养一条狗。 这些年, 南匈奴与侯爷交好,通过互市,南匈奴的实力亦愈发的强大,先后吞并了不少北匈奴的部落和草场, 若任其发展,必将成为大汉的隐患。 侯爷此举不仅可以抑制南匈奴的发展,还能为南匈奴树一强敌,可谓是一石二鸟。 此时, 荀彧也不得不佩服自家侯爷的远见和眼光,但是他心里又生出一丝疑惑。 “侯爷,您借来的三万匈奴骑兵是打算帮助卢沛收复并州吗?” “收复并州何以用得到三万匈奴骑兵和五万石粮草。” “那侯爷的意思是……”荀彧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我让这三万匈奴骑兵自上党郡一路向西,穿过大漠去凉州!” 荀彧喉头微动,不由的咽了咽唾沫。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家侯爷的目的,侯爷所图的并不只是全歼董卓军,而是趁此收复整个凉州。 试想, 董卓带着八万西凉军与他们交战,凉州境内自然是兵力空缺,一旦这三万匈奴骑兵穿过大漠杀入凉州腹地,就如同狼入羊圈。 以匈奴人的作风,还不一阵烧杀劫掠。 当董卓麾下的西凉将士得知自己的家被匈奴人烧了,自己的亲人被匈奴人欺辱屠杀了,他们又怎能安心的留在司隶与朝廷交战。 届时,董卓军人心惶惶,个个归心似箭, 没了士气和军心,必然不战而溃。 侯爷再趁机出兵,便可一锤定音,到时候只需招降一名将领,给其封赏,允他带着西凉军回凉州退敌,替朝廷驱赶匈奴人, 整个凉州的军民无不对侯爷感恩戴德,以死效忠。 到那时,侯爷不仅能够将凉州收复,还能在凉州拉出一支西凉劲旅为己所用。 不得不说, 与董卓军一战,不仅能解决南匈奴这一隐患,还能彻底收复凉州, 自家侯爷所谋深远,他荀彧还真是自愧不如。 看到荀彧脸上神色的变化,张侯爷微微一笑道:“先生可知我意了?” 荀彧恍然,赶紧朝张侯爷躬身拜道: “侯爷所谋深远,荀彧自愧不如啊!” 张侯爷摆了摆手后,慵懒道:“北道口一战,还需先生为本侯筹谋啊。” “此乃在下分内之事,” 说完,荀彧再次躬身道:“若无其他事,在下就先告退了。” 待荀彧离开后, 黎悦担忧道:“荀军师竟然以侯爷为饵,侯爷为何还答应了?” “荀先生之计,的确是最快歼灭董卓军的良策。” “侯爷为何急于击溃董卓军呢?” “联军来势汹汹,先不说那袁绍,就说曹操、孙坚、刘备,都不是易于之辈,他们无一不是当世豪杰,麾下又有良臣猛将辅佐,背后又有士族支持, 他们实力不强时倒不足为虑,可如今他们纠集兵马四十余万,一旦让他们在战场上得了势,要想再压制他们就难了。 特别是袁绍,袁氏一族四世三公,如今洛阳城里的朝臣,有多少是他袁氏的门生故旧, 张牛角被斩杀,吕布丢了京县,这在战场上顶多是个失利,都算不得败,你看看密侦司和红袖招送来的线报,有多少朝臣开始偷偷与袁绍建立联络的; 其中不乏王允一党的朝臣,要说此事没有王允授意或是默许,我是不会相信的。” “王允可是吕布的义父啊,吕布在前线失利,王允就默许下面的人联络袁绍谋求后路,这也太不堪了吧!”黎悦诧异道。 “人性本就如此,何况吕布只是王允的义子,在王允心里,吕布也不外乎是一个对抗咱们棋子罢了,一旦有事,便可弃之。” 黎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侯爷如此着急的解决西面的隐患,是想早日与袁绍展开决战?” 张侯爷咧嘴一笑,淡淡道: “袁绍?还不到时候!” ……………… 第135章 赌把大的 函谷关以西十里,北道口。 朱灵得到北道口遇袭的消息后,连忙率领两千余骑赶来驰援, 可没想到的是, 整个北道口横尸遍野,那些还未挖深的壕沟,几乎全是武威军的尸体。 一些重伤倒地的甲士,还在地上挣扎着,痛苦的呻吟。 一名武威军的队率捂着自己的断臂,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目光涣散,恐怕就算是带回关内,也不过是多了一具尸体罢了。 当然, 还有一些甲士的身上带着伤,看到援军来了,这才用长刀支棱起自己的身体,一瘸一拐的朝援军这边走来。 大家同为武威军,同为袍泽,彼此之间的感情自然深厚,看到有伤兵, 许多士卒让出了自己的战马,来驮伤兵。 “杀!跟我杀!” 远远的,朱灵看到一名穿着营司马甲胄的军头站在尸体堆上,朝着四周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可他的周围并没有敌人。 待朱灵走近后,才发现这名军头的双眼已经被刀刃划破,眼眶空洞,再看他的手里正握着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 “魏巡!”朱灵眼眶泛红道。 魏巡一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过头,将耳朵朝向朱灵所在的方向。 “敌人撤了……”朱灵哽咽道。 一听是朱灵的声音,魏巡双膝一软,颓然的坐倒在尸体堆上,咧嘴笑道:“朱将军,你们终于来了。” 朱灵赶紧来到魏巡的身旁,一把握住魏巡满是鲜血的手,哽咽道: “敌人已经撤了,我带着援军来了,接你们回家!” “朱将军,对不起,敌人太多了,魏巡没能守住北道口,给咱们讲武堂丢脸了……” “不,不是你的错,咱们回家,咱们回家!”朱灵的眼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说着,朱灵就要将魏巡拉起来, 可就在魏巡起身后,却一把将朱灵给推开了,然后将手里的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咧嘴笑着。 “魏巡,你要干什么,快把刀放下!”朱灵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西凉军来的比咱们预想的还要快,我的眼睛瞎了,就算回去也是废人一个,”说着,魏巡缓缓抬头,尽管他再也看不见了,但他依旧看向天空的方向,笑道: “我的弟兄们都死在这里了,我怎能独活……” 说完,长刀在脖颈上一抹,鲜血四溅, 魏巡的身体,无力的倒在了尸体堆上。 朱灵怔怔的看着魏巡的尸体,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报!”一名哨骑从前方策马而来,焦急道:“禀报将军,西边两里外发现了西凉军的哨骑!” 一旁的亲卫见朱灵没有反应,赶紧提醒道:“将军,此地不宜久留,咱们……” 朱灵深吸一口气后,朗声道:“将伤兵全部带回去!” 说完,朱灵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带着部众朝函谷关的方向策马而去。 …………… 董卓军营寨, 土坡上,董卓和马腾真站在高处眺望着远处归来的千余骑兵。 马腾笑道:“瞧张济的样子,似乎是打了个胜仗啊!” 董卓咧嘴笑着,待张济的人马进入军寨后,董卓高声喊道:“张济,干得好啊!” 张济看向突破上的董卓和马腾,朗声挥手道: “主公!托您的福,此番我两千西凉铁骑,尽斩张昊军三千步卒!” 董卓哈哈一笑道:“快去歇息吧,洗澡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一旁的牛辅看着得意洋洋的张济,脸色一沉,上前禀报道:“主公,末将得到线报,张昊带着两万援军已经抵达函谷关,如此一来,咱们恐怕难以在短时间内拿下函谷关了。” 牛辅的话说得很委婉,以八万兵马攻打有五万守军的函谷关,别说短时间内拿下函谷关了,就算把八万兵马全都拼光了,恐怕也难以攻克。 马腾颔首道:“牛将军说的不错,接下来,咱们有场硬仗要打了!” 董卓沉声道:“寿成啊,你可知那张昊在北道口挖壕沟,造拒马是为了什么?” 马腾沉吟道:“张昊是打算在关外与咱们决战?” 董卓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 马腾问道:“我不明白,张昊只有五万兵马何以敢与咱们八万大军在关外决战,难不成还真以为我西凉军是泥捏的不成!” 董卓哼笑道: “若论兵略,咱家在张昊小儿的手里吃了不少亏, 后来啊, 咱家也悟出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张昊想做的事情,咱家偏要将其破坏,令其不能得逞。 先不说能否达到什么目的,只要让那张昊不畅快,咱家心里就舒服得很呐!” “……”马腾嘴角一抽,尴尬一笑, 不过细细想来,董卓的办法似乎也不无道理。 函谷关内, 张侯爷站在沙盘旁,怔怔的看着北道口所在的位置,然后伸手将上面的标记物给拿了下来。 沙盘这种东西,是张侯爷在讲武堂教授他们的, 如今的张昊军中,遍布讲武堂的结业生,是以沙盘这种辅助类的东西也带到了军营。 “校长,咱们在北道口的防御工事已被董卓军破坏,如今董卓军驻扎在二十里外,从军寨到函谷关不到一个时辰就可以兵临城下,在关外决战一事,恐怕……”张辽一脸愁容道。 朱灵看向一旁的荀彧,问道:“荀军师,可还有破敌之策?” 荀彧看了一眼张侯爷,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叹道:“为今之计只能坚守函谷关,然后再寻机破敌了。” 听到荀彧的话后,营帐中的将领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了张侯爷, 最终拍板的,还是自家侯爷。 “董卓老贼来势汹汹,若不给其一个决战的机会,怕是不足以让其上套啊,”说着,张侯爷看向荀彧,笑道:“先生可敢与本侯赌把大的?” 荀彧皱了皱眉不解道:“侯爷打算如何做?” 张侯爷笑了笑,伸手将沙盘上代表函谷关的标记物给拔了出来,然后再将之前放在北道口的标记物放在了函谷关的位置上。 淡淡道: “打开关门,让西凉军进关与咱们决战!” ………… 第136章 决战函谷关 两日后, 函谷关内除了关墙上值守的甲士以外,其余军士皆卸去甲胄,搬运土石,将街道旁的房屋全部夯实,并以此为基础,搭建高台。 由于函谷关内的民众早就迁往了谷城,所以关内并无百姓。 一些甲士将沿着街道设置陷阱,放置拒马、路障, 张辽和朱灵也是赤膊上阵,参与到了搭建的工作中。 赵云一边指导匠人组装床弩,一边命人将组装好的床弩用吊杆将其放于高台之上。 荀彧一路走来,目之所及,皆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但他的心中始终是颇为忧虑。 侯爷与董卓决战的办法,便是将董卓军放入关内,利用关内街道上设置的拒马、路障、陷阱来阻击进入关内的董卓军, 荀彧心里很清楚, 这样的办法,对于己方来说,不外乎饮鸩止渴, 或许一开始有所收效,但时间一久,街道上的拒马、路障、陷阱便会被董卓军所破坏, 届时,唯有以身相搏,方有取胜的可能。 荀彧并不觉得,以五万守军在正面击败八万敌军能有五成以上的赢面, 毕竟自古以少胜多的战例还是在少数,更何况还是正面搏杀。 此时,一名力士营的甲士来到荀彧的面前,躬身禀报道:“军师,侯爷有请。” 厅堂内, 张侯爷正在给几个木匠讲解齿轮的受力作用,见到荀彧进来后,便朝木匠们摆了摆手, 待木匠们退下后, 荀彧才向张侯爷见礼道:“侯爷,” “先生这两日愁眉不展,是否是在担忧放董卓军进城一事啊?” 荀彧颔首道:“不知侯爷心中,对此有几分胜算。” 张侯爷笑着反问道:“先生觉得咱们的胜算有几分啊?” “不足五成。”荀彧如实道。 张侯爷抿嘴一笑道:“不瞒先生,本侯的心里,这胜算嘛,只有两成!” 荀彧一惊,眼眸中尽是骇然之色,但随即,又一脸疑惑道:“侯爷这是何意啊?” 张侯爷背着手,走向府衙门口,荀彧和一众力士营甲士紧随其后。 “先生可赌过钱?”张侯爷问道。 “以前看人耍过几次。” “那你可知道,一旦骰子转动起来,没人会知道结果如何。” “所以侯爷是在赌?” “是,也不是,”张侯爷看着对面的兵士正在用吊杆将床弩吊上高台,悠然道:“放敌军入关,在关内决战,是个人听到此事,便会觉得本侯疯了。” 说着,张侯爷侧头看向荀彧,问道:“先生也以为本侯疯了?” 荀彧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有时候, 沉默, 便是最好的回答。 不过张侯爷并没有在意,只是说道:“南华老仙曾说,本侯是身负黄巾气运之人,说句托大的话,也能算是一个天选之子了。 但在这乱世之中,天选之子可不仅仅只有我一人! 幽州的公孙瓒,以强武着称,麾下十数万幽州军骁勇善战,只因幽州乃贫瘠之地,人才凋敝,这才蜗居一隅,若要图大业,必然会南下冀州; 此人不除,则北方不稳! 再说那联军中的袁绍、曹操、孙坚、刘备等人,哪一个不是当世豪杰,哪一个背后没有众多士族的支持。 若不赶紧将凉州的隐患解除,一旦联军再度得势,我等可还有胜算?” 荀彧担忧道:“可就算侯爷想要尽快解决董卓的八万大军,也不该以身涉险,万一侯爷……” 说到这里,荀彧一顿,接着说道:“这天下必会再度陷入兵祸之中啊!” 张侯爷感慨道: “乱世已起,天下安有完土!” ……………… 又过了数日, 董卓军又将军寨前移至函谷关外十里处,哨骑斥候四散而出,方圆百里之内,皆是董卓军的耳目。 中军营帐之中, 李儒躬身道:“主公,十万石粮草已全数运到,明日或可攻打函谷关。” 董卓颔首道: “张昊军多为步卒,论战力,弱于咱们的西凉骑军,但张昊小儿极擅用兵,其麾下兵马也都是骁勇敢战之士,其战力也不会弱到哪儿去; 此番攻打函谷关,咱们西凉军则要仰仗云梯楼车。” 说完,董卓将目光看向了牛辅。 牛辅颔首道:“主公,这些日子,从凉州带来的工匠连夜赶至,已造云梯楼车十座!” “好!”董卓颔首道:“投石车造出来了吗?” 牛辅皱眉道:“乌角先生死后,投石车的技艺便断绝了,只是听说张昊军在攻打旋门关时用过投石车,不知真假。” 董卓皱眉道:“没有了投石车,西凉军的损失便不会小啊。” “主公放心,我等将士必将用命!”张济朗声道。 “好!明日咱家亲自督战!” 牛辅皱眉道:“主公要亲自出战?” 董卓咧嘴笑道:“当年在常山郡,咱家败给了张昊,这次,咱家定要将这些年的耻辱,讨要回来!” ……………… “整装列阵!整装列阵!” 次日清晨, 各军头的朗声呼喝声响彻整个军寨。 八万西凉军,就如同一头饥饿许久的巨兽,缓缓睁开了眼睛,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队队身着甲胄的西凉甲士犹如万千溪流一般朝着军寨外面的空地上,汇聚而去。 八月底的天气本就燥热难当, 可当八万大军聚集在这黄土之上时,空气中因为浓浓的肃杀之气,不禁让人后脊生凉。 “咚!咚!咚!”随着两通鼓响, 两万步卒组成的前军,共八个方阵,朝着函谷关的方向缓缓前进。 前军的后面则是由四万步卒和弓弩手组成的中军,总共十个大方阵,董卓和一众西凉主将皆在其中。 中军的两侧,各有一万西凉铁骑,充当左右两翼,进可攻,退可守。 两万后军皆为军中弱旅,一般情况下不参与战斗,平时,多行辅兵之职,押送粮草,埋锅造饭等。 十座攻城云梯车在中军军阵中,每座攻城云梯皆由数十牛马拉拽。 函谷关关墙之上, 张侯爷一身白色锦衣站在墙垛旁,眺望着远处的董卓军阵, 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人上十万,彻地连天。 这八万人马犹如铺天盖地一般,旌旗飘摆,遮阳避日, 如此一幕,任谁看了,都得腿肚子转筋。 “呜——”函谷关门楼上的号角声响起, 久经战阵的守军纷纷涌上关墙上,弓弩手在前,刀斧手在后,滚石檑木早已准备妥当,滚烫的热油正在锅中沸腾。 ………… 第137章 本侯要开嘲讽了! 董卓的八万大军,扬起漫天尘沙,朝着函谷关徐徐推进。 函谷关外,充斥着浓烈的肃杀之气,一座座高耸的攻城云梯车,如同一座座大山一般压在关内守军的心头,让人感到窒息,忍不住大口的喘息着。 艳阳高照,刺眼的阳光照射在铁甲和兵刃之上,难以直视, 炙热的温度烘烤着关墙上的守军士卒,大颗大颗的汗水自额角滴落,不少守军士卒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人敢在如此压迫的环境下,还能有心情喝水解渴。 随着董卓军的鼓声停罢,前军止步于三百步外。 一时间, 双方也都安静了下来,这种安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寂静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统率前军的,是董卓麾下的张济和马腾麾下的成宜, 两人互视一眼,然后回望位于中军的动作车辇,车辇旁有旗官正在比划进攻的旗号。 张济看向身后的十名传令兵,朗声道: “传我军令,让盾甲卫守住防线,给后面的攻城云梯让出通道,”说着,张济看向旁边的成宜,接着说道:“咱们给友军压阵!” 成宜朝张济微微颔首后,朝着身后的部众,朗声道:“先登军听令!” “在!”八千先登军齐声呐喊道。 “先登军的将士们,拿起你们手里的长刀和利剑,随我攻上城头,划破敌人的胸膛!” 随着一阵阵的呛啷声响起,八千先登军的甲士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刀和利剑,响应着自家将军的呼声。 紧接着, 成宜提起手中的长戟,指向函谷关,高声喊道:“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一时间,八千先登军士卒齐声呐喊,杀意昂然,震慑人心。 “杀!” 随着成宜的一声暴喝,八千先登军如同脱了缰绳的野马一般,扛着简易云梯,手持圆盾朝着函谷关冲杀而去。 函谷关门楼上, 张侯爷坐在高台帅椅上,俯视着关外的董卓大军,荀彧、周仓、赵云、张辽、朱灵皆在其身旁。 荀彧神情凝重,心中着实有些担忧, 但周仓、赵云这些征战沙场的将领,却是神情肃然,不见喜怒。 见到敌军开始冲锋后,周仓眼眸微眯,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刀然后高高举起, 一侧的号手看到周仓的动作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一个置于木架上,体型硕大的号角用力的一吹。 “呜——” 号角声浑厚绵长,低沉的音色中带着浓浓威严,响彻在这辽阔的大地之上。 随着号角声响起,关墙上的弓弩手纷纷张弓搭箭,朝着敌军所在的方向。 “射!” 随着号角声一停,军中司马、军候齐声呐喊。 刹那间,弦声四起,一支支利箭划破长空,犹如漫天雨点,带着呼啸声朝着敌军落去。 一轮箭雨射完,紧接着又是第二轮,第三轮,毫不停歇。 关外的先登军,倾尽全力的奔跑,但在三百步的距离上,还是免不了中箭倒下, 三百步的距离,遍布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前一个人倒下,后一个人则会踩着他的身体往前冲,直到他们触抵关墙。 原本以为到了关墙下方就能避开敌军弓弩手的箭矢,但等待他们的却是一枚枚石块。 关墙上, 随着一具具建议云梯卡在墙垛上,位于前排三列的弓弩手开始退后保持箭矢压制,后面两排的刀斧手则来到了墙垛旁,搬起石块顺着云梯朝着下方的敌军砸去。 在关墙上担任城防任务的是武威军,军中大部分的低阶军官都出自讲武堂, 他们将在讲武营中所学来的战法、战术教给了部众,这才有如今训练有素的画面。 中平三年,第一批讲武营的学员结业,以张辽,朱灵为首的讲武一期结业生投入作战,到现在初平元年已经过去四年了。 三个月前,讲武四期的结业生被分配至各军,遍布冀州、青州、并州、司隶,总共结业的学员已有三千余人, 一开始都是担任队率、屯长一职,在军中历练半年后,开始根据实际表现擢升为曲长、军候。 如今的武威军总共三万人, 下至队率、屯长、曲长、军候、司马,上至营主、都尉、校尉,有七成都是讲武堂出来的。 是以整个武威军,对张侯爷的忠诚度最高,无论是军中的高阶军官还是低阶军官,见到张侯爷,也都会尊称一声“校长!” 如今, 他们尊敬的校长,就坐在门楼下的帅椅上,和他们在一起, 不用鼓舞士气,也不用宣讲什么, 只要校长往这里一坐,这些讲武堂出来的军官俱都嗷嗷的奋力拼杀。 见到自家主官都不畏生死的冲杀在前,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自然也不会拉稀摆带。 董卓军阵中, 成宜见先登军已与函谷关守军呈现出胶着之态,于是赶紧下令,让攻城塔车和攻城锤车加速向前。 ……………… 并州雁门郡,强阴以北十里, 一支两千人的匈奴骑兵脱离大部队,向强阴的方向而去, 带队之人正是单于於夫罗的心腹将领乌日格。 “将军,咱们为何要替汉人打仗啊?”副将赛罕不解道。 乌日格看了一眼赛罕,笑道:“你可知道汉人里有个叫张昊的诸侯?” “听牧民们说过,这个张昊就是太平商号背后的东家,不仅富可敌国,麾下的兵马更是……”说到这里,赛罕一想起草原上关于赤鬼骑的传说,背脊便不由的发凉。 草原上的法则简单粗暴,以实力为尊,谁的实力强,谁在草原上就有话语权。 他们匈奴人在弹汗山这么多年,跟乌桓人打过仗,跟鲜卑人抢过牧场,也和北匈奴的部落交过手,对于汉人,他们一直视其为两脚羊, 可是, 直到赤鬼骑的出现,让他们这些草原人开始害怕了。 虽然赤鬼骑一直都是在劫掠鲜卑人、乌桓人还有羯族的部落,但并不妨碍他们南匈奴人忌惮赤鬼骑, 甚至一听到赤鬼骑劫掠了哪个部落,他们庆幸之余,也免不了幸灾乐祸。 “你可知赤鬼骑在草原上四处打草谷,为何舍近求远的放过咱们匈奴人?”乌日格提问道。 “难道是咱们的王和张昊之间……” “不错,”乌日格颔首道:“这些年,咱们靠着与汉人互市,积攒了不少财力和物资,就算是最寒冷的冬天,咱们也能顺利度过,也以此收服了不少北匈奴的部落; 如今在草原上,就算是鲜卑人和北匈奴也不敢招惹咱们。” 说着,乌日格笑着看向赛罕,淡淡道:“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叫张昊的汉人诸侯带给咱们的!” 赛罕沉吟道:“所以……王让将军带着三万将士南下,就是来帮那个张昊打仗?” 乌日格点了点头道: “听说张昊被汉人朝廷敕封为大将军,进封武平侯,就连洛阳城里的那个娃娃皇帝也得看其脸色行事。” “这个张昊竟如此厉害,在汉人的地盘岂不可以只手遮天了?” “说是如此,但很多汉人诸侯都是各自为政,听说被一个叫袁绍的诸侯召集在一起,讨伐张昊呢。” “所以咱们是替张昊攻打其他诸侯?” “差不多吧!”乌日格颔首道。 赛罕思索片刻后,不解道:“既然汉地连年征战,咱们的王,何不趁机南下劫掠,若能用抢的,为何还要拿咱们的牛羊和金银去从汉人的手里买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乌日格狞笑道:“待咱们强大起来了,再南下不迟!” 就在这时,从强阴城的方向跑来两骑快马, 其中一人年龄偏大,一身锦衣,像是个商人,而另一人则是一名精壮男子,腰间佩剑。 乌日格缓缓抬起拳头,身后的队伍令行禁止。 “太平商号,雁门分号掌柜滦平见过乌日格将军,”滦平用蹩脚的匈奴语见礼道。 说完,滦平又将身旁的同伴介绍道:“这位是左风,太平内卫的人。” 乌日格朝两人微微颔首,以示回礼。 滦平说道:“请将军稍后,待我让人将五万石粮草送出城来交予将军。” “哈哈哈……”乌日格笑道:“滦掌柜不必多礼,本将军特地带来两千部众,搬运粮草之事还是交给他们吧!” 乌日格注意到滦平面带为难之色,而他身旁叫左风的汉人则是一脸微笑的盯着自己。 “强阴城中有守城士卒三千,若将军带着兵马进城,势必会让百姓们恐慌,若是与城内的守军发生冲突,这个后果,将军可承担得起?”左风微笑着说道。 尽管左风一直保持着微笑,但乌日格还是听出了此人在言语中的态度。 “好!”乌日格爽朗一笑道:“本将军就在此等候,粮草一事就有劳两位了。” 一听乌日格答应了,滦平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带着左风折返而去。 待两人走远后, 赛罕疑惑道:“这两个汉人为何不让咱们进城啊?” “他们是怕咱们进城之后打他们草谷!” “既然如此,将军为何不直接杀入城中,也让咱们的勇士释放一下,”说着,赛罕嘿然一笑道:“听说汉人女子全身上下,就连骨头都是软的。” 乌日格冷哼一声,缓缓道:“先忍忍吧,他们都是张昊的人,现在得罪张昊,对咱们没有好处。” “明白了。” “待咱们穿过大漠进入凉州以后……”说到这里,乌日格不由狞笑了两声。 赛罕会意,眼中尽是贪婪之色。 ……………… 九月,天气依旧炎热难当, 幽州的公孙瓒,引兵五万南下,在河间郡与冀州军交战, 冀州军这边,张合的两万兵马和张硕的一万飞虎骑互相配合,虽然在兵力上处于劣势,但也打得有来有回,双方各有胜负。 按照张侯爷的思路,对于幽州的公孙瓒,冀州方面应该以防守为主,至于冀州的大半兵力则是为了防止袁绍的联军北上,所以冀州军并未全力攻打公孙瓒。 而公孙瓒这边,也知道冀州境内有十万大军,仅凭他带来的五万兵马绝无可能大杀四方,攻城略地的。 他麾下的大半兵马得提防着乌桓人和鲜卑人,以及那些不太忠心的幽州士族。 所以, 短时间内,公孙在难以在张合和张硕的手中讨得便宜。 反观洛阳东面的战事,则不容乐观了, 首先是张燕丢了成皋,麾下四万兵马,撤至旋门关时也只剩下两万了。 好在旋门关有沮授和庞德的三万兵马镇守,这才不至于一溃千里, 吕布这边见势不妙,早就带着麾下的数千残兵通过旋门关后撤至缑城。 缑城往北百八十里便是偃师,南边五十里则是轩辕关,也算是一处较为鸡肋的战略要地, 原本缑城主的主要作用是为了策应南面的轩辕关和大谷关,但这两座关是为了防备敌军从南来,北攻洛阳的, 但现在敌军是从东面来,缑城的作用也就没有那么强了,也只能起到一个策应偃师和巩县的作用。 可现在偃师和巩县并未沦陷,吕布这么早就来缑城抢占位置,属实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了。 不过沮授也没有在意吕布的行为,只要不给他们添乱就行, 由于之前张侯爷攻打旋门关的时候,已经将旋门关摧毁得惨不忍睹了,要想完全修复,怎么也得一两年的时间, 而现在的旋门关,城防设施大打折扣, 如今袁绍联军二十余万,进驻成皋,虎视眈眈,若倾尽全力攻打旋门关,恐怕此时的旋门关难以抵挡。 纵观天下局势, 对张侯爷来说,并不乐观, 朝野内外,大多都在观望两边,就看是张侯爷率先解决函谷关外的董卓军,还是袁绍联军率先攻下旋门关。 一旦旋门关失守,仅凭巩县和偃师两座城池绝难抵挡联军的步伐,攻下洛阳只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函谷关这边, 两军交战已有半月,双方的士兵都已经身心俱疲了。 董卓军这边,张济和成宜相继在攻城时被张辽和朱灵斩杀,兵马也损失近半,五万大军攻势渐弱,后继乏力。 而函谷关内的张昊军,也呈现出强弩之末的状态,关墙上的两万守军更是死伤过半,热油用尽,箭矢告急。 “校长,关墙上只剩下不到五千可战之士了,若再不从关内调兵过来,恐怕敌军下一次攻城……”说到这里,张辽已经说不下去了。 张侯爷神色泰然,不为所动, 因为城内还有三万精锐未曾动用,他们是张侯爷给董卓军准备的大礼,也是他一锤定音的底牌。 朱灵见张辽并未说动校长,便请求道:“若校长不愿动用关内的兵马,可否从城内调两万支箭矢上关墙,咱们现在手里的箭矢已经快用完了。” 张侯爷深吸一口气后,淡淡道: “来人,把本侯的帅旗立起来,本侯要开嘲讽了!” ………… 第138章 可敢入关决战! 的董卓军阵,车辇前面,跪着十余名军校,他们的身后是提着大刀的行刑官。 董卓面色阴沉,怒视着这些作战不力的军校,朗声道: “张济和成宜两位将军已经战死了,而你们,却畏惧不前,作战不力,今日不杀你们,难以告慰他们两位将军的英灵,和死去的将士!” 说完,董卓大手一挥, 行刑官们手起刀落,十余名军校的脑袋滚落在地。 周围观刑的军官们更是紧张的狂咽口水,眼皮抽搐, 他们知道,临战之前将这些作战不力的军官给斩杀,就是斩给他们看的, 杀鸡儆猴,斩的是鸡,看的是猴。 亦就在这时,马腾指向函谷关门楼的方向,惊诧道: “董公你看,那是张昊的帅气,那人应该就是张昊了吧!” 董卓一惊,顺着马腾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那面‘张’字帅旗下,穿着一身白衣的年轻郎君。 虽然距离隔着有五百来步,但想来一定就是张昊本人了。 “寿成,随我去瞧瞧!” 说完, 董卓和马腾骑着两匹高头大马来到了军阵前,在距离函谷关三百步的地方勒住了马头,抬眼望去。 “哟,这不是董太傅吗,近日可好啊!”张侯爷一眼便认出了董卓和马腾,然后朝着两人大声喊道。 董卓的脸色铁青,紧咬着后槽牙, 自从逃离河南尹后,太傅之称也自然没人再去提了,如今被张昊公开嘲讽,董卓心里那个气啊, 若眼神能够杀人,董卓早就把张昊大卸八块了。 张侯爷见董卓没有反应,继续说道:“董太傅,这些日子折损了不少人马吧,看您的脸色不太好啊!” 董卓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里的怒火,朗声怒喝道:“张昊小儿,休得猖狂,有本事你敢出城一战吗!” “没错!”马腾在一旁帮腔道:“躲在乌龟壳里算什么本事!” “笑话!”张侯爷开口道:“本侯南征北战多年,什么时候躲过!” “好!”董卓狂狷一笑道:“那你敢出城与咱家决战吗!” 张侯爷嘴角一咧,大笑道:“出城决战多没意思啊,本侯让人将关门打开,你们进城来战岂不美哉,传言出去,也不算本侯欺负你们!” 话音一落, 董卓和马腾皆为之一惊,不由面面相觑,以为自己是否听错了。 这张昊竟然要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与其决战。 “吱呀——” 函谷关的关门缓缓打开了………… 这张昊莫不是疯了,竟然真的主动将城门打开了。 董卓和马腾的心里并未因此而感到开心,反而觉得其中必然有诈! 在一些战例中,不是没有守城一方诈降的, 将敌军骗入城内,然后再突然杀出,就算不能一举将敌军统帅斩杀,也能尽可能的消耗一些敌军兵力,从而拖延时间,等待援军驰援。 或许是看出了董卓和马腾的犹疑, 张侯爷朗声道:“董太傅不是想要决战吗,本侯将关门打开了,你该不会不敢进来吧!” 董卓眼睛微眯,没有说话。 “董公,其中必然有诈!”马腾提醒道。 就在这时,身后的牛辅打马上前,厉声道:“主公,咱们还有还有五万兵马,就算张昊那厮在城内设伏又如何,想来他们的兵力也不会比咱们多; 此番若不攻入关城之内,短时间内也是难以拿下函谷关的啊!” 牛辅的话也不无道理, 继续蚁附攻城,他们又得折损不少兵马,而且还不一定能拿下此关, 若趁此时机杀入关城内,就算张昊军在关城内设伏又如何能挡住他们五万大军,或许一开始会折损一些兵马,但当源源不断的将士攻进去后, 兵马人数的优势便会体现出来。 “主公!”牛辅焦急道。 董卓的神情还是有些犹疑不定, 牛辅继续说道:“主公,让我率五千铁骑冲进去探探虚实吧,若形势不对,我便派人回禀示警!” 董卓看向牛辅,寻思片刻后,颔首道:“咱家给你一万铁骑,一旦关内有诈,咱家令你即可退出来!” “末将遵令!” 说完,牛辅调转马头,朝左翼而去。 董卓看了一眼城门楼上的张昊,眼睛微眯,对着身旁的马腾低声道: “此番对咱们来说是一个机会,不管张昊小儿在城内射下了什么埋伏,其兵力不外乎就那么些,只要能拿下张昊,不论生死,咱们便能重新返回洛阳! 这是一场豪赌,既然张昊想跟咱家赌把大的,那咱家就跟他赌!” 马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应声道: “董公,末将这就去准备!” 门楼之上, 张侯爷看到了敌军左翼的西凉骑军开始往城门这边调动,便知道董卓打算让这一万西凉铁骑冲关。 不得不说, 董卓还是知兵事的, 这个时候,用铁骑冲关,是最优的选择。 骑兵的优势在于速度机动,以及冲杀; 在平坦的荒原上,骑兵能发挥出巨大的优势,在城中虽然不能将优势全部发挥出来,但却能以最快的时间为后面进城的兵马冲杀出一条血路, 若光凭步卒沿街布防,很难对冲入关内的敌骑展开有效的阻截。 张侯爷侧过头,看向身后的张辽和朱灵,两人会意,向自家侯爷抱了抱拳后躬身离去了。 见张辽和朱灵两人离开后,一旁的赵云上前道: “侯爷,末将去准备了。” 张侯爷点了点头,开口道:“董卓生死不论,但马腾,本侯要活的。” “是,”说完,赵云转身离开了。 离开时,低声对一旁的李卫和苏义说道:“保护好侯爷。” 见两人重重的点了点头后,赵云这才大步的离开了。 荀彧看着赵云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道:“侯爷,一旦西凉军攻入关城内,咱们就没有退路了。” 张侯爷抿嘴一笑道:“先生有所不知,本侯这些年一路走来,哪一次有过退路。” 荀彧一愣,低着头,沉默不语。 张侯爷接着说道: “这些年,本侯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都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否则又怎会有今日这般的成就。” ………… 第139章 徐晃 函谷关城内,西北角, 一名军侯带着几个甲士刚完成这条街的巡逻,正往回走,恰巧看到高台上的一名袍泽,招呼道: “杨大勇?” 高台上那名屯长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赶紧寻声看去,见来人的脸上有一条深深的刀疤,隐约间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怎么,我脸上多了一条疤就不认识我了?”军侯揶揄道。 杨大勇皱了皱眉,寻思片刻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呼道:“你是讲武三期的田野!?” 军侯哈哈一笑道:“看来在讲武营中,没有白照顾你!” 田野是讲武三期的,结业后被分配到周仓和高顺的军中,跟着周仓来到了函谷关, 而杨大勇是讲武四期的,结业后则被分配到武威军中。 原本两人很难再相见的,没想到在这函谷关内两人相遇了。 田野看了一眼周围,问道:“这几座高台是你的防区?” 杨大勇点了点头,说道:“你呢,你的防区在哪里,怎会在这里出现?” “我带预备队呢,刚巡逻完,想着抄个近道回去,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了。”田野嘿笑道。 田野和身后的几名甲士被杨大勇等人拉上了高台,一阵寒暄,诉说着离开讲武营后,各自的境遇。 晃眼间,田野看到一名身着队率甲胄的军头正在床弩旁磨着自己的斧子, 田野有些好奇,一般只有到了军侯的职位才会拥有自己专属的兵器,可看到那名队率手里的斧子并不是军中制式的兵刃,而是一杆打造精良的长柄斧。 似乎看出了田野的疑惑,杨大勇笑着介绍道: “他叫徐晃,河东杨县人,曾经跟过郭太。” “就是在白波谷起兵反抗朝廷的黄巾军郭太?” 杨大勇点了点头,低声道:“后来郭太被董卓诱杀后,徐晃便投了咱们武威军。” 田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杨大勇看了徐晃一眼,侧头对田野笑道:“这个徐晃可了不得,张将军试过其身手,两人交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张将军知他懂些兵略,本想提拔他为都尉,可被他拒绝了。” 田野皱眉道:“为何?” “他说要靠军功在军中立足,自愿做个什长,后来在函谷关与李榷交战,这个徐晃仅凭一人之力,斩杀了李榷麾下一个军司马,因此战功被擢升为队率。” “啊?”田野不由惊呼道:“斩杀了一名司马,怎么都得升个曲长,再不济当个屯长也是绰绰有余,为何只擢升为队率?” 杨大勇苦笑道:“谁说不是呢,可他说当个队率就够了,待斩杀一名都尉再升屯长不迟。” “…………”田野。 两人寒暄一阵后,田野便带着麾下的甲士离开了。 杨大勇正目送着田野离去,便听到身后徐晃在抱怨: “直娘贼,董卓军怎么还不开始攻城……” 徐晃骂骂咧咧的,恨不得冲出函谷关直接冲入敌军军阵,大杀四方,砍掉董卓的脑袋, 这样,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当个都尉,或者是司马了。 杨大勇转过身,安抚道: “早着呢,按照侯爷的意思,得把董卓军打疲了,然后再放他们入关决战!” “这都等了多少天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徐晃低吼道。 杨大勇看了一眼徐晃的斧子,苦笑道:“你就放心吧,有的是你表现的机会,莫要着急,说不定这次你就能斩杀一个都尉或者军校什么的。” 其实,杨大勇心里明白,放董卓军入关决战,是一场豪赌,是他们侯爷与董卓之间的豪赌, 赌赢了,西面的隐患彻底解决, 要是赌输了,他们这些人都得死在这里。 他有种预感,接下来的一场仗,将会是一场硬仗, 但奈何徐晃立功心切,又有一腔血勇,也不好给他说出事实。 “呜——”关楼上,急促的号角声响起, 杨大勇一愣,脸色骤然一沉,朗声高喊道: “董卓军入关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准备接客了!” 很快, 地面上传来了震颤,肉眼可见的石子在地上颤动。 是骑兵! 杨大勇麾下的甲士都不是新兵了,感受到敌军骑兵的临近,并未有丝毫的惊慌, 因为他们在高台之上,人站在上面,比骑在马上还要高, 杨大勇所在的高台站着两百来号人,大部分为盾手和枪卒,剩下的则是弓弩手和刀斧手。 不需要指挥,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徐晃手持着三十余斤的长柄斧站在一名枪卒的背后,伸长了脖子朝关门的方向望去。 “来了,来了!”徐晃看到了两百步外的西凉铁骑,神色激动的喊道。 按理说, 三百步的距离对于奔跑中的骑兵来说,也就在几息之间, 可等了良久,依然没有等到骑兵冲过来。 杨大勇还好,徐晃整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他亲眼见到那些个骑兵,被街道两旁高台上的枪卒给刺落下马,没有被刺落的也被高台上射出的弓弩手给射杀了个干净, 更让徐晃骇然的还是左前方高台上的床弩,那一根箭矢跟他手臂差不多粗, 一箭射去,直接洞穿了两马三人,最后将一人一马穿成了串。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敌军的惊呼声和哀嚎声。 杨大勇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徐晃,安抚道: “莫急,莫急,再等等,再等等……” 此时此刻,徐晃才明白,他们筑了半月的高台原来是这么用的, 原来,侯爷放西凉军入关决战,是这么个目的。 前面的西凉骑军被戮杀后,后面的骑军又很快的补了上来, 一些西凉骑军,索性站在马上向高台上的守军扑了过去,虽然大多数西凉兵被枪卒用长枪洞穿刺死,但也有一部分西凉兵扑进了盾阵之中。 尽管这些西凉兵都被盾阵中掩藏的刀斧手给乱刀砍死。 “嗡!” 左前方的高台上,床弩再次将弩箭射出。 一名西凉骑兵还想用手中的圆盾去格挡,但其手里的盾牌根本就吃不住巨弩的一击,整面盾牌被击碎, 弩箭也穿透了其胸膛,将其整个人给钉在了地上。 其间,让旁边的两匹战马受惊,高高跃起时,将骑在它们身上的骑士给甩了下去。 杨大勇看到越来越近的西凉骑兵,高声吼道: “床弩准备!” ……………… 第140章 耍流氓损阳寿 就在弩箭射出的一瞬间, 杨大勇只觉得眼前有一道黑影闪过,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徐晃提着斧头冲了出去。 “该死!” 杨大勇怒骂一声,提起手中的长刀便跟了上去。 虽然徐晃不是讲武堂的人,但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杨大勇与徐晃的私交也还算不错, 对于徐晃身上那股子忠义,杨大勇还是很欣赏的,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他那倔脾气。 张辽也曾让杨大勇对徐晃多多照顾,毕竟徐晃这人不怎么善言辞,这样一个有大能力的人,在兵卒之中,很容易受到排挤。 眼瞅着徐晃冲了上去,杨大勇也只能紧随其后,想着多一个人多一分照应。 徐晃纵身跃下高台,三步并作两步,扑向前面的西凉骑兵, 长斧翻飞之下,为首的两名西凉骑兵还未缓过神来便被斩于马下。 杨大勇刚刚来到徐晃的身边,就要将徐晃拉回去:“徐晃……” 可刚一张口,就被西凉骑兵脖颈处喷出的鲜血溅到了嘴里。 “噗!” 一脸血污的杨大勇赶紧将嘴里的鲜血给喷出了出来,好巧不巧的,喷到了正回头的徐晃脸上。 “呼!”徐晃也是一脸无辜的用手去抹脸上的血污。 好家伙, 这味道,真挺重的! 杨大勇也是一脸嫌恶的用手抹着脸, 自己也算是战场上的老卒了,之前杀敌时,不是没见过血,可也没想到这血进到嘴里,却是这般的冲。 很快, 后面的西凉骑军开始冲了过来。 一名穿着军官甲胄,满脸胡子的西凉骑军朝着高台上的一名盾卒射出了一箭, 那名盾卒被射中了脖颈,鲜血喷洒了一地, 其手中的盾牌自然也滑落下高台,将身后的枪卒给暴露了出来。 大胡子军头又是连射两箭,将那名枪卒和旁边的一名盾卒给相继射杀。 见到自家军头将高台上的盾阵打开了一个缺口,纷纷从马上跳了上去,试图将这缺口给彻底的撕开。 凉州本就民风彪悍,西凉军更是以作战骁勇无畏着称, 见缺口被打开后,后面赶来的西凉骑兵纷纷弃马跳向高台。 随着越来越多的西凉兵登上了高台,高台上的武威军士卒越来越难以抵抗,若无驰援,恐怕很快就会被西凉兵彻底攻下。 附近高台上的弓弩手纷纷将箭矢朝高台上的西凉兵射去,效果很明显,高台上的武威军士卒很快便开始占据上风了, 不过街道上的西凉骑军,没了弓弩手的照顾,却行进得异常丝滑,很快便对附近高台上的武威军士卒展开了反击。 徐晃和杨大勇见状,仗着自身武艺,开始上前厮杀,以减轻高台上袍泽的压力。 大胡子军头很快便注意到了杨大勇和徐晃这边,看到杨大勇身上的甲胄,眼眸中迸发出一道厉色,朝着杨大勇便射出了一箭, 好在徐晃反应够快,将杨大勇扯到了一边,否则杨大勇就要一命呜呼了。 不过,这个大胡子军头也算是射术了得,尽管被杨大勇避开了要害,但其右臂被箭矢射中, 整个人一个趔趄,翻滚在一旁的高台下面。 紧接着,高台上跳下了三名盾卒,将杨大勇和赶来的徐晃一起庇护住, 他们都是杨大勇麾下的部众,见到自家屯长受伤也顾不得其他的,赶紧跳了下来。 杨大勇见他们擅自跳下来,虽然眼里满是感激,但嘴里还是忍不住骂道: “娘的,谁让你们跳下来的,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这三名盾卒也没有搭理自家屯长,反正都下来了,要杀要剐也得等到战后了。 很快,高台上放下了绳梯, 杨大勇无奈,只得在盾卒的庇护下往高台上爬。 “咻!” 一支箭矢射中了杨大勇的后背。 “噗!” 杨大勇双手一松,身体无力的落在了地上,被下面的徐晃给一把接住。 “大勇!”徐晃瞪大了眼睛,惊呼道。 虽然杨大勇在各个方面都不如自己,自己也没想一直在他这个屯长下面做事情, 但杨大勇对他的照顾和帮助,徐晃是能够感觉到的, 虽然他嘴里不说,平时也是一副不需要,不在意的态度,但他的心里清楚, 杨大勇对他不仅仅是袍泽之情,私底下还把他当做兄弟去对待。 “咳……”杨大勇看到眼眶泛红的徐晃,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他一张口便咳出了一口鲜血。 杨大勇的血自嘴角流下,流到了徐晃的胳膊上。 临死之前,他想到的,是在讲武堂与兄弟们一起训练的日子,是小时候在院子里看着父亲裹上黄巾离开时的背影。 “爹……” “你们三个赶紧给我上去!” 徐晃说完,提着长斧冲步上前,抢下一匹无主的战马,调转马头朝着大胡子军头冲了过去。 “咻!” 一道箭矢擦过徐晃的脸颊飞过,好在徐晃及时躲避,否则箭矢就不仅仅只是在徐晃的兜鍪上擦出一道火星子了。 “杀!” 徐晃只给对方一箭的机会,若一箭没有射死自己,那死的就是对方! 大胡子军头见徐晃来势汹汹,丢下手里的弯弓,拔出腰间的长刀就迎了上去。 ………… 西侧这边的箭塔也被西凉军放火灼烧,浓烟滚滚,箭塔上的弓弩手要么被浓烟呛倒,要么索性从箭塔上跳下来,摔死。 关墙上的守军还在周仓的率领下抵御蚁附而上的西凉军,很多守卒都受伤了, 没有受伤的,阻挡敌军攀城时,也开始寻找掩护,或者在地上捡起盾牌来抵挡从关外射来的箭矢。 反观董卓军这边, 随着一万西凉骑军冲入关内后,后续的步军开始跟着向关内涌去。 一时间,整个函谷关发生着不可思议的一幕, 敌军不断的涌入关内,关墙上的守军不断的在抵御。 原本西城墙的阶梯被守军硬生生的凿断了,敌军攻入关内,却无法向关墙上的守军发动进攻,若要去到关墙上,就只能从另外三个方向攻上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 董卓先后砸进去了一万西凉骑军和两万步军。 由于董卓这边没有鸣金收兵,他们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后撤,哪怕知道这关内埋伏着众多守军。 不得不说, 张侯爷布置的巷战,给西凉军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街道上的尸体垫起来有腰那么高了,战马踩在尸体上,软踏踏的,根本无法跑动,反而还会被缝隙给蹩住马蹄,让战马上的骑士成为高台上弓弩手的靶子。 这几日, 关城内的守军也有过数次的演练, 当一个区域的敌军达到一定数量后,张辽和朱灵会分别带着一支精锐步卒前去围剿,将一个区域的敌军清理干净后, 他们会将尸体堆集在一起成为一堵墙或者新的高台,一来震慑敌军心神,而来也可以让高台上的守军能够灵活移动。 这样做的效果也是极为明显的, 董卓军只能沿着街道跑动,遇到阻碍物之后,他们第一时间不会想着拆除阻碍物,而是选择其他的通道, 如此一来,董卓军就如同溪水一般,被守军牵着鼻子走,引向指定的区域。 在指定的区域,等待他们的是齐整的弓弩手和威力巨大的床弩,亦或者是烧得滚烫的热油。 关墙上, 张侯爷撑着墙垛,看着城内的景象,宛如上帝视角一般。 在其身边,荀彧也在很认真的看着, 看着不断涌入的董卓军,随着他们不停的深入,兵力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消磨殆尽。 荀彧观察得很仔细,他亲眼见到有一支甲胄齐备的刀盾手进入关内时,大概有个两百人的样子, 自从进入主街之后,左弯右绕,等他们来到城中心时,就只剩下四五十人了, 而这个时候他们所要面对的是两三倍于他们的守军弓弩手,一阵箭矢齐射,这四五十人几乎全部殒命当场。 这一幕幕,在关内诸多地方上演, 讲真, 这种以上帝视角的观战,宛如一个棋手在下一盘棋一样,看着如潮水一般的敌军如何被己方守军一点一点的消磨干净, 这种画面,荀彧看得极为过瘾。 至少, 比他预想中的,要顺利、有效多了, 这也意味着, 吃下董卓的这五万西凉军所需要付出的伤亡会比预想中低很多。 让荀彧好奇的是, 如此奇特且精巧的战法,堪称神来之笔,古往今来的战役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张侯爷如此年纪,是如何创造出来的。 不过转念一想, 战功卓着的张侯爷创造出这等鬼神莫测的战法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在这一刻, 荀彧也只能佩服,佩服张侯爷在兵略上的造诣,竟如此厉害。 到底,在如此年纪便能拜将封侯,成为天下实力最强的一方诸侯。 “侯爷,此等战法,在下是闻所未闻,敢问此战法为何名啊?”荀彧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谦卑。 张侯爷微微一笑道: “你可称之为塔防……” “塔防?”荀彧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 位于城门口的高台,压力是最重的,非常考验高台上守卒的体力和心里承受能力。 从敌军入城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城门口已经有多处高台沦陷,床弩也被守卒及时的破坏掉,免得被西凉军利用起来攻击其他高台。 但这种损耗还是处于可控范围之内的, 因为函谷关的纵身和宽度是有的,就算丢个十来座高台,也不会影响全局。 而这时, 门楼内冲出一队五十人的力士营甲士,他们每人手里都抱着一个坛子。 “侯爷,这是何意?”荀彧开口问道。 此时的荀彧就像是一个来观战学习的学生,对于自家侯爷的操作,自然是有疑问马上就问出来。 眼下关墙上和关内的战况打得如火如荼,忽然将这些坛子抱来做什么? 张侯爷目光一凝, 眼眸中透露着戾气和一丝不忍, 其实接下来的操作,张侯爷的内心是抗拒的,但这对于全局来说,却是压倒董卓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侯爷开口道: “准备关城门了。” “嗯?”荀彧诧异的看向自家侯爷。 荀彧忍不住看了一眼城内,又跑到关墙的另一面去看城外的董卓军。 现在动作已经将剩下的一万西凉铁骑派如城内了,他和马腾的身边只剩下一万步卒,且这一万步卒甲胄都不齐全,一看便是强拉来的民夫壮丁, 其战力必定是拉垮的。 不得不说, 这函谷关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赌桌, 董卓的手里有八万兵马,张侯爷手里只有五万,两人在赌桌外小赌一轮,董卓赔进去三万,张侯爷也搭进去一万五。 现在两人都上了桌子, 董卓梭哈进去四万,剩下一万充当回家的路费, 张侯爷梭哈进去三万,剩下的五千,是准备强行把董卓留下来过夜的开房费。 而这一百个坛子就是张侯爷用来耍流氓的。 你董卓不是梭哈进来四万兵马了吗, 现在就等着开盘了吧。 好, 本侯爷压根儿就没想开盘,你这梭哈进来的四万兵马,本侯爷全要了! 李卫迈步来到张侯爷身旁,躬身禀报道: “侯爷,一切已准备妥当!” 张侯爷皱了皱眉,思虑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气, 缓缓转过了身,背对着城内,望向关外的天空,叹道: “去吧!” 李卫微微颔首,然后转过身朝着五十名部众朗声道:“动手!” 话音一落, 一百个坛子被力士营的甲士齐齐的砸向内城门口和主街道上。 “砰!砰!砰!” 坛子落在了西凉军的脑袋上,落在了地上,坛子里的液体四溅而出, 浓烈且刺鼻的味道随风四散。 荀彧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眉头一紧,惊呼道: “火油!” 荀彧到底是一个聪明人,很快便明白过来侯爷所说的关门是个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 五十名甲士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弓箭,将箭头的面团点燃,朝着城门口射去。 “轰!” 刹那间,火势顺着火油流淌的方向迅速蔓延开去, 内城门口的门洞内,高台上,地上,主街道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成百上千的西凉军身上燃起了大火,他们哀嚎着,痛哭着,惨叫着想要逃命, 可是内层门口这里,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西凉军又扎堆在这里,他们又如何能逃得了呢,就是连在地上打滚的地方都找不到。 荀彧的脸庞被火光照得通红,他呆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 荀彧看向一旁的张侯爷, 却发现张侯爷只是望着远处的天空,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把火烧的,也是不知道会不会损阳寿啊……” 第141章 赵云出击 突如其来的大火让双方军士都为之一怔,待反应过来以后双方的反应则呈现出了两个极端。 首先是西凉军这边,关城内的西凉士卒看向城门口的燃起了熊熊大火,就算再痴傻的人也明白了过来, 他们被彻底的封锁在关城内。 此时, 他们目之所及的地方只有高台上的守军, 如此一来,大家心里也都慌了神。 情绪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一个人慌神还好,若是数十人一起慌神,则会连带着周围更多的人一起慌张。 战场厮杀,抛开勇武士气不说,凭的就是一股子心气儿, 若一方心气儿没了,这仗估计也该结束了。 而守军这一边,则是更振奋了, 原因很简单,城门被大火一封,城外的董卓军短时间内几乎再难以进入,敌军的援军被阻截, 这对守军来说绝对是一件极大的利好消息。 再加上敌军已处在慌乱的情绪中,战斗力骤降,只要守军这边稍微增加一点压力,敌军便开始纷纷溃逃。 可是城门已被大火封住了,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不外乎就只能寻着本能的奔跑,可他们无论怎么逃依然逃脱不了高台上守军弓弩手射出的箭矢。 函谷关外, 董卓通过门洞,看着里面燃起的熊熊大火,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只能说难看至极, 就连他身旁的马腾也是一脸的铁青。 但现在对他们来说,却没有任何办法, 现在, 放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能够选择, 一是在城外等候,待火势渐弱,打探城内的情况,若是战况有利于自己这边,那董卓则会率领这一万兵马冲进关内一锤定音; 这第二个选择,就是放弃进入函谷关内的兵马,带着城外的这一万弱旅逃回去,再图大业。 关楼之上,荀彧看着关城外的董卓,皱眉道: “侯爷,董卓可能要撤退啊!” “退?”张侯爷微微一笑,朝身旁的苏义挥了挥手, 苏义会意后又朝身旁的号手点了点头。 “呜——”进攻的号角声在关楼上响起,无论是关城内还是关城外的双方将士都不由一愣。 进攻? 谁进攻? 朝哪里进攻? 战场难道不是在关城内吗? 亦就在这时, 西关墙北侧两里的山口处出现了一支骑兵,这支骑兵一开始是三骑为一列,跑出山口后才放慢了马速,以等待后方的骑兵跟上来。 “这是……”荀彧一愣,因为他看到为首的那名骑将正是一天都没有见着的赵云。 但紧接着,荀彧便反应了过来, 原来早前侯爷让赵云去北侧山脉寻找出口是为了这最后一击。 函谷关本就是依山而建,山路崎岖险阻,又与北侧关门口想通,当初武帝在建造函谷关时,便让人在北侧关墙处开了一道小门,就是为了给函谷关留一条通向外面的口子。 张侯爷初到函谷关时,便发现了北关强的那道小门, 他问张辽和朱灵,两人只说这道门是为了关城内兵卒方便从山上砍伐树木和收集山石所用。 为此,张侯爷就留了一个心思, 像函谷关这样的战略要地,若只能通过东侧和西侧进行出入,那又何必要建造这么一座雄关呢, 显然函谷关的作用不仅仅只是一道关卡那么简单,而是一座军事重镇,大汉王朝在关中地区的一枚定海神针。 所以, 函谷关通向外界的道路绝不会只有东西两侧,必然有一条极为隐蔽的小路,哪怕是崎岖的山路可以与外界保持联系。 因此, 张侯爷便让赵云去北边的山上寻找通路,果不其然,从北山居住的猎户口中得知了一条隐蔽的山道,虽然狭窄但能行马。 于是, 从张侯爷命人打开城门之时,赵云便领着五千骑兵从北门出去了。 关墙北侧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董卓军的注意, 一看有一股骑兵朝着自己这边奔涌而来,若此时还不明白张昊打的什么算盘,那董卓和马腾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原本还在犹豫如何抉择的两人,毫不迟疑的调转马头,带着自己的亲卫向后跑, 可两人本就在军阵前面,若直接向后跑必然会冲撞己方军阵,但此时哪里还容得两人细想,哪怕是冲撞己方军阵,在逃命面前也无关紧要了。 作为女婿的牛辅,在此时却支棱了起来, 他很清楚,若不让这一万步卒拖住这些敌骑,董卓根本就难以逃脱。 “盾手在前,挡住敌军冲阵!”牛辅高声喊道。 这一万步卒本就是西凉军中的弱旅,平时都是负责押运粮草,构筑营寨的,此时硬要让他们挡住敌骑的冲阵,到底是有些难为他们了。 不过好在从他们的角度去看北侧那支骑兵,并没有很多,便也硬着头皮摆好盾阵,迎接敌方骑兵的冲阵了。 但很快, 他们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所看到的骑军只是纵列最前端的,随着两军的距离拉近, 后方的骑兵也都跑到了前面,竟有越聚越多的势头。 这些骑兵身上披着的,也是精甲,手里拿着的武器也多为长枪和马槊。 “射箭!”牛辅高声喊道。 此时的牛辅也发现了不对劲,原以为就只有千余骑,没想到却有四五千骑的规模, 别说己方的是一万弱旅了,就是两万精锐在这里,面对四五千骑兵的冲阵,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董卓军这边射出的箭矢,对这些身着精甲的骑兵并未造成多大的伤害,除非运气不好的,或者胯下战马中箭, 否则, 仅凭这些软弱无力的箭矢,根本拦不住他们。 面对骑军的冲阵,步卒最好的方式便是组成盾墙坚守, 可赵云这边的骑兵并没有从正面冲阵,而是在距离两百余步的时候,给董卓军来了一个交叉对冲, 也就是从步军方阵的两侧发起冲锋。 这些西凉步卒的身上并非都穿着铁甲,大部分人的身上还是那种残破的皮甲,甚至还有没有着甲的。 可就算你这些步卒着甲了又怎样, 马槊和长枪借着马速一个直刺上去,就算你穿着的是鱼鳞重甲,也能给你刺个透心凉。 经过这一轮绞杀式的冲锋,彻底浇灭了这一万步军的勇气, 一时间,董卓军损失惨重,退又不敢退,只能待在原地,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看看抵挡, 有的甚至将兵器丢到了地上,双膝跪地投降了。 转身逃跑? 他们都是西凉人,比任何人都要熟悉马战,从来没有那个人能跑过四条腿的马。 现在他们面临的抉择就很简单了,要么被杀死,要么跪地投降, 他们本就不是战兵,选择后者不会有任何的迟疑,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丝滑了。 而赵云这边,也不想去管这些步卒,带着八百义从直接去追董卓和马腾去了。 ………… 第142章 侯爷遇刺 “呼……” 荀彧不由的长舒了一口气,这仗打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侧头看向自家侯爷,见其并未因这场仗的胜利而表露出丝毫的喜色,不由感慨道: “侯爷,这仗打得,让人叹为观止,荀彧甘拜下风。” 站在荀彧的角度,若侯爷没有提前对函谷关一役做出预判甚至是布局的话,他自己是不信的。 换句话来说, 侯爷在决定带着兵马离开洛阳前往函谷关时,便已经对函谷关这边的战事有了一定的构想和布局, 其中不仅有对董卓性格的分析和预判,也有对双方兵马的长短,军心的掌握,同时也有对函谷关地理位置和周围地形的利用, 如此, 才会将这场仗打胜。 说的再直白一点,张侯爷一开始就知道这场仗应该怎么打, 本来兵力是处于劣势,能做的也只能是被动防守,但自家侯爷偏偏打出了势均力敌,不,甚至在手段的运用和整体的气势上处于压制董卓军的局面,处处牵着董卓的鼻子在走。 听到荀彧恭维的话, 张侯爷含蓄一笑,微微的摇了摇头,悠悠道: “函谷关一役只是收服凉州的第一步,接下来就该先生出场了。” 灭掉董卓和马腾军的主力,不过就是将上一顿没有洗干净的锅碗瓢盆洗干净罢了, 接下来,才是烹煮煎炸,然后上热菜。 荀彧自然是知道自家侯爷心中的盘算,西凉乃苦寒之地,民风彪悍不说,当地又有多族混居的情况,极为排外, 若是带着中原的兵马前去收服各郡,就算能将他们打服,但也很难治理好, 还不如从西凉人中选一位有较高声望之人代表朝廷前去凉州安抚各族和当地百姓,既能减少麾下兵马的伤亡,还能施恩于人,收拢人心。 荀彧思来想去,觉得马腾或许是最好的人选。 自家侯爷刚刚唱完黑脸,那这个白脸,自然让自己来唱最为合适了。 “侯爷,征西将军马腾,马寿成,名镇羌胡,声闻夷夏,若能将其招揽过来,替侯爷招抚凉州各郡,或能一举平定凉州。”荀彧沉吟道。 张侯爷咧嘴一笑,颔首道:“本侯正有此意!” ………… “都给我老实点!” “每人半张面饼,一碗菜汤,不许抢!” 关城内, 张昊军的甲士们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街道上排着队列,卸去甲胄兵器的西凉降卒,高声怒斥着。 然而, 就在这时, 有一个蓬头垢面的降卒没有像其他降卒那样急不可耐的去领面饼和菜汤,而是直接从侧面,扑向高台, 高高跃起之时,将一名站在高台边缘的弓弩手给拖了下来。 此人身手矫捷,迅同猎豹一般,让周围的甲士来不及反应, “砰!”一记肘击将甲士击晕, 然后从其手里夺下弯弓和箭矢,一边借助高台纵身跃起,一边张弓搭箭,于半空中瞄准百步开外的白袍青年。 “嗡!” 一箭射出,带着破空之声。 已经被力士营甲士举着盾牌簇拥着的张侯爷心里忽地一提,脚指头都抠紧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身处中间高台上正在巡视左右的徐晃直接将手里的长柄斧从肩膀上挥了出去,于半空中和箭矢相撞。 “铛!” 箭矢撞击在斧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 徐晃一个迅疾的转身,带动着手里的长柄斧朝着那名刺客挥去。 刺客看到一柄斧头朝着自己飞驰而来,下意识的屈身去躲, “噗呲!” 刺客倒是险险的躲过去了,但是他身后的几名西凉降卒却被抛掷过来的斧头砸倒在地,首当其冲的那人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他身后的一名降卒肋骨被撞断两根,口中喷出一口血,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后面的两三名降卒倒在地上,痛苦的抻唤着。 下一刻, 那名刺客就被从高台上跳下来的张昊军甲士团团包围住,长刀利剑纷纷向其招呼着, 眨眼间便被砍成了肉泥。 徐晃见刺客已死,这才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张侯爷。 此刻的张侯爷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盾牌给环护住了,外围的力士营弓弩手警惕的扫视着周围,吓得那些降卒纷纷蹲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受惊一场的张侯爷长舒了一口气,后怕的拍了拍胸脯,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打量着周围。 “末将保护不利,请侯爷降罪!”李卫和苏义纷纷躬身请罪道。 刚才这一下,着实将两人惊骇到了, 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两人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此时也是后怕不已,不敢想象若没有刚才那名军头用斧子格挡住箭矢,恐怕侯爷早就中箭倒地了。 其实一开始侯爷说要来安抚一下辛苦作战的将士们时,两人是极力反对的,因为关城内的街道上全是西凉降卒, 哪怕这些降卒都被卸去了甲胄的兵器,但也难保万一。 张侯爷见周围已经被力士营的甲士控制住了,他这才按捺住心里的后怕,笑着摆了摆手道: “不怪你们,是本侯非要下来的。” 张侯爷扒开前面的三名持盾甲士,看向那个救他狗命的军头,笑问道: “是你救了本侯?” 徐晃朝着张侯爷躬身抱拳,颔首道:“保护侯爷是在下之职。” 张侯爷点了点头,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本侯一定重重赏你。” “在下徐晃,不敢贪功。” “徐晃?”张侯爷诧异的看向徐晃,不由一愣。 徐晃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现在身居何职?” “回侯爷,在下是武威军中的一名队率。” “队率?”张侯爷皱了皱眉,问道:“你是讲武堂出来的?” “在下并非讲武堂出身,曾跟随过郭太在白波谷起事,后来才投的武威军。” 张侯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自己在这里遇到了五子良将里的徐晃,曹操的五子良将里,自己已经得了仨, 先有张合,后有张辽,现在又来了一个徐晃。 就在这时, 听闻侯爷险些遇刺的张辽和朱灵匆匆赶来,正好看到自家侯爷和徐晃在对话。 ………… 第143章 当年的那个女孩儿 “轻点,轻点,嘶……疼!” 两名军中医官一前一后,正在给徐晃清理着伤势,一处是肩背上的刀伤,然后就是虎口崩裂流血的双手。 其实最让徐晃感觉到疼痛的还是虎口的伤势,由于肉皮已经撕裂,处理起来相当的麻烦,其过程也是颇为煎熬。 一开始西凉军在城内作战还算骁勇,给关城内的守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和强度, 但随着内城门的一把大火,几乎摧毁了西凉军的斗志和军心, 关城内的守军身上的压力才算是减轻了许多。 饶是如此, 徐晃在杀敌时也都没有半点手软,手持着长柄战斧,杀入街道,左冲右突,宛如杀神一般,每每斩杀敌军士卒时,丝毫不留余力, 主打的就是一个杀。 好在越来越多的西凉军跪地乞降,否则徐晃就不是背上挨一刀的结果了。 徐晃背上的伤口不深,甚至在这种高强度的战场上,这样的伤势也只能算是一个轻伤, 这也是为何,在刺客将箭矢射向侯爷时,他徐晃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并用斧面去格挡。 徐晃紧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医馆将不好清理的肉皮用小刀割掉,然后敷上碾碎的草药, 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徐晃的神经,这种疼痛也的确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但紧接着, 医官下一个举动,却让徐晃永生难忘。 只见医官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罐子,当医官拔出灌口的木塞时,徐晃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这种酒味比他喝过最烈的酒还要浓。 “这是……”徐晃心虚道。 还未等徐晃将心中的疑惑全部问出,就看医官将罐子里的烈酒倒在了徐晃的双手上。 “啊啊啊啊!!!!!” 就是刚才处理伤口时也没有这般惨叫的徐晃,烈酒接触伤口的刹那间,他再也控制不住了, 剧烈的疼痛让徐晃的面部几乎扭曲了。 此时的徐晃也顾不得自身的形象了,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双脚原地蹦跶着,但他的双手还是稳稳的放在医官的面前。 医官抬眼看了看徐晃,接着又开始仔细的包扎伤口,似乎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双手包扎好了以后,医官就收拾他的瓶瓶罐罐,提着药箱赶紧去下一处了。 处理他背后刀伤的医官也已经完成了包扎,一边收拾药箱时一边说道:“你应该庆幸这是在侯爷的军中,才能受到这样的医治。” 缓过劲来的徐晃转过身看向医官,一脸的不解。 医官淡淡道:“刚才所用的是侯爷令专人调制的药酒,这东西可救了不少人啊。” “药酒?” “侯爷管那叫特制……酒精。” “酒精?” 医官颔首道:“你可以理解为酒里的精华,能够防止伤口感染溃烂。” 待医官收拾东西离开后, 徐晃这才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看看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动作。 这时, 张辽骑着马走了过来,招呼道:“徐晃,伤势如何了?” 徐晃一看是张辽来了,赶紧抱拳行礼道:“回将军,刚才医官已经处理过了。” 张辽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徐晃的双手,笑道: “侯爷说了,你作战骁勇,护驾有功,让你做偏将,在他身边听候差遣。” 徐晃皱了皱眉,为难道:“将军,徐晃不想在后方,徐晃只想带兵打仗!” “你糊涂啊!”张辽没好气道:“能在侯爷身边做事,可以从侯爷和军师身上学到不少兵略,况且天下未平,少不了仗给你打!” 徐晃思索片刻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一名快马禀报道:“将军,赵将军回来了,侯爷让将军去关楼议事。” “赵云回来了?”张辽神情一喜,追问道:“可捉住了董卓和马腾?” “听说马腾杀了董卓,自愿请降的。” 张辽听后一愣,接着朗声大笑,感慨道:“看来咱们很快就要离开函谷关了。” 说完, 张辽看向徐晃,笑道:“徐晃,你跟我一起去关楼吧!” “是。” ………… 九月, 马腾斩杀董卓,向朝廷请降,恢复征西将军号,封槐里侯。 兖州牧刘繇在攻打旋门关时,死于乱军之中,其部众被曹操收编。 田丰、高览、太史慈,亲率青州军挥师南下,进逼兖、徐二州,迫使徐州牧陶谦,曹操撤军回援。 联军这边,算上这些日子的兵马损耗,只剩下不到二十万兵马。 十月, 韩遂带着两万羌胡骑兵穿过大漠,攻入并州,五日内,连克三城。 于此同时, 乌日格率领的三万匈奴骑兵杀入凉州腹地,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消息传到函谷关,马腾等西凉将领听后无不愤慨焦急,纷纷向张侯爷请命率军回援凉州。 三日后, 马腾以马超、马休、马铁三子为质,带着两万余西凉军离开函谷关赶往凉州; 除此之外,张侯爷还上奏朝廷,请天子封马腾为凉州牧,掌管凉州军政之务。 十月底, 袁绍听取许攸的建议,留下联军兵马十万在成皋,他自己则带着麾下六万大军渡河北上,直取河内郡。 许攸的目的有两个, 一个是河内郡只有郑姜的万余兵马驻守在怀县,较为薄弱; 第二是响应韩遂在并州的两万羌骑兵和潘凤带领的并州旧部; 除了这两个目的以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截断冀州与洛阳之间的粮道。 与此同时, 收到袁绍军渡河北上的消息后,张侯爷这边立刻动身向洛阳开拔。 在留下三千兵马驻守函谷关后,带着步骑两万向洛阳而去。 谷城,城门楼上。 张侯爷站在悬挂的地图旁,目视着河内郡的位置,神色凝重。 黎悦将大氅轻轻的给张侯爷披在肩上,柔声道:“侯爷,今夜有些凉,还是早些休息吧。” 张侯爷握住黎悦的手,将黎悦拥入怀里,低声道: “怎么还不休息?” “侯爷没有休息,奴家便等着侯爷。” 张侯爷微微一笑,然后叹道:“这个袁绍还真不让人省心啊。” “侯爷可是在为河内郡担忧?” “郑姜手里只有万余兵马坚守怀县,本侯有些担心啊。” “早前在函谷关时,侯爷不是让屠兀骨分出一万胡骑军南下了吗,以胡骑军的行军速度,应该很快便会抵达河内郡, 有这一万胡骑军作为策应,就算袁绍再厉害,短时间内恐怕也难以拿下怀县吧。” “你有所不知,郑姜不知兵事,虽有密侦司的人协助她,但也难以抵挡袁绍的。” 说着,张侯爷看向黎悦,笑道:“你可知此次带胡骑军南下的是谁吗?” “奴家怎会知道。”黎悦摇头道。 “是招娣那妮子。” “李招娣?”黎悦不由一愣,脑海里回想起当初在卢奴城外遇见的那个瘦弱的女孩儿,诧异道:“当时她只有十一岁,现在也才十五岁啊!” …………… 第144章 马超 张侯爷抿嘴一笑道: “你是没有看过军纪司这些年传回来的简报,招娣这丫头真是被屠兀骨那大老粗给带野了。” 黎悦眉头一挑,好奇的看向侯爷。 “就说去年,屠兀骨带着万余胡骑军北上打草谷,草原上的部落见到他们,无不望风而逃,其中有一个部族的族长抛弃了部落,带着百余骑向北逃亡; 招娣这丫头硬是带着五十余骑追了人家两天两夜,末了将人家族长的首级给屠兀骨带了回去。” “这……”黎悦不由一愣, 她很难将侯爷口中所说的李招娣和自己印象里的李招娣当成一个人。 张侯爷顿了顿,接着说道: “不仅如此,那丫头还将草原上的孤儿都带了回来。” “什么!?”黎悦不禁讶然道:“草原上不是有个规矩,不到车轮高的孩子不能杀吗?” “她的确没有杀,而是将人家连同老人和妇人都带了回来。” “啊?” “屠兀骨也是太溺爱她了,对她做的这些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军纪司的人去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 “她说草原上弱肉强食,部落里的男人都死了,只剩下这些老弱妇孺,留他们在草原上,要么在冬天死去,要么被其他部落的人给当做奴隶; 反正在草原上难以存活,还不如带到汉地,给他们一块栖息地,让他们给太平商号的做事情,比如放羊、剃毛之类的。” 黎悦掩嘴一笑道:“这妮子还真是有办法。” “你知道那些孩子都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了?” “这些年,她从草原上带回来的男童也都长大了不少,大概有七八百个少年被她编入麾下,叫什么狼崽子,跟着她一起冲锋陷阵,就连屠兀骨的命令都不听,就听招娣的。” “还有这样的事?” “可不嘛,”张侯爷叹道:“当初救她一命,也是想着让她跟着沮芝学点本事,以后能够平平安安的过日子,结果……” 黎悦深吸一口气,温柔的帮侯爷理了理衣领,淡淡道:“这是她的命,随她去吧。” 张侯爷低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黎悦,笑道:“这次召她回来,一来是皆怀县之急,二来也是想着将这丫头留在身边,你好好管教一下,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天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 说着,张侯爷便想到了怀县的郑姜,悻悻道:“千万别像郑姜一样,以后哪个青年才俊敢娶啊。” 黎悦嘴角微扬,侧眼看着自家侯爷,揶揄道:“你这口气,倒像是将招娣当成女儿了。” “可不就……”说到这里,张侯爷不由的噎住了, 此时的他才反应过来,以自己的年纪不外乎也就二十郎当岁,刚及弱冠,而李招娣今年也才十五六,比自己小不了几岁。 不过, 若是算上张侯爷前世的年纪,倒的确可以当李招娣的父亲了。 张侯爷见黎悦怔怔的盯着自己,不由咧嘴笑道:“我这不是把招娣当妹妹嘛,长兄如父嘛!” 黎悦的神色忽地有些黯淡,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落寞道: “都怪奴家不争气,这两年来却没给侯爷生个孩子……” “嘶——”张侯爷倒吸一口凉气,心想黎悦肯定是误会自己了,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再说了, 张侯爷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否在这个世界生下后代还不好说呢。 何况黎悦从小就按照死士的标准去培养,训练严苛,对身体是否有所损伤也都不知道, 所以张侯爷根本就没有想过让黎悦给自己生孩子。 看到黎悦缓缓的低下了头,眼眸中擒着泪花,张侯爷颇为心疼, 伸手将黎悦的下巴抬起,低头在其嘴唇上轻轻一点,柔声道: “咱们还年轻呢,再说生孩子这个事情,本就是顺其自然的,急不来。” “可是……” “若你这么着急,那咱们就……”说着,张侯爷就要去扯黎悦的衣服。 “哐当!” 张侯爷和黎悦一惊,赶紧寻声看去,黎悦更是一个侧身,将张侯爷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马超呆愣在原地,两眼圆瞪的看着张侯爷和黎悦,他的手里是个托盘,掉在地上的应该是一碗肉末小米粥。 “后厨一直忙着给伤兵熬粥,所以将侯爷的粥耽搁了,请侯爷恕罪。” 说着,马超双膝跪地,将双手举过头顶拜道。 张侯爷和黎悦对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尴尬。 黎悦退后一步,与侯爷保持半臂的距离,颔首道:“是奴家让马超去准备的。” “哦,”张侯爷朝马超抬了抬手,开口道:“起来吧。” “谢侯爷。” 马超现在十四岁,由于从小习武的原因,他的体魄很是壮硕,观其面容,倒也有一股子英武气。 犹豫片刻后,马超就想躬身告退,但却被张侯爷叫住了。 “军中可有人欺负你?”张侯爷问道。 “不曾,”马超应声道。 马超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父亲马腾跟着董卓与眼前这个比自己年长不了几岁的年轻人为敌,打了两三年的仗,从未赢过。 张昊之名,威震天下,在两年前便是天下诸侯中实力最强的一方,如今更是拜将封侯,听说就连那天子见了他也得打怵,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马超就纳了闷儿了,为何自己的父亲要与一个如此厉害的人为敌, 如今好了, 打到最后,自己的凉州老家都快被匈奴人给祸祸了,这才幡然醒悟,杀了董卓请降,早干嘛去了。 父亲虽然被天子敕封为凉州牧,封了槐里侯, 但这些都是眼前这个青年给的,与洛阳城里的那个还没有自己大的天子毫无瓜葛。 他也知道自己三兄弟是作为质子留在张侯爷这里的,以防止父亲再度反叛。 虽然作为质子在军中,但是马超并未受到欺负, 一来是因为自己有着一身武艺,二来军中的那些将领都忙着整备兵马,研究兵略,又怎会有那闲工夫去折腾自己呢, 何况军中的质子又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那个给侯爷养马的漂亮姐姐不也是个质子吗。 张侯爷点了点头,说道:“本侯打算将你那两个弟弟送去冀州善学斋学习,将来进入讲武堂,你舍得吗?” 讲武堂? 马超眼眸一亮,开口道: “侯爷,我能去讲武堂吗?” “……” 第145章 侯爷的马 冀州讲武堂之名可以说天下皆知, 张昊军能有如今这般骁勇善战,将才辈出,讲武堂的贡献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特别是张辽和朱灵这两位将军,可以说是讲武堂的代表了,其麾下的武威军,能征善战,无一败绩,无论是从正面还是侧面,都印证了讲武堂的价值所在。 马超虽然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但此次也是随着父亲函谷关打仗, 武威军的实力如何,马超从那些撤下来的伤兵嘴里便能窥知一二。 一听侯爷打算将自己的两个不成器的弟弟送去冀州讲武堂学习,马超心里那个酸啊, 两个傻弟弟都能去,为什么不能是我? 以自己的本事,若是从讲武堂结业出来,就算不能直接带领一支兵马征战沙场,但要成为张辽和朱灵那样的将军,不过也是时间问题罢了。 面对马超的提问,张侯爷心里也是一阵苦涩, 不是他不想让马超去讲武堂,实在是历史上对马超的褒贬不一,让他极为犹豫。 马超作为五虎上将中最年轻的一人,论勇武可堪比关张二人,其文韬武略更是得到过诸葛亮的认可,但其背父为逆之不义,又让张侯爷心存忧虑。 所以, 张侯爷不敢将这样的人丢到讲武堂中,况且张合又不在信都坐镇,万一马超在信都搞事情,虽然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但也是一个相当麻烦的事情。 好在马超现在只有十五岁,若放在身边多多引导,说不定能成为自己麾下的一员虎将。 “这个嘛……” 一时间,张侯爷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了。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能跟在侯爷身边学习,试问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够有此殊荣啊!” 三人寻声看去,只见荀彧一脸含笑着走了进来。 荀彧朝张侯爷见过礼后,便转身对马超说道: “侯爷之兵略堪比兵圣孙武,孟起何必舍近求远啊!” 马超为之一愣, 是啊,要说这天下最会用兵的,不就是眼前的张侯爷吗,自己想要学兵略,想要带兵打仗,跟着侯爷就好了呀,何必还要去讲武堂学习呢。 反应过来的马超赶紧朝张侯爷躬身拜道:“请侯爷教我!” 张侯爷不由看向荀彧,见荀彧朝自己微微颔首后,这才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行了,以后你就留在本侯身边做事吧。” “谢侯爷成全!”马超心中一喜,转身就往外跑去。 见马超撒丫子往外跑,三人也是一愣,接着又是一阵无奈的苦笑。 “先生深夜来寻本侯,可是有了什么计策以应对河内郡之危局?”张侯爷问道。 荀彧沉吟道: “袁氏一族四世三公,有着天下士族之首之称,其兵威之甚,短时间内不宜与之正面交锋。” “先生的意思是……?” “暂且放弃河内郡,先将南岸的其它诸侯聚而歼之,如此一来,剪除了袁绍之联军羽翼,咱们再攻袁绍,方可将其击溃。” 张侯爷沉默着,没有说话。 “侯爷请看!” 荀彧来到悬挂的地图旁,指着河内郡的位置,说道: “就算袁绍占据了河内郡,失去了其他诸侯的支持,仅凭其手里的几万兵马,南边有侯爷的数万大军在南岸严阵以待, 北面有冀、并二州,冀州是侯爷根基所在,又有十万兵马坐镇,袁绍绝不敢去冀州, 至于并州,并州不仅有潘凤这样的韩馥旧部,又有咱们的两万兵马在,本来已成对峙之势,如今又有韩遂带着两万羌骑杀来; 羌骑进入并州后,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当地士族纷纷施压潘凤,让其带兵围剿, 三方势力在并州虎视眈眈,袁绍绝不会擅自介入,就算去了,其麾下数万兵马的粮草钱饷又该如何解决,现在的并州可养不起袁绍。 再说西面,一旦袁绍出了箕关再想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何况袁氏一族的势力皆在中原,并非关西。” 张侯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河内郡与兖州隔着一条黄河,一旦遣战船封锁渡口,袁绍绝无渡河的可能!” “侯爷所言不错,”荀彧颔首道:“所以河内郡对于袁绍来说,就如同一个囚笼,只要咱们能够将成皋的联军击溃,再攻袁绍将易如反掌!” “只是郑姜……” 荀彧怅然一叹道:“就看南下的胡骑军能否协助郑将军突围了。” ……………… 马超轻手轻脚的来到马厩,看着马厩里的火流星,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真俊啊!”马超赞叹道。 马超自小在凉州长大,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神骏的战马。 心神向往的马超伸着手,缓缓靠近火流星,他真的很想摸一摸。 也就在这时,强烈的危机感袭来,马超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朝后退去。 “咻!” 一支利箭几乎擦着他的鼻尖从眼前飞过。 “哚!”箭矢插在马厩的柱头上,不停的颤动着。 “你是谁!” 马超寻声看去,便看到一个身着汉服但却长着一张胡人脸的女人真看着自己, 不知何时,她的手里有多了一支箭矢,箭头正瞄着自己。 马超吓得动也不敢动,因为他能感觉得出来,若自己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胡人女孩儿绝对会放箭射自己,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马超可没有十足的信心躲过去。 “误会,误会了!”马超苦笑着解释道。 “你是谁,我之前没见过你!”风怜质问道。 “我叫马超,字孟起,我父亲是凉州牧马腾!”马超不敢怠慢,赶紧如实答道。 “你父亲是马腾?”风怜皱了皱眉,放下了弓箭,悠悠道:“原来你就是马腾送来的质子啊!” 马超丝毫没有因为别人说他是质子而感到愤怒,因为他本来就是,没什么好争辩的, 况且, 他这个质子还能在侯爷身边听用,学习兵略,这个质子的待遇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的。 “没错,我就是那个质子。” 马超见对方放下了弓箭,便也笑问道:“听说给侯爷养马的也是一个质子。” 说着,马超还故意的朝周围扫了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风怜的身上,淡淡道:“想必就是你吧?” 风怜嘴角一扬,冷哼道:“随你怎么说。” 其实马超在函谷关时就见过风怜了,只是当时是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的。 “你这么漂亮,侯爷为何让你给他养马啊?”马超屁颠屁颠的凑了过去,问道:“你为什么会成为质子啊?” 风怜不耐烦的瞥了马超一眼,皱眉道:“我阿兄是胡骑军的统帅,侯爷知道我喜欢马,便让我来照顾火流星的。” “火流星?”马超转头看向那匹神骏的高头大马,感叹道:“原来它叫火流星啊,好俊的名字!” 风怜侧目道:“你也喜欢马?” “喜欢!” “火流星认人的,若不想受伤,千万别靠近它。” “侯爷就是骑着火流星冲锋陷阵的?” “…………” 第146章 侯爷的刀 风怜皱了皱眉,如实道:“侯爷从未上阵杀过敌……” “哈?”马超怔怔的看着火流星,讶然道:“那侯爷骑火流星都做些什么?” “呃……”风怜迟疑道:“一般就是赶路啊,巡视什么的……” “嘶——”马超不解道:“那传闻中说侯爷有万夫难当之勇……是骗人的咯?” 风怜脸色一沉,不愉道: “侯爷虽未亲自上阵杀敌,但却能杀敌于千里之外,侯爷虽不握刀,但军中万千士卒皆可为侯爷之刀!” “…………”马超一时无语,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话说回来, 若侯爷既能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还能有万夫难当之勇,那就不是凡人了,可称之为战神! 一想到这里, 马超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既然侯爷不握刀,以后我马超就做侯爷的刀!”马超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就你?”风怜不屑道:“军中有那么多厉害的将军,也不是都能成为侯爷的刀,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马超皱了皱眉,好奇道:“军中哪位将军可称之为侯爷的刀?” “嗯……”风怜索性坐在台阶上,思索道:“子龙将军可称之为侯爷的刀!” “赵云,赵子龙?”马超惊疑道。 赵云就是那个一路追击他父亲,最后逼得他父亲杀了董卓请降之人, 一想到赵云一枪挑死了牛辅,他记得赵云当时好像就是骑的火流星。 “不错,”风怜颔首道:“子龙将军乃侯爷麾下第一勇将,当初在洛阳时,曾与吕布交手两百回合不败。” 马超发现,风怜在提起赵云时,她的眼里有光,神情中带着一丝仰慕和崇拜。 吕布,马超当然是听说过吕布的,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吕布之勇冠绝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若赵云真能与吕布斗两百回合不败,那这个赵云应该是相当厉害了,如果有机会真想与吕布过过招…… 就是不知自己能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下走多少个回合。 风怜侧过头,见马超兀自发愣,不由笑道: “火流星认主,除了侯爷和子龙将军以外,也就我能骑了。” 马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除了子龙将军,还有哪位将军可称为侯爷的刀?” “若要说起来……”风怜沉吟道:“张辽的武威军、我阿兄的胡骑军、张硕的飞虎骑都能称之为侯爷手中的刀,这三支精锐都是对侯爷极为忠诚的!” “武威军……胡骑军……飞虎骑……”马超默默念叨着。 “其实侯爷手里还有一把刀,别人看不见的一把刀。”风怜喃喃道。 “看不见的刀?”马超不解道。 风怜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后,才朝马超招了招手,低声道:“过来,凑近一些。” 马超一愣,走到风怜的身边坐下,微低着身子,刚好将自己的耳朵和风怜的嘴巴处在同一条线上。 风怜凑到马超的耳边,轻声道:“你可听说过太平内卫?” “太平内卫!?” “嘘!”风怜赶紧伸手将马超的嘴巴捂住,然后左右看了看,又将手松开,低声训斥道:“小点儿声!” 马超脸颊一红, 第一次有女孩子凑到他的耳边说话,闻着风怜身上的气味,香香的,感受着耳边的低语,痒痒的,还有风怜的手在自己的嘴唇上,冰凉凉的。 马超咽了咽唾沫,极力的平复着内心的悸动,学着风怜的样子,低声道:“我听父亲说过太平内卫,好像是替侯爷收集情报的。” 风怜眉头一挑道:“不仅仅只是收集情报,他们还做过很多的事情,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听黎悦阿姊说过,太平内卫不仅是侯爷耳朵和眼睛,还是侯爷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黎悦阿姊?”马超问道:“是不是那个与侯爷形影不离的漂亮姐姐?” “对,她就是黎悦阿姊!”风怜笑道:“她虽然很严厉,但对我很好,也很照顾我。” 马超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侯爷除了刀,还有什么?” “那可多了!”风怜得意洋洋道。 马超瞥了风怜一眼,揶揄道:“侯爷的东西又不是你的,你得意什么?” “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 “黎悦阿姊说过,只有侯爷越强大,这天下才会越快平定,而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马超张了张嘴,但他又怕自己的疑惑太过敏感,见风怜一副天真的模样,想着还是换个问题吧。 “那你说说侯爷除了刀还有什么?” “侯爷还有个钱袋子!” “钱袋子?”马超想了想,说道:“是不是那个太平商号?” “没错,”风怜颔首道:“太平商号是沮芝阿姊在打理,沮芝阿姊也很好,不仅漂亮还很温柔。” “太平商号的确可称为大汉第一商号了。”这一点,马超是认同的。 “侯爷除了钱袋子还有一盾一甲!” “一盾一甲?” “你可知力士营黑甲?” “当然知道!”马超笑道:“侯爷的贴身卫队嘛,只要有侯爷在的地方便能看见力士营黑甲!” “所以力士营黑甲就是侯爷的盾?”说着,马超忽然有些好奇道:“那侯爷的甲又是什么?” “是黎悦阿姊!” “黎悦阿姊!?”马超诧异道:“可黎悦阿姊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凭什么说她是侯爷的甲?” 风怜神秘兮兮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但那次侯爷遇袭,敌人直接冲到家门口了,我才得以看到黎悦阿姊的身手。” 说着,风怜追忆道:“真的很难想象,黎悦阿姊的身手那么好,手起刀落间便能将敌人斩杀……” “怪不得……”马超这才想起当时自己端着肉末粟米粥进去时,黎悦阿姊将侯爷护在身后的样子。 “怪不得什么?”风怜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马超嗫嚅道。 风怜站起身,对马超说道:“行了,你快回去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马超起身,刚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风怜,是匈奴人。” 风怜…… 像风一样,我见犹怜吗, 马超微微一笑道:“我叫马超,记住我的名字,我会成为侯爷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风怜展颜一笑,开口道: “好,我可等着看呢!” ………… 第147章 四百狼崽子 河内郡,武德城。 李招娣坐在石桌上旁,一只脚踩在旁边的石凳上,就这么大口吃着一只鸡大腿,时不时的顺下一口粟米粥, 她旁边还站着两个青年汉子,红衣红甲红色披风,吃相比李招娣还要难看。 院子里, 两名丫鬟就这么端着盘子在一旁看着,一边看着还一边咽口水,显然他们这是第一次见到草原上的人,更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吃这么多的。 李招娣吃得正酣时,看见院门口进来了两个人。 “咕嘟,咕嘟!” 李招娣将碗里最后几口粟米粥吞下肚子后,这才一脸满足的伸手接过掌柜递来的布巾, 一边擦手,一边抹嘴。 李招娣与太平商号的关系极好,在卢奴时就一直被太平商号照顾,有时沮芝到卢奴核账时也会多待几日,与李招娣聊聊天,检查一下李招娣的算学和学问。 所以李招娣这次带着队伍南下,基本上都是当地的太平商号负责接待和粮草供应, 当然,李招娣南下时,太平商号在信都的总号也会跟沿途的分号打好招呼,让他们提前准备好接待事宜。 负责武德城分号的掌柜姓陈,叫陈宝财, 接到消息后,陈宝财哪里敢怠慢,一边让人准备胡骑军的吃食,一边派人往怀县报信。 报信还好,可这一万人的吃食可就没那么好准备了。 这胡骑军可不是一般的士卒,一人几个馕饼就了事了,那可得准备一些肉,羊肉不够,用猪肉和鸡肉代替, 为此, 陈宝财可是准备了足足三天,别说整个武德城了,就是周边乡镇里养的鸡和猪都被买了过来,甚至还组织了两次猎户上山打猎的活动。 钱财都是小事,主要还是肉根本没那么多,收集了这么多肉,也只够这一万胡骑军吃一天的, 这让陈宝财有些焦虑。 “别吃了,人来了!”李招娣嘬着牙花,一边用匈奴语朝苏德,苏合两兄弟说道。 两兄弟听到李招娣的提醒后,赶紧站了起来,退到一旁,只是手里还拿着肉和面饼, 李招娣嫌弃的看了他俩一眼,没有去搭理,而是看向走过来的两人。 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黑,模样平凡,属于掉到人堆里就找不见的那种; 女的,眼角旁有一颗美人痣,眉眼含春,模样有些妩媚,可是浑身上下透露着的气质却让人如沐春风。 虽然女的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比她旁边的那个男的要年轻许多, 但李招娣却感觉,这两人里,做主的应该是那个女的。 “密侦司司隶右领春兰,奉李司马令,请李副将带领本部兵马策应怀县,以拒袁绍大军。” 这个叫春兰的女人很是客气,语气也比较温柔,还主动向李招娣出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 随后, 春兰收起令牌,再度对李招娣抱拳行礼道: “卑职见过李副将。” 不得不说,春兰的礼数很周全, 前面的话是军令,而后面则是以个人名义向李招娣见礼。 “春兰阿姊客气了,”李招娣到底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又没怎么在官场内待过,所以也不知道如何去称呼春兰,反正看春兰的态度和话语,也知道对方的官职要比自己低一大截, 但又不好直呼其名,毕竟自己比对方小太多岁了,叫对方一声阿姊也算是自己谦卑有度了。 “这位是?”李招娣看向春兰旁边的男人。 “哦,”春兰笑着介绍道:“他是军纪司的。” “军纪司司隶都官唐平见过李副将!”说着,男人也朝李招娣抱拳见礼道。 春兰对李招娣的印象极好,不仅仅是对方叫了自己一声阿姊,主要还是因为对方是一个比自己年岁还小的女将军。 她很清楚,一个女子要想在男人堆里混出个一官半职是多么的艰难。 外人都觉得她以二十来岁的年纪就坐到右领的位置,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在训练时她有多么的刻苦, 三年前被派往河内郡做密谍时,与绣衣使之间残酷的斗争,有多少袍泽来了以后不是失踪就是被暗杀。 而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儿在望而生畏的胡骑军中,能做到副将一职,所经历的磨难和危局恐怕不是自己所能想象的。 唐平介绍完以后,春兰察觉出李招娣的眼眸中透露出浓浓的敌意和警惕, 其实大家都很明白军纪司就是个得罪人的地方,除了反间以外就是纠察地方官吏和军中纪律。 对于军纪而言,侯爷定下的纪律颇为严苛,惩处起来也极为严格, 做将领的,要是麾下部众犯事的多了,也会严重影响这位将领在侯爷心里的位置。 在侯爷麾下的军中,要说让军纪司最为头疼的便是胡骑军了, 建立胡骑军的初衷本就是为了去草原上打草谷,劫掠草原财富所组建的,军中大半都是草原人,其中以匈奴人、鲜卑人、羯族人最多。 这军纪自然就有些让人头疼了,而屠兀骨似乎也不怎么去抓这一块儿,只要部众不伤害汉地百姓,在草原上怎么奸淫掳掠都不为过, 有些时候在幽州代郡与幽州兵发生冲突,任由部众去掳掠,只要不伤了百姓性命,屠兀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这, 军纪司有好几次都上报给张侯爷,可张侯爷只是一顿训斥了事,而屠兀骨呢,似乎也很满足于带胡骑军,至于其他的,也没什么想法,对待军纪司的都官也是爱答不理的。 所以军纪司和胡骑军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李招娣见到这位姓唐的都官后,才没给什么好脸色。 春兰有意岔开话题,问道: “李副将,我经过校场时,看到有一支四百人的队伍正在检查行囊,是否有什么行动?” “我要去洛阳找子楚哥哥!” 春兰和唐平一惊,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自然是知道李招娣口中的子楚哥哥就是他们的侯爷,可他们并不知道李招娣要南下洛阳啊。 不等春兰开口,一旁的唐平就沉声道: “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协助胡骑军策应怀县,以抵御袁绍大军!” 李招娣瞥了唐平一眼,咧嘴道: “胡骑军由苏德,苏合两兄弟统领驻扎在武德城,我只带四百亲卫南下。” 唐平厉声道:“李副将,你可知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没等李招娣开口,一旁的苏德,苏合两兄弟便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指向唐平,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将其当场斩杀。 唐平也是吓了一跳, 在军纪司这么久,还没有人敢对军纪司拔刀的! 唐平看向眼前这两个匈奴人,怒斥道:“你们是想造反吗!” 李招娣噗呲一笑道:“他们不太会说汉地话,你若再吵吵闹闹的,我真不保证他俩不会将你乱刀砍死。” “你……”唐平想说什么,但瞟了一眼凶神恶煞的苏德和苏合,他干脆背过身去,长吁短叹,生着闷气。 “李副将,”春兰走到李招娣身旁,柔声道:“你可有侯爷的调令或者手书?” “没有。” “那你可有荀军师或者沮军师的手书?” “也没有。” 春兰这下知道了,李招娣想要南下,完全是出于私心…… “李副将,你若南下去了,城中这一万胡骑军又该如何?”春兰担忧道。 “有苏德和苏合在,放心吧!” 春兰犹疑的看了看着两个匈奴人,心道这俩连汉话都说不明白,城里的胡骑军又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草原人,这让她如何放心。 哎, 李副将到底是年龄小,做事情也不考虑成熟。 “可你擅离职守,要是让侯爷知道了,少不了也要打你军棍的!”春兰还在劝说,试图用侯爷和军纪来压她。 “这么多年没见我了,子楚哥哥才不会打我呢,就算要挨军棍,那我也认了!” “…………”春兰一时无语。 春兰与唐平商量后, 决定由唐平留在武德城,然后春兰跟着李招娣南下,同时将此事汇报给各自的顶头上司。 想着李招娣和侯爷之间的关系,他俩既做不了主也规劝不了, 就算要头疼,就让顶头上司去头疼吧。 很快, 李招娣的狼崽子亲卫,总共四百人的胡骑兵向城外走去, 李招娣和春兰骑马在前面,后面则跟着红衣红甲的胡奇兵。 司隶这边,不比中山郡,附近的农田纵横交错,主道上人来人往,这种路况不太适合大队人马奔腾, 所以李招娣这边也都控制着马速。 “李副将,打算从哪里渡河南下啊?” 如今袁绍大军已经占据了平皋、温县、州县等一众城池,又在怀县南边五十里的隰城设置了一支兵马,以便监视怀县的动静。 这样一来,能够使用的渡口就不多了。 “听陈掌柜说,最大的渡口是在平皋和隰城,那就去隰城南边的渡口吧。” “可隰城已被袁绍军占领了,城内驻扎着五千兵马……” “我又不进城,” 春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四百赤甲骑兵,担忧道: “咱们这样去隰城南边的渡口,很难不被隰城的袁军发现吧……” “发现了又如何,我这四百个狼崽子还能被几千只羊给吓退了?” “…………”春兰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附近的农田逐渐少了,地势相对也开阔了许多,李招娣扬了扬马鞭, 四百骑开始加速行进,朝着隰城而去。 半个时辰后, 李招娣再次扬了扬马鞭,身后四百骑随着她同时勒住了缰绳。 春兰好奇的看向李招娣,见李招娣凝神看了一眼前方地面上的印记,转头对春兰说道: “春兰阿姊,前面应该就是隰城了吧?” 春兰一惊,颔首道:“再走个十余里便是隰城了。” 李招娣转过头,对身后的几名甲士用匈奴话说了几句后,那几名甲士便策马而出,朝着前方四散而去。 春兰很久没有骑这么久的马了,只觉得腰酸背痛,不禁锤了锤自己的腰背。 李招娣打了个呵欠,看向春来,说道:“春兰阿姊,你可以下马休息一下,等斥候回来还得一些时间。” 春兰见大家都没有休息,就自己下马休息有些不太合适,便看向李招娣,笑道: “李副将,要不让大家伙都歇息一下吧。” 说完, 春兰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一众胡骑兵, 竟然口出匈奴语道: “下马休息!” 然而, 四百红衣红甲的胡骑军依旧笔直的坐在马背上,无一人下马, 甚至连犹豫的动作都没有, 除了胯下战马时不时的刨一下蹄子,晃动一下马头之外, 四百骑兵,寂静一片, 由于胡骑军都戴着鬼面红缨兜鍪,这一片寂静,就更加让春兰胆寒了。 胡骑军是屠兀骨一手带出来的,这么多年在草原上厮杀劫掠,早已养成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一套生存技能, 只要不下马,他们就会尽入作战的状态, 只要是作战状态,他们只会听自家将军的命令,屠兀骨不在,听李招娣的,李招娣不在听苏德的,苏德不在听苏合的,以此类推。 何况李招娣身后的这四百骑更是她从草原上捡来的男童,带回来的时候个个瘦弱得跟猴似的,跟车轮一般高,甚至还不到车轮的高度, 这三四年时间就捡了八九百个孩童回来,商号提供食宿,再训养个两三年,年长的跟李招娣一般大,都是十五六岁,凡身高过六尺者便可披甲入伍。 这四百胡骑兵都是李招娣最开始的时候捡回来的孩子,他们将李招娣视作姐姐,又视作母亲, 无论是在私下里还是在军中,皆唯其命是从。 若是李招娣不同意,就是屠兀骨的命令也不好使,更别说这个汉地女子了。 春兰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对李招娣低头道: “李副将,是我唐突了。” 李招娣大大咧咧惯了,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悠悠笑道: “不碍事,他们在马上休息,马上睡觉,马上吃喝都是常事。” 此时的春兰,眼眸中有了些许的变化,颔首道: “胡骑军不愧是侯爷麾下的精锐,屠将军更是练兵有方,受教了。” ………… 第148章 他叫我砍他的 没过多久,散出去的斥候探马就陆续返回了。 同时将隰城渡口有兵马驻守的情况告知给了李招娣。 春兰皱眉道:“李副将,袁绍军在渡口驻兵千余,看来咱们只能另寻他处了。” “千余驻兵啊……” 李招娣脸上笑呵呵的。 春兰眉头一挑,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试探道:“李副将是何意啊?” 李招娣嘴角一咧,没有说话, 她只是缓缓举起左手,同时一夹马腹,策马向前。 其身后的四百狼崽子也一同策马上前, 就这样, 四百装备精良,且整齐划一的骑兵,向着前方缓缓的前进, 这种压迫感别说普通人了,就是春兰这样的密侦司精锐,也不由的心生胆寒。 尤其是这些骑兵,一个个都戴着鬼面红缨兜鍪,像极了从地狱里走出来的赤鬼一般。 春兰心里有些紧张,但也只能跟在李招娣的旁边, 她虽然是密侦司培养出来的密谍,但却从未经历过战场厮杀,这一刻,她的心里多少是有些紧张和忐忑的。 隰城渡口, 体态臃肿的都尉汤拓正在饮酒吃肉,一旁的店家老板唯唯诺诺的候在一旁,心里恨不得这瘟神早点离开。 “店家,再来半斤酱肉!”汤拓带着醉意,冲着店老板高声喊道。 店老板听见这瘟神还要酱肉,心里都快哭了,但他又不敢得罪这军爷,也只能应声回灶房让婆姨再切半斤端上来。 就在这时,一哨骑策马而来,仓皇间摔落下马,扑爬跟斗的跑进了店里,惊慌道: “不好了,不好了,敌骑,敌骑来了!” 汤拓眉头一皱,带着怒意看向这士卒,呵斥道:“慌什么!怀县城里全是步卒,哪里来的敌骑!” “都尉,真的是敌骑,他们红衣红甲,朝着咱们这边过来了!” “红衣红甲?”汤拓眉头一挑,转过头对身边的副手问道:“怀县城里有穿红衣红甲的骑兵?” 副手一脸疑惑的摇了摇头,喃喃道:“未曾听说啊!” 也就在此时, 示警的铜锣被敲响,汤拓这才惊骇的起身,让亲卫赶紧去召集人手。 渡口外, 李招娣悠悠的坐在战马上,看着三百步开外的渡口处,匆匆汇聚而出的袁军士卒。 春兰不解道:“李副将,为何不趁敌军慌乱时进行突袭呢?” 李招娣呵呵笑道:“胡骑军一直在草原上打草谷,和胡人作战,还从未冲击过步军军阵,此番正好试一试。” 春兰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很快, 汤拓这边的千名步卒便匆匆摆好了阵势,看见不远处的身着红衣红甲,头戴鬼面红缨兜鍪的骑兵,汤拓也是吓了一跳。 首先,他从未听说过张昊军中有红衣红甲的骑兵,其次这些骑兵不过几百人,是怎么敢在隰城眼皮子底下来渡口的, 要知道隰城内有五千驻军,而且还有数百骑兵,若发现有数百骑来了渡口,必然会包夹过来。 汤拓探了探身子,朝前方虚着眼睛看去, 却见敌方骑兵的前面有一个女人,看样子也不像是来打仗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汤拓策马上前,向中间走去。 李招娣咧了咧嘴,对春兰说道:“跟我上前看看去。” 说完,李招娣便带着春兰走向那名肥墩墩的敌军将领。 汤拓看到敌将和那名女子走了过来,这才发现那名身着甲胄的敌将似乎也是个女的,而且看模样还是个小姑娘。 见此,汤拓不由轻蔑一笑道:“你们是什么人啊,来这渡口做什么。” 李招娣看了一眼汤拓,见其脸颊红晕,显然是刚饮了酒的,接着又扫了一眼百步开外的袁军步卒,瞧他们手里的盾牌稀稀拉拉,连甲胄都是五花八门的, 一看就是军中的弱旅。 不过想来也是, 若是军中劲卒,又怎会舍得让他们来驻守一个小小的渡口呢。 “我们是从冀州来的,要借这渡口南下,还请这位军爷行个方便。”李招娣悠悠道。 “冀州来的?” 汤拓琢磨着,原来这些人是张昊麾下的兵马, 想到这里,汤拓不由冷笑道:“本将军要是不借呢,就凭你这点骑兵,难道还想强攻不成!” 其实在汤拓的心里,压根儿就不担心这三四百骑能够强攻下他这一千步卒驻守的渡口, 一来是因为此处并非开阔地带,道路两旁也都是密林,过膝高的草地里又多是石头,骑兵的优势在这里是发挥不出来的; 二来这渡口里又有很多建筑、库房,空地上大多堆积着货物,就算骑兵冲进去了,也难以形成优势,反而适合他们这些步卒在里面打巷战。 李招娣看了汤拓一眼,笑道:“若强攻,我第一个便斩了你!” 一听这话,汤拓不由一愣, 他堂堂一名都尉,好歹也是个三十多岁的爷们儿,竟然被眼前这个小姑娘给小看了, 也许是饮了酒的缘故,一股无名邪火直冲脑门儿。 朝着李招娣呵斥道: “本将军不管你是什么人,看你是个小姑娘,爷爷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说着,汤拓指了指李招娣身边的春兰,淫笑道:“把这娘们儿留下,本将军就当你们没来过,快滚吧!” 汤拓守在这渡口多日,早就憋慌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模样可人儿的女子,又怎能轻易放过呢,带回去暖暖被窝不香吗! 李招娣没有搭理他,脸色平淡如水。 汤拓见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戏谑道: “怎么,想杀我啊,有胆你就过来啊!” 李招娣策马向前,来到了汤拓的身旁。 汤拓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招娣,见其明眸皓齿,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子英气,再加上皮肤稍显得黑了一些,倒也有几分野性。 这天地间,本就少有女子上阵杀敌的,就算有,那也多是一些膀大腰圆的悍妇, 像李招娣这般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那就更是难得了。 李招娣一直盯着汤拓,然后缓缓抽出了刀, 汤拓眼眸微眯,迎着对方的目光,用半带威胁半带调侃的语气,一字一句道: “有胆量你就砍,爷爷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敢不……” 寒芒一闪, “噗!” 汤拓的人头,脱离了他的身体,掉落在地上,他的表情扭曲,眼眸里带着惊骇和不敢置信。 无头尸体,脖颈处,鲜血如柱。 下一刻, 不仅一旁的春兰看呆了,就连那些袁军士卒也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起来。 李招娣收刀,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淡淡道: “他叫我砍他的……” 第149章 十一月的雪 留给袁军步卒不知所措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因为李招娣很快就要让他们有事情做了。 李招娣伸手,朝前一挥, 甚至不用李招娣开口说些什么,那四百严阵以待的狼崽子就像是解开套索的恶狼一般,朝着三百步开外的敌军呼啸而去。 其实对于胡骑军来说, 根本就不需要开阔的地势,因为他们在草原上冲入部落里的时候,里面也都是一个个的帐篷。 那些守在渡口外围的袁军步卒见自家都尉都被人砍了脑袋,剩下的军侯曲长顿时慌了神, 大家都是弱旅,弱旅就该干些弱旅该干的事情,比如押运粮草,搬运辎重什么的, 上阵杀敌,那是劲旅做的,干他们弱旅什么事! 一些胆小怯懦的士卒面对突袭而来的骑兵,他们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们开始疯狂的向后逃跑, 一开始是数十人拥挤在一起,然后便是八百十人开始慌乱,甚至还发生了踩踏, 胡骑军还未到,他们便有人被踩踏致死,军阵中传出阵阵惨叫,场面极度混乱。 此时的春兰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四百骑冲杀千人步卒,就像是黄鼠狼进了鸡窝一般,袁军士卒就像是小鸡崽一般,抱头鼠窜。 她甚至看到二十来个袁军士卒逃进了树林之中,而去追击的只有三五骑, 他们不紧不慢的在林中追逐,手中的弯弓几乎是百发百中,对他们来说,就好像是在打猎一般轻松愉悦。 而那些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的袁军士卒,刚准备迎上来拼杀,却被几名骑兵用短弩将最前面的几人射杀, 一看带头的人死了,后面好不容易提起血气的袁军士卒再次四散逃开了。 春兰到底是密侦司出来的,对于事情和现象的观察极为敏锐, 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奇特之处,那就是胡骑军并没有执着于杀戮和收割敌军士卒的性命,反而是以驱赶、穿插为主。 在攻入渡口之前,便分出了数十骑向两侧而去,似乎是要将整个渡口给包裹住一般, 而攻入渡口里面的胡骑军则主要是沿着道路驱赶,让敌军士卒难以聚集,只能慌不择路的四散而逃。 在发现敌军稍有聚集之势时,胡骑军便会直接用短弩和弓箭攒射一波,接着便进行冲撞绞杀, 这样的画面在渡口内多次上演,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没过多久, 渡口内外的惨叫声已经不怎么能听到了,胡骑军这边也开始游弋在侧,打扫战场了。 “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啊,”说着,李招娣看向春兰,笑道:“春兰阿姊,咱们进去吧。” 渡口内的道路上,满地横尸,血流成河, 那些身受重伤,还在地上哀嚎的袁军士卒正被胡骑军逐一补刀, 其实说补刀不是很准确,确切的来说,应该是胡骑军的骑兵正在用他们的方式在补刀,就是用马蹄踩碎敌军士卒的脑袋。 如此血腥残暴的一幕,让春兰这种从密侦司里出来的人都毛骨悚然,不忍直视。 春兰不由的看了一眼李招娣,见李招娣面色如常,毫无波澜的模样,心中不免感慨,对方年纪比自己还小个几岁,但其杀伐果断,心如磐石,远非自己可比。 进入渡口后, 春兰看见那些投降的袁军士卒正跪在地上,神情呆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而那些红衣甲士正提着弯刀将降卒的脑袋砍下,砍完一排又去砍第二排。 “杀俘!?”春兰惊呆了。 李招娣解释道:“咱们马上要渡河南下了,难道将这些降卒也带上不成!” 春兰沉默了, 早就听闻胡骑军的名声不好,没想到还真是。 ………… 十一月, 张侯爷亲率大军七万,出旋门关向成皋进发。 早些时候,在袁绍还没北上河内郡时,王孚便带着力士营黑甲来到了洛阳候命,此次也随着张侯爷一起来攻打成皋了。 七万兵马在距离成皋二十里处扎营,由周仓和沮授留守, 张侯爷则带着荀彧、赵云、张燕、张辽、朱灵、庞德,以及王孚带着的千余力士营甲士来到这成皋外五里处打望。 力士营的编制是两千人,这一路走来,也只剩下这千余人了, 王孚问过他,要不要从卫戍司里再调些甲士过来,被张侯爷拒绝了。 因为信都作为他张昊根基之所在,有卫戍司在信都,万一有个什么情况,李巡也好施展得开。 这次出兵,张侯爷只有七万人马,而成皋城里却有联军近乎十万兵马,孙坚和徐荣都在城里, 这二人久经战阵,特别是孙坚麾下有诸多猛将,此次攻城也不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更让他担心的是,刘关张三人是否也在城里。 “下雪了……”荀彧开口道。 张侯爷望向天空,一颗颗雪花粒随着风儿飘落而下, 伸出手,雪花粒落在手心,冰冰凉凉的,很快便融化成水珠了。 “这雪比往年来到要早一些啊,”赵云开口道。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而来,将封了蜡的竹简递给了张侯爷, 张侯爷掰掉封蜡,展开来看着。 “侯爷,这应该是河内郡密侦司送来的消息吧。”荀彧开口道。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赵云问道。 张侯爷叹了口气,悠悠道:“好消息是,李招娣率领胡骑军驻扎在武德城,袁绍并未急于攻打怀县。” 说着,张侯爷将竹简递给了荀彧,叹道:“还有一个坏消息,袁绍大军拿下了温县,正往河阳进发。” 荀彧皱眉道:“看来袁绍是准备拿下河阳以后挥师南下,走北芒道,兵寇洛阳了!” “如此说来,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说完,赵云将目光看向了自家侯爷。 荀彧深吸一口气,然后感慨道: “这短短两三年间,在成皋发生的战事比过去百年都多,这成皋城下埋的尸骨都能把漫水都堵住,看来这次又会是一场硬仗啊!” 一旁的马超开口问道:“侯爷为何不命人坚守旋门关,率兵北上与袁绍决战呢?” ………… 第150章 侯爷语录 面对马超的疑惑,张侯爷没有去回答,甚至一旁的荀彧也没有给出答复。 因为有些东西是只能靠感觉去判断,而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出来的, 若真要引经据典,用兵法的范畴去解释,也是可以解释清楚的,但也仅仅只是解释清楚而已,无法更深层次的去诠释。 就好比说袁绍为什么要组织联军讨伐张昊,真的是因为张昊罪不可恕还是因为袁绍真的就是想要匡扶大汉吗? 很多原因是说不清楚的,要说袁绍想要割据一方与汉廷对立也是不准确的。 有时候走到那一步了,自然而然便只能走下去。 再比如一个负重上山的人,他停不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了,他就再也不想上山了。 张侯爷在决定是先打河内郡的袁绍军,还是成皋这边的联军时,也曾有过一丝犹豫, 其实先打哪一方,对于张侯爷来说都有利弊,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先打联军, 抛开利弊不谈, 张昊还是希望能够与袁绍有一场颇具仪式感的决战,这种仪式感可以理解为没有其他的外部干扰,也可以理解为张侯爷心里的那股子矫情劲儿。 马超见没人回答他,也就没趣的撇了撇嘴,没有再提。 王孚提醒道:“侯爷,雪有些大了,还是早日回营寨吧……” 张侯爷侧头看向荀彧,问道:“营中的柴火可够用?这天寒地冻的,别让将士们受了风寒。” “侯爷提醒的是,回去之后我立刻安排人去准备。”荀彧颔首道。 张侯爷深吸一口气,感慨道:“真希望尽快结束这乱世啊……” 荀彧抿嘴笑道:“侯爷能有此心愿,实乃大汉之福,百姓之福啊。” 张侯爷侧头瞥了荀彧一眼,没好气道:“先生这是在点我?” 荀彧不说话了, 世人都知道,张侯爷是黄巾出身,更是天公将军张角之子,正儿八百的黄巾少主, 要说这乱世,可是他们张家先开的头。 ……………… 成皋门楼上, 联军士卒正在巩固城防,将滚石檑木以及大捆大捆的箭矢纷纷搬运上城墙, 徐荣看着正在忙碌的士卒们,感慨道: “这成皋城久经战事,虽说已经很破旧了,不过城防的底子还是非常坚实的。” 孙坚颔首道: “这城墙基础有二十二尺厚,三十六尺高,建造时都是挖掘山岩垒砌而成,非常坚硬,咱们的粮草足够咱们坚持两个多月,别说张昊军只有七万兵马了,就是有十万,二十万,也别想在咱们粮草用尽之前拿下成皋!” 也不怪孙坚如此自信, 主要还是因为成皋本就是一座城高池深的坚城,再加上城内储备了众多的城防器物,又有足够的粮草, 张昊以七万兵马攻打有近九万联军驻守的成皋,若想在短时间内攻下,除非张昊军都是天兵天将。 孙坚见徐荣神情有异,不由问道: “如今优势在我,为何徐将军看起来还是有些隐忧啊?”说着,孙坚沉吟道:“难道这个张昊真的令人如此忌惮?” 徐荣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漫天飘雪,叹道: “孙将军有所不知,张昊此人虽不擅冲锋陷阵,但其在兵略上的造诣则是深不可测啊,自黄巾起事之后,这张昊一开始只有两千兵马,短短数年间,他的兵马是越打越多,地盘是越打越大。” 说着,徐荣看向孙坚,问道:“孙将军可曾听说这张昊打过一场败仗?” 孙坚一愣,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脸色沉重的摇了摇头。 徐荣用手抚摸着面前的墙垛,指尖感受着墙垛上那些用刀斧留下的凹槽,凝视着缝隙中残留的暗红色血迹,无奈一笑道: “当年旋门关一战,张昊十万大军攻打由马腾、韩遂十五万西凉军驻守的旋门关,仅仅一昼夜,便攻破了旋门关,十五万西凉军生还者也就十之二三。 后来我曾去旋门关看过,五十余尺高的旋门关,东侧城墙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最高处只有三十余尺,最矮的地方,抬抬脚就能跨过去, 城墙上焦黑一片,焦臭味持续了十余日才逐渐散去。” 孙坚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此战我亦有所耳闻,听说张昊军是用一种叫做投石车的东西将旋门关的城墙给砸毁的。” 紧接着,孙坚又道: “可成皋与旋门关不同, 成皋是一座城池,四门洞开,就算张昊军能够防止咱们从西门杀出破坏其投石车和攻城塔车,还能防止咱们从另外三座城门迂回包抄吗! 咱们有兵力的优势,又有较强的灵活性,成皋不是旋门关,我等也并非马腾和韩遂!” 徐荣知兵略,自然明白孙坚想表达的意思, 对此, 徐荣也是赞同孙坚的看法, 张昊想要以攻打旋门关的方式来攻打成皋,是不可行的。 徐荣颔首道:“对于像张昊这样的擅出奇谋之人,与他打交道,咱们还是得格外小心。” 就在这时, 一名军校来报: “前方斥候传来消息,张昊军的七万兵马于成皋二十里处扎营,张昊带着一众将领和千余力士营黑甲出现在了五里外的风临坡,似乎在遥望成皋城。” 孙坚面色一沉,与徐荣对视一眼后,疑惑道:“成皋城外二十里处扎营,张昊本人还亲自带着一众将领来打望咱们……” 徐荣眼眸一凛,肃然道:“看来张昊这是要在短时间内拿下成皋了!” ………… 然水东岸河畔,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正在火堆旁烤着火,火堆上架着一口铁锅,铁锅里煮着鱼汤。 不远处的林子里站着一名身着甲胄的青年,眼睛时不时的望向河畔的少年郎,眼神中有些犹疑不定。 少年郎转过头,看向林子里的青年将军,朗声道:“徐大哥,你要是想喝鱼汤,吃鱼肉就把甲胄脱了过来吃啊!” 终于, 犹豫良久的青年将军将甲胄快速卸下,把长柄斧靠在树干上,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道: “赫昭,你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侯爷语录说,身处敌后应当掩饰身份,隐蔽行迹,细节决定成败。” “侯爷还说过这样的话?” “我也是听讲武堂里的教官说的。” ………… 第151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 徐晃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 自从进入张昊军中,一开始是武威军,后来又跟着侯爷来到旋门关,前些日子又受侯爷指派率领三千轻骑来这里寻觅战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身边总有一些像杨大勇这样的讲武堂结业生, 这些人有两个特点, 一是对侯爷绝对的忠诚,二是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本事。 就说这赫昭吧, 年纪轻轻便从讲武堂结业,听说是讲武堂第五期的结业生,一被分配到军中便是部曲督。 这个部曲督与一般的曲长不同,虽然也是一曲两百人的编制,但主要司职不是作战而是督战,紧急时刻也可作为主将的亲卫使用。 能够担任部曲督一职,也间接的说明上面对赫昭的重视,有重点培养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被指派跟随徐晃,一来徐晃初升偏将,担心其不太能够胜任偏将一职,派赫昭来协助统驭; 二来嘛,多少也有给赫昭多一些挣军功的机会。 赫昭从怀里掏出一副木筷子,在锅里搅了搅, 徐晃不禁好奇道:“鱼汤还未煮沸,你在搅什么?” “防止鱼肉粘锅。” 徐晃不由一窒,唏嘘道:“你们讲武堂出来的兵,都这么矫情吗?” “矫情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挺有那味儿的。”赫昭抿嘴笑道。 “这不也是跟侯爷学的嘛……” 说着,徐晃看了一眼赫昭,不禁问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是北上荥阳还是袭扰荥阳和成皋之间的粮道啊?” 赫昭开口道:“都行啊!” “都行是什么意思?” “河南尹这边的战场,西至旋门关,东至荥阳,咱们差不多已经快到荥阳的眼皮底下了。” “你们讲武堂出来的人都这么喜欢讲废话吗?” “所以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了。” 赫昭瞥了一眼徐晃,徐晃这人其实很简单,草根出身,凭借着一身武艺,和机敏的脑瓜子,不知道斩杀了多少敌人,在身上留下了多少处伤疤,才走到今天一个偏将的位置上; 而像赫昭这样的讲武堂出身的人,年纪轻轻已进入军营便能达到普通士卒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位置。 要说徐晃心里不嫉妒,没有怨言,怎么可能呢。 但他有时候又不得不佩服像杨大勇、赫昭这样的人,在带兵用兵这一块儿,的确也是有些本事的。 徐晃皱了皱眉,迟疑道:“可如果咱们玩儿的太过了,会不会起到什么不好的作用,万一玩儿脱了,咱们岂不是显得很愚蠢。” 赫昭笑了笑,说道: “要论在刀尖上跳舞,咱们侯爷才是行家,若一开始就担心会玩儿脱了,在心境这块儿也就落了下乘,就算最后赢了,这成就感也会大打折扣。” “这也是侯爷语录?” “算是我总结出来的吧。” “你才多大,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侯爷一样。”徐晃不屑道。 “你可知道侯爷打过的每一次战役,都会被内卫府记录在册,然后送到讲武堂形成教案,其中包括侯爷是如何布局的,是如何下令决断的,甚至说过哪些话,都会被记录在案,供讲武堂的学员悉心研读,” 说着,赫昭不由嘚瑟道:“有时候,我们私下里都在琢磨,为什么侯爷每次都能料得先机,预判了敌人的预判,甚至与一个素未谋面的敌人交手,也能精准的洞悉对方的心态和性格。” “所以你们总结出了什么?”徐晃好奇的问道。 “侯爷真乃神人也!” 说完,赫昭将铁锅从木架上取下,然后用筷子挑出一块鱼肉放进了嘴里,一边烫得嘴哈哈,一边急不可耐的去品尝滋味。 “好吃吗?” “非常鲜美。” 徐晃从地上捡起两根差不多的枯枝,去挑鱼肉,一边说道: “既然你这么了解侯爷,那你说说侯爷让咱们过来是何目的啊?” 赫昭悠悠道: “侯爷将咱们当作一支奇兵深入敌军后方,却并没有给咱们一个具体的目标,也就说明对咱们没有任何的限制。 但既然将我们派出来了,必然是想让咱们在特定的时机下发挥出特殊的作用,换句话来说,就是让咱们自己证明咱们这支骑兵存在的价值。” 赫昭见徐晃还是一脸疑惑,不由再次解释道: “主战场在成皋,但咱们却在荥阳附近,从密侦司送出的情报指示,成皋城内的粮草辎重足够城内守军两月的用度,所以荥阳根本不在侯爷的考虑范围内,更加不是双方手中的筹码。” 徐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努力的总结赫昭的话: “就是说咱们这支奇兵,有可能会出奇效,但也有可能落进水里,一个泡都冒不出来,至于是奇效还是不冒泡,完全取决于咱们对战机的把握和对介入时机的拿捏?” 赫昭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可以这么理解吧!” 徐晃深吸一口气后,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沉声道:“所以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赫昭不由一窒,怅然一叹道:“娘的,我都把题目拆解开来送到你眼前了,你要是还不知道怎么答,就干脆把偏将的位置让给我得了。” 徐晃不由白了赫昭一眼,直接将一大块鱼肉放进了嘴里,嗫嚅道:“你就说咱们是打荥阳还是打虢亭吧!” 荥阳有陈留太守张邈的一万兵马驻守,荥阳的作用就是连通成皋的联军和兖州之间的联系, 而虢亭处在荥阳和成皋之间,紧邻荥阳这一侧,虢亭与荥阳连通着水路,无论是支援成皋还是撤回荥阳都很便捷。 所以虢亭也是联军的粮草、辎重囤积之地,驻防的是颍川太守李旻,兵马也就五千左右。 赫昭被徐晃这么一问不由一愣,看向徐晃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 徐晃继续分析道: “若是奇袭虢亭,顶多就是将联军的粮草辎重尽数焚毁,起不到特别好的效果,但若是直接攻打荥阳的话,的确能出奇效,可就咱们这三千骑兵,很可能是有去无回。” 赫昭一边听徐晃的分析,一边抱着铁锅喝着鱼汤, 徐晃分析完后,赫昭也就喝舒服了。 “你别都喝完了啊!”徐晃一把抢过赫昭手里的铁锅开始喝剩下的鱼汤。 赫昭双臂撑开,生了个懒腰,对徐晃道: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 第152章 赫昭的意思 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顺着然水向北而行。 徐晃和赫昭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风雪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两人都虚着眼睛,以防雪渣吹进眼睛里。 “咱们先取虢亭,然后在直扑荥阳?” “是这么个意思,”说着,赫昭看向阴云密布的天气,悠悠道:“照这天气,等到明日,这然水便能冻上,咱们直接从冰面上过去,会节省不少脚程。 只要一把大火烧了虢亭,联军的斥候必然回报成皋,虽然成皋城内不缺粮草,但多少也能恶心他们一下。 其实对于成皋城内的联军守卒,他们缺的不是粮草而是辎重, 侯爷亲自带着大军进攻成皋,必然会展开强有力的攻势,联军的军械辎重折损必然不低,丢了虢亭,联军的战力多少会受些影响的, 此消彼长,侯爷那边也相对轻松一些。” 听了赫昭的话,徐晃伸手紧了紧衣领,接过话,继续说道: “若是拿下了荥阳,对咱们来说还有一个天大的好处,联军在河南尹这边作战,兖州、徐州、豫州的辎重粮草不是正源源不断的送往荥阳么,送来的东西,咱们照单全收。” 兖州、徐州、豫州属于关东,相对于其他州郡也算是比较富庶了,为了支持前线的联军作战,这三个州可以说是有粮出粮,有钱出钱。 当然了,所有事情都是两面的, 你这三千骑兵若真的顺利的截了胡,待联军反应过来,势必会遭到联军的夹击, 毕竟捅了人家的菊花,人家的反应肯定会非常之大。 但也如赫昭所说,论刀尖上跳舞,侯爷是行家, 他们这些从讲武堂出来的,侯爷的无脑崇拜者,自然也想学学他们的校长,打一场漂亮的仗,被收录进讲武堂的教案,供学弟们学习,和崇拜, 这样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别说金银财宝了,就是拜将封侯都不换! 这种冒险的战术极有可能玩儿脱,然后万劫不复,但万一要是成了呢,这牛可是能吹一辈子的。 再说了, 套用侯爷语录中的一句话:“风浪越大鱼越贵!” 但凡真正赚大钱的买卖,谁不是将自个儿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才能去干的。 赫昭并没有出言驳斥徐晃的想法,只是揶揄道:“瞧你这点儿出息,就知道钱呀粮的!” 徐晃没好气道:“我可不像你们,在善学斋和讲武堂长大,吃得饱,穿得暖,听说每两三天还能见个肉腥味儿! 前些年家里闹饥荒,啃了两年的野菜树皮,那粥稀的,还不如从河里捞一碗水,至少还能看到一些泥沙, 要不是碰到黄巾军起复,我早就饿死了。” 说着,徐晃瞥了赫昭一眼,怅然叹道:“还是你们命好啊,出生在冀州,吃得饱穿得暖,还能进入善学斋识文断字,到了讲武堂能够学一身本事。” 听着徐晃的话,赫昭也陷入了回忆, 他本是并州太原人,因为兵祸,他跟着母亲一路逃难去了冀州安平郡,被侯爷发现推荐去了善学斋,他的命运得到了改变。 很难想象, 若是没有去冀州,冀州也没在侯爷的治理下发展农事,更没有在下博遇到侯爷,那么他的命运或许还不如徐晃呢。 像很多善学斋和讲武堂甚至是民生堂的学员,他们的命运大多都是因侯爷而改变,没有侯爷,他们就算不被饿死,大概率也会流落街头, 所以, 他们侯爷不仅对他们有养育之恩,还有再造之恩, 再加上人都是慕强的,他们这些孩子,几乎都是听着侯爷的传奇故事长大的。 一个被朝廷压迫的黄巾少主,如何从两千人一步步壮大至今,就连洛阳城里的天子也得仰起鼻息, 放眼天下,各路诸侯中,又有谁能与侯爷比肩! 能够跟随侯爷这样的强者,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又有谁会去背叛或者与侯爷为敌呢, 就算不考虑这些,他们的家人还都在信都生活呢, 哪怕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家人考虑吧。 徐晃看向赫昭,不禁问道: “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往虢亭去,会不会太高调,太冒失了?” “你心虚了?” “我只是担心。” “你放心吧,这风雪,这天寒地冻的,驻守虢亭的守军怎会在这个天气出来游弋,就算有派出了探马和哨骑,指不定找个什么地儿躲避风雪呢。” 说着,赫昭瞥了徐晃一眼,不屑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咱就三千来人,又不是输不起!” 被赫昭这么一说, 徐晃点点头, 感慨道: “是啊!” 赫昭淡淡道:“等到了虢亭,接下来,就靠你了。” 徐晃微微有些惊讶,侧过头看向赫昭,疑惑道:“什么意思?” “你才是这支奇兵的主将,这仗怎么打,还得你说了算,不是吗?” 徐晃瞬间就明白了赫昭的意思,不由颔首笑道: “放心吧,此战之后,功劳必然也会有你的一份!” ………… “赶紧造饭,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的全部烧掉!” 李招娣用马鞭指着眼前的粮仓,指使道。 他们渡河南下后,在渡口集结, 渡口的联军斥候将这事回禀给了驻守敖仓的都尉,都尉一听北边来了一支三四百骑的敌骑,立功心切,便带着八百步卒前来阻截, 也不晓得这都尉是怎么的,运气居然差成那样,刚出敖仓,不久便刮起了风雪,行军速度大减不说,八百人的队伍稀稀拉拉的,拖了一里地。 走了半道,好不容易风雪减弱了一些,却看到一支红衣红甲的骑兵朝着己方冲杀过来, 这都尉高声呼唤部众,可声音被呼呼的风雪掩盖, 就这样,被李招娣率领的四百胡骑兵一冲击溃。 击溃这支步卒之后,李招娣并没有就此停下,直接杀向了敖仓, 敖仓是做小县城,城墙低矮不说,就连城门都是敞开着,直到李招娣冲到距离城门三五百步的时候,城墙上的守军才反应过来, 可,为时已晚。 ………… 第153章 只是打探一下 敖仓,位于荥阳以北八十里处, 先汉时曾作为官仓,将关东的粮食囤积于此,以待荒年赈灾之用, 王莽篡汉时,开敖仓,将囤积多年的粮食消耗殆尽,至此以后,敖仓便失去了粮仓之用。 袁绍军北渡黄河后, 许攸为了让张侯爷以为他们要攻怀县,提前将两千石粮草囤积在敖仓,让张昊以为袁绍大军攻打怀县时能够直接从敖仓的粮草运往黄河北岸。 张侯爷也的确是这样以为的,所以才急调一万胡骑军南下驰援, 只是没有想到, 袁绍在拿下平皋之后,并未去攻怀县,而是去了隰城之后,大军直接调头往西,攻取了温县。 李招娣带着四百狼崽子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拿下了敖仓,城内这两千石粮草自然是带不走的, 索性让大家都吃得饱饱的,剩下的全部烧掉。 春兰见李招娣自己将小腿处的伤口包扎后,不由关切道: “李副将,你的伤势……” 李招娣摆了摆手,笑道:“皮肉伤罢了。” 冲杀八百联军步卒时,不慎被一支箭矢蹭到了,对于常年在草原上打草谷的李招娣来说,这样的伤自然是不算什么的。 李招娣扬起马刀,对身旁的手下喊道:“带几个人向南再探探。” 一旁的春兰诧异道:“我们这是要去荥阳?” 李招娣知道春兰的担忧,朝其人畜无害一笑道:“没说要去,就是让人去打探一下荥阳的情况。” 春兰皱了皱眉,这一路过来,李招娣是个什么性子,她心里有数的很, 怕不是李招娣想带着这四百人直接莽到荥阳去。 隰城渡口和敖仓也就算了,荥阳可是有一万守军的,而且城高池深,仅凭这四百骑如何去莽荥阳呢。 虽说李招娣没说要去莽荥阳,但春兰还是有些担忧,提醒道: “敖仓不比荥阳,若是要向南打探,可得小心点儿了。” 春兰话里的意思,是在提醒李招娣, 李招娣心里也清楚,要是继续往南,恐怕走不到十里地便会被荥阳的斥候哨骑所察觉。 接下来的几天,春兰见识到了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胡骑军副将是如何拿捏荥阳守军的,虽说一直在口头上瞧不起这些联军士卒,骂他们连草原上的女人都不如, 但真动起手来,李招娣所下达的每一条军令,都清晰明确的透露着见好就收的思想。 斥候的散布,隐蔽的行军,夜晚时设下的疑阵,白日里的收割,等等的一切,让春兰觉得,李招娣就像是一只狼, 杀戮时骁勇善战,休整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往往会在敌军合围之前,敏锐的察觉出危机,然后逃出包围圈。 李招娣给春兰的感觉就是,逃跑时像兔子,杀戮时像狼,隐藏踪迹时又像狐狸。 春兰并不知道,李招娣的这些经验,都源自于她在草原上打了这么多年的草谷, 只不过在草原上,李招娣的对手是同为骑兵的鲜卑人、羯族人、乌桓人,而眼下,对手换成了呆头呆脑的荥阳守军。 又过了两日, 李招娣带着三百余骑在溪水边休整,一边咀嚼着手里的馕饼,一边清理着甲胄上的血污。 春兰见李招娣的神情颇为轻松,不由问道: “李副将是打算一直在这里与荥阳守军周旋吗?” 李招娣用手捧起一汪清水,大口的喝了起来,然后最后一口漱了漱口,又吐了出来, 回答道: “侯爷正在攻打成皋,咱们就在联军后方捣乱,多少也能让成皋的联军分分心,就算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恶心他们一下也是好的。” 春兰颔首道:“这些日子,荥阳城内的守军为了围捕咱们,折损了不少兵马,后面恐怕再也不会出来了。” “这些联军士卒,比我想象中的要孬,若没有城池让他们龟缩,我这三百来号人足以将他们一万人一口一口的吃掉!” “驻守荥阳的是陈留太守张邈,都是一些郡兵,没打过什么仗,更不熟悉草原上的打法,这些日子吃了这么多的亏,也算是吸取教训了。” 张邈本就不擅兵事,麾下部众又是郡兵,欺负欺负不成规模的黄巾军还行,就算遇到的不是李招娣,就是遇到两三千的冀州兵,也能将他们一万郡兵压着打, 当然, 荥阳本就是联军的后方,面对只有三四百骑的李招娣,张邈本就有些肆无忌惮和轻敌,这才被李招娣一次又一次的牵着鼻子走。 李招娣一边吃着干硬的馕饼,一边听着春兰的分析, 自从带着四百个狼崽子来到司隶以后,接连和联军打过几次仗,也逐渐意识到为什么汉人长年被草原上的胡人所欺负, 不得不说, 草原上的胡人将战马运用到了极致,对于骑马作战的战术也运用到了极致。 李招娣也是初次与汉地的步卒交战,虽然交战规模比较小,但她也能从这一场场战斗中去体会骑战与步战之间的优劣, 有些东西,你只有尝试过之后,才能够去体会和感悟到。 “探马回报,咱们的东边三十里处有一座小城。” “你说的是陇城吧。”春兰说道。 身为密侦司司隶右领,整个司隶境内的地形和城池,自然是烙印在脑子里的,特别是像河内郡和河南尹这样的交战地, 别说陇城这样的小城了,就是哪里有个村子,春兰也都能给你说出来。 “陇城是什么地方?”李招娣问道。 “位于荥阳以东百里处,兖州支援联军的粮草辎重,都会经过此地。” 李招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副将是要打陇城?”春兰眉头一挑,诧异道:“这陇城虽然是座小城,但城防齐备,城内驻军有两千精锐。” 行军打仗,一般不会将粮草都囤积在一处地方,而是将粮草分散在沿途的城内,这样一来,军队到了一处地方则可就地取粮, 也省得在当地拉壮丁将粮草辎重搬来搬去。 所以像陇城这样的地方,自然囤积了不少粮草辎重,一旦成皋那边战事吃紧,兖州这边的援军便可急行军至陇城和荥阳; 若前线的联军败退,也可经荥阳、陇城这一线向东撤,保证了大军一路上都有地方吃饭。 李招娣咧嘴一笑道: “没说要去,就是让人去打探一下陇城的情况。” “…………” 春兰不由一怔,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 第154章 吃肉 春兰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焦急的情绪,提醒道: “我是觉得,咱们还是赶紧向西与侯爷汇合吧,若继续在这边折腾,引来大军围剿,后果不堪设想。” 春兰到底是密侦司的人,若论对全局的了解,她比李招娣更为熟悉, 他们这四百骑兵先是拿下了隰城的渡口,又渡河南下,打下了熬仓,又在荥阳附近与荥阳城内的守军周旋了多日, 这么大的动作别说北岸的袁绍军了,恐怕就连成皋城内的联军也都知道了。 对于联军来说,你不过就三四百骑,欺负欺负渡口的守卒,打打熬仓这样的小地方,也就算了, 你这三四百骑还能真的把荥阳打下来不成, 现在联军没那功夫去搭理你,可你若还要去打陇城,那可就不一样了, 陇城作为联军退路的必经之地,也是重要的补给点,是绝不会任由你去攻打的; 对于联军而言,我可以接受在正面战场的失败,但绝不能接受退路被人阻断。 春兰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 “咱们这一路过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北岸的袁绍军和成皋城内的联军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我们若再去陇城,固然是能够引起联军的注意,让他们坐立不安,但成皋城内的联军也会对咱们做出反应。 咱们一路打过来,与咱们交战的都是联军中的弱旅,就是荥阳城内的守卒,也多为郡兵,是为弱旅,可若是成皋有心来围剿咱们,只需派出两千精骑,哪怕一千精骑,便能压制咱们。 虽然胡骑军擅长骑战,但汉地的骑兵也有着自己的方式和战法。 千万不要小觑了汉地骑兵,更不要轻视联军中的那些个将领,但凡这将领不傻,便会派出大量斥候哨骑向咱们这边进行摸索排查, 等咱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说不定一张渔网,已经笼罩到咱们头上了。 再者说, 陇城对于联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咱们这些日子在荥阳北面折腾了这么久,谁又能保证咱们现在盯着的那座陇城,没有准备好等着咱们送上门呢。 这些话都是卑职的肺腑之言,还望李副将慎重考虑。” 在春兰看来,李招娣东进陇城的行为,或许会出其不意,但以她对联军的了解,联军之中的孙坚、徐荣,都是久经沙场的诸侯,他们麾下的几员大将,也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东面的陇城,的确是一块儿肥肉,但也有可能是一个诱饵。 春兰语重心长的一席话,让李招娣不由侧目, 她抿着嘴,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春兰阿姊,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陇城,我还是得去。” “为何?” 春兰疑惑不解, 她甚至开始怀疑李招娣到底是怎么当上胡骑军副将的,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分析得很透彻了,前面的陇城极有可能是一个诱饵,等着他们送上门, 但李招娣为何非要去飞蛾扑火呢? 难道就是为了恶心一下成皋的联军? 还是说,就算拼光了这三百余胡骑兵,也要将陇城的粮草、辎重焚之毁之? 这在春兰看来就是在送死! 她不相信李招娣会盲目自信到胡骑军天下无敌,哪怕只有三百余骑也能将布下天罗地网的陇城,一击凿穿。 李招娣将手里的半张馕饼和水囊递给春兰, 开口道: “草原上的狼,在捕猎牛群时,都会先寻找牛群中的幼崽,因为幼崽跑的慢,又没有攻击力,母牛为了保护幼崽便会放慢速度,最终脱离牛群; 只要母牛和幼崽脱离了牛群,狼就会群起攻之,将其猎杀。” 春兰接过馕饼和水囊,并没去吃,而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招娣捡起溪水边一个白色的鹅卵石,拿在手里把玩着,然后继续说道: “侯爷的大军在攻成皋,就如同狼王带着群狼与头牛和牛群角力,而陇城是幼崽,荥阳是母牛,你觉得侯爷不会对陇城和荥阳动手吗?” 此时的春兰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但紧接着,她又开始了怀疑,犹疑道: “可你们只有三百余骑,能否拿下陇城尚未可知,更何况还有荥阳这座坚城!” 李招娣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只是去看看,看看狼王派出的狼是如何撕咬陇城这只幼崽和荥阳这只母牛的!” 春兰的喉头微动,张了张嘴,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原本以为李招娣是奔着袭扰联军后方去的,谁曾想李招娣就只是来看戏的, 真正对陇城和荥阳出手的是自家侯爷。 一想到这一路上的折腾,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春兰就更加不解了,李招娣到底图个啥? “那这一路上……”春兰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李招娣展颜一笑道:“吃不下幼崽和母牛,还不能让我叼几只兔子么!” 说着, 李招娣转过身,将拇指和食指放入口中用力一吹。 “吁——”尖利的口哨声响起。 周围原本正在歇息的胡骑兵们,立刻翻身上马,列好队形。 李招娣翻身上马,朗声道: “向东,去看侯爷吃肉!” ………… “侯爷在前线吃肉,咱们在这里喝汤!” 徐晃拍着自己鼓胀的肚腩,笑着将碗里的肉汤一饮而尽。 赫昭拿着一根竹签,一边剔着牙,一边看着部众放火烧粮,揶揄道:“我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 “我感觉咱们吃的才是肉,侯爷喝的是汤……” 徐晃不由一愣,咧嘴一笑,然后用舌头去舔碗里的残汁。 “嗝~”赫昭打了个饱嗝,沉吟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咱们在虢亭整了这么大的动静,荥阳那边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徐晃掰下一块儿面饼刮着碗里的残汁,喃喃道: “放心吧,我已经派了斥候去荥阳盯着了,一旦荥阳有异动,便会回报的。” 赫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担忧道: “万一张邈不出兵怎么办,难道咱们真带着骑兵去攻城啊?” 徐晃看了一眼地上的联军士卒尸体,开口道: “大不了咱们换上联军的甲胄去把荥阳城门骗开,以前在黄巾军的时候,常干!” 赫昭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这时,一骑快马来报, “将军,有一支联军步卒从荥阳东城门而出,向东去了。” 徐晃看向赫昭,问道: “荥阳的东边是哪里?” “陇城……” ………… 第155章 暗度陈仓 “哨骑都派出去了吗?” “派出去了,将军。” “嗯,有敌骑的消息立刻回报!” “是。” 李通拾起脚边的一截枯枝,用力的将其掰折,然后丢进火堆里,火堆上正架着一口小锅,锅里煮着茶汤。 在联军的队伍里,诸侯和诸侯之间,麾下将领和将领之间,其实也都有着差别的,一如豫州牧孔伷和兖州牧刘繇, 两人虽然都是州牧,但刘繇与曹操之间的关系莫逆,又一直在向联军供应粮草和辎重,哪怕两人都带着三万兵马来助战,但刘繇在联军之中的地位明显要比孔伷高不少。 李通是刘繇的部将,虽然刘繇带着兖州兵回去防备高览和太史慈南下了,但是依然将李通留在了陇城,作为衔接荥阳和兖州的据点存在。 作为兖州牧刘繇的部将,又据守在陇城这样的要地,所以李通在荥阳这边的身份地位,也就仅次于驻守在荥阳的陈留太守张邈, 哪怕李通麾下只有两千兵马,但都是兖州军中的精锐,说起来也算是刘繇的嫡系部队了, 而张邈不过是一郡太守,其麾下也都是郡兵, 若不是张邈有太守的官职,明面上也算是联军中的一方诸侯,李通鸟都不鸟他, 就是如此, 张邈这个太守在李通面前,也得礼让三分。 当荥阳这边被三百敌骑耍得团团转的时候,李通便让人给张邈递了个信儿,让张邈坚守不出, 待这三百敌骑无从下口时,便会将目标转移他处。 除了荥阳以外,只有三个地方可以作为敌骑的目标, 第一个是敖仓,敖仓首当其冲,便被敌骑给打掉了; 第二个是虢亭,虢亭的守卒不少,且离荥阳很近, 李通以为, 那三百余敌骑绝不敢去打虢亭; 第三个目标就是陇城了, 李通早早的便让麾下都尉带着兵马从西城门而出,然后在前往荥阳的半道上往南而行,再借助夜色的掩护从陇城的南城门回城, 给人营造出陇城的兵马只有寥寥三四百人的假象,实则城内藏有两千兖州精锐。 至于让张邈从荥阳派遣一支步卒朝陇城去,也是为了迷惑敌方探马,让对方以为荥阳派兵去陇城是为了加强陇城的城防。 “算算时间,那小股敌骑应该快来咱们这里了,听说这股子敌骑三四百人,皆是红衣红甲,头戴鬼面兜鍪,好像是从北岸抢了一个渡口南下的,先是打了敖仓,然后又在荥阳北面将张邈那个蠢货耍的团团转,白白折损了不少兵马。 总之,来者不善呐!” 身旁两名都尉闻言,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对他们而言,敌人不过就三百余骑,对方主攻,他们主守,优势在自己这一边, 抛开陇城不谈,就算是在野外, 他们这两千兖州精锐也是有底气扛住对方三百余骑的冲锋,只要他们的军阵不被凿穿,他们就有信心将对方这三百余骑一口吃下。 虽然这支三百余人的敌骑带给他们了一些压力,但作为精锐中的嫡系,他们同样也是有与之抗衡的底气。 “但你们也不用怕,咱们依城而守,只要对方进了城,他们就出不去了,不过话说回来,张昊也太小看咱们了,以为凭借三四百人的骑兵就可以将咱们联军的后方搅乱; 此次定要让张昊瞧瞧, 这天下, 不是只有冀州军能打,咱们兖州军也不差!” 一阵寒风掠过,李通三人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将茶汤舀到碗里,双手捧着碗,感受着茶汤的热度,小口小口的喝着。 “娘的,这该死的鬼天气,怎么这么冷啊!”李通骂骂咧咧道。 “希望赶紧打完仗,咱们也好回兖州去,俺家婆姨还在家里等着俺呢!” “快了,”李通咧嘴笑道:“听说袁绍带着大军杀到河内郡去了,算算日子应该在河内郡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否则张昊那逆贼也不至于着急忙慌的来打成皋。” “将军,您说咱们在成皋的联军能挡得住张昊大军吗?” “咱们联军在成皋可是有近十万大军,张昊不过七万,如何守不住!” “可是俺听说张昊军当年攻打旋门关时,驻守旋门关的西凉军有十五万,张昊军仅用了一昼夜便攻下了旋门关,听说那旋门关的城墙都塌了一半,关内燃起的大火足足烧了三天呢!” “……”三人一阵默然。 “咳咳……”李通白了这名都尉一眼,没好气道:“也就是张昊那次运气好,但运气不会总是站在他那边的!” “那这次……运气会站在咱们联军这边吗?” “当然啦!” ………… 李招娣缓缓的弯下腰,匍匐在一颗大树下,借助着枯木和雪堆掩藏着自己的身体, 在她身侧,春兰也是保持着一样的动作。 两人所在的地方在一个小山坡上,从这里,能清晰的看清楚陇城内的情况, 其实这个山坡距离陇城很近了,这里已经属于联军哨骑巡逻的范围了,时不时的便会有一两个哨骑从他们身边不远处经过。 李招娣从怀里悄悄的掏出一条风干了的肉干,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春兰,用胳膊肘捅了捅对方, 见其看过来后,向其晃了晃手里的肉干,低声问道:“只剩这点儿了,你吃吧。” 说着,便将手里的肉干递了过去。 春兰摇了摇头,将李招娣的手推了回去,低声道:“我不饿。” 李招娣撇了撇嘴,用力咬下一截肉干,将剩下的半截重新揣回了怀里。 春兰出自密侦司,在密侦司接受了两年的训练,在潜伏侦查方面,她是专业的, 李招娣长年在草原上打草谷,侦查部落的情况,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所以,两人在潜伏侦查方面都是极为擅长的。 两人的目光就像是鹰隼一样,盯着两里外的陇城。 等到李招娣把嘴里的肉干嚼碎了咽下去后,这才小声道: “驻守陇城的守将还挺聪明,知道暗度陈仓了,你怎么看?” 春兰答道: “有点儿脑子,但不多。” ………… 第156章 抢攻? 陇城内一副外松内紧的模样,若不是李招娣和春兰潜伏在一个山坡上,俯瞰着城内的一切,恐怕也是难以察觉出来。 只不过李招娣对于春兰的话倒是提起了一些兴趣, 在她看来,陇城内的守将已经很聪明了,若不是能够在这里看到城内的情况,恐怕也是难以察觉出城内的端倪的。 “春兰阿姊,若咱们是在城外,你能看出联军藏兵于城内吗?”李招娣不由问道。 春兰沉吟道:“我虽看不出联军藏兵于城内,但也能发现一些反常的地方,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可能不会盲目的去攻城了。” 李招娣眉头一挑,低声问道:“春兰阿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到他们城头上的守卒了吗?” “看到了,” “你看他们稀稀拉拉的站在城头上,只有那么两三个人在城墙上巡视,其余人都围坐在火堆旁烤火,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吗?”李招娣皱眉道:“城内兵马不多,城墙上自然不会有充足的兵力,再加上天气寒冷,围坐在火堆旁取暖也无可厚非啊。” 春兰微微摇头道: “此言差矣,咱们在荥阳那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陇城的守将不会不知道,若城中的兵马真的不足,则该更加警惕才是,又怎会任由城墙上的守卒如此懈怠; 再者说, 陇城是衔接荥阳和兖州的战略要地,怎会疏于防范,更加不会从陇城调兵去驰援荥阳, 要知道陇城内只有兵马两千,而荥阳有驻军一万,况且敌人只有三四百骑,只要驻军坚守不出,荥阳则安稳无虞,陇城守将怎会无缘无故的去驰援荥阳呢,除非联军是要放弃陇城,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李招娣一边听着春兰的分析,一边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不得不说, 春兰到底是密侦司培养出来的,能以女儿身在如此年纪做到右领的位置,自然也是有过人之处的。 李招娣看向春兰,问道:“你们密侦司的人都如你这般的侦查能力吗?” 春兰侧头看了一眼李招娣,抿嘴一笑道:“李副将过奖了,我现在有些担心侯爷派出的人马能否察觉其中的端倪。” “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李招娣沉吟道。 “…………”春兰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荥阳城以南五里外的树林之中, 徐晃将联军的兜鍪戴在头上,看向一旁不为所动的赫昭,皱眉道:“你怎么不换甲胄?” “你去骗开城门,我率军冲城啊!” 徐晃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按照徐晃的计划,他带着三百来人伪装成从虢亭败逃而来的溃卒,骗开荥阳城门后,以火箭为信,让大部队冲入荥阳城。 赫昭问道:“我们要等到晚上?” “对,等到晚上,这样借着夜色的掩护,这样稳妥一些。” “也是,这样一来,荥阳守军也不好辨别你们的真假。” 就这样, 他们一直在树林中等到了入夜。 这时,后头过来了一个都尉, 徐晃扭过头,向其问道: “咱们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将军,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下令了。” 说着,这名都尉朝后面吹了一声口哨,然后三百来人跑了过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后面几个穿着联军甲胄的弟兄,不由低声训斥道: “你们能不能装的像一点,让你们扮成丢盔弃甲的溃卒,没让你们穿戴得这么整齐去攻城!” 都尉面露难色道:“将军,咱们……没打过败仗,没有丢盔弃甲过啊。” “噗呲!”一旁的赫昭捂着嘴笑得全身颤抖。 徐晃没好气道:“你们没见过敌军溃败而逃吗?看把你们能的!” “见过,见过!” “再整得狼狈一点,跟我走吧!” 很快, 徐晃便带着三百来“溃卒”朝着荥阳城撒丫子跑去。 赫昭遥遥的看向徐晃那边,也不知道徐晃和那城头上的守军互相说了些什么, 没过一会儿,城门便打开了, 城门打开后,徐晃并没有第一时间拔刀抢门,而是带着人进去后,又过了片刻,城门才被重新打开, 透过门洞,可以看到城门内一片火光。 紧接着, 一个人跑到城门外,朝着夜空射出了一支火箭。 “该咱们了!”赫昭朗声高喊道。 一时间,所有人翻身上马, 在赫昭的一声长啸下,开始杀出树林,朝着五里外的城门冲刺而去。 一般来说,守城的一方会在开战前将城池附近的树木给砍伐掉,省得便宜了攻城方, 但不知道是不是联军这边懒得去做还是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没觉得会有骑兵来冲城的缘故,就没有做这事儿。 也因此,当徐晃和赫昭率领的一支四五百人的先头部队可以借着林子的掩护潜入这么深,哪怕树上的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依然能够藏得住人, 天色暗下来以后,后面的大部队才不紧不慢的来到了前面。 赫昭带着两千余骑兵不费吹灰之力便杀入了荥阳城中,原本以为荥阳守军会拼死抵抗, 结果在看到大队骑兵杀入城中时,纷纷撒腿就跑。 赫昭和徐晃带着一支队伍直接杀上了城墙,想着先去擒拿守将张邈,结果城门楼上空无一人,抓来两个守军一询问才知道张邈在城门被抢下后,便带着数十骑亲卫朝着东城门去了。 “娘的!”徐晃骂道:“这张邈跑的是真的快啊!” “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 “哪里不对劲?” “这城中本该有一万守军的,白日里向陇城去了五千人马,按理说城内应该还剩下五千守军的啊,怎会只有这么点儿人?” 接着,赫昭便将两名守军抓过来询问,一问才知道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支三四百人规模的骑兵也在附近, 为了剿灭这支小股骑兵,他们折损了两三千士卒。 “红衣红甲?”徐晃疑惑的看向赫昭。 “是胡骑军!”赫昭也是一脸的惊疑:“胡骑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不是在河内郡吗?” “娘的,侯爷除了咱们以外,该不会还派了胡骑军过来吧,这明显是来抢攻的啊!” 赫昭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赫昭,现在怎么办?”徐晃看向赫昭。 “难道这支胡骑军去陇城了?” 白日里,探马来报,一支五千人的队伍从荥阳向东而去,应该是去驰援陇城的, 为什么要驰援陇城,必定是陇城附近发现了胡骑军。 “不好,胡骑军的目的是陇城!”赫昭惊呼道。 徐晃一听,不由一愣,焦急道: “那咱们还不赶紧去陇城,可别让胡骑军抢了先!” ……………… 第157章 破城(一) 陇城外, 李招娣领着三百余骑的胡骑兵在附近游弋着,既没有对陇城发起进攻,也没有离去,且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让陇城内的守将李通颇为纠结, 若是主动出击,在这样的距离下,对方若要逃,他们肯定追不上,可要是等对方来攻,人家半点进攻的迹象都没有,反而引起了陇城内的一阵骚动。 按理来说, 鱼儿上钩了,就应该收网, 可鱼儿就在饵旁边来回游荡,也不知道是人在钓鱼还是鱼在钓人。 不过很快,西边又出现了一支兵马,大概五千人的样子,以步军为主,看旗号应该是荥阳那边过来的。 当荥阳这边的将领叫武丘,是张邈麾下的部将, 在见到陇城外围的红甲骑兵时,武丘便下令就地列阵,以防敌骑冲阵。 毕竟是在野外,骑军打步军还是有诸多优势的, 再加上双方在荥阳附近也交手了多日,武丘打心底还是有些畏惧对方的。 别人不知道这些红甲骑兵的厉害,他武丘可是见识过的, 这些红甲骑兵跟以往遇到过的骑兵根本不一样,无论是武器精良还是作战意志,都不是他们这些郡兵能够抵挡的。 一时间,三方人马就这样互相观望着。 ………… “娘的,咱们马不停蹄的一路打过来,拿下一地就烧一地的粮草,从虢亭到荥阳,咱烧过的粮草都有数万石了吧,咱还从来没这么败家过!” 徐晃坐在战马上,骂骂咧咧道。 在其身后,则是茫茫一片的两千余骑兵,不难看出,这些骑兵也都显露出了一些疲态。 赫昭活动了一下肩膀,无奈道: “没办法,咱们又不是来守城的,不烧粮,难道留给联军吗!” “咱们绕了这么远的路,应该也快到陇城了吧!” 常言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徐晃和赫昭都担心另外一支兵马与他们抢功,进而拿下陇城,所以两人一合计,索性直接绕过去驰援陇城的荥阳联军,而是兜了一个大大的弧形路线, 想着直接绕到陇城的东边去,打陇城一个措手不及。 反正他们都是骑兵,又都是轻骑,但从机动性来说,没有人比他们更快的了。 别说徐晃担心别人与他抢功了,就是连赫昭对此也颇有怨念, 在两人的计划中,先拿虢亭再取荥阳,这一汤一肉本就被他们视为盘中餐了,可谁曾想又多出一个陇城来, 从荥阳出兵驰援陇城来看,显然陇城那边的价值更大一些, 两人一盘算,瞬间就觉得荥阳这块儿肉不香了。 赫昭在讲武堂不仅学到了真本事,还学到了张侯爷身上的那股子矫情劲儿, 既然荥阳不香了,那就必须连同陇城一并拿下,这份军功才算是圆满了。 这也是为何, 赫昭没有拒绝徐晃的提议,而是跟着他一起,绕到了陇城的东侧。 “停!”徐晃朝后面挥了挥手,朗声道:“原地休息!” 话音一落,身后两千余骑兵纷纷下马,一边活动活动筋骨,一边捧起地上的积雪给自己洗一把脸,提提神。 徐晃看向赫昭,说道:“前面十里应该就是陇城了,咱们休息好了,再去冲城!” “你就不怕胡骑军抢先一步拿下陇城?” “他们就三四百骑,怎么可能拿得下陇城,再说了,若他们真的拿下了陇城,咱们这一路走来,怎会连一个联军溃卒都没遇到, 所以我断定,陇城还在联军的手中。” 徐晃翻身下马,从水囊里倒出一些冷水给自己洗了一把脸,接着又将水囊递给了赫昭。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徐晃和赫昭之间也算是结下了一份交情, 通过相处, 两人都从对方身上发现了闪光点, 别看徐晃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外粗内细,特别是对细节的拿捏,就连赫昭都自愧不如。 毕竟徐晃也算是久经沙场了,从跟随郭太在白波谷起事,一直到加入武威军,大小三十余战,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卒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偏将军, 要说徐晃肚子里没些货真价实的东西,没人会信。 而赫昭呢,讲武堂出身,可谓是根正苗红的嫡系,在兵略造诣上,虽然多为理论,欠缺经验, 但与徐晃在一起搭档,赫昭提供理论基础,徐晃提供经验判断, 说起来,也算是互补长短了。 徐晃解开裤腰带,撩起裙甲,心情放松的小解一波,尿气蒸腾, 然后打了个哆嗦,收枪提裤子。 完事儿后回来,赫昭已经骑在马上等着他了。 赫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部众,担忧道: “将士们都很疲惫,我担心战力会有影响啊……” 徐晃嘴角一咧,调转马头,朝着后方的将士朗声喊道: “上马!” 一时间,两千余骑兵带着铿锵之声,迅速上马,目光皆落在徐晃的身上。 这位陌生且熟悉的将军,因为救下了侯爷被擢升为偏将军,这一路走来,带着他们打了两场胜仗, 当主将的,要想提升自己在将士们心中的位置,要想让将士们信服和尊敬自己,最好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带他们打胜仗。 所以这些日子,这两千余骑兵,对徐晃和赫昭是打心底里遵从,哪怕连日奔波,他们也没有怨言。 “弟兄们,前面就是陇城了,也就临门一脚的事儿,打下陇城,侯爷那边的压力就会减轻不少,咱们也可以在陇城好好休整两日,城内的粮食随便吃,烧些热水,大家一起洗个热水澡!” 徐晃这战前训话,听在赫昭的耳朵里则显得太过粗鄙了, 这让赫昭不禁联想到当年侯爷在广宗城外,带着周仓、雷公、褚燕、张牛角四位渠帅祭拜人公将军张梁时所说过的那些话, “当日之耻,今日来报!” 然后带着数万黄巾军攻打广宗城, 当时驻守广宗城的还是当世名将,有汉廷柱石之称的皇甫嵩。 赫昭虽然没有亲眼见证那场战斗,但从教案中所记录的内容和教官张合当时的回忆和苦涩的表情,不难想象当时的侯爷有多么的意气风发,黄巾军在侯爷的带领下有多么的威武雄壮。 ………… 第158章 破城(二) 徐晃没有过多的去提升将士们的士气,只是用最简单的话,去激励他们, 言辞也很直白, 大家现在的确很累,但只要我们拿下了陇城,大家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吃饱喝足,再洗上一个热水澡。 这对连日奔波的将士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奖励。 徐晃从亲兵手里接过长斧,调转马头,面对陇城的方向,高举手中长斧, 高呼道: “随我杀!” “杀!” “杀!” “杀!” 冲锋, 开始了, 徐晃和赫昭冲在最前面,他们的身后是两千余杀气腾腾的骑兵,带着金戈铁马之声。 这两千余骑兵,大部分都是从武威军抽调出来的,也有一部分是冀州军, 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气势,那都是一场一场的胜仗中磨砺出来的。 哪怕眼前是刀山火海,只要是为了侯爷,这帮人也敢睁着眼往前冲。 原本大家还抱着会被城头的箭矢洗礼的心态,来一场血与火的攻坚战, 然而, 让他们失望了, 因为他们, 直接冲进了城! 是的,没错,是直接冲进了城,期间没有遭到守军的任何抵挡。 陇城,本就不是一座大城,更谈不上什么坚城, 最搞笑的,也是这场冲城战如此丝滑的原因就是, 陇城守将李通, 为了玩儿一手暗度陈仓,吸引那支三四百人的骑兵冲入陇城,所以在城防上,几乎已经放弃了, 大部分兵马全部藏在城内,给人一种陇城只有三四百守卒的假象, 至于四座城门,自然也是打开的,让百姓能够通行,不然怎么把那三四百骑骗进来呢。 徐晃和赫昭带着一众骑兵杀入陇城之后,对陇城内的守军一阵乱杀, 城内本就只有两千守卒,虽然都是兖州精锐,但面对比己方人数还要多的骑兵,这精锐两个字的含金量也就不剩下多少了。 毕竟大家都是精锐,我是骑军,你是步军,我人数还比你多一点, 高下立判。 从体验感来说, 徐晃甚至觉得,攻打这陇城,比打荥阳还要丝滑, 毕竟打荥阳的时候他们还费了点儿脑子,用了一个计谋,可打这陇城,可以说是直接无脑莽。 李通得知一支两千余骑的骑兵从东城门杀进来的时候,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当他感受到地面上的震颤和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时,他才醒悟过来,这不是梦。 尽管李通硬着头皮组织人手抵抗,但在绝对数量且精锐的骑兵面前,一切抵抗都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徐晃和赫昭带着部众冲入了城内,见着联军守卒就开始斩杀,但奈何僧多粥少, 这群被徐晃刚刚调动起来,澎湃情绪还没来得及抒发的骑兵们一冲进来,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浴血厮杀,有的只是单方面的屠杀, 而且这种屠杀,还得自己满大街的去找敌人, 往往是两三个骑兵,追着一个落单的联军守卒跑。 “他们往这边逃了!” 骑兵这边开始全城搜寻联军守卒去杀,就连百姓们的门也是一脚踹开,去检查屋子里有没有藏人, 宛如一群难以发泄胸中怒火,打家劫舍的土匪一般,若不是赫昭带着一支兵马沿途呵斥、阻止,恐怕这些没轻没重的甲士会伤到百姓, 若此事被军纪司的人知道了,别说军功了,恐怕还得处理几个人。 “徐晃,陇城守将李通找到了吗!”赫昭带着几个亲兵策马来到徐晃跟前。 徐晃转过身,将一颗脑袋扔到了赫昭的眼前,淡淡道:“这厮可让我好找啊!” 赫昭看了地上的人头一眼,接着说道: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说来听听。” “一个,迅速清剿完城内的联军残余,然后击溃城外前来驰援的荥阳守军,然后继续游弋在荥阳附近。” “另一条路就是据城而守?”说着,徐晃伸手指了指脚下。 赫昭看着徐晃,沉吟道:“不是守陇城,而是守荥阳!” 徐晃咧嘴一笑道: “守荥阳?咱们守在联军的退路上,恐怕要不了多久,成皋那边的联军就会赶过来。” “不错!”赫昭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淡淡道:“咱们就钉在荥阳,保管叫成皋的联军一个都跑不回去!”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赫昭坚定道。 “为什么?” “因为侯爷虽说没给我们下达过具体的任务目标,只是将我们当做一支奇兵来使用,咱们拥有绝对的自主选择权,但日后他如果得知咱们打下了荥阳和陇城,然后又没有守住; 侯爷,不会放过咱们的!” ……………… “陇城那边出什么事了?” 李招娣坐在战马上,遥望远处的陇城,见陇城内燃起了熊熊大火,不由心生疑惑。 春兰也是一脸的不解。 但很快, 陇城西侧的城门打开了。 身着联军甲胄的溃卒仓惶逃了出来,而他们身后则是全副武装的骑兵在追逐。 春兰诧异道:“看甲胄和旗号,应该是侯爷的兵马!” “徐字旗?”李招娣侧目道:“侯爷身边有姓徐的将领?” 春兰摇了摇头, 她身为密侦司的人,对军中的几位将军多少也听说过,但在她的印象中,似乎没有一个姓徐的将军啊。 无论是谁带兵,只要是侯爷的兵马,就行了。 其实春兰不知道徐晃也是很正常的, 毕竟徐晃是在函谷关提拔起来的,接着又跟随张侯爷一路向东,直到进入旋门关才被派出去, 当时,春兰还在河内郡,在去往武德找胡骑军的路上。 徐晃和赫昭将陇城内的粮草辎重焚烧了一半,然后就杀出城外直扑荥阳那边过来驰援的军队, 武丘这边,大多都是步军, 看到一支骑兵从陇城内向自己这边冲杀,若他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他这三十多年就白活了。 五千步军,且都是郡兵,几乎没有打过什么仗, 而对面是两千余骑兵,能在这里出现,极有可能是张昊军中的精锐。 武丘没有丝毫犹豫,带着身边数十骑直接朝荥阳的方向跑路了。 ………… 第159章 坚守荥阳 三日后, 张侯爷的一支奇兵攻破荥阳城的消息传到了成皋, 成皋内的诸侯们大惊失色,争论不休。 豫州牧孔伷和广陵太守张超认为,应当赶紧分兵去荥阳,把荥阳夺回来,以保证前线和后方的通路; 而徐荣和孙坚则主张坚守成皋,不能分兵去荥阳, 至于夺回荥阳的任务,应当交由曹操去做。 袁术、袁遗、鲍信三人则打算渡河北上,转战河内郡,与袁绍大军会合。 但由于张昊军在正面攻城,成皋城外又有敌军探马斥候游弋,袁术等人不敢轻举妄动, 孔伷和张超麾下只有万余人,他们又不敢只带着这些兵马去打荥阳。 无奈之下,也只能待在成皋按兵不动。 ………… 初平二年(公元191年),正月, 袁绍领军六万,攻下河阳后,挥师南渡,剑指洛阳。 天子令车骑将军吕布,率本部兵马两万从缑城前往平县,以阻击袁绍军。 并州, 韩遂率领的羌胡骑兵在西河郡大肆劫掠,与潘凤麾下的将士发生了冲突, 无奈之下, 潘凤只得带着并州军与韩遂交战,潘凤兵败,带着残部向卢沛投降。 卢沛这边有兵马三万余,因大多都是步军,面对韩遂的羌胡骑军只能据城而守,双方持续对峙。 ………… 正如赫昭所说, 他和徐晃占据荥阳后,也算是完成了他们身为奇兵的使命。 他们两个,一个是侯爷看好的后起之秀,一个是在函谷关救了侯爷一命的人, 此次能被侯爷当做奇兵使用,也足以看得出侯爷对他们两人的欣赏和器重了,但要知道,张侯爷是一个可以为了三叔张梁将整个广宗城都屠戮了的人。 如果知道他们打下了荥阳,然后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了,待到战后,徐晃和赫昭都要掉脑袋。 眼下, 决定成败的战局有两处,一处是洛阳以北的平县,一处是成皋这边。 平县那边先不管,就说成皋这边, 侯爷的大军和联军的兵马正在对峙着,进行惨烈的攻防战,要想在短时间内破局,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袁绍大军能够顺利的攻下平县,然后走北芒道兵寇洛阳, 说起来, 袁绍大军的确对洛阳的威胁是最大的,但仔细一分析,其实也还是有诸多困难难以解决, 一是河阳和平县之间有一条黄河,黄河长年不冻,要渡河则需要渡船,早在去年时,渡口的渡船便被朝廷派往了下游,袁绍的六万大军,要想在短时间内打造或者搜寻渡船,是难以实现的; 二是有吕布驻扎在平县,成为第一道防线,吕布军有充足的时间在北芒道设伏,就算不能将袁绍大军击溃,但也能延缓其进军的速度; 三是洛阳城内,有高顺的一万余劲卒驻守,虽然兵力不多,但洛阳城城防完备,袁绍军短时间内也是难以攻下的。 所以, 只要徐晃和赫昭能够将荥阳守住,成皋的各路诸侯必然心慌,军心不稳, 联军本就不是铁板一块,一旦后路被截,人心自然不齐,久而久之便会出现破绽,而张侯爷就是需要这样的破绽。 就算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军校,也清楚守住荥阳,断敌后路的好处,何况在侯爷心中,你徐晃可是五子良将之一,你赫昭出自讲武堂,后来还会成为曹魏名将,阻挡诸葛亮北伐之人, 在侯爷心中,这两人就算脑子进水了,也不会干出那种拍拍屁股走人的事儿。 更何况, 赫昭以侯爷为标榜,自诩是讲武堂最出众,最了解侯爷的人, 所以,他们没得选。 “你说,咱们就在这里干等着?”徐晃看向赫昭。 赫昭喝了一口粟米粥,道: “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坚守荥阳,谁来都不好使!” “若是成皋那边来个两三万兵马,咱们可守不住啊!” “你怕什么,那个李招娣不是让人去武德城调胡骑军南下了吗!”赫昭悠悠道。 袁绍的战略意图是洛阳,所以胡骑军留在武德城也就失去了作用, 因此, 李招娣便让一队胡骑兵带着春兰去武德城调兵去了。 赫昭见徐晃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不由宽慰道: “我有时候就在想,咱们何德何能,能被侯爷如此器重,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予你我身上,如今坐在这荥阳城内,我突然有些忐忑了。” “你忐忑什么?”徐晃不解道。 “一开始,侯爷并没有给咱们具体的任务,所以从咱们领命离开旋门关时,侯爷便在考验咱们,来到荥阳这边,咱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侯爷的考验。” 徐晃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赫昭放下碗筷,接着说道:“越是这般想,我越是觉得侯爷深不可测。” “所以侯爷认定了咱们是能够守住荥阳的?”徐晃看向赫昭。 赫昭迎着徐晃的目光,喉头微动,开口道:“咱们还有得选吗?” 徐晃深吸一口气,然后双手狠狠的一拍石桌,起身道: “来呗,最好来个五万大军,我他娘的就是死,也得死在这荥阳城墙上!” ……… 这些日子,徐晃和赫昭比较忙, 一方面是要巩固荥阳的城防,另一方面则是将荥阳和周围虢亭、陇城的民夫招揽到荥阳城内来统一整编。 这些民夫有一半是兖州人,也有一半是本地人,总共有个两千来人, 一听他们是朝廷的官军,又是张侯爷的部众,整编起来也没多大的麻烦。 反正回家是回不去的,就算回去了,要不了两天又会被征调来,索性就留在荥阳城内了,至少不用再颠沛流离干体力活了, 这两千来人,只需给他们配发简单的武器和甲胄, 若是联军来攻,他们也不会被当做主力来用,之用做些辅兵的活计就够了。 所谓刀枪之下众生平等,无论是谁,挨上一刀也都会流血,也都会疼。 哪怕以前没有打过仗,面对敌军蚁附攻城,你朝着下面扔几个石块,也能将敌人砸个头破血流, 不管怎么说,多一个人守城,也就多一分底气。 ………… 第160章 竟然撤军了 徐晃赫昭他们作为守城一方,往往最害怕的,就是缺粮和辎重短缺, 但至少以目前的状况来看,粮食和辎重的问题不用去担心了,虽说将虢亭和荥阳的粮草一把火烧了,但陇城还剩下不少,足够他们四五千人马吃上两三个月的了。 除此以外, 赫昭还专门让辅兵去将荥阳周围的林子全部砍了,将木材运回来巩固城防, 毕竟当时夜袭荥阳的时候,他们就是利用了荥阳附近的那片林子,自己钻了空子,绝不能再让敌人再钻回来。 完事儿后, 赫昭还组织辅兵利用城内的木材,制作一些简易的守城器械,譬如大号的木盾、拒马等物。 虽说用骑兵守城,有些不伦不类,实属浪费,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骑兵守城的好处就是多了一种可能性,至少拥有防守反击的条件。 驻守荥阳的第八天, 散布出去的斥候和探马便被成皋那边过来的联军给驱赶了回来,总共三队人马,只回来了两队,另一队五十骑则没有回来,估摸着,恐怕是回不来了。 在第十天, 荥阳城外五里处,出现了联军探马的身影, 派出去的探马回报说,联军总共来了两万人,以步军为主,打着“孔”字旗号和“张”字旗号。 ………… 漫水西岸,在一两个月以来,围绕成皋的战斗不可谓不热闹。 张侯爷这边,主要按照荀彧和沮授的筹谋,在成皋周围折腾着,虽说主要目的是拿下成皋,但也玩儿了不少以退为进的战术,诱使联军出城。 其实联军在成皋并不想一味的死守, 毕竟城内的粮草辎重就这么多,若将城门紧闭,倚靠城中守军足以抵挡张昊军的攻打,但粮草也总有吃完的那一天,辎重军械也总要消耗殆尽的那一日, 所以,联军也是需要将成皋以东的一些地方牢牢抓在手里的,而这,便是张侯爷切入点。 面对张侯爷摆出的进攻姿态,联军这边则见招拆招,进行相应的部署,以做回应。 昨日联军将漫水东岸的一处河滩抢占下来,让你张昊军不能就近渡河; 今日张昊军便让张辽朱灵引兵一万绕过漫水去抢你的河滩,在你援军赶到之前我又撤离河滩,转而拿下另一处要地安营扎寨,据寨而守; 明日,你联军又来拔我寨子,结果我在沿途给你设下了埋伏,让你联军损兵折将。 如此你来我往,孰胜孰败皆不足以论之。 漫水和汜水分明已经结冰了,但张侯爷这边似乎没有想着抓紧时间利用天气带来的便利而发动总攻,对成皋外围的联军进行清剿; 联军这边呢,在战法上也没有较大的转变,而是一贯保持着保守的风格,成皋外围的几处要地,是我联军一定要掌控的, 你要来抢,我自然不会任凭你抢去, 总之,你怎么打,我也就相应的怎么招呼。 当然了, 联军这边,一直对后路,也就是成皋到荥阳一线甚至是成皋到兖州一线的通路尤为重视,所以才让孔伷和张超引兵两万前去收复荥阳。 虽说联军大有见势不对就后撤的迹象,但荀彧和沮授也拿不准是否真的会后撤,毕竟袁绍大军正在筹备渡河,成皋联军这个时候后撤,岂不是将袁绍给卖了吗, 反正荀彧和沮授是没有找到联军后撤的理由,就算联军真的后撤了,荀彧和沮授也会去思考,联军是不是真的后撤, 若要去围追堵截,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 说起来, 无论是成皋这边,还是河阳平县那边,两边的局势都很明朗,但又不怎么明朗,大家似乎也都是在等,至于等什么,那就不足与外人道了。 所以, 成皋这边,双方加起来差不多快二十万大军,就像两个江湖游侠,双手按刀做拔刀之势,围绕着转圈圈,不停的摆出各种试探性的招式, 偶尔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我的衣服皱巴巴的,你的衣服上也全是我的脚印。 总之,大家都极为默契的保持着理智,只要不拔刀,大家还能僵持下去, 你要转圈圈,我就陪你转圈圈,吊足了周围观众的胃口。 ………… 成皋城内, 袁术看着刚刚送来的有关荥阳那边最新的情报, 孔伷和张超的两万大军,攻打只有两千来人驻守的荥阳,攻了两日,硬是没有打下来。 袁术很想笑, 他觉得这是对联军最大的讽刺,反正盟主是袁绍,丢脸也是丢的袁绍的脸。 接着, 袁术将情报递给了孙坚徐荣等诸侯,众诸侯看了简牍上的情报,也都不说话了。 虽说孔伷和张超不善兵略,但孔伷到底是豫州牧,麾下兵卒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是州兵啊; 况且荥阳的守军只有两千余骑,联军差不多是守军的十倍,竟然没有攻下来,当真是笑话。 袁术眼神一凛,看向面前的军校,犹疑道:“那个传信兵……” “卑职已经让人……”说着,军校用手在喉咙前比划了一下。 袁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荥阳失陷的消息已经在军中传开了,将士们的心气儿多少都受了一点影响,咱们联军现在可经不起一点动荡了呀!” “要不我带人去……”济北相鲍信请命道。 孙坚摇了摇头,道: “咱们面对的是武平侯,如今正值焦灼之态,若你再带走一万兵马,咱们这边可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 成皋联军和张侯爷之间的差距并不是鲍信的一万兵马,而是双方手中的底牌, 鲍信麾下的兵马,虽然也都是郡兵,但作战骁勇,丝毫不输徐荣、孙坚等人的部众。 孙坚之所以这样说,主要还是这段时间折损了不少兵马,走了孔伷和张超就算了,若是连鲍信也离开了,联军手里的牌就不剩几张了。 “我倒是有些好奇,”徐荣沉吟道:“听说袁公那边的六万大军正欲渡河南下,难道武平侯一点就不担心吗?” 袁绍六万大军渡河南下,仅凭吕布那一两万人马驻守平县,恐怕难以抵挡, 而洛阳城内,算上城防司和宫中禁军,也就就不到两万人。 不止是徐荣不解,就连孙坚和袁术等人也是不明白,张昊非得在成皋这边与他们死磕。 “难道……”袁术犹疑道:“张昊那厮料定了袁本初在短时间内攻不下洛阳,所以打算将咱们困死在成皋城内?” 徐荣伸手,扶额, 叹息道: “城中粮草仅够半月用度,若十日内攻不下荥阳,咱们只能出城与张昊决一死战了!” 孙坚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 问道: “若要决战,在座各位有几分胜算啊?” ………… 城外, 中军帅帐。 荀彧和沮授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朝张侯爷躬身行礼: “侯爷,不知侯爷招来我等……” “近日有察觉到什么端倪吗?” “嗯?” 两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侯爷的这个问题……很宽泛,在没有指向性的时候,他们作为军师也是难以作答的。 跟随侯爷这么久,有时候还是不怎么习惯侯爷突如其来的一问,毕竟侯爷并非常人,眼光毒辣不说又擅奇谋,他们又不是侯爷肚子里的虫子,又怎能揣摩出侯爷的想法。 “你们察觉到了没有?” 张侯爷又问道。 荀彧和沮授再次面面相觑,皱了皱眉,硬着头皮答道: “臣下愚钝,不知侯爷所说的端倪是什么……” 张侯爷伸手,指向成皋的方向,道:“成皋城内的联军似乎有些着急了。” “嘶——”荀彧两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两日虽然双方都很消停,但联军着急的事情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军中传言,侯爷有神鬼之谋,往往能料敌以先,预判敌人的预判,但荀彧和沮授心里清楚,若没有密侦司充当耳目提前将情报送来,侯爷也不可能做到提前预判这种事情的。 难道密侦司又送来什么情报了? 不可能啊,上午的时候才收到各地的情报,这些情报还是通过荀彧和沮授汇总呈报给侯爷的呢, 难道侯爷是收到什么密报了吗? 张侯爷并没有打算解释什么,只是开口道: “击鼓聚将,准备撤军吧!” ………… 二月, 雪倒是停了,但却比正月时更加的寒冷了。 张昊军在成皋城外与联军对峙三个多月,最终以张昊军的撤退而落下了帷幕。 不仅是联军这边的诸侯不明所以,就连张侯爷麾下的一众将领也是困惑不解, 这些日子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眼远不至于撤军啊,何况荥阳那边还被徐晃的一支骑兵给占据了,只要再坚持个把月,待成皋城内的粮草消耗殆尽之后, 便可一战定乾坤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侯爷宣布将大军撤回旋门关。 一众部将不敢去问侯爷,便去问荀彧和沮授这两位军师,但这两位军师也解释不清楚,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于是, 张昊军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开始收拢部队,开始缓缓向西边的旋门关撤去。 联军这边得知张昊大军撤退时,徐荣、孙坚、袁术皆是一愣, 一开始还以为是张昊军布下的疑阵,以为他是佯装撤军,实则是吸引联军出城追击,然后将联军一网打尽。 结果, 当联军派出去的探马斥候将张昊军这边的撤退情况报回去后,他们才恍然若觉,原来张昊军是真的撤了。 “张昊军怎么撤军了!?”袁术疑惑的看向孙坚和徐荣。 孙坚沉默着,没有说话, 徐荣则是沉吟道:“张昊军不缺粮草辎重,此番撤军必然是有什么不得不撤的原因!” “难道是洛阳那边出了什么事了?”袁术揣测道。 孙坚眼眸一亮,看向袁术,问道:“袁盟主那边可是渡河南下了?” “我昨日收到消息,袁本初已经凑够了渡船,不日将挥师南渡,算算日子,或许已经开始渡河了。”袁术答道。 “难道是……”徐荣瞬间也明白了过来。 能让张昊军放弃进攻成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袁绍的六万大军提前南渡了, 虽然南渡之后有平县作为洛阳的屏障,但仅凭吕布的那一两万新卒,很难抵挡六万大军的猛攻,平县城破不过是迟早的。 只要袁绍大军攻下平县后,便可走北芒道直逼洛阳, 洛阳城内的兵马,自保尚有不足,根本不可能去北芒道设伏。 所以, 张昊撤军的原因,便是袁绍大军开始南渡了。 “诸位,咱们决不能让张昊军就这么轻易的撤回旋门关,甚至撤回洛阳!”说着,徐晃看向孙坚、袁术二人,继续说道:“咱们赶紧出兵追击吧,趁现在张昊军还没有抵达旋门关,咱们能够吃掉其多少兵马就吃多少兵马!” “这……”袁术迟疑道:“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是张昊给咱们布下的陷阱呢!”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孙坚看向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问道:“你们二人可敢随我等出兵追击?” 袁遗和鲍信互视一眼后,颔首道:“我等愿往!” 有了袁遗和鲍信这一万余兵马的支持,在加上徐荣和孙坚麾下的三万余兵马,总共差不多五万大军。 这五万大军留在成皋守城还行,若要在野外去追击张昊军,还是有极大风险的。 所以,众人便将目光看向了拥兵两万的袁术身上。 袁术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自然也不好反对, 便道: “追击张昊军,我没有意见,但成皋也不能丢, 这样吧,我亲自领兵一万在成皋坐镇,另外一万交予你们去追击张昊小儿!” 袁术的话还算中听,成皋的确不能丢,袁术亲自领一万兵马坐镇成皋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有了袁术的一万人马加入,联军这边总共能出动六万兵马去追击张昊军, 这样一来, 就算在野外与张昊军交战,虽不敢言胜,但也能将张昊军死死咬住,令其不得驰援洛阳。 孙坚朝袁术抱了抱拳后,朗声道: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带兵出发吧!” 第161章 冲锋之势 孔伷和张超带着各自的兵马围攻荥阳,连攻三日,未果, 休整一日后,今日是第五日。 看见荥阳城楼上挂起的“张”字军旗和“徐”字旗后,孔伷的整张脸因愤怒而彻底扭曲了起来。 孔伷身为豫州牧,是联军中唯一剩下的州牧, 刘繇战死在旋门关,韩馥死在了攻打司隶的途中,只有陶谦带着本部兵马回了徐州。 孔伷虽然不擅兵略,但也知道两万人打两千多人驻守的荥阳,打了三日都没将其打下来有多么的丢人了。 他咬着牙,强忍着没有立刻下令攻城,因为他知道强攻没用,不然前三天早就将荥阳城拿下了。 离开成皋时,他可是拍着胸脯向其他诸侯保证,三日内必定攻下荥阳, 但今日已经是第五日了,若荥阳还是久攻不下,别说自己的颜面了,恐怕就连联军的退路也没了。 荥阳对联军的重要性,孔伷是知道的,若久攻不下,那他将无法面对其他诸侯。 今日, 孔伷并没有下令强攻,而是击鼓挑战,希望将城内的张昊军引出来, 但事与愿违, 孔伷和张超只能悻悻的带着兵马回去。 …… 入夜, 荥阳的南城门被悄悄打开,一支八百人的骑兵队伍有序的从城内出来,人衔枚马裹蹄,一直向南而去。 好在这几日徐晃将孔伷军的探马和斥候压缩在了一定的范围,这才得以让这八百骑偷偷摸摸的出城南下, 这支骑兵由徐晃和赫昭亲自带领,其中还有李招娣和她那三百狼崽子,可以说是荥阳城内绝对的主力了, 说句不好听的, 若这支骑兵被孔伷军围歼了,那么这座荥阳城,恐怕不等孔伷军来攻,城里的兵马便会率先杀出,与孔伷军拼个你死我活。 若论血勇,至少徐晃带出来的这支兵马是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 借着夜色的掩护,这支骑兵在离开荥阳七八里后,才改变方向,朝西而去, 当他们来到孔伷军营地外围时,他们才停了下来。 “咕咕——”徐晃朝着身后发出鸟啼声, 八百骑兵有序的调整阵型,一个简单的楔形冲阵。 片刻后, 李招娣和赫昭来到徐晃身旁,低声道: “已经准备妥当了。” 李招娣接着说道:“按之前商量的,我带着胡骑兵先冲,你们负责第二轮冲杀!” 徐晃点了点头, 其实夜战袭营,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至于夜袭战该怎么去打,章程早就演练过了, 胡骑兵作为第一波,冲进去后,主要目的不是对孔伷军进行杀伤,而是要造成恐慌,最简单粗暴的就是点燃敌军的帐篷,然后向正北方向重新集合; 第一波冲击进行到中间时,徐晃和赫昭便会带着剩下的四百余骑进行第二波的冲击,这第二波冲击主要就是对敌军进行有效的杀伤; 在第二波骑兵冲杀的时候,第一波骑兵会再次投入战斗,如此折腾就是要给联军营造出一种敌军很多且来自四面八方的错觉。 八百骑兵冲击两万人的营帐,从数字层面来讲,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甚至可以用疯狂来形容了。 但是, 能被徐晃和李招娣带出来的,亦都是军中精锐,作为主将,他们是有这个底气的, 反观孔伷军这边,大部分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况且也没有听说过孔伷和张超麾下有能征善战的猛将。 赫昭看向李招娣,咧嘴笑道: “早就听闻胡骑军一直活跃在草原上,令草原各部落闻风丧胆,有赤鬼骑之称,今日终于能亲眼见到了。” “那你就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说完,李招娣将红缨鬼面兜鍪戴在头上,将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用力一吹。 “吁——” 一时间, 火把高举,马蹄如雷, 三百红甲骑兵带着金戈铁马之声,朝着一里外的联军军营呼啸而去。 ………… 孔伷军这边, 原本以为三日内便能拿下荥阳城,所以来的时候粮草本就带的不多,刚够两万兵马五日之用,所以就连扎营盘也都扎得比较粗糙, 又因为荥阳附近的林子都被徐晃他们砍伐得干干净净,就算要去砍木头扎营盘也得去大几里地以外的地方砍伐。 孔伷想着,有那时间还不如早点攻下荥阳城呢,所以一直也没来得及去做砍木头做营盘外围的栅栏。 面对联军几乎没怎么设防的营盘,李招娣带着胡骑兵冲进去之后,直入眼帘的便是成群的帐篷,这营盘扎的,还没有草原部落扎得好, 反正李招娣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简陋的营盘,简直就是自己的甲胄卸去,将衣裳撩开让敌人去捅一样。 三百余胡骑兵高举火把和短弩,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去,见到有联军士卒迎上来,便用弩箭开道,联军几乎形不成什么像样的抵抗, 他们作为第一波骑兵,并没有刻意的去砍杀联军士卒,而是将火把逐一扔到帐篷上, 刹那间, 整个联军营盘燃起了熊熊大火,宛如一场篝火盛宴。 伴随着火势增大,越来越多的帐篷被点燃,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孔伷军士卒纷纷被火舌席卷,带着一身的大火从帐篷中逃出, 惨叫声和哀嚎声再混合着胡骑兵的马蹄声响彻在这片大地之上。 徐晃这边,见到联军营盘大火四起,里面的联军士卒仓惶逃窜,他知道,该他们出场了。 赫昭攥着马刀,手心微微出汗, 不得不说,赫昭的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和激动的。 以少胜多的战例在讲武堂的教案中不是没有,但大多都是一些不带什么技术含量,全靠优势碾压和一腔血勇的战斗, 像今夜这种,八百人夜袭两万人的夜袭战,在讲武堂的战例中还没有, 或许今日过后,这场战斗也会被记录在讲武堂的教案之中,供学弟们去学习,一想到这里,赫昭的手都激动得开始颤抖了。 徐晃举起手中长斧, 高声吼道: “冲锋之势!” 身后四百余骑士齐声呐喊: “有进无退!” 随即, 徐晃和赫昭带着身后的部众开始了冲杀! ………… 第162章 对攻 也许是胡骑军的第一波冲杀取得了较好的成效,导致徐晃这边的骑兵都卯足了劲儿,将胯下战马的马力几乎压榨到了极致。 徐晃和赫昭在冲入联军军营后,便分开来厮杀了。 再加上重新杀回来的胡骑兵,三支队伍在联军军营中左冲右突,大杀四方, 让本就处于慌张和恐惧中孔伷军士卒更以为自己已经“四面楚歌”了。 孔伷和张超本就不擅带兵, 在军营火起时,便被忠心的亲兵给簇拥着往西突围。 人在仓惶时,本能的会去找主心骨,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会不顾一切的扒拉身边一切可以扒拉的东西, 大家看到自家将军后,都本能的向其靠拢, 随着周围的溃卒越聚越多,自然会引起敌军骑兵的注意。 很快, 一支五十余骑的骑兵队伍注意到了孔伷这边,然后以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直接朝孔伷这边冲撞了过来。 战马没有丝毫减速,位于最前方的孔军士卒瞬间被吓破了胆,转身就逃, 来不及逃的,便被战马撞飞,正在逃的要么被马蹄踩死,要么被马背上的骑兵顺手一刀下去, 几乎不需要太用力,更不需要花哨的招式, 简单的弯腰,丝滑的挥刀, 便能借着战马奔跑的冲势,将孔军士卒身上本就不怎么精良的甲胄划开,然后在其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将其砍翻。 随着火势的蔓延,八百骁勇善战的骑兵在两万人的联军军营中肆无忌惮的屠戮,让本就士气低落的孔伷军,显得更加混乱不堪。 一方是来势汹汹有备而来,另一方则是仓促应战,这样的结局,其实在一开始就已经很明朗了。 孔伷和张超好不容易收拢了一点人马,打算突围出去,却又被敌方骑队无情的杀散,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孔伷竟然和张超汇聚在了一起。 两人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亲兵,远远的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看出了决绝之色, 他们清楚,若不下定决心拼死突围,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孔伷身为豫州牧,说起来也算是封疆大吏了,自然有很多割舍不掉的东西,所以,他绝不允许自己死在这里。 “将士们,随我杀出去!” 随着孔伷的一声高呼,周围的士卒也都高举着战刀,朝着前方的红甲骑兵扑杀了过去。 ………… 退军,退的没有任何预兆, 张侯爷的数万大军不仅没有在旋门关驻守,更是一路退到了巩县。 明明已经兵临成皋城下了,明明已经拿下了荥阳,只要再等一等,便能将成皋城内的粮草耗尽,然后再拖个十天半个月,成皋内的联军势必会拼了命的突围,与他们决一死战, 可是, 侯爷选择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退军, 不仅荀彧、沮授这两位军师摸不着头脑,下面的一众将领更是疑惑不解, 但好在张侯爷在军中有着绝对的威望,下面的人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有条不紊的执行撤退的命令。 联军这边, 在得知张昊军连旋门关都没有守,直接往巩县去了, 这样的举动,让孙坚、徐荣等一众诸侯极为诧异,心道这张昊又在玩儿什么阴谋诡计。 虽然心有疑虑,但联军这边依旧没有放弃追击张昊军,只是极为谨慎的遥遥跟在后面。 “张昊这厮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徐荣看着联军士卒正在从旋门关内搬运粮食出来,不禁眉头紧锁。 到底洛阳那边出了什么事,让张昊军撤退的时候,连旋门关内的几千石粮草都没有带走,倒是便宜了他们这六万人马。 孙坚坐在战马上,沉吟道:“我刚刚收到成皋那边送来的消息,孔伷和张超的两万人马被荥阳城内的骑兵给击溃了。” “荥阳城内不就两千余骑么,这孔伷……”说到这里,徐荣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只能怅然一叹。 毕竟是两万兵马,就这样被两千多骑兵一击即溃,想到这里,徐荣再次发出一声惋惜的哀叹。 “这就是让我不解的地方,”孙坚开口道:“若张昊军不撤军,只要将咱们围在成皋,咱们一旦得知孔伷的两万兵马被击溃,军心必然大乱,咱们就只能想办法突围了; 可是, 张昊偏偏在这个时候撤军,看来洛阳一定是出事了,否则张昊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成皋。” 徐荣重重的点了点头:“不错,或许是袁绍已经打到洛阳了。” 孙坚眉头一抬,惊疑的看向徐荣:“不可能,有吕布驻守平县,袁绍怎会这么快拿下平县,兵临洛阳呢!”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徐荣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整个洛阳城都掌控在张昊的手中,就算是天子驾崩了,自然有一帮心向张昊的朝臣为其扶持新君, 所以, 能够引得张昊如此仓促撤军的,恐怕就只有袁绍大军兵临洛阳城下了。 “看来,咱们得赶紧追上去,拖住张昊军,不能让他们顺利的返回洛阳!”孙坚寒声道。 “不错,”徐荣颔首:“只要咱们能在这里拖住张昊军,袁公那边就有充足的时间攻入洛阳,只要袁公能救出天子,张昊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随即, 孙坚看向左右,朗声道:“传我军令,全军向巩县进发!” “诺!” ………… 想要让人灭亡,就得先让人疯狂。 十八路诸侯自酸枣会盟后,打的一仗便是在荥阳城外,关羽一刀将张牛角斩杀,接着又顺利的拿下了成皋,直接威胁旋门关, 原以为这第一场胜仗,便是一个好的开局, 没想到, 这竟然成了联军唯一的一场胜仗,久攻旋门关不下,不仅折损了不少兵马,还消磨了己方锐气, 没多久,袁绍带兵北上,虽说拿下了几座城池,但却避免了与河内郡的张昊军正面交战,说起来,也算不得胜仗。 后来, 武平侯张昊亲自带着大军来到成皋,几乎将成皋城内的联军打得不敢出城。 联军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 原来之前打的张牛角和张燕的部众,算不得张昊军中的精锐, 当真正的精锐来了以后,他们才感受到了己方士卒和人家的差距。 联军分两部分,一部分在河内郡攻城拔寨,一部分在成皋当缩头乌龟,心里要说不憋屈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 终于等到自己追着张昊军打了, 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化,一时间让孙坚和徐荣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了。 当一支军队不停的打胜仗,不停的攻城拔寨时,上至将领下至兵卒,心气儿,都是无比高傲的; 几年前,河阳一战,周仓和高顺麾下的四万冀州精锐,被董卓打得心态都崩了,逃回怀县的只有五成,不仅是败了,还是惨败, 去年,张牛角被阵前斩杀,张燕丢了成皋,逃回了旋门关,也是一场惨败, 可那又怎样呢? 他们是张侯爷的将领,是张侯爷的兵,哪怕败了一场,败了两场又如何, 没有人去谈什么董卓色变,也没人去畏联军如虎。 败了,那就再打回来就是了! 只要侯爷还在,只要侯爷这杆大旗还在,军令所到之处,数十万兵马无不响应,侯爷提剑所指的地方,便是将士们冲锋的方向, 侯爷要拿哪座城,将士们浩浩荡荡地开赴过去,血战便是。 战败,带给张昊军的,是一种愤怒和耻辱,而不是畏战怯战的心态。 联军这边就不一样了, 十八路诸侯里,有的是州牧,有的是太守,还有的曾是之前的敌人, 这些人凑在一起,不出乱子就已经让人烧高香了,十八个人,一千八百个心眼子,想让他们上下一心,又怎么可能呢。 荥阳城外,斩杀敌将张牛角,然后追着张燕一路打到成皋,最后将成皋拿下, 联军的首战,便斩了一员敌军大将,又拿下一座城,这可把联军牛逼得不行了, 什么张昊小儿不过如此,什么视张昊军如草芥,甚至还在联军中流传着一个口号: “踏平洛阳城,活捉张子楚!” 结果呢, 在旋门关遇到沮授和庞德驻守的旋门关,久攻不下,踢到了铁板, 然后又被张侯爷亲自带着大军兵临成皋城下,打得连头都不敢探出来,这个时候,也没人再喊什么口号了。 如今, 张昊撤军,联军又觉得自己行了,一路追着过来了,誓要与张昊军决战。 于是, 六万余联军,在孙坚和徐荣的带领下,一路急行军朝着张侯爷追去, 全军上下,都卯足了劲儿,誓要拿回曾经丢下的尊严。 三日后,巩县城外, 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将并排而立,打望着远处巩县城下的两万张昊军,还有城门楼上的张昊军旗。 四人身后是孙坚的本部兵马还有徐荣的部众, 不得不说, 孙坚和徐荣都是久经沙场之人,麾下的兵马,也都是能打硬仗的。 “你看那城楼上的军旗,显然张昊小儿就在上面。”徐荣说道。 孙坚咧嘴一笑道:“看来张昊是想在这里与咱们决战了啊!” 联军军阵,不断的有传信兵疾驰在各方阵的中间,传递着来自上峰的新命令,一些外围的方阵正根据新的指令调整着位置。 远处的张昊军军阵,早就严阵以待了。 巩县城门楼上, 张侯爷坐在帅椅上,一边抬手打望着远处的联军,一边啃着野果子。 身旁站着王孚,然后是荀彧和沮授。 “军师啊,你们觉得本侯这招引蛇出洞玩儿得如何啊?”张侯爷嗫嚅道。 荀彧的脸上透露着一股子无奈,颔首道:“侯爷早就有了盘算,为何当初不告诉我等呢。” “不错,”沮授附和道:“咱们这一路可是担心的很啊。” 张侯爷抿嘴笑道:“有时候说的太明白,不就没有惊喜了嘛。” 早前从旋门关撤出来的时候,张侯爷便有意让赵云、庞德、张辽、朱灵四位将领带着各自的兵马逐一离开大部队, 最后只剩下周仓和张燕带着两万步卒来到了巩县, 不仅如此, 张侯爷还让周仓和张燕带着这两万步卒在巩县外面列阵,引联军来攻。 其实就是想在巩县这里,与联军决战,当联军全军进攻时,赵云、庞德、张辽、朱灵再带着本部兵马从外侧杀向联军,给联军包一个大大的饺子。 至于张侯爷为什么不让这两万步卒依城而守,主要也是不想再拖延时间了, 毕竟要攻城,联军势必会在城外安营扎寨,然后用个几天的时间打造云梯甚至是攻城塔车, 张侯爷不想去等了, 索性将两万步卒放在城外,给联军一种,咱不想依城而守,就在城外摆开架势,你有胆就来攻, 你也别想安营扎寨,只要你敢安营扎寨,我这两万步卒就会压上去,让你不得不与我交战。 “呜——” 联军一方,率先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前军压上!”孙坚朝身后的传信兵说道。 “主公有令,前军压上!” 随着数骑传信兵的高声呼喊,军阵前排的四个五千人的方阵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黄盖和程普一扯缰绳,策马向前军去了。 “嚯,这孙坚到底是会打仗啊,两万对两万,一个兵都不多给。” 城楼上,张侯爷不由吐槽道。 荀彧颔首道:“城外联军中,唯有孙坚和徐荣擅兵略,若此番交战,联军一直秉持着保守的心态,恐怕侯爷的盘算不会那么顺利……” 当张侯爷将谋划说给荀彧和沮授之后,两人对张侯爷的谋划倒是极为诧异,不是说张侯爷的谋划有多么的出彩,而是这计策说起来也算不得好。 毕竟算起来, 联军有六万余兵马,而他们这边只有五万, 若真的在城外真刀真枪的来干,其实侯爷这边是不占什么优势的,就算最后能打一个胜仗,但也可能是惨胜,最后还保不齐,被孙坚和徐荣突围成功。 荀彧的话里,有担忧,同时也带着一丝不看好。 张侯爷自然是听出了荀彧的态度,不过他也不恼,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既然联军又觉得自己可以了,那本侯这次就打疼一点!” 第163章 巩县攻守(一) 巩县城外, 程普和黄盖骑着战马跟在两个五千人的方阵后面,督促着进攻, 顶在前面的一万人,是孙坚从南边带来的嫡系部队,也比较擅长啃硬骨头。 孙坚之所以让自己的嫡系部队顶在前面,主要还是怕用袁遗或者鲍信的部队,万一受了挫,转头往回跑,影响士气和军心就算了,就怕把中军给冲散了。 再者说,在巩县与张昊军决战,势必要打出联军的气势,就算首战不能获胜,至少也得保证平局收场。 在孙坚部的一万兵马后面,就是鲍信的万人队。 程普和黄盖之所以没有冲在最前面,是因为两人心里清楚,这样的两军对垒,要是主将被夹在中间,压力会很大。 因为他们担心赵云会来, 毕竟赵云和吕布在洛阳一战,打出了名头,程普和黄盖心里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绝不会认为凭他们两人能够击败赵云, 所以, 能稳一手,绝不会去浪, 这就是老将的经验,一般的毛头小子是学不来的。 很快, 双方军队之间的距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拉近, “咻!” 双方军阵的弓箭手开始朝着对方的军阵倾泻着箭雨,这个时候,也不用管瞄不瞄准了,双方军阵排得很密,只要运气不是特别差,都能命中, 这个时候,考验的不是双方弓弩手的精准度,而是甲胄是否精良,盾牌是否多。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要说装备的精良程度,还是张昊军这边要更胜一筹,毕竟甲胄和盾就等于银子,谁有钱,谁的装备就好, 一来张昊军本就有太平商号这个钱袋子在经济上做支撑,二来张昊军还背靠着朝廷, 之前董卓未曾带走的灵帝内库,几乎全被张侯爷给接了手,内库中的钱财、精甲、军械等一应辎重必定优先供应己方军队, 虽然扬州也是属于比较富庶的州,但与朝廷和太平商号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打仗嘛,打的就是钱。 程普和黄盖看着己方士卒不断的中箭倒地,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了,这些江东子弟可是他们一手带出来的,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孩子一个个的倒下,要说不心疼也是不可能的, 但, 这就是战争。 “我看不下去了!”程普愤慨一声后,翻身下马,挤进了前方军阵,他要去军阵前面与自己的部众并肩作战。 “程普!”黄盖想要叫住程普,但是程普根本就不理他。 黄盖也想上去,但他得在这里坐镇,否则就没人指挥后面的一万兵马了。 “程将军来了!” 前方的江东兵看到自家将军要与他们并肩作战,士气瞬间提振了起来。 程普提着手中的铁脊蛇矛,与身边的部众呼喊着朝张昊军杀去, “砰!” 程普一挥手中的铁脊蛇矛,瞬间便将眼前的三名张昊军盾卒掀翻在地,带着身后的数名部下直接杀入了张昊军军阵。 “咻!咻!咻!” 几枚箭矢朝着程普这边射来,有一支箭矢射中了程普,但程普的运气很好,箭头指示卡在了肩甲上,并未深入血肉, 程普虽然吃痛,但也顾不得去拔箭,只得咬着牙斩杀周围的张昊军士卒。 “保护程将军!” 随着一声高呼,后面的几个盾卒冒着箭矢冲了上来,用盾牌将程普护在了身后。 ………… 联军中军车辇, 孙坚双手扶在战车的扶手上,眼眸凌厉的看向前方的战况, 虽然明面上不动声色,但紧握扶手的双手还是能够看出,孙坚的内心并不平静。 “城门楼上为何没有弓弩手射出箭矢啊?”徐荣疑惑道。 听了徐荣的话,孙坚、鲍信、袁遗三人这才抬眼望城门楼上看去。 “对呀,城里不是还有三万守军吗,为何不朝咱们的攻城部队射弩箭啊?”鲍信同样不解道。 “该不会巩县城内根本就没有兵马,张昊将所有的兵马都放在了城外,给咱们营造出一种假象?”徐荣惊疑道。 孙坚眼眸一亮,振奋道:“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你们看!”孙坚伸手指向城门楼张昊所在的位置,开口道:“张昊那厮站在城门楼上,就是故意让咱们看到他的!” “文台兄何出此言啊?”袁遗不解道。 “张昊之所以从成皋撤军,一路过旋门关而不驻守,是因为袁公的六万大军已至洛阳,张昊才不得不着急忙慌的向洛阳城赶; 如今他据巩县而守,摆出一副要与咱们决一死战的样子,实则早就分兵三万去了洛阳,而他自己则留在巩县与咱们周旋! 好一出金蝉脱壳啊!” “这……”鲍信惊呼道:“如此说来,张昊身边就这两万兵马,巩县实则是一座空城!?” 孙坚狞笑着点了点头,道: “不错,否则城墙上为何没有弓弩手向咱们射出箭矢!” 徐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世人都说张子楚擅出奇谋,今日算是领教了!” 徐荣的话,让鲍信和袁遗两人纷纷颔首感慨, 若不是孙坚一语道破其中端倪,恐怕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文台兄,”鲍信开口道:“此刻张昊就在城门楼上,若咱们将他那两万兵马尽数屠戮,攻下巩县岂不就能活捉了张子楚!” 徐荣眼眸微眯,沉声道: “张昊的这两万兵马应该是冀州精锐了,恐怕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其尽数吃掉啊!” “哼!”袁遗冷哼一声道:“再精锐又如何,大家都是两条胳膊一个脑袋,咱们六万大军,就算车轮战也能将这两万张昊军给磨掉!” 袁遗的话让孙坚和徐荣沉默了,鲍信没好气的瞥了袁遗一眼,不愉道: “敢情顶在上面的不是你袁遗的兵马,咱们六万大军的确能将两万张昊军拼光,可咱们也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说着,鲍信冷笑道:“要不让你的五千郡兵顶到前面去?” “这……”袁遗撇了撇嘴,弱弱道:“我那五千郡兵,围剿山匪还行,要让他们去跟张昊军掰手腕,怕是有些太过勉强了。” “哼!”鲍信冷哼一声,没有再去搭理袁遗。 徐荣看向孙坚,建议道:“这巩县恐怕难以在今日攻下,咱们还是让后面的将士安营扎寨吧!” 袁遗一听要安营扎寨,便抢先开口道:“安营扎寨的活儿就让我的人去做吧!” 鲍信再次嫌弃的瞥了袁遗一眼没有说话。 孙坚思索片刻后,颔首道: “只能让两万前军辛苦一下,在前面守着了!” 为了防止两万张昊军袭扰营寨,也只能在前面留下两万兵马盯着对方,待明日再乱换攻城。 ………… 第164章 巩县攻守(二) 巩县城外,双方战至傍晚。 联军这边开始鸣金收兵,黄盖和程普指挥着前军开始有序撤退,程普让周围的部众将一些受伤的袍泽扛在肩上,然后缓缓向后退去。 张昊军这边见联军要退,藏在盾卒后面的刀斧手趁着联军撤退之际,骤然冲杀了出来,企图对联军咬住不放, 但联军这边似乎早就有所准备,一群联军弓弩手在各自军头的指挥下,朝着张昊军军阵就是两轮抛射, 张昊军这边冲出去的刀斧手倒下去了不少,不得不重新退回了盾阵后面。 站在城门楼上的张侯爷虽然早就看到远处的联军正在安营扎寨,但也没有下令让己方士卒冲杀出去,因为联军在城外留下了两万兵马守在那里,若要主动去攻恐怕也难有什么成效。 荀彧和沮授站在侯爷的后面没有吭声, 因为此战的打法,两人已经知道了,联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已成定局,显然是准备与他们来一场攻坚战。 联军这边, 一番攻城,打得轰轰烈烈,收得也是潦潦草草。 似乎只是先做一番试探,找找感觉,为明日的强攻做铺垫。 徐荣让自己的一万兵马和鲍信的一万兵马留在了城外,白日里参与攻城的两万人则回到军寨里休息。 程普坐在帐篷内,医官正在为他包扎伤口,黄盖端着一碗肉汤走了进来。 “来,喝点儿肉汤,解解乏。” 黄盖摇了摇头,示意桌上的两菜一汤。 “哟,到底是主公对你好啊,”黄盖嘿嘿一笑道:“主公自己个儿也就一碗粟米粥和两块面饼,给你却是一碟酱肉,一碟腌菜,一碗肉汤。” 说完,黄盖将手里的肉汤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程普看了黄盖一眼,开口道:“你要是不够,把桌上的饭菜都吃了吧。” “咦?”黄盖用袖子抹了抹嘴,诧异道:“怎么滴,有心事啊?” “主公交予我的亲卫营,没了。” ……… 巩县城墙上,张侯爷正带着荀彧、沮授、周仓、张燕四人巡视城防,王孚带着五十名力士营黑甲跟在后面。 城内的将士们士气还是不错的,尽管城外有联军的六万大军,但因为他们的侯爷在这里, 所以全军上下丝毫不慌,况且白日里联军并未占到什么便宜。 但反观张侯爷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刚进巩县时那般意气风发了,荀彧和沮授两人则默默的跟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 侯爷擅奇谋,过程和结局如何,他们二人无法评价,也不敢去评价, 毕竟,侯爷才是主公,就算侯爷玩儿脱了,自然有他们二人来擦屁股, 不过, 侯爷似乎还从来没有玩儿脱过。 虽然看不懂自家侯爷这几波骚操作,但两人也还是抱着向侯爷学习的心态,不予评价。 侯爷转过身,站在墙垛旁,遥望远处的联军军寨,陷入了沉思, 良久, 侯爷开口问道: “联军白日里的攻城,你们两个做将领的,如何看?” “兴许是在试探,但却是实打实的强攻!”周仓答道。 张燕皱眉道:“对面是硬茬,难啃!” 张侯爷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叹出,伸手抚摸着墙垛,轻轻的拍了拍,开口道: “徐荣还好,这个孙坚倒是很难对付啊!” 荀彧说道:“孙坚乃孙武后裔,其人以勇猛尚武着称,不仅武艺高强且亦有智谋,细数联军十八路诸侯之中,孙坚能排进前三!” 沮授颔首道:“孙坚是猛虎,也是狐狸,麾下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位家将都是万里挑一的猛将,也算得上咱们的劲敌了!” 张侯爷淡淡道:“城里不到两万兵马,能再守两日否?” 周仓和张燕互视一眼后,躬身抱拳道:“我等必战至一兵一卒!” 荀彧皱眉道:“侯爷,赵云他们何时到?” “他们到的,自然是越晚越好。” 荀彧和沮授面面相觑后,不再说话了,因为他们已经看出来了,侯爷这是要用自己做饵,引联军在这里跟他们死磕, 巩县守军伤亡越大,联军越是疯狂。 不是因为联军不理智,而是张侯爷这个饵太具有诱惑力了,毕竟张侯爷一死,洛阳对联军来说就唾手可得了,只要联军拿下了洛阳,便能奉天子以令天下, 届时, 并州、冀州、青州的张昊旧部,朝廷便可安抚一批,围剿一批。 作为敌人,是绝不会放过对张昊致命一击和最后一击的机会,就像一群豺狼围猎一只猛虎,当猛虎全身是伤,浑身是血的时候,豺狼会更加的疯狂。 不得不说, 自家侯爷在以自己做饵这方面已经是炉火纯青了,屡试不爽。 周仓问道:“侯爷,明日咱们还是出城作战吗?” “出城。” “明白了。” 依城坚守自然能守得更久,但主动将身体探出来让敌人去咬,敌人才会发了疯的扑上来。 沮授担忧道:“那洛阳那边?” 今日收到消息,袁绍攻破了平县,吕布带着残部逃回了洛阳, 恐怕此时此刻,袁军已经在洛阳城外安营扎寨,准备打造攻城器具了。 “且看吧,洛阳城有高顺的一万劲卒驻守,朝堂有张延看着,宫里有潘肃的三千禁军守着,宫外还有毕岚的五千城防营甲士维稳,密侦司和红袖招也在城内,出不了乱子; 咱们现在,除了守城还是守城,只要歼灭了城外这支联军,这天下的风向,也就跟着咱们来变了。” 话音一落, 一阵寒风袭来,让张侯爷不禁打了个寒颤。 张侯爷不由喃喃道: “娘的,这都三月份了,还有倒春寒呢!” ………… 凛冽的寒风不停地刺挠着联军将士的脸,但是对于联军而言,眼前唾手可得的胜利已经让他们顾不得寒冷了。 天色渐亮时, 城外的联军已经开始集结了, 城内的张昊军甲士也开始出城列阵,大家虽然不明白为何放着城墙不守非要出城迎战,但既然是侯爷的命令,那自然有侯爷的道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坚决无条件的执行侯爷的命令已经深深的刻进他们骨子里了。 周仓和张燕没有骑马,他们站在军阵的前面, 今日,二人就是想试试, 你们联军有多少颗牙齿可以让我们来崩的! ………… 第165章 巩县攻守(三) 联军军阵, 中军,孙坚骑在战马上,看着面前一众将领,高声说道: “我们,不能退,因为已经没有退路了!” 面前的一众将领,有的知情,有的不知情,不知情的将领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不等对方开口询问,孙坚继续道: “豫州牧孔伷和广陵太守张超战死在荥阳城外,荥阳没有攻下来,还在张昊军的手里,咱们的退路被截断了! 不要以为我们现在能撤军回去打荥阳,因为眼前的张昊军正期盼着咱们这么做呢。 我军一退,张昊军必然会追击,咱们大多都是步军,都是两条腿,谁又能跑得过谁,眼下咱们只能强攻巩县,只要拿下了巩县,咱们便有一线生机, 你们有些人在昨日已经看见了,张昊那厮就在巩县城门楼上看着咱们呢,巩县就两万守军,现在都出城迎战了,咱们有六万大军,三个人打一个还打不赢么! 别看城头上那位在城门楼上有多么的悠闲,那都是做样子给咱们看的, 我不妨告诉诸位, 我联军盟主,袁绍袁本初已亲率六万大军兵临洛阳城下,短则三五日,长则十余日,洛阳必破,张昊他等不起; 而咱们,军中粮草只剩下三五日的用度,咱们,其实也等不起了。 你们放眼看看前面,两万守军摆开了阵势在城门外迎咱,他张昊觉得用两万人便能阻挡咱们六万大军,这是在打咱的脸啊,这是在向我们下战书呢! 意思就是既然大家都等不起,不如就在这两三日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一决胜负, 赢了,咱们与盟主的大军在洛阳城下会师,输了,咱们一起赴死!” 程普眼眸一凝,扯着嗓子高声道: “主公,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和那张侯爷打一场,世人都说其麾下的冀州军天下无敌,那咱们就让他们瞧瞧,咱们联军不比他冀州军差!” “不错!”黄盖附和道:“传闻他张侯爷极擅兵略,我倒要看看,他张侯爷如何能用两万步卒击败我们六万大军!” “哈哈哈!”韩当笑道:“都是两个胳膊一颗脑袋,难道他冀州军有两条命不成!” “主公,无需两三日,攻下巩县就在今日!”祖茂朗声道。 一旁的徐荣眉头微皱,持重道: “文台兄,我这两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这张昊极擅谋略,绝不会让自己处于绝境之中,也许他是以自身做饵引我大军强攻,然后再让一支偏师从背后偷袭咱们呢。” 徐荣虽然曾是董卓的部下,但其久经战阵,麾下兵马也都骁勇善战,在联军中除了孙坚,就数他的地位最高了,所以他的话,大家也都听得进去。 孙坚微微一笑,说道: “徐公勿虑,巩县以东,也就荥阳那两千余骑兵,先不说有袁术在成皋看着,就算他们真的来了又如何,不过两千余骑罢了,我六万联军中亦有五千骑兵,足以应对; 况且, 我以将探马和哨骑散布了出去,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也能很快应对。” 说到这里,孙坚收起了笑容,沉声道: “军中粮草只够三五日的用度,咱们没有其他选择了。” 这才是问题的真正关键所在。 其实以孙坚的智谋,他在看到张昊将两万步卒放在城外迎战时,便想到了张昊或许在以自身做饵,并在外围安排了一两支奇兵包抄的可能, 但当他想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六万大军都追到巩县城下了,这个时候退军,怎么退? 那可是六万人呢,每日人吃马嚼的,三日内的确可以退到旋门关,若是急行军说不定能直接回到成皋, 但是, 你当城门楼上的那位侯爷眼瞎吗? 人家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追过来,又眼睁睁的看着你退回去吗? 不可能的, 只要自己扭头撤军,巩县的两万守军便会死死咬住自己的后军,埋伏在外围的一两支奇兵便会沿途伏击, 六万联军要么被张昊军一口一口的蚕食掉,要么被拖死或饿死在路上。 孙坚最无奈的是, 他原本以为那位张侯爷是因为袁绍大军兵临洛阳城才不得不仓惶撤军的,结果人家张侯爷似乎猜透了他会这么想,所以才佯装撤军引自己六万联军一路追来, 旋门关内的几千石粮草根本就是那位张侯爷故意留下来的,就是为了麻痹自己。 但孙坚也是没有办法, 与其说,是他上了张侯爷的当, 不如说, 当时的他别无选择,因为张侯爷就在眼前,他如何能放弃这样一个追杀张侯爷的绝佳机会呢。 谁不想斩杀了武平侯张昊,一劳永逸的事情。 这就是赌徒心理, 输久了的人,总会以为下一把就能翻盘,当翻盘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且就在眼前唾手可得的时候,赌徒能做的就是不顾一切的梭哈! 当然了, 斩杀张侯爷,是所有联军都想做的事情,孙坚的选择,也符合整个联军集团的利益走向, 所以当孙坚做出引兵追击的选择时,不仅是徐荣、鲍信、袁遗,就连喜欢掉链子拖后腿的袁术都慷慨的赞助了一万兵马。 但说一千道一万, 孙坚心里也清楚,在如此危局之下,也有破局之法, 那就是与巩县城下的两万张昊军硬钢,钢赢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钢输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攻城吧!” 徐荣向孙坚回以坚定的眼神。 这一刻, 徐荣心里也多少清楚了一些,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了,那就只能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我等谨遵军令!” 其余将领见徐荣都点头了,大家也都没有什么疑义了。 孙坚看向眼前的一众将领,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道: “城楼上那位张侯爷,不就是想在这里与我等决一死战吗,他坚信他的两万精锐能够在城外击溃咱们。 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主公,战吧!” “战吧,主公!” “对,让那位侯爷瞧瞧,咱们六万大军是如何将他引以为豪的精锐踩在脚下的!” 众将嗷嗷叫的请战,一时间,大家的战意都被点燃了。 孙坚缓缓抬起手, 众将噤声。 紧接着, 孙坚拔出腰间长刀,高高举起,高声呐喊道: “踏平洛阳城,活捉张子楚!” …… 第166章 巩县攻守(四) 洛河南岸, 明月当空,甲胄上的甲片在月光的映射下,微微光亮。 为了避免被联军探马和斥候发现,赵云和庞德的这一万步骑并没有生火,更没有扎营, 尽管这股倒春寒让大家都冷得直哆嗦,也没有人去抱怨,反而三五人一堆,靠坐在一起,闭目休息。 战争的夜晚,本就漫长,寒冷的夜晚则更为难熬, 平日里, 操练得太累,回到帐篷一躺下,眼睛一闭一睁,一夜就过去了,对于时间,也没有多少感觉。 可在战场上,你想睡一个安稳觉,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于身处野外,在敌军探马所及的范围内,能够给你一个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躺一会儿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当然,也会有那种心大之人,不管在哪里都可以睡得很踏实, 就譬如一些久经沙场的老卒,只要是休息的时间,屁股一沾地,双眼一闭就能睡着,甚至还能打几声鼾,但实际上,人家还睁着半只眼呢, 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人家便能第一时间拔出战刀进入作战状态。 庞德巡夜回来,赵云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闭目养神, 许是听到脚步声,赵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向庞德,说道:“趁着还没天亮,赶紧休息吧。” “没事儿,你接着休息吧。” 庞德坐在赵云边上,用布条擦拭着自己的兜鍪。 其实这兜鍪也没什么好擦的,因为不管怎么擦都有着一股子血腥味。 赵云看了一眼庞德手里的兜鍪,道: “还擦呢?” “再擦擦。” 庞德抚摸着兜鍪侧面的一处凹坑,这兜鍪是军中给他配发的,质量自然是没得说,否则拿一刀砍过来非得要了他的命不可。 “你这副甲胄兜鍪,是将官的制式扎甲,是冀州那边的兵器工坊打造的,比一般的扎甲要皮实许多。”赵云解释道。 庞德点了点头,道:“看得出,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击败联军后,会再给你配发一套新甲的。” “不用,就这甲挺好的,合身。” 赵云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于一名冲锋陷阵的将领来说,兵器和甲胄都是赖以生存且最信任的伙伴, 特别是甲胄,关键时刻是能够救命的。 所以军中将士,对于甲胄都特别的爱惜,往往一套甲胄能传数代人, 甲胄的昂贵是一方面,与甲胄之间的特殊感情也占据了很大的分量。 忽然间,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周围闭目养神的甲士惊厥而醒,因为是着甲而眠,兵器要么握在手里,要么抱在胸前,听到马蹄声后,第一时间便将刀横在了胸前。 庞德看到哨骑策马过来,也没有去搭理,因为他只是副将,出了什么事自然有赵云这个主将的定夺。 “呼……” 庞德对着兜鍪哈了口气,继续借着月光擦拭着。 “赵将军,联军连夜攻城,巩县守军已经退回城内了。” “知道了,继续打探。” 听了哨骑的禀报,赵云将身边的兜鍪拿了起来, 看了看庞德手里的兜鍪,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兜鍪,微微摇了摇头后,将兜鍪戴在了头上。 庞德抬眼看向赵云,问道: “这是准备动身了?” “其实我刚才就想提醒你别擦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今夜会动身?”庞德愣愣的看着赵云。 赵云嘴角一扬,解释道:“六万联军打两万,打到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跟我说,害我白擦了。”庞德没好气道。 “本来想提醒你来着,但看你擦得太认真,不好扫了你的兴……”赵云抿嘴笑道。 …… 联军攻了整整一夜,在黎明之际,再次换上了孙坚的兵马。 这两三日高强度的攻杀,不仅将巩县的两万守军打得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回了城内,开始据城而守,但连日的疲惫,让巩县的守军出现了后继乏力的状态, 而这,也是孙坚下定决心换上自己剩余的一万兵马做最后的攻杀。 联军这边的伤亡远超巩县守军,折损的最多的便是孙坚和徐荣的兵马, 整个联军还剩下不到四万,孙坚部还剩一万,徐荣部还有一万五千,鲍信部七千,袁遗的五千郡卒充当辅兵,所以一直没有动, 就算让袁遗的五千郡兵去攻杀,也起不到任何效果,也就是白白送人头罢了。 孙坚和徐荣的想法很简单, 由孙坚的本部兵马做最后的攻杀,鲍信的七千人作为预备队,徐荣的一万五千人坐镇中军。 此时此刻的孙坚、徐荣、鲍信、袁遗都来到了中军阵前,沉默的看着前方的蚁附攻城, 四人的眼眸都充斥着血丝, 这两三日,他们几乎都没怎么睡觉,因为今日巩县再拿不下来,他们也不用再睡觉了。 黎明的时候, 袁遗让人将军中最后的粮食做成了面饼,还杀了二十多匹战马,熬成肉汤,给将士们开开荤以做激励。 对于联军而言,已经算是背水一战了,不成功便成仁。 正在前面蚁附攻城的一万人,是孙坚最后的家底了,要说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但现在他也顾不得去心痛了,他只想顺利的拿下巩县, 因为他知道,巩县里的守军也不胜多少了, 就在昨晚,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将合力将张昊麾下的战将周仓、张燕击伤,这才让对方不得已退回到城内, 这也说明,如今的巩县已经是困兽犹斗了。 “孙将军,让我的人上吧!”鲍信提议道。 此刻的巩县城墙上,登上去的孙坚军已经逐渐在站稳了脚跟并与张昊军厮杀在一起,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午时之前便能拿下巩县, 所以鲍信想做最后那根稻草。 孙坚怎会看不出来鲍信的心思,但一想到自己的部众正一个一个的倒下,他的心就在滴血, 思虑片刻后, 孙坚怅然一叹道:“请鲍将军下令吧!” 鲍信嘴角一扬,朝身后挥了挥手, 随着两名传信兵去传信,鲍信的七千人开始向巩县冲杀而去。 擒杀逆贼张昊的功劳,鲍信势在必得。 ………… 第167章 巩县攻守(五) 赵云和庞德领着万人队,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兵分两路从洛河下游,开始渡河北上。 北渡之后,赵云和庞德再度合兵一处,沿着洛水河畔往上游急行军,一路向西,然后再向南, 之所以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避开联军的探马和斥候。 赵云领着一千骑兵先行在前面,庞德领着九千步军被落在了后面,当联军的探马和斥候发现赵云这一千骑兵时,这一千骑兵已经出现在了联军军阵北面的山头上了。 早有准备的徐荣,赶紧将右翼的五千步军向北面分离了出去,形成了一道长长的盾墙,以抵御赵云的这一千骑兵。 赵云没有搭理正在列阵的敌军,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远处的巩县, 此时的巩县城墙,有好几处已经被联军攻下,但城门楼那里依旧竖着侯爷的大旗, 只要大旗还在,侯爷就没事。 赵云知道侯爷的身边除了周仓和张燕的两万冀州精锐以外,还有一千余力士营黑甲, 黑甲擅守,甲坚盾厚,又配以劲弩,若没个三四千人,休想在黑甲组成的盾阵中撕开一道口子。 城墙上就那么宽,黑甲将两边一堵,就算敌军再多,接触面就那么宽,自然讨不到什么好处。 赵云回身看向身后的部众,这一千骑白马义从,有一部分是从冀州带出来的,也有一部分是后来补充进去的, 这一千骑白马义从是他赵云的底气,更是他先于大部队而来的信心。 赵云提着铁胆亮银枪,指向山坡下方的敌军盾阵,一抖缰绳,胯下战马一跃而出,身后千骑紧随其后, 没有战前激励,没有慷慨陈词, 滚滚马蹄之势,宛如天边惊雷,敲击在联军将士们的心头,就像一头蛰伏已久的凶兽,朝着下面的敌人显露出自己锋利的牙齿,然后扑咬了上去。 ………… “还不发兵?还不发兵!!!” 朱灵几乎在张辽的身边咆哮着吼道。 在侯爷从旋门关撤往巩县的途中,张辽和朱灵便接到侯爷的命令,让他们带着一万兵马离开大部队,向南而行, 赵云和庞德引兵向北,朱灵跟着张辽引兵向南, 在离开时就已经说好了,侯爷以自身做饵在巩县吸引联军主力来攻,待将联军拖到疲敝之时,赵云和张辽再带着各自的万人队,一北一南夹击巩县城外的联军。 本来一切都在按照计划在进行,张辽和朱灵带着部队为了避开联军的探马和斥候,几乎已经走到了巩县的西南边,要是再走几里路,就到偃师的辖地了。 昨晚探马来报,巩县的守军已经退回城内了,联军对巩县展开了夜攻, 这个信号无疑是在告诉他们,巩县快守不住了,赶紧去参与进攻, 可是, 张辽以夜晚行军不便为由,拒绝立刻动身, 对此, 朱灵虽然心存疑惑,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黎明时, 朱灵前来催促动身,张辽却以战士们不能饿着肚子行军为由,让大家埋锅造饭,吃饱喝足了再动身, 好,朱灵虽然心中愤慨,有些怨念,但想着张辽毕竟是这一军主将,他作为副将应该服从主将的军令,他也忍下了。 可就在刚才,张辽的军令,不是往巩县而去,而是继续向西。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朱灵心中的怒火。 “张文远!”朱灵拔出长剑,抵在了张辽的胸甲上,怒喝道:“侯爷在巩县危在旦夕,你故意拖延出兵时间就算了,竟然还敢对侯爷见死不救,你好大的胆子!” 朱灵近乎要疯了,他无法理解张辽为何对侯爷见死不救,为何敢对侯爷见死不救! 张辽和朱灵这边的动静,将周围的将士纷纷吸引了过来, 特别是讲武堂出来的人,率先围了上来。 副将用剑抵着主将,如此以下犯上在军中是要被斩首示众的。 朱灵见周围都是讲武堂出来的人,心里也有了底气,朝着周围的袍泽高声道: “弟兄们,侯爷在巩县危在旦夕,张文远故意拖延时间不说,竟然还想让咱们去洛阳,今日他不给咱们一个说法,我朱灵势必要将他斩于剑下!” 朱灵的话,引得周围将士一片哗然,尽皆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张辽,一些人更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指向张辽。 张辽在讲武堂可是公认的大师兄,在武威军中又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他们不敢相信,张辽竟然会对侯爷行如此悖逆之举。 尽管张辽在军中有着较大的威望,但是也远远抵不上侯爷的一个脚指头, 毕竟, 在场的很多人,都是从小在善学斋生活、学习,然后再进入讲武堂的, 可以说, 他们都是侯爷养大的,他们在善学斋和讲武堂中接受到的教育和思想,以及从讲武堂离开时所发过的誓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 誓死追随领袖,永远忠于领袖, 而这个领袖,就是武平侯,张昊,张子楚! 侯爷对于他们来说,如同父母一样,若有人敢弑父弑母,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此人斩杀,哪怕这个人是他们敬仰的大师兄,张辽。 张辽看着惊怒不已的朱灵,又将目光扫向周围杀气腾腾的袍泽, 他没有丝毫慌张,淡淡道: “巩县那边,有赵将军和庞将军去驰援,联军必败无疑,校长身边有千余力士营黑甲守护,三四千敌军根本近不了身,你们无需为校长担心! 你们要看清现在的局势,决定成败的战局不在巩县,而是在洛阳, 就在昨日,我派出去的斥候发现了从洛阳逃难出来的富商,一问才知道,袁绍亲率六万大军已经在三日前击败了平县的吕布,走北芒道,抵达了洛阳城外。 洛阳城内,只有高顺的一万步军,尽管城防完善,但又如何能抵挡得了袁绍六万大军的进攻! 既然校长在巩县无虞,那我们便可以去驰援洛阳,只要……” 说着, 张辽指了指天上的阴云,沉声道: “只要洛阳还在咱们校长的手里,这天就变不了!” ………… 第168章 随我去洛阳 能从讲武堂出来的人,都不是傻子,对于局势的认知,只是深浅不同罢了, 张辽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甚至分析得还很正确。 赵云有多厉害,他们很清楚,那可是能和吕布大战两百回合不败的猛人啊, 白马义从有多厉害,他们也听说过,其中一半都是从冀州带出来的老卒了,哪怕只有千骑,可在赵云手里,如同千军万马, 至于力士营黑甲,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隶属于内卫府卫戍司, 有传言说,只要有一千力士营黑甲在,哪怕侯爷被上万敌军包围,力士营黑甲亦能在万军丛中护持侯爷安然离去。 所以,张辽所言倒是不虚。 “不!”朱灵沉声道: “张文远,你要知道,有时候,这不是局势不局势的问题,更不是赢不赢的问题,是你在得知侯爷深陷危机后,竟然按兵不动甚至还想带着本该去救援侯爷的援军远离侯爷。 就算你最后去了洛阳,保住了洛阳不被袁绍大军攻克, 你以为, 你真的就能坦然了么?” 就算他们不去驰援侯爷,侯爷或许也没有什么事, 但他们的良心能安吗?心里能踏实吗? 这一万人里有多少是讲武堂出来的,是,他们跟着你去洛阳了,之后呢,如何面对侯爷,如何面对自己曾喊出的誓言! 讲武堂的人,自打被分配入军,身上便打下了侯爷的烙印,是侯爷嫡系中的嫡系, 身为嫡系,对自家主公见死不救,而去为了局势里的一场胜利, 这样的态度,算什么嫡系! 张辽倒吸了一口凉气,张了张嘴。 朱灵继续道:“张文远,我再问你一次,你敢置侯爷的安危于不顾么!” 张辽笑了, 清澈的眼眸看着朱灵, 道: “侯爷,不是这样的人。” “你……” 盛怒之下的朱灵直接将剑抵在了张辽的脖子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剑刃在张辽的脖颈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张辽并没有在意朱灵的举动,带着无比坚定的眼神,摇了摇头, 开口道: “侯爷,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只要能保住洛阳不失,侯爷这么多年攒下的基业便不失!” “你就不怕日后……” 张辽舔了舔嘴唇,微微一笑道: “你还记得咱们在讲武堂学习侯爷的战法时,张合教官是怎么说的么,他说,咱们这个侯爷,最擅长以自身为饵,吸引敌军主力的注意力,然后拿捏敌军主将的心思,最后一举击溃; 细数天下诸侯,有几人能像咱们侯爷这般,为了战场的胜利,能够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的? 你再看看冀州、青州,为了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侯爷不惜开仓放粮来接济百姓,侯爷的父亲更是扎根乡里,带着百姓修建水车,引水灌溉, 大家都说侯爷最看重的是钱财,是粮草,是兵马,是地盘,可侯爷之所以看重这些还不是为了让更多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侯爷如此这般岂是心胸狭隘之人。 侯爷在乎的东西岂是有很多,唯独把自己放在了最后,其实,有时候想想,跟着侯爷这样的明主,才是我等的幸运。” 朱灵皱着眉头,摇头道:“我不信!” 张辽用手将脖颈处的剑挡开,走到朱灵面前,用手拍了拍朱灵的肩膀,微笑道: “侯爷的心里装着天下,所以,我要替侯爷守护这天下!” 说完, 张辽深深的看向周围讲武堂出来的袍泽,没有说话,然后走到自己的战马旁,翻身上马。 骑在战马上的张辽,将目光看向洛阳的方向, 此时此刻, 他的眼眸就如清泉一般的明澈, 刚才的那番话,他不仅是说给大家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幸运的人,他出身于并州雁门郡马邑县,位于北方边陲之地,人习戎马,畜牧於野,自他记事起,便经常见到塞外的胡人在雁门郡内杀掠洗劫,百姓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熹平六年,雁门郡的军民曾与一些匈奴人联合反攻檀石槐,结果却大败而还,死伤惨重,时年八岁的他比同龄人显得更加成熟,十四五岁的时候便成为雁门郡的郡吏,再后来救下了一名太平内卫…… 至此,他的命运便被改变了。 虽然朱灵在讲武堂和武威军中也颇有威望,但张辽知道,朱灵的日子比自己好过太多了, 朱灵本就是冀州清河人,他的父亲又是内卫府的人,黄巾起事之后没两年,当时的侯爷便被敕封为冀州牧,开始大力发展冀州民生,朱灵他们是最早一批享受到侯爷恩惠的人。 虽然他和朱灵被誉为讲武堂的两颗将星,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为了走到这一步,他付出的努力是常人的数倍,当他明白他如今的一切都是侯爷所给予时, 他对侯爷的忠心已经超越了所有,哪怕要付出自己的性命,他也毫无怨言。 正因如此, 他才会去研究侯爷,想侯爷所想,忧侯爷所忧。 这两三年来,张辽带着武威军为侯爷南征北战,可却一直没有拿得出手且真正亮眼的表现,去向侯爷证明自己,报答侯爷哪怕万分之一的恩情,这,也是他张辽的遗憾。 好在, 如今就有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来了。 张辽从亲卫的手里接过月牙戟, 凌厉的目光扫向众人,喊道: “我张文远,要去为侯爷守基业,有胆子的,跟我去洛阳!” ………… 吕布浑身是血的在城墙上杀了一个来回,不过他身上的血并不是他的,但这模样也的确显得有些狼狈了。 “袁绍大军来势汹汹,就凭咱们这三五千残军就算都拼光了也守不住这北城门啊!”臧霸说道。 其实一开始是高顺带着五千精锐来守北城门的,但吕布非得跟高顺来抢驻守北城门的任务,说是要一血平县之耻, 所以吕布便带着从平县逃回来的五千步卒负责北城门的城防,而高顺的五千精锐就在城下候着,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接手北城门的防务。 本来吕布想着,凭借洛阳城的城防设施能够轻松守住北城门的,可没想到这袁绍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这么玩儿命的死磕,仅仅两日,就让吕布疲惫不堪, 甚至,在今日,吕布不得不亲自下场厮杀,整整一天,吕布几乎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直到夕阳西落,袁绍才鸣金收兵, 吕布正想回城门楼休息一下,曹性便来禀报说,高顺请他去城门楼议事。 “啪!” 吕布将刚喝了没两口的水囊摔在了地上,将方天画戟扔给了两名亲兵,带着臧霸和曹性向城门楼走去。 ………… 第169章 洛阳危局(一) “诸位,我已请城防司的毕岚大人将武库内的军械全部送往北城门,洛阳就靠大家了!” 石白站在高顺的身侧,朝厅堂内的一众校尉拱手说道。 亦就在这时, 吕布带着臧霸和曹性闯了进来, 三人浑身是血,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让在场诸人纷纷侧目。 “高顺,张侯爷的援军什么时候赶来啊!”吕布昂着头,朗声道。 高顺抬眼看向吕布,开口道: “什么援军?” “呵,”吕布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一旁的臧霸看向首座上的高顺,语气不善道:“当然是驰援洛阳的援军,难不成张侯爷真以为凭借城内的这万余兵马就可以抵挡得住袁绍的六万大军么!” 高顺不动声色的看向一旁的石白,问道:“侯爷有派援军来吗?” 石白摇摇头,道:“密侦司未收到有援军驰援洛阳的消息。” “什么!”吕布气极反笑道:“城外可是袁绍的六万兵马,你要不要去城头上看看!” 臧霸故作惊疑道:“难道张侯爷是要放弃洛阳城……” 没等臧霸把话说完,高顺便给过去一个凌厉的眼神,臧霸自觉不妥,把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退到了吕布身后。 吕布眉头一挑,迎着高顺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今日,我就想知道,这洛阳城到底是守还是不守了! 六万大军,不要命的死磕洛阳城,就算你把城内的守军全部顶上去,又能守几日,说不定袁军今晚会来一场夜袭, 我想请教高将军,你打算如何用这一万多守军,抵御袁绍六万大军的进攻呢!” 高顺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实际上,除了死守,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当然, 在作战中也得考虑实际情况,譬如双方的军械和甲胄精良程度,两军的士气军心如何,作战素质如何,有没有攻城塔车、攻城锤等一些攻城器械。 像张侯爷的兵马,在甲胄军械的精良程度上,比联军高了不止一筹,在士气和作战素质方面,一个是百战之师,一个是地方郡兵,两者相较,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张侯爷带着六七万兵马就敢去打有七八万联军驻守的成皋,这就是百战之师的底气,就如同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卒在欺负一个扛着锄头的农人一样。 如果攻城一方有攻城塔车,投石车、攻城锤,那两者之间的差距就会愈发的明显, 就像当年讨伐董卓时,张侯爷带着十万大军就敢去攻打十五万西凉军驻守的旋门关,这底气便是投石车和攻城塔车给的。 首先, 我在城外设置拒马、盾兵、枪阵,你城内的骑兵不敢轻易出城反击; 其次, 我用投石车轮番砸你城墙,让你的守军在城墙上根本就站不住,甚至我还可以把你的城墙砸塌,我的兵马可以通过缺口冲杀入城; 最后, 我把你旋门关点了,又是大火,又是巨石,尽管你有十五万西凉军又如何,吓破胆的西凉军就像是十五万头猪一样,砸死一部分,烧死一部分,剩下的也就只能逃跑了。 所以城池攻守战,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挺复杂的,其中的门门道道多着呢。 好在城外的袁绍军并没有能力打造攻城塔车和投石车,仅凭大量的简陋云梯攻城,虽然仗着人多,但洛阳城高池深,想要在短时间内攻克,也并非易事。 现在双方的军心士气都差不多,装备优势和作战素质相较于袁绍军来说也没有明显的优势,所以只能拼硬实力,打消耗战, 而高顺这边的短板就是消耗不起,毕竟城内就他麾下的一万精锐,若这一万精锐拼光了,难道还指望城防司的兵马么。 见高顺沉默不语,吕布冷笑道: “请教高将军,这仗有胜算吗?” 厅堂内,众人沉默。 “有吗!” 吕布高声吼道。 在场的人,包括高顺和石白在内,没有一个人说话,不知道是不愿意搭理吕布,还是真的无话可说。 “大家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别憋着了!”臧霸朗声道。 “高顺,张侯爷将洛阳城交予你驻守,你倒是给大家一句痛快话吧,除了将城内的军械箭矢送到北城门来,你还有何良策么?” 吕布质问道。 “吕布,高将军才是驻守洛阳的主将,你讲话还是放尊重些!”石白沉声道。 “锵!”吕布转身将臧霸腰间的佩刀拔出,指向石白, 道: “军中议事,哪有你这只鹰犬说话的地方,再说了,我吕奉先是陛下敕封的车骑将军,若论品级,高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若不是看在张侯爷的面上,我何须来问他!” 吕布的话,让厅堂内的一众军校纷纷怒目以对,要不是看在吕布乃当世第一勇将,这两日又在城头浴血杀敌,他们早就让人将吕布叉出去了。 石白知道吕布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但以大局为重,也不好直接翻脸。 “吕将军,身为车骑将军,自然要为陛下分忧,你的敌人不是我,而是城外的袁绍,面对如此危局,我们应当精诚团结,联手抗敌,切莫做出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来。” “好了!”高顺不耐烦道:“都散了吧!” “高顺!”吕布用剑指向高顺。 厅堂内的一众军校见吕布将剑指向自家将军,此刻也顾不得其他,纷纷拔刀将吕布三人围了起来。 “吕布,你想造反么!”石白眉头紧皱,朗声喝问道:“洛阳城的主将是高将军,不是你吕布!” “呵,”吕布怒极反笑, 咧着嘴看向众人,狞笑道: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看你们如何守住这洛阳城!” 说完, 吕布转身,将手中的刀精准的插入臧霸腰间的刀鞘内,然后大步离开了, 臧霸,曹性两人瞪了高顺和石白一言,跟着吕布离去了。 “行了,都回去吧!”高顺压抑着胸中怒火道。 待众军校离去后, 高顺听到身旁的石白怅然一叹,不由道:“石先生放心,只要我高顺还有口气在,绝不会辜负侯爷所托!” 石白微微摇头,叹道: “咱们现在也算是与吕布彻底撕破脸了啊……” …… 第170章 洛阳危局(二) 洛阳城内的主街上,一队千余人的步骑,举着火把正快速往司徒府急行而去,为首的是骑着赤兔马的吕布。 这队人马带着浓浓的杀伐之气,一看就知道刚从北面的城墙上下来,引得在街上巡逻的城防司兵卒纷纷躲避退让。 街角处,有一个人影露出了半张脸,另外半张脸则被阴影所笼罩,街道上火把的光亮,些微的映射在此人的半张脸上,依稀可见其凌厉的眼神。 看了一眼骑在赤兔马上的吕布,又看了一眼司徒府,然后侧过身,伸手朝后面比划了一个手势, 其身后站着三人,皆被阴影笼罩,在看清其手势后,躬身离开了。 司徒府的门开了,吕布带着一队亲兵直接走了进去, 早就得到通报的王允佝偻着腰板,匆匆迎了上来,一脸焦急不解道: “奉先,这是出什么事了!?” “义父,赶紧收拾行装,咱们连夜出城!” “出城?” “张昊那厮根本没有援军过来,仅凭高顺手里的一万兵马是绝不可能抵挡得住袁绍六万大军的,这洛阳是守不住的!” “啊?” 王允呆愣在原地,看着吕布指挥下人去通知貂蝉,也没有去阻止。 吕布看向王允,低声道: “义父,赶紧随我离开吧!” 王允皱了皱眉,摇头道:“不可,老夫是当朝司徒,若就此离开则会招致非议。” “义父!” “奉先呐,你带着貂蝉走吧,去徐州投奔陶谦。” “陶谦?” “陶恭祖性格刚直,有大节,老夫与他有旧,你去投奔于他,他会接纳你的。” “可是……”吕布还是有些犹疑。 王允语重深长道: “陶恭祖执掌徐州多年,麾下文才济济,唯独缺一能征善战的良将,你此番前去,必会得到重用的!” “将军!”貂蝉看到义父和夫君来了,赶紧上前。 “貂蝉!”吕布一把将貂蝉拥入怀中,眼里满是深情。 王允见貂蝉了,便催促道:“事不宜迟,你们赶紧离开吧,若让高顺知道你们要走,恐怕你们就走不掉了。” “义父!”貂蝉泪眼婆娑的看着王允,眼里满是不舍。 “放心吧,老夫是当朝司徒,区区一个高顺,老夫还未放在眼里,就算袁绍入主洛阳了,也会对老夫礼遇有加的。” 吕布颔首道:“待我和貂蝉在徐州安顿下来了,再想办法将义父接过来!” “去吧,去吧!” 吕布带着貂蝉刚走到大门口,臧霸便来禀报道: “将军,城防司的人和高顺的人都在往咱们这边赶来,来者不善呐!” 吕布眉头紧皱, 城防司倒不足为虑,他担心的是高顺的兵马, 若只有他自己,来多少兵马他都不会放在眼里,但有貂蝉在,他是无法分心应对的。 “将军,”一旁的曹性开口道:“末将愿带人为将军断后!” “不可!”臧霸担忧道:“这一千人马是若留在这里,咱们出了洛阳又以何立足啊!” “可若是没人断后,大家一个都走不了!” “行了!”吕布沉声道:“曹性,我令你带五百甲士断后,臧霸,你带着剩余的人跟我从南城门离开!” “将军放心,末将定会在这里战至一兵一卒!”曹性抱拳道。 吕布拍了拍曹性的肩膀,颔首道:“好兄弟!” 很快, 吕布和臧霸便带着剩余的五百兵马,在曹性的注视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大哥,咱们怎么办?”一名军候在曹性的身边问道。 曹性的嘴角一扬,看向这名军候,笑道:“大哥带你们奔个好前程!” 话音一落, 周围的一众军头不由面面相觑,一脸的疑惑。 片刻之后, 周围的屋顶上站满了手持劲弩的死士,箭头纷纷对准曹性等人,然后城防司的人马手持橹盾从东面的主街而来,看人数,不下两千人。 无论周围屋顶上的死士还是城防司的甲士都没有对曹性等人动手,而是严阵以待的戒备着。 曹性这边的五百军士,如临大敌,纷纷拔刀相向,盾手站在前排竖盾以待。 “把刀都扔在地上!”曹性朗声道。 “啊?”