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较量》 第一章 关东魔女，安靖江 杭州。 城外三十里，有一座军事禁地，对外号称军政部后勤物资筹备处。 但在军事情报处的绝密档案中，称此地为王牌特训班。 这是一个在历史上不曾留下半点笔墨的特工培训基地。 亦是一个不曾被历史揭开迷雾的神秘所在。 此刻。 阴云笼罩，风驰电掣，雷声轰鸣犹如擂鼓一般惊破天地。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大滴大滴的雨珠狠狠砸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河流。 训练场上，一名穿着浅蓝色训练服的女子，脚踩一双黑色短筒皮靴，长相甜美，英姿飒爽，一双明亮眼眸却泛着冰冷的寒意，性感的唇角勾勒出残酷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你们有些人是军校毕业生，有些人是江湖帮会的骨干，还有国外留学回来的人才。” “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军衔，也不管你们背后都站着哪些大人物，来到这里，你们连名字都不配有。” “在我眼中，你们就是一群肥猪，接下来，我会把你们这群肥猪按在案板上，用最锋利的刀子，放干你们的血液，把你们扔在沸腾的热水中烫的皮开肉绽，再拔了你们的鬃毛，开膛破肚，做一大锅猪肉炖粉条。” 雨势越来越猛，二十名身穿浅蓝色训练服的青年，以整齐划一的姿势站成两列，任凭雨水浇灌在他们身上，也不敢有半丝动摇。 因为这里是特工训练基地，负责训练他们的教官，更是赫赫有名的关东魔女安靖江。 “说你们是猪，你们竟连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可见你们连猪都不如。” 安靖江冷冽的眸子扫过眼前这二十名青年，上峰给她的任务是，以非常规手段，训练出一批王牌特工，哪怕有所伤亡，也在所不惜。 有上峰的尚方宝剑，她亲手制定了训练大纲，接下来，她会以最残忍的方法，训练出一批真正的王牌特工，在训练过程中，可能会有人丧命，也有人可能会伤残，但她不在乎。 “难道你们的胆子比猪还小？” “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挑战我？” “只要有人打败我，食堂的鸡鸭鱼肉等着他可劲儿吃。” “你们还是不是男人？难道连挑战我的勇气都没有？” 大雨吞噬了安靖江歇斯底里的声音，她充满挑衅和侮辱的话，并没有激起任何一名受训队员的好胜之心。 关东魔女安靖江的名号，不是吹嘘出来的，是实打实杀出来的。 “我再加一条，若是有人能打败我，明天他就可以离开这里。”安靖江特有的女性嗓音伴随着雨水声响起来。 队列中，有了些许骚动。 一名身材魁梧健壮的汉子，往前一步、两步。 所有队员都不禁看向他的背影，暗暗佩服不已，敢挑战安靖江，值得钦佩。 第二排，倒数第三名，是一名面容清秀的青年，他看到魁梧大汉从队列中走出，眼底掠过一抹担忧。 他叫林毅，二十岁，毕业于陆军军官学校第十期，少尉军衔，杭州人士，于三个月前穿越到民国。 军校毕业，他本想参军入伍上战场，不曾想，军校政治部一纸调令，将他调至此处秘密受训。 刚才出列的魁梧大汉叫李少东，是他军校同窗，曾随江湖武师学过几年，有着卓越不凡的身手。 林毅不了解安靖江的实力，但他知道一句话，盛名之下无虚士，安靖江能在东北闯出关东魔女的名头，可见其手段不俗，李少东出列挑战她，胜算不大。 此刻。 李少东踏着地面上的雨水，一步一个脚印，眼神似豺狼一般盯着安靖江，恨不得将其嚼碎吞下。 “教官，打败你，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李少东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当然。” 安靖江眼眸中尽是轻蔑和讥讽。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特工。 她一眼就看出，此人是个练家子，但仅此而已，想挑战她，他还不够格。 “教官，我挑战你。”李少东得到确切答案之后，拉开架势，声音坚沉有力的喊道。 所有队员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生怕错过任何精彩的一瞬。 大雨之下。 安靖江身上的训练服早已湿透，脑后的马尾黑发，滴答答往下掉水珠，一张甜美白皙的脸蛋，如八月天一般弥漫阴云。 “来。” 她冲李少东招了招手。 呼——！ 李少东一拳打出，直取安靖江面门。 但见她轻蔑一笑，柔弱的身子微微一偏，躲过李少东的拳头。 嘭——！ 安靖江一脚踹在李少东右腿膝盖部位，李少东吃痛下，膝盖一软，跪在雨地里。 咚。 安靖江不给他丝毫反应的机会，一个回旋踢，李少东健壮的身躯被踹翻在泥水中。 所有人目露惊骇，李少东那种练家子，在她手底下竟撑不过三秒，不愧是关东魔女，就她这等强悍身手，给他们当教官是绰绰有余。 队列中。 林毅看到李少东被踹翻在泥地里，心中震惊不已，别人或许不知李少东有多厉害，作为军校同窗的他，却是一清二楚。 真没想到，安教官一介女流，居然能在短短三秒之内，将一名身材魁梧健硕的大汉撂倒。 若是谍场交锋，以安教官的手段，李少东怕是已经成为一具尸体。 “还有人要挑战吗？” 安靖江冷冽的眸子扫过所有学员。 所有人默不作声，有李少东的前车之鉴，没人敢上去找不自在。 殊不见，李少东躺在泥地里，手抱膝盖，蜷缩成一团。 可见安教官刚才出手时，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一帮蠢猪，从现在起，你们就在这里淋雨，淋到明天早晨，谁敢偷懒，皮鞭伺候。” 安靖江对这批学员的表现还算满意，至少他们中间，已经没了刺头。 旋即，她转身走了。 大雨中，她绰约妙曼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在教官宿舍门口。 所有学员瞬间大松一口气，安靖江给他们的压迫感十足强烈。 李少东还在泥地里躺着，没有人敢上去扶他一把，毕竟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相互之间并不了解。 林毅看了一眼教官宿舍，毅然从队列中走出，把躺在泥地里的李少东扶起来。 “这娘们真特么狠。”李少东呲牙咧嘴的骂道。 “少东，你太冲动，我们刚来这里，作为教官，她肯定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的。”林毅的眼神透露出几分睿智光泽。 “呸，拿我当她立威的工具，今天是我大意，下次一定给她点儿颜色，小娘皮！” 李少东神情中满是不忿和不服，作为陆军学校第十期格斗前三，他为自己败在一个女人手里感到羞耻。 “以后少惹她。” 林毅暗暗苦笑，关东魔女安靖江，那可是军统历史上留下笔墨的风云人物，绝不是李少东能叫板的。 他把李少东扶到医务室，让军医给李少东看一下腿，他则返回队列，跨立站好。 第二章 林毅，我要暴露了 民国是一个色彩缤纷的年代，也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林毅有幸回到民国，他不敢奢求能扭转乾坤，改变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只求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民族生死存亡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被调至此处受训，未来肯定是要加入军情处，成为一名见不得光的杀手，亦或是一名潜伏在某地的情报人员。 他对此倒没什么反感，军人也好，特务也罢，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穿越到民国，他的身体素质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听力、目力、嗅觉、耐力、反应能力等等，是正常人的两倍。 正常人一天至少需要八个小时的睡眠，而他只需要睡四个小时，便神清气爽，耳聪目明。 训练场上。 大雨持续下了四个多小时。 当夜幕降临之际，雨势方停。 在大雨下淋了好几个小时的受训队员们，没有一人倒下，也没有一人偷懒。 他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精英，体力和耐力皆不是普通人可比。 又几个小时过去。 时值中夜，许多队员开始犯困，打瞌睡，哈欠连天，但都强提起精神硬撑着。 因为在队列前方，站着一名穿军装的少尉，他手里拿着一根皮鞭，一双眼睛似毒蛇一般盯着受训队员们，谁若敢偷懒，皮鞭伺候。 啪！ 啊…… 一道歇斯底里的嚎声嘶叫起来。 一名队员眼睛有些干涩，便闭目一会儿，谁知被少尉看到，下去就是狠狠一鞭，抽的这名队员惨叫哀嚎不已。 他这一声惨叫，顿时让许多队员惊醒，睁大了眼睛，生怕眼睛眯一下，被少尉军官发现。 凌晨三点多。 一名青年体力消耗太大，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少尉军官走下来，抓着他的衣领，如同拖死猪一般，把他拖了下去。 接着，又有一名青年倒下去。 少尉军官又一次把人拖下去。 其他人努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毕竟倒下去的那两人，都让少尉军官拖到猪圈里，与猪为伍。 他们要想不与猪为伍，只有强撑着不倒下。 林毅神色风轻云淡，以他超乎常人的体力和耐力，能轻轻松松坚持到天明。 又几个小时后。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一缕金灿灿的光芒自天际倾斜而下，普照大地。 十几个小时过去，受训队员们一个个精神不振，焉了吧唧，像霜打了的茄子，萎靡不堪。 毕竟他们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一顿早餐，肚子呱呱叫，被太阳一晒，头昏脑胀，若不是忌惮少尉军官手里的皮鞭，他们早就席地而躺，呼呼大睡去了。 忽然。 一道响亮的声音传出：“立正。” 所有人顿时精神一振。 就见几名穿着军装的军官走过来。 两女四男，军衔最高为中校。 安靖江也在其中，她也穿着军装，领章上的上尉军衔熠熠生辉。 在其身边，有一名女军官，姿容甚美，明艳动人，体态婀娜。 “你们的表现还凑和。” 安靖江看了一眼萎靡不振的受训队员，没有夸奖，也没有鼓励，随口应付了一句。 “接下来，将由我们几位来操练你们。” “我姓安，负责行动抓捕教学。” “这是吴教官，负责情报教学。” “这是高教官，负责电讯教学。” “这是李教官，负责爆破教学。” “这是王教官，负责审讯教学。” “这是余教官，负责政治教学。” 安靖江简单介绍了一下几位教官，又说了一些训练事宜，便让他们回去休息。 训练班的宿舍十分简陋，木板房，大通铺。 受训队员们回到宿舍，一个个横七竖八倒在铺上，呼噜声此起彼伏。 林毅闭着眼睛，脑海中却在回忆那几位教官，他要是没猜错，那位姿容明艳的吴教官，便是闻名于后世的蛇蝎美人吴钰坤，还有那位余教官，好像是余乐星……。 “……” 三个月后。 训练场上。 站着十二名皮肤黝黑的青年，他们一个个眼神犀利，似猛虎下山一般，锋芒毕露，势不可挡。 当初的二十人，三死五残，只剩下他们十二人。 三个月的训练，令他们脱胎换骨，从一名稚嫩的青年，迅速成长为一名合格特工。 “祝贺你们，毕业了。” 安靖江甜美的脸蛋，涌过一抹戏谑的笑容。 特训班学员管她的笑容，叫魔使笑容。 但凡她流露出魔使笑容，说明他们离倒霉不远了。 “林毅，出列。” 安靖江甜美的笑声响彻训练场。 闻言。 队列中的林毅剑眉一挑，眼神闪过一抹凝重，安靖江公然点他名字，还是头一遭。 他往前迈出两步，昂首挺胸，以标准的军姿站好，等着安靖江的下文。 “刚接到上峰电报，在我们特训班，潜藏着一名地下党，此人是谁，我希望他主动承认。” “看在大家朝夕相处三个月的情分上，我会网开一面，替他在上峰面前求情。” 安靖江一席话如石破天惊。 所有学员纷纷看向林毅，眼神中全是疑惑、不解、惊讶等复杂神色。 林毅神色不动，仿佛安靖江的话，与他没有丝毫干系。 实则他内心如惊涛骇浪一般，汹涌澎湃。 他地下党的身份，只有黄埔教官黄俊为知道。 如果他身份暴露，一定是黄教官出事了。 不过，以他对黄教官的了解，他就算被捕，也不会出卖自己。 “林毅，你有什么话说？”安靖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中的意味再清楚不过，林毅就是潜藏在特训班的内奸。 “报告教官，我不是地下党。”林毅声音坚定有力。 “你在特训班的综合成绩，排名第二，前途光明，我不想看着你误入歧途，只要你主动承认，我会向上峰求情，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安靖江神情涌过一丝惋惜，林毅有干特工的天赋，若能为军情处效力，必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 “报告教官，我不是地下党。” 林毅神情始终没有丝毫变化。 “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军情处的审讯手段，你是了解的，不要白白丢了性命。”安靖江好言相劝道。 “报告教官，我不是地下党。”林毅大声道。 “很好，我欣赏你的勇气，希望你的骨气也能如此。” 安靖江一挥手，两名持枪士兵上前，把林毅给带走。 “林毅不会真是地下党？” “看他平日里的做派，一点儿也不像地下党。” “或许是上峰弄错了，林毅怎么可能是地下党？” “我等与林毅朝夕相处，不曾发现他有丝毫不轨，若说他是地下党，倒不如说我们都是地下党。” 第三章 风华正茂，蛇蝎美人 昏暗的空间内，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令人恶心作呕。 电椅上。 林椅紧咬着牙，清秀的面容狰狞而扭曲，浑身电流乱窜，令他神经错乱，四肢抽搐，五脏六腑似雷击一般，说不出的疼痛难忍。 二十秒后。 他疼痛而狰狞的面容渐渐恢复过来，脑门上汗水滴答答往下掉，眼神中的坚定，却是不曾有半分动摇。 “林毅，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何必为了一时的错误，白白葬送大好前程。” 说话的是一名非常漂亮的女军官，上尉军衔，长筒皮靴，一张明媚动人的脸蛋，仿佛能勾动男儿内心深处的火焰，体态妖娆又妙曼，就像一朵盛开正艳的玫瑰，充满了诱惑力。 但林毅却知道，她是一个蛇蝎美人。 别看她风华正茂，妩媚妖娆，这只是外相，在她明媚漂亮的脸蛋下，隐藏着一颗狠毒心肠。 她叫吴钰坤，情报学教官。 这三个月，吴钰坤教给了他很多东西，也让他了解到，她的手段有多狠！ “教官，我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我的教官黄俊为，他说过一句话，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哪怕倒在敌人枪口下，也得挺直了腰杆去死。”林毅眼中涌动着某种不知名光泽。 “黄俊为？” 吴钰坤柳眉轻挑，妩媚笑道：“能说出这话的人，在战场上一定是一员猛将。” 林毅抬头仔细盯着吴钰坤看，从她的表情中，他看出一些端倪，可以肯定，黄教官一定平安无事，若他出事，吴教官断然不会是这种表情。 “教官，我说了，我不是地下党，你若不信，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我若皱一下眉头，便不叫林毅。” 林毅表现出铁骨铮铮的气概。 哪怕是吴钰坤，都不禁微微失神。 “有骨气。” 吴钰坤挥了挥手，一名士兵拿着袋子走进来。 他松开袋子口，一条黑白斑点的银环蛇从袋子爬出来，吞吐着蛇信，慢慢爬向林毅脚下。 “这是一条剧毒银环蛇，被它叮咬一口，若不医治，十二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你还年轻，就这么死了，未免太可惜。” 吴钰坤的声音充满诱惑和惋惜。 林毅慢慢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他确实有遗憾，穿越到这个五彩斑斓的年代，没有领略远东第一城的风情，没有去远东第一舞厅，没有上过战场，没有亲手杀过小鬼子……这些都是他的遗憾。 脚下的银环蛇，顺着他的鞋子，缠绕在他脚腕，慢慢往上移动。 “迷途知返，现在还来得及？”吴钰坤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林毅不会被她的话蛊惑，他的信念非常坚定，宁折不弯。 “继续电。” 吴钰坤性感的唇角划过一抹冷笑。 汹涌澎湃的电流瞬间袭遍林毅全身，他四肢剧烈抽搐，大脑一片空白。 又二十秒后。 吴钰坤关了电闸。 林毅彻底晕了过去，而那条缠绕在他脚上的银环蛇，被电流击的昏死过去，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行。” 吴钰坤看着晕过去的林毅，小小夸赞了一句。 “把他带下去，换其他人。” “是。” 两名士兵把晕过去的林毅，从审讯室抬出去。 隔壁房间。 一名穿着黑色大衣，头戴黑色礼帽的中年男子微微点头，道：“他就是林毅，很不错。” “林毅，二十岁，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第十期，祖籍杭州富阳，他在特训班的综合成绩排第二名。” 一身上尉军服的安靖江，神情严肃，声音带着一丝恭敬。 中年男子背着双手，沉吟一小会儿，道：“安排他到行动二科。” “是。” 安靖江恭敬道。 片刻后。 又一名特训班的成员被带进来。 吴钰坤如同刚才那般，对他先用鞭刑，再上电刑，接着上老虎凳，辣椒水，使劲折腾了一番。 此人倒也是个硬骨头，无论吴钰坤怎么折腾，始终不承认自己是地下党。 “也不错，安排他到情报一科。” 黑衣中年微微点了下头，向安靖江吩咐下去。 “是。” 安靖江恭敬道。 宿舍中。 林毅也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当他再次睁开眼，已是夜幕降临。 宿舍里的其他人鼻青脸肿，身上血迹斑斑，看样子和他的遭遇一般无二。 “林毅，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一名膀大腰圆的男子见林毅醒来，揪着他的衣领喝道。 “张晨，我怎么诬陷你了？” 林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吴钰坤审讯他的时候，他可是一个字都没吐，怎么可能诬陷他人。 “你还嘴硬，吴教官说你受刑不过，诬陷我是地下党。”张晨紧紧揪着林毅衣领，眼神狠狠瞪着林毅。 “我没有诬陷你。” 林毅似是有些明白。 所谓的地下党，不过是上峰杜撰出来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怕是为了甄别心怀不轨不徒。 想通这一点，林毅暗自庆幸不已，幸亏他咬牙坚持到最后，否则，他怕是不能活着走出审讯室。 “张晨，把手松开。” 一名精瘦的汉子把张晨拉到边上，道：“你不要冲动，我们这十几个人，全都被带到审讯室走了一趟，可见他们不是在排查地下党，更像是对我们的一种考验。” “考验？” 张晨皱了皱眉，能在这里受训的，都不是愚蠢之人，他很快想通其中的关键。 “我们一共十二人，现在只剩十人，那两个人若是一个小时内不出来，必死无疑。” 精瘦汉子眼中精光爆闪，以军情处的手段，那两人要是受刑不过，胡乱攀咬，等待他们的将是枪决。 闻言。 宿舍里的其他人俱是暗自庆幸，幸亏他们没有胡乱攀咬。 大概半小时后。 外面传来两道枪声。 宿舍中所有人震惊的说不出话。 军情处真特么的狠。 二十名受训队员，死的死，残的残，现在就剩他们十个人。 若再来几项这种训练，剩下的十个人，只怕全都得死。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起来，气氛沉闷又诡异。 过了一会儿。 宿舍门口响起哨子声。 所有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瘸一拐的出了宿舍，在门口的空地上集合。 昏暗的路灯下，一名穿着黑色大衣的中年人，在一众教官的簇拥下走过来。 黑衣中年扫过仅剩下的十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恭喜你们正式毕业。” “从现在起，你们将不再是受训人员，而是军事情报处的精英。” “我希望你们用自己一身所学，报效国府，忠于领袖，克己复公，毁家纾难，忧国奉公……” 黑衣中年人讲了一大堆忠于领袖之类的话。 林毅脑海中思索着黑衣中年人的身份。 从安靖江、吴钰坤等人的恭敬神情来看，此人必定位高权重。 而在军事情报处，能有如此威望的人，多半就是那位总裁的佩剑，戴老板。 他足足讲了半个多钟头，停下后，安靖江开始给他们分配去处。 “李少东，行动一科。” “张晨，情报一科。” “顾安民，南京站行动科。” “林毅，行动二科。” “高文轩，上海警署。” “于世维，北平警署。” “何虎乾，西安行营调查科。” “王全有，武汉行营调查科。” “徐敬国，北平站情报科。” “曹孟孔，上海站情报科。” 安靖江宣读了他们的去处之后，便让他们返回宿舍，挨个谈话。 “林毅，咱两运气不错，分到了军情处总部。”李少东黝黑的脸庞上，流露出多日不曾有的笑容。 林毅笑了笑，这只是开始。 往后的日子，才是重头戏。 不过，幸运的是，在这场生死训练中，他和李少东都活下来了。 当天晚上，那位戴老板分别找他们谈了话，谈话的具体内容，不与外人道哉。 第二天一早，林毅、张晨、李少东三人，坐上了前往南京的吉普车，而其他人则是拿着介绍信和委任状，前往任职地报道。 第四章 就职军情处，副队长 金陵。 千年秦淮古道斜，雪中烟柳数繁华。 十一月下旬的金陵，正对应这两句诗。 一场大雪，让繁华锦绣的金陵城，披上了一层银色装束。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坐在吉普车上，林毅、张晨、李少东三人看着繁华一时的金陵城，心情不一。 张晨看到繁华的金陵城，想的是在军情处站住脚，步步高升。 李少东看着热闹的街道，想着自己军校毕业，却稀里糊涂的进了军事情报处。 林毅看着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想的是一年之后，这座六朝古都，烟雨秦淮，将在日寇飞机大炮轰炸下，化为大片废墟。 三人心思各异，气氛有些怪异。 大约一个小时后。 吉普车来到鸡鹅巷，从一个防守森严的铁大门开进去。 车子停下，林毅三人从吉普车跳下来。 他们打量着军情处的总部，几栋办公大楼，谈不上气派，也不算寒酸。 “你们三个是新来的？” 一名穿着中山装的男子，一脸严肃问道。 “是，我们三人是来报道的。”林毅道。 “你们三个跟我来。”中山装男子挥了一下手，带着三人前往军情处人事科。 人事科。 中山装男子把他们三人的身份信息登记造册，归入档案。 “张晨，情报一科三组。” “林毅，行动二科一组。” “李少东，行动一科二组。” “是。” 三人从人事科出来，各自前往所在科室报道。 林毅去的是行动二科，科长叫何鸣一。 他一路打听，来到行动二科何科长的办公室门口。 他敲了一下门，大声喊道：“报告。” “进。” 办公室内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 林毅推开办公室门，迈着标准的军步，昂首挺胸走进去。 办公桌前，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山装男子，正埋头看文件。 “林毅奉命前来报道，请科长训示。”林毅声音不卑不亢，神情一丝不苟。 何科长抬头看了林毅一眼，微微点了下头，今天早上他接到机要室主任电话，说上面给行动二科分配了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员，还是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 “小伙子一表人才，不错不错。” “科长谬赞，卑职愧不敢当。”林毅丝毫不会因为何科长的随口夸赞而高兴，能在军情处身居高位，其城府绝非普通人可比。 “我看了你的档案，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第十期，可我不理解的是，你是在何处接受的特训？”何科长笑眯眯的问道。 闻言。 林毅神情涌过一丝为难，关于杭州特训班的事，教官们再三交代，不管谁问起，都不能透露一个字。 “不为难你了。” 何科长从林毅的表情中，已经猜出端倪，既然上峰有安排，他也不好刨根问底，接着，他话音一转： “人事科安排你去哪个组？” “报告科长，人事科的长官安排卑职去一组。”林毅道。 “一组有三个行动小队，你想去哪个小队？”何科长笑眯眯的问道。 “听凭科长安排。”林毅是个聪明人，像这种事情，最好还是让长官安排。 何科长微微沉吟一小会儿，道：“你是军校毕业，又接受过特殊训练，按理说，让你当队长都屈才。” “但咱们科人员编制都满了，要不你去三队当几天副队长？” “是。” 林毅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应下。 他刚来就被委任为副队长，已经够可以了，毕竟在行动方面，他还属于新人。 “去找你们郝组长报道，我会给他打电话的。” 何科长点了点头，对林毅的态度还算满意。 “是。” 林毅转身出了办公室，找一组的郝组长报道。 在行动科这种实权部门，行动组长有自己独立办公室。 一会儿后。 林毅来到二楼一间办公室门口。 咚咚。 敲响办公室门。 片刻后，办公室里传出一道略显慌乱的声音。 他推开办公室门，英姿挺拔的走进去。 办公室内，一名穿着上尉军服的男子，坐在办公椅上，他大概三十多岁，神色阴沉，眼神散发着某种不善的意味。 办公室内还有一人，是一名年轻女性，身着黑色中山装，发髻高盘，正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 林毅扫了二人一眼，神色不动的走上前，道：“卑职林毅，前来报道。” “林毅？” 办公椅上的男子皱了皱眉，他不记得上峰有安排新人来报道。 “是，卑职刚才见了何科长，科长让卑职来找您报道。”林毅道。 “你等一下。” 男子拿起办公桌上电话，拨通何科长办公室电话。 “科长，有个叫林毅的，说是来报道。” “是这么回事儿，您放心，卑职一定安排妥当。” 挂了电话。 他看了林毅一眼，道：“我叫郝建仁，欢迎你来一组就职。” “科长说了，让你去第三小队任副队长。” “第三小队的队长叫曹怀恩，是一名行动好手，以后你要多向他请教。” “是。” 林毅初来乍到，自是不会有意见。 “走，我送你去三队上任。”郝建仁不想和一个新人多啰嗦，从椅子上起来，径直从办公室走出，走到门口，他眼角的余光，瞥向办公室的中山装女子。 郝建仁的小动作，一丝不落的被林毅看在眼中，他心里冷笑，军事情报处家规森严，郝组长在办公室乱搞，若被上峰知道，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第三小队的办公室在走廊右拐第三个门。 办公室大约有四十多个面积，放着七八张办公桌，在办公室后面，用窗帘隔了一个小办公间，作为队长办公室。 办公区内。 十几名青年男子，正坐在一起嗑瓜子，打扑克，聊天打屁，忙的不亦乐乎。 郝建仁来到办公区门口，神色勃然大怒，吼道：“都他娘闲的没事干？” 一听这话。 三队的行动队员们纷纷扔下手里的物件，一个个忙站起来，挺胸抬头。 “你们这帮怂货，一天到晚能不能干点儿正事？” “让你们抓小鬼子，你们连根毛都抓不到。” “让你们抓江洋大盗，没抓着人，反被人家干掉了一人。” “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把老子的脸都给都尽了。” “你们曹队长人呢？” 郝建仁看着三队这帮怂货，气不打一处来。 “报告组长，我们队长外出执行任务去了。”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点头哈腰的笑道。 “曹队长不在，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嗑瓜子，打扑克，把家规当耳旁风了？”郝建仁一脸阴沉，怒声道。 “组长，下不为例。”尖嘴猴腮的男子谄媚道。 郝建仁冷哼一声，不管怎么说，三队都是他的麾下，若是真把他们按家规惩戒一番，他脸上也不光彩。 “都听好了，这位是上峰派到三队的副队长林毅，陆军士官学校毕业，以后就由他来操练你们。” 郝建仁看了林毅一眼：“林副队长，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言毕，他大步转身走了。 第五章 江洋大盗，老烟枪 行动队员们看林毅的眼神稀松平常，没有敬畏，也没有厌憎。 “林某初来乍到，请诸位同僚多关照。”林毅扫了几眼，把他们的表情尽收入眼底。 “副队长，您说笑了，该是我们请您关照才是。”尖嘴猴腮的男子笑道。 “不知诸位同僚怎么称呼？”林毅问道。 “我叫牛进宝。”尖嘴猴腮男子抢先道。 “马五。” “杨春。” “贺京胜。” “谈财福。” “高学年。” “钱如山。” “……。” 林毅和他们寒暄一番，便在牛进宝带领下，去了第三小队的宿舍。 他是副队长，在住宿方面，有一点儿小特权，可以住两个人的单间，不用和行动队员们一起挤大通铺。 就这样，他正式入职军情处。 军情处家规森严，出门要请假，不许夜不归宿，不许酗酒、赌博、嫖妓、打架等等。 林毅刚来，自是不会触犯戴老板立下的家法，他每日与第三小队的队员们一起训练，一起吃饭，逐渐与他们打成一团。 通过和队员们的接触，他弄清了行动二科的人事关系。 在明面上，行动二科的长官是何鸣一科长，但副科长苏学文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林毅所在的行动小组，从组长郝建仁到下面的三个行动队长，皆是副科长苏学文的旧属。 据他了解，苏学文原是南昌行营调查科的组长。 戴老板吞并南昌行营调查科之后，给了苏学文行动科副科长的位子，又将其一干下属，全部调到一组。 使整个行动一组，仍以苏学文马首是瞻。 何科长为了防止苏学文抢功，把很多有关日谍和地下党的案件，交给行动二组和三组去负责。 这样一来，行动一组捞不到功绩，只能干一些边缘化的活儿，比如抓江洋大盗、帮警局抓捕逃犯等等。 在军情处这个地方，没有功绩，也就捞不到什么油水，大家伙的日子过的苦巴巴。 这一日。 第三小队办公区。 地面上全是瓜子皮、烟头。 行动队员们吐沫星子横飞，吹的天花乱坠。 “你们知道不？米高梅舞厅的舞女，那叫一个漂亮。” “那台柱子，一边唱着夜上海，一边扭着小蛮腰。” “兄弟我一沓钞票扔过去，那漂亮台柱子跟我说，让我去后面的化妆间等她。” 牛进宝吹到此处，忽然住口不言。 “说啊，后面如何了？” “老牛，你特么做啥白日梦，人家台柱子能看上你，黑不溜秋，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 “老牛，你倒是快说，后来怎么样，你和那漂亮台柱子？” “欲知后事如何，请下回赶早儿。” 牛进宝翘着二郎腿，竟卖起了关子，惹的一众行动队员呲牙咧嘴的骂。 这些日子，林毅已经习惯第三小队的氛围。 用他们的话来说，过一天，吹一天。 这时，队长曹怀恩从外面进来。 他三十多岁，四方四正的国字脸，肤色黝黑，体格魁梧，据说原来是一名武师，迫于生计，加入了南昌行营调查科，后来跟着苏学文加入军情处，混了一个小队长。 “停。” “来活儿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 曹怀恩大声道：“上次从我们手里跑掉的江洋大盗老烟枪，他又回到城里了，根据可靠线报，今晚上他会去一家青楼，上峰把抓捕他的任务，交给了我们，让我们一雪前耻。” “兄弟们，准备家伙什，半小时后出发。” 行动队员顿时焉了。 上次抓捕老烟枪，第三小队倾巢而出，结果没抓到人，反被老烟枪干掉一名队员，这事在军情处都传成了笑话。 “队长，老烟枪那王八蛋身手挺厉害，就咱们队这十几号人，去了要是抓不住人……。” “队长，您跟组长求个情，让他派别的小队去抓人，我们就跟家里猫着。” “队长，这兵荒马乱的，弟兄们都上有老下有小，要是有什么闪失，一家老小可咋办？” 上次抓捕老烟枪，给第三小队的行动队员留下太大心理阴影，此番又抓老烟枪，队员们的脸上全是忧愁。 老烟枪可是江南一带大名鼎鼎的江洋大盗，上至达官显贵府邸，下到平民百姓家中，没有他去不了的。 而且，老烟枪不仅能飞檐走壁，手底下功夫也甚是了得，枪法更是出神出化。 上次抓捕老烟枪，他们十几个人，都没能留下对方，还损失一人，这次又抓捕老烟枪，谁能保证，自己能囫囵着回来？ “哪那么多废话，上峰把抓捕老烟枪的任务交给我们，是看得起我们第三行动队的兄弟。” “如果谁敢打退堂鼓，别怪老子把他军法从事。” 曹怀恩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他就知道一条，不抓到老烟枪，第三小队的人心就散了。 一听曹队长发飙。 行动队员们忙去枪库领武器弹药。 “林副队长，你刚来，就不参加这次行动了。”曹怀恩此话也是出于好心，林毅看上去清秀俊雅，干不了玩命的活儿。 “曹队长，弟兄们都去，我怎能不去。” 林毅淡淡一笑，他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又岂会错过。 曹怀恩皱了下眉，叮嘱道：“你去也行，不过，别太靠前，我让牛进宝跟着你，别看他整天吹牛皮，手底下还是有些真功夫的。”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曹队长的潜在意思是说，他这个副队长只会花拳绣腿？ 在军情处这种地方，要想被人尊重，就得表现出足够的实力，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半小时后。 行动科楼下。 组长郝建仁扯着嗓门喊道：“兄弟们，知耻而后勇，我希望这次，你们能载誉归来，这不仅是你们的荣耀，也是我们一组的荣耀。” “蹬车。” 曹怀恩一声令下，所有人蹬上卡车出发。 林毅坐在卡车厢里，手里拿着一把勃朗宁手枪，弹容量十发，五十米内，命中目标，可一击毙命。 第六章 长官他去逛青楼 秦淮夫子庙附近，有一座远近闻名的买春之地，名为畅春楼。 该楼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是秦淮富商的潇洒地。 一到晚上，此楼灯火通明，红烛幔帐，琴声袅袅，琵芭争艳。 门前，有几名浓妆艳抹的旗袍女子，手拿美人扇，笑意盈盈的揽客。 此刻，在畅春楼周围，分散着十几名军情处的便衣，他们把守在街巷的两头，等着目标人物出现。 队长曹怀恩假扮成一名卖糖葫芦的，在畅春楼门口溜达。 林毅藏身在畅春楼对面的茶铺二楼，从他的位置看下去，街头两端的情形尽入眼底。 “进宝，下去告诉曹队长，让他撤。” 林毅不禁有些好笑，在畅春楼门口卖糖葫芦，这主意也就曹队长想得出来。 老烟枪能在军情处和警局的围追堵截下，仍然逍遥快活，足见此人性子谨慎，绝非泛泛之辈。 “队长他能听我的？”牛进宝咧嘴苦笑道。 “你转告曹队长，他身高马大，体格健壮，一看就是练家子，却扛着糖葫芦在妓院门口卖，老烟枪看到之后，心中必定生疑。” 林毅还有句话没说，妓院门口卖糖葫芦，当老烟枪是傻子？ “行，我去找队长。” 牛进宝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片刻后。 曹怀恩往茶铺二楼看了一眼，扛着糖葫芦进了对面巷子。 又一个小时过去。 一名身材瘦弱的老汉，驼腰弯背，来到畅春楼门口。 林毅看了驼背老汉一眼，眼中涌过一丝疑惑，这么大年纪，还来畅春楼潇洒？ 这时，驼背老者的腰忽然间挺直了，却又迅速弯了下去。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笑，老东西装的够像，差点儿就让他蒙过去。 幸亏他的视觉是普通人的两倍，否则，也不会发现这个细节。 “进宝，我进去一趟，你在畅春楼门口守着，若是听到打斗声，立即驰援。”林毅道。 “副队长，队长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您，他说这是玩命的活儿，您要是有三长两短，他怎么向上峰交代？”牛进宝苦巴巴的说道。 “屁话。” 林毅心想要在第三小队站住脚跟，今天这事得干的漂亮，不然，从队长曹怀恩到下面的行动队员，岂不是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他，以为他这个行动副队长是摆设！ “副队长……？” “副队长，您小心点儿。” 牛进宝微微摇头，年轻人想立功是好事，可也犯不着拿性命开玩笑。 畅春楼外面。 林毅一身黑色中山装，英姿挺拔，清秀俊逸的面容充满阳光，眼神在门口的风尘女子身上扫来扫去。 他伸出手指，点中一名穿粉色旗袍的女子。 “少爷，里面请。” 粉色旗袍风尘女，忙扭着腰肢来到林毅身边，故作娇媚道。 “走。” 林毅揽着她的肩，从畅春楼走进去。 这一幕，把埋伏在畅春楼周围的行动队员给搞懵了。 “副队长这是众目睽睽之下逛青楼？” “我们是出来执行任务的，副队长倒好，假戏真做。” “年轻人嘛，血气方刚，一时憋不住，做点儿出格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曹怀恩瞪大了眼睛，怒道：“牛进宝，让你看着他，你是怎么看的？” “队长，您是长官，他也是长官，我……？”牛进宝一脸的苦闷。 畅春楼。 大厅。 人声鼎沸，笑声不绝。 红烛把整座大厅映衬的如同白昼一般。 林毅在粉色旗袍女子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二楼雅间。 “少爷，您是听曲还是？”粉色旗袍女子嗔笑道。 林毅从口袋掏出两块大洋，放在桌子上。 “你帮我打听一个人，这两个大洋就是你的。” “少爷，您要打听谁？”粉色旗袍女子不动声色的把两块大洋踹入怀中。 “之前有一个驼背弯腰的老汉进来，你打听一下，他在哪个房间？” 林毅看了一眼粉色旗袍女子，淡淡道：“事成之后，再给你十块大洋，不过，此事要保密，不许对任何人说起，否则……。” 林毅掀开中山装衣襟，露出手枪的枪托。 粉色旗袍女子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 “少爷，您……您……？”粉色旗袍女子吓的浑身发抖。 “我吃的是公家饭。”林毅道。 闻言，粉色旗袍女子顿时放心不少，吃公家饭的，起码不会乱杀人。 “您稍等，我马上去打听。” 粉色旗袍女子从雅间出去。 她找到老鸨子，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便知道那驼背弯腰的老汉住哪个雅间。 回到雅间。 “少爷，那人我给您打听清楚了。”粉色旗袍女子眼睛瞟了瞟林毅，意思不言而喻。 林毅从口袋掏出十块大洋放在桌上，道：“说。” “三楼右首第四间房。” 粉色旗袍女子说完，迅速把桌上的十块大洋收入囊中，生怕林毅反悔。 “今天的事，不得对外泄露一个字。”林毅狠狠瞪了粉色旗袍女子一下，眼神中的警告意味非常明显。 “是，我一定不乱说。”粉色旗袍女子如小鸡啄米一般慌忙点头。 林毅大步从房间出来，迅速上三楼。 他来到三楼右首第四间房门口，趴在外面仔细听了几耳，房中传出男人和女人的欢笑声，从男人的声音判断，大概四十多岁。 他直接拔出配枪，一脚踹开房门。 砰的一声。 房门在巨力的震荡下猛然打开。 房中的男子正和风尘女子调笑，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 紧跟着，林毅持枪从外面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对准男子。 男子大概四十多岁，身材偏瘦，肤色蜡黄，手里拿着一杆玛瑙旱烟枪，神情错愕。 他怀中的风尘女子，吓的尖叫一声，忙躲在边上，瑟瑟发抖。 “年轻人，混哪条道的？” 老烟枪狠狠抽了一口旱烟，吞云吐雾，错愕的神情逐渐恢复自然。 “胆子挺大，被警局全城通缉，还敢来逛青楼。” 林毅冷然一笑，食指紧紧扣在扳机上，轻轻一用力，子弹就能贯穿老烟枪的脑袋。 “我被通缉好几年了，至今仍然活得好好的，至于你……？”老烟枪蜡黄的脸庞，浮出一抹不屑。 第七章 抓捕江洋大盗 忽然。 老烟枪嘴里喷出一口浓烟，单手按在桌面上，借桌子之力，身子腾挪而起，一脚踢往林毅手腕处。 他这一脚，应是打算踢掉林毅手中配枪。 但他低估了林毅的实力，能从特训班那种鬼地方活着出来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林毅往后退了一步，冷冷一笑，把配枪别回腰间，既然老烟枪想玩，他就陪老烟枪玩一玩。 “有几下子。” 老烟枪微微眯起眼睛，能躲开他这一脚，足见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听说你拳脚功夫不错，我陪你练练手。”林毅不慌不忙的挽起袖子，冷笑道。 “来。” 老烟枪一个箭步欺上来，拳头如密集的冰雹，直击林毅周身要害。 林毅在特训班受训期间，安靖江曾说过一句话，他一直铭记于心，对特工而言，没有格斗，没有输赢，只有生与死。 在与敌人对战的过程中，出手要狠，最好是一击毙命。 林毅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他没有太多的繁琐招式，只有致命的打击。 老烟枪拳影交叠，密不透风。 他一双手臂，紧紧护着周身要害部位。 “如果你只有这两下子，可以去死了。”老烟枪一拳砸向林毅的脑门。 这时，他终于等到机会。 呼—— 林毅一脚踹出。 咔嚓一声脆响，似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咚——，老烟枪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林毅紧接着一个回旋踢，正中老烟枪面门。 噗通一声，老烟枪脑袋一偏，就地倒下去。 林毅冷冷一笑，他这一招，是入训那天，安靖江和李少东比试所用招式，把快和狠发挥的淋漓尽致。 时隔三个月，安靖江的这一招快和狠，被他活灵活现的运用出来，而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蹲下身子，双指按在老烟枪脖子动脉上，人没死，只是晕了过去。 不可否认，老烟枪手下确实有几分真功夫，也难怪警局和军情处的人会失手。 他在老烟枪身上摸了几下，从其怀里摸出两根金条，放到自己口袋，其他像大洋、法币之类的，他一概不取。 片刻后。 他提着老烟枪从房间出去，扬长下楼。 妓院的老鸨见他手里提着一人，以为他是闹事的，一挥手，从大厅跑出几名壮汉，把林毅给围了起来。 “朋友，在我这里玩可以，但是不能动手，更不能伤害我的客人。” “出了我这道门，你们有什么恩怨，我都管不着。” “把这位客人放下，自个儿离开，否则，我会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老鸨自认为畅春楼是秦淮一带排的上号的妓院，若被人从他们这里带走客人，以后谁还敢来畅春楼玩？ “我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但我知道你有两只眼睛。” 林毅剑眉一拧，一手提着老烟枪，一手掏出枪，对着老鸨的眼睛比划了一下。 “您……您请。” 老鸨一看对方有枪，顿时焉了。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笔杆子惹得起，枪杆子不好惹。 林毅冷冷一笑，提着老烟枪从妓院出去。 来到外面。 他把老烟枪往地上一扔，冲暗中埋伏的行动队员招了招手。 片刻后。 曹队长带着行动队员们围过来。 “这是老烟枪？” 曹队长紧盯着地上的老烟枪，面容蜡黄，身材偏瘦，额头上有一颗黑痣。 “队长，这下可以扬眉吐气了吧？”林毅淡淡笑道。 “林副队长，辛苦了。” 曹怀恩皱着眉头，仔细看了林毅几眼，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能把老烟枪生擒的人。 “队长，这是我从老烟枪口袋摸出来的，找机会请弟兄们大搓一顿。”林毅把一根小黄鱼，悄悄递给曹怀恩。 “这不妥吧？” 曹怀恩拿了小黄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人是林毅抓的，按理说，他就是把老烟枪身上的钱扒干净，他也不会过问。 “弟兄们整天坐冷板凳，平常也捞不到油水，好不容易出趟公差……。” 林毅从来都不是一个迂腐之人，要在军情处站稳脚，上下都得打点周到。 “谢了。” 曹怀恩也不矫情，收了小黄鱼，让人把老烟枪弄上车，直接返回军情处。 车厢里。 牛进宝嘿嘿笑道：“副队长，畅春楼的姑娘水灵不？” “让你在外面接应，你跑哪儿去了？”林毅瞪了他一眼。 “我……我尿急……。”牛进宝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林毅知道他是贪生怕死，也没点破。 “副队长，跟我们说说呗，畅春楼姑娘水灵不？花魁长啥样？” “在畅春楼留宿一夜，得几块大洋？” 冷风呼呼刮着，行动队员们的心却是热乎乎的，对畅春楼充满向往和热爱，一个劲儿的追问，畅春楼有多少姑娘，有多水灵？ 林毅被追问的不胜其烦，只好胡诌了几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副队长，下个月发了津贴，我要来畅春楼。”牛进宝嘴角哈喇子都快流出来，小眼睛直放光。 “算我一个。”马五也跟着起哄。 “我也去，算我一个。” “算上我……。” 林毅可没他们那么乐观。 再有七八个月，淞沪战役就会打响，届时山河破碎，尸骨如山，像他们这种小人物，能否在即将到来的乱世活下来，都不可知。 晚上十点左右。 第三行动队返回军情处。 曹怀恩带着两名队员，把老烟枪拖进军情处审讯大牢，其他人返回宿舍休息。 军情处的监狱，关押的都是重大案犯，但凡进了那里边，甚少有活着出来的。 以老烟枪这些年犯的案子，估计连下个月都活不到。 第八章 科长盛情，卑职不敢 次日。 一大早。 寒风刺骨。 雪花飘零。 地面上铺了一层洁白的雪花，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第三行动队昨晚成功抓获江洋大盗老烟枪，获得了行动二科何科长的口头嘉奖。 苏副科长亲自来第三行动队，表扬的话说了一大堆，还让队长曹怀恩把行动报告交上去，他要为第三行动队请功。 组长郝建仁也对第三行动队进去了表扬。 自始至终，林毅都没有承认，是他亲手抓的老烟枪，而是把这份功劳，平摊在第三行动队所有人头上。 这么做，虽然让他失去了一次立功受奖的机会，但也因此在第三行动队站稳了脚跟。 接下来的几天，第三行动队的队员，对他的态度大为转变，每天有人抢着给他打饭，有人替他叠被子铺床单，就连皮鞋都有人抢着给他擦。 大家伙儿都看得出来，林毅不是泛泛之辈，将来必定会高升。 毕竟他是陆军士官学校毕业，身手厉害，为人讲义气……。 军情处虽然不大，但也有派系之分，大一点的派系有保定、黄埔、广东，小一点儿的派系就多了，像什么江山帮、湖南帮等等。 林毅没有加入任何派系，毕竟他只是一个行动小队的副队长，轮不到他站队。 一晃几天过去。 第三行动小队又恢复到往常那般，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聊天打屁。 上峰也没安排其他任务给第三行动小队。 这让林毅暗暗有些着急，他熟知时代车轮的步伐，若不抓紧时间部署一番，当大动荡来临之际，他如何在时代的浪潮中保住自身，又如何为民族尽心。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特训班的两位同窗，李少东和张晨，他们两人在军情处发展的顺风顺水。 李少东刚来军情处，便被行动一科委任为少尉行动队长，前两天亲自出手抓了一名恶贯满盈的杀人犯，受到郑副处长的器重。 张晨也不差，据说他现在是情报科的少尉情报官，前两天刚刚立了一大功。 林毅替他们两感到高兴，毕竟都是一起从死亡训练中爬出来的。 这一天。 第三行动办公区。 大家像往常一般嗑瓜子，吃花生米，聊着传闻中的风花雪月，谈着他人的辉煌事迹。 “林副队长。” 曹怀恩从办公区进来，直接来到林毅办公桌前，小声道：“科长找你。” “科长找我？” 林毅微微皱了皱眉，他只在入职时见过何科长一面，在此以后，私下里从未说过话，更无交集，何科长怎么会突然找他？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事，反正你悠着点儿。”曹怀恩提醒道。 “嗯。” 林毅点了下头，起身从办公区出去，直接去了何科长办公室。 “报告。” “进。” 他推开办公室门，英姿挺拔的走进去。 办公室中，何科长正坐在沙发上品茶，他向林毅招了招手：“来，坐下喝杯茶。” “卑职不敢。” 林毅深知军情处等级森严，官大一级压死人，长官面前，还是稳重一些的好。 “有什么不敢的，过来坐。”何科长亲自动手给林毅倒了一杯茶。 林毅神情划过一抹浓浓的疑惑，缓步过去，慢慢坐下。 “你到第三行动队也有些日子了，感觉怎么样？”何科长笑眯眯问道。 “一切都好。”林毅道。 “把你放在第三行动队，委实有些屈才，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何科长和颜悦色的笑道。 林毅被何科长的态度，弄的有些不明所以，按理说，何科长完全没必要和他一个副队长说这些话。 听其话中意思，貌似是要提拔他。 这让林毅多少有些惊讶。 “有一位老朋友，点名要你跟她去执行一趟任务。”何科长看出林毅的疑惑，索性直接点明。 “执行任务？” 林毅暗自踌躇片刻，道：“您这位老朋友是？” “她在这个地方等你。”何科长拿出一个纸条，放到林毅面前。 林毅看了纸条上的内容，拿出火柴，当场把纸条焚毁。 “这次的任务是处座安排下来的，你能被她选中，也是运气。”何科长微微笑道。 他的话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 这是处座安排下来的任务，而他被执行任务的人选中了。 “是，科长。” 林毅知道要在军情处往上爬，需要有足够的功勋，以功勋换前途。 毕竟在军情处这个地方，从不缺人才。 “好好干。” 何科长若有所意的拍了拍林毅肩膀，仿佛很看重他。 “是。” 林毅站起来，轻轻一点头，转身从办公室出去。 回到第三行动队办公区。 他把外出的事跟曹怀恩说了一下，让曹怀恩去组长那里批了一张假条，又回宿舍整理了一下私人物品。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 再过半个月，便要迎来大年。 林毅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脚上的皮鞋锃光瓦亮。 他从军情处出来，挥手招来一辆人力车。 “师傅，去兴顺饭店。” “好嘞，您坐好。” 人力车师傅川穿着青色补丁棉服，头戴狗皮帽子，脖子上系着一条黑色针织围巾，拉着车在雪地里奔走。 林毅暗暗叹了口气，民国的南京城，锦绣繁华，但这繁华之下，却是千疮百孔。 用古代一句话来形容现在的南京城，最合适不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达官显贵住着洋楼，吃着大餐，出门有汽车，是为上流社会。 而底层百姓的生活，连温饱都难以为继。 林毅坐在人力车上，沿途看到了好几波讨饭的老人和小孩，大冷的天，穿着单薄的破洞衣服，寒风下冻的瑟瑟发抖，拿着破碗到处行乞。 很难想象到，在国都之地，居然会有乞讨的现象。 但他知道，这是常态，据统计，南京有将近十万左右的乞丐。 在这三九寒冬天，每天都有乞丐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上面对这种事压根儿不过问，在他们眼里，乞丐属于臭要饭的，贱命一条，死了也是白死。 第九章 贼对社会危害很大 林毅有心去救助那些饥寒交迫的乞丐。 但也知道，他身上的这点儿钱，根本解决不了什么。 不过，他还是让师傅停车，把口袋里的一沓法币，大约有七八百块，全部分给了街边的乞丐。 这些钱分到他们手里，虽然安置不了什么家业，却可以让他们度过三九寒冬，在大年之夜，吃上一顿肉食。 兴顺饭店。 在南京城算不上高档饭店。 却是中层阶级人群最常去的地方。 饭店是一栋三层高的楼，仿照法兰西的建筑，青砖红檐，墙体上挂着外国人的画像。 林毅下车之后，并未着急进入饭店，而是四下扫了扫，把周围的建筑人群尽收眼底，这才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从饭店大厅进去。 他直接上了饭店三楼。 来到三零八房间门口。 咚咚。 他敲响了房门。 片刻后。 房门从里面打开。 林毅迈步进去。 一进房间，他脚步一滞，神情惊讶无比。 回过神，他忙立正敬礼：“教官好。” 在他对面，坐着一名穿旗袍肩披雪貂的女子，大概二十二三岁左右，圆圆的脸蛋，甜美的笑容，白皙的皮肤，欣长的体态，一双大长腿叠加在一起，一晃一晃，十分引人瞩目。 “你来了。” 安靖江嘴角划过一抹笑容，道：“你能出现在这里，说明老何给你交了底。” “我奉处座命令，去上海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上海站的人，我信不过。” “听说你在行动二科混了一个副队长，郁郁不得志。” “你这次配合我完成任务，我会向老何举荐，给你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 林毅嘴角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他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折磨了他三个月的关东魔女安靖江。 早知道是她，林毅绝对不会来。 三个月的死亡训练，那一幕幕血腥又暴戾的画面，时常在他脑海中划过，让他对安靖江有了一种莫名的抵触情绪。 “教官，我有拒绝的权利吗？”林毅苦笑道。 “你可以选择拒绝，但是你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安靖江冷声道。 林毅还能说什么，问道：“什么任务，需要我做什么？” “具体的任务，等到了上海，我会告诉你。” “这一次任务难度很大，我需要你来掩护。” 安靖江从包里拿出两张车票，道：“下午四点的车票，你换身衣服，我们马上去车站。” 言毕。 她从沙发上扔过来一个袋子，道：“这是一套西装，你去卫生间换上。” 林毅接过衣服，心想安靖江提前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可见此次去上海的任务不简单。 他拿着衣服去了洗手间，迅速把衣服换上，至于身上的这套中山装，则装到行李箱中，一起带去上海。 穿上西装的他，摇身一变，像极了上海滩的公子哥。 “不错，我们可以走了。” 安靖江看了他一眼，直接从房间出去。 林毅拎着箱子，跟在安靖江背后，从兴顺饭店出来，乘坐人力车去下关码头车站 火车上。 民国时期火车速度并不快。 从南京到上海站，全程三百一十多公里，途径四十五站，快车八小时，慢车十二个小时。 林毅和安靖江乘坐的是慢车，预计凌晨三点多抵达上海北站。 因年关逼近，车厢里人满为患，拖家带口的老弱妇孺，把车厢走廊堵的严严实实。 安靖江坐在靠车窗的位置，林毅坐在她旁边，两人都在闭目养神，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晚上十点多。 车厢里的吵嚷声渐停。 大部分人都开始昏昏欲睡。 突然，一只手掌从后面伸过来，往林毅的裤兜摸去。 闭目养神中的他，猛然睁开眼睛，大手狠狠抓下去，将那只伸到他裤兜边缘的手掌，狠狠掰了一个弯度。 就听后面传来一声惨叫。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他虽然在闭目养神，但车厢中的声音，听的真真切切。 若他没有听错，后面的贼，已经光顾过三个人的口袋，他是第四人。 他本不想搭理此贼，谁成想，此贼居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大哥，疼，疼……。” 后面座位传出一道求饶声。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酷的笑容。 咔嚓一声脆响！ “啊嗷……。” 一道惨绝人寰的叫声，在车厢中响起来。 林毅直接掰折后面那贼一根手指，也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毕竟贼对社会的危害性，与强盗土匪并无不同。 尤其是火车上的贼，扒人钱财，偷人包袱，端的是可恶至极。 这时，两名穿麻衣的青年突然围上来。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道：“你活腻歪了，敢和我们三道门过不去？” 另外一人亮出匕首，抵在林毅的胸膛上。 “三道门是干嘛的？” 林毅丝毫不理会两蟊贼的威胁，转身看向闭目养神的安靖江。 “估计是不入流的扒手团伙。” 安靖江慢慢睁开眼睛，看都没看那两蟊贼一眼，这点儿小事，她相信林毅能处理好。 “哦。” 林毅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而后，他转身看了两蟊贼一眼，慢慢掀开风衣，一柄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拿匕首的蟊贼。 见此。 两蟊贼顿时吓的小腿发软！ 这年头，拿枪的都是大爷，惹不起。 “带上你们的人滚。”林毅冷声道。 “是。” 两蟊贼如蒙大赦一般，带上后座同伙，从车厢仓皇逃走。 “你还是不够狠。”安靖江轻轻吐出一句话。 林毅嘴角涌过一抹苦涩，只是几个蟊贼而已，况且，他也掰断了其中一贼的手指头，也算给了他们教训，难不成为这么一丁点儿小事，就杀了那三个蟊贼？ “他们罪不当死。”林毅道。 安靖江沉吟了一小会儿，道：“火车上大部分人都赶着回家过年，他们怀里揣着一年辛苦所得，却遭扒手偷窃，身无盘缠，如何回家？” “就算勉强回到家中，他们又该如何面对妻儿老小？” “没有钱，一家人拿什么置办年货？” “没有年货，他们一家人除夕夜只能喝西北风。” 不可否认。 安靖江说的有道理，贼对社会底层百姓的危害，确实是巨大的。 “受教。” 林毅点了下头。 第十章 高文轩，六国饭店 蟊贼之事只是一个小插曲。 却也从侧面证明，民国时期社会治安可谓乱的一塌糊涂，普通百姓出趟远门，要提防扒手、土匪、地痞流氓，还要躲着各地关卡的哨兵、当地的巡警等等。 生活在民国年代，普通百姓的压力可想而知。 火车上，安靖江自说了那番话之后，便继续闭目养神。 凌晨三点多。 嘶。 一道长长的火车嘶鸣声响起，车速缓减，慢慢停靠在站台上。 林毅和安靖江各自提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 外面，一名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子，斜靠在一辆黑色轿车头前，手里夹着一根香烟，吧唧吧唧抽着，眼睛偶尔扫一下出站口。 片刻后，林毅和安靖江从站口出来，这名穿黑色皮夹克的男子，缓慢掐灭烟头，迈着坚沉有力的步伐走过去。 “安小姐，林先生。” 皮夹克男子刚毅的面庞流出一抹笑容：“车子已经备好，请跟我来。” 安靖江点了下头，把行李箱交给皮夹克男子，踩着高跟鞋往车子走去。 林毅看了皮夹克男子一眼，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请。” 皮夹克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毅拎着箱子走到车子旁，把箱子装到后备箱，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皮夹克男子上了驾驶位，转身看向后排的安靖江，恭敬道：“教官，六国饭店，1312房。” 安靖江看了一眼腕表，面无表情的吩咐道：“你现在送我们去饭店。” “是。” 皮夹克男子转身发动汽车，送他们去六国饭店。 副驾驶上，林毅一句话也没说，干特工这行，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这是最基本的素养。 皮夹克男子叫高文轩，杭州警校警政班毕业，后又在杭州某秘密基地受训三个月，与林毅算是同窗。 特训班毕业后，高文轩有警校的背景，被分配到上海警暑。 林毅听李少东提过一嘴，高文轩在上海警暑稽查队任队长，算是一个不高不低的肥缺。 此次安靖江来上海执行任务，李少东负责接应，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安靖江是特训班的教官。 其次，在派系林立的军情处，安靖江也算独树一帜。 他们这些特训班毕业的学生，要想在军情处有所成就，必然要紧抱安靖江的大腿。 一个小时后。 静安寺附近。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金碧辉煌的六国饭店门口。 六国饭店，又叫各国饭店，是上流社会达官贵人的理想之地。 饭店每天晚上都会组织舞会，名流显贵，商政达人，皆喜欢来这里跳舞。 饭店的负一层，则是远近闻名的赌场，是上海滩赌棍的天堂。 高文轩停下车子，把六国饭店房间钥匙交给林毅，挤眉弄眼，神情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 “中午两点来接我们。” 安靖江吩咐了一句，便推开车门下去。 林毅下车把行李箱取出来，拎着两个行李箱，跟在安靖江身后，进了六国饭店。 民国时期的六国饭店，其奢侈程度，比后世的五星级酒店也是不遑多让，悬浮式的水晶吊灯，散发着耀眼的光晕，大理石雕花纹地板，典雅肃穆。 林毅提着箱子和安靖江进了电梯。 来到十三楼，1302房。 进了房间。 林毅把箱子放下，从柜子里取了一套被子铺在地下。 与安靖江同住一间房，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毕竟安靖江狠辣的手段，给他留下太多刻骨铭心的回忆。 安靖江从箱子里取了一套睡袍换上，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表现出男女有别的神色。 仿佛在她眼里，林毅就是一个透明人。 而林毅也把安靖江当成了透明人，他脱了皮鞋，倒在地铺上呼呼大睡。 次日。 冬日里的骄阳，十分虚弱，光芒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有那么一丝丝暖意。 林毅洗漱一番，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寸发显得精神又干练。 安靖江换了一身装束，长筒皮靴，黑色背带裤，上面是白衬衫和羊毛衣，外面是一件过膝咖色风衣，长发扎成高马尾，一甩一甩，很是有节奏感。 就姿貌而言，安靖江天生一张精致玲珑的娃娃脸，笑容甜美，身材高挑，有容乃大，一双修长的腿，可能是常年练武的原因，显得标志又匀称。 若是不知道底细的人，很容易被她这张甜美的脸蛋所蒙蔽。 “在执行任务之前，我们要去一趟码头，办点儿私事。”安靖江清冷的声音响起。 “是。” 林毅没什么意见，他此次来上海，就是给安靖江打下手来的，她怎么说，就怎么做，轻易不会发表意见。 两人收拾停当，去楼下吃了午饭，掐准时间，赶两点整出门。 外面。 高文轩穿着皮夹克，戴着墨镜，靠在车头前，吧唧吧唧抽着香烟，见安靖江出来，忙把香烟扔在地上，狠狠碾了一脚。 他可是记得，安靖江最讨厌人抽烟，在特训班的时候，有一名受训队员烟瘾犯了，自己卷了一根老旱烟偷偷抽，被安靖江抓住之后，将其倒挂在树下，鼻孔插上两根烟，熏的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掉。 那个场面，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安小姐，林先生。” 高文轩忙打了一声招呼，快步过去给安靖江打开车门。 “去十三号码头。” 安靖江上车吩咐道。 “是。” 高文轩点了一下头，上车发动车子，载着林毅和安靖江扬长而去。 十三号码头，是上海滩龙头帮会的地盘，也是帮会走私货物的渠道。 第十一章 晋升之路，谢绝好意 半小时后。 车子在十三号码头外面停下。 安靖江下了车，林毅也跟着下车，而高文轩则老老实实坐在车上，此番安靖江来上海，他负责安排衣食住行，其他事，则无权过问。 码头。 一座大型仓库中。 安靖江穿着风衣，踩着长筒皮靴，神情冷漠。 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恭敬道：“长官，上面吩咐的那批货，前天夜里运进仓库，卑职带着十几名兄弟守在仓库周围，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把箱子抬出来。”安靖江冷声吩咐道。 “是。” 粗布麻衣汉子一挥手，手下人把箱子从仓库角落搬出来。 “打开。” 安靖江冷声道。 粗布麻衣汉子带着手下人，用撬杠等铁物件，把一口口大箱子全部撬开。 当箱子里的物件暴露出来时，站在一旁的林毅，眼中闪过一缕惊讶神色。 箱子中全是军火，中正式步枪、手枪、子弹，还有几挺轻机枪。 他大概估摸了一下，长短枪约有七八十支。 安靖江查点一番，吩咐道：“发信号，让他们过来交易。” “是。” 粗布麻衣汉子给一名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后者拿出信号枪，跑到仓库外面打出信号弹。 一会儿后。 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戴着七八名帮会小弟从仓库进来。 “安长官。” 长袍男子拱手打招呼道。 “顾先生，杜老板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你清点一下。” 安靖江似乎对这种交易非常反感，全程冷着脸，对长袍男子不假以颜色。 “不用清点了，以戴老板和杜老板的交情，不会有假。” 长袍男子挥挥手，一名小弟提着行李箱上前。 掀开箱盖，里面有金条、大洋、法币，还有英镑和美金。 “杜老板说了，以后我们青帮的货物，需要你们军情处帮衬，多出来的钱，就当是给各位的茶水钱。”长袍男子笑道。 “替我向杜老板说一声谢。”安靖江挥手让人把箱子抬过来。 交易就此完成。 长袍男子带着帮会小弟，把所有枪支抬出去装车运走。 安靖江从箱子里拿了一沓法币，扔给粗布麻衣汉子，道：“给弟兄们分下去，记住，管好你手下人的嘴，要是走漏了消息，家法处置。” “长官放心，卑职一定管好他们的嘴，一丝风声都不会传出。”粗布麻衣汉子接过法币，忙保证道。 安靖江把箱子合上，交到林毅手里：“我们走。” “是。” 林毅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涌。 谁能想得到，军情处戴老板居然背地里和青帮做军火生意。 从仓库出来。 安靖江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此事仅限你我二人知道，不可对任何人提及。” “卑职明白。” 林毅轻轻点了一下头，此事干系重大，他自是不会乱说。 “有什么疑问，最好装在心里，不要问，也不要想，对你有益无害。”安靖江提醒道。 “是。” 林毅不需要她提醒，也明白此事牵连甚广，背后有着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回到车上，林毅坐在后排，与安靖江并排而坐，箱子放在中间，正好把他与安靖江分隔开来。 “文轩，去一趟汇丰银行。”安靖江吩咐道。 “是。” 高文轩通过后视镜，看到了后排上的箱子，却一句话都没问，他的任务非常简单明了，负责安靖江来沪的衣食住行，至于他们做什么，他一概不过问。 一会儿后，车子抵达汇丰银行门口。 安靖江提着箱子走下车，从汇丰银行进去。 林毅则留在车上，他大概能猜出安靖江干什么去了。 既是戴老板与杜老板的交易，所得之钱，必然是要汇入戴老板的账户。 “林毅，昨晚和教官住一起什么感觉？”高文轩幸灾乐祸的笑道。 “什么感觉也没有。” 林毅看了一眼窗外，心想他昨晚在地上打地铺睡，要说感觉，就一个字，硬，地板咯的他浑身难受。 “像教官那么漂亮的美人儿，你就没什么想法？”高文轩嘿嘿笑道。 “你有想法？”林毅意味深长的瞄了他一眼。 “我不敢。” 高文轩忙摇头，安靖江就是一支带刺的玫瑰，他要是敢有想法，必定断子绝孙。 “文轩，在警暑干的如何？”林毅神情带着一丝惆怅，缓缓问道。 “在上海滩这地方，洋人是大爷，我们是孙子，我这个警署的稽查队长，充其量就是一个小虾米，上面让抓谁，放了谁，我执行就是。”高文轩语气中透露出一抹不忿。 林毅暗暗叹了一口气，民国时期的上海滩，外国人的天堂，国人的炼狱。 在这十里洋场，外国人家里丢一只猫，警署都得派人去找，国人死上三两个，草草掩埋了事。 “听少东说，你在总部干的不怎么顺心？”高文轩道。 “还行，没什么不顺心的。”林毅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他被打发在行动三队当副队长，十天半个月也捞不到活儿，能顺心么？ “上海警备司令部情报科的范科长犯了事，估计是要被拿下，科长的位置，由副科长顶上，而副科长的位置空了出来，你若是有这方面意思，我帮你运作一下，你再找安教官求个人情，估计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高文轩也是为林毅着想，毕竟都是一起从死亡训练中爬出来的，看到同窗仕途不顺，想着能拉一把是一把。 警备司令部情报科的副科长？ 林毅一双深邃睿智的眼神，涌过一抹思索。 要想在接下来的乱世中有所作为，必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 警备司令部情报科的副科长，听起来不错，但若论实权，尚不如军情处一个小小的行动队长。 毕竟警备司令部情报科分管的是上海区域，而且，他们拿到的重要情报，第一时间要报告给军情处上海站。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警备司令部情报科，其实是为军情处上海站而服务，虽然两者没有直接隶属关系，但上海站统揽整个上海滩的情报业务，警备司令部情报科与之相比，差了大一截。 而且，他若是调到警备司令部情报科，估计难有作为，但留在军情处总部就不一样，军情处总部接触到的谍情案件多，立功机会多，晋升路子也广。 一番考虑之后。 林毅婉言谢绝了高文轩的好意。 “我这人不擅搞情报，还是行动部门适合我。” “也不知道上峰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你去苏学文手下当副队长，这不是明显让你跟着他们坐冷板凳？”高文轩打包不平的说道。 “上峰有上峰的考虑。” 林毅嘴上这般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被下放到苏学文副科长手底下，多半是涉及到行动二科的派系争斗。 不过，此番跟着安靖江出来执行任务，倒是他一个不错的晋升捷径。 第十二章 田中佐太郎，情报头目 过了一会儿。 安靖江从汇丰银行出来。 林毅和高文轩识趣的停止交谈。 她上了车，吩咐道：“回六国饭店。” “是。” 高文轩开车把他们送回六国饭店。 回到饭店。 1312房。 安靖江从大衣口袋掏出一根小黄鱼，扔在林毅面前。 “拿着这个，就当是这趟公差的经费。”安靖江清冷道。 “是。” 林毅没有拒绝，安靖江的意思，他大概也明白，拿了这根金条，守口如瓶。 安靖江看他收了金条，性感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道：“接下来我们该办正事了。” 她从口袋掏出一张黑白照片，神情严肃，道：“此人叫田中佐太郎，上海黑龙会情报头目。” “此人是帮会出身，常年潜伏在上海，替日军搜集情报，有消息称，此人在过去一年之内，向日军大本营发了四封绝密电报，把我们在上海的兵力部署，详细告与日军大本营。” “并且，此人极力鼓吹日军高层向我们再次发动战争。” “上峰决定，对田中佐太郎执行密裁。” “考虑到田中佐太郎的身份，常规的密裁手段行不通，为了不授人以柄，上峰决定让我们寻找机会，制造一场意外，送田中老鬼子去见他们的太阳神。” 