周围的几个军头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把刀都扔在地上,没听见么!”曹性厉声道。 就在大家纷纷将手里的刀和盾牌扔在地上时,高顺带着两千陷阵营重甲到了。 曹性转过头,对身边的几名军头说道:“在陷阵营重甲面前,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周围的军头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知道,曹性所说的没有错, 此时此刻,他们开始有点庆幸曹性没有让他们去履行断后的职责,而是放下武器, 毕竟, 在能够活命的情况下,没人会选择去做无谓的牺牲。 曹性走到高顺的面前,躬身抱拳道: “前军都尉曹性,率本部五百甲士投效高将军!” 高顺眉头一挑,不由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石白,石白微微一笑,对其点了点头。 原来, 密侦司的人早已策反了曹性, 见吕布要离开洛阳,自知无法阻止的曹性,只得尽可能的多带一些兵马留下来,这五百甲士虽然不多,但也算是给高顺和石白的一份礼物和诚意。 “曹都尉辛苦了,以后还要多多仰仗曹都尉呢!”高顺朝曹性抱了抱拳,道。 “报!”一名快骑从南城门的方向策马而来,禀报道:“将军,吕布带着五百人甲士抢夺南城门,咱们的人不敌,让吕布逃出洛阳了。” 高顺和石白互视一眼后,并未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丝毫的意外。 城内的守军大多被集中在北城门,东、西、南面的城门只有五百守军和五百城防司的兵卒驻守,仅凭他们若能拦住当世第一猛将就鬼了。 “走了就走了吧,”石白无奈道:“他若留在洛阳城,我反而还不放心呢。” 高顺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周围道:“都散了吧!” 石白转头看了一眼司徒府,然后朝周围屋顶上的死士挥了挥手,死士会意后,悄然退去。 “里面这老家伙怎么办?”高顺朝司徒府努了努嘴。 石白耸了耸肩道:“朝堂的事儿自然有朝堂的人去管。” 两人调转马头,往回走, 路上, 高顺不由问道: “也不知道侯爷那边的战况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够回援洛阳啊!” “放心吧,咱们侯爷心里有数!” …… 第171章 围三阙一 “侯爷,照这样下去,不等赵云把联军杀退,咱们就先一步被联军给击溃了啊!” 王孚焦急道。 事实也的确如王孚所言的那般,以城门楼为中心的话,可以清楚地发现城外的联军右翼正在与赵云的一千白马义从厮杀,尽管白马义从骁勇善战,赵云勇猛难当, 但他们毕竟面对的是徐荣麾下的五千劲卒,就算赵云这边占据着骑兵冲锋的优势,但在短时间内还是难以突破联军的军阵,更谈不上驰援巩县城池这边了。 再说巩县城墙上,城门楼两侧的台阶还在守军和力士营黑甲的控制下,但他们所建立起来的阵线在联军的一轮又一轮的猛攻之下,开始不停的收缩,收缩,再收缩。 甚至连张侯爷等人都不得不站在城楼门口,随时准备退到楼里去。 说到底,还是因为张侯爷以自身为饵的缘故,让联军这边不顾一切的追杀过来,哪怕联军这边已经处于绝境,他们的选择也是擒贼先擒王,先拿下巩县城里的那位侯爷再说, 兵书上也都说穷寇莫追,处于绝境的联军,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比穷寇还穷寇的穷寇,成为了比赌徒还喜欢梭哈的赌狗,让他们有了那种拼一拼,黄土变黄金决心。 如今的张侯爷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坐拥一州两州之地的一方诸侯了,而是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权势胜过天子般的人物, 我们的张侯爷,还是有些低估自己在联军诸侯心中的分量了。 没办法, 就算要突围,也是来不及了, 自己现在已经成了那个饵了,这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自己跳下去了,就得自己爬上来,这个亏还得继续的闷头吃下去,这份艰苦,还得扛在肩上默默往前走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 打仗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多顺风仗给你打, 说是万全之策,可哪有什么万全之策啊,说白了,不就是我想要你的长衫子,你惦记着我的马褂子么,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儿讲什么聊斋呢。 人活一世,哪里能做到事事顺利,若做什么都顺风顺水,这日子也未免过于无趣了些,偶尔来个马失前蹄,河边湿个鞋,脸上挨俩巴掌,知道闹心和疼是什么感觉, 这日子才叫日子,这日子才算是有滋有味儿。 但说真的, 这种上头之后的清醒,发现这事儿可能真的要被自己玩儿脱了,然后又无力回天的时候,这种感觉,还真有些萧索。 黎悦换上一身甲胄,身后跟着同样着甲的两名侍女,英姿飒爽的从门楼上走了下来, 道: “侯爷,臣妾护你杀出去!” 黎悦指的是走城内,从西城门逃出去。 张侯爷摇摇头,神情坚定道:“本侯在,联军便不会撤退,本侯走,联军下一刻就会撤军,放走了联军,城里的这两万将士就白死了!” 随即, 张侯爷从刀架上拿过这把自己几乎从来没用过的佩刀,生涩的拔出刀, 道: “越是在这关键时刻,越要沉住气,我相信赵云和庞德,相信张辽和朱灵,相信这千余力士营黑甲,咱们要是完全没有机会,本侯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开玩笑!” 话音刚落, 就听到王孚指着城外高呼道: “侯爷,是庞德,是庞德的步军到了!” 娘的,一晚上,步军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战场。 “呜——”号角声响起。 九千步军,以最快的速度列好军阵,然后朝着山坡下面的联军军阵压了上去。 赵云在看到庞德的步军到了以后,带着剩余的四五百骑兵迅速撤出战斗,将战场让给了后面的步军。 很快, 在庞德的带领下,九千步军直接撞击在了联军军阵之中, 联军这边,不得不让中军给顶了上去。 赵云虽然撤出了战斗,但并未撤出战场,而是带着一众白马义从贴着战场边缘,不惜马力,找准目标后,快速冲杀了过去,直指联军诸侯所在的车辇和军旗。 孙坚目光一凝,沉着下令道: “袁遗,让你的五千郡兵顶上去,赵云只剩下三四百骑,不足为虑!” 然而, 当袁遗来到位于后方的本部兵马所在的位置时,他已经傻眼了,因为自己手里的那五千郡兵,只有一半还站在原地,另一半已经往左翼那边靠过去了,显然是想避战。 袁遗这边,看到这一幕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下意识的跑向左翼,去收拢兵马, 若是孙坚和徐荣在此,必然会大骂袁遗愚蠢,这样傻缺的决定,就是鲍信来了也不会去做。 首先, 两千余郡兵,相较与赵云和他那三四百骑兵来说,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做为主将,袁遗应该第一时间带着这两千余郡兵去抵御赵云部的冲杀, 就算赵云再勇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凿穿以逸待劳且有两千名郡兵组成的军阵,哪怕是两千头猪放在赵云等人的面前,也够杀好久的了。 一时间, 由于着两千郡兵没有主心骨的统领,在一两名都尉和军校被赵云斩杀后,剩下的郡兵已经呈现出了一种溃败之势。 赵云的真实目的,并不是真的要去斩杀诸侯,而是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凭借着他们三四百骑强迫联军再度开辟一处战场,以减轻庞德和侯爷那边的压力。 此时的赵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和理智, 他没有带着部众深入敌阵,因为他知道,若强行深入,不但不会获得什么战果,还会被联军拖入泥潭,进退不得。 骑兵,一旦失去了机动性和相对的自由性,骑兵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这不是赵云想要的,更不是赵云想看到的。 赵云带着本部骑兵冲进联军军阵后,又浅尝辄止的杀了出来,然后再度发起冲锋, 不得不说,赵云对白马义从的操控已经达到了如臂所指的地步,进入、出来、再进入、再出来,几番丝滑的操作下,两千余联军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溃败了。 当袁遗带着千余收拢来的本部兵马想着加入战斗的时候,却被己方败逃下来的溃卒给冲散了。 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孙坚和徐荣都愣住了,他们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下意识的揉了揉再看时,才发现这一切正无比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眼前。 三四百骑兵竟生生的将两三千步军给冲得七零八落,剩下的一两千人被己方的溃卒给冲散了。 “袁遗这个蠢货!” 孙坚盛怒之下,一刀将身前的战车负手劈成了两截,如果有可能,孙坚真想把这刀劈在袁遗身上, 五千人啊,竟然在三四百人的骑兵面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啊。 徐荣看了一眼右翼的战局,中军的万人方阵已经和庞德的步军撞在了一起,由于中军这边都是徐荣麾下的西凉军,在作战骁勇上,丝毫不比庞德部的兵马差多少,所以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来。 “赵云这支骑兵好生厉害,虽然只有三四百骑,但若放任不管,恐怕会是个隐患啊!” 徐荣不由担忧道。 孙坚点了点头,朝身旁的祖茂说道:“祖茂,以带人去拖住赵云,切莫让赵云冲击中军!” “末将领命!” 说完,祖茂拨转马头,朝后方过去了。 赵云带着三四百白马义从在联军后方左冲右突,每次冲阵都是浅尝辄止,一直游离在外围。 有些人, 可能真的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天生就是打仗的材料,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旦身临战局,自然就具备一种敏锐于常人的作战意识, 或许就连赵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就是觉得应该这样做。 面对联军的屁股,赵云总是能看准破绽,然后抓住机会就是一轮冲锋,接着又在联军合围之前带着人马撤离出去, 每一个动作,都会将越来越多的联军步卒调动起来, 大部分联军步卒几乎都没有与赵云的骑兵接触,便被自家军头指挥过去指挥过来,一会儿往东跑,一会儿往西跑,敌军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几轮骚操作过后,几乎有五六千的联军步卒被赵云三四百骑给牵着鼻子走,不知不觉间,竟然将联军诸侯们所在的战车后方,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 赵云高声长啸,发出一声嘹亮的嘶吼。 他提起被鲜血染红的铁胆亮银枪,率领身后还剩下的两三百骑兵,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朝着联军诸侯所在的位置,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杀!” 这一刻,赵云带着他身后的骑兵,犹如一把利剑划破了波涛汹涌的海浪,径直的朝着孙坚等人所在的地方冲杀了过去。 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赵云在前面冲,祖茂带着联军步卒在后面追,但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呢, 两边的联军由于军官们的命令还未下达,又没能在第一时间将打开的口子合上,这就造成了赵云前方并未有一兵一卒的阻碍。 守护在诸侯门周围的亲卫们,在被赵云等人接触的一瞬间,便崩了! 这里一崩, 孙坚等人更是惊慌不已。 毕竟,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赵云的对手, 赵云是谁啊, 武平侯张昊麾下第一猛将,那是能和吕布交手两百回合不败的猛人啊! 首先选择跑路的是鲍信,然后是徐荣,最后是孙坚。 打仗,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游戏,整个战场的局面,因为赵云这根棍子搅得乱成了一锅粥。 诸侯们跑了,军旗倒了, 而联军, 联军, 联军, 彻底的崩了,他们连逃跑都找不到方向。 慌乱的情绪就如同瘟疫一样,瞬间席卷了整个联军,导致不少联军步卒一边高喊逃跑一边四散而逃。 庞德也是一个久经战阵之人,看到联军后方出现了问题以后,当即也开始流氓了一回,带着周围的袍泽一齐高喊:“你们孙坚已死,徐荣已死,还不快速速投降!” 一些不明所以的联军步卒回头一看,不仅没见着军旗,还发现后面的军阵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喊什么的都有, 如此一来,还打什么打,跑吧。 巩县城门楼上的张侯爷拿着佩刀,扶在墙垛上看着城外发生的这一幕,不禁大笑了起来。 “呼,”黎悦长舒了一口气。 “侯爷,咱们还突围吗?”马超扛着五钩神飞亮银枪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问道。 张侯爷一看马超浑身是血,没好气道:“你没看到联军军阵被子龙给冲散了吗,该突围的是他们!” 马超一愣,转身又跑向城墙上的敌军,提着长枪又是一阵乱杀。 “??”张侯爷疑惑的看向黎悦。 黎悦抿嘴一笑道:“这孩子,说是要做侯爷最锋利的刀,可能是想趁着联军未撤多杀一些敌人吧。” “呜——” 低沉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无论是侯爷这边的兵马还是联军那边的士卒都没有听到过如此低沉延绵的号角声。 “侯爷,那是……” 黎悦指向东边,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黑线逐渐转化成了红色。 “这是草原上的号角声……”风怜喃喃道。 “草原上?”张侯爷有些纳闷儿,这里怎么会出现草原上的兵马。 “侯爷,”风怜怔怔的望着远处的红色线条,激动道:“是胡骑军,是侯爷的胡骑军到了!” 风怜对胡骑军有一种天然的归属感,也许是胡骑军的统帅是自己的阿兄屠兀骨,亦或许胡骑军是从草原过来的,身上也许还带着青草的芳香。 “呜——”又是一阵号角声从南面传来。 张侯爷眼眸微眯,揣测道:“既然胡骑军都来了,看来徐晃和赫昭也到了。” 联军的北面是庞德的数千步军,东面是李招娣带来的一万胡骑军,南面是徐晃的两千精骑,三面被围,西面又是久攻不下的巩县。 孙坚和徐荣骑在战马上,只觉得神情恍惚。 “看来,那个张侯爷是真不懂什么叫围三阙一啊!”徐荣放声大笑道。 孙坚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巩县,看向了巩县城门楼上,那道白色的身影。 城门楼上的张侯爷不知为何,只觉后脊生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如今联军四面被围,”张侯爷看向身边的荀彧和沮授,轻声问道:“两位军师,若你们是联军,会向哪一方突围呢?” 荀彧和沮授没有说话,因为从胡骑军和徐晃的骑兵出现时,他们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因为对于联军来说,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选择,他们至始至终的目的和目标都不曾变过, 而此时, 联军更会毫不犹豫的去坚持自己当初的决定和目标。 荀彧喉头微动,张了张嘴。 “呼,”张侯爷战术性的呼出一口气,叹道:“我知道你想说围三阙一,可我也没想成为那个阙啊!” …… 第172章 不要质疑侯爷! 北面, 庞德看了一眼东面的赤甲骑兵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南面的徐字旗号,然后眉头一挑,最后将目光看向了西面巩县城门楼上,那道白色的身影, 心中暗道,侯爷之谋果然是神鬼莫测啊,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接着,庞德看向了眼前的联军,咧嘴笑道: “侯爷这是大手笔啊,看来是要把这几万联军一网打尽啊!” …… 东面, 李招娣悠悠的骑坐在战马上,他的目光看向了远处城门楼上的那面张字旗号。 终于, 终于可以见到侯爷您了, 李招娣还记得侯爷当年对自己说过的话:“要想杀死敌人,就得先了解你的敌人,你如果都不知道该向谁去学本领的话,那你就不要想着报仇了。” 当年的仇,已经报了, 这些年,我在草原上四处征战,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个对您有用之人, 您, 还记得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李招娣吗? 一旁的苏德疑惑道:“草原上的狼在捕猎时,从来不会将羊群团团围住,为何侯爷不给联军留下一道口子呢?” “嗯?” 李招娣也发现了,不过在李招娣的心目中,侯爷绝不会连围三阙一都不知道,之所以会是这样,侯爷一定有自己的盘算和筹谋。 面对苏德的疑惑,李招娣不由翻了个白眼,哼声道: “侯爷所谋,岂是我等能看明白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白搭!” 一旁的苏合恍然大悟道: “我明白了,这些联军在侯爷的眼中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狼王是不会给几只羔羊开个缺口的!” 李招娣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侯爷是神明般的存在,不要用你们这些凡俗之人的认知去妄图理解侯爷,就连你们所敬仰的统帅屠兀骨,在侯爷面前,也不过是一个乖巧的小狼犬。” 苏德和苏合震惊的互视一眼,在看向巩县方向的眼眸里,绽放着渴望的光芒, 这种渴望, 就如同渴望神明赐福一般。 …… 南面, 徐晃眉头紧锁,一会儿看看北面,一会儿看看东面,一会儿又看看西面的巩县, 他不明白, 为什么要将联军团团围住,而不留一道口子,这仗为什么打得如此不合理呢。 徐晃沉思许久,都没有想明白,他不由得看向一旁的赫昭, 此时的赫昭, 双手紧紧抓着缰绳,眼里带着浓浓的期待和激动,身体不知为何竟然在颤抖,这种颤抖,似乎是因为激动或者是因为紧张。 “侯爷不愧是侯爷,校长不愧是校长啊!” 赫昭的声音,因为太过激动,已经出现了些许的颤抖。 “什么意思?”徐晃不解道。 “围而不阙,围而不阙,这格局,这底蕴,巩县一役必将载入讲武堂的教案,必将载入讲武堂的教案啊!” “围而不阙?兵书上不是说围三阙一么?” “呵呵,”赫昭不屑道:“围三阙一是兵书所载不错,可擅谋善战之人又怎会拘泥于一卷两卷的兵书呢。” 说着,赫昭继续说道:“徐晃,你只看到了第二层,你把侯爷想到了第一层,实际上侯爷在第五层啊!” 徐晃思索片刻,还是没想明白,叹道:“我还是没明白。” “我且问你,侯爷在巩县与联军决战的目的是什么?” “歼灭这支联军。” “那咱们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驰援侯爷,围歼联军。” “这就对了嘛,侯爷费了这么大的劲儿,目的就是要围歼这支联军,既然要围歼这支联军又怎会去玩儿什么围三阙一,给联军留一条活路呢!” 徐晃眉头一挑,疑惑道:“可如此一来,联军必然会陷入绝境,绝境之下的人必然会像一条疯狗,朝着最薄弱的地方狠狠的咬下去!” “那你说最薄弱的点是哪里?” “是……巩县……” “这不就对了嘛!”赫昭一脸激动的说道:“我之前是不是就跟你说过,侯爷最擅长玩儿的一手阳谋就是以自身为饵,引敌军来攻。” 徐晃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侯爷从成皋撤军就是以自身为饵,引诱联军追击,侯爷坚守巩县也是以自身为饵,引诱联军死磕攻城,侯爷围而不阙,还是引诱联军死磕攻城,为的就是将这支联军留在巩县城外,然后聚而歼之; 试问, 联军之中又有谁能抵挡得住擒杀咱家侯爷这样的诱惑,他徐荣抵挡不住,他孙坚更无法抵挡。 这说明什么, 不就说明了咱家侯爷已经将联军里那些诸侯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么, 孙子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在这一点上,咱家侯爷所用的是阳谋,侯爷语录中有一句话说得很好,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侯爷所攻的便是联军诸侯的心啊!” 说到这里,赫昭不由的舔了舔嘴唇,叹道:“细细想来,侯爷与咱们,真有云泥之别啊!” 徐晃咽了咽唾沫,担忧道: “若真如你这般所言,侯爷是故意围而不阙,迫使联军对巩县展开强攻,那侯爷的安危……” 赫昭抿嘴笑道: “徐晃啊,瞧你这格局,真是比粟米还要小, 侯爷这一局, 的确玩儿得很大,几乎已经将脖子伸到联军的屠刀下了,但你见侯爷什么时候玩儿脱过?” 徐晃心中忐忑,弱弱的问道:“那如果侯爷真的玩儿脱了呢?” 赫昭斜眼看向徐晃,没好气道:“你是在质疑侯爷的手艺?” “我没那意思,我只是有些担心,毕竟咱侯爷对联军的诱惑力太大了,若侯爷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侯爷一不留神玩儿脱了咋办?”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侯爷并不知道咱们和胡骑军会过来,本来侯爷是不会玩儿脱的,但咱们一来,直接把联军给围死了,导致联军死磕巩县,然后……然后侯爷就因为咱们的到来而玩儿脱了呢?” 赫昭眉头一挑,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和胡骑军是侯爷意料之外的意外,因为咱们和胡骑军的这个意外,会让侯爷出意外?” “呃……”徐晃颔首道:“虽然有点绕,但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两人沉默片刻后, 赫昭问道:“要不,咱们撤围?” “晚了,联军好像已经开始死磕巩县了……” ………… 第173章 聊聊? 这人呐,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 毕竟, 淹死的也都是会水的嘛。 如果张侯爷可以选择的话,他也愿意像那些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谋主,一边看着浮香跳那么一两曲涤荡舞,一边儿拉着荀彧陪自己手谈几句五子棋; 然后伸手接过沮授呈上来的军情战报, 看完, 随手一扔, 不以为意道: “众将士然不负本侯矣!” 什么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张侯爷太懂了。 但这一次, 张侯爷是真的有点笑不出来了。 城外, 联军眼见三面被围,自知难以突围,便不要命似的往巩县这边涌来,两万多人,乌泱泱的,看得张侯爷头皮发麻。 王孚、黎悦、风怜和一些力士营黑甲几乎紧贴在张侯爷,荀彧、沮授三人身边,攀爬上来的联军士卒一个又一个的砍翻在地, 马超就更直接了, 一个人守着三具云梯,五钩神飞亮银枪在手里,枪出如龙,上来一个挑杀一个。 到底是后来成为蜀汉五虎将之一,马超的一身本事可不容小觑,相较与赵云可能差一些,但在这群敌环视的巩县城楼上,马超还是神勇难当的。 由于联军一直没有将城门楼这边攻下,所以无法下到内城去将城门打开,所以只能依靠云梯攀城,这无疑给联军拿下巩县增加了一丝丝的难度, 张侯爷这边被围困在城门楼上动弹不得,压力很大,城外的联军诸侯,压力也不小,要想活路只能拿下巩县, 双方急得头顶都冒烟了,可有什么办法呢, 还不是你砍你的,我杀我的,大哥别笑二哥,双方都差不多,仗打到这个份儿上,也就打得一口气,谁先泄气谁就完蛋。 城楼上, 双方将士都杀红了眼,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枪,倒下一个人,后面的人就补上, 从人数上来说,联军这边拥有较大的优势,但在位置上和甲胄橹盾的精良上,守军和力士营黑甲则占据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我一刀就能砍翻你,但你得砍我两刀才能达到效果,其中高下立判。 …… 城外, 东面的胡骑军和南面的徐晃部,开始了对联军的冲锋。 面对这一万多骑兵的冲杀,联军这边的将领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命令, 两万步军面对一万多骑兵的冲击, 抵挡, 是不可能的, 他们能做的,就只能用兵卒们的身体来延缓骑兵的冲杀速度,密集的阵型对于骑兵来说,就像是一堵软踏踏的肉墙一样,撞不飞,杀到手软。 要说联军血勇,其实也没有,主要是逃不出去,也没地儿躲,人挤人的只能互相扒拉。 没有像样的抵抗,就是被当成猪来杀, 杀得快,人死得就快, 但毕竟两万多人呢,就算全部屠戮干净也得花点儿时间不是。 “主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算咱们真的拿下了巩县,恐怕也难以坚守。”祖茂开口道:“趁现在,咱们护持着主公还是有机会杀出去的!” “今日一战,联军算是彻底败了,咱们不能折在这里啊!”韩当附和道。 孙坚看着周围的四名家将,眼眶已然泛红, 自从孙坚带着这三万江东兵北上响应袁绍时,他没想到过会有今日之结局。 尽管之前听说张昊胸怀韬略且善兵伐谋,麾下谋臣良将云集,但孙坚多以为是朝廷那些庸将为自己的愚蠢和失败找的借口和理由, 孙坚曾在朱儁麾下任佐军司马,与黄巾军交过手, 在他的认知里,张昊不外乎就是厉害一点的黄巾军罢了,要说轻视也没多轻视,但不知为何,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这般局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若不拼死突围,就只能死在这里。 “事已至此,也只能拼死突围了!”孙坚怅然一叹道。 …… 徐晃这边, 乱军之中,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正在朝这边移动的“孙”字旗号。 孙坚在联军中的威名,徐晃和赫昭也都听说过, “赫昭,孙坚这是要突围了!” “看到了。” “你带人去缠着他,若事不可为让他走就是了,咱也不必强留。” “知道了。” 赫昭调转马头,吆喝一声,带着数十骑朝着孙坚的方向策马而去。 徐晃并没有亲自下场厮杀,而是稳坐在战马上,打望着战场的局势,其实,身为一军主将,他的主要作用并不是带兵厮杀,而是要时刻关注战局态势,根据战局的变化而做出相应的调整。 他不像赫昭是讲武堂这样的科班出身,一个走野路子的人,讲究的是实用主义,我可以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但我得知道这样做的利弊, 相较与兵书上所说的那些东西,徐晃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嗅到了那一丝丝的不对劲。 在率军冲锋时,他故意带着部众紧贴巩县一侧去冲锋,有意无意的将右边留出一个口子, 果不其然, 孙坚便嗅到了那个口子,此时正带着部众向那边而去。 这人呐, 越是处在黑暗之中,越是对光敏感,哪怕就那么一丝丝的火花,也能被发现。 于战场而言, 当你已经陷入了绝境,只剩下死路一条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个破绽,便会被你有意无意的无限放大,明明是一个敌军疏漏的小口子,在你眼里,那就是活下去的希望,逃出生天的曙光。 不得不说, 徐晃是懂战场心态的。 …… “砰!” 徐荣带着鲍信以及两人的亲卫生生的将力士营黑甲组成的盾阵,撞出了一个缺口,虽然苏义和李卫很快就带着人将缺口给堵上了, 但徐荣和鲍信,以及十余名亲卫已经杀到了张侯爷的面前。 “张昊!”徐荣朝着不远处那一袭白衣高声喊道。 王孚心中惊骇,连忙带着一众力士营黑甲将徐荣等十余人围在了中间。 “铛啷!” 徐荣将手里的长刀扔在了地上,然后怒视着前方的张昊。 马超挡在自家侯爷身前,用长枪指向徐荣,怒目圆瞪。 张侯爷探出个脑袋, 问道: “聊聊?” …… 第174章 不留俘 徐荣也算是张昊的老对手了,从一开始的讨董到如今的讨自己,徐荣一直站在张昊的对立面。 打了这么久的仗,死了这么多的人, 要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但站在张侯爷的立场上,压根儿就没把徐荣当成自己的对手, 所以在徐荣将手里的战刀扔在地上的那一刻,张侯爷其实是愿意与徐荣谈一谈的,不说把徐荣收于麾下,至少也能拖延一些时间,毕竟,拖得越久,对于张侯爷来说就越有利。 “行啊,你想怎么聊!” 徐荣神情肃然,昂首挺胸的向张侯爷走来,鲍信也将手里的刀放下,跟在徐荣的身后。 见联军诸侯要与自家侯爷聊聊,马超下意识的便将手里的长枪放了下来,然后缓缓的让开了身位。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徐荣和鲍信骤然发难,朝着张侯爷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 一柄短刃从徐荣的袖口滑了出来,被其握在手里,而鲍信直接提起了手里的长刀砍向五步之外的张昊。 刹那间, 张侯爷身边的人脸色骤变,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黎悦和王孚, 黎悦长年跟随在张侯爷身边,是张侯爷最后一层护甲,其反应之迅速,几乎在鲍信提刀的一瞬间便挡在了张侯爷的身前,双手握刃,摆出格挡的架势。 “噗!” 徐荣的短刃直接割破了王孚的喉咙,鲍信的长刀砍在了王孚的肩膀上。 惊骇之下的马超和一众力士营黑甲立刻扑向徐荣和鲍信两人,旁边的黑甲直接对围在中间的十余联军甲士开始了绞杀。 徐荣看到马超刺来的银枪,连忙抬手去挡, 而鲍信想要收刀再攻张昊,却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用手将自己的长刀给握住了,情急之下难以收刀。 可就这么短短的一息之间,张侯爷和黎悦便被两列黑甲用橹盾护在了身后。 “王孚!” 张侯爷嘶吼道,但紧随而来的黑甲和橹盾将他的视野给遮掩住了。 当张侯爷将身前的力士营黑甲给扒拉开的时候,王孚已经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喉咙处涌出一股一股的鲜血,躺在他身旁的,还有徐荣和鲍信。 徐荣是被马超一枪刺死的,鲍信则更惨一些,是被力士营黑甲乱刀砍死的,其身前的胸甲上满是血痕。 “王孚!” 张侯爷蹲下身子,将王孚抱在胸前,高声喊道:“医官!医官!” 周围的力士营黑甲没有动,黎悦,马超,风怜都没有动,荀彧和沮授干脆背过身去,仰天沉默。 因为他们都知道,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王孚, 况且, 在这个时候, 谁也不愿意离开张侯爷,因为张侯爷身边不能没有他们护卫。 每一个人, 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后怕的。 王孚的死,众人虽然惋惜,但并没有透露出悲伤的情绪,因为大家都明白, 为侯爷而死,是王孚的宿命, 不止王孚,在场的每一位力士营黑甲,甚至是黎悦、马超、风怜都有这样的觉悟。 王孚看着眼前的张侯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王孚带着一丝微笑,安静了下来…… 力士营黑甲背对着张侯爷,正面朝外,提起橹盾,将他们的侯爷死死的护在背后, 至始至终,他们也没有一个人去看他们的统领王孚,哪怕他们的眼眶泛红,哪怕他们在抽泣,哪怕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他们依然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们依然恪守自己的职责,他们依然在守卫着张侯爷。 张侯爷将王孚的战刀拿在手中,拄着刀,颤颤巍巍的站起身, 推开身前的力士营黑甲,走向墙垛, 看向城外。 城外, 三面的援军正在对中间的联军进行着屠杀,一些联军甚至主动将兵器扔在了地上,跪地乞降。 徐晃那边的骑兵已经肃清了一半城墙下的联军,让下面的联军不能持续攀城,李招娣那边的胡骑军在面对如此粘稠且密度极高的联军士卒,也无法发挥出骑兵的优势,只能逐一砍杀。 徐荣和鲍信死了,城墙上的联军后继乏力,攻势大减, 这大局, 也就定下来了。 归根结底,还是张侯爷这边挺住了, 军旗不倒,侯爷还在,这局面也就稳固下来了。 主帅是一军之胆魄,无论是庞德的数千步卒,还是徐晃的千余骑军,甚至是李招娣的胡骑军,都是张侯爷亲手缔造出来的军队。 虽然他没有亲自去锻造他们,招募、训练、作战也都是由下面的将领们在操持,但张侯爷,无疑是一个“灵魂”人物,是一杆大旗。 或许在朝堂上,有的灵魂人物只是一种象征,只是一种被架空的存在,但在张侯爷这里,是真的给这支军队赋予了灵魂,赋予了军魂,哪怕这支军队里有冀州人,有并州人,有司州人,有汉人,有胡人,有羌人,但他们全都依偎在张侯爷的身边。 所以, 因为张侯爷的以身为饵, 所以, 使得联军气势汹汹的从成皋出来,追击至此,他们当初有多么的战意昂扬,有多么的不可一世, 现在,就有多么的狼狈,多么的惊恐。 “吹号!”张侯爷的声音有些低沉,低沉中带着嘶哑。 苏义从一名黑甲的手里夺过号角,带着泛红的眼眶,用力的一吹, “呜——” 力士营黑甲所用的号角是由犀角特质而成,其声音比寻常兽角更为低沉延绵,听起来有一种古老的沧桑感。 世人都知道,有力士营黑甲出现的地方也意味着张侯爷也在, 所以, 力士营黑甲几乎是能够代表张侯爷的剑与盾,当力士营黑甲独特的号角声响起时,便意味着这是张侯爷在发生, 这些年来,黑甲的号角声也吹响过,但大多都是祭奠之用,譬如管亥战死在莱芜,攻下剧县屠城时以祭奠公子尘,张牛角战死时。 而今, 力士营黑甲的号角再度响起,意味着军中又一名将领战死了。 城外, 当三支军队听到这专属于侯爷的号角声时,将士们不由一愣,尽皆将目光看向了巩县城楼, 军旗还在,白色的身影还在, 嗯,大家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这个时候吹响侯爷的号角,不外乎两个意思, 一个是哪位袍泽战死了,另一个,就是侯爷在催促大家,赶紧结束这场战斗,侯爷不想再等了。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听在耳朵里的张昊军都一样,那就是侯爷等不及了,要抓紧时间了。 也许是张侯爷怕下面的将士们不明白这号角声是什么意思,便让一名黑甲朝城外的将士们打着旗号,侯爷的意思很简单, 那就是: “不留俘!” …… 第175章 八百先登死士 一场单方面的屠戮一直持续到日头西落,张侯爷一直在墙垛旁观看着城墙下的单方面屠杀。 联军四位诸侯,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中郎将徐荣三人身死,孙坚带着四位家将以及二十余骑逃走了。 总共三万余联军全部死在了巩县, 尸体堆积在一起,足足垒起了五座尸山,大火焚尸照亮了半边天。 张侯爷一直站在城墙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城外的大火,火光映射在他的眼眸里,也眼点不亮他心里的阴郁和黯然。 黎悦等人先后劝了几次,张侯爷都不为所动, 周仓、张燕、徐晃、赫昭、赵云、庞德、李招娣等一众将领带着城墙上的所有甲士单膝跪地, 高呼道: “请侯爷节哀!” “请侯爷节哀!” “请侯爷节哀!” 其实要说王孚的军职和地位,可能还不如他们,按理说,侯爷不该如此,但他们心里比谁都明白,王孚在侯爷心里的位置却比很多将领的分量都要重。 王孚可以说是最早跟随在张昊身边的人,也是张昊最信任的人, 这么多年来,王孚一直护卫着张昊,对于他来说,王孚既是他的兄弟,也是他可以交付后背的袍泽。 张侯爷没有掉眼泪, 这么多年过去了,见惯生死的他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了, 一路走来,多少亲人和兄弟倒在了路上,张昊的心也变得更加的坚韧。 “呼……” 张侯爷怅然一叹,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过身,看向身后跪了一地的将领,这些将领也都一脸担忧和关切的看着他。 张侯爷舔了舔嘴唇,将手中的长刀靠在墙垛旁, 迈步向前时,才发现因为站了太久,双腿已经有些酸麻,不由踉跄了两步,被一旁的黎悦伸手扶住。 张侯爷再次看了一眼周围的一众将领,看着他们甲胄上斑驳的血迹,看着他们脸上疲惫的神情, 没有什么激励宽慰的话语, 也没有提振士气的豪言壮语, 更没有胜利之后歇斯底里的怒吼, 有的, 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 “本侯乏了,尔等,各自善后回营吧。” …… 四月, 武平侯张昊以自身为饵,与联军六万大军在巩县城外决战,联军诸侯徐荣、鲍信、袁遗战死,除孙坚带着残部突围,其余兵马尽数被屠, 巩县一役,联军元气大伤,除袁绍麾下的六万大军以外,其余诸侯再无任何悖逆之举。 吕布和袁术逃往徐州,投奔徐州牧陶谦。 张辽和朱灵带着一万兵马进入洛阳,袁绍见洛阳援军已到又得知成皋联军被张昊军屠戮后,大军北撤,驻守在河阳一带,并往河东郡延伸势力。 五月, 张侯爷携大军两万余班师回朝,整肃朝纲,将私通袁绍等联军的朝臣三十余人纷纷处死, 司徒王允不堪受辱,在家中悬梁自尽, 至此, 朝廷政令全部掌握在了张侯爷手中。 六月, 张侯爷为了全力准备讨伐袁绍,对联军中的其余诸侯进行了安抚, 敕封曹操为兖州牧,孙坚为扬州牧,袁术为豫州牧,公孙瓒为幽州牧。 七月, 公孙越领五千轻骑,南下冀州劫掠,被屠兀骨的一万胡骑军阻截,公孙越被屠兀骨射杀。 公孙越之死让公孙瓒大为震怒,发誓要为公孙越报仇,随即便厉兵秣马,整顿军备准备南下冀州。 张侯爷得知公孙瓒要对冀州用兵,赶紧让荀彧北上,协助张合、屠兀骨等一众将领抵御公孙瓒来犯,据密侦司从幽州获取的情报分析,公孙瓒手里有十五万幽州兵,不容小觑, 反观冀州这边,由于信都的重要性,邯郸和襄城又有兵器工坊,不得不在这两处分派重兵驻防,再加上广昌又有互市,卢奴又是太平商号重要的商贸汇集地,这两处也需要有兵马驻守, 所以, 虽然冀州有兵马十万,但可用来抵御公孙瓒的也就只有五万兵马, 分别是屠兀骨的一万胡骑军,张硕的一万飞虎骑,张合的两万兵马,还有花善的一万乐成守军。 八月, 公孙瓒先引前军五万南下冀州河间郡,连克易县、文安、高阳三城,一时间兵威大胜,接着又带着四万兵马往南边的武垣进发,途中遭遇了张合的两万步骑阻截。 易水河畔, 号角延绵,鼓声震天, 公孙瓒以三万步军组成六个方阵为中军,左右两翼各配备五千幽州骑兵。 “大哥,张合也太小瞧咱们了,他那两万兵马不好好在武垣守城,却主动与咱们在平原作战,这是不将咱们的幽州骑兵放在眼里啊!”公孙范冷笑道。 “你可不要小觑了那张合,”公孙瓒沉声道:“听说那张合是讲武堂的教官,其人熟读兵书,给张昊那厮培养了不少年轻将领呢。” “区区一个教书先生罢了,何足挂齿!” “为兄是怎么跟你说的,切莫轻视咱们的敌人,”公孙瓒淡淡道:“张昊军中有两位年轻将领,名为张辽和朱灵,此二人组建的武威军,在并州和司隶打了不少胜仗,说起来,这二人也都是那张合的学生啊。” 公孙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颔首道: “不管怎么说,张合手里只有两万兵马,咱们的兵力是他们的两倍,若是正面交战,张合绝不是咱们的对手!” “若就只有张合的两万兵马还好说,就怕……” “大哥是担心张硕的飞虎骑和屠兀骨的胡骑军?”公孙范得意道:“大哥放心,这两支兵马都在千里之外,而且我已将哨骑散布了出去,一旦周围有所异动,便会回报。” “嗯,做的好!”公孙瓒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哥你看,”公孙范指向前方的张合军说道:“对面有动作了!” …… “王凌听令!”张合骑坐在战马上,神情肃然道:“令你率八百精兵为先锋,朝敌阵徐徐推进!” “王凌遵令!” 应命后,王凌便策马而去。 王二虎见学长王凌领命而去后,不由看向张合,问道: “教官,按照公孙瓒的打法,大概率会以骑兵冲阵,您为何让王凌学长带八百精兵为先锋呢?” “二虎,你可知那八百精兵为何名?” “二虎不知,” “那八百精兵为先登死士,是我专为公孙瓒的幽州骑兵准备的,希望公孙瓒能喜欢我这份大礼!” …… 第176章 侯府的后院 王凌带着八百先登死士朝着前方缓缓而去,与他们一同前行的还有三十架连弩车和二十架盾车。 连弩车,顾名思义,便是将连弩的机械原理装载在特制的四轮车上,一辆连弩车能同时发射出二十支弩箭,经过三人的简单操作,便能在短时间内持续发射。 而盾车则是放置大盾和长戟的四轮车,作战时,一架盾车可放置十面坚实的大盾和十支长戟, 这样的大盾几乎能将一名甲士完全遮盖住,且大盾的下方还有尖刺,能够将盾牌固定在地面上,大大增加了盾阵的坚实度。 二十架盾车就是两百面大盾和两百支长戟,八百先登死士组成梯形盾阵,盾戟在前,三十架连弩车在后, 中间再配有一百刀斧手和两百连弩手,无论从人员配置上,还是阵容站位上,都可以看出这八百先登死士平时的训练程度有多么的严苛。 连弩,连弩车,盾车都是按照张侯爷的设计思路设计出来的,再由军纪司和力士营黑甲全程护送回冀州邯郸的兵器工坊, 历时一年多,这才打造出来,样品先是送到了讲武堂, 张合发现其中奥妙后,便从两万编练的劲卒中挑选了八百名骁勇敢战之人组建先登死士,配以连弩、连弩车和盾车,日复一日的训练,就是为了应对公孙瓒的幽州骑兵。 有密侦司的存在,公孙瓒的惯用打法几乎已经被记录成册摆在张合的书桌上了,而先登死士训练的战阵就是针对公孙瓒的打法而制定的。 公孙瓒这边,在看到张合摆出的阵势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有料到对方竟然只派出了千人左右的盾卒出战, 虽然军阵中的盾牌和长戟有些唬人,还有那些个奇怪的战车不知是做什么的,但若想凭借这些东西来抵挡自己的进攻,恐怕也太没有将自己和自己的兵马当回事了。 “大哥,张合这是什么意思?”公孙范不解道。 公孙瓒冷哼一声,不屑道:“管他什么意思,让儿郎们直接冲过去,不就知道张合是什么意思了么!” 公孙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传我军令,让左右两翼的骑兵直接冲过去!” “诺!” 待传令兵离开后, 公孙瓒笑道:“我一万幽州精骑,冲他张合两万人的步军方阵,我就不信赢不了!” 随着号角声响起, 左右两翼的幽州骑兵开始朝前移动,在军阵前方组成楔形冲阵后,朝着王凌所在的八百步军梯形阵,直接掩杀而去。 没有提振士气的话语,更没有丝毫停歇,一万骑兵就在移动的过程中组成了楔形阵,前半部分组成完毕便开始提升马速,后半部分组建完成后紧随其后, 若从天上俯瞰向下的话,可以看到这一万幽州骑兵从汇聚到组阵,再到冲锋的全过程,其丝滑程度也可见幽州骑兵的作战素质了。 伴随着轰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王凌站在搬空的盾车之上,望着远处冲杀而来的幽州骑兵,表面上波澜不惊,但稍显颤抖的双手可见其内心还是有些紧张和忐忑的,毕竟,训练和实战根本就是两回事。 “先登死士!”王凌高呼道。 “死战不退!”八百甲士齐声回应道。 “先登死士!” “死战不退!” 口号这东西,最大的用处就是将心中的紧张和恐惧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当一个人听到身边数百人同时呐喊时,心里的紧张和恐惧便会得到缓解,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会激发心中的战意,让将士们忘却恐惧,忘却生死。 几轮口号过后, 王凌能够明显感觉到大家的士气提振起来了,紧接着,他从身旁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羽箭,将长弓拿在手中, 张弓搭箭,瞄向远处的幽州骑兵。 “连弩手准备!”一军司马高声喊道。 “刷!”两百名连弩手将手中的连弩抬了起来,将箭头朝向前方。 “嗡!” 随着王凌射出的一箭,军司马高声嘶吼道: “射!” 一时间,松弦之声和连弩的机括之声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箭雨, 这么密集的箭雨成为了幽州骑兵恐怖的噩梦。 一波箭雨一千支箭矢,一轮箭雨差不多有五六千支箭矢,整个过程几乎就在三四个呼吸之间发生。 幽州骑兵总共只有万把人,除去没射中的,除去多箭射一人的,这一轮箭雨下来,就有两千余骑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又有数百骑被前方倒地的骑兵绊倒的, 粗算下来,一万幽州骑兵,仅被这一轮箭雨洗礼就损失了近三成,这在任何一场步骑对战中都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冲锋受挫的幽州骑兵,并没有停下马蹄,而是开始了分流,似乎是打算从两侧进行穿插, 对此, 张合早有预料。 当幽州骑兵出现在八百先登军阵和张合本部军阵之间时,本部军阵的弓弩手开始朝幽州骑兵进行攒射, 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打法的幽州骑兵属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向张合本部军阵冲锋又不太能做到,反向朝王凌所在的梯形军阵回杀又被大盾和长戟所阻,就连犹豫无措的时候,还得挨上两箭。 被打懵了的幽州骑兵,开始向后退去,整个过程损失三四千人马不说,对敌方造成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公孙瓒见之大怒,生平哪里受过这般耻辱,随即便让三万大军掩杀了过去。 ………… “侯爷,冀州来报。”沮授脚步匆匆的走进了厅堂, 张侯爷和荀彧正在手谈五指棋,在棋盘上,张侯爷将荀彧杀得是片甲不留。 见沮授来报,张侯爷笑问道:“冀州那边可有捷报传来?” 荀彧也将目光看向了沮授。 沮授欣喜道:“公孙瓒携前军步骑五万南下,在易水西岸与张合的两万步军相遇,公孙瓒的五万步骑伤亡近半,撤军了。” 荀彧看了一眼张侯爷,笑道:“张合有勇有谋,能以两万步军击溃公孙瓒五万步骑,有他张合坐镇冀州,公孙瓒恐怕难以有所作为了。” 张侯爷摆了摆手,回过头看向坐成一排抱卷研读的李招娣和马超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因为两人手里抱着的简牍正是讲武堂的教案,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张侯爷从起兵到现在所指挥过的大小战役。 李招娣不懂兵法,跟着屠兀骨学的都是草原上的东西,偶尔在看几卷兵书也不过是半吊子,马超也就比李招娣好一点,看过几卷兵书,但也不过是死记硬背罢了, 当赫昭抱着教案给李招娣和马超讲解时,两人一边听着一边大呼过瘾。 李招娣和马超都不是一个爱读书的人,如果不是被强迫,他们根本不可能安静的坐在一个地方去仔细研读生涩的兵书呢,可当他们接触到讲武堂的教案时,两人都极为的着迷,因为他俩都是张侯爷的极端崇拜者。 经过这几个月在侯爷身边耳濡目染,两人对打仗这个事情又有了一些全新的认识, 譬如, 打什么仗,为什么打仗,打仗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以前,他们身为棋子,自然是不能够以执棋人的视野去看东西, 而现在, 他们至少知道,每一场战役的背后,都是为了达成某一种或几种的目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战损伤亡。 打仗,其实是个很复杂且繁琐的事。 马超伸手揉了揉脑袋,他不太喜欢去思考一些太过深奥的事情,他一个武人,做好一个武人该做的事情就好了,像什么统率大军,战略布局,极限拉扯。 唉, 脑仁疼,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父亲当初败给侯爷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一件事情啊,凭他父亲那么一个粗鄙的家伙怎么打得过全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的侯爷呢, 统帅大军这件事情,马超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 反观一旁的李招娣,则是看得津津有味,让马超不禁皱了皱眉,问道: “你看懂了?” “没有,” “那你怎么看得那么入神?” “一遍看不懂,多看几遍就看懂了。” 马超一时无语,如果在教案和自己的五钩神飞亮银枪之间选择的话,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这时,太尉张延走了进来,躬身来到张侯爷身旁,有礼有节的躬身行礼, 张延没有说话,因为侯爷没有说话,所以他就在一旁候着。 良久, 侯爷将第四颗子落在棋盘上时,荀彧不由一愣,接着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张太尉久候啊,”张侯爷笑道。 张延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躬身行礼了一礼。 “近日朝中可有大事?”张侯爷问道。 “回侯爷,近日朝中并无大事,”说着,张延不由看了张侯爷一眼。 天下这般局面,这朝中还有什么事情啊,无非就是无关紧要的琐碎,毕竟各州都有州牧执政,一州事务全凭州牧自行点头,哪里用得着朝廷指手画脚, 再说了, 这么多年,除了司隶以外,其他州郡又没有税收上来,就是兵马调动,朝廷也管不了, 与其说这天下是朝廷的天下,还不如说是各州牧的天下。 就是侯爷手里握着的冀州、并州、青州还有凉州,这四州之地也都在侯爷的掌控之下,又关朝廷什么事啊,就算出了什么事,侯爷自己不说,难道朝廷还敢主动去问么。 张侯爷皱了皱眉,寻思道:“既然如此,你们也别闲着了,本侯给你们寻个差事做可好?” 张延不由一怔,赶紧躬身道: “侯爷有何吩咐,我等定当竭尽全力去办。” 沉默, 沉默, 沉默, 一个堂堂当朝太尉,三公之一的官员,竟然对一个外观俯首帖耳,言语之中的卑微,就连荀彧都为之诧异。 尽管知道张延是侯爷的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种主与仆的关系。 如此看来, 武平侯张昊对于朝廷,远非董卓当年可比。 念及于此,荀彧不由多看了张侯爷两眼。 而一旁的李招娣和马超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站了起来,他们两人,一个是出身微末,一个是马腾之子,当朝太尉对于他们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就是想要见上一面都不太可能, 可现在, 当朝太尉竟然对自家侯爷言听计从,恐怕当今天子也没有这般待遇吧, 换个角度来说, 侯爷的身份和地位,就连当今太子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 李招娣和马超不由的攥紧了衣角,有一个大胆且不敢言语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逝,紧接着双手颤抖,后脊发凉冒汗。 良久, “明日,本侯会在朝堂上向陛下见礼,并请陛下为本侯赐婚。” 赐婚?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神情各异。 首先是荀彧,脸色复杂,喜忧参半, 沮授,虽然诧异,但眼神里的欣喜却是难以掩饰,毕竟作为最早跟随侯爷的谋士,自然希望自家主公能够有后,如此,他们这些做下臣的心里也踏实一些。 马超倒是嘴角一咧,侯爷大婚,必然是极为热闹的一件事情,好吃好喝的,想想就开心。 至于一旁的李招娣,则是将眉头皱了起来,眼眸里有些许的失落,又有些许的无奈。 张延躬身拜道:“恭喜侯爷!” …… 深夜, 李招娣拽着马超就往侯府后院走,一路上拉拉扯扯的,引起不少力士营黑甲的注意。 “这么晚了,你拉我过来做什么!”马超不解道。 “你现在不是力士营的军候么,我不拉着你,怎么进后院啊!”李招娣没好气道。 “你一个外将,进侯府后院做什么?” “我外将怎么了,我还是个女将呢!”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问你,侯爷睡觉时,寝卧三十步内不许站人你可知道?” “知道啊,这是侯府内的规矩。” “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 “那你想不想知道?” “……” 后院,侯爷寝卧亮着灯火, 李招娣和马超蹑手蹑脚的来到窗边,侧耳听着寝卧内的对话…… “侯爷,您动一动,” “有点儿累了,你容本侯缓一缓……” …… 第177章 贺礼 “客官,这是您的面。” “客官,这是您的馕饼和粟米粥。” “客官,这是您的肉糜粥和面饼。” 马超,李招娣和赫昭围坐在面馆的桌子旁。 马超的面前放着一碗面片,没有浇头,只有几片青菜叶子飘在上面,看起来虽然比较素,但是汤却是用猪骨头熬制而成,闻起来甚是鲜美。 李招娣的面前则是两张馕饼,和一碗粟米粥,似乎是习惯了北方的馕饼,所以来到洛阳以后,这饮食习惯也没怎么改,只是多了一碗粟米粥,让她食指大动。 至于赫昭嘛,饮食习惯就比较汉地了,粥米粥配上面饼,这是他比较喜欢的早食。 三人都是军中之人,用饭时自然是闷头干饭,且进食的速度相当快。 特别是马超,筷子在面片汤里一搅和,直接将嘴放在碗边,然后用筷子直接将碗里的面片往嘴里扒拉,连汤带面的就下了肚。 相比于马超和赫昭,李招娣吃起来就稍显文雅一些了,两口馕饼,一口粟米粥,嘴里咀嚼着,眼睛却四处张望着。 不得不说,洛阳到底是一朝之都,尽管饱受战乱兵祸,但这么多年来的底蕴是有的,无论是人口还是繁华程度,细数各州郡,恐怕也就只有冀州的信都能够与之比上一二了。 洛阳, 马超之前随父亲来过一次,当时还是董卓在朝的时候, 但对于李招娣和赫昭来说,却是第一次进入洛阳,这几个月要么都是在城外的军营中,要么就是在侯府内随侍,甚少有时间和功夫走到大街小巷之中。 天下虽然纷乱,但百姓们的日子还是该怎么过怎么过。 李招娣带着胡骑军一路从冀北南下,一路行来,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各地的百姓,冀州还好,虽然百姓们虽然清苦了些,但好歹日子是能过得下去的,田地里的庄稼成片成片的,这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当进入司隶之后, 这景象就不太一样了,河内郡还算凑合,河南尹却有些不咋滴了,特别是荥阳到成皋,再到巩县这一路,基本上十室九空,要说烟火气,那是一点儿都没有, 要说荒凉程度,几乎和草原上差不多了。 当她进入洛阳之后,李招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那就是只有在信都才能看到的繁荣,不,洛阳远比信都还要繁荣。 这个时候, 面馆小二不知从哪里搞来两个红色的灯笼,小厮举着长杆往屋檐下的横梁上挂着。 “小二,这是有什么喜事么?”一旁的客人问道。 “客官还不知道吧,是武平侯的喜事哩。”小二答道。 “武平侯?” “对呀,今儿一早,陛下给武平侯赐婚,不日就要隆重操办了,这不,城防司那边给咱们每家店铺都发了红灯笼,让咱们挂在门口图个喜庆。” “一个武平侯的婚礼竟然惊动了全城,多新鲜呐。” 小二哈哈一笑问道:“客官怕是从乡里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刚从河东郡过来,之前一直在乡里做些小买卖,这次也是随主家来洛阳办事的。” “难怪您不知道,”小二将肩上的抹布扯了下来,一边擦桌子一边说道:“这个武平侯还有个身份,便是陛下亲封的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哩!” “掌管天下兵马?”客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一定是很厉害了。” “那何止是厉害啊……” 马超三人就这么边吃便看着小二和那名客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儿。 用完饭后,三人走出面馆,往太平商号而去, 路上, 有不少店家的门口已经挂上了红色灯笼,只要等到晚上,便会在灯笼里加上烛火,一条街红彤彤的,倒是喜庆。 “以侯爷的身份和地位,为何要娶黎悦阿姊啊?”马超不解道。 “黎悦是最早跟随在侯爷身边的人,这么多年,侯爷南征北战,东征西讨,黎悦与侯爷形影不离,此间情意岂是我等能够理解的。”赫昭笑道。 “听说黎悦阿姊还是内卫府的人?” “黎悦不是内卫府的人,黎悦是死士,是侯爷的死士!”李招娣答道。 “死士!?”马超不由一惊。 死士对于主家来说,就如同一个工具,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的差距都是相当大的, 对于马超来说,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堂堂侯爷,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竟然要娶一个身边的死士,他甚是还记得风怜说过的话,黎悦就像是侯爷身上的甲胄…… “所以说,这就是咱们侯爷与其他诸侯所不同的地方,”说着,赫昭转过头看向马超,笑道:“你不觉得,跟随侯爷这样的主公,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么?” 太平商号在洛阳城的主街上,而这段半里长的主街上,几乎都是太平商号的产业,也是整个洛阳城最为繁荣的几个地段之一, 此时的街道上,正在扫水,两侧商户的屋檐下已经挂起了象征喜庆的红灯笼。 说是一月后,武平侯的大婚仪仗将会从这里经过, 没有全部走官道,也没有全部走正街,反而是根据一些杂七杂八的原因设定的路线。 不过话说回来, 如此大张旗鼓的操办婚事,就连灵帝当初封后时也没有这般气派和规模,可以说是大汉百年来,头一回。 宫里传言, 此次武平侯大婚,是武平侯主动向陛下请赐的,并且操办人还是当朝太尉,以及三四个位列九卿的官员协助。 这事儿闹得,有不少坊间传言说,这朝廷别的事情不做,反倒对武平侯的婚事操上心了。 当然, 武平侯大婚,也让城里的那些达官显贵们也热络了起来, 平时没怎么有机会去巴结这位权势滔天的武平侯,这下,不就有理由和机会了么。 一些家底不怎么富裕的商贾们开始频繁往太平商号跑,希望能从太平商号这个天下第一商号的珍宝库里购买一两件奇珍异宝,到时候送到武平侯府去。 至于喜宴,他们肯定是吃不上的,但送一两件礼物过去,也算是尽一份心意了。 “这些人还真有意思,他们难道不知道太平商号也是侯爷的产业么?”马超戏谑道。 “哪能不知道啊,”赫昭抿嘴一笑。 “从侯爷手里买贺礼再送给侯爷,还不如直接给侯爷送银子呢,整这么麻烦。”李招娣嘟囔道。 “对于他们这些达官显贵来说,直接送银子显得太俗气了,毕竟谁都知道咱们的侯爷富可敌国,他们送的不是银子,而是心意。” “真麻烦!” 赫昭看了李招娣一眼,没有说话。 ………… 侯府外院, 荀彧正在研究棋盘上的棋局,手里的白子儿迟迟不曾落下。 “你在研究什么呢?”沮授问道。 “五子棋。” “区区五子棋还能难倒你?”沮授哼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与侯爷对弈,你都让了那么一两步。” “公与啊,此事,看破不说破!” “这侯府上下,数你心眼子最多。” “比起咱们侯爷来,在下可不敢认啊!” 说完,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沮授坐在荀彧对面,寻思道:“这五子棋不过是小孩子玩的,你至于想这么久?” 荀彧白了沮授一眼,没有说话。 沮授微微一笑,探出身子,低声道:“你是在想如何给侯爷备贺礼吧?” 荀彧抬眼看向沮授,开口道:“你想好了?” “我刚从赵云那边过来,听说军中好些将领都在琢磨这件事情……” “看来你们已经想出办法了。” “所以这不来听听你荀彧的意思么,”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不行!” 沮授颔首道:“的确,没有侯爷的军令,擅自出兵北上,此举乃大忌!” “那若是让侯爷亲自下令呢?” “什么!?”沮授一愣,诧异道:“荀彧,你可有法子?” 荀彧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嘶——”沮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有办法?” “那这贺礼可否算我荀彧一份啊?” “那是自然!” ………… “主公,主公!” 袁绍眉头紧蹙,一脸不耐道:“许攸,何事如此慌张!” “主公大喜啊!” “大喜?”袁绍眉头一挑,问道:“喜从何来啊?” “张昊那厮要在洛阳大婚,还不是喜事?” 袁绍大怒道:“许攸,你怕不是昏了头了,这是他张昊的喜事,跟我袁绍何干!” “主公,张昊那厮在洛阳大婚,闹出的动静可不小,这对咱们来说可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啊!” “你是说,趁着张昊大婚之时,咱们挥师南下进攻洛阳?”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许攸,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快说来!” “主公,属下有一计,趁着张昊大喜之日,咱们挥师东进!” “挥师东进?” “不错,”许攸狞笑道 “咱们与洛阳不过一河之隔,张昊大婚,必定会对咱们严加防范,咱们便可趁机往东,绕过怀县,直奔兖州,只要咱们进入兖州境内,便能与曹操合兵一处。 届时,主公便能再邀各路诸侯讨伐张昊,主公手里握有六万大军,不怕他曹操和袁术不听话。” 袁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心中仍旧有些疑虑。 毕竟之前的酸枣之盟在联军大败后便土崩瓦解了,最后的结局是曹操得兖州牧,孙坚得扬州牧,袁术得豫州牧,而他袁绍自己,可以说半点好处没有捞到。 就算自己去到了兖州,恐怕也难以将曹操和袁术拉拢到身边来。 退一万步来说, 就算曹操和袁术心里是不满张昊的,但张昊坐拥四州之地,又在洛阳挟天子以令诸侯,无论是从大义上还是从实力的角度出发, 此时与张昊为敌,属实不是明智之举。 许攸见袁绍眼神飘忽,脸色更是阴晴不定,便知道自家主公心存犹疑。 “主公,”许攸说道:“张昊毕竟是黄巾出身,虽然坐拥四州之地,但也都是重兵相胁,那些个世家门阀苦张昊久矣,若主公能够振臂一呼,相信不少人会站在主公这一边的。” 其实许攸所言,并非全是虚言,至少在世家门阀这一点上,是说准了的。 张侯爷在掌握冀州和青州后,便大力整治当地的世家门阀,将士族豪绅手里的良田几乎全部给没收了,然后通过州府和各郡官衙分发给没有田地的农民。 这样一来, 农民是有地耕种了,但士族豪绅的利益便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当然, 张侯爷此举,也的确是有过分的地方, 就比如有些良田并非是士族豪绅所侵占的,而是人家祖上承袭下来的,但也都被张侯爷一声令下,全部给没收了。 其实张侯爷也是很无奈,他也不想去没收本就属于人家的东西,可良田就那么点,根本不够农户去耕种的,要想耕种,就只能去开荒, 可开荒所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都不是一两个农户能够去解决的,这需要当地官府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规划, 举个简单的例子, 一些荒地,有很多碎石子,农户需要先将碎石子从地里筛淘出去,然后再翻地,翻地后也不能立刻耕种,还需要去肥地。 肥地需要用一些动物的粪水,再用水去湿润,让土地充分的吸收养分和水分之后的第二年才能去耕种,第一年的耕种必然不会有太好的收成, 那么农户劳作了一年,又没有好的收成,施政的府衙必定会给农户发放粮食去养他们,一来二去,得等到第三年或许才能有所好转,可这两三年的投入,府衙又得需要三五年才能收回来,期间的成本自然是不能光以时间计。 所以,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将州内所有的良田收到官府手里,再由官府分发给农户,让农户去耕种,收获之后,官府和农户获利。 说得直白一点, 以前的玩法是,农民没有地,得去士族豪绅的地里去耕种,收成之后,农户将大部分上交,剩下的只够糊口,而士族豪绅们再拿出一部分上交官府,剩下的也都是自己的。 而现在,就相当于官府直接和农户对接了,没有了士族豪绅这样的中间商赚差价, 所以士族豪绅的积怨深重,甚至有不少士族因此落魄,不少豪绅因此一无所有。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张侯爷的“功劳”。 …… 第178章 四个女人 “嘿,沮芝阿姊,你说这些达官显贵们是不是闲来没事就喜欢瞎折腾呢,明明对侯爷怕得要死,恨得要死,还得屁颠屁颠的过来送贺礼。” 一大早, 沮芝便来到了侯府拜访,侯爷还在和荀彧、沮授在书房内说事,所以沮芝也就只能在前厅候着, 李招娣一听沮芝来了,赶紧从侧院过来找沮芝说话,毕竟两人之前在卢奴相处过一段时间,关系也是极好的。 沮芝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行为举止有礼有节,特别是这几年替侯爷打理太平商号,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将商号做得风生水起,几乎将生意做到了各州郡, 当然,也少不了侯爷在背后的鼎力支持。 听到李招娣的戏谑之言,沮芝回答道: “可别小瞧了这些达官显贵,这些人都是人精,他们的背后都是一个个世家门阀,尽管他们私底下再不待见侯爷,但是明面上依然会伏低做小,这,便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好吧,反正这些事情也不用我去操心,只要别来烦我就行。” 沮芝抿嘴一笑,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精巧的短匕,道:“这是从长安收来的,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李招娣接过短匕,见上面镶有宝石,做工极为精美,心里好不喜爱, 随即欣喜道:“多谢沮芝阿姊。” 这时,黎悦从后堂款款走出,一身浆洗得有些泛黄的衣袍,头发盘起,看起来比往日显得要风韵迷人一些,但同时,其神色之中依然保留着一股子凌厉劲儿。 沮芝赶紧起身,向黎悦见礼。 “都是自家人,向奴无需多礼。”黎悦颔首回礼道。 “听说侯爷为阿姊请了尊号悦,以后该称阿姊为悦夫人了。”沮芝笑道。 “侯爷是担心我的出身会招来非议,所以才请陛下赐予了尊号,你我姊妹自然无需在意这些,以前怎么称呼,以后还是怎么称呼。” “那就依姐姐的意思来。” 说完,沮芝便要退回侧座,却被黎悦一手抓住了皓腕,道:“侯爷不在,你我姊妹离近一些好说话。” 沮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因为一直以来,黎悦皆是以侯爷贴身护卫的身份示人,认识这么久,沮芝还从未见过黎悦有如此人情味的一面。 两人入座后,黎悦开口道:“前些日子,侯爷说要请陛下赐婚时,我的心里是极为忐忑的,毕竟我的出身实在是配不上侯爷……” “阿姊莫要妄自菲薄,您……” “向奴你听我说完。” 沮芝一愣,只得点头倾听。 “天下未定,侯爷必定会继续征战,而我亦不是待守闺中之人,必定会跟随在侯爷身旁,若论操持家里,做侯爷的贤内助,我自然是胜任不了的。 所以,若侯爷能娶向奴为平妻……” “阿姊!” 沮芝一惊,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慌的看着黎悦,皱眉道:“阿姊怎能如此……如此……” 黎悦抿嘴一笑道:“向奴不用慌张,这些年,我亦知你向奴的心意。” “我……” 沮芝脸颊一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李招娣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时而看向黎悦,时而看向沮芝。 “向奴,你亦知我是一个直言不讳之人,这么多年来,你替侯爷打理太平商号,任劳任怨,尽心竭力,若不是心里有侯爷,又怎会坚持这么多年。” “阿姊……阿姊误会向奴了,向奴是为了报当年的恩情……” “当年的恩情早就还完了,”黎悦示意沮芝坐下,然后拉着沮芝的手,眼含深意道:“你我都是女子,有些东西就算不说,大家心里也是知道的。” 沮芝低着头,脸颊绯红。 黎悦继续说道: “侯爷如今坐拥四州之地,帐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唯独……唯独没有子嗣……” “……”沮芝抬眼看向黎悦,宽慰道:“阿姊和侯爷还年轻,早晚会有的。” 黎悦的笑容中夹杂着一抹苦涩,淡淡道: “我自小习武,以死士的标准来培养,难免对身体有所损伤,我与侯爷……”说到这里,黎悦不由看了沮芝和一旁的李招娣一眼,低声道:“这一年多来,我这肚子依旧没有动静。” “这……” 沮芝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对于房事和生育这些事情,她也是一知半解,想说些宽慰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说。 “所以,我想问问向奴你的意思,如果你不介意平妻的身份,那我便去说服侯爷。” “阿姊,向奴……”沮芝只觉脸颊发烫,后面的话硬是难以开口。 “沮芝阿姊不介意,就算给侯爷做妾室,沮芝阿姊也是愿意的!”李招娣在一旁帮腔道。 “……”黎悦。 “……”沮芝转过头狠狠的瞪了李招娣一眼。 李招娣被沮芝这么一瞪,有些不知所以道:“难道我说错了么,之前在卢奴的时候,沮芝阿姊一直珍藏着三个骰子,还说是当年就因为这三个骰子,侯爷才出手相救的啊。” “……”黎悦看向沮芝。 沮芝低着头,默不作声,但她的脸颊已经红到耳根了。 李招娣继续说道:“之前在卢奴的时候,沮芝阿姊不是还说,此生若能嫁给侯爷这样的男子,此生无憾么。” 此时的沮芝恨不得将李招娣生吞活剥了,然后再挖一个坑将自己埋进去,不,得拉着李招娣一起埋。 黎悦会心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就在这时,一道悦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呵呵,黎悦阿姊若有这样的心思,何不带浮香一个,只要能陪在侯爷身边,别说是做妾室了,就是做通房丫鬟,浮香也是愿意的。” 黎悦,沮芝,李招娣,三道不善的目光看向了门口。 只见一道倩影正朝他们款款走来,绝世的容颜,白色的衣裙,婀娜的身姿,每一步都能将她的妩媚和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黎悦三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眼眸中多少都带着一丝丝的敌意。 “红袖招浮香,见过两位阿姊。”浮香的声音极为软糯,听在耳朵里酥麻酥麻的。 “谁是你阿姊!”黎悦和沮芝不约而同道。 …… 第179章 背后那位 清丽佳人,果决坚韧…… 大家闺秀,温文尔雅…… 妩媚放荡,颠倒众生…… 李招娣就这么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心道,侯爷果真是好福气啊,有黎悦阿姊和沮芝阿姊就算了,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主动上门做妾。 这个女人,就这么走了过来,一颦一笑间竟能使人心神荡漾,就连自己都忍不住多看其两眼。 “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艳的女人……” 李招娣的心里犹如小鹿乱撞一般,没由来的竟生出一股酸楚来。 “你来做什么!” 黎悦适时出声,把呆愣在原地怔怔出神的李招娣拉了回来。 对于李招娣的失态,黎悦和沮芝并不在意,毕竟浮香的容貌的确堪称绝世,若不是沮芝早就听闻红袖招浮香之名,恐怕比李招娣好不了多少。 浮香走到三女面前,朝李招娣微笑着颔首,然后将目光看向了沮芝。 沮芝感受到其目光中的审视和些微的挑衅,不怎么喜欢与人争执的她也终于攥紧了小拳拳,咬紧了后槽牙,迎上了对方的目光。 到底是大家闺秀,哪怕是这样的场面,面对一个风尘女子如此挑衅,沮芝依旧保持着优雅的风度。 “早就听闻侯爷的太平商号一直由一位叫沮芝的美女子打理,今日一见,果然不俗,也难怪侯爷能放心的将太平商号交到你的手里。” “浮香姑娘的盛名,向奴亦有所耳闻,今日一见,的确有沉鱼落雁之姿,也难怪洛阳城里的达官显贵们对红袖招趋之若鹜了。” 沮芝虽然是士族出身,有着大家闺秀的文雅,但并不代表她就软弱可欺,在骨子里,沮芝的坚韧果决也是不输黎悦的,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给族人报仇去赌徒的兜里谋利了。 再说了,沮芝这些年打理太平商号,与那些士族豪绅们打交道,若没有一点心眼子和手段怎么从虎口夺食,又如何将太平商号一步步做大,做到今日这般的境地。 浮香眼眸微眯, 她听出了沮芝言语里夹杂着锋锐,什么盛名,什么被达官显贵趋之若鹜,表面上是在夸赞自己,实则是在暗指自己不过是凭借相貌受人追捧的风尘女子罢了。 “呵呵,”浮香掩嘴一笑道:“沮芝阿姊绵里藏针的本事倒是让浮香受宠若惊了,浮香别的本事没有,讨得侯爷欢心的本事还是有的,不然侯爷也不会让奴家一趟一趟的往侯府跑。” “……”沮芝暗暗的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里的情绪,藏在袖袍里的小拳拳因为用力过度,有了那么一丢丢的颤抖。 “行了,”黎悦寒声道:“浮香姑娘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侯爷的婚事。” 黎悦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 自己与侯爷的婚事关他浮香什么事,不过这样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逝,因为她想到了绿珠,想到了红袖招背后的那位。 想到这里,黎悦瞬间便没了底气,眼眸中略微有些慌张,说道:“浮香姑娘不妨直言。” 黎悦的气势由强转弱,不禁让一旁的沮芝和李招娣略微有些诧异,毕竟黎悦可是陛下敕封的悦夫人,半月之后便是侯府的女主人, 可为何浮香一来,几句话便让黎悦有这般反应。 浮香也是第一次看到黎悦这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不过黎悦能有这样的反应,想必也是猜到了什么,既然如此,浮香也不再遮遮掩掩了。 “红袖招的主人会在侯爷大婚之前赶到洛阳,在此之前,黎悦阿姊还不能算是侯爷的夫人呢。” 此言一出, 李招娣和沮芝不由诧异的看向黎悦,见黎悦眉头紧蹙,并未反驳,二人心里就更加的骇然了。 红袖招背后的主人? 当今天下还有谁能够左右侯爷的事情,何况还是侯爷的婚事。 沮芝眼眸微眯,开始猜测红袖招背后到底是何人,又是什么身份。 “红袖招不就是吃喝玩乐的地方么,红袖招的东家是谁,还能左右侯爷的婚事?”李招娣仿佛是在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浮香。 浮香抿嘴一笑, 道: “你应该就是李招娣吧。” “你认识我?” “不止认识,我还知道你一直跟随在胡骑军统率屠兀骨的身边,在草原上作战。”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招娣吃惊的看着浮香。 “招娣,”沮芝提醒道:“红袖招表面上是艺馆,实则却是一个不输内卫府的情报组织,你莫要小觑了咱们眼前的这位浮香姑娘。” 李招娣不敢置信的看着浮香,嘴唇微张,但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张侯爷低着头走了进来, 当他抬头看到厅堂里的三个女人一个女孩儿时,微微一愣,然后下意识的, 低头, 转身, 往外走。 不知为何,张侯爷在看到黎悦、沮芝、浮香时,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至于为什么心虚,张侯爷也说不出来,毕竟自己除了黎悦以外,到也算是洁身自好, 当然, 与浮香之间的那些暧昧事儿不算, 因为是浮香主动撩拨自己的,自己可是一点都没有逾越啊。 “侯爷!”四女异口同声。 张侯爷的身体就如同触电一般,僵在了原地。 “嘶……”张侯爷赶紧做好表情管理,然后微笑着转身,走了过去。 “哟,这么巧啊,大家都在这里啊。” “侯爷大婚,为何不告知给奴家,奴家还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呢。” 浮香赶紧迎了上去,将侯爷的一支胳膊抱在怀里,声音软糯,似撒娇也似在幽怨。 李招娣和沮芝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不过她们没有说话,因为未来的悦夫人都没有吭声,她们有什么理由去表达不满呢。 自从刚才听到浮香的话后,黎悦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也不知为何,自己对那位,打心底里竟多了一丝胆怯,这种胆怯并不是害怕,而是担心那位不同意自己与侯爷的婚事。 张侯爷虽然很享受被浮香这么抱着,但此时黎悦和沮芝在一旁,还有李招娣这个小孩儿在,也不好与浮香打情骂俏。 勉强抽出胳膊的张侯爷,赶紧来到黎悦身边,对浮香笑道: “本侯的婚事传出,红袖招背后那位应该是坐不住了吧!” …… 第180章 她来了! 十月,秋高气爽,整个洛阳城张灯结彩,洋溢着欢庆祥和的气氛, 不为别的,只因武平侯张侯爷的婚事,这是洛阳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过这样的氛围,为此,太平商号更是将富可敌国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洛阳城内的每一户人都能领到一斗粟米,二两肉,一壶酒,家里有孩童的还能领上一包饴糖, 因此, 整个洛阳城里的百姓,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武平侯无不大加夸赞,称其为朝廷栋梁,国之柱石,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在密侦司的筹谋下,无论是艺馆里的歌妓还是街头巷尾的孩童,都在传颂着张侯爷的好,对于这种唱赞歌的行为,朝廷这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谁让大家都在张侯爷的淫威下吃饭呢,至于会不会传到帝党官员的耳朵里或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又怎样呢,那些个帝党官员,表面上都是朝廷的忠良贤臣,私底下谁没有收过太平商号送去的银子,谁家的产业没有和太平商号做买卖。 至于陛下嘛,陛下还小,有些东西糊里糊涂的也就过去了。 当然, 最为热闹的还是武平侯府了, 在张延的安排下,宫里的礼官专门来到侯府教授礼仪,毕竟张侯爷出身微末,侯爷夫人也不太懂得那些繁琐的规矩, 虽然侯爷已经再三吩咐了,大婚一切从简,但张延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就像你给领导办事,领导说随意就行,可你若真的随意了,那你的仕途前程也就走到头了。 侯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而张侯爷本人则躲在书房内,门窗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 书房外, 马超穿着一身力士营黑甲,抱着长枪倚靠在石桌旁,偷偷瞄着院子里的一众将领。 赵云,庞德、张辽、朱灵、徐晃、李招娣六位将领,可以说除了周仓、高顺、张燕以外,洛阳城里的将领都在这里了。 赫昭用胳膊肘捅了捅马超,低声问道:“看来侯爷这是有大动作了啊。” “不会吧,两日后就是侯爷的婚事了,侯爷打算在婚事期间对袁绍用兵?”马超疑惑道。 “谁知道呢,侯爷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准啊。” “荀先生和沮先生已经进去很久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赫昭朝书房努了努嘴,示意马超去偷听,吓得马超打了个寒颤,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去听听?” “不去!”马超瞥了赫昭一眼,将身体朝旁边挪了挪,似乎要和赫昭划清界限。 赫昭看了一眼不远处并排站立的六位将领,对马超低声说道: “我听说,军中的将领都在想着给侯爷准备什么样的贺礼呢,也不知道他们都准备了什么。” “能有什么,作为军人,什么样的礼物能比一场大大的胜仗有价值呢。”说着,马超看向赫昭,不由皱眉道:“我觉得这会是一场硬仗。” 整个洛阳城内,只有三万兵马,其中还包括李招娣带来的一万胡骑军,反观袁绍那边,可是实打实的六万大军,虽说在怀县还有郑姜的一万余兵马, 但袁绍可不是成皋那些联军能够比拟的,其麾下的蒋奇、颜良、文丑、鞠义等,也都是能征善战的良将,在谋士方面更有许攸、逢纪、郭图、辛评等人常伴左右,单从阵容上来说,袁绍其实不输他张侯爷多少的。 所以,这也是马超担心的地方。 赫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了书房的方向。 “据密侦司来报,袁绍携六万大军已于昨日,从河阳出发,向东而去,其目的应该是奔着兖州去的,怀县的郑姜在收到消息后,已经开始巩固城防了,但恐怕不足以抵挡袁绍的大军。” 沮授顿了顿,接着说道: “当然,也不排除袁绍会绕过怀县,加紧向兖州行军。” 张侯爷盯着墙上的地图,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荀彧开口道: “侯爷,待袁绍进入兖州之后,咱们要想再去讨伐,恐怕就会直面兖州的曹操啊!” 张侯爷微微一笑道:“所以荀先生的意思是?” “令赵云、庞德、张辽、朱灵、李招娣、徐晃六位将军领兵两万与袁绍六万大军在怀县决战!” “哦?”张侯爷皱眉道:“先生详细说说。” “赵云、李招娣、徐晃三人领胡骑军和本部骑兵万余赶往荥阳,再从荥阳渡河北上,必定能赶在袁绍之前抵达怀县附近; 张辽、朱灵、庞德率领一万步军至平县渡口,乘战船顺流而下,两日便可抵达怀县。 加上郑姜在怀县的一万余兵马,咱们这边总共就有近四万大军,以逸待劳,方可与袁绍决一死战!” “四万打六万,”张侯爷看向荀彧,问道:“有几分胜算啊?” “八成!” “说实话,” “七成!” 张侯爷转过头看向荀彧,没有说话。 “我可立下军令状。”荀彧信誓旦旦道。 张侯爷神情一松,叹道:“先生,本侯自然是相信你的,可就算最后真如您所言,咱们胜了,那也是惨胜,这四万条性命还能带回来多少呢。” 荀彧不由一怔,嘴唇微张,但却没有说话。 “侯爷,”沮授沉声道:“此战是击败袁绍的唯一机会,若待其去了兖州,就如同放虎归山,要再想除掉他,就难了呀!” 张侯爷沉吟片刻后,坦言道: “两位先生,你们有没有想过,咱们与袁绍已经停战快半年了吧,天下苦战久矣,咱们又有何种理由去打袁绍,若大义不在本侯这边,本侯则师出无名啊!” 荀彧和沮授互视一眼后,慢慢的低下了头。 侯爷说的没错, 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怎么去打袁绍,原本以为袁绍会趁着侯爷大婚率军南下,所以早早的就让军中将士做好了准备,为此,荀彧还将所有的战船集中在了平阴, 想着袁绍大军一旦南下,便可用战船将黄河阻塞,将袁绍大军拦腰截断,届时,袁绍大军必然慌乱,他们便可将袁绍的前军一举歼灭,然后再想办法吃掉袁绍剩余的兵马。 可是, 没想到袁绍不仅不南下,反而选择一路向东,奔着兖州而去。 此举,让荀彧和沮授不得不提前来找侯爷商议,希望侯爷答应出兵,一举将袁绍的六万大军尽数歼灭。 两人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开战的理由,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反应过来的两人也只能怅然一叹了。 侯爷见两人低头不语,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想着换个话题聊聊。 “听说各州州牧和一些士族都遣人送来了贺礼?”张侯爷问道。 沮授答道: “不错,曹操,袁术、孙坚也都遣使来说会送上贺礼,曹操的礼物送到了,袁术和孙坚的贺礼还在路上,明日应该能到。” “哦?”张侯爷略感诧异道:“曹操送来了什么贺礼啊?” “一些古籍藏书罢了。” “曹操这人倒是有点意思,这是在暗讽本侯出身微末,不知礼义廉耻,想让本侯多读点书啊。” 荀彧和沮授没有说话。 张侯爷又问道:“听说袁绍也遣使来了?” 沮授颔首道:“是一个名为辛毗的年轻人,此人的哥哥叫辛评,是袁绍账下的谋士,辛氏兄弟乃颍川大才,不可小觑。” 张侯爷深吸了一口气,挠了挠头,笑问道:“袁绍这厮,送来了什么礼物?” 沮授皱了皱眉,说道:“辛毗说,袁绍将把他们占领的城池全部归还给咱们,就当是给侯爷您的贺礼了。” “噗呲,”张侯爷忍不住笑喷了。 这袁绍当真是可爱的紧,之前在河内郡占了几座城池,连河东郡的一些地方也被其抢了一波,发现没什么油水,也捞不到好处了, 想拍拍屁股走人,走之前还让人过来打着送礼的名义来恶心人, 不得不说, 袁绍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恶心人倒是有一套。 不过现在的张侯爷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了,因为他坚信,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你之前有多恶心别人,之后就会被人给恶心回来。 “咳咳,”张侯爷指向门口,问道:“赵云他们都在门外候着呢吧?” 荀彧和沮授点了点头。 张侯爷走到门边, 门开, 马超和赫昭立刻站得笔直,向侯爷行礼。 张侯爷看向眼前的六位将领,笑道:“你们都散去吧,两日后都来侯府吃酒!” 赵云等人不由一愣,原本以为是来听候军令的,没想到侯爷让他们两日后来吃酒,众人不由将目光看向了荀彧和沮授。 此时的荀彧和沮授早就低着头,不敢去看众将了。 “侯爷,我等……”赵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张侯爷伸手阻止了。 “本侯知道你们的心思,大家都是自家兄弟,贺礼的事情就免了吧,以后本侯还要仰仗诸位替朝廷平定天下呢。” 亦就在这时,新任力士营营主,卫戍司司尉李卫走了过来,在张侯爷的耳边说了几句, 紧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张侯爷的面色大变,赶紧向侯府的大门口走去,众人不明所以,也都紧随其后。 侯府外, 一辆颇为豪华的四驾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马车的前方和后方各有十名精壮的汉子,他们身着劲装,看他们凌厉的眼神,就知道这些人绝非善类, 马车旁边各有两名头戴斗笠的骑士,看身形应该是女人。 侯府门口,苏义带着二十余名力士营黑甲手按佩刀,神情戒备, 门内,唐左领着十名黑甲手持劲弩严阵以待。 片刻之后, “都把兵器放下!” 侯爷的声音从黑甲的身后传来, 一听到侯爷的声音,力士营黑甲立刻解除了戒备,站在左右两侧,将门口和侯爷之间的通道让了出来。 看着门外的马车,张侯爷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紧张,藏在袖袍里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就连张侯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门口的,他就这么站在门口,没有说话,他的身后,赵云等一众将领也是不明所以, 但从侯爷的行为举止来看,马车里的人一定对侯爷特别的重要。 很快, 马车的车帘撩开,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探出身来,面朝张侯爷微微一笑。 是浮香。 张侯爷眉头一挑,问道:“就你一人?” “不然呢?”浮香俏皮一笑道。 “她……她呢?” “主人说了,侯爷擅自决定婚事,她不想见您。” “她……在哪里?” 张侯爷咽了咽唾沫,然后舔了舔嘴唇,一脸紧张且期待的看向浮香。 浮香转过头看了车厢一眼,然后对张侯爷笑道:“主人想问侯爷三个问题,若这三个问题,侯爷的回答让主人满意了,主人便出来见侯爷您。” 此言一出,赵云等一众将领,以及荀彧等人皆是一愣。 其中有知道红袖招一些底细的人倒还好,不过是有些诧异和惊疑罢了,其余一些不知道红袖招底细的将领则脸色一沉,眼神不善的盯着马车, 心道,当今天下,就算是皇座上的那位也不敢与他们侯爷如此说话,马车里的这人竟然对侯爷如此无礼,姑且先瞧瞧,若是惹得侯爷不快,定要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之徒尽数斩杀。 张侯爷看向马车,深吸一口气后,淡淡道:“问吧!” “第一问,侯爷可还记得黄巾遗志?” “若朝廷无德,便将其推翻,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此言一出,张侯爷身后众人不由一怔,惊骇的看向侯爷的背影,李卫和苏义则将目光看向了周围街道,好在周围没有什么人,否则只能带人将其控制起来, 毕竟, 侯爷刚才的言语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个当朝的武平侯,竟然说出推翻朝廷这样的话,若被有心之人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浮香看了一眼马车,见没什么动静,便开始第二问: “第二问,侯爷身为当朝大将军,武平侯,打算如何履行黄巾遗志?” 张侯爷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朗声道: “替朝廷平定天下,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没等浮香问出第三个问题,一袭黑色衣裙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盯着面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张侯爷,问道: “然后呢?” …… 第181章 阿姊张宁 张侯爷看着眼前的这个美丽的女人,内心荡涤着一圈一圈的涟漪,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张侯爷的眼眶湿润了,喉头微动,嘴唇张了张,纵使心里有千言万语,但在这一刻,仿佛也都说不出来了。 七年了,整整七年没见了,当初那个十八岁的女孩儿现在也该二十有五了吧。 嗯, 比以前瘦了一些,也更有女人味儿了。 女人跟男人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十八岁的女孩儿天真烂漫,二十五岁的女人就会褪去青涩,显得更为的成熟稳重。 “阿……阿姊。”张侯爷张口道。 阿姊? 侯爷叫她阿姊? 能被侯爷称为阿姊的,难道是…… 身后众人一顿猜测,只有为数不多的,像周仓、张燕、赵云这些最早跟随在侯爷身边的将领才知道,当年天公将军张角有一儿一女,儿子便是他们的侯爷张昊,张子楚,而那个女儿嘛,便是颇为神秘的张宁,张梦姬了。 张宁缓缓上前,走到张侯爷的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她缓缓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头上,然后朝张侯爷比划了一下,然后退后一步,开口道: “嗯,的确是长高了不少,从一个小屁孩儿长成了一个男子汉了。” 张侯爷退后一步,朝张宁躬身行礼道:“弟弟见过阿姊。” 两人是姐弟,多年未见,这一大礼是必须要行的,毕竟长姐如母嘛。 如今的张侯爷,坐拥四州之地,乃天下一等一的诸侯,就算是面见天子,也不用行如此大礼, 张宁对张侯爷的行礼,自然是没有避让,而是堂而皇之接受了。 紧接着, 张宁对身后的两名头戴斗笠的女人说道:“蓝玉,红晶,还不快来拜见你们的少主,当今的武平侯。” 蓝玉和红晶摘下斗笠,上前单膝跪地,行主仆礼: “蓝玉(红晶)拜见侯爷!” 蓝玉,红晶,包括绿珠,他都听父亲和黎悦提起过,她们都是太平道训练出来的死士, 死士一共有七人, 黎悦,绿珠,蓝玉,红晶便是其中四人,至于其他三人是谁,又在何处,父亲没有说,黎悦也不知道。 只是让侯爷有些惊讶的是蓝玉和红晶竟然长得一模一样,是双胞胎。 蓝玉似乎看出了侯爷眼里的诧异,解释道:“我二人还有绿珠是三生子,绿珠是姐姐。” 张侯爷尴尬的点了点头,心道,这三胞胎长得都不错,虽然比黎悦略逊一筹,但可是三胞胎…… 张宁单眉一挑,嘴角微扬道:“既然阿弟喜欢,那阿姊就把绿珠,蓝玉,红晶都送给你做通房丫鬟好了,她们三姐妹可是很听话的哟。” “哈?”张侯爷一愣,嘴角一咧,收都收不住,挠头道:“不好吧。” “我看没什么不好的,反正阿弟长大了嘛,自然是需要有人伺候的。” “呵呵……” 张侯爷正想着如何表现出一副既为难,又勉强的模样,最后挨不过阿姊的热情,迫不得已将三女收入囊……不,收进侯府。 就在张侯爷还在思索时,张宁伸手捏住了张侯爷的耳朵。 “哎哟,哎哟!” “好你个张子楚,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尽学了一些邪门歪道,我看你是欠调教!” “阿姊轻点儿,我错了,错了!” 张宁可不管这是在武平侯府,更不管周围还有一众武将谋臣,拎着张昊的耳朵就往侯府里走。 荀彧,赵云等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来人是侯爷的阿姊,人家的家事,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不敢多嘴,心里抱着半分担忧,半分看戏的心思跟在两人身后朝侯府内走去。 “阿姊,阿姊,这么多人看着呢,” 张宁充耳不闻。 “阿姊,本侯,我好歹是堂堂武平侯,你多少得给我留些颜面吧。” “姑奶奶可不管你是什么武平侯,姑奶奶只知道你张子楚是我张梦姬的阿弟,阿弟有错,我这个做阿姊的自然要替阿父管教管教你。” “阿姊,那阿弟我到底错哪了?” “呵呵,好啊,张子楚,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阿姊,您有话好好说,阿弟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啊!” 就在这时, 黎悦,沮芝,李招娣从侧院匆匆赶了过来,见自家侯爷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拎着耳朵,不由惊怒交加。 “住手!”三人暴喝道。 张宁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黎悦三人,眉头微皱。 黎悦作为张侯爷即将过门的正妻,又是张侯爷贴身多年的死士,自然对侯爷关切有加,她虽然震惊,但尚有理智, 当她看到后面跟着赵云,荀彧等人后,她便知道这个黑衣女人的身份非同一般,否则他们也不会允许自家侯爷在其手里吃亏,但正是如此,她这个未来夫人才应该出言喝止。 沮芝之所以出身喝止,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对侯爷的情意,再加上有黎悦有让她做平妻的意思,所以沮芝很自然的便将自己代入到了新的身份中。 至于李招娣嘛, 那就更简单了,侯爷是我要追随的人,谁动侯爷就是在动我! “呵呵……”张宁转头看向自己的阿弟,戏谑道:“你小子还真是长本事了啊!” 说完,张宁松开了手,径直朝前厅内走去。 张侯爷一边揉着自己的耳朵,一边朝黎悦使眼色, 从侯爷的眼神里似乎猜到了什么,黎悦不禁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恰巧这个时候,浮香款款走来,朝侯爷微微欠身后跟着自家主子向厅堂走去,在经过黎悦三人时,浮香也好心的给了对方一个提醒的眼神。 片刻后, 张宁坐在首座之上,也就是之前侯爷所坐的位置,浮香站在她的身旁, 张昊,黎悦,沮芝站在厅堂内,赵云和荀彧等人则贴在门口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哪怕是赵云这么正直的人,哪怕是荀彧和沮授这样的儒士。 “黎悦,拜见小姐。” 黎悦单膝跪地,向首座上的张宁行主仆之礼,虽然黎悦即将成为张侯爷的夫人,但她始终还是太平道培养出来的死士。 张侯爷走到黎悦身边,一把将其扶了起来,正色道: “你已不是死士,你是本侯的夫人,以后无需再行这般大礼!” 黎悦一愣,但还是听从了张侯爷的话,站了起来,微微颔首,站在了张侯爷的身侧。 张宁眉头一挑,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阿弟。 而张侯爷在此此时,大大方方的迎上了张宁的目光。 …… 第182章 红双喜 张宁嘴角一扬,笑道:“阿弟,你果真是长本事了啊。” 张侯爷淡淡道:“阿姊,黎悦是本侯的人,更是未来的悦夫人,从今以后也不再是太平道的死士,所以,她无需向任何人行主仆大礼。” 说着,张侯爷看向身侧的黎悦,朝张宁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道: “黎悦,向咱们的阿姊行礼吧。” 黎悦颔首,朝张宁微微欠身道:“黎悦……见过阿姊。” 张宁深深的看了黎悦一眼,然后朗声道: “你要娶黎悦为妻,阿父知道么?” “我已遣快马送往信都,相信阿父已经收到消息了。” “阿父可同意?” “我自己的婚事,我同意就好,阿父同不同意不重要。” 张宁眉头微蹙,看向张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张侯爷继续说道:“阿姊,阿弟我有权利选择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日子是我自己过的,不是别人帮我过的,所以,哪怕阿父和你不同意这门婚事,我亦不会在意。” 张宁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沮芝,问道:“那她呢,你的妾室?” “啊?”张侯爷一愣, 这才发现沮芝还在旁边,他也不知道怎么把沮芝给卷进来了。 是, 前些日子黎悦是跟自己提起过沮芝,说沮芝对自己有情有义,为了以后考虑,可以将沮芝收为平妻。 其实黎悦的意思很直白。 首先,黎悦虽然被陛下敕封为悦夫人,但其出身低微是不可磨灭的事实,而且黎悦自己也不太喜欢待守闺中的生活, 天下未定,她还是希望能够常伴在侯爷左右。 但是, 堂堂一个武平侯的夫人,不能跟着自家侯爷去打仗吧,说将出去,总是有失体面,不太好的,若牵扯到侯爷身上,自然是黎悦不愿意看到的, 就算她知道侯爷不在意这些,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说侯爷和她的不是,但也避免不了人家在暗地里嚼舌根子。 其次,沮芝是沮授的妹妹,若沮芝成为了侯爷的平妻,沮授不仅会更加的忠心,往后有什么事情,就可以更放心的交给沮授去做了,毕竟有这种关系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嘛。 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黎悦担心自己的身体不能为侯爷生下个一儿半女,就算侯爷不会因此而冷落自己,但侯爷麾下的将领,谋士呢? 他们也会担心,万一侯爷有个什么不测,他们就没了主心骨,没了主心骨,这队伍也就散了,大家伙好不容易打拼出的事业,很可能说没就没了。 侯爷当然知道娶沮芝为妻的好处甚至多过黎悦,但如果给自己的感情融入太多的功利,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当然, 沮芝的容貌也是不输黎悦的,只是两人的类型不一样,沮芝是属于那种妩媚的美,较之黎悦的清丽素雅,沮芝则多了几分风情万种的明艳,较之浮香的妖艳放荡,沮芝则多了几分内敛和端庄。 要说咱们侯爷对沮芝没有一点心思,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谁会拒绝一个温柔大方,妩媚深情的女人呢,何况这个女人还任劳任怨的帮你打理产业,帮你赚钱。 这种软饭硬吃的事情,相信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是不会拒绝的吧。 只是卡在张侯爷心里的一个点是,他担心沮芝并不是真的对自己有爱情,而是错将恩情当成了爱情,如果是这样,张侯爷是不会接受的。 毕竟张侯爷的爱情观,还是比较正的。 当时黎悦提及此事的时候,张侯爷并没有答应,当然也没有拒绝,因为有的时候他也有点拿不准自己的心思, 现在被张宁这么一问,张侯爷也有些尴尬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万一解释不当又担心伤了沮芝的心。 似乎是看出了侯爷的为难, 沮芝开口道:“沮芝,沮向奴,见过阿姊。” 张宁微微一笑,颔首道:“原来你就是沮芝,太平商号在你的手里打理得不错,听说你是公与先生的妹妹?” “正是家兄,” “很好,”张宁抿嘴笑道:“你可愿意给我阿弟做妾啊?” “哈?” 沮芝脸颊一红,到底是个女儿家,被侯爷的阿姊这么一问,倒有几分见家长的意思了。 “阿姊!”张侯爷连忙给张宁使眼色。 张宁却没有去搭理张昊,而是笑着对沮芝说道:“长姐如母,阿父又不在这里,你若是愿意给我阿弟做个妾室,今儿我便替你做这个主了。” 张侯爷一时无语,没等他开口,一旁的黎悦率先说道: “阿姊,沮芝贤德淑慧,又对侯爷有情有义,这么多年打理太平商号,更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一个妾室着实有些委屈了沮芝,若阿姊和侯爷应允,可娶沮芝为平妻。” “……”张侯爷看着一旁的黎悦,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张宁瞥了张昊一眼,笑道:“阿弟,你不喜欢沮芝么?” “啊?”张侯爷也没有料到自己的阿姊会有这么一问,赶紧解释道:“没有啊,沮芝挺好……” “好就行,既然如此,那两日后的大婚,就一起吧。” “……” “嘶——”门口偷听的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侯爷的阿姊,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同时娶两个妻子,众人还是头一回听说,这要是传扬出去,恐怕天下人又该说侯爷不知廉耻之类的话了, 不过, 侯爷手里有兵,谁有兵谁就可以立规矩。 张侯爷看向沮芝,问道:“你真的愿意?” “愿意。” 这时,张宁起身从首座上走了过来,来到张昊的面前,说道: “大婚过后,赶紧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别让死去的人等太久!” 说完, 张宁头也不回的走了。 浮香经过张侯爷的身边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从她的眼里,张侯爷看到了羡慕,看到了幽怨,看到了失落,总之,浮香的眼神很复杂,这种复杂,让张侯爷没由来的一阵心疼。 当张宁走到门口时,赵云、荀彧等人站在两侧,朝其微微颔首后,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去看张宁。 “哼,”张宁冷哼一声,离开了。 接下来,就等两日后的大婚了。 …… 第183章 侯爷大婚 两日后的清晨, 当朝司徒赵谦坐着马车来到了侯府门口,他的左手提着一筐红鸡蛋,右手拿着一卷简牍,下了马车,便示意车夫驾着马车先回去。 司徒王允死后,这个赵谦便升了上来,这人之前便是御史,曾在王允麾下做过曹掾,明面上是司徒王允的人,但实际上却是内卫府暗中扶植起来的一枚棋子, 其身份之隐秘,就连张延也是不知道,依照张侯爷的意思,王允一党倒台后,朝廷不能由张延这个太尉一家独大,得安排一个人去制衡, 这个人就是新任司徒赵谦, 由于赵谦这张牌是从王允手里打出去的,所以一些与王允交好的官员,甚至是帝党的官员也都有意无意的朝赵谦靠拢,就连当朝天子在私底下也是对这个赵谦以先生之礼待之。 当然, 对于将赵谦擢升为司徒,张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他也明白,这饭还得一口一口的吃,若吃得太急,难免会太惹眼。 司徒一职本就负责百姓教化,掌礼仪诸事, 武平侯的大婚虽然都是交给张太尉在办,但是帝党这边也得派个人出来露露脸,与武平侯混个眼熟,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提前做沟通。 就比如张侯爷这次在朝堂上请陛下为其赐婚的事情,虽然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也让一众大臣和陛下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赵司徒一大早便出了门,往侯府这边赶,生怕错过了时辰。 赵司徒看了看大门紧闭的侯府,又看了看蒙蒙亮的天色, 嗯, 时辰尚早。 他也没有去敲门进去的打算,而是将放着红鸡蛋的篮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台阶上,然后抱着手里的简牍倚靠在石狮子上歇息。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的样子, 礼队陆陆续续的在门口集合,点名, 四驾的花车已经准备就绪了,侯爷的坐骑火流星,胸前挂着一朵红花,被风怜这么牵着。 礼队和乐班的人也都来齐了,互相帮着整理着装。 又过了一会儿,城防司的毕岚骑着马儿,带着一众城防司的甲士将道路两旁围了起来, 此次侯爷大婚,城防司负责侯爷外围的安保工作。 毕岚看了赵谦一眼,眼眸一愣,赶紧翻身下马,朝其躬身行礼道: “卑职毕岚,拜见司徒大人。” 论官职品级,一个城防司校尉怎么比得上位列三公的赵司徒,无论是于公于私,这个礼都是需要的。 其实, 若毕岚跋扈一点,就算不去行礼,甚至是视而不见,也没人会去找毕岚的麻烦, 毕竟能够在洛阳城里掌兵的,那可都是张侯爷最为信赖的人,特别是这个毕岚,虽然是个阉宦,但人家可是在十常侍时期就帮助过张侯爷的人。 但毕岚到底是混过官场的,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其品性能被张侯爷看重认可,自然也不是一个嚣张跋扈之人。 赵司徒见毕岚给自己行礼,赶紧迎上去将其扶起道:“毕校尉何须如此啊,今日是侯爷大婚,咱们亦都是客人,快快请起吧。” 微微颔首后,赵司徒看了一眼毕岚身后的城防司兵马,微微皱了皱眉,虽然他暗地里是内卫府的人,但是明面上还是当站在朝廷的立场去为人处世。 毕岚也是个人精,在看到赵司徒的神情后,便知道了赵司徒心里在想些什么,微微一笑道: “哦,武平侯身份特殊,张太尉特别嘱咐过了,要保护武平侯的安全,所以便带着城防司的甲士过来走走过场。” 赵司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约莫半刻后, 侯府的大门打开了, 一众头戴虎形面盔的力士营黑甲率先冲了出来,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张侯爷从里面走出来,在其身后,跟着赵云,马超。 武平侯今儿个倒是穿了一身崭新的白月华袍,胸口系着红花,赵云和马超身着甲胄,各自提着各自的长枪,张侯爷心里满满的安全感。 赵司徒早就看到武平侯出来了,屁颠屁颠的跑上前去。 “侯爷,侯爷!” “赵司徒?” 张侯爷挥了挥手,示意甲士们给赵司徒放行,赵司徒才提着一篮子红鸡蛋跑了过来, 先是向侯爷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 “侯爷,这一篮子忌惮是昨晚老夫和妻女一起描的红,也算是为侯爷祈福了,祝侯爷新婚大吉,早生贵子!” “赵司徒倒是有心了。” 张侯爷含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招呼后面的人过来将鸡蛋接过去。 送过红鸡蛋后, 赵司徒这才挺直了腰杆,拿出了三公之一的气度,打开手里的卷轴,说道: “侯爷,按照大汉的礼法,侯爷这婚车似乎有些僭越了呢。” 张侯爷看向赵司徒,问道:“僭越么?” “按照侯爷的身份地位,应该用两驾马车,可这婚车是四驾的,这是王的配置啊。” “那本侯僭越了,会怎样呢?” “诛……啊,这……”赵司徒终归还是没有将后面“九族”两个字说出口。 “侯爷,按照大汉的礼法……” 赵司徒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张侯爷伸手打断道:“本侯出身微末,不懂大汉礼法,这婚是本侯的婚,怎么操持自然由本侯说了算,再说了,本侯的婚事可是陛下亲赐的,想来怎么操持,陛下也是应允的。” “啊,这……”赵司徒有些惊愕。 紧接着, 赵司徒,又看向简牍,一字一句道:“侯爷,按照下面的章程,应该去接亲,不知悦夫人在何处啊?” 张侯爷抿嘴一笑,然后转身朝侯府内看去。 只见黎悦和沮芝身着红色的婚服,戴着金玉挂坠手牵着手缓缓走了出来。 “这,怎么是两个?”赵司徒不由一惊,这章程上也没说娶俩呀! “侯爷,这……这不符合章程啊!” “本侯说了,这婚怎么操持又本侯说了算了。” 亦就在这时,主街道上,一队队骑兵和甲士往侯府而来,带队的是张辽和朱灵。 差不多有个五千兵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占据在主街道上。 “侯爷,您这是……”赵司徒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难道武平侯是要造反么! 谁办婚事,弄几千甲士充当门面啊。 没等赵司徒反应过来, 两位新娘上了婚车,张侯爷骑上了火流星。 …… 迎亲队伍,不,应该是红礼队伍正在行进。 张侯爷高坐在火流星上,脸上洋溢着含蓄的笑容,但他身上所流露出的,却是一种自信和无惧。 试问, 整个洛阳城这么多年,有谁敢带着兵马在洛阳城肆无忌惮的游行的, 没有, 以前没有,今后或许也不会有了。 对于张侯爷来说,他倒是没有去想这些,至于僭不僭越,他也不担心,毕竟整个洛阳城,连同宫里的小皇帝都在自己手里握着, 僭越? 僭谁的越? 人逢喜事精神爽,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将父亲张角接过来,如果阿父来了,今儿个才算是真正的圆满。 可惜了,大哥张硕也没能来,见不到自己今天意气风发的一面了。 队伍过了前街后,没有继续走主街,而是右转去了百香街。 百香街,是寻花问柳的地方,本就跟在后面独自纳闷儿的赵司徒更加不解了。 此时的百香街,一改往日白日里的萧索, 街道旁,二楼窗台旁,站满了妙龄女子,有的朝着车队翩翩起舞,有的蒙着面纱一展歌喉,也有抱着琵琶,抚琴弹奏的。 一些年幼一点的女童则提着篮子,将篮子里的花瓣朝着车队的上空抛洒着, 一时间,莺莺燕燕裙摆翩翩,漫天花雨,甚是浪漫,引得黎悦和沮芝忍不住撩开车帘去看。 这些,都是红袖招联合周围的一些艺馆所准备的。 张侯爷的思想不像这一时期的人那么保守,来自后世的他,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懂得浪漫,懂得什么是排场。 在后世,婚礼是每一女孩儿所憧憬的梦幻殿堂, 在这一世,虽然黎悦和沮芝没有这种概念,但张侯爷还是想给她们营造出这一种浪漫的氛围,这不仅是对两人的尊重,也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满足。 洛阳是个好地方啊,毫不夸张的说,天下十三州,无论是人口,还是繁荣,或者是财富,都没有那一座城能够跟洛阳相比。 就比如这么多的妙龄少女,这么多的花瓣,这样的排场,恐怕也就洛阳城,能够轻易的捣鼓出来了。 原本就因为武平侯婚事来凑热闹的百姓,也都聚集了过来, 平时没有银钱去艺馆的老光棍们,这个时候也都大饱了眼福,心里对武平侯是千恩万谢。 当然了,婚车后面的两辆板车,上面的甲士将板车上的箱子掀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铜钱,抓起一把就朝街道两旁抛洒。 这是撒喜钱。 赵司徒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道,咱家侯爷倒是真会玩儿啊。 看着街道两旁的百姓开始哄捡铜钱,这一波收买人心,倒是实打实的收买啊,百姓嘛,谁不喜欢这些小恩小惠的啊。 又是撒喜钱,又是姑娘站台,一时间,迅速吸引了极大的人气,几乎大半个洛阳城的人流都开始向这里聚集。 这也是为什么,张侯爷要调城外的兵马进城维持稳定了。 红礼对照常走着,可走着走着,赵司徒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因为再沿着这条街走下去,那就是皇宫的方向了,难道…… 赵司徒心里咯噔一下。 …… “什么,朝朕这边来了?” 皇宫南城墙上,汉献帝站在那里,听着一批一批的宦官过来的叙述,在听得武平侯带着车队朝皇宫这边过来的时候,不由心里一慌。 虽然汉献帝现在只有十岁,但身处这个位置,自然是比同龄人要成熟的多,知道的多。 武平侯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汉献帝就算想不知道,周围的人也会跟他说, 大汉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一个诸侯,坐拥四州之地,除了幽州以外,几乎整个大半个北方都被其握在手里。 除此以外, 这洛阳城,宫里宫外的甲士,大臣,有多少是武平侯的人,有多少是自己的人,小皇帝心里比谁都清楚, 刘协今日之所以来到这里溜达,也是得知今日就是武平侯的大婚,想来看看洛阳城的盛况,听说街道两旁的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这等景象,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谁又能料到,武平侯的红礼队朝着皇宫这边过来了,听说武平侯周围还有五千甲士陪同,若是…… 想到这里,刘协就禁不住的瑟瑟发抖,不过一想到自己本来就在人家手里握着,也就释然了。 没过多久, 刘协便清楚的看见目之所及的几个街道上,人流开始朝着皇宫这边涌动过来了。 虽然心里是这样的念头,但是身体上,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 当婚车队伍进入到太平商号所在的街道上时, 一阵阵呐喊声传来: “信都商号掌柜,丘全海给侯爷道贺!” “临淄商号掌柜,孟礼给侯爷道贺!” “晋阳商号掌柜,吴林友给侯爷道贺!” “……” 街面上,一群商贾身上挂着红绸子,手里提着沉甸甸的篮子, 里面装着铜钱和一些碎银子。 伴随着一声一声的道贺,商贾们开始将篮子里的铜钱和碎银子大把大把的撒了出来。 街道两旁的百姓们几乎已经陷入了疯狂,把兜里塞得鼓鼓满满之后,开始朝车队拱手道贺,一句句的吉祥话变着花样的说出口。 什么大婚吉祥,早生贵子,甚至连富康延年,长命百岁这些话都说了出来。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 自大汉建国四百年来,还没有这等景象,就是皇帝銮驾出宫,百姓们山呼万岁时也没有这般万人空巷。 站在宫城上的刘协,在看到这般景象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为什么受人爱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为什么百姓为之欢呼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自己身边就没有忠诚的甲士护佑在侧。 当刘协看到车队最前方,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面的武平侯时, 他是真的有些酸了。 …… 第184章 戳破了 这些商号掌柜,有不少都是千里迢迢从外边赶回来的,他们这些人,有一部分是太平商号旗下的产业,一部分是依附于太平商号的商家,他们的背后有的还是一些士族门阀。 此次来洛阳城捧场,就是为了能在武平侯面前露露脸,表达一下忠心和诚意; 对于那些太平商号旗下的商行,今日,也算是他们最为荣耀的一天了。 如今这天下,就连天子都得仰侯爷鼻息,侯爷的地位越稳固,他们的买卖也就越稳固, 生意人,最怕的就是乱世,乱世是不讲规矩的,人家说来抢你就来抢你。 侯爷的太平商号不一样,虽然做事情霸道,但也是在规矩里面去玩儿,到头来,人家还是会给你留一条活路,不会把你往死路上逼,不像一些士族门阀背靠着官吏,行一些杀人不吐骨头的事情。 这打仗,打的是什么,不就是银钱么, 太平商号此举,就是在告诉朝廷,告诉天下人,咱们侯爷有的是银子,有了银子,就有精良的兵器甲胄,就有足够的粮草,就有充足的兵源, 而你们, 就靠那些门阀世家的支持,拿什么跟我们侯爷打。 张侯爷的目光,不由的望向了皇城的方向,因为在那里,当今天子刘协正在那里看着呢。 虽然你只是一个小皇帝, 但今儿本侯也得让你看看,本侯爷除了千军万马以外,手里还有银子。 要平定这乱世,朝廷只能靠我这个武平侯,其他的就别去多想了。 …… 宫墙上的刘协,极力的抑制着内心的紧张, 他将目光悄悄的看向了旁边的宦官,见那些个宦官眼睛望着城外,眼眸里直冒光,恨不得自己也去说几句吉祥话,然后闷头捡银子。 毕竟, 说吉祥话这种事情,他们这些没有蛋子的阉货,可是专业得多。 但凡是阉货,对于银子都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瘾,他们能从银钱里找寻安全感。 可跟在小皇帝身边,他们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因为,朝廷真正的掌舵者正在宫墙外面当新郎官呢。 刘协怅然一叹,对此,他也很无奈, 有些人,有些事儿,终究不是他这么一个儿皇帝能够去解决的。 …… 红礼车队过了中轴主街,往西城那边去了, 并没有像赵司徒和刘协担心的那样往皇宫过来,为此,有些人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了,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很多人为之一惊。 因为, 一众身着官袍,来自各部各门下的年轻官老爷们早就排好了队伍,将街口给堵住了,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冀州、青州、并州推举来洛阳的年轻官吏,剩下的则是各州名士的学生,被举了孝廉,推荐进京为官的。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场面忽然安静了下来。 无论是街道两旁的百姓,还是整个红礼车队,也都将目光放在了这百名年轻官吏的身上。 先前的妙龄女子和商号掌柜不外乎都是一些与民同乐的热闹,可现在,这些年轻的官吏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官面上的人物啊, 虽然他们年轻,虽然他们的官职不太高,但这些人一聚集起来,整个气氛忽然就不同寻常起来了。 就是跟在张侯爷后面的赵司徒,目光也是不由的一凝。 善学斋,民生堂。 这个在张昊这一体系中,极为低调且不怎么为人所知的两个机构在这些年里,为我们的张侯爷先后培养出了数百名年轻官吏,结业之后,他们先是被分配到冀州、青州、并州甚至是后面的河内郡做官, 其中优秀机灵的则会在密侦司的安排下前往其他州郡,拜在当地名士座下学习,后面要么在当地为官协助密侦司做事,要么被名士举孝廉,推举进京; 踏实肯干的干吏,则从基层做起,在张太尉和一些朝臣的帮助下,被调到洛阳,安插在各部门做事情。 朝廷,各路诸侯,乃至于一些百姓,他们只会注意哪里打仗了,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却不会去在意当地来了一个年轻的官员,被调到各府做事情的干吏是哪里调过来的。 而今日, 当这一切都摆在台面上来的时候,大家才恍然大悟, 当这些年轻的官老爷们穿着官袍自己主动走出来的时候,大家才感受到了后怕, 原来, 这些年, 张侯爷不仅仅是在打仗,背后还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几乎已经让人用可怕来形容了。 百名年轻官员,对着张侯爷,俯身一拜道: “学生,祝校长新婚大吉,百年好合!” 张侯爷撇了撇嘴,挥了挥手,道: “行了,你们的心意本侯知道了,今日本侯就托大做个主,给你们放一天假,包个酒楼吃好喝好玩好!” “多谢校长。” …… 宫墙上, 刘协用手将衣角撑了又撑,在看到百名年轻官吏朝武平侯俯身一拜时,他终于坚持不住了,伸手扶在墙垛上,意外的是,身后的小黄门竟没有一个上前去扶的。 年轻官吏,乃朝廷之根本, 居然齐刷刷的出现,当众朝武平侯行师生礼,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围观武平侯大婚的人有多少,朝臣官员、门阀世家、商贾豪绅、黎民百姓都在其中,他们虽然不说话,但并不代表不懂。 如果说艺伎只是热闹的添头,商贾是在炫耀,那这些年轻官吏们的出现,就是在打朝廷的脸,就是在天下人面前彰显他武平侯的实力。 区区一个武平侯, 左手握着天下的钱袋子,右手握着最骁勇的兵马,脚下踩着司州之地, 不仅如此, 武平侯的面前,还跪着一帮年轻干吏, 他们, 他们可是大汉的未来啊!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这性质已经变了。 武平侯通过一场大婚,所展现出来的东西,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侯爷,一个诸侯所拥有的,他这是在堂堂正正的告诉朝廷,告诉天下人, 他, 武平侯张昊, 所拥有的,是大汉朝的未来! 若有心之人再把这种行为放大一点,那武平侯是不是在昭告天下,他是有将大汉取而代之的能力。 安静, 一片安静, 就连红礼队的乐班也都停止了演奏,因为眼前的一幕太过震撼了,他们搞不清楚,自家侯爷这是要干嘛,难道今日的大婚就是要…… 后面的内容,他们不敢想象。 一些人,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皇宫的方向。 此时的刘协,他弱小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就像是一个羽翼还未丰满的小雏鸡被一只猛虎盯着一般,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每一寸皮肤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怕? 其实刘协也没有多怕,毕竟也是见识过董卓的凶狠, 但是, 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在颤抖。 这一刻,他甚至想主动把皇位让给武平侯算了,反正无论你们怎么玩儿,怎么做,自己都是无可奈何的那一个。 司徒赵谦,目光微沉, 在见到百名年轻官吏向侯爷行师生礼时,他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可笑,不,是内卫府有多么的可笑。 明明侯爷都已经拥有如此实力了,何苦还将他小心翼翼的扶植起来与张太尉作对,站在陛下那一边呢,这就好比一身甲胄的甲士在面对一个小孩儿时,跟对方说: “你太菜了,我给你找个帮手一起来打我吧!” 然后,甲士对身旁的自己说:“老头儿,你到小孩儿那边去。” 此时此刻,求赵谦这个老头儿的心里阴影面积。 侯爷啊,咱可是您的人啊,您可别把咱忘了啊! 赵司徒,本着演戏演全套的精神,以孱弱的身躯挡在了张侯爷的面前,指着张侯爷高声骂道: “张昊,你要干什么,你这是谋逆!” 此言一出, 在场的人无一不将目光放在了赵司徒的身上,然后一副幸灾乐祸看戏的表情。 有些东西,看破不说破,大家低着头,日子还能过下去, 你赵谦倒好,非得把窗户纸戳破了,然后大家都尴尬,这日子就算能继续过下去,大家心里能没有芥蒂么,大家一起喝酒的时候,能敞开心扉了么。 行, 偌大的洛阳城,就你赵谦清高,就你赵谦忠心呗。 “先帝啊!陛下啊!我大汉国祚四百年,竟然出了张昊这么一个逆贼啊……” 赵谦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边哭边骂,眼泪鼻涕一大把。 若不是张侯爷有意阻止,跟在后面的赵云和马超早就冲将上去将这不懂事儿的老小子给打出去了。 看着赵司徒在面前卖力的表演,张侯爷不觉莞尔。 待赵谦骂累了,在那里喘气的档口,张侯爷看向周围的百姓,朗声问道: “诸位洛阳城的父老乡亲,这位是司徒赵大人,他说本侯是逆贼,有谋逆之举,你们觉得呢?” “武平侯为朝廷讨伐叛贼,乃大汉之忠臣贤良,怎么能是逆贼呢!” “没错,侯爷是朝廷栋梁,国之一柱!” “只要有侯爷在,咱们百姓才有好日子过啊!” “……” 百姓们你一句我一句,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优良品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么多年的祸乱,要说百姓对朝廷有多少好感,恐怕也没剩多少了,其实百姓们并不在意这天下是谁当家,只要不影响他们过日子就行。 百姓的需求其实很简单,有饭吃,有衣服穿,这日子就算难一点,只要能过得下去,也就知足了。 看看这些年朝廷都干了些什么, 前面打仗,转身就从他们身上搜刮银子,没有银子就被拉壮丁到前线去送死。 张侯爷接手洛阳后,没人从他们身上刮银子了,也没有强征他们去做辅兵了,如果自愿参军,还能领一笔不菲的银钱,就算男人们去前线打仗了,每月还有两三斗的粟米可以领到, 虽然不至于吃得很好,但有总比没有的强。 再说今日, 洛阳城的百姓,有一个算一个,谁家没有领到侯爷发的喜粮,没有抢到喜钱。 大家伙总不能一边拿人家的还说人家的不是吧。 赵司徒看着百姓们纷纷为武平侯说话,先是一愣,然后老脸一红,在无比尴尬中被力士营的甲士给叉了出去,扔在角落,无人问津。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扫掉众人的性质,更没有影响侯爷大婚的气氛,红礼车队继续前行。 宫墙上, 刘协看到了司徒赵谦的所作所为, 嗯,赵卿家是个明白人啊,是朕的人啊! …… 一场盛况空前的大婚,接近了尾声, 武平侯领着婚车队伍在洛阳城走了一圈,又回到了侯府,侯府内的歌舞乐班,通宵演奏, 前来赴宴的客人无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每个人走的时候,脸上都是挂着笑容,不是因为他们吃好喝好玩好了,而是他们的目的,或多或少都达到了一部分。 有的是门阀世家的代表,有的是朝臣,有的则是南方各州州牧派来的代表,想着拜会一下武平侯,别的不求,只为求一个友好,特别是荆州牧刘表,更是送来了不少贵重的礼物。 整个大婚,一片祥和,也没有再出现赵司徒这样的演员。 不过嘛, 赵司徒这么一闹,倒是为他搏得了不畏强权,敢于直言的好名声。 至少,在陛下那边,则获得了不少好评, 晚上,除了武平侯府的热闹以外,就属赵谦的司徒府了,那些不满武平侯的世家门阀都派了代表去司徒府慰问,一些帝党官员也亲自登门拜访,带去了他们由衷的问候。 当然, 陛下那边也送去了御食,也算是对赵司徒的勉励,除此以外,曹操、袁术、孙坚等,曾经与武平侯为敌的诸侯代表也都带着礼物拜访了赵司徒,可唯独,不见袁绍的代表。 今夜, 洛阳城内,有两个赢家,一个是武平侯张侯爷,一个就是赵谦,赵司徒了。 对于赵司徒来说,仅仅一天,就把自己的名气打响了,可谓是赢麻了。 赵司徒在自个儿家里喝得烂醉如泥,看着一屋子的厚礼,笑得合不拢嘴, 管家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脸色极为难看道: “老爷,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赵司徒眯着眼睛道: “能出什么大事啊!” “袁绍派出的代表,辛毗,死在武平侯府了。” ………… 初平二年十一月, 武平侯大婚,在武平侯府设宴,邀众宾客欢聚; 席后,武平侯面见各州牧来使,以商讨定国安邦之计; 末了,袁绍的使者辛毗献上贺礼,抽刀刃于简牍中,欲刺武平侯; 武平侯大怒。 …… 第185章 汉献帝刘协 “夫人,陛下赐我的那条玉腰带呢?” 赵司徒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官服,一边拍了拍空空的腰间问道。 按理说今日休沐,不用上朝的,但赵司徒还是起了个大早,因为从昨晚得到的消息来看,今日有的忙了。 闵氏揉了揉眼睛,不解道:“老爷,今日不是休沐么,您穿官服做什么。” “你这妇道人家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快告诉我,陛下赐我的那条玉带放哪里了。” “在书房的匣子里放着呢。” “你……”赵司徒恼怒道:“好好的玉带你放书房做什么!” “您不是说那是御赐之物,不是用来用的而是用来展示的么。” 御赐之物对于臣子来说,是无上的荣耀,算是皇帝对臣子的认可和奖赏,哪怕是陛下用过的东西,做臣子的,也得用最珍贵的盒子将其存放起来,好好供奉着, 将来当做传家宝,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也好叫后辈们知道,他们的祖辈曾经也荣光过。 当然了, 御赐之物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代表着皇帝对自己的信赖,特别是玉腰带这类的实用品, 若是穿戴在身上,则意味着自己就是陛下的内伙子人,这也算是身份的象征。 今日, 赵司徒打算将御赐的玉腰带戴在身上,以彰显自己帝党的身份。 就在赵司徒准备打开门往书房去的时候,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老爷,陛下急召您进宫。” 赵司徒眉头一挑,嘴角闪过一抹得意的微笑,然后故作淡然道: “知道了,让内侍官在前厅等候吧。” 赵司徒穿戴好了以后,便跟着宫里的内侍官上了马车,马车内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温热的粟米粥,还有半碟酱肉。 这待遇可是从未有过的,赵司徒不禁有些讶然。 “陛下感念司徒大人辛劳,让咱家备了一些简单的吃食,也不知道司徒大人是否满意。” “有劳了。” 说完,赵司徒一手端粥,一手用筷子夹起一片酱肉,身子微微往后靠在车壁上,吃得津津有味。 马车过街时,忽地停了下来,只听前方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马车里坐的是何人呐!” “大胆,这可是宫里的车驾,里面坐着的是当朝司徒,赵谦,赵大人!” “原来是赵司徒啊,今日不是休沐么,怎么这个时候往宫里去啊?” “你是谁,竟然阻拦宫里的车驾……” 赵司徒撩开车帘,朝前方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精甲,肩扛长柄斧的年轻将军正坐在马上看向自己。 “哟,这不是徐晃,徐将军么!”赵谦赶紧探出身子,堆起一脸笑容道。 徐晃见到马车里的赵谦后,眉头一挑, 道: “原来是你就是赵司徒啊!” 昨日拦截怒斥侯爷的便是这个人,当时徐晃跟在后面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 “徐将军这是……?” 赵谦看向徐晃身后的一众甲士,不由的有些诧异。 “昨日侯爷遇刺,沮先生急调城外的兵马进城巡逻。” “侯爷可有受伤?” “呵呵,”徐晃冷笑道:“我家侯爷身边护卫众多,就是千军万马来了,也伤不了我家侯爷。” “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赵谦示意车夫将马车赶至一旁,让徐晃他们先过。 徐晃象征性的朝赵谦拱了拱手后,向身后招呼一声,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马车走到宫门口后,赵谦下车。 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后,将袖口向后一甩,看向这座宫门时,不知为何,没有以往那般巍峨了,再看向宫门内那零星的几个小黄门正在清扫,竟说不出的萧条。 来到宣政殿时,陛下已经在里面候着了,不过陛下没有坐在龙椅上,而是坐在下面的台阶上,双手托腮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微臣赵谦,拜见陛下。” 赵谦朝着刘协躬身一拜。 “今日休沐,又不是早朝,爱卿无需多礼,入座吧。”刘协喃喃道。 陛下让坐,赵谦并没有去坐,而是就这么躬着腰候在原地。 见赵谦没有入座,刘协也不再劝,而是问道: “听说昨晚,武平侯遇刺了?” 赵谦微微颔首道:“武平侯身边护卫众多,应该没什么大碍,武平侯府急调城外的甲士入城巡逻呢,反正武平侯遇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过了这两天也就没事儿了。” 刘协点了点头问道:“真的是袁绍干的么?” “说不准,毕竟武平侯的仇敌太多了。” “赵卿觉着,武平侯如何?” “啊?”赵谦不由一愣,开口道:“陛下是说哪方面?” 关于如何在赵谦面前评价张侯爷,对赵谦来说可不是一个送分题,若是回答的不好,很有可能成为送命题。 刘协看向赵谦,问道:“武平侯会借此对袁绍用兵么?” “陛下是希望武平侯对袁绍用兵还是不希望呢?” “太傅说过,武平侯是一个有大能力的人,用好了,能匡扶汉室,用不好则会成为覆汉之人,”刘协托着腮帮子,皱着眉头沉吟道:“大汉不能只有一个武平侯,否则会出大问题,可是除了武平侯还有谁能够与其抗衡呢?” 赵谦一惊,没想到马日磾竟将这些帝王之术教给了陛下,可陛下也才十岁啊。 “陛下是担心武平侯篡汉自立么?”赵谦叹道。 此时,赵谦看着刘协,心里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心疼,大汉国祚四百年,到了陛下手里,早已千疮百孔了,而那些个帝党官员们,却妄图让这个年幼的皇帝去兴复大汉, 这, 不知是陛下的可怜,还是朝廷的可悲。 “武平侯会篡汉自立么?”刘协反问道。 刘协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惊慌,也没有丝毫的紧张,就好像这大汉朝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轻松得就像是在说一张面饼, 这张饼,武平侯吃么? 刘协越是这样,赵谦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因为这些都不是只有十岁的陛下该去考虑的,因为陛下没有说不的实力。 “陛下,”赵谦的语气带着一丝温柔,轻声道:“以微臣来看,武平侯并没有篡汉自立的心思,至于以后如何,微臣就不知道了,或许大汉朝能够在陛下的手里恢复昔日的荣光,亦或许……” 说到这里,赵谦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刘协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思索片刻后,朝候在一旁的内侍官招了招手, 内侍官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 盘子里放着两道旨意。 …… 第186章 出征 “赵卿,朕让人拟了两道旨意,一道是支持武平侯对袁绍用兵的,一道是给袁绍的诏书,让他召集各路诸侯进京勤王。” 说着,刘协看向赵谦,一字一句的问道: “赵卿觉着,朕应该发哪一道旨意呢?” “……” 赵谦浑身一紧, 这,这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出的题么? 不,绝不可能,陛下的背后一定有高人在指点! 太傅马日磾? 还是司空淳于嘉? 赵谦眉头紧锁,这个问题,对于自己而言,对于自己的身份而言,显然是有些超纲了。 如果偏向侯爷,那赵谦肯定选择支持侯爷出兵袁绍,可若是偏向陛下,请袁绍召集各路诸侯进京勤王才是最优的选择。 此时此刻, 赵谦的内心陷入了纠结,陷入了矛盾。 因为自己是太平内卫扶植起来的一枚暗子,在没有接到指令之前,自己是万万不能暴露身份的,否则,密侦司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若偏向陛下,顺利的将这份密诏送到袁绍的手里,这无疑会给侯爷带来巨大的隐患和危机。 刘协见赵谦迟迟没有给出答案,不由好奇道: “赵卿在想什么?” “回陛下,微臣不知该如何选择,因为无论选择哪一道旨意,微臣的心中都会异常的煎熬。” “哦?”刘协眉头一挑,不禁问道:“赵卿可说与朕听听。” 赵谦深吸一口气后,叹道:“诚如陛下所言,武平侯的实力太过庞大,已经不是朝廷或是哪一方诸侯能够压制得住的,若陛下支持武平侯出兵袁绍,恐会使得心向陛下的诸侯们心寒,不仅如此,还会让朝廷的威望大减;可若陛下将密诏给了袁绍,先不说袁绍是否真的能击败武平侯,若武平侯得知了此事,这不是逼着武平侯造反么……” 安静, 宣政殿内一片安静。 端着盘子的内侍官,腿肚子已经转筋,禁不住的在颤抖。 良久, 刘协打破了这份安静,开口道: “那赵卿以为如何?” “此事,陛下就当不知道好了,宫外的事情,就随武平侯和其他诸侯去斗吧,无论谁输谁赢,陛下依然还是陛下。” 此言一出, 刘协不由咧嘴一笑道:“太傅也是这个意思,他说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说完,刘协朝内侍官挥了挥手, 内侍官躬身退下,离开的脚步也比往日快了几分。 “呜——”宫外传来低沉的号角声。 刘协起身,走到大殿的门口,站在台阶上,向宫外的方向看去,喃喃道: “武平侯的动作真快啊……” …… 洛阳城内,号角声响起, 这是在告诉城内的百姓,同时也是在告诉朝廷, 他武平侯张昊, 这次, 是真的怒了。 不仅是武平侯,武平侯麾下的将士,上到将领,下到兵卒,他们的怒火随着城内的号角声一并点燃起来。 他们,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他们,有冀州的,有并州的,有青州的,也有司隶本地的,他们跟随侯爷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既战朝廷的官军,也打过各路诸侯组成的联军, 他们,在草原上打过外族的草谷,在青州击败过兖豫联军,在函谷关抵挡数万西凉军,没放过一兵一卒,在巩县,围歼联军数万大军,逃出去的寥寥无几。 广宗城下,两万官军被屠戮,逼得名将皇甫嵩拔剑自刎; 剧县城内,数万兖豫联军被屠,前兖州刺史刘岱死于乱军之中; 巩县城外,联军主力被围歼,徐荣鲍信双双殒命。 无数敌军的鲜血,浇灌出来的,是张昊军的凯旋之势! 无论是张侯爷,还是其麾下的谋臣武将,亦或者是下面的兵卒,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从一场胜利走向另一场胜利, 当胜利成为了一种习惯,当战无不胜成为了一种常态,当战功赫赫成为了大家争相追逐的一份荣誉时, 谁会去厌恶战争? 谁能忍受一份屈辱? 所谓主辱臣死,自家侯爷在大婚之日遭到别人的刺杀,这样的挑衅,这样的羞辱,打的可不是武平侯一人的脸,而是在打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打完之后还得吐口唾沫的那种。 当自家上司说侯爷准备出兵讨伐袁绍时,他们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当战争的号角声吹响时,无需慷慨陈词的演说,他们个个披上战甲,拿上兵器,排好队形,等待开拔的命令。 那些个被送回洛阳的伤兵残卒,有的已经提不动刀了,或者还未来得及收拾行囊返乡的, 在听到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重新将破损的战甲和卷刃了的兵刃翻了出来。 他们现在,甚至连做辅兵的资格都没有,但依然排好了队形,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虽说气势上有些悲壮,甚至有些日暮残年的味道。 但是, 他们的出现,无疑让其他兵卒更加的狂热, 一些兵卒甚至用兵器敲打这盾牌,以表达对他们的致敬。 “没想到,我大汉的将士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阁楼上, 马日磾望着远处正在集结的军队,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就是当年的冠军侯出征塞北时,也不过如此了吧!”淳于嘉颔首道。 谁也不会想到, 当朝太傅和司空此刻正站在阁楼上欣赏着这一幕。 “若武平侯真的有匡扶汉室之心,大汉或可再延续个百年啊!” 听着淳于嘉的感慨,马日磾冷哼一声道:“武平侯?呵呵,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若他真心向汉,何以在大婚之日闹出那般动静。 别说僭越了,就差把谋逆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翁叔(马日磾)觉得,武平侯此次讨伐袁绍有几成胜算啊?” “呵呵,你这个问题问的,真没意思,你不妨问问袁绍有几成生还的可能。” “翁叔可别小觑了袁绍,兖州可是曹操的地盘,东边还有袁术在豫州,集结三家之兵力,武平侯可不一定能吃得下啊!” “老夫有时候就在想,你淳于嘉是怎么坐到司空的位置上的,那袁绍曹操等人若真能击败武平侯,何至于等到现在!” 说到这里,马日磾抿嘴一笑道:“不过,张侯爷要想击败袁绍,也没有那么简单。” …… 第187章 谋士,戏志才 “前面就是成皋到怀县的河段了吧。” 戏志才站在楼船上,眺望着前方。 冬季的黄河水少,没有雨季和汛期的水多,所以从平县登船后一路向东,这水势就较为平稳,没有想象中的汹涌。 河风虽然刺骨,但戏志才丝毫没有在意。 经过荀彧的举荐,戏志才得以在武平侯麾下效力,此番东征袁绍,戏志才便跟了过来。 “先生觉得这河景如何啊?” 张侯爷披着大氅,手里拿着两个暖手的铜炉,在其身后说道。 戏志才转过身,朝张侯爷行了一礼后,颔首道:“虽没有想象中的壮阔,倒也能称得上美景了。” 张侯爷将一个暖手铜炉递了过去,颔首道: “你看这黄河两岸,植被水草甚多,若是再暖和一些,会更加的茂密。” “侯爷说的是,这条河不知养育了多少人,何况这些植被草木了。” “先生以为这些草木之所以长得不错是因为这条河,倒也没有说错,但本侯却觉着,是因为两岸的泥地里埋了不少尸骨,才能使得这些草木长得这般好。” 戏志才皱了皱眉,握着暖炉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张侯爷深深的吸了一口冷空气,然后缓缓的呼了出来,继续说道: “荀先生给本侯说过先生的抱负,本侯也相信先生的能力,只不过这天下还是太乱了,不知先生能否与本侯一道,还天下一个盛世太平呢。” 戏志才躬身拜道:“久闻武平侯才智过人,乃当世明主,戏某不才,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先生言重了,荀先生向本侯举荐先生,亦代表先生是有能力的人,本侯信荀先生,荀先生信你,则本侯亦会信任你。” “多谢侯爷器重。” 张侯爷看着远处的美景,感慨道:“滚滚黄河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戏志才不由一愣,开口道: “世人都说武平侯在兵略上用兵如神,胸怀韬略,没想到在诗词的造诣上,也是让人惊叹啊。” “诗词不过是小道,偶尔陶冶一下情操罢了,要想平定这乱世,还得靠将士用命的。” “侯爷说的是。” 张侯爷用余光瞟了戏志才一眼,淡淡道: “先生以为,本侯此番出兵征讨袁绍,应当如何走第一步呢?” 自从张侯爷决定出兵袁绍后,无论是冀州、并州还是青州,自上而下,又从下到上,伴随着武平侯下达的一条条军令,开始飞速的运转了起来。 司隶、冀州、并州、青州、乃至于凉州那边,各路兵马开始调集。 同时, 辖内的各州郡开始大规模的招募兵马,府仓的粮草开始向兖州的方向运送,然后又开始筹措新的粮草。 冀州方面, 留下屠兀骨的一万胡骑军和雷公的两万信都驻军以及田右和花善在中山郡和河间郡的各一万驻军后,张硕和张合引兵三万南下,向兖州方向集结; 为了避免公孙瓒趁机搞事情,密侦司往幽州派遣了大量密谍,对当地势力威逼也好利诱也罢,煽动他们叛乱,以分散公孙瓒的注意力,让其在短时间内无法南顾。 青州方面, 高览、太史慈引兵五万一路向西,朝兖州方向集结。 西凉那边,马腾听说武平侯要去讨伐袁绍,还带着自己的儿子马超一同去,便派了五千西凉骑军前来支持张侯爷,张侯爷顺手便将这五千西凉军的指挥权交给了马超。 至于并州方面,因为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兵,所以张侯爷并没有让卢沛带兵过来。 至此, 张侯爷出兵讨伐袁绍,集结各路兵马十余万, 麾下将领有: 赵云、周仓、庞德、张燕、张辽、朱灵、徐晃、张硕、张合、高览、太史慈, 再加上小一辈儿的马超、赫昭、李招娣。 谋士方面,依然由荀彧和沮授两位左右军师坐镇,只是多了一个戏志才, 张侯爷知道戏志才的能力,此次东征,也是想着要将戏志才的才能发挥出来,所以并没有将其留在洛阳。 至于洛阳的安危,依然由高顺驻守。 按照此次的东征路线, 张侯爷带着一众将领和两万步卒走水路,至黎阳。 黎阳是冀州最南边的一座县城,位于黄河北岸,与兖州只有一河之隔,冀州和青州过来的兵马也会在黎阳会师。 待李招娣带着一万胡骑军将黄河南岸,也就是兖州的燕县拿下后,张侯爷才会亲率大军南渡,然后寻袁绍决战。 目前的作战计划就制定在了这一步,至于后续,则要看袁绍如何排兵布阵了, 当然, 袁绍也有可能会邀请曹操和袁术参战,至于如何打,还得根据实际情况来了。 当张侯爷将问题抛给戏志才时,一来是满足考较之心,二来也的确是想向戏志才请教,毕竟自己所擅长的以自身为饵的战法,用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他已经连续用了好几次了。 就算袁绍和曹操等人再傻,也定然不会再上当了,对此,张侯爷心里也不知道这仗该如何打。 好在他的身边有荀彧、沮授和戏志才, 这一次,张侯爷打算当一个纯粹的吉祥物,这仗,就交给三位谋士去谋划好了。 “回侯爷,此番东征袁绍,或许并不会像侯爷预想的那样顺利。” “先生何出此言啊?” “侯爷此次也是第一次进入兖州作战吧,兖州的情况与其他地方尤为不同,首先便是兖州多士族门阀,他们对袁绍的支持是难以想象的,对于袁绍而言,粮草、兵源、钱饷皆不是他所担心的; 其次, 以袁绍的脾性,他必然会联系曹操、袁术等人共同抵抗侯爷,曹操这人不可小觑,必然会倾全力帮助袁绍的,至于袁术么,虽然与袁绍有诸多不和,但在侯爷面前,这三人必会齐心协力的。 最后, 侯爷此次所带的兵马虽然有十余万之众,但袁绍等人手里的兵马却是侯爷的两倍不止,如此一来,侯爷想要讨伐袁绍,并非易事。” “那先生有何良策啊?” …… 洛阳,红袖招。 张宁的身子慵懒的趴在桌子上,一手托着香腮,一手翻阅着手里的简牍。 浮香站在一旁,轻声道:“主人,冀州和青州那边传来消息,州府正在紧急招募兵马,看样子,侯爷是担心前线的兵马不够用啊。” 张侯爷自决定出兵讨伐袁绍起,其军令便向并、冀、青、凉四州下达,从州府接到军令再到下发至各郡县,可以说是畅通无比, 从侯府这样的中枢到四州各郡县,在武平侯的意志下,所有的部门都开始疯狂的运转起来。 动静最大的便是招募兵马这件事了。 无论是良家子弟还是农家子以及游历四方的游侠也都主动从军,特别是良家子弟,是质量最好的兵源,他们不仅数目众多,且识文断字,学习能力也强,他们先在当地尉所登记在册后,再统一前往郡治集合,接着再往州府汇合; 若是农家子弟,则是先在村子里登记,然后后面的流程就跟良家子弟一样了。 若从另一个维度去看的话,这些新募来的兵卒就像是无数条血管涌向州府这颗心脏一样。 州府这边,则会在城外划定几个区域搭建营房校场,对这些新卒进行简单的整训,然后配发甲胄兵刃,完事儿后,再由讲武堂结业的学员对这些新卒进行筛选, 根据每个人的体质、协调性、年龄进行划分,分为刀斧手、弓弩手、骑兵、盾手、戟手等,然后进行专项训练。 按照讲武堂制定的军训条例,各兵种所训练的时间长短不一,刀斧手、盾手、戟手则要求在一个月内训练完毕,弓弩手则需要两个月的训练,骑兵则是三个月。 前训完毕后,在逐一整合,进行军阵训练,又是一个月。 在这三四个月的训练中,将不合格的兵卒整编为辅兵,他们将负责大军的粮草辎重的押运。 这样的募兵也只能在冀州和青州这样的地方能够得到较好的效果,毕竟这两个州在武平侯的经营下已经有几年了,无论是民力还是各级官衙的执行力,都是最好的, 这,也是张侯爷的底气所在。 当然了, 太平商号也开始将钱袋子的能力发挥了出来,一边号召各地商号募捐,一边将战争所需要的战略物资集中起来以备战时需要。 同时, 太平商号还联合北方的各个商号对销往南方地区的战略物资进行管控,特别是像粮草、皮毛、盐铁以及牛马等物,更是严禁向南方销售, 除此以外, 按照张侯爷的指示,对兖州、豫州、徐州等地展开经济制裁和扰乱市场的行为。 首先是禁止南方的商品销往北方,让南方的一些家底不足的商户纷纷倒闭,另外,引导南方一些商号哄抬物价,特别是粮食、过冬的皮袄、盐铁等, 甚至让太平商号旗下的南方商家囤积粮食和盐铁,通过密侦司的协助秘密转运出去掩藏起来,将银仓里的银钱封箱沉江, 使得南方州郡的市场紊乱,民不聊生,以此来给当地官府施加压力,让他们难以在短时间内筹措足够的钱粮支援前线的大军。 不仅如此, 密侦司也往兖州、豫州、徐州派去了大量的密谍,主要工作便是情报刺探,其次是联络那些黄巾旧部,让他们出来搞事情,除了黄巾旧部以外,密侦司的密谍还去找了那些百人以上规模的匪寨,不仅许以厚利,还承诺战后对那些山大王进行封赏,许些职位。 反正, 在张侯爷的指示下,密侦司的密谍无所不用其极,在秘密战线上,玩儿出了超越这个时代的新花样。 一个百人规模的山贼头子就可以封个都尉校尉的,千人规模的直接封个将军,仅仅一个兖州,便多出来了一百多个军校,十来个将军。 当张宁看着简牍里所呈现的内容时,不由惊讶得合不拢嘴,虽然她知道自己这个阿弟有很多鬼点子,但没想到竟然玩儿得这么花, 看似每一件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这么多小事堆积起来,那可是足以动摇敌军的根本。 试想, 袁绍大军在前线作战,后方迟迟筹措不到足够的粮饷,不仅如此,黄巾旧部,山贼匪首都跳出来捣乱,前线的将士又如何能安心作战呢。 “如此险恶的奸计,子楚这小子是怎么想出来啊!”张宁不由感慨道。 浮香没有说话,但是她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毕竟是在夸赞自己的心上人嘛。 张宁瞥了一眼暗自偷乐的浮香,眉头一挑道: “你喜欢那臭小子?” “啊?”浮香仓惶道:“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你就差把张子楚三个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浮香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这模样倒是配得上子楚那小子,听说子楚对你也是有些心思的。” 浮香依旧没有说话。 “你若真喜欢那臭小子,那你就给他做个妾室吧。” “啊?” “啊什么啊,你若不想就算了。” “不是,奴婢心里是愿意的。”浮香咬着贝齿说道。 “哼,”张宁戏谑道:“你这浪蹄子,胆子倒是不小啊。” 浮香心中骇然,连忙跪俯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解释道:“主人息怒,奴婢……奴婢不敢了。” “行了,”张宁淡淡道:“待子楚回来,你自己去跟他说吧,若他愿意纳你,你就搬去侯府吧,反正他的翅膀也硬了,我是管不了他的。” 说着,张宁起身来到窗户旁边,遥望着这偌大的洛阳城,冷哼道: “武平侯,坐拥四州之地,就连这偌大的洛阳城也被他踩在了脚下,还真威风哩。” 浮香皱了皱眉,怯懦道: “其实侯爷走到这一步也是很不容易的,他对您也是很挂念的。” “呵,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帮着夫君说话了?” 浮香脸颊一红,弱弱道:“奴婢不敢。” 张宁瞥向浮香,冷冷道:“我们在兖州那边的暗子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奴婢明白了。” “呵,虽然子楚不听话,可我到底是他阿姊,能帮他减轻一点压力,就帮一帮吧。” …… 第188章 开始备战 自武平侯决定东征讨伐袁绍起,冀州和青州两地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备战,这动静不可谓不小,兖州的袁绍和曹操也开始积极的招兵买马,筹措粮草以待应战。 初平三年正月,袁绍、曹操共选出十五万精锐,两万匹战马打算先发制人北征冀州,与幽州的公孙瓒相呼应。 “主公万万不可啊,”逢纪一脸焦急道:“我军去年刚在司隶与张昊军大战,军中老卒早已疲敝,新募来的新卒还不具备战力,若仓促北征,咱们的实力恐怕只能发挥出六七成啊!” “主公,逢纪所言甚是,”审配开口道:“据线报说,张昊从冀州和青州调来近十万劲卒,这些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不容小觑啊。” “不止如此,兖州多地皆有山匪和黄巾旧部作乱,村镇的粮草筹措也有诸多的问题,各郡县城的商户囤积粮草,哄抬物价,若是不先平定内患,后果不堪设想啊。” 辛评的话让本就烦躁的袁绍瞬间冷静了下来。 袁绍不傻,他知道后院失火的后果。 但是, 若不趁着冀州军和青州军立足未稳之际打乱张昊的部署,要想再找机会,恐怕就难了。 “主公,”辛评恳请道:“咱们在兖州,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胜算会多个两筹,而张昊军初来兖州,对地形山势不熟,胜算则会低个一两筹,此消彼长,优势在咱们这一边啊。” 袁绍的眼神飘忽,一副犹疑不定的样子。 亦就在这时,许攸和郭图趾高气扬的走了进来,当许攸看到逢纪等人时,不由轻蔑的看了一眼,冷嘲道: “哼,尔等庸才怎会看到稍纵即逝的胜机!” 逢纪眉头紧蹙,怒斥道:“许攸,那你倒是说说,胜机在哪里啊!” 许攸没有去回答逢纪的话,而是从袖口里拿出一道简牍,对袁绍说道: “主公,这是公孙瓒遣人送来的书信,只要咱们引兵北征,他公孙瓒便会亲率十万幽州军南下,就算咱们不能将张昊一举击溃,亦可将张昊的立身之地搅得天翻地覆; 届时,失去士族门阀支持的张昊还能靠什么与咱们为敌! 如果将张昊比作一条蛇,那冀州便是他张昊的七寸之处,冀州一乱,张昊大军必然也会乱, 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辛评皱眉道:“许攸,现如今军中粮草只够两月之用,后续的粮草筹措困难,应如何应对啊?” 郭图笑道:“只要大军能进入冀州地界,咱们便可以战养战,何愁粮草之用呢!” 审配摇头道:“兖州多地有黄巾旧部和诸多山匪肆虐,后方一旦不稳,又当如何应对?” 郭图淡然道:“主公与曹操共有新老兵卒近二十万,十五万北征,剩下四五万坚守住重要城池即可,无需忧虑。” 袁绍看着两方一问一答,心里也在计较盘算着, 逢纪等人的担忧的确是有道理的,但许攸和郭图的谋划更为诱人。 毕竟天下人都知道,冀州乃张昊的立身之地,根基之所在,若冀州有失,张昊的实力便会折损一半,而他袁绍便可趁机在冀州大肆搜刮,采摘胜利的果实。 “主公!”逢纪见袁绍心有意动,焦急道:“去年与张昊军交战,兵马奔波一整年,兖豫徐三州为了支援联军作战,百姓早就困顿贫穷,州郡的粮仓空虚,此次战端又起,百姓本就繁重的税赋又得再增加两三倍不止啊!” 说到这里,逢纪一脸的悲意,怅然一叹道:“到那时,三州之地将会因战乱而成为不毛之地,百姓流离失所,则会给那些黄巾残党可乘之机啊!” “许攸郭图之言皆未考虑到最坏的结果,试问,一旦我军在前线遇阻,不能按照咱们预计的那样获取敌军的粮草,若咱们后方也筹措不到足够的粮饷,前线大军又当如何!”审配肃然道:“主公,北征之事还请三思啊!” 此时的袁绍再度流露出犹豫之色,看得许攸频频皱眉。 “主公切莫听取逢纪和审配的妇人之词!”许攸正色道:“妇道人家才会在乎家里有多少粮钱,抠抠搜搜的以为只有勒紧裤腰带才能吃饱。” 说着,许攸冷笑两声,然后瞥了一眼逢纪三人,继续说道: “商贾之道有言,开拓进取方能赚得盆满钵满,只知节流,最后不过是坐吃山空罢了,冀州既是张昊的钱袋子也是粮袋子,只要主公与曹操亲率十五万大军杀入冀州,钱粮唾手可得矣。 当年如那冠军侯,亲率八百精骑便能在草原上大杀四方,也是凭借着以战养战的打法; 而咱们, 十五万大军, 就是都到冀州去吃饭,待个个把月,也能吃掉冀州不少粮草,就算咱们最后没有与公孙瓒会师于信都而返回兖州, 留给张昊那厮的,也不过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冀州罢了。 没了冀州这个钱粮袋子,张昊也就相当于断了一臂,待来年再与张昊交战,必能一举将其击溃。” “好!”袁绍朗声高喊道。 没等逢纪三人出言劝说,袁绍便开口道:“许攸所言甚是,只要没了冀州的支持,张昊不足为虑!” “主公,”辛评道:“若主公意在冀州,何不先遣一支奇兵突袭黎阳,然后逐渐经营黄河南岸,多造船舶,修理器具,再分别派遣精锐骑兵骚扰对方的边境地区,让他们不得安宁,而我方则有充足的时间将境内的不安定的因素解决掉。” “主公不可,”许攸皱眉道:“辛评目光短浅如何能看出其中利害,若不趁着张昊的援军还未汇合分而击之,待张昊大军集结完毕后,咱们也就失了先机,再要与之交战就难对付了。” 逢纪开口道: “救乱平暴,叫做义兵,恃强凭多,是为骄兵,义兵无敌,骄兵必亡; 武平侯张昊挟天子以令诸侯,行车骑将军事,在名义上可称为义兵,而咱们没有任何理由进军冀州,北征之举,实在违背义理。 何况,战胜之策,不在先后, 张昊大军久经战阵,士卒精悍,冀、青两州皆是其经营多年之根基所在,冀州牧崔琰,青州牧田丰皆是经世之才,有他们坐镇两州,可保法令通畅,后勤不乱。 去年咱们数十万联军,被十余万张昊军打得土崩瓦解,这还是张昊只凭借司隶两郡的支持,如今的张昊军更是拿出了家底与咱们交战,兵势早已今非昔比也。 如今,舍万全之术而起无名之兵,在下着实是为主公担忧啊!” 郭图站出来,笑道: “呵呵,武王伐纣,不曰不义,何况,咱们出兵是在讨伐他武平侯张昊,而非讨伐天子并不是师出无名,再且说是他张昊主动与我家主公开战,我等不过是先发制人行抵抗之事; 如今,主公联合曹操,两军联合,文武将校无不齐心协力,天下士族门阀也都支持我家主公,若不趁此主动出击,实在是犹疑不定的过失啊,天赐良机不把握,将来必会反受其祸。” 说着, 郭图朝辛评微微拱手道:“辛评之计,确实稳重可靠,但这不是见机行事的灵活变通,而是消极应战的保守之态。” 听完郭图之言,逢纪三人也都不知道该如何驳斥了。 不得不说,郭图的文采着实让人叹服,不仅引经据典,还将如今的局势分析得明明白白,更是将大义硬生生的扯到了袁绍这边, 就好像袁绍不主动出击,就是不义,就是不遵循天道一样。 当然了, 北征之事,本就是袁绍的心意, 不为别的,为的就是一雪前耻,毕竟在之前与张昊的两次交锋中,袁绍都是吃亏的一方。 如今, 自己联合曹操的兵力共有十五万,比张昊的十万兵马还多了不少,况且张昊的兵马并未完全汇集与一处,而自己的兵马早就集结完毕了。 若能将张昊的冀州军和青州军逐一击溃,将极大的打击张昊的军心士气,不仅如此,还能将冀州的钱粮劫掠一空,从而壮大自身。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次绝佳的良机。 “我心意已决,打算即刻出兵北上!” 三日后, 逢纪、审配、辛评三人再度向袁绍进言,劝说袁绍不要北征, 袁绍大怒,令人将三人赶出了府衙。 许攸、郭图两人趁机进谗,称逢纪在军中的威望太高,许多将领对其都颇为信服,一旦逢纪联合军中将领对主公进言,势必会影响军中士气。 于是, 袁绍便将逢纪关押了起来,同时还让审配和辛评负责粮饷的筹措,一旦没有在既定的时间内筹措出足够的粮饷,军法从事。 ………… 二月, 袁绍、曹操引兵十五万率军北上的消息传到了正在赵郡邯郸,张侯爷正在兵器工坊内视察工作。 得知此事后, 张侯爷立刻带着力士营黑甲,昼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黎阳。 由于张侯爷骑的是火流星,在马力上自然是能够日行千里的,可一众力士营黑甲们,因为马力的原因,自然是被张侯爷甩在了后面,可见张侯爷是真的着急了。 好在这里是冀州,境内的山匪贼人早就被清理干净了,有军纪司在境内反谍,敌方实力很难进的来,就算能进来几个,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所以, 张侯爷也就放心大胆的赶路,也不怕遭到歹人的刺杀。 回到黎阳后,已经是深夜了。 也顾不上众位将领是否已经休息了,赶紧让人在城楼上击鼓聚将,张侯爷要召开军议大会,黎阳城内,偏将以上者,全部参加, 同时,直接下达了四道命令: 一,黎阳城内的青壮,全部编入辅兵序列,由张辽和朱灵亲自督训; 二,让燕县的胡骑军立刻渡河北上,保证黎阳后方粮道的同时,尽可能的将魏郡储备的粮草运往黎阳; 三,城内所有工匠开始全力打造床弩、投石器; 四,将以黎阳为中心,方圆十里内的树木全部砍伐,以做器具的材料和檑木的准备; 这四道命令是张侯爷在回来的路上想出来的,并未与荀彧、沮授、戏志才三人商议过。 四道命令下达后, 在座的文武,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当然对于个别将领来说,倒是玩味儿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眸中还透露出一丝欣喜和激动。 袁绍北征的消息是密侦司潜伏在袁军中的密谍送出来的,由专门的游枭送到了沮授的手里,沮授自然是不敢将此消息在黎阳公开,而是与荀彧、戏志才商议后,派快骑日夜兼程的送往邯郸。 由于黎阳城内只有万余兵马,以荀彧和沮授的心思,自然是想着放弃黎阳,退守魏郡,等待冀州军和青州军抵达后再度反攻, 用张侯爷的话来说,这就叫以空间换取时间,玩儿的就是一个大纵深战略。 所以,荀彧和沮授在得知袁绍北征一事后,并未做出实际的举动,因为是撤还是坚守,都得由侯爷定夺,他们虽然是军师,但在侯爷没有让他们全权定夺之前,他们可不敢越俎代庖。 从上面的四道命令可以看出来,袁绍应该是要主动北上了,而咱们的侯爷并不打算放弃黎阳,而是要在黎阳打一场防守战, 否则, 为什么要打造床弩和投石器呢,为什么要将方圆十里内的树木全部砍伐掉呢。 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虽然早就听闻袁绍和曹操在兖州的兵力有将近二十万,就算不是全部北上,至少也会有个十余万人吧, 此时的黎阳城内也就万把人,对于在座的诸位将领来说,他们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城内聚集了足足八位将领,他们都是能独领一军且有军功在身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外乎就是城内的兵马很少,但是又如何呢? 兵马少,难道侯爷不知道? 侯爷肯定已经有把握了,否则也不会下达坚守的命令。 被寒风吹得脸颊通红的张侯爷,嘴角都有些干裂起皮了,泰然的坐在首座之上, 目光扫视下方的众将领, 开口道: “此战一开,请诸位助本侯留下袁绍的首级!” …… 第189章 贾诩之计 上一章已经补够字数,没有看的可以去看,然后再看这一章 ………… 兖州东郡,是兖州最北边的一个郡,再往北就是冀州。 东郡郡治濮阳城,位于黄河与蒲阳河的交界处,也算是兖州的一大河运枢纽地,若不是黄河两岸战云密布,濮阳河上的货船也不至于只有零星的几条。 一条渔船,漂浮在濮阳河面上, 渔船内,坐着四个人。 为首者,是一个中年男人,留着黑须,身上穿的锦袍彰显着他不凡的身份,此人正是曹操。 在其左手边,坐着程昱, 在其右手边,则坐着贾诩,月前听闻袁绍和曹操联合意图北上讨伐张昊,便劝说张绣来投,他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曹操的军师。 坐在曹操对面的乃是虎将许褚,贴身护卫。 “战事未起,百姓的日子就已经不好过咯!”曹操一边看着旁边的鱼竿,一边掰下一小块儿干硬的面饼扔到河里。 “从这几日的调查来看,诸多商号囤货居奇,暗中将粮食、银钱转移他处,这些事情绝不是两三家商号敢做的,恐怕后面有太平商号和太平内卫的影子。”程昱说道。 “不奇怪,我要是那张侯爷,也会如此做的。” “那咱们是否要对这些配合太平商号行动的商户使些手段,再将那些掩藏起来的粮食,银钱查获充公?” 曹操摇了摇头,沉吟道:“不用,” “为何啊?” “你把这些商号的人都杀了,没有他们这些商贾将货物流通起来,百姓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些掩藏起来的粮食和银钱呢?” “派人盯着就行,只要这些东西还在兖州,就还是咱们的。” 程昱皱了皱眉,担忧道:“可若是如此,恐怕军中就没有足够的粮饷支撑北征啊。” 曹操转过身,将鱼竿拾起,然后眼皮微垂道:“武平侯要讨伐的是袁绍,不是咱曹孟德,袁绍要北征,征的是他武平侯,与我曹孟德何干。” “可是,主公不也拿出了五万兵马借于袁绍了么。” “不借袁绍五万兵马,他如何有勇气北征啊,他不北征,怎么离开兖州啊。” “可是……” “武平侯把兖州牧的位置给了我曹操,我也总得还他武平侯一个人情的。” 程昱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曹操瞥了程昱一眼,笑道:“程昱,我知道你还不理解,其实你也不需要去理解,因为很多事情掰碎了来看也不复杂,咱们就趁着这些日子好好享受享受,等他们真打起来了,咱们就有的忙了。” 说完, 曹操侧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贾诩,开口道:“贾诩啊,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你为何劝说张绣来投靠我啊?” “将军虽善用兵,但与天下诸侯相比,却是独木难支了,听闻曹公在讨伐张昊时的英勇决断,便劝说将军来投。” 函谷关一役,张绣的叔父张济战死,后来董卓也被马腾斩杀,张绣便带着残部在河东郡休整,一边休养生息,一边招募兵马, 东面的联军与张昊军在成皋交战时,贾诩便劝说张绣南下荆州,在荆州与刘表相处了一段时间,借着宛城默默发展,一边积蓄力量,一边洞察天下大局。 听闻袁绍和曹操准备北征冀州时,贾诩觉得时机已到,便劝说张绣投靠曹操。 曹操问道:“相较于我和袁绍,你为何不选择袁绍呢?” 贾诩不敢怠慢曹操的问题,马上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袁公志大才疏,胆识不足,小气无恩,兵多而指挥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此番北征恐怕亦是凶多吉少,反观曹公,胸襟广阔,知人善任,执法严明,治军有方,在诸多诸侯中,曹公算得上一位明主了。” “是么,呵呵。” 曹操笑了笑,没有在说话。 亦就在这时,曹操只觉得一股子微弱的力道自鱼竿顶端传来, 曹操眼眸微眯,用手将鱼竿猛得一提,便将一条巴掌大的鱼儿提出了水面。 “主公,今晚咱们有鱼吃了!” 许褚欣喜着去接鱼, 曹操也是一脸开心的看着自己钓上来,不停摆动的肥鱼。 “做鱼汤的时候,让厨子多放点紫姜去腥。” “知道了,再在鱼汤里放点山菌子,味道才鲜美。”许褚笑着将鱼扔进篓子里,然后在鱼钩上又放上一块儿碎肉。 曹操再次将鱼钩扔进河里。 贾诩看着这一幕,不禁眉头微挑,开口道: “看曹公的样子,似乎不打算与袁绍一起北上冀州了?” “不去,不去。” “曹公就不怕武平侯击败袁绍后,顺手取了兖州、豫州甚至是徐州?” 曹操嘴角微扬,转头看向贾诩,眼含深意道:“你觉得张昊想要的不是袁绍的人头,而是咱曹某人的脑袋?” “以武平侯的脾性,恐怕是既要袁绍的人头,也惦记着曹公的首级啊。” 曹操眼眸微眯,沉吟道:“贾诩,你可有何良策啊?” 贾诩脸色一沉,低声问道:“敢问曹公之志向为何?” 曹操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一旁的程昱却开口道:“贾诩,你就别再问了,我家主公的志向高远,绝非袁绍可比,你有什么就直说好了。” 贾诩看向曹操,低声道:“曹公可趁着武平侯和袁绍在这里厮杀,亲率一支精兵向西而去,直奔洛阳!” “嘶——”程昱听后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惊骇的看向贾诩。 一旁的许褚眼眸微眯,看了一眼贾诩后,最后将目光看向了曹操。 曹操面无波澜,依旧不动声色的钓着鱼, 只是不知为何,过了很久,都没有鱼儿上钩,似乎是感受到了垂钓者内心的不平静,所以让河里的鱼儿更加警觉了。 良久, 曹操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鱼竿放在了甲板上,喃喃道:“此计太过惊世骇俗,若无万全之把握,恐怕九死无生啊!” 许褚眼眸一凝,对贾诩怒目呵斥道:“好你个贾诩,竟然给我家主公出此毒计,你是想害死主公不成!” 随即,许褚就要拔刀。 “许褚!”曹操大声喝止道。 “主公!” “无碍,贾诩所言,的确是一条计策!” …… 第190章 侯爷的想法 “什么计策,反正我沮授是看不懂!” “公与,侯爷既然决定死守黎阳城,必然有他的道理,这些年来,咱们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么。”荀彧宽慰道。 “文若,我可收到线报了,袁绍此次带着十五万精锐北上,目标正是黎阳,若侯爷觉得黎阳重要,则一擅守之将坚守即可,侯爷何故要亲自在这里呢,万一……哎!”说到这里,沮授说不下去了。 自从张侯爷将沮芝以平妻之名娶进侯府后,沮授的心态便发生了一些变化,对于他而言,张侯爷的安危胜过一切。 “公与,你就放心吧,有千余力士营黑甲在黎阳,就算到了穷途末路,也能带着侯爷安然突围的。” 沮授眉头微皱,看向荀彧,怀疑道:“荀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侯爷跟你说了?” “什么内情?”荀彧讶然道。 “荀文若,你别跟我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之前你我都是觉得退守魏郡方位上策,现在不去劝说侯爷就罢了,还在这里宽慰我, 你说, 是不是侯爷将谋划跟你说了,所以你现在心里有了底气,在这儿存心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荀彧苦笑着直摇头,无奈道:“我倒是希望侯爷将心里的谋划说给我,可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沮授一脸不信道:“当真?” “当真!” “你确定没有诓骗我?” “确定没有!” “哎!”沮授一脸挫败的看向远处正在黄河边上垂钓的侯爷,叹道:“侯爷的底气到底是什么,竟还有这等闲心在这里钓鱼。” “或许……”一旁的戏志才凝望着张侯爷的背影,喃喃道:“或许侯爷也不知道自己的底气在哪里。” 沮授和荀彧面面相觑后,诧异的看向戏志才,问道:“何出此言啊?” 戏志才指了指张侯爷的背影,问道:“侯爷在这里钓鱼,钓了有多久了?” “应该有半个时辰了吧。”沮授回答道。 戏志才又问道:“这半个时辰,侯爷可钓上来一条鱼?” 荀彧摇了摇头,回答道:“好像没有。” 戏志才颔首道:“那应该是了。” “什么意思?”荀彧和沮授异口同声的问道。 “凡垂钓者,内心不平静者,很难钓上鱼儿来,你们看侯爷在这里钓了一个时辰,连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显然侯爷的内心是不平静的。” 荀彧和沮授恍然若悟的点了点头,表示有可能。 戏志才接着说道: “试想,除了袁绍十五万大军北征一事,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侯爷犯愁呢?” “对呀!”荀彧和沮授默默的点了点头。 “所以戏某觉着,也许侯爷也没有想好如何应对袁绍的十五万大军,否则,实在难以解释侯爷为何要下令坚守黎阳,从兵略而言,黎阳已经成为了一个死地,坚守无意。” 荀彧皱眉道:“侯爷擅用奇谋,也许侯爷表面上是在坚守黎阳,实际目的却是其他什么。” 听了荀彧之言,戏志才不由一惊,紧接着,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 看到戏志才如此神情,沮授不由一愣,问道:“戏志才,你可想到什么了?” 戏志才缓缓的摇了摇头,喃喃道:“若侯爷真如荀先生所言,表面上坚守黎阳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这种向死而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筹谋,别说咱们了,就是神鬼都难测。” 亦就在这时,马超抱着一篓子的肥鱼走了过来,戏谑道:“你们三位先生就别在那瞎琢磨了,侯爷脑子里想的什么,你们能猜到就鬼了,赶紧帮忙把锅拿来,架好煮鱼汤喝吧。” 荀彧三人看着马超怀里抱着的鱼篓子,不由一愣。 沮授问道:“你这鱼是哪里来的?” 马超回答道:“从渔民那里花钱买来的啊。” “哈?”荀彧怔怔的看向侯爷的背影,不解道:“那侯爷……” 马超斜眼看向荀彧,开口道:“侯爷说了,术业有专攻,想吃鱼,当然是从渔人手里买啦,这么多人,侯爷得钓到什么时候啊。” 说完,马超突然有些疑惑的看向荀彧三人,嗫嚅道:“大家都说这三位先生是军中最最聪明的人,怎么这般痴傻,想吃鱼当然是花钱去买啦,难道还真指望侯爷给他们去一条一条的钓啊,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马超自言自语的声音虽然说的小声,但依旧被三人听在了耳朵里。 三人脸色有些尴尬,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不过荀彧三人很快也醒悟了过来,似乎他们的确是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在思考问题和揣测侯爷想法的时候,他们都会下意识的排除掉最简单最通俗的想法,而去攻克他们都想不明白且复杂的东西。 就好比他们看侯爷钓鱼,觉得侯爷一直钓不上来鱼是因为侯爷心里装着事情,是侯爷心烦意乱导致的,而不是侯爷本来就不怎么会钓鱼, 所以一开始,侯爷便让马超带人去渔人那里买鱼。 这也就解释了,侯爷说的术业有专攻,侯爷可是武平侯,权势滔天不说,更擅长用兵, 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是他张侯爷所擅长的, 捕鱼下网,是渔人所擅长的。 所以,他们三人一开始就错了。 侯爷不是因为心里没有底,更不是不知道这仗该怎么打, 反而, 张侯爷是太知道这仗该如何打了,所以才会在不跟他们三人商议的情况下直接下令坚守黎阳。 至于张侯爷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不是张侯爷不知道,而是张侯爷根本就没打算与荀彧他们三人说。 嗯, 他们在第二层,以为侯爷在第三层,其实侯爷在第五层。 荀彧三人就这么原地杵着,看着马超和两名力士营的甲士劈柴生火,然后架锅放水, 该去杀鱼的杀鱼,该去洗鱼的洗鱼。 李卫从包袱里将一些瓶瓶罐罐放在地上,将一些调料放入锅里,然后用一把小刀切了十几片紫姜丢入到锅里。 戏志才看了看铁锅,又看了看侯爷的背影,眉头一挑,沉声道: “我大概知道侯爷的想法了。” …… 第191章 侯爷的胃口 三月, 袁绍派人说服徐州的吕布北上攻打青州的北海郡,以牵制张昊,同时,也算是巩固己方右翼,防止青州的田丰率军南下,从东面进攻兖州。 提前收到消息的田丰,引兵两万在北海一带布防。 同月, 袁绍令蒋奇、韩猛率步骑两万驻守黄河南岸的要冲渡口延津,若有可能再分兵一万将燕县收复; 再令吴匡领精兵两万进驻白马,以阻止张昊军从黎阳渡河南下, 同时袁绍亲率主力,共十一万大军在瓦亭和韦乡一带集结,准备挥师北上。 不仅如此, 袁绍还给豫州牧袁术去了书信,让袁术带兵北上,以做后援。 反观张侯爷这边的动作,就显得有些疲软掉链子了。 首先, 按照原计划抵达黎阳的张硕和张合的三万步骑并未如约而至,反而到了阴安后便停滞不前了; 而从青州那边过来的高览和太史慈的五万青州兵在到了清河郡郡治甘陵后,便直接挥师南下,杀入了兖州的东郡境内, 高览和太史慈兵分两路,一路上攻城掠地,短短十余日,便将黄河北岸的大部分城池收入囊中,进而直逼顿丘和卫国县了。 不过袁绍对此并未在意, 因为顿丘和卫国县往南就是黄河,黄河南岸就是曹操驻守的濮阳,曹操在濮阳还有两三万兵马,所以,短时间内,高览和太史慈也就止步于黄河北岸了。 按理来说,张侯爷下高览和太史慈的这步棋,着实是有些鸡肋,虽然能轻松的将东郡在黄河北岸的城池全部拿下,但又能如何呢,一旦要渡河,势必会遭到曹操的阻击。 在袁绍和曹操看来,这步棋下得不能说臭了,只能说是一步废棋。 从全局来看, 袁绍所采取的战略方针并没有表面上所展现得那么激进,更没有不管不顾的直接带着十五万大军渡河,杀向黎阳,而是分兵把守黄河南岸,为主力部队挥师北上打好了基础。 不得不说, 袁绍此举,可以说是进攻防守两手抓,一边分兵扼守要隘,一边集结主力部队随时准备渡河北上。 这样一来, 若张昊主动挥师南下,袁绍便能以逸待劳,后发制人; 若张昊不主动来攻,反而主守,那么袁绍便会主动出击,十万大军直接扑杀过去。 反正主打的就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你来攻,我有盾,你要守,那我就用剑刺你。 …… “看来袁绍在用兵方面,倒是长进了不少啊,一定又是许攸的杰作吧。” 张侯爷看着密侦司的密谍送回来的袁绍军布防图,不由连连称赞道。 此时的张侯爷,倒是没有再穿着白色的衣袍,而是穿了一身的黑色,浅色系的衣服显得轻松,明亮,深色系的衣服则多了几分庄重和严肃。 气质上的改变,倒是让张侯爷比平时多了几分干练和威严。 听着自家侯爷明里夸,暗里讽的语气,堂下诸将和三位谋士在此时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到底是执掌数十万大军的一方诸侯,就是在洛阳城里,天子见了也得把屁给憋着的狠角色, 哪怕张侯爷从未上阵杀过敌,但却没有人胆敢在他面前放肆,或者有半点的轻视, 毕竟,武平侯在战略上可是零失误,也就那么两三次的小败,还是下面的将领轻敌,被对方的一些骚操作给坑了。 面对袁绍摆出来的阵势,军议厅内,气氛没有想象中的压抑,反而因为张侯爷的几句调侃,多了几分明快。 若从表面上的阵容和兵马数量来看,袁绍的实力几乎两倍于他们,但现在,大家没有一个人因此而紧张。 张侯爷坐在首座之上,手指啪嗒啪嗒的敲击在桌上,节奏轻快。 亦就在这时, 马超站在门口,将脑袋探了出来,看向军议厅,问了一句:“侯爷,诸位将军,午饭准备好了,你们是在这里用还是在偏厅呢?” 张侯爷身子后仰,双手撑在后面,仰着头看着上方的横梁,然后叹了口气,看向马超,说道:“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就直接端进来吧。” 说着,张侯爷将目光看向厅堂内的众人,淡淡道:“想着许久没有与大家一起用饭了,今日正好,想跟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一听自家侯爷打算与自己等人一同用饭,很多人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太适应,毕竟如今侯爷的身份摆在那里,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与他们打得火热的黄巾少主了。 荀彧抿嘴笑道:“侯爷今日倒是有兴致。” 张侯爷无奈的摆了摆手,苦笑道: “打赢了,就是本侯运筹帷幄,用兵如神;打输了,就是本侯穷兵黩武,擅起兵戈,将黎民百姓又推入到水生火热之中。 今儿,就是想和大家一起吃个饭,若是打赢了,都是大家的功劳,若是打输了,这个锅,大家就一起背好了。” 众人没有说话, 马超和两名力士营黑甲提着粟米粥,抱着一摞面饼走了进来,将粟米粥和面饼逐一分发给大家,大家看着手里的粟米粥和面饼,瞬间就觉得不怎么香了。 张侯爷见众人迟迟没有下口,神情里有疑虑也有揣测,一副不知道该吃还是不该吃的样子。 当然, 他们犹豫的点不是说不愿意与侯爷一起背锅,而是吃不准侯爷话里的意思,每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会下意识的看向两位军师。 动脑子揣测侯爷心意这种事情,两位军师比他们擅长,所以最优的选择就是依葫芦画瓢,两位军师吃,他们就吃,军师应该不会错的吧。 可是, 荀彧和沮授互相看了一眼,并没有立刻下口,这倒难为一众将领了。 因为有了先前的侯爷钓鱼事件,所以两人在揣摩侯爷心意这一点上,倒是稳了一手,没有立刻做出决断。 反观一旁的戏志才,没有丝毫犹疑,一口面饼,一口粟米粥,吃得那叫一个香。 当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戏志才的时候,戏志才也是一愣,用更为疑惑的眼神看向大家, 道: “你们怎么不吃啊,这面饼和粟米粥都不错,得趁热吃。” 说完,戏志才将一碗粟米粥下肚后,又躬身到粥桶旁舀了一碗。 荀彧和沮授见戏志才如此模样,也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见两位军师和新来的谋士都开始吃了,一众将领们神情一松,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咀嚼声,嗦粥声不绝于耳。 张侯爷起身, 走到戏志才面前,笑道:“戏先生胃口倒是不错啊。” “嘿嘿,”戏志才迅速将嘴里的面饼吞下后,咧嘴笑道:“相比于侯爷的胃口,戏某这肚子可就微不足道了。” 此言一出, 无论是荀彧和沮授,还是一旁的一众将领,都不约而同的放缓了咀嚼的速度,降低了咀嚼的声音,原本正在嗦粥的将领,也都将嘴闭上了。 张侯爷微微一笑道:“看来戏先生猜到本侯的心思了?” “侯爷的心思如大海般浩瀚,戏某不才,只能窥得一隅。” “那你且说说看,本侯意欲何为啊?” “侯爷应该是在拖延时间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张侯爷,张侯爷微微一愣,抿了抿嘴,开口道: “展开来说说。” 戏志才微微颔首后,继续说道: “黎阳城内,只有万余兵马,若侯爷真的打算坚守黎阳,等着袁绍大军来攻,怎会将李招娣的一万胡骑军放于黎阳北面,而不是放在黎阳附近,这样也好从旁策应,给袁绍大军施加压力,使其不得全力攻打黎阳。 所以, 戏某认为,侯爷故意在黎阳做出坚守之势,让袁绍摸不清侯爷的打算,向来优柔寡断的袁绍必然会怀疑黎阳是侯爷给其设下的陷阱。 毕竟, 侯爷最擅长使用的,便是以自身为饵,引敌军来攻, 此番,侯爷亲自坐镇黎阳,黎阳兵少,冀州和青州的援军皆不在黎阳附近,任谁看了,也会以为侯爷又是在以自身为饵,吸引袁绍大军来攻。 因此,袁绍必然不会冒然北上的,而这也是侯爷想要达到的目的。” 戏志才的话,虽然让一众将领听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但对于荀彧和沮授来说,他们已经完全理解了戏志才所说的意思。 就好比狼来了的故事,小孩儿第一次说狼来了,村民出来了,没见着狼,小孩儿第二次说狼来了,村民还是没见着狼,可当小孩儿第三次说狼来了的时候,村民没有再出来, 但是,这一次,狼是真的来了,并将村子里的牲畜全部叼走了。 村民不知道的是,小孩儿跟狼是一伙的。 当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连续上过两三次当后,第三次或者第四次是绝对不会再想去上当的,而我们的张侯爷就是利用了袁绍优柔寡断的心思, 将以自身为饵的计策再度施展出来的时候,袁绍必然不会再像之前几次那样带着兵马直接莽上去,而是会停下脚步,多观望观望。 而这, 便是张侯爷的目的。 “侯爷是想要拖延时间?”荀彧诧异的看向张侯爷。 张侯爷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着戏志才。 “戏某不才,猜不到侯爷拖延时间的目的。”戏志才躬身道。 “其实本侯是在等,”张侯爷笑道:“在等洛阳过来的诏书。” …… 四月, 朝廷发布讨袁檄文,昭告天下。 责令各地诸侯共同讨伐袁绍这支不义之师。 荆州牧刘表,响应了朝廷的号召,拒绝了袁绍向其借粮的要求。 除此以外,徐州的陶谦也开始对袁绍派来的使者闭门不见,之前答应过的粮草供应也就没有了下文,而且还修书一封给到了吕布,称袁绍乃不义之师,若君执意继续北伐青州,则不再提供粮饷支持。 至于扬州牧孙坚,以及其他诸侯也表示不参与,既不帮袁绍,也不帮武平侯。 同月, 刘关张三人,打算答应朝廷派去的使者,响应朝廷的号召,带着三千步卒从徐州出发,向兖州的泰山郡进军。 “大哥,你为何要去帮助张昊那厮去打袁绍啊。” 关羽看向张飞,回答道:“三弟,大哥不是在帮张昊,而是响应朝廷的号召。” “云长所言不错,”刘备悠悠道:“还记得酸枣会盟么,当时袁绍便看不上我等三人,后来云长斩了张牛角才得到了各路诸侯的重视, 可是, 原本答应咱们的赏赐,不仅没有应诺,还只给了咱们三四千老弱,在追击张燕时,我等三人每战必冲锋在前,可却处处受到排挤。 袁绍此人,心胸狭隘不能容人,就算咱们去了,又能如何。” 张飞皱了皱眉,不解道:“那咱们响应朝廷的号召,帮着张昊小儿去打袁绍,咱们能得到什么?” 刘备淡淡道: “武平侯奉天子以令诸侯,合乎正义,咱们岂能不遵天子诏而去帮助袁绍呢,当今天下,武平侯虽然势大,但在各路诸侯中缺乏盟友,若咱们能施以援手,或可因此与其结交,若有可能,还能去洛阳拜见天子。” 关羽微微皱眉道:“大哥,之前讨伐张昊时,我斩了张昊麾下将领张牛角,他能容得下咱们么?” “武平侯志向高远,一定能够宽恕过去,若他要降罪于我等,那我三兄弟一起接着便是。” “哼!”张飞没好气道:“他张昊要是敢降罪咱们,俺老张一定在他身上捅一百个窟窿眼儿!” 关羽一捋长须,沉吟道:“大哥,咱们此番前往泰山郡,势必要和曹操的兵马对上,咱们……” “二哥!”张飞不满道:“袁绍和曹操都是一丘之貉,若那曹操敢派兵阻截咱们,俺张飞必将他们杀得落花流水!” “三弟不可鲁莽,”刘备道:“云长所言倒是提醒了我,咱们进入泰山郡,免不了要和曹操的兵马相遇,若能避免刀兵就尽量避免吧。” 说完, 刘备转身看向后面正在行军的步卒,颔首道:“咱们拉起这支队伍可不容易,若折损在泰山郡,可得不偿失啊。” …… 第192章 咱们有这个呢 前面四千字已补完,没有看完的可以去上一章接着看。 ………… 袁绍这边的排兵布阵瞒不过密侦司的查探,而武平侯这边的兵马部署自然也会被袁军的细作打探出来。 虽然武平侯这边有军纪司在反谍,但要想掩盖住兵马调动和部署是不可能的,当然,也没有必要去刻意隐瞒什么。 战事一起,大军开拔,别说几万人的调动了,就是上千人的挪动,只要细作有心去查探,也是能够找出行迹的。 袁绍的军队和武平侯的军队隔着一条黄河,各自摆开架势,不停的在调动在筹备,就像两个武林高手在擂台上不停的变幻招式,你用螳螂拳,我就用鹤拳,你用鹤拳,我就用八卦掌,就这么在擂台上绕着圈,不停的比划着。 白马县,城楼军议厅, 袁绍穿着一身甲胄坐在首座之上,在其下方,坐着四十余位士族门阀的代表, 里面有中年人,也有发须花白的老人,各占得一半。 这些人背后的家族当然都是支持袁绍的,但碍于最近这两三个月被一些商号和山贼匪患搞得有些憋屈,谁都不敢轻易将手里的粮饷拿出来,一来是担心被山贼劫走,二来也害怕得罪本地的商号,毕竟这些士族门阀的产业大多都跟这些商号有过利益往来。 说得再直白一点,这次聚集过来,也是想从袁绍这里获得一些承诺,比如事成之后如何如何。 待得所有人都入座,侍从将茶汤和茶干呈上来后, 侍从推理,大门关上。 袁绍开始逐一与这些人开始寒暄,询问近况之类的。 再然后,一队队甲士从后门走了进来,站在屏风后面,诸多士族代表不由面面相觑,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这次不是来聊利益分配问题的么,怎么还动用甲士了,难道袁绍这厮还打算用他们的性命相胁迫么, 不应该啊。 在座的士族代表虽说都是各自家里的核心成员,却不是家主,他们若出了事,家族不会动摇半分,反而还会让袁绍失去他们的支持。 伍氏代表和何氏代表对视了一眼,前者向后者投去询问的目光,因为他知道,何氏一族的小子就在袁绍的亲卫营里任司马,也算是袁绍比较信得过的士族了。 何氏代表眉头紧锁,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情况。 伍氏代表略微有些不自然的晃了晃自己的胳膊,心里寻思起来: 这袁绍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在座的家族或多或少都给袁绍资助了不少东西,也算是袁氏背后最坚定的支持者了, 难不成,袁氏这次是打算跟他们这些家族翻脸不成? 亦就在这时, 一名甲士将门推开,又有两名甲士押着一个被打得不成人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在座的众代表甚是诧异,离得近的几个代表更是弯着腰,伸着头去看那中年男人的脸。 “孟简?” “陈留孟氏的族长孟简!?” 有熟悉的人已经认出了这名满脸血污的中年男人。 “嘶——”一众代表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留孟氏可是兖州排得上名号的士族,虽然不算最有实力的那几家,但在陈留这个地方,倒还算是名头响亮, 孟氏一族在这几十年里,也只有三人做官,都在兖州其他郡任职,虽然在做官这块儿有所衰落,但人家在商道领域可是做地如鱼得水,积攒了不少财富。 “你们既然识得此人,那我就不多做介绍了。”袁绍幽幽道。 众代表皆将目光看向首座上的袁绍,等待着下文。 “孟氏一族与太平商号沆瀣一气,不仅扰乱市场囤货居奇,还私下将五千石粟米转运出陈留,打算封箱掩埋,此举已经算得上通敌了,被当地府衙发现后,呈报了上来,我便下令将孟氏一族全部抓进了打牢。” 说着,袁绍眯着眼睛扫视众代表,寒声问道:“诸位代表觉得,本初此举做得是对与不对啊?” 一时间, 所有士族代表起身,躬身道: “袁将军明察秋毫。” 这下, 就算再蠢的人也都知道袁绍这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要杀鸡儆猴啊。 毕竟在座的这些代表心里都清楚,自家或多或少也有囤货可居的动作,只是还没有走到将货物转运出去私下掩藏的那一步。 这些士族门阀之间,明面上以礼相待,你好我好大家好,但私底下也是会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特别是关于赚钱这方面,大家都是各施手段,尽可能的将银子赚到自己的兜里。 有了银子,才好向上打点,步步升迁;有了银子,才方便让下面的人去配合你做出政绩, 当然了,对于士族门阀来说,有了银子才可以缴足保护费,毕竟,天下动荡不稳,今天兖州牧是他曹操,明日就可以是张操,袁操。 就拿兖州来举例子,这短短几年内换了多少刺史州牧了,先是刘岱,然后是刘繇,现在是曹操,曹操刚在兖州牧的位置上屁股都没坐热, 好嘛, 你袁绍来了, 来了就来了嘛,还整出那么多事端来,眼下又要打仗了,虽然还没打起来,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 要说你袁绍厉害,你打到冀州去也就算了,可你袁绍的对手是谁,那可是武平侯啊,武平侯可曾败过? 搞不好你袁绍没有打过去,反而让人家武平侯打过来了, 是, 你袁绍拍拍屁股走了,那我们呢,我们这家大业大的不可能跟着你袁绍一起走吧。 承受武平侯怒火的是谁,还不是我们这些士族门阀。 若是给些银子缴足保护费也就罢了,我们这些士族抠一抠也就抠出来了,可万一人家要学着冀州和青州那样,分咱们的田产,太平商号过来要分咱的饼可咋办啊。 袁绍故作担忧,怅然叹道: “张昊那厮的兵马就在河对岸,这次,人家可是动用了冀州兵和青州兵啊,这阵势,可是认真的; 你们说, 咱们现在要不要准备一些渡船,迎接武平侯渡河,我带着你们去南岸敲锣打鼓的迎接, 最好主动把你们各自手里的账本、田契都拿出来, 也省得人家一家一家的去敲门了。 你们若是听话,说不定还能将你们家中的孩童送到冀州的善学斋去,将来再去个什么讲武堂和民生堂,再过些年,说不定也能保你们一家荣华富贵,是吧?” 伍氏代表再度躬身,大声道: “袁公,怎能如此言语,我们这些士族门阀怎能屈身于乱臣贼子!” “是啊,袁公,我们各家的田产可都是祖上留下来的啊,怎能让那武平侯分给那些贱民呢!” “别的不多说,我景家愿全力支持袁公。” “还请袁公收回刚才的话,否则我等就只能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以证清白了。” “袁公……” “够了!” 袁绍猛得一拍桌案,这一拍,声音之响,吓得下面的一众代表一哆嗦; 这一喝,更是让屏风后面的甲士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转眼间, 整个厅堂内,一股杀意昂然,一众士族代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后脊发凉,额头的冷汗直冒。 “一个月前,我就让人给你们送了信儿,让你们出些粮草、银钱助我抗敌; 可这一个月过去了, 真正送到我军中的士族只有八家,只有八家! 虽然粮食都是一些陈年旧粮,里面还掺了沙子,银子也都是一些边角碎银,但好歹也算送来了。 我今日就想问问你们,剩下的二十六家,你们在等什么,在观望什么! 是在等着我袁本初亲自去敲你们家的门吗? 在等着我袁本初来求你们吗? 还是在等着张昊军打过岸来,将我袁绍的首级挂在城门口示众? 你们以为,这仗是我袁绍想打的么, 我也是被那张昊逼着打的, 退一万步来说,这仗,就算是为我袁绍打的,可也是为你们这些士族门阀打得! 你们以为,张昊军打过来以后,你们交出田契和产业,张昊就会放过你们么, 呵呵, 就像在冀州和青州所做的那样,杀一批,拉拢一批, 你们,有谁能够拍胸脯的保证,自己家就是被拉拢的那一批而不是被杀的那一批! 这场仗, 要打, 就给我拿出你们压箱底的粮食和银钱,助我袁绍打过去,去冀州抢地抢粮抢钱抢产业,等战后,大家一起来分,保管你们一个个的吃得膘肥体胖! 如果你们不想打, 行啊, 大不了我袁本初主动送上首级,还可保我袁氏满门,若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在信都讨座宅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而你们, 哼哼,则可以去跟那位武平侯讨价还价一下,看看是否能成为被拉拢的一批。” …… “准备!” “放!” “吱呀——”随着一阵机括声响起,城墙上的架设的投石器朝着城外的一杆旗帜抛射出二十余枚石块。 当石块落地后,躲在远处的几名骑兵赶紧打马过去,然后用绳索测量打击范围, 测量完毕后, 一名骑兵跑来报告详细数据。 投石器的操作手听到数据后,朝着校准官喊道:“打击范围七丈,向左偏移六丈!” 校准官走到转盘处,让副手推动瞄准转盘,开口道:“转盘刻度向左偏移一格!” 待校准官查看刻度后,便跟绞手说,再试一试。 “等等,城外有人!” 校准官来到墙垛旁,朝城外看去,看到一名身着劲服,扬鞭而来的骑士,这名骑士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朝着城门处挥舞着手里的小黄旗。 校准官皱了皱眉, 没等校准官问出口,一旁的副手便说道:“好像是密侦司的游枭。” “密侦司的游枭?” 副手点了点头,说道:“之前在周将军身边做侍卫的时候,见到过。” “看来,应该是河对岸有什么动静了吧。” “管他有什么动静,反正侯爷都说了,让咱们死守黎阳城。” 校准官活动了一下胳膊,叹道:“听说袁绍在河对岸集结了十五万大军呢,咱们城内的守军可不到两万,能守得住么。” 副手看了一眼校准官,笑道:“不管守不守得住,侯爷让咱们守,咱们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得守住黎阳,就是死也得死在这城墙上。” 校准官的情绪有些低落,没有说话。 副手走到校准官的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对方,低声道:“你是在想家里的婆姨了?” 校准官瞥了副手一眼,嘿嘿笑道:“离家之前,我家婆姨刚生了崽。” “是带把的不?” 校准官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还担心什么,若你死在这里了,府衙不仅会给你家里发抚恤,你的孩子长大后还能在善学斋学习呢,将来说不定还能成为将军哩。” “我可不想让我孩子当将军,打仗有什么好的,天天死人。” 副手挠了挠头,点头道:“也是,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打仗啊,大家都在家里抱着婆姨过日子不好么。” “这仗我们不打,我们的孩子就要打。”赫昭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都尉!”校准官和副手见赫昭来了,赶紧躬身行礼道。 赫昭摆了摆手,以示免礼。 “侯爷说了,只有天下安定了,百姓们才能过上好日子,就像在冀州和青州那样,没有战乱,百姓就能安居乐业。” “没有战乱……”校准官和副手默默念叨着。 “没错,我们跟着侯爷,把该打的仗都打完了,天下安定了,咱们的孩子也就不用再打仗了。” 说着,赫昭看向校准官,笑道:“你说你不想让你的孩子当将军?” 校准官嘿笑着挠着头,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对的还是错的。 赫昭抿嘴一笑道:“不当将军就不当将军吧,不想去讲武堂就去民生堂,学成之后去做官吏,做一方的父母官,给百姓谋福祉,让更多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嗯!”校准官重重的点了点头。 副手看了校准官一眼,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孩子,不禁问道:“都尉,咱们会死在这里么?” 赫昭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来到投石器的长杆旁,用手拍了拍, 淡淡道: “咱们有这个呢!” …… 第193章 试探 从这两三个月张侯爷的一系列动作来看,他是打算要认认真真的坚守黎阳了, 秉承着做戏也要做全套的思路,也只有摆出一副坚守黎阳的样子,才能让袁绍明白,哦,你武平侯这次是真的黔驴技穷了。 毕竟双方兵马都隔着一条黄河,大家脑子里的那根弦已经绷紧了,要想松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 就只是看谁绷不下去,主动出击了。 看着张侯爷一副,你要来打,就来打,不打就拖着,反正冀州和青州那边已经动员起来了,不仅疯狂暴兵还在筹措粮草军饷, 邯郸和襄城那边的炼铁炉可一直都在烧着,工匠们三班倒,没日没夜的加紧铸造兵械,然后源源不断的送往需要的地方。 拖,我武平侯有冀州和青州两个经营多年的地盘,过两年,还能多个并州,我倒是拖得起,你袁绍拖得起么,就你背后那些个士族门阀,你榨一次榨两次或许还行,你这三番五次的去榨,别人又不傻,早晚都会出现矛盾,然后离心离德。 所以,武平侯不着急,他现在就是要等着袁绍主动来攻, 大大方方的告诉你的细作,我武平侯就在黎阳城内,守军不到两万,附近没有伏兵,你有胆就来攻吧。 “投石器和床弩准备得怎么样了?”张侯爷开口问沮授。 “重要的零配件都是邯郸的兵器工坊打造出来了,送到黎阳后我便让工匠们进行了组装,现在已经在城墙上设置了四十架床弩和三十座投石器,其余的还在组装。 等到袁绍大军来攻时,咱们会有更多的床弩和投石器。” 也就是说,袁绍每晚来一日,他们在攻城时所受到的伤害就会增加,而且对于黎阳这边来说,城内有足够的木材和零配件,完全可以实现边打边造。 “侯爷,恕属下多嘴,咱们在这里准备得热火朝天的,若袁绍大军不来攻,侯爷可有后手?” “先生为何会以为袁绍不会主动来攻呢?” “据密侦司探报,如今兖州、豫州、徐州的市场紊乱,又多有山匪和黄巾旧部肆虐,袁绍这个时候出兵北上,难道就不担心后院会起火?” “曹操是陛下亲封的兖州牧,也算是兖州之主了,袁绍一来,许多士族门阀都跑到袁绍那边去了,你觉得曹操会如何做想?” “侯爷的意思是,曹操是最迫切希望袁绍出兵北上的?” “不错,”张昊颔首道:“以曹操的手段,市场紊乱或许会麻烦一点,但那些个不成气候的山贼匪患根本不足为虑。 当然,有曹操坐镇兖州,袁绍也不会担心后院起火。 本侯料定袁绍坐不住想要出兵北上,是料定了那些士族门阀都有私心,不会竭尽全力的将家底儿给掏空支持袁绍, 徐州的陶谦已经公开声明不会与朝廷作对,那么就只剩下兖州和豫州了,这些年的征战,兖州和豫州一直都是要粮出粮,要钱出钱,要兵出兵,如今还剩下多少东西。 袁绍十五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袁绍能不知道这个? 若他不知道,他为何不直接往司隶而去,将我们丢给曹操,而非得将目光看向冀州,还不是因为冀州富裕,若能率大军杀入冀州,就算不能将冀州整个吃下,也能大肆劫掠一番。 这说明什么, 说明袁绍的兜里没银子了,说明家里没有粮草,快揭不开锅了。 如果袁绍不主动来攻,拖得越久,他死得越快。 一开始他不来攻咱们,首先是因为担心会中本侯的计,其次是粮草银钱准备不足,所以才等到现在,你且看着吧,过不了几日,咱们就能在城头上看到袁绍的大军兵临城下了。” “原来如此。”沮授恍然大悟道。 “所以,床弩和投石器的组装还得再加快一点速度,先生得多费些心思了。” 袁绍的十五万大军,都是能征善战的骁勇,若真要摆开架势正面应敌,那得用多少人命去填啊,张侯爷不是耗不起,而是舍不得。 能够用投石器和床弩这些玩意儿对袁军进行有效的杀伤,比你多填进去一两队人马要来得划算得多。 “是,侯爷,属下知道了,属下定然不会让侯爷失望的。” “先生也算是本侯的舅兄了,以后还有诸多事务得劳烦舅兄了。” “属下必当鞠躬尽瘁。” 沮授离开后,密侦司的游枭便将南岸的军情呈现在了张侯爷的手里。 袁绍引兵十一万已至渡口,准备北上。 …… 五月, 天气回暖,汛期将至,黄河水线上涨。 袁绍大军陆续登船,渡河往北。 在渡河的过程中,遭遇了来自朝廷水师的袭扰,虽然损失了一些士卒和战船,但对袁绍来说也就等同于刮刮痧了。 朝廷的水师,实力本来就不咋滴,袁绍打算组织战船进行反击的时候,朝廷的水师早就逃之夭夭了。 当然了,这仅仅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半个月的时间, 袁绍就有五六万人踏上了黄河北岸,并在北岸三处高地成品字形,安营扎寨,以保护后面的主力能够安然渡河。 除此之外,多路探马哨骑派出,往黎阳的方向做战略延伸,一来是洞察黎阳这边的守军动向,二来也是为了将黎阳北面的情况探查清楚,摸清楚黎阳的粮道。 当袁绍军的斥候探马深入黎阳以北的区域后,便和李招娣的胡骑军的斥候撞上了, 斥候与斥候之间的厮杀,在这方面,胡骑军在草原上早就把技巧和战术磨炼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在这方面,胡骑军是专业的。 经过这两三日的交锋, 袁绍的斥候队伍无疑是惨败收场,甚至是五骑为一伍,十骑为一什的常规建制,都是成建制成建制的全灭。 对于袁绍军而言,若是无法搞清楚黎阳北面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袁绍和他下面的谋士武将又如何能放心大胆,甩开膀子去攻打黎阳呢。 毕竟, 落入张昊的以自身为饵的圈套,这样的惨烈的教训还少了么。 …… 就在袁绍准备让吕旷带三千轻骑朝黎阳的北面深入探查之时, 距离黎阳北面三十余里处,一支五千人的胡骑兵,在李招娣的军令下,正快速的集结,并朝着西南方向进行移动。 胡骑军的打法本来就是化整为零,分兵作战,如有需要再化零为整,集结打团。 分散在方圆两三百里的胡骑军,以百到千为单位,你部两三百,我部五六百的,在接到集结指令后,朝着西南方向迅速集结着, 各部之间,能很快的传递消息,被放在外围的哨骑斥候,也开始不断的朝着最近的部队汇集。 草原上一直有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作战方式,胡骑军的兵员都是草原上的部族,他们也一直活跃在草原上,所以,哪怕来到了汉地,遇到战事,都会下意识的将草原上的那一套照搬过来; 这也是张侯爷将这一万胡骑军调过来的目的,就是要让汉地的敌军不适应。 当吕旷带着三千轻骑逐渐深入黎阳北面后,忽然发现,那些红衣红甲的骑兵没影儿了。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红甲骑兵主动后撤了,第二种便是红甲骑兵给自己设下了一个圈套,那就是诱敌深入。 吕旷的直觉告诉他,他所面临的有极大可能就是后者。 就在吕旷在犹豫要不要全军后撤时,一名军校跑过来禀报说,在他们的后方发现了红甲骑兵的身影。 “后方?”吕旷惊骇的回头望去。 西面远处的高坡上,有一个身着红甲的骑兵,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正朝自己这边打望。 怎么回事? 红甲骑兵怎么会出现在后方的? 由于担心自己的位置被暴露,所以吕旷只向前方派出了探马和斥候,他收到的回报说,前方并没有发现红甲骑兵, 可是, 红甲骑兵是什么时候绕到自己后面的? “将军,咱们怎么办?”军校担忧道。 “休要大惊小怪的,对面只有一骑,顶多就是一队斥候罢了。” 吕旷的话音刚落, 那名红甲骑兵便从高坡上下来了,然后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近千的红甲骑兵出现在吕旷视野中的时候,他沉默了。 “将军,对面只有不到千骑,咱们有三千骑,咱们是有胜算的。”军校提醒道。 吕旷咽了咽唾沫,伸手摸了摸鼻子,开口道:“传令下去,准备作战!” “是!” 李招娣打量着远处的敌军骑兵,哪怕对面的数量是她这边的三倍,她的眼里,也没有丝毫恐惧,而是让身边的苏合将胡骑军的赤狼骑打了出来。 胡骑军的赤狼旗是多少草原部族的噩梦,赤狼旗一立,周围的胡骑军们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腰背。 赤狼旗是以白狼的皮革制作而成,主打一个皮实耐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若在草原上, 赤狼旗一立,胡骑军还没开始冲锋,草原上部族的心气儿便灭了一半,当胡骑军的号角声吹响,开始冲锋的时候,能临危不乱不转身逃跑的草原人都可以称得上部落里的勇士了。 但是, 他们面前的这支汉人骑兵,显然没有丝毫的反应。 不过也是,他们是没有见识过胡骑军的厉害,那今日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好了。 李招娣默默的抽出自己腰间的弯刀, 此时此刻的李招娣,哪有半点在侯爷面前唯命是从的样子,哪有半点与马超、赫昭一起大闹时的活泼。 在她的眼里, 那些个穿着袁军甲胄的骑兵,根本就算不得真正的骑兵,而是一群骑在马上的两脚羊而已。 在离开黎阳的时候,侯爷跟她说过, 黎阳的北面就相当于是他武平侯的后背,若被敌军绕到后背断了粮道,黎阳城就会成为一座孤城,他武平侯就真的成为那枚大家都想吃到的鱼饵了。 所以, 作为张侯爷的忠实崇拜者的李招娣,又怎么可能允许侯爷的后背出现任何危险,怎么可能允许因为自己的问题而把侯爷的后背交给敌人呢。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侯爷把后背交给了我李招娣,那我李招娣就决不能辜负侯爷的信任!” 李招娣的弯刀,在阳光下显露出瘆人的寒芒,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得很干净了,但依旧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呜——”来自草原上的号角声响起。 胡骑军的甲士们已经将自己的武器拿在了手里,做好了冲锋的架势。 然而, 就在这时, 有一道号角声从远处传来,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这些号角声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来自草原。 当四周的号角声频频响起时,吕旷这支三千人的骑兵开始出现了巨大的骚乱,这种骚乱,连他们的军头和将军本人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平复。 吕旷最担心的一幕,还是出现了, 是, 他们被这些红甲骑兵包围了。 李招娣眉头微皱,撇了撇嘴,刚刚提振上来的战意顷刻间蔫儿了。 一旁的苏合不解道:“咱们……不冲了?” 李招娣摇摇头,道:“不冲了。” “可赤狼旗都立起来了,不冲不合适吧。” 这就好比,一个猥琐大汉面对一个妙龄少女,裤子都脱了,你告诉他不做了。 “之前答应过你哥哥,若再有打仗的机会,得让他先冲,你们草原人不都最信守诺言的么。” “多可惜啊,我正想活动活动筋骨呢。”苏合垂头丧气道。 李招娣见苏合一脸失望的样子,没好气道:“有啥可惜的,这里只不过是三千骑兵,南面儿还有十多万敌军呢,少不了你的仗打。” 说着,李招娣不由皱眉道:“不是,你哥俩最近怎么这么好战啊?” 苏合一愣,然后嘿嘿笑道:“我跟我阿兄合计了一下,准备多立些战功,然后将家里的崽子们都送到善学斋去。” 李招娣眉头一挑,揶揄道:“你俩倒是挺聪明的啊。” “能在善学斋念书,谁还想回草原上啃沙子啊。” …… 第194章 大胆一点 这些日子,袁绍大军正忙着渡河,与此相关的情报一封接着一封的往黎阳这边送来。 黎阳这边并未做出任何的反应,床弩和投石器继续组装,将士们的操练也正在继续,毕竟城内只有不到两万的兵马,面对袁绍的十一万大军,能怎么着, 还敢主动出击不成,张侯爷可没有这么傻。 关于对冀州军和青州军的联系,张侯爷直接让荀彧去负责了,而他自己,已经被一众将领堵在城门楼上抽不开身了。 因为, 谁都想站在城墙上杀敌,谁都不想站在后面,看着前面的袍泽拼命,然后干着急。 与袁绍的首战,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大家都想争取, 可当探马把吕旷的首级带回来的时候,一众大老爷们儿都没有再吭声了,脸色阴沉得能够滴出水来了, 没想到,与袁绍的第一战竟然被一个女娃给抢了先。 ………… 天,渐渐黑了下来, 胡骑军在歼灭了吕旷三千轻骑后,并没有安营扎寨,而是找了一处荒废的村落歇息。 面对吕旷的三千轻骑,苏德带着三千余胡骑军直接冲杀了过去,仅仅一个对冲,就把这三千轻骑给冲得七零八落,折损大半, 剩下的时间,就是简单粗暴的追击战,离得远的用弓箭射,离得近的追上去就是一顿砍杀。 军功什么的,李招娣根本就不在乎,要不是为了帮苏合苏德两兄弟,她也懒得让人将吕旷的首级送回黎阳。 篝火,在燃烧着,火焰在跳动,时不时的发出木柴的轻微爆裂声。 苏合苏德两兄弟互相倚靠着,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李招娣在擦拭着自己的弯刀, 其实李招娣也是南下以后才养成擦刀的习惯的,要是在草原上,她才懒得擦呢。 特别是去了洛阳以后,跟黎悦和沮芝相处下来,她才发现女人其实可以活得很精致的,有时候沮芝还会跟她说,等再过两年,就可以给她寻一个好人家了, 军中年轻的将军这么多,让她随便挑,挑上谁了,就让侯爷去说这个媒。 每每聊到这个话题,李招娣都是微笑着予以应付,她只想和黎悦一样,在侯爷身边,既能为侯爷做事,还能为侯爷挡刀子, 当然,李招娣是没有可能去给侯爷挡刀子的,她想做侯爷的刀。 好巧不巧的是,那个叫马超的二愣子,也想做侯爷的刀,对此,李招娣也只是呵呵一声,不予评价。 李招娣抬头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前的赤狼旗; 在其身侧,她的狼崽子们躺在地上,裹着皮毯睡着了。 这些狼崽子,都是她最忠诚最精锐的勇士,无论是作战还是休息,他们都跟随在李招娣的身边,一旦外围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便能立刻握刀然后翻身上马。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草原上打草谷一样,每次劫掠完一个部落,他们当天晚上便会睡得很香。 从降卒的嘴里得知, 袁绍的十一万大军还有几日就要渡河完毕了,接下来就该攻打黎阳城了。 十一万人,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要是放在草原上,那可是能从弹汗山一直杀到鲜卑人的北河谷去啊。 李招娣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侯爷的,也是纳闷儿侯爷为什么不让自己带着胡骑军在侧翼对袁绍大军进行袭扰,这样也能让敌军分心,从而不能全力攻城。 虽然侯爷的军令,她李招娣不能违抗,但她还是可以带着这四五千骑兵游弋在黎阳北侧,间接性的给袁绍施压,这也是为什么李招娣要将吕旷的三千骑兵放到北面来以后才动手的原因。 不过,李招娣觉得,既然侯爷让胡骑兵南下,必然也是想着让胡骑兵做更多的事情, 也许,自己还是可以再大胆一点。 …… 两日后, 牵昭带着两万步军一路向北,在多处要道设卡, 此番有两个目的,其一阻断黎阳和司隶的联系,其二就是作为袁绍大军的左翼,掩护大军主力全力攻打黎阳。 “吕旷的三千轻骑竟然被张昊的胡骑军给吃下了,看来这胡骑军非同小可,咱们还是赶紧扎营,在营寨外围多设拒马和壕沟。” “将军,咱们要不多派些人马在北面设立几个据点,万一胡骑军来袭,咱们也好有备无患啊。”副将陈桓提醒道。 “嗯,你说的在理,你让人去办吧。” “是,” 就这样,陈桓领着三千步卒又往北走了十里,然后下令设置据点,筑起火台,万一发现了胡骑军,也好点燃火台,给牵昭那边示警。 不得不说,陈桓还是懂一些兵略的,知道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夜幕降临后, 陈桓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营帐内,刚准备坐下休息一会儿,就听到了外面传来战马的嘶鸣声。 接着,便是一阵喧闹声。 陈桓眉头一皱,提着长刀便走出了营帐。 “出什么事了,何故喧哗!” 就在陈桓准备发火的时候,营寨门口的步卒却仓惶向他这边奔逃了过来。 紧接着, 营寨外面便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带着一种所向披靡的气势! 陈桓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胡骑军, 这么快就杀过来了? 然而, 很快, 袁军士卒这边便发现了端倪。 只听到营寨外面马蹄雷动,却迟迟不见敌军骑兵杀入营寨,不对劲儿啊。 可紧接着, 他们发现,不仅仅在营寨的北面,出现了胡骑军的身影,在西面和东面,也出现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袁军步卒们,连同陈桓在内,瞬间就丢了魂。 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这三千人被胡骑军包围了, “点火示警,快!”陈桓最先反应过来,朝着周围的士卒大声喊道。 随着火台燃起了大火,陈桓的心里才稍稍平静了一些,不管怎么说,他已经给出了示警,哪怕这三千人都交代在这里了,也没关系。 冷静下来的陈桓,开始组织大家聚集防守, 但很快, 胡骑军便告诉他们,在真正的骑兵面前,你们这些步卒是根本抵挡不住的。 当胡骑军开始从三个方向将箭矢射向营寨内的袁军士卒后,这些袁军士卒才发现,他们连敌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到,他们就已经开始出现伤亡了。 ………… 第195章 演戏 “没意思,真没意思,这叫打仗么,咱们还没冲阵呢,他们就直接溃退了。”苏德抱怨道。 “也不知道打这样的仗,在侯爷那里算不算军功。”苏合撇嘴道。 李招娣没有说话, 苏德苏合两兄弟的话,表达着他们的不满意,他们在担心这样的战斗,不能算作军功,离家里的崽子上善学斋,又白走了一步。 他们怂恿着李招娣带他们到西面来捞军功,结果,冒着违反军纪的风险,却白忙活了一场,苏德苏合两兄弟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李招娣,自己心里也多少有些幽怨。 苏德厚着脸皮来到李招娣的身边,悻悻道:“李副将,咱这一次……算么?” “算啊,怎么能不算呢!”李招娣说道。 “这样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提军功的事儿了。” “没事儿,军功的事儿,我会帮你们跟侯爷提的。” “要不这样,我和苏合带人把南边的军寨一并拿下后,你再跟侯爷去提?” 李招娣看了一眼燃起熊熊火焰的高台,摇了摇头,说道:“撤吧。” “撤?”苏德不解道:“南面的军寨不打了?” “这里遇袭的事情,南面的敌军已经知晓了,咱们都是骑兵,去攻打寨子本就不占优势,我可不想拿你们的命去填军功。” “就算他们有所准备又怎样,我和苏合照样能把寨子给拿下来。” “我们汉人对付骑兵有诸多法子,最实用的便是据点而守,在外围挖掘壕沟,设置拒马,这些东西虽然对咱们不能造成什么伤害,但却极大的限制了咱们的优势; 再打下去,对侯爷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会增加咱们的伤亡,这买卖不划算的。” “哎,行吧。”苏德叹了口气, 然后便招呼大家将营寨里能够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了。 ………… 五日后, 袁绍的七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来到黎阳城外,之所以是七万,是因为袁绍在黎阳城的西面和东面各安置了两万兵马作为两翼。 两个用途, 明面上,是围三阙一,让黎阳城内的守军感受到压力,暗地里,也是打着给主力部队示警的作用。 毕竟, 张侯爷的那套以自身为饵,引敌军来攻,最后将敌军团团围住再歼之的打法,让张侯爷的很多敌人都产生了阴影。 黎阳城的城墙比不得成皋和荥阳,甚至比巩县和偃师都还要小一些,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当袁绍等一众核心人物来到黎阳城外,远远的看到城墙上的投石器和床弩时,险些腿肚子转筋。 投石车是个什么东西,袁绍等人早就有所耳闻,不是他们对这些很关注,而是张昊仅凭一昼夜就攻下了马腾韩遂十五万西凉军驻守的旋门关, 所凭借的,正是这投石器啊。 而床弩,袁绍等人也是有所耳闻的,床弩的威力虽然比不得投石器,但是其对人心的震慑是极大的。 投石器抛出的石块儿,或许还能有机会躲开,城墙上射出的箭矢还能凭借盾牌和甲胄阻挡, 可床弩射出的箭矢,却是没有任何办法阻挡的,只要被射中,绝对毙命,就是被箭矢擦伤,也得吓掉半条命。 不过, 许攸这次也是有备而来的,他是不会固执到去死磕一座黎阳城的。 按照许攸的计策,袁军兵马,分为了三部分。 中军主力五万,直接攻打黎阳城; 一部分,在郭图的带领下,对黎阳周边的村落进行劫掠,以补充军粮。 黎阳这边的兵马基本都聚集在城内,外面的村落必然不会安排驻兵,劫掠周边,易如反掌。 另一部分,在文丑的率领下,沿着黄河,向下游,也就是东面进行劫掠。 麾下兵马足够,做起事来,自然也就游刃有余得多。 反正此次北征,主打的就是一个以战养战,袁绍可不会跟张昊多客气,能多拿的绝不会少拿。 “佑维,请,与我一道观战否?” 袁绍朝张绣笑道。 张绣看了一眼远处的黎阳城,又看了一眼袁绍在车辇上摆放的茶台,点了点头。 袁绍笑着给张绣倒了一杯酒,问道: “贤弟英武卓绝,为何要去投效曹操,何不来我这里,咱们一起成就大业啊。” 此次袁绍出兵北征,曹操为表支持,不仅给袁绍大军提供了粮草军饷,还请刚投效过来的张绣前去助阵。 张绣麾下有两万兵马,虽然不多,但也算是袁绍的一大助力了, 不过, 相较于助阵, 袁绍更希望彻彻底底的拥有。 “袁公抬爱了,愚弟已经投效在曹公麾下,又如何再投其他人呢,我张绣绝不行那不忠不义之事。” 袁绍见张绣拒绝得这么果断,便不再相劝了,于是指着远处的黎阳城,问道: “佑维觉着,这黎阳城城防如何啊?” 张绣看向黎阳城,眉头微皱道:“虽然城矮池浅,但有投石器和床弩在,恐怕袁公得付出一些代价了,况且那武平侯就在城内,若说他没有留一两个后手,我是不信的, 所以, 袁公要下攻下黎阳城,并不容易。” 袁绍赞同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贤弟以为,凭借咱们五万大军,何时能够拿下这黎阳成呢?” 张绣将手里的空樽放在桌子上,沉吟道:“袁公的目的,不像是来拿城的。” 没等袁绍出言解释,一旁的许攸便笑着开口道: “我家主公明面上是来攻打黎阳城的,但实际上,却是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张绣皱着眉头看向许攸。 许攸轻抚胡须,没有说话,他总不可能告诉张绣,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过来,就是为了来抢东西的吧。 张绣见许攸不答,便将目光看向了袁绍。 袁绍微微一笑,将酒给张绣满上,开口道:“请。” 五万大军,缓缓铺陈开来。 两万前军,扛着云梯,和攻城锤,缓缓前压…… 虽然,袁绍的目的并不是攻下黎阳城,但是来都来了,还是要做做样子,不然也容易让城内的武平侯看出端倪来。 “袁公真是好大的手笔啊,既然是在演戏,何必要让麾下的将士去送死呢。” 袁绍抿嘴笑道: “那可不是我麾下的将士,而是从兖州征发来的老弱。” …… 第196章 被套路了 清晨, 张侯爷从床上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枕旁还在熟睡的黎悦,嘴角微微扬起。 昨夜,城外的袁绍军攻了一夜的城,城内的张侯爷也没闲着,在黎悦的身上辛勤耕耘。 没办法,势力越来越大,下面的人也越来越多,若是自己没生个孩子出来,很多人会没有安全感的。 虽说黎悦也跟他说过,她的身子或许没有办法生孩子,但张侯爷还是想要努努力,万一能成呢。 对于黎悦的身份,张昊并不在意,但不代表下面那些人没有芥蒂,若黎悦不能生个嫡长子出来,以后难免会受些委屈, 所以,若能母凭子贵,对于黎悦来说,也能有个保障。 黎悦翻过身去,将背对着张昊,薄被虚掩,露出黎悦白皙的后背。 张昊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碰着黎悦光滑的皮肤,顺着优美的线条逐渐向下。 黎悦的身子微微轻颤,然后柔声道: “侯爷该起了。” “还早着呢,要不咱们再来一次?” 黎悦转过身,像一只小猫一样钻入张昊的怀里,轻呢道:“那奴家这次能否在上面?” “……” 良久, 张昊撑着腰,悠悠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黎悦穿着一身皮甲,脸颊微微有些红晕,低着头,默默的跟在张昊的旁边。 守在院子外面的马超,见到侯爷从房里出来后,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躬身禀报道:“侯爷,早食已经放在后堂了。” 要说早饭,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其实从体系来说都是倒差不差的,都是以流食为主; 而且在食之一道上,哪怕是历经千年的衍变,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好吃和搭配才是永恒不变的主题,当然,这是对权贵而言了。 就比如张侯爷的早食,其实是有别于这一时期的权贵的,虽然碍于物种匮乏,但最基本的东西还是满足了张侯爷的口舌之欲。 两个白水煮蛋,时间不能煮太久,蛋黄得是糖心的; 两块炸油饼,油饼里得放些肉沫,还得是猪后腿肉,肥瘦相间,口感最佳; 一杯熬开了的鲜羊奶。 城里,有单独一个地方,专门饲养着给武平侯下蛋的鸡和产奶的羊。 这就是在家门口打防守战的好处,当然了,张侯爷自己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在铺张浪费或者骄奢淫逸, 主要是自己本来就不差银子,也不存在浪费,羊奶这玩意儿喝多少挤多少,主打的就是一个新鲜,鸡蛋嘛,虽然控制不住老母鸡们的下蛋量,但是多余的鸡蛋还可以给伤兵们补充营养。 再者说,张昊军的伙食开的本来就比别的军队要好,每次能放开吃肉的时候,将士们无疑不对他们的侯爷感恩戴德。 正吃着早食,赵云来了,穿着一身银甲,浑身上下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显然刚从城墙上下来。 赵云在距离侯爷五步外停下,生怕自己身上的血汗味儿影响了侯爷的食欲。 “吃了么?”张昊一边剥着鸡蛋,一边问道。 “还没来得及。” 张昊将剥了一半的鸡蛋递向赵云, “谢侯爷。”赵云走过来,双手接过,然后又退回了原位。 “现在城外是个什么情况,昨夜打了一宿。”张侯爷问道。 “侯爷,末将正要说这事儿呢,”赵云将嘴里的鸡蛋咽下后,继续说道:“从昨夜的攻城强度来看,袁绍军似乎并未真正展现出实力来。” “什么意思?” “末将觉得,袁绍军是在佯攻,而且攻城的袁军士卒都是良莠不齐的弱旅。” “弱旅?” “不错,攻城的军队速度很慢,而且军阵松散,战意不高,有不少袁军士卒还死在了他们自己的督战队的刀下。” 张侯爷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赵云继续说道:“在来的路上,末将遇到荀先生和戏先生,他们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去城楼上查看去了。” 如果袁绍军真的如赵云所说的这般,那这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首先, 根据密侦司传来的情报,袁绍大军应该是极度缺乏粮饷的,此番渡河北上,目的就是在冀州与他们决一死战,除此以外,也想着在冀州劫掠一番; 依理, 袁绍大军不应该是以弱旅为前军进行佯攻,而是得派绝对的主力,争取在短时间内拿下黎阳,就算不能将他武平侯俘获,也能趁着武平侯重新调整布防的时候,趁机在冀州劫掠一番,也好补充军中粮饷。 可是,袁绍居然反其道而行之。 这么说来,袁绍并没有想在短时间内拿下黎阳,很有可能是以攻打黎阳为由,将他武平侯控制在城内,然后派遣其他兵马沿着黎阳的东西两路进行劫掠, 这样一来,不仅对冀州造成了一定的破坏,还能最大限度的为己方补充粮饷。 想到这里,张侯爷才彻底的明白了袁绍心里的盘算, “呵呵,没想到袁氏四世三公,也能做出如此不要脸且下作的行径。” 张侯爷冷笑,将吃了一半的油饼又放了下去。 现在,他没有胃口了。 赵云见自家侯爷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心里一紧,不由问道:“侯爷,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张侯爷看了一眼赵云,然后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食,叹道:“突然就吃不下去了。” 赵云眉头一挑,歉然道:“侯爷,末将……末将是不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也没有,只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可以等我用完早食再说,一大早本来神清气爽的,听到这些后,本侯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被袁绍摆了一道。” “是,末将疏忽了。” “跟你无关,可能是本侯有些矫情了,本来也是,兵不厌诈嘛,咱也不能老套路别人,偶尔也得被人套路一下,否则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赵云没有说话。 张侯爷抬眼看向赵云,开口道:“子龙,你把这些油饼都带回去吃吧,别浪费了。” 赵云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两张半油饼,犹豫了一下,然后躬身拜谢道:“谢侯爷。” 于是,下人拿来包步将桌上的油饼包好递给了赵云,赵云没敢直接吃,而是将油饼放入怀兜内。 “子龙啊,陪本侯出去走走吧。” “好。” ………… 第197章 鞠义请战 赵云陪着张侯爷走出了府院,往城楼的方向走去,马超带着一众力士营黑甲在后面跟着。 “这六月的天气,倒是比往年要凉爽一些。” 说着,张侯爷晃了晃自己的腰,然后伸了个懒腰。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些家底,成了婚以后,这男人吧,就会变得慵懒一些,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多了几分惰性, 没事就想着散散步,然后回府里抱着老婆缠绵。 这么下去可不行,懈怠之后,难免会在判断上出现差错,这次就让袁绍钻了空子,反将了自己一军。 “侯爷,也就这两天凉爽了,再过几日,这天气就该热起来了,到月底那些天,也该进入雨季了。” “雨季……” “是的,关东这边,雨季也就集中在这两月,雨季来了以后,黄河的水位会上涨,听说有那么个把月的时间,连渡船都过不了。” 张侯爷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赵云继续说道:“末将问过沮先生了,咱们黎阳地势高,黄河涨水波及不到咱们这里,只是担心下雨天会影响投石器和床弩的使用。 不过袁绍大军可就惨了,他们那些军寨,地势没有咱们这边高,又紧邻河畔,遇到下雨天,就会很麻烦,地面一旦泥泞形成泥潭,多少会有些影响。” “嗯,让沮先生多预备一些药材,雨季来了,将士们淋了雨容易生病。” “侯爷放心,荀先生和沮先生细着呢,药材这些一定会提前准备好的,前些日子,荀先生还特意派了人去魏郡筹措药材。” “嗯,有荀先生和沮先生统筹这些,本侯自然是放心的,嗯?荀先生和戏先生过来了。” 张侯爷和赵云主动迎了上去。 “侯爷。”荀彧和戏志才朝张侯爷躬身行礼道。 “荀先生和戏先生面露难色,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回侯爷,密侦司飞鸽来报,称在黎阳的西面和东面发现了袁绍军的踪迹,并在周边村落,大肆掠夺粮秣,而且掠夺范围还在扩大。”荀彧神情凝重道。 “不错,若照这样下去,咱们会越来越被动。”戏志才颔首道。 “二位先生有何良策啊?” 荀彧和戏志才互视一眼后,戏志才提议道:“我军可采取声东击西之策略,咱们依然坚守黎阳,让阴安的张硕和张合部挥师南下,佯装成与袁军右翼开战,暗中让张硕的飞虎骑从黎阳北面而过,去到黎阳的西面,与袁军的左翼交战; 如此一来,便可让袁绍收缩战线,不得不在黎阳城外与咱们打攻守战。” 张侯爷颔首道:“张合与张硕部,原本就是作为咱的后手,如今也不得不提前动用他们了。” “还有一事,或许是个好消息。”荀彧道。 “说来听听。” “密侦司潜伏在泰山郡的密谍飞鸽来报,刘关张三兄弟打着助朝廷清剿叛贼的名义正一路西进,曹操似乎并未怎么阻拦。” “刘备?”张侯爷眉头一挑道:“他们带来了多少人?” “大概也就两三千人吧。” 张侯爷思索片刻后笑了笑,沉吟道:“就随他们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咱们跟前。” 说着,张侯爷看向戏志才,说道:“先生之计可行,就依先生之计去办吧。” “是。” …… 六月中, 接到军令的张合与张硕,立刻整备兵马,引兵三万,挥师南下,往黎阳的方向而去。 五日后, 张合与张硕的三万步骑,在羛阳聚与袁军右翼相遇,并打败袁军,还沿途焚烧了袁军建立的三十多个驻地,将劫掠来的粮秣、钱货通通运回阴安。 羛阳聚一役,张合与张硕大胜,斩首数千人,俘获数千人,降服袁绍的将领何茂、王摩等二十余人。 休整一日后,张硕带着一万飞虎骑从黎阳北面而过,朝黎阳西面移动。 六月底, 张硕领这一万飞虎骑与李招娣的五千胡骑军回合,袭击了牵昭的营寨,牵昭死于乱军之中。 袁绍在得知左右两翼的兵马折损后,心中仓惶,一边着急忙慌的攻打黎阳,一边给袁术去信,让袁术率军北上驰援。 七月, 关东连日暴雨,黄河水位上涨,袁军大营,人心浮动,不少将领已萌生退意。 由于雨水将浸湿了泥土,地面上坑坑洼洼,不适合骑兵作战,张硕和飞虎骑和李招娣的胡骑军也只能向北撤离, 而占据羛阳聚的张合部,则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袁绍的心头,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挥师北上已有两月,虽然期间劫掠了一些周边村落筹措粮草,但对于剩下的七八万大军来说,依旧难以维系。 眼瞅着黎阳难以在短时间内攻克,东面又有张合的两万精锐环伺在侧,若引大军去攻张合,又会被张硕的飞虎骑所袭扰。 如此一来, 袁绍便陷入了困局。 此时袁军的中军大营中,争执声不绝于耳。 “主公,如今咱们深陷绝境,理当背水一战,只要拿下了黎阳城,咱们这盘棋才能活过来!” 郭图昂首谏言道。 “不可!”许攸怒视着郭图,焦急道:“张昊在黎阳苦心经营数月,城墙上的投石器和床弩有近百架,将士们苦其已久,短时间内难以攻克,一旦我军身心俱疲,羛阳聚的张合军便会一口咬上来,届时,我军危矣!” 郭图皱眉道:“既然如此,你可有什么妙计?” 许攸瞥了郭图一眼,转向袁绍道:“主公,为今之计,只能撤军南归!” “撤军?”郭图诧异道:“这些日子天降大雨,黄河水位猛涨,水势汹涌,若强行渡河,后果不堪设想啊!” “呵呵,”许攸冷笑道:“如今咱们军中的粮食,只能维持月余,此时不渡河,何时渡河!” 就在许攸和郭图争执不休时,一名虎背熊腰的将领迈步上前,朝袁绍躬身请命道: “末将鞠义,愿领五千骁勇敢战之士做先登军,助主公拿下黎阳!” 此言一出,众人皆为诧异,袁绍更是面露欣喜之色,看向自己麾下的这一员猛将,激动道: “鞠义,军中可无戏言!” “末将愿立军令状,拿不下黎阳,末将这颗脑袋也不要了。” “好!”袁绍朗声道:“我给你一万骁勇,助你拿下黎阳!” “诺!” …… 第198章 军议 黎阳城楼上, 军议厅内,一众将领,连同荀彧等三位谋士也都聚集于此。 张侯爷默默的从侧厅进来,然后又默默的坐在首座上,从进来到坐在这里发呆,张侯爷一句话也没有说,下面的将领和荀彧等人也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放在他们侯爷的脸上。 见到侯爷时而蹙眉,时而咂吧着嘴,他们极有默契的保持着沉默,生怕闹出个响来打断侯爷的思路。 城外的袁绍军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进攻了,城内的将士们也乐得个清闲,只是周仓他们却是知道黎阳已经处在相当尴尬的境地了。 一开始,侯爷说要坚守黎阳,袁绍会来攻城,结果呢,等了那么久,才等来一个袁军的佯攻,虽然后面几次使了劲儿,但是依旧没有起到消耗袁军精锐的目的。 要说张侯爷的筹谋失误,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对于黎阳城内不到两万守军来说,坚守或许是最佳的选择, 当然了,就算张侯爷的决策不能做到十全十美,但那又如何,对武平侯本人的地位和威望,并没有丝毫的影响。 赫昭是被临时叫来的,刚走到厅堂门口,往里一瞧,才发现诸位将军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赫昭毕竟是晚辈,又是第一次参加将军一级的军议,心中虽然激动,但难免会有些忐忑。 此次让赫昭过来旁听,是沮授的意思,也是张侯爷的意思, 沮授虽然是军师,但也在讲武堂里挂了一个职位,闲暇的时候也负责讲武堂教案的编写,也就是说现在讲武堂里的教案,都出自沮授的手。 此次让赫昭过来旁听,也是想找个人来做记录,毕竟这一仗很重要,每一个细节都应该尽可能的还原,赫昭是讲武堂最为优秀的结业生,张合对其的评价是能与张辽、朱灵比肩; 再加上赫昭对教案的框架结构比较熟悉,由赫昭来执笔,显然是最合适不过了。 但军议厅内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了,他总不能堂而皇之的跑到众人的前面去吧,再说了,就这么走过去,的确是有些冒失和唐突了。 何况,徐晃可是站在最后一排的,徐晃的职位是偏将,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都尉,这的确有点难为他了。 站在首座下方的马超一眼便看见了门口的赫昭,他和赫昭可是熟识,以为赫昭有什么事,便主动招呼道: “赫昭,有什么事么,这里正在军议。” 赫昭尴尬一笑,看了沮授一眼,然后躬身拜道:“沮先生让属下来旁听。” 他这一拜并不是给马超拜的,而是给厅堂内诸位大佬拜的,以表示尊敬。 马超看了一眼首座上兀自发神的侯爷,然后对赫昭笑着招呼道: “来来来,到我这儿来,我这儿刚好有张桌子,你坐这里好了。” 马超指着的位置,赫然就在首座下面,在荀彧等人的前面。 赫昭略作犹豫了一下, 呃, 按照赫昭内心的想法,他是来旁听,给讲武堂教案做记录的,离侯爷近一些才听得清楚侯爷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 所以,坐在诸位大佬的前面,也是理所应当的。 何况, 自己可是侯爷最忠实的粉丝,侯爷语录,他倒背如流,坐得离侯爷近一些,不过分吧? 虽然赫昭的内心是这么想的,但若让他直接走过去,未免太过唐突了, 好在马超这个愣头青,对自己这么一招呼,他也能欣然一笑,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不顾诸位大佬异样的目光,昂首挺胸,走了过去,然后坐下, 从身旁拿起一卷空白的简牍,缓缓铺开,给砚台舀上一勺清水,拾起墨条在砚台上磨墨, 片刻后,墨水化开,赫昭提笔蘸墨,然后将鼻尖悬在了简牍上方, 随时准备动笔的赫昭并未听到侯爷的声音,这才疑惑的抬起头,将目光看向了首座上的侯爷。 而此时此刻, 厅堂内的所有人,连同张侯爷在内,都将目光放在了赫昭的身上, 他们是看着赫昭走进来,坐下,然后拿起简牍,缓缓铺开,舀水砚墨等一系列的动作。 赫昭见侯爷正怔怔的看着自己,心中一紧,眉头一挑,然后提笔在简牍上写道:“侯爷正在思索退兵方略,在思索的过程中,将目光看向了讲武堂五期最优秀的结业生,赫昭的身上……” 写完这些后,张侯爷依然没有说话, 赫昭觉得自己应该主动找事情做,且要把自己认真做事的一面展现给侯爷,于是继续提笔写道: “黎阳城楼,军议厅内,文武云集, 胸怀韬略,英明神武的武平侯坐于首座之上,武平侯爷的右手边,站着周仓、赵云、张燕、庞德、徐晃; 左手边站着荀彧、沮授、戏志才、张辽、朱灵。 此次军议,担任记录的是讲武堂五期优秀结业生,军中都尉赫昭,位于荀彧的前面……” 写到这里,赫昭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马超,然后埋头继续写道:“此次充当护卫的是马超……” 等于说, 在场的众人一句话都没说,赫昭就在哪里奋笔疾书。 荀彧和沮授觉得有些好奇,不由伸着脑袋去看赫昭到底在写些什么,看完后,荀彧瞥了沮授一眼,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而一旁的沮授则有些忍俊不禁,向要说些什么,但又怕自己说的话被赫昭这小子记录下来,犹豫片刻后,还是闭嘴不言的好。 良久, 张侯爷看向戏志才,开口道: “戏先生,你觉得,这仗,该怎么打。” 众人将目光都投向了戏志才。 戏志才虽然刚加入不久,但其过人的才略还是得到了大家的一度认可,之前用张合与张硕的三万步骑剪除了袁绍左右两翼的胜利,便采用的是戏志才的计谋。 对于侯爷的发问,戏志才早有预料,随即站了出来,道: “侯爷,如今大雨磅礴,正是雨季,袁绍大军已有多日闭寨不出,想来也在犹豫要不要等天气放晴后再度进攻,咱们也正好趁着这几日休整一番,待大雨过后,再以逸待劳。” …… 第199章 胜算几何? 不得不说,戏志才的计策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虽然谈不上惊艳,倒也能算是上策了。 坚守黎阳,还是戏志才比较坚持的一点, 一来,大雨天,地面泥泞,别说骑兵了,就是步军作战,对于战斗力也是会打折扣的,而且黎阳守军本就兵力不足,依城而守还能借助于投石器和床弩,对攻城的袁军进行有效的杀伤。 在这样的局面下,坚守黎阳,绝对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一众文武听后,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戏志才的观点,稳扎稳打,和袁绍慢慢打消耗战。 至于主动出兵, 大家虽然都不惧,但有更好的选择,谁又会愿意带着麾下将士们去送死呢。 然而, 坐在首座上的张侯爷却摇了摇头。 戏志才等人不禁皱了皱眉,陷入了疑惑, 什么意思? 难道侯爷是想主动出兵么, 不应该啊。 张侯爷起身,背着手,悠然的走到门口, 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 道: “这场雨,来得好啊,此时的袁绍比咱们心急,你们不愿意在雨天作战,袁绍军也不愿意; 既然他不愿意,那本侯就逼着他打; 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说的就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这雨的确会影响咱们作战,但同时也会影响袁绍军,在这一点上,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就看谁先稳不住。 坚守黎阳,稳扎稳打, 于我军而言,确实是稳妥之策,但对袁绍那边而言,不正是他们希望见到的局面么; 若袁绍军趁着雨季,强行南渡,数万大军都回到兖州去了,咱们要再想渡河南下与袁绍决战,那样的局面绝不会比现在咱们主动出击好多少。” 荀彧开口道: “侯爷的意思是,将西面的飞虎骑和胡骑军与东面的张合部全部调动起来,与咱们一起同时扑向袁绍军寨,如此一来,就是逼着袁绍与咱们决战。” 袁绍军在折去左翼和右翼的两支兵马后,只剩下中军不到七万,算算张侯爷这边能立刻调动的兵马,有步军三万,骑军近两万, 若此时与袁绍决战,这胜负还真的有点不好说,就算最后赢了,但对于侯爷这边,也会元气大伤。 沮授也开口道:“诸位可以回忆一下,侯爷此次讨伐袁绍,意在全歼袁绍大军,若此次不出兵,待袁绍渡河南去之后,咱们所有面对的就不止是袁绍了,恐怕还有袁术和曹操; 据线报,袁术那边已整合好兵马五万,随时准备北上驰援, 此战,咱们其实是没有选择的。” 沮授倒地是张侯爷的大舅兄,在关键时刻还是得有自家人出言挺一挺的, 不过,沮授的话也把如今的局势,掰碎了告知给大家,同时也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下面的一众将领们,虽然觉得主动出击的确是有些冒险,但在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侯爷的决断是未雨绸缪,所看到的比他们都远。 “既然侯爷都发话了,那咱们就战吧!”周仓扬言道。 “没错,许久没有打过硬仗了,此次非将袁绍那厮挫骨扬灰不可!” “侯爷,末将愿做先锋!” 庞德第一个请战,接着张辽、朱灵等一众将领也都纷纷向侯爷请战。 有一说一,在打仗这块儿,张侯爷麾下的将领没一个怂的,只要侯爷决定要打,下面的将领就会像闻到血腥味儿的狼,一个个的嗷嗷直叫。 戏志才没有说话,而是在盘算着此战的得失, 对他这样的谋士而言,打和不打,怎么打,他只有建议权,并没有拍板的权利。 既然侯爷已经发话了,那他就只能按照打的思路去琢磨,去钻属于谋士的牛角尖,身为谋士,最喜欢做的就是帮助自家主公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比如用计谋实现以少胜多的目的, 但对于像侯爷所说的这样,五五开的仗,对于戏志才这样的人来说,打心底是一百个不情愿。 张侯爷回头看向众人,一时间,全场肃静,都等着自家侯爷下命令呢, 最终,张侯爷将目光落在了戏志才的身上。 许是看到戏志才还在纠结,张侯爷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悠悠道: “打仗这种事儿,不是每次都能遇到以少胜多的机会的,大多数时候,还是得两军对垒,摆开阵势的去厮杀; 有些仗,可以慢慢打,慢慢磨,但有些仗,却是一锤定音的买卖,现在打了,以后就会省很多事儿,若现在不打,以后的仗恐怕就不好打了。” 戏志才怅然一叹后,点了点头,颔首道:“属下明白了。” 紧接着, 张侯爷看向众将,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道: “两日后,全军出击,与袁绍军决一死战!” ………… “主公,我猜他张昊会主动出击,与我军决一死战!” 袁绍中军大帐内,许攸信誓旦旦道。 此言一出,帐中诸将纷纷窃窃私语,面露诧异,就连首座上的袁绍也是眉头紧锁,面露凝重。 “呵呵,”许攸冷笑两声后,得意道:“张昊打仗,绝不会按常理用兵,其最擅长的便是以自身为饵,引敌军来攻,然后将敌军一网打尽。 此番北征,张昊那厮故技重施,只是这一次比之前演得要逼真许多,我故意在黎阳的东西两侧部署了两翼兵马,果然将张昊军的后手给引了出来。 如此, 咱们双方的也就能坦然相对了。” 见众人都怔怔的不说话,许攸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哎,这么说吧,此次主公北伐,是迫不得已的先发制人,张昊那厮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我许攸心里清楚得很, 张昊那厮忌惮我家主公久矣,此番挑起战事,意在我家主公的项上人头, 所以,张昊军是绝不会放着咱们渡河南下的,势必要与咱们在此决一死战。” 郭图疑惑道:“许攸,让大军南撤是你的主意,为何现在又这般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哼哼,”许攸瞥了郭图一眼,然后转向首座上的袁绍,拱手道: “主公,之前属下提议南撤,就是想要掩人耳目,实则,我以让鞠将军暗中整备兵马,随时准备与张昊的先锋军一战。” 此时, 鞠义迈步而出,朝袁绍拱手道:“主公,许先生的确支会过末将,让末将枕戈待旦,准备与张昊军决一死战,末将这才没有冒然向黎阳发动进攻。” “嘶——” 袁绍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将目光投向许攸,问道: “许攸,与张昊军决战,你有几成胜算?” ………… 第200章 主公,他们来了 “许攸,与张昊军决战,你有几成胜算?” 面对袁绍的提问,许攸没有意外,因为袁绍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袁绍心里没有底,而这个时候,帐中的一众将领也很想知道许攸心里有多少的底气。 “五成!” 许攸的直言不讳,让连同袁绍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五成? 也就是说你许攸心里也没有底啊! 许攸继续说道: “当然啦,诸位肯定会觉得我许攸心里没底,不瞒大家说,我心里实在是没底,毕竟对面可是武平侯,武平侯的战绩不用在下多说什么了吧; 论韬略筹谋,我许攸确实不如他武平侯,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认! 但此次决战,比的不是韬略筹谋,而是摆开阵势,两军面对面的厮杀,他武平侯的后手已经全都亮出来了,已经没什么诡计可言了。 所以,这个胜算,不在我许攸的手中,而在各位将军的手里。 他武平侯有赵云、张辽、周仓之流,我方有颜良文丑鞠义等猛将,论兵力,他武平侯能动用的也就五万兵马,其中最厉害的骑军在这大雨天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反观我军,步骑七万,兵力远胜对方; 如今,咱们背靠黄河,只要军中将士有背水一战之勇,优势还是在咱们这一边的。 现在, 我反而想问一问诸位将军,此次决战,咱们有几成胜算啊?” 在场诸将,只是默默地听着,大家都是久经战阵的将军,听了许攸这么一顿分析,大家心里自然也能盘算出个大概。 面对许攸最后的一问, 大家心里琢磨一阵后,也只能得出一个五成的胜算。 原因其实很简单,不管你许攸怎么分析,怎么优势在我,但对面的那位毕竟是武平侯,从黄巾少主一步一步的打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要说武平侯的肚子里没点东西,那纯属扯淡,要说武平侯麾下的兵马不能打,那就更是瞎扯了,不能打,你当之前败在武平侯手里的人都是泥捏的不成! 朝廷柱石皇甫嵩,奸贼董太傅,西凉狂鹰马腾,江东猛虎孙坚,这一个个的,哪一个不是称霸一方的诸侯,最后怎么了,不都败在那武平侯的手里了么。 除了这些巨擘,像刘岱徐荣这些能征善战的将领,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要问帐中的这些将军心里有没有底气,对不起,还真没有, 武平侯的军队有多么的强横,他们心里是清楚的,虽说他们也不差,这些年也都是一路打过来的。 但问题就在于,武平侯的敌人是谁,他们与之交战的敌人是谁。 种种战绩一比较,谁能有底气敢说能与武平侯麾下军队争雄,其实大家都没有那个心思,只是因为被逼上绝路了,这才不硬着头皮顶上去。 许攸见众将被自己噎得都不说话了,便转身面向袁绍,开口道: “主公,这是咱们唯一能够击败张昊的机会,咱就大大方方的与他张昊打上一场,若是赢了,张昊则兵败如山倒,各路诸侯一拥而上,必会将他张昊撕成碎片。” 