林毅想过安靖江此次来上海要执行的任务，却没想到，竟是暗杀黑龙会的高层，而且，上峰的要求非常严苛，必须制造一场意外，送田中老鬼子下地狱。 “教官有计划了？” “说说你的想法。”安靖江确有行动计划，但她更想听一听林毅是怎么想的。 “教官可否介绍一下田中佐太郎此人。”林毅没有田中佐太郎的资料，不敢信口开河。 “田中佐太郎，男，五十四岁，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语通。” “二十年前，黑龙会在东北抢占了一些地盘，田中佐太郎出任某个日本酒馆的老板，暗中帮黑龙会倒卖军火，获取东北军情报。” “九一八的时候，此人给关东军出谋划策，提供情报，深受关东军总部信任。” “五年前，他由东北来上海，一边协助黑龙会上海分会的会长打理生意，一边替日军搜集相关情报。” “此人身高一米六五，常年留着寸发，头发灰白，戴一副黑框眼镜，经常穿一身日本武士服。” “他的生活习惯很简单，喜欢喝茶、喜欢练刀法、也喜欢看书。” “他很少上街，几乎不怎么出门，平日里，除了生意上的来往，几乎很少与人结交。” 安靖江把田中佐太郎的身份背景和生活习性，大概说了一下。 林毅神情涌过一抹沉思。 根据安靖江的口述，他大概能判断出，田中佐太郎是一个十分狡猾又谨慎的家伙。 “卑职以为，要不声不响的杀掉田中佐太郎，只有两个办法，第一，秘密潜入他家，寻找机会，将我们特制的毒药，从其头部注入，使他悄无声息的死去。” “第二，我们可以挑一个好日子，把田中佐太郎的住所给点了，逼田中佐太郎换地方，届时他必定乘车离开，我们提前在他的汽车上动手脚，制造一场车祸。” 林毅还有几个办法没有说出来，倒不是他想藏私，而是安靖江在暗杀方面经验丰富，他不好班门弄斧。 “不错。” 安靖江清冷一笑，道：“想法不错，但执行起来不易。” “我制定了一个行动计划，你且听听。” “田中佐太郎来我国长达二十年，生活习惯逐渐和我们接近，尤其他在饮食方面，喜欢吃我们的湘菜，他的住所里，有两名湘菜厨子，其中一名厨子，叫苟正涛，喜欢赌博……。” 听到这里。 林毅大概明白安靖江的行动计划，收买叫苟正涛的厨子，在田中佐太郎的饭菜里下泻药，让田中佐太郎身体虚空，到时候再以日本医生的名义去给田中佐太郎看病，再将秘制的毒药注入其身体之内，造成他身体脱虚而死的假象。 “这个计划唯一的不确定因素，便是苟正涛。”安靖江一针见血的指出来。 “卑职认为，应该双管齐下，万一苟正涛靠不住，我们也能有所防范。”林毅道。 “你的意思是，把另外一名厨子也策反？”安靖江柳眉微微挑了挑，美眸划过一丝思索。 “正是。” 林毅从来都不会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毕竟能给日本人做饭的厨子，可信度不高。 “另外一名厨子叫孟占平，为人好色，手头有点儿钱，就去找闸北的暗娼鬼混。”安靖江眼神中满满都是厌恶。 “既然他们都有缺点，我们便从这方面下手。”林毅道。 “苟正涛和孟占平交给你，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搞定他们两。”安靖江双臂环抱一起，性感的唇角扬起一抹笑容。 “是。” 林毅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直接说。”安靖江道。 “是。” 林毅忽然想起一事，安靖江刚才给了他一根小黄鱼，作为活动经费，但要策反苟正涛和孟占平，一根小黄鱼似乎不够。 毕竟这两人，一个要赌，一个爱嫖，不付出点儿代价，怕是难以策反这二人。 “教官，一根小黄鱼在赌场上，也就几分钟……。” 安靖江直接打断林毅的话，道：“那一根小黄鱼是给你的，此次行动经费很充足，有用钱的地方，直接找我拿。” “是。” 林毅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让他自掏腰包就好。 第十三章 东西方文化交融 上海滩的冬天，气温明显比南京略高一些，但依然很冷。 一大清早，街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报童清脆的声音，在大街小巷回响。 货郎走街串巷的叫卖声，在街头回荡。 街上，摆摊小贩、卖糖葫芦的，卖小糖人的、耍杂技的，争相叫卖。 这是一个好的时代，也是一个坏的时代。 几千年的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碰撞交融，使上海滩成了远东第一城。 街边一座馄饨摊。 紧挨着墙角的地方，摆了几张小桌椅，客人络绎不绝。 “老板，来碗馄饨。” 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老板张二拐扭头一看，竟是一名穿西装打领带的小开，长的挺俊秀，个子高高的，英姿挺拔，气度不凡，忙道：“好嘞，您稍等。” 林毅来到桌子前坐下，肆意欣赏着民国上海滩的街景。 过了一会儿，一名穿着灰色长衫的胖子来到混沌摊，喊道：“二拐，来碗馄饨。” “好嘞，苟先生。”老板张二拐热情的喊道。 林毅瞥了一眼穿灰色长衫的胖子，肥头肥脑，个子不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一脸的垂头丧气。 此人便是他的目标之一，苟正涛。 据他了解，此人每天早上都会去对面的小赌场玩几把，看他满脸沮丧的表情，今天应该是输了。 “他妈的，真点背。”林毅神色愤愤不平，嘀咕道。 苟正涛听旁边有人嘀咕，转身看了一眼，见是一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有心结交，却又怕自己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肯定是这家赌场有问题。”林毅自言自语道。 “我也觉得这家赌场有问题。”苟正涛顿时来了精神，忙挪到林毅对面坐下：“你是不是在对面的赵大赌场玩？” “对。” 林毅点了下头，皱眉道：“你也在赵大赌场玩？” “我在赵大赌场玩了两三年，一直是输多赢少，最近更是手气背到极点，天天输……。”苟正涛仿佛找到知己一般，一通倾诉。 “我也是，最近输了不少钱。”林毅心里冷笑，就苟正涛这种人，最多两三天，保管他像狗一样听话。 “兄弟贵姓。”苟正涛倾诉一番，觉得他和林毅同病相怜，又都臭味相投，有心与他结交一番。 “免贵姓林，老哥贵姓？”林毅道。 “我叫苟正涛，就住这条弄堂。”苟正涛道。 接下来，两人就赌博的话题聊了一会儿，老板张二拐把混沌端上来，二人一边吃馄饨，一边聊着赌博。 吃了馄饨，林毅顺手把苟正涛那份钱一起结了。 “林兄弟，你太客气了，明天早上我请你。”苟正涛见林毅从口袋掏出一沓法币，顿时认定他是有钱人，一定要好好结交一番。 “苟老哥，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赵大赌场，如果他们敢出千，就砸了他的场子。”林毅道。 “行。” 苟正涛一口答应下来，他这段时间输了不少钱，手头拮据，若是能从赵大赌场讨回一些钱，也能解燃眉之急。 两人又聊了几句，苟正涛和林毅告辞，转身进了弄堂。 林毅看着他从弄堂进去，从口袋摸出一根烟，划拉一根火柴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旋即，他转身往赵大赌场过去。 有关赵大赌场的背景，他已经调查清楚，老板赵大是青帮的一个小弟，在这条街开了一间小赌场，因为有青帮的背景，平常没人敢来赌场闹事。 赌场。 一大早，只有有几名客人在玩押骰子。 林毅从赌场进来，直接把这几名客人给赶了出去，把赌场大门从里面插上。 “你谁啊？” “敢在我们赌场闹事，你狗日的不想活了？” “抄家伙，给这小子点儿颜色。” 几个小流氓拿着板凳、木棍之类的家伙什，冲上来围殴林毅。 一分钟后。 几个小流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个个发出哎呦哎呦的惨叫声。 “把赵大叫出来，不然，我一把火点了你们这破赌场。”林毅冷声道。 “是。” 小流氓们见遇到了硬茬子，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去找赵老大出来。 不一会儿。 一名三十多岁的光头男子在一众小流氓的簇拥下出来。 “就是你在我的场子闹事？”赵大一脑门的不爽，前两天刚找了一个相好，精神有些疲惫，本想睡个好觉，却被这人给搅了好梦。 “是我。” 林毅向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说话。 赵大把袖子往起撸了撸，拿出一副大干一架的气势。 “大哥，要小心，这小子是个练家子。” “大哥小心。” “当心啊。” 赵大呲牙咧嘴的走到林毅面前，手指头隔空戳着林毅脑门：“来，让你见识一下赵家拳的厉害。” 林毅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拿出枪，指着赵大脑门。 当森冷的枪口对准赵大，他憋了一肚子的话，全部吞了回去，张狂的气势一下子萎靡。 “爷，有话好说，当心走火。” 赵大常年混迹在上海滩，知道拳头再硬，也硬不过子弹，该服软的时候，就得服软。 “让他们滚，我有话和你说。”林毅道。 “是。” 赵大忙转身挥手：“都给老子从后门出去，没我的话，不许进来。” 小流氓们见林毅手里有枪，一个个吓的面无血色，双腿直发抖，此时听到赵大的话，一个个忙撒丫子跑路。 “爷，您有什么吩咐？”赵大赔着笑脸问道。 林毅收了枪，从口袋掏出一根小黄鱼，扔到赵大手里：“需要你帮我办件事。” 赵大一看到小黄鱼，顿时两眼直发光，忙道：“您说，我一定办到。” 林毅交代赵大，让他明天怂恿苟正涛玩大的，并以赌场的名义给苟正涛放高利贷，总之一句话，让苟正涛背着一身债务从赌场出去。 “爷放心，这事一定给您办好。”赵大心想这算什么事，宰客这种事他最擅长了。 “好好办事，后面还会有赏，若是事情办砸了，你这脑袋就会像西瓜一般炸开。”林毅知道这些帮会小弟的德行，让他们办事，得给甜头，但也得上点儿手段。 “不会，不会，我一定把事给您办的漂漂亮亮。”赵大忙点头哈腰的笑道。 第十四章 风尘，普通人的下限 从赌场出来。 林毅又去了一趟闸北附近的暗娼区。 孟占平经常光顾的一家暗娼院子，叫凤来院，是一座普通的院子，门口挂着不起眼的招牌。 暗娼属于卖身的那种，青楼勾栏的名妓，则是色艺双全，而书寓里的妓女，有些是被迫沦入风尘，保留着最后一丝尊严，卖艺不卖身。 就整个妓业而言，暗娼属于最下等，从事暗娼的风尘女子，大多都是一些没有一技之长的乡下妇女，通常十个暗娼，九个不识字。 凤来院。 林毅敲响大门。 一小会儿后，院门从里面打开，一名五十多岁浓妆艳抹的老鸨探出头：“大清早的敲什么敲？” “你说我敲什么？”林毅皱了皱眉，若不是任务所迫，他才懒得敲暗娼的门。 “这会儿姑娘们都在睡觉，你下午再来。”老鸨一脸的不耐烦，大清早跑来找姑娘，这人有毛病吧？ “不，我就要现在。” 林毅从口袋掏出一块大洋，夹在两根手指中间，暗娼这种地方，消费不高，一块大洋能在这里住好几晚。 老鸨看到他手里的大洋，顿时眉开眼笑，双手捧着，谄媚道：“您稍等，姑娘们马上出来。” 林毅手指松开，大洋掉落在老鸨手里。 “您请。”老鸨忙把院门打开，请林毅进去。 林毅闪身从院子进来，扫了一下，大概有十几间房舍，东厢房是提供给客人留宿的，西厢房住的应该是暗门子里的厨子、龟奴、小厮等等。 “这位爷相中我们院里哪位姑娘？”老鸨见林毅出手阔绰，猜想他定是一名豪客，心思瞬间活泛起来。 “你们院里哪位姑娘最漂亮？”林毅淡淡问道。 “这还用问，当然是小凤香了。”老鸨自得的笑道。 “叫她出来。”林毅道。 “大爷，小凤香和其他人不同，她接客的……？”老鸨话还没说完，一脸狂喜，眼睛直勾勾盯着林毅手中的大洋。 “爷不缺钱，叫她出来。”林毅把玩着手里的大洋，豪横道。 “是，我现在去叫。” 老鸨满心欢喜，终于等到了一名豪客，她一定要嘱咐小凤香，想尽一切办法，掏空这位爷的口袋。 林毅没有去厢房等，而是站在院子里，肆意打量着民国上海滩的暗门子。 好大一会儿后。 老鸨带着一名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过来。 年轻女子大概二十岁左右，打扮的倒是花枝招展，姿貌也不错，扭捏起来，有那么几分勾人魂魄的魅力，但其身上风尘气息太浓，大老远都能闻到她身上的胭脂气息。 林毅皱了皱眉头，扔了一块大洋给老鸨，转身进了厢房。 老鸨接过大洋，喜滋滋的笑道：“谢谢爷……。” 她见林毅进了厢房，忙对小凤香低声道：“瞧见没？这是一位豪客，想办法抓住他的心，让他给你赎身。” “知道了。” 小凤香扭着细腰，从厢房进去。 “这位爷，看着挺面生，不像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小凤香摆了一个自以为风情万千的姿势，撩拨发丝，故作娇媚。 林毅从口袋拿出一沓法币，扔在桌上。 小凤凤看着那一沓法币，如饥不择食的饿狼一般，眼放绿光。 她目测那一沓法币，足有好几千块，是她半年乃至一年的收入。 “长话短说，我需要你办件事，事情若是办的好，这三千法币只是零头，后续还有。” 林毅了解这些风尘女子，在她们眼中，什么都没有金钱来的更真实。 “办事？” 小凤香目露喜色，不管办什么事，钱到手就行。 “有位叫孟占平的客人，你认识？”林毅淡淡问道。 “孟占平？” 小凤香皱眉想了想，点头道：“认识，不过他是一个穷鬼，隔三差五就往我们这儿跑，没钱就赊账……。” “你们这里还能赊账？”林毅神情有些无奈，他好像低估了民国时期普通人的下限。 “当然可以，他就住这一块儿，也是我们院里的熟客，不怕他欠钱不还。”小凤香笑道。 “接下来的几天，我要你使出浑身解数，把孟占平留在你身边，让他给你赎身，若他说没有钱，你就怂恿他去借高利贷，他若是不借高利贷，你就想办法让他打一张欠条，毕竟你的身价可不低，一晚上三四千法币……。”林毅道。 “您是？” 小凤香神情涌过一抹呆滞。 “姓孟的得罪了我，我要给他做个局。”林毅道。 “做局？” 小凤香回过神来，仔细一想，那姓孟的就是一名穷鬼，就算做局坑他，事后他又能如何，便点头答应。 “拿了钱就得办事，若事情办不成……。”林毅拿出勃朗宁手枪，对着森冷的枪口吹了吹，意思不言而喻。 “您……您放心，事情一定办成。”小凤香见他掏枪，吓的站立不稳，眼神中尽是恐惧。 “事情办成了，后续的钱不会低于五千法币。” 林毅深知这些从妓者的心思，只要利益足够大，她们会想尽一切方法把事办成。 “是。” 小凤香被吓的面无血色，毕竟一言不合就掏枪的人，都是狠角色。 林毅见目的达成，也不和她废话，收了枪，转身从厢房往出走。 “爷，我帮您按一按。”小凤香忙道。 “不用了。” 林毅冷着脸从厢房出去。 外面。 老鸨见他出来，老脸堆满笑容：“爷，玩的如何？小凤香还不错吧？她可是我这里的头牌，每天抢着给她赎身的客人，排队都排到院门口去了。” 林毅懒得搭理老鸨，小凤香确有几分姿色，但给她赎身的客人排队到门口，这话一听就知是在吹嘘，他大步从暗娼院子出去。 老鸨皱了皱眉，以为小凤香把事情办砸了，忙跑进厢房追问：“他对你不满意？” “那位爷不是来玩的。” 小凤香不动声色的把法币揣进袖中，这是一笔意外之财，她可不想被老鸨知道。 第十五章 还我河山，学生游行 街上。 一辆电车靠站停下。 林毅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上了电车，找位置坐下。 今日申报的头版头条是，少帅受审，监禁十年。 林毅暗暗叹了口气，时间过的真快，从事件发生再到少帅被禁，只是短短一月而已，国内形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各地学生和民众的抗战热情高涨，游行示威活动频繁发生。 就拿上海滩来说，时不时就有工人和学生拉着横幅，喊着口号，在街头游行。 林毅看着申报上的内容，心中越发急切起来，不出意外，接下来，国内各地民众的抗战情绪会日益高涨，国府也会联合其他党派，一致抗战，作为军事情报处的特工，他也该为这个时代做点儿什么了。 电车行至闸北一带，大街上，学生们拉着横幅，举着标语，喊着响亮的口号，从电车旁经过。 “打倒帝国主义。” “誓死不当亡国奴。” “万众一心。” “团结起来。” “一致对外。” “还我河山。” 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口号，让林毅心情更为沉重。 半小时后。 六国饭店门口，林毅下了电车，拿着报纸进了六国饭店。 回到1312房间。 房间空无一人，从卫生间洗漱台的水渍判断，安靖江在一个小时前出门了。 长官的行踪，他无权过问。 他只想以最短的时间，解决田中佐太郎，然后回到军事情报处，在无声无息的情报战中，为民族尽心，为国家尽力。 给苟正涛和孟占平的鱼饵已经放下，就等他们两上钩。 林毅闲来无事，便推敲这次行动的细节，收买苟正涛和孟占平，让他们在田中佐太郎的饭菜中下泻药，使田中佐太郎虚脱，再以日本医生的名义进入田中府上，给其注入军情处特制毒药，造成他虚脱而死的假象。 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实则还是有很大的破绽，如果田中佐太郎没有打电话叫医生，而是乘车去医院看病，又当如何？ 林毅一边分析计划的可行性，一边完善计划，作为一名特工，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毕竟对游走在刀尖上的特工而言，任何一个破绽，都足以导致任务失败，继而丢掉性命。 下午。 三点多。 安靖江从外面回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女学生的衣服，黑蓝搭配的学生裙，扎着马尾，一张精致玲珑的娃娃脸，素雅清纯。 若是不知道她的底细，就凭她这一身打扮和伪装，没有人会想到，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关东魔女。 “教官。” 林毅点头向她打招呼，一句话也没有多问。 “嗯。” 安靖江轻轻点头以示回应。 她去了一趟卫生间，把学生裙换下，穿着一件宽松的棉睡袍出来，然后慵懒的倒在沙发上，一双浑圆的腿交缠在一起，一晃一晃。 “你那边进展的如何？” “鱼饵已经撒下，不出意外，很快就会咬钩。”林毅道。 安靖江轻轻点了下头，话音一转，道：“现在外面越来越乱，学生工人群众，争相上街游行示威，闸北附近的许多日资企业遭到游行队伍冲击和打砸，虹口日军以此为借口，要求我们赔偿日商的损失。” 林毅没有发表意见。 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不管说什么，都不会被重视，与其白白浪费口舌，还不如沉默以对，做一名好的聆听者。 “连普通百姓都能明白的道理，上面为什么不明白，一味忍让，是换不来和平的。”安靖江仿佛在倾诉，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林毅了解过她的一些过往。 她是东北人。 九一八的时候，关东军杀了她的未婚夫。 她一路南逃，跟着东北军进入北平，为了给未婚夫报仇，她考入北平警官学校，因成绩斐然，被当时的力行社看中，成为一名杀手。 力行社时期，她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几次进入东北，腥风血雨，暗杀了许多关东军军官，当然，也杀了不少的汉奸走狗。 其实，林毅能理解她内心的苦闷，作为一个女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这一切并非她所愿。 但山河破碎，疆土沦陷，三省父老沦为奴隶，她便想用自己的暗杀手段，为民族生死存亡尽一份力。 林毅同情她少女时期的遭遇，也理解她现在的无奈。 但自怨自艾是没用的，与其埋怨上面不作为，倒不如行动起来，未雨绸缪，为即将爆发的大战做足准备。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能和安靖江去说的，毕竟信念不同。 林毅忽然想起一事，道： “教官，在暗杀田中佐太郎的行动中，卑职认为，尚有两个破绽，第一，我们如何才能确认田中佐太郎打电话给医生，而不是乘车去医院？” “第二，假设他打电话给医生，我们怎么才能劫下日本医生？退一步讲，如果我们劫下日本医生，也就留下了破绽。” “此事你不用管，你的任务是策反那两名厨子，其他事情我来做。”安靖江缓缓睁开眸子，扫了林毅一眼。 “是。” 林毅暗暗猜测，安靖江可能有备用行动方案，或者她在医院有眼线……。 当然，他这属于猜测。 安靖江慵懒的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好一会儿，她忽然问道：“林毅，如果上峰让你镇压学生游行，你会怎么做？” 林毅眼中闪过一丝睿智光芒。 从安靖江穿着学生裙回来，再到她靠在沙发上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大概能猜出安靖江遇到了什么事。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上峰必是给她下了镇压学生游行的命令。 “卑职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学生游行，他们拉着横幅，举着标语，喊着口号，卑职记住了其中两句口号，还我河山，誓死不当亡国奴。” 林毅没有直接说出他的想法，而是借这两句口号，提醒安靖江，学生游行也是为民族存亡。 “还我河山？” “誓死不当亡国奴？” 安靖江一双冷静又深邃的眼眸，扫了林毅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安靖江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林毅翻阅着今天的报纸，气氛有些沉闷。 第十六章 苟先生，叫苟爷 翌日。 冷风阵阵，寒流刺骨。 虹口附近的一条街巷，紧挨着墙角的地方，张二拐的馄饨摊冒着热腾腾的雾气，葱花香菜混合在一起，香气四溢。 林毅来到馄饨摊，要了一碗大肉馄饨，慢慢品尝。 片刻后，苟正涛穿着一件青色长衫，戴着一顶鸭舌帽，来到馄饨摊前坐下。 “老兄，来了。” 林毅看了一眼苟正涛，笑着打招呼。 “兄弟，吃完馄饨咱就去赵大赌场，要是发现他们出千作弊，咱两就拆了赌场。”苟正涛气呼呼的说道。 “我打听过了，赵大是青帮的人，砸他的赌场，会不会引来帮会的报复？”林毅不动声色说道。 “兄弟，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老哥我身后有日本人撑腰，青帮也得卖我几分面子。” 苟正涛说起日本人，一脸的得意洋洋。 “这可太好了，老哥身后有日本人当靠山，青帮也得给咱面子。” 林毅心里冷笑，外国人能在上海滩耀武扬威，就是因为有太多像苟正涛这样的人，丧失了民族气节。 “那是，日本人在上海滩就是这个。”苟正涛伸出一个大拇指，脸上得意之色更浓。 “苟先生，馄饨来了。” 老板张二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到苟正涛面前。 “二拐，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叫苟先生，叫苟爷。”苟正涛神情不满的道。 “是，苟爷。” 张二拐赔着笑脸，他就是一个摆摊小贩，谁也得罪不起。 苟正涛拿起勺子，大口吃起来，一根烟的工夫，把一碗馄饨吃的干干净净，连口汤都不剩。 林毅从口袋摸出一张法币，放在饭桌上：“不用找了。” “谢谢爷。”张二拐喜滋滋的笑道。 “咋能不找呢？” 苟正涛顿时急了眼，道：“二拐，找三块。” 张二拐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晦气，人家客官都说不找，他却跳出来半路截胡，忒不是东西了。 “苟爷，找您三块。” 张二拐从口袋摸出三块法币，双手交到苟正涛手里。 苟正涛拿了钱，直接揣进自个儿口袋，转身对林毅潇笑道：“兄弟，走，我们去赌场。” “请。” 林毅心里嗤之以鼻，这狗东西不当人啊，他不让张二拐找零，是看张二拐瘸了一条腿，生计不易，苟正涛可倒好，直接把找来的零钱揣进自己口袋。 赵大赌场。 林毅和苟正涛从赌场大门进来。 赌场内只有寥寥几人在玩。 老板赵大见林毅和苟正涛进来，顿时双眼放光，热情的喊道：“苟先生，又来玩。” “赵大，前几天手气不好，输了不少钱，今天我带了一位兄弟过来，他可是玩骰子的行家。”苟正涛狐假虎威的嚣张道。 “这位爷一表人才，一看就是高手。”赵大嘿嘿笑着，眼睛悄悄眨了眨，示意一切准备妥当。 “赵老板，我们赶时间，开始吧。”林毅道。 “好嘞，开始。” 赵大拿起骰子筒，噼里叭啦一顿狂摇，而后狠狠扣在赌桌上，喊道：“买大买小，押定离手。” 林毅拿出两百法币，押大。 苟正涛拿出十块法币，押小。 “开。” 赵大揭开骰子筒，喊道：“一二二，小。” 苟正涛眉开眼笑，心中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是小，应该多押点儿钱。 接下来。 林毅每次都押两百法币，输多赢少。 苟正涛倒是赢了点儿钱，乐的大笑不已。 林毅给赵大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二位，你们玩的太小，没啥意思，不如我们玩几把大的？” 林毅无所谓的说道：“行。” “可以。” 苟正涛赢了点儿钱，也想玩几把大的。 “开始下注。” 赵大拿着骰子筒噼里叭啦一通狂咬。 “我押三百，小。” “我也押三百，大。” 赵大掀开骰子筒，五六六，大赢。 苟正涛脸色顿时变成了猪肝色，这一把，直接输了手中一半钱。 “继续。” “三百，大。” “三百，小。” 苟正涛不信邪，继续押小。 啪。 骰子筒落桌。 赵大揭开筒盖，六六六，豹子。 苟正涛一张肥头大耳的面容，充满震惊和疑惑，怎么可能是豹子？ “你出千。” 苟正涛一气之下，指着赵大。 “老苟，说话要讲证据，你说老子出千，哪只眼睛看见的？”赵大怒道。 “你……我……你就是出千了。”苟正涛也说不出赵大是怎么出千的，但是他敢断定，赵大定是出千作弊了。 “玩不起就别玩，输了三瓜两枣，就诬陷老子出千。”赵大鄙视道。 “谁输不起？” 苟正涛转身对林毅道：“兄弟，你是不是也看见他出千了？” “老哥，刚才没看清。”林毅小声道。 苟正涛皱了皱眉，道：“算了，不玩了。” “老哥，再玩几把，我有钱。”林毅从口袋掏出五百法币，塞到苟正涛手里，让他继续玩。 苟正涛有了钱，自然不会离场，玩赌的人通常都有一个毛病，输了想着会翻本，越输越想翻本……。 苟正涛就是这样，拿了林毅的五百法币，又押了一阵子，输多赢少，五百法币很快败光。 “我也没钱了。” 林毅耸了耸肩，表示他输完了。 “那咱撤吧，今天点子背，明天再玩。”苟正涛道。 “不急，我今天出门急，没有带太多钱，先问赌场借一些，能翻本固然好，若是翻不了本，明天再给他还上。”林毅道。 “赌场的钱都是高利贷。”苟正涛小声道。 “老哥不要怕，我家有点儿积蓄，这点儿小钱算不得什么。”林毅风轻云淡的笑道。 “老板，给我们两拿四千块钱的筹码，明天给你还上。”林毅道。 “行，不过得立字据，利息可以给你们少算一些。”赵大一口答应。 赌场给拿了四千块法币，一人两千块法币。 苟正涛不想借高利贷，林毅说他明天会拿钱过来，苟正涛若是担心还不上赌场的钱，他可以替其归还赌债。 有了林毅的保证，苟正涛半推半就的写下借贷字据。 两人拿着借的高利贷钱，在赌场又是一顿挥霍，直到中午一点，借来的赌资，输的一干二净。 苟正涛输红了眼，又向赌场借了三千法币。 赌博这玩意儿，最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倘若意志不坚定，很容易陷入狂赌的恶性循环中。 而苟正涛就是那种意志力不坚定的人，输了之后，想着翻本，结果越输越多，窟窿越来越大。 第十七章 我不想当英雄 下午三点。 林毅和苟正涛从赌场走出来。 “妈的，真点背。”苟正涛愤愤不平的骂道。 “苟哥，明天我们继续，你借赌场的那点儿钱，我替你还。”林毅一副豪气云天的神情。 “多谢兄弟，等老哥时来运转，一定把钱给你还上。”苟正涛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点儿小钱算不得什么，我们兄弟玩的高兴就行。”林毅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苟正涛心想能结交这么一位豪爽兄弟，也是他人生一大幸事。 “兄弟，时间不早了，我得忙活去。” “苟哥慢走。” 林毅看着苟正涛的背影匆忙忙消失在街头，眼神渐渐冰冷，嘴角扬起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 他转身回到赌场。 赵大忙赔着笑脸：“爷，您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 林毅伸出手，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爷，这是您输的钱。” 赵大苦着一张脸，从怀里掏出五千法币，双手递过来。 林毅接过钱，从中抽了一张一百面额的法币，扔给赵大，道：“给你的辛苦费。” “事情办成了，给你一根小黄鱼作为犒赏。” “若是办砸，你这吃饭的家伙就得换个地方。” 赵大慌忙不跌的点头：“是，您放心，我一定把事给您办的漂漂亮亮。” 林毅拿着钱，转身从赌场出去。 赵大长长舒了一口气，特么的，这年头有枪才是草头王。 不过，林毅说事成之后，给他一根小黄鱼作为犒赏，倒也不错。 从赌场出来。 他挥手招来一辆黄包车，返回六国饭店。 黄包车行至闸北宝山路一带，与正在游行示威的学生队伍相遇。 游行队伍颇为壮观，密密麻麻的人群，人山人海，响亮的口号，振聋发聩。 游行队伍中不乏老人和妇孺，他们混在学生队伍中喊着口号。 林毅看着庞大的游行队伍，付了车费，让车夫返回去，毕竟游行队伍把道路都给堵死，黄包车过不去，他只能下车步行返回饭店。 “团结一致。” “枪口对外。” “打倒帝国主义。” “还我河山。” 嘹亮的口号声，在林毅耳畔此起彼伏，他明白学生游行的初衷，但上头那些人未必会理解。 忽然，游行示威队伍发生暴乱，一些穿黑色中山装的男子，拿着木棍，对手无寸铁的学生进行殴打。 紧接着，在游行队伍的两头，涌现出大批军警宪特，他们冲入游行队伍，大肆抓捕爱国学生。 场面彻底失控！ 到处都是打砸声，伴随着女学生的哭泣声。 林毅怔在当地，看着乱糟糟的场面，他有心帮助这些爱国学生，却深感力量渺小，以他个人之力，根本救不了这么多人。 而且，今天动手的是军警宪特四方，他们显然做足了准备，欲在宝山路将游行队伍一网打尽。 这时，一名便衣外勤抡起木棍，就要往女学生的头部砸去。 这要是一棍砸下去，女学生不死也会脑震荡。 林毅皱了皱眉，闪电般出手，一脚踹飞黑衣人，拉着女学生往外围跑。 外围的军警布置了一道人墙，凡是往外围冲的学生，统统被军警追捕。 林毅拉着女学生，趁乱从军警的包围圈中跑出去，拐入一条小巷中。 他见周围安全，便松开女学生，回头看了她一眼，圆圆的脸蛋，长长的睫毛，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樱桃小嘴，素面朝天，显得清纯十足。 可能是刚才的经历有些吓人，她圆圆的小脸蛋上涌过一抹劫后余生的喜悦。 “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也是我们游行队伍中的人？”女学生轻笑着问道。 “这里安全了，早些回家。” 林毅扔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对他而言，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一件小事罢了。 “你……？” 女学生毛茸茸的睫毛闪了闪，心想这人怎么那么奇怪，救了人连姓名也不留，想当无名英雄？ 林毅没想去当无名英雄，甚至，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当英雄，乱世中的英雄，往往都不会有好结局。 六国饭店。 1312房间。 林毅回到房间，看到床上叠放整齐的旗袍，地下放着一双高跟鞋。 他嘴角划过一抹苦笑，看来安靖江也在游行队伍中，就是不知他的小动作，是否引起她的注意。 当然，就算被发现，他也能解释得过去，他从赌场回来的途中，正好赶上军警抓捕游行学生，他顺手救下一名女学生，也情有可原。 直到下午。 安靖江才从外面回来。 不出林毅所料，她身上穿着学生裙，扎着马尾，神情有些低落。 “教官。” 林毅像往常一般与她打招呼。 安靖江轻轻点了下头，去卫生间洗漱，一会儿后，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 林毅知道她在里面洗澡，便主动从房间出去，毕竟男女有别，有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走廊上。 他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随意看着。 “林毅。”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他抬头一看，见是高文轩，便将报纸折起来，道：“你怎么来了？” “我有点儿事找安教官。” 高文轩扫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在走廊？” “哦，教官在洗澡，我就出来了。”林毅道。 “兄弟，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高文轩一脸的遗憾。 “少说屁话。” 林毅瞪了高文轩一眼，道：“找安教官什么事儿？” “今天军警宪特四个部门联合行动，抓了几百号爱国学生，上峰让我来请示一下安教官，这些学生怎么处理？” 高文轩实话实说，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机密。 “你在门口等会儿，安教官洗完澡你再进去。”林毅没有多问，因为他心里清楚，被抓捕的爱国学生，很快就会放出去。 毕竟全国民众抗战热情高涨，此时抓捕爱国学生，无疑会激起更大的民愤，上面也没那么傻，不可能与广大民众僵持。 “今晚有时间不？”高文轩笑道。 “干嘛？”林毅淡淡道。 “六国饭店今晚有舞会，我弄了三张票，给你一张。”高文轩从口袋拿出一张舞票，递给林毅。 “我对跳舞没兴趣。”林毅看了一眼舞票，摇头拒绝。 “今晚的舞会，可是聚集了上海滩的名流，像上海站的正副站长，警暑的暑长、还有市府的官员，上海滩的富商等等，你不去凑凑热闹？”高文轩笑道。 “有什么热闹可凑的。”林毅满脑子都是任务，对跳舞交际什么的兴致乏乏。 “得，看来我能省一张舞票。”高文轩把舞票揣回兜里。 第十八章 白吃白喝白睡 走廊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过了一会儿，安靖江主动把房门打开。 “教官。” 高文轩见到安靖江，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要多乖就有多乖。 “进来说。” 安靖江让高文轩进去说话。 “是。” 高文轩闪身进去。 “你也进来。”安靖江看了林毅一眼，让他也进去。 “是。” 林毅也跟着进了房间。 房间中，安靖江穿着睡袍，头发湿漉漉的，斜靠在沙发上。 高文轩忙从酒柜拿出酒，给安靖江倒了一杯红酒，小心翼翼的问道： “教官，今天我们抓了好几百学生，怎么处置？” “处座的意思是，值此动荡不安之际，对于游行示威的学生，可网开一面。” “只要他们写下悔过书，保证不在聚集闹事，就把他们给放了。” 安靖江端着红酒杯，微微抿了一口红酒，声音清冷无比。 “是。” 高文轩苦笑道：“这帮青年学生都很有志气，若是他们不写悔过书，该如何处置，请您示下。” “愚蠢，他们不写，你们还不会写？”安靖江冷喝道。 “是。” 高文轩一听安靖江发飙，忙低眉顺眼。 “还有事吗？”安靖江心情不好，看高文轩也不顺眼，语气冷淡。 “这是六国饭店的舞票，您若有时间，可以去跳支舞。” 高文轩把舞票放在茶几上，忙灰溜溜的走了。 安靖江看都没有看舞票，直接扔进垃圾桶。 “你那边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最多两三天，苟正涛和孟占平就能为我们所用。”林毅道。 “很好。” 安靖江点了下头，抿着红酒，慵懒的靠在沙发上。 林毅识趣的从房间出去，去走廊上看报纸。 …… …… 两日后。 风来院。 一名穿着浅蓝色旗袍的女子，踩着高跟鞋，揪着一名又瘦又高男子的耳朵。 “孟占平，老娘养你吃，养你喝，还陪你睡，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让你给老娘赎身，就这么难？” 被揪耳朵的男子大概三十岁左右，身高一米八，却瘦的像猴子一般。 此时，他弯着腰，任由女子揪着耳朵，恬不知耻的笑道：“宝贝儿，我这不是没钱吗，等我有了钱，一定给你赎身。” “没钱，没钱，你说来说去就这么一句，孟占平，你是不是爷们？” 小凤香一手插腰，一手拧着孟占平耳朵，把泼妇本质演绎的畅快淋漓。 “姑奶奶，我是真没钱，不然，我也不会赊账。” 孟占平心想他就是有钱，也不会给小凤香赎身，毕竟家里黄脸婆不好惹，再者言，像小凤香这种从事暗门子的头牌，花钱大手大脚，他可养活不起。 “没钱就去借，反正你今天一定要给姑奶奶赎身，否则，休想走出这个门。”小凤香似河东狮吼一般喝道。 “姑奶奶，你让我上哪儿去借钱？”孟占平眼睛滴溜溜乱转，看这情形，他是被小凤香给讹上了。 “我可以借钱给你，不过，你得立下字据。”老鸨适时站出来。 孟占平也不是愚蠢之辈。 他怎会不明白，老鸨和小凤香联合起来给他下套，目的是想从他身上大赚一笔，做她们的春秋大梦。 孟占平忽然一把推开小凤香，转身就往大门外面跑。 可他刚跑没几步，就被几个大汉给挡住去路。 “姓孟的，你不肯给小凤香赎身，那是她没从良的命，但是你在我这院子白吃白喝白睡好几天，咱们今天就把总账算一算。”老鸨也不是什么善茬，毕竟在社会底层讨生活，又岂是相与之辈。 “行，你算。” 孟占平知道自己今天不放点儿血，是走不出风来院大门了。 “你在我们院里住了三天，吃了六顿饭，喝了三壶酒，加上你之前赊欠的费用，一共是一千五百大洋。”老鸨大声道。 “一千五百大洋？” 孟占平惊的说不出话，老鸨这账怎么算的，喝几壶酒，吃几顿破饭，小凤香也不是金子做的，怎么就算出这么多钱？ “拿钱来，否则，我让人剁你五根手指头抵债。”老鸨大喝道。 “你……你纯粹是黑店。” 孟占平怒道：“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告诉日本人，让日本人收拾你们，别忘了，老子可是在伺候日本人，惹了他们，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一听此话。 老鸨和小凤香顿时一惊，日本人不好惹。 一时间，小凤香不禁打起了退堂鼓，真要是惹了日本人，这事就闹大发了。 这时，躲在暗中的林毅，朝小凤香招了招手，让她过来说话。 小凤香迟疑了一下，踩着高跟鞋来到厢房，神情欲言又止。 “你不必担心，他就是一个厨子，日本人不会为他出头的，再说，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林毅拿出一沓法币，蛊惑道：“事情办成，你拿着这些钱远走高飞，寻一户好人家嫁了，从此相夫教子，岂不更好。” 小凤香看着他手里厚厚都一沓法币，信念又坚定起来，正如林毅所说，事情办成之后，她完全可以拿钱跑路。 “我听你的。” 小凤香狠狠一跺脚，转身从厢房出去，大喊道：“别听他瞎说，日本人才不会给他出头。” “臭表子，你敢做局坑我，信不信我弄死你？”孟占平怒声咆哮道。 “姓孟的，你白吃白喝白睡好几天，今儿要是不把钱留下来，别怪我不讲情面。”小凤香不甘示弱的怼道。 “我若是有钱，怎会赊账？”孟占平道。 “看在我两做了几天夫妻的份上，今天可以不让你还钱，但是你得写下借据。”小凤香道。 “借据？” 孟占平考虑一番，写就写，大不了到时抵赖就是，只要从这里出去，一群臭表子又能拿他怎样。 “我写。” “笔墨伺候。” 老鸨挥手让小厮取来笔墨。 孟占平写了一份借据，签字画押，忙逃也似的从风来院出去。 “这笔钱若是讨了回来，可别少了我的那一份。”老鸨笑道。 “当然不会少了您那一份。”小凤香拿着借据，火急火燎的去了厢房。 第十九章 高利贷，利滚利滚 厢房中。 林毅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份借据，仔细看过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沓法币扔在桌上。 “这件事不许吐露半点风声，否则……。”林毅行事一向谨慎，为防止小凤香泄密，他从口袋拿出一颗子弹，立于桌面上。 “您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小凤香拿了钱，忙保证道。 林毅拿了借据，从厢房大步出去。 从风来院出来。 他没有急着去找孟占平催债。 而是去了一趟赵大赌场。 苟正涛这两天在赵大赌场欠了两万多法币，也是时候收网了。 来到赵大赌场。 他挥手把赵大招来，小声在他耳边吩咐几句。 “懂了，我这就带人去找他要债。”赵大嘿嘿笑道。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笑意，安靖江给了他七天时间策反苟正涛和孟占平，算算时间，今天才是第五天，剩下两天，足够他收网了。 晚上。 张氏弄堂。 一座二层阁楼。 赵大带着几名地痞流氓，踢开一间出租屋门。 苟正涛正在呼呼大睡，听到咣当一声响，忙从被窝中爬出来，睁眼一看，却是赵大带着人闯进来。 “赵大，你想干嘛？” 苟正涛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啪。 赵大上去就是一巴掌，抽的苟正涛眼前直冒金星。 “你狗日的，什么时候还钱？”赵大一脚踩着床板，居高临下的喝问道。 “赵老板，这两天手气背，等我时来运转，一定把钱还上，再说，我这不是刚打的借据，怎么着也得容我几天吧？”苟正涛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强涌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我的赌场周转不开了，你今天必须拿钱给我，否则，我就把你绑到日本人那里，管他们要钱。”赵大道。 “赵老板，您可千万别这么干，我就靠这份手艺养家糊口，要是让日本人知道我欠了赌债，一定会把我赶走的。”苟正涛吓了一跳，忙声泪俱下的求情。 “那就拿钱来。”赵大步步紧逼道。 “我……我没钱。”苟正涛道。 “没钱敢管我们借高利贷？”赵大喝道。 “我是没钱，但跟我一起去赌场的那人，他有钱，我和他交情不错，他一定会借给我钱的。”苟正涛道。 “来人，去把那位先生找来，就说苟正涛有难了，让他马上过来，否则，我就剁掉苟正涛的手指头。”赵大道。 “老大，我去。” 一名小流氓自告奋勇前去报信。 半个小时后。 林毅讪讪而来，他一进门，看到赵大揪着苟正涛的衣领，喊道：“赵老板，不就欠了你几个臭钱，至于欺负人吗？” “你来的正好，苟正涛说你有钱，你替他把钱还了。”赵大道。 “兄弟，救命啊。” 苟正涛一看到林毅，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道。 “老哥放心，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有事。”林毅拍着胸保证道。 “少说废话，他欠我们一万三千法币，你把钱还上，我现在就走。”赵大蛮横道。 “我……我手头一时没有这么多钱，不过，我这里有三千法币，你们先拿上，剩下的一万法币，再容我几天，我一定想办法给你们凑齐。”林毅从口袋拿出三千法币，交给赵大。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再宽容他几天，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一万块钱法币，一天的利息是两千块。” 赵大拿了钱，扔下这么一句话，带着手下小流氓走了。 “兄弟，今天多谢你帮我解围。”苟正涛忙向林毅道谢。 “老哥这是哪里话，我手头实在有些紧，否则，剩下的一万块法币，我就替你还了。”林毅道。 “唉……，接下来可咋办，一天两千块的利息。”苟正涛唉声叹气，满脸忧愁。 “老哥，你再想想办法，利滚利滚利，照这么滚下去，你就是砸锅卖铁也还不上。”林毅道。 “兄弟，你主意多，帮我出出主意，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去？”苟正涛急声道。 “我也没什么好主意，走一步看一步。”林毅心里冷笑，苟正涛这只鱼算是钓上来了。 苟正涛听林毅也没办法，不由大为着急。 “老哥，看你着急用钱的份上，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做？”林毅道。 “什么办法？”苟正涛忙道。 “日本人可是富得流油，你趁他们不注意，随便偷一两件宝贝出来，还上赌债绰绰有余。”林毅故意这般说道，因为他知道苟正涛胆小如鼠，绝不敢偷日本人。 “不行。” 苟正涛忙摇头：“我就是一厨子，根本进不去日本人的住所。” “那就没办法了。” 林毅耸耸肩，表示他没辙了。 “你再帮我想想其他办法。”苟正涛道。 “要想还清赌债，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偷日本人的宝贝，毕竟你给日本人做饭，对他们家肯定熟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老哥肯定比我更明白。”林毅道。 “不行不行，日本人盘查的十分严格，若是被他们抓住，我会没命的。”苟正涛还是摇头。 “我有一个办法，请一名江洋大盗，让他潜入日本人的府上，你和他里应外合，偷偷把日本人的宝贝偷出来，这样一来，日本人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林毅循循善诱道。 “请江洋大盗？” 苟正涛皱着眉头，仔细思索起来。 林毅没有打扰他，他相信以苟正涛现在的处境，为了还清赌债，他会选择赌一把的。 半晌后，苟正涛狠狠拍了一下手掌，道：“干了，拼一把。” “我认识一名江湖朋友，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我和他联系一下，看他愿不愿意潜入日本人家中。”林毅道。 “兄弟，这件事拜托你了，若是事情能成，老哥一定重谢。”苟正涛道。 “老哥，以咱两的关系，不必这般见外。”林毅道。 “兄弟，此事一定要保密，日本人耳目众多，若是走漏消息，后果不堪设想。”苟正涛叮嘱道。 “此事重大，我断然不会泄露一丝一毫。”林毅道。 第二十章 优秀的你，我看好 晚上。 十点左右。 六国饭店。 1312房。 林毅从外面回来。 房间中。 安靖江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支笔，在纸上画出一栋栋建筑，每栋建筑上标注了具体的用途，比如卧室、厢房、伙房、书房等等。 林毅进门之后，把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缓步来到茶几前，看着她在草图上画来画去。 作为一名特工，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明白安靖江是在做什么。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丝毫动作，静静看着她画图。 不得不说，安靖江的绘图作业相当完美，只是一会儿，就把一座大院子的建筑画出来，院墙高几尺，长几丈，标注的一清二楚。 “还有两天。” 安靖江放下笔，头也不抬的说道。 “卑职不会辜负教官的期望。”林毅神情风轻云淡，好似信心十足。 “在特训班活下来的十人中，我是最看好你的，知道为什么吗？”安靖江清冷的声音响起。 林毅暗暗皱眉，貌似这是安靖江第一次跟他说这种话。 “卑职不知。” “你的心性、自制力、反应能力，比一些老牌特工都优秀，有时候，就连我都佩服你。”安靖江清冷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欣赏。 “教官谬赞，卑职愧不敢当。”林毅神情没有丝毫自得，安靖江的某些话，他已有免疫力。 “这么一个优秀的你，应该有一个施展才华的地方。”安靖江清声道。 “军情处人才济济，卑职算不上优秀。”林毅道。 安靖江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窗前，缓缓拉开窗帘，俯视着十里洋场的霓虹彩灯，道：“上海站行动科缺一名副科长，等这次行动结束，我会在处座面前举荐你。” “谢教官栽培，但卑职更想留在总部。”林毅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拒绝了她的好意。 “不考虑一下？” 安靖江柳眉轻挑，她让林毅去上海站行动科当副科长，其实是想在上海站安插一名信得过的人，以便她继续留在上海执行任务，但林毅若是没有这方面意愿，她也不强求。 “谢谢教官，不考虑了。”林毅对自己的晋升之路，已有规划。 安靖江轻轻点了一下头，道：“三日后，行动。” “是。” 林毅没有丝毫意外，这两天，他明显感觉到安靖江似乎还有其他事在忙。 当然，军情处的规矩他是知道的，不该问的坚决不问。 …… …… 两日后。 傍晚。 夜幕悄然降临。 万家灯火璀璨。 一条弄堂里，林毅和苟正涛聚在房间中，磕着花生，喝着小酒。 “老弟，那江洋大盗靠谱不？”苟正涛小声问道。 林毅微微一笑，前天他在街上花了两块大洋，雇了一名老叫花子，给其置了一身行头，假扮江洋大盗袁三爷，把苟正涛一通唬。 “袁三爷在道上威名赫赫，有他出马，此事必成。” “不过，老哥你可不能失手，否则，袁三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的徒子徒孙不会饶了你。” 苟正涛忙压低声音道：“田中先生今天特意吩咐，明儿下午吃辣子鸡、红烧蹄髈、清蒸鲈鱼。” “我把药藏在了蔬菜里，明天菜做出来，趁孟占平不注意，把药悄悄放到菜里，神不知鬼不觉。” 闻言。 林毅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得手之后，迅速到三号码头等我，我会带着袁前辈去找你。” “嗯，给日本人做了这么多年饭，我也做够了，干了这一票，拿钱回老家，置几亩薄田，与老娘好好过日子。”苟正涛一边喝酒，一边说着以后的规划。 “有了这笔钱，老哥后半辈子定能衣食无忧。”林毅道。 “来，兄弟，走一个。”苟正涛想到明天他就能还上赌债，带着巨资离开上海，心中不由大为畅快。 “走一个。” 林毅与他碰了一下酒碗，一口闷完，道：“老哥，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儿事，明天见。” “明天见。” 苟正涛把林毅送出房间，返回继续喝酒。 外面。 林毅挥手招来一辆黄包车，前往虹口附近的一条巷子。 苟正涛这边搞定了，孟占平那边也得再叮嘱一番，毕竟明天的行动干系重大，不容丝毫闪失。 一座平民屋。 林毅脚下轻轻一点，借着围墙的力道，翻墙而入。 他来到正中间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片刻后，孟占平打开房门，忙请林毅进去。 “爷，您来了。”孟占平忙给林毅倒茶。 林毅坐下之后，看了孟占平一眼，昨天他让赵大带着青帮的小混混，拿着孟占平给凤来院立的借据，上门讨债，一番恐吓，孟占平乖乖就范，答应给林毅做事。 林毅也没有为难他，只是让他暗中盯着苟正涛，尤其是观察苟正涛有没有和日本人私下接触。 苟正涛胆小如鼠，他担心其偷偷向田中佐太郎泄密，故而安排孟占平盯梢。 “可有发现？”林毅坐下之后，淡淡问道。 “苟正涛没有和日本人说过一句话，不过，他今天的行为有些奇怪，以往他总是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今天却破天荒的洗菜择菜。”孟占平道。 “继续盯着苟正涛，若发现他与日本人秘密接触，将此物从后厨扔出墙外。”林毅拿出两个木核桃，交给孟占平。 “是。” 孟占平小心翼翼的接过核桃，道：“我帮您办了这件事，借据……？” “事情办完，借据自会还给你。”林毅道。 “是。” 孟占平忙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明天下午，去三号码头等我。”林毅微微沉思一番，这般安排道。 “去码头？”孟占平神情有些疑惑。 “你只管照做就是。”林毅道。 “是。” 孟占平也不敢多问，毕竟林毅手里有他立的字据。 接着，林毅又交代他一些细节，转身离开。 第二十一章 行动成功，大功告成 六国饭店。 安靖江穿了一件白大褂，戴着白色手套，手中拿着一个针管，似是在做什么试验。 林毅推开房门进来，见她在忙，也就没有出声打扰她。 过了一会儿，安靖江忙完手中事，道：“那两个人怎么样？” “苟正涛负责往田中佐太郎饭菜投放泻药，孟占平负责监视苟正涛，若发现苟正涛与日本人秘密接触，他会从后厨扔出核桃示警。” 林毅继续道：“田中佐太郎是黑龙会的高层，他的死必然会引起日本军方的注意，为了避免日本人查到我们头上，卑职私自做主，让苟正涛和孟占平明天下午去三号码头，卑职会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离开上海滩，这样一来，等于掐断所有线索，日本人就是想查，也是无从查起。” “田中佐太郎刚死，给他做饭的两名厨子便销声匿迹，日本人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安靖江一双美眸划过一抹森冷的杀机。 “苟正涛和孟占平并不知道卑职的身份，日本人就算查下去，也只会是一无所获。”林毅暗暗皱眉，看安靖江的表情，似乎是对苟正涛和孟占平产生了杀机。 “但愿如此。” 安靖江清声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你负责接应我。” “是。” 林毅点了下头，把被子铺在地板上，倒在地铺上休息。 次日。 清晨。 林毅和安靖江在饭店大厅用过早餐。 回到房间，两人开始为今天的行动做准备。 此次行动，由安靖江执行，林毅负责接应和掩护。 为此，安靖江给他准备了两把手枪，四十发子弹，还有两颗香瓜手雷，一辆未悬挂车牌的车子。 安靖江今天的行动打扮，让林毅眼前一亮，一条略显宽松的黑色背带裤，长筒皮靴，针织毛衣，黑色风衣，戴了一顶黑色礼帽。 她这身打扮，若是不看脸的话，倒有几分清秀小生的扮相。 毕竟安靖江是东北人，一米七的身高，腿长腰细。 一切就绪。 两人从饭店出来，径直上了一辆未悬挂车牌的黑色轿车。 这辆车是高文轩从黑市淘来的，即便是被日本人发现，也查不出什么。 上了车，林毅发动车子，往虹口一带驶去。 车上，安靖江把玩着一把匕首，甜美的长相，似是在沉思什么。 “田中佐太郎的住所，守卫大概有七八人，全是黑龙会的高手，若是我不慎被围，你不用救我，自行离去。” 听她的话。 似乎对这次行动没有多少信心。 “教官若是信得过卑职，不如由卑职潜入田中佐太郎住所，对其执行密裁。” 林毅主动请缨，这些天，他看安靖江研究田中佐太郎住所的建筑，对地形已是了然于心。 “不行。” 安靖江一口回绝。 此次行动乃是处座亲自交代下来的，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虽然林毅各方面成绩都不错，但缺乏行动方面的经验。 一会儿后。 车子来到虹口万安路附近停下。 从前方直行两百米，有一座大院子，便是田中佐太郎的住所。 林毅看了一眼腕表，这会儿是中午一点，按时间估算，田中佐太郎下午四点用餐，十分钟的药效发作时间，行动的时间大概在四点十分以后。 也就是说，距离行动时间还有三小时。 “卑职去附近走一走。” 林毅向安靖江说了一声，从车里出来，在附近转悠。 借着转悠的工夫，他把万安路的地形大致了解一遍，又把附近的制高点、容易藏身之地，全部记在脑海中。 接着，他又围着田中佐太郎的住所转了一圈，其住所的围墙大概两米高，以他的身手，可以轻松翻墙进去。 他顺着院墙来到厨房后面。 他与苟正涛约定，事成之后，扔一根红萝卜出来，届时他就知道得手了。 反之，若是孟占平扔出核桃，则代表行动取消。 他在附近溜达了一圈，在街上买了一袋糖炒栗子，返回车上。 “教官，吃几颗栗子，补充点儿体力。”林毅神情依如往常那般镇定自若，看不出有丝毫紧张。 安靖江取了一颗栗子，慢慢剥皮，小口吃着。 下午。 四点。 林毅和安靖江来到厨房后面的围墙下，等着里面传出信号。 大概十几分钟后，半截红萝卜从里面扔出来，砸在围墙下面。 林毅看了安靖江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记住我的话，若我被围，你迅速撤离。” 安靖江扔下这句话，转身往前走了十几步，脚尖在围墙轻轻一点，翻墙而入。 林毅从口袋摸出一根烟，拿出火柴盒，从中抽出一根火柴，滋啦一声点燃，点燃香烟，他狠狠吸了一口。 以安靖江的身手，只要不是被埋伏，她一定能安然无恙的出来。 林毅站在墙角下，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大概六七分钟后。 忽然，墙上窜出一道黑影，轻轻落地。 正是安靖江，她迈着一双大长腿，迅速跑过来，声音急切：“快走。” 林毅也不迟疑，直接跟着安靖江迅速离开此地。 几分钟后，两人回到车上。 安靖江羊脂般的白玉脸蛋，闪烁着劫后余生的丝丝喜悦。 看她的表情，林毅就知道事情成了。 “实话告诉你，今天的行动，我安排了两个备用方案，结果一个备用方案也没用上。” 安靖江亲手将特制毒药注入田中佐太郎头部，心情大好。 “若是卑职没有猜错，教官在医院安排了我们的人。”林毅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没错，本来我是想假扮成医生，借机将毒药注入田中佐太郎身体，后来考虑到这个方案，可能存在一定的漏洞，便给否决了。”安靖江清声道。 林毅也不多问，此次行动，他主要负责接应，至于行动的具体细节，他不便过问太多。 当然，以他的睿智，有些细节早已推敲出来。 “教官，我们去一趟三号码头。”林毅道。 “嗯。” 安靖江轻轻点了下头。 第二十二章 安靖江，不要心慈手软 一个时辰后。 三号码头。 一座废弃的工厂门口。 苟正涛穿的严严实实，围巾遮面，手里提着一个木箱子，神情微微有些焦急。 他可以确认，林毅找的那个江洋大盗。，把事办成了。 因为他亲眼看到，那个穿黑衣服的人，从田中佐太郎房间窗户翻进去。 一想到他将发一大笔横财，苟正涛满脸都是激动和兴奋。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在工厂门口停下。 林毅从车里下来，他直接走到苟正涛面前，从口袋拿出一沓法币，扔到他手里。 “拿着钱赶紧走人，再晚就走不了了。” “这么点儿钱？” 苟正涛看着手里的一万法币，顿时不高兴了，在他想来，那江洋大盗潜入田中佐太郎房间，肯定盗取了不少好东西。 “赶紧滚。” 林毅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他能给其一万块法币，已是仁至义尽。 “你们从田中佐太郎的房间偷了多少宝贝，给一万块法币就想把我打发，打发叫花子呢？”苟正涛一脸不忿，仿佛自己吃了多大亏似的。 “再不滚，被日本人抓到，你这条命就没了。”林毅冷声道。 “我要是被日本人抓住，你和那个姓袁的江洋大盗也跑不了。”苟正涛冷哼一声，话中暗含威胁之意。 林毅眼神中迸发出一抹杀机，他给苟正涛一条生路，乃是看在他为这次行动提供了便利，不代表他就心慈手软。 这时。 安靖江从车中下来，来到林毅身边，清声道：“这种人留不得，干掉他，尸体扔到江里喂鱼。” “我……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潜入田中佐太郎房间的江洋大盗。”苟正涛忙叫喊道。 此话一出。 安靖江毫不犹豫的举起手枪。 砰。 子弹如旋风一般射入苟正涛脑门，溅起一抹血花。 林毅看着苟正涛倒下去，心中没有任何的怜悯，他给了苟正涛活下去的机会，是他自己作死。 “记住，一些不该留的人，不要有任何的心慈手软。”安靖江收了枪，转身返回车上。 林毅从仓库中找了一条麻袋，把苟正涛尸体装入麻袋中，拖到江边扔下去。 返回废弃仓库。 他点了一根烟，等着孟占平到来。 过了好一会儿，黄昏将至，也未见孟占平来此地。 林毅吐了一口烟圈，难不成孟占平对他产生了怀疑？ 还是日本人发觉不对劲，抢先控制了孟占平？ 片刻后，林毅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孟占平提着一口箱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你去哪儿了？”林毅紧盯着孟占平，眼神似幽灵一般。 “我……我回家收拾了一下东西。”孟占平眼神有些躲闪不定，其实他从田中佐太郎家里出来，没有回家，而是去找一名老相好，温存了一番，这才误了时间。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离开上海吗？”林毅道。 “你让我暗中监视苟正涛，我发现他偷偷给田中佐太郎饭菜下药，我猜你肯定是在谋划什么？”孟占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谋划什么？”林毅道。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只要把借据给我，再给我两万块法币的路费，我远走高飞，以后绝不在上海滩出现。”孟占平狮子大开口。 “我要是不给呢？”林毅冷笑道。 “那你也别怪我，我把苟正涛下药的事告诉日本人，他们一定会给我赏钱。” 孟占平也豁出去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林毅要是不肯给钱，他就找日本人去要。 林毅清秀的面容划过一抹寒意，手臂举起，黑洞洞枪口正对孟占平脑门。 “下辈子再去找日本人领赏钱。” 言毕。 他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孟占平脑门上出现一个拇指粗的血洞，血水咕咚咕咚往外冒。 林毅又找来一个废弃的麻袋，把孟占平尸体装入袋子，丢入江中。 忙完这些。 他返回车上，发动车子，前往六国饭店。 “亲手杀人的感觉怎么样？”安靖江问道。 “没什么感觉。”林毅实话实说。 “往后你会喜欢上杀人的感觉。”安靖江性感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毅不知可否的笑了一下，在安靖江这些老牌特工眼里，杀人是再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在他眼里，只有汉奸和日本人该杀。 他杀孟占平，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姓孟的威胁他，要去向日本人揭发他领赏，此等没有民族气节的小人，纯属该杀。 “任务完成，你回南京述职，我会向处座上报你在此次行动中的功劳，另外，何科长也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位子。”安靖江清声道。 “谢教官。”林毅暗暗舒了一口气，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能为这个时代做点儿什么。 六国饭店。 林毅和安靖江回到房间。 两人非常有默契，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各自收拾衣物。 一会儿后。 安靖江收拾停当，清声道：“我们去舞厅喝一杯，就当是为此次行动庆功。” 林毅点了下头，表示一切听她安排。 几分钟后，两人从房间出来。 外面，高文轩一身西装，系着领带，梳了一个大背头，油光哇亮。 “教官，下面我都安排好了，今晚上不醉不归。”高文轩略带讨好的说道。 安靖江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迈着修长的大腿，踩着高跟鞋往电梯方向过去。 高文轩故意落后几步，与林毅并排而行。 “教官这是怎么了？” “看你烦。” 林毅笑着打趣道。 “瞎扯，我为教官鞍前马后这么多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教官才不会看我烦。”高文轩皱了皱眉，暗想难道是他表现太过，让教官误解了？ “任务结束，我明天就回南京。”林毅道。 “明天我约老曹出来，一起给你践行。”高文轩道。 老曹全名曹孟孔，与林毅、高文轩是特训班同窗，此人在上海站情报科任副组长，据说情报业务相当强悍。 “行。” 林毅没有拒绝高文轩的好意，毕竟在军情处混，不能少了交际。 第二十三章 回来述职，委任晋升 一小会后。 安靖江和林毅、高文轩三人来到一楼舞厅。 舞厅中。 灯光璀璨，悠扬的爵士音乐，旗袍高跟，西装革履，在彩光交错下扭着肢体，享受着纸醉金迷带来的满足感。 林毅三人来到卡座，要了三瓶威士忌，各自端起酒杯碰了一下。 “安小姐，可否请您跳支舞？”高文轩非常绅士的邀请道。 “滚。” 安靖江狠狠瞪了高文轩一眼，后者讨了一个没趣，神色微微有些尴尬的回到座位上。 林毅心里暗笑，高文轩脑子被门夹的不轻，他请谁跳舞不好，非得邀请安靖江跳舞。 “那边有舞女，你们两想跳舞，找她们跳去。”安靖江道。 林毅端着威士忌，慢慢品着。 高文轩也品着威士忌，眼神却在舞厅中的女性身上打量着，显然是在寻找猎物。 一小会儿后，他找到了一名猎物，是一名外国妞，金发碧眼，长腿细腰，看上去挺漂亮。 “失陪。” 高文轩起身向那外国妞走过去，把绅士派头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不去？”安靖江侧目看了林毅一眼。 “我对跳舞没兴趣。”林毅淡淡道，此时的他，内心在感叹，几个月以后，一场亡国灭种的战争就要爆发，而舞池中的这些人却全然无知，沉浸在十里洋场的温柔乡中不能自拔。 “来，我们跳一支。”安靖江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苦涩，他刚说自己对跳舞没兴趣，安靖江后脚就邀他跳舞。 当然，对于教官的邀请，他是不能拒绝的。 他站起来，伸出手掌，与安靖江联袂步入舞池。 …… …… 次日。 下午。 自上海北站开往南京的火车上。 一名穿黑色大衣的俊雅青年，坐在靠窗位置，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眸，泛着一丝丝酒意。 昨晚和安靖江、高文轩他们喝酒跳舞到凌晨，回去倒头就睡。 他隐约记得，昨晚喝的有点儿多，貌似是在床上睡的。 当然，他哪怕是睡着，也秉承君子之风，楚河汉界，不曾逾越。 今天一早，安靖江就拎着箱子走了，走之前，她给了林毅一笔钱，让他回到南京上下打点一番。 林毅领了安靖江这份人情，将来若有机会，他会还上这份人情的。 至于安靖江的去向，林毅猜测她应该是留在了上海，执行其他任务。 今天上午，他和高文轩、曹孟孔在金陵饭店喝了几瓶酒，叙了一下同窗之谊，聊了聊军情处内部的事。 此番上海之行，让他受益良多，获益匪浅。 当然，最主要的是密裁田中佐太郎的行动，让他在军情处高层那里挂了号，再加上有安靖江的举荐，他在军情处的前途一片光明。 这段时间，他对军情处渐渐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军情处是一个特权部门，直接向委座负责，堪比明朝的锦衣卫。 这只是表面现象，真正的军情处，用阎王殿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显赫名流，但凡被军情处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哪怕是军中的实权将领，提到军情处，也会忌惮不一。 要知道，军情处不仅负责搜集情报，也负责纠察军中风纪。 有位中央军的少将师长，自诩背景强硬，三番两次挑衅军情处，结果被军情处的外勤人员打了冷枪，此事众所周知，但军方拿不出证据，最后不了了之。 军情处能嚣张跋扈到这般境地，主要还是得益于委座的大力支持。 毕竟军情处这些年替委座立下了汗马功劳，尤其是在策反陈济堂部空军的行动中，让委座对军情处的能力刮目相看，不仅编制扩大，经费更是让其他部门眼红不已。 加上军情处向来生财有道，比方收关税、走私违禁货物、军火交易、查获大案的油水等等。 一时间，军情处成了香饽饽，许多人打破脑袋都想钻进来，取一张护身符，顺便搞点儿小钱。 但军情处很少从外面招人，一般都是招录军校毕业生，或者警校毕业生，再不济也是有一技之长的人。 当然，军情处也在杭州等地办了培训班，专门培训情报人才。 南京车站。 晚上十一点多。 林毅提着箱子从车站出来。 冷风呼啸，寒意袭人。 他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挥手招来一辆人力车，直接返回军情处。 翌日。 清晨。 林毅穿着一身崭新的少尉军官服，前往行动二科科长办公室述职。 虽然他离开军情处只有八九天，但军情处规矩森严，在外执行任务回来的人员，必须第一时间去见上峰，汇述任务经过。 来到何科长办公室门口。 林毅整理了一下军容，敲响办公室门。 “进。” 何科长的声音隔着办公室门传出来。 林毅推开办公室门，英姿勃发的来到办公桌前，立正敬礼：“卑职林毅前来聆听长官教诲，请长官训示。” “你在沪的所作所为，安靖江已来电向我陈述，她在电话中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是一名难得的人才。”何科长笑眯眯的道。 “安长官谬赞，卑职惭愧至极。”林毅谦虚道。 何科长笑道：“年轻人不必妄自菲薄，安靖江是我的老朋友，她可是很少夸赞人的，你能得到她的赞誉，必有过人之处。” “卑职哪有什么过人之处，以后还要请长官多多关照。”林毅虽然不屑于拍马溜须，但在军情处混，一些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何科长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笑道：“你在上海的行动中，表现英勇，冷静稳重，为处里立下大功。” “经我和苏副科长的商议，决定调你到三组任副组长，兼三组三队的队长。” “经处座批准，晋升你为陆军中尉。” “因此次行动属于绝密，不能公开为你授衔。” “由我代替处座，授予你陆军中尉军衔，并宣读军情处的委任状。” 林毅神情从容淡定，心中涌过一丝小小的欣喜，他跟着安靖江去了一趟沪上，白捡了一个大功，还被晋升为陆军中尉衔，行动组的副组长兼行动队长。 “谢长官。” “望你不负厚望，以公为先，勤勉尽责。” 何科长从抽屉拿出军衔，亲手为林毅换上。 接着，他又把委任状交到林毅手里，至于委任状上的内容，他就不念了，反正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言辞。 “卑职一定不负长官厚望，精忠报国，忧国奉公。”林毅佩戴上陆军中尉衔，再次立正敬礼。 “坐下说话。” 何科长示意林毅坐下。 “是。” 林毅脱下军帽，昂首挺胸坐下。 “三组是我们行动二科的精锐，破获过多起谍报案件，多次受到处座的表彰和嘉奖。” “三组组长刘海博，陆军士官学校第八期毕业，是一个行动经验丰富的人才，在他的带领下，三组在谍报案件中屡立功勋。” “你去给他当副手，一定要虚心学习。” “是，卑职定当虚心向刘组长请教。”林毅正声道。 接着，何科长又叮嘱他一些事，挥手打发他去一组报道。 行动二科的三组，人员编制多，补贴多，立功受奖的机会也多，油水也甚是丰厚。 最为关键的是，行动三组可以接触到谍报案件，不像行动一组，属于坐冷板凳的。 第二十四章 时局纷乱，新官上任 行动三组。。 办公区在二楼左侧。 因为一组人员多，办的都是大案要案，办公区面积是一组的好几倍，下面的行动队长，有独立的小办公室。 林毅来到刘海博办公室门口。 他刚准备抬手敲门。 办公室门从里面打开。 一名身穿少尉军装的女军官从里面出来。 她大概也就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挑，长相艳美，一双大长腿笔直匀称，长筒皮鞋更显干练。 