袁绍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他没有去问许攸输了会怎样,因为输了,就只能十八年后再来过了。 袁绍看向众将,沉声道:“话已至此,咱们也只能背水一战了!” 郭图眉头微蹙,担忧道: “若局势真如许攸所言,他张昊真能放弃骑军的优势与咱们决战么?” “呵呵,”许攸戏谑道:“你以为他武平侯是谁啊,他可是堂堂武平侯啊!” “……”一众袁军将领。 包括袁绍在内,看向许攸的眼神,都多了一丝不满, 不管怎么说,大家现在都是敌对关系,你许攸怎么就像个局外人一样,把武平侯抬得那么高,这不是助长他人气焰,灭自家威风么,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啊。 许攸丝毫不忌讳这些,反而道: “别人敢做的事儿,他武平侯敢,别人不敢做的事儿,他武平侯还是敢。 因为他知道,要想彻底击败我军,也就这么一次机会,若等咱们顺利渡河南去,要再想与咱们决战,他张昊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投入更多的兵力, 而这,恰恰也是咱们一战逆转乾坤的机会。” “主公!”鞠义掷地有声道:“末将愿领本部兵马做先锋!” 见鞠义主动请战了,颜良与文丑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时迈步到中间向袁绍请战道: “主公,我等亦愿与张昊军决一死战!” “末将愿往!” 一时间,帐中主将纷纷向袁绍请战。 袁绍见众将纷纷请战,且战意高昂,嘴角一扬,朗声道: “传令!” 帐中文武纷纷抱拳听令。 “将营中的牲畜全部宰了,让将士们都吃饱了,只要张昊军真的敢出城寻咱们决战,那咱们就应战,斩杀敌将一名赏千金,取张昊首级者赏万金,且封上将军!” “我等遵令!” 两日后,探马来报,黎阳守军出城,左边的两万骑军和右边的两万步军向黎阳城的方向靠拢,大有南下寻机决战之势。 接到消息的袁绍,立刻下令,在军寨前列阵迎敌。 七万大军,冒着大雨,在军寨前的平原上快速列阵,大颗大颗的雨点落在兜鍪甲胄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雨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沿着甲胄滴落在地上。 沉闷的鼓声,有节奏的敲击着,兴许是雨声太大,鼓声显得有些沉闷,各级军官骑着马在军阵之间一遍又一遍的下达着命令。 袁绍站在战车车辇上,举目眺望远方,担忧道: “按理说也该来了啊,”说着,袁绍将目光看向身旁的许攸问道:“这雨下得这么大,张昊那厮该不会不来了吧。” 面对自家主公的发问, 许攸只是笑笑,信誓旦旦道: “以我对张昊的了解,他是不会放弃一举歼灭咱们这一天赐良机的。” “……”袁绍。 “……”一众袁军将领。 哎, 这许攸什么都好,就是嘴巴不会把门儿,说话不过脑子的。 亦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微弱的号角声, 紧接着,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许攸兴奋得都快跳起来了,激动道: “主公,他们来了!” …… 第201章 在等什么 “本侯就知道,袁绍大军搁这儿等着咱呢。” 张侯爷站在战车上,战车的上方立了一个木伞用来遮雨, 此时的他,看着远处的雨雾中袁军军阵,脸色平静。 战车足够大,荀彧三人也站在侯爷的身侧,举目眺望,神情多少有些凝重。 这时,戏志才开口道:“侯爷,敌军兵马众多,且又有颜良文丑等良将,若是硬拼,恐怕与我军不利啊。” 张侯爷摇摇头,道: “这本就是一场必须要打的仗,这种仗也必然会是一场硬仗,打赢了,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公孙瓒了,然后北方再无战事,可若是打输了,大家就得重头再来了。 所以,也谈不上是否有利了。” 张侯爷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了,这场仗就这么个配置,打得赢要打,打不赢也要打。 骑在马上的张硕,开口道: “侯爷,末将愿做先锋,飞虎骑上下早就等着这一场仗了!” 荀彧提醒道:“地面泥泞,不适合骑兵冲锋,还是让飞虎骑做策应之用吧。” “军师所言不错,”一旁的周仓开口道:“侯爷将飞虎骑安排在左翼,胡骑军安排在右翼,三万步军放在中军,显然是打算用步军先顶上去,待敌军军阵被我等搅乱之后,再让两翼的骑兵扑杀过去,从而做到一锤定音; 侯爷,就让我带领一万精锐做先锋吧!” 沮授看了一眼周仓,不由夸赞道:“周将军到底是跟随侯爷最久的将领,竟将侯爷的部署看得通透。” “侯爷,末将张合愿请战做先锋!”一旁的张合请战道。 张合虽然在广宗一役后就留在了张昊的队伍里,但一直都在讲武堂做教官,一直没有跟随张昊出征作战,算起来,这一仗也算是第一次了。 张合此次带来了两万冀州军,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他对这支步军极为有信心,这次主动请战,也是想在张昊面前表现一番。 张辽和朱灵见自己的教官主动请缨,他们自然也是知道教官心里想的是什么,所以也没有主动去争。 张侯爷舔了舔嘴唇,侧头看向身侧的沮授,问道:“张燕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沮授探出身子,回头看了一眼,眉头微皱道:“雨势太大,张燕那边恐怕还得等一等。” 张侯爷看了看天上的雨,虽然比之前要小一些了,但依然雨雾蒙蒙的。 “既然如此,就再等等吧。” 众将领自然是清楚侯爷所说的等是在等什么,为此还让张燕从军中抽调了三千甲士去帮忙,因为投石车和床弩在泥泞的路面不太好走。 侯爷的意思是想等投石车和床弩到位以后,再与袁军开战, 按照侯爷之前攻打旋门关时所说的那样,穷则蚁附攻城,富则饱和轰炸,放在这里就成了,穷则以命相拼,富则饱和轰炸。 早在侯爷决定出兵南下与袁绍决战时,他便让沮授将城墙上的投石器拆掉,然后装上轮毂,组装成投石车,而给床弩也装上了轮毂,方便移动。 由于核心部件都是从邯郸的兵器工坊运送过来的,所以轮毂不用现造,直接装配上即可。 但由于送来的轮毂有限,只能从黎阳带出来二十辆投石车和三十辆床弩车, 大军在雨天行军本就缓慢,为了不让投石车和床弩车掉队,大军还刻意放慢了速度,原本仅需一日的路程,生生的走了两日, 然后在第三日与袁军相遇。 ………… “列为将军,此战将决定皇朝天下归于谁手,此战若咱们胜,诸位便可拜将封侯!” 袁绍看向左右两侧的众将,接着说道: “张昊此子不过是奸诈之徒,今日之战,我早在七年前便已料到,当时的张昊还不过是黄巾军的少主,暗中与十常侍勾结,得以招安; 后来借助十常侍的扶持,以冀州为立身之地,发展壮大。 如今的张昊,摇身一变成了大将军,成了武平侯,坐拥冀、青、并、凉、司隶五州之地,可谓是家大业大,雄踞北方; 而咱们,还没有自己的地盘,只能寄居于兖州,要说起来,张昊可比咱们更害怕失败,而咱们则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与他张昊要说直面对决,也就这一战,而这一战将决定我们各自的命运, 此战胜,张昊兵败如山倒,天下归我,此战不胜,咱们丧家失所,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 此战,于我袁绍而言,将一战定乾坤!” “主公,我等愿为主公效死!”鞠义朗声道。 “我等愿为主公效死!”颜良文丑等一众将领纷纷高声喊道。 “好!”袁绍放声大笑道:“许攸,布阵吧!” 许攸策马来到袁绍的战车旁,朗声道: “颜良、马延!” “在!” “你们速率一万铁骑绕袭张昊军后路。” “得令!” “焦触、张南!” “在!” “你们率战车守护中军!” “得令!” “鞠义、臧洪!” “在!” “你们率一万铁甲精锐为前军!” “诺!” “周昂、韩荀!” “在!” “你们率弓弩手射住张昊军阵脚!” “得令!” “其余诸将,坚守军阵,若有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诺!” 许攸将军令下达后,领命的众将纷纷策马而去,抓紧部署去了。 良久, 张昊大军依然没有什么动静,让袁绍和许攸不禁皱了皱眉,这再等下去,可就晌午了,难不成张昊那厮是想等雨小些再打? 可雨就算小些了,地面还是积水甚多泥泞不堪,一样不方便张昊的骑军冲杀啊。 也不知道那张昊到底是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张昊军中跑出一骑,高举着一枚小旗朝着己方军阵过来了。 “禀袁将军,我家侯爷请将军在阵前一叙。” 说完,这名骑兵便调转马头退走了。 “阵前一叙?”袁绍眉头一挑,看着远处的敌军方阵中,一辆带棚顶的战车朝着中间慢慢的驶了过来,战车上有两个人,一个是身着银甲的青年将军在驾车,另一个则是一身白袍的张昊,张侯爷。 …… 第202章 指天为誓 阵前一叙? 袁绍沉默了,许攸也沉默了。 良久, 袁绍看着远处战车上的张昊,眼睛微眯,思索片刻后,嘴角一咧,当即就要叫人驾车过去。 许攸见状,赶紧劝说道:“主公,那张昊向来诡计多端,不必搭理他!” 袁绍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许攸继续说道: “主公,那张昊如此托大,咱们何不传令,命大军直接掩杀过去,或可取下张昊首级,就算不能伤了张昊性命,若使其受伤,对于敌军而言,必然军心大乱,我军即可将敌军一举击溃!” 袁绍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 “不,今日一战,乃我与张昊的宿命决战,必为青史留载,传于后世; 那张昊小儿既然愿意在阵前与我一叙,必然是对我军有所忌惮,这也证明了许攸你之前的猜测,说明那张昊心里已没有多少底气了。 况且, 张昊小儿不过黄巾蚁贼之后,尽管能有今日之成就,亦改变不了做贼心虚之秉性,而我袁绍,携正义之师,天威浩荡,光明正大,既要取胜,那也得堂堂正正,又怎能不讲武德,趁此偷袭呢!” 许攸眉头紧蹙,被袁绍几句话说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袁绍瞥了许攸一眼,冷笑道:“令三军待命,弓弩引而不发,我倒想要听听,那张昊小儿都死到临头了还有何话说,若他能跪下乞降,我倒是能放他一条生路。” “主公,我观那张昊身边的驾车之人似乎是其麾下头号猛将赵云,主公非要去的话,得让颜良文丑两位将军一同前往,也好护持左右啊。” “哼,”袁绍不屑道:“颜良带着骑兵离开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带文丑一人前去即可。” “主公!” “许攸莫要多言,文丑乃我上将军,一身武艺更是勇冠三军,也不见得比那赵云差多少,既然他张昊敢带一人见我,那我自然也不会多带一人。” “主公,张昊势弱,此番邀主公会面必然是有所图谋,主公不可大意啊!” “哼,看我如何戏他!” 说完, 袁绍招来文丑驾车,两人一车朝阵中缓缓驶去。 两辆战车的距离越来越近,双方都在打量着对方。 赵云看了一眼给袁绍驾车的文丑,低声对身旁的侯爷说道:“驾车那人并非寻常士卒,虽未交过手,但也能察觉出其不凡之处。” “三合之内能否击败那人?” “不能。” 原本张昊跟赵云商量了一下,若能借此将袁绍一枪刺死,袁绍大军则不战自溃,就算传出去影响了他武平侯的名声,也好过上万将士葬身在袁军刀下。 对于名声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是比性命还要重要,但在张侯爷的心里,名声好坏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若能挽救数万将士的性命,大不了后面再费些功夫用舆论来给自己洗白嘛。 既然赵云说不能在三合之内杀死对面那人,则也不可能趁着袁绍没反应过来而将其一举擒杀,毕竟自己可不会武功,真要动起手来,自己可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 至于他藏在战车里的短弩,是黎悦让他用来保命用的,在这个距离下对袁绍出手,没受过训练的张侯爷难以保证精准度,而且就算准度没有问题,那袁绍一身精良的扎甲,要想一击毙命,恐怕也是难以保证的。 若伤了袁绍,等他返回军阵,恐怕会点燃袁军将士的怒火,从而发了疯的扑杀过来。 思来想去,还是放弃刺杀算了。 “本初兄,别来无恙啊。”张昊皮笑肉不笑的朝袁绍拱了拱手。 袁绍也假模假样的还礼道:“多谢子楚挂怀,哦不,应该要称武平侯了吧。” “哈哈哈,”张昊咧嘴笑道:“本初兄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反正背地里骂我的人多了,也不多本初兄一个。” “哼哼,”袁绍不免戏谑一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张子楚还是这般率真的性子,也是难得。” 张昊抿着嘴,微微颔首。 袁绍看着张昊眉头一挑,笑道:“如今,你已成为天子亲拜的大将军,行车骑将军事,你这性子还是要收敛一些的好,不然有损朝廷的威望。” “都是陛下抬爱,什么大将军啊,我张昊可没接受,至于行车骑将军事,我就更没什么兴趣了。” “哦?”袁绍故作诧异道:“既然你武平侯对此不敢兴趣,又为何要兴师动众的来讨伐于我呢。” “去年底,我在洛阳办婚事,遇到了刺客刺杀,刺杀之人正是本初兄的门客辛毗啊。” “哼,如此下作之事,我袁绍不屑为之。” “可不是嘛,我当时就说了,本初兄断然不会行此龌龊之事,但我毕竟是个公众人物不是,遇到了刺杀要是不扬言报复,岂不是谁都敢来刺杀我了, 本初兄一定能理解愚弟的难处,咱别的没有,就是仇人多,若每个仇人都派死士来刺杀,那愚弟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袁绍哼声道:“如今,既然咱们兵戎相见,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吧!” 说完,袁绍便要让文丑驾车返回。 “且慢!”张昊开口道。 “还有何事?” “离开洛阳时,陛下让我带话给本初兄,若本初兄愿为天下止兵戈,朝廷愿拜本初兄为大将军,执掌天下兵马!” “哦?”袁绍眉头一挑,笑道:“执掌天下兵马,那武平侯可愿交出手里的兵马,让出凉州、并州、青州否?” “愿意,当然愿意了,只要本初兄能保证愚弟一辈子荣华富贵,愚弟什么都愿意。” 张昊的话,不禁让袁绍眼睛微眯,开始思虑了起来。 “本初兄还犹豫什么呢,只要本初兄同意,愚弟我立刻退兵返还信都,届时,本初兄便可一路西进,接手洛阳,要知道天子可是在洛阳, 兄若得到了天子,便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袁氏一门四世三公,天下诸侯何人敢反对,待兄台将各路诸侯一个一个降服之后,这天下不就是兄台的了么, 那时候,兄台与天子,也就是称呼上的不同罢了,而且还免除了篡逆之名; 就算兄台现在不愿意进登大位,将来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兄台高兴,你都可以废帝自立啊!” 袁绍的手摩挲着战车的把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怀疑道: “我如何能信你?” 张昊伸手指天道:“我张昊愿指天为誓,若有半句假话,必遭五雷轰顶!” 话音一落,袁绍和文丑下意识的扬起了头,看向雨势渐弱的天空,似乎真想看看天上会不会打雷。 “咦,主公,您看天上是什么东西?” “嗯?”张昊和赵云也下意识向天上看去。 只见天空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然后朝着袁军军阵飞了过去。 “不好!” …… 第203章 闹剧 着天上密密麻麻的黑点,别人不知道是什么,张昊却知道,而且是太知道了。 这,正是投石车所抛射而出的石块。 早在张昊离开军阵前,便与沮授约好了,一旦张燕带着投石车和床弩车赶到后,便以抛石为信。 袁绍军这边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高耸入云的投石车,也是因为雨雾朦胧所致,而这,也是张侯爷选择在雨天与袁军决战的原因之一。 “轰!” 不计其数的石块落在了袁军军阵中,众多袁军甲士被砸死砸伤者数以百计。 天降巨石,让严整的袁军军阵变得混乱不堪,虽说死个几百人对于数万人的大军来说不足挂齿,但对袁军将士心理所造成的创伤可远比死几百人更为严重。 这一时期的人,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都相信鬼神之说, 像这种突如其来的天降巨石,以他们的认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去想明白的,只要是想不明白的事情,通通可用鬼神之说来解释。 天谴,便成为了大家心里最简单粗暴的解释。 因为他们对抗朝廷,所以上天降下谴责,用天降巨石来惩处他们,他们所能做的,要么四处逃散,要么跪地求饶。 袁绍和文丑眼睁睁的看着无数巨石砸落在己方军阵,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袁绍回过头,看向张昊军的军阵,果然隐隐约约间看见了数十架高耸的投石车。 “张昊,你竟如此奸诈!”袁绍怒目圆瞪,指着张昊大声骂道。 此时的张昊,也不装了,露出狰狞的面容,寒声道: “袁绍,还记得本侯在莱芜城外是怎么说的么,当年之辱,今日,我定当百倍奉还!” “张昊小儿,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袁绍,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完,张昊对赵云焦急道:“动手!” 早就有所准备的赵云,旗穷枪见, 连人带枪一同飞掠而出,朝着袁绍跃去。 紧接着, 文丑主动横身上前,宿铁三叉矛向前一挑,将刺向袁绍面门的铁胆亮银枪给拨开,然后与赵云战到了一起。 “张昊小儿,我要杀了你!” 袁绍见状,拔出腰间佩剑,跳下战车,朝着张昊的战车跑了过来。 兴许早就知道张昊本人不擅征战,所以袁绍也没什么顾忌的,凭借自己的身手,难道还杀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稚子不成。 张昊见袁绍持剑杀来,连忙拿起藏在战车内的短弩,朝着袁绍抬手就是一箭。 “咻!” 利箭擦着袁绍的胳膊射在了其身后的地上。 袁绍吃痛,捂着被擦伤的胳膊,看向张昊,心中怒气更甚。 “好小子,你敢用短弩射我,看我不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袁绍继续朝张昊而去。 张昊见短弩一击未中,吓得头皮发麻,从另一个方向跳下了战车,然后转身就往己方军阵狂奔,大喊道: “护驾!” 李卫作为力士营的新任营主,在张侯爷与袁绍叙旧的整个过程中,他是最紧张的,当赵云动手的那一刻,李卫几乎是第一时间下达了驰援侯爷的命令。 与李卫同时做出反应的还有马超,马超由于骑术远胜李卫,所以他是最先策马而出的,他的右手提着五钩神飞亮银枪,左手牵着火流星的缰绳。 正在交手的赵云与文丑,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自家的侯爷和主公。 袁绍正举着剑追着自家侯爷砍, 敌军黑甲骑兵朝着主公去了。 自家主子有危险! 这是两人心里最优先的念头, 然后, 两人极有默契的不打了,驾驶着各自的战车朝自家主子追了上去。 张昊一边跑,一边给短弩重新上弩箭,到底是年轻人,跑的是要比袁绍快一些。 紧接着, 张昊趁袁绍不备,回身朝着身后的袁绍又是一箭, 这一下,准头不错,弩箭射中了袁绍的肩膀,袁绍吃痛,摔在了地上,停止了追击。 虽然停止了追击,但嘴里还是朝着张昊怒骂道: “张子楚,你这无耻小儿,乃天下第一巨奸!” 也就两个呼吸的功夫,马超来到了侯爷的身侧,将火流星的缰绳递给了侯爷。 侯爷一边翻身上马,一边用大拇指指向身后,然后上气不接下气道: “快……快干掉袁绍那厮!” 当马超抬眼看向袁绍时,袁绍已经被文丑拖上了战车,调转方向离去了。 情急之下,马超只能护持着自家侯爷归阵。 ………… 历史,是胜利者用来歌颂自己的,更免不了主观认知的干预。 换句话来说,就是今日武平侯与袁绍之间的决战,是历史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就算再怎么去描写,也有难以落笔的地方。 就比如当下, 双方首脑会晤, 万众瞩目。 结果武平侯这一方率先发动了投石攻击,引起了袁绍大军的骚乱, 紧接着, 双方首脑开始挑衅互骂,放狠话,如此撒泼无赖的行径让双方首脑一点儿都不体面,不够稳重。 反倒是原本应该作为配角甚至是当做背景龙套的双方驾车手, 开始了一场为主而战的对决! 若故事和情节因这两人的对决达到高潮也就算了,可让人大跌眼镜的却是双方首脑正上演一场追逐战的戏码。 年长的在追年轻的,着甲的在追没甲的,持剑的在追持弩的, 追的人,边追边骂, 逃的人,撒丫子逃也就算了,临了还不忘回头朝追的人射了一箭。 追的人中了箭不说,还摔了个狗啃屎。 这要是被载入史册,让后世之人怎么看待这一仗,又如何看待双方的首脑人物呢, 告诉大家,武平侯和袁绍虽然是历史名人,一方诸侯,但也是凡人,也有市井撒泼的那一面? 不知内情的人或许不会相信,但世事不就是这般么,这般的奇妙,让人难以琢磨。 如此荡气回潮的一场决战,却以这样的闹剧开场,不免让人有些唏嘘, 但好在, 闹剧开始得很意外,结束的也很快。 待双方首脑都归阵后,此番决战也正式开始了。 …… 第204章 王凌 对于袁绍这边来说,天降巨石是一场引起骚乱的意外, 随着首轮投石轰击获得了不错的斩获,第二轮抛射也有条不紊的展开了。 许攸,不愧为袁绍帐下第一军师,在首轮被轰击后,便开始下令让鞠义和臧洪的一万前军对张昊军展开了冲杀。 不仅如此,许攸还让中军步卒和左右两翼的兵马朝着张昊军缓缓压上去。 其实两军对垒,一开始都是用前军先试探,双方前军分出胜负后再逐一将其他部分的兵马顶上去,许攸如此操作,着实显得有些着急了, 但许攸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毕竟张昊军的投石车已经运转开来了,袁军军阵密集,每一轮抛射轰击,都会带给袁军士卒数以百计的伤害,长此以往,袁军士卒的胆气就会被消磨干净,军心也就乱了。 大军作战,只要没了士气,就等于失败。 许攸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安排。 眼瞅着袁绍大军几乎全部压了上来,荀彧和戏志才便决定让中军的三万步卒全部顶了上去, 三万步卒是张侯爷麾下的精锐,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甲胄精良程度,都高于袁军一筹,再加上前排的盾阵,更是张合训练已久的敢战之士。 所以, 三万步卒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盾墙,让袁军在短时间内,难以突破,从而给后方的投石车和床弩以及弓弩手提供输出条件。 “弓弩手,射!” 待袁军和己方军阵相隔百步的距离时,张合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一时间,三千张弓弩射出箭矢和床弩射出的弩箭,朝着袁军士卒攒射而去。 前排的袁军士卒纷纷中箭倒地,哪怕持盾在手,也难以挡住威力巨大的床弩弩箭。 松弦之声,宛如来自地狱的迷音,每一个音符都将带走成片成片的生命。 鞠义和臧洪各持一面大盾,全然不顾耳边呼啸而过的利箭,也不在乎身边的亲兵一个一个的倒下,两人就如同一根长枪的枪尖一般带着身后的部众朝着张昊军军阵玩儿命的狂奔。 短短的百步距离,或许是他们走过最长,最艰难的一条路了。 从天而降的箭矢和巨石,带给了袁军巨大的压力,但是他们没有选择,更是退无可退,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向前,不断的向前。 终于, 鞠义和臧洪率领的一万精锐,在丢下一半数量的尸体后,与张昊军的盾阵碰到了一起。 “杀!” 鞠义朗声高呼,然后提着长柄刀杀入盾阵,与张昊军的刀斧手战到了一起,而臧洪也带着一众亲卫突进了盾阵之中。 藏在一众刀斧手身后的王凌,张弓搭箭,将箭头瞄准了正在厮杀中的臧洪。 王凌手臂平稳,双目如炬,待起伏的胸膛不再起伏,待手里的弓被拉满时,王凌的眼眸中爆发出一抹凌厉之色, 松弦,箭走。 “咻!” 一支利箭夹带着破空之声,穿过人群,直奔三十步开外的臧洪。 “噗!” 箭矢射中了臧洪身后的一名袁军甲士,这名甲士看向自己胸前插着的箭矢,瞪大了双眼, 因为, 他看到整支箭矢都被鲜血染红了,显然是射穿了前面那人的身体,继而射中了自己。 甲士无力的倒下了,在他倒下之前,他看到了身前的将军。 臧洪眉头紧蹙,眼皮微颤, 他摸向胸前,没有摸到箭矢,但他的身体在告诉他,他中箭了,他感觉到体内的疼痛,感觉到了内衬的湿热。 “砰!” 臧洪倒下了。 王凌放下弓箭,看着冲杀进来的袁军士卒被部众们一个一个砍翻在地,他的脸上平静如水,不见喜怒。 “学长,好箭法!”身旁的王二虎赞叹道。 “二虎,此战是拿军功的好机会,你虽然是讲武六期的,也要努力才行,比你高一届的赫昭已经是都尉了,你现在才是个队率。” 王二虎嘿笑道:“赫昭学长脑子转的快,都说他是最能比肩张辽和朱灵两位学长的,我跟他们可比不了。” “勤能补拙。” “可我……”王二虎不由低下了头。 在讲武堂中,有天赋型选手,例如张辽、朱灵、赫昭之流,也有努力型选手,譬如王凌这样的人。 当然, 也有关系户,就是王二虎了。 讲武堂内,关系户不少,大部分都是烈士的后代或者是身处高位者的子侄,例如还在善学斋学习,但却提前在讲武堂内做旁听生的马铁、马休两兄弟。 马氏兄弟的父亲是凉州牧马腾,归降武平侯以后,以三个儿子做质子,马超留在了侯爷身边,马铁和马休则被送到了信都善学斋。 关系户这种,大部分天赋都不咋滴,动脑子不行也就算了,问题是还不刻苦,讲武堂结业后,被分配到军中也就是个什长和队率的军职, 打熬个几年,混到个军司马或者都尉也就顶了天了,然后再从一线退下来,运气好的能在军中做个文职,打了胜仗,还能挨边得个赏,在履历中加上一笔, 运气不好的,分配到地方,做个城防校尉,再差点的做个县尉。 别以为在地方上好捞钱,有军纪司在,你捞个试试。 对于有梦想的年轻人来说,被分配到地方是莫大的耻辱,他们的目标是拜将封侯,就像王凌这种。 王凌瞥了王二虎一眼,将手里的弓箭交到对方手里,开口道: “你虽是侯爷保举入的讲武堂,儁乂(张合)将军也不能护你一辈子,身为讲武堂的人,别堕了讲武堂的脸面,更别辜负了侯爷!” 说完, 王凌拔出腰间的长刀朝着鞠义的方向迈步而去。 王二虎看着手里的弓箭,喉头微动,握着弓箭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砰!” 鞠义手起刀落间,划开了身前两名张昊军士卒的胸膛,随之而来的,还有两道血线。 长柄刀横在身前,用尾端砸向身侧的一名前来偷袭的张昊军甲士,尾端刚好砸在这名甲士的面门, 下一刻, 甲士的面部凹陷,鲜血狂喷。 鞠义整个人的战意已经提到了顶峰,大有神来杀神佛来啥佛之气势。 也就在这时, 鞠义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出现的时候,没有一个张昊军刀斧手再向他杀来,似乎是刻意的将他交给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吾乃先锋将军鞠义,你是何人!” 王凌皱了皱眉,略微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面前这敌将竟然是袁绍的先锋将军, 紧接着, 王凌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第205章 文丑 两军厮杀还在继续, 双方甲士的喊杀声,哀嚎声,床弩和弓弩发出的弦声,投石车运转的机括声,双方军校的呐喊声,响彻在这蒙蒙雨雾之中。 但这些, 在王凌和鞠义的耳朵里,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他们的视线里, 只有彼此。 两军交战,前军先攻,眼前的这位叫鞠义的敌军将领便是袁绍的先锋将军, 杀了他, 袁军的前军将会群龙无首,说不定便会溃败; 况且这个鞠义,身手不俗,骁勇敢战,必定是袁绍麾下极受重用的将领。 杀了他, 袁绍就会损失一名大将,而对自己来说,将是一份天大的功劳,说不定此战之后,自己就能擢升为偏将。 于公于私,他王凌都要眼前这个男人,死! “我看你是找死!” 鞠义大喝一声,提着长柄刀向王凌扑杀而去。 眨眼间, 王凌长刀挥出,刀身轻颤, 刀刃所过之处,空中的雨滴被斩成了两半,刀势不减,朝着鞠义的胸前划去。 昔日, 他王凌敢率八百先登死士阻挡公孙瓒数千幽州铁骑的冲杀, 今日, 他独面敌将鞠义, 不惧! …… 此时此刻,于袁绍而言,内心是非常煎熬的。 六万步军作为筹码已经全部丢在了战场上,左右两翼各万余兵马意在吸引张昊军布置在两侧的骑兵, 但是, 张昊军丝毫没有动用骑兵的打算,而己方的两翼盾阵还在等待对方骑兵的冲锋。 袁绍心里的盘算很简单, 将左右两翼的步军暴露在张昊军的骑兵面前,吸引对方骑兵来攻,只要能缠住对方的骑兵,颜良所率领的一万精骑便能从张昊大军的背后突袭; 一旦得手,就算不能在乱军之中斩杀张昊,也能将张昊军拦腰截断,使其东西不能两顾,届时,张昊军必然溃败。 可是, 双方的中军正处于胶着状态,似乎张昊并没有要动用骑兵包夹自己的举动,这怎能让袁绍不着急呢。 一枚枚巨石保质保量的砸向己方军阵,时间一久对己方来说是不利的。 “侯爷,让我带飞虎骑去冲阵吧,对面那万余袁军甲士挡不住我的!”张硕请战道。 “硕哥儿,不要着急!”张侯爷安抚道。 张侯爷之所以不着急,是因为前军和中军已经挡住了袁军的冲杀,而且双方已经进入胶着的状态,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对于张侯爷来说,己方的投石车还有床弩正在有条不紊的朝着对面袁军输出,就好比前面有肉盾拉仇恨,后面的射手站在极佳的输出位置上火力全开, 这种局面,是他张侯爷想要看到的,他的心里是舒服的,射手玩儿命的输出,心里也是舒服的。 至于是否会担心打野的来绕后,张侯爷的心里更不用担心了,因为自己手里还有两张牌,一张是硕哥儿的飞虎骑,一张是李招娣的胡骑军, 有这两位打野选手在,等的就是你袁绍来绕后。 但张侯爷也不是一个守株待兔的人,他喜欢在袁绍的心里火上浇油,当双方势均力敌陷入极限拉扯的时候,双方首脑谁先失误,便成了此战胜负的关键。 “徐晃!” “末将在!” “带着你的两千精骑从左翼切入袁绍军阵,不要恋战!” “遵令!” 说完,徐晃便带着身旁的赫昭去领兵了。 而此时,赵云拱手道:“侯爷,末将……末将愿与徐晃将军一起去冲阵。” 赵云话音刚落,一旁的张辽和朱灵也出身请战道:“末将愿往!” 中军有周仓和张合统领,弓弩手有庞德,投石车和床弩那边有张燕在,左右两翼有李招娣和张硕,所以赵云和张辽以及朱灵三人却没有被安排任务; 要说护卫侯爷,有马超和一众力士营黑甲在,自然也是比较稳妥的。 张侯爷还在犹豫的时候,一旁的荀彧开口道: “侯爷,若他们三位将军一同去,或可让袁绍以为是冲着他去的,兴许能让袁绍感觉到更大的压力。” 张侯爷点了点头,道: “那你们三人去吧,小心一些。” “是!” 说完,赵云三人调转马头向徐晃和赫昭离去的方向追去了。 …… “杀!” 一支两千精骑组成的骑军朝着袁绍大军的左翼掩杀而去, 赵云、徐晃、张辽、朱灵位于最前方,四人四骑率先杀入袁军方阵。 挡在四人前方的数名袁军甲士,连人带盾一起被撞飞了。 下一刻, 赵云枪出如龙,一道道枪影带着百鸟朝凤之势,刺破了袁军士卒的胸膛,穿透了袁军士卒的甲胄,划破了敌军军校的脖颈。 其身后的徐晃、张辽、朱灵不甘落后, 一时间,数十名袁军士卒惨叫倒地,周围的袍泽见此一幕,无不肝胆欲裂,不敢上前一步。 随着赵云四人将袁军左翼军阵撕扯开一道大大的口子,赫昭领着两千余骑几乎异常顺利的杀了进来, 虽然路面的泥泞,让战马的冲势不能完美的发挥,但此刻,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啊啊!!!” 袁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整个左翼的万余袁军精锐,竟然没能阻止两千敌骑的冲杀, 有些袁军士卒开始四散奔逃,但也有不少士卒反而激发出了内心之中的狠厉,那是一众反正是死,临死之前怎么也得拉一个当垫背的,然后主动朝来袭的骑兵扑了上去。 然而, 但凡靠近赵云四人五步之内的袁军士卒,无一人能活着离开的。 四人四骑就这么在兵海里洗澡,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宛如战场杀神,就算看他们一眼,腿肚子都在转筋。 至于军阵中的袁军军校,他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无一人敢上前相拼,因为他们已经绝望了。 仗打到如今这一局面,已经不是他们这一两三个小小的军校能够挽救的。 左翼的变故,很快便引起了袁绍的注意,仓促之下,只得让文丑领着几名身手不俗的军校赶来驰援。 可文丑哪里敢独自面对赵云等四人四骑,若是单打独斗,他还敢与其一较高下,可一挑四这种找死的行为,文丑就是再傻也不会去。 “赵云,可敢与我文丑一战!” …… 第206章 文丑战赵云 “吾乃上将军文丑,赵云,可敢与我一战!” 赵云将长枪收回,朝地上一甩,将枪尖上的血迹甩落在地,将目光看向了战马上的文丑。 刚才陪着袁绍与侯爷说话的就是他了,赵云与对方交过手,是个硬茬。 “子龙将军?”张辽看向赵云。 “没事,此人就交给我了!” “哈哈哈,好,我等为赵将军掠阵!”朱灵朗声笑道。 徐晃没有说话,也没有搭理赵云这边,只是自顾自的埋头杀敌。 其实徐晃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这原本就是侯爷派给他的任务,成了,这军功自然算他的, 可现在倒好,多了三个人,而且这三人的军职都比自己高,事儿若成了,军功算谁的,就算他们三人不会跟自己抢攻,但碍于情面,不也得将军功分成四份么, 想到这里,徐晃下意识的看向后面的赫昭, 不是四份,得分成五份…… “赵云,袁氏乃名门望族,四世三公,你何必要追随一个黄巾蚁贼呢,你若愿……” 文丑话还没说完,赵云便驱马上前,手中铁胆亮银枪朝着文丑当头砸去。 “铛!” 文丑高举宿铁三叉矛,将铁胆亮银枪稳稳的挡住。 赵云眼眸一凝,手中再加了两分力气,文丑心中一惊,赶紧将矛身抵在自己的肩头,以分担赵云施加的巨力。 文丑咬紧后槽牙,苦苦支撑,赵云面色潮红,显然也是使出了全部劲力。 紧接着, 赵云枪势一转,朝着文丑的脑袋扫去, 文丑见势,顺势后仰,躲过了赵云的一击。 “与我家侯爷相比,他袁绍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赵云提枪又刺,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斗了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 就在赵云准备调转马头,与文丑再战时,一支冷箭朝着赵云射来, 赵云心惊,连忙躲开,可文丑绝不会给赵云机会,宿铁三叉矛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扫向赵云,赵云躲闪不及,胳膊上被划拉出一条深深的血痕。 “卑鄙!”张辽大喝一声,朝着不远处射冷箭的军校杀了过去,朱灵紧随其后。 文丑看了一眼自己的矛尖,又看了一眼赵云胳膊上的血迹,冷笑道: “还真是一条好狗,可惜了。” 就在这时, 潜藏在周围的三名身手不俗的军校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赵云,然后趁其不备高高跃起,将手中的兵器尽数朝赵云身上招呼过去。 “赵将军!”徐晃见此,不由惊呼一声。 “铛!” 赵云身在马上无法躲闪,再加上胳膊受伤,影响其行动,只能用双手横枪,尽力去抵挡。 可没想到这三名军校的合力竟有千斤之势,赵云一时抵挡不及,被巨大的力道撞落下马,可那三名军校又如何能放过这一斩杀赵云的良机。 须臾之间,三名军校再次将手里的兵器朝地上的赵云砸去。 赵云似乎早就料到这三人不会放过自己,随即一脚踢在了其中一名军校的膝盖上,这名膝盖身形一晃,摔倒在地, 三人围攻,少了一人, 赵云瞅准时机,一脚蹬地,整个身子竟向后翻滚了过去,从而让两名军校的攻击落了空。 “赵将军我来助你!” 徐晃一斧砍翻身旁的敌军士卒,就要冲上去帮忙, 可马儿刚跑起来,却被一杆长戟扫到了马蹄,战马摔倒,徐晃滚落马下后迅速起身,看向攻击自己的人。 “你的对手是我严敞!” “还有我夏昭!” 徐晃看着眼前这一高一矮的两名袁军将领,不由皱眉道:“你们是什么军职?” 严敞和夏昭互视一眼后,严敞笑道:“我俩是主公亲卫营中的军校,今日斩了你,我俩便能擢升偏将了。” 呵呵,徐晃心里在笑, 自己朝思暮想的想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没想到自己今日却成了别人眼里的进阶之石,当真是可笑。 不过, 这两名军校在自己眼中,不也是军功么。 徐晃伸手将嘴角的血迹抹去,狞笑道:“想以我徐晃做进阶之石,那得看看你们两人的腿能否迈那么高了!” 说完, 徐晃提起开山斧,朝着严敞和夏昭劈了过去。 徐晃这边的动静自然被赵云和文丑看在眼里,不过两人都没去在意,都相信自己的袍泽能够解决对方。 文丑提着宿铁三叉矛,朝着赵云缓缓走去。 其实,不是文丑自诩打不过赵云,而是袁绍让他尽快将左翼的危局解决掉,所以为了尽快斩杀赵云,文丑也顾不得其他的,想着和自己麾下的三名军校一起围攻赵云。 “别挣扎了,一条狗为了主人冲向狼群的时候,就应该料到自己的结局。” “你他娘的才是狗!” 赵云怒喝一声,使出一记回马枪刺向身后的文丑,文丑惊诧之下连忙后退两步,用三叉矛将赵云的长枪挑开, 可是, 赵云的目标本就不是文丑,他的目标是身前的三名军校。 在赵云使出回马枪之际,三名军校就已经有所行动了,各施手段,朝着赵云攻去, 就在这个时候,赵云借助着后仰之势,单手撑地,一脚踢开一名军校的兵器,然后将手里的铁胆亮银枪枪尾砸向另一名军校。 “砰!” 那名军校的胸脯被击中,吃痛后连连后退。 就在第三名军校的兵器即将砸在赵云的胸腹上时,赵云骤然转身,躲过这一击,然后一把掐住这名军校的喉咙,向后一甩,扔向了扑杀过来的文丑。 就在这一刹那间, 赵云挥出手中的铁胆亮银枪,枪尖扫过一名军校的咽喉,然后又将另一名后退的军校胸腹刺穿。 电光火石间, 赵云便击杀了两名军校,当文丑和余下那名军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名军校已经躺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了。 “一起上!”文丑神情凝重,低声道。 说完,文丑率先扑向赵云,赵云一记虚招先刺文丑, 可没想到文丑直接用手握住了他的长枪,紧接着,文丑高呼道: “还等什么,快动手!” 就在这时,剩下的那名军校高高跃起,手中长刀朝着赵云的面门重重劈砍而去。 赵云手里的长枪被文丑禁锢住,无法抽离,而他的身体又被文丑的宿铁三叉矛卡在原地,若要躲避,只能扔掉手里的长枪, 就在赵云还未作出抉择的时候,军校的长刀已经近在咫尺了。 难道我赵云今日…… …… 第207章 五人干活,一人摘果 不得不说,赵云的性子太正了,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文丑竟然使出这般地痞无赖般的招式来对付自己,要说轻敌,赵云也没有半点轻视文丑的样子, 其实赵云面对如此的局面,他是有破局之法的,就比如暂时丢下铁胆亮银枪,然后侧身躲过, 但是, 赵云心里不甘心。 文丑是什么人,虽然武艺不俗,算得上自己的对手,但比吕布差远了, 自己跟吕布激斗三百回合不败,长枪也没有离手,如今却要在与文丑的对决中,扔掉长枪活命,他赵云心有不甘。 可是, 现在除了扔掉长枪,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就在赵云准备松手去躲时,一道寒芒从其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一股鲜红的热血喷洒在赵云的身上。 从指缝中, 赵云看到了眼前这名军校的身体,被一分为二,拦腰斩断了。 须臾之间, 赵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凶狠的厉色,双臂灌力,腰身一摆,震开卡住自己的宿铁三叉矛,然后抬起一脚踹在了文丑的胸腹上。 文丑挨了赵云一脚,还未缓过神来,便觉得眼前寒芒一闪,喉咙一凉。 赵云没有去看文丑,转过身, 文丑捂着血如泉涌的脖子,无力的瘫倒在地。 徐晃将开山斧扛在肩膀上,朝赵云微微昂首,刚才是他将那名军校拦腰斩杀的。 赵云朝徐晃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微微颔首。 最终,赵云将文丑一击斩杀。 与文丑一战,赵云多少还有些心有余悸,跟随侯爷征战多年,不是没有与敌将交过手,也不是没有以一敌多,但大家亦都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对决, 没有像文丑这般,使些下三滥的招数,此番之后,让赵云再也不敢大意了。 再说战况, 当赫昭带着骑兵杀到赵云四人这里的时候,袁军的左翼已经彻底的被打崩了,其实文丑等人来不来,结局依然是这样。 当一支万余人的军队被彻底打崩之后,将士们的心气儿和军心也就散了,要想重新凝聚,只能等到回去之后将这些溃卒收拢起来再做思想教育; 要想在战时重新凝聚士气,几乎是不可能的,别说文丑做不到,就算袁绍这个做主公的亲自来了,那也是不行的。 剩下还在反抗或者来不及溃逃的袁军士卒正在被赫昭带来的骑军屠戮。 血雾在雨雾中像花儿一样绽放,断臂残肢随处可见,一个个袁军士卒逃跑无门,只能任由张昊军肆意砍杀,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得近乎让人窒息,连雨水都难以冲刷下去。 不消片刻, 赫昭带来的骑军已经重新列阵,赵云四将站在最前面,望向袁绍的中军军阵。 侯爷的任务是让他们来冲阵,做试探性的进攻,还让他们不要恋战,可最后的结果,恐怕就连张侯爷都没有想到。 在赵云四将和两千骑军的冲锋之下,袁军左翼彻底崩了,让袁绍所在的中军军阵像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女人裸露在一众彪形大汉面前。 “咱们接着冲?”徐晃问道。 “侯爷只让咱们冲左翼,可没让咱们直接冲袁绍的中军军阵啊!”张辽有些迟疑道。 “娘的,袁绍的车辇就在眼前了,你们真舍得?”徐晃不甘心道。 徐晃一心扎在军功上面,冲溃袁军左翼的功劳,得分成五份,算下来也没多少, 若是直接去冲袁绍的中军,运气好擒杀了袁绍,就算最后分成五份,那功劳也是沉甸甸的。 但听张辽的意思,似乎是打算放弃继续冲阵, 行,就你张辽清高, 你张辽一个,朱灵一个,赫昭一个,都是讲武堂出来的,又都是号称讲武堂中最有天赋且最优秀的毕业生,以侯爷对你们的看重,以后的仗少不了你们的,军功对你们来说更是唾手可得; 而他赵云,就更不用多说了,在侯爷还是黄巾少主的时候就跟随在侯爷身侧,又是一个能与吕布拼斗三百回合不败的猛将,侯爷心里的宝贝疙瘩,对赵云这样的人来说,军功什么的,重要么。 只有他徐晃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的,全靠自己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去攒军功。 虽然徐晃想继续去冲阵,后面的两千骑兵又都是自己的部众, 但是在赵云、张辽、朱灵面前,自己却不能擅自下命令,毕竟赵云三人的军职比自己高,下一步怎么走,还得有他们三人来决定。 况且,侯爷只让他们冲左翼,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安排,他徐晃就算再想要军功,在此时此刻也得听候赵云三人的安排。 “赵将军,袁绍就在眼前了,若能一举将其擒杀,这场仗,咱们也就赢了!”朱灵提醒道。 赵云正在犹豫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左右张望道:“赫昭呢,赫昭呢!” “赵将军找卑职有事?”赫昭骑着马儿跑过来道。 “早就听闻你小子对侯爷的脾性摸得比较透,现在沮先生又让你整理讲武堂的教案,”说着,赵云用枪指了指远处的袁绍中军军阵,问道:“你说说看,咱们要不要直接冲过去,擒杀袁绍?” 赫昭眉头一挑,担忧道:“若咱们去冲袁绍的中军,回去之后,恐怕会被侯爷责罚,毕竟侯爷没有让咱们去攻杀袁绍所在的中军。” 赵云四人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但是……” 赫昭的一句‘但是’瞬间吸引了四人的目光。 只听赫昭开口说道: “但是,若咱们放弃了这一擒杀袁绍的天赐良机,回去之后,侯爷或许不会责罚咱们,但是会直接砍了咱们的脑袋。” “嘶——”赵云四人倒吸一口凉气。 “众将士,袁绍就在前面,杀了袁绍,回去找侯爷领赏吃酒去啊!” 随着赵云一声高呼, 赵云四人四骑如同利箭一般蹿了出去,那速度,比之前冲左翼军阵的时候还要快了几分。 赫昭领着两千精骑,紧随四人身后。 而也就在这时, 马超领着四百力士营黑甲骑兵直接撞入了袁绍所在的中军军阵之中! 连同赫昭在内的赵云五人,心中不禁暗骂一句: “挨千刀的马超,这个时候来摘果子了!” …… 第208章 袁绍兵败 马超带着四百力士营黑甲骑兵朝着袁绍所在的中军方阵直接掩杀了过去,不得不说,这冲入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 当然, 这其实也是一种运气,因为马超在下令冲锋时,并不知道赵云他们也正打算去冲袁绍的中军军阵。 至于擒杀袁绍这一份天大的功劳,马超没有想过,对于马超来说,军功不军功的也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原因很简单。 军功的目的是什么,叠加自己在军中的威望,是自己晋升的凭证, 但对于马超来说,这两样他都不需要。 首先, 马超是作为马腾的质子放在武平侯身边的,身为质子,就决定了他马超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独自掌兵或者被军中诸将在身份上所认可的。 其次, 马超在武平侯身边,就算要擢升,大概率也不可能因为自己所挣取的军功而擢升,这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主要还是因为马超的父亲马腾是凉州牧, 这个身份就决定了马超并非冀州系也非青州系,而是未来很可能因马超的长大所形成的凉州系。 目前在张侯爷身边的凉州系也就马超一人,无须擢升,只需凉州那边给出一部人马来交由马超统领即可,就比如此次为了支持武平侯,马腾派了五千凉州骑军过来支援, 若马超带着这五千凉州骑军作战,这身份地位自然也就拔起来了,虽无将军之名但却有将军之实。 只不过这五千凉州骑军并没有在黎阳,而是被留在了朝歌,以备后用。 至于赵云这边的动作,马超是真的没有料到他们这两千骑能将袁军左翼的万余步军冲溃,还这般头铁的直接去冲袁绍所在的中军军阵。 不仅仅是马超,就是离得远远的张侯爷,站在战车上,看到这一幕,也不由的惊愕了一下。 让徐晃,赫昭带着两千余骑去冲袁绍的左翼,目的就是想打乱袁绍的部署,从而在心理上给袁绍造成一定的压力,让袁绍做出错误的选择,只要袁绍有了失误,张侯爷便能利用袁绍的失误将袁绍一举击溃。 但是, 现实中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并不会按照你预先计划好的剧本去走。 张侯爷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赵云四人带着一众骑兵真的就这么将袁绍军的左翼击溃,说好的地面泥泞不适合冲锋呢,说好的下雨天路面打滑呢。 他算到了环境对赵云等人的影响,却没有算到他们能克服环境对他们的掣肘。 可就算赵云他们运气好,击溃了袁军的左翼,但张侯爷是真的没有料到他们会这般头铁的去冲袁绍军的中军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这样的结局还是满好的,若赵云四人在击溃袁军左翼后选择了撤退,虽然张侯爷会因为惜才而不舍得怪罪他们,但心里或多或少会对他们产生一些失望的情绪。 袁绍所在的中军大阵,在左翼溃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盾手在前,长戟手在后,弓弩手将弓弦拉满。 当马超部和赵云他们的骑兵从两个方向奔袭而来的时候,袁军士卒多少有些慌张了。 两支骑军自两个方向,宛若一把尖刀,刺入了进来。 盾手和长戟手在冲阵的骑兵面前,也仅仅只是稍微拖慢了骑兵奔跑的速度。 此时此刻可袁军士卒,就好比躺在窑子里的黄花大闺女,进去之前一副你不要过来的样子,当突破那层膜后,彻底的闭嘴了。 袁军军阵瞬间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没有将领去阻止抵抗,袁军甲士们也没有鼓起勇气去抵抗,似乎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结局更像是一种解脱吧, 一种早已备受煎熬,和无比疲惫几乎就要四散而逃的情况下,张昊军的两支骑兵,给他们送来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台阶,让人下得舒服,下得毫不犹疑。 赵云四人和马超在杀入袁军军阵后,第一时间便将目光看向了位于中后方的军旗和袁绍的车辇。 果不其然, 袁绍跑了。 袁绍的中军军阵在众人的嘴里,瞬间就不香了。 没有袁绍的中军军阵,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谁会对一具尸体那么上心呢。 …… 初平三年,八月。 武平侯与袁绍在黎阳以南三十里交战,双方投入兵力总共十余万, 袁绍战败,携本部残余两千余骑向西南方向逃窜; 颜良的一万铁骑也被胡骑军和飞虎骑两面夹击,颜良不敌,率残部逃离。 黎阳一战,武平侯俘获袁军两万余,斩杀袁军将领文丑等十余位,对武平侯来说,可谓是大获全胜。 …… 三日后, 张昊军在滑县,将袁绍等残部团团围住,颜良率军多次突围,却被赵云等人击退。 当张侯爷坐着骑着火流星,在一众力士营黑甲的护持下,来到了滑县外。 “侯爷,袁绍等人据滑县而守,城里的兵马不到五千,我等已将滑县围得水泄不通,就等侯爷下令了。” 赵云说道。 张侯爷远远的望向滑县,这是一座城墙低矮且残破的县城,若他下令强攻,恐怕也就一日的时间便能轻松拿下此城。 除此之外,他还了解道城内的袁绍守军已经断粮两日了,若再围困个两三日,恐怕都不需要去攻打,里面的人都饿死了。 这仗打到这一步,已经没有悬念了。 “侯爷,咱们是攻城还是继续围困呢?”张辽询问道。 “传令下去,摆开阵势,击鼓备战!” 此言一出,周围一众将领尽皆诧异,听侯爷的意思,难不成袁绍会再次突围? 紧接着, 张侯爷叫马超拿来一方锦布,在上面写了几句话,然后叠好,绑在一支箭矢上,让马超将这支箭矢射进城里去。 “侯爷,您这是何意啊?”张辽不解道。 “袁绍到底是一方雄主,让他开城乞降是不可能的,与其咱们在这里耗着,还不如给他一个战死沙场的体面,也不堕了他袁绍一族的名声。” “如果袁绍在城内拔剑自刎呢?” “袁绍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也会去拼一把的,就看袁绍有没有这份胆量了。” …… 第209章 吾剑未尝不利 滑县城楼, 面容憔悴的许攸一瘸一拐的走在城墙上,他看了一眼城外连绵数里的张昊军大营,然后在回过头看向城墙上东倒西歪,有气无力的袁军将士。 他知道, 此次,再无活路可言了。 面如死灰的许攸解下腰间的葫芦,拔开塞子,仰头喝水,可葫芦里也只有那么两三滴落在了他的嘴里。 许攸看着葫芦,苦笑一声,然后将葫芦扔向城外, 或许,今后再也用不到了吧。 就在许攸准备转身朝城楼的议事厅内走去时,一束阳光破开了乌云,照射在滑县的城楼上。 连日的阴雨,潮湿不堪,当久违的阳光照射在许攸的身上时,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他缓缓的转过身,仰头看向天空,刺眼的阳光让他不禁用手去遮挡。 略微犹豫了一下,许攸并没有去贪恋这一束阳光,而是决绝的朝城楼内走去。 “主公,咱们手里还有五千兵马,末将一定能带着主公杀出重围的!”颜良跪拜在地,恳求道。 袁绍看着手里的锦布,似乎对颜良的声音充耳未闻。 “主公,只要咱们能杀出重围渡河南下,咱们便能东山再起啊,”郭图焦急道:“韩猛在渡口延津有步骑一万,蒋奇在燕县还有一万守军,吴匡,对,吴匡在白马还有精兵两万! 只要咱们能够抵达南岸,再给咱们五年,不,两年,咱们便能重整旗鼓, 主公,胜败乃兵家常事,且莫因一朝失利而颓靡下去啊主公!” “哼哼,好一个杀出重围,”许攸冷哼道:“张昊麾下的飞虎骑和胡骑军亦都在城外等着呢,你们拿什么杀出重围,就凭城墙上这些个有气无力的兵卒?” “许攸,你这说的什么风凉话,”郭图怒斥道:“当初主公还不是听信了你的谗言,与张昊决战,如今才落得这般田地。” 说着,郭图将袖袍一甩,温怒道:“若当初主公带着咱们渡河南归,据黄河天险而守,孰胜孰败还两说呢!” 许攸苦笑一声, 他没有与郭图去解释,更不想与其争执,已经一天没吃东西的许攸,已经没有力气去做这些事情了。 “主公,为今之计,坚守下去已是无用,咱们还是降了吧……”许攸叹道。 “降?”颜良眉头紧蹙,看向许攸朗声道:“军师,你若要降,大可自行去降,我与他张昊仇深似海,要么我死,要么他亡,绝无乞降一说!” 许攸知道袁绍的性子,让他向张昊乞降,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但是作为军师,他心里明白,若不主动乞降,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许攸没有去在意颜良的态度,而是将目光看向首座上的袁绍。 此时的袁绍,哪里还有当初的那般意气风发,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头深陷绝境,满身伤痕的老虎,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喘着粗气,就连身上的伤口都懒得舔舐了。 拨开乌云的阳光终于照进了厅堂内, 袁绍转过头,看向这一束阳光, 起身,颤颤巍巍的向厅堂外走去,似乎是想感受阳光的温暖。 许攸、颜良、郭图没有去打扰他们的主公,就这样目送着。 锦布从袁绍的手里飘落, 许攸上前拾起锦布,展开来看。 “这是张昊让人送来的。”郭图解释道。 许攸看着锦布上书写的内容,先是双目圆瞪,然后释然,最后苦涩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一个武平侯啊,字字诛心,这是要将咱们主公往绝路上逼啊!” 袁绍站在墙垛旁,仰望着天空,不由回想起昔日的过往。 幼年时,袁绍因其母只是一名婢女而受尽了冷眼,他发愤图强,折节下士,做了郎官,由于容貌仪态出众,经常被人模仿,从众多袁氏子弟中脱颖而出。 青年时,出任濮阳县长,其清正能干的名声远近闻名,因养母去世而辞去官职,服丧三年期间,无父无母的他更是尝尽人间冷暖。 后来搬到洛阳居住,因其相貌俊美,举止威仪,为人仁爱注重名声,当时的他并未因为自己的家族名望而目中无人,反而降低身份倾心结交。 由此,士人争相来投,其名望之甚,几乎盖过了大部分族中长辈。 再后来,宦官专权,他袁绍迈入了党争,在何进一党中,有他一席身位,但他的志向并非在此,他坚信,终将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回首过去,会发现自己以前也错过了不少的机会,也做过一些难以启齿的肮脏之事; 可若展望未来,又发现这几年来,自己一直在折腾,一直在奔波,有时候跳出这个怪圈去思考,就会觉得自己这几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与张昊之间的恩恩怨怨,延续了这么多年,可以说是亲眼见证他张昊从一个黄巾少主一步一步的走到如今这般的地位。 可笑的是, 当年还是自己带着兵马在荡阴迎接的对方,虽说当时的张昊已经拥兵十万,拿下了整个冀州,但是在他袁绍眼里,张昊依然是一个靠运气上位逆贼。 可现在呢,张昊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武平侯,而他袁绍却成了朝廷口诛笔伐的逆贼。 袁绍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伸手抚摸着湿润的墙垛。 此时的他,看似心绪平静,只不过是暂时压制住了内心的汹涌。 看着城外延绵十余里的敌军营帐,袁绍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平和,有的只是满腔的战意。 要打破海面的平静其实很简单, 只需要一阵海风和一片乌云,以及惊慌的海燕。 袁绍转过身,走向战鼓,拿起鼓槌敲响了鼓面。 “咚!咚!咚!……” 战鼓声响,城墙上的袁军甲士互相搀扶着缓缓起身,然后将目光看向了城楼处正在敲击战鼓的主公。 一通鼓罢, 袁绍放下鼓槌,看向左右的部众,朗声道: “天既降我袁绍于这天地之间,又岂能让我死在这小小滑县之中,诸位将士,不怕死的虽我杀出城去! 今日, 滑县城外, 吾定要让他张昊知道, 吾之剑未尝不利!” …… 第210章 最后一战 滑县城门打开,袁军在城外列阵。 三千骑兵在前,两千步卒在后,这是他袁绍所有的兵马了。 袁绍骑在战马上,带着睥睨之气望着五百步开外的张昊,张昊依然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袍。 左边是赤色衣甲的胡骑军,右边是甲胄鲜明的飞虎骑,中间是黑甲骑兵。 近两万的骑兵让人望而生畏。 袁绍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在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张昊能在七八年的时间里,成长到如此地步。 不过, 袁绍并未有半分迟疑,他高举着自己手中的长刀, 大吼道: “将士们,随我杀!” …… 张昊骑在火流星上,慢悠悠的在大军前列行过,其目光,扫过这些骑士的脸, 所有的骑士,无论是胡骑军还是飞虎骑,亦或者是力士营黑甲骑都在此时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的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胜利,对他们来说,或许已经成为了习惯, 但他们所尊崇的侯爷,可是第一次在战前检阅他们。 终于, 张侯爷朗声吼道: “让本侯看看,你们的刀锋不锋利,能否替本侯取下逆贼袁绍的首级!” 紧接着, 张侯爷看向胡骑军所在的方向,吼道: “胡骑军何在!” “唰!唰!唰!” 左边的近万胡骑军,在李招娣的统驭下,一齐举起手中的马。 张侯爷调转火流星的方向,看向右边, 吼道: “飞虎骑何在!” “唰!唰!唰!” 在张硕的率领下, 近万飞虎骑的将士也高举自己手里的长朔和马刀。 张侯爷扯动缰绳,让火流星转身,面向西方, 面向那袁军所奔来的方向,伸手一指,朗声道: “碾碎他们!” “杀!!!” 近两万的骑军在这一刻,齐声呐喊,声势响彻在整片大地之上。 伴随着喊杀声,近两万骑军在这一刻策马而动,朝着他们侯爷所指的方向扑杀上去。 铁骑洪流开始奔腾,如雷鸣般震天动地, 千军万马所产生的铿锵之音,带着森森煞气直冲云霄! …… “唰!唰!唰!” 曹操拿起镰刀,熟练的在地里割着一茬又一茬的麦子。 除了曹操之外,麦子地里还有许多农人正在和曹操做同样的事情。 “这些麦种都是从冀州那边收过来的,听说是那天公将军张角培育出来的,比寻常麦子要饱满许多,得趁着秋收前,先将这些麦子收了,明年开春种下,等到秋后就能丰收了。” 听着程昱的介绍,曹操不由一愣, 直起酸痛的腰背,用袖子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皱眉道:“所以冀州和并州那边种的就是这种麦子?” “没错,他们那边所种的麦子,要比咱们这边的麦子,每一亩地能多收好几石出来。” “那张角还真是个人才,怪不得张昊军打仗,从来不会因为粮草而费心,要我说,他张角当年造什么反啊,埋着头在地里种麦子多好,种他个一两年就能种出个地主来。” “主公,当年的张角可没有自己的田,田都在地主手里呢。” “也是,不然他张角造什么反,张角不造反,也没有他张昊什么事了,要怪还是得怪朝廷上那些个佞臣,这不把会种地的老汉儿都逼成了黄巾贼了嘛。” 程昱尴尬的没有说话。 曹操歇息片刻后,又开始用镰刀割麦子,一茬又一茬。 “对了,北边战事怎么样了,袁绍败了么?”曹操随口问道。 “属下正要说这事儿呢,北边传来消息,袁绍和张昊在黎阳南面展开决战,袁绍败了。” “嗯,意料之中的事儿,若他袁绍打赢了,我才奇怪呢。” 程昱眉头微皱道:“主公早就知道袁绍会败?” “仓促北上,粮草不继,若能据黄河天险而守,或许还能坚持到明年,呵呵。” “主公似乎并不担心那张昊趁势南下?” “没那么快,”曹操沉吟道:“武平侯这仗打得,也不怎么的,太心急了。” “主公的意思是他张昊太想一举击溃袁绍,所以摆开阵势,不惜消耗兵马与袁绍决战,虽然将袁绍击败了,但自身也损失了不少兵力,短时间内不会南下兖州。” “对咯,”曹操淡淡道:“在经营这方面张昊是个人物,但论行军打仗,张昊还是太过稚嫩了些,永远就那么一两个打法,便着花样来施展,可偏偏就是有傻子去上当。 若张昊再有城府一些,不那么心急,或许能以最少的战损击败袁绍。 不过呢, 人家武平侯家大业大的,要粮有粮,要兵马有兵马,要钱有钱,虽然败家了些,但人家家底殷实,败得起。” 程昱多少听出了些曹操语气里的酸意。 不过程昱也没有去点破,而是问道:“既然张昊军短时间内无意南下,主公是否早做打算?” “昨日贾诩来找过我,言语之间有劝说我归降朝廷的意思。” “贾诩?” “不错,我让人调查了一番,贾诩的夫人是荆州人士,或许与那红袖招有关。” “红袖招……那不是张昊的……” “不错。”曹操再次直起腰杆,扭动了一下,以缓解酸痛感。 程昱脸色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 当初贾诩劝说张绣带兵来投,曹操转过身就把张绣推给了袁绍,然后袁绍带着张绣北上作战了, 然而,从北边的线报来看,张绣在袁绍军中并未有多少的作为,反而在决战中,出工不出力,袁绍逃离后,张绣更是率先带着部众归降了张昊。 如此一来, 张绣与贾诩似乎都是张昊的阴谋,意在关键时刻,出其不意。 不得不说,张昊此举当真是阴毒诡谲,说不好袁绍兵败,也有张绣暗中将袁绍军的部署透露出去的因素在里面。 “主公,我这就让许褚带人将贾诩抓起来,好生审问!” “不,”曹操摆手道:“贾诩留着我还有用呢,有时候,我需要借贾诩之口说给他张昊听。” 程昱眯了眯眼睛,颔首道: “是。” “程昱,替我拟一份奏疏给朝廷,我要辞官,解甲归田!” …… 第211章 袁术的野望 袁绍死了, 连同他麾下的数千步骑都战死了,没有一个逃跑,没有一个投降。 原本这种着名的历史人物应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一段催泪的画面,亦或者被对手所尊敬,然后说一声“不愧是称霸一方的雄主,统驭各路诸侯的盟主,” 后面再跟一句:“厚葬他吧……” 可惜,他袁绍遇到的是张昊,张昊并没有去说些什么胜利者的语言,也没有去在袁绍的尸体前凡尔赛,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 此战之前, 张昊对袁绍的确是有一股恨意和怨念的,当初在莱芜城外,袁绍几乎当着他的面将管亥斩杀,最后更是将管亥的首级割走,一点颜面都不给他。 他当时就说过,当日之辱,定当百倍奉还。 是, 袁绍死了,死在了张昊的铁蹄之下。 他没有想过再去割掉袁绍的首级,也没有让部众去践踏尸身。 张昊的确是一个记事儿的人,恩仇都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比如当初的毕岚曾经在张让的身边说过他张昊不少的好话, 才使得他张昊在张让的庇护下一步一步的成长起来。 而对于仇恨,张昊也会记在心中,管亥一事,张昊对袁绍的杀心从来就没有降低过,哪怕为此付出了不太理性的代价,但他依然选择杀之而后快。 可当袁绍真的死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他又有些惆怅了。 主要是他还有些不敢置信,袁绍就这么死在自己手里了? “侯爷,战场已经打扫完毕,咱们是否返回黎阳?”赵云问道。 “侯爷,咱们刚刚斩杀袁绍,应当趁势南下兖州,将袁绍留在兖州的余部尽数剿灭才是啊。”戏志才提议道。 张侯爷看向荀彧和沮授,问道:“你们觉得呢?” “戏志才所言不错,咱们如今兵威正盛,的确是南下兖州的好时机。”荀彧颔首道。 “粮草辎重已从内黄运抵黎阳,还需两日才能抵达滑县。”沮授说道。 张侯爷抿了抿嘴,点头道:“让大家在滑县休整两日,三日后渡河南下。” “是!” ………… 武平侯与袁绍之间的决战,受到了各方势力的关注,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其中最难受的便是兖州的那些士族门阀了。 虽说兖州还有曹操的五六万兵马,袁绍留在兖州的部曲仍有三五万,以武平侯刚与袁绍在北岸的交战状况来看, 恐怕武平侯在短时间内还不会南下,但他们心里都知道,武平侯早晚都会渡河过来的。 这就像是一把利剑悬在大家的头顶上,谁也不知道利剑什么时候斩落下来要了他们的命,这种感觉非常不好,是一种煎熬。 当然了, 有些机灵的世家开始通过自己的渠道去做最后的挣扎,譬如暗中联络太平商号,希望通过太平商号的关系,得到武平侯的谅解,换取一线生机; 那些个与袁氏捆绑得太紧的士族,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开始变卖家产,举家南迁,到豫州去避难。 而此时的袁术大军在行至兖州济阴郡郡治定陶时,便不再继续前行了,因为袁绍兵败了。 “主公,趁着咱们入局未深,赶紧回豫州吧!” 阎象望着首座上的袁术,一脸的焦急。 当初袁绍遣人来请袁术出兵的时候,阎象就极力反对,因为他觉得袁绍仓促北伐,粮草不足,势必会引发一连串的问题, 何况袁绍的对手是武平侯,阎象并不觉得他袁绍能在武平侯的手里讨得了什么好果子吃。 只是袁术并没有听取自己的意见,而是听取了长史杨弘的建议,出兵驰援袁绍,以便行渔翁得利之事。 “主公,切莫听信阎象之言!”杨弘朗声道:“袁绍虽然兵败身死,但那武平侯又能好到哪里去, 与袁绍六七万大军厮杀于野外,兵马折损亦不会少,咱们若能趁那张昊军疲惫之际一举杀过去,必能将其击溃。 何况, 袁绍在南岸还留有三五万的兵马,领军之将蒋奇、韩猛等人皆是袁绍的心腹将领, 若主公以为袁绍报仇雪恨之名,必能将这些袁绍的旧部招揽过来,届时,主公便可多得三五万哀兵, 常言道,哀兵必胜,与张昊军交战时,这些哀兵必然会成为主公手里的一把利剑!” 杨弘之言,的确让袁术有些心动。 心动的点有二, 一个是武平侯的军队刚与袁绍交战完,必然是疲惫之师; 第二个,便是袁绍在南岸留有三五万大军,若能将这三五万无主之师授予麾下,对于他来说,如同如虎添翼。 这, 对此时此刻的袁术来说,无疑不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而且袁绍的死,在某种层面上来讲,也是他袁术的机会。 他和袁绍同为袁氏子弟,袁绍虽然是庶出,但却获得了众多士族门阀的支持,反而让他这样一个袁氏嫡子不仅无法继承袁氏的全部资源,反而还混得不如他袁绍, 就冲这一点,袁术心里,是有极大怨念的。 所以, 他袁术若能击败武平侯,那他袁术在天下诸侯中的身份和地位必然会超越袁绍, 毕竟,袁绍没有做到的事情,他袁术做到了。 一想到击败武平侯之后所获得的众多好处,袁术就心里痒痒。 但是,对武平侯用兵一事,的确是值得深思熟虑的,袁术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 袁术将目光看向袁涣,袁涣这人从郡功曹的时候就跟着他了,在任上尽心尽责,以敢谏直言称名, 但凡袁术遇到拿不准的事情时,他都会参考袁涣的建议。 “袁涣,此事你怎么看啊?” 袁涣拱手行礼道: “主公,属下以为,是出兵讨伐武平侯还是退军,皆要看主公所图的是这天下还是偏安一隅了。” 袁术眉头一挑,眼睛死死的盯着袁涣,笑问道: “袁涣,你且细细说来,若我所图的是天下应如何,偏安一隅又当如何?” 阎象和杨弘互视一眼,眼神里多了一丝异样,因为他们从袁术的语气和神态中看到了野心和欲望。 …… 第212章 朝堂权谋 袁涣看向首座上的袁术,直言不讳道: “若主公所图的是这天下,那么就需要击败武平侯,若主公只想偏安一隅,那就带着兵马返回豫州,给朝廷和武平侯亲书一封,以表忠心。” 袁术眼眸微眯,看着袁涣,问道: “若我所图是这天下,应当如何击败武平侯啊?” “招揽袁绍旧部,联络当地士族门阀,联合曹操共同讨伐武平侯。” “那曹操心机深沉,不见得会与我联手啊。”袁术担忧道。 “主公,”袁涣拱手道:“天下各路诸侯中不满武平侯者甚多,其中实力最强的便是那袁绍,袁绍一败,老二老三就会成为武平侯的目标。 那曹操虽然只有数万兵马,但在各路诸侯中也算是实力强劲,不可小觑,若武平侯挥师南下,兖州的曹操便首当其冲。 主公在这个时候向其示好,则可将曹操笼络到身边为几用,相信曹操断然不会拒绝主公的好意的。” “好!”袁术大呼叫好道:“你们谁人愿去一趟濮阳,看看曹操是否愿意与我结盟啊。” “主公,属下愿去一趟濮阳,说服曹操与主公联手抗张。” “好,那就有劳你走这一趟了,若曹操愿与我袁术结盟,我可赠予他粮草十万石,金五千两!” 袁术的决定让阎象眉头紧蹙,沉默不语。 因为他很清楚,自家主公的实力, 虽然独掌整个豫州,粮草和人口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若能偏安一隅倒也能够自保,若是要去争天下,则尚有不足。 先不说对面那位武平侯坐拥四州之地,又挟天子以令诸侯,在名分大义上,人家可是占得头筹,而自家主公不过一州州牧, 凭借袁氏四世三公的名头倒也能笼络不少名士良将,但那些士族门阀可不是傻子,绝不会为了你一个袁氏的名头而倾尽所有, 他们对袁绍尚且如此,对袁术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呢。 再说武平侯和自家主公的对比,这差距更为明显, 无论从用人还是谋略来说,自家主公也就占得一个身世的优越,其他的,还真的比不过人家武平侯。 虽说武平侯在与袁绍的决战中折损了不少兵马,那也是因为高览和太史慈带领的青州军为了牵扯濮阳的曹操而没有参战, 可就算如此,武平侯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击溃的,毕竟在其身后还有整个冀州和青州的支持。 再说那曹操,也是一个有勇有谋,心思深沉之人,他能与袁绍联手,却不见得能看得上自家主公, 要想得到曹操的助力,仅凭一些粮草和钱财,恐怕也是难以让其去冒这风险的。 想到这里,阎象不由怅然一叹。 …… 洛阳,司空府。 雅室内,太傅马日磾看着司空淳于嘉正有条不紊的熬煮着茶汤,不由脸色一沉,没好气道: “淳于司空,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着急什么,你以为这茶汤这么好熬煮么,这些茶料得按照顺序放入,茶汤的味道才最佳。” “哎呀,我说的不是茶汤,我说的是东面的战事!” “东面的战事怎么了?” “武平侯与袁绍决战,袁绍兵败身亡了!” “那又怎么样,袁绍兵败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么,只是袁绍死在了战场上,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淳于嘉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 马日磾眼眸微眯,不由问道:“你早就知道袁绍会败?” “袁绍与武平侯相争多年,可曾在其手里讨得过什么好?武平侯有败过么?” “这……”马日磾无言以对,不由唉声叹气道:“看来这大汉,早晚姓张了。” 淳于嘉看了马日磾一眼,不由笑道:“要对付武平侯,可不能操之过急,袁绍仓促北伐,就注定了他会失败。” “嗯?”马日磾从淳于嘉的话语里似乎听出了些什么,不由问道:“淳于司空就别卖关子了,有话请直言。” 淳于嘉微微一笑道:“世人皆知他武平侯胸怀韬略,极擅筹谋,若要在战场上胜过他,放眼这天下,有几人能做到, 何况如今,他武平侯坐拥四州之地,麾下兵马数十万,粮草金银无数,这样的一方巨擘,又怎能力战胜之。” “那你的意思是?” “既然在战场上不能取胜,那就在其他地方攻之七寸。” 淳于嘉见马日磾依旧眉头紧蹙,便笑着解释道: “若论战场用兵,我等不及他武平侯,可若论朝堂权谋,他武平侯与咱们这些老家伙比起来,可还稚嫩的很。” 马日磾摇头道:“可那太尉张延和潘肃沈同这些人都是武平侯的鹰犬,若论朝堂争斗,咱们不一定能占据上风啊。” “哼哼,”淳于嘉冷哼两声后,继续说道:“这天下还是刘氏的天下,张延等人就算是武平侯的人又如何,到底还是大汉的臣民。 只要陛下有心对付武平侯,咱们便能小火慢煮,让他武平侯一步一步的坐实乱臣贼子之名。 至于张延之流,要对付他们,巧施手段即可,虽不能彻底将他们除掉,但也能让他们消停一些。” “你打算如何做?” “这些年,他们替武平侯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若是公之于众,必会让其难堪,让世人所不齿,届时,他们必然会有所收敛,方便咱们逐一击破。” “你手里有他们的罪证?”马日磾惊疑的看向淳于嘉,似乎要从其脸上看出真伪来。 淳于嘉笑了笑,用木勺给马日磾的茶杯中舀了一勺茶汤。 “光顾着说话了,你且品品这茶汤。” …… 朝堂上, 太尉张延将兖州牧曹操的奏疏双手递上,开口道: “启禀陛下,兖州牧曹操上奏朝廷,称其旧疾复发,不能理事,请陛下允其返乡养病。” 此言一出,朝堂众人一片哗然,不禁窃窃私语了起来。 皇位上的刘协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淳于嘉和赵谦。 淳于嘉自然是沉默不语,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不打算掺和这件事。 而赵谦不同,早先向陛下表过忠心的他,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诋毁武平侯的机会。 “陛下,”赵谦故作焦急道:“曹兖州正值壮年,就算身上有些旧疾,可为何早不复发晚不复发,偏偏在这个时候复发呢,一定是收到了武平侯的威胁。 臣请陛下召回武平侯,对曹兖州好生安抚啊!” ………… 第213章 大司农沈同 召回武平侯,安抚曹兖州? 赵谦此言一出,朝堂重臣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更是齐刷刷的看向了赵谦。 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与赵谦交好的一些朝臣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个作死的赵谦牵连自己。 不仅朝臣不敢做声,皇位上的小皇帝也是无语至极,被赵谦的话吓得目瞪口呆。 这个赵谦想干什么? 莫非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竟然敢在大殿上如此说话,自己只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帝啊, 你这样一来,岂不是将朕架在火上在烤。 若是否了你赵谦的提议,朕这脸往哪里搁,那些个忠心汉室,忠心朕的臣子岂不会寒心; 可若依你所言召回武平侯,安抚曹操,先不说自己有没有能力召回武平侯,武平侯会不会听皇命,万一武平侯拒绝了朕,岂不是在打朕和朝廷的脸么。 况且安抚曹操这件事,朕又怎么敢去做, 虽说曹操也曾讨伐过武平侯,可那又怎样,朕又不熟,而且安抚曹操,这不就等同于打武平侯的脸么。 这事儿, 朕可不敢去做啊! 就在刘协不知道该如何决断时,太尉张延伸手,将袖袍往后抖了抖,迈步站在了大殿中间, 看了一眼手足无措,惊慌不已的陛下,然后有将目光看向了同在大殿中央的赵谦,咧嘴笑道: “赵司徒,这大白天的怎么能在朝堂上说醉话呢。 召回武平侯,安抚曹操? 难道赵司徒与那曹操有些交情,不惜得罪朝廷柱石武平侯,也要讨好那曹操不成!” “张太尉此言差矣!”赵谦解释道:“武平侯行车骑将军事打败了袁绍,自然无话可说; 可曹操是陛下亲封的兖州牧,乃朝廷重臣,武平侯无缘无故率军南下兖州,至朝廷法度于何地,至陛下颜面于何地啊!” 听了赵谦的话, 皇位上的刘协已经紧张得将脚指头都抠紧了,两只小手更是将皇袍给拧皱了。 心里更是打骂赵谦不懂事,你要表忠心就表忠心,非得牵扯朕干嘛。 张延悠悠道: “赵司徒不知兵事,也不怪你无知,那袁绍虽死,但其旧部蒋奇、韩猛、吴匡却还有三五万兵马留在兖州,驻扎在黄河南岸; 武平侯为了将逆贼袁绍所部尽数剿灭,这才渡河南下。 武平侯为国为民,不辞辛劳的在前线征战,你赵司徒可为我大汉做过什么么!” “你……”赵谦气急道:“既然袁绍所部的余孽在兖州,自然该让兖州牧曹操出兵清剿,何必劳烦他武平侯呢!” “呵呵,”张延冷笑道:“袁绍与那曹操是个什么关系,想必世人皆知,让曹操出兵剿贼,我怕他于心不忍啊!” “哼,曹兖州乃汉臣,岂会对乱臣贼子网开一面!”说着,赵谦面朝天子,躬身拜道:“陛下,臣请陛下下诏,令曹操清剿袁绍余党!” 赵谦再次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刘协的身上,此时的刘协紧张得都快哭出来了, 惊惶的眼神时而看向太尉张延,时而看向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司空淳于嘉。 亦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淳于嘉,开口了。 “陛下,曹兖州称病辞官一事,就暂且搁置下来,至于武平侯挥师南下进入兖州境内,事出有因,且随武平侯尽情施展吧; 兵事上,咱们这些文人可搞不明白,还是不要去干涉的好。” 说着,淳于嘉笑着看向太尉张延,开口道:“张太尉觉得呢?” 太尉张延眼眸微眯,看来淳于司空是来打圆场的,不过这个结果也还不错。 随即, 张延向淳于嘉微微颔首后,面朝陛下躬身道:“臣附议。” 见张延都开口了,沈同潘肃等人也都躬身附和,表示附议。 就在大家以为这场争端就此结束时,淳于嘉再度开口道: “陛下,臣有事请奏!” 刘协不由一怔,眼睛愣愣的看向淳于嘉,无奈道: “淳于司空有所奏……所奏何事啊?” “臣要弹劾大司农沈同,沈大人!” 淳于嘉要弹劾沈同? 朝堂众臣不由一惊,紧接将目光看向了呆愣在原地的沈同。 此时的沈同不由心里一紧,心道这淳于嘉弹劾我干什么,我又没招他惹他。 此时的赵谦,眉头一挑, 这淳于嘉是帝党一系,而沈同则是太尉张延的人,也就是武平侯的人,看来这淳于嘉是有备而来啊。 当即, 赵谦接话道:“淳于司空,为何要弹劾沈大人呢?” 淳于嘉没有去搭理赵谦,而是面朝陛下,朗声道: “臣主掌天下水利与营建之事,前些日子在核验洛河堤堰一事上发现了端倪,臣发现大司农沈大人虚报账目,中饱私囊,贪污银钱三万五千八百两; 不仅如此,沈大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买通了廷尉府的人捏造伪证,将三名督办洛河堤堰一事的曹掾抓进了大牢。 臣弹劾大司农沈同,贪赃枉法,欺君罔上,谋财害命,请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大司农沈同已是惊得目瞪口呆,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被这淳于嘉知道了。 况且这件事也并不是他沈同一人受益,虚报的那三万五千八百两可是进了大家的口袋里, 太尉张延、卫尉潘肃、少府韩重、太仆范毅等一众武平侯一系的官员可都有份啊。 况且这些银两又不多,也不过是三万多两白银,权当是他们这些人的福利罢了,而且这个事情武平侯也是知道的,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太平商号给他们提供的银钱本就少,除了笼络其他官员以外,几乎剩不了多少,此事被淳于嘉翻出来,真是够尴尬的了。 太尉张延等人也没想到淳于嘉竟然拿这个事来做文章,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旁的赵谦开口道: “陛下,沈同主掌国库,一直嚷嚷着国库空虚,没想到国库的银子都进了他沈同自己的口袋,此事若不严惩,朝廷威严何在啊!” 沈同本就心虚,一听要严惩自己,瞬间慌了神,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仓惶道:“陛下,微臣冤枉,微臣冤枉啊!” 沈同心里明白,若自己承认了此事,必定会被抓进廷尉府,就算廷尉田泽碍于武平侯的面子,不会对自己用刑,可大司农这个官,自己怕是当不成了。 “冤枉?”淳于嘉冷笑道:“洛河堤堰的所有账本都在本官的手里,涉事的几名廷尉府的官吏也已被本官控制住了,沈大人敢当面对峙么!” “这……” 沈同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张延,希望张延能为自己说话。 …… 第214章 强极易辱 初平三年,九月。 武平侯挥师南渡,发现白马和燕县已成为了一座空城, 根据密侦司的密碟的回报,才得知蒋奇和吴匡的三万兵马已经暗中撤离了白马城和燕县,并且投靠了袁术,只有驻扎在延津渡口的韩猛部没有动作。 同时, 曹操将麾下的五万兵马尽数聚集在濮阳,城门紧闭,似乎与定陶的袁术呈掎角之势。 武平侯领军五万进驻白马城,未敢擅动,这五万兵马里,有一万多人是从袁绍军降卒内挑选出来的, 这些人的作战意志不强,若勉强让其作战,恐怕反受其累。 当然, 从密侦司传回来的情报中获悉,曹操虽然与袁术之间有些联系,但曹操并未答应与袁术结盟。 闭守濮阳的目的,或许也就是为了自保罢了。 但是袁术的态度就要明显许多,首先是收拢了袁绍的旧部,其次是从豫州千里迢迢的来到兖州, 张侯爷肯定不会以为袁术带兵北上是为了帮自己对付袁绍的。 所以, 面对袁术在定陶的十万兵马,张侯爷也不好去硬磕,毕竟己方真正能作战的兵马连袁术的一半都不到,而且大部分还是骑兵; 更何况, 曹操还有五万兵马在濮阳,万一自己领着兵马去跟袁术硬刚,曹操带着大军过来包夹自己,那他武平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张侯爷,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按照荀彧和戏志才等人的建议,最好是将冀州和青州新编练的十万大军调过来,这样他们才能有机会一举击溃袁术, 在这期间,马超快马赶往朝歌,打算将驻留在朝歌的五千西凉骑军带到白马来。 这样一来,就算曹操要帮着袁术,他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从冀、青两州调动十万兵马南下,先不说时间上至少需要一两个月之久,最重要的还是粮草的调配。 为此, 沮授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北上,前往信都督办此事,也省得崔琰和田丰再为此事操心了。 亦就在此时,一骑快马从西城门而入。 “侯爷,洛阳出事了!”荀彧拿着太尉张延的亲笔书信,脚步匆匆的来到张侯爷的寝卧门口,急切道。 寝卧门口,站着四名力士营黑甲,荀彧也只能焦急的再门口来回踱步,等待侯爷出来。 “出什么事了?” 张侯爷将门打开,看向不远处的荀彧。 “这是张太尉的亲笔书信,请侯爷过目。” 说着,荀彧便将手里的简牍递了过去。 简牍里的内容,荀彧自然是看过的,所以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顾不得天将将亮,就过来打扰侯爷了。 对于洛阳的事情,荀彧所知不多,甚至还没有沮授知道的多。 这主要还是得归功于张侯爷,毕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荀彧和沮授虽然都是军师,但张侯爷并没有让他们二人掺和洛阳城里的政治斗争。 若让一个军师太过熟悉的掌握他张侯爷所有的布局和下线,那他就很容易成为一个傀儡,或者说是一个吉祥物。 尽管他相信荀彧和沮授的为人,但人性这东西是最不可控的,有的时候哪怕人家真的没有坏心思, 但当这个人权利过大的时候,他会不自觉的去做他认为对的事情,可能他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对自己的主公产生不利的影响, 亦或者,他做的这件对的事情,根本不是主公想要的。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洛阳这条线,几乎是张侯爷自己在抓。 朝廷里,武平侯一党的官员以太尉张延为首,主要目的是替他武平侯在朝中活动,分化天子和帝党官员的权利; 洛阳城内的密侦司,以石白为主,主要还是起到一个监督和传递情报的作用,当然,密侦司也在暗中培养属于密侦司自己的一条暗线,比如司徒赵谦,就是直接听命于石白的密侦司密碟。 至于红袖招,则是一条独立的体系,掌舵者是张侯爷的阿姊张宁,虽然从大局上来说,红袖招也是武平侯的助力, 但却游离在武平侯的势力范围以外,同样也有自己的情报网络和传递消息的渠道。 这三条大线,是张昊就算不在洛阳,也能掌握且操控洛阳局面的底气。 张昊看着简牍里的内容,神情凝重。 大司农韩重因虚报账目,贪赃枉法等一系列的罪名被带进了廷尉府,不仅如此,洛河堤堰一案,在洛阳闹得沸沸扬扬,若不严惩沈同,势必会激起民愤, 这, 绝不是他张昊想要看到的。 不仅如此,还不能让洛阳城的百姓知道他沈同是他武平侯的人,就算朝廷动不了自己,百姓的流言蜚语也会将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正面形象给拉扯下去。 毕竟除了冀州、青州、并州、凉州以外,其他州郡的税赋是很重的,若百姓知道他们勒紧裤腰带供养的大汉,出了一名贪官,他们会如何想? 若这名贪官还是国之柱石武平侯一派的官员,民众又会如何去想? 不仅如此, 从张延的信中,提到了司空淳于嘉这个人,洛河堤堰一案的人证物证几乎都在其手里。 显然,淳于嘉是早有准备且极有针对性,而且还一击致命,连半点翻案的可能性都没有留下。 若要将此事归结于党争,从而抨击淳于嘉排除异己,但人家淳于司空本就主掌水利和营建,洛河堤堰的建造本就是他职责之内的工作, 人家着手调查,合乎法度,一点毛病没有。 张昊神情凝重,将简牍还给了荀彧,看着阴沉的天空愁眉不展。 “侯爷,袁绍一死,洛阳城里的一些人似乎有些坐不住了。”荀彧开口道:“密侦司那边也传信过来说,若侯爷打算对那些个帝党官员展开反击,他们随时可以动手。” 张昊看向荀彧,问道: “荀先生,此事,你意下如何啊?” 荀彧微微颔首道:“刚极易折,强极易辱,侯爷刚灭了袁绍,兵马强盛,威震四方,势必会有些人跳出来做些恶心一下侯爷; 如果一条狗咬了人,难道人还得返咬回去么。” 张侯爷咧嘴一笑道: “如果一只狗咬了本侯,本侯不仅要将那狗打死,还得将他的主人一起打死!” …… 第215章 陛下的手 听了侯爷的话,荀彧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的担忧,这种担忧源于侯爷所透露出来的戾气。 如果一个人戾气太重,就会做出冲动和不理智的行为,若是一个普通人也就算了,可若出现在一个手握重兵,权势滔天的人身上, 则会引发更为严重的后果,到时候,死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两百人这么简单了。 就在荀彧还在为自家侯爷担忧的时候,张侯爷抻着懒腰,悠悠道: “既然沈同德行有亏,被人拿住了把柄,就让他在牢里受受苦吧,料想那些人也不敢轻易的处置沈同; 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 大司农这个位置……哼哼。” 说完,张昊抬脚就往外走去,黎悦也在这个时候从寝卧中出来,经过荀彧的身边,朝荀彧微微颔首后,跟着张侯爷离开了。 紧接着, 守在门口的四名力士营黑甲进入寝卧,将两个木箱子抬了出来,跟在张侯爷和黎悦的身后。 荀彧一脸的诧异,眼眸微动,瞬间便明白过来,侯爷这是要离开白马城啊。 “侯爷!”荀彧一路小跑的追了上去。 “侯爷这是要远行?”荀彧问道。 “兖州这边的战事就交给荀先生了,是打是守,先生自行决断即可。” 说完,张侯爷加快了脚步,显然是不想让荀彧继续跟着了。 黎悦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张昊,然后将目光看向荀彧,停下脚步,待四名力士营黑甲离去后,开口道: “昨日夜里,侯爷便收到密侦司送来的密信,洛河堤堰一案只不过是个引子,其背后或许还藏有更大的阴谋; 侯爷说了,前线的战事可以慢一些,但洛阳绝对不能乱。 所以, 兖州这边的战事,就拜托荀先生了。” “侯爷这是要回洛阳?” 黎悦没有说话,只是朝荀彧微微欠身后,离去了。 荀彧看着侯爷离去的背影,不由陷入了沉思,他不明白侯爷为何要在此时返回洛阳, 眼瞅着兖州这边将一举剿灭袁术,甚至是曹操,可为何偏要在这个时候回洛阳呢。 沈同不过只是一个大司农,太尉张延还在,朝堂之上便出不了乱子,况且还有洛阳还有密侦司和红袖招看着; 再不济, 高顺在洛阳的一万守军,毕岚手里的五千城防司兵马,卫尉潘肃手里还有三千禁军, 整个洛阳城内的兵马几乎都是侯爷的人,侯爷这是在担心什么呢…… 亦就在这时,周仓、庞德、张辽、朱灵等一众将领快步赶了过来。 “军师,侯爷这是……”周仓不解道。 “我就是看见赵云在收拾东西,想着侯爷是不是打算对袁术用兵了,所以就赶过来问问,可我却在门口看到了侯爷的车撵。”张辽说道。 “军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庞德看向荀彧,问道。 荀彧怅然一叹道:“侯爷要回洛阳了。” “回洛阳?”周仓惊诧道:“难道洛阳那边出事了?” “不知道。” “侯爷回了洛阳,那咱们这边怎么办?”周仓皱眉道:“侯爷可曾嘱咐军师了?” “兖州这边的战事,是守是攻,侯爷让荀某自行决断。”荀彧叹道。 周仓等人不由一愣,面面相觑后,将目光都看向了荀彧,问道:“那军师有何打算啊?” 荀彧神情凝重,摇了摇头后,径直离去了,留下周仓四人呆愣在原地。 对于洛阳的事,周仓他们并不担心,毕竟洛阳城都在自家侯爷的掌控之中,他们更关心的是兖州这边的战事要如何打。 冀州和青州那边的援军还得一个多月才能到白马,马超那小子去朝歌统驭西凉军去了,这一去一回,怎么都得十余日,这期间,他们着实有些清闲, 都想着领一队人马对袁术做试探性的进攻,也好探探虚实。 张辽眼睛微眯,担忧道:“也不知洛阳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侯爷这么着急的要赶回去。” “谁知道呢,”周仓不愉道:“兴许又是那些帝党官员在洛阳作妖吧,要我说, 咱们侯爷不如将那小皇帝从龙椅上赶下去,自己坐上去,省得麻烦。” 周仓的话,让三人一惊。 张辽赶紧低声提醒道:“周老哥,您可小声些吧,这些话可不能胡说。” “我可没胡说,”周仓不屑道:“朝堂上的那帮人,明面上衣冠楚楚,什么大汉贤臣,背地里不过是些衣冠禽兽,尽做一些见不得人,欺压百姓的勾当。 也只有咱们侯爷得了天下,这天下的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 十月, 武平侯回朝的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洛阳, 整个洛阳城无不欢愉祥和,毕竟之前武平侯大婚的时候,整个洛阳城的百姓都受到了恩惠。 百姓们是记得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的。 得知侯爷要回洛阳,高顺还特意加强了城防,将探马斥候都派了出去。 毕岚这边也加强了城防司在城内的巡逻,严查城内的游侠武夫,但凡没有登记在册的,全部抓起来。 不仅如此, 密侦司的人也开始在城内活动起来,对那些帝党官员的府邸,更是不分昼夜的监视, 但凡是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尽皆上报。 唯独红袖招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该营业营业,该赚钱赚钱。 宫墙上, 刘协举目眺望着整个洛阳城,他很喜欢站在宫墙上看城内的街景,每每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虽然他出不去,但是,站在这里,他才会觉得,这天下,还是在自己的手里。 他曾把这个心思告诉给太傅马日磾,但马日磾却说这是不对的,因为陛下看到的只是一个洛阳城,除了洛阳城以外,还有更广袤的土地,更多的城池,那些都是在陛下的手里。 然后刘协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由的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太傅,朕的手这么小,别说握着天下了,就是连一个洛阳城,恐怕都握不住。 刘协还记得,他当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马日磾沉默了,不仅沉默,还老泪纵横。 最后,马日磾更是跪在了地上,哭道: “陛下早晚有一天会长大,会握住洛阳城,会握住整个天下的。” …… 第1章 风起 十一月, 武平侯的行驾已至洛阳以东二十里处,天下领百官在东城门相迎,百姓更是夹道等候。 这等排场,更是近百年来头一回。 但就在武平侯即将回朝的这天,位于主街道的开源酒楼却大门紧闭,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整个二层被重要的客人给包场了, 为了不影响二层的贵客,就连一层也都不待客。 此时的二层,窗台旁, 一名身穿白袍的年轻公子正打望着窗户外的人群,他的身侧站着同样身着白色衣袍的男子,男子腰佩长剑,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子英气。 年轻公子的左右两边坐着两个女人,一个面容消瘦的白衣丽人,另一个则是妩媚却不失优雅的美女子。 虽然两名女子的穿着有所不同,但两人高高盘起的发髻,则显示出两人都已贵为人妇。 “侯爷,既然掩人耳目的进了城,为何不直接回府,反而来这开元酒楼呢?”沮芝问道。 “妹妹有所不知,咱们侯爷就喜欢这样,偷偷的进城,然后看看大家对他是个什么样的态度。”黎悦微笑着替张昊解答道。 人嘛,总想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特别是位高权重人, 就比如像张侯爷,以他如今的地位,位高权重不说,还掌握着一大批人的生杀大权,周围不乏溜须拍马,报喜不报忧的人。 若是下面的人合起伙来行蒙蔽之事,上面的人又怎会知道最真实的情况呢。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古代明君都想着微服私访的原因,切身处地的去街上转悠转悠,问问百姓日子过得如何,问问商贩生意如何,在看看当地父母官称不称职。 张昊记得在后世读到过这样一个故事,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崇祯皇帝朱由检,在吃鸡蛋的时候问太监,一个鸡蛋多少钱, 太监答说,一两白银一个鸡蛋,朱由检竟然真的相信了,便下令宫中停止采购鸡蛋, 但他没想到的是,与皇宫一墙之隔的外面,一枚鸡蛋不过几文钱。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是因为位高权重者被下面的人所蒙蔽,上位者看到的,只不过是下面的人想让他看到的罢了。 如此一来,就会形成一个极端, 那就是皇帝以为的天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实际的天下却是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匪患四起。 张侯爷深知这一点, 所以有的时候也会偷偷的进城,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看一看真相。 就好比这一次,他张昊就是想瞧一瞧,洛阳城里的百姓到底对他这个武平侯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和评价; 所谓的夹道欢迎,是百姓们自发的,还是官吏们强迫的。 面子工程和作秀,在某些时候是要去做的,但若是只认面子不认里子,把做出来的秀当真了,那就太傻了。 沮芝看了张昊一眼,掩嘴笑道:“侯爷,那您这下看到了,有何感想啊?” “看得出来,本侯在百姓们的心里还是很正面的,也不枉本侯大婚的时候撒出去那么多的银子。” “侯爷这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沮芝笑道。 “你倒是会说话。” “侯爷不在洛阳的这些时日,妾身按照侯爷您的吩咐,以组建司隶商会为由,从当地的士族门阀手里收购了大量的田契,都已纳入了侯府的私产里, 然后再以低廉的价格租给那些佃户,这样一来,即不得罪那些士族门阀,也能让那些穷苦的佃户们有地可种。” 沮芝的话,让一旁的黎悦不禁讶然, 不解道:“如此,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士族门阀,何不效仿冀州和青州那样,直接从那些士族门阀的手里把田契给收回来呢。” 沮芝看了自家侯爷一眼,然后给黎悦解释道: “姐姐有所不知,司隶这边的士族门阀,根基深厚,其中不乏在洛阳为官的,若是得罪了他们,恐怕对咱们侯爷有所不利; 侯爷说,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若是吃快了,不仅不消化,还会烫嘴。” 张昊颔首道: “不错,司隶这个地方,不比其他州郡,能在这里立足扎根的士族门阀多少都和朝廷有所牵扯,现如今咱不是树大招风么, 用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给自己制造那么多隐患呢。” 其实张昊用这样的办法从这些门阀手里收购田契,也算是因地制宜的无奈之举。 大汉毕竟是刘氏的大汉,这天下毕竟还是汉室的天下,除非他张昊铁了心的要谋朝篡位,彻底将大汉这张桌子推翻, 否则, 他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就得担心饭菜里有没有毒,就得看着周围的食客朝他甩脸子。 当然,他不怕别人给他甩脸子,但看久了,难免心中膈应,影响食欲,总不能把一起吃饭的人全部杀了吧。 像冀州、青州、并州这些地方就不一样了,首先是离洛阳远,当地的士族就算再厉害,也难以和张侯爷坐到同一张桌子吃饭。 其次, 因为黄巾乱世的缘故,这些个州郡早就被打烂了,无论是地主豪绅还是当地的士族门阀,死的死,逃的逃,不死不逃的也都关起门来过日子; 反正都被黄巾乱军抢过一遍了,他武平侯再去抢,大家也都习惯了,没有那么强烈的抵抗欲了。 就比如张昊主掌冀州的时候,当时的冀州,能排得上号的就只剩下四个家族,赵郡邯郸李氏、清河郡东武城崔氏、安平郡信都邳氏以及河间郡鄚县的张氏。 李氏和崔氏都是他张昊拉拢的对象,这两个家族的人现在也都在张昊麾下做事情, 至于河间鄚县的张氏,没什么人才可用,任其自身自灭即可,而信都的邳氏非要出来冒头,被自己给作死了。 青州、并州的情况,大体上和冀州差不多,所以张昊能轻松的杀一批,拉拢一批。 亦就在这时, 身着墨色劲服的李卫走了进来,躬身道: “侯爷,密侦司的石白求见。” …… 第2章 贪狼 “卑职石白,拜见侯爷。” “无须多礼,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都是卑职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张侯爷将目光看向窗外的人群,悠悠道:“查出什么来了?” “回侯爷的话,洛河堤堰一案,的确如官衙邸报上所说,是大司农沈同虚报账目,买通廷尉衙役将三名督办抓进了大牢,贪污赃款三万五千八百两。 只是其中蹊跷的地方在于,司空淳于嘉是如何在不惊动咱们的情况下,将整个案件查出,并且将一切的人证物证掌控在手里的, 卑职顺着这条线,已经查出了一些端倪。” “哦?”张侯爷没有去看石白,目光依旧看着窗外,神情平淡道:“说说看。” “其中似乎有绣衣使的身影。” “绣衣使?”张侯爷眼睛微眯,手指有节奏的敲击在桌子上。 良久,张侯爷叹道: “原本以为绣衣使因为孟俞的倒台而树倒猢狲散了,没想到绣衣使依然还在活动。” 说着,张侯爷转过头看向石白,冷冷道: “是不是以为洛阳就是本侯嘴边的一块肥肉,所以你们就松懈了。” 石白整个人一紧,躬身自责道:“是卑职的失职,请侯爷恕罪。” 张侯爷将桌上的酒杯拿起,放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口,道: “洛阳的确是块肥肉,虽然已经在本侯的盘子里,但觊觎这块肥肉的人还有很多呢,说不得什么时候,这块肥肉就被人叼走了。” 石白的腰弯得更低了,额头也开始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张侯爷瞥了石白一眼,问道: “你知道绣衣使为何大不如前了么?” 石白皱眉道:“孟俞倒台后,无人接手绣衣使,国库空虚没有银子运营绣衣使这个庞大的情报组织。” “让绣衣使垮掉的不是你们内卫府,而是本侯掐断了绣衣使的活路!若不是本侯出手,你们内卫府充其量也就和绣衣使斗个旗鼓相当, 现在绣衣使垮掉了,所以你们就可以偷懒了是么!” “卑职不敢,是卑职懈怠了,卑职有罪。”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绣衣使虽然不在了,但若是有人在暗中收拢绣衣使,也不是没有可能将绣衣使打造成一把利刃,在关键时刻要咱们命的利刃!” 说到这里,张侯爷将酒杯放下,盯着石白,一字一句道: “淳于嘉是当朝司空,更是帝党官员,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将绣衣使重新聚集在一起,去查!” “卑职已经着手让人不分昼夜的盯着淳于嘉,可这一个月来,却未查出半点线索。” “你是猪脑子啊,本侯要是淳于嘉也不会直接与绣衣使的人联系,司空府的人你都派人盯了么,进出司空府的人有查过么!” 张昊之所以千里迢迢的赶回洛阳,之所以对洛河堤堰一案如此重视,不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大司农沈同, 而是他觉得,洛河堤堰的案子只不过是个开胃菜,其后面还会有更大的阴谋,这种阴谋是超出张昊认知以外的。 论诸侯争霸,他张昊多少还能提前预料一些东西,论行军打仗,他张昊有荀彧、沮授、戏志才这样的军师谋臣,有赵云、张辽、朱灵、庞德、徐晃这些历史名将。 可是唯独在朝堂权斗这一块儿,他张昊并不擅长。 所以, 他才会在洛阳安排那么多条线,又是朝臣,又是密侦司、红袖招,最后一道防线就是高览手里的一万守军,和毕岚手里的五千城防司兵马了。 原本以为洛阳已经稳如磐石了,没想到,一个淳于嘉,一群绣衣使就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扳倒了自己的大司农, 而且所用的还是阳谋,让你不得不舍弃这个大司农,否则,你就会被天下人所指责。 虽然三万五千两白银不算多,但在如今的这个局势下,让百姓知道你张侯爷不仅不惩治贪官,还有意包庇, 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就会给你扣上一顶祸国殃民,把持朝政的帽子; 届时,又会有人站出来高举义旗再来一个清君侧。 是, 你武平侯手握重兵,擅长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但你能灭了董卓,灭了袁绍,你还能灭尽天下人么,你还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么。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朝廷对他拜将封侯时,张昊只接受了封侯,而不接受大将军这一军职的原因。 树大招风的事儿,能不干就不干,闷声发大财才是张侯爷心中所愿。 这件事,对于密侦司来说,也的确是一次严重的失职,就是聪明如石白这样的人,也是没有想到,还有人敢在洛阳城内瞒着所有人将洛河一案所涉的人证物证全部凑齐; 更让石白没有想到的是,树倒猢狲散的绣衣使竟然还能被人重新聚集起来。 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凉意了,但此时的石白,汗如雨下。 一来是因为武平侯带给他的压力,二来也是对自己失职的自责和懊恼。 “侯爷教训的是,卑职……卑职一定尽快查出绣衣使的联络人,将洛阳城内的绣衣使一网打尽!” 张侯爷沉默片刻后,问道:“贪狼现在如何了?” 贪狼是司徒赵谦的代号,知情者只有三人,一个是张昊,一个是主掌内卫府的李巡,李长史,另一个就是负责与其联络的石白。 石白看了一眼在场的其余三人,黎悦、沮芝、赵云,然后低声道: “目前贪狼还是在静默状态,依照侯爷的吩咐,非关键时刻,不得启用贪狼,所以卑职不敢擅自向贪狼下达任务。” 张侯爷用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颔首道:“可以让他留意一下淳于嘉和绣衣使的事情,不过,一定要保证贪狼的安全!” “侯爷放心,卑职与贪狼之间有专门的游枭传递消息,这名游枭是李长史亲自挑选的,是个生面孔,且他并不知道传递的是谁的情报。” “供养这些绣衣使,需要不少银钱,仅凭淳于嘉一人,恐怕并不足以支撑如此庞大的开支,其背后一定有人相助。” “卑职明白,” “如果需要人手,就问李厉去要,若需要生面孔,可直接向信都那边开口; 对了, 密侦司司隶右领春兰,你认识么?” 石白皱了皱眉,开口道:“没见过,但听过其名,好像是李司马的左膀右臂。” “听说此人有些才干,我已给李厉打过招呼,让春兰来洛阳帮你做些事。” 石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喉头微动,开口道: “谢侯爷。” …… 第3章 得人心者 石白能做到密侦司从事,必然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 虽说在洛河堤堰一案上,因为他的疏忽,导致自家侯爷损失一位大司农,差点深陷千夫所指的境地, 但并不代表石白没有能力去扳回这一局。 可在这个时候,侯爷要从李厉那边调来一人辅助自己,这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这样的举动,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第一反应就是:侯爷不相信自己了,这是要在自己身边安插一个外人来监督自己。 尽管石白对武平侯是绝对的忠诚,但若得知主子不怎么信任自己了,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不舒服。 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自己失误在先,侯爷有这样的举动倒也无可厚非,他也只能欣然答应。 就在张侯爷他们在开元酒楼观看街景人潮的时候,东城门外,烟尘滚滚,武平侯的车撵在一种黑甲的护佑下出现在了天子和百官的视野中。 此时的天子刘协,已经将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看着越来越近的武平侯,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亦就在这时,一名身着儒袍的男人策马而来,在距离百官还有十余步的距离上,勒住了缰绳。 戏志才的目光扫向百官,最终将目光看向了龙撵上年仅十二岁的皇帝刘协。 当戏志才看向天子时,天子也正好将目光看向了他。 戏志才眼皮一跳,心里咯噔一下,忍住了翻身下马,跪地磕头的冲动,因为他现在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武平侯。 武平侯可以携剑履上殿,其麾下的谋臣武将,几乎都对朝廷桀骜跋扈,一来是彰显武平侯的身份和地位,二来也是向自家侯爷表达忠心, 看吧,我都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说明我的心里只有侯爷。 其实在戏志才的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投效在武平侯麾下不久,对于朝廷,陛下还是有一些敬畏之心的。 但是,戏志才的心里也就只有犹豫罢了,最终,他还是没有选择朝天子和百官们行礼,而是朗声道: “武平侯体恤陛下年幼,百官辛劳,迎王师凯旋之礼就免了吧,待武平侯进城后,择日再进宫面圣,侯爷还说了,陛下和百官们的心意他领了,还请诸位回去吧。” 戏志才话音一落,百官们一片哗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武平侯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他就这么一句不用了?” “对呀,陛下可还在这里呢,武平侯怎能如此无礼!” “呵呵,他武平侯好大的架子啊,竟然连我等都不放在眼里。”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几乎都是对武平侯的行为表达不满。 至于最后怎么着,还是得看陛下决断。 “陛下,咱们还是回去吧。”赵谦走到刘协的身边,低声提醒道。 “赵卿,武平侯这是不想让朕来迎他么?” “陛下,临行前下官就说过,武平侯这人最是傲慢,咱们越是摆低自己,把他捧得高高的,他越是不会将陛下放在眼里。” 说着,赵谦瞥了旁边的淳于嘉一眼,不满道: “淳于司空却说什么王师凯旋,陛下理应携百官相迎,现在倒好,咱们还真是热脸贴了他武平侯的冷屁股。” “赵卿说话,属实是有趣。” “陛下恕罪,下官粗鄙,不过话糙理不糙。” 亦就在这时,太尉张延走了过来,看了赵谦一眼,然后面朝天子躬身行礼道:“请陛下回宫吧。” 紧接着,武平侯一党的官员,尽皆齐声道:“请陛下回宫!” 如此一幕,不禁将刘协吓得脸色苍白,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初董卓在朝时对自己逼迫的样子。 “回……回……” 就在刘协惊惶得说不出话来时,赵谦上前一步,挡在了刘协的身前,看向前方的张延和其身后的一众官员,掷地有声道: “诸位这是在逼迫陛下么,当真是胆子不小啊,是谁给了你们底气,是太尉张延呢,还是城外那位呢!” 赵谦的话很是犀利,群臣请陛下回宫的这事儿,往小了说不过是群臣在请陛下回宫,往捅破天来说也不过是群臣制君的戏码, 可被赵谦这么三言两语的一划拉,瞬间就把这事儿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显然就是要将张延等人和陛下之间画出一条线来。 让大家都看一看,瞧一瞧,谁是他武平侯的人,谁又是陛下身边忠心汉室的臣子。 本来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隔着一层窗户纸,大家明面上也都留着一份体面,可你赵谦倒好,非得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这下好了,尴尬的只会是刘协本人。 太尉张延看向司徒赵谦,眉头紧蹙,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张延早就将赵谦杀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就在双方把气氛都顶到这里,谁都不愿意下来的时候,一旁看不过眼的淳于嘉开口了。 “陛下,既然武平侯不愿兴师动众,那咱们也就随了他的心意吧。” 面对淳于嘉的圆场,刘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指着淳于嘉,开口道:“好,好,就依武平侯的意思吧,回宫,回宫。” 不等宦官来扶,刘协自己个儿就回到了坐榻上,似乎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赵谦看了淳于嘉一眼,然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太尉张延,毫不畏惧的迎向对方的目光,冷哼一声后,一甩袖袍,转身离去了。 这一幕,被戏志才看在眼里。 虽然戏志才表面上不动声色,神情平静, 但是,他的心里却荡起了涟漪。 这, 就是大汉的天子,就是大汉的朝廷, 这天下竟然被一群这样的人所掌控,难怪这天下群雄四起,兵祸连年。 原本心里对天子对朝廷还有那么一些敬畏的戏志才,在这一刻,敬畏之心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就在天子的龙辇和百官相继离去后,武平侯的车辇队伍也到了, 然后, 在一众力士营黑甲的环护下,武平侯的车辇进入了洛阳城,城内的百姓,夹道欢迎。 戏志才看着街道两旁欣喜若狂的百姓,他的心里突然萌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到底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 第4章 请先生教我 “袁绍死了,还有曹操,还有袁术,还有幽州的公孙瓒,扬州的孙坚,再不济还有荆州的刘表,有他们在,这天下还轮不到他武平侯! 别说这些个诸侯不会答应,就是天下士族,也不会接受一个黄巾出身的人骑到他们头上的。 淳于司空,如今武平侯已经回到了洛阳城,正是咱们为国锄奸的天赐良机啊!” 就在马日磾滔滔不绝时,一名侍从躬身走了进来,然后在淳于嘉的耳旁低语了几句,随后这名侍从便躬身离去了。 马日磾看了一眼那名离去的侍从,然后向淳于嘉问道:“出什么事了?” 淳于嘉苦笑着摇头道:“我的人告诉我,武平侯根本就不在他的车辇上。” “什么!”马日磾诧异道:“武平侯没有回洛阳?” “车辇和那些力士营黑甲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真正的武平侯早就已经进了洛阳城,此刻正在酒楼内陪着他那两位夫人品尝美味佳肴呢。” “这……这……” “马太傅,武平侯可不是那么容易刺死的,在他成为武平侯之前,曾遇到过多少次的刺杀,其中有士族之人,有绣衣使的人,也有一些诸侯的人, 可结果呢, 人家武平侯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我再告知给你一件事吧,此时此刻,我这司空府外,遍布着密侦司的眼线,但凡与我接触过的人,都会进入密侦司的视线内。 除了密侦司,恐怕红袖招那边也会有所动作。 洛河堤堰一案,咱们搞掉了沈同,让武平侯折了一个大司农,此举无异于捅了马蜂窝了,以后,咱们行事要更加小心为上。” 马日磾眉头紧蹙,忧心道:“听说那密侦司是仅次于绣衣使的存在,当初在河南尹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就连绣衣使也折损了不少人呐。” “这个武平侯不可小觑,他手中掌控的实力远超咱们想象,要想对付他,咱们需要更多的臂助。” 马日磾颔首道:“孙坚那边,我已经遣人去联络过了,他似乎不愿意当这个领头的,而那袁术倒是愿意出兵讨伐张昊,可他也是个贪得无厌之徒,竟然向朝廷索要粮草和军饷。 至于那曹操,更是奸猾无比,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如此一来,这些个诸侯一个都靠不住。” 淳于嘉微微一笑道: “这些诸侯哪个没在武平侯的手里吃过败仗,若要让他们对武平侯用兵,得等到武平侯穷途末路之后,他们才会有所动作, 求人不如求己,咱们只要能将武平侯搞得千夫所指,人人喊打之时,无需咱们动手,那些个诸侯自会一拥而上,将武平侯吃得骨头都不剩。” “可咱们要怎么做呢?”马日磾不解道。 “你觉得司徒赵谦这人如何?” “赵司徒?”马日磾皱了皱眉,沉吟道:“此人最早是王司徒府中的一名曹掾,后被王司徒推举为御史,王司徒死后,也是他运气好,在司徒一职的人选上,陛下偏偏选中了他; 我曾侧面问过陛下,陛下说,赵谦是王司徒的人,其家乡遭到了黄巾贼军的劫掠,是以对黄巾出身的武平侯深恶痛绝。 不过,从此人在武平侯大婚时的表现,和今日在城外的举动来看,赵谦这人颇有心计,行为处事不按常理行之。” 淳于嘉一边听着马日磾的描述,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玉件。 “你为何问起他来?”马日磾疑惑道。 “此人身居司徒一职,执掌民政和教化,若能将他笼络到咱们这一边来,要对付张延等人,就更加方便了。” “那……我找机会去探探他的口风?” 淳于嘉摇头道:“事关重大,你我皆不可轻易涉险,待我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后,再做试探吧。” 马日磾点了点头。 亦就在这时,悬挂在书架上的铜铃响了, 淳于嘉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眼眸微动后,开口道: “看我这记性,我竟忘了待会儿还要批阅几道营建相关的奏报……” 说到这里,马日磾自然明白过来自己该走了。 随即,马日磾赶紧起身,与淳于嘉寒暄了两句后,离去了。 淳于嘉站在门口,目送着马日单消失在视野中后,招呼正在院子里打扫的侍从,开口道: “你且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 “小的明白。” 嘱咐完后,淳于嘉一脸肃然的将门关上,然后快步来到书架旁,将手伸进了一个半人高的瓷瓶中,然后用力往上一拉。 “吱呀——”随着一阵机括声响起, 紧接着,淳于嘉来到一处软榻旁,将床榻上的被褥撩开,露出了一块方形木板,木板上嵌着一个圆环。 淳于嘉将圆环拉起,整个方形木板就这样被拉开了,露出了西面空洞洞的空间,竟然是一处密道。 不由分说,淳于嘉小心翼翼的走下了密道。 密道内光线昏暗,只有在拐角处有几盏残灯还亮着。 淳于嘉对密道内的一切似乎颇为熟悉,哪怕光线昏暗,看不清脚下,他也走得非常快。 当他来到一处木门处时,伸手轻叩三声。 “笃笃笃。” “进来吧。”门内,传来一道老者的声音。 淳于嘉心中欣喜,赶紧推门而入,在见到一身布衣,白发束冠,发丝杂乱,不修边幅的老者后,他内心的激动更是无以复加,当即跪俯在地。 “先生,您终于来了。” “你好歹也是当朝司空,位列三公的朝廷重臣,岂能给老夫这一介草民行如此大礼!” 老者没有去扶淳于嘉,而是闪身让过,坐在一旁的竹椅上。 “若没有先生的教导,又怎会有学生今日之成就。” “别,以后在外面可别说自己是老夫的学生,老夫可没有你这么蠢笨的学生。” “是是是,学生资质愚钝,辜负了先生的教导。” 老者瞥了淳于嘉一眼,不耐烦道:“说吧,寻老夫过来,是为何事。” “武平侯已入洛阳,请先生教我,如何才能将其除掉。” “你要除掉武平侯,”老者眉头微皱,不解道:“你好端端的除掉他干嘛?” “先生,只有除掉武平侯,才能匡扶汉室,延续大汉国祚啊!” …… 第5章 袁术求援 老者眼眸微闭, 良久, 悠悠道: “除掉武平侯不难,可除掉了武平侯,这大汉就真的能延续国祚了么?” 淳于嘉再度叩首道:“先生,武平侯嚣张跋扈,从未将汉室,将朝廷放在眼里,其所辖治内,只知他武平侯,不知朝廷,若任其发展,这天下早晚是他武平侯的,朝廷不能不未雨绸缪啊。” 他一听老者似乎有办法除掉武平侯,不由心中一喜,不禁补充道: “若先生真能助朝廷除掉武平侯,学生,不,晚生一定想陛下举荐先生,以先生之德才,必然能受到陛下器重,先生之名也会名留青史。” “让老夫出仕,名留青史?” 老者不由冷笑了两声,摇头道:“老夫闲云野鹤惯了,岂会自找不自在,至于名留青史,于老夫何干。” 淳于嘉见老者对名利权势丝毫没有兴趣,不由焦急道: “先生,这大汉江山,就指望您了啊。” “呵呵,这大汉江山,可不是光靠一两个人就能延续的,说你愚钝,你还不自知,这天下都已经乱成这样了,岂是除掉一个武平侯就能扭转乾坤的, 没了武平侯,还会有曹操、孙坚之流,除了这些诸侯以外,这天下亦有不少英雄豪杰,你们难道都要逐一除掉么。 就凭你淳于嘉,和那年幼的天子,能斗得过哪些豺狼虎豹么。” 听到老者这么一说,淳于嘉心中焦急,不由抱怨道: “先生,若不是您当年和另外三人截断了大汉龙脉,使得大汉国运衰败,这天下又怎会乱成这样!” “此乃天道,天道不可逆!” “我不知道什么天道,我只知道,若不是先生您助那太平道张角起事,黄巾贼众也不会遍地燎原,腐蚀了大汉的根基,这乱世的根源,是因你四人而起,难道你们对这天下,就没有丝毫的愧疚么。” 若是张侯爷在此,必然能认出这名老者,号水镜先生的司马徽, 当初, 水镜先生司马徽,乌角先生左慈,甘始,南华老仙四人,为了遵循天道,以奇门遁甲玄术斩断了大汉龙脉,妄图辅佐一位天选之人,在乱世将起时开创新朝,平定天下。 可是, 王朝的气运并没有按照他们预计的那样转移到一个人的身上,而是分成了四份。 当时的司马徽与南华老仙一合计,找上了太平道的开创者张角,并助他起事,让人意外的是,最终黄天气运并未落在张角的身上,而是落在了张尘的身上。 后来, 司马徽离开,南华老仙收张尘为徒,打算助张尘图谋天下。 让人没想到的是,在黄巾起事的过程中,黄天气运逐渐从张尘的身上转移到了张昊的身上,这一切一切的变化,已经脱离了四人的控制。 于是,四人分道扬镳,各自探寻救世之道。 乌角先生左慈选中了董卓,最后落得身死道消的结局。 水镜先生司马徽隐退,甘始了无音讯,南华老仙投效在张昊的麾下,在信都立观布道,宣扬太平道法。 淳于嘉的言语,无疑将司马徽内心的伤疤又重新的揭开了。 司马徽脸色阴沉的看向淳于嘉,见淳于嘉迎着自己的目光毫不畏惧,不由怅然一叹道: “老夫曾与那张昊有过一面之缘,是个有趣之人,黄巾起事后,黄天气运皆汇聚于其身,这些年来,他东征西讨,坐拥冀、青、并、凉四州,就连司隶和洛阳亦都落于他手; 王朝气运,有一半都到了他的身上,若是除掉了他,这天下会再度陷入兵祸,这对大汉来说,并不是一件幸事。” “先生,这天下之乱正是因黄巾而起,武平侯若死,豫州的袁术,荆州的刘表,亦都有匡扶汉室之能。”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袁术此人,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为一方诸侯尚可,若要让他平定天下,匡扶汉室,他还差得远。” “荆州的刘表,为人宽厚,是个仁义君子,又是汉室宗亲,他必然能够匡扶汉室天下。” 司马徽摇头道:“若论治世,他刘荆州或许能行,可若让他南征北战,平定天下,光凭仁德宽厚是不行的。” “曹操,兖州牧曹操呢!” “曹操的确可称得上乱世枭雄,若他得势,恐怕也不会比那武平侯好到哪里去。” “那人称江东猛虎的扬州牧孙坚呢。” “刚猛有余,心胸和谋略都差了些,潘安一隅尚可。” 淳于嘉蹙眉道:“先生,说了这么多,难道就没有人能够匡扶汉室了么。” “老夫说了,匡扶汉室绝不是一人两人就能够做到的,或许,这也是大汉的劫数吧。” “先生,请教我救世之策!”淳于嘉再次恳请道。 “武平侯太强,其他诸侯太弱,若无制衡,则社稷倾覆啊……” …… 兴平元年,正月。 豫州牧袁术,在得知武平侯回到洛阳后,厉兵秣马两月,于正月十二,发布讨伐武平侯张昊的檄文,从定陶出发,引兵十万攻向白马和燕县。 同月,朝廷视袁术为叛逆,诏令天下各路诸侯共击之。 二月, 朝廷邸报到达各路诸侯的手中,无一方回应,皆持观望之态。 除此以外,太尉张延代表朝廷,亲书一封给兖州牧曹操,希望曹操回洛阳述职,曹操称病婉拒。 三月, 张辽朱灵引兵两万在韦乡设伏,击溃袁绍旧部五万,乱军丛中斩杀敌将韩猛和吴匡,蒋奇带着残部逃往咸城; 敌将纪灵、张勋等,率领袁术军主力奇袭燕县,被胡骑军和飞虎骑两面夹击,袁术军惨败而回,退守离狐。 同月,武平侯张昊亲自修书一封给曹操,邀请曹操来洛阳共商大计,曹操应邀。 四月, 荀彧集结步骑六万向离狐而去,同时,接到军令的高览和太史慈,领五万青州兵挥师南下,绕过濮阳,向咸城而去。 面对荀彧和高览的十一万大军,仅剩五万残兵的袁术派人去濮阳求援,请求曹操出兵帮忙。 …… 第6章 曹操的选择 濮阳城楼内, 曹操看着桌上的一荤一素,兀自伤神,筷子在盘子里扒拉过去扒拉过来,硬是没有将菜夹到自己的碗里。 程昱和贾诩看着毫无食欲的曹操,不由心中担忧。 “主公,可是为袁术求援一事忧虑?”程昱问道。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索性将碗筷放下,愁眉苦脸道:“原本以为那袁术能与张昊军鏖战数月的,没想到仅两月的交锋,主力尽丧; 十二万大军,被荀彧的七万兵马,打得大败而逃,真是可惜了那十二万的兵马了,若是将那十二万人马给我曹操,我又何惧他张昊呢!” “主公,袁术败局已定,咱们应早做打算啊。”贾诩拱手道。 曹操将目光看向贾诩,问道:“贾诩,你有何良策啊?” “主公,属下建议,应武平侯之邀,去洛阳共商大计。” “不可!”程昱赶紧阻止道:“主公,万万不可啊,武平侯邀主公去洛阳,必然是一场鸿门宴啊!” “就算是鸿门宴又如何,当初高祖皇帝不也从项羽手里夺得了天下么,洛阳之行虽然危机重重,但也有可能是一场转机。”贾诩信誓旦旦道。 “转机?”程昱冷哼道:“那你说说,能有什么转机。” “主公,”贾诩没有搭理程昱,而是面朝曹操躬身道:“武平侯并非当初的董卓,其人虽然奸诈,但却不失光明磊落,是非分明; 主公虽然站在武平侯的对立面,可纵观这几年,主公又曾有几次与武平侯真正的正面交过手,没有吧, 既然如此,主公与那武平侯并非死地,武平侯既然邀请主公去洛阳,断然不会有出格之举,毕竟武平侯是在乎脸面的人。” 程昱焦急道:“武平侯虽然不太可能在洛阳加害主公,但若以朝廷的名义向主公施压,将主公圈禁在洛阳,届时,又该如何是好啊!” “哼哼,”贾诩冷笑道:“程昱,那我且问你,主公是朝廷亲封的兖州牧,朝廷要让主公进京述职,主公可称病不去,能拖延一月两月,难道还能一直拖延么, 待武平侯的大军收拾完袁术,下一个就该咱们了,到那时,朝廷便能给主公扣上一顶抗旨的罪名,武平侯的大军便能转头攻打濮阳。 仅凭咱们在濮阳的这几万兵马,你这个军师心里,可有几成胜算啊!” 贾诩的意思很简单, 趁着现在他们手里还有几万兵马的筹码,趁着袁术还没有彻底的战败,他们还有与武平侯讨价还价的资格。 若是等到袁术彻底战败,仅凭他曹操手里的这几万兵马,恐怕也就不足以为自身谋取更多的利益了。 反正在打仗这方面,武平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不仅有冀州、青州、并州、凉州做支撑,还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在大义这方面也能拔得头筹。 就算自己主公麾下有诸多良将,谋士方面又有程昱、陈群等人,或许一开始能保持不败,但时间久了,他们这边的粮草、兵源便是一个大问题。 所以站在贾诩的立场上来说,他这样的建议也是无可厚非的。 程昱不傻,他自然是能够听出贾诩所表达的意思,但于他而言,更担心曹操的安危。 就在程昱不知该如何驳斥之时,曹操开口道: “贾诩所言有理,昨晚我收到线报,冀州和青州新编练的新卒已然成军,兵马近二十万,随时准备挥师南下。” 此言一出,贾诩还好,但对于程昱来说,有如五雷轰顶。 就荀彧这边的十余万兵马已经让他们无从招架了,一旦冀州和青州的二十万大军南下,他们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曹操沉吟道:“武平侯之邀,我已答应了,明日便上路。” “主公……”程昱还想再劝说,可他竟不知该如何相劝。 曹操重新拿起碗筷,挑起一块腌肉放在嘴里咀嚼着,嗫嚅道:“贾诩说的对,张昊这小子虽然奸猾了一些,但到底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之前攻下旋门关时,他便邀我入关喝酒; 今日,他邀我去洛阳,我曹操又有何不敢。” 说着, 曹操将碗里的粟米扒拉进嘴里,边吃边说道: “要说起来,若我曹操不争这天下,便不会是他张昊的死敌,现在他强我弱,那我便随他好了。” 曹操此时的心态,大有一种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的感觉。 所谓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在敌强我弱的时候,绝不去硬碰硬。 他在昨日之前,其实还想过去驰援袁术的,但当他昨晚收到线报,说冀州和青州的二十万新卒已经编练成军随时可以挥师南下时, 他动摇了,不,是彻底打消了与张昊硬碰硬的心思。 若他的敌人不是武平侯张昊,是袁绍,就算袁绍有五六十万兵马,他曹操已然不惧,因为他知道袁绍的弱点和破绽, 但对面是张昊啊,那个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武平侯张昊啊。 说真的,曹操心里没有底气,更不敢言胜。 特别是在敌众我寡的局势里,若自身没有必胜的信念,是绝对不可能有胜算的。 程昱见自家主公已经做出了决定,也只能怅然一叹,低头不语了。 而一旁的贾诩,则是心中欣喜,因为他已经做到了那人交代他做的事情,无论结局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曹操看向贾诩,笑问道:“贾诩,你认为,武平侯邀我去洛阳,是何意啊?” “兴许是许以厚利,让主公真正为朝廷效力吧。”贾诩沉吟道。 所谓真正为朝廷效力,其实就是让曹操站在他武平侯那一边,为他武平侯做事情。 程昱将目光看向自家主公,希望从其脸上看出态度, 但曹操眼眸微眯,面沉如水,不见喜怒。 良久, “呵呵呵……”曹操笑道:“我曹孟德本来就是朝廷亲封的兖州牧,既然朝廷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那我自然是肝脑涂地了。” 说完, 曹操似乎胃口大好,开始风卷残云般,将盘子里的酱肉和青菜一扫而空。 …… 第7章 困兽 兴平元年五月,高览和太史慈在击败了咸城的蒋奇部后继续南下离狐,与荀彧会师在离狐城外,对城内的袁术三万守军展开合围之势。 同时,刘备引兵五千攻破句阳,斩杀袁术麾下大将桥蕤后,派简雍前往离狐城外的张昊军大营,拜访荀彧。 而在这期间,曹操一行,从濮阳出发,向洛阳而去。 离狐城头, 看着城外延绵数十里的张昊军营帐,袁术一脸愁容,脸上再也没有当时出兵时的意气风发。 “主公,张昊军围而不攻,显然是想将咱们困死在城内,如今城内的粮草所剩不多,应早做打算啊!”研祥怅然道。 袁术侧过头,问道: “曹操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么?” 袁涣皱眉道:“曹操这人心思深重,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哎,若是曹操能率军驰援咱们,城外的张昊军必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咱们必能反败为胜!” “主公,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奢望曹操出兵来驰援咱们么!”阎象焦急道:“若曹操愿意出兵,他早就出兵了,何必等到现在, 况且,高览和太史慈的五万大军可是绕过濮阳去攻的咸城,若曹操那时出兵,必能与蒋奇部痛击高览和太史慈,咱们又怎会陷入十万大军的合围之中呢。” 袁术转过身,将背靠在墙垛上,颓然道:“难道这离狐便是我袁术的埋骨之地了么。” “咱们手里还有三万劲卒,只要主公愿意,咱们一定能冲出重围的!”阎象提醒道。 “冲出重围?”袁术抬眼看向阎象,不禁问道:“城外可是有十万大军,据城而守尚有不足,又如何能够突围出去呢。” “荀彧为了减少兵马折损,以围困的方式对付咱们,他料定咱们不敢突围,那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杀他哥措手不及。 我这两日已将离狐周围的敌军分布看过了,荀彧虽然有十万大军,但要想将离狐围得水泄不通是做不到的,必然有所破绽。 而这个破绽,便是东城门,从张昊军的营寨规模来看,东城门外的敌军只有两万左右,若咱们趁着夜色从东城门杀出,咱们是有机会突围成功的。” “不可!”袁涣阻止道:“荀彧乃武平侯帐下军师,南征北战无有败绩,咱们既然能看出东城门外的破绽,他荀彧又怎会不知,也许,荀彧早就在东城门外设下了圈套,等着咱们往里钻呢!” “主公,”阎象力谏道:“如今咱们没有别的选择了,若是死守离狐,咱们的三万兵马早晚会饿死,若是出动杀出去,咱们还有生的可能。” 袁术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而是转过头看向城头上士气低迷的甲士, 苦笑道: “我军士气低迷,军心涣散,如何能突围呢。” “主公大可将咱们的困境说给三军将士们听,死守离狐是死,只有突围出去才能活,将士们只要想活命,便能不顾一切的冲杀出去,所谓哀兵必胜便是这个道理; 除此以外,主公还可拿出粮食、酒肉,宴请将士们,让将士们吃饱喝足,感念主公的恩情; 最后,主公还可许他们厚礼,只要能活着回到豫州,所有人官升两级,以重金赏之,这样一来,将士们心里便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对未来有了希望; 这样一支想活命,感念主公恩情,对未来抱有期待的大军,难道不能一战么!” 阎象之言,让袁术不由一愣,眼眸中又泛起欣喜的光芒, 问道: “什么时候突围?” “明晚!” …… “明晚?” 荀彧的中军营帐中,一众将领面面相觑,皆不敢相信袁术会在明晚率军突围。 周仓皱眉道:“军师,你怎会知道袁术会在明晚突围呢?” 荀彧笑道:“咱们围困离狐已有多少天了?” “五日。” 荀彧颔首道:“袁术起兵之时,不过五万兵马,而且出兵的目的是来驰援袁绍的,所以袁术军所携带的粮草必然不会很多; 袁绍死后,袁术的兵马便一直停留在兖州,这几个月一直靠豫州的粮草供应,而曹操更是一粒粮食没有给过袁术, 不仅如此,袁术还招揽了袁绍的旧部,蒋奇、韩猛、吴匡等五万兵马,总共十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原本,袁术可以继续驻守在定陶,待我们与曹操打起来以后再度出击的,结果他非要趁咱们立足未稳之际同时攻打白马和燕县,你们以为是为什么?” 张辽开口道:“袁术军中的粮草本来只够五万大军的用度,突然多出来了五万兵马,粮草不够吃了,所以只能仓促来攻。” 荀彧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文远所言不错。” 此时,一旁的赫昭开口道:“所以军师让咱们在离狐城外,围而不攻,就是看准了城内粮草不足,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离狐城, 至少,得让城内的阎象等人看出军师的打算,这样一来,袁术等人绝不会坐以待毙,势必会主动突围,而离狐四周,唯有东城门外的驻军最少,所以袁绍军会从东城门杀出来。” 荀彧看向赫昭,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军师又是如何料定袁术会在明晚突围呢?”庞德不解道。 荀彧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张合,笑道:“儁乂将军可知道?” 张合看了看众人,开口道: “今晚刮的东风,咱们的探马和斥候闻到了城内的炙肉味儿,这就说明,袁术军即将有大动作,才会提前犒赏将士们。” “那为何不是今晚,而是明晚呢?”高览问道。 “因为城内如此大张旗鼓的犒劳将士,势必会让咱们以为他们会在今晚突围,从而加强戒备,彻夜等候,待得明晚,正是我军人困马乏之际,他们才好以逸待劳。” 张合的回答让在场的一众将领纷纷点头赞同,周仓庞德更是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赫昭笑道:“这就是侯爷常说的,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众人一愣,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甲士进来禀报道: “禀军师,一个叫简雍的人说是代表刘关张三兄弟来拜访军师的。” …… 第8章 一手大义,一手大棒 荀彧坐在桌案后,看着密侦司呈送上来有关刘备等人的情报,越看到后面,面色亦越发的沉重。 张合和张辽互视一眼,皆不知荀彧为何如此, 张合问道:“军师可是为刘关张三人之事发愁?” 荀彧放下手中的简牍,点了点头道: “朝廷发布诏令,讨伐逆贼袁绍至今已有大半年了,那些接到诏令的诸侯一个都没有来,不是漠不关己,就是持观望态度。” 张辽皱眉道:“此事,不是侯爷早有预料的么,这么多年来,那些个诸侯,可没有一个是站在侯爷这边的。” “话虽如此,但今日,我才知道,刘关张三人早在半年前就听说了诏令,并且整备兵马从徐州而来,直到前些日子,才攻克了定陶,斩杀了袁术麾下大将桥蕤,并往咱们这边而来。” “刘备?”一旁正在做记录的赫昭不由惊呼道。 荀彧颔首道: “刘关张三人曾参与袁绍的酸枣会盟,共同讨伐过侯爷,三人中的关羽,更是在阵前斩杀了侯爷的旧部,张牛角。” “既然如此,那刘备道离狐来干什么,难道是为了驰援袁术?”张辽不解道。 荀彧摇头道: “刘备是奉朝廷诏令,前来讨伐袁绍和袁术的。” 张合皱眉道:“刘备带来了多少兵马?” “五千。” “五千?”张合不禁诧异道。 “可别小看了这刘备,大半年前,刘备带着兵马从徐州出发,由于携带的粮草不够,一边赶路一边筹粮,进入兖州境内后,刘备曾向郡县借粮,可兖州官员无一人将粮草借给他; 刘备不仅没有派兵强抢,反而低调赶路,绝不做扰民之事, 这一路走来,虽然磕磕绊绊,走走停停,但深受沿途百姓的爱戴,队伍从三千人,扩充到了五千。 接近定陶后,截断了定陶与豫州之间的粮道,桥蕤领军一万与刘备交战,桥蕤被关羽在阵前斩杀,其率领的一万兵马大败而逃; 后来,刘备伪装成桥蕤溃军,骗开了定陶城门,从而顺利攻下了定陶。” 听到这里,张合不禁感慨道:“这刘备还真是个人物啊!” “难怪侯爷对刘关张三人极为重视,就是这么一个人,算不得什么诸侯,却率领了区区几千兵马前来助战讨贼,可敬可叹啊!” 张辽看了一眼张合,又看向荀彧,疑惑道:“侯爷为何如此重视此三人呢?” 荀彧看向张辽,沉声道:“刘备乃汉室后裔,立志匡扶天下,若咱们侯爷是替朝廷平定天下,刘备会是侯爷很好的助臂,若侯爷想……” 说到这里,荀彧不由看向了张辽和张合两人,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愿这个刘备不会成为咱们侯爷的大敌才好啊。” 张辽冷哼道:“刘备不过区区数千兵马,纵使关羽和张飞之勇,又如何能敌得过咱们数万大军,况且咱们这些做将领的又不是吃素的,还能怕了刘备他们!” 一旁的张合颔首道:“文远所言不错,若是将来会成为侯爷的大敌,还不如趁此杀了为好。” 荀彧看赫昭,问道:“都说军中你是最了解侯爷的,你以为侯爷会如何决断呐?” 赫昭眉头一挑,见军师主动问他,心中不由得一紧。 思索片刻后,沉吟道:“侯爷曾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天下诸侯那么多,若每一个都需要侯爷去讨伐,那侯爷岂不累得慌。” 荀彧眼眸微眯,点了点头,向张合和张辽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 待两人离去后,荀彧才让人传简雍进来。 “军师,侯爷邀请曹操去洛阳,是不是也是打着替朝廷招揽曹操的主意啊?”赫昭问道。 荀彧看着赫昭,微微一笑道: “曹操此人,野心不小,城府极深,虽然兵力不多,但若要去征讨难免会付出一定的代价,如今幽州未定,南方各州郡各行其事,若要逐一讨伐,没个一二十年,这天下是平定不了的。 似乎侯爷也看出来了,汉室衰落,但气数未尽,无论是百姓还是士族门阀,心里还是希望朝廷能够早日平定天下的,至于那些个诸侯嘛, 呵呵呵,虽有野心,但谁也不愿意被扣上一个谋逆的帽子。” 其实汉末的这个乱世,并非皇帝暴政或者是横征暴敛引发的,而是宦官当道,外戚专权所引发的政治黑暗, 这种政治黑暗,就导致了很多利民的政令得不到有效的施行,一些州郡遇到了天灾,地里颗粒无收,朝廷不仅没有及时的发放救灾粮食,反而成为宦官和外戚眼中的肥肉, 从而导致,受灾的百姓饿殍遍野,却无人问津,官吏们只顾自己捞钱,不顾百姓死活。 所以,太平道才能够在各地迅速发酵,当朝廷觉得太平道的势力已经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时,才着手干预, 可是,太平道徒徒众已达百万,岂是你朝廷想干预就能干预的,所以才有了黄巾起事。 其实一开始,仅凭朝廷的军队,是可以击败黄巾军的,只不过黄巾军分布太广,时常化整为零的搞事情,朝廷为了尽快的平定贼军, 这才下诏,让各州郡自行招募义军讨贼,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朝廷的压力,但也让一些人趁势做大,逐渐脱离了朝廷的掌控, 最后就衍变成了如今诸侯之间互相攻伐的局面。 要说这乱世是朝廷造成的,也不是特别的客观,毕竟朝廷只是一个引子,造成如今兵祸连年的罪魁祸首还是那些个野心勃勃的诸侯们。 站在张昊的立场上来说,挟天子以令诸侯,行车骑将军事才是最容易且最快平定天下的一条路,走这条路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借助朝廷的名义,让那些个真正想匡扶汉室的人站在自己这一边; 同时, 由于武平侯自身的强大,还可以让那些犹豫不决,持观望态度的诸侯不敢公然与朝廷,与他武平侯为敌。 就如同徐州牧陶谦,荆州牧刘表,远在扬州的孙坚一样, 要么是汉室后裔,不敢公然反叛朝廷,要么就是被武平侯打疼了,轻易不敢再冒头了。 张侯爷之所以邀请曹操去洛阳,就是想以朝廷的名义招揽曹操,一手握着大义,一手握着大棒,看你曹操又如何应对。 “在下简雍,拜见荀先生。” …… 第9章 荀彧的厚礼 定陶城头,西北角, 刘备身着甲胄,举目眺望,眼中满是愁思。 关羽和张飞刚巡视完,便看到刘备一人远眺,关羽不由叹道: “简雍一去已有三日了,不知道荀彧那边是个什么态度,大哥还在为此事犯愁呢。” “哼,”张飞哼声道:“咱们千里迢迢从徐州赶来,走了大半年,就是为了帮朝廷讨贼,难道张昊那厮还敢怠慢咱们么。” “前线主事的是张昊麾下的军师荀彧,听说此人是名门望族出身,智略过人,就是不知他会如何看待咱们啊。” 关羽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担忧,这种担忧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刘备。 毕竟之前他们参与袁绍的酸枣会盟,他关羽还亲自下场斩杀了张昊麾下的将领张牛角,可世事无常,如今的张昊成了朝廷亲封的武平侯,讨伐叛逆,行车骑将军事, 而当初的袁绍袁术之流,却成了反贼,其他诸侯亦都态度暧昧,两不相帮,持观望态度。 如此一来,他们三人的处境就更加的艰难了。 要说势力,他们并无立身之地,要说立场,他们又想站在朝廷这一边, 但他们又曾与张昊之间有过血仇,要想站在朝廷这边,必然是绕不开张昊这个武平侯的。 也正因为此,刘备才带着他们两兄弟和手里仅有的三千兵马,千里迢迢的来兖州帮忙讨贼,只是这一路上,磕磕绊绊,既要筹措粮草,又得避免与兖州各郡县产生冲突; 好不容易走了大半年,走到兖州的东平郡,却得知袁绍战败身亡的消息。 本来是想千里迢迢过去帮忙以表诚意,好嘛,走到一半,人家把袁绍解决了,不需要他们帮忙了,这就很尴尬了。 不得已,他们又在东平郡停留了个把月,招兵买马,筹措粮饷, 直到听说袁术出兵攻打白马和燕县时,刘备三人欣喜不已,觉得自己又有用武之地了,这次刘备学聪明了,没有直接去白马那边帮忙,而是先攻下了定陶,截断了袁术的后路。 定陶一下,刘备也可以说是为朝廷讨逆出了力,千里之行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拿下定陶之后,刘备就得知袁术兵败,退守离狐一事。 刘备三人一边感叹荀彧的厉害,一边庆幸自己先一步拿下了定陶,否则等他们赶到离狐的时候,说不定离狐已经被荀彧攻下,袁术也被斩了首级。 反正取了定陶,他刘备也算是向朝廷,向武平侯交了一份及格的答卷了,随即便派简雍去拜访荀彧,探探荀彧的口风,若是荀彧能为他们从中撮合,说不定他们也能从朝廷那里讨个一官半职,以后做事情也方便许多。 关羽和张飞来到刘备的身边,关羽低声道:“大哥,还在为简雍担忧?” “哎,”刘备叹道:“他武平侯与我有隙,荀彧又是他的军师,其中是非利弊岂是那么容易理清的,也不知简雍能否将我兄弟三人的诚意表达出来啊。” 关羽沉默不语,就这么站在自己大哥的身侧。 张飞撇嘴道:“他张昊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是什么好鸟,大哥何必去求他!” “武平侯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假,但他并未如董卓那样,把持朝政,欺辱天子,给自己封个什么太傅之类的官职,反而婉拒大将军一职,以武平侯自居,其治下的冀州、青州百姓丰衣足食,官吏清廉,单从这两点来看,他武平侯是真的在为天下计。” “大哥,依你之言,他武平侯还是个汉之贤臣了?” “武平侯是不是贤臣,得有机会面见天子才能知道。”刘备沉声道:“若陛下蒙难,我就算只有兵马数千,也要高举义旗,讨伐他张昊!” …… “在下简雍,拜见荀军师。” “看茶。” 待简雍入座,侍卫奉上茶汤后,简雍看了一眼正在一旁提笔记录的赫昭,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朝首座上的荀彧拱了拱手道: “荀军师,在下此次是替我家主公而来,响应朝廷讨贼之诏令,我家主公已攻下定陶,斩杀袁术麾下大将桥蕤,截断了袁术的粮道,以示诚意。” “久闻玄德公乃中山靖王之后,以匡扶汉室为己任,若陛下得知此事,必会龙颜大悦啊!” “荀军师过奖了,只是我家主公有些担心,毕竟之前……” 荀彧伸手打断了简雍的话,神情悲沉道:“张牛角的死,侯爷心里是挂怀的,但今时不同往日,陛下贤德,朝廷无不希望早日平定这乱世,而我家侯爷也不是锱铢必较之人,与天下安定相比,个人之间的恩怨再大也是小事。” 简雍心中骇然,没想到荀彧会是这样的态度。 欣喜之下,简雍赶紧直起身子朝荀彧拱手道:“武平侯爷大义,在下先替我家主公谢过武平侯爷了。” “诶,”荀彧摆手道:“玄德公与我家侯爷一样,都是心系天下之人,既然志同道合,就更应该齐心协力了。” “荀军师说的是。” “我家侯爷已邀请兖州牧曹操前往洛阳,共商天下大计,想必此时,曹兖州已经进入司隶地界了吧。” “哦?”简雍眼眸闪烁,诧异道:“曹操也归顺朝廷了?” “呵呵……”荀彧眼含深意的笑道:“曹兖州本就是朝廷亲封的兖州牧,本就是陛下的臣子,何来归顺一说啊。” “是是是,是在下唐突了。” “侯爷说了,这天下不仅是陛下的天下,更是天下人的天下,所以,这天下光靠我家侯爷一人来守护是不够的,朝廷还需曹兖州和玄德公这样的忠良贤臣一起来守护,不知玄德公意下如何。” “我家主公身为汉室后裔,立志于匡扶汉室,若朝廷需要,我家主公定然遵从。” “只是……”荀彧话锋一转道:“玄德公仅仅只攻取了一个定陶,恐怕不足以得到朝廷的赏识啊。” 简雍眉头一挑,随即问道:“还请荀军师明示。” “荀某敬仰玄德公的仁德忠义,自备了一份厚礼,不知玄德公是否愿意收下。” …… 第10章 郭嘉 次日深夜, 月明星稀,东城门和南城门处,集结了袁术所有的兵力,将士们吃饱喝足了,就等着这临门一脚了。 根据阎象的建议,将主力兵马分为两路, 一路由纪灵统领,从东城门突围,一路由张勋统领,从南城门突围。 当两路兵马与张昊军交战之时,袁术等人再带着五百骁骑趁乱从东城门出,朝东南方向撤离, 当然了, 为了掩人耳目,阎象在两路兵马中安排了执旗手,手持袁术的大旗,表示袁术本人就在军中。 此时此刻的袁术,站在东南角的城墙上,眺望着漆黑一片的远方,惆怅道: “辛辛苦苦半辈子,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是天要亡我袁氏啊!” “主公,”袁涣劝慰道:“只要主公能回到豫州,咱们便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啊!” “呵呵,”袁术苦笑着摇头道:“你们莫要宽慰我了。” 袁涣和杨弘不由面面相觑,眼神中透露着诧异和疑惑。 袁术开口道: “连年征战,豫州早已被掏空了,人丁凋敝,府库空虚,就连粮草也被那些个士族豪绅给囤积在自己手里,就算回到豫州,又能如何啊; 在豫州那些士族门阀眼里,我袁术不过是个败军之将罢了。” 杨弘叹道:“主公一世英杰,袁氏更是四世三公,乃天下士族之首,只要主公回到豫州,便可重头再来啊。” “杨弘所言不错,”袁涣道:“主公,天下士族门阀,无不痛恨武平侯,而主公是天下诸侯中仅剩的敢出兵讨伐他的人,主公做到了天下人做不到且不敢做的事, 天下英雄豪杰,无不将主公视为标榜,只要主公振臂一呼,相信那些有识之士必会投效在主公麾下的。” “真的么?”袁术转身看向两人。 “我等不敢欺瞒主公。”两人躬身答道。 “好,”袁术点头道:“只要咱们能顺利的回到豫州,咱们还有机会,咱们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阎象气喘吁吁的登上城楼,来到三人身旁,上气不接下气道: “主公,纪灵和张勋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杀出城去。” 袁术先是看了一眼阎象身后的两名传令兵,然后将目光看向了阎象,颔首道:“传令去吧!” 阎象会意后,侧头朝身后的两名传令兵重重的点了点头,接着两名传令兵向袁术行了一礼后躬身离开了。 袁术目送着两名传令兵的离开,心中开始有些忐忑了。 阎象提醒道:“主公,咱们也赶紧下城吧,五百骁骑已经在城下待命了,他们都是军中精锐,必定能够护持主公回到豫州的。” 袁术大为感动道:“咱们一起回到豫州,术还需三位贤才辅佐啊。” “吱呀——” 随着南城门和东城门的打开,两路袁术军高举火把,从城内杀出。 …… 离狐城外,中军大营内, 荀彧正在烹煮茶汤,对面坐着一名青年儒士。 “奉孝啊,咱们有五年没见了吧。”荀彧笑道。 “颍川一别,是有五个年头了。”郭嘉微笑道:“早前听闻文若兄在武平侯麾下任军师,今日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荀彧看了郭嘉一眼,不由抿嘴笑道:“奉孝不是一直赋闲在家不与世俗交往么,为何要离开颍川来到东郡呢。” 去年武平侯出兵讨伐袁绍时,郭嘉便想着去东郡投奔袁绍,走到陈留郡时,恰巧遇到了袁绍麾下将领陶升在陈留郡筹措军粮。 郭嘉见陶升心善,不愿从百姓手中强行征粮,眼瞅着约期将至,陶升左右为难时,郭嘉向陶升提出了建议,从陈留郡的一些富户手里征得了粮草五千石, 后来陶升又接到军令,让他在陈留郡招募兵马,便让郭嘉帮忙,郭嘉想着本来就打算投奔袁绍,袁绍又在黄河北岸与武平侯的军队作战, 想着在哪里出力都是出力,便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过了几个月便得知袁绍兵败身亡的消息,紧接着,陶升收到了袁术的招揽,想让他带着兵马和粮草去定陶, 陶升问郭嘉是否愿意,郭嘉婉言谢绝了。 就在郭嘉准备返回颍川时,密侦司的人策反了陶升,并将郭嘉的事情告知给了密侦司的密谍, 密侦司在得知郭嘉出自颍川望族,又颇有才华,便将郭嘉给控制了起来,然后第一时间将陈留这边的概况汇总呈报给荀彧。 当荀彧看到郭嘉的名字时,大为诧异,便让密侦司的人将郭嘉请到了东郡,并带到自己的中军大帐中。 郭嘉看向荀彧,开口道: “袁氏一族四世三公,乃大汉忠良,奉孝想投效在袁公麾下,匡扶汉室,救百姓于水火。” 荀彧没有舀了一勺茶汤到郭嘉面前的杯子里,说道:“吃茶。” 郭嘉微微颔首后,拿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 荀彧笑道:“这茶汤如何?” 郭嘉略微有些诧异道:“味苦后甘,茶香四溢,这茶料倒是与颍川那边所用的不同。” “按理说军中的茶汤不该如此细腻味厚,只是我家侯爷好这口,哪怕是行军打仗都会将茶料配齐,绝不将就。” “哼哼,到底是蚁贼出身,走到哪里都不忘奢华享受。” “奉孝所言,非也,”荀彧不急不怒道:“茶料中添加了极味草药,可解毒驱寒,提神醒脑,不仅侯爷吃这茶,就是军中将士,每隔几日也都会吃上一碗这样的茶汤。” “军中将士也能吃到这样的茶汤?” 不怪国家心中诧异,只因上等的茶汤专供于士族豪绅,一般的百姓根本吃不起这样的茶汤,像那些街边的茶棚所煮的茶汤都是粗糙不堪,甚是廉价。 有些奢靡的东西,一人独享,可以说他骄奢铺张,可若是将奢靡的东西分给所有人,那就不太好说他奢华享受了,只能用豪横一词来形容了。 荀彧点头道:“我家侯爷虽是黄巾出身,但那与生俱来的气质和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一点都不比那些名门望族低啊。” 郭嘉沉默了。 荀彧笑道:“你可知我家侯爷每日的早食都吃些什么,一杯羊奶,一枚鸡蛋然后是白粥加肉饼。” 郭嘉皱眉道:“你说这些,与我何干?” “我是想让奉孝你明白,武平侯与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在他的心里,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某一人的天下。” 郭嘉眉头一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荀彧。 …… 第11章 袁术末路 荀彧直言道: “我家侯爷奉天子以令诸侯,代行车骑将军事,为大汉平定天下,结束乱世,救百姓于水火,奉孝若不信可去冀州和青州看看,看看那里的百姓是否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 郭嘉沉默了, 冀州和青州的情况,他大致有所耳闻,武平侯在洛阳也不是像董卓那般祸乱朝纲,欺压天子。 但他的骨子里,还是觉得武平侯张昊只是一个拥兵自重,反贼出身的一方诸侯罢了,要让他在武平侯麾下做事,他心里始终有个坎儿。 亦就在这时, 营帐外传来些许的厮杀声,郭嘉见荀彧神色泰然,不由问道:“可是袁术军在突围?” 荀彧微微一笑道:“奉孝可知那袁术如何突围啊?” 郭嘉端起茶杯细细品茗一口后,淡淡道:“我料袁术必会分兵两路突围,以掩人耳目。” “哦?” 亦就在这时,一名甲士匆匆进帐,禀报道:“禀军师,袁术军兵分两路,分别从南城门和东城门突围。” 禀报完后,甲士躬身退走。 荀彧看向郭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并接着问道:“奉孝可知袁术会在南城门那边还是在东城门那边?” “袁术并不在这两路大军之中。” “哦?为何?” “袁术虽然愚蠢,但其麾下的阎象、袁涣等谋士却是有些本事,既然他们想要掩人耳目,必然不会拘泥于表象,而是会在两路兵马与你们混战之时,趁乱从东南角突围而出。” “呵呵呵……”荀彧咧嘴笑道:“奉孝果然是奇才,竟能看破袁术等人的筹谋。” 郭嘉淡然的盯着荀彧,喃喃道: “谬赞了,如此雕虫小技恐怕也瞒不过你文若兄的法眼吧,在下料定文若兄早已在东南角埋伏了一支精兵,袁术插翅难逃了。” 荀彧笑着摆了摆手,摇头道:“非也非也,我并没有在东南角安排伏兵,不仅如此,我还将周围的哨骑探马全部召回,让袁术毫无阻碍的离开此地。” “什么!?”郭嘉不解道:“何故如此啊?” 郭嘉眼眸闪烁,似乎是在盘算荀彧的谋划,但思来想去,荀彧都没有理由放走袁术啊。 荀彧见郭嘉苦思不得解,不由解释道: “我虽未在东南角安排伏兵,是因为我料定他袁术在南逃的途中必然会经过句阳。” “句阳?” “不错,此时刘关张三兄弟,恐怕也正赶往句阳吧,这份大礼也算是荀某送给刘玄德的见面礼了。” “就是那个自称是中山靖王之后的刘备,刘玄德?” 荀彧点了点头。 郭嘉眼眸微眯,看着眼前的荀彧,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琢磨不透对方了。 这时,又一名甲士进来禀报道:“禀军师,飞虎骑统领张硕在乱军之中斩杀敌将张勋,敌军正在溃败。” 荀彧和郭嘉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吃茶。 没过一会儿,又一名甲士进来禀报道:“禀军师,张辽和朱灵两位将军击溃了东城门的敌军,并将敌将纪灵的首级斩下。” 荀彧和郭嘉还是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紧接着,李招娣踏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郭嘉,然后朝荀彧拱了拱手道:“军师,袁术那厮带着五百骁骑从东南角走了,你让我带胡骑军去追吧,明日拂晓前,我将袁术的首级给你带回来。” 荀彧看向李招娣,微微颔首道:“袁术那边我已有所安排,李副将先去休息吧。” 李招娣再度看了一眼郭嘉,然后皱眉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袁术的兵马会从东城门和南城门出来,为何要让我们胡骑军在西城门。” “这……”荀彧神情尴尬道:“胡骑军杀气太重,我担心你们发现袁术的踪迹之后会死追不放。” “军师属实是有些偏心了!”说完,李招娣转身离去了。 留下荀彧无奈的苦笑。 郭嘉也是第一次见荀彧吃瘪,不由取笑道:“刚才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将军便是胡骑军的副将李招娣吧。” 荀彧点头道:“见笑了。” “久闻胡骑军在草原上叱咤风云,令草原部落闻风丧胆,没想到军中副将竟是这样一位奇女子。” “李招娣是我家侯爷多年前救下的一个孤儿,她的家人都死在了匈奴人的铁蹄之下,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啊。” 郭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别的不说,就凭武平侯麾下的这些骁勇善战的敢战之士,放眼天下,恐怕无人能够比肩了。”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前路漫漫啊!” 郭嘉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荀彧看向郭嘉,淡淡道:“奉孝之才远在我之上,若侯爷见到了你,定会赤诚相待的。” “此事……” “奉孝先别急着拒绝,所谓千里马常有,伯乐难寻,放眼天下诸侯,我家侯爷也算得上是一位明主了,奉孝可先留在我的身边,待见到侯爷之后,我定会向侯爷举荐你, 若见过侯爷以后,奉孝还是要离开,相信侯爷也不会难为你的。” 郭嘉皱了皱眉,艰难的点了点头。 见郭嘉点头同意后,荀彧心中欣喜,开怀道:“走,与我一起去见见侯爷麾下的一众虎将。” …… 六月, 刘备率军五千攻打袁术所在的句阳, 两日后, 城破, 当刘备策马进入句阳时,看着一地的尸体,不由的皱了皱眉。 关羽看到刘备进城后,立刻迎了上去。 “大哥,袁术就在城楼上,其身边还有甲士百余人。”关羽说道。 一旁的张飞朗声道:“大哥,让我带人杀上去,保准将袁术那厮给你擒到脚边来。” 刘备摆了摆手,叹道:“袁术好歹也是一方诸侯,若将他交给武平侯,太过折辱他了,我去见见他吧。” “大哥……”关羽想要劝阻,却被刘备挥手阻止了。 “放心吧,袁术已然穷途末路了,以我对他的了解,断然不会做出困兽犹斗之事,若能给他留他一份体面,也算是成全了他。” 说完,刘备独自登上了城楼。 …… 第12章 主臣之意 句阳城楼内, 厅堂内一片狼藉,一副破败的景象, 阎象和杨弘等一众甲士跪伏在地,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对于他们的审判,心中的那一抹仅剩的希望,也像是风吹烛火般,只留下一缕青烟消散开来。 袁术失魂落魄的靠坐在台阶上,浑身上下像是被抽干了力量,颓然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黯淡浑浊,空洞的眼眸中仿佛有了一层拨不开的迷雾。 杨弘抬眼看向台阶上的袁术,苦笑了一声,然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厅堂内的众人没有去看杨弘,就连台阶上的袁术也没有因为杨弘的举动投去关注的目光。 “呵呵呵呵……” 杨弘突然发笑,笑得癫狂,也笑得无奈。 他从一旁的甲士身侧拔出长刀指向了袁术。 这一幕,惊呆了众人,就连一旁的阎象也不禁皱了皱眉。 难道杨弘打算拿着袁术的首级去向刘备乞降么? 这是众人心中的疑惑。 但是, 袁术至始至终都没有去看杨弘,哪怕此刻的杨弘正拿着刀指向自己。 杨弘嘴唇微张, 他本来想大骂袁术是个昏主的,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此时去骂袁术又有什么用呢,袁术身为主公,走到这一步固然是他自己的原因,但他们这些做谋臣的,难道就没有一点错么? 当初主公意图驰援袁绍时,他杨弘也没有去反对啊,当初主公要对白马和燕县用兵时,他杨弘更没有去死谏。 念及于此,杨弘的内心,也只剩下无奈和苦涩。 杨弘将手里的长刀放在眼前,然后步履蹒跚的走向门口,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脚上捆着沉重的脚链,让他到死都无法挣脱。 他走到门口,想要去打开门,但是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 杨弘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手放了下来,缓缓回头,看了袁术最后一眼,释然一笑。 “哐当!”长刀掉落, 杨弘无力的瘫倒在地,脖颈处的鲜血如泉涌。 最终,杨弘还是没有选择离开袁术,自刎而亡,以全主臣之意。 亦就在这时,一名甲士跌跌撞撞的推开了屋门,发现门口躺着杨弘的尸体后,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仓惶道:“禀主公,那刘备,刘备来了。” 一听刘备来了,袁术这才将目光看向了门口,在场的一众甲士也都纷纷站起了身。 阎象艰难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 刘备穿着一身甲胄,慢慢了的走了进来,当他看着厅堂内这一众毫无斗志的袁军士卒时,眼神中没由来的生出一丝怜悯。 袁术看到真的是刘备来了,想要起身,却觉得全身酸软无力,尝试了两次后,索性也就不再起身了。 “刘备,见过公路将军。”刘备朝袁术拱手道。 虽说袁术已经穷途末路了,但袁术好歹是朝廷亲封的豫州牧,刘备还是想给袁术留有一些颜面。 “呵呵,”袁术怅然道:“败军之将尔。” 刘备看了一眼袁术身旁的阎象,然后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备奉命在此阻截将军,如今胜局已定,按理应将将军解往洛阳,但备为君着想,别有不忍……” 刘备说到这里,止住了话音,然后将目光看向了台阶上的袁术。 袁术眉头微蹙,喉头微动,紧张的望着刘备, 他知道,若刘备真将自己作为功劳解往洛阳,他刘备定能以此获得朝廷的封赏,可自己呢,决然免不了被张昊小儿羞辱,到最后也不过是游街斩首的结果。 刘备继续说道:“备担心将军去了洛阳之后,会有辱威名,所以还请将军自行决断吧。” 说完,刘备微微行礼后,转过了身,走向了门口,然后停下了脚步。 袁术无力的耷拉着肩膀,此刻的他面容憔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眸无神的游离着,看似专注却毫无焦点。 他很明白刘备的意思,这是在给他一个自裁的机会,以免解往洛阳后收到羞辱,以堕了往日的威名。 良久, 袁术似乎也下定了决心,眼眸中透露出一抹狠厉之色。 “铮!” 袁术拔出腰间佩剑,看向刘备的背影,嘴唇微张,似乎想要感谢刘备的成全,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随即, 将剑身横在脖颈上,用力一抹…… “主公!” “将军!” 厅堂内的众人哭喊一片。 刘备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 袁术死了, 是他刘备杀的, 当然,这也是荀彧送给他的一份功劳,这份功劳,足以让朝廷知道,这天下,还有一个汉室后裔在为大汉出力,让天下知道,他刘备之名。 从简雍带回来的消息可以得知,曹操已经被武平侯邀请到洛阳去了,也代表着曹操向武平侯妥协了。 袁绍死了,袁术也死了,如今天下还能有谁敢与武平侯争雄的么? 刘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过身,看向唯一还站在原地的阎象。 阎象这人颇有才华和智谋,袁术能够统驭一州之地,手握数万兵马少不了阎象为其出谋划策,若是自己能得阎象相助,或许亦能少走很多弯路。 “公路将军已死,阎先生有何打算啊?” 阎象看向刘备,缓缓躬身,拜道:“多谢玄德公成全了我家主公。” “阎先生快快请起。” 没等刘备说出招揽的话,阎象兀自朝门口走去。 刘备愣在了原地,不知所以。 阎象走到门口,站在杨弘的尸体旁,躬身一拜,然后接着朝外面走去。 此时的城墙上,袁术的甲士已经被缴了械,周围全是刘备的部众,关羽、张飞皆在其中。 阎象就这么站在墙垛边,遥遥的望着天边的朝霞。 亦就在这时, 刘备忽然反应了过来,猛得朝阎象的方向纵身而去,口中惊呼道:“不可!” 阎象的身影,在周围震惊的目光中,朝着城外一跃而下。 此时的刘备,眼含热泪, 纵使袁术心胸狭隘,毫无远见,但不得不说他麾下的谋臣和将士无一人是贪生怕死。 纪灵和张勋为了掩护袁术突围,将性命留在了离狐城外, 大将桥蕤面对关羽这样的杀神也是丝毫不退,最终死在了关羽的青龙偃月刀下。 都说文臣羸弱,可阎象和杨弘却以自己的性命,全了对袁术的忠心。 …… 第13章 措手不及 七月, 听闻兖州牧曹操一行即将抵达洛阳,太傅马日磾带着一众官员在东城门外翘首以盼。 此事传至许褚耳中,觉得此事有些端倪,便策马来到曹操的马车旁,低声道: “主公,太傅马日磾带着一众官吏在城外相迎,是否要遣人去通报一声?” 曹操皱了皱眉,问道:“只有马日磾,没有其他朝臣了么?” “没有。” “就当做没看到,直接进城。” “这,马日磾毕竟是太傅,若视而不见岂不将其得罪了?” “哼,不过一个太傅罢了,与武平侯比起来,不过跳梁小丑尔,越是在这个时候,咱们越要分清主次,洛阳城里真正握有权柄的不是天子,更不是他马日磾,而是那武平侯张昊; 咱是武平侯邀请来的,至于其他人,与我曹操何干!” “末将明白了。”许褚点头道。 半个时辰后,曹操的车驾来到东城门, 马日磾等人正要上前迎接,却被许褚带着一众甲士给挡在了外面,马日单只觉颜面受损,大骂曹操狗眼看人低后,挥袖离去了。 而曹操的车驾在城防司的引导下直接向城内驿馆而去,期间,车驾没有半点停留。 曹操进入驿馆后,让许褚带着一众甲士将整个驿馆给围了起来,谢绝一切拜访。 次日清晨, 未央宫宣政殿外,内侍官齐声高呼: “皇上有旨,宣百官入朝!” 待候在未央宫外的百官开始有序向宣政殿走去后,身着官袍的曹操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站在宫外抱着手臂兀自等候。 其实曹操一大早就来了,站在远处一直向门口打望,见到百官中并无武平侯的身影,他也就没有上前。 既然武平侯还没有到,那他曹操也不着急随百官觐见,就这么在未央宫门口等着,他要等着武平侯,和武平侯一起进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远处宣政殿内百官齐呼的声音,曹操不由的撇了撇嘴,心道着洛阳城里真正主事的还没有来,你们却在这里高呼万岁,当真是滑稽不堪。 “孟德兄!?” 曹操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赶紧回头,只见身着官袍的武平侯慢悠悠的笑着向曹操走了过来。 多年不见,武平侯倒是长高了不少,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不说,整个人也显得内敛了许多。 曹操立刻快步迎了上去,躬身拜道: “下官曹操,拜见武平侯!” “你我兄弟间,何必这般客气,”说着,张昊赶紧上前将曹操的胳膊托起。 “愚兄惭愧啊。” 张昊知道曹操所说的惭愧是什么意思,之前站在袁绍那边讨伐自己,现在袁绍死了,袁术也死了,就剩下幽州的公孙瓒,可公孙瓒北面有匈奴和鲜卑人袭扰,南边又有雷公的冀州军和屠兀骨的胡骑军在, 已经自顾不暇的公孙瓒,何以南下讨伐自己呢。 至于扬州的孙坚,徐州的陶谦更是指望不上,而他曹操也是有自知之明,在自己向他抛去一个台阶的时候,他也顺势就下了。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再说了,孟德兄与本侯之间既无深仇也无大恨,只要孟德兄能够迷途知返,咱们也能携手并进,平定天下啊!” “侯爷所言甚是,甚是。” “走吧,与本侯一起去见天子。” “侯爷请,” 曹操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俨然一副妥协认怂的模样。 但张昊的心里,却没有半点得意忘形,因为他知道曹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乱世枭雄,奸诈无比,这样的人在比他强大的人面前,是能够做到委曲求全的, 但只有他找准时机,便会对你一击致命。 朝会上, 当武平侯张昊进入宣政殿后,百官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武平侯,不为别的,只因武平侯平日里都不上朝,但一上朝便是大事。 天子刘协见到张昊后,更是坐直了身体,眼里满是紧张。 “臣张昊拜见天子” “爱卿平身” 张昊看了一眼左手便的太尉张延,又看了一眼右手便的司徒赵谦,和司空淳于嘉后,将目光看向了皇座上的刘协,开口道: “臣奉旨进军兖州,擒杀贼将袁绍、袁术二人,俘敌十万,斩首八万,另获战马兵器无数,逆贼之酸枣会盟就此彻底瓦解。” 刘协看了一眼旁边的赵谦和淳于嘉,见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默不作声,便知道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了。 “爱卿立此殊勋,朕极为高兴”说这话的时候,刘协是欣喜的。 张昊也不管刘协的喜是真的还是假的,应声道:“臣之所为,上承天威,下为黎民,忠心汉室,臣不敢居功!” “咳咳咳……”一旁的司徒赵谦一阵猛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刘协见武平侯眉头皱起,不由心中焦急,赶紧将话题又拉了回来,继续说道: “爱卿一举斩杀贼首袁绍和袁术,天下宵小无不胆寒生畏,如今爱卿已是名震四海,功垂天下啊!” 张昊嘴角一扬,心中不由一乐,也是没想到这刘协还挺会说话的。 此时的刘协再次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司空淳于嘉,见淳于嘉朝自己投来坚定的目光后, 刘协朗声道: “听旨,朕拜爱卿为朝廷丞相,总领朝政,加赠封地九千顷,民三万户!” 张昊眉头一挑,心中一紧。 敕封自己丞相一事,张延没有事先与自己说啊,而且朝廷凡敕封二品官职以上的事,都得先过自己这边啊,怎会突然就敕封自己了? 张昊不由将目光看向了太尉张延,此时的张延也是一头雾水,一脸诧异的看向张侯爷,仓惶的摇了摇头。 此时的张昊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刘协,不,是被淳于嘉和马日磾等一众帝党官员给玩儿了一手,而且此事连赵谦都不知道,否则赵谦一定会将消息传递出来的。 赵谦眼眸微眯,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因为他看到了张侯爷和张延的神情,显然两人根本就不知情,再用余光看向身旁的淳于嘉,面沉如水,不见喜怒。 看来敕封一事,一定是淳于嘉的主意,这是要将自家侯爷放在火上炙烤啊。 换个角度来说,淳于嘉还未将他赵谦当做是自己人,自己还是没有进入到帝党官员的核心啊,看来自己还得再做些什么才行。 张昊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自他回到洛阳后,一边大力整顿洛阳城内的隐秘战线,一边督促张延等人小心行事,同时也在明里暗里的给帝党官员施加压力。 效果显着,就在张昊以为淳于嘉和马日磾等人能够消停一阵时,却弄出一个敕封的事情,当真让自己措手不及。 “天子,此事不妥,臣何德何能……” 就在张昊准备婉言谢绝时,坐在一旁的司徒赵谦怒喝道: “武平侯难道要抗旨不遵么!” …… 第14章 平北将军曹操 “武平侯难道要抗旨不遵么!” 此言一出,大殿的众臣皆将目光看向了赵谦,赵司徒。 当众怒斥武平侯,他赵谦做到了,做到了众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不得不说,赵谦是真敢啊。 不过大家虽然有些意外,但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当初武平侯大婚的时候,赵谦就站在大街上指责武平侯有僭越之实, 今日在朝会上怒斥武平侯抗旨不遵,倒也附和他赵谦直言不讳,不畏强权的性子。 此时的司空淳于嘉眉头一挑,眼神里带着一丝异色,看来这个赵谦倒是可以拉拢过来。 帝党官员里,光有马日磾和自己这样的重臣,的确是有些势单力薄了,若是能够将赵谦这个司空拉拢过来,才有能力压过太尉张延以及他身边的那些官员。 退一万步来说,帝党官员里,的确需要一位有足够分量且能被推到台前的人,赵谦是最好的人选。 张昊眉头微皱,看向赵谦的眼眸中带着戾气。 赵谦是贪狼的身份,张昊心里是知道的,他这个时候站出来指责自己抗命不遵,一定是带着某种目的和意图的。 如此看来,天子拜自己为丞相一事,一定是有人指使的, 这个人如此的想要自己做这个丞相,无非就是想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让天下人知道我张昊的野心。 毕竟, 天下人不会认为是天子主动拜自己为丞相,而会觉得是我张昊胁迫天子敕封自己为丞相,从而给自己扣上一个欺压天子,独掌朝堂的权臣。 这样一来,天下各路诸侯又能找到理由来讨伐自己,特别是像荆州牧刘表这样的汉室宗亲,必然会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更有甚,天下士族门阀会再次团结起来对抗自己。 念及于此,张昊只觉背脊发凉, 好恶毒的心思啊。 现在,他张昊若是不答应,便是抗旨不遵,答应了,便会落入敌人的圈套。 还真是一记阳谋啊,这根本没有给自己选择的权利。 或许,赵谦也是在提醒自己,只有答应了天子的敕封,才有可能查出背后是谁在捣鬼。 看来朝堂的水,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深,还要浑浊啊。 “臣张昊,叩谢天恩!” 见武平侯张昊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一些官员长舒一口气,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他们生怕赵谦因此惹恼了武平侯,武平侯大怒之下,直接招来甲士,让大殿上血溅三尺。 刘协看到张昊谢了恩,心中欣喜,立刻向一旁的内侍招手,将早已准备好的丞相椅座给抬了上来,放在了龙椅的侧前方。 以彰显他张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地位。 张昊既然决定了,自然就不会再去纠结,见内侍官将丞相椅座都安置好了,当下也不再低调,直接踏步走了上去, 一屁股坐在了椅座上,然后又挪了挪屁股,伸了伸腿,尽可能的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 此时的天子刘协就这么看着张昊,一时有些无语, 刘协也没想到武平侯能够大大咧咧的坐上来,而且坐得那般市井,哪有半点丞相的威仪肃穆。 而且这一幕也的确是让人心中生奇,因为武平侯坐着,天子站着。 当然, 这一切也都被曹操看在眼里, 当曹操看到张昊大大惬意的坐在丞相位上,朝臣无一人敢出言反对,就连天子都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站着,曹操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在这一刻, 曹操这才明白,汉室走到这一步,的确是气数已尽了。 这样的天子,这样的朝臣,又如何能在他武平侯的手中延续大汉国祚呢。 在内,无一人能够制衡武平侯,在外,天下诸侯就算联起手来也不是他武平侯的对手, 试问,还有谁能够改变如今这般局面呢。 曹操在决定来洛阳时,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蛰伏的准备,但他的心里,多少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一丝斗垮武平侯的希望, 这个希望,用兵马已经无法去创造了,只有通过朝堂,通过天子和天子身边的忠良贤臣,以政治手段来对付他武平侯了。 可是, 当曹操看到天子和朝臣对武平侯的小心翼翼和卑躬屈膝的时候,他才明白,他心里的那一份希望是多么的愚蠢啊。 “天子,”说着,张侯爷指着跪伏在地上的曹操说道:“兖州牧曹操被臣请来洛阳了。” 刘协一愣,这才想起昨晚太尉张延面见自己的时候提到过这个人,于是便磕磕巴巴道:“曹卿……迷途知返,也是不易,之前……之前种种,朕就不追究了,对,不追究了。” 此时的曹操眼神黯淡,心里气得直骂娘, 我迷途知返?你不追究? 我他娘的起兵是为谁啊,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愚昧无知的天子! 为了你,袁绍死了,袁术死了,陶谦躲到徐州去了,孙坚更是跑回江东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了,曹操念及于此就觉得自己不值。 不过曹操的嘴上还是得感恩戴德道:“谢陛下宽厚!” 环节进行到这一步,刘协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瘫坐在丞相座椅上的张昊,见张昊根本就没有搭理自己,然后又将目光看向了下方的太尉张延, 看到张延向自己微微颔首后,才又朗声道: “曹卿,朕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曹操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刘协继续说道:“幽州牧公孙瓒目无朝廷法纪,拥兵自重,多次袭扰冀州之敌,实属……实属可恨,朕拜你为平北将军,率领本部兵马北上讨伐公孙瓒!” 此言一出,大殿内寂静无声。 太尉张延这边的官员自然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意外, 而以司空淳于嘉为首的帝党官员也是没有说话,显然早已得知此事, 或许,这也是一种双向妥协下的默契。 武平侯这边应承了丞相之位,淳于嘉这边也就当给了武平侯等人一个面子,对武平侯让曹操去讨伐公孙瓒一事持沉默的态度。 曹操突然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就是自己被邀请来洛阳的目的,今日朝会的最终意图就是让自己去讨伐公孙瓒, 至于张昊被拜为丞相,只不过是一个意外,一个小插曲罢了。 到头来,自己才是那头被宰的猪,才是那个最大的冤种啊! 就在曹操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时, 一旁不嫌事大的司徒赵谦又开始起身怒斥道: “曹操,你敢抗旨不遵么!” …… 第15章 给曹操画饼 曹操强压着内心的怒气,若此时不应承下来,恐怕这些个朝臣不会放过自己。 毕竟, 他曹操还是朝廷亲封的兖州牧,是朝廷命官,若抗旨不遵,自己肩膀上这颗脑袋恐怕就要搬家了。 当然, 他也知道, 让自己领兵讨伐公孙瓒应该是他张昊的主意,只是借着朝廷的名义说出来罢了,不管怎么说,他曹操除非自寻死路,否则,万没有第二个选择。 若他先行应承下来,待他回到濮阳按兵不动,那张昊便会借此替朝廷讨伐自己,届时,他曹操可就真的成反贼了,而兖州的那些个士族门阀也断然不会帮助自己, 至于向其他诸侯求援,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这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行车骑将军事的好处,至少,在明面上,这天下还是汉室的天下,各路诸侯虽然拥兵自重不受君令,可有武平侯在,他们也不敢公然抗命。 无奈,曹操只得生无可恋道: “臣曹操,遵旨。” …… 武平侯府外, 曹操从车驾上下来,抬头看着府门匾额上‘武平侯府’四个大字,不由心生疑惑,问向迎接他的赵云: “子龙将军,你家侯爷已被陛下拜为丞相,为何还用着武平侯府的牌匾啊?” 赵云含笑道: “我家侯爷说了,天子拜侯爷为丞相是对侯爷的器重,但侯爷却不敢以丞相自居,所以就没让下人换牌匾。” “张丞相年纪轻轻便有经世之才,在外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在内能定国安邦,广施德政,像张丞相这样的人若还不够资格做丞相,敢问天下又有何人能胜任丞相一职呢。” “侯爷说过,他对朝堂权谋不感兴趣,待帮天子平定天下之后,他便会归隐山里,逍遥快活,享受天伦之乐。” 曹操眉头一挑,一脸不信的哼笑道:“若你家侯爷真的归隐山里了,那你们这些骄兵悍将又该如何呢。” 说完,曹操也不再言语了,一脸笑意的跟着赵云向府内走去。 侯府偏院,假山流水,闲庭雅致, 张昊坐在凉亭之中,看着密侦司送来的密信,一旁的浮香一袭红裙,烹水煮茶,柔情似水的眼眸时不时的看向身旁的男人,眼眸里爱慕之意都快拉丝了。 守候在凉亭外的李卫远远的便看到赵云领着曹操过来,便向凉亭内的张昊禀报道: “侯爷,曹操来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卫略微有些犹豫,但还是应声道:“是。” 赵云和李卫候在距离凉亭二十步外,眼睛时不时的看向凉亭内的自家侯爷和只身走过去的曹操。 “你说,咱们侯爷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李卫担忧道。 “放心吧,这里是侯府,曹操断然不会在这里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的。” 赵云心里清楚自家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无完全的把握,侯爷是不会将自己置身于危局之中的, 想到这里,赵云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侯爷身旁的浮香。 “曹操,拜见丞相。”曹操站在凉亭外,朝张昊拱手行礼道。 “坐吧。”张昊喃喃道,至始至终,他的眼皮都没有抬过。 曹操入座后,将目光看向了张昊身旁的浮香,见到浮香绝世的容颜后,不由心中一惊,没想到这天下还有这等倾国倾城的女人。 浮香察觉到曹操在看自己,不由将目光迎了上去,只是她看向曹操的眼神中,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柔情和爱慕,有的只有高傲和冷淡, 尽管如此,曹操却是不敢直视,下意识的将头稍微埋低了一些, 开口道:“曹操不知丞相有红颜相伴,唐突了。” “无妨,”张昊展颜一笑道:“两个大男人在这里说话,难免太过正式了些,有浮香在一旁烹水煮茶也好,有美景和美人相伴,你我二人相谈,也能轻松一些。” “丞相说的是。” “这里不是朝堂,孟德兄称我子楚便好,孟德兄当初还救过我的命,虽然时过境迁,但彼此莫要生分了才好。” “既然如此,那我曹操便托大,称子楚一声贤弟好了。” 张昊微微一笑,指着手中的简牍,说道:“刘备在句阳杀了袁术,对朝廷而言也算是有功了,我打算邀刘备来洛阳,带他面见天子,替他讨些封赏, 玄德兄毕竟是汉室宗亲,天子见了他多少也能多几分慰藉,这汉室天下,可不能光凭咱们这些外姓人去守护,他们这些汉室宗亲也得出出力才行啊。” 曹操心中一愣, 听这张昊的意思,似乎也是想要重用刘备啊,只是这刘备也不是甘居人下之人,若让他见到了天子,难免不会被帝党官员所利用,从而对他张昊不利, 难道张昊就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么? 张昊看到曹操的神情变化,心里大概也猜出了曹操的心思,不过他也不想跟曹操去解释什么,反而问道: “天子让孟德兄北征公孙瓒,不知孟德兄如何看待此事?” “曹操身为汉臣,陛下有令,曹操怎敢不从。” “我知孟德兄心中野望,若无我张昊,奉天子以令诸侯的非孟德兄莫属啊!” 曹操心中一惊,正端着茶杯的手一抖,不禁将茶杯碰倒,杯中茶汤尽数洒在了石桌上。 “曹操不敢,丞相智略超群,用兵如神,在下怎敢与丞相较之。” 张昊摆了摆手,悠悠道: “你我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搁这儿装清纯了。” “……”曹操不由一怔,竟无言反驳。 张昊盯着曹操,淡淡道:“你我兄弟,不妨打开窗户说亮话吧。” 曹操眉头微蹙,拱手道:“请丞相直言。” 张昊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声道: “你我都不是池中之鱼,但这池子就这么大,孟德兄若一门心思要和我争这池子,孟德兄可有胜算啊?” 此时的曹操额头见汗,眼角微抽,心中紧张得甚至忘了呼吸。 良久,曹操开口道: “还请丞相示下。” “幽州北部是鲜卑人的地盘,东北部是夫余,东南部是卫氏朝鲜遗民所建立的辰国以及伽倻等小国,那里不是汉地,且有大片的土地和人口; 若孟德兄能为大汉开疆拓土,以此功绩,愚弟便可上奏朝廷,封孟德兄为王。 这样一来,孟德兄既不用与我兵戎相见,亦可为大汉开疆拓土,名留青史为后人所敬仰,还能在封地内逍遥快活,何乐而不为呢。” …… 第16章 曹操吃饼 不得不说,张昊之言,使得曹操陷入了深思。 首先,从当下的局面来看, 曹操拥兵五万,驻守在兖州东郡郡治濮阳,说是兖州牧,但他并未真正掌控兖州八郡之地,一部分郡城太守依旧是刘繇的人,也有一些是袁氏门生, 如今,荀彧领着步骑十万进驻在距离濮阳以南百里外的离狐城中,若是以骑军的行军速度,可以做到朝发夕至。 除此以外, 冀州和青州更是集结了近二十万兵马,随时能够南下兖州。 无论是从兵力上还是粮草辎重以及兵源方面,曹操自认不是他张昊的对手,而且,张昊如今贵为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行车骑将军事,手里捏着大义, 天下诸侯谁敢在这个时候站在他曹操这一边啊。 曹操是有野心,也觊觎这天下,但是他并不是莽撞,头脑发热之人。 若不遵从朝廷诏令举兵讨伐公孙瓒,那下一个死的就是他曹操。 虽然张昊现在在劝说自己,实则根本没有给自己选择的余地和可能,留下是死,离开兴许能有一条活路。 当然了, 张昊也给自己承诺了一个好处, 若是自己击败了公孙瓒,并以幽州为立身之地,向域外开疆拓土,那他所能获得的好处也是极大的,先不说自己最后能否封王, 就是自己能在幽州那边发展壮大,对他来说也不会是一件坏事。 毕竟在中原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可在幽州那边,自己或许能扎下根来,一步步的发展壮大,徐徐图之,十年之后,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杀回来。 站在张昊的角度, 张昊固然能够将曹操永远的留在洛阳,但是,这无异于告诉天下其他诸侯,他张昊不能容人,只要曾经做过自己敌人的人,都将被自己杀死, 届时, 徐州的陶谦、扬州的孙坚、还有刘备,都将义无反顾的讨伐自己,不仅这些诸侯会如此,恐怕就连那些个士族门阀也会拼尽全力的去支持反抗自己的人。 这样一来,这天下将会陷入无休无止的兵祸当中,这也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他本就不是一个好战份子,一开始选择征战这条路也是因为自己身上打着黄巾少主的标签,要想活命只能打下去,后来自己接受招安,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 若自己不主动出击,待那些人做大之后,迟早也会来讨伐自己,所以这才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走到现在这一步。 如今, 他张昊已经坐拥冀、青、并、凉、司隶五州之地,兖州和豫州对他来说也是唾手可得了,董卓死了,袁绍袁术也死了,打服了曹操和孙坚,徐州的陶谦和荆州的刘表也对自己俯首称臣, 放眼天下,没有哪一方诸侯能够与他比肩了,那么接下来,就得多用一些怀柔之策,一步一步的将那些个不稳定的因素安排明白。 让曹操去打幽州的公孙瓒,并怂恿曹操为朝廷去汉域之外开疆拓土,也是想着把曹操推出去,让鲜卑人、夫余、辰国这些地方去消磨曹操的野心和精力, 至少在十年内,让曹操无暇南顾, 而在这十年的时间内,张昊有信心将大汉其他州郡逐一收复平定。 张昊心里明白,曹操是一个颇有野望之人,更是一个聪明的人,他会为自己选择一条更明智的路去走。 曹操思索良久后,起身,朝张昊躬身一拜道: “下官曹操,谨遵陛下旨意,讨伐公孙瓒,为我大汉开疆拓土!” 张昊微微一笑,也站了起来,将曹操的胳膊抬起,颔首道: “曹将军,我大汉的北境,就仰仗你了!” …… 兴平元年八月, 曹操离开洛阳之际,朝廷发布讨伐公孙瓒的檄文,并拜曹操为平北将军,携王师北伐公孙瓒, 此件事出,天下震动。 丞相张昊,向朝廷举荐中山郡太守时苗为豫州牧,袁氏袁涣为兖州牧。 至于为何推举袁涣为兖州牧,这得从袁术从离狐突围时说起, 当时袁术带着阎象、袁涣等五百骁骑趁乱从离狐突围,当时为了掩盖行踪,袁术等人并未用火把,是以在奔逃途中,袁涣因骑术不佳掉队了,被张昊军的斥候给俘获。 荀彧在见到袁涣后,也犯了难,袁氏毕竟是四世三公的名门望族,袁绍袁术都兵败身死了,袁氏一族与他们更是有着血海深仇, 若是杀了袁涣吧,荀彧惜才,有些不舍,可若是不杀,又说不过去。 于是郭嘉便给荀彧出了个主意,以袁涣作筹码与袁氏一族和谈,这样既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袁氏一族的颜面和利益,也能对外彰显武平侯张昊的胸襟和宽仁。 毕竟,这江湖还是得讲究个人情世故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所以, 张昊便同意了荀彧的建议,推举袁涣为兖州牧,也算是与汝南袁氏达成了和解,而汝南袁氏作为回馈,则不再公开反对张昊这个新晋丞相,也不再去支持其他诸侯与张昊为敌。 至于曹操回到濮阳后北上的行军路线这些,则交给了在冀州的沮授和内卫府去商讨,以防曹操借道伐虢。 九月, 徐州牧陶谦病故,吕布趁机占据徐州,并上书朝廷,请封徐州牧, 除此之外,还遣人向张昊送来了五车的金银珠宝。 武平侯府内, 张昊将手里的简牍扔在了地上,这是吕布给他写的亲笔信。 沮芝捡起地上的简牍,打开来看了一眼,不由道:“吕布还这人,当初反叛侯爷离开洛阳,如今为了执掌徐州,又来求侯爷,真乃小人之举。” “吕布乃天下一等一的虎将,若是还能有大智谋,岂有我等立足之地啊。”张昊悠悠道。 沮芝看了一眼张昊,微微一笑道: “听说那刘备快来洛阳了,侯爷何不将徐州牧的位置给刘备,让刘备去和吕布争食呢。” 张昊不由一愣, 徐州, 刘备。 念及于此,张昊不由撇嘴道: “相较于曹操,这个刘备才最让我头疼啊!” …… 第17章 入伙 接连数次否了太尉张延举荐新任大司农一职官员的司徒赵谦,终于等来了淳于嘉的邀约。 为了避免自己太过积极而引起淳于嘉的多想,赵谦特意等到晚上才去司徒府应邀,马车慢悠悠的走过街道,然后停在了司空府门口。 司空府的管家早早便候在了大门口,见到赵谦从马车上下来,立刻迎了上去,然后领着赵谦,直接进了淳于嘉的书房。 看到淳于嘉在桌案后奋笔疾书,也不知道对方在写什么,这么着急, 赵谦也不拘着,自顾自的坐在一旁,大口吃着盘子里的茶干,大口喝着温热的茶汤。 兴许是赵谦吃喝的动静有些大,让淳于嘉皱了皱眉,抬眼看了过去,温怒道: “赵司徒这是没用晚食?” “没吃饱。” “那你还是多吃点吧,说不得下次吃,就在你的坟前了。” “咳咳咳……” 赵谦一阵捶胸顿足后,终于把噎在胸口的茶干给顺了下去,然后没好气道: “多谢提醒,不过,你最好先管好你自己。” 淳于嘉沉默了,就这么看着眼前的赵谦,而此时的赵谦,戏谑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儿。” “你知道?” “就差写你脸上了。” “有这么明显?” “你和马日磾的密谋,能瞒得过别人,可瞒不住我赵谦。” “……”淳于嘉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赵谦左右看向左边的窗户,接着又看向右边紧闭的门,笑道:“嗯,我还以为你会在外面安排一些死士呢,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 淳于嘉将桌上的简牍卷好放在一侧,然后悠悠道:“没想到司徒大人也是深藏不露啊,我倒是小觑阁下了。” “别跟我来这套,” 赵谦咧着嘴,用小拇指抠了抠自己的耳朵, 然后放在唇边吹了吹, 继续说道: “你有你的路子,我亦有我的路子,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即可,以后还是少见面了。” 说完,赵谦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司徒大人且慢。”淳于嘉开口道。 “怎地,司空大人还有什么指教啊?” “你我皆为汉臣,想必所谋之事也都是为了天子,为了汉室。” 说到这里,淳于嘉故意的顿了顿,然后见赵谦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后,低声道: “你我联手,何愁大事不成!” “什么大事?”赵谦侧目道。 “请张昊入宫,然后……”说着,淳于嘉挥了一下手掌。 赵谦眼眸一眯,嘴角一抽,起身拱手道: “告辞!” 见赵谦起身要走,淳于嘉赶紧起身跑过去伸手将对方拦了下来,诧异道:“难道司徒大人不敢?” “我看,是你淳于司空疯癫了,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张昊那厮把持朝政,欺压天子……” “行了,你别跟我在这儿打官话,整得好像你手里有多少兵马似的,杀张昊,还是在宫里杀张昊,你当卫尉潘肃是傻子么!” “禁军中有两位都尉已被我收买,可用之。” 赵谦眉头一皱,询问道:“谁来动手?” “此事你就别管了,你就说要不要一起干吧!” 赵谦转身,摇摇头,感慨道:“行吧,那你自己干吧。” 淳于嘉一把拽住赵谦,阴狠道:“既然你不入伙,那你可走不出我这个司空府,想必你应该也知道,我有能力抹去你赵司徒来我司空府的行迹。” 赵谦一把甩开淳于嘉的手,然后转回身体,看向眼前的淳于嘉,咧嘴笑道: “就凭你?” 淳于嘉没有说话。 “还是凭你收拢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绣衣使?” 一听赵谦将绣衣使给说了出来,淳于嘉双目圆瞪,眼眸中闪烁着惊惶之色。 “呵呵呵,”赵谦笑着,继续说道:“密侦司的人早就盯上你了!” 说着, 赵谦指着门外,嘿笑道:“你的司空府门口,密侦司的密探不分昼夜的盯守着,凡是进出你府的人,密侦司都会记录在案,不仅如此,就是你府中的下人,也都在密侦司的调查名册中。 你说你买通了两名禁军都尉,呵呵,你怎知那两名禁军都尉不是内卫府的人, 你恐怕还不知道,内卫府中除了密侦司以外,还有一个军纪司,但凡在张昊的军队体系中都潜伏有军纪司的人,这些军纪司密谍的职责就是监督军队将领和属官。 不要以为你瞒着密侦司扳倒了一个大司农就以为可以除掉张昊,一个大司农在内卫府的眼里就是一个小角色,若你要对付张昊,那你将面对整个内卫府。” 在淳于嘉震惊的目光中,赵谦看了一眼小桌上的茶干,戏谑道:“茶干不错,你也多吃点吧,说不定下次吃就是在你的坟头前了,哦不,你可能连坟都不会有。” 说完,赵谦便向门口走去。 “慢着!”淳于嘉朗声道。 “铮!”门口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 赵谦眼眸微眯,转过身看向淳于嘉,沉声道:“淳于司空是想与我鱼死网破么!” 淳于嘉厉声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得这么多,又为何对内卫府的事如此了解!” 此时的赵谦,心里才算稍微的松了一口气。 之前的所说的一切,都是赵谦故意而为之,就是要镇住淳于嘉,让淳于嘉仰望自己,觉得自己所掌握的东西不仅不比他少,反而过之而无不及。 只有这样,他赵谦才能引起淳于嘉足够的重视,然后将自己真正的当做合谋者。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当初对王司徒的一句承诺而已。” “王允?” “王司徒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早早的便未雨绸缪,子师先生之大义,岂是你能明白的。” 此时的淳于嘉,心中惊骇已无以复加。 王允可是两朝元老了,在先帝时便是帝党一派的人,早年做豫州牧时便与张昊有些过节,后来被先帝拜为司徒,便在朝堂上一直与张昊做斗争, 赵谦是王允的嫡系,若说王允在临死前给赵谦留下些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念及于此,淳于嘉朝着赵谦躬身一拜, 道: “请赵司徒助我!” …… 第18章 你们逼朕 深夜,后宫之中。 天子刘协正翻看着手中的简牍,时而皱眉沉思,时而欣喜若狂。 内侍官抱着七八卷简牍,脚步匆匆,一脸喜色的来到厅堂内,高呼道: “陛下,陛下,找到了,找到了!” 刘协并未将目光从手中简牍上挪开,只是喃喃问道:“找到什么了?” “找到了仓公的留世之作。” “仓公?是那淳于意的留世之作?”刘协惊呼道:“从哪里找到的?” “淳于司空知道陛下喜好医道,正在收集天下圣手的医书典籍,便让人从齐地寻来了仓公医籍。” “快,拿过来让朕瞧瞧。” “是,” 内侍官将手中的简牍一一呈上后,便候在一边,等着刘协的反应。 刘协迫不及待的将简牍展开,然后细细研读, 紧接着,刘协眉开眼笑着称赞道:“是仓公之作,是仓公之作啊!” 内侍官笑道:“陛下,淳于司空将这些医籍交予咱家的时候,曾有些疑惑。” “哦?淳于卿疑惑什么?” “淳于司空不解陛下为何对医道如此感兴趣。” 刘协抿嘴笑道:“这天下虽然是汉室的天下,但朕这个天子却不能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实在是愧对先祖,朕研习医道,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像仓公那般,打破传统旧俗,将医术传扬出去,也能行悬壶救世之事。” 刘协的话感人肺腑,又极为的真诚。 内侍官听在耳朵里,深受触动,再想到如今这天下被那张昊多把持,就连陛下也不得不行阿谀奉承之事,仰人鼻息,属实是有些悲凉了。 悄悄背过身将眼中的泪花擦掉后,内侍官笑着安慰道: “陛下聪慧仁厚,天下百姓定会感念陛下的厚恩。” 听着内侍官的宽慰,刘协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因为现在的他就如同笼中之鸟,别说整个天下了,就连洛阳城,不,就连皇宫这一亩三分地里,他刘协也是做不了主的。 宫中禁军三千,除了向他行礼以外,刘协是半点都指挥不动的。 先不说太尉张延等一众官员不将他放在眼里,就是那些个号称帝党一派的官员,又有几人是真正为他好的, 表面上唯天子是从, 私下呢, 还不是该怎么样怎么样。 如今刘协已经十三岁了,虽未及冠,但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心里更是清楚得很,只是他不说罢了。 亦就在这时, 一小黄门脚步匆匆的跑了过来,在内侍官的耳旁低语了几句,内侍官面色大变,然后向前迈了两步,朝左右招了招手, 随侍两侧的小黄门赶紧将两侧的屏风抬到了厅堂中间,将门口与里面的天子给隔绝开来。 刘协抬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并不意外,反而眼眸里透露着一丝不耐烦。 内侍官靠近刘协,低声道:“朝臣请见。” 刘协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继续看向手里的简牍。 内侍官直起身子,朝屏风旁边的小黄门微微颔首后,小黄门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了。 就在大门打开的同时,候在两侧的小黄门不约而同的将屏风外侧的所有烛火全部熄灭,如此一来,屏风内侧烛火通明,屏风外侧光线昏暗。 从刘协的角度看过去,根本不知道屏风外面有多少人,更不知道外面的都是谁。 像这样的事情,之前也发生过,太傅马日磾的解释说,这是在保护陛下。 一众朝臣借着昏暗的光,缓缓的从门外走了进来,然后站在了屏风后面,身子微微躬着,眼睛看着脚前。 站在众臣最前面的司徒赵谦眉头微蹙,悄悄的抬眼看向屏风,似乎想透过屏风看到里面的景象,但由于他们这边光线昏暗,屏风那边光线明亮,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是难以看清屏风内侧是个什么样子。 站在赵谦身旁的是司空淳于嘉,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赵谦,没有说话。 待众臣都站定后,淳于嘉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请陛下下诏。” 良久, 屏风内侧并无传来什么动静。 站在刘协身旁的内侍官也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正专心研读医籍的刘协。 屏风外侧的赵谦看了一眼身旁的淳于嘉。 淳于嘉再次说道: “陛下若有心,便可效仿当年的十常侍矫诏何进入宫,成败在此一举。” “他,不是何进,你们,也不是十常侍。”刘协淡淡道。 “回陛下,”说到这里,淳于嘉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赵谦,继续道:“臣等已有万全之策。” “杀了他,就一定能救朕于危难,就真的能让天下诸侯归附,天下平定么?” 淳于嘉眉头微皱,嘴唇微张,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赵谦也学着淳于嘉的样子将声音刻意压低道: “天下之乱,源于一家诸侯独秀于林,此人一死,便可诏令其他诸侯入京,臣等愿协助陛下以帝王制衡之术行分化瓦解之事,届时,各路诸侯亦会臣服于陛下,唯陛下之诏命是从, 如此, 则天下可定矣。” 赵谦话音一落,刘协沉默了,淳于嘉也不由感觉到了诧异。 他没想到赵谦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这后面的事,是他与马日磾所谋划出来的,竟被这赵谦三言两语给说了出来。 淳于嘉在诧异的同时,也不由得将赵谦高看了几分,能得如此有力臂助,此番之事也多了几分把握。 良久, 刘协开口道: “可他毕竟不是董卓。” 刘协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妥协,妥协中有又有些许的犹豫。 虽然他武平侯张昊控制着洛阳,把持着一些朝臣为其己用,但到底对天子还是抱有几分尊重的,更不像董卓那般,欺压天子,祸乱后宫, 至少在明面上,还是给皇室,给天子留着几分体面。 淳于嘉知道,此时绝不是迟疑的时候,随即朝左边的一名小黄门点了点头, 小黄门会意后,从袖口里摸出一方白色的绸布,躬着身子向刘协走去。 内侍官从小黄门的手里接过绸布后,将绸布双手呈上,低声提醒道: “陛下。” 刘协抬头,看了一眼内侍官, 内侍官不敢直视刘协的目光,下意识的将头低了下去。 刘协将绸布拿了过来,铺在了桌上,右手将笔拿在了手里,刚准备下笔时,他又停住了。 他再次将目光看向屏风外侧的黑暗, 然后将笔换到了左手,开始在绸布上书写。 写完停笔, 内侍官上前将绸布收了起来,转交给一旁的小黄门。 刘协继续拿起桌上的简牍,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们与他又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在逼朕么。” …… 第19章 把格局打开 次日清晨,朝会, 身为大汉丞相的张昊如约而至,坐在丞相椅上,乖乖的当着吉祥物, 整个朝会,张昊都心不在焉,不知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还是对朝堂奏对根本没有什么兴趣,顶天了也就在太尉张延和司徒赵谦争执时抬眼瞅了瞅,然后就又半睁半眯着眼睛做那发神。 或许是丞相椅没有侯府的椅子坐着舒服,其间,张昊每坐一会儿还得挪挪屁股,换个姿势,就差脱掉一只鞋盘着腿了。 因为他张昊的身份特殊,早在封武平侯的时候,天子就许他可携剑履上殿,所以整个朝堂上,只有他张昊一人穿着鞋,腰间挂着佩剑。 张侯爷已经很久没有回信都了,这些年要么领兵在外,要么就回洛阳,俨然就把洛阳当家了。 如今的洛阳,经过张侯爷一系列的骚操作后, 洛阳这个池子还是挺清澈的,也就那么几条好动的鲶鱼,这些日子以来也都踏踏实实的卧在那。 毕竟有他张昊亲自坐镇洛阳,无论是高顺的一万守军还是毕岚的五千城防司兵马,都比往日要认真许多, 城里的密侦司的谍子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是街边溜达的野狗,都得过去摸两把,看看这狗是不是良狗。 至于红袖招,不知从哪里搜罗来那么多的妙龄少女,恨不得给洛阳城内有点实权的官吏人手发一个,浮香更是三天两头的往侯府跑, 整个洛阳城的人都知道红袖招的浮香姑娘是他张侯爷的红颜知己了,就差那么个仪式娶进门了。 不过, 对于百姓们来说,他们自然是察觉不到整个洛阳城明里暗里的安排,只有少数嗅觉机敏之人能嗅出点什么,感觉到这洛阳城处于一个外松内紧的状态。 都已经这样了,洛阳城还能出什么乱子,谁又敢在这个时候去制造出什么乱子呢。 终于, 散朝了。 尽管在朝堂上,大家都在竭尽全力的演好自己这个角色,但彼此之间依旧察觉出与往日不一样的地方。 臣子们,各怀心事,三五成群,如潮水一般走出大殿,走向宫门。 太尉张延等张昊一党的官员们刻意的放缓脚步,想着等一等他们的主心骨,贵为丞相的张侯爷。 只是张侯爷并没有要与他们寒暄的打算,穿上鞋子,屁股一抬,拍了拍,就往外走。 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张延等人,自然是明白张侯爷的意思,主子并不想和他们一起走,张延等人也没有腆着脸屁颠屁颠的跟上去,而是刻意的与张侯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当张侯爷脚步匆匆的下了台阶时,看见司空淳于嘉站在那里,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在等他张昊的模样。 等张侯爷走到淳于嘉身旁时,淳于嘉这才转过身对张昊微微颔首。 “丞相。” “淳于司空。” 淳于嘉微微一笑,道:“听说幽州的公孙瓒正在厉兵秣马意图挥师南下?” “跳梁小丑,何足挂齿。” “丞相让曹将军北上讨伐公孙瓒,就不怕曹将军与公孙瓒沆瀣一气,反戈一击?” 张昊咧嘴一笑,然后嘟囔道: “曹操这人吧,野心很大,其人又奸诈果决,但有一点却是其他诸侯所不具备的,淳于司空可知道?” “请丞相解惑。” “因为他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摆谱,更知道什么时候该认怂。” 淳于嘉眼眸微眯,皮笑肉不笑道: “看来丞相对曹将军之行已然成竹在胸了,陛下有丞相这般的经世之才辅佐,我大汉天下,必将安如磐石啊!” “淳于司空谬赞了,忠君之事,为君分忧罢了。” “好,下官在朝会上提出的赋税新政还需要丞相的支持,过几日,下官会将章程带去贵府,希望丞相能给此事把把脉,看看是否可行。” “好说好说,那我就在府上恭候淳于司空了。” 淳于嘉嘴角一抽,尴尬道:“下官告辞。” 淳于嘉转身,径直朝宫外走去。 张昊一甩衣袖,背着手,看着淳于嘉离去的身影, 嘴角依旧残留着刚才的笑容。 “过几日,过几日? 先看到明日的太阳再说吧。” 张侯爷转身看向不远处候在那里的太尉张延等人,然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后面的宣政殿。 紧接着, 张侯爷撑开双臂,先是大大咧咧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双手叉腰,开始晃动自己的胯, 不得不说,丞相座椅的确不太舒服,怕是坐久了会腰间盘突出。 光天化日之下,宣政殿外,张昊就这么不顾形象的扭动着自己的跨, 周围的小黄门很默契的选择了视而不见,没人敢参他一个宫中失仪。 这时, 太尉张延等一众官员开始小心翼翼的朝他们的主子围了过去。 刚才在朝堂上, 张延打算举荐一人接任大司农一职,却被司徒赵谦给驳回了,并且举荐司农府长史杨奇为大司农。 杨奇是幽州人士,中平三年加入太平商号,在中山郡行商,得到沮芝赏识, 初平元年,杨奇被内卫府李巡看重,秘密发展成密侦司外围成员。 初平二年,朝廷征辟贤才,杨奇花重金从大司农沈同的手里买了一个曹掾的官职,干了大半年,因其才干得到了沈同的重用,被提拔为府中长史。 初平三年年初时,杨奇接到密侦司的任务,投效在司徒赵谦的麾下。 当然, 杨奇不知道赵谦‘贪狼’的身份,但赵谦是知道杨奇身份的,这才将杨奇收在麾下,并在刚才的朝会中举荐他为新任大司农。 这一切,张侯爷自然是清楚的,赵谦在密侦司里的代号为‘贪狼’,而杨奇在密侦司里的代号为‘夔牛’。 张昊之所以让密侦司介入大汉朝堂,一来是想制衡太尉张延,二来也是想重新孵化一股脱离于太尉张延和帝党淳于司空以外的第三方势力,从而让这股势力打入帝党官员内部,掌握其动向和谋划; 虽然有了司徒赵谦为内应,但是,终归得让赵谦有个自己人,强化赵谦在朝堂上的话语权。 毕竟, 淳于嘉好不容易扳倒了沈同这个大司农,又如何愿意新任大司农还是他张延的人呢,只有赵谦举荐的人,淳于嘉不会怎么抗拒,而张延勉强能够接受。 就在刚才,司徒赵谦推举杨奇为新任大司农时,淳于嘉突然表示赞同,让张延有些不知所措,反驳无果时便想给主子张昊使眼色,让张昊以丞相的身份驳斥赵谦, 可无论张延如何给张昊使眼色,就差把眼珠子瞪出来,张昊也都没有吭声。 张延心中疑惑,所以才想着在散朝后问问主子的意思。 张昊自然明白张延等人心中的疑惑,开口道: “天下大半银钱皆在太平商号,区区一个大司农值几个钱,把格局打开!” …… 第20章 典韦 所谓吃饱了撑得没事做, 就是指那些饱暖思淫欲的人; 其实对于普通老百姓和达官显贵们来说,两者最大的差距就是,前者是为了活下去而努力挣扎,而后者则是只要你不乱来,这日子就能过得很好。 张昊一直相信一个观点,那就是穷人若是不乱来,则一辈子都会穷,而富人若是敢乱来,会很快变成穷人。 对于天子和那些个朝臣,张昊还是比较宽容的, 只要你不来惹我,我也不会闲得没事干去找你的茬。 尽管如此,还是会有那么些人,自诩秉承着大义,张口闭口的朝廷威严,匡扶汉室,私底下还不都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这会儿, 朝臣散去,三五成群的结伴离去,大家心里都装着心思, 之前那些高调的人,也在这个时候低调了, 往日里喜欢长袖善舞的大臣,这个时候也都脚步匆匆的往家里赶, 毕竟, 很快这个洛阳城,将会迎来一场深刻到血肉里的权利大洗牌,至少在发生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太尉张延,作为公认的“侯爷党”的朝堂中坚,和张侯爷保持了多年的合作关系,甚至在内心深处,张延都给自己打上了张侯爷的标签,而不是红袖招。 以张延的政治嗅觉,当然是能够察觉到今日朝堂上略显不同的气氛,这种气氛是大雨来临前的闷热。 他心里似乎猜到了什么,但不敢去向张侯爷求证, 因为张侯爷没有主动跟他说,就代表着这个事情侯爷并不打算让他参与进来。 当然了, 张延的心里还有一个利己的想法,就是趁着这场权力洗牌的时候,尽可能的为自己多摸到一些牌面,多捞一些政治资本。 但是侯爷的态度,又让张延不敢去伸那个手, 他怕侯爷的屠刀斩下来的时候,顺带手的把他张延的手也给带走了。 可作为侯爷的鹰犬,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因为这毕竟是在洛阳,毕竟是侯爷给他划分的一亩三分地, 好的鹰犬,觉悟是不会低的, 主子想到的, 鹰犬得先一步想到,并且尽可能的完善; 主子没想到的, 鹰犬必须要帮主子想到,并且还不能让主子察觉到原来自己没想到。 鹰犬这个行当,其实是一门艺术,也是有门槛的,不是谁都能够做好的。 退一万步来说, 张延也知道该如何去拿捏其中分寸的,不会去做越俎代庖的事情,就在框框架架里面自由发挥就好。 主子没看到,也就算了,若是看到了自己的用心,对于张延来说也就赚到了。 “潘卫尉,”张延拉住了潘肃的胳膊。 “请太尉大人示下。”潘肃拱手道。 张延用余光瞟了一眼四周,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后,低声问道: “咱们都是自己人,所以你们卫尉府里的事情,老夫也一直没有过问过。” “太尉大人可是要来卫尉府视察?” “视察就不必了,午时过后,潘卫尉可来老夫的府上一叙,有些事情还得当面了解。” 潘肃眉头微蹙,迟疑道:“是,” …… 红袖招后院, 三十一名身着黑色劲服,脸蒙黑巾的汉子,安静的站在那里。 他们的背上,都背着双戟, 虽然默不作声,但周围却因他们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意。 片刻后, 屋门打开,身着一袭黑色衣裙的张宁走了出来。 浮香跟在张宁的身侧,绿珠、蓝玉、红晶三名死士站在了张宁的身后。 “主人,”三十个黑衣汉子齐刷刷的单膝跪地,向张宁行礼。 但为首的一人并未行主仆之礼,而是朝张宁拱了拱手。 张宁并不因此人的行为而意外,反而将目光看向了这个形貌魁梧,身材雄伟的汉子, 淡淡道: “当初救你一命,现在该你报恩了。” “好,把最危险的位置给我典韦,典韦必幸不辱命!” 典韦神情平静的看着张宁,想着,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疯女人了…… 初平元年,典韦跟着陈留太守张邈离开陈留,与其他诸侯一起讨伐张昊,后来被张昊的骑军攻破了荥阳,他典韦护佑着张邈逃往陈留。 却没想到, 陈留早就被曹操的兵马所占据,张邈大怒之下与曹操决裂,张邈让典韦带兵伺机偷袭曹操,却正中曹操的圈套。 交战中,张邈身死,典韦带着残兵突围,东躲西藏,在曹军围捕的过程中,典韦被红袖招的人所救。 向来忠义的典韦誓要报恩,没想到被张宁这个疯女人一骗就是四年,这让典韦心中多少有些怨念,不过,也有些无奈。 当初,张宁许诺,只要在需要他的时候帮他杀一个人或者保护一个人,就答应他,恩怨一笔勾销,允他离去, 可是, 张宁并没有给他一个具体的时间,这一等便是大半年,这大半年里,张宁好吃好喝的给他供着,还命人给典韦按照他的要求,打造了一双铁戟,左手戟重三十九斤,右手戟四十一斤。 对这一双铁戟,典韦甚是喜爱, 不仅吃张宁的喝张宁的,就连兵器都是张宁送的,一来二去,典韦只觉得欠下的恩情越来越重。 为了让典韦的心里好受些,便让典韦帮他训练了三十名死士以做救命之恩的利息。 这一等,又是三年多。 就在三个月前,典韦终于等到了张宁的召唤,带着三十个部下马不停蹄的赶往洛阳, 今日,他典韦终于可以报恩了,然后彻底离开张宁这个疯女人了。 至于为何会说张宁疯,是因为张宁行事全看喜怒,不高兴的时候,屠一族眼睛都不眨一下,高兴的时候,救济流民,还给流民们钱财。 当然,典韦不知道的是,张宁之所以给流民钱财,是因为那些流民把自己年幼的孩子卖给了张宁, 至于张宁把这些孩子买来做什么,也很简单, 男童训练成死士,女童则教授琴棋书画,资质高的留下,资质差的送给达官显贵们做妻妾,再以内闱操纵他们。 只是这些隐秘,典韦都不知道罢了。 “我要你替我杀了当朝司空淳于嘉!” …… 第21章 姐姐来 典韦的厉害,张宁是知道的, 她更知道,典韦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够留住的,之所以在红袖招待了四年,就是因为当年的那份恩情。 张宁比谁都清楚,她可以让典韦去做更难,更重要的事,一个淳于嘉根本不值得她动用典韦。 但, 她不在乎, 哪怕知道典韦杀了淳于嘉后就会离开红袖招,她也不在乎。 辛辛苦苦将红袖招的摊子拉起来,不是为了继续谨小慎微的重复这个动作; 而是为了扫除阿弟面前的一切阻碍,尘哥儿以自己的性命将青州完完整整的交到了阿弟的手里,而洛阳城内的灰尘,就由她张宁来扫除吧。 退一万步来说,创立红袖招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以及阿弟需要时,能够大大方方的摆在明面上,替阿弟遮风挡雨么! 张昊不仅是继承黄天遗志之人, 更是她张宁的阿弟; 所以, 阿弟不方便动的手, 姐姐来; 阿弟不能杀的人, 姐姐来; 也许, 世人都觉得如今的大汉丞相,武平侯在对淳于嘉这个事情上会有顾虑,会顾全大局, 但世人可能不知道, 武平侯还有个姐姐,她张宁什么都可以忍,但若谁欺负了她弟弟,那是半点委屈都受不得的。 什么大汉天下, 什么大局为重, 什么世人看法, 我张宁的弟弟,我这个做阿姊的可以欺负,但别人不行, 既然你们要对我阿弟下手, 那不管你是位列三公,还是大汉贤臣,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但凡让你们看到了明早的太阳, 就算我张宁输! …… 走出宫门, 张侯爷深吸一口气, 回头再看向宫门,看向里面的未央宫。 “娘的,还没到晚上呢,怎么都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儿。” 武平侯的车辇就停在宫门外,驾车的是赵云,周围是五十骑力士营黑甲。 张侯爷坐进了马车, 马车内,戏志才也在里头。 武平侯的车辇比较宽敞,就是四五个人坐在里面也不会觉得挤。 “侯爷,”戏志才见侯爷进来了,颔首道。 “都安排好了么?”张侯爷坐下后,整理了一下衣服。 “依照侯爷的吩咐,城防司和开源酒楼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说完,戏志才再次确认道:“侯爷想做到哪一步?” “看他们做到哪一步,本侯亦就做到哪一步。” 戏志才微微皱眉, 他知道,侯爷已经做好了和朝廷翻脸的打算了,因为从密侦司那边获取到的线报来看,对方这次就是奔着取侯爷性命来的, 若侯爷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则必然也是得要好几个人的脑袋的。 “天下还未平定,各路诸侯那边……” 戏志才觉得,都到这个时候了,再去铺垫和分析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合适么?” “你跟本侯的时间不长,所以还不太了解本侯的性子,在本侯这里,只有做和不做,没有合不合适。” “是属下多虑了,”说到这里,戏志才的眉宇间也不再有任何的犹疑之色,眼眸中透露出狠厉和果决。 不得不说, 戏志才在有些地方和张侯爷是有点像的,两人都是那种只要决定了,就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过程如何不重要,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想要的就行。 “红袖招那边,需要知会一声么?”戏志才问道。 张侯爷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道: “此事就别让红袖招掺和进来了,刀口见血的事儿,女人家还是少掺和。” 在对红袖招的态度上,张侯爷已经发生了转变。 从开始时的利用,到后来猜到红袖招背后的人是他阿姊张宁的时候,张侯爷反而将红袖招捧在了手里,宝贝了起来。 或许是知道红袖招是阿姊一人辛辛苦苦拉扯起来的,所谓爱屋及乌,他对红袖招也有一种莫名的爱护之意。 在一些事情上,张昊也刻意的不让红袖招掺和进来,毕竟掺和的越多,敌方势力也会将更多的注意力分摊到红袖招上面, 红袖招在情报获取方面的确是有些能力的,但若是被一些势力刻意针对,恐怕红袖招就会遭难了, 毕竟,红袖招远比他武平侯好对付。 “对方所动用的力量并不弱,若能有红袖招的助力,对咱们来说也多一分的保障。” “有些底牌只能是底牌,若打出去了,还叫什么底牌。” 戏志才是站在客观的角度给出的建议,并未考虑到侯爷的主观因素。 从贪狼传递过来的密报来看,淳于嘉所动用的力量已经超出了密侦司的预料,虽然整个洛阳城内遍布密侦司的探子,高顺手里的一万守军和毕岚手里的五千城防司兵马都握在侯爷的手里, 但是, 高顺的一万守军是不能够动用的,顶破天将城门关闭,避免敌人逃离, 若一旦动用,动静不会小,事情闹大了,外人就会说他武平侯兵踏朝堂,排除异己,从而把持朝政,彻底将天子沦为傀儡,玩弄于掌心。 而城防司的兵马,则需要把守城内的一些要道,在一些重要的地点值守,谨防敌人声东击西,引起城内骚乱, 毕竟太平商号在城内,张延等一众官员的府邸也在城内,不仅这些,城内还有诸多粮仓、库房,一旦敌人破罐子破摔,对这些地方进行了破坏,杀人放火,动静便会闹大。 就算最后他武平侯能够镇压下来,将敌人尽数诛杀,但在天下人看来,就是你武平侯与天子、与朝廷动刀子了, 如此一来,那些个还在观望的,被打服了的诸侯们,就又有借口起兵了。 你武平侯不是奉天子以令诸侯么,只要朝廷不吭声,天子不吭声,咱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甭管这窗户是不是纸糊的,只要你们不捅破,咱们就当你们君臣一心。 可你武平侯敢在洛阳城内动刀子,还闹出了那般动静,岂不是明白着告诉天下你武平侯对朝廷动手了么,这样一来,那些个汉室宗亲,刘表和刘璋就算再不愿意,也得去扞卫他们的天子和朝廷; 而那些本就对武平侯不满的诸侯,孙坚、吕布、公孙瓒、曹操也不得不举着大旗来讨伐你。 虽然张侯爷来者不惧,但却丢了大义,没了大义在手,奉天子以令诸侯这件事就会衍变成王莽篡汉了。 所以, 无论是戏志才还是张侯爷本人,都不希望动静闹大, 不让动静闹大的唯一办法,就是划定一个区域,在这个区域里,你淳于嘉可用尽一切手段来刺我张昊,而我张昊也用我自己的办法来接招。 明明是朝廷与诸侯之间的对弈,大汉权力核心之间的争夺,却被硬生生的搞成了江湖仇杀。 “洛阳城内有不少各方势力的眼线,此事终归是瞒不住的。”驾车的赵云不禁担忧道。 张侯爷与戏志才对视一眼,不由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戏志才则有些玩味道: “只要动静不大,各方势力也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 第22章 愿为侯爷效死 说完这句话, 戏志才忽然觉得哪里没对, 自己能如此玩味的,洒脱的说出这句话,是因为侯爷打下来的这几州地盘跟他戏志才无关,确切的说,戏志才加入张侯爷的时候,侯爷已经有所成就了。 可从侯爷的笑容中,他看到了惬意,看到了无所谓, 似乎侯爷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别人从他的手里将那几州地盘给抢走,这就很让人纳闷儿了。 按理说,拥有得越多越害怕失去么,为何侯爷一点都不害怕呢。 “侯爷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其他诸侯得知此事后,举兵来攻。” “担心啊,本侯可担心了,不然也不会放着守军和城防司不用,非得跟人家展开一场江湖对决。” “侯爷担心的是民心,而不是诸侯门阀。” “呵呵呵,”张侯爷换了个姿势斜靠,又将一只脚的鞋拖了,顺脚盘了起来,称赞道:“不愧是你戏志才,就连荀先生对你的谋略和眼光都自叹不如啊” 戏志才微微颔首,他在等侯爷给他答案。 张侯爷自然也没想刻意隐瞒,悠悠道: “本侯之所以不担心那些诸侯们来讨伐,也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一条心,各有各的野望,各有各的心思,一个人一百个心眼子,三四个人至少得八百个心眼子了,人越多,心眼子就越多; 谁攻城,谁掠地,谁兵马多,谁兵马少,谁走前面,谁走后面,抢了东西怎么分,不患寡而患不均,人一多,意见就很难统一,遇到事儿了,听谁的? 等他们讨论出个结果了,战机稍纵即逝。 而本侯这边,上下一心,上至谋臣武将,下至兵卒百姓,大家的利益都被绑在一块儿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就叫利益共同体; 有外敌,大家一致对外,无外敌,只要本侯还在,下面的人就翻不了天。 就算那些个诸侯运气不错,攻入了冀州、青州,又有何惧, 他们顶破天,不外乎抢些东西走,若想真正占据城池,掌一方水土,就算我答应,百姓们也不会答应的。 理由很简单,他们背后是士族门阀,本侯的身后可是千千万万的贫苦百姓啊,本侯将田地分给了百姓,百姓对本侯自然是感恩戴德,若那些诸侯们打进来了, 田地还是百姓们的田地么,就算诸侯们答应,他们背后的士族门阀可不会答应,好不容易有利可图了,还不得把之前投入的成本给捞回来啊。 只要那些士族门阀敢兼并百姓们手里的良田,百姓们就又会想念本侯的好,到那时,只要密侦司的人一鼓动,黄巾军不就又冒出来了么。” 驾车的赵云听得云里雾里,不明觉厉, 车辇内的戏志才已经是目瞪口呆了,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家侯爷这些年做了那么多利民之事,原来是有所图谋的, 不过, 这种图谋也没办法去说侯爷什么,只能说在权谋这一块儿和在人心这一块儿的造诣上,侯爷更加擅长,兵道在侯爷这里,只能算是小道了。 当然了, 戏志才也不会知道自家侯爷的脑子里,可是装着华夏五千年底蕴的,每个朝代,都有着无数学者专家去评判去总结, 对于张侯爷来说,在如何经营民生,如何利用阶级矛盾方面,无异于开卷考试了。 戏志才咽了咽唾沫,问道:“侯爷就不担心这天下再度陷入纷乱之中么?” “担心?本侯担心个球啊,这天下是汉室的天下,又不是本侯的天下,不是自己的家当,就不会在意,谁在意,谁吃亏。” “可是侯爷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这般的成就和地位,就不怕有那么一天,这些东西都被人给抢走么?” “抢走?谁抢,谁敢来抢? 刚才本侯已经说过了,本侯这条船上的人,每一个人,上至武将官吏,下至兵卒百姓,都在船上,有人想把船凿沉,就算本侯答应,下面的人也不会答应; 本侯麾下将士们和官吏们的孩子都在善学斋学习,善学斋是谁的,是本侯的,他们的家人,大部分都在本侯的产业里做工, 等孩子长大了,进入民生堂和讲武堂,学成之后又都是本侯的人。 若有人想让本侯死,大可问问下面的人,谁答应? 人呐,一旦过上了好日子,一旦对将来有所期望,他们就会拼命的保护所拥有的一切,就算不为他们自己也得为了他们的孩子。 他们会想,只要自己能够跟着本侯平定了天下,将来他们的孩子就不用再打仗了,就不会死在战场上了。” 张侯爷的话,对戏志才来说,是一种触动,这种触动也变相的解释了为何侯爷能在十年的时间里,从一个黄巾少主,摇身一变,成了天下最具权势之人, 这样的人,为何能受百姓爱戴,为何能得民心,又为何让朝廷畏惧,让诸侯门阀痛恨。 见戏志才陷入了沉思,张侯爷咧嘴一笑,悠悠道: “所以戏先生是想扶少数人的大汉还是想扶多数人的大汉呢?” 戏志才长舒了一口气, 道: “戏某不才,愿为侯爷效死!” 这一刻, 戏志才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一日在楼船上, 他第一次与侯爷相见, 侯爷指着岸边的草木跟他说,岸边的草木之所以长得不错,是因为泥地里埋了不少尸骨, 那一刻, 他才深深的意识到,只有前人的牺牲才能换来后人眼中的美景。 侯爷口中的盛世太平是需要他们这些人做出牺牲才能换来的,这些人,指的是将士,也指的是他戏志才, 当时的他并没有理解侯爷的那番话,而说了句:“戏某不才,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而今日,他才真正理解了侯爷当时说的话, 所以,他的回答是:“戏某不才,愿为侯爷效死!” 此时此刻, 他戏志才,才真正的明白了侯爷当初有感而发的那句诗词是个什么意思。 “滚滚黄河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 第23章 布局 武平侯的车辇,停在了武平侯府门口。 在一众力士营黑甲的簇拥下,张侯爷走了进去。 侯府内厅的地上,铺着一张地图,是洛阳城的地图,上面的街道建筑,画得很清晰,重要的地方更是用棋标重点标注了出来。 张昊坐在首座, 黎悦坐在左侧的一张椅子上, 其余人, 戏志才、赵云、石白、春兰、李卫则都站在地图两边。 像这种权利争斗当做江湖仇杀来处理,本就应该低调,人员方面本就不宜过多。 再者,有赵云压阵,有力士营黑甲在,怎么着侯爷这边都不会出什么差池,除非对面还藏着他武平侯不知道的杀手锏。 “石白,说说吧。” 对于这次的应战,基本都是由密侦司的人在统筹规划,包括给高顺和毕岚那边的知会,也是由密侦司的人去传达安排。 当然了,这次也少不了军纪司的协助,至少在守军和城防司的内部维稳上,军纪司是帮了大忙的。 石白微微颔首,走到地图上,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儿,指了指太平商号、太尉府等一些重要位置,说道: “为了避免绣衣使的死士在城内搞破坏,城防司的兵马会将这些地方戒严,并且在一些主街要道设置卡哨和巡逻点。” 说着,石白又指向洛阳城的四座城门,道: “为了以防万一,酉时以后,城门便会关闭,高将军会亲自坐镇城楼,并安排夜巡的甲士延着城墙巡逻。 如此一来,可供绣衣使动手的位置就不多了。” 首先,淳于嘉这次的目标是他武平侯张昊,其他地方也只会起到一个分散注意力,声东击西的作用,所以,淳于嘉只会将大量的绣衣使用来刺杀张昊,而不是去偷袭其他地方。 朝臣的宅邸,大多都在皇宫附近,也就是所谓的内城; 住在内城的,多为达官显贵,毕竟内城是富人区,从人口密度来说的话,远没有外城区的人口稠密,外城区大多住着平民百姓,普通商贩。 按照密侦司的部署,毕岚会领着城防司的五千兵马,将内城和外城之间的交通要道给把守住,将内城和外城隔绝开来, 就算内城的动静闹大了,也不会影响到外城。 紧接着,石白用竹竿在皇宫的位置上敲了敲,说道: “宫中有潘卫尉的三千禁军,但从贪狼给出的情报可以得知,三千禁军中不排除有人已经被淳于嘉策反,从而将绣衣使的死士掩藏在宫内, 所以, 刺杀侯爷的第一个机会,便是在宫内,若在宫内不能得手,侯爷必然会从宫内出来,与宫门口的李卫、赵云等五十名力士营黑甲汇合。” 说着,石白将目光看向李卫和赵云,正色道:“侯爷的车辇虽然夹有铁皮,可防止强弓劲弩的攻击,但不排除淳于嘉会安排大量死士围攻车辇。” 李卫看向张侯爷,拱手道:“侯爷,这五十名黑甲都是卑职精挑细选出来的力士营中的精锐,别说是些死士了,就是面对数倍于己的甲士,卑职也有信心护佑侯爷周全。” 张侯爷的手指敲击这扶手,并没有说话, 洛阳城内的力士营黑甲只有一百名,若是多了,又会有言官来弹劾,毕竟张昊不想成为董卓那样的人,虽说车辇、府邸这些东西有些僭越,但毕竟还是在朝廷容忍的范围内; 可若是带着兵马直接在内城安置,则就说不过去了。 说到底,还是张侯爷自己个儿比较矫情,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婊子,但他非得给自己立个牌坊。 石白看了侯爷一眼,见其没有吭声,便继续说道: “从皇宫到侯府,走御街,大概三百步,向右拐进东条三街,再行两千余步便可到达侯府所在的区域,只要侯爷的车辇进到这个区域,侯府内的黑甲便能出来接应。 是亦,御街和东条三街便是淳于嘉设伏的最佳地点,因为侯爷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沿途总共有一千六百余座屋舍,八百余个院子,七百多个坊间, 以密侦司目前的人手根本做不到逐一排查,依照绣衣使的习惯,他们在御街设伏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御街两边居住的权贵比较多,家丁护院必然不会少, 若绣衣使敢在这里动手,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侯爷的车辇,洛阳城内谁人不知,若有人看见侯爷遇袭,相信有不少权贵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帮助的。” 若真能有机会从武平侯身上赚一个救命之恩,相信许多权贵,甚至是士族门阀都会愿意的。 “所以,东条三街这两千步的距离……” 说着,石白便用竹竿在东条三街的位置,划拉了一条直线。 赵云和李卫盯着地图上还不到一条手臂长的东条三街,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唾沫, 他们能够感觉到,地图上短短的距离,将是他们今晚走得最漫长,最艰难的一条路了。 戏志才神情凝重道:“此街有如此长的距离,你们密侦司有何布置?” 一旁的春兰答道: “侯爷的车辇拐入东条三街后,便会有三百名城防司甲士将街口封住,以杜绝追逐而来的敌人。” “不是不动用城防司的兵马么?”戏志才疑惑道。 石白赶紧赔着笑脸解释道:“为了以防万一,当然了,除非敌人主动攻击城防司的兵马,否则城防司的兵马是不会参与进来的。” 戏志才将目光看向张侯爷,问道:“这就是侯爷以为的江湖仇杀?” 张侯爷咧嘴笑道:“哪个江湖大门派的背后,没有官府的影子?” 戏志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侯爷说的在理。” 其实, 石白也明白侯爷想达到的效果,但是密侦司的人手有限,就算春兰来了,也满足不了此次行动的周密布置, 毕竟, 除了要保护侯爷以外,密侦司的谍子还得去盯着淳于嘉,到时候还得有足够的人手去擒住对方。 散会后, 众人各自离去, 只剩下张昊和黎悦两人。 “刚才你一直都没有说话,本侯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今晚,你就别去了。” “侯爷不惜以身犯险,难道就只是为了将淳于嘉等人拉到台面上来?” “这关,本侯迟早都得过的,越早过,越好。” …… 第24章 招武平侯入宫面圣 “咳咳咳……” 勤政殿内,天子刘协猛得咳了两声, 站在大殿中间的太傅马日磾不由得心中一紧,关切的看向天子。 刘协身旁的内侍官赶紧送上茶汤,刘协接过茶杯,喝了两口热茶汤,然后朝马日磾摆了摆手,道: “不碍事,只是朕的心里有些紧张罢了。” 内侍官看了天子一眼,眼神里却没有像马日磾那般的关切, 因为他很了解这个天子,只有天子心血澎湃的时候,才会止不住的咳嗽,而之所以心潮澎湃,则是因为今夜的那件即将发生的大事。 马日磾继续说道: “陛下,眼下的局面,很快便会发生转变,臣已经联络了一些前朝旧臣,朝中一旦有变,他们便会站出来协助陛下主持大局。 只要朝堂稳固了,洛阳不乱,至于各州的那些个诸侯,便可徐徐图之。” “太傅老成谋国,朕自然是要倚重太傅的,既然太傅已经有所筹谋了,那就放手去做吧。” “陛下今夜可早些歇息,明日,或许会是一个好日子,很多事情还需要陛下劳累身心,还请陛下好好保重身体,需知,陛下便是国本,陛下的肩膀上,可是担着大汉的社稷啊。” “太傅言重了,朕还年幼,朝中诸事还需太傅帮衬着,朕和百官可都离不开太傅啊。” 此时的马日磾,眼眶中泛着泪花,感动道: “陛下谬赞了,臣受先帝蒙恩,自当尽心尽力,为大汉效力,为陛下鞠躬尽瘁。” “行了,朕伐了,太傅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马日磾微微颔首后,躬身告退。 待马日磾消失在了视野中后,刘协怅然一叹,倚靠在龙椅上,揉捏着额头。 内侍官从小黄门手里端过一碗汤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刘协的桌上,然后小声问道: “陛下因何事伤神啊?” “不知怎么的,朕这心里总是堵得慌,这兆头是不是不太好啊。” “陛下多虑了,天下的事,都有臣子们去操劳,陛下大可不必过于操心了。” “丞相还是以武平侯自居?” “没错,张丞相的府邸并未更换牌匾,依然是武平侯府,侯府的人也都只称侯爷,并未称丞相。” “也许,武平侯真的对朝堂不感兴趣呢,”说着,刘协看向内侍官,问道:“朕是不是误会他了?” 面对天子的询问,内侍官只得将腰弯得更低,然后轻声道: “陛下是天子,天子觉得臣子不忠,臣子就是不忠,天子是不会错的。” “天子不会错?”刘协苦笑着摇了摇头:“若天子不会错,大汉何故于此啊。” “陛下!”内侍官扑通一声,跪伏在地。 “行了,朕就多余问你,”说完,刘协叹道:“朕就在想,武平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难道还能被几个文臣给拿捏住么,若明早,武平侯拿着朕的手书来朝堂上质问朕,朕又该如何应对呢。” 内侍官没有答话,因为以他的身份,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良久, 刘协闭上了双眼,淡淡道: “罢了,反正这天下,朕也说得不算,就由着他们去闹吧。” 说完,刘协用脚轻轻踢了一下跪在旁边的内侍官,悠悠道:“起来吧,朕就你这么一个可以陪朕说说话的人,朕不会怪罪你的。” “谢陛下。” “这个时辰,淳于嘉应该已经进宫了吧?” “依照太傅大人的意思,未央宫已经关闭了,那边是个什么动静,杂家也不知道。” 刘协点了点头,道: “太傅是个好人呐!” …… “他马日磾可真会在陛下面前做好人!” 淳于嘉冷冷道。 赵谦将双手握于身前,满不在乎的说道:“马日磾让人断绝了后宫和未央宫的联系,也是为陛下着想,毕竟他武平侯不太好对付,万一要是没有得手,陛下也能摘干净。” “呵呵,摘得干净么,”淳于嘉揶揄道:“咱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大汉的江山,为了陛下。” “行了,这些牢骚等事成之后再说吧,要是失败了,咱们可没有脑袋发牢骚了。” 淳于嘉瞥了赵谦一眼,沉声道:“我那边的人已经安排妥当了,司徒大人那边可有什么安排?” “放心吧,只要你的人能够纠缠住那个赵云,我的人便能多两成的把握击杀武平侯。” 淳于嘉眉头微蹙,不由侧目道: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绣衣使已归附在我门下的,又是如何得知武平侯不会动用守军和城防司的?” “想知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我之间难道不能坦诚一点么?” “因为我的人已经渗透进密侦司了。” “什么!” “你没听错。” “你是怎么做到的?” 赵谦瞥了淳于嘉一眼,笑而不语。 淳于嘉见赵谦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他也不恼,毕竟如此机密的事情,他赵谦不愿透露也是很正常的。 既然赵谦的人已经打入了密侦司,那必然是知道武平侯那边的情况, 于是开口问道: “武平侯那边是个什么态度,可曾听到风声了?” “今夜的事,你以为能瞒得过密侦司么,密侦司早就做好了部署。” 淳于嘉微微颔首道:“我料到了。” “以武平侯的性子,他就算知道咱们要刺他,他也会来的。” “既然如此,明知不会成功,咱们现在收手也来得及。” “不,”赵谦摇头道:“密侦司知道咱们要对武平侯动手,可并不知道咱们手里有多少实力,更不知道咱们的牌面有多大。 既然,武平侯想要以江湖的方式来和咱们走一场,那咱们便成全了他。 何况,淳于司空的手里,也不是只有绣衣使这一张牌吧。” 淳于嘉心中一紧,喉头微动,双手不自觉的已经握成了拳。 厉色道: “赵司徒也不仅仅是为了天子,才这样做的吧。” 赵谦并没有回答淳于嘉的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三个朝宫外走去的小黄门, 他们正是拿着旨意去武平侯府,以天子之名,招武平侯入宫面圣的。 …… 第25章 绣衣使的体面 洛阳城, 还是像往日那样,随着日落月升,城内的喧嚣逐渐的归于安静,每家每户的灯火也逐一亮了起来。 或许对于平民百姓,贩夫走卒来说,这一夜是他们一生中在平常不过的一夜, 但在政治嗅觉敏感的达官显贵们的眼里,这一夜将决定大汉未来数十年的走向,更决定了这朝廷最好到底是听谁的。 侯府的车辇,在三位小黄门的引领下,朝着皇宫行去。 张侯爷一个人坐在车辇里,晃晃悠悠,闭目养神,时不时的还要将手伸进怀里,摸一摸兵器工坊为侯爷特制的软猬甲, 其实这软猬甲早就制作好了,但因为穿起来不怎么舒服,所以非必要,张侯爷是不会穿的。 但今日, 一向惜命的张侯爷还是让黎悦从箱子里翻了出来,穿戴在身上,也算是多一层的防护。 撩开车帘,李卫骑着马位于车辇旁边,前面和后面都有力士营黑甲骑士,总共五十骑, 此时的赵云, 也骑在一匹白马上,身着银甲,手持铁胆亮银枪,眼眸犀利的打望着四周。 驾驶马车的是密侦司的春兰。 不知为何,张侯爷的心中竟然有那么一丝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氛围,在这样的心境和氛围烘托下,他不禁有那么一些感慨, 他张昊不过是一个阴差阳错重生穿越到这里的后世之人,辛辛苦苦十年,打下了这样的基业, 今日, 为了天下,他张昊不惜自身安危,去闯龙潭虎穴。 嗯, 想到这里, 张昊着实被自己感动到了,一边感慨万千,一边唏嘘着,最终还是他张昊扛下了所有。 心中情绪一点燃, 不禁张口唱道: “长路漫漫伴你闯……” 夜幕下, 空荡荡的东条三街,就他们一群人在夜行,配上侯爷半生不熟的唱腔, 虽然与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但从气氛上来说,倒也搭配。 车辇两旁的赵云和李卫对此并没有太意外,毕竟他们和侯爷相处的最久,对侯爷的脾性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侯爷时不时的喜欢搞这种调调。 可正在驾车的春兰却有些纳闷儿, 直娘贼,侯爷到底是侯爷,在如此紧张的气氛里,还能唱歌, 也难怪李招娣对侯爷如此崇拜了,这样的心理素质,就是在密侦司里都找不出这样洒脱的。 张侯爷从一开始还能按照歌词来唱,越唱到后面,不知是不是忘了歌词,就只能瞎哼哼了, 可能是张侯爷没有唱过瘾, 清了清嗓子后,张侯爷再次开口唱道: “消失的光阴散在风里……” …… 御街和东条三街的拐角处,二楼上, 孟俞坐在窗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看着面前坐着的颜良。 “咱们这个武平侯啊,就是喜欢整些有的没的,大晚上的唱什么歌儿啊,也不怕扰民。” “你们绣衣使将我从死人堆里救下,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难道将军不想报仇么?” “我颜良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张昊的。” “好!”孟俞将肉汤放回了桌上,称赞道:“有将军这句话,他张昊今日必死无疑了!” 颜良看向孟俞,眉头一挑道:“有赵云在,我近不了他的身。” 孟俞微微一笑道:“不用将军去杀张昊,只要将军能将赵云纠缠住,在下自有办法要了他张昊的性命, 毕竟, 为了这一刻, 我绣衣使可是准备了七年, 七年啊,你知道这七年老夫是怎么过的么!” “颜某不想知道。” “咳咳咳……”孟俞。 孟俞清了清嗓子,叹道:“这七年,等的就是今日。” “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 “……”颜良沉默了。 “你觉得低了?”孟俞问道。 “我是觉得高了,毕竟张昊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明面上只有五十骑黑甲骑士,可暗地里一定有密侦司的好手埋伏着,谁埋伏谁很难说啊。” 孟俞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道:“颜将军能看到这一层,不简单呐。” 颜良嗤笑道:“简单的都死了。” 孟俞咽了咽唾沫,咧嘴笑道:“没关系,今日死的人会很多,今日过后,咱们也能在下面和前辈们摆宴吃席。” 颜良皱了皱眉,看向孟俞,不解道:“听你的意思,今晚成或不成,咱们都会没命?” “不然呢?” “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咱们刺的是什么人,那是当朝丞相,战功赫赫,挟天子以令诸侯,行车骑将军事的武平侯啊! 若行刺失败,自不必说,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可若武平侯真的死了,你以为咱们咱们就能活命么, 不, 上面必然会将我们推到台面上,来安抚武平侯麾下的将士,并且昭告天下……” 说着, 孟俞指了指自己,“行刺之人绣衣使余孽……”接着又指向颜良:“还有袁绍余党。” 颜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孟俞,疑惑道: “颜某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且与那张昊有血海深仇,就算死了,大不了在下面继续效忠袁公,可你又图什么呢?” 孟俞抿嘴一笑道: “如今的大汉,早已不是先帝时的大汉了,但身为汉臣,还是得为大汉做些什么的,哪怕丢进水里,冒个泡也是好的。” “先生高义。” “自欺欺人的话罢了。” 孟俞伸手摸了摸汤碗的边缘,还是很烫,又将手缩了回来, 看着颜良, 笑道: “总不能告诉将军,如今的绣衣使已经沦落成孤魂野鬼,只能借行刺他武平侯,才能让世人记起还有绣衣使这群大汉忠良吧。 体面, 绣衣使在大汉屹立三百年的体面, 还是要有的。” …… 东条三街两侧,屋檐上。 无数身着夜行衣的蒙面死士,背负双刀,手持劲弩,腰挂箭袋,探出了头来, 劲弩上的箭矢对准了武平侯的车辇和车辇前后的黑甲骑士。 东条三街, 街头, 街尾, 各出现了百名蒙面死士。 他们穿有胸甲,劲弩在手,背上除了双刀以外还有一面藤条编制的圆盾。 有条不紊的向武平侯的车辇移动过去。 …… 第26章 快逃! 孟俞和颜良站在窗边,看向远处的武平侯马车。 赵云,卫戍司司尉李卫,五十名力士营黑甲骑士,还有那个赶车的女人。 黑甲骑士虽然有些棘手,但在绝对数量的绣衣使死士面前,倒也不足为虑,问题的关键,就是那赵云。 一身银甲,手持铁胆亮银枪,武平侯麾下第一勇将的常山赵子龙,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头疼的存在,能和天下第一勇将吕布大战两百回合男人,怎能让人小觑呢, 当然了,外界有传言说赵云和吕布激斗三百回合不败,但孟俞清楚,对于赵云这样的勇将来说,他们这些凡人是真的没必要去较那个真, 反正杀他们,就如同砍瓜切菜那样简单,一枪还是两枪的事情罢了。 不过, 于孟俞而言,他最理想的结局是,五十个力士营黑甲,被己方死士一波带走,赵云由颜良和其他的死士纠缠在一旁, 然后, 他这个前绣衣御史,能够与武平侯有一个独处或者面对面的时间,好好的聊一聊。 虽然这不是绣衣使做事的风格, 但在杀武平侯这样一个巨擘的时候,让对方在自己的刀口下,多说几句话,这种感觉或许会让人着迷,就是现在想想,他的心里都有些小激动。 他还真想看看,威震天下的武平侯在临死之前是个什么样的反应,这种好奇心是真的难以拒绝。 好歹是他武平侯,若是一刀将其砍死了, 总觉得,少了一些仪式感,缺了点什么。 颜良问道:“那个驾车的人是黎悦么?” “不是,她叫春兰,是密侦司司隶右领。” 颜良皱了皱眉,堂堂武平侯,身边就这么点儿护卫,密侦司的人呢? 似乎是察觉到颜良的不解,孟俞含笑道: “老夫没有按照上面给的时间动手,擅自将时间提前了,兴许密侦司的人还在路上吧。” 颜良眼眸微眯,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孟俞这个老特务头子,是懂刺杀的,越多人知道动手时间,就越有可能被密侦司的人所察觉, 刺杀武平侯这个事情,只有这么一次,若是错过或者失败了, 恐怕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所以, 孟俞擅自做主,将行动的时间提前了,不仅如此,孟俞还将绣衣使这些年所培养的死士全部用上了, 这是经验之谈,刺杀像武平侯这样的大人物,就得全力以赴,就得出其不意,才能确保不会铩羽而归,亦或者,在将那五十名黑甲骑士解决完,将刀架在武平侯的脖子上前,不会冲出大量的密侦司好手将武平侯给带走。 “咻!咻!咻!” 一时间,弦声四起,周围的箭矢朝着黑甲骑士攒射而去。 此次跟随进洛阳城的黑甲骑士,可是力士营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无论是对侯爷的忠诚度,还是身手和经验,都是最优的。 在发现被死士包围后,他们便取下了背上的盾牌,摆出了防御阵型,将侯爷的马车拱卫在中间,当一轮箭矢射来后,除了十余个露出破绽的黑甲被射死射伤外,其余人也都毫发无损。 当绣衣死士的第一轮攒射结束后,街道前后的两百名死士朝着武平侯后的车辇扑杀了上来,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二十名黑甲骑士分别朝着前后策马迎了上去,手中的短弩,朝着那些绣衣死士的身上招呼着。 当第一波黑甲骑士将对方的阵型冲乱之后,后面的力士营黑甲弃马步战,紧随其后。 由于力士营黑甲的甲胄精良,武艺不俗,互相之间又配合默契,所以仅凭三十余人,也能在两百名绣衣死士的合围之中,站稳脚跟。 此时的春兰,从身旁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短弩,朝空中射出。 “吁——” 哨箭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此时的颜良拖着长柄大刀沿着街边朝着那一身白袍银甲之人走去。 赵云独自一人,在车辇的前方,阻挡着绣衣死士的接近,好在街道本就不是特别的宽阔,但凡有一名绣衣死士打算避开赵云往车辇而去,皆会被赵云的铁胆亮银枪给拦住。 似乎是察觉到些微的杀气, 赵云凝神看去,正好看到了已经来到近前的颜良,颜良没有什么废话,举起长柄刀,便朝着赵云的面门砍去。 “铛!” 颜良的长柄刀砍在了铁胆亮银枪的枪身上,巨大的力道,让赵云心中一惊,看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且身手不俗的男人,脸上难免生出一抹凝重之色。 “快带侯爷离开这里!” 赵云朝着身后的春兰大声喊道。 他心知,仅凭他赵云一人,是不可能一边与眼前这人激斗还得不让那些死士靠近车辇的, 所以, 他只能让春兰驾车,带着侯爷离开。 将车辇调头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让马儿拉着车辇冲出去, 可就在春兰准备举起鞭子准备抽打马儿时,街边屋檐上的死士朝着车辇和春兰就是一轮攒射。 春兰无奈,只能将手边的盾牌举起,挡住一边的弩箭,然后身子靠近角落,以避免被另一侧的箭矢射中, 可尽管如此,春兰的右腿还是被一支箭矢射穿。 不过春兰并没有吭声,而是咬紧牙关将鞭子抽打在了驽马的身上。 驽马吃痛,也不管前方的人群,撒开蹄子就往前奔去。 赵云和颜良率先发现了车辇的异动,在千钧一发之际,让开了身子,但周围的几名绣衣死士却没有这般好运了,被驽马撞飞在地,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身在车辇内的张侯爷,自然是面色铁青,双手撑在了车厢壁上,稳住自己的身形。 真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绣衣使会提前动手。 