她也看到了林毅，微微一点头，错身而过。 林毅回头看了这位少尉女军官一眼，据他所知，行动科很少有女军官，毕竟干行动抓捕这事儿，不是女性的特长。 咚咚。 他从女军官的背影上收回视线，敲响组长刘海博办公室门。 “进。” 一道刚猛有力的声音传出来。 林毅推开办公室门走进去。 办公桌前，坐着一名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穿着上尉军官服，长相一般，黝黑的皮肤像锅盔一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彻人心。 “卑职林毅，奉命前来报道。”林毅正声道。 刘海博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陆军士官学校第十期？” “是。”林毅正声道。 “不错。” 刘海博仔细打量了林毅几眼，清秀不失刚毅，一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像大海一般深不见底。 “科长给我打了电话，让你担任三组的副组长兼第三行动队队长。” “我们三组主要负责谍情案件，平日里负责盯梢、监视、抓捕等任务，你是自己人，这些我就不一一介绍了。” “三组的日常琐事，由我来处理，你的任务是，带领第三行动队，配合情报科抓捕一切可疑份子。” 刘海博虽然不介意林毅当副组长，但一组的核心大权，还得掌握在他手中，所以，林毅这个副组长，只能是一种荣誉头衔。 “是。” 林毅初来乍到，自是不会和刘海博争权，毕竟整个三组的行动人员，都是刘海博一手带出来的，他在三组拥有绝对的威望。 刘海博见林毅没有意见，神情缓和几分，笑道：“你我都是陆军士官学校毕业，以后在工作上，当同心同德，砥砺前行。” “组长说的是，卑职一定全力配合。”林毅道。 刘海博见他这么上道，也就放下戒心，笑着邀请林毅坐下说话。 “现在时局不稳，形势混乱，各方牛鬼蛇神纷纷涌出来，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 “咱们三组深得长官们的器重，老弟上任之后，尽管放开手脚，大胆去干。” 林毅正声道：“卑职一切听组长吩咐。” 刘海博见他姿态放的很低，心中甚是满意，笑道：“三队的队长前几天调杭州警备司令部当情报科长，留下一大摊子事，由副队长李兆铭暂时处理。” “这个李兆铭虽不是军校毕业，却是一名老资格行动人员，经验丰富，本来三队队长这个位置，他是稳操胜券的，但上面突然调你来三队任队长。” 刘海博是在提醒林毅，让有所准备，毕竟他突然调至三队当队长，等于抢了李兆铭的位子，人家岂能让他称心如意。 “多谢组长提醒。” 林毅点了下头，刘海博能告诉他此事，显然是把他当自己人看，毕竟在军情处这地方，抱团取暖最正常不过，况且，他们都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身上贴着同样的标签。 刘海博提醒林毅的用意，便是让他承自己这份人情，他接着说道：“三队目前负责两起谍情案件。。” “第一起谍情案件，是由情报科主导，三队负责协助情报科监视可疑人员。” “第二起谍情案件，是抓捕一名嫌犯，此人化名常明，其真实身份是一名日谍，三队在抓捕他的时候，被他逃脱，目前下落不明。” 林毅听了刘海博的介绍，心里明白，这两起案件是他接下来的重点任务。 “不过，你也不用感觉到压力大，咱们行动人员，说到底是配合他们情报人员执行任务，查不出间谍，与我们关系不大。”刘海博担心林毅压力过大，笑着开导道。 “是。”林毅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聊了一会儿。 刘海博亲自送林毅去行动三队上任。 对于三组三队，林毅并不陌生，毕竟他来军情处也有一段时日，对各个行动队，有一定的了解。 在二楼走廊拐弯处，有一座宽敞的办公区，大约可以容纳二三十人同时办公。 办公区内静悄悄的，只有六七人忙着手头上的事，其他人应该是出任务去了。 刘海博带着林毅走进来，道：“都停一下。” 闻言。 办公区的人员忙停下手头事，立正站好。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上峰委任的副组长兼第三行动队队长，陆军中尉林毅。” 刘海博介绍过林毅，问道：“你们队其他人都干嘛去了？” “组长，李队……副队长带着兄弟们抓常明去了。”一名行动队员回道。 “抓常明？” 刘海博微微一怔，目中泛起一抹不快，这么大的事情，他身为组长，居然毫不知情，他李兆铭想干什么？ “组长，您若有事要忙，卑职和三队的兄弟们聊会儿。”林毅看出刘海博眼中的不快，淡淡说道。 “嗯，你和他们聊会儿，熟悉一下环境。”刘海博点了下头，大步离去。 林毅目送他离开办公区，便伸手拉来一把椅子坐下，看着刚才回话的队员。 “我刚来三队上任，有些事情不是很熟悉，你来讲解一下。” “是。” 这名队员忙把第三行动队的事情，大致给林毅介绍一遍。 第二十五章 周雪瑶，同窗礼物 好一会儿后。 林毅缓缓点了点头，有这名队员的介绍，他对第三行动队的人事，有了详细的了解。 副队长李兆铭，力行社时期的老人，擅长盯梢、监视、追捕，是一个行动好手。 其余队员，大部分是从军中抽调的骨干，有很强的军事素养，也有出身帮会的江湖中人，这些人通常都有一技之长，皆是溜门撬锁，飞檐走壁，盗窃等方面的行家。 “你们继续忙。” 林毅从椅子上起来，问道：“我的办公室在哪儿？” “队长……？”这名队员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说。”林毅剑眉一挑，沉声道。 “您的办公室在左边第二间，但……。”这名队员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但李副队长搬了进去，所以，那间办公室现在是李副队长在办公。”林毅冷声道。 “是的。”队员硬着头皮回道。 “你叫什么名字？”林毅扫了一眼回答他话的队员，问道。 “卑职孙连山。”队员忙道。 “孙连山，你给李副队长打个电话，就说我明天早上正式来三队上班，请他把所有行动人员集中起来，等候训示。” 林毅没有提办公室的事，若那个李副队长是聪明人，必然明白该怎么做。 “是。” 孙连山慌忙点头。 林毅转身从办公区出来，径直去了一组三队。 一组三队办公区。 依如往常那般。 大老远就听见他们吹牛扯淡。 林毅从办公区进来，所有人立即住口不言。 “副队长，您回来了。” “副队长出去一趟，领章上加了一颗星。” “恭喜副队长。” “副队长，您这些天去哪儿了？” “刚才牛进宝跟我们吹牛，说您带他去畅春楼住了一宿，真的假的？” 队员们尚不知林毅已被委任为第三行动组副组长，只当他外出执行任务回来，上峰表彰他的功劳，晋升一级。 林毅狠狠瞪了牛进宝一眼，这家伙满嘴跑火车，不过，他们这帮人整天靠吹牛聊天度日，他已经习惯了。 “副队长，我就是闲来无事，跟兄弟们吹吹牛，哪知道他们还当真了。”牛进宝尴尬的摸了摸脑门。 “你跟我出来一趟。”林毅道。 “是。” 牛进宝忙跟着林毅出来。 “你回宿舍把我的私人物品收拾一下，送到宿舍楼8号房间。”林毅吩咐道。 “您要换宿舍？” 牛进宝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副队长这是高升了，毕竟8号房间是单独宿舍，只有队长级别的长官才能入住。 林毅从口袋掏出几张法币，交给牛进宝，吩咐道：“上峰调我到三组三队任队长，以后不能和大家一起共事了，这些钱你拿着，在内部的百货店买些烟酒，给兄弟们一人一包烟，一瓶酒，就当是我的心意。” “这怎么使得，长官高升，应该是我们请您下馆子才是。”牛进宝忙推辞不要。 “你们兜里有多少钱，我不清楚？”林毅道。 牛进宝尴尬笑了笑，他们都是苏副科长从南昌行营带来的人，在派系林立的军情处，根本捞不到什么油水，日子过的十分清苦。 林毅拍了拍他肩膀，道：“虽然我不在队里了，但还在这座办公大楼里，兄弟们要是手头不宽裕，或者家里有困难，尽管来找我。” 林毅深知一个道理，要在军情处往上爬，不仅要打点好上峰，也要拉拢下面人，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他效力。 “谢谢长官，长官对兄弟们的好，我们铭记在心。”牛进宝忙道。 “去忙吧。” 林毅拍了拍他肩膀，转身走了。 牛进宝看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口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瞧人家林队长，来军情处也就个把月时间，已经是中尉行动队长，再看看他们，都熬好几年了，还是一名小小的准尉队员。 林毅从行动二科办公大楼出来，径直去了行动一科办公大楼。 虽然都是行动科，却不在一栋大楼办公。 他来到三楼一间办公室，推开办公室门进去。 办公桌前，李少东正在整理文件，见推门进来的是林毅，笑道：“恭喜林副队长高升林副组长。” “少东，以你我的关系，不用说这些话。”林毅走过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晚上一起喝几杯？”李少东笑道。 “算了，处里刚下禁酒令，我们还是不要顶风作案的好。”林毅道。 李少东知道他谨慎，便不再提喝酒的事，道：“刚上任就往我这里跑，什么事儿？” “听说李队长这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抓了许多日谍，连处座都对你赞不绝口，作为你的军校同窗好友，我想请教一下李队长，怎么才能抓住日谍？”林毅幽默笑道。 “你少来，别以为我不清楚你来干什么。”李少东笑道：“看在我们同窗好友的份上，我已经给你备好了礼物。” 言毕。 他把一张照片，还有一纸文件，交给林毅。 林毅拿过照片看了一眼，是一名女子，大概二十几岁，穿的倒是挺时髦，旗袍高跟，披着雪貂。 他放下照片，拿起文件看。 “周雪瑶，24岁，女，其父周昆，药材商人，半个月前，周雪瑶疑似与日商小泉正太郎见面，十天前晚上九点，周雪瑶参加舞会，与一名日籍神秘男子私下交谈十分钟……。” 林毅看过周雪瑶资料，皱眉道：“就这么点儿东西，怎么查？” “我们的人盯了她好几天，没什么重要发现，但凭我的直觉，这个女人有问题。”李少东表情严肃的说道。 “行，我查一下。”林毅点了下头。 “不过，我得提醒你，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周雪瑶舅舅是卫戍司令部的姚参谋长，若是让姚参座知道我们调查他外甥女，后果你是知道的。”李少东严肃道。 “嗯。” 林毅心里暗笑，李少东这家伙，他明明是不敢调查周雪瑶，却把这个烫手山芋当作礼物送给自己。 “希望我这份礼物，能让你坐稳行动队长的位子。”李少东笑道。 “谢了。” 林毅拿着照片和资料，向李少东道了声谢，转身从他办公室出去。 第二十六章 走马上任，下马威 次日。 清晨。 成群结队的麻雀叽叽喳喳叫着。 给军情处这座等级森严的院子，增添了几分气氛。 林毅穿着中尉军官服，皮鞋擦的锃光瓦亮，腰间的枪匣子，装着一支勃朗宁手枪。 他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来到第三行动队办公区。 办公区内，除了配合情报科执行任务的几名队员未到，其余人员全部到齐。 副队长李兆铭脸色铁青，拳头紧攥在一起，眼神中一片愤慨。 他对军情处忠心耿耿，一颗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可上峰是怎么对他的？ 前任队长调走之后，队长的位置应该由他来坐，上峰却安排一名有军校背景的年轻军官任队长。 上峰这种做法，令他彻底寒心。 当然，对于新到任的队长，他不仅充满怨恨，还打算给其一个下马威，最好将其赶走。 “你就是新来的林队长？”李兆铭双手插在兜里，神色不善的问道。 “是我。”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李兆铭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你就是李副队长？” “正是李某，听说林队长是军校毕业，枪法格斗都是一绝，不知可否请教一下？” 李兆铭可不蠢，他和林毅相比，最大的优势便是枪法和格斗，还有丰富的行动经验。 他要在林毅上任第一天，令其颜面扫地，威信大失，唯有如此，他才能把林毅从行动队排挤出去。 “当然可以。” 林毅冷笑不已，李兆铭自以为枪法出众，拳脚厉害，想压他一头，给他一个下马威。 殊不知，他也正有此意，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先烧副队长李兆铭。 “我有几句话，要和兄弟们交代一下，等交代完了，我们去外边切磋一下拳脚功夫。” 林毅俊逸清秀的面庞，涌荡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林队长有什么要交代的，抓紧点儿，一会儿我还要和兄弟们出任务。”李兆铭道。 “李副队长别着急，就几句话，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林毅扫向办公区的行动队员们，提声道：“兄弟们，鄙人林毅，奉上峰之命，就任第三行动队队长。” “今天是林某上任第一天，有三项规矩，请大家以后务必遵守。” “第一条，以后队里任何事情，首先上报林某，违者家法处置。” “第二条，以后大家在行动当中，一切听林某指挥，违者家法处置。” “第三条，以后队里的训练，由每天两小时，增加为每天四小时，若有人故意拖延不到，家法处置。” 林毅的三条规矩宣布下去。 所有队员都不约而同看向副队长李兆铭。 显然，林队长的三条规矩，其中两条都是在针对李副队长。 “林队长，现在是否可以出去切磋？” 李兆铭眼中的怨毒之色越来越浓，一个乳臭未干的军校生，刚上任就想骑在他脖子上拉屎撒尿，简直白日做梦。 “兄弟们，外面集合，林某给你们演练一下，什么是格斗。”林毅道。 “牛皮吹的倒是挺大，就怕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李兆铭冷哼一声，转身从办公区出去，他迫不及待要教训一顿林毅，让他知道，实力是拿拳头打出来的，而非嘴上吹出来的。 外面。 训练场上。 行动队二十多号人，站成两排，一个个紧盯着场中的林毅和李兆铭。 在他们看来，新来的队长惨了，虽然军校毕业的军官，手里都有两下子，但和行动经验丰富的李副队长相比，差距一目了然。 此刻。 李兆铭神色极具轻蔑的道：“林队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别一会儿被我打成猪头，哭着喊着去找上峰告状。” “这话留给你自己。”林毅淡淡道。 “看在你今天刚上任的份上，我让你先出手。”李兆铭冷笑道。 “如果我出手，你连还手的机会都不会有。”林毅表情认真的说道。 “但愿林队长吹牛的功夫，能和你的身手一样厉害。”李兆铭冷嘲热讽道。 忽然。 林毅动了。 他脚下狠狠一点，身子如残影一般，直扑李兆铭。 穿越到民国，他身体各项机能，都是正常人的两倍，尤其是速度，快如闪电。 李兆铭猛然觉得不对劲，本能的往后一闪。 紧跟着，面门上刮来一股破风声，他想也不想的就地倒下去，在地上来了一个驴打滚。 这时，林毅身如残影一般跃起，一脚踹在李兆铭肚子上，后者闷哼一声，倒飞出好几米远。 但他并未就此收手，双腿疾奔过去，又是一脚踢出，李兆铭又是一声惨叫，整个人又一次倒飞出去。 此刻。 行动队员们看的瞠目结舌。 李副队长身手那么强，居然被新来的林队长当球一般踢。 真是人不可貌相，以为他是个军校毕业的公子哥，谁成想，竟是一个狠人。 林毅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把副队长李兆铭干翻在地上，若是下杀手，他有把握在三五秒内，让李兆铭变成一具尸体。 当然，李兆铭不是敌人，他没必要下死手。 他只希望李兆铭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夹起尾巴做人，少惹他。 “你们两个去把李副队长扶起来。”林毅指着两名行动队员吩咐道。 “是。” 两名队员忙跑过去，把李兆铭从地上扶起来。 李兆铭捂着火辣辣的胸膛口，面色狰狞扭曲。 刚才林毅出手太快，以至于他什么都没看清，就让对方给踹翻在地，简直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李副队长，给你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我们再比一下枪法。”林毅道。 “比枪法？” 李兆铭看了林毅一眼，不知道为何，心中竟涌过一抹恐惧。 “对，比枪法，不过我们不打靶子，我们两一人一颗子弹，站在五十米外，朝对方开枪，若被你打死，是我运气不济，若是你被我打死，也只能自认倒霉，不知道李副队长敢不敢比？” 林毅要立威，自是要选择最狠最简单的方式。 “互相射击？” 李兆铭眼中闪过一丝惊悸。 他下意识的以为，这是林毅为了除掉他，而设下的圈套，他绝不能上当。 毕竟人的命只有一条。 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但他又不好当着所有队员的面认输，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李副队长，你是怂了吗？”林毅玩味的笑道。 第二十七章 少尉女军官，宫雪 李兆铭心想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母要养活，绝不能和林毅赌命。 就算他能赌赢，上峰那一关也过不去。 这时，李兆铭脑海中灵光一闪，双眼一翻，当场晕过去。 林毅心里冷笑，李兆铭的那点儿小把戏，他看的一清二楚，不敢赌命，便假装晕过去，算他有点儿脑子。 “你们两个送李副队长去医务室。” “其他人就地解散，回办公室。” 林毅当即吩咐下去，返回办公大楼，毕竟现在是三九寒冬，站在外面纯粹是找罪受。 他来到属于自己的队长办公室。 办公室内放着李兆铭的衣服、本子、鞋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孙连山。” 林毅在门口喊了一声。 片刻后。 孙连山急急忙忙跑进来，恭敬道：“队长有什么吩咐？” “把李副队长的东西全部扔出去，把办公室重新擦洗一遍，再点一根香，把屋里的味道熏一熏。”林毅吩咐道。 “是，队长。” 孙连山慌忙不迭的把李兆铭东西搬出去，又拿着抹布，从头到尾擦了一遍，点了一根熏香。 一个小时后。 林毅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神情陷入沉思当中。 今天他拿李兆铭开刀立威，算是暂时站稳脚跟。 接下来，便是要进入正轨，以功勋换前途。 他查看了行动队的人事档案，从中抽调出四名下属，由他直接指挥。 陈平，帮会出身，擅长跟踪、监视、溜门撬锁。 严荣，原第一师上士，狙击手，精通枪械。 金涛，原南京警局刑讯手，擅长四十多道酷刑，据说其祖上是牢头儿，传下来不少前人发明的酷刑。 孙连山，原是武汉码头一名工人，与其他帮会火并，失手打死两人，被判死刑，有人看中了他，将他特招进军情处，擅长拳脚功夫、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林毅把这四人传到他办公室。 陈平、金涛、严荣、孙连山四人，挺直了腰杆，并排站好。 “从现在起，你们四个跟着我做事。”林毅道。 “是。” 四人都没意见，林毅是队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毕竟这位新队长是个狠人，三两下就把李副队长打的半死不活，他们可不想步李副队长的后尘。 林毅从口袋拿出一张黑白照片，在陈平眼前晃了几下，又拿出一份资料给他看。 陈平看完资料，道：“队长是让卑职去盯着她？” “我会上报组长，让他给你开一张假条，方便你出入大门，以后你的任务就是盯住她，记下她所有的一切。”林毅吩咐道。 “是。” 陈平忙道。 林毅扫过其他三人，道：“你们三个另有任务。” “是。” 三人神情恭敬道。 林毅刚上任，对行动队以往办过的案件，不是很熟悉，便让孙连山把近一年的行动卷宗，拿给他过目。 至于严荣和金涛，他们两负责训练行动队员，毕竟作为行动特工，必须要用过硬的身手，以及强大的心理素质。 一干琐事安排下去。 林毅坐在办公室中，阅览以前的案件卷宗。 在近一年当中，第三行动队协助情报科多次抓捕案犯，有谍情案件，也有命案等。 谍情案卷的记载，大部分都是行动经过，至于案件的结果，则不在记录当中。 毕竟行动队的主要职能是抓捕、监视、暗杀等，案件的结果，是由情报科来定的。 近期的一个案件，倒是吸引了林毅的注意，一个化名常明的日本人，在抓捕过程种成功逃脱。 根据案卷记载，常明多次与日谍接触，遂被情报科盯上，在确认他是日本人的身份后，由第三行动队施行抓捕任务。 林毅仔细看了一遍行动经过，抓捕细节可圈可点，没有丝毫纰漏，为什么常明能在重重包围下逃走？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此人生性谨慎，察觉到有危险，提前留了后手。 第二，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所以他才能逃走。 这两种可能，林毅更倾向第一种。 若是第二种可能，则代表军情处有内鬼，而且，内鬼极有可能隐藏在他所在的行动队。 咚咚。 正当林毅琢磨谍情案件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办公室门，他把桌子上的卷宗放回抽屉。 “进来。” 办公室门推开，一名少尉女军官踩着长筒皮靴，姿容美艳，迈着一双大长腿走进来。 林毅看到这位女少尉，剑眉微挑，他昨天在刘海博办公室门口见过这名女少尉。 “林组长。” 少尉女军官来到办公桌前，清声道：“情报二科三组宫雪。” “宫少尉。” 林毅点了下头，情报二科第三组，也叫谍情分析组，他们的职能是通过报纸、电台、广播、邮件等内容，搜集出有用的情报。 “林组长，卑职昨天在阅览一则报纸时，发现了一个疑点。” 宫雪把报纸铺在办公桌上，指着右下角，道：“这是一条收购药材的新闻，您过目一下。” 林毅扫了几眼右下角求购药材的新闻，周记药铺急需以下等名贵药材，三七、白芨、紫珠、蒲黄、山参等等，署名是周记药铺的明老板。 “上面的药材有一多半是用于外伤止血，周记药铺，应该是双方熟悉的一个地方，至于这位明老板，有可能是上次逃走的常明。” “根据这条广告，卑职得出一个分析，所谓的明老板，应该是你们行动队正在追捕的常明，他可能在逃跑中受了枪伤，急需这些药材救命。” 宫雪把她的分析结论说出来。 “宫少尉的意思是，凭你一番没头没尾的推断，就让我派人去调查。” 林毅不相信天上掉馅饼，他刚上任，宫雪就拿着常明的线索来找他，这种巧合太过明显。 “不管林队长信不信，卑职的人情送到了，至于怎么做，就是林队长的事了。”宫雪拿过桌上的报纸，转身便要离去。 “等一下。” 林毅喊住她，微微沉吟片刻，道：“烦请宫少尉向刘组长转达一句话，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宫雪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从办公室出去。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宫雪发现的这条线索，应该在昨天就向刘海博汇报过了，但刘海博并未将此事告诉李兆铭，而是让宫雪今天来找他，送上一份人情。 看来刘海博对李兆铭这个副队长，已是十分的不满意。 林毅脑海中回忆起，昨天刘海博送他来三队上任，得知李兆铭带人抓捕常明，却未向刘海博汇报，当时刘海博的脸色可是十分难看。 第二十八章 总务科，狗眼看人低 组长刘海博故意卖他一个人情。 林毅也就笑纳了。 接着，他把昨天跟着李兆铭抓捕常明的行动队员找来，经过一番询问，方知李兆铭昨天的抓捕行动扑空了。 旋即，他安排金涛带着两名行动队员，去金陵晚报找一名姓龚的编辑，了解一下，是谁发布的求购药材广告。 下午。 夕阳残影，向西渐行，隐入云端。 林毅从办公室出来，迎面碰上气喘吁吁的金涛。 “队长，发布收购药材的广告商找到了，人已经带回来。”金涛恭敬道。 “事办的不错。” 林毅夸赞了一句，动身前往军情处的审讯组。 在军情处大院的后面，有一排低矮的房子，大门是纯铁打造的，密不透风。 此地便是军情处用来关押重大案犯的地方，一般的犯人，可没资格被关进这里。 林毅带着金涛从铁大门进来，光线昏暗，摇曳的灯光，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牢中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发霉味。 大老远就听到皮鞭啪啪啪的抽打声，伴随着案犯的惨叫哀嚎声。 林毅面无表情，比这更残酷的场面，他也见到过，除了胃里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其他感觉。 审讯室中。 电椅上坐着一名三十多岁的小胡子男人。 此刻，这男子浑身不停哆嗦，一双小眼睛弥漫惊恐。 “队长，此人叫胡三白，是江滩码头的一名工头，前天下午，他去金陵晚报登了那条求购药材的广告。”金涛小声道。 林毅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缓步往电椅走过去。 “胡三白，那天是谁叫你去报社登广告的？” 林毅从旁边的火盆里，拿出烧的滚烫的烙铁，淡淡问道。 “长官，我什么都不知道。” “长官饶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前天下午，我在街上碰到一个人，他给了我五块大洋和一张字条，让我去金陵晚报把字条上的内容，刊登在报纸上。” “我看那人出手大方，就顺手帮了他一忙。” 胡三白是个软骨头，未经上刑，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合盘托出。 “那人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林毅问道。 “三十多岁，个子不高，穿了一件棉大衣，戴着一顶狗皮帽子，具体长什么样没看清。”胡三白忙道。 林毅点了下头，继续问：“那人往什么方向去了？” “我和他是在街上遇到的，没注意他往什么方向去了。”胡三白道。 林毅微微考虑一小会儿，吩咐道：“这人没什么用，把他放了。” “是。” 金涛皱了皱眉，挥手让审讯组的人把胡三白放了。 林毅带着金涛从牢里出来。 外面。 他转身吩咐道：“带两个兄弟，盯着胡三白，看看他都去了什么地方。” “是。” 金涛忙点头，飞奔回队里调人。 林毅则返回办公室，拿出笔记本，把胡三白的名字写上去。 刚才在审讯室，胡三白的全部表情，在他脑海中形成一副非常清晰的画面。 通过对胡三白细微表情的分析，他可以确定，此人说谎了。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笑容。 若不出意外，胡三白被放出去之后，必会找机会去见常明，如此一来，他便可顺藤摸瓜找到常明。 至于找到人之后，是否立即抓捕，他还得再考虑一番。 毕竟情报战应该以情报为主，抓人杀人只是手段。 晚上。 八点左右。 林毅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遂把手头卷宗放到抽屉，并锁好抽屉。 就在他准备关灯回去休息时。 叮叮叮。 办公桌上的电话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他拿起电话：“喂？” “队长，是我，胡三白买了一大堆补品和食物，去了西华路王家弄堂18号，卑职没敢跟的太近。”金涛在电话那头汇报道。 “你们盯着，我稍后就到，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林毅挂了电话，给总务科的张科长打了一通电话，他要用车，希望总务科能行个方便。 张科长没拒绝他，但也没给他安排轿车，而是给了他一辆老式吉普车。 毕竟他只是一名行动队长，达不到配轿车的级别。 林毅喊上孙连山，让他带上三名行动队员，随他外出一趟。 外面。 一辆吉普车在雪地里缓缓行驶。 驾车的是孙连山，林毅坐在副驾驶上，后排坐着三名行动队员。 夜晚的南京，冷风刺骨，尤其是坐在车上，冷风从外面灌进来，脸颊似是被刀割一般痛，浑身如坠冰窖一般。 “总务科这帮王八蛋，也不知道给咱们配个轿车，这破车到处漏风，手都冻麻了。”孙连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专心开车。 林毅没有说话，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执行任务，下面人有怨言也正常。 毕竟总务科那些人，狗眼看人低，长官用车，清一色的福特轿车随便挑，轮到他们用车，就只有这种老式漏风的吉普车。 一会儿后。 车子来到西华路王家弄堂附近的电话亭。 电话亭外，金涛双手筒在袖口里，头戴头皮帽子，弯着腰跑过来。 “科长，你们总算来了。” “有情况吗？”林毅下车问道。 “胡三白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您吩咐的，让卑职不要打草惊蛇。”金涛道。 “队长，现在动手抓人？”孙连山问道。 林毅摇了摇头，道：“放长线钓大鱼。” 旋即，他吩咐下去，让孙连山在王家弄堂18号筒子楼对面，租一间房，用来监视。 “是，卑职这就去办。” 孙连山忙带了两个人，走进王家弄堂。 一小会儿后，他把事情办妥了，在王家弄堂18号筒子楼的对面，租了一间房。 林毅带着手下人进入租赁的房子中，透过窗户，可以清楚看到18号筒子楼的情景。 晚上，十点左右。 胡三白鬼头鬼脑的从筒子楼出来。 “金涛，带两个人把他抓起来，带回审讯室。”林毅吩咐道。 “是。” 金涛忙带着两名队员去抓胡三白。 “孙连山，你带其他人留在此地继续监视，若发现有人去见常明，悄悄跟上即可，不要打草惊蛇。” 林毅再次叮嘱，不要打草惊蛇。 “是，卑职明白。”孙连山忙点头道。 林毅从口袋拿出几张法币扔给他，道：“夜里凉，买几包烟和茶叶，让兄弟们提提神。” “谢谢队长。” 孙连山忙道谢，心中顿时暖和不少，新来的队长挺体恤下属，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林毅转身从租房出去，径直下楼离开。 第二十九章 长官叫他去办公室 电话亭，旁边。 金涛带人把胡三白抓了起来，由两名队员押着他坐在后排。 林毅从吉普车上来，淡淡道：“胡三白先生，又见面了。” 此时，胡三白吓的面无血色，整个人剧烈颤抖来。 “胡先生好像对我们隐瞒了很多事，既如此，我们只能再次把你请回去。”林毅冷笑着挥挥手，让金涛开车返回军情处。 一个小时后。 军情处审讯室。 胡三白被绑在木桩上，整个人呈大字形状。 金涛拿着皮鞭上前。 啪。 狠狠一鞭抽下去。 胡三白发出一道杀猪般的叫声。 啪。 又是一鞭抽下去。 胡三白又一次鬼嚎起来。 林毅坐在椅子上，一边烤火，一边喝茶，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胡三白杀猪般的惨叫。 “我招。” “我招啊。” 胡三白是个软骨头，被抽了几鞭子，大声嚷嚷着要招供。 金涛神情有些意犹未尽，他还想在新队长面前表现一番，展示一下的刑讯手段，没想到这家伙这般不中用，只是打了几鞭子，就忍不住要招供。 “你今天晚上给谁送吃食？”林毅翘着二郎腿，冷声问道。 “常老板。” 胡三白倒也干脆，知道纸包不住火，索性如实交代：“常老板是做药材生意的中间商，经常在码头发货，我和他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常老板出手很大方，每次运输货物，都会给我茶水钱。” “前些天，他突然找到我，说他得罪了一个大仇家，让我帮他租一间偏僻的房子，还让我去报社登报。” “我不知道他说的大仇家，是军情处的长官，要知道他得罪的是军情处的长官，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帮他。” 林毅仔细盯着胡三白，从他说话的表情来判断，似乎不像是说假话。 “常老板受伤了？”林毅道。 “是，他小腿中弹，子弹现在还卡在里面，要是再拖两天，他那条腿就废了。”胡三白道。 “你今天被捕的事情，有没有和常老板说？”林毅问道。 胡三白忙摇头：“我怕他怀疑，一个字都没提。” “他有见过其他人吗？”林毅沉声问道。 胡三白摇了摇头：“自打他受伤以来，一直住在我替他租的房间里，从来没出过门，一日三餐，都是我亲自送过去。” “他有没有跟你交代过什么，或者他平常都做些什么？”林毅道。 “交代……？” 胡三白冥思苦想，实在想不起常老板交代过什么。 至于常老板平常都做些什么，具体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偶尔会拿着地图看，一看就是好长时间。 “他这人没什么爱好，除了喜欢盯着地图看，其他时间就在纸上画来画去。” “他画的东西奇形怪状，看着像地图，却又不像……。” 林毅听了胡三白的交代。 大致得出一个结论。 常明腿部受伤，困在出租屋里，整日盯着地图观看，又在纸上画来画去。 若他没有猜错，常明应该是在搜集南京军事布防图，以及周边重要关隘地形。 “金涛，好好伺候。” 林毅丢下这句话，转身从审讯室大门出去。 金涛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黝黑的面容微现狰狞。 他从旁边拿出一只锋利无比的小刀子，吹了一口冷气，嘿嘿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酷刀，专门用来割肉剔骨。” “长官……我什么都交代了，你不能……。” 胡三白看着金涛手里寒芒闪烁的小刀子，吓的嗷嗷大叫。 “进了我们军情处大牢的人，还没谁能囫囵着走出去。” 金涛拿着小刀子，一步步逼近胡三白，吓的后者当场小便失禁，一股奇骚无比的味道散发出来。 …… …… 翌日。 清晨。 一群群麻雀在雪地里叽叽喳喳。 鞭炮声此起彼伏。 南京城街头巷尾充斥着过年的喜庆氛围。 再有几天，便是除夕。 城内的集市人山人海，卖年货小贩的吆喝声，老百姓讨价还价声，喧嚣声中透着喜庆和欢喜。 军情处。 这座等级森严的大院，与往常一样，肃穆庄重。 训练场上，各行动小队正在进行体能训练。 总务科的人打扫卫生，擦拭汽车，搬运物资。 情报科的人员是最清闲的，他们坐在办公室里，拿着报纸，喝着热茶，生活有滋有味。 其他科室人员也在忙着各自手头上的事。 林毅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尉军官服，挺拔的英姿，俊雅的五官，深邃眼眸透着睿智光芒。 他来到办公室坐下，拿起今天的报纸阅览。 叮叮叮—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他拿起电话。 “组长，是我。” “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 林毅从办公室出来，去了组长刘海博办公室。 办公室中。 刘海博给林毅泡了一杯热茶，笑道：“林副组长，坐下说话。” 林毅来到刘海博对面坐下，端着热茶微微抿了一口，等着刘海博的下文。 “李兆铭的事，做的有些过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咱们行动科的老人，该给的颜面，还是要给他留几分的。” “本来三队队长的位子，他是当之无愧，但上峰突然调你过去当队长，他心里有怨言，也实属正常。” 刘海博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接着压低声音，道：“李兆铭找科长给他主持公道，科长把他狠狠训了一顿，考虑到他这些年，为科里立了不少功劳，科长决定把他调到南京站当行动队长。” “这么说李副队长要变成李队长了！”林毅淡淡说道。 “南京站的行动队长，和总部的行动队长，差别还是很明显的。”刘海博笑道。 军情处总部的行动队长，可以跨区域执行任务，而南京站的行动队长，只能负责辖区内的行动任务。 而且，总部的行动队长晋升通道快，而南京站的行动队长，晋升空间有限。 “这件事科长已经拍板，你就不要再找李兆铭的茬了。”刘海博笑道。 “组长所言极是。” 林毅压根儿没想找李兆铭的茬，或者说，李兆铭还不入他的眼。 刘海博满意的点了点头，话音一转，道：“昨天宫少尉给你的情报如何？” “卑职已派人顺藤摸瓜，找到了常明的藏身之地。”林毅不动声色的回道。 “干得好。” 刘海博神情闪过一丝喜色，前天宫少尉向他汇报情报的时候，他故意将这个情报压下来，没有通知李兆铭，随后把这个情报当作顺水人情送给林毅。 “常明腿部中弹，目前尚未进行手术，卑职已派人密切监视。”林毅道。 “他中了弹，正是抓捕的好机会，为何要按兵不动？”刘海博皱了皱眉。 “卑职想放长线钓大鱼。”林毅道。 刘海博微微沉吟一小会儿，隐晦提醒道：“咱们行动科的主要职责是抓捕目标，侦破谍情是情报科的分内之事。” ”组长放心，若是挖不出常明背后的情报网，卑职会将此人抓回来，交给情报科去折腾。”林毅道。 “这样最好。” 刘海博点了点头，行动队存在的意义，是协助情报科进行抓捕目标，私自办案，若是办得好，倒还好说，若是办砸了，情报科那边又岂会善罢甘休。 在他看来，像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少干为妙。 “组长若无其他吩咐，卑职先回去了。”林毅心思细腻，刘海博叫他来的用意，他心中甚是明白。 “嗯。” 刘海博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当林毅挺拔笔直的英姿，从办公室门口消失，刘海博眉头紧皱起来， 第三十章 周小姐，你是个聪明人 回到办公室。 林毅继续拿起报纸看。 十点左右。 孙连山从西华路电话亭打来电话。 今天早上，有一名报童给常明送了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中药和西药，还有手术工具。 据报童交代，篮子是一名穿黑色毛领大衣女子交给他的，还给了他十块钱法币的跑腿费。 孙连山按照报童的描述，派人去追那名黑色毛领大衣女子。 挂了电话。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水面上终于浮出一条鱼，就是不知道这条鱼够不够大。 这时，电话又一次响起来。 林毅拿起电话。 “队长，我是陈平。” “我在跟踪周雪瑶的途中，发现她把一篮子的中西药，交给了一名报童。” “她现在去了上岛咖啡厅……。” 听到陈平的话。 林毅微微一怔，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刚才还在考虑，孙连山等人要是找不到黑衣毛领大衣女子，这条线索岂不是要中断。 没想到，周雪瑶居然就是那个穿黑色毛领大衣的女子。 忽然间，他想到宫少尉拿来的那份报纸的内容，周氏药材……。 林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若他猜的不错，周雪瑶就是常明的下线。 “陈平，把她盯紧，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 他换了一身中山装，披上黑色风衣，戴着一顶黑色礼帽，让金涛调了几名行动队员，迅速出动，驾着一辆军用破吉普车，往上岛咖啡厅过去。 半小时后。 上岛咖啡厅斜对面。 吉普车停在街边，林毅从副驾驶下来，来到电话亭旁边。 “队长，她还在里面喝咖啡。”陈平穿着棉大衣，戴着一双棉手套，扣着一顶狗皮帽子。 “几个人？”林毅问道。 “两个人，与她同桌的是一名男子。”陈平道。 “一会儿等她从咖啡店出来，动手抓人。”林毅吩咐道。 “队长……。” 陈平忙压低声音，解释道：“那男的来头不小，是教导师一零一旅的参谋长。” “而且，周雪瑶舅舅是卫戍司令部的参谋长，我们无凭无据就抓人，要是闹出事端，怕是不好收场。” 林毅扫了陈平一眼，若有所意的道：“找一座僻静的院子，把人带到那里去审，不管谁问起，一口咬定，我们没有抓人。” 林毅有一种直觉，顺着周雪瑶这条线挖下去，一定能挖到大鱼。 为了这条大鱼，冒点儿险也是值得的。 “队长，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房子？”陈平苦笑道。 “西华路梁氏祠堂有一座废弃的院子，把人先带到那里。”林毅暗暗皱眉，看来以后得在金陵城多租一些房子，当作临时落脚点。 “是。” 陈平点了点头。 林毅从口袋摸出一包香烟，从中抽出两根，一根递给陈平，一根叼在自个儿嘴角。 陈平是一个有眼色的人，忙打出火柴，给林毅把烟点上。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眼角瞥向上岛咖啡厅。 站在他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咖啡厅靠窗坐着的周雪瑶。 此时，周雪瑶正在与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交谈，看样子，他们聊的挺愉快。 但站在外面的林毅和一众行动队员，却是冷的直发抖。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 周雪瑶和西装革履的男子从咖啡厅出来。 两人分别上了一辆黄包车，周雪瑶往西而去，西装革履的男子则往北去。 “陈平，你坐黄包车跟上，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动手。”林毅吩咐下去，转身上了停在街边的吉普车。 他把抓捕任务周雪瑶的任务，在车上大概讲了一下。 金涛驾驶着吉普车，掉头往西而去。 吉普车很快超过周雪瑶乘坐的黄包车，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停下。 金涛带着两名行动队员，呈三角之势，挡在路中间。 因为此地属于繁华路段，他们也不好拿出枪大张旗鼓的抓人。 黄包车夫眼看有人拦路，忙停下来。 而坐在黄包车上的周雪瑶，美眸一滞，手不自觉的伸到包里。 “周小姐，请下车。”金涛没有掏枪，也没有直接上手抓人，而是客客气气的邀请道。 “你是谁？”周雪瑶美眸含霜。 “周小姐，您是有身份的人，若在这里动粗，影响不好。”金涛掏出军情处的军官证，给周雪瑶扫了一眼。 这时，陈平从后面过来，趁周雪瑶不备，拿枪抵在她后脖颈上，道：“周小姐，请吧。” 金涛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周雪瑶的手提包，伸出粗壮的手臂，把她从黄包车拽下来。 两名行动队员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摁着周雪瑶的肩膀，把她带上吉普车。 陈平收了枪，从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法币，扔给一脸惊愣的黄包车夫：“卫戍司令部办案，把嘴闭严实。” “是是……。” 车夫哪敢说半个不字，忙点头哈腰的道。 吉普车上。 行动队员粗暴的把周雪瑶扔到后面，两名队员一左一右，把她看的死死的。 金涛驾着车子，忙往西华路梁氏祠堂过去。 一炷香后。 吉普车来到梁氏祠堂旁边废弃的院子。 陈平下车把院门撬开，两名队员架着周雪瑶从院子进去。 林毅看了周雪瑶几眼，黑色毛领大衣，难掩其高挑曼妙的身材，一张精致的五官，微微画了一点儿淡妆，柳眉如画，春眸似汪洋一般，惹人怜爱。 这样一个穿衣打扮精致的美人儿，应该是交际场上的名媛，又或是闭门不出的富家小姐，很难把她与日本人联系在一起。 金涛撬开院子厢房门，一股灰尘气息迎面扑来，行动队员大概收拾了一下，把周雪瑶带到厢房，绑在一张靠背木椅上。 自始至终，周雪瑶都没有说话，她很清楚，落在军情处这帮人手里，她将面临什么样的酷刑。 “周小姐，我们长话短说，常明的真实身份？你给他提供的都是哪方面情报？”林毅也不和她绕弯子，直接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雪瑶打定主意，抵死不能承认她与日本人有关系。 “周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如果你配合我们侦破谍情案件，我可以向上峰请示，赦免你的一切罪责，若是你不配合，军情处的酷刑可就要一一落在周小姐身上。” “像周小姐这种细皮嫩肉的美人儿，应该不介意留下刑讯的伤疤吧？” “还有周小姐这张我见犹怜的脸蛋，若是破了相，可就太不雅观了。” 林毅不会因为她是女人，有一张漂亮脸蛋，就对她网开一面。 在他眼中，不管是男是女，只要犯了叛国罪，就是汉奸卖国贼，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闻言。 周雪瑶娇躯微颤，美眸中弥漫恐惧。 “我舅舅是卫戍司令部参谋长，我未婚夫是教导师一零一旅参谋长，你们若是敢对我动刑，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到时候，就算是军情处的戴老板，也未必能保得住你们。” 周雪瑶是个聪明女人，眼下她要保全自己，唯有抬出身份，让他们忌惮，不敢对她用刑。 “周小姐很聪明，知道拿军界的大人物来压我，但我不吃这一套。” 林毅冷冷一笑，拿军界长官来压她，如意算盘打的不错，但可惜的是，他林某人不吃这一套。 “金涛，你是祖传的刑讯能手，让周小姐见识一下你的手艺。” “是，长官。” 金涛往前两步，从棉衣口袋拿出一个皮卷，他把皮卷摊开，露出各种小物件，有拔指甲的镊子、剔骨刀、长针、砸关节的小铁锤、铁搓等等。 周雪瑶看着金涛的刑具，美眸满是恐惧，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吓的花容失色。 “金涛，给周小姐介绍一下你的这些小玩意儿。”林毅吩咐道。 第三十一章 我不会怜香惜玉 “是。” 金涛从皮卷抽出一把散发着寒芒的锋利小刀，神情悠然得意的介绍道：“这是我家祖传的剔骨刀，锋利无比，吹毛断发，它能把你的肉划开，一点点的剔掉，但不会伤到你的骨头。” “我自小练习剔骨，手艺还算不错，一定把周小姐的骨头和肉，完美的剔开。” “这是铁镊子，它是用来拔手指甲的。” “这是刺骨针，它主要是用来扎人体的穴道，让人在短时间内七窍流血，却又不会置人于死地。” “这是断骨锤，别看锤子不大，但它用处很广泛，断脚骨、指骨、敲脊椎……。” 金涛每介绍一门刑具，周雪瑶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她不敢想象，这些刑具用在她身上，她会承受什么样的痛苦。 “周小姐，林某耐心有限，别到时候刮花了你的脸，你再哭喊着求饶，可就来不及了。”林毅冷声道。 周雪瑶一双春水汪洋的眸子泛着浓浓恐惧，但还是紧咬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金涛，动手吧。” 林毅不会对汉奸有任何心慈手软，哪怕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他也不会有一丝恻隐之心。 “是。” 金涛抽出一根钢针，嘿嘿笑道：“周小姐，请你品鉴一下我家祖传的钢针刺穴。” 言毕。 他拿着钢针，扎向周雪瑶腰下三寸部位。 周雪瑶嘤咛一声，强忍着腰下的疼痛，柳眉紧皱在一起，神情痛苦无比。 “周小姐，这只是小试牛刀，接下来我会再扎你三个穴位，十分钟后，你会七窍流血，生不如死。” 金涛对他的一手酷刑相当有信心。 两分钟后。 金涛拔出钢针，作势就要刺向周雪瑶的右腰。 “等一下。” 周雪瑶脸色苍白的开口道。 林毅冷冷盯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你让他们出去。”周雪瑶扫了一眼房间中的行动人员，虚弱说道。 “你们先出去。” 林毅沉思片刻，挥手让他们出去，以他的身手，周雪瑶若是敢耍花招，他不介意给对方点儿颜色瞧瞧。 陈平和金涛带着行动队员从房间出去，从外面把房门关上。 “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林毅冷声道。 “我有两个条件。” 周雪瑶很聪明，她知道自己的价值是情报，若她贸然将情报和盘托出，她也就失去了价值。 “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林毅剑眉微皱，冷声道。 “我受不了酷刑折磨，但我有自尽的勇气，你若不信，可以试一试。”周雪瑶美眸划过一丝决然。 林毅暗暗沉吟起来，若周雪瑶真的一心求死，他只能得到一具尸体，没有丝毫价值。 “说你的条件。” “第一，你要保证，军情处不能伤害我的家人。” “第二，你要保证我的身份不暴露，换句话说，除你之外，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是在为日本人服务。” 周雪瑶提出这两个条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可以，前提是你的情报有足够价值。”林毅缓缓点头。 “常明的真实名字叫山口勇次郎，具体身份不详，我只知道他是在为日本军方服务。” “我是他的下线，负责将获取的情报，转交到他手里。” 周雪瑶说完之后，不再多说一句。 “周小姐是何时为日本人效力的？”林毅问道。 “今年四月，我哥哥在虹口打了日本浪人，被日本人关进宪兵队大牢，准备处死，当时我找了许多手握大权的高层，他们都表示没有办法。” “一名自称日方领事馆武官助理的男人找上我，只要我为他们提供情报，他们就放了我哥哥。” “就这样，我开始给日本人搞情报，日本人还算言而有信，把我哥哥放了出来。” 周雪瑶语声中含着一丝不忿。 “你的情报是从你舅舅姚参座那里获取的？”林毅道。 “是的。” 周雪瑶继续道：“还有我未婚夫，我可以随时随地去他所在部队，进出他的办公室，许多军事机密对我而言，根本不是秘密。” “你有没有想过，你把这么重要的情报交给日本人，一旦战争爆发，有多少士兵和百姓，会因为你而惨死在日军枪口下。”林毅喝问道。 “那又如何，在我看来，这个懦弱无能的政府，就应该被强者取代。”周雪瑶反唇相讥道。 “你除了和山口勇次郎联系，还知道哪些日谍？”林毅也不与她争辩，冷声问道。 “你不觉得你问的有点儿多？” 周雪瑶嘴角划过一抹狡黠：“现在该你表示诚意了。” “从现在起，你正式成为军情处的编外人员，代号，零号，直接向我负责。” “我需要你继续与日本人接触，获取他们的情报。” 林毅决定拿周雪瑶施行反向渗透计划，摸清日本人在南京的谍报组织，将其连根拔起。 “给你们做事，有什么好处？”周雪瑶柳眉轻挑，问道。 “我会保证你家人的安全，也会保证你的安全，当然，若是你发挥不出应有的情报价值，你全家人都会被抓进军情处大牢，还有姚参座，他会因为你这个外甥女，被送上军事法庭审判，还有你未婚夫，他可能会被枪决，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 林毅从不会有妇人之仁，若是周雪瑶给他提供不了有用的情报，他不介意把跟周雪瑶有关之人送进大牢。 毕竟当汉奸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雪瑶缓缓点了下头。 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可以说了？”林毅道。 “夫子庙，石安巷，十四号民房，那里住着一个日本人，他也是山口勇次郎的下线。” 周雪瑶继续道：“我手里还有两个日特的住址，前提是你得放我离开，不然，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可以放你走，但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跑，否则，后果你是清楚的。” “另外，如果你的情报属实，明天晚上，我在金陵大饭店等你。” 林毅选择相信她一次。 当然，他会派人暗中盯紧周雪瑶。 “合作愉快。” 第三十二章 周小姐是清白的 “合作愉快。” 周雪瑶伸出手臂，示意给她松绑。 林毅上前给她解开绳子，道：“你最好不要有小心思，否则，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便是周小姐投靠日本人甘当汉奸的内容。” 闻言。 周雪瑶美眸闪过一丝惊悸。 若林毅真这么干，她哪怕苟活下去，也会被世人的吐沫星子骂一辈子。 “你放心，我只是自保而已。” “希望如此。” 林毅冷然一笑，上前打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周小姐，是林某搞错了，请。” “林长官，下次别再这么冲动。”周雪瑶配合的说了一句，踩着长筒高跟鞋，从房间出去。 “长官，这……？”金涛顿时有些急眼，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汉奸，怎么就给放了？ “是我们弄错了，周小姐是清白的。” 林毅看了周雪瑶背影一眼，挥手把陈平叫来，低声吩咐道：“跟上她，盯住她的一举一动，若发现她有逃跑的举动，就地处决。” “是。” 陈平忙点头。 “此事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林毅道。 “卑职明白。” 陈平点了下头，忙转身从院子出去。 “金涛，我们回去。”林毅挥手道。 “嗯。” 金涛挥了挥手，带着所有行动队员撤离。 外面。 吉普车上。 林毅看了一眼这座废弃的院子。 “明天找两名可靠的兄弟过来打扫一下，以后此地就是我们行动队的临时落脚点。” “是。” 金涛点了下头，发动车子，返回军情处。 军情处。 林毅回来之后，直接去第三行动队办公区。 第三行动队有四人配合情报科执行任务，另有三人跟着孙连山监视长明，也就是山口勇次郎。 办公区只有十八个人，算上林毅，一共十九人。 “弟兄们，检查枪支弹药，准备出发。”林毅下令道。 “是。” 所有人一听有行动，迅速检查装备。 为了以防万一，林毅让严荣把狙击枪带上，若是目标逃脱，就地狙杀。 另外，他让金涛带了几颗香瓜手雷，以备不时之需。 所有人准备就绪。 他亲自给总务科打电话，要了一辆卡车和一辆三轮挎子摩托车。 参加此次行动的人员，迅速登车，由三轮摩托车开道，呼啸着从军情处大门口驶出去。 此刻。 行动二科。 科长办公室。 何科长透过窗户，看着第三行动队大张旗鼓的外出。 “海博，你这位副组长干劲十足，刚上任就大张旗鼓的去抓人。” “林队长新官上任，需要一把火，来坐稳他的队长位子。”刘海博笑道。 “你小看他了，能让安靖江欣赏的人，必不是泛泛之辈。”何科长若有所意的说道。 “卑职倒是希望他能干出一些名堂，毕竟情报科那帮人太目中无人，真拿我们行动科当蛮夫使唤。”刘海博道。 何科长略有赞同的点了下头。 情报科一直是侦破谍情的主要部门，相比之下，行动科更像是打杂的。 “科长，卑职听了一个传闻，不知当不当讲？”刘海博忽然话音一转，笑问道。 “你是我最得力的干将，有话但说无妨。”何科长道。 “卑职听说苏副科长要调到北平站当站长，他这一走，副科长的位子就空了出来……。” 刘海博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这副科长的位置，他也想争一下。 “苏学文调北平站的事情，处座还在考虑中，若他真被调走，我会在处座面前为你美言。”何科长笑眯眯的说道。 “谢谢科长，卑职以后定以科长马首是瞻。”刘海博忙表忠心。 …… …… 西华路。 王家弄堂18号。 林毅亲自带着第三行动队的人马，将18号筒子楼包围起来。 本来他是打算留着山口勇次郎，继续引蛇出洞的，但有了周雪瑶这张牌，山口勇次郎这张牌的价值大打折扣。 而且，山口勇次郎中了枪，又没有及时医治，他担心这家伙扛不过去，直接一命呜呼。 其次，他刚上任队长，需要干出一点儿名堂，一则聚集手下人心，二则向上峰展示一下他的能力。 毕竟在军情处混，能力直接关系到前途。 “严荣选择有利狙击位置，孙连山带人去后窗，防止目标跳窗，其余人守在下面，金涛带几个人跟我冲上去，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死，抓活口。” 林毅吩咐下去之后，率先冲入筒子楼。 金涛忙带人跟上。 他小心翼翼的来到二楼，给身后的金涛使了一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狠狠一点头，一脚踹向房门。 咣当一声。 房门直接被踹开。 林毅第一个冲进去，迅速一扫，客厅没人，继而冲向卧室，踹门而入。 卧室内，一名胡子拉碴的青年躺在地板上。 林毅蹲下去，仔细瞧了瞧，此人腿部中弹，伤口血肉模糊，带着一丝腐烂发臭的味道。 在伤腿旁边，有专门用来夹子弹的镊子。 看情形，他是打算在不用麻药的情况下，自己动手把子弹取出来。 可惜意志力不够，子弹没取出来，他倒先晕过去了。 “来人，把他抬出去。”林毅挥手道。 “是。” 两名行动队员，把山口勇次郎抬出卧室。 “你们把房间翻找一遍，凡是可疑物品，全部带回去研究。” 林毅非常注重细节，在他看来，情报就是由一丝一丝的细节组织而成的。 一会儿后。 整个房间内所有的可疑物品，全部搬走，包括报纸、地图、香烟等等。 从筒子楼出来。 林毅安排孙连山带着几个人，乘吉普车把山口勇次郎弄回军情处。 其余人上车，前往夫子庙石安巷。 夫子庙。 这几日格外热闹，街上人头攒动，如潮水一般，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百姓们的笑声，组成一副喜庆的画面。 临近过年，街上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大老远听着，像是在打枪一般。 石安巷。 一辆三轮侉子摩托车和一辆满载行动员的大卡车，在巷子口停下。 巷口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往家回，这年头，有这种阵仗的，多半是传闻中的‘特务’。 林毅从卡车副驾驶跳下来，指挥行动人员分成三组，一组去巷东口，一组留在巷南口，其他人跟他去十四号民房抓人。 石安巷住的都是普通百姓，房屋是低矮的土墙堆砌起来的，盖着一层青瓦。 第三十三章 阉割之术，博大精深 十四号民房。 林毅给行动队员打了一个手势。 随后，两名行动队员迅速翻墙进去，把院门从里面打开。 林毅带着行动队员快速冲进院子，直奔中间的客厅。 砰。 一道枪声响起。 一名冲在前的行动队员发出一声痛嚎，倒在地上惨叫。 行动队员们也都不是吃素的，见对方开枪，纷纷扣动扳机，砰砰砰，子弹像冰雹一般打出去。 “抓活的。” 林毅一马当先冲过去，砰的一脚踹开房门。 一颗子弹飞过来，打在房门上，溅的火花四冒。 他没有掏枪还击，毕竟这个日本人有很大的情报价值，就这么杀了，委实可惜。 他脚下一发力，快步欺身上前，狠狠踹在一名持枪男子胸膛口，而后，他纵跃而下，膝盖狠狠顶在男子的腹部。 嗷啊…… 男子发出一道痛苦的惨叫声，嘴里喷出一口血。 接着，他嘴唇蠕动了一下，神情有些疯狂。 林毅剑眉一挑，他已然猜到此人想做什么，他抡起拳头，一拳打在男子的下巴，直接把他下巴打脱臼，又是一拳，打在他的左脸颊上。 男子喷出一口血，伴随着掉落的牙齿一起喷出来。 林毅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拎起来，一拳砸在脑门上，直接将此人打晕过去。 冲进来的行动队员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惊的瞠目结舌！ 这是那个俊雅清秀的队长吗？ 出手也太狠辣了，只是三两下，便将目标人物给打成这般样子。 “愣着干什么？” 林毅回头扫了一眼惊愣交加的行动队员们，冷声道：“把他牙齿里的氰化钾挖出来。” “是。” 两名队员忙上前，掰开此人的嘴，拿着镊子一顿乱夹。 “队长，氰化钾在这里。”一名行动队员指着地面上的血渍和脱落的牙齿。 林毅蹲下去看了一眼，在脱落的牙齿周边，有一个被血迹沾染的黑色小豆子。 这玩意儿叫氰化钾，通常藏在牙洞里，嚼碎吞咽下去，最多十几秒，就会毒发生亡。 “把房间仔细搜查一遍。”林毅吩咐道。 “是。” 行动队员们忙分散开来，在房间各处搜寻。 片刻后，一名行动队员从衣柜的夹层，发现一部小功率电台，还有一个密码本。 看到这两样东西，林毅嘴角划过一抹笑容。 据他所知，在军情处的对日情报战中，缴获的电台和密码本，总共不到三部。 “队长，这里有一把狙击枪。”一名行动队员从墙角的木板下，取出一把狙击枪。 接着，其他行动队员也找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林毅带着行动队员整整翻了一个多小时，确认没有任何遗漏，这才收队回去。 …… …… 军情处。 审讯室。 山口勇次郎已经醒过来。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骇然大惊。 这里不是出租屋。 而是某机构的审讯室。 他坐在冷冰冰电椅上，手腕被绑在电梯的扶手上，脖子被一根松紧带勒着，腿部枪伤疼的他呲牙咧嘴。 “山口先生，久仰大名。” 一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年轻人，嘴角泛着冰冷的笑容。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山口先生，我姓常，叫常明，是一名药材商人。”山口勇次郎矢口否认道。 林毅冷冷一笑，嘴角微微上扬，道：“山口先生不必狡辩，给你看一个人，你会明白的。” “带上来。” “是。” 金涛挥了一下手，两名行动队员掺着一名面目青肿的男子走进来。 山口勇次郎仔细一看，那名面目青肿的男子，竟是他的下线小鹿平三郎。 林毅眼角余光一直在盯着山口勇次郎，当看到他眼中的惊讶后，他挥了挥手，让行动人员把人带下去。 “山口先生，狡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该知道的东西，我们已经全部知道。” 山口勇次郎沉默不言，他紧皱着眉头，难道小鹿平三郎真的背叛了帝国？ “山口先生，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若你老实交代，我会给你一个痛快，如果你想抵死不认，我会让你尝到炎黄老祖宗传下来的酷刑。” 林毅冷然一笑，他知道日本人骨头硬，但他更想知道，日本人的骨头到底有多硬，是否可以扛过凌迟刮骨等酷刑。 “抱歉，我不是山口先生，我是药材商人常明。”山口勇次郎否认道。 林毅也不和他废话，转身对金涛吩咐道：“他交给你了，只要保证他不死，随你折腾。” 言毕。 他快步走出审讯室。 紧跟着，审讯室内传出一道令人毛骨栗然的惨叫声。 林毅来到另外一间审讯室，相比山口勇次郎，他对石安巷十四号抓到的日谍更感兴趣。 一间散发着血腥味儿的审讯室内。 小鹿平三郎被绑在大字刑木桩上。 此刻，他面目青肿，被林毅打卸掉的下巴，已经被专业接骨医生复位。 “在你的住处，我们搜到了电台、密码本，狙击枪，还有你没有烧毁的文件等等。” “知道我们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为什么能准确摸到你的藏身之地吗？” 林毅知道日本人把荣誉看的十分重要，所以，他不打算直接动刑，而是循循善诱，一步步引他说出真话。 “为什么？” 小鹿平三郎目光有些呆滞的问道。 “因为你的上线山口勇次郎先生，他为了活下去，出卖了你。”林毅冷笑道。 “不可能。” 小鹿平三郎绝不相信山口君会做出这种事，在他眼中，山口君是一个真正的武士，他绝不会出卖自己。 “你是一个可怜又卑微的东西，被你的上线给卖了，还帮人家数钱。”林毅讥讽道。 “我不相信。” 小鹿平三郎心里已经有所动摇，因为知道他藏身之地的，只有山口勇次郎，但他又不相信山口勇次郎会背叛帝国。 “山口勇次郎交代，他把收集到的南京军事布防情报，交到你的手中，由你向上面发电汇报。” 林毅紧紧盯着小鹿平三郎的神情，一丝一毫的表情，都在他的仔细观察之下。 闻言。 小鹿平三郎眼中闪过一缕迷茫，难道山口君真的背叛了武士道精神，背叛了天皇陛下？ 他的这一缕迷茫，被林毅看在眼里。 “只要你跟我们合作，我保证给你一条生路，让你囫囵着离开此地，如何？” 小鹿平三郎摇了摇头：“我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不会屈服于你们支那人的。” “山口勇次郎刚进来的时候，也是如你这般强硬，但在我们的酷刑下，他只坚持了几个小时，就把你供出来了。”林毅道。 小鹿平三郎看了林毅一眼，微微闭上眼睛，沉默不言。 “我们国家的封建王朝有一种刑法，叫阉割，俗名叫断子绝孙，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阉割之术，博大精深，它能让你变成不男不女的阴阳人，你想不想体验一下？” 林毅心里冷笑，此人虽然装着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但他颤抖的手指，起伏不定的胸膛，还有那紧张和害怕的表情，已经完全出卖了他自己。 “来人，打盆热水，为这位先生净身。” “是。” 一名行动队员忙去打热水。 林毅嘿嘿笑道：“恭喜你，即将成为一名不男不女的阴阳人，你放心，我不会立刻杀了你，我会让你尝到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鹿平三郎虽然闭着眼睛，但林毅说的话，他听的真真切切，而且，他也明白阉割代表着什么。 他不由的恐惧起来，作为男人，他不可以成为太监。 这是对他的羞辱，更是对一名武士的羞辱。 第三十四章 情报二科的利益交换 “是。” 一名行动队员忙去打热水。 林毅嘿嘿笑道：“恭喜你，即将成为一名不男不女的阴阳人，你放心，我不会立刻杀了你，我会让你尝到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鹿平三郎虽然闭着眼睛，但林毅说的话，他听的真真切切，而且，他也明白阉割代表着什么。 他不由的恐惧起来，作为男人，他不可以成为太监。 这是对他的羞辱，更是对一名武士的羞辱。 片刻后。 行动队员打来热水，拿出剃刀，找了一块磨石，沾了点儿水，呲呲呲的磨起来。 小鹿平三郎的心噗通噗通狂跳，那呲呲呲的磨刀声，就像是催命符一般，让他整个人陷入狂躁不安当中。 他毫不怀疑，若自己什么都不说，这帮该死的支那人，一定会把他阉割，让他成为一名不男不女的阴阳人。 “动手。”林毅沉声道。 “是。” 两名行动队员拿着剃刀，作势就要上去脱掉小鹿平三郎的裤子。 “不……。” 小鹿平三郎大吼一声：“我……我说……。” 林毅神情一凛，喝问道：“你来南京潜伏多久了？” “三个月。”小鹿平三郎道。 “你把情报发给了谁……？” 林毅话音刚落。 一名行动队员走进来，在他耳畔嘀咕了几句。 他听了之后，眉头微微紧皱，片刻又舒展开来。 他看了小鹿平三郎一眼，转身从审讯室出去。 外面。 组长刘海博拿着一块手帕，捂在口鼻上。 “组长。” 林毅剑眉微挑，他有些想不通，刘海博此时来审讯室，是什么用意？ “林队长，恭喜你抓了两名日谍，缴获了一部电台和密码本，科长让我转告你，你的功劳，上峰一定会表彰嘉奖。” “但我们是行动科，侦破谍情和审讯之类的事情，不属于我们行动科的范畴之内。” “科长已经将这两名日谍，交给了情报科去审。” 刘海博捂着手帕说道，主要是这里面味道太难闻，他有些不习惯。 “让卑职把人交出去？” 林毅心想他马上就能撬开日谍的嘴，现在把人交出去，等于把到手的功劳，白送给人家行动科。 “林队长，科长这么决定，自有他的道理，作为下属，你只管服从就行。”刘海博皱了皱眉，声音带着一丝不快。 “常明，真名山口勇次郎，他潜伏在南京的任务是搜集军事情报，据卑职了解，此人向日军提供了南京卫戍部队的许多军事机密。”林毅缓缓道。 闻言。 刘海博眉头紧皱起来，他在军情处混了好几年，有些事情一点就通，林毅说山口勇次郎向日军提供南京卫戍部队的情报。 显然，南宁卫戍部队里面有人出卖军事机密给日本人。 此事非同一般，毕竟牵涉到了军方，还是天子脚下的卫戍部队。 “另外一个日谍是怎么回事？”刘海博问道。 “另外一名日谍是山口勇次郎的下线，电台和密码本便是从此人家中搜出来的，卑职正在对此人进行审讯，他已经开始招供。”林毅道。 刘海博神色凝重，林毅所汇报的至关重要，他必须马上向何科长汇报。 “你继续审，我去找科长汇报，不过，你也别抱太大期望，科长已经答应情报科，案件交给他们去审。”刘海博道。 “是。” 林毅心中有些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人是他抓到的，到了摘桃子的时候，情报科居然跳了出来。 行动二科。 科长办公室。 此刻，何科长一身中山装，坐在沙发上，慢悠悠的品着茶。 在其对面，坐着一名三十多岁的少校军官，面容刚毅，一双眼神闪烁着精芒。 “老何，我得到确切消息，苏学文要滚蛋了，你行动二科的副科长位子空了出来，处座有意调我手下的情报组长，来你行动二科任副科长。” “情报二科是你的地盘，我的人横插一杠子，怕是会让你如鲠在喉。” “所以，拿那两个日谍换一个副科长，你不吃亏。” 少校军官一边品茶，一边淡淡说道。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两个日谍身上，肯定藏有重大情报，你情报二科侦破此案，功劳又岂会少？”何科长冷声道。 “老何，别这么小家子气，侦破谍情案件，是我们情报科的份内之事，你们行动科是门外汉，干不了我们情报科的活儿。”少校军官埋汰道。 “哼。” 何科长冷哼一声，话不投机，便不多言。 这时，刘海博从办公室进来，附耳过去，在何科长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何科长听了之后，神情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喜悦。 “余科长，我的人已经让日谍开口，那个叫常明的日谍，真名叫山口勇次郎，他从南京卫戍部队获得了不少军事机密。” “另外一个日谍是发报员，我的人在现场缴获了发报机和密码本，而且，此人已经开始招供……。” 何科长一张方正的脸庞，涌出一抹扬眉吐气的笑容，谁说他们行动科只能干盯梢抓人的活儿，侦破谍情，审讯犯人，同样是行家里手。 闻言。 余少校双眼猛的迸射出一抹精芒。 “老何，这两个人交给我，在原有条件的基础上，条件任你开。” 何科长微微有些动心，毕竟情报科可是富得流油。 “行动二科经费不足……？” “我们情报二科可以暂借你们五万法币经费，当然，需要打借条，公事公办，上面查起来，你我都能交差。” “行动二科的汽车严重老旧？” “我们情报科有两辆福特轿车，友情赠送行动二科。” “……。” 审讯室中。 林毅正在对小鹿平三郎进行审讯。 忽然。 外面闯进来几名军官。 领头的是一名上尉军官。 林毅认识他，情报二科的副科长龚向龙。 “这里由我们情报二科接手。”龚向龙大声道。 林毅心里冷笑，看来何科长终究还是决定，把他抓到的两名日谍交给情报科。 “我们撤。” 林毅知道与情报科的人发生冲突，没有任何意义，毕竟何科长都已经发话，索性一挥手，带着他的人撤。 “等一下，把审讯记录留下来。”龚向龙道。 “不好意思，龚副科长，我们没有审讯记录，您若是想从他嘴里知道什么，只能自个儿想办法了。” 林毅扔下这句话，带着行动队的队员从审讯室撤走。 龚向龙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屑一笑，冷声道：“兄弟们，操练起来，只要不把人弄死，随意整。” 外面。 林毅和第三行动队的人从大牢出来。 “队长，我们抓到的人，他们情报科凭什么接手？”金涛愤愤不平道。 “是啊，队长，这帮龟孙子太不是东西了，净捡现成的美事。”队员富大鹏嘀咕道。 林毅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一连抓了两名日谍，缴获了密码本和电台，眼看就要撬开日谍的嘴，立下大功，结果半路被情报科给截胡，他心里都不舒服，何况是下面人。 “兄弟们辛苦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林毅吩咐了一句，转身往行动二科办公大楼过去。 第三十五章 秦淮酒家，老杨菜馆 来到何科长办公室门口。 林毅调整了一下情绪，敲响办公室门。 “进。”里面传出何科长中气十足的声音。 林毅推开办公室门进去。 办公室中。 何科长正坐在沙发上品茶，组长刘海博坐在其下首，也在悠然品茶。 林毅发现在何科长的对面，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似乎是刚倒出来的，由此可见，他们是在等自己。 “科长，组长，两名日谍已经移交给情报二科。”林毅上前几步，正声道。 “林副组长，来，坐下喝茶。”何科长笑着指了指那杯热茶。 “是。” 林毅也没推辞，他知道何科长有话要说，毕竟人是他抓的，何科长一句话，他就把人放了，总归得有一个交代才是。 “林副组长是不是很生气？”何科长笑问道。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本职，卑职不敢生气，只是有些可惜罢了，那两人已经开口，顺着线速追查下去，必能挖出几条大鱼。”林毅正声道。 何科长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们是行动科，侦破谍情不是我们的强项，况且，此案牵涉重大，不是我们行动科能拿下的，你明白吗？” “卑职明白。” 林毅心里嗤之以鼻，何科长必然是和情报科做了什么利益交换，否则，怎会把如此大功劳拱手让于他人。 何科长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笑道：“你和手下人辛苦了，明天去财务室，领五千块法币，作为此次行动的奖金。” “当然，这五千块法币的奖金是给你手下队员的，我给你另准备了五千块法币的奖金。” 林毅心里冷笑，他缴获回来的电台和密码本，难道就值五千块法币？ 当然，这话他不会说出来，毕竟在行动科混，得罪顶头上司，是最不理智的行为。 “卑职代三队的队员谢谢科长。”林毅道。 “这是你们应得的。”何科长笑着摆了摆手。 “科长，若无其他吩咐，卑职先走了。”林毅点了下头，起身从办公室离开。 他走之后，何科长淡淡道：“他此次立下这等大功，却只得了五千块钱的法币，心里怕是有些不痛快，你找时间与他聊聊，希望他以大局为重。” “是，卑职会开导他的。” 刘海博微微笑了笑，其实今天晚上的交易，他是最大受益者，不出意外，苏学文副科长滚蛋以后，行动二科副科长的位子，便要落在他头上。 “苏学文走了之后，他的部下郝建仁，独木难支，你想办法送他一程，让其追随他的老长官苏学文一起滚蛋。” 何科长精于谋算，苏学文还未走，便开始算计其老部下郝建仁。 “是。” 刘海博忙点了点头，他和何科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他定会办好。 何科长微微眯起眼，考虑着郝建仁滚蛋之后，行动一组的组长位置该交给谁？ 而且，刘海博高升副科长之后，行动三组的组长位置也空了出来。 他得好好琢磨一番，挑选两个可靠的部下，接替空出来的位置。 翌日。 寒风凛冽。 气温比昨日又低了许多。 一大早，林毅去二科财务室，领了一万块钱的法币奖金。 随后。 他来行动三队办公区，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拿出五千块钱法币，分给昨天参加行动的所有人员。 另外，昨天抓捕日谍的时候，有一名队员伤了腿，他个人拿出一千块钱法币，作为奖励。 民国二十五年，法币的购买力相当客观，一百块钱法币，可以购买两头牛，一千块法币，可以置一处院子，良田几亩。 但林毅知道，战争爆发之后，法币会迅速贬值，十年之后，一百块法币，连一颗大米都买不到。 “兄弟们，今天下午，秦淮酒家老杨菜馆，我请大家喝酒，权当是为昨天的行动庆功。” 林毅不是吝啬之人，此番他领了五千块钱法币奖励，拿出一千块钱法币给受伤的行动队员，还有几千法币，再除去过年打点上峰的钱，手头不怎么宽裕，却也不紧。 一众行动队员高兴的乐呵呵笑起来，五千块法币，分到他们手里，每人大概能分两百多。 而且，队长说今天下午请客庆功，可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毕竟军情处是禁酒的，食堂的饭菜也一般，两天都吃不到一顿肉，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下午。 林毅忙完手头事，带着行动三队所有人，乘大卡车和吉普车，从军情处大院驶出去。 何科长看在他昨天立了大功的份上，对此是睁只眼闭只眼。 否则，未经请假擅自外出，就这一条，都够林毅喝一壶的。 秦淮酒家。 老杨川菜馆。 林毅在南京上军校的时候，偶尔和军校生来此吃饭，这家菜馆的饭菜实惠便宜分量足，鸡鸭鱼肉全都有。 此刻。 菜馆的杨老板愁眉苦脸，暗暗叹气，这年头，兵荒马乱，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 最近这段日子，街上的地痞流氓来饭馆白吃白喝，附近的巡警也来白吃白喝，**更是白吃白拿，饭馆一个月的盈利，还不够这帮人白吃几顿的。 杨老板对此是一筹莫展，他就是一介小老百姓，地痞流氓惹不起，巡警更惹不起，**更不用说，那帮家伙是最不讲道理的。 若再任由这帮人白吃白喝下去，他这饭馆很快便能关门大吉。 “杨老板，来几桌上好的硬菜，再来二十坛女儿红。” 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杨老板抬头一看，却是一名英姿勃发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在年轻人的身后，跟着一大帮穿黑衣服的汉子，约有二十多号人，把饭馆门口围的严严实实。 从这些人魁梧健壮的体格，便能看出他们不是普通人。 杨老板一看这个阵仗，顿时吓的心惊肉跳，他们不会也是来白吃白喝的？ “杨老板，几个月不见，不认识了？”林毅淡淡笑道。 闻言。 杨老板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名年轻人，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忙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您是军校那位林长官？” “正是。” 林毅点了点头，现在的他与军校时候微微有些不同，杨老板一时认不出，也在情理之中。 “杨老板，我带兄弟们来给你捧捧场，好酒好菜尽管上。” 林毅也不小家子气，直接拿出五百法币给杨老板。 “好的，林长官，您和各位爷先坐，菜马上就来。” 杨老板收了钱，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白吃白喝就行。 第三十六章 小本生意，经不起赊 林毅挥手让兄弟们坐下，提声道：“除了陈平和受伤的张江，其他兄弟都到齐了，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行动队员们高兴的大喊道。 林毅暗暗点头，作为长官，要让下面人信服，不能一味的以势压人，偶尔要让下面人尝到甜头，只有这般，下面人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他效力。 不一会儿。 杨老板便开始上菜，红烧鲫鱼、五香鸡、东坡肘子、麻辣鸡块、鱼香肉丝等等。 林毅与行动队员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林毅把金涛叫到一旁，小声吩咐几句，让他带着兄弟们继续喝，但不要喝太过，以免回去被监察室的人抓住，到时候不好解释。 旋即，他拿上大衣和帽子，准备出门。 这时，几名穿着巡警衣服的人走进来，嚷嚷道：“老杨，赶紧上菜，哥几个肚子都快饿瘪了。” 杨老板从后堂跑出来，一看是巡警，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这帮巡警天天吃饭不给钱，每次还都净点硬菜，要让他们这么吃下去，他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各位警爷，小店小本生意，实在经不起各位爷大吃大喝，还请各位爷去别家店用饭。”杨老板唯唯诺诺的道。 “姓杨的，别给脸不要脸，我们来给你捧场，那是看得起你。”一名巡长拍着桌子骂道。 “各位爷，你们这个月都赊了三百多法币，小店小本买卖，实在经不起这般赊欠。”杨老板欲哭无泪的道。 巡长当即大怒，把靠在板凳上的长枪端起来，拉开保险，瞄着杨老板的脑袋，怒道：“你再赶我们一下试试，信不信爷让你脑袋开花。” 杨老板见对方举枪，吓的面色惨白，忙跪在地上：“爷，您息怒，我……我这就去给您上菜。”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玩意儿。”巡长骂骂咧咧道。 林毅皱了皱眉，这几个人应该是江宁分局的巡警，虽说军情处与警局并无直接隶属关系，但军情处是特权部门，自然要高过警局一头。 毫不客气的说，哪怕他这个行动队长，权力地位也比江宁警局的局长大。 “你们几个……滚出去。” 林毅指着那几个巡警猛喝道。 他不欲多管闲事，但这几个怂货，欺人太甚，拿枪逼着杨老板去给他们弄菜，可见平日里没少欺负老百姓。 “你算哪根葱？” 为首的巡长瞪着眼睛，一副一言不合就拿枪的架势。 “狗日的，你刚才骂谁？” 金涛见几个臭巡警，敢对队长出言不逊，顿时拍桌而起。 他这一动，所有兄弟都站起来，一个个紧盯着巡警们，眼神不善，就等队长一声令下，一拥而上，把这几个杂碎暴揍一顿。 顿时。 几个巡警吓懵了，对方不仅人多势众，腰间那鼓鼓囊囊的家伙什，特别显眼。 “给他们一点儿教训，派人送回江宁分局，告诉他们局长，就说我说的，让他替这几个东西，把欠人家杨老板的钱还了。” 林毅吩咐下去之后，转身从饭馆大步离开。 “是。” 金涛一挥手，带着兄弟们一拥而上，把几个巡警摁在地上一通拳打脚踢。 几分钟后。 行动队的队员们喝的有点儿高，打人的时候，下手也没个轻重，直接把两名巡警的腿给打折，还有一人牙齿被打掉四五个，至于那位巡长，被打成了猪头，要不是他聪明，全力保全裆下，怕是已经被打成太监。 “别打了。” 严荣忙把队员们拉开，这时，一众队员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那几个巡警被打的半死不活，躺在地上哀嚎不休。 “队长只是让你们给他们点儿教训，你们可倒好，差点儿把人给打死。”严荣道。 “老严，你别搁这儿充好人，刚才打人的时候，数你下手最狠。”金涛道。 “我那是奉队长命令，给他们一点儿教训。”严荣辩解道。 “现在咋办？”金涛咧嘴问道。 “按队长说的，派几个人把他们送回江宁分局，让江宁分局的局长，给人家杨老板把钱还了。”严荣道。 “行，就这么办。” 金涛指了几名队员，把这几个半死不活的巡警送回江宁分局。 晚上。 金陵大饭店。 在首府南京，金陵大饭店算是为数不多的高档饭店。 饭店高十二层，一楼为餐厅，二楼为贵宾包厢，以上楼层皆为客房。 二楼，一间贵宾包厢内。 林毅拿着报纸，靠在椅子上，他面前是一张可同时容纳七八人用餐的大桌子，桌上放着七八道丰盛的菜肴。 不过，他看都没看精美的菜肴，而是一边看报纸，一边等人！ 过了好一会儿。 咚咚。 有人敲响了包厢房门。 “进。” 林毅知道是谁，头也不抬的道。 咯吱一声。 包厢门从外面推开，一名穿着白色绣金菊旗袍的女子，披着白色毛领披肩，身材高挑，细腰翘臀，曲线妙曼十足，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迈着一双大长腿进来，顺手把房门关上，扭着细腰翘臀来到桌前坐下。 “周小姐，我们直接开门见山，我需要你手里的日谍情报。” 林毅抬头看了周雪瑶一眼，也不和她绕弯子。 “我现在可是你的人，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周雪瑶抛了一个媚眼给林毅，娇里娇气的道。 “废话少说，第一，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第二，我会尽可能维护你和你家人的安全，当然，前提是你对我还有用。”林毅丝毫不理会周雪瑶的故作娇媚，冷声道。 “你什么意思？”周雪瑶柳眉一紧，一张精美的脸蛋，涌过一缕凝重神色。 “山口勇次郎和石安巷十四号那个人，由军情处情报二科接手审讯，他们若是从山口勇次郎的嘴里，挖出你汉奸的身份……。” “以情报二科那些人的手段，他们才不会管你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他们也会把人抓到大牢里，先上几道酷刑……。” “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孰轻孰重，你若肯老老实实为我做事，上峰那里我自会替你求情，若是你再不知进退，神仙也保不了你。” 林毅说的是实话，倘若让情报二科撬开山口勇次郎的嘴，周雪瑶汉奸的身份自会公之于众，届时，她和周家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包括她的舅舅姚参座，还有她那位参谋长未婚夫。 第三十七章 收买人心，步步为营 闻言。 周雪瑶陷入了沉思中。 军情处的狠辣，她是有所耳闻的。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她把情报给了林毅，林毅转手把她给卖了。 “你在军情处是什么身份，我要怎么相信你？”周雪瑶没有再故作娇媚，而是冷静问道。 “行动科副组长兼行动队长，林毅，你除了相信我，别无选择。”林毅冷声道。 “谁说没有，若我去军情处自首，一样会有人保我。”周雪瑶道。 林毅冷冷一笑：“你可以去试一试，他们为了眼前的功劳，一定会以汉奸罪处死你，至于你的家人，虽不至于有灭门之祸，但是你家的所有家产，全部会被没收，你的父亲会被扣上汉奸的帽子，发配到牢中受尽屈辱而死。。” “至于你的舅舅，他的下场我昨天就跟你说过，泄露军情，必上军事法庭，你的未婚夫泄露军机，必会被秘密枪决。” 林毅的话，就像魔咒一般在周雪瑶脑海中回响。 不可否认，林毅说的都是实话，无论如何，军情处都没有理由放过她和她的家人。 周雪瑶几经考虑，道：“山口勇次郎被抓之后，日方情报组启用了备用联络暗号，就在今天早上，我和新的上线已经接上头，他的具体身份不详，我们约定，每隔半个月，在夫子庙的海棠剧院碰头，到时候我会将获取的情报亲手交给他。”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就知道日本人不会放过周雪瑶这条线，毕竟周雪瑶能为他们提供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除了你的新上线，你还知道那些日谍？”林毅问道。 “小泉正太郎，以日商身份为掩护，实则是南京城内的日谍头目，不过，他有日本使馆为其保驾护航，你们军情处不敢明目张胆的抓他。” “宫本一刀郎，日本使馆武官助理，实则他也是一名日谍头目，但他有外交豁免权，你们也不敢抓他。” “还有佐藤希太郎，他是日本的贵族，以投资的名义来南京，实则也是一名日谍，你们敢抓他吗？” 周雪瑶粉嫩的唇角划过一抹讽刺，她是最了解国府某些机构的，欺软怕硬，抓个把日谍还行，若让他们抓有身份地位的日谍头目，借他们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毕竟日本人那么猖狂，也没见当局把他们怎样。 她说的话，确有几分道理。 就目前而言，全国各界民愤滔天，游行示威，聚集请愿，都没有让当局下定与日方作战的决心。 甚者，上面要求各执法机构，对日本人睁只眼闭只眼，不要给日本人借题发挥的借口。 周雪瑶刚才说的几个名字，确实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并不代表这些人就不动不得。 上峰不敢动他们，是怕引火烧身，但他不怕，生而为人，又岂能坐视日谍在他脚下这片土地肆意妄为。 “还有吗？” 林毅盯着周雪瑶，他倒希望周雪瑶多说几个日谍名字。 “他们三个的身份，是我最后的筹码，如果你不信，就算对我用刑，我也说不出第四个人的名字。” 周雪瑶这话倒不是作假，这三人的身份，确实是她最后的筹码。 林毅缓缓闭上眼眸，把她的话，仔细推敲了一遍。 一会儿后。 他睁开眼睛，从衣服口袋掏出一包香烟，从中抽出一根，划拉一根火柴点燃。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烟圈，一双犀利又深邃的眼神，紧盯着周雪瑶。 后者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仿佛心中的秘密全部被他看穿似的。 “我会保住你和你的家人，但是你得向我证明，你是一个有用之人。” 林毅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要周雪瑶深入日谍内部，继续为他提供情报。 “我知道怎么做。” 周雪瑶轻轻点了下头，她会扮演好零号的角色，前提是林毅不会食言，保她和家人平安。 “我最近手头紧，需要三十根小黄鱼周转，明天早上你把钱送过来。” 林毅打算在上海和南京置办一些房产，将来战争爆发，这些房产自会派上用场，而且，周雪瑶的钱，不用白不用。 “你要钱？” 周雪瑶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但想到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全部寄予林毅身上，也只能点头答应。 林毅心里冷笑，周雪瑶出卖那么多军事情报，日方必然给了她不菲的金钱，拿一部分给他，用作抗战之需，就当是她为抗战做贡献。 “明天早上，九点，1220房间，二十根小黄鱼，我会亲自送来。”周雪瑶声音带着一丝不悦。 林毅冷冷一笑，遂站起身来，走到周雪瑶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周雪瑶突然心生一股不详之感，林毅该不会是她的身子吧？ 她虽然给日本人搜集情报，但不代表她就是一个放浪形骸的女人。 这时，林毅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一张脸蛋托起来，冷声道：“好好做事，不要想着出幺蛾子，如果你敢有半点儿不轨，想想你的家人……。” 言毕。 他松开周雪瑶白嫩的下巴，转身从包厢出去。 他一走，周雪瑶轻轻舒了一口气，幸好林毅刚才没有过分的举动，否则，以她现在的处境，林毅若对她起了心思，她如何反抗？ 金陵大饭店。 林毅坐电梯来到一楼，径直从大厅出去。 对于周雪瑶，他并不信任，毕竟对方连军事机密都敢出卖，说明她是一个没有底线的女人，与这样的人合作，他必然要牢牢占据主动权，唯有如此，才能驾驭她。 外面，一股冷风迎面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旋即，他打了一个手势，往金陵大饭店对面一条小巷进去。 一小会儿后，陈平拉着一辆黄包车，来到巷子中。 “队长，我今天跟了她一天，早上她见了一个中年男子，中午在家没出门，下午去上岛咖啡厅，晚上来金陵大饭店……。”陈平一边搓着手，一边哈着热气，汇报今天的监视成果。 “干的不错。” 林毅从口袋拿出五百块法币，递到陈平手里：“昨天队里有行动，上峰奖励了五千块钱法币，每人大概分两百多块钱，虽然你没有参加抓捕行动，但你监视周雪瑶，也出力不少，我再给你添两百多法币，凑了五百整。” “谢谢队长。” 陈平小心翼翼的把钱装口袋里，忙道谢。 林毅微微点了下头，他听金涛说，陈平的老母是一个聋哑人，生活不能自理，他给老母请了两个保姆，日夜轮流伺候，可他自己却连一包香烟都舍不得买。 “明天调两个兄弟过来，协助你监视周雪瑶。” “是。” 陈平神情涌过一抹轻松。 “好好干，以后有晋升的机会，我会在上峰面前给你美言。”林毅拍了拍他肩膀， “谢队长。” 陈平顿时一个抖擞，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林毅从口袋拿出半包香烟，交到他手里：“夜里困了，抽一根醒醒神。” “是，队长。” 陈平心中莫名的一阵感动，虽然上任队长也很好，却不像林队长这般有人情味儿。 林毅不否认他是在收买人心，毕竟他在军情处的根基太薄弱，若再连一批忠心不二的手下都没有，如何在军情处立足。 他从巷子出来，挥手招来一辆黄包车，返回军情处。 第三十八章 吴钰坤，运送军火 晚上九点多。 军情处。 林毅回来之后，并未直接回宿舍，而是去了办公室，坐在办公椅上发呆。 当然，他的发呆不是真正的发呆，而是在思索。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回过神之后，拿出笔记本，写下一个名字，佐藤希太郎。 接着，他划拉了一根火柴，将佐藤希太郎的名字焚毁。 咚咚。 忽然，有人敲响办公室门。 林毅先是一愣，而后拿出报纸摆在办公桌上，道：“进。” 办公室门推开。 一名穿着上尉军官服的美女走进来，身姿婀娜，风情万千，一双媚眼仿佛能勾人魂魄一般，一张美艳绝伦的脸蛋，性感又妖娆。 看到她之后，林毅眼神中闪过一丝浓浓的警惕。 他忙从办公椅上站起来，道：“吴教官。” 进来的上尉女军官，正是他在杭州特训班的情报学教官吴钰坤，外号蛇蝎美人。 “你紧张什么？” 吴钰坤美眸白了林毅一眼，性感的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教官深夜造访，卑职诚惶诚恐。” 林毅嘴上说着诚惶诚恐，心里却是暗暗警惕，吴钰坤在情报一科任上尉组长，他自从来到军情处总部，从未去拜会过吴钰坤，但她却在今晚登门造访，让他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听说你混的不错，刚来没几天，就混了一个行动副组长兼行动队长。”吴钰坤的声音很好听，仿如天籁之音一般。 “都是教官教诲有方。”林毅道。 吴钰坤美眸扫过林毅，见他一本正经，便直接进入正题，道：“安靖江在上海执行任务，暂时脱不开身，她向我举荐了你，让你去办件事。” “何事？”林毅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处里有一批闲置的军火，明天一早运往上海，你带人亲自走一趟，务必保证这批军火的安全。”吴钰坤声音异常严肃的道。 “是。” 林毅神色不动的回道。 “此事关系重大，老板再三交代，不许出一丝纰漏，而且，这次的任务，是我和安靖江一起向老板推荐的你，如果办砸了，后果如何，你知道的。”吴钰坤严肃道。 “谢谢安教官和吴教官的提携，卑职铭记于心。”林毅道。 “铭记于心？” 吴钰坤冷笑道：“你来金陵也有些日子了，怎么没去拜会过我一次？” “卑职想着要去拜会吴教官，但想到总部人多眼杂，若让人看到卑职往教官办公室跑，怕给教官招来非议。”林毅讪笑着解释道。 “你想的倒是挺周到。”吴钰坤性感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下次想拜会我，直接去我家。” “是。” 林毅心里苦笑，他敢去吴钰坤家里么？ 他虽然来军情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总部的科长、副科长，明里暗里追求吴钰坤的不在少数，他一个行动队长往吴钰坤家里跑，不被人打压才怪。 “运送军火是公事，我还要一件私事要你去办。”吴钰坤道。 “教官请吩咐？”林毅道。 “这次运送军火走的是陆路，途径杭州，你去一趟这个地方，把此信交给一名叫福叔的人。” 吴钰坤从口袋拿出一封书信，交到林毅手中，信封外面写了地址。 “是。” 林毅素来没有打听他人隐私的喜好，既然吴钰坤只是托他送信，他便不会刨根问底。 “看在你是我学生的份上，我顺便送你一份小礼物。”吴钰坤朝林毅招了招手，道：“附耳过来。” 林毅慢慢靠近吴钰坤，她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闻之令人心旷神怡，精神亢奋。 不过，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吴钰坤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 “教官，这么做会不会被……？”林毅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 “只要你做的干净，不会有人发现，就算被人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军情处混，只要上下打点到位，大家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吴钰坤提点道。 “谢教官提醒。”林毅道。 “明天早上九点，带着你的人去荣华街九号。”吴钰坤扔下这句话，扭着丰臀细腰，从办公室出去。 林毅紧盯着她高挑妙曼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彻底从门口消失，他才轻舒一口气，吴钰坤把成熟女性的魅力，散发的淋漓尽致，对他这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着致命般的诱惑。 回过神来。 林毅考虑起这件突如其来的任务。 戴老板又一次要给青帮卖军火，而且，这一次的军火数量是上次的两倍有余，长短枪加在一起，约有两三百条。 本来这件事是安靖江在负责，但她在上海执行任务，抽不开身，便和吴钰坤一起向戴老板举荐了他。 吴钰坤暗示他，此次军火数量多，就连戴老板都不清楚具体的数额，让他悄悄扣下一批军火，拿到黑市上去卖。 林毅暗暗琢磨，吴钰坤给他出这个主意，目的不言而喻，她想在军火上分一杯羹。 此事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军火也不是他的。 次日。 旭日东升。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 后天便是除夕。 南京城的普通百姓，热切的盼望着除夕夜的到来。 城中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但军事情报处冷冷清清，没有丝毫过年的气氛。 训练场上，林毅把第三行动队集合起来，从中挑选了十二名精英，随他护送军火去上海，另挑出两名机灵的队员，让他们去协助陈平，剩下的人留守。 此次护送军火，路上可能会遇到突发情况，他要求每人携带二十发子弹，手雷两颗。 一切就绪。 他去向何科长汇报去向，至于具体的任务，则闭口不言。 何科长一早就接到戴老板秘书电话，说是抽调第三行动队去上海执行秘密任务。 既然是老板亲自安排下来的任务，他自是不敢多问，毕竟在军情处这一亩三分地，戴老板的权威不容挑衅。 从何科长办公室出来，林毅直接带人出发。 从军情处出来，他安排金涛和严荣带人前往荣华街，他去办点儿私事，九点半与他们在荣华街汇合。 旋即，他拦了一辆人力车，前往金陵大饭店。 来到饭店，他直接坐电梯上十二层，1220房。 咚咚。 他敲响房门。 片刻后，房门从里面打开，周雪瑶穿着一件白色连体睡袍，神态慵懒，好似没有睡醒的样子。 林毅闪身从房间进去，直接道：“东西呢？” 周雪瑶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手提包，从包里取出二十根小黄鱼，还有一沓法币，大概有一万多。 林毅也不客气，把小黄鱼和法币装到手提包里，道：“以后有用钱的地方，我会和你说。” 闻言。 周雪瑶暗自生着闷气，她发现自己真是掉进了狼嘴里，不仅要为狼做事，还得拿钱养狼。 希望这头狼将来不会反咬她一口。 林毅拿着手提包，从金陵大饭店出来，直接去对面的汇丰银行，开了一个保险箱，把二十根小黄鱼存进去，而那一沓法币，则留在他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做完这些事，他拦了一辆人力车，前往荣华街。 第三十九章 赵家世叔，千金赵玉 荣华街。 林毅和金涛等人汇合之后，往九号院子过去。 九号院子，其实是军情处的一处秘密仓库，里面存放着军火和一些重要物资。 吴钰坤安排了一名情报科人员，专门在此等候交接。 一共两辆大卡车，军火大概有二十多箱。 林毅与情报科的人员交接了军火，便带人出发。 他乘坐的是一辆黑色轿车，虽然有些破旧，但好歹能遮风挡雪，而那两辆装军火的卡车，车厢蓬着帆布，倒是能遮风避寒。 一行三辆车，从南京城出来，在中华门的时候，遭到了守军的拦截。 林毅把证件拿出来，给守军的上尉连长看了一眼，后者便挥手放行。 毕竟军事情报处的招牌，还是挺管用的。 从中华门出来，三辆车沿着官道，往上海方向出发。 在民国年间，城外的官道全是土路，坑坑洼洼，汽车行驶在土路上，一摇一晃，颠簸感十分强烈。 整整一天时间，林毅一行人行至一百五十多公里，赶晚上八点左右，抵达杭州。 林毅没有住饭店，也没有去军情处杭州站，而是去了他在杭州的一个长辈家。 他这个长辈叫赵富阳，江南地区有名的陶瓷商人，祖籍富阳，其生意做大之后，改名赵富阳。 其人与他父亲相交莫逆，赵林两家，亦是世交。 晚上。 赵府。 林毅在管家的带领下，前来拜会世叔赵富阳。 赵富阳今年五十多岁，穿一身绸缎，笑容满面，精气神十分好。 “世叔，深夜冒昧打扰，实在是抱歉。”林毅笑道。 “贤侄说的这是哪里话，你能来拜访我，我心里是一万个高兴。”赵富阳摆手笑道。 “世叔，我刚从南京过来，要到上海去，不知可否在您府上借宿一晚？”林毅直奔主题。 “当然可以，我和你父亲亲如兄弟，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来到世叔这里，你就当回到自己家，无需拘束，想住多久都行。”赵富阳一口答应下来。 “多谢世叔。” 林毅选择在赵府投宿，也是考虑到赵府占地两百多亩，后院有许多空置的房间。 “贤侄，你父亲前段时间给我来信，说你从军校毕业，便杳无音讯，他几次托人询你去向，均无结果，你若有时间，给他回一封信，别让他着急。”赵富阳以长辈的口吻说道。 “小侄军校毕业，被长官委派到北方执行任务，前几天刚回来，上面又安排小侄去上海，时间紧张，未曾与家中通信来往，等小侄忙完这阵子，便回家探望父母亲人。” 林毅不曾提及他供职于军情处，在长辈眼中，军情处是一个特务组织，他堂堂杭州富阳林家少爷，怎能去当特务。 “哦，是这样。”赵富阳若有所意的点了点头。 “世叔，与小侄一起前来的，还有军中同僚，小侄先去把他们安顿下来，再来与您叙旧。”林毅道。 “行。” 赵富阳挥手招来管家，吩咐道：“老王，你亲自去安排，一定要把贤侄和他的同僚安排好。” “是。” 管家忙点头道。 从客厅出来。 林毅让管家把侧门打开，他要搬一些东西到院子。 随后，他吩咐金涛等人，把车开到侧门，把车上的军火全部抬到院里的房间内。 为了万无一失，他安排四名兄弟，轮流值夜。 他在安顿好之后，去了前厅一趟，陪赵世叔小酌几杯，又聊了一会儿当下的时局。 “贤侄，当下时局不稳，学生和工人整天游行示威，吵吵着要抗战，而日本人狼子野心，他们吞并东北，觊觎华北，不定哪天又要发动战争，你在军中一定要当心。”赵富阳提醒道。 “世叔放心，我在军中负责后勤物资运输，又不上前线打仗，不会有事的。” 林毅暗暗叹了口气，现在的时局，连赵富阳这等商人都能看透，他想不通国府那帮高层，到底在想什么？ “那就好，来，继续喝酒。” “世叔请。” “……。” 一夜无话。 次日拂晓。 一觉醒来，林毅穿上衣服，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拳脚。 一会儿后，管家派人来请，说是赵世叔请他去前厅吃早饭。 林毅叮嘱了手下人几句，便前往前厅。 前厅。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 赵富阳穿着绸缎长袍，大拇指上套着翡翠扳指，尽显富商本色。 在他身边，坐着一名身穿麻色格子背带裤的女子，上面是一件白色衬衫，扎着领结，外面套着一件咖啡色风衣，乌黑亮丽的长发，扎成高马尾，五官白璧无瑕，眉目如画，明眸皓齿，神态端庄优雅，有一股千金小姐的高贵气质。 林毅从外面进来，一进门，他便看到赵富阳身边的美貌女子，笑着上前打招呼：“世叔，玉姐，早上好。” “贤侄，快坐。”赵富阳忙招呼林毅入座。 赵玉看了林毅一眼，微微点头，神情有些冷淡。 林毅对此也不在意，讪讪一笑，大大方方入座。 “贤侄，听管家说，你今天要走？”赵富阳问道。 “世叔，小侄军务紧要，不敢耽搁，等日后有空，一定再来叨扰世叔。”林毅道。 “你有军务在身，我也不强留你，不过，现下时局纷乱，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当心。”赵富阳叮嘱道。 “多谢世叔教诲，我会小心的。”林毅点头道。 “来，动筷子，吃饭。”赵富阳笑着招呼道。 林毅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这时，赵玉清脆动听的声音响起：“你要去上海？” “嗯。” 林毅点了下头。 “明天就是除夕，你不回家？”赵玉一边优雅的喝粥，一边清声问道。 “军务在身，不敢心怀他念。”林毅道。 赵玉轻轻点了下头，不再多言，姿态优雅的喝着粥。 赵富阳一边吃饭，一边观察林毅和赵玉的神色，发现这两人各吃各的，看都不看对方一眼，不由有些失落。 作为杭州富商，他一心想为女儿寻一户门当户对的亲事，林毅就不错，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其父是富阳名士，祖父是同盟会元老，书香传家，门第辉煌。 一会儿，林毅吃饱喝足，道：“世叔，玉姐，你们慢慢吃，我回去处理点儿事，稍后再来向世叔辞行。” 赵富阳又说了一大堆客气的话，目送林毅从门口离开。 “玉儿，你怎么回事？”赵富阳神情有些不快，赵玉刚才的表现，让他十分失望。 “爸，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林毅是不错，也很优秀，但我对他就像弟弟一般，没有任何心思。”赵玉白璧无瑕的脸蛋，涌过一丝哭笑不得。 “你……？” 赵富阳又气又无奈。 “爸，我吃好了，您慢慢吃。”赵玉放下筷子，忙从前厅离开。 第四十章 民国二十五年，除夕 后院。 林毅回来之后，让金涛他们把军火装车，他则驾驶着吉普车，去了一趟石桥老街，把吴钰坤交给他的书信，转交给一名叫福叔的人。 随即，他返回赵府向赵富阳辞行。 “世叔，多谢您的盛情款待，小侄无以为报，这把枪留给您防身。” 林毅从军火中挑了一把崭新的手枪，送给赵富阳防身，毕竟这位世叔对他不薄，他也投桃报李。 “贤侄有心，我就却之不恭了。”赵富阳也不推辞，收下林毅送的这份礼。 “世叔，正如您所说，时局纷乱，未来不久，必会战火纷飞，杭州虽好，却不是乐园，世叔当早做准备才是。”林毅提醒道。 “贤侄所言甚是，这些天我在考虑，准备举家搬迁南京，毕竟南京是首府之地，想来应该不会被战火波及。”赵富阳沉吟道。 林毅心想战端一开，南京很快就会成为一座孤城，届时城中老小，无人能在日寇的屠刀下幸免于难。 但这话他不能和赵富阳说，毕竟太过惊世骇俗。 “世叔，您多保重，若有时间，我一定再来拜访。” 林毅微微点下头，拜别赵富阳之后，带着手下继续启程，前往上海。 从杭州到上海，大概也就一百多公里，赶今天晚上十点之前，便可抵达上海。 一路相安无事。 未曾遇见土匪拦路抢劫。 也不曾遇到恶霸收过路费。 毕竟宁沪一带是国府的政治文化核心地区，治安相对北方而言，还算安稳。 晚上十点左右。 林毅一行人来到外滩码头的仓库中，他安排人把军火卸下。 随即，他喊来金涛和孙连山，让他们二人，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悄悄把两箱军火藏到仓库的货箱底下。 当天晚上，他们一行人守在仓库里，点了两堆篝火取暖，将就了一晚上。 次日。 腊月三十。 这一天也被称为除夕。 上海滩的除夕当日，漂起了片片雪花，一时间，山河银装，原驰蜡象，甚是壮观。 林毅去了一趟电话亭，给南京军情处的吴钰坤打了一通电话，把军火安全抵达码头仓库的事汇报，请示下一步行动。 吴钰坤在电话里告诉他，让他在仓库等着，中午会有人去仓库验货，到时候他拿了钱，直接返回南京。 挂了电话。 林毅返回仓库，耐心等着。 中午一点左右。 青帮一名年轻人，带着十几名青帮小弟，来到仓库中。 “奉杜老板令，前来验货。” 林毅挥挥手，让手下人把军火抬出来，让他们验。 这批军火的成色非常正，有些枪支的油漆都没拆封。 林毅暗暗心想，戴老板频繁给青帮提供武器，怕不仅仅是为了弄钱这般简单，或许他也看出上海已是四战之地，给青帮提供武器，乃是提前布局。 年轻人验了货，拿出一口大箱子，箱子里面有金条、英镑、美金，还有现大洋。 “钱货两清，龙归野，凤归枝，后会有期。” 年轻人挥手让青帮小弟把军火抬走。 林毅拿了钱，安排孙连山带兄弟们去码头附近的旅馆，先住一晚，明天再回南京。 接着，他挥手招来一辆黄包车，往法租界而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街上行人寥寥，家家户户门口贴着喜庆的对联，鞭炮炸裂的火药味，像极了大战之后的硝烟味。 来到法租界，他随意转了一圈，找了几个相对隐蔽的弄堂，看到门口贴着出售房屋的广告，他就就去看一下房子，与人谈价。 转悠了一下午，他购买了一座小院子，花了七百块法币，接着，他又去霞飞路，购买了一间公寓。 天色快黑，他坐黄包车返回码头附近的旅馆。 今天是除夕，第三行动队的队员们个个垂头丧气，本该是全家团圆的日子，他们却挤在狭小的旅社中，吃着粗茶淡饭。 林毅也想与家人团聚，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团圆饭，但上面有命令，他也不能抗命。 晚上。 林毅派人去附近买了一些烟酒花生，还有扑克牌，让手下人娱乐起来，毕竟今天是除夕夜，一大帮老爷们一起干坐着，也不是个事。 不一会儿，旅馆中爆发出一阵阵吵闹声。 当天晚上，凌晨左右，林毅亲自驾驶一辆吉普车进入法租界，来到他购买的小院子。 他把吉普车上的枪械全部搬下去，又在厢房的地下挖了一个土坑，把两箱军火放到坑里，再填土掩埋，之后，又弄了一些掩饰的东西，把凸凹不平的地面遮掩住。 过了除夕夜，便是一九三七年，这一年，是炎黄子孙灾难开始的第一年，所以，他要提前做一些部署，以便将来在对日谍战中占据先机。 做完这些，已是凌晨三点多，他驾驶着吉普车，返回旅馆。 次日。 清晨。 大雪纷飞，寒风凛冽。 民间谚语：瑞雪兆丰年。 今年是一个丰收之年，但也是一个不祥之年。 林毅一行人吃过早饭，准备启程。 “队长，今儿下雪，路上怕是不安全，不如在上海歇几天，再回南京也不迟。” 金涛和孙连山等人，都是第一次来上海。 他们早就听说上海是一个花花世界，遍地舞厅，美女如云，有心去见识一下十里洋场的风情。 林毅微微沉吟一小会儿，道：“既然你们想逗留几天，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上海不比南京，这里是洋人的天堂，你们行事要收敛，切不可闹事。” “我有点儿私事，要去处理一下，给你们留一个电话号码，有事打这个号码。” “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初三下午在杭州碰面。” 闻言。 孙连山和金涛一众行动队员，顿时眉飞眼色，暗暗高兴不已，平日里在军情处，家规森严，他们哪都不敢去，生怕被监督室的人抓住。 但如今来了上海，自是不用再顾忌监察室。 林毅又交代了一些事，便驾驶着吉普车从外滩出来，上了白雪皑皑的官道。 此行，他准备回富阳老家一趟，毕竟离家快一年，如今大过年的，若不回家看看，家里人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好在上海距富阳并不远，一日行程，便可赶回家中。 第四十一章 书香传家，林毅字立松 下午。 五点半左右。 一辆满是泥泞的吉普车从富阳城驶进来。 富阳是一座颇有历史底蕴的古城，在三国时期，曾是东吴大帝孙权的故里。 当代文士郁达夫的故乡，也在此处。 富阳县城大约有七八公里长，街道两侧全是店铺，不过，此时都打烊了，毕竟今天是大年初一，没人愿意在今天开门营业。 在县城东边，有一座气势不凡的大院子，院子占地面积约有七八十亩，在院子里面，有一座三层高的阁楼，独树一帜，引人瞩目。 一辆吉普车停在这座气势不凡的府邸门口。 林毅搓了搓冰冷麻木的手，哈着热气从吉普车下来。 他抬头看了林府一眼，迈着矫健的步伐，从台阶走上去，狠狠砸了砸住朱红色大门。 不一会儿。 大门里面传出一名妇人的嘟囔声：“大年初一，敲什么敲。” 咯吱一声响。 朱红色大门从里面打开。 一名年约五旬的妇人探出头来。 她仔细看了林毅几眼，忙把大门打开，惊喜道：“少爷，真是您啊。” “李婶。” 林毅点了下头，李婶是林府的厨娘，自他记事起，李婶一直在林府当厨娘，如今他都二十多岁了，李婶还在林府做事。 “少爷，您怎么不早点儿回来，昨天吃年夜饭，老爷和三爷都惦记您，说您在外面当兵，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一顿热乎饭。”李婶叨叨道。 李婶口中的老爷，指的是林毅祖父林昭海，三爷则是其父林博渊，因祖父有三子，林博渊排行老三，故下人称三爷。 “祖父可在阁楼中？”林毅没有理会李婶的唠叨，淡淡问道。 “老爷吃了下午饭，说是偶有所感，回阁楼题诗一首。”李婶道。 “我知道了。” 林毅点了下头，径直往阁楼而去。 老爷子林昭海，曾在北洋政府短暂就职，后加入同盟会，当过一段时间的富阳县长，二次北伐之后，老爷子便辞官归隐，不问世事，醉心于诗词歌赋。 阁楼中。 林毅推开阁楼大门，缓步走进去。 老爷子一般在作诗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扰，所以，他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坐在阁楼客厅的沙发上等着。 过了一会儿。 一名穿着唐装的老者从书房出来，年约七旬，身体康健，气色红润。 老者从书房出来，便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人，仔细一看，是他的孙儿林毅。 “立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爷子顿时开怀大笑。 立松是林毅十八岁时，老爷子给他取的字，意喻他要像松柏一般，坚韧不拔，不畏风霜。 “刚回来，听李婶说，祖父在作诗，我便在外面等您。”林毅道。 老爷子仔细打量了林毅，欣慰的点头，道：“个儿长高了，身子也壮实了，就是瘦了一些，黑了不少，看样子没少吃苦。” “老爷子，一年不见，您身子骨还是这般硬朗。”林毅笑道。 “老了，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不过，再坚持几年，等你结了婚，给我生了重孙，我这把老骨头就可以心满意足的走了。” 老爷子上了年岁之后，对生死看的极为透彻，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林毅的终身大事。 毕竟民国时期，男子在二十岁之前，肯定是要结婚的，而林毅过了年，已二十二岁，属于大龄青年，这让老爷子非常着急。 “老爷子，大过年的，不提说媒拉纤的事。” 林毅嘴角微微泛起一抹苦笑，前身去上军校，便是让老爷子给逼的，原因十分简单，老爷子让前身结婚生子，继承家业，前身不愿意，一气之下去了军校，每年只有过年才会回来住几天。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爷子顿时板着脸教训道。 “家国有难，岂可贪小家而忘大家。”林毅淡淡笑道。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不满道：“反正今年，你的终身大事必须解决，否则，你休想走出这个门。” “老爷子，我这刚回来，您就说这些，不合适吧？”林毅耸了耸肩，嘴角划过一抹苦笑。 老爷子神色缓和几分，朝外面喊道：“李婶，做一桌菜，去把老三和三媳妇叫过来，给立松接风洗尘。” “好嘞，老爷。” 李婶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老爷子拍了拍林毅肩膀，道：“坐下聊。” “您打算接下来一直与诗词歌赋为伍，不准备在国府谋个一官半职？”林毅笑道。 “老了，对政治没兴趣，再说，眼下时局已有乱象，日本人指不定哪天又会挑起战争，此时出山，未见得是好事。” 老爷子曾经也是一时的风云人物，哪怕后来回富阳当一方父母官，也是因为看不惯国府内部的派系倾轧。 “老爷子高瞻远瞩，现在各地要求抗战的呼声很大，战争不定就在今年爆发，到时候宁沪地区必是战火连天，老爷子想要在这阁楼中吟诗作赋，怕是难得如愿。”林毅直言不讳道。 老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神情凝重，道：“前些日子，我看报纸上说学生和群众天天游行请愿，不知国军可有异常调动？” “没有，国府军事委员会的策略是，继续忍让，期盼西方国家出面调停，借他国之实力，制衡日本人，使其不敢发动战争。”林毅如实说道。 “愚蠢，西方国家距离我们太远，他们的调停有什么用，而日本人与我们比邻而居，一旦战争爆发，西方国家难不成会出兵帮我们？”老爷子怒声道。 “老爷子不必动气，这都是高层应该考虑的事，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就不要为这些事操心了。”林毅安慰道。 “话是这样说，但国府三番四次对日寇忍让的行径，着实令人不齿。”老爷子余怒未消的道。 林毅笑了笑，不再和老爷子讨论国事，生怕再谈下去，把老爷子气出一个好歹。 这时，林博渊带着夫人王氏来到阁楼。 林博渊今年五十岁出头，穿一身文士长袍，身上有一股文士的儒雅之风。 “父亲。” 林博渊看了一眼林毅，忙给老爷子行礼。 夫人王氏也跟着行礼。 毕竟林府书香传家，礼不可废。 第四十二章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博渊，你儿子回来了。”老爷子看了一眼林博渊，不咸不淡的说道。 “爹。” 林毅站起来，微微点了下头。 “回来就好。” 林博渊看到林毅壮实不少，欣慰的点了点头。 “姨娘。” 林毅看向林博渊身边的妇人，大约四十岁左右，可能是平素保养的好，看上去徐娘半老，风姿绰约。 “立松，你这孩子怎么大年初一才回来？”王氏用一种溺爱的眼神看着林毅。 林毅的生母，在生他的时候，高龄难产而亡。 林博渊后来娶了王氏续弦，王氏生有一女，名立玲。 “军务繁忙。” 林毅语气有些生硬和冷漠。 在前身的记忆中，王氏是一个有心机的女人，人前对他无比宠溺，人后对他责备有加，所以，前身自小对王氏厌恶透顶。 “立松，怎么和你姨娘说话的？”林博渊有些责怪的看了林毅一眼。 老爷子皱了皱眉，出声打断：“好了，立松今天刚回来，我们一家人能团圆，也是一件开心的事，莫说其他。” “是。” 林博渊忙应承道。 在书香门第中，孝字最大，其次是礼。 老爷子的话，在林府相当于圣旨，谁也不敢违背。 一会儿后。 李婶和丫鬟们端着饭菜上来，一家人在阁楼的餐厅就坐用餐。 “怎么不见立玲那丫头？”老爷子问道。 “立玲去同学家玩了。”王氏笑着回道。 “这丫头的性子是越来越野，大年初一都不消停。”老爷子皱眉不悦道。 “等她回来，我们一定严加管教。”王氏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老爷子没说话，而是叮嘱林毅快吃饭，相比林立玲那丫头，老爷子显然更在意林毅这个孙子。 毕竟老一辈人都是老传统，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唯有男子才是正儿八经的自家人。 “立松，你在哪个部队？”林博渊问道。 “第一师。” 林毅不假思索的回道，他军校毕业之后，分配的去处正是第一师，后来军校政治部一纸调令，将他调往杭州秘密基地受训。 “第一师是国军的王牌，你能进入第一师，证明你的军事素养十足优秀。”林博渊道。 林毅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在前身的记忆中，林博渊是一个古板教条的人，通俗来说，就是不懂变通，凡事认死理。 “立松，现在外面不太平，你可真是的，做什么不好，非得参军打仗，三爷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上了战场，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们可怎么办？”王氏假惺惺的道。 林毅没来由的一阵恶心，王氏所言，听上去似是在关心他，实际上，此妇心思歹毒，明里暗里的在挤兑他。 当然，王氏的那点儿小心思，不仅他看的一清二楚，老爷子怕是看的更清楚。 砰。 老爷子狠狠一拍桌子，怒道：“住口，以后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休要怪我不讲情面。” “父亲息怒。” 林博渊忙站起来打圆场，道：“她是心疼立松，没有其他意思。” “对，我是心疼咱家立松，担心他的安全。”王氏一副委屈的模样，泪眼婆娑。 老爷子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王氏的这点儿小把戏，他一眼就能看穿。 “我吃饱了。” 林毅没有理会王氏的阴阳怪气，此妇只要不出幺蛾子，就由她去，反正林家的这点儿家产，他也不稀罕。 “李婶，带立松下去休息。”老爷子吩咐道。 “是。” 李婶忙头前带路，絮絮叨叨的说道：“少爷，老爷吩咐，您房间的东西，一样都没动，全部保持原样，我隔三差五进去打扫一下灰尘……。” 餐桌上。 老爷子脸色阴沉，道：“立松是老三的儿子，也是林家的继承人，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父亲说的是。”林博渊附和道。 王氏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悦，不过，在老爷子面前，有些话她不敢说，毕竟林家能有今天的辉煌，全靠老爷子的余威撑着。 “立松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你们都是怎么想？”老爷子问道。 “我是这么想的，赵富阳的千金，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在国外接受过高等教育，她与立松从小相识，算是青梅竹马。”林博渊道。 “赵富阳的女儿？” 老爷子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赵富阳这个人，一身的铜臭味儿，不过，赵玉那姑娘他见过，美貌聪慧，与立松倒是郎才女貌。 “我倒是觉得，城北高家千金，与立松倒有夫妻相，那高家夫人多次向我提起，有意将女儿许配给立松……。”王氏道。 高家千金？ 老爷子直接摇头，高家是靠打鱼发迹的，他们的女儿不配给立松为妻，毕竟林家书香传家，祖上出过多名大官……。 “父亲，您若是同意，我明天就给富阳兄打电话，让他带着女儿来我们林家做客，借此机会，把立松的婚事给定下来。”林博渊道。 老爷子神色沉吟片刻，道：“此事就这么办。” “是。”林博渊忙点头道。 林府。 东侧院子。 林毅躺在榻上，毫无睡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进入梦乡。 这一觉，足足睡了六个多小时，他醒来看了一眼腕表，凌晨两点整，这个时间段，林家人都在大梦周公中。 他闲来无事，便出了房间，往厨房的方向过去。 在经过一座房间的时候，他听到一道窃窃私语的声音，要是没记错，这是他妹妹林立玲的房间。 他凑近听了几耳，顿时有些无语。 林立玲居然与女同学合谋，计划着去上海追星。 民国时期，明星的号召力很一般，但像一些当红电影明星和歌星，还是备受年轻人欢迎的。 他摇了摇头，去厨房找了点儿食物，填饱肚子后，他返回房间，拿出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 次日。 天色大亮。 林家的下人们在院子动起来，有人在扫雪，有人在劈柴，有人忙着端茶倒水。 林毅在外面打了一套拳，便去阁楼陪老爷子说话，在前身的记忆中，老爷子虽然有些不讲理，却是最关心他的人。 阁楼中。 老爷子起的很早，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老爷子，您要是闲的无聊，咱两下两盘棋。”林毅道。 “不和你下，你的棋太臭。”老爷子摇头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林毅把棋盘那拿过来，摆在茶几上。 “那就和你下一盘。”老爷子笑了笑。 林毅一边下棋，一边试探老爷子的口风：“现在兵荒马乱的，家里生意如何？” “外面世界道乱，但富阳地界，还算太平，家里拢共就那七八间铺子，倒还过得去，养活一大家人不成问题。”老爷子道。 “现在兵荒马乱的，我觉得棉纱比较赚钱，老爷子不妨囤一批棉纱，等到关键的时候再抛售出去，必能赚一个盆满钵满。”林毅道。 “我老了，对那些黄白之物不感兴趣。”老爷子摇了摇头。 林毅淡淡一笑，也不强求，毕竟老爷子年岁已大，何况，老爷子名声在外，每年都有人登门求购墨宝，不缺钱财。 两人对弈了一会儿。 老爷子发现林毅的棋艺长进不少，竟能与他杀的旗鼓相当，要知道，以前的林毅，堪称烂棋篓子。 又一会儿后。 老爷子嘀咕道：“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老爷子，缴棋投降。”林毅笑道。 “不错，上了三年军校，当了半年兵，棋艺大涨。”老爷子夸赞道。 这时，李婶从外面进来，恭敬道：“老爷，该吃早饭了。” “走，吃早饭去。”老爷子看了一眼无可救药的残局，起身道。 第四十三章 传统封建，父母之命 餐厅中。 林博渊夫妇已经到来，不过两人都没敢落座，林立玲倒是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毅和老爷子一前一后来到餐厅，老爷子坐上主位，林博渊夫妇这才落座。 林毅坐在老爷子身边，他看了一眼同父异母的妹妹，什么话也没说，在记忆中，他和林松玲的关系并不好。 林松玲在王氏的教导下刁蛮任性不讲理，经常捉弄他。 “吃饭。” 老爷子一发话，其他人这才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用餐。 “立松，今天你哪儿都不要去，你赵世叔要来拜年。”林博渊叮嘱道。 “赵世叔？” 林毅剑眉一挑，年前他刚在赵家借宿，这才隔了两天，赵富阳就要来拜年。 “他们已经在路上了，赶中午前就能到富阳，到时候你去门口迎一迎你赵世叔，毕竟他也是你的长辈。”林博渊道。 “嗯。” 林毅点了下头，也没多想，毕竟林博渊和赵富阳是几十年的交情，两家更是世交，逢年过节走动，也是人之常情。 吃过饭。 林毅准备回房间休息会儿。 不料，林松玲跑过来，伸手道：“哥，给我一百块法币。” “没有。” 林毅直接摇头，在他眼中，林松玲就是一个小屁孩。 “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钱，你要是敢不给，我就去找爹和娘哭，到时候有你好看。”林松玲从小用这一招坑林毅，可谓轻车熟路。 “你要钱干什么？”林毅冷淡道。 “你管我干什么，把钱给我。”林松玲刁蛮道。 “没钱。” 林毅直接转身走人，他才不会惯着林松玲。 “哇啊……哥……欺负我，他还打我……呜呜……。” 林松玲很有表演天赋，前脚刚说完，后脚就哭的稀里哗啦，演技精湛，无可挑衅。 林毅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哭的这么卖力，索性从后面踹了她一脚。 当然，他这一脚，只用了一成力道，否则，就林松玲这小身板，他一脚下去，估计得躺两三个月。 正在哭泣的林松玲，身子重心一个不稳，当场摔了一个狗吃屎的造型，嚎啕大哭。 这次她可不是装哭，而是真的哭了。 “林毅，你敢打我，我要去找爹告状……。”林松玲趴在地上哭喊道。 林毅才懒得理她这个小屁孩，不过，话说回来，林松玲小小年纪便这么多花花肠子，以后再不严加管教，长大一定是个害人精。 回到房间。 他看了会儿书。 直到中午，他才从房间出来，往大门口过去。 来到大门口，他稍微等了一会儿，听到有汽车的发动机声，猜测可能是赵富阳来了。 果然，片刻后，一辆黑色轿车在林府门口停下。 一名司机模样的中年人从驾驶位出来，打开后车门。 赵富阳穿着一件黑色毛领大衣，手拿一根玉龙头拐杖，戴着黑色礼帽，从车中出来。 随后，车内又下来一人，却是一名身材高挑美艳的女子，穿着一条白色连体长裙，肩披雪貂，腰细不禁一握，腿长又笔直，且紧并一起，无缝可击。 一张白璧无瑕的脸蛋，粉嫩有弹力，五官精致如天然雕琢一般，一双好似汪洋春水般的眼眸，闪烁着一丝莫名的惆怅。 林毅有些没想到，赵玉居然也跟着赵富阳来拜年，他迈着矫健的步伐迎上去。 “赵叔叔，玉姐，一路辛苦。” “贤侄，我们又见面了。”赵富阳意味深长的笑道。 “早知道世叔要来富阳，昨天我应该直接去杭州，今天随世叔一起同行。”林毅淡淡笑道。 “这就是贤侄你的不对了，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赵富阳神情满是喜色。 一家人？ 林毅不着痕迹的看了赵玉一眼，恍惚间，他似乎明白赵富阳为何要冒着大雪天，来富阳给老爷子拜年了。 “世叔，玉姐，请。”林毅心里微微泛苦，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赵富阳一脸笑容，拄着拐杖当先从林府进去。 赵玉故意落后两步，与林毅并排同行，小声道：“从小我就拿你当弟弟，从来没想过我们……。” “嗯。” 林毅微微点了下头，赵玉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 林府。 阁楼中。 老爷子亲自出面，给足赵富阳面子。 “世叔，富阳给您拜年了，祝您老松鹤延年，万事遂心。”赵富阳拱手笑呵呵道。 “富阳有这番心意，老朽心领了。”老爷子说完，一双洞穿世事的眼神看向赵玉，而后缓缓点头，赵家这丫头长相没得说，有大家闺秀的婉约气质。 “玉儿，快给你林爷爷拜年。”赵富阳久在商场，人情世故自是懂得。 “给林爷爷拜年，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天增岁月您增寿，福满财旺人气旺。”赵玉优雅大方的轻轻一鞠躬，声音清甜可人。 “赵家的丫头，一眨眼出落的如此水灵标志。”老爷子笑呵呵的点着头。 “世叔谬赞，玉儿从小让我给惯坏了，当不得您老这般夸赞。”赵富阳嘴上谦虚，神情却是相当得意。 老爷子微微点了下头，看向一旁站着的林毅，道：“你带玉儿在府里转一转，我和你赵世叔说会儿话。” “嗯。” 林毅轻轻点下头，转身对赵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者迟疑片刻，随他从阁楼出来。 外面。 赵玉轻声道：“知道你爷爷把我们支出来，是要说什么吗？” “老爷子年龄大了，一心想抱重孙。”林毅淡淡道。 闻言。 赵玉白璧无瑕的脸蛋，涌过一丝晕红。 “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只想当你姐姐，没有想过要和你……？” “我也一样，一直把你当邻家姐姐，没想过要和你结婚生子。”林毅直言不讳道。 听他这么说，赵玉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轻笑道：“现在是民主时代，女性应该坚强独立，不再被过去的传统封建制度绑缚。” 林毅扫了她一眼，淡淡道：“那你为什么不和赵世叔说明白？” “我……？” 赵玉一时无言以对，她是坚定的反抗了，但反抗无效。 “看在我们从小长大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妥协，白白葬送大好人生。” 林毅不觉得他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而且，他是穿越人士，又是军情处特工，注定不能生活在阳光下。 赵玉无论长相还是身材，皆是上佳，可惜，在他心里，像赵玉这种漂亮女人，当红颜知己可以，娶回家就算了。 “谢谢你的坦诚。” 赵玉是一个聪明女人，林毅的话，让她不禁暗暗舒了一口气。 “不谢。” 林毅嘴角扬起一抹愉快的笑容。 老爷子怕是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和赵玉私底下已经否决这桩婚姻，这样一来，不管老爷子他们怎么商量，只要他和赵玉不同意，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他带着赵玉在林府参观了一圈，道，道：“玉姐，我有点儿事要去处理，让丫鬟带你去房间休息一会儿。” 说完，他挥手招来一名丫鬟，吩咐她带赵玉下去休息。 赵玉一大早从杭州坐车赶来，确实有些疲惫，便朝着林毅轻轻一点头，跟着丫鬟转身去房间休息。 第四十四章 要事宣布，逆子拒婚 林毅回到自个儿房间，泡了一杯茶，翘着二郎腿，拿着一本军事书籍阅览。 下午。 林家大爷、二爷，两家人纷纷来林府给老爷子拜年。 林家大爷叫林博文，是富阳中学的校长，育有二子一女。 二爷叫林博物，是一名古董商人，育有一子一女。 在林毅记忆中，林家大爷和二爷，很少来林府，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来林府拜会老爷子。 而老爷子对林家大爷和二爷，是非常的不喜，认为他们有辱林家门庭，毕竟一个教书匠和古董商人，与林家书香门第格格不入。 一会儿后。 李婶来叫林毅去吃饭。 他从房间出来，去了阁楼餐厅。 餐厅中十分拥挤，约有二三十号人，喧嚣声不绝于耳。 林家老爷子坐在主位上，林家大爷、二爷、三爷，依次坐在老爷子左下首，右下首坐着赵富阳、赵钰，其次是林家妇人们，与林家的年轻人。 老爷子看到儿孙满堂的场面，甚是欣慰，在开饭之前，作为一家泰山的老爷子隆重宣布。 “今天是大年初二，全家人齐聚一堂，我有一件大喜之事要宣布。” “经我和富阳贤侄商量，决定……。” 坐在下首的林毅，不慌不忙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打断老爷子的话：“老爷子，我有一件特别紧要的军务处理，你们先吃。” 说完，他歉意的朝赵富阳和赵玉微微点了下头，快步从餐厅出去。 “站住。” 老爷子反应过来时，林毅的背影已经从餐厅外面消失，气的他直跺脚。 林博渊也是一脸惊怔，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林毅怎能缺席？ 林家老大和老二不明就里，不敢多言，生怕惹老爷子不高兴。 赵富阳眉头微皱，神情有些不悦，却没表现太过，本来这门亲事，就是他上赶着想把女儿许给林毅。 “博渊，去把他追回来，有什么紧要军务，连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老爷子瞪了老三林博渊一眼。 “是。” 林博渊忙起身，从外面追出去。 外面。 林毅健步如飞，直接从大门口出来，他本想着吃了下午饭，晚上去杭州，明天与手下行动队员汇合，但老爷子要借这顿饭，宣布他和赵钰订亲的事，他只能离开林府。 吉普车上。 哒哒哒…… 他刚把汽车打着，就见林博渊从大门口出来。 林毅眉头微皱，从吉普车下来，不管怎么说，林博渊都是他的父亲，血脉亲情，割舍不掉。 “爹。”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林博渊压着怒气问道。 “时局纷乱，军人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不敢妄谈私情，请爹转告老爷子，传宗接代，光耀门楣，此为小事，山河破碎，国将不国，此为民族大义，请老爷子见谅。”林毅大义凛然的说道。 “山河破碎，国将不国，我儿有此志向，为父替你感到高兴，但这和你结婚有什么关系？”林博渊强压着怒气说道。 “结婚便有了束缚，如何一心报国，驱逐倭寇。”林毅微微摇了摇头，日寇将在今年大举入侵，他哪来心思与人成亲，花前月下。 “胡闹，你给我进去，今天你若是走了，置你赵世叔于何地？置老爷子于何地？”林博渊怒道。 林毅皱了下眉头，道：“爹，今年五六月之前，林家最好举家搬往西安、成都、重庆等地，迟则生变，切记。” 言毕。 他不等林博渊说话，翻身上了吉普车，挂倒档，轰着油门从林府门口倒出去，而后猛打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轰鸣着驶离。 林博渊看着驶去的车影，狠狠一跺脚，怒道：“逆子。” 随后，他长叹一口气，这让他怎么和老爷子交代，怎么面对他的至交好友赵富阳。 餐桌上。 老爷子强忍着怒气，林毅这混蛋，他是成心想让他老子后继无人。 “父亲，立松有军务在身，不敢耽搁，匆忙忙走了。”林博渊不敢看老爷子的神情，低头道。 “走就走了吧。” 老爷子暗暗叹了口气，道：“开饭，我们吃。” …… …… 夜幕降临。 一辆破吉普车驶入杭州街头。 林毅驾驶着吉普车，径直去了杭州城最上档次的东亚大饭店，直接入住。 翌日。 上午十点左右。 林毅与金涛、孙连山等下属，在杭州城外的湖边汇合。 金涛、孙连山及一干行动队员，一个个红光满面，精神奕奕。 他只是扫了一眼下属们，就知道他们这两天做了什么。 尤其是孙连山，身上一股胭脂味儿，脖子上的抓痕十分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是被女人指甲所抓。 “队长，十里洋场上海滩，果真是名不虚传。”孙连山一脸回味的说道。 林毅暗暗皱眉，他不介意手下人去风月场所消遣，毕竟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平素有家规约束，不敢沾女人，但不可因为一次的流连忘返，就得意忘形。 “你们在上海滩做了什么，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回到南京总部，希望你等守口如瓶，切勿向任何人吹嘘上海之行，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林毅告戒了手下人几句，免得他们回到南京到处吹牛惹麻烦。 “队长放心，我们一定守口如瓶。” “您放一百个心，谁要是敢瞎咧咧，我撕了他的嘴。” 金涛和孙连山忙保证道。 林毅缓缓点了下头，下令出发。 从杭州到南京，一日便可赶回去。 不出意外，今天晚上便可去向吴钰坤交差，当然，给吴钰坤的那份好处，他也已经备好。 这一路，相对平安，毕竟是天子脚下，治安相对安定。 七点左右。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林毅带着手下队员回到南京军事情报处，他回到处里之后，换了一身军装，提着一口箱子，径直去了吴钰坤办公室。 情报科。 他敲响了吴钰坤办公室门。 “进。” 办公室中传出一道慵懒又性感的声音。 林毅推门走进去。 办公室中，灯光明媚，晃人眼球。 一股浓浓的红酒香味儿，扑面而来。 吴钰坤军容不整的半躺在沙发上，一双妩媚的眸子，散发着迷离和酒晕，羊脂美玉般的脸蛋，吹弹可破，微映出一抹酒晕，上衣军装扣子大开，白色衬衫起伏跌宕。 第四十五章 晋升筹码，权利博弈 “教官。” 林毅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箱子放在茶几上，亲手打开，道：“这是此次军火的交易金额，请您清点。” “不点了，想来你也不敢在这笔钱上做手脚。”吴钰坤慵懒的笑道。 “教官，您交代的事，卑职已经办妥。”林毅不卑不亢的道。 “嗯，很好。” 吴钰坤轻轻点头道。 林毅也不废话，直接从口袋拿出三根小黄鱼，放到吴钰坤面前，道：“教官，谢谢您的指点。” 看着眼前三根金灿灿的小黄鱼，吴钰坤性感的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她让林毅暗中在军火上动手脚，其目的可不是为这些黄白之物。 毕竟她在军统好几年，又是情报科的组长，所积累的财富，足够她日常花销。 她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掌，把三根小黄鱼推到林毅面前，吐着酒气芬兰，道：“拿回去，该打点的打点一番。” “是。” 林毅不动声色的把三根金条拿回来，揣入口袋中。 看来是他想错了，吴钰坤让他倒卖军火，其目的不是为金钱，这便耐人寻味了，她所图为何？ “下一批军火，一个月后，仍然由你来负责运输。”吴钰坤娇声娇气的道。 “卑职一定不辱使命。”林毅正声道。 “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们行动二科的副科长苏学文要外调地方，副科长的位子，多半是你们组长刘海博的，刘海博升任副科长之后，组长的位置，由第一行动队的庞强接任。”吴钰坤神态慵懒的说道。 闻言。 林毅没有任何表情，苏学文要外调的事，年前就有风声传出，他一走，组长刘海博晋升副科长，也是顺理成章。 第一行动队庞强接替刘海博的位子，成为组长，也是顺理成章。 毕竟庞强是老行动队长，又是刘海博的心腹。 “多谢教官提醒。”林毅道。 “本来组长这个位置，你是有机会博一下的，但姓何的，把你辛辛苦苦抓到的两名日谍，与情报二科做了利益交换，这样一来，你在队长的位置上毫无建树，想要晋升组长，几乎不可能。”吴钰坤性感的唇角，勾勒着令人心跳的笑容。 “卑职就任副组长不满一月，不敢奢想组长位置。”林毅正声道。 “当真这么想？”吴钰坤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 “当真。” 林毅点了点头，以他的资历，短期内想要往上晋升，除非立下大功，否则，绝无可能。 “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老何已经按耐不住，指使刘海博对苏学文的老部下郝建仁下手，不出半个月，郝建仁就会被搞下去，到时候行动一组的组长位置，你还是有机会去争一争的，前提是你得尽快立下一桩大功劳，届时我和安靖江也好为你说话。”吴毓坤娇媚的脸蛋，洋溢着让林毅微微失神的笑容。 “谢教官提携，卑职铭记于心。” 林毅暗暗想着，吴毓坤和安靖江不遗余力的推他上位，所图是什么。 如果说安靖江是纯粹的欣赏，那么吴钰坤又是为什么？ 他可不认为，是因为自己太过优秀，吴钰坤才肯提携他。 要知道，在军情处这座等级森严，派系林立的大熔炉中，吴钰坤的身边从来不缺少优秀人才。 “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吴钰坤从口袋掏出一张黑白照片，她把照片扔在茶几上，慵懒的神态撩人心弦。 林毅拿过黑白照片看了几眼，照片上是一名男子，三十多岁，穿着西装，系着领带，梳了一个大背头。 “此人叫佐藤希太郎，日本贵族，以日本商人的名义，来到南京从事间谍活动，我的情报人员已经摸清他的身份，碍于此人身份特殊，暂时不能采取任何行动。” “我们虽然不能抓他，但可以悄无声息的送他回日本老家。” 吴钰坤性感的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具体的行动，她已经计划好，唯独缺一个执行的人。 “请教官明示。” 林毅听明白了，吴钰坤是让他对佐藤希太郎执行密裁。 佐藤希太郎的名字，他从周雪瑶的口中听过。 “佐藤希太郎，三十四岁，掩护身份是大和商贸公司总经理，其人爱好骑马、酒色、赌牌，我制定了一个暗杀计划……。” 吴钰坤直接把她的暗杀计划说给林毅听。 “是。” 林毅听了之后，暗暗心惊，不愧是蛇蝎美人，制定的暗杀计划，居然这般狠辣。 “暗杀佐藤希太郎的任务，是处座亲自下的，本来这个任务，我是打算交给别人去做的，看在你是我学生的份上，这立功晋升的机会给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吴钰坤一双妩媚的眼神，忽然间变的凌厉十足。 “请教官放心，卑职一定完成任务。”林毅不由佩服起吴钰坤，蛇蝎美人，心思缜密，制定的暗杀计划简直天衣无缝。 “去吧。” 吴钰坤挥了一下手，示意林毅可以走了。 林毅微微点头，转身从办公室出去。 随后，他直接回宿舍休息。 次日。 清晨。 旭日东升，一抹金灿灿的光芒照耀大地。 军情处大院，如往日一般庄严肃穆。 可能是过年的原因，各科室的人员，明显少了一半多。 一大早，林毅带着手下行动队员，在训练场上锻炼体能。 十点左右。 办公室。 林毅把金涛和孙连山喊来，给他们部署任务。 他拿着一张黑白照片，道：“此人叫佐藤希太郎，大和商贸公司总经理，爱好酒色、骑马、赌牌，他的真实身份是日本间谍，上峰有令，对此人执行密裁。” “上峰的行动计划是，用大量汽油点燃大和商贸公司的办公楼，让佐藤希太郎与其他日本人，一起葬身火海。” “为了行动万无一失，上峰命令，让我们派人潜入大和商贸公司，点燃迷香，使大和商贸公司所有日本人昏迷过去，再点燃办公大楼。” 