不管怎么说,哨箭已经发出去了,周围的密侦司看到后,应该会尽快赶过来的。 见到武平侯的车辇朝前北奔驰而去,位于屋檐两侧的绣衣死士也起身向北追逐而去,他们被安排在屋檐上,就是为了居高临下,用手中弩箭掌控全场, 若是密侦司的人杀出,他们便能对密侦司的人进行有效杀伤。 可是, 密侦司的人并未出现,面对武平侯车辇逃离的举动,他们也只能追了上去。 …… 第27章 壳子里的张侯爷 “保护侯爷!” “保护侯爷!” 春兰一边驾驶着车辇往前狂奔,一边高声喊道。 因为她很清楚,在射出哨箭之后,外围的密侦司的同伴便会向东条三街这边靠拢,除此以外,还有三百城防司兵马向这边集结, 虽然城防司兵马或许不明白哨箭的含义,但是个人听到哨箭后也能知道东条三街这边出事了,城防司的人马也会迅速过来。 不得不说, 绣衣死士的提前动手,实实在在的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要真说起来,也是石白的失误,因为他太过相信贪狼给出的情报了。 当然, 也有一部分原因在张侯爷身上。 是张侯爷一定要引出绣衣使,然后将绣衣使在洛阳的势力连根拔起的, 所以, 石白才没有提前在东条三街布置数量足够的眼线,在绣衣死士提前动手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向侯爷或外围的密侦司高手示警。 米战事在东条三街布置的几处眼线,也早就在绣衣死士的预料当中,在动手之前,这些密侦司的眼线便被他们秘密拔除,所以才让密侦司如此的被动。 二楼上的孟俞看着朝自己这边疾驰而来的武平侯车辇,咧嘴一笑。 因为所有的一切正按照他所预计的那样,在发生着。 孟俞刚准备伸手去端桌上的肉汤,却被一名侍从给打断, 侍从在孟俞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孟俞的脸色骤变,然后将身子探出窗外,向御街的方向看去。 “砰!” 拐角处,涌现出十数名埋伏在这里的绣衣死士, 他们每一个人的肩上都扛有两袋麻包,然后扔在了地上,如此一来,二十多个麻包便组成了一道低矮的路障。 这样的路障对于一名普通的骑士而言,可以轻松纵马跃过,可是对于笨重的武平侯车辇,却成了难以逾越的一道阻碍。 车辇上的春兰在见到不远处的路障后,后脊一阵发凉,不得已将马绳勒紧。 马蹄高高跃起,车辇停住,怒骂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突如其来的停车,让车厢内的张侯爷摔在了车厢内,不由惊诧道:“怎么回事!” “前面有路障,车辇过不去了。” 张侯爷心中一紧,撩开车帘,看到二十步外的路障和路障后面的十余名纵身而来的绣衣死士,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了。 “侯爷保护好自己!” 说完,春兰拖着受伤的右腿,站在车辇上,右手从腰间拔出短剑横在胸前,然后左手将车帘拉好,再将车门给关上。 张侯爷咽了咽唾沫,如今,也只能使用最后的手段了。 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自己还是清楚的,若他出去与春兰并肩作战,先不说自己能不能撑得住,恐怕还会影响春兰,拖春兰的后腿。 这架车辇是兵器工坊为其特制而成,车厢壁厚约寸余,木板中间夹着铁片,从里面将门窗锁死后,别说箭矢了,就是刀斧也是难以破坏的, 虽然刀枪不入,但也有两个弱点,一个是怕火,二一个就是笨重,所以也是为什么得由四匹壮硕的驽马来牵引了,不是他张侯爷有意僭越,而是两匹马根本拉不动,就算能拉动,也会特别费劲儿。 张侯爷将门窗从里面锁好之后,便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其实一开始,张侯爷也想跟着黎悦或者赵云学武的,但是奈何学武太苦了,自己着身子也的确是有些单薄,就说扎马步吧,人家轻轻松松的可以扎一炷香的时间,而自己呢,顶破天也就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坚持不住了。 人家之所以功夫那么好,也是因为长年累月的刻苦练功而来, 他张昊是真的吃不了那些苦啊,一想到后世那些穿越小说里,男主角一两个月就能练出厉害的功夫上阵杀敌,他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让他每日在院子里跑跑步,做些伸展运动,他还能行,可让他扎马步,练把式,就真要他命了。 不得不说,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如果这十年,自己真能坚持下来,不敢说能比拟赵云吧,就是现在,也能有些自保的能力。 可是,天下哪有早知道啊。 就像一个大学毕业没有找到工作的人,也会后悔当初为啥不好好学习,若是用功读书,或许能考个重点大学呢。 此时此刻,张昊不禁感慨,功夫到用时方恨少。 很快, 车厢外传来了惨叫声, 从声音性别来判断,不是春兰的。 春兰捂住小腹上的刀伤,倚靠在车厢旁,用手中短剑指着围上来的绣衣死士,她的胸膛起伏着,喘着粗气。 地上躺着四名已经没有呼吸的绣衣死士,但还有十个正一步步的靠了过来。 虽然她春兰自认自己这一身本事在密侦司里不算差,但面前的这些绣衣死士也是训练有素的,今日恐怕…… 想到这里, 春兰的脸上透露出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然来。 “哐!哐!哐!” 是兵器砍在车厢上所发出的声音。 坐在车厢里面的张侯爷牙关紧咬,面沉如水。 手里握着一把双发短弩,因为用力过度原因,指尖已经泛白了。 良久, 外面的动静消失了。 “下官,绣衣御史孟俞,拜见武平侯爷,哦不对,应该是拜见丞相。” 绣衣御史孟俞? 张昊的眼眸一凝,终于是将绣衣使的头子给引出来了。 “你们就如此希望本侯死么!” “你不死,汉室不兴!”孟俞回答。 “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孤魂野鬼能杀得了本侯。” “侯爷不正躲在壳子里么。” “然水河上,你们没能杀得了本侯,如今就能杀得了?” “当年若不是那些水鬼太不中用,侯爷也活不到今日吧。” 张昊不语。 孟俞再次说道:“壳子虽硬,但却禁不住火烧,侯爷是自己出来图个痛快,还是躲在里面受火烧之煎熬呢。” 张昊微微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道: “绣衣使不死只听令于陛下么,为何会成为淳于嘉的走狗!” “绣衣使为的是大汉天下。” “行了,都这时候了,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没意思。” …… 第28章 本侯给你体面 见武平侯躲在车厢内不出来,孟俞皱了皱眉, 虽然已经完成了控制场面后,下杀手前的对话,但是他心里还是不够爽利,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过, 现在不是去纠结这个的时候,只要武平侯没有死,时间拖得越久,变故就越大。 “放火!” 孟俞大手一挥, 自有绣衣死士将早已备好的火油提了过来,正准备要将塞子拔出,将火油倒在车辇上时, 一道破空之声从这名绣衣死士的背后传来。 “噗呲!” 死士只觉背后传来一阵剧痛且带着一股巨力,将他击倒在地,怀里的火油罐子更是被其压在了身下,碎裂开来。 众死士心中一惊,赶紧回身看去,可身后的街道被夜色所笼罩,街边微弱的灯火又难以将街道照亮。 孟俞看向那名死士的背部,插着一把飞刃,内心大感不妙。 紧接着, 又有数把飞刃从黑暗中破空而来,其中三把皆击中了目标,另外一把被反应过来的绣衣死士给挡开。 “快,放火!” 孟俞大声吼道。 训练有素的绣衣死士分为两组,一组两人抱着火油罐朝车辇而去,另一组七人冲进了夜色中。 “咻!咻!咻!” 两枚箭矢从黑暗中射出,正中两名怀抱火油罐的死士。 而身处黑暗中的那七名绣衣死士,传来了凄惨的哀嚎声。 孟俞惊恐的看向黑暗中,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了,不过,很快,三道身影便出现在了孟俞的视野中。 是三道倩影,一人身着绿衣,一人身着蓝衣,一人身着红衣。 当那三个女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时候,孟俞才惊奇的发现,这三个女子虽然衣着颜色不同,但容貌却是长得一模一样。 正是张宁麾下的死士,绿珠、蓝玉、红晶。 三女并没有搭理一旁的孟俞,而是来到车辇前,单膝跪地,齐声道: “绿珠(蓝玉)(红晶)护驾来迟,请侯爷恕罪!” 很快, 张侯爷将车门从里面打开,然后缓缓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向面前的三女点了点头,道: “起来吧。” 果然,张宁这个姐姐不会袖手旁观的,这不就派出了手里的姐妹花来护自己的驾么。 然后, 张侯爷转过身,看向一旁形单影只的孟俞,咧嘴一笑, 然后走到绿珠的身后,开口道: “阁下可是前绣衣御史孟大人?” “呵呵……”孟俞笑了笑,不禁朝张侯爷躬身拜道:“下……下官孟俞,见过丞相。” “看孟大人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有身手的,否则这个时候,可是孟大人给本侯致命一击的天赐良机啊。” 前绣衣御史可是个文官,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身手的,倒是有些虚胖罢了。 孟俞陪笑道:“让丞相失望了。” 张侯爷背负着手,打量了一下四周,黑黢黢的,安安静静的,然后看向孟俞,问道: “孟大人可还有什么后手啊?” “没了。” “真没了?” “真没了。” 张侯爷点了点头,悠悠道: “方才,孟大人给了本侯两个选择,现在,本侯也给孟大人两个选择好了。” “下官,已经选好了。” 张昊不由侧目看向孟俞,只见孟俞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酒楼,开口道: “下官在动手之前,便准备好了一碗肉汤,只要下官喝了那肉汤,便会毒发身亡。” 不等张昊指示,绿珠便朝红晶看了一眼,红晶颔首,转身便朝酒楼走去。 “孟大人既然已经知道结果了,应该知道如何做了吧。” 亦就在这时, 街道两旁人影绰绰,手中都提着刀,他们并没有现身,说明他们正是密侦司的人。 紧接着, 城防司的兵马来了,领头的都尉是毕岚的心腹,远远的看到武平侯背着手站在车辇旁,再看到地上的尸体和街道两旁并无敌意的身影时, 他明白,自己或许来晚了,不仅如此,还错过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都尉并没有上前,而是默默的让部众按照原先的计划,将御街通往东条三街的口子给封住了。 至于解决完余下的绣衣死士的赵云和李卫两人带着余下的几名力士营黑甲和石白前来支援的人赶了过来, 赵云、李卫、石白三人上前,并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三人能够站在这里,就代表了一切。 孟俞看了一眼赵云手里,提着的颜良的首级,没有说话。 …… 街面上, 有城防司的兵马,有密侦司的人,有力士营黑甲,有红袖招的姐妹花。 张昊就坐在车辇的边缘,看着地上春兰的尸体,发着呆。 绿珠和蓝玉站在张侯爷的旁边,为了确保没有意外发生。 其实, 张侯爷和孟俞现在的状态,就是处于一个典型的反派死于话多的阶段,只是双方调换了位置。 当红晶将那碗肉汤端过来的时候,张侯爷开口道: “孟大人到底是经验丰富啊,不仅杀了本侯一个措手不及,还将肉汤都准备好了。” “丞相说笑了,其实在这洛阳城内动手,便注定了这个结局,之所以提前动手,也是想将这水花弄得大一些罢了。 既然是绣衣使的孤注一掷, 势必得闹出些动静来,至少得让丞相听个响, 否则,咱们绣衣使还真就成孤魂野鬼了。” “背后主使,不止是淳于嘉吧。” “是。” “还有谁?” “下官不能说。” “那就喝肉汤吧。” “……”孟俞沉默了。 张昊不屑的看了孟俞一眼,戏谑道: “堂堂绣衣御史,竟然怕死,当真是讽刺啊。” 孟俞皱了皱眉,眼眸中有挣扎之色。 张昊叹道:“别挣扎了,承认吧,你不想死。” 孟俞看向张昊,苦涩一笑道: “早就听闻武平侯目光如炬,洞察秋毫,能败在武平侯的手上,老夫不冤,绣衣使不冤。”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若杨御史不死,绣衣使也不会沦落至这个地步,你若有杨御史一半的风骨,你就该跪下请求本侯将这碗肉汤赐给你。” 噗通一声,孟俞双膝跪地,叩首道: “下官孟俞,对侯爷有用!” “说说看。” “绣衣使在大汉屹立三百年,耳目遍布天下,绣衣使愿为丞相之耳目,监察天下!” “本侯有内卫府。” “绣衣死士遍布天下十三州,只要丞相想让谁死,谁就会死!” “本侯有兵马数十万,战将千员,兵锋所指,寸草不生。” “下官……下官知道淳于司空背后的主使!” “唉。” 张侯爷长叹一口气, 道: “好吧。” 孟俞闻言,连续叩首,边叩首边道: “下官孟俞,谢丞相不杀之恩。” 张侯爷站起身,看向身后街面上众人,淡淡道: “你要体面,那本侯就给你体面。” “噗!” 绿珠手中的短刃, 划破了孟俞的喉咙。 张侯爷抓着孟俞的头发, 强掰着孟俞的脑袋,让伤口的血,尽可能的往外流淌,让其保持着持续放血的姿势。 “丞……你……” 孟俞眼眸惊恐的看着张昊,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无法说出口。 “记着,这就是本侯给你,给你们绣衣使的体面!” …… 第29章 落幕 大汉最后一任绣衣御史, 死了, 死在了当朝丞相,武平侯张昊的手里, 被以一种杀鸡放血的方式给杀死的,所差的,就只是没有在其脖颈下放一个碗来接血了。 孟俞的话,的确让张侯爷有些心动。 绣衣使虽然倒了,但毕竟三百年的底蕴还在,若能得到绣衣使的效忠,对张侯爷来说利大于弊; 不仅如此, 孟俞还能将淳于嘉背后之人给交代出来,这样一来,他张侯爷便能将反对自己的势力连根拔起。 有绣衣使在暗,内卫府在明, 对于张侯爷来说,相当于左手东厂,右手锦衣卫。 从大局上来说,可以缩短平定天下的时间,往小了说,绣衣使对自己的助力一点都不会比内卫府小多少,甚至远高于红袖招。 但话又说回来, 你绣衣使, 不管是受谁的指使, 既然你对我动手了,还是动了杀心。 今儿个,我不杀你, 何以服众。 今儿个,我不杀你, 我心里膈应,不舒服。 你孟俞一死,绣衣使也就没了主心骨,至于剩下的余孽,就交给密侦司去清除好了,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管他天下什么时候平定! 我辛辛苦苦奋斗十年,为的就是今日能够凭自己的喜好去做决定。 你可知道,当年在然水上,老子被那些水鬼刺伤后,有多疼么? 你可知道,当年一战,密侦司有多少好手死在你绣衣使的手中,那可是密侦司培养出来的第一批密谍和游枭啊,可都是从太平道徒和黄巾军中选出的最忠义之人,他们从战场上退下来本可以享受太平日子的。 你可知道,刚才在车辇内,听到你孟俞下令要火烧老子的时候老子差点就要吓尿了,老子当时的心里有多委屈,多无助,你知道么? 不管你孟俞,是不是对我有用, 只要你对老子动手了,无论是主谋还是帮凶,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当年在莱芜城外,袁绍当着老子的面屠了城,斩了管亥, 当时老子身边的兵马带的少,只能在他袁绍面前装孙子; 现在,老子起来了,有那个能力跟天下各路诸侯叫板了,谁不听话,老子就干谁, 这天下,老子占了一半,哪怕对面是曹操、孙坚、刘备还是谁,大可以一起上,把老子惹急了,直接将大汉朝这张桌子都给你丫掀了。 若是荀彧、沮授在这里,必然会劝自己忍一忍,退一步, 抱歉, 老子忍不了,也不想退。 “孟御史啊,你给的诱惑太大了,本侯差点就被你给说动了,但本侯转念一想,绣衣使不是朝廷的绣衣使么,若是跟了本侯算怎么回事儿啊, 到时候那些个言官又该给本侯扣帽子了,本侯虽然不怕被扣帽子,头上的帽子也不少,但绣衣使这顶帽子太脏,本侯不待见,所以,实在是对不住了。” 张侯爷松开手, 孟俞的尸体摔在了地上。 “侯爷,”石白上前跪拜道:“卑职救驾来迟,请侯爷降罪。” 张侯爷瞥了一眼春兰的尸体,淡淡道: “厚葬春兰。” “是。” “此事之主谋务必归案,人逃了,你死,人抓住了,你就能活!” 说完, 张侯爷一甩衣袖,朝赵云等人走去。 石白的确是一个聪明的能人,但他在洛阳待久了,难免会被一些东西给染了心智。 从春兰射出哨箭到姐妹花出现,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了,密侦司安排在周围的好手,就是用走的,也应该到了,可为什么没有及时赶到, 石白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心思在里面,张侯爷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对于上位者而言,他不需要知道真相,当直觉告诉他有问题的时候,那多半就有问题。 李卫上前道: “侯爷,卑职已从城外调了五十名黑甲进城补员,一个时辰后就能到侯府待命。” 赵云问道: “侯爷,城防司的兵马已经来了,是否要去知会一声?” “这一地的死尸,血腥气太重了,让城防司的人过来打扫一下吧,明儿一早,商贩还得出来做生意; 咱们先回府,休息一下,明儿一早再进宫, 今晚死了这么多人,也该跟天子提个醒了。” …… “结束了?” 淳于嘉呆愣在原地,眉头紧蹙。 半个时辰前,有人来禀报说绣衣死士提前动手了, 一开始淳于嘉还有些疑惑,但细细一寻思,也觉得孟俞这事儿办得还是稳妥,倒也合乎兵法中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但仅仅半个时辰,刺杀就结束了,这就有点让人心慌了。 精心准备的刺杀,短时间内就结束了,不外乎两个结果,要么是孟俞那边得手了,要么就是被武平侯以雷霆之势镇压。 从主观上来说,淳于嘉希望是前者,但从过往经验来分析,理智告诉他,最终的真相极有可能是后者。 一旁的赵谦倒是气定神闲的问道: “你手里不是还有一支禁军么,怎么不用?” 淳于嘉摇头道:“之前已经派人去联系了,但到现在都还没有反馈,恐怕已经……” “既然如此,那咱们还不快走,还在这里杵着干什么。” “老夫可是当朝司徒,他武平侯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此次刺杀的背后主使是老夫!” “你什么时候见过武平侯杀人是凭证据的,再说了,他武平侯杀人只需要一个借口,哪里在乎对方是当朝司徒还是贩夫走卒。” 淳于嘉不由一紧,看向赵谦,问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在侧门安排了一辆马车,天一亮便可出城。” 宫门处, 淳于嘉火急火燎的上了马车,正要回身去拉赵谦的时候,却发现赵谦并没有要上马车的动作。 赵谦道: “若咱们都走了,谁能在朝堂上替咱们与丞相纠缠,替咱们拖延时间呢; 你先走,待你出城后,我再想办法。” “司徒大人……” “行了,快走吧,再不走,密侦司的人就要来了!” 亦就在这时, 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淳于司空还是留下吧。” 紧接着,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此人形貌魁梧,身材雄伟,肩扛两把短戟,背上豹皮囊中插着十二把凤翅金戟。 …… 第30章 早膳 “陛下,陛下。” 刘协正在酣睡,然后,被内侍官给叫醒了。 到底是半大的孩子,比较嗜睡,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喃呢道: “对了,昨晚怎么样了啊?” “陛下,淳于司空他……死了。” “朕是想问丞相怎么样了。” “丞相一大早就在宣政殿候着了。” “宣政殿?” 宣政殿是朝会的地方,朝会开始前,朝臣不得入内, 对于丞相此举,刘协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昨晚人家遭遇了刺杀,早早的来宣政殿候着,自然也是想问朝廷讨个说法。 现在,刘协的心里倒是有些忐忑了,双手抓着褥子, 然后,重新躺回了床榻上,将被子缓缓的盖上,将自己的脸遮了起来。 “陛下?” “今日……能否不上朝?” “……”内侍官。 内侍官没有说话,就这么在床榻旁候着。 刘协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被子掀开,喃喃道:“丞相他……心情如何?” “听下面的人说,丞相似乎有些疲惫,坐在丞相椅子上睡着了。” “睡着了?” 刘协皱了皱眉,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 “也是,丞相昨晚肯定没有休息好。” 接着,刘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吩咐道: “让御膳房给丞相准备些早食,丰盛一点。” “是。” 刘协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然后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催促道: “快,伺候朕洗漱!” 内侍官命两个小黄门和宫女进来伺候洗漱更衣, 在更衣时, 内侍官就在一旁禀报道:“陛下,昨夜对丞相动手的是前绣衣御史孟俞,三百绣衣死士尽皆伏诛。” “绣衣御史?”刘协皱着眉头将口中的水吐在盂盆中,没好气道:“那些个家伙,早该死了。” 站在刘协的角度, 绣衣使本应是国之重器,天子的佩剑,却被淳于嘉这个做臣子的握于手中, 虽然此事,淳于嘉有向他暗示过,虽然刘协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内心还是很不舒服的。 “赵司徒,没死。” “哦?”刘协眉头一挑,不解道:“丞相没杀他?” “兴许,是丞相给朝廷留的体面吧。” “唉,丞相倒是个厚道人啊!”刘协不禁感慨道。 不过,刘协还是有些能够理解丞相为什么没有杀赵谦,因为赵谦比淳于嘉更会做人。 当年丞相大婚,赵谦可是提着红鸡蛋去贺喜的,虽然中间闹了些许的不愉快,但能让当朝司徒去贺喜,也表明了当时朝廷的态度。 对于他张昊来说,赵谦的出现,就是给了他体面。 而现在, 张昊没有杀赵谦,也是承了当初的那份情,同时也还了朝廷一个体面。 这时, 一个小黄门进来禀报内侍官, 内侍官回禀道: “陛下,丞相那边说,想与陛下一起用早膳。” 宣政殿内, 中间摆放着一张小桌, 小桌上,粟米粥、咸菜、鸡蛋、面饼、腌肉。 这样的配置,倒也算丰盛了。 偏室内,刘协探出头,看着小黄门将早膳拜访完毕后,他才从偏室中走了出去。 张昊看到刘协过来了,他并没有起身行礼,就这么坐着,眼睛随着刘协的移动而移动。 本就心虚的刘协,丝毫没有在意丞相的失礼,在内侍官的帮助下,坐在了张昊的对面。 “丞相这么早就进宫了,真是辛劳啊。” 张昊嘴角一咧,笑道: “臣,只是想让天子尝尝不一样的早膳。” 说完, 张昊拍了拍手。 随即, 李卫领着三名力士营黑甲走了进来。 第一个黑甲的手里端着一壶羊奶,一盘肉饼和四个煎好的鸡蛋。 第二个黑甲的手里端着一个方盒子,盒子没有打开,但隐约能闻到一些血腥气。 第三个黑甲的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面是一方叠好的白色绸布。 当刘协和内侍官看到那一方白色绸布的时候,心中一紧, 刘协整个人的状态突然萎靡了下来,原本还从容应对的脸色,瞬间苍白,目光呆滞,额头见汗,放于身前的双手,也都禁不住的在颤抖。 而一旁的内侍官,则是面色凝重,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李卫上前, 将小桌上的早膳撤下,换上了羊奶、煎蛋、肉饼。 张昊伸手做请道: “天子,今儿换个口味吧。” “好,朕……朕听丞相的。” 刘协说完,并没有去动桌上的肉饼和煎蛋, 张昊笑了笑,拿起一块肉饼,从中间掰开,由于力道不均,一半多,一半少。 “陛下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说着,张侯爷将多的那一半递给了刘协。 刘协小心翼翼的接过,并没有立刻下嘴,在看到张昊下嘴后,才小小的咬了一口,在嘴里咀嚼着。 “好吃么?”张昊问道。 “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是。” 于是乎,两人就这么对坐着,享用着早膳。 内侍官和李卫则站在各自主子的身后。 “淳于司空死了,”说着,张侯爷拍了拍身旁的木盒子,说道:“首级在这里。” “……”刘协虽然猜到了,但得到张侯爷的确定后,胃里只觉一阵翻涌。 “行了,臣今日,不是来向天子问罪的,臣这里有个买卖想和天子聊一聊。” “买卖?” “对,买卖,事关这天下的买卖。” 刘协放下碗筷,神情忐忑的看着面前的张昊。 张昊将最后一块儿肉饼放进嘴里后,嗫嚅道: “徐州那边,吕布来信,想请天子给他一个徐州牧,天子意下如何啊?” “此事……此事全凭丞相做主。” “吕布这人三姓家奴,若是让他做了徐州牧,难免会让天下非议,本侯觉得,着一良将前去讨伐吧。” “丞相可有人选?” “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刘备刘玄德,此人可用。” 刘协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芒,然后皱眉道:“朕没听说过此人啊。” “此人并非池中物,只是时运不济罢了,收服徐州之重任就交由他去吧。” “听丞相的。” “如今司空之位空出来了,天子心中可有人选啊?” “此事应由丞相做主。” …… 第31章 在下典韦 “刘备也算是汉室宗亲,待他平定了徐州,司空这个位置就给他吧。” 其实张昊心里已经盘算好了。 对于曹操这个极具野心的奸雄,张昊当然是想除之而后快的,但奈何曹操主动放低了姿态,又答应来洛阳城以示妥协, 若张昊一刀把曹操砍了或者幽禁在洛阳城内,势必会让天下其他诸侯胆寒。 也让那些还在观望且心向朝廷的诸侯毅然决然的站在他张昊的对立面,只有让他们看到自己是如何宽恕和对待曹操的,那些个诸侯才知道,投效在张侯爷的麾下, 不仅能活命,还能搏得一个不错的发展。 至少去幽州讨伐公孙瓒,领个幽州牧,天高皇帝远的,也能过上踏踏实实的日子。 无论是藩王还是诸侯或者是士族门阀,最忌讳的便是一杆子打到底,这样虽然能让他们畏惧,但也会让他们触底反弹, 明朝朱允炆削藩,不就是触底反弹了么,让燕王朱棣逆风翻盘了。 所以, 打一批,拉拢一批,怀柔一点,才是张侯爷对待各路诸侯的态度。 袁绍的死,是杀鸡给猴看的那个鸡,至于袁术嘛,其实张侯爷压根儿都看不上,主要是人家袁术主动送上门来的,张侯爷也只能接受这种买一送一的结果。 至于曹操,才是那个猴,因为曹操是各路诸侯中最聪明的一个,最能审时度势的一个,只要有他为其他诸侯打个样,他们也就能消停消停。 对待刘备的态度,张侯爷也已经盘算好了。 刘备这个人,虽然没有强大的队伍也没有稳固的地盘,也没有像样的战功,更没有如曹操、孙坚等人的名气;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所到之处却备受欢迎和尊敬,可见其洪雅而有信义,就连所过之处的黎民百姓也对其赞誉有加。 对于这样的人,张昊是又敬又怕,因为只要让其得到了诸葛亮,去到了荆州,就如同龙入大海,脱离自己的掌控。 所以, 对付刘备, 张昊只想出两个办法,一个是让刘备永远的留在洛阳,以天子的名义拜他为司空,让其留在洛阳,至于关羽和张飞,皆可独领一军。 只要天子下诏,让他们去讨伐谁,相信刘备也不会说什么,这样一来,便可将关羽和张飞当做棋子去利用。 同时,张昊已经知会密侦司和红袖招在荆州南阳,打探诸葛亮的消息,只要一有进展,张昊便会去三顾茅庐。 虽然知道刘备这人,不会甘居人下,可若是这个人是天子呢, 若刘备胆敢不遵,那就有违其处世之道,以后还说什么匡扶汉室。 张昊这招,就是想用魔法打败魔法。 刘协一听张昊想把司空的位置给刘备,心中不由的有些纳闷儿, 张昊有这么好心,将司空之位给一个汉室宗亲。 不过, 刘协也没有多想,反正你张昊是丞相,手里又捏着朕的软肋,还不是你张昊想怎样就怎样了。 “朕,都听丞相的。” “行了,早膳用完了,臣也该告退了。” 说完, 张侯爷起身,朝刘协躬身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了。 至于放在桌旁的木盒和写满字的白色绸布,张侯爷并未带走。 当张侯爷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后,刘协整个人松垮了下来,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将目光看向那熟悉的白色绸布,这才明白,张侯爷说要跟他做的买卖是什么。 张侯爷提的条件,他全部答应,以此换回淳于嘉的首级和自己留下的那份诏书。 当张侯爷迈步下台阶的时候,刚好和百官相遇, 他独自一人下台阶,百官群臣上台阶,在看到张昊的时候,所有人都朝其躬身一拜,这里面,便有司徒赵谦等一众没有被牵连的帝党官员。 按理来说, 张侯爷是想好好清算一下这些帝党官员的,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没有必要。 因为有他们在,太尉张延他们才有事情去做,不然,就会在暗地里搞些小心思。 张昊上了马车, 李卫问道:“侯爷,咱们回府?” “不,去红袖招,真要说起来,咱这屁股,还是阿姊给擦的呢。” …… “阿娘死得早,子楚从小就淘气,每次在外面惹了祸,哪次不是我这个阿姊给擦的屁股。” 张宁将手抱在胸前,气呼呼道: “从小就告诉他,要动手就得斩草除根,杀了淳于嘉一个有什么用,那个什么司徒赵谦,太傅马日磾,小皇帝身边的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浮香眼神闪躲, 每到主子发火的时候,大家都不敢多言去触这个霉头,但典韦就在外面等着求见,若是让其等久了,典韦就真的不告而别了。 毕竟,当初的救命之恩已经还清了,按照约定,典韦可以离开红袖招了。 张宁正在气头上,余光看到浮香有话要说,不由问道: “什么事?” “典韦求见。” “不见!” “按照约定,典韦是来跟主子告别的。” 张宁眉头一挑,走到门口,将门推开,正好看到典韦站在院子里。 典韦看到张宁后,躬身抱拳道: “救命之恩已还清,典某特来告辞。” “告辞?我允许你走了么?” “昨日……” “昨什么日,让你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而已,你好意思说还清了么!” 典韦一时语塞, 虽然他早就料到张宁这个疯女人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但红袖招毕竟是个风月之地,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粗人,整天跟一群莺莺燕燕的泡在一起算什么事啊。 典韦深吸一口,蹙眉道:“按照之前的约定,还请姑娘放典某离开。” “哟,阿姊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张昊带着李卫嬉笑着走了进来。 浮香看到张昊来了,心中欣喜,轻咬嘴唇,眼眸都快拉丝了, 若不是张宁还在这里,浮香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身子贴上去。 “哼,你小子,还知道来红袖招看我啊。”张宁没好气道。 张昊嘿嘿一笑,目光看向了一旁形貌魁梧的汉子,不由好奇道: “这位壮士是?” 典韦看了一眼张昊这个公子哥儿,淡淡道: “在下典韦。” …… 第32章 奉诏进京 战马,在驰骋着。 飞虎骑的军旗和‘硕’字旗号迎风招展,总共五十余骑自东向西,马不停蹄的朝洛阳疾驰而来。 在其两侧,出现了好几支哨骑,他们跟随着其一起行进。 这些哨骑并不是一直相伴,当有新的哨骑队伍加入后,先前的哨骑便离开了,期间没有任何商量,全凭默契。 队伍里的刘备和关羽见后,不禁暗暗称奇。 自从在离狐拜见了荀彧之后,刘备便接到了朝廷的诏令和丞相张昊的邀请,在张硕的陪同下,赶赴洛阳。 这一路走来,经过城池不下十座,大部分则过之而不入,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受到了哨骑队伍的特殊欢迎, 就比如在进入巩县地界的时候, 便遇到了巩县的哨骑,巩县的哨骑看到飞虎骑的军旗和‘硕’字旗号后,并未上前盘问,而是很默契的进行伴随,之前伴随他们的旋门关哨骑则打道回府。 张硕他们这支五十余骑的队伍,就像是接力棒一样,被各地的哨骑进行传递。 不得不说, 张昊军的军事素养,已经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水准,是其他诸侯远远比不上的。 刘备等人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张昊军的体系架构有多么的完善,否则也不会达到这样的默契。 ‘硕’字旗和飞虎骑,只要是张昊军中的士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飞虎骑统帅张硕,更是他们侯爷的兄长。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这些哨骑是非常的紧张的,无论是身份之间的悬殊,还是飞虎骑身上的肃杀之气, 让他们这些哨骑,拦截不是,盘查也不是,只能跟着。 当然了, 张硕的副将周成也很懂人情世故,每到一地,遇到新加入的哨骑队伍后,也会主动的高举手里的圣旨,高呼道: “侯爷有令,命我等奉诏进京!” 随着距离洛阳越近,哨骑队伍是越聚越多,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支两百余骑的队伍,近两百骑的哨骑就像是张硕等人的亲卫一般,为其护卫。 前方,就是洛阳城了。 哨塔上的哨兵早早的就看见了这一幕,如此多外放的哨骑一起回来的场景实在是不多见,记得上一次,还是侯爷回来的时候吧。 而且,哨骑圈子中,那高高竖起的飞虎骑军旗和‘硕’字旗号,实在是过于显眼了。 “呜呜呜呜!!!!” 哨塔上的哨兵率先吹响了号角声, 紧接着, 城墙各处的号兵也吹响了手里的号角。 守将高顺从城楼上出来,蹙着眉头看向奔驰而来的队伍,朝左右道:“快去禀告侯爷!” 洛阳城门打开, 洛阳城内的骑兵驰出,散布在周围, 然后是持有盾牌长矛和弓弩手组成的小方阵快速在城门口列好阵势。 高顺骑着马立在中间, 他并没有从侯爷那里得到飞虎骑进城的命令, 所以, 哪怕来人是侯爷的兄长张硕,他高顺也不能任其进城。 高顺的性格就是这样,做事情一板一眼,认真负责,也就是这样的性格,张昊才会放心大胆的将驻守洛阳的要务交给他。 能够训练出‘陷阵营’这样的将领,其为人威严大度,治下严格,也就可见一斑了。 高顺看到越来越近的飞虎骑,不由抬起了拳头。 “御!” 一时间,长矛举阵,弓弩开弦。 一股肃杀之意笼罩向张硕等人。 “吁——” 张硕伸手叫停,麾下五十飞虎骑甲士令行禁止。 刘备三人没有说话,他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一路上,张昊军带给他们的观感太过不一样,他们也想看看洛阳城的守将高顺是个什么样的人。 身处两侧的哨骑队伍也在此时退开,一南一北,对硕字营成夹击之势,他们都是洛阳城内的哨骑,隶属于高顺麾下, 见到自家将军严阵以待的举动后,他们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与主将站在一起。 张硕的目光看向四周, 正对面的长矛盾阵还好,成守势,但两翼的哨骑队伍却将马头冲着自己,手按腰刀,若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早就把刀抽出来了; 再看盾阵后面的弓弩手,虽然已经张弓搭箭,但弓弦并未拉满,说明对方已经有所克制了, 否则, 一轮标箭就会射在自己的脚前。 侯爷麾下有两支骑军,一个是屠兀骨的胡骑军,一个便是张硕的飞虎骑。 高顺等人又如何不知眼前这人就是飞虎骑的统帅,侯爷的兄长张硕, 但是, 对于高顺而言, 那又如何。 侯爷有令,未得侯爷军令者,禁止入城,哪怕你就带了五十余骑,那也不行。 高顺深知洛阳对于侯爷的重要性, 所以, 哪怕你是侯爷的兄长,对不起,没有得到侯爷的军令前,你也不得入城。 当然了, 站在高顺这样的一城将领的高度,自然是有他恪尽职守的本分, 但下面的甲士,却又有另一种心态。 高顺志军严明,麾下甲士更是骁勇敢战之士,之前也打过几场硬仗,立下了不少战功, 明明是一群嗷嗷叫的狼却让他们在洛阳守城,这无疑让那些渴望军功的将士们心生怨言。 当他们在面对这些刚在前线击败袁绍和袁术的飞虎骑,没一个人有好脸色。 心里,有不服气,也有嫉妒。 但明知道来者是飞虎骑的统帅张硕,却也不怎么敢将这种不服气和嫉妒化为的刻意刁难摆在明面上。 既然如此, 在没有接到侯爷军令时,那他们就按规章制度办事,该怎么拦截,就得怎么拦截, 该长矛相向的,就长矛相向。 只是大家也都把这种情绪包裹在理智之内,毕竟人家是侯爷的兄长,毕竟也算是同袍, 虽然不服气,虽然嫉妒,但是又不能做得太难看。 高顺和张硕遥遥对视,皆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副将的情商来了。 周成高举圣旨道: “我家将军奉侯爷之命,奉旨进京,还请高将军行个方便。” 高顺看了一眼周成手里的圣旨,悠悠道: “可有侯爷的调令?” 周成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张硕,咽了咽唾沫,回答道: “侯爷在给荀军师的信中说了,让我家将军带着刘关张三人进京面圣。” 高顺眉头一挑,看着张硕,敷衍的抱了抱拳,开口道: “对不住了,没有侯爷军令,带甲之士一律不得入城。” 此时的刘备,大马上前道: “是陛下诏我等进京,难道在将军眼里,天子的圣旨还比不过武平侯的一纸军令么。” …… 第33章 侯府的待遇 高顺眉头一挑,将目光看向了张硕身后的那人, 只见其双耳垂长,面如冠玉,唇若涂脂, 不由朗声问道: “你是何人?” 就在刘备准备自报家门时,一名儒士带着十骑力士营黑甲从城门洞里跑了出来,高声喊道: “玄德公何在?” 此言一出, 高顺立刻回头看去,只见戏志才策马赶来,不禁颔首抱拳道: “戏先生。” 戏志才朝高顺点头示意后,便看向了张硕等人。 “戏先生。” “张将军。”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后, 戏志才便将目光看向了刘备,见刘备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戏志才笑问道: “阁下可是刘备,刘玄德?” 刘备拱手见礼道:“在下正是刘备,敢问先生是……” “武平侯麾下军师祭酒戏志才,见过玄德公。” “原来阁下就是戏先生,久仰久仰。” 刘备三人没有见过戏志才,但也从荀彧那里听说过戏志才这个人,也知道武平侯能击败袁绍,眼前这位戏先生也出了不少力。 戏志才向刘备回礼后,便与高顺交代了几句,然后便带着张硕和刘关张三人进城了。 侯府内, 典韦正在整理自己的甲胄,不过甲胄小了一号,他只能调整甲胄上的绑绳。 一旁的赵云提醒道: “待下人给你量好了尺寸送往冀州,那边的兵器工坊会为你打造一副新甲的。” 典韦看了一眼赵云的甲胄,喃喃道: “白袍银甲,你就是赵云?” “赵云,赵子龙。”赵云朝典韦拱了拱手。 “在下典韦,久仰大名。”典韦回礼道。 典韦出身贫贱,并无表字。 “听李卫说,你是侯爷从红袖招带回来的?”赵云挑着眉头问道。 典韦从赵云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的诧异和新奇,若是张侯爷在此,便能看出赵云的眼神里充斥着吃瓜的渴望。 毕竟, 八卦的心理,是不分时代,不分人的,只看感不感兴趣。 “呃……嗯。” 典韦点了点头。 就在典韦点头的同时,在院子门口守着的两名力士营黑甲,也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了典韦,就连一旁扫地的侍从也不由的放慢了手里的动作。 “你在红袖招里是做什么的?”赵云问道。 典韦不知道侯府与红袖招之间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关系,红袖招豢养死士的事情本就是隐秘,就是在红袖招内也是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 所以,典韦可不敢在侯府乱说话,但人家把问题都问到这儿了,他也不好不答,只得编个谎言答道: “干些粗活儿,侯爷见我有股子力气,便让我来做护卫。” “这样啊……”赵云的神情略带失望,似乎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或许是赵云和卢沛待久了,被卢沛传染了一些不太正经的东西,不由好奇道: “侯爷是如何招揽你的?” “侯爷说,跟着他干,会有很好的待遇。”说到这里,典韦不禁问道:“侯爷也没细说是什么待遇,不知你们都有哪些待遇啊?” 赵云掰着手指头,沉吟道: “首先是军饷,咱们的军饷,要比其他诸侯麾下的同阶将领要多一些,每月的例钱都会由信都那边的府库账房做记录,待你需要申领时,可一次性把之前累积的月饷都给你; 当然了,如果你有家室,按理会在信都给你的家人划拉一处宅子,你的军饷,每月会送到你的家人手里。 其次,若是你有子女,则可以在适龄后送往善学斋学习,到了年龄则可以保送,对,用侯爷的话叫保送,保送到民生堂或者讲武堂,具体哪一个,得填报志愿。” “这样啊……”典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还有呢,”赵云掰着第三根手指头,继续说道:“若是你因公受伤,导致无法上战场,便会被分到新军营中做督练官,若是你身负军功,则可以在讲武堂内做教头,待遇也不会差; 若实在不行,回家颐养天年也是可以的,账房会按月拨发伤残补助,让你衣食无忧。” “那若是战死了呢?”典韦问道。 “若是战死了,你的家室,侯爷会给你的家人一大笔抚恤金,然后每月都会发放补助,直到你的孩子长大。 总之,只要你在侯爷麾下尽心竭力的做事,侯爷不会亏待你的。” 不得不说, 如今家大业大的张侯爷,已经不太需要为招揽一人去打感情牌了。 首先,张侯爷奉天子以令诸侯的这个抬头,以及手中所掌握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的诸侯,若想施展抱负,无论是良将谋臣,都会首选张昊这个如今的当朝丞相。 当然了,这只是针对大部分的人群,对于那些真正有理想抱负,且心高气傲的贤才,张侯爷还是能够做到礼贤下士,三顾茅庐的。 无论在什么时期, 当你还弱小的时候,免不了受人欺辱,当你与其他人能够平起平坐,并且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大概率也会明争暗斗,搞不好人家还会联起手来对付你; 但当你的实力足以碾压任何人,且那些人联起手来都不是你的对手时,他们就会臣服于你,低头做小,至少在明面上,不会有反抗你的心思。 而如今的张侯爷,在击败袁绍和袁术,驱使曹操去讨伐公孙瓒之后, 天下诸侯也都偃旗息鼓了,只要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就关起门来,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的过日子。 对于典韦, 张侯爷自然会将他放在适合他的位置上,比如在力士营内给典韦挂个职,充当自己的护卫, 这样一来, 也可以将赵云的作用放大,而不仅仅是跟在自己身边充当一个护卫。 …… 侯府前厅, 刘关张三人在厅堂内候着,戏志才带着张硕去后堂禀报张侯爷去了。 关羽见刘备愁眉不展,不由问道: “大哥,为何发愁啊?” “其实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袁绍死了,袁术也死了,曹操被派去讨伐公孙瓒了,如今这天下,已有大半握在张昊的手中,还有何人能与其抗衡啊。” …… 第34章 刘备入局 刘备的话,让关羽和张飞沉默了。 如今,这天下的局势,就是这般,他们三人手中的兵马也就五千,还被留在了离狐,由靡芳统驭。 无论是兵马还是猛将谋臣,他都难以成为那个能制衡张昊的人。 刘备感慨道: “若不是朝廷诏令,我是一点都不想来这洛阳的,对于张昊,我更是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关羽点了点头, 刘备看向张飞,问道: “翼德,你意如何?” 一听大哥问询自己的意见,张飞嘿然一笑道:“我怎知如何,大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大不了咱们三兄弟一起冲出城去,量他高顺和张合也拦不住咱们。” “三弟说的是,”关羽沉吟道:“天下之大,岂会没有咱们三人立足之地。” 亦就在这时, 一道爽朗的声音远远的传到了三人的耳中。 “三位哥哥别来无恙啊!” 张昊晃荡着袖袍,大步走来,身后跟着戏志才,赵云,典韦,张硕。 虽然知道刘备以仁义着称,但他还是担心张飞那个莽夫,万一聊崩了,张飞给自己一拳,那他就只能饮恨酒泉了, 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悔恨当初没有跟黎悦和赵云学功夫,可一想到习武所受之苦,他也就悻悻的打消这个念头了。 毕竟, 能靠脑子吃饭,为何又要靠武力呢。 一想到张飞,张昊心里就不由吐槽一句:呵,粗鄙的武夫。 “丞相。” 由于刘备身上并无官职,所以他并没有以下官自称,当然,他也不会以草民的身份来面对张昊。 刘备躬身抱拳一礼,身后的关羽和张飞只是抱了抱拳,连腰都没有弯。 张昊并没有因为关羽和张飞的无礼而气恼,谁让人家是天下一等一的猛将呢,就算他张昊要当场发难, 凭借关羽和张飞的身手,在张昊调军之前,他就得先一命呜呼了。 “多年不见,三位哥哥可还好?”张昊笑道。 面对张昊的自来熟,刘关张三人极为不适应,但刘备还是谦卑答道: “我兄弟三人能为朝廷分忧,必然鞠躬尽瘁。” 见刘备并不想与自己亲近,张昊也不会用冷脸去贴刘备的冷屁股, 既然你要打官腔,那我就陪你打官腔好了。 “玄德兄举义师响应朝廷檄文,讨伐袁绍、袁术等逆贼,实属不易,本侯回到洛阳后便奏报了天子,天子大喜,后来,天子听说你是皇室后裔,又在句阳斩杀袁术立下大功,龙心大悦啊!” 话音一落, 刘备心中欣喜,无以言表,只能面朝皇宫的方向,深深拜道: “臣刘备,愿吾皇万安。” 张昊咧嘴一笑道: “此次天子下诏邀玄德兄进京,就是想见见你,你想不想一睹天颜啊?” “在下朝思暮想。” 张昊点了点头。 一旁的戏志才出言提醒道:“侯爷,咱们还是坐下说话吧。” “玄德兄请。”张侯爷伸手道。 “丞相请。” 众人入座后, 浮香带着侍女从偏室进来,为众人烹水煮茶, 一袭红裙的浮香自然而然的坐在张侯爷的身旁,待浮香放完茶料后,张侯爷更是一把将浮香搂入怀中。 突然的举动,让浮香略感诧异,不过这一抹诧异在她的脸上一闪而逝, 毕竟, 张侯爷还从未当着其他人的面,主动与自己这般亲近过。 不过浮香到底是见过大场面且心思细腻之人,转瞬间便明白了侯爷的用意,似乎是故意要在刘关张三人面前表露出自己沉溺于美色的样子。 下面的戏志才和赵云,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侯爷回洛阳后,浮香姑娘隔三差五的就会往侯府跑,戏志才心思通透,看破不说破, 堂堂武平侯,当朝丞相,有那么一两个红颜知己怎么了,过分么? 不知其中故事的张硕,在看到浮香这样的美人后,心都快跳出来了,当看到对方腻在阿弟的怀里时,之前的心动顷刻间便转化为只有好兄弟之间才能懂的心思,懂得都懂。 至于典韦,则是不敢直视, 毕竟, 侯爷是张宁那个疯女人的亲阿弟,而疯女人身边的浮香却是亲阿弟的姘头,这…… 请恕我典韦的脑子有点乱,还是默默的喝茶吧。 刘备见张昊大庭广众之下与以美艳女人亲密无间,不由皱了皱眉,碍于礼数,他默默的低下了头,端起滚烫的茶汤放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喝没喝到嘴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举动可以缓解尴尬。 而一旁的关羽和张飞在对视一眼后,也是一脸的无语和不耐烦。 戏志才似乎眼感觉到了大家的尴尬气氛,便提议道: “侯爷,听说关羽和张飞乃万人敌之虎将,想必也是性情中人,浮香姑娘之前带来了不少红袖招的好酒,可否让赵将军他们陪着两位品尝一下啊?” 一听有酒喝,张飞心中大喜,一改刚才的郁闷,朗声道: “有酒喝,怎么不早说,我张飞除了战场杀敌就好这一两口酒,有什么佳酿还不快快让我尝尝。” “三弟,不得放肆。”刘备提醒道。 “无妨,”张昊抿嘴笑道:“红袖招的酒确实不错,值得一品。” 说着, 张昊便让赵云他们带着关羽和张飞出去喝酒去, 此时的厅堂中,就只有首座上的张侯爷和浮香,以及下方左右的刘备和戏志才了。 张侯爷搂着脸颊绯红的浮香,悠悠道: “玄德兄可知徐州之事?” “听说陶使君病故后,徐州被吕布霸占了,可有此事?” “可不是么,吕布霸占了徐州不说,更是将陶氏全族羁押了起来,如此行径,可是在挑衅朝廷的天威啊,朝廷颜面何在,天子为此更是劳心伤神啊。” 刘备蹙眉道: “既然如此,朝廷何不遣大军讨伐吕布,收复徐州啊。” “玄德兄有所不知啊,天子拜曹操为幽州牧,率兵北上讨伐公孙瓒去了,本侯对曹操自然是信不过的,为了防备曹操和公孙瓒联起手来对付朝廷, 本侯不得已,只能让荀彧驻守在兖州,一旦北边有事,也好及时驰援,至于徐州,本侯真的是有心无力啊。” 刘备思索片刻后,开口道: “那丞相的意思是……?” …… 第35章 镇东将军 张侯爷看向刘备,悠悠道: “不知玄德兄可愿挂帅出征,讨伐吕布啊?” 刘备不由一怔,眼神闪烁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丞相的意思?” “天子不知兵事,自然不会行点将之事,此事只是本侯的一个想法,主要还是想听听玄德兄的意思,若玄德兄愿往,不仅能解了天子之忧,还能挽回朝廷颜面。” 张昊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你刘备自诩汉室宗亲,以匡扶汉室为己任,那我就抬出天子,抬出朝廷,让你为天子做事,为朝廷做事, 如此, 你刘备又该如何应对呢。 刘备颔首道: “若陛下有诏,备,胆敢不从。” 张侯爷笑着点了点头,再次将浮香搂入怀中,怅然叹道: “本侯南征北战,东征西讨已有十年的光景了,从十三四岁到如今的二十三四,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好不容易替天子收复了大半的州郡,也差不多了; 世人都说本侯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权倾朝野, 其实本侯对朝堂,对权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若不是手底下这些骄兵悍将无人能驾驭得住,本侯早就想回到信都,安安心心做个一州州牧,逍遥快活了。 本侯也想过了, 咱毕竟不是汉室宗亲,说到底,咱也是个外人,这大汉的天下也不该由本侯这个外人来守,否则世人的流言蜚语,本侯也招架不住; 既然玄德兄来了洛阳,匡扶汉室的重任,也该交到玄德兄的肩上,咱也就能享受享受了。” 说着,张侯爷的咸猪手便在浮香的胳膊上摩挲着,尽显油腻。 对张昊说的话, 刘备倒是颇为诧异,不过刘备还是将信将疑,并没有完全相信张昊所言。 毕竟, 权利这个东西,拿起容易,放下很难,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的。 就算他张昊有这心思,他下面的那些谋臣武将呢,他们甘心么? 刘备淡淡道: “丞相之名,威震寰宇,使得宵小叛逆不敢起复,我大汉有丞相这样的国之柱石,何愁天下不定,况且丞相未及而立,言之身退,为时过早矣。” “玄德兄谬赞了,”张侯爷怅然一叹道:“在天下士族眼里,本侯不过是黄巾余孽,乱臣贼子罢了,之所以奉天子以令诸侯,也不过是报答当年,先帝的招安之恩。 没有先帝,何来今日的武平侯啊!” 张侯爷说得感人肺腑,刘备听了,深受感染。 但这种共情,也只是那一眨眼的功夫, 要不是知道张昊这些年所干的那一桩桩事,他还真就信了。 当年在冀州广宗城外,张昊可是屠戮了两万官军精锐,更是逼得国之柱石皇甫嵩拔剑自刎; 后来在青州,与其兄长张尘玩儿灯下黑,不仅招揽了数万黄巾军,还在剧县屠戮了数万官军,前兖州刺史刘岱也死在了那里。 再往后, 张昊更是以一己之力,打退了各路诸侯组成的联军, 那些诸侯中,大部分都有官职在身,要说叛逆,恐怕你张昊才是最大的叛逆吧。 虽然刘备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也不好当着张昊的面去吐槽, 听了张昊所言,刘备只是笑笑不说话。 亦就在这时, 李卫带着一名小黄门走了进来。 小黄门躬身拜道: “陛下诏丞相入宫商议徐州之事。” “本侯准备一下,即刻入宫。” 李卫带着小黄门退下后,刘备起身道: “既然陛下诏丞相入宫,那在下就不多叨扰了。” “玄德兄,你与本侯一起入宫吧。” “啊?”刘备不由一愣,诧异道:“这……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天子早就想见见你了。” …… 从入宫到现在, 刘备的心,一直是处于紧张且激动的状态, 虽为汉室宗亲,但这也是刘备第一次入宫,所以对宫里的一切都是好奇的,时不时的还会用余光瞟一眼宫内的环境和建筑。 张侯爷身着官服,大大咧咧的走在前面,刘备跟在后面。 来到勤政殿后, 张侯爷先走了进去,刘备则在殿外候着。 没过多久, 内侍官便让小黄门来传刘备进去。 刘备不敢抬头,走进殿内,就跪在地上叩首,殊不知他跪着的地方,距离刘协还挺远。 “玄德兄,走近一些,天子在里面呢。”张侯爷开口道。 刘备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距离天子所在的高台的确还有一截比较长的距离, 于是, 刘备躬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又跪下了。 张侯爷抿了抿嘴,不由再次提醒道:“玄德兄,再近一些。” 刘备只得将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看着刘备跪伏在地,不敢抬头,便向刘协介绍道: “陛下,此人就是臣时常与你提起的刘备,字玄德。” 当刘协看向刘备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有期待,有激动,也有一些担忧。 “原来是刘爱卿啊。” 一旁的内侍官脸色一沉,沉声道:“陛下面前,还不见礼!” 此时,刘备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向天子见礼, 于是, 起身,拱手,拜道: “臣刘备,拜见陛下。” 刘协看了一眼一旁的张昊,然后看向刘备,问道: “爱卿祖上何方啊?” “臣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之玄孙,祖刘雄之孙,父刘弘之子。” 刘协眉头一挑,眼眸里更是比刚才多了一丝欣喜。 一旁的内侍官也不由的多看了刘备几眼。 刘协开口道: “如此说来,你可是朕的皇亲啊,”说着,刘协招呼内侍官道:“快拿皇族世谱来,朕要验看。” 很快, 几个小黄门便的抬着箱子走进来,然后开始查验世谱。 在等待的过程中, 刘协也是有些紧张,两只小手不由得搓了搓,余光时不时的还瞟向一旁的张昊。 见张昊一脸微笑,并未有任何的不愉,刘协的心这才稍稍踏实了一些。 “禀陛下,查验出来了,”内侍官看着手里的简牍,说道:“这刘备的确是孝景皇帝的第十八代玄孙也。” 此言一出, 刘协不禁激动得站了起来,盯着下方跪伏在地的刘备,欣喜道: “刘爱卿,依族谱,你算是朕的皇叔啊!” 刘备心中也是激动不已,朗声拜道: “陛下天恩浩荡,刘备感激涕零。” 刘协颔首,怅然道: “连年兵祸,使得国家蒙难,朕……” “幸得刘皇叔出现,至此以后,陛下也算是有了依靠,”说着,张昊冷眼看向刘协,眼眸微眯道:“陛下不是正为徐州之事犯愁么。” 接着, 张昊看向刘备,笑道: “臣建议,拜刘备为镇东将军,封宜城亭侯,率军讨伐吕布。” …… 第36章 吃相 刘协得知刘备是自己的皇叔后,本就心中欣喜, 见张昊都主动为刘备请封,刘协的心里更是舒爽了不少, 随即道: “今日见了刘皇叔,朕心甚安,”刘协挺起胸膛,正色道:“刘备听旨,朕授你为镇东将军,宜城亭侯。” “臣叩谢天恩。”刘备再次行了一大礼道。 刘备此时的心里,也有一种难以明言的喜悦和感动,这种感觉似乎是来自血脉里的认可,也是一种辛苦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回报的激动。 从此以后, 他刘备,终于也有了官身, 哪怕手里的兵马不多,但在身份上,却是比大多数诸侯的地位要高上了许多。 刘协瞟了张昊一眼,然后继续对刘备说道: “爱卿闲暇时,请多多进宫来看望朕,朕忽然多了一个皇叔,想跟你述述祖。” “臣,遵旨。” 刘备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有一种预感,或许陛下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与自己说。 一旁的内侍官嘴角微扬,向刘备欠身道:“恭喜刘皇叔了。” 张侯爷眼眸微眯,看了一眼首座上的刘协, 这一眼,将刘协吓得缩了缩脖子。 随即,张侯爷面朝刘备笑道:“恭喜刘皇叔拜将封侯了。” 刘备没有说话,朝张昊行了一礼。 张侯爷继而看向首座上的刘协,淡淡道:“陛下,咱们是不是该说说徐州之事了。” “啊,对,徐州之事,”刘协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了刘备,开口道:“吕布擅自霸占徐州不说,还向朕讨要徐州牧一职,若是人人如此,朝廷颜面何在,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安定。” 说着,刘协再度将目光看向了张昊,见张昊朝自己冷冷的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 “朕……朕意遣一良将,讨伐吕布,将徐州收归朝廷……皇叔……皇叔可愿领兵前往啊?” “臣,愿往。” “好,皇叔不愧是汉室宗亲,有皇叔在,何愁天下不平定啊,”说着,刘协问道:“皇叔有什么需求,只要朝廷拿得出来的,必然不会吝啬。” “陛下,臣的手中只有兵马五千,恐怕难以与吕布的数万大军抗衡,若朝廷能拨些兵马给臣,臣必将吕布的首级带回洛阳,献于陛下。” 一听刘备需要兵马,刘协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不禁眼眸微眯, 如今的朝廷,哪还有什么兵马,就是粮草和银钱也都在张侯爷的手里握着。 刘备的手里只有五千兵马是事实,张昊也不可能让刘备带着五千兵马去与吕布作战,但若要让他将兵马给刘备,那也是不可能的。 刘备是什么人啊,那可是最擅长招揽人心的人, 张昊自然是不担心麾下的将领被刘备招揽过去,毕竟在他手下当将领的,妻儿老小都在信都,都尉以上的也大多安家在冀州和青州。 但是, 那些个兵士可就不好说了,虽然大多都是冀州兵,但也有不少是司隶招募过来的,而且刘备那么会忽悠,万一将士们以为是他这个侯爷让他们跟着刘备的, 张昊又如何应对呢。 所以,无论如何,张侯爷是绝不会将自己的兵马交给刘备的,那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 “之前击败袁术时,俘获了万余兵马,再从兖州抽调一些郡兵,加上刘皇叔本部的五千兵马,也能凑够两万甲士。” 刘备将目光看向了张昊,眼里多少带着一些怨念。 天下都知道,袁术是死在了他刘备的手中,你让袁术的旧部跟着我,这不是在给我穿小鞋,让我不痛快么, 再说了, 从兖州抽调一些郡兵给我,兖州刚刚经历大战,军中青壮几乎都被袁绍和曹操征去了,剩下的都是弱旅,这些人只能当辅兵来用,谁敢让他们去攻城拔寨啊。 退一万步来说, 人家吕布依城据守,精锐兵马数万,若加上各地郡兵,怎么都有十万带甲之士吧,你让我带着两万战力参差不齐的人马去打吕布, 你是嫌我刘备死得太慢么。 就算你张侯爷不想借兵马给我,但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首座上的刘协也有些尴尬,不禁鼓起勇气提醒道: “丞相,听说那吕布号称十万兵马,徐州多坚城,仅凭皇叔的两万人马,恐怕……恐怕……” 张侯爷撇了撇嘴,开口道: “陛下,臣手里的那些骄兵悍将,就算给了刘备,也难以用得趁手啊,” 张侯爷思索片刻后,怅然一叹道: “要不,这样吧,此番讨伐吕布,臣就和刘皇叔一同前往,臣为主将,刘皇叔为副将。” “这……” 刘协一脸为难。 其实刘协对刘备还是有些心思的,他想借着讨伐吕布的机会,让刘备再为朝廷立下功劳,这样一来,就可以将刘备的地位再提上一提, 除此之外, 剿灭的吕布,必然要损耗不少兵马,若张昊将兵马借给了刘备,所损耗的几乎都是张昊的部众,而得利的却是刘备, 这样一来,不仅消耗了张昊的兵马,还能将刘备提拔起来,也能对张昊起到一些制衡的作用。 可他万万没想到, 张昊竟然如此抠搜,为了不借兵马给刘备,竟然打算亲自出征。 而且,这和之前他们商议的也不一样啊。 刘备似乎看出了天子的为难,随即应声道: “陛下,有丞相挂帅讨伐吕布,此番臣等必会旗开得胜。” 张侯爷微微一笑道: “既然刘皇叔都同意了,陛下还有什么担忧的么?” “朕……那朕就在洛阳期盼丞相和皇叔的捷报了。” 张侯爷点了点头。 刘备问道: “丞相,咱们何时出兵啊?” “不急,不急。” 刘备来洛阳之前,张昊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但在刘备见到刘协之后,张昊隐隐便感觉到了一些危机感,这种危机感让他觉得之前的计划或许不太能够吃得住刘备, 所以,他才临时决定要跟刘备一起出征, 既然我拿不准你,那我就盯着你,我就不信你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活儿来。 从宫里出来以后, 刘备便上了宫里的马车,在禁军的护卫下向驿馆驶去。 自淳于嘉一事,潘肃在密侦司和军纪司的协助下,进行了一轮清洗,将绣衣使埋在禁军中的钉子全部拔出, 不仅如此, 密侦司也安排了一些人潜伏在禁军之中, 在护送刘备去驿馆的禁军里,就有密侦司的人。 按照张侯爷对密侦司的交代,刘关张三人,自打进入洛阳后,便有密侦司的人全程监视,见过什么人,每日吃了那些东西,都会有人呈报给他。 目送刘备的马车离开后, 张侯爷面色阴沉,对李卫说道: “回府,让石白速来见我!” …… 第37章 侯爷的面相 “师尊,这里就是洛阳城么,比信都大多了,只是这里的人,为什么都不怎么幸福呢。” “吧唧!” 南华老道对着自己徒弟的后脑勺就是一记毛栗子。 道童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眼泛泪花,很是委屈。 “孽徒,你小小年纪,可知道什么是幸福么。” “那什么才是幸福?” “这里可是国都,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同样的宅子,这里多少银钱,信都多少银钱,偌大的洛阳城里,有多少士族豪绅,多少商贾财主。” “手里有银子,就会幸福么?” “那可不,天下难事,九成都能用银子解决。” “那剩下的一成呢?” 南华老道瞪了徒弟一眼,没好气道:“剩下的一成则需要更多的银子!” “可师尊不是说过,人要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么。” “为师有说过?” “说过的,师尊还说了,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南华老道一时语塞,但在徒弟面前又不能势弱,便正色道: “当时,咱们是在山上,现在咱们入世了,入世就得有入世的样子,不惹一身红尘,又如何称得上入世呢!” “可是师尊……” 南华老道闻言, 正准备再给徒弟一记毛栗子,但道童反应迅速,早早的便捂住了后脑勺,南华老仙只得微微屈膝下压,对着徒儿的屁股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啊!” 道童直接跳了起来,一边跳脚,一边捂住自己的屁股,然后委屈巴巴的看向师尊。 “孽徒,跟为师抬什么杠,为师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如果人人都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去修大道了,谁还去种地给我们吃?谁出银子建道观?谁给咱香火钱? 再说了,百姓幸不幸福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是修道的,不是修佛的,咱们可不做普度众生的事儿,咱们修的是己。” “师尊,你曲解道法了。” “道法是讲给你们这些未入红尘,需要树立道念的人听的,待你什么时候能做到为师这般,从红尘中来又到红尘中去,看尽世态千万,红尘不沾身时,你也就达到为师这般境界了。” “师尊,徒儿说不过你。” “说不过就管好你的嘴,你瞧瞧这洛阳城,多么繁华,当年董卓乱政时,整个洛阳城都快成人间炼狱了,这才几年光景啊,就是先帝在位时,也不见这洛阳城有如此景象。 咱们这位武平侯,别看人家年纪不大,可是有大手段的人,待会儿见了侯爷,你可要小心说话,别以为侯爷会看在为师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 “师尊,徒儿知道了。” “去问问那边的店家,去红袖招的路怎么走。” “……”道童。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咱们不是去侯府么,去红袖招干什么?” “为师带你了解一下什么是红尘!” “师尊,你真的脸都不要了。” “快去!” 说着,南华老道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 “师尊……” “被打了?” “嗯……” “为什么打你啊?” “那位施主给徒儿指了红袖招的路,徒儿观其面向,算其近日家中会有至亲病故,便好言提醒,他提前做好准备,然后那名施主就……” 道童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脸上的淤肿,疼得龇牙咧嘴,眼眶红红的,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南华老道怅然一叹道: “谁让你跟人家胡言乱语的,你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说破么?” “徒儿说错了么?” “哎,算了,挨打也是一种修行。” 说完,南华老仙朝道童努了努嘴,示意道童带路。 道童抽了抽鼻子,喃喃道:“那位施主说了,红袖招的人都去武平侯府了,听说武平侯爷今晚要在府中宴请朝臣,好像还有一个是陛下亲封的镇东将军。” 道童正说着,便见师尊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师尊,咱们去哪啊?” “吃席!” …… 侯府外, 南华老道带着道童仰头看向侯府的大门。 良久, 道童开口问道:“师尊,你在看什么?” “看气派,”说着,南华老道转头问道:“你又在看什么。” “黄天气运。” 南华老道眉头一挑,一捋长须,问道:“气运如何?” “很浓。” “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就是很浓。” “为师让你平时多读点书,也不至于如此词穷。” 亦就在这时, 李卫从府内走了出来,说道:“已经禀报侯爷了,侯爷让我带你们去后院。” 道童疑惑道:“后院,咱们为什么要去后院?” 南华老道再次给道童来了一记毛栗子,训斥道: “孽徒,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侯爷让咱们去后院,咱们就去后院。” 李卫看了一眼道童,又看了一眼刚才还仙风道骨,现在一副市井模样的南华仙人,咽了咽唾沫,做请道: “两位随我来吧。” 后院内, 张侯爷正坐在石凳上品着茶,石白正在向他汇报着刘备这几日以来的行踪,以及都见了哪些人。 当张侯爷远远的看到李卫带着南华老仙和一个道童走进来时,他便朝石白挥了挥手,石白会意后退下了。 李卫将人带到后,并没有离开多远,候在一旁,眼睛时不时的打量着南华老道和那个道童。 “贫道见过侯爷。”南华老道朝张昊行礼道。 一旁的道童盯着张侯爷,愣愣发神。 南华老道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徒弟,低声提醒道:“快,叫人!” 缓过神来的道童也学着师尊的模样,朝眼前的张侯爷行礼道:“见过侯爷。” 张侯爷朝道童微微颔首。 南华老道介绍道:“这是贫道的徒弟,了尘。” 了尘? 张昊不由一怔,见南华老道朝自己眼神深意一笑后,便明白了过来。 看来南华对尘哥儿还是有些师徒情分的,收了个弟子,取了尘哥儿的尘字。 一想到尘哥儿,张昊的心里也不由空落落的。 虽说他张昊是个穿越者,但毕竟还保留着这具身体本来的记忆,对待亲人,多少还是有些挂怀的。 了尘, 张昊看再看向了尘时,眼里不由得多了一丝亲近,问道: “你刚才一直盯着本侯看,可是有什么不妥?” “侯爷的面相……有些古怪。” “哦?”张昊诧异道:“了尘小师父何出此言啊?” “从面向上来看,侯爷不应该活到现在才是啊……” “……”张昊。 第38章 戏志才的劝进 来自穿越者的心虚,说的就是此时此刻的张侯爷。 好在南华老道及时的两记毛栗子,直接将了尘打得眼冒金星,才缓解了张侯爷的尴尬。 南华老道之所以来到这洛阳城,主要还是在信都北山道观里待得太闲了,再加上了尘已经十三岁了,也该下山走一走了。 当然了, 师徒俩下山,也是得到内卫府长史李巡应允的, 毕竟自当年那场斗法至今已经有七年了,这七年里,北山道观里,除了布道收写施主的香火钱以外,倒也没什么事儿, 密侦司安排在北山周围的暗探,也都相继撤走了,也就留了一两个打入道观内部的道士盯着。 张昊与南华老道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也算是有旧,侯府这么大,也不介意腾出一两间房,多两双筷子。 让人安排师徒两人住下后,张昊便来到了前厅, 戏志才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张昊将密侦司送来的有关刘备这几日所见之人的名单递给了戏志才,面色阴沉道: “看看吧,刘备封侯拜将才几天啊,驿馆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戏志才看着简牍里记录的朝臣姓名,不由眉头微蹙道: “侯爷虽然位极人臣,奉天子以令诸侯,说到底任然还是天子之臣,而他刘备,转眼间便成了皇叔,滑稽之至啊!” “名位称呼而已,本侯倒没有那么在意,本侯只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戏志才颔首道: “陛下一见到刘备,就给他拜将封侯,不排除陛下是想培植忠于皇室的势力,一旦刘备起势,终将会成为侯爷的大敌,侯爷应未雨绸缪啊。” “这一层,本侯早就想到了,刘备自诩汉室宗亲,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只要皇叔的名头坐实,本侯便可用天子诏令制约他,他刘备就不得不遵从了, 就如徐州之事,只要天子下诏,让刘备率军讨伐吕布,那本侯就可以坐壁上观,收渔翁之利。 只是本侯的确疏忽了一点,那就是刘备手中并无多少兵马,而朝廷也没有办法给予刘备其他的支持,所以,这个难题又抛给了本侯。 本侯不敢将兵马借给刘备,只能亲征吕布,让刘关张三人做本侯的先锋将军。” “侯爷所言极是,”戏志才沉吟道:“侯爷所用之阳谋,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辖制刘备。” “虽然这一步棋,本侯走得不太爽利,但也不算太臭,只是本侯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踏实啊。” 说着,张昊将杯中凉茶尽数饮尽,然后靠在椅背上,面露担忧。 “侯爷何不在徐州,借吕布之手除掉刘关张三人呢,就算无法除掉刘备,只要能让关羽和张飞合乎情理的死在徐州,刘备就如同没了爪牙的老虎,也折腾不了多大的风浪来。” 张昊点了点头,沉吟道: “吕布虽然勇冠三军,但却是个有勇无谋之人,但愿能借吕布之手除掉刘备吧。” 其实,张昊打心底里,对刘备没有多感冒, 但刘备麾下的关羽,却是让他想得不可得之人,关羽无论是忠义还是勇武,这天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人来。 若让这关羽就这么死在了吕布手中,多少是有些可惜的。 只是钟爱归钟爱, 他可不想有一天关羽提着青龙偃月刀将自己的头颅砍掉。 戏志才微微颔首,然后抬眼看向张昊,低声道: “侯爷,在下有一言,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当不当说。” “你是本侯的军师祭酒,又深得本侯信任,有事只管说。” “天下十三州,侯爷一人便独掌七州之地,天下大半皆掌握在侯爷的手中,侯爷麾下的兵马数十万,战将千员,论实力,各路诸侯谁敢与侯爷争雄, 朝野内外,侯爷已经是功德浩荡,恩威齐天了,侯爷不应该仅仅屈尊于丞相之位啊。” 说完,戏志才紧紧的盯着张昊,想看张昊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 当然, 戏志才能提出这样的建议,并不是想做那从龙之功臣,而是从当下的局势来分析的。 天下十三州,冀州、青州、并州、凉州、兖州、豫州、司隶,总共七州之地皆在张昊的掌控之下,就说张昊现在能够拿得出手的兵马,差不多已有三四十万, 这还不算凉州马腾和并州卢沛的部众,若真动员起来,张侯爷麾下的兵马则会超过五六十万。 若说问鼎天下,张侯爷是有这个资格的。 站在戏志才的角度,张侯爷已经拥有这般的实力,换做是别人,恐怕早就逼天子退位让贤了,但他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举动。 面对戏志才提出的问题,其实张昊不是没有想过,若他不是穿越者,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也许他也就带着兵马冲进皇宫劝天子退位了。 张侯爷神色平静,面无波澜,悠悠道: “你这是在劝进么” 戏志才坚定道:“正是。” 张侯爷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直起身子,给自己舀上一瓢茶汤, 沉吟道: “本侯现在虽然有些功名,手里的兵马强盛,但资望尚浅,各路诸侯的实力亦都不弱,且朝廷内外忠于天子一心扶汉的大臣不少,本侯这个时候行不义之举,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啊。” 说着,张侯爷笑着摇头道: “就是本侯麾下的谋臣武将中,亦有心向天子之人啊。” 张昊虽然没有指名点姓的说是谁,但戏志才的心里,多少已经有所猜测了。 就说袁术突围时,明明已经算准了袁术所逃之方向,只要在那个方向上埋伏一支精骑,不用太多,千骑足矣, 不管是张硕的飞虎骑,还是李招娣麾下的胡骑军,难道还挑不出来一千骑去打埋伏么。 可最后, 擒杀袁术的功劳,却落在了刘备的手里。 虽然张硕等人一众将领对此颇为不满,甚至有些怨言,但碍于情面,也不好多说什么。 尽管此事没有在军中发酵,但并不代表远在洛阳的张侯爷和戏志才不知道。 当此事被军纪司传回洛阳,询问是否要对荀彧展开进一步的审问和调查的时候,被张侯爷给摁下了。 因为他是知道荀彧的,荀彧本就是心向大汉之人,妥妥的汉之忠臣,不然后来也不会被曹操赐死。 当然, 张昊没有同意戏志才的劝进,是因为时机不对。 …… 第39章 迎客 时机不对的原因很简单, 首先就是天下各路诸侯依旧对他张昊有所威胁,别看现在曹操、刘备、孙坚、明面上不敢与自己为敌,可若是自己真的做出逼宫之举, 除了他们三人以外,荆州的刘表,益州的刘璋,交州的张津,也会毫不犹豫的出兵北上讨伐自己。 到那时,他张昊可没有十足的把握同时对付这些诸侯,毕竟正面对决和从四面八方过来打你,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那侯爷今晚宴请朝臣,意在拉拢人心?”戏志才问道。 “拉拢人心还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要向那些朝臣们示弱。” “示弱?”戏志才不由皱了皱眉。 既然要拉拢那些个还在观望或者非帝党核心成员的朝臣,难道不应该彰显自己的实力么,为何要示弱呢。 不过转念一想, 戏志才倒也明白了侯爷为何要示弱了。 “在下明白了。”戏志才抿嘴一笑,颔首道。 从前些日子,侯爷面见刘备时,刻意搂着浮香,也是在向刘备示弱,这种示弱并不是卑微的伏低做小,而是告诉刘备,他张昊是个沉迷于美色之人。 当一个人太过强大,强大到鹤立鸡群时,就会给人一种难以接近,或是难以企及的感觉。 如果这个人有那么一两个缺点或者是软肋,那么其他人便会觉得, 嗯, 张昊此人也不过如此。 故意展现自己市井的一面,接地气的一面,也不失为一种以退为进之法。 这样一来,那些个想要投效在侯爷麾下,且没有路子的人,在知道侯爷沉迷女色之后,便有了路子, 不外乎就是多费点心思,费点银钱去搜罗一些美人赠给武平侯,或者将一些女人喜欢的奇珍异宝赠送给侯爷的女人。 总之,得让大家看到跟武平侯亲近的路子,聪明的人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去讨好他武平侯。 你要招些苍蝇来,不得将鸡蛋裂些缝出来么。 张昊见戏志才明白了自己的盘算,心里也是满意得很, 聪明的人就喜欢跟聪明的人打交道,很多事情只需要点那么一两下,对方也就透了,就怕遇到猪队友,带起来费劲儿不说,还容易把事情搞砸。 “对了,天子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动作么?”张侯爷问道。 “这些日子还好,只是今日,天子召见了太傅马日磾。” “哼哼,咱们这个天子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啊,把刘备当做救命稻草了,召其入宫也是想让人为其筹谋吧……” …… “给刘备拜将封侯的事,臣亦有所耳闻,想必陛下是想将刘备扶持起来,以做后援吧。”马日磾淡淡道。 刘协左右看了看,见宫女和侍从已经被内侍官带离了勤政殿,才低声道: “张昊杀了淳于嘉,至此独擅朝政,这朝堂上,也就只有赵司徒能帮着朕说说话,照这样下去,这大汉还是刘氏的大汉么。 刘备乃当世豪杰,又是汉室宗亲,朕需要他,将来一旦有变,朕也能引其为援啊!” “臣明白了,陛下此举是对的,只是这刘备的兵马不多,又无甚属地,纵使他刘备再厉害,要想制衡张昊,恐怕也是难如登天啊。” “这……” “陛下既然让刘备去讨伐吕布,待吕布授首,何不让刘备去做徐州牧呢,如此,也能让刘备有一立身之所,以他刘备之能,不出三五年,便能练出数万精兵来。” 刘协无奈道: “若是真能如此,朕也不会如此焦虑了。” “难道是张昊不同意?” 刘协点了点头道:“张昊想让刘备剿灭吕布后回洛阳,接任司空一职。” 马日磾脸色一沉,眼眸微眯,沉吟道: “果然被那位先生说中了……” “什么?” “哦,没什么,”马日磾赶紧转口道:“陛下勿虑,臣有个法子……” …… 日头西落, 洛阳城内的达官显贵们坐着马车,或是骑着马儿来到了武平侯府,好在后府门口的东平三街比较宽阔,才没有出现街道阻塞的场面。 自武平侯开府以来,还是第一次邀请朝臣赴宴,能接到邀请的人即代表着身份和地位是被武平侯所认可的, 能被武平侯认可,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当然了,有的官员和士族豪绅在接到武平侯府送来的请帖时也有些犯难,毕竟他们的立场可是站在淳于嘉那边的,如今淳于嘉死了,帝党一边群龙无首, 他们这些非核心之人,心里不是没有想过,要不然就改换门庭依附在武平侯门下算了,可他们又担心被帝党其他官员报复,毕竟他们之间多少都有些利益牵扯。 所以, 去还是不去,成了他们纠结的点。 武平侯为了彰显诚意,刻意的放低了一些姿态,带着赵云、典韦、李卫,以及几名家仆在府门处,迎接参加酒宴的宾客。 站在张昊的角度,他并不觉得这样是丢颜面的事情,毕竟自己办这酒宴的目的,就是招揽人心,以市井之态示众的, 你不放低姿态,主动迎客,还怎么彰显诚意,怎么让受邀之人受宠若惊呢。 很快, 张侯爷便看见了一群熟人,当朝太尉张延,同行的还有卫尉潘肃、少府韩重、太仆范毅。 这些人,可是他张昊在朝堂上的主力军啊,自从十常侍倒台之后,张延这些人可以是说为了他,在朝堂上撑起了半边天啊。 “下官张延,拜见丞相。” 张太尉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潘卫尉等人也都上前略带拘谨的行礼,不过他们始终站在张延的后面,毕竟于公于私,张延还是他们的头头,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嘛。 官场的这些道道,他们这些人可是门儿清得很。 张昊对待张延等人,自然是笑容满面的,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怎么还带着东西来啊,见外了不是,今儿晚上,大家伙吃好喝好啊。” 张延什么时候听过侯爷说过这样的场面话,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拱手笑道: “多谢丞相。” 张昊又跟潘肃等人寒暄了几句,张延便领着潘肃等人,跟在李卫的身后进了府。 张延等人脸都笑烂了,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轻飘起来了,他们为张昊在朝堂上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一句大家都是自己人,让他们觉得这些年的付出,那都是值得的。 张昊在目送张延等人进府后,没多久,便迎来了第二批客人, 一辆马车在一众城防司甲士的护卫下,停在了侯府门口,车夫搬来小凳,走下来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男人——城防司校尉毕岚。 …… 第40章 位置 再看到毕岚后,有不少人为之侧目, 毕岚,毕竟是当年十常侍之一,说起来,也算是宦党一脉里的核心人物了。 虽然很多人都清楚的知道如今的毕岚是城防司的校尉,校尉一职并不算高,在洛阳城内可以说是最底层的军官了, 要知道在当年的西园禁军中,就那么几万人的兵马却有近百名校尉,平均一名校尉还分不到一千个兵。 而毕岚这个城防司校尉,手上可管着五千甲士,虽说比不得战兵,但也比那些府兵,郡兵强上不少,整个洛阳城内的治安都由毕岚负责。 别的不说,就单说毕岚在武平侯心里的位置,都能算上心腹了,不然也不会将城防司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 对于毕岚,整个洛阳城内的达官显贵,甚至是朝堂上的那些个大臣,没有一个人敢小觑了毕岚,就算是位列三公的张延、赵谦等人,在面对毕岚的时候,也得客客气气的。 而对于毕岚来讲, 说好听点,算先帝旧臣,说难听点,那就是阉党余孽。 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能在城防司做这个校尉,全都是当初在张让等人的耳边为张昊说了不少好话,张昊承了这份情,给了自己一份不错的去处。 他一个阉人,又无子嗣, 这辈子,除了踏踏实实的跟着武平侯,他没有别的选择。 “卑职毕岚,拜见丞相。” 毕岚看到侯爷在门口相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上去。 只是面带微笑的毕岚,在见到张侯爷那透着几分诡谲的笑容时,他的心里却莫名的一紧。 难道是那晚,侯爷怪我城防司兵马去晚了? “侯府来了很多朝臣,本侯不擅礼数,恐有招待不周,还望毕校尉多多帮衬啊。” “丞相需要,卑职胆敢不从。” 招呼宾客这活儿,对于毕岚来说轻车熟路,毕竟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这点儿能力还是有的,但是直觉告诉他,今晚的宴席,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张昊刚让家仆带着毕岚入府,一扭头,便看见了第三批客人,当朝司徒赵谦和新任大司农杨奇。 两人下了马车后,似乎看到他正在和毕岚寒暄,所以并未上前,而是等到毕岚入府后,才向张昊走去。 依照身份地位,他赵司徒来了,便是贵客,你城防司毕岚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都得靠边站, 但是, 赵谦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等毕岚进去后,他才带着杨奇走了过去, 这就是礼数,也是分寸感, 淳于嘉一死,帝党官员皆以他赵谦为首,可这又如何, 这里可是武平侯府啊。 “哟,赵司徒,杨司农,稀客,稀客啊。” 赵谦笑着拱了拱手,开口道: “丞相相邀,我等怎敢不赏光啊。” 身后的杨奇看了张昊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跟着赵谦,拘谨的朝张昊行了一礼。 张侯爷看了赵谦一眼,颔首道: “两位里边请!” 与赵谦之间,张侯爷还是得拿捏一个度,不说话不合适,说多了也容易让有心之人揣测,一两句话,没有寒暄,刚刚好。 况且,他已经远远的看到阿姊张宁带着浮香,还有三胞胎姐妹花走了过来。 张宁昂着头,一脸冷漠的走向张昊,期待张昊用他那张热脸来贴自己的冷屁股。 不过, 走到跟前,张宁还是忍不住想为难一下自己的阿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张子楚,你不该安排车辇来红袖招接……” 话音未落,张昊就给她打断: “你们怎么才来啊,赶紧进去帮忙招呼着啊,府里人手都不够用了,阿姊,你还杵那儿做什么,等着我背你进去啊。” 臭弟弟,竟敢指使姑奶奶我做事,当着宾客的面,我不跟你计较,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你给我等着……张宁眼含凶光的盯着张昊, 然后一扭头,便向府内走去。 身后的浮香和三姐妹还是朝张昊微微颔首,以示见礼, 不过张昊在看向浮香的时候,还特意的挑了挑眉,惹得浮香掩嘴一笑。 待浮香等人进去以后,张昊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问回来的李卫: “让你去请浮香,你怎么把本侯的阿姊也给请来了。” “啊?”李卫不由一怔,歉然道:“侯爷恕罪,是末将疏忽了。” “算了算了,待会儿让黎悦和沮芝陪着她说说话,免得给我添乱。” “是。” 亦就在这时,刘关张三兄弟出现在了张昊的视野中。 张昊眼眸微凝,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微笑着迎了上去。 “刘皇叔能来,寒舍蓬荜生辉啊!” 刘备含笑着向张昊躬身行礼道:“丞相。” “张昊,俺张飞来了,你府里的酒可够?”张飞哈哈笑道。 “三弟,不得无礼。”刘备提醒道。 “够够够,只要翼德兄能喝得下。” “好得很!”说完,张飞也不顾刘备还在,抬脚就往里走。 刘备只得向张昊赔笑道:“我三弟性子鲁莽,还望丞相海涵。” “哪里哪里,玄德兄请进吧。” 刘备和关羽朝张昊拱了拱手后,便在赵云的带领下走进了侯府。 随着客人一批一批的到来,天色也逐渐的暗了。 府上的下人开始将灯掌上,贵客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其余的那些士族豪绅们,张侯爷便交给府中的管家去迎候了。 武平侯府是五进院,最大的一个院子便是后府门口到前厅的这个院子。 为了此次宴请,张侯爷专门让人将这个院子布置了一下,也算是能够容纳一两百号人了, 中间的地方空了出来,以便观看红袖招所准备的歌舞。 席间客人,根据官职、地位等不同,被安排在不同的位置。 比如像张延、赵谦之类的朝臣,自然是被安排在前厅之中,刘关张三人由于身份特殊,自然也被安排在前厅。 至于张宁和浮香,虽然没有官职和地位,但却是张侯爷的亲族,所以也被安排进了前厅,且与侯府的女眷,黎悦、沮芝安排在了一起。 至于那些四品以下的官吏以及士族豪绅们,便被安排在了厅外的院子里,由毕岚负责招呼。 南华老道和道童了尘自然是不能缺席,本来就住在侯府内,不可能不让人家上桌吧,所以便将这二人安排到了一个角落, 不过两人也不在乎,反正他们谁也不认识,默默的吃东西就行了。 厅内, 张侯爷自然是坐在首座之上的, 左手边,是以赵谦、杨奇为首的帝党官员,刘关张三兄弟也在其中,由于刘备是刘皇叔的缘故,所以刘备能坐在前排,就在赵谦的身旁。 右手边,则是张延、潘肃等张昊一党的官员,张宁和浮香则被排在末尾。 张昊的两侧,分别坐着黎悦和沮芝。 按理来说,家眷和女人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但毕竟也不是要谈什么正事,就是为了吃吃喝喝,笼络笼络感情,所以宾客们也没有去在意这些, 况且,普天之下谁敢说他张侯爷的不是,就是天子来了,也得坐到小孩儿那桌去。 张宁左顾右盼,当她看到张昊身边的黎悦和沮芝的时候,眼眸微微一凝。 …… 第41章 庸脂俗粉 张侯爷正在和包括刘备在内的一众朝臣们寒暄着,毕竟淳于嘉死了,他需要在赵谦还没有完全成为帝党领袖的时候,拉拢一些人, 哪怕是做做样子,给赵谦这个小内打打掩护。 坐在右侧末座的是戏志才、赵云、张硕、典韦等人。 张硕是张昊的堂兄,也是张宁的堂兄,但张硕一直对张宁这个阿妹有些敬而远之,知道她不好惹,打了个招呼之后也就默默的坐回位置上了。 张宁的眼睛一直盯着张昊身旁的黎悦和沮芝两人,目光不善; 坐在张宁身旁的浮香则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低着头,也不动筷子,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而向来豪爽多言的张硕,也在此时变得少言寡语了,时不时的还用眼睛瞟向张宁,眼眸里有不可言喻的期待也有一丝担忧。 坐在张硕旁边的典韦也是一句话不说,毕竟跟谁都不熟,稍微熟悉点的就是张宁,但张宁在典韦的眼里就是个疯子,所以,还是乖乖的吃吃喝喝就行了。 总之, 厅堂内的气氛,多少有些古怪。 赵云朝戏志才的方向挪了挪屁股,侧身问道: “戏先生,我怎么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啊?” 赵云扫了一眼张宁和浮香,又扫了一眼侯爷身旁的黎悦和沮芝,最后发现身旁的张硕,时不时的偷瞄张宁,眼里藏着阴戳戳的期待。 戏志才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昊这人倒是不拘一格,这样的场合,竟然还让女眷坐在厅堂内。”关羽淡淡道。 尽管关羽的注意力都在赵云等一众将领的身上,但对方的目光却时不时的看向自己身侧的张宁等人,诧异之余,关羽也忍不住用余光扫了一下张宁和浮香, 可这两人,一个目光不善的盯着张昊的两位夫人,一个神情落寞的低头不语,他猜测,这里面或许有些隐情。 刘备听到关羽的低语后,也用余光瞟了一眼张宁所在的位置,又瞟了一眼首座上的两位张昊夫人,眼眸一动,低声回答道: “这是张昊的家事,咱们不便多言。” 亦就在这时,想要向张侯爷示好的廷尉田泽开口恭维道: “丞相少年风流,一表人才,两位夫人又如此美艳,真是羡煞我等啊。” “没错,”大鸿胪苏恒称赞道:“当时丞相大婚,不知有多少洛阳城中的妙龄女子暗中垂泪,伤心欲绝,属实可怜,可怜呐!” 一看这些帝党官员开始对自家侯爷发起了恭维攻势,太尉张延等人岂能示弱。 少府韩重放下酒杯,看向苏恒,用阴阳的语气反驳道: “苏大人说得是哪里话? 丞相对两位夫人可谓是一往情深,至于那些个想攀高枝的庸脂俗粉,她们要哭就由她们哭呗,与丞相何干。” 侯爷一党与帝党官员之间的斗嘴,从朝堂转战到了武平侯府, 虽然大家都是在捧武平侯,但是旁人听着却是有些变了味儿,至少坐在末座的浮香,已经眼眶湿润,眼角擒泪了。 当场子里都是欢乐喜庆的气氛时,哪怕有一个人不愉快或者表现出悲伤的情绪,就会在场子里显得特别的突兀。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会让人下意识的沉默,而且这种沉默,是会传染的, 当场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这气氛便会瞬间降到冰点。 张硕和典韦的目光,已经死死的投向张宁和浮香的脸上了,就连戏志才,也禁不住将目光看了过去。 刘备和关羽,则是斜着眼睛,用余光扫向张宁的方向。 正想着如何找个由头报复张昊这个臭弟弟的张宁,不禁精神一振,就连腰背都挺直了。 不是张宁对黎悦和沮芝不满意,而是从浮香的口中得知,她们二人似乎并不想让浮香进侯府,哪怕做个妾都不太情愿。 张宁是什么人啊,是个极为护短的人。 浮香可是她张宁一手调教出来的,无论是姿色还是手段,皆不是黎悦和沮芝能够比的,有浮香这样的人辅佐自己的阿弟,她这个做姐姐的心里踏实,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张宁可以通过浮香,了解张昊在做些什么。 就比如上一次东条三街的刺杀一事,若不是红袖招通过自己的渠道获取到了消息,恐怕张宁都不知道淳于嘉利用绣衣使的余孽来刺杀张昊。 向来把阿弟看得比自己性命都重要的张宁,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所以, 将浮香送入侯府,给自己送消息,才是张宁的真正目的。 另外, 张宁也想看看阿弟当众出糗的样子, 别人让阿弟出糗不行,可若是她张宁,倒是喜闻乐见。 只有站在一旁的李卫,眉头紧蹙,为自家侯爷此时此刻的境遇感到担忧,毕竟他跟随侯爷已经有些年了,对红袖招和侯爷之间的关系,也比常人要了解得多。 不愿让浮香姑娘进府的是两位夫人,又不是侯爷,侯爷有什么错呢,侯爷只不过是尊重两位夫人的意见罢了。 赵谦和杨奇代表着帝党,见到这厅堂内的气氛如此尴尬,自然是端着酒杯,兴致勃勃的准备看戏。 太尉张延,虽然是张侯爷的人,但毕竟涉及红袖招,他也不敢多言,两边都不能得罪,端起酒杯呲溜呲溜都抿着小酒,眼眸无神,余光扫便全场。 黎悦和沮芝的目光停留在末位浮香的身上,黎悦眼眸微眯,透露着一股子凌厉,而沮芝则是不动声色,这浮香倒是会装可怜。 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们也不好率先开口,毕竟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侯爷没有说话,她们又怎么能去开这个口呢。 大家,各怀心思,等待着张昊的反应,等待着浮香的反应。 “呵呵呵……” 张宁掩嘴笑道: “韩少府可是在说我红袖招的头牌花魁,浮香姑娘是庸脂俗粉?” 话音刚落,还未等韩重缓过神来时, 张宁看向首座上错愕不已的张昊,笑问道: “阿弟,有人在质疑你的眼光呢。” …… 第42章 你的问题 一句阿弟,让在场那些不知情的人,感到了惊讶,原来这个女人是张昊的阿姊。 而那些知道张昊和红袖招之间必有关联且不明详情的人,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至于像太尉张延和戏志才这些知晓实情的人,则有一种笑看风云的感觉。 到底是侯爷的阿姊, 到底是红袖招幕后之人啊。 本就尴尬的气氛,让她拱火拱到了顶点。 侯爷已经如此厉害了,没想到她这个阿姊也是一个狠角色啊。 众宾客纷纷将目光看向了张宁,心中啧啧惊叹。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知道红袖招的浮香姑娘是张昊的红颜知己,纳进府中也只不过是两位夫人点点头的事情罢了。 张宁的这番话, 明面上是在驳斥少府韩重,内地里却是在阴阳黎悦和沮芝…… 论容貌姿色,浮香可是倾国倾城,真要论起来,黎悦和沮芝是要稍逊半筹的, 不仅如此, 洛阳城内的达官显贵们,大多都知道浮香是张侯爷的红颜知己,两人也算是情投意合了。 按理来说,以张侯爷如今的身份,纳浮香为妾,一点毛病都没有,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纳呢? 那肯定还是后院的两位夫人没有点头,至于为什么没有点头呢? 是不是两位夫人嫉妒浮香的容貌? 是不是担心浮香进府之后,会独得侯爷恩宠? 原本大家心里虽有猜测,但也没有仔细的去思考,今日张宁的一番话,倒是让大家有这个闲工夫去琢磨了。 有些事情吧, 本就不太经得起琢磨,大家没由来的一琢磨,反而会将这个事情琢磨出一些味道来。 就如同现在, 本来是张宁和韩重之间的话语,却隐隐的将两位夫人架在火堆上烤。 浮香虽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但是她的余光和耳朵却没闲着,她很了解张宁这个主子,张宁之所以暗地里将矛头指向了黎悦和沮芝,可能并不是真的为了她浮香去争取什么; 而是单纯的想要让侯爷当众难堪,来告诫一下侯爷,不要什么事都瞒着自己这个做姐姐的。 毕竟, 阿姊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被主子张宁这么一闹,两位夫人或者侯爷不表个态,颜面何存呢。 对于浮香来说,主子这么闹一场,她还是很开心的,说不定就能让黎悦和沮芝低个头,自己也能顺其自然的被纳进侯府, 只要自己进了侯府,凭借自己的手段,呵呵…… 黎悦虽然是正妻,天子敕封的悦夫人,但她毕竟还有个身份,那就是太平道培养出来的死士,虽然她是跟着张昊的,可按道理来说,张宁也算是她半个主子; 所以黎悦打心底对张宁还是有些怵的。 黎悦怵,可沮芝不怵,她对张宁更多的是尊重,尊重的原因也是因为张宁是侯爷的阿姊。 但如果阿姊想要欺负侯爷,让侯爷难堪,那沮芝是不会答应的。 “浮香姑娘自然不是庸脂俗粉,能被侯爷当做红颜知己的女子,自然是不会太差的。” 沮芝保持着一贯的优雅,淡淡道。 话音一落,众宾客不约而同的颔首称是。 一来是赞同沮芝所言,二来,也是在感慨沮芝的回答,滴水不漏。 首先对浮香这个人做出了肯定, 其次, ‘红颜知己’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所表达的意思就是,她浮香不过是侯爷的红颜知己罢了, 落定了浮香与侯爷之间的关系,二来也是彰显她和黎悦二人的大度, 我们认可她浮香做为侯爷的红颜知己了。 大家心里对沮芝,也不由的高看了几分,毕竟是太平商号的大掌柜,张昊将太平商号这个钱袋子交给她来打理,不是没有道理的。 张宁眼眸微眯,本来想让张昊三人难堪一下的,却没想到被沮芝轻松化解,在彻底撕破脸和到此为止之间,她选择忍下这一回合。 没能激发三女之间的唇枪舌战,张硕这个做堂兄的,心里有些许的失望。 就在大家准备继续喝酒,继续寒暄的时候,张硕开口道: “阿弟,浮香姑娘其实不错的,蜂腰肥臀的,一看就好生养,不如你就纳她为妾吧,也能尽快的为咱老张家开枝散叶。” 张硕最终还是忍不住将话题又拉了回来,话题的切入点便是以长兄的身份催促阿弟快点生孩子…… 这个切入点,很合适。 但这一句话,却让黎悦和沮芝两人的脸色不约而同的沉了下来, 毕竟他们成婚已经快两年了,二人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这也是她们心中最为介怀之事。 此时被张硕这个兄长一语道出,从族亲身份来说,长兄如父,张硕这样说一点毛病没有, 况且,这也是下面人所在意的事情。 不愧是侯爷的堂兄啊,果然豪爽耿直……太尉张延等侯爷党的官员,以及戏志才和赵云等人默契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很下酒, 张硕是他们的嘴替啊。 毕竟作为下面的人,有些话,他们是不方便说的。 关羽身旁,独自饮酒醉的张飞,已经喝得有些微醺了,朗声说道: “成婚都快两年了,两个夫人都没有身孕,有没有可能是丞相你的问题呢!” 此言一出, 在场的所有宾客皆是一怔,紧接着,又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默默地,极有默契地,端起桌上的酒杯,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只有刘备侧过头,低声怒斥道: “三弟,不得无礼!” 此时此刻, 张侯爷的脸上也挂不住了,一时间竟然也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怀疑当中。 难道是这具身体的……小蝌蚪质量不行? 还是说, 因为自己是穿越者,所以有了那种生殖隔离之类的阻碍? 刘备赶紧起身,朝首座上的张侯爷躬身拜道: “我三弟喝醉了,胡言乱语罢了,请丞相切莫往心里去。” 见到自家侯爷被人所质疑,黎悦心里慌了,当即扭身朝张侯爷拜道: “侯爷,都是妾身的身子不争气,没能为侯爷生个一儿半女。” 话音刚落, 终于等到机会扳回一局的张宁再次开口道: “既然如此,”张宁看向身旁一直低头不语的浮香,悠悠道: “浮香,你给我阿弟生一个吧。” …… 第43章 爱情故事 让浮香姑娘给张侯爷生个孩子? 浮香是张侯爷的红颜知己,这事儿,已经是洛阳城内的达官显贵们都知道的事情, 从逻辑上来说, 两个明媒正娶的夫人努力了快两年了,都没有生下孩子,按照大部分人的想法,的确应该让浮香这个红颜知己转正了。 可是, 话又说回来。 这个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难免有些登不上大雅之堂了。 在座的,无论是帝党那边的赵谦,杨奇,还是刘关张三人,亦或者是太尉张延等人,都为之一愣。 说到底, 他们是外人, 人家张侯爷的家事,他们又怎么好去插言呢。 端坐在旁的沮芝,总算是明白了,张宁阿姊此番前来,就是来给自家侯爷难堪的,捎带手的再把纳浮香为妾这个事情提到明面上来。 若是她和黎悦不答应,众人都会觉得她们这两位做夫人的不懂事,明明自己生不出来,还不让侯爷纳妾。 就算是侯爷麾下的那些个谋臣将领知道了,明面上不好说什么,但私底下,也难免不去嚼舌根子。 “硕哥儿,你是侯爷的堂兄,此事你觉着呢?” 沮芝的脸上,带着笑意,看向正在脆豆配酒的张硕,说道。 张硕这边,吃瓜吃得正酣,被沮芝这么一点, 他懵了,没有一点点防备。 阿弟,阿弟,你夫人这是要害死我啊…………张硕求助的看向张昊。 我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你自求多福吧…………张昊回了他一个眼神。 “这个……”张硕心里有些煎熬。 站在兄长的角度,他自然是希望阿弟能够尽快的开枝散叶; 可是, 沮芝那边,他又不敢得罪,先不说沮芝是弟妹,就说飞虎骑那一万来套装备,可都是人家太平商号花的银子。 虽说太平商号也是阿弟的,可人家弟妹在这方面可是优先照顾你飞虎骑的,甲胄兵械,军饷抚恤什么的,可都是紧着你飞虎骑先来,绝无半点拖延的。 你承了人家的好处,总不能不向着人家说话吧。 可当张宁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张硕整个身体都蔫儿了下去。 戏志才用胳膊肘捅了捅赵云,示意赵云看厅堂外面的客人, 赵云心领神会,笑道: “侯爷,我看大家都有些醉意微醺了,要不,就让宾客们观舞吧。” “是极,是极,”太尉张延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做为张侯爷的人,总得出声圆个场吧:“听说红袖招特地排了新舞,今日一定要见识见识。” 张昊长舒了一口气,朝旁边的李卫使了个眼色, 李卫伸手拍了两下。 早就候在偏室的乐班舞女们,开始进场。 厅堂外的宾客看到红袖招的舞女们进场后,气氛瞬间被点燃。 当红袖招的舞女们开始合着音乐翩翩起舞后,厅堂内的气氛,才彻底摆脱了刚才的刀光剑影。 对于张昊而言, 此次宴会的目的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赶紧结束,只要红袖招的节目表演完了,大家再喝最后一轮酒,寒暄一下子, 就该谢客了。 但是, 张宁却微微一笑。 待三场舞罢,张宁笑容矜持含蓄道: “今日阿弟设宴,红袖招为此加了一个节目。” 本就热闹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刚才的醉意也都收了收,将目光看向了张宁。 大部分人,都从刚才的几轮交锋中,看出了张宁这个女人手段高超,她特地准备的‘节目’,必然比刚才的还要有趣。 张硕已经迫不及待的暗暗搓手了。 只有戏志才低着头,微微叹气。 张昊一看张宁又要搞事情,不禁嘴角一抽,道: “阿姊,本侯觉着,还是按照原来的章程走吧。” 张昊用乞求的眼神看向张宁,脑袋微摇,希望自己的阿姊能够高抬贵手。 可是, 张宁偏偏不去看张昊,反而将目光看向了浮香,笑容矜持道: “浮香,该你了。” 说完, 张宁扭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乐班,乐班本就是红袖招的人,会意后,换了音乐。 当丝竹声响起时, 厅堂内的朝臣们皆是一愣,表情怪异的看向了首座上的张昊。 这,奏的竟然是楚乐…… 而且流传至今,最为着名的便是楚霸王与虞姬之间的桥段。 在先汉时,由于一些原因,楚乐被禁止传颂,自王莽篡汉后,楚乐也只是在荆南一些地方悄悄流传着。 赵谦、张延等一众朝臣,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之人,那些个禁书、禁谱也是没少看的。 所以, 当楚乐响起的时候,通晓一些音律的他们,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哪一首乐曲了。 据《史记》记载,楚汉相争后期,韩信用十面埋伏之计将项羽军队重重包围,心烦意乱之下,项羽无法安睡,半夜起来在帐中饮酒,然后虞姬出场。 虞姬和歌曰:“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虞姬并非项羽的正妻,而是项羽宠幸的一个美人而已。 乐班所奏和浮香所舞所唱的,也正是这一桥段,从身份上,侯爷可比楚霸王,而她浮香则正是侯爷所宠幸的红颜知己——虞姬。 浮香不愧是红袖招的头牌花魁,所演绎的虞姬,惟妙惟肖,特别是将虞姬对霸王的那种爱意,和愿随霸王一起赴死的那种决绝所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之前的所有一切,都只不过是众人之间的交锋。 可现在, 正主出来了。 本就荡气回肠的故事,在扣人心弦的楚乐烘托下,气氛已经顶上去了。 再加上姿色绝美,身形曼妙的浮香,用精彩绝伦的舞姿和歌喉所呈现给大家的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冲击, 大家都被带入到了情绪之中。 人们对于爱情故事都抱着一种圆满的期待。 项羽和虞姬的爱情,是唯美的,但并不圆满; 所以, 大家不希望项羽和虞姬之间的遗憾,发生在张侯爷和浮香之间。 这种心态,正在迅速的发芽、滋生。 只是, 也有一些宾客,神色古怪。 黎悦的脸色一黑。 沮芝的俏脸如罩寒霜。 …… 第44章 有龙气 张硕的眼睛,时而看向嘴角挂笑的张宁,时而看向面露尴尬的张昊,再扫一眼两个面色阴沉的弟妹。 他的一双生满老茧的双手,都快搓出火星子来了。 一旁的典韦,低着头,在场的众人里,或许也就他是最想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吧。 守在侯爷身边的李卫,也只能怅然一叹,想为侯爷挡挡刀的他,奈何位卑言轻。 刘关张三人,低头不语,眼睛扫视着众人,他们是宾客,人家的家事,他们管不着,只能看热闹了。 赵谦和杨奇,代表帝党,想要嘲笑戏谑一番,但他们的心里却是向着侯爷的,但若是不表露出嘲讽的态度,又好像和自己所代表的阵营不太符合; 当即,也只能要笑不笑,还不能笑出声来,其实挺难的。 不敢多言的张延等人,既不能真的去欣赏浮香的舞,又不能表现得木讷, 张延、潘肃、韩重、范毅,这几个人同时举杯,喝了一口。 下酒! 终于, 在张昊抠出三室一厅之前,这舞终于结束了。 浮香的眼眸中噙着泪,不知是不是将自己代入到了故事里,还是心里的委屈, 含情脉脉的看向首座上的侯爷,微微欠了欠身。 张侯爷拍了拍掌道: “好舞,本侯见大家都有些醉了,要不今日……” “等等!” 张侯爷话音未落,便被张飞赫然打断道: “张昊,你这人怎地如此薄情寡义,前些日子你还当着我们的面搂着这位浮香姑娘,怎么今日却如此生分!” !!!张侯爷惊了。 此言一出,厅堂内的男人,眼神都变得古怪暧昧起来。 红颜知己这种关系,大多都是私底下的,大家知道也就知道了,都不会去戳破,可你在侯府见客的时候还和人家如此腻歪,那就相当于公然摆在台面上来, 是在宣示对浮香的主权了,若都这样了还不给人家浮香姑娘一个名分,你让人家浮香以后怎么做人啊。 要知道浮香可是红袖招的头牌花魁,也就是在开业的时候跳了一曲涤荡舞,非侯爷在的时候都是不见客的。 亦就在这时, 绿珠、蓝玉、红晶三姐妹走了进来。 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让在座的男人,呆愣住了。 张宁含笑道: “阿弟上次不是说喜欢这仨姐妹么,我这个做阿姊的就把这姐妹仨送予阿弟好了。”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在这一刻,默默的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 沮芝的嘴唇在颤抖,睫毛在轻颤,眼眶有些润了。 黎悦面如死灰…… “阿姊,不要说笑了,这三人可是你的护卫,本侯怎能要来,再说了,本侯的护卫众多,可不缺这三人啊。”张侯爷笑道。 众人看了几眼张宁。 黎悦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沮芝也不再板着脸了。 刘备见张昊都发话了,他也不好让大家因为张飞的一句戏言而再引出什么幺蛾子,今日的戏已经看够了,也差不多了。 刘备开口道: “丞相姐弟情深,着实让我等羡慕,我三弟已经喝得够多了,若再喝下去,难免会再说什么胡话。” “没错,今日大家喝得也都很尽兴,再喝下去,恐怕大家都得留宿在丞相的府中了。”赵谦颔首道。 张侯爷起身送客,黎悦和沮芝起身跟随。 当厅堂内的众人都开始朝外面走的时候,院子里的宾客也都起身围了上来。 主宾都要走了,他们这些次宾自然也就不好多留了。 亦就在这时, 张宁再度开口道: “阿弟,寻个黄道吉日,我便让人将浮香送你府上来。” 张硕附和道:“也不用再折腾了,直接洞房花烛夜,早些生个孩子。” 其实张昊对纳浮香为妾并不抵触,无论姿色还是聪明才智,浮香都配得上,再说了,这么多年来,浮香对他的情意,他心里是最清楚的。 况且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在那里了,纳妾也就是个名分而已。 此时,一旁的黎悦鼓起勇气道:“侯爷,纳妾之事还请三思。” 此言一出,张硕和张宁的脸色皆是一沉。 说到底,你黎悦不过是阿弟身边的死士,让你成为阿弟的正妻,已经是给你足够的恩惠了, 怎么, 难不成,你还真以为你黎悦就可以在侯府内闱一手遮天了,要做主母不成! 沮芝诧异的看向黎悦,眼里满是感激, 因为她明白黎悦的心思,黎悦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沮芝。 “师尊,有龙气,有龙气!” 龙气? 哪里来的龙气? 天子来了? 众宾客心中一惊,纷纷驻足打望。 良久,道童管尘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当他看到张侯爷的时候,兴奋道: “侯爷,府中有龙气,有龙气!” “……”张侯爷。 “……”众宾客。 此时此刻,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惊疑万分,一些人的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了。 今晚, 当朝丞相,武平侯张昊宴请一众朝臣,和城内的士族豪绅,席间,一道童称侯府内有龙气。 这, 是什么意思? 他张昊要以此为开端,谋朝篡位了么! 太尉张延等人,眼眸中迸发出精芒,将目光看向张侯爷,原来,今晚,侯爷是这么个意思啊。 赵谦和杨奇神情微凝,心中惊疑,什么情况啊?我还没接到密侦司的通知呢…… 关羽和张飞同时上前一步,就要当场擒杀张昊,却被一脸阴沉的刘备给伸手拦住了,然后朝两人微微摇头。 以刘备对张昊的了解,他是不可能选择在此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的,毕竟北面还有曹操和公孙瓒,荆州有刘表,益州有刘璋,就是扬州都还有孙坚呢。 这个时候逼宫篡位,对张昊来说没有一点好处,刘备不相信。 赵云、张硕、典韦三人的目光全在刘关张三人的身上,刚才关羽和张飞的举动,已经让赵张典三人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一旦对方要动手,他们便会第一时间扑上去。 而李卫,早就将手深入怀兜内,拿住了竹哨,一旦侯爷下令,他便会吹响竹哨,届时,侯府内的百名力士营黑甲齐至,控制场面。 正主张昊,一脸懵逼。 …… 第45章 一儿一女? 就在众人将目光看向这名小道童,等待其接下来的举动时, 一名白发老者踉踉跄跄的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然后狠狠得给小道童两记毛栗子,然后怒斥道: “孽徒,你在胡说些什么!” “师尊……” “闭嘴!” 管尘双手捂头,眼眶中闪烁着泪花。 “侯爷,孽徒顽劣,疏于管教,还望侯爷恕罪。” 南华老道一甩衣袖,整理了一下银发,向张侯爷告罪道。 众人一看此老儿,一身月白道袍,仙风道骨的模样,心中不自觉的稍定了一些。 “童言无忌嘛。”张侯爷讪笑道。 管尘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刘备,眼中呆滞,口中喃喃道: “龙气虽显,却未凝聚,时机未到,时机未到。” 话音一落,本来准备告辞离开的众人又都停下了脚步,将身子缓缓转过来,看向这名小道童, 然后随着小道童目视的方向,看到了一脸呆滞且慌张的刘备。 可恶的张昊,这是要害死我啊……这是刘备心里的想法。 武平侯府晚宴,一名道童指着刘皇叔,说其身上有龙气? 是不是有些荒唐了……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继续向张昊告辞离去,众人根本没有将小道童的话放在心上。 一个无权无势的刘皇叔,怎么可能将他和皇位联系在一起呢。 最有可能逼宫天子的是那张昊,至于那个刘备,算个什么东西。 唯独张昊眼眸一凝,脸色不自觉的沉了下来。 因为, 只有他清楚, 按照原本的历史动线,曹操、孙权、刘备三人,三分天下,刘备更是建立了后汉政权,登基称帝。 所以, 管尘的话,所谓的龙气初现,的确是一个颇具含金量的预言。 看来,这个管尘是点东西的。 刘备见众人都没有在乎道童的话,心中稍定,看了道童两眼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拱手道: “多谢丞相盛情款待,我等就先告辞了。” “招待不周。” 出于礼数,张侯爷带着戏志才、赵云等人将众宾客送到侯府外,而院子内,就只剩下张宁、浮香、黎悦、沮芝,以及南华师徒和仨姐妹花。 见张侯爷出门送客去了,沮芝看了一眼张宁和浮香,微微颔首道: “既然阿姊想要让浮香姑娘给侯爷做妾,按理,只要侯爷点头,我和姐姐(黎悦)不该说什么的,可阿姊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下提出来,着实有些不妥; 那些外人看到了,难免有损侯爷威严。” 沮芝面容含笑,谈吐优雅,可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张宁身为阿姊的不懂事,在这样的场合下提起这些内闱之事,有损侯爷威严。 “呵呵,”张宁悠悠道:“若两位弟妹真的如此好说话,还用我这个阿姊为浮香出头么。” 黎悦看着浮香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凌厉,冷冷的问道: “浮香姑娘如此急迫的想进侯府,到底是有何目的。” 浮香笑容不变,柔声道:“悦夫人在说什么?浮香不懂。” 沮芝笑道:“浮香姑娘如此聪慧,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浮香的心里只有侯爷,浮香只是想给侯爷生个孩子而已,浮香有错么?”浮香委屈巴巴道。 侯爷没在,又有张宁这个主子在边上撑腰, 浮香自然是没什么好怕的,拿着扇子掩着嘴唇妩媚一笑道: “浮香知道,侯爷的心里是有两位夫人的,但是侯爷心里所想的,两位夫人也未必了解。” “如此说来,浮香姑娘是很了解侯爷咯?” “别的浮香不敢说,就说侯爷……” 浮香一边细数她和侯爷之间的默契细节,一边又明里暗里的说着侯爷只会在她面前如何如何。 越往下说,浮香眼里的柔情越多,似乎她和张侯爷之间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道的事情。 一旁的黎悦和沮芝,越听下去,脸色越沉, 黎悦还好,毕竟她跟着侯爷的时间最长,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已经很深入了,有时候一晚上还要深入个两三次。 而一旁的沮芝,则是难掩脸上的羞愤,衣角更是被其扯得满是褶皱。 张宁不知是喜欢吃瓜还是故意拱火,时不时的便会将气氛顶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绿珠三姐妹就这么在一旁听着,当听到张侯爷喜欢凑到浮香的脖颈边嗅嗅的时候,三姐妹身子不约而同的一颤,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黎悦和沮芝。 当张侯爷等人送完客人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恰巧看到了这黎悦等人在一起说着什么, 黎悦的眼睛凉飕飕的盯着浮香。 沮芝的脸已经攥紧了拳头,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了。 张宁抿嘴笑着,一会儿看看浮香,一会儿看看黎悦和沮芝。 浮香则是浅笑着应对。 南华老道背过身,听到精彩之处,不忘端起酒杯,在嘴边一抿。 只有道童管尘,偏着脑袋认真的倾听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 戏志才见此,赶紧向张侯爷告辞,赵云、张硕、典韦紧随其后。 虽然张硕也想继续吃瓜,但现在人太少了,一旦张宁发疯,可没有人帮他分担火力啊。 “咳咳……” 张侯爷清了清嗓子。 浮香等人这才向张侯爷迎了上去。 此时的张昊,看着面前这些莺莺燕燕,真是有些烦恼。 没等张昊想出应对之策,张宁率先发问了:“阿弟,纳浮香为妾,你可愿意?” “……”张侯爷。 张侯爷眉头微皱,这件事情是过不去了么,张宁也是,非得把这个仇报了不成。 当然了, 张昊心里也明白,自己这个年纪,又有这样的身份和地位,若是没有诞下子嗣,的确会让下面的人没有安全感。 俗话说,长姐如母。 张宁既要站在家长的位置考虑问题,也要站在下面的角度去审视这件事。 这就像是后世催婚催生的父母一样,虽然心里抗拒,但你能怎么样? 张宁这个问题,本就不好回答, 如果答应了下来,那就会伤了黎悦和沮芝的心,可若是不答应,先不说张宁是否会借着这个事情大闹一场,就是浮香那里,自然也是说不过去的, 毕竟他和浮香之间也是有真情的。 亦就在这时, 道童管尘看向张侯爷,掐指一算道: “侯爷的命里,会有一儿一女的。” 众女一愣,然后眉头紧蹙。 所以, 这一双儿女,是谁给侯爷生的呢? …… 第46章 沮芝的水蛇腰 所以, 这一儿一女是谁给侯爷生的呢? 就在张宁准备开口询问时,道童管尘将目光看向了黎悦,皱眉道: “女施主的身上似乎有一股草药味儿,应该是为了要孩子,所以在吃药吧。” “……”黎悦脸色一僵,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双手入袖。 “女施主好重的杀气啊,杀气太重,可是会吓跑孩子的……” 黎悦喉头微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往后院走了。 当管尘看向沮芝的时候,沮芝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 管尘眉头一挑,奇怪道: “好奇怪啊,女施主明明是侯爷的夫人,为何……为何……” “什么?”沮芝不解道。 “为何守宫砂还在呢……” “……”沮芝。 沮芝哀怨的看了侯爷一眼,黯然的转身离去了。 可当管尘将目光看向浮香的时候,不知为何,浮香的心中没由来的一紧。 对管尘将要说的话,既紧张,又期待。 管尘眉头一挑,指着浮香,问向一旁的南华老道: “师尊,这位女施主不是侯爷的夫人,为何却没了守宫砂呢……” “!!!”浮香。 “……”张昊。 “???”张宁。 “孽徒!”南华老道转过身,抬手便给了管尘一记毛栗子,怒斥道:“为师传道于你,是让你在这儿给人算卦看相的么!” 浮香脸色羞红,眼眸含雾,余光扫了一眼张昊之后,转身向侯府外走去。 张宁眼眸一眯,审视的盯着张昊。 张昊仰起头,瞪着大眼睛,抿着嘴,疑惑道:“咦,今晚怎么没见着月亮呢……” ………… 张昊捂着发红的耳朵来到后院,刚要向黎悦的房间走去,屋子里的烛火便灭了。 整个后院内,也只有沮芝的房间,还亮着灯。 这意思,很明显了。 黎悦这是在用行动告诉他,今晚,沮芝很受伤,让他这个做夫君的去看看沮芝。 侯爷成婚快两年了, 两位夫人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原因是什么? 不会有人去质疑是不是侯爷本身的问题,而是会在背后说两位夫人的肚子不争气。 可是, 自成婚以来,张侯爷压根儿就没有碰过沮芝。 不是张侯爷对沮芝没有感情,而是没有一个契机。 毕竟张侯爷和黎悦之间,是朝夕相处,经历过生死的情意, 可是沮芝呢, 她和张侯爷之间,还是少了很多相处的时间。 毕竟太平商号的事情很多,虽然已经将总号从信都搬迁了过来,但每日大大小小的事情,沮芝还是会亲力亲为, 再加上中间张侯爷又带兵出征过,两人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 这一年多来, 沮芝一直承受着她本不应该承受的闲言碎语,对此,她并没有怨言,反而还会去安慰黎悦, 对于张侯爷, 沮芝也没有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去埋怨,而是一心一意的打理着太平商号和侯府内的一切, 至于侯爷什么时候来敲自己的门,沮芝愿意等,愿意给侯爷时间。 张侯爷在院子里驻足良久。 此时的沮芝,也坐在床沿上,默默的等待着。 她不知道侯爷今晚会不会来,来敲自己的房门,但是她还是想等一等,万一等到了呢。 像今晚这样的等待,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晚上了。 良久, 沮芝轻叹一声,抿嘴苦笑着起身,向烛台走去。 “咚咚咚……” 房门轻响。 接着, “吱——” 张侯爷将房门推开,轻轻的迈过门槛,进入屋子。 “侯爷。” 沮芝主动迎上去,为张侯爷宽衣。 “侯爷要沐浴一下么?” “这么晚了……” “热水已经备好了。” “你知道本侯要过来?” “妾身每晚都会洗净身子等……”说到这里,沮芝脸色羞红,闭口不言了。 张侯爷深吸了一口气。 娘的,身边有位如此美丽的女子,每晚都给自己留门留灯,而他却没有在意到,真不是人啊。 简单的泡了个澡之后,上了软榻。 没过一会儿,屋内的烛火熄灭。 借着院子里的灯火, 张昊隐约看到沮芝穿着白色单衣,扭扭捏捏的爬上了床。 由于软塌上只有一个枕头,一床被子,张昊先上的床,沮芝后面才上来的, 所以此时的沮芝,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张昊的心里也是有些紧张的,毕竟跟沮芝不像跟黎悦那般的熟悉,可以放肆的扑上去扒拉单衣和肚兜。 他感受到了沮芝比他还要紧张,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砰砰狂跳的心脏。 身为老司机, 他懂得此时此刻应该如何去安抚对方,这进度,也得一点一点的推进。 柔声道: “向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沮芝抿着唇,轻声道: “常山郡,九门县。” 张昊低声问道: “当时,你真的有把握赌赢那些个流民?” 沮芝抿嘴一笑道: “那时候的我一无所有,只能放手一搏了。” “若那时你输了呢?” “当然是跑啦。” 两人低声笑着。 随着两人继续聊着,沮芝也没有那么紧张了,反而打开了话匣子, 聊到沮芝是如何鼓起勇气跟随王孚走进校场,进入张昊的中军营帐的,当时张昊身边的兵马也就两三千人, 营中的粮草军械调度,让张昊颇为头疼,他便让沮芝给他做粮官。 再往后,张昊替沮芝报了仇,沮芝也就留在了军中,继续做事,随着队伍迅速壮大,沮芝也不适合继续留在军中了,张昊便让她开办善学斋。 说着说着,张昊不禁感慨道: “向奴啊,本侯欠你甚多,得想办法还清才是。” 沮芝微微一笑,轻轻凑到张昊的耳旁,低声问道: “那侯爷准备怎么还呢?” 张昊沉吟着,转过身,面向沮芝,嗓音低沉道: “用亿万子孙还你!” 趁着沮芝睁大眼眸,一脸茫然不解之际, 张昊迅速撩起沮芝身上的小衣,露出了柔弱无骨,白润细腻的水蛇腰。 娘的, 没想到沮芝竟然拥有如此极品的水蛇腰。 沮芝平时的打扮相对保守,言谈举止尽显大家闺秀之风,怎料里面如此有货。 小臀儿不大,但胜在比例恰到好处,拍一巴掌也能看到涟漪。 虽然没有浮香那么让人充血,但也足以让人一个头两个大了。 不多时, 床下边就丢满了单衣、肚兜和亵裤。 张昊在沮芝的惊呼声中,将其整个身体如案板上的鱼一样,翻了个面,让其背朝着自己。 沮芝又再度翻了回来,脸色羞红,怒视着张昊: “侯爷,你怎么能这样……” …… 第47章 想去看貂蝉 沮芝将双手护在胸前,一动不动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张侯爷。 此时的她,一脸惊恐的摇头道:“侯爷你,你不可以这样……” “为什么?”张侯爷皱眉反问道。 “姐姐(黎悦)不是这么教的,她说,她说第一次躺着就好……”沮芝将头扭到一边,声若蚊吟道。 她还教你?! 张昊内心吐槽,她一个刚拿到驾照的菜鸟,竟敢教你一个档位都没摸过的雏儿,还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啊。 “向奴,招无定式,不用死板。” 说着, 张昊伏下身子,将嘴唇贴近沮芝的耳旁,轻声道: “不同方式的起步,自然有不一样的体验,你就不想尝试一些与黎悦不一样的东西么?” 这一晚, 张侯爷带着沮芝,在爱的道路上,风驰电掣。 …… 次日上午, 戏志才,赵云、典韦、张硕等人已经在侯府前厅内候着了。 “侯爷呢?”戏志才问向下人。 下人将茶汤给众人端上后,回答道:“侯爷还在后院呢。” “侯爷还没起来?” 下人摇了摇头,躬身退去。 赵云看向戏志才,皱眉道:“先生如此焦急的招我等前来,到底是为何事?” “冀州来报,事关曹操的。” 戏志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似乎觉得这茶汤有些烫口,便又将茶汤放回桌上,继续道: “曹操的五万步骑屯驻在河间郡郡治乐城,密侦司传来线报,说曹操并无在近日出兵北上的打算。” “曹操那厮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张硕不满道:“我看还是阿弟太宽容了,早知道在洛阳的时候就把曹操给砍了!” 赵云微微摇头道:“曹操奸诈多疑,兴许是在观望侯爷对徐州吕布的态度。” “咳咳咳……”戏志才一边咳嗽一边对赵云的猜测表示赞同。 赵云见戏志才面色憔悴,不由担忧道:“先生怎会如此憔悴?” “不碍事,不碍事。”戏志才摆手道。 张硕皱眉道:“要不先生还是回去休息吧,冀州的事,我去跟阿弟说。” “冀州之事关系甚大,侯爷得早点拿主意,否则曹操和公孙瓒便是侯爷最大的隐患。” 说着,戏志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汤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道: “徐州之事,也悬而未决,若拖延下去,恐会生变。” 没过多久, 李卫便走了进来,说侯爷请他们去后院。 后院, 张侯爷一手拿着刚剥好的鸡蛋,一手端着羊奶。 昨晚消耗太大,早上得补充一些蛋白质。 “侯爷。”戏志才等人见礼道。 张昊招呼众人坐下一起用早食,戏志才、赵云、典韦都吃过了,只有张硕屁颠屁颠的坐在张昊的身旁,拿起面饼就往嘴里送。 戏志才将冀州那边的情况给张昊做了汇报,并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其实对于曹操按兵不动的做法,张昊并不意外。 说到底, 人家曹操和公孙瓒之间又没有什么仇恨,公孙瓒是想南下讨伐张昊的,关他曹操什么事。 朝廷将幽州牧的位置给曹操,明摆着就是想让他和公孙瓒在幽州互咬,然后张昊得利,人家曹操不傻。 驻军在乐城,只要他曹操不出兵北上,公孙瓒也不会轻易南下, 五万步骑就这么待在城内,每日操练,粮饷军械什么的都由朝廷供应,他曹操没什么好担忧的。 至于沮授催促他出兵,他也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 徐州未决, 张昊是不可能对付自己的,除非张昊不怕自己跑到幽州去跟公孙瓒联手。 所以, 当张侯爷很清楚曹操的想法和态度,按照他的打算, 曹操攻打公孙瓒固然最好,但就算不主动攻打,只要曹操的五万步骑顶在前线上,公孙瓒也摸不清楚虚实,短时间内,也不会轻易的南下冀州。 而这种僵持的局面,便是他张昊想要的。 因为,张昊真正的目的,便是解决徐州的吕布。 经过昨夜的宴请,让那些朝臣,特别是刘备等人,看到了张昊的软肋,那就是内闱不稳,且沉迷于美色。 适当的暴露自己的缺点,会让那些潜藏的敌人掉以轻心。 “荀彧那边准备得如何了?”张侯爷问道。 “冀州和青州编练的新军总共二十万,加上离狐城内的兵马,总计三十余万,只要侯爷下令,即可出兵徐州。”戏志才答道。 离狐那边,聚集着张昊麾下的主力和精锐。 谋臣有荀彧、郭嘉等人; 武将有张合、高览、太史慈、马超、周仓、庞德、张燕、张辽、朱灵、徐晃、赫昭、李招娣等近二十位将领。 这样的配置,再加上三十余万兵马,别说平掉一个徐州了,就是北上平推公孙瓒和曹操,张侯爷也是有信心的。 “咳咳咳……”戏志才再度猛烈的咳嗽。 张昊皱了皱眉,担忧道:“先生可是病了?” “可能感染了风寒,不碍事,不碍事。”戏志才摆手道。 在张昊的记忆中,戏志才虽然擅于筹谋,乃曹操麾下一等一的谋臣,可是却没活多久,戏志才死后,荀彧才为曹操推荐的郭嘉。 虽然郭嘉已经在荀彧的身边了,但张昊并不想让戏志才就这么死掉。 张昊朝身旁的李卫招了招手,李卫上前听用道:“侯爷。” “让密侦司把张机找来给戏先生瞧瞧,若张机不在信都,就让密侦司把人散出去找!” “是。” 戏志才不解的看向侯爷。 “先生不用担心,张机乃当世圣手,他能治好家父,也定然能治好先生的。” 戏志才这才知道,侯爷为了给自己寻良医瞧病,不惜动用密侦司去找人,此举,让戏志才大为感动,刚要朝侯爷行礼,便被张昊挥手拦住了。 “戏先生乃本侯之左膀右臂,本侯可不能没有先生辅佐啊。” “多谢侯爷体恤。”戏志才躬身感激道。 张侯爷点了点头后,朗声道: “咱们在洛阳也待得够久了,去通知刘备他们,三日后,启程去离狐,收复徐州,斩杀吕布。” 当然, 张侯爷也想看看貂蝉,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传闻中的那般美丽。 …… 第48章 叔侄之情 晚上, 洛阳城驿馆。 刘关张三兄弟围坐在的方桌旁,一脸愁容。 关羽见刘备心事重重,不由道: “大哥,张昊差人送来信,令咱们三日后随他启程去离狐,看来张昊是真打算亲自出兵徐州了。” 张飞皱眉道:“不就是去打吕布么,咱们征战多年,难道还怕了那个三姓家奴不成!” 刘备摇头道: “我担心的不是吕布,而是陛下啊。” 说着, 刘备将杯中浊酒一饮而尽道: “张昊昨晚宴请朝臣,颇有拉拢之意,可见其帝王之志,僭位之心。” “我昨晚就想手刃了那张昊,可大哥为何不让我动手呢?”关羽不解道。 “当时侯府内外甲士林立,张昊身边又有赵云、张硕等猛将,如果你和二弟动手,恐怕不足以一击致命,反而会让张昊狗急跳墙,从而对陛下不利; 况且, 就算你和二弟得手了,将张昊当场诛杀,可当晚朝臣齐聚,张昊之党羽是不会放过咱们的。” 关羽叹道:“现在不除掉张昊,以后再想动手,恐怕就难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又何必要替他张昊去攻打吕布呢,”张飞怒道:“大哥,咱们派人去跟吕布联络一下,待张昊与吕布决战时,咱们再临阵反戈!” “不可!”刘备瞥了张飞一眼道:“张昊毕竟是当朝丞相,出兵徐州也是代表着天子,若咱们临阵反戈,岂不是与朝廷为敌。 咱们现在没有兵马傍身,又是寄人篱下,洛阳城危机重重,咱们万事都要忍耐。” “大哥,咱们一路走来,都是在忍忍忍,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啊!” 亦就在这时, 门口传来脚步声。 刘备赶紧朝张飞使了个眼神,张飞这才闭上了嘴。 接着,一名驿馆小厮走了进来,禀报道: “禀皇叔,宫里来人了,说要拜访皇叔。” 一听是宫里来的人,刘备眉头一挑,赶紧起身道:“快请。” 刘关张三人赶紧来到门口等候。 很快, 一名小黄门低着头走了进来,低声道: “禀皇叔,陛下身体不适,卧榻不起,诏各位皇亲国戚入宫请安。” 刘备眉头微皱,眼眸闪烁, 按理说,请安也应该是在白日里请安,怎么会在晚上来传信呢,难道是…… “请奏报陛下,臣立刻就去。” 待小黄门离开后,刘备才挺直了身子,露出了犹豫之色。 关羽上前道:“大哥,陛下这么晚了还诏命入宫,会不会是张昊那厮的诡计啊。” 刘备摇头道: “一定是昨晚张昊宴请群臣被陛下知道了,陛下这才急于召集宗亲入宫商议。” “看来,陛下也是在防着张昊啊。”关羽颔首道。 “不管怎么说,陛下有诏,我不能不去。” …… 刘备一袭官袍,在小黄门的带领下,来到了天子寝殿, 可当他进入寝殿后,才发现殿内空无一人。 刘备心中有些疑惑,又有些忐忑,只能迈着步子,缓缓朝里走去。 就在这时, 内侍官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朝刘备躬身行礼道:“刘皇叔。” 刘备看到内侍官后,拱了拱手,以示回礼。 “敢问,怎么不见其他宗亲呢?” 内侍官道: “陛下只召见了你一人。” 刘备皱了皱眉,问道:“陛下可安好?” “皇叔进去瞧瞧便知道了。” 说完, 内侍官便站在了一旁,不再说话了。 刘备虽然心中疑惑,但也不好再多问,便朝里间走去。 当刘备怀着忐忑的心,走到里间的时候,便看到天子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之上。 “臣刘备,拜见陛下。”刘备跪下叩首道。 刘协看着眼前跪伏在地的刘备,怅然叹道: “皇叔是否觉得奇怪?奇怪朕以身体不适为由,召皇叔入宫见朕,可朕却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刘备没有说话。 刘协接着说道: “宫中到处都是密侦司的耳目,也只有朕的寝殿内,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刘备眉头紧蹙,直起身子,神色复杂的看向床榻上的陛下。 刘协的手摩挲着身下的床榻,苦涩道: “朕睡觉的床榻,才是朕的帝位,朕也只有在这里,才敢说几句心里话。” 刘协的话,犹如千万根针,一下一下的扎进刘备的心中。 “陛下,臣,臣这心里,有如刀绞啊!” 说完,刘备再度叩首,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刘协见此,缓缓起身,来到刘备跟前,又缓缓的坐了下去,坐在地上,怅然叹道: “皇叔也不必难过,相比董卓在时,朕这些年的日子,好过多了,至少没有人伤害朕,饿着朕。 董卓在时,朕只不过是他手中玩物,董卓祸乱宫廷,奸淫嫔妃,独掌朝政; 原以为他张昊能够救朕于水火,可是,可是依旧没有将朕放在眼里,如今这天下,已有大半落入其手,各州州牧都是他张昊所举荐的,只听他武平侯的军令,却不遵朕这个天子之令。 皇叔啊, 你说这大汉,还是咱们刘氏之大汉么!” “陛下……”刘备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问道:“外间传言,丞相执礼甚恭,是否?” 刘协颔首道: “外间传言倒也没错,张昊从未虐待过朕,国库空虚,宫中一应开销皆由张昊供给,让宫里有吃用不尽的锦衣玉食; 但是, 他张昊掌控朝局,朝中大臣有多少人是他张昊的鹰犬,为他张昊谋得利益。 当朕的家,做朕的主,把朕关在这宫中,让朕内外不闻,他张昊挟天子以令诸侯,自行车骑将军事,排除异己,顺者昌逆者亡。 王允是他逼死的,刘岱和刘繇也死了,就连四世三公的袁绍和袁术,也兵败身死。 试问这天下,还有谁能站出来匡扶汉室,还有谁能拍着胸脯称自己为汉臣! 恐怕, 要不了多久, 他张昊便会篡夺帝位,弑君自立了啊!” 说到这里,刘协已是声泪俱下,泪流成河了。 而刘备,则是脸色阴沉,心中对张昊充斥着滔天惧意,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寝其皮,薅其毛。 “皇叔啊,”刘协趴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刘备,一字一句道: “张昊名为汉相,实为汉贼, 他很聪明,行的都是窃国之事,可偏偏不留贼名,对外广施仁政,对内拉拢朝臣,让天下的人都以为他是汉庭栋梁,恩威齐天。 张昊窃国,比董卓高明千倍万倍。 昨夜在他府中宴请群臣,有多少朝臣显贵对其俯首贴耳,其人心志,可见一斑呐!” “陛下,陛下!”刘备伸手扶住刘协的胳膊,痛心疾首道:“请陛下放心,只要时机一到,臣迟早是要手刃此奸贼,中兴大汉,已报皇恩!” 刘备的眼神中透露着对张昊的杀意,透露着对匡扶汉室的坚定信念。 …… 第49章 煮茶论英雄 刘协握住刘备的胳膊,沉声道: “朕在这宫阙内难有作为,只能倚仗皇叔在外,谋立英雄大业,以便匡扶汉室,拯救天下苍生。” “陛下,臣一定不负皇恩,鞠躬尽瘁!” “为了不让张昊生疑,待过一阵子,朕另有密旨给你。” “臣,领旨。” 刘协将刘备扶起,对着刘备,深深一拜。 “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刘备赶紧将刘协的胳膊扶起。 刘协缓缓摇头,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道: “朕这一拜,不是天子拜臣公,而是子侄拜叔父啊。” …… 次日清晨 刘备正在驿馆内休息, 典韦领着一队力士营黑甲前来传令,请刘皇叔去武平侯府一叙。 “大哥昨夜进了宫,张昊今日一早便来请大哥去侯府,还真快啊!”关羽沉吟道。 “看来陛下所言非虚,张昊早已将耳目遍布宫中了。”刘备感慨道。 “既然如此,大哥就别去了!” “我若不去,张昊必然心生猜疑,甚至还会连累陛下。” “可是……” “二弟放心,我身无长物,就算张昊知道我昨夜进宫了又如何。” …… 武平侯府, 凉亭内, 浮香一袭红裙,在一旁煮水烹茶,张昊和刘备对案而坐。 刘备看了一眼浮香,含笑道: “丞相,刚才臣进府门的时候便听说浮香姑娘也是今日正式进了侯府,恭喜丞相了。” “哈哈哈,”张昊笑道:“那晚的事,让玄德兄见笑了。” “岂敢,每家都有些家长里短之事,再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丞相和浮香姑娘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 茶汤煮好,浮香舀了一勺茶汤盛入刘备的杯中,然后又舀了一勺盛进了侯爷的杯里。 刘备没有去碰茶杯,而是盯着张侯爷面前的茶杯。 一阵微风拂过,扬起了浮香的秀发,浮香开口道: “不知为何,今年的冬寒要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看来府里要提前备着炭火了。” 张昊端起桌上的茶杯,握在手里,感受着杯子散发出来的温暖, 颔首道: “明日就要启程去离狐了,不知这天气……” 说到这里, 张昊和刘备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凉亭外面的阴天。 浮香看了一眼刘备,笑问道: “久闻刘皇叔久历四方,阅人无数,必然结纳过不少英雄豪杰,可否否说说这当今天下,谁才是当世英雄呢?” 刘备看了一眼浮香,又看了一眼低头品茶的张昊,最后将目光看向了浮香,笑道: “浮香姑娘,这天底下最大的英雄,便是你身旁的这位了。” 浮香一愣,然后噗呲一声笑道: “侯爷?” 浮香摆了摆手道:“侯爷说了,他才不是什么英雄呢。” “哦?”刘备好奇的看向浮香,然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浮香继续说道: “侯爷说,这天下英雄有很多,怎么轮都轮不到他。” “丞相认为,这天下谁才当得英雄之称呢?”刘备问道。 “侯爷说过,当世英雄,刘皇叔算一个,刘皇叔的二弟关羽算一个,还有侯爷麾下的赵云算一个,江东的孙坚算一个,还有……不记得了。” “丞相觉得,曹操如何?” “侯爷说,曹操只能算一个奸雄!” 刘备问的是张昊,可回答刘备的却是浮香,而张昊全程低着头品茶,没有说话。 “奸雄?”刘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张昊评判一个英雄的标准是什么,他没有去问,因为每个人评判的角度都不一样。 浮香看了一眼刘备,问道: “皇叔觉得,谁当得上英雄之称呢?” 浮香再次将问题抛出,显然对刘备刚才的回答并不满意。 其实这次与刘备相谈,张昊原本可以不让浮香参与的, 可是两个大男人在一起闲聊,难免会有些尴尬,毕竟张昊和刘备也没有那么熟,而且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有些微妙, 说是敌人呢,现在也没有撕破脸, 说是友人呢,双方可没有握手言和的打算。 所以, 有浮香这个交际花在,倒也不会冷场。 这也是为什么,高端局里,大佬都会带上一个两个美女作陪。 刘备微微一笑,摆手道: “在下一双俗眼,哪里识得什么英雄啊。” “皇叔何必自谦呢,反正闲来无事,皇叔就满足小女子这小小的要求吧。” 刘备抿嘴一笑,思索道: “豫州袁术,有称帝之志,虽称帝失败,但也曾独霸一方,算得上是英雄了。” “噗,”张昊摇头道:“败军之将,冢中枯骨,最后不也死在皇叔之手么。” “那袁绍呢,祖上四世三公,曾酸枣会盟,相邀天下各路诸侯勤王,其名威震寰宇,总该称得上英雄了吧。” “呵呵,承蒙祖上余荫罢了,若没有四世三公的名头,他袁绍也成不了气候,这不已经把自己给作死了么。” 刘备抿嘴一笑,摇头不语。 张昊看着刘备,笑道: “本侯觉得,当世天下,有一位英雄,有一位奸雄。” 刘备眼眸一凝,看向张昊,道:“丞相将曹操视为为奸雄,那另一位英雄是何人呐?” 张昊迎向刘备的目光,正色道: “你,刘备,刘玄德!” 刘备眉头一挑,然后笑着摆手道: “丞相抬爱了,我刘备手里的兵马寥寥数千,又无立身之地,英雄?实不敢当啊。” 张昊将茶杯放下,身子倚靠在椅背上,伸手将浮香搂入怀中, 慵懒道: “所谓英雄,不仅要胸怀大志,腹有良谋,上能洞察宇宙之妙,下能吞吐天地之机。” 刘备苦笑道:“在下可当不得丞相如此高的评价。” “当得,当得!”张昊抿嘴笑道:“刘皇叔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结识关张后,东征西讨,走南闯北,尽管时运不济,未能搏得一块立身之地,但皇叔并未放弃,以宽仁之心待人,以匡扶汉室为己任; 这样的人,难道还不能称得上英雄么!” 刘备看向张昊,沉吟道: “若称在下为英雄,不知坐拥大半个天下,手握数十万兵马的丞相,又该称为什么?” “本侯?”张昊嘿嘿一笑道: “本侯不过是玉阶下的一条看门狗罢了!” …… 第50章 英雄与狗 当朝丞相,坐拥大半个天下,手握数十万雄兵的张侯爷,竟然将自己比作看门狗。 这句话,让刘备的心咯噔一下。 眼眸闪烁,努力的揣摩着其中深意。 一旁的浮香扫了一眼张侯爷,又扫了一眼面前的刘备,她的心里也是一阵疑惑。 刘备虽有皇叔的身份,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不是能够称之为英雄的, 她不知,为何侯爷对此人有如此高的评价。 “丞相说笑了,若侯爷这样的人都不能称之为英雄,在下又何德何能呢。” “玄德兄觉得本侯不会识人?” 张昊笑了笑,眼眸盯着刘备,接着说道: “你与本侯初识时,本侯刚刚接受朝廷招安,成为冀州州牧,而玄德兄三人已经是久经战阵之人了, 虽然仕途未明,但并未气馁。 后来袁绍等人发起的酸枣会盟,讨伐本侯,玄德兄三人千里赴邀,你二弟关羽杯酒未凉,单枪匹马就斩了本侯麾下大将华雄, 盟军更是以你三人为先锋,将本侯麾下的张燕及数万兵马杀得一溃千里, 这便是你的勇。 再说这一次; 你明知与本侯有隙,却还是千里迢迢,带着三五千兵马来助战,虽然你是响应天子的诏令,并不是为了助本侯, 但在大义面前,个人荣辱和恩怨于你玄德兄而言,诸如浮云一般。 这便是你的忠,忠于汉室。 后来在面对袁术时,你明明可以将袁术押解回洛阳,你却并没有这样做,反而给他留了一分体面, 这便是你的仁义。” 说到这里, 张昊斜靠在椅背上,盯着刘备,悠悠道: “玄德兄这样一个忠勇仁义之人,难道还不能称之为英雄么。” 听了张侯爷的分析和解释,刘备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张侯爷说的这些,恐怕就连刘备自己也没有发现,原来自己身上有这么多的特质。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张昊这个人,洞察如火,将自己的对手了解得如此透彻,也难怪袁绍和袁术都死在了他手里,就连那曹操也被其驱使到北边去打公孙瓒去了。 念及于此, 刘备才真切的感受到张昊的可怕。 或许正印证了那句老话,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 刘备开口道: “那丞相为何将自己比作玉阶下的看门狗呢?” 张昊薇薇一笑,哼声道: “与玄德兄这样的正人君子比起来,本侯不就是一条狗么。” 话音刚落, 一道闪电划破阴云, 接着便传来一阵响彻天际的雷鸣之声。 刘备似乎看到了张昊眼中的杀意,不由内心震动,端着茶杯的手也不由得一颤。 杯落, 汤洒。 一阵寒风,夹杂着雨点刮入了凉亭内。 似乎被这股寒风一激,让刘备缓过了神来,这才将杯子拾起,重新放在桌上。 张昊用手指擦去脸上的雨点,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喃喃道: “看这天气,是要下雨了啊。” “打雷下雨皆乃天意,天意不可违,我等凡人又岂能逆天而行呢。” “逆天而行?”张昊轻蔑一笑道:“人世间的事,皆在人为,至于天意,哼哼。” 浮香重新给刘备舀了一勺茶汤, 刘备微微颔首。 将温热的茶杯握在手中,眼睛看向面前慵懒的张昊,开口道: “在下一直有个疑惑,丞相志在天下,有很多次机会杀掉曹操和在下,为何到现在还不杀呢?” “想听实话么?” “望丞相直言相告。” 张昊将下巴放在浮香的肩头,笑道: “舍不得。” 刘备眉头一挑,不太明白张昊的意思。 张昊继续说道: “本侯虽然志在天下,可并没有要篡汉自立,大部分时候,做老二远比做老大过得轻松一些。 何况这个老大还是听老二的。 若无本侯,一个曹操,一个你玄德兄,都是能跑马圈地的雄主, 本侯的确有很多次机会杀你们, 可杀了你们之后呢? 没有了对手,本侯内心寂寞啊。” 这一手,还是让张昊装到了。 至于张昊不杀曹操和刘备的真实原因,不外乎就是那么两三点, 第一,做给其他诸侯看的,让那些诸侯知道,和他张侯爷之间不是只有你死我活这一条路的。 第二,在没有真正的将天下平定之前,没有了厉害的对手,手下这帮人会不可避免的懈怠,出现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场面。 但这两点原因,他张昊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呢。 刘备当然也是不信张昊的鬼话,两人寒暄一阵后,刘备便告辞离去了。 待刘备走后, 浮香才开口道: “侯爷为何不问那刘备昨夜进宫一事啊?” 张昊薇薇一笑道: “有些事情,不用问也知道,再说了,就算本侯问了,他会如实作答么。” “那侯爷有何打算?” “依照戏先生之计,打算借吕布之手,除掉刘备,就算不成,能折损掉关羽和张飞其中一人也好。” “吕布有勇无谋,凭其身边的那些酒囊饭袋,恐怕难以与刘备抗衡啊。” 张昊揉了揉额头,喃喃道: “刘备乃汉室宗亲,若天子有所筹谋,刘备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刘备这里,并不简单。” 张昊的话,让浮香有些诧异,不解道: “所以,曹操和刘备,侯爷打算先顾哪一头呢?” 以红袖招这边获取的情报来看, 曹操的兵马屯驻在乐成,之所以按兵不动,大概率是想看看朝廷对吕布是个什么态度。 首先, 吕布曾经背叛过张侯爷,那么张侯爷是不可能答应吕布的要求,让朝廷将徐州牧给他。 所以, 张侯爷必定会发兵攻打吕布。 虽然吕布的兵马有数万人,但却不会是张昊的对手,这一点,曹操心里是清楚的。 但曹操就是想看看,张昊与吕布到底能打成什么样子。 若张昊军摧枯拉朽般,将吕布击溃,斩杀了吕布,那么曹操会立刻出兵北上。 可若万一张昊军出师不利,攻打徐州时受了挫,或许双方呈现僵持之态时,那曹操便会联合公孙瓒杀入冀州和青州。 只要张昊的基本盘,冀州与青州一乱,张昊便会失去根基。 曹操和公孙瓒便能有所作为。 这也是为什么,张昊要让刘备去攻徐州,再不济,也得让刘备做先锋将军。 毕竟, 阵前斩将对于吕布来说,易如反掌。 张昊可不敢拿自己人去冒险。 …… 第51章 好狗 兴平元年(公元194年),十月。 在一千余力士营黑甲和五十骑飞虎骑的环护下,张侯爷一行朝着离狐而去。 由于浮香以妾室的身份进了侯府,张侯爷担心将沮芝和浮香留在洛阳,两人会起争执, 索性, 张侯爷并没有带上黎悦,而是将浮香带在了身边。 黎悦对此,自然也没有什么怨言, 毕竟浮香已经进了府,要是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岂不是给侯爷添麻烦么,再说了, 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沮芝又需要打理侯府和太平商号的事情,无法跟着侯爷出征,况且侯爷身边也不能没有人照料, 浮香是最好的选择。 万一, 浮香这一次真的给侯爷怀上孩子了呢。 侯府内, 沮芝抱着暖手炉,坐在院子里,托着腮发呆。 黎悦皱眉道: “天气日渐寒凉,你坐在外面也不怕受寒。” “姐姐,”沮芝朝黎悦颔首见礼。 “怎么,侯爷才走了两日,就想侯爷了?” “姐姐~”沮芝俏脸一红,羞涩的将脸扭到一边,嘟囔道:“以前还没有这种感觉,可不知为何,自从……” 说到这里,沮芝顿了顿接着道:“侯爷走了,我的心里就空落落的。” 黎悦莞尔一笑道: “放心吧,侯爷很快就会回来的。” “听说那吕布乃当世第一勇将,就连赵云也不是其对手,只怕……” “向奴不必担忧,侯爷说了,那吕布不过匹夫之勇,不足为虑。” …… 鲁县,徐州西部的一座郡城,陶谦在时,便将鲁县打造成了一座坚城,城高池深,城内军械物资充沛。 张昊与袁绍交战时,陶谦就担心张昊在击败袁绍后顺便攻取徐州,所以才将鲁县当做徐州的屏障。 陶谦死后, 吕布顺势接管了徐州各郡,原本鲁县的守将曹豹,也顺势投降了吕布,被吕布委以重任,其麾下的两万精锐继续保留,驻守鲁县。 当然, 作为曹豹的诚意,曹豹也将自己的妻儿老小,全部送入下邳居住,也算是人质。 此时,乌云消散,晴空万里,久违的太阳终于露出来了。 曹豹站在城墙上,双手搭着墙垛,眺望着西方。 “听说将军这一两年来,几乎每日都要朝着这个方向远望,不知今日有何不同啊?” 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曹豹的身后。 “先生大才,何苦要笑话末将呢。”曹豹没好气道。 此人名为陈登,曾是陶谦麾下谋士,因不满吕布为人,婉拒了对方的招揽,便跑到鲁县来投奔曹豹了。 让曹豹以家人为质投效吕布,以保全手底下这两万兵马,便是出自陈登的建议。 陈登调侃曹豹站的方向,就是在提醒他,这次和之前的局面已经不一样了。 陶谦在时,还能向朝廷或者张侯爷伏低做小,以谦卑之姿保全徐州和其自身的地位; 就算张昊想动陶谦,也得有所顾虑,毕竟陶谦在徐州广施德政,无论是百姓还是士族豪绅,皆念陶谦的好。 但是陶谦一死,徐州牧这个位置自然就空出来了,而那张昊也好顺带手的将自己人推到徐州牧这个位置上来,从而将徐州收于囊中。 可是, 吕布却在这个时候夺取了徐州,还上奏朝廷索要徐州牧的位置,不仅如此,还拉了几车的金银珠宝去贿赂张昊。 也不想想, 人家张侯爷差你这几车财货? 好嘛, 几车财货,人家张侯爷是照单全收,可朝廷的敕封诏令却迟迟未下达。 这说明什么了?说明人家张侯爷根本不买账。 面对这样的局面,你吕布还不赶紧派人去找张侯爷谈一谈,看看张侯爷有什么需求和条件。 可是吕布不仅不派人去谈判,还在徐州大肆招募兵马,搞得徐州各郡人心惶惶。 “张侯爷与吕布有隙,早晚会带着兵马过来的,不知曹将军能否受得住。” 曹豹摇摇头,道:“我就只是个看门的,你见过谁家的看门狗真上去咬人的。” 陈登嘴角一抽,戏谑道: “只吠不咬的狗,能叫看门狗么?” 曹豹瞥了陈登一眼,撇嘴道: “若是陶使君在,我曹豹便是一条咬人的看门狗,可现在是那吕布当家,我曹豹便只吠不咬。” “好狗!” “……”曹豹。 一阵寒风吹来,陈登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的将领口紧了紧,抽了抽鼻子里的鼻涕,问道: “若是张昊军来了,曹将军是否会冲上去摇尾巴呢?” 曹豹瞥了一眼陈登,淡淡道: “我说了,只吠!” “密侦司的人,曹将军见过了?” “见过了。” “如何?” “肉包子不太够。” “别撑着!” “那可是我用妻儿老小的性命换来的,不多给点,他们泉下有知会生气的!” “曹将军高义!”陈登一边摇头,一边朝其拱了拱手。 “先生言重了。” “不言重,不言重,当家的也就那么个样子,天天在府里歌舞升平,外面的贼人又太凶太恶,曹将军被夹在中间还是太难。 不过,将军也没必要太过担心,死一条看门狗,对当家的来说不算什么,反正又不是他养大的,没感情,死了就死了; 对于外面的贼人来说,打死一条看门狗就更没什么可惜的了,打死了一条,还有一百条一千条排着队等着上位呢。” “先生,您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末将的心里不免有个疑问。” “但讲无妨。” “先生到底是站在哪一头的,是姓张还是姓吕啊?” “只要不姓吕,跟谁姓都成,”说到这里,陈登侧头看向曹豹,笑道:“要不,我跟着将军姓也成!” 曹豹心里一愣,眼眸闪烁一阵后,又黯淡了下来, 怅然一叹道: “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有些东西,想想可以,可一旦动了心思,觉得自己可以了,就会出大问题。” “曹将军比吕布聪明。” “本来就没什么本事,若再没有点儿自知之明,咱也当不了看门狗不是。” “曹将军就没想过给自己换个门?” …… 第52章 徐州局势 陈登是陶谦帐下的谋士,深受陶谦的知遇之恩。 陶谦死后,应辅佐其子上位才是,就算陶谦并不看好自己的两个儿子,但作为谋士, 陈登还是希望能为其照顾好陶谦的一家老小,哪怕让陶谦的一个儿子做一郡太守,陈登也会倾尽全力的去辅佐。 可是呢, 吕布一来,不仅夺了徐州,还将陶谦的一家老小全部处死。 陈登自然是不愿意像赵昱那样,投效在吕布帐下。 所以, 只要能除掉吕布,为陶谦报仇,陈登并不在乎为谁效力,哪怕驱狼吞虎,在所不惜。 曹豹摇摇头,道: “我不信他张昊,若要在张昊和吕布之间,我宁愿相信吕布。” “为何?” “吕布人傻好骗,张侯爷可不缺狗。” 就曹豹而言,他深切的明白自己若投效在张昊麾下,大概率是得不到重用的,不是自己太无能,而是张昊麾下的能臣猛将太多; 与他们比起来, 曹豹要资历没资历,要勇武也无勇武,别说荣华富贵了,恐怕就连自己麾下的这些兵马也都会交上去。 反观吕布,麾下也就藏霸、魏续、宋宪等人,自己对于吕布来说,可是极力争取的对象。 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曹豹自然选择前者。 曹豹虽然是降将,但好歹也是在军营里打熬出来的,若是连风向都看不清楚的话,他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 定陶城外, 张侯爷的车撵正在朝东行进,环护在车撵周围的是力士营黑甲骑,外侧有五百飞虎骑,还有三百余胡骑军。 李招娣从荀彧那里得知了张侯爷的位置后,便带着三百狼崽子过来了。 张昊一行走定陶这条线向徐州行进,荀彧带着近三十万大军则是走东平郡向鲁县进发。 至于刘备的那五千兵马在糜芳的带领下跟在荀彧大军的后面。 徐州那边传来的线报,由密侦司的游枭快马送至张侯爷的车队,先由戏志才审阅过后,再由戏志才亲自呈送给张侯爷。 “咳咳咳……” 戏志才先在车撵外面掩嘴咳嗽完以后,在凑到车撵旁,禀报道: “侯爷,徐州送来线报,鲁县守将曹豹,正在加紧巩固城防,筹措粮草军械,似乎是打算死守鲁县了。” “这个曹豹,有那个胆子?” 荀彧的手里可是有差不多三十万悍卒,别说曹豹了,就是吕布在鲁县,恐怕也得避其锋芒。 戏志才微微颔首道: “也不排除,曹豹这人是在待价而沽。” 故意摆出一副要与张昊军死磕的态度,只要在前两轮的进攻中,曹豹能够守得住,那么曹豹便会开出更高的条件。 身价这种东西,别人不抬,不就得自己抬自己么。 “荀彧那边打算怎么做?” “曹豹曾是陶谦麾下将领,陶谦死后,曹豹投靠了吕布,为了继续留在鲁县掌军,把自己的妻儿老小全部送到了下邳做质。 以我对文若(荀彧)的了解,曹豹这样的人必然是入不了他眼的,只需遣一良将带着两万步骑盯着鲁县,主力绕过鲁县先攻琅琊再南下取东海郡。 将吕布的主力压缩在下邳和沛县一带,以便寻机决战。” 张侯爷点了点头,对荀彧的安排甚是满意。 然后, 张侯爷将自己手里的暖炉递给了戏志才,嘱咐道: “若再有什么事,直接让李招娣过来传话即可,先生身体要紧,还是多在马车内待着吧。” …………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春, 荀彧携大军三十万进入徐州鲁国,使徐晃和赫昭领兵两万与鲁县城内的曹豹所部进行对峙, 主力兵分三路, 一路由张辽为主将,朱灵、马超为副将,引兵五万,向琅琊而去。 另一路以张合为主将,高览、太史慈为副将,引兵五万,前往东海郡。 第三路,由荀彧亲自带领,周仓、庞德、张燕也在其中,引兵十余万,胡骑军和飞虎骑,包括刘备的五千兵马也在里面; 第三路兵马朝着彭城行进,意图在彭城与张侯爷会合,然后兵寇下邳。 翌日, 荀彧兵分三路的消息,自鲁县发出,一份送往下邳,一份送往冀州乐成,一份送往张侯爷处。 因为间隔太远,军情传递耗时长, 所以在冀州乐成收到消息之前,曹操便将公孙瓒派来的使者给斩杀了,使者首级被挂在城门口,以展示自己的态度。 而且, 曹操就在同一天,带着兵马出了乐成,往北而去。 不得不说, 曹操这一番举动,着实让人有些诧异。 因为他的一连番操作,安排得相当紧凑,给人一种早就有所预谋,对公孙瓒用兵一样, 诡异的是, 曹操前一步率兵北上,后一步,沮授便接到侯爷正式与吕布开战的消息。 如此一来, 曹操在乐成观望徐州战局的谣言,不攻自破。 而对于朝廷来说, 一北一东,烽火再起。 …… “啪!” 吕布将前线送来的军情丢在了地上,正在歌舞的舞女吓得赶紧退下。 谋士赵昱捡起地上的简牍,展开扫了一眼,然后恭恭敬敬的将简牍放回在了吕布的桌案上。 琅琊丢了,东海降了,驻守在彭城的藏霸想来也守不了多久了。 对于这样的局面,赵昱一点儿都不意外,开口问道: “主公,藏霸孤军在彭城,咱们是否要驰援一下?” 吕布皱了皱眉,叹道: “咱们先按兵不动。” 赵昱闻言,点了点头,显然,吕布的态度,在他的预料之中。 魏续和宋宪也是长舒一口气,手里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张侯爷和荀彧亲自领兵前来,兵马十余万,带兵的将领更是骁勇善战。 若吕布铁了心的要去驰援,带兵过去的人,势必会在魏续和宋宪两人之间二选一,当然,也有可能让两个人一起去。 魏续和宋宪也算是骁将了,但明知去送死,两人自然是能不去就不去的。 侯成、成廉、郝萌三人坐在角落里,三人的神情要显得轻松一些,就算吕布要驰援藏霸,也该魏续和宋宪去,怎么也轮不到他们的。 吕布揉了揉额头,一脸愁容道: “你们都说说,咱们该如何应敌啊!” 赵昱开口道: “主公,我有一计,或能击败张昊大军。” …… 第53章 待价而沽 赵昱躬身道: “主公,张昊此次出兵徐州,意在收复徐州全境,要的,不过是人口、土地、城池罢了; 对于主公而言,张昊并非一定要下死手。” 吕布闻言,看向赵昱,眉头微蹙,道: “照你的意思,只要我将徐州拱手相让,便能活命?” 赵昱颔首,继续说道: “张昊与主公之间虽然有隙,但也并非是什么深仇大恨,说起来,主公还曾与张昊并肩作战过。 于情于理, 张昊皆没有要与主公鱼死网破的动机啊。” 吕布眼眸微眯,没有说话。 赵昱看了吕布一眼,接着说道: “荀彧在鲁县,并未与曹豹交战,而是兵分三路,一步一步的蚕食徐州各郡,而曹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可见曹豹此人,本想着待价而沽,可惜荀彧并没有出价,这才将曹豹推到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局面。 主公与曹豹不同,主公乃天下第一勇将,若能为朝廷所用……” “赵昱,你到底是何意啊?” “主公,在下听闻,张昊此番出兵徐州,还带了一人。” “何人?” “刘备,刘皇叔。” 吕布寻思着,没有说话。 赵昱继续说道: “这个刘皇叔也是与张昊有隙,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就如同张昊与朝廷的关系一样; 若主公能投效在刘备麾下,也就等同于投效朝廷了, 如此, 张昊也就不敢太为难主公。 不仅如此, 朝廷还会将徐州封给主公,将主公当做朝廷的外援,以便制衡张昊。” 吕布闻言,心中存疑,道: “此计当真可行?” 赵昱点了点头,道: “刘备此人,素来仁义,只要主公表明以汉之忠良自诩,刘备必然会为主公向张昊说情。” 赵昱身为陶谦帐下的谋士,其才能与陈登相差无几, 只是两人政见不同,赵昱为人圆滑善变,陈登有些执拗,所以两人最后的选择大不相同。 陈登选择了离开下邳,而赵昱选择了效忠吕布。 站在赵昱的角度, 他能够洞察出张昊与朝廷之间的微妙关系,并能从刘备的身上找到突破口,其才能可见一斑了。 吕布闻言,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毕竟, 对于吕布来说, 图谋天下的志向太过高远了,若能偏安一隅在徐州,做个封疆大吏,与貂蝉相濡以沫的过日子,才是他心之所愿。 张昊和朝廷之间的关系如何,他不在乎, 甚至于这大汉天下是姓刘还是姓张,他吕布也不会在意。 他要的,就是一个徐州牧, 谁能给他,他就听谁的。 “赵昱,你说吧,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待价而沽。” “你让我学那曹豹?” “主公不是曹豹。” 吕布似乎明白了赵昱的意思,颔首道: “魏续,宋宪!” “末将在!” “彭城易守难攻,张昊大军要想再短时间内攻下彭城也没那么容易,但咱们也不能光指着藏霸在彭城拼命,咱们什么也不做; 下邳西面的葛泽山连通彭城与下邳,一旦藏霸坚守不住便会从葛泽山道撤回下邳,你二人需严防山道,为藏霸做策应。” “末将领命!” 只是在葛泽山驻防,接应藏霸的兵马,这个活计还是不错的,至少比驰援彭城强。 “侯成,成廉!” “末将在。” “下邳城内的粮草不多,你二人去一趟广陵郡,尽量筹措足够多的粮饷运回下邳,咱们手里也就五六万兵马,至少得够吃半年的。 既然咱们要待价而沽,就得把样子做足,挺得越久,能谋取的利益也就越大。” “我等明白了。” 徐州五郡,琅琊、东海已经失陷,彭城那边也守不了多久了。 整个徐州就只剩下邳和广陵两郡,要用这两郡之地供养吕布的五六万兵马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但对于吕布而言,他才管不了这些。 所以, 他才会让侯成和成廉前去筹措粮草,若是换做心慈手软之人,恐怕是完成不了吕布交代的任务。 “郝萌!” “属下在,” “这几日的城防要务就交有你了。” “是,主公。” 当一个个任务有条不紊的分配下去后, 吕布摆摆手, 道: “行了,都散了吧。” 众人知道, 只要会议一散,他们的主公便会叫貂蝉过来舞两曲,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谁让人家是吕布呢,天下第一勇将。 谁敢去找不自在呢。 但就在这时, 外头来了一名甲士,躬身禀报道: “主公,刚收到一封哨骑来信,说扬州牧孙坚麾下将领,九江太守韩当一行两百余骑已经向下邳而来。” 孙坚的人? 这个时候,孙坚的人来做什么? 吕布一脸疑惑,然后将目光看向了赵昱。 一旁的魏续皱眉道:“这个孙坚,该不会是来趁火打劫的吧!” 赵昱摇头道: “若孙坚在这个时候来落井下石,应该带着大军前来才是,不会只让韩当带着两百余骑过来。” 说着, 赵昱看向吕布,开口道: “主公,孙坚选择在这个时候派人过来,或许是来帮助主公的。” 张昊此次讨伐吕布,带了三十万大军过来, 要知道张昊与袁绍开战的时候,兵马也不过十余万,而且在正面战场上,张昊用到的兵马也就几万人。 吕布还能与袁绍相比? 所以, 张昊带着三十万大军讨伐吕布,其目的恐怕不会仅仅只是徐州之地,若再往南,便是孙坚所在的扬州。 孙坚自然是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吕布在徐州溃败,张昊大军便会挥师南下, 届时, 仅凭扬州的数万兵马,恐怕也是难以抵挡张昊大军的。 或许也正是如此,孙坚才会派韩当来下邳。 吕布看向郝萌,道: “你带五百骑去接应一下。” “是,主公。” 虽说现在的下邳如临大敌,但城内好歹还有个五六万的兵马,吕布又有天下第一勇将的名头在那里。 就算张昊带着大军三十万来徐州,恐怕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够攻克下邳的。 赵昱开口问道: “主公,韩当既然代表着孙坚,咱们也应当为其摆足排面来招待。” 吕布颔首道: “此事,就由你办吧,我倒是有些好奇,孙坚这个时候派韩当过来,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 第54章 用饭 彭城, 藏霸正带着一众亲卫巡视着城墙,城墙上的甲士正将一具具袍泽的尸体搬下去。 一名稍显年轻的甲士正蹲在一名袍泽尸体旁,一根一根的将箭矢从尸体上拔出,然后扔进背后的背篓里。 藏霸皱了皱眉,问道: “你在干什么!” 年轻的甲士抬头一看,见主将黑着脸问自己,赶紧抱拳解释道: “禀将军,军侯说咱们的箭矢快耗尽了,得从尸体上把箭矢拔出来给箭雨营的弟兄。” 藏霸呼出一口雾气,转身看向城外的张昊军大营,转头问向自己的副将: “咱们还剩多少人?” “回将军的话,咱们拢共还有八千个弟兄。” 藏霸思索片刻后,颔首道:“在坚持一天,明日我便带骠骑营的弟兄去将对面的床弩和投石车毁掉。” “将军,明日,让我带骠骑营的弟兄去吧。”副将恳请道。 藏霸摇头道: “你得在城墙上盯着,千万不能乱。” 说完, 藏霸对着满是血污且冻得有些僵硬的手哈了几口气,然后将手放在一起,一边搓着一边骂道:“这都开春了,天气还是这般寒冷。” 说着,藏霸扫了一眼城墙上,冻得直哆嗦的将士们,他们的手里只有半张干硬的面饼。 没错, 城里的粮草也快吃光了。 副将叹道:“几天前就派人去下邳催过粮草了,可是……哎。” “让弟兄们再坚持坚持,明日让大家吃口饱饭,然后撤军吧。” “是。” …… 汲水河畔。 张侯爷的午食比往常要晚半个时辰,主要是在等荀彧忙完手里的军务。 行军打仗期间,饭菜算不上丰盛,但也算是精致,每个人一荤两素一碗肉汤,主食还是以面饼和粟米粥为主。 只是这一次,张侯爷给在座的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个鸡蛋,这得归功于张侯爷的母鸡团的努力。 张侯爷给大家分了筷子,主动坐到了荀彧和戏志才那一桌去了。 李卫主动将侯爷那份的饭菜端了过去。 张侯爷一边听着荀彧汇报军务,一边埋头干饭。 与他们坐在同一桌的,除了荀彧和戏志才以外,还有张硕。 张硕吃完了一碗粟米粥,准备吃第二碗时,张昊索性直接端起荤菜,将里面的腌肉分别扒拉到荀彧和戏志才的碗里,然后将剩下的腌肉汤汁倒入了张硕的碗里。 看着自家阿弟胳膊肘向外拐的举动,张硕也不生气,嘴角一咧,端起饭碗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了。 不过荀彧和戏志才看到碗里的腌肉,倒是有些受宠若惊,来自侯爷的偏爱,让两人心里大为感动。 四个大男人很快便将桌上的素菜和肉汤清扫完毕,虽然不至于舔盘子,但吃得挺干净的, 盘子上挂着的油荤也都被张硕用面饼刮干净了。 吃完饭,李卫带着人上来收拾碗筷,张侯爷四人来到汲水河边上,四个人整齐的蹲在岸边,洗手,擦嘴。 张侯爷洗完,甩了甩手, 起身望向宽阔的汲水河,转头看向荀彧道: “荀军师,徐州水网密布,这吕布的手里要是有一支像样的水师,咱们还真不好应对。” 荀彧笑了笑,说道: “这水师虽然厉害,但就像是飞在天上的鸟儿,总得落地歇息的。” 荀彧刚刚说完,戏志才便皱起了眉头,颔首道: “要说这水师,还得数荆州和扬州,侯爷若要平定天下,势必也要打造一支属于侯爷的水师,以便制约荆州和扬州。” 荀彧点头道:“没错,荆州的刘表和扬州的孙坚,最为倚重的便是水师,有了水师,便能阻江断流,以江河为屏障。” 张昊和荀彧,戏志才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一旁的张硕想要插话,却一直找不到气口插进去,只得悠悠的说了一句: “听说汲水连通着扬州水系,若是孙坚带着一支水师来袭,是否能从九江一直杀到彭城来?” 此言一出, 荀彧和戏志才两人面面相觑,脸色一凝,陷入了沉思。 张昊摆了摆手道: “吕布已成强弩之末,孙坚怎会帮着吕布来对付本侯呢。” “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戏志才沉吟道。 “此话怎讲啊?”张侯爷不解道。 “侯爷可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荀彧开口道。 张侯爷看了一眼平静的河面,然后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荀彧三人紧随其后。 荀彧的话,倒是点醒了张昊。 孙坚和他张侯爷本就站在对立面上,孙坚兵败而逃,张侯爷一时半会儿又无法对扬州用兵, 所以, 他也只能将扬州牧给孙坚,一来稳住孙坚,二来也是为自己尽可能的减少一些敌人。 酸枣会盟的十八路诸侯,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是各路诸侯的素质参差不齐,大家又都各怀鬼胎; 再加上袁绍将大家的兵马集结于一处,也算是给张昊省了很多的麻烦。 可若是,孙坚响应了袁绍的号召,从扬州出兵北上直接攻入司隶,那么张昊必然陷入两面作战的被动状态。 只要两处战场,有一处陷入了胶着,秉持着观望态度的曹操,必然会成为一把利剑,千里奔袭洛阳, 驻守洛阳的高顺和毕岚等人,大概率是受不住的。 所以, 放任孙坚在扬州发展做大,并不是张侯爷愚蠢,而是一种无奈之举。 诚如张硕的提醒, 让荀彧和戏志才两人心中一惊,他们设想了很多个孙坚不会出兵的理由,但却忽略了唇亡齿寒这个道理。 但还是那句话, 除了唇亡齿寒这个原因以外,孙坚出兵援吕,对于孙坚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早些拿下彭城为好,否则咱们这近二十万大军驻扎在汲水河畔,若是孙坚的水师来了,咱们就麻烦了。” 当然, 张侯爷的意思,并不是说孙坚的水师来了就会将他们这近二十万大军击溃, 而是有水师在河面上袭扰,他们就得提心吊胆,若被孙坚夜袭得手,则不可避免的会损失一些兵马。 这种就是,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若孙坚真敢用水师来袭扰咱们,侯爷不就有了对孙坚出兵的理由了么。” 就在这时,郭嘉迈着步子迎了上来。 …… 第55章 孙坚的援手 翌日, 周仓和张燕领着五万兵马攻打彭城, 期间, 藏霸带着千骑杀出城外,意图摧毁张昊军阵中的投石车和床弩,好在张硕带着两千飞虎骑从侧翼杀来,挡住了藏霸等人。 在焚毁了两台投石车和三架床弩后,藏霸带着残余骑兵逃回了城内。 周仓等人强攻半日,未果,随即撤军。 当晚, 藏霸带着残兵两千余,从东城门出,走葛泽山道向下邳而去。 张昊军十余万人进入彭城地界,五日内,连下三城,却在彭城被藏霸的两万兵马阻挡了三日之久。 这还是有投石车和床弩的加持之下,虽说没有用到攻城塔车,但藏霸能在投石车和床弩的轰击下坚守三日,也大大超出了荀彧等人的预料。 不得不说, 藏霸的能力被荀彧等人严重低估了。 虽说最后拿下了彭城,但是这座城几乎已经体无完肤了,城内的民房要么被投石车给毁坏了,要么就是被守军拆了,用于城防。 而且城内的百姓,几乎都是老弱妇孺,但凡青壮一点的男子都被藏霸征为了辅兵,一些死在了城头上,剩下的被藏霸带去了下邳。 当周仓等人带着兵马进入彭城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有的将士,甚至比打了败仗还难受。 不过, 也不能指责将士们不用命,毕竟这一批新编练的军士,无论从厮杀技巧还是作战素质来说,离老卒们还是差了一截儿的。 又过了几日, 东海郡和琅琊郡相继被张昊军所收复,张辽、朱灵、马超、张合、高览太史慈等人,带着八万兵马南下,进逼下邳。 鲁县的曹豹在陈登的劝说下,主动请降。 徐晃和郝昭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的拿下了鲁县,带着曹豹和陈登的两万兵马向东海郡而去,打算与张辽他们会合。 另一边, 藏霸在彭城牵扯住张昊军主力三日,为吕布这边的筹谋赢得了时间,为此,吕布更是亲书一封给藏霸,以示夸赞。 对于吕布的夸赞,藏霸颇为自喜,在他的心里,能得吕布的一句肯定,那可是比登天还难的, 当然,凭借两万兵马,阻挡张昊十余万大军三日,这样的战绩,就算放眼天下,那也是耀眼的。 魏续和宋宪本就与藏霸交好,三人在山寨中把酒言欢,魏宋两人对藏霸更是赞不绝口。 在谦虚一番后,藏霸正色道: “此番之所以能够全身而归,实为张昊军中,大部分都是从冀州招募而来的新卒,虽然悍勇,但战斗素质还是差了一些; 而且为兄还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张昊并不急于拿下彭城,反而像是利用咱来练兵一样。” 听了藏霸的话,魏续和宋宪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原本以为是藏霸有多厉害,原来是张昊那厮太过邪性了,竟然拿他们来练兵。 “对了,主公后面是如何筹谋的?张昊军拿下彭城后,势必会向下邳进军。”藏霸担忧道。 藏霸见魏续和宋宪两人面露难色,不由皱眉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 宋宪叹道:“扬州那边来人了,说什么唇亡齿寒,愿意帮助咱们主公抵御张昊军。” “孙坚?”藏霸凝神道。 魏续颔首道: “孙坚以韩当为使,不仅带来了孙坚的亲笔信,还带来了五千石的粮草,扬言要在下邳等待张昊军来战。” “主公怎么说?” “你还不了解咱们主公么,得知孙坚愿助一臂之力后,自然是欣喜不已的。” “孙坚打算什么时候出兵?来多少兵马?” 魏续和宋宪对视一眼后,摇了摇头。 藏霸眉头紧蹙,以他对孙坚的了解,孙文台这个人虽然刚勇好义,但也绝非是一个愿为他人做嫁衣之人。 同时,藏霸心里也清楚,若是将这些实情说给吕布,吕布是绝不会听进心里去的,再说了,藏霸也不知道孙坚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退一万步来说,能得孙坚相助,的确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不然,在张昊的大军面前,他们是绝不可能有活路的。 “对了,听说东海郡和琅琊郡那边的张昊军也正向下邳这边集结,不知鲁县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曹豹这人颇有城府,不知怎么样了。” 魏续摇了摇头道: “根据鲁县那边传来的线报,徐晃和郝昭的兵马也在向下邳这边集结,可能鲁县已经被攻克了吧。” 宋宪冷笑道:“依我看,曹豹那厮,不是死于乱军之中,就是被张昊军俘虏了,这厮最擅趋利避祸,他若被俘,必会投降张昊军。” 藏霸点了点头,对宋宪的话表示赞同。 虽说曹豹是陶谦的旧部,其人生死如何与他们无关,但曹豹手上毕竟还有两万兵马,若就这么丢了,属实可惜了。 但现在去惋惜这两万兵马也为时已晚了,随即话锋一转,提起葛泽山的布防: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咱们这里的布防,彭城那边的张昊军要来下邳,必然会经过葛泽山, 我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山道两侧的坡崖上堆积着众多滚石檑木,可是准备再葛泽山打张昊军一个埋伏?” 魏续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说道: “葛泽山道狭窄,可利用之地不多,除了在坡崖上设伏,我等再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了。” 藏霸皱了皱眉,开口道: “咱们在葛泽山有两万兵马,若能利用这里的地形,层层设阻,必然会延缓张昊军的行军速度,不仅如此,也便尽可能的消耗张昊军的兵马。” 魏续和宋宪对视一眼后,一齐起身向藏霸拜道: “我等唯大哥之命是从。” 意思很简单, 我俩手里的这两万兵马就交给你藏霸了,反正你才是吕布麾下的心腹将领,就算你将这两万兵马都拼光了,吕布那边自然由你藏霸去交代。 再说了,脑子这玩意儿,能不多动就不多动,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藏霸对两人也很了解,自然知道他们心里是如何想的,不过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不是勾心斗角的时候, 想来孙坚的援军也不会这么快抵达下邳,能多拖住张昊军一刻就多拖一刻。 “来人,将葛泽山的地图拿来!” …… 第56章 降者 葛泽山道上,曹豹骑在一匹枣红马上,督促着部曲向下邳的方向行进,右肩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令他心情烦躁。 外人都以为是他曹豹开城投降,让张昊军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鲁县,可实际上,他曹豹并没有摆烂,也努力过了。 徐晃和郝昭就盯在城外,只要鲁县一有什么动静便能很快察觉,致使曹豹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但人家张昊军根本就没将他曹豹和鲁县的两万兵马放在眼里,直接堂而皇之的绕过鲁县向琅琊、东海两郡进发。 按照兵法,荀彧此举乃是兵家大忌,是将己方兵马的背后暴露在敌军面前,一旦前方进攻受阻,大军必然会遭至腹背受敌的困境。 但是, 荀彧偏要如此做,原因很简单。 因为东海和琅琊两郡的守军不到万人,且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郡兵,让这些守军防范一些山贼还行,若让他们去阻挡数倍于己的张昊军,绝无可能的。 既然在进攻的方向上没有受到阻拦,而后方曹豹所部的两万兵马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曹豹带着两万兵马出了鲁县,徐晃和郝昭便会带着兵马一口咬上去,结局不言而喻。 既如此, 曹豹索性带着兵马出城挑战徐晃,若是能击败徐晃,他再请降,张昊那边势必会高看自己几分。 可是, 他还是低估了徐晃。 曹豹和徐晃激斗十余回合便被其砸中了右肩,见曹豹落败,陈登赶紧请降。 对于曹豹而言,他的心里多少是有些怨念的,自己虽然成功请降了,麾下的两万兵马也依旧由他统驭,但是脸上的这份体面却没有了。 请降之后的曹豹所部,便被徐晃等人裹挟着南下了, 不出意外的来到了葛泽山道,往下邳进军。 用荀彧的话来说, 你曹豹请降,没问题,你想带着你本部的兵马,也没有问题,但是你得拿出点诚意来。 说句不好听的,你这两万兵马都是徐州军,你曹豹若想玩儿个诈降,带着两万兵马在阵前倒戈,会让侯爷很没有安全感, 所以, 用你的兵马去做炮灰,到下邳城下死一死, 让侯爷看看你曹豹的诚意和态度。 曹豹一边忍受着右肩的疼痛一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陈登,冷笑道: “先生倒是大义啊,两万兵马,说降就给降了,不知道这天下人又该如何评说我曹豹啊。” 陈登打望着左右两侧的坡崖,一边应声道: “兴平二年春,王师出兵徐州,讨伐吕布,过鲁县,鲁县守将曹豹为天下黎民计,率部两万弃暗投明。” 曹豹嘴角一抽,悻悻道: “但愿史官会如此记载吧。” “将军要的只是一个面子而已,可咱们那张侯爷,可是面子里子都要的主儿。” 曹豹点了点头,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开口道: “天色不早了,得再前面寻一地儿安营扎寨了,不过为了以防吕布军偷袭,咱们还得设些拒马和暗哨。” “我总觉得咱们这一路不会那么顺利。”陈登担忧道。 “呵呵……”曹豹瞥了陈登一眼,冷笑道:“若是那么顺利,荀彧那老贼能让咱们做前军么。” “……”陈登。 曹豹见陈登沉默不语,继续解释道: “葛泽山道有三五百里之长,山路蜿蜒,步军脚程得四日左右,咱们走了两日,位于山道的中段。 若咱们运气好,今夜能睡个安稳觉,明日就不好说了,恐怕白日里便会遭到吕布军的埋伏; 等咱们这两万人走到下邳,不知道还能不能剩下一半。” 陈登皱眉道: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来送死?” “我若不答应,恐怕也活不到今天,”说着,曹豹朝陈登摆了摆手,悠悠道:“先生放心,咱们周围都是我的亲随,可保你我无忧。” “将军之恩,在下铭记在心。”陈登骑在马上,向曹豹拱手道。 曹豹微微一笑,指着前方,信誓旦旦道: “咱们位于大军的中间,就算前军遭到的伏击,咱们后撤便是,稳得很!” 就在此时, 前方不远处的坡崖上传来低沉的号角声。 紧接着, 众人只觉头顶上弦声大作,当众将士抬眼去看时,刚好看到天上飘下一片由箭矢组成的云雨, 耳边,箭矢撕裂空气的破空之声,振聋发聩。 藏霸、魏续、宋宪三人立于坡崖之上,三人弯弓搭箭,相互之间顿生较量之心。 若论射术,三人之中以藏霸为最,居高临下,箭无虚发,如同那生死簿一般,每射出一箭,便能夺一人性命。 坡崖下方的曹豹和陈登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两人躲在一个圆盾下,圆盾由曹豹高高举着。 一众亲卫也都举着圆盾将两人护持在中间,朝着后方匆匆撤退。 虽说曹豹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当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的倒下时,他的心还是很疼的。 这就是降人的可悲之处,明明知道此行就是来送死的,但路都走到这个份儿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迈过这道坎儿,不得不驱使部曲往前走。 曹豹举着盾牌,焦急道: “直娘贼,赶紧让兄弟们往后撤!” “不能撤!”陈登听得眉头紧蹙,拽住曹豹的胳膊,怒斥道:“敌军下不来,咱们也上不去,此时若不加速冲过去,明日还会再来一次!” 曹豹一怔,面露犹疑之色。 陈登再次提醒道: “切莫让弟兄们徒劳送死啊!” “娘的!”曹豹怒骂一声后,朝着周围的袍泽,高声呼喊道:“弟兄们不要退,随我冲过去!” 尽管曹豹在竭力呼喊,但是周围的将士依旧在向后退缩,在生死面前,没有多少人能够保持理智的去听长官的命令。 气急之下,曹豹只得领着自己的亲卫,带着自己的旗号,重新翻身上马,一边呼喊,一边带着部众朝前方疾驰而去。 此举果然见效, 将士们见到自家主将朝前方跑去,下意识的也会选择跟上去。 坡崖上的藏霸等人看到下方的敌军不退反进,心中诧异,紧接着,这种诧异变成了紧张和担忧。 魏续惊呼道: “不好,前面五十里便是咱们的营寨!” …… 第57章 做样子 彭城,城楼上。 李卫带着四名力士营黑甲在城墙上晃悠,这种闲庭信步般的散步让周围的将士颇为诧异。 不为别的,就是说李卫这样的身份,难道不应该时刻跟在侯爷身边么,怎么会如此突兀的出现在城墙上呢。 负责值守城墙周仓看到李卫的时候,也不禁有些惊讶,正当他准备迎上去寒暄几句时,却发现李卫的神态举止竟是那般的贼眉鼠眼,不知其偷偷摸摸的在干啥。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周仓刻意的躲在柱子后面,打眼观望。 只见李卫先是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之后,悄悄的来到一处墙垛边,将地上整齐堆放的几捆箭矢一脚踢倒, 接着,又悄悄的走开。 嘿,这孙子……周仓心里怒骂一声。 真是奇了怪了,这李卫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怎么的,这是在哪里受了气了,来我的地盘上撒气? 看他模样,明明就是故意搞破坏的啊。 周仓憋着气,朝着李卫走去,就在李卫准备对堆放在地上的石块动手时,被周仓抓了个现行。 “住手!” 周仓的一声暴喝,吓得李卫一激灵。 在看道来人是周仓后,李卫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 “你干嘛呢,无故吓我作甚!” “你作甚,那几捆箭矢堆放的整整齐齐的,招你惹你了,你非要踢倒,”说着,周仓指着眼前这些石块,说道:“你刚才是准备踢这些石块……” 话音未落, 李卫赶紧将周仓拉到了一旁,低声道:“小声点儿!” “你有胆子搞破坏,没胆子承认么!”周仓没好气道。 李卫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才低声解释道: “待会儿侯爷要带着大家巡视城防,我这……不得提前做好准备么。” 周仓眉头一挑,疑惑道: “什么意思?你明知道侯爷待会儿要巡视城防,你搁这儿搞破坏,存心让侯爷训斥我?” “知道你周仓治军严苛,城防要务更是一丝不苟,我不搞点破坏,侯爷如何能在刘关张三人面前表现一番呢?” “呵呵,李卫啊李卫,没想到你竟如此溜须拍马!” 面对周仓的戏谑,李卫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解释道: “这都是夫人嘱咐的!”李卫口中的夫人,就是浮香。 周仓皱了皱眉,撇嘴道: “她倒是会讨侯爷欢心。” 说完,周仓将目光看向地上的石碓,然后将其一脚踹倒。 张侯爷背着手,从城楼内出来,背后跟着荀彧、戏志才、郭嘉、赵云、典韦、张硕、张燕、庞德、李招娣以及刘关张三人。 “丞相,你以降将曹豹的两万降卒为前军,徐晃和郝昭的两万兵马为督军,就不怕曹豹到了下邳以后临阵倒戈,反而将徐晃等人陷入危局之中么?” 刘备的问题,其实一直都困扰在众人的心里, 只是赵云等一众将领不会主动去问为什么,因为侯爷很少做出错误的判断,就算偶有失误,最后的结局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况且,他们也知道,曹豹是陶谦的旧部,与吕布之间虽无嫌隙,但也不算亲近,既然选择降了自家侯爷,大概率也是不会反叛的, 毕竟,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很少会有人做出不明智的行为。 张昊并没有正面回答刘备的问题,只是悠悠道: “曹豹身为降将,本侯相信他是个识时务之人。” 一句话, 张昊只用一句话回答了刘备,里面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在告诉刘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大概率是不会出现反复横跳之人的; 第二层意思,也是在向刘备传达,就算曹豹是个降将,我张昊也敢放心大胆的去用,这就是身为上位者的气魄。 “末将明白了。”刘备答道。 张昊军毕竟代表着朝廷,也算是名正言顺的王师了,刘备虽为皇叔,但天子的旨意却是让他做先锋将军, 所以, 在这军中,张昊是主将,他刘备以末将自称是合适的。 “玄德兄,徐晃和曹豹只不过是佯攻而已,将吕布的注意力吸引在葛泽山这边,而你,只需带着本部兵马绕过葛泽山,直奔下相; 一旦吕布发现下相被你攻下,势必会有所动作,但有本侯在彭城坐镇,料那吕布也不敢分出兵力去打你。” 张昊这话说得极为自信,然而,他武平侯张昊确实是有说这句话的资本。 毕竟这么多年,张侯爷可是一路打出来的,战绩傲人不说,如今更有兵马近三十万, 只要吕布的貂蝉和赤兔马还在,就不敢冒险直面他武平侯的同时还去分兵攻打下相。 下相位于下邳的东南边,处于汲水的下游位置,只要将下相掌握在手里,就能及时发现扬州水师的动向,就算不能阻截,但也能避免扬州水师靠岸补给。 所以,下相这座城,对于吕布来说并不是逆鳞,但对于张昊来说,却是一步未雨绸缪的好棋。 “是,末将明白。” “虽已得知吕布和孙坚或会联手,有扬州水师的介入,的确会给咱们带来一些影响,这局面虽谈不上好,但也不算坏; 毕竟徐州五郡,咱们已得三郡,剩下两郡就是打烂了也无所谓。 对咱们来说,只不过是两个郡而已,可对吕布来说,那可是立身之本啊。 不过, 本侯也不可能任由孙坚和吕布两人狼狈为奸,终究是要找一个破局之法的。” 说着,张昊将目光看向了身侧的荀彧、戏志才、郭嘉三人。 荀彧颔首道: “侯爷不妨写信给荆州的刘表,让其在沿途阻截孙坚的扬州水师。” 话音刚落,便见张昊指着前方不远处,几捆散落在地上的箭矢,大骂道: “为何将箭矢如此散落在地,今日是谁在值守,真是没规矩!” 就在这时, 周仓匆匆赶来,躬身见礼道:“今日是末将值守。” 张昊眉头一挑,指了指眼前的几捆箭矢,冷声道:“好你个周元福,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竟也如此懈怠。” “末将知错了。” “去李卫那里领二十鞭子吧!” “是。” 教训完周仓后, 张昊转过身看向荀彧等人,喃喃道:“军师说,让荆州的刘表在沿途阻截孙坚。” 说着,张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刘备,开口道: “皇叔,此事,你觉着呢?” …… 第58章 佛与民 张昊将是否让荆州的刘表沿途阻截孙坚的问题抛给了刘备,显然是想让刘备给个态度。 毕竟刘表也是汉室宗亲,如果刘备能代张昊手书一封给刘表,那刘表多半是不会推辞的。 刘备也是知道张昊的意思,对于他而言,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若丞相拿定了主意,末将愿代丞相手书一封给刘荆州,身为汉室宗亲,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 张昊抿嘴一笑道: “此事不急,待咱们夺取下邳之后,皇叔再给刘荆州去信也不迟,有些决心,他刘荆州不好下,咱就往前推一推,这样刘荆州的态度才会积极一些。” 刘备不太明白张昊的意思。 一旁的荀彧见状,解释道:“我家侯爷是不想让刘荆州为难,更是想为皇叔的手书,增加几分含金量。” 雪中送炭,人家或许还会犹豫,可若是锦上添花,相信大多数人都会去做。 击败吕布之前请刘表帮忙,和击败吕布之后让刘表帮忙,这是两码事。 不得不说, 张昊在对人性的拿捏方面,是玩儿明白了的。 就在刘备恍然若悟的点了点头后,张昊又道: “吕布虽说有勇无谋,但毕竟是当世第一勇将,要想擒杀他,可没那么容易,与其付出一些不必要的代价,还不如牵着他的鼻子慢慢遛, 有这么个敌人在身边不时的叫唤两声,也省得咱们在洛阳城里与那些个老谋深算的朝臣们比谁裤裆里的屎多。” 刘备的嘴角下意识的抽了抽,他可是从张昊的话语里听出了养寇自重的意思。 按照两人之前在侯府煮茶论狗,不是,论英雄的时候,他张昊所表露出来的心迹,他对这皇位,似乎没有那么感兴趣。 因为以张昊目前的地位,他和天子唯一的差别,恐怕也就临门一脚的称呼罢了, 所以, 张昊可能也不太希望天下很快的平定下来,因为一旦平定下来,朝野的注意力便会聚集在他张昊的身上。 当然, 这只是刘备的所思所想,张昊并不知道。 众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话题很快便扯到了彭城的城防上,因为张昊看到了墙垛旁散落一地的石碓。 周仓已经领鞭子去了,李卫招呼了几名守城甲士,将散落的石块重新堆叠在一起。 荀彧感慨道: “这藏霸倒也算是一良将,以两万守军在投石车和床弩的轮番轰击之下,还坚持了三日,不仅如此,还带着一支精骑杀出,若不是皇叔救援及时,恐怕咱们的投石车和床弩便要折在其手里了。” 刘备朝着荀彧微微颔首。 戏志才和郭嘉不由神情一凝,他们听出了军师在言语中,多少捧举了一下刘备。 刘备谦逊道:“藏霸虽然悍勇,但在丞相的王师面前,亦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 众人一路聊一路往前走, 两民守军士卒抱着两捆木柴朝着他们这边走来,倒春寒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这些柴火是晚上架火堆取暖用的。 这些柴火有棱有角,似乎并非砍伐树木而来,倒想是将什么木刻雕塑给劈碎了当柴火用。 “听闻陶谦信佛,在徐州各郡都建有佛堂寺庙,没想到,庙里的佛像却被丞相手里的兵,劈了当柴火用。” 刘备明面上是在感慨物是人非,暗地里却在隐喻张昊不敬天地。 张昊挟天子以令诸侯,想不对号入座都难。 荀彧听出了刘备话里的含义,不过他并没有要打圆场的意思,他也很好奇自家侯爷回如何应对。 跟在荀彧身后的戏志才和郭嘉都是儒士,打心底里就不太认可佛教的那一套,并未觉得兵卒们将佛像劈了当柴火烧,有什么不妥。 佛教传入中原没多久,也就一两百年的时间,佛家在这里还不怎么受待见,佛家所宣扬的‘沙门不敬王者论’这无疑是在挑战王权。 上至朝廷官员,下至儒生,对佛家都是带着一种抵触情绪的。 像陶谦这种能做到一州州牧且又信佛之人,少之又少。 张昊朝那名兵卒招了招手,兵卒过来,张昊从其怀抱的一堆木柴中抽出一根还算看得清佛脸的佛像。 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看一阵后,张昊对刘备道: “玄德兄也信佛?” 刘备一愣,他本身是不信佛的,可若直言说不信,那他刚才隐喻张昊不敬天的话,岂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了解不多。” 刘备的回答中规中矩。 紧接着,刘备反问道: “丞相如何看待手里的这尊残破的佛像呢?” 张昊沉吟片刻, 道: “在信徒眼里它便是佛,在匠人眼里算个活,在商人眼中就是个货,在本侯眼中……” 说着,张昊将手里的这尊残破的佛像放回到了兵卒的手里,然后拍了拍手里的灰,悠悠道: “在本侯眼中,它就是能让将士们取暖的火。” “侯爷说的极是!” 一时间,无论是郭嘉、戏志才这样的谋臣,还是赵云、典韦这样的将领,尽皆点头称是。 张侯爷不仅巧妙的回答了刘备的问题,还扎扎实实的拉了一波好感。 首先, 张侯爷用不同人的角度表达了对待佛像的态度,也就是对刘备口中的天的态度。 天子就像是佛像, 只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那我便供你,敬你。 可若你整天没事就祸祸咱,那咱凭什么要供着你,敬着你呢。 说得直白一些,你天子享用着万民的供奉,却整天不干人事,那我不造你的反造谁的反。 同时, 张侯爷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佛像,归根结底就是一堆木头,只要将士们需要,烧了取暖就是。 佛像隐喻天子,将士们隐喻百姓。 他张昊,在两者之间,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将士们。 这, 也是一众将军们眼含炙热的原因。 用一句很经典的话来解释,就是: 将人民的利益放在前面,才能走到人民中去。 张昊的话,不仅让刘备和关羽为之一怔,就连一旁的荀彧也都陷入了沉思。 亦就在这时,一骑斥候从城外飞驰而来: “葛泽山捷报!” 张侯爷双手扶在墙垛上,寻声望去。 …… 第59章 鏖战(一) 兴平二年,四月。 降将曹豹带着万余降卒在葛泽山道焚毁了藏霸等人在葛泽山道的驻地,藏霸等人无奈只得撤回下邳休整。 两日后, 曹豹带着余下的一万步卒来到葛泽山道口,安营扎寨,等待后面的徐晃和郝昭的两万冀州军。 吕布谋士赵昱献策,让藏霸等人引兵三万,进攻曹豹大营,彻底将葛泽山道口封死,以待孙坚援军的到来。 又隔一日, 藏霸,魏续,宋宪三人,引兵三万向葛泽山道口进兵,于泗水南岸遭遇曹豹所部的阻截。 “此地距离葛泽山道口只有三十里,曹豹的兵马出现在这里,似乎是想在此地牵制住我等,以为后方的张昊军争取时间。”魏续开口提醒道。 在宋宪和魏续的督促下,三万兵马仅用了一个时辰便摆开了阵势,中军一万,左右两翼各八千,余下四千骑兵藏于中军军阵后方。 而对面的曹豹军,仅有一万步卒,占据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呈守势,似乎已经打算等着他们主动去攻了。 藏霸颔首道: “曹豹这厮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若不是袭击了咱们在葛泽山道上的营寨,就他那两万兵马,还不够咱们塞牙缝的。” 虽说藏霸他们对这曹豹有诸多怨气,但在此时,也不得不收起了轻视之态,这种全力以赴的对象并不是曹豹,而是曹豹后面,有可能出现的张昊军主力。 藏霸他们的任务,便是尽快歼灭曹豹,然后趁着张昊军主力出葛泽山口之前,封死山路,拖延张昊军的进军速度。 …… “陈登,你可害死我了!”曹豹欲哭无泪道。 陈登看向远处军阵肃然的三万敌军,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两只手死死的拽着缰绳,就好像拽着救命稻草一般。 若不是他骑在马上,恐怕早就腿肚子转筋,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陈登是谋臣,自从跟了陶谦以后,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今日一见,也算是开了眼了。 “陈登,你小子倒是想想办法啊,我难不成还真带着这一万弟兄和藏霸他们拼命啊!” 若不是曹豹早就知道徐晃和郝昭的两万大军在赶来的路上,别说陈登的建议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敢挡在藏霸的三万大军面前。 “将军,稳住,千万要稳住啊!”陈登磕磕巴巴的安慰道。 “一万对三万,你他娘的叫我如何稳得住。”曹豹低声怒骂道。 这个时候, 作为这一万兵马的主将,他不能表露出任何的慌张,否则,没等敌军近前,大家伙都得扭头就跑。 这个时候,曹豹越稳得住,他身后的一万人马才能站得住。 “将军,徐晃的兵马应该也快出道口了,只要咱们能多拖延个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就好,就好。” 曹豹深吸一口气, 他首先要做的便是稳住自己的心神,让自己保持足够的冷静。 若这一万人马用命,倒是能拖延住对面个把时辰,可战场上最多的便是意外, 这些个将士,都是他曹豹一手带出来的,虽说对自己绝对的忠心,但也难保一些人在敌军扑杀过来时临阵脱逃。 本就处于绝对劣势的他们,只要有一两个临阵脱逃的,这种气氛便会传染一片。 一旦有超过两成的溃卒出现,他们便彻底输了,就是军神在世,也是回天乏术的。 曹豹行伍十年,剿过山贼,打过黄巾军,之前跟着陶谦还和张昊的冀州军交过手,说起来也是久经沙场了, 但此时此刻的曹豹,却像是刚上战场一样,心里既忐忑,又紧张。 “将军,对面在等什么呢,为什么还不来攻?” “……”曹豹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他们在等。” “等什么?” …… “全军整备完毕,随时可以下令进攻!” 宋宪策马而来,对着藏霸开口道。 藏霸听到宋宪的禀报后,眼眸一凝,盯着远处的曹豹军阵,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滔天战意。 “呼——”藏霸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 “取我流星锤来!”藏霸开口道。 很快,便有一名魁梧壮硕的军校将一柄流星锤双手呈上。 藏霸单手接过长柄,刹那间,藏霸只觉一股莫名的气息在他的胸膛翻滚不息。 为将者, 每在冲杀之前,全身上下便会血气上涌。 这种感觉,让藏霸无比的享受和熟悉。 随即, 藏霸冰冷的眼神微微看向一旁的宋宪,宋宪会意,骤然转身将手中的令旗朝着鼓号手挥舞了两下。 “呜——” 随着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三路军阵就像一头凶猛的巨兽,开始动了起来。 “咚!咚!咚!” 战鼓轰鸣,将官喝令。 三万双脚开始有条不紊的踏步上前,每迈出一步,似乎这大地便会颤抖一下, 一时间,尘土飞扬,战马嘶鸣,这排山倒海的气势让整个天地都为之色变。 这三万兵马,是徐州军中精锐, 虽说这些兵卒并未经历过什么血战硬仗,但他们知道,他们的主公吕布,是天下一等一的勇将。 在如此威名的熏陶下,这些兵士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着一股子舍我其谁的傲气; 何况, 他们面对的敌人,只有一万兵马,己方占尽了优势。 这样的仗,在他们的认知里,是绝对不可能输的。 有这种想法的,绝不只有这些兵卒,就连藏霸三人,心里也只会想着,怎么迅速的结束这场战斗。 藏霸眼神冰冷的扫视着远处的曹豹军阵,目光所及之处,军阵严整,面对己方的三万兵马,竟然没有意思溃乱之相, 心中不禁有些诧异, 也难怪陶谦在时,最为倚重的便是这曹豹了,如今看来,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不过,这也恰恰激起了藏霸的较量之心。 若是换做平常,他藏霸或许会做出留两万兵马在原地,自己带着一万兵马杀过去的事, 可如今,局势不允许他肆意而为,只有迅速解决掉曹豹,封堵住葛泽山道口,才能为主公吕布争取足够的时间。 既然你曹豹要做缩头乌龟,那就看看,是你的龟壳硬还是我藏霸的牙口利。 随着双方军阵逐渐拉近,各自军阵内的弓弩手开始张弓搭箭,手臂缓缓抬起。 …… 第60章 鏖战(二) “嗡!嗡!嗡!” 随着松弦声四起,黑云箭雨在空中凝聚。 藏霸带着中军步卒率先加速,朝着曹豹所在的军阵扑杀而去。 魏续和宋宪带着左右两翼,也随之包抄了上去,后方的四千铁骑并没有加入战局,而是游弋在周围,以应对意外的发生。 “弟兄们,随我杀!” 藏霸高举流星锤,高声呐喊道。 “稳住阵型!”曹豹挥舞着手中长剑,高声呼喝道。 前排兵卒手中的长戟平刺前方,锋利的戟尖在阳光下映射着耀眼的光芒。 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盾牌手开始降低身形,将重心下移,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撞。 但在两军碰撞之前,先一步到来的是密集的箭雨。 “咻!咻!咻!” 随着一支支利箭刺穿甲胄没入身躯,两军士卒开始痛苦的哀嚎。 第一轮箭雨后,紧接着的是第二轮,第三轮。 由于藏霸这边占据着兵力的优势,在三轮箭雨过后,曹豹这边损失惨重,若不是前排有橹盾格挡,恐怕好不容易摆列出来的戟阵就要率先崩溃了。 正当前排的敌军已经进入戟阵的杀伤范围时,长戟先是向后一缩,然后猛地前刺, 在敌军甲士还来不及格挡和闪避之际,长戟已经深深的刺入了他们的身体。 紧接着,长戟再度收回,然后前刺,不停的重复着这般操作。 让藏霸这边的步卒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折损了不少甲士。 但很快, 在一些悍不畏死的甲士努力之下,让曹豹这边的长戟手难以收回长戟,导致长戟再难以对藏霸这边造成伤害。 当双方的步卒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残酷且血腥的场面才刚刚开始。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魏续和宋宪带着左右两翼的步卒将曹豹的兵马团团围住。 犹如一群饥饿的狼围着一头水牛在撕咬,每咬下一块肉,一块皮,水牛的体力便削弱一分。 曹豹让自己的亲卫用橹盾将陈登护在中间,他自己则高举着利箭,高声喊道: “弟兄们,咱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唯有死战才能有活路!” 虽然在混战中,曹豹一人的声音显得太过渺小,但是外侧的同袍却是能够感同身受,甚至不需要曹豹去鼓励,他们也会奋力拼杀。 因为, 四面八方全部都是敌军,他们根本找不到任何突围的可能,更别说逃跑了。 就算有人畏战想逃,一出军阵,便会被敌军无情的斩杀。 对于曹豹这边的兵卒来说,他们压根儿就没有选择。 “砰!” 流星锤砸在了一面橹盾上,橹盾碎裂,盾后的甲士被震得口吐鲜血,踉跄后退。 藏霸骑在战马上,将流星锤晃动在头顶上方,只要是他所过之处,无不人仰盾碎。 对付防守方,最重要的便是将对方的盾阵瓦解掉,只要盾阵被撕扯出几个口子,己方的刀斧手便能冲进去,将口子越撕越大, 然后将敌军像赶羊一样,分拨开,然后逐一围杀。 藏霸等人在这边撕扯口子,曹豹就在堵口子。 “稳住阵型!稳住阵型!” 曹豹一边高声呼喊,一边身先士卒的斩杀敌军。 “将军小心!” 就在曹豹准备回身格挡之时,一名敌军军校朝着战马上的曹豹扑了过去,巨大的力道,带着曹豹摔落下马。 “砰!” 两人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曹豹强忍着疼痛支起身子,趁着那名军校还未缓过劲来, 曹豹提起手中的长剑,刺入了那名军校的脖颈。 长剑抽出,军校倒地,曹豹这才用剑支撑着缓缓的站了起来。 刚才那一摔,将他摔得七荤八素。 好在自己这身板还有些底子,否则,谁生谁死还不好说呢。 周围的亲卫焦急的赶了过来,用橹盾将曹豹护在了中间,不得不说,曹豹在御下这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此时的曹豹,却将周围的亲卫给推开,怒斥道:“别护着我了,赶紧将口子堵住,盾阵崩了,咱们都得死!” “是!” 数名亲卫,手持盾斧朝着前方的缺口冲了上去。 曹豹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转过头,看向身后十步开外,双手握刀,神色仓惶的陈登。 而陈登也在这个时候看向了曹豹。 “直娘贼!”曹豹看着陈登那怂样,戏谑一笑道:“别说半个时辰了,照这局面,能否再撑一炷香都费劲儿!” 曹豹的声音并不大,似乎也没想让陈登听到, 可陈登却看到曹豹正盯着自己说话,奈何周围的喊杀声震天,他只能看到曹豹的嘴巴在动,至于说的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到。 “你说什么!?”陈登看向曹豹大声问道。 “徐晃的兵马最好真如你说的,就在后面,否则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我听不见!” “我曹豹在徐州也算是响当当的豪杰,都怪你那狗屁建议,让我投效在吕布麾下,为此,我还把妻儿老小送去了下邳……” “这周围太吵了,我真的听不见!” “你说投吕布就投吕布吧,谁能想到张昊来了,咱又听了你的建议,降了张昊,现在好了,替张昊来送死。” 陈登皱了皱眉,他试图用眼睛去看曹豹的嘴型,然后猜出曹豹在说什么。 “这下子,我曹豹终于可以在下面和妻儿老小团聚了……” 陈登还是没有明白曹豹在说什么,但想来应该是问徐晃的兵马是否真的会来, 嗯, 应该就是在问这个。 陈登脸上露出一抹稳如老狗的笑容,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也许是怕曹豹看不清,陈登还特意的将点头的幅度做到最大。 “…………”曹豹的脸色瞬间一沉。 若不是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曹豹现在就像冲过去,手起刀落,砍下陈登的狗头。 “呜——呜——呜——” 低沉,古朴的号角声在远处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几千只翻飞的铁蹄,无尽地叩击着冰冷坚硬的大地。 轰隆之声带动着地面的震颤,让陈登和曹豹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地面,看到了沙石在跳舞…… …… 第61章 鏖战(三) 徐晃手持梨花开山斧,冲在最前面。 当曹豹在陈登的建议下主动向东进军,以吸引吕布军注意时,陈登便遣快马进入葛泽山道去禀报后面的徐晃所部。 徐晃和郝昭带着两万冀州军跟在曹豹军的后面,在得知曹豹冲毁了藏霸所部的营寨后,就更加不着急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跟在后面,悠哉游哉。 可当得知陈登的传信后,郝昭才发觉事有不妥,若道口真被吕布军给封堵住了,那侯爷的大军又如何能走葛泽山道呢。 有郝昭在,徐晃自然是不想动脑子的, 虽说他徐晃才是主将,郝昭为副将,但徐晃一点儿都没把自己当主将,但凡审时度势之类的问题,徐晃都听郝昭的。 当郝昭将其中厉害分析给徐晃听了后,徐晃才忽觉事情的严重性。 当即, 徐晃带着五千冀州铁骑脱离大部队,率先朝着道口一路狂奔。 这五千冀州骑兵也算是老卒了,最早是在打联军的时候组建起来的,后面打袁绍时得到了补充。 所以带着五千铁骑去驰援曹豹,徐晃的心里一点都不慌, 因为他的目的不是驰援曹豹,而是赶紧出道口,顶替曹豹的任务,吸引吕布军的注意力,不让吕布将道口给封堵住。 可是, 徐晃在出了道口之后,本可以对曹豹不管不顾的,作壁上观即可, 但是,徐晃还是来了。 正是因为来都来了,所以,徐晃也就来了。 随着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近,五千冀州铁骑开始打马加速,前排骑兵手中的马硕或长枪斜刺长空,随着战马的奔跑而起伏伸缩着。 这一柄柄的杀人利器,幽冷而又摄人。 自从张侯爷在广昌设立互市以来,以广昌为贸易中心而辐散至周边城镇的商贸带也成为了商贾聚集之地。 长城北面的草原,自然是以南匈奴为主,可在长城以南的汉地,却还有许多他族部落,就像鲜卑族、羯族、氐族、羌族等。 有的部落不在官方认可的五大部落之内,享受不了广昌颁布的优待政策,但又想与汉人贸易互市,索性就在广昌周围的城镇,私下设立贸易点。 正所谓有需就有供,汉人商贾得知此事后,有不少逐利之徒顶着官府的稽查,行走私之举,倒也将广昌周边的一些城镇给带着一起繁荣了起来。 当然, 这些走私行为,也都是在官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才得以发展的, 毕竟,有些利益,不可能全让太平商号和南匈奴王庭以及五大部族的人吃完,总得有些残羹剩饭得赏赐给那些个听话的士族豪绅们。 汉地最需要的便是草原上的战马,但南匈奴王庭总会有意无意的限制战马交易的数量,这是属于战略和政治上的博弈。 而太平商号也不会任凭人家将战马这条战略资源给掐住喉咙,既然你王庭要对我设限,那我就从其他部落的手里购买; 除了你匈奴王庭,还有彻底投靠张侯爷的五大部族,除了五大部族还有那些小部族,再不济,幽州北面的鲜卑人和乌桓也不是没有联系。 不得不说,张侯爷玩的这一手战略平衡,的确不是念了几年汉人书的於夫罗能够企及的。 战马这种战略资源,在汉地是稀缺的,但在草原上却是很多,这些年下来,太平商号明里暗里从草原上购入了大批良马, 不仅购入良马,还在冀北建立了十数个大型马场。 这也是为何,张昊军中,除了胡骑军和飞虎骑这两支成建制的骑军以外,在冀州和青州的新军中也配制了不少骑兵。 这些骑兵,以营为建制编练,在编练之前,便会从讲武营中抽调学员成为低级军官; 编练完成后,一般会有两个去向,一个是补充至一线作战部队,其次才是分配到二线的地方部队,增强守备力量。 徐晃统驭的这支五千人的骑兵,其中有三千余骑都是从冀州新军中补充而来的。 为了保持这支骑军的战斗力,徐晃和郝昭以原来的老卒为基础骨架,将新卒填充了进去, 保证一伍中有一人为老卒,一什中有两人为老卒。 不仅如此,老卒中的低级军官,在新卒编入后,自动官升一级,伍长升什长,什长升队率,队率升屯长,诸如此类。 正因如此, 徐晃率领的这五千冀州铁骑才会犹如排山倒海般,带着强大的惯性,狠狠地撞上魏续统领的左翼军阵。 魏续的左翼只有八千步军,这八千步军因为之前包抄曹豹所部,整个军阵已经扭曲了。 真正被带着顶上去阻挡徐晃的也就只有五六千人。 别说五六千步军了,就是一万军阵整齐的步军在面对五千骑军冲锋时也不见得能挡得住。 但是, 魏续没有别的选择。 若是选择在这个时候掉头逃跑,他们这些步卒一个都跑不了,两条腿的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 到那时,他们三万大军,便会成为牛羊一样,被狼群追着满山跑。 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还有一张底牌是让魏续坚持与对面硬刚的底气,那就是游弋在外侧的四千精骑。 当徐晃的五千冀州铁骑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时,这四千精骑便第一时间收拢了部曲,护在魏续所在军阵的两侧。 在敌骑朝着左翼军阵扑杀上来的时候,护在魏续两侧的各两千骑朝着对面扑杀了上去,以形成钳形攻势。 仅供参考 目的就是为了将徐晃的五千铁骑从中间拦腰截断,放任冲在前面的冀州骑兵与魏续所部厮杀; 而后面的冀州骑军却被他们四千骑军给阻截在后面,将一个战场强行分为两个战场,保证在任意一个战场中,己方都拥有优势兵力。 右侧为魏续的左翼步军阵,两侧是前出的骑兵;左侧是徐晃的五千冀州铁骑 不得不说, 吕布虽然无谋,但在统军这方面,还是有些东西的,哪怕这四千精骑并无将领统驭,仅靠两名颇有资历的老军校便能完成这样的钳形攻势。 而魏续和宋宪这些将领,不说有多聪明,但论骁勇,自是不必多说的。 毕竟能跟在吕布身边,并委以重任的将领,自带三分勇气。 魏续看着两侧齐出的各两千骑兵,他的目光并没有多少慌张,只要己方骑兵能够阻截住后半部分的敌骑,他有信心带着身后的五六千步卒,将前半部分的敌骑尽数吃下。 “弟兄们,准备接战!” ………… 第62章 鏖战(四) “砰!砰!砰!” 冀州铁骑带着巨大的惯性和冲锋之势撞入了敌军军阵,霎时间,人体抛飞,战马嘶鸣。 在这一刻,无数将士的生命就如同镰刀下的麦秆一样,一茬一茬的倒下。 彪悍的冀州铁骑展现出惊人的杀伤力,大量的敌军士卒被尖锐的马硕或长戟洞穿,更甚至直接被战马撞飞数米而当场毙命,有的直接就被铁蹄踏碎了头颅。 当然, 魏续这边的步军甲士,也用强弩和长枪将冀州骑士戳下战马,围而杀之。 步军甲士用性命和身体减缓了敌军骑兵的冲势,也为后面的袍泽提供了斩杀这些敌军骑士的机会。 魏续这边低估了冀州骑兵的彪悍,徐晃那边也低估了敌军步卒的硬度和韧度。 一时间,双方的伤亡无比惨重,战场上充斥着呐喊与惨叫。 徐晃率领的冀州铁骑直接与魏续这边的步军和四千精骑搅做一团, 人,太多了, 站位又太密集了,导致无数勇猛的将士还未来得及发挥自己的厮杀本领便死于乱军之中。 徐晃一人一斧在敌军军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兜鍪上,甲胄上,脸上,都沾着血水。 整个人,已经杀红了眼,处于杀疯的状态。 此时的徐晃,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五千冀州铁骑已经被敌军的四千精骑以钳形攻势给截成了两段。 跟着他徐晃冲入敌军军阵的也就不到两千骑,按道理来说,两千骑冲杀五六千步军的军阵,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凿穿的。 就像现在这样,不到两千骑的冀州铁骑,在徐晃下马作战后,便已经丧失了凿穿敌军军阵的条件。 也是这些冀州骑兵的甲胄足够坚实,骑士们的作战素质较高,否则面对三倍于己的敌军步卒时,他们也会很快的淹没在兵海之中。 至于被阻挡在后面的三千余冀州铁骑,徐晃没有心思去顾忌,当然,也不怎么需要他这个甩手掌柜的操心。 因为这五千冀州铁骑中,有不少军官是讲武营出来的,从讲武堂到讲武营,上面可都是按照将领的要求去培养的。 也就是说,只要是讲武营出来的学员,是完全能够掌控数百到数千兵马的,他们唯一欠缺的就是实战经验而已。 正因如此,徐晃才没有半点焦急和顾虑,闷着头只管向前冲杀。 没有徐晃这位主将的指挥,下面的军校、司马、军侯自然而然的发挥出了作用。 三千余骑在四千敌骑的包夹中,各自抱团,各自配合,打出了讲武营中所习得的战术, 反而, 让吕布麾下最精锐的四千精骑处于被动抵御的状态,因为除了那两名老资历的军校以外,下面的低阶军官,在面对敌军这一股一股的冲杀时,则显得手足无措起来了。 因为他们太依靠自己麾下的部曲了,乱军之中,经常会出现自己的部曲被敌军分割开,自己身边的袍泽又是别人的部曲,在这样的情况下, 想做到如臂所指是极为困难的。 但这一点,对于冀州铁骑来说,并不难,因为一名司马下面的军候也好,曲长也好,屯长也罢, 几乎都是讲武营出来的,大家要么是一个班的同学,要么是不同届的师兄弟,平时大家也都熟悉,就算没那么熟悉的,也都有个脸熟。 到了生死关头,大家自然会下意识的抱团,并且互相信任。 魏续骑在战马上,时不时的将目光看向远处的骑军战场,一会儿又看向不远处那名手持梨花开山斧的敌将。 都是征战沙场的老江湖了,根据己方骑军所表现出来的颓势,哪怕占据着兵力的优势,他也清楚的知道, 在骑军那边的战场,落败是迟早的事儿。 可再看眼前这数百敌骑,要想在短时间内吃掉他们,恐怕也是难以做到了。 更让魏续担忧和焦急的是那名持斧的敌将,其凶悍的程度远远的超出了他的预料,恐怕就算藏霸来了,也不见得能在其手里讨得了好。 若是任由他这般下去,对己方士卒的士气和军心,也是一个打击,搞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 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让他去思虑了,只能先将那名敌将斩杀,尽快解决完这数百敌骑,才有可能在骑军落败后,继续坚守住左翼阵型。 徐晃这边, 当他砍翻跟前的一名敌军步卒后,他才发现周围全是敌军,且这些敌军几乎都不敢上前了, 而且还极有默契的在徐晃周围五步内,留下了一片空地。 徐晃手持梨花开山斧,泛红的眼眸中充斥着戾气,余光打量着周围敌军步卒的一举一动,只要谁敢扑杀上来,他便朝其挥下斧子。 当然, 他也在趁机恢复自己的体力,并且用余光打望着不远处的部众。 近两千骑随自己杀入敌军军阵,现在就只有这数百骑了,且还在不断的死伤。 原本已经变得无比冰冷,且又充满杀戮的心,开始变得动摇了。 他现在才开始意识到局面的严重性,是不是该去聚拢自己的部曲然后突围出去,救下被阻挡在后面的部众呢。 毕竟, 他的任务可不是来和吕布军拼命的,更不是来救一个降将曹豹的,他的任务是保证葛泽山道口的通畅,以便侯爷的主力部队顺利的通过葛泽山道,抵近下邳。 可现在, 自己带来的五千铁骑若全部交代在这里了,后面的郝昭,仅凭剩下的一万余步军,能否守得住山道口, 这还是一个未知数呢,一旦没能守住,侯爷不能顺利通过葛泽山道,那他徐晃,恐怕就得提着脑袋去见侯爷了。 念及于此, 徐晃那颗炙热燃烧的心,被瞬间熄灭,并且降到了冰点。 “娘的,这下完蛋了,冲得太猛了。” 就在徐晃已经萌生退意之时,一名身姿挺拔的敌军将领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朗声道: “吾乃先锋将军魏续,你又是何人!” 徐晃看向那魏续,眉头一皱道: “我是你晃爷!” 说完, 徐晃提着梨花开山斧便朝着魏续劈砍而去。 …… 第63章 鏖战(五) 眼瞅着敌将挥舞着长斧朝自己纵身杀来,魏续自知不是其对手,未敢硬拼,只得将手里的利剑指向徐晃, 高声道: “贼将已力竭,大家一起上,谁若能斩其首级,赏百金,官升三级!”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周围的甲士一听有如此重赏,当场便将敌将之勇猛抛于脑后, 随着一声声的呐喊,十余名甲士向徐晃扑杀而去。 徐晃的身高虽然只有七尺出头,但却体格强健,臂力过人,其手持梨花开山斧看似普通,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斧身结实厚重,刃口锋利,能够轻松劈开敌人的甲胄。 再加上徐晃那惊人的力量,斧头在其手中,力道惊人,仿若能够将山峦劈开一般。 面对合围上来的十数名敌军甲士,徐晃丝毫不怯,脚步游走,穿梭于敌人之间,左劈右砍,当即格杀数人。 不远处的魏续,趁乱逼近过来, 对此, 徐晃怡然不惧,魏续虽然骁勇,但他徐晃就算已经体力耗损大半,那也是丝毫不怵他的。 魏续是何人,徐晃没听说过,但若能将这名自称吕布麾下的先锋将军斩杀,或也能弥补自己莽撞之举。 就算侯爷要怪罪自己,见其阵中斩将,顶多也就赏自己三十鞭子了事儿。 念及于此, 徐晃看着魏续的目光,就如同看到了将功赎罪的那份军功一般,在砍翻了面前的一名敌军士卒之后,更是主动的迎向魏续。 “杀!” 伴随着一阵金铁相碰的撞击声,魏续周围的亲卫被及时冲过来的徐晃的部众给接下。 一时间,双方部曲亲卫先杀成了一团。 徐晃这边的部众,大概有五六个,皆是跟随徐晃多年的老卒了,见自家主将陷入重围,自然是要拼死过来解围的。 在激烈且残酷的贴身肉搏战下,便能体现出久经战阵的老卒们有多么的擅长厮杀。 五六个人,有两人持盾为守,其余三四人手持刀斧为攻,几人配合默契,攻守有序,顷刻间便将周围的敌军士卒斩杀大半。 徐晃更是双目血红,手持利斧,状若疯虎的撞入敌群。 双臂灌力,一把开山斧在其手中肆意劈砍,即便魏续身边的亲卫都是悍不畏死的劲卒,却仍然挡不住徐晃这头疯虎。 当徐晃来到近前,魏续得以直面徐晃,他才意识到后者之勇猛到了何等地步,而且徐晃完全是一副不要命且舍我其谁的打法, 魏续眼角一抽,心中顿时憷了三分。 待徐晃将挡在魏续身前的亲卫尽数斩杀后,才算杀到了魏续的眼前,怒目圆瞪道: “受死吧!” 说罢,徐晃迅疾的挥出早已蓄势待发的梨花开山斧。 魏续在惊骇之中,只见一道寒芒袭向自己的腰身,他整个人不觉汗毛耸立,后脊发凉,举剑迎向寒芒。 “铛!” 魏续自诩勇武过人,然而与徐晃对了一记后,竟然吃不住力,脚下一踉跄,不由退后了两三步。 他只觉虎口生疼,抬剑看去,剑身上竟出现了一道豁口。 徐晃也没想到这魏续竟然能挡下自家这蓄势的一劈,心中对其的杀念更甚。 敌将越勇武,价值越高。 这是郝昭告诉他的,郝昭深得侯爷的真传,他说的,应该是不会错的。 徐晃自然是得势不饶人的,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魏续,长斧朝着魏续疯狂劈砍,每一斧皆是杀招,每一斧也都倾尽全力,只攻不守,不留半点后招。 这样大开大合的招式,本就适用于战场厮杀,此时针对心生惧意的魏续,更是有着巨大的震慑性。 无奈之下的魏续,只得左支右拙,边战边退,要不是周围还有自己的亲卫时不时的送一两条性命,恐怕魏续的首级就要被徐晃给取下了。 面对徐晃的攻势,魏续只能堪堪抵挡,而无还手之力。 二十多个回合后,魏续只觉手足疲软,虎口崩裂,心里更是叫苦不迭。 “铛!” 徐晃在连续劈砍十数斧后,终于是将魏续手里的剑身斩断,并在魏续惊惧之际,一脚便踹在了对方的小腹之上。 巨大的力道将魏续踹翻在地,手中的断剑也脱了手。 地上的泥土已经被血水所浸湿,显得有些泥泞,魏续身披甲胄,又在与徐晃的交手中,身心俱疲,当他倒下的时候,心中那本就没剩多少的心气儿也被这一摔,彻底的掐灭了。 身心俱疲,又没了心气儿,魏续一时居然没能迅速起身,随之而来的便是心中一凉。 “完了……” 原本以为能够勉强挡住敌军骑兵的,现在敌军骑兵是被挡住了,可自己却搭进去了。 徐晃的脸上尽显狰狞之色,手中斧头一边高高举起,一边狞笑着说道: “魏续是吧,先锋将军是吧,死去吧!” 就在魏续准备闭目受死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及时出现,替他挡下了徐晃劈砍而下的长斧。 “铛!” 流星锤和梨花开山斧碰撞出了火花。 “臧霸!!”徐晃气急败坏道。 其实在冀州铁骑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臧霸便从厮杀中抽身了出来,开始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左翼这边。 当麾下的四千精骑用钳形攻势将大半敌军铁骑阻挡住后,臧霸的心才稍稍落定。 可当他看到敌将是徐晃时,臧霸的心就又提了起来。 毕竟臧霸跟着吕布为朝廷征战过袁绍的联军,期间与徐晃有过一面之交,也听说过张昊麾下的一些将领。 由于徐晃在荥阳的惊艳表现,臧霸才对其有所关注,知道徐晃时员虎将,魏续不是其对手,所以才跑过来帮忙。 臧霸本就和魏续有些交情,见到魏续即将落败,所以才第一时间出手,将魏续救下。 藏霸将流星锤收至身边,看向徐晃,朗声道: “早就听闻你徐晃之名,虽为偏将,却颇受张昊器重,今日我将你首级斩下还给张昊,不知其见到你的首级后,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眼瞅着臧霸来了,周遭的冀州骑兵也已损失殆尽,远处的铁骑还在鏖战,一时半会儿恐怕也赶不过来。 面对如此境地,徐晃内心既有凄凉,也有无奈,但在表面上,却还是仰天大笑道: “臧霸,你要取我首级,来取就是了,有你给我陪葬,咱也不算亏!” …… 第64章 前菜 “小心了!” 随着臧霸的一声暴喝,手里的流星锤凭借着惯性的优势,先发制人,直击徐晃的面门。 他的心里,是不敢小觑徐晃的,若不能先发制人,趁其力竭迅速将其斩杀,这面的战局恐怕会对己方不利。 对于臧霸来说,及时歼灭曹豹和徐晃所部,堵住葛泽山道口才是重中之重。 曹豹那边已经是困兽之斗了,若不是深陷合围,恐怕早就溃散了, 宋宪正在找机会斩杀曹豹,若曹豹一死,其部众也就不会再抵抗,会选择跪地乞降,届时,他们还可以将降卒补充进自己的军中。 曹豹的溃败几乎已成定局,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只要自己能解决掉徐晃这边,他就可以带着兵马清剿剩下的冀州骑军,从而抢占葛泽山道口。 本来不留余力,一往无前的徐晃,并没有选择与藏霸硬碰硬,而是忽地朝一侧跃去, 徐晃此举,大大出乎臧霸的预料,就在他正自惊疑之时,他才发现,徐晃时奔着魏续去的。 原来, 徐晃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要击杀臧霸,徐晃心里清楚,以臧霸的实力,要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是不太可能的,而且自己的体力消耗太大,搞不好自己还真就会折在对方的流星锤下。 徐晃跟郝昭混在一起这么久,对一些观念和思想,也会耳濡目染的发生着变化。 来驰援曹豹,本就是冒然之举,若真将曹豹救出来了还好说,可若不仅没救出来,还折了兵马; 那他徐晃可就罪孽深重了,降职罚俸挨军棍都也就算了,关键是自己以后如何在众将面前抬得起头来啊。 生死是小,面子是大,特别是在同为将领的大家面前,可不能丢脸。 是被臧霸耗死还是死前拉魏续当垫背的,徐晃自然会选择后者,反正都是死,拉一个吕布的先锋将军做垫背的,就算有些亏,但亏得也不多,徐晃心里也能接受。 传出去,也能说是徐晃为了驰援曹豹,战至最后一刻,斩杀吕布麾下先锋将军魏续后,被臧霸捡了桃子。 魏续刚被两名亲卫搀扶起身,一见徐晃再度朝他扑来,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其他的了,赶紧将左右推出去抵挡。 徐晃早就料到魏续会有此举,手中长斧翻飞之下,迅速斩杀掉两人,当他抬眼去看魏续时,才发现魏续早已没入人群之中, 若要去追击,几无可能。 徐晃怒不可遏,却也无可奈何。 亦就在此时,骑军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冀州铁骑三千余面对四千徐州精骑的包抄, 最终,以徐州精骑的溃败而告终。 接下来的过程已经很明了了。 余下的千余冀州铁骑再度凝聚成楔形冲阵,在几名军校的指挥下,朝着臧霸等人所在的左翼冲杀而来。 身在左翼的徐晃,在与臧霸的交手中且战且退,一边后退,一边聚拢着残部,拼死抵抗。 哪怕剩下的就只有三五百人,在徐晃的统率下,也结成了圆阵,拾起敌军落下的橹盾坚守待援。 而臧霸和魏续领着左翼余下的两千步军,竟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冲破徐晃百等人结成的圆阵。 不得不说, 徐州军的战斗力,较之冀州军,还是有些差距的。 差距最明显的便是战斗经验,虽说这些冀州军里也有大部分编练的新卒,但这些新卒却在成军之前,正儿八经的训练过的, 且一训练便是一年多的时间。 不仅如此, 徐晃麾下这五千铁骑中还有一千余久经战阵的老卒,老卒为骨,新卒为肉,经过一番整合之后,战斗力较之在新军营的时候,高出了不少。 再看吕布这边的徐州军,除了跟着陶谦从司隶战败回来的万八千的兵马以外,其余的,基本上都是从府兵和郡兵里抽调上来的, 除了围剿一些山贼匪患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实战,这些兵卒,仗着兵力的优势打打顺风仗还行,可若是要他们打硬仗,恐怕是有点为难他们了。 况且,在甲胄方面,徐州军也没有冀州军那般完备,这就是两军在财力上的体现了。 毕竟,徐州的府库又如何能与富可敌国的太平商号比肩呢。 之前张昊利用太平商号对兖州、豫州发起的贸易战,徐州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陶谦为了安抚百姓,也只能将府库中的银钱拿出来高价购入粮盐,并表态绝不支持袁绍等‘反贼’。 所以,徐州兵卒身上的甲胄,也只能将前胸和后背护住,其他地方则没有丝毫防护力。 因此,在兵力消耗上, 不到两千的冀州铁骑面对五六千,甚至更多的徐州步军的时候,也能消耗掉对方大半兵力。 徐晃等人虽成了笼中困兽,但藏霸这边的左翼军阵也已经到了临界点上,按照这样的战损比, 若不是中军和右翼还在,恐怕这些兵卒早就望风而逃了。 所以当千余冀州铁骑与徐晃等人会合时,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因为徐州军这边根本就没有做出像样的抵挡。 臧霸和魏续,脸色阴沉的盯着重新回到马上的徐晃,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一仗,双方损耗都蛮大的,表面上打了个平手,但从战略诉求上来讲,放走了徐晃,对于臧霸这边的局面,将会更加的艰难了。 原本以为曹豹算是一盘前菜了,前菜丢了,主菜也就上不了了; 可当徐晃带着五千冀州铁骑出现的时候,臧霸才意识到,原来徐晃才是前菜,而曹豹,顶多算杯餐前用来开胃的酸汤。 此时的徐晃不敢再久留了, 毕竟臧霸手里还有两万步军,虽然这两万步军无法奈何自己,可他手里剩下的千余骑,也奈何不了对方啊。 本想着救一手曹豹的,看来是救不下来了。 索性, 徐晃调转马头,带着部众撤离了战场。 曹豹这边, 万余步军已经死伤殆尽,死的死,降的降,剩下不过数百人还在跟着自己抵抗。 曹豹手持长剑,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奋力厮杀的宋宪。 早已萌生死志的他,拼劲全力向宋宪扑杀而去,就算要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可是,周围的敌军早已留意到他了,见其奔着自家将军而去,大家伙全都一窝蜂向他杀去。 此时的曹豹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可就算他武力再强,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四面八方袭来的矛戟。 “杀!” 仅仅一轮围攻,就在曹豹的身上留下了好几个血窟窿。 丧失最后一丝力气的曹豹,单膝跪在地上,长剑支撑着自己随时会倒下去的身体。 宋宪大步来到曹豹的身后,一手握住曹豹的发髻,一手将刀搭在曹豹的脖颈上。 用力的几下拉扯,直接将曹豹的头颅扯了下来。 …… 第65章 臧霸的态度 宋宪割下曹豹的首级后,脖颈处鲜血如柱,失去生机的曹豹尸体也维持不住跪姿,重重的倒在地上。 随后, 宋宪将曹豹的首级抛给身旁的军侯,朗声道: “立刻传告曹豹所部,曹豹已死,降者不杀!” “是。” 军侯应声领命后,将曹豹的首级挂在矛尖,找了一匹战马翻身而上,将挂着曹豹首级的长矛高高举起,冲向不知情况还在抵抗的曹豹所部, 高声喊道: “曹豹已死,降者不杀!” 周遭的徐州军听到喊话,无不欢呼雀跃,气势更盛,皆随之高声呐喊道: “曹豹已死,降者不杀!” “曹豹已死,降者不杀!”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曹豹所部,听闻自家将军已死,心气顿失,哪里还有心思继续抵抗, 纷纷放下兵器,跪地请降。 唯有陈登浑身是血,抬头四顾,似乎是在寻找曹豹的身影。 随着曹豹麾下的兵卒跪倒一片,失魂落魄的陈登显得尤为扎眼。 军侯高举着曹豹的首级,眼眸冰冷的凝视着陈登。 陈登并未着甲,一副文士的打扮,没想到在这乱军之中,此人还能活到现在,想来一定是曹豹军中极为重要的人。 军侯自知无法决断,只得让人去禀报宋宪,如何处置此人,得上面拿主意。 当陈登看到长矛上曹豹的首级时,陈登才踉踉跄跄的想走近来确认, 奈何周围都是跪地的降卒,失魂落魄的陈登只得一边找路,一边望向首级。 期间,陈登不止一次被绊倒,然后又艰难的爬起来,在一众降卒里绕来绕去, 当他好不容易才来到军候面前,看到曹豹首级的那一刻, 陈登的身体似乎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颓然倒地。 臧霸带着魏续和宋宪来到陈登跟前,看到陈登失魂落魄的模样,臧霸开口道: “陈登,念你也是一个忠义之人,劝降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临死前,你还有什么话想说么。” 陈登将目光缓缓的看向臧霸,然后又将目光扫过魏续和宋宪的身上,嘴角一咧,兀自发笑道: “窃贼,窃贼,你们都是窃夺徐州的窃贼!” 陈登伸手指向三人,怒斥道: “你们就等着吧,朝廷的大军马上就到了,你们,还有那吕布,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会遭到天谴的,遭到天谴的!” 臧霸三人没有因为陈登的诅咒而愤怒,因为他们知道,徐晃的退走已经说明了张昊军就快来了。 徐晃不过是来投石问路,打探下邳虚实的。 至于张昊军总共来了多少人,虽然没有准确的线报传递过来,但从琅琊、东海、鲁县、彭城的失陷速度, 也能瞧出一些端倪来,此番前来的张昊军,恐怕兵力至少得有二三十万。 以臧霸对张昊的了解,这些兵马,必定是张昊的主力。 原因很简单。 张昊对待徐州的态度,就是要一锤定音,用摧枯拉朽般的气势和速度,将徐州扫平。 如此,才能震慑其他心怀鬼胎的诸侯, 至少,曹操和公孙瓒也会因为徐州这边的局势而调整他们的方略。 说句不好听的, 曹操是一条家犬,公孙瓒和吕布是野犬, 家犬想看看主人对野犬的态度,如果野犬将主人咬伤,家犬不介意调转狗头带着北边的那条野犬一起咬向主人; 可若主人直接一棍子将吕布这条野犬给打死了,曹操这条家犬才会拼死咬向公孙瓒这条野犬。 毕竟, 对于曹操而言,反咬主人,只要成功了,就会有资格逐鹿中原,重新回到大汉这张牌桌子上; 若是咬死了公孙瓒,曹操也不亏,不仅能获得幽州的底盘,还能北征鲜卑和夫余,东征卫氏朝鲜。 虽然这些地方的人口不多,但也聊胜于无,也能借此发展壮大。 话又说回来, 天下格局的局眼,在这一刻,却是在徐州,在他吕布的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孙坚会派水师来驰援的原因。 臧霸虽然只是吕布麾下的将领,但他多少也是明白其中的道道的, 而且, 若要论政治嗅觉,吕布还不如臧霸呢。 所以, 在面对陈登的怒言时,臧霸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波澜,因为他知道陈登所言不虚。 “孙扬州的水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徐州河道纵横,若有扬州水师相助,就算张昊军有二三十万兵马,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拿下下邳; 只要张昊军陷入苦战,这天下的格局,恐怕会发生巨变,我家主公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良机。” 臧霸信誓旦旦道。 陈登仰天大笑道: “良机?呵呵,吕布不过是有勇无谋的一介匹夫罢了,而那孙坚,也不过是张侯爷的手下败将尔,就凭你们,又如何能与其抗衡。 扬州水师固然厉害,可也就只能在江河上称雄罢了,他孙坚敢上岸么。” 言罢, 陈登狞笑着看向臧霸,戏谑道: “臧霸,你也算有大将之才,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曹豹只是张侯爷随手掷出的一颗问路的石子罢了; 而那徐晃,也不过是来打探下邳虚实的一枚棋子。 就在你们的注意力被曹豹这颗石子所吸引的时候,徐晃和郝昭的先锋军已经占据了葛泽山道口。 你们连徐晃这枚虚子都吃不掉,又如何能抢下郝昭那一万五千冀州精锐所驻守的道口呢。 试问,一旦张昊军的主力顺利的通过葛泽山道,你们可有退兵之策?就算扬州水师能够阻挡张昊军主力渡河攻打下邳, 那下邳北边的张昊军呢? 张辽、朱灵、马超、张合、高览、太史慈,他们统驭的十万兵马或许已经抵达了良成, 你们又如何应对!” 陈登的话,倒是让臧霸三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们从下邳出来已经有月余了,他们并不知道北面的张昊军已经南下良成了。 更让人生疑的是吕布竟然没有将此事告知他们,显然下邳已经陷入了两面合围的境地, 而他们的主公吕布,为了稳住他们,并没有将此事告知给他们。 “宣高(臧霸)兄,此人妖言惑众,乱我军心,干脆将他一刀杀了!”宋宪温怒道。 一旁的魏续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臧霸。 魏续不傻,从陈登的话语中,明白了他们如今所面临的境地,吕布之所以没有将北面的情况告知给他们,兴许已经将他们当做了一步拖延张昊军主力的棋子, 至于他们这枚棋子是生是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臧霸刚才还救过他魏续的性命,所以,魏续没有立刻表态,他想知道臧霸的态度。 …… 第66章 刘备的担忧 “还有多久出这道口啊?” “回侯爷的话,照咱们现在的行进速度,明日午时之前应该能出道口。” “道口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刚收到郝昭那边的传信,估摸着,现在已经在出道口了,荀军师已经派了一队斥候往道口的方向去了,打算再确定一下。” “还是军师想得周到,咱们近二十万大军挤在这狭窄的山道上,若他吕布派一支精兵埋伏在道口,亦或者埋伏在道口两侧,咱着首尾不相顾的,还不得被人摁在地上胖揍啊。” “荀军师也是这么说的。” 张昊将窗帘放下,重新躺回浮香的腿上,闭着眼睛,喃喃道: “这一路颠簸的,本侯的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浮香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张昊的额头上轻轻揉抚着,柔声道: “明日就出山道了,侯爷再坚持一下。” 张昊将脸向浮香的小腹挪了挪,以便一嗅芳泽。 浮香俏脸一红,想起昨夜在车辇上,两人那一番云雨,脸颊就更红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浮香的窘迫,不由将浮香的一只揉夷握在了手里,放嘴嘴边,亲了一口,笑道: “之前都是你主动挑逗本侯,现在怎么愈发的娇羞了呢。” 浮香喉头微动,微微俯低了头,轻声道: “谁又能想到侯爷的花样那般……那般让人……”说到这里,浮香竟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张昊依旧闭着眼睛,咧嘴一笑道:“人嘛,总是喜欢尝试新鲜的东西,这就叫情趣。” “所以侯爷……也曾与黎悦阿姊在车辇上……” “那倒没有,”张昊抿嘴道:“黎悦脸皮薄,一紧张起来,身子会有点儿僵硬。” 一听自己是与侯爷第一个在车辇上做那事的,浮香心里不禁多了一丝欣喜和得意,似乎在这一点上,比过了黎悦。 但一想到昨夜的动静,浮香就想挖个坑将脑袋埋起来。 不由嘟囔道: “可是毕竟是车辇,晃悠得厉害,周围……” “放心吧,这些力士营黑甲都是跟随本侯多年的,听到车辇内的动静后,他们便会去到十步以外的地方”说到这里,张昊顿了顿,故意甩锅道:“再说了,谁让你昨夜喘得那般厉害。” “侯爷~”浮香娇嗔道:“谁让侯爷最后几下那般汹涌,妾身就是想忍也忍不住啊。” 张侯爷的嘴角微微扬起,这种笑容,也只有男人才能体会得到。 “侯爷还是应当以正事为重,以免惹来非议。” “呵呵,什么正事,你们给我生个胖大小子才是正事,”张昊悠悠道:“如今本侯家大业大的,下面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跟着本侯南征北战,东征西讨,还不是为了将来能够拜将封侯,得一份荣华富贵,余荫家族。” 张昊动了动身,从侧卧改成了仰卧,睁开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两尊玉峰,喃喃道: “虽然本侯年纪不大,可树敌太多,万一有个……” 话音未落,浮香便伸手挡在了张昊的嘴上,嗔怪道:“侯爷可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张昊咧嘴笑道: “他们巴不得本侯诞下一子,将来也有人继承本侯的衣钵,而他们,也能有个继续效忠的对象,以延续他们的利益。 所以啊,本侯骄奢淫逸一些,又如何,若是本侯清心寡欲,恐怕下面的人反而不踏实了。” 浮香掩嘴一笑道:“那侯爷可要努力咯。” “待拿攻克了下邳,咱们也能好好休息几日了。” “也不知道徐晃和郝昭那边如何了,曹豹毕竟是降将,侯爷就不担心曹豹临阵反戈么。” “曹豹在过山道的时候已经折损了几千兵马,剩下的那万余人马可不是徐晃和郝昭的对手,若是那曹豹老老实实的做本侯丢掷出去的一颗石子, 待吕布伏诛后,本侯自然不会亏待他,他若愿意继续带兵,就封他个将军,在徐州统兵,镇守下邳和广陵两郡。” 浮香颔首道:“如若曹豹忠心侯爷,凭借他和徐将军手里的三万余兵马,守住道口并非难事。” 亦就在这时,车辇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又是一阵嘈杂声。 张昊眉头一皱,坐起身子,撩开窗帘,朝外面看去。 刚好看到典韦策马过来,禀报道: “侯爷,道口那边传来了消息,曹豹率本部兵马出道口阻截臧霸,臧霸的兵马有三万之众,将曹豹所部围住了,徐晃亲率五千铁骑驰援,没救下来……” “那曹豹呢?” “被割下了首级。” “臧霸去攻山道口了么?” 典韦摇了摇头,沉声道:“臧霸在斩杀曹豹后,并没有去攻山道口,而是渡过泗水,在泗水南岸安营扎寨,似乎并没有要去攻山道口的意向。” 张昊沉思片刻后,沉声道:“知道了。” 言罢, 张昊放下窗帘,愣了愣神,怅然一叹道: “曹豹,是个老实人啊!” 浮香思索道: “既然臧霸没有直接向山道口进攻,而是选择在泗水南岸驻扎,真是有违常理。” 张昊颔首道: “兴许臧霸已经知道了本侯亲率二十万大军走葛泽山道进军下邳,所以才有了别的心思吧。” 浮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见侯爷还在愣神,不由问道: “侯爷还在担心什么呢?” “本侯是在担心……刘关张三人……” …… “大哥在担心什么?” 关羽见刘备一路上心事重重,不由担忧道。 刘备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这两万兵马,忧虑道: “张昊让我等走大路向下相进军,我总觉得不会这般顺利。” “哼!”张飞怒骂道:“张昊小儿好生卑鄙,放着这宽敞的大路不走,偏要带着二十万大军去走什么山道,肚子里一定没憋着什么好屁!” “大路虽然好走,但却要绕不少路,他张昊二十万大军虽然是走山道,却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下邳; 二十万大军,在山道上行走,加上携带的粮草辎重,队伍延绵一二十里,必然会吸引吕布的注意力,从而也能让咱们不被吕布所注意。” 关羽不解道:“既如此,那大哥还在担忧什么呢?” 刘备摇了摇头,叹道: “就是因为表面上太过顺利了,所以我才觉得事出反常。” …… 第67章 难念的经 下邳城,城楼内。 吕布一身锦衣,手里持着长剑,站在厅堂内,因为太过愤怒的原因,五官已经扭曲了。 厅堂内,瓜果茶具散乱一地,就连首座上的矮桌也断成了两截,显然出自吕布之手。 赵昱躬着身子,做拱手之态,脑袋埋着,不敢抬眼去瞧吕布。 刚刚得到消息, 徐晃和郝昭的兵马已经占据了山道口,而臧霸、魏续、宋宪三人带着部众不仅不去攻占山道口,反而引兵渡过了泗水,在泗水南岸驻扎。 吕布派过去的探马,更是一个都没能回来。 臧霸三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与张昊军近三十万大军比起来,吕布手里的五六万兵马本就处于劣势,如今臧霸还带走了三万, 对于如今的吕布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也难怪吕布为何如此愤怒了。 “臧霸狗贼,竟然叛我,我吕奉先不手刃此贼,誓不为人!” 吕布怒吼道: “来人呐,点齐兵马随我去取臧霸首级!” 言罢,就在吕布准备准备抬脚向厅外走去时,一旁的赵昱开口劝阻道: “主公三思啊!” 吕布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赵昱。 “张昊军已然占据了山道口,张昊的大军也会很快的进入下邳,若主公选择此时出兵讨伐臧霸,凭主公之勇,必定能旗开得胜,但也会极大的消耗手中的兵马啊。” “那你说该当如何?” “依属下之见,主公不如亲率三万大军去攻打山道口,赶在张昊军主力出道口之前将其拿下。 如此,既能将张昊军主力阻截在葛泽山道内,还能挽回臧霸所部的两万兵马。” 吕布眼眸微眯,凝神道: “若我带兵走了,下邳城内让谁来驻守?” “郝萌率精兵两千守城即可,再过两日,侯成和成廉便会带着广陵的三千郡兵和八千石粮草回到下邳,届时,下邳城内有侯成、成廉、郝萌三将,兵马五千驻守,可保下邳无虞。” 吕布觉得赵昱的筹划颇为合理,不由的点了点头。 就在吕布准备招来郝萌,做些嘱咐时,一名亲卫进来禀报道: “禀主公,九江太守韩当求见。” 韩当不是回九江了么,怎么又来了。 吕布面带疑惑的看向赵昱,赵昱略一思索后,说道: “如今咱们与孙坚联手抗击张昊军,韩当此番来见,必定带有扬州水师的消息,主公不妨见完韩当后,再做定夺。” 说到这里,赵昱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提醒道: “主公切莫将臧霸之事透露出去,否则,恐会生出不好的变故。” “此事,我心里有数,先生不必担心。” 说着,便让亲卫带韩当进来。 当韩当进入厅堂,看到散落一地的瓜果茶具,以及首座上被劈成两截的矮桌时,不由略感诧异。 “吕将军这是……” 赵昱赶紧打圆场道: “哦,一名军校不懂事,冒犯了主公,主公这才……” 赵昱没有将话说完,只是苦笑了一下,暗示韩当,自家主公正在气头上呢。 韩当将信将疑,不过也不好继续追问。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就算家里出了天大的乱子,对外,还是会尽量营造出一种“无伤大雅”的感觉。 吕布自然是很配合,毕竟现在徐州急需外援,先不说曹操和公孙瓒能否成为他吕布的外援,就算能,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下,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 若不能死死的抓住扬州孙坚这救命稻草,恐怕自己只有狼狈逃亡的份儿了。 而且对于现在的吕布来说,他,没得选。 “为了支持吕将军坚守徐州,我家主公特意备了一份薄礼送往徐州,还望将军笑纳。” 说着,韩当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精巧的简牍,上面绑着一条红色锦带,双手呈给了吕布。 吕布看着这份长长的礼单,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诧,然后对着面前的韩当笑道: “都说扬州富庶,光看这份礼单,便可见一斑了。” “吕将军言重了。” “孙坚坐拥如此财富,顷刻间便能募来数十万大军,为何……” 这话,吕布说到这里,却并没有往下说,大家都懂后面的意思就好。 “扬州虽富,但却比不上张昊的太平商号,那才是富可敌国般的存在,再者说,扬州的兵源并不充沛,我家主公也不是涸泽而渔之人。” “说得是,徐州和扬州唇齿相依,大家的脑袋上都悬着一把利剑,都不容易啊。” 吕布的暗示很明显,不过韩当也就借着吕布之言,问道: “吕将军,在下有一件事,不得不问。” “韩将军只管直言,咱们现在是盟友,自当坦诚以对。” 韩当颔首道:“在下听闻,葛泽山道口已被张昊麾下将领徐晃所占,不知是否属实?” “此事属实。” “不知吕将军要如何应对此事?” “我已决定,亲率两万大军攻下山道口,以封堵葛泽山道,将张昊的二十万大军困在山道内。” 韩当眼眸微眯,惊疑道: “吕将军要亲自率军前往?” “不错。” “据在下所知,臧霸已率军前往,为何不去攻占道口?” “这……”吕布没想到这韩当竟然知道了臧霸等人止步不前的事,不由心中一慌。 毕竟, 他不可能告诉韩当,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臧霸的掌控。 就在吕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赵昱开口道: “韩将军有所不知,徐晃乃张昊麾下的一员勇将,副将郝昭更是讲武堂结业的优秀学员,听说是得到了张昊的真传。 而且其麾下的冀州军更是骁勇善战之辈,我家主公担心,仅凭臧霸那不到两万的兵马恐怕难以占得便宜,所以才决定亲自前往。” “原来如此!”韩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赵昱不想再给韩当再次发问的机会,赶紧将话题扯到了扬州水师,开口道: “不知扬州水师何时抵达下邳,也好适时阻截张昊军东渡泗水。” “唉,这也是在下亲至下邳的原因啊。” 吕布神情一凝,不解道: “韩将军此言何意啊?” …… 第68章 孙坚之谋 吕布心中一惊,心中顿感不妙。 若是扬州水师未能在张昊军东渡泗水之前不能及时抵达下邳,那吕布可就是孤军奋战了,不,他吕布只能带着部众弃城南逃了。 “吕将军有所不知啊,”韩当怅然道:“祖茂带领的扬州水师在抵达盱台时因风向之故,影响了行程,不得不在盱台休整。 我家主公担心吕将军孤军奋战,便亲率五千兵马走陆路赶来驰援。 因此,我家主公嘱咐在下见到吕将军时,一定要劝说将军守住山道口,给我家主公多争取一些时间。” “什么!”赵昱惊诧道:“孙扬州亲自带兵往下邳来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 祖茂领着扬州水师在经过九江时,便捎带上韩当和驻防在九江的五千兵马一起驰援下邳。 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计划发生了巨大变化。 本不会来下邳的孙坚,亲自带着五千兵马来了,而韩当他们的水师却受阻于风向,驻停在盱台,韩当带着礼物先行来下邳,目的就是让吕布为孙坚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见韩当重重的点了点头,赵昱眉头微蹙,沉吟道: “可张昊军主力毕竟有近二十万的兵马,就算我家主公拿下了山道口,阻得了一时却阻不了一世,若张昊军拼死强攻,我家主公就算有万夫莫敌之勇,也是难以阻挡的。 再者说, 除了葛泽山道上的张昊军主力,在下邳北面的良成却驻扎着张辽和张合统率的十万步骑,好在我家主公未雨绸缪的将河道上的船只尽数撤走,才使得良成的张昊军短时间内无法南下。 可是,据线报说,良成那边正没日没夜的赶制渡船,恐怕很快就能渡河南下了。 就算我家主公勇猛难当,却也分身乏术,挡得了山道口的张昊军主力,良成那边的张昊军又由谁来抵挡!” “不是还有臧霸所部的两万兵马么,除了臧霸以外,魏续、宋宪二将也是军中骁将,想必也能依岸而守个两三日。” 赵昱闻言,当即惊呼: “不可,臧霸所部刚战完曹豹,如何能去面对张昊军中的那些个虎将……” “呵呵呵……” 韩当闻言轻笑道: “家都快没了,还在乎对面来的是谁么!” 一句话,便将赵昱噎得说不出话来。 韩当见吕布脸色阴沉,不由收起了笑容,淡淡道: “张昊军又并非天兵天将,都是两个肩膀一颗脑袋,一刀砍下去,脑袋也是会掉,人也是会死的。” “行了!”吕布沉声道:“韩将军不妨给个准信儿,扬州水师和孙坚的五千兵马何时能到。” 韩当看向吕布,眼睛微眯,掷地有声道: “五日,五日之内,我扬州水师和我家主公的五千步骑必至下邳。” …… “五日?” 孙策诧异的看向自己的父亲,不解道: “吕布虽然悍勇无双,可其麾下兵马不过五六万,如何能抵挡张昊军五日?” 孙坚冷哼一声道: “若不将吕布逼至绝境,又如何能体现为父的雪中送炭呢。” “可是……”孙策担忧道:“若吕布等不到父亲的兵马,丢了下邳,又该如何?” “兄长勿虑,若是吕布丢了下邳,徐州不是还有广陵郡么,吕布带着兵马在广陵郡依旧能成为我扬州的屏障,不仅如此,广陵郡湖泽众多,不利于冀州铁骑的施展,于我军而言,还能减轻粮草军械供应的压力。” 十三岁的孙权,骑在马上悠悠道。 孙坚哈哈一笑,怜爱的看向孙权,夸赞道: “权儿聪慧,倒是能想到这一层。” “若吕布退守广陵,对于我军来说还有一大利处。” “哦?”孙坚诧异的看向自己的小儿子,笑问道:“说来听听。” “若吕布带着残军退守广陵郡,以广陵一郡之地自是难以供养吕布的数万兵马,届时,吕布必然会向父亲借粮,至此,父亲便可以粮草为胁,将吕布掌控在手里。” “哈哈哈哈……”孙坚的脸已经笑开了花。 能有这般麒麟儿,哪个父亲不为之欣喜。 自己的两个儿子,孙策坚毅果决,将来定能成为称霸一方的雄主,又有权儿从旁辅佐,就算不能与那张昊争夺天下,也能守住扬州的基业。 孙策也很认可阿弟的才智,但心中还是有些疑虑,便问道: “父亲觉得,吕布真能守住下邳五日么?” “听韩当传回的消息,吕布已将河道上的船只尽数迁离,纵使张昊兵马三十万,要想渡河,也得打造足够的渡船才行,就看吕布能否利用河道与张昊军周旋了。 若利用得当,别说五日,就是十日二十日,张昊军也别想攻取下邳,若利用不当,别说五日了,恐怕不需三日,吕布也只能弃城南下。” 孙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可这一路上,父亲似有心事,是有何忧虑么?” 孙坚眼眸微眯,重重的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解答孙策的疑惑。 孙策皱了皱眉,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孙权。 孙权看了一眼父亲,开口问道: “父亲是在担忧荆州的刘表吧?” 孙坚眉头一挑,愣愣的看向小儿孙权。 “荆州刘表?”孙策不解道:“刘表在荆州,乃汉室宗亲,怎会帮着那张昊?” “刘表虽是汉室宗亲,但兄长别忘了,张昊挟天子以令诸侯,若以朝廷的名义诏令刘表讨伐咱们,刘表自是不敢拒绝的。” “荆州兵羸弱,如何是咱们的对手,他刘表怕得罪朝廷,难道就不怕咱们手中的利剑么!” “张昊大军三十万,现已攻克徐州的琅琊、鲁国、东海、彭城四郡,兵威之盛,就犹如一把利剑悬挂在咱们的头顶,对于刘表,亦是如此; 荆州军虽然不是咱们的对手,可荆州水师却尤为厉害,不再咱们之下,若刘表派出荆州水师帮助张昊,咱们必将陷入绝境。” “父亲……” 孙坚神色凝重,怅然叹道: “为父已差人带话给刘表了,只要刘表两不相帮,为父便将三座城池割让给他。” …… 第69章 主公神射 葛泽山道口, 徐晃所部的营盘便驻扎在此地,为了防止吕布的徐州军来抢占道口,郝昭专门命人将周遭五里内的树木砍伐了个干净。 并用这些木料在营盘外围构建了一丈五尺高的寨墙,寨墙厚度半丈三尺,可供甲士在寨墙上值守行走,作战时能站弓弩手协防。 不仅如此, 寨墙外还设有三道交错排列的拒马,以阻止敌军的骑兵和步卒顺利靠近。 而在三道拒马的中间,还挖有壕沟,以做陷阱之用。 中军营帐内, 当副将的郝昭正端坐在桌后,捧着茶杯,吹了一口,然后抿了一小口,一副享受的模样。 当主将的徐晃则坐在下面,任由军中医官给他的肩膀上换药。 “你这做派,与侯爷还真有几分相似。” “要想达到侯爷那般的高度,必定要坐在侯爷的位置上想问题。” “可是你坐的,是我的位置……” 郝昭瞥了徐晃一眼,戏谑道:“折了三千铁骑,你还有脸坐这个位置?” “不是你让我去救曹豹的么?” “那曹豹救下来了没?” “没有。” “可有在阵前斩杀敌将?” “差一点。” “差一点,也就是没有,待侯爷来了,看你怎么跟侯爷交代。” 徐晃自知理亏,也没工夫与郝昭这小子斗嘴,便将头扭到一边去了。 郝昭微微一笑,自顾自的品着茶汤,喃喃道: “不过呢,只要咱们守住这道口,让侯爷的主力部队顺利抵达,咱们也就完成了侯爷给咱们的任务; 只是可惜了曹豹和他那万余徐州军,否则,以咱们侯爷的首笔,很可能会将曹豹留在徐州带兵。” 徐晃有些吃味儿,嘟囔道:“曹豹不过就一降将,也就立了一些微末功劳,何以留他在徐州带兵呢。” 郝昭白了虚晃一眼,怒其不争道: “格局,你得把格局打开,侯爷让曹豹留在徐州带兵真的就只是让他带兵么,那是人情世故~” 郝昭最后那个尾音,像极了侯爷的语调调,而侯爷的调调也是模仿张大帅的。 “为了让徐州的士卒官吏们安心?” “一个是安心,一个是做给天下人看的,面对降将,侯爷也是会重用的,就像东海郡,琅琊郡,彭城郡,鲁国四郡; 侯爷只是拿了城,面对那些愿意归附朝廷且勤政爱民的郡令县官,并没有换掉他们,也算是保了他们一张饭票。 如此,其他地方的官吏,才不会惧怕侯爷,才不会惧怕朝廷的兵马,而咱们的王师,对周边的郡县,也能传檄而定。” 就在这时,外头有一名亲卫进来禀报道: “将军,斥候来报,吕布亲率两万大军向咱们这里来了!” 一听吕布亲自带兵过来,郝昭顿时觉得这个位置有点儿烫屁股了,默默的起身,来到徐晃边上站着, 还是站在副将的位置,让人踏实一些啊。 徐晃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波动,这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嘶哑道: “传我将令,准备迎战!” “是!” 待亲卫离开后,医官也在这个时候包扎完毕,帮着徐晃穿戴上了甲胄。 当徐晃提起梨花开山斧,正准备迈步出去时,犹豫了一下,转过头看了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郝昭,道: “要不,一起?” “得,我还以为你要戴罪立功,一雪前耻呢,毕竟击退吕布这一天大的功劳足够你在侯爷面前嘚瑟一阵子了,就算在众将面前,也能昂首挺胸呢。” “你把我想得太愚蠢了,吕布是什么人,我徐晃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有你郝昭这颗将星在,我干嘛不带着。 再说了, 要是咱们真的守不住,咱哥俩就算是死,也能结个伴儿不是。” “咱们也不是非得结这个伴儿啊。” 郝昭一脸幽怨。 徐晃也不恼,只是一脸期待的看着郝昭。 “唉。” 郝昭叹了口气,到首座旁拿上自己的佩剑,然后正要离开时,还不忘将自己没有喝完的半杯茶汤,一口饮尽。 ……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立夏。 大地入夏,草木葱郁,寂然的原野上一片绿意盎然。 一只野兔正在草丛中啃食着草叶,经过一春生长的草叶,汁水丰润极为可口。 “呜——” 随着远处传来的号角声,野兔停下了咀嚼,将整个身体立了起来,耳朵高高竖起,褐色的眼睛机敏的观察着周围。 “咻!” 骤然间,一道利箭带着破空之声,急射而来。 就在野兔感觉到了危机,撒丫子跑路时,利箭射中了野兔的后肢,野兔扑腾了两下后,彻底了失去了生机。 良久, 又是一道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响起,一片迎风招展的旌旗自东方冉冉而来,遮蔽了旷野原有的绿色。 紧接着,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骑士骤然俯身,伸手握住利箭,将野兔捡起后,折返而回。 徐州军阵前, 吕布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惬意的坐立在赤兔马上。 他的身后,烟尘熏天,铁流汹涌。 这两万兵马可称得上徐州军的精锐,乃吕布直属的亲卫军。 密密麻麻的身影瀚如烟海,头盔上的红缨汇聚成一片红色的汪洋,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一片火海,燃烧起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吕布将手里的弓箭递给了身旁的侯成,侯成眯起眼睛眺望远处的成廉,见成廉的手中握有一只被射中的野兔,不由惊呼道: “主公果然神射,这只野兔都快两百步了,竟能一箭射中,可谓神乎其技也。”侯成惊叹道。 吕布嘴角微扬,眼里满是得意。 待成廉高举着手中的野兔展示在众将士的眼前时,前排将士们用利箭和长刀拍打着手里的盾牌,齐声高呼: “主公神勇!” “主公神勇!” “主公神勇!” 一时间,军心凝聚,士气大振。 亦就在这时, 一骑探马拖着滚滚烟尘从侧面疾驰而来: “报,启禀主公,敌军营寨外设有拒马三列,其内又挖有壕沟,敌军打算据寨而守。” 成廉眉头皱起,喝问道: “可是守将可是那徐晃?” “寨墙上竖有‘徐’字旗和‘郝’字旗。” “寨内有多少兵马?” “据这两日的观察,营寨内兵马约有万余。” 吕布的脸上掠过一丝贪婪而又残忍的杀机,笑道: “不错,一万多颗人头呢。” …… 第70章 善守者 “听说这两万徐州军是吕布麾下的精锐?” 徐晃抬手眺望远方的那一片黑红,声音略带颤抖道。 “是,这样的甲胄兜鍪,不给精锐,岂不是白瞎了么。” 郝昭舔了舔嘴唇,双手撑在寨墙上,两只手已经攥成了拳,若是仔细看郝昭,便能发现郝昭整个人都在颤抖。 “侯爷说你擅守,你有把握么?” “五五开吧。” “没信心?” “很有挑战性!” “那……如果在有把握的情况下,你有几成把握?” “还是五五开开。” “你怕了?” “我不怕。” “那你在抖什么?” “对面可是吕布啊,我现在很亢奋。” 徐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尽可能的让自己变得平静一些。 缓缓道: “如果是侯爷,这仗,该如何打?” “如果是侯爷,侯爷大概率会转头就跑。” “?” “因为侯爷从来不会将自己陷入如此绝境,就算是绝境,那也只是敌人以为的绝境,侯爷打仗,看似梭哈,对,梭哈,实则侯爷还有诸多后手。” 徐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问道: “那你的后手呢?” 郝昭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道: “我的后手,就是侯爷。” 算算时间,侯爷率领的二十万主力部队应该也快抵近山道口了,只要自己这边再坚守三个时辰,不,两个时辰,侯爷的先头部队便能从山道口出来,并投入作战。 这种作战,可是源源不断的,毕竟有近二十万兵马呢,就是与吕布打消耗战,也能将吕布给耗死在这里。 徐晃在郝昭看天色的时候,就明白了郝昭的意思,但是最关键的为题,还是他们能否仅凭万余兵马坚守住这营寨,而且还要坚守至少两个时辰。 这寨墙毕竟是现搭的,就算再坚固,也是经不起火攻的,而且这高度,也不是很高,寨墙外的吕布军,可以用弓弩手对寨墙上的守军进行压制。 但如此显而易见的破绽,郝昭又如何想不到,早就让兵士在寨墙下准备了二十余口盛满水的大缸,敌军若用火攻,便可将寨墙用水浇湿,这样一来,短时间内,敌军的火攻便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仅如此, 郝昭还在寨墙内设置了多处路障,以便将冲入寨内的敌军分割开来,以局部的优势兵力,对敌军造成更大的杀伤。 碍于城防器物有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郝昭也只能以这些手段来御敌了,要是给他足够的床弩、火油等城防器物。 别说两三个时辰了,郝昭有信心坚守一两天。 就在吕布军派出前军,以龟甲阵的方式缓缓压上来时,郝昭便知道对方的目的是要清扫出一条通往寨墙的通道。 见到吕布军开始攻寨了,徐晃赶紧让人击鼓吹号,准备迎战。 随着激昂至令人热血沸腾的战鼓声冲霄而起,整个营寨内的将士们开始按照制定的计划准备着迎战,各级军官将指令层层下达。 此时的郝昭,从亲卫怀抱的竹筒内抽出一支黑色小旗,朝着一旁候命的传令兵挥了挥。 其中一名手持同样是黑色小旗的传令兵会意后,转身朝下面跑去,翻身上马,对寨墙内的一众将士,高声呼喊道: “长戟手出列!” “长戟手出列!” 随着各级军官将指令重复着传达下去后,一千名长戟从阵中走出,在前方的空地上集结列阵。 三名军司马站在长戟阵的前面,抬头看向寨墙上的郝昭,见郝昭将黑色令旗从寨墙上丢下后,其中一名司马朗声高呼道: “出寨!” 随着寨门缓缓打开, 排列整齐的长戟兵踏步而出,在走出寨门一定距离后开始向左右两翼分流,在排头军司马的带领下,成功绕过陷阱和壕沟,穿行在拒马之间。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千名长戟兵在三位军司马的带领下,呈倒品字形的方位站定,长戟朝着敌军的方向斜指。 寨墙上, 郝昭不动声色的看向越来越近的龟甲阵,指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自讲武堂结业之后,郝昭便以其天赋得到了张昊的赏识,不管是镀金也好,历练也罢,将他放在军中打熬。 这些年下来,和徐晃组成搭档,成为了张昊麾下的一支奇兵。 但郝昭最擅长的并非是攻伐战,而是防守战。 所以,此次在山道口依寨坚守,便是郝昭的首次防守战,而且对面还是天下第一勇将吕布。 郝昭这面盾坚不坚,不知道,但吕布的方天画戟可是锋利得很呐。 “这是你第一次打守城,不,这都不算是一座城。” 郝昭知道徐晃想说什么,开口道:“这不重要。” 徐晃看了一眼郝昭,见郝昭目光坚定,眼眸中充斥着战意,鼓励道: “用侯爷的话来说,你这一战,初战即巅峰。” 郝昭咧嘴一笑道: “用吕布的方天画戟来验证我郝昭坚不可摧的盾,的确让人酥麻,踩着吕布的名头上去,可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 一看郝昭那二五八万的样子,本想对郝昭激励一番的徐晃,不禁翻了白眼,撇嘴道: “还真是给你个梯子你就想上天呐!” “侯爷说了,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你只需要知道,这是侯爷说的话就行了。” 很快, 吕布有两千名重甲盾手组成的龟甲阵触碰到了最外侧的拒马,龟甲阵开始变阵,里面的甲士抛出锁钩将前排的拒马套牢然后用力的拉扯。 当最外侧的八座拒马被拔出后,龟甲阵继续前移。 “轰!” 第一道陷阱,随着前排的吕布军甲士的踩中,一些甲士落入了陷阱,被陷阱中的木刺扎伤,哀嚎连连。 龟甲阵停下,然后分为两阵绕行。 他们并没有去救助落入陷阱内的袍泽,因为他们的首要任务便是替后方的主力趟出一条通路。 就在龟甲阵拔掉第二排的拒马后,长戟手和龟甲阵之间便再无阻碍。 “准备御敌!” …… 第71章 一箭中耳 “靠右行进,让骑兵先行!” 葛泽山道上,张昊军的队伍正在行进。 在各级军官的呼喊下,行军队伍整体靠右挪动了两三个身位,将左边腾出了一定的距离。 赵云领头,李招娣跟在后面,再后面就是七千余胡骑军。 由于早前李招娣带着一万胡骑军南下作战,经历了不少战斗,对这支胡骑军来说也有不小的损耗,而且由于胡骑军的兵源特殊, 是以无法从冀州和青州的兵卒里直接补充,所以胡骑军的数量也就下来了。 虽说张侯爷和荀彧等人相信徐晃和郝昭能够守住山道口,但是,相信归相信,有些不确定的因素,最好还是能够扼杀在摇篮之中的好。 毕竟, 他们可不敢拿十多万人的性命去赌徐晃和郝昭的硬实力,毕竟对面可是吕布。 至于为何让赵云带队,自然也是因为赵云之勇不下于吕布,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无法在乱军之中诛杀吕布,也能将吕布这尊战神给牵制住。 胡骑军在赵云和李招娣的带领下,一路没受到任何阻拦,因为在出发之前,早就有传令兵在前面开路,让行军的步卒让开道路。 纵使如此,在崎岖的山路上,马速依旧不能得到施展,以他们的速度,抵达山道口,怎么都得一个时辰吧。 …… 山道口,寨墙外。 吕布凝视着不远处摇摇欲坠的寨墙,和寨墙外一地的尸体,他的脸色阴沉。 没想到, 一个低矮的寨墙,竟然挡住了他一个时辰。 寨墙外的拒马被搬离了,壕沟也被就地取材的尸体填平,寨墙上焦黑一片,显然是用火攻过,但并未将寨墙烧透。 折损了五百骁骑,都未能将寨门处的寨墙给拽倒,大大出乎了吕布的意料。 经过一个时辰的赶制,吕布军这边已经造了三十余部矮梯。 随即, 侯成下令,麾下步卒开始攻寨。 双方的接触,呈现出极为古板的攻城战,只是原本的城墙换成了寨墙,原本的云梯换成了矮梯。 此次,侯成还准备了一些火油,打算利用火油将寨门彻底的烧透。 吕布军试图用各种方式,搏命也好,不断施加压迫也好,去冲击守军的寨墙和寨门,而郝昭这边,则向吕布军展现着他们自己的獠牙,反正都是搏命,那就看谁坚持得够久吧。 虽然攻守战仅仅只持续了一个时辰,但对于双方的士卒来说,这感觉,一点都不比在攻城战时的强度低。 因为寨墙的矮小,对守军的防护力不强,对于攻方来说更加有利。 如此,双方的伤亡都比较大。 双方甲士的心里,都很紧张,因为这一波,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但对双方的将领来说,心里反而格外的平静。 徐晃和郝昭是瞧出来了,吕布这一波,应该是最后一轮了,若是还攻不下来,恐怕吕布就得撤军了; 吕布心里也明白,若这一轮攻不下来,张昊军的主力也该到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成廉包扎完肩膀上的伤势后,索性光着膀子来到吕布跟前,朗声道: “主公,我与侯成一起去,若攻不下这营寨,末将提头来见。” 说完, 成廉也不等吕布答应,提上大刀便向寨墙的方向走去。 这仗打到这个范儿上,双方的将士也都打出了火气,对于吕布军来说,更是如此。 他们这两万兵马,可是徐州军中的精锐,更是吕布的直属部队,他们有身为精锐的骄傲。 …… 有了火油的助燃,火势却不是用水能够在短时间内浇灭的,饱受摧残的寨门连带着一截寨墙,也在一众吕布军悍不畏死的砍伐和拉扯下,轰然倒塌。 紧接着, 侯成和成廉二将,带着寨墙下的五百刀斧手踩着倒塌的寨门冲了进去,后面的三千甲士紧随其后。 不远处的吕布看到寨墙倒塌,侯成和成廉二将冲杀进去后,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 “众将士,随我杀进去!” 吕布高举着方天画戟,扯起缰绳,胯下赤兔马前蹄腾空,嘶鸣了一声后,如一支利箭般冲了出去。 其身后的一万徐州军精锐,带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跟了上去。 …… “稳住阵型!” 徐晃高举梨花开山斧朗声吼道。 寨墙内,也设有拒马,在拒马与拒马之间,有盾手和刀斧手抵住敌军,而拒马的后面则是弓弩手利用拒马的阻隔,朝着拒马外侧的敌军士卒肆意的放箭射杀。 由于距离太近,射手的精准度极高,率先冲进来营寨的吕布军甲士倒下了一大片,就连侯成的胸前也挨了三箭, 好在胸甲坚韧,箭头并未深入多少,再加上亲卫及时举盾来挡,这才将侯成又拉了回去。 但此时的吕布军已经杀红了眼,哪怕直面箭矢和长戟,也都奋不顾身的扑上去,就算是死,也得牢牢握住长戟,或者趴在拒马上,用身体挡住箭矢,为后面的袍泽提供前进的机会。 只要将士能够舍命厮杀,便能称之为骁勇悍卒,这样的甲士,不分地域,也不分阵营,就算是有些郡兵,只要能豁出性命来,也不会比那些精锐差多少。 吕布军的悍不畏死,倒是让徐晃这边的弓弩手有些慌了神。 毕竟在面对亡命之徒时,谁的心里都会发怵。 很快, 后面的吕布军,踩着袍泽的尸体,爬上了拒马,然后从拒马上一跃而下,提着刀斧边在一群弓弩手中一阵乱杀。 见敌军涌了上来,这些弓弩手索性也扔掉了弓弩,将腰间的战刀拔出,与敌军展开肉搏。 可冀州军这边,毕竟有兵力上的劣势,很快便被涌上来的吕布军,杀得连连后退。 “徐晃,郝昭何在!”成廉光着膀子,提着大刀朗声高喊道。 此刻的成廉,浑身血污,举目四望,试图在敌军中找出那个手持开山斧的徐晃。 因为他身上的伤,便是那徐晃给他留下的。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擦着成廉的脸颊而过。 成廉惊诧的摸向自己的左脸,一手的黏稠,紧接着,左耳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刚才那一箭,竟然将自己的耳朵给射掉了。 成廉寻着箭矢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了藏在营帐旁,一脸惋惜的郝昭。 “卑鄙无耻!” 成廉血气上涌,抄起大刀,朝着郝昭的方向狂奔而去。 …… 第72章 为侯爷守门 吕布骑着赤兔马,踩在焦黑的寨门上,看着眼前混乱且有序的战场时,不禁皱了皱眉。 因为混乱是徐州军的混乱,而有序则是冀州军的。 虽然冀州军的人数与先冲入营寨的三千徐州军甲士差不多,但人家可是退守有序,盾手和长戟手在前起到阻挡作用,刀斧手在后面查漏补缺,弓弩手躲在隐蔽处,放着冷箭。 吕布也是带兵的将领,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端倪。 很显然, 徐晃和郝昭一定是早早就料定了,仅凭一睹不算那么坚实的寨墙是挡不住自己的,所以在寨墙内也做了部署,包括兵卒之间的配合,阵型。 可以说, 真正的攻守战,从此时此刻才正式开始,而之前的寨墙,不过就是一道开胃菜罢了。 当吕布的目光找到徐晃时,刚好看到徐晃将成廉的脑袋斩下。 似乎感受到了冰冷且浓烈的杀意,徐晃也朝吕布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虽隔百余步,但却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冰冷。 “咻!” 一支利箭朝着赤兔马上的吕布急射而去。 吕布眉头一挑,左手探出,竟单手借助了箭矢。 然后, 吕布眼眸冰冷的看过去。 郝昭倒吸一口凉气,感受到吕布的目光后,浑身不禁一颤,手里的弯弓也不由的脱手落下。 自己射出的一箭,竟然被吕布生生的接住了? 尽管两者相距不到百步,箭矢的威力应该也不会太差,怎么就被吕布接住了呢。 郝昭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并不妨碍他撒丫子往徐晃的方向跑去。 亦就在这时, 跟随在吕布后面而来的一万徐州军冲入了营寨,加入了战斗。 此时此刻, 战场的天平开始发生的倾斜,在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前,冀州军这边的防守再也稳不住了,随着前排的盾手和戟手的倒下和后退,后面的刀斧手也只能延缓敌军前压的步伐而已。 很快, 冀州军这边开始迅速溃败,一些士卒更是转身就逃。 徐晃和郝昭各自翻身上马,朝着营寨的西边而去。 吕布眼眸一凝,带着部众追了上去。 防守战打到这个地步,郝昭几乎已经抛掉了所有的名牌,而现在,战事发展到现在,也只能打出最后一张底牌了。 郝昭抬头看向日头,两个时辰了, 侯爷的主力还是没有来,还是没有来啊! 当吕布带着麾下部众占据了营寨的东面,正要继续向西攻杀时,大家都停住了脚步。 因为在他们的前面,有一个宽约百步的空地,就是这样的空地,将营寨分成了东面和西面。 而在西面的营帐间,是两千以逸待劳的冀州骑兵,他们掩藏在营帐和营帐的中间,后面。 他们的眼眸极度冰冷,浑身上下充斥着浓烈的战意,除了胯下战马时不时的打几声响鼻,所有的骑士,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这两千冀州骑兵,就是徐晃和郝昭最后的底牌,也是守住山道口的最后一堵墙。 徐晃和郝昭回到骑军之中后,两人才调转马头,迎向吕布。 数十个冀州军甲士从东面溃逃到空地上,看到眼前还有己方骑兵,不由的露出了激动的神色,眼眸中更是闪烁着活下去的希望,哪怕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身体已经极为疲惫了, 但他们依旧加快了脚步,想着尽快回到己方军阵中。 “射!” 说着侯成的一声令下,百余支羽箭朝着这数十个冀州军溃卒射了过去。 这百步的距离,对于这数十个冀州军甲士来说,过去了就能活着,可却宛如一道鸿沟和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一阵箭雨过后,数十人里,只有一人没有被射中。 就在他快要触碰到己方骑兵的战马时,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后背。 “砰!” 这名溃卒,倒在了地上。 吕布嘴角一扬,将手里的弯弓扔给了自己的亲卫长,将插在地上的方天画戟握在了手里,朗声道: “杀光他们!” 由于吕布麾下的精骑几乎已经被之前的那一役消磨了个干净,所以剩下的精骑也就一千骑,在攻打营寨时,这一千骑一直都在后面。 导致出现在徐晃他们眼前的几乎都是步军。 一般来说, 步军是不可能主动向骑军发起冲锋的,因为这等同于自杀。 可在这营盘中,骑兵的冲锋发挥不出优势,反而步卒能够借助障碍物与骑兵进行周旋,所以吕布在下令朝对面发起攻势时,并没有一个将士退缩。 而吕布之所以下达这样的命令,显然也是觉得在前面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就会有所变故了。 哪怕这临门一脚,会将大脚趾踢折,他也得将对面这最后一道门给踢开。 吕布纵马上前朝着徐晃和郝昭的方向冲了过去。 徐晃眼眸一凝,举起手中开山斧,朗声道: “弟兄们,为侯爷守门!” 两千冀州铁骑,带着金戈铁马之声,毫不犹豫的朝着面前的敌军步卒冲了上去。 徐晃和郝昭则是选择,迎向吕布。 虽然两人都不想直面吕布,但这最后一哆嗦,成败在此一举。 败,侯爷和近二十万袍泽将会被堵在葛泽山道上,陷入被动的局面。 胜,侯爷的前方则一马平川直取下邳,而吕布也就会成为丧家之犬。 “铛!” 吕布用方天画挑开徐晃的开山斧,接着又侧身躲过郝昭袭来的一剑。 短暂的交手,吕布一挑一躲,好似闲庭信步一般。 徐晃那一斧之威,让吕布颇为诧异,能有如此力道的武将不多,可也就只是让他有些诧异而已,还未到震惊的地步。 可对于徐晃来说, 刚才那一下,他已使出了七八分的力气,却被吕布轻易挑开。 直到现在,还震得自己的虎口生疼生疼的。 徐晃和郝昭对视一眼后,再度策马上前。 这一战,徐晃和郝昭早有预料,在布局营寨时,两人就在讨论该如何面对吕布。 吕布神勇,绝非他们二人能敌,就是两人合力,也不是吕布的对手,所以他们所商讨的对策,并不是与吕布打对攻,而是用拖延时间的打法。 “想要拖延时间?” “…………”徐晃和郝昭勒住了马儿。 …… 第73章 臧霸的决断 被吕布一语道破,徐晃和郝昭不由为之一怔,人家都猜到剧情了,这戏还怎么演下去呢,怎么演怎么尴尬。 不过郝昭还是机灵一些,赶紧接话道: “吕将军乃当世第一勇将,就连侯爷对你也是赞不绝口,你为何要反侯爷,反朝廷呢。” 吕布眉头一挑,听到张昊对自己赞不绝口,吕布心里多少是有些窃喜的,毕竟夸赞自己的人可是手握大半个天下之人; 左手挟天子以令诸侯,行车骑将军事,右手握着数十万兵马,乃擎天一柱。 能被这样的人夸赞,吕布自然是特别享受。 可当郝昭问他为何要反张昊,反朝廷时,吕布却愣住了。 他什么时候反过,他可没有带着兵马去洛阳勤王,来个什么清君侧; 不仅如此,他还给张昊送了好几车的金银珠宝呢,只是想求得一份徐州牧的位置罢了。 反而是他张昊举兵来讨伐自己,自己只不过是奋起反抗罢了。 吕布正要反驳,却被郝昭抢先道: “吕布,你若能率众归降,侯爷自然会许诺你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 吕布眉头微皱,心里半信半疑。 当他看到自己麾下的步卒在冀州铁骑的冲撞下,死的死,伤的伤,哀嚎遍野时,吕布的脸上如同添加了一层寒霜,死死的盯着郝昭,咬牙道: “休要再说,今日,我便以你二人的项上人头,来祭奠我战死的袍泽!” 言罢,吕布提上方天画戟便向徐晃而去。 在吕布的眼里,徐晃的本事远在郝昭之上,只要将徐晃斩杀,郝昭的首级对他来说唾手可得。 面对冲杀而来的吕布,徐晃自知不敌,但此时,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哪怕最后落得尸首分离又如何。 徐晃咬着牙,手持梨花开山斧,朝着吕布迎了上去。 一旁的郝昭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与徐晃一左一右夹击吕布。 “铛!” 在挑开徐晃的梨花开山斧后,方天画戟在吕布的手中抡了一圈,在这个过程中,郝昭无从下手,只得闪身躲避锋芒, 眨眼间, 方天画戟的戟尖朝着徐晃的面门刺去,徐晃大惊之下,只能用斧子去格挡。 巨大的力道,将徐晃整个人撞落下马。 徐晃吃痛之下,连翻了两个跟头才缓住身形。 吕布并未打算放过徐晃,在一脚踹落郝昭之后,他握着方天画戟的末端就朝徐晃刺去。 在徐晃惊骇的目光中,方天画戟带着一往无前之势,直刺而来。 “完了!” 此时的徐晃已无招架之力,看来今日就要死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下了。 “呜——” 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响起,这是有别于汉地的号角声。 “是胡骑军的号角声,侯爷的胡骑军来了!”郝昭欣喜道。 吕布闻之,心中一惊,也顾不得那徐晃了,赶紧收戟,侧目远望。 果然在西边不远处,一骑如飞,高大神骏的战马,银盔银甲,来人手里拿着的,是吕布再熟悉不过的铁胆亮银枪。 是赵云。 赵云骑在火流星上,策马如飞,如一支脱弦的利箭,直奔吕布而来。 “赵子龙!” 吕布眼睛微眯,眼神中充斥着浓郁的战意,不仅如此,胯下的赤兔马,似乎也感受到了火流星的气势,前蹄刨土,不停的打着响鼻。 赵云这边, 在乱军之中横冲直撞,疯狂搏杀,铁胆亮银枪下,无一合之敌,所有阻挡他前进的敌人,最后都变成了一具具的尸体。 赵云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吕布,不敢言胜,但只要能够牵制住对方,这一战,便胜了。 很快,徐州军这边在察觉到赵云后,一众长戟手赶紧围了上去。 赵云一记横扫千军,斩断四五支长戟,持戟者纷纷吐血倒地,赵云也不恋战,直奔吕布而去。 在见识到来人的勇猛后,徐州军将士,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反而极有默契的让开了一条通往吕布的道路。 见此, 吕布的额头青筋暴起,一夹马腹,赤兔马也如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朝赵云迎去。 见郝昭被赵云引了过去,他才跑到徐晃的跟前,将徐晃扶起。 惊魂未定的徐晃这才在郝昭的搀扶下,翻身上了马,朝吕布和赵云的方向看去。 “子龙将军来了,援军也就快了。”郝昭悻悻的说道。 “娘的,我差点就死在吕布的手里了。”徐晃后怕道。 “感觉如何?” “很不好。” “因为差距太大?” “犹如鸿沟,难以逾越。” 郝昭点了点头,道:“放眼天下,也就子龙将军能够与之匹敌了。” “等援军来了,吕布必死无疑!” “吕布可不是一个死磕到底的主儿,见势不妙,人家也是会逃的。” “那得想办法拦住吕布啊!” 郝昭轻蔑的看向徐晃,眼里的意思是:你能拦得住吕布? 一想到刚才的惊险,徐晃就后脊发凉,再也不提阻拦吕布的事了。 …… “什么,吕布败在徐晃和郝昭的手里了?” “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张昊军主力到了,吕布撤了。” “看来,下邳也是守不住了。” 臧霸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吕布的战败,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过, 吕布败了, 自己这支两万人的队伍,就显得有些尴尬了,若是率众投降,自己等人的结局是否会如那曹豹一样,被张侯爷当做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儿丢向广陵或者扬州呢。 对此,臧霸不得而知。 但至少有一点,臧霸是知道的,那就是决不能与张昊为敌,至少在眼前这个局面里,那无疑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咱们现在怎么办?”魏续问道。 吕布败了,他们这支孤军就显得很尴尬了,何去何从,也只能让臧霸拿主意了。 臧霸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按照他的想法,应该马上派人去山道口联络张昊军,最好是直接面见张昊这个丞相,无论如何得先表达他们归降的意愿,至少现在能活命。 亦就在这时,宋宪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面色难看道: “哨骑来报,西南方向十里出现了一支兵马,打着刘关张的旗号!” 魏续一惊,诧异道: “这一定是那张昊派来围剿咱们的!” 臧霸脸色阴沉,眸子里透露着一股困兽犹斗般的狰狞。 …… 第74章 遭遇战 刘关张的这支兵马突然出现在西南边,显然不是从葛泽山道出来的,那么就一定是在张昊军拿下彭城后,从彭城分兵过来的。 刘备乃天子皇叔,此番带兵来徐州,必定是奉了天子诏书来徐州讨伐吕布的。 虽说,刘皇叔和张昊并非是一路人,但在面对徐州的大方向上,却是一致的,那边是剿灭吕布等叛逆,收复徐州。 而臧霸等人的身份,依旧是吕布麾下的一支兵马。 刘备带着兵马过来,其目的必然是与张昊军主力,从两个方向夹击下邳。 吕布在山道口被张昊军主力击败,刘备过来,必然也是冲着自己来的。 “既然朝廷不给咱们留活路,那咱们也索性跟那刘备拼了!” 臧霸的话,让中军大帐内的氛围显得颇为凝重。 魏续担忧道:“听闻刘备麾下有两员虎将,关羽和张飞,此二人皆是万夫莫敌之将啊……” “那又如何,现在是人家要杀咱们,难道就因为他们厉害,就束手就擒不成!”宋宪愤恨道。 魏续深吸一口气,看向一旁凝眉不语的臧霸,开口道: “宣高(臧霸)你拿主意吧,咱们听你的!” “对,咱们听你的!”宋宪附和道。 臧霸颔首道:“那就迎战吧!” …… “报,前面出现一支敌军,大概在两万人左右。” 听到探马来报后,刘备不由错愕的看向一旁的关羽和张飞,不可置信道: “这里怎会出现吕布的兵马!” 关羽一捋长须,沉吟道:“大哥,会不会是吕布得知了咱们的意图,派兵前来阻截?” 刘备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太可能,此时的吕布应该是被张昊军的主力牵制住了啊,为何还能派一支偏师来阻截咱们。” “大哥,既然敌军已经来了,那咱们也只能应战了。” 张飞听到关羽建议应战,不由朗声大笑道:“二哥说的不错,既然送上门来了,哪有不打的道理。” 说完, 张飞便向刘备请战道: “大哥,给我五千兵马,保准杀他们一个透心凉!” “三弟不可莽撞,”说着,刘备沉吟道:“咱们手里好不容易攒下这一万多兵马,若在此地消耗太大,如何能顺利攻取下相。” “那大哥认为,应当如何?”关羽不解道。 “先让将士们列阵备战,先看看对面虚实再说。” 紧接着, 刘备便传令靡芳,将军中千余名弓箭手分成几个整齐的方阵,排列在盾手身后,两翼各安排四千刀斧手,将军中仅有的八百余骑兵放置在军阵后方,以做策应。 军阵前方, 刘备居中,关羽居左,张飞居右,三人虎视眈眈的看向远处的敌军军阵。 刘备举目眺望,皱眉道: “敌军将领应该是吕布麾下头号战将臧霸,看来,吕布是真打算将咱们阻截在此处了。” “区区一个臧霸,何足挂齿,”张飞戏谑道:“俺张飞一人便能冲入敌军军阵内,取了那臧霸的首级献给给大哥!” “我与你一起去。”关羽附和道。 张飞哈哈一笑,将手中的丈八蛇矛高高举起,三军狼嚎响应。 一时间,万余兵马迸发出来的战意席卷整片大地,呐喊声响彻四野,威震八方。 …… “都说张昊麾下的冀州军乃骁勇敢战之士,没想到刘备手里的这万余兵马也能迸发出如此战意!” 魏续不由感慨道。 臧霸眼眸微眯,沉声道: “刘关张三人,绝非易与之辈,我等不是其对手,尽量避免单独作战。” 臧霸的话,让魏续重重的点了点头, 毕竟, 上次差点被徐晃单杀,至此都还心有余悸。 宋宪看着前方的刘备军阵,不由皱眉道: “看其军阵,似乎是在等着咱们去攻啊。” “他们的兵力不及咱们,又怎会先攻呢。”魏续答道。 “呵呵,”宋宪看向臧霸,提议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攻杀过去好了!” 臧霸点了点头,然后拔出腰间铁剑,向前狠狠一指,高喊道: “杀!” 随着臧霸下达的进攻命令,两万步军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敌军缓缓前移。 由于之前在面对冀州铁骑时臧霸手里的四千精骑尽数折损,仅剩的三五百骑也只能放在后方,做策应之用。 就在双方相距仅有两百步时,臧霸这边发起了冲锋。 两万徐州步卒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如潮水般向着前方严阵以待的刘备军掩杀过去。 “杀!” “杀!” “杀!” 徐州军这边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只片刻时间,距离刘备军阵已不过百步的距离。 臧霸三人几乎已经能看到刘关张三人的面孔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刻意放慢了马速,让身边的步卒越过自己向前扑杀。 这排山倒海般的气势让天地都为之色变,面对如此声势的敌军,列阵最前沿的刘备军盾手和长矛手却对潮水般漫卷过来的敌军视若无睹,后面的弓弩手更是一箭未发。 刘关张三人在接手这支兵马时,便对其进行了整编。 其中有三千甲士是跟随他们最久,且一路打过来的,后面在追剿袁术时,也收拢了不少袁术的溃卒。 这些溃卒虽然没了士气,但并非是没有战斗经验的新卒,反而,还有一些是袁绍的旧部,这些老卒一开始跟着袁绍,后来又跟着袁术,可以说是久经战阵。 再后来, 在朝廷的帮助下,又为刘备补充了数千郡兵。 刘备便将这些郡兵打散,以做填补,也就是说,是以老卒为框架,然后将新卒填补进来。 这样一来,便能极大程度的保存战斗力。 而且这一路走来,关羽和张飞更是一边行军,一边练军。 反正大路好走,走走停停的,也不怕影响整体速度。 面对敌军如此声势,这些老卒自然也能做到心中有数,毕竟大家都是步军,又都有甲胄盾牌,心里也没有在面对骑军冲阵时那般的慌张。 就在双方的前排撞在一起时,刘备军这边的弓箭手,在靡芳的喝令下开始了攒射。 “放箭!” …… 第75章 三方 位于盾阵后方的弓弩手们的阵型,亦岿然不动,箭已搭在弦上,弓已挽于手中。 弓弩手们冰冷而又沉着的望着前方人头攒动的敌军士卒,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军校那一声冰冷的命令。 敌军的喊杀声已经近在咫尺,前排的将士几乎都已经能看清敌军狰狞的五官。 此时此刻, 这天地间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敌军的喊杀声做湮没,那如同洪水泛滥般的喧嚣声,充斥着他们的耳际。 “砰!” 当两军前排的甲士撞在一起时,一声高昂的呐喊声,响彻军阵。 全神贯注的弓弩手们,从喧嚣杂乱声中清晰的听到了他们期待已久的命令,这道命令清晰的送进了每一名弓弩手的耳朵里。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 弓弦紧绷的嗡嗡声绵绵响起,刹那间,千余支锋利如狼牙的羽箭已经破空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片由箭矢汇成的箭雨,在飞行百余步后,朝着敌军士卒的头顶落去。 浩瀚一片的箭雨,像雨点般从天上扎落下来,携带起一片锐利的尖啸,顷刻间降临在臧霸所部将士的头上。 魏续和宋宪惊恐的抬起头,一片黑云出现在众人的眼眸中,紧接着,迅速扎落。 好在两人身边聚集着持盾的亲卫,赶紧一拥而上,将两人护住。 当箭雨落下,扎在盾牌上,传来笃笃之声。 他们有盾牌防护幸免于难,可他们周围的甲士却没有这样的待遇和运气。 当密集的箭雨落下后,周围的兵卒犹如风吹麦浪般为之倒地。 当第一轮箭矢过后,紧接着便是第二轮、第三轮。 臧霸神色阴沉,眸子里骤然掠过一丝阴云,赶紧叫魏续和宋宪带着左右两翼的甲士将刘备军团团围住,如此一来, 便能极大可能的增强对刘备军的攻杀强度,另外还能削弱敌方弓弩手对己方士卒的杀伤。 这一手,就和当时攻杀曹豹时所用的路数一样,那就是凭借己方兵力上的优势,最大限度的压制敌军的抵抗。 被围在中间的关羽和张飞在砍杀一阵后,来到了刘备身旁。 关羽不无担忧道: “大哥,看来臧霸用兵颇有章法,咱们深陷围攻,如此下去或对我军不利啊!” “待我找到臧霸之所在,一定在他身上捅一百个窟窿!”张飞附和道。 刘备手持双股剑,砍翻两人后,退回到关羽和张飞身边,颔首道: “敌军是咱们的两倍之多,又都是悍勇的老卒,这般下去,非把咱们这点人马拼光了不可,得想办法才是!” 关羽一捋长须,开口道: “擒贼先擒王,得赶紧找到臧霸所在,只要臧霸一死,敌军必溃!” “二哥,我早就看过了,也不知那臧霸藏在了何处。”张飞怒道。 刘备神色深沉,及目处,斜阳西下,原野苍茫。 远处有隐隐的牛角号声越过长空传来,虽然悠远却也清晰可闻。 “是对方的援军么?” 这一刻, 不仅仅是刘关张三人,还是藏匿在己方军阵中的臧霸三人亦都将目光看向了东南方向。 对于刘备来说,他们代表的是朝廷,在这徐州,除了张昊军能成为他们的援军以外,别无他人,按照他的猜测,张昊军主力应该聚集在下邳周围才是, 就算要来驰援自己,那也只会从北面而来,又如何会从东南方向过来呢。 是以料定,对面一定是臧霸所部的援军,说不好很可能是吕布派来的,可如此一来,张昊军在干什么,不是在牵制吕布么。 难道……是张昊打算借吕布之手来杀自己么! 转瞬间,刘备的脑海中便涌现出了无数个念头,若他张昊真的要借刀杀人,今日恐怕,难以逃出生天啊,就算有幸逃走,自己好不容易拉扯起来的家底,也将会付之一炬。 而此时的臧霸三人,心中更是尴尬至极。 吕布早已在葛泽山道口落败,所谓的吕布军,恐怕也就他们这一支了,而且他们还打算去投张昊呢。 从东南面过来的兵马,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扬州来援的兵马。 扬州的兵马是来驰援吕布的,而他们现在却要去投张昊,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他们都和扬州的这支兵马没有了任何关系。 思来想去, 臧霸决定收兵,因为他没有信心同时面对两支兵马的夹击,哪怕这支从东南边而来的扬州军只有数千人马。 “铛!铛!铛!”臧霸下令鸣金收兵。 正准备率众突围的刘备,在听到敌军鸣金收兵后更是一脸疑惑。 “什么情况,臧霸怎么收兵了!?”张飞疑惑道。 关羽也皱了皱眉,不解道:“若东南方向出现的兵马是臧霸的援军,臧霸绝不会收兵,难道不是臧霸的援军?” 刘备摇了摇头,沉吟道: “先收拢兵马,严加戒备!” 东南方向,滔天战意席卷而来,五千步骑,打着‘孙’字旗号,缓缓而来。 孙坚骑着白色高头大马走在军阵前方,左右分别是孙策和孙权。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赶上一场厮杀呢。”孙坚冰冷道。 一旁的孙策诧异道:“看那旗号,似乎是刘备和臧霸的兵马。” 当孙坚远远看到刘备的旗号时,不由神情一凝,使他想起了当年在酸枣城外,刘备麾下的勇将关羽,一合之内便斩了张昊的大将张牛角。 况且,刘备这人也不怎么好对付。 因为如今的刘备,亦非当日之刘备,而是天子的皇叔。 若孙坚帮着臧霸去攻杀刘皇叔,就如同公然对抗朝廷,这和对抗张昊是有明显差别的。 毕竟世人都知道张昊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是窃国之贼,他们这些诸侯举兵相抗还可以说是清君侧,为国除害。 可若是对刘备动手,那可就不同了,岂不就是公然对刘氏宗亲动手,彻底的与朝廷作对么; 再者说, 当初刘备可是跟着他们一起在酸枣会盟,讨伐过张昊的,于情于理,亦都不能对刘备下手。 “父亲,刘备虽然是皇叔,但却是张昊麾下的先锋将军,咱们何不在此地将其击溃,也好断了张昊一臂!”孙策提议道。 “万万不可!”孙权摇头道。 …… 第76章 小霸王孙策 孙权向孙坚拱手道: “父亲,张昊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的天子在张昊手里如同掌中傀儡,整个朝堂苦张昊已久,刘备贵为皇叔,必然与张昊不是一条心; 父亲曾与那刘备在酸枣会盟,一起讨伐过张昊,算起来与刘备亦有袍泽之情,父亲应当劝服刘备站在咱们这一边,举兵去攻张昊啊。” “阿弟,”孙策看向孙权,问道:“若刘备与张昊不是一条心,为何要与臧霸在此地厮杀?” 孙权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孙策见孙坚面露犹豫,不由再度劝说道: “父亲细想,咱们驰援徐州一事,必然是瞒不过那密侦司的密谍,张昊让刘备率军来此,必然是为了阻截咱们,而臧霸所部出现在这里,则是为了阻截刘备军啊!” 孙坚没有说话。 孙策继续说道:“父亲,当初张昊与袁氏兄弟交战时,那刘备不远千里带着兵马从徐州远赴兖州,就是为了讨伐袁绍和袁术的,如今的刘备早已与张昊沆瀣一气,乃是我军之敌啊!” “父亲……”孙权心中焦急,但却不知如何解释心中的猜测,只得一脸焦急的看着孙坚。 “好了,”孙坚怅然一叹道:“策儿所言不无道理,如今,吕布才是咱们的盟友,臧霸是吕布的部将,咱们应该协助臧霸所部,将刘备的兵马歼灭于此。” 言罢, 浓烈的杀机自孙坚的眼眸中流露出来,就像是一头嗅到猎物气息的猛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孙坚被称为江东猛虎,自然也是杀伐果决之辈,只要下定了决心,便不会再度犹疑。 眼瞅着臧霸所部鸣金收兵,似乎是对自己的出现生了疑,既然如此,那就以刘备的首级当做自己对徐州,对吕布的诚意吧。 随即, 孙坚对身旁的孙策点了点头。 孙策会意,也向孙坚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双腿一夹马腹,坐下战马开始缓缓前进。 此番带来了千余江东骑兵也纷纷策马相随,不得不说,孙策在扬州的威望,仅次于孙坚,当然,这也是孙坚希望看到的。 孙策毕竟是长子,而且孙策自小在军营中长大,深得军中老将们的喜爱, 将来, 这江东基业,必定是要交到孙策手里的。 很快,千余江东精骑汇聚成一股浩瀚铁流踏击着大地,凌乱的马蹄声不仅踏碎了寂静的旷野,同时也践踏着臧霸军和刘备军将士们的心神。 …… “那是扬州的兵马,领头的好像是孙坚父子!”魏续惊呼道。 “他们是冲着咱们来的么?”宋宪担忧道。 “赶紧收拢将士,列阵迎敌吧!”言罢,魏续刚要去下命令, 却被臧霸一手给拽了回来,低声训斥道:“不可!” 魏续和宋宪不由疑惑的看向臧霸。 臧霸眼眸微眯,沉声道:“孙坚已与吕布结盟,共同抵挡张昊大军,孙坚刚从扬州而来,对徐州的局势自然不会那么清楚,更不知道吕布已经在葛泽山道口败给了张昊军; 至于咱们,明面上还是吕布麾下的兵马,所以,咱们现在可是孙坚的盟友。” 说着, 臧霸将目光看向了正在收拢兵卒的刘备军,冷哼道: “至少在明面上,他刘备才是孙坚之地,若咱们在此时对孙坚做出防守之态,必定会使其生疑,只要咱们什么都不做,便能坐收渔翁之利,用孙坚的首级,作为咱们去张昊那边的叩门金转。” 到时候, 臧霸便能提着孙坚的首级去跟张昊说,看到孙坚与刘备厮杀,刘备被孙坚斩杀,他臧霸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特地取了孙坚的首级前来投效。 “那咱们真的什么都不做?”魏续面露疑惑的看向臧霸。 臧霸沉吟片刻后,开口道: “让将士们列阵,准备攻杀刘备!” …… 千余江东精骑所溅起的尘土,随风扬起。 刘关张三人站在盾阵身后,面露凝重,己方的步卒还需时间收拢和重新列阵,而且其中大半都带着伤,战力更是大打折扣。 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了对面骑兵的冲锋。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孙坚的兵马,难道扬州水师已经登陆下相了么?”关羽忧虑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让将士们列阵迎敌,扛住对面的骑兵再说吧。”刘备面色苍白道。 “大哥,让我带骑兵过去,将那孙策小儿擒来做质,或许能使孙坚退兵。”张飞叫嚣道。 “不可,”刘备担忧道:“听闻那孙策有小霸王之称,勇冠三军,三弟切莫轻敌,还是引其入阵,你与二弟合力将其拿下吧。” “哼,什么小霸王,不过浪得虚名的小儿罢了!” 言罢,张飞提起丈八蛇矛便向后方跑去,那里是己方骑兵所在之处。 “三弟!”刘备心急到,可张飞并未搭理他。 “大哥放心,三弟武艺高强,那孙策绝不会是三弟的对手。” …… “杀呀!” 孙策心中战意激荡,策马扬枪。 其手中所拿的是一杆狮头火纹的铁枪,历经九天九夜锻造而成,名曰‘霸王’。 霸王枪长一丈三尺八寸四分,重六十二斤,在其手中虎虎生风。 刘备见江东骑兵来势凶猛,恐怕已无时间重塑阵型,只得朗声高喊道: “传我军令,就地列阵,准备迎战!” 关羽和靡芳骑着战马,就如同牧羊犬在驱赶羊群般,穿梭在歪七八扭的方阵中,竭尽所能的让甲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可是, 想在旷野上开始重新集结,哪有那么容易,一些受伤的士卒在袍泽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移动着,侧面的盾手要去到前面,前面的刀斧手要去到后面。 仓促间,免不了人人相撞,相互绊倒。 好在军中有很多经验丰富的老卒在,这才让乱中有序的重新集结从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随着轰隆的马蹄声逐渐接近,位于盾阵后面的弓弩手再次弯弓搭箭,向敌方骑军射出了箭矢。 只是, 首轮箭矢,良莠不齐,并未形成有效的杀伤。 千余江东精骑,带着滚滚尘土和震耳欲聋的金戈铁马之声,如惊涛骇浪般朝着刘备军席卷而来。 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刘备军士卒早已身心俱疲,此刻让他们面对千余敌骑的冲锋,哪里还有方才那般的勇气。 恐惧,像一片搅不散的阴云在将士们的心中蔓延,他们的眼中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 第77章 刘备休走 刘备军中的士卒,有不少都是袁术和袁绍麾下的旧部,他们不是那些个未经战事的郡兵,他们可是久经战阵,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曾经也亲眼见识过张昊军麾下的胡骑军和飞虎骑在冲锋时的声威,那种碾碎一切的强横,绝非他们手中的木盾和佩刀所能抵挡。 就算这支江东精骑不如张昊麾下的胡骑军和飞虎骑,但也是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 刘备和关羽,包括靡芳在内,自然是能够感受到军中将士的恐惧情绪,但是久经沙场的他们,见此情形,撤退几无可能,强行撤退更会被对面的骑兵单方面的屠杀。 “盾手,稳住阵型!” “长戟兵,列拒马阵!” “刀斧手就位!” 好在刘备平日里对将士们颇为仁义,在此时刻,将士们也不会弃将而逃, 当然, 他们心里也清楚,若是转身逃亡,自己这两条腿断然跑不过人家四条腿的。 在刘备和靡芳的喝令下, 剩下的长戟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和盾手列成并不完整的拒马阵,将一支支锋利的长戟竖起,沾染着血迹的戟尖斜指前方, 汇成一片密集的死亡森林。 老卒的心理素质和战斗素养在这一刻得到了体现,而那些招募而来的郡兵新卒在老卒们的感染下,也稳住了心神。 他们经常听老卒说,在战场上,只有不怕死才能不死。 不管敌我双方孰强孰弱,大家都是肩膀上顶着一颗脑袋,刀剑砍在身上都会疼,都会流血,只要你能咬着牙扛住一刀不死,你便有机会再给对方一刀。 当江东精骑在距离刘备军不足两百步的时候,不需要军官下令,前排的盾手已经矮身伏下,扎起弓步,用肩膀和胳膊抵住盾牌; 而长戟手也在此时,将长戟的末端抵住地面,将手里的长戟牢牢的握紧, 因为只有他们手里的长戟,才能给他们带来所剩不多的安全感。 一百步, 五十步, 刘备军的将士们似乎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江东骑兵们脸上狰狞的表情了。 “砰!砰!砰!” 战马和盾牌的碰撞,盾阵不断的塌陷。 “噗!噗!噗!” 战马和长戟的碰撞,戟入马身,戟断马倒。 一匹匹战马连带着骑士摔落入阵,压倒一片。 更多的江东骑兵趁着盾阵被撕开的口子,冲入刘备军军阵,弓弩手和刀斧手在骑兵面前,就如同草芥枯木一般,触之,非死即伤。 就算是侥幸不死,受了伤的刘备军士卒,也会迎来江东骑兵手里的战刀或长枪。 本就不太稳固的拒马阵,千余江东精骑的面前,犹如少女的那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孙策带着江东骑兵杀进刘备军阵,手中霸王枪刺穿一名又一名士卒的身体,血水喷涌,很快便将孙策甲胄燃成了赤红色。 那些个还挡在孙策前面的刘备军士卒,灵魂深处都感受到了莫名的寒冷, 此刻, 他们再也顾不得老卒的教诲,也不再念刘备的恩德仁义,转身就逃, 再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一刻! 可当溃卒转身逃亡时,他们的耳朵里却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 这马蹄声不是从前面来的,而是从身后传来的,而且马蹄声更加沉重,沉重的马蹄声富有节奏的叩击着大地。 是张飞,他们的张将军, 带着三百余骑的己方骑兵从后面杀了过来。 对于那些溃逃的己方将士,若刘备在此,恐怕还有所犹豫,但张飞不是刘备。 拥有火爆脾气的张飞,在看到己方士卒转身逃亡之时,便不再将他们视为袍泽了, 因为张飞,相较与敌人而言,他更痛恨临阵脱逃之人。 “孙策小儿,尝尝你张爷爷的丈八蛇矛!” 张飞在一众敌骑中,很快便寻到了孙策的身影。 而浑身浴血的孙策也在此刻看到了张飞。 孙策早就听闻关羽和张飞的厉害,就连自己的父亲对这两人也都是夸赞不已。 向来好强自傲的孙策,心里难免有些吃味,当他听到张飞对自己出言不逊时,孙策心中自然起了一较高下的心思。 面对张飞的叫嚣,孙策也不多说,提起霸王枪就朝张飞迎了上去。 远处的孙坚自然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在刘关张三人手里吃亏,在其率领江东骑兵冲杀出去的时候,便领着余下的三千余劲卒跟了上去。 至于小儿子孙权,便留在了原地。 此番待孙权出来,自然也是想着带小儿子出来见见世面的,所以便留了一队亲卫保护孙权,自己带着一众兵马冲了上去。 关羽本就留意着孙策,在见到张飞稳占上风时,心中大定,一门心思的在刘备身旁杀敌。 本就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刘备军,在与千余江东精骑的厮杀中,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此时, 当刘备看到孙坚亲率一众部曲杀来时,刘备的心已经凉透了,脸色更是煞白无比。 “看来,是天要亡我刘备啊!” 刘备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这句话的。 关羽夺下一匹战马,牵到刘备跟前,焦急道: “大哥,骑上马,我掩护你突围!” “不,不,”刘备摇头道:“我怎能弃你和翼德不顾,弃三军将士而独自逃生呢!” “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这样,我们去叫上翼德,要走,我们三兄弟一起走!” “大哥,你先走,我去找翼德!” 言罢,关羽也不再给刘备多说的机会,赶紧将刘备拽上了马,叫来几名亲卫,跟随刘备突围。 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大杀四方,为刘备开路。 在孙坚的兵马赶到之前,还真被关羽杀出了一条血路。 就在刘备等人准备向西南方向逃亡时,孙坚策马而来,高声喊道:“刘备休走,今日我定要取你首级!” 随着孙坚一声令下,其身边的一队骑兵朝着刘备所在的地方冲杀而去。 “大哥快撤,我去挡住他们!” 言罢, 关羽双目圆睁,提着青龙偃月刀,一脸杀气的迎向了追兵。 …… 第78章 转折 三千余江东精锐步卒,加入了乱战之中。 刚经历过江东精骑冲阵侥幸生还的刘备军步卒却没能逃过江东步军的屠刀,顷刻间人仰马翻,惨嚎声响成一片。 伴随着利器刺入骨肉的声音,一个又一个的刘备士卒倒在了血泊之中。 张飞与孙策战斗了五十余回合,正要一举将其击杀时,却发现周围的部众越来越少,举目看去,皆是江东兵卒的身影,哪里还有半点熟悉的身影。 大哥和二哥呢!? 张飞心头不免错愕。 “将军,赶紧突围吧,再不走,咱们就走不掉了!”一名队率来到张飞身旁仓惶唤道。 张飞看了一眼被自己刺伤的孙策,怒斥道: “孙策小儿,改日再取你的首级!” 言罢, 张飞手中丈八蛇矛猛然前刺,如同刺穿一个萝卜般,洞穿了一名扑杀上来的江东骑士的胸膛。 紧接着, 张飞调转马头,带着余下的数骑朝西边而去,一直往前驰出近百步之遥,张飞才与部众缓缓勒住战马,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战场。 孙策自知不敌张飞,并未带人去追赶,而是带着数十部曲面向张飞,以防其杀个回马枪。 张飞探头张望了两眼,确定没有看到大哥和二哥的身影后,才放下心来,继续朝西而去。 他心里清楚,有二哥在大哥身边,两人必然不会有事的,兴许在孙坚带人冲杀而来时,两人就已经突围出去了。 再说关羽这边, 一直在孙坚军中左冲右杀,早已不知南北,冲出重围后,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 主将都离开了,剩下的刘备军士卒也被绞杀殆尽。 可就在此时,不远处的臧霸军开始向孙坚这边发起了冲锋。 此时的孙坚和孙策要是还不明白自己上当了,又如何能称霸一方呢。 孙坚所部本就兵马不多,再与刘备军的交战中,折损不少,面对一万余臧霸军,他们没有一点胜算。 “撤,快撤!” 孙坚没有丝毫犹疑,带着步军朝东南方向退去。 而孙策,则自告奋勇,带着数百江东精骑为孙坚断后,朝着臧霸所部冲杀而去。 战场,就是一个充满意外的地方,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六月。 张昊军二十七万兵马,围困吕布于下邳。 臧霸以击溃孙坚所部为敲门砖,向张昊请降,张昊纳之,并许诺奏请天子封其为琅琊相,魏续为下邳太守,宋宪为广陵太守。 又过两日, 关羽单骑前来,打听刘备和张飞的下落。 张昊早就从臧霸的口中得知刘备军被孙坚击溃的消息,得知关羽找上门来后,先是惊疑不定,然后又是一喜,赶紧从中军营帐中走出来迎接关羽。 “末将关羽,拜见丞相。”关羽单膝跪拜道。 “云长兄无须多礼,快快请起。”张昊抑制住内心的喜悦,赶紧上前将关羽扶起。 关羽起身后,张昊故作叹息道: “泗水一战,若不是孙坚带兵杀出,也轮不到臧霸来请降邀功了。” 说着,张昊侧过头,狠狠的瞪了臧霸一眼。 臧霸心中一紧,这张侯爷的嘴脸怎么和刚才在营帐中不一样呢。 好在赵云用胳膊肘捅了捅臧霸,臧霸这才上前一步,尴尬的朝关羽抱了抱拳,以示见礼。 当关羽看到臧霸时,眼眸中掠过一抹诧异和不解。 然后,臧霸便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的那点心思,和误会说了出来。 关羽这才明白,臧霸当时已经生出投降张昊的心思,看到刘备军过来,以为是张昊来围剿他的,所以双方展开了交战,后来孙坚杀到, 孙坚在击溃刘备后,又遭到了臧霸军的进攻,最后用近两千颗江东兵的首级,来向张昊请降。 营帐内, 关羽神情复杂,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对于张昊来说,顺利的将吕布围困在下邳城内, 孙坚的兵马也被击溃,也就是扬州的水师,在得知徐州的局面后,恐怕也不敢轻易出击了。 可他们三兄弟,却…… 念及于此,关羽便心中烦闷,将杯中的凉茶汤一饮而尽。 张昊看向一脸郁郁的关羽,开口道: “关将军,玄德兄和翼德兄吉人自有天相,本侯已派出斥候探马去探寻了,一旦找到两位仁兄的踪迹,便告知给关将军,在此期间,关将军就留在这里吧。” “多谢丞相,日后,如有兄长下落,无论天涯海角,我定当前去相会,到时候,还望丞相能允我离去。” “这是自然,” 当晚, 张昊急召李卫前来,让李卫带着自己的亲笔信赶往信都内卫府,将密信交予李巡,让其亲自督办此事。 李卫此次回信都,也会留在信都,一来是协助李巡办事,二来也是检查一下新一批的力士营黑甲训练的情况。 张昊让李巡亲自派遣好手在河东郡的解县和涿郡寻找关羽的儿子,关平。 据张昊所知,关羽的长子关平,并不是演绎中所说的义子,在正史中,他的确在老家有个孩子,名为关平, 只是不知道这个关平是在关羽的老家河东郡解县,还是其因事亡命涿郡,被带到了涿郡安置。 关羽这人极为忠义,若要收服关羽,只能利用他的孩子,来打感情牌了,就这,还不能百分百的保证。 另外, 以张昊的预测,刘备经此一败后,大概率会去荆州投靠刘表,再过几年应该就会遇到徐庶,然后是三顾茅庐诸葛亮了。 不管怎么说, 诸葛亮,张昊势在必得。 所以, 张昊让浮香传信给阿姊张宁,让其在荆州留意刘备的踪迹,若有机会,势必要将刘备暗中除掉,嫁祸给荆州的蔡氏。 这样一来,关羽也就能踏踏实实的在自己身边,刘备也不会在益州建立蜀汉政权了。 当然, 这一切都是张昊的意愿,至于历史的车轮如何走,张昊无法控制,他只能不断的增强自己的实力,当变故来临时,他才有应对的资本。 …… 三日后, 孙坚在掌握了徐州局势后,放弃了继续驰援吕布的打算,带着扬州水师返回九江时,在淮河水道遭遇荆州水师的伏击。 孙坚中箭而亡,至此,扬州的权柄交到了孙策的手中。 …… 第79章 赵、关、马 下邳城内,吕布府邸。 后院有一片烟波浩渺的荷花池,这是吕布执掌徐州后专门让工匠为貂蝉建造的,池上筑有精舍雅轩,名为‘蝉亭’。 此时, 一名身姿婀娜,玉面雪芙的绝美女子正在乐班的奏乐下,翩翩起舞。 此女正是王允之义女,貂蝉。 貂蝉,在千回百转的琴声中曼妙起舞,那动人的舞姿,仿佛含有无限心事,观之,无不神往。 吕布慵懒的倚坐在首座上,眼眸迷醉,仿佛在欣赏一枚绝世佳玉一般。 “世人都说那红袖招的浮香,以舞冠绝天下,我看婵儿的舞姿也丝毫不比那涤荡舞逊色啊。” 兴之所至,还不忘用手随着乐点,拍打着节奏。 谋士赵昱匆匆而来,见到吕布正在看貂蝉弄舞,不由心中焦急,但碍于吕布正在兴头上,他也不好打扰,就这么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貂蝉见到赵昱来了,赶紧停了下来,向赵昱颔首见礼后,便来到了吕布身旁为其换杯斟酒。 乐班也在这个时候,有眼力劲儿的躬身离开了。 吕布被扫了雅兴,没好气的瞥了赵昱一眼,接过貂蝉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赵昱走到中间,向吕布躬身行礼道: “主公啊,张昊大军围困咱们已有一月,城中人心惶惶,将士们士气低迷,您……您却在这里快活得像神仙似的,唉。” “先生,我今日有些疲累,想歇一歇。” “主公啊,城内伤兵满营,将士们军心摇动,主公应该到将士们中间去,提振士气,方为上策啊!” “我去过了,也刚刚视察完城防回来,无碍,无碍。” 赵昱眉头紧锁,担忧道: “城内兵卒不到一万,有不少还是伤卒,若张昊军攻城,主公又该如何应对?” “下邳城防坚实无比,城中粮草充足,足够食用百日,城外又有道泗水之险,水流湍急,就算张昊大军攻城,我军据城而守,无忧,先生只管放心。” “可是……” “先生勿虑,”吕布冷哼道:“张昊军近三十万兵马,每日人吃马嚼,所需粮草之巨,我料再过半月,张昊必定退军。 届时,扬州水师便可阻截泗水,让张昊的大军被泗水所阻,咱们再趁着张昊军疲敝,一举杀出城去,定能大破敌军。 只要张昊军在徐州受挫,想那曹操和公孙瓒,便能趁机南下,杀入冀州腹地。 到那时, 咱们便能扭转乾坤,诛杀逆贼张昊!” 吕布说得信誓旦旦,成竹在胸,似乎这天下局势尽在其掌握之中一般。 赵昱怅然一叹道: “主公啊,扬州的孙坚虽号称江东猛虎,可也狡猾如狐,如今主公被围困在下邳城内,那孙坚若要来救,早就来了,至此还没有动静,想必也是不会再来了啊。” 吕布脸色一沉,也觉得赵昱说的有理。 虽然徐州和扬州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可若唇亡了,牙齿宁愿感受寒冷,也不会把自己搭上去啊。 若没了孙坚这支援军,那他们被围在下邳,就真的成了一支孤军了。 “那曹操和公孙瓒呢?”吕布皱眉道:“咱们将张昊军主力牵制在徐州,他们正好南下啊!” 赵昱摇了摇头,无奈道: “张昊身边有荀彧、戏志才、郭嘉为其筹谋,他又如何想不到这一层,早前就听说张昊将沮授派往了冀州; 此时的冀州,有沮授亲自坐镇,又有雷公和屠兀骨的五万步骑在,就算公孙瓒和曹操联手南下,青州还有田丰在,也能从旁策应。 短时间内,恐怕也难以解下邳之围。” 就在这时,一名军校赶来禀报道: “主公,张昊率军叩关!” 此言一出,赵昱大惊,道: “看来,张昊是打算攻城了!” 吕布开口道: “让侯成和郝萌闭城坚守,不可迎战!” “诺!” 亦就在这时,又一名军校前来禀报道: “张昊带着三将,来到吊桥前,呼唤将军出城相见。” 吕布皱了皱眉,喃呢道:“他想见我?” 赵昱沉吟道: “主公,张昊这人诡计多端,您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啊!” “这……” 吕布有些犹疑不定,不知该如何决断的好。 一旁的貂蝉,面露难色,轻声道: “将军,若只是见见,又何妨,之前将军不也是朝廷的亲封的车骑将军么,说起来,与那张昊也算是同朝为官了,当年十八路诸侯讨伐他张昊时,将军不也助其抵挡过叛军么。” 貂蝉一言,不仅让一旁的赵昱颇为诧异,就连吕布,心中也是多了很多的念头。 吕布点了点头,沉吟道: “说不定,张昊是来跟我求和的呢。” 赵昱眉头紧蹙,摇头道:“张昊胜券在握,来者不善呐。” 吕布深吸一口后,淡然道:“先生且上城,待我披甲后去会会他张昊。” 赵昱还想在劝,但转念一想,他们现在已成为一支孤军,且兵力远低于张昊军,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能解此困局了。 当即,赵昱也只能暗叹一声,转身离去了。 吕布看向左右,朗声道:“快取我的甲胄和方天画戟来!” 貂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来到吕布的面前,柔声道: “张昊势大,将军切莫冲动,一切等回城后再与元达(赵昱)先生商议。” “嗯,”吕布不耐烦道:“赵昱虽然忠厚,但日渐傲慢,再这样下去,恐怕他的眼里也就没我这个主公了。” “赵昱虽是陶谦旧部,但对将军却是忠心的,他曾在广陵做过太守,是个有才干之人,将军可用之。” “可是他……” “现如今下邳危急,若将军和元达(赵昱)先生不和,岂不是那张昊乐意看到的么。” “唉” …… 下邳城外, 张昊坐在车辇内,闭目养神。 驾驶车辇的是典韦,自从李卫去往冀州后,张昊身边的力士营黑甲皆由典韦辖制,接替李卫常伴在张昊左右。 车辇旁有三骑,分别是赵云、关羽、马超。 此时此刻, 张昊的心里,稳如老狗。 有赵、关、马三将在此,定能斩杀吕布,这牌面,难道不比刘关张三人战吕布时的牌面大么。 底气这玩意儿可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他辛苦打拼十来年一分一分挣出来的。 “吱呀——”城门打开。 吕布骑着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从城门内策马而出,与张昊等人隔着护城河相望。 …… 第80章 策反 “侯爷,吕布出来了。”典韦提醒道。 张昊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撩起车帘,先是抬眼瞧了瞧城墙上的吕布军,见没有弓弩对着自己后,这才放心大胆的走出车厢, 站在车辇上,朝护城河那头的吕布抬手抱了抱拳,笑道: “奉先兄,幸会,幸会啊!” 见张昊如此有礼,吕布的心里也多少踏实了一些,高声道: “侯爷,好久不见啊。” 吕布之所以没有直呼丞相,也是因为两人有过一段旧情,既然是故人见面,自然也不会用太过生分的称呼。 “是啊,咱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本侯的府上,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袍泽了,就别重逢,格外亲切呀。” 吕布嘴角一扬,朗声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别来虚的了,实话告诉你吧,下邳城内还有我一万精兵,屯粮足够半年之用,至于这下邳城嘛,你也看见了,坚不可摧,纵使你有兵马三十万,短时间内,也是破不了城的。” “是是是,这下邳城,高三丈,厚两丈,三面环泗水,易守难攻。”说着,张昊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奉先兄,本侯今日来不是想听你说这些的。” 吕布眼眸微眯,侧目道:“你不是来攻杀我的?” “不是!”张昊挥手一摆道:“若本侯要攻杀你,何必等到现在,今日过来,主要还是想与你叙叙旧。” “叙旧?”吕布眉头一挑,道:“怎么个叙旧法啊?” 张昊重重的点了点头,朗声道: “天下诸侯里,本侯谁都不怕,谁都不敬,可唯独你吕奉先,让本侯是又敬又怕啊!” 吕布咧嘴一笑道: “此话当真?” “那可不,”张昊伸手,掰起指头数道:“卢植、皇甫嵩、董卓、刘岱、袁绍、袁术、还有当初那十八路诸侯,本侯皆与他们交过手,其中大半都死在了我张昊的手里, 试问,本侯在征讨他们的时候,可用过三十万大军? 没有,不是他们不厉害,而是不值当, 可唯有你吕奉先,虎踞徐州,傲然天下,本侯才不得不征发三十万大军来征讨你。 为何呀? 还不是因为你吕奉先乃当世第一勇将,就你一人,可抵得上十万,不,二十万大军呐。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此言非虚,非虚啊,再加上你手中这杆方天画戟,可以说是天下无敌啊!” “哈哈哈……”吕布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你就该让那天子将徐州敕封给我,如此,咱们也能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呀。” “谁说不是呢,只要将军愿意归附朝廷,本侯必当上奏天子敕封将军为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 “掌管天下兵马?”吕布眉头一挑,嗤笑道:“朝廷哪还有什么兵马啊,张侯爷以为,本将军还会像当初那般被你骗了去!” “诶~”张昊摆了摆手,一本正经道:“你我联手,共图大业,有你吕奉先在,这天下还不是唾手可得么!” 吕布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张昊语重心长道: “奉先兄啊,你若是喜欢掌兵,本侯麾下这三十万兵马就交给你了,”说着,张昊指了指身后的营盘,正色道:“赵云、马超、张辽、朱灵、张硕、张燕、庞德、周仓、张合、高览、太史慈这些人亦都是你的部将了!” 吕布心中咯噔一下,一脸诧异的看向张昊。 若真如张昊所言,自己不就等于白白得到三十万虎狼之师了么,而且,还有一众能征善战的虎将,届时,别说那些个诸侯了,就是天下,不,就是那天子,也得礼敬自己。 但吕布转念一想,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不禁质疑道: “你把兵马都给我了,那你做什么?” 张昊双手叉腰,仰天长叹道: “征战多年,本侯早已厌倦了,以后,你来当这个三军大元帅,执掌天下兵马,专事征战,而本侯就在洛阳城内纵情声色,当个闲散侯爷,给你提供粮饷军械。 你也知道,本侯只擅谋划,不擅冲锋陷阵,若是辅助善战者,那正是本侯之所长啊!” “哈哈哈哈哈!” 吕布狂狷笑道: “若你当初这么做,这天下早就平定了,何故等到现在!” “将军说的是,本侯愚昧,当初更是不识将军的价值啊。”说着,张昊看向吕布,满脸真诚道:“奉先兄啊,咱们讲和吧,别打了,就在这城关下,泗水边; 咱们歃血为盟,宰马为誓,结为兄弟,你看可好啊?” 就在吕布快要答应时,城墙上传来赵昱的惊呼声: “主公,不好了,城内有叛军生变,点燃了粮仓!” 吕布一惊,赶紧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此时的张昊抬眼望去,果然看见城内浓烟四起,心中大定。 早在多年前,貂蝉还在洛阳时,张昊便让浮香对王允的司徒府进行了渗透,不仅策反了貂蝉身边的侍女丫鬟,还在其身边埋下多个棋子。 吕布带着貂蝉逃亡徐州时,貂蝉身边带着的两名侍女皆是红袖招的人。 后面的几年时间里,红袖招更是徐徐图之,与密侦司一起,在吕布和貂蝉的身边安插了不少密谍。 要么是府中管事侍女,要么是府中侍卫,这些人又在暗中笼络了不少吕布身边的亲卫。 虽然这些亲卫对吕布非常的忠心,但由于密侦司和红袖招的密谍都是打着貂蝉的名义去拉拢的,所以他们并没有多少警惕, 毕竟, 谁都知道吕布对貂蝉的宠爱,而且貂蝉还是府中的女主人。 久而久之,这些被收买和拉拢的人,便在密谍们的有心运作之下,落下了不少把柄,再加上张昊近三十万大军围困下邳日久, 军中本就人心浮动,密谍们稍做暗示,这些亲卫们索性也就站在了张侯爷这一边。 之所以等了一个月之久,还是因为密谍们要策反郝萌,郝萌与曹性交情甚好,曹性投效张昊后,郝萌在吕布这里便不怎么受到重用了。 所以在策反郝萌之后,张侯爷才会来这么一出。 目的就是将吕布骗出城外,时机到时,郝萌见到粮仓那边起火,才会下令将城门紧闭。 对于郝萌来说,这也是一份保障。 只要粮仓起火,下邳城就守不了多久,而他们的结局便是战死在城墙上,这样一来,郝萌就别无选择了。 要知道郝萌曾去广陵筹措粮草,并将广陵郡的三千郡兵给带了过来,这些郡兵因为战力低下,并未被吕布当做战兵去用,只让他们跟着郝萌守城。 吕布带着残兵回到下邳后,并没有让侯成带着剩下的精锐去跟郝萌换防,所以此时城墙上的守军,皆是郝萌的部众。 “拿下!” 郝萌一声令下,周围的甲士便用刀剑架住了赵昱的脖子。 “郝萌,你要干什么!” 郝萌冷笑一声,吩咐左右道: “关城门!” …… 第81章 城内事 “吱呀——砰!” 吕布刚准备策马回城,城门却早一步关上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吕布心中生疑,赶紧对着城墙上的守军呵斥道: “赶紧开门!” 然而,城墙上的守军视若罔闻,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吕布转过头再看向护城河对岸的张昊时,却看到张昊也正朝他这边看来。 “张昊小儿!” 吕布气得牙痒痒,若他此时还不知道是这张昊搞的鬼,那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眼瞅着张昊身旁也就三名将领,身后并未有大军相伴,愤怒至极的吕布一戟挥出,吊桥的支柱应声而断,紧接着,吕布策马又去另一个支柱那边。 “吕布这是在干嘛?”驾车的典韦纳闷儿道。 “……”张昊喃喃道:“他这是要把吊桥给放下,然后冲过来杀我吧。” “侯爷快进车厢,咱们赶紧走!” “走个屁啊,”张昊朗声道:“本侯有赵云、关羽、马超在此,就算他吕布来了,也得让他把脑袋留下。” “轰!” 随着吊桥轰然落下,吕布提着方天画戟策马而来,口中高呼道: “张昊小儿,拿命来!” 没等张昊发话,赵云和马超提枪便上,关羽拖着青龙偃月刀紧随其后。 吕布号称天下第一神勇,但凡是有些本事的人,谁不想与吕布过过招,看看吕布到底有多厉害。 典韦看到赵、关、马三人迎了上去,不由皱眉道: “侯爷,那咱们……怎么办?” “看戏!” 下邳城墙上,郝萌在看到吕布与张昊麾下的三名将领战到一起后,眼眸微眯。 吕布有多神勇,郝萌是知道的, 可能与吕布交锋且不落下风的这三名将领,定然也不是俗人。 当郝萌看到吕布被三人逐渐压制时,心里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当然, 那张昊就在不远处看着,其身边也就一个驾车的,说明张昊是对自己麾下的三名将领有着绝对在自信,否则也不会在一旁观看了。 看来,吕布今日必定伏诛。 念及于此,郝萌拔出腰刀,来到赵昱的身后,一刀抹向了他的脖颈。 顷刻间,鲜血如柱。 赵昱的死,也代表着郝萌此时此刻的决心。 其实一开始郝萌的反叛还是有些忐忑的,决心也没那么彻底。 毕竟吕布的厉害和神勇,带给了他诸多的压力。 当密侦司的人找上他的时候,郝萌也并未立刻答应,虽说他心里已经知道下邳城早晚会破,但若是让吕布知道自己背叛了他,必定会在城破之前杀了自己。 最后,密侦司的人不得不以放火烧粮为计,迫使郝萌做出抉择。 按理来说,当密侦司的人将烧粮一事说给郝萌听的时候,郝萌也是颇为诧异的,毕竟一旦他将此事告知给吕布,那密侦司的计划也就落空了,不仅如此,还会清剿城内的细作。 但郝萌并未这样做, 不仅没有这样做,他还暗中给密侦司的人行了方便,让他们用自己的令牌带着火油进了粮仓。 就算密侦司的人行动失败,郝萌也想好了应对之法,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可是, 密侦司的人真的成功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还是低估了密侦司在下邳城内的势力,而且,看守粮仓的两曲人马中,必然也有密侦司的内应。 当粮仓火起时,郝萌才真正下定了决心,拿下赵昱,关闭城门。 就在这时,一名吕布亲卫营的队率来到了郝萌跟前,抱拳道: “密侦司徐州右领麾下旗官李彦,见过郝将军。” 当郝萌看到来人是李彦时,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李彦身为吕布亲卫营中的队率,郝萌自然是知道的,李彦可是吕布身边的老人了,是跟着吕布从司隶来到徐州的, 当初李彦还只是一个伍长,来到徐州后,吕布扩充兵马时,便将之前跟随自己的老人全部放在了亲卫营中,亲卫营里的老卒自然水涨船高,升了军职。 李彦便是其中一人。 郝萌怎么也没想到,李彦会是密侦司的人。 郝萌冷哼一声道:“你们密侦司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李彦并没有因为郝萌的阴阳而生出半点不满,只是笑着回应道: “密侦司早在多年前便对吕布军进行了渗透和布局,现在,不过是到了摘果子的时候罢了。” “你们的诉求,我已经做到了,也希望你们不要食言。” 李彦扫了一眼赵昱的尸体,又来到墙垛旁看向城外正在与赵云、关羽、马超三人激斗正酣的吕布, 悠悠道: “郝将军之志,岂是一个太守之位就能满足的。” 郝萌眼眸微眯,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转过头看向李彦,淡淡道:“明人不说暗话,这局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想让我做什么。” “侯成手里还有四千战兵,此刻正带着他们往粮仓而去,一旦粮仓的火势得到控制,他们便会直奔此地,一旦让他们顺利的来到这里,后果,不用在下多说吧。” 郝萌的眼皮抽了抽,强忍住内心的怒火,低声怒斥道: “我这三千郡兵可不是侯成的对手,你是想让我去送死么!” “伤兵营中还有两千多人,只要你去告诉他们,侯成兵变,意图卖主求荣,他们便会成为你的助力!” 能在伤兵营中养伤的人,大部分都不是重伤,因为重伤者根本就救不活,军中医官只会优先救治轻伤者。 所以若能将伤兵营中的将士武装起来,倒也不失为一股助力,而且这些伤兵都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身上自带一股血勇。 “伤兵营中也有不少司马军侯,他们里面有不少人可是侯成的部众,而且侯成跟随吕布多少年了,谁会相信侯成卖主求荣,你当他们傻么!” 李彦的眼眸中寒光一闪,扭头看向郝萌,冰冷道: “放心吧,我会跟着你一起去的。” 郝萌一愣, 诚如李彦所言,若李彦这个亲卫营队率亲自前往,会更有说服力。 “那城门这边怎么办?” “密侦司的人会接手。” 郝萌深吸一口气后,朝候在不远处的部众朗声道: “所有人,随我来!” …… 第82章 三英战吕布 吕布府邸,后院。 貂蝉听到外面的动静后赶紧从屋内出来,两名侍女迎了上来。 “出什么事了?”貂蝉问道。 “奴婢们不清楚,只是听说外面乱糟糟的。” 就在这时,担当府中侍卫官的陶虎带着几名侍卫走了过来,禀报道: “夫人,不好了,侯成反了,带着兵马烧了粮仓,准备放张昊军进城。” “什么!”貂蝉掩嘴惊呼道。 “王司马已经带人去找元达(赵昱)先生了,他让我守住府院,保护夫人的安全。” 吕布府中的侍卫只有一百人,但由于岗位的特殊性,统领之人得由司马担任,副统领由军侯担任。 他口中的王司马,早就被其私下杀死了。 而下面的人不明所以,统领不在,自然得听副统领的,所以陶虎轻而易举的便将整个府邸掌握在了手里。 除了密侦司的人,任何人不得进出。 说完,陶虎还和貂蝉身旁的侍女互视了一眼,表示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执行。 “不对!” 貂蝉摇头道:“将军只身去见张昊了,城内的战兵皆在侯成麾下,他若要反叛,大可占据城门,何必要去烧粮仓呢,一旦将军得知城内有便,必会返回, 将军在军中威信极高,侯成不可能反叛成功的!” 紧接着,貂蝉惊恐的看向陶虎。 陶虎脸色一变,面露凶光道:“将夫人拿下!” 话音一落,早就有所准备的四名甲士抽出腰刀,架在了貂蝉的脖子上,连同貂蝉身后的两名侍女一起押进了屋子,然后将屋门关上。 陶虎朗声道: “你们四个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入!” “是!” 这四人都是陶虎的亲信,对陶虎更是言听计从,之前杀王司马的时候,也是他们一起动的手。 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他们别无选择。 貂蝉三人被关进屋后,更加惶恐, 奈何三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斗得过凶神恶煞的兵卒。 “瑶儿,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把城中之事告知给将军!”貂蝉泪眼婆娑道。 瑶儿是她从洛阳带出来的侍女,府中后院的大小事也多由瑶儿操持, 此时, 瑶儿也是她最相信的人了。 “夫人,”瑶儿思索片刻后,看向后窗,欣喜道:“咱们从后窗出去,后窗外面便是柴房,若能借助柴堆翻墙出去,或许,或许能行。” 此时的貂蝉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赶紧点头道:“那咱们从后窗出去。” “不行,”另一名侍女摇头道:“若咱们都走了,屋子里没有动静,势必会让守在门口的侍卫生疑。” “对,”貂蝉握住瑶儿的手,希冀道:“瑶儿,此事只能交给你了。” 瑶儿颔首道:“可是,可是出去后,女婢又该去哪里找将军呢?” “你出去后,就去城门,将军和元达(赵昱)先生都在那里,还有郝将军,你找到他们,将城内之事告知他们,他们便会带兵赶来的。” “可是,奴婢位卑言轻,他们又如何能相信自己呢。” 毕竟她只是一个侍女,就算去了城门,也会被甲士兵卒所阻,恐怕难以见到赵昱和郝萌。 貂蝉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来到床榻边,从一个木匣子里拿出了一块刻有‘吕’字的令牌,交到瑶儿的手里,低声道: “这是将军的令牌,你拿着这块令牌,城门那边的守军无人敢阻你。” 瑶儿接过令牌,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芒。 “夫人放心,瑶儿一定把消息传出去。” “一切都拜托你了。” 说完,瑶儿打开窗户,灵巧的翻了出去。 瑶儿手里握着令牌,快步走到柴房旁,然后回身观望。 “放心吧,这里没有人。” 说话的是陶虎,显然早就候在这里了。 瑶儿将手里的令牌递给了陶虎,嘱咐道:“赶紧将令牌送到李彦的手里,要快!” 陶虎抓住瑶儿的手,担忧道:“瑶儿,那你呢?” 瑶儿冲陶虎微微笑道:“我得将这里的情况告诉给右领,这样咱们才能将准确的消息传递出去。” “瑶儿,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啊,只要事成,咱们就能在一起,对么?” 瑶儿莞尔一笑,伸手将陶虎紧紧抱住,柔声道: “右领已经答应了,只要大军进了城,你就是城防校尉,我们就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嗯。”陶虎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陶虎的帮忙下,瑶儿顺利的翻出了围墙,而他,则要亲自去将这令牌送往伤兵营,送到李彦的手里。 城外, 关羽一记拖刀斩,斩向吕布面门。 吕布大骇,不敢硬接,只得顺势卸力,策马躲开。 四人战至百余回合,吕布已然不支,从一开始的主攻到现在以防守为主,他虽面沉如水,但胸中早已掀起了滔天骇浪。 本来,在这三人中,他最熟悉的是那赵云,没想到这个面如重枣,五绺长须飘于胸前男人也是个万人敌的猛将,特别是其手里的青龙偃月刀, 势大力沉,有好几次险些栽在其手。 不仅如此,还有那白袍银铠的小将,手中的虎头湛金枪使得也是出神入化,表面上大开大合,内里却都是细活,稍微不注意,便能被其伤到。 也是不知张昊从哪里搜罗来如此厉害之人。 若不是这三人各有各的路数,各有各的打法,自己还能在他们手里找出破绽,勉强应对,一旦这三人配合默契,攻守有序,恐怕自己很难坚持到现在。 “铛!” 铁胆亮银枪、青龙偃月刀、虎头湛金枪一同攻下,被吕布用方天画戟挡下。 赵云、关羽、马超三人双臂灌力,再度下压。 吕布面色潮红,牙关紧咬,纵使他使出了全身力气,也无法抵挡三人之力,双臂缓缓弯曲。 就在青龙偃月刀的寒芒映射在吕布的脸颊上时,关羽刀锋一转,贴着方天画戟顺向吕布的脖颈,而就在这同一时刻, 赵云和马超一左一右,将枪尖扫向吕布的左右手。 吕布大惊,双手奋力一抬,身子后仰,避开了关羽的青龙偃月刀。 眨眼间,方天画戟离开双手,也避开了赵云和马超的一枪。 就在三人卸力之际,吕布再次握住方天画戟,胯下赤兔马似有所感,撞向关羽和马超的战马,两马被撞了个趔趄,让开了一个身位。 赤兔马利用这个身位,一跃而出,直奔不远处的张昊车辇而去。 “娘的!” 张昊高呼一声,赶紧钻入了车辇之中。 此时的典韦,也从车辇上站了起来,手持冰铁双戟迎向吕布刺来的方天画戟。 …… 第83章 吕布之殇 “张昊,受死吧!” 吕布早就看到张昊钻入车辇之中,但在他的眼里,张昊不过是一只钻入陶罐子里的老鼠罢了。 以方天画戟之威,岂是一个车辇能够阻挡的。 吕布有信心以一戟之力摧毁车辇,并一举击杀张昊。 至于那手持双戟的车夫,吕布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眨眼间, 方天画戟便出现在了典韦的眼前,只是其目标并非是他典韦,而是他身后的车辇而已。 典韦身为张昊的护卫,怎么可能任凭吕布伤害到自己的侯爷。 “呔!” 典韦大喝一声,双戟齐出,砸向方天画戟。 “铛!” 吕布只觉一股如山岳般的巨力砸在了方天画戟之上,将戟尖砸偏了方向。 此时, 吕布才正眼看向这名五大三粗的车夫,没想到,这名车夫竟有这般巨力。 典韦为了砸开方天画戟,使出了全身力气, 原本,他还准备了后招,在砸落方天画戟后,再顺势攻向吕布的。 结果, 那一击之力,反倒将他的虎口震得一阵酥麻,险些双戟脱手,哪里还有余力去攻吕布啊。 脚下一踉跄,若不是身边有车辇挡着,他险些就掉下马车了。 吕布与车辇交错之际,张昊便拿着弓弩从车辇内钻出,寻找吕布的身影。 弓弩是兵器工坊给张侯爷特制的双发两连弩,极短的时间内可以射出四发箭矢,箭头也都是三棱箭头,一共配备的十支箭。 由于做工难度高,设计精巧,还未量产,投入使用的也就这么一把。 此时此刻的张侯爷,大有终结者里斯瓦辛格手提喷子的那股子气质。 当他看到吕布正在拨转马头,持戟杀个回马枪时, 张侯爷以车辇为掩体,端起弓弩对着吕布便是一发双箭。 “咻!” 两支三棱箭矢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吕布的胸腹攒射而去。 吕布看到射来的箭矢,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用方天画戟去挑挡已然来不及,只能将整个身子平仰在马背上,堪堪躲过。 紧接着, 吕布单臂灌力,借助着赤兔马前冲之势,将方天画戟对准张昊身前的车辇猛地一刺。 按照吕布的打算, 区区一个车辇定然是挡不住方天画戟的锋锐,最后的结局,应该是方天画戟穿透车辇,直接刺入张昊的身体。 “砰!” 方天画戟的确如吕布想象中的那般,刺破了车辇的车壁。 但是, 仅仅只是刺破了而已,但钩镰处却卡在了车壁上,难以深入分毫。 不得不说,张侯爷还是非常惜命的。 自从在洛阳被绣衣使的那些人行刺之后,张侯爷就更加注重自身的防护了,无论是在软件上还是在硬件上,他都追求尽善尽美。 软件上,有了典韦代替了李卫,成为他傍身的近卫, 硬件上,则是对自己的车辇进行了改装,在木板的里面换掉了之前的铁板,换成了鱼鳞甲,不仅如此,还在鱼鳞甲的外层蒙上了一层水火不侵的牛皮。 而方天画戟正是被鱼鳞甲和牛皮卡住了,由此可见张侯爷的车辇,防护力是多么的惊人。 这也是为何, 张侯爷让典韦赶着车辇过来,而不是骑着火流星。 明面上,火流星的机动力的确超凡脱俗,但吕布同样也有赤兔马啊。 若吕布真的铁了心的要杀他,光凭火流星,可保不了自己的性命,所以,还不如将火流星交给赵云,提升赵云的战力,而自己靠车辇来保护自己。 方天画戟破而未穿,大大出乎了吕布的意料,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张昊的车辇竟然如此坚实,连自己奋力的一击竟未穿破。 车辇上的张昊,早就调好了机括,并将手中的弓弩对准了吕布。 两人的距离不过两三丈,中间几乎就隔着一个车辇,在这样的距离下,别说吕布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是躲不开的。 张昊眼眸微眯, 深吸一口气, 扣动扳机。 “咻!” 两支三棱箭带着破空之声急射而出。 “噗呲!” 吕布眉头一皱,缓缓低下头,两支箭矢的箭尾插在了自己的胸前的甲胄上。 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使其眼皮一阵抽搐。 多少年了, 多少年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疼痛了。 吕布心中惊骇的同时,更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呼吸间,似乎都能感受到胸腔内的灼热。 “咳咳……” 吕布禁不住咳出几口血来,浓郁的血腥味在他的味蕾中回转。 就是此时此刻,他的眼里还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典韦看着中箭的吕布,没有上去补刀,因为以他的经验,吕布被这三棱箭射中后,几无生还的可能。 也就在这时, 赵云、关羽、马超策马而来。 其实他们在张侯爷射出最后一发箭矢时就已经赶到了,只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勒住了缰绳。 因为, 强横如吕布这样的勇将,被他们的侯爷,射中了。 两支箭矢就这么触目惊心的插在吕布的胸前,虽说弩箭比一般的弓箭要短上许多,但从露出来的箭尾来看,这两支弩箭已经深入其体内了; 而且从射中的位置上看,是在要害上。 既然如此,赵云三人又何必上去补那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刀呢。 从此以后, 击杀天下第一勇将吕布者,乃大汉丞相,武平侯张昊是也! 这个名, 他们的侯爷,坐实了。 吕布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迅速的消失,从未感受过寒冷的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是这样么…… 吕布难以置信的看向近在咫尺的张昊,眼里满满的不甘心,满满的怨恨。 他想去拔方天画戟, 可是, 此时的方天画戟如同山岳般沉重,让他无法挪动分毫。 好吧, 吕布松开了方天画戟, 用手艰难的指向张昊,似乎想要将张昊一起拖入地狱一般。 但最终, 手臂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 而他的头颅,也在此刻,缓缓的低了下去。 胸中最后的那一口气,带着无奈,带着释然,带着解脱, 缓缓的叹出。 看着眼前生机消逝的吕布,张昊喉头一动,咽了咽嘴里的唾沫,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开口道: “吕布,死在我的手里了……” …… 张昊军进入下邳城时,城内的乱战已经结束了。 李彦拿着吕布的令牌和郝萌进入伤兵营后,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便获得了伤兵们的支持,在城内攻杀侯成。 而当侯成麾下的甲士听说自家将军意图卖主求荣时,也是不由一愣,再看到郝萌和李彦拿着吕布的令牌时,他们的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尽管侯成如何解释,在郝萌的一众兵马和吕布的令牌面前,亦都是徒劳的。 最终,侯成被李彦一刀砍下了首级。 日头西落时, 张昊带着大军进入的下邳城。 城楼上,军议厅内。 张昊坐于首座之上,听着密侦司徐州右领汇报下邳城内的情况。 其实这些情况,张昊并不是那么的在意, 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眼前桌案上摆放着的方天画戟。 待密侦司的人汇报完毕后,典韦踏步进来,禀报道: “侯爷,吕布麾下旧将郝萌拜见。” “让他进来吧。” “是。” 郝萌迈步而入,他此时的心情,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他即将面对的,是天下最具权势之人,这个人只要跺跺脚,整个天下都得为之震动。 “在下郝萌,拜见丞相。”郝萌单膝跪地道。 张侯爷将目光从方天画戟上移开,看向了跪在厅堂内的郝萌,淡淡道: “听说郝将军替本侯做了不少事,下邳城能如此轻易的拿下,郝将军功不可没啊。” “丞相兵锋所向,岂是一个小小的下邳城能够阻挡的,在下实不敢贪功。” 张昊之所以能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下邳,郝萌的确是功不可没, 但是, 在张昊面前,郝萌还是得谦虚一番,毕竟,城内的情况,密侦司的人一定已经详细的禀报过了,自己做了哪些事情,张昊的心里是有数的。 所以,新主子知道的事情,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提了。 张昊点了点头,道: “之前密侦司曾许诺郝将军的是一个太守之位,本侯觉得,太守之位着实是有些委屈你了。” “丞相过誉了。” “听说你喜欢带兵,那你就带着旧部驻守在江都吧。” 前些时候,张昊已经将广陵太守给了宋宪,再把郝萌安排在广陵城南边的江都,也算是有个牵制作用。 虽说宋宪、魏续、臧霸、郝萌都是吕布的旧将, 但是, 臧霸、魏续、宋宪三人是最先请降的,这无疑是背叛了郝萌他们这些人。 尽管现在都在张侯爷麾下做事,可有些芥蒂,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宋宪是广陵太守,郡城内按制会有个三四千的郡兵以做郡地治安防务之用,若让郝萌带着下邳城内归降的五六千兵马驻守在江都; 对外,可阻扬州的孙坚,对内,亦可互相监督。 当然了,郝萌的这支驻军是不归广陵郡管辖的,而是隶属于张昊,粮饷军械皆由徐州府供给。 郝萌对张昊的安排,甚是满意, 一个独掌一军的将军,又有自己的驻地,这待遇,这地位,远比一个太守之位更加的重要。 拜谢张侯爷后,郝萌便欣喜的离去了。 …… 吕布府邸内, 貂蝉跪伏在吕布的尸体旁,泪眼婆娑。 缓缓伸出手,抚摸着自己心爱之人那苍白且俊朗的脸庞,眼眸里满是悲凉之意。 她的身边是侍女瑶儿,还有一队力士营黑甲卫,带队之人便是擢升为司马的苏义。 “侯爷说了,许貂蝉姑娘见吕布最后一面。” 貂蝉缓缓的转过头,看向苏义,喃喃道:“妾身要为夫君准备后事。” “侯爷已经吩咐了,要厚葬吕布,貂蝉姑娘放心吧,侯爷吩咐的事,没有人敢怠慢的。” “妾身还有一事,希望,希望丞相应允。” “貂蝉姑娘请讲,侯爷说了,只要是貂蝉姑娘所愿,我等皆当尽力满足。” “妾身想与夫君葬在一起。”说着,貂蝉满眼爱意的看着吕布的脸庞。 “这……”苏义叹道:“此事恐怕不能应允。” “为何?” “侯爷不允。” …… 是夜, 张昊携众将在吕布府中设宴,大摆庆功酒席,宴请众将,以及徐州的士族门阀代表。 在对待士族门阀的态度上,还是那句话,杀一批、拉拢一批。 杀掉那些为为富不仁,祸害一方的士族豪绅,以平民之怨,收民之心。 拉拢儿过来的士族豪绅,则需要他们投入人力物力来建设当地,从民生堂调一些青年干吏过来填补空缺,以图在短时间内,恢复徐州的民力。 厅堂内, 荀彧端着酒杯,面向张昊,朗声道: “侯爷得徐州以后,便能倚仗长江天险,虎视荆、扬两州,进可攻退可守,鼎立中原之日,为期不远也。” “呵呵……”张昊只是咧嘴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一旁的戏志才提醒道: “在下以为,鼎立中原之日还为时尚早。” “哦?”荀彧看向戏志才,笑道:“但闻高见。” “不敢,”戏志才向荀彧谦逊一礼后,面向张昊,开口道:“侯爷虽然收复了徐州,看似长江以北之地皆握于掌中,可是曹操和公孙瓒还未在幽州分出胜负; 就算曹操能击败公孙瓒,执掌幽州,可以曹操之野心,仅仅一个幽州,恐怕还容不下他,早晚必生事端。 其次, 扬州的孙坚虽然死在了荆州刘表的手中,可是其子孙策,亦是一位有勇有谋之人,凭借孙家在江东的经营,定然能够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 若侯爷要攻扬州,必然要打造出一支能征善战的水师,没个三五年的时间,恐怕难以与扬州水师匹敌。” 戏志才所言,倒是让在座的一众将领,还有荀彧、郭嘉等人频频点头称是。 只是首座上的张侯爷,似乎没怎么听进去,并未给戏志才正面的回应。 戏志才不由眉头微皱,下意识的看向荀彧,荀彧眼眸微眯,略一寻思,开口道: “侯爷在想什么?” “在想吕布。” “吕布不是已经死了么……” “……”张侯爷一时无语。 浮香掩嘴轻笑道: “侯爷怕是在想那貂蝉吧。” …… 第84章 貂蝉 昨晚欠下的内容,已经在上一章补齐。 …… 后院, 蝉亭周围灯火通明,侍从们几乎将能够掌灯的地方全部放置了烛台和灯笼。 乐班演奏,琴瑟和鸣,悠扬的乐曲惹人心悸。 张侯爷斜躺在软榻上,一边品尝着美酒,一边看着蝉亭内翩翩起舞的貂蝉。 一旁的浮香并没有去打扰侯爷的兴致,只是一边看着貂蝉,一边看着侯爷,丝毫没有半点醋意。 到底是枕边人,对侯爷的了解更是胜过了那些还在前厅吃酒的将军和先生们。 “奴家也是第一次见貂蝉,没想到这天下还有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呀。”浮香称赞道。 张昊伸手拍了拍浮香的细腰,悠悠道: “若论倾国倾城,你浮香不也是么。” 浮香掩嘴笑道: “听说吕布死了以后,这貂蝉是不吃不喝,更不梳妆打扮,整天呆坐着,侍者问她,她只有一个请求,侯爷可知道?” “她是想和吕布一起死吧。” “侯爷明鉴。” “我可不希望她死。” 浮香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柔声道: “荀军师说,这貂蝉太过妖艳,乱人心性,还提醒侯爷,休要忘了吕布的下场,千万别招惹貂蝉。” “哈哈哈,”张侯爷哈哈一笑道:“若论妖艳,你浮香可不在貂蝉之下,说起乱人心性,貂蝉可比不得你啊。” “侯爷~” 浮香娇嗔一声,然后依偎在张侯爷的怀里,声音软糯道:“那侯爷可被浮香乱了心性?” 张昊抿嘴一笑道: “世人都说红颜祸水,把商纣王的暴虐怪在苏妲己的身上,将一个祸国殃民的罪责扣在一个女子的头上,实乃荒谬之言。” 浮香眉头一挑,不解道:“侯爷此言何意?” 抚摸着浮香的胳膊,悠悠道: “世人都说妖艳的女人会给人带来灾难,实则给人带来灾难的从来不是所谓的女人,而是一个人内心的贪婪,如果一个帝王,因为迷恋一个好看的女人,而误了国家政事, 你说,是这个帝王的问题,还是这个女人的问题呢? 话又说回来, 就算帝王迷恋的不是女人,而是其他的东西,比如木工,雕塑,画画,乐曲,一样的也能误国误民。 所以,红颜祸水这种说法,不可信,也不能信。” 浮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 “侯爷总能语出惊人,浮香叹服了。” 在张侯爷和浮香的聊天中,貂蝉也一曲跳罢。 张昊鼓掌道:“貂蝉姑娘果然长袖善舞,难怪连吕布这样的英雄豪杰,也为之着迷啊。” 貂蝉款款走到张昊的面前,冰冷道: “我这支舞,不是跳给丞相看的,而是为了我夫君。” 张昊点了点头,称赞道: “貂蝉姑娘说的是,那本侯也就当沾了吕布的光了。” …… 前厅, 众将已经酒过三巡,只有荀彧面带忧愁。 赵云和张硕过来给荀彧敬酒,却看到荀彧一脸的愁容, 赵云开口问道: “侯爷顺利拿下徐州,为何军师却是心事重重的呢?” 荀彧怅然一叹道:“荀某不过是有些担心罢了。” “担心?”张硕纳闷儿道:“军师在担心什么?” “貂蝉。” “军师担心貂蝉干什么?”赵云皱眉道。 “自古红颜多祸水,那吕布就是因为貂蝉而死,若咱们侯爷迷上了貂蝉……” “哈哈哈,”张硕嘿笑道:“若是阿弟迷上了貂蝉,那就纳貂蝉为妾,让貂蝉给咱老张家生个带把的!” 荀彧撇了撇嘴,开口道: “如今咱们拿下了徐州,鼎立中原指日可待,若侯爷因此懈怠,恐怕……” “军师是担心咱们侯爷因此迷恋女色,而不思进取?”赵云疑惑道。 荀彧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叹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赵云微微摇头道:“可咱们侯爷不是那样的人啊。” “貂蝉太过妖艳,乱人心肺啊,若她缠上了侯爷,那可真是祸水横流,说不定还会殃及三军呐。” “军师言重了,”张硕摆了摆手道:“论妖艳,那个浮香可比貂蝉还勾人心魄,论乱人心肺,浮香更是一骑绝尘呐, 军师大可放心,我相信阿弟,他不会如吕布那般的。” “硕哥儿说的不错,”赵云颔首道:“侯爷身边从不缺美人,区区一个貂蝉,应该不会让侯爷为之倾倒的。” “这……” 荀彧还想反驳,但一想到侯爷在洛阳的那两位夫人,哪一个不漂亮? 就说那浮香,更是红袖招的头牌,名动洛阳城的存在,可侯爷呢,并没有因此而沉迷,反而借助红袖招的力量顺利的拿下了徐州。 如此说来,自己的确是多虑了。 “文若兄且放宽心,”戏志才和郭嘉走了过来,开口道:“咱们的侯爷可不是一般的人,若以女色就能乱了侯爷的心智,那侯爷可走不到现在这个位置。” “没错,”郭嘉颔首附和道:“咱们应该相信侯爷。” “可是……”荀彧心中还是有些犹豫和担忧。 张硕眉头一挑,低声道:“若军师不信,咱们偷偷跑到后院一看便知。” “……”众人一阵沉默,却无一人反对。 …… 后院,蝉亭。 貂蝉跪伏在地,叩首道:“望丞相感念夫君当日为其臂助之情,成全我这个未亡人吧。” 张侯爷也是看出了貂蝉心中的死志,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原本他是想好好看看貂蝉,若是有可能,将貂蝉留在身边,慢慢去感化她, 可是, 当他看到貂蝉一心想为吕布殉情,心里倒是生出了几分的钦佩。 张昊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好人,天下人也都称其为窃国之贼,以他如今的权势,的确可以像董卓那般,将貂蝉给霸占,以吕布尸骨相胁,不让其自杀。 但是,张昊却不愿意那般做。 他很欣赏貂蝉,这个为了自己的爱人,可以视死如归的女人。 张昊看向一旁的浮香, 浮香也朝张昊微微颔首。 张昊和浮香起身,向前厅走去,典韦等一众力士营黑甲卫紧随其后。 刚走到院子门口,便看到张硕领着荀彧等人过来,双方皆是一愣。 紧接着,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蝉亭的方向。 刚好看到貂蝉将一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腹中,然后身子缓缓倒下。 …… 第85章 北边战事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七月。 张昊在下邳城外射杀吕布一事,传到洛阳,朝野震动,各方诸侯获悉后,更是胆战心惊,纷纷上表朝廷自己的忠心,同时也不忘给武平侯府去一封拍马屁的书信, 以恭贺张丞相的不世之功和文韬武略。 结束了徐州战事后,张昊将一部分兵马留在了徐州,以助力徐州恢复民力。 而其余的,则是跟着张昊一起班师回朝。 北边的战事,并未如张昊所料想的那般顺利。 一个月后, 张昊回到了洛阳,北边的军报如飞,早已堆积成山。 当然, 重要的内容会直接送到张昊的手上,但战况的详细经过,却直接送到侯府内。 “娘的,公孙瓒就这么难打么,曹操打了两个多月,还在涿郡和代郡之间拉扯,要不是有屠兀骨的一万胡骑军在卢奴坐镇,公孙瓒的幽州骑兵早就南下了!” 说着, 张昊将手里的简牍往地上一甩,若不是桌上还堆放着许多简牍,他都想把桌子踹翻了。 让张昊生气的并非是战事没有进展,而是因为这场仗所引发的连锁反应。 首先, 曹操和公孙瓒的交战,是在冀州和幽州的交界处,虽然显然已经攻入代郡和涿郡了,但是一开始的进攻,并没有很理想。 先是严纲和单经的两万幽州骑军仰攻卢奴,却在中途去攻打了广昌,广昌开有互市,虽然在备战时,张昊已经让沮授将互市迁移到了卢奴, 但是广昌城内,还是聚集着众多五大部族和南匈奴王庭的货物,他们把广昌当做了卢奴到草原的中转站,所以很多草原上的货物都囤积在广昌。 严纲和单经的兵马一去,直接将广昌城内的货物全部洗劫了个干干净净,就是老鼠去了,都得哭着回来的那种。 要知道,广昌城内的货物,里面有盐铁、有金银、有马匹、粮食。 这些都是战略物资,被公孙瓒这么一抢,相当于是资敌了。 若只是被抢了,还好说,毕竟东西不是太平商号的,都是五大部族和匈奴王庭的。 那五大部族倒是不敢说什么,可人家匈奴王庭派来的使者说了,货物是在你冀州境内丢的,每次交易所缴纳的关税和商税那么多,不就是为了保障货物的安全么, 好嘛,现在货物被抢了,所有的责任都怪在张昊的头上。 匈奴人要求张昊赔偿他们的损失,沮芝算了一下,大概是十二万金,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其次, 战事一开,冀州中山郡、河间郡、渤海郡北部的百姓担心兵祸,便拖家带口的朝南便逃难。 这样一来,便会对其他郡县造成极大的负担,一些县城还出现了流民围攻县仓抢粮的暴行,不仅如此,很多地方的犯罪率都上去了, 县衙里的官吏忙得焦头烂额,未来得及处理的政务一大堆。 由于流民太多,司职境内反谍的军纪司根本就忙不过来,不得已只能让密侦司的人协助,以清查混入流民中的幽州细作。 除此之外, 曹操五万大军在前线,每日人吃马嚼,开销之大,这仗打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几乎将冀州府库里的粮草消耗了一半。 若再这样僵持下去,张昊就得调青州和并州的粮草去供应了。 这就相当于,一场州战,拖垮了三州个州的经济和民生。 当然了, 张昊也从前线送来的军报中察觉到了一些猫腻,那就是曹操并没有怎么用心去打,大部分的交锋,都打得很是保守,只要伤亡超过了两成,就开始撤军了。 这就造成了一个特别诡异的现象, 两个多月的时间,一共打了十余场仗,曹操从五万兵马打到现在竟然还有四万多人。 厅堂内, 荀彧、戏志才、郭嘉皆是面色凝重。 思索片刻后,戏志才开口道: “侯爷,为今之计,只有先与公孙瓒罢战言和,待筹措了足够的粮草和兵马后,再度北伐。” “要多久?” “短则一年,多则两年,便可北伐。” 张侯爷摇了摇头,叹道:“太久了。” “侯爷不妨率兵北上,自成一路,攻入幽州,将兵祸和战乱放在幽州,这样一来,便能极大的消耗幽州的民力,相信不到半年,公孙瓒必然溃败。”郭嘉开口道。 “奉孝所言不错,”荀彧颔首道:“幽州贫瘠,人口凋敝,一旦咱们将战火引入幽州,公孙瓒便会陷入困境; 而且侯爷可以趁着曹操和屠兀骨在正面与公孙瓒焦灼之际,率领一支偏师由广昌北上代郡,拿下代郡后,再攻上谷郡。 如此,便可将公孙瓒拖入三线作战的困境当中,而咱们,便可在短时间内,拿下幽州。” 张昊眯了眯眼睛,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上敲击着,指腹与桌面碰撞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张辽和朱灵还有庞德,被我留在了徐州,有十万兵马坐镇徐州,可保徐州无虞,咱们带回洛阳的这十余万兵马,带走多少,留下多少,谁人领军,你们可有想法?” 三人互视一眼,陷入了沉思。 郭嘉开口道:“公孙瓒麾下的幽州骑兵最为骁勇,侯爷此番北上,应多带骑兵,李招娣麾下的胡骑军,还有张硕麾下的飞虎骑再加上马超麾下的数千西凉铁骑应为侯爷之主力。” 戏志才颔首道:“侯爷可分兵北上,先以骑兵先行,可在涿郡呈佯攻之态,让公孙瓒以为咱们要用骑兵主攻涿郡, 由此,迫使公孙瓒将主力调集在涿郡守城,一旦侯爷所率领的步军抵达唐县后,便可让张硕他们转攻代郡。 如此一来,公孙瓒摸不清咱们的虚实,便可被咱们牵着鼻子走,只要侯爷拿下了代郡,便可在以代郡为根基东取上谷郡。” 言罢, 荀彧和郭嘉点头称是。 荀彧开口道: “先行的骑军,自当以张硕和李招娣为主,后军嘛,还是以赵云、张合、徐晃、高览、太史慈、郝昭、臧霸为将,引兵十万即可。” 张昊颔首道: “这次,我准备将高顺带上,这次应该有陷阵营的用武之地。” “那洛阳的守备?” “交给周仓和张燕吧。” …… 第86章 丹药 早食, 青菜瘦肉粟米粥,油饼,酱肉,咸菜,鸡蛋,牛奶。 侯府后院, 张侯爷,黎悦、沮芝、浮香,四人围坐在一张方桌上,用着餐。 一家人,其乐融融。 张侯爷伸手拿起一颗水煮鸡蛋,用空心的那一头对着桌面敲了敲,敲碎了后,开始剥。 鸡蛋事先用凉水浸过,所以比较好剥。 三女没有去动筷子,而是就这么看着自家侯爷剥鸡蛋,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很快, 张侯爷便将鸡蛋剥好了,递给了黎悦。 而后, 张侯爷又拿起一颗鸡蛋,依葫芦画瓢,将剥好后的鸡蛋分别递给了沮芝和浮香。 然后,四人便开始动筷子吃饭。 不知为何,在早食中剥鸡蛋这个动作,这些日子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四人之间的仪式感。 似乎也是代表着某种寓意吧,懂的都懂。 武平侯府所准备的早食种类,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整个洛阳城,甚至是宫里,只要家里有点条件的,那都是按照武平侯府的标准来准备。 城内的一些达官显贵们,也开始按照武平侯府的食谱规格来准备餐食,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风气。 就连宫里的天子,早上也得喝一杯牛奶,加一个鸡蛋。 用过了早食, 张侯爷躺在一张靠椅上,就着朝阳,轻轻摇晃着身子。 黎悦陪着沮芝去书房了,太平商号的账本,每日都会送到侯府,由沮芝过目,黎悦也在一旁陪着,给沮芝打打下手。 浮香则陪伴在侯爷身边,等待着荀彧等人过来汇报公务,有时候太尉张延等一众朝臣也得在下朝后来一趟侯府请个安什么的,若是能得到张侯爷心的指示,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很多人都劝侯爷习武,可是都被侯爷婉言谢绝了。 习武这个事情,太艰难了,根本不像那些穿越小说里写的,三五年,就能成为一个高手,成为战场上的万人敌,那都是扯犊子的。 三五年也就打熬个基本功,每日站桩,扎马步,打熬身体,这个苦可不是谁都能吃的,更不是像后世泡健身房撸铁那么简单。 有些东西,能靠脑子,何必要靠体魄呢。 再说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就算武功再高,几轮箭矢射来,也得暂避不是。 吕布是怎么死的,还不是被自己用弩箭给射死的。 晒了一会儿太阳,典韦进来禀报道:“侯爷,荀彧、郭嘉求见。” “知道了,”刚说完,张昊便疑惑道:“戏志才怎么没来?” “哦,戏先生病了。” “早前不是让内卫府的人去找张仲景么,怎么还没找到?” “这……” 见典韦支支吾吾的模样,便知道人没有找到。 历史中,戏志才就是短命,都说戏志才不死,郭奉孝不出。 如今郭嘉出来了,戏志才还是难逃早亡的宿命么。 念及于此,张昊不由感慨。 他没有为人逆天改命的本事,特别是那些个疑难杂症,也只能祈盼早日寻到如张仲景或者华佗那样的名医了。 荀彧和郭嘉来到后院,向侯爷行礼后,便开始汇报军务。 毕竟是十余万大军北伐,首先要考虑的便是粮草军械的筹措。 由于之前三十万大军东征吕布,还有曹操那几万人马的供养,几乎已经将冀州和青州的府库搬空了一半,司隶、兖州、豫州这边的粮食也都囤积在徐州,供养徐州的十万兵马。 所以,张昊此番北伐,还得重新筹措粮草。 “按照侯爷的指示,张辽那边已经开始开垦荒地了,明年开春便能进行播种,只是徐州州牧一职,一直悬而未决,不知侯爷有何打算?” 张昊略微沉吟道: “民生堂内,可有合适人选?” 荀彧和郭嘉对视一眼后,荀彧开口道: “民生堂第一期结业的学员,最高的官职也只不过是长史一职,且年纪尚轻,恐难以执掌一州军政。” “诶~”张昊摆了摆手后,说道:“既然学员不行,那就找一个在民生堂任教的先生嘛。” 荀彧思索道: “陈群,陈长文,此人乃颍川许昌人,曾是大鸿胪陈纪之子,也算是名门出身了,此人与华歆交好,曾被华歆推荐到民生堂任教,深受胡昭器重。” “陈群……”张昊寻思道:“此人在民生堂任教几年了?” “差不多两三年吧。” “行,那就让他去吧,徐州乃战略要地,若要渡江南下,徐州是根本。” 张昊虽然没有见过陈群,对此人也不是那么的熟悉,但好在陈群在民生堂任教过,其心应该也是忠于自己的,就算忠于大汉,那也是没所谓。 只要陈群能把徐州治理好,发展好,也就达到张昊的期望了。 有陈群在徐州,将来也方便将民生堂培养出来的干才送往徐州任吏锻炼,陈群作为他们的老师,必然也会重用他们。 退一万步来说, 徐州有张辽、朱灵、庞德坐镇,还有十万大军在,可保徐州无虞。 既然确定好了徐州州牧的人选,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通过太尉张延在朝会上提那一嘴,天子同意授印也就走个流程而已。 而且如今的帝党一脉,皆以赵谦为首,自然不会怎么反对,因为就算反对了也没有用。 确定完徐州州牧的人选后,荀彧又汇报了一些军中事务, 大体就是众将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北伐之事。 汇报完毕之后,荀彧和郭嘉告退, 密侦司的李历进来拜见。 先是将北方的战事做了一些汇报,然后就是搜罗天下名医一事。 “侯爷,荆州那边的密谍来报,现已查明,刘备逃亡荆州后,消失了一月之久,再出现时,便是在刘表的府中。” “哦?”张昊沉吟道:“刘备只身一人?” “还有其三弟张飞,”说着,李历顿了顿接着说道:“刘备依附刘表后,刘表给了他三千兵马,让其驻扎在新野; 其间,刘备暗中派遣信使去了徐州,寻找关羽的下落,皆被我密侦司严密监视,至今,刘备还不知关羽已经跟侯爷来到了洛阳。” “此事太过重要,告诉李巡,赶紧寻找其子关平的下落,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 “还有,刘备的消息,一定不能让关羽知道。” “侯爷放心,关羽所住的宅邸内,都是咱们密侦司的人,除此以外,所有从荆州来的商贾车队,皆不能入洛阳,只能在南郊集市进行交易卸货。 这样,也能严防刘备的使者混入商贾车队里进入洛阳寻找关羽的下落。” 张昊颔首,对李历的做法尤为认可, 只要尽可能的封住消息,便能将关羽留在洛阳,多留一日,也就多一日找到关平。 “对了,还有一事,或许能够留住关羽。” “嗯?”张昊不由一怔,直接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看着李历问道:“快快说来。” “吕布有一部将,名为秦宜禄,在城内乱战中,死于郝萌之手,其妻杜氏在被郝萌所部劫掠时,被关羽看到,予以制止; 后来,关羽多次登门,赠予杜氏不少财物。” “哦?竟有这等事!” “在下听闻此事后,觉得此事或许会是拉拢关羽的关键,便遣人去了一趟下邳,昨日返回来报说,这个杜氏果然异于常人; 当时关羽问杜氏是否愿意跟随自己,被杜氏回绝了。” 说着, 李历低声问道: “侯爷,是否将杜氏带到洛阳来,赏赐给关羽?” “呃……这……”张昊有些犹疑,毕竟这种事,要是放在后世,那可叫一个大瓜了。 没想到关羽还有这等轶事,怎叫他不惊讶呢。 “侯爷,”一旁的浮香开口道:“此事就交给妾身吧。” 李历不由的看向浮香,心想,该不会红袖招要来抢功吧。 浮香怎会不知李历所想,赶紧解释道: “红袖招本就擅长以内闱控制朝臣,能说动杜氏来洛阳,并且嫁给关羽,只有红袖招能做到。” 说着, 浮香看了一眼神情尴尬的李历,笑道: “李司马放心,若此法真能替侯爷留住关羽,这天大的功劳依然是李司马的。” “卑职不敢。”李历躬身拜道。 李历对红袖招也算是极为了解了,若红袖招出手,自然能说服杜氏, 见浮香都这么说了,李历也就顺势下了这个台阶了。 虽然, 红袖招和密侦司是竞争关系,但浮香毕竟进了侯府,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张昊笑道:“行,那此事就交给红袖招了。” 李历退下后, 张侯爷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处理了一上午的公务,有些疲惫了。 起身,抱着浮香回房再眯会儿。 …… 后院,书房; 下人将一堆简牍抱出去后,沮芝得空伸了个懒腰。 黎悦侧目看向沮芝,笑道: “侯爷好不容易回来,你也不多陪陪侯爷,整天就在这屋子里算账,倒是便宜了浮香。” 沮芝怅然道: “侯爷马上又要北伐了,大军开动,这花银子如流水,若不提前统筹好,恐怕会乱了军心呢。” “你就不能交给下面人吗?” “倒是培养了几个,但还得再打熬一番,太平商号是侯爷的钱袋子,可不能出现差池。” “哦,对了”说着,黎悦便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沮芝。 “这是?” 沮芝有些犹疑,没敢去接。 “这是南华老道给的,说是能让咱们为侯爷生个麒麟儿。” 说着, 黎悦打开了锦盒,里头,躺着一颗黄澄澄的丹药。 丹药似有流光轮转,离得近些,还能闻到一股香气,这样的丹药绝非凡品。 见到这枚丹药,沮芝的眼睛里流露出期盼的神采。 虽然沮芝一心放在太平商号上,但并不代表她不想为侯爷生孩子, 甚至, 她的这份心思比黎悦和浮香都要迫切。 因为黎悦是最早跟着侯爷的,两人一起经历过生死,情意最深; 而浮香,代表着红袖招,身后又有侯爷的阿姊张宁撑腰,而且浮香长袖善舞,擅于心计,不仅能俘获侯爷的心,还能为侯爷出谋划策。 相较于二人,沮芝就显得要弱上许多了。 论情意久伴,她比不得黎悦,论姿色心计,她不及浮香。 如今,唯有为侯爷诞下一子,方可让侯爷重视自己。 但是, 沮芝心里明白,这是南华老道给黎悦的,相较于自己,这颗丹药对黎悦更为重要。 原因很简单, 因为自己好歹有个哥哥,浮香的身后有红袖招,有张宁, 可是黎悦了, 她的背后可没有靠山。 “姐姐,这颗丹药,我不能收,你比我更需要它。” 黎悦摇头道: “南华老道已经给我把过脉了,说我的命里没有孩子,这颗丹药是我专门为你求的。” “姐姐……” “若你还认我这个姐姐,这枚丹药,你就收下吧。” 沮芝看了一眼锦盒中的丹药,又看了一眼黎悦,双膝跪地,含泪叩首一拜道: “多谢姐姐成全。” …… 晚上, 一家四口用饭。 三女其乐融融,期间,张侯爷问到了太平商号的事,沮芝如数家珍,已经为北伐一事准备好了足够的银子,邯郸那边的兵器工坊也已经打造了足够多的攻城器具, 需要用时,直接组装即可。 不仅如此, 按照张侯爷的指示,太平商号聚集了众多船工,打造战船,为侯爷南下做准备。 侯爷对沮芝的能力甚是欣慰。 用过饭后,黎悦给浮香使了个眼色,浮香会意,两人借故离开了。 自从浮香进了侯府,也知道自己不能独得侯爷恩宠,也得让侯爷雨露均沾,否则,就是浮香的不懂事了。 说到底, 浮香进侯府的目的,不是要去和黎悦争那正位,她只是想常伴侯爷左右而已。 既然如此,适当的退让,也好让侯府的气氛更为融洽,毕竟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要去撕破脸给侯爷添堵呢。 “侯爷要沐浴么?”沮芝问道。 “泡一下澡吧。” “妾身让他们放好热水,侯爷先泡着,稍后妾身过来帮侯爷搓背。” “好。” 知道侯爷喜欢泡澡,沮芝便让人在后院特意修建了一个澡池。 澡池连着三个屋子,泡完澡,侯爷去谁的屋子都可以。 张侯爷前脚刚走,后脚一名侍女就走到沮芝跟前,将手中的一个包袱呈上,道: “二夫人,这是三夫人为您准备的衣裳。” 沮芝眉头一挑,打开包袱一看,神情一怔, 接着脸颊绯红,赶紧将包袱合上, 然后拿着包袱转身往自己的屋子,逃也似的走去。 只留下侍女在原地掩嘴轻笑。 …… 第87章 你嗑药了? 侯府的澡池不算小,足有两丈余方大小,足够三五个人在里面扑腾了。 澡池旁摆放着茶汤和茶果子,以供泡澡时食用。 张昊褪去衣裳,直接走入了澡池,水温正好。 “呼……” 张昊坐在池子里的台阶上,任由热水浸泡着自己的身体,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在舒服的呼吸着。 能够拥有今日这般的成就,那可是他风里来雨里去,折腾出来的。 如今的他,权势滔天,也该享受享受这神仙般的日子了。 张昊看了一眼旁边的水漏,距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尚早,可以多泡一会儿。 他转而复盘起南北的局势来。 首先就是南边, 南边的不稳定因素在于江东的孙策和荆州的刘备。 孙坚死后,孙策执掌扬州,以孙策的资历,接手其父的产业,轻而易举。 再往后,孙策便会遇到周瑜,两人迎娶大小乔,在江东励精图治。 不过以孙策的脾气,待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必然会以替父报仇的名义向荆州扩张。 而荆州的刘表呢, 也没几年可活了,刘表一死,蔡氏便会独掌荆州,蔡氏偏爱刘琮而厌恶刘琦,会立刘琮为荆州继承者,如此一来势必会与刘琦针锋相对。 而刘琦与刘备交好,难免不会将刘备卷入其中。 这些虽然被正史中所记载,相信最后的发展也会朝着这样的局面去走。 发展到最后,刘备和孙策必然会因荆州之事产生矛盾, 如此,他们便无暇北顾,从而为他张昊解决北方战事赢得了时间。 对张昊来说, 南方的隐患,暂不足为惧, 最让他头疼的,是幽州的问题,公孙瓒好解决,但唯独曹操,让他始终有些难以下定决心。 毕竟, 在明面上,曹操是归附朝廷了,也按照自己的意愿北上讨伐公孙瓒。 如果要对曹操下手,必然得有一个正当,且不得不杀的理由, 若没有,恐怕会坏了自己的名声,至此,还有哪个诸侯敢归附朝廷。 其实在对曹操的处理上,张昊还是有些太过乐观的。 原以为曹操会拼死拿下幽州,然后在幽州发展,从而为朝廷征战北疆, 但是, 曹操似乎并没有按照自己所想的那般,反而在幽州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吃亏的,反倒是他张昊。 此番率军北上,张昊的想法是,把曹操和公孙瓒一并收拾了。 既然你曹操跟我玩儿太极,那就别怪我把你扫地出局。 待拿下幽州之后,封曹操一个北侯,赶到夫余或者高句丽的地盘去,让他去别的地儿讨饭吃吧…… 在琢磨和思考中,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池子里的水温很快也就降下来了。 “阿嚏!” 张昊不由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慢腾腾的从池子里走出来,找了一条宽厚的布巾擦干身上的水。 暗想着,沮芝怎么还没有来,不是说好要来给自己搓澡的么。 无奈, 张昊只得穿上亵衣朝沮芝的寝卧走去。 可就当张昊快走到门边时,却听见卧室里传来女子的喘息声,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声音沙哑甜腻,恼得张昊的心,直痒痒。 张昊眉头一挑,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寝卧的门,悄悄的走了进去。 屋子内漆黑一片,没有点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幽的香气。 随着他逐渐的靠近床榻,女子的喘息声亦愈发的撩人。 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亮,走到左边,捻亮了灯芯。 然后再把床榻边的一排蜡烛逐一点亮,小火苗开始燃烧,焰心静谧,焰头跳跃,驱散着房间里的黑暗。 也就在这个时候, 张昊看向了床榻,松软的锦榻上,沮芝穿着一层白纱,侧卧着,白纱下若隐若现的是成熟女人才有的动人曲线。 他的目光先是定格在其腿部的曲线,然后一路上扬,到臀侧为巅峰,小腰处骤然收束……嗯,这曲线真是画到了他张昊的心坎儿上了。 张昊不禁咽了咽唾沫,然后收回目光,坐在了床榻上,看向沮芝的脸。 沮芝双眼迷离,半睁半眯,气息急促。 张昊眉头微皱, 借着烛光,才看清沮芝的异样,她似乎有些热,热得有些难受,脸颊泛着红晕,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在光线下,晶莹润泽。 张昊伏下身子,将其脸颊旁的青丝梳于耳后,轻呼道: “向奴?” 沮芝睫毛微颤,喃呢着:“侯爷……” “向奴你……” 没等张昊将话说完,沮芝便撑起身子,用湿润的双唇堵住了张昊的嘴。 张昊是第一次感受到沮芝的主动,她的主动和浮香的主动还不一样,浮香的主动是带着撩拨的成分,可称为情趣。 可沮芝现在这模样,可不是撩拨和情趣了,只能用纯粹的欲望来形容了。 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 沮芝身上散发出一股子奇异的香气,这种香气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不仅大,胀得很。 他也顾不得去吹蜡烛了,直接踢掉靴子,翻身上床,却被沮芝整了个踉跄,一下将脸撞在了两团柔软上,同时还伴随着沮芝一声低吟。 不知是否是些微的疼痛,让沮芝获得了一丝神智,下意识的将双手撑在了张昊的胸膛上。 “侯爷……” 这声音是如此的复杂,夹杂着羞涩、忐忑、胆怯,以及一丝哀求,当然,最多的还是浓浓的爱意。 在昏暗的光线中, 沮芝就这样和张昊对视着,默然许久,撑在他胸膛上的手软了下来。 张昊捏住被角,用力一扯,随着两人的一翻身,棉被盖在了两人的身上,遮挡了一切。 只是, 这样一来,就成了沮芝在上面张昊在下面了。 紧接着, 被窝里动了动,持续片刻,停了下来,然后,一条腰带连同着亵衣从棉被的缝隙里丢了出来。 随后, 张侯爷就这样躺着,眉头微挑,轻咬下唇。 ……………… 半个时辰后, 黑暗里传来张侯爷虚弱的声音:“向奴,你是不是嗑药了……” 沮芝没有说话,沉默便代表了一切。 …… 第88章 军功 张昊挑了挑眉,胸膛紧贴着沮芝光滑如凝脂般的玉背, 然后,伸手搂着沮芝的小腰,嗅着发丝间的清香,低声道: “你学坏了。” “丹药是南华老道给的……” “那牛鼻子!”张昊哼声道。 紧接着,张昊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是黎悦给你的吧。” “……”沮芝没敢吭声。 “这衣服是浮香送你的?” “……”沮芝还是没敢吭声。 张昊翻过身,平躺在床榻上,将双手枕在脑后,悠悠道: “其实,我有时候也在想,你们生不出孩子会不会是我的问题。” “不会的,怎么会是侯爷的问题呢!”沮芝急切道。 沮芝转过身,趴在张昊的怀里,柔声道:“侯爷的身子不会有问题的。” 张昊莞尔一笑,没有再去解释。 毕竟在当下这个时代,人们大多会将不能生育这件事怪罪在女人的身上,毕竟,男权至上嘛。 就算真的是男人的问题,有的锅也得由女人来背。 张昊当然不在意这些,因为这具身体本来就不是他的,而且,生不出孩子这件事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穿越而导致的,谁也不知道。 生殖隔离这种事情,会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就是张昊自己也弄不明白。 其实生孩子这件事情,张昊也想得开, 若自己真的生不出孩子,那就从刘协的孩子中,挑选一个聪明的,扶持起来得了。 至于自己死后,这个世界会如何,又关他什么事呢。 见自家侯爷没有说话,沮芝不免担忧道: “侯爷,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就算咱们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只要咱们能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生,也就知足了。” 沮芝以为侯爷是在宽慰自己,不由道: “侯爷,要不……咱们再试试?” “试什么?” 沮芝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触侯爷的胸膛,接着缓缓的向下。 张昊默默后缩,与沮芝拉开了一些距离,紧张道:“睡,睡觉吧。” 接着,沮芝那滚烫的身体靠了过来,凑到张昊的耳边,柔声道: “侯爷,奴家又热了……” 张昊深吸一口气后,尴尬道:“不行了,小兄弟都睡着了,明儿吧,明儿夜里再试。” 沮芝自然羞于开口求欢,只能用光滑细腻的身段摩挲着侯爷。 面对沮芝笨拙的引诱,张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就在张昊以为沮芝引诱不成,准备放弃时,沮芝突然钻进了被窝。 下一刻, 张昊只觉被一股温润所包裹,仿佛一道电流袭遍全身,令他浑身一颤。 …… 次日清晨。 方桌旁,只有黎悦和浮香在用早食。 两人没有说话,默默的吃着,只是眼睛,有意无意的扫过空空的位置,还有沮芝那紧闭的房门。 “要不要让侍女将早食给侯爷他们端进去?”浮香喃喃道。 “先别去打扰侯爷了,待他们出来再用饭不迟。” 浮香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黎悦抬眼看向浮香,开口道: “你和侯爷待在一起的的时间长,倒是该多努力一些。” 浮香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暖色,黎悦这句话显然是在督促浮香赶紧给侯爷生个孩子。 要知道在大户人家的内闱中,正牌夫人没有生下孩子,可是不许妾室先生的,若妾室生了,也会想办法将孩子给处理掉的; 毕竟,嫡长子的身份,可是家产的主要继承者,一旦妾室生下长子,那嫡子的含金量就没那么高了。 当然, 除非正牌夫人真的生不出孩子,权衡利弊下,才会让妾室生,妾室生下孩子后,一般情况下也会过继给正牌夫人。 黎悦能主动说出让浮香生孩子,也就代表了黎悦已经认可浮香做为家人的存在了。 “姐姐说的是,也希望向奴阿姊这一次能够怀上。”浮香含笑道。 “也不知道南华老道给的丹药管不管用……”黎悦叹道。 “……” 浮香愣了愣,然后将目光看向了沮芝的房门。 …… 侯府偏院, 李招娣、郝昭、马超三人在小院儿里已经架起 了锅,准备早食。 其实他们本可以不用在这里自己忙活的,侯府可以为他们提供早食的,但是他们三个就是觉得侯府的早食太好吃了,容易让他们忘记战场上的艰苦; 所以,搁这儿忆苦思甜呢。 锅里炖煮着羊肉,肉香四溢。 李招娣正坐在小板凳上,掰着馍。 时不时的抬眼看向院门口,似乎是在等谁来。 “你在看什么呢?”马超问道。 李招娣并没有回答马超的问题,而是继续掰馍。 一旁的郝昭抿嘴一笑道:“她应该是在等荀军师吧。” “等荀军师做甚?” “昨日,侯爷已经和荀军师商定好了,北伐大军分为前军和后军,前军以张硕为主将,你和李招娣为副将,飞虎骑、胡骑军、西凉骑军总共两万骑军为前军北上。” 说着,郝昭看了一眼李招娣,咧嘴笑道: “她呀,估计是想跟着侯爷的后军走。” 马超皱了皱眉,不解道:“为何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郝昭一边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羊肉,一边解释道:“侯爷打仗,擅用奇兵,而奇兵的选择,则以骑军为优。 若她带着胡骑军跟着侯爷在一起,待侯爷的后军抵达幽州时,必然会以胡骑军为一支奇兵,深入幽州腹地,如此一来,胡骑军这股奇兵便是棋盘上的关键一子。” 马超皱了皱眉,不解的看向李招娣, 他想不明白,为何李招娣对于军功如此的执着。 李招娣瞥了马超一眼,淡淡道:“胡骑军中几乎都是胡人,他们要想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善学斋,讲武堂,民生堂,极为困难,都得用足够的军功去换取。 他们既然跟着我南下了,自然要为他们争取他们想要的。” 马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所以你想等荀军师来的时候,让他将胡骑军安排在后军?可是身在前军,不是更能够积攒下军功么。” 李招娣不由一愣,看了一眼马超,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旁的郝昭叹了口气,解释道: “骑军做前军,只是佯攻,你难道还指望张硕带着你们去幽州攻城拔寨么!” …… 第89章 洗脑关羽 五日后, 此次北伐的大名单出炉。 前军以骑军为主,一万五千骑,先一步北上,由张硕为主将,马超为副将。 中军步骑五万,以赵云为主将,高览为副将,加上关羽,还有李招娣的胡骑军。 后军步骑五万,以张合为主将,徐晃为副将,臧霸、高顺等将领率部随军。 接下来的几日, 张侯爷白天一直在侯府待着,有时候会见一些朝臣以及士族代表,忙于应酬。 直到红袖招的人将杜氏从下邳接来,张侯爷才约了关羽一起逛洛阳城。 “云长兄啊,直到看到荀彧给我递交的北伐名册,我都不敢相信你会随本侯一起北伐。” 张昊一边走着一边笑道。 关羽跟在张昊的身侧,颔首道: “朝廷下令讨伐幽州公孙瓒,关某身为汉将岂能抗旨不遵。” “是啊,云长兄是汉将,而本侯身为汉臣,天子有令,咱们岂敢不从啊。” 关羽一捋长须道:“只是不知,北伐公孙瓒是陛下的想法还是丞相的想法。” 这句话,虽然说得隐晦, 但关羽在言语中还是在阴阳张昊挟天子以令诸侯,借天子名义,四处征讨反对自己的人罢了。 张昊自然是听出了关羽话里的意思, 不过, 他并没有因此生气,而是看向街道两旁,笑问道: “云长兄觉得,洛阳如何?” “洛阳乃大汉国都,自然是繁华似锦,马象游龙。” “那你看洛阳城内的百姓如何?” 关羽看向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颔首道: “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 张昊点了点头,叹道: “你可知几年前,董卓治下的洛阳城是何等景象么?” 关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张昊继续道: “董卓入洛阳后,纵容凉州兵劫掠,闯入民宅,将大户人家中的财货、美女一抢而空,城中百姓人人自危,但凡是女子,皆足不出户躲在家中。 城内粮价上涨,一些百姓,甚至易子而食,凄惨至极。 就连宫中,也被董卓祸害了个遍,奸乱嫔妃宫主,凌辱宫女,对百官更是滥施刑罚。 那个时候的洛阳城,堪比人间地狱。 城内的百姓,逃的逃,死的死,留在城里,还不到现在的十之一二。” 听到这里,关羽不禁面露凝重之色,眼中的愤恨更是掩藏不住。 “就在洛阳百姓蒙难之时,本侯带着兵马来了,不仅将天子和百官接回了洛阳,还让将士们帮助城内百姓重建屋宅,也是本侯,让人将军粮发放给城中百姓。 你看,这才短短几年的光景,如今的洛阳城,甚至比董卓入洛阳之前,还要繁荣呢。” 关羽点了点头, 张昊所言的确不虚,洛阳能有今日这般繁荣,张侯爷功不可没。 “以洛阳城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内,原来可是没有人烟的荒地,是本侯让人帮助农户们开的荒,种了麦子,这些年来,洛阳城内外的人口岂止百万,没有一个人被饿死。” 言罢, 张昊转身看向关羽,微笑道: “各路诸侯都言本侯为窃国之乱成贼子,可是呢,在百姓眼中,本侯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啊。” 说着, 张昊转过身,看向皇宫的方向,悠悠道: “老刘家的房子快塌了,是本侯,是本侯帮他修好的。 可是, 总有人说,是本侯拆了老刘家的房子,云长兄评评理,本侯冤不冤。” 关羽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 “世人都说丞相擅长兵略,又擅经营,没想到丞相的文采也是如此出众啊。” “诶~”张昊摆了摆手,开口道:“这和文采无关,这是事实嘛。” “关某只知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顺者昌,逆者亡。” “云长兄此言差矣,明明是天子挟本侯以拒诸侯,若不是当初本侯的十万冀州兵站在天子身边,天下又岂会只有一个董卓。” 关羽摇了摇头,叹道:“丞相善辩,关某自叹不如。” “云长兄,本侯且问你,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还是天子一人之天下?” “这天下,既是陛下之天下,亦是百姓之天下。” “说的好,”张昊颔首道:“可若是朝廷无道,祸害了这天下万万人,云长兄是否觉得这万万人就该接受这样的命运?” 关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因为他自己,也是因为官者无道,才迫不得已杀人逃亡的, 他知道,若是为官者不作为,庇护那些有钱的士族豪绅,百姓们的也就只能任其鱼肉。 张昊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走着,开口道: “只要能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本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好,窃国者也好,乱臣贼子也罢,只要能让天下人不饿肚子,有衣穿,有屋子住,本侯不在乎。” 张昊虽然说得平平淡淡,可这些话,却在关羽的心中掀起了波澜。 何为侠义, 不畏艰险,以正义之道行事可称为侠义; 何为英雄, 心怀天下,以大多数人的利益为己任者,可称为英雄; 不知为何, 关羽在张昊的身上,看到了侠义,也看到了他英雄的一面。 自己以忠义处世,忠的是国家,义的是兄弟。 可是,被张昊这么一说,自己所忠于的国家,到底值不值得自己效忠,兄弟情义和张昊心中的大义比起来,孰轻孰重呢。 若真如张昊所言,其背负的骂名越多,也就越孤独。 “丞相说的是,是关某短浅了。” 张昊笑问道:“云长兄以忠义着称,若请云长兄与本侯一起,守护这天下百姓,云长兄可愿意?” 关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张昊当然不着急关羽现在就做出选择,感情这东西得慢慢来,若一下子用力过度,反而会让人抗拒。 “前面就是侯府了,本侯想让云长兄见一个人。” “何人?” “一位故人。” 侯府内, 当杜氏看到关羽的那一刻,眼里的复杂溢于言表,有羞涩,有胆怯,有欣喜,更有一丝挣扎。 “是……你?”关羽看到杜氏时,一脸的错愕。 …… 第90章 喜事 张昊先是看了一眼从偏室走来的浮香,见浮香朝自己点了点头后,他才开始打量起杜氏来。 杜氏的容貌姿色,虽然不算出众,但也美得很有特点。 较之自己后院的那三位,杜氏还是有些差距的。 浮香上前道: “侯爷听说杜氏与关将军有旧,便让人将杜氏接了过来与关将军相叙。” “这……”关羽不禁有些为难的看向张昊。 亦就在这时, 李历一脸欣喜的跑了进来,当他看到关羽也在时,不由一愣。 “何事啊?”张昊问道。 李历凑到张侯爷的耳旁,低语了几句后,张昊一脸的怪异。 众人看向张昊,虽然张昊没有说话,但也能从张昊的表情中看出来,李历所说之事肯定不是坏事,因为张侯爷的嘴,一直是咧着的。 就差把开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关羽带着杜氏离开侯府之后,张侯爷赶紧将李历拉到身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然后就看李历屁颠屁颠的离开了。 李历走后, 一脸欣喜的张昊也没闲着,叫来风怜,让她将赤兔马给关羽送去。 风怜走后, 张侯爷坐在椅子上傻乐,浮香见状后,赶紧凑过来问道: “侯爷,从刚才到现在,您的嘴角就没有平整过,可是有什么喜事,说来让奴家也开心开心呀。” “嘿嘿,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浮香嘟囔着嘴,略微有些不满。 晚上, 家里的四口人又吃了一顿团圆饭。 翌日清晨,张硕和马超率领的前军就出发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大军本就驻扎在城外,走的时候也没必要摆什么阵仗,这样也能极大的避免被公孙瓒的细作打探到; 毕竟也就一万多骑军,其战略意图并不明显。 张侯爷带着中军出发,是三天后了。 戏志才身体不好,留在家里将养,毕竟,若有南方的消息,也不能没有人拿主意,张侯爷这么大一份基业,还得有人看着收拾经营。 荀彧和郭嘉跟着张昊一起出发,这次,他还带上了黎悦。 至于家长里短的事情,张侯爷自然是不用操心的,有沮芝和浮香在,他还是很放心的。 虽然此次北伐并不是什么硬仗,因为区区一个公孙瓒,他张昊还不放在眼里, 但是, 这场仗,对如今的基本盘来说,很重要,张昊不希望出现纰漏。 …… 张侯爷等人离开洛阳城后的第五日, 南华老道带着道童管尘从城外的道观回来,第一时间便想找黎悦询问丹药的情况,没想到黎悦随侯爷出征了。 对于南华老道,侯府上下还是比较尊敬的。 听到南华老道来了,沮芝和浮香接见了师徒二人。 “仙长回来的不巧,悦夫人已经随侯爷出征了。” 南华老道点了点头,本来想问丹药的事情,但既然黎悦走了,他也就不好再提了。 却不想, 沮芝主动提起了丹药: “仙长,您给的丹药……真的有效果么?” “这……”南华老道诧异的看向沮芝,皱眉道:“夫人用过了?” 一旁的浮香掩嘴笑道:“悦夫人没有用,向奴阿姊倒是用了。” “呃……”南华低着头,支支吾吾道:“这丹药吧,应该是有效果的,毕竟,毕竟……” “毕竟什么?”浮香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向南华。 没等南华开口,沮芝便红着脸抢先开口道: “行了,以后丹药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道童管尘开口道: “其实咱们这次回来还有别的事想要提醒你们的。” 沮芝和浮香对视一眼后,沮芝皱眉道:“何事?” “喜事。” “何喜?” 管尘看了一眼沮芝,最后将目光看向了浮香,开口道: “是这位女施主的喜事。” “我的?”浮香不禁皱了皱眉。 管尘看向浮香的肚子,咧嘴笑道: “女施主有喜了。” …… 战船顺流而下,抵达黎阳城南渡口。 前面的战船逐一靠岸,一队队甲士陆续登岸。 张侯爷披着大氅,站在甲板上看着河道两岸的景致。 黎悦上前,将侯爷身上的大氅紧了紧,关切道:“这十月的天气已经如此寒冷了,看来今年会提前入冬了。” “上次来黎阳,还是讨伐袁绍的时候,现在袁绍和袁术都死了,故地重游,属实是有点物是人非了。” “是啊,连年征战,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啊。” “快了,”张昊将黎悦揽入怀中,道:“待解决完幽州的战事,咱们便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河风寒凉,侯爷还是进仓里休息吧。” 中军五万步军走水路至黎阳,李招娣带着七千余胡骑军走陆路,还有两日才能到。 高览带着部众最先登岸,让太史慈带人先进黎阳城,看看城内的准备是否妥当。 中军的行军路线,确定好之后,便会有专人先大军一步前往落脚的城镇支会当地官吏,准备接待。 太史慈先带着一些兵马进城,看看治安状况,提前做好安保工作。 郭嘉也跟着太史慈一起去,主要是查看城内的粮草和药草是否准备齐全,毕竟入秋了嘛,一些预防风寒的草药,还是得为将士们准备一些的。 高览登岸之后,先派出斥候和哨骑,探查周边的情况,同时组织人手就岸埋锅造饭,让上岸的甲士们,能够吃口热乎的,然后继续向黎阳行军。 中军以赵云为主将,整个队伍得由赵云统筹安排,军务繁重。 张侯爷在船舱里看着密侦司从北方传来的战况,黎悦依旧在他的身后,为其揉肩解乏。 “笃笃笃。”叩门声响起。 “进来吧。”张侯爷开口道。 典韦迈步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 “侯爷,密侦司的人从洛阳送来了密语碟。” “洛阳城出事了?”黎悦略显诧异道。 紧接着,黎悦接过密语碟,然后将密语碟打开,再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从里面取出一张有密语雕版,放在了密语碟上。 观看一阵后,眼眸中透露出一阵激动,欣喜道: “侯爷,浮香,浮香怀上了!” …… 第91章 第八期前三甲 浮香怀孕的消息,依照戏志才和密侦司的建议,密而不发。 毕竟以如今张侯爷的地位,若是让有心之人得知府上夫人怀孕的消息,难免不会让人惦记上,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消息封锁的好。 当然了,后府上下本就密不透风,安全问题更是无需担忧。 况且如今的洛阳城内,再也没有绣衣使的势力了,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站在李历的角度, 无论浮香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必然会受到侯爷的重视和垂爱。 侯爷不在洛阳,正是他李历表达忠心的机会。 将整个侯府,做到外松内紧,对于李历和密侦司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远在黎阳这边的张侯爷,自然也是明白其中利害的,索性也就没有将浮香怀孕的消息说出去。 五万兵马,加上携带的粮草辎重,光是上岸,都用了三日的时间。 “又回来了。” 张侯爷撩起车帘,看向近在眼前的黎阳城门,不禁感慨了一声。 进城后, 街道两旁的百姓,夹道欢迎。 太史慈更是带着城内的官吏豪绅在城门口迎接,见完礼后,便跟着侯爷的车辇往落脚处去。 之前在黎阳与袁绍开战,城中百姓难免受到了诸多的影响,当然了,在战后,张昊还是让人给城中百姓做了一些补偿。 与当地官吏协调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了郭嘉和太史慈。 张侯爷带着荀彧和一众将领来到城墙上视察,其实也没啥可视察的,只是他心情不错,想来这城墙上走一走,散散步。 伸手拍了拍墙垛,入手冰凉,道: “今年要比往年入冬早,将士们的冬衣可准备妥当了。” “侯爷放心,大军会在城内休整个三两日,这几日就会把过冬的衣物发放给将士们。”荀彧答道。 张昊点了点头,叹道: “眼瞅着就要入冬了,选在这个时候北伐,天时不利啊。” “侯爷说的是,”荀彧应道:“可若是能在开春前结束北方战事,明年冀州和青州两地的农时才不会误了。” 打仗这事儿,很难做到万事俱备,天气要好,温度适宜,粮饷充盈,将士们征战的欲望要强烈,怎么可能,哪有那么多既要,又要,还要。 选择在这个时候北上作战,也是荀彧等人思虑良久后作出的决定。 张昊笑了笑,看向赵云道: “子龙啊,此次中军以你为主将,军中之事,应多请教军师和奉孝(郭嘉),你向来稳重,中军交给你,本侯放心。” “侯爷……” 赵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荀彧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眼瞅着侯爷继续向前走去,荀彧才低声向赵云解释道: “赵将军,侯爷这是有意提拔你,切莫辜负了侯爷的一番好意啊。” 赵云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若从整个战局上看,此次北伐,根本无需张昊亲征, 由荀彧牵头,一众骁将为辅,带着十万兵马,就能轻易拿下幽州。 只是张昊太过担忧曹操了,曹操是个奸雄,有他在,便存在着一定的变数。 此番北伐,虽然不难,但也不能有疏漏,否则就会存在隐患,这也是张昊非得亲自过来坐镇的缘由。 故地重游, 城楼上,砖缝内,还能隐约看见上一场战斗留下的痕迹,无论是血渍还是刀剑的划痕。 这人呐, 有时候就是矫情,同样的地方,不同的时候过来,总是想找寻一下上一次的痕迹,找不到,感慨一下物是人非,找不到,又想去感怀。 张侯爷撑开双臂, 面对前方开阔的视野, 闭着眼, 没说话,也没有再去感慨。 两日后, 黎阳北门开启, 一千余力士营黑甲由典韦亲自率领,护卫着他们的侯爷,出了黎阳城。 随行的,还有关羽。 当道路两旁的商队、百姓、运粮队看见那面带着特殊绣纹的黑色交龙旗以及那豪华宽大的四驾马车时,全都停下脚步,向当朝丞相,武平侯爷躬身膜拜。 这样的场面,典韦还是第一次见。 主要还是因为他是第一次跟随侯爷来到冀州,整得他一阵激动,不知不觉间,腰杆都比之前直了几分。 而关羽,在看到张昊在冀州如此深得人心,不禁皱了皱眉。 张侯爷离开大军,独自先行前往冀州,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需要他亲自去办。 …… 与此同时, 信都,讲武营校场上。 沮授坐在椅子上,看向眼前的三人,开口道: “北伐大军已经进入冀州地界,此次有侯爷亲自坐镇,必定是要拿下幽州,诛杀反贼公孙瓒的。” 说到这里, 沮授扫了一眼三人的表情,然后接着说道: “幽州一定,过不了几年,侯爷就要渡江南下了,以你们的年纪,倒是能参与南征,只是不知你们三人想以什么样的身份南征呢。” 站在沮授眼前的三人,不由面面相觑,陷入了思考。 沮授是谁,他们自然是清楚的,侯爷身边的军师,统筹冀州军务,有时候还会在讲武堂和民生堂中授课。 侯爷北伐之事,早在月前就已经在讲武堂中传开了,他们自然是知晓的。 作为讲武八期中的前三甲,他们三人私下还讨论过该如何收复幽州,击败公孙瓒引以为傲的幽州铁骑。 马铁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开口问道: “军师,校长此番北伐,是不是会从讲武营中挑选一些人入伍历练?” 沮授微微一笑道: “虽然你们第八期还未结业,但眼下不是没有机会,让你们参与北伐。” 此言一出, 三人皆是一脸欣喜。 诚如沮授所言,以如今天下的局面,以及侯爷的强大,这仗,是打一场少一场的; 他们身为军人, 自然是想着上阵杀敌,马革裹尸还的, 年轻人嘛,没有上过战场,不知战场的残酷,一心只想着建功立业。 “过些日子,侯爷或许会来一趟信都,以侯爷对讲武堂的重视,势必会来这里看一看,那时候,就是你们表现的机会了。” “军师放心,我等三人一定好好表现。”马铁开口道。 沮授微微一笑,看着眼前三人,甚是满意。 这三人,分别是马铁、马休、关平。 …… 第92章 北方局势 马铁、马休、关平。 前两人还好说,他们是马腾送到张侯爷身边的质子,侯爷留下了马超在身边听用,将马铁和马休送到了讲武堂学习。 这二人本就出生在西凉,体格壮硕不说,从小更是在军旅中长大,跟着自己的父亲东奔西走。 马腾在凉州平定叛乱,收服羌胡部落时,他们更是耳濡目染,深受行伍氛围的熏陶,是以在讲武堂中,能够很快的脱颖而出,成为同期学员中的佼佼者。 至于关平,从小被寄养在乡下,身上有股子力气,村子被山贼劫掠后,便上山做了贼寇。 过了两年,官军剿匪,贼首一死,下面的人树倒猢狲散, 带队的城防校尉正好是讲武堂出来的,见关平有些底子,便传授其武艺,后来更是推荐他去讲武堂学习。 要想进入讲武堂和民生堂,只有两个路子, 一个是内考,主要是针对善学斋的学员,另一个就是外考。 顾名思义,外考就是由拥有军职或者官位的人向讲武堂和民生堂进行举荐,被举荐人拿着推荐人的推荐信方可参与外考。 无论是讲武堂还是民生堂,针对外考的标准都是比较高的,往往能被录用者,不过十之二三,竞争强度是相当高的。 这项政策是张侯爷亲自颁布的,意在为天下贤达以及能人异士者,开放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 关平不仅通过了外考的测试,进入了讲武堂,还在讲武堂同期学员中名列前茅,可谓实属不易。 不仅如此, 关平还是同期学员中,武艺最高的,就连马铁马休两兄弟联手,也不是关平的对手, 哪怕关平其他科的成绩并没有那么的突出,但是也能够凭此跻身于前三甲。 三人告退后, 沮授回到了军帐中,李历早就候在里面了。 “见到了?” 李历一边说话,一边用木夹将茶料放入茶锅中。 “见到了,此人真是关羽之子?”沮授皱眉道。 “不会有错的,”说着,李历从桌子旁边摸出一个画轴递给了沮授。 沮授接过画轴打开来看,是关羽的画像。 “像,真是像啊!”沮授一边咂巴着嘴,一边颔首道。 “我密侦司找了两个月,都快把河东郡和涿郡翻个底朝天了,结果要找的人却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你说好笑不好笑。” “笑?”沮授将画轴收好,放回到李历的桌上,冷哼道:“北边战事有异,咱们都知道公孙瓒和曹操之间必定是有所勾结,可你们密侦司到现在还未找到证据,你还笑得出来!” 李历不动声色的用木勺搅动着茶汤,淡淡道: “曹操本就多疑,非心腹之人近不了身,况且其麾下的谋士又非等闲,我密侦司可为此折损了不少好手呢。” “之前埋进去的棋子呢?” “断了线咯。” “那你准备如何向侯爷交代?” 李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向沮授, 道: “当然是实话实说了。” 沮授眉头一挑,眼神中略微带着一丝诧异道:“你就不怕侯爷怪罪?” “在下宁愿被怪罪,也不愿意看到侯爷的北伐大军铩羽而归时,将我的项上人头取来平复愤怒。” 李历的话,不禁让沮授的眉头紧紧的皱起,担忧道: “前线的战况,已经到了这般局面了么?” 李历盯着沮授,眼眸微眯,沉声道:“自从曹操带着兵马来到冀州,所消耗的粮草、军饷、辎重,足够再拉起一支两万人的兵马了。 河间郡内有多少官吏被曹操收买,冀州、青州两地的士族豪绅,又有多少人暗中向曹操提供援助,这些,不需要在下再多说吧。 若不是侯爷顺利的收复徐州,诛杀了吕布,恐怕曹操和公孙瓒的大军便会大举南下了。 以公与兄之才,又该如何应对十余万联军呢。” 沮授脸色苍白,喉头微动,防御双腿上的手,竟不自觉的在颤抖, 片刻后, 沮授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厉声道: “既然如此,你密侦司的人为何不早早的将消息告知给侯爷!” “怎么说?” 李历迎着沮授的目光,低声怒斥道: “当初可是你沮公与说的,让侯爷安心攻打徐州,北方的局面能稳住就先稳住,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沮授低下了头,怅然一叹没有说话。 其实在张昊出兵徐州时,密侦司的人就已经察觉到曹操和公孙瓒之间,似乎是达成了什么约定,奈何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无法禀明侯爷。 在这个时候, 李历便找到了沮授,询问该如何决断。 而在沮授看来,曹操之所以勾结公孙瓒,主要原因还是想看看侯爷攻打徐州时是否顺利, 按照沮授的判断,徐州的吕布,必定不会是侯爷的对手,可如果扬州的孙坚驰援徐州,那就不太好说了。 徐州多水路, 下邳更是三面环泗水,一旦扬州水师介入, 侯爷哪怕带着三十万大军,恐怕也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攻克下邳的。 他能看到这一步,曹操身边的谋士一定也能预见。 所以, 只要侯爷能够顺利拿下徐州,曹操自然不敢反叛,收了心,攻打公孙瓒,一切都将回到正轨。 这也是为什么,沮授极力的想要稳住北边的局面, 让自家侯爷能够专心对付吕布和孙坚。 可是, 沮授没有想到,在侯爷顺利攻取徐州之后,曹操不仅没有收心,反而还和公孙瓒停战了,似乎就是在等侯爷来一样。 这样的局面,让沮授和李历都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在拿下徐州后,第一时间将北面的实情汇报给侯爷,那侯爷必然会愤怒,从而降罪两人。 沮授作为侯爷的大舅哥,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仅仅站在谋臣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了,而是会站在亲人的角度去看事情。 曹操是侯爷招揽的,也是侯爷让他去攻幽州的。 如果将现在的局面告诉给侯爷,就相当于是在说: “你之前做的决定是错误的,因为你的养虎为患,造成现在虎和狼联手了,现在你不仅要对付公孙瓒,你还得对付曹操; 你当初本可以直接杀了曹操了事的,现在却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来弥补你之前所犯下的错误。” 当领导者出现了错误,必然会降低领导者的威信, 当一个从未出现过错误的领导者出现了巨大的错误,这无疑会让更多的人觉得,这个领导者也不过如此。 沮授和李历深谙此道, 所以才将这个错误一直掩藏至今,如今已经到了纸包不住火的时候了。 李历急了,沮授也急了。 …… 第93章 曹操之谋 “相较于咱们,该着急的是那沮(沮授)公与和那李(李历)思白!” 言罢,曹操将杯中冒着热气的的茶汤一饮而尽。 山道旁的亭子里, 两人身着甲胄,一人身长不及七尺,细眼长髯,另一人相貌堂堂,姿态从容。 前者是曹操,后者便是幽州的掌舵者,公孙瓒。 双方的军队在涿郡城外,剑拔弩张, 而两人在距离涿郡城外不到十里地的地方,煮茶相叙,宛如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氛围极好。 公孙瓒眯着眼睛,冷哼道: “听说张昊带着十万大军北上,孟德兄就不着急?” “哈哈哈哈,”曹操咧嘴笑道:“在下不说了么,着急的是不该是咱们啊。” “可张昊是冲着幽州,冲着我公孙瓒来的。” “也是,不管怎么说,我曹某人最不该着急。”说着,曹操又给自己舀了一勺茶汤。 公孙瓒瞥了曹操一眼,不耐烦道: “所以孟德兄有何应对之策啊。” “咱们后发制人,不急,不急。”曹操摆手道。 公孙瓒叹了口气,神色颇为凝重道: “张昊善兵伐谋,用兵如神,咱们虽然已经画下了圈套,想要一击致命也没有那么容易,别到时候打虎不成,反被虎伤,那咱们就得不偿失了。” 曹操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看了一眼周围光秃秃的山林,笑问道:“冷吗?” “什么?” “我问你冷吗?” 公孙瓒看了看天空,若有所思道: “今年的冬天的确比往年来的要早一些,张昊选择在这样的天气北伐,倒是让我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他会在明年开春后对我用兵呢。” “咱们在这这里对峙这么久,冀州和青州的粮草,被咱消耗了将近一半,若战事拖到明年开春,他张昊不仅没有粮草跟咱们打,就连明年,也筹措不了十万大军北伐所需的粮草啊。” 公孙瓒皱了皱眉,疑惑道: “谁不知道他张子楚富裕得很,手里的太平商号可是有数不清的金山银山呐,他会缺粮?” “金山银山又如何,又不能当粮食吃。”说着,曹操将双手收入袖中,悠悠道:“这些年,张昊四处征战,打完袁绍打袁术,打完袁术又去打吕布; 这两三间,就是有数百万石粮草,也不够他三十万大军吃的。 再说了, 张昊虽然地盘大,可真正能为其供给粮草的也就只有冀州和青州了,这两年的征战,早就把吃得差不多了。” “怎么会?”公孙瓒将信将疑道:“先不说凉州,并州、兖州、豫州、司隶,可都有万亩良田啊。” “哼哼,”曹操冷哼两声, 道: “张昊体恤百姓,为了鼓励农户耕种,划拨出去不少救济粮,能被用做军粮的可没有那么多,仅供本州将士食用还好,若要支援出去,不过杯水车薪尔; 并州、兖州、豫州虽有万亩良田,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变出粮食来啊。 再说司隶, 士族门阀林立,就是他张昊手段再强势,也不可能对他们下死手,只能用钝刀子割肉,慢慢来。” 听了曹操所言, 公孙瓒这才恍然大悟。 张昊这些年,不断征战,二三十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所消耗的粮草之巨,是难以想象的。 能产粮的地,在不开荒的情况下,就那么多, 首先要保证尽可能多的农户去耕种,免不了就要准备足够的粮草去做补贴,这一补贴,就得补贴至少半年的时间。 补贴粮秣、耕牛、农具都还好说,关键是这十年来征战不断,哪有那么多农户啊, 之前的农户都被征走做兵了,哪还有人去耕地啊。 原本冀州和青州,在崔琰和田丰的治理下,也能供应张昊军的用度,若是能够休养生息个两三年,等到并州发展起来了,粮草的供应也就上来了。 可偏偏袁绍作乱,张昊迫不得已出兵征讨。 那时的张昊,手里的兵马虽精,但并不多,又担心幽州的公孙瓒和扬州的孙坚,所以才从冀州和青州征发了二十万大军。 这一征发,直接让两州少了二十万劳力,许多良田因此荒废不说,两州的粮食更是大幅度减产。 所以才有了,张昊军有二三十万之众,但粮草短缺的局面。 这也是为什么,张昊将张辽、朱灵、庞德还有十万兵马留在徐州屯田的缘故, 一方面抵御孙策北上捣乱,另一个方面,也是打算,让徐州的十万兵马能够在明年,实现自给自足。 而留在洛阳附近的数万兵马,主要也是集中在平阴、平县、偃师、巩县、成皋、荥阳一带,位于洛河南岸, 水源充沛不说,那几场仗打下来,那一带的士族门阀早就迁走了,留下的田地自然也就没人打理,就算最后人家搬迁回来了,也不好意思再去把地要回来, 他们也不敢要。 张昊此番北上所携带的粮草,大部分都是这几个月,太平商号从蜀地和荆州购买而来的,所以沮芝才会如此忙碌。 打仗,打的不仅是人,更是经济。 这也是为什么,张昊就算咬紧牙关,在如此缺粮的情况下,还要坚持北伐的原因, 因为只要能在短时间内攻下幽州,未来十年,长江以北再无战事,他就可以休养生息个四五年,囤积粮草,为南下渡江作战做准备。 而这, 也是曹操和公孙瓒所找到的一个张昊所露出的破绽。 一方希望速战速决,另一方则打算一个拖字诀,只要把你的经济拖垮了,那就可以要你的命,再不济,大家坐下来谈一谈,重新分一分利益。 当然了, 张昊也可以涸泽而渔,把辖地内的粮草强行征来,跟他们两家打个消耗战,这样一来,曹操和公孙瓒也是耗不起的。 但曹操料定了张昊不会这样做,张昊自己也的确做不出来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来。 就在曹操和公孙瓒还在品茶聊天之际, 一骑快马而来,哨骑翻身下马,来到曹操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后, 曹操缓缓起身,开口道: “张硕和马超带着一万五千骑军抵达了河间乐城,接管了乐城军政。” “那你……” “放心,所有的粮草辎重全都被我带到了涿郡,他们在乐城,找不到一粒粮食。” 公孙瓒哈哈一笑道:“如此一来,孟德兄可就再无回头之路了。” 曹操摸了摸鼻子,悠悠道: “想把我曹孟德赶到北地啃草,绝无可能!” …… 第94章 下面喝汤 “侯爷,当初奴家还理解的不够深刻,为什么在接受招安之后,还得出冀州,这一晃眼已经有十年了,再次回到这广宗城,心里不甚多了一些感触; 侯爷当年的选择,现在看来,到底是多么的高瞻远瞩啊。 张侯爷抚摸着坚实且冰凉的墙垛,点点头, 道: “当初在黄巾军中,也有不少渠帅提出了质疑,为何要死守广宗,若以冀州之纵身与官军作战,似乎三叔也不会死,那么多黄巾军的弟兄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惨。 可是, 他们却没有想过,当时的黄巾军,哪怕在冀州,大部分也都是一盘散沙,别说身上的甲胄了,就是兵器,那也是五花八门的。 粮草全靠劫掠那些富户豪绅的,抢到了,大家饱餐一顿,抢不到就饿一顿。 这些还都是黄巾军的主力,那些散兵游勇,打着黄巾军旗号的流匪,数十人,百来人为一伙,打家劫舍,又如何能与官军斗呢。 若不是三叔将朝廷的官军挡在广宗城外,咱们当时哪有那么多时间聚集散落在各地的兵马,筹措足够的粮草、军械呢。” 黎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跟随张昊最久的,便是黎悦了,而且他也并没有真的将黎悦当做自己的死士去对待,闲暇时也会让她多读书; 这些年下来,黎悦也读了不少书,在侯爷的熏陶下,在看待一些事务上,也有了自己的见解和主见。 这也是为何, 之前张昊攻打徐州时,能放心的将侯府交给黎悦打理,不仅仅因为有沮芝从旁协助,更重要的是,张昊相信黎悦已经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黎悦将暖手炉递给张侯爷,然后依偎在其身侧,低声问道: “这就是侯爷所看到的大局么。” 张侯爷没有回答黎悦的问题,因为但凡是大局,必然会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甚至性命。 这让他想起了抗战时,为何老蒋硬要与日寇发起淞沪会战,而不是与其玩儿什么大纵深战术。 因为每一场仗,是不一样的。 淞沪这个地方是沿海之地,国家的经济中心,后面就是国都。 如果不是淞沪会战抵挡住了日寇的步伐,任其长驱直入,后方还来不及准备就会被敌人打穿,所谓的大纵深,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反击。 通俗点来讲,就是牺牲一部分人,拖延时间,为后方争取足够的应对时间。 从军心和士气的维度来讲,如果黄巾军主力能够在广宗城挡住朝廷的官军,这也是在告诉大家,敌人不是不能战胜的。 亦就在这时,典韦进来禀报道: “侯爷,前军传来急报,曹军已将城中粮草全部带到了涿郡,张硕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便留在乐成,不敢冒进,还请侯爷指示。” 张昊皱了皱眉,叹道:“看来曹操不太想在幽州吃草,想去下面喝汤啊。” 说着, 张昊闭着眼睛,揉了揉额头,沉吟道: “把我刚才说的话,带给荀彧,此番北伐,他做主。” “这……”典韦有些犹豫。 见自家侯爷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后,应了一声后,转身离去了。 良久, 黎悦开口道: “侯爷,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陪我去界桥看看,本侯想祭奠一下。” …… 魏郡,曲梁。 城楼军议厅内,荀彧坐在首座,看着手中的简牍。 郭嘉、赵云、高览、太史慈、李招娣一直关注着主位上的荀彧,不知侯爷有何指示。 荀彧看完后,眉头紧蹙,然后将简牍交给了郭嘉。 “军师,侯爷在信中说什么了?”赵云问道。 “曹操反迹已现,侯爷说,既然曹操不愿意在幽州吃草,那就去下面喝汤……” “下面喝汤?”赵云等人不由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奉孝,你认为,侯爷这是何意啊?”荀彧问道。 郭嘉摇了摇头,苦笑道:“侯爷的想法神鬼莫测,岂是我等凡俗能够琢磨透的,但从侯爷的话语里,应该是打算除掉曹操的。” 荀彧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但是转而又犯难道: “曹操毕竟是一方诸侯,若要将其除掉,却也不能落下口实,否则会对侯爷不利。” 郭嘉颔首道: “是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此时, 站在荀彧身边的一位男子开口道: “侯爷不是已经指明方向了么。”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将目光看了过去。 荀彧这才介绍道:“此人荀攸,字公达,是我族中堂侄,特地来投效侯爷的。” 郭嘉眉头一挑,笑道:“原来你就是荀攸,早前便听闻荀氏子弟中又出了一位贤士,你不是在民生堂授课么。” 荀攸微笑着向郭嘉一拜道: “郭奉孝之名,在下在信都时便已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在下虽然在民生堂授课,但也会关注北方战事,所以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此事。” 荀攸的年纪要比郭嘉大十来岁,但由于郭嘉已经是侯爷麾下的谋士了,从身份和地位上来说,却不是荀攸这样一个平民百姓能够比肩的。 正因如此, 荀攸才会向郭嘉行礼。 郭嘉回礼后,便问道:“方才听公达所言,侯爷已经在话语中给咱们指出了方向?” 荀攸颔首道: “敢问侯爷如今身在何处?” “广宗。” “嘶……”得到荀攸提醒后,赵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口道:“我知道侯爷是什么意思了。” 荀攸含笑着看向赵云,点了点头。 荀彧和郭嘉不由的皱了皱眉,向赵云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赵云深吸一口气后,解释道: “诸位恐怕没有经历过当年黄巾军与皇甫嵩在广宗的一战,所以大家并不知道……喝汤的事情。” “此事……”高览怅然一叹道:“虽然我不是亲历者,但也有所耳闻。” 赵云看向高览,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点头道: “当年人公将军张梁带着黄巾军据广宗而守,与皇甫嵩在广宗城相持数月,最终不敌,战死在广宗城外,而溃败的黄巾军,惨遭官军屠戮, 绝望的黄巾军,被驱赶至清江河畔,在过界桥时,有三千名黄巾军士卒落入清江水中,淹死了。” “没错,”高览惋惜道:“当时,我就在对岸看着他们一个个落入水中,然后被湍急的江水所吞没。” 赵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后来,侯爷带着兵马赶到,将皇甫嵩的两万官军围困在广宗城内,直到城内粮草耗尽……” …… 第95章 荀攸 “呕!” 一听到侯爷将清江河里的鱼熬成汤煮给官军们喝时,荀彧、郭嘉忍不住一阵干呕。 倒是一旁的荀攸,在信都待了多年,早就知道当年那一战的所发生的事情。 不过,对于不知此事的太史慈和李招娣来说,呕吐倒不至于,但是两人估计不太想吃饭了,心里的那股恶心劲儿怎么都得持续个一两天吧。 郭嘉用袖子抹了抹嘴角,调整了一下呼吸后,问道: “所以,侯爷的意思,是要将那曹操逼得走投无路,让其像当年的皇甫嵩那般,自刎而亡?” 荀攸笑了笑, 道: “曹操胸怀大志,为人奸诈,让其自刎恐怕不太可能,可若是将他逼入绝地,倒不是没有可能。” 众人眉头一挑,看向荀攸,荀彧开口道: “公达,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来。” 荀攸朝众人微微颔首后,走到了地图旁,指向代郡和涿郡的位置,开口道: “依照奉孝当初的谋划,原本曹操为一路兵马牵制公孙瓒的主力;屠兀骨的胡骑军为第二路兵马以袭扰为主;咱们此次北上的十万大军为第三路,走代郡,攻入幽州。 现在嘛,情况有变, 咱们失去了曹操这一路,反倒让公孙瓒多了曹操这个帮手。 如此,咱们也得调整一下眼下的布局。” 说着, 荀攸从一旁的棋奁中拿起三枚白子,握在手中,然后将其中一枚放在了荀彧身前的桌上, 开口道: “以前军张硕和马超部、卢奴的屠兀骨部北上涿郡,对公孙瓒部进行佯攻,此为一路。 由于这一路兵马皆为骑兵,行动迅速,可以穿插至敌军所占据的城池后方,只要不是太过深入,就不用担心被合围。 如此一来,便能使公孙瓒的兵马坚守在城内不敢出来,就算公孙瓒派出幽州骑兵与咱们交战,这一路兵马也不会落于下风。 不仅如此,还可以探查曹操的举动。” 说着, 荀攸将手里的第二枚白色的棋子放在了桌面上,含笑道: “这第二路兵马,就是咱们所在的中军,咱们北上代郡,攻城拔地,目的是牵制位于涿郡的敌军主力, 要么,让敌军主力不敢妄动,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吃下代郡, 要么,就让敌军分兵代郡,使其两线作战。” 郭嘉皱了皱眉,从棋奁内拿出两枚黑色的棋子,放在了桌上的两枚白色棋子旁, 问道: “若公孙瓒和曹操各为一路兵马呢?” 荀攸笑着将手里最后一枚白色的棋子放在了桌上, 道: “张合部的后军,乃第三路兵马,可直接从河间郡北上涿郡,在第一路兵马的策应下,徐徐图之,将敌军的城池一个一个的攻下。” 言罢, 荀攸胸有成竹道:“在离开民生堂之前,邯郸那边的兵器工坊便从民生堂内调走了一批擅长算学的学员,在下料定,兵器工坊那边一定是在赶制攻城器械, 因为人手不够,才从民生堂来调的人。” 听完荀攸的筹谋后, 荀彧和郭嘉不由互视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诧异和欣喜。 看来,侯爷帐下,又会再添一位谋士了。 荀攸之言,也得到了赵云等人的认可。 在一旁闭口不言的李招娣,开口问道: “那侯爷呢?” 郭嘉回答道:“侯爷在信中说了,此番北伐事宜,皆由军师做主,侯爷会坐镇信都的。” 李招娣摇了摇头,道:“咱们侯爷可不会闲着。” 说着,她便径直的走向旁边的棋盘,从棋奁内拿起一枚白色的棋子,放在了荀彧身前的桌子上, 淡淡道: “我猜,侯爷会成为第四路兵马。” 话音一落, 在场众人皆是眼眸一凝,目光盯着桌面上那第四枚白色棋子,没有说话。 在座的, 除了荀攸以外,其他人都是跟随张侯爷打过仗的, 其中以赵云、荀彧、郭嘉对侯爷了解最深,以他们对侯爷的了解,以及侯爷的作风,这第四路兵马完全是有可能的。 “可侯爷身边只有一千余力士营黑甲,这又如何成为第四路兵马呢?”高览不禁问道。 赵云皱眉道: “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一千余力士营黑甲,真要发起冲锋,就是五千步军精锐放在对面,那也能给你凿穿了。” 太史慈担忧道:“就算力士营黑甲再厉害,终究不过千余骑啊。” “若侯爷带着这千余骑作为一支奇兵深入幽州腹地,攻城拔寨自是不太可能,但也能袭扰公孙瓒的粮道。”赵云颔首道。 郭嘉摇了摇头,沉吟道:“以侯爷的行事作风,断然不会因为那几条粮道,而让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侯爷的确不会让自己深陷危机,所以,侯爷去了信都。”荀攸开口道。 “先生的意思是说,侯爷打算带着雷公在信都的两万兵马北上?”赵云惊疑道。 “不可能!”荀彧摆手道:“信都对侯爷来说何等重要,若将信都的两万兵马带走,一旦信都发生动乱,后果不堪设想。” 信都是张昊的大本营,内卫府、善学斋、讲武堂、民生堂皆在城内。 不仅如此, 太平商号的总部也是设立在信都的,虽说很多东西都已经搬至洛阳了,但商号的银库、囤积的货物都在信都。 信都城外有两处很大的庄子,里面囤积着大量的盐铁、军械等战略物资,这两处庄子,皆有驻军值守。 当然,信都府库可是囤积有数十万石的粮秣、金银,这些可都是张侯爷的家底啊, 不, 应该说,是张侯爷东山再起的家底。 “你们可能忘了,信都城内还有一支兵马,人数虽然不多,但却是精锐中的精锐。”荀攸解释道。 “你是说讲武堂的讲武营?”李招娣侧目道。 “不错,”荀攸笑道:“自从讲武营改组之后,各地驻军的优秀低阶军官便会进入讲武营中深造,常年保持在两千人左右。” 之前的讲武营,皆由讲武堂的学员组成,被称为预备军官。 也就是说,在从讲武堂结业后,有个一年的时间在讲武营中历练。 后来因为连年的征战不断,低阶军官基本上皆由老卒和讲武营出来的学员担任。 可由于讲武营出来的人,往往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损耗太大了。 花了数年培养出来的军官,一场仗下来,几乎就折损个三四成,这样的投耗比,让张侯爷颇为肉疼。 索性就对讲武营进行了改组。 将那些在战场上表现优异的队率、屯长、曲长,推荐到讲武营中深造,深造一年后,要么回原部队官升一级,要么可选择接受分配。 根据各地驻军的需求,将完成深造的讲武营学员分配过去。 至于推荐渠道,有两个,一个是主将和副将推荐,一个是匿名推荐。 这个匿名推荐,就是潜藏在各地驻军里的军纪司暗探,在发现表现优异的低阶军官后,通过特殊渠道送往信都,再由军纪司出面,将被举荐人直接从军中调走。 这样一来,也可以避免人才的流失,或者被举荐人与上面不和,而被蒙尘的可能。 “如此说来,侯爷会带着讲武营北上?”赵云问道。 荀攸笑着点了点头。 李招娣脸色阴沉, 自己好不容易求这荀军师将自己留在中军,可侯爷却离开中军,打算独领一军北上。 难道,自己就这么不招侯爷待见么…… 念及于此,李招娣的嘴角不由的嘟了起来。 荀彧看出了李招娣的心思,抿嘴一笑道:“招娣啊……” 还没等荀彧把安慰的话说完,李招娣便嘟囔道: “军师,我要去找侯爷!” 此言一出,军议厅内的众人皆沉默了。 李招娣毕竟是个姑娘家,而且年岁又不大,大家平时也都宠着她,一听她要去找侯爷,大家也都沉默了。 众人将目光看向了荀彧,大有一种谁弄哭了谁哄的默契。 当然了, 李招娣十二岁便跟着屠兀骨组建胡骑军,到现在已经二十岁了,算起来也是个大姑娘了,哭倒不至于,但若整天一副臭脸,也不好。 荀彧皱了皱眉,沉声道: “胡骑军的作用非同小可,用好了,可一战定乾坤,招娣,切莫耍小性子。” 李招娣白了荀彧一眼,开口道:“那我留下胡骑军,我只带两百狼崽子走。” “谁不知道苏合苏德两兄弟只听你的,在座的,谁指挥得动啊。”荀彧叹道。 李招娣没有说话, 但所有人的心里皆为之一颤,谁不知道她李招娣的性格啊,论打仗,的确是有些本事,但只听侯爷的。 若是惹急了,荀彧也拿他没有办法。 亦就在这时, 荀攸来到李招娣的身边,对其附耳了几句。 李招娣眼眸一亮,欣喜道:“当真?” 荀攸笑着点了点头。 “好,那我信你,你若敢骗我,我就让人把你吊在树上!” 说完, 李招娣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军议厅。 留下荀攸一脸无奈的苦笑。 荀彧好奇的问道:“公达,你跟招娣说什么了?” 没等荀攸说话啊,一旁的郭嘉抿嘴一笑道: “还是公达有办法啊。” …… “侯爷,咱们单独出来,妾身还是觉得有所不妥。”黎悦担忧道。 “没什么不妥的,反正典韦他们就在两里外的地方休息,这里距离信都也很近了,不会有危险的,再说了,只要咱们不说,谁能看出咱的身份啊。” “可是……” “别可是了,典韦和关羽都穿着甲胄,没有带常服,若是带着他们,反而引人注目呢。” 黎悦微微叹了一口气,侯爷总是让她操心。 张昊指着前方的酒肆,笑道:“就是前面了。” 黎悦抬眼看去,不由一愣,然后微微一笑道:“侯爷还记得这里呢。” “哪能不记得呢,之前咱还是黄巾少主的时候,带着兵马经过这里,当时就想吃口热乎的,我现在还怀念那老板娘炕的饼子呢。” 说到这里,张昊不禁回忆起当时的那一幕幕。 “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老板娘还在不在。”黎悦不禁莞尔道。 “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说完,张昊不禁加快了马速,黎悦自然紧随其后。 酒肆不大,谈不上装潢,只能说是让走南闯北的行客们,走到这里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十枚铜板,就能烫上一小壶酒,加两枚铜板就能要一碟脆豆。 一个人,十五枚铜板便能在这里待上两三个时辰,若到了晚上,加两枚铜板,店家会给你拿一床毯子,在这里将就一宿。 张昊见过那毯子,破破烂烂不说,还臭烘烘的,估计店家都没怎么洗过。 不过对于走南闯北的行客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 张昊走在前头,撩开厚厚的帘子,走了进去。 外面寒风飕飕,里面倒是暖烘烘的,不过这味道嘛,倒是不好多言。 酒肆里有五六张桌子,每个桌子旁都有一个小火炉,用来煮酒烹茶,室内的温度,全靠这五六个小火炉供暖。 主打一个,闷着闷着就热了。 三张桌子已经坐了客人,其中有两桌客人正在呼呼大睡,另有一桌是两名男子,正在聊天。 张昊和黎悦进来以后,那两名男子还朝他们看了一眼,眼眸中略微带着一丝诧异。 毕竟, 张昊和黎悦虽然没有穿金戴银,但身上的锦衣、大氅,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 这样的穿着,与这酒肆的风格,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张昊朝两人微笑着颔首,也算是礼貌的问好了。 两人也以同样的方式回礼,然后便不再看他们,自顾自的聊起天来了。 张昊带着黎悦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恰巧就在两名男子那一桌的旁边。 这时,一个年轻的汉子过来,一边给炉子生火,一边问道:“二位客官想要点什么?” “一壶好酒,一张炕饼,一碟脆豆子。”张昊开口道。 汉子一愣,不禁打眼看向张昊和黎悦两人,一脸歉意道:“咱们这里不卖炕饼子了。” “不卖了?”张昊诧异道。 汉子笑道:“两位客官一定很久没来了吧,自从我娘走了以后,这酒肆就我一人打理,忙不过来,就没炕饼子了。” “老板娘什么时候过世的?”张昊皱眉道。 “大概五年前吧。”说着,汉子不由一叹道:“眼瞅着咱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我娘她……哎……” 说到这里,汉子摆了摆手道:“既然是老主顾了,今儿就送你们一壶酒。” 张昊没有拒绝汉子的好意,要了一壶酒,一碟脆豆。 待离开的时候,放个一两银子就是了。 就在两人等酒的时候,便听到邻桌的一人对另一个人说道: “我此番受崔使君之邀入府为门客,便要为其规划冀州之民生,子泰,你随我一起去吧。” 听到这里,张昊眉头一挑, 两只耳朵不自觉的竖了起来。 …… 第96章 等你的答案 崔使君? 此人口中的崔使君,应该就是冀州牧崔琰了,能被崔琰看重,看来这人应该是有些本事的。 黎悦见侯爷正在听墙角,不由抿嘴一笑, 也不打扰,任由侯爷去听。 只听那年轻男子回应道: “孝先兄,我这人闲云野鹤惯了,让我出仕,如同煎熬啊。” 年轻男子说完,摆了摆手,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年龄稍长一点的男人不由惋惜道:“以孝先兄之才,若能从旁辅佐明主,也能造福一方百姓,施展一身才华啊。” “明主?呵呵,”年轻男子冷笑两声,开口道:“放眼这天下,哪里来的明主?” 年长男人皱了皱眉,直言道:“当朝丞相,武平侯张昊,替大汉收复半壁江山,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人,难道不能称之为明主?” “呵呵,纵使他张昊善兵伐谋,懂得经营之道,可那又如何,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之辈罢了。” 说着,年轻男子将一颗脆豆抛入口中,嘎嘣嘎嘣的嚼了起来。 年长男人摇头道: “张昊虽然是个野望之辈,但他治下的百姓,也的确过上了好日子,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你可知,这天下是大汉的天下,是刘氏的天下,你忘了高祖皇帝曾言,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诛之。” “可大汉朝已经摇摇欲坠,若没有张昊这样的国之柱石,这天下,还是刘氏的天下么。” 年轻男子悠然一笑,幽幽道:“张昊,黄巾贼尔,黄泥里的泥鳅,长得再大,也成不了龙。” 年长男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叹出, 开口道: “子泰,那依你之言,这天下就没有所谓的明主了么?” 年轻男子眉头微蹙,不由一怔,接着,释然一笑,然后摇了摇头, 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滚烫的杯中之酒。 就在这时,一道爽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泥鳅虽然成不了龙,可泥鳅若长得足够大,还会正眼去瞧龙么。” 年轻男子眉头一挑,面带不愉的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男人。 此人身着锦衣,旁边放着白色的大氅,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再看其对面坐着的女子,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只是那高高盘起的发髻, 代表着,对方已为人妇。 想必,就是这年轻人的夫人吧。 见两人都看向自己,张昊自然不怵,朝两人拱了拱手后,笑着说道: “刚才听这位兄台之言,觉得有些不妥,情急之下多言了,还望两位海涵。” 年轻男子咧嘴笑道: “听人墙角,非君子之道,不过这位小哥所言,甚是荒唐,龙是龙,泥鳅是泥鳅,岂可混为一谈。” “非也,”张昊笑道:“这里并无隔间,在下也不想听两位的交谈,奈何兄台声音太大,传入了在下耳中罢了。” 说着, 张昊又继续说道: “龙的确是龙,泥鳅也的确是泥鳅,可兄台之言的比喻本就不确,天子与庶民,虽有身份之别,但说到底,都是两个肩膀上扛着一颗脑袋; 一刀砍下去,都得死。” “小兄弟慎言,慎言啊!”年长男子赶紧出声阻止道。 不过张昊丝毫没有在意年长男子的阻止,自顾自的说道: “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若朝廷不顾百姓死活,让百姓活不下去,这样的朝廷,要来何用,难道就任由那些佞臣们坐在百姓的头上,拉屎拉尿么。” 年轻男子眉头一挑,朝张昊拱手道:“在下田畴,字子泰,右北平人。” 一旁的年长男人也赶紧抱拳自我介绍道:“在下毛玠,字孝先,陈留平丘人,敢为小兄弟是……” 张昊微微一笑,回礼道: “在下张尘,字子楚,冀州人士。” “张尘?”毛玠和田畴不由一怔,两人对视一眼后,毛玠皱眉道:“这名字有些耳熟啊。” 张昊咧嘴笑道:“小子我初出茅庐,少在外行走。” 毛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着,或许是同名同姓吧。 田畴开口道: “看足下颇有才华,不知师从何处啊?” “小子不才,之前曾拜在青州田使君门下。” 田畴哼声道:“原来是田使君门下高徒,怪不得你会为那张昊说话。” “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咱就替谁说话,若非朝廷无道,将百姓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又怎会有太平之乱,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天意罢了。” 当毛玠听闻这年轻人是田使君门下高徒时,心中便有了揣测,不禁问道: “不知小兄弟此来冀州,是走亲访友还是……?” “小子我听说张丞相举兵北伐公孙瓒,便想着去投效,奈何不知门路,所以想着先去信都拜会崔使君。” “哦?”毛玠眼眸一亮道:“小兄弟也是去信都寻崔使君的?” 张昊笑着点了点头。 毛玠颔首道:“我此番也是去寻崔使君的,咱们可以一同前往,也能搭个伴儿。” “也行。” 田畴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此时去投效,或许正是时候。” “子泰何出此言啊?”毛玠不由问道。 “曹操受朝廷之命,兴兵五万北征幽州,可双方打了这么久,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两位难道还看不出其中猫腻么?” 毛玠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张昊笑道:“子泰兄的意思是,那曹操和公孙瓒已经联手了,就等着张丞相去钻他们布下的口袋?” 田畴眉头一挑,哈哈一笑道:“不愧是田使君的高徒,我倒是小觑你了。” “曹操本就野心勃勃,拉着公孙瓒一起给张丞相挖坑这事儿,他做得出来。”张昊悠悠道。 田畴眼眸微眯,心中生了一丝考较之心,不由问道: “那以足下之见,张昊该如何应对啊?” 张昊没有直接回答田畴的问题,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神色凝重的毛玠,笑问道:“孝先兄,若你是张丞相,此局,你如何应对啊?” “我?”毛玠不由一愣,沉吟道:“曹操和公孙瓒的兵马总共也就十余万,而张丞相的北伐大军加上冀州的兵马,与之相差不大; 天时地利人和,对于双方而言,皆无较大的优势,此局……” 说到这里,毛玠摇了摇头,表示不太看好,极有可能以平手收场。 毛玠此言,相当于没有说, 所以, 田畴还是将目光看向了张昊,好奇对方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 “他打他的,咱们打咱们的?” 张硕将锦囊中的布条展开后,喃喃念道。 一旁的马超和屠兀骨互视一眼,不由皱了皱眉。 因为这是侯爷让密侦司的人送过来的,说是对他们这支前军的指示。 当然了, 具体的作战任务,在之前也已经布置过了,他们这支完全由骑军组成的前军主要就是起到一个渗透、敌后穿插、袭扰的作用。 也就是说,当涿郡的敌军坚守不出时,他们这两万余骑军将化整为零,分散在整个涿郡, 剪除掉敌军派出的斥候、探马、哨骑等,阻截各地敌军联络用的传令兵。 让每个城池内的敌军都成为一支消息闭塞的孤军。 一旦敌军聚集,有大规模出兵的举动, 那么张硕、屠兀骨、马超便会化零为整,在短时间内聚集在一起,对敌军进行歼灭。 毕竟幽州多平原,适合大规模骑兵驰骋。 而且从骑军作战方面来看,幽州铁骑与张硕他们的飞虎骑、胡骑军、西凉铁骑比起来, 无论是甲胄军械、战马优良、作战技巧还是兵马数量上,幽州铁骑没有半点优势可言。 所以, 侯爷给到的指示,实际上是精神层面的东西,就是要告诉他们,这场仗应该抱有什么样的心态去打。 “侯爷的意思,应该就是让咱们按照自己的节奏去打,其他的,咱们也不用去管了。” 张硕若有所思道。 屠兀骨点了点头,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不用等粮草了吧。” “不等粮草来,咱们吃什么?”马超不解道。 “哼哼,”屠兀骨冷哼两声道:“胡骑军向来都是以战养战,吃喝都是敌军的。” 马超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张硕将布条放进锦囊,然后又将锦囊揣进怀里,说道: “既然侯爷说让咱们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打,那咱们这三支骑军也就各自发挥所长吧。” 这三支骑军,来自不同的地方,作战方式也各不相同。 以张硕对于骑军的了解,他不会傻不愣登的去指挥屠兀骨的胡骑军,马超的西凉铁骑。 虽说,他张硕是前军主将, 但张硕并不是一个贪恋权柄之人,而且屠兀骨也是骑军作战方面的行家,马超更是在侯爷身边学习了不少东西。 有些时候,给予对方足够的自由度,才有助于提高整个团队的作战力。 屠兀骨点了点头,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胡骑军今晚就出发,先去涿郡打探一番虚实。” 在这三支骑军中, 无论是机动力还是单兵作战,以及战场的敏感度,胡骑军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有五大部族作为兵源,屠兀骨这支胡骑军一直保持在一万人左右, 因此, 当胡骑军化整为零时,便能分散成数十股兵马不等的队伍,向涿郡进行渗透。 晚上, 乐成的胡骑军在屠兀骨的带领下,分成数十股,朝北而去。 与此同时, 张侯爷与毛玠、田畴两人已经酒过三巡,桌子上面、旁边皆是空空如也的酒壶。 田畴用筷子敲击着杯碗,吟唱着燕曲。 独特且带着一些胡风的燕曲,听得张昊和毛玠摇头晃脑,跟着节奏拍打着大腿。 毛玠和田畴两人,被张昊展现出来的学识,见解所折服, 再加上冀州名士田丰,田使君的背书。 两人也是自然而然的接纳了张昊,三人一起谈天说地,道古论今,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张昊本来想劝说田畴出仕, 可田畴心意已决,打算回到家乡,大隐于市,看看书,写写文章。 以张昊如今的心态,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 亦就在这时, 酒肆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张昊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黎悦,黎悦颔首会意后,走出了酒肆。 此举, 让毛玠和田畴二人不禁心生疑惑。 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伙骑士,绝非善类,这张尘竟然让自己的夫人出去看看,也不怕自己的夫人受到伤害。 很快, 马蹄声停下了, 又过了片刻,黎悦快步走了进来,在张昊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张昊看了毛玠和田畴一眼后,低声在黎悦耳边说了些什么。 黎悦便在毛玠和田畴疑惑的目光中,再次走出了酒肆, 紧接着, 马蹄声渐行渐远。 黎悦进来后,开口道:“夫君还是早日歇息吧,明日一早还得赶路,争取在明日天黑之前赶至信都。” 张昊点了点头, 三人就这么就地而睡,毛玠和田畴盖着破棉被,张昊盖着自己的大氅。 黎悦则在一旁靠坐在墙边,闭目养神。 翌日清晨, 当田畴醒来时,才发现毛玠他们已经离去了,并且在桌子上放了三两银子。 昨晚那顿酒,顶多也就值二两银子, 放着三两银子,意思是连同他田畴那份也在里面了。 田畴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放在了桌上,然后拿上自己的包裹离开了酒肆。 …… 信都,南城门外。 一众黑甲骑士排列整齐,典韦和关羽骑着马站在前面,眼睛打望着远处,安静的等候着。 另外一边,则站着崔琰、李巡、雷公等一众信都府的核心人物。 在得知侯爷即将抵达信都后, 他们便早早的来到城门口迎接了。 “典将军,侯爷和黎夫人为何不与你们一道过来呢,你们黑甲不在身边,谁来保证侯爷和夫人的安危。” 李巡的面色不太好,对典韦说话,多少带着一丝不愉和质问。 典韦开口道: “李长史放心,我已将黑甲骑士散布出去了,侯爷周围,皆安排有人盯着。” 听到这里,李巡不由看了典韦一眼,悬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亦就在这时, 一名黑甲骑士从远处策马而来,上前禀报道: “侯爷已至三里外。” …… 第97章 恶趣味 (昨天的章节已补。) ………… 张昊骑在马上,一颠一颠的。 黎悦和毛玠分别在左右两侧。 一路上,张昊和毛玠两人相谈甚欢,从董卓之乱,聊到几个月前张昊讨伐吕布。 毛玠将自己的见解说了出来,有些地方倒是颇为中肯,但有些地方,也还是会有一些局限性。 不过, 张昊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在思想上,多少还是有些保守。 就比如,在毛玠看来,朝廷明明可以将徐州许给吕布,以稳住徐州,从而集中优势兵力北伐公孙瓒。 待解决完公孙瓒和北方的隐患之后,再度南下,方为上策。 当然, 张昊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不过话又说回来, 无论是先北伐幽州,还是先东征吕布,都是有利有弊的。 只不过对于张昊来说,打心底里,还是对曹操抱有一丝期待,毕竟曹操这样的奸雄,若能成为自己的一大臂助,那也算是如虎添翼了。 经历了种种之后,张昊才逐渐的醒悟过来,一厢情愿这种东西,往往会让自己做出错误,甚至愚蠢的选择。 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人物,那些个能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浓重笔墨之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人家明明是坐山虎,你非得当狗养,明明是展翅高飞的鹰隼,你非得当小家雀。 说白了, 不是什么人,你都能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拜你为主公的。 这跟权势大小,身份高低,家族底蕴无关。 所以, 在想明白这些事情以后,他才决定,这次北伐,连带着曹操一并收拾了。 “孝先兄,你对北伐一事,有什么想法?” “北方平定,张丞相便能虎视中原,进可攻,退可守,这天下,早晚会是丞相的。” 张昊点了点头,笑道: “公孙瓒和曹操的兵马,加起来有十五万,而丞相的北伐大军,加上冀州军,并没有兵力上的优势。” 毛玠抿嘴一笑,悠悠道: “张丞相擅于用兵,帐下又有荀彧、沮授、郭嘉、戏志才等一众谋士为其出谋划策,必然能拟定出致胜方略; 丞相麾下的那些个将领,赵云、张硕、高览、张合、徐晃等人,都是久经战阵的虎将,而下面的将士们,更是骁勇敢战之辈。 能有这样的班底,丞相便立于不败之地。 再说了,丞相在冀州经营多年,崔使君广施仁政,百姓安居乐业,无论是粮草、军械、银钱足以支撑北伐大军。 何况丞相的军师沮授,也坐镇信都府,只要冀州不乱,北伐大军亦不会败。” 张昊见毛玠说得信誓旦旦,不觉莞尔,开口道: “看来孝先兄对此次北伐充满了信心呐。” 毛玠转头看向张昊,笑问道: “丞相何时败过?” 张昊一愣,接着,两人相视大笑。 只有一旁的黎悦不禁嘴角一抽,也不知道侯爷为何会有这样的恶趣味。 就喜欢扮作他人,然后从别人口中听一些有关自己的评价。 黎悦提醒道:“前面就是信都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城吧。” 得到提醒的两人,这才将目光看向了信都城。 “咦?”毛玠虚着眼睛看向信都城门,疑惑道:“城门口为何聚集着那么多兵马。” “是么?”张昊也伸着脖子向城门口的方向看去。 黎悦白了张昊一眼,打趣道:“可能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信都吧。” 毛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道:“什么样的大人物能有如此排场,竟让这么多兵马前来迎接,这般动静,恐怕沮军师和崔使君也都会出现吧。” “那可巧了,”张昊笑道:“孝先兄不是受崔使君之邀,入府为宾么,直接在城门口拜见就好了。” “一码归一码,若崔使君有要务在身,在下怎能前去叨扰。” 说着, 毛玠看向张昊,提议道:“既然有大人物要来信都,咱们还是从别的门入城吧。” “既然有大人物,那不得去瞧瞧。” 说完, 张昊一夹马腹,率先向南城门而去,黎悦自不必说,紧随其后。 “子楚!” 毛玠一惊,赶紧打马跟上,生怕对方惹出什么事端来。 好在他和崔使君有旧,若真冲撞了大人物,他也好去求个情。 两三里地,本就不远, 张昊三人的马速也没有多快,随着与城门口的距离逐渐拉近,游弋在周围的力士营黑甲骑也开始迅速的朝着他们的侯爷靠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毛玠不由心惊。 毕竟, 被一众黑甲骑兵包围在中间,这种感觉,可不是谁都体验过的。 “子楚,待会儿见了崔使君,你不要说话,交给我。” 张昊充耳不闻,一旁的黎悦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很快, 三人三骑便来到了城门口,来到了一众甲士和一群身着官袍的人面前。 毛玠自然一眼便认出了崔使君,而崔琰也颇为诧异的看向自己。 就在毛玠准备出言解释时,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怔在了原地。 “侯爷!” 以典韦为首的一众力士营黑甲,纷纷向张昊低头,抱拳行礼。 紧接着, 沮授带着崔琰、李巡等一众冀州府的官员上前行礼。 侯爷? 毛玠错愕的看向张昊的背影,他就是侯爷? 放眼天下,能被称之为侯爷的,能被信都一众官员称为侯爷的,除了当今丞相,武平侯张昊,张子楚,还能有谁。 对呀, 张子楚,他说了,他的字是子楚。 虽说取字子楚的人不少,但他报出自己叫张尘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啊。 张尘是张昊的兄长,难怪自己觉得张尘这个名字如此耳熟呢。 原来, 从昨晚到现在,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就是放眼天下,最有权势的张昊,张侯爷! 念及于此, 毛玠不由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赶紧低下头,朝着张昊拱手行礼道: “草民有眼无珠,未识得丞相身份,有冒犯之处,还望丞相恕罪。” 说完, 毛玠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应该如此托大,又赶紧翻身下马,来到张昊的面前,跪地行礼。 “孝先兄不必拘礼,快起来吧。”张侯爷笑道。 “是,” 毛玠这才起身,杵在那里,头也不敢抬。 紧接着,张昊看向崔琰,开口道: “这是你邀请来的?” …… 第98章 已经开打了? 崔琰见侯爷看向自己,心中一紧,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侯爷面前的毛玠。 难道是孝先惹恼了侯爷? 不管怎么说,毛玠是自己邀请来的,若他真的在哪里得罪了侯爷,这一切的罪责,应由他崔琰来承担,一个识人不察的罪名,他还是担得起的。 “回侯爷的话,此人毛玠,字孝先,素有博才,的确是卑职邀请来信都的。” 崔琰来到毛玠的身旁躬身答道,语气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胆怯推脱之意。 张昊点了点头,道: “孝先兄有大才,可用之。” 崔琰一愣,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赶紧应声道: “卑职明白。” 接着,崔琰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毛玠,毛玠得到提醒后,也赶紧躬身致谢。 张侯爷咧嘴一笑后,带着黎悦、典韦、沮授等人向城内走去。 信都城楼上, 张侯爷看向内城,倒是一副繁荣的景象。 “曹操和公孙瓒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张昊问道。 沮授和李巡互视一眼后,沮授喉头一动,直言道:“这些日子倒没什么动静,似乎是在等着侯爷的北伐大军北上。” 李巡补充道:“据潜伏在幽州军中的密谍传来消息,公孙瓒和曹操似乎已经达成了合作,准备联手抵御咱们的北伐大军了。” “之前让曹操来幽州,是本侯错了。”张侯爷悠悠道。 沮授皱了皱眉,道: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侯爷的谋划自有侯爷的道理,好在一切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李巡颔首道:“不错,若侯爷没有将曹操支到北边来,他也没有机会与公孙瓒联手,这样,反倒给了侯爷将其除掉的机会。” “哼哼,”张侯爷瞥了沮授和李巡一眼,阴阳道:“你俩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 “……”沮授和李巡尴尬的低下了头。 虽然让曹操北上是侯爷做出的抉择,但后续所发生的变故,沮授和李巡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报该张侯爷。 尽管,这里面有顾全大局的原因, 但造成曹操和公孙瓒联手,并且在涿郡摆好了阵势,以逸待劳的局面,却是两人一手造成的。 若一开始,李巡在收到消息后,利用密侦司的人在幽州境内造成一些混乱,让公孙瓒和曹操无法顺利布局; 若沮授在得知此事后,将屠兀骨的胡骑军布置在边防一线上,让驻守信都的雷公所部整军备战,做出一副随时北上的假象。 或许,也能让多疑的曹操收敛一些,布局的动作放慢一些。 也不至于现在,人家的口袋都已经布置好了,就等北伐大军去钻,去硬磕。 当然, 沮授不敢这样做的目的,也是有他的担心。 如果冀州这边的反应太过迅速,或者太敏感,刺激到了曹操和公孙瓒。 一旦那十五万兵马悍然南下,凭借屠兀骨的那一万胡骑军,中山郡和河间郡的那两万守军也是抵挡不住公孙瓒和曹操的。 届时, 信都以北,将全部落入敌手。 就算信都城高池深,城防设施一应俱全,城中粮草够城中军民一年的用度。 但是,邯郸的兵器工坊怎么办? 信都城外的太平商号的几个货仓怎么办? 各郡县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万亩良田怎么办? 一旦冀州陷入兵祸,这么多年的经营也将毁于一旦; 就算侯爷的兵马来了,吃什么?用什么? 就算最后将公孙瓒和曹操诛杀,收复了幽州全境,又如何,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 至于南下中原,又得耽搁几年。 谁又能保证,耽搁的这几年,会发生什么变故呢。 对于沮授来说,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而他也恰巧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可这个折中之策,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北伐所需的粮草,可准备妥当了?”张侯爷问道。 “太平商号通过其他渠道,从益州和荆州购买了不少粮秣,均以运到信都,在外人看来,咱们粮草紧缺,实则够北伐大军百日之用。”沮授答道。 “此事万不能出现差池,”张侯爷沉声道:“公孙瓒好骗,曹操可没那么容易骗过去,他毕竟在中山郡待了那么久,搞不好还留下了一些眼线呢。” 李巡心中一紧,颔首道: “曹操在乐成时,卑职便在乐成安排了人手,就算曹操撒出去了一些眼线,也会被密侦司和军纪司的人察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信都城近期的一些安排,以及兵马上的调动,曹操那边不可能没收到风声。 就算没有直接的证据去佐证什么,但以曹操的能力,也能通过一些细节和各方的一些反馈揣测出什么来。 不过,这对于张昊来说,倒也没什么, 反正,打仗嘛,全凭各人本事。 张侯爷笑道: “就算曹操他们知道了,也没关系,就算不知道,曹操和公孙瓒也会做好充分的准备,这场仗,谁攻谁守,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对这个,彼此心知肚明得很呐。” “侯爷打算什么时候用兵?”沮授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今年入冬的早,前段时间有不少百姓为了躲避兵祸,延误了收作,虽然崔琰那边已经敦促百姓返乡了,但一时半会儿恐怕……” 之前幽州军在中山郡和河间郡劫掠了一波,使得两地百姓人心惶惶,放着地里的庄稼不要,举家南迁。 后来又被各地县官给劝返了,就这么一走一回的折腾,这收作的时间便误了。 现在要赶在立冬之前将地里的庄稼全部收完,恐怕也是难以实现了,说不得还得再延后一些时日。 若在这个时候动刀兵,百姓们必然会再度逃难。 到时候,地里的那些未收的庄稼可都会烂在地里,这对百姓和官府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毕竟百姓没有收作足够的粮食,便会成为流民、饥民,他们会像蝗虫过境一般,到处找吃的。 当地县衙郡治也不可能放任不管,不仅收不到今年的粮食,还得开仓放粮。 这对冀州府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舍不得那些粮食?”张侯爷问道。 “不至于……” “等几日,乐成那边应该会有战报传来的。” “啊?”沮授一脸惊讶的看向自家侯爷,诧异道:“难道张硕那边已经开打了?” “现在不打,难道等到过年么!” …… 第99章 战前 自侯爷进入信都后, 整个信都城都热闹了起来,这股子热络劲儿还蔓延到了周边的郡县,不少商贾豪绅也都通过各种渠道,找关系也好,塞银子也好, 找机会,找由头来拜会侯爷。 毕竟能在冀州混得风生水起的,多少都和冀州府,太平商号有点关系。 在整个北方地区, 信都已然成为了最大的一座城,也是最繁荣的一座城,更是整个北方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中心。 每一天,都会发生很多事, 侯爷的行程也会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要么是去讲武堂和民生堂开讲座,要么去讲武营中检阅部曲; 除此之外,张侯爷也会带着一众信都府衙的官吏,走在大街小巷之中指导一下城市的规划。 后面又带着军中将校,以及讲武堂和讲武营中的代表,前往城外的屯田村去看望伤退下来的老卒们。 所谓的屯田村, 就是在经营冀州初期,为了发展冀州的农业,开垦荒地,张侯爷下令,将战场上伤退下来的兵卒全部集中起来,安置在一个一个的屯田村中。 并且,还鼓励冀州的女人嫁给这些伤残的老卒,不仅能享受到优厚的待遇,官府还会发放一些补助。 于是乎,那些个寡妇、逃难来的农妇也就在这些屯田村中成了家。 这些伤残老卒,不仅有房有地,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日子过得倒也舒心。 每一户的户主皆是老卒,被称为标户, 一个村为一标,大概三百户左右。 这些年下来, 随着侯爷四处征战,成批成批的伤残老卒被安置在这些个屯田村内。 一般情况下,过个一两年,便也能做到自给自足,有时候还能用余粮换些银钱。 对于老百姓来说,这日子一旦好过了,大家对于未来也就有了期望,有了期望,心里也就念着侯爷的好,毕竟这好日子也都是侯爷带给他们的。 没有了生存的压力,这生孩子,便也成了大家主要的娱乐活动,不管男孩女孩,也都养得起。 这些年,随着张侯爷的崛起,地盘越来越大,治下的百姓也都过上了好日子,再加上密侦司的人和太平商号的商队有意无意的引导, 早就吸引了不少前来定居的有识之士,士族豪绅也好,百姓也罢。 只要身家清白,来到冀州,或者青州这样的地方,自然也是能够找到落脚之处的。 当张侯爷带着一行人前来视察时,村子里的男女老少们也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赶来村口迎接。 他们这些老卒,为侯爷打仗,虽然现在缺胳膊少腿的,但侯爷并没有忘记他们, 就冲这一点,老卒们心里,已经知足了。 走访了几个屯田村,看到大家过得也都还不错,张侯爷心里也就放心了。 翌日, 侯爷下令,开始清点标户。 幽州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侯爷现在清点标户,其目的是什么,大家伙心里,也都隐约能够猜到。 当初沮授就曾说过, 所谓的立身之地,不是说有多大的地盘,有多少的人丁,有多少的钱粮,而是那种与自家侯爷深度捆绑在一起的军民一体的军事集团。 武平侯府,就是一个外表看似是诸侯藩镇,实则就是一个掩藏在大汉帝国之下的一个以军事为主的小国。 用侯爷的话来说,就是一个以张侯爷为首,以武平侯府为核心的军政府。 侯府下面有太平商号、内卫府、善学斋、讲武堂、民生堂、兵器工坊; 说的更直白一点,工商业、制造业、教育、医疗、军事、农业,各种产业,林林总总,皆被侯府所掌控。 这也就意味着,百姓们的生活,已经和武平侯府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 侯府越强大,百姓们才有安全感,侯府越稳定,百姓们的日子也就稳定。 反过来, 如果有外在势力不想让侯府好,那也就是不想让他们好。 好不容易,拼着性命才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你若想毁了我的好日子, 那对不起, 就算我缺胳膊少腿,那我也得拿着刀跟你干,实在不行,我用牙齿咬,也得咬破你的喉咙。 一个新兴的且蓬勃的军事集团,对外开拓进取和掠夺,这是自然的规律, 无论是圈层新贵,还是彻底抱紧侯府这条大腿的士族商贾,亦或者是底层的平民百姓,都能享受这一波红利。 收复徐州之后,大家伙都将目光看向了北边,大家伙其实都在盼着,也都在想着,有的甚至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 特别是讲武堂和民生堂的学员们, 新的战场,意味着新的军功,新的晋升之阶梯; 新的地盘,意味着官吏的空缺,而他们才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 而这些学员的背后,却是一个个的家庭,一个个的家族。 战争的动员,其实早在两年前攻伐袁绍时就已经开始了,但那只是前菜罢了, 现在,要扩张地盘,才是让大部分心动的源泉。 这些年, 侯府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准备打下一场仗的路上,这一场一场的仗打下来,不仅让其治下的百姓,过上了其他地方艳羡的安稳日子, 还让一些人,尝到了战胜过后的甜头。 权势,地位,金钱,得到的人还想获得更多,那些没有得到的,看到其他人得到了,也会眼红。 信都,武平侯府内, 典韦、关羽、雷公、沮授、崔琰、毛玠、陶丘洪、荀悦、孔昱、李巡、皆在前厅候着。 这几日,大部分人都已经累坏了。 无论是远亲还是近邻,亦或者是之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熟人,开始托关系找上门来,希望将家里的子侄塞进北伐大军中, 亦或者想进入第一批进入幽州做吏的大名单。 崔琰看向沮授,低声问道: “公与啊,幽州收复后,侯爷可有什么安排么?” 此言一出,厅堂内的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将目光看向了沮授。 毕竟,沮授是侯爷的军师,更是侯爷的大舅哥,在北伐一事上,知道的肯定比他们要多。 沮授自然是明白崔琰话里的意思,开口道: “按照以往的经验,以及幽州的战略性,应该会抽调一批干吏进入幽州,而且还会在幽州驻军。” 言罢, 厅堂的众人便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 第100章 关平 陶丘洪点了点头,开口道: “这一届的民生堂,倒是出了不少贤才,我看这第一批进入幽州的干吏,应该优先从民生堂里挑选。” 陶丘洪分管民生堂,经常也会在民生堂内授课, 是以民生堂内的学员大多都是他的学生,若能将自己的学生送到幽州去,也算是桃李满天下,门生遍地了。 文人重名,这对陶丘洪这样的名士来说,自然是扬名的机会。 一旁的荀悦看了一眼沮授,含笑道: “除了民生堂的学员以外,还得从一些士族之中,挑选一些优秀的后辈前往才是。” 荀悦是荀彧的堂兄,代表着荀氏一族。 近年来,荀氏一族倒是出了不少优秀的后辈,先后被安排到各郡为吏,也算是张昊治下,首屈一指的士族了。 当然, 荀悦的话,也代表了其他士族门阀的利益。 “仲豫(荀悦)言之有理,此次北伐,我孔氏一族也是出力不少,也该给咱们这些名门望族一些机会,让族中子弟也历练一番。”孔昱附和道。 沮授明白,这些人在信都多年,又都是人情世故的老手,一有机会,必然也是要将自己人往上拉一拉的。 不过, 侯爷对于士族的态度却是有些微妙,特别是对那些拉拢过来的士族, 采取的策略是: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 不过沮授心里也是清楚的,侯爷目前还是需要一些士族的支持,无论是在人才上,还是在物质上。 所以侯爷还是会用一些士族子弟,有军纪司做监督,也不怕那些士族官吏不作为。 沮授并没有对他们的话做出答复,毕竟这件事,到最后得由侯爷拍板。 亦就在这时,一名黑甲卫走了进来,在典韦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然后典韦便将目光看向了沮授,询问道: “军师,府外来了三个自称是讲武营的人,说是您叫来的?” 沮授眉头一挑,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知道今日的重头戏要来了。 “快让他们进来,这三人是讲武营中的前三甲,此次北伐会跟在侯爷身边历练。” 崔琰等一众文官不由一怔,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的诧异,便释然了。 毕竟现在还没开打呢,先从讲武堂中选人,也实属正常。 典韦朝黑甲卫点了点头,黑甲卫躬身离去。 没过多久, 马铁、马休、关平三人一身白甲走了进来。 当关羽看到其中一人是关平时,诧异得站了起来,惊呼道: “平儿?” “父亲!?” 关平在看到自己的父亲坐在厅堂内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震惊。 这一幕,让在座的众人为之一怔,尽皆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您)怎么在这里?”父子俩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时,沮授站出来问道:“关平,你爹是关将军?” 关平看向沮授,躬身拜道:“军师,他的确是我的父亲。” 沮授看向关羽,欣然一笑道:“原来关平是你的孩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话说到这里,崔琰也起身恭维道: “关将军,关平可是讲武营中的前三甲,未来说不得也会是一员虎将啊!”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开始恭贺起关羽来了。 一时间,关羽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看到自己的儿子如此有出息,做父亲的怎能不为之高兴呢,可一想到自己只是暂时在张昊身边,一旦得知刘备的踪迹,他便会离开。 可是, 自己的儿子好巧不巧的在张昊的麾下,如此一来,他又如何能安心的离去呢。 而且从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也能看出,大家事先并不知道此事。 “你们在聊什么呢?” 就在这时,张侯爷从偏室走了进来,一边看着众人,一边坐到了首座位置上。 “侯爷。” 众人见到侯爷来了,纷纷行礼道。 “丞相。”关羽也向张昊躬身行礼。 张昊朝关羽点了点头后,将目光看向了马铁三人,不禁问道:“这三人,不是讲武营里的前三甲么?” 沮授颔首道: “侯爷,按照惯例,讲武营的前三甲应当随军历练,所以我便将这三人带来向侯爷见礼了。” “这样啊。” 沮授转过头,看向马铁三人,低声提醒道: “还不赶紧向侯爷见礼。” 马铁三人赶紧躬身抱拳行礼道: “学生马铁(马休)(关平)见过校长!” 张昊看向马铁和马休,咧嘴一笑道:“我知道你俩,马腾的儿子嘛,要是你们父亲知道你们获得了讲武营的前三甲,做梦都得笑醒呢。” 马铁和马休相视一笑,能被侯爷夸奖,是他们的荣幸。 张昊接着说道:“你们的兄长马超,此番已经在乐成带兵了,你们也要以他为榜样啊!” “我兄弟二人,愿为校长赴汤蹈火!”马铁二人朗声拜道。 张昊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关平问道:“你是叫关平是吧?” 没等关平答话,关平身旁的关羽便抢先开口道: “禀丞相,这是犬子关平。” “啊?”张昊佯装惊讶的站了起来,犹疑道:“这是……这是云长你的儿子?” 关羽皱了皱眉,颔首道: “他的确是关某的儿子,名为关平。” 说着,关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当初关某在河东解县杀了人,为了不连累妻儿,逃亡了涿郡,本想等闯出一些名堂后再将他们母子二人接到身边的,没想到……” 说到这里,关羽将目光看向了关平。 关平皱眉道: “父亲,其实在您离开后没多久,母亲便病故了,后来我从了军,被推荐到讲武堂中学习,在讲武堂的教案中,我知道父亲当初在阵前斩杀了……” 说到这里,关平没有再说下去。 关羽看向张昊,抱拳道:“丞相,可否允许关某带犬子离开?” 言罢, 堂中一片哗然。 没等张昊开口,关平便皱眉道: “父亲,孩儿不愿离开!” “你!”关羽怒视着关平。 关平没有去看自己的父亲,而是低着头,掷地有声道: “孩儿从河东郡一路来到信都,在路上看到很多百姓,他们在侯爷的治下安居乐业,当地的官吏广施仁政,不仅将良田划拨给农户耕种,还给他们发放粮秣; 这样的地方,才是孩儿心中的太平盛世,孩儿想为这天下出一份力,孩儿想……” “够了!”关羽怒斥道:“你是我关某的孩子,要做,也应做汉臣,怎能为一个野心家卖命!” 此言一出, 一旁的典韦和雷公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配刀,只要侯爷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将关羽拿下。 “汉臣?野心家?” 关平抬起头,迎向关羽的目光,眼眸微眯,开口道: “孩儿不知道什么是汉臣,也不知道什么是野心家,孩儿只知道侯爷治下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侯爷才是真正能给天下带来太平盛世之人!” …… …… 后面还有一点,马上补上 第101章 收关羽 看到关平如此坚定的眼神,感受到他如此笃定的语气。 关羽只觉得胸中烦闷,不自禁的扬起了手,就要往关平的脸上招呼过去。 可手举到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 因为关平那毫无畏惧的眼神,让关羽明白,他已经铁了心的要跟着张昊了。 而且自己一走这么多年,关平又没了母亲,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这一巴掌,他也不忍心打下去。 一旁的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人去劝阻,也没有人去打圆场,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也不好去干涉。 “哎!”关羽怅然一叹,将手放下,将身子转到一边,兀自叹息。 “云长兄,”张昊走上前。 在经过典韦和雷公时,用手将他们拔除一截刀身的配刀又按了下去, 然后劝慰道: “父子相聚,本是喜事,何必闹成这样呢。” 说着,张昊看向关平,沉声道:“关平,不得对父亲无礼。” “是,校长。”关平躬身颔首道。 张昊点了点头,看向关羽,劝慰道: “本侯觉得,关平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汉臣也好,野心家也罢,只要能够还天下一个太平,给百姓一个安居乐业,便是好的。 云长兄自诩为汉臣,本侯也是汉臣,咱们都想让天下太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那咱们为何不一起联手,还大汉一个朗朗乾坤呢。” 关羽皱了皱眉,看向张昊。 从洛阳,一路来到信都,这一路上,他看到的,他听到的,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是他的心里无法说服自己而已。 司隶的百姓,日子过的还算不错,很多荒地,也在官吏的督促下开始开垦,原先的荒田,也开始耕种了起来。 这是张昊来到司隶后才发生的变化。 原以为司隶已经发展的很好了,可当他进入到冀州地界的时候,才明白,冀州的百姓,日子过得更好,几乎每个人农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天气逐渐寒冷,那些个农人身上都穿着棉衣,虽然大多都带着补丁,可也不会因为天气的寒冷而冻死人。 他们沿途经过的郡县,商队络绎不绝,如此景象,甚至比黄巾之乱前还要繁荣。 这一切,不是朝廷的功劳,而是因为有张昊。 对于关羽而言,张昊先是不远千里的把杜氏送来,又将吕布的赤兔马赏赐给自己,自己的孩子又在其麾下习得一身本领。 张昊对他,是有恩的,而且这恩情,重如泰山。 而他也明白张昊的目的是什么。 关羽最后将目光看了一眼关平,然后对张昊说道: “丞相对关某恩重如山,关某自知难以偿还,若丞相能答应关某一个条件,关某愿为丞相征战沙场,死而后已。” 关羽的话,让张昊激动得甚至忘掉了呼吸,袖子里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捏成了拳。 “云长兄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能得云长兄相助,别说一个条件了,就是十个百个,本侯也得答应啊。” 关羽深吸一口气后,叹道:“我关某的刀,不斩自己的兄弟。” 这意思就是,他关羽永远不会与刘备和张飞为敌,你张昊用我可以,但不要让我将自己的刀斩向刘备和张飞。 这样的要求,对于张昊来说,可以说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的确是想收服关羽,让关羽为自己征战沙场,但他张昊帐下能打仗的又不是只有关羽。 如果击败刘备还得让关羽出手,那他张昊也太失败了。 “云长兄之忠义,天下皆知,你放心,若有一天玄德兄和翼德兄成为了本侯的敌人,本侯会放他俩一条生路的。” 对于张昊来说,杀一个人很简单,又不是非得自己动手, 以张侯爷如今的身份,想要玩儿一手借刀杀人,还不是轻松得如一袋烟。 可这句话听在关羽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以关羽对张昊的了解,放敌人一条生路这样的事,张昊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可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了承诺,显然是想让自己安心,也是在向自己表达诚意。 关羽的心中大为感动,朝张昊躬身一拜道: “谢侯爷!” 一开始称丞相,现在称侯爷,便代表关羽已经做出了选择。 “好!”张昊大喜,将关羽的双手托住,朗声道:“本侯能得云长兄相助,何愁大业不成啊!” 随后, 张昊回到首座上,开始了今日的军议。 李巡呈上了乐成那边的战报。 三日前, 屠兀骨便带着一万胡骑军北上了,先是清理掉河间郡境内的幽州军斥候和探马,然后在高阳进行了最后一次补给, 于一日前,将一万胡骑军分为三十余队,从多个方向进入涿郡。 而后, 张硕率领飞虎骑和马超的西凉骑军,挥师北上,向北新城的方向进发,寻机与严纲和单经的幽州骑军主力决战。 …… 两日后, 张侯爷带着补充之后两千力士营黑甲骑和讲武营两千精骑离开信都,朝渤海郡郡治南皮进发。 此番北伐, 张侯爷打算自成一路,成为北伐的第四路军,目的是奇袭幽州州府蓟县,蓟县所在的广阳郡,刚好与渤海郡南北相接。 当北伐的前军,也就是张硕、屠兀骨部进入涿郡后,便会将曹操的主力牵制在那,然后公孙瓒便会将注意力放在沮授所在的中军或者张合所在的后军身上。 这样一来, 利用北伐的前三路军,便能将公孙瓒和曹操的主力牵制在幽州以西,也就是代郡、涿郡和上谷郡。 而张昊便可带着第四路北伐军,走小道,直接杀入幽州中部的广阳郡。 一旦夺下幽州首府蓟县,将城中粮草焚毁,被断了后路,没有粮草供给的公孙瓒和曹操,必败无疑。 当然, 这是张昊理想中的状态,就算他这一路未能攻下蓟县,也能袭扰公孙瓒和曹操的粮道,从而发挥一支奇兵的作用。 张昊之所以决定如此,也是因为密侦司潜伏在蓟县的密谍传回情报称, 蓟县城内,只有五千老弱守城,公孙瓒对渤海郡这边的防备,只有泉州的一万兵马,由公孙范驻守。 这对张昊来说,是一个突破点。 …… 第102章 将者之本 渤海郡,首府南皮。 “典将军,侯爷为何要离开大部队,先一步来到这南皮城呢?” 关平上前询问道。 在他的理解中,侯爷身份尊贵,若是脱离大部队,安全是得不到保障的。 毕竟在讲武堂内,有着张侯爷曾遭遇到数次遇袭的记录。 典韦咧嘴一笑,看向身着便服的关平、马休两人,低声道:“咱们这身打扮,谁又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侯爷呢。” 面对关平三人,典韦总不好说,侯爷身子尊贵,总得和悦夫人进城沐浴休息,吃点好的吧。 此番离开大部队,张昊只带着典韦、关平、马铁、马休四人,充当护卫。 四驾马车也换成了普通的一驾马车,张侯爷和黎悦坐在马车内,马铁驾车,典韦带着关平和马休跟在马车的后面。 众人一副士族子弟出行的打扮,在南皮城中,倒也没人去注意他们。 亦就在这时, 前面的道路出现了拥堵,马铁勒住缰绳,皱着眉头,将身体靠后,低声道: “校长,前面有很多刀客,堵住了街道,似乎在看告示。” 张昊撩开车帘,向前看去,疑惑道:“这里怎么这么多刀客?” 马铁答道:“渤海朱家,曾是漕帮出身,以侠义着称,南来北往的游侠刀客,都能在朱家的庄子里白吃白住,因此,吸引了幽州和冀州的众多游侠刀客前来。” 张昊不由咧嘴一笑,感情这朱家像是江湖门派啊。 一旁的黎悦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开口提醒道:“当初信都邳氏暗中筹划刺杀侯爷,便是从渤海郡请的刀客。” 张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马铁看到前面走来一个刀客,不由问道: “兄台,前面这是出什么事了么?” 刀客看了一眼马铁,然后又看向马车和马车后面的典韦三人,笑道: “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说着,刀客指了指身后那群围看告示的刀客,解释道:“朱家家主朱汉,贴出告示,招募义军北上讨伐公孙瓒呢。” “讨伐公孙瓒?” 张昊撩开车帘看向这名刀客。 马铁介绍道:“这是我家公子。” 刀客看着张昊,颔首道: “这朱汉呐,曾经参加过黄巾军,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军头,奉命前往幽州组织起事,却被公孙瓒击败,心灰意冷之下便回到了南皮。 此前公孙瓒意图南下,朱家还给乐成的曹操送去了不少粮草,谁能想到曹操跟着公孙瓒一起反了咱们侯爷。 朱汉大为气恼,这次听说侯爷举兵北伐,他便想着招募一支义军跟着侯爷去打公孙瓒呢。” 马铁皱了皱眉,不禁问道:“那这朱汉为何不去信都府投军呢?” “投军?”刀客咧嘴一笑道:“找过关系了,可人家崔使君说了,此番北伐,皆由侯爷定夺,用谁,不用谁,他说了不算。” “谢过兄台了。”马铁朝刀客抱了抱拳。 北伐大军进入信都后,冀州各郡县也都看出了这阵风,是往哪里吹的。 那些个在冀州发了家的人,手里有了钱财,大多都想着乘着这股风,让自家再上一个台阶。 可是, 信都府管不了北伐事宜,他们只负责粮草辎重的调运。 这就让那些个有想法的人不满意了,此番北伐幽州,又有侯爷亲自出马,那还不是势如破竹啊。 这样的胜仗,捞到就赚到了。 北伐大军是主力,咱也认了,可你们吃肉,也不能让咱们这些人连汤都喝不上啊! 这种由下向上的闻战则喜,就是那些个发展到瓶颈家族,找到的突破瓶颈的方式。 想借着北伐,去分润功劳和实际上的好处,说不得,把幽州打烂了,他们这些家族便能将势力延伸到幽州去,在幽州抢占市场。 先到先得,若是在北伐中立了功,说不得被侯爷赏识,封个一官半职的,那整个家族可不就起来了么。 一个商贾之家,出了一个当官的,哪怕只是一个小吏,那对外说起来,也能勉强称得上个士族了不是。 打仗,是要死人的道理,这些人心里都清楚,但和胜利后预期的收益比起来,值得拿命去搏一搏。 至于说万一打了败仗的问题嘛…… 嘿嘿, 他们这些人,还真没想过这一茬,至少,对于那些真正需要上战场为家族搏得一个美好未来的人而言,他们压根儿就没想过这种可能。 毕竟,他们的侯爷,何曾败过! 当世名将皇甫嵩厉害不?占据洛阳的董卓厉害不?四世三公的袁绍厉害不?十八路诸侯厉害不? 最后结果如何,还不是被他们侯爷给逐一击败。 远的不说,就说那天下第一勇将吕布,还不是被侯爷给一弩射死了。 就算战场诡谲,打得艰难,可那又如何? 渤海郡的东边就是海,风浪越大鱼越贵的道理,他们是懂的。 刀客走后, 张昊将手伸出车帘,朝马车后面的三人招了招手。 典韦三人将马绳套在马车上,然后来到张昊的身旁,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张昊看向关平三人,笑问道: “你们可知道,如何做一名独当一面的将领么?” 马铁:“有勇有谋!” 张昊摇了摇头。 马休:“治军严明!” 张昊还是摇了摇头。 关平皱了皱眉,开口道:“还请校长教我们。” 张昊微微一笑道: “为将者,立身之根本,不是爱兵如子,也不是与兵同吃同住,而是有资格,有本事,有信心待他们去打胜仗。 施恩于下和高压驭下,那都是庙堂商贾才会热衷做的事儿,军营里的那些丘八们,城内的百姓们就只认一条,谁能带他们打胜仗,他们就信谁。” 关平三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朝侯爷拱手拜道: “谢侯爷赐教。” 张侯爷微微一笑,心中极为满足。 他看了看前面围看告示的刀客,开口道: “既然这朱家曾做过黄巾军的军头,也算是与本侯有旧,咱们这就去看看,他朱家打算如何在北伐上,捞得一杯羹。” …… 第103章 朱府 “这朱府,竟然聚集了这么多的刀客游侠,也是不简单呐。” 张昊和黎悦,带着典韦四人走进朱府后,被眼前人头攒动的一幕吓到了。 整个朱府前院、厅堂内,站满了人,而且每一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些江湖气息。 要不是在东汉末年,还以为这是乔峰大战英雄会呢。 张昊等人刚找到一个角落,准备站过去时,便听到朱府的管事,高声说道: “诸位都是英雄豪杰,我家主人在后院备了一些吃食,若有需要的,可去后院自行拿取。” 此言一出, 院子里的游侠刀客们纷纷叫好,然后乌泱泱的朝后院涌去。 本来人满为患的院子,一下子倒显得熙熙攘攘起来了。 “侯爷,咱们是不是也该移步去后院瞧瞧?”典韦问道。 “你饿了?” 典韦一愣,然后笑着挠头道:“没有没有。” 亦就在这时,一声斥责声,引起了张昊等人的注意。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小女娃手里拿着几个荷包,在问一个游侠买不买。 一般来说,男子也用荷包,但大多都是一些文人雅客或是富家子弟才会用,而在这朱府之中,几乎都是一些刀口舔血的游侠刀客, 他们平时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别说让他们花钱买荷包了,就是白送给他们,也不见得会要。 这里虽然人多,但并不是小女娃的客户, 张昊无奈的摇了摇头,也难怪这些人会大声怒骂她了。 不过小女娃并没有因为别人的斥责而生气,反而继续走向下一个,直到她看到了张昊等人,才一脸期待的跑了过来。 “公子,要买荷包么,只要五文钱一个。” 言罢,小女娃一脸期待的看向张昊。 像小女娃这种自食其力的人,就算年龄再小,久了也会有些眼力劲儿,看人的穿着和举止,也能看出这些人都是以张昊为主的。 张昊看了一眼小女娃手里的荷包,做工不算精美,用料也很一般,卖五文钱一个,虽然不算贵,但也的确无法激起人们的购买欲望。 没等张昊说话,黎悦便从袖口中摸出一角碎银,递向小女娃,笑道:“给我三个吧。” 这一角碎银,虽然不足一两,却也比十五文钱多了不少,足够买五六个荷包了。 小女娃没有去接银子,而是有些犯难道:“我没有足够的铜钱找补给您……” 说着,小女娃从怀里摸出一个破旧的荷包,从里面掏出六枚铜钱,窘迫道: “我手里只有六枚铜钱……” 黎悦抿嘴一笑道:“不用找补。” “真的么?” “当然了。” 小女娃一脸欣喜的接过碎银,一阵千恩万谢后,便向后院跑去。 黎悦看着手里的三个荷包,微微一笑后,将三个荷包递给了马铁、马休、关平三人,开口道: “想来你们三人也没有荷包。” 关平三人一愣,然后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张昊。 张昊朝三人颔首道:“拿着吧,留个纪念。” 三人面面相觑后,赶紧朝黎悦拱手一礼道:“谢夫人。” 虽然荷包不值钱,得也得看是谁送的,黎悦是侯爷的正妻,她送也就相当于侯爷送,这可不是谁都有如此殊荣的。 没过一会儿, 小女娃便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托盘内有五六张饼,还有一小碟腌肉和腌菜。 “公子,这是府上免费提供的吃食,很好吃的。” 张昊等人微微一愣,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小女娃见他们没有反应,解释道:“这是我从后厨拿来的,面饼还热乎着呢。” 典韦看了一眼侯爷,见侯爷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将托盘接了过来,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拿起一张面饼便咬了下去。 由于天气寒凉,典韦一边大口咀嚼着,一边吐出白色的雾气。 关平三人看着典韦在那里大快朵颐,也不禁咽了咽唾沫。 这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吃的也都是随身携带的干粮,在进南皮之前,他们也都留着肚子,准备跟着侯爷进城吃大餐, 可一进城便遇到朱府这个事儿,他们又来到了朱府,所以,他们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典韦吃掉半张面饼后,缓了缓,然后看向侯爷,笑道:“侯爷,味道不错。” 张昊这才拿过一张饼,掰了一小块后,放入了嘴里,慢慢咀嚼。 关平三人自然也是一人拿了一张饼,大口的吃着。 黎悦见那小女娃一直盯着他们手里的饼,不停的吞咽口水,便朝其招手道:“过来一起吃吧。” 小女娃摇了摇头,不仅没有上前去吃饼,反而转身跑开了。 正当张昊等人一脸疑惑时,一道慵懒的声音,悠悠道: “她是不会吃的。” 张昊等人寻声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浓眉掀鼻,黑面矮小,一身布衣,多有补丁,手里拿着一卷简牍,眼不离书简。 紧接着,此人又道: “这些吃食都是朱府给刀客游侠准备的,她若吃了,便不能在朱府卖荷包了。” 说着,怅然一叹道: “原本以为这冀州百姓,人人都能吃饱,却不想,还是有可怜之人呐。” 张昊眼眸微眯, 这话,虽然说的有道理,也很客观,可听到耳朵里,多少有那么一丝丝的刺耳, 开口道: “她的家人呢?” “他的父亲死在了战场上,没多久,母亲也过世了,如今,家里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爷爷,若不是她白日里卖荷包,老人家熬不过上个冬天。” 听到这里,张昊不禁脸色阴郁,沉声道:“他的父亲战死后,官府应该会有抚恤发放,除此之外,每月还会有一斗粟米的补助。” 按理来说,只要家中有人战死,根据治下法令,当地官衙应该会妥善处理的。 “哼哼,”那人冷哼两声后,摇头道:“抚恤的银钱的确发到了她母亲的手里,可还没暖热乎,就被她那两个叔伯给抢去了。” “她母亲为何不报官?” “就算报了官又如何,清官难断家务事。” 像这样一大家子人的,只要一开始没有分家,若哪一房没了男人,便会被其他房欺负,这是非常普遍的。 就比如小女娃这一家子人,总共三房, 小女娃这一房,没了父亲,只有母亲,在大家族里也是没有话语权的。 至于家里的老人家,完全可以任其自生自灭而不去管。 就算上报官府,官府也是没有办法的。 张昊又问道: “她的父亲死在战场上,也算是遗孤,可以去善学斋啊。” “她若去了善学斋,老人家谁来管?” 张昊看向那人,问道: “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 第104章 庞统 那人放下手里的简牍,看向张昊,咧嘴一笑道: “不错,在下荆襄人士,游历四方至此,听闻朱府有不要钱的吃食,便过来蹭吃蹭喝。” “呵呵,”张昊呵呵一笑道:“你倒是实诚。” 说着,张昊看向了此人腰间的佩刀。 这人倒也没有掩饰,直接将腰间的配刀拔出,竟然是一把断刀。 见张昊不由一愣,这人哈哈一笑道:“公子见笑了。” 一旁的典韦也是哈哈一笑道:“感情你还真是来混吃混喝的啊。” 张昊好奇道:“既然如此,大家都去后院吃饼了,你为何不去?” “那些吃食是给刀客游侠准备的,我又不是,待那些人吃饱喝足之后,若还有些残羹剩饭,我再去吃。” 言罢,那人便将目光看向了张昊手里的面饼。 “……”张昊。 张昊下意识的将手里的饼掰下一半,递给了对方。 “我脸皮薄,吃不了。”那人咧嘴笑道。 “你说什么!”典韦怒斥一声,就要上前去拿对方。 可却被张昊伸手拦住了。 张昊抿嘴一笑,从典韦的腰间将佩刀抽了出来,抵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那人眉头一皱,不解的看向张昊。 “什么意思?” 张昊悠悠道:“我现在将刀架在了你的脖颈上,若你不吃饼,那我便杀了你。” “你真的会杀我?” “试试?” “那我吃!” 说完, 那人直接用手将脖颈上的刀推开,然后从张昊的手里接过面饼,大口的吃了起来,那叫一个香。 一边吃着,一边说道:“这可是你逼我吃的!” 张昊微微一笑,将刀还给典韦后,自己坐到了那人的身旁,一边吃着面饼,一边问道: “兄台如何称呼啊?” “庞统,庞士元。” “……”张昊喉头微动,缓缓的转过头,看向身旁这个十六七岁的青年。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这饼可是你给我的,你有刀,不够就去后院拿啊。” “你说你游历四方,为何会来这冀州,又为何会在这南皮朱府呢。” “早前就听闻冀州的百姓,日子好过,便想着来瞧瞧。” “瞧出什么来了?” “这里的日子的确比荆襄那边好过,所以就想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拜访一些有识之士,探讨学问。” “那你应该去信都啊。” “你是说张子楚的军师沮授,还是信都府的崔使君?” 张昊眉头一挑,问道:“难道他俩不配与你讨论学识么?” “嘿嘿,我倒是想和他们探讨探讨,可他们一个是军师,一个是使君,而我,什么也不是,见不到他们呐。” 张昊咧了咧嘴,皱眉道: “善学斋的山长,刘劭,刘孔才,此人乃冀州名士,他应该可以吧。” 庞统点了点头,沉吟道: “之前在信都时,我去拜访过他,此人颇有学识,若是在太平盛世,可拜九卿,可在这乱世,哼哼。” 张昊再问道: “那民生堂的胡昭,胡先生呢?” “孔明先生之学识,浩瀚如海,可惜他不愿出仕,否则定然闻名天下。” 张昊点了点头,笑道:“那你为何会来这南皮呢?这里可有名士?” 庞统摇了摇头,笑道: “我来南皮,就是想看看那张昊是否会遣一支奇兵,经南皮北上,攻入幽州腹地。” “…………”张昊一愣,不解道:“此言何意啊?” 庞统喝了两口水后,缓缓道: “张昊的北伐大军,虽然分为前中后三军,实则每一路皆有其战略意图,以张昊目前的富裕,也的确有能力与曹操和公孙瓒三线作战。 可是, 公孙瓒经营多年,幽州又民风彪悍,长年与乌桓、鲜卑人交战,全军上下更是骁勇敢战之辈,既然双方兵力、战力相差无几,那决胜之关键,就在于谋略。 曹操这人擅于筹谋,其帐下谋士程昱、贾诩也绝非等闲之辈,纵使张昊帐下亦有沮授、郭嘉这样的能人,恐怕也不见得能占据上风。 所以, 张昊想要击败公孙瓒和曹操,必然得用奇谋。 奇谋的关键,就在于能否引发变数,以我对张昊的了解,他定然会筹谋一支奇兵北上,以迅雷之势攻入幽州腹地,断其后路,截其粮道,方可言胜。” “…………”张昊一时无语。 虽然知道这个庞统的厉害,但也没想到,竟能一语道破自己的筹谋,若他这样的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此次北伐,恐怕就得功亏一篑了。 当然, 换个角度,对于张昊来说,能有庞统这样的人,在这里与自己推演,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若张昊真的如你所言,派遣一支奇兵,经南皮北上,是否能够马到功成呢?” 庞统瞥了张昊一眼,冷哼道: “哪有那么容易!” 说着,庞统揉了揉肚子,咂了咂嘴,叹道:“若此时能有一壶美酒下肚,那才是人生快事啊。” 张昊扭过头,看向关平, 关平会意后,转身就去买酒去了。 有所察觉的庞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既然要做为奇兵,自然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所遣之兵马,在精,不在多,进入幽州后,不仅要掩盖踪迹,还得兵贵神速。 张昊麾下,胡骑军最优,其次是西凉骑军,再次是飞虎骑。” 听到这里,张昊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胡骑军沿袭匈奴人的战术,来去如风,之前又多有北上草原去打草谷,若论奇兵的首选,胡骑军当仁不让。 而西凉骑军,属于轻骑,与飞虎骑这样的偏重装骑兵比起来,更适合敌后作战。 不过, 张昊已经将胡骑军推到了前面,让其在涿郡搞事情,目的有两个。 一个是告诉曹操和公孙瓒,胡骑军被我用在正面战场了,相当于名牌; 第二个目的,也是为了利用骑兵的优势,在涿郡打一个战术出来,对涿郡的敌军形成一定程度的压制,就算不能压制对方,也得打乱对方的节奏,让对方不舒服。 “那如果,张昊并未用这三支骑兵当作奇兵来用呢?”张昊问道。 庞统转过头,看向张昊,哼声道: “那他就自己去咯~” …… 第105章 庞统喝酒 张昊悻悻,不由得撇了撇嘴,然后摸了摸鼻子。 这种被人看穿谋划的感觉,实在是不太爽利,感觉自己的筹谋也没有那么的高级。 亦就在这时, 那些在后院用完饭食的刀客游侠们,重新回到了前院。 与此同时, 前厅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队人来,面向前院站定, 接着,一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迈步而出。 “他就是朱汉,朱府的主人。”庞统提醒道。 由于院子里的人很多,朱汉扫视了一圈,并没有注意到张昊他们这边。 院子里,有几人与朱汉是旧识,见到朱汉出来后,赶紧上前打招呼,一阵寒暄。 寒暄完之后,朱汉再次将目光看向了众人,朗声道: “想必诸位也知道,朱某邀请大家来府上是为何事吧。” “知道,朱兄想带着咱们去燕地谋富贵!”其中一人高声道。 朱汉微微一笑,颔首道: “不错, 朝廷无道,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本应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奈何张侯爷力压群雄,虎踞一方,眼瞅着大半个天下将归于其手, 我等再不有所作为,怕是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能成为游侠刀客的,出身都不咋滴,行走四方,也是见多了人情冷暖,若有机会出人头地,谁又会甘愿饥一顿饱一顿的呢。 当然了, 若他们能够应招入伍,或许也能够搏得一份功劳, 可是,这些人只有惯了,谁又能受得了行伍之规呢。 来到朱府,也是因为知道这朱汉并非军中之人,对待他们自然也不会按照军规去约束他们。 朱汉见众人点头称是,便继续说道: “我收到消息,张侯爷的北伐大军已至,不日便会攻入幽州, 而这, 也是咱们的机会!” “朱大哥,咱们要去投奔张侯爷么?”一人问道。 朱汉微微一笑,道: “咱们现在去投,自然不会受到人家的重用, 朱某要做的,便是带着大家伙,直接北上幽州,攻城掠地,只要咱们打下一方地盘了,张侯爷自然会收编咱们。 届时, 我朱汉拜将封侯,你们,也能跟着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仅凭咱们这点儿人,能和幽州兵抗衡么,听说那些幽州兵长年和乌桓、鲜卑人作战,厉害得很呐。” 此言一出,一些还有理智之人,也都点头称是。 朱汉并不慌张,镇定自若道: “诸位无需担忧,公孙瓒的主力兵马皆会在代郡和涿郡与张侯爷的北伐大军作战,而咱们,只需去广阳郡活动活动,袭扰敌方的粮道,劫掠一些防守薄弱的城镇即可; 这些日子,朱某人已招募了不少像诸位一样的英雄好汉,已有五六百之众。 一个月前,我已差人去了广阳郡,据悉,广阳郡南部并没有驻军,也就是一些县城内,那两三百人的守军罢了, 以咱们的实力,就是攻下一座县城,又有何难!” 话音一落,院子里的众人一片欢呼雀跃之声,似乎此时的他们已经攻下了一座广阳郡的县城。 亦就在此时, 一位年轻的郎君带着一名身形魁梧的壮汉走了出来,朗声笑道: “公孙范在泉州还有一万兵马,各位打算如何应对啊!” 此言一出,院内鸦雀无声,皆将目光看向了此人。 泉州虽是渔阳郡最南边的一座城,但却距离渤海郡不到两百里,若是骑兵,可朝发夕至。 一旦朱汉他们进入广阳郡,被泉州的公孙瓒得知,只需派出五百骑,便可让朱汉他们这伙这伙人铩羽而归。 毕竟,在正规军的眼里, 他们这伙人,连甲胄都没有,甚至连对付骑兵用的长兵器和弓弩都未配备,这战斗力,也就和流窜在山里的山匪差不多。 然后,众人又将目光看向了朱汉,看看朱汉如何说。 朱汉皱了皱眉,泉州的情况,他并不知道,如今被这年轻人点了出来,不由的脸皮发烧。 “你是?” “在下高干,字元才,陈留人。” 朱汉眼眸微眯,看其形貌,不似一般游侠刀客,再看其身边的魁梧壮汉,似乎是其护卫, 难道这人是士族子弟? 可这冀州,没有姓高的士族啊。 高干身旁的壮汉,哼声道:“你们不知我家公子也是正常,我家公子是蜀郡太守高公之子。” 朱汉心中一凛,原来是个官宦子弟啊。 位于角落的张昊不由皱了皱眉,嘴里念叨着高干,有些耳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是谁了。 刚好,关平买酒回来了,张昊接过酒后,顺手就递给了身旁的庞统。 庞统嘴角一咧,拔开酒塞,闻了闻,甚是满意。 急不可耐的就猛灌了两口,然后长舒一口气后,开口道: “这高干,出身陈留高氏,才志弘邈,文武秀出,在陈留一带也是颇有名声的。” 说到这里,庞统似乎想起了什么,凑到张昊的身边,低声道: “要说起来,这高干,还是袁绍的外甥呢。” 