林毅简单讲述了一下行动任务，开始部署：“金涛带两个人，密切监视大和商贸公司，孙连山带人跟踪佐藤希太郎，其他事情我来负责。” “是。” “是。” 金涛和孙连山忙恭敬道。 “此次任务属于绝密，不得向任何人提及，哪怕是科长问起，也不得泄露分毫，否则，家法处置。”林毅嘱咐道。 “是。” “是。” 金涛和孙连山见他如此郑重的叮嘱，当下便明白该怎么做了。 “去吧。” 林毅挥手，打发他两出去。 随后，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总务科电话。 “喂，张科长，我是行动二科林毅。” “上峰安排了一件重要任务，需要用三百升汽油，请张科长行一个方便。” “汽油紧张？” “只给一百升。” 挂了电话。 林毅神情微微有些愤怒，张扒皮这个混蛋，只给一百升汽油，简直混账透顶。 第四十六章 周雪瑶，一枚棋子 吴钰坤的行动计划很详细，三百升汽油，刚好可以让大和商贸公司办公楼焚成一片废墟，若是只有一百升汽油，燃烧的效果必会大打折扣。 他得想办法再弄两百升汽油，否则，若任务功败垂成，行动失败的责任便要他来背负。 可上哪儿去弄两百升汽油？ 要知道，汽油在民国属于紧俏物资，价格堪比黄金，曾有两名司机，偷窃二十升汽油，被判处死刑，由此可见汽油有多珍贵。 民国的汽油全靠进口，洋人把汽油从国外弄到国内，价格直接翻好几倍，使得国内汽油价居高不下。 林毅思来想去，这件事只能找周雪瑶解决，毕竟她是药材商的女儿，舅舅又是军方将领，不缺钱，更不缺汽油这种紧俏物资。 而且，周雪瑶为日本人提供了那么多军事情报，让她提供汽油，也算她为自己赎罪。 旋即。 他拨通周雪瑶家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 “老地方，中午一点。”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不给周雪瑶说话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十点二十分，他赶十二点出门，也来得及。 这时。 咚咚。 有人敲响了办公室门。 “进。” 林毅沉声道。 办公室门推开，一身上尉军装的刘海博笑着走进来。 “组长。” 林毅见进来的人是刘海博，不卑不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林副组长，听说你执行任务回来，我来找你聊一聊。”刘海博来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直接坐下，满面红光。 林毅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亲自动手给刘海博泡了一杯茶，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刘海博对面。 “卑职刚从外面回来，就听下面人议论，说您将要高升二科副科长，卑职先向您道喜了。” 刘海博摆了摆手，笑道：“下面人乱嚼舌根子，不必当真。”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下面人说的有板有眼，卑职焉能不信。”林毅心想他嘴上说着不必当真，脸上却是红光满面，志得意满。 “这件事就不必说了，等上峰的委任状下来，我一定请咱们三组的兄弟，去外面下馆子，一醉方休。” 刘海博也不装了，从组长到副科长，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有些人熬了好几年，也没等到这个机会，他有幸等到这个机会，自是要请兄弟们出去好好喝一杯。 “组长突然来找卑职，可是有什么吩咐？”林毅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科长交给了我一个任务，有些棘手，来找你商量一下，听听你的意见。” 刘海博现在把林毅当成了自己人，毕竟林毅抓了两个日谍，本来是一桩大功劳，但科长一声令下，他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便把日谍移交给情报科。 “哦，何事？”林毅不卑不亢的问道。 “苏副科长调任外地，但行动一组，仍然控制在南昌系那帮人手里，科长的意思是，找个由头把郝建仁搞下去，换咱们自己人去一组担任组长。” “我暗中调查了一番，发现郝建仁没什么小辫子可抓，你在一组当过一段时间的副队长，知道郝建仁有哪些小辫子可抓吗？” 刘海博暗中调查过郝建仁，此人行事颇为小心，几乎没什么把柄可抓，这让他不禁有些犯难，在军情处这个地方，要把一名上尉组长搞下去，必须得有真凭实据。 林毅心中暗笑，郝建仁的小辫子，他在来军情处第一天就知道了。 不过，郝建仁与他无怨无仇，他为何要帮刘海博把郝建仁搞下去？ “卑职是在一组当了一段时间的副队长，但卑职和郝组长只接触过一两次，并不太清楚他都有哪些不正之风。”林毅淡淡道。 刘海博听了他的话，也没怀疑什么，毕竟林毅去一组任副队长时间并不长，不清楚郝建仁的小辫子，也实属正常。 “苏学文一走，整个行动二科，便是我们黄埔系大权独揽，老弟好好努力，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多谢组长提点，卑职一定奋发图进，不负组长厚望。” 林毅心中苦笑，他只是把两名日谍拱手交给何科长，就稀里糊涂的成了黄埔系，当然，这跟他的军校背景有关。 “老弟，你忙着，我去其他队走一走。”刘海博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称呼都都变了。 “组长慢走。” 林毅目送刘海博从办公室门口出去。 他顺手拿起刘海博的茶杯，直接将茶水倒进垃圾筒，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一帮尸位素餐的家伙，整天只知道争权夺利，殊不知，小鬼子的枪炮都已经架起来，他们却还不自知，实在是可笑至极。 过了一会儿。 林毅锁好办公室门，从军情处大院出去。 外面，他拦了一辆人力车，往金陵大饭店过去。 来到金陵饭店，他直接上二楼，要了一个包厢，点了几道菜。 一会儿后。 一身杏色绣花旗袍，把她高挑欣长的娇躯，裹得玲珑有致，妙曼十足，脚踩高跟鞋，长发盘成发髻，别着一支金光灿灿的金簪，整个人显得美艳又成熟。 她从包厢进来，看了林毅一眼，姿态优雅的坐下。 “这么着急约我见面，什么事？”周雪瑶直接问道。 “给我准备两百升汽油，明天就要。”林毅也不和她废话，直接道。 “两百升汽油？” 周雪瑶柳眉微蹙，沉吟片刻，道：“没问题，把地址给我，我让人把汽油送过去。” “西华路梁氏祠堂隔壁有一座废弃的院子，你让人把汽油运到那里，我自会派人去取。”林毅道。 “知道了，还有其他事情吗？”周雪瑶问道。 “佐藤希太郎知道你的身份吗？”林毅沉声问道。 “不知道。” 周雪瑶轻轻摇头：“山口勇次郎，曾让我悄悄把一封情报，趁着跳舞的机会，塞入佐藤希太郎的口袋，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佐藤希太郎的身份。” “那就好。” 林毅缓缓点了点头，只要佐藤希太郎和周雪瑶没有直接隶属关系，吴钰坤就不会查到周雪瑶身上，这样他就可以继续掌握周雪瑶这颗棋子，让她不断深入日谍组织内部，否则，若被吴钰坤知道其身份，倒也是一件麻烦事。 “你想对佐藤希太郎下手？”周雪瑶很聪明，从林毅只言片语中，便开始怀疑林毅的动机。 “不该你知道的，少打听。”林毅冷声道。 周雪瑶讨了一个没趣，便不再多问。 第四十七章 军校教官，黄俊为 “这段时间，你尽量少出门，再过几天，我会给你一封半真半假的情报，到了接头之日，你只管将这封情报交给你的上线，剩下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林毅道。 “嗯。” 周雪瑶轻轻点了下头。 “你可以走了。” 林毅吩咐完之后，挥手让她走人。 周雪瑶不禁有些气愤，召之即来，挥之则去，她何时变成林毅的下人了？ 她站起身，微微一跺脚，转身摔门而走。 这一幕，令林毅微微有些不喜，看来周雪瑶还没明白她的身份地位，日后要好生调教一番，让她知道，她的小命及其父其舅的性命前途，皆掌握在他手中。 林毅在包厢逗留了一会儿，便从金陵大饭店出来，拦了一辆人力车，去往大和商贸公司。 大和商贸公司。 位于中山北街南段，办公大楼是一座二层木制阁楼，门前挂着大和商贸公司的招牌。 对面有一座茶铺，在茶铺的二楼，有一个雅间的窗户开了半扇。 一辆人力车在茶铺门口停下，林毅付了车钱，直接从茶铺进去，他的视线未曾在大和商贸公司停留一下。 茶铺中。 店小二热情招呼道：“客官，喝茶还是打尖？” “我约了朋友喝茶。” 林毅直接上了二楼，径直往雅间过去。 他推开雅间门，孙连山正猫在窗户后面，偷偷往外瞄，两名行动队员一左一右站着。 林毅关上雅间门，来到茶桌前坐下。 孙连山忙提着茶壶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恭敬道：“卑职找人打听了一下，大和商贸公司有日本职员大概十四五人，半小时前，佐藤希太郎坐车离开，金涛带人跟了上去。” “有办法进入大和商贸公司吗？”林毅淡淡问道。 孙连山摇了摇头，道：“大和商贸公司全是日本人，我们的人很难混进去。” “继续盯着，最好搞清楚佐藤希太郎住在哪个房间。”林毅吩咐道。 “是。” 孙连山忙点头道。 “监视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切勿被佐藤希太郎发现。” 林毅叮嘱道，虽然吴钰坤的情报中没有提及佐藤希太郎的实力，但他能猜的出来，佐藤希太郎一定是个难缠角色。 “是。” 孙连山忙道。 林毅在包间坐了一会儿，便从茶铺出去，在外面拦了一辆人力车，前往中山门附近的一条街。 半小时后。 他在附近下车，去点心铺买了一些点心和礼品，用油纸袋包起来，系着绳子。 他提着点心往前走了一百米，又返回来走了三十米左右，确认没有被人跟踪，他才进了一座普普通通的院子。 推开大门。 院子不大，只有三间房，院里晾着一排衣服。 林毅缓步走进去，这时，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从房间出来，正好与林毅碰在一起。 “你是小林？” 妇人有些不敢置信的喊出声，只是半年不见，林毅的变化太大，身体健壮，失去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稳重。 “师母好。” 林毅轻轻点了下头，妇人是黄教官的妻子，他曾来黄教官家做客，与妇人有过一面之缘。 “快，快请进。”妇人很是热情的招呼道。 “师母，教官可在家？”林毅把手里的点心接给妇人，问道。 “他在书房，我去给你叫。”妇人忙道。 “有劳师母。”林毅客气道。 妇人一边往书房过去，一边喊道：“俊为，小林来看你了。” 片刻后。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从书房窗户探出头来，他看到林毅之后，顿时一喜，忙从书房出来。 “林毅，真是你？” 黄俊为神情很是高兴。 “教官好。” 林毅淡淡一笑，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是他在黄埔军校的教官，也是他的入党介绍人。 “走，书房说话。”黄俊为忙拉着林毅从书房进去。 他把门关上，神色凝重的道：“几个月没有音讯，我真是替你捏了一把汗。” 林毅军校毕业之后，被军校政治部一纸密令，调至杭州特训班受训，而他的档案，却记载着他去第一师任少尉见习副排长。 黄俊为曾多次托战友和同窗，在第一师打听林毅的下落，均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他还以为林毅遭到了不测。 “军校毕业，学生未来得及与教官道别，便被军校政治部一纸密令，调至杭州特训班受训三月，从特训班毕业后，学生进入军事情报调查统计局二处工作。”林毅简单说了一下他这几个月的取出。 “军事情报调查统计局二处？” 黄俊为眉头顿时紧皱在一起，这个部门，他相当清楚，以前叫复兴社特务处，专门干一些绑架暗杀的勾当。 “是的，就是教官以前经常骂的特务处。”林毅道。 “你怎么能去哪个地方？”黄俊为颇为惋惜的道：“以你的军事素养，在军中用不了几年，就能成为营团长。” “教官，有些事情是我不能改变的。”林毅淡淡说道，他对军情处并不排斥，不管是军人，还是特工，职责大相径庭，都是为了民族得以延续。 黄俊为缓缓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林毅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军官，很多事情，他做不了主。 “不管怎么说，只要你没事就好。” “我地下党的身份，除了您还有谁知道？”林毅问道。 “你是在担心什么，还是有什么其他打算？”黄俊为紧皱着眉头，神色渐渐警惕起来。 “学生没有其他打算，只是在担心，倘若我地下党身份被太多人知道，不利于我在军情处潜伏，毕竟军情处的情报网相当厉害，学生可不想哪天身份暴露，被他们给偷偷打了黑枪。”林毅道。 闻言。 黄俊为暗暗放下心，道：“你的身份只有我和陈书记知道。” “教官，为了保险起见，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现在的身份。”林毅道。 “为什么？”黄俊为问道。 “因为不久之后，我们的敌人，不再是自己人，而是日本人，据我从军情处得到的情报，日本人正在酝酿一场大战，而这场大战的进攻地点是上海。”林毅语出惊人道。 “你说日本人要攻打上海？”黄俊为微微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的，日军大本营制定了一个南北并进的战略，不久后，他们会从海上，向宁沪杭地区发起进攻。”林毅道。 “情报属实吗？”黄俊为还是有点儿不可置信。 “情报绝对属实。”林毅掷地有声的回道。 黄俊为考虑了一小会儿，道：“我会把这封情报向上级汇报。” “教官，大战将至，您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林毅了解黄俊为，他做梦都想带兵上战场，但因为某些原因，上面对他不信任。 “如果是和日本人打，我愿为先驱，纵使马革裹尸，也不枉这一生。” 黄俊为说到此处，无奈叹息道：“上面一直对我有怀疑，他们是不会让我带兵的。” 第四十八章 佐藤希太郎，大阪贵族 “此事倒也不难办，学生可以想办法，让教官如愿以偿。” 林毅确实有办法，只不过，需要花费一些代价而已。 “你有办法？”黄俊为惊讶道。 “教官安心等消息，最多两三个月，此事就能有眉目。”林毅道。 黄俊为忙点了点头，若林毅真能让他重新出山，别说等两三个月，便是等一年半载，他也等的起。 “教官，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林毅神情严肃的问道。 “当然。”黄俊为点头道。 “您在地下党主要负责什么？”林毅直言不讳的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把黄俊为给难住了，组织有纪律，有些问题可以回答，有些问题说破大天，也不能回答。 “组织有保密纪律……。” 黄俊为的话刚说一半，林毅便打断道：“您就当学生没有问过这句话。” 不过，他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特工，哪怕黄俊为刚才什么都没说，他也从对方的神情得到了答案。 “立松，不是老师不告诉你，而是组织有保密纪律，希望你能够理解。” “你跟我说的情报至关重要，我会迅速向上级汇报，你放心，有关你身份的事情，我会替你隐瞒下来。”黄俊为神情严肃说道。 林毅轻轻点了下头，就当下而言，他地下党的身份绝不能暴露，否则，整个国军都不再有他的立足之地。 毕竟对情报人员而言，身份暴露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这句话是情报学教官吴钰坤说的，他一直铭记在心，从未忘却。 “教官，如果你现在不能理解我的用意，相信再过两三年，您一定能明白。”林毅道。 “你的秉性我最是清楚，你既然要求隐瞒身份，自是有你的道理，作为教官兼上级，我只有一句话给你，男子汉当百折不挠。”黄俊为一脸严肃道。 “学生受教。” 林毅记住黄教官说的这句话。 “立松。” 黄俊为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以你的才干，应该留在军中发展。” 林毅讪讪一笑，他既然已经加入军情处，去军中的事情就不想了。 接着，他和黄教官聊了一会儿军校的事，便告辞离开。 …… …… 军情处。 行动二科办公楼。 办公室。 林毅靠在椅子上，拿着佐藤希太郎的照片，神色陷入沉思当中。 本来他是打算对佐藤希太郎动手的，没想到，吴钰坤横插一杠子，让他对佐藤希太郎执行密裁。 据他从周雪瑶口中得知，佐藤希太郎是一个身份很高的间谍，在其背后，可能有一个独立的日谍情报网。 若能将此情报网连根拔起，将来与日军开战，国军方面也能少受一些损失。 但吴钰坤也说了，对佐藤希太郎执行密裁，这是戴老板的意思。 在军情处这一亩三分地，戴老板的话比圣旨都管用。 林毅暗暗觉得可惜，若给他机会，说不定他可以把佐藤希太郎背后的情报网一锅端。 次日。 清晨。 冷风怒吼，寒意肆虐。 林毅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脚蹬锃光瓦亮的皮鞋，外面披着一件黑色大衣，身姿挺拔，英姿勃发，俊冷的面容，仿佛比这寒冬正月还要冷几分。 此刻。 他带着严荣等一干下属，乘车前往西华路梁氏祠堂旁的废弃院子。 这座废弃院子已经被他征用，往后便是第三行动队的落脚地。 林毅带人来到院子，在院子西南角找到了十桶汽油，每桶二十升，刚好是二百升。 他吩咐手下把车上的十桶汽油搬下来，与这些汽油摆放在一起，用油布盖严实，并留下两名行动队员在此地看守。 旋即。 他带着其他人前往大和商贸公司对面的茶铺。 茶铺，二楼雅间中。 孙连山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眼睛里弥漫着红血丝。 他一边往外面瞄，一边小声骂道：“老子在这儿盯了一个通宵，他们可倒好，吃喝嫖赌，样样在行……。” “山哥，队长来了。”一名眼尖的队员忙提醒道。 孙连山往外面一看，见队长带人从茶铺进来，忙道：“都打起精神，一会儿队长上来，不许打哈欠，不许结巴……。” 片刻后。 林毅带着严荣和几名行动队员，从二楼雅间进来。 他进来之后，把帽子摘下，放在桌面上。 孙连山忙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队长，经卑职观察和打探，大和商贸公司其实是一个空壳子，公司里的日本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孙连山把他得到的情报，大概汇报一遍。 林毅没有丝毫意外，佐藤希太郎是以日商身份为掩护，自是不会真的去做生意。 “佐藤希太郎哪儿去了？” “这孙子一大早坐着小汽车走了，不知道去哪儿，金涛带着两名兄弟跟了上去。”孙连山回道。 林毅暗暗皱了皱眉，道：“本来想留着这条大鱼慢慢炖，但老板让他三更死，绝不能留他到五更。” “队长，您吩咐。”孙连山忙道。 “挑选一名身手矫健的兄弟，从后窗摸进去，把迷神香点燃，让大和商贸公司里的日本人，踏踏实实睡一个好觉。” 林毅冷冷一笑，相比真刀真枪的干，他觉得吴钰坤这种狠毒的行动方案更刺激。 “队长，候三是翻墙扒窗的行家里手，让他偷偷翻进去，把迷神香点燃。”孙连山忙推荐道。 “候三？” 林毅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沉思。 “队长放心，候三在燕子门学了几年，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孙连山见林毅有几分犹豫，忙说道。 林毅看了孙连山一眼，他如此推崇候三，想必此人有些本事，否则，孙连山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既如此，此事交给候三，你转告他，此事办成，我会向上峰给他申请嘉奖，若是办砸，家法处置。” 林毅沉吟一番，决定采纳孙连山的建议，让候三去办此事。 “是。” 孙连山慌忙点头道。 过了一个多小时。 一辆黑色轿车在大和商贸公司停下。 从轿车中走出一名穿黑色毛领大衣的男子，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文雅又绅士。 林毅透过窗户缝隙，看了一眼穿黑色毛领大衣男子，此人便是佐藤希太郎，大阪贵族，身高一米六五左右，标准的东洋罗圈腿。 此时，佐藤希太郎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监视他，猛然转身，想要一看究竟，却是什么异常也没有。 林毅忙收回目光，此人好厉害的警惕心，不愧是从事情报工作的间谍。 第四十九章 行动二科，晋升授衔 一小会儿后。 金涛一边搓着手，一边哈着热气，从茶铺二楼雅间进来。 他进门之后，看到林毅坐在椅子上，忙挺胸抬头，道：“队长，您来了。” 林毅微微点了下头，道：“有什么发现？” “有，昨天晚上，佐藤希太郎秘密和金陵女中的一名女老师会面，今天早上，他又秘密与那名女老师会面，卑职猜测，那个女老师十有八九是佐藤希太郎的情人。”金涛嘿嘿笑道。 “情人？” 林毅微微皱了下眉头，道：“那女老师莫非国色天香，有倾城姿貌？” “女老师条子端正，脸蛋又圆又大，是个漂亮美人儿。”金涛回答道。 林毅心里冷笑，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儿，能让一名从事情报工作的间谍，如此的流连忘返？ “去查一下女老师的底细，尤其是她的人际外交，以及家庭重要成员的身份背景。” “是。”金涛忙点了点头。 林毅接着交代了一些细节，带着严荣和几名行动队员从茶铺出来，返回军情处。 军情处。 行动二科。 办公室，林毅思索一番，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吴钰坤办公室电话。 电话响了一小会儿。 话筒里传出一道妩媚诱人的声音：“喂？” “教官，我是林毅。” “何事？” “是这样的，我手下人再跟踪佐藤期间，发现他与一名女老师关系非同寻常，卑职想对这名女老师进行调查。” “她叫钱蓉，金陵女中的老师，如果你想调查，最好秘密去做，不要被人察觉，否则，你会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 “卑职明白。” 挂了电话。 林毅不禁沉思起来，既然吴钰坤的情报人员，把情况摸的如此透彻，却不顺藤摸瓜，直接把佐藤希太郎的情报网连根拔起，反而要用密裁的方法，只干掉佐藤希太康和其他日本人。 不可否认，密裁行动最简单省事，还不会被日本大使馆借题发挥。 但这样一来，无疑会有许多漏网之鱼。 从刚才吴钰坤的话中不难听出，她对女老师的情况相当了解，却不打算动手，由此可见，这个女老师的背景非同一般。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吴钰坤不想做的事，他愿意代为效劳。 下午。 何科长召集行动二科队长以上人员开会。 会议上，何科长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笑道：“诸位，苏副科长被上峰委以重任，调往其他地方任职。” “经军事情报调查统计局批准，任命行动二科第三行动组组长刘海博，为行动二科副科长，此令，戴雨浓，民国二十六年元月三号。” 何科长宣布完上峰的任命，刘海博立即站起身，昂首挺胸，向左右点头。 “经军事情报调查统计局批准，晋升陆军上尉刘海博为陆军少校。” 接着，何科长又宣布了军衔晋升，宣布结束，他亲自拿着少校军衔，给刘海博佩戴上。 在军事情报处，尉官与校官是一个很大的分水岭，殊不见，那些熬了多年的尉官，也不见得能有机会挂上校官衔。 毕竟军事情报处是特权部门，在军衔晋升方面，非常不易，既要看跟脚，也注重功劳。 刘海博此次能跨过校官军衔，主要是跟脚厉害，毕竟他本人是陆军军校第八期毕业，正儿八经的黄埔系。 接着。 何科长继续宣布：“经军事情报调查统计局批准，任命行动二科第三行动组，第一行动队队长庞强，为第三行动组的组长，此令，戴雨浓，民国二十六年元月三号。” “经军事情报调查统计局批准，晋升陆军中尉庞强，为陆军上尉军衔。” 庞强三十多岁，一张国字脸，肤色黝黑，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睛，给人一种残酷狠毒的感觉。 此刻，庞强一脸的志得意满，刘海博高升之后，空出来的组长位置，由他来接任，从此他一跃成为军事情报处的中层军官。 何科长宣读完毕，亲自授予庞强上尉军衔。 林毅坐在左首第七位，他面无表情，既不羡慕，也不嫉妒，庞强能高升组长，也是因为他的资历足够深，又是刘海博的绝对嫡系，否则，组长的位置未必能轮上他。 庞强高升组长之后，空出来的行动队长位子，由其副队长接任。 在军事情报处，下层军官的晋升，一般要等上峰晋升或调走才能顶上，很少出现跨级别调任的现象。 “诸位都是自己人，何某有话就直说了，这次刘副科长和庞组长的晋升，是因为他们为咱们行动二科立下了汗马功劳。” “希望诸位日后，一心为公，效忠领袖，忠于老板……。” 何科长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一切以领袖意志为主……。 会议结束后。 二科的军官们纷纷上前向刘海博道喜。 毕竟他高升副科长，以后在行动二科，除了何科长，属他职务最高。 林毅虽然不喜欢阿谀奉承，但还是说了几句道喜的话，在军情处混，人情世故不能少。 “诸位，今天晚上，金陵大饭店，我请客，咱们一醉方休。”刘海博意气风发的笑道。 所有军官们都表示，他们一定去捧场。 林毅剑眉微微紧蹙了一下，他今天晚上有行动，不便去金陵大饭店喝酒。 不过，大家都去，他要是不去，显得有些不通人情世故，要是再被人背后嚼舌根子，让刘海博心生嫌隙，便有些不划算。 回到办公室。 林毅把今天晚上的任务部署下去，为了防止万一，他个人出资，从老杨菜馆购买一百多斤的酒水。 有三百升汽油，再加上一百斤酒水，还有他让下面人准备的木柴和玉米杆，足以将大和商贸公司办公楼烧成一片废墟。 唯一可惜的，便是佐藤希太郎要葬身于火海中，若是能将此人抓住，秘密突审一番，必能挖出他背后的情报网。 晚上。 金陵大饭店。 刘海博非常豪气的包下二楼四个包厢，宴请行动二科的同僚，以及其他科室的主官，像情报一科、情报二科、行动一科、电讯科、总务科、稽查大队等科室的负责人，俱来给刘海博捧场。 而且，几个科室的美女军官，也都应邀而来，给这次酒会增添了几分气氛。 第五十章 庆贺酒会，行动开始 情报一科的吴钰坤，情报二科的叶丽、总务科的高洁、除了这三位有代表性的美女军官，还有其他几名女军官。 林毅与行动二科的组长、队长们坐在一个包厢内。 大家推杯换盏，笑声不断。 林毅虽不喜欢这种场合，但还是陪他们喝了几杯。 新上任的组长庞强，坐在林毅身边，借着酒劲暗示道：“林副组长，刘副科长再三交代，说你是天子门生，与他师出同门，日后你一定要多多支持老兄。” “庞组长放心，在公事上，我一定鼎力相助。”林毅淡淡道。 “有林副组长这句话，我放心多了。”庞强喝的面红耳赤，大笑道。 林毅心里冷笑，庞强以为他当上组长，就能高他一头，未免有些高兴的过早。 吴钰坤把密裁佐藤希太郎的任务交给他，便是让他积累足够的功勋，再晋一步。 包厢内。 军官们喝多了酒，大声喧哗，笑声不断。 唯独两个人默不作声，一个是老持沉重的林毅，另一个则是低头喝闷酒的第三行动组组长郝建仁。 林毅是有行动在身，不便喝太多酒。 郝建仁则是心情低落，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老长官苏学文外调，南昌系在行动二科的处境，一下子变的尴尬起来。 他有种预感，行动二科的高层，正在针对他酝酿着一场阴谋。 具体是什么阴谋，暂时不得而知，但可以预料到的是，不久之后，他这个行动组长，有可能沦为边缘化人物，也有可能被发配到地方上。 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 林毅借口去上厕所，从包厢出来，直接走楼梯来到饭店大厅。 大厅，西南角落的沙发上，坐着一名上尉女军官，姿容美艳，一双修长的大腿叠交在一起，一晃一晃，长筒皮靴更是诱人。 “过来。” 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 林毅寻着声音看过去，却是吴钰坤，此刻，她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向他招手。 他暗暗皱了下眉头，缓步走过去，道：“吴教官。” “酒会还没结束，你去哪儿？”吴钰坤声音透着几分慵懒的劲儿，惹人肝火大动。 “卑职打算今夜动手。”林毅语言简骇，他相信吴钰坤能听懂。 “你准备好了？” 吴钰坤慵懒的神情顿时消失，一张妖媚动人的脸蛋，满是凝重的神色。 “一切准备妥当。”林毅道。 吴钰坤微微沉吟片刻，一双叠在一起的长腿慢慢落地，她从沙发上站起来，道：“我和你一同去。” “是。” 林毅没有反对，毕竟这次的任务，是吴钰坤为了他的晋升铺路，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随后。 两人一前一后从金陵大饭店出来。 林毅走在后面，看着吴钰坤妖娆的背影，不禁有些莫名的肝火，毕竟后者的身材比例完美十足，纤细的腰肢，丰翘的臀部，修长的体态，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不过，林毅可不是下半身动物，他很快将脑海中的杂念摈弃，与吴钰坤从饭店出来。 吴钰坤是情报科的上尉组长，又是戴老板的心腹，总务科给她配了一辆黑色轿车。 在军情处组长级别的军官中，只有情报科的组长有配车，其他科室的组长，用车需要向总务科申请。 “上车。” 吴钰坤拿钥匙打开车门，上了驾驶位。 林毅也不客气，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吴钰坤发动车子，往大和商贸公司过去。 一会儿后，车子在大和商贸公司附近的一条小巷停下。 吴钰坤纤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林毅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晚上十点半，他打算凌晨整点动手。 “凌晨整点。” “嗯，有善后的计划吗？”吴钰坤问道。 “有，大和商贸公司着火之后，卑职的人会剪断附近的电话线，不给任何人打电话报警的机会，同时，卑职已经吩咐手下，在大火燃烧一个时辰之后，开始救火，并抹除现场残存的汽油和酒精味儿，不会让日本人查到丝毫线索。”林毅道。 “善后的事情一定要谨慎，现场不能留下任何人为纵火的痕迹，毕竟佐藤希太郎是日本贵族，若让日本人查到是有人故意纵火，他们势必会以此为借口，向国府发难。”吴钰坤神色凝重的叮嘱道。 “教官放心，学生会处理好善后的事。”林毅点头道。 “走，去看看你的部署。”吴钰坤熄了火，打开车门下去。 林毅带着吴钰坤从小巷出来，往对面茶铺过去。 此时，茶铺已经打烊，漆黑一片，林毅走到茶铺门口，轻轻敲了三下，隔了两秒钟，又敲了两下。 茶铺大门从里面打开，一名行动队员鬼头鬼脑的探出头来，见来人是林毅，忙把路让开。 林毅带着吴钰坤直接上二楼雅间。 此时，这座茶铺已经被行动队控制，老板和伙计暂时被扣押起来。 雅间中，一片漆黑。 金涛和孙连山两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 “有情况？” 林毅和吴钰坤从雅间进来，问道。 “队长，一切正常。”孙连山一个激灵，忙回道。 “二十分钟后，让侯三出发。” 林毅沉声道：“通知兄弟们，做好准备，一旦候三失手，立即动手，若有人试图冲出来，杀无赦。” “是。” “是。” 金涛和孙连山忙从雅间出去，部署具体的行动。 “让你的人都机灵点儿，大和商贸公司的日本人都有家伙什，一旦发生枪战，后果不堪设想。”吴钰坤的声音在雅间响起。 “是。” 林毅目力是正常人的两倍。 即便是在黑暗中，他仍能看清吴钰坤脸上的表情，此刻她的脸上，闪烁着凝重神色。 几分钟后。 一道黑影悄悄摸到大和商贸公司楼下，继而转向公司办公楼后面。 雅间中的气氛十分诡异。 无论是林毅，还是吴钰坤，两人都不曾说话，雅间中静若寒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第五十一章 欲望要和能力持平 一小会儿后，吴钰坤黄莺般的声音，打破了宁静诡异的气氛：“刘海博升副科长，庞强接替刘海博成为行动组长，你可曾羡慕他们？” “不羡慕。”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不屑，在他看来，一时高升，说明不了什么。 何况，一场关系到民族存亡的战争将在几个月后爆发，届时不管是刘海博，亦或是庞强，能否在这场大战中保住性命，犹未可知。 “我倒是希望你羡慕，一个人有欲望，才有攀爬的动力，若是没有了欲望，会失去奋发图进之心。” 吴钰坤的声音非常具有诱惑力，不管什么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让人情不自禁以为她所说是正确的。 但林毅却不这么想。 有欲望是正常的。 但欲望和自身能力要持平。 否则，便是空有欲望，而无与之匹配的能力。 “教官教诲，学生谨记在心。”林毅淡淡道。 吴钰坤轻轻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十分钟后。 大和商贸公司的二楼窗户，突现手电筒光，连闪三下，并伴有一道清脆的鸟声。 这是侯三得手后发出的信号。 林毅打开手电筒，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四十，距离凌晨整点还有二十分钟。 “来人，通知金涛和孙连山，让他们动手。”林毅吩咐道。 “是。” 门外传来行动队员的声音。 片刻后。 一辆大卡车从街上驶过来，停在大和商贸公司楼下。 金涛带着行动队员，把木柴和玉米杆搬下来，堆在大和商贸公司的房根，又把汽油、酒等易燃物，撒在房子周围。 孙连山带人从正门潜入，把汽油撒在一楼的办公桌椅上，而后迅速撤出。 “点火。” 金涛当即点燃一根火把甩出去。 哗的一下。 一股冲天的火焰汹涌燃烧而起。 紧接着，其他行动队员也把火把扔出去，大和商贸公司办公楼在片刻间燃起熊熊大火。 “侯三，你这次立了大功，队长会向上峰给你申请嘉奖。”孙连山道。 “谢谢山哥在队长面前美言，才让我捞了这么一个肥差。” 侯三是燕子门出来的，入室盗窃是他的看家本领，刚才他摸进大和商贸公司，不仅点燃了迷香，还从里面盗出来一笔不菲的财物。 “撤。” 金涛看火势冲天而起，忙带着行动队员们撤离此地。 茶铺二楼。 冲天的火光，把茶铺雅间映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干的不错。” 吴钰坤看着熊熊大火，性感的唇角扬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 “教官，天这么冷，烤烤火驱驱寒。”林毅推开窗户，迎面扑来一股炎热的气息。 吴钰坤往前一步，来到窗户前，娇媚笑道：“佐藤希太郎自以为有日本大使馆撑腰，我们动不了他，却想不到，我们直接把他变成了烤猪。” “教官，善后的事情交给卑职，您回去休息吧。”林毅道。 吴钰坤轻轻点了下头，亲眼看到大和商贸公司燃烧成一片火海，她放心不少，剩下的事情，交给林毅他们去做。 “有了密裁佐藤希太郎的功劳，行动二科第一行动组组长的位置，你是十拿九稳。” 吴钰坤转身看了林毅一眼，提醒道：“不过，你得想办法让郝建仁滚蛋，否则，他不滚，你上不去。” “是。” 林毅点了下头。 “我走了，把尾巴处理干净。”吴钰坤扔下这句话，踩着长筒皮靴，扭着丰臀细腰从雅间出去。 片刻后。 街上响起敲锣声。 “走水了，快救火。” “走水了，快救火啊。” “走水了……。” 更夫一边敲锣，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不一会儿，附近的街坊邻居纷纷走上街，他们看到燃烧的熊熊大火，一个个差点儿拍手叫好。 原因则是大和商贸公司是日本人开的，看到日本人遭殃，比赌马赢了还让他们高兴。 百姓们站在街上，对着冲天大火指指点点，就是没有一个人肯上去救火，在老百姓想来，最好这场大火把日本人全烧死，以解他们心头之恨。 毕竟日本人近几年做了太多压迫老百姓的事，老百姓对他们是恨之入骨。 大火燃烧了好一阵子，城东警察分局的人姗姗来迟。 他们接到报警之后迅速赶来，谁成相，大火已将大和商贸公司烧的面目全非，楼顶冒着熊熊大火，看火势就能判断出，这场大火已经没有援救的必要了。 毕竟这么大火，若是靠近救火，难保不变成烤猪。 当然，救火是不可能了，但要遏制火势的蔓延。 否则，大火烧下去，整条街的建筑就全毁了，届时上面责怪下来，倒霉的还是他们城东分局。 “各家各户把桶和盆拿出来，有水的装水，没水的装雪，把火势控制住，否则，大火烧起来，这条街所有店铺都得变成废墟。” 说话的是城东分局的一名治安队长，此人还算有几分脑子，知道保全其他店铺。 林毅站在窗口，看着他们在下面救火。 半小时后，他带着手下人走出茶铺，加入救火的行列当中。 当然，他们的救火，纯粹是消灭罪证，把一盆盆水泼在烧黑的石阶上，又用土壤掩盖残留的汽油，最后再将土壤全部铲掉，反复几次，便可将汽油味儿消除干净。 林毅没有直接动手，他坐在吉普车上，盯着着手下队员消灭罪证。 又一会儿后。 罪证消灭的差不多了，他让人去把城东分局的治安队长喊来。 这名治安队长倒是一个挺负责的人，一直在现场指挥救火，他听到上峰要见他，忙快步跑过来。 “卑职是城东分局治安队长王跃民，请长官训示。” 王跃民是个有眼力劲的人，他看了吉普车周围的黑衣大汉们几眼，猜到这些人可能是军事情报调查统计局的，却不知是军情处还是党务调查处？ “王队长，大和商贸公司被大火焚毁，此事你怎么看？”林毅坐在车上，淡淡问道。 “卑职认为，等大火燃烧殆尽之后，应当全面排查火灾原因，若是人为纵火，现场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若是不慎走水……。” 林毅直接打断王跃民的话：“我们做了详细调查，起火的原因是大和商贸公司不慎走水。” 闻言。 王跃民微微一怔，大火还在燃烧，这位长官怎么就认定是走火，而不是人为纵火？ 不过，他也是个聪明人，仔细一想，恍惚间有些明白了。 “王队长，你现在怎么看？”林毅又问道。 “卑职认为，这场大火是大和商贸公司走水所致，现场没有人为纵火的痕迹。”王跃民忙道。 林毅坐在车上，暗暗点头，这个王跃民倒是一个聪明人。 “倘若在现场发现有人为纵火的痕迹，你应该怎么做？” “卑职会在天亮前抹除纵火的痕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王跃民此时若还是不明白，他便可以找块豆腐撞死，这起大火明显是军事情报调查统计局所为，而他却要给人家擦屁股善后。 第五十二章 汉奸不分男女 “王队长不辞辛劳，半夜三更指挥救火，功不可没，我自会上报上峰，给王队长请功。” 林毅见对方明白他的意思，自是不吝啬给他吃一个甜枣。 “是，谢长官。” 王跃民顿时大喜过望，他在城东分局也算有所作为，奈何一直得不到晋升，若是能和军事情报调查统计局的长官拉上关系，晋升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老孙，你带几个兄弟留下来，协助王队长救火。”林毅吩咐道。 “是。” 孙连山自是明白，队长是让他盯住王跃民，省得此人坏事。 “其他人，撤。” 林毅传下令去，其他队员迅速上车，扬长而去。 …… …… 次日。 清晨。 大街小巷，纷纷议论着昨晚大和商贸公司起火的事。 老百姓听说死的都是日本人，一个个拍手陈赞，恨不得多死几个日本人。 而官方此刻是头昏脑胀，日本大使馆的领事先生，一大早就去见了国府高层，一口咬定，大和商贸公司失火，是人为纵火，要求国府缉拿凶手归案。 当局拒不承认人为纵火，一口咬定，是大和商贸公司走水所致。 双方就此事争吵半天，也没吵出一个结果。 按照以往和日本人打交道的经验，没有证据的事情，双方扯扯皮也就过去了。 军情处。 一栋两层高的办公大楼里。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一名黑色大衣中年男子，拨通内线电话。 “这件事办的不错，尾巴也处理的特别干净，日本人什么把柄也没抓到。” “不过，你要交代下去，此事不可声张，倘若有人泄露此事，家法处置，绝不留情。” “林毅？我是记着他的，杭州特训班仅存的十人之一，综合成绩第二名，当时分配的时候，我特意将他分到了行动二科。” “从他的行动手法来看，颇得你们的真传，由此可见，我当初的训练方法是正确的，枪口下才能训练出真正的精英。” “你和安靖江推荐他当组长？” “此事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情报一科。 办公室。 吴钰坤挂了电话，一张妖媚动人的脸蛋，闪烁着令人怦然心动的神色。 她刚才向老板推荐林毅担任行动组长，老板虽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以她对老板的了解，老板最后一定会答应的。 毕竟军情处的家业越来越大，老板需要人才为其效力，而林毅表现出的才能，比那些墨守成规的老特务更有价值。 她拿起电话，拨通林毅办公室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接，她柳眉间浮出一抹不耐烦，把电话放下。 此刻。 林毅确实不在办公室，而是在书香门苑金陵女中。 金陵女中是一座教会学校，在民国时期，又被称为贵族女中。 去年，金陵女中的学费，由前几年的两百大洋，增至两百六十大洋，此外，还不算书籍费三十大洋，校服十块大洋，图书馆借阅费用等等。 金陵女中的杂七杂八学费加起来，一年至少需要三百多大洋。 而在民国二十六年的金陵城，两块大洋可以让一个三口之家，生活一月有余。 而三百块大洋，足够十几个三口之家一年的花销。 由此可见，非富裕人家的女子，不入女中大门。 一般来金陵女中上学的女子，多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再不济也是土财主家的掌上明珠。 学校门口。 林毅站在一颗大槐树下，俊冷的面容，涌过一抹寒色。 他让金涛调查了一下钱蓉的背景，来头确实很大。 钱蓉，二十六岁，金陵女中教师，其丈夫是金陵城有名的建筑专家，其父是国府财政经济司委员，其公公是行政院警政司的副司长钟万宝。 在钱蓉的背景当中，以警政司副司长钟万宝权势地位最高。 而且，据金涛的调查，钟万宝曾在黄埔军校任步兵战术教官，黄埔四期和五期的军官，皆是他的学生。 有这么一尊大佛镇场子，难怪连吴钰坤都不愿意碰钱蓉这个烫手山芋。 毕竟钟万宝的军方背景太强硬，得罪他，便是得罪黄埔四期和五期的将领们。 “队长，要不咱还是算了吧？钱蓉这小娘皮的背景有点儿吓人，为一个汉奸，得罪警政司的副司长，不值得。”金涛小心翼翼的说道。 林毅冷冷一笑：“汉奸是最不可饶恕的，尤其是有文化的汉奸，更不可饶恕。” “是。” 金涛忙点了点头。 “我们若不抓她，便是对不起南京城的百姓。” 林毅可是记着，历史上，日军进城之后，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而为日军带路当向导的，正是这些有文化的狗汉奸。 “是。” 金涛在一旁老老实实的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一个小娘皮而已，怎么就跟南京城的百姓扯上干系了。 事实上，不仅金涛这么想，吴钰坤，乃至戴老板，他们都是这么想，为了一个女汉奸，得罪警政司的副司长，此乃不智之举。 “准备抓人。” 林毅眼中涌动森冷的寒芒。 吴钰坤不动钱蓉，是觉得佐藤希太郎一死，钱蓉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他不这么觉得，佐藤希太郎频繁与钱蓉见面，必是涉及到重要情报。 否则，佐藤希太郎一个高级特工，还是日本贵族，他怎么会犯如此低等的错误。 “是。” 金涛见队长决心已下，也就不多说什么，准备带人执行抓捕计划。 钱蓉身份特殊，他们自是不可能堂而皇之的把人抓走，只能将她从学校诓骗出来，迅速带离。 金涛带着几名行动队员，来到学校门口。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看大门的是一名中年男人，指着金涛几人问道。 “兄弟，我是钱老师的表弟，有急事找钱老师，麻烦您给她递个话，就说昨晚大火，侥幸逃脱，请她务必出来一见。” 金涛按照林毅给的说辞行事，只要钱蓉听到这几句话，必会出来一见。 “哪个钱老师？”中年男子皱眉道。 “钱蓉老师。”金涛道。 “等着。” 中年男子仔细瞅了金涛等人几眼，怎么看他们几个都不像是好人，不过，他们能说出钱蓉老师名字，想来应该和钱蓉是认识的。 中年男子转身从学校进去。 不一会儿。 一名穿着卡其色毛领风衣的少妇，从学校出来，她身高大概一米六七左右，瓜子脸，五官精美，身材也是非常有料，臀翘腰细，腿长又直。 第五十三章 她不是贞洁烈妇 此刻，钱蓉的心情很是紧张，她迈着略微紧促的步伐，踩着高跟鞋噔噔噔来到金涛面前。 “他怎么样？有没有事？” 钱蓉俏丽的脸蛋涌过一丝紧张，声音夹杂着一丝担忧。 “他现在有点儿小麻烦，需要离开南京去上海，请您务必见他一面。”金涛不动声色的回道。 “他人在哪儿？”钱蓉忙问道。 “对不起，为了阁下的安全，我不能向您透露他的地址，一切等您见了他，自然就会明白。”金涛一本正经的表演道。 钱蓉微微犹豫了一下，她一会儿还有课，要是就这么离开，学校这边不好交代。 她考虑片刻，转身对中年男子说道：“老王，麻烦你给校长说一声，我家里出了点儿事，急需请假一天，请校长安排一名老师，替我代两节课。” 言毕。 她不等老王说话，便跟着金涛一行人上车离开。 不远处，大槐树下，林毅不禁暗暗摇头，就钱蓉的智商，她是怎么敢当汉奸的？ 旋即，他转身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处空地，上了一辆吉普车，发动车子离开。 江北路，38号。 林毅在这里购买了一座大院子，用来当作行动队的临时落脚点。 他把这个大院子稍微改动了一下，厨房、会客厅、审讯室、卧室等等都有。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38号院子外面，金涛亲自给钱蓉打开车门，道：“钱女士，他在里面等您。” 钱蓉不疑有他，上前推开院门走进去。 金涛给旁边的兄弟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把院门关上。 钱蓉往前走了几步，没有看到佐藤希太郎，转身问道：“他在哪个房间？” “这个。” 金涛指着审讯室房间说道。 钱蓉神情有些焦急，忙小跑过去，推开审讯门，映入眼帘的却是皮鞭、火盆、人字木桩，长板凳、水缸、铁链等等。 此时，金涛也不跟她装了，拿枪顶上她的后脑勺，道：“钱老师，重新介绍一下，我们是军情处的。” 钱蓉一张精美的脸蛋，顿时面无血色，眼神中弥漫着浓浓的恐惧。 “走，进去。” 金涛粗暴的把她推向人字木桩。 两名行动队员立即上前，拿绳子把她的两条胳膊分别绑在木桩的一头，又将她一双腿绑缚在立体木桩上，使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金涛没有动手审讯，他在等队长到来。 过了一会儿。 林毅从院子外面进来，直接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是由厢房改造的，虽然有点儿简陋，但可以凑和着用。 此刻。 木桩上绑着一名楚楚可怜的美少妇。 林毅嘴角涌动着冰冷笑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随即，他翘起二郎腿，从口袋摸出一包香烟，从中抽出一根烟，划拉着火柴点燃。 他将燃烧一半的火柴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下，而后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烟圈。 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端详着钱蓉，一个高官家的少奶奶，金陵女中的老师，她是缺钱？还是缺名？为何选择当汉奸？ 而且，钱蓉的姿色虽不是倾城之姿，却也是妙曼十足的美人，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魅力。 这么一个美貌小少妇，我见犹怜，谁会想到她竟是汉奸。 当然，林毅对她的姿貌没有一丝兴趣，毕竟一个汉奸的身体，还被日本人用过，他想一想就觉得恶心。 一小会儿后。 他一边抽烟，一边问道：“佐藤希太郎让你干什么？” “谁……谁是佐藤希太郎？” 钱蓉不是傻子，从她落到军情处手里，她就知道自己汉奸身份败露了，为了活下去，她绝不能吐露任何有关佐藤希太郎的事。 “钱女士，知道外面的人为什么管我们叫狗特务吗？” 林毅语气充满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不……不知道。” 钱蓉一双水汪汪的眼神中全是恐惧。 “因为特务是最不讲手段的，也是最没有底线的，特务不会因为你有一张漂亮脸蛋，就对你网开一面，更不会因为你是副司长的儿媳妇，就不敢对你用刑。”林毅淡淡道。 “我……我什么都没做。”钱蓉泪眼婆娑的哽咽道。 “钱女士，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若是你觉得，你能在几十道酷刑下撑下来，我倒是不介意陪你玩玩。” 林毅一眼就能看出，钱蓉并不是什么贞节烈女，更没有骨气而言，稍微动点儿手段，她就会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她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我……？” 钱蓉一听有几十道酷刑等着她，吓的娇躯颤抖，泪水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给她上第一道菜。” 林毅不想和她废话，挥手让金涛动刑。 “是。” 金涛拿着一根钢针上去，掰着钱蓉的指头，钢针的针尖稳稳刺入指缝中。 啊…… 钱蓉的叫声既尖锐又响亮。 金涛刺了一针之后，紧接着刺第二针。 第二针刺进去后，钱蓉尖锐的叫声更加响亮，仿佛鬼嚎一般。 “疼……我……我不行了……放过我……！”钱蓉哭着哀求道。 “继续。” 林毅不为所动的吩咐道。 “是。” 金涛拿着钢针，又一次狠狠扎进去。 啊…… 又是一道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钱蓉精美的五官因疼痛而变得狰狞扭曲。 金涛拿着钢针，准备继续往下扎。 这时，钱蓉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我说，我说……。” “佐藤希太郎让你干什么？”林毅冷声问道。 钱蓉狰狞扭曲的五官渐渐舒展开来，神情略微迟疑几秒，缓慢道：“他要地下通道图。” 闻言。 林毅剑眉猛的紧拧起来，看来日本人已经开始为战争做准备，地下通道图是南京的命脉所在。 历史上，日军能在短期内进入南京，便是从地下通道突袭入城，打了国军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国军高层指挥混乱，才一败涂地，酿成历史惨剧。 “你把地下通道图给了他？”林毅喝问道。 “没有。” 钱蓉轻轻摇头，她本来要在这两天把地下通道图交给佐藤希太郎，但图尚未到手，她便被带到此处……。 第五十四章 抱大腿，当属保定系 “图在哪儿？”林毅冷声道。 “图在我丈夫手里，他从一位从事建筑设计的前辈那里，借来了地下通道图，我还没来得及偷……。”钱蓉低着头说道。 林毅顿时放心不少，只要地下通道图没有落入日本人手里，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否则，若让日本人得到地下通道图，历史悲剧会又一次重演。 “你是日本人？” “不，我是民国人。” “警政司副司长家的儿媳妇，着名建筑设计师的妻子，金陵女中的老师，身份地位财富，你全都不缺，为何要给日本人做事？” 林毅十分纳闷，按理说，以钱蓉的背景和学识，完全不应该做出背叛国家的事。 “我……我……？”钱蓉一时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队长，我知道，这娘们被佐藤希太郎花言巧语给骗了，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在车上卿卿我我，被我看的真真切切。”金涛嘿嘿笑道。 林毅冷笑道：“就因为你和佐藤希太郎苟合，便背叛国家，甘为民族败类，所作所为连畜牲都不如。” “我……我和佐藤希太郎是真心相爱，他告诉我，日本人迟早有一天会占领全国，只要我帮他做事，他就会娶我……。”钱蓉眼神中闪过一丝憧憬。 “蠢女人。” 林毅摇了摇头，女人是一个感性动物，尤其是有婚姻约束的女人，一旦出轨背叛，智商会成负数，并且愿意为出轨者付出一切。 显然，钱蓉就是那个智商为负的女人。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一眼就能看清，佐藤希太郎是在玩弄和利用她，她非但察觉不出来，反而甘为其所利用，简直愚不可及。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林毅挥手招来一名行动人员，让他做笔录，把钱蓉的供词记录下来。 “我和佐藤希太郎是三个月前认识的，他非常体贴，有绅士风度，周末约我去江滩……。” 钱蓉的供词大部分都是一些没用的废话，只有几句话是有用的，佐藤希太郎与她偷偷约会几次，便露出狐狸尾巴，让她通过建筑师丈夫弄到南京的地下通道图。 钱蓉正处于智商为负的阶段，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想着从丈夫那里偷到地下通道图，交给佐藤希太郎，然后做着日本人打进来，她嫁给佐藤希太郎为妻，从此与情夫厮守一生的美梦。 可惜，梦始终是梦。 即便林毅不抓她，佐藤希太郎也不会娶她。 接下来，林毅又审问了一会儿，发现钱蓉真是够蠢的，除了知道佐藤希太郎，其他事情是一概不知。 从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没有说谎。 林毅不禁有些失望，他以为钱蓉是一条大鱼，结果是一条什么都不知道的傻鱼。 当然，对于叛国者，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金涛，她交给你们了，完事之后，装麻袋沉江。” 林毅扔下这句话，转身从房间出去。 房间中响起钱蓉歇斯底里的叫声：“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公公是警政司副司长……。” 啪。 金涛狠狠抽了她一耳光，打的钱蓉眼冒金星，精美的脸颊浮出一个巴掌印。 “妈的，给你脸了。”金涛狠狠啐了一口。 “涛哥，这小娘皮长这么漂亮，沉江前能不能让弟兄们乐呵乐呵？” 一名行动队员嘿嘿笑着，力行社时期，但凡是抓住的女犯，只要姿色过得去，免了被大小特务们轮番糟蹋。 金涛往外面看了一眼，队长刚才只说把钱蓉沉江，没说其他的，他要是擅自做主，事后被队长知道，会不会被家法处置？ “涛哥，队长临走的时候说，把这小娘皮交给我们……。”一名行动队员蛊惑道。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若是被我家人知道，你们会生不如死……。”钱蓉眼神中满是恐惧。 “妈的，跟一个汉奸讲什么道义。” 金涛顿时火冒三丈，这蠢女人死到临头，还感威胁他们。 “弟兄们，把院门关上，今天我们就拿她来乐呵乐呵……。” 旋即，几个行动队员忙去把大门关上。 房间中响起钱蓉的尖叫声……。 外面。 林毅驾驶着吉普车，返回军情处。 钱蓉的案件，他不会上报军情处。 毕竟钱蓉身份特殊，是副司长的儿媳妇。 而且，他已经交代过金涛，让其把手下行动队员的嘴封严实，此事不可对外声张半分。 军情处。 林毅把吉普车停在行动二科办公大楼下，从驾驶位出来。 “林副组长。”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 林毅抬头一看，是他的同窗好友李少东。 此时，这家伙穿着一身中尉军官服，脚蹬皮鞋，一脸的春风得意。 “少东，看你一脸的喜色，莫不是有什么好事？”林毅淡淡笑道。 “这你都能猜出来。”李少东惊讶道。 林毅神情有些无奈，他一脸春风得意的表情，还需要猜？ “直接说事儿？” “兄弟，我有喜欢的妞了。”李少东凑过来神神秘秘的笑道。 林毅淡淡一笑，军情处不比其他机构，总务科、情报科、电讯科、督查室，这几个科室不乏漂亮女人。 但戴老板似乎有规定，军情处的特工搞对象，需要逐级上报，若偷偷摸摸搞出事，家法处置，若要结婚，则要向上峰申请，经上峰同意才能结婚。 不过，此项规定应该在两三年后改动，那时凡是军统特工，一律不许结婚。 “恭喜。”林毅点头向李少东道喜。 “你就不好奇，她是谁？”李少东满怀喜悦之情，特地来找林毅分享，他却稀松平常，一点儿也不好奇，这让李少东微微有些挫败感。 “谁？”林毅问道。 “谍参组，宫雪。”李少东嘿嘿笑道。 闻言。 林毅眉头渐渐紧锁起来，情报科谍参组的宫雪，据说她是保定系某个军方大佬的私生女。 他沉吟片刻，道：“少东，宫雪的身份，想必你也清楚。” 后面的话，他没有直接说出来。 李少东的头脑并不笨，有些事情他自个儿能琢磨明白。 “立松，像你我这样的小人物，在总部到处都是，若是没有背景，很难走上高位，宫雪人长的漂亮，还有一个当将军的父亲，若能与她沾上关系，便可进入保定系。” 李少东神情渐渐变的严肃起来，目光中含着一丝炙热。 林毅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李少东仅仅是看上宫雪的美貌，不曾想，他居然打的是抱人家父亲大腿的主意。 林毅暗暗叹了一口气，军情处就像是一座大染缸，掉入这座染缸中，难免会被染上各种颜色。 李少东想抱保定系的大腿，换仕途一帆风顺，这无可厚非，毕竟在军情处混，没有跟脚是万万不行的。 第五十五章 民族大义，晋升之速 情报一科。 办公楼。 林毅敲响吴钰坤办公室门。 “进来。” 办公室内传出一道诱惑人心的声音。 林毅推开办公室门，昂头挺胸走进去。 他来到办公桌前，看了吴钰坤一眼，此时她正伏在办公桌前看文件，神情相当认真。 “教官。” “你做什么去了？”吴钰坤头也不抬的问道。 “卑职去了一趟金陵女中。”林毅道。 “金陵女中？你去调查钱蓉了？”吴钰坤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妩媚的眼神看向林毅。 “不，卑职抓了她，并下令将她沉江。”林毅不卑不亢的说道。 闻言。 吴钰坤春波荡漾的眸子划过一抹震惊。 “你抓了她，还下令将她沉江？”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钱蓉身份背景不一般，哪怕是戴老板，轻易都不愿意动她。” 吴钰坤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气，她早就告诉过林毅，调查可以，但要秘密进行，他可倒好，不仅抓了人，还下令把人沉江。 “卑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钱蓉身份不一般，有一个财政经济司的委员父亲，还有一个内政部警政司副司长的公公。” “但她为自甘堕落，为佐藤希太郎引诱，出轨后者，并在其的怂恿下，背叛国府，甘为日本人效力。” “卑职将她沉江，自认没有做错，毕竟她是一个汉奸，若我们顾忌其身份背景，就不敢对汉奸进行制裁，那么我们这些人的存在意义又是什么？” 林毅义正言辞，神色凛然，他相信吴钰坤一定会替他保密。 “为了一个汉奸，搭上你的前途和性命，值得吗？”吴钰坤沉吟一小会儿，缓缓问道。 “若放任汉奸不处理，卑职即便坐上高位，也是寝食难安。”林毅道。 吴钰坤柳眉紧蹙，手指轻轻敲打着办公桌，神情陷入沉思当中。 从林毅的身上，她看到了坚韧和不屈，也看到了他的一腔热血。 曾几何时，她也如同林毅这般，心怀民族大义，一心想锄奸扶弱，可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她，一腔热血是不能出人头地的。 “你是秘密抓人？还是公开抓的人？”吴钰坤问道。 “卑职让手下冒充佐藤希太郎手下，将钱蓉从金陵女中骗出，半路带至行动队的落脚点秘密审讯。”林毅道。 闻言。 吴钰坤轻轻点了下头。 若是秘密抓人，此事倒也不用担心。 就算是警政司派人调查，也查不到军情处头上。 “告诫你的手下，此事不可对外声张，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吴钰坤声音带着一丝清冷，听上去倒是有一番别样的韵味。 “是。” 林毅正声道。 “你来的正好，有件事要和你说，你升任组长的事情，已经有眉目，当务之急，你要自己想办法，把郝建仁赶下去。”吴钰坤妖媚的五官十分严肃，声音悦耳动听。 “明白。” 林毅点了点头，他知道在自己升职这件事上，吴钰坤可谓煞费苦心，不仅把制裁佐藤希太郎的任务交给他，让他立功，还在上峰面前给他美言，这才给他争取来晋升的机会，这个人情，他领了。 “盯着郝建仁那个位置的人很多，除了行动二科，情报科也有人在盯着那个位置，你动作要快，不要被别人截胡。”吴钰坤吩咐道。 “是。” 林毅正声道。 “出去吧。” 吴钰坤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挥手让他出去。 林毅轻轻点了下头，从吴钰坤办公室出去。 来到外面。 他往行动二科办公楼回去。 走廊上，刚升任副科长的刘海博，双手插在裤兜里，迈着八字步，一脸的得意。 毕竟从上尉到少校，这是一道天堑，许多人都迈不过去。 但他不仅迈了过去，更是一跃成为行动二科的高层人物，其他科室的主官，对他的态度也是大为改变，这让一度享受到权利带来的好处。 “刘科长。” 林毅暗道倒霉，他刚进入走廊，就和刘海博碰了一个正面。 “林副组长，外出刚回来？”刘海博对他的这一声刘科长非常受用，看林毅更是顺眼许多。 “是。”林毅道。 “林副组长为了咱们行动二科，可谓兢兢业业，值得表扬。”刘海博笑道。 “刘科长谬赞，卑职愧不敢当。”林毅不禁哭笑不得。 “林副组长不要谦虚，你刚来二科，就为上峰办了多件事，几分钟前，处里办公室打来电话，向科长询问你的表现，科长在电话中把你一通猛夸……。”刘海博呵呵笑道。 林毅心里清楚，处里办公室打这个电话的用意，在职务升迁中，属于正常现象。 由此可见，他晋升组长的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 “谢谢科长和刘科长。”林毅不动声色的道。 “林副组长，给你透露一个内幕消息，你这个副字，很快要去掉。”刘海博神秘笑道。 林毅一脸茫然：“刘科长，这不可能吧？卑职刚升的副组长，怎么可能又升职？” “有科长和我给你美言，上峰当然会重用你。”刘海博看林毅的表情，好像不知道此事，便恬不知耻的把功劳归在他和何科长身上。 “多谢两位科长的提携，若卑职真能晋升，一定不忘两位科长的大恩。” 林毅暗骂刘海博不要脸，他能被上峰所知，乃是吴钰坤给他铺好了路，与刘海博和何科长没有任何干系。 当然，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毕竟他升了组长，也还是在行动二科，受何、刘二人的节制。 “你放一百个心，有我和何科长的保荐，你的事情十拿九稳。”刘海博言之凿凿的笑道。 “是。” 林毅附耳过去，小声在刘海博耳边嘀咕几句。 “不要客气，咱们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这怎么好意思？”刘海博一边摆手，一边笑道。 “刘科长，就这么说定了，您先忙，卑职去办公室拿份文件。”林毅忙找了一个借口，转身离去。 刘海博看了他背影一眼，心中甚是满意，同时又有一丝羡慕，他军校毕业进入军情处，晋升速度已经够快，少尉半年，中尉八个月，上尉一年，用了两年多，才晋升到现在的少校。 可林毅才多长时间，便要晋升上尉组长，不得不说，他正赶上了好时候，眼下的军情处，正在大肆扩编，像他们这些从军校毕业的年轻军官，晋升速度如汽车轱辘一般快。 第五十六章 办公室的男女情 办公室。 林毅回来之后，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神情渐入沉思当中。 吴钰坤的话很直白，他要想上位，必须得把郝建仁搞下去。 他猜测上峰不动郝建仁，是怕落一个打压异己的名声，毕竟郝建仁是苏学文的部属，属于南昌系，苏学文刚调走，郝建仁就出事，容易落人口实。 所以，上峰既想把郝建仁搞下去，又不想背上骂名。 林毅思前想后，要把郝建仁搞下去，手段不能太偏激。 毕竟第一行动组的人马，全部是早先南昌行营调查科的旧属，要是他把郝建仁搞的太狠，组长的位置也不好坐。 一小会儿后。 林毅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上峰拿下郝建仁，又不让郝建仁成为阶下囚。 旋即，他传下话，让候三来公办室一趟。 片刻后。 一名尖嘴猴腮的瘦弱男子来到办公室，点头哈腰的笑道：“队长，您找卑职有什么吩咐？” “候三，昨晚上的行动，干的不错，这是给你的奖金。”林毅拿出一千块钱法币，交到侯三手中。 “谢谢队长。” 侯三忙谄笑道。 “昨晚上你潜入大和商贸公司，拿了多少好东西？”林毅声音忽然间冷冽十足，眼中弥漫着怒色。 “我……？” 候三顿时吓了一大跳，以为林毅要秋后算账，忙道：“队长，卑职顺手拿了点儿不值钱的玩意儿……。” “看在你最晚立下大功的份上，此事不跟你计较，但下次有行动，切勿行窃，否则家法处置。”林毅道。 “是，卑职一定改掉这个毛病，以后再不敢了。”侯三忙保证道。 林毅扫了他一眼，见敲打的差不多了，吩咐道：“你去帮我办件事，此事若是办好，既往不咎，若是办不好，你从大和商贸公司拿了多少，一分不少的全部上交。” 闻言。 侯三顿时一个激灵，忙谄媚道：“队长，您吩咐？”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去盯着一组组长郝建仁，还有咱们科档案室的曹小霞，若发现她去郝建仁办公室，立即通知我。”林毅道。 “是。” 侯三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小心点儿，别让郝建仁发现了。”林毅叮嘱道。 “队长您放心，没有我老侯盯不住的人，我一定把他们两盯的死死的。”侯三忙道。 “嗯，去吧。” 林毅挥手打发侯三出去，像侯三这种人，可用但不能重用。 “是。” 侯三点头哈腰的从办公室出去。 办公室中。 林毅微微抿了一口茶水，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他来军情处第一天，就知道郝建仁和档案室的曹小霞有办公室女干情。 当时他也没往心里去，毕竟郝建仁是他当时的上司。 后来他在一组三队任副队长，发现曹小霞每天一大早往郝建仁办公室跑，每次进去至少需要二三十分钟，在这个时间段，任何人都不能去组长郝建仁办公室。 在军情处，未经上报，便与手下女特工发生关系，按照家规，男特工外调地方，女特工发配到后勤，干一些脏活儿。 当然，家规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处罚，还不都是戴老板一句话的事。 一组。 组长办公室。 椅子上，郝建仁眉头紧皱，神情一片忧愁。 自老长官苏学文调走之后，他的处境可谓举步维艰。 行动二科的何科长、刘副科长，还有行动二组和三组的组长，下面的队长，看他的眼神充满幸灾乐祸。 郝建仁有自知之明，以他的才能，当不起南昌系的领头羊，甚至，他已是自身难保。 在老长官苏学文离开后的这几天，他明显感觉到自身处境的微妙变化，副科长刘海博四处搜集他的小辫子，二组和三组的组长明里暗里的排挤他……。 若不是记着老长官苏学文的叮嘱，他真想一走了之，离开军情处总部。 他可以走，但他手下这帮南昌系的兄弟怎么办？ 这才是郝建仁当下最为忧心牵挂的。 此时，办公室门从外面推开。 一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年轻女子推门而入，大概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五官普通，胜在肤色白皙，身材比例十分壮观雄伟，丰臀细腰，低头不见脚尖。 她的长相虽然很普通，但白皙的皮肤，苗条的身材，给她增添了几分魅力，看上去有那么几分动人的艳光。 郝建仁看着她轻盈的体态，不禁暗叹一口气，他下不定离开军情处总部的原因还有一个，便是舍不得曹小霞。 虽然她长相不是很漂亮，但她却是最善解人意的。 “你怎么过来了？” 郝建仁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异，他和曹小霞一般只会在早上温存。 “想你了。” 曹小霞反手把办公室门锁上，迈着轻雅的步子，来到办公桌后面，一双纤细的手臂，把郝建仁的脑袋拥入怀中，轻声安抚道：“建仁，你要是觉得总部不好，可以向上峰申请调到地方，以你的级别，外调地方，起码是副站长。” “我走了，兄弟们怎么办，你怎么办？”郝建仁把头埋在曹小霞怀里，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可你若是不走，何科长和刘副科长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毕竟苏副科长外调，没人给你们第一行动组撑腰，他们想给你按个什么罪名，你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 “至于兄弟们，各人有各福，只要他们不乱来，上峰不会拿他们怎么怎样的。” “我……你放心好了，我就在总部，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我会主动申请去找你。” 曹小霞是真心为郝建仁着想，苏学文一走，黄埔系一家独大，南昌系群龙无首，而郝建仁又支撑不起南昌系的招牌，他若不主动离开，一旦被黄埔系抓到把柄，轻则前途尽毁，重则死于派系之争。 “唉……。” 郝建仁性子优柔寡断，他放不下曹小霞，也放不下南昌系的兄弟们，一时难以下定决心。 “建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苏长官若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他也会同意你离开总部，调任地方。”曹小霞轻声道。 “长官对我恩重如山，他临走之前，再三交代，要我保全南昌系的根底，我若就此离开，岂不是罔顾长官一番苦心。”郝建仁叹气道。 曹小霞秀眉微微轻蹙，郝建仁的犹豫不决，令她不由有些失望，大丈夫当果决坚毅，岂能这般优柔寡断。 “……。” 第五十七章 长官，你也不想她被杀吧 三组。 三队，队长办公室。 林毅靠在椅子上，双手搭在办公桌上，嘴角叼着一根雪茄，吧唧吧唧抽着。 办公桌前，贼眉鼠眼的侯三一脸讨好谄媚笑道：“队长，卑职偷偷听了几句，郝建仁和曹小霞果然有女干情，姓曹的小娘皮，劝郝建仁离开总部，调任地方，郝建仁磨磨唧唧的下不定决心……。” “不错。” 林毅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包香烟，甩手丢给侯三，吩咐道：“继续盯着。” “是，队长。” 侯三接了香烟，忙屁颠屁颠的从办公室出去。 “郝建仁……？”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他若是郝建仁，此时必不会犹豫。 苏学文一走，南昌系树倒猢狲散，此时不走，必会被其他派系打压吞并。 