张昊眉头一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朱汉本就是游侠出身,参加过黄巾军,为人重情义,好结交天下英雄豪杰, 见这高干一语道出泉州的兵马驻防,便心生了拉拢之念,拱手道: “既然元才兄弟知道泉州有公孙范的一万兵马,不知阁下可有破解之法啊?” 高干扫视了一眼众人,轻蔑一笑道: “战场厮杀,讲究排兵布阵,诸位若想上阵杀敌谋立军功,大可去应征入伍, 可若你们想火中取栗,浑水摸鱼,去幽州劫掠一番,还不如往幽州的山里以钻,当个山大王,若运气好,还能被张昊军收编,运气不好嘛,哼哼,便会被其剿灭。” 此言一出,朱汉等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在乎的就是一个脸面,他朱汉好言请教,没想到却换来了对方的羞辱。 此时的朱汉,眼里已经有了些许的杀意,若对方不是官宦子弟,恐怕他已经拔刀了。 就在场面一度尴尬的时候,喝得脸颊通红的庞统,站了起来,高声道: “区区一个公孙范就让你们犯难了?” …… 第106章 谁敢伤他 “区区一个公孙范就让你们犯难了?” 庞统的一句话,瞬间便吸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朱汉眉头一挑,他知道这个人,一个喜欢抱着书卷的年轻人,在府上待了三五日。 这人也有点意思,每次吃饭,都是吃剩下的, 虽然不是什么游侠刀客,但朱汉并未将其赶走,反而将其留在了府中。 此时他站出来说话,倒是让朱汉有些诧异。 而一旁的高干却将目光看向了庞统,从其语气中,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 站在庞统的角度,毕竟在朱府蹭吃蹭喝了这么多天,看到朱家主人吃瘪,他怎么也得替朱汉说两句话的。 “哦?”高干冷哼一声,道:“足下有何高见呐。” 庞统咧了咧嘴,笑道: “对付公孙范,倒用不了什么高见,”说着,庞统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衫,悠悠道:“公孙范驻守泉州,的确是为了阻挡张昊军从渤海郡北上。” 一边说着,庞统一边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游侠刀客,笑道: “人家是防范张昊军,又不是在防范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朱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担忧道: “那若是公孙瓒派出一部兵马来围剿咱们,又该如何?” “这还不简单,你们大可以化整为零,潜藏在山野乡间,扮做山匪或是猎户即可,幽州兵一走,你们再出来便是。” 听完庞统所言,一旁的高干不由轻蔑一笑道: “如你所言,那他们和山贼流寇又有何不同。” “管他是山贼还是流寇,只要最后的目的能达到,不就行了么。”庞统淡淡道。 庞统的话,倒是让朱汉颇为赞同。 他们本来就没有甲胄、兵械,而且人数也就几百人,他们也并没有打算与幽州兵硬碰硬的正面抗衡。 “既然不能打出一片地盘,后面又如何能入那张昊之眼呢。”高干问道。 “要想让张昊看到你们,也不一定非得打下一片地盘。” 朱汉眼眸一亮,走到庞统的身前,颔首道:“此言何意啊?” 庞统微微一笑,开口道: “曹操和公孙瓒的主力皆在涿郡和代郡,大军所用之粮草、辎重皆由幽州东部的几个郡运过去,中间必然会途径广阳郡; 而且幽州首府蓟县,也在广阳郡。 对于幽州军来说,广阳郡不仅承载着大军的粮道,也是幽州军的退路,所以,广阳郡决不能乱。 正因如此,公孙瓒才会让其从弟公孙范领一万兵马驻守泉州, 一来是提防张昊军从渤海郡北上,二来嘛,也是为了巩固广阳郡的稳定。” 说到这里, 庞统看向朱汉,含笑道: “若你们真能在广阳郡闹出一番动静来,牵制住泉州的公孙范,那你们可是帮了张昊的大忙了, 届时, 你们的张侯爷,必有重赏!” 庞统的话,让周围的众人为之欣喜,如此一来他们对此番北上也有了信心。 “笑话,”高干眼眸微眯,冷冷道:“你是何人,竟如此大言不惭。” 庞统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高干转而看向朱汉,笑问道:“朱家果然是鱼龙混杂,一个不明来历之人,也能在这里大放厥词么。” “这……” 朱汉眉头微蹙,若让他为了一个混吃混喝之人得罪一个官宦子弟,对他来说,不太划算。 但是, 庞统毕竟是在为自己说话,若就这样任由高干在朱府肆意妄为,恐怕也会影响自己的声誉。 “能来我朱府做客的,便是我朱汉的朋友,元才(高干)兄弟,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啊?” 高干微微一笑道: “此番张昊军北伐,必败,今日在下前来,是想招募一批刀客,待张昊落败时,能够帮助幽州军南下冀州,届时……” 说着,高干看了一眼众人,笑道: “届时,诸位便可坐享荣华富贵!” 言罢, 周围的刀客游侠皆为之一惊,就连那朱汉也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对于众人的反应,高干并不意外,反而悠悠道: “诸位放心,在下说的,是待张昊兵败之后,亦或者张昊身死之后。” 朱汉皱了皱眉, 高干的话,的确也是一条富贵之路。 毕竟不是现在起事,而是在等张昊身死之后。 张侯爷在冀州的声望,朱汉心里清楚,在场的游侠刀客们也是清楚的。 但张侯爷无后,一旦身死,其麾下的将领说不得便会争权夺利,而冀州,便会乱成一锅粥, 这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张侯爷是如何发家的,他们心里清楚,张侯爷能发家,他们为什么不可以。 朱汉没有说话,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 因为这里,毕竟是冀州,太平内卫可是无孔不入,谁知道这院子里有没有内卫府的人。 对于高干来说,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他并不奢求这些人能够在渤海郡起事,只要他们不去广阳郡作乱,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哈哈哈哈哈……” 庞统朗声大笑,笑得几近癫狂,似乎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你笑什么!”高干淡淡道。 “当然是笑你无知了!”庞统开口道:“就凭你?” 庞统将目光看向众人,接着道: “就凭你们,也想撼动这冀州,撼动张昊的立身之地?这不是戏言是什么。” 高干眼眸一凝,内含杀机,狞笑道: “莫非,你是内卫府的人,密侦司还是军纪司啊?” 此言一出, 在场众人皆将目光看向了庞统,眼里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敌意。 毕竟他们在这里聚义的事,若被内卫府的人知道了,恐怕没好果子吃。 庞统冷哼一声,悠悠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留了。” 说完,庞统转身就要往院外走去。 “慢着!” 高干寒声道:“你既然听到了咱们在这里的谋划,谁能保证你出去后不会告密呢!” 说着,高干便对身边的魁梧汉子低声道: “邓升,速将此人拿下!” “我看谁敢!” 就在邓升准备拔刀去拿庞统时,张昊带着典韦等人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一脸笑意的张昊看向众人,悠悠道: “今日谁若敢伤他,我就先杀了谁!” …… 第107章 我就是张昊 高干眼眸微眯,先是打量了一下眼前这青年男子, 接着又看向其身后的年轻女人,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其身旁的三个男人身上。 其中一人形貌魁梧,身材雄伟,一看便是孔武有力之辈,而跟在最后面的三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身姿挺拔,颇有行伍之风。 也是不知道这几人是何来历。 但不管是什么来历,今日,定要将这些人除掉,否则一旦进这里的事情传扬出去,内卫府的谍子立刻便会找上门来的。 “你们是内卫府的人!”说着,高干看向周围,大声喝道:“大家快将这几人抓起来!” “今日你们若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明日这朱府便不会存在了!”张昊脸色一沉,朗声道。 张昊毕竟身为上位者多年,全身上下皆透露着一股子威势,这股气势,让在场的众人一时间,皆不敢妄动。 先不说这年轻人敢当着这多人的面朗声呵斥,就说其身边的三名护卫,眼神犀利,皆不是易与之辈。 而且,其中那身材魁梧之人,身上散发出的杀伐之气,那一个眼神瞪过来,就让人心悸不已,而且其腰间不仅有一把佩刀,其腰后更是插着两把短戟。 能使短戟之人,少之又少,为什么少,还不是因为短戟难练。 院内的刀客游侠,虽然都有些功夫傍身,但能力参差不齐,一般都是看人下菜碟,遇到比自己弱的,可以飞扬跋扈一些,若是遇到比自己强的, 自然能不去招惹就不去招惹。 眼瞅着周围的人没一个动手的,高干心中也不由的有些慌乱,但表面上的气势不能输。 “你到底是何人!” 张昊微微一笑,悠悠道: “武平侯,张昊!” 此言一出,院内一片哗然。 离得近的刀客游侠,不由的往后退了一两步,垂着头,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了。 就连那朱汉,也不由的咽了咽唾沫,那挺直的腰板,也下意识的微微弯了弯。 冀州能成为张昊的立身之地,他对冀州的掌控自然手拿把捏。 不仅是冀州的官吏、士族,还有各类产业、甚至是百姓,多少都和张昊带点关系。 譬如冀州的官吏,大多都出自民生堂,这些人见了张侯爷,那也得恭恭敬敬的称一声校长。 而那些所谓的士族门阀,都是经过清洗的,若是胆敢不遵,早就被清除了,就是那些士族的族长亲临,在张侯爷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弯腰低头。 至于冀州的产业,各行各业,都指着太平商号赏饭吃呢,谁不知道太平商号就是张侯爷的钱袋子呢。 至于冀州的百姓那就更不用说了,冀州的百姓,大有一种只知武平侯,不知天子的既视感。 别说冀州了,就是青州、并州的百姓,亦是如此。 百姓的日子苦久了,谁若是让他们久旱逢甘霖,那可是会记在心里的。 张昊经营冀州快十年了,经营青州和并州也有几年光景,这些地方,明面上是朝廷的,实际上,相当于他张昊的属地了。 不仅冀、青、并三州如此,兖州、豫州、徐州、凉州也正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着。 “你是武平侯张昊?”高干不可置信的盯着张昊。 “怎么,有问题么?”张昊笑道。 高干深吸一口气,极力按捺住内心的慌乱。 若对方真是张昊,那方才自己的言论,岂不被他听了去,对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邓升,动手!”高干低喝一声,拔出腰间佩刀,直扑张昊。 对于高干来说,不管对方是不是张昊,只有先下手为强,自己才能活命。 若对方真的是张昊,那就将其当场斩杀,这样自己才能翻盘。 张昊并未慌张,只是轻盈的退后了一步。 在他退后之时,典韦率先扑了上去,迎向了高干的前刺, 与此同时,关平上前一步,横刀在前,用身体挡在了自家侯爷的身前。 典韦双戟在手,一记横挑,便将高干那一刀拨开, 紧接着,另一只手的铁戟直刺那邓升面门。 典韦虽然身形雄壮,但其身手极快,仅用两招,便将高干的护卫邓升,踹翻在地,口喷鲜血, 然后短戟一横,架在了高干的脖颈前。 在黎悦的授意下,马铁从腰间拿出精巧的短弩,搭上响箭,朝空中射出。 “啾——” 一道尖锐的声音响彻在空中。 就在院内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一伙身着劲服的壮汉便冲了进来,手里的劲弩对准了院内的众人。 “叮当!” 随着其中一名刀客将手里的刀扔到地上,其余人纷纷效仿。 当这伙训练有素,身手矫健之人,手持劲弩冲进来的时候,他们便知道,那个自称是武平侯张昊的人,真的是武平侯张昊。 而这些冲进来的人,应该都是内卫府的人吧。 院内的游侠刀客,大部分都是冀州人,也有一些是青州人,他们打心底是不愿意与张侯爷为敌的,甚至一点念头都没有。 当然,若是张侯爷死了,冀州乱了,那他们自然也就没所谓了。 可现在,张侯爷就在他们面前,这时候就应该缴械投降,表明自己毫无恶意的态度。 几名身着劲服的汉子穿过人群,来到张侯爷的面前,其中一人躬身拜道: “军纪司,渤海郡司马,唐渊,拜见侯爷。” 张昊看向高干,喃喃道:“此人名叫高干,蜀郡太守高躬之子,袁绍的外甥,此二人在这里煽动叛乱,得好好的审一审。” “诺!” 唐渊应声后,朝左右挥了挥手,便有四人将高干和邓升给架了出去。 紧接着, 唐渊先是看了一眼朱汉,然后又看了一眼周围的游侠刀客,询问道: “侯爷,这些人是否一并带回去?” 从唐渊看朱汉的眼神中,张昊便知道,朱汉在这里所谋划的东西,早就被军纪司关注到了, 只是人家朱汉是想聚义去幽州搞事情,军纪司才没有去干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算了,由他们去吧。” 唐渊会意后,甩给朱汉一个眼神, 朱汉若不明白张侯爷和唐渊的意思,那他就白混了。 当即, 朱汉朝众游侠刀客道: “诸位,我们先去后院吃点茶水……” …… 第108章 收庞统 待院内的一众刀客游侠去到后院之后,整个前院,也就只剩下张昊他们还有军纪司的人了。 当然, 还有朱汉和庞统。 朱汉朝张侯爷拱手道:“侯爷,外面寒凉,厅堂内已经备好了茶汤,饮一些,暖暖身子。” 张昊看了唐渊一眼,唐渊会意,带着三名手下先跟着朱汉走进了厅堂。 紧接着, 张昊等人,连同庞统在内,一并走了进去。 唐渊先进去,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探查一下厅堂内是否存在危险,其次便是检查一下茶汤、果干是否有毒。 朱府的前厅,倒有点像城门楼上的军议厅,架子上挂着一幅渤海郡和广阳郡周边的地形图。 庞统一进来,便从桌上拿起两块茶干就往嘴里塞,然后就站在地图边上,看着地图。 唐渊将一杯茶汤呈向张侯爷, 张侯爷接过茶汤,顺手就递给了身旁的庞统。 庞统顺了两口茶汤,将嘴里的残渣咽了下去,然后将食指点在广阳郡和渤海郡的交界处,开口道: “此处有两条江河,自南向北,分别是泒水和易水,只要渡过了这两条河,前面便是一马平川,侯爷的铁骑只要能安然渡河,便可驰骋千里。 只是泒水和易水绵延,绕路必会惊动北岸的幽州探马。 公孙瓒所谓的易水防线,若放在大军交战之中,或许还能其到一些作用,以此来阻挡大军北上,可若是在面对小规模的奇兵突袭时,也很难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天堑了。” 朱汉和唐渊站在不远处,庞统的话清晰的落入朱汉的耳中。 从张侯爷现身南皮,再听到庞统话里的意思,难不成侯爷要亲自带兵北上? 而且听庞统那意思,侯爷还是作为一支奇兵北上,既然是奇兵,兵马肯定不会带太多,既然如此…… 朱汉眼眸一亮,赶紧躬身道: “侯爷,草民招募了五六百名刀客,愿为侯爷驱使!” 众人闻言,都笑了。 张侯爷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庞统。 庞统将目光看向了幽州的右北平郡,笑道: “若侯爷同意,倒是可以让朱汉领一众游侠刀客,乘海船北上,入右北平郡,然后一路向北,不求战功,不求攻城略地,只求尽可能的去靠近右北平郡郡治土垠,起到打草惊蛇之用。 幽州东部四郡的粮草辎重,多囤积于此,这可是公孙瓒最后的家底了,只要公孙瓒得知后方不稳,势必会让公孙范分兵救援。 届时,侯爷北上,便再无阻碍。” 张昊点了点头, 他心里明白庞统的意思,这是想还朱汉一个人情,毕竟白吃了朱府几天的饭嘛。 对于张昊来说,朱汉的那点人,既无制式兵器,也不曾训练过,这样的一伙人,比之山贼流寇也是差不多的。 于整个战局而言,实属可有可无。 当然了, 既然庞统要卖这份人情,那张昊也就顺水推舟的帮庞统去买这个单。 “朱汉。” “草民在。” “此番就看你的表现了,若你真能闹出一些动静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侯爷。” “去准备吧。” “是。” 朱汉退下后,张昊才将目光看向庞统,开口问道: “庞统,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啊?” 庞统笑了笑,颔首道:“既然这南皮待不下去了,那我就再返回荆襄去。” “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帮我筹谋划策,也好过漂泊四方。” 庞统眉头微蹙,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叹道: “谢侯爷抬爱,只是我还需回到荆襄,拜访一些好友。” 张昊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小包银钱,放在了庞统的手里,悠悠道: “既然如此,本侯也不强留你了,这些银子就当盘缠了。” “这……” 庞统一惊,正欲婉拒,却被张昊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接着,庞统皱眉问道:“侯爷就不怕在下北上幽州去为曹操或者公孙瓒谋事?” 张昊抿嘴一笑道: “本侯知你心性,这天下,能识你之人不多,本侯算一个,既然本侯想用你,自然也会信你。” 庞统眉头一挑,心中大为感动,眼眸中更是迸发出一股坚毅之色, 随即,退后半步,朝张昊躬身拜道: “庞统见过主公,请主公等我。” “无论多久,本侯,等你。” 庞统喉头微动,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再次向张昊躬身一拜后,转身离去了。 庞统走到院子里,便看见小女娃躲在一个柱子后面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他冲其招了招手,小女娃咧嘴一笑,跑了过来。 “拿着!” 庞统将侯爷给的一袋银子交给了小女娃,笑道: “以后别卖荷包了,去城里的善学斋读书去吧。” 小女娃皱了皱眉,不解道:“我能去么?” 庞统转头看了一眼前厅,然后微微一笑道:“你就跟善学斋的人说,是军纪司,渤海郡司马唐渊说的,让你去善学斋的。” “军纪司……唐渊?”小女娃喃喃道。 “这装银子的荷包便是信物。” “知道了。”小女娃点了点头。 走到朱府门口,庞统含笑道:“我要走了,你可要好好读书喔。” 小女娃皱了皱眉,问道:“你要去哪里?” “回荆襄,拜访几位好友。” “然后呢?” “然后……”说着,庞统望向南方,笑道:“随侯爷南下!” ………… 渤海郡,南皮城外。 千余力士营黑甲骑和两千讲武营骑军已在城外集结待命,飘扬的旌旗猎猎,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 关羽身着青龙宝铠,手持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的跨骑于赤兔马上。 待看到张侯爷等人骑马而来后, 关羽向张昊抱拳问道:“侯爷,何时出发北上啊?” 张昊微微一笑,道: “即刻启程,先去浮阳,再至章武,然后渡河北上。” 关羽一捋颔下长须,欣然道: “有侯爷这三千虎骑,何人敢阻!” 言罢,关羽狠狠一勒马缰,拨转马头,然后向北而去。 这些日子,关羽成了这三千余骑的实际统帅,倒也明白了张侯爷为何敢带着这三千骑孤军北上了。 讲武营中的两千骑,不仅皆是老卒,随便拉出一人来,那都是能成为队率、屯长,甚至是曲长的人。 这些人不仅作战素质极高,头脑也灵活,至于军纪,就更不用说了。 无论关羽向他们下达什么样的命令,他们都能按照要求,做得几近完美,哪怕是一些关羽没有想到的问题,他们自己也能够想到,并且完善好。 讲武营如此,那一千余黑甲骑就更不用说了,每一人都能以一当十。 关羽何时带过这样的队伍,真想带着这三千余骑早点杀入幽州,在幽州的地盘上,驰骋一番。 …… 第109章 不能拖后腿 “驾!” 关羽骑着赤兔马走在前面, 身后, 旗帜漫天,三千余骑开始向前而行, 激起的滔天烟尘,迷乱了东边的朝阳。 军官的口令声和马蹄声响彻大地,三千余骑在各级军官的喝令下,开始有条不紊的前行,逐渐汇聚成一道滚滚铁流。 张昊策马奔行在军阵的最前方,他的身后是身着甲胄的黎悦,还有典韦和关羽。 马铁、马休、关平三人,则跟在关羽和典韦的身后。 关平时不时的回望身后的大军,莫名的热情在他的胸膛里翻滚不休。 此次,他也算是参加到了北伐之中,更幸运的,是他还跟在侯爷的身边。 就是放眼整个大汉,能有此殊荣的还真没多少,这对他和马铁他们而言,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来让侯爷看到自己的本事和能力,二来建功立业,名扬天下。 幽州的敌军,终将成为他关平拜将封侯的垫脚石,只恨不得早些进入幽州地界,将幽州的敌军杀得片甲不留。 黎悦打马向前,走到张侯爷的身旁,低声提醒道: “侯爷,想来这几日,张硕和屠兀骨他们应该在涿郡有所斩获了吧。” 张昊颔首道: “乐成那边传来的军报上说,曹操和公孙瓒在涿郡坚壁清野,张硕和屠兀骨他们的日子的确不太好过。” “此次信都府和太平商号所筹措的粮草,低于了预期,奴家担心……” “放心吧,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争取在年前结束战事,咱们也好回家团个年。” 黎悦点了点头,担忧道: “也不知道浮香的身子如何了,想来也该显怀了吧。” …… 洛阳,武平侯府, 暖房内,浮香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眼里满是温柔。 沮芝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进来后,又赶紧将门关上,生怕寒风钻了进来。 “姐姐也不用这般小心。”浮香眼里含笑道。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还要冷,小心一些总不会错的。” “今日一早,阿姊(张宁)就来过了,还特地将蓝玉和红晶留在了侯府,说是方便照看。” “刚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她俩了。” 浮香看向沮芝,不由眉头微蹙道:“姐姐为何如此憔悴,可是商行事务太过繁忙了?有些不打紧的事儿还是交给下面人去做吧, 你这般操劳,待侯爷回来,又该心疼了。” 沮芝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 浮香眉头一挑,沮芝眼眸中的异色怎能瞒得过她,不禁担忧道: “到底出了何事,姐姐切莫一个人担着。” 沮芝微微叹道: “从荆州和益州购来的粮草,在押运的过程中,被大雪所阻,恐怕不能如期送往冀州了……” “若是晚个几日,倒也不打紧。” “妹妹有所不知,这粮草在押运的过程中也会有所损耗,多耽搁一日,便会多消耗一日的粮草,待送至信都,这数量便会大打折扣, 虽因天灾,不至于掉脑袋,但也会影响北伐大军在前线作战。” 听了沮芝的解释,浮香的脸色开始凝重了起来。 哪怕浮香不懂兵事,但也明白粮草对于大军的重要性,何况幽州这一战,至关重要,一旦有所闪失,恐会生出不可预见的变故。 “并州和司隶不是还有不少粮草么。”浮香问道。 “并州和司隶的粮草是储备粮,若用储备粮做军粮,一旦明年收成不好,府衙没有足够的粮秣赈济灾民,轻则饿殍遍野,重则激起民变。” “姐姐可有良策?” 沮芝皱了皱眉,一脸难色。 见沮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浮香不禁低声道: “姐姐,有话不妨直说,北伐事关重大,决不能因粮草短缺拖了侯爷的后腿。” 沮芝怅然一叹道: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士族豪绅手里筹措粮秣了。” 浮香眼眸微眯,沉声道: “此事就交给我吧!” ……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正月。 南方, 刘备、张飞率部进驻荆州南阳郡宛县,招兵买马,囤积粮草,俨然成为刘表在荆北的藩属势力。 对于刘表而言,将刘备放在南阳郡有两个好处。 首先是作为一道屏障,以抵御张昊军南下; 其次,有刘备做强援,也能制衡荆州的蔡氏,从而为自己的嫡长子刘琦引做外援。 而在扬州这边, 孙策在其好友周瑜的帮助下,先派朱治夺取了吴郡,将吴郡太守许贡打败,接着又转攻会稽太守王朗。 势必要将整个扬州境内,反对自己的势力连根拔除。 幽州,涿郡。 由张硕和屠兀骨、马超率领的北伐第一路军,已经全部进入涿郡境内。 先后攻克范阳、故安、方城。 致使北新城,成为了一座孤城,而驻守在北新城内的两万幽州铁骑则是坚守不出。 因为严纲和单经这两万幽州铁骑在,张硕不敢太过深入,生怕被严纲和单经钻了空子突然南下,杀入河间郡。 所以, 张硕只得带着马超,引兵一万五千骑兵,游弋在北新城外,与其对峙。 而屠兀骨,则发挥出胡骑军的所长,不仅先后攻取了三座城池,还带着两队人马,直接杀到了涿县城下。 只是当乐进和李典带着兵马杀出时,屠兀骨才带着部众撤离。 主打一个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而沮授和赵云率领的北伐第二路军也正从常山郡向代郡进军。 为了延缓沮授和赵云的大军,驻守在代县的田楷,更是下令,征募百姓,将沿途结冰的河道凿开,不让张昊军借助坚实的冰面渡河。 为此, 田楷征募了两万余百姓,没日没夜的凿冰。 洛阳,朝堂。 以太尉张延为首的张昊一党的官员,上奏天子,希望天子下诏, 命令司隶境内的士族豪绅,捐献粮草,以资王师北伐。 诏命虽下,但响应的士族豪绅却没有多少,大多数响应者,也都敷衍了事。 紧接着, 一些士族豪绅违法乱纪的证据,被匿名送至廷尉府, 主管廷尉府的田泽看到上百份匿名举报的简牍后,心知此事牵扯甚大,便上报至司徒赵谦跟前。 赵谦自然知晓这些证据都是内卫府的人所提供的,若是全都照办,势必会对帝党一派的官员和士族豪绅造成影响, 可若是不办,则又无法帮助侯爷筹措粮草。 最后,只能筛选出一批非帝党一派或者说,与帝党关系不深的士族豪绅,先拿他们开刀,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于是, 廷尉府在城防司的协助下,开始对司隶范围内的一些士族豪绅进行了清理, 该逮捕的逮捕,该下狱的下狱,该杀头的杀头。 一时间,整个洛阳城风声鹤唳,士族豪绅,人人自危。 …… “侯爷,探马来报,十里外的泒水水面已经结冰,咱们可以直接过河。”马铁禀报道。 张侯爷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身后的马休和关平,开口问道: “你们觉得下一步应当如何啊?” 马休和关平互视一眼后,马休提议道: “侯爷,我军可直奔泉州,只要那公孙范看到了侯爷的大旗,必然会亲率兵马出城而来, 只要他公孙范敢来,咱们这三千铁骑,就敢在泉州城外的平原上,与其来一场对冲血战!” 关平眉头微蹙,摇头道: “咱们这三千铁骑,虽皆是精锐,若为了一个泉州,陷入死战,不太划算。 既然是奇兵,那就要发挥奇兵该有的作用,攻取泉州,不是咱们的目的,将整个广阳郡,甚至渔阳郡搅成一滩浑水,让涿郡的公孙瓒和曹操,两头犯难,才是咱们的目的。 况且, 侯爷在这里,咱们要是去跟公孙瓒对冲,侯爷的安危谁来保证?” 关平的话,说的很认真, 一旁的关羽,听得也认真,只是在听到后面那句‘侯爷的安危谁来保证’时,不由嘴角一瞥, 多少带着一些酸意。 哼哼,好小子,这才跟着张昊多久啊,张口闭口就是侯爷的安危, 你怎么不担心担心你老子我的安危呢。 当然, 尽管关羽心有醋意,但是对关平的意见,还是颇为赞同的。 到底是自己的崽,崽子聪明能干,关羽这个当爹的,心里也是舒坦的很。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崽超过老子呢。 一旁的马铁反问道: “谁说,对冲就一定要三千骑都去?” 马铁看着自己的弟弟被关平压了一筹,赶紧挽尊道: “侯爷,我和马休带两千讲武营去与公孙范交手,关平可与侯爷一起,带着力士营的黑甲骑直取泉州!” “……”关平。 关平眉头紧蹙,焦急道: “公孙范在泉州有一万兵马,就算只带出来五千,城内还有五千兵马留守,仅凭千余力士营黑甲,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攻下泉州呢!” 马铁一愣,刚才只顾挽尊了,却没有想过如何用一千骑兵去攻打泉州的问题。 张侯爷微微一笑道: “这一仗,关键点不是泉州,而是泉州城里的公孙范和他那一万兵马。” 见自家侯爷早已成竹在胸, 关平三人的眼眸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一抹喜色,齐声拜道:“请侯爷示下。” 难怪当初在信都时,沮先生说,不要以为从讲武堂和讲武营出来以后就能成为一军将领,你们不是张辽和朱灵; 你们没那天赋,也没有那么多机会让你们去历练。 要想快速成长,那就跟着侯爷, 在侯爷身边,多听,多看,自然受益无穷。 一开始,马铁三人还将信将疑,可现在,他们知道了。 侯爷刚才问他们时,其实就在考较他们,而接下来,侯爷便会教他们如何分析战局,如何打仗。 之前在讲武堂的教案中,在看到侯爷如何指挥作战时,他们便知道, 侯爷打仗,会先琢磨敌军统帅的心性,根据其心性,再来制定战术。 现在, 他们能够亲耳听到侯爷的教诲,这和事后看教案,根本上是两回事。 这样的殊荣,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获取的。 对此, 三人在激动欣喜之余,还带着几分庆幸。 张侯爷双手扶在马背上,遥望北方的天空,悠悠问道: “你们可知道,公孙瓒为何让公孙范驻守泉州呢?” 三人摇了摇头,一旁的关羽,也不由得看向张昊,心里也带着一丝好奇。 “从渤海郡进入幽州,泉州是必经之地,只要扼守住泉州,便可抵御北伐大军从渤海郡北上; 所以, 泉州对于公孙瓒来说,尤为重要,他势必会则一名稳重可靠之人驻守。 公孙范,公孙瓒之从弟,文武双全,可这样的人,往往会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你们可知道?” 三人还是摇了摇头,一旁的关羽,则竖起了耳朵。 张侯爷舔了舔嘴唇,笑道: “这样的人,固执、自我认知不足。” 关平眉头一挑,不解道:“为何?” “公孙瓒虽是贵族子弟,但因其母出身低微,所以备受冷眼,但其颇有才智,因此年少成名; 公孙范是公孙瓒的从弟,自小在兄长的光环下长大,私底下,难免不会有证明自己的心思,这样的人,只要能逮着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便不会放手。” 关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张侯爷接着说道: “这人呐,最怕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公孙瓒杀死刘虞之后,整个幽州便落入其手,而他的几个兄弟,自然也就鸡犬升天,少不了周围人的吹捧。 被吹捧惯了的人,就会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他真的会以为自己可以。 若是让他知道, 当朝丞相,武平侯张昊,就在这里,且身边只有三千骑兵……” 说着, 张侯爷看向关平三人,问道: “你们说说,他公孙范该当如何啊?” 马铁率先开口道:“公孙范必然会领兵出城,攻杀侯爷……” 关平颔首道:“若公孙范能将侯爷擒住,北伐大军也就……届时,公孙瓒便能以侯爷为质,大举南下……” 张昊微微一笑,道: “这虽然是一场充满风险的豪赌,若是你们,愿意赌一赌么?” 关平三人互视一眼后, 马铁和马休齐声道:“赌!” 一万人对三千人,胜率不可谓不大; 一旦胜了,公孙瓒便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进一步,可接收张侯爷的全部身家和政治资源,再不济,也能保证幽州无虞。 这买卖,属实的划算。 张侯爷笑着将目光看向了关平,关羽也在这个时候也看向了关平,他想知道,他的儿子会如何选择。 关平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道: “若是我,恐怕也想赌上一赌吧!” …… 第110章 会一会 昨天补了一个章节的字数,昨晚11点前看完的兄弟可以重新看一下,不然剧情连接不上。 …… 见到马铁三人都有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心态, 一旁的关羽不由的点了点头。 按照张昊的分析,公孙范率军出战的几率的确很大,如此,他们便可以在城外与其周旋,从而蚕食掉其麾下兵马。 关羽开口道: “大军携带的干粮仅够两三日之用,咱们渡过泒水后,只能就粮于敌,若顺利拿下泉州城,将整个广阳郡和渔阳郡闹出动静来, 那这场仗,也不会打很久,快的话,年前应该能结束。” 张侯爷沉吟道:“战场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咱们不可掉以轻心。” 说着,张侯爷看向典韦,嘱咐道: “待会儿派两骑快马去趟南皮和信都,秘呈沮授,支会他一声,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另外, 再通传张合等正在赶往乐成的兵马,让他们也做好一些准备。 对了,若是有可能,也要支会身在北新城附近的张硕。 我们的打算,是要在泉州这边打一场时日短,见效快,规模可控的一仗,当然也是关键性的一仗; 但同时,咱们也要做好,一旦玩儿脱了就不得不用肩膀硬抗的打算。” 张昊的这些话,明显是说给关平三人听的。 在谋划前方战局的同时,也得为自己筹谋一张底牌, 这种底牌, 说好听点,叫未雨绸缪, 说难听点,就是输的不那么难看,就算前面的战术,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也能以平局收场。 换句话来说, 就算真的玩儿脱了,大不了,张昊他们再逃回冀州,让张合的后军顶上去,至于军中的粮草能否承受得住一场消耗战,这个另说, 至少北伐这场仗,不能认输。 一旁的黎悦抿嘴笑道:“侯爷总喜欢在刀尖上跳舞,沮先生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气得跺脚,说好的尽快结束北伐,让各州休养生息个两三年呢?” “呵呵呵呵,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先斩后奏的事儿,本侯也没少干; 再说了,是本侯拉着公孙范上赌桌的,本侯若不下场,公孙范如何把家底掏出来呢。” 说到这里, 张侯爷不由的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关羽,笑道: “这仗怎么打都行,本侯主要也是想看看云长兄的青龙偃月刀是否还和往日那般锋利。” …… “咚!咚!咚!” 泉州,城楼,击鼓聚将。 一众军校肃立在城门楼军议厅外,待门开后,各军校都尉排着队列迈步而入,进去后,分立两侧,齐声拜道: “末将,拜见将军!” “末将,拜见将军!” 公孙范坐在帅座上,没像往日般起身相迎,也没有与大家嘘寒问暖。 只是很简洁的抬了抬手, 道: “探马来报,张昊的一支骑军,大概两三千人已经渡过了泒水,往北边来了。” 此言一出, 在场的众人一片哗然。 涿郡那边的战况,他们多少也有所耳闻,虽说还没有进行决战,但在城外,还是有过那么几场厮杀的。 在这个时候,派遣一支两三千规模的骑兵渡河北上,其目的,不言而喻。 一名军校沉吟道: “将军,张昊让这支骑军北上,必定是想深入幽州腹地,截断主公的粮道啊。” 公孙范沉声道: “你们可知道,这领兵之人是谁么?” 众人摇了摇头。 “据探马所言,其中千余骑,皆是黑色衣甲披风,头戴虎面黑缨兜鍪,背圆盾,持短弩,腰配长刀,手持长朔。” “力士营黑甲卫!?” “黑甲卫都来了,难道此次领兵的是张昊本人?” “这张昊好胆量,竟然亲自领兵前来。” “以张昊的用兵习惯,做出此事来,倒也不足为奇。” 公孙范看着众人议论纷纷,他也不说话。 直到一人开口道: “将军,既然张昊只带三千骑北上,那咱们何不主动迎击,若能将张昊擒杀,北伐大军必然会退军,届时,主公亦可挥师南下,天下可定啊!”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群起激昂,踊跃请战。 公孙范依旧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谋士范方出言道: “万万不可,张昊此人,最擅以自身为饵,诱使敌军出城,然后在城外将其歼灭。” 范方是公孙瓒的谋士,特意将他放在泉州,留在公孙范的身边, 一来是为前线筹措粮草,二来,也是想让其辅助公孙范。 范方的话,让公孙范不由的点了点头,道: “先生所言,有理。” 但紧接着,公孙范便思索道: “可张昊就在咱们眼皮底下,若是不去理睬,难道任由其北上广阳郡,威胁咱们的粮道么?” “这……” 公孙范虽然认可范方的担忧,但有些事情就摆在眼前,人家张昊军也没有给你来虚的,直言不讳的就是要告诉你,我张昊来了, 我就是奔着你的粮道和大后方来的,你敢出来么,你若敢出战,就不怕我跟你耍手段,一口吃掉你? 你若不敢出来,那我就在广阳郡、渔阳郡搞事情, 别说粮道了,就是锅碗瓢盆,我也得给你砸了。 对此阳谋,范方也是手足无措,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应对。 公孙范淡淡道: “此事,我已经琢磨过了。” 厅内众人,将目光都看向了公孙范,等待自家将军示下。 范方也不由得看向了公孙范,但是他的眼中,还带着浓浓的忧虑。 “兄长在前线作战,粮草是根本,一旦粮道被截,粮草有失,前线大军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一旦动摇了军心,兵败如山倒。 所以,决不能让人张昊带着这三千骑兵北上。” 说着, 公孙范扫视了一眼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范方的身上,从容道: “我意,亲率步骑六千,去迎击张昊军!” “将军三思啊!”范方焦急道:“张昊能亲率三千骑军北上,说明这三千骑军乃是其麾下精锐,咱们城内只有骑军两千,若与其在城外决战,咱们并不占优啊。” 公孙范眼眸微眯,厉声道: “所以,我才要去会一会那张昊!敢不敢与我赌命!” ………… 武平侯的帅旗,带着特殊纹绣的交龙旗,已经升起来了,正随着寒风猎猎摆动。 易水北岸,三千余骑已经全部集结待命。 张侯爷一直仰着头,看着旗杆上的帅旗,直到脖子发酸,然后才晃了晃脑袋,脖子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侯爷,咱们还等什么呢?”关羽疑惑道。 “等公孙范做出选择。” 关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张侯爷转头问典韦,道:“刚才我们渡的是易水么?” “回侯爷,正是易水。”典韦答道。 张侯爷眉头一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关平三人不解,不由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典韦主动问道:“侯爷,可是在担忧公孙范坚守不出?” 张侯爷摇了摇头,指着大军背后的那条蜿蜒的易水河,感慨道: “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罢了。” 典韦不禁皱眉,不解的目光看向黎悦。 黎悦也在这个时候将目光看向了张侯爷,问道:“侯爷在感慨什么?” 张侯爷喃喃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首《易水歌》出自战国,在汉时的流传度相当高。 自家侯爷在这个时候颂出这么一句,倒也符合意境。 众人皆在回味这句歌谣中的意境,整个氛围倒是多了几分悲壮来。 张侯爷笑了笑,开口道:“当初荆轲刺秦王是两人,而咱们身后有三千铁骑,而且刺的也只是一个公孙范罢了。” 众人点头称是, 不过, 受这句话的影响,大家的心里,多少也增加了几分认真。 歌谣虽然悲凉,但是,他们没有谁愿意成为里面的荆轲,他们可都还想着跟着侯爷活着回来呢。 …… 翌日, 探马来报, 公孙范携军步军六千朝南而来。 双方的斥候和探马在梁军之间的五十里的范围内,展开多次厮杀,均有损伤,但幽州军这边的伤亡更是惨重。 厮杀数场后,幽州军的斥候探马便被压缩到公孙范所部兵马的五里之内。 这对于公孙范来说,相当于在夜间走山路,看不到,也听不到。 “步军?”关平诧异道:“公孙范疯了不成,竟然敢用步军来阻截咱们骑军!” 不等张侯爷说话,关羽便冷哼道:“雕虫小技尔。” 关平看向关羽,不解道:“父亲何意啊?” “公孙范这是在示敌以弱,让咱们以为,泉州城内只有步军,没有骑军; 要是在交战时,公孙范必然会让这六千步军组成盾阵,引诱咱们去冲阵,待咱们陷入鏖战时,便会有一支幽州骑军从咱们的后面包抄而来。” 关平恍然,这一点,他的确是没有想到。 其实在讲武堂的教案中或者所授的兵法里,也会有这样的案例来研讲,但读书学习和战场实操是两回事。 所学的东西,不一定全都记得住,而且战场多变,也需要举一反三的能力。 关羽看向张侯爷,提议道: “侯爷,待会儿关某带讲武营的两千骑去冲阵!” 言外之意就是,让张侯爷带着千余力士营黑甲在后方为其压阵,若幽州骑兵绕后,这千余力士营黑甲也能为其策应。 “云长兄,两千骑冲六千步军的盾阵,会不会太勉强了?” “哼哼,”关羽瞥了张昊一眼,大有一种你看不起谁的感觉,然后淡淡道:“放心,关某会提着公孙范的首级回来的。” 张昊咧嘴一笑,道: “云长兄,尽力就好,一个公孙范的首级,可没有云长兄的安危重要啊。” “呵呵……”关羽冷笑两声,然后便将头扭到了一边, 对关平说道:“平儿,待会儿你就跟在侯爷身边,为父带马铁马休两兄弟去冲阵即可。” 马铁和马休自然是知道关羽的厉害,从侯爷对关羽的态度,也能感觉到关羽在侯爷心里的地位有多高。 能有关羽这样的勇将带他们去冲阵,他们自然也没有抵触的情绪。 …… 公孙范一身戎装,跨骑在一匹白色骏马之上,目光深沉的凝视着前方的一处密林, 虽是密林,但树叶枯黄,落叶纷飞,不闻鸟兽踪迹。 一阵寒风吹过,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公孙范有预感,张昊的骑兵或许就藏在前方的密林之中。 随即, 公孙范面色一沉,眼眸中透露着一股子坚毅和杀机,朝着身后的六千步军,高声道: “列阵迎敌!” 紧接着,身后的军校都尉开始吩咐传令兵,督促各部列阵。 “击鼓!” 随着一名军校的一声嘶吼。 战鼓声如雷霆般,响彻大地。 “弓弩手准备!” “刀盾手前进!” 战鼓声,号角声,霎时间响成一片。 寒风肆掠的平原上,空气骤然变得炽烈起来,兵器撞击声,铠甲摩擦声不绝于耳。 弓箭手在军官的呵斥下,将箭矢从箭袋中拿出,搭在了弓弦上,只要敌军出现,他们便会举弓拉弦。 幽州军,长年与草原上的外族人作战, 无论是战斗素养,还是作战技巧,都远胜于中原地区的兵卒。 就算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支骑军,他们这些步军也不会有丝毫慌张。 以步军抵御骑军的战斗,他们并不陌生。 对于他们而言,他们能抵挡得住草原上的骑兵,难道还抵挡不了南边来的骑兵么。 他们这些兵卒,长年与草原人作战,骨子里多少还是有几分属于他们这些北地兵卒的骄傲。 这就像是高端局打惯了,突然让他们进入低端局,就相当于在鱼塘里炸鱼一样的简单。 “杀!” “杀!” “杀!” 在整齐嘹亮的喊杀声中,六千幽州步军迈开整齐的步伐,踩着坚实的大敌,缓缓向前。 距离密林还有百步之遥时, 公孙范抬了抬手。 六千步军的脚步戛然而止。 前排的刀盾手将盾牌同时往地上重重一顿,顷刻间筑起一堵堵冰冷的坚墙,密密麻麻的刀尖从盾牌的缝隙里露出来,闪烁着死亡的寒辉。 这时, 公孙范凝望着眼前的密林,将手向前一挥。 紧接着, 处在弓箭手方阵的军官,开始高声嘶吼道: “射!” …… 第111章 关羽破阵 密林深处, 一骑缓缓向前,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表情凝重。 对于关羽而言,以两千精锐铁骑冲杀六千名步军组成的盾阵,不可谓不是一场极具挑战性的冲阵。 若是寻常步军还好,关羽还是有这个信心的, 毕竟这两千讲武营的骑军,是他带过的,最精锐的骑兵了。 可是, 当他远远的透过树林间隙看到公孙范的六千幽州步军时,他的心也不由的提了起来。 他从未与幽州军交过手,原以为是中原那些步卒,结果,对面也是精锐。 身后, 马铁似乎也看出了对面幽州军的所散发出的昂然战意,不由道:“对面的幽州军也是精锐啊。” “呵呵,精锐又如何,咱们讲武营打的就是精锐!”马休冷笑道。 马铁横了马休一眼,低声道:“这些幽州军,可不像咱们之前看到的中原军队,还是不要轻敌为好。” 关羽沉声道: “此战,事关北伐成败,对于侯爷来说,是一场决不能输的一场仗。” 马铁和马休互视一眼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咻——” 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马铁和马休不禁抬头望天,只见密密麻麻的箭矢如一朵黑云一般,朝着他们的方向落下。 两人心中一慌,胯下的马儿亦开始躁动了起来。 当两人极力稳住战马时,才发现前方的关羽和其胯下的赤兔马,竟然纹丝不动。 哪怕箭矢都已经落在了其身前五步之外,都没有半点慌张。 两人心中诧异之余,也对关羽产生了一丝之前不曾有过的钦佩。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不动如山这个词来形容关羽,再合适不过了。 “叮当!叮当!” 箭头落在冻土上,发出尖锐的声音。 待两轮箭矢射罢,关羽侧头对马铁和马休二人道:“记住,目标是公孙范!” 二人颔首抱拳。 “随我杀敌!” 随着关羽一声令下,位于最前面的一千铁骑跟着关羽开始奔涌前行。 战马的响鼻声此起彼伏。 关羽带着一千讲武营骑兵,朝着幽州军的步军方阵冲了过去。 很快, 一骑接着一骑从密林中出现,他们冲出密林后,便逐渐汇聚到关羽身后,试图用百余步的距离快速组成楔形冲阵。 如此默契的配合,非成百上千次的训练或实战,都是难以实现的。 看到敌骑冲出密林后, 公孙范的嘴角绽开一丝冷笑,陡然高举右臂,千余弓箭手再次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弓箭手的目标,并不是前排的敌骑,而是还处在密林中的骑兵。 在对阵骑兵方面,幽州步军拥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他们知道,如何才能更有效率的对敌军展开杀伤,让敌军减员。 射完一轮箭矢后, 弓箭手再次机械的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羽搭在弦上,尔后双臂发力,将长弓抬起。 在嘎吱嘎吱的弓弦绷紧声中,一张张劲弓已经被挽成了满月状,每一名弓箭手皆表情冷漠,不见丝毫慌张。 两眼微眯,不带任何感情的凝视着前方的密林。 “放箭!” 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 千余弓箭手毫不迟疑的同时松开右手。 随着弦声四起,刺耳的锐啸声划破长空,一支支狼毫羽箭带着凛冽的杀机,转瞬间便落向了密林之中。 “笃笃笃……” “叮当!叮当!” 箭矢射中树干的声音,箭矢落在冻土上的声音,可就是没有利箭破甲入肉,敌军中箭惨叫的声音。 当公孙范看到从密林中杀出的,只有千骑左右时,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瞪向密林深处,有莫名的森寒在他的眼眸中激荡:“该死!” 自己下令射出的两轮箭矢射空了! 但他并不是心疼箭矢, 而是, 那未出现的两千骑军,哪里去了? 此时的公孙范,来不及多想,因为关羽领着的千骑已经杀到。 前排的讲武营骑兵抬起了手里的劲弩,朝着前方的敌军盾阵射了出去。 “这些该死的张昊军!” 公孙范怒骂一声,拨转马头,朝着后方掠去,身后的兵卒纷纷为其让开了一条道路。 早就听说张昊军富得流油,精锐的骑兵手里,几乎每人都会配发一支轻巧的短弩,用来冲阵时使用。 这样一来,便能有效的对持盾步卒或者持戟兵造成一定的伤害,从而让己方顺利冲阵。 幽州军这边刀盾手,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打法, 当敌人将短弩对准他们的时候,弩箭便在同一时间射出,幽州步卒连反应躲闪的时间都没有。 结果可想而知。 军校正准备督促后面的刀盾手重组阵型,便被一支锋利的羽箭从他的嘴里狠狠的贯入, 扎透了整颗头颅又从脑后穿出,喝令声戛然而止。 刹那间, 幽州步卒的惨嚎声不绝于耳,前排的刀盾手被讲武营的骑军更是直接撞开了一个口子。 楔形冲阵的特点便是, 只要被打开了一个小口子,那这个口子便会以肉眼可见,且不可阻挡的撕扯开来,越撕越大。 唯一能够止住敌骑冲势的,便是军阵纵深了。 而这, 幽州步军怎会不知。 此时位于军阵中央的公孙范,面色阴沉的看着自己的部众被敌方骑军无情的践踏,他的心在滴血。 泉州城内的一万部众,可是他的家底啊! 但很快, 敌军骑兵的前冲之势便被公孙范身前的三排长戟手给抵挡住了。 密林边缘, 双方的兵马已经厮杀在了一起,一片混乱。 “公孙范何在!” 关羽一声暴喝,青龙偃月刀在其手中抡如满月,每一次挥斩,便会带走一条或两条幽州步卒的性命。 “挡住他!” 公孙范早就注意到了关羽这尊杀神,早早的便将自己的亲卫调到了自己的身边,待关羽杀来时,他便让自己的亲卫去抵挡。 关羽,曾一刀斩杀张昊的部将张牛角,如此勇将,公孙范自愧不如。 所以一开始,公孙范就没有与其交手的打算,他只想用这六千步军拖住张昊的三千骑军。 可是, 说好的三千骑军,怎么只出现了一千骑, 剩下的两千骑呢? 张昊人呢? …… 第112章 关平请战 就在公孙范还在犹疑之际,密林之中再次传来了金戈铁马之声。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公孙范寻声望去,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了。 两侧, 两侧出现了两支骑兵,从密林中杀出,呈包抄之势,朝公孙范的不均方阵的后方,奔袭而来。 “来了!” 公孙范神情一凛,为了对付这三千敌骑,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随着高台之上的令旗挥动,位于两翼的军校开始高声喝令道: “两翼出击,稳住阵型!” “两翼出击,稳住阵型!” 位于两翼的幽州军甲士,将橹盾置于胸前,踏着小碎步组成阵型。 马铁和马休两人本就出自西凉,对于骑战,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在讲武堂和讲武营中系统的学习过数套骑军冲阵。 此时,在看到前方的敌军有条不紊的摆出抵御阵型后,眼眸中虽然闪过一抹异色,但并未有丝毫慌乱。 当马铁和马休各自的五百骑快要抵近敌军军阵两百步时,他们不约而同的掏出了手里的短弩,朝着敌军军阵射去。 射完一箭后,便拨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始终与地方军阵保持着百余步到两百步的距离。 这是草原上的骑射战术,用侯爷的话来说叫放风筝。 幽州军这边,左右两翼挨了一轮箭矢,死伤数百人不说,连敌骑的毛都没摸到一根。 马铁和马休带着部众在马背上给短弩重新上好弩箭,然后贴着敌军军阵的射程,一轮又一轮的射击。 此时的公孙范,看着左右两翼的部众伤亡不断,他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 说到底,步军在面对骑军时,根本不可能拥有主动权的,劣势太过明显了。 虽然幽州军这边有弓箭手予以还击,但在讲武营骑军的坚实甲胄面前,收效甚微。 不是劲弓的射程不及短弩,而是弓箭手的站位太过靠后,他们距离敌骑已经超过了两百步,为了增加射程只能选择抛射,而抛射的威力本就弱于平射。 但对于讲武营的骑兵来说,他们只需要射中敌阵最前排的盾手,和后面的刀斧手即可,为了达到有效的杀伤,骑兵甚至可以抵近到五十余步的距离, 射完一箭后,再立刻远离。 虽然有些讲武营骑兵运气不好,被幽州军的弓箭手射落马下,但相较于幽州军的伤亡来说,也不算什么了。 五里外, 两名幽州军校正焦急等待着,他们身后有两千幽州骑军。 “报,将军已经和敌骑交上手了!” 听闻来报后,两人互视一眼,并没有下达驰援的命令,因为他们在等,等待敌军骑兵全部压上后,他们再来做最后那支黄雀。 没过多久,前方又有一骑快马来报。 “报,敌骑再次从密林中杀出,将军被敌骑围困住了。” 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按照预先制定的作战计划,待敌骑全部陷入鏖战时,他们才能出击。 “三千敌骑是否全部投入战斗了?”一名军校问道。 斥候面露难色道:“战况混乱,没看清对方有多少人马。” “这……”军校面露犹疑。 另一军校焦急道: “还在犹豫什么呢,将军已深陷重围,若不赶紧驰援,我军危矣!” “可是临行前,范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说张昊奸猾无比,不到最后时刻绝不会亮出底牌的!” “什么底牌不底牌的,我只知道将军有危险,咱们在这里等着,是要置将军安危于不顾么!” “可若是张昊狗贼还留有后手,咱们现在冲出去,岂不正中其下怀?” “那你倒是说说,张昊的后手到底在哪里啊!” …… “侯爷,为何敌方的骑兵还没动静呢?” 关平不由皱眉道。 数里外的一处矮坡上,张侯爷带着典韦和关平还有黎悦正在举目眺望着远方的激战。 而矮坡的背面,千余力士营黑甲骑安静的等候着,除了战马时不时的打几声响鼻外,谁也不会知道这里竟然藏有一支骑兵。 张昊放下已经举着酸疼的胳膊,悠悠道: “敌不动,我不动,作为猎手,最重要的是得有耐心。” 关平点了点头,但是他眼眸中的焦急和担忧,没有半点削弱。 因为他的父亲,他讲武营里的兄弟正在浴血奋战,而他只能待在侯爷身边,做个乖宝宝。 张昊瞥了关平一眼,开口道: “心急了?” 关平低下头,没有说话。 “心急很正常,为将者,看到前方的同袍在厮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倒在血泊之中,能做到心如止水,很难,但在明面上,你必须得波澜不惊。” “侯爷能做到心如止水么?” “不能。” 关平皱了皱眉,不解道:“那侯爷现在在想什么?” “本侯在祈盼。” “祈盼?”关平面露疑惑,揣测道:“祈盼胜利么?” 没等张侯爷说话,一旁的黎悦就先笑了,说道:“胜利都是打出来的,哪有祈盼来的。” “卑职说错话了……” 黎悦看了一眼自家侯爷,笑着解释道:“咱们侯爷,应该是在祈盼那公孙范不要太傻,不然侯爷的谋划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言外之意就是, 若公孙范并没有将骑兵安排在隐秘处,而就带着六千步军来硬刚,那他们这千余力士营黑甲就真的成看戏的了。 一旁的典韦低声问道:“若公孙范并未在旁边安排后手,那咱们就这么一直等着么?” 黎悦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侯爷。 张昊微微一笑,摸了摸胯下马儿的鬃毛,道: “等着。” 关平心里一急,担忧道:“那咱们就这么干看着么?” “是,干看着。” “侯爷,请允我带两百骑去驰援父亲!”关平拱手请战道。 “你要相信你爹。” “可是……” 就在关平还要再说什么时,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侯爷,公孙范的后手来了。”典韦开口道。 张昊抬手眺望,并没有说话。 “侯爷,关平请战!”关平朗声道。 …… 第113章 信仰之战 讲武营骑兵所携带的短弩本就不多, 几轮弩箭射罢, 汇合于一处的马铁和马休两兄弟,带着身后千骑,如潮水般,冲向敌军后阵。 马蹄翻飞间,如同一把巨斧,深深的砸入阵中。 前面有关羽,后面又有张昊军的两名年轻将领,前后夹击之下, 此时的步军方阵已经支离破碎。 公孙范明白,若援军不至,这一战,事实上已经能够预见结果了。 面对敌方这两千精锐骑兵,这次带来的六千劲卒,还是不够看。 公孙范这边虽然占据兵力上的优势, 但, 对面毕竟是骑兵,在对阵步卒时,有着天然的优势。 何况, 敌军中的这三名将领,皆不是易与之辈。 就说那关羽, 在战阵中左冲右突,一杆青龙偃月刀在手,几无敌手,宛如一尊战神大杀四方。 虽说关羽一人所造成的杀伤在六千人的数量中不算什么,但其对己方将士造成的心理影响,却是致命的。 战场厮杀,其中一方兵卒的心气儿一弱,就再难以被拉回来, 长此以往,怯战者,畏战者便不敢上前。 关羽就像一把精巧的匕首,如庖丁解牛般,使己方阵型骨肉分离。 再说后面的两名敌将,虽然年轻,但却悍勇善战,对麾下骑兵的掌控,竟比一些幽州老将还要老练。 此时的公孙范,后脊生凉, 纵使极力压制内心的慌乱,他的眼皮还是不受控制的跳动着。 再看周围的将士, 抵抗意志正在冰消瓦解,若不是身在军阵的中央,若不是还有自己在此坐镇, 恐怕, 早就开始溃逃了。 亦就在这时。 北面, 北面的大地正在颤抖。 公孙范侧目看去,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那个方向,正是他麾下的两千骑兵所在之处。 公孙范朗声高呼: “将士们,稳住阵型,咱们的援军来了!” 此言一出, 周遭的幽州兵卒犹如打上了一记强心剂一般,嘶吼着,呐喊着,朝着前后的敌骑扑杀上去。 对于公孙范来说,他的脸上并未见到一丝喜悦。 他骑在战马上,举目张望着。 他在寻找,寻找张昊军剩下的一千骑兵在哪里。 这个时候, 他的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他多么希望张昊带着剩下的一千骑兵去攻打泉州城,如此,这边的战局,他哪怕只是惨胜,那也有扭转局势的机会。 公孙范心里清楚,泉州城内有范方在,还有两千步卒,仅凭张昊身边的千骑,短时间内,定然难以攻下泉州这座坚城。 援军,已经开始冲锋了,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此时的公孙范,再度张望四周,没有见到敌方援军的身影。 公孙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头向身边的军校说道: “此战定矣,此战定矣!” …… 矮坡背面, 典韦坐在战马上,极目望向远处。 密林边缘已经是一片混乱。 再远处, 烟尘滚滚,幽州骑兵释放马力,全力奔袭。 “典将军,还在等什么呢?”关平焦急道。 典韦并没有去回应关平,而是看了一眼背后,逐渐西落的太阳,再将目光看向身后这千余力士营黑甲骑, 甲胄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身边的军侯唐左,正举着侯爷的帅旗,带有特殊绣纹的黑色交龙旗。 典韦轻轻一勒马缰,转过身来,凛冽的目光自每一名黑甲卫身上扫过,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也聚集在了典韦的身上。 头戴虎面盔,周身黑甲,没有人能看到他们的表情,从而给人一种森寒的冷漠。 对于侯爷身边的黑甲卫来说,他们已经不需要言语的激励,也不需要声嘶力竭的大吼。 只要侯爷需要,他们可以成为最坚实的盾,也能成为最锋锐的利刃。 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何惧之有。 妻儿老小皆受侯府的照料,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作为儿子,终其一生都在为家人过上好日子而努力。 而侯爷,已经帮他们解决了所有的后顾之忧,他们的孩子,将会被送入民生堂或者讲武堂,将来,会比他们更有出息。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就已经够了。 典韦最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关平,嘴角一扬,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更带着一丝莫名的嘲弄。 这是心态上的碾压,更是一种来自信仰上的不屑。 那意思好像就是,你关平的心里,惦记着袍泽,惦记着父亲,惦记着军功,惦记着胜败。 而典韦他们这些黑甲卫,心思就单纯的多。 他们不在乎袍泽,不在乎家人,不在乎军功,更不在乎胜败。 他们在乎的是,侯爷的意志能否被他们所实现, 哪怕他们的前方是十万大军,甚至是百万大军,只要侯爷努努嘴,他们便会勇往直前。 用侯爷的话来说,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随着典韦策马而出,身后千余黑甲骑就像是一群残忍噬杀的鬼兵,带着冰冷的杀机,带着无畏的信仰,朝着侯爷所指的方向,踏马而去。 关平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此时的他,突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忽然觉得,讲武营与黑甲卫比起来,就如同米粒一般的渺小。 他们在进入讲武营中,曾在侯爷的帅旗下盟誓,侯爷剑锋所指之处便是他们前进的方向, 原本以为,他们这些人已经做到了,但在这些黑甲卫面前,他们或许什么都不是。 关平喉头微动,提着大刀跟了上去。 典韦的战马踏着碎步,徐徐前进,身后,千余黑甲骑同时策马而前,缓缓相随,战马的响鼻声响成一片。 两千步。 密林边缘的双方兵卒已经看到了这边的黑色铁流; 公孙范双目圆瞪,神情骇然,脑中一片空白; 关羽眼眸微眯,一捋长须,嘴角微扬; 马铁和马休两人的眼眸中尽显欣喜之色; 前来驰援的两千幽州骑军,就快要融入混战时,仓促间,生生的勒住了缰绳,拨转马头,朝着远处的黑甲骑兵冲杀而去。 …… 第114章 马超的心思 当看到幽州骑兵朝他们这边扑杀而来时,典韦眼眸一凝,嘴角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冷笑。 幽州骑兵奔袭数里,马力已经消耗大半,对己方来说,相当于以逸待劳了。 骑兵与骑兵之间的作战,可以比较的东西有很多,其中颇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战马的体力。 若在两军对冲时,一方的马力力竭,几乎就已经宣告了死刑。 战马的体力用尽,若强行驱使,战马便会累死倒地,骑在马上的兵卒自然难以幸免于难。 典韦一夹马腹, 战马吃痛,顿时昂首一声嘶鸣,放开四蹄开始加速。 身后, 一众黑甲骑亦开始加速。 数千只铁蹄沉重的叩击着大地,恍惚之间,整片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夕阳的余晖,洒在黑色甲胄之上,甲片熠熠生辉。 亦不知这千余骑是天兵天将,还是从地狱深渊中,挣脱枷锁出来的阴兵鬼将。 矮坡上, 张昊一边揉顺着战马的鬃毛,一边望着天空中的一片云, 良久,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旁的黎悦柔声道: “侯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不知道为什么,本侯自从渡过易水后,心里一直堵得慌,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 “什么预感?” “总觉得此次北伐并不会这么简单。” 黎悦皱了皱眉,道: “您是说,曹操和公孙瓒?” 张昊点了点头,淡然道: “曹操的心机和城府,远非寻常诸侯可比,其帐下的程昱和贾诩也非等闲之辈,在乐成经营也有大半年了,他不可能不为今日做些准备的。” 黎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道: “侯爷的意思……曹操和公孙瓒并非只有手里的这十余万大军,他们还有后手?” 张昊眉头微蹙,微微摇了摇头, 叹道: “本侯当初能借匈奴人的手,插手凉州之事,公孙瓒与乌桓人、鲜卑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安之不会有所勾结啊。” “那此番北伐,岂不是有凶险?” “哼哼,”张昊冷笑两声,舔了舔嘴唇,道:“自打父亲巨鹿起事,哪一步没有踩在刀尖上。” “可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昊眺望着远处的战场,眼睛微眯,沉声道:“幽州,本侯势在必得!” …… “咔嚓!” 公孙范的人头落地。 “咚!” 关羽将青龙偃月刀插在了地上,一捋长须,呼出了一口白气, 然后转过头,将目光看向了远处的矮坡。 马铁和马休策马而来。 马铁看了一眼公孙范的尸体和滚落一旁的首级,朝关羽抱拳道: “关将军,此战杀敌四千余,俘敌三千。” 关羽点了点头,问道:“讲武营的弟兄伤亡如何?” “还能再战的,一千三百余。” “黑甲卫那边呢?” 马铁略微有些迟疑,但还是答道:“损失了三四百。” 亦就在这时, 唐左策马而来,禀报道: “侯爷有令,让伤兵将弟兄们的尸体还有这些俘虏运回冀州。” 马铁看了一眼左肩带伤的马休,说道: “马休,你带着伤兵回冀州吧。” “大哥,我还能再战!” 关羽看了一眼左臂染血的马休,道:“听你大哥的!” 马休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唐左。 唐左看了一眼马休的伤势,点了点头。 关羽看向唐左,询问道:“关平没受伤吧?” “侯爷有令,让关平带着五百骑往泉州去了。” “泉州?” 唐左点了点头,道:“侯爷说了,待关平拿下泉州后,咱们去泉州休息两天。” “可平儿只有五百骑,如何能夺下有两千幽州步军驻守的泉州?” 唐左笑了笑,道: “关将军勿虑,我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关平他们穿着幽州军的甲胄离开的。” 关羽一愣,不禁失笑道: “也是,侯爷足智多谋,是关某多虑了。” “关将军错了,此计可是关平向侯爷献上的。” “哦?”关羽一怔,接着哈哈一笑,眼中满是欣喜。 …… 北新城外, 张硕军,中军大营之中。 “张将军,快马来报,侯爷……侯爷……” 张硕眉头一皱,赶紧给马超递去一碗水,温怒道:“喝点水慢慢说,我阿弟怎么了?” 马超干完一碗水后,开口道:“侯爷拿下了泉州,关羽取了公孙范的首级,然后让人把首级送过来了。” “你说什么!” 张硕诧异道:“侯爷怎么去广阳郡了,他不是在南皮么,这不胡闹嘛!” 接着,张硕看向马超,焦急道:“那传令兵呢,问问他,侯爷带了多少人马北上的!” “问过了,千余黑甲卫和两千讲武营,总共三千余骑。” 说着,马超又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碗清水,喝着。 “就三千骑!?”张硕怒道:“真是胡来!” 马超干笑两声,也不答话。 张硕是侯爷的堂兄,做兄长的关心弟弟的安危,也算正常。 “马超,你赶紧,赶紧带你的西凉军去广阳郡,去侯爷身边保护他!” “哈?”马超面露难色道:“咱没接到侯爷的军令,要是擅自过去,侯爷会降罪的!” 张硕眉头一挑,嫌弃的看向马超,嘲弄道: “若是李招娣,都不用我说,他就会带着部众过去,瞧你这点儿出息!” 马超嘴角一瞥道: “您也说了,那是李招娣,我能跟她比么!” “呵呵呵,”张硕斜眼看向马超, 道: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会出自你的口中。” 马超是马腾的儿子,论武艺,侯爷麾下没几个能胜过他的,能让他服气的人,当然也没有几个, 只是没想到,李招娣就是其中之一。 “你小子,是不是喜欢李招娣那丫头了?” 马超没作犹豫, 直接回答道: “喜欢!” “呵。” 张硕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马超,揶揄道: “你可不是那疯丫头的菜啊!” 马超昂起头,道: “只要我能将公孙瓒和曹操的首级取下,我就用这份军功,请侯爷为我赐婚!” 张硕咧嘴一笑, “马超,我敬你是条汉子!” …… 第115章 乱战 马超显然是没有明白张硕话里的意思,还以为是因为刚才自己说要用公孙瓒和曹操的首级去换赐婚的事。 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后, 马超嘴角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我承认,幽州铁骑的确难缠,但论悍勇无畏,我西凉铁骑也不比他们差!” 张硕摇摇头,道: “曾经,我也像你这般自信过,可是……,马超,你信命么?” “你说呢?” “我反正是不信的。” “那你还问我做何?” 张硕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只是觉得,你可以信一下。” 很快,营寨示警的号角声响起, 张硕和马超提起兵器就往外面跑。 严纲和带着五千幽州铁骑,在城门口,组成了整齐有序的军阵,开始向张硕军所在的方向缓缓压来。 营寨外, 张硕的飞虎骑正在有序的集结,军阵前方,张硕和马超骑在马上,淡淡的看着远处的幽州骑军。 “这厮怎么又来了,每隔一两日就带着兵马过来叫个阵,既不敢对冲又不敢单挑,有个什么劲儿啊!” 马超不由吐槽道。 “呵,忒!” 张硕吐出一口浓痰,面带不屑的,对着身边的马超道: “人家不敢单挑,怪谁啊,还不是你,一上去就连斩人家三位偏将!” “反正咱们也是赚了!” “那这次,你去叫个阵?” “我不去,浪费口舌!” “行吧,那这次就来个对冲吧!” 说着,张硕就准备率先冲出去。 马超一惊,赶紧道:“可咱们的兵马还没有集结完毕啊!” 换言之,一万飞虎骑,只出来了三分之一,还有一大半没有从营寨内出来。 这样冒然进攻,在兵力上,他们这边是处于劣势的。 大家都是骑兵,对面的幽州铁骑也是精锐,搞不好,还会将张硕他们这一批率先冲过去的人马团团围住,后果不堪设想。 “咱们要是准备完全了,严纲那厮能与咱们对冲么!” 丢下这句话后,张硕提着长枪,策马而出。 身后的飞虎骑紧随其后。 马超自然明白张硕的意思,可这样一来,不就将自己置身于危局之中了么。 可一想到侯爷,也是喜欢用以自身为饵的打法,他也就释然了。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子人,真不让人省心。 念及于此,马超自然也不能落在后面,策马来到张硕的身旁。 “想通了?”张硕笑问道。 马超白了张硕一眼,大声道:“侯爷说过,风浪越大鱼越贵!” 整个涿郡,在屠兀骨带着胡骑军杀进来的时候,就已经乱套了,这个乱套并不是幽州军乱,而是涿郡乱。 别的不说, 范阳、故安、方城,便是屠兀骨给曹操和公孙瓒送上的见面礼。 拿三城后,胡骑军就粮于敌,但凡士族豪绅,全都被劫掠了一遍。 普通百姓虽然没有遭到什么侵犯,但人心惶惶,但凡是有些家资的商贾富户,包括一些士族,也都提前收拾金银细软,拖家带口的往涿县逃难去了。 胡骑军并没有去劫掠这些人,因为他们对金银不感兴趣,他们只要粮草。 金银能带走,粮草却带不走。 本来以张昊军的作风,应当对这些百姓一视同仁的,但自家什么状况,也只有自家知道。 粮草不济这个问题, 沮授早就暗中支会过张硕和屠兀骨了。 屠兀骨自然是发挥草原人的优良传统,能够就粮于敌。 但是张硕这边却没办法,他得盯着北新城的这两万幽州铁骑。 这半个多月来,一万五千骑,人吃马嚼,仓里的粮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吃光,而从冀州运送来的粮草也渐渐的在减少。 对于张硕来说,若不早点解决北新城内的两万幽州铁骑,他们就得饿死在北新城外了。 虽然张硕表面上,主打一个稳字,可心底里慌得一批。 这次好不容易看到严纲带着兵马出城挑衅,那不得抓住机会,狠狠的扑上去咬上一口啊。 目的很明确,尽可能的对敌军造成有效杀伤,万一最后撤军了,剩下的幽州铁骑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对于幽州军这边的严纲和单经来说,他们也是有苦不能说。 之前按照曹操和公孙瓒所商议的,让他俩带着两万幽州铁骑驻扎在北新城,主打的就是一个眼中钉和肉中刺。 只要这枚棋子被放置在北新城,就为吸引张昊军中的骑军主力。 因为,只有骑军才能牵制住另一支骑军。 按照曹操和公孙瓒的想法,北新城的这两万骑军,怎么都得将飞虎骑和胡骑军牵制在北新城附近。 如此, 张昊军只能以步军为主力,去进攻涿县。 曹操和公孙瓒在涿县有步骑八万,若张昊军全力来攻,不得准备个十余万兵马啊,到时候,再通知代县的田楷, 让田楷引兵三万,从代郡南下冀州,来个围魏救赵,让张昊军疲于奔命。 可是, 谁能想到,张昊军中还有马超的五千西凉军。 一万飞虎骑加上五千西凉军就牵制住了北新城的两万幽州骑军,从而让屠兀骨的一万胡骑军在涿郡大杀四方, 让涿县的那两位,极为难受。 想派兵出来围剿吧,你大军一出来,胡骑军就退走。 曹操又不敢让大军离开得太远,担心被屠兀骨的胡骑军一口一口的给蚕食掉。 这样一来, 就造成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局面。 那就是北新城成为了一座孤城,严纲和单经的两万幽州铁骑也成为了一支藏在孤城中的孤军。 这粮草嘛,也没剩多少了。 按照严纲和单经的想法,张硕军中的粮草应该也快吃完了吧,所以便带着五千兵马出城试探。 可没想到, 那张硕就像是发了神经一样,话都不唠上两句,直接就带着还没集结完毕的兵马杀了过来。 见此,严纲也不废话,见着对面冲过来的兵马不多,便迎了上去。 双方骑兵就在北新城外展开了对冲,厮杀在了一起。 一开始, 严纲的五千骑直接将张硕的三千余飞虎骑直接围住了,后续的飞虎骑和西凉骑军怎么也冲不进去。 原本以为能够将张硕和马超闷死在口袋内里, 可没想到, 张硕和马超就像两把锋利的锥子,在口袋里横冲直撞,大杀四方。 而里面的飞虎骑,尽管深陷重围,却也不见慌乱,一个个悍不畏死的与幽州骑兵厮杀。 厮杀的时间越长,从军寨里赶来支援的飞虎骑和西凉骑军也就越多。 毕竟在北新城外有总共一万五千骑的飞虎骑和西凉骑军,相较于严纲带出来的这五千幽州铁骑,在人数上,还是占有极大优势的。 随着优势逐渐向张硕这边倾斜,北新城内的单经坐不住了,索性带着城内的一万五千骑,杀了出来。 总共三万五千骑,在北新城和军寨之间的平原上战做一团。 厮杀了一整日,一直到太阳快落山时,双方主将才招呼部众各自收兵。 …… 第116章 北新城鏖战 天黑了, 火把打起。 两头野兽在白日里打得头破血流,晚上,各回各的窝舔舐伤口。 马超抱着自己的虎头湛金枪,站在中军大帐外面,抬头看向夜空里的星星和那一弯月牙。 张硕则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手里拄着一把刀。 两人都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 张硕的亲卫营校尉周成走了过来,先是看了一眼正在仰头看星星的马超,然后又看了一眼兀自发呆的张硕,摇了摇头,走进了中军营帐。 周成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面和一壶水,看向两人,问道: “谁没吃?” 张硕朝马超努了努嘴。 周成叹了口气,走到马超身边,将碗面递向马超。 马超没有接面碗,而是摊开了手。 周成撇了撇嘴,将水倒出,让马超洗手。 洗过手,马超才开始吃面,哪怕面已经坨了,已经凉了。 “我说两位,你们别置气了,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没有败不是。”周成和稀泥道。 今日一战,一万五对两万,双方的伤亡都很大,几乎都损伤过半了。 马超嘟囔道:“要不是这个疯子,咱们能损失这么多弟兄么!” “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张硕回嘴道。 尽管张硕以粮草为由,但心里也还是有些后悔,毕竟死了这么多弟兄。 粮草短缺,还可以想办法,可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周成也坐在了台阶上,露出一抹苦笑道: “这一天的厮杀,太难熬了,几次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呵呵,”马超冷笑道:“人家侯爷玩儿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是因为侯爷留着后手呢,你这大老粗,还学侯爷整花活儿,要不是将士用命,咱俩都得搭进去。” “我学侯爷怎么了,你不也学侯爷那股子矫情劲儿么,吃饭之前还得先洗个手,好的不学,尽学些没用的。”张硕骂骂咧咧道。 马超将吃完的空碗放在台阶上,看向张硕,笑问道: “行,那你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在这儿跟人家耗着还是怎么的?” “等!” “等什么?” “等张合他们来了,咱们就走!” 马超眉头一挑,既然张硕这样说,说明张合部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念及于此,马超的心情也好了些许。 再问道: “如果明日,严纲和单经再从城里出来呢?” “接着揍!”张硕淡然道。 “……”马超沉默了,周成也沉默了。 张硕瞥了两人一眼,喃喃道: “放心吧,下次再来,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的强度了。” 这一仗,双方都伤筋动骨了,再来,也都会悠着点儿。 马超皱了皱眉,不禁问道: “我刚才一直在想个问题,咱们在这北新城快一个月了吧,之前都是小打小闹,就算我斩杀了对面三名将领,严纲和单经也都咽下了这口气, 怎么今日,跟疯狗似的,一打起来,就跟不要命一样,还打了一整日。” 周成喃喃道:“也对啊,其实只要他们鸣金收兵了,咱们也会见好就收的。” 张硕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马超思索片刻后,沉吟道:“咱们围北新城,围了快一个月了,他们两万幽州骑军在北新城待的时间比咱们更久,他们在城内的粮草有那么多么?” 张硕眼眸一亮,忽地站了起来, 由于坐得太久,白日里厮杀又掏空了体力,此时起来的太快,不由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 好在周成及时起身扶住张硕,他才稳住了身形。 “对啊!”张硕惊呼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娘的,他们的粮草肯定也不多了,所以才如此着急来试探咱们啊!” 翌日, 严纲和单经,带着近万幽州铁骑从城内出来,寻战。 张硕和马超带着七千骑应战。 双方没有像之前那般乱做一团的混战厮杀,而是展开了对冲。 所谓的对冲,比拼的是兵力、士气、甲胄、将领的指挥调度。 双方对冲了两轮,张硕这边以甲胄军械的优势,弥补了兵力上的劣势。 而且从气势和士气上来说,张硕他们是进攻一方,围困的一方,一直以来都掌握着主动权; 而严纲那边,一直处于被围困中,会将自己当做是一支孤军, 无论是气势还是心气儿,幽州军这边就弱了那么一筹。 此消彼长,今日一战,幽州军损伤惨重,最后退回城内。 晚食, 依旧是烩面。 张硕和马超吃的很香。 马超将空碗一放,打了个饱嗝,用满是血污的袖子抹了抹嘴,开口道: “我想了一下,咱们也得整些花活儿。” “说来听听。”张硕道。 “我料定严纲和单经明日还会出来,所以,派人通知胡骑军,让他们过来帮帮场子!” “可若胡骑军来了,严纲他们还敢出来么?” “那就诱骗他们出来啊!” “怎么诱骗?” “撤军!” “撤军?” “哎呀,不是真撤,反正对方也知道咱们粮草短缺,若是撤了,不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么。” “再说了,咱们这两支兵马,就这么两天时间,都快拼光了,于情于理也该撤了。” 张硕点了点头,道: “那就明日交战时,咱们直接溃败不就行了,只要对方敢追,就让胡骑军抄他们的后路!” “嘿嘿,”马超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就这么定了,我让周成派人去联络胡骑军!” …… 第三日, 双方再次交战。 在第一轮对冲时,马超就先带着西凉军跑了,张硕破口大骂,无奈,也只能撤退。 严纲见张硕要跑,欣喜之下,朗声道:“弟兄们,给我追!” 单经心存犹疑,但眼下,的确是歼灭飞虎骑的天赐良机。 一旦解决了张硕的飞虎骑,张昊的北伐大军必然受挫,这对张昊军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其次, 飞虎骑和西凉骑军败退,涿郡的胡骑军便成了无根之木,涿郡的主动权将再次回到幽州军这边。 退一万步来说, 他们也不怕对方在前面埋有伏兵。 涿郡地势平坦,可以说是一马平川,方圆百里之内,哪有地方能藏伏兵的。 况且他们都是骑军,见势不妙拨转马头撤了就是。 打消疑虑的单经,便带着麾下部众,随严纲一起,向张硕和马超溃败的方向追了出去。 …… 第117章 撤军? “原本以为,这张硕不过是一员粗鄙的武夫,没想到,竟以一万五千骑,吃掉了严纲和单经的两万幽州铁骑,不简单,不简单呐!” 曹操放下探马呈送过来的简牍,神情凝重。 两日前, 严纲和单经带着部众追击张硕和马超,本打算彻底歼灭对方的。 结果, 无数胡骑兵出现在了他们的后方。 知道上当的严纲和单经只能选择突围,返回北新城。 可是, 出来容易,回去,就没那么轻松了。 最终, 严纲和单经带出来的数千幽州铁骑,在飞虎骑、胡骑军、西凉骑兵的合围之下,军心大乱,呈现溃败之势。 在乱战之中, 严纲被马超挑落下马,被刺穿了胸膛,死了。 而单经身负重伤,带着所剩无多的部曲,朝北而逃,屠兀骨带着胡骑兵在后面追击。 北新城一役,张硕部,斩杀幽州骑军万余,俘敌数千。 拿下北新城后, 张硕才发现,正如他所料想的那般,城内也没剩多少粮草了。 张硕三人一商议,并未立刻整军北上涿县,而是打算在北新城休整一番再说。 一来,是得消化这些幽州降卒,二来,此番伤亡太大,就算北上涿县,也是无力攻城,还不如就地休整,等张合部北上,再做打算。 北新城沦陷的消息传到涿县,曹操和公孙瓒其实并没有多意外, 只是觉得,败得有些快了。 按照曹操的筹谋,北新城怎么都得撑到过年。 公孙瓒叉着腰,感慨道:“孟德兄,北新城一失,我幽州可是折损了两万精锐铁骑啊,至此,涿县以南,再无屏障。” 曹操舀了一勺茶汤到杯里,然后将杯子放到嘴边,吹了吹,小小的抿了一口。 公孙瓒见曹操不说话,继续说道: “广阳郡那边,泉州丢了,我从弟公孙范也被关羽斩了首级,张昊带着剩下的两千骑就像一枚钉子扎在幽州腹地,若放任不管,后果不堪设想!” “哼哼,”曹操咧嘴冷笑道:“伯圭勿虑,幽州的粮草,几乎都被咱们集中在首府蓟县,还有咱们涿县这里。 蓟县城高池深,又有精兵驻守,别说他张昊带着两千余骑,就是有一万骑又如何,绝无攻下蓟县的可能。 再说涿郡, 尽管张硕部拿下了北新城,但仅凭他们那点儿人马,顶多也就在咱们城外跑跑马罢了。 只要咱们能坚持到开春,张昊的北伐大军必然会因为粮草短缺,而退军, 届时,咱们就能借用鲜卑人和乌桓人的兵马,挥师南下,只要让冀州和青州处在鲜卑人和乌桓人的马蹄下,他们便会大肆劫掠。 而那张昊,经营十年之久的冀州,将会成为一片废墟。” 公孙瓒并没有因为曹操的话而欣喜,因为这些,都是基于张昊军粮草紧缺的情况下所预计出来的。 从张昊开始北伐到现在, 损失的兵马将校,失去的土地,都是他公孙瓒的。 麾下大将严纲战死,单经下落不明,从弟公孙范也死在了泉州城外。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看, 幽州,还是处在劣势,深陷危局之中。 公孙瓒围坐在火炉旁的毯子上,炉子上架着一口锅,正在煮水。 火有点儿小,公孙瓒拿来柴火,在手中折断,扔进了火中。 火光映射在公孙瓒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曹操见公孙瓒没有说话,不由寒声道: “张昊北伐,是来取你公孙瓒和我曹某人首级的,你我若败了,就只能向北而逃,一辈子,隐姓埋名,东躲西藏。” 说完, 曹操见公孙瓒依旧盯着火炉发呆,没有半点反应, 不由语气一软,怅然道: “若你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那你大可把我曹操绑去张昊面前,或许,张昊会留你一命。” 厅堂内除了公孙瓒和曹操身边的火炉外,还有几个火盆,久了,不免有些闷热。 公孙瓒不自觉的解开了甲胄的脖扣,又扯了扯衣领,透透气。 像这种将胜败都寄希望于敌军的粮草是否充足,这样的仗,对打了半辈子仗的公孙瓒来说,属实太过窝囊了。 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这样的局面,让公孙瓒有些心烦。 “北面的鲜卑人和乌桓人,只能等到开春后,才能南下,这次付出的代价有些大了。”公孙瓒道。 曹操眉头微蹙,怅然道:“此战若败,你我二人皆无活路可言,与之相比,只要能赢,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张昊身边只有两千余骑。”公孙瓒提醒道。 “你有想法?” “你没有?” “公孙范也有想法,不仅想,还付诸于行动了。” “……”公孙瓒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曹操寻思片刻后,沉吟道: “若将此事告知给乌桓人,亦或者是鲜卑人,你觉得他们会提前出兵么?” 公孙瓒将一壶酒放入锅中,烫着,然后开口道: “乌桓人够呛,但鲜卑人应该会有些兴趣。” 这些年,屠兀骨的胡骑军北上草原打草谷,打的最多的便是鲜卑人的部落。 所以鲜卑人与张昊之间,多少都带着一些仇恨的。 曹操颔首道: “既然如此,咱们就借鲜卑人的刀去杀张昊,就算不成,也能消耗张昊的兵力。” 公孙瓒点点头:“最后补刀的事儿,就让你的人去吧。” ……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正月底。 冀州多地受大雪所阻,筹措在洛阳的粮草、辎重未能如期抵达信都,导致信都府未能向前线大军提供足量粮草。 情急之下, 沮授派遣多骑,将粮草问题,发往各路北伐军,请各路主将自行定夺。 换言之, 就是我沮授告诉你们了,后方的粮草出现了问题,对你们的供给可能得减半了。 减半虽然不够吃,但如果你们可以就粮于敌,那也行。 但如果做不到,那就趁早回来。 沮授在信中,也已经将各路北伐军退回的城池拟定好了,只要退回来,城中的粮草也是够吃的。 运粮一说, 最难解决的就是征发劳力去运送粮草,只要涉及押送,便会多出一千个脚夫来消耗粮食,多在路上走一日,便会多吃一日粮食。 一石粟米,差不多百二十斤,勉强能让一百个力脚夫吃一天; 每次参与运送的脚夫就算一千人,一千人一天就得吃掉十石粟米。 两人一车,一车十石,一千人可运送五千石粮秣,从洛阳送到信都,这路上就得走个一月。 出发时五千石粮秣,送到后,就只剩下四千七百石,若路途远点,中间耽搁的时间长了, 一批粮食就得损耗一到两成。 当北伐大军的各路主将收到沮授送去的信时,大家并没有因为粮草问题,直接选择撤军,而是犹豫,琢磨了起来。 …… 第118章 汉地草谷 代郡,平舒城。 荀彧等人进入代郡后,攻下了平舒城,以做落脚之地。 其实, 他们进入代郡后,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先是田楷发动百姓将江面上的坚冰拍碎,以阻拦荀彧等人渡河北上; 后来,田楷还在沿途设下伏兵。 虽然并未对荀彧等人造成多大的伤亡,但也成功的延缓了他们攻下平舒的进程。 拿下平舒城后,荀彧心知粮草短缺之事,便让高览、太史慈交替攻打代县的田楷, 不仅如此, 荀彧还令郭嘉带着李招娣,前往代郡的其他县城,一来劝降,二来筹措粮草。 由于代郡是幽州最西的一个郡,胡骑军北上草原打草谷,大多也都会经过代郡, 所以, 密侦司对代郡各城的渗透还是较为透彻的。 当郭嘉和李招娣带着胡骑军前来劝降时,包括郡治高柳在内的诸多城池,尽皆传檄而定。 “真没想到,这个田楷竟如此擅守。” 郭嘉筹措粮草归来,听闻高览和太史慈还未攻下代县时,不由一阵感慨。 荀彧将沮授送来的信递给郭嘉,开口道: “军中的粮草,加上你在周边筹措来的,足够大军五十日之用了。” 郭嘉颔首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咱们这边如果退了,涿郡那边的压力会很重,若张硕他们抵不住压力,侯爷那边危矣。” 荀彧抿嘴一笑道:“所以沮公与这个时候送信过来,让咱们自行决断,实则是在催促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此番北伐,打的就是一口气,这口气若是泄了,侯爷的谋划便会前功尽弃啊。” 这时,一名侍卫在门外禀报道: “禀军师,高览和太史慈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跟高览和太史慈一并进来的还有李招娣。 荀彧问道:“代县那边如何了?” “军师,明日我等定然能攻下代县。”高览开口道。 “没错,军师,明日我部作先锋,我部上下,愿立军令状!” 高览和太史慈刚从前线下来,若不是荀彧急招二人回来商议,他们又怎么好意思回来呢。 他们带着投石车和攻城塔车攻城,攻了十日,什么方式都用尽了,还是没能攻下。 两人心中有愧,所以在荀彧询问他们前线情况时,还以为是在问责他们,所以赶紧表态。 荀彧悠悠道: “田楷虽然是主将,但主事之人却是一个叫田豫的,此人文武双全,正因有他在,所以代县才能坚守至今。” 高览和太史慈互视一眼,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为了抵御投石车轰击城墙,代县守军竟然往城墙上泼水,仅仅一晚上,城墙上便凝结了一层坚冰,石块轰击在其表面,根本伤不到城墙。 投石车能起到的作用,就只能轰击城墙上的守军,无论伤亡,主打的就是一个制造恐慌。 可是, 守军的抵抗意志,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所料。 就连攻城塔车上去了,也依然是久攻不下,令高览和太史慈大为恼火。 荀彧看了一眼郭嘉,郭嘉微微颔首。 荀彧会意,开口道: “让将士们先歇几日吧,安抚部众,过几日再攻城吧。” 高览和太史慈不由皱了皱眉,军师这是何意啊? 攻城攻到现在,若不一鼓作气将代县拿下,若泄了气,让守军缓过劲来,可就难打了。 不等高览和太史慈表达疑惑,郭嘉便先开口道: “李招娣,你不是想回到侯爷那去么?” 李招娣眼眸一亮,笑道:“终于肯让我走了?” 郭嘉走到地形图旁,先是用食指点了点代郡平舒城的位置,然后又指了指渔阳郡,泉州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 李招娣眉头一皱,瞬间便明白了郭嘉的意思。 这是要让她带着七千胡骑军从代郡的平舒城,一路向东,经过上谷郡、涿郡、广阳郡,最后到渔阳郡的泉州。 这一路上,可是要经过五个郡。 一旁的高览和太史慈,也不禁讶然,这无异于让李招娣去过刀山火海啊。 荀彧微微一笑,开口道: “以胡骑军的特性,只要不恋战,没人抓的住你。” 李招娣点了点头,道: “这是要我把幽州这滩水,彻底搅浑啊!” 荀彧长舒一口气,无奈道: “不搅浑不行啊,公孙瓒和曹操在幽州筹谋了大半年,该布的局,该下的子儿,一样都没少。 咱们虽然已经攻入了代郡、涿郡,侯爷那边拿下了泉州, 但是对咱们来说,后勤补给便延长了何止百里,而公孙瓒和曹操以逸待劳,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若咱们不用奇谋,打乱对方的部署,咱们很难言胜呐!” “好!” 李招娣开口道:“多久出发?” 郭嘉开口道:“明日!” “明日一早,我会带着部众东进!” 言罢,李招娣转身离去了。 翌日, 清晨。 平舒城外,马蹄雷动。 李招娣策马在最前面,苏德苏合两兄弟跟在后面。 昨晚,郭嘉让人连夜烙饼,让胡骑军的将士,每人携带五日的干粮。 “让弟兄们都加把劲儿,”李招娣对身边的苏德说道:“咱们得赶在天黑之前进入上谷郡。” 苏德闻言,当即问道: “咱们不是要大张旗鼓的么,为何走那么急?” “我改主意了。” “什么意思?”苏德不解道。 “军师想让咱们将幽州的水搅浑,可却没跟咱说怎么个搅法,咱们进入上谷郡,势必要经过代县,咱们这七千人马,要想瞒过代县的斥候,几无可能。 所以,咱们得赶在代县示警之前,尽可能的将上谷郡,闹个天翻地覆。” 苏合皱眉道:“你不会是想让咱们在上谷郡打草谷吧?” 苏德摇头道:“将军说了,不让咱们打汉地的草谷。” 李招娣瞥了两人一眼,嫌弃道:“这里是敌人的地方,咱们在敌人的地方打草谷,就是闹到侯爷那里,咱们也有理!” “这……”苏德有些迟疑。 一旁的苏合开口道:“汉地多城池,粮草、金银都集中在城里,咱们都是骑兵,怎么抢?” 李招娣狰狞一笑,道: “我自有办法!” …… 第119章 脸面 高览和太史慈回到军中之后,歇息了两日,便又向代县发动了进攻。 这一次的进攻,比之前的进攻还要猛烈。 当然,这种猛烈只是相对而言。 首先是代县散布在外围的斥候回报,大批的胡骑军绕过代县,往上谷郡去了。 田楷和田豫得知此事后,心绪万千, 特别是田豫,荀彧下出这一步棋,很明显就是要让这支数千人的骑兵放到他们的后面去搞事情。 先不说代县城内全都是步军,无法对胡骑军做到阻截, 可就算城内有成建制的骑兵,敢去阻截胡骑军么? 一支数千人规模的骑兵,绕过代县而去,此事很快在军中传遍。 “这是要断咱们后路啊?” “难道是奔着蓟县去的?我家就在蓟县,他们会不会……” 随着一传十,十传百,军中说什么的都有,将士们的心也就乱了。 战场厮杀,拼的也就是一腔血勇,如果脑子里的东西多了,这心,也就杂了。 这也是为什么, 张昊军在厮杀的过程中,感觉到代县守军没有之前那般硬了,而代县守军,则突然觉得张昊军比以往更加凶猛了。 之前是咬着牙不退,现在是退一步,就退一步! 一旦心态发生了转变,映射在行动上的举动,便是天差地别。 双方在城楼上战至黄昏,张昊军鸣金收兵。 田楷坐在帅椅上,医官正在帮他包扎肩膀上的伤口。 白日厮杀正酣时,田楷被一个张昊军士卒抱住,险些要被摔下城墙去,来一个同归于尽, 最后幸亏身边的亲卫护持得力,拿自己的命换了田楷的命。 没有伤心,也没有难过。 这仗打到现在,生啊死啊的,看得太多了,麻木了。 也就开打的前两天,将士们还有心思缅怀一下死去的袍泽,可越往后,大家也就不想这事儿了。 那些战死的袍泽,无非是先走那么一步,在前头等着自己罢了。 由于士气和军心的问题, 今日一战,损失极大,守得也很艰难。 田楷主外,田豫主内,两人配合的还算默契。 战罢,田楷坐下来休息,田豫则带着民夫用水浇筑城墙,给将士们送饭送水,对那些表现英勇的军校予以鼓励和嘉奖。 他,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田楷的指挥也没什么问题,无非就是见漏补漏,反应迅速且没有丝毫懈怠,也算是竭尽所能了。 其实这一切的表现,也算是中规中矩, 不是田豫不想玩儿什么花活儿,什么夜袭敌军大营啊,什么诈降啊。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玩儿就敢玩儿的,你得看看对手是谁。 先不说对面的荀彧和郭嘉,那可是张昊身边的军师,谋士,远非他田豫相比。 所以,田豫也就没想整那些有的没的,就在城里守着,把这呆仗打好就行了。 再说高览和太史慈,那可是在青州主领一军之将,深受张昊器重。 这些日子以来, 高览持续多日的迅猛攻城之下,代县,一座由三万算不得多么精锐的步军守护的城,坚守到现在,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医官给田楷包扎好了,田豫正好端来一盆热水,里头荡着两条毛巾。 “费心了。”田楷看到冒着热气的水,喃喃道。 “把眼睛闭上,”田豫道。 田豫亲自用热毛巾帮他擦拭着脸。 这寒冬腊月的,敌人的血溅在脸上,会凝固一层血痂,留在脸上不太舒服。 而且用热毛巾敷一下脸,也能解解乏。 将带血的毛巾丢在盆里时,血污很快散开。 田豫又将另一条毛巾拿在手里,帮田楷继续擦拭脖子上的血污。 “有劳了。”田楷淡然道。 “不碍事,明日你会更辛苦。”田豫说道。 说完,田豫朝左右招了招手, 候在一旁的民夫赶紧将食盒端过来,里面放着切好的面饼,还有一小碟腌肉,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粟米粥。 将饭菜摆好后,民夫又从怀里摸出一壶酒,和两只碗。 田豫接过碗,田楷接过酒。 田楷接过酒后,直接用牙齿把木塞拔出,然后自己先灌下两口。 “这酒不赖!”田楷笑道。 田豫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将一只碗递过去。 田豫给他倒满酒碗。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人拿壶,一人拿碗,碰了一下。 按理说,田豫是公孙瓒身边的谋士,地位要比田楷高一些,但田豫将自己的酒碗压得很低,基本上只碰到了酒壶的底。 田楷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田豫慢慢仰头,小口快喝,然后被呛到了,开始剧烈的咳嗽,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田楷在一旁捧腹大笑。 田豫边咳边笑。 “难怪主公不太喜欢你,就冲你这酒量,我也不想和你做朋友!” 田豫抿嘴一笑道:“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么?” 田楷瞥了田豫一眼,抹了抹嘴,道: “咱们现在可是过命的兄弟,明日,咱们可以一同赴死!” “若是守住了,也许不用死。” 田楷摆手道:“守不守得住,咱们都得死,我宁愿死在这城墙上!” “因为那七千胡骑军?” “其实当李招娣带着七千胡骑军从代县经过,往上谷郡去时,我就知道,咱必须得死在代县了。” 田豫皱了皱眉,沉吟道: “其实城外的张昊军,也就步骑五万,这些日子,他们的战损比咱们好不了多少,如果想活下去,也是有机会的。” 言外之意,就是杀出城去,若将城外的张昊军击溃,以此军功当可换他二人性命。 田楷摇了摇头,道: “这天寒地冻的,我不想死在外面。” …… 日出东方。 高览和太史慈身披甲胄,骑在战马上,站在军前。 太史慈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军师车辇,面露担忧道:“将军,今日若攻不下代县,你我都不好交代啊。” 荀彧和郭嘉,亲自来督战,压力给到了高览的身上。 高览眼眸一凛,寒声道: “攻城十余日,今日,也该结束了。” 太史慈请命道:“将军,我带人上吧!” 高览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们一起吧,若午时进不了城,我还有何脸面去见侯爷!” …… 第120章 鲜卑人! 代县西面, “咚咚咚!” 五名赤膊壮汉擂鼓。 投石车下方,甲士正在转动绞盘,发出吱呀吱呀的机括之声。 在进攻之前,先用投石车抛射几轮,压制住城墙上的弓弩手,给己方攻城塔车的推进争取时间。 攻城战,对于攻守双方来说,都是极为疲惫的,一开始还能适当轮换,可到了后面,也没有什么轮换的机会了, 都得全力以赴。 高览和太史慈自然是身先士卒,举着盾牌向城墙抵近。 本就疲惫不堪的将士们,看到自家将军都亲自上阵了,就算身体再酸软,那也得咬着牙顶上去。 高览和太史慈带来的五万步骑都是青州军,战斗力虽然比不上冀州军,但也都是黄巾军的老底子,忠诚度和心气儿都是不差的,差的也就只是战场经验罢了。 在攻城塔车的前板落在城墙上的那一刻开始,双方将领的心,就已经有了答案。 当然,攻守双方对战场局势的预知,都是正确的, 只是当高览和太史慈带着部众杀入城楼时,让他们的预知变成了现实。 半个时辰不到, 代县的西面城墙,包含瓮城在内,失守了。 张昊军不断的攀附上来,而守军,已经无力再将他们赶下去,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墙上的张昊军越来越多,而他们不得不一退再退。 随着张昊军的数量越来越多,对于守军来说,局面彻底了失去了掌控。 先上来的张昊军并不恋战,而是持续不断的向守军施压,后续登城的张昊军开始极为迅猛的清理城墙上残余的守军。 田楷没有选择纠集溃兵再杀上去,因为敌军势头正盛,己方已成溃败之势,这个时候,得多争取一些时间让将士们缓一缓, 否则,田楷不敢保证有没有刀子从自己的后背捅进来。 他只能果断的选择带着身边还能指挥得动的人手,向城内退去,府衙是最好的选择。 每座城池的府衙,围墙都比其他宅院要高一些,而且府衙宽敞,方便据守。 田豫在城门楼失守的第一时间,便回到了府衙,开始组织人手设置路障,让弓箭手上房顶,占据有利位置。 关于投降这件事,田豫心里想过。 但这种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的体面。 你劝降我两次或者三次,每一次,我都给你留个口子,这样你才会劝我第二次,第三次。 劝到第二次或者第三次的时候,我也能给自己找个台阶,就算下了。 可从开战到现在, 你荀彧和郭嘉压根儿就没在代县这边露过面,而高览和太史慈更是一根筋的铁憨憨,上来就用石头轰,连谈的余地都没有。 当然了, 一开始,田豫也没想投降,可慢慢的,城池都快守不住了,若不投降,自己的小命肯定就没了。 田楷是公孙瓒的心腹,自然是不会降的,可他田豫不是啊。 其实在退回府衙内时,田豫就已经开始琢磨怎么体面的投降了, 那就是将府衙守住,让张昊军攻不下来,这样一来,高览和太史慈必然会劝降。 田豫已经想好了,只要你劝降,我就答应。 没过多久, 田楷也带着人退了进来,其左手持盾,右手持刀。 当田楷看到田豫将这府衙武装成了这样,不禁有些讶然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你都没死,我怎会先死呢!”田豫没好气道。 田楷笑着点点头,而后转身下令道: “结阵,能挡一会儿是一会儿,死前多拉一个都是赚的。” 田楷和田豫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便已经分好工了。 田楷守外面的街道,田豫守府衙。 伴随着张昊军不断地涌入代县,首批成建制的张昊军在太史慈的带领下,开始扑向城内府衙,府衙外,厮杀成片。 田楷浑身浴血,在左右亲卫的搀扶下,缓缓后撤。 挡在田楷身前的幽州士卒,一个接着一个的中箭倒地。 当他抬眼去看时,正好看到一名年轻的将领,骑在战马上,手中捏着三支狼毫羽箭,正以极快的速度,搭弓射箭,弦不虚发。 接连两支箭矢,射中了自己左右两名亲卫。 田楷眼眸微眯,眼中竟是骇然之色,因为,他已经看到对方射出的最后一支箭矢,正破空而来,直奔自己面门。 箭矢射速极快,来不及躲闪和格挡。 田楷不禁瞪大了双眼,当箭矢出现在他的眼眸中时,周遭的一切嘈杂之声都变得安静了。 随着田楷中箭身亡, 周边的幽州士卒,也就失去了抵抗下去的心气儿。 “降了!” “我等降了!” 兵器扔在了地上,跪地乞降,是这些幽州士卒们为了活命,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太史慈看着眼前跪倒一地的降卒,骑着战马向前走去。 他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降卒,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府衙的大门口。 守在府衙门口的甲士,都是田豫的人,他们看到田楷的部众跪倒一地时,他也慌了。 降还是不降? 当太史慈带着一众兵马围在府衙门口时,一名幽州士卒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疲惫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哐当”一声, 兵器掉落在地,整个人也往后面倒去。 随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周围的幽州士卒也都扔掉了兵器,跪地乞降了。 …… “军师,西面城破了!” “军师,城门被打开了!” “军师,高览和太史慈两位将军已经率众杀入城内了。” 郭嘉看向荀彧,笑道:“代县一破,代郡便握在咱们手里了,下一步,就是上谷郡了!” 荀彧走出车厢,站在车辇上,举目眺望。 看着己方兵马一队一队排列整齐的入城时,他这颗心也算是彻底的放下了。 这些时日的厮杀,对于攻守双方而言,都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对于荀彧这个军师而言,压力会更大。 因为他们是进攻的一方,如果因为粮草不济而选择退兵,就算拿下了代郡和涿郡又如何。 从全局来考量,他们便是失败的一方, 而公孙瓒和曹操便会趁机南下,将战火带入冀州甚至是青州。 他们两个泥腿子倒是无所谓,可冀州和青州都是侯爷的产业,如果因此被毁,那可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啊。 看着郭嘉一脸喜色,荀彧不禁皱了皱眉。 “军师,攻下代县,为何不喜反忧啊?” “我总觉得,公孙瓒和曹操在代郡不可能只有代县这一枚棋子才是。” “呜呜呜!!!” 忽然间,号角声响起。 荀彧和郭嘉一惊,赶紧寻声看去,那方向,是北方。 北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漫天沙尘,沙尘内,似有万骑所发出的滚滚惊雷之音。 随即, 一群又一群身着皮甲,头戴毡帽的骑士自尘土中呼啸而出,以点连线,以线成面,漫无边际,望不到边! 绣有马鹿图腾的旌旗,迎风招展。 是鲜卑人! …… 第121章 轲比能 自光和四年(公元181年)鲜卑王檀石槐撒手人寰,其子和连继位。 和连资质平庸且又贪财好色,对下赏罚不分,善恶不明,难以服众; 在位期间,不少部族相继脱离王庭,鲜卑族再次陷入分裂。 和连死后,其子骞曼尚幼,遂由和连侄子魁头继位,骞曼成人后,与魁头争位,导致鲜卑王庭内乱,部族逃散。 尽管魁头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鲜卑王庭依然名存实亡。 魁头死后,其弟步度根继位,西部鲜卑叛离了王庭。 中部和东部鲜卑则形成了三个较大的部族集团: 活跃在并州以北的步度根部; 幽州代郡、上谷郡以北的轲比能部; 幽州辽西、右北平以北的素利部。 步度根一边和南匈奴抢地盘,一边还得提防轲比能部的扩张。 而轲比能部,主要就是提防汉人的胡骑军北上打草谷。 胡骑军在草原上,被称之为赤鬼骑,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妇女儿童掳走,老人杀掉,男丁被押往汉地做苦力。 可以说, 但凡是被胡骑军劫掠过的部落,啥都剩不下,就是马匪来了,都得哭着走。 由于南匈奴王庭背后有汉廷撑腰,轲比能部南面的大片牧场被南匈奴夺走,很多部落也时常被胡骑军劫掠。 无奈之下, 轲比能也只能选择将南边的部族北迁,然后和步度根部抢牧场和水源。 其实这三大部族就如同中原地区的诸侯一般,而鲜卑王庭和汉廷一样,也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自从幽州的公孙瓒跟张昊开战后,胡骑军就没有再北上了。 不仅如此, 公孙瓒还差人给轲比能送去了大量的金银珠宝,说是想与其联手对付武平侯张昊。 对于鲜卑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一来,可以赚一笔金银; 二来,也能削弱大汉,从而进入汉地劫掠一番; 当然,这也是一雪前耻的天赐良机。 …… 轲比能的脸色不太好,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 因为从他个人的角度,他是不愿意接受公孙瓒的雇佣,带兵南下的。 这原因嘛,也很简单。 首先是自己的部落还在和步度根部抢夺一处牧场,若自己带兵南下了,恐怕那处牧场也就拱手让给了步度根; 其次, 轲比能不太看好公孙瓒,与公孙瓒比起来,他更喜欢和张昊打交道。 这原因嘛,也很简单。 南匈奴王於夫罗能和张昊做买卖,他轲比能为什么不行。 这些年,南匈奴和汉人开设互市,赚得盆满钵满,有不少小部落皆依附于匈奴王庭,其兵马之强盛,就连鲜卑人都不敢轻易与其开战。 人家於夫罗已经尝到甜头了,他轲比能也想尝尝。 所以,他不愿意为了公孙瓒去得罪张昊,此番南下,主要也是因为部族里的长辈要求的。 毕竟公孙瓒送来好几车的真金白银,这对他们来说,不容拒绝。 此番南下, 轲比能只带了一万骑兵,主要是先过来瞧瞧,汉人的武平侯和公孙瓒打得如何了。 之前就从汉人商人那里听说过有关张侯爷的传闻,说张侯爷用兵如神,百战百胜之类的。 出于好奇,轲比能并未按照选择在开春后南下,而是在此时提前南下了。 这里面,也有轲比能的小心思, 自己带来的一万兵马里,有不少那些老家伙的子侄,让他们来汉地看一看,瞧一瞧。 如果汉人的武平侯真的那么厉害,那他们也就不用再打了,调头回去跟族里的老家伙们说清楚。 在进入代郡后,轲比能便得知张昊军已经攻下诸多城池,大军聚集在平舒,正在攻打田楷驻守的代县。 了解情况的轲比能也不着急,带着一万铁骑慢慢悠悠的走着。 至于打探代县的战事,几乎都不用轲比能自己派斥候过去, 因为, 代郡的百姓更加关注代县的战况,互相问询,代县打下来没有?涿郡那边有没有派援军过来? 只要沿途抓几个汉人过来一问,便知道代县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了。 代县那边还在打仗,代郡各地的百姓也都在忙着吃瓜,毕竟,代县的胜败,决定代郡以后抱谁的大腿。 对于百姓来说,他们当然希望张昊军能够攻下代县,这样一来,代郡也就能归于朝廷,归于张侯爷治下。 张侯爷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他们但凡听说过冀州和青州的情况,就知道。 谁不想将自家孩子送到善学斋去,将来考入讲武堂或者民生堂,出来以后,那可是能光宗耀祖的。 最主要的,还是能够分得耕地,再也不用给人当佃户了。 当代郡百姓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代县那边时,轲比能的这一万骑兵南下,倒是没有引起特别大的动静。 轲比能南下的路上,自然是不可能拔掉沿途的城池的,毕竟明面上是来帮忙的; 能绕开的,基本都绕开,除了就粮于敌时如蝗虫过境一般,耽搁一阵。 以至于附近县城的县令只收到某个村子被屠戮的消息,还以为是山匪下山了呢,等到派人去查探,才发现哪里是山匪屠村,明明是鲜卑骑兵南下了。 这阵仗,将附近的县城,给吓得瑟瑟发抖,等想到派人去郡治报信时,轲比能早就离开一阵了。 退一万步来说, 就算代郡太守知道鲜卑骑兵南下了又如何,高柳城内也就千八百的城防郡兵,还能指望他们去抵挡鲜卑人么? 恐怕就是去了,鲜卑人还觉得你们汉人看不起谁呢。 当代郡太守得知此事后,修书两封,分别送往平舒和代县。 可信还没送到,轲比能部就先到了。 “张昊军五万兵马攻打田楷三万步军驻守的代县,竟然攻进去了,汉人攻城真有一套!”轲比能喃喃道。 一旁的琐奴咧嘴一笑道: “听说张昊军中,有一个叫投石车的东西,可将百斤巨石扔到三四百步之外呢,这一次倒是长见识了。” 说着,琐奴不由的皱了皱眉,问道: “那咱们……要不要去救代县呢?” …… 第122章 公孙瓒的后手 “上万?鲜卑人的骑兵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咱们眼前的?” 如今步军都冲入代县了,留在身边的不到五千骑,其余兵马由赵云率领留在平舒。 这个时候派人回平舒去通知赵云带兵前来,黄花菜都凉了。 此刻,也由不得荀彧和郭嘉去想辙。 荀彧清了清嗓子,目光一凝,朝左右的军校开口道: “传令下去,所有人进城!” “进城?”左右军校皆是一愣。 他们这边有五千骑,若同时进城,恐怕得小半个时辰。 而鲜卑人朝他们发起冲锋,过来也就一炷香的时间,若此时进城,岂不等同于主动割舍一部分袍泽么。 “还不快去!” “诺!” 不管怎么说,荀彧是军师,在军中还是颇有威信的。 左右军校虽然质疑他的决定,但军令一下,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去执行。 一旁的郭嘉,并没有对荀彧下的军令提出异议,因为他明白荀彧的打算。 与其让五千铁骑都折在鲜卑人的手里,倒不如能保下多少保下多少。 对于一个统帅者来说,最残酷的考验,往往看的是能否具备割肉止损的决心,以少数人的死,换取大多数人的生。 很快, 在一众军校的指挥下,原本在左翼的骑兵,面朝北方组成了冲阵,而右翼的骑兵则护送着荀彧和郭嘉朝着代县而去。 城门就这么大,不可能五千兵马都一窝蜂的涌过去,怎么都得安排一些人手以应对鲜卑骑兵的突然袭击。 代县北面出现了鲜卑骑兵,很快便传到了代县城内。 太史慈那边还在城内清剿敌军残余,高览却赶紧来到荀彧身边,连同郭嘉在内,三个人,在西北角的城墙上举目观望。 “看样子,鲜卑骑兵也就来了一万左右。”郭嘉寻思道。 “呵呵,应该是公孙瓒留的后手,一直潜藏在这附近,瞧着城破了,憋不住了,”高览悠悠道:“不过领兵之人运气是差点儿,若非咱们军师亲自在这里压阵,换做其他将领,正在攻城时被这么来一首,说不得就直接撤军了,搞不好,还会衍变成溃逃。” 郭嘉不禁皱眉道:“这一万骑兵,不可能一直潜伏在这附近吧,如果是,胡骑军怎么没有发现呢。” 荀彧思索片刻后,沉吟道: “想来应该是公孙瓒藏的后手,甚至,除了这支鲜卑骑兵以外,涿郡那边,侯爷那边兴许也会有鲜卑骑兵出现,甚至,还会有乌桓骑兵。” “如此说来,侯爷那边岂不是会有危险?”高览焦急道。 荀彧微微摇头,道: “侯爷吉人自有天相,身边跟着的都是精锐,应该无碍。” “你是在担心幽州局势?”郭嘉问道。 荀彧背着手,望向并未采取行动的鲜卑骑兵,神情凝重道: “若公孙瓒真和鲜卑人、乌桓人达成了合作,联手对付咱们,那咱们在幽州将步步维艰,稍微不注意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事已至此,得赶紧将此事回报给信都府,再由沮军师通禀至各路大军。”郭嘉建议道。 荀彧怅然一叹,点了点头。 …… “族长,张昊军准备进城了,咱们要动手的话得赶紧了。” “那就算了吧。” “那代县……” “摆在咱们眼前的就两条路,要么冲下去与张昊军死磕,要么,就撤。” 琐奴皱了皱眉,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得失了。 良久,琐奴若有所思的道:“田楷和幽州军,好像不太值得咱们为其送命。” 轲比能颔首道: “我也是这般想的。” 说着,轲比能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下令道: “让儿郎们都撤回去吧,代郡已经是张昊军的了,咱们没必要为汉人用命。” “是。”琐奴应声道。 ……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二月, 因鲜卑轲比能部提前南下,打乱了荀彧和赵云攻下代县后继续东进上谷郡的计划,无奈只能将大军驻扎在平舒和代郡两地, 一边筹措粮草,一边整军备战。 鲜卑人南下的消息传至信都府沮授的手中,沮授第一时间便将此事通传至各路主将。 首先是北伐大军第一路的张硕部和屠兀骨部,由于第一陆军皆是骑兵, 所以, 屠兀骨依旧在涿郡打游击,一边就粮于敌,一边简牍涿县的幽州军主力; 而张硕部则在北新城休整。 北伐军第三路,张合部,步骑五万,离开乐成,携带大量粮草、辎重往北新城而去,以此巩固北新城这个胜利果实。 只要北伐军在北新城站稳了脚跟,进可攻,退可守, 以此避免幽州军将战火带到冀州。 当传令兵去到泉州时,才得知侯爷已经带着兵马北上了,至于去哪里了,不知道。 …… 三月, 乌桓骑兵出现在了代郡、上谷郡、涿郡,对张昊军发动了攻击。 这些乌桓骑兵原本都是一个一个的部落,生活在幽州。 公孙瓒在备战时,说动了这些乌桓部落参战,并许以重利。 进入代郡的乌桓兵马有三支,分别是能臣氐部、普富卢部、无臣氐部。 三支兵马总共一万余人,在代郡袭扰敌方,对张昊军的粮道造成了影响。 赵云、高览、太史慈三人,依托平舒、代县两城对乌桓人展开反击。 每一次交手,规模都不是很大,且都是打埋伏,双方伤亡虽然不大,却也成功的牵制住了荀彧等人,让他们在短时间内,难以动静。 同样, 在上古郡这边,难楼王的一万乌桓骑兵与李招娣的七千胡骑军交手数场,各有损伤。 乌延部、速付丸部、楼班部进入涿郡,与屠兀骨的胡骑军展开交锋。 至此, 公孙瓒和曹操的第一轮底牌打在了桌面上,让张昊的北伐大军止步于代郡和涿郡,未能前进。 当然, 除了乌桓人的原因,让北伐军不得寸进外,粮草也是一个最为重要的因素。 四月, 经过一个多月的交锋,乌桓人也逐渐知道了,张昊军是块难啃的骨头,与其交手,无异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而且这都还是在野外作战。 一旦张昊军退守城内,或者依寨而守, 面对张昊军的长弓劲弩,他们将会付出巨大的伤亡。 所以, 在尝到苦头后, 这些乌桓人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拼命厮杀了,到后来,往往是一触即撤,绝不恋战。 前方战事虽然已呈胶着之态,但信都府内的沮授却没有闲着,一边从豫州、兖州、徐州抽调一部分粮食北上,一边让华歆在并州筹措粮草。 洛阳这边, 瑟瑟发抖的士族门阀,达官显贵们为了展示自己的忠心,端正自己的态度; 像变戏法一样,将一车又一车的粮食,不知从什么地方,拉到了洛阳城,交送到太平商号的库房中,然后登记在册。 紧接着,张燕带着五万留守在洛阳的大军,押送着粮草北上。 …… 第123章 钓鱼执法 武平侯爷坐在战马上,先是环顾四周,没发现有别的敌人后,才将目光看向了五里开外的一支运粮队。 在张侯爷身边,分别是关羽和典韦,再外侧是关平后马铁。 黎悦策马在张昊的身后。 “这几个月,咱们专抢粮队,杀人越货完了后,还得将尸体掩埋,就冲这,公孙瓒都得给咱发个劳模的奖章。 不过话说回来,不干这行也是不知道公孙瓒这些年到底是成了狗大户,咱南征北战东征西讨的,他公孙瓒猫在幽州攒着粮食。 这一下,全便宜咱们了。” 这几个月, 张侯爷就带着这两千余骑游弋在广阳郡和渔阳郡,只要是从东往西运送的粮草、辎重、军械,全部一网打尽。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 张侯爷除了民夫以外,其余甲士不留活口,杀完人将尸体就地掩埋。 将劫掠来的粮草辎重等货物全部运到泉州去,驻守泉州的马休便对这些民夫进行整编。 这个时候,也不管人家民夫愿不愿意,强行征用之, 愿意留下的,管饭,赏银钱,不愿意留下的死路一条,如此,民夫们别无选择。 因为若是放回去了,势必会将泉州城屯有粮草的事情泄露出去。 当泉州的粮草辎重积攒到一定数量后,马休便会带人将这些货物押运至南皮,以补贴家用。 虽然张昊此举,放在全局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但很多事情,只有做了,才知道这事儿做得,毫无意义, 虽然毫无意义,但也毕竟是个事儿,总比将粮草就地烧了,引起百姓注意,或者分发给百姓,引起官吏注意的好。 这几个月下来, 蓟县那边没有收到粮草辎重,便派人去各地询问,结果被问的人一脸诧异的说:不是都派人运过去了么? 时间长了, 蓟县这边自然也能察觉出广阳郡和渔阳郡之间有一支张昊军在袭扰粮道,怎奈蓟县的兵马本就不足,且皆以步军为主,难以应付张昊这支骑兵。 所以,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因为就算上报到公孙瓒那里,公孙瓒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鲜卑人和乌桓人过去碰碰运气。 “侯爷,眼前这支粮队,似有不妥啊。”关羽皱眉道。 “是有些蹊跷,”张昊沉吟道:“这些日子,咱们劫掠的粮队,规模最大的也就五十来车,而眼前这支,怕是有两百来车吧。” 一旁的典韦颔首道: “按理来说,幽州其他郡县应该没有太多的粮食供给前线了,为何突然凑出来两百车粮草呢。” 张侯爷咧嘴一笑道: “兴许,是谁在钓鱼执法呢。” 众人不解,但从指甲侯爷的语气中,似乎也能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关羽一捋长须道:“侯爷,关某愿带五百骑去探探虚实!” 此时, 若是对着张侯爷等人的方向,将视线不断的抬高,向上拉, 可以看到张侯爷身后的背坡上,密密麻麻立着两千骑兵,其中一千皆着黑甲,另一千着银甲。 他们, 是武平侯爷麾下,最为精锐的兵马,也是真正的嫡系。 两支兵马经过这么几个月的磨合,已经变得极为默契了。 全军上下都很安静,在等待着他们侯爷的命令。 “去吧,” 简单的两个字,从张昊的嘴里说出,说的惬意,说的轻松。 哪怕对面的粮队很有可能是钓鱼执法,但在张昊眼里,无所谓,因为有关羽在,能进得去,也能出得来。 关羽和关平互视一眼后,调转马头,从侧坡而下。 在经过背坡时,关平朗声高喊道:“我的人,跟我走!” 讲武营五百骑,宛如一尊从沉睡中睁开眼睛的巨兽,带着铿锵之声,随着关羽父子策马而去。 在作战时, 张侯爷一向喜欢保持低调和谦逊,有的时候,甚至可以用猥琐和苟来形容。 原因很简单,张侯爷不擅武,生怕将自己置身于危局之中。 好在此番带来的全是骑兵,就算遇到敌军大部队了,他也好逃,虽然没有骑火流星,但若是拼了命的跑,大概率也是能够跑掉的。 何况,周围还有一千力士营黑甲在。 三五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并不算远,片刻的功夫也就到了。 关羽并没有整那些复杂的花活儿,而是直接拖着青龙偃月刀莽了上去。 按理来说, 骑兵很少会这样直接冲击步兵军阵的,多半情况还是得先在外围游弋,放几轮箭矢,对敌阵造成一定的杀伤和压力,找到破绽之后, 再扑杀上去,要么直接凿穿,要么就像拨洋葱一样,一层一层一层拨开它的心…… 这是骑兵的艺术,更是骑兵专属的节奏。 可如果双方战力太过悬殊,就比如现在这种情况, 敌军虽然在明面上是骑兵五百,步军一千,但实际上,这步骑一千五皆是地方上的郡兵,要放在平时,恐怕刀出鞘的时候,都在擦刀了。 一边是正儿八经的精锐铁骑,一边是未经历什么战事的地方郡兵。 兵力上的差距,也不是特别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关羽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随我杀敌!” 赤兔马开始全速奔跑,身后的关平和五百骑也开始提起马速,向五百步开外的敌军军阵发起了冲锋。 “呜呜呜呜呜!!!” 低沉且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寇娄敦面对袭来的五百敌骑,他没有丝毫的惊慌,而是果断的下令,让身边伪装成汉人的五百骑自两翼冲了上去。 千人步军方阵在中间,骑兵从两翼杀出,目的就是将敌军从中间分割开来, 用己方骑兵去阻截敌军后部,让敌军前部撞在己方的步军军阵上。 如此, 无论是哪一部分的战斗,都能保证己方拥有绝对的优势兵力,从而对敌军进行有效的杀伤。 草原上的骑战术,讲武堂的教案中都有应对之法。 关羽或许不知道,但关平是知道的。 “分!” 关平一声高呼,位于两翼的各一百骑主动脱离了原本的冲锋序列,像是兑子一般,兑上了鲜卑人的骑兵。 身后是三百骑还是五百骑,对于关羽来说,差别不大。 当关羽驾驭着赤兔马一跃而入敌军步阵之中时,鲜卑人的步军直接出现了紊乱, 随着越来越多的讲武营银甲骑兵狠狠的砸向鲜卑人的步军军阵时,整个步军军阵的前半部分已经稀碎了。 不得不说, 鲜卑人在骑兵这块儿,那是没得说,得给人竖大拇哥。 可论在步军上的造诣,跟汉人比起来,差得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 第124章 谈判 在关羽率领的五百讲武营骑兵的冲击之下,鲜卑人的步军方阵,转眼间便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要说作战骁勇无畏,鲜卑人一点也不比讲武营的将士差。 可当你一拳被闷到软肋时,你再悍不畏死,也难免被闷岔了气。 随着关羽像一把利刃般朝着敌军军阵穿凿,后方的讲武营的骑士则不顾一切代价的紧随其后,短弩也好,马刀也好,硬生生的朝敌人的身体上招呼着。 寇娄敦也是没有想到这支五百骑的汉人骑军如此生猛,自己一千人的步军竟未阻拦分毫。 鲜卑人还未崩溃, 虽然已经呈现出慌乱和不协调,但在寇娄敦的指挥下,并未出现大面积的溃散。 “呜——” 北面、东面、西面纷纷响起了号角声。 远处的张昊神情凝重,赶紧让人鸣金收兵。 关羽无奈,知道事不可为后,带着上下的讲武营骑兵开始有序的撤退。 寇娄敦原本还想让骑兵去追,可当他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汉人骑兵后,放弃了追击。 对面的人数大概在两千左右,要想掩盖住两千骑的行踪,绝无可能。 待大军聚集后,再去追击也不迟。 反正这两千汉人骑兵在寇娄敦的眼里,已经是待宰的羔羊了。 张昊凝望着远处正在聚集的鲜卑骑兵,并没有逃离,因为他心里很清楚, 鲜卑骑兵皆为轻骑,而无论是力士营黑甲还是讲武营的骑兵,基本上是偏重型的。 一方是弯刀加皮甲,另一方是马刀、短弩、马槊加扎甲。 如果对方成心要追,自己这两千人马迟早会被追上,到那时,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跑了,就在这里杵着,一边恢复马力,一边想办法跟对方接触一下,就算真的要战,那边战。 “看来公孙瓒准备的后手,还真的是鲜卑人呢。”张昊悠悠道。 “侯爷,卑职带着弟兄们断后!”典韦请命道。 马铁和关平也拱手请命道:“我等愿为侯爷断后!” 张侯爷没有回应典韦等人的请命,而是指了指远处正在汇聚的鲜卑骑兵,道: “自从北上幽州,与公孙瓒和曹操打这一仗以来,有一件事,让本侯颇有感触。” 一旁的关羽瞥了一眼张侯爷,没说话。 关平则开口问道:“侯爷有何感触啊?” 跟在张侯爷身后的黎悦,颇为赞赏的看了关平一眼。 跟自家侯爷相处久了,自然也是知道,有的时候侯爷会犯矫情。 特别是在局面不太好的时候,通过矫情来认识自己的错误,但给人的感觉又不像是认错,而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来指出这个错误, 就好像这个错误不是他犯下的异样。 有逗哏,就得有捧哏; 侯爷要矫情一下,就得有人接话,不然气氛会比较尴尬。 好在关平及时的缓解了尴尬,让黎悦和典韦颇为满意。 对于黎悦来说,她捧得太多了,若是换个人,侯爷的心里会更舒爽一些; 而对于典韦来说,接话是个技术活儿,若让他来接侯爷的话,很可能会让气氛变得更为尴尬。 面对侯爷的感慨,站在典韦的角度,他只会说一句: “侯爷,别感慨了,我给您断后,您赶紧带着悦夫人跑吧!” 张侯爷看了关平一眼,微微一笑道: “能够成为一方诸侯之人,就算再无能,也是有几分看家本事的,若你轻视了他,或许,你会因此送了命。” 关羽一捋长须道: “侯爷勿虑,有关某在,定会护你安然离去的。” “就算我能安然回到冀州,可代郡的荀彧,赵云他们呢,涿郡的张硕和张合他们呢?” 关羽眉头微皱,不解道: “依侯爷的意思,是想在这里彻底解决鲜卑人这一大麻烦?” “本侯与鲜卑人无冤无仇,他们没有必杀本侯的理由,不是么。” “屠兀骨的胡骑军可是屠戮了不少鲜卑人的部落。”黎悦提醒道。 “……”张侯爷撅了撅嘴,嘟囔道:“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许可以谈谈呢。” 说着,张侯爷对典韦说道: “典韦,将本侯的旗号打出来!” “是!” 典韦朝身后挥了挥手,自有一名骑士策马上来,将手里的黑纹交龙旗竖了起来。 “想来鲜卑人已经听过本侯的名号,本侯身为大汉最有权势之人,说的话,应该也是有分量的。 接下来……” 没等张昊先动身去谈判,远处的鲜卑人骑兵中,便出来了三骑,朝着双方的中间走去。 “呵呵,你们瞧,鲜卑人已经等不及了。” 说完, 张昊策马而去,典韦拿过侯爷的军旗紧随其后。 黎悦朝一旁的关羽拱手道:“还请关将军……” 话音未落, 关羽提着青龙偃月刀,便跟了上去。 寇娄敦微眯着眼,看着从汉军骑阵中策马过来的三人,将目光在关羽和典韦的身上扫过后,最终落在了张昊的身上。 双方相距十步。 寇娄敦的眼眸就像鹰隼一般盯着张昊,咧着嘴,用蹩脚的汉话说道: “你就是汉人的那个侯爷?” 张侯爷微微扬起下巴,悠悠道:“你们鲜卑人不在草原上放牧,来我大汉做什么,莫非是想与我大汉开战不成!” 寇娄敦眉头微皱道: “是你们汉人请我们来的。” “谁请的?” “公孙……” “公孙瓒是我大汉的叛逆,本侯代表朝廷,亲率数十万大军北上讨伐他,你们鲜卑人也想来掺和?” 寇娄敦的汉话不太好,费劲的理解张昊话里的意思,然后又得组织语言回复,道: “这是你们汉人的事,与我们无关,公孙瓒许诺了好处给我们,所以,我们就来了!” “他公孙瓒能许诺你们什么好处,本侯可出双倍!” “劫掠冀州和青州,抢到的东西,都归我们。” 张昊咧嘴一笑道:“你们被公孙瓒骗了,就凭你们也想攻入冀州和青州,痴人说梦。” 不等寇娄敦反应,张昊便接着说道: “你可以向你们的族长转达本侯的话,若你们就此收手北还,本侯会在代郡设立互市,本侯可以和匈奴人做买卖,也可以和你们做买卖; 除此以外, 胡骑军将不会再劫掠你们鲜卑人的部落。” 寇娄敦眼眸微眯,没有说话, 但紧接着, 寇娄敦就哈哈大笑起来,笑道: “汉人侯爷,现在你的命在我寇娄敦的手里,我若将你交给公孙瓒,我鲜卑人能得到的,可比你刚才承诺的还要多得多呢。” …… 第125章 熟悉的旗帜 寇娄敦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威胁。 对于他而言,甚至对于整个鲜卑而言,汉人的一个侯爷不重要,至少这个侯爷是生是死对于他们鲜卑人而言不重要。 鲜卑人之所以答应公孙瓒,像是雇佣军一样的挥师南下,也是因为公孙瓒许了他们不得不动身南下的条件和利益。 既然这个汉人侯爷在汉人地界的权势和威望能够代表汉人朝廷,那也就说明,对方的话语,比那个公孙瓒更加有分量。 既然为了利益,那就该让此次南下的利益最大化。 面对寇娄敦的威胁,张昊笑了起来。 笑得浑身颤抖,笑得几近癫狂,似乎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寇娄敦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不禁疑惑道:“汉人侯爷,你笑什么?” 张昊止住了笑声,但还是咧着嘴,说道: “你算个什么货色,竟然威胁本侯?” 寇娄敦眉头紧蹙,脸色也兀自沉了下来。 张昊的手里握着缰绳,指了指寇娄敦身后的近万鲜卑骑兵,悠悠道: “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鲜卑骑兵,就可以留下本侯?” 张昊摇了摇头,继续道: “本侯麾下的胡骑军,你们知道吧? 哦,对了, 你们草原上的人,亲切的称他们为赤鬼骑。 本侯麾下的赤鬼骑有两万人,你们觉得你们得动用多少兵马才能围剿这两万赤鬼骑? 本侯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本侯麾下,除了赤鬼骑,还有飞虎骑,还有力士营黑甲!” 说着, 张昊用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部众,淡然道: “本侯身边虽然只有两千骑,但都是军中精锐,不比胡骑军差。 若与你们对冲,兴许不敢言胜,但本侯真要走,你们也不见得能拦得住。 一旦本侯回到了冀州,待灭掉公孙瓒以后,本侯便可联手南匈奴王庭,北征鲜卑,要知道南匈奴王於夫罗就是做梦也想得到你们的牧场啊。” 寇娄敦没有说话,但是眼眸中的杀意已经掩盖不住了。 张昊的舌头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沉声道: “打仗,咱们汉人从来没有怕过,当年冠军侯能够封狼居胥,今日我武平侯也可以来一次。 就算本侯灭不了你鲜卑,但也能将你鲜卑拖垮。 一头孱弱的狼王,占据着最好的牧场,在草原上,会是个什么结果,不用本侯这个汉人多说吧。” 寇娄敦深吸了一口,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开口道: “汉人侯爷,我不得不佩服您的伶牙俐齿,但在我们草原上,嘴上功夫没有用,我们只相信手里的刀。” “好!” 张昊微笑着盯着对方,道: “既然这样,那就没得谈咯?” 说着,张昊双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吊儿郎当。 寇娄敦眼眸微眯,狞笑道: “汉人侯爷请放心,您是鲜卑人的朋友,鲜卑人不会杀你的。” “因为你们想用本侯换取更多的利益是么?” “聪明!” 张昊死死的盯着寇娄敦没有说话。 一旁的关羽和典韦也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只要张昊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直取敌将首级。 黎悦远远的关注着张昊这边的谈判,神情凝重。 关平担忧道:“悦夫人,鲜卑人会放咱们离去么?” 黎悦缓缓摇头道:“看样子,谈判没那么顺利啊。” 说着,黎悦对关平和马铁下令道:“让弟兄们做好迎战的准备!” 关平和马铁互视一眼,眼眸一凝,颔首道:“诺!” 国与国之间的外交,是以国防为基础; 而交战双方之间的谈判,则是以武力为底气。 黎悦要做的,便是让鲜卑人看到,哪怕侯爷身边只有两千骑,但只要一声令下,这两千骑便会成为一把利刃,为了他们的侯爷,刺入敌人的心脏。 “准备应战!” 马铁和关羽自中间向两边跑马传话,一边高举手中长兵,一边鼓舞士气。 两千骑,面对近万鲜卑骑兵,他们并没有胜算。 都是骑兵的情况下,数量上的优势可以弥补其他方面的不足。 亦就在这时, 西边, 西边的地平线上,烟尘升腾,隐约间可以听到微弱的号角声。 “报,西边出现了大队骑兵!” 无论是鲜卑人那边,还是黎悦这边,都收到了麾下斥候的示警。 大家的注意力也都不约而同的被西边的动静给吸引了过去。 张昊和寇娄敦也不由的将目光向西边看去。 寇娄敦咧嘴一笑道: “汉人侯爷,看来你的运气不太好啊。” “哦?”张昊眼眸微眯,冷笑道:“离得这么远,连旗号都看不清,你怎知是你们的人?” “哈哈哈哈,开春时,我们鲜卑人便南下了,和我们一起参与进来的,还有乌桓人。” 其实, 此时此刻的张昊,心里已经极为忐忑了。 当西边的骑兵出现时,他就已经在盘算,来的到底是哪一方的人。 先不说地方,就是他自己这边。 总共有多少骑兵,张昊心里清楚的很。 首先是屠兀骨部的胡骑军,正在涿郡打游击,张硕的飞虎骑和马超的西凉骑军在北新城休整,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过来。 后来北上的张合部,皆以步军为主,少量骑军也都是轻骑,不会单独拿出来使用。 至于李招娣那边的胡骑军,远在代郡,离他们这里相隔千里不说,还得穿过敌区,其中风险,荀彧和李招娣不会不知道的。 所以, 在排除完己方人马之后,剩下的,不就是敌军了么。 关羽的余光,瞟到了张昊那微微颤抖的双手, 以他这些日子对张昊的了解,他从未见过张昊如此过,说明西边出现的人马,多半是敌军了。 念及于此,关羽眼眸微眯,一捋美髯,握着青龙偃月刀的手,不自觉的微微转动,将刀刃调整到一个较为方便的角度; 以便待会儿动手时,一记拖刀斩,便能直取敌将狗头。 “哈哈哈哈哈……”寇娄敦狂娟笑道:“汉人侯爷,现在,可还有底气说出刚才的那一番话?” 就在张昊被对方的嘲讽给噎住,不知该如何反击时, 便听到典韦疑惑道: “侯爷,您觉不觉得那面旗帜有些眼熟啊?” …… 第126章 草原规矩! 典韦说完, 张侯爷便举目向西眺望,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也没看清那所谓的旗帜。 “典韦,你的目力这么好么,本侯怎么没看到?” 一旁的关羽,也不由的坐直了身板,向西边望去,然后皱眉道: “看样子,不像是咱们的旗帜啊,像是皮革制成的……” 张侯爷的目力不及关羽和典韦,只能一边听着,一边看向二人。 当听到不是汉人旗帜时,他的心已经凉透了,刚生出来的希望之火,也被无情的掐灭了。 张侯爷心凉的同时,却发现鲜卑人那边的异动。 说是异动,倒像是慌乱,亦或者是因为恐惧而产生了不安。 很快, 鲜卑人的军阵中跑来一骑,在寇娄敦的身旁,叽里呱啦的,用鲜卑话说了一通。 张昊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能看到寇娄敦的脸色骤变,煞白煞白的。 寇娄敦再看向张昊时,眼眸里少了几分桀骜,多了几分尊重, 道: “汉人侯爷,我想了一下,您刚才提出的条件还不错,我们可以继续谈一谈。” “哈?” 就在张昊不明所以时,典韦不由惊呼道: “侯爷您看,是赤狼旗!” 赤狼旗是以白狼的皮革制作而成,是胡骑军的象征。 这些年来,胡骑军在草原上劫掠,打草谷,可以说是无恶不作,搞得草原上生灵涂炭,无论是鲜卑人还是匈奴人,亦或是他族部落, 但凡听到胡骑军的名号,无不谈之色变,闻风丧胆。 这也是为何,当对面的鲜卑人发现,来的是他们口中的赤鬼骑时,哪怕他们有近万人,但还是会躁动不安的原因, 因为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惧怕,是无法用人数来弥补的。 形容一个人的恶,能够恶到什么程度,所过之处,就连街边看热闹的野狗,都得挨上两巴掌。 而胡骑军的恶,绝不是把狗打上两巴掌就完事儿了,而是直接把狗也抢走,将这里的一切痕迹抹除,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一个万人的部落,存在了上百年,甚至几百年, 可是,却在一夜之间, 消失了。 所有的活物,能吃的吃,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一把火烧掉。 而这, 就是当年张昊组建胡骑军的目的。 那就是,用一支胡骑军,不停的袭扰草原,让草原上的部族无法正常的发展壮大,并在他们的心中埋下一粒种子。 而现在, 这颗种子,显然已经开花结果了。 当胡骑军从地平线上的一条黑线变成一条红线,再变成一大片的红色时,张昊笑了,笑的很开心。 在张昊笑得越是开心时,寇娄敦的脸色也越是苍白。 “汉人侯爷,我们,现在可以谈谈刚才您提到的那些条件了么?” “条件?”张侯爷眉头一挑,面带疑惑的看向寇娄敦,道:“什么条件?” 寇娄敦一愣,然后皱眉道:“就是您刚才……” “不不不……”张侯爷朝对方摆了摆手,摇头道:“咱们还是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来……” “……”寇娄敦不由一怔。 张侯爷咧嘴一笑道:“你说的嘛,草原上的人谈条件不用嘴,用刀!” “汉人侯爷……” 寇娄敦还想说些什么,但张侯爷根本没想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动手!” 两个字,张昊几乎是喊出来的。 而且在喊的同时,张昊就已经采取了行动。 握住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后方的己方阵营,狠夹马腹的同时,缰绳也狠狠的抽打在了马儿的屁股上。 几乎在话音刚落时,张昊就已经如利箭一般朝着黎悦等人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 早已做好准备的关羽和典韦,在侯爷下令的同一时刻,挥刀的挥刀,掷戟的掷戟。 赤兔马猛然前跃,短短十余步的距离,被赤兔马拉近了六七步的距离, 紧接着,关羽双眼圆瞪,一记拖刀斩,斩向寇娄敦。 寇娄敦神情骇然,哪里能料到对方一言不合就动手啊,正欲拔刀招架,青龙偃月刀的寒芒已至。 “噗!” 寇娄敦被斩落马下,死不瞑目。 其身旁的两名副手,见汉人动了手,正要拔刀厮杀。 没想到,眼前闪过一抹寒芒,胸膛吃痛,低头一看,一把短戟插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寇娄敦三人的身死,让后方的鲜卑骑兵出现了一阵慌乱。 恐怕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些汉人竟然如此不讲武德,眼瞅着胡骑军来了,竟然就在阵前将他们的族长就地斩杀。 族长死了, 身为心腹的一部分人,自然得为族长报仇,若他们下令撤退,就算活着回去了,也无缘族长之位的争夺。 所以, 就算要撤退,也得冲上去厮杀一阵后,再下令撤退。 这是一个态度,一个说服其他族人推举自己为族长,然后带着族人为前族长报仇雪恨的过场。 虽然,最后恐怕也报不了仇,但总得有这么一个由头吧。 所以, 在寇娄敦被斩落马下后的片刻。 鲜卑骑兵便在一众心腹的策动下,朝着张昊他们杀了过去。 关羽和典韦互视一眼后,也没有丝毫犹豫,朝着对面的鲜卑骑兵,直接策马而去。 虽然只有他们两人,但是,他们依然义无反顾的朝着前方冲了出去。 因为, 他们两人相信,在他们动手的一瞬间,后面的两千骑兵便会同时杀出。 这是身为将领,对于部众,百分百的信任。 当然了, 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关羽和典韦,都是有股子傲气之人。 在阵前,就是战死,也不可能调头逃跑,除非事不可为或者是侯爷下令。 以目前的情况,后有两千部众,远处又有胡骑军这支援军, 这仗显然是能打的,而且胜率不低。 所以, 关羽和典韦,才会无比坚定冲杀上去。 为的,是一腔热血, 为的,是对侯爷的忠义, 为的,是为侯爷断后,让侯爷能够顺利的回到军阵中。 关羽和典韦冲杀出去的一幕,被张昊看在了眼里, 他急了, 他慌了, 他后悔了! 他知道关羽和典韦是为自己争取机会。 他以为,在杀掉寇娄敦后,他们俩会随自己一起跑,可他错了。 那可是关羽啊,那可是典韦啊,以他们两人的性格,怎么会在关键时刻逃跑呢? “救人!” 眼眶红润的张侯爷,歇斯底里道。 …… 第127章 不惯着 历史这东西,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胜利者的权势越大,身份越高,其书写的历史才更容易被大众所知道。 就比如今日之事, 建安元年,鲜卑骑兵受雇公孙瓒,南下介入大汉纷争; 五月初,鲜卑寇娄敦部携部众近万,与大汉丞相,武平侯张昊相遇于广阳郡南; 双方首脑于阵前会晤,此次会晤,将决定中原王朝与草原霸主未来十年的战争与和平。 历史动线走到这里,还算正常, 可若接着按照实情来写,便会留下这样的一笔: ‘双方首脑于阵前会晤,武平侯爷趁对方不备,唆使部将关羽、典韦偷袭寇娄敦,将其斩落马下。’ 如此,难免会让一些见不得武平侯好的人,觉得他武平侯不讲武德,不遵礼数,然后被冠上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名号。 就算有内卫府这样的监察机构控制舆论,或者在张侯爷的强力管控下,百姓们不敢说什么,但总会有那些不怕死的,或者沽名钓誉之类的文人,借着此事,对张侯爷口诛笔伐。 但是, 如果最后的胜利由张侯爷获得,那今日之事,在史书上,只会这样写: ‘双方首脑于阵前会晤,鲜卑胡蛮出言不逊,屡犯吾皇天威,我大汉贤相,武平侯爷警告未果,无奈之下,只得令麾下二将,将其斩落马下,以卫大汉天威,护我天子颜面。’ 当然了, 这些都是大的方向。 但真正落到每一笔上,却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小人物所构建而成,当这种小人物出现的场次多了,小人物也会成为被历史铭记的大人物。 就比如, 张侯爷身边的关羽和典韦。 双方会晤大概有那么一炷香的时间,关羽和典韦一句话没说,全程交流,皆以眼神完成。 但当侯爷一声令下,独自调转马头,往己方阵营的方向狂奔时。 反倒是原本应该作为配角甚至陪衬的部将,开始策马向前,逆流而上,成为了全场最耀眼,最闪亮的那两颗星。 焦点, 两万多人的焦点, 鲜卑和大汉朝廷时隔多年的交流,历史焦点,全在关羽和典韦身上了。 也许, 不知内情的人,永远都想不明白, 一场突如其来,且没有一点点防备的首脑会晤,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世事,不就是这般奇妙的么。 在看到近万鲜卑骑兵聚集过来的时候,张侯爷就已经放弃了逃跑,转而萌生出和谈的想法来。 毕竟, 站在张侯爷的角度, 和谈,才是眼下最为稳妥,且双赢的选择,只要对方的脑子没有进水或者被门夹过,亦或者是公孙瓒的脑残粉,都应该会欣然接受张昊的条件才是。 因为通商互市这个条件,仅仅就这一个条件,就可以秒杀公孙瓒许诺的所有好处。 自先汉以来,朝廷便不允许汉地与草原部族通商,特别是盐铁粮秣等战略物资,但凡被发现,将处以极刑。 虽说也有不少追逐暴利的商贾,行走私之事,但从规模和体量上来说也就是隔靴搔痒罢了。 所以草原部族对于中原的互市,极为热忱,甚至可以影响草原部族的族长之位的继承,放在后世就是,能够影响一国的大选。 草原上的秋冬季是最不好过的,冰封千里,水源干涸。 无论是牲畜还是牧民,都会面临生存的考验,牲畜没有草吃,就会饿死,没了牲畜,牧民也会饿死,牧民死了,部族也就完蛋了。 所以,每个部族的族长亦或者部落的首领,最为迫切的,便是解决子民过冬的问题,谁有办法解决,谁就当首领,当族长; 尽管如此, 身为幽州牧的公孙瓒,也是不敢私自与草原部族开设互市,以通商贸,否则,便触犯了大汉历法。 当然了, 以一州州牧的权势地位,在私底下搞一些走私什么的,也已经屡见不鲜了,但对于鲜卑人或者乌桓人来说,有点总比没有强。 若开了互市就不同了,鲜卑人可以直接与大汉朝廷做买卖,可以购买的粮秣,足够让大部分的子民顺利的渡过冬天,并且保证至少一半的牲畜不会饿死。 除此以外,还可以买来药草,布帛,器物,让他们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 鲜卑人的邻居,南匈奴王庭,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这些年跟朝廷做买卖,日子过得不要太好,出手阔绰,不少部落都投向了匈奴王庭。 鲜卑三大部的首领,一个个眼红得跟兔子似的。 正因如此, 张昊才有这个底气与那寇娄敦谈上一谈。 可是, 谁能想到, 寇娄敦并不满足于互市和胡骑军的休战,他想要再拿汉人侯爷一手,以为可以索取更多的利益。 可是, 张侯爷也是有底线的,像什么割地赔款和亲什么的,他是做不出来, 就在他以为要谈崩的时候, 好巧不巧, 李招娣带着胡骑军来了。 然后,寇娄敦又开始客客气气的想谈了。 这尿性, 身为朝廷柱石、大汉贤相的武平侯爷能惯着么,那肯定不能啊。 我本来想和你谈谈人生理想,谈谈诗和远方,谈谈商业逻辑, 可是你,不要逼脸,跟咱既要,又要,还要。 我的人一来,你丫怂了,想听人生理想,诗和远方,商业逻辑了? 对不起, 爷不谈了, 爷直接掀桌子,抄家伙了! 能打的顶上,不能打的躲避! 力士营黑甲,讲武营银甲,总共一千五百余骑,在关平和马铁的率领下,直接发起了冲锋。 其实, 不管关羽和典韦有没有逆流而上,他们都必须冲过来,以防不测。 若是后面的鲜卑骑军对自家侯爷展开追击,他们这一千五百人,是必须要为自家侯爷,自家校长断后的。 可以说, 张昊带着北上的这三千余骑,相当于就是三千余死士, 为了张昊,是可以将命豁出去的。 不过, 鲜卑人的反应,到底是慢了几分,毕竟人家寇娄敦并没有打算对张昊这个汉人侯爷下杀手,因为活人总是比死人更值钱,更有利用价值。 当张昊已经和关平、马铁率领的一千五百骑交错过去时, 张昊才勒住放慢了马速,然后转身回头观望。 关羽和典韦千万不能有事啊。 …… 第128章 战略僵持 先是远处的一千五百余骑朝着鲜卑骑兵发动冲锋,然后是鲜卑骑兵,朝着关羽和典韦二人展开围攻,最后是更远处的胡骑军策马而来。 两个阵营,三方军队,各怀心思。 前方,马蹄滚滚,掀起漫天烟尘, 但在关羽和典韦的眼里,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此时此刻,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人一骑,还是万人万骑,都一样。 因为侯爷说过, 他不会武, 随便从军中老卒中拎一个出来,都能杀了他, 他若死了, 天下会再度纷乱,那些已经过上好日子的百姓,将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 他不能死。 所以, 他们要为他,挡下所有即将产生,或正在产生的危险。 所以, 他们毫不犹豫的,朝着近万的鲜卑骑兵,发起了冲锋。 也就在这一刻, 关羽和典韦的脑海里,已经完全抛开了一切,一切的杂念和心思。 为将冲杀者,心无二念 ,方可披靡! …… 真正的舞台中央, 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策动胯下赤兔马已经杀入了鲜卑骑兵之中,而他的身旁,则是典韦。 两人一前一后,关羽主攻,典韦主守,攻杀有序。 善战者,能在第一时间对战局和敌我双方进行一轮有效且精准的分析,并能从中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 关羽和典韦正是这样的人。 两人无需提前商议,完全凭借战场上的厮杀经验而自行站位。 青龙偃月刀是长兵,适合主攻, 冰铁双戟是短兵,较之青龙偃月刀来说,更适合补防守位。 关羽目光一凝,面色潮红,双眼圆睁,手中青龙偃月刀大开大合,刀身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你莫要冲得太快!” 典韦一戟打在鲜卑骑兵的脑袋上,将其打落马下,然后看向关羽的背影,高声提醒道。 关羽双手一凝,侧目扫向身后的典韦,眼神中满是敬意, 这种敬意,是那种英雄惺惺相惜之间的欣赏和认可。 不论典韦武艺如何,仅凭他能毫不犹豫的杀入敌军,不顾生死的为侯爷断后,这份忠义,便得到了关羽的认可。 何况, 典韦的武艺本就不俗,骑战用短兵本就吃亏,但其跟在自己身后,将自己的后背守得滴水不漏, 就凭这份本事,更让关羽为之钦佩。 尽管如此,关羽的嘴还是不饶人道:“哦?是兵器不称手么!” 言外之意,是在阴阳典韦本事不够。 毕竟典韦的兵器本就是冰铁双戟,哪有不称手之说,只是想委婉的调侃典韦的本事不够罢了。 典韦被关羽这么一呛,不禁怒目道: “哼,我要是有你的赤兔马,谁攻谁守还不好说呢!” 典韦虽然生气,但也知道关羽有多大的本事,而且自从跟了侯爷以后,他的脾气也慢慢的收敛了许多。 做护将,需要控制自身情绪,让自己永远保持冷静,这样,才能更好的护佑侯爷。 关羽冷哼了一声,攻杀的速度也明显的放缓了。 …… 所谓时势造英雄,但其实,也是英雄推动了时势。 今日一战, 从整个北伐之战里,可能排不进前五; 从全局来看,重要性,战略性更是连前十都排不上。 但经此一战, 张侯爷亲自率领的这支北伐第四路军,其实只能算是一支奇兵,也算是彻底的在幽州的腹地,站稳了脚跟。 对幽州首府蓟县,造成了最为直接的威胁。 因此, 这小小的一战,就像是投石车上,那最不起眼的插棍一样,十来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绞盘绞起,插棍一插,就将绞盘定格在了那里。 木槌一砸,插棍一松,绞盘卸力,承重下落,石块抛出,完成打击。 或许, 仅凭张侯爷这支五千人不到的骑兵,没能继续对前线的敌军造成有效的袭扰。 但是, 只要它就这么在幽州境内活动着,溜达着,就会让公孙瓒和曹操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浑身都不得劲儿。 想要反攻,不敢全力; 想要拖延,又有顾虑。 两军交战,攻心为上,而张侯爷攻的,便是公孙瓒的忧心,曹操的疑心。 …… 由于鲜卑和乌桓的参战,成功阻止了北伐大军进攻的步伐。 经过荀彧和沮授的商议,最终由张侯爷拍板决定: 迫于粮草压力,北伐大军从战略进攻,转成战略僵持。 毕竟对于张侯爷来说,此番北伐,成功的占领了幽州代郡,除涿县以外的涿郡全部城池。 同时, 冀州、青州、并州、凉州、兖州、豫州、徐州,包括司隶在内的八个州,在保留必要的战备值守外,其余兵卒全部施行闲时屯田。 内卫府军纪司,开始在重要城市把控舆论风向。 通过散布消息、撰写话本等一系列的传播途径,将幽州暂时的停战,包装成百姓爱戴的张侯爷,体恤幽州百姓困苦,不愿造成过多的生灵涂炭, 愿意向公孙瓒和曹操,寻求对话的空间,为了天下计,为百姓计,结束纷争,实现和平。 …… “孟德兄的棋艺渐长啊!” 公孙瓒将手里的子儿扔在棋盘上,无直叹气道。 “嘿嘿,”曹操一边伸手将公孙瓒扔掉的棋子重新拾起,一边笑道:“你可知,此局为何会败给我?” 公孙瓒瞥了一眼棋盘,不愉道: “一步错,步步错,所以才满盘皆输啊!” 曹操咧嘴笑道:“是因为你一开始就被我牵着鼻子走,一步一步的走进我的圈套里的。” “哼哼,”公孙瓒冷哼一声道:“孟德兄好算计,不知如今这局面,也是你提前算计好的?” 曹操手里拿着公孙瓒所执的白色棋子,一边揣摩着棋局,一边悠悠道: “敌我双方在幽州僵持着,这样的结果,虽然没有达到咱们的预期,但也不算坏,至少也挫了他张昊的锐气; 你公孙瓒,我曹操,虽然不是他张子楚的对手,但若是逼急了,不也能与其五五开么。” “哼哼,”公孙瓒哼声道:“怎么打我不管,但张昊干的这些事儿,也太欺负人了吧!” 曹操一愣,抬眼看向公孙瓒。 公孙瓒一脸苦涩道: “你知道朝廷准备派使者来幽州和谈吧?” “我知道啊,说是朝廷的使者,其实就是他张子楚的意思嘛。” “口口声声说为了社稷,为了百姓,要休养生息,要实现幽州的和平,要寻求与咱们对话,与咱们和谈!” “呵呵呵,好话都被他们说了。” “他张昊倒是派人来啊,咱俩就在涿县,他倒是派人来跟咱们谈啊,他不派人来谈,怎么与咱们对话,怎么知道我们不想和平么!” …… 第129章 好消息 帝都洛阳, 勤政殿。 刘协的桌上,摆放着一盘子的面饼,面饼旁有两碟小菜,一碟腌肉。 吃这个,倒不是刘协自愿的,而是为了支援丞相北伐,被强行缩减了宫中的开支。 这么两三个月下来,不仅刘协瘦了一两圈,就是宫中的内侍,宫女们,也都快瘦脱相了。 连天子都只能吃面饼和小菜,宫中的下人们,吃得也就比糠咽菜好一些。 刘协目光呆滞的盯着眼前的面饼,提不起任何的食欲来。 内侍官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天子的模样,他是看在眼里,忧在心里。 “陛下,太傅大人和司徒大人求见。” 一听马日磾和赵谦来了,刘协的眼眸中才多了一丝神采。 马日磾算是他的老师,替他筹谋不少; 赵谦是帝党官员,算是他的心腹了,而且赵谦时不时的还会从宫外搞来一些吃食进来,让刘协打打牙祭。 平日里上不得台面的小恩小惠,放在这个时候,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了。 “快请!” “诺。” 马日磾和赵谦进来拜见天子后,赵谦送上食盒,刘协自然是大快朵颐。 两人顺势演了一出主辱臣死的戏码,大骂汉贼张昊不是个东西,一时间,勤政殿内群情激奋,若非有君臣之别,三人都快抱在一起痛哭了。 一旁的内侍官大受感动,情不自禁的抹了抹泛红却不见泪水的眼角。 情绪烘托到位,感情升温后, 赵谦和马日磾送上了四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就是武平侯爷北伐失利,因粮草不继,和鲜卑、乌桓的介入,导致此番北伐,不得已,以平局收场; 目前双方大军,还在幽州僵持不下。 这样一来,就足以说明,武平侯并非像传闻中那样不可战胜。 从而,让那些还在观望,或者刚投入武平侯麾下不久的士族门阀,亦或者其他诸侯能够倒向天子这一边来。 第二个好消息,皇叔刘备驻军新野,招兵买马初见成效,想来再过个一两年,便能拉出一支劲卒,可为陛下外援。 第三个好消息,江东小霸王孙策,在周瑜的帮助下,已经全部掌握了扬州六郡,将来也能成为陛下之援。 这第四个好消息,就是武平侯的谋士,戏志才病故,此人一死,对于张昊来说,相当于断其一臂。 当马日磾和赵谦将这四个好消息说出来的时候,刘协都听迷晕乎了。 首先, 第一个好消息,是最为直接,也是刘协最能感同身受的。 如今张昊挟天子以令诸侯,大行车骑将军事,刘协这个天子几乎已经成为了傀儡。 没有哪个帝王能够忍受这样的委屈,只要张昊不称心或者吃了亏,刘协都会暗喜一把。 与其说是傀儡皇帝的病态心理,倒不如说是长久压抑下的无奈和情绪的一种宣泄。 对于第二个和第三个好消息,对于刘协来说,倒是可以用来制衡张昊的手段,虽说孙策不见得能够听自己的,但至少在对付张昊这一点上,大家还是能够上一条船的。 刘协虽然是个傀儡皇帝,但好歹经历了那么多,也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又被马日磾这样的贤臣所教导,在帝王心术和政治敏感度上,也是有些建树的。 与前面三个好消息来比,这第四个好消息,倒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虽然眼前形势大好,但于刘协来说,还没有到彻底翻脸的时候,该隐忍的还是得继续隐忍。 马日磾见陛下虽然欣喜,但却没有忘乎所以,可见陛下的心思也越发的成熟。 看在眼里,马日磾的心里也是颇为开心的,毕竟天子可是自己的学生。 刘协的态度,让马日磾欣喜,但却让一旁的赵谦开始担忧了起来。 毕竟赵谦的真实身份,是太平内卫,密侦司的密谍。 天子的城府越深,心智越成熟,对于侯爷来说,不仅不是一件好事,反而会成为一个足以致命的隐患。 对于天子,对于朝廷。 侯府麾下,呈现出两个态度,一个是劝进,希望侯爷能够废汉自立,另一个,则是觉得还不到时候,亦或者反对废汉自立。 里面闹得最欢的,劝进最积极的,自然是以张延为首的朝臣。 他们虽然是侯爷的人,但他们所享受到的,得到的,与他们的身份地位相差太过悬殊了。 如果侯爷不登临朝堂,他们这些人,始终都是一个工具人,一个用来制衡天子的工具人而已。 对此, 赵谦特别能够理解。 因为天子越弱,越安静,他们这些在朝堂上活动,不,准确来说,他们这些需要在这里发挥出自身价值的人,会更发挥不出来。 这就好比天下太平了,国泰民安,周边又没有战事,武将的地位也就不如文官,只有战事欲起时,皇帝才会想起这些能够为他平事儿的武将们。 所以, 为什么有的将军会担心飞鸟尽良弓藏,而去养寇自重呢。 就是因为,我帮你把隐患消除了,你就不需要我了,你不需要我,我就得不到重视,没人重视我,我的诉求也就没人会满足我。 因此, 在赵谦的心里,他还是希望天子别太窝囊了,搞些事情出来,大家才有事情干嘛。 “陛下,”赵谦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道:“臣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 “哦?”刘协眼眸一亮,笑道:“爱卿快说。” 马日磾将目光看向赵谦,眉头微凝。 赵谦开口道: “这些日子,武平侯府为了支持前线的北伐大军,从不少士族门阀的手里收刮了大量的粮食和财货,引得大家怨声载道……” 说到这里,赵谦不由的抬眼看向天子,继续说道: “若陛下能对其稍加安抚和拉拢,或许将来,他们会成为陛下的一大倚仗。” “好,爱卿说得极是!”刘协拍手称快道。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些士族门阀越仇视张昊,将来自己与张昊翻脸,他们自然会站到自己这边。 想当年光武复汉,便是得到了士族门阀的支持, 别看这些士族门阀无兵无权,可他们传承百年,甚至数百年,有的是名望、产业、财货。 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刘协便能招募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念及于此,刘协的双手已经无处安放了,浑身上下都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但是,刘协并没有因此作出决定,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马日磾。 “太傅,您觉得呢?” …… 第130章 晋国公 马日磾看向一旁的赵谦,赵谦也正看着他。 “陛下,”马日磾正色道:“既然陛下要拉拢士族,那臣觉得,或许可以再添一把火!” 一旁的赵谦眼皮微颤,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只听马日磾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张昊北伐失利,天下众人皆看在眼里,多方势力虽然各怀心思,但还不足以让他们彻底与张昊翻脸,所以,陛下可借此机会,将张昊往前推一推; 只要张昊处在风口浪尖,必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届时, 陛下只需坐壁上观,自然会有人跳出来给武平侯爷添麻烦的。” 赵谦喉头微动,开口询问道:“太傅大人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出来吧。” “陛下可趁机,册封张昊为公爵,将冀州之敌封给他做属国!” “这……”刘协骇然的看向马日磾,他无法相信这话是从他的老师,当朝太傅的口中说出来的。 如今张昊已然官拜丞相,从身份和地位上来说,已经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论权势,放眼天下,无人能及其右, 就连自己这个皇帝,也得看其脸色行事。 若在这基础上,在册封他为公爵,建立属国,那这大汉的天下,恐怕早晚是他张昊的了。 一旁的赵谦闻此,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他本想玩儿一手养寇自重的,没想到直接给他送了这么大一个助攻,甚至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让他怀疑,到底谁才是内卫府的密谍, 难道, 太傅马日磾,也是内卫府的?是自己人? 这就好比你跟一个人有仇,你不仅不杀仇人,反而给了他亿万财富,然后说一句,这些钱财你都拿去吧,爽死你! “陛下勿虑。” 马日磾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陛下若是册封张昊为公爵,这天下,会有多少人觉得,是陛下心甘情愿敕封的呢?” 刘协眉头微皱,开始细品起其中问题来。 而一旁的赵谦则是浑身一紧。 都是千年的狐狸,赵谦被这么一提醒,很快便意识到这里面的关键所在了。 如今侯爷北伐失利,天下人也都把目光聚焦在幽州。 若这个时候,陛下敕封侯爷为公爵,天下人又会怎么想。 公爵有了自己的属国,那可就是国公了,离异姓王也就一层窗户纸罢了。 如此一来,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现在侯爷虽然是丞相,但只是一个官职罢了,并非爵位,若一旦封了公爵,那味道也就变了,那些忠于汉室之人,必然会跳出指责侯爷; 搞不好, 荆州的刘表,益州的刘璋,新野的刘备,便会举义师北上,讨伐叛逆。 届时, 幽州的公孙瓒和曹操,扬州的孙策,也会出兵响应。 如此,侯爷危矣。 赵谦想到这里,只觉浑身僵硬,头皮发麻,后背冷汗直流。 “赵卿?赵卿?” 恍惚间,赵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是陛下,是陛下在唤自己。 “陛……陛下……” 赵谦躬身应道,接着将脑袋埋低的功夫,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赵卿,你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刘协关切道。 一旁的马日磾,则是眉头一挑,疑惑的看向赵谦。 “臣,臣只是在品味太傅大人的话,一时……,还请陛下恕罪。” 刘协见赵谦有些语无伦次,不由皱了皱眉,不过他也没有细想,只是问道: “太傅所言乃是阳谋,赵卿觉得如何啊?” “太傅大人所谋之大,臣,臣佩服。”赵谦不由答道。 马日磾被赵谦这么一说,不由得意的笑了笑。 “只是……”赵谦接着说道:“只是这样一来,岂不助长了张昊谋反的心思,若陛下真册封他为公爵,天下人畏于其权势不敢出来,又当如何?” 刘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是啊,以张昊如今的地位和权势,就算他真要篡汉自立,又有谁真敢跳出来呢? 荆州的刘表,益州的刘璋,虽为汉室宗亲,但他们现在还不是屈服在张昊的淫威之下,新野的刘备,以他手里的那点兵马能做什么用? 驻守在洛阳附近的,还有张昊的四万兵马。 念及于此,刘协不免神情低落。 “陛下!” 马日磾自然瞧出了刘协的顾虑,但还是开口道: “以张昊目前的实力,篡汉自立易如反掌,可他为何不这样做?” 刘协抬眼看向马日磾,眼眸中充满了不解。 “因为张昊没有准备好!” 马日磾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 “陛下可知张昊此番北伐为何失利么?是因为粮草不济,因为鲜卑人和乌桓人的参与! 以臣对张昊的了解,他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身边有荀彧、沮授、郭嘉这样的谋士,难道不知道粮草的重要性?难道不知道鲜卑人和乌桓人参战的可能性么?” 马日磾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不,他们都知道,可他们在没有足够把握的情况下,还是冒险出兵,为什么? 因为他们着急,如果不尽快解决幽州的隐患,待公孙瓒和曹操主动南下时,冀州和青州必然会陷入战乱之中, 张昊是决不允许冀州和青州出岔子的,那是他的根。 所以,这也是咱们的机会。” “机会……”刘协喃喃自语道:“所以,朕在这个时候封他为公爵,让冀州成为他的属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这样一来,天下之人都会看清张昊的真面目,然后……” “陛下圣明!” 马日磾笑道: “公爵对于张昊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名号而已。 如今的冀州、青州、并州、兖州、豫州、徐州、凉州,甚至司隶,都是他张昊的人,和属国无异。 陛下要做的,无非就是把这层窗户纸,当着天下人的面捅破罢了。 捅破之后, 剩下的,就让其他诸侯自行选择吧,无论如何,对于陛下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 刘协闭上双眼,怅然一叹道: “朕,明白了!” 一旁的赵谦,按捺住内心的不安,没有说话。 马日磾思索片刻后,沉吟道: “张昊出自冀州,乃晋地……” 赵谦喃喃道: “晋国公。” …… 第131章 向朗 马日磾和赵谦从勤政殿出来以后,简单的聊了两句,接着便各自告辞。 看着赵谦离去的背影,马日磾的眼眸微眯,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不得不说, 同样是帝党官员,这个赵谦给他的感觉,和淳于嘉完全不同。 虽说淳于嘉也是一个政治敏感度极强,且城府极深之人,但在马日磾的眼里,他或多或少还是能能够将其看个七七八八。 可是, 赵谦给他的感觉,就太过琢磨不透了。 有时候, 你会觉得赵谦是一个秉性刚直,对汉室忠心耿耿的汉臣; 可有的时候,你又会觉得他摇摆不定,该果决时却反而迟疑沉默。 若不是这个赵谦在朝堂上带着帝党官员与那太尉张延等人撕咬的厉害,马日磾甚至怀疑赵谦的政治立场。 念及于此, 马日磾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朝自己府中走去。 回到府上后, 管家便立刻迎了上来,躬身道: “老爷,巨达先生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一听是向朗,向巨达在等自己,马日磾立刻加快了脚步,直奔后院书房。 管家紧随其后。 “上茶和点心了么?”马日磾询问道。 “老爷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了。” “巨达先生过来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他是从后门进来的,府上除了我和一名下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马日磾点了点头,沉吟道:“给那下人封点赏钱,让他嘴巴严实点。” “明白了。” 马日磾走到书房门口后,转头对管家说道: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说到这里,马日磾似乎还是觉得不够稳妥,再次嘱咐道:“你亲自在这个院子里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 “是。” 马日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推门而入。 书房中,一个身着斗篷的男子,正背对着门口,听到背后的动静后,他便取下头上的斗帽,转过身,躬身行礼道: “巨达,见过太傅大人。” “先生无需多礼。” 马日磾赶紧上前将向朗的胳膊扶起,眼中满是欣喜。 两人寒暄入座后,马日磾便道: “之前老夫曾问计于司马先生,如今已成了大半,待明日朝会,陛下便会册封张昊为晋国公。” 向朗微微颔首, 道: “家师说了,此计为阳谋,其关键点不在于张昊的反应,而在乎于各方诸侯的态度。” “此事,老夫心里有数,今晚,老夫便会手书几封,让人送往各路诸侯的手里,”说到这里,马日磾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苦涩,接着道:“若各路诸侯不为所动,说明这大汉的气数,真的尽了。” 向朗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马日磾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看着向朗,问道: “巨达此番前来,可是带有司马先生的口信?” 淳于嘉死前,曾将司马徽引荐给马日磾,在听闻水镜先生之名后,马日磾如获至宝,尊其为师。 马日磾私下也从淳于嘉那里得知了一些司马徽的事情。 他们猜测过司马徽的目的,似乎对于兴复大汉,他并没有多少兴趣,反而对张昊带着浓浓的敌意。 至于司马徽与张昊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来洛阳蹚这趟浑水,其心里打着怎样的算盘? 马日磾并不明白,当然,对他来说,也不是非弄清楚不可。 只要在对付张昊这一点上,大家步调一致,那就可以联手。 向朗,向巨达是司马徽的学生,司马徽前些日子便离开洛阳回荆襄了,特此将自己的弟子向朗留在洛阳。 他在这个时候来访,必然是有事相告的。 向朗开口道: “家师让我来太傅府,的确是有一条口信,让在下代为转达。” “哦?”马日磾眉头微皱,认真的看向向朗。 “家师在南下的途中,夜观天象,紫微星弱,北方将星经久不弱,这是……” “是什么?” “武平侯府,或有子嗣孕育……” “子嗣……”向朗不由愣住了,瞠目结舌的盯着向朗。 向朗怅然一叹道: “昨晚,在下也察观天象……” 说着,向朗不由眉头紧蹙,叹道:“却只见紫微星,而那将星所在的方位,被一团迷雾所掩盖,未能看清; 家师之学识远胜在下,定是观察到了常人观察不到的东西。” 说完,向朗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张昊会有子嗣诞生……”马日磾喃呢着。 对于张昊这样的人,一旦有了子嗣,则代表着其麾下的体系和文武,将会越发的凝聚。 以前, 马日磾他们会想着,若是将张昊杀死,亦或者张昊出现了什么意外,导致身死, 没有子嗣继承人的他,其麾下势力也会在一夜之间瓦解掉,各个军头,各个势力的代表必然会争权夺利,甚至治下的各州郡也会一个一个的各自为政。 对于朝廷来说,无非是逐个击破,借刀杀人罢了。 也正因如此, 大家对于张昊,虽然羡慕嫉妒恨,但却并没有展开疯狂的攻击,他们也在观望,看看谁会忍不住先出手,看看张昊会死在谁的手里。 只要张昊一死,他们这些坐壁上观者,便如一头头饥饿的狼,瓜分张昊的血肉。 但现在, 一旦让大家得知张昊会有子嗣诞生,肯定也会有一批人会着急,会慌,会忍不住出手。 但这,对于马日磾来说, 会成为一把双刃剑! 马日磾深吸一口气后,唉声一叹道: “也是不知道,是哪位夫人怀上了张昊的孩子……” …… “侯爷说了,戏先生若不幸离世,一定要厚葬!” “属下这就去办。” 待太平商号的人离开后,沮芝才回到了后院。 浮香正躺在靠椅上,半眯着眼,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看到沮芝过来后,浮香微微一笑,睁开眼睛,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开口道: “姐姐快坐,这几日忙坏了吧。” 沮芝看了一眼浮香高高隆起的肚子,微微一笑道:“幽州那边停战了,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打不起来,想来侯爷应该会赶在妹妹临盆之前赶回来的。” 浮香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莞尔一笑道: “南华老儿摸过脉了,说是个女儿,也不知道侯爷喜不喜欢。” …… 第132章 三支响箭 女儿? 沮芝不由一愣。 女儿可无法继承侯爷这摊子家业啊。 尽管如此,沮芝的脸上可没有显出半点失落的情绪,毕竟,能生就代表着大家伙还有希望。 对于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是女孩儿这个事情,浮香的心里却没有半点失落,反而有那么一丝庆幸。 毕竟,浮香自己就只是一个妾室,如若生下的是儿子,那可就是长子,长子的前面没有“嫡”字,这在将来,未必是一件好事。 对于浮香而言, 能够有一个身份陪伴在侯爷身边,已经算是一件幸事了,至于她的孩子能不能继承侯府的一切,不重要。 所以, 在得知自己肚子里怀的很有可能是个女孩儿时,浮香的心里是庆幸的。 这样一来, 既能告诉众人,侯爷是可以有后代的,同时,也能避免自己的孩子,将来被有心之人所利用,走上一条腥风血雨之路。 再说了, 自己生的是女儿,对于黎悦和沮芝来说,或多或少,也不会激发起她们的敌意,反而,还会更加宠爱自己的女儿, 毕竟,这是侯爷的第一个孩子。 这一切,都是为了侯府后院的和谐稳定。 沮芝转过头,朝一旁的侍女招了招手,侍女走上前,静候吩咐。 “去请商号的库房里取一些名贵的草药补物,再去提一份点心,给南华仙长和他的宝贝徒弟送去。” “是。” 沮芝又吩咐道: “人家是得道之人,在府里要对人家尊重一些。” “是。” 侍女离, 躺靠在椅子上的浮香掩嘴一笑道:“姐姐不必如此的。” “侯爷说过,南华老道有几分本事,咱们对他们好一些,兴许也能为妹妹肚子里的孩子祈个福,也不错。” “是,妹妹知道了。” 沮芝看了一眼浮香的肚子,眼里满是艳羡,悠悠道: “其实,就算妹妹肚子里的是儿子,我和黎悦阿姊也不会有其他心思的。” “妹妹知道了。”浮香微微颔首。 沮芝和浮香正在说些女人之间的话题,便有侍女过来禀报道: “夫人,李司马求见。” “李历?”沮芝和浮香不由互视一眼。 侯爷不在,密侦司的李历几乎很少来侯府,就算来,也只是一月来一次,请个安,带来一些前线的消息什么的。 可今日突然前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了。 浮香眼眸一凝,正色道:“请他来后院吧。” 她现在身子不方便去前厅,李历又不是外人,所以让他来后院禀报,也是合情合理的。 沮芝虽然是太平商号的大掌柜,但与李历这样的情报头子,没多少打交道的机会,而且对于侯爷的一些事情,她也不是很清楚。 所以, 一旦涉及重要的事情,牵制朝堂之类的,沮芝不一定能玩儿的转。 而这,对于浮香来说,却是手到擒来。 毕竟,浮香执掌洛阳的红袖招多年,又是张宁最信赖的人,之前又在张侯爷身边出谋划策, 但凡事态紧急,或事关重大,只要侯爷不在,侯府上下皆以浮香为主。 对于这一点,黎悦和浮香,没有丝毫怨言。 侯府后宅的女人,可以在侯爷面前,各显神通,婀娜本色,但在其他事情上,却是能够做到一致对外,同仇敌忾的。 说到底,大家都是侯爷的女人,且又都有几分本事的,分得清主次; 虽说她们的男人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她们心里也都清楚,越是这样,树敌也就越多。 稍不注意,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待李历来到浮香两人面前时,先是向两位夫人请了安,然后便将贪狼传回来的消息大致的说了一遍。 “册封公爵?晋国公?”沮芝掩嘴惊呼道。 浮香则是神情凝重,陷入了沉思。 李历颔首道: “在下得到消息后,觉得此事并不简单,所以就赶紧过来禀报了,而且在过来之前,我已向信都那边飞鸽传书了,沮先生收到消息后,应该会想办法禀报侯爷的。” 浮香点了点头,道: “此事,的确牵扯太大,而且,我不相信这是马日磾能够想出来的,恐怕其身后还有人。” 李历皱眉道: “之前侯爷吩咐过,要挖出淳于嘉本侯之人,可密侦司将与淳于嘉有过来往的人,无论是朝臣还是儒士,都监视了起来,并未有什么发现。” 浮香点了点头,不止是密侦司的人在追查此事,红袖招也在查,却无半点线索。 “越是如此,就说明他们背后的人藏得越深。”浮香开口道。 “前线情况如何了,若暂时打不起来,侯爷是否会回来,毕竟……”沮芝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浮香的肚子。 眼瞅着,要不了多久,浮香就要临盆了。 若侯爷能及时赶回来,看到刚出生的孩子,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此事,密侦司并未收到消息,”李历答道。 亦就在此时, 浮香只觉得下腹一阵刺痛,无奈道: “怎么在这个时候……” 一旁的沮芝见此,不由大惊,赶紧对静候在侧的侍女招呼道: “快去请稳婆!” 侍女应声而去。 李历刚要告退,便听沮芝叫住了他,说道: “李司马,侯府的安全……” 李历眼眸一凝,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夫人放心!” …… “咻!咻!咻!” 三支响箭,划破了武平侯府的上空。 这是密侦司示警的响箭,当三支响箭发生在武平侯府时,则意味着侯府出了大事。 侯府上空的动静,惊动了方圆两里内的人,无论是百姓还是走卒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尽皆朝侯府的方向看去。 当有心之人发现是三支响箭时,无论他们当下在做什么,就算正在吃面,那也得把筷子一丢,戴上斗笠离去。 街道上,当客人回过头来,打算继续买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摊贩老板已经不见人影了。 “呜——” 洛阳城城楼上,号手吹响了示警的号角声。 守将周仓快步从城楼内走出,先是看了一眼一如往常的城外,然后怒斥道: “谁在吹号,他娘的,把人给我带过来。” 就在这时,一名军校脚步匆匆的跑来禀报道: “将军,侯府上空出现三道响箭!” “什么!”周仓闻言大骇,将那名军校提拎到眼前,喝问道:“你可听清了,几道?” “将军,密侦司的人来禀报,说是三道。” 周仓将军校推开,眼眸中闪烁着浓浓的凝重之意,朝左右道: “传我军令,关闭城门,全军戒备!” “诺!”周围的一众将校应声道。 紧接着,周仓看向侯府所在的方向,对身边的亲卫道: “带上亲卫营的兵马,随我进城!” 亲卫一愣,惶恐道:“将军,按律,非侯爷军令,我等不可擅自入城啊!” 周仓眼眸微眯,沉声道: “侯爷不在洛阳,侯府万万不可出事,赶紧去集结兵马,随我去侯府,出了事,本将军自会承担!” …… 第133章 侯府的看门狗 浮香被送入了提前就布置好,随时准备生产用的‘产房’。 三个洛阳城经验最为丰富的稳婆,已经在里头待命了,外头,侍女们按照提前预演过的,分工明确,烧水的烧水,烫布的烫布,熬参汤的熬参汤, 一切的一切,有条不紊。 除此之外,宫里的御医,负责接生的嬷嬷,也在第一时间,由宫内的禁军护送出宫。 这些御医和嬷嬷,都是密侦司记录在册,且已经政审过的,以保万全。 也正是因为预演过很多次了, 所以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所有人,已经感觉不到紧张的情绪了,在三位稳婆的督促之下,各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所谓的产房,其实是侯府后院的一处厢房。 厢房内,站着五名洛阳城内的圣手,他们在这里,主要是以防万一。 他们的身上都挂着自己的药箱,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也许,里面就有祖传的续命良药。 此时的沮芝,双手紧握,神情焦急的站在厢房外面。 这一刻,仿佛沮芝就是侯府的主人,就像孩子他爹一般,焦急的守在门口。 不过,沮芝也是无奈, 侯爷不在,黎悦不在,浮香在里面生产,整个侯府上下,也就只能靠她做主了。 最先收到消息的,便是南华老道和他的宝贝徒弟管尘。 他们是出家之人,自然不可能去厢房外守着生孩子,而是在自己的房间,正襟危坐,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 对于南华来说, 既然自己已经和侯府捆绑在了一起,侯府兴衰也切身的关系到自己的命运。 何况, 他南华老仙可是最先将宝押注在张昊他们这一家子身上的,侯府的传承,更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啊!!!!” 里头,开始传来浮香的叫声,开始接生了。 沮芝神情凝重,如临大敌,看着侍女们们进进出出送着各种东西。 这忙碌的情景,让沮芝的心也悬了起来。 女人生孩子,可是相当于去鬼门关走一遭,她可不希望浮香出什么事,否则,她沮芝可是百口莫辩啊。 亦就在这时, 一名力士营黑甲卫脚步匆匆的进来禀报道: “夫人,城防司的毕大人求见。” 沮芝看了一眼厢房,然后带着黑甲卫朝门口走去。 毕岚已经候在门廊外面了,当他看到沮芝神情凝重的走来,赶紧躬身拜道: “城防司毕岚,见过夫人。” “毕大人有劳了。”沮芝颔首道。 “卑职收到侯府示警后便带来五百精锐,将侯府周围都围了起来。” 沮芝点了点头。 毕岚不禁疑惑道:“不知……侯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沮芝看向毕岚,开口道: “毕大人也算侯府老人了,侯爷一直以来都把你当做自己人。” “夫人说的是,侯爷将城防司交给卑职,是对卑职的信任。” 沮芝深深的看了毕岚一眼,低声道: “浮香要生了。” “……” 毕岚不由一愣,眼眸怔怔的看着沮芝。 浮香是侯爷的妾室,浮香生孩子,必然也是侯爷的,侯爷有后了,这对侯爷这一方势力来说, 绝对是一件鼓舞人心的大事。 “卑职明白了!”毕岚朝沮芝躬身一拜后,转身离去了。 至于为何要躬身一拜,也是因为毕岚对沮芝的一种尊敬和拜托。 尊敬,是因为侯爷第一个孩子是浮香这个妾室所生,而沮芝作为平妻却一手操持此事,这是大局; 拜托,是因为这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对于整个侯府来说,都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这是下面人的请求。 毕岚走出侯府,并没有下台阶,而是转过身,深深的看向侯府的牌匾‘武平侯府’。 谁又能想到,当初的黄巾少主仅仅用了十年的时间,便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当初那个还有求于自己的少年郎,如今也成长到了足以让自己仰望的地步。 这时间,过得真快啊,他都要有孩子了。 毕岚一边唏嘘感慨着,一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侯府门口,周围都是他城防司的精锐。 这五百精锐甲士,是他专门训练出来的,为的就是在侯府受到伤害时,这五百锐士能够派上用场, 这不, 已经派上用场了。 “大人不好了,司卫中郎将带着两千甲士朝侯府过来了。” 听了下面人的禀报,毕岚眉头一挑,喃喃道:“周仓也来了……” 毕岚略作思索后,直言道:“你去告诉周将军,就说我毕岚已经来了,让他过来的时候动静小点儿。” “诺!” 毕岚知道周仓在侯府是个什么资历,那可是最早跟随侯爷的将领,虽然征战时没有周仓的份儿,但侯爷将他放在洛阳做一守将,也能看出侯爷对周仓的信赖和重用。 毕竟, 洛阳对于侯爷来说,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天子在洛阳,只要洛阳不失,侯爷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大行车骑将军事,无论做什么,都有大义在手。 而且洛阳所在的河南尹,南边紧邻荆州的南阳郡,刘备便在南阳郡郡治宛县, 如若刘备要举兵北伐,三五日便能杀到河南尹。 正因如此,侯爷才让周仓和张燕领兵十万驻扎在洛阳附近,虽说后面又让张燕带着五万兵马运粮北上了,但洛阳城内,却是扎扎实实有周仓的两万兵马驻守; 而在洛阳南面的伊阙关、大谷关、轩辕关一带,还有两万兵马驻防,可见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刘备或者刘表的荆州兵北上。 就在毕岚兀自琢磨时, 一身戎装的周仓,骑着战马,来到了侯府门口,而他身后则是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 周仓看到毕岚身着官袍,背着手,站在侯府门口,悬起的心,也不由的落了下来。 他怕的就是侯府遭遇死士袭击,既然毕岚已经带人过来了,且周围又没有厮杀的痕迹,那显然,侯府并未遇袭。 周仓抬起右拳,身后五百名甲士立刻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当毕岚让人传话给周仓,说让他来的时候动静小点儿,意思就是不要带太多的兵马过来,所以,他也就只带了五百甲士过来。 但尽管如此, 两百余城防司的锐士,加上五百守军,就是侯府门口的街道再宽阔,此时也显得有些拥挤了。 周仓策马走到毕岚面前,嘴角一咧道: “还是你们城防司来得快,倒是条称职得看门狗。” …… 第134章 保大保小 周仓和毕岚,早在张昊还是使君的时候,便认识了。 说起来,也算是有些交情,后来周仓成为洛阳守将之后,与毕岚这个城防司校尉之间的来往,也就多了起来。 整个洛阳城,有三个人掌管着兵马, 其一便是卫尉潘肃,掌管三千省殿卫军,也就是羽林禁军; 其二则是城防司校尉毕岚,掌管城防司五千甲士,负责内城和外城的治安。 卫尉虽然位列九卿,主要还是因为卫尉这个官职本就该是天子近臣和心腹,毕竟省殿卫军是直属于天子的。 而城防司校尉,虽然只是一个校尉职,但其统率的兵马却有五千之众,有实权,但官职低,这也是一种制衡。 按照体系,城防司校尉的任用,也应由天子直接任命。 城防司和省殿卫军,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种制衡。 至于第三方兵马,则是守军,负责洛阳城防事宜,在非战时,规模在一万到两万的样子。 一般情况下,国都守将人选,应由太尉推举合适的人选,由天子钦点一人,采用轮换制,如此可避免一将做大,从而产生隐患。 当然, 以目前的情况,整个洛阳,甚至天子本人都被侯府握在手里,无论是城防司校尉的人选,洛阳城守将的人选,亦或是卫尉的人选,皆由张昊本人定夺。 虽说潘肃不是张昊的人,可潘肃是毕岚的人啊。 而且潘肃熟悉官场,在羽林军中待了很多年,把卫尉的位置给他,朝中旧臣,也不会太难接受。 毕竟, 事情做到这一步了,最后那一口,还是得讲究一些吃相,这样大家的面上也都能过去。 面对周仓的调侃,毕岚丝毫没有气恼,反而回怼道: “你周元福不也嗅着味儿寻过来了么。” 周仓一愣,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翻身下马,来到毕岚身边,朝侯府内努了努嘴,正色道: “里面没事儿吧。” “放心吧,没事儿,咱们在门口守着就行。” 周仓皱了皱眉,不解道:“侯府到底出什么事了,三支响箭,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亦就在这时,来人禀报道:“大人,卫尉大人来了,还有两辆马车。” “让他们过来吧。” “诺。” 周仓眼眸微眯,耐人寻味道:“潘肃也来了,整个洛阳城内带兵的都来了,倒是热闹。” 潘肃带着人马来到侯府门口时,便看见了城防司的兵马还有守军,当他看到侯府门口的毕岚和周仓时,也是一愣。 潘肃心里明白,尽管自己是当朝卫尉,位列九卿,但自己之所以能当上卫尉,主要是因为自己是毕岚的人且本就出自羽林军。 所以,于潘肃而言,能够跟随毕岚攀上武平侯府这棵参天大树,他已经很知足了。 不管怎么说,凭借这一位列九卿的身份,已经足够光宗耀祖了。 “毕大人,周将军。”潘肃主动上前招呼道。 毕岚和周仓点头还礼后,便听潘肃说道: “我收到消息,按照名单,将宫里的御医,还有专职接生的嬷嬷给带了过来。” 说完, 潘肃朝马车旁的甲士挥了挥手。 然后,便看到几个羽林卫将马车里的御医和嬷嬷们给拽了出来,搞得人家惊魂未定,还以为犯了什么罪,要带出宫处置他们呢。 当毕岚看到这一个个跟苦瓜脸似的御医,还有哭哭啼啼的嬷嬷,就觉得好笑。 随即便让侯府的人接手,将御医和嬷嬷给请入府内。 一旁的周仓顿觉蹊跷,侯府到底出了什么事,竟从宫中请了御医来,难道是府上的哪位夫人受伤了? 正想着,周仓便要进府去问个明白,却被毕岚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周仓皱眉道。 毕岚撇了撇嘴,见到身旁只有一个潘肃后,才凑到周仓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周仓又惊又喜,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了。 毕岚微微一笑,没有再言语,而是就这么背着双手站在侯府门口, 毕岚的左边,站着周仓,右边,站着同样一身戎装的潘肃。 …… 厢房内, 御医、民间圣手、宫里的嬷嬷,稳婆,跪伏在地。 “出不来?怎么会出不来!”沮芝的额头上已经有了汗水,眼眸里充斥着红血丝。 其中一名嬷嬷哭丧着道:“下面的口子打不开,孩子的脑袋太大,出不来……” 御医开口道:“赶紧做决定吧,若要保孩子,就不能耽搁了。” 沮芝眼眸微眯,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挤出来道: “就算要保,也得保大的,不可能让侯爷回来后,得知自己孩子有了,但孩子他娘却没了。” 沮芝的顾虑有很多,首先便是侯爷,若侯爷回来,得知浮香没有保住,就算侯爷明面上不会怪罪自己,可心里呢,多少都会有些芥蒂吧; 其次, 以后孩子大了,整个侯府都得对孩子亲娘的事情讳莫如深,这将是侯府永远的伤痕。 这个责任,至少她沮芝,背不起。 沮芝深吸一口气后,仿佛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朗声道:“孩子活不活,我不管,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浮香!” 御医道:“可就算要保大,也不一定能保下来啊!” “没错,保小的更容易一些。”另一名御医附和道。 沮芝眼眸一凝,眼眸中透露着一股子坚韧和凌厉,朗声道:“黑甲卫何在!” “在!” 随着一声呐喊,守候在门廊外侧的的十六名力士营黑甲迅速的冲进了院子,面对着厢房,手按腰刀,神情冷冽。 沮芝寒声道: “若浮香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厢房内的所有人,全部杀掉,待侯爷回来后,妾身再求侯爷赐一条白绫,好下去陪我浮香妹子!” 沮芝的话,说得异常决绝, 她要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们没有退路, 因为, 她连自己的退路都没有留。 能够执掌太平商号这么大,这么多的产业,没点杀伐决断怎么可能呢。 “诺!”厢房外的力士营黑甲卫,齐声道。 厢房内的御医、圣手、嬷嬷、稳婆,几乎瘫软在地。 沮芝看着眼前众人,冷冷道: “妾身知道你们是无辜的,但这世上,无辜的人多了去了。 摆在你们面前的就两条路,咱妹子要是死了,咱们一起下去陪她,若咱妹子能活,你们也能活,若大的小的都能保住, 侯府欠你们一个人情,以后,你们可以用这个人情来换任何东西!” 言罢, 沮芝掀开帘幕,走了进去。 床上, 浮香脸色发白,虚汗淋漓,她还在努力的挣扎着,想要再使点劲儿,将孩子生出来,但她哪里还有半分力气。 此时见沮芝走了进来, 曾经妩媚动人且聪慧睿智的浮香,此刻,就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将手伸向了沮芝, 用几乎哀求的口吻,对沮芝喊道: “姐姐,保下我的孩子,保下侯爷的孩子吧,求求姐姐,求求姐姐!” …… 第135章 诸葛亮 宫里的御医,专职接生的嬷嬷,洛阳城里的圣手,民间经验最丰富的稳婆; 如此豪华的阵容齐聚侯府。 可是, 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帘幕外头, 由于沮芝的一句话,御医跟圣手为了保住性命,拿出了祖传的丹药,确保浮香的安危。 帘幕里头, 浮香紧紧握住沮芝的手,眼中满是哀求。 沮芝没有去看浮香,因为她不敢去看,她怕自己一心软就答应了她。 这时, 宫里的嬷嬷和民间的稳婆都走了进来,打算做最后的努力。 沮芝背过身去,开口道: “你们继续。” “是,夫人。” 伴随着生产的不顺,里里外外的人,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脸上都带上了慌乱。 宫里的嬷嬷又开始给浮香喂参汤,孕妇生产时喝参汤是为了提气劲,除了参汤以外,宫里的御医拿出了一粒红色的丹药,让嬷嬷为其服下; 民间圣手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铜炉,将一些粉末放了进去,用线香点燃,放在了浮香旁边。 他们这些人,几乎把手里能使的手段,全部使上了,助其将这场鬼门关边的恶战给咬牙打下去。 在浮香喝了参汤以及其他的一些短效补品后,其精神和气力得到了一些恢复。 稳婆在旁边鼓劲儿道: “夫人,您得用力啊,用力啊,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夫人,加把劲儿,对,再加把劲儿!” 紧接着,浮香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这叫声,听得一旁背过身去的沮芝,眼皮一颤一颤的,眼眶中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下。 但她还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因为,她不能在大家面前表现出柔弱的一面。 片刻后, 浮香的声音又弱了下去,似乎刚才那一会儿,已经掏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姐姐……” 浮香在呼唤,也是在祈求。 也许她已经知道了自己今日的结局,所以,她想要保小。 但当沮芝抹去眼泪转过身来,看向浮香时,直接摇头, 道: “孩子,侯爷可以再要,但你浮香,只有一个,所以,你得活下来。” 浮香怔住了,瞪大了眼睛。 沮芝不再去看浮香,而是对着浮香的肚子, 厉声道: “小畜生,你听到了,对于你爹来说,你娘比你重要十倍百倍,若你娘没了,你也没必要活着了!” 沮芝没有别的办法,她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但愿老天开眼,能够母子平安。 也不知是不是沮芝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所有人的努力有了好的结果。 下一刻, 三个稳婆不禁瞪大了眼睛…… 浮香似有所感,双拳紧握,榨取着体内最后一丝的力气,用力一震…… 孩子, 就这么轻松的,突然的,甚至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 滑了出来。 …… 南华老道眉头一皱,睁开眼睛,正好看到自己的乖徒儿管尘正呆愣着看着上面。 追寻着徒儿的目光,南华也看向了房梁,什么都没有啊。 “你在看什么?” “师尊,侯爷的命,咱们看不透,可为何他的子嗣,也是这样……” “呵呵,当爹的命数,都不该存在于这世上,他的孩子,自然也是个异数。” “徒儿不明白。” “为师就这么跟你说吧,若单看侯爷的命数,他早在十年前就该死去,可现在人家还活得好好的,不仅好好的,还活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的命数,别说你了,就是为师,也是不解。” 管尘眉头紧蹙,沉吟道:“既然侯爷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自身命数,那他周围的人,命数也会发生改变,这……” “哼哼,”南华老道哼声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咱们这个世界啊,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早已脱离了当初所预见的样子。” “师尊,当初你们四人所预见的,是什么样子?” 南华老道微微一笑,咂巴着嘴,开口道:“反正不是现在这般模样,不过,为师挺喜欢现在这样的。” 管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喃喃道: “侯府子嗣一出,这大汉的气运亦越发淡薄了。” …… “汉室气数已尽,各方诸侯中,唯有武平侯张昊能结束纷乱,还世于太平。” 庞统捻起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坐于庞统对面的青年儒生微微一笑,开口道: “武平侯爷挟天子以令诸侯,虽已占据半壁江山,可长年征战,后继乏力,若没有个十年八年,恐怕也难以真正入主中原吧。” 言罢, 青年儒生将白子放在了棋盘上。 庞统看到对方落子的位置,不由一愣,没好气道:“诸葛孔明,你既然早就料到我会下那一步,为何刚才还让我吃了三子!” 诸葛亮哈哈一笑道:“庞士元,你就是太急功近利了些。” “哼,”庞统嘴巴一撅,别过头去。 一旁的庞德公抿了一口酒后,哈哈一笑道:“你们呐,都有经世,王佐之才,何必为这一盘棋去计较呢。” “是也,是也,”诸葛亮微微一笑,朝庞德公拱了拱手道:“庞德公教训的是。” 庞统却是瞥了庞德公一眼,不满道:“这世间就如同这盘棋局,一步错,步步错,若不能认真对待,那还下什么棋,入什么世!” 庞德公一愣,不由的看向身旁的司马徽,笑问道: “水镜,你刚从司隶回来,洛阳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此言一出, 无论是庞统,亦或者是诸葛亮,皆将目光投向了司马徽的身上,显然他们也想知道水镜先生去了一趟洛阳,能带回来什么样的消息。 司马徽的眼眸扫过诸葛亮和庞统,微微一笑,抿了一口杯中的热茶,开口道: “幽州战事虽处于胶着,但公孙瓒和曹操的后手尽出,却也难以奈何那武平侯爷,只是……” “只是什么?”庞统担忧道。 司马徽和庞德公互视一眼后,笑道:“正如孔明所言,武平侯爷连年征伐,后继乏力,若要完全平定幽州,恐怕还需两三年的休养。” 诸葛亮抿嘴笑道: “庞士元,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张侯爷,为其效力么,我看呐,你再等个两三年,再去,倒也不耽误工夫。” 庞统白了诸葛亮一眼,没好气道: “那你呢?你这一身才华,打算何时出山入世啊。” “我?”诸葛亮摇头道:“未逢明主,我又何必入世,在这山野间读书访友,岂不快哉。” …… 第136章 天子诏令,敕封晋国公 t 第137章 拒不接诏 洛阳,武平侯府。 虽然从名义上来说,已经是晋国公府了,但人家‘武平侯府’的牌匾却没有换。 尽管你宫里找了个大家提了笔,做了个牌匾连同诏令一起送了过来,但是侯府的人并没有去接,以侯爷不在府上为由,将牌匾和诏令退了回去。 按理来说,牌匾和诏令都是天子赐的,你敢不接,那就是抗旨。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谁又敢说武平侯府抗旨呢,毕竟,人家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抗旨了。 那一天,侯府上空三道响箭, 城内的三支兵马,省殿卫军、城防司、守军,三位执掌兵权的大佬齐刷刷的在侯府门口站岗呢,偌大的侯府,被两三千甲士围得水泄不通。 那阵仗,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子出行来侯府做客呢。 不, 就连天子也没这待遇。 对于沮芝来说, 朝堂的事情,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去插手。 不管你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怎么说,怎么传,我把侯府门一关,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反正侯爷不在府上,谁来也没用,谁也管不着。 浮香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算是在坐月子。 御医几乎都已经住在了府上,隔三差五来给浮香施针,为其调理气血脉络,在固本的同时,缓缓进补和恢复。 期间, 浮香也看过几次孩子,见孩子健康无恙,这心也放下了。 沮芝请了乳娘来照看孩子,照料的也算细心。 这日, 浮香坐在床上,喝着滋补鸡汤。 沮芝抱着孩子在一旁逗弄。 经过这次生产,沮芝和浮香之间的关系较之以前融洽了许多。 见浮香喝完汤后,沮芝主动的坐到了窗边,将襁褓中的孩子凑了过去。 浮香的身子还未恢复,不能太用力,所以也没有去接孩子,而是侧过头,看向自己的孩子。 孩子没睡着,倒是睁着眼,看着自己的母亲。 少顷, 孩子咧嘴笑了。 这一笑,几乎把浮香的心都融化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人生真正的满足,或许也就是如此,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是值得的。 沮芝抬眼看向浮香,笑道: “这眉宇间,倒是像侯爷。” 浮香笑了, 道: “像侯爷好,像侯爷好,女儿像父亲,有福气。” 虽说侯府上下,都希望这襁褓中的孩子是个带把的, 但对于浮香来说,母凭子贵或者为自己的孩子争取更多的东西,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打心底里,她希望这孩子是个女的, 从大局来说,这样就能少去很多的麻烦,也能让侯府多几分和谐, 往小了说,女儿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没有威胁,她可以幸福,可以安乐。 不需要去争,也不用去争,你就快快乐乐的长大,自己这个当娘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侯爷,会喜欢她么?”浮香柔声问道。 “当然了,她可是侯府的千金呢。”沮芝开口道。 浮香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沮芝见浮香气色好些了,便将孩子递给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吩咐道:“去寻乳娘吧。” “是,夫人。” 侍女抱着孩子离开了。 沮芝关切的看着浮香,笑道:“你要好好将养身子,将来还可以再生的。” 浮香一愣,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娇嗔道: “姐姐,可疼了。” “一回生,二回熟,当然了,这事儿还得看你自己。 这侯府家大业大的,咱们能为侯爷开枝散叶总是好的,府里多几个孩子跑来跑去也热闹。 再说了,侯爷挣的这份家业,已经不少了,但以后啊,肯定还会更多,咱们得多生几个,就怕以后地太多,人不够。” 浮香闻言,露出了笑容, 但向来机敏的她,也能从沮芝的言语中察觉出一些变化,开口道: “咱们侯府的喜事,恐怕会让宫里的一些人睡不踏实,这些日子,外面一定闹出了不少动静吧。” “妹妹生产的第二天,宫里便来了旨意。” “旨意?”浮香略微有些诧异。 “说是旨意,其实是册封,册封咱们侯爷为晋国公呢。” “什么!”浮香的脸色一沉,眼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沮芝见此,也是吓了一跳,担忧道:“这……可有什么不妥么?” 在整个侯府后院中,沮芝做生意是把好手,但在政治敏感度方面,却不怎么擅长。 而这一点,恰巧是浮香擅长的领域。 红袖招以内闱控制朝臣,若没点政治嗅觉和手腕,如何能震慑得住那些个老狐狸。 因此, 当浮香听到天子下诏,册封侯爷为晋国公时,她就明白了宫里那些人的用意。 “此计……甚为歹毒啊!” 接着, 浮香便将此事解释给了沮芝。 说起来,此计并不复杂,而且使计之人的高明之处,就是玩儿了一手以退为进, 趁着张昊北伐受阻,后继乏力之时,再将张昊推到风口浪尖。 而绝妙之处,就在于张昊刚刚喜得子嗣,这无疑让有些人更加的眼红,而且也会给人一种,为子嗣铺路的感觉。 当一个位高权重之人开始为自己的子嗣铺路时,这就意味着,权柄将一直被某一个人或者某一家所独自持有。 如此一来,便会让那些士族门阀,感觉到威胁。 士族门阀所凭借所仰仗的,并不是某一代的冠绝天下,而是用漫长的时间,用一代代人的努力为整个家族谋得深厚的政治资本。 就譬如跨阶层这个事,一个家族要想跨阶层,那是需要两代人,三代人,甚至四代人的努力去完成的。 第一代人,从农村走向城镇, 第二代人,在城镇站稳脚跟,娶妻生子, 第三代人,能够在大城市拼搏奋斗,将眼界和经历作为教育资本, 第四代人,站在父亲的肩膀上,用父亲一辈子的积蓄在大城市买一套小房子,也算是勉强立足了。 当第五代人出生的时候,他的起点,便是大城市。 这便是士族门阀,一代一代的衍变。 当然,也有在某一代出现一个能以自身本事跨越阶层的,这无疑会大大缩短家族发展的周期。 这也是为什么, 当西方人在信仰宗教的时候,神秘的东方人,信仰的却是自己的家族…… 也正因如此, 册封张昊为晋国公一事,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烤。 恍然大悟的沮芝,焦急的问道: “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姐姐紧闭侯府,拒不接诏是对的,接下来,咱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此事,也只能拖着了。” “那得拖到什么时候?” “就看侯爷如何决断了。” …… 第138章 一个人情 七月, 一队五十人的骑兵来到了信都城外,观其甲胄,是洛阳的羽林军。 这队羽林军的周围有冀州骑军游弋在侧,显然这支羽林军在进入冀州便,便处于冀州军的监视之中。 若是放在皇权鼎盛时,这无异于是在挑衅,可放在当下,却是极为合理。 其实这支羽林军在从洛阳出发之前,密侦司便已经得到了消息,传回了信都,送到了晋国公的手上。 之前的册封诏令是来告诉你,朝廷已经册封你为国公了,现在再派人过来,是为了请国公回洛阳,举办册封大典的。 其实按照章程, 在张昊收到诏令的同时,就得启程去洛阳,但你晋国公不是没有动身嘛,这次来,是代表天子来请你去的。 朝廷的人来了,冀州州牧崔琰,崔使君,带着府里的一众官员来迎候。 按理来说,应该有晋国公亲自出城迎候,但晋国公没有来,那崔琰这个使君就得来,毕竟名义上还是汉臣,该有的礼数得依,该有的过场也得走。 当宫里的内官跟着崔琰进了府衙后,自然是要寒暄客套一阵的。 “崔使君,杂家此次来,是专门代陛下来请国公回洛阳参加册封典礼的,朝廷很看重此事。”内官谦逊有礼道。 如今这天下的局面,作为宫里的内官,自然是清楚的, 哪怕是天子身边的人,在崔琰面前,也不敢有丝毫托大,毕竟崔琰的背后便是张昊,张昊可是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呐。 崔琰和和气气道:“内官一路辛苦了,我看,还是在驿馆暂且住下吧。” “嗯?”内官疑惑道:“今日……杂家见不到国公么?” “今日不赶巧,我家侯爷去北山了,恐怕得在那边小住一段时日。” “这样啊,那国公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呢?” “这可不好说。”崔琰歉然道。 虽然天下人都知道天子册封张昊为晋国公,但张昊本人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所以下面的人,自然还是以侯爷尊称。 毕竟,但凡是有点头脑的人,也都有点政治敏感度, 朝廷选择在这个时候册封侯爷为国公,其目的,大家心里都清楚,明面上不好直言讨论,但私底下也难免不会议论。 正因如此,下面的人还是不约而同的按照原先的称呼, 这, 也是一种下面人该有的态度。 内官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以他的身份,又在人家的地盘,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就不去纠结这个点了。 一听晋国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内官不由的皱了皱眉。 他此次来信都,可是带着使命来的,若自己请不动晋国公,他就算回去了,估计也是死路一条。 “崔使君可带杂家去北山寻国公么?”内官一脸希冀的看向崔琰。 一听此话,原本还是一脸笑意的崔琰,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冷冷道: “这个……恐怕不妥,内官大人还是安心的在驿馆住着吧,待我家侯爷回府了,本使君自会派人来支会大人的。” 感觉到崔琰的语气不善,内官不由心中一紧,浑身打了个寒颤,赶紧赔笑道: “那就依崔使君所言,咱家就先在驿馆住着,待国公回来,还得劳烦崔使君派人过来告知一声。” 说完, 内官朝着崔琰深深的鞠了一礼。 笑容,重新回到了崔琰的脸上,笑着点头道:“内官大人舟车劳顿,还是先去驿馆休息吧,本使君已经让人备好了饭菜。” 言罢, 崔琰朝着府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内官躬身告退后, 崔琰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看着内官离去的背影,眼眸微眯。 这时, 沮授从偏室走了出来。 崔琰赶紧转身朝沮授行礼道: “军师,依照您的吩咐,已经将人打发走了。” 沮授点了点头,拿起桌上内官并未动过的茶杯,一饮而尽, 道: “侯爷在北山应该还要耽搁些日子,这几日,就让他们在驿馆内歇着吧,也别准备太好的吃食,毕竟咱们现在也不怎么富裕。” 崔琰点了点头,道:“明白了,我这就让人去办。” 沮授背负着双手,怅然一叹道: “洛阳那边不太安生,倒是辛苦阿妹她们了。” “夫人能执掌太平商号这般的庞然大物,必然也能应付洛阳的局面。” 沮授点了点头,看向崔琰,悠悠道: “听说你家子侄也跟侯爷去了北山?” “是。” “侯爷对士族门阀的态度,你是知道的,你崔家这些年倒是资助了不少民生堂的寒门学子,这事儿……” 沮授的话还没说完,崔琰的脸色骤变,情急之下,直接跪在了地上, 仓惶道: “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即刻捐出一半家资给太平商号。” 沮授瞥了崔琰一眼,嘴角微扬,然后伸手将崔琰扶了起来,悠然道: “我也只是听下面的人说的,季珪何至于此啊。” 崔琰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清河崔氏这些年,的确在他崔琰的照拂下日益壮大,在商界,跟着太平商号捡了不少漏子,在政界,也塞了不少族中子弟到各郡县为吏。 不仅如此, 崔氏还资助了不少在民生堂学习的寒门学子。 其实一开始,崔琰也是好心,觉得那些寒门学子不容易,一年到头也买不几件衣裳,去地方赴任,连打点的钱都没有。 所以,崔琰便以崔家的名义,给予了资助。 但谁曾想,这扇门一开,就搂不住了。 这些年下来,被崔氏资助过的学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虽然单从数字上来看,百八十的也没有多少,但若仔细去品,便能察觉出里面的道道来。 崔琰身为冀州州牧,虽然实际上不怎么涉及军务,但民政却是他一把抓, 他想要提拔谁,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若两名官吏的政绩和能力相当,崔琰当然会优先提拔崔氏资助过的学子,这样一来, 这些受过崔氏恩惠的学子,也就慢慢的倒向了崔氏。 其实像崔氏这样倚靠张侯爷发达的士族并不少,譬如邯郸李氏,河间张氏,这些最早投靠张侯爷的士族,已经享受到了红利。 沮授之所以在此时提点一下崔琰,主要还是崔氏这些年有些高调了,在军纪司汇报给侯爷之前,顺带卖他崔氏一个人情。 …… 第139章 衣冠冢 信都城北五十里,北山。 南华老道的太平道观便修建在此,当然,这也是张昊曾答应过南华的。 此时的道观后殿外,站满了黑甲卫。 典韦抬起头,看向后殿的正门,牌匾上没有提字,在道观内,被称为无名殿。 放在平时, 这个无名殿,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年岁大的老门房在门口守着,也只有南华老道和管尘偶尔来一下,其他人等是不允许入内的。 这地方,也就成了整座北山的禁地。 典韦收回目光,朝周围的黑甲卫挥了挥手。 下一刻, 院子里的黑甲卫齐刷刷的背过身去,背对着无名殿,呈守势。 典韦最后看了一眼无名殿后,也转过身去。 此时的无名殿中, 除了张昊以外,还有身着道袍的张角,张宝两人。 自中平元年二月黄巾起事,到现在已经十二年了,当初的少年郎也已经长大成人,张角和张宝两人,已经两鬓斑白,脸上的褶皱也深了不少。 “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了。”张角一边擦拭着供桌,一边说道。 “很久没来了,过来看看你们。”张昊在张宝的帮助下,点燃了三支香,朝供奉的道尊三拜。 “家里人,还好吧?”张角问道。 这个家里人,显然是在问张昊的夫人还有张宁。 “好着呢,现如今,谁敢欺负咱。” 张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昊将线香插入香炉后,看向自己的父亲,开口道:“天子已经册封孩儿为国公了,晋国公。” 张宝一愣,不禁抬眼看向张昊,而一旁的张角却依旧在擦拭着供桌,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儿子被册封为国公而有丝毫的波澜。 张昊见父亲没有说话,接着说道: “解决完幽州的公孙瓒和曹操,长江以北,便再无战事,我会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的,你们当初的理想也能实现。” 张角依旧没有说话,专心擦拭着供桌和供桌上的器物。 张昊喉头微动,继续说道: “休养个两三年,孩儿便会挥师南下,先取扬州,再收荆州。” 张角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但却没有去看自己的儿子,只是淡然道: “十二年前,咱们开启这乱世,最后,由你还世于太平,也算是善终了。” “父亲,孩儿……有女儿了,您……有孙女了。” 张角一怔,缓缓抬起头,看向张昊,浑浊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光彩。 他颔首道:“好,好啊。” “硕儿,还好么?”张宝问道。 张昊笑着点了点头,答道:“硕哥儿好着呢,待幽州事了,我便让人给硕哥儿说一门亲事,必须得是名门千金,大家闺秀!” 张宝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此时的张宝,哪里还有当初统领数万大军时的威风,此时的他,倒像是一个思念儿子的农家老汉。 张角开口问道: “你今日过来,不止是为了来看我们这两个老头子的吧。” “我想来看看尘哥儿,还有三叔,想给他们上炷香。” 张宝将目光看向了大哥张角, 张角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大哥,这么多年了,有些东西,放下吧。” 张角看向张宝,沉声道:“以前,我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后来我知道了,这个事情就算不了,若是算了,我如何跟下面的兄弟交代!” 张宝喉头微动,看了一眼垂首的张昊,怅然一叹,然后再次看向自己的大哥,正色道: “子楚,也是有苦衷的,兄弟们会原谅他的。” 张角转头看向张昊,目光中带着一丝凌厉。 张昊开口道: “今日,孩儿就是来给诸位叔伯,黄巾军的弟兄们一个交代的。” 张角看了一眼张昊脚边的两坛酒,点了点头,淡淡道: “最好是。” 说完, 张角走到道尊像的一侧,打开一个暗格,将里面的一个木杆给拔出,然后在张宝的帮助下,转动道尊像; 紧接着, 在一阵机括声响中, 道尊像抬升,下方的筑台也随之升起,很快便露出一个朝下延伸的甬道来。 对此, 张昊虽然诧异,但并不意外。 他知道,张角曾经拜托黎悦,找个地方给战死的黄巾军兄弟们,设立一个衣冠冢,黎悦将此事告诉给了张昊,张昊便让内卫府来督办此事。 因为事关黄巾军,本就是太平道徒,黄巾出身的李巡自然是极为上心。 当初在北山修建道观时,便将衣冠冢设立在此了。 至于张角为何不直接将此事让张昊去办,主要还是因为那时的张昊已经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名义上是一州使君,若事情暴露出去,难免会招来非议; 其次, 张角毕竟是做父亲的,让一个父亲去请儿子办事,多少拉不下那个脸来。 虽然找黎悦说这个事儿,最后肯定也会告知给张昊,但好歹中间隔了一个人,面子上也说得过去。 让张昊诧异的,竟然是衣冠冢就设在无名殿的下方。 要在地下挖掘出一个衣冠冢,这工程量不可谓不大,李巡要瞒着那么多人做此事,其难度不会小。 张角从甬道墙壁上取下一支火把,用烛火点燃后,率先走入了甬道。 张昊回头看向张宝,张宝已经将地上的两坛酒抱在手里,然后朝甬道努了努嘴,示意张昊走在前面。 甬道不宽不窄,刚好能容一人通过。 石阶一直延伸往下,由于梯步陡峭,三人走的不快,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底部。 底部有一处空地。 张角用火把将两侧的烛台点燃,借助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到平整的墙壁上,雕刻的是太平经经文。 张昊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恍惚间,竟有一种来到古墓的感觉。 这时,张角将前面的石门打开,石门内灯火通明,在这昏暗的空间内,竟显得有些晃眼。 走进石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石墙,石墙内有一个一个的凹槽,每一个凹槽内,都是一个牌位。 细数下来,一共四十个凹槽,二十八个牌位,代表着二十八位战死的渠帅。 李大目、黄虎、屠尚等人赫然在列。 石墙的前方,有一张石桌,上面有三个牌位,其中两个是空白的,有一个上面写着: ‘人公将军,张梁之位’ 在其下方一阶的,则是张尘的牌位。 张角很自然的从香盒里抽出三支线香,在烛火上点燃; 张宝则是抱着一坛酒,一碗一碗的将石桌上的酒碗给盛满。 张昊就这样看着,他的目光扫向周围,两侧摆放着一个一个低矮的小石桌,石桌上是鹿角,鹿角上架着的是兵器。 有长柄刀,有长斧,亦有长枪,总之,有许多五花八门的兵器。 其中一支鹿角上,放着一杆长柄大刀,张昊注意到,下方石桌上摆放的牌位,上面写着管亥。 另一边的长斧,摆放的牌位,是田涿的。 虽说此二人也是渠帅之一,但并没有将他们的牌位放置在石墙中,或许,也是因为他二人所作出的功绩值得单独摆放吧。 再外侧,便是一个个一丈来高的石塔,石塔上悬挂着的,是一个个号牌。 这些号牌,是黄巾军士卒的身份牌,上面写着他们的姓名,以及所属的渠方。 每一座石塔,都挂着一串一串的号牌,几乎将石塔的本来面貌所掩盖。 不仅如此,就连四周的墙壁上,也都悬挂着一个个的号牌,几乎将墙面全部覆盖。 张昊目之所及,不下三十余座石塔,可想而知,这些号牌得有多少,恐怕就算数上三天三夜,也数不清楚吧。 张宝倒完了酒,便开始给一些快要燃尽的灯油,进行添补。 张角手里拿着香,看向四周,朗声道: “弟兄们,你们瞧瞧,今儿,谁来了。” 言罢,张角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张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震撼,双手合礼,朝四方逐一躬身拜道: “小子张昊,张子楚,拜见诸位叔伯,诸位兄弟!” “哼哼,”张角冷哼两声,唏嘘道:“你还有脸来看望他们,倒是有心了。” “大哥……”张宝还想劝说张角,却被张角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张角转身,将香插入香炉后,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开口道: “弟兄们,”说着,张角指向自己的儿子张昊,接着道:“你们曾经拜过的黄巾少主,如今已被大汉朝廷拜为晋国公了,位极人臣,挟天子以令诸侯,权势滔天,可了不得啊!” 说到这里, 张角将空碗放回,又端来一碗,对空遥敬道: “可你们知道么,他能走到今日这般地步,都是诸位兄弟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他张昊,是踩着诸位的尸体上位的,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你们呐!” 说完,张角再次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此时的张角,眼眶已经泛红,因为喝得太急,不少酒水将他胸前的衣衫打湿。 “大哥!” 张宝想要上前劝阻,却又不敢,因为他心里明白,有些事情,大哥压在心里很久了,今日,或许也该说出来了。 张昊一直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没有说话。 张角再次端起一碗酒,看向自己三弟张梁的牌位,高喊道: “三弟!” 随着这一声喊出,张角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往下掉,在脸颊上留下了两条泪痕。 “广宗一战,数万黄巾弟兄身死,就连你也死在了乱军之中,大哥,大哥对不起你啊!” 说着, 张角将碗中之酒尽数饮下,然后转身指向身后的张昊,喝问道:“孽子,当初你是怎么答应为父的,你说你会带兵去救广宗,去救你三叔! 当初,你的兵马就在经线,相距广宗也就百余里,你若去救,顶多两日便到! 可你,你,你为何按兵不动,眼看着你三叔身死,眼看着数万黄巾弟兄被官军屠戮!” 张昊的眼眶湿润了,但他的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坚定,他直视着自己的父亲,没有说话。 一旁的张宝,赶紧打圆场道:“大哥,子楚也是有苦衷的,他心里也是后悔的。” “不,三叔,”张昊神情坚定,一字一句,正色道:“广宗本就是阻挡皇甫嵩的一道屏障,当它成为屏障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它随时可能成为弃子的可能性! 二叔在后方招募兵马,而父亲你,是黄巾军的精神支柱,你决不能出事,所以,只能由三叔镇守广宗。 有三叔在广宗,朝廷才会相信,皇甫嵩才会相信,相信广宗城内的黄巾军才是主力,才会死磕广宗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冀州一役,广宗便是关键, 就算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这样选择,不,我只能这样选择!” 张昊的话,如同一根一根的针,刺入了张角和张宝的内心。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在张昊的心里,是如此想的。 “噗通!”张宝双腿一软,跪倒在石桌旁,眼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神情呆滞,就像魂魄被抽走了一般。 “呵呵呵呵呵……” 张角笑了,笑得极为癫狂,指着张昊,开口道: “好!好!好!你终于讲出实情了,终于讲出实情了!” 张昊的脸上,依旧不见喜怒,目光扫视着周围,神情肃穆,朗声道: “自古起事,哪有不死人的,先秦二世而亡,高祖皇帝与那项羽争夺天下,死了多少人。” 说着,张昊侧目看向父亲张角,沉声道:“如若害怕死人,那还起什么事,谈什么太平之道!” 说完, 也不顾张角和张宝诧异的目光,张昊直接走道石桌前,取下三支线香,一边完成祭拜仪式,一边朗声道: “太平之道,意在天人合一,所表达的就是要创建一个人人平等,遵循天道的世界,这些东西太大了,就是几千年后也是难以实现的。 但是,让百姓自食其力,安居乐业,使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咱们努努力兴许也能做到个七七八八。 这便是我所理解的太平之道,也是我所继承的太平遗志。 为了实现这一理想,我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今日, 如若诸位叔伯,诸位兄弟的英灵还在,你们大可以看看今日之冀州,今日之青州,今日之并州,那里的百姓过得如何,是不是有粮吃,有衣穿,有屋住!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诸位的牺牲换来的,你们虽然不在了,可你们的后代,你们的亲人,却因你们的付出,过上了好日子, 这, 难道不是你们想要的么!” …… 第140章 祭拜 前面的内容已经在上一章补齐。 …… 亦就在这时,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微风,带动着火焰,开始跳动。 似乎是对张昊所说的话,做出了反应。 这一幕,让张角和张宝都为之震惊。 张昊长舒了一口气后,看向张梁的牌位, 朗声道: “三叔,子楚来看您了!” 说着,高举线香,三拜。 继续道: “广宗一战,您带着数万黄巾军,生生的将皇甫嵩的官军牵制在广宗城外,数月之久。 这几个月, 二叔得以招募数万大军,而我,也做好完全的准备。 我趁着广宗的战局陷入焦灼之态,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我的目的,就是名正言顺的接手冀州,经营冀州,将冀州当做立身之本; 与此同时,也保全了其余的黄巾军,让他们得以喘息,得以发展。 三叔,您,居功至伟,死得其所!” 言罢, 张昊将手里的线香插入香炉,然后又取出三支线香,对着张尘的牌位,朗声道: “尘哥儿,阿弟来看你了。” 接着,又是三拜。 然后咧嘴一笑道: “尘哥儿,阿弟给你送下去的头颅,可收到了? 青州一役,咱俩配合多默契,我冀州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青州全境,不仅如此,高览麾下的五万青州黄巾军,改旗易帜, 一夜之间, 我张昊麾下不仅多了一州之地,还多了五万劲卒,就连兖州、豫州、徐州的隐患,也一并被你消除了。 至此, 我便有了与朝廷,与群雄分庭抗礼之势!” 插上香后, 张昊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后,咂巴了一下嘴,然后又端起了一碗酒,对空遥敬道: “诸位叔伯,诸位黄巾军兄弟! 我爹说的没错,我挟天子以令诸侯,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待解决完幽州的公孙瓒和曹操之后,长江以北之地,都由我说了算。 届时, 我会将太平道的意志通过我的方式,传扬出去,让你们的亲人,后代不再受到恶霸的欺凌,不再受到朝廷的压榨,不再饿肚子,不再风吹雨淋! 我会用行动来告诉你们,你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你们将希望寄托在我张昊的身上,是不会错的!” 说完, 张昊将碗中的酒水,洒在了地上。 …… 无名殿外, 典韦抬起头,看向西落的太阳。 夕阳的余晖照射在翻卷的云层上,呈现出一片耀眼的金黄色。 当金黄色的阳光映射在他们的黑色甲胄上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阵暖意,让人奇怪的是,这些暖意浸透人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外淘气归家的孩童,被母亲拥入怀中一样。 不知为何, 很多性格刚毅的黑甲卫,在这一刻,都流下了眼泪,好在有面盔遮掩,这才不怕被人看到。 直到余晖渐淡, 众人的情绪才得以平复。 “吱呀——” 无名殿的门打开了。 典韦赶紧抚去脸颊上的泪痕,转身迎了上去。 出来的只有张昊,并未见到其他人,典韦自然也不会多问。 张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然后扭过头,看了一眼那条甬道入口,沉默良久。 他明白,自己在下面说的那些话,足以让父亲和二叔消化一段时间了, 他们有的是时间,但对于自己来说,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侯爷,信都那边传信过来,朝廷派来的人到了,目前被崔使君安排在驿馆。”典韦说道。 张昊淡然道: “是时候该回去了。” 典韦一愣,不禁问道:“是回信都么?” 张昊看向典韦,咧嘴一笑道:“当然是回洛阳了,本国公得赶紧回去看女儿去。” 其实在衣冠冢内, 张昊把该说的,都说了出来,目的,也是想把父亲心里的心结给解开。 有些东西,站的角度不一样,看待问题的态度和感受也就不同。 父亲张角,太平道和黄巾军的首领,是他一手发动的起事,对于他来说,跟随他一起起事的老兄弟们,都是如亲人般的存在。 但站在张昊的角度,他很清楚黄巾之乱的结局是什么,也更清楚父亲、二叔、三叔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所以, 他得用尽一切办法,去改变这一切。 其中,当然也包括了黄巾军中自有的体系,和不成熟的管理机制,以及大部分人的滥竽充数。 太平道信徒号称百万,黄巾军号称数十万, 可是,真正心怀理想抱负,将太平道意志当做信仰的人,又有多少呢? 恐怕,连十之一二都没有吧。 大部分人,都是打着黄巾军的旗号,为非作歹,鱼肉百姓,烧杀劫掠,扯着大旗,满足自己的私欲。 人性这东西,可信,也不可信。 纵观华夏这几千年的历史,王朝更替,农民起义成功的又有几例? 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除了战略不当以外,还不就是小农阶段的局限性,取得一定胜果后,就停滞不前,沉迷于享乐,再加上统治阶级内部斗争严重,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腐败严重。 而黄巾军的失败,则更为直接。 东汉末年,群雄并起,就先不说曹操、刘备、孙坚这些人了,就说皇甫嵩、朱儁、卢植这三位大汉柱石,若不是朝廷无道,就凭这三位柱石,也能将黄巾军尽数消灭。 除此以外,还有袁绍、袁术、公孙瓒、刘表这些诸侯,哪一人都足以称霸一方。 黄巾军纵使有百万,在这样一个神仙打架的年代,也只能沦为副本经验,成为这些人的垫脚石罢了。 所以, 要想真正延续太平道的意志,传承太平道的精神,也只能‘曲线救国’! 首先要做的,便是将原有的黄巾军体系尽数瓦解,将那些不能真心为己所用的黄巾老人们,那些个骄兵悍将们,那些个手握重兵的渠帅们,一个一个的消耗掉,牺牲掉。 这样一来,他张昊,便能将剩下的,较为纯粹的人组织起来,凝聚在一起,共赴艰险。 虽然这样做,显得有些残酷,有些太功利性。 但是, 也只有这样,才能谋得最后的胜利。 毕竟,与群雄逐鹿,与神仙打架,每一步都是极为艰险的,若己方团队不能做到如臂所指,不能做到志同道合,那他张昊还能倚仗什么去争这天下呢。 …… 第141章 国公爷回府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秋分。 一众骑兵直接冲入了洛阳城。 之所以没有被阻拦,是因为那高高举起的黑纹交龙旗,天下谁人不识得这面旗帜代表着什么呢。 为首的,正是武平侯,不,应该是晋国公本人,在其身后,是黎悦、典韦、关平,以及五百力士营黑甲卫。 哪怕心里想着女儿,归心似箭,但张昊并没有马不停蹄的奔回,而是走走停停了一个来月才抵达洛阳。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嘛,便是一道册封晋国公的诏令,将他再次推到了风口浪尖,各方势力又再次的紧张了起来, 而且他侯府的夫人生产后,便第一时间公开了,万一在晋国公回洛阳的途中被有心之人埋伏一手呢? 虽说晋国公本人已经遭遇了数次刺杀,也坚信在黑甲卫的护持下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但能够避免,还是尽量去避免。 再说了,世界之大,稀奇古怪的存在与匪夷所思的手段很多,保不齐哪次,就在阴沟里翻船了呢。 唯有精骑护持,路线随机,国公的心里才会觉得安稳踏实。 若真出了什么闪失,玩儿脱了,孩子出生了,爹没了,上哪说理去? 入城后, 张昊等人的马速也放缓了,不然冲撞了百姓,可不好。 这边在缓缓进城,侯府那边收到消息后,李历等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当张昊等人来到侯府门口时, 一众黑甲卫和府内的仆人全部跪下: “恭迎国公!!!” 国公爷翻身下了马,理都不理跪着的这些人,径直入了侯府。 黎悦、典韦、关平等一众黑甲卫紧随其后。 张昊一边走着,一边指了指侯府门口,侧头对典韦说道:“让人把牌匾换了,换成晋国公府!” “诺!” 张昊回到府里的第一句话,就是换牌匾。 意思很明显了,这是在告诉天下人,不管你天子跟我玩儿的是明的还是阴的,我张昊都接着; 你不是要敕封我为晋国公么,不是要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么, 好, 那我就站在风口浪尖,任尔东西南北风,看谁敢动我! 晋国公的一句话,下面的人自然是极为上心的去办,府里的下人赶紧从库房里将天子御赐的‘晋国公府’的牌匾给拿了出来, 掸去灰尘后,直接开始换牌匾。 国公府外面,有不少百姓看到后,议论纷纷,各方势力的眼线则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各自主子那里去。 国公爷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带着一些尘土,便直接走到后院, 在通向主院儿和浮香的侧院儿中间,步伐微微的放缓下来。 也在这时,他看到沮芝迎了过来, 欠身道: “国公爷。” 张昊微微一笑,踏步上前,一把将沮芝拥入怀中。 沮芝不由一愣,只听张昊在其耳边温柔的说道: “向奴,辛苦你了。” 张昊的这一句辛苦,带着浓浓的歉意,还有几分心疼。 以为他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沮芝不仅要忙活粮草的调运,还得打理太平商号,就是府上的一切事务,其实也都是她在打理; 不仅如此, 在浮香怀孕到生产的过程中,更是沮芝在悉心照料,在孩子出生后,她不仅要帮着照看浮香和孩子,还得顶着各方的压力和窥探。 不得不说, 在张昊的妻妾中,沮芝的地位和能力,在这一刻,完美的体现出来了。 沮芝的能力,是黎悦和浮香都替代不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在沮芝的耳中,却是如此的温暖,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沙漠中的一汪甘泉。 长久以来,神情紧绷的沮芝,在这一刻,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此时的张昊,轻轻的拍着沮芝的后背,以示安慰。 一旁的黎悦,也是心疼的看着沮芝,她并没有去打扰张昊和沮芝之间的温情,因为沮芝对府里的贡献,远远超过她们任何人, 在这一刻,沮芝值得一切的夸赞和安慰。 少顷, 沮芝才从情绪中走了出来,看到张昊身后还有黎悦、典韦、关平在,顿觉有些不好意思,才慢慢的离开张昊的怀抱, 柔声道: “国公爷还是先去看妹妹和孩子吧。” 张昊点点头,在沮芝的引导下,向浮香的院子走去。 其实沮芝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迎张昊,也是有那么一层心思在里面的。 因为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夫君了,一个眼里都是大局但却不失矫情的人,这样的人,在回府后,必然得先见自己这个平妻,这是礼数,也是大局。 虽然张昊心里肯定惦记浮香,更惦记刚出生还未见面的闺女,但出于矫情劲儿,也得见一见为浮香和闺女忙前忙后的大功臣沮芝。 但是吧, 明明心里惦记着浮香,惦记着闺女,却不得不先去见沮芝,就算见到了,言谈举止中,难免会有敷衍和不耐烦的成分在里面。 如此,很有可能会伤了沮芝的心。 所以, 这也是为何,张昊在通向主院儿和浮香的侧院儿中间的路上,将脚步放缓的原因,是他在思考,内心在纠结。 沮芝选择在这个时候,主动迎上来,其实就相当于帮张昊做出了选择。 如此,也就帮张昊顾全了大局,满足了矫情劲儿。 毕竟不是在院子里,也不是在屋子里,所以耽搁不了太长的时间,如此,张昊也不会因为太过挂念浮香和女儿而去敷衍沮芝。 不得不说, 沮芝的这点小心思,倒是让张昊爽利得很。 其实在张昊回洛阳之前的这段时日,沮芝经常和浮香在一起闲聊, 女人嘛,聚在一起能聊啥,还不都是聊张昊。 关于大家在一起过日子的事儿,怎么把日子过得好,过得让张昊这个夫君过得舒服,沮芝和浮香私底下也有过一些探讨。 或许在别的府里,这日子过得,充满了算计, 但在武平侯府,现在的晋国公府里,却是大行经营之道。 就像沮芝给浮香说的一样: “夫妻在一起过日子,就像煲汤, 不是说你将各种上等的食材丢进去,就能煮得好喝,这叫乱炖,虽然能吃,但却尝不出食材本有的鲜美。 而有的时候,哪怕就是简简单单的青菜豆腐,只要调理得好,一点粗盐,一勺猪油,这汤,也能很鲜美。 所谓的夫妻之道,就如同这煲汤一样, 算计着,也能过,但要想过得爽利,过得舒心,还得用心经营才是。” 不得不说, 沮芝这样的大家闺秀,在这方面,的确是有些悟性的。 …… 第142章 公主殿下? “国公爷!” “国公爷!” 浮香所在小院儿里的侍女全都躬身行礼道。 晋国公只是朝他们摆了摆手后,便走入了房中。 乳娘赶紧抱着孩子迎了上来。 晋国公摆手,轻轻推开乳娘,看都不看襁褓中的自己女儿,直接来到浮香的床前, 握住浮香的手, 深情的看着她, 柔声道: “辛苦了。” 张昊从进门后的一举一动,都被浮香看在眼里,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过来自家公爷的心思。 浮香的心里多了一丝暖意和感动,将自己的头轻轻枕靠在他的肩膀上。 不得不说, 女人,特别是刚生了孩儿的女人,在这一刻,确实需要来自自家丈夫的依靠。 “公爷千里归来,才是真的辛苦呢。” “前线局势不太顺利,耽搁了,要不然我早就回来陪你了。” 边上, 乳娘抱着孩子,上前也不是,走也不是,仿佛是多余的一个。 浮香将目光看向乳娘那边,抿嘴一笑道: “公爷,看看我们的女儿?” 张昊故作恍然,似乎这才记起来,哦,自己还有一个女儿降生了。 但紧接着, 张昊眉头一皱,将头别到一边,摆了摆手, 道: “算了,不想看她,我收到消息,说你生产的时候差点因为她就见不到我了,不看她,不看她。” 浮香咬着嘴唇,难掩脸上的笑意。 不得不说,张昊这一连串的举动,虽说有演的成分在里面,但效果的确不错。 以浮香的智慧,自然知道这是自家男人在哄自己, 但这个时候,哪怕男人的演技再拙劣,她就是爱听,心里也是极为舒服的。 不过,她还是善解人意的撒娇道: “公爷,还是看看女儿吧。” “行,那本国公就给你一个面子!” 于是, 国公爷很不情愿的对一旁的乳娘招了招手。 乳娘会意,这才如释重负的将孩子抱了过来。 张昊小心翼翼的将闺女接到自己怀中,然后看向还在熟睡中的闺女, 在这一刻,张昊的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感慨和不敢置信,一时间,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油然而生。 浮香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又看了一眼公爷, 见公爷怔怔的不说话,不由抿嘴一笑道: “公爷,长得像您。” 张昊咧嘴笑道:“最好还是像你多一些好,以后也要像你一样漂亮。” “都说女儿像父亲有福气呢。” “也是,不管像谁,都是咱女儿,府上的千金。” 这时, 襁褓中的闺女睁开了眼,看着抱着自己的父亲,笑了起来。 “她笑了!” 张昊咧着嘴,也笑了。 浮香见到自家公爷笑得如此开心,她的心里自然也是极为欣喜的。 …… 晋国公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洛阳城,最先收到消息的,自然是那些有心的达官显贵们,特别是那些自诩国公府之人的人。 有骑着马来的,也有坐着马车来的。 无一例外都是打着恭贺晋国公喜得千金的名义而来,至于为什么不是奔着恭贺册封国公而来,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不知道国公爷到底对此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别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不管怎么说,喜得千金,自然是值得开心的事儿,以此为名,错不了。 之前虽说已经送过一轮礼了,但毕竟主人家不在府上,府上都是女眷,去拜访贺喜也不太好,所以这次听说晋国公回来了,那自然是要去露个脸的。 晋国公府这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典韦和关平自然以国公府家将的身份在前厅迎客, 只是在迎客这方面,典韦和关平显得有些生涩了,好在两人一身甲胄,兀自往那一摆,倒是有几分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场。 再加上又有李历这样的人从旁协助,这才让前厅不至于有多么混乱。 当然了, 像太尉张延这一票的朝臣,自然是充当着狗腿子的角色,在厅堂内客客气气的,时不时的还帮典韦他们招待客人。 毕岚和周仓自然也来了,跟着大家在厅堂内喜笑颜颜。 国公府喜得千金,虽说是个女孩儿,但至少也能让大家安心许多,至少他们的国公爷是有生育能力的,有了女儿,儿子还远么?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大家伙的心里不急。 “公爷来了!” 在场的众人纷纷起身。 国公爷抱着自己的闺女走了进来,于公于私,都应该让这帮跟随自己的人见见孩子, 一来,是让他们安心,二来,也是想跟他们炫耀炫耀。 一时间, 不少人伸着脑袋凑过来看,看完之后,便是一阵夸赞。 “恭喜国公爷喜得千金。” “瞧着模样俊得,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你们看那眉宇间,和公爷多像啊!” 听着众人不停的夸赞,国公爷则不停的点头笑着。 这时, 太尉张延开口打趣儿道: “也是不知道将来哪家小子能得公爷青睐啊,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 在场众人的心中咯噔一下。 是啊, 闺女,终究是要嫁人的。 身为国公府的长女,自然深受公爷宠爱,若谁能娶到公爷的长女,那还不一步登天啊。 而且, 以目前的局面,侯爷已经被册封为晋国公,有了自己的属地,能设百官,距离封王也就那么一层窗户纸了。 若是野心在大一些,就是图谋这大汉江山,也不是不可以啊。 念及于此, 在场众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 不过国公爷的想法可和这个时代不一样,没见到女儿时,还算正常,可这下见到了,瞬间便成了女儿奴。 尤其是刚抱在怀里没多久,还没暖热乎呢, 你就说要把我闺女嫁出去? 敢! 哪家臭小子敢来招惹我闺女, 可以, 只要他今儿敢来, 老子明儿就带着铁骑灭了他满门! 心里有些着急的国公爷直接开口道: “本国公的小公主,就得一直陪在本国公身边呢。” 我的小公主, 本来是对自家闺女的爱称,放在后世没啥毛病; 可这个称谓,放在当下,却代表着截然不同的政治含义。 国公府上的,是乡主,是亭主; 王府家的,是郡主; 天子家的,才是公主; 张昊本就是个穿越者,激动之余倒是忘了这茬,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他穿越后,僭越的事情没少干,特别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 脑子里压根儿就没绷着这根弦。 但是,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在场的众人,可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无论是政治敏感度还是对政治风向上的把握,都是佼佼者。 在听到自家公爷一句‘本国公的小公主’后。 厅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随后, 众人齐刷刷的后退一步, 武将单膝跪地,文臣双膝跪拜, 齐声拜道: “拜见公主殿下千岁!” …… 第143章 一家欢喜一家忧 “拜见公主殿下千岁!” 正抱着闺女哄着的晋国公,在听得手下这些文武们喊出的内容时,不由一愣,手上的动作也下意识的僵了一下。 不过, 他倒是没有出言呵斥,也没有去提醒什么僭越不僭越的。 在这一刻, 张昊已经不是什么晋国公,也不是什么权势滔天的人物,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想把一切自认为好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都给女儿的父亲。 对于现在的张昊来说, 区区一个公主之名,无论是家里的公主还是公主封号,爹都能给你。 如今, 他张昊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大汉的江山,有一大半都被自己掌握在了手里,就是那宫里的天子,在自己面前也得伏低做小。 在没有女儿的时候,或许感觉还没有那么的明显, 但现在, 当他为了女儿,要去遮风挡雨的时候, 他才真正体会到了,权柄的好处。 这种好处就是,只要闺女想要的,他都能给,一个公主的封号,只是因为叫着顺口,他便能为女儿去争取。 当他决定站起来的时候, 就没人能再让他跪下了。 朝廷不敢, 皇帝更不敢。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那些个权臣到了最后,都不得不去夺取那至高之位。 王莽如此,司马懿也是如此。 有些东西,不是你不想要就可以不去拿的; 你得为了你的后代子孙,你得为了跟随你出生入死的属下,给他们一个交代。 退一万步来说, 这个晋国公是天子册封的,其目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既然你要将我推向风口浪尖,那我也得拉你一把, 看这风雨和海浪,先把谁的衣衫打湿。 晋国公的封号是你天子给的,我放肆一点怎么了?桀骜一点怎么了? 初为人父的国公爷, 在心态上, 发生了变化。 …… 洛阳城内,张灯结彩,街面上更是热闹非凡。 自从内卫府将淳于嘉和一众绣衣使余孽剿灭后,洛阳城就彻底的放开了宵禁。 虽然城防司的兵卒们辛苦一点,但洛阳城的夜生活,却极大的拉动了洛阳城的经济。 东市和西市也都通宵达旦,不仅如此,从太平商号的商队从西域带回了不少珍奇物件儿,同时也吸引了西域来的商队在洛阳做买卖。 为了庆贺国公爷喜得千金,太平商号在洛阳的产业和铺子,推出了折扣商品。 如此, 洛阳城内的百姓们得了实惠,自然是欣喜的。 与整个洛阳城相比,皇宫却显得冷清了许多。 天子刘协正在自己的书房中研究着药典,听到内侍官进来的脚步声,头也不抬的问道: “听说宫外可热闹了。” 内侍官躬身上前,将托盘里的一碗甜汤放在了刘协身前的桌上,颔首道: “老奴不知,待会儿可以差人去瞧瞧。” 刘协抬眼,瞥向跟随自己多年的内侍官,内侍官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不敢去受天子的目光。 “行了,整个宫里,就属你消息最灵通了,你实话跟朕说吧,朕又不会生气。” 内侍官皱了皱眉,低声道: “晋国公回府了,瞧了闺女,便让太平商号旗下的产业推出一些惠民之策,百姓们趋之若鹜的去凑热闹呢。” 刘协冷笑一声,唏嘘道: “还是他晋国公家大业大啊,看来这天下,早晚得姓张啊。” “陛下!”内侍官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 好在整个书房内没有别人,要不然,刘协这句话,恐怕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行了,起来吧。”刘协喃喃道。 内侍官心有余悸的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桌前,低声提醒道: “陛下,入秋了,夜里凉,赶紧趁热把甜汤喝了吧,也好暖和暖和身子。” 刘协将目光看向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甜汤, 端到手里,舀了一勺,放入了口中。 一边喝着甜汤,一边问道: “太傅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内侍官摇了摇头。 刘协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呼出,然后将汤碗放在了桌上,叹道: “这晋国公也封了,那些个诸侯怎么也没个动静呢,荆州的刘表,南阳的刘备,朕的皇叔,他们在干什么!” 内侍官低着头,不敢说话。 亦就在这时, 一个小黄门推门而入,脚步匆匆的来到内侍官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内侍官神色一动,赶紧朝刘协道: “陛下,太傅马日磾求见。” “让他进来吧。” 随即, 内侍官朝身边的小黄门微微颔首,小黄门会意后,又脚步匆匆的向外面走去。 片刻后,太傅马日磾走了进来,行完礼后, 开口道: “陛下,荆州和扬州那边来消息了。” 刘协眼眸微眯,并没有因此而表露出任何的喜色,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他们是个什么态度?” 马日磾面带难色,叹道: “陛下,刘表来信说,孙策的江东兵屡犯荆州,恐没有精力北上,不过他也说了,若是陛下需要,他可派驻守南阳的刘备领兵前往洛阳勤王。” “那刘备怎么说?” “刘皇叔倒是愿意举兵勤王,只是希望在张昊二次北伐时出兵,这样一来,胜算便会多几成。” 刘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称赞道:“还是朕的皇叔可靠啊!” 紧接着,刘协又问道: “皇叔麾下有多少兵马?” 马日磾面带尴尬道: “大概两万左右,刘备在信中也说了,刘表曾答应他,若要举兵北上,愿借一万精兵于他,以助声势。” 刘协闭上了双眼,暗叹道: “那也才三万兵马,这洛阳城内就有两万守军,附近的关隘还有兵马驻守,刘备的三万兵马太少了!” “陛下所言甚是,为今之计,也只能等等看了,臣已遣使再去扬州面见孙策,但愿孙策能以大局为重,与荆州休兵戈,整军备战,待张昊二次北伐时, 再与刘表和刘备一道,举兵北上,勤王救驾。” 刘协面露苦涩,点了点头,怅然道: “朕知道了,其他的,就按太傅大人的意思去办吧。” 马日磾眉头一皱,抬眼看向刘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刘协开口打断道: “朕有些乏了。” 说完, 刘协缓缓抬起胳膊,在内侍官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然后离开了。 只留下一脸愁容的马日磾,驻足原地。 …… 第144章 敕封大典 由于晋国公回来的较为仓促,也并没有随宫里的内侍一起回来,所以朝廷事先也并不知道晋国公会在何时回来。 也因此, 敕封大典也都还没有准备。 毕竟按照章程,晋国公从信都启程的时候,便会有人快马返回洛阳报信,然后朝廷才会提前准备。 当朝廷得知晋国公会到洛阳后,几乎都傻眼了。 这受封的仪式,也到底是简略了一些。 其实朝堂上负责此事的臣子也不想简略,但无奈准备的时间也就这一两日,但为了讨好新晋的国公爷, 负责此事的大臣不可谓不用心。 上万洛阳守军在城外列阵,为他们的国公爷抽刀欢呼,这场面,已经足够恢弘大气。 更何况, 在外围,在城内,还有很多看热闹的百姓、商贩走卒、城防司的兵马簇拥在一起。 这样的气氛, 其实才最能够凝聚大汉百姓的心气儿。 一个实力强横的,且爱民如子的国公,国之柱石,对于天下来说,这便是底气。 这样的场面,倒是羡煞了不少下野的朝堂旧臣。 就是在灵帝时, 这大汉也从未有现在这样的气象。 就是站在宫墙上的天子刘协,心里也是酸溜溜的,若让他来选, 你看他是想要这冷冷清清的皇宫,有名无实的皇位, 还是想要在城楼上,感受这原汁原味的金戈铁马。 相较于朝堂上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且各怀鬼胎的朝臣,他更想要这些对他绝对忠诚的将士。 对于刘协而言,他的心里,其实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 从小,几乎都是受制于人。 特别是董卓,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大汉, 国祚四百余年。 虽说近几十年里,日渐衰落,但大汉的军人,骨子里还是很纯粹的。 自当年冠军侯封狼居胥后, 这大汉的风, 也就扬起来了。 而当下, 张昊手里的数十万大军,马刀、铁蹄、强弩、以及那一面面整齐排列招展着的黑纹交龙旗。 才是这世上, 最为强横的傲骨。 你要说他张昊根不正苗不红, 可以, 但你不得不承认, 细数这天下群豪,又有谁能够与其并肩,与其匹敌。 当年强如董卓、袁绍、袁术、吕布之流,还不是死在了张昊的手中。 现如今。 幽州的公孙瓒和曹操,在北方把动静闹得那般大,准备了那么久,不也得依靠鲜卑人和乌桓人才能堪堪抵挡住张昊军的北伐么。 尽管如此, 你问问公孙瓒和曹操, 他们敢挥师南下么? 他们能突破北伐三路大军的围堵南下么? 再说南边, 孙策周瑜在扬州那般嚣张,刘表和刘备在荆州厉兵秣马, 你问问他们, 敢轻易北上么? 总有些文人墨客,对张昊口诛笔伐, 说什么德不配位,说什么黄巾出身,说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 说白了, 他们也就只能用这些来说事儿。 可这两年,为什么说的人越来越少,因为听的人,捧的人越来越少了。 以前大家食不果腹,忍饥挨饿的时候,大家还愿意听一听,发泄一下怨念和情绪。 可慢慢的,大家的日子都开始好过了, 吃饭能吃饱了,住的地方也不漏雨不漏风了,大家的生活有了希望,谁还有那个闲心去听你在那叽叽歪歪的。 再说了, 你们这些穷酸文人叽叽歪歪的对象是带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国公爷,你再说两句就会引起民愤了。 就是那些个有识之士的儒生,也都在想办法去民生堂听听课,找人引荐一下去府衙拜会使君,谋个一官半职。 如今, 新人新气象, 无论是信都府衙的崔使君,还是临淄府衙的田使君,亦或者是晋阳府衙的华使君。 这些人都是一方名士,单从政治清明度上,要清澈许多。 至少, 他们都是有着一腔抱负,也真正愿意为百姓们做点实事儿的。 按理来说, 此番敕封大典,应该让国公爷骑着高头大马从城外进来,走主街道,享受百姓们夹道欢迎,然后再由天子在宣政殿外,亲自授印。 但考虑到了国公爷在军中,不,在整个洛阳城内的声望太高, 万一情绪激动起来,直接来一手皇袍加身,这刘氏大汉也就在这样极具戏剧化的场合下终结, 大家的脸上,恐怕都不好看。 就算是史官,拿到这个事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动笔。 所以, 带着兵马游街的环节,直接取消了。 就让国公爷在洛阳南城门的城楼上行检阅之礼,国公爷自己本来也觉得没必要整的太高调,所以对这样的安排也就应了下来。 张昊站在墙垛旁,看着城外的将士,挥手示意。 一时间,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得亏是各部将校也在里面,可以约束一下秩序,也得亏周仓策马在前,将场子给看住了。 否则真可能会有哪个愣头青,高呼一声万岁,届时一带十,十带百的,将气氛给顶上去。 到时候,又会引来不少闲言碎语,让本就没啥颜面的朝廷,天子,更加难堪。 随着欢呼声的响起, 城楼上的号手开始吹响了号声。 “呜呜呜呜呜!!!!” 紧接着,又是一通鼓声。 “咚咚咚!!!” 这支万人守军,可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卒,在听到鼓号声后, 马上开始整肃起来。 这时, 宗正刘艾,托举着公爵印信,快步走来。 他代表的,是天子。 可当身材矮小的刘艾行走在黑甲卫的身前时,他就像一只弱小无助的鹌鹑; 其额头上,也有着肉眼可见的汗珠。 毕竟,军威如此,常年在朝堂的刘宗正,哪里见过这等世面。 若不是代表着天子,代表着朝廷颜面,他的腿肚子都差点转筋了。 好不容易来到晋国公的面前, 双手举起手里的托盘, 朗声喊道: “大汉丞相,武平侯爷张昊,上前听宣!” 言罢, 张昊看着刘艾,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的动作,就这么站在那里。 刘艾不由一怔, 但很快, 他就不受控制的,且鬼使神差的主动上前, 将托盘举在张昊的面前, 然后, 朗声道: “请晋国公接印!” 本来还想按照章程走的刘艾,在这一刻,索性也懒得去走那繁琐的章程了,赶紧交接印信完事儿得了。 这压力,谁爱受谁受,反正我是不想受了。 张昊眉头一挑,显然也是没有想到这刘艾竟会如此。 不过, 张昊也不是一个拘于礼数之人,双手拿起印信,面朝皇宫的方向,朗声高呼道: “谢天子!” 拜完天子后, 张昊转而面朝城外的将士, 在无数道炙热和崇敬的目光中, 晋国公张昊,举起手里的印信,似炫耀,也似在告诉众人, 这晋国公的爵位,他张昊,接下了。 也就在这一时刻, 城外的将士,城墙上的甲士,城内城外的百姓们,成片成片如同人浪打过去一般通通跪伏下来, 高声齐呼道: “参见晋国公!” “参见晋国公!” “参见晋国公!” 一阵阵呐喊,一开始,磅礴中还带着一些杂乱和参差不齐,但慢慢的,大家也都找到了节奏,逐渐汇聚成一个音律。 一时间, 磅礴之气势,冲破云霄,振聋发聩。 一旁的还未来得及下城楼的宗正刘艾,不禁膝盖一软,要不是身旁还有内侍官上前搀扶着,恐怕他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出洋相了。 不过, 也不怪这位宗正心里发怵,如今这朝局,像他们这种宗室成员,哪一个不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先是几年前的董卓,祸乱朝纲,淫乱后宫,废一个皇帝,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走了董卓,又来个张昊。 谁知道哪天人家就将这天下从刘氏的手里夺去,而他们这些宗室成员,所面临的也就是一根白绫或者一杯鸠酒。 何况, 这下方呼喊的, 可不只是一两万的将士, 最可怕的,还是城里城外的百姓。 民心所向, 这才是让刘艾心里发慌的原因。 …… “仲达,别愣着了,咱们得赶紧进城。” 司马朗拽了拽司马懿的衣袖,催促道。 司马懿并没有理会兄长的催促,而是仰着头,看向那城楼上,耀武扬威的晋国公。 早在信都拜胡昭为师时,他就听胡昭说起过张昊这个人, 在胡昭的嘴里,张昊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人,喜怒无常,对其的评价更是褒贬不一。 也因此, 司马懿对张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胡昭执教民生堂多年,司马懿也曾作为旁听生在民生堂内听过几堂课, 对此, 司马懿对张昊这个创办人,更加的好奇了。 这次来洛阳,主要也是因为自己的兄长司马朗得胡昭和沮授引荐,来洛阳希望谋得一官半职,司马懿也就跟着过来了。 两人恰巧,赶上了张昊的敕封大典。 司马懿索性将双手插于袖袍中,悠悠道: “兄长,城门口早就戒严了,咱们现在可进不了城。” 说着, 司马懿看了看司马朗, 道: “兄长与其在朝中谋官,还不如去拜会现在的晋国公,听闻晋国公知人善任,热衷于招揽名士贤达,兴许兄长能得其赏识呢。” 司马朗眉头微皱。 其实司马懿的话,他早就考虑过了。 但对于司马家这样广受皇恩的士族,若投效在晋国公麾下,传扬出去,难免让人闲言碎语。 毕竟司马家传承数百年,祖上司马卬随项羽灭秦,受封殷王,建都河内, 高祖皇帝创建大汉时,司马家便世代居住在河内郡。 在汉安帝时,司马钧便是当时的征西将军,后来的几代人也都吃着皇粮,也算是世受皇恩了。 晋国公张昊虽然堪称一代豪雄,但其出身,却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况且其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恐怕都得归功于挟天子以令诸侯。 要说起来, 哪怕张昊已经被敕封为国公,在司马家看来,也不过只是小人得志的昙花一现罢了,他们是绝不会弯下腰,降低身份与张昊这样的人为伍的。 “仲达,你要记住,咱们司马家,是绝不会与张昊这样的人为伍的。” 司马懿摇了摇头,淡然道: “也许,这会是司马家的一次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司马懿没有直接回答兄长的话,而是喃喃自语道: “这世上,最让人迷醉疯狂的,不是那些典故里的英雄事迹,而是在那些英雄事迹中,看见了和自己相同的影子。” 也正是如此, 为什么其他诸侯,能文能武,上阵杀敌,冲锋在前,与将士们同食,与将士们同寝,在受到天子敕封时,也没有让下面的人这般兴奋和激动。 一是因为这些诸侯骨子里就和他们这些黔首不一样。 二是因为这些诸侯都是士族子弟,就算背后没有士族,其本人的身份也都是寻常百姓接触不到的。 总的来说, 这两个原因都差不多,说白了,就是大家的命,不一样。 你是士族子弟,官宦子弟,一入行伍,要么就是个军校,要么就是主公。 将士们在下面挨饿受冻的时候,你在屋子里锦衣玉食。 大家在前面用命拼杀,你在后面享受胜利的果实,仗打胜了,那是你的胜利,跟咱们大家有什么关系呢? 因军功擢升的,也就那么极少数的几个人,而且这几个人中又有多少是从底层一步一步刀口舔血爬上来的, 到头来,还不都是便宜那些关系户。 但张昊,当初的黄巾少主,张使君,后面的张侯爷,现在的国公爷。 说白了, 人家却是以贼匪之身,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人家身边的将领,大部分,也都是贼匪,黔首出身。 说到底,只要你肯在战场上拼杀,你就有出头之日,就算你什么都不是,只要你能在讲武堂中认真学习,出来以后,也能给你包个分配。 如此, 对于寒门子弟,对于黔首百姓来说, 要想走国公爷的路子,一步一步的上位,是有途径的。 一个是在战场上立功,一个是进入讲武堂或者讲武营学习和深造,也就是说,只要你努力,就有机会上位。 不仅如此, 张昊一路走来,可没有忘记那些跟随他南征北战,东征西讨的弟兄们。 尽管张昊并没有身先士卒,并没有与他们同食同寝, 但是, 张昊把大家的福利安排得很好啊。 首先就是将士们的家里,有地种,有衣穿,让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也让将士们明白,他们在战场上拼命,为的不仅仅只是他们的张侯爷,更是为了他们的家人。 你们家里的地是谁分的? 张侯爷, 你们家里的救济粮是谁给的? 张侯爷, 你们家里没有屋子,谁给盖的? 张侯爷。 所以,张侯爷的胜利,就是他们的胜利。 说句时髦点的话,就是利益共同体,再说句前卫的话,那就是: ‘我,代表的就是人民的利益!’ …… 第145章 闺女安然 前面的内容已补 …… “他的崛起,让这些将士们,百姓们,看到了希望,让他们知道,这梦,也是可以通过努力去实现的。”司马懿嘴角一咧,笑道:“只要张昊军的将士们,依旧对军功,对这场梦,还有着执着,他们便不会停下来! 更何况, 有这位黄巾贼匪出身的晋国公为例子在前, 他的事迹,会让绝大多数心中有梦,不甘平凡的年轻人,甚至是稚童,将其视作榜样; 会让越来越多,想要为家族搏一搏的落魄子弟,再次燃起希望, 他们有很好的学识,有复兴家族的责任,他们会比任何人都视死如归。” 司马懿仰头看了看天空, 顿了顿, 继续道: “自今日起,晋国公的声望,至少在民间,要比天子更高了!” 汉室衰落已成定局, 百姓们都是亲历者,特别是张昊治下的百姓,在张昊来之前和来之后的日子,不需要刻意的对比,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变化。 对于百姓来说, 谁当家,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况且,这些年下来, 天子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张昊的知名度却越来越高。 此消彼长, 这局面已经如此,要想扭转,几无可能。 司马朗若有所思,看着司马懿,道: “所以仲达是想投效晋国公?” “什么?”司马懿不由一愣。 “你刚才所言,如此推崇晋国公,难道不是想在其麾下谋事么?” “呵呵呵……”司马懿咧嘴一笑道:“那可是晋国公,我司马懿一介黔首,何德何能呐。” “可你刚才不是说,只要心怀梦想的黔首,都有可能像他那样……” 司马懿笑着摇了摇头,道: “我与他起点不同, 他的梦, 我可不配做。” 司马朗皱了皱眉,眼里满是不解。 在整个司马家年轻一代中,长辈们都认为自己是最有才华的一个, 但是, 只有司马朗自己知道,与自己这个弟弟相比,犹如米粒与皓月。 这个弟弟从小就聪慧,识文断字,几乎过目不忘,看过的先贤典籍,更是倒背如流。 之所以不被家里人看重,也是因为其性子懒散,为人低调罢了。 司马朗兀自暗叹后,开口问道: “仲达,为兄还没问你呢,此番跟为兄来洛阳,到底为何?” “洛阳繁华,想来瞧瞧。” “为兄可不信。” 司马懿对司马朗眨了眨眼睛,咧嘴笑道: “早就听闻洛阳红袖招,一曲涤荡舞冠绝天下,此番一定得去欣赏欣赏。” “呵呵呵,” 司马朗笑着打趣道: “你还想去红袖招?你我身上的银子加起来,也就够听个曲儿的,还想看涤荡舞。” “不试试,怎么知道看不到呢。” …… “如何?” 城墙上,李历开口问道。 在其身边,站着的是从信都回来的石白。 由于之前石白的过失,导致张昊在受到绣衣使刺杀时,春兰因护主身亡。 因此,石白被遣送信都内卫府深造,这次也是带着任务重新回到了洛阳,协助李历做事。 石白点点头,道: “这世上,最多的,还是平凡人。” 李历不由侧目道: “看来在长史(李巡)身边学到不少啊,嗯,人也成熟了不少。” 石白不由悻悻道: “洛阳是个大染缸,还是卑职定力不够坚定。” 李历点点头,悠悠道:“你能这般想,倒是不枉长史大人的悉心栽培。” “说到底,咱们都是黔首出身……不,你好歹是赵郡李氏,对于黔首出身的我来说,诱惑着实太多了一些。” “呵呵呵,”李历咧嘴笑道:“赵郡李氏,名头不错,可你却不知道,我们这些李氏子弟在族中饭都吃不饱,要说起来,还不如你们这些黔首呢。” “那现在呢?” “现在?”李历抿嘴一笑道:“现在咱们可是李氏的顶梁柱呢。” 石白瞥了李历一眼,没有再说话了。 李历收起笑容,正色道: “长史大人传了密信给我,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谢司马。”石白退后一步,朝李历作揖道。 李历白了石白一眼,没好气道:“生分了。” “咱现在不是黔首了,得讲礼数。” 李历将双手背在身后,悠悠道: “你来的还算是时候,能瞧见侯爷的敕封大典,今日之盛况,对你来说也算不虚此行了。 你的家人,密侦司也会替你照看好的, 任务达成后, 我见了你,都得行礼了, 说不好,下一任的内卫府长史的位置,都得你来坐。” “李司马抬举卑职了。”石白惶恐,再次作揖道。 “东平商号的底细,你知道吧?” “东平商号所属扬州,有不少江东官员都参股了此商号,以此谋利,但在暗地里,东平商号在洛阳购买了不少粮秣,经水路运往扬州; 要说起来, 东平商号于江东孙氏,就像是太平商号与咱们国公爷的关系一样。” 李历点了点头,颔首道: “密侦司是侯爷的耳目,但有的时候,也可以是侯爷手里的一把刀; 孙策和周瑜仅用了一年的时间,便主掌了整个扬州,如今更是厉兵秣马,准备渡江北上。 如今幽州战事未决,若趁着国公爷二次北伐时趁机北上,我军必将陷入两线作战,仅凭张辽和朱灵在徐州的十万兵马,恐怕难以抵挡周瑜。 所以, 你此番去扬州……” “卑职明白,长史大人已经交代过了。”石白颔首道。 “国公爷说了,你若事成,五年内,孙氏不会北上。” “卑职知道该怎么做。” 李历转身看向石白,笑道: “走之前,去国公府请个安吧。” 石白皱了皱眉,面露犹豫。 “放心吧,国公爷只是责怪你,但并没有记恨你。” 石白眼眶一润,喉头微动,正色道: “此番事成,卑职再向国公爷请安。” 李历深深的看了石白一眼,怅然一叹道: “也好,走之前留个念想,在外面做事,心里得有份牵挂。” …… 热火朝天的受封仪式之后,必然是酒肉欢庆。 但对于国公爷来说,酒肉欢庆还不如陪着家人,特别是有了闺女之后,家人的分量在国公爷的心里重了不少。 所以, 酒肉欢庆,就交给底下的将士们好了。 因为, 他还得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 本该是他回来就该去见的,但他却不好意思去见。 回到国公府后, 张昊带着自己的三个老婆还有闺女就往后门走,后门外,他的专属车辇已经候在那儿了。 车辇旁边,是典韦还有五十黑甲骑。 车辇够大,张昊带着老婆闺女坐在里面刚刚好。 典韦似乎也明白自家国公爷要去哪里,在他们上车后,便策马在前面领路。 车厢内, 张昊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 黎悦将目光看向了沮芝,而沮芝则将视线看向了一旁的浮香,浮香喉头微动,看了看怀里的孩子, 接着, 将目光看向了张昊, 柔声道: “公爷……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不要给阿姊寻个亲事,老让她这么单着,不太好。” 浮香心中一紧,悻悻道: “那待会儿公爷还是一个人去见主人的好。” 张昊斜眼看向浮香,揶揄道:“怕我连累你?” 浮香点了点头,道:“妾身怕吓着孩子。” “那怎么着?咱进门就给阿姊磕一个?” “妾身觉着可以!”黎悦重重的点了点头。 …… 张昊携三位夫人还有闺女,下了车辇,进了红袖招。 后院, 兴许早就知道张昊会来,张宁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 待张昊等人走近, 张宁开口道: “性子愈发野了。” 这个野,一语双关, 一来是指责张昊亲自领着一支骑兵深入敌后,完全不顾及自身安危; 二来是在敕封大典中,如此高调,轰动了整个洛阳城。 天子敕封张昊为晋国公,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给张昊挖坑,不受,是抗旨,受了便挑动了各方势力的底线。 在如今幽州战事未决,南方刘表和刘备还有扬州孙氏厉兵秣马的情况下,如此高调的入坑,保不准会刺激南方那些人的底线,从而举兵北上。 天子的阳谋, 在张昊这里,竟然全数接下了,这不是野是什么。 张昊咧嘴一笑道:“越是在这个时候,我越得高调,反其道而行之,才能迷惑敌人,让敌人不敢轻举妄动。” 张宁摇摇头, 道: “太危险了,不好。” “你一个人拉起红袖招不危险?还不是跟阿姊您学的。” “跟我学,大不了我关了门一走了之,你呢,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我不用跑。”张昊抿嘴笑道:“与我为敌就是与天下为敌。” “你能代表这天下?” “民心所向,我也没办法。”说着,张昊两手一摊。 张宁叹了口气, 缓缓走到凉亭内,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 张昊还是第一次看到张宁情绪如此低落,仿佛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看了黎悦三人一眼后,张昊独自走向凉亭,在张宁的身边坐下来, 双手交叠于石桌上,盯着张宁,笑道: “其实在来的路上,我还想,要不要一进门就给阿姊磕一个呢。” “那你怎么没磕?” “媳妇都看着呢,多难为情啊。” 张宁瞪了张昊一眼,问道:“回来的路上,回了趟信都?” “是。” “去北山了?” “是。” “见到父亲和二叔了?” “是。” “他们身体还好么?” “老当益壮。” 张宁侧目看向张昊,蹙眉道: “把事儿说开了?” 显然,张宁是知道衣冠冢的事情,也知道张昊与父亲之间的嫌隙。 对此, 张昊并不意外。 因为从一开始,张宁就在张昊的身边安插了人,所以才会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至于给张宁传递消息的人是谁,张昊心里是清楚的, 同时,他也默许了张宁的做法。 也只有这样,张宁这个做姐姐的才能放心。 “说没说开,我不知道,但我已经给了交代,能否理解,是他们的事儿,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儿。” 见张宁面露思索之色, 当即问道: “怎么了?” “你长大了。” 张昊摇摇头, 眼睛忽然有些泛红,用力睁了好几下, 抿了抿嘴唇, 然后微微低着头, 咧嘴道: “毕竟咱现在是晋国公了。” “嗯。” 张昊深吸一口气, 笑道: “阿姊,我争气的吧?” 张宁不由一怔,然后赶紧将脑袋转向一边,久久不语。 张昊舔了舔嘴唇,笑道: “我带你侄女儿来看你了,不想抱一抱?” “你还没回洛阳的时候,我就已经抱过了。” “那……您给取个名儿?” 张宁思索片刻后,淡淡道:“乳名就叫大妞吧。” 给孩子取名这个事儿,是一个家族中比较重要的事情。 原本, 张昊是可以让父亲张角来取的,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因为相较于张角,张昊的心里,张宁的分量更重。 原因很简单。 当初张宁离开巨鹿南下荆州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给张昊铺设后路的准备了。 一旦黄巾起事失败,于张昊这个阿弟而言,至少还能去荆襄投奔自己的姐姐。 当张宁得知阿弟接受了朝廷招安,一跃成为冀州州牧,一州使君时, 张宁便开始想着将红袖招的势力延伸至洛阳,为张昊趟条路出来。 不得不说, 张昊这些年能如此顺利的走到今日这般地步,红袖招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甚至在有的时候,红袖招是最为关键的一环。 由此可见, 张宁可以说是陪着张昊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更是他成长的见证者。 也正是如此,张宁在张昊心中的分量才会比张角这个父亲更重。 所以,张昊才想要将闺女的取名权让给张宁。 而张宁, 只是取了一个乳名, 显然还是想让张昊这个做父亲的,来给自己的女儿取名。 张昊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浮香怀抱中的闺女,笑道: “希望她能够平安泰然,就叫安然吧。” 说着, 张昊对浮香三人道: “咱们的闺女,叫安然,张安然,乳名叫大妞!” …… 第146章 说书先生 自从大妞出身之后,整个国公府里的人,无论是三位夫人,还是府上的下人们,几乎都围着她在转。 建安二年(公元197年),立春。 距离过年还有几日,城里的百姓也开始准备年货,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几个月以来, 幽州那边,虽然也有过几次军事冲突,但双方也都很理智,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正式开战。 无非就是双方的斥候在野外相遇时,厮杀一阵,各有伤亡。 对于张昊这边而言,当然是希望有充足的时间让冀州和青州缓一缓,休养生息,积攒一些粮草。 毕竟现在大军所 损耗的粮草,一部分是并州那边提供的,也有太平商号从荆州和益州还有司隶士族手里转运过去的。 不仅如此, 太平商号也从匈奴人手里购得大量牲畜,以作前线军粮。 说得直白一点,现在的张昊军,也就凭借着各方支援在支撑着,先鼓着一口气吊着,等过两年冀州和青州,亦或者兖州、豫州、徐州的粮草征收上来以后, 张昊才有足够的粮草供给前线的大军,发动第二次北伐。 对于幽州的公孙瓒和曹操来说,他们同样需要时间来布局。 首先是粮草,公孙瓒已经遣人去夫余那边筹措,同时,还在跟鲜卑人、乌桓人沟通借兵一事。 这些准备工作,同样需要时间来布局。 至于南边的两方势力,目前还在观望,就算要举兵北上,也得等着幽州先打起来,否则,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从整个局势上来说,于张昊这边,还是颇为严峻的,各方势力表面上在观望,暗地里也都在招兵买马,筹措粮草, 快则一两年,慢则三五年,这天下必然再次陷入战乱之中。 一些政治嗅觉灵敏的士族门阀,也开始在这个时候,派人四处联络,不管哪一方笑到了最后,都得保证自家能够稳步发展; 如果能一飞冲天当然最好,如果不能,维持现状是底线。 尽管如今的局势已经极为紧张了,但对于晋国公府的人来说,似乎与他们无关一样。 午饭过后, 张昊领着一大家子人在一众便衣护卫下,在洛阳城里闲逛。 西市,有很多西域过来的商人在这里售卖货物,相较于东市,会显得要热闹许多。 沮芝腆着肚子,在张昊的搀扶下走在前面,黎悦和浮香一左一右在两人的身旁,乳娘抱着大妞跟在后面。 外侧是典韦和李历,还有七八个身着黑衣的护卫, 当然, 在周围还有很多卫戍司的便衣护卫和暗哨。 虽说整个洛阳城,已经被密侦司和军纪司的人清理了好几遍了,就算还有绣衣使的余孽,在没有了经费,没有了领导者; 剩下的绣衣使,又能如何呢? 他们只能选择隐姓埋名,踏踏实实的过平凡日子了。 尽管如此, 为了安全起见,护卫工作还是得安排妥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公爷,咱们去前面的茶肆歇歇脚吧。”沮芝柔声道。 自从怀上孩子后,沮芝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很多人都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是个带把的,一出生,那便是嫡子了,若黎悦这个正妻始终无法怀上,那她这个平妻的儿子,便会成为国公府的世子。 以自家公爷如今的成就和地位,将来的事情,呵呵,谁又能预测得了呢。 “行,你有孕在身,也不好太过劳累,就在茶肆里歇歇脚吧。” 说完, 张昊回头甩给李历一个眼神,李历会意后,便带着两名护卫先进了茶肆,检查无误后,才出来迎大家进去。 由于沮芝身子不便,所以大家也都没有上二楼,而是在一楼挑选了一个较为宽敞的地方歇脚。 军纪司的人第一时间便去了后厨,盯着小厮准备茶水和茶果子,查验无恙后,才让店里的小厮端过去。 不得不说, 张昊外出逛街并不是新鲜事儿,隔三差五的就要在城里逛一逛看一看,所以洛阳城里的太平内卫早早的就做好了预案, 密侦司和军纪司的人会提前将国公爷将要行进的方向进行一轮勘察,卫戍司的便衣会提前在前面占据有利位置,保证周围的安全。 当然, 为了不影响国公爷一家人与民同乐的体验感,这种外围的护卫,一定不能让百姓们察觉。 亦就在张昊等人闲聊时,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在一众茶客的欢呼声中在一张空桌前坐下,然后开始说书: “上回书说到,武平侯,张侯爷亲率铁骑三千北上幽州,在泉州击败公孙范的一万兵马,引得公孙瓒暴怒……” 听着说书先生在那里滔滔不绝,周围茶客听得聚精会神。 见此一幕的沮芝等人,不禁抿着笑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张昊。 当事人的张昊,自然是咧嘴一乐。 用说书先生来给自己刷声望,这事儿早在创立太平内卫时,就开始筹谋去做了。 这些年下来,密侦司暗中培养的说书先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这些人分布在大江南北,无论是一州州府还是一郡郡治,甚至是周边的县镇,都能看到这些说书先生的身影。 除了这些说书先生以外,密侦司还有专门的撰书人,将国公爷的事迹,以七分真三分虚的方式,撰写成书, 再由专人将这些书送往各地,以达到将精彩的故事,实时更新的目的。 也正因如此, 他张昊才深受百姓们的爱戴,他的知名度,也随之水涨船高,就连一些光屁股的稚童,在一起玩儿打仗游戏的时候,也得为了谁扮演晋国公而争吵不休。 声望这种东西, 多多益善。 放在后世,就叫控制舆论。 这玩意儿,玩儿好了,胜过千军万马。 至于会不会担心朝廷有人不满,国公爷当然不怕,更没有什么忌讳。 什么功高盖主,对不起,我自己做自己的主。 这群说书先生们,说到底,也算是密侦司的外围成员了,平时替国公爷刷刷声望,把控一下舆论,散布一些有利的谣言, 在战时,也能充当密侦司的眼线。 这些茶楼酒肆的老板们自然清楚这几年到底谁的故事最受茶客们的喜爱,有些讲的好的先生,还能给茶楼带来生意, 所以, 这些老板们,也都喜欢花点银子找这些先生到自家场子里驻场。 亦就在这时, 李历脚步匆匆的从门口走了进来,来到张昊的身边,低声道: “公爷,北方有客人来了,是否带他们过来?” …… 第147章 都是一家人 良久, 李历再次来通禀。 张昊起身,在李历的引领下,带着典韦来到了二楼。 对于张昊的离开,黎悦他们自然不会多问,安心听着说书先生的滔滔不绝。 推开门, 进入隔间, 赫拉木当即起身,对着张昊颔首行礼: “赫拉木拜见国公爷。” 张昊“嗯”了一声,走到主位上,坐下。 赫拉木是匈奴王庭的且渠,如今也算是於夫罗身边最为倚重之人,其身份地位放在匈奴王庭也算是极为显赫了。 之前,张昊就见过赫拉木,所以并不陌生。 赫拉木在侧位坐下后,对张昊道: “国公爷,我家单于听闻您在大汉封了公爵,很是为您高兴,这次让在下过来,还特意为您带来了一些贺礼。” “呵呵。” 张昊笑了笑。 於夫罗选择在这个时候派人过来,显然是有什么事找自己。 要知道这些年,他於夫罗和自己做买卖,可是赚得盆满钵满,不仅以此收服了其他部族,更是让匈奴人的地盘扩大了不少。 如今的匈奴人,兵强马壮,就是鲜卑人也不敢轻易与其动兵。 当然了, 既然是买卖, 张昊也因此获得了不少草原上的良马,这才有条件组建那么多骑兵,不仅如此,此番给北伐大军供给的肉食,大多都来自匈奴。 所以,和匈奴人做买卖,对于双方来说,是双赢的。 “贺礼什么的,不打紧,本国公和於夫罗情同手足,都是自家人。” “国公爷说的是,说的是。” 张昊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击了两下,道: “既然是一家人,那自然不能说两家话,於夫罗此番让你来找我,是有事相求吧。” “这……”赫拉木不由一窒。 他没想到这个晋国公竟然如此直言不讳,一上来就点明自己是来求助的,那接下来,岂不是要狮子大张口了。 晋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於夫罗心里清楚,所以他才让赫拉木过来。 念及于此,赫拉木不禁眉头紧蹙,如坐针毡。 “有话不妨直说。”张昊和颜悦色道。 “这……” 赫拉木还是不敢直接提出需求,以他对汉人商贾的了解,谁先说出需求,谁就会处于被动。 面对张昊这样的精明人,赫拉木更是不敢先说。 见赫拉木如此小心谨慎,张昊悠悠道: “既然你有顾忌,那本国公就先说好了。” “您请说。”赫拉木如释重负。 “说实话,前阵子,咱在幽州和公孙瓒、曹操打了一仗,因为粮草的原因,打到一半,打不下去了,停战了,估摸着得休养个两三年吧; 你可以回去告诉於夫罗,本国公缺粮,之前从你们手里买来的牛羊不够吃,看能不能再接济点儿,本国公记他这份情。” “呃……” 赫拉木抬起头,看着张昊。 却看见张昊一副极为认真的表情盯着自己。 一时间, 赫拉木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这几个月,太平商号从匈奴人的手里买了不少牛羊,若是再送,恐怕明年匈奴人自己都不好过冬了。 牛羊不像粮食,可以一年两熟,只要咬咬牙坚持个一年半载,第二年丰收了,也就缓过来了。 可牛羊,都是按头数的,一只羊不得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吃,而且吃一只少一只,一只母羊得养个大半年才会生小羊。 无论是从基数的角度还是从生长周期来算,牲畜都没有粮食经吃。 本来, 匈奴王庭每年都会从汉人手里买些粮食过冬的,但去年,王庭就算出再高的价格,都买不到一粒粮食。 主要还是因为汉人的粮草也很紧缺,又要准备打仗,所以粮食一下子就成了急需的战略资源。 你不卖也行, 匈奴人这些年和汉人做生意,肥了不少,凭自身体量,也能过冬。 可是几个月前,太平商号又从草原上购买了一大批的牛羊,搞得匈奴人自己都有点捉襟见肘了。 好嘛, 你现在还问咱要吃的。 真要论缺粮, 匈奴人现在比你汉地还要缺。 你汉人只要不打仗,你百姓还是有粮吃的,哪怕你今年会很难,但明年之后,也就能喘息过来了。 两三年也就能恢复元气。 可匈奴呢,只要从你汉地买不到粮食,今年自己挺一挺也能过,可明年再买不到粮食,那就挺不过去了,得饿死冻死很多人呢。 见赫拉木一脸的为难,张昊眉头一挑,开口道: “没吃的给咱啊?” “国公爷明鉴,今年这个冬天都不知道挺不挺得过,若明年在汉地买不到粮食,草原上的牧民就得冻死饿死一大片。” “啧啧啧。” 国公爷很是无奈的扶额, 感慨道: “唉,咱们两家都挺难的啊。” “……”赫拉木一时无语。 如果自家单于不是有求于对方,他真想指着面前这位破口大骂: “为什么没粮吃,你自己心里没数么,这些年你带着兵马东征西讨,打得比草原上还勤; 既然知道粮草不够,就先把幽州稳住,等粮草筹措足了再打啊!” 张昊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赫拉木。 其实先前问匈奴人要牛羊只是言语上的试探,如今他手里缺粮是事实,但只要不轻启战端,挨过今年一点问题没有; 只要挨过了今年,年底很多州郡便会迎来一场大丰收,明年就不愁没粮吃了。 之所以想要从匈奴人那里薅点羊毛,也是因为不能放任匈奴人在草原上平稳发展, 不然, 平定了幽州,打退了鲜卑人, 反而把匈奴人给养肥了,以匈奴人的尿性,只要兵马过了三十万,就觉得自己可以了。 到时候三十万匈奴铁骑南下,那张昊不得恶心死。 如果此次薅不到匈奴人的羊毛,那他就得调整一下对鲜卑人的态度了。 赫拉木见国公爷莫名的开始皱眉, 以为对方是生气了, 心中不由一紧,随即将自己的底牌掀出, 道: “国公爷也说了,您与我们单于情同手足,都是一家人,自家兄弟有难,我家单于又怎会不施以援手呢。” 张昊忽的一愣, 得, 还有肉戏。 …… 第148章 一场交易 见赫拉木的态度有了松动, 张国公当即笑道:“哟呵,看来於夫罗的家底也蛮殷实的嘛,说明这几年没少赚。” “国公爷误会了,”赫拉木赶紧解释道:“我们单于的意思是,我匈奴人可以去鲜卑人的地盘上抢些牲畜回来,送予国公爷。” 张昊眼眸微眯,心里不由一紧。 为了给自己送牲畜过来,不惜与鲜卑人开战,如此还能间接的吸引鲜卑人的兵力,致使鲜卑人不敢全力南下。 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儿,聪明如於夫罗这样的单于,一定是有所图谋的。 念及于此, 张昊的目光,也随之沉了下来。 老实说, 他绝不会相信於夫罗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雪中送炭。 “你家单于想要什么?” 张国公的声音,冷了下来。 赫拉木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 道: “日月神刃。” 日月神刃是匈奴王庭的象征,类似于中原王朝的传国玉玺。 每一次单于之位的新老交替,大多都会伴随着杀戮和争夺,谁拥有了日月神刃,谁才是名义上的正统。 呼微单于死之前本想将单于之位传给次子乌力罕的,结果在单于之位争夺时,呼微的长子羌渠以绝对的优势夺得了单于之位。 乌力罕无奈,只能带着自己的部族图拉部迁徙至汉地,日月神刃也被其带在身边, 后来图拉部被羌渠的次子呼厨泉所灭,乌力罕在临终前将日月神刃交给风怜,让其带给自己的儿子屠兀骨。 至此, 日月神刃也一直在屠兀骨的身上。 张昊深知日月神刃对于於夫罗,甚至整个匈奴的重要性,但他依旧放任屠兀骨将其带在身上, 所为的, 也就是在将来的某一天,用屠兀骨和日月神刃拿匈奴人一手。 对于张昊来说,这是一步铺垫已久的暗子。 见国公爷的神情阴晴不定, 赫拉木赶紧补充道: “国公爷,我们单于说了,若您能将日月神刃归还,半年内,他必会将牛羊尽数奉上,匈奴和大汉永远和平。” 其实,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赫拉木一度觉得自家单于疯了。 为了一把日月神刃,竟然去和鲜卑人开战,还要将抢来的牛羊尽数送给汉人,这真的值得么? 但同时, 赫拉木心里也明白,站在单于的角度,若不能拿回日月神刃,总会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特别是在命令各部做些什么的时候,虽然大家明面上不敢说些什么,但心底里多少是有些不太服气的。 羌渠的单于本来就是抢来的,於夫罗的单于之位一半是靠抢的,另一半也是因为手里握着与汉人的互市。 现在各部族的日子都过得比以前好了,借着与汉人的互市,大家也都赚了不老少,一些大部落难免会去吞并一些中小部落, 久而久之,拉山头,搞小团体的事也常有发生。 特别是那些羽翼丰满的大部落,也开始联合起来和王庭分庭抗礼了,於夫罗也正是察觉到了来自内部的隐患,才迫不得已想要重新寻回日月神刃, 以此, 来巩固自己的正统地位。 於夫罗选择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也是看到幽州战事不太顺利,张昊又在为鲜卑人和粮草的事情发愁, 才会如此笃定, 笃定他张昊愿意用一个对其毫无作用的匕首,来换取一个强大的盟友。 张国公的身子微微向后一靠, 悠悠道: “日月神刃是什么,你们匈奴人的东西,本国公怎会知道在哪里。” 赫拉木眼神坚定道: “日月神刃就在胡骑军统帅屠兀骨的手里,只要国公爷下令,屠兀骨自然会将日月神刃双手奉上。” “呵呵,”张昊咧嘴一笑道:“你也说了,日月神刃在屠兀骨的手里,人家自己的东西,本国公怎好去索要呢。” 赫拉木眉头紧蹙,脑子里不停的思索对策, 但思来想去,依旧无果。 他总不可能带着兵马南下硬抢吧。 在幽州的胡骑军少说也有万把人,若真要藏起来,犹如大海捞针; 况且, 就算抢过来了,然后呢? 他们匈奴必将承受汉人国公的怒火,互市也甭想继续开了,难道真和公孙瓒联手南下? 公孙瓒和曹操在幽州已经成了困兽之斗,现如今正在和鲜卑人商议联手之事,以汉人国公的睿智,来一手远交近攻, 以互市为条件和鲜卑人达成合作,都不需要鲜卑人做太多事,只需要让其在草原上牵制他们匈奴人,他们也就不敢动弹了。 待汉人国公收复幽州之后,便会与鲜卑人一起,来攻打他们匈奴。 届时, 匈奴王庭只能向西逃窜。 当然了, 就算鲜卑人不帮汉人,他们匈奴人也不认为能够灭掉大汉,毕竟他们草原人擅长的是骑战,并非攻城,只要打不死对方,待对方缓过劲来了,遭殃的还是他们草原人。 三百年前,汉人的冠军侯封狼居胥,可是把匈奴人打出心理阴影了。 於夫罗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思来想去后,还是打算派自己过来与汉人的国公爷谈一谈。 见张国公并不打算掺和这件事, 赫拉木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颓了下去,多少显得有些失落。 而这, 被张昊看在眼里, 不禁皱了皱眉。 有些无奈的闭着眼睛,揉着自己的额头。 这个赫拉木到底是草原人,脑子就是有些笨拙。 若面前是一个精明的汉人,必然能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 当一个人说这个事情理论上不行,就说明花点代价是可以的。 屠兀骨是自己的部将,问自己的部将要一样东西,只要不是太过分,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张昊之所以这么说,显然也是想让赫拉木再加一点筹码。 张国公叹了口气, 不得已,只能补充道: “十万只羊,一万头牛,两万匹战马, 不管你们是从鲜卑人手里抢,还是自己去筹措,给你们一年时间送到汉地,待本国公将幽州收复后,便让屠兀骨亲自将日月神刃送去弹汗山交予你们单于。” …… 第149章 谁的规矩 晋国公的车辇, 晃晃悠悠的朝国公府驶去。 一身白色貂皮的张昊坐在车辇内,手里,捧着暖炉。 张昊和赫拉木在茶肆隔间里聊了很久,大妞还小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再加上沮芝又有孕在身,所以便先回府了。 此时坐在张昊身侧的是黎悦,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享受着两人独处的时光。 虽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但以如今的局势,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以前,产业没有这么大的时候,上面还顶着一个朝廷的时候,想怎么样,都不会考虑太多,只需要考虑冀州或者青州两州之地而已, 其他地方是死是活,跟他毫无瓜葛。 在乎的,也仅仅是一纸诏书里,有没有大义。 而现在不同了。 地盘越来越大,治下百姓越来越多,考虑的东西也就多了起来。 其实这段时间,张昊一直在反省这次的北伐,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现在这般不上不下的局面。 总的来说, 还是自己太过心急了。 兖州、豫州、徐州才平定没多久,很多地方还得靠其他地方的粮草银钱去支持,想要一边发展,一边打仗,真的很难。 就像是烹饪一道菜, 放的盐比糖多,那糖就是提鲜的, 如果糖比盐多,那这道菜就是甜口的。 鱼和熊掌,真的在大部分时候是不可以兼得的。 发展民生,是需要先行投入的,比如组织民力开垦荒地,在这个开垦的过程中,就得先发放救济粮给他们,不然他们吃什么。 挖水渠,修水车,办学堂,给死去将士们的家属发放抚恤和补助,这些都是需要银钱的。 要想让将士们在前线用命,就得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 所以, 开战,就意味着粮草和银钱的损耗。 东汉末年,民生经济就这个样子,财富大多都集中在士族门阀的手里,随着自己的地盘越来越大,投效在自己麾下的士族也越来越多, 你总不可能,刚用了人家,就想着从人家那里刮地三尺吧。 你更不可能先对人家刮地三尺再用人家, 当然了, 有些士族你可以不用,但你现在收拾人家,必然会让其他士族提心吊胆, 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人家或许就可以给你的敌人打开城门。 有些东西,就是一把双刃剑,怎么用,这尺度得拿捏好了,要是拿捏不好,甭说伤敌了,恐怕还会搞得自己一手的血。 也正因如此, 张昊才不得不花些代价,从那些士族门阀的手里将田地买过来,收归国公府,然后分给农户去种。 这样的操作的确能稳住那些士族,但同时,也是极为费银子的。 除此之外, 下面的文武,特别是那些寒门出身之人。 靠着张昊这棵大树,黔首翻身,感受到了权利的甜头,也瞧见了当主子的好处; 他们, 也想当主子了。 旧的士族门阀还没有解决,外面的新人都排着长队在等着,等着成为新的士族。 这些事儿, 张昊以前从来没有去想过, 但现在, 他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该如何去平衡,这是人性,是不可能去彻底解决的。 这时, 车辇前方被一队宫中甲士拦住了。 带队的是卫尉潘肃, 翻身下马,一遛小跑来到张国公的车辇旁,俯身抱拳道: “公爷,宫里已经都安排好了。” 张昊握住黎悦的手,低声道: “我有点事要去见天子,你先回府吧。” 黎悦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然后, 黎悦下了车辇,上了潘肃带来的马车,然后在十名黑甲卫的护佑下,继续向国公府驶去。 而张昊所在的车辇,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潘肃带着二十名羽林卫走在前面引路,典韦带着三十名黑甲卫护佑在车辇周围。 以张昊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想要见天子,提前安排好就可以了。 哪怕天子已经睡着了,也会有人去将其叫起来。 这, 就是张昊如今的权势。 由于是晚上, 按理来说,宫里是不允许有外臣的,但今日不同, 太尉张延、司徒赵谦、太傅马日磾,以及其他二品以上的官员都来了。 由于淳于嘉的事情,司空之位一直空着,司空所负责的工作也都放在司徒赵谦的肩膀上了。 所以单从朝堂话语权来说, 赵谦的地位还在太尉张延之上,这也是赵谦能带着一众为数不多的帝党官员与其分庭抗礼的底气所在。 当然了, 这样的局面,也是张昊刻意为之的。 毕竟,挟天子以令诸侯已经有些过分了,若是再搞个一言堂,人们就该说他晋国公的吃相难看了。 晋国公的车辇,一直走到未央宫宣政殿外才停下。 这要放在以前,那是绝无可能的。 但僭越这件事,对张昊来说已经是小儿科了,反正夜黑风高的,就算看到了,也就当没看到。 潘肃的省殿卫军已经将整个未央宫给戒严了,安全,肯定是安全的。 但尽管如此, 在张昊从车辇上走下来的时候,他的周围依旧簇拥着典韦和一众黑甲卫。 不是张昊不放心潘肃, 而是, 这是国公府自己的规矩,这种规矩,是凌驾于宫规之上的。 走到勤政殿门口, 周围的小黄门已经跪伏在地了,勤政殿里面的一众大臣也都分跪两侧相迎。 这不是国公府的规矩,而是宫里的规矩。 当今唯一的一位公爵,其身份地位,远在这些朝臣之上。 他们跪迎张昊这位晋国公,也是应该的,当然了,这里面也有其他的因素。 张昊并没有马上走进去,而是就这么站在殿门门口。 缓缓的闭上眼, 感受着与往日不同的朝堂、大殿。 他没有穿官袍,也没有按礼穿冕服来见天子,就只是穿着白色的貂皮,手里还拿着暖手炉。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谁去头铁的指责他, 因为人家这么晚了,将大家召集在勤政殿,连天子都被从后宫叫过来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说的, 搞不好,今日这大殿上还得流血呢。 良久, 张昊重新睁开眼,走入大殿。 当他看到龙椅上,那个年轻且消瘦,还有点惴惴不安的天子时, 才发现, 这只是一只爪牙还未长全,就急于想吃肉的幼狮罢了。 …… 第150章 釜底抽薪 自从迎天子回洛阳后, 随着刘协年龄的增长,周围朝臣有意无意的引导。 其所展露出来的,与其自身年龄极为不匹配的东西。 阴谋、 诡计、 盘算、 布局。 你自以为自己很聪明,自以为可以利用帝党旧臣,自以为那些个诸侯心里还有汉室的存在, 然而, 在堂堂正正的实力面前,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一个甘愿以傀儡之身深藏自己的皇帝,一个胆怯得将那些忠于自己的朝臣推到台前的帝王, 当他在这一刻,需要直面这个天下最具权势之人时, 他还是这般怯懦,怯懦得整个身子都在不停从颤抖。 “臣,张昊,拜见天子!” 张昊昂首挺胸的看着皇座上的刘协,并没有行礼。 面对张昊如此的大逆不道,在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这位刚敕封不久的晋国公。 太尉张延等一众张昊党的官员,开始紧张的搓起了手。 也是两只手藏在袖子里,这才方便他们搓, 否则, 哪怕他们表面上再沉着冷静,波澜不惊, 但也能从手上的动作,看出他们内心的波涛汹涌。 难道……他们的国公爷要在今晚逼天子退位? 难道……国公爷今晚就要对帝党官员动手了? 张延等人,紧张中带着一丝窃喜,同时还有着一分期待。 而司徒赵谦和大司农杨奇的心里,就要复杂许多了。 他们作为密侦司安排在朝堂的密碟,他们并不知道国公爷将大家聚集在此处的目的, 他们提前没有收到司里的消息。 不过,他们此时并没有那么的担心,毕竟都是国公爷的人,就算真的要在此时清查帝党官员,他俩也不会有事; 至于对付天子,对他们两人来说,就更没有可担心的了。 司徒赵谦是帝党官员之首,大司农杨奇也算是二把手或者三把手了。 其他帝党官员见到赵司徒和杨司农的面色平静,情绪稳定,他们虽然有些诧异,但两人的沉稳却也让他们踏实了不少。 对于他们来说,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个儿高的顶着, 在他们心里,司徒赵谦和大司农杨奇便是个儿高的。 唯独一旁的马日磾心里有些忧虑。 毕竟张昊在这个时候将众人请到这里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恐怕就是奔着天子来的。 皇座上的刘协本就紧张,此时也顾不得张昊有没有行礼,赶紧起身道:“国公辛劳,来人,给国公赐座!” 很快, 便有小黄门抬着椅子放在了台阶上。 …… 晚上, 洛阳城, 红袖招。 琴瑟齐鸣,酒客喧嚣。 角落里,司马懿半醒半醉的趴在矮桌上,脸颊上的两团红晕,已然达到了极佳的状态。 在洛阳城待了三个月,几乎每晚都会来红袖招饮酒听曲,只为那一支名动洛阳的涤荡舞。 虽然已经有人多次告诉他,浮香姑娘已经进了国公府,恐难以看到涤荡舞了,但司马懿还是会来这红袖招苦等。 久而久之,红袖招里的人也就不去劝他了,反正来者是客,你来花银子,那小厮自然也就欢迎。 司马朗脚步匆匆的走进红袖招,四下一张望,便看到了角落里的司马懿,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没好气道: “仲达,别喝了,随我回去!” 司马懿抬眼看向自己的兄长,嘴角一咧道: “我说什么来着,朝局有变,与其投效朝廷,还不如在国公府上做一门客呢。” 司马朗皱了皱眉, 两个月前,司马懿的确告诉过自己,朝局将在近期发生巨大的变故,要么投效晋国公,要么回家。 当时, 司马朗并没有将司马懿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四处托关系找门路,忙活了两个多月,没有丝毫回应。 司马朗深深的看了司马懿一眼,怅然一叹后,索性坐了下来,夺过司马懿的酒杯,一饮而尽。 此举,倒是让司马懿颇为诧异, 但片刻之后,又笑道: “这天下,早晚是他晋国公的,咱们司马家要想谋得出路,晋国公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你的老师(胡昭)不是对张昊颇有微词么?” “老师就是倔脾气,虽然对张昊有所不喜,不也在民生堂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么。” 司马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略带疑惑的问道: “仲达,为兄有一事不明……” 还未等司马朗开问,司马懿便率先说道:“兄长可是想问朝局?” 司马朗喉头微动,余光向周围两瞟,见没人关注他们这边后,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两个多月的碰壁,的确让司马朗感觉到了朝局的不对劲。 原本的那些帝党官员,有的辞官回乡,有的称病在家,亦或者开始往晋国公府递帖子。 这样的风向,似乎就是在告诉众人,帝党,很快将不复存在了。 而司徒赵谦,大司农杨奇这样的帝党核心成员,倒是不怎么往宫里跑了,本就没多少的政务也都直接送到府上处理。 前几天,司马朗也去给太傅马日磾递过拜帖,但递上去后,至今都没有回复,像是石沉大海一般。 也正因如此,他才想起司马懿的话来。 司马懿咧嘴笑道: “幽州停战,南边又暂无战事,大家表面上都在休养生息,但各方却不会因此闲着,都在忙着布局摆子儿呢; 这位晋国公,最擅筹谋布局……” 说着, 司马懿看向自己的兄长,笑问道:“兄长可知对于晋国公而言,谁是他最大的掣肘么?” “朝廷?” “不错,”司马懿笑着颔首道:“这些年,张昊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朝廷没少给其下绊子。 但为了顾全大局,张昊也只能先想办法稳住朝堂和天子。 如今, 长江以北也就只剩下一个幽州,在北伐三路大军的包围圈中,公孙瓒和曹操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趁着各方都在休养生息,张昊才腾出手来对付朝廷,不,天子。” “你说晋国公要对付天子?难道他想……”司马朗一脸骇然道。 司马懿微微一笑,摆手道: “釜底抽薪即可,对如今的晋国公来说,名正言顺!” …… 第151章 置晋官 建安二年(公元197年),夏六月。 由太尉张延和司徒赵谦为首,开始对朝堂官员进行筛选清洗。 晋国公张昊的幕府人员及骨干核心成员陆续转晋官,然后再朝堂上补位,填补被剔除官员的空缺。 不仅如此,还彻底罢黜三公官,置丞相,御史大夫。 之所以让司徒赵谦参与此次筛选清洗,也是为了在明面上保全天子颜面和皇室的体面, 同时,也能保留那些真正有能力的帝党官员。 至少在各方势力眼里,张昊的吃相也不至于那么难看。 丞相,还是由晋国公张昊担任。 副丞相荀彧,御史大夫张延,尚书台尚书令沮授,尚书右丞赵谦,侍中寺黄门侍郎毕岚; 九卿也做了一定的调整, 太常郭嘉,光禄勋潘肃,大司农杨奇,宗正刘艾,太仆范毅,司隶校尉周仓,太中大夫荀攸,议郎为边让、陶丘洪。 至此, 天子刘协彻底成为张昊手里的傀儡,就连后宫的那些内侍官、小黄门,也都在黄门侍郎毕岚的掌控之下。 刘协几乎指挥不了任何人。 …… 七月, 匈奴王於夫罗向鲜卑人宣战,双方在草原上展开厮杀。 同月, 公孙瓒和曹操得三万乌桓骑兵相助,对代郡和涿郡的张昊军发动攻势。 …… 九月, 赫拉木向太平商号交付首批的一万只羊,两千头牛和一千匹战马。 …… 十月, 并州、冀州、青州、兖州、豫州、徐州等地丰收,其中以并、冀、青、徐四州产粮为最。 张国公从打盹儿中醒来, 他今儿个一身白色的锦袍,脖子上围着一圈白狐皮围脖儿,脚穿黑底白边青花靴; 腰间,系着玉佩,身边一众黑甲卫护持。 沮芝的两只手抬着自己的大肚子,慢悠悠的走在张昊的前面,东看看西看看。 一阵儿凉风袭来,张国公赶紧将脖子上的白狐皮围脖儿解下来给沮芝围上,嘴上还不忘宠溺道: “你这都快生了,怎么还想着往外跑啊。” 沮芝微微一笑,道:“稳婆都说了,生产前活动活动,生的时候才顺畅些。” 张国公微微一笑,扶着沮芝的手臂,随着她的脚步,悠悠的往前走着。 路过的百姓在看到张国公如此悠闲的陪夫人散步,立刻激动的围拢过来,争相来看‘亲民’的国公爷。 之所以亲民,其实也是张昊这些日子经常带着沮芝他们出来闲逛,特别是侯府周围的百姓商贩,隔三差五的都会看到国公爷的行驾。 有的时候, 路边有卖炕饼的,或者卖白面馍馍的,张昊他们也会停下来,在路边上买个来尝尝。 当然了,能在侯府周围做买卖的,政审自然是少不了的,而且密侦司的人也早就来这里踩过点了。 所以, 张国公才会给人留下一个亲民的形象。 至于这个亲民有没有大婚时撒银子送粮米的影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老实说, 以张国公如今的穿着打扮,还有周身的配置,和亲民毫无关系。 但这个时代的百姓,也都已经习惯了这种阶级划分, 张国公跟那些达官显贵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从骨子里是尊重百姓的。 说句不好听的, 张昊并不会认为这些百姓是贱民,所以在闲暇时,才会随意的在街上走走,看看。 有时候,还会找一些百姓们问问,生活得如何啊,家里有几口人啊,都是干什么的啊,有什么困难啊。 一开始, 很多人都只是敷衍,报喜不报忧。 但时间久了, 也会有人趁机告状,比如大半夜的,家里人都睡觉了,结果被隔壁酒楼的喧闹声给吵得睡不着觉。 然后,爱民如子的国公爷就叫来了城防司负责这一带的军侯,让他处理此事。 有城防司的人出面协调,酒楼老板自然照办。 长此以往,就有不少含冤之人在国公府门口蹲守,只要国公爷一出来,便跪下告状。 最后,无一例外,都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就这样,晋国公爱民如子的名声也就传扬了出去。 由于前面筛选剔除了不少朝官,大部分的空缺名额都由在各州郡表现优异,政绩突出的,且民生堂出身的官吏进行填补。 这些人拖家带口的过来,自然是要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 于是乎, 张国公大手一挥,将国公府周围的民宅全部买下,然后分给这些外来官吏租住。 在城防司摇号分房子的时候,一些士族子弟不惜花费重金购买最优的号, 何为最优号? 自然是更靠近晋国公府的宅子最优啊。 今日恰逢休沐, 一些处理完公务回来的官吏,在路上遇见了张国公,都会亲切的上前叫一声“校长。” 然后, 张国公便会报以微笑的点头礼。 在设置了晋官代汉官后,张昊手里的权利进一步的下放,各级官员也能更用心的去做事情。 毕竟之前做的事,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现在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沮芝的太平商号,也将很多本该归属于朝廷的事务交接了出去。 比如马政,也就全部交给了范毅,各州郡的税收也开始交到杨奇这个大司农的手里。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现在也都逐渐的步入正轨。 之前是在府上开小会,现在是直接在朝堂上开会了,而天子刘协基本上也就成为了朝堂上的吉祥物了。 当然, 为了更好的监视刘协,赵谦隔三差五的还是会去勤政殿拜见他,刘协可以通过赵谦了解朝堂局势,天下局势,甚至是荆州和扬州的消息; 而张昊也能通过赵谦了解刘协目前的状态和想法,毕竟,这明面上,还是汉室江山,刘协还是天子,占着大义。 就在沮芝觉得有些疲累,准备上跟在后面的车撵时,远处一道高呼吸引了张昊的注意力。 “公爷,公爷,我要见公爷!” 张昊转过头,寻声看去,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只不过身上有些邋遢,被两名黑甲卫架在了外面。 张昊看向身旁的典韦,开口道: “去问问何事。” “诺!” …… 第152章 反骨 片刻后, 典韦过来禀报道: “公爷,那人自称是胡昭的学生,想来投效公爷,在府上谋个差事。” “胡昭的学生?”张昊眉头一挑,越过典韦的肩膀看向那人。 司马懿看到国公爷在看自己,连忙朝其躬身一拜。 张昊随即问向典韦道: “他叫什么名字?” “他自称司马懿,字仲达。” “……”张昊。 “呵呵呵……”张昊嘴角一扬,再看向司马懿的时候,眼里满是戏谑。 没想到司马懿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张昊深知司马懿的能力,也知道他在曹睿死后的那些操作,对于司马懿这样城府和心机都极深之人, 一般的以礼相待绝不能将其收在身边,只能用绝对的强势,拿捏住对方。 虽然张昊求贤若渴,但司马懿并不是他的首选, 他所看重的,且需要的是诸葛亮和庞统这样的忠义之人。 也因此, 面对司马懿主动投怀送抱,张昊并未表现出那般的欣喜。 张昊迈步走向司马懿, 司马懿见张国公朝自己走来,赶紧将腰躬着,将头低下。 张昊站在司马懿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 “你是胡昭的学生?” “是。” “民生堂出来的?” “在下只是有幸在民生堂听过几堂课。” “觉得民生堂如何?” “国公之远见,天下之脊梁。” 张昊嘴角一咧,悠悠道:“胡昭让你来寻本国公的?” “回国公爷的话,家兄司马朗得孔明(胡昭)先生和公与(沮授)先生举荐来洛阳谋事, 在下便随家兄一并类似洛阳看看,有幸见识了国公爷的敕封大典,颇为神往。” “你家兄在谁的府上做事啊?”张昊问道。 “恰逢朝局变动,家兄投效无门,一直赋闲在家。”司马懿如实答道。 张昊思索片刻后,淡然道: “既然是胡昭和沮授赏识之人,必然是有些本事的,河南尹那边刚好缺个属官,可以让你家兄去试试。” 司马懿心中欣喜,赶紧躬身拜道:“多谢国公爷。” 张昊深深的看了司马懿一眼后,便转身朝车辇走去, 可刚走了没几步,便听到司马懿在身后朗声问道: “国公爷,那我呢?” “至于你嘛……”张昊并没有回头,只是朗声道:“本国公的车辇缺个车夫。” 说完, 张昊继续朝车辇走去。 司马懿一愣,眼眸闪烁片刻后,赶紧一路小跑追上张昊,然后赶在国公爷上车辇之前, 便躬身趴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做车櫈。 张昊见此,并未有任何犹豫, 抬脚,踩在司马懿的背上, 然后上了车辇。 司马懿眼中欣喜,立刻起身,一屁股坐在车辇前,从黑甲卫的手里接过缰绳,然后高呼道: “走!” …… “你在看什么?” 国公府偏院内,张昊正在和南华老道闲聊,聊聊有关大汉气运的事儿,虽说张昊不怎么信这一套,但有时候还是可以当做参考的。 只是在聊的过程中,他发现南华老仙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正在劈柴的司马懿身上。 自从司马懿被张昊带进府后,便让司马懿住在了偏院,跟南华老道和弟子管尘一个院子。 南华和管尘在名义上也算是府上的贵客,一应生活自然有下人操持, 但司马懿却是以国公爷车夫的身份住进来的,地位等同于下人,生活上的事儿自然得自己操持。 被张昊这么一问,南华老仙不禁眉头微皱,问道: “公爷,您这个车夫,可不是一般人呐。” “哦?”张昊瞬间来了兴趣,不禁问道:“何出此言啊?” “此人脑后生反骨,若无强龙压制,早晚会鸠占鹊巢的。”南华答道。 “那仙长觉得,本国公能压制住此人么?” 南华嘴角一咧,嘿笑道:“绰绰有余。” 亦就在这时, 浮香急匆匆的跑来,焦急道: “公爷,向奴阿姊要生了,稳婆和医官已经过去了。” “行,我这就来。” 说完,便朝正欲起身相送的南华摆了摆手后,跟着浮香离开了。 远处正在劈柴的司马懿,正在用袖口擦汗, 见国公爷离开了,便来到南华老仙的身边,一屁股坐下,拿起张昊未喝完的半杯温茶,一饮而尽。 南华老仙看了司马懿一眼,只是抿嘴一笑,并没有去阻止对方大大咧咧的行为。 饮完茶后,司马懿看向南华老仙,问道: “二夫人要生了?” “应该是。” “那你觉得,这一胎是男是女?” “男。” “你怎么这么确定?” “老夫以天地为炉,黄天气运为引,不是男童是什么!”说着,南华老仙不由嫌弃的瞥了司马懿一眼。 司马懿眼眸一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 司马懿面带异色的看向南华,眼眸微眯道: “你将黄天气运汇聚在即将出生的世子身上,怕是有所图谋吧。” 当初他们四人斩断汉室龙脉,大汉气运消散大半,天下纷乱。 四人各自寻找天选之人结束战乱,还世于太平。 南华老仙的选择,便是传扬太平道,助力黄巾起事,彻底推翻朝廷, 只是后来, 水镜先生司马徽觉得朝廷可以推翻,但大汉国祚应该延续,所以离开了巨鹿县,寻找其他出路去了。 所以, 站在南华老仙的角度和立场,他当然希望秉承着太平遗志的张昊,能够篡汉自立,彻底结束大汉国祚。 但对于造汉室的反,篡汉自立,张昊似乎并没有太热衷; 所以, 南华老仙才在张昊没清晰篡汉自立的前提下,他才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而唯有国公府诞下一男丁,男丁才有可能成为世子,世子才是众望所归的对象。 这也是为什么,南华老仙将丹药给了黎悦,因为他已经算到了黎悦会将丹药给沮芝。 不管是黎悦还是沮芝,生下的男丁都有成为世子的可能。 至于浮香,毕竟是妾室。 既然南华老仙要押宝,就得押注在值得的人身上。 “呵呵呵,”南华老仙并没有否定司马懿的猜测,沉默的笑容,代表了一切。 司马懿也是嘴角一咧,与南华老仙相视而笑。 “对了,你刚才在跟国公爷说什么呢,为何国公爷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老夫只是跟公爷说了句实话罢了。” “什么实话?” “老夫说你脑后生反骨!” …… 第153章 沮芝生产 上次三夫人生产,国公府也是早早的就做了充分的准备; 而这次, 二夫人生产,国公府的准备其实更充分了许多。 倒不是说国公府在这件事上区别对待了,主要还是一回生二回熟,此次操办生产的是浮香, 毕竟有过生产经验嘛,站在产妇的角度,更能够体会到在什么样的阶段需要什么样的服务。 黎悦虽然身为大夫人,但在这方面到底不如浮香细致,所以也就大大方方的把这事儿交给浮香去办了。 当然了, 以晋国公府这样的一个大家庭,阔绰程度就连宫里的天子都比不上,又怎会在这件事上去玩儿什么厚此薄彼。 与此同时的国公府外, 城防司的兵马早早的就来了,将侯府周围的几条街围得水泄不通。 关平领着一众黑甲卫更是守在国公府门口,站起了岗。 种种细节表明,国公府的二夫人要生产了。 其实对于沮芝怀有身孕的消息,张昊并没有去掩盖,更没有去封锁。 毕竟自己就在洛阳城,一千余黑甲卫也在这里, 不仅如此, 还有卫戍司从旁护佑, 若在这样的防护下,还能有刺客闯入国公府行凶,那就得掉数百颗脑袋了。 头胎生了个大妞, 国公爷本人是乐得不可开交,直接化身女儿奴,每天都得抽出很长的时间陪着闺女。 这个贴心小棉袄也很给她爹面子,每次抱着的时候,都会跟当爹的互动一番。 至于世子不世子的,男丁不男丁的,其实国公爷真的没有那么在乎。 但国公爷不在乎, 国公府下面的文臣武将们却不能不在乎,对此,可谓是操碎了心! 还是侯爷的时候,没有嫡子,大家也能想通,毕竟侯爷年岁尚轻,又刚大婚没多久, 早晚都会有的,大家还可以等。 可现在呢, 侯爷都成公爷了。 大汉江山,有一大半都在其手里握着, 这个时候若还没有嫡子,那就说不过去了,不仅说不过去,大家心里多少都有点担心了。 生头胎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事情,也都没什么准备; 可这一胎,风声却早早的传了出去。 不仅是信都府的众人都知道二夫人怀有身孕,就连在涿郡的和代郡的前线将士们,也都知道国公爷的二夫人怀上, 这一胎,恐怕得是个带把的,将来他们的世子爷了。 故而, 不仅是洛阳城内,那些自诩国公府的人会在家门口摆上供桌,为国公府祈福,祈求他们的国公爷能得世子。 就连远在幽州的将士,在操练完毕时,也会朝着洛阳的方向,行礼致敬。 大家伙自然不知道南华老仙搞的小动作, 他们只是会下意识的认为,已经有一位“公主”殿下了, 下一位,大概就是世子殿下了吧? 国公爷来到后院门口,刚准备进去,就被黎悦伸手拦在了外面。 “公爷,向奴说,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后,您再进来。” “嗯?” 黎悦神情为难道: “兴许是不想让公爷担心吧。” 张昊思虑再三,想了想,还是转身,走到亭子里。 亭子内,茶汤点心早就预备好了,就连火盆都比平时烧得要旺。 茶汤和点心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显然是浮香早早的就给自己准备好了。 很快, 后院就开始忙活了起来,隐约能看到浮香焦急的身影。 此时的张昊,心里也不平静,一边饮茶吃着点心,一边探头朝内院去看。 南华老道和司马懿走了过来。 司马懿并未在亭子里坐下,而是站在张昊身侧偏后的位置。 南华也没有去打扰张昊,默默的从茶锅中舀了一勺茶汤给张昊的茶杯续上; 若仔细去看,会发现南华的嘴角挂着一缕意味深长同时又耐人寻味的笑容。 司马懿时不时的瞥向南华老道,他真想给南华的脸上招呼一拳,但看了看坐在旁边,明显有些焦虑的国公爷,他还是忍住了。 “公爷切莫担心,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南华一边安慰着一边将茶果子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一旁的司马懿揶揄道:“道长可是在暗示国公,二夫人生下的是个男孩儿?” 南华白了司马懿一眼,悠悠道:“这是上天降下的福泽。” 张昊撇了撇嘴,看向一旁的司马懿,问道: “在府上住的可还习惯?” “府上的一切都很好,多谢公爷关怀。”司马懿俯首躬身道。 张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今年是个丰收年,并州、冀州、青州、徐州都囤积了不少粮草呢。” “公爷是要准备对幽州动兵了?”司马懿低声问道。 “你觉得呢?”张昊反问司马懿。 司马懿微微一笑,颔首道:“公爷心里已经有计较了,何必要来考教在下呢。” “咱的府上不养闲人。” 言罢, 张昊下意识的瞥了一旁的南华老道一眼。 南华被张昊这么突然一瞥,心中不由一紧,正在咀嚼的嘴也不由的一僵。 他知道, 他知道? 他知道! 南华老道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的狂跳。 自己暗地里给黎悦丹药的事情,公爷知道了,自己在丹药里夹带私货的事儿,公爷应该也知道了。 整个国公府,只有他南华老道和自己的弟子管尘最闲, 但公爷的一句府上不养闲人, 说明公爷是知道自己在背后搞得那些小动作的。 念及于此,南华老道不由的心生后怕。 对于张昊来说, 首先,南华老道并没有加害他的理由,所以他才会允许南华住在府上。 其次, 黎悦将丹药的事情也告知给了张昊。 其实南华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张昊大概是能猜到七八分的,对此,他没有干涉,也是一种默许。 但这事儿,到了现在,也得提到明面上来,一来算是一种提醒和警告,同时也借此敲打一下什么都还没有做的司马懿。 司马懿喉头微动,下意识的用余光扫了扫旁边的南华,见南华那副忐忑且惶恐的表情, 他自己的心,也咯噔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开口道: “在下觉得,二次北伐得有七八成的把握,方可动兵,否则,公爷极有可能会再次陷入被动。 一年,一年后,公爷可举兵二次北伐。” 张昊嘴角一咧,笑道: “行,一年后二次北伐,若是不成功,本国公就拿你司马懿的脑袋祭旗!” “……”司马懿。 …… 第154章 世子! “夫人生了!” 随着内院的一声高呼,张国公立刻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然后快步走向后院,南华老道和司马懿紧随其后。 走到后院门口, 浮香和黎悦的脸上也都露出欣喜之色,朝张昊欠身道: “恭喜公爷,母子平安!” 紧接着,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南华老道,退后一步,对张昊躬身一拜道: “恭喜公爷,公爷万年!” 此言一出, 不仅张昊本人为之一怔,整个院儿里的所有人也都为之一愣,处于失神状态之中。 公爷万年? 这老道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虽然心中骇然,但能在此刻站在国公府内院的,就算不是张昊的心腹之人,也是通过内卫府政审的。 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一切, 出了这座府,便会忘得一干二净。 但很快, 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就算心里没有明悟的,也都依葫芦画瓢,全都跪伏下来: “恭喜国公爷喜得世子,公爷万年,世子万年!” 随即, 候在院子外面的黑甲卫,也都单膝跪地,朗声恭贺: “公爷万年,世子万年!” 此时此刻, 司马懿的眼眸中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东西,左手放在胸口,随着黑甲卫高呼万年,表情诚恳。 对于府上的这些人,他们的主子从侯爷到国公爷,权势日益增长,地位逐年升高,什么礼数僭越,什么犯忌讳的字眼儿, 看多了,听多了, 大家也都习惯了,毕竟放眼这天下,似乎也没有谁能够约束他们的主子了。 说句更僭越的话, 国公爷的话,比天子好使。 张昊自己,也可以拍着胸脯站在宣政殿上,振臂高呼: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但他不愿意这样做,他不想跟董卓那般野蛮,粗鄙; 他要的,是优雅,是好看的吃相。 张昊并不在意周围人喊的什么口号,他做事,有自己的节奏。 迫不及待的抢先走入产房之中,产房内,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很响亮,这也证明孩子的身体很健康。 有了抱大妞的经验,张昊也能大胆的从稳婆的手里接过孩子,每一个动作,都颇为娴熟。 这一次, 张昊倒是没有推开孩子先去看沮芝; 毕竟有些东西重复着做就显得有些假了,况且浮香的情况和沮芝的情况不同。 浮香从有身孕到生产,张昊都没有在身边陪伴,作为丈夫来说,本就有些失职,回来之后,必然是要摆出一副姿态的。 而沮芝,从怀上到生产,张昊几乎一直陪伴在左右,悉心呵护,自然也就不需要去刻意的摆什么姿态了。 黎悦和浮香此时也进来了,对着周围的稳婆和候在偏室的医官们开口道: “去外头领赏吧。” “是。”医官稳婆们陆续退了下去。 张昊全副心思都在孩子身上,这孩子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 他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向床榻走去。 “公爷,”沮芝看向张昊,虚弱道。 一家人在屋内寒暄了几句后,张昊便将孩子交给了乳娘,然后留下黎悦在后院准备沮芝的月子, 张昊自己则带着浮香朝前院正厅走去,因为人在洛阳城的晋官们,早就得到消息过来候着了。 刚走到院子里,李历便迎了上来。 张国公悠悠道: “派人告知信都那边,不,告知整个天下,我晋国公府,有世子了。” 无论是公爵的世子还是侯爵的世子,皆应由朝廷来册封,在这之前,都不能称之为世子。 毕竟其中关乎到世袭罔替,若未被朝廷册封世子,父亲是公爵,儿子就只能成为侯爵,以此类推。 但以张国公如今的地位,朝廷的册封也就是走个一纸流程罢了。 就算不走这个流程,也没有关系, 毕竟以国公府的权势、地位,压根儿也不会太在乎这些个流程。 外头, 在得知晋国公府降临世子之后,直接成了欢庆的海洋, 特别是租住在国公府周围的、民生堂出身的官吏们,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 自家公爷的子嗣问题,可一直都是麾下文武的一块心病,特别是随着公爷的势力的增强,地位的抬升,子嗣的事儿,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这会儿, 大家终于能够放下心里的石头了。 前厅那里一直在等候消息的张延、周仓等人,更是攥紧了拳头,竟比自己的孩子出生还要紧张。 主子有了子嗣,如今他们所努力的一切才会有传承和延续。 只要晋国公府屹立不衰,他们这些心腹之人,自然也就能有所倚仗,他们各自的身后,还代表着一个一个的家族呢。 随着张国公进入前厅后,厅堂内的众人亦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诸位放心,母子平安。”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众人为之振奋。 有人来传话,和国公爷亲自过来告诉大家,这感觉是不一样的。 一向谨慎且圆滑的张延,在今日难得地当上了一个挑头儿的,当然,他也有这个资格。 “公爷,有了世子,咱们大家伙,就有奔头了!” 说着, 张延看向众人,笑问道:“是吧?” 厅堂内的一众文武也都各自行礼,齐声铭誓道: “吾等愿誓死追随公爷,誓死追随世子!” 不得不说, 当这些人将这些话喊出来的时候,张昊都有些犯迷糊。 看着这一帮人在宣誓效忠自己的同时,还带上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也就是说,自己的儿子一出生,便有了一群文武去效忠。 这,都不仅仅只是含着金汤匙长大那么简单了。 当然了, 在场的众人刚成为了晋官,是国公府真正意义上的臣子了。 在喊口号的时候,大家又都没有像亭主出生时称其‘公主’那般僭越了。 因为当时, 大家对国公爷的心思还带着些许的揣测,在喊口号时,多少都带着一点拱火。 但今日, 张昊却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麾下的这些人精们变乖了,变温顺了。 以前,他们都有主观能动性, 而眼下,却是偃旗息鼓,小火慢炖。 因为在确认了世子降临的事实后,他们的心里也有数了, 就是国公爷不想迈出那一步,没关系,世子也会迈出那一步的。 开玩笑, 整个大汉,就自家主公这一位国公,距离封王也就一步之遥了,封了王,那就没有退路了。 “非刘氏而王者,若无功而侯者,天下共击之。” 这句话,始终会萦绕在大家的心里,有时候就算主子不上位,下面的人也都会架着主子上位的。 既然大家都在一条船上,那彼此之间就是利益共同体。 只要主子的脚站稳了,他们也就能站稳。 …… 第155章 李典 国公府偏院, 道士管尘站在屋顶上,仰头看向天空,他的双眼失神,似乎正看着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正在和司马懿闲聊的南华老道也在这个时候抬头看天,眼眸不禁瞪大了,嘴巴微张。 司马懿看了看天边的晚霞,又看向身旁的南华老道,不解道: “出什么事了?” “黄天气运,黄天气运……”南华老道仿若痴呆了一般,喃喃自语道。 司马懿皱了皱眉,一脸疑惑的看向天边的晚霞。 与此同时, 荆襄之地,一座无名大山上,正在一棵老松下盘膝而坐的司马徽默默的睁开了双眼。 其眼眸内, 似有漫天星辰在流转, 良久, 将目光看向了北方的天空, 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和酸楚: “时至今日,这黄天气象……倒是被你们立起来了。” 一旁的庞德公将手枕在脑后,斜靠在一处斜坡上,慵懒道: “水镜,这么多年了,为何不肯放下?” “本不该存在的东西,存在至今,还愈发势大,此为妖象!” “呵呵呵,”庞德公抿嘴笑道:“虽为异数,但存在即合理,此乃天道,天道浩瀚,可包容万物。” “汉室龙脉斩于吾等之手,也应由吾等为大汉延续国祚!” ……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三月。 孙策在丹徒山中打猎遇袭,身受重伤,自知不久于人世,九卿张昭等人托以后事。 孙权,孙仲谋初掌江东,局势不稳, 遂, 周瑜无奈放弃了举兵北上,只得协助孙权稳定局势。 与此同时, 幽州渔阳郡,泉州以北八十里,沽水东岸的雍奴城。 曹操为了提防泉州的关羽等人北上袭扰粮道,特地让李典带着三千兵马在此驻守。 停战的这一两年里, 李典多次带着麾下的数百骑兵往泉州的方向打探,期间,双方的斥候互相厮杀,李典这边损失惨重,索性也就不再往南去了。 安安心心的在雍奴的南边,建造了几座小堡寨,以做关隘之用。 这些小堡寨并不是用砖石修筑的,而是以土块和木桩为支撑; 防御力,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图个心理安慰。 充其量,可以充当一个前哨站,烽火示警的作用,而且紧邻堡寨的西边沽水河畔,一直停着两三艘小船,方便随时撤离。 这一日, 李典如往常一样,趁着换防时,过来视察。 早上从雍奴出发,下午就能道堡寨,休息一晚,翌日清晨再带着兵马去下一个堡寨。 黄昏时, 李典正斜靠在堡寨的墙垛子上,嘴里咬着一根草茎。 下面的人,正在忙活着,尽可能地修补之前坍塌的墙体,给这座不是很坚固的堡寨增添一点抵抗力。 李典之所以在雍奴南边设立堡寨,其实也是尽可能的保护己方斥候和探马。 若论骑兵,整个汉地,张昊军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虽然幽州骑兵不服,但上次交战的结果是什么,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严纲和单经率领的两万幽州铁骑,那可是公孙瓒麾下的精锐啊,在面对张硕的一万飞虎骑和马超的五千西凉骑军时,几乎占不到半点优势。 以己方两万骑军,打对面一万五,纵使有兵力上的优势,但严纲和单经还是不敢出城反攻, 为什么? 面子上,可以说是胡骑军还在涿郡活动, 可明眼人心里都清楚,那一万胡骑军早就化整为零的散布开了,就算你严纲带着两万铁骑杀出,没个一两天的召集,胡骑军也无法对严纲他们造成威胁。 可里子, 大家也都清楚, 面对张硕和马超的一万五千骑兵,严纲和单经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既然没有必胜的把握,那就在北新城当一颗钉子,做牵制之用。 同时,也能保全公孙瓒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这点儿家底。 也因此, 擅于用兵的李典,在尝试过张昊军斥候探马的厉害之后,彻底认怂了。 与其让斥候探马不断的折损在这片土地上,还不如修筑几个堡寨,以做据点, 若敌军举兵来攻,那堡寨里的士卒便能骑马弃堡北逃,如果堡寨被包围,那就弃马上船。 如果在外面游弋的斥候被张昊军的斥候发现,也可以快速的躲进堡寨,与堡寨里的士卒,据堡坚守。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敌强,我守或者逃,敌弱,主打一个你拿我没办法。 当然了, 李典也不怕泉州的关羽带着兵马来攻堡寨,因为李典已经了解到泉州城内的张昊军也就千余骑,再加上从南皮带过去的几百步卒, 算下来,也就两千左右。 而李典自己在雍奴城内的兵马就有三千,他不相信关羽敢带着两千人过来攻打一座有三千兵马驻守的城池。 李典看着下面正在忙活的将士,没有说话, 哪怕他明知道这样做没有半点用处,但似乎这样做了,多少能让堡寨里的将士们能有几分安全感。 放饭了, 亲卫过来给李典端来两张面饼。 李典就着清水吃完面饼,感觉肚子里还是有些欠欠的,便默默的从怀里摸出一个鸡蛋来。 把鸡蛋在墙垛上敲碎,然后开始一点一点的剥了起来。 相传,武平侯爷,哦不,现在人家都是晋国公了…… 国公爷喜欢吃鸡蛋,若用猪油煎的鸡蛋,得吃两三个,而且就算行军打仗,也会在军中养几只母鸡,平时用来下蛋, 打了胜仗就杀一只用来熬汤喝。 随着晋国公的一些事迹传到幽州,幽州军中现在模仿国公爷的,很多。 譬如一日三餐。 一般人的餐食,都是一日两餐,早上的大食和下午的小食,而当国公爷一日三餐的事迹传遍大江南北后,一些有条件的人也都开始效仿。 也许刚开始会有人不习惯,但慢慢的,也就习以为常了。 李典虽然不屑于模仿,但对于鸡蛋这玩意儿还是由衷的喜欢。 在雍奴城里, 他就给自己养了几只母鸡,以保证自己每日都有鸡蛋吃,有多的,也会赏给下面的军校,慢慢的,和下面人的关系也就拉近了。 将鸡蛋奖赏给下面将领的做法,好像也是那国公爷的事儿。 李典看着剥好的鸡蛋,一口咬了下去。 …… 第156章 李典的绝望 “鸡蛋好吃么?” 泉州城内,张国公正用特制的平底锅煎着鸡蛋, 用猪油煎鸡蛋,可以说是相当奢侈了。 被国公爷这么一问,司马懿一边咀嚼着一边笑着说道:“好吃好吃,在下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蛋。” 说完, 司马懿赶紧跪在地上,叩首道:“谢公爷赏鸡蛋吃。” “起来吧,” 司马懿缓缓起身,垂首在侧。 张国公继续说道: “照你所言,如若明日拿不下李典的三千兵马,本国公便将你煎了给将士们下酒。” “呵呵呵,”司马懿咧嘴笑了笑。 两年前,张昊便令张燕带着五万步军押送司隶这边的粮草送至信都,送到后,张燕便留在了信都,以做后备之用。 半年前, 张昊令张燕将五万兵马秘密转运至渤海郡郡治南皮,接着以运送粮草至泉州的名义,陆续将五万兵马转移至泉州。 为此, 以泉州为中心,方圆三十余里内,几乎都是张昊军斥候的身影,但凡遇到敌军斥候或者探马,便主动迎上去,与其展开厮杀。 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压缩敌方斥候探马的活动空间,从而掩盖己方的兵马转移。 好在幽州军那边,早就在渔阳郡做到了坚壁清野,泉州到雍奴之间,并无百姓活动,就算有,也都是山里的猎户。 这就为五万兵马的转移提供了绝佳的条件, 当然, 五万兵马的调动,要想不引人注目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密侦司的介入,最大限度的隔绝了敌军细作将消息带回幽州的可能性。 此时此刻, 泉州城内,不仅有讲武营的千余骑兵还有黑甲卫的千余骑,再加上从南边调来的五万步军,从体量上来说,足以搅动整个幽州腹地了。 身边的将领,关羽、张燕、典韦、关平、马铁、马休,谋士嘛,就带着司马懿过来,也就够了。 当然了, 张昊并没有将谋士的身份给司马懿,对外,还是自己的车夫。 只是,在一些筹谋方面,会参考司马懿的意思, 司马懿自然也不会戳破领导的心思,尽心竭力的出谋划策。 按照司马懿的部署, 马铁会带着五千步军乘船,沿着沽水顺风北上,一晚上的时间,足以在夜里子时抵达雍奴,并且封锁住李典西逃的路线。 与此同时, 关羽会带着关平领千余讲武营骑兵从泉州北上,沿途拔除敌军堡寨,起到一个迷惑李典的行为。 毕竟一千骑兵,就算能拔除堡寨,也是不可能攻下雍奴的, 于李典而言,断然不会因为这关羽这一千骑兵弃城而逃的。 另外, 张燕会带着五千步军,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雍奴的方向急行军,目的就是赶在翌日天亮前抵达雍奴东北侧, 然后, 将李典的三千兵马彻底的困死在雍奴城内。 用司马懿的话来说, 既然公爷的兵力远胜于对方,那就打一场具有绝对优势的富裕仗。 张国公见司马懿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由咧嘴一笑道: “听南华老道说,你脑后生反骨啊。” 司马懿心中一惊,笑容僵在了脸上。 “噗通!” 司马懿马上跪伏下来。 他的心中暗骂南华老道害人不浅,看着对方一副仙风道骨,正气凛然的模样, 好好好,欺负老实人,现在都这么玩儿是吧。 见司马懿吓得跪在了地上。 张国公哈哈一笑道:“瞧把你吓的。” 司马懿心里苦,但他不敢说, 脑海中当即浮现当时南华老道在跟国公爷说这话时,国公爷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眼神,带着一种把你后面几十年都看完了一般,让你觉得在对方眼里,所有的心思都无处遁形。 “司马懿,起来吧,一句话而已,你说你至于吓成这样么,真给你那反骨丢脸。” …… “何事,竟让尔等吓成这样?” 李典看向寨墙外全身发抖的几个士卒,他们的目光全都看向南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东西。 随即, 李典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火光以外的黑暗,并无异样啊。 但紧接着, 他便感觉到了寨墙上的震颤,墙面的泥灰也在震颤中抖落下来。 李典久经战阵,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神色骤变之下,毫不犹豫的将身边包着油布的箭矢凑到火盆边点燃,而后张弓搭箭,朝着南方高抛射出。 射出的火箭点燃了一处提前设置好的草堆,草堆被迅速点燃。 借助这火光, 出现了让李典头皮发麻的一幕。 银甲骑兵,李典太熟悉了,这是张昊军中的精锐。 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的银甲骑兵正在快速的向这座孱弱的堡寨踏马而来。 借助着夜色的掩护,这些骑兵竟然已经来到了两三百步之外,显然是做好了奇袭的准备。 “敌袭!敌袭!” 随着示警的惊呼声响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典带来的两队亲卫,总共百八十人在第一时间聚拢到了李典的周围。 在李典用火箭点燃草堆的那一刹那,关羽就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千余讲武营骑兵,开始策马疾驰。 攻这样的堡寨,以弓箭压制,再遣精锐摸上去厮杀是最好的选择。 关羽和关平各带五百余骑,准备将整座堡寨围住,然后在对寨墙上的敌军进行射杀。 对于讲武营的骑兵来说,堡寨灯火通明,人影绰绰,是处于明处的活靶子。 弯弓搭箭,抛射而出! 一时间,射得猝不及防的小小堡寨内,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本来一座堡寨内,常驻的也就五十人,而且多为老弱,加上李典的百八十名亲卫以及带来换防的一百五十名同为老弱的士卒, 整座堡寨,也就三百来人。 面对千余讲武营银甲骑兵的围攻,这座堡寨带给他们的安全感,仅仅只存在于视觉。 李典无奈,只能组织兵马以堡寨为依托,建立防线,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去点燃烽火,通知北边的堡寨向雍奴示警, 万一是围点打援呢,那自己麾下的三千兵马岂不得尽数交代在这里。 此时的李典,心中多少有些疑惑, 张昊军此番来攻,到底是关羽的个人行为,还是已经开始二次北伐了? 如果是关羽的个人行为,那他带着银甲骑兵北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拔除堡寨,还是奔着雍奴去的? 下一刻, 李典看到了让自己目眦欲裂的一幕, 他看见了一名身着青龙宝铠的男人,手持一把青龙偃月刀,而男人的后方,撑着一面黑纹交龙旗! 千言万语, 在此时的李典心里, 只能汇成一句带着绝望的话: “造孽啊!” ……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如果这还能称得上是场战斗的话。 外围游弋的讲武营骑兵不停的朝堡寨内射出箭矢,几乎让堡寨内的曹军士卒抬不起头来; 另外, 当关羽带着两三百号讲武营悍卒凿毁一处矮墙,冲杀进来时,这一战几乎就宣告了结束。 军堡内的曹军,死伤近半, 其余大部,死的死,降的降。 军堡中间,李典和他身边的三十多个亲卫还在负隅顽抗,被一众讲武营甲士围在了中间。 当李典看到横刀立马的关羽策马过来时,李典直接放弃了抵抗,目光呆滞。 或许, 李典到了这一刻, 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倒霉。 “你就是李典?”关羽的眼眸中带着些许的睥睨道。 “我是李典,今日栽在你关羽手里,也没啥可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典昂首挺胸的面对关羽,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哼哼,倒是条汉子,”关羽冷哼一声,然后悠悠道:“国公爷说了,曹操和公孙瓒必将失败,若你李典愿归降于朝廷,可免你李氏死罪。” “呵呵呵,我李典,宁可站着死,也不会跪着生!” 说完, 李典将头一别,不再去看关羽。 关羽眼眸微眯,眼神里倒是多了几分欣赏。 “来人,将李典绑上,带回泉州。” “诺!” 李典一听要将自己带去泉州,他的心里不由一慌,开口道: “关羽,带我去泉州做什么,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关羽淡然道: “公爷要见你。” “……”李典。 …… 星空灿烂; 走水路至雍奴的五千张昊军甲士,举起火把,浩浩荡荡的朝雍奴而去。 此时的雍奴,群龙无首, 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往南去通禀主将李典,一边自发组织人手据城而守。 五千张昊军将雍奴围了一夜, 拂晓时, 雍奴的南面出现了银甲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带给雍奴城的压力却是巨大的。 一支敌军骑兵从南边而来,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清楚。 南边的四座军堡,悄无声息的被拔除了,前去视察的主将李典显然也已经遭遇了不测。 当关羽将李典的兜鍪还有佩刀呈现在雍奴守军面前时,他们心里的防线几乎崩溃。 没过多久, 张燕带着五千兵马出现在雍奴东边时,雍奴城内的守军毫不犹豫的打开了城门, 乞降了。 不得不说, 这一仗,打的极为轻松,甚至有点杀鸡焉用牛刀的感觉。 战败的原因,并不能完全归结于李典,若李典不出来视察堡寨,就待在雍奴,就算关羽和张燕领着一万步军来攻,恐怕也会遭到李典的顽强抵抗。 一万兵马,攻打三千守军驻守的城池,哪怕拥有三倍于守军的兵力,可能否顺利的攻下城池,也不太好说。 当然了, 李典作为一军主将,亲自去前线视察堡寨,也没有错。 要怪只能怪李典的运气不好。 …… 泉州, 张国公伸着懒腰从屋里来到前厅,早食早就准备好了,三个水煮蛋,一大碗羊奶,奶面上已经起了一层奶皮子。 一碟酱肉,一碟腌菜,两张冒着热气的面饼。 张昊进来的时候,司马懿和典韦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见张昊进来,司马懿赶紧将大碗里的羊奶舀到小碗里,还有那一层奶皮子。 这些日子跟着国公爷,自然也摸清楚了国公爷的喜好。 待张昊入座,撕下半张面饼,将另一半递给司马懿后,自己开始细嚼慢咽起来。 “把人带进来!” 随着典韦的喊声,李典被两名黑甲卫五花大绑的押了上来,按跪在张昊的面前。 突如其来的战败被擒,又经过一晚上的奔波,半个时辰前才到泉州,水都没喝一口就被押送到城楼上, 此时的李典,精神上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呈现出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昨晚之前,他还是领兵三千的一军主将,深得曹操器重, 一晚上的功夫,城丢了,兵马没了,自己也都成了阶下囚。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承受界限,超过这一界限后,就会崩溃, 李典倒不至于崩溃,但不甘心,和强烈的憋屈感让他极为的挫败。 年少得名的他,随着从父李乾跟随曹操,一路东征西讨,最后被曹操委以重任, 此时的李典,刚满十八不久,此次也是他第一次独领一军,本就抱有极大期待的他,现在落得这般境地,也难怪如此了。 “你就是李典?”张昊审视着眼前之人。 神情憔悴,发丝凌乱,眼神呆滞, 张昊很难将眼前这人与曹魏名将联系在一起。 李典缓缓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位身穿锦袍的男人,喃喃问道:“你就是张昊?” “放肆!”典韦怒斥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直呼我家公爷名讳!” 张昊抬手示意, 典韦颔首,退后了半步。 “给他松绑吧。”张昊开口道。 李典身后的两名黑甲卫迟疑片刻后,上前为李典松绑。 张昊审视着李典,淡然道: “雍奴一失,曹操必然派兵来援,只要曹操一动,本国公在涿郡的那数万人马便会全力攻打涿县,曹操身边的谋士,并非等闲之辈,必然能料到这样的局面; 所以, 你以为,曹操会派多少兵马前来渔阳郡呢? 一万?两万?” 一边说着,张昊一边拿起一枚鸡蛋,先是在桌角敲了敲,然后开始剥壳。 “先不说曹操有没有那个魄力分兵两万来渔阳郡,就是他真派遣两万步骑来渔阳郡又如何,本国公在这里可有五万步骑呢。” 李典的目光开始重新聚焦,但又很快陷入了绝望。 见李典这副模样,张昊咧嘴一笑,举着剥好的鸡蛋,问李典: “吃鸡蛋么?” 李典嗫嚅了几下嘴唇后,开口道: “吃……” …… 第157章 我是大反派? 雍奴失守, 意味着张昊军的二次北伐正式拉开序幕。 张昊军以雷霆之势攻下了雍奴,致使西边的广阳郡,还有东边的右北平郡的门户洞开。 幽州腹地的各地守军军心惶惶,那些个士族门阀们也都开始准备起后路来了。 特别是一些大家族,早在第一次北伐的时候,就已经打通了洛阳那边的渠道,一旦公孙瓒和曹操挺不住了,他们便会动用关系,向晋国公府递上拜帖。 拜帖的内容其实也很简单,主打的一个归顺和配合。 而当涿县的曹操,得知雍奴丢了,李典被擒的消息后,也只能将消息送往上谷郡,公孙瓒就驻守在上谷郡郡治沮阻,以防代县的荀彧。 于曹操而言,光是涿郡的胡骑军,飞虎军,西凉骑军就已经让他有些头疼了,现在还得面对张合的五万步骑, 对于雍奴那边,曹操是爱莫能助。 在雍奴的落子, 是张昊的先手棋,这一子落定,幽州战局的主动权,便掌握在了张昊自己的手里。 当然了, 这一步棋,虽说是张昊落的子,但出谋划策之人,却是司马懿。 雍奴,城楼上。 张国公背着手,在城墙上悠哉悠哉的走在前面,典韦和司马懿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 “仲达啊,这第一子已经落下了,接下来,咱是往西还是往东啊?” 往西便是主战,两个方向, 一个是涿县的曹操,与张合部共同对涿县的曹操展开围攻,哪怕曹操在涿县城内有四万兵马,但以优势兵力,借助投石车和攻城塔车,一个月,必然能拿下涿县。 其次便是去攻上谷郡的公孙瓒,与荀彧部一道,对公孙瓒展开东西夹击,若无乌桓人的协助,差不多也是一个月就能拿下沮阻, 若有乌桓人袭扰,时间上,恐怕会有所拖延,时间拖得越长,变数就会越大。 另外, 如果是往东挺进,就相当于深入幽州腹地, 凭借自己手里的这五万步骑,必定能在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搅个天翻地覆,至于辽东属国和辽东郡,以及玄菟郡和乐浪郡,都不需要去,传檄而定即可。 往西和往东,代表着两种战略方向。 往西,即代表着速战速决,快则两个月,慢则三四个月,便能将曹操和公孙瓒的叛军尽数歼灭; 往东,则是较为稳妥的打法,拿下渔阳郡、右北平郡和辽西郡后,只要再拿下广阳郡,便能截断曹操和公孙瓒的退路还有后方的粮道。 然后, 小火慢炖,如果火候掌握得好,还可以最小的代价谋得最大的胜利。 司马懿在建议落子雍奴时,其实也是想将更多的可能性呈现给国公爷。 毕竟, 做属下的, 总得给领导提供一个选择题,选择类目不能太多,会花了领导的眼, 但也不能只有一个,会让领导没有选择的主动权。 一西一东,两个选择,刚刚好。 司马懿没有直接回答张国公的询问,而是沉吟道: “公爷这两年休养生息,虽然积攒了不少粮草,但若是尽数消耗在北方战场,多少会有些不太划算,往西,或许能够尽快结束战事。” 司马懿并没有给出答案,但是话里话外却全是答案。 两年的积攒,其实算上弥补之前的亏空,也没剩下多少, 虽然足够解决北方战事,但若想要继续挥师南下,就太勉强了。 这些年,战争的频率还是太高了一些,冀州和青州都还好,毕竟根基在那里,再加上近乎十年的经营,可挖掘的潜力还是有的, 但是如并州、凉州、兖州、豫州、徐州就真的有点捉襟见肘了。 首先, 凉州本就是苦寒之地,地广人稀,粮草能做到自给自足,偶有富裕,应对一些本州郡的灾害还行,若要征调凉州的粮草,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 再说并州, 并州算不得苦寒之地,但近百年来,遭受匈奴和羌胡的劫掠,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也是张昊起事的这些年,才免去了外族的侵害,在华歆和卢沛的治理下,慢慢的发展起来了。 像兖州、豫州、徐州,刚建立起来的看似稳定实则脆弱的民生,若没个几年的经营,很快就会因为新一轮战事的到来遭受极为严重的破坏。 没办法, 兖州、豫州、徐州刚收复没几年,士族门阀盘根错节。 就算从民生堂和冀州、青州抽调了许多年轻官吏过去,但也得花些时间去整治去捋顺,然后才能推施仁政。 司马懿正是看准了张昊的难处,所以才给出了符合实际情况的策略。 其实张昊也很想选择西边,带着五万兵马,冲入战局,然后一阵嘎嘎乱杀。 但是, 张昊心里总有些忐忑,这份忐忑是源自于曹操。 按照本来的历史走向,曹操才应该是东汉末年的主角,整个这一段的历史,是由曹操、刘备、孙权等一众人所书写的。 虽说现在,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历史的车轮并未按照原来的轨迹行驶, 这样一来, 往后的历史,难免会出现变数。 如果自己领着兵马先攻曹操,以曹操的本事,还有其麾下谋士战将的能力,能否会在困境之中杀出一条血路,让自己付出巨大的代价呢? 如果这个代价是张昊自己的性命呢? 说得直白一点, 张昊是在担心,这上天,是否会给护佑曹操,会给他一线生机。 而他张昊自己,会不会就是地狱级的副本,等着让曹操、刘备、孙权这样的天选之人来刷。 原本张昊是不相信这些的, 但是, 南华老道和司马徽他们四个斩龙脉,然后是尘哥儿玩儿什么生灵饲黄天气运,自己在梦中斩杀黑龙的事儿, 这一件件,很难让张昊觉得这些仅仅只是玄学。 或许, 在外人看来, 张昊位极人臣,权势滔天,挟天子以令诸侯,坐拥北方九州之地,手握数十万雄兵,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 按理说,张昊是有那个实力篡汉自立的,就算他篡汉自立了,放眼这天下,或许有很多反对的人,但这些人又能给张昊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 微乎其微罢了。 然而, 众人不知道的是, 他们所仰望的晋国公,心里,却有着深层次的担忧, 那就是: ‘我不想成为大反派,然后被曹操他们几个刷掉!’ …… 第158章 国公爷的考较 “仲达啊,若是往西,你有把握能擒杀曹操么,若是把握不大,或许可以选择更稳妥的方式,本国公别的没有,就是地盘大,兵马多,拼消耗,他曹操和公孙瓒加起来都不是个儿。” 站在司马懿的角度, 他所理解的国公爷的犹豫,有两层意思。 第一层,是将曹操和公孙瓒比作两头猛虎,若没有一击毙命的手段,最好还是步步为营,若是打草惊蛇,让猛虎逃回山里,始终是一个隐患。 若曹操和公孙瓒北逃,或者东逃,联合辽东属国,或者鲜卑、乌桓、夫余人,时不时的挥师南下,就算不能获取多么大的战果, 但是,总是有些恶心人的。 而且, 为了提防北方的隐患,张昊势必会留个十余万大军驻防北线,以应对曹操和公孙瓒的南下。 这样一来,张昊要想再渡江南下,攻取荆襄和江东,便没有充足的兵力,在前线作战时,也很难放开手脚。 第二层意思,司马懿觉得,这也是国公爷对自己的考较,考较自己的眼光放得有多远。 这些日子, 司马懿除了睡觉和茅厕,几乎都跟在张昊的身边,从其言谈举止中,揣摩其心思。 他明白,国公爷的顾虑,也清楚国公爷想要以稳为主。 但他更知道国公爷最想要的是什么,那就是往西,加入战局,以最迅捷的方式诛杀曹操和公孙瓒,结束北方战事, 然后,再休养生息个三五年,同时为渡江南下做准备。 “公爷,若是拼消耗,固然稳妥,但相较于主动加入西面的战局,倒是能尽快的结束北方战事。” “公孙瓒还好,可那曹操,可不是一般人啊。” “曹操虽不是一般人,可说到底也还是个人,如果此番不能诛杀曹操,公爷可让人把在下煎了给将士们下酒。” 司马懿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卑不亢,但礼数却是极为到位。 躬着身子,低着头,拱着手。 “你这是在立军令状?” “公爷说是,那便是。” 不得不说, 司马懿的确是个了不得的人,至少在张昊的心里,他是一个特别擅长讨领导欢心的一个人。 他知道领导想要的是什么,更敢于主动站出来,以性命做担保,去满足领导想要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你心口挠痒痒,让你忍不住的就想把权利下放给他,然后重用他, 因为,你心里也知道, 他司马懿,有这个能力做到。 不过, 张昊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问道: “涿县的曹操,沮阻的公孙瓒,你打算先吃哪一个?” “看似公孙瓒在幽州经营多年,百姓士族豪绅多少也会卖他几分情面,鲜卑人和乌桓人也与他多少有些交情,公孙瓒在纸面上的实力远高于曹操这个外来诸侯; 不过, 打仗的事儿,变化太大,更不能去看纸面实力。 曹操虽然是外来的诸侯,麾下兵马也就四万,但其帐下的武将皆是能征善战之辈,又有程昱、贾诩这样的谋士为其筹谋, 较之公孙瓒,曹操才是公爷的大敌!” 听着司马懿的分析,张昊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司马懿抬眼看了看国公爷的神情后,接着说道: “如今国公爷兵威正盛,应借此时机,以雷霆之势攻取涿县,只要能擒杀曹操,就算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能接受; 只要曹操一死,公孙瓒孤掌难鸣,就算有鲜卑人和乌桓人为其助力,国公爷只需稍加斡旋,便能策反其中一二。 而且, 公孙瓒几乎将大半个幽州的粮草运到了沮阻,沮阻一下,国公爷便能获得不少粮草,以资军粮。 只要能在半年内彻底结束北方战事,国公爷就能腾出手来继续在南方布子,是引孙刘相争还是挥师南下,国公爷都能从容很多。” 张昊抚摸着身边的墙垛,眼含笑意道: “司马懿,你觉得攻下涿县,需要多少兵马?” 司马懿沉吟道: “曹操在涿县有四万兵马,若这些兵马据城坚守,至少要准备与之四倍的兵马,若能引曹军出战,两三倍足矣。” 北新城,有张硕的四千飞虎骑,马超的两千西凉骑兵,张合徐晃的五万步骑,加上屠兀骨散布在涿县的近一万胡骑军, 算下来,大概有六七万兵马,而且都是精锐。 张昊这边,也有五万余步骑,若大家会猎于涿县,总共有十一二万兵马,差不多三倍于曹军。 “嗯~”张昊摇了摇头,唏嘘道:“保守了。” 司马懿一愣,躬身道:“还请公爷示下。” 张昊用手拍了拍墙垛,开口道: “若要引曹军出战,十万兵马绰绰有余,若要与其打一场攻防战,十万兵马也能打!” 张昊所言,让司马懿心中一惊, 若与曹军野外作战,十万兵马的确绰绰有余,可若是打攻防战,十万兵马,怎会够用呢。 司马懿眉头微皱,他不明白,也不能理解。 张昊回过头来,拍了拍司马懿的肩膀,笑道: “仲达啊,这鸡蛋可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说着,张昊看了看阴沉下来的天气,喃喃道:“战场,就如同这天气一样,上一刻还是晴天,下一刻,就阴下来了; 战局多变,而本国公要做的,就是将变化的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里。” 话已至此,就够了, 特别是在司马懿这样的人面前,说一半留一半,始终保持神秘感,才会让他琢磨不透自己,只要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就会畏惧自己。 这十来年,张昊打了不少仗, 无论是前世所学,还是在这一世的实战中学习。 在战略战术方面,张昊不能说是登峰造极,但也能称得上炉火纯青了。 特别是在用兵之道上,张昊特别喜欢用奇兵, 奇兵的原则就是,以最少的兵马,换取最大的收益。 譬如阻截敌军粮道,袭扰后方等等,主动的改变战局,改变态势,让局势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去发展。 就在司马懿还没有完全明白国公爷的意思时, 张昊看向典韦,悠悠道: “击鼓聚将!” …… 第159章 想和晋国公做买卖 春去夏至, 幽州的战局,随着雍奴城破,被晋国公张昊强行拉开了序幕。 最先收到消息的涿郡张合等部,出北新城,往涿县而去。 涿郡,作为幽州最重要的门户,一旦完全沦陷,其北部的上谷郡也守不了多久,张昊的北伐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抵幽州州府蓟县, 届时, 曹操和公孙瓒将彻底丧失幽州的掌控权。 当然了,从战略的角度,其实曹操和公孙瓒完全可以一退再退,甚至可以退往辽西郡甚至辽东那边。 可退至辽东郡或者玄菟郡之后呢? 幽州最富庶,产量最多的,便是代郡、涿郡、上谷郡、广阳郡。 一旦这四个郡丢了,就算跑到辽东去,又拿什么来养活手里的兵马呢,若张昊军在右北平郡建立了防线, 为了活命, 曹操和公孙瓒恐怕就只能去抢夫余,去抢高句丽。 没有银钱,没有粮草,这兵马就只能越来越少,战斗力也会越来越弱。 正因如此, 曹操和公孙瓒才会死守涿县和上谷郡,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会撤退。 在张合等部的兵马兵临涿县时,代县的荀彧部也开始东进上谷郡,与公孙瓒展开了厮杀。 这战局, 就是这样, 牵一发而动全身。 然而,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张昊,在离开雍奴时,一连下达了数道任命, 初闻时,稍显出乎预料,但细细琢磨之下,除了密集且仓促了点,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首先, 便让关平和马铁各领五千步骑,一支向北,一支向东,沿途攻城拔寨。 为了抵御张昊的北伐军, 公孙瓒几乎将全幽州的兵马都带到了西边前线,而中部和东部的城池,也就只有少量的守城士卒,一座城池里,也就两三百号守军,而且几乎都是以老弱为主。 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只要关平和马铁带着兵马一去,也就只剩下开城请降的份儿, 就算有硬骨头负隅顽抗,凭借三五百人,又如何抵御得了数千骁勇之士的围攻呢。 张昊之所以让关平和马铁独自带兵出去,说得直白点,就是让关平和马铁多积攒一些军功,只有将这些少壮派笼络到身边来, 他们的父亲也就不敢乱来。 当然了, 张昊也是想着重的培养年轻一代的将领,为今后挥师南下做好准备。 对于关平和马铁来说,终于又得到了一次单飞出去一展宏图的机会。 随后, 便是让马休领军三千,驻扎在雍奴和泉州一线,调配粮草,供应关平和马铁两支北出和东出的兵马。 虽然让马休留守,但留守的职责一点都不比关平和马铁的轻, 因此, 于马休而言,倒是坚决的服从国公爷的安排。 另外,便是对于西线战场的安排了, 国公爷张昊亲自领军,以张燕和关羽为副将,带着近四万兵马向涿县而去。 …… 鲜卑,轲比能部。 中军大帐内, 轲比能倚坐在熊皮椅子上,打量着眼前的汉人,犀利的眼神似乎要将眼前之人刺穿一般,开口问道: “你从辽东来,是代表公孙瓒的吧?” 公孙度心下凛然,从容应道: “在下辽东太守公孙度,奉我家使君之命,前来拜会族长。” 轲比能身侧,苴罗侯脸沉似水,胸中却是热血激荡, 前几年,公孙度西击乌桓时,曾与前去浑水摸鱼的苴罗侯交过手,苴罗侯大败而回。 那场恶战,至今仍在其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还记得阿兄(轲比能)曾告诉过他,公孙度是头猛虎,让他少去招惹。 南面汉地,一西一东,西面是公孙瓒,东面是公孙度。 有这两人在,鲜卑人几乎很少南下,可见公孙瓒和公孙度在草原上的名声,可见一斑。 如今风水轮流转, 让轲比能没有想到的是,公孙瓒和公孙度先后有求于他。 两年前, 公孙瓒为了请求鲜卑人南下抗击大汉朝廷的北伐大军,不惜花费了重金还有几百车的财货。 如今, 公孙度代表公孙瓒前来,必然也是为了请援之事。 轲比能微微一笑,泰然道: “公孙瓒这次,打算借多少兵马啊?” “五万铁骑足够。” “那价格呢?” “五万金,盐铁五十车,锦布两千匹,若能斩杀张昊,我家使君还有重谢!” 轲比能咧嘴一笑,用小刀子割下一块羊肉,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并没有对公孙度给出的条件作出回应。 这两年来, 公孙瓒不止一次派使者前来借兵,轲比能都未答应。 原因有二, 首先便是张昊这个人,他轲比能也是有所耳闻的。 从十四岁开始,就带着兵马东征西讨,从一个黄巾少主,一步一步的成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雄主,十年,只用了十年的时间。 这在轲比能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不仅如此, 轲比能还亲自带兵去代郡,见识过张昊军是怎么打仗的,无论是骑兵和步军,都是骁勇无双,为将者,更是勇猛难当。 能带出这样骁勇善战的部众,张昊本人,绝非凡俗。 站在轲比能的角度,他不愿意与这样的人为敌。 其次, 轲比能几乎是看着匈奴人是怎么一步一步壮大的,也明白匈奴单于於夫罗是如何夺取的单于之位的。 一个小小的南匈奴,几年的时间,就能够成长到与步度根部抢夺水源和牧场, 其背后,必然是有汉人朝廷的支持。 那汉人朝廷,不就是那个新敕封的晋国公张昊么。 於夫罗之所以能带着匈奴人走到今日这一步,几乎全赖与汉人朝廷开通的互市。 用毛皮、用马匹、牛羊、粗盐从汉人手里换来粮食、药材、铁矿、布匹。 草原人有了粮食,便能安然的渡过冬天,有了药材,便能疗伤治病,有了铁矿,便能锻造出锋利的弯刀和坚硬的甲胄,有了布匹,族人的生活也方便许多。 也正因如此, 轲比能眼红了,流口水了。 匈奴人能与汉人开通互市,鲜卑人为何不可? 虽说这些年,他和公孙瓒私下也没少往来货物, 但是, 一个小小的幽州,怎能和整个大汉朝廷相比。 公孙瓒满足不了他的部族,他的货物,公孙瓒也吃不下那么多。 所以, 对于轲比能来说, 他想和汉人的晋国公做买卖。 …… 第160章 耍花样 公孙度见轲比能不为所动, 瞬间就明白过来,自己给出的条件,已经吸引不了对方了。 若按照他的脾气,他根本不会来这里求援, 但为了幽州,他又不得不答应公孙瓒,来鲜卑人的地盘走上一遭。 “族长,你应该明白张昊与匈奴单于於夫罗之间的情义,一旦张昊攻下幽州,你觉得他会如何对待你们呢?” 公孙度的话,半带着一丝威胁。 显然,他是想将鲜卑人,至少是轲比能部拉上他们的船,与他们一起将张昊军视为仇敌。 轲比能抬眼看向公孙度,并没有说话。 一旁的苴罗侯冷哼道:“公孙瓒和曹操已经被牵制在上谷郡和涿郡动弹不得,以张昊的兵力吃下幽州并非难事, 若我阿兄在此时出兵,岂不是会被你们拖入泥潭么!” 公孙度看向苴罗侯,脸色丝毫不见慌乱,淡然道: “据我所知,匈奴人已经对步度根部动手了,而且已经抢下了三处牧场。” 说着, 公孙度再次将目光看向轲比能,诚然道: “匈奴人,不过是张昊座下的一条猎狗,攻打步度根部,便是想要用匈奴人来牵制住你们,从而能放心大胆的与咱们交手。 如若族长愿意出兵五万驰援我家使君,张昊必败无疑。 届时,我家使君承诺的厚礼,必将双倍奉上!” “呵呵呵呵……”轲比能笑了,笑得前俯后仰。 公孙度眉头紧蹙,喉头微动。 轲比能笑罢,悠悠道: “原本以为你公孙度有多么的厉害,今日一见,也不过是一个目光短浅之辈。” 公孙度眼眸微眯,虽然心有怒气,但并未在此时发泄出来,而是按捺住内心的火气,开口道: “族长何出此言啊。” 轲比能将手里的割肉小刀往桌子上一插,沉声道: “你知道我们鲜卑人养猎犬,为什么至少得养两只以上么?” 公孙度没有说话。 轲比能自问自答道: “除了要对付草原上的狼,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能让猎犬以为,主人只能依靠它,否则,这条猎犬便会对主人狂吠。 你刚才也说了, 匈奴人就是那张昊养的一条猎犬,这些年,这条猎犬越长越大,越吃越壮,当草原上的狼都怕它的时候,那它就会成为狼。 你觉得张昊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能从一个人人喊打的贼寇,短短十余年间,就获得了今日这般的成就,这样的人,是绝不会让自己养的狗成为反咬自己的那条狼。” “所以族长是想攀附张昊,成为我大汉的第二只鹰犬?”公孙度讽刺道。 一旁的苴罗侯也不禁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阿兄, 尽管他知道阿兄想和汉人的那个晋国公做买卖,但并不知道阿兄会怎样做。 不管怎么样, 苴罗侯决不允许阿兄去给汉人做鹰犬的,鲜卑人有鲜卑人的骄傲,他们可以和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决不能自己站着,让汉人坐着。 轲比能微微一笑,抿嘴道: “鲜卑人永远不会成为奴隶。” 说着, 轲比能的眼眸中迸发出一股浓烈的战意,一字一句道: “若汉人朝廷愿意与我们做买卖,鲜卑人不介意给朋友送上一份厚礼,以做见面礼!” “呵呵呵呵……”公孙度笑了,笑得几近癫狂, 然后开口道: “我公孙度的人头就在这里,若族长要取我的首级去讨好那张昊,来取便是!” 轲比能不由一愣,然后咧嘴一笑,拿起桌上的割肉小刀,继续割肉,缓缓道: “你们汉人不是有个说法么,叫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不会杀你,你走吧。” 公孙度见轲比能已经下了逐客令,显然轲比能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而他的打算,已经与幽州无关了。 事已至此,说再多的话,已是无用。 随即, 公孙度转身离去了。 待公孙度走后, 苴罗侯不禁矮身下来问道: “阿兄,咱们就这么轻易的放公孙度离开么?” “不然呢?” “你不是想和那汉人国公做买卖么,以公孙度的人头做见面礼,正合适啊。” 轲比能点了点头,淡然道: “的确是个很好的见面礼,但难免有损咱们的气度; 想和汉人做买卖,咱们就得学汉人的规矩,讲汉人的礼数。 那个晋国公张昊,绝非等闲之人,想要与其做买卖,就不能去求,更不能主动讨好,不然,咱们会吃亏。” “可是……” “匈奴人在草原上越强横,不仅对咱们鲜卑人不利,对汉人来说,也不是个好事。 要想制衡匈奴人,抑制匈奴人的发展,咱们是汉人朝廷最好的选择; 与其咱们主动去求,还不如等着汉人来求咱们。 如此,咱们才能在里面赚取更多的利益。” “我明白了!”苴罗侯颔首道。 轲比能将碗中的马奶一饮而尽后,打了个饱嗝,悠悠道: “汉人之间的争斗,比咱们草原上,更有意思。” …… 涿县以东五十里,阳乡。 张昊从车辇中出来透透气,看着前后看不到头的队列,不由问道: “今日就在阳乡落脚吧。” “诺!”张燕应声道。 紧接着,张昊寻思道: “张合的大军已经在涿县城外驻扎多日了,等咱们过去之后,便能强攻涿县,可从这些时日的线报来看,曹操并未出城去攻张合,倒是有些奇怪; 程昱和贾诩都是善谋之人,恐怕会耍花招啊。” 一旁的关羽神情凝重道:“公爷若是担忧,何不遣一队人马去提醒张合他们,也好提醒他们谨慎一些。” “张合智勇双全,必然有所提防,曹操的注意力不会放在张合身上。” “公爷的意思是……” 张昊咧嘴一笑道:“兴许,曹操的花招会用在咱们身上。” 关羽眉头微皱,不解道: “咱们这里有兵马四万,就算曹军倾巢来攻,也不见得能胜过咱们,他曹操何以如此啊!” “因为本国公在这里,虽说曹操不会倾巢来攻,但本国公倒想看看,曹操会玩儿出什么花来!” 说完, 张昊对一旁的典韦说道: “典韦,多派一些探马出去,密切留意涿县和北边的良乡,若有异动即刻回报,另外,在派写探马出去,去找胡骑军,告诉屠兀骨本国公在阳乡等他来护驾!” “诺!” …… 第161章 公爷的蛋 幽州,涿郡郡治涿县, 张昊四万步军进驻阳乡的消息传回涿县之后,曹操即刻击鼓点将。 三通鼓罢,众将领皆已齐聚城楼军议厅内,程昱和贾诩亦在其中。 曹操凛然扫视一周,朗声道: “张昊亲率步军四万已至涿县以东五十里的阳乡,似要与城外的张合部合力攻打我涿县; 哼哼, 张昊心里的盘算,我曹操岂会不知,决不能让其得逞!” 说着,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悠然道:“诸位有何退敌良策啊?” 曹仁出列道: “主公,张合的五万步骑已在城外驻扎多日,通过探马传回来的消息,张合在营寨外挖壕沟,设路障,就连营寨内都戒备森严, 显然是在提防咱们偷袭。 不仅如此, 根据线报,张昊这些时日并未歇着,砍树伐林,挖山凿石,必然是在打造攻城器械。 张昊军的投石车威力巨大,攻城塔车也颇为结实, 咱们一旦陷入合围,城池失守,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那你有何想法啊?” “主公,我意主动出击,趁张昊立足未稳,举兵攻之方为上策!” 曹仁言罢, 在场的将领不由议论纷纷,面面相觑。 如今敌强我弱,在这城内,还能据坚城而守,可若是主动出击,恐怕会一败涂地。 厅堂内的众将,如许褚、乐进、李乾、夏侯惇、夏侯渊、曹洪、于禁之流,皆是能征善战之辈,对眼前的局势也看得明白, 自然知道据城而守更为稳妥。 曹操见一旁的程昱和贾诩没有说话,不禁看向程昱,问道: “程昱,曹仁所言,你意如何?” 程昱为难的摇了摇头,道: “曹将军骁勇敢战,的确值得称赞,只是主公切莫忘了,张昊极擅用兵,又特别喜欢将自己作为诱饵,诱使敌军主动出击, 而后,落入张昊所设下的圈套之中。 当初的皇甫嵩,董卓,十八路诸侯,不都是这样落败的么。” 程昱在这里,并没有将曹操的名字点出来,也是想着给自家主公留些颜面。 “的确如此。”曹操沉吟道。 对于程昱的话,曹操还是很重视的, 而且对于张昊的了解,曹操也是深有体会的。 先不说张昊身边带着四万兵马,就是只有一万或者两万人,曹操也是不敢轻易出击的。 亦就在这时, 曹操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贾诩。 开口道: “贾诩,你有何良策啊?” 继续出列,淡然道: “这些日子,主公已然在整顿兵马,似乎已经决定了要主动出击了。” 前些日子, 曹操的确让曹仁整备了五千锐士,也正是如此,曹仁才说出主动出击阳乡的话来。 毕竟, 张合部的兵马五万有余,精锐骑兵近万,周围又有胡骑军环伺,若要去攻张合部,相当于用头去磕石头。 所以,在曹仁看来, 主公的目标应该是阳乡的张昊。 被贾诩一语点破的曹操,不禁咧嘴一笑: “嘿嘿嘿,贾诩,你觉得我准备的五千锐士会用在哪里呢?” 贾诩沉吟道: “阳乡!” “哈哈哈哈哈……”曹操朗声大笑道:“没错,这五千锐士,就是我给咱们国公爷准备的厚礼!” 厅堂内,一众将领不禁面面相觑。 曹操笑罢,走到门口,看向远处的天空,凛然道: “张昊,最擅以自身为饵,引敌军来攻,最后让敌军落入自己设下的圈套。 而这次,我曹操, 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阳乡, 张国公正剥着鸡蛋。 旁边, 司马懿,关羽,张燕,典韦就这么候着,眼睛不约而同的,盯着张国公手里的鸡蛋。 “不知为何,昨晚失眠了。”张国公怅然道。 四人互视一眼后,司马懿开口问道: “公爷可是在忧虑涿县的曹操,为何按兵不动?” “如果曹操据城坚守,逼迫咱们去强攻,打呆仗,的确会折损不少将士,但于幽州,不,天下局势而言,曹操的决定是没有错的; 可是, 我始终觉得,曹操绝不会坐以待毙。” 司马懿皱了皱眉,寻思道: “公爷的意思是,曹操会出城寻战,把主动权抢在手里?” “没错,”张国公颔首道:“只是我想不通,曹操会将兵马用在哪里。” 话音刚落, 张燕便一路小跑冲进前厅将挂置地图的架子搬到了后院来,搁在了张昊的身边, 随后, 将一根长杆双手呈上。 张国公一愣,嘴角微扬,一手接过长杆,一手将刚拨好的鸡蛋放在了张燕的手里。 “谢公爷赏赐!” 张燕拜谢后,双手捧着鸡蛋,一边小口小口的咬着,一边退到一旁,难掩心中欣喜。 司马懿,关羽,典韦,略带嫌弃的瞥向小人得志的张燕,眼眸里多少带着一丝嫉妒和艳羡。 不知从何时开始,国公爷亲自剥鸡蛋赏给下面人,已经成为了一种殊荣, 有时候,下面人还会私底下比较,谁吃的赏蛋最多。 “张合部在涿县城外已有多日,若曹操要去攻,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咱们来阳乡再动手。” 说着, 张昊用长杆指了指良乡的位置: “良乡,曹军的退路。” 接着, 张昊又指了指阳乡所在的位置: “阳乡,咱们所在的地方。” 说完, 张昊将长杆靠在桌旁,又拿起一个鸡蛋,在桌角敲了敲,然后开始剥。 一边剥一边叹道:“虽说坚守涿县能极大的消耗咱手里的兵马,但若跳出涿县这个圈子,这盘棋也就活了。” “良乡!”关羽一捋长须道。 司马懿、典韦不禁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关羽,就连张昊也不由的抬眼看去。 关羽霍然道: “幽州,是公孙瓒的地盘,对于曹操来说,他始终是个外来人,所以,曹操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要想谋求出路,退守良乡,方为上策。” 说着, 关羽走到地图跟前,指了指良乡、广阳、蓟县这一片,继续道: “曹军留下一部人马在涿县断后,他自己则带着主力退守良乡, 如此, 退,可继续退往广阳、蓟县。 攻,可与涿县成掎角之势,牵制咱们在阳乡的兵马。” 张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下意识的将剥好的鸡蛋递向关羽。 “谢公爷。” 关羽不动声色的接了鸡蛋。 “……”司马懿。 “……”典韦。 …… 第162章 借你吉言 张燕和关羽都获得了公爷赏赐的鸡蛋, 典韦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一名黑甲卫进来禀报道: “公爷,涿县那边的斥候回来了。” 张昊眉头一蹙,肃然道: “让他进来!” 很快, 在两名黑甲卫的带领下,一名甲胄染血的斥候走了进来,禀报道: “禀公爷,曹军出城了!”说到这里,斥候咽了咽唾沫,然后伸出舌头润了润被风吹裂的嘴唇。 “不着急,喝完再说!” 说着,张昊拿来一个空碗,舀了两勺羊奶后,递给了这名斥候。 斥候先是一怔,然后小心翼翼的接过羊奶。 “咕嘟-咕嘟-咕嘟。” 直到一滴都不剩后,斥候才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曹军从北城门出,往良乡的方向去了。” “多少兵马?” “看样子,不下一万人。” “你看到曹操了么?” “看到曹操车驾和旗帜了。” 张昊眉头紧蹙,指尖在桌面摩挲着。 司马懿开口问道:“看到领军之人了么?” “只看到有夏侯字旗。” “夏侯惇,夏侯渊?”关羽喃喃道:“看来曹操是真打算退守良乡了。” 一旁的张燕眉头一挑,赶紧请战道: “公爷,末将愿领军两万去阻截曹军!” 涿县和良乡之间虽也只有五十余里的距离,但两地之间隔着一条圣水河,夏季水势湍急, 大军过河势必会耽搁一日。 若张燕动作快,的确可以先一步抵达良乡,然后在良乡城外打一场埋伏。 面对张燕的请战,张昊并未做出回应,而是在思索着曹操的下一步棋。 若曹操带着一两万兵马退守良乡,虽然能和涿县成掎角之势,进可攻,退可守, 但是,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曹操分兵作战,两地相隔五十余里,又有一道湍急的河流相阻,一旦他张昊用骑兵游弋在涿县北面,两地消息不通, 他便可以对涿县和良乡,进行逐个击破。 自己和张合那边的兵力,加起来差不多快十万了,这十万兵马攻打一个四万人驻守的坚城是很困难,但攻打一个两万人驻守的城, 其实不难。 关羽见张燕的请战并没有得到公爷的回应,便上前请战道: “公爷,让关某去吧,关某只需精兵一万,便可斩下曹操的首级!” 张燕心中一急,瞪了关羽一眼,焦急道: “公爷,我只需八千精兵,必取……” “行了!” 张昊怒斥道:“曹军没那么好对付,就算要去阻截,兵马不能带得太少。” 说完, 张昊看向一旁的司马懿,问道: “仲达,此事你怎么看?” 司马懿沉吟道: “曹操分兵良乡,倒是符合常理,虽然其中多少有些耐人寻味的地方,但若放任其顺利进驻良乡,于我军来说,倒也是件麻烦事。” “你的意思是……卡曹操一手?” 司马懿不由一愣,虽然不太明白公爷的用词,但大底也能明白其中含义, 然后,点了点头,开口道: “曹操亲自带兵去良乡,又有夏侯两兄弟为其护持,若是兵马去少了,恐怕不足以阻挡曹军的兵锋。” 张昊点了点头,下令道: “张燕!” “末将在!” “你领两万兵马即刻北上,务必要赶在曹军抵达圣水西岸前做好埋伏。” “是。” “记住,待曹军兵马渡过一半后,便可攻之!”张昊不忘嘱咐道。 “晓得了!” “去吧。” 张燕躬身离去后, 张昊看向关羽,开口道: “云长,带一万兵马先渡圣水,然后再北上,跟在曹军的后面,待曹军渡江一半时,从后方杀出!” “明白了!” 待关羽离去后, 司马懿不禁担忧道: “公爷此举,的确安排得较为妥当,只是……” “你是在担心咱们这里?” 司马懿重重的点了点头。 “公爷放心,阳乡这里还有一万步军,就算曹军杀来,末将自会带着将士们顶在前面,有黑甲卫在,定能护送公爷从容离去!”典韦信誓旦旦道。 并非典韦托大,在这里大放厥词。 而是这一万步军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卒,都是冀州和青州子弟,在忠诚度和作战意志方面那是没得说的。 不仅如此, 更让典韦有底气的,还是有那一千力士营黑甲卫在。 有这一千黑甲卫在,哪怕对面是一万步军,黑甲卫也能带着他们的公爷突出重围。 典韦的话,愣是让张昊将白眼翻到了后脑勺。 一气之下, 张昊将碗里还未来得及剥的鸡蛋扔向了典韦,没好气道:“典韦,闭上你的乌鸦嘴!” 典韦看到鸡蛋砸来,哪里舍得去躲啊,赶紧佝偻着腰,小心翼翼的将鸡蛋接住, 然后咧嘴笑道: “谢公爷赏蛋!” “滚!”张昊笑骂道。 典韦嘿笑两声,然后乐呵呵的跑到一边去,兀自剥起了鸡蛋。 张昊拿过面饼,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司马懿,一半留在自己手里。 “公爷还在忧虑什么?” 司马懿接过半张面饼,见张昊似乎没啥食欲,不由的问道: “还是在担忧曹操?” 张昊怅然一叹道: “曹操这人,不好对付,与他明争暗斗多年,我们俩也算是彼此有些了解了,我担心,他预判了我的预判啊。” “曹操的目标是公爷你?”司马懿诧异道。 “呵呵呵,”张昊不禁唏嘘道:“以自身为饵这套路,我已经玩儿烂了,曹操……敢来么?” “公爷勿虑,曹操的兵马也就四万,此次分兵,张合那边必然也会得到消息,若涿县城内的兵马不足两万,张合便会趁势攻之; 所以,曹操带走的兵马必定不会超过两万的。” 说到这里, 司马懿不由顿了顿,接着说道: “诚如典将军所言,就算曹操虚晃一枪,带着两万兵马奔着阳乡而来,也会被关将军那一万兵马察觉,只要关将军能在前面挡住曹军, 公爷再带留守的这一万兵马去驰援,曹操也是无可奈何的。 大不了双方两败俱伤,从大局上来看,公爷依然占据着优势; 就算曹军能遣一支奇兵绕过关将军那队人马,咱们这里还有典将军的一万兵马,亦有黑甲卫在,公爷自当无虞,无需焦虑。” 张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道: “仲达,借你吉言!” 说完, 张昊将最后一枚鸡蛋放在了司马懿的手里,然后转身回屋去了。 …… 第163章 预判了我的预判 洛阳,晋国公府; 后院。 院子周围,黑甲卫伫立在侧,视线时不时的看向院子中央的法阵。 法阵是南华老道布置的,但做法的却是其爱徒管尘。 某一日, 南华老道夜观天象,觉着黄天气运有所异动,大汉的龙气似有抬头的气象。 为了以防万一,南华老道将此事告知给了黎悦、沮芝、浮香三位夫人。 三人本不相信玄之又玄的气运之说,但毕竟此事关系到自家公爷,若能有法子解决,大家心里也会安心不是。 于是乎, 在南华老道的建议之下, 就在这府上后院,摆下这一阵法。 阵法的北边,坐着管尘,盘膝而坐,双目微闭,两手捏诀,放于膝盖之上,尽显肃穆之色。 黎悦、沮芝、浮香三人,面色凝重, 但一旁的南华老道,倒是一手轻捻长须,一手持着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仙长,这……真的有用么?”黎悦不禁问道。 南华老道抿嘴微笑道: “大夫人放心,凝聚黄天气运这事儿,贫道干过不止一次,管尘深得贫道真传,此番由他施法,亦是稳妥的。 再说了, 有贫道在这里坐镇,可保万无一失。” 一旁的沮芝和浮香,则是眉头微蹙,看着阵法中央的两个孩子,一脸的担忧。 大妞张安然已经两岁了,小世子张无恙还不到一岁。 两个孩子被包裹在襁褓之中,在阵法中央的毯子上,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围的烛火和红线。 沮芝犹疑道:“可凝聚气运归凝聚气运,为何要将两个孩子放在阵法中呢……” 南华老道看向阵眼处的两个孩童,眼里满是慈爱之意,悠悠道: “无论是大汉气运还是黄天气运,终归都是天地日月之精气所幻化的天道之运,当气运凝聚之时,对于未合天门(囟门)的孩童是极好的; 散发出来的气运,会随着孩童的天门融入他们的灵魂,对于以后,大有裨益。 你们可以理解为,为孩子们祈福。” 三位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当然了, 南华老道之所以将两个孩童放置在阵眼,也是有着自己的考虑。 重新凝聚而来的黄天气运,可以在管尘的暗箱操作之下,多给小世子灌输一些, 这样, 随着小世子逐渐长大,黄天气运自然而然的就会在其体内凝聚。 将来,命运会促使他成为一代雄主。 至于会不会由小世子篡汉自立,那一切都得看天意了, 但是, 南华老道该做的铺垫,该打下的基础,还是得打。 就像一棵树苗能不能成为参天大树,除了培育的土壤,阳光,雨水以外,更重要的还是得看它自己的生命力。 南华老道所做的,就是在增强小世子这棵树苗的生命力。 至于土壤、阳光、雨水, 南华老道并不担心, 以如今国公府的实力和能力,除非张昊自己作死, 否则, 放眼天下,还有哪里的土壤,阳光,雨水,能够与晋国公府比肩呢。 念及于此, 南华老道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至于为何将大妞也放置在阵眼,主要是为了打掩护, 不然, 同样的祈福,为何只给小世子祈福,不给大妞祈福呢。 此时的南华老道,看向小世子张无恙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平生最为得意的作品一般。 随着管尘双手结印,法阵内的烛火开始跳跃。 南华老道抬眼看向云层骤散,漫天星空的天象,欣喜道: “时辰到了!” 兴许是跳动的火焰吓到了大妞, 大妞的两只小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印玺,这印玺是晋国公的印玺,代表着权利和地位,置于阵眼中,等同于法器的功效。 小世子似乎注意到了大妞手里的印玺,从襁褓中伸出手去摸, 大妞不给,小世子就伸手去拉印玺上的绳穗,俩孩子开始以他们的方式拽了起来。 倒是没谁哭没谁急眼,只是不能的在对眼前的新鲜玩意儿进行着拉扯。 两个小孩子,为了印玺在哪里拉扯, 无论是南华老道,还是一旁的黎悦、沮芝、浮香都是一愣。 当然了, 孩子还小,三位并不会觉得这是两个孩子在争夺权力,只是这一幕颇为滑稽罢了。 三位夫人倒是有些忍俊不禁了。 但一旁的南华老道可有些尴尬了,缓步上前,将印玺从大妞手中轻轻拉出,给了小世子。 没办法, 在这方面, 哪怕是南华老道这个百岁老人,也不免“以大欺小”了; 甭管怎么说, 小世子张无恙是他引以为傲的作品,更是他寄予厚望,将来能够将太平之道传扬天下,开创太平盛世之人。 说到底, 南华老道又不是当官儿的,也不是府上的下人,他是个出家之人,真要算起来,也算是府上的宾客。 当着府上三位夫人的面拉偏架,这事儿,也只有他为老不尊的南华老道敢得出来, 没办法, 对于张无恙这个小世子,他就是宠! 小世子将印玺抱在怀里,对南华老道笑了起来。 南华老道也笑了起来。 只是一旁的大妞,在看向南华老道时,眼里似乎多了一丝嫌恶。 她本来和阿弟玩闹,挺好的; 结果遇到一个护犊子拉偏架的。 如果大妞现在会说话的话,怕是得直接指着南华老道的鼻子,骂出来:臭不要脸! 事实上,大妞作为张国公的第一个孩子,受万般宠爱于一身,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会儿, 她的天门(囟门)处,一鼓一鼓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 阵法中的烛火开始不规则的跳跃,显得有些躁动。 最先感觉到异动的是管尘,骤然间,惊骇的睁开了眼睛,目光死死的盯着大妞。 同样感受到变故的南华老道也不由得一惊,在看向大妞的同时,也将目光望向了北边的星空。 “不好!” 随着管尘的一道惊呼, 一股诡异的妖风自北边袭来,将法阵内靠北的数排烛火尽数吹灭。 “噗!” 管尘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脸色苍白,瘫软在地,晕厥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阵眼中的大妞和小世子也受到了惊吓,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拂尘落地, 南华老道惊骇的望向幽州的方向, “北方……” …… “……出事了!” 简牍掉落在了地上,张昊整个人都愣住了,两只手不由自主的在颤抖。 这一幕, 倒是吓坏了一旁的司马懿和典韦。 特别是典韦, 自从他跟随张昊以后,还从未见过自家公爷如此失态过。 司马懿赶紧上前捡起地上的简牍,展开一看, 这不看不要紧,越看他的脸色越是苍白,不仅脸色苍白,他的嘴唇都在颤抖。 “公爷……” 还未等典韦问明情况,便被司马懿一把拽到身边,沉声道: “别问了,你速速去集结兵马,准备御敌!” 典韦先是一愣,然后再看到自家公爷眉头紧锁的样子,不由神情一凛,朝司马懿抱了抱拳后,转身离去了。 待典韦离开后, 张昊不由苦笑道: “咱们想着曹操的长衫子,他也想着咱们的马褂子。” 司马懿喉头微动,沉着道: “张燕那边并未发现曹军的踪迹,也许是曹军行军不快还未抵达圣水西岸呢。” “呵呵呵,司马懿,你说这话,自己信么?” “……”司马懿咽了咽唾沫,开口道:“不管怎么说,就算曹操亲率两万大军转头来攻阳乡,势必也会与关将军相遇,咱们还有的打!” 张昊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 他按捺住内心的慌乱,稳定着自己的情绪。 刚才的慌乱,并不是他对曹操的恐惧,以张昊如今的地位,放眼天下,还没有让他恐惧的存在,这,是他的底气。 他之所以会失态,是因为震惊。 震惊曹操预判了自己的预判,不仅如此,曹操选择在这个时候,与自己硬碰硬,一定是拿捏住了自己的心态, 自己明明可以在雍奴稳一手,尽可能的将幽州腹地的几个郡搅乱,用打呆仗的方式,将曹操和公孙瓒拖死。 可是, 自己太想参与涿县这边的战局了,急切的希望自己去了以后能够尽快将曹操除掉。 也正因此,在攻下雍奴之后,直接选择了西进阳乡,可以说是怼到了曹操的眼皮底下。 曹操正是拿捏住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跟自己玩儿了一手以自身为饵,引他张昊入局的把戏, 嗯, 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 不得不说, 曹操在战略和战术这一块儿,是走的不按常理出牌这条路子的。 只要自己稍微心急,晃神之时,曹操就能找出破绽,对自己展开致命一击。 总的来说, 不是曹操变得多么厉害了,而是自己松懈了,大意了。 自己之所以会这样,主要也是因为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用通俗点来说,就是飘了。 以前, 张昊是为了活命而打仗, 后来,他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和地位而东征西讨。 而现在,不一样了。 他什么都有了,放眼天下,大半领土尽归于手; 说得文雅点,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说通俗点,就是他张昊本钱丰厚,输得起,当玩儿票了。 可战场,毕竟是战场, 你可以有玩儿票的心态, 但, 你也得做好,万一玩儿脱了,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 冷静下来的张昊开始分析起目前的局势。 两万曹军没有出现在圣水西岸,大概率的结果就是,曹军的目标本就不是良乡,而是奔着阳乡的自己来的。 如今, 关羽带兵一万横渡圣水北上,原本的计划是去咬曹军的屁股, 现在嘛,多半会与这调头过来的两万曹军碰上。 现在天色渐暗,一旦两军相遇,必会展开一场厮杀。 若曹军势众,关羽必定遣人回来报信, 届时, 自己就可以带着一万兵马,不,分兵八千渡过圣水去驰援关羽, 而自己,则带着两千甲士和一千黑甲卫沿着圣水一路往北,去良乡与张燕汇合。 张燕从洛阳带来的这五万步军,大部分是冀州兵,其余的是青州兵,作战骁勇,意志力强, 在兵力与曹军相当的情况下,虽不敢言胜,但也能逼迫曹军主动撤退。 毕竟, 曹操可就这点儿家底了,他不敢和自己梭哈的。 只要自己能与张燕汇合,便可拿下良乡,择机挥师南下,兵临涿县,彻底解决涿县的曹军。 一旁的司马懿,见张昊的神情逐渐恢复正常,眼眸中透露出的那股子睿智,不禁暗自钦佩。 不是所有人在遇到生死危机都能这么快的镇定下来。 良久, 典韦踏步进来,禀报道: “公爷,全军已经集结完毕!” 张昊颔首道:“等。” “等?”典韦不解,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司马懿。 虽说司马懿的身份对外是公爷的车夫,但是典韦心里清楚,司马懿也是和荀先生和沮先生一样,是公爷的谋士。 因此,典韦对司马懿也还算尊敬,有时候不明白的地方,也会去问司马懿的意见。 司马懿看了张昊一眼,开口解释道: “公爷是在等关将军的消息。” 见典韦还是不明白,司马懿再度解释道: “曹军两万没有出现在良乡,就只能是奔着咱们这里来了,若关将军与曹军相遇,咱们便知道曹军的踪迹,公爷便可做出相应的布置。” “那若关将军并未遇到曹军呢?”典韦开口问道。 司马懿再度将目光看向自家公爷,然后淡然道: “若关将军并未遇到曹军,那咱们就只能固守待援,若事不可为,黑甲卫护佑公爷突围北上。” 典韦眼眸微眯,咽了咽唾沫。 阳乡这边只有一万步军和一千黑甲卫,一旦两万曹军扑杀而来,连像样的城墙都没有的阳乡,根本无险可守。 那时, 他们必将陷入一场苦战。 张昊转身走到座位上坐下,兀自舀了一勺凉茶,直接对嘴喝了两口, 然后长舒一口气道: “以前,咱还是黄巾的时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每次打仗,都是提着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 现在, 咱是什么都有了,遇到事儿了, 反而患得患失起来了。 这人啊, 还是不能过得太安逸,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张昊刚说完, 屋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 而后, 传令兵浑身是血的进来禀报道: “禀公爷,关将军与曹军在石门坡遭遇曹军,敌军势众,关将军命小人来向公爷请援。” “曹军有多少人马?”司马懿上前一步问道。 “足有两万人马!” “领军之人是谁?”司马懿再度问道。 “看到了曹操的车驾还有夏侯的旗号。” 司马懿回过头看向张昊。 看来,这两万曹军真的就是奔着阳乡来的,只是没想到在石门坡遇到了本该去咬他们屁股的关羽所部。 张昊略作沉吟后,开口道: “司马懿,你领八千步军去驰援关羽。” 说完,张昊从腰间摸出一枚刻有‘晋’字的令牌扔给了司马懿。 司马懿并非军中将领,但只要手持这枚令牌,便可调动军队。 …… 第164章 坚守阳乡 随着司马懿领着八千步军出了阳乡之后,阳乡也随之冷清了不少。 一个四万人的军寨,如今,也只剩下三千人了。 阳乡没有像样的城墙,整个乡里百八十户,总人口加起来也不足三百人,大多还是老弱。 而整个张昊军的军寨就建在乡镇的边上,以免打扰百姓。 至于张昊自己,之所以住在乡里的豪绅家宅里,主要还是这座宅子的环境不错,主人家又搬去了城里,这座宅子也就空下来了, 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叟住在里面,扫扫落叶,掸掸灰尘。 夜色已深,圆月高挂。 张昊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睡不着觉,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刚好看到一头银发的老叟披着衣袍起夜。 也许是睡意困顿,老叟半眯半睁着眼睛,并未察觉到坐在不远处台阶上的张昊。 解开腰绳,站了良久,开始淅淅索索的放水, 放水完毕, 打了个寒颤,然后抖了两抖。 转过身,刚准备回屋,却看到了主屋外的台阶上坐着一人。 老叟虚着眼睛,探头去看,两只脚下意识的也朝着主屋的方向,缓缓挪动着。 借助着周围的灯笼,老叟才看得清楚。 “哟,大人这么晚了还不睡呢。”老叟诧异道。 老叟的妻子,早在四十年前生孩子的时候就难产死掉了,唯一的独子好不容易拉扯大,还没来得及娶个媳妇儿就被盗匪杀死了。 孤苦伶仃的他只得返回乡里,想着靠祖上留下的那五大亩薄田终老, 结果, 那五大亩田也被人霸占了。 那人说了,这五大亩田可以给他,同时还可以多拿五大亩田给他种,但是得将每年的收成拿出四成上缴。 老叟没有同意,只能靠做些杂工饥一顿饱一顿。 这座宅子的主人,见其老实本分,便收留了他, 再后来,黄巾起事,主人家为了躲避灾祸,便拖家带口的搬去了蓟县。 而这座宅子,也就交予他守着,这一守便是十四年。 “睡不着。”张昊淡淡道。 老叟看了守在门口的两名黑甲卫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也坐在了台阶上,只是与张昊之间还保持着两臂的距离。 “我以前年轻的时候,也睡不着,睡不着的原因是,这顿吃饱了,还得想着下一顿去哪里吃。” 说着, 老叟侧头看向张昊,嘿笑道: “你们这些大老爷,总不会为了一顿两顿饭发愁吧。” 张昊抿嘴一笑道:“吃饭倒不担心,只是担心第二天仇家会不会找上门来要了我的性命。” “……” 老叟的笑容一僵,下意识的紧了紧披在肩膀上的衣袍。 “这年头啊,人命不值钱,那些个盗匪,为了十两银子就敢杀人性命,我那儿子脾气倔,不肯给银子,便被盗匪沉了河。” “沉河?幽州水道也有水盗横行?” “那可不,四十年前,我那婆姨死了,为了把孩子拉扯大,我就去了漕帮,一待就是二十年呐。” “老爷子也是个苦命人啊。” “以前呢,漕帮会给沿途的盗匪头领孝敬些银子,大家走船也就平安无事,可随着匪患愈来愈重,这银子孝敬得也是越来越多, 有时候,大家伙也不得不铤而走险。 我还记得,当时就是从涿县到阳乡这条水路,帮里死了很多人,我的儿子也是在那次死的。” “涿县到阳乡这条水路好走么,听说只能走小船。” “没错,平时水浅,也就走走小船,可夏日雨水充沛,这条河道也就能走大船了。” “夏日,能走大船……走大船……” 张昊不由一怔,接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将老叟给拎了起来,骇然问道: “能走多大的船?官船能走么!” 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将老叟吓住了,就连一旁的黑甲卫也是骤然上前,拔出腰间佩刀护在自家公爷身侧,虎视眈眈的盯着老叟。 “快回答我!”张昊几乎是有吼了出来。 被吓破胆的老叟赶紧点头道:“能走……能走官船……” 听到老叟的回答后, 张昊只觉后脊发凉,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近乎毛骨悚然。 那是, 极强的危机感。 自从跟着父亲黄巾起事后,他也就那么两三次有这种感觉,可就是那两三次,几乎要了他的命。 张昊松开老叟的衣领,对一旁的黑甲卫道: “射响箭示警!” “诺!” 随着两道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的宁静,示警的哨声在军寨中响起。 紧接着, 便是各级军官喝令自己的部众紧急集合,并且派出传令兵去找自己的上级了解情况。 院子外, 两队黑甲卫已经集结完毕,张昊刚翻身上马,典韦便带着人策马而来。 “公爷,出什么事了?” 典韦焦急的看向张昊。 此刻的张昊,神情冷肃,沉声道: “我料曹操会遣一支奇兵,趁着夜色的掩护,自涿县走水路向阳乡而来!” “这……”典韦一脸骇然,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道:“公爷,那咱们赶紧北上与张燕汇合吧!” 典韦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放弃阳乡,北上良乡,和张燕的两万步军在一起,这样才能保证自家公爷的安危。 一开始,张昊也是这般想的。 但是, 曹军走水路直抵阳乡,只不过是自己的推测而已,曹操不一定会这样做。 可就算曹操真的派一支兵马走水路来阳乡,一旦自己撤出阳乡,就等同于将阳乡让给了曹操。 如此, 自己领兵西进的策略就彻底失败了。 西进,拿下阳乡,一个大口袋就只剩下良乡这一条活路了。 曹操不想在涿县被围死,就只能派兵占据良乡,只要他派兵出来,自己就能于野外阻击曹军, 主动权就还在自己的手里。 一旦让出阳乡,曹操很可能就会趁此时机逃往广阳郡,进入蓟县,至此,短时间内平定幽州的计划也将失败。 换言之, 若自己能够守住阳乡,曹操将无路可逃,主动权依然在自己的手中。 张昊神情阴沉的看向典韦,凝声道: “将所有的将士集结起来,扼守住渡口通往这里要道,若曹军赶来,便与其决一死战!” …… 阳乡一战示意图 第165章 探虚实 翌日清晨, 一轮红日自东方冉冉升起,桃河之水在朝阳的映射下,波光粼粼。 一只雄鹰展翅翱翔在空中,云层之下,五千曹军精锐步卒在曹仁和于禁的带领下,朝着十余里外的阳乡而去。 在天亮之前, 这五千曹军已经在夜色的掩护下,悉数登岸,一边吃着坚硬的馕饼一边就水吞下。 来不及休整了, 他们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杀入阳乡,斩杀张昊。 当然, 在临行前,曹操也曾嘱咐过曹仁和于禁,能杀掉张昊虽好,但若其舍阳乡而逃,那便占据阳乡,修筑营寨,为涿县的主力兵马守住最后这条退路。 曹仁和于禁策马在前,警惕的打量着前方。 很快, 一骑探马从前方返回,禀报道: “禀将军,前方五里,发现了张昊军的哨骑。” “再探!” “是!” 待探马远去, 于禁欣喜道:“咱们既然能发现张昊军的哨骑,他们也能发现咱们,事不宜迟,得赶紧攻下阳乡才行。” “文则(于禁)勿虑,”曹仁淡然道:“临行前,贾诩曾在私底下告诉过我,张昊这人颇有几分傲骨,多半不会放弃阳乡。” “哦?”于禁不解道:“这是为何?” “良乡和阳乡是我军的两条退路,本来张昊占着阳乡,咱们就只能视良乡为退路,因此,主公才会让曹洪和夏侯惇两兄弟引兵两万,佯装去取良乡。 然而, 张昊也是算准了咱们主公不会坐以待毙,必会去取良乡,以保证自己的退路, 所以, 张昊才会派出张燕,领兵两万先一步到良乡,然后在圣水东岸设下埋伏,只要曹洪他们中了埋伏,就算不会全军覆没,也会折损大半。” “正因如此,主公才会让曹洪他们半道转向往阳乡而去!”于禁不由惊呼道。 “不错,”曹仁含笑道:“根据张昊以往的习惯,在开战前,必会散出大量的斥候探马,以掌握敌军动向; 当曹洪他们出城的时候,就已经被张昊军掌握了动向。 主公正好也可以将曹洪他们当做鱼饵,去吸引张昊军的注意力。” “怪不得,主公将自己的车驾都给了曹洪,原来如此。”于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曹仁继续说道: “张昊不仅在良乡那边安排有张燕的两万大军,还会再派一支兵马包抄曹洪的后路。” 说着, 曹仁嘴角一扬,看向于禁,低声道:“昨日夜里,我收到线报,曹洪他们在石门坡和关羽的一万兵马相遇了。” “曹洪他们有两万兵马,就算关羽再勇,恐怕也是难以抵挡啊。” “谁说不是呢,关羽不敌,必然会向阳乡的张昊求援,而张昊也势必会派兵去救。” 说到这里, 曹仁望向前方,阳乡所在的方向,眼眸微眯,沉声道: “所以,阳乡这里的张昊军,恐怕不剩多少了。” 很快, 前方又有探马返回,禀报道: “禀将军,前方五里,发现张昊军军阵!” “张昊军军阵!?” 曹仁不禁愕然,难道张昊算准了他们会来,所以提前集结好了兵马,在通往阳乡的要道上摆好了军阵? 这是……以逸待劳? 念及于此,曹仁不禁骇然, 失声道: “对方有多少兵马?” “两千步军!” “两千?”曹仁不由一愣。 前方摆好的军阵,表示张昊已经料到了自己会来,但只有两千步军,只会有两个原因, 要么,是周围还有伏兵,示敌以弱; 要么,就是张昊在阳乡,恐怕就只有这么点儿兵马了。 以曹仁对张昊的了解,极有可能是前者, 原因, 其实很简单。 张昊现在已经是晋国公,身份地位如此显赫,如何会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为了一个小小的阳乡,还真打算用两千步军来抵挡自己这五千精锐? 曹仁不相信! 所以,只能是前者。 张昊以自身为饵,引敌军去攻,然后后手尽出,将引来的敌军围而歼之。 没错, 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曹仁的心里已经有些忧虑了,因为在张昊身上栽跟头的人不少,甚至还有的诸侯被张昊这一招给生生玩儿死的, 袁绍就是其中之一。 于禁似乎察觉出曹仁的顾虑,随即请命道: “子孝(曹仁),让我带两千兵马去冲阵,若张昊真有后手,你便带着将士们离去,我再想办法突围!” 曹仁先是一愣,然后苦涩一笑,道: “文则,我并非是怯战,就算前面真是张昊设下的埋伏,咱们也得往里冲,阳乡是我军唯一的退路,如果拿不下阳乡,主公就只能被困死在涿县了。” 于禁皱了皱眉,神情凛然道: “不管怎么说,让我带兵先去探探虚实吧,若真是埋伏,子孝你再做决断。” 曹仁沉吟片刻后,朝于禁肃然的抱拳道: “有劳文则了!” 于禁点了点头,从亲卫手里接过长枪,叫齐几名军校后,带着两千锐士脱离队伍,朝着前方而去。 …… 于禁手执长枪,峙立阵前, 眼神如一头饥饿的野狼,饥饿的盯着百步开外的张昊军,虽说眼前这支汉军同样只有两千人,但在军官的命令下,迅速调整列阵。 这两军对阵,并不会直接莽上去,而是会根据对方的军阵来调整己方的阵列。 当然了,大的调整不太可能,万一乱了阵脚,岂不是把破绽丢给对方了么。 一些小的调整还是会有的, 比如像于禁带来的两千兵马,几乎都是步军,只有少量的百余骑聚集在于禁周围,这百余骑显然不是在交锋中使用的。 所以,张昊军这边,便将拒马用的长戟手调到了两翼,让弓弩手前移,站到长戟手的位置上。 望着张昊军临战反应之快,于禁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到底是百战之师啊,这十余年,张昊军似乎从未怎么停歇过,一直在打仗,而且都是胜仗。 如此, 才铸就了今日他于禁所看到的这两千步军,在气势上,丝毫不输给他训练出来的精锐之士。 张昊有如此众多的虎狼之师,也难怪在短短的十余年间,便几乎收复了北方数州之地。 于禁深吸一口气,摆正心神,抬起长枪,朝前方一指。 紧接着, 身后军校开始高声喝令,两千曹军迈着整齐的阵列,朝着前方摆出防御之态的敌人,开始缓缓压进。 …… 第166章 将士用命! 双方的弓弩手将弩箭抛射向对面,箭如雨下。 紧接着, 两军相错,顿时,刀剑入肉的歇斯底里声,盾牌与甲胄摩擦所发出的铿锵之声,响彻四野,震撼人心。 这支曹军的精锐程度远超张昊军的意料,悍勇无畏的气势,不仅仅只有张昊军这边有,对面的曹军也有。 至于甲胄,双方其实都大差不差。 于禁本就不以武艺为长,他擅长的是治兵, 但在此时, 他也不得不作为阵前先锋,冲杀在前。 一人一马,带着身后的百八十骑,在张昊军的步军军阵中好似无敌战神,转眼间便凿穿了张昊军的前军军阵。 于禁并未停歇,聚集剩下的四五十骑后,直奔张昊军后阵而去,因为他看到了位于后阵的黑纹交龙旗,以及旗下的车辇。 典韦此刻就站在车辇上,眼神冰冷的盯着五十步开外的于禁。 不等典韦下令,后阵前排的十几名张昊军如潮水般朝着于禁扑杀而去。 这十几个张昊军士卒中,有刀斧手,亦有弓弩手,冲在最前面的是五个执戟手。 五杆长戟朝着冲在最前面的于禁刺去,欲将于禁刺落下马。 对于骑兵来说, 最害怕的便是长戟手,稍不注意,便会被刺来的长戟挑落马下,就算在马上不被刺中,摔下来也得摔个七荤八素。 于禁见密集的长戟朝自己刺来,赶紧勒住缰绳,身体往后仰,以躲避刺来的长戟。 只要于禁被止住了马势,跟在后面的骑兵也都不约而同的勒停了战马。 “咻!咻!咻!” 劲弩射出的弩箭,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几乎不用刻意的瞄准,便能将敌军骑兵射落下马。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位于后阵的大批甲士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将于禁这四五十骑团团围住。 于禁大骇, 哪怕他们骑着战马,对于步军来说有着天然的优势,但是在绝对数量的敌军步卒面前,骑兵的优势是可以被抵消掉的。 他明白,若是继续纠缠在此,恐怕他这条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随我冲出去!” 随着于禁的一声高呼,拨转马头,朝着后方撤去。 兴许是绝境之下的缘故,于禁的潜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激发,长枪在手,左冲右突。 一时间, 于禁之勇猛,竟无人可挡。 手中长枪一扫,顿时命中挡在前面的三名张昊军士卒脖颈。 随后, 又一名张昊军士卒被于禁的长枪贯穿于胸,刺出的长枪余势未减,直刺士卒身后的张昊军军候。 这名军侯虽然骇然,但是手上的反应并不慢, 闪身躲过刺来的长枪,猛然间,高举长刀,力斩而下。 长枪顺势而断。 这一幕,让战马上的于禁露出震惊之色,心道这张昊军中竟有这等猛人。 不等于禁弃抢拔刀,这名军侯纵身一跃, 将拔刀拔到一半的于禁,连刀带人的抱落下马。 两人在地上翻滚两圈后,各自起身,挥刀相向。 面对曹军将领,这军侯的眼眸中迸发出贪婪之色。 于禁讶然, 这样的眼神,他以前也有过,那是对于军功向往。 看来,对方是将自己当做了晋升石阶了。 于禁虽然恼怒,但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因为他很清楚,一个极度渴望军功,连自身性命都不顾的人,是有多么的可怕。 因为这样的人,在一个位置待久了,看到身边的袍泽一个个的往上升,自己却原地踏步的时候, 他会压抑着一股情绪,这种情绪压抑得越久,积攒的数量也就越大。 终有一天,当天大的功劳出现他的面前时,他的情绪也就会在那一刻得到释放,然后不要命的扑向自己的军功,哪怕只剩下牙齿, 他也会用牙齿咬破敌将的喉咙。 于禁之所以心悸,是因为他发现,与自己过招的这名军侯已经有些癫狂了。 每一刀砍向自己,都用出了十足的劲力,而且每一刀都是毫不留手的,哪怕自己在对方的身上已经留下了诸多伤口, 可对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还是像个疯狗一样扑向自己。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而眼前的这名军侯已经不能用不要命的来衡量了,在于禁的眼里,他就是个疯子,疯子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 于禁的亲卫,似乎也察觉出了自家将军的困境,两名亲卫骑着战马,一前一后朝着那名军侯挥刀斩去。 军侯被第一刀砍中了肩膀,手里的刀落在了地上。 当第二名亲卫准备来收割人头的时候,军侯纵身一跃,抱住了那名亲卫的手,生生得用自己的体重将对方拽下了马。 还没等这亲卫缓过神来,只觉喉咙一疼,他骇然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觉得滚热的液体自喉咙处喷涌而出。 这名军侯肩膀受伤,丢了刀,一时间也没力气去抢敌人的刀,情急之下,只能扑过去,用牙齿咬破了对方的喉咙。 军侯缓缓站了起来,将嘴里的血吐了出来,然后面露凶光的盯着怔在原地,目瞪口呆的于禁。 随后,军侯被赶过来的于禁亲卫砍翻在地。 军侯躺在地上,看着被血水染红的天空,他笑了,在笑的时候,嘴里还涌出了一口血水,但他丝毫不在意这些, 因为他好像看到了, 看到了讲武堂的校场内,那挂在帅台上的旗帜, 黑纹交龙旗, 随风而动。 他们这些人,曾经在这面旗帜下宣誓过, 只要校长兵锋所指,他们便所向披靡…… 重新回到马上的于禁,也逐渐从刚才的阴影中缓过劲来,当他再次回头看向那面黑纹交龙旗,以及那面旗帜下,身着黑甲,面容冷肃的将领时, 这一刻, 他才明白了, 为什么,为什么那张昊能在短短十余年的时间里,从一个天下群雄所不容的黄巾少主,一步一步的走向大汉权利的中心。 为什么他能拜将封侯,挟天子以令诸侯,击退十八路联军,诛袁绍,斩袁术,杀吕布…… 为什么大汉天下,大半已归于其手。 因为他的麾下, 将士用命! …… 第167章 杀张昊,夺阳乡 “呜——” 随着西边的号角声响起,曹仁带着三千主力步军赶到。 曹仁缓缓抬手, 身后三千步卒开始在军官的喝令下集结列阵。 位于阵首的曹仁并未闲着,而是坐在马背上,打量着前方的战局。 于禁带着两千锐士正在和张昊军进行厮杀,双方兵力相差无几,一时间竟有些僵持不下。 这些都不是曹仁所在意的点,他的眼眸微虚,在张昊军军阵中寻找着,寻找着自家主公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 黑纹交龙旗。 旗帜下宽大的车辇,车辇周围是黑甲卫。 “呵呵呵,”曹仁笑了,张昊那厮果然在这里。 在临行前,曹操曾嘱咐过,若能杀死张昊固然最好,就算不能将其杀死,也得夺下阳乡,以保证大军的退路。 紧接着, 谨慎的曹仁开始打量四周,地势平坦,目之所及之处能看到田地,却不见树林。 嗯,方圆三五里内,怕是藏不了兵。 但为了以防万一, 曹仁还是将军中唯一的两百余骑当做探马散布了出去。 当将士们把阵列排好后,曹仁才将目光放在了远处的黑纹交龙旗上,嘴角一咧,狞笑道: “张昊,阳乡便是你的埋骨之地!” …… 张昊军后阵, 黑纹交龙旗下,典韦弯下腰,对车辇内的公爷禀报道: “公爷,曹军的主力来了,步军三千,带兵的似乎是曹仁。” 车辇内, 张昊缓缓睁开眼睛,淡淡道: “按计划,撤回军寨。” “诺!” 典韦应声后,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然后朝军寨上方的鼓手点了点头,随后调转马头,带着车辇和后阵的八百步卒缓缓朝军寨内撤去。 “咚咚咚——” 鼓点踩着特殊的节奏,传入前阵的将士们耳中。 收到指令的军官们开始朗声高呼: “撤回军寨!” “撤回军寨!” 位于前阵的张昊军将士开始缓缓向后撤退,在撤退的过程中,长戟手和盾手自觉的顶在前面,让冲杀在前面的刀斧手能够通过队列间的缝隙撤回阵中。 弓弩手开始射箭压制,减缓曹军冲杀向前的势头。 张昊军这边的变化,引起了于禁的警惕,刚要让人鸣金收兵,稳固一下阵型时,传令兵带来了曹仁的命令。 “曹将军有令,命于将军乘胜追击,斩杀张昊!” 于禁眉头紧蹙,转头回望,恰巧看到五百步外的曹仁和三千列阵完毕的将士。 无奈, 哪怕他有预感张昊军在军寨内恐留有后手,哪怕他心里知道,若是带着这支兵马追着敌军杀入军寨,会产生较大的伤亡。 可是军令难违。 眼下,除了硬着头皮追击进去以外,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 阳乡对于他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阳乡,待敌方援军赶来后,他们这支兵马恐怕也回不去了。 于禁心中一横,一咬牙,高举手中的长刀,朗声道: “弟兄们,张昊就在军寨内,随我杀进去!” 张昊是谁,曹军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前主公就说过,谁若是能取下张昊的首级,赏千户,赐万金。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对面的兵力还不如他们,斩杀张昊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反而要比以往更容易一些。 千余曹军将士山呼响应,朗声高喊: “杀!” “杀!” “杀!” 他们本就是军中精锐,亦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卒。 此刻在自家将军振臂一呼之下,士气再度被拉高,齐声呐喊之下,颇有山崩海啸之势,让退回到军寨内的张昊军士卒都振聋发聩。 隐于军寨之内的张昊也微微色变,是不是精锐,主要还是看那股子心气儿和展现出来的气势。 通过刚才的一轮交手, 张昊心里清楚,曹操为了拿下阳乡,也算是动用了棺材本了,把压箱底的招都使出来了。 当然, 张昊不知道的是,曹操之所以把筹码都押在了阳乡,主要还是因为张昊在这里,一蛋双黄的戏码,对于曹操来说,值得一赌。 不是曹操喜欢豪赌,而是再不赌,他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以小博大了。 随着张昊军的步卒逐渐退入军寨,紧咬不放的于禁等人也跟了进来。 于禁进了军寨后,并没有顾着厮杀,而是举目打望周围,寻找着伏兵的踪迹。 没有伏兵? 于禁不由一愣,心中生出多种猜测。 难道张昊是没有后手了么,还是说张昊军真的陷入了困境? 随着张昊军的撤退和曹军的深入,千余曹军已经尽数进了军寨。 军寨外围的曹仁见状,也有些诧异。 四周不见张昊军的伏兵,那么伏兵就只能在军寨内了, 可是, 为何于禁等人杀进去后,并未因遇袭而撤退呢? 又是良久, 还是没见己方士卒往外逃,不仅如此,军寨内的喊杀声也已渐行渐远,显然已经深入军寨了。 曹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稍作犹豫后,便从亲卫的手里接过长刀,朝前一指,高声道: “弟兄们,随我杀进去,斩杀张昊,夺下阳乡!” “杀!” 既然你张昊没有留后手,也没有在军寨内设下伏兵,那就是给了我曹仁取你首级的机会。 曹仁乃曹操手下大将, 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帅才,只要决定了的事情,就会不顾一切的执行下去。 当然, 曹仁在动身之前也已经做了充分的了解。 阳乡的张昊军也就只有四万兵马,而且大部都是步军,张燕引兵两万去了良乡,关羽引兵一万也是奔着曹洪他们去的。 所以张昊在阳乡也就一万兵马。 昨晚,他收到线报,曹洪他们在石门坡和关羽相遇,双方展开激烈厮杀, 随后, 张昊又派兵八千前往石门坡驰援关羽。 因此,留在阳乡的张昊军顶破了天也就两千来人。 至于周围有没有张昊的后手,曹仁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张昊的后手是什么。 也正是如此,曹仁在发现军寨内没有张昊的伏兵后,才会下令全军扑杀进去。 四万人的军寨,不可谓不大, 当曹仁带着三千精锐杀进军寨后,几乎都看不到于禁等人的身影了,显然已经杀到里面去了。 一些营帐被曹军点燃,火光冲天。 亦就在这时, “咻!” 一名黑甲卫将一支响箭射向空中,刺耳的锐啸声,惊碎了天空。 于禁, 曹仁, 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天空。 …… 第168章 黑甲卫 “虎!虎!虎!” 一队一队的黑甲卫,迈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口号压了过来。 黑衣黑甲,头戴虎面黑缨兜鍪,前两排甲士一手持圆盾挡在胸前,一手持短弩瞄向前方; 后两排的黑甲卫则是一手持圆盾一手持长刀,虎视眈眈。 典韦手持双戟走在前面,身后一人举着黑纹交龙旗,这是他们的主公,国公爷张昊的象征。 随着军寨内骤然响起的,排山倒海般的山呼声,黑甲卫如鬼魅般的出现在曹军的视野内。 正在有序后撤的张昊军在都尉、司马的带领下,从黑甲卫留出的口子,迅速撤离,撤离至黑甲卫的后方,在他们公爷的车辇周围,重新集结。 剩下的千余张昊军士卒并没有因为撤退而出现溃散,亦或者下面士卒溃逃的迹象, 这主要得归功于讲武堂和讲武营的毕业学员,他们填补进军中后,成为了中下级的军官,五十人一队的队率,百人的屯长,两百人的曲长和军侯,四百人的军司马。 这些中下级军官的能力,也决定了下面兵卒的素质;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只要带头的能力强,下面的部众也都会受其影响,这韧性,也就出来了。 何况, 晋国公张昊就在这里; 这些中下级军官大多都是讲武堂和讲武营出来的,他们宣誓效忠的校长在这里,又怎会不用命呢。 自家军官如此,下面的兵卒,自然也是有样学样。 当于禁看到如此众多的黑甲卫朝着己方压制过来的时候,他的心也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一时间, 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情绪百感交集。 喜是因为,如此众多的黑甲卫在此,说明张昊就在这里,而且很可能就隐藏在这些黑甲卫的后面; 至于忧虑,当然是眼前的黑甲卫,数量众多,恐怕得有大几百人, 能成为张昊贴身护卫的黑甲卫,必然是训练有素且百里挑一之精锐,眼下,也不知道他手里的这千余人和曹仁带来的三千锐士,能否应付得了这些黑甲卫。 这五千锐士可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今日之后,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于禁他们感受到的压力,从后方赶来的曹仁也感觉到了, 可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今日,要么杀掉张昊,拿下阳乡; 要么, 他们都死在这里。 “文则,”曹仁朗声道:“如此多的黑甲卫在这里,张昊那厮必然也在这军寨内,咱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说完, 曹仁也不再去管于禁怎么想,朝着身后的曹军士卒高声喊道: “弟兄们,张昊那厮就在后面,随我杀!” “杀!” 一时间,杀声四野,曹军挥舞着手中兵刃,朝着眼前的黑甲卫扑杀而去。 在军寨中,营帐林立,要想在这样的地方摆出阵型,或是依靠军阵厮杀,极为困难。 也因此, 曹军的冲杀才会显得有些混乱,冲到最后,几乎已经脱离了军阵的概念。 于曹军是这样,但对于黑甲卫来说,无论是在哪里,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他们都能依托地形和敌军的变化而摆出相应的阵型。 黑甲卫的入选异常严苛,首先便是忠诚度,对张昊的忠诚度, 其次,是经历过五场战斗以上的老卒,而且在军中至少得担任什长及以上军官的人, 最后,还得看你有没有家室,如果是上有老,下有小最好。 选拔通过后,被送到信都,展开为期半年到两年的集训,集训合格后,他们的家人全都会被卫戍司的人接到信都居住,由内卫府养着,保证吃喝不愁。 家里的孩童,送到善学斋学习,男童将来会被优先选入讲武堂或者民生堂,女童则会被安排至工坊或者太平商号做学徒。 如此,这些黑甲卫有一个算一个,哪怕是战死沙场,也绝不会背叛他们的公爷, 因为他们死了,家人不仅能得到照顾,还能得到一笔抚恤, 可若是背叛了公爷,那可是诛三族的重罪。 而且,难保没有黑甲卫内,难保没有军纪司的人,一旦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便会被重点关注起来。 “咻!咻!咻!” 冲在最前面的曹军,在距离黑甲卫十步的距离时,第一排的黑甲卫便抠动了短弩的扳机,一枚弩箭射出,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能够精准的没入曹军士卒没有甲胄覆盖的地方, 就算射在了甲胄所覆盖的地方,也能刺破甲片,刺入体内。 总之, 一支弩箭,便可让一名曹军士卒丧失战斗力。 当第一排黑甲卫射出弩箭后,他们在抽刀的同时,第二排也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仅仅一个照面,曹军士卒便损失了三四百号人。 森然的黑甲,清一色的虎形面盔,精准有效的杀伤,如同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每一位曹军士卒的心头。 但他们毕竟是曹军精锐,久经战阵且训练有素的老卒, 短暂的混乱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这种弩箭并非连发,较于弓箭的优势是能够单手操作,而且单发效率很高,但同时,劣势也是很明显的,若要重新上好弩箭,所用的时间也稍长了许多。 基本上在两轮弩箭射完后,便不会再有第三轮了。 果不其然, 黑甲卫在射出两轮弩箭后,的确是将短弩弃掉,拔出长刀朝着曹军迎了上去。 “砰!砰!砰!” 是黑甲卫的圆盾撞击在曹军士卒身体的声音。 若论身体素质,曹军士卒是比不上黑甲卫的,毕竟黑甲卫在信都集训时,可是顿顿吃肉,每天保证一个鸡蛋的。 在黑甲卫野蛮冲撞之下,曹军士卒不出意外的被撞飞了出去。 随后, 便是黑甲卫两两配合或者三人配合的团队秀了。 一手圆盾,可攻可守,一手长刀在圆盾的掩护下,能对敌人造成致命一击。 黑甲卫哪怕只有千人,可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曹军精锐时,也能做到调度有序,章法不乱; 长时间训练的肌肉记忆,在这一刻被唤醒,肌肉的律动,带动身体的呼吸, 他们有着属于黑甲卫自己的节奏。 最擅治兵的于禁,见到这一幕,已经骇然得说不出话来了。 什么是精锐? 什么是训练有素? 今日,于禁对这两个词有了重新的定义。 若这些黑甲卫只有三四百人,他们凭借着兵力上的优势或许还能应对,可眼前的黑甲卫有近千人,而且个个如此, 这仗, 还怎么打下去啊! …… 第169章 我乃大将典韦 屠兀骨所部两千余骑已经来到阳乡以南二十里处的圣水南岸,只要能够顺利渡河,二十里路对于胡骑军来说,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 由于之前胡骑军已经分散成数十只队伍游弋在涿郡,靠近阳乡这边的兵马也就千余骑, 屠兀骨在接到护驾的消息时,便在第一时间派出传令兵去召集周围的部众,多少还是耽搁了一些时间。 另外, 搭建浮桥也用了不短的时间,让屠兀骨颇为焦急。 毕竟,他接到的命令是,前去阳乡护驾。 护驾,护谁的驾? 这普天之下,能让他屠兀骨前去护驾的,除了国公爷本人,还能有谁。 屠兀骨深吸着气,抑制住内心的焦急,不让这股情绪表露出来。 待大半部众已经渡到北岸后,迫不及待的屠兀骨高声喊道: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阳乡就在前面,国公爷也在前面! 本将知道大家奔波了一昼夜,已经很疲惫了, 但现在, 都给本将挺胸抬头,让公爷看看咱们胡骑军的风采!” 胡骑军,虽说是由八九成的羌胡人组成,但一点儿都不妨碍他们效忠一个汉人,因为这个汉人,给了他们衣食起居,可以让他们的后代越来越好。 他们这些人的日子,比草原上那些风餐露宿的族人,过得好太多。 有时候,这人呐,不管你是外族还是汉族,只要你让他们的日子能过得比以前好,而且还能带给他们希望,他们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你可以说他们现实,但这,不也是一种淳朴么。 这两年, 屠兀骨将胡骑军化整为零,分布在涿郡,几乎没打过什么仗,上一次还是帮着张硕和马超,打北新城的幽州骑军。 对于烧杀劫掠惯了的胡骑军来说,这两年可谓是憋坏了。 没有战斗,就抢不了东西,没有军功,他们就没法让孩子去善学斋学习。 随着胡骑军的赤狼旗的立起, 大家也明白了,这是有仗打了,而且这场仗就在阳乡。 “儿郎们,跟我来!” 下一刻, 一阵令大地都在颤抖的铁蹄捶地的声音袭来。 “轰!轰!轰!” 如赤色浪潮般的胡骑军,在赤狼旗的牵引下,开始按照他们熟悉的节奏,开始加速。 磅礴压抑的气息,伴随着这支满含肃杀之意的骑兵的出现,让方圆数里内的燕雀鼠兔惊飞奔走,似乎连它们这些飞禽走兽,也能感受到胡骑军带给它们的窒息的绝望。 …… 阳乡,军寨内。 曹仁和于禁各自杀入黑甲卫的军阵,让黑甲卫的势头受阻。 典韦更是赤膊上阵,手持双戟奋战在阵前。 面对黑甲卫的攻势,曹仁和于禁不得不组织起严密的防御阵型,以消磨黑甲卫的锐气。 四千曹军精锐,在一千黑甲卫的攻势下,也只能被动防御,可见黑甲卫的勇猛善战。 对于曹军来说, 阳乡一战,关系到生死存亡,他们别无选择。 对于黑甲卫来说, 公爷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别说面前是四千曹军,就是四万曹军,他们也不会后退半步。 自加入黑甲卫起,他们的性命便不是自己的了, 这, 就是他们的觉悟。 在这偌大的军寨中,双方这几千人马几乎杀红了眼。 曹仁、于禁的身上也都带着伤,在一众亲卫的护持下,还在厮杀。 曹军毕竟在人数上有着绝对的优势,在曹仁和于禁的组织下,逐渐的抵住了黑甲卫的攻势,然后稳住阵脚, 眼下,已经开始发起反推了。 黑甲卫这边,厮杀久了,体力上逐渐不支,阵亡率也开始上升了。 “退!” 随着典韦的一声高呼。 黑甲卫开始收缩阵型,由攻转守,井然有序的缓缓后退。 在后退的过程中,刻意的留出缝隙,让后方剩余的战兵插缝补了上来。 这些兵卒和黑甲卫之间的配合,在昨夜已经演练过几次了,虽说有些磕磕绊绊,算不得有多么的默契,但好在还是顺利的完成了交替。 黑甲卫可以暂时后撤休整,但是典韦作为将领,不能后撤,他若是撤了, 这千八百的兵卒,纵使有优秀的中下级军官在,恐怕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毕竟最底层的大头兵,实是无法与黑甲卫相提并论的。 当曹仁和于禁察觉到面前的黑甲卫变成了普通的兵卒后,他们的压力顿时一轻,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反攻时机。 “弟兄们,张昊军已经坚持不住了,大家在加把劲啊!”于禁高呼道。 不远处的曹仁在看到赤膊杀敌的典韦时,先是一惊,接着,眼眸中迸发出一抹精芒。 随即,拉过身边的一名亲卫,嘱咐道: “调一队弓箭手过来,” 说着,曹仁指向不远处的典韦,低声道:“谁若射杀了这名敌将,本将赏百金!” “诺!” 浑然不知曹仁已经盯上自己的典韦还在奋力厮杀, 虽然黑甲卫已经退到了后面,但是他的身边依然还有几个好手在周围护持着。 “将军,黑甲卫一退,这些普通士卒是挡不住这些曹军锐士的,咱们还是往后退一些吧。” 感受到压力的黑甲卫喘着粗气,提醒道。 “不能退!”典韦踹翻一名曹军士卒后,开口道:“我要是退了,这些士卒更坚持不了多久!” “可是……” “我带着他们多坚持一会儿,黑甲卫的弟兄也就能多缓缓!” “咻!咻!咻!”数支利箭朝着典韦破空而来。 “将军小心!” 几乎力竭的黑甲卫,反应力也严重的下滑了。 当他们察觉到射来的箭矢时,疲惫的身体延缓了他们的动作。 典韦吃痛, 闷哼一声后,身子无力的朝后仰去。 周围的黑甲卫赶紧扶住典韦,并用圆盾挡在了典韦的身前。 “快,把将军带到后面去!” 两名黑甲卫刚准备去架典韦时,却被典韦一把推开。 典韦咬着牙,重新站了起来,声音低沉,近乎于一种嘶吼道: “公爷说了,阳乡,是曹操唯一的退路,决不能丢!” 说完, 典韦闪身躲过刺来的长矛,然后一手将其握住,用力一扯一掰,矛尖应声而断, 紧接着, 典韦右手灌力,一把抓住这名曹军士卒的腰带,高高举了起来。 “我乃大将典韦,谁敢前来受死!” …… 第170章 典韦之死 随着典韦的一声震天虎啸。 面前的曹军被吓得心头一颤,谁也不敢再上前去。 不远处的曹仁,在看到典韦如此神勇时,也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他听说过张昊麾下有赵云、关羽、马超、这等勇将,却没想到,还有典韦这样的虎将。 曹仁虽然心中惊骇,但这典韦毕竟已经身中数箭,就算不死,也坚持不了多久。 只要这典韦一倒,张昊军中再无其他将领带兵厮杀,难道还指望那文弱的张昊本人过来杀敌么, 若那张昊真的来了,倒是曹仁乐意看到的。 毕竟, 自古征战沙场的勇将,大部分都是死于乱军之中的,像张昊这样的人岂能免俗。 不过对于典韦的勇猛,曹仁还是有些震惊的, 幸亏当时自己没有冲上去而是叫来弓箭手施放冷箭,若不然,自己很可能就栽在其手里了。 对于他们这些带兵打仗的将领来说,很多时候,生死都在一念之间, 一想到那典韦身中数箭还如此勇武,此时犹自心有余悸。 曹仁正自庆幸时,忽听军阵后方马嘶人沸,杀声渐起。 怎么回事? 曹仁带着疑惑,正准备转身朝后去看,一名小校仓惶上前,色变道: “将军,不好了,军寨外出现了胡骑军!” “胡骑军!?”曹仁心中惊骇,但仍不敢置信的揪住小校的衣领,喝问道:“你可看清了,确定是胡骑军?” “卑职不敢欺瞒将军,他们个个赤色衣甲披风,头戴鬼面红缨兜鍪,配长朔、短弩和长刀,还有那赤狼旗!” “…………”曹仁松开了小校的衣领,浑身僵直,双手颤抖,呆愣在原地。 “将军,快撤吧!”小校带着哭腔,提醒道。 “胡说!”曹仁双眼通红,一刀砍在了小校脖颈, 霎时间,鲜血四溅,就连曹仁的脸上和衣甲上也都是这名小校喷出的血。 “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曹仁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望向那不远处,那肉眼可见,且高高竖起的黑纹交龙旗。 就在眼前了! 张昊就在眼前了! 那典韦坚持不了多久了,张昊军马上就要崩溃了,再给他一些时间,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将那些黑甲卫尽数除掉, 然后, 然后他曹仁,就能亲手砍下张昊的头颅。 张昊一死,张昊军必然溃退。 自家主公便能挥师南下,攻下冀州后,兵寇洛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便是自家主公了。 曹仁再次看向远处的黑纹交龙旗,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车辇。 胜利就在眼前! 曙光唾手可得! 此时, 于禁仓惶赶来,抓住曹仁的胳膊,焦急道: “子孝,胡骑军杀来了,我带人去挡住,你赶紧撤吧!” “撤?” 曹仁转过头,表情几乎扭曲的看向于禁,森然道:“咱们带来的全是步军,怎么撤!” 步军在骑军面前提撤退两个字,无异于痴人说梦,两条腿又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呢。 “军中还有三五十骑,能逃出去多少算多少,总比大家都死在这里的强!” 说着, 于禁咽了咽唾沫,再次说道:“我带人去挡住胡骑军,尽可能的为你争取些时间!” 曹仁嘴角一扬,眼神中多少带着一丝轻蔑,寒声道: “你把我曹仁当什么了,你们在这里拼命厮杀,让我独自一人逃走。” 紧接着, 曹仁用手里的长刀指向远处的黑纹交龙旗,一字一句,厉声道: “张昊就在那里,杀了他,咱们能活,主公能活,张昊不死,咱们就算逃回涿县又如何,还是死路一条!” 言罢, 曹仁也不再理会于禁,而是带着身边的亲卫,朝着黑纹交龙旗的方向掩杀而去。 …… 黑纹交龙旗下, 车辇内。 感受到脚下传来的震颤,以及隐约可闻的马蹄声, 张昊知道, 屠兀骨的胡骑军来了。 神情冷漠的张昊撩开车帘,钻出了车厢,站在车辇上,望向前方。 黑甲卫再次顶了上去,正在厮杀,远处的那抹赤红已经隐约可见了。 这一次, 张昊为自己的大意和轻敌付出了代价,同样,也让自己深陷于危机之中。 好在将士用命,有黑甲卫作为倚仗, 阳乡,算是守住了。 …… 典韦浑身染血, 几乎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当远处传来胡骑军的号角声时,他才从杀疯了的状态中被拉了回来。 “将军,是胡骑军,是胡骑军来了!” 听到身旁的黑甲卫兴奋的欢呼声,典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当一个身受重伤,全凭一口气和顽强的意志力强撑着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是在强行透支着自己的生命, 只要这股劲儿松了下来,身体会告诉你们什么是现实。 此刻的典韦,只觉头重脚轻,脚下虚浮两步后,双腿一软,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将军!” …… 随着屠兀骨带着胡骑军加入战局,两千胡骑军如同赤潮一般汹涌而来,早已仓惶的曹军军阵,几乎没有像样的抵御,便已溃不成军。 一时间, 胡骑军所带来的浓烈杀机在天地之间激荡不已。 强大的自信在每一名胡骑军将士的胸中燃烧,似乎这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赤狼旗所引之处,神鬼皆诛。 这种自信,不仅仅只是骑兵对于步军的全方位碾压,更是他们成军之后,骨子里所流淌的百战百胜的傲气。 这股子傲气,非万胜军所不能有。 ……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七月。 大将典韦率领的三千张昊军,与曹仁、于禁带领的五千曹军精锐,在阳乡展开激烈厮杀。 双方将士死战不退,血水成积,大地浸红。 后,屠兀骨亲率两千胡骑军赶来驰援,以张昊军的最终胜利,给阳乡一战画上了句号。 此战, 张昊麾下大将典韦战死。 曹军上将军曹仁被戮于乱军之中,于禁被俘。 张昊为泄典韦战死之恨,下令让黑甲卫屠戮曹军降卒两千余。 与此同时, 石门坡一战,以曹军的败退落幕。 两万曹军,逃回涿县的不足一半,关羽和司马懿大胜,返回阳乡。 至此, 曹操的后路,良乡和阳乡尽归张昊之手。 无奈之下, 曹操只能携兵两万余坚守涿县,以待他援。 …… 第171章 备战涿县 桃水滔滔,奔流不息, 也是因为正值夏日,上游雨水充沛,这才导致桃水湍急如此。 桃水南岸便是涿县,由于之前用战船将曹仁等五千精锐走水路运往阳乡,所以现在的涿县并无战船可用。 眼下, 桃水北岸,屠兀骨领着两千胡骑军在跑马,对南岸的涿县虎视眈眈。 张昊将屠兀骨安排在此的目的,并不为了让他去攻涿县,而是谨防涿县城破时,曹操强渡桃水北逃。 至于涿县的西面,地势开阔平坦,张硕的四千飞虎骑和马超的两千西凉骑军环伺在侧, 有六千骑军守在这里,曹操就是脑壳再硬也绝不会选择从西面突围。 至于涿县的东面和南面,皆是一座座连绵的营寨, 尤其是东面,从良乡和阳乡两地过来的步军正在构筑好的军寨内穿行,后方还有更多的兵马正在向着这里不断汇聚。 涿县的南面,是张合部的五万步骑,徐晃、郝昭、臧霸、高顺等将领皆在其中。 至于东面过来的,便是身着缟素的张昊等人,步军三万余。 张昊骑在马背上,带着关羽和司马懿在军寨外面,跟随一队斥候巡视着涿县外围。 虽说是涿县外围,但距离涿县还是有个两三里地,也不怕曹军骑兵从城内杀出。 “大家在这里歇歇。” 张昊下令。 这支斥候小队的伍长随即听令,下马休息是不可能的,而且歇歇这话也不是真的让大家歇歇, 公爷的意思是,自己想歇歇。 所以,聪慧的伍长朝下面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后,各自打马散开,在周围警戒。 “仲达,涿县城高池深,你觉得这仗怎么打划算呢?”张昊遥望涿县,淡淡道。 “在出营的时候,我就看见一队人马推动着一辆辆大车,朝咱们所在的营寨内来,大车上面装的东西形状看起来很是怪异。” 说着,司马懿看了一眼张昊身上的缟素,低声道: “张合让人送来的,应该是投石车的部件吧,在下揣测,公爷应该是要强攻涿县。” 张昊点了点头,悠悠道: “当初攻打旋门关,关内的马腾、韩遂有西凉军十余万,我用投石车轰击关墙整整一天,将关墙轰得稀碎,还在关内放了一把大火, 大火烧了一夜,烧死敌军数万,隔老远都能闻到一股烤肉味儿呢。” 听到这里,司马懿和关羽不由色变。 司马懿一介书生,哪里听过这等骇人听闻的事儿,也只有一旁的关羽倒是听说过当年张昊一昼夜攻破旋门关的壮举。 但很快, 两人就反应过来,张昊在此时此刻此地提起这个事儿,莫非是要效仿当年? 张昊并不知道司马懿和关羽两人的脸色,更不知道两人的心里活动,只是悠然的继续说道: “你们不知道,当时的旋门关,宛如人间地狱,不,怕是地狱也没有那般惨烈吧,自那以后的一个月,我看着肉都想吐,差点儿都瘦脱相了呢。” “呕……咳咳……”司马懿一边干呕,一边咳嗽。 一旁的关羽,则是皱了皱眉,吞咽着唾沫,调整着呼吸。 “对了,我记得第二天,曹操便来了,是我邀请来的。” 说到这里,张昊不禁莞尔一笑,接着说道: “曹操当时也差点和仲达一样,呵呵,就是不知道当年那一幕出现在涿县时,他曹操会有何感想。” …… “我等成败在此一举,众将士应齐心协力共克难关!” “诺!”乐进等人应声后,离去。 曹操站在城墙上,拍了拍厚实的墙垛,眼睛凝望着远处一眼望不到边的张昊军军寨,眼里满是忧色。 身旁的程昱和贾诩也都神情沉重,默然不语。 “你们说,这上天是否眷顾过我曹操呢?” 程昱和贾诩对视一眼,程昱开口道: “城中的粮草还够大军一月之用,若节省一点儿,还能再坚持十余日,只要咱们能够坚持下去,也许会有变数出现。” “变数?” 曹操不由揶揄道:“哪里来的变数?公孙瓒还是乌桓人?亦或者张昊军自行撤退?” 程昱喉头微动,没有说话。 “主公,若不想坐以待毙,或可突围出去,前往草原,引鲜卑人南下,只要将幽州拖入战乱的泥沼,势必会影响整个北方的局势; 届时,冀、并两州将直面鲜卑铁骑的威胁,只要不使张昊能够顺利的休养生息,荆州的刘表、新野的刘备、扬州的孙权才能趁机北上。 只要天下再度纷乱,主公便可趁机入主中原!” 贾诩的话,不仅让一旁的程昱为之一愣,就连站在墙垛边上神情凝重的曹操,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逃亡北方草原,投靠鲜卑人,暂时的寄人篱下也就算了; 可是引鲜卑人入幽州,对汉地的百姓烧杀劫掠,这一点,听得曹操头皮发麻。 不仅如此,以幽州之乱,影响其他州郡的发展,从而给其他诸侯制造机会,使得天下再度陷入纷乱。 贾诩此计,太过狠毒,无论进行到哪一步,都将给天下带来一场生灵涂炭。 “此计……”曹操咽了咽唾沫,深吸一口气道:“此计牵扯甚大,若因我曹操一人,让天下再度陷入战乱,那我曹操将成为千古罪人。” “主公……” 贾诩还要再劝,却被曹操伸手制止了。 “事已至此,涿县已成一座孤城,我曹军也成了一支孤军,” 说着, 曹操仰望着天空,掷地有声道: “若天要绝我曹操于此,那我曹某人认命,可若让我得一息之机,我曹操必将千倍百倍的讨回来!” …… “涿县一战,目的只有一个,诛杀曹贼,绝不能留给他一丝一毫翻盘的机会!” “诺!” 张昊站起身来。 帅帐内,左手边, 司马懿、张燕、关羽伫立在侧; 右手边, 张合、徐晃、郝昭、臧霸、高顺颔首候命。 张昊的目光,看向帐中诸将,睥睨道: “攻城器具准备如何了?” 张合出列,朗声道: “禀公爷,攻城塔车共四十座,投石车六十辆,可同时从南面和东面对涿县发起进攻。” …… 第172章 郝昭请战 眼下的局势,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整个幽州,分为两个战区,一个是上谷郡那边; 荀彧、赵云所部,总共四万兵马,在上谷郡郡治沮阻与公孙瓒对峙,双方交锋数次,皆以公孙瓒的失败而草草收场。 至于游弋在上谷郡北部的那八千乌桓骑兵,其首领难楼王也不敢轻易南下驰援,仅持观望态度。 第二个战区,便是涿县这里了。 其实相较于沮阻和涿县两个战区,沮阻那边是最不需要张昊去操心的。 毕竟在沮阻那边,筹谋方面,不仅有荀彧和郭嘉坐镇,还有荀攸在; 在武将方面,赵云、高览、太史慈,随便拿出一人,都能独领一军。 何况,公孙瓒虽有步骑四万,在兵力上与荀彧他们相当,但其麾下却没有几个可用之将; 远没有曹操难对付。 涿县这边, 自从张昊带着兵马从阳乡和良乡到涿县后,双方其实都很清楚,接下来,张昊军要做的,就是强行攻取涿县。 对于曹操而言,索性将派出去的探马斥候尽数召回,既然张昊军憋着劲儿要围攻涿县,那就据城而守得了,一兵一卒都得用在刀刃儿上。 涿县一战,对于张昊军来说,尤为关键。 但合围之势已成后,张昊这边儿反而也就没有那么着急了, 反正已经把鸭子去毛放血了,什么时候扔进锅里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么。 现在, 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添加柴火,准备好大料小料,切好配菜,然后再把鸭子下锅。 想要做出一道美味来,是不能心急的。 如果因为准备不充分,导致攻城的伤亡过大,以至于后面有可能所造成的变数,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这笔买卖,对张昊来说,血亏。 当然了, 涿县城内,毕竟是有曹操的两万余兵马,曹军在涿县日久,城防设施也相对完善, 张昊军要想攻下涿县,就算有投石车和攻城塔车的帮助,势必也得付出一些代价的。 其实,张昊军上至张昊本人及一众将领,下至军校兵卒,也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进攻受挫的局面,肯定会有; 损兵折将,也是无法避免的, 可是, 真要说会伤筋动骨,还真不至于。 另外, 就算张昊军在前期进攻受挫,损兵折将又如何,城内的曹军敢趁着这波势冲出来突围么? 且不说北面有条湍急的河流挡着,西面又有飞虎骑和西凉骑军,总共六千骑兵游弋,对于曹操来说,这两个方向无疑是两条注定不可能的死路; 唯一还能想想的,也就只有南面和东面了,毕竟都是以步军为主,只要能够凿穿张昊军的军阵,也不是没有可能逃走。 可就算你能逃走,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涿县以南的地方,几乎都有胡骑军的身影,到时候,前有胡骑军,后有追兵,恐怕死得会更快。 对于曹军而言,出城突围,的确不失为一条路子,但要想顺利的凿穿张昊军军阵,然后在追兵和胡骑军的追击下顺利逃脱, 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再说曹军据城坚守,能否坚挺得守到变数的到来,也得看看运气, 因为他们所要面对的,是四十座攻城塔车和六十辆投石车,总共七万兵马,从南面和东面同时进攻。 张昊军中的投石车有多厉害,当年旋门关一战,可是闻名于天下,如此雄关,仅一昼夜的时间,便成了断壁残垣,人间炼狱, 十余万西凉军,到最后跑出去的也就五六万人。 多年以后的今日,张昊能不能将旋门关那一战的胜利在涿县再次上演,张昊军不知道,曹军也不知道, 但做为守的那一方,心里压力是巨大的。 不管怎么说, 从军事布置的角度来说,城内的曹操,选择战略坚守,以空间换时间,是正确的选择。 从某种程度来说, 张梁坚守广宗,张昊所谓的‘见死不救’,也是一样的效果,就是把自己和敌人主力牵制在这里死磕,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 拖延时间,等待变数。 只不过, 当年,张昊自己就是黄巾军的变数,有些东西,他是可以自己去把控的。 可眼下, 曹操无疑是将希望寄托在公孙瓒或者乌桓人身上了,虽说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希望这东西,有总比没有的好,就算自己不信,也得让下面的将士信, 否则,整个涿县,可能连一天都守不住。 张昊和曹操之间的决战,就在这涿县, 虽说攻城战的打法有很多,但翻来覆去还是脱离不了蚁附攻城这样的模式。 你知道我怎么攻,我也知道你会怎么守,但双方总得有一方拿个今日最佳吧。 这第一场,对于张昊军来说,就是一场试探,大概率也是不会着急的把人大量的怼上去的,试探个七七八八后,然后看结果,双方再进行接下来的调整。 至于说今日,张合那边的将领都过来参与议事,主要还是想趁着明日军中击鼓聚将前,先一步过来请个战,讨个“开门红”的差事。 帅帐内, 早就做好抢差事的张燕抢先开口道: “公爷,自从收复徐州之后,末将这几年可都一直闲着呢,原以为前些日子在良乡能够开开荤,谁曾想,唉,末将请战!” 张合开口道:“公爷,上次北伐,我部就做为后军,连一场仗都没捞着,不过这两三年他们也没闲着,日夜操练,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儿呢,哪怕涿县是一座坚城,弟兄们怡然不惧,绝对敢战能战!” “……”张燕眉头一挑,没好气的瞪了张合一眼, 哼哼,瞧把你能耐的,搁这儿点我呢! 张合说完,郝昭就开口了,只不过他说话的语气,没有张燕那么大大咧咧,也没有张合的言辞恳切,作为讲武堂最为优秀的毕业生之一,在军中又历练了这么多年, 身上既有血海里杀出来的杀伐气,也有讲武堂里的书生气,更有熟悉公爷所有战法的那股子傲气。 放眼天下,要说谁最为崇拜张昊,或许数都数不过来,可若论谁最喜欢模仿张昊,对张昊的战法了如指掌,恐怕也就只有郝昭了。 “若论骁勇善战,公爷麾下的将士,谁不如此,若论战前筹备,大家谁不是枕戈待旦,憋着一股子气儿。” 短短的一句话,直接将张燕和张合的嘴给堵住了。 紧接着, 郝昭继续说道: “张将军跟随公爷多年,早已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次就给咱这个晚辈一个机会吧。” 说着,郝昭又将目光看向了昔日讲武堂的教官张合,谦卑道: “老师,您就甭跟学生抢了,此战若打不好,学生也好悉心求教呢。” “……”张燕。 “???”张合。 …… 第173章 揭幕战 听着郝昭如此高水平的马屁,张燕也不好去跟一个晚辈抢先发了, 无奈,只得将头撇过去,嘟囔着嘴,没再争了。 而一旁的张合,却扭头看向郝昭,目光微凝。 那眼神中带着极强的怨念: ‘你这个小老弟是怎么回事,虽说我跟着公爷很多年了,可我一直都在讲武堂教课啊,真要说跟着公爷以后打了多少仗,细细算来,其实也没多少场; 之前打袁绍的时候,你那两个师兄张辽和朱灵,也都没有跟我这个教官抢,你小子竟敢跟我抢先发!’ 郝昭微微一笑,对自家教官的怨念视而不见,反而拱手道: “公爷,末将自作主张,派了一队人马去了阳乡和石门坡,将曹军的士卒重新挖了出来,斩下了首级,尸体埋回去了,首级都装车带回来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包括司马懿在内,都是为之一惊。 郝昭此举,是想在明日攻城战时,将这些曹军首级用投石车抛进城内, 如此丧心病狂的作态…… 众人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帅座上的张昊, 还记得上次这样做的,似乎正是他们的公爷。 而让司马懿惊讶的点,是郝昭这名年轻的将领,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讨公爷关心, 嗯, 这郝昭,路子走宽了啊。 阳乡一战,典韦身死,张昊虽说没有像之前王孚死的时候那般愤怒, 但他的心里,却一直压抑着这股子邪火,就是想等到围攻涿县时,将这火气,发泄在涿县内的曹军身上。 一向有仇必报的张昊,能为了管亥的死,记了袁绍好几年, 作为贴身将领的典韦,张昊又怎会无动于衷呢。 郝昭打算用投石车将曹军的首级扔进城内,虽说杀伤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不仅打了曹操的耳光,还能让城内的曹军产生恐惧,达到动摇军心的目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 张昊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然后放到嘴边嗅了嗅, 淡淡道: “你们瞧瞧,我都还没说什么,他自己个儿倒是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儿,” 说着, 张昊看向张合,悠悠道: “儁乂啊,你倒是教出一个好学生呐!” 跟随张昊最久的张燕,自然也是了解他的,郝昭的法子,可以说直接把路通到了张昊的心窝窝里, 如此,这首战之人,非郝昭莫属了。 随即, 张燕俯身道:“郝昭这法子不错,我算是服了,这首战……我看就给郝昭吧,这年轻人,不错!” 说完, 张燕扭头看了看站在另一边的张合。 张合深吸一口气,虽说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但脸上却也释然了许多, 颔首道: “末将愿全力支持郝昭。” 张合也不傻,从公爷话里话外的意思,表达的已经很明显了。 说自己教出一个好学生,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意思就是,你这个做老师的了不起,能教出郝昭这么优秀的学生,学生有出息,当老师的脸上也是有光的,你个做老师的,就别跟学生抢机会了。 而且,今日还只是公爷询问军务,明日击鼓聚将安排任务时,还会有其他军校在。 他张合还有张燕,还得主动推举郝昭,不让公爷为难,也算是给自己个儿一个台阶下。 毕竟,论军中资历,东面的部队,以张燕资历最老,南面的部队,以张合为主。 若明日击鼓聚将,郝昭请战,公爷应允,势必会让其他人多想, 如此重要的一战,公爷放着张燕和张合这样的将领不用,为何要用一个小将? 是不是张燕和张合不受宠了,还是不受信任了? 所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明儿个,他俩还得主动推举郝昭。 除此以外, 还得看明儿个郝昭打算在哪里支持首战,若是在公爷所在的东面,那南边就得张合来配合,反之则是张燕,这些都是明日该拟定的章程。 相较于公爷的偏爱,还有张燕、张合两位前辈的果断放弃, 郝昭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随即,一撩甲裙,跪伏下来: “学生定不负校长所望!” 刚才还是公爷和末将,现在直接成了校长和学生, 称呼上的变化,倒是让在场的如司马懿这样的,不知情的人恍然若觉。 心底里,也不由的有些感慨, 讲武堂和讲武营的组建,对于张昊军,不,对于整个张昊体系,现如今的晋国公府来说,都是最坚实的底气。 经过这么多年的运营和培养,讲武堂和讲武营的作用,将愈发的能体现出来。 恐怕再有个几年,当讲武堂的学生都成为了军中能够独挡一面的将领时,张昊在军中的威信和对军队的掌控,将达到一个连帝王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 “咚!咚!咚!” “呜——呜——呜——” 战鼓擂动,号角声起,东面和南面的张昊军,开始响应,各路兵马,在各级军官的喝令下正在快速的就位。 一时间, 兵戈之声,马蹄声,喝令声,投石车前移的响声,无不展露出强烈的肃杀之气。 晋国公的车辇,在六百黑甲卫的护持下,来到东南角。 这里已经筑好了高台,这个角度,这个位置,刚好能够同时看到东面和南面的战况。 这是郝昭让人用了一晚上筑起来的, 登上高台,桌椅已经摆好了,煮茶的火炉,烹茶的器物,瓜果茶干也都备好了。 不得不说,在讨张昊欢心这点上,郝昭也是有一套的。 坐台的两侧,站着司马懿和马超。 再下一级,则是旗手与传信兵,高台的附近,除了六百黑甲卫以外,还有各部传令司马整装待命,以确保晋国公的意志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这处战场的任何角落。 由于典韦的身死,黑甲卫的主将便空缺了下来, 张昊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马超叫过来,接替典韦,领导黑甲卫。 马超的两千西凉骑军,则统一交由张硕统驭。 其实马超在跟随张昊之后没多久,就被国公爷编入了黑甲卫,担任军侯一职,只不过后来因战事的需要,把马超外派了而已。 现在召回马超,也算是合情合理。 很快, 各部将士列阵完毕,投石车也抵达了指点位置。 郝昭策马而来,然后翻身下马,一路小跑上了高台,朝着帅座上的张昊,躬身一拜道: “一切准备就绪,请公爷下令!” …… 第174章 苍天? 司马懿打望着城南和城东的张昊军,四十座攻城塔车,每一座都比城墙还要高,那支柱与横梁所构成的框架图形,无不给人以坚实和厚重感; 六十辆投石车,长杆高耸,一二十个身强力壮,赤膊上身的汉子,在下方转动绞盘,隐约传来的机括声和汉子们的号子声,让司马懿不得不对这投石车抱有浓浓的期待。 兵强马壮,甲胄齐全,每一名将士,眼眸里都表露出浓郁的战斗欲望。 不得不说, 这还是司马懿跟随张昊后,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的攻城战,心底里多少带着一些激动和紧张。 张昊斜眼瞥见司马懿那紧握于身前的手,还有那东张西望,满含兴奋的眼眸, 不由笑道: “今时今日之气象,确实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了。 不用硬着头皮的不得不战,更不用底牌用尽后的孤注一掷,稳当、舒坦、惬意。” 司马懿颔首笑了笑,附和道: “公爷擅兵略,今日算是领教了。” 张昊舀了一勺煮沸的茶汤到杯子里,然后放在嘴边,嗅着茶汤的清香,怡然道: “这打仗,就像是在烹饪一道美食,根据不同的食材和食客的口味,制定不同的做法,是煎炸烹煮还是炖闷炒烤,那都是天差地别的,调料的多少,火候的掌控,都能影响这道美食的最终呈现。” 司马懿面朝张昊,请教道:“敢问公爷,这涿县,算是什么食材,又该如何烹饪呢?” 亦就在这时, 郝昭一路小跑上了高台,朝着帅座上的公爷,躬身拜道: “一切准备就绪,请公爷下令!” 张昊与司马懿相视一笑, 看向郝昭,问道: “伯道啊(郝昭),你知道山里的狼是怎么吃鳖的么?” 郝昭不由一愣,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公爷的矫情劲儿又犯了。 作为最崇拜且最了解公爷的学生,郝昭自然知道他该做什么, 随即, 郝昭故作诧异的挑了挑眉,带着一丝疑惑,捧哏道: “鳖的壳那么硬,这狼该怎么吃?” 张昊颇为满意的悠然道:“当然是将那壳敲碎了吃啊。” 郝昭故作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道:“学生明白了,那咱们就用石头将王八壳敲碎,再享用里面的美味。” “嗯,”张昊点了点头,嘱咐道:“记得把壳清理干净些,否则崩了牙,就不优雅了。” “学生明白了。” “去吧。” “诺!”郝昭领命,转身离去了。 下了高台后,郝昭翻身上马,朝着周围的传令司马,还有旗手,朗声道: “公爷有令,攻城!”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三通带着特殊鼓点的鼓声响起,最先发动攻击的是投石车。 “吱呀——吱呀——” 随着机括声响起,长达七八丈,两抱粗的横梁以迅雷之势弹起,将网兜内的三五十颗曹军首级高高的抛向了天空, 然后,落向了两三百步外的城墙上。 抛射首级,本来就没打算给对面造成杀伤效果,这一长排的投石机“轰轰轰”的砸过去,几乎要砸近万颗脑袋过去, 不仅可以极为明显的打击城内曹军的士气,同时也能极高的鼓舞本方的斗志。 最重要的是,可以狠狠的抽曹操两大耳刮子, 你不是要来偷袭我么,不是要跟我玩儿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现在,我把这些脑袋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一个时辰, 光是送脑袋进去就花了一个时辰。 脑袋送完后,就开始换石头了。 “轰!轰!轰!” 巨石砸在城墙上的轰鸣声,远在三百步外的高台这里,都能听到。 有好几段的城墙上方已经塌陷,无法站人,但彻底崩塌还不至于,但这些画面被本方将士看在眼里,还是颇为震撼的。 其实将士们心里都明白, 自家公爷之所以让投石机轰砸城墙,就是为了在蚁附攻城时,能够减轻他们的伤亡。 主公如此体恤下面的兵卒,下面的人自然是心怀感激的。 很多时候,一些小恩小惠就能让他们这些底层的人感恩戴德,如果你在体谅体谅他们的不易,他们会更加的舍生忘死。 每当一处城墙被砸毁,张昊军的将士们便会高声欢呼,慢慢的,大家的心气儿也就起来了。 如果哪一个部分的士卒没有欢呼,压力便会给到他们前方的投石机。 “仲达。” “公爷?” “你说此时的曹操,有没有为当年的选择而后悔?” 当年,张昊不想将曹操推到自己的对立面,而是让他替自己讨伐幽州的公孙瓒,若成了,便请天子敕封他为幽州牧,让他为大汉在北方开疆拓土,也许诺过会封他为王。 可是, 曹操阳奉阴违,不仅趁机敛下了一大批粮草,还与公孙瓒勾结,私下里积极备战,让自己不得不兴师动众的北伐, 第一次北伐,打了不到半年,就因为粮草不济而失败。 其实,导致第一次北伐失败的原因,有一大部分都是张昊的决策有误,不仅低估了曹操和公孙瓒抵抗的决心,还犯下了战略上的失误,那就是没有提前稳住鲜卑人和乌桓人。 也因此,在发动二次北伐前,他用了两年的时间休养生息,不仅筹措到了充足的粮草,还把匈奴人也拖下了水,替他在草原上牵制住鲜卑人。 与此同时,将幽州分为两个战区,一个是荀彧和公孙瓒那边的沮阻战区,一个是自己和曹操所在的涿县战区。 两个战区虽说同时开战,但也有一虚一实,一轻一重之分。 涿县这边,张昊集结优势兵力主攻,先啃下曹操这块儿硬骨头,沮阻那边,则是牵制为主,毕竟沮阻北边便是乌桓人,难楼王的势力范围; 就算荀彧和赵云有能力攻下公孙瓒所驻守的沮阻,但有难楼王的八千兵马在侧,为了稳妥起见,也只能与沮阻的公孙瓒展开对峙。 不管是从一处战局还是从全局来看,曹操和公孙瓒的覆灭是迟早的事儿。 张昊能看得通透,他不信曹操看不透。 面对公爷的提问,司马懿思虑片刻后,摇了摇头, 道: “在下以为,以曹操的野望,他做出什么样的抉择,都不会后悔的,就算此次真的死在这涿县城内,他也只会抱怨苍天无眼罢了。” “苍天?” 张昊眼眸微眯,望着涿县,嘴上不由揶揄道: “苍天已死……” …… 第175章 商贾思维 翌日,清晨。 张昊军甲士摆好阵势,还是昨日的位置,还是昨日的样子。 盾牌手在前,刀斧手在后,弓弩手在中,另外还有一部分长戟手穿插其中。 昨日,投石机轰击了整整一天, 今日,大概率也一样。 经过一天的轰击,涿县南面和东面的城墙几乎没有完好的,特别是城墙上的墙垛,哪怕曹军连夜修复,也还是残破不堪, 再挨上一块巨石的轰击,估计一晚上的功夫也就白费了。 但无论怎样,负责城防的乐进和曹洪依旧坚持让将士们登上城墙,自行寻找掩体。 就算是被巨石砸死,那也得死在城墙上。 没有办法,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张昊军会在什么时候推动攻城塔车,展开蚁附攻城。 当年张昊攻打旋门关的时候,曹操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但怎么打的却是知道一些的。 若是本方士卒不登上城墙时刻保持警惕,一旦张昊军在投石机的掩护下抵近城墙,可就晚了。 正因如此, 哪怕明知道在此时登上城墙会有很大的风险,出现较大的伤亡,但曹操依旧下了死命令。 作为被动挨打的一方,他,没得选。 攻打涿县的第三日, 郝昭依旧没有下令出动攻城塔车蚁附攻城。 六十座投石机,因为部件损耗,已经更换过一轮了, 就算是这样,依旧还有八座投石机因为核心部件的磨损和损坏,无法正常工作。 张合还好,郝昭是他教出来的,他自己明白郝昭的思路和想法,可是东面的张燕却不理解,直接跑到高台上来告状了。 “公爷,这都第三天了,投石机都坏了八座了,郝昭那小子还不下令攻城,我看他这是在怠战!” “本国公,看见了。” 张昊揉着惺忪的睡眼,喃喃应声道。 午时刚用过饭,吃饱喝足了,就犯困,特别是连续听了两天的投石机轰击城墙的声音,以及将士们的欢呼声,这第三天,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音,一点儿都不觉得吵,反而让人犯困。 张昊咂吧着嘴,从果盘里拿过一枚酸果,送入自己的口中,感受着酸甜可口的汁水,也算是提神了。 “公爷,那……” “不着急,说了首战是郝昭的,那就是他的。” “可这都第三天了,只用投石机轰砸城墙,这几万人马在这里,就这么干看着么,要不是今早上有士卒在挖石头的时候崴了脚,我都不知道他郝昭还动过兵。 这,算哪门子的首战啊!” 张昊坐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远处的战况,挠了挠下巴,悠悠道: “应该也快了……” …… “快了,张昊军快动兵了!” 程昱趴在一处还剩半截的墙垛旁,瞄着城外的张昊军,淡淡道。 他的身后,是许褚、乐进还有曹洪。 听了程昱的话,许褚的目光当即一凝。 一旁的乐进颔首道:“张昊这厮就爱故弄玄虚,不知道接下来又整些什么花活儿出来。” “哼,” 曹洪眼含杀气,咬牙切齿道:“这两日,咱们折损了不少弟兄,就许他们打得着咱们,而咱们伤不到他们,这仗打得,真憋屈!” “主公说了,张昊军迟早是会派人攻城的,到时候,咱们再杀他个痛快!”许褚寒声道。 “诸位将军,让下面的将士做好准备吧,看样子,张昊军要准备攻城了。” 四人退下城墙后, 曹洪不解,不禁问道:“先生,您是怎么看出来张昊军要攻城的呢?” 他的问题,也正是许褚和乐进想知道的,下意识的也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程昱。 “城墙,下宽上窄,张昊军连轰了两日,并未将咱们的城墙砸塌,只是将上端的墙垛处砸毁了,就算再砸下去,收效也不会太大; 不仅如此, 刚才咱们去南面看了,涿县东西两边,各三十架投石机,总共六十架,今日却有八架没有运转,可见这两日的运转,对投石机的部件造成了极大的损耗。” “我明白了,”乐进沉吟道:“再用投石机轰砸城墙,不仅无法继续扩大毁伤效果,还会折损更多的投石机,这样做不值当。” “没错,” 程昱笑着颔首道:“张昊虽擅兵略,精于筹谋,但骨子里却是商人思维,无论是打仗还是为人,都讲究一个商贾之道,做什么事都是无利不起早,更会讲究一个划算与否。” 曹洪三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程昱接着说道: “今日,张昊军或会展开试探性的进攻,以探我军城防韧性。” “来得好,”许褚冷哼一声道:“将士们早就憋着一股子气,要杀杀他张昊军的威风了。” 程昱面色凝重,怅然道: “若此番你们全力抵抗,恐非良策啊。” “什么意思?”许褚皱眉道:“敌军上来了,咱们还不能全力抵抗,这叫什么道理嘛!” “我明白军师的意思了。”乐进叹道。 “哎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说与我等听听啊!”许褚焦急道。 乐进看了程昱一眼,见其微微颔首后,才缓缓道: “若张昊军在进攻的过程中,察觉到了咱们激烈的抵抗,并且还拥有着不俗的战力,张昊势必会鸣金收兵,然后继续用投石机攻击咱们。” 曹洪皱了皱眉,不解道:“军师不是说了,再用投石机攻城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么,为何还要继续用投石机呢。” “因为接下来,投石机抛砸过来的就不是巨石,而是火油罐了!” “什么!” 程昱的话,让许褚和曹洪心中一惊,唯有乐进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你们还记得当初,张昊攻打旋门关时的场景么?” 乐进长舒了一口气,回忆道: “当初主公应张昊之约,在旋门关破后的第二天前去赴约,当时我扮做护卫跟随在主公身旁。 张昊用投石机,为何能一昼夜攻破旋门关? 旋门关年久失修,被巨石把关墙砸塌是一方面,更主要的,便是用投石机将火油罐扔进关内,致使关墙上、关墙内都被火油浸染。 最后只需两三轮火箭,便能将旋门关点燃,使其成为一片火海。 十余万西凉军,逃出去的,也不过五六万人,而张昊军的伤亡,于此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听了乐进的话, 许褚和曹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得不停的吞咽着唾沫。 程昱转头看向曹洪和乐进, 道: “接下来,就拜托二位将军了。” 说完, 程昱领着许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第176章 青龙偃月 张昊军于攻城塔车左右列阵,严阵以待。 涿县南面, 郝昭警惕地看着前方情况,然后缓缓将手抬起。 看到郝昭收拾的传信兵,开始朝着左右策马高喊: “停止轰击!” “停止轰击!” 涿县东面, 投石机也停止了轰击。 关羽没有骑赤兔马,而是站在军阵前,拄着青龙偃月刀,眼睛死死的盯着两百步外的涿县东城门。 其实就在刚才,郝昭便找到负责东面战事的关羽,详细说明了投石机停止轰击后的章程。 根据郝昭的判断, 投石车停下后,要么他们从东南两面对涿县发动试探性的攻击, 要么,城内的曹军会趁机杀出城,发起一波反攻,若能捣毁投石机或者攻城塔车固然好,就算不能也能趁机削弱张昊军人锐气。 就在这时, 安静的涿县东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然后,便是一队骑兵,从里面冲了出来。 地面开始了轻微震颤,前方,曹洪一马当先。 关羽眼眸一凝,脸上并未有丝毫的惊慌,朗声高呼道: “变阵!” 随着关羽的一声令下,身后的张昊军步卒持盾上前,先是将关羽护持在盾后,然后长戟手将锋利的铁戟从盾后伸了出来。 中排的弓弩手,也在这个时候将弓弦拉满,只等那一声令下。 涿县南面, 当郝昭看到南城门打开,一支骑兵从里面冲出来的时候。 郝昭便将配刀收回刀鞘, 走到旁边的一名长枪兵前,将其长枪拿了过来,接着又走到另一名橹盾手跟前,将其盾牌拿在了手里。 郝昭左手持盾,右手持长枪,走到军阵的最前列。 “砰!” 长枪击打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铿锵之声。 紧接着, 郝昭将盾牌重重的放在地面上, 屈膝蹲下,长枪放在身侧,前端探出,末端抵住地面。 大喝一声: “变阵!” “诺!” 原本正常的方阵,随着郝昭的一声令下,迅速发生着变化,逐渐形成了一个一个的锥形,而郝昭,则位于锥形的最尖端。 至于锥形阵的后方,则是长戟手和盾手组成的盾墙。 张昊军中,几乎大部分的中低级军官都是讲武堂或者讲武营出来的,他们对郝昭自然也是知道的,虽说并不一定见过其本人, 但他在讲武堂内的优异表现,一直都被教官们挂在嘴边,而且前几年的作战中,郝昭和徐晃的配合,也打出了不少经典战例,被记录在讲武堂的教案中,被更多的学员所熟知。 所以, 当郝昭站在最前方领导他们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会因为他的年轻而去轻视,更不会因为他还只是一个裨将的军职而有半点不尊从。 对于阵型的变化,他们曾经在讲武堂演练过很多次了,在什么样的场合、环境、敌人等众多的因素下,采用什么样的阵型迎敌,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 当郝昭一手持盾,一手持长枪站在军阵最前列,并摆出迎敌姿势的时候,他们就明白郝昭是要他们摆出什么样的阵型了。 战马的铁蹄声,曹军将士的喊杀声,愈来愈近。 “呼——” 郝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眼睛越过盾牌,看向即将冲掠过来的曹军骑兵, 这距离,他几乎都能看清敌军士卒那扭曲且狰狞的表情。 郝昭这会儿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似乎应该趁着刚才拍击盾牌的时候,跟将士们说一些话,再鼓舞鼓舞士气。 不过, 好像公爷也极少在阵前鼓舞大家,兴许是觉着自己的兵马都是骁勇善战之辈,不用鼓舞士气吧。 嗯,好像也不对, 因为公爷不善战,似乎从来没有带头冲阵。 郝昭的心里有些矛盾,若是张昊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想这些的话,应该会对他唏嘘一声:“矫情!” 既然错过了鼓舞士气的机会, 那就不说了吧。 “咻!咻!咻!” 无数支箭矢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向曹军骑兵。 “咻!” 一支利箭几乎擦着郝昭的兜鍪上方掠过,吓得郝昭不由得将头埋低了一些。 这种防骑兵冲阵的步军锥形阵不仅能有效的对敌军骑兵造成阻碍,更能对其造成很大程度的杀伤。 这种杀伤,源自于锥形阵后方的弓箭手, 最前排的弓箭手,为了对敌军造成有效且精准的杀伤,往往会将对方骑兵放入百步之内,然后用平射的方式进行射击。 好处是精准度高,杀伤力大,坏处嘛,就是容易误伤友军。 一轮弓箭射完后,第二轮还未射出时,曹军骑兵就已经抵近到二十步的距离了。 郝昭眼眸一凝,高呼道: “刺!” 随着话音刚落,每座锥形阵的外侧,开始刺出长枪,将整个锥形阵包裹得如同刺猬。 随着曹军骑兵被锥形阵分流,锥形阵两侧的长枪开始刺向曹军战马,绊马腿,刺马腹。 曹军骑兵几乎抵达不了后阵,便被刺落下马,然后被刺出的长枪刺死。 …… 涿县东面, 当曹军骑兵撞入张昊军的军阵后,便如同跌进了泥沼一般, 往前,后继乏力, 往后,动弹不得。 曹军骑兵本就不多,算下来,也就两三千,东西各一半,分到东面杀出来的骑兵也就千余骑。 当这些骑兵陷入张昊军的军阵中后,往往两三名步卒便能分到一名曹军骑兵。 要么用长戟直接将骑兵刺死,要么把敌人刺落下马,再让刀斧手上前补刀。 而阵前的关羽,就显得粗暴很多了。 青龙偃月刀重八十二斤,长九尺五寸,在关羽手中,只要向前一个劈斩,便能将曹军骑兵劈落下马。 曹洪刚出城时,他便一眼看到了手持青龙偃月刀,身着青龙宝铠的关羽, 在让几名亲卫前去试探关羽身手之后,他策马跟在后面,当关羽面门大开时,他便高举长柄大刀朝着关羽的头颅奋力劈下。 关羽早就留意到了曹洪, 眼瞅着对方持刀劈向自己,关羽迅疾闪身躲过对方的劈刀, 随即, 趁势用青龙偃月刀的末端杵在了曹洪战马的腹部。 战马悲鸣一声,跌倒在地,曹洪也随之滚落下马。 正当曹洪准备起身时, 一道寒光,似乎带着些许的龙吟之声,朝着自己袭来。 “噗嗤!” 曹洪只觉天旋地转。 人头落地。 …… 第177章 杀曹贼! 曹军之所以采取主动进攻的策略,也是因为乐进和曹洪两人一合计, 与其等待着张昊军用火油烧城,还不如带着骑兵杀出城去,万一能捣毁对方的投石机和攻城塔车呢。 有时候,你做了,或许能够成功,但若是不做,那就真的成了坐以待毙了。 可是, 纵使他们计划得再好,可现实却是骨感的。 涿县东面,曹洪被关羽一刀砍下了脑袋,逃回去的曹军骑兵不过十之二三; 南面的乐进部要好一些,发现事不可为以后,便带着部众撤退了,算下来差不多折损了一半的兵马。 从此战的胜负来讲, 不能说曹军的将士不骁勇善战,而是张昊这边的准备太过充分了。 其根本原因在于,张昊并没有急于求成的一定要在短时间内拿下涿县,而是追求一个都不放过的目的,将涿县围死。 正因如此, 张昊军的布置都是基于怎么将涿县围死而落的子,桃水北岸的胡骑军如此,涿县西面的飞虎骑和西凉骑军如此, 南面和东面的张昊军主力更是如此。 曹军骑兵的铩羽而归,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 一个郝昭,一个关羽,都是作战经验丰富之人,在具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让曹军得了逞,那他们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当两侧的军报传至高台上, 告知张昊东南两侧的战况时,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但一旁的司马懿却注意到了两个公爷的细节, 首先是下意识的挺直了后背, 然后,原本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猛得攥紧。 但, 饶是如此, 公爷依旧用最平静的语气,带着些许慵懒道: “呵,我当曹操心里不着急呢,也就两天的轰砸,就忍不住出手了。” 这时, 下面传信兵不断传来下方将领的请战,张燕、藏霸、高顺等请求对城内的曹军展开强攻。 显然,曹军的主动出击,就像是一根针一样,刺痛了他们。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厨子正在摆弄一条即将摆上餐桌的大鲶鱼,然后被大鲶鱼的尾巴扇了俩大耳刮子。 疼倒不疼,但多少有些侮辱人。 张昊微微仰起头,手指有意无意的敲击在扶手上, 道: “传令下去,让郝昭的按计划行事,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既然涿县这只鳖的壳敲不碎,那就用猛火去烤, 就算是烤焦了也没关系, 吃不着,就是看着,咱心里也是痛快的。” …… 涿县城内, 许褚和李乾正在督促下面的兵卒将一桶一桶的水洒在干草上。 然后,兵卒又将这些被水浸湿的干草堆积起来,形成一堵一堵的防火墙, 除此以外, 一些曹军士卒还将沙土堆积在南城门和东城门,一旦城内燃起大火,便可用这些沙土将火源给扑灭。 贾诩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内的情况,神情凝重。 程昱走过来,提醒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万一张昊军在此时进攻,可就危险了。” 贾诩神情凝重道: “主公在做什么?” “午睡。” 贾诩皱了皱眉,怅然到: “咱们的主公可真不是寻常人啊,如今都快火烧眉毛了,他还能睡得着觉。” “谁说不是呢。” 贾诩看向程昱,询问道:“主公还是没有同意率军突围么?” 程昱看向贾诩,微微摇头道: “你文和的计策,几乎是要牺牲两万人的性命来换取主公一人之性命啊。” “主公不愿意?” 程昱看向城内忙碌的将士,长舒一口气,道: “不是主公不愿意,而是,就算逃出去了,没有足够的兵马就算去了草原,鲜卑人也不会采纳南下的建议。 况且, 主公如此,或许已经想出别的什么法子以应对此危局吧。” “别的法子?”贾诩略微有些诧异。 程昱颔首道: “你不也说了么,咱们主公非凡人尔。” …… 天色渐暗, 一车一车的火油罐被运送至投石机处, 随着郝昭的一声令下,火油罐被投石机抛向了天空,然后落入涿县内。 很快, 涿县的城墙上,城内,开始燃起了大火。 随着一罐一罐的火油被抛射进涿县城内,火势也逐渐的大了起来, 当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时,涿县城南和城东已经被火海所覆盖,火光几乎将半边天给照亮了。 一股一股的热浪席卷城外的张昊军士卒,一些靠的近的将士,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大火烧了一晚上,在天将将亮时,火势减弱,浓烟滚滚。 “将士们!” “在!” “在!” 郝昭高举战刀,朝着前方外墙焦黑的涿县南城门,高声道: “曹操就在里面,随我攻进去,杀曹贼!” “杀曹贼!” “吱呀——”投石车开始做最后的轰击,以掩护攻城塔车和步卒靠近城墙。 攻城塔车在数十名力士的推动下,朝着城墙缓缓而去。 周围,是高举简易云梯的步军,他们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向城墙快步而去。 涿县城墙上, 示警的兵卒在发现张昊军开始大举进攻时,吹响了号角。 “呜——” “张昊军攻城了,上城墙!” “快,让弓弩手上城墙!” 当一队队弓弩手登上城墙后,开始朝着城外的张昊军进行抛射。 “叮叮当当……” 曹军的箭矢,并未对攻城塔车和下面的张昊军步卒造成多么严重的杀伤; 先不说攻城塔车的正面都包裹着一层防火的铁皮和隔热的牛皮,只要不是床弩,一般的箭矢几乎对其造成不了伤害。 至于下面的盾牌手和先登军,他们本身就穿戴着最优质的甲胄, 当然了, 再好的防御也会百密一疏,也不是没有倒霉蛋真的被箭矢从盾牌与盾牌之间缝隙射进来,又恰巧射在了没有甲胄覆盖的部位。 但尽管如此,只要不是致命伤,大部分人基本都强行撑着,最多发出一声闷哼。 故而, 严密的盾阵,依旧纹丝不动,不给城墙上的曹军弓箭手丝毫的机会。 片刻之后,随着张昊军距离城墙还有五十步时,投石机停止了抛射,躲藏在盾牌下面的弓弩手掀开头顶上方的盾牌, 朝着城墙上探出身子的曹军弓箭手,进行还击。 由于少了墙垛的掩护,城墙上的曹军弓箭手几乎成了张昊军弓弩手的活靶子。 数息过后, 当张昊军触碰到城墙时, 郝昭放下举在头顶的橹盾,高呼道: “架云梯!” …… 第178章 涿县攻防战(一) 第一步棋,把之前曹军的首级扔回涿县,给城内的曹军造成一定的心理恐慌; 第二步棋,先用巨石去砸城墙,一来对城内守军造成一定的威慑和损伤,二来也可以削弱其城防; 第三步,火烧涿县。 虽说不是将整个涿县全部点燃,但差不多也能将南城门和东城门的大部分地方都烧毁。 一道美味佳肴,总少不了清洗食材、腌制食材等一系列的前戏。 前戏完成后,起猛火开始玩儿手艺了。 张昊军这边开始全力进攻,曹军,则需要全力防守; 这场仗,打到目前为止,双方就要开始动真格的了,攻不攻的下来,就看张昊军的指挥和骁勇了,守不守得住,也得看眼下曹军的士气和韧性了。 说得粗俗一点,那就是前戏做足了,过程双方来回拉扯,就看这最后一哆嗦了。 至于这场仗的结果, 张昊很笃定。 此时坐在高台帅椅上的晋国公,心里,其实巴不得曹军在涿县抵抗的久一些,有韧性一点,能够让自己麾下的这些将领们能够明白, 他们不是天下无敌,咬上硬骨头,也得做好崩几颗牙的准备。 而且幽州这边的两个战区,只要曹军一破,曹操一死,幽州这边的势力,包括沮阻的公孙瓒和辽东的公孙度也就没那么高的心气儿了。 曹操一死,公孙瓒一败,就只剩下辽东那边公孙度,或许还能依托地势负隅顽抗, 但那又如何,只需遣一员大将,领一支兵马过去,剩下的,就真的只是枯燥乏味的给地图格子涂颜色罢了。 …… “弟兄们,随我杀曹军啊!” 徐晃高呼一声,随着攻城塔车的踏板落在城墙上的那一刹那,他便带着身后的甲士冲了出去。 作为郝昭的老大哥, 看到自己的小老弟从公爷那里抢到这样一个足以名留青史的差事,自然是要挺身帮衬一把的。 整个城南的张合部,除了张合坐镇后方以外,包括徐晃在内的臧霸和高顺都带着兵马冲了上去; 涿县的南城墙,被分成了四段,郝昭、徐晃、臧霸、高顺各负责一段,各自带着本部兵马作为先登军冲上去。 当胜败已经注定的时候,能否合理合规的赚取军功则是大家所在意的。 谁先彻底占据城墙,并且稳定局面,视为先登之功; 谁能杀下城墙将城门打开,视为夺门之功。 再往后,斩杀敌将有斩杀敌将的功劳,若能取得曹操首级,自然是此战的头功,说不得,就得拜将封侯了。 如今的国公爷已经贵为公爵,向天子为下面将领讨要几个侯爵爵位,不过分吧。 随着登上城墙的张昊军越来越多,城墙上的曹军弓箭手也不得不将手中的弓箭丢在了地上,掏出了刀或者斧头迎向张昊军。 对于城墙上的曹军来说,他们不是要在这里与张昊军鏖战,他们的目的是要将这些张昊军赶下城墙。 这会儿, 源源不断的曹军士卒在各级将领的带领下从各个方向赶来驰援,有从西城墙和北城墙过来的,也有直接从城内上来的。 负责南城墙的乐进早就预料到了南城门会是张昊军主攻的方向,遂早就将城内的李乾部和夏侯惇叫了过来。 目前张昊军攻势太强,正在不断的扩大城墙上所占据的范围,如果范围越大,张昊军能够登上城墙的渠道也会越多, 此消彼长之下,便会对曹军不利。 这会儿,张昊军的攻势太猛,对于曹军来说,若是一味的针锋相对,是不太明智的,眼下,乐进真正要做的,只有一条,就是稳住阵脚! 只有先将城墙上本方所控制的范围稳固住,他们才有可能依托地利优势,一点一点的将张昊军赶下去。 双方将士在城墙上都杀红了眼, 兵器撞击到盾牌的声响,刀斧刺破甲胄插入敌军士卒身躯的破肉之声,还有双方士卒发出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郝昭用手里不知从何处夺来的长矛洞穿了一名曹军军校的身体,那名曹军军校被长矛洞穿后,并未倒下,而是咬着牙,双手死死的握住长矛, 似乎是在给周围袍泽上前补刀的机会。 然而,在郝昭还没能来得及松开长矛换刀时,前方便涌上来两名曹军士卒,其中一人更是用手斧直接砍在了郝昭的胸甲上。 “砰!” 郝昭喉咙一甜,左手死死握住胸前的手斧,左脚向后蹬地以稳住身形没让自己跌倒,而后快速的用右手抽出腰刀,对着另一名曹军士卒砍去。 “噗嗤!” 那名刚迎上前来的曹军士卒还未将手里的刀砍下,便被郝昭一刀划破了胸膛,惨叫一声倒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之前那名用手斧砍郝昭的曹军士卒再次向郝昭扑来, 显然,他是想将眼前这位张昊军的将领抱住,然后一同跳下城墙。 都是从死人堆里的摸爬滚打出来的,郝昭在看到曹军士卒那疯狂的眼神时,他便知道对方心里所想的是什么, 既然知道了,他又如何会叫对方如愿呢。 “给我……死!” 郝昭身子往下一沉,一招千斤坠,便止住了这名曹军士卒的冲劲, 随即, 郝昭一只手直接攥住这名曹军士卒的肩膀,然后右手的佩刀,直接从对方脖颈处切入, 顷刻间,鲜血喷涌,当即溅射了郝昭一脸。 他来不及用手去抹脸上的血,然后一把将这名曹军士卒推开, 下意识的先是摸了摸胸甲,想知道自己的胸甲被砍破了没有,发现胸甲上有一道深深的凹痕,没有砍破后,才放下心来。 刚才那一手斧砍在自己的胸甲上,差点儿让他岔了气。 不等郝昭喘息,前面补位上来的曹军士卒再度冲来。 郝昭眼眸一凝,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曹军盾牌,迎了上去。 “砰!” 盾牌直接撞在了曹军士卒的身上,将其撞飞,失去掩护的另一名曹军刀斧手被郝昭一刀砍下了脑袋。 随后, 不等先前被撞倒的曹军士卒起身,郝昭一脚踢飞了其手里的手斧,手中的刀直接补了进去。 一口气做完这些, 郝昭站起身,刚准备换气时, 一道强烈的杀意就从正前方冲了过来…… …… 第179章 涿县攻防战(二) 其实, 先登军的艰难之处并不是攀爬的过程,而是如何在登上城墙后,守好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在抵住敌人攻杀的同时,为己方袍泽的攀爬赢得时间。 郝昭做为第一批从攻城塔车冲入城墙的先登军,在抢先一步占据一小块儿城墙后,他的作用就是为自己身后的袍泽以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防线, 稳住防线,让更多的袍泽通过云梯也好,攻城塔车也好,登上城墙。 当城墙上的本方袍泽越来越多,都快站不下的时候,他们才会向外围拓展范围,然后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过程。 也正因如此,面对守军的奋力围杀,先登军的战损也是最高的。 自先秦时起,便有四大军功之说,先登、破阵、斩将、夺旗; 所谓先登,便是第一个爬上城墙的人,这是底层士兵最快的晋升通道。 破阵需要智慧,斩将和夺旗可以合并完成,是需要个人武艺的, 当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只有先登可以凭一身蛮力和一腔血勇完成。 郝昭不是第一次带着先登军攀爬上墙,所以他是有经验的,知道什么时候该稳守,什么时候该抢攻。 然而, 这一次来得显然不同,最重要的是,郝昭本就不以武艺见长,经过一番厮杀,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嗡!” 一道长戟,刺了过来。 郝昭只来得及半转身, “噗!” 虎贲方天戟刺破了郝昭的盾牌,戟尖刺穿了郝昭的胸甲,入肉三分。 刹那间, 郝昭整个人被顶了起来,被长戟挑于半空。 手持虎贲方天戟的,正是李典的叔父,李乾。 李乾先前持戟冲来的时候,还不确定眼前这个年轻小将是什么身份,在这种乱局之下,他也没工夫去思索这些。 只当对方是张昊军中的一名小校罢了。 其实,自从涿县被围后,李乾就很烦躁,无比烦躁。 自己寄予厚望的子侄李典,在自己的力荐下,被曹操委以重任,亲率三千本部兵马去雍奴驻防,以防备关羽从泉州北上。 其实李乾事先就打探清楚了,泉州的关羽也就千余骑,纵使再精锐,再骁勇善战,也不可能以千余骑兵去攻打由李典的三千步骑驻守的雍奴吧。 而且李乾知道李典的能力,智勇双全,有大将之资。 别说关羽有兵千余骑,就是关羽带着一万兵马,想要在短时间内攻破李典驻守的雍奴,也是极为困难的。 可偏偏,张昊亲自带着兵马和关羽从泉州北上,李典又好巧不巧的去巡视军堡了,不仅丢了雍奴,就连其自己也被张昊所俘。 虽然没有听到李典投降张昊的消息,但在曹军中,亦有不少闲言碎语,让李乾大为恼火。 “嗯?” 李乾这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虎贲方天戟,竟然没能洞穿这个敌军小校的身躯。 按理说, 以自己的力量,配合无往不利的虎贲方天戟,刺破一面盾牌和盾牌后面的盾手毫无问题,可竟然在这里,仅仅只是将面前这名敌军小校给刺伤了。 “噗!” 郝昭不由喷出了一大口血。 戟尖入肉三分,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皮外伤, 之所以喷出血,主要还是因为这股子巨力,将自己内腑给震伤了。 他之所以没有被对方这一戟刺死, 因为他身上的甲胄,特别是胸甲,那是兵器工坊特制而成的,锻造工艺高超,铸造过程繁杂,只有张昊军中的将领才有资格穿戴。 这,也是作为张昊军将领的一种殊荣,更是中下级军官不顾身死也要赚取军功,败将封侯的原因之一。 甲胄,对于军人来说,那就是命,相当于第二条命。 对于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军人来说,什么样的奖赏,都抵不过增加一条命,毕竟,再好的奖赏,也得有名花不是。 就这一愣神,一耽搁,李乾的目光便落在了郝昭的甲胄上,接着眼眸一凝,从对方甲胄和手中配刀这些细节上,他终于大概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不是普通军校,而是张昊麾下的将领,如此年轻,又是带领步军。 “呵呵,你不会就是号称张昊亲传弟子,讲武堂中最了解张昊的优秀毕业生郝昭吧!” 郝昭不由一愣,不禁抬眼,略微有些诧异的看向眼前的敌将。 不知为何, 尽管对方刚才差点杀了自己,但听到对方所说的话, 他的心里,竟然有一种舒服的感觉,这种舒服,让他的头皮都有些酥麻。 作为礼貌,不,其实是骨子里的矫情劲儿上来了, 他觉得,自己也应当夸赞一下对方,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可是郝昭看着李乾,上下一打量,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对方,最后,目光只能停留在对方的长戟上。 道: “呃……你这长戟不错。” 李乾眼眸微眯,神情狰狞道: “取你命者,山阳李乾!” 李乾一挥长戟,将郝昭身前的盾牌挑飞。 而后, 身形一跃,手持虎贲方天戟,朝着郝昭刺去。 …… 夏侯惇带着一众亲卫登上城墙后,本来是打算直接展开强攻,将这一段沦陷的城墙给抢占回来的。 可是,在两三轮的冲杀之下,夏侯惇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就像是一个自信满满的人,一头撞到了铜墙铁壁上,头破血流。 他现在已经无法再去组织第三轮或者第四轮强攻了,因为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预想之中付出一定伤亡就能凿穿的张昊军军阵,在眼下,依旧岿然不动。 夏侯惇的目光扫视着眼前这些周身被坚甲完全覆盖的高大甲士,眼里满是震惊和忌惮。 这些甲士和他之前所见过的张昊军甲士不同,首先便是这些甲士的身高都在七尺以上,而且个个作战经验丰富,在刚才的厮杀中,每一击都能直击本方士卒的要害。 而且,这些身披重甲的甲士,只用两种兵器,一种是长枪,用来压迫敌人,另一种是手锤,方便近战。 他们所组成的防线坚实稳固,就像是一堵墙一般,反观自己这边,每次冲锋后,几乎都被这堵墙给挡下,然后被对方像绞肉一般的屠杀。 高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向眼前的夏侯惇,朗声高呼道: “陷阵之志!” 众甲士齐声呐喊: “有死无生!” …… 第180章 涿县攻防战(三) “铛!” 高顺手持铁点钢枪,双臂灌力之下不仅一枪挑开了迎面而来的长枪, 整个人还依托周围陷阵营重甲的掩护,纵身跃向另外一侧,让夏侯惇处于同时面对自己和陷阵营重甲的围攻之中。 高顺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夏侯惇, 他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对于军功的渴望,这种渴望是那种在洛阳城里待久了,好不容易得以出来松松筋骨的那种感觉。 随即, 高顺将手里的铁点钢枪缓缓抬起,指向夏侯惇, 平静道: “就你了!” 若论武艺, 或许高顺并不是夏侯惇的对手。 但两军交战,又有几个时候是单纯的拼将领的武艺呢, 气势,氛围才是最主要的。 夏侯惇带着曹军部众连攻两三轮都失败了,士气和底气也在无形之中被削弱,反观高顺这边,通过攻城塔车登上城墙的陷阵营重甲,虽说只有三五十人, 但他们所呈现出来的效果,却是让夏侯惇都不得不震惊和忌惮。 同样,这些陷阵营重甲,不仅是高顺的倚靠,更是高顺直面夏侯惇这等骁将的底气。 此消彼长之下,哪怕高顺的武艺比不上夏侯惇,可在气势和心中底气,夏侯惇却是落得下乘。 夏侯惇眼眸一凝,神情狰狞的盯着高顺, 他深知此时此刻自己所面临的困境,更清楚身后的曹军士卒在士气上已经削弱了不少,若再不想办法击杀面前这名敌将扳回一局, 恐怕他这一部兵马就得崩溃。 “看枪!” 随着夏侯惇大喝一声,抡起手中长枪朝着高顺扫去。 高顺并没有去格挡,而是一个转身,靠向了本方军阵,且又很快的融入到陷阵营重甲的军阵中,被藏了进去。 “铛!” 夏侯惇的长枪,被三名陷阵营重甲士卒用长枪抵住。 “呵。” 夏侯惇笑了,这是在嘲笑高顺,但他并不意外,显然早有预料, 随即, 他再次挥动长枪,将一支斜砸过来的手锤直接格挡开,而后将长枪对着近前的一名陷阵营重甲士卒猛得刺去。 “噗!” 在夏侯惇巨大的力道下,坚实的重甲被洞穿,连带着这名甲士也被他的长枪的捅入。 夏侯惇身形游走,在避开了攻来的手锤后,趁机想要抽回长枪,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长枪竟然被那名刺成重伤的甲士给双手禁锢住了; 不仅如此,其周边的两名甲士也将夏侯惇的长枪给夹住了,使其不得抽出。 夏侯惇心中一惊,当即就要抬脚去踹, 但下一刻, 这两名重甲士卒的长枪对着他迎面刺来。 夏侯惇眉头微蹙,身形不得不后撤,而在其后撤时,高顺骤然杀出, 放弃了长枪改用刀的高顺,一手前探,似乎要去抓住夏侯惇的甲胄,一手持刀在后蓄力,以一种宁愿自己挨上一刀或者一脚也要杀死对方而去。 高顺的骤然杀出,倒是让夏侯惇没有想到,但此时的他,长枪拔不出来,刚刚抬起的右脚已经来不及收回,更无法后撤, 面对如此危机,夏侯惇不敢怠慢,身形一个翻转,只能将自己的左臂抬起去挡。 “呲咻!” 高顺眼瞅着抓不到夏侯惇,既然对方伸出一臂主动来接,那自己又怎能不让对方如愿呢,一刀划过夏侯惇的左臂, 伤口深可见骨,一道血线划出。 夏侯惇吃痛,本想予以还击,却不想面前的重甲士卒再度扑了上来, 随即, 他心中一横,顾不得左臂的疼痛,右手松开自己的长枪,双腿快速的蹬地后撤。 “保护将军!” 曹军终于在此时簇拥了上来,他们都是夏侯惇的亲兵,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本就士气低落的他们反应自然不快, 但在看到自家将军受伤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了上来。 按理说,以夏侯惇的实力,不该如此狼狈的,想当年他跟随曹操与董卓军和吕布军作战时,哪次不是以少打多, 虽说董卓和吕布的军队比不过眼前的这些张昊军重甲,但也不至于如此。 要怪, 只能怪大汉的那位晋国公,对曹操是又恨又怕,在能一手建立曹魏政权的曹操面前,他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 这次,为了围杀曹操,不仅亲自带兵过来,还把自己手里的精锐全部拿了出来。 游弋在涿县北侧的胡骑军,西侧的飞虎骑,就连驻守在洛阳的陷阵营,也被带了过来。 再看这次围攻涿县所出动的将领, 北侧的屠兀骨,西侧的张硕,东侧的关羽、张燕,南侧的张合、徐晃、郝昭、臧霸、高顺; 还有张昊带在身边的马超。 若论阵容的豪华程度,后世称誉的五子良将带了俩,五虎上将也带了俩,就是臧霸和郝昭那也是能称得上曹魏名将的。 这样的阵容,攻一个涿县,若不是曹操在这里,还真犯不上。 夏侯惇被亲兵架着往后撤, 他一手捂住自己的左臂,一边紧咬着牙, 不甘心,着实是不甘心! 夏侯惇的目光很精准的捕捉到高顺,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刻意的看向自己这边,而是带着身后越聚越多的张昊军重甲,平稳的砍杀和继续带动阵型向前推进。 有些人,不逞匹夫之勇,是因为他没有匹夫之勇; 但有些人,他有匹夫之勇,却知道做出更有大局观的选择。 高顺,便是后者, 夏侯惇已然受伤,而且伤势不轻,若是高顺带着一众陷阵营重甲铆足劲儿的去追杀,或许是有机会追上夏侯惇,并将其杀死的。 但是, 高顺并没有去冒这个险。 斩杀夏侯惇,的确是大功一件,亦或许能以此拜将封侯, 可是,高顺沉稳内敛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去冒这个险,只有带着陷阵营重甲一步一步的占据城墙,抢夺下城门,打开城门,才是对大局有利的。 这也是为何, 在张昊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时,能够放心大胆的将洛阳交给高顺驻守的原因。 忠心是一方面,沉稳内敛,不为私欲而激进才是张昊对他委以重任的底气所在。 …… 第181章 涿县攻防战(四) 涿县南侧,张昊军军阵。 张合抬着手,望向涿县城墙,由于很多墙垛被砸塌,导致城外的人能清楚的看到城墙上的厮杀, 在看到越来越多的张昊军涌上城墙并且占据着一席之地时,张合也不由的点了点头。 “看样子,这涿县,今日就能拿下。”一旁的王凌开口道。 王凌作为讲武二期的毕业生,跟随张合之后,履历军功,训练出来的八百先登死士也成为了张合部的一张王牌, 按理来说,凭借王凌在军中的资历和能力,应该做个牙将,再不济,做个裨将也是绰绰有余的。 要知道郝昭,一个讲武五期的毕业生,如今也已经是裨将了,纵使打了不少场硬仗,立下的军功也很多,但毕竟比王凌晚了三四年入伍。 就算王凌立下的军功没有郝昭多,打的仗也没有郝昭有分量,但也不至于到现在为止,王凌还是一个偏将。 其实张合多次为王凌申请擢升,但都被上面给压下来了,至于上面是谁,自然就是晋国公张昊了。 其实张昊也不想刻意打压谁,主要是每年的晋升名单都会先由内卫府军纪司做校对, 首先是对所提报的将领进行评审,譬如过去一年中有没有违反军纪,表现如何,治军如何,立下了哪些功劳等等; 在评审通过后,还有一个政审,就是该将领的政治背景。 关于政审也有相对应的择优标准,寒门出身的优先提拔,其次是冀州、青州、并州等地的士族出身然后依次是其他州郡,具体的根据各州郡归附顺序来定; 最后便是看该将领的家里,有没有在朝廷做官的,哪一个派系的官员。 而王凌, 在评审这一块儿没得说,唯独就卡在了政审上, 只因为王凌是王允的侄子,就这一条,便会被军纪司备注在名单中。 当张昊在批示擢升名单时,在看到王凌的家庭背景和没有太突出的功绩时,便会下意识的划掉。 其实这也怪不到张昊的头上, 只因为张昊的地盘越来越大,打仗的频率太高,每年报上来的晋升名单,就有一两百号人。 若是全都应允下来,那每年得增加多少个将军,中等级别的军官,从高到低是副将、牙将、裨将、偏将; 一个最低级别的将领,偏将,就能掌握一支小部队去进行军事行动,下面带俩校尉,三四千人差不多了。 若中等级别的军官增多了,就会造成一个结果,那就是管理层太多,执行的人少; 在保证正常且合理的军事体系下,就不得不让一部分军官成为不掌兵权的闲职,闲职对于眼下的晋国公府来说,就相当于一笔额外的开支。 说句通俗点的话,就是哪有初创型公司烧钱养闲人的。 所以, 内卫府军纪司在校对擢升名单时,往往会刷下一半的人,剩下的这一半人里,还得照顾一些人情世故,比如冀州系、青州系、黄巾系、讲武系等等。 随着地盘越来越大,这些山头也会逐渐的增多,就比如同样的一个冀州系里,也会有多个山头,譬如沮授和张合的讲武系; 沮授、田丰、周仓、张燕、高览等人的黄巾系; 同时,黄巾系里,也会分更多的小山头,譬如沮授、田丰、周仓、张燕的冀州系,高览、太史慈等人的青州系。 一个个大山头下还有很多个小山头,对于张昊来说,他只需要去平衡这一个个的大山头,至于下面的那些小山头,则由内卫府军纪司来平衡。 也正是如此,王凌的晋升就这么在各个山头的权衡利弊之下,被耽搁了下来。 对此,王凌是知道的,但王凌并没有丝毫的怨念。 自从叔父王允在府中自缢而亡后,整个王氏也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王凌身上了。 太原王氏要想继续延续,只能攀附晋国公张昊这棵大树,可由于王允和张昊之间多有嫌隙,太原王氏在王允死后也逐渐遭到过当地豪强的欺凌,只能苟延残喘。 好在有王凌早早的被送入讲武堂学习,后来又在张合手下做事,张合毕竟是皇甫嵩的门生,对王凌这样的人多少也会关照一二; 当然,主要还是王凌自己努力,又有些天赋,否则张合也不会将其留在身边,放心的让他组建八百先登死士。 其实,在郝昭下令开始蚁附攻城时,王凌不是没有想过跟着郝昭一起去,他相信,有八百先登死士在,虽不敢说能够抢夺下城门,但能在城墙上杀出一席之地是完全没问题的。 可是,王凌没有去请战。 当徐晃、臧霸、高顺都带着部众上去的时候,王凌开始按捺不住了, 但他,依旧没有向张合请战。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合适。 在整个晋国公的体系下,张合才是他王凌的贵人,至于晋国公本人,他王凌还够不着。 王凌向来以张合的心腹自居,张合没有下令,他就不能动,哪怕军功就在前面,张合没有说话,他就不能去拿。 他也正是凭借着这样的心性,张合才会在每年的晋升提报名单中加上他的名字,并且完完全全的信任他。 “看这样子,就算今日拿不下涿县,坚持到明日,也能拿下!”张合悠悠道。 良久, 张合侧目看向身旁的王凌,笑道: “其实,你若是请战,跟着郝昭他们去攻城,本将会允你带着先登死士去的,你可以用他们换取一份天大的功劳。” “……”王凌没有说话。 张合摇了摇头,微微叹息道: “公爷在涿县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目的是要曹操的命,而非只是一个小小的涿县,先登之功如何,斩将之功又如何,谁若是能取下曹操的首级献于公爷,必拜将封侯。” 王凌喉头微动,握着配刀刀柄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指尖已经泛白了。 张合的余光扫过,王凌细微的反应便被其看在了眼里,嘴角一咧,笑道: “彦云(王凌)啊,其实,你不用活得那般小心谨慎,你是我的学生,更是公爷的学生,讲武堂的师兄师弟也都是你的倚仗。” 王凌皱了皱眉,看向张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张合仰头看天,悠悠道: “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有一份天大的功劳,是我给你的,也是你那师弟郝昭留给你的。” 王凌眉头紧蹙,眼角含着雾气,牙关紧咬,缓缓的低下了头。 良久, 只听张合一字一句道: “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你有充足的时间带着八百先登死士吃饭喝水,至于明日,你能否给公爷献上曹操的首级,就看你的造化了。” …… 第182章 公爷何时封王 “报!郝昭被敌将李乾刺伤,被亲兵带离了城墙!” “报!高顺带着陷阵营重甲攻占南城墙百余步,击伤敌将夏侯惇!” “报!臧霸被夏侯渊击败,并将臧霸所部击退!” “报!徐晃一人独挑夏侯渊和乐进,陷入鏖战!” 张昊揉了揉额头,有些恨恨也有些无奈道: “这就是曹操,这就是曹操麾下的勇将啊!” 郝昭、徐晃、臧霸、高顺四将攻上城墙,竟然还是无法占据绝对的优势,可见曹军的抵抗是多么的坚韧。 肩负主攻的南面尚且如此,东面的关羽在许褚和曹洪的联手下,又有曹休在一旁施放冷箭,也只能做到堪堪维持住局面。 总的来说, 这一日,城墙是攻上去了,但是在曹军的顽强抵抗之下,并未完全占据城墙,更别说攻下城墙抢夺城门了。 