要知道，军情处的派系之争，丝毫不亚于军方的派系斗争，保定系、黄埔系、广东系、江山帮、湖南帮等派系相互倾轧，小小的一个南昌系，想要在众多派系的夹缝中求生存，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林毅觉得有必要和郝建仁见面谈谈，若能劝动他离开，那是最好不过。 若郝建仁不愿意，他只能使出杀手锏，逼其就范。 想到此处，林毅拿起内线电话，直接拨通郝建仁办公室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秒接通。 “郝组长，我是林毅。” “是这样，我想和您谈谈，您若是有时间，晚上一起吃个饭？” “郝组长，今时不同往日，您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 “您看这样如何，晚上八点，我在老杨酒馆等您。” 挂了电话。 林毅去了一趟三队的办公区。 办公区只有寥寥数人，其他人都外出执行任务去了，孙连山带人盯着大和商贸公司的善后之事，金涛负责把钱蓉沉江，陈平忙着监视周雪瑶……。 他亲手挑选出来的四名手下，只有严荣在家。 旋即，他把严荣叫到边上，小声吩咐几句。 晚上八点。 老杨酒馆。 林毅穿着黑色中山装，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风衣，踩着锃光瓦亮的皮鞋，从老杨酒馆进来。 酒馆的杨老板一见到林毅，忙热情的迎上来，上次林毅的手下出手教训了那几个巡警，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到店里白吃白喝，生意渐有起色。 “林长官，您吃点儿什么？” 杨老板热情的神色下，带着一丝恭敬，他听江宁分局的老乡说，那天给他撑场子的是军情处的人。 杨老板在南京地界上做生意，自是清楚军情处三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用最简单的词来形容：特权、霸道、跋扈、残忍、血腥等等。 “来一桌酒菜。” 林毅从口袋掏出一张五十面额的法币，放在桌上，淡淡说道。 “好的，您稍等。” 杨老板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五十元法币，没敢伸手去拿，毕竟林毅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军校生，而是大名鼎鼎的军情处长官。 林毅没有去看杨老板的表情，他从口袋掏出一根香烟，划拉一根火柴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正月的南京城，气温依然很冷，尤其是晚上，冷风从门口灌进来，让人不禁轻轻一抖。 两三分钟后。 郝建仁从外面进来，他穿着黑色皮夹克，西装长裤，脚蹬皮鞋，缓步走到林毅面前。 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十几名行动一组的兄弟。 在这个关键时候，哪怕是自己人，郝建仁也不相信。 “说吧，找我什么事？”郝建仁坐下之后，直接问道。 “郝组长，稍安勿躁。” 林毅拿起茶壶，给郝建仁倒了一杯热茶，淡淡笑道：“两个月前，卑职被分配到行动二科任职，何科长又把卑职分到了一组，在一组当副队长的日子，虽然捞不着功劳，但也乐的逍遥自在，每天听他们聊天吹牛，倒也自在的很。” “林副组长，你今天找我，到底想说什么？还是说林副组长官运亨通，短短两个月，晋升到中尉副组长，特地来向我炫耀？”郝建仁皱眉道。 “郝组长想偏了，我今天约你过来，其实是想救你，毕竟你在一个月前，是我的直属长官，如今长官有难，身为您的老部下，岂能坐视不管。”林毅淡淡说道。 “我有难？” 郝建仁紧紧盯着林毅，声音骤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您现在的处境，我不说您也清楚，不妨告诉您，刘海博副科长正在四处抓您的把柄，若您是一个聪明人，就该知道怎么做。”林毅道。 “郝某人行得正，坐的直，不怕某些小人背后使绊子。”郝建仁冷笑道。 “郝组长敢说你行的正，坐的直？”林毅嘴角涌过一抹讽刺，他和曹小霞办公室的那点儿破事，可禁不起调查。 “你什么意思？” 郝建仁眼中闪过一抹寒色，微微侧目看了一眼身后的兄弟们。 突然。 第一行动组的副组长乔三，率先拔枪，枪口直接瞄准林毅的脑门。 其他人也迅速掏枪，十几把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林毅的脑门。 林毅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双手狠狠拍了两下，掌声清脆响亮，像是某种信号。 忽然。 门口处，严荣带着几名兄弟，押着曹小霞出现。 郝建仁看到曹小霞被人用枪顶着脑门，勃然大怒，他狠狠一拍桌子，喝道：“林毅，有什么事冲我来。” “郝组长，消消气。”林毅笑眯眯的道。 “你想干什么？”郝建仁怒火狂燃，若不是忌惮曹小霞被抓，他恨不得上去撕了林毅。 “冲冠一怒为红颜，郝组长是个爷们，但你不觉得自己太蠢了？”林毅讽刺道。 郝建仁一怒之下，直接掏枪指着林毅：“放了她，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愚蠢，我今天约你出来，其实是为了救你，否则，我只要把你和曹小霞的事告诉刘副科长，你应该清楚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林毅冷笑道。 “你究竟要干什么？”郝建仁牙齿咬的咯嘣咯嘣直响。 “我若是你的话，就不会掏枪，因为掏枪只能表现出你的懦弱和无能。”林毅冷声道。 第五十八章 钟山事件爆发 闻言。 郝建仁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摆了一下手，让手下兄弟把枪放下，全部退下。 “郝组长，劳烦你明天给上峰写一封请调报告，你走之后，我会接任一组组长的位子，你手下的兄弟，我会善待他们，包括你的女人曹小霞。”林毅慢条斯理的说道，说完往门口的曹小霞身上微微瞥了一眼。 “如果我不答应，你想怎么做？”郝建仁牙齿紧咬，狠狠瞪着林毅。 “何科长他们迫切想要抓到你的把柄，然后把你踢出行动二科，若是我把曹小霞交给他们……。”林毅的话只说了一半，他相信郝建仁能明白。 “你要是敢动曹小霞一根头发，我和你誓死不休。”郝建仁放出狠话。 林毅嘴角涌过一抹讽刺。 在他看来，只有无能之人才会撂狠话，真正的狠人，从来不会呈口舌之利。 “话已经说给你，明天一早，我要看到你主动请调的诚意，否则，你和曹小霞的下场会很凄惨。” 林毅这话不是威胁，若郝建仁真不识好歹，他不介意公布其与曹小霞的办公室女干情。 “你狠……。” 郝建仁看了门口的曹小霞一眼，道：“你放了她，我会如你所愿。” 林毅朝门口挥了一下手，示意严荣把曹小霞放了。 “希望郝组长说话算数，若是郝组长打算敷衍搪塞，林某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言罢。 林毅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堂而皇之的从酒馆走出去。 而曹小霞被放开之后，忙从外面跑进来。 “你没事吧？”郝建仁看着曹小霞的眼神满是关心。 “没事。” 曹小霞轻轻摇头：“他们没有把我怎么样。” “林毅，王八蛋，他凭什么抓你。”郝建仁气咻咻的吼道。 “建仁，不要生气了，我们有把柄在他手里。”曹小霞轻声道。 “妈的，居然看走了眼，没想到他才是那头狼。”郝建仁肚子里憋着一股窝囊气，愤愤不平的说道。 “不要说了，为了你的安全，明天一早，你向上峰主动请调。” 曹小霞暗暗叹了口气，林毅手里攥着他们的把柄，却只要求郝建仁主动请调，已经算是网开一面。 若是换做其他人，势必会借此事搞掉郝建仁，而她多半会被发配到后勤，去做一些又脏又乱的活儿。 “也只能如此了。” 郝建仁长长叹了一口气，主动请调去外地，以他的级别，起码可以混个副站长，再不济也能混一个科长之类的。 遗憾的是，他这一走，南昌系彻底土崩瓦解。 他不由有些愧对老长官苏学文，前者刚走，他便被迫离开总部……。 次日。 朔风阵阵。 正月，本是走亲访友的季节。 但南京城的群众，却在某些组织的挑动下，高喊口号，上街游行。 工人、学生、流民、乞丐，纷纷卷入这场大游行中。 此次游行事件爆发之迅猛，完全出乎军警宪特的预料。 以至于游行示威活动爆发之后，军警宪特各方未能迅速做出决断，导致游行队伍聚集在钟山脚下。 此次事件，令上峰大为恼怒，责令情报科迅速摸清此次游行示威活动的策划者，行动科与军警特三方维持秩序，以免游行队伍冲击钟山。 身为行动队长的林毅，一大早就接到上峰命令，让他带领所属行动队，立即前往钟山，驱赶游行队伍。 林毅把行动队集合起来，除了有任务的行动队员，其余行动人员一律前往钟山。 临出发前，郝建仁派人告诉他，他已按照林毅的要求，给行动二科的何科长递交请调报告，林毅不得再威胁或伤害曹小霞。 林毅目的既已达成，自是不会再拿曹小霞当筹码。 按他估计，最多三两天，上峰便会给郝建仁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 而他有吴钰坤的推荐，有七八成的把握，接任郝建仁的位子，成为行动二科一组的上尉组长。 军情处。 大院。 各行动队正在迅速集结，所有行动人员一律穿军装，带上枪和木棍，准备出发。 林毅的第三行动小队，一共二十人，乘一辆卡车，从鸡鹅巷驶出，往钟山过去。 钟山，是最高当局的官邸。 游行队伍在此聚集请愿，影响颇为恶劣，军情处高层的命令是，各行动队到位之后，迅速驱离游行群众，为不扩大影响，一律不许动枪。 半小时后。 林毅率行动队抵达钟山脚下。 此刻，钟山下面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尽头。 从游行人员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此次游行汇聚了各行各业的人员，有学生、工人、流民、还有穿旗袍的女子、西装革履的男子。 他们高喊口号，群情激愤，震耳欲聋的喊声，仿佛大地震动一般。 林毅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不禁苦笑，如此庞大的游行队伍，靠武力驱赶是行不通的。 “队长，怎么办？”孙连山有些傻眼，这么多游行人员，凭军警宪特这点儿人手，似乎不够看的。 “队长，游行示威是大势所趋，我们这几十号人，真要是与游行队伍发生冲突，不被人家打死才怪。”金涛小声嘀咕道。 林毅扫了游行队伍一眼，心想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还是少掺合为妙，反正出了事有高个子顶着。 再者说，学生和百姓游行示威，是正义之举，他不能给予支持，却也不会去破坏。 “大家分散开来，维持秩序，如无必要，不要和游行队伍发生冲突。” 林毅当即吩咐下去，他所属行动小队人员，间隔一米，维持现场秩序。 “还我河山。” “驱逐日寇。” “打倒帝国主义。” “团结一致。” “……。” 游行队伍爆发出一阵阵震彻天际的喊声，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钟山方圆二十里响彻。 林毅一身中尉军装，长筒皮靴锃光瓦亮，腰间挂着枪匣，气宇轩昂，英姿勃发。 他站在游行队伍的侧翼，如一杆标枪一般，维持现场秩序。 只要游行队伍不越过他的警戒线，他们爱怎么喊，就怎么喊。 第五十九章 上司的话，当他放屁 “林毅，你干什么呢？” 三组组长庞强正在指挥其他行动小队，冲击游行队伍，却看到林毅的行动小队，压根儿不动手，充当站岗的士兵，在一旁看戏，这让他顿时大怒不已。 “组长，不是卑职不愿意出力，这么多游行人员，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我们淹死。” 林毅摆明出工不出力，再者言，他对庞强这位顶头上司，也不怎么感冒。 “上峰说了，这些刁民冲击钟山，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你们手里有的是家伙什，难道还怕这些刁民不成？”庞强怒声道。 “组长，上峰再三交代，不许动枪。”林毅不卑不亢的道。 “你们手里除了枪，还有木棍。”庞强吼道。 林毅拿着木棍在手里掂了掂，冷笑道：“拿这玩意儿去冲击游行人群，组长是嫌兄弟们命长？” “你是要违抗上峰命令？” 庞强神色阴沉，他本以为林毅是黄埔系的，与他是一条心，不曾想，林毅居然当众顶撞他，拒不执行上峰下达的命令。 “庞组长用不着给卑职扣帽子，上峰的命令是维持秩序，驱赶游行人员，可没让卑职带着兄弟们以卵击石，自寻死路。”林毅淡淡道。 “你……？” 庞强气的面色铁青，他是组长，林毅作为他的下属，顶撞上司，拒不执行命令，等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在科长面前狠狠打一番小报告。 “庞组长，你睁大眼睛仔细瞧瞧，游行群众有多少人，我们有多少人，兄弟们上有老下有小，不像庞组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林毅心里冷笑，庞强这个蠢货，自以为当上组长，便可以对他发号施令，殊不知，他林某人很快就要离开三组。 “林副组长巧舌如簧的本事，庞某佩服的很，但愿在长官们面前，你依然能这般巧舌如簧。”庞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林毅冷冷一笑，丝毫不在意庞强的威胁。 现场的形势一目了然，聚集在此的群众，至少有好几万人，若强行驱赶，势必会发生踩踏流血事件，这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一会儿后。 宪兵司令部的三个宪兵团开到钟山脚下。 宪兵司令部的长官，直接下令鸣空放枪。 砰砰砰。 砰砰砰。 几十把中正式步枪，连续放了三轮。 枪声被游行群众的口号声淹没，如同一滴水掉进大海，一丝波澜也没有激起。 接着，军警宪特四方长官现场开会，一致决定，在保证不动枪的情况下，驱赶游行示威的民众。 高层们并制定了详细方案，军方负责驱逐群众，警方负责抓人，宪兵负责维持钟山安全，军情处和党调处负责抓捕带头闹事的人员。 林毅所属行动小队，被安排到钟山以西，负责抓捕带头闹事的学生。 一般带头喊口号的学生，手里都有一个大喇叭，十分容易辨认。 “队长，上峰让我们抓闹事的刺头，抓还是不抓？”金涛小声问道。 “抓。” 林毅压低声音：“但不能真抓，做做样子就行了。” “卑职明白。”金涛忙点点头，有队长这句话，他知道该怎么做。 十几分钟后。 钟山脚下的游行示威群众队伍，发生骚乱，大批军警冲入游行队伍，暴力驱逐，场面一度混乱起来，打砸声、咆哮声、充斥在一起，逐渐演变成一场血腥又暴力的打砸事件。 林毅带着手下人，在混乱中浑水摸鱼，看似在执行公务，实则暗中放水。 钟山脚下的混乱，整整持续了四五个小时，方圆二三十里，乱作一团。 军情处各行动小队，也抓了好些带头喊口号的民众。 唯独林毅的行动队，只抓了两男一女，两个男的都是西装革履，女的穿着洋裙，踩着小红皮靴。 林毅仔细观察过三人，从他们的打扮就能看出，这三人非富即贵，即便被抓到军情处大牢，其家人也会想办法营救。 毕竟军情处一下子抓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部关押起来审讯。 以林毅的猜想，这些人被抓回去之后，走一下过场，其家人上下打点一番，上峰也就借坡下驴，把他们给放了。 混乱结束之后，林毅所属行动小队，又被安排到钟山官邸附近设卡。 钟山，乃委座官邸，发生了这种混乱事件。 军警宪特的大佬们生怕再出事端，不仅加强了钟山的警戒和巡逻，还安排宪兵和特务对钟山附近的山林，进行地毯式搜索，防止有心怀不轨之徒趁机混入山林中。 林毅带着行动小队，在钟山脚下一公里的地方，设下临时关卡，凡是从此过往的人员，无论军衔大小，官阶高低，一律接受检查。 因钟山发生群众游行示威事件，有大批的军政人员，在暴乱结束之后，前往钟山官邸觐见委座。 因此，林毅小队的临时设卡，任务繁重，几乎每间隔几分钟，就有一辆车要上山。 而且，车里坐着的全是军政界的大佬人物。 林毅在当值期间，见了多名军政界大佬，政学系的张岳军、土木系的陈辞修、保定系的何敬之，还有笔杆子布雷先生……等等。 他在盘查这些大佬的时候，只是象征性的盘查了一下，便赶紧放行。 毕竟人家都是民国响当当的人物，能让他一个小人物盘查，已经给足面子了，若再吹毛求疵的检查，惹恼了这些人，哪怕是戴老板，也得拉下脸去赔笑。 下午。 五点左右。 林毅和手下行动人员忙活了一天，一顿热乎饭都没有，肚子饿的呱呱叫。 “队长，忙活了一天，上峰也没说给咱弄点儿饭吃。”孙连山小声抱怨道。 “要是有两热乎馒头，再有一根萝卜，那滋味……。”金涛啧啧道。 林毅倒是不怎么饿。 他今天亲眼目睹了上峰处理突发事件的应对方法，不由心生几分悲戚。 像今天这种突发事件，完全可以采取温和的手段解决，但军警宪特的大佬们却采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以武力驱赶游行群众，如此行径，能不尽失民心么！ 第六十章 侍从室的人，照抓不误 此时。 有两名军官从钟山方向下来，从临时哨卡经过。 这两名军官身高差十分明显，一人大概三十多岁，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穿着上校军服，另外一人身高一米六左右，三十多岁，穿少校军服。 这两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的从哨卡过去。 林毅看着二人从哨卡经过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神色。 “两位长官，请稍等一下。” 林毅出声喊住这二人。 旋即。 一高一矮两名军官停下，齐齐转身过来。 身高一米七八的上校军官，从军装口袋拿出证件，神情嚣张，道：“侍从室第三组。” 林毅往前几步，拿过他的证件，仔细看了几眼，齐进龙，军事委员会侍从室外第三组上校参谋。 从证件来看，确实是侍从室的证件，有防伪标识。 “长官，你的证件。”林毅不动声色的把证件递给齐进龙。 “你叫什么名字？”齐进龙眉眼抬高，姿态高高在上的问道。 “卑职林毅。”林毅不卑不亢的回道。 “你胆子倒是挺大，连我们侍从室的证件都敢查。”齐进龙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寒意。 侍从室是委座的智囊团，又被外界称为军机处。 像齐进龙这样的上校参谋，哪怕是此时的戴老板，轻易也不会得罪。 “长官，卑职是奉上峰之令，检查所有过往人员的证件，若长官觉得卑职有冒犯之处，请长官海涵。” 林毅神色不卑不亢，他是在执行任务，即便齐进龙去找戴老板告状，戴老板也不会拿他怎样。 齐进龙深深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准备和矮子少校离开。 “请等一下，这位长官请出示一下证件。” 林毅看向矮子军官，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此人行为有些不妥，皮肤黝黑，五官普通，眼神有些躲闪。 “姓林的，这位是特务团一营的张营长，难道他也要检查？”齐进龙神色不善的道。 “请长官出示证件。”林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一个小小的中尉，敢对长官不敬？”齐进龙见林毅不给他面子，勃然大怒。 “请长官出示证件。” 林毅不曾理会齐进龙的狂哮，眼神似鹰目一般紧盯矮子军官。 矮子军官慢条斯理的从口袋掏出证件，双手递出去，身子微微往前下倾。 看到他的表情和动作，林毅剑眉微微一紧。 他拿过证件，打开看了一眼，军事委员会特务团一营营长张德重。 从证件来看，有侍从室的防伪标识，不会有假。 林毅心中却升起了几分狐疑，他把证件递回给张德重，问道：“张长官是哪里人？” “徐州人氏。” 张德重接过证件，声音生硬的回道。 “巧了，我也是徐州人，与张长官是同乡。”林毅淡淡笑道：“不知张长官是徐州哪里人？” “徐州大青镇王家村。”张德重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原来张长官是王家村的，卑职是林家村的，与王家村相距不到二十里。”林毅道。 “老乡。” 张德重生硬的笑道。 “王家村隔壁的赵家村，有一人叫赵富阳，此人前些年做生意发达了，前些日子来到南京，办了一个徐州同乡会，不知张长官可有加入该会？”林毅淡淡问道。 “没有。”张德重摇头道。 “难道张长官不认识赵富阳先生，这就不应该了，王家村和赵家村是邻村，你怎么会不认识赵富阳？”林毅脸上尽是狐疑之色。 “姓林的，你有完没完？问东问西，难不成你怀疑我们和那些闹事的刁民有关？”齐进龙怒声打断道。 “齐长官哪里话，卑职和张长官是同乡，多聊几句，怎么就成问东问西了？”林毅不卑不亢的道。 “你一个下阶军官，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套近乎。” 齐进龙说完之后，转身对张德重道：“张营长，我们走。” 旋即。 两人准备离开。 “来人，拿下。” 林毅冷冷一笑，他刚才故意套张德重的话，而张德重的回答漏洞百出，再结合此人的一系列表情，他敢断言，此人身份有异。 下一秒。 十几名行动队员迅速包围上去，把齐进龙和张德重围在中间。 “林毅，你以下犯上，我要给戴雨浓打电话。”齐进龙怒喝道。 “下了他们的枪，若敢反抗，就地处决。”林毅把齐进龙的话全当放屁。 “是。” 金涛几个大步上去，拿枪顶着齐进龙的脑门，直接下了他的配枪。 孙连山亲自动手，下了张德重的配枪。 林毅暗暗点头，对金涛和孙连山的服从很是满意。 “你敢下我们的枪？”齐进龙厉声喝道。 林毅看都不看他一眼，紧盯着张德重，冷笑道：“张营长，你既是徐州王家村人，又怎会不知赵家村的赵富阳？” “知道，我和他认识，关系还可以。”张德重的舌根非常硬，听上去有些怪异。 “哦，赵富阳是做什么的？”林毅已经可以肯定，张德重绝对有问题。 “生意人，有钱。”张德重生硬回道。 “他大概多大年龄？”林毅问道。 “这个……？”张德重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看到这里，林毅冷笑道：“金涛，把他们两带到行动队的落脚点。” “是。” 金涛一挥手，几名行动队员上前，把齐进龙和张德重押走。 林毅交代孙连山几句，让其带领剩下的兄弟，继续守在临时哨卡，他则与金涛一道，押着齐进龙和张德重去往秘密落脚点。 半小时后。 一座大院子内。 经过改装的审讯室中，响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金涛正在对那名叫张德重的少校动刑，他拿着镊子，拔了张德重几个手指甲，又在血肉模糊的指甲上撒下盐巴。 “知道什么叫伤口撒盐吗？” 金涛一边动刑，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伤口撒盐，其实是门学问，它可以无限放大人体的疼痛感，尤其是在一些重要部位，比如手和脚，拔了指甲，割了肉皮，再撒上盐巴……。” 张德重疼的死去活来，惨叫不止。 第六十一章 酷刑之下，焉敢不招 隔壁房间中。 齐进龙的待遇十分优厚，一张老板椅上，他翘着二郎腿，端着茶杯，抿着香喷喷的茶水，神情无比的惬意。 “齐长官，若是我没有猜错，你就是那个潜藏在侍从室的内鬼。”林毅语出惊人的道。 “你少给我扣帽子，一句话，让戴雨浓来和我谈，你一个小小的中尉，有什么资格审问我。”齐进龙目不斜视，傲气满满的说道。 林毅嘴角涌过一抹冷笑，齐进龙越是表现的不屑一顾，越是说明他心虚。 “落在我的手里，你还想见戴老板？不妨告诉你，你若是不老实交代，小命不保。” “我警告你，我是侍从室参谋，你若敢对我不利，戴雨浓也保不了你。”齐进龙神情微微变色，声音色厉内荏。 “没有人知道你死在我的手里，即便戴老板问起，我也可以推的干干净净。”林毅冷笑道。 “你敢！”齐进龙眼中涌过一丝惊怕，厉声喝道。 “来人，给齐长官上菜。”林毅懒得与他废话，挥手道。 “是。” 两名体格粗犷的大汉，快步来到齐进龙左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们要干什么？” 齐进龙不禁骇然变色，眼中闪过一抹恐惧。 迎接他的是一只粗壮的手臂，硬如坚石的拳头。 砰。 齐进龙的脸庞狠狠挨了一拳。 他端在手中的茶水掉在地上，茶杯摔的四分五裂。 咚咚。 两名大汉抡着拳头，冲着齐进龙的脑袋一通招呼。 齐进龙哀嚎着双手抱头，像死狗一般趴在地上挨打。 几分钟后。 两名大汉活动完筋骨，把齐进龙从地上拉起来，摁到椅子上坐下。 此时的齐进龙，哪还有什么风度翩翩的长官模样，一双眼睛肿成熊猫眼，鼻孔流着血迹，面部一片青肿。 “好好招呼齐长官。”林毅吩咐道。 “是。” 一名大汉拽着齐进龙的手掌，五指摊开，平放在椅子的扶手上。 “不要……。”齐进龙肿如猪头的脸庞，狰狞而扭曲，歇斯底里的嚎叫道。 另一名大汉拿着锤子，狠狠砸进去，只听咚的一声响，伴随着骨头断裂的清脆声。 齐进龙发出一道杀猪般的惨叫，随后，声音戛然而止，昏厥过去。 林毅不禁摇头，只是砸了其一根手指头，他就昏厥过去，后面还有很多菜要上，他怎么吃的下去？ “弄醒，继续。” “是。” 一名大汉提着一桶冷水，泼在齐进龙身上，后者一个激灵，从昏厥中醒过来，继而呲牙咧嘴的痛嚎起来。 另一名大汉拿着小铁锤磨拳霍霍，作势就要砸下去。 “不要……不要……。”齐进龙一边痛叫，一边拼命挣扎。 所谓十指连心。 手指被砸的骨碎肉扁，此种疼痛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动手。” 林毅有七八成把握，齐进龙有鬼，具体是什么鬼，他也说不上来，只能用酷刑，逼其说真话。 “是。” 大汉抡着锤子，又一次狠狠砸下去。 嘎嘣一声脆响。 伴随着齐进龙的又一声惨叫。 食指和小拇指已呈扁平形状，血肉模糊，骨头被砸的变形。 齐进龙惨绝人寰的叫声，只持续了两妙，便又一次昏厥过去。 “弄醒。” 林毅神情微微有些不耐烦，砸一个指头，昏厥一次，太浪费时间。 “是。” 大汉提着半桶冷水，又一次把齐进龙从昏厥中激醒。 齐进龙醒来之后，嚎叫不止。 “林某耐心有限，你若不打算开口，林某只有先废你的十根手指头，再废你的十根脚指，继而敲断你的五肢……。”林毅的声音平平淡淡，但话中的意思却令人不寒而栗。 齐进龙肿如猪头一般的脸庞，流露出一抹惊恐的表情，断指之痛，已经让他死去活来，若再断脚指、断五肢，他岂不是会成一个废人。 “齐长官，你若是肯交代，林某可以上报戴老板，给你留一条生路，倘若你继续冥顽不灵，我只能把你变成废人，再将你剁碎，扔进江河里喂王八。”林毅森然说道。 “你……你想知道什么？”齐进龙胆战心惊的问道。 “张德重的真实身份，他去钟山干什么？”林毅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他……他去钟山测绘地形。”齐进龙犹犹豫豫的道。 “他的真实名字叫什么？”林毅冷声问道。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日本人。”齐进龙回道。 林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在看到张德重的第一眼，便有所怀疑，其人外貌不扬，个子矮，标准的东洋罗圈腿，舌根生硬，完全符合东洋男子的特征。 当然，还有一个破绽，令他大为怀疑，特务团是拱卫钟山的部队，亦是委座的近卫部队。 而委座向来注重军官的外貌，一般身高不到一米七的军官，根本不入委座之眼。 张德重身高不够，又是罗圈腿，就算他有真才实学，委座亦不会让此人担任特务团的营长。 “日本人是怎么知道游行群众要在今天聚集钟山？”林毅问道。 “我也不清楚，他们通过暗语向我传达消息，让我安排一个人进入钟山。”齐进龙回道。 林毅眼中闪过一抹深思，接着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日本人做事的？” “三个月前，我老家的父亲欠了一笔赌债，遭赌场的人逼债，迫不得已来南京投奔于我，而我只是一名上校参谋，手头攒的那点儿钱，不够偿还父亲欠下的赌债，是日本人出面替我父亲偿还赌债，还给了我父亲一万法币，让他回老家安生过日子。” “我欠了日本人一个大人情，不得不给他们提供一些情报……。” 说到此处。 齐进龙声音有些哽咽。 作为一名军人，他知道自己背叛了国家，可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等他醒悟过来，想和日本人划清界限，为时已晚。 “你都给日本人提供了哪些情报？”林毅拿出笔记本，当场做笔录。 “第一次提供情报，大概是去年十一月中旬，我将侍从室新任命的一批将领名单，交给了日本人，第二次，我给他们提供了国府政界大员的名单，第三次，我向他们提供了钟山官邸的警卫情报……。” 齐进龙一边陈述他所出卖的情报，一边为自己的行为忏悔。 他很清楚，他透露给日本人的情报，会给国府带来巨大灾难。 第六十二章 吴教官，卑职有线索 齐进龙一边哽咽，一边陈述着他背叛国府的经过。 林毅剑眉紧蹙，眼神中冷芒涌动，齐进龙这个王八蛋，暗中透露给日本人这么多机密情报。 一个多小时后。 齐进龙把他知道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为了确保他不是说谎，林毅在某些细节上，再三盘问，确认他所说属实，这才挥手让人把齐进龙带下去关起来。 隔壁。 简易的审讯室中。 金涛拿着滚烫的烙铁，在假张德重的胸膛口狠狠烫着，一股焦臭的味道自房中四溢出来。 张德重疼的呲牙咧嘴，额头上的汗水吧嗒吧嗒往下掉，面容狰狞，却是一声喊叫都没有。 金涛的神情十分严肃，他一手酷刑，传自祖上，鲜有人能在他手底下撑过一个小时。 而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假张德重，不仅撑下来，且一声不吭，表现的游刃有余 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金涛对假张德重一共动用了四种刑法，拔指甲、皮鞭、碎指骨、烙铁。 “我佩服你的勇气和毅力，希望接下来，你依然能像现在这般硬气。” 金涛眼神中满是戾气，此人的意志力十分强，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他的剔骨撒盐厉害，还是此人的意志力更胜一筹。 他把滚烫的烙铁放回火盆中，从行动队员手里接过一双皮手套，慢慢戴在手上，而后，他从皮夹子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 嗡…… 金涛拿着剔骨刀轻轻吹了一口气，刀身响起清脆的声音。 假张德重眼睛微微眯着，神情满是痛苦之状，黝黑的嘴唇沾染着血迹，扬起一抹嘲弄的笑容。 “古有华佗刮骨疗毒，今有金涛剔骨撒盐。” 金涛神情泛着残酷的笑容，一步步逼近假张德重，在其嘲弄的笑容下，他看向其粗壮黝黑的手臂。 他拿着剔骨刀，慢条斯理的切下去……。 “啊……。” 假张德重发出一声惨叫。 随后，他牙齿咬的咯嘣咯嘣直响，面容狰狞扭曲，像一头受了刺激的野兽一般。 金涛像一名专业的医生，拿着手术刀，聚精会神，丝毫不被病人的现状所干扰。 几分钟后。 咯吱一声响！ 林毅推开房门进来。 他一进来，便看到假张德重被绑在木桩上，浑身血肉模糊，有被鞭打的血印，也有被烙铁滚烫的伤口，神色狰狞。 此刻，金涛正趴在假张德重的手臂上，神情严肃且认真。 在金涛身边，站着一名行动队员，双手托着一个盘子，盘中盛放着几条类似猪肉的东西。 这名行动队员浑身发抖，表情似畏惧又似反胃一般难受。 林毅微微皱了下眉头，虽然他在特训班时，经历过人体解剖教学，但当时的教材是死囚尸体，与活人的解剖不可同日而语。 “金涛，注意点儿，别把人搞死，此人留着有用。” 林毅叮嘱一声，转身从房间出去。 齐进龙的事情，需立即上报上峰。 毕竟此人给日本人透露了太多机密情报，若不迅速补救，后患无穷。 从院子出来。 林毅上了吉普车，把车子打着火，猛轰一脚油门，车子轰鸣着离开。 军情处。 总部。 今天发生了钟山事件。 总部的行动人员和警卫人员，大部分调往钟山警戒，就连行动二科的何科长，都亲自动身去了钟山。 整个行动二科，除了各行动队的留守人员，再无一人。 林毅本来是想将此事汇报给何科长，毕竟何科长才是他的直系长官。 但何科长不在，此事又十万火急。 以他的级别，还做不到越级上报。 所以，他去了情报一科见吴钰坤。 办公室中。 吴钰坤今天没穿军装，而是一身黑色中山装，发髻高盘，一张妩媚妖娆的脸蛋，画着精致的妆容，秋波婉转的眼眸，仿佛能挑动人体的每一根神经。 此刻，她正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今天的钟山事件，影响甚为恶劣，戴老板下了命令，情报科务必将钟山事件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幕后究竟是哪方势力在捣乱。 其实，关于幕后推手是哪方势力的问题，她心中已有猜测，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钟山事件，令委座甚是恼火，据说，戴老板、党调处的徐老板、宪兵司令部的谷司令、警政司的司长，均被委座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吴钰坤能猜到，接下来军情处、党调处，还有宪兵司令部、警察总署等情报机构，会使出浑身解数去调查钟山事件的幕后主使。 她已下令，命手下情报人员，紧紧盯着党调处的动静，毕竟党调处在学生和群众中有庞大的情报网，只要盯紧党调处的人，便可从他们手中获得钟山事件幕后主使的线索。 咚咚。 忽然，有人敲响了办公室门。 吴钰坤把办公桌上的文件放到抽屉，手里拿着一支钢笔把玩，清声道：“进。” 办公室门推开，林毅穿着中尉军装，英姿勃发的走进来。 吴钰坤看到进来的人是他，一双秋波荡漾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行动科的人手都在钟山警戒巡逻，他怎么回来了？ “教官！” 林毅不卑不亢的道。 “你不在钟山，来我这里做什么！”吴钰坤性感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卑职在临时哨卡发现了两名可疑人员，经过盘问，发现这两人身份有异。”林毅神情严肃道。 “哦？他们是什么人？”吴钰坤柳眉一挑，声音带着一丝惊喜。 “侍从室第三组上校参谋齐进龙，以及特务团的少校营长张德重。”林毅道。 “他们有什么可疑的？”吴钰坤一听是侍从室和特务团的军官，狭长的柳眉不由紧蹙起来。 侍从室直接向委座负责，哪怕是一个上校参谋，也不是可以随便动的。 何况，还有特务团的少校营长。 “卑职发现齐进龙和张德重鬼鬼祟祟，面对卑职的盘问，漏洞百出，卑职本着不欲将事情闹大，遂将他二人请到行动队的秘密落脚点审讯。” “据齐进龙交代，他在两个多月前开始给日本人提供情报……。” 林毅将齐进龙的供词放在吴钰坤面前，他相信以吴钰坤的聪明，看了供词之后定会明白接下来怎么做。 第六十三章 关乎国体，咬舌自尽 半晌后。 吴钰坤一张娇媚的脸蛋，涌动着凝重神色。 侍从室参谋背叛国府，甘当日本人的走狗，不仅出卖国府机密，还将日本人带到钟山上测绘地形，毫无疑问，这将是一桩大功劳。 而林毅选择将此事告诉她，无疑是想和她联手。 毕竟以林毅的身份地位，上峰是不会让他独立办此要案的。 “假张德重招供没有？”吴钰坤语气严肃问道。 “尚未招供。”林毅轻轻摇头。 吴钰坤微微思量起来，钟山事件惹的委座大发雷霆，若军情处不能在此事件上有所建树，必然会被党务调查处压一头。 但若军情处能通过钟山事件，揪出潜藏在侍从室的内鬼，再顺藤摸瓜，端掉假张德重身后的情报网，无疑会领先党务调查处……。 “你继续审讯，务必要从假张德重嘴里挖出有用线索，我会将此事上报戴老板。”吴钰坤声音异常严肃道。 “是。” 林毅暗暗松了一口气，他选择将此事上报吴钰坤，便是不想到手的功劳被他人抢走。 “此事关乎国府颜面，不可对外声张，有任何消息，及时向我汇报。”吴钰坤正颜肃声道。 “是，卑职一有消息，立即向您汇报。”林毅心中暗暗窃喜，从吴钰坤话中不难听出，此事她不打算直接插手。 吴钰坤轻轻点头，她不直接插手此事，是想给林毅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同时，她也想借此事，考研一下林毅的能力。 “郝建仁向上峰递了请调报告，最多三五天，上峰就会有批复，你若是能在三五天内立下大功，郝建仁的位置必会由你来接替，届时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吴钰坤一双秋波荡漾的眸子，在林毅身上扫量片刻，语声透着一丝丝引诱的味道。 当然，这种引诱非身体上的引诱，而是以利相诱。 “请教官放心，卑职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林毅轻轻一点头，转身从办公室出去。 他走之后，吴钰坤稍稍沉吟了一小会儿，葱白的手掌慢慢拿起电话，拨通侍从室值班室的电话。 “喂，我找戴老板。” “喂，老板，我是吴钰坤，有件事情向您汇报。” “第二行动科的林毅在临时哨卡，发现两名可疑人员，其中一人是侍从室的齐进龙参谋。” “经过盘问，齐参谋交代，他在三个月投靠日本人，给日本人透露了许多国府机密。” “另外一人冒充特务团少校营长张德重，据齐参谋交代，此人是一名日本人，他去钟山是为测绘地形。” “他的真实名字不详，身后的情报网亦不详，卑职唯恐此事传出，有损国府体面，遂将此事交给林毅处理。” “是，卑职会在一旁监督提点，一定办好此案。” “是，卑职稍后将齐进龙的口供送到钟山官邸。” 挂了电话。 吴钰坤轻舒一口气。 戴老板闻听此事之后，声音难掩激动，令她火速将齐进龙的口供送往官邸。 以她对戴老板的了解，戴老板肯定会将此事上报委座，一来平息委座在钟山事件的怒火，二来在委座面前显示出军情处的能力，以便伸手向委座要编制要经费。 她换了身衣服，拿着林毅交给她的口供，从办公室出去，扬长下楼。 此时。 夜幕降临。 城中灯火璀璨。 大街上，一辆老旧的帆布吉普车快速飙驰，迎着寒风，车轮溅着雪花，来到一座大院子门口。 林毅从车里下来，抖擞着精神从院子进去。 “队长。” “队长。” 看门的行动队员忙恭敬道。 林毅朝他们微微点了下头，径直上去推开房门。 审讯室中，惊现惨不忍睹的一幕。 被绑在木桩上的假张德重已经昏死过去，其左臂之处，惊现一片四四方方的白骨，看上去令人毛骨栗然。 金涛快步上前，恭敬道：“队长，他交代了一些。” 言毕，他挥手让负责记录的行动队员，把口供拿给林毅过目。 林毅接过口供，仔细看下去：“高木英四郎，供职于关东军特等警察高级情报课，中尉军衔，奉命潜入南京、上海等地，测绘国府大员的住宅地形……。” 这份口供非常简要，只有名字、职务、动机，丝毫没有提及其他。 “队长，卑职这就将他弄醒，继续审讯。”金涛忙道。 “问清楚他所在情报小组的位置，情报小组有多少人，分别都是什么身份，还有他们情报小组的负责人是谁？”林毅眼中涌动着凝重神色。 据他所知，特等警察高级情报课，简称特高课，隶属于关东军，其特务头子是土肥圆贤二。 特高课一直在东北、华北等地活动，很少插手宁沪地区的情报。 “是。” 金涛忙点了点头，而后，他拿着一盆冷水，狠狠泼在高木英四郎身上。 片刻后。 一道惨绝人寰的叫声响起。 却是高木英四郎激醒。 他一睁开眼，便疼的嘶声惨叫，叫声令人浑身发毛。 “高木英四郎，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保证请最好的医生给你治伤。” 金涛狠狠盯着高木英四郎，逼问道：“你们特高课在南京有多少人，分别都在什么地方，负责人是谁？” “八嘎。” 高木英四郎痛的面容扭曲，不可否认，支那人的酷刑确实厉害，但他身为一名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岂能背叛帝国。 他呲牙咧嘴笑着，而后，就见他狠狠一咬，一口血沫星子从口中喷出来，正好喷了金涛一脸。 高木英四郎狰狞的神色满是笑容，笑容疯疯癫癫。 金涛擦去脸上的血沫星子，神情大为恼怒，他猛的一个箭步窜上去，抡起拳头，冲着高木英四郎的胸口一通爆砸。 高木英四郎笑容狰狞，带着一丝解脱。 金涛锤了他几拳，便见他又喷出一口血沫子，气息萎靡，双眼泛着死灰。 “住手。” 林毅上前查看了一下，高木英四郎咬断了舌头，若不医治的话，用不了几个小时，便会因失血过多窒息而亡。 “队长，这狗日的太气人了，居然咬舌自尽。”金涛本想在林毅面前表现一下，谁曾想，高木英四郎当着他面咬断舌头，如同赤条条抽他脸。 “立刻把人送医院抢救，不得延误。”林毅沉声道，就目前而言，高木英四郎还不能死，毕竟他身上的秘密还没有被挖出来。 “是。” 金涛点了点头，忙和其他行动队员把高木英四郎松绑，两名行动队员拖着他从房间出去。 “队长，高木英四郎的嘴太硬，就算勉强把他救下来，他也不会老实交代。” “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林毅知道日本人信奉武士道精神，他们在酷刑下开口的概率不大，但只要人活着，总会有机会让他开口的。 “是。” 金涛迅速从房间出去，带着高木英四郎去医院。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笑，高木英四郎以为他咬了舌头，他就挖不出特高课在南京的情报网？ 第六十四章 狗不理包子，六国饭店 旋即。 他转身来到隔壁房间。 房间中，齐进龙被绑在椅子上，神情憔悴，眼神无光。 林毅缓步走到他身边，从口袋摸出一根烟递给他，又拿出火柴划拉一声点燃，给其把烟点上。 “齐参谋，你的事我已向上峰汇报，戴老板交代，若是你能协助我们破获日谍情报网，他会对你网开一面，留你一条性命。”林毅淡淡说道。 他敢借用戴老板的名义，自是不怕被秋后算账，毕竟在他眼里，齐进龙已经是一个死人，所以，他无论说什么，都不会传到老板那里。 “可我……？” 齐进龙狠狠抽了一口烟，神情又喜又悲，喜的是戴雨浓愿意给他一条生路，忧的是他并不清楚日谍的情报组织，如何协助军情处破获日谍？ “齐参谋，不要着急，你试着慢慢回想，日本人处心积虑的拉拢你，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林毅从来不相信天衣无缝的局，只要心思够细腻，必能寻找到缝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齐进龙抽了一根又一根香烟。 房间中烟雾缭绕，林毅站在窗前，既不出声催促，也不打断他。 一个多小时后。 齐进龙紧皱着眉头，缓缓道：“当初那个拉拢我的日本人，穿着一件黑色毛领大衣，上衣的口袋，别着一支派克钢笔。” “他个子不高，脸上没有特别明显的特征。”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他第二次来见我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份狗不理包子的油纸袋。” “………。” 狗不理包子？ 这倒是一个线索。 但南京城的狗不理包子店，没有十家，也有七八家，调查起来犹如大海捞针一般。 “他有没有给你留紧急联络方式？”林毅问道。 “没有。”齐进龙缓缓摇头。 据齐进龙交代，他和那个策反他的日本人，只见过两次面，并且地点都不一样。 他们之间的情报传递，则是通过六国饭店一楼的公共卫生间。 齐进龙若有情报传递，则将情报装入空烟盒中，放入卫生间的顶部。 日本人也是一样，有什么需要齐进龙做的，将情报藏入烟盒底部，扔在卫生间顶部上面。 林毅紧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六国饭店……？” 他怀疑那个日本人，就住在六国饭店。 但这只是怀疑，没有任何依据，毕竟六国饭店的公共卫生间是公开的，哪怕不住店，也能进去上厕所。 “齐参谋，你和他两次见面的地点，与六国饭店大概有多远？”林毅问道。 “第一次见面，是在我父亲租住的房子，那里距六国饭店大概有半小时的路程。” “第二次见面，是在正阳街的茶铺，那里距离六国饭店大概有十分钟的路程。” “你怀疑他住在六国饭店？” 齐进龙紧皱着眉头，他也怀疑那个日本人住在六国饭店，但没有证据，空口白话，无法取信于人。 “是不是住在六国饭店，一试便知。”林毅眼中闪烁着睿智光芒。 “怎么试？”齐进龙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去一趟六国饭店的公共卫生间，把情报放于卫生间的顶部，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林毅道。 “你……你就不怕我跑了？”齐进龙小声问道。 “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不管跑到天涯海角，都躲不开军情处的追杀，何况，戴老板已经说了，只要你配合我们破获日谍情报网，他既往不咎。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怎么选择。”林毅心里冷笑，齐进龙为了活命，必会心甘情愿的配合他。 齐进龙不知可否的点了点头，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如之奈何。 “来人，给齐参谋梳洗一下，再给齐参谋弄一双皮手套。”林毅吩咐道。 “是。” 一名行动人员忙下去打水。 一小会儿后。 齐进龙梳洗干净，戴上黑色皮手套，遮住血肉模糊的指头。 “齐参谋，情报我已经替你写好。”林毅把一个空烟盒装到齐进龙的军装口袋。 “林队长放心，齐某定不辱使命。”齐进龙狠狠点了下头，为了活下去，他会全力以赴配合军情处的行动。 “齐参谋是国府栋梁，一时误入歧途，算不得什么，如今你及时醒悟，悬崖勒马，配合我们捉拿日谍，若能立下大功，戴老板一高兴，把齐参谋投敌的事情压下去，你依然是侍从室的上校参谋。”林毅俊冷的面容佯涌出一抹微笑，口中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真能如此，我一定记着林队长的大恩。”齐进龙忙赔着笑脸，笑容那叫一个谄媚恶心。 当然，林毅可不会只给他甜枣，不给打巴掌。 “齐参谋要谨记戴老板的大恩大德，千万别做一些让戴老板生气的事，否则，你在老家的赌鬼父亲……。” 林毅虽然没有直接把话说明白，但话中的威胁之意不难听出。 “请林队长转告戴老板，齐某被猪油蒙了心，往后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齐进龙一脸真挚的说道。 但他的话，林毅一个字也不信，一个为了钱可以投敌当汉奸的人，他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事不宜迟，我们出发。”林毅微微一点头，率先从房间走出。 外面。 吉普车被金涛等人开走。 林毅便让行动队员去附近招来几辆黄包车，前往六国饭店。 半小时后。 六国饭店门口。 一辆黄包车在门口停下，齐进龙一身上校军装，卓尔不凡，但仔细看，便能看到他面色苍白，黑皮手套下的手掌在颤抖。 他下车付了车钱，直接从六国饭店进去。 不远处，林毅站在一片昏暗的角落，看着齐进龙从六国饭店进去，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他已提前安排了两名便衣潜入六国饭店，他们会死死盯住公共卫生间，若有人取走卫生间顶部的烟盒，便代表着有鱼咬钩。 几分钟后。 齐进龙从六国饭店出来，上了一辆黄包车离开。 林毅打了一个手势，让暗中盯着齐进龙的行动队员跟上，虽然他不担心齐进龙会跑路，但必要的防范措施还是要有的。 随后，他从黑暗中走出来，上了一辆黄包车，跟在齐进龙的后面，返回大院子。 中途，他下车在公共电话亭，给第三行动队办公区打了一个电话，得知孙连山等人已执勤完毕，返回军情处，遂命令孙连山带人赶往六国饭店周围埋伏。 第六十五章 队长高明 行动队落脚点。 林毅返回院子，表扬了齐进龙几句，便令两名行动队员将其锁在房间中，小心看守，不得有误。 而后，他去了大厅衣柜，从衣柜中拿出一套黑色西装，脱下军装，将这套西装穿在身上。 半小时后。 六国饭店。 大厅。 灯光明媚。 悠扬婉转的音乐声引人入胜，仿佛置身于浪漫的国度。 大厅中的桌子上，坐着许许多多的客人，有人在喝咖啡，有人在等人，有人在看报纸……。 在大厅靠窗位置，林毅要了一杯咖啡，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一边慢悠悠品着咖啡，一边漫不经心看着报纸，眼角余光偶尔瞥向公共卫生间的出入口。 在他不远处，坐着两名黑衣男子，这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看不出什么端倪。 此二人正是他手下的行动队员，负责监视公共卫生间的进出人员，每隔三五分钟，便会有一人去卫生间，以撒尿的名义查看烟盒是否被人拿走。 好大一会儿后。 孙连山带着七八名便衣行动人员，赶到六国饭店周围。 林毅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手托着报纸，一手隔着窗外打了一个手势，命孙连山等人就地隐蔽待命。 马路对面，孙连山看到林毅的手势，忙把手下人分散开来，在六国饭店这条街的两端埋伏起来。 安排好埋伏事宜，他从六国饭店进来，直接来到林毅对面坐下。 “兄弟们都安排好了。”孙连山小声道。 林毅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道：“钟山那边的情形如何？” “钟山那边的警戒和巡逻，由宪兵和特务团接手，我们的人手全撤了出来。”孙连山小声回道。 林毅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钟山事件爆发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各情报机构没有丝毫准备，接下来，军情处必然会调查钟山事件的导火索，趁机揪出煽动工人群众学生游行的幕后组织。 他不想掺合到钟山事件的调查当中，有些事情，他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能在短期内掀起如此大规模的游行活动，除了地下党，其他组织和势力均无法做到。 一小会儿后。 一名穿着侍应生打扮的年轻男子，从公共卫生间进去。 大概三十秒的时间，年轻男子从卫生间出来，匆忙进了电梯。 林毅给不远处的两名行动人员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即起身前往卫生间查看。 十几秒后，两名行动人员从卫生间出来，朝林毅轻轻一点头，迅速上了楼梯。 座位上，林毅俊冷的神色涌荡着自信的笑容。 “去问一下旁边的女侍应生，刚才那个男侍应生叫什么名字？”林毅道。 “是。” 孙连山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往旁边的女侍应生走过去，他一边走，一边从口袋掏出十块钱法币。 “你好，刚才从卫生间出来的男侍应生叫什么名字，去了几楼？” 孙连山说话的时候，把十块钱法币塞入女侍应生的手中。 女侍应生长相一般，身材倒是高挑有型，她不动声色的把十块钱法币揣入口袋，小声道：“他叫孙海，应该是去七楼。” “七楼哪个房间？”孙连山追问道。 “7008房。”女侍应生口气十分确定。 孙连山深深看了女侍应生一眼，转身返回林毅身边，小声道：“队长，他叫孙海，去了七楼7008房。”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笑，若他没有猜错，这个叫孙海的男侍应生只是一个小角色，7008房的客人才是大鱼。 “集合人手，去7008房，注意保密，不要打草惊蛇。” “是。” 孙连山忙从六国饭店跑出去，向外面的兄弟打了一个手势，片刻后，他把行动人员集合起来，直接从六国饭店进去，走步梯前往七楼7008房。 林毅慢条斯理的站起来，从口袋掏出一张法币，压在咖啡杯底下，旋即，他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电梯口等着。 一小会儿后。 电梯下来。 他从电梯进去，按了一下七楼。 民国时期的电梯运行速度比较缓慢，电梯上升期间会发生咯嘣咯嘣的响声。 一小会儿后。 七楼，电梯口。 林毅从电梯中走出来。 走廊上，两名行动人员气喘吁吁跑过来。 “队长，那小子去了7008房。” 一名行动人员着急忙慌的说道。 林毅点了下头，什么话也没说。 这时，孙连山带着七八名行动人员从步梯跑上来。 “队长，强行破门进去抓人，还是……？”孙连山忙道。 林毅转身看了一眼六国饭店的木板门，这种门有导链锁，而且木门质量相当不错，想要破门而入，并不是易事。 而且，他要抓的是活口，一旦破不开门，反而打草惊蛇，不值当。 “所有人散开，我估摸着那个叫孙海的会很快出来，抓了他，再让他去敲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进去。”林毅道。 “队长高明。” 孙连山忙拍马屁道。 “散开。” 林毅没有理会他的马屁，挥手让行动人员散开。 所有行动人员迅速散开，两人一组，分别于走廊、电梯、步梯、以及其他方向。 两分钟后。 7008房门打开。 孙海从里面出来，径直往电梯口方向过来。 林毅靠在走廊，手里拿着一根烟，吧唧吧唧抽着。 当孙海从到他面前经过之时。 忽然，一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他眉心上。 孙海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出声大喊，却不料，有人从后面过来，直接捂住他的嘴巴。 这时，分散在周围的行动人员迅速往这边靠拢。 林毅收回枪，压低声音冷冷道：“孙海，要想活命，就帮我们把7008房门敲开，否则，你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孙海吓的魂不附体，浑身颤抖，他一个小破侍应生，哪见过这个阵仗，慌忙点头应允。 “记住，别玩花招，否则，你的家人可能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毅不放心，又出声恐吓了孙海一句。 孙海被捂住了嘴，说不出话，只能连连点头。 “走。” 孙连山一手捂着孙海的嘴巴，一手拿枪顶在他后脑勺上，其他行动队迅速靠近7008房。 林毅已经叮嘱过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开枪，就算迫不得已开枪，也只能瞄准胳膊和腿打。 7008房。 孙海被推搡着站在房间门前。 此时，至少有三把枪顶在他的脑门上。 他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生怕被人一枪爆头。 “敲门。”孙连山喝道。 孙海慢慢抬起胳膊，咚咚，轻轻敲响房门。 “谁？” “董叔，是我，我刚才有事忘了跟您说。”孙海按照孙连山的吩咐答道。 第六十六章 传奇女谍，川岛芳子 “来了。”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 房门嘀嗒一声，从里面打开。 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林毅一脚狠狠揣向房门。 啪的一声，房门狠狠贴着墙壁砸过去，伴随着一道惨叫声。 却是开门之人，被木门狠狠撞在身上，继而被木门与墙壁差点儿夹成肉饼。 电光火石间，林毅当先冲进去，黑洞洞的枪口顶在门后之人的脑门上。 而后，他揪着门后之人的头发，将其拎出来。 两名行动人员迅速上去把他摁住。 此时，林毅才仔细打量起他，一米七左右的个头，皮肤黝黑，面容普通，穿着浴袍，鼻梁上一片青红，鼻孔中流出两行血迹。 “把门关上。” 林毅吩咐下去。 “是。” 几名行动人员从房间退出去，把房门关上。 林毅看了孙海一眼，指着浴袍男子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董正堂。”孙海战战兢兢道。 “我问的是，他的日本名字叫什么？”林毅冷冷瞟了孙海一眼。 “我……我不知道。”孙海被他冰冷的眼神吓的手脚发软，差点儿跪在地上。 “他每个月给你多少钱？”林毅继续问道。 “一……一百法币。”孙海颤颤巍巍回道。 “你一共收了他多少钱？”林毅又问道。 “三……三百法币。”孙海如实回道。 一个月一百法币，三百法币就是三个月。 也就是说，孙海给此人当了整整三个月的走狗。 三个月……，从时间上算，那时候，正是日谍策反齐进龙的日子。 啪。 孙连山扬起巴掌狠狠一耳光丑下去，怒骂道：“你咋这么贱，一百块法币，就让你给日本人当狗腿子？” 孙海被打的眼冒金星，哭丧着道：“大哥，我真不知道他是日本人……，大哥，你们行行好放了我，我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下有你麻痹。” 孙连山气不打一处来，又狠狠踹了孙海一脚，骂道：“你特么给姓孙的丢大人了。” “大哥……？” 孙海瘫在地上，哭哭啼啼道。 孙连山作势还要打，林毅挥手制止了他，像孙海这种小角色，不值得浪费时间。 “安排两个兄弟，把他带回落脚处。”林毅吩咐道。 “是。” 孙连山忙挥手招来两个人，让他们把孙海带走。 此时。 房间中只剩下林毅、孙连山，以及负责摁住浴袍男子的两名行动人员，再加上浴袍男子，一共是五个人。 孙连山颇有眼色的搬来一把椅子：“队长，您请坐。” 林毅大马金刀的坐下去，眼神颇具玩味的盯着浴袍男子看。 “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 “不知道。” 浴袍男子此时已经从剧痛中缓解过来，他摇了摇头。 “高木英四郎。” 林毅嘴角挂着一抹嘲讽，语气充满戏谑。 闻言。 浴袍男子的表情仿佛一下子定格，震惊、疑惑、愤怒、恐惧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 “我能找到这里，证明我对你们足够了解，所以，你在我这里的情报价值并不大。”林毅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面前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价值。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浴袍男子回过神之后，强词狡辩道。 林毅看了孙连山一眼：“他说他听不懂？” 孙连山一步跨出，挽起袖子，抡着巴掌，左右开弓，狠狠抽了浴袍男子十几巴掌。 浴袍男子被抽的头晕眼花，眼前直冒金星。 “现在能听懂了？”林毅冷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闯进我的房间？”浴袍男子脸色一片涨红，怒声道。 林毅转身看向孙连山，声音带着一丝责备：“他怎么还是听不懂？” “是卑职的错。” 孙连山忙解下腰间皮带，折成三截握在手里，往前一步，抡着皮带，冲浴袍男子的脸狠狠抽下去。 一小会儿后。 浴袍男子的脸被抽的肿如猪头，嘴角、鼻子全是血，连眼眶都流出两行血泪。 “现在能听懂了吧？”林毅神色尽是戏谑。 浴袍男子晕晕乎乎的点了下头，表示听懂了，毕竟被皮带抽脸，可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你听懂了，那就痛快点儿，别浪费时间，我赶着去抓下一波人。”林毅神色不耐烦的道。 “八嘎。” 浴袍男子终于憋不住，一句鸟语从牙缝迸出来。 “掌嘴。” 林毅冷声道。 “是。” 孙连山拿着皮带上去，左右开抽，狠狠抽了浴袍男子两下，声音十分清脆，不知道的，还以为有男女在房间苟合。 “我的耐心有限。”林毅沉声道。 “你想知道什么？”浴袍男子眼中能喷出火，牙齿咬的咯嘣咯嘣响。 林毅冷笑道：“特高课的那点儿事，高木英四郎已经交代了，我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高木这个可耻的帝国叛徒，他应当剖腹自尽，以谢天皇。”浴袍男子怒骂道。 “说，他在什么地方？”林毅了解日本人的秉性，对付他们，不能一味的动酷刑，偶尔也得动动脑筋。 “芳子小姐的行踪，我不清楚。”浴袍男子摇头道。 他这句话，透露出一个巨大的消息，芳子小姐。 林毅眼神变幻莫测，芳子小姐……芳子小姐……关东军特高课……？ 他眼神微微眯起，把这些结合起来，得出一个女人的名字，川岛芳子。 历史上，川岛芳子为了给日军搜集情报，几次三番潜入宁沪地区，策反国府要员，收买地痞流氓，收集军事机密等等。 “川岛芳子的行踪，你怎么会不清楚？”林毅又一次使诈道。 “芳子小姐行踪十分隐秘，我不清楚。”浴袍男子缓缓闭上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酷的笑容。 川岛芳子，可谓是情报界的传奇人物。 如今，这个传奇人物与他近在咫尺，若不与之交手一番，岂不是错失良机。 “你叫什么名字？”林毅问道。 此话一出。 浴袍男子猛然睁开眼睛，一脸惊愕，高木英四郎既已招供，他又怎会不知自己名字？ 忽然，他有一个十分可怕的猜想，便是高木英四郎并没有背叛帝国，这一切不过是支那人的诡计，故意从他嘴里套话。 “支那人大大地狡猾……。”浴袍男子愤声道。 “掌嘴。” 林毅神色不耐烦的道。 孙连山拎着皮带，上去又是一通抽打，直抽的浴袍男子嗷嗷嗷惨叫。 第六十七章 帝国勇士，不能受辱 林毅见火候差不多，挥手制止孙连山，冷声道：“给你一个机会，说出特高课在南京的情报组织，以及川岛芳子的住所，我会考虑饶你一命。” “否则，你不仅会生不如死，还会身败名裂，成为小日本帝国的耻辱。” 浴袍男子的嘴肿的跟猪唇一般，叽叽哇哇的道：“身为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不会向卑微的支那人低头，你们要杀要剐，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不错，相比高木英四郎那个蠢货，你的中文说的很顺畅。”林毅冷冷一笑，从口袋拿出一个微型相机，示意孙连山站过去。 后者心领神会，两步跨出，与浴袍男子并肩站在一起。 林毅拿着相机咔咔拍了两张照片，神情满是戏谑，道：“明天金陵晚报头版头条的标题是：特高课某情报人员被捕之后，主动向我情报部门投诚。” “八嘎呀路。” 浴袍男子眼中闪过一抹震惊和恐惧。 若林毅真这么干，他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毕竟有照片为证，他百口莫辩。 林毅吩咐道：“安排一下，明天让这张照片见报，报纸出来之后，安排报童去日本大使馆门口吆喝。” “是。” 孙连山恭敬道。 “你们这是污蔑，是诽谤，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不能受此侮辱。”浴袍男子咆哮道。 “我要是没记错，小日本对叛徒的惩罚很严厉，届时不用我们动手，他们也会想办法除掉你，还有你在本土的亲人，女人会被充入慰安所，男的送去矿上当劳工。” 林毅俊冷的面容满是阴霾，他向来信奉以恶制恶，对付这些油盐不进的小鬼子，要比他们更狠更恶。 “八嘎，你会不得好死。”浴袍男子怒喝道。 “我会不会好死，你看不到，但你会不会好死，我一定可以看到。”林毅冷声道。 “天皇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浴袍男子像疯了一般，仰起头大喊。 他喊完之后，猛然挣脱两名行动人员的束缚，作势要去抢孙连山手里的枪。 林毅眼疾手快，身子如旋风一般疾射而起，一脚踹在浴袍男子的胸膛口，将其踹翻在地。 而孙连山的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差点儿就要扣动扳机。 两名行动人员忙上去，摁着浴袍男子的胳膊，把他压在地上，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你想激怒我的手下，让他开枪杀了你。”林毅穿着皮鞋的脚，踩在浴袍男子的脑门上，脚尖微微一用力，浴袍男子面目狰狞的惨叫起来。 孙连山神情有些不自然，刚才那么一瞬间，他本能的想要开枪击毙浴袍男子，幸好队长出手制伏浴袍男子，否则，他便要闯下大祸。 “落到我的手里，想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毅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的笑容，他挥挥手，让手下人把浴袍男子捆起来。 孙连山亲自动手，从床单扯成布条，把浴袍男子结结实实的绑成粽子。 “把房间的角落仔仔细细搜一遍。”林毅吩咐道。 “是。” 孙连山忙和行动队员开始翻箱倒柜的搜查。 不一会儿，房间被翻的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几分钟后，孙连山和行动人员把房间角角落落全部搜了一遍，除了现金、手枪、手表等随身物品，未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林毅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眼神直盯着被绑成粽子的浴袍男子，神情满满都是戏谑。 “你想一死了之，我不拦你，但你要为亲人着想，他们本可以过着幸福安定的生活，却因为你的背叛，让他们蒙受耻辱，甚至，你的母亲被送去慰安所，伺候关东军的士兵，你于心何忍？” “八嘎，我没有背叛帝国，我对大和民族忠心耿耿，对天皇陛下忠心可鉴。”浴袍男子怒道。 林毅把玩着手里的微型相机，啧啧笑道：“你说你没有背叛小日本帝国，可是这张照片怎么解释？” “你这是诬陷，帝国一定不会相信的。”浴袍男子怒目圆睁。 林毅冷笑道：“日本人崇尚武士道精神，若让他们看到这张照片，不管你有没有背叛，他们都将视你为叛徒。” 闻言。 浴袍男子无言以对，以他对特高课的了解，长官们看到他与支那人的照片，必会将他迅速除掉，而他远在本土的亲人，也会因他的牵连而遭遇非人的折磨。 “其实，你只要和我合作，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这张照片永远不会被人看见，同时，我还可以保证，你特高课情报人员的身份，不被任何人所知。” “人性都是自私的，不为自己着想，你也应该为本土的亲人着想。” “而且，你也不用告诉我太多的情报，只要把川岛芳子的住所，以及特高课在南京的情报组织有多少人，分别都是什么任务，把这些全部告诉我，我立即带人离开六国饭店。” 林毅一步步循循善诱，只要是人，就有软肋可寻，从浴袍男子的眼中，他读懂了其软肋，便是远在日本本土的亲人，还有那虚无缥缈的叛徒名声。 “你说话算数？” 浴袍男子的眼神中满是挣扎之色。 他不怕死，更不怕被折磨。 他只怕自己死后，背负叛徒的骂名，继而连累本土的父母和妹妹。 “当然，只要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会立即带人离开六国饭店，并且，我可以配合你，让你成为特高课的英雄。”林毅继续引诱道。 “我该怎么相信你？”浴袍男子沉默一会儿，缓缓问道。 “我以人格发誓，只要你把知道的告诉我，我将履行承诺，给你自由，并对你的身份守口如瓶。” 林毅心里冷笑，人格算个屁，在没有硝烟的情报战场上，唯有情报才是最有价值的。 浴袍男子皱了皱眉，对方以人格发誓，他下意识的信了几分。 “我叫木村耀雄，关东军特高课中尉情报官，半年前，我被抽调到华北情报机构，三个月前，随芳子小姐来宁沪地区。” “我们这个情报小组一共有八人，分别负责测绘宁沪地区的要塞地图，策反国府的军政高官，收集国府上层人员的情报。” “我负责测绘钟山地形，收集钟山官邸的情报，还有你们最高领袖的行为喜好。” “高木英四郎是我的下线，直接听命于我，我的上线是芳子小姐。” “每隔半个月，芳子小姐会主动约我见面，我会把这个半个月内的情报当面汇报给芳子小姐。” 木村耀雄神情带着几分不甘和挣扎之色，把他所知道的娓娓道来。 第六十八章 钟山官邸，叛徒方怀恩 “川岛芳子的具体地址？”林毅沉声问道，相比其他情报，他更在意川岛芳子的地址。 “我不清楚芳子小姐的地址，也没有任何其他联络方式。”木村耀雄缓缓摇头。 “这么说，只有在约定的时间，你才能见到川岛芳子？”林某剑眉微微一紧，问道。 “是的。” 木村耀雄继续道：“芳子小姐非常谨慎，每次见面前，她会派人将见面的地点，以纸条的方式从门缝塞进来。” “距离下一次见面还有几天？”林毅问道。 木村耀雄思忖片刻，道：“三天。” 林毅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还有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 “齐进龙是你策反的？” “是的，我通过其他渠道得知他的父亲在南京躲债，便出面替其父归还赌债，齐进龙为了报答大日本帝国的恩情，开始为我们提供情报。” “我拿到的有关钟山官邸情报，大部分都是齐进龙传递给我。” “除了齐进龙，我还策反了一名钟山官邸的军官，从他那里，我获得了许多有关你们最高领袖的情报。” 木村耀雄说到此处，慢慢住口不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林毅。 “他的名字？” 林毅暗暗心惊，委座的身边竟被日本人渗透如此严重。 “他的名字暂时不能告诉你，除非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木村耀雄也不是蠢人，他已经坦白了这么多情报，手上所剩筹码不多。 “什么要求？”林毅神情没有丝毫意外，木村耀雄只要脑袋没坏，便会拿剩下的筹码与他谈条件。 “把你手里的相机给我，让我离开六国饭店。” 木村耀雄眼中迸出一抹希冀的亮光，他拿着相机安全离开此地，就不会有人知道他背叛过大日本帝国，他依然是关东军特高课的情报人员。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玩味的笑容：“木村先生的算盘打的未免太精明了，齐进龙、高木英四郎，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且都落在我的手里，你用两个已经暴露的情报人员，换你安全离开，你觉得林某会答应吗？” “只要你把相机给我，让我安全离开，我可以把潜伏在你们最高领袖身边的人员名字告知，林先生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取舍。”木村耀雄满目希冀，用一个支那人换他安全离开，这笔买卖他稳赚不赔。 “木村先生，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若不想成为小日本的叛徒，最好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的告诉我，看在你乖乖听话的份上，我保证你特高课情报人员的身份不暴露，你依然可以为你的天皇陛下效力。” 林毅心里冷笑，从始至终，他就没打算要放过木村耀雄，与他虚以委蛇，不过是在榨取他的情报价值罢了，等他的情报价值消耗殆尽，也就是他的死期将至。 “林先生，我已经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木村耀雄大声道。 “还不够，潜伏在钟山官邸的另一个人叫什么名字？”林毅逼问道。 “从现在起，我不会再告诉你任何情报，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木村耀雄斩钉截铁的说道。 林毅冷冷一笑，吩咐道：“老孙，你把这个相机送去报社，让他们明天一早，将相机中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 “是。” 孙连山双手接过相机，转身便要从房间离开。 “等……等一下。” 木村耀雄忙大声喊停，相机里的照片绝对不能登报，否则，他将成为大日本帝国的背叛，人人唾弃，还会连累本土的父母亲人。 “木村先生，我先前已经以人格发誓，只要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会保证你的身份不被泄露，可你中途变卦，试图拿筹码来要挟我……。”林毅冷笑道。 “我……？” 木村耀雄气的哑口无言。 他若把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手里便没了筹码，届时林毅若反悔，他又能如何。 “木村先生，我的耐心有限。”林毅声音抬高几分，眼中闪烁着暴戾。 木村耀雄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最高领袖的侍卫队，有一个叫方怀恩的中尉军官，一个月前被我亲手策反。” 方怀恩？ 林毅眉头紧皱，这个名字他不陌生。 陆军士官学生第十期的前三甲，毕业之后，直接被委座选中，调至侍卫队任职。 他怎么也没想到，前途一片光明的方怀恩，居然被日本人策反。 “你是怎么策反他的？”林毅冷声问道。 “此人家境贫寒，父母皆是乡下农民，又是一个孝子，我只是稍微花了点儿钱，给他父母置办了一些田产，又给了一笔钱，让其父母成为当地的地主，方怀恩感恩之下，主动成为大日本帝国东亚共荣圈的一员。”木村耀雄说到东亚共荣，神情满是向往和期待。 “你有什么证据说他变节？”林毅沉声问道。 “你可以派人去乡下打听，他的父母是不是过上了地主生活。”木村耀雄的表现十分淡定，不似说谎的样子。 “我们继续下一个话题，你说你们小组一共有八个人，其他七个人的姓名、地址，联系方式？”林毅沉声问道。 “抱歉，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地址，也不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我们都是直接向芳子小姐汇报，不发生任何横线联系，他们的名字告诉你也没用，因为他们和我一样，使用的都是化名。”木村耀雄确实不知另外七人的联系方式。 “也就是说，只有川岛芳子才清楚另外七人的身份和地址？”林毅暗暗皱眉，看来要破获特高课在南京的情报网，只有抓住川岛芳子。 “是的。”木村耀雄点了下头。 林毅沉吟起来，这起间谍案已经超出他的想象，必须上报吴钰坤，请她向上峰汇报。 “老孙，你们几个留在这里，我出去一趟。”林毅吩咐道。 “是，队长。”孙连山忙道。 “你答应过我，要放我离开的。”木村耀雄叫喊道。 “着什么急，木村先生再仔细想一想，把遗漏的情报汇总一下，我回来之后，若木村先生表现不错，我会按照约定，放你离开。” 林毅背对着木村耀雄冷冷一笑，大步从房间出去。 第六十九章 小洋楼，觐见戴老板 来到外面。 他交代了门口的行动队员几句，让他们两人一组，分散开来。 旋即。 他乘电梯从六国饭店出来，挥手招来一辆黄包车，前往松华街十八号公寓。 四十分钟后。 黄包车停在松华街十八号公寓楼下。 林毅付了车钱，来到十八号公寓楼下，他抬头往上看了一眼，三楼的窗户亮着灯光。 他迈着矫健的步伐，从步梯上去，直接来到三楼301室门口。 咚咚。 咚咚。 林毅连续敲了两下房门，便退后一步，等着吴钰坤开门。 一小会儿后。 房门从里面打开。 吴钰坤穿着一袭粉色棉睡裙，湿漉漉的长发斜披在肩，一张妖艳妩媚的脸蛋卸去妆容，依然美艳十足，妙曼的体态在宽松睡裙的遮掩下，依旧难掩性感的曲线。 她一双秋波荡漾的眸子，在林毅身上停留三秒，风情万种的笑道：“进来。” “是。” 林毅目不斜视，神情严肃，他知道吴钰坤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他收敛心神，不曾流露出丝毫异样。 他从房间进去，客厅中摆放着欧式沙发，欧式衣柜，房顶上悬挂着水晶吊灯，把房间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吴钰坤来到沙发上坐下，双臂环抱，修长的大腿叠交在一起，一甩一甩，甚是引人心神荡漾。 “这么晚来找我，想必是审出了结果。”吴钰坤性感的唇角勾勒出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 “教官，卑职根据齐进龙的交代，在六国饭店抓到了一名日本人，他叫木村耀雄，据其交代，他隶属于关东军特高课，所在小组一共有八人，受川岛芳子领导。” “根据木村耀雄的交代，在委座的卫队中，有一名叫方怀恩的中尉军官，被他所策反。” “此事干系重大，卑职不敢擅专，特来请示教官，下一步该如何安排？” 林毅不是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而是他在军情处职卑位低，做不了这么大的主，需要借吴钰坤的名头去行动。 毕竟后者虽是情报组长，但她可以在戴老板面前说上话。 “你说木村耀雄的上线是川岛芳子？”吴钰坤一张妩媚的脸蛋，闪烁着凝重神色。 川岛芳子的大名，她是如雷贯耳，毕竟戴老板曾多次对她们提及川岛芳子的‘丰功伟绩’。 “是的，木村耀雄还交代，川岛芳子每隔半个月与他见面一次，由于川岛芳子的谨慎，每次见面之前，会将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塞入木村耀雄的房间。”林毅神情严肃道。 “川岛芳子，一条大鱼……。”吴钰坤一双美眸涌过几分惊喜的光芒。 “教官，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请您示下？”林毅再次请示道。 “与那些臭鱼烂虾比起来，川岛芳子才是真正的大鱼，抓住她，便能彻底摧毁特高课在宁沪地区的情报网。” 吴钰坤与林毅想的一样，在川岛芳子面前，像方怀恩之类的小角色，压根儿不值一提。 “川岛芳子十分狡猾，要抓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林毅道。 吴钰坤妖媚的容颜上，浮现出一抹沉思。 过了一小会儿，她幽幽道：“此事我会立即上报戴老板，请老板示下。” 旋即，她看了林毅一眼，若有深意的笑道：“我会向老板推荐你的行动队抓捕川岛芳子。” “谢谢教官，卑职当全力以赴，不负教官期望。”林毅等的正是这句话，抓住川岛芳子，无疑会让他名声大噪，继而为以后积累到足够的晋升资本。 “你别高兴太早，老板会不会同意由你来抓捕川岛芳子，还尚未可知。”吴钰坤轻声道。 “是。” 林毅心想只要没有人从中作梗，戴老板也不好把抓捕川岛芳子的行动，交给其他行动队去完成。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带你去见老板。”吴钰坤心思玲珑，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必须由林毅当面向戴老板汇报。 “是。” 林毅轻轻点了下头，目送吴钰坤从沙发上起来，扭着丰臀细腰从卧室进去。 五分钟后。 吴钰坤穿戴整齐，一身上尉女式军装，长筒皮靴，外面是一件校官呢子大衣，湿漉漉的长发，被她用一根发绳扎成马尾，一张素颜丽质天生，哪怕不化妆，也美的令人窒息。 林毅跟在她身后，步子不紧不慢的下了楼。 吴钰坤有一辆黑色轿车座驾，她拿钥匙打开车门上了驾驶位，林毅则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 吴钰坤发动汽车，打开车灯，缓缓加油，车子行驶上街。 “一会儿见了老板，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要说，另外，戴老板是黄埔军校毕业，他喜欢下属有军人之风……。” 吴钰坤一边驾车，一边向林毅叮嘱。 林毅暗暗把她的话记在心里，就目前而言，他若能进入戴老板的视线，晋升速度自会快一些。 一会儿后。 车子在鸡鹅巷两三公里外的一条街停下。 林毅推开车门下去，面前是一座二层小洋楼，围墙约有两米高，墙上拉着铁丝网，院门紧闭。 吴钰坤踩着长筒皮靴，来到院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我从家禽市场过来，有急事面见老板。” 大门里面传出一道男声：“您是哪位？” “吴钰坤。” “稍等。” 在吴钰坤自报姓名之后，两人在门外足足等了五六分钟，院门方才缓缓打开。 吴钰坤带着林毅从大门进去，直奔小洋楼。 小洋楼装修的富丽堂皇，欧式的水晶吊灯，铺满整座大厅，真皮沙发，欧式茶几，客厅的书架上摆放着各种瓷器和收藏物。 几分钟后。 一道缓慢的脚步声从楼梯口响起。 林毅忙昂首挺胸，面容严肃，刚毅坚强。 吴钰坤一张妖艳的面容，也表现出几分恭敬神色。 楼梯口，一名穿着睡袍的男子，缓步走下来，他大概四十多岁，肤色微黑，面容普通，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精神貌似有些疲惫。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大半夜的往这里跑。”戴老板的声音透着几分凌厉和不悦。 第七十章 戴老板，伪忠似奸 “老板，行动二科林毅有重要情报汇报，卑职不敢耽误，特带他来当面向您汇报。”吴钰坤清脆悦耳的声音透着几分恭敬。 此时，戴老板才仔细看向林毅，后者昂首挺胸，英姿勃发，有一股子军人的气概。 戴老板微微点了下头，林毅他是知道的，安靖江多次向他提起，说林毅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吴钰坤也对林毅极尽夸赞和欣赏。 事实上，林毅的能力确实不错，配合安靖江对田中佐太郎执行密裁，抓捕山口勇次郎、小鹿平三郎，运送军火，屡立功勋。 就在今天，他在执勤期间，抓到了潜伏在侍从室的内鬼齐进龙，还抓了一名日本间谍。 戴老板将此事上报委座之后，委座对军情处的情报能力夸赞一番，顺带着还夸奖了戴老板几句，令戴老板心花怒放，毕竟军情处存在的价值便是替委座排忧解难。 “处座，卑职林毅，有重要情报向您汇报。”林毅神情严肃，正声道。 “林毅，我是记得你的，杭州特训班仅存的十人之一，综合成绩排名第二，进入军情处以来，屡立功劳。”戴老板的声音带着一丝表扬。 “为校长尽忠，为处座解忧，是卑职分内之事。”林毅正声道。 戴老板满意的点了下头，年轻人不骄不躁，可成大器。 “你有什么重要情报要汇报？” “根据齐进龙的交代，卑职顺藤摸瓜，在六国饭店抓住了其上线木村耀雄，经审讯，木村耀雄交代，他所属情报小组隶属关东军特高课，此番潜入宁沪地区，是为测绘宁沪地区的要塞地图，策反收买军政人员，为他们提供情报。” “木村耀雄所属情报小组一共有八人，其上线是川岛芳子。” 林毅简单汇报了一下，等着戴老板的下文。 “川岛芳子？” 戴老板微黑普通的面容，刹那间大喜过望，大笑道：“川岛芳子，我们军情处与她的过节，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的。” “前些年在东北，她当安国军总司令的时候，没少杀我们的潜伏人员。” “两年前在北平，她杀了我们七名行动人员。” “她的手上沾满了我们军情处人员的血，俗话说，血债要用血来还。” “现今她不知死活跑到我们的地盘，必须将她抓住，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闻言。 林毅正声道：“根据木村耀雄的交代，川岛芳子每隔半个月，会安排人将见面地址，以纸条的方式塞入木村耀雄房间，继而与木村耀雄在约定的地点见面，距离他们下一次见面，只剩下三日。” 戴老板的神情充斥着惊喜和凝重，他对川岛芳子这个女人可谓恨之入骨，此番若能将其活捉，他定要其尝遍军情处的十大酷刑。 “吴钰坤，抓捕川岛芳子的行动，你觉得应该由谁来指挥部署？” 戴老板看向一旁站着的吴钰坤，一双微眯着的眼睛，在扫过吴钰坤曼妙妖娆的体态时，闪过一丝强烈的异色，却又很好的掩饰过去。 “卑职以为，此次能获知川岛芳子的行踪，林毅功不可没，不如就让他来部署抓捕川岛芳子的行动。”吴钰坤一双秋眸不着痕迹的扫了林毅一眼，清脆动听的悦耳声响起。 此话一出。 戴老板的眉头紧紧皱起，神情似是在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 不可否认，林毅确实有些能力，让他去钟山执勤，他顺手抓了日谍和内鬼，还顺藤摸瓜找到了川岛芳子这条大鱼。 但林毅太年轻，从特训班毕业也就三个月，在行动抓捕方面，与那些行动经验丰富的老牌特工相比，还不是很成熟。 若将抓捕川岛芳子这么大行动交给他来指挥部署，若出了茬子，便是错失良机。 毕竟像川岛芳子这种精明的谍报人员，一旦抓捕行动失败，可就再难抓到她了。 戴老板不敢把这么大行动，押在一个年轻人身上。 他思虑再三，缓缓道：“川岛芳子成名已久，不是好对付的，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一句话。 林毅便明白戴老板的意思。 他心中虽有不忿，却不曾外露分毫。 “卑职还有一个情报汇报，木村耀雄交代，他在委座侍卫队策反了一名下级军官，此人名叫方怀恩，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第十期。”林毅正声道。 “什么？” 戴老板当即大惊，失声道。 委座侍卫队的军官，都是经过多番审查的，怎么会混入日本人策反的间谍？ 当然，此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戴老板震惊过后，忙道：“委座身边潜伏着日本人的间谍，如若他要对委座不利，后果不堪设想，为了校长的安全，我必须现在去一趟钟山官邸。” 言罢。 他看向吴钰坤，吩咐道：“六国饭店那边你亲自盯着，等我从钟山回来，再行部署抓捕川岛芳子的行动。” “是，老板。”吴钰坤恭敬道。 戴老板忙点了点头，转身快步上了楼梯，看其一副焦急的样子，似是对委座忠心耿耿。 但林毅却知道，戴老板哪是什么忠心耿耿，他这是装腔作势，伪忠似奸。 当然，这话他只会装在心里，不会说出来。 “走吧。” 吴钰坤看了他一眼，迈着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踩着长筒皮靴从客厅出去。 林毅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从院门口出来。 两人上了车。 吴钰坤幽幽叹息一声：“老板担心你行动经验不足，可能会将此次抓捕行动交给经验丰富的人去部署。” “不管谁来部署抓捕行动，只要能抓住川岛芳子就行。”林毅淡淡道。 “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记住，在军情处混，要尽量收敛锋芒，有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是聪明人，其中意思不用我说，想必你也明白。”吴钰坤提醒道。 “卑职谨记教官的提点。”林毅缓缓点头，吴钰坤的话是在提醒他，锋芒毕露，未见得是好事。 “其实，不让你部署抓捕川岛芳子的行动，未见得是一件坏事，川岛芳子素来狡猾，若是抓不住她，功亏一篑，你该如何自处？” 吴钰坤是情报专家，以她对川岛芳子的了解，她绝不是那般容易被抓的，否则，自蘑菇屯事件之后，她频繁活跃于东北、华北等地，军情处暗中派了多少人暗杀她，均以失败告终。 “教官说的有道理，是卑职太过操之过急了。” 林毅仔细想了一下，吴钰坤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倘若让他部署抓捕川岛芳子，行动若失败，他该如何自处？ 毕竟军情处从来不是铁板一块，派系倾轧十分严重。 吴钰坤见他明白，性感的唇角扬起一抹勾人魂魄的笑容，道：“你这次抓捕了齐进龙、高木英四郎、木村耀雄，还挖出了潜藏在委座侍卫队的内鬼方怀恩，功劳甚大，以老板的性格，必会授你一枚勋章。” “而且，行动二科第一行动组的组长位置，非你莫属，最多两三天，上峰就会签发委任状。” 林毅轻轻点了下头，现在是一九三七年正月，距离战争爆发还有半年时间，他可以借军情处这块跳板站的更高，届时战争爆发之后，坐上高位的他，方能发挥出大作用。 第七十一章 派系之争，一人败北 “教官，上峰打算把郝建仁发配到什么地方去？” “据郑副处长透露，郝建仁可能会被派往青海任站长。”吴钰坤娇声道。 林毅暗暗皱了下眉头，却又舒展开来，青海属于西北地区，那里地广人稀，贫瘠落后，让郝建仁去青海当站长，看似是高升，实则是变相发配。 毕竟青海是军阀马家军的地盘，军情处在青海的情报站，也得看人家马家军的脸色。 “上峰也是够狠的。”林毅淡淡道。 “派系之争向来如此，要怪就怪郝建仁跟错了主子。”吴钰坤仿佛已经习以为常，在军情处这座黑暗王国混，不怕杀错人，就怕跟错人。 林毅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论派系，他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派系，说他是黄埔系，他默认，说他是杭州警训系的，他也默认，毕竟他的两位教官吴钰坤和安靖江都是杭州警训系的骨干成员。 六国饭店。 此刻，街上行人寥寥，一片冷清。 六国饭店像一座伫立在黑暗中的灯塔，散发着耀眼的亮光。 一辆黑色轿车在门口停下。 车灯随之熄灭。 车内，吴钰坤一双纤白的手掌握在方向盘上，粉嫩的朱唇缓缓轻启：“我穿军装不便上去，你上去把人盯紧。” “是，教官。” 林毅轻轻一点头，转身推开车门下去。 吴钰坤若有所思的看了他背影一眼，驾车离开。 林毅从六国饭店进来，直接来到前台，在七楼开了一间房。 旋即，他拿着房间钥匙，乘电梯上七楼。 7008房。 房间中，木村耀雄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破抹布。 孙连山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吧唧吧唧抽着。 两名行动队员坐在椅子上，像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孙连山忙翻身从床上起来，给一名行动队员使眼色，让他去开门。 后者忙从椅子上起来，从里面打开房门。 房门一开，林毅闪身从外面进来。 “队长。” 孙连山忙掐灭烟头，恭敬道。 林毅扫了一眼被绑在椅子上的木村耀雄，道：“有异常没？” “没有。” 孙连山摇了摇头。 “今晚上你看着他，不许出差池。”林毅没打算留在这里看守木村耀雄，毕竟明天一早，戴老板就会派其他人接手，他又何必在此人身上白费心思。 “是，队长。”孙连山忙点头道。 林毅从口袋拿出一包香烟，扔给孙连山，道：“给兄弟们分了，晚上熬夜提提神。” “谢谢队长。”孙连山喜滋滋的把香烟揣入口袋。 “有事敲隔壁房门。”林毅扔下这句话，转身从房间而出，径直去隔壁房间休息。 次日。 清晨，九点多。 林毅在外面吃了早餐，返回军事情报处。 他一回来，何科长便派人找他。 办公室。 何科长穿着一身崭新深蓝色中山装，神色凝重，目光中隐含几分热切。 昨天晚上，戴老板大半夜打电话给他，让他亲自出手制定抓捕川岛芳子的行动。 作为戴老板的老部下，何科长深知此事的重要性，毕竟能让老板深夜打电话交代，可见此事重要程度。 何科长一早来到办公室，便派人去找林毅前来，毕竟这桩间谍案是林毅发现并破获的，他需要听一下林毅的汇报。 “科长，木村耀雄交代，川岛芳子会在这两日联系他，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川岛芳子的怀疑，卑职没有动木村耀雄，他仍住在六国饭店7008房，由我们的人日夜看守。”林毅正声道。 何科长缓缓点了点头，道：“老板对此事非常重视，命何某全权负责抓捕川岛芳子的行动。” “此间谍案是你破获的，说说你的想法？” 林毅神色严肃，道：“科长是行动高手，卑职岂敢关公面前耍大刀。” “你不敢耍大刀，但是你敢越级上报。”何科长的声音带着一丝责备。 “科长，事发突然，卑职曾回来找您汇报，但您和刘副科长都不在，卑职按照规定，将此事汇报给负责情报的吴钰坤组长，请她向上峰汇报。”林毅不卑不亢的解释道。 “此事吴钰坤已经向我解释过了，下不为例。”何科长的脸色微微缓和几分，昨天钟山事件爆发，他忙的脚不沾地，林毅找不到他，便去找其教官吴钰坤汇报此事，不算越级上报，他故意这么说，是想敲打一下林毅，在行动二科，他何某人才是最高长官，任何事情都不能越过他。 “是，科长。”林毅正声道。 “说你对此事的看法？”何科长一定要听林毅的看法，是因为他是这起间谍案的直接负责人，听取他的看法，对行动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卑职以为，木村耀雄的供词有八成是真的，川岛芳子会在这两日将接头地点传给他，我们只需守在7008房，便可拿到写有接头地点的纸条，届时再派人去接头地点埋伏，一举抓获川岛芳子。”林毅不动声色的说道。 何科长皱了皱眉，川岛芳子要是那么容易被抓，军情处也不会这么多年，任由她逍遥法外。 他心中有些患得患失，此事太过重要，若是出现纰漏，导致川岛芳子逃脱，身为抓捕行动的负责人，他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若是在他的部署下，行动二科能一举动抓获川岛芳子，以后他何某人在戴老板的心中地位，便会上升一大截。 何科长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抬头看向林毅，话音一转，道：“你是自己人，我就不瞒你了，郝建仁的请调上峰批了，他将调任青海站当站长。” “第一行动组的组长位置，由你来接替，委任状明天就下来。” “第一行动组是南昌调查科合并过来组建的，对他们这些人，我是不怎么信任的，你上任之后，挑选一些人留下，剩下的人，我会想办法把他们打发走。” “是。” 林毅不动声色的点头。 派系之争果然残酷，一人败北，整个派系所有人都跟着遭殃。 苏学文一走，何科长就急不可耐的对南昌系下手，挤走郝建仁只是开胃菜，下一步竟是要直接瓦解南昌系的根底。 “好好干，戴老板对你十分赏识，吴钰坤、安靖江她们都看好你，何某对你更是寄予厚望。”何科长拍了拍林毅肩膀。 “是，卑职一定不负长官们的期望。”林毅正声道。 接下来。 何科长又问了一些细节。 比如他昨天怎么发现齐进龙身份有异的，又是怎么顺藤摸瓜抓到木村耀雄的。 林毅知无不言，把行动细节乃至审讯过程，一字不漏的汇报给何科长。 他十分清楚，像何科长这种行动经验丰富的高手，很多细节根本瞒不过他。 “嗯。” 何科长听取了他汇报的细节，缓缓点了点头，道：“辛苦了，看押木村耀雄的任务，移交给行动二组，让你的人撤回来，另外，把齐进龙、孙海两个人带回总部大牢，我要再审一审。” “是。” 林毅暗暗皱了下眉头，道：“高木英四郎咬舌自尽，现已抢救下来，该如何处置，请长官示下？” “你都说了，高木英四郎是个硬骨头，宁可咬舌自尽，也不愿意与我们合作，这种人留着也没什么用，通知医院那边，不必再治，把人带回总部大牢。”何科长吩咐道。 “是。” 林毅也正有此意，既然何科长全权负责此案，他也没必要再把高木英四郎攥在手里。 第七十二章 晋升之初，小团体 从科长办公室出来。 林毅心中暗骂了一句：“尸位素餐。” 从何科长的话中，他听出对方只想着抓住川岛芳子，或者击毙川岛芳子，从未考虑过，彻底破获由川岛芳子领导的这支特高课情报小组。 甚至，在何科长的眼中，川岛芳子更像是功劳、荣誉、晋升等利益品，而不是破获日谍的线索。 林毅从走廊来到步梯口，这时，他迎面碰上顶头上司庞强。 庞强，三十多岁，是副科长刘海博的嫡系，此人能力一般，也没有什么背景，全靠刘海博的提携，才得以晋升为行动二科第三组的组长。 此时。 庞强抬头看到林毅，面色阴沉，昨天的钟山事件，林毅可是半点儿面子都不给他，令他非常恼火。 昨晚他向顶头上司刘海博汇报此事，刘海博让他忍耐一下，林毅这两天便要高升行动一组的组长。 “林副组长……不对，是林组长，您这是上哪儿去？”庞强阴阳怪气的笑道。 “庞组长，昨天的事情，纯属误会，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林毅淡淡一笑，昨天他当众顶撞庞强，令对方颜面大损，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林副组长，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清楚，我看你分明是包庇纵容那些闹事的学生。”庞强冷声道。 “庞组长，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林某昨天也抓了闹事的学生，怎么就是包庇和纵容学生了？”林毅道。 “昨天闹事的有好几万人，你就抓了三个人，还好意思说？”庞强对林毅的话嗤之以鼻。 “庞组长，有些事情你可能不清楚，我劝你去见一下科长，他会告诉你，我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林毅扔下这句话，从庞强身边大摇大摆的走过去。 庞强回头看了林毅背影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嫉妒、憎恨、愤怒的复杂神色，他在军情处效力这么多年，靠着顶头上司刘海博的提携，才混到组长位上，林毅一介军校毕业生，进入军情处三个月，便要高升组长，与他平起平坐，凭什么？ 办公室。 林毅坐在椅子上，拿起电话，给医院的金涛打过去，命他把高木英四郎带回军情处，接着，他又打给六国饭店的孙连山，吩咐他把木村耀雄交给行动二组的人，再去一趟落脚点，把齐进龙、孙海带回军情处。 做完这些事，林毅开始着手准备上任的事宜。 此次升任组长，与当初升队长不同，组长挂上尉军衔，手下有五六十号行动队员，属于中层人员。 一转眼，他将高升上尉组长，这等晋升速度在军情处并不多见。 此番去行动一组上任，他打算从手底下筛选几个得力手下，一起带过去，组建他的小团体。 林毅拿出行动队的花名册，在金涛、陈平、严荣、孙连山、侯三，五个人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勾号。 他打算任用金涛、陈平、三人为队长，孙连山、严荣、侯三为副队长。 至于他走后，空出来的队长位置，他有意推荐范安民接任。 范安民也是一名老资格行动队员，因没有背景，一直得不到晋升，林毅顺手拉他一把，其必会感恩这份人情，日后有用到他的地方，想来他也不会推诿。 中午。 林毅忙完手头上的事，准备去食堂吃午饭。 咚咚咚。 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进。”林毅沉声道。 房门从外面推开。 进来的人是郝建仁，他面色沉重，穿一身黑色中山装，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似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林毅神色微微有些意外，他以为进来是人是金涛或孙连山。 却不曾想，居然是郝建仁。 “郝组长……不，我应该称呼你为郝站长，请坐。”林毅淡淡笑道。 郝建仁抬头看了林毅一眼，拉开椅子坐下，道：“上峰命我三日后启程，前往青海上任，临行之前，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郝站长请讲。” 林毅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神色，郝建仁要说什么，他基本能猜个七七八八。 “你上任之后，可否优待我的弟兄们，他们也都不容易，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能拉他们一把，则拉一把。” “还有曹小霞，希望你不要为难她，她只是一个女人。” “我被上峰发配到鸟不拉屎的青海，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南京。” “这是我最后的一点儿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郝建仁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声音低沉，神情沮丧，可见这次派系斗争的失败，给他打击甚重。 林毅淡淡道：“郝站长请放心，我上任之后，会对一组的兄弟们一视同仁，至于曹小霞，我不会为难她的，若是有机会，林某倒是可以成人之美，送她去青海与郝站长团聚。” 郝建仁缓缓点头，只要林毅不为难他的弟兄们就好，至于曹小霞，他已有安排，不久之后，曹小霞就会被调往地方情报站，届时，他再动用人脉关系，把曹小霞调去青海。 “谢谢。” 郝建仁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林毅轻轻鞠躬。 林毅坦然受了他这一礼，他刚来军情处，被安排在郝建仁的一组任副队长，与行动一组有些香火情分，即便郝建仁不说，他也会在能力范围内优待一组的行动队员。 “告辞。” 郝建仁鞠躬之后，转身从办公室出去。 林毅摇了摇头，把办公桌的抽屉琐上，随即，从办公室出去，径直去了食堂。 食堂门口。 一男一女两名军官站在门口，似是在争辩什么。 “李少东，请你离我远一点儿。”宫雪明媚动人的脸蛋，闪烁着厌恶神色。 “小雪，你别这么不近人情，我喜欢你，天经地义，谁也管不着。”李少东嬉皮笑脸的道。 “我再警告你一遍，以后离我远点儿，否则，我会向上峰控告你。”宫雪冷声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上峰也不能棒打鸳鸯吧？”李少东死乞白赖的笑道。 宫雪精美绝伦的脸蛋涌过一抹寒色，冷声道：“请你自重。” “小雪……。” 李少东的话还没说出口，宫雪便转身踩着高跟鞋走了，留下一脸懵逼的李少东。 他长长叹了口气，这几天，他没少给宫雪献殷勤，奈何宫雪对他一直冷冰冰的，甚至，都不许他再靠近她。 这让他不禁有种骂娘的冲动，本想借着宫雪的背景，投入保定系大佬门下，为自己谋一个锦绣前程，现在看来，此路怕是行不通。 “又碰壁了。” 林毅不知从哪个旮旯走了出来，淡淡笑道。 李少东面色有些尴尬，他可是在林毅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他能拿下宫雪，继而进入保定系。 “女人都这样，每个月都有几天心情不好。” 林毅没有揭穿他，刚才他可是听的真真切切，宫雪让李少东自重，她能说出这么直白的话，可见李少东的曲线晋升之路怕是要夭折了。 “少东，我提醒过你，宫雪虽然是将军的千金，可她毕竟是私生女，另外，处里对她有意思的长官，可不止一两个，我们来军情处才三个月，正是立足的时候，多花点儿心思在行动上，也好过整天围着她转。” 林毅实在看不上李少东这套曲线晋升的招数，忍不住提醒道。 “你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可是听说了，安教官和吴教官联名举荐你就任行动二科第一行动组的组长，有两位教官提携，你的前途可谓一帆风顺，可兄弟我……？” 李少东满嘴的苦涩，刚进入军情处的时候，他也想走正当的晋升途径，后来他了解到，军情处的晋升非常困难，除非有特别深厚的背景，像他这种军校毕业生，按部就班的晋升，最快也得两三年，才能晋升到少校。 “少东，路是靠自己走的，旁人的提携，终究是左道。”林毅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从食堂进去。 李少东心想今天真点背，被宫雪给明拒，又被好友一番教育，心情一片郁闷，便连午饭也不吃了，直接回了行动一科。 第七十三章 金璧辉，汉奸败类 下午。 行动二科。 会议室。 何科长一身中山装，居中而坐，神色凝重，面容肃穆。 左右两侧，分别坐着行动二科的副科长刘海博、两位行动组长，六名行动队长。 因第一行动组不受何科长信任，故未能参加此次会议。 会议室内，气氛有些沉闷，居中而坐的何科长，眼神犀利如刀，缓缓扫过左右两侧的属下们。 “诸位，戴老板把抓捕川岛芳子的任务，交给我们行动二科，说明在老板心里，对我们行动二科是十分信任的。” “我等绝不能辜负老板的这番信任，一定要将卖国女谍川岛芳子活捉。” 何科长的声音落下之后，参会人员纷纷站起来，应声道：“是。” 林毅也参加了此次会议，不过，他是以第三行动组队长身份参加的，故而位置排在右首最后方。 何科长扫过一众下属，看着他们精神饱满的气势，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从口袋拿出一张黑白照片，交给副科长刘海博依次往下传阅。 “这张照片上的人是川岛芳子，拍摄于三年前，那时她还是伪满洲国的安国军总司令。” 照片传到林毅手里，他仔细一看，照片上的川岛芳子穿着军装，骑着高头大马，有一股英姿飒爽的味道，眉宇间风情大开，成熟韵味一览无余。 “川岛芳子，又名金璧辉，前朝肃亲王第十四女，从小寄养在日本川岛速浪家中，十七岁那年，她遭到川岛速郎的强女干，从此性格大变，喜欢穿西装，骑马、射击，将自己打扮成男人。” “并且，川岛芳子十分热衷于政治活动，她曾协助关东军制造了蘑菇屯事件，还有一二八事件，出任安国军总司令，策划伪满独立运动等等。” “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败类，认贼作父，复辟前朝，屠戮百姓，杀我义士，她的罪状可谓罄竹难书。” 何科长简单介绍了一下川岛芳子，开始部署抓捕任务。 此次抓捕川岛芳子，以第二行动组为主，他们负责在六国饭店伪装埋伏，第三行动组负责审讯齐进龙、孙海、高木英四郎三人。 林毅的行动小队没有捞到任务，负责看家。 对此，他心中要说没有抱怨，那是骗鬼的话。 何科长这么安排，有一定的打压成分，也有提携嫡系的意思，毕竟行动二组可是何科长一手带出来的，像抓捕川岛芳子这种大功，自是要安排给他的嫡系手下。 接着，何科长又交代一些事，宣布散会。 会议结束。 林毅返回办公室。 他在办公室给吴钰坤打了一个电话，把何科长的部署大概说了一遍。 吴钰坤只说了一个字：“哦。” 便再没有下文。 挂了电话，林毅也不再理会此事，既然何科长已经部署下去，他也不会多生事端。 旋即。 他传下话，让金涛、孙连山、严荣他们三个来一趟。 一小会儿后，金涛三人来到办公室。 他们三人脸上俱是不忿，本来齐进龙的案子，是第三行动队破获的，按理说，到了摘桃子的时候，也该轮他们摘才是，结果上峰把摘桃子的机会，给了第二行动组，他们连根毛都没捞上，心中焉能不气。 “队长，这也太不公平了，人是我们抓的，线索是我们审出来，凭什么到了立功的时候，轮到他第二行动组？” “队长，要不您找上峰说一说，看在弟兄们忙活大半天的份上，不让我们吃肉，喝口汤总可以吧？” “是啊，队长，科长也太偏心眼儿了。” 林毅扫了三人一眼，他们心里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此事无需再提，上峰有上峰的考虑，我们做好份内之事就好。” 听他这么说，三人纵是怨气再大，也不得不装在心里。 “告诉你们一件事，林某即将调任一组任组长，你们三个谁想跟我走，不愿意去的，亦不强求。”林毅道。 “队长，我愿意去。” 金涛第一个出声，他本是一个刑讯手，在行动队并不受重视，自从林毅任队长，他才知道到被重视是什么感觉。 而且，队长高升组长，像他这种普通队员，运气好的话，兴许能混一个副队长之类的。 “队长，卑职也愿意跟着您。”孙连山紧跟着开口道。 “卑职也愿意追随您。”严荣道。 林毅缓缓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三个都愿意跟林某走，我自是不会亏待你们。” “谢谢队长。” “谢谢队长。” 金涛三人感激的笑道。 “你们回去把手头上的事交接一下，准备随我去一组任职。”林毅摆手道。 “是。” 三人点了下头，从办公室出去。 林毅看了一眼办公桌上拟好的文件，心想何科长应该不会拒绝他带几个手下去一组上任吧？ 接着，他换了身衣服，从行动二科办公楼出来，直接上了那辆破吉普车，轰鸣着从军情处大门驶出去。 街上。 昨天爆发了钟山事件，街上的军警巡逻队骤然增加，几乎每条街上，都有军警巡逻队的影子。 一些普通百姓看到这个阵仗，纷纷躲在家中不敢出门，生怕上街溜达，被军警当作闹事的人抓起来。 因此，街上十分冷清，行人寥寥，偶有路过的百姓，也都行色匆匆。 林毅驾驶着吉普车，一路狂飙，来到一座气派十足的府邸门口停下。 他下了车，直接往对面的鞋摊走过来。 鞋摊老板是一名年轻人，相貌堂堂，就是有些寒酸，身上的棉服破破烂烂，脚上鞋子更是露出了大拇指。 林毅来到鞋摊前坐下，伸出左脚，道：“有异常没？” 陈平一边哈着热气，一边拿着抹布擦鞋，小声道：“一切正常。” 林毅点了下头，他安排陈平监视周雪瑶也有好几天，若周雪瑶有什么异常，陈平不可能不会发现，毕竟周雪瑶只是一名普通女人，而陈平却是受过训练的特工。 “从现在起，不必再监视周雪瑶，带着你的人撤回。” “是。” 陈平一边擦鞋，一边点头。 擦完鞋，林毅扔了一张法币，转身上了吉普车离开。 十分钟之后，陈平收了鞋摊，给暗中的两名行动队员发出撤退信号，迅速离开此处。 第七十四章 晋组长，授上尉 林毅驾着吉普车并未就此返回军情处。 他一路狂飙，把车子停在金陵大饭店外面，去马路对面的公共电话亭，给周雪瑶打了一个电话，令其在半个小时后赶来金陵大饭店。 挂了电话，他精神抖擞着从金陵大饭店进去，径直去了二楼包间，点了一桌酒菜。 半小时后。 周雪瑶穿着旗袍，披着雪貂，发髻高挽，踩着高跟鞋从包间进来。 她精致的妆容下，微微闪烁着一丝不忿。 包间中，林毅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手里夹着燃烧半截的香烟，一双锋利的眼眸，肆意打量着周雪瑶。 他富有侵略性的目光，令周雪瑶微微有些不适，她轻舒一口气，姿态优雅的坐在林毅对面。 “这么着急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林毅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该不会又有什么事找我帮忙吧？”周雪瑶柳眉挑了挑，每次林毅找她，都不会有好事，但愿这次他别狮子大开口。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 林毅打了一个响指，笑道：“听闻周家药材生意做的不错，家财万贯，周小姐更是南京城的上流社会名媛。” 闻言。 周雪瑶不禁一阵气愤，林毅这是赤条条的勒索，但她却不能提出异议，毕竟她的把柄可都握在林毅手中。 “直说了吧，你这次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 林毅缓缓摇了摇头。 不要钱？ 周雪瑶柳眉一紧，他不要钱要什么，难不成他要周家的药材？ “我需要一大批磺胺。”林毅道。 “磺胺？” 周雪瑶紧拧着的柳眉渐渐舒展开来，如果他只是要磺胺，她倒是可以想办法弄一批。 林毅也是未雨绸缪，像磺胺这种抗感染的药物，一旦战争爆发，将是有市无价，提前囤积一批磺胺，到时候一定能派上用场。 “这件事要尽快，而且数量越多越好。”林毅道。 “我知道了。” 周雪瑶轻轻点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磺胺的价格也不是很贵，大概三块大洋就能买三片磺胺。 “另外，距离你和他接头的日子还有几天？” 林毅眼中闪过一丝睿智，幸亏他没有把周雪瑶这条线交出去，否则，以军情处那帮人的吃相，很可能就没他什么事了，如今他手里掌握着周雪瑶这条线，迟早都能挖出日谍在南京的情报组织。 “上次他和我约定，半个月见一次，算起来，距离下一次见面，还有七天，也就是正月十三。”周雪瑶轻声道。 林毅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缓缓车。沉思，片刻后，他沉声道：“过几天，我会给你一封半真半假的情报，届时你将这封半真半假的情报交给他。” “我需要你继续深入日谍情报组织，所以，暂时不会派人抓捕你的上线。” “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如果你迟迟拿不到情报，我会考虑抓捕你的上线，届时，若是日本人怀疑到你头上，我也保不了你。” 闻言。 周雪瑶精美的脸蛋涌过一丝苍白。 她知道林毅说的是真话。 如果军情处对她的新上线下手，那么日本人必然会怀疑她的身份。 “我会尽快想办法拿到他们的情报。”周雪瑶轻声道。 林毅点了下头，道：“我等你的好消息，另外，磺胺的事情抓紧办。” “是。” 周雪瑶眉宇间浮出一抹忧色，磺胺的事情倒是好办，可获取日谍组织的情报，难度相当大，毕竟她刚换了上线，对这条线上的日谍成员几乎是两眼一抹黑。 林毅从椅子上站起来，抖擞着精神从包间往出走，在经过周雪瑶身边时，他停下脚步，扫了她一眼：“把账结了。” 言毕，他大步流星的从包间走出去，扬长下楼。 外面。 他上了吉普车，往军情处回去。 回到军情处。 陈平已经回来，他换下又脏又破的棉衣，穿上黑色中山装，皮鞋擦的很干净，精神十足。 “队长。” 陈平眉开眼笑的恭喜道：“听他们说，您将高升组长，卑职提前给您道声喜。” 林毅微微点了下头，直接问道：“你想留在三组，还是随我去一组？” “卑职以队长马首是瞻，您去那儿，卑职就去那儿。”陈平忙道。 林毅神情没有丝毫意外，他在三组任队长时间不长，却还是笼络了一批人，比如陈平。 “这些天辛苦了，我给你批假条，回家看望一下你的老母亲，明天早上来报道。”林毅知道陈平是个大孝子，便给他批半天假，让他回家看望老母。 “谢谢队长。”陈平顿时满脸的激动，忙道谢。 “去吧。” 林毅挥了挥手。 “是。” 陈平兴高采烈的离去。 …… …… 翌日。 东方升起一抹璀璨的金光。 正月初旬的南京城，气温零下十度左右。 一大早，军情处各科室便开始忙活起来，情报科忙着分析各种情报、行动科忙着训练、部署行动，总务科忙着吃喝拉撒琐事，最清闲的当属督察室，他们东瞅瞅西看看，看到哪个科室的人触犯家规，记在小本子上，过后再算账。 行动二科。 会议室，冷冷清清，除了何科长、刘副科长，便只有林毅。 此刻。 林毅一身中尉军装，英姿挺拔，气宇轩昂，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充满阳刚坚毅。 何科长面容严肃，拿着上峰签发的委任状，肃声道：“经军事情报调查统计局批准，晋升行动二科三组副组长林毅，为行动二科一组组长，此令，戴雨浓。” 言毕。 他亲手将委任状交到林毅手中，郑重其事的道：“希望一组在你的手里，成为我们行动二科的王牌行动组。” “卑职一定不负长官期望。”林毅正声道。 何科长点了下头，从会议桌上拿过晋升文件，声音洪亮：“滋……授予陆军中尉林毅上尉军衔，此令，军事情报统计调查局，戴雨浓。” 言毕。 他把晋升文件交到林毅手中，又从副科长刘海博手里接过一个盒子，从盒子中拿出上尉军衔，亲手给林毅换上。 林毅内心唏嘘不已，从特训班毕业，满打满算也才三个月，而他已经从陆军少尉，晋升到陆军上尉，再往前一步，便可成为校官，当然，这一步并不容易，不仅需要资历，更需要功勋。 “一组的事情，我昨天已经跟你讲过，具体怎么做，你心里要有数。”何科长严肃道。 “是，请长官放心，卑职知道该怎么做。”林毅正声道。 何科长点了下头，转身对副科长刘海博吩咐道：“你亲自送林毅去一组上任。” “是。” 刘海博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 第七十五章 新官上任，长官好 林毅向何科长敬了一个军礼，转身从会议室出去，刘海博跟在他身后出来。 “恭喜林组长，在你这个年龄就坐上组长位置的，可没有几个人。”刘海博笑道。 “卑职能有今天，一切仰仗刘科长的提携。”林毅嘴上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这些日子，他已摸清刘海博此人的秉性，喜欢抖长官威风，更喜欢听一些歌功颂德的话，用一句话来形容他最合适，浑身的官僚主义。 “老弟，你我都是黄埔学生，又都在军情处当职，理应相互照应，可千万不能拆台。”刘海博笑道。 “刘科长，有件事卑职正要和您解释，前两天钟山事件，卑职和庞组长发生了一点儿不愉快，此事主要责任在卑职，还请刘科长不要介怀。” 林毅心里冷笑，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宜和刘海博弄僵，毕竟刘海博是少校，又是副科长，与他关系闹僵，不利于他在行动二科的立足。 “此事庞强提过几句，被我训斥了一通，庞强虽不是黄埔学生，但他这些年跟着我，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也算半个自己人，以后你们两个要齐心协力，不可再生嫌隙。” 刘海博心里顿时舒坦几分，若林毅不提此事，他心里可能会埋下一棵不信任的种子，但林毅主动提起此事，就另当别论。 “刘科长说的是，以后卑职一定和庞组长搞好关系。”林毅心里嗤之以鼻，面上却是一本正经。 说话间。 两人来到行动一组一队办公区。 一组有三个行动小队，每个小队大概二十人左右。 办公区，一片嘈杂，吵嚷不休。 “肃静。” 刘海博猛喝一声。 霎那间。 办公区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看向从门口进来的刘副科长，还有林毅。 “整天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刘海博板着一张脸，训斥道。 队员们一个个静若寒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苏副科长在的时候，上峰对他们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们不过分，上峰也懒得搭理他们。 苏副科长走后，郝组长跟着被调走，他们一下子成了没娘的孩子，光昨天一天，督察室的人来了两次，记过关禁闭，还罚薪俸，弄的他们怨气腾腾，若不是碍于军情处家规，他们真想扒了这身皮。 “你们队长哪儿去了？”刘海博喝问道。 “队长……去解手了。”一名机灵点儿的队员回道。 刘海博皱了皱眉，没有深究，介绍道：“这位是林毅林组长，以后林组长就是你们一组的长官。” “长官好。” “长官好。” “长官……。” 一队的行动队员们七嘴八舌的喊道。 从他们的神情来看，似乎对林毅来一组当组长并不惊讶。 林毅扫了一眼办公区，满地的瓜子皮、烟蒂、他微微皱了下眉头，道：“你们把办公区卫生收拾一下。” “是。” “是。” 几个机灵的行动队员忙动起来。 “这帮人……？” 刘海博摇了摇头，道：“我们去一组二队看看。” “嗯。” 林毅点了下头，与刘海博一起从办公区走出来。 走廊上，刘海博丝毫不掩饰他对一组的鄙视和不屑：“南昌系这帮人到底不是我们军情处的老人，纪律性太差，瞧瞧他们那德行，一个个怂包软蛋，想不通戴老板留下这些人有什么用。” 林毅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连刘海博都看不起一组，更别提何科长和上面的长官。 片刻后，他们又来到一组二队的办公区。 相对一组一队的办公区，二队的办公区卫生看上去倒像那么回事，地上起码没有烟头和瓜子皮。 不过，二队的行动队员们却围在一起，打牌、下棋、玩贴纸条，笑声在外面都能听见。 刘海博紧皱着眉头，抬高声音吼道：“肃静！” 他这一声吼，犹如河东狮吼一般，令喧嚣沸腾的办公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行动队员瞪大了眼睛，一个个神情惶惶不安。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不是督察室的人，而是行动二科的副科长刘海博，还有新上任的组长林毅。 其实，在郝建仁昨天离开时，已向他们透露，上峰安排林毅任一组组长。 “你们这帮混蛋，大白天的打牌下棋，还特么贴着一脸的纸贴，你们以为这里是茶铺还是戏院？”刘海博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 “长官，弟兄们实在闲的无聊，便下下棋，陶冶一下情操，再说，现在是正月，我们队什么任务也没有，净坐冷板凳了，兄弟们玩会儿牌，又不影响什么。”一名穿浅灰色中山装的青年，不咸不淡的说道。 “王成仁，大白天带头玩牌，你还敢顶嘴？”刘海博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狐狸一般，暴起发怒。 “长官，卑职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您要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以把卑职也调走。” 王成仁压根儿不把刘海博放眼里，他是聪明人，知道上峰弄走郝建仁之后，下一步，便要拿他们三个行动队长开刀，与其等着被上峰搞下去，还不如现在就被人家撵走，也省得受这窝囊气。 “你……王成仁，对长官不敬……你等着。”刘海博气的面色铁青，若不是保持着长官的威仪，他都想亲自动手，给王成仁一点儿教训。 “卑职等着。” 王成仁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迟早都被赶走，早走晚走都是走。 “你……。” 刘海博狠狠点了下头，这小子自找的，一会儿他就找何科长商量，把王成仁调到鸟不拉屎的地区去当外勤。 “刘科长消消气，跟他们呕气不值当”林毅小声安抚道，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终于看到刘海博吃瘪了，自打他升了副科长之后，整天摆出一副长官的架子，林毅也是很不爽。 刘海博长长舒了一口气，提声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上峰委任的一组组长林毅。” “林组长，看看这帮人都是什么货色，你上任以后，一定好认真仔细的操练起来。” “是。” 林毅应声道，心里却是嗤之以鼻，何科长那边都在准备给一组大换血，不久之后，南昌系能留下来的行动人员，恐怕连一半都不到，还操练个屁。 “走。” 刘海博气呼呼的从二队办公区出去。 林毅若有深意的看了王成仁一眼，他倒是硬气了一回，可得罪刘海博的后果，怕是不好承受。 旋即，他跟着刘海博前往三队。 三队是他来军情处的第一个行动队。 虽然三队那帮人整天没个正形，不是扯风月，谈古今，便是聊隔壁的小寡妇。 但他不反感三队的氛围，甚至，他对曹队长、牛进宝、马五等人，倒是颇有好感。 “林组长，一组这帮人你也看到了，一锅老鼠坏了一锅汤，你上任以后，要狠狠的操练他们，谁要是不听话，直接打发他去西北那旮旯。”刘海博余怒未消的道。 “刘科长放心，卑职定会好好操练他们。”林毅淡淡道。 第七十六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接着。 他们来到三队办公区。 三队办公区更加热闹。 此刻，牛进宝正在给大伙儿讲荤段子，听的一众队员如痴如醉。 “肃静。” 刘海博吼了一嗓子。 瞬间，所有人寻着声音看过来，见是副科长刘海博，以及即将上任的组长林毅，所有人顿时起立，一个个挺胸抬头。 刘海博微微点了下头，道：“这位是你们的新组长林毅。” “长官好。” 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林毅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微微点了下头。 “林组长，我还有事儿，你自个儿熟悉一下环境，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找我。”刘海博扔下这句话，大步流星的从办公区出去。 他走之后。 三队办公区顿时炸开了锅。 “您这晋升速度，炮弹都撵不上，转眼就成上尉组长了。”牛进宝嘻嘻哈哈笑道。 “您都当组长了，是不是得请弟兄们出去大搓一顿？”马五嘿嘿笑道。 “组长，老牛和我们打赌，说您上任之后，肯定请兄弟们去畅春楼喝花酒。”钱如山笑道。 这时，队长曹怀恩板着脸训斥道：“你们这帮王八犊子，谁让你们这么跟长官说话的？” 被他这么一训斥，顿时没有人敢瞎咧咧。 林毅摆手笑道：“无妨，我和兄弟们一起共过事，开点儿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没什么。” “是，长官。” 曹怀恩面色带着一股难言的憋闷，以前林毅是副队长，他是队长，如今林毅成了组长，他的顶头上司，这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曹队长不必这般生分。” 林毅淡淡一笑，他当然看得出来，曹队长心里有不爽，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自己曾经的副手，突然成了长官，要他一下子接受，有些强人所难。 “长官有什么要交代的？”曹怀恩开口道。 林毅扫了一眼办公区，道：“把卫生收拾一下，玻璃擦一擦，还有角落里的灰尘清扫一下。” 言毕。 他朝着曹怀恩点了下头，转身从办公区出去。 办公区，牛进宝小声道：“队长，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林组长这把火会不会先烧我们？” “怎么可能，我们好歹和林组长一起共过事，一个锅里搅过勺，他不至于先烧我们。” “就是，林组长人挺好的，当初他高升之后，还给兄弟们买烟买酒……。” 曹怀恩皱了皱眉，道：“都瞎议论什么，赶紧干活儿，把卫生从头到尾打扫一遍。” 行动二科。 何科长办公室。 身为行动科长的他，此时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让他如鲠在喉的南昌系，终于要垮了，苏学文、郝建仁已经相继离开，剩下的小鱼小虾，已不足为虑。 如此一来，整个行动二科，很快就会全部掌握在他手中。 忧的是抓捕川岛芳子的行动，他心中一点儿底都没有，此次抓捕行动，戴老板十分关注，今天已经给他打了两个电话，询问行动进展，这让他感到沉甸甸的压力。 若在抓捕川岛芳子的行动上失败，以戴老板的性子，虽不会惩处他，但以后也绝不会再将重大行动交给他。 咚咚。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何科长的思绪。 “进。” 林毅推开办公室门走进来。 何科长看了他一眼，道：“何事？” “科长，卑职打算从三组带几个人去一组，这是卑职列举的名单，请科长过目。”林毅把一份名单双手递过去。 何科长接过名单看了几眼，道：“准了。” “科长，行动一组的副组长，一队的队长、二队的队长，卑职打算把他们三个拿下，换咱们自己人上去。”林毅说完之后，暗暗瞥了何科长一眼。 “准了，我会让刘副科长给他们三个安排去处。”何科长一口答应下来。 “卑职推荐金涛、陈平分别担任一队、二队的队长，孙连山任三队副队长，严荣任二队副队长，侯三任一队副队长。” 林毅此番高升一组组长，必然要把一组三个行动队掌握在自己手中，至于三队队长曹怀恩，与他共事过一段时间，暂时先不动。 “准。” 何科长思忖片刻，道：“此事我会向老板汇报，下午就会有结果。” “是。” 林毅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何科长趁机划掉几个名字，安排其他人上位。 “一组那个烂摊子，交给你了，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以后行动一组，必须服从长官命令。”何科长目光充满威严的道。 “是，请科长放心。”林毅正声道。 “嗯，出去吧。”何科长挥了挥手。 林毅转身从办公室出去，来到外面，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精神奕奕的往一组组长办公室过去。 以前郝建仁使用的办公室，他觉得晦气，重新选了一间新办公室，又向总务科申请了办公用具。 新办公室的面积大约有将近四十个，真皮沙发，茶几，办公桌，书柜、衣架，应有尽有。 林毅坐在靠背椅子上，点了一根香烟，考虑着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一组是南昌系的老底子，虽说苏学文、郝建仁都走了，包括两个队长，一个副组长也马上要卷铺盖走人，但队员们都是南昌系的老人，何科长交代，要踢除一部分行动队员，留一部分听话的。 他知道何科长这么做，是出于上位者的考虑，毕竟上位者眼中容不得沙子。 下午。 何科长给林毅打了一通电话，戴老板已经同意他的请求，调陈平、金涛任一组一队、二队的队长，孙连山、严荣、侯三任副队长，委任状明天一早就送来。 挂了电话。 林毅通知陈平、金涛等人来办公室一趟。 过了一小会儿，陈平、金涛、孙连山、严荣、侯三来到他的新办公室。 “恭喜队长，今晚上您可得请客。”金涛打量着新办公室的气象，不由甚是羡慕，组长的办公室比队长的办公室豪气多了。 “现在应该改口叫组长。”侯三嘿嘿笑道：“组长，您打算在哪儿请兄弟们大喝一顿？” “喝酒的事不着急，叫你们过来，是有要事交代你们。” 林毅神情严肃道：“经林某推荐，戴老板已经批准，陈平、金涛任行动一组一队、二队的队长，孙连山任三队副队长，严荣任二队的副队长，侯三任一队的副队长，委任状明天就下来。” 闻言。 陈平、金涛等人顿时喜不自胜。 他们在三组三队只是一名普通队员，如今得队长赏识，他们几个纷纷升官，像陈平、金涛两人，更是直接从队员晋升为队长，若按正常的晋升途径，他们两个要想晋升行动队长，最起码还得熬几年，毕竟他们两人没有背景，也没有功勋，资历也不够。 至于孙连山、严荣、侯三，他们三个能晋升副队长，也是林毅提携的缘故，否则，他们三人就是再熬几年，也未必能混一个副队长，毕竟行动二科的蛋糕就这么大，还不够黄埔系、保定系、警训系三大势力瓜分的。 第七十七章 会议，行动部署 “谢队……组长提携，以后刀山火海，任组长吩咐。”金涛忙表忠心。 “谢组长栽培，以后组长尽管吩咐，卑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平忙表忠心道。 剩下的孙连山、严荣、侯三也忙跟着表忠心，毕竟他们能从普通队员升至副队长，以后跟着组长好好干，未必没有机会晋升队长。 “好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提了，叫你们过来，是有事吩咐你们去做。” 林毅神色凛然，道：“你们也都知道，在咱们行动二科，一组是最不受长官待见的，至于原因，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一组没有了苏副科长、也没有了郝组长，接下来，副组长、一队和二队的队长，他们也要走人。” “你们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摸清楚各自行动队的人员成分，比如浑水摸鱼、懒惰、品性不好之人，把这些人的名字记下来，送到我这里。” “第二件事，我在一组待过一段时间，就行动水平而言，一组的行动队员身手有些欠缺，你们上任之后，重点抓训练，尤其是盯梢、反跟踪、枪法、格斗等课目，一定要训练到位。” “以上两件事，是你们上任之后需要做的。” 林毅一直是一个实干家，他不信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在他看来，作为一名行动队员，主要是身手，若是身手不行，怎么当行动队员？ “是。” “是。” 所有人精神大振，应声道。 接着，林毅又交代了一些事，挥手让他们离开。 傍晚。 行动二科召开紧急会议。 林毅身为一组的组长，自然也参加了会议。 会上，何科长面色凝重的说道：“半个小时前，六国饭店7008房收到了川岛芳子派人塞进来的纸条，纸条上的内容是，明天下午三点，米高梅舞厅。” “也就是说，明天下午三点，川岛芳子一定会去米高梅舞厅。” “这对我们而言如同天赐良机，川岛芳子嚣张这么多年，终于要落到我们手里。” 何科长神色激动，眼中透露出一抹狂热。 副科长刘海博、三组的庞强、二组的吴克，神情俱是流露出一抹喜色。 在他们看来，有了具体地址，川岛芳子便是插翅难逃。 但林毅不这么想，川岛芳子何其狡猾，以她多年谍报经验，想要在米高梅那种地方抓住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下面我宣布抓捕方案。” “三组在米高梅舞厅的外围埋伏，若发现有人从米高梅舞厅出去，不管是男是女，全部抓起来。” “二组一部分人提前潜入米高梅舞厅埋伏，另一部分人在两点五十分左右，押着木村耀雄进入米高梅，等待川岛芳子现身。” “记住，此次行动务求活捉川岛芳子，如果实在不能活捉，就地处决。” 何科长把行动部署下去之后，扫过在座是几位军官，声音阴冷，道：“此次行动至关重要，谁若是敢泄露丝毫消息，家法处置。” 言毕。 他扫了林毅一眼：“一组就不参加此次行动了。” “是。” 林毅对此倒是无所谓，既然何科长想把抓捕川岛芳子的功劳给二组，他能说什么，但愿二组真能抓住川岛芳子，否则，戴老板那里，何科长可不好交代。 “诸位，何某再强调一遍，川岛芳子十分狡猾，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纰漏，都会让她闻风而逃，所以，在细节方面一定要慎之又慎。”何科长叮嘱道。 “是。” 林毅等人忙应声道。 接下来，何科长和庞强、吴克研究行动细节，林毅挺胸抬头坐在椅子上，一副仔细聆听的样子，实则他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儿没听他们谈论行动细节，反正他不可能参加这次行动，就算二组和三组真能抓到川岛芳子，也和他没有多大干系。 副科长刘海博不仅仔细听着，时不时还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虽然他这人官僚气息浓重，但在行动方面，确实是一把好手。 夜幕降临。 临时会议结束。 林毅返回宿舍。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组长宿舍比之前的队长宿舍空间更大，有一张沙发和茶几，衣柜，还有台灯，生活方面较昨日更上一层。 次日。 一早。 林毅从何科长办公室领了陈平等人的委任状，还有军衔。 旋即，他在办公室给几个下属，宣读了委任状，又亲手给他们授予军衔。 陈平和金涛穿上了尉官军装，领章上挂着中尉军衔。 孙连山、严荣、侯三也穿着尉官军装，领章上挂着少尉军衔。 穿上了军装的他们，摇身一变，从一名普通队员，正式迈入下级军官行列。 接着，林毅带他们到各个行动队走了一下过程。 忙活完这些琐事，时值正午。 天色阴沉。 空中彤云密布。 地面上冷风嗖嗖刮响。 行动二科三组和二组，一大早便已是人去楼空。 副科长刘海博亲临现场指挥，何科长则坐镇总部，只是没见他出过办公室。 林毅也不关心那么多，能不能抓到川岛芳子，几个小时后就能见分晓。 中午，他在食堂吃了午饭，便把第一行动组的人员集结起来，由各自行动队的队长带着他们训练。 下午，三点半。 何科长接到米高梅的一则电话，差点儿气晕过去，对着电话一通咆哮：“酒囊饭袋、废物、蠢猪，你们就是一群猪……。” 不出意外，行动失败了……。 至于失败的原因，则是因为负责外围的三组，看到米高梅有人出来，便悄悄跟上去抓捕，谁知碰到了硬茬子，对方是卫戍部队的营长，一言不合就动了枪。 枪声一响，准备与木村耀雄接头的川岛芳子，一下子警觉起来，当机立断，从米高梅的后门逃走，逃走的途中，还打伤了两名行动队员。 何科长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行动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挂了电话，何科长气的把办公桌上的文件直接掀飞，爆粗道：“麻痹的庞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老子恨不得一枪毙了这个王八蛋……。” 何科长发泄了一番，逐渐冷静下来，作为此次行动的最高长官，计划失败，川岛芳子逃走，他该如何向戴老板交代？ 要知道，戴老板从严治家，他出现这么大失误，就算戴老板不撤他的职，以后也不会再重用他。 何科长权衡利弊一番，觉得行动还不算完全失败，至少二组的人，看到了川岛芳子的正脸，且川岛芳子逃走之后，三组和二组的人正分成几拨展开追击，也许他们还是有机会抓到川岛芳子的。 这么一想，何科长顿时想到增派人手去追击，可他手底下就三个行动组，二组和三组已经在追击，他手里唯一能用的，只有林毅的行动一组。 虽然他不想让行动一组参与这次的抓捕行动，但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也就顾不了那么多。 第七十八行动失败，派上用场 旋即。 何科长让秘书去操场把林毅叫来。 操场上，林毅正在操练一组的行动队员们。 “格斗的时候不要花架子，拿出你们的真本事。” “你们几个，俯卧撑一百个。” “还有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拿大顶半小时。” 林毅脑门上全是黑线，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清楚了，此话不愧是千古名句。 他把行动一组的队员们拉出来一操练，方才明白为什么何科长不给一组安排任务，就一组这帮人的行动素质，简直差到极点。 这时，一名穿中山装的年轻人迈着焦急的步伐，快步朝林毅这边走过来。 正在操练队员的林毅，眉头轻轻一皱，这年轻人是何科长的秘书，与他谈不上熟悉，却也不陌生。 “林组长，长官让你马上去办公室一趟。”许秘书言辞急切，神情带着一丝焦急。 从许秘书的表情，林毅读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按理说，何科长就算有事情要交代他，也不会这般着急，除非发生了大事。 而行动二科的大事，无非是抓捕川岛芳子。 “许秘书，可是抓捕川岛芳子的行动……？”林毅不动声色的问道。 许秘书往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川岛芳子在我们的重重包围下逃走了，长官气的摔了好多东西。” 闻言。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苦笑。 果然，事情真如他猜想的一般，抓捕川岛芳子的行动，最终还是失败了。 “许秘书，科长这时候找我什么事？”林毅小声问道。 许秘书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长官应该是让林组长率第一行动组，也去追捕川岛芳子。” 林毅心想人都跑了，还追个屁，毕竟川岛芳子是这行的佼佼者，一旦让她逃走，再想抓住她，难如登天。 “许秘书，请。” 林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许秘书一道，急急忙忙去见何科长。 行动二科。 科长办公室。 何科长脸色铁青，眼中涌动着怒不可遏的愤色。 林毅推开办公室门快步进来，正声道：“科长，您找卑职？” “林毅，立刻带上行动一组所有人，拿上武器，前往米高梅舞厅附近，搜捕川岛芳子。”何科长大声道。 “是。” 林毅应了一声，转身从办公室出去。 来到外面，他吹响集合的哨声。 一分钟内，所有行动人员集合完毕。 “上峰刚给我们行动一科下达了一项任务，现在所有人去拿武器，检查枪支弹药，三分钟之后，登车出发，若有延误者，家法处置。”林毅冷声下令道。 命令一下。 所有人迅速拔腿往办公楼跑。 训练时可以拖拖拉拉，但到行动的时候，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毕竟军情处的家法，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谁敢这时候拉稀摆带，等着被家法伺候。 三分钟后。 行动一组的三个行动队集合到位。 林毅指了一下院子中停放的三辆卡车：“所有人登车出发。” “是。” 行动队员们迅速上车。 林毅上了又破又旧的吉普车，金涛驾车，轰鸣着从军情处大院驶出去。 此时。 米高梅舞厅附近方圆两三公里内的道路交通，已被军情处的人设了临时关卡。 副科长刘海博正指挥行动三组的人，挨家挨户的去搜。 川岛芳子逃走之后，他便让行动三组封死附近所有出入口。 以他的行动经验来看，川岛芳子就在附近，她一定还没逃走。 “长官，几名队员在搜捕当中，发现前面的小巷有血迹。”庞强苦着一张脸汇报道，今天的行动，让他手下人给搅黄了，他现在满脸愁云，抓不到川岛芳子，回去之后，何科长还不得吃了他？ “走。” 刘海博忙带着人去前面的小巷查看。 小巷中，地面上有几滴血迹，从血迹来判断，应该是半小时前留下的。 “当时二组的人追到附近，才把人跟丢的，您说这血迹会不会是川岛芳子留下的？”庞强小心翼翼的道。 “有八成可能是川岛芳子留下的。”刘海博顿时轻舒一口气，道：“这条巷子一头通往百货大楼，另外一头通往金陵大剧院，不管走哪一条，都要经过我们的临时关卡。” “您是说川岛芳子有可能藏在这片胡同？”庞强忙道。 “不是有可能，而是大有可能。”刘海博当即吩咐道：“你带人搜左边，我带人搜右边，一定要仔细搜索，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是。” 庞强忙带着几名行动队员往左边去搜。 好大一会儿后。 一辆吉普车停在街边，后边的三辆大卡车也跟着停下。 林毅下车之后看了一眼，街上行人稀少，不时有巡警从街上经过。 “一队，去东边搜索。” “三队，去南边搜索。” “二队跟着我。” 林毅下达命令之后，带着行动二队往附近的街巷过去。 像这种大海捞针式的搜捕，在他看来，纯属瞎折腾。 但何科长既然下了命令，身为下属，他也不好反对。 “组长，咱上哪儿搜捕川岛芳子？”金涛皱眉道。 在来的路上，林毅把抓捕川岛芳子的行动，大概跟手底下人说了一遍。 “随便搜。” 林毅心想他没有参加抓捕行动，手头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只能装样子随便搜一搜。 “随便搜？这不是大海捞针吗？”金涛苦笑道。 林毅当然知道这是大海捞针，但上峰有命令，不搜便是违抗命令。 “你去找三组的人打听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 金涛点了下头，忙去找三组的行动人员打听。 几分钟后。 他折返回来，指着前方不远的小巷子道：“组长，卑职打听到，川岛芳子在逃走的途中受了伤，刘副科长和庞组长正带人搜那片小巷。” “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笑容，刘海博和庞强搜那片小巷，说明川岛芳子最后消失的地方，应该就是那条巷子。 旋即。 他带着金涛和第二行动队的人员，往前方不远的巷子过去。 来到巷子。 他发现巷中有巡警、宪兵、军情处的便衣外勤，正挨家挨户的搜寻，弄的巷中住户家鸡飞狗跳。 “组长，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搜捕，川岛芳子又不傻，岂会乖乖等着他们来抓。”金涛道。 林毅暗暗皱眉，刘海博是个老行动，他绝不会做出如此幼稚的决定。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刘海博故意弄这么大阵仗，其实是在打草惊蛇，引对方现身。 但川岛芳子奸诈狡猾，又岂会上当。 旋即。 林毅带人来到有血迹的地方，他蹲下来仔细研究了一会儿血迹，又模拟了一下川岛芳子当时的处境，得出一个结论，川岛芳子在逃走的过程中受了伤，她知道周围遍布军情处的外勤行动人员，走投无路之下，仓皇进入这条巷子。 第七十九章 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条巷子通往什么地方？”林毅问道。 “一头是去金陵大剧院，一头是去百货大楼。”金涛道。 “去这两个地方，势必要经过三组的临时关卡，而川岛芳子受了伤，若是出现在临时关卡，必会被关卡的外勤人员发现端倪，但几个临时关卡到现在也没发现可疑人，可见川岛芳子并未走远，她应该就藏在这条巷子中。” 林毅推断出的结论，与刘海博推断的基本一致。 “组长，照您这么说，川岛芳子藏在这条巷子的住户家？”金涛顿时来了兴趣，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林毅没有说话，他在考虑，如果他是川岛芳子，应该藏在什么地方，才能不被发现？ 他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头绪。 “金涛，带着兄弟们挨家挨户的去搜，搜的时候一定要仔细，注意墙壁夹层、衣柜、地窖、茅厕等地方。” “是。” 金涛忙带上七八名行动队员，往左侧第一家民宅进去。 林毅带上严荣和其他行动队员，往右边第一家搜查。 巷子中的住户都是普通百姓，房屋大抵是土坯建造而成，屋顶则是青色的瓦片，瓦砾上有一层青苔，显得有些年代。 林毅推开右侧第一家的院门。 院中，一名五旬左右的妇人，两手端着簸箕，簸箕上是一颗颗红豆，妇人正在挑拣红豆里的杂物，突见一大帮人从外面闯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 “各位长官，我家里真没窝藏要犯，你们都搜好几遍了……。” 