虽说张昊的内心有些许的失望,但这样的结果却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 若是涿县这么好攻克,曹操这么好灭,他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的对涿县展开合围呢。 张昊起身,往高台下走, 马超和司马懿以为公爷不想观战了,便要跟着下去, 张昊摆了摆手道:“我是去小解,你们不用跟着了。” 带张昊离开后,司马懿不由得看向马超笑问道:“听说你之勇武能与赵云和关羽比肩?” 马超瞥了司马懿一眼,摇头道:“与此二人相比,在下可不敢言胜。” 司马懿笑了笑,悠悠道: “从如今的局面来看,公爷对涿县和曹操志在必得,少则一两日,多则三五日,涿县必下。” 马超闻之,点头称是。 司马懿继续道: “一旦攻下了涿县,公孙瓒那边也折腾不了几日了。” “如此说来,只要涿县和沮阻一克,北方便再无战事,公爷就要挥师南下了么?” “呵呵,”司马懿咧嘴一笑道:“辽东的公孙度,盘踞幽州东部已久,若是传檄不降,公爷势必会遣一员智勇双全之将征讨那公孙度的。” “那公爷何时南下呢?” 司马懿瞥了马超一眼,笑问道:“你是想领军出战?” 马超皱了皱眉,道: “全凭公爷的意思,若公爷让我统领黑甲卫,那我便统领黑甲卫,若公爷让我领兵南下,那我便南下。” “嘿嘿,”司马懿咧嘴一笑道:“这仗有什么好打的,公爷若是要南下势必会先攻江东,江东水路纵横,岂是一朝一夕能攻下的, 况且, 江东有周瑜这等智将坐镇,又有韩当、祖茂、黄盖、程普等孙氏家将在,必然会是一场不亚于北伐的硬仗。” 说着,司马懿看向马超,揶揄道:“说不得,你去了就回不来了呢。” 马超眼眸微眯,沉声道:“死有何惧,公爷兵锋所指,便是我马超冲锋之向!” “倒是忠勇可嘉,”司马懿称赞道:“不过,你若是能留在公爷身边,兴许能走得更远。” 马超不解的看向司马懿,疑惑道: “司马先生,何出此言啊?” “呵呵,”司马懿昂着脑袋,抿嘴笑道:“待公爷除掉曹操和公孙瓒后,便会班师回朝,届时,便是公爷再进一步之时。” “再进一步?” “公爷,也该封王了。” “封王!?”马超震惊的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瞥向马超,嘿笑道: “幽州归附,长江以北便尽归公爷之手,若此时不封王,何时封王?” “……”马超沉默了。 司马懿继续说道: “其实封王对于公爷来说,并无实质性的好处,从全局来说,此举倒是可以对南边做一次试探,看看南边的刘表、刘备、孙权等人反应。 若是反应剧烈,能使他们主动来攻,对于公爷来说,便可以以逸待劳,消耗他们的兵力,只要他们显露出颓势,公爷便可趁机挥师南下, 一举问鼎中原!” “封王……难道公爷要……”马超骇然的看向司马懿,后面‘篡汉自立’四个字被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其实对于马超而言,他也曾想过,公爷是否会篡汉自立,虽说想到最后,都会指向一个结果, 可是, 想归想,一旦篡汉自立将成为现实时,这样的震撼足以让任何人为之胆寒。 毕竟,君权神授,当初篡汉自立的王莽,最后的结局有多么的惨,大家都是知道的,何况当年高祖皇帝杀白马盟誓时说过:‘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看到马超的反应,司马懿笑得更开心了:“公爷从各路诸侯中脱颖而出,一路腥风血雨的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你当公爷是为了朝廷,为了汉室江山?” “不是,”司马懿自问自答的摇了摇头, 继续道: “公爷是为了天下百姓,也是为了那所谓的太平遗志。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可以去冀州、青州、并州看看,那里的百姓,因为公爷的到来,已经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他们有地种,有衣穿,有屋主,吃得饱穿得暖; 至于归附的其他州郡,也都是如此,那里的百姓,只知晋国公,而不知朝廷。 再说公爷麾下的这数十万兵马,他们更是只尊晋国公令而非天子之命,如此,就是公爷不想封王,也不得不封王了。” “封王也能被逼?”马超诧异道。 “不封王,公爷以何名义去给下面的文武拜将封侯呢?不封王,那些还在观望的大族又如何敢对公爷倾其所有呢?” 司马懿的话,让马超陷入了沉思。 现如今,张昊还只是晋国公,纵使有公爵在身,但在名义上还是汉臣,离最后的那一步,在名义上还是有些距离的。 历朝历代,拥有权势的人不少,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他们会讨好这些有地位有权势的人,为自己谋得利益, 可是,他们并不会倾其所有去支持,因为一个有地位权势的人,再厉害,不过就几十年的时间,可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他赌的是未来一两百年,甚至更远。 你晋国公再厉害,若是没有到那最后一步,终将会被人取代,而你的子嗣能否延续你的辉煌,大家不知道,也不敢去赌。 这也是为何,第一代皇帝打下的江山,哪怕第二代第三代皇帝不是太无能或者说太去作死,这天下依然会是他们家的,因为那些世家大族是最不愿意看到天下轻易易主的,这样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而张昊要想真正的将太平盛世带给天下百姓,绝不能做那昙花,而是得让天下士族跟他一道去守护这方天地; 要想让那些世家大族真正意义上站在你这一边,就得让他们看到投资回报,投资几十年,回报周期一两百年,甚至更久。 而要满足这些,光是一个晋国公是不够的,张昊得走到最后一步,而要走到最后一步, 封王,是绕不过去的必经之路! 马超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司马懿说的这些话,对于马超来说的确有些超纲。 当张昊回到高台上时,就看到马超眉头紧蹙,似乎是有心事, 随即问道:“在想什么呢?” 马超抬起头,看向公爷, 嘴里喃喃道: “在想……公爷何时封王……” …… 第183章 毒士贾诩 天光渐暗,张国公早早的便从高台上下来,回到营帐中休息去了。 马超和司马懿自然是紧随其后,特别是马超,在从司马懿那里听说幽州平定之后,公爷就要回洛阳封王的事儿后,他的心里就开始活络了起来。 这种活络自然不可能是那些叛逆之类的想法,而是想着如何在公爷面前表现一番。 至于说封王的事儿,张昊心里也不是没有想过,但还少了一些契机,先不说荀彧那一关如何过,就说这天下还未平定, 江东的孙权,厉兵秣马, 荆州的刘表和刘备,也是兵强马壮,若此时称王,着实会显得着急了一些。 刚回到帅帐不久,传令司马便跑来请示,是否允许夜战。 将士们在城墙上厮杀了近乎一天,若是夜晚继续作战,这伤亡率会增大不少,而且将士们身心疲惫,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 一般情况下,非死战,主帅是不会轻易下达夜战的命令的。 传令司马汇报完后,并未听到公爷的指示,下意识的便抬眼去看。 张昊轻抚额头,一脸淡然的看向一旁的司马懿。 司马懿会意,躬身道: “公爷,将士们虽然身心俱疲,但曹军亦是如此,趁着我军已经在城墙上占据了一定的优势,何不一鼓作气坚持下去,兴许明日,便会见分晓呢。” 张昊将目光看向传令司马,问道:“张燕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张将军说了,如果公爷打算夜战,他会亲自带人上城墙的。” “张合那边呢?” “儁乂将军也是这个意思,”说着,传令司马看了司马懿一眼后,继续说道:“他说明日或能见分晓。” 张昊颔首道: “既然如此,那就依了他们。” “诺!” 就在传令司马准备退下时,张昊再次开口道: “对了,你去告诉他们,涿县只是添头,硬菜是那曹操,本国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着, 张昊盯着传令司马,一字一句,沉声道: “告诉张合和张燕,本国公能否封王,就看他们的了!” “诺!” …… 东边,张燕部。 “弟兄们,公爷说了,一定要抓住曹操,死活不论!” “我等谨遵国公之令!” 张燕看了看左右将校,颔首道: “你们,谁若能把曹操带到本将面前,我就为谁请头功,就是拜将封侯也不无可能!” “诺!” 张燕点了点头,狞笑着看向涿县东城门,悠悠道: “公爷要封王,咱们这些黄巾老人可不能掉链子。” 封王? 张燕的一句话,让周围的将校不由一愣,他们大多都是一些最早跟随他和张牛角的黄巾老卒,他们可是根正苗红的黄巾系。 按道理来说,他们这些人,可以说是张昊创业的班底了。 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张昊登上高位,如此,他们这些黄巾老卒也能享受余荫。 一听涿县和曹操事关他们公爷封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带着部曲冲上城墙一通乱杀,然后冲进城内砍下曹操首级。 张燕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将校,嘿笑道: “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随我上城!” “诺!” …… 南边,张合部。 军寨外,八百先登死士已经集结完毕, 每一个人的身上,除了常规甲胄以外,还配有臂甲,八百人里,有两百人还配有弓箭,若不是张合在讲武堂待了那么多年,恐怕也是难以从兵器工坊内,置办出这八百人的装备。 “将军,八百先登死士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王凌躬身禀报道。 张合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 “公爷说了,谁若能擒得曹操,不论死活,皆有重赏。” “明白了。” “公爷还说了,他能否封王,就看咱们的了。” 王凌心中一惊,骇然的看向张合,见张合神色淡定不像有假,他这才重重的点头道: “卑职明白了,卑职一定会把握住这个机会的。” “你的动作要快,我听说张燕那边,已经准备亲自带人上城墙了。” “卑职这就动身!” …… 涿县内, 夏侯惇脸色苍白,正在换药。 一旁的曹操脸色沉重,眉头紧蹙,道: “看这样子,张昊军似乎是要夜战啊。” 程昱和贾诩低着头,没有说话。 局势发展到如今这个样子,已经很难靠计谋去翻盘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边坚持,一边等待变数的发生。 夏侯惇忧心道: “张昊军对涿县志在必得,照这样下去,我军恐怕难以支撑啊。” “元让,你以为,咱们还能坚守多久?” 夏侯惇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保持着沉默。 有时候,一个人的沉默也能振聋发聩。 曹操苦笑道: “难道,这苍天要亡我曹操么!” 就在曹操心灰意冷之时,一旁的贾诩开口道: “主公,在下有一计,虽不能逆转我军颓势,但也能让张昊军损兵折将!” 曹操眉头微蹙,道: “你是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策?” 曹操的话,让夏侯惇和一旁的程昱都不由的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贾诩。 贾诩用计之毒,他们也都领教过,曹操更不止一次的婉拒过。 贾诩颔首道: “让城中将士们把城内的火油洒在街道上和民房上,一旦张昊大军攻杀入城,主公便可下令将城内的火油点燃,此乃玉石俱焚之策。” “嘶——”曹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一旁的夏侯惇神情一凛,眼含杀意的看向贾诩,狠声道: “你这计策,可当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呢,若是依你之计,不知有多少曹军将士都会葬身火海!” “这……”曹操怅然道:“此计不可,此计不可!” 贾诩再度开口道: “主公,此计若不信,在下还有一计!” “何计?”曹操问道。 “诈降!” “诈降?”程昱一愣,然后摇头道:“张昊有神鬼之谋,怎会上当!” “若让夏侯将军将主公绑了,以此做降,或可骗过张昊,只要张昊可进城受降,夏侯将军便可趁机发难,说不定还能将张昊斩杀, 就算不能杀了张昊,也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夏侯惇怔怔的看向贾诩,喃喃道: “贾诩之计,甚毒啊!” …… 第184章 先登夜袭 夏侯惇是领军之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像贾诩这样的人,一个把将士的生命当做儿戏的人。 什么玉石俱焚之策,什么诈降之策。 哪一条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应该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计策, 若这些都叫计策,那还不如就这般据城死守呢。 反正都是个死,就算是死,那也得堂堂正正的死,何必去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呢。 在换好药后,夏侯惇便借口巡察城内防务从里屋出来了,他实在是不想与贾诩这样的人待在一起。 “元让,元让留步!” 夏侯惇回过头,原来是程昱在叫自己。 “你怎么也出来了?” 程昱走到夏侯惇的身旁,苦笑道:“贾诩正在和主公商议对策,我闲来无事,便出来透透气。” 说着,程昱问道: “你这是要去巡察么?” “去西城门和北城门巡视,如今那两座城门的将士大多都去东城墙和南城墙支援了,我去看看,以免出现什么纰漏。” “那我随你一道去吧。” “行。” 夏侯惇和程昱,带着两队甲士往西城门而去。 路上, 两人还能隐约听到南城门那边的厮杀声。 程昱见夏侯惇心事重重,不由问道:“将军可是在忧虑主公是否会采纳贾诩之计?” “末将能理解主公,主公就算采纳了贾诩的毒计,也不过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诚如眼前的局势,死守是死局,整些花活儿也是死局,既然都是死局,折腾和不折腾又如何呢。 而且,夏侯惇还有一个感受, 那就是自己的主公, 随着局势每况愈下,主公往日的那份沉稳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奇怪了。 当初在兖州时,或许还能凭借袁绍和袁术的兵马做倚仗,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张昊大军分庭抗礼, 可随着袁绍和袁术先后战败身死,曹操就像是一只被卸了俩钳子的螃蟹一般,尽管也能横着走,但多少也是碍于其他方面的因素,张昊没有对曹操动筷子。 后来, 曹操按照约定来到了幽州,不仅在幽州与公孙瓒携手给张昊演了一出戏,还掏走了不少张昊的粮草和银钱。 这就像是你花了时间和金钱去买了票,大老远的去看戏,结果发现台上的人搁这儿假唱呢, 你说你假唱就假唱嘛,大家就当是冲情怀去的,结果你反手就给人一大耳刮子骂人不懂艺术。 曹操的行为,下面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表面上答应张昊,接受朝廷的诏令,结果你拿着人家给你的钱和粮,不办事不说,还和人家联合起来倒打一耙。 虽说都知道你曹操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清楚你曹操是站在张昊对立面的, 可这事儿,你曹操做得也太难看了。 忠义两字儿,到你曹操手里,也就成了利益最大化; 说好听点儿,你曹操可以说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说得难听点儿,你曹操就是一个不忠不义的小人。 虽说下面的人都跟你曹操捆绑在一起了,也愿意效忠于你,但是你做的一些事情,大家心里还是有芥蒂的,有隔阂的。 就譬如那贾诩献上的两条毒计,至少在夏侯惇这样的人眼里,是不可取的。 为将者,自当把胜负看得重,但道义也是大家的处世之道。 在战场上,两军对垒,堂堂正正的厮杀,各凭本事,哪怕将士们都拼光了,大家也没有怨言可说; 可是,你若要放火烧死敌人的同时也要烧死大量的袍泽,对不起,这事儿干不了! 至少夏侯惇不会去下这个手。 夏侯惇的话,是说给程昱听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从夏侯惇的话语里,程昱也能听出一些无奈和妥协,当然,最多的还是对于此战的不看好。 “张昊对涿县志在必得,同时,也是绝不会放过主公的。” “所以呢?”夏侯惇眉头一挑,看向身旁的程昱。 “张昊是个爱才之人,听说于禁和李典被俘后,张昊并没有杀他们。” “呵呵,”夏侯惇咧嘴笑道:“别人如何,咱管不着,但投降这种事儿,我夏侯惇可做不出来。” “将军忠勇!”程昱夸赞道。 程昱刚说完,便看到西面城墙上虽然点着火把,但光线昏暗,似乎连巡逻的队伍都没有, 不禁疑惑道: “将军,这西面城墙没有将士驻守么?” “怎么可能,就算大部分的兵力都去支援南城墙了,这西城墙上至少也有两部人马驻守。” “可是,为何城墙上不见有巡逻的队伍呢?” 面对程昱的疑惑,夏侯惇打眼望去,仔细一看,也看出了端倪。 虽说天色已黑,也只能看到城墙上用来照明的火盆,但若是有人走过,势必会遮挡火盆的光; 可是, 怪就怪在,西面城墙上并没有巡逻队伍经过火盆,这就让夏侯惇和程昱觉得城墙上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随即,夏侯惇眉头一皱,只当是西城墙上的军士偷懒。 “哼,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这个时候偷懒……” “咻——” 就在这时,一道哨箭忽然升空,带来呼啸之音。 夏侯惇话还没说完,便双眼圆瞪的看向西城墙的方向,然后高呼道: “敌军夜袭,准备迎敌!” 一时间,跟在身后的两队人马忽地一激灵,纷纷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跟着夏侯惇开赴城墙。 紧随其后的程昱,脸色有些阴郁,看向夏侯惇,问道: “将军,这……张昊军夜袭西城墙?” “他娘的,白日里张昊军的主攻方向都在东面和南面,咱们倒是忽略了西面城墙!” 说完, 夏侯惇赶紧说道:“程昱,你别跟着了,你速去找主公,请他调兵来西城墙支援!” “好,我这就去!” 当夏侯惇带着两队兵马赶至西城门时,刚好看到西城门被张昊军推开,然后数百张昊军甲士从城外涌了进来,看架势,有数百人之多。 夏侯惇大惊,朗声道: “弟兄们,随我将敌军赶出去!” 夏侯惇身后的两队人马也就一百人,此番迎击攻杀进来的张昊军本就不占优势,但他也别无选择,只希望程昱赶紧带援兵过来。 “嗖嗖嗖嗖!!!” 一轮箭矢从城门处射向夏侯惇这边, 随之而来的,还有密集的喊杀声。 …… “报!张合遣八百先登死士攻上东城墙,并抢夺下城门!” “报!张合亲率本部兵马一万,从东城门杀入!” 张昊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听取着传令司马的汇报,越听手里的动作越是僵硬,而一旁的司马懿和马超也是一脸讶然。 “这就……攻下了?”马超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张昊。 司马懿神情呆愣,嘴里反复念叨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司马懿之所以不不敢相信,是因为涿县城里是曹操,是曹军,论文武阵容,不比自家公爷差多少的。 许褚、乐进、夏侯惇、夏侯渊、曹洪、曹休都是不俗之辈,随便拿一人都是能征善战的骁将。 而且还有程昱、贾诩这样的谋士辅佐,曹操怎可能会如此轻易的失败? “东城墙有多少守军?”司马懿焦急问道。 “据俘虏的曹军士卒交代,驻守东城墙的守军主力都去支援南城墙了,剩下的守军不足五百,且都是老弱。” 听了传令司马的回答,司马懿不由语塞。 他实在想不出来,在如此危局之下,曹军为何会犯下这等失误,而且恰巧又被张合钻了空子。 司马懿看向张昊,揣测道: “公爷,曹军向来谨慎,此番……恐怕会有诈啊!” 张昊穿戴好衣衫后朝着帐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诈什么诈,是他曹操玩儿脱了!” 对于一座四面被围的孤城,若是据城坚守,尚能苟延残喘几日,若是主动放敌军进城,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只会加快城池沦陷的速度。 曹操绝不可能有意为之,这样做,无异于让自己死得更快。 这样的结果,在张昊看来,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曹军主力几乎都被牵制在南城墙和东城墙了,面对本方步卒没日没夜的强攻,双方的伤亡都很大,不仅如此,两边的将领也都亲自上去厮杀了; 以至于造成了曹军上下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南城墙和东城墙,从而忽略了西城墙和北城墙的防守。 况且, 张昊军在西城墙外并没有扎营结寨,更没有派兵攻打,只是有大量骑兵在外围跑马而已,而且这些都是骑兵,又不可能下马攻城, 就算可以下马作战,但没有云梯,怎么上城呢? 再说了, 张昊军已经在东南两面展开了强攻,要想在西面再开辟出一处战场,几乎不可能,若是如此,又何必将飞虎骑和西凉骑军安排在西面外侧跑马呢。 虽说张昊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但既然是在桌子上出牌,大致的出牌逻辑得有,你不可能开局就先王炸,然后一对四,一个三,一个皮蛋吧。 站在曹军的角度,双方在东城墙和南城墙已经杀红了眼,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守不住城墙,这城也就等同于丢了。 纵使曹操在西城墙安排两三千守军,但当南城墙告急时,就在边上的西城墙守军不可能见死不救,近火就得近水来救。 但由于张昊军一上来就是饱和轰炸两日,烧成烧了一日,然后两线强攻一日, 这给城内的曹军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每日都在死人,不是被砸死就是被火烧死,城内一股尸体烧焦的恶臭,然后又是房屋被烧毁的焦臭味, 再加上伤卒们撕心裂肺般的哀嚎,大家心里已经是极为压抑了。 人在压抑之下,生死存亡之际,做出的决策难免有失偏颇,这也就导致了西城墙的守军校尉顾此失彼,为王凌趁夜偷袭西城墙埋下了祸患。 当然了, 西城墙的守军去支援南城墙,从作战的角度来说是没有问题的,可问题就在于城内的曹军将领几乎都在一线作战,根本没有精力和时间去顾忌西城墙和北城墙的防务。 而作为谋士的程昱和贾诩,虽通兵略,但行军打仗的细节上处理上自然是比不得常年带兵征战的武将, 包括曹操在内,大家都在思考破局之法,对于城防事务自然也不及多想,以为下面的将领们能处理好,所以也就没有在意这些小的问题。 可两军交战就是如此,往往一方的细小失误都会被另一方抓住,然后以此扩大形成破绽,最后一击致命。 所以, 简单来说, 就是城内的曹军在精神上备受压抑,精力上被牵制住了,导致城防出现了失误和漏洞, 而这样的失误和漏洞,恰巧被张昊军发现,并且以此做突破口。 当然了, 天下没有绝对的巧合,人们大部分所看到的巧合,大概率都是某些人刻意去铺垫布局的结果。 譬如有的小孩,从小成绩就好,平时也没看他认真学习,但考试的时候总能考得很好, 或许人们会说这孩子天赋异禀,是学习的料, 但大家没有看到的是这个孩子从小就在父母的熏陶下开始了学习或者训练。 有的人看一遍书就能倒背如流,有的人看几十上百遍都不会背,大概率就是因为这本书人家小时候就看过就背过, 对于人家来说,只不过是将之前的记忆调出来,巩固一下而已。 导致曹军失误的结果,其实也是有张合和郝昭的铺垫布局在前,然后将曹军一步一步的引入他们所布下的圈套里。 其实说引入,也不是特别的准确。 其实就是一开始照着一个方向去引导,先巨石轰炸,然后烧城,最后两线强攻。 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展现出一副强攻的样子,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 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有二, 一个是强攻之后,真的攻下了, 其次,就算强攻不下,但也能极大的消耗敌军的士气、兵力、精力,同时给敌军笼罩一个压抑的氛围。 当城里的人,觉得自己孤立无援,觉得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时候,情绪就会更加的消极和冲动,人一旦失去了冷静,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策; 而这,就是郝昭和张合想达到的更深层次的目的。 也就是说,我之所以选择这么打,不止是为了实现一个目的,而是一个主要目的和次要目的; 当主要目的一时半会儿实现不了,只实现了次要目的的时候,我就可以通过次要目的去做延伸,从而返回来实现我的主要目的。 …… 第185章 勤能补拙 上一章补了一些内容,没有看过的,可以返回去看。 …… 偷袭西城墙,对于王凌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更是他孤注一掷的决心。 沉淀这么多年,忍受和不甘这么久,等的就是这最后一哆嗦了。 为此, 这八百先登死士是张合送他的一方晋升阶石,也是他十年磨一剑的倾力一刺。 其实王凌为了今夜的偷袭,已经做足了准备,八百先登死士,以屯为单位,八名屯长和王凌模拟了许多遍, 更是设想了多种可能,然后做出了各种预案。 首先便是以三个屯长,用钩锁先行,后头的直接将刀剑兵刃用牙齿咬住空出双手进行攀附。 这三百名先登死士,是精锐中的精锐,各个悍不畏死,哪怕面对守军一击无法毙命,也得将敌人保住一起坠下城墙。 正在攀爬城墙的死士,哪怕是面对上方射下来的箭矢,他们也都没有丝毫在乎,中箭就中箭了,倒下去就倒下去了,但只要还能继续行动,就又会重新爬起再战。 而下方的先登死士没有丝毫避讳的站成一排,站成交叉队列,哪怕因此会成为城内守军的活靶子,却依旧和城墙上的守军进行对射,最大程度的给本方攀城的袍泽提供掩护。 精锐,之所以是精锐,不仅体现在平时训练上,更是那种顽强不屈的毅力,哪怕面对死亡,依然毫不畏惧; 而死士,则更为直接和粗暴,之所以称为死士,那就是用来死的。 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会给敌人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而当八百个死士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敌人就会胆寒,就会怯战,然后随之崩溃。 当近乎三百先登死士杀上城墙时,三个屯长才发现城墙上的守军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多,更没有预计的那般难啃。 一开始,先登死士这边还有伤亡,可当城墙上的本方死士达到五六十之多的时候,几乎已经可以稳住阵脚了, 随着两百先登死士都登上城墙后,城墙上的守军已经溃败了,在三名屯长的带领下,很快便抢夺下城门, 接着,王凌便带着城外的五百部众直接杀了进去。 当王凌这边看到城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几乎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像是一个盗匪闯入了寡妇的家门,原本以为得撕扯一番才能感受那两瓣的温润,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发力,下面的家伙就滑进去了。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王凌都有些怀疑了, 到底是自己太强,还是这门太丝滑。 尽管如此,王凌依旧备了后手,赶紧让人带着俘获的两名曹军士卒回去见张合,并请求张合带着大军从西城门入城。 杀入城内的王凌一刀砍翻一个曹军士卒,忍不住开骂道: “真是奇了怪了,这般羸弱的曹军,是怎么抵住主力部队强攻的?” 战场的气氛,让王凌这般稳重的人都忍不住开始嘲讽起了曹军,只是他不知道眼前的曹军只不过是剩下的老弱而已。 可很快, 当城内传来喊杀声的时候,王凌才又重新回归于冷静。 借助着周围的火光,他看到了冲杀而来的曹军将领, 狮子般的面庞,眼眸如猛虎,虎背熊腰,秃头长髯,一杆长枪在其手中犹如蛟龙出海一般,自是英武不凡。 夏侯惇带着身后百人亲卫径直的冲向王凌这边的城门口。 面对进城后遭遇敌援军的反扑,王凌早就做好了预案,两百弓箭手在进城时就已经取弓搭箭了。 当察觉到夏侯惇杀来时,两名屯长便下达了速射的命令。 既然是仓促速射,自然很难实现齐射, 于是乎, 箭矢像童子尿尿一般,朝着反扑而来的曹军射去,虽然流量就这么大,但却后劲绵长。 刚好,夏侯惇这里也就百人规模,受到细密绵长的箭雨,倒也蛮搭的。 一时间,大量的曹军中箭倒地,就算没有立刻毙命,也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哀嚎着。 夏侯惇拼着中了两箭,直接杀入了补位上来的先登死士中,而其身后跟上来的亲卫,也就寥寥三十人而已。 王凌自知不是对手,可又无法放任不管,若留在这里围杀敌将,兴许可以用人海战术将其击杀,但无疑会浪费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 正自犹疑时,其身边的王二虎,弯弓搭箭,朝着夏侯惇射了出去。 “学长,你去找曹操,这里交给我!” 王二虎一边说着,一边从箭袋里摸出了三支羽箭。 自从上次与袁绍军交战后,王二虎就刻苦训练射术,武艺这东西,他没有天赋,尽管再刻苦用功,也无法再进一步; 但射术,却是能够勤能补拙,虽然要达到辕门射戟那种天花板不可能,但百步的距离,十射七中,五十步十射九中还是能够做到的。 王凌深深的看了王二虎一眼,这些年里,二虎刻苦练习射术,他都看在眼里, 而且, 当初那个青涩的小子,如今已经及冠了,身体也壮硕了不少。 “交给你了,小心!” 说完,王凌便带着三百死士往城内狂奔。 待王凌走后,王二虎才将目光收回,看向不远处的夏侯惇。 此时的夏侯惇,身中四箭,胯下战马也已中箭倒地,周围也仅剩下数名亲卫护佑在侧苦苦支撑。 王二虎刚才那一箭,射伤了夏侯惇的胳膊,使其不得全力厮杀。 当王二虎看向夏侯惇的时候,夏侯惇也似有所感的看向了王二虎, 手持弓箭的王二虎, 刚才那一箭,必定是此人射的。 王二虎面对夏侯惇摄人的目光,毫不畏惧,不仅不畏惧,反而眼神坚定的朝着夏侯惇缓步走了过去。 夏侯惇眼眸一眯,眼里杀机涌现。 征战沙场多年,他还没有被这样的蔑视过。 随即, 夏侯惇嘶吼一声,挥舞着手中长枪,朝着王二虎的方向掩杀而去。 王二虎目光如炬, 抬手, 搭箭, 弯弓, 射, 搭箭, 弯弓, 射…… 三支箭矢在其手中反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三支箭矢,快速的射出。 随着两人的距离从一百步外,到一百步,然后到五十步, 最后, 当两人的距离只有四十步时, 王二虎射完了手里的三支狼毫羽箭。 而夏侯惇, 也停下了脚步。 …… 第186章 涿县克 当张合带着五百余骑先锋来到西城门时,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了。 五百余骑进城后,并没有立刻杀进城去,而是将城门口以及附近的街道彻底的封锁了起来,等待后面的步军入城。 张合提着长枪,骑在马上打量着周围。 留守的先登死士只有几十人,正在打扫战场。 王二虎坐在一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桌子上,脚边是夏侯惇的尸体。 张合走了过来,先是看了一眼对着尸体发呆的王二虎,然后将目光看向了地上的尸体。 身体上一共插着七支羽箭,其中有四支,为黑羽箭,这种黑羽箭是特制的狼毫羽箭,是专给将领配置的。 这弓和狼毫羽箭自然不是王二虎的,是王凌给他的, 其实这弓箭本不是王凌的,是张合赠予王凌的,后来王凌为了鼓励王二虎,便将这弓箭转赠给他了。 此事,张合自然是知情的。 毕竟都是讲武堂的学生,这种情谊,是需要去鼓励和传承的。 张合的眼力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出这夏侯惇所中的箭矢,最为致命的便是胸口那一箭和眼睛上的那一箭。 “先登战将,不错,”张合咧嘴笑道:“此战过后,本将可举荐你为校尉!” 王二虎听到张合的声音后,赶紧起身抱拳道:“卑职见过将军!” 说完, 王二虎将目光看向地上的夏侯惇尸体,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开口道: “禀将军,此人是学长,是王凌所杀,卑职……卑职不敢贪功。” 张合眉头一挑,随即嘴角微扬, 王凌将弓箭赠予王二虎的事情,张合是知道的,也知道王二虎在军中没日没夜的苦练射术,其进展都有人汇报与他。 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无论是在讲武堂内,还是领兵在外,张合对他们的发展还是很关注的。 何况, 王二虎就在他的身边,就算想不知道,也难免不会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也因此,张合断定, 夏侯惇就是王二虎所射杀,他之所以如此说,自然是想将功劳算在王凌的身上。 王凌,一个讲武二期的毕业生,这么多年了,依旧是个偏将,这事儿被学长学弟们知道后,谁不是怅然一叹,为其惋惜。 但这事儿,不是说找找关系通融通融就可以的。 就算找了军纪司的人说情,军纪司的人也不敢犯事儿,毕竟军纪司内部,各个板块之间也有相互监督的作用。 譬如负责审核和评选的是一个部门,潜伏在军队中的暗探也是一个部门,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有的在信都内卫府里,有的不在,根本无法做到串通一气。 就算是军纪司内部要走这个后门,也会冒着巨大的风险,毕竟知道的人越多,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 所以才有这么多学长学弟为王凌感到惋惜,却没有如张合、张辽、朱灵、郝昭这样的人去内卫府走动关系, 因为一旦开了先例,有些东西就收不住了。 况且, 对于内卫府来说,长史李巡、曹掾董昭,还有下面的司尉,谁不是谨小慎微在做事情,特别是负责军纪司的季尚,本就是一个得罪人的活计,要是出现了纰漏, 主掌内卫府的李巡也是不敢去包庇的,因为内卫府本就是一个敏感部门,为了制衡内卫府,在张昊的默许下,红袖招的手也逐渐伸到了内卫府。 要说李巡和董昭不知道? 怎可能,都是老谍子了,还能察觉不到这个? 不过是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要别太过分,大家也都当不知道。 毕竟,他们心里也清楚, 随着绣衣使的消亡,内卫府的势力也开始迅速膨胀。 当匕首太锋利的时候,你就算放在那里,一不小心也会被其所伤,所以,张昊才会把红袖招当做一个刀鞘,让内卫府这把匕首收敛锋芒。 王二虎虽然天赋不高,资质平庸,但其能吃苦且知恩图报的性格,倒是让张合颇为喜欢, 随即开口道: “二虎,彦云有彦云的路,你,也有你的路,不必如此。” 王二虎神色坚毅道: “老师,弓和箭是学长赠予卑职的,卑职是用学长的弓和箭射杀的敌将,没有弓箭,学生杀不了他; 况且,卑职的箭术,也是学长所授,于情于理,斩将之功应当归于学长。” “呵呵……”张合笑了, 他知道王二虎的性子执拗,也不与其争执,便问道: “彦云带了多少人走?” “先带走三百人,后面射杀敌将后,又有两百人去支援了。” 张合眉头微凝,喃喃道: “如此说来,彦云只带了五百人去擒杀曹操……” 念及于此, 张合还是不放心,赶紧道: “二虎,我拨一百骑兵给你,你速去驰援王凌,切记,若事不可为,不可硬来,反正这涿县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曹操是跑不掉的。” “诺!” 随即, 王二虎领着张合调拨给他的百骑朝着城内策马而去。 …… “报!南城门已被我军夺下!” “报!东城门已被我军夺下!” 听着传令司马的禀报, 张昊表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小手已经在袖子里紧张了握在了一起。 城门夺下后,南边和东边的大军便能随之进城。 不用想也知道,西城门的沦陷,直接导致张合部率军杀入,由此所产生的连锁反应便是南城墙和东城墙的守军开始收缩,往城内撤退。 在兵力占有和高涨的气势下,城内的曹军残余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恭喜公爷,涿县一破,收复幽州亦在旦夕之间。” 司马懿率先恭贺道。 不能说司马懿不严谨,而是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曹操亦无翻盘的可能,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其不下。 “仲达,你以为,曹操是自刎而死还是会跪地乞降呢?”张昊揶揄道。 司马懿略一沉思后,开口道: “以曹操的为人,自刎恐怕是做不到,但也会一心求死,否则,被绑缚来见公爷,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马超!” “在!” “带上黑甲卫,随我进城,咱要亲自去瞧瞧那曹操。” “诺!” …… 第187章 曹操之死 “噗!” 王凌的胸口被曹休的刀刺中,刀尖已经穿透了他的胸甲,入肉三分,刚好卡在肋骨上。 他一手握着刀身,一边喘着气, 当他看到近在咫尺的曹操时,眼眸一凛,牙关紧咬,骤然爆发出一股子粗犷至极的气势。 随着王凌的一声低吼,右手的长刀上撩,吓得曹休赶紧弃刀后退, 也就在此时, 一名护卫在曹操身前的曹军甲士想要上前来补刀,长矛骤然前刺,却被王凌反手将其斩断, 此时的王凌,身形上前, 一刀, 捅入了这名曹军甲士的腹部,顺势一搅后,本想将其一脚踹开,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做这个动作了,只得奋力一推, 连刀带人,将其推开。 随后, 失去重心的王凌拔出胸口的刀,然后将刀拄地,撑起疲惫的身体,大口喘着气。 在程昱返回曹操所在的府邸后,刚好遇到正回来治伤的曹休,对方一听张昊军已经攻上西城墙后,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赶紧召集城内的兵马到府邸来协防。 仓促间,曹休召集来的兵马不多,也就三五百人,在遇到扑杀而来的王凌等人,双方很快便展开了厮杀。 随后,曹军赶来的兵马越来越多,赶来支援王凌的两百先登死士也很快的被拖入了战局。 一时间,双方的伤亡,可谓是极其的惨烈。 尽管先登死士都是悍不畏死的精锐,但在曹军甲士的奋力围杀之下,也只能苦苦支撑。 心急如焚的王凌,心下一横,带着三十名好手,朝着府邸内拼死杀去,最终,止步于前院,被曹休所阻。 此时此刻, 冲进来的先登死士已经倒下了,唯有王凌一人, 他看着围住自己的曹军甲士,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曹操,他的心里虽然不甘心,但他也有一些释然和解脱。 如果自己死在了这里,好像也不坏, 至少, 至少自己把西城门夺下了,至少老师他们能够顺利进城。 二虎,二虎应该能杀了那敌军将领吧, 嗯, 先登战将,以此功劳,足以拜将,应该是裨将吧。 呵呵呵, 裨将,对我来说多么遥远的距离啊,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当王凌再次看向那脸色阴沉的曹操时,又觉得裨将,好像也没有那么远,这不就在眼前了么。 曹操眼眸微眯,走上前,狠声道: \"你以为,你们攻下涿县,杀了我曹某人,张昊就赢了么, 呵呵,可笑! 不过,成王败寇,就算我曹操死在他张昊手里又如何,就算他能够收复幽州又怎样,长江以南,有刘备,有刘表,还有那江东的孙权! 这天下,忠汉之士,大有人在,他张昊还能一个个全部杀完么? 他,杀得完么!\" 王凌看着眼前的曹操还在狂妄的大喊大叫,忽然间,有一种无力感袭来, 他干脆长舒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在此时,他脑子里想到的,不再是他所坚持的军功和那所谓的更上一个台阶的军职,而是讲武堂的校场上,那一面黑纹交龙旗; 交龙旗下,有一个面如紫玉,目若朗星的男人,笑着对他说: “彦云(王凌),你文韬武略,将来一定能成为校长麾下的一员猛将!” “文远(张辽)兄过誉了,在下只想跟先生多学些本事。” “要不,我和文博(朱灵)马上要去并州了,很多二期的弟兄都会跟我们去,你也一起来吧。” “去并州?” “对,我们去并州上党郡,我们要去干一件大事,使君说了,给咱讲武堂的人设立一军,名为武威军!” “可是……” “没关系,经此一别,希望咱们顶峰相见!” 到现在,王凌都忘不了张辽那爽朗的笑容,还有那句话。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和文博兄已经在顶峰了, 而我, 而我…… 一念至此, 王凌又咬咬牙,重新站了起来。 是的, 他不想死,他还想活,哪怕……希望渺茫。 因为当初和一位兄长定下的约定,要在顶峰相见! 然而, 就在这时, 大地开始了震颤,随着外面传来的嘈杂声,闷雷般的马蹄声传入王凌的耳中。 “杀曹贼!” 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王凌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一扬。 府院内, 曹操有些茫然的向府门外张望,他的脸色铁青,瞬间充满了绝望。 他很清楚, 当骑兵开始杀入城内后,这一仗也就成了定数,而他的生命,也将到达终点。 因为他知道,张昊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 但他曹操,又怎会束手就擒呢。 曹操发出一声怒吼: “将士们,不想死的,随我杀出去!” 哪怕还有一口气,他曹操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王凌看着惊慌失措的曹军,听着愈来愈清晰的喊杀声, 他笑了, 笑容里,带着些许晶莹, 想来坚强的他,在这一刻,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王凌的身形,晃了两下,终于又摔倒在地, 在曹军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偏将,生死已经无足轻重了,周围的曹军也都忙着突围,没有心思去在意他这么一个小人物的死活, 曹军上下,跟着他们的主公曹操,向门口聚集着。 看着曹军士卒毫无忌惮的从他的身边走过,似乎当他不存在一般, 他的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子戾气, 先前的想着自己不能死,当活下去的棋盘正在成为现实后,周围曹军对他的不闻不问,反而让他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了。 嘴里不禁喃呢道: “文远兄,咱们顶峰相见!” …… 随着城内的厮杀声逐渐减弱,越来越多的曹军在失去主将后开始跪地乞降。 主街道上,黑甲卫举着火把,肃然林立,张昊坐着车辇行驶在涿县的主街道上。 当车辇停在曹操所在的府邸时,张合主动的迎了上来, 朗声拜道: “末将张合,拜见公爷!” 车帘撩开, 一身白色锦袍的张昊缓缓走下车辇, 鼻子嗅了嗅,然后眉头微皱, 伸手掩住了口鼻。 城内的焦臭味儿和血腥味的融合,让人不禁作呕。 “儁乂辛苦了。” “都是将士们用命。” 张昊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已经被清理过了,曹军死尸被堆在了一起,空地上,只留下了一具尸体。 张昊认得, 是曹操。 …… 第188章 班师回朝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八月。 幽州牧曹操,死于涿县,其麾下将领许褚、乐进、夏侯惇、夏侯渊、曹洪、曹休身死; 帐下谋士程昱,亦死于乱军之中; 谋士贾诩,部将李乾率众投降。 至此, 幽州之地,还剩下上谷郡的公孙瓒,以及盘踞在幽州东部五郡的公孙度。 九月, 晋国公张昊令屠兀骨的胡骑军、张硕的飞虎骑征讨乌桓部族; 与此同时, 张昊以张合为主将,郝昭、臧霸为副将,领兵三万,北上蓟县,收复广阳、渔阳、右北平三郡。 另着关羽领兵一万进军右北平,收拢关平、马铁、马休所部,进驻右北平郡郡治土垠,择机对公孙度发动进攻。 十一月, 盘踞在上谷郡北部的乌桓骑兵被屠兀骨的胡骑军击溃,族长难楼王重伤,逃亡草原。 同月, 荀彧、赵云所部四万兵马对沮阻的公孙瓒展开强攻,五日后,沮阻城破,公孙瓒战死。 十二月, 留关羽所部两万兵马于土垠与公孙度对峙,留张合、臧霸、高顺领兵五万驻守幽州后, 其余人等随晋国公张昊班师回朝。 …… 幽州州府,蓟县。 城楼上, 王凌和王二虎并肩而立,看着正在出城的队伍,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悬挂着黑纹交龙旗的车辇上。 “学长,你手刃曹操的事,已经在军中传开了,涿县一战,讲武堂的教案里必然有学长的名字。” 王二虎憨笑道。 王凌微微一笑,搂过王二虎的肩膀,开口道: “若不是你及时赶来,我也没有那个机会。” “呵呵,”王二虎挠头道:“听老师说,校长有意提拔你为牙将,也算是连升两级了, 咱这讲武堂, 除了文远(张辽)学长,文博(朱灵)学长还有伯道(郝昭)学长外,就是你了。” 王凌颔首道:“都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当初咱一手带出来的八百先登死士,如今剩下的连一百人都不到, 我有时候就在想,这一切,真的值得么。” 王二虎皱了皱眉,叹道: “只希望这天下早点平定,到时候就不用打仗了。” “曹操和公孙瓒虽然伏诛,但东部五郡还在公孙度的手里,那边地广人稀,又多沼泽山林,关将军要想击败公孙度并不容易,没个两三年,恐怕难有成效啊。” “咱们不过去打公孙度么?”王二虎略微有些诧异。 毕竟关羽那边只有两万余兵马,而蓟县这边,他们可是有五万兵马。 既然要打仗,为何不集中优势兵力一举东征呢? 王凌看向王二虎,笑着摇头道: “二虎,幽州的形式没有你想得那般简单,公孙瓒在幽州经营多年,这里的士族豪绅大多都与其有关,这五万兵马若是只为镇压他们这些士族势力倒也够用,校长真正担心的是北边!” “北边?”王二虎犹疑道:“难道是鲜卑人和乌桓人?” “不错,”王凌颔首道:“不仅是鲜卑人和乌桓人,咱们校长还得防着南匈奴。” “南匈奴?南匈奴王於夫罗不是和咱们校长关系甚好么,此番北伐,听说他们单于於夫罗还给咱们送来了不少牛羊呢,不仅如此,还在草原上牵制住了鲜卑人。” 王凌瞥了王二虎一眼,没好气道:“在讲武堂的时候,你是不是没有认真读秦史?” “这个……”王二虎憨笑着挠了挠头。 “这天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当年秦国合纵连横,远交近攻之策,为的可不只是攻打一隅之地,其图谋的可是整个天下。 校长成势之前,周围虎狼环伺, 而当初的於夫罗也不过是个王子, 所以, 那个时候,对于双方而言,合则两利。 这些年来,咱们靠着匈奴人的战马组建了胡骑军、飞虎骑,甚至让各部都组建了不同规模的骑军,也正是有这些骑军在,致使咱们在与敌军野战中无往不利。 当然, 匈奴人也靠着咱们的粮食和银子,越来越强大,从鲜卑人和羌人的手里抢夺下不少水草丰润的牧场。” “学长的意思是……匈奴人要南下打咱们?” 王凌看着逐渐远去的大军,悠悠道: “以匈奴人如今的实力,还不至于和咱们校长角力,但以匈奴人的尿性,迟早也会南下的。” 说着, 王凌转头问王二虎,道: “前些日子,鲜卑轲比能部派人来蓟县见了校长,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王二虎摇了摇头。 王凌拍了拍厚重的墙垛,开口道: “我猜,鲜卑人也想和咱们做生意。” “校长同意了?” 王凌微微一笑道:“匈奴人是咱们校长养的一条狗,但当这条狗日益壮硕之后,咱们校长就得再养一条狗。” “让他们狗咬狗?” “你终于聪明了一回,哈哈哈。” “老师让我跟学长多学学。” “校长让老师领兵五万坐镇幽州,就是为了制衡草原,说简单一点就是,匈奴强,鲜卑弱,那咱们就给鲜卑人撑腰,让他们去打匈奴人,反之亦然。” 王二虎恍然道: “原来是这样,那校长将贾诩留在老师身边,是为何?” 王凌不禁错愕,寻思道: “校长说,贾诩是毒士,将他留在幽州,应该是为了对付胡人的吧……” …… 建安四年(公元199年),二月。 晋国公携王师凯旋,天子携百官出城迎候,城内百姓更是夹道欢迎。 虽说是天子携百官,但这些官员大多都是晋官,站在天子周围,也不过是依礼数罢了。 回到洛阳后, 晋国公张昊依照惯例,面见天子,两人在宣政殿上寒暄一阵,尽显君臣之谊。 这个君臣之谊演绎的得很干,没有封赏的环节,殿内的气氛也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以张昊目前的地位,收复一州之地,赏赐给多给少,刘协都拿不出来,毕竟国库和私库都在张昊的手里攥着,宫中每日用度还得张昊这个晋国公点头,哪有什么金银珠宝来赏赐的。 若论官职和爵位,一个晋国公已经差不多到头了,若是再封就得封王了, 这种事儿,刘协心里有数, 只要晋国公自己不提,他也就不提, 就是人家自己主动提了,对于刘协这个傀儡天子来说,也不得不去封,而且还得表现得热切积极。 如此, 面子和里子,也都说得过去, 天子的颜面也不至于落到地上被人去呲一下。 …… 第189章 荀彧的心 建安四年(公元199年),三月。 晋国公张昊,提请张合为幽州牧,主掌幽州军务, 并请朝廷在幽州上谷郡北部边城宁县设立互市,与鲜卑人开展贸易,并将卢奴的互市北迁至代郡郡治马城。 天子应允,于次日发布诏令公布于天下。 与此同时, 张昊着令田右和花善领本部兵马北上,分别进驻马城和宁县,两座城池各驻扎一万兵马,以维持互市安稳。 至此,整个幽州,算上张合部和关羽那边的兵马,总共近十万兵马。 这十万兵马在无战事时,开垦荒地,协助当地发展民生。 原本投降的曹军和幽州军则遣返回乡,若有愿意在军中效力者则填补进张合所部,替换下来的伤卒则发放路费统一送往家乡。 幽州平定后,长江以北基本上不会再有战事,把伤卒老弱送回故乡,等同于将劳动力送回各州郡,以此发展当地民生。 而幽州的官吏空缺,则会抽调各地官员和民生堂学员去填补。 至于对辖内的具体规划, 由沮授和郭嘉牵头,荀攸和司马懿协助,在晋国公张昊的授意下,将长江以北的区域划归为四大战区。 首先是以幽州为首的北部战区,负责幽、并、冀、青四州之地。 请封主帅张合为镇北将军,副手臧霸为威虏将军,高顺为奉义中郎将,领兵五万驻守幽州。 同时,拜关羽为荡寇将军,讨伐盘桓在幽州东部五郡的公孙度。 拜卢沛为折虏将军,领并州军三万协防并州北部,威慑羌胡各部。 擢升雷公为虎威将军,领冀州军一万,坐镇信都。 至此,北部战区兵马共十一万,以防备草原各部所带来的威胁。 接着, 是以徐州为主,下辖豫州、兖州的东部战区。 拜主帅张辽为平东将军,朱灵为奋威将军,庞德为立义中郎将,郝萌为建节中郎将; 掌军十万,驻守于徐州,以防备江东孙权和荆州刘表北上。 西部战区设立在凉州, 拜马腾为镇西将军,领兵三万,重建西域都护府,以镇压羌胡诸部,以保丝绸之路的通畅无阻。 而南部战区,暂设在司隶。 拜主帅徐晃为平南将军,高览为伏波将军,郝昭为破虏将军; 掌军五万,以防备新野的刘备,同时拱卫帝都洛阳。 至于帝都洛阳的防务,则由护军中郎将周仓,领兵两万驻守,同时也在洛阳附近的关隘派驻兵马驻守。 当然, 晋国公张昊还对麾下的两支骑军做了明示。 胡骑军统领屠兀骨,被拜为护匈奴中郎将, 副将李招娣,擢升为护匈奴校尉, 这支两万人的骑军常驻在代郡,以威慑草原诸部。 飞虎骑统领张硕,被拜为骁骑中郎将,掌兵一万,常驻司隶,以备后用。 对于护佑有功的力士营,则正式更名为黑甲卫, 统领马超为武卫校尉,领黑甲卫两千,以护佑晋国公张昊为主要之职。 当晋国公张昊在宣政殿上向天子提报这份奏折和敕封名单时,刘协先是一愣,然后脸色先是涨红,最后却变得无比苍白。 虽说如今的天子已经是张昊手里的提线木偶了,但在一些大的方向上,却也还算过得去,至少吃相不算太难看。 可若是按照张昊所提报的奏章和敕封名单来执行的话,这长江以北的地区,几乎都可以把‘汉’字直接去掉,改换成‘晋’字了。 这东南西北四个战区一划分,基本已经奠定了新的格局,再加上敕封名单上的这些将领,都是他张昊的部众, 这几乎就已经是名牌了, 就差直接告诉天子:“这天下我来给你管了!” 虽说刘协已经有所准备,早早的就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可当这一天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刘协的心里还是有些慌神。 大殿中的百官,几乎清一色的晋官,此时对龙椅上的天子,已经少了那一丝本就不多的敬畏, 此刻,大家都抬起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刘协。 “啪嗒、啪嗒。” 两滴眼泪,滴落在了简牍上。 刘协握着简牍的双手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很快, 他的整个身子也都开始颤抖。 站在大殿中的荀彧看着高台上的天子,眉头紧蹙,接着,便将目光看向了同在高台上且矮一阶的晋国公张昊。 张昊抱着双手,气定神闲的站在一旁,就这么看着刘协, 他并没有催促,也没有说话,就像一个慈父拿着一把刀守在一旁,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做着一加一等于二的算术题。 此情此景之下,只待刘协写出那个二就万事大吉了, 但是,就这么简单的算术题,刘协就是答不出来,不仅答不出来,还满脸委屈的掉眼泪。 哭也不敢哭出声,也只能偷偷的抽泣。 此时的荀彧,不由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沮授, 沮授一脸和煦的笑容,脸上有热切,也有期盼,还有些许的小欣喜。 如果把张昊比作慈父的话,那沮授就像是慈母一般。 当荀彧将目光看向郭嘉时, 郭嘉似乎察觉到了荀彧的目光,兴许是感受到了不自在,和那几分尴尬和愧疚,但他并没有给荀彧回应,哪怕他是由荀彧推荐给张昊的。 若此刻,荀彧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他就不配站在群臣的最前面了。 但是, 对于台上的晋国公张昊,他依然还抱着一丝侥幸,因为他觉得张昊只是想让天下结束战乱,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张昊可以做一个权臣,当天子没有能力治理天下的时候,权臣可以,也正是如此,他才心甘情愿的为张昊做事。 而且, 荀彧也拜读过太平经,里面所提到的思想,虽然太过理想和匪夷所思, 但是, 里面也没有说要篡汉自立啊。 这也是为什么张昊接受敕封晋国公时,他没有站出来反对的原因。 此时的荀彧,心里已经乱了,他抱着最后一丝期望,看向了自己的族亲荀攸。 荀攸在察觉到荀彧的目光后,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虽然从辈分上来说,荀彧是荀攸的堂叔,但在年龄上,荀彧还要比荀攸小五岁。 两人虽是族亲,但他们的政治观念不同,这也是为什么荀氏一族想让荀攸进入这个权力核心圈层的原因。 一旦荀彧倒了,至少还有荀攸撑着。 看到荀攸的反应后,荀彧也终于明白了,看来在拟定这份奏章和敕封名册时,公爷刻意的将自己排除在外了。 …… 第190章 四大战区 此时的宣政殿内,有人欢喜有人忧。 荀彧深深地看向台阶上的晋国公张昊,不知为何,今日却多了几分的陌生和高高在上。 当初为了来迎接自己,差点在船上遇刺身亡的张使君, 如今, 已经成为了能够威逼天子的晋国公。 当时初见张昊时的那般情景仿若昨日,而今日,对方已经站在了高处,让他难以企及的地方。 只能说,造化弄人, 这汉室江山,也许,真的就断送在他张昊手里了。 念及于此,荀彧的眼眸中透露出浓浓的挫败和惋惜,整个人都颓了下来。 放眼望去,宣政殿内的诸臣,在看到天子被张昊如此欺凌时,竟没有一人上前制止,反而一脸的冷漠,甚至是跃跃欲试。 也是, 这朝堂上的,都是晋臣,哪里还有汉臣呢。 朝堂皆如此,放眼这天下,长江以北,还有汉臣的容身之地么。 龙椅上的刘协,怯懦的抬眼看向大殿中的诸臣,目光扫过之处,竟无一人为自己言语,就连昔日的帝党官员,那些个忠心自己的臣子, 尚书右丞赵谦、宗正刘艾、议郎边让, 在这一刻,他们都低着头,对自己不闻不问。 呵呵,也是。 如今的晋国公,凯旋归来,长江以北之地尽握其手,这天下,其占据大半,并且携王者之师,兵强马壮,兵威正盛。 恐怕, 过不了多久,便会挥师南下,孙权、刘表、刘备这些人,恐怕也是难以抵挡。 事到如今,大家也都能够感受到政治风向, 所谓的天子,不过是一具晋国公手里的傀儡罢了,就算他晋国公现在篡汉自立,这天下,还有谁能够阻止,谁敢去阻止? 想明白这些后,刘协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后, 刘协深吸一口气后,合上简牍,对身边的内侍官道: “晋国公为国为民,如今诛杀了盘踞在幽州的公孙瓒和曹操,可谓是大功一件,国公提报上来的奏请,朕……朕准了。” 说完这句话后,刘协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颓了下来,精神也萎靡了下来。 此时的内侍官也很紧张,在听到天子同意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躬身上前,接过奏章和请封名册,开始当众宣读了起来。 关于将长江以北的九个州划分成四大战区的奏章,还有请封名册,都是沮授、郭嘉、荀攸还有司马懿拟定的,大致的方向,都是张国公给出的。 所以沮授、郭嘉、荀攸都没有丝毫的意外, 至于御史大夫张延,尚书右丞赵谦等人,也都是早早的听到了风声,所以对此也并不意外,亦只有下面的一些非核心圈层的臣子并不知情。 当他们听到内侍官所宣读的内容时,虽然震惊,但并没有多少的意外。 对他们这些晋系官员而言,就算他们的公爷宣布篡汉自立,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拥护,因为这样,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政治获利。 至于什么四大战区,他们震惊的原因是,晋国公张昊竟然在收复长江以北的九州之地后,依然将军事当做国本。 显然, 他们的公爷除了准备要挥师南下以外,对于西域和北部草原都有着深远考量。 这放在他们的角度,是不可思议的决定, 毕竟,在结束北方战事后,他们第一要务就是休养生息,为接下来的南征做准备,而不是把目光盯在北部草原和西域。 这样,不仅会让草原上的鲜卑、匈奴人紧张起来,亦会让西域诸部甚至更西边的贵霜帝国感到来自东方的威胁, 而这,对于他们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 但是,事已至此,又是在朝堂上,他们自然是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出自己的异议的。 当内侍官宣读完奏章和请封名册后,荀彧再次看向台阶上的晋国公张昊。 这样做,无异于打破了大汉四百年的政治格局,将来,或许会因此发展出新的藩镇或者诸侯。 对于荀彧而言, 他并不理解张昊为何这样做,虽说抬高了麾下将领的职权,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自己的权威。 散朝后, 晋国公张昊并没有理会众臣,而是快步的离开,出了宫门,上了车辇。 司马懿一抖缰绳,在一众黑甲卫的护佑下,朝国公府驶去。 车辇内,张昊闭目养神,随着车辇的颠簸而摇晃着身体,似乎极为享受。 原本以为公爷会跟自己说些什么的司马懿,此时有些坐不住了,有些好奇的问道: “公爷,朝堂上,还算顺利么?” “你说呢?” “呵呵呵,公爷一语千金,这战区的划分,一定能顺利的施行下去吧。” “别绕弯子了,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 “其实公爷在提出划分四大战区的时候,在下就有些疑惑,公爷此举,存在着一定的隐患,现在以公爷在军中的威信,或许还不会显露出来,可是将来,难免会因此衍生出强藩,届时,恐怕会危及国本呐。” 司马懿的用词很巧妙, 他并没有说危及皇权或者朝廷,而是直接以国本代指。 张昊划定的四大战区,怎会不知其利弊, 但是任何一件决策,都会有其利弊,作为决策者,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用其他手段规避风险。 拥有五千年历史底蕴的张昊自然明白划定战区很可能会埋下祸患,就譬如当初的安史之乱,其中根源之一便是藩镇制度,一个安禄山便身兼三镇节度。 而张昊划分的四大战区,看似将各战区主帅抬升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掌管四州防务, 但其实不然。 以北部战区为例, 张合虽然是战区主帅,但只负责军事,后勤所需要的粮草银饷却由地方和晋国公府提供,至于军械的补充则由晋国公府的兵器工坊提供,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对一个战区进行一个掣肘。 另外,像臧霸、高顺虽然与张合这个主帅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并非都是穿一条裤子的, 不仅如此, 像关羽、卢沛、雷公都分驻在不同的州郡,有着各自的职责,这些职责并不是战区主帅布置的,而是直接听命于张昊。 也就是说,在战时,关羽、卢沛、雷公,包括田右、花善都可以听命于张合这个战区主帅,但在平时,却需要履行各自的职责。 至于如何定义战时,皆由张昊来定夺。 换个角度来说,表面上,北部战区的兵力在11万,但在非战时,张合这个战区主帅能够调动的兵马也就五万。 退一万步来说, 就算张合要联系北部战区的所有手握兵权的将领密谋造反,也是难以避开密侦司和军纪司的耳目,张昊能够第一时间将危局扼杀在摇篮之中。 对于张昊来说,还有一张牌便是讲武堂。 如今讲武堂的学员已经充斥于各军之中,特别是那些中下级军官,要想鼓动他们造反,也是极为困难的,毕竟从善学斋到讲武堂,他们所接受到的教育便是“忠君爱国”, 这个君嘛,自然是他们的伟大领袖,张昊了。 …… 第191章 战和 划分四大战区,乃近期最大的一件事。 四大战区一划分,近百位中高级将领得到了敕封,超过两百位中低级军官得到了擢升。 对此, 普遍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 晋国公张昊此举是在为挥师南下做准备,届时,将以张辽为首的东部战区十万兵马南下江东,与此同时,以徐晃为首的南部战区五万兵马南下荆州, 兵分两路对荆州和扬州用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平定荆、扬两州。 另一种说法则是, 稳固长江以北,着手对付草原上的威胁,重建西域都护府,大力发展辖内民生经济,巩固晋国公张昊本人的权柄, 休养生息个三五年,极有可能与荆州和扬州划江而治。 不管是哪两种说法,都只是流传于民间亦或者于各方势力之间,晋国公府并未出面证实。 为此, 府上的军师谋士们也分为主战派和主和派。 主战派则以沮授、郭嘉、荀攸、司马懿为代表,力主休养生息三年后,渡江南下,计划在五年之内,平定荆州和扬州,甚至将益州、交州一并收复。 而主和派则以荀彧为主,联合赵谦、刘艾、边让等前帝党汉臣,力主休养生息,对南方四州以和谈为主。 荀彧的目的很简单,不太想让晋国公府一家独大,而是以和谈的方式将刘备、刘表、孙权、刘璋、张津拉拢到天子身边,以此来制衡晋国公张昊的势力。 荀彧此举,不是说对张昊离心离德的背叛,而是在大汉和张昊之间寻找一种平衡。 因为他的心里很清楚, 要想平定天下,致使江山稳固,大汉不可以没有张昊这根国之柱石,一旦张昊倒了,这天下无疑会再次纷乱,好不容易将长江以北的九州各郡平定, 若是没了张昊的坐镇,他手底下的那些个骄兵悍将们可不会乖乖的听命于朝廷。 但是, 又不能让晋国公张昊没有顾虑的继续做大,否则,迟早会走到篡汉自立的那一天,就算张昊自己不想主动走到那一步,他麾下的将领们呢,恐怕也会推着他往前走的。 现在或许还是一个晋国公,距离下一步封王,也就是一层窗户纸罢了, 若真到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那一天,这天下也就姓张了。 荀彧自诩大汉忠良,自然不想看到那一步。 所以, 若是能够联合南方各诸侯,对张昊形成制衡之势,就算不能完全的掣肘张昊,但多少会让他有些顾虑,这样一来也能给自己留下多一些的时间来谋划布局。 这些日子以来,主战派和主和派几乎每日都会来晋国公府拜会张昊,以此来揣测自家公爷的心思。 对于得胜归来的张昊来说,他的第一步战略规划和目的已经实现了,处于一种赢麻了的状态, 在听到下面主战派和主和派的主张后,几乎就是不以为意。 对于张昊麾下的那些个“骄兵悍将”来说,他们并不会因为是主战还是主和来烦恼,因为四大战区的事情,他们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 相较于是战是和,他们更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公爷为什么还不封王。 于他们这些将领而言,此番只敕封了军职,却没有爵位,这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也不符合章程。 按理来说,品级擢升,军职敕封,晋国公张昊是可以向天子提报的,但敕封爵位这件事,按照制度,以张昊如今的地位,是没有资格提报的。 当然,若是以强势威逼天子,别说提报了,张昊直接可以将玉玺拿过来直接在诏书上戳印。 但张公爷并没有这样做,反而在这一方面,又超乎常理的讲究起礼数来了。 对此,军中的那些个丘八们自然是不太明白其中道道的,但对于像沮授、郭嘉、荀攸、司马懿这样的人来说,自然是明白自家公爷心思的。 他们只需要将晋国公和晋王之间的区别,私底下暗示给这些“粗鄙”的武将们, 余下的,静观其变即可。 不管这天,是要下雨还是要刮风, 这日子, 总得继续过下去; 横竖都是过,该吃吃该喝喝,一样都不能少不是。 …… 入夜, 一辆朴实无华的车驾来到了宗正刘艾的府邸,门房透过虚掩的大门看到车驾停下后,赶紧迎了上去。 荀彧走下车驾,整理了一下素色长衫,抬眼四顾,见周围的街道上并无其他人后,便跟着门房走了进去。 前院内,尚书右丞赵谦,宗正刘艾,议郎边让,尚书郎中杨奇已经候着了。 见到荀彧进来后,众人赶紧迎了上去,寒暄几句后,便进入前厅入座。 虽说这府邸是刘艾的府邸,但里面官职最高的却是荀彧和赵谦,所以首座上并没有人去坐,大家也都坐在了左右两侧。 他们这些主和派,是以荀彧和赵谦牵头,其余三人则是被拉拢过来的, 作为天子的代表宗正刘艾,深知自己在这里没有话语权,就是个来凑数的,唯一的作用就是视情况汇报给天子刘协,譬如弄个衣带诏之类的小动作。 在座的众人,对于刘艾来说,可都是大佬, 大佬谈事,他也就只能提供个场地,然后认真的烹茶,哪怕动作迟缓笨拙了一些,但也没有被人嫌弃。 因为下人已经屏退,刘艾这个养尊处优的宗正,什么时候自己动手烹过茶,但此时,除了他也就只有他了。 尚书郎中杨奇,虽说官位没有刘艾这个宗正高,甚至还不及议郎边让,但其手里可是有实权的,掌握着从太平商号交手过来的钱谷之事。 所以在这里的地位,甚至还要高于宗正刘艾和议郎边让。 此时的杨奇,就着桌上的茶果子,小口小口的抿着浓郁的茶汤,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和摆件,似乎对于大家正在讨论的话题并没有多少的兴趣。 而一旁的议郎边让,则正襟危坐,嘴角带着浅显的笑意,却又显得很庄重。 毕竟在荀彧和赵谦这两位大佬面前,他就是来凑人数的,要论作用,还真没什么用。 “若是公爷允咱们与南方那几位坐下来谈,那是最好,就怕公爷的心里并无和谈的打算啊。” 尚书右丞赵谦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他和杨奇都是内卫府的密谍,留在朝中自然是探查各方情报,附和荀彧主和,既符和其政治态度,也方便探查主和派的动向。 荀彧摇摇头,道: “公爷既没答应沮公与他们这些主战派,也没有答应咱们主和派,说明公爷的心里应该另有计较。” “哦?”赵谦略微有些诧异的看向荀彧,问道:“那公爷到底是何意啊?” …… 第192章 晋国公的态度 面对赵谦的疑惑, 荀彧略一思索后,沉吟道: “无论是主战还是主和,对于咱们公爷来说,其实都不是最迫切需要作出的决定,曹操和公孙瓒虽然伏诛,但幽州的战事未止。 关羽的两万兵马正在土垠驻扎,与东边的公孙度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另外, 朝廷与鲜卑轲比能部通商互市,也需要看看匈奴人的反应,搞不好张合他们还得应付匈奴人。 不仅如此, 东部战区的张辽部,还在打造战船,要下挥师南下,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若强行南征,势必会付出巨大的伤亡,咱们公爷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所以,我以为,休养生息,才是咱们公爷迫切需要做的。” “呵呵呵,如此说来,不管是主战派还是咱们主和的,都太过着急了。” “不,”荀彧摇了摇头,正色道:“公爷想要休养生息,对于咱们而言,恰恰可以用这些时间来谋划布局。” “你打算如何做?”赵谦将宗正刘艾递过来的茶杯先送到荀彧面前,又拿起一杯,递送给侧后方的杨奇。 荀彧朝赵谦颔首示意后,继续说道: “眼下公爷雄踞长江以北,东部战区和南部战区的兵力加起来亦有十余万,再算上赵云带领的两万中军老卒,还有张硕的一万飞虎骑,就有近二十万的兵马。 反观江东兵和荆州兵,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十万尔,至于益州的刘璋……不提也罢。 以咱们公爷的脾性,多半是要看荆州和江东的态度的。” “既然是谈判,就需要让步和妥协,亦只有这样,才能让公爷看到他们的诚意,和谈才会有基础。” 对于赵谦的观点,荀彧认可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杨奇,嘟囔道:“以咱们公爷如今的兵力和实力,他们得给出多大的诚意才叫诚意啊呢。” 赵谦点头称是道: “若不交出兵权,诸侯强藩依旧存在,对于咱们公爷来说,这依然是隐患。 可若是交出了兵权,对于他们来说,又没了倚仗,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若要和平,必要一方做出妥协和退让啊!” 在赵谦看来,让刘备、刘表、孙权放弃兵权,无异于开城投降,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张昊。 若他们能够同意,早在几年前,就归附朝廷了。 可是呢, 孙权在周瑜的帮助下整合扬州之后,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向朝廷表达忠心,也没有派使者北上与张昊联络, 而是选择关起门来做起了土皇帝,一边厉兵秣马的备战,一边与荆州的刘表握手言和,还不忘给新野的刘备送去一些粮草,以示交好。 江东那边打的什么算盘,他们这些人远在洛阳都听到了。 要想让他们交出兵权,还不如直接派兵去打呢。 赵谦之所以在加入荀彧的主和派,一来是政治立场使然,二来便是内卫府的密令,来监视荀彧等人的行为。 “兵权,可以减少常备兵力,至于地盘,收归朝廷,由朝廷委派汉官前去赴任,作为诚意,北方各州州牧也应当由朝廷派汉官去替任。 公爷麾下的兵马也应当削减,还民于田。 除此以外,对于刘表、刘备、孙权等诸侯,也应当予以拜将封侯,入朝为官。” 荀彧的话,让在座的三人为之一怔, 先不说此法能否有效且顺利的推行下去,就有一点,邀他们入朝为官,是绝对不现实的。 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中,或许还能有些话语权,可若是来到洛阳,那不就等同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了自家公爷的手里了么。 能够成为一方诸侯的人物,都不傻。 赵谦等人能听出的不妥之处,荀彧又怎会不知道,只是他也是没有其他办法,将诸多可能性提出来,大家才能探讨出一种可行之法来。 一旁的边让,沉思道: “或许可以效仿春秋列国时,互派质子之法,以此促成一段时间的和平,剩下的,再行他法。” “……”众人。 荀彧等人商讨良久,终于还是拿出了一个大家都较为认可的主意,那就是先派人去南边联络各方,把和谈的想法和天子的意愿带过去,看看南方各诸侯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 翌日, 晋国公府。 花园里,晋国公张昊正坐在凉亭内品着茶,看着满院子跑的大妞,还有被沮芝抱在怀里晒太阳的儿子。 浮香坐在张昊的边上烹煮着茶汤,眼睛也时不时的朝大妞那边看去,呼喊着:“大妞,慢点跑,小心摔着。” 亭子里,除了张昊和浮香外,还有四人在张昊的身后站着。 分别是沮授、郭嘉、荀攸还有司马懿。 沮授的目光从自己的妹妹身上收回,然后低声道: “公爷,东部战区的张辽部还有南部战区的徐晃部都有消息传来,将士们请战的呼声很高,都恨不得一口气打过江去呢。” 张昊吹了吹茶汤,然后小抿了一口,没有搭理沮授。 沮授对张昊的态度并不意外,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只要一提南下之事,他都是这个态度。 沮授将目光看向一旁的郭嘉,郭嘉会意, 道: “禀公爷,这两年张辽所部十万兵马开垦荒地,耕种土地,不仅做到了自给自足,还囤积了近百万石的粮秣。 不仅如此,这些年,兖州、豫州、徐州的民生也得到了不错的发展,大量的良田从士族豪绅们的手里拿回,分给了农户,各州郡的府库中也囤积了不少的粮食。 下官算过了,仅兖、豫、徐三州之地的存粮,足够咱们二十万大军半年之用,只要咱们的大军攻入江东,便能就敌于粮。” 郭嘉说完,张昊依旧没有回应,只是微笑着看向大妞。 “父亲!”一声甜糯声音传来。 脑袋上扎着两根小辫儿的大妞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三岁的她,正是上蹿下跳的年纪。 大妞一下子扑在了张昊的怀里,然后用脸磨蹭着父亲的胸膛。 在张昊这里撒完娇后,又跑到母亲这边来讨吃的了。 一旁的司马懿见状,赶紧将桌上的一盘糕点给端了过去,然后跪在大妞身旁,将手里的托盘举着。 大妞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见母亲点头后,便在托盘上选了一个好看的糕点,开心的吃了起来。 浮香抿嘴一笑,对张昊说道: “公爷,今日一早,宗正府上的一名门客出城了,应该是往南去的。” 此言一出,身后的荀攸紧张道:“应该是去南边打探和谈条件的。” 荀彧毕竟是荀家人,政治立场不同倒是无所谓,可万一被误会成通敌,那可就不好了。 浮香继续说道: “荀彧毕竟跟着公爷这么多年,劳苦功高,是和是打,公爷应当早做准备。” 张昊微微一笑,看了看阳光明媚的天气,悠然道: “想和的时候可以和,想打的时候可以打。” …… 第193章 辞官 建安四年(公元199年),五月。 新野刘备、荆州刘表、江东孙权皆给出了和谈条件。 条件之一,便是解除晋国公张昊之兵权和丞相之职,并且将驻扎在徐州的张辽所部以及驻扎在司隶的徐晃所部撤离,另外,将洛阳城内的守军保留四成,另外六成由荆州兵和江东兵共同组成。 条件之二,撤去豫州牧时苗,徐州牧陈群,改由刘备任豫州牧,周瑜任徐州牧。 条件之三,将长江以北的张昊军,尽数收拢在幽、并、冀、青四州,没有天子诏令,不得随意南下。 当荀彧将这三个条件在朝会上提出时,不仅宣政殿内的一众官员一脸骇然,就连龙椅上的天子刘协,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愣在了那里。 以沮授为主的主战派并没有在朝堂上与荀彧争执,而是将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高台上的晋国公张昊。 因为, 这样的条件,就是头猪也明白孙权、刘表之流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他们的公爷,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呢。 就在众人准备等待晋国公的一场发火大戏时,只见张昊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朝殿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官服脱下,扔在地上。 虽说此举颇为不雅,但大家也都明白了晋国公张昊的意思,显然一副辞官的样子。 见自家公爷都走了, 御史大夫张延、尚书令沮授等一众官员都随着张昊的离开而离开。 整个宣政殿中,就只有天子刘协,副丞相荀彧,尚书右丞赵谦,宗正刘艾还有议郎边让,除了他们这几个主和派以外, 就只有黄门侍郎毕岚了,碍于天子在这里,他也不好离开。 晋国公张昊此举,让本就心中戚戚的荀彧,脸上更加难看了,而赵谦、刘艾等人心中更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了。 张昊虽愤恨离去,官府也脱了,但接下来又该如何去做呢? 如此难以解决的问题,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落在他们的头上了。 “晋国公这是……?” 一脸不敢置信的天子刘协看着地上的丞相服,不禁有些诧异。 “陛下,”尚书右丞赵谦开口道:“晋国公此举,应该是辞官吧。” “辞官?”刘协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荀彧。 荀彧皱了皱眉,请奏道:“陛下,当务之急或许可以先下诏安抚荆州的刘表,扬州的孙权等人,待张辽所部和徐晃所部撤军后,再做盘算。” “呃……行,此间之事,就交由你了。” 说完, 刘协朝周围的小黄门示意,然后在小黄门的搀扶下,离开了宣政殿。 此时的刘艾赶紧走上前来,看向荀彧和赵谦,不敢置信道: “咱们……这就成了?” 荀彧没有搭理刘艾,而是面露凝重的负手离开了。 只有赵谦长舒了一口气,道:“不仅没有成,这个事儿,也许更难了。” 散朝之后, 当朝丞相,晋国公张昊辞官之事传出,整个洛阳城都轰动了。 荀彧第一时间来晋国公府求见,晋国公张昊称病,不见任何人。 当沮授等人赶来时,也被站在门口的黑甲卫挡在了外面。 五日后, 晋国公称病不朝,且辞官的消息不胫而走,天下震动。 这五日在朝堂上,荀彧等主和派与沮授、张延等人唇枪舌战,大有将朝廷搅个天翻地覆之势。 荀彧这边,有天子刘协的支持,明面上占据着大义, 反观沮授和张延这边,没了张昊这个主心骨,而且大家也都不太明白张昊的意思,再与荀彧等人争执的时候,底气不足,落于下风。 六月, 天子下诏,责令驻扎在徐州的张辽所部北撤青州,并让驻扎在洛阳南面伊阙关和大谷关的徐晃部北撤冀州。 诏令传达至军中后,各部将领置若罔闻,不为所动。 七月, 驻扎在新野的刘备,引兵三万北上,进驻在司隶与荆州的交界处的鲁阳城。 而江东的周瑜,领兵五万北上,抵近徐州,大有开战之势。 面对刘备和周瑜的举动, 驻扎在伊阙关和大谷关的徐晃部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并没有采取应对措施,只是象征性的多派了一些斥候探马,打探鲁阳的消息。 至于徐州的张辽所部,更是按兵不动,只是让驻扎在江都的郝萌小心提防,以防止江东水师的偷袭。 同月, 天子再次下诏,让徐晃部和张辽部携军北撤,两人依旧不遵诏令。 相较于南北对峙的剑拔弩张,幽州、凉州、并州、冀州、青州、兖州、豫州、徐州的大部分士族门阀和平民百姓们不乐意了。 这些个士族门阀,再过去的十几年里,没少被张昊搜刮,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纳了投名状, 哦, 这个时候你们要把人家晋国公给搞下去,想把朝廷再搬出来,那怎么可以呢。 咱之前付出的财货、银钱不就打水漂了么。 对于这九个州郡的百姓们来说,晋国公张昊可是让他们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衣,居者有其屋的人,若是晋国公不在位了,这些田地朝廷会不会重新收回……不,是抢回去呢? 至于太平商号旗下的商铺、作坊,以及有所往来的士族豪绅们,就更加着急了,晋国公倒了,太平商号怎么办?他们的生意怎么办?他们投进去这么多银子怎么办? 生计所系,荣誉所系,甚至,子孙后代所系,全在晋国公一人身上,特别是北方九州之地的军民,对于晋国公府能否屹立不倒,甚至比晋国公本人还要操心。 就在外面暗流涌动之时,此时的晋国公府可谓是一片祥和。 后堂内,摆放着一张由木匠特制的大圆桌,圆桌周围分别坐着张昊、黎悦、沮芝、浮香、风怜还有大妞。 桌子上摆着一尊造型奇特的铜锅,铜锅里的浓汤已经煮开了, 张昊夹起一筷子的羊肉扔进了汤锅里,然后开始涮着。 其余人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咕咕冒泡的浓汤,等待着自家公爷给他们夹肉。 肉涮好之后, 张昊依序给众人夹肉,大家吃得很香。 浮香擦了擦嘴,看向正在涮肉的张昊,低声问道: “公爷,这公府外面沸沸扬扬的,咱们却在这里铜锅涮肉,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汤啊,是越煮越鲜,待会儿每人都得喝一碗。” …… 第194章 拉诸葛亮上车 荆州南郡,襄阳城北二十里,隆重山道上。 一辆马车正在悠悠前行,驾车之人正是庞统,庞士元。 马车行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日头偏西,马车内,传来了惊慌的声音: “庞士元,这是在哪里,我为什么会在马车上?” 庞统听到诸葛亮的声音后,使劲儿一抖缰绳,马儿吃痛,开始往前跑了起来。 骤然的加速,将正准备撩开车帘的诸葛亮又拽了回去。 “庞士元,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去北边!” “北边?”诸葛亮两只手把住车厢边上,探出脑袋惊呼道:“你带我去北边做什么?” “今早不是跟你说了么,我要赴当年之约,去投效晋国公,中午的时候,你不还为我践行了么。” “你要去投晋国公自己去便是,你带上我做什么?”诸葛亮不解道。 “你诸葛孔明满腹才华,不亚于我庞士元,我把你带到北边去,咱们一起为晋国公效力,免得以后你投了那劳什子刘皇叔,咱们只能在战场上见了。” “我何时说要去投刘皇叔了,我谁也不投,你放我下去!” “如今南北局势紧张,一旦晋国公的军队南下,这荆州必然会成为两军交战之地,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也该带你北上。 就算你不愿意投效在晋国公麾下,在洛阳城里,也好过在这战乱之地啊。” “晋国公的军队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南下呢,而且我身居隆中,就算荆州陷入战火,也不一定会波及至我那儿啊!” 亦就在这时,前方山道口出现一队人马, 为首的一人身长八尺有余,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胯下是一匹白马,颇为神骏。 其身旁之人,容貌轩昂,留着山羊须,一副商贾之相。 两人的身后有七八名护卫,虎背狼腰,神情冷峻,一看就不是善茬。 庞统见那商贾尽是熟人,不由的勒住了缰绳。 待马车停罢后,庞统这才将眼前的这些人打量了一番,而其身后的诸葛亮更是眉头紧蹙。 “好久不见啊,士元兄。”石白策马向前,笑着拱手道。 庞统眉头一挑,犹疑道:“你不是酒肆老板?” 石白微微一笑道:“是,也不是。” 说着, 石白收起笑容,朝着庞统正色道: “我是内卫府密侦司的人,奉司里的命令,保护阁下周全,在必要时,接阁下北还。” 庞统喉头微动,想说什么但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自己从南皮一路南下至荆襄,原来一直有密侦司的人护佑,在襄阳小住的这一年多来,身边竟然都有密侦司的人。 而且眼前这位酒肆老板,在襄阳已经一年多了,自己可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啊。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北还?”庞统不由问道。 石白微微一笑道:“一大早你就从我这里买了两坛子酒,并且还买了一辆马车,再联想到如今的局势,在下便有所猜测了。” “哈哈哈,”庞统咧嘴笑道:“早就听闻公爷一手创立的太平内卫卧虎藏龙,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阁下过誉了。” 庞统将目光看向了石白身旁的那名男子,从两人的站位上来看,显然这名男子才是主事之人, 随即问道: “这位又是何人呐?” 对方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诸葛亮朗声道: “身着白色锦袍,背负长枪,举手投足间似有统驭千军万马之英气,想必你就是晋国公身边第一勇将赵云,赵子龙吧!” 赵云微微一笑,朝诸葛亮拱手道:“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能让庞先生为其驾车的,应该就是卧龙岗的诸葛孔明了吧。” 诸葛亮哈哈一笑道:“将军好眼力。” “你们这是……”庞统看向赵云和石白两人。 赵云策马上前,解释道: “在下奉公爷密令,特地来接卧龙凤雏两位先生回府。” “接我?”诸葛亮不由诧异道。 诸葛亮与庞统两人互视一眼,眼中皆是疑惑。 赵云颔首道:“我家公爷久闻诸葛先生之名,本想亲自来访,怎料时局动荡,公爷不便亲自南下,特地让在下前来接先生。” 说着,赵云看向身旁的石白,继续道: “联络石白后,刚好得知庞先生有意北还,在下便跟着一起过来了,只是没想到两位先生也有北还之意……” “等等!” 诸葛亮赶紧伸手打断道:“我是被庞士元灌醉后强行带上车的,我也并非要北上。” 说着,诸葛亮赶紧从马车上下来,朝赵云和石白拱了拱手后,恳切道: “劳烦替在下谢过晋国公的美意了,这北边,我就不去了,我只想在家里种种地地,看看书,至于这天下,与我无关。” 接着,诸葛亮又向庞统抱拳道: “士元放心,咱们以后不会在战场上见的。” 说完,诸葛亮便要告辞。 “诸葛先生且慢!” 赵云叫住诸葛亮后,开口道: “我家公爷说了,诸葛先生有管仲乐毅之才,自然是眼高于顶,天下英豪皆入不了其眼,所以我家公爷想问问先生,若是一肚子才华得不到施展,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么。”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这与你家公爷何干?” 赵云并未气恼而是继续说道: “刘备乃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后裔,常以匡扶汉室为己任,但其表面上宽仁忠厚,乐善好施,但却过于重情义,以至于意气用事。 若诸葛先生辅佐刘皇叔,的确能助其偏安一隅,与我家公爷和江东孙权三分于天下, 但于先生而言却是徒生数十年的杀戮,于天下而言,更是战端不止,生灵涂炭。 我家公爷还说,若能得卧龙凤雏相助,十年内,必定扫清寰宇,换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赵云的话,不仅让一旁的庞统为之动容,就连去意已决的诸葛亮都身躯一震。 特别是那句三分于天下,更是让诸葛亮骇然无比。 尽管听闻晋国公张昊胸怀韬略,擅于筹谋,可没想到对方的眼光和远见竟然不在自己之下。 抛开眼光和远见不谈,张昊所言没错,若他能得自己和庞统相助,的确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天下,还世以太平, 若自己真的要投效一位明主,自己能选择的,恐怕也就只有刘备了。 根据刘备的基本盘,就算与江东孙氏联手,虽说能勉强与其抗衡,但此间所造成的杀戮必然不会小。 不仅如此,张昊能看到这一步,又是派赵云前来, 说不定,一旦自己坚持拒绝, 恐怕…… 念及于此,诸葛亮的心里也不由得一紧, 沉声道: “赵将军,若在下坚持不去北边,你家公爷是否会让你动手杀了我?” …… 第195章 乱局 “赵将军,若在下坚持不去北边,你家公爷是否会让你动手杀了我?” 此言一出,旁边的庞士元兀自一愣, 他的确想带诸葛亮去北边投效晋国公,但并不想因此送了诸葛亮的性命。 与诸葛亮相交多年,虽然两人因为一些观点发生过争执,但对于彼此的才华还是颇为认可的,所谓英雄相惜,文人相轻,也不尽然。 至少庞统和诸葛亮之间不会出现文人相轻的情况,若因此害了孔明的性命,那庞统会内疚一辈子的。 但同时, 庞统心里也是清楚的,若诸葛亮真的不同意北上,而去辅佐那刘备,则必然会成为公爷的大敌,搞不好,公爷会因此付出数十万兵马的性命。 虽不确定晋国公张昊会如何抉择,至少他庞士元绝不会在此时放过一个将来会成为自己大敌的人。 想到这里,庞统的心,不免矛盾起来。 诸葛亮的话,同时也将双方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一时间, 石白脸上的笑容也缓缓的消失,随之而来的,是眼眸里的冰冷, 不仅如此,其身后的一众好手也都将手缓缓的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只要赵云和石白的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将眼前的,那个叫诸葛亮的人当场斩杀。 九月的荆襄还有些闷热,就算是微风拂过,也不算太凉, 可此时, 当一阵微风摇曳着树枝吹来的时候,竟让这周遭莫名的生出一股子寒意。 有时候, 安静,并非使人心绪祥和,也可以使人的内心暗藏汹涌,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般。 树叶摩擦出的沙沙声,马儿的响鼻声,马车上的铃铛声, 诸葛亮神情泰然,面带微笑的看向赵云,而赵云同样也盯着诸葛亮。 短短的三五个呼吸的功夫,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赵云开口道: “公爷嘱咐过在下,若先生真的不愿北上,那就由先生去吧,纵使这天下因先生再纷乱个几十年,纵使百万人因先生而死,公爷依旧不会为难先生。 公爷还让在下带句话给先生, 纵观历史,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汉国祚四百年,气数已尽,先生莫要执迷不悟; 我家公爷就算再花十年或者二十年,亦要收复中原,打下一片比大汉还要广阔的疆土。” 言罢, 庞统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诸葛亮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然而, 一旁的诸葛亮并没有告辞离去,而是眼含异色的看着赵云, 笑问道: “你家公爷当真要放我离去?” 石白眉头微皱,焦急的看向一旁的赵云,沉声道: “赵将军,万万不可放任诸葛亮离去,此人一走,无异于放虎归山呐!” “呵呵,”赵云微笑道:“我跟随公爷十余年,从未见过公爷如此看重一人,就是当年招揽关羽亦不过如此。” 说着,赵云从身后取下铁胆亮银枪,然后将枪套摘下, 看向诸葛亮,歉然道: “公爷曾说过,先生羽扇一挥,谈笑间,便可使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纵使公爷不愿伤害先生,那这个恶人,就由我赵云来做吧。” 说着, 赵云手持铁胆亮银枪,一抖缰绳,胯下白马缓步向前走着。 随着战马的前行,赵云和诸葛亮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周围的温度似乎又多了几分森寒之气。 石白的眼眸微眯,脸上的杀意已经不再掩饰了,而其身后的护卫亦都握紧了刀柄,眼中尽是冰冷之意。 一旁的庞统,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甚至都已经忘记了呼吸。 诸葛亮依旧保持着笑容,看着越来越近的赵云,笑道: “素闻赵将军忠勇,你家公爷说了要放我离开,你若杀了我,又如何向你家公爷交代呢?” “先生放心,我自会提着你的人头向公爷请罪,以你我二人的性命换得百万人的性命,这买卖,划算!” “好!好!好!” 诸葛亮大呼三声后,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转身上了马车, 接着, 回过头,看向赵云,淡然道: “如此,我倒想瞧瞧,晋国公是个怎样的人!” 说完,诸葛亮兀自钻进了车厢之中。 赵云先是一愣,然后嘴角微扬,朝车厢躬身抱拳道: “得罪了,待回到国公府,我赵云再向先生请罪!” 说完, 赵云回头对石白等人道:“咱们抓紧赶路吧!” …… 洛阳城的百姓,这半年来的生活,可以说是既充实又忐忑。 充实是因为每天除了过自己的日子以外,他们还得关注南边的局势,还有朝堂上的政治风向, 南边的边境上,刘备的兵马死伤了多少人,朝廷这边的兵马又折损了多少,虽说都是小股斥候之间的厮杀,但也有好几次,大家都已经带着人马过去了, 却又被各自主将给叫了回去,这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也许是明天。 至于忐忑,自然是晋国公辞官的事情, 这半年来,流言蜚语很多,有的说是晋国公在朝堂上受了气,主动辞官了; 也有人说,是天子联合旧臣为了对付晋国公,迫使晋国公下野。 百姓们担心的不是晋国公做不做官的事儿,而是晋国公会不会因此被朝廷、被天子清算。 毕竟,晋国公府旗下的产业已经涉及到方方面面了,吃穿住行等关乎民生之事,都和太平商号有关。 若是太平商号因此崩塌了,他们这些百姓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抛开太平商号不说,就说农户手里的良田,那可都是晋国公分给他们的,如果晋国公倒了,朝廷会不会重新将他们手里的良田收回去呢? 就算朝廷不收,那些个士族豪绅会不会强占他们的地呢? 放在以前,大家一无所有,没有地就没有地吧,可现在他们都有自己的地了,而且已经拥有好些年了,地里可都长着自己种下的庄稼,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再想拿回去,那怎么能行呢! 以前,大家都穷,有上顿没下顿的,可现在,有田有粮,日子虽说不算富裕,但每天不用忍饥挨饿,冬天也不会被冻着,至少大家都有盼头。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晋国公给的,晋国公在,他们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才有保障。 所以,这半年来,不少民众聚集在晋国公府门口长跪不起,希望国公爷重新出仕,为百姓计,为天下计。 后来,民众干脆又到皇宫门口,拉横幅抗议。 北方九州各郡的百姓,甚至送来各地的万民书,要求天子发布罪己诏,重新请回晋国公主持大局。 民众聚集抗议的事儿,隔三差五就会在洛阳城主街道上演,从各个地方朝着皇宫汇聚,几乎将整个皇宫围得水泄不通。 负责宫殿门户宿卫的光禄勋潘肃,自然是头大不已,对于民众他又不敢用武力去镇压,毕竟民众所愿所请都是为了晋国公, 潘肃自己都是晋国公的人,又怎会自家人对付自家人呢。 将省殿卫军派驻宫门口维持秩序后,便匆匆的往天子所在的勤政殿跑,将压力转嫁给天子刘协。 刚至大殿门口便看到同样在此等候的黄门侍郎毕岚,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揶揄。 毕岚左右瞟了瞟,低声道: “百姓又来宫门口抗议了?” “可不是么,人山人海的,不下万人呐!” …… 第196章 毕岚的智慧 潘肃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抱怨道: “原本以为这光禄勋是最好做的,只需要……” 说着,潘肃下意识的左右瞟了瞟后,压低声音道: “只需要把里头那位盯好就行了,谁曾想这半年下来,比以往的这些年还要累!” 毕岚听着潘肃的抱怨,不由瞥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 “你累,你有咱们陛下累么?” 潘肃收声闭嘴。 毕岚训斥道: “你手底下不是三千羽林军么,守这几个宫门都不够用,你是不是吃空饷了?” “哎哟,老哥哥呀,您就别吓唬弟弟我了,有军纪司盯着,谁敢吃空饷啊!” “那不就得了。” “可是,百姓总这么闹也不是个事儿啊,咱又不可能派兵去镇压。” “你敢!”毕岚怒斥道:“你若嫌活得太累,自己个儿找个歪脖子树上吊得了,别连累他人。” 说完,毕岚不禁白了潘肃一眼。 潘肃悻悻,怅然一叹。 毕岚见潘肃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由低声提醒道: “张燕主掌城防司,你有看到城防司的兵马来阻止?” “呵呵,”潘肃冷哼道:“这些聚集的百姓都是从各个街区汇聚而来的,若是他张燕想要阻止,又怎会有如今这般局面。” “那不得了,既然城防司的张燕没有管这事儿,中护军那边也没人来管,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你傻呀,这说明……是咱们那位有意为之的。” “你是说内卫府……” “嘘!” 潘肃赶紧闭嘴,然后陷入了沉思。 毕岚继续说道:“主和派为首的是荀彧,此人虽然为公爷筹谋多年,但却以汉臣自居,咱们公爷之所以辞官,就是不想与荀彧为难, 索性就把这朝堂,这局面交给荀彧和天子自行处置。 可是,这半年来的景象你也瞧见了。 四大战区的兵马除了咱们公爷,没有任何人能够指挥得动,有张辽所部和徐晃所部坐镇徐州和司隶,江东的孙权,新野的刘备怎敢轻易北上!” 说着, 毕岚指向宫门的方向,继续说道: “宫门外抗议请命的百姓,各州郡送来的万民书,所表达的就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这天下可以没有他荀彧,甚至可以没有天子,但不能没有咱们公爷!” 听到这里,潘肃双眸圆睁,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毕岚长舒一口气后,接着道: “在朝堂上这么久,你也该学聪明点,该上心的就得上心,不该上心的,就走走过场得了。” “那这……”潘肃指了指勤政殿的大门。 “宫外的事,他们都知道了,陛下正和荀彧他们在里面商议呢,你就别添乱了,有这功夫多去红袖招逛逛,有中意的女子就为其赎身,娶回府里,然后你就踏实了。” 潘肃先是一怔,然后便恍然大悟,躬身道谢后,转身离开了。 红袖招是什么背景,他潘肃知道, 娶红袖招的女子为妾,岂不是把一尊佛请回了家,只要自己每日悉心供奉着,这尊佛便能时刻提醒自己。 看着潘肃,自己这个小老弟脚步轻快的离去,毕岚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自灵帝时,潘肃就是自己安插在羽林卫里的一枚棋子,这人有些能力,但不多, 让毕岚看重的是潘肃这人足够忠心,没啥心眼子,说白了就是老实听招呼,也正是如此,这光禄勋的位置才让他来做。 潘肃是毕岚的人,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而毕岚,一个阉宦,谁也靠不了,只能依靠张昊这座大山。 所以,只有潘肃领光禄勋一职,张昊才放心。 一个没有任何势力、派系背景,且还算忠厚老实,毫无政治头脑的人,让他带着三千省殿卫军来看着皇宫,正合适。 收回目光的毕岚,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他没有去正厅,而是在偏室候着,一边听着厅堂内荀彧等人的商议,一边喝着温热的茶汤。 其实,毕岚的政治眼光和敏感度,放在朝堂上,无人能及其右。 毕竟在灵帝时期,他毕岚便是十常侍之一,张让的左膀右臂, 他在众多诸侯能人中,偏偏相中了正准备接受招安的黄巾少主张昊。 要说毕岚当初就有预见性,那是不可能的,当初的张昊还是黄巾少主,能够屠戮当世名将皇甫嵩及其麾下两万兵马,还真不是张昊有多么会打仗,而是他的运气好。 首先是朱儁并没有默契的把军队带来和皇甫嵩玩儿一手两面夹击,其次是朝廷的招安队伍来了,让皇甫嵩放下了戒心,缴了械,卸了甲。 而张昊之所以能顺利接受招安,谋得冀州这个立身之地,说白了也是运气,十常侍想要一支兵马与大将军何进抗衡, 张昊这支黄巾军对于十常侍张让来说,就等同于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有张让这些宦臣在朝堂上为张昊扫清障碍, 才使得张昊以冀州为基本盘,迅速的发展崛起,并一度拿下青州,成为天下最不可忽视的一股势力。 毕岚可以说是见证着张昊一步一步,从天下共诛之的黄巾少主衍变成今日占据九州之地的晋国公,这里面的确有很多运气的成分, 但于毕岚而言,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所以当初,他在张昊还是黄巾少主的时候,便投效在其麾下。 也正是如此,毕岚才知道张昊有多么的厉害。 世人只知道晋国公张昊用兵如神,善于筹谋, 可毕岚觉得,晋国公张昊真正的厉害之处是对未来的可预见性和精于心计,除此之外,其政治手段也极为老辣。 表面上撂挑子让位,远离朝堂,实则是以退为进,达到釜底抽薪的目的。 这就是在告诉所有人, 你们觉得我晋国公位高权重,挟天子以令诸侯,有篡汉自立的野心! 好, 那我卸去丞相一职,不当官了,回到家里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你天子不是占据大义么? 那我就鼓动天下百姓为我发声,用各州郡呈上的万民书为我立名,大义和民心之间,你天子又该如何应对! 你荀彧不是要做汉臣么? 那你就去找大汉天子,没有我晋国公点头,天子的诏命可以连皇宫都出不了,但凡荆州和江东有一兵一卒能北上,就算我张昊输! 张昊玩儿的是政治,毕岚能瞧出来,荀彧却不一定能明白。 这半年来,上至天子,下至荀彧这些自诩大汉忠良,那可是过得提心吊胆,生怕把这大汉江山给玩儿崩了, 张昊每一次出手,都搞得他们心惊胆跳。 这就像是巴掌落在脸上,疼,兴许就疼那么一下,顶多再加一些火辣辣的延续。 可偏偏张昊的每次出手都不是巴掌到肉,而是将巴掌举在你的头顶,对你做了好几次要打到你脸上的假动作, 让你一次次闪躲,一次次的畏惧, 你所承受的心理压力远比一巴掌痛快落下来要大上无数倍。 毕岚坐在偏室,优雅的喝着茶汤,静看着有人挥巴掌,有人畏惧闪躲。 …… 第197章 闻所未闻 建安四年(公元199年),十一月。 晋国公府斜对面,一家茶料店内, 一个浓眉厥鼻,黑面短髯的男人正在陪另一个身长八尺,面如冠玉的男人辨别茶料。 茶料这种东西,可以搭配的种类有很多,不同的搭配,出来的茶汤味道是不一样的,功效也是不一样的。 庞统瞥了诸葛亮一眼,不耐道:“都是茶料,看那么久做甚!” “你不懂,洛阳的茶料,种类齐全,远非荆襄可比,这两月舟车劳顿,也没好好的品茶,此次入洛阳,定要好好品茗一番。” 庞统将酒葫芦的木塞拔开,仰头便是一口,咂吧着嘴道: “进了国公府,你想喝什么样的茶汤都能喝到。” 年过五十的老板一听那形貌古怪之人说是要进国公府,心里咯噔一下, 先谨慎的端起茶杯,一边品闻,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两人,随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店门口的几人,随后,店老板喝了一口,在放下时,低声问道: “你们……想进国公府?” 一个外地的士族子弟,带着侍从,还有候在店门口的一众护卫, 这就是店老板对诸葛亮等人的观感,这些年,有不少士族豪绅派人来拜访晋国公,他这个店老板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这半年来,因为国公爷的辞官卸任,导致国公府府门紧闭,谢绝所有访客, 眼前的这些人不知道,所以店老板才会当他们是外地来的士族子弟。 诸葛亮看向店老板,见店老板神秘兮兮的模样,不由颔首道: “店家好眼力啊!”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没错,今日刚进的城。” “你们不知道国公爷已经辞官了么,” 诸葛亮与庞统互视一眼后,颔首道:“有所耳闻。” “那你们怎么还来,自从半年前国公爷卸任丞相一职后,便把自己关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谢绝一切访客。” “哦?”诸葛亮和庞统不禁有些诧异。 辞官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可谢绝访客,将自己关在府里的事情,他们就不清楚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次,咱们国公爷可是真的受委屈了。” “委屈?”诸葛亮不由问道:“怎么说?” “唉,”老板长舒了一口气,叹道:“先帝在时,这天下多乱呐,到处都在打仗,每天都在死人,就是咱这洛阳城,当初也被董贼祸害的不成样子, 咱是本地人,从爷爷的爷爷那辈儿开始,就在这洛阳城里了,这天下啥时候乱成这样过? 甭说咱百姓了,就说当今陛下……” 说到这里,老板刻意的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就说当今陛下,那也是咱国公爷从董贼手里抢回来的,说句掉脑袋的话,没有咱国公爷,陛下还能安安稳稳的在宫里好吃好喝? 这些年,咱们国公爷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天下十三州,收复了九州,让咱们老百姓过上了安稳日子。 可是呢, 眼瞅着咱们国公爷凯旋而归,有些人眼红了,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气得咱们国公爷辞了官,回到府里闭门不出。 你们说说,这不是卸磨杀……是吧!” 说完,老板又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润着喉咙。 这半年来,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晋国公被天子卸磨杀驴的事儿,老板交友甚广,这边听一耳朵,那边听一耳朵,然后自己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才将事情讲的头头是道,就好像他自己就是亲历者一般。 诸葛亮和庞统听着店老板的讲述,也是骇然不已,这个骇然的点倒不是晋国公张昊受委屈的事儿,而是这普普通通的一个店老板竟敢在这洛阳城,天子脚下谈论这些事儿, 若是被官差抓住了,定个造谣甚至大不敬之罪,都可以要了脑袋。 但反过来一寻思, 一个普通的店老板都能在这里跟外地人谈论这些足以杀头的事儿,说明整个洛阳城正处在一个高压的氛围当中,硬生生的将城里的百姓逼得有些神经质了。 不仅如此,城里的百姓们都在聊这些,都没有人来管控, 说明上面人人自危,已经没有闲工夫去理会民间的流言蜚语了。 这在诸葛亮和庞统看来,是一件特别敏感且危险的状况,这意味着天子、朝廷的威信在百姓的心里已经低至谷底了。 当百姓不再相信朝廷,相信天子的时候,亦就意味着,大汉,彻底失去了民心,若是这个时候,有一个拥有足够威信且受百姓爱戴的人振臂一呼, 那么篡汉自立,将会是一件特别丝滑的事儿, 甚至,百姓们还会夹道欢迎。 诸葛亮和庞统的皱眉沉思,在店老板的眼里,则是被自己所讲的内容震撼到的样子。 呵呵,到底是一些心思单纯,什么都不明白的外地人啊…… 好的听众,才能激发讲者的表达欲望。 老板面带微笑的看着诸葛亮和庞统,就像是在看两个嗷嗷待哺的学生, 悠悠道: “也不知道国公爷身边的谋臣都是干什么吃的,大不了,反他娘的了!” “嘶——” 诸葛亮和庞统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的看向店老板。 “呵呵,” 店老板嘴角一咧,这种感觉,真的很舒爽啊, 就喜欢这些外地人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此时的庞统不淡定了,霍然道:“晋国公真打算篡汉自立?” “都这样了,反了又怎的? 你们可以问问城里的百姓,若是咱们国公爷当皇帝,谁反对,谁赞成。” 说着, 老板瞥了两人一眼,嘟起嘴巴朝国公府的方向努了努嘴, 继续道: “看到国公府门口的那两尊石狮子了么,可是两边都见红了,今儿个据说还要来一个。” “见红……什么意思?”诸葛亮看向国公府门口的两尊石狮子,不解道。 “前几日,宫里的内侍来传天子诏,叩了半天门,门都没有开,连着两三日都有内侍来传诏,可依旧没有将门叩开; 就在前两日,有名内侍没有把门叩开,嘿,你们猜怎么着? 看到左边那尊石狮子了么,那名内侍朝着那尊石狮子就撞了上去,头破血流,人当场就没了, 没想到吧,没卵子的阉货还挺血性!” “那……右边那尊石狮子……”庞统错愕道。 “嗯,”老板端起茶杯,点了点头道:“没错,是昨日那名内侍的。” 百姓非议君王,臣子不遵诏令,纲常混乱,礼乐崩塌。 念及于此,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怅然一叹道:“真乃闻所未闻!” “是啊,真乃闻所未闻,”老板接话道:“这年头,没卵子的都开始血性起来了,还真挺邪乎的!” …… 第198章 猎人与猎物 就在诸葛亮和庞统陷入沉思之际,门口走进一个衙役打扮的中年男人,朝着店老板没好气道: “你个老东西,又在这儿跟外乡人扯闲篇儿呢,老样子,给我包好咯!” 店老板似乎和这名衙役是老相识了,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做出点头哈腰的讨好,而是嘿笑道: “上面的那些个官老爷们最近喝的挺勤啊。” “呵,白天忙着公务,夜里还得四处走动,这时局,不好说,稍不注意,到时候都得掉脑袋。” “就算掉脑袋也掉不到你这儿来,要是变了天,你们倒是往城外一跑了事儿,咱可是还得继续在这儿开店的,一家老小跑也跑不动。” “怕什么,只要晋国公还在,这天儿就变不了,”说着,衙役瞥了一眼一旁的诸葛亮和庞统, 继续对店老板说道: “不瞒你说,之前邻街卖饴糖的钱老板又将去年卖出去的宅子和铺子,又盘回来了。” “他不是要去信都了么,怎么忽地又要把生意开回来了?信都的生意不好做了?” “人家和太平商号有些关系,也是听说太平商号把大量的粮草辎重都开始往司隶这边转移,想着能回来捞点儿汤喝。” “所以才想迁回来?” “也不全因为这个,还有很多之前离开洛阳的豪绅都回来了,估计是盘算着,要是咱们晋国公真的反了,保不准会将信都那边的产业都迁到洛阳来不是? 到那时候,这洛阳城的铺面和宅子,还有这儿的地价,肯定得翻番啊!” 店老板眼眸一亮,但紧接着又是一脸担忧道: “说的是有道理,但万一咱晋国公不反呢?” “瞧你说的,这世上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高回报的同时也意味这高风险,你做生意的不知道?” “说的也是。” 衙役倚靠在桌柜上,揶揄道:“不过我倒是挺好奇,这朝廷送来的诏命到底是什么,在这个时候送到国公府,国公爷不接,宫里的内侍宁愿撞死在门口。 估摸这宫里下了死命令,若是国公爷不接诏,那送诏命的内侍就只有死路一条。 内侍不愿意死在宫里,宁愿死在国公府门口,这事儿属实挺新鲜的。” “不管如何,我还是觉得咱们国公爷不会反。 毕竟, 以咱们国公爷如今的身份地位,要是想反早就反了,何以拖了半年搁这儿整这出呢。 话又说回来,朝廷那帮官老爷还真不是东西,就连那陛……那啥,也是个昏庸的主儿,咱国公爷为大汉做了多少事儿啊。 说一千道一万,咱们国公爷也太是那个了,这些年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可曾输过? 不仅没输,反而都是大捷! 再者说,国公爷做了那么多利国利民之事,不说别的,有他在咱们洛阳城,甭管外头多乱,我心里啊,还真就踏实。” 衙役点了点头,对老板的话颇为认同。 见衙役认可了自己的观点,店老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衙役伸手打断道: “我那些茶料你到底包好没有啊,府里的大人们还等着我回去呢!” “包好了,包好了。” “成,银子先记账上,月末到衙子来结。” “对了,这几日我都还在寻思,你说咱们公爷封侯都多久了,此番从幽州凯旋而归,也该封王……呜呜呜呜。” “你找死不成,其他话你胡咧咧就算了,这种话其实你能说的,你当你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再这么咋呼,你的茶料我以后也别喝了,我真怕哪天被你害死!” 压抑一边捂着店老板的嘴,一边将目光看向一旁不远处的诸葛亮和庞统。 压抑丢下一句话后,提着两大包茶料逃也似的的离开了。 就只剩下在一旁偷听的诸葛亮和庞统在那里面面相觑。 此时的老板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家店里还有两个大活人呢,不禁皱眉道: “客官,你到底买不买啊!” “买买买!”诸葛亮微微一笑,走过来低声问道:“您刚才说封王……” “我没说,什么都没说!” …… 晋国公府,前院厅堂内。 张昊和司马懿正在棋盘上对弈,司马懿眉头紧蹙,张昊则一脸惬意。 “公爷,这五子相连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啊。”司马懿犹疑道。 “呵呵,”张昊含笑道:“这五子棋比围棋简单得多,只有两种下法,一种是凭借技巧取胜,另一种嘛就是无脑堵,堵着堵着,说不定就能找到新的契机。” “公爷的意思是……有些铺垫和布局并不是刻意为之,平时随意而为的散手,往往会在关键时刻成为新的转机?” “你眼里的无心插柳柳成荫,极有可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且以为的,往往最高明的猎手,通常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是在下肤浅了。”司马懿低头道。 张昊拿着手里的白子放在眼前,唏嘘道: “仲达以为,是做棋子好还是做执棋人更好呢?” “回公爷的话,在下以为,好的棋子是有可能成为执棋人的,若执棋人够聪明,或许会被棋子所支配。” “仲达在点我呢?” “在下不敢。”司马懿赶紧往后挪了挪,朝张昊跪俯道。 张昊嘴角一咧,笑道: “其实你说的没有错,天子牧民,这大汉江山,执棋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天子,其余的,皆为棋子,用你仲达的话来说,本国公就是天子手里,最不听话的棋子了吧。” 司马懿喉头微动,眼皮一跳,没敢吭声。 张昊把玩着手里的白子,淡淡道: “若每一枚棋子都不甘愿只做棋子,都想成为执棋人,仲达以为,该如何呢?” 司马懿眼眸微眯, 良久, 霍然道: “杀!” “杀谁?” “若公爷是棋子,那就杀掉执棋人,自己代而替之,若公爷是执棋人,就杀掉那些不甘愿只做棋子之人。” “若是如此,那本国公当先斩你司马懿的人头!” 司马懿双眸圆睁,将额头不停的撞击在地上,仓惶道: “公爷明鉴,司马懿只做公爷手里最忠诚的棋子,司马家愿为公爷效死!” 看到司马懿仓皇如此,张昊的嘴角不由微扬。 亦就在这时, 马超进来禀报道: “公爷,子龙将军携庞统和诸葛亮回来了。” …… 第199章 三人行 “你说谁来了?” 张昊本不以为意,但一听赵云把诸葛亮和庞统都带回来的时候,不禁呆愣当场。 “诸葛孔明和庞士元。”马超重复道。 再次得到马超的确定后,张昊随即陷入到难以言喻的幸福之中。 虽说和庞统在南皮时有过一些交情,但并没有多少,就算庞统最后并没有如约来投,张昊也不会生他的气。 对于诸葛亮,张昊虽然已经打听到对方的住所,也派了赵云前去拜访,但人家愿不愿意来,张昊的心里是真的没有底。 其实, 在张昊自己看来,他现在已经拥有司马懿、荀彧、郭嘉、沮授、荀攸、贾诩这些谋士,从纸面上来看,他现在的阵容要比原本曹魏所拥有的还要豪华。 就算诸葛亮和庞统尽归了刘备,孙权有周瑜来辅佐,张昊也有那个自信在守住北方各州郡的同时,一点一点的蚕食南方的郡县。 自己不可战胜的神话或许会被打破,但若是打持久战和消耗战,最终的胜利还是会属于自己这一边。 可现在,诸葛亮和庞统都来了,那对自己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在争取平定中原的大方向不变的情况下,或许还可以为后世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张昊身为穿越者,深知汉末魏晋,乃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中绝无仅有的黑暗时代, 同一时代的西边,还有一个强大的罗马帝国。 若是有机会,有那个条件,也不是不可以来一场西征。 要想在有生之年,尽快统一中原,将中原的文化经济还有军事与农业提升至最高水平, 是需要众多能人异士辅佐的,诸葛亮和庞统便是当今天下最顶尖的两个。 在张昊看来, 汉末三国,虽群星璀璨,名将辈出,但唯有诸葛亮才能称得上六边形战士,抛开武力不谈, 论兵权谋,诸葛亮的《隆中对》挽救了刘备的政治生命,并且成为蜀汉政权的奠定基石, 诸葛亮也是凭此奠定了他,在中华历史上顶级战略家的地位。 论兵阴阳,诸葛亮着作的《兵法二十四篇》及其改良过后的八阵,影响后世长达数百年之久。 论兵技巧,诸葛亮擅于发明新事物,诸葛连弩、木牛流马、孔明灯等等,无不令世人以及后世叹为观止。 论兵形式,无论是两军对垒时巧用战术,还是根据眼下局面审时度势,诸葛亮都能够精准的进行把握,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诸葛亮在这方面是妥妥的行家。 至少在张昊的认知里,放眼古今,能够像诸葛亮这样的军事通才,又能有几人? 就算在军事上,在某些层面和角度尚存在一些争议,但诸葛亮在治国方面,却是无人能与其并肩。 而且, 对于张昊来说, 有了诸葛亮的加入,不仅能加速天下一统的进度,亦能放心大胆的把儿子张无恙交予其教导。 张昊也不顾跪伏在地上的司马懿,噌的一下起身,鞋子都还没穿就往外面跑, 当司马懿皱着眉头抬起头来的时候,厅堂内哪里还有张昊的踪影。 …… “此诏令,得由毕侍郎亲自跑一趟了。” 毕岚眉头紧蹙,眼睛死死的盯着赵谦手里的天子诏令,没有应声,也没有去接,而是抬眼看向了赵谦。 这半年来,荀彧为了和谈的事儿,可谓是忙前忙后,隔三差五的就往宫里跑,每日从洛阳发出去的命令如雪花一样, 但是, 根本没用。 首先就是四大战区的军队,还有就是赵云和太史慈统领的两万卫戍军根本就不遵从朝廷和荀彧的命令,就算是天子诏令传到军中, 主帅一句“未收到公爷军令,概不奉命!”就能让荀彧等人的努力付之东流。 其次,南方的几个诸侯,对洛阳送去的诏命也是信一半,疑一半。 要你做八分,诸侯们答应六分,执行四分,做到两三分。 刘备还好点,对天子诏令,也算是积极响应,可刘表和刘璋则是坐壁上观,至于孙权和周瑜则更是有自己的主见, 不管你朝廷的诏令如何,对我有利,我就执行,要我退让,对不起,听不见。 也正因如此,这半年的时间,荀彧不仅面色憔悴,身体更是累垮了。 卧病在床后,剩下的烂摊子便交到了尚书右丞赵谦的手里,至于像御史大夫张延,太仆范毅他们这些晋党官员,则是极为默契的眼观鼻鼻观心。 荀彧病倒后,他们这些既不主战也不主和,唯晋国公命是从的官员,似乎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只做好自己的事,不是自己的事绝不伸手去干预,比如荀彧丢下的烂摊子。 至于以沮授和郭嘉为首的主战派,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夺过主战的大旗,反而偃旗息鼓了。 这下好了, 敢情就他荀彧拉着一帮官员围在天子身边上蹿下跳,其他人也都当看戏一样。 现在荀彧病倒了,烂摊子,不,主和的大旗交到赵谦这个二五仔的手里,倒把赵谦给整不会了。 整个主和派,除了天子就四个人,荀彧病倒了,尚书郎中杨奇又是自己人,议郎边让虽然有些才华,但如今这局面对他边让来说,显然已经超纲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赵谦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经过上级组织决定,赵谦领着郎中杨奇,还有议郎边让,先是去看望了卧病在床的荀彧。 荀彧在清醒的时候就留下了八个字:“请晋国公主持大局”。 随后, 赵谦等人便着急忙慌的去了宫里,将荀彧的话还有他们的态度汇报给了天子刘协。 这样的结果,对于刘协来说,并不意外。 因为他当皇帝这么多年,几乎从来没有在政治领域赢过,对于失败这件事儿,刘协已经放平了心态。 于是乎, 请晋国公出来主持大局的诏令从宫中送往晋国公府, 但是,晋国公府府门紧闭,根本就叩不开门。 在这洛阳城,晋国公府的府门恐怕比皇宫宫门的地位还要高,除非里面的人愿意打开,否则,谁也没那个能力从外面强行闯进去。 后来, 刘协发了狠,为表诚意,让传诏的内侍叩不开门就死在国公府门口,才有了两封诏命死俩内侍的事儿发生。 而这一次, 刘协心里明白,若不给晋国公一个台阶下,恐怕不足以表达自己的诚意。 索性,一咬牙,直接让内侍官拟了一道封王的诏命,交给了赵谦。 赵谦在得知此诏命后,表面上一脸嘁嘁,实则内心激动得一匹,赶紧把黄门侍郎毕岚叫了过来。 毕岚是晋国公的人,大家都知道,而且毕岚执掌侍中寺,传诏的事儿本就是他的职责, 所以, 此事,于公于私,都得由毕岚来操办。 但是毕岚心里的苦,也只有毕岚自己知道。 前几封诏命都被晋国公府拒之门外了,最近的两道,更是极为罕见的让送诏命的内侍带着御赐之物等于“如朕亲临”的资格来的。 可是呢,没有任何卵用,人家晋国公府的大门,依旧紧闭着。 守在国公府门口的黑甲卫诠释了什么叫只听公爷军令而不闻陛下之诏。 已经有两个宣诏的内侍,在叩不开晋国公府大门后一头撞死在了国公府的石狮子上。 究其原因有二,他们带着御赐之物都没能叩开国公府的大门,他们就算回去了那也是个死,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国公府的门口, 这样一来,就算上面的人知道了,感念其对陛下的忠心,也会厚葬他们的。 尸首,也的确如他们所料的那般,被人带回去厚葬了,但国公府门口的两尊石狮上的血,却没有人去清洗。 宫里的人不去清洗,自然是为了做给大家看的,意思是,大家都来瞅瞅,晋国公抗命不遵,朝廷一点办法都没有, 抬谁损谁都没所谓,反正朝廷的态度就在这里,为了挽尊,已经死了俩了,不管体面不体面,只要你晋国公不觉得臊得慌,那你就继续把门关着吧。 国公府的人没去清洗,也是摆出一副姿态来,咱说辞官就是辞官,这天下,这大汉,都跟咱没关系了,谁也别打扰老子。 古往今来,但凡有人摆出这种姿态来应对朝廷或者天子,基本等同于直接摆明要反的姿态了,但毕竟,人家晋国公并没有做出更出格的事儿来, 无论是朝廷还是晋国公府之间,都还有那么一层吹弹可破的窗户纸,只要没有谁去主动捅破,大家面子上也都还留有一些体面。 荀彧这么聪明的人,自然也是知道晋国公张昊在给大汉留面子, 闹归闹,折腾归折腾,但你别认真,你如果认真了,那咱就告诉你,谁才是主子。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作为旁观者的毕岚,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 所以, 当赵谦将这最后一道诏令交给他的时候,他就有预感,荀彧输了,天子妥协了,而自家公爷,一石二鸟了。 毕岚看了赵谦一眼,见其眼含深意, 随即直接将诏令打开来看了,当他看到这是一道封王的诏令时,他松了一口气,这演了半年的戏,也终于该落幕了。 “呼……” 毕岚长舒一口气,将诏令重新合上,转身离去时,感慨道: “论玩儿心眼子,还得是他啊!” …… 晋国公府,前院。 当张昊看到庞统身后,那身量高大,姿容英伟,身着青衫的诸葛亮时,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了。 “孔明?诸葛孔明?” 似乎是为了印证已经确定的事实,张昊还是想让对方亲口确定。 当诸葛亮看到张昊时,也是一愣。 首先,尽管他已经知道张昊比较年轻,但当对方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才发现世人口中的晋国公一点都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倒像是慵懒的士族子弟一般,一点儿也没有权臣或者一方豪强的架子。 其次,对方看到自己的反应,哪有第一次见面时的陌生感,完全是那种对自己很了解的亲朋,多年未见时的状态。 “草民诸葛亮,拜见晋国公。”诸葛亮躬身拘礼道。 随着张昊的出现,赵云和庞统也一齐向其见礼道: “公爷。” 诸葛亮和庞统在看到张昊还未来得及穿鞋子就赤着脚出来迎接他们,两人心里不禁一怔。 纵使诸葛亮对张昊并没有什么好感,但人家毕竟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且雄踞北方的权臣,能够如此作态,也足以说明人家对自己等人的重视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诸葛亮也只能将心里的不满按捺在心里。 然而,张昊不仅没有回礼,反而大步上前,挤在诸葛亮和庞统两人的中间,一手挽着诸葛亮的胳膊,一手挽着庞统的胳膊,大步的朝厅堂内走去。 感受到张昊不顾身份的热情,两人都有些受宠若惊。 张昊欣喜道: “今日能同时见到卧龙与凤雏,我就是死也无憾了!” 面对张昊如此言语,诸葛亮和庞统的心里也只剩下苦笑了。 进入厅堂内, 张昊赶紧让下人将桌子和软垫摆在中间,让诸葛亮、庞统、司马懿一齐入座。 目光从诸葛亮扫到司马懿,再从司马懿扫回来,东汉末年最顶尖的三个谋士都在这里了, 张昊忽然有一种收集卡片集全了的那种欣喜感。 此时的诸葛亮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容貌虽然还有些青涩,但其眼眸却透露着沉稳和智慧的光芒。 卧龙、凤雏、冢虎, 嗯, 张昊很是满意。 “孔明,咱们虽然是第一次相见,但不知为何,就感觉与你神交已久一般,属实是相见恨晚啊!” 面对张昊的自来熟,诸葛亮自然抱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似乎是察觉出自己太过热情,还有诸葛亮的尴尬,张昊这才将自己的目光看向庞统,笑道: “士元,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谢公爷挂念,此番从荆襄北上,特意去看了一些地方,刘备的兵马布置还有粮草调度,我已了然于胸,不知公爷打算何时对荆州用兵啊?” 张昊微微一笑,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诸葛亮。 诸葛亮感受到张昊投来的目光后,含笑着低下了头,并不打算言语。 …… 第200章 封王摄政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春。 天子敕封晋国公张昊为晋王,摄政,总揽朝纲。 诏令一出,天下震动,南方各诸侯纷纷上奏,对晋王张昊口诛笔伐, 边界上,双方兵马也都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开启一场大战的可能。 然而, 晋王张昊上位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对南方用兵,反而责令南部战区的徐晃部和东部战区的张辽所部保持克制,并敦促刘备和孙权勿要妄动兵戈。 张昊这一手, 别说刘备孙权等诸侯没有看明白,就连本方将领和官员亦都不明白自家王爷心里是如何盘算的。 原本以为自家王爷当初辞官是不满荀彧等人主和,联合天子以大义对当时的晋国公府施压,此番重新起复,捞够政治资本后,就应该开始挥师南下的, 没想到, 自家王爷反而停了下来。 封王大典刚过不久,匈奴王庭的使者赫拉木带着厚礼来到了洛阳。 所为之事,便是请如今的晋王张昊,按照当初的约定,将匈奴至宝日月神刃归还王庭。 “外臣赫拉木,见过晋王。” 厅堂内,赫拉木见礼道。 按照礼数,匈奴使者来访汉地,应该由天子在宣政殿接见。 但赫拉木也算是半个汉人通,早就知道在汉地真正当家做主的并不是什么大汉天子,而是晋国公,如今的晋王张昊。 大半年前,晋国公辞官闭府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草原, 於夫罗并没有将此事挂在心上,反而认为张昊是在玩儿什么政治手段。 在草原上,谁的兵马多,实力强就是草原的主人,放在汉地,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於夫罗并不相信以张昊如今的实力,会甘愿将手里的权柄交还给大汉天子。 所以,等了大半年的时间,当得知张昊被天子封王的消息后,便让赫拉木带着厚礼,马不停蹄的往洛阳赶,道贺的同时,顺便将日月神刃给要回来。 此时的厅堂内,晋王张昊坐于首座之上,左边是庞统和诸葛亮,右边是司马懿。 不知为何, 尽管这些日子,他和诸葛亮之间只探讨民生,不聊军政, 但每次就这样坐着处理军政事务,他的心里就没由来的有一股子底气。 张昊摆了摆手,笑道: “赫拉木,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我家单于听闻尊下封了王,特地让外臣带着厚礼前来恭贺,顺道将我族的至宝日月神刃带回草原,我家单于感激不尽,愿与王爷世代交好!” 说完, 赫拉木抬眼看向首座上的晋王张昊,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些态度来。 一个匈奴使者,代表匈奴王庭来汉地,竟然不去朝堂拜见天子而是来晋王府拜见一个刚封王不久的王爷,这要放在历朝历代,都是不被容忍的。 更耐人寻味的是,匈奴单于并不是想和大汉世代交好,而是和一个大汉的王爷世代交好。 这便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匈奴人只认晋王张昊,而不认大汉朝廷。 一个人的权势盖过了天子,其中所代表的含义,亦只能看破不说破。 赫拉木在表达了来意后,原本以为张昊会找借口拖延一二,却没想到,晋王张昊竟然爽朗的答应了,并承诺让屠兀骨亲自将日月神刃送还给匈奴单于於夫罗。 待赫拉木离开后,厅堂内开始变得安静了。 司马懿和庞统皆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只有一旁的诸葛亮却是笑而不语。 良久, 张昊扫了一眼三人,悠悠道: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庞统颔首道: “王爷可是有意对草原用兵?” 张昊眉头一挑,道: “士元,何出此言啊?” “这些日子,王爷看似将北方的粮草运至司隶和徐州,但并未对徐晃所部和张辽所部下达实质性的命令,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的督促两边的军队保持克制, 反而,对于幽州的张合部,却是送去了多道密令。” 庞统的话,让张昊咧嘴一笑, 不愧是凤雏,通过一些细节就看出了端倪,当自己答应赫拉木答应得如此爽快时,就已经确定了心里的答案。 一旁的司马懿颔首道: “难怪王爷迟迟不肯对南边动兵,原来是想先解决草原上的隐患。” 说着, 司马懿长舒了一口气,悠悠道: “这十余年来,匈奴人靠着与汉地通商,的确是赚得盆满钵满了,其在草原上的势力亦日益壮大,与鲜卑人的几场仗,也都以鲜卑人的撤退而失败。 王爷是担心,再这样下去,匈奴人这条狼犬将会真正成为能够咬伤主人的狼。” 张昊点了点头,倚靠在椅背上,慵懒道: “南下中原,是咱们自家兄弟打架,谁赢谁输,也都是咱们汉人说了算,可是草原上的外族就不一样了。 狼这种动物,是要吃人的,而且连骨头都得嚼碎咯。 仲达说的不错,匈奴人这条狼犬是咱养大的,要是咱最后被这条狼犬给咬了,疼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会打本王的脸,这种事儿,咱可不愿意吃这个亏。” “王爷能念及北地百姓,也算是爱民如子了。”司马懿赞叹道。 对面的诸葛亮笑了笑,开口道:“恐怕王爷在北伐幽州时便打算对草原用兵了吧。” “呵呵呵,知本王者,孔明也!” “以王爷如今的实力,就算南北同时作战,亦有可为,毕竟北征匈奴,可以战养战,适合屠兀骨的胡骑军,所需要的粮草,仅冀州一地的粮食亦可支应。 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王爷为何暂缓对南方的用兵呢?” “两线作战,压力太大,对南边嘛,适当的采取一些绥靖态度,也不是不可以。 再说了,数月以前,刘备和孙权的兵马就已经陈兵边界了,每多拖延一日,他们的粮草便多消耗一分。 荆州和江东虽然水系发达,良田万顷,可毕竟就那么点儿人,就那么点儿大,积攒的粮草再多,又能支撑多久呢。 咱们这边可不一样, 先不说并州、青州这两个经营已久的州郡,就是兖州、豫州和司隶,这几年下来,也积攒了不少粮草,何况徐州那边,有十万人开垦荒地,平添百万亩耕地。 如此这般,拖延的越久,于咱们越有利。” 先平定草原再挥师南下的决策,是张昊自己决定的,通过密侦司所整理出来的各项数据,最终敲定的。 虽然从纸面上的数据来看,凭借张昊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应付两线作战。 但是, 两线作战也确实是有些冒险了,毕竟二战的时候,要不是小胡子开辟了东线战场,兴许西方的格局又将是另外一个样子。 …… 第201章 诸葛亮献策 春去夏至。 为了稳定住南方的局势,晋王张昊将司马懿派往了徐州,以协助张辽与周瑜的江东兵隔岸对峙; 而庞统则被派到了徐晃的身边,以应对刘备的大军。 总的来说, 南方的局面,雷声大,雨点小, 表面上双方斥候厮杀激烈,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场大战,但实际上,双方主将都是有意识的保持着克制。 至于北方的局面,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表面上,张合部风平浪静,焦点都在关羽和公孙度之间的局部冲突上,但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 屠兀骨的的胡骑军用了两个月的时间,逐渐北移至代郡郡治高柳以北的长城之外。 如此小心谨慎且行动缓慢的动作,引起了匈奴人的注意。 虽然匈奴单于於夫罗知道屠兀骨奉命将日月神刃送还匈奴,但为安全考虑,於夫罗还是下令让右贤王去卑领兵五万,活动在弹汗山以南,以防不测。 南方有南方的节奏,北边有北边的筹谋, 反而身在帝都的晋王张昊,倒是轻松了许多,毕竟有厉害的谋士在前面和主将们筹划,张昊也不喜欢去做越级指挥的事情。 平时在朝堂上聊聊民生,广施仁德之政,闲时带带孩子,隔三差五的与诸葛亮探讨一些学问,以培养感情。 匆匆算来, 诸葛亮到晋王府已经有半年之久了。 张昊几乎都快将宫里的藏书典籍都搬到晋王府了,以此供诸葛亮研读。 虽说诸葛亮常自比管仲、乐毅,心怀远大抱负,但他今年毕竟也就才十九二十岁,在荆襄之地,或许还有些名声,且只是在他们自己的小圈子里, 若放在整个天下十四州来说,此时的诸葛亮可以说毫无名声。 但是, 诸葛亮却大大低估了自己在张昊心中的地位,一开始,他以为是庞统在张昊面前提起过自己,而张昊不过是爱才惜才。 可随着这半年的相处,他发现,张昊对他并非只是爱才,而是能感觉到张昊对他有一种谜一般的自信,有很多问题,张昊都想来请教他, 但又怕用力过度而吓跑了自己,所以才弯弯绕绕的左拐右拐,每一个问题的前面都会做一大堆铺垫,甚至到最后,直接用“我有个朋友……”这类的话,来开门见山了。 要说诸葛亮不知道张昊的问题里夹带着私货,那是不可能的, 但你毕竟每日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人家带着问题来请教你,而且都是一些事关民生的问题,你又有什么理由不给人家答疑解惑呢。 经过这半年的相处, 诸葛亮也发现了张昊身上异于常人的东西,那就是其以民为本的思想,而且思维方式较为新颖,有时候还能让诸葛亮心神一荡。 对于如何收服像诸葛亮这样的人,用强或者威逼利诱肯定是行不通的,刘备能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除了刘备展现出来的诚意以外,放眼当时的汉末,似乎也就只有刘备能入得了诸葛亮的眼了。 可如今, 没有了抛开刘备不谈,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实力更是强劲,不仅如此,自己注重民生,广施仁德之政,获得了民心。 除了自己的出身不行以外,几乎不存在什么大的缺陷。 虽说诸葛亮对张昊还是有些隔阂的,但其实心里也是对张昊很是认可的。 有了这些为前提,剩下的就是张昊如何软磨硬泡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一开始只回答你一些学识方面的问题,渐渐的可以探讨一些政治思想,然后开始为天下民生献策,最后慢慢的,成为左膀右臂。 如果把诸葛亮比作一个美丽且有才的女子,那张昊便是有权有势且又有才的霸道总裁,而且这个霸道总裁对他又极为着迷, 试问, 在这样的软磨硬泡之下,又有哪块坚冰,不会融化掉呢。 “江东有周瑜在,新野刘皇叔有在下好友徐庶辅佐,若在北方战端开启时趁势而攻,王爷有几分把握能挡住他们北上呢?” 张昊一愣,诸葛亮这番话自不会无的放矢,莫非还有什么潜在的隐患是自己没有察觉到的? 诸葛亮又道:“周公瑾文韬武略当世罕见,徐元直忠义善谋,论用兵不再庞士元之下,敢问王爷,一旦孙刘两军北上,又该如何应对,若两边战事陷入僵持,又该如何应对呢?” 张昊心中一动,赶紧起身朝诸葛亮躬身一拜道: “请先生教我!” “王爷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说着,诸葛亮赶紧起身将张昊的胳膊抬起。 接着,沉声道: “之前王爷还是国公时,虽然各方诸侯心里不舒服,但毕竟还有那么一层窗户纸隔着,可如今,公爷变成了王爷,这意思,可就大不相同了。 王爷本就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更是成了摄政王,若是再进一步,恐怕……” 说到这里,诸葛亮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诸葛亮所说的,其实张昊之前不是没有想过,但自己到底是穿越来的,灵魂深处还是后世现代人的思维方式, 虽然穿越至东汉末年已经十余年了,对这里的人文多少也有些了解, 但是, 他不得不承认,在思维方式上,特别是对正统的理解还只是停留在血脉的传承和延续,而非君权神授的信仰。 如果张昊想要当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或许会被人以清君侧的名义来围攻,如果别人打不过你,那也就算了, 可是封了王,那可就不一样了。 封了王,也就意味着拥有了自己这一脉的传承,除了能够拥有自己的属国和百官之外,更有权利和资格对皇权发起挑战。 当年周天子分封列国,最后被自己分封的列国取而代之。 有先例在前面摆着, 如果张昊这个晋王要想篡汉自立,虽说吃相难看,但天下百姓并不是不能接受,因为他们在你封王之后,辖内的百姓也都奉你为王,都是你的子民。 诸葛亮见张昊陷入了沉思,便献策道: “既然如此,王爷何不说服天子,册封刘备和孙权为王呢,如此,王爷也不再是众矢之的了。” …… 第202章 匈奴人 诸葛亮的话让张昊心里一愣, 只给孙权和刘备封王,要知道这个时候,刘表还占据着荆州呢,益州还有刘璋,交州那边还有张津,要说诸侯,可是有四个, 就像两个苹果分给四个人,两个人有,注定也有两个人没有。 “刘备向来以仁义示人,若天子敕封刘备为王,他必然不会真的接受,否则会招来刘表的记恨,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们彼此知道此为离间之计,但两人心中难免不会有嫌隙和提防之意。” 张昊寻思道。 “呵呵,”诸葛亮微微一笑道:“封王的诏令不过是鱼钩上的饵,就算鱼儿不吃,也总会把鱼儿招过来,鱼儿一多,这水就浑了,水一浑,便会有人按捺不住。” 张昊也不傻,听到这里,自然也明白诸葛亮所谋为何,不由补充道:“既如此,那本王便亲自手书两封,遣使送往襄阳和龙编(交州首府)。” 诸葛亮眉头一挑,显然也是诧异张昊能够很快的想到这一层,而且还拥有如此高效的执行力。 看来,世人口中的张昊胸有韬略且善筹谋,的确不假。 想来也是,能够在短短十余年间,从一个黄巾少主走到今日这般地位,若是个凡夫俗子,谁又会相信呢。 也许, 正如当初在隆中时,赵云所代为转述的那般,就算自己最后投效在刘皇叔的麾下,联手江东孙权与之抗衡,很可能最后的结果,依旧是失败。 无论从地盘还是兵力上,拥有北方九州之地的张昊,几乎可以完胜他们, 不仅如此,张昊之谋一点儿也不比荀彧、沮授等人逊色。 这般对比下来,或许诸葛亮和周瑜能凭借一时之谋在战局上暂时不败,但长此以往,一定会如张昊所言,把他们慢慢拖死。 因为打仗,不仅打的是战略战术和兵多将勇,打的更是粮草和银钱。 至少在这一些方面,张昊具有绝对的优势。 说句不好听的, 于张昊而言,他可以输一场,输两场,依然不会伤筋动骨,振臂一呼,北方九州又能拉来数十万兵马。 但是,南方这边呢? 江东输不起,刘皇叔,更输不起,一场都输不起。 不知为何, 想到这里时,诸葛亮的内心竟然多了一丝庆幸,庆幸自己被庞统拽上了马车,庆幸赵云把自己带到了这里。 否则,自己穷尽一生,或许也只能换来一个失败的落幕。 有些事,你明明知道结果你都得去做,但也有些事,你明明知道结果了,那你为何还要去坚持呢? 诸葛亮建议道: “王爷,派去襄阳的使者不必去拜会刘表。” “你是说直接找蔡氏?” “呵呵,王爷没有去过荆襄,竟然对荆襄了如指掌,孔明佩服,佩服啊。” 张昊摆了摆手,嘿然一笑,蔡氏夺权的戏码,在三国里也算是比较精彩了。 诸葛亮坦言道: “荆州蔡氏乃荆州第一大族,刘表麾下文武,大多都和蔡氏关系密切,要想说服刘表对刘备用兵,不如先将蔡氏拉拢到王爷这一边,只要许诺了好处,蔡氏一族必为王爷所用。” “明白了,如此,本王这就着手去办。” 诸葛亮在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禁问道: “早就听闻王爷麾下有一支胡骑军,军中将士大多都是胡人,在草原上来去如风,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有赤鬼骑之称,不知王爷打算用这两万胡骑军如何对付匈奴人呢?” 张昊哈哈一笑道: “孔明在南方垂钓,本王亦在北方垂钓,所用之计,不过皆以饵诱之。” “王爷的意思是……” …… “……将咱们胡骑军做为诱饵!?” 李招娣不禁一愣,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屠兀骨。 屠兀骨将锦囊合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揣入了怀里,颔首道: “军中传言,贾诩擅使毒计,连王爷在私下里都称其为毒士,此番以咱们两万胡骑军为诱饵,着实够毒啊!” “胡骑军是王爷的心头肉,怎会当做诱饵拿出去喂给匈奴人,我不信!”李招娣神情凝重道:“我要去蓟县,亲自问问儁乂(张合)将军!” “招娣,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屠兀骨摸了摸马儿的鬃毛,淡然道:“若非胡骑军在这里,於夫罗也不会将王庭的五万精骑放到咱们的面前。” “可是……”李招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道:“老师,两万对五万,咱们有胜算么?” “没有!” “……”李招娣。 “不过,咱们未必要直面这五万精骑,”说着,屠兀骨从腰间取下日月神刃,放在眼前仔细把玩着,然后淡淡道:“就看於夫罗更在意自己的羽毛还是更在意这一把破刀了。” “破刀?”李招娣看着自己老师手里的日月神刃,不禁疑惑道:“这不是你们匈奴人的至宝么,王权的象征,怎么又成破刀了?” “呵呵,什么至宝,什么王权的象征,这只是一把破刀而已,杀敌嫌短,割肉嫌大,防身又不怎么顺手,你说这刀有什么用。” “有时候觉得老师一点儿也不像匈奴人。”李招娣唏嘘道。 “是啊,在汉地这么久了,我也觉得自己都不像匈奴人了。” “不仅不像,我觉得老师越来越像王爷了,有一种……” “有一种什么?” “有一种矫情劲儿。” “哈哈哈哈,”屠兀骨爽朗笑道:“矫情不矫情我不知道,但是看着王爷这些年所做的事情,我才意识到为何匈奴人只配成为王爷脚边的一条狗。” “老师,你好像过于悲观了。” “这不是悲观,这是事实,”说着,屠兀骨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日月神刃,戏谑道:“一个堂堂的匈奴单于,竟然为了这一把破刀,献出了数万族人宝贵的生命,还有无数的牛羊战马。 如今,更是要将整个匈奴带上一条不归路。 招娣,你知道么,如果坐在单于宝座上的是咱们王爷,他会如何做?” 一想到自家王爷,李招娣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就往上扬了起来, 调侃道: “如果是咱们王爷,大概率会让人重新锻造一把一模一样的日月神刃吧。” “错了!”屠兀骨摇头道:“如果是王爷,他应该会用这些牛羊招揽更多的部族,用战马组建最精锐的骑兵,然后带着强大的匈奴铁骑去东边打鲜卑人,然后把鲜卑人的至宝抢过来,奴役他们……” “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挥师南下了!” …… 第203章 匈奴单于於夫罗 弹汗山,匈奴王庭。 於夫罗正用刀子割着羊肉,一口肉,一口奶酒,大快朵颐着。 当於夫罗看到身旁的儿子刘豹时,不由笑道: “豹儿,你自小在汉地长大,有没有跟汉人学些什么本事?” 十五岁的刘豹放下刀子,抹了抹嘴,面朝於夫罗开口道: “回阿达,之前在善学斋学了三年书,后来又在太平商号做过学徒。” “哦?”於夫罗先是一脸诧异,接着便来了兴趣,问道:“你在善学斋都学了些什么?” “读书认字,打熬身体。” “听说善学斋和讲武堂还有民生堂都是晋王张昊创办的。” “没错,里面的学生都称晋王为校长。” “那你觉得那个张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刘豹略微沉吟道:“算是个伟大的人吧。” “为何这样说?” “孩儿觉得,晋王是一个追求实际的人,在善学斋的那三年里,除了读书认字以外就是锻炼身体,因为里面的先生说过, 从善学斋出去的人,就算不能考入讲武堂和民生堂,以后也能有机会做其他行当,锻炼身体的原因便是如此,有个好的体魄,强健的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 於夫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道: “那……汉人是如何评价咱们匈奴人的?” 刘豹眉头微皱,脸色有些尴尬。 “豹儿,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两人,有什么只管说。” 刘豹深吸一口气后,低声道:“汉人称咱们为蛮子,就是未教化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於夫罗大笑几声后,又问道:“还说什么了?” “记得以前,有位善学斋的先生说过,匈奴人就像是草原上的狼,虽然凶悍狡猾,但大多头脑简单,野蛮无礼。” 於夫罗听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 道:“这评价倒也中肯。” “阿达……” “豹儿,你知道日月神刃么?” 刘豹皱了皱眉,摇摇头。 “这日月神刃是咱们匈奴人的至宝,王权的象征,我为了找到他,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啊。” “孩儿回来之前,就在汉地听说,咱们匈奴为了从晋王手里拿回一把刀,不惜折损了数万战士去和鲜卑人打仗,掠夺回来的牛羊马匹也都给了晋王?” 於夫罗笑着点头道:“只要日月神刃能够拿回来,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阿达,您糊涂啊!”刘豹焦急道:“为了一把破刀,怎能牺牲数万战士的性命呢,还有那些牛羊马匹可是咱们赖以生存的宝贝啊。” “你不明白,阿达拿回日月神刃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啊!”於夫罗语重心长道:“将来你继承单于之位,手里有日月神刃,那些个老东西才会服你!” “不!”刘豹摇头道:“想让别人臣服,靠的绝不是某一两个物件儿,而是自身的强大。” 於夫罗眼眸微眯,眼睛盯着自己的儿子,没有说话。 刘豹继续说道: “若将来阿达将单于之位传给孩儿,如若孩儿已经能够像阿达这样强大了,就算没有日月神刃,只要有足够多的战士和财富,其他部族也会臣服在孩儿脚下; 若孩儿羸弱不堪,就算手里有日月神刃,也早晚会因此招来祸患,汉人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有足够的实力,日月神刃也会被别人抢去的。” 刘豹的话,让於夫罗恍然大悟,几乎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明白过来的於夫罗,忽然开始后悔了,诚如刘豹所言,自己一手握着十万王庭精锐骑兵,一手握着互市赚来的银钱, 这才让匈奴各部毫无怨言的团结在自己的身边,就算没有日月神刃,自己依旧可以对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原本想用日月神刃来巩固自己孩子的地位,可是,若孩子自身不够强大,日月神刃反而会为其招来祸患。 念及于此, 於夫罗对日月神刃的期待和向往,也大大降低了。 但是, 既然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那么日月神刃就一定要得到,否则,自己岂不会成为匈奴人口中的笑话了。 “豹儿说的对,现在你回来了,阿达打算给你一支兵马,让你历练一番,至于日月神刃,你去卑阿叔已经去取了,很快就会给你拿回来的。” 亦就在这时,於夫罗的亲卫长坎达着急忙慌到了闯了进来,单膝跪地,行礼道: “单于,不好了,东部草原出现了大量的鲜卑骑兵!” 於夫罗眼眸一凝,淡淡道:“来了多人?” “是轲比能部和素利部的人马,总共十余万铁骑!” “轲比能和素利?” 於夫罗心中一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坐不住了。 鲜卑人有四大势力, 一为鲜卑王族,步度根部,之前这几年,他们匈奴人一直和步度根部交战,抢占了对方大量的牧场,并将其驱赶到了北方。 除了鲜卑王族以外,就是三大部族了。 西北边的蒲头部,因为距离过远,几乎与匈奴人没有任何的利益纠葛,而且与鲜卑王族和另外两大部族甚少联系,隐隐有脱离的态势。 而另外两大部族,便是活动在代郡、上谷郡以北的轲比能部,还有辽西、右北平以北的素利部。 如今,这两大部族的兵马一起过来了,显然不像是要为步度根报仇的样子, 若是报仇,何以等到现在。 “阿达,鲜卑两大部族带着十余万骑兵过来,一定是有所预谋,咱们不得不防啊!”刘豹提醒道。 一旁的坎达也点了点头,说道: “去年,轲比能部和汉人的晋王达成合作,在宁县开设互市,大量的牛羊马匹被贩卖至汉地,导致咱们这边的货物根本卖不上价。 咱们这边是这样,鲜卑人那边也必定是这般局面。” “所以,鲜卑人是想把咱们匈奴人赶走,独吞与汉地的生意?”刘豹惊呼道。 於夫罗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迟疑道: “不,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 亦就在这时, 一名侍卫进来禀报道: “王,胡骑军统领屠兀骨来了,说是来送日月神刃的。” …… 第204章 送东西 草原上,是没有城池的,唯一一座勉强可以称之为城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匈奴王庭所在的地方了。 弹汗山, 虽然是一座山,但这里却成为了匈奴王庭的所在之地。 匈奴人在草原上数百年,曾经被汉武帝驱赶走了,后来又回来了,只不过匈奴当年的荣光,再也不可能起复。 弹汗山,匈奴王庭所在之地,历经战火的洗礼, 这城郭,这城墙,许多地方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了,四周的布局也是极为松散。 虽说近百年来,匈奴人没少在汉地劫掠,其中不乏一些能人巧匠和一些手艺人。 但是, 匈奴人似乎并没有要重新将这城建造起来的打算。 正如汉人不明白草原人为何只放牧不种庄稼一样,匈奴人也会认为汉人筑城墙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当你的马刀可以无情的对敌人展开杀戮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你也会认为自己这一套制度文化更优秀,更强大。 也正是如此, 自先秦时,匈奴王庭最为鼎盛的那些年,匈奴一直都是压着汉人打的,这才迫使秦始皇不得不在北边修筑长城,以阻挡匈奴人的南下。 到了汉朝,也就汉武帝那时候能够将匈奴人镇压住,但为此付出的代价,便是将文景之治的成果损耗一空, 不仅如此,就连武帝时期的国力,也差点儿被战争拖垮。 所以, 对于匈奴人来说,勇士们的胸膛,才是部族最坚实的城墙。 不得不说,或许正是匈奴人这样的精神和信念,才让匈奴在草原上称霸了数百年,至今都还存在着。 当然, 到了如今,随着鲜卑人的迅速崛起,匈奴人的荣光也已经大不如前了。 到了於夫罗这一代,也很快的认清了现实,要想将匈奴壮大起来,光靠他们自己是不够的, 他们需要汉人的粮食,药材,铁器还有金银。 经过这些年和汉人的互市,匈奴人里的贵族们很快的富裕了起来,也开始学着汉人权贵们,搞一些华而不实的调调。 此时, 呈现在李招娣面前的这座匈奴王庭都城,几乎和那些聚居在汉地的胡人部落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差别,可能就在大小上了。 “还以为这匈奴王庭有多么的繁华呢,结果也就这个样子。”李招娣开口道。 “小时候听行商说过,匈奴王庭破败不堪,早已不复数百年前的荣光了,咱们现在看到的匈奴王庭,已经算不错了。”苏德解释道。 “说到底,匈奴人还是在咱们那里赚了不少银子,不过,也正如王爷当时说的那样,若没有匈奴人送来的战马,也不可能组建胡骑军和飞虎骑了。 要说谁赚谁赔,还真不太好论,反正按照咱们王爷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不知怎么的,兴许是在汉地打仗打久了,看到一座城没有高大坚实的城墙,心里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可不是么,”一旁的苏合不禁唏嘘道:“匈奴人只看到自己全盛时的强横,从不未雨绸缪,所以在衰落时,就只有被屠戮的份儿。” “呵呵,”李招娣戏谑道:“你当匈奴人傻啊,如果能修,人家早就修了。” 说着,李招娣嘴角一扬道: “之前听王爷说起过草原上的事儿,王爷说,如果匈奴人学着汉人一样喜欢修筑城墙,无论修多少,都会被汉人给抢占下来的。 不知为何,汉人喜欢修筑城池,修大的叫都城或者州府,中等的叫郡城或者重镇,小的可以是县城或者军堡。 相较于修筑城墙,其实汉人更喜欢去占领,要占领一片土地,就得先占领这片土地上的城池。 王爷说,这就像是在地图格子上图颜色,汉人就喜欢玩儿这种枯燥且乏味的游戏。” 当时张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还说了很多,只是李招娣没有记那么全罢了。 有些话,或许李招娣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觉得王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王爷说的话真难懂……”苏德挠了挠头,憨笑道。 李招娣白了苏德一眼,唏嘘道: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反正就是,只要匈奴王庭真敢将都城修建起来,当初冠军侯势必会将幽州的北境线再往北推进数百里。 你们想想, 原本匈奴人将王庭驻扎在弹汗山,方便他们南下掳掠,若是遇到像冠军侯那样的人物,打不过,还能跑,还能绕,还能退; 反正也不用怎么收拾东西,骑上马就可以跑,就算汉人骑兵追过去了,那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匈奴人有一百种方式将咱们拖到人困马乏而无所斩获。 可若是将都城修建起来了, 家里的物件儿多了,都是花钱买来的,哪能想丢就丢呢。 到时候,咱们汉人大军杀到这里,匈奴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在这弹汗山与咱们决战。 论城池攻防战,咱们才是行家,匈奴人?呵呵,还不是个儿! 到时候,搞不好一场失败就相当于灭族了。” 说到这里, 李招娣等人勒住了缰绳。 因为前方有一支打着王庭旗号的骑兵队向他们策马而来,应该是来迎接他们的。 此次来弹汗山送日月神刃,李招娣只带了一百骑。 进入部族群落时,道路两旁林立着一众甲胄明亮的匈奴骑士,威武雄壮自不必说,鼻孔朝天的桀骜,彰显着他们的底气。 不过, 这些把戏对于李招娣来说,不存在丝毫的影响。 因为身在胡骑军多年,她深刻的明白着一个道理,那就是真正的自信,其实是不用刻意的表现和摆出来的。 正如眼前这一幕, 匈奴王庭, 这是要将其最为“强大”的一面,展现给胡骑军的众人,只因匈奴人在胡骑军的手里吃过亏,而且吃的还是血亏。 其实在来之前,屠兀骨还在想要不要示敌以弱,来降低於夫罗等人的戒备,但细细一琢磨, 还是算了,毕竟胡骑军的威名已经打出去了, 若是真的在这个时候示敌以弱,倒是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欢迎胡骑军的朋友!” 一位穿着黑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大笑着迎了上来,看向李招娣,招呼道: “原来是胡骑军的副将来了,屠兀骨将军没来么?” 李招娣微微一笑,翻身下马,朝於夫罗行了一个外臣之礼后,笑道: “屠将军担心有命来没命走,所以才让我来给单于送东西来。” …… 第205章 归还日月神刃 对于屠兀骨的真实身份,在胡骑军中知道的人也就李招娣以及一些心腹之人,而在匈奴王庭, 也就於夫罗等少数核心人物知晓。 所以,屠兀骨没有亲自前来,这也在於夫罗的意料之内。 “李副将言笑了,本王与晋王情同手足,屠将军亦是晋王麾下的得力干将,本王又怎会不以大局为重呢。” 说完, 於夫罗伸手朝里道: “李副将,里边请。” 苏德和一百胡骑军留在了外面,跟在李招娣身边的只有苏合一人。 当李招娣跟随於夫罗等人来到金帐跟前的时候,不禁有些感慨,她毕竟是飞将军李广的后人, 当初祖辈们未能享受到的待遇,如今却被她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晚辈给轻易实现, 想起来,又怎能不令人唏嘘呢。 李招娣和苏合进入金帐后,於夫罗安排大家入座,并将自己的儿子刘豹介绍给了李招娣。 众人寒暄一阵后,於夫罗开口问道: “李副将,觉得我王庭勇士如何?” “甲胄鲜亮,威武不凡!” “哈哈哈哈,比之你们的胡骑军,可是差远了啊。” “诚如单于所言,您与我家王爷乃兄弟,以后咱们两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比的,大家睦邻友好,一致对外不好么?” “好啊,当然好,晋王能有如此想法,是匈奴人的福分呐!” 其实,李招娣奉命来王庭时还有些忐忑,毕竟是匈奴人的窝子,草原人对汉地边境百姓的奴役和欺凌,几乎已经对边地军民造成了阴影了。 李招娣的父亲、爷爷,都是死在匈奴人手里的,而且当时她年龄还小,匈奴人于她而言,几乎等同于魔鬼。 虽说这些年带着胡骑军没少打草原人的草谷,但内心底,多少还是有悬吊吊的。 好在於夫罗对她颇有礼数,渐渐的,心绪也就平稳了许多。 李招娣今年二十有五,长相算不得有多漂亮,长年征战,皮肤呈小麦色,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野性的美。 再加上从小打熬身体,身姿凹凸有致,该细的地方细,该鼓的地方鼓,腿长臀翘,哪怕身着胡骑军的甲胄,也是难掩其出挑的身形。 於夫罗看在眼里,颇为满意,不禁问道: “不知李副将可曾婚配?” “什么意思?”李招娣眉头一挑,脸色随即一沉。 於夫罗生怕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解释道:“本王的儿子今年十五岁,尚未婚配……” “呵呵,”李招娣冷笑道:“单于是想撮合你儿子和我?” “不错,刘豹是本王的独子,将来这单于之位多半也会交到他的手里,对于李副将来说,也不算委屈了。” 於夫罗的想法很简单, 自己的儿子刚回到王庭,根基尚浅,若能娶李招娣为妻,就等同与晋王和亲, 如此, 便能拉近与晋王的关系,从而得到晋王的支持。 其次, 李招娣身为胡骑军的副将,虽说是一名女子,但能在胡骑军中做到副将一职,无论是带兵还是治军绝非一般人可比; 若李招娣嫁入王庭,亦能为王庭打造一支类似于胡骑军的匈奴骑兵,届时,有这支精锐在手里,这个单于的位置,刘豹才能坐得更稳。 可是, 纵使於夫罗的算盘打得再好,李招娣若不想接招,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得吃瘪。 於夫罗不知道的是,李招娣在晋王府一脉中的地位,有多么的特殊。 首先便是李招娣和张昊之间的关系, 李招娣可以说是张昊收留的,张昊一直将李招娣当做妹妹一般看待。 不仅如此, 晋王府的大夫人黎悦,将李招娣当做自家小妹,小妹在外面受欺负了,黎悦便会为其撑腰; 二夫人沮芝,李招娣在胡骑军中历练时,几乎隔三差五的都会去沮芝那里打牙祭,顺便读书认字儿。 可以说,李招娣几乎是黎悦和沮芝看着长大的,李招娣若是回洛阳,是可以直接住进王府的。 面对於夫罗的提议,李招娣面带寒霜,冰冷道: “请恕外臣不能从命。” “为何?” “外臣的命是王爷给的,外臣的仇也是王爷平的,所以我曾立下过誓言,要做王爷手里的一把刀,一把刀只能有一个主人。” 闻言, 於夫罗和一旁的刘豹不由一窒。 他们没想到,李招娣的身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 於夫罗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此事作罢。” 紧接着,於夫罗开始抛开了今日的正题: “屠将军让李副将来送日月神刃,不知可否带来?” 李招娣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日月神刃,毫不犹豫的抛向了於夫罗。 於夫罗眼眸一凝,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 当他看到手里那质地古拙,表面镶满宝石的日月神刃时,眼眸中的欣喜溢于言表。 日月神刃,匈奴王庭单于的象征,终于,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至此, 自己这个匈奴单于,终于名正言顺了。 一旁的刘豹,看到父亲手里的日月神刃时,脸上并没有半点笑容,反而还有浓浓的担忧。 但当着李招娣等人的面,又不好多说什么。 良久, 於夫罗才将目光从日月神刃上收回来,转而看向李招娣,大笑道:“李副将,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替我给你们王爷带句话, 我於夫罗愿与你们王爷,缔结同盟,守望相助!” 随即, 众人寒暄一阵后,李招娣带着苏合告退。 待李招娣等人离去后, 原本一脸欣喜的於夫罗,脸色骤然的阴沉了下来,对身旁的刘豹说道: “去,把乌日格叫来!” 片刻后, 乌日格进来行礼道:“王,您召唤我?” 於夫罗将日月神刃紧紧的握在手里,脸色阴沉道:“鲜卑十余万骑兵从东面来了。” “十余万?”乌日格惊呼道:“他们是来抢牧场的?” “呵呵,恐怕是来和咱们匈奴人开战的!” “王,您说吧啊,需要我做什么!” “驻留在东部草场的兵马不多,需要从王庭抽调兵马去驰援,你带三万儿郎过去,务必要将鲜卑人挡在外面。” “三万?”乌日格皱眉道:“右贤王带走五万兵马后,整个弹汗山王庭就剩三万兵马了,若都被我带走了,谁来拱卫王庭呢?” …… 第206章 你不觉得太巧了么? 入夜, 整个弹汗山王庭,已经变成了欢乐的海洋,营帐外面传来的剧烈欢呼声,此起彼伏。 然而, 营帐内,没有掌灯,一片漆黑。 李招娣则一脸肃然的喝着熬煮好的马奶,门帘的缝隙透着些许的光照进来,映射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 良久, 苏合掀开营帐的门帘,走了进来, 凑到李招娣的跟前,躬身道: “於夫罗将驻守王庭的三万精锐调走了,领兵的是於夫罗的心腹乌日格。” 李招娣眼眸微眯,嘴角微微一扬,悠悠道: “鲜卑骑兵十余万,匈奴人要想保住抢占过来的牧场,光靠东边的几个部族,是抵挡不住的。” “可是……”苏合担忧道:“王庭的兵马调走了,右贤王去卑那边的五万精锐却还是盯着咱们的,屠将军那边,不好动手啊!” 李招娣抿嘴一笑道:“去卑接到的命令是盯着咱们胡骑军,咱们全军上下红衣红甲,可是显眼得很呐!” …… 次日清晨, 匈奴单于於夫罗以日月神刃重新回归王庭的名义,将匈奴各部族聚集在此。 此次大会有三件事情要宣布, 一是日月神刃回归王庭,树立单于於夫罗的正统地位; 二是确立匈奴与汉人之间的结盟事宜,特别是与汉人的晋王,守望相助。 在於夫罗的心里,晋王张昊早晚会篡汉自立,所以在其登顶之前确定好一些事情,在於夫罗看来,是向张昊表达自己的诚意。 第三嘛,则是将刘豹确认为下一任单于的继承人。 李招娣作为旁观者出席,在她看来,这个匈奴王庭的金帐大会,就像是村里的几个老人家聚在一起唠闲嗑。 一个还没有县城体面的匈奴王庭所在之地,礼数粗鄙的匈奴贵族体质,你家兄弟我家连襟掺杂在一块儿的部族关系, 各部之间时而相聚相融,时而互相看不对眼的隔阂,今儿你抢了我部的牧场,明儿我又对你下了狠手,等等等…… 争来抢去,总共就这么些东西。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粗鄙和野蛮,才会让草原人养成一股子血性,从小到大都在经历劫掠和被劫掠的日子。 这让李招娣不免想起了王爷曾经所说的那句话: “对于粗鄙野蛮的人,其实要比会讲道理的人更好对付,因为你可以直接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听话就奴役,不听话就杀掉, 但是对于会讲道理的人,你若杀了对方,就好像自己是那个粗鄙野蛮的人,你若跟对方辩道理,你又很容易说不过人家,毕竟人家是专业的,靠嘴吃饭的。” 之前有一次,她看到南华老道偷摸着喝酒,酒喝多了后,掐着脆豆儿,感慨着自家王爷太懂人性了,对于粗鄙野蛮的人,就喜欢一边画大饼,一边讲道理; 对于那些喜欢讲道理的文人,则是直接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不听话的一刀嘎了,听话的重重有赏。 是有不怕死的,但是更多的,还是怕死的。 怕死的有银子拿,自然会帮着王爷说话,帮忙说话的嘴多了,黑的都可以说成白的,最后,那些不怕死的,也都闭嘴了。 因为,说不赢,根本说不赢啊! 当李招娣看到这些身上臭烘烘的,且粗鄙不堪的部落族长聚在一起开会的时候,她才明白,为何匈奴人最厉害的时候,也只是在汉人的地界上劫掠一番,而不敢真正的入主汉地。 一个在礼法上都不完备的民族,一个没有多少文化底蕴的国度,当遇到一个礼法完备且文化底蕴深厚的国家时,大概率是会被同化的。 特别是当自家王爷已经准备对匈奴人动手的时候,这些匈奴人竟然还在这里商量接下来应该怎么从汉人手里多赚些银子,怎么把鲜卑人打回去后,报复对方。 李招娣也是有些无奈,看着这些部落族长咧嘴大笑样子, 她就在想,这些人现在笑得有多开心,到时候死得就有多难看。 昨晚,於夫罗让乌日格把驻守在王庭的三万精锐带去了东边,她收到消息以后,第一时间便让苏合去通知苏德了,然后苏德便派人去通报屠兀骨。 想来,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两万胡骑军在夜色的掩护下换好装束,然后动身北上了。 如果动作够快的话,屠兀骨的两万胡骑军甚至可能已经就在王庭附近潜藏着了。 再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就好像是他们留在这人世间最后的音容笑貌了。 想到这里,李招娣也就释然了, 也是,马上都要死了,那就趁着这点儿时间,多说说,多笑笑,因为以后也没那个机会了。 “在想什么呢?” 刘豹看到坐在角落的李招娣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便端着马奶酒走了过来。 虽说李招娣拒绝了父亲提议的婚事,但刘豹反而对李招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这种兴趣并非是因为男女之间的情爱,而是纯粹的好奇想要结交。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的金帐大会挺热闹的。” “阿达说过,今日之后,咱们匈奴人将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驰骋,当年的荣光会在咱们手中再现。” “恭喜恭喜。” “昨晚,阿达让乌日格带着王庭的三万铁骑去东边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听说了。” “有人回报说,你们胡骑军有两名骑士往南边去了,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太巧了么?”刘豹低声道:“鲜卑两部十余万兵马出现在东部草场,阿达认为是来抢牧场的,但我不信,抢什么牧场,需要动用十余万骑? 紧接着,你就带着日月神刃过来了,然后,阿达让乌日格带着王庭的三万兵马去东部了。 这一切,看似合乎情理,但从结果来说,却直接导致了王庭守卫空虚,若这个时候有一支兵马奇袭弹汗山,匈奴人就完了!” 听到这话,李招娣的心里惊了一下,但在面上,还是得强撑着,保持镇定。 “你们胡骑军该不会已经在来弹汗山的路上了吧?” …… 第207章 大哉匈奴! 这金帐大会,从早上一直开到下午,中午还在一起吃了饭。 其实所谓的金帐大会,一开始则是由单于於夫罗主导,宣讲一些王庭的未来走向,午食过后,这所谓的金帐大会就变成了调解大会。 於夫罗作为公证人,调停各个部落之间的争端,有时候一吵起来,都快拔刀了,那边在争执不休,这边却在嘲笑着说风凉话, 还有的,却在煽风点火,恨不得把这金帐变成摔跤场。 李招娣在角落里坐着,如坐针毡,若不是刘豹已经有所怀疑了,李招娣恨不得吃过午食后就离开。 没办法, 只有李招娣在这里坐着,於夫罗他们才放心,心里也才踏实。 当然了, 刘豹所说的那些,只不过是他的揣测,李招娣只反问了一句,刘豹便闭上了嘴。 很简单, 此时的两万胡骑军正被右贤王去卑带着五万匈奴铁骑监视着,除非去卑叛变投诚,否则,两万胡骑军如何在五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突然消失,然后出现在弹汗山呢。 当金帐大会接近尾声时,作为单于的於夫罗,站起身,开始给各部族族长鼓劲儿。 “自我於夫罗从先单于手里继承王庭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让咱们的子民过上饿不着,冻不着的好日子,经过这十来年的努力, 咱们从汉人的手里买到了粮食和草药,到了冬天,子民们有粮食吃,病了,有药吃。 不仅如此,咱们还抢回了曾经被鲜卑人夺走的牧场, 如今, 咱们的牧场,比先单于时,扩大了至少五倍之多。” 说到这里, 於夫罗的目光扫向了坐在角落的李招娣。 “之前,汉人的胡骑军也曾打过咱们草谷,以彰显汉人的强大,而如今,胡骑军不会再北上了,一个是他们的晋王愿与咱们匈奴交好,二一个,也是因为咱们匈奴人强大起来了。” 说到这里, 於夫罗并未再继续顾忌坐在角落里,认真听讲的李招娣。 因为这是在金帐大会,当着匈奴各部族长的面,有些话,他必须得说,甚至,为了抬高匈奴,还得拉踩一下汉人。 “汉人,自几百年前出了一个冠军侯,做了一件封狼居胥的事儿后,这个汉人呐,也就再也没有在草原上挺起过腰杆儿,哪次不是被咱们欺负的要死不活的。 现如今,汉地出了一个人,当年的黄巾少主,今日的晋王,说起来,也算是个人物,可是呢,人家只顾着争夺他们自己的天下去了,丝毫没把咱们打上眼, 为什么呢? 因为咱们,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喽。 我想了很久, 也问了很多人, 甚至,还看了很多汉人的书籍, 渐渐的, 我明白了。 咱们日益衰落,不是日月之神抛弃了咱们,也不是周边的势力太过强横, 而是我们自己, 是我们自己不肖,是我们自己贪图享乐,忘记了日月之神所洒下的光辉了。 所以,我於夫罗在继承单于之位时,便起誓,一定要带着咱们匈奴人再次走向辉煌! 今日……” 说着,於夫罗从怀里掏出日月神刃,然后高高举起, 高呼道: “今日,日月神刃的回归,便是日月之神在告诉我们,它,并没有抛弃信奉它的子民, 当我们重新拾起先祖的荣耀, 当我们重新凝聚在日月神刃之下, 当我们匈奴各部,再度凝结统一在一起时, 日月之神, 它将再次将它的光芒,洒落在我们这些忠诚于它的子民身上! 匈奴不朽,与日月之神同在!” “匈奴不朽,与日月之神同在!” “匈奴不朽,与日月之神同在!” 於夫罗在首座上振臂高呼,下面各部族的首领群起响应。 只有坐在角落里的李招娣,在冷眼旁观, 还有坐在李招娣身旁的刘豹,侧脸观察着李招娣。 於夫罗见大家的情绪都被自己调动起来之后,开始朝帐外走去,各部首领紧随其后。 金帐外,於夫罗的亲卫队,大概有个五百人,此时已经准备就绪。 除了五百亲卫以外,还有周围的匈奴子民,也都聚集在周围。 於夫罗将手里的日月神刃高高举起,朗声高呼道: “为了匈奴,为了日月之神!” 五百亲卫拔出腰间的弯刀,齐声大喝: “为了匈奴,为了日月之神!” 在这一刻, 各部族的首领们单膝跪地,右手放在左胸上, 齐声高呼: “为了匈奴,为了我王!” 山呼完毕后, 於夫罗侧头看向刘豹,开口道:“豹儿,把祭祀之火点燃!” 早有准备的刘豹,将箭头点燃后,弯弓搭箭,朝着百步开外的篝火堆,射出了火箭。 随着祭祀之火的点燃, 周围的五百亲卫还有牧民们开始欢呼雀跃了起来。 至始至终都冷着脸的李招娣,在脱离刘豹的注视后,隐晦的朝苏合点了点头, 苏合会意后,退入了人群之中,很快便消失在了李招娣的视野之中。 李招娣收回目光, 看着百步开完燃起的祭祀之火,听着周围欢呼的浪潮。 这一刻, 冷眼旁观的李招娣,恍惚间,似乎感受到了来自血脉里的亢奋,从那燃起的火焰中,似乎看到了无数大汉将士葬身于草原,听到了数百年来无数汉人亡魂的嘶鸣。 李招娣身为飞将军的后裔,身上流着李广的血脉, 对于匈奴人, 李招娣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警惕和敌意,但同时,她对匈奴人更不会有丝毫轻视之心。 她相信, 自今日之后,一个崭新的匈奴王庭将会崛起,匈奴人,将再次叱咤在草原上,而草原各部势力之间的格局,将重新形成。 在汉人和鲜卑人的夹缝中,匈奴各部为了生存,不得不重新整合起来,汇聚成一个整体。 颇具慧眼和智慧的单于於夫罗,对汉人文化熟悉且理智聪慧的下一任单于继承人刘豹,若再给匈奴一二十年的发展, 在这两代人的经营下,一个强大的匈奴,将会横空出世, 届时, 无论是对于南边的汉地,还是东北部的鲜卑来说,都将是一场致命的灾难。 当然, 前提是, 这些匈奴人得挺过今晚。 …… 第208章 百年脊梁 随着日头西下,落日的余晖将天上的云彩染成了鲜红。 这样的景象,对于草原人来说,并不陌生,所以也没有谁会去在意那西方的景象。 唯有李招娣站在高台上望向西边,似乎是在等待期盼着什么。 “李副将,草原上的美景如何?” 高台下,刘豹仰着脑袋,看向李招娣问道。 “还行吧。”李招娣答道。 刘豹看了看西方的天边,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晚一点,等太阳落下一半后,景色会更美。” “没错,晚一点,景色的确很美。” 刘豹微微一笑,就这么站在高台下方,眺望着西边的美景,似乎想陪着李副将一起观赏。 不知为何, 刘豹对李招娣的感觉有点奇怪,哪怕明知道李招娣对他没有任何心思,但他依然觉得李招娣天生就该留在草原上, 或者说, 李招娣和匈奴之间有着难以描述的牵绊。 良久,刘豹憋出了一句话: “你还会再来匈奴王庭么?” “会的。” “真的么?” “以后,大概会经常来弹汗山吧。” 刘豹眉头一挑,但似乎马上又想明白了,不禁说道: “也是,以后咱们匈奴和你们汉人的晋王守望相助,是应该多多来往。” 李招娣不禁瞥了刘豹一眼,开口道: “听说你一直生活在汉地,为何要回来?” “阿达召我回来的。” “你不该回来。” “为什么?”刘豹皱了皱眉。 李招娣没有说话,因为她看见了,在弹汗山的西边,出现了一条黑线。 因为她站得高,所以看的也是最远的。 李招娣笑了, 她将头上的簪子拔掉,晃了晃头,一头秀发飘逸的散落下来,在风中飘扬。 高台下的刘豹在看到这一幕时,不由的有些呆了。 …… 前几日, 匈奴单于於夫罗还在为胡骑军将送日月神刃过来的事儿而欢呼雀跃, 殊不知, 胡骑军的统领屠兀骨接到的是两封军令。 一封是晋王府向屠兀骨下达的军令,让屠兀骨将日月神刃归还给匈奴王庭; 另一封,则是晋王张昊的亲笔手书。 张昊的手书很简洁,但屠兀骨亦能从字里行间中感受到自家王爷在书写这些字的时候,那笔下透露出的一股子无情的冰冷。 “屠兀骨, 替本王,替你图拉部, 再打断匈奴人,百年脊梁!” …… 胡骑军从代郡北上,跨过长城来到草原。 也就在这个时候,贾诩让人送来了锦囊,让他们在就地安营扎寨,与右贤王去卑的五万匈奴铁骑遥相对峙。 后面的几日, 贾诩差人送来了不少粮草,这些人大多都来自张合麾下的骑兵,每日来个一两千骑, 而且押送的粮草实则有一半都是普通制式的甲胄兵械。 就这样,真正的胡骑军却在屠兀骨的带领下换上了普通制式骑兵的装束,顺利的从匈奴人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为了不让匈奴人看出端倪,屠兀骨只换走了一万胡骑军,剩下的一万人马就留在原地,继续日常操练。 毕竟, 胡骑军的操练方式和一般的骑兵是不一样的,匈奴人也没有那么傻。 其实,一开始,右贤王去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毕竟每日都派一两千骑兵来押送粮草,这胡骑军的士兵到底是有多能吃,但每每看到胡骑军的日常操练时,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万身披普通制式甲胄的胡骑军,在屠兀骨的率领下,经过两日的跋涉,很快便绕到了弹汗山的西边。 身着制式玄甲的屠兀骨,出现在了大军的前列。 所有的骑士,亦都在此时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屠兀骨骑着战马,自大军前列行过,其目光扫过这些骑士熟悉的脸,这些人,几乎有九成都是胡人,有匈奴人,有鲜卑人,有羯族人,有氐族人,还有羌人。 其实对于他们之中的匈奴人来说,匈奴王庭的存在与否和他们并无相干,因为他们的部族几乎都迁往了汉地, 就算同为匈奴人,如果他们占着优质的牧场,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守护,依旧会被匈奴王庭抢占,而他们的部族子民,将会被瓜分。 所以, 此番奇袭弹汗山的匈奴王庭,胡骑军中的每一个人都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功成之后能够获得多少军功,够不够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善学斋或者讲武堂, 他们在乎的是,他们能否用军功换来财富,然后让自己的家人,亦或者族人过得好一些。 屠兀骨重新回到中间的位置后,朗声吼道: “弟兄们,让本将军看看,换下赤色甲胄的你们,到底还是不是你们!!!” 言罢, 屠兀骨拔出腰间的弯刀,高高举起, 嘶吼道: “胡骑军何在!” “唰!唰!唰!” 众人一齐拔出腰间的弯刀,前排将士将马槊朝向前方。 随即, 屠兀骨策马面向远处的弹汗山,匈奴王庭所在之地, 大吼道: “王爷在等着咱们的好消息!!!” “虎!” “虎!” “虎!” 声势震天动地, 澎湃汹涌的煞气直冲云霄! 屠兀骨眼眸一凝,将道口朝向匈奴王庭所在的方向, 下令道: “碾碎他们!” …… 夜幕下, 在大军开始抵近匈奴王庭后,屠兀骨开始下令冲锋,他的身后,是一万身着普通制式甲胄的胡骑军,且都是最为精悍的老卒! 铁蹄的践踏之声,冲锋的铿锵之声,竟然在此时形成了一种极为特殊的韵律。 前方, 就是灯火通明,且载歌载舞的匈奴王庭所在之地。 在此刻, 屠兀骨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殊荣和释怀。 当年, 阿达争夺单于之位失败,不得已带着图拉部南下汉地。 可是呢, 匈奴王庭还是没有放过他们,羌渠单于让呼厨泉带着王庭的兵马屠戮了整个图拉部,只有自己和妹妹风怜得以幸免。 当年杀死呼厨泉的时候,屠兀骨就已经很感激张昊了,他可是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一天,真的有机会带着骁勇的兵马踏碎匈奴王庭。 汉人对于匈奴人的痛恨已经几百年了,他们无不渴望再出一位像当年冠军侯那般,封狼居胥。 而今日, 王爷将这一份殊荣给了他屠兀骨,虽说不至于封狼居胥,但覆灭弹汗山的匈奴王庭,也足以让自己青史留名了。 …… 第209章 马踏匈奴王庭 今夜的弹汗山,格外热闹; 匈奴各部族的首领齐聚王庭,参加金帐大会,首先是庆祝匈奴至宝日月神刃的回归; 其次是宣布匈奴与汉人守望互助,意思就是,哪怕现在汉人已经和鲜卑人开设了互市,大家赚的没有以前多了, 但是双方的感情却没有因此退步,反而更进了一步,利益减少只是暂时的,而未来,则还有无限可能。 对于於夫罗来说,互市的利益骤减,并不是他最关心的, 他在乎的是,匈奴人的未来,未来能否持续强大下去,至于东部草原出现的十余万鲜卑骑兵,他并没有挂在心上。 因为如今的匈奴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般羸弱了,而且鲜卑人的目的,不外乎有两个,一个是夺回一些之前被抢占的牧场,其次也算是向匈奴人表明一个态度, 那就是,鲜卑人有能力守护好自己的互市,保证商路的安全,说得通俗点就是来秀肌肉的。 否则, 若是鲜卑人真的打算对匈奴人进行全线进攻,就不仅仅只是十余万兵马了,而且从东部传来的消息来看,匈奴人抢占下牧场之后,并没有立刻将部落迁徙过来, 显然并不打算久留。 所以, 这也是为何於夫罗让乌日格带三万王庭精锐过去的原因,你来秀肌肉,那我要展示自己的獠牙。 至于南边的胡骑军, 於夫罗并不担心,先不说有右贤王去卑的五万精骑守着,胡骑军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两军对冲中占据优势。 而且,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汉人真的打算对他们匈奴王庭动手,为何又要让李招娣送来日月神刃呢,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再者说,有日月神刃加持下的匈奴王庭将更加凝聚,战力将更加强横,晋王张昊没有理由这么做。 然而, 让於夫罗没有料到的是,日月神刃的回归,将无数匈奴人的欢腾提到最高峰的同时,也引来了磨刀霍霍的胡骑军, 嗯,是换了皮肤的胡骑军,外表换了,里子没变的那种。 一万胡骑军, 一万老卒, 他们和公孙瓒的骑兵交过手,也和匈奴人、鲜卑人厮杀过。 对于骑战的理解,他们并不弱于草原人,反而在实战方面,犹有过之。 相较于在幽州与汉人交战,他们更乐意在草原上厮杀,因为他们不用在乎汉人修筑的城墙,更不用在乎庄稼地里的沟渠和荒地上的坑坑洼洼。 他们习惯了草原上的气候、风沙,习惯了在草原上跑马杀伐。 他们喜欢打草谷,喜欢打草原人的草谷,因为他们抢来的东西,可以直接使用,不像在汉地,劫掠时只能抢粮抢金银,却不能做其他的。 但是,他们在草原上,就不用守这些规矩,草原上的女人,他们可以随意享用,男人抢来做奴隶,老人杀掉,就连帐篷亦都可以付之一炬。 一定程度上来说,胡骑军若是放纵起来,甚至比原本的草原人更加凶狠和野蛮。 其实, 单于於夫罗在金帐大会中,说起过; 汉人的心思不在草原,对不擅放牧的汉人来说,草原,食之无味。 况且, 汉人的晋王一统北方之后,接下来是要渡江南下的,他想要的只是希望草原安稳,且以防备来自草原上的威胁罢了,其真正的目的则是要一统中原。 在於夫罗看来,胡骑军的确厉害,能称之为晋王张昊手里最为锋利的一把刀,但这把刀应该朝向南边而非北方草原。 但於夫罗不知道的是,晋王张昊,从未将自己的目光,挪开过草原分毫。 因为, 一个强大且崛起之后草原部落,比中原的那些诸侯难对付。 汉人之间的战斗,你打不过可以坚守城池,你可以用阴谋阳谋去以少胜多,可以通过利用地形和天时扭转局势, 不仅如此,你还可以拉亲带故的去交涉,有些仗明明可以不用打,有些人明明可以招揽过来。 然而, 在草原上,却不能按照中原的方式去玩儿,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拼的就是兵马数量,拼的就是硬实力。 就算你用尽了阴谋诡计,但是也免不了最后的硬碰硬。 你强敌弱时,人家骑着马儿跑了就是,敌强我弱时,我几乎找不到城池来坚守,要跑也只能跑回汉地,可是那么多步军,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呢。 也正是如此, 张昊绝不想看到一个由自己一手豢养长大的獒犬最终狼化的故事。 所以,张昊的目的就是要打断匈奴人的脊梁,至少在百年内,匈奴人再也无法聚集在一起。 说得通俗点, 就是, 张昊要的,是一个分崩离析,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续命的匈奴部落,而非一个强大且凝聚的匈奴王庭。 这样,也更方便张昊对匈奴人的控制。 毕竟,鲜卑人也并非铁板一块,若不是张昊提出的要求,轲比能部又怎会和素利部合兵一处向西进逼匈奴的地盘呢。 张昊之所以成立北部战区,让号称毒士的贾诩坐镇,为的就是离间草原各部,这些年来,密侦司的人也多以商队的名义在草原上活动,从而编织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也正是因为有这张网的存的存在,这才让屠兀骨的这一万换了皮肤的胡骑军悄无声息间,进入草原,迂回到弹汗山的西面,发动进攻。 当然了, 也是因为这支胡骑军穿戴的是普通制式甲胄,这才打消了一些部族的疑虑,只当是汉人骑兵在草原上跑跑马,以彰显威慑力的行为。 一些和汉人关系比较好的部族甚至主动帮忙掩盖行踪,并且提前准备了牛羊去犒劳汉人兄弟。 更有一些原本承担着帮王庭警戒的部族,在收受大量的金银财宝后,故意的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这些汉人兵马不过一万人,王庭那边还有三万铁骑呢,他们又怎会想到王庭的三万铁骑竟然因为鲜卑人的到来而被调走了呢。 而对于此时的匈奴单于於夫罗来说,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晋王张昊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他动手。 马蹄的震动声传到王庭时,欢呼声也在同一时刻转换成了惊呼声。 刘豹在混乱中,将目光再次看向高台上的李招娣时,却发现哪还有李招娣的身影。 …… 第210章 代理人战争 “杀!” 当屠兀骨带着这一万身披普通甲胄的胡骑军杀入匈奴王庭时,不用做切割,也不用做详细的战术规划, 对于打草谷和屠戮部落这件事儿,胡骑军门儿清。 他们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先杀聚集起来的敌军骑兵,然后再砍翻你马头前方仓惶奔跑的匈奴人,最后,为后面的袍泽,清理出一条通往金帐的道路。 对于匈奴人来说,他们根本不会想到汉人的骑军会在这个时候奇袭他们的王城,更想不通他们是如何隐匿踪迹潜伏至此的。 然而, 胡骑军却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梳理原因,一些匈奴勇士喝得醉醺醺的,哪还有能力去阻挡这些胡骑军, 就是留守在王庭的五百金帐骑兵,在面对这么多的敌骑时,也不禁乱了阵脚,刚刚组织起来的打算抵挡一二的,结果面对这忽然杀出的汉人骑兵,压根儿就没有阻拦的能力, 于夜幕之下,直接被冲垮碾压。 反观胡骑军这边,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阻碍,便直接杀入了王城。 对于那些王城低矮的城墙,在胡骑军的眼里,等同于一个笑话,有点地方,更是纵马一跃就能跳过去。 正因如此, 胡骑军才不费吹灰之力的杀进了王城,长朔和马刀毫不留情的收割着一条一条的性命。 男人, 女人, 小孩儿, 甚至是老人, 但凡在他们眼里是个活物,全都是可以杀戮的对象。 李招娣坐在帐篷内,苏合等七八名胡骑军甲士护佑在侧,帐篷内没有点灯,如此,帐篷外的刀光剑影则显得尤为明显。 亦就在这时, 刘豹突然闯了进来, 当他借助着外面的火光,看清帐篷内的景象时,他神情一凝,先是万分诧异,但很快,却又变得释然了。 “你就留在这里吧,或可保你不死!” 李招娣的话虽然冰冷,但听在刘豹的耳朵里,却多了几分温暖。 刘豹微微一笑,转身又出了帐篷。 对于刘豹的选择,李招娣并没有再去规劝,虽说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但她亦能够从刘豹的眼眸里感受到一抹难能可贵的善良。 数十年后,当刘豹继承单于之位后,或许不会主动伤害汉人, 但是, 匈奴在他的手里,必然会走向强盛,而一个强盛的匈奴,绝不是自家王爷想看到的。 所以, 无论如何, 这些匈奴人,包括刘豹在内的一些各部族首领,都得死在这里。 他们各自的部族里,一些人也在等弹汗山的消息,一旦首领一死,他们便能顺利的继承首领之位,这也是当初密侦司的人答应过他们的。 ……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夏。 汉军奇袭弹汗山匈奴王庭,致使单于於夫罗战死,单于继承者刘豹逃亡漠北。 至此, 匈奴人被划分为六大部族,接受汉人管理,屠兀骨的胡骑军威慑草原。 至于匈奴王庭的骑兵,则全部交由屠兀骨统驭,以抗衡东边的鲜卑人。 …… 舀一大勺热腾腾的米饭,加上一大勺猪油,再淋上豆酱油,葱切碎,撒在上面,随即充分的搅拌, 最后,配上一碟咸菜和腌肉。 张昊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入嘴里,香气扑鼻,极为满足。 一旁的黎悦、沮芝、浮香也有样学样的开始搅拌起来,而大妞则是双手放在桌上,眼里充满了渴望。 张昊微微一笑,舀起一口,递到了大妞的嘴边,大妞随即张大了嘴,一口将米饭裹入了嘴里,一脸满足的咀嚼起来。 “好吃么?” “好吃!”大妞嗫嚅道。 亦就在此时,尚书令沮授、尚书右丞还有黄门侍郎毕岚走了进来。 沮授等人与自家王爷还有王府的三位夫人见礼后,沮授才将今日的正题切了进来。 “禀王爷,尚书台和侍中寺按照诸葛孔明的建议,拟定了一份奏章,还请王爷过目。” “不用看了,你直接说说吧。” “是。” 随后, 沮授便将此次准备上奏的大概内容复述了一遍,大体就是敕封刘备为汉中王,孙权为吴王等等。 之所以敕封刘备为汉中王,其实也是有小心思在里面的。 首先,汉中郡乃益州最北端的一个郡,人口和农桑较之益州来说,几乎可以排进前三,可谓是一块不亚于新野的宝地。 其次, 汉中郡乃荆州牧刘璋的管辖范围,如若刘备带着兵马去汉中郡到任,势必会和益州的势力产生矛盾,甚至刀兵相向。 当然了,对于刘备而言,带着兵马去汉中郡发展远远要比在南阳郡待着惬意和舒坦,毕竟南阳郡说到底还是属于荆州的管辖范围, 刘表虽然仁义,但荆州各大势力交错,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再说南阳郡的北面,便是司隶,张昊的南部战区,徐晃部所在之地。 一边是天高任鸟飞,一边是被两股强悍的势力夹在中间,就是头猪,也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再者说, 如若刘备真的带兵到了汉中郡,以刘璋的羸弱,刘备若要取而代之,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届时的局面便是, 南,可取益州诸郡, 北,可攻陈仓,甚至直逼长安。 刘备身边的谋士徐庶,并非等闲之辈,两者相较,必然会劝说刘备前往汉中郡。 当然了, 如若刘备不愿意离开, 密侦司也会对荆州的几大士族进行策反,想方设法的在刘表耳旁吹风,让其驱赶刘备离开。 对于南部战区的徐晃所部来说, 一旦南阳郡的刘备带兵离开,南阳郡必然会成为两方势力争相抢占的真空区域。 相信徐晃身边的庞统,一定能瞅准时机,迅速南下,攻取南阳郡。 至于面对东吴,诸葛亮的谋划是用交州的张津来牵制江东兵马,从而对江东进行南北夹击之策。 不得不说, 对于如今的张昊来说,家大业大,要啥有啥。 眼瞅着孙权小儿都被封了王,身为交州牧的张津必然也会眼红,向北方的晋王张昊,证明自己的实力。 这要说起来,也算是借刀杀人了, 若是放在张昊的眼里,此举还有一个名词,叫代理人战争! …… 入冬了, 一般而言,北方的冬天,户外是待不久人的,那风儿刮在脸上都是生疼生疼的。 不过,冬季能够休息的时间也是最多的。 特别是农户们,忙碌了一年,靠着老天爷赏脸,秋季的收成不错,上缴一部分粮食后,余下的粮食不仅够过冬还有富余,能够换些银钱给家里置办一些年货。 拾掇完田地里的活计后,大家也开始心安理得的休息了,这种不用担心饿肚子的休息,则需要众多的娱乐活动来丰富人们的需求。 比如购物,比如提着礼物走亲戚,比如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喝顿酒,听听曲儿,看看舞。 由于这几年洛阳这边的局势较为安稳,在太平商号的鼓励下,越来越多的作坊开设在洛阳城周边的村落,有了作坊,自然就要招工, 附近的男人和女人亦都加入了进来,这一个个拔地而起的作坊很快便形成了作坊群。 对于百姓来说,能在作坊里务工,是他们极为热衷的一件事,至少不用在田地里风吹日晒,而且挣的银钱也要比务农稳定和轻松。 当然了,那些荒废下来的良田,则被晋王府收回,让卫戍军团前往屯田, 不得不说,此举已经具备了府兵制的雏形。 不过,张昊并不觉得府兵制是一个比较科学且合理的制度,所以,他只是借鉴了兵农合一的特点,农忙时务农,农隙时训练,战时打仗。 而且,兵农合一的主要针对对象是军中的辅兵,并非是主力精锐,这样一来,则极大的避免军队的战斗力下滑。 随着这些年,张昊大力发展农业和工商业,百姓们的日子当然是越过越好。 当然,有太平商号这尊无可撼动的“国企”存在,整个北方地区倒没有诞生什么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 所谓的粮草、盐铁、马匹等一系列的战略资源,都牢牢的握在太平商号的手里,毕竟一切都是以晋王府所有制为主体,这也意味着, 在经济、民生这一块儿,只要太平商号内部不出现什么乱子,放眼天下无人可以撼动。 另外, 入冬后,王府组织了好些个建设项目,譬如修建堤堰水渠、打造海船、开掘金银铜矿等,为此吸纳了很多的劳动力进入, 这不是征发徭役,而是雇佣。 晋王府有银子,是真的有银子。 长年累月的经营发展,与匈奴人长达十余年的边境贸易,剿灭董卓时搜刮而来的灵帝私库,这些收入,还曾让张昊和沮芝发愁,如果将这些财货过快的“花”出去, 会不会导致整个北方地区的物价失衡,通货膨胀。 特别是将朝廷的金银铜矿接手过来以后,晋王府拥有的财富可谓很是富得流油。 由于雇佣潮的展开,同时也掀起了一场“赶工潮”。 而这“赶工潮”在密侦司的运作下,很快便传到了荆州、扬州等地,有不少百姓偷偷越境至北地响应雇佣。 对此, 从上至下一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这样的行为。 因为修建堤堰水渠和打造海船,荆、扬两州的工匠会更加擅长一些, 不仅如此, 这些从南边越境过来的劳工,在看到北地百姓的生活环境时,亦会一传十,十传百的宣扬开来,这比培养一百个说书先生还来得靠谱些。 当这些人将北地的生活传扬回去后,百姓们自己也都会比较,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北地的百姓衣食无忧,为什么自己过得这么凄惨; 当这些怨念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只需要一两粒火星子,便可将其点燃。 届时,便会出现晋王的大军到来时,城里的百姓主动打开城门,迎王师入城的景象。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劳动力在任何时候都是宝贵的,特别是在北地,晋王府既要大家耕种良田开垦荒地,又要发展工商业以发展经济,还要保证在战时后备兵员的充足。 这种既要,又要,还要的行为,也是透露出北地对劳动力的需求已经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地步了。 无论是在草原上俘获的战俘,还是荆、扬两州,都出现了规模比较大的人口流入。 吸纳外来人口,似乎已经成为了晋王府的既定方针,特别是对于南边过来的青壮劳力,这些人会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过来打短工,待开春后,发放酬银任其返乡; 还有一种是针对手里有活儿,有技术的匠人,王府下面有的是办法让其留在北地不走的,等开春后,再想办法让其家小跟着迁移过来。 像这种在大的层面上百废待兴的举动,王府也在刻意收敛着“撒币”的冲动。 因为“撒币”除了一语双关之外,还是一把双刃剑。 撒多了,百姓是开心了,可开春后你的地怎么办?不可能全部交给军队来屯田吧。 百姓会觉得,我来你这里做工,没有种地累,拿的银子还比种地赚的多,至于粮食,我可以用钱去买粮食啊。 若大家都想着用钱去买粮食,那谁又去种地卖粮食呢。 而且王府把银子大量的撒向民间,势必会造成通货膨胀,到那时,百姓手里的银子不值钱了,又是一个大问题。 北地需要粮食,不仅仅是满足北地数十万大军的人吃马嚼,还得为日后的渡江南下做好战略储备; 第一次北伐时,之所以进行不下去了,最大的原因就是粮草供应不足,虽说有天气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若是粮草充裕,便不会发生供粮不足的情况。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但凡北地的劳工,在开春之前便会返送回乡务农, 至于南边过来的劳工,则没有赶工的限制,毕竟你南边没有劳动力务农,缺粮也是缺你们的,与我北地何干。 根据张昊的预测, 在未来的几年内,荆州和扬州等地将会出现粮草短缺的问题,从而鼓励南地百姓耕种土地,从而限制工商业的发展, 届时,太平商号将会通过各种渠道向南地倾销北地的商品,从而让南地的工商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最后垄断倾销。 从而,将南地的财富全部收割到北方来。 …… 第211章 姐弟俩 上一章的内容已补上,没有看的可以翻回去看~ ……………… “呵,以前所见所闻的那些资本家的嘴脸是万恶的,可当自己成为了资本家的时候,才发现割韭菜的感觉是那般的酥麻。” 张昊看着面前的一封封来自诸葛亮亲书的来年规划的简牍,发自内心的感慨着。 一旁的诸葛亮,虽然不明白张昊话里的意思,但从其语气中,似乎也能感受到几分唏嘘。 诸葛亮不懂什么是资本家,也不懂垄断、倾销、割韭菜的含义,但他在简牍中所描述的现象和规划,在张昊的眼里,却是十足的资本家的做派。 但从诸葛亮的规划中,张昊还是发现了诸葛亮最在意的点并不是工商业,而是农业,规划中所展现的一切,都是以保证农业为前提而施行的, 并且,见好就收,在收割一两轮韭菜后,立刻将农业放在了前面,并为此还设立了一连串的奖惩制度。 “粮食,才是根本呐!”张昊合上简牍,感慨道。 以前听到重农抑商这个词的时候,还觉得明朝因为这个词儿错过了大航海时代,现在看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偌大的一个王朝,百姓近两亿,首先要解决的是怎么能让百姓们吃上饭,若人人都去做买卖了,谁又来种地呢? “是,”诸葛亮颔首道:“黄巾那几年,天下战乱不断,但依靠着过去百年的积攒,倒也还能够应付,后面王爷攻兖州,伐徐州时,尚能依靠冀州和青州的产出,可自那以后的两次北伐 ,都是勒着裤腰带在打。” 张昊拿过一个杯子放在了桌前,示意诸葛亮坐下说话。 诸葛亮颔首,在张昊的对面坐下后,继续道: “北地,占据着大汉人口的十之六七,每年所要损耗的兵马钱粮却远超这个数,水涨船高,这就意味着王爷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发展农事。 在保证自给自足的情况下,再说积攒粮草的事。 一旦王爷和南方开战,这比拼的就是兵马和粮食了。” “是。”张昊颔首附和道:“府里有你孔明统筹安排,本王也安心。” 诸葛亮微微一笑, 既然不能南归,那留在王府做点事也并无不可。 而且,经过这些日子与张昊探讨学问和眼下局势,还有他暗中的观察,整个晋王府已然具备新朝之气象,站在诸葛亮的角度,张昊也的确是一位难得的明主。 虽说他对张昊把自己强行留在洛阳心存芥蒂,但同样,也正是如此,才让他看到了真正的大势。 诸葛亮心里明白,若大势如此,那逆天而为也是无用,只会徒增杀戮罢了。 “对了孔明,”张昊拿起简牍,沉吟道:“来年的规划还可以再详细一些,最好整出咱们第一个正式的五年计划,为了咱们一统中原做准备, 此间,任务重,目标高,着实有些辛苦你了。” “王爷言重了。” 诸葛亮告退后,张昊回到后院,换了一身显得不那么正式的常服,然后带着三位夫人和两个孩子准备出门。 很快, 一切收拾完毕, 黑甲卫在马超的统领下在前方开路。 两辆专属于晋王府的豪华车辇,驶出了晋王府。 张昊和黎悦在前面的那一辆,沮芝和浮香则带着一儿一女坐在后面的那一辆。 两百黑甲卫护佑在侧,这还是在洛阳城内,若是待会儿出了城,则会有赵云领着的护军加持保护。 王府一家出门,街道两旁的百姓全都叩首膜拜。 这些行为当然不是张昊有意为之,而是百姓们自发的,由此可见张昊在百姓心中是有多么的得人心。 见百姓们如此热情,王爷又怎能不予以回应呢, 撩开窗帘,朝着外面的百姓,时不时的挥挥手。 而后面的沮芝和浮香见状,也得抱着自己的孩子出来露个脸。 有些礼数,不是为了显得自己有多高雅,而是演给别人看的,对于这些洛阳城的百姓来说,一个亲民且朝气蓬勃的晋王府,能够让他们的心安定不少。 特别是虎头虎脑的张无恙,睁着那好奇的眼睛这边瞅瞅,那边看看,无疑彰显着晋王府的生命力。 出了城, 随行的百姓这才逐渐的稀落下去。 赵云带着一队护军加入队伍,并随行在侧。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张昊从车辇内钻了出来,在赵云的帮助下,直接上了火流星,对黎悦嘱咐了两句后,带着赵云等人朝小道而去。 “王爷走了,”透过车帘的缝隙,沮芝看到了张昊上马离开的全过程。 对此, 浮香并不意外,只是悠悠道:“有些事儿,还得王爷亲自去才好。” “也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怎么说,荀先生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就这样放任不管,传扬出去,下面的人该寒心了。” “娘亲,我想吃饴糖了。”大妞依偎在浮香的怀里娇滴滴的说道。 沮芝微微一笑,从身旁拿过食盒,然后打开,递向了浮香。 浮香抿嘴一笑道:“只准吃一块儿,不许多吃!” “知道了!” 说着,大妞便从食盒中拿起一块儿焦黄色的饴糖放进了嘴里,一脸的满足。 “娘亲,我也要,我也要!” “哟,世子看到姐姐在吃,你也想吃了么?”浮香宠溺的看着沮芝怀里的张无恙。 “嗯!”张无恙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即, 张无恙拿过一块儿饴糖后,并没有全部放入嘴里,而是咬下一小半后,剩下的一大半却握在了手里。 如此一幕,倒是让沮芝和浮香忍俊不禁了, 一个女孩子的吃相像男孩子,一个男孩子的吃相斯斯文文的像女孩子。 当大妞将嘴里的饴糖吃完后,便吵着还要,正当浮香准备垮脸发火时,张无恙便将手里剩下的一大半饴糖递了过去, 奶声奶气道: “姐姐,吃。” 大妞看到弟弟递过来的饴糖后,嘴角一咧,也不客气,一把抢过其手里的饴糖然后丢入了嘴里。 浮香眉头紧蹙,正要发怒之际, 却听到张无恙开口道: “姐姐放心,待将来阿弟做了皇帝,一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 第212章 南方战局 建安六年(公元201年),春。 荀彧病逝于洛阳城南,时年三十八岁,晋王深感痛惜,祭祀之日不奏乐,追封敬侯,其子荀恽袭爵。 与此同时, 刘备在徐庶的建议下,领兵三万向汉中而去。 刘备军行至上庸,遭到益州将领吴兰的阻截,双方交战数日,因上庸粮草短缺,吴兰不得不放弃上庸退守西城。 然而, 刘备在夺下上庸后,并没有继续向西城挺进,而是派靡芳为使,前往成都面见刘璋,意图兵不血刃的拿下汉中郡。 就在刘备军刚动身不久, 瞅准时机的庞统便让徐晃携大军南下,趁着刘表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迅速的占领了南阳郡。 当然, 徐晃的五万兵马之所以能如此迅速的抢占南阳郡的诸多城池,除了密侦司的策反和协助以外,还有百姓自发的打开城门,迎朝廷王师入城。 北军的迅速南下,让刘表措手不及,情急之下,只得以文聘为将,引兵两万在新野一带设防, 不料庞统用计,以铁索横江,阻挡住了襄阳前往新野的运粮船。 文聘无奈,只得退守朝阳,勉强作为襄阳的一道屏障。 春去夏至, 交州州牧张津在得到朝廷许诺后,引兵五万向扬州进发,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竟连克豫州军三座城池,直逼庐陵。 反应过来的孙权,以韩当、祖茂为将,各领兵一万,兵分两路南下。 与此同时, 东部战区在司马懿的谋划下,兵分两路,以张辽为一部领兵五万进驻江都,给人一种即将南下的姿态; 然而,司马懿却以朱灵和庞德为另一部,携军四万,攻入九江郡。 周瑜得知被北军玩儿了一手暗度陈仓后,不禁大怒,当即令黄盖、程普二将引步军三万,水军一万前往九江郡御敌, 就算不能将失地收复,也得组织北军继续南下的脚步。 然而, 司马懿似乎算准了周瑜在九江郡以防守为主的意图,所以在拿下九江郡北部的几座城池后,留庞德携两万余兵马与黄盖程普对峙, 而后由朱灵带着剩余的兵马继续向庐江郡北部进发,一月之内连克四城,其中有两座城池几乎是传檄而定。 …… 对于南边的战况,张昊自然是知晓的,但也仅仅只是知晓罢了,并没有拉着诸葛亮等人去研讨战事的走向。 因为, 对于张昊来说,现在南边所发生的战事,在他的眼里,顶多算是局部冲突。 无论是南阳郡,亦或者是九江郡和庐江郡,尽管被北军强占了大片的领土,但归根结底并没有发生数万人规模的大战。 不管是荆州的刘表还是江东的孙权,似乎都是以防御为主,并不具备真正与北军直面作战的决心。 首先是益州的刘璋还在和刘备洽谈关羽汉中归属的问题; 其次是荆州的刘表,在失去刘备这一屏障后,随即发现麾下根本就没有得力的干将可用,放眼望去,除了文聘之外,其余的都是蔡瑁张允之流,让他们打水战可以,若是指挥步军作战,可谓是白白去送人头。 不仅如此,刘表虽为荆州牧,但其手里的权柄大多都被下面的士族所分去,其中尤以蔡氏和蒯氏为最。 只要蔡氏和蒯氏等豪族不愿意出兵收复南阳郡,刘表就是哭哑了嗓子,也没有谁会拿出一兵一卒。 兴许, 正是这样,在刘备带兵离开的时候,刘表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凑够兵卒进驻南阳郡,这才给了北军可乘之机。 至于交州的张津,为何要听命于晋王府的安排,说出兵扬州就出兵扬州, 这就不得不说太平商号转运过去的粮草和二十车金银财货了,不仅如此,张昊还对张津许诺,一旦他能够攻取扬州三郡之地,便向朝廷请封为王。 面对张昊开出的如此丰厚的条件,张津在考虑了两日后,便下了出兵扬州的决定。 站在张津的角度, 江东兵的主力皆在周瑜的手上,而且都被安置在扬州以北,以防北军南下, 所以屯驻在扬州南部诸郡的兵马并没有多少, 这也是张津同意出兵的主要原因。 “王爷,诸葛先生来了。”马超提醒道。 张昊睁开惺忪的睡眼,正好看到诸葛亮走了过来。 “你瞧瞧,这天气,吃了午食就犯困。”一边说着,张昊一边打着哈欠。 诸葛亮抿嘴一笑道: “王爷倒是惬意,恐怕那张津就要睡不着觉咯!” “哦?”张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开口问道:“可是那张津被江东的两位老将军给赶出了豫章郡?” “恐怕事态还要更为严重。” “怎么说?” “张津带着四万步军朝庐陵进发之时,不仅被韩当的一万兵马打了埋伏,在撤退的时候又遇到包抄而来的祖茂所部。 张津情急之下,仓惶而逃,从交州带来的五万兵马,逃回去的连五千都没有。 而且,据密侦司传回的消息来看,似乎韩当和祖茂的两万兵马并没有与张津休兵止战的打算,反而有一鼓作气攻入交州的意思。” “张津本就不擅兵略,让其出兵,本就为转移孙权的注意力罢了,如若孙权趁机攻下了交州全境,也没什么,这样一来,慌张的不是咱们,而是荆州的刘表。” 张昊的分析,让诸葛亮大为赞同。 “对了,荆州的蔡氏和蒯氏可有回复?”张昊问道。 “蔡氏提出的要求是,立刘表次子刘琮为荆州牧,北军不得进入荆州境内,而蒯氏提出的要求则要温和许多,希望能够推举几位蒯氏子弟入晋王府为官。”诸葛亮答道。 “你的意思呢?” “只要能让蔡氏同意出兵江东,他们提出的要求,王爷可暂且答应下来,至于蒯氏嘛,蒯氏一族的确有几位贤才,若是能够入王府做事,倒也不错。” 张昊点了点头, 道: “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说完, 张昊拿过一个茶杯,舀上一勺凉茶,示意诸葛亮解解渴。 诸葛亮颔首,在张昊的对桌坐下后,双手奉起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在这炎热的夏季,能喝一口清凉的茶汤,倒也是一件舒坦的事儿。 但当诸葛亮看向张昊的时候,却见张昊一脸忧愁, 随即问道: “王爷因何事犯愁啊?” “还不是孤的那一儿一女,在这王府待久了,愈发的没有规矩了。” “世子和郡主少年心性,顽皮一些实属正常,王爷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孔明啊,你觉得无恙如何?” “世子虽只有五岁,但聪明仁爱,将来必将成为一位仁主。” 张昊微微一笑道: “待无恙到了总角之年,便让其拜你孔明为师,可好?” “这……” …… 第213章 离家出走 一支来自荆州的商队,载着满满当当的货物于清晨离开了洛阳城,向南而行,直到抵近大谷关时才停了下来。 按照晋王府的规定,凡在北地行走之商队,不仅要在入境时勘验身份,进出时需要清点货物抽税, 若要在城外宿营时,必须选择就近的驿站点,进行登记住宿。 如遇大风或者雷雨之类的极端天气需要就地扎营的,也必须要派人去附近的驿馆进行报备,否则,一律按奸细处理。 这样的规矩,虽然对商队麻烦了点,但也很好的保护了商队在北地的安全。 毕竟, 北地刚结束战乱没几年,说不好有些残兵溃卒逃到山里占山为王的。 虽说各州郡的府兵和郡兵也有剿匪除贼的使命,但对于那些一二十人规模的小股盗匪,各地郡县也是没有办法,派兵过去的时候,人家早就跑到山里猫着了,一猫就是十天半月的, 人家一二十人耗得起,你百八十人的郡兵可耗不起。 当然了, 这规矩除了保证商队的安全之外,还有就是对北地的各类商队进行管控,以方便各地府衙管理。 商队掌柜的,亲自去驿站登记去了, 因为临近大谷关的缘故,出入的商队都会在这里接受盘查,所以出入关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以至于许多商队都在这里排着队等待出关。 运气好的时候,等个半日也就过了,若是运气不好,等个两三日也是常有的事儿。 也正是如此, 行商的队伍,很讨厌晋王府,因为在北地行商就必须得遵守晋王府的各种规矩; 行商的队伍,又很喜欢晋王府,因为在北地行商谁都得遵守郡王府的规矩,杜绝了很多所谓的苛捐杂税,亦或者地方官衙私设关卡为难你。 至于这些商队的伙计们,自然是更喜欢在北地行走了,因为北地对于商贩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不像在南方,遇到一些官吏或者军爷,不仅要从你的身上盘剥一些银两,还得在你身上唾口唾沫。 “掌柜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唉,军队封关了,只许进不许出!” “怎么回事儿?” “不清楚,像是在找什么人。” “找人?”把头微微一愣,不解道:“找什么人,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谁知道呢,不过,我刚才看到黑甲卫了。” “黑甲卫?难道是晋王来了?” “应该不是,四个黑甲卫跟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后,我猜,找的人一定和晋王府有关。” 掌柜的说完,一屁股坐在板车上,从旁边的布兜里掏出三张面饼,递给一众伙计, 继续道: “大家伙先歇着吧,估计在人找到以前,咱们都出不了关了。” “哎,这叫什么事儿啊!”把头垂头丧气道:“我家婆姨快生了,我还想赶回去抱儿子呢!” “我记得你家是在江夏吧?”掌柜的咬了一口干硬的面饼,一边咀嚼着一边问道。 “江夏平春的。”把头憨笑道。 “那你不用着急,刚在过来的路上,我听到有南阳郡过来的掮客说,北军已经打到江夏了,兴许等咱们过了关,北军已经把你家攻克了。” “当真?”把头霍然道:“刘使君竟然这么不中用,丢了南阳郡不说,连江夏都守不住了?” 这时,旁边商队的一人走了过来,掺言道: “别提了,荆州那边可乱了,听说刘使君重病卧床,早就不理政务了,都是使君的夫人蔡氏在打理,前些日子我还听说荆州要对江东出兵呢。” “什么!”把头诧异道:“江夏都快丢了,还去打江东?” 掌柜的掰下一半的面饼递给来人,饶有兴趣道:“怎么个事儿?” 来人接过半张面饼,笑着点头示谢后,索性就坐在了板车的另一端,开口道: “听说荆州的蔡氏和蒯氏已经投靠北军了。” “怎么说?” “驻守江夏的是谁,你们知道么?” “好像是公子刘琦!”掌柜的答道。 “蔡氏打算借北军之手除掉公子琦,然后立自己的儿子公子琮为荆州之主,为了让北军承认公子琮的地位,蔡氏便让蔡瑁张允携荆州水师袭击江东的舰船。” “呵呵,晋王真是下了一步好棋啊!”掌柜的称赞道。 亦就在这时, 北方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起身北望,却见到为首的一人身着白色衣袍,身后跟着一队白衣白甲的骑士。 就在官道两旁的行商都被这一队骑士吸引了注意力时, 旁边一辆马车上的箱盖被顶开,一个小姑娘向外偷偷摸摸的看了看,随即小心翼翼的翻出了箱子。 紧接着, 又有一个小男孩儿也从里头翻了出来。 小姑娘长得很是可爱,精致如瓷娃娃,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袱,与其身形相比,倒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小男孩儿虎头虎脑的,虽然模样看似憨态可掬,但其炯炯有神的眼眸中却透露出一股子机灵劲儿。 “阿弟,快走!” 小姑娘朝身后的小男孩儿招呼一声后,便朝着林子里钻去。 小男孩儿正要跟上去,但刚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来到板车旁,从一个布兜里掏出了一张比他脸还大的面饼,然后折起来,揣进怀里,跟着小姑娘钻进了林子。 反应过来的掌柜的,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俩小孩儿钻进林子的背影,不由惊诧的喊了一声: “哪里来的俩兔崽子!” 正策马而行的赵云似有所感,不禁回过头看向那个正在叫骂的行商,不由得皱了皱眉。 此时的赵云,脸色铁青,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功夫去在意一个行商为何对着林子叫骂,因为洛阳城出事了,出了天大的事儿, 搞不好,这天都得变色! 当赵云带着一队白马义从来到大谷关口时,刚好看到石白正带着四名黑甲卫在盘查准备出关的商队。 “赵将军!”石白看到赵云后,立刻迎了上去。 赵云和石白也算是相熟了,并没有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道: “大谷关这边可有世子和郡主的踪迹?” 石白皱了皱眉,随即摇了摇头。 …… 第214章 开局一个碗 一日前,王府发现郡主和世子失踪后,第一时间便将王府戒严了, 黑甲卫和府里的下人几乎把王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深知严重性的王府上下几乎下达了整个洛阳城的戒严令。 之所以是戒严而非封城,也是为了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整个洛阳城,四个城门,都有黑甲卫的人严格盘查,只查出城的,不查进城的。 就连城防司和中护军的人都不知道黑甲卫在盘查什么东西,要说找人吧,可是也没有下发目标画像,要说找东西吧,也没说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也正是如此, 城防司的兵卒在接到协助的命令后,就跟在一些黑甲卫的身后,满大街的找,往往五名黑甲卫的身后就跟着差不多五十名城防司的兵卒。 若只有城防司在满大街的找东西,或许一些位高权重的人还不会那么敏感,权当茶余饭后的聊资罢了, 可由黑甲卫牵头,城防司只是协助,那这件事就大了。 要知道黑甲卫是晋王的专属卫队,有黑甲卫掺和的事儿,必然小不了,而且多半和晋王有直接的关系。 有不少权贵已经开始通过各方渠道向晋王府打听消息了,但无论是谁去询问,最后只能得到四个字:“无可奉告!” 当一整天都没有寻找到世子和郡主的踪迹时,整个王府已经有些慌了, 内卫府在司隶的人手,无论是军纪司、密侦司还是卫戍司的人全都调动起来了,不仅如此,晋王爷更是调动了卫戍军,将洛阳周围的关隘要道全都封锁了起来。 自己的一儿一女突然失踪,那还得了! 按照张昊自己的想法,最有可能绑走俩孩子的就是自己的仇敌,现如今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也就只有南边的那几爷子了, 搞不好,绑匪会将俩孩子直接绑到荆州去。 所以, 张昊便将排查重心放在了伊阙关、大谷关和轩辕关,这三座通往荆州的三大关隘。 “赵将军,伊阙关那边……” “伊阙关虽然水陆皆通,但非民用,若世子和郡主出现在伊阙关反而会引起注意,而且我刚从那边过来,已经嘱咐了那里的守将,应该不会出现差池。” “那……除了咱们这里的大谷关,就只有东边的轩辕关了。”石白沉吟道。 “轩辕关,关隘狭窄,甚少有商队过去,有太史慈在那里坐镇,应该不会有纰漏,我唯一担心的还是大谷关。” “不错,大谷关是洛阳通往荆州的交通要道,有八成的商队都是从大谷关通过,相较与其他两个关隘,大谷关是最容易把人带出关的了。” 赵云神情凝重道: “如今南方战事如火如荼,一旦歹人将世子和郡主带去了南方,后果不堪设想啊!” “放心吧,我密侦司在南边有不少耳目,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一旦找寻到两位殿下的下落……” “一旦有了两位殿下的下落,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赵子龙也要将两位殿下带回来!” “唉!”石白怅然一叹,忧心道:“也不知道两位殿下有没有饿着……” …… “阿姐,快来吃!” 张无恙用树枝叉着面饼在篝火上烤着,待烤得两面有些焦黄时,便开心的招呼自己的阿姐过来分食。 “阿姐,给,饿了吧,快吃。” 张无恙用袖子捏住面饼的一端,双手用力一扯,便将整张面饼撕成了两半,然后将多的一半递给了大妞。 两人似乎已经饿坏了,纵使面饼还有些烫,两人还是忍不住呼哧呼哧的狼吞虎咽起来。 待吃得半饱,张无恙便看向大妞,问道: “姐姐,咱们为什么要偷跑出来?” 大妞一边咀嚼着,一边嗫嚅道:“你不是说你想做皇帝么?” “是南华老祖说的,做了皇帝就什么都有了,到时候阿姐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大妞一愣,然后白了弟弟一眼,道:“这可是你说的,将来我要是想做皇帝了,你也得让我做皇帝!” “姐姐也想学那个武则天?可是父王说了,女皇帝的下场都不太好。” 张无恙有些担心。 “行,那姐姐我不做皇帝了,你来做皇帝!”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偷跑出来呢?” “你不是喜欢听大明皇帝的故事么,你不是也说要成为大明开国皇帝那样的帝王么?” 张无恙眼眸一亮,霍然道:“对,就是那个开局一个碗的开国皇帝!” “嘿嘿,”大妞微微一笑道:“既然要成为他那样的皇帝,你怎么能继续呆在王府呢,你应该学着那个大明皇帝一样,开局一个碗!” “可是……父王和大娘他们知道了,会很担心的吧。”张无恙忧虑道。 大妞微微一愣,想到了自己娘亲平时对自己有多么的严厉,不禁浑身一颤,担忧道: “也是,我娘亲打我的时候,可狠了。” “要不……咱们明儿就回去?” “我看可以。” “阿弟,姐姐有些困觉觉了,你守着点儿火啊,我先睡会儿。” 说完, 大妞便枕着包袱睡着了。 张无恙将身边的枯枝又扔了一些到篝火里,想让火烧得再旺一些,毕竟快入秋了,这又是在山里,寒气重。 而他则靠着另一个角落,盯着燃烧的火焰怔怔出神。 第一次离开家偷偷跑出来,这种感觉真的很刺激,但心里终归还是有些怕的。 当张无恙听到姐姐传来的鼾声时,他有些无奈的笑了。 提出离家出走这个计划的是姐姐,但自己似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想到这里, 张无恙也是感觉到了一阵困意, 在合眼之前,还不忘在篝火里多添了一些枯枝。 翌日, 清晨。 张无恙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姐姐已经醒了,而且姐姐的面前似乎还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甚至有些凌乱的清瘦老者。 “你是谁!” 张无恙捡起一旁的树枝来到姐姐身边,并将其挡在了身后。 大妞扯了扯弟弟的衣袖,悄声道: “我醒来的时候,这个老先生就已经坐在这里了,他坐在这里一动不动,该不会是死了吧?” “死……死了?” 张无恙心中惊骇,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 第215章 再遇水镜 大妞毕竟比张无恙要大一岁,也多见了一年的世面, 夺过张无恙手里的树枝,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朝老者走了过去。 走到老者跟前,先是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轻声呼唤道: “老爷爷?” 连续唤了几声,老者依然没有反应。 大妞眉头微皱,然后用树枝末端,戳了戳老者的胳膊。 老者还是没有反应。 这时,张无恙走了过来,躲在大妞的身后,提议道:“姐姐,戳他鼻孔试试,若他还是没有反应,就说明他真的死了。” 大妞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树枝缓缓的伸向老者的鼻孔。 亦就在这时, 老者睁开了眼睛,瞪向二人,没好气道:“两个调皮的娃娃!” “啊!” 大妞和张无恙惊呼一声,吓得连退好几步,指着老者诧异道:“你……没有死?” “老夫活得好好的,干嘛要咒老夫!”老者白了两人一眼,不愉道。 “你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大妞问道。 “你是谁?”张无恙问道。 两个小孩儿异口同声的问出了心中的问题,老者不由侧目的看向两人。 老者的目光先是看了看大妞,眼眸中稍显异色,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张无恙的身上,颔首道:“你们两个稚童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干什么,你们的大人可知道?” 大妞和张无恙对视一眼,没有说话,显然心里有些发虚。 老者微微一笑,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是谁。” 说着, 老者双手撑着地,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向大妞,说道: “晋王府的郡主,天资非凡,南华老儿可收你入门了?” “你认识南华老祖?”大妞新奇道。 “呵呵,老朋友了。” “老祖是想收我做徒弟来着,可是父王不允。” “原来如此,不过,也好,也好。”老者捋了捋长须,颔首道。 接着, 老者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张无恙,说道: “晋王府的世子,带着黄天气运出生的麒麟儿,南华老儿可是费了不少心血啊。” 张无恙皱了皱眉,询问道: “老爷爷,您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老者微微一笑道: “老朽无名,道号水镜。” “水镜?”张无恙眉头一挑,诧异道。 “怎么?小友听过老夫的名讳?” 张无恙摇了摇头,如实道:“没听说过。” “……”水镜先生一时语塞。 不过很快,水镜先生就摆了摆手,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笑道:“你们还小没听过老夫的名讳也正常,你们的父王是知道老夫的。” 张无恙和姐姐互视一眼后,开口问道:“是父王让老先生来带我们回去的么?” “呵呵呵,准确的说,是老夫想来看看张昊那小子的一对儿女。” 说着, 水镜背负着双手,仔细打量着大妞和张无恙, 当然,看得最多的还是张无恙。 良久, 水镜先生收回了目光,转过身,看向天空,怅然道: “原本以为是天下的劫数,结果却是大汉的劫数! 左慈,你错了! 我,也错了! 其实,那南华老儿也错了,只是他运气好,收了个好徒弟,送了他这么大一道机缘。 甘始,你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是因为你已经算到了今日之果?还是说你一个人躲起来了? 也好, 也好! 旧朝虽末,新朝伊始,再过百年,这天下,还是那个天下!” “不是的!” 水镜先生不由一怔,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张无恙,问道: “你……说什么?” “我说,不是的!”张无恙开口道。 “什么不是的?” “你刚才说,再过百年,这天下,还是那个天下,其实不是的!” “哦?”水镜先生眉头一挑,不由好奇道:“那你说说,为何不是?有何不同?” “父王说过,人心变了,这天下也就会变!” 水镜先生眼眸微眯,沉吟片刻后,唏嘘道:“以前,这天下是大汉的天下,如今,是你父王的天下,可百年之后,你父王不在了,这天下,之前什么样,之后也还会是什么样,过去这几百年,何曾变过? 你以为,就凭你父王能将这天下彻底的变了?” 张无恙歪着脑袋看向眼前这个似乎在钻牛角尖的老爷爷,开口道:“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但是孔明先生也曾这样问过父王,父王说,他从没有要改变这天下,他只是想让天下的百姓知道,人,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活法。” 司马徽双眼圆睁,瞳孔放大,不由呆愣在原地。 “阿弟,咱们……走吧。”大妞扯了扯张无恙的衣角。 张无恙点了点头,将地上的包袱背在背上,就准备拉着姐姐往外走,可是周围都是树林,哪边才是树林外呢? 亦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连串的马蹄声。 对于马蹄声,张无恙和大妞并不陌生,因为在父王经常带着他们去城外跑马。 很快, 一袭白袍的赵云便看到了树林中的世子和郡主,见两人都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他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找到了!世子和郡主就在前面。” 也就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一队白马义从便将张无恙和大妞所在的位置包围了起来。 “子龙叔叔!” 大妞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赵云。 赵云,翻身下马,朝着大妞和张无恙走去。 大妞一路小跑,双手高举,在距离赵云还有两步之隔的时候,她就已经纵身跃起,刚好在半空中的时候被赵云拖住,然后抱在了怀里。 被郡主这么像八爪鱼一样的抱着,赵云忽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动,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走丢了,又被自己找回来的感觉,很复杂。 自从划分了战区之后,赵云作为卫戍军的一把手,时不时的还是会往晋王府里去获悉南方传来的战报,包括张昊他们在研讨用兵方略时,赵云也会参与。 来王府的时间多了,自然也就有时间与世子和郡主接触。 毕竟赵云是号称晋王府麾下的第一勇将,少年慕强,所以,两个小孩儿对赵云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而赵云,也很喜欢这俩孩子。 长此以往,也便有了感情。 赵云抱着大妞,走向低着头一副认错姿态的世子。 然后, 赵云单膝跪地,拜道:“世子受惊了。” 随着赵云的一跪,周围的五十名白马义从也都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朗声道: “我等拜见世子殿下!” 张无恙先是一愣,然后尴尬的看向周围的骑士,最后对赵云拱手行礼道: “子龙叔叔,无恙知道错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大妞看到阿弟在认错,赶紧解释道:“子龙叔叔,偷跑出来是我的主意,不怪阿弟。” 赵云哪里敢怪罪世子和郡主,看到两人平安无事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将俩孩子平平安安的带回王府。 “是非对错暂且不论,我得赶紧把你们送回王府,王爷和王妃们肯定已经急不可耐了。” 说完, 赵云便招呼众人,准备回程。 但很快,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将世子和郡主放到自己的战马上后,只身来到篝火旁,勘察着。 此时的篝火已经熄灭,唯有几颗火星子还在灰烬中忽明忽暗。 赵云皱了皱眉,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此地虽然离大路只有一里多地,但也是在山里,就算运气好没有遇到山里的野兽,可蛇虫鼠蚁不会少,仅凭两个小孩子,如何能在山里安然度夜? “郡主,昨晚……只有您和世子殿下在这里么?”赵云问道。 “是的。” 大妞回答得很干脆,不似有假。 “那你们今早醒来,可有察觉出不妥之处?”赵云追问道。 “醒来的时候,有一个老先生坐在那里。”大妞指向篝火旁的一棵灌木。 “老先生?”赵云眉头一挑。 “老先生说,他的道号叫水镜,还说父王认识他。”张无恙解释道。 “水镜?司马徽!” 赵云心中骇然,赶紧朝身边的一名队率使了个眼色,队率会意后,招呼左右朝外围搜寻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 队率便带着人回来了,对赵云摇了摇头。 赵云皱了皱眉,骑在马上,将郡主和世子环护在胸前,招呼部众道: “先离开这里!” …… 洛阳城,南城门外。 茶棚内, 张昊正一脸惬意的琴女的演奏。 角落里坐着一个驼背的老叟,老叟的手里端着一个碗,眼睛有些浑浊,并没有去打量茶棚内进来或是离开的客人。 一曲奏罢,诸葛亮微微一笑,朝小厮喊道:“好乐,看赏!” 小厮先是一愣,然后赶紧跑到诸葛亮跟前,见诸葛亮拿出三枚铜钱朝角落里的老叟示意了一下,便将铜钱给了小厮。 “客官赏琴!”小厮接过铜钱,吆喝道。 老叟和琴女起身,朝诸葛亮行了一礼,诸葛亮颔首示意。 “你怎么知道这老叟和那琴女是一起的?”张昊问道。 “这是游班,多是一些进不了乐坊的琴师,游走卖艺为生,他们不会挑地儿,只要有客的地方,只要店家同意,他们就会演奏,一家店只奏两曲,有赏加奏,无赏就去下一家。” “以前在冀州的时候,怎么没听说过啊。” “游班多在荆、扬两州出现,也是因为南方有战事,生意没有以前好做了,所以才不得不来北地谋生。”诸葛亮解释道。 “呵呵,荆州水师,交州的张津,还有攻入庐江郡的朱灵部,周瑜就是再会用兵,恐怕也无法做到三头六臂吧。”张昊悠悠道。 “王爷之谋,惊世骇俗,孔明佩服,”诸葛亮恭维之后,便问出了心中疑惑:“只是不知王爷,为何将此谋称为代理人……” “代理人战争!” “对,为何称为代理人战争呢?” “原因很简单,”张昊笑道:“就是培植一些听话的狗,当遇到敌人的时候,先放狗去咬,而孤这个做主子的,在一旁摇旗呐喊就行了,时不时的给一点骨头和肉,让那些狗更听自己的话; 不管前面打成啥样,反正流的血不是自己的,伤口再深也疼不到自己的身上来。 总之, 若狗把仇人咬死了,孤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解决一个仇人,血赚; 若狗和仇人都残了,孤就可以搂草打兔子,一锅端; 若狗死了仇人还活着,那孤就得为自家狗子报仇啊,反正仇人已经被狗子消耗一波了,优势在孤!” 诸葛亮听着晋王爷的解释,怎么听怎么粗鄙,但所谓话糙理不糙,张昊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去解释一个对诸葛亮来说的新名词, 这让诸葛亮不得不对张昊心生钦佩。 代理人战争,玩儿的就是一个风险转移,也就是说,利益对我最大化,风险对我最小化。 说白了就是,赚自己的,不顾他人死活。 “原来如此!”诸葛亮恍然叹道。 “只不过,荆州和交州的实力,着实难以恭维,到时候,恐怕还得孤亲自下场。” “王爷明鉴,荆州水师看上去声势浩大,蔡瑁张允也是水战行家,可是江东擅长水战的将领也不少,若论实战,蔡瑁张允宛如小儿戏水; 再说交州的张津,别说攻入扬州了,恐怕交州都快丢了。” “狗子不中用,也在意料之中,不是么?”张昊悠悠道。 “王爷的真实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么?”诸葛亮含笑道。 “知我者,诸葛孔明也!”张昊称赞道。 江东兵马号称有二十五万之众,然而山越的兵员就占了一半,再抛开辅兵弱旅,各地郡兵之后,真正可堪一战的战兵满打满算就十万人。 十万人里撇去三万水军,步军就只有七万人。 韩当和祖茂带着两万步军在交州一通乱杀,黄盖和程普带着三万步军和一万水军在九江郡驻守; 剩下的两万步军和两万水军由周瑜亲自统率,坐镇丹阳郡,以抵御张辽所部的南下。 至于周瑜和孙权为何不用山越兵,首先是因为语言不通,指挥起来相当麻烦,其次山越人是氏族制,只尊奉氏族首领的命令。 若要山越人来帮忙打仗,则需要花费一笔不菲的银钱,而且不论输赢,钱都得先给。 也正是如此,不到万不得已,孙权和周瑜都不太想去用这些老爷兵。 就在张昊和诸葛亮正在闲聊的当口,马超进来禀报道: “王爷,子龙将军带着世子和郡主回来了。” …… 第216章 荆州告急! “爹爹,爹爹,大妞想爹爹了!” 人还没到,大妞的声音便先到了。 张昊寻声看去, 只见赵云刚勒停战马,大妞便从战马上梭了下去,然后蹦蹦跳跳的跑向自己,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委屈,反而一副喜笑颜开。 张昊也是有些无奈,明明是五岁的闺女带着四岁的儿子跟自己玩儿了一手离家出走,搞得整个王府,甚至整个洛阳城都神经紧绷了起来, 现在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不过,此时此刻的张昊也没有板着脸去教训大妞,而是表情柔和的迎接大妞的回来。 自家这个闺女,就是他的软肋。 就算要教训,也得带回家,让后院的三位夫人去教训。 反正自己可不能当那个坏人,不然,小棉袄就不暖和了。 谁叫自己就宠她呢? “哎哟喂,闺女回来了!” 张昊将大妞抱起,大妞也顺势搂着张昊的脖子,对着张昊的脸一阵狂亲: “大妞想爹爹了!” “嗯,爹爹也想大妞了!” 就在这时,张无恙走了过来,有模有样的朝张昊一拜, 道: “父王,孩儿,孩儿知错了!” 此时,诸葛亮也走了过来,微笑着看向主动承认错误,比同龄人都要显得成熟聪慧的晋王府世子张无恙。 张无恙自然也是见过诸葛亮的,便向其拱手见礼。 诸葛亮颔首以示回礼。 张昊瞥了张无恙一眼,佯装温怒道: “那你说说,你错哪里了?” “孩儿错在没打招呼就跟着姐姐出来游玩了。” “游玩儿?” 张昊在得知两个孩子被找到后,气就消了大半,此时听到自己的儿子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肚子里的那股子火腾的一下又上来了。 不得不说,打了这多年仗,面对的敌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但都还没有谁能真正激怒他, 兴许,也唯有自己这两个孩子吧,所谓关心则切。 “你把离家出走,说成是游玩儿!?” 面对父亲的怒火,张无恙丝毫不慌,沉稳应对道: “孩儿问过子龙叔叔了,子龙叔叔说孩儿和阿姐是在大谷关附近找到的,大谷关附近,不是父王的领土么?只要是父王的领土,就是孩儿的家,只不过咱们家太大了而已。” 简而言之,我和姐姐这不叫离家出走,而是家太大了,我们在自家院子里走一走而已。 张无恙的话,不仅让张昊和一旁的赵云为之一愣, 就连诸葛亮也不由一窒,眼睛死死的盯着张无恙,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一个四岁的稚童嘴里说出来的。 下一刻, 张昊和诸葛亮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赵云,两人下意识的认为,张无恙之所以说出刚才那番话来,一定是有人教的。 赵云茫然的摇了摇头。 诸葛亮见张无恙沉着冷静的样子,便知此子将来必成大器,便笑着打圆场道: “世子殿下说的对,很快,这家会变得更大的。” 张昊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然后道:“无恙,以后诸葛先生就是你的老师了,你要像尊敬孤一样去尊敬诸葛先生,知道么!” “王爷,您不是说等再过几年……” “呵呵,你瞅他这样子,若再等下去,说不定还会闹出更大的事情来,反正早晚都要成为你的学生,早拜晚拜一回事。” “可是……” 诸葛亮还在犹豫,张无恙已经跪下开始磕头了。 “学生张无恙,拜见先生!” “世子,使不得使不得!” 随着张无恙磕完头后,诸葛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张无恙躬身拜道: “诸葛亮,定竭尽所能,辅佐世子!” 其实诸葛亮心里明白, 晋王爷让他当世子的老师,只是表层意思,更深层次的含义却是让自己在将来辅佐世子。 今后,无论世子能走到哪一步,都会对他这个老师拥有绝对的信任,有了这份信任,几乎可以位极人臣了。 这份殊荣,来自张昊对自己的迷之信任。 “行了,回府吧!” 张昊在转身之际,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 建安七年(公元202年),春。 刘璋因发现张松与刘备私下勾结,图谋益州,盛怒之下斩杀了张松,并命令益州各地军队对抗刘备。 然而, 刘备在入主汉中时,张松就已经将益州的地形地貌、山川险要、兵器府库、兵力部署等等一系列的军事机密全部提供给了刘备。 在刘璋发难后,刘备率先向涪城进军,先后在涪城击败了刘璋手下的大将刘璝、泠苞、张任、邓贤、吴懿等人,又在绵竹击败了李严和费观,直接进逼雒城。 经过长达半年的交战,刘璋选择了投降。 至此, 刘备取得益州全境,并获得法正、李严等人的支持。 与此同时的江东, 不仅抵挡住了朱灵所部和荆州水师的进攻,还攻取了交州全境,迫使交州的张津带着一家老小逃入荆州避祸。 随着刘璋和张津的战败,南方的局势愈发的明朗。 刘备入主益州,在徐庶和法正的协助下,整军备战,大有如高祖皇帝那般,从汉中而出,问鼎中原之气势。 孙权在取得交州之后,便着手整编交州的降卒,集两州之兵力虎视荆州。 在荆州水师败给周瑜之后,荆州几乎已经成为了一块放置在案板上的肥肉,令刘备和孙权垂涎不已。 只是因为刘备刚取得益州不久,要想在短时间内进军荆州属实有些勉强, 但对于早就做好准备的周瑜来说,荆州是志在必得。 在安排好长江南岸的防线后,便带着两万步军朝荆州而去,势必要在三个月内,拿下荆南三郡之地。 然而,面对来自江东的威胁,卧病在床的刘表自然无暇顾及,年幼的刘琮也是无法主事, 如何决断,只能由蔡氏来定夺。 思虑再三, 蔡氏也只能以刘琮的名义向驻扎在江夏的平南将军徐晃求援,徐晃不敢做主,只能将信送往洛阳,交由晋王定夺。 “荆州急报!荆州急报!” 传信骑兵来到洛阳城门外,被正在巡视的周仓给挡在了外面。 “将军,荆州急报,难道是荆州那边出事了?” 徐晃所部数万兵马驻扎在江夏,这不得不让人把疑惑转移到徐晃所部的头上。 军报被呈送到周仓的手里,当周仓看到包裹简牍的锦布上是荆州纹绣,并非是密侦司的标记时,悬着的心才松了下来。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本将还以为是徐晃那边出事儿了呢! 襄阳那边送过来的,着什么急, 就算襄阳被攻破了,只要江夏郡和南阳郡还在咱们手里,只要平南将军还在,荆州的天就塌不下来!” 周仓说话的声音很大,不仅是说给下面的军士听的,也是说给周遭的百姓听的。 见稳住了众人的情绪后, 周仓才叫来心腹,让其将荆州过来的军报速速送往晋王府,并嘱咐一定要亲自交到王爷手里。 …… 第217章 终章! “王爷,一切已准备妥当,大军随时可以开拔!” 清晨,赵云站在寝卧门外通禀。 少顷, 寝卧的门被打开, 一身黑色云纹冕袍的张昊从里面走出。 先是看了一眼神情肃穆,且一身戎装的赵云,还有院子里的马超等人, 然后深吸一口气, 再抬头看了看今日略显阴沉的天,不由的对身旁的黎悦等人说道: “今儿个天色,倒是应景的,此番南下,中原将不可避免的再起大战,战事一开,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又有多少孩子、父亲、丈夫会永远的死在战场上。” “咱们走到现在,早晚会走这一步的。”黎悦叹道。 “大战所需要的粮草和辎重已经调度过去了,可供前线大军一年之用,另外,还有五十万石粮草正在筹措,预计三个月内可筹措完毕,”沮芝开口道。 “王爷,”一旁的浮香低声道:“周瑜善于用兵,在军中威望极高,又受孙权信赖,若王爷以强兵压之,必会激起江东上下拼死抵抗……” 张昊嘴角一咧,轻松一笑道: “放心吧,此间,孤心里有数的。” 这十多年来,张昊打的仗,数都数不过来,曾经的强敌,到现在或已经化为一捧尘土了。 为了避免在征讨江东时,遭到刘备军的偷袭,张昊已经下令徐晃所部引兵五万向上庸而去,以对益州的刘备造成威慑。 虽说徐晃的五万兵马不足以对刘备起到敲山震虎的目的,但有庞统协助,至少可以让刘备军投鼠忌器,不敢在张昊的身后搞小动作。 王爷出了王府,上了车辇。 依旧是黑甲卫开道,在百姓们的瞩目下,缓缓向城南驶去。 而洛阳的南城门外,两万卫戍军加上张硕的一万飞虎骑,总共三万兵马已经在城外列阵完毕。 在收到荆州的急报后,张昊就已经打算亲征江东了。 不是因为不放心司马懿和张辽所部的十万兵马,而是在对付江东孙权和周瑜的时候,不能不使出全力,要么用代理人战争的模式消耗江东的战力, 要么,就张昊自己亲自下场,务必做到一击必杀,绝不给江东留下喘息的空档。 好在因为有荆州挡在中间,若是再耽搁下去,一旦孙权和刘备把荆州瓜分了,孙刘达成同盟,三足鼎立之势形成后,张昊再要想实现大一统,就会更加的艰难。 所以, 张昊决定亲率三万兵马,成为压死江东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如今,张辽所部的十万兵马在司马懿的协助下,几乎还没有与周瑜正式交手,反而拿下了九江郡和半个庐江郡。 当然,周瑜也在荆州攻取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之地。 在兵马上,周瑜总共拥兵差不多十万左右,而北军这边,加上张昊亲自率领的卫戍军,也有十三万兵马了。 虽说在兵马上,北军这边占据着优势,但荆、扬两州水网密布,北军不见得能施展得开,发挥出优势。 这时候,要说复杂点,可以说是比拼兵种,比拼谋略,比拼大局,拼的是谁拥有更多的能够独挡一面且文武双全的将领, 哪一方能够在众多局部战争中获取胜利,从而积小胜为大胜,才是硬道理。 也可以说得简单点,就是,战争,到底是一个为了纯粹比拼数字的游戏。 所以,张昊才敢带着诸葛亮和三万兵马,放心大胆的走入战局。 兵马多、谋士多、将领多,更有北地数州的粮草、经济、兵员的支持,张昊想不到输的可能。 …… 皇宫,宫墙上。 天子刘协一副病态,在内侍官的搀扶下,极为不情愿的来到了这里。 “陛下,晋王请您来宫墙上晒太阳,”黄门侍郎,快步迎向天子,躬身道:“晋王说了,让陛下多看看这大汉的江山。” 刘协抬起头,瞄了一眼天空,不解道: “今儿,也没太阳啊。” “大阴天也不错,没日头,不晒人,就正好多遛遛。” 刘协不由一窒,看了毕岚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望向宫墙外的洛阳城。 “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街道上,每家每户都悬挂着黑纹交龙旗啊?” “晋王出征了。” “晋王不是约朕,哦,他是想让朕送他?” “晋王已经出城了,王爷让臣下请陛下再好好看看这大汉的江山。” 刘协嘴角微微一扬,伸手指了指洛阳城,笑道: “这大街小巷都悬挂着晋王的旗号,这江山……” 说着,刘协转头看向毕岚,问道:“……还是朕的?还是大汉的?” 说完, 刘协转身便离开了。 走的时候,衣袖自舞, 走的时候,身姿挺拔,哪有半点病态。 呵呵, 你不是想要朕的江山么, 这江山是你打下来的,这江山你拿去便是。 还让朕来看,朕还用得着看么! …… 洛阳城南,城门楼上。 晋王府的一众文武皆在城门楼上,为首的便是晋王府的世子张无恙。 看着城外父王的车辇,不禁问向一旁的沮授: “舅舅,父王此番南征东吴,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快则一年半载……” 沮授望着城外的大军,长舒了一口气, 道: “这仗,似乎也打不长。” “为什么?” 沮授伸手抚摸着墙垛,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凹痕,没有说话。 周仓上前一步,来到张无恙的身旁,笑道: “因为王爷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对于东吴,王爷势必会尽快结束战事的。” “没错。” 沮授点头道: “就算是再坚实的城池,王爷亦能轻松攻破。” …… 车辇内, 张昊的手指敲击在小桌上,思索良久后,抬眼看向面前的诸葛亮, 问道: “孔明啊,此番南征东吴,孤,就仰仗你了。” “王爷放心,咱们一切依计行事即可。” 张昊点了点头。 接着, 张昊撩开车辇的窗帘,朝着洛阳城的方向看去,嘴里悠悠道: “孤,把最难打的仗,打了, 这天下, 也总该消停一阵了,百姓也能彻底的过上安稳日子了。” 诸葛亮微微一笑,问道: “待天下平定,王爷是否会篡汉自立呢?” “这天下乱了这么久,百姓吃了这么多苦,总该找个人来背锅的吧。” …… …… …… (全书完) 完本感言! 历时一年,153万字,完本了。 它是我写作以来,篇幅最长的一本。 这本书在动笔的时候,其实就有预感会扑,但是我还是坚持把他写完了,因为每一本书都是一个生命,我想给他一个较为完整的生命。 写到这里,其实刚好是三国的一个开端,按理说应该还没有写完才对,至少应该写到一统中原才对。 但是对我来说,张昊的政治使命,其实到这里已经结束了。 从黄巾跨度到群雄并起,才是我最想写的内容,当张昊一统北方九州之后,其实这本书想要展现的内容就已经完成了,再往后写,其实就是涂格子而已。 就像是玩儿全战三国,玩儿到最后一家独大的时候,其实游戏的乐趣也就结束了,如果你们觉得涂格子有意思的话,当我没说。 一年的更新时间, 其实对我的身体造成了一些伤害,所以,请善待每一位认真写书的作者吧,他们其实都不容易的。 当然了,这一年的时间,我也看到有些读者,其实是一开始就在追这本书的,虽然这些读者到后面都不怎么说话了,但是你们偶尔冒的那一两个泡泡,都让我感到惊喜。 其实, 写前面五十万字的时候,对我来说是最煎熬的,我得查阅很多东汉末年的人物资料,年代背景等等,越往后面写,其实越有些放飞自我了。 因为我写书没有大纲,每一段剧情,我也就比你们提前半个小时知道而已。 这本书的人物很多,写谁,不写谁,其实都很难取舍。 要是重点写大家所熟知的人物,很可能众口难调,因为有的人喜欢他,有的人不喜欢,对于历史人物的性格,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很难让大家都满意。 所以, 我选择多将笔墨用在一些小人物的身上,比如杜撰出来的人,比如一些听过名头但并不了解的人,郝昭便是其中之一。 总的来说, 我觉得这本书不是完美的,也不可能做到完美,一个故事,能做到让喜欢的人喜欢,这就已经足够了。 这一章结尾, 或许结尾的很突然,很多角色其实都没有交代最终的归宿,但我觉得,其实不用交代,因为大家脑子里,应该能想象出他会在哪里会干什么,太过细致,最后再来个一一交代,反而没什么意思。 当然我也知道,对于一些读者来说,肯定还没有看够,但再写下去,其实无非就是继续打仗的内容了。 所以,没这个必要。 我希望,在我的水平力所能及之内,把我觉得最好的作品,留给大家。 这本书的结束,势必会有另一本的开始。 下一本书已经在筹备了, 差不多, 会比这本更好看,好看得我自己都有些期待了。 身体原因,需要休息一小段时间,但不会太久,年后吧,我肯定会发新书,可能二月,也可能三月。 短暂的告别, 是为了调整心情, 迎接更好的相遇。 诸位, 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