妇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之前那几波搜捕，让她家损失不小，值钱的东西都让那几个巡警给顺走了，就连灶房里的馒头，也被他们给悄摸摸拿走。 林毅看了妇人一眼，面瘦肌黄，严重的营养不良。 民国时期，社会底层百姓是真苦，经常吃不饱饭，穿着也是粗布麻衣，脚上的鞋子，常常露出大拇脚趾头。 就拿这位五旬妇人而言，一身灰色衣服，洗的泛白，肩部补了一个黑色大补丁，膝盖上也打了两块补丁。 “搜的时候不要乱动人家的东西，谁要是敢顺手牵羊，家法伺候。”林毅没有理会妇人的呐喊，转身对一众手下厉声道。 “是。” 一众下属恭敬道。 而后，所有人分散开来，对院子的角角落落进行搜查，凡是能藏人的地方，均搜查一遍。 几分钟后。 严荣快步来到林毅身边，小声道：“组长，全部搜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 “房间有没有夹层，地下有没有暗板？”林毅问道。 “卑职亲自查看过，没有发现有夹层或暗板。”严荣恭敬道。 “收队，下一家。”林毅沉声道。 “是。” 严荣忙把行动队员召集起来，前往下一家排查。 林毅看了一眼妇人，转身从院子出去，时代如此，他也无能为力，毕竟他只是军情处一名上尉军官。 下一家。 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米缸空空如也。 主人是一名年过六旬的老者，穿着一件破棉袄，斜靠在门口，一双眼睛浑浊暗淡，仿佛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林毅挥了一下手，让手下行动人员开始搜查，他亲自监督，搜查的十分详细，哪怕是灶房的角落，也都被行动人员敲了一遍。 接着，他带着手下人前往第三家开始搜查……。 一个多小时后。 林毅带着手下一连搜了七八家，什么也没发现，金涛那边也是一样，什么发现都没有。 像这种大海捞针式的搜查，搜捕到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不是没有机会。 川岛芳子受了伤，又跑不出军情处设下的临时光卡，她只能藏在这片普通居民区。 “组长，还继续搜吗？”严荣恭敬问道。 “继续。” 林毅心想哪怕搜不到人，做样子也得做下去，毕竟何科长正在气头上，若知道他出工不出力，以后说不准会给他穿小鞋。 一座民宅中。 林毅指挥手下行动队员，对这座民宅进行详尽的搜查，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 “组长，这里藏着一个地窖。” 一名行动队员指着面前的一堆玉米杆摞，大声喊道。 林毅快步走过去一看，在玉米杆堆积的底部，有一块木板，木板被掀开一条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下面一片空洞。 “把玉米杆搬开。” 林毅吩咐完之后，命人把这家的主人带过来。 “是。” 行动队员们开始忙活起来。 片刻后。 两名行动队员押着一名三十多岁的女人走过来。 “她是这家的主人，男人死的早，是个寡妇。”严荣小声道。 林毅扫过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件红色大棉袄，长相一般，五官带着一丝薄情，眼神微微有些闪烁不定。 “长官，我家真没窝藏要犯，这堆玉米杆是我花钱买的，买回来就堆在这里，一直没挪过，下面是一口土窖，啥也没有，长官要是不信，可以派人下去查看。” 红色大棉袄的女人表现的十分镇定，但她躲闪不定的眼神，却让林毅心中甚是疑惑。 他思忖片刻，从腰间拔出手枪，森冷的枪口瞄准女人的脑袋。 红色大棉袄女人吓了一跳，面色惨白，眼中弥漫恐惧。 “窝藏要犯，妨碍公务，我现在就可以处决你。”林毅冷声喝道，他想着吓唬一下这个女人，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不料。 红色大棉袄女人当场吓瘫软，失声嚎叫。 “组长，看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严荣道。 “不。” 林毅缓缓摇头，从这个女人的身上，他看到了疑点。 一般平常妇人，见了他们这些拿枪的特务，眼神中有警惕和害怕，但这个女人的眼神很复杂，躲躲闪闪，仿佛藏着什么秘密一般。 其次，她刚才的吓瘫软是装出来的，因为她在瘫倒的一瞬间，偷偷瞄了林毅一眼。 他的五感是正常人的两倍，任何人看他一眼，他都会感知到。 何况，一般女人吓瘫软时，大脑会处于一片空白状态，根本不会看他。 “您的意思是？”严荣看了一眼失声嚎叫的女人，疑惑道。 “她就在下面。”林毅眼神中涌过一抹自信。 第八十章 川岛芳子的诱惑 此时。 行动队员们已经把玉米杆挪开，盖在土窖上的木板也已拿下。 木板下面是一口椭圆形的地窖，下面有多深，不得而知。 林毅站在地窖口，往下喊道：“金璧辉小姐，既然你这么喜欢钻地窖，我送你一场大火，将你火葬在这口地窖中。” 言罢。 他仔细听着地窖中的声音，却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去点燃一堆柴火。”林毅吩咐道。 “是。” 严荣忙挥手招来几名行动队员，让他们去灶房，抱来一堆干柴，就地在院子中点燃。 干柴与烈火燃烧了一会儿，林毅取了一截燃烧着的木柴，从地窖口投下去。 “金璧辉小姐，这只是一个警告，如果你再不应声，投下来的就不止这一根柴火。”林毅冲地窖下面喊道。 一小会儿后。 下面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准备一根绳子。”林毅吩咐道。 “是。” 严荣忙去拿绳子。 片刻后，他提着绳子走过来，把绳子一头从地窖中投下去。 “金璧辉小姐，我要继续投火了，若是你不想这么窝囊的死去，就抓着绳子爬上来。” 林毅又拿了一根燃烧的干柴投下去。 接着，他又往下投了一根干柴。 这时，地窖下面隐约传出女人的咳嗽声。 顿时，他神情涌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喜色。 “快，把柴火全部熄灭投下去。”林毅吩咐道。 “是。” 严荣忙把柴火弄灭，一根接一根的投下去。 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柴火熄灭之后，会有浓浓的熏烟，在封闭的环境中，这种熏烟会让人鼻涕眼泪横流。 片刻后。 绳子开始晃荡起来。 见此，严荣忙拉着绳子往上拽。 十几秒后，一个人影从地窖中爬出来。 林毅看了她一眼，西装短发，精致的面孔泛着一抹苍白，嘴里咳嗽不停，身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体态丰腴。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川岛芳子。 林毅仔细端详着她的五官，毕竟她是林毅来到民国见到的第一位有分量级的间谍。 就姿色而言，川岛芳子的姿色只能算中等偏上，毕竟她今年已过三十，风华正茂的那些年已经过去。 在川岛芳子的左手臂上，鲜血染红了袖子。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笑容，若不是她受了伤，军情处也不会锁定这一片区域，更不会这般轻易抓到她。 “带走。” 林毅心想既然抓到了人，赶紧带回去才是正途，谁知道川岛芳子有没有同伙在附近策应，他可不想前脚刚抓到人，后脚便被其同伙救走。 “等……等一下。”川岛芳子虚弱的喊道。 “你想说什么？” 林毅皱了下眉头，传闻，川岛芳子狡猾无比，巧言善辩，不管她说什么，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可否告诉我，你们是军情处还是党调处？”川岛芳子眼神中划过一抹狡黠，强涌出一抹笑容。 “带走。” 林毅却是根本不理会她，挥手道。 两名行动队员架着川岛芳子往出走。 “组长，她怎么办？”严荣看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妇人，这次她是真瘫软在地了，毕竟从她家搜出窝藏的要犯，论罪，她当属从犯。 “带回去。” 林毅看都没有看瘫倒在地的妇人一眼，有些事情，他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肯定是妇人贪图钱财，才包庇川岛芳子的。 从院子出来。 林毅带着川岛芳子从小巷中出来，直接上车，迅速离开。 出来的时候，他特意让手下行动队员，把川岛芳子围在中间，因此，没有人看到，川岛芳子已被他所抓。 为了安全起见。 林毅把川岛芳子弄到吉普车后座，由行动队员驾车，他和严荣一左一右，把川岛芳子夹在中间，他们两人分别拽着川岛芳子的一条胳膊，谨防她暗中使小伎俩。 “我猜你们是军情处的？” 川岛芳子是一个聪明如妖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受了伤，又被人家抓住，想要逃跑，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她使出了自己的惯用伎俩。 “我看你年纪不大，却是他们的头儿，想来应该是军情处的中层人员，组长或是副组长？” “其实你们不必把我看这么紧，我受了伤，跑不了的，而且，我和你们戴老板可是老朋友，倘若戴老板知道你们这么对我，他会不高兴的。” “你今年多大了，有没有结婚？” “听说戴老板家法非常严，你在他手底下做事，一定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不如这样，你们跟着我做事，我给你们的报酬，足够你们的家人无忧无虑过一辈子。” “现在的形势你们应该清楚，日本人兵强马壮，南京政府是不敢惹他们的。” “满洲帝国是皇道乐土，只要你们跟着我，我带你们去满洲国享荣华富贵。” 川岛芳子一路喋喋不休，想方设法的引林毅动心。 若是换作旁人，可能会对她的话动心，但他不可能，作为穿越大军中的一员，他熟知历史，知晓时代车轮的辙印，更何况，他对小鬼子仇视之极，怎会被她的一番话所打动。 林毅一手搭在川岛芳子的肩上，一手捏着川岛芳子的手腕，目视前方，对川岛芳子的话充耳未闻。 “你好好想一想，你把我抓回去，你的上峰能给你什么？” “他们会让你官升一级，还是能给你十万大洋的奖赏？” “但若是你们把我放了，我保证，给你们每个人一笔丰厚的财富，另外，我还可以安排你们去满洲任职，保证比你们现在的官职大得多。” 川岛芳子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压根儿没有人搭理他。 “聒噪。” 林毅听的有些不耐烦，冷声道。 川岛芳子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她说了这么多话，他终于开口了。 “你们军情处的破规矩太多，娶个老婆还要上峰批准，满洲就没这么多破规矩，我可以给你们一人介绍一个美娇娘。” “当然，如果你们喜欢日本籍的女子，我也可以给你们介绍。” “或者你们喜欢前朝的格格，我也可以帮你们保媒拉纤。” “人活一世，当恣意妄为，像你们这般小心翼翼，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川岛芳子深谙人心，她以财、名、色三者相诱，不信有人不上钩。 第八十一章 金璧辉，还是川岛芳子 此时。 林毅微微动了些许怒气。 这个卖国贼败类，竟如此聒噪，喋喋不休，吵的他耳朵都疼。 旋即，他的手掌狠狠抓在川岛芳子受伤的部位。 嗷呜……。 川岛芳子正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蛊他们，却不料，胳膊受伤的部位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痛的她眉心浮出密密麻麻冷汗，五官微微扭曲，嗷的一声惨叫起来。 “你最好安静一点儿，否则，我不介意带一具尸体回去交差。”林毅冷冷道，在他眼中，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 “你……。” 川岛芳子紧拧着眉，她费劲心思的蛊惑了大半天，敢情是对牛弹琴了。 林毅冷冷扫了川岛芳子一眼，不再理会她，只是抓着她胳膊的手掌，加了几分力道。 川岛芳子心中满是愤恨，却不好再继续蛊惑，她看得出来，林毅不是那种会怜香惜玉的人。 而且，此人意志十分坚定，无论她说什么，都动摇不了他。 好大一会儿后。 吉普车驶进军情处大门。 林毅神色渐渐放松下来，日本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到军情处劫人。 他从吉普车下来，转身对严荣吩咐道：“你亲自带人，把她送到审讯室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近她。” “是。” 严荣恭敬点了下头，带着行动队员把川岛芳子押往审讯室。 林毅则去行动二科办公楼，找何科长汇报此事。 他心里冷笑，何科长安排二组去抓捕川岛芳子，结果让川岛芳子跑了，最后却被他给抓住。 何科长若知道这个消息，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他来到科长办公室门口，敲响办公室门。 “进来。” 从办公室里面传出何科长怒气冲冲的声音。 林毅整理了一下仪容，推开办公室门，大步从办公室走进去。 办公室中。 何科长正在气头上，三个行动组，两百多号人，还有警方的协助，却愣是搜不到川岛芳子，令他心急如焚，怒火中烧。 他抬头一看，见进来之人是林毅，神色顿时阴沉下来。 “你不去搜捕川岛芳子，回来干什么？”何科长声音带着一丝恼怒。 “科长，卑职已将川岛芳子带回来。”林毅正声道。 “你……你说什么？”何科长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道。 “卑职已将川岛芳子带回来。”林毅重复一遍。 何科长顿时惊喜交加，忙问道：“川岛芳子人呢？” “卑职让手下人送她去了审讯室。”林毅瞥了何科长一眼，心想他算是帮了何科长一个大忙，否则，抓不到川岛芳子，他这个部署行动的长官，难辞其咎。 “好……太好了。”何科长神情激动，问道：“你是怎么抓到她的？” “川岛芳子藏身在一座民宅中，此民宅的妇人被其买通，将她藏在了玉米杆堆下的土窖。”林毅简单汇报道。 “不错。” 何科长点了下头，忙一把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给戴老板打过去。 “处座，人抓到了。” “是行动一组林毅抓到的川岛芳子。” “川岛芳子已经被关进审讯室。” “是。” “处座放心，卑职一定全力配合情报科。” 挂了电话。 何科长神情顿时放松下来，这两天，为了抓捕川岛芳子，他可是一刻都不曾放松，如今林毅把川岛芳子抓回来，他终于可以松口气。 “老板吩咐，由情报科负责审讯川岛芳子，我们行动二科配合。” “此次你立下大功，我会在行动报告中为你美言几句，虽然你的职位和军衔不能再升，但你抓住了川岛芳子，上峰一定会授你一枚勋章。” “另外，此次行动之前，我说过，不管哪个组抓住川岛芳子，奖金一万法币，待会儿你去财务室，把奖金领了。” “谢谢科长。” 林毅表面上装作高兴的样子，心里暗骂何科长抠门，军情处对川岛芳子的悬赏是五万大洋，他却只给一万法币奖金，至于那虚无缥缈的勋章，有没有都无所谓。 “走，我们去见见川岛芳子。”何科长笑道，川岛芳子名声在外，作为行动二科的科长，他也想就近认识一下这位传奇女谍，看看她是否如传说中的那般美艳动人。 “是。” 林毅点了下头。 旋即，何科长迈着八字步，从办公室出去，林毅跟在他身后。 审讯室。 军情处总部的审讯室，常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霉味。 林毅陪着何科长来到审讯室门口，守在门口的是严荣和几名行动队员。 “把门打开。”林毅道。 “是。” 严荣忙把审讯室的铁门推开。 何科长当先从审讯室走进去，林毅紧跟在后。 审讯室内，川岛芳子被绑在人字木桩上，脚上戴着沉重的铁镣铐，脸色苍白无血，看上去非常的虚弱。 何科长笑吟吟的走到川岛芳子跟前，把她从头到脚完完整整的打量了一遍，随后，他连连摇头，神情似乎有些不满意。 传闻中，川岛芳子美艳如花，此话不足为信。 虽然川岛芳子看上去是个美人儿，可仔细看去，也就那么回事儿，其姿貌还不如军情处的吴钰坤、安靖江、高洁、叶丽等人，让他心生失望。 当然，他失望的只是川岛芳子的容貌，但对川岛芳子的价值，他可是充满了浓浓的兴趣。 “鄙人应该称呼你川岛芳子小姐，还是金璧辉小姐？又或是十四格格？”何科长站在川岛芳子面前，嘿嘿笑道。 “你想怎么称呼都行。”川岛芳子虚弱一笑，笑容有些渗人。 “那鄙人就称呼您川岛芳子小姐。”何科长啧啧笑道：“芳子小姐虽然从小在日本长大，但与我们同根同源，怎么能帮日本人做事，我们军情处家大业大，戴老板更是深受领袖信任，芳子小姐不妨考虑改换门庭，加入我们军情处，以芳子小姐的能力，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你是谁？” 川岛芳子嘴角划过一抹嘲弄，一个小小的军情处，她还看不上眼。 第八十二章 给她来点儿开胃菜 “鄙人姓何，军情处行动二科科长。”何科长面带几分自得，笑道。 “行动二科的科长？” 川岛芳子虚弱的神情划过一抹讽刺：“如果这话是你的老板戴雨浓来说，我会考虑一下，但如果是你……？” 川岛芳子的话没有说完。 但话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那便是何科长不够资格与她对话。 顿时，何科长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 “芳子小姐，好自为之。” 何科长恼羞成怒，直接拂袖而走。 林毅看了川岛芳子一眼，转身从审讯室出去。 外面。 何科长冷怒道：“不识抬举的女人，有她好受的。” 言毕。 他转身吩咐道：“老板交代，由情报科负责审讯，我们行动二科协助，人既是你抓住的，便由你来配合情报科。” “是。” 林毅恭敬道。 何科长大步从审讯室门口离开。 “组长，您这次抓了川岛芳子，上峰一定会重重嘉奖。”严荣小声道。 “何科长给了一万法币，明天早上你去把钱领了，按人头给弟兄们分下去，发现玉米杆下有地窖的那位兄弟，按双份算。”林毅道。 “是，谢谢组长。”严荣忙道谢。 一会儿后。 情报科的人来了。 一共是三男一女。 领头的是一名少校，大概三十多岁，穿一身中山装，面容阴冷，一双眼睛似鹰目一般。 另外两名男子，分别是情报一科一组的副组长，以及一名速记员。 至于那名女军官，则是吴钰坤，修长的大腿，妖娆的体态，风情万千的走姿。 即便是在阴暗的监牢中，林毅也能一眼认出她。 领头的少校叫于望坡，是一名情报专家。 他径直来到审讯室门口，语气森冷：“打开。” 林毅给严荣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忙上前把审讯室门打开。 于望坡率先从审讯室进去，其他两名男子也跟着进去。 吴钰坤故意落后一步，等他们都进了审讯室，她一双秋波荡漾的眸子看向林毅，妩媚一笑，道：“你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教官过奖，卑职不过是运气使然。”林毅不卑不亢的道。 吴钰坤性感的唇角涌过一抹笑容，迈着修长的腿从审讯室进去。 林毅没有进审讯室，他得到的命令是，协助情报科审讯川岛芳子，情报科的人不发话，他是不会进去的。 他站在外面，听着审讯室里面的动静，于望坡这会儿在盘问川岛芳子，川岛芳子则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句有用的话也不说。 过了一会儿。 于望坡见盘问不出什么，遂叫外面的行动人员进去动刑。 林毅带着严荣和几名手下进了审讯室，像审讯犯人这种活儿，一般都是审讯组干，他是行动科的，不负责审讯的活儿。 但上峰让他配合情报科，他也不好推诿不上。 “给川岛芳子小姐一点儿开胃菜。”于望坡阴测测开口道。 “是。” 林毅挥了下手，让手下人上去用刑。 于望坡刚才说了，是开胃菜。 既是开胃菜，自是不能动大刑。 一名膀大腰圆的行动人员走到川岛芳子面前，慢慢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而后，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又活动了一下手腕。 随后，他扬起手掌，狠狠抽下去。 啪的一声清响。 川岛芳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巴掌印。 紧接着，他又是一个巴掌抽过去，打的川岛芳子眼前直冒金星。 他左右开弓，狠狠抽了川岛芳子十几个响亮的巴掌，直到川岛芳子的嘴角溢出鲜血，他才罢手！ “川岛芳子，我刚才已经跟你说了，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戴老板会给你留一条生路，否则……。”于望坡阴测测笑道。 “你算什么东西，让戴雨浓来跟我谈。”川岛芳子虚弱的脸上，涌出一抹愤恨。 “戴老板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理会你。”于望坡冷笑道：“刚才只是给你一点儿教训，若你还是不肯合作，我们军情处有的是酷刑，像什么剔骨、拔指甲、群蛇乱舞，五毒上身等等，这些酷刑可不是你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能承受的。” “我的情报十分重要，必须当面和戴雨浓谈，他不来，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川岛芳子怒道。 于望坡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站着的吴钰坤：“你怎么看？”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情报，只要能拿到情报，请戴老板来一趟也不是不可以。”吴钰坤看了川岛芳子一眼，笑语盈盈的道。 于望坡沉吟片刻，道：“既如此，请吴组长给戴老板打一通电话。” 吴钰坤秋眸闪过一丝不快，却还是点了下头。 旋即，她转身去监牢值班室给戴老板打电话。 几分钟后。 吴钰坤回到审讯室。 “老板让我们等着，他一个小时后来。”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于望坡道。 林毅见悄摸摸从审讯室退出去，他本来还想着，情报科能有什么手段让川岛芳子开口，结果什么也没看到，令他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这时。 一道妩媚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跟我来一下。” “是。” 林毅只是听声音，就知道说话的人是吴钰坤。 只见吴钰坤踩着长筒皮靴，迈着一双修长笔直的大腿，往审讯室另一头走过去。 林毅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监牢的拐角处，吴钰坤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张娇艳欲滴的脸蛋涌动着凝重神色。 “知道川岛芳子为什么一定要见戴老板吗？” “卑职不知，请教官示下。”林毅道。 “川岛芳子在国内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此番好不容易将她抓住，绝不能让她活着离开这里。”吴钰坤冷声道。 “教官的意思是？”林毅暗暗皱眉，吴钰坤什么意思，让他干掉川岛芳子？ “川岛芳子执意要见戴老板，可见她手中必有保命的底牌，而戴老板一直苦于在日军高层中没有潜伏人员，我猜他们见面后会达成交易，川岛芳子最终会毫发无伤的离开。”吴钰坤神情严肃，一张娇媚脸蛋涌动着寒色。 林毅其实也猜到了这一点。 毕竟川岛芳子的身份是一个致命的诱惑，如果他是戴老板，他也会放川岛芳子离开，因为一个活着的川岛芳子，能为军情处提供太多有价值的情报。 对川岛芳子而言，想要活下去，只有投诚一条路可走。 所以，她和戴老板有九成把握会达成交易。 让林毅疑惑的是，吴钰坤身为情报人员，这个道理她不会不明白，却为何要致川岛芳子于死地？ “卑职愚钝，请教官明示。”林毅道。 “我要你在川岛芳子离开前，悄悄把她干掉。”吴钰坤小声道。 “这……川岛芳子身上有重要情报，若就这么杀了她，她身上的情报岂不是……？”林毅声音带着几分犹豫。 “别忘了，川岛芳子恶行累累，像她这种人，根本不配活下去。”吴钰坤冷声道。 “是。” 林毅从吴钰坤身上感受到她对日本人的仇恨，遂点头道。 当然，这事他还得再考虑一下，毕竟干掉川岛芳子，与放川岛芳子离开，哪个获利更大，他得仔细琢磨一番。 “只要你把事情做干净，不会有人查到你的头上。”吴钰坤以为林毅怕承担杀害川岛芳子的责任，故出言安抚道。 “是。” 林毅心中泛起一抹可以苦笑，吴教官说的轻松，若川岛芳子死了，上峰必会彻查，想要在一众高手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他自问没有这个本事。 毕竟杀人总是会留下痕迹的，再高明的杀手，也不敢说自己就能做到一点儿痕迹都不留。 接着，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返回审讯室。 第八十三章 情报交易，服从命令 大约一个小时后。 戴老板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来到审讯室外面。 他特意看了林毅一眼，拍了拍他肩膀：“年轻人，好好干，不要辜负戴某对你的期望。” “是。” 林毅身子一正，忙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戴老板迈着宽大有力的步子，从审讯室进去。 一会儿后。 于望坡、吴钰坤、以及其他两人，从审讯室出来，并且，于望坡还将审讯室门反手关上。 如此一来，戴老板和川岛芳子说了什么，谁也不清楚。 吴钰坤双臂环抱在一起，一张娇媚的脸蛋，似是在沉思什么。 于望坡则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一句话也不说。 林毅心里盘算着，川岛芳子为了保命，会出卖什么重量级的情报给戴老板？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 审讯室门从里面打开，戴老板神色带着几分喜意，从审讯室内走出来。 他扫了一眼于望坡、吴钰坤等人，吩咐道：“你们先回去。” “是。” 于望坡等人恭敬应声，而后转身往出走。 吴钰坤在走之前，给林毅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说，让他找机会干掉川岛芳子。 他们走后，戴老板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在林毅身上扫来扫去。 片刻后。 戴老板挥手让周围的行动人员出去，他有事吩咐林毅去做。 “林毅，我看过你的档案，你的祖父是林昭海老先生，同盟会元老，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林老先生德高望重，他的后人，定能承林老先生之志，为社稷出力，为领袖分忧。” 戴老板停顿了一下，缓缓道：“有一项绝密任务交给你去做。” “请处座吩咐，刀山火海，卑职绝不皱眉。”林毅正声道。 戴老板满意的点了下头，道：“你护送川岛芳子去医院治伤，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放她离开。” 闻言。 林毅表面上装着震惊不解的样子，道：“处座，好不容易抓住她，为什么要将她放走？” “执行命令。”戴老板沉声道。 “是。”林毅忙正声道。 “此事要绝对保密，不可泄露分毫，否则，家规处置，另外，川岛芳子从你手里逃走，这个责任要你来背负。”戴老板鹰隼般的眼神紧紧盯着林毅。 “是，卑职绝不会泄露分毫。”林毅正声道。 “当然，你为军情处做了这么多，戴某是不会让忠良寒心的。”戴老板给了一句承诺。 “是。” 林毅心里苦笑，摊上这事，他有拒绝的权利么？ “我会派人给你送来一本密码本，你将此密码本转交给川岛芳子，告诉她，希望她言行合一，否则，我会让日本人亲手干掉她。”戴老板阴测测的道。 “是。” 林毅心想戴老板果然还是选择和川岛芳子合作，毕竟川岛芳子在日本军界的地位和影响力，任何一支情报机构都无法忽视。 戴老板交代完事情之后，迈着宽大有力的步伐走了。 一会儿后。 一名身材不高的男子，穿着中山装，笑容和气，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包裹，来到审讯室门口。 林毅看到此人之后，倒吸一口凉气。 此人叫毛齐五，又名毛人风，现在声名不显，但再过七八年，他的名字能止小儿啼哭。 此时的毛齐五，任军情处机要室秘书，专门替戴老板处理一些秘密事情，他与戴老板、毛森、毛万里皆是江山县人，称三毛一戴。 “毛秘书。” 林毅仔细打量了毛齐五几眼，发现他长相一般，没有丝毫架子，笑起来像弥勒佛一般。 “林组长，老板交代，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毛齐五笑着将手里的包袱交给林毅。 “请毛秘书转告处座，卑职一定不负处座期望。”林毅道。 “一定带到。”毛齐五笑了笑，转身走了。 林毅目送他从走廊离开的背影，眼神渐渐冰冷。 随后，他把远处的严荣等人喊来。 “上峰命令我们把川岛芳子送去医院治伤。” “你带人给她松绑，现在就出发。” “是。” 严荣忙带人从审讯室进去，给川岛芳子松绑，又指派两名行动队员架着川岛芳子从审讯室出来。 林毅提着包袱，走在前面。 从监牢出来之后。 他直接上了吉普车。 此行，他只带严荣和两名行动人员。 毕竟戴老板交代，要他把川岛芳子放走，带的人手多了，反而容易误事。 吉普车。 后排。 林毅和严荣一左一右，把川岛芳子夹在中间。 此时此刻，他内心犹如万马奔腾一般，两个多小时前，他亲手把川岛芳子带回军情处，两个小时后，他又亲手把川岛芳子给送出去。 他心里也明白，戴老板是对的，一个活着的川岛芳子，能提供至关重要的情报，而一个死去的川岛芳子，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半小时后。 南京中央医院。 林毅把川岛芳子送到外科手术室，由一名姓马的外科医院给她进行手术。 川岛芳子的伤并不严重，只是失血过多，身体有些虚弱。 马医生给她做了手术之后，安排了一间病房给川岛芳子休养。 病房中。 林毅把戴老板交给他的包袱，放在川岛芳子的枕头旁边，并向她转述戴老板的话。 “老板让我转告你，希望你言行合一，否则，不用我们动手，日本人就会干掉你。” “告诉你们戴老板，我川岛芳子答应他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川岛芳子刚做完手术，声音仍是有些虚弱。 “凌晨左右，我会调开看守人员，你自己想办法离开。”林毅道。 言毕。 他从病房出来，把严荣叫到边上，交代了一些事情，便从医院离开。 第八十四章 川岛芳子跑了 林毅从医院出来，来到附近一家杂货铺，用杂货铺的电话，给吴钰坤办公室打过去。 “组长，卑职有任务在身，今晚可能无法与您共进晚餐，实在抱歉。” 林毅相信吴钰坤能听明白他的话。 毕竟都是干情报这行的，若是连他话中意思都理解不来，她就不是蛇蝎美人吴钰坤。 电话那头传来吴钰坤的声音：“没事，只是一次晚餐而已。”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林毅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他这位教官脾气倒是挺大。 他在电话中说的意思是，暗杀川岛芳子的事黄了，吴钰坤回了他一句，无妨，一次晚餐而已，结合她说话的语气，以及说完话立刻挂掉电话的态度，表明她非常生气。 此事是戴老板交代下来的，他若按照吴钰坤的意思干掉川岛芳子，戴老板还不吃了他。 随即，他拦了一辆黄包车，返回军情处。 至于放川岛芳子离开之事，他已交给严荣去做。 军情处。 林毅刚回来，便被金涛、陈平、孙连山等人围起来，好一通恭喜，毕竟抓住川岛芳子可是大功一件。 虽然他刚升组长，军衔也晋为上尉，但上峰可以给他授勋章，发奖金。 林毅心想真是造化弄人，前脚抓了川岛芳子，后脚就又放了川岛芳子，接下来，戴老板应该会以此事为由头，狠狠斥责他一番，再将他停职一段时日。 “兄弟们辛苦了，都回去休息。”林毅被他们一通吹捧，神色有些挂不住，便挥手让他们下去。 “是。” 一众手下从办公室退出去。 一会儿后。 砰的一声响。 有人踹开了办公室门。 林毅抬头一看，见庞强气势汹汹的从外面闯进来，顿时觉得晦气。 “林毅，你什么意思，故意看我们笑话是吧？”庞强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庞组长在说什么，林某怎么听不懂？”林毅心想刘海博也算一个有城府的人，怎么调教出庞强这种四肢发达的蠢货。 “你抓了川岛芳子，为什么不及时跟我们通报？”庞强怒声喝道，要不是接到许秘书电话，他和刘海博、吴克等人还在破胡同里搜捕川岛芳子。 而且，他刚回到军情处，便被科长叫过去一通臭骂。 他现在好歹也是组长，却受这份窝囊气，在他看来，这都是林毅的过错，他抓了川岛芳子，却不和他们通报，摆明是在看他们的笑话。 “川岛芳子的重要性，我不说你也清楚，为了顺利将她带回总部，林某自是不便向你们泄露消息，否则，若让日本人窥破端倪，半路营救川岛芳子，该如何是好？”林毅冷声道。 “一派胡言，你分明是为了抢功，才不将实情告之，故意看我们的笑话。”庞强怒道。 林毅冷笑道：“庞组长，你现在好歹也是上尉军官，在我的办公室大声喧哗，无端指责同僚，你究竟意欲何为？” “我是来警告你，以后别再玩跟我玩心眼，否则……？”庞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否则怎么样？” 林毅冷笑道：“庞组长莫不是想和林某比试一下？” “你……总部禁止私下械斗，改天咱们约个时间，好好活动一下筋骨。”庞强冷怒道，林毅拳脚厉害，可他也不是吃素的。 “正有此意。” 林毅本不欲招惹庞强这个蠢货，没想到他还蹬鼻子上脸，不给他点儿厉害，他怕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你等着！” 庞强撂下一句狠话，转身从办公室出去。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行动二科看似一团和气，实则关系微妙。 副科长刘海博是何科长的嫡系，庞强是刘海博一手提携起来的。 二组的吴克也是何科长的嫡系，据说两人还是连襟，关系比刘海博和何科长更近。 他这个新上任的一组组长，与何科长、刘副科长的关系都一般，虽是一个派系，远近亲疏却是一目了然。 庞强敢到他办公室挑衅，这背后未尝没有刘海博的默许。 林毅在办公室忙了一会儿，便直接回宿舍休息。 晚上。 凌晨两点左右。 严荣从医院回来，急匆匆的敲开林毅宿舍门。 “组长，不好了，川岛芳子跑了。”严荣说话的时候，故意挤了挤眼，意思事情已经办妥。 林毅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道：“把二队的兄弟们喊起来，前往医院搜捕川岛芳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俗话说，做戏做全套。 川岛芳子跑了，他要是不象征性的搜捕一下，军情处这帮人还不得怀疑他是日本人的内鬼？ “是。” 严荣忙去召集人手。 五分钟后。 第二行动队的人手全部集合起来，一共二十三人。 林毅穿着中山装，外面披着一件大衣，手上戴着一双黑色皮手套，扫了一眼二队的行动人员，下令道：“出发。” “是。” 所有人蹬车出发。 这两天行动二科有重大任务，总务科那边拨了好几辆卡车和轿车，以备急用。 林毅也不客气，直接征用了一辆黑色轿车，至于他手下的行动队员们，则乘坐大卡车跟在后面。 凌晨三点左右。 林毅率行动二队来到医院，他去病房象征性的检查了一下，吩咐道：“你们迅速带人往附近搜，川岛芳子手臂打着石膏和绷带，目标十分明显。” “是。” 金涛犹豫了一下，道：“组长，这人都跑了快一个时辰，现在搜岂不是大海捞针？” 他说完之后，训斥道：“严荣，你他娘怎么办事的？组长把看守川岛芳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居然让她跑了，你干什么吃的？” “卑职任凭组长处置。”严荣心想放了川岛芳子的命令，正是组长下的。 “好了，事已至此，不要责怪自家兄弟，你们迅速往周围去搜，或许还能抓把她抓回来。”林毅摆手道。 “是。” 金涛不禁为林毅的气度所折服，严荣犯了这么大错，组长却一句责怪的话也没有，反而说他是自家兄弟，这等胸襟，实非一般人所能有。 旋即。 金涛和严荣各带一部分行动人员往附近去搜。 他们走后，林毅来到病房，就地往病床上一趟，呼呼大睡起来。 第八十五章 处座有请，任特派员 拂晓。 金涛和严荣等人无精打采的返回医院。 他们耷拉着脑袋，一副哈欠连天的样子。 病房中，林毅也睡醒了。 “组长，没搜到人。” “组长，没有线索。” 金涛和严荣摇了摇头。 林毅伸了一个懒腰，吩咐道：“严荣，把昨晚负责看守川岛芳子的两名行动人员，关禁闭三天。” “至于你……看管不力，关禁闭两天。” “组长……这？” 严荣神情有些懵逼。 “执行命令。” 林毅也是为他们好，毕竟放跑了川岛芳子，可是大罪，以上面那些人的作风，说不得会拿他们杀鸡儆猴，他提前严荣三人关禁闭，也是借此保护他们。 “是。” 严荣恭敬道。 “撤。” 林毅挥手道，戏演的差不多就行，接下来，他还要回军情处继续接着演。 毕竟川岛芳子跑了可是一件大事。 身为行动组的长官，他难辞其咎。 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个问题，毕竟让他背锅的是戴老板。 清晨。 军情处大院，各科室人员忙忙碌碌。 林毅直接去了何科长办公室，结果来的太早，何科长还没到，他便在门口等了好大一阵子。 八点左右。 何科长穿着深蓝色中山装，胳膊下夹着公文包，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办公室过来。 “科长，早上好。”林毅正声道。 何科长正沉浸在小调中，被林毅冷不丁的一句话，吓的微微一颤。 “林毅，大清早的你怎么在这儿？”何科长微微惊讶道。 “卑职有急事要向科长汇报。”林毅神情带着几分焦急。 “莫慌，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有事去办公室说。” 何科长心想川岛芳子都抓住了，还能有什么急事，他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门走进去。 林毅忙跟着从办公室进去，道：“科长，出大事儿了，戴老板吩咐卑职将川岛芳子送往医院治伤，卑职将其送到医院之后，想着组里有事情尚需处理，便将看守川岛芳子的任务交给下属。” “谁成想，看守川岛芳子的行动人员半夜打瞌睡，让她给跑了。” 闻言。 何科长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大，顿时暴跳如雷：“林毅，你怎么办事的，老板把这么重大任务交给你，你……你玩忽职守……？” 何科长差点儿气炸肺，昨天刚夸林毅几句，今天他就捅了一个天大篓子，这要是被老板知道，毙了他都有可能。 “卑职教下不严，请科长处置。”林毅主动请罚道。 “你……自求多福吧。” 何科长也懒得再训他，直接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往老板办公室打过去。 “处座，川岛芳子跑了。” “看守她的是南昌系的行动人员，您也知道，南昌系这帮人本来就不堪一用……。” “林毅也冤枉，昨晚行动组有其他事，他回来处理一下，谁成想竟发生了这种事情。” “处座，该怎么处置，请您示下。” “是，林毅在总部的表现有目共睹，是一个人才。” “处座求贤若渴，体恤部下，卑职替他谢谢您。” 挂了电话。 何科长冷哼一声：“我在老板面前给你求了情，老板念你是个人才，并未将你革职查办，暂停职务，回家禁足一月反省，另罚半年薪俸。” 暂停职务？ 回家反省？ 林毅微微苦笑。 他家可不在南京，难不成戴老板让他回富阳老家去反省？ “是，谢谢科长，卑职定引以为戒，绝不再犯。”林毅正声道。 “老板宽容，给了你一次机会，若是旁人犯这么大过，等待他的将是执法队的子弹。” 何科长虽然有些功利，但不代表他没有能力。 从戴老板对林毅的处罚上，他嗅到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以老板的性格，部下犯这么大过，即便不枪毙，也会革职查办。 但老板却如此宽容，只是让林毅停职一月，回家反省。 这般处罚力度，实在是不痛不痒。 何科长不由怀疑，川岛芳子逃跑一事，会不会是老板一手造成的，而林毅是奉老板之命……。 这么一想，何科长顿时猜了一个七七八八。 不过，此事既是老板的意思，他绝不会点破。 甚至，他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科长，老板有没有说，卑职那几个不成器的下属该如何处置？”林毅问道。 “老板没说，不过，你那几个手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必须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何科长道。 “是，卑职已将严荣与其他两名行动人员，一起关了禁闭，再罚两个月的月薪。”林毅道。 何科长神情闪过一丝不悦，关几天禁闭，罚两个月的月薪，这等教训不痛不痒。 不过，一想到林毅是奉老板命令放的川岛芳子，他也就释然了。 “随你的便。” 何科长面色不快的挥了挥手。 “是。” 林毅转身从办公室出去。 他径直回到自个儿办公室，准备交接一下手头上的事，然后回家反省。 此时。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叮叮叮——。 他拿起电话。 “喂？” “毛秘书，有事您吩咐！” “我马上去。” 挂了电话。 林毅俊冷的面色涌过一丝凝重，刚才毛齐五打来电话，老板让他去一趟小红楼。 小红楼，即戴老板办公的地方。 林毅整理了一下仪容，往小红楼过去，他猜测戴老板叫他过去，多半会安排一些秘密任务给他。 十分钟后。 小红楼。 外面守着七八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子，一个个身体健壮，眼神犀利，一看就是练家子。 林毅迈着矫健的步伐，从小红楼进去，径直上了二楼。 来到戴老板办公室门口。 “报告。” 林毅正声喊道。 “进。” 办公室传出戴老板沉重的声音。 林毅推开办公室门进去。 办公桌前，戴老板拿着钢笔签署文件，在他身边，站着一名上尉女军官，姿容明艳，身材高挑。 林毅扫了上尉女军官一眼，便将目光落在办公桌上。 他认识这名上尉女军官，姓周，据说是杭州警校特训班毕业的，任机要秘书，在军情处总部相当嚣张跋扈，几个科长都不敢惹她，原因也简单，她是戴老板的情人，这层身份几乎是公开透明的，上到科长，下到行动队员，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处座。” 林毅挺胸昂头，正声道。 戴老板没有说话，而是在专心看文件。 他签署了文件，将文件交给周姓女军官，道：“你出去吧。” “是。” 周姓女军官不情不愿的接过文件，从办公室出去，并将办公室门反手关上。 戴老板坐在椅子上，目光充满审视，扫了林毅几眼，沉声道：“你这次背了黑锅，戴某不会亏待你。” 旋即，他从办公抽屉拿出一封信，交给林毅：“这是一封匿名信，由侍从室那边转过来的，你看一下。” 林毅打开匿名信，仔细看下去。 这是一封匿名检举信。 检举内容为：军情处杭州站站长陈伟生与日本人暗中有生意来往，并侵吞百姓田产、走私烟土、草芥人命，吃喝嫖赌等等。 林毅看了检举信，默不作声的把检举信放到办公桌上，陈伟生是杭州警校特训班第一期毕业，是戴老板的学生，更是警训系的中流砥柱。 第八十六章 处座委派，临行告辞 “陈伟生是我的学生，更是军情处的干才，这封检举信说他与日本人有生意来往，我是不愿意相信的。” “但若他真的与日本人勾结，便是死罪，戴某人会亲手毙了他。” 戴老板扫了林毅一眼：“你带人去一趟杭州，以特派员的名义，督促杭州站破获日谍组织，另，秘密调查此事，若有证据，准你便宜行事。” 林毅心中有些疑虑，陈伟生是中校站长，他是上尉组长，即便他以特派员的名义去杭州公干，人家能听他的么？ 何况，杭州是陈伟生的地盘，若其真与日本人相互勾结，他以特派员的身份进驻杭州站，岂不是摆明告诉人家，自己就是来调查他的？ “你加入军情处短短几个月，便抓住川岛芳子这种重量级间谍，望你此去杭州，能不负戴某重托，将杭州的日谍组织连根拔起，再揪出杭州站的败类，肃清家贼。”戴老板言辞间对林毅寄予厚望。 “是。” 林毅正声道。 虽然他不想去杭州蹚这趟浑水，但戴老板的命令不得不从，毕竟他只是一名小小的上尉，羽翼未丰之前，不宜开罪戴老板。 “你不要有顾虑，陈伟生是我的学生，但他若是犯了错，我能饶他，家法饶不了他。”戴老板严肃道。 “是，卑职一定秉公办案，绝不藏私。”林毅道。 “我已命令秘书室给杭州站发去电文，他们会全力配合你的督导。”戴老板沉声道。 “卑职定不负处座厚望。”林毅正声道。 接下来，戴老板交代他一些细节，便让他离开。 从小红楼出来，林毅抬头看了一眼碧蓝如洗的长空，从特训班到军情处总部，由行动队副队长到队长，由队长到组长，再由行动组长到特派员，他只用了三个多月。 军情处总部派往地方站的特派员，相当于钦差大臣，通常拥有先斩后奏，便宜行事的特权。 戴老板先是让他回家反省一个月，后又秘密委任他为杭州站特派员，赴杭州公干。 不得不承认，戴老板这一手玩的很漂亮，与长袖善舞的领袖，手段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要知道，最高领袖对待手下亲信便是如此，亲信犯错，公开斥责，面壁思过，暗地里却调其到地方上，委以重任。 林毅眼中涌动着几分睿智的光芒。 此次川岛芳子事件，他算是彻底走进戴老板视线，若这次赴杭州公干顺利，以后他会逐渐成为戴老板的心腹，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以后晋升。 旋即。 他回到办公室。 把陈平、金涛、孙连山三人喊来。 “组长，卑职听金涛说了川岛芳子的事，卑职以为，此事错在严荣和两名行动队员身上，与您无关，上峰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处置您，卑职愿意和兄弟们一起向上峰陈述，请他们给您一次机会。”陈平掷地有声的说道。 “组长，此事都是下面人的错，若上峰真要追究责任，卑职愿意扛下一切过失。”金涛道。 孙连山眨巴着眼睛，他也是这个意思，若上峰真要处置组长，他也愿意扛下所有罪责。 “都不必说了，戴老板已经下令，命我停职一月，回家反省，叫你们几个过来，有事吩咐你们。” 林毅此去杭州公干一事，暂不便告知太多人。 “我停职这段时间，一队负责配合情报科，他们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三队负责之前上峰安排下来的案子，如抓捕江洋大盗、保护国府要员。” “我不在期间，训练仍是第一位，一个月后，我会对所有人进行考核，若成绩不合格者，清退出去，换有能力的人顶上。” “……。” 林毅安排完琐事，遂挥手让陈平、孙连山下去，金涛留下。 “组长，他们两个队都有任务，我们二队？”金涛忙问道。 “你回去把兄弟们集合起来，每人领二十发子弹，带一身换洗的衣服，今天下午随我出发。”林毅吩咐道。 “出发？” 金涛有些迷糊，上峰让组长停职一月，出发去哪儿？ “此事我在路上与你详谈，现在下去准备，让兄弟们把随身物品都带上，此次外出执行任务，可能要个把月才能回来。”林毅道。 旋即，他又吩咐金涛，让其把禁闭室的严荣和两名行动人员放出来，随行动二队一起出发。 “是。” 金涛忙点了点头，组长都这么说了，他便不好刨根问底。 打发走金涛，林毅去了一趟宿舍，拿出行李箱，装了两身便装，又拿了一些随身物品。 忙完琐事。 他想着去找吴钰坤告别一下。 毕竟吴钰坤对他也还不错。 他能这么快晋升组长，得益于吴钰坤的提携，这份人情他一直记着。 情报一科。 办公室。 身为情报组长的吴钰坤，此刻甚是悠闲，她穿着一身浅蓝色中山装，高跟鞋，长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身材高挑，性感婀娜，细腰不禁盈盈一握，丰臀长腿，笔直浑圆。 她站在窗户前，摆弄着窗台上的一盆兰花。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往窗外一瞥，看到林毅穿着一身中山装，从情报一科办公楼过来。 她柳眉轻轻一蹙，眉宇间有一丝不快。 昨天她交代林毅干掉川岛芳子，但林毅却没有执行，这让她很是恼火。 川岛芳子罪行累累，好不容易落到军情处手里，若不将其杀了，以绝后患，他日必将养虎为患。 但林毅瞻前顾后，不仅没有对川岛芳子痛下杀手，反而秘密将其放走。 她性感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待会儿他来了，定要好好敲打一番。 两分钟后。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 吴钰坤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漠。 林毅推开办公室门进来。 他一进门，就看到吴钰坤冷着一张脸，一双秋波荡漾的眸子，弥漫着寒色。 他嘴角划过一抹苦涩，川岛芳子之事，他既是奉戴老板之命，亦是从大局出发。 毕竟不管怎么看，一个活着的川岛芳子，都比一具冰冷冷的尸体更划算。 吴钰坤身为情报科的组长，她应该比自己更明白这个道理。 “教官。” 林毅也不过多的解释，直接道：“卑职是来跟您辞行的。” “辞行？” 吴钰坤性感的唇角扬起一抹冷色：“林组长此番立下大功，戴老板还没通报嘉奖你，怎么就要走？” “川岛芳子从卑职手里逃走，卑职难辞其咎，已被上峰停职，回家反省。”林毅道。 “哦！” 吴钰坤冷冷扫了他一眼：“你是该好好反省一下。” “教官，卑职记得在特训班时，您给我们上情报课，曾说过一句话，身为情报人员，情报永远是第一位。”林毅道。 “你是在指责我？”吴钰坤柳眉轻轻一挑，她是说过这句话，但她还说过另外一句话，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不敢。”林毅神色不卑不亢。 吴钰坤冷声道：“你现在是上尉行动组长，级别与我相当，军衔与我相等，已经可以不把我这个教官放在眼里了。” “卑职绝无此意。”林毅心里苦笑，果然，记仇是女人的天性。 “希望如此。” 吴钰坤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有狡辩，心中稍稍舒服一些，道：“以我对老板的了解，他是有功必奖，有过必罚，你此番背了这么大一口锅，想必老板也许了你一桩功劳。” 第八十七章 前往杭州，打扰世叔 林毅犹疑了一下，往前一步，小声道：“杭州站，特派员。” 言毕。 他后退一步，神色凛然，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出自他的口。 闻言。 吴钰坤娇媚的脸蛋浮出一抹惊讶之色。 她原本以为，戴老板会安排一桩功劳给林毅。 没想到，竟是安排他去杭州站任特派员。 杭州站属于乙种站，满编人员一百二十人左右，站长陈伟生，毕业于特等警察训练班第一期，论资历，陈伟生的资历比她还高。 而且，陈伟生还是警训系的中流砥柱。 这些日子，她听到风声，传陈伟生在杭州站胡作非为，吃喝嫖赌，贪污受贿，样样俱全。 难道戴老板派林毅去杭州站任特派员，是为调查陈伟生？ 吴钰坤扫了林毅一眼，红唇轻启：“陈伟生是警训系的中流砥柱，更是一名行动高手，你去了之后，凡事多加小心。” “是，谢教官提醒，卑职会注意的。”林毅轻轻点了下头。 吴钰坤还想再提醒他几句，但话到嘴边，又住口不言。 “你走吧，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是。” 林毅微微一点头，转身大步从吴钰坤办公室出去。 随后。 他又处理了一些琐事。 直到下午。 他提着行李箱，从军情处大门口走出，金涛率行动二队已先他一步，赶往车站。 林毅挥手招来一辆黄包车，前往火车站。 中途，他下车找了一个公用电话，给周雪瑶打过去，告诉她这段时间抓紧获取日谍情报。 挂了电话。 他径直前往火车站。 …… …… 杭州。 位于正阳东路的一栋大楼中。 此刻，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手里夹着一根雪茄，怀中坐着一名穿旗袍的女人。 他目光泛着一抹阴狠，嘴角涌动着莫名的冷笑。 在他旁边，站着一名二十多岁戴眼镜的男子。 “站长，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老板派他来咱们杭州站当特派员，多半是冲我们来的。”眼镜男子阴测测道。 “那又如何，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若识相，我们就捧着他，时间一到，他自己就会滚蛋，他若不识相，我们就把他架起来，让他这个特派员成为空架子。”抽雪茄的男子阴冷道。 “老板也真是的，您可是他的学生，他居然不信您，还派人来查您。”眼镜男道。 闻言。 抽雪茄的男子神情更加阴沉，冷笑道：“老板向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属下点灯，他可以吃喝嫖赌，倒卖军火，走私烟土，肆无忌惮的贪腐，却把我们训的像狗一般，凭什么？” “站长说的是，老板的为人，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眼镜男附和道。 抽雪茄的男子微微沉吟一会儿，道：“派几个兄弟去火车站盯着，一旦发现林毅，立即打电话回来。” “你再跟吴钰坤联系一下，林毅是她的人，请她管好自己的人，不要给我添堵，否则……？” “是。” 眼镜男忙点头，下去安排。 随后。 雪茄男子扔掉手里的半截烟，在怀中女子的惊呼声中，将她抱起来，野蛮的放倒在办公桌上。 “站长，这是您办公室……？” “怕什么，杭州站老子最大，谁敢管老子的事。” 晚上。 十一点多。 火车站。 正月，走亲访友的时节。 因此，在杭州下车的百姓络绎不绝，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林毅提着箱子，穿着黑色大衣，戴着一顶黑色礼帽，脖间系着一条灰色围巾，迈着矫健的步伐从车站出来。 他故意把大衣的衣领立起来，遮住半边脸，来到外面，挥手招来一辆人力车，上车离开。 至于金涛一行人，他已安排他们去杭州的四合旅馆下榻，并交代他们，这两天尽量不要出旅馆，等他通知。 此行，他虽是以特派员的身份，前来杭州站督导，但真实目的，是为调查杭州站站长陈伟生。 他猜测陈伟生知道自己要来，多半已经给他挖好了坑，等着他往里跳。 所以，他不和杭州站正面接触，等弄清楚杭州站的势力成分，再率行动队入驻杭州站。 今晚上，他准备去世叔赵富阳家借住一晚，明天再做其他打算。 赵府。 赵富阳正在琢磨举家搬迁南京的事。 现在世道是越来越乱，杭州看似一片繁华。 实则不然，据他所知，这几天，日本浪人频繁上街寻衅滋事，打电话报警，警察迟迟不敢出警。 百姓们大街上遇见日本人，能躲则躲，人心惶惶。 赵富阳是一个有远见的商人，他心知长此以往，势必会生出大乱子，所以，举家搬迁，势在必行。 只是他家大业大，一下子搬迁往南京，是不可行的，他打算先把家里在杭州的店铺全部转手，再安排管家前往南京，把南京的赵家府邸打扫一遍，等诸事安排妥当，他再和女儿赵玉一起去南京。 “老爷，林少爷来了。”管家匆匆跑进书房。 “哪个林少爷？”赵富阳皱了皱眉。 “林毅少爷。”管家忙解释道。 林毅？ 赵富阳先是一愣，回过神之后，忙道：“赶紧把他请进来。” “是。” 管家忙出去把林毅请到正堂。 一会儿后。 赵富阳从书房来到正堂，他微笑如风：“贤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小侄此次来杭州，乃是有公事要办，不方便在旅店留宿，特来叨扰世叔。”林毅的话简单明了，他就是来借宿的。 “贤侄说的这是哪里话，你来杭州公干，怎么能住外面，就住家里头，需要什么，尽管吩咐管家去置办。”赵富阳在这方面十分大度，一则他与林博渊相交甚笃，二则林老爷子如今还健在，以他的威望，能直接和南京政府高层说上话。 “打扰世叔了。”林毅淡淡笑道。 “你跟世叔还这么客气。” 赵富阳笑着问道：“晚上吃了没？我让厨房给你准备酒菜？” “世叔，我吃过了。” 林毅和赵富阳说了几句场面话，便以坐火车累了为由，下去休息。 第八十八章 世叔给钱，让我泡他女儿 次日。 清晨。 太阳自东方升起。 金色线条照在大地上，暖洋洋的。 杭州气温宜人，即便是早晨，冷风也不怎么渗骨。 大清早，林毅起来在院子里锻炼了一会儿，管家请他去前厅用餐。 前厅。 林毅一身黑色中山装，英姿挺拔，皮鞋擦的锃光瓦亮，整个人精神抖擞，英气逼人，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从外面进来。 餐桌上，赵富阳父女两都没动筷子，显然是在等他。 赵富阳今天穿的很正式，一身西装，系着领带，一副商界大佬的派头。 赵玉穿着一袭白色旗袍，披着雪貂，发髻高挽，别了一根黄金翡翠簪子，显得美艳十足。 她一张白璧无瑕的脸蛋，仿如粉雕玉琢一般精美，一双明眸似乎有心事的样子，连林毅进来，她都不曾侧目去看。 “立松，快来坐下吃饭。”赵富阳热情的招呼道。 林毅也不客气，直接来到赵富阳身边坐下，笑道：“世叔今天要出门？” “这段时间日本人在码头上闹腾的厉害，我在码头仓库还有几船货，今天准备运走，我得亲自去盯着点儿。”赵富阳也不瞒他，笑着说道。 林毅点了下头，也不多言，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立松，你今天有事没？”赵富阳一边动筷子，一边问道。 “今天无事。”林毅轻轻摇头。 “那正好，你陪玉儿上街去买点儿衣服首饰，现在街上乱哄哄的，有你陪着，我放心。” 赵富阳是个老狐狸，他故意这么安排，是在给林毅接近赵玉创造机会，在他看来，年轻人多了解了解，就能对上眼。 “额……好。”林毅苦笑一声，应下此事。 赵玉抬头看了赵富阳一眼，明眸中充满埋怨，轻声道：“爸，人家立松来杭州是公干的……。” “公家的事情拖一两天，不打紧的。”赵富阳摆手道。 林毅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沉思着今天要做的事。 一会儿后，他吃饱喝足，道：“世叔、玉姐，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言毕，他起身离开。 待他从正堂出去之后。 赵富阳责怪的道：“玉儿，跟你说多少遍了，你和立松是年轻人，你们之间要多交流。” “爸，现在是新社会，连夫人都提出，婚嫁自由，女性自由，你不能用过去封建传统的那一套，来干预我的人生。”赵玉柳眉轻蹙，清亮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悦。 “什么婚嫁自由，女性自由，纯粹胡说八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途。”赵富阳板着脸道。 赵玉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轻轻叹息一声，旋即，饭也不吃了，起身离开。 “这孩子……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她怎么就不急呢？” 赵富阳唉声叹气，一般人家的女子，在二十多岁的年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赵府。 后院。 林毅从正堂出来，径直来到赵府后门。 他从后门出去，往附近的一家公用电话亭过去。 来到电话亭，他拨通四合旅馆前台电话。 “你好，请住在你们店里的金老板接电话。” 过了一小会儿，一道粗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喂？” “金涛，是我，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意料之中的事，杭州是他们的地盘，被发现也正常。” “告诉兄弟们，老实在房间待着。” “若是他们直接登门，你就告诉他们，我有事暂时滞留在南京，提前派你们过来打前站。” 挂了电话。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不出他所料。 金涛一行人昨晚下了火车，便被杭州站的外勤盯上。 如此一来，杭州站会把所有精力放在监视四合旅馆，而他则可以趁机获取杭州站的内幕情报，暗中调查陈伟生与日本人都有哪些生意往来。 旋即。 他返回赵府，在后院客房小眯了一会儿。 “林少爷。” 大概十点多的时候，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毅下床打开房门，向管家微微点头：“何事？” “小姐在门口等您。”管家道。 “等我？”林毅心想她不会真逛街去吧？ “是的。” 管家从怀里拿出一厚沓法币，道：“老爷交代，这是小姐逛街的零用钱，请您不要客气，不管小姐喜欢什么，买下便是。” 林毅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他这位世叔真是费心了，给自己钱去泡他女儿。 他也不客气，直接收下这笔钱，道：“我拿点儿东西，这就出门。” 他转身回房间，把压在枕头下的手枪拿出来，检查了一下子弹，别在后腰间，又拿了围巾，围在脖子上，裹住半张脸，这才出了房间往前门过去。 赵府。 门口。 赵玉身着一套白色旗袍，旗袍上绣着孔雀图案，袖口镶着金色云线。 高挑曼妙的身材，在旗袍的勾勒下，曲线玲珑，一双修长浑圆的腿，笔直的无缝可击。 肩上披着纯白雪貂，妆容精致，发髻高挽，把世家小姐的贵族气质，衬托的淋漓尽致。 若是放在后世，赵玉的姿容和气质，妥妥的御姐范儿。 林毅从大门口走出来，他侧目看了赵玉一眼，后者一副清冷的样子，仿佛有些自怨自艾。 “玉姐，想去哪儿？”林毅问道。 “哪里都行。”赵玉的声音十分清淡，不带一丝色彩。 “那就随便逛逛。”林毅淡淡道。 旋即。 他从门口的台阶走下去，径直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的驾驶位。 赵玉买着轻盈的步伐，从台阶走下，拉开后车门坐进去。 林毅发动车子，从赵府门口驶离，进入正街。 民国时期有句话叫穿在苏州、住在杭州、吃在广州、死在柳州。 从这句话就能看出，民国时期的杭州，绝对是一个风景秀美，适宜居住的好地方。 杭州街道的建筑，以古木古香味的建筑居多，街上人群如潮，喧嚣声一片，甚是热闹。 大街上，一辆黑色轿车在人潮中缓慢行驶。 林毅一边驾车，一边观察杭州百姓的现状，他发现街上百姓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皆比南京百姓上一个档次。 有人提着鸟笼在遛鸟，有人穿着绫罗绸缎，俯手在后，神情甚是悠闲，有人手提茶壶，坐在店铺门口品茶，有人西装革履，谈笑风生！ 百姓们的穿着也不尽相同，绫罗绸缎、西装革履、有穿着洋裙子的女子，也有高跟旗袍的少妇，还有风衣高跟的洋派范。 前方人潮如海，林毅将车子停在街边靠墙的地方，从车里下去。 赵玉推开车门，优雅的下了车，她一双明眸四下一扫，看向前方一家首饰店铺。 “玉姐若是喜欢，我们不妨去看看。”林毅淡淡道。 “嗯。” 赵玉轻轻点了下头，她有好几个月没上街逛了，正好想买一些首饰。 旋即。 她迈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往首饰店铺过去。 林毅与她并排而行，他对逛街什么的兴趣乏乏。 当然，若是去西湖、寒山寺等地方，他倒是有些兴趣。 来到首饰店。 店铺老板忙笑着迎上来：“赵小姐，您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有光顾小店了。” “老板。” 赵玉轻轻点了下头，道：“你店里有什么最新款的首饰？” “赵小姐来的真巧，小店昨天刚进了一批从国外进口的珠宝首饰，有头饰、耳饰、胸针、手镯等。”老板忙介绍道。 “老板，给我拿一款手镯。”赵玉轻声道。 “您稍等。” 老板忙转身进了柜台，从货架的抽屉中拿出一个盒子。 民国的首饰店，很少有玻璃柜台，大部分都是实木柜台，主要防止贼人抢劫和偷盗。 当然，在北平、上海等地这种人口密集的大地方，首饰店的柜台通常是玻璃款式。 “您请看。” 老板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碧绿透明的翡翠手镯。 赵玉拿起手镯，在手腕上比较了一下，轻轻将镯子放回原位。 “老板，镯子怎么卖？” “赵小姐是小店的贵客，给您算二十大洋。”老板道。 赵玉轻轻点头，这镯子的做工很精致，玉质也属中上，二十大洋不算贵。 一旁，林毅从口袋拿出一沓法币，从中抽出几张，接到老板手里。 “赵小姐稍等一下，我马上给您包起来。”老板收了钱，忙笑呵呵的把手镯包起来。 从首饰店出来，林毅又陪着她去了一趟服装公司，买了两身衣服，一双高跟鞋，接着，又去一家旗袍店，定制了一身旗袍。 从旗袍店出来，林毅盘算着，赵玉逛一趟街，少说也得花两三千法币，按照现在法币和大洋的兑换比例，她至少花出去一千八百大洋。 他不禁暗想，富家千金逛一趟街所花的钱，足够十几户人家一年的花销。 由此可见，民国时期社会的穷富比例相差悬殊，富人一掷千金，穷人饥肠辘辘，这便是民国社会阶层最真实的写照。 第八十九章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前面街上有一家卖糖炒板栗的，我们去买两份。”赵玉轻笑道。 “嗯。” 林毅不禁心想，古今往来，女人就没有不喜欢上街购物的，赵玉更是如此，出门时神情冷淡，逛了一会儿街，笑容便像盛开正艳的鲜花一般绚烂。 两人往前面街上走过去。 突然，前方传来打砸声，伴随着嬉笑声，夹杂着惊呼声。 街上的百姓们如同躲瘟疫一般，四散逃离。 “前面好像在打架。”赵玉停下脚步，轻声道。 这时，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惊呼着往这边跑过来。 在其身后，三四名日本浪人一边嬉笑，一边追赶着女子。 林毅浓密的剑眉微微挑了一下，类似的情况，南京城和上海滩每天都有发生，日本浪人寻衅滋事，欺压良善，调戏女子等等。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杭州竟也会发生这种事情。 更让他感到寒心的是，百姓们明明看见日本浪人当街调戏女子，却不制止，反而作鸟兽散，世道如此，人心不古。 那名衣衫不整的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天生丽质，一张清纯动人的脸蛋，弥漫恐惧惊吓，拼命往前跑。 但她一介女子，又如何比得上日本浪人，很快就被几个浪人追上围起来。 “花姑娘，不要跑……。” “吆西吆西……。” “花姑娘，陪我们喝一杯的……。” 几个浪人嘴里发出淫秽不堪的笑容，一个个恨不得吃了衣衫不整的女子。 “求求你们放过我。” “求你们了……。” 女子吓的花容失色，哭泣求道。 “花姑娘……。” 一名日本浪人作势就要往女子扑过去。 突然。 一名围巾蒙面的男子从路边窜出，一脚踹翻日本浪人，紧跟着，又一拳砸在另外一名日本浪人的鼻梁骨上，只听咔嚓一声，这名日本浪人的鼻梁骨竟被打断。 旋即，他又一脚踹在另一名日本浪人的裆下，这名浪人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而后，竟捂着裆下当街跪下，歇斯底里的痛嚎。 林毅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女子，此时，女子已经吓懵，完全不知所措。 “还不快跑。” 他猛喝一声，将女子拉回神，后者忙拔腿就跑。 林毅也不和日本浪人纠缠，他来到边上，拉着赵玉的手赶紧离开。 当局三令五申，各机构的官员、各地的警局、当地的驻军，对日本人要多加忍让，切勿引起外交纠纷与争端。 而且，他身为军情处的上尉军官，当街殴打日本浪人，若被有心人发现身份，他倒是无所谓，就怕连累了赵富阳一家。 “站住……。” “八嘎，站住……。” 几名日本浪人疼过劲儿之后，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 林毅拉着赵玉一口气跑了两条街，他倒是脸不红气不喘，但赵玉一个富家千金，早已累的香汗淋漓。 “不行，我腿疼。”赵玉柳眉紧蹙着，她穿的是高跟鞋，不适合这种高强度的奔跑。 林毅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日本浪人像狗皮膏药一般，一瘸一拐在后面追上来。 若不是怕连累赵富阳一家，他倒真想转身回去，打的这些日本浪人生活不能自理。 旋即，他二话不说，双手摁在赵玉的细腰上，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扛在肩上，往前方疾奔而去。 赵玉一个大家闺秀，被林毅扛在肩上奔跑，粉面晕红，明眸带着一丝气愤，哪有他这样的，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就把她扛上肩疾奔。 几分钟后。 林毅扛着赵玉来到车子旁边，他拉开后车门，直接把肩上的赵玉扔到车子后排。 而后，他迅速上车，发动车子，掉头驶离。 那几个日本浪人追上来的时候，人早已不知所踪，气的他们破口大骂，并去警察局报案，要求警方捉拿行凶之人，给他们一个交代，否则，他们就要将此事上报日本领事馆……。 赵府。 林毅把车子停在门口，从车里出来。 赵玉推开后车门下来，她美眸含着一丝嗔怪。 “玉姐，事急从权，你别介意。”林毅淡淡笑道。 赵玉心想今天这趟街，去的太亏了，被林毅扛在肩上一通颠簸，让她胃里十分不适。 “你以后别再逞强，当下连政府都对日本人采取忍让措施，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更招惹不起日本人。”赵玉幽幽叹息一声，林毅今天在街上打日本浪人那几下子，回想起来倒是挺有男子汉的气概。 “若人人都对日本人忍让，那国家还有何希望，民族还有何未来？” 林毅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拎的很清楚。 他这几句话，令赵玉有些震动，若人人都对日本人忍让，那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今天的事，不要和我爸提起，否则，他又要疑神疑鬼了。”赵玉轻声道。 “嗯。” 林毅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旋即。 他们两人从赵府进去。 正堂，大厅，赵富阳正在大发雷霆。 “狗日的日本人，这是要骑在我们的脖子上拉屎撒尿……。” “狗屁的国府，连为老百姓说句话都不敢，拥护这等政府有个屁用。” 赵富阳气的破口大骂，声音大老远都能听见。 “爸，你这是怎么了？干嘛生这么大气？”赵玉从正堂进来，柳眉轻蹙，声音动听。 林毅与她一起进来，却是一句话都没说，他刚才听的清清楚楚，赵富阳在骂日本人，接着又骂国府无能。 “还不是三井洋行那帮东洋鬼子，他们看上了我们家在码头那批货，想出三成价格拿下那批货，简直做他奶奶的春秋大梦。”赵富阳气的大爆粗口。 “爸，您就别生气了，只要咱们不卖，三井洋行总不能动手抢吧？”赵玉轻声安抚道。 “就是怕他们硬抢，我才想赶紧把这批货发走，如今杭州湾码头的缉私队，与三井洋行穿一条裤子，保不齐哪天，他们就敢明火执仗的抢了这批货。”赵富阳怒气冲冲的道。 码头缉私队？ 三井洋行？ 林毅的眼神闪过一抹沉思。 据他所知，杭州湾码头缉私队，隶属军统杭州站。 “世叔，三井洋行是什么背景，他们怎么会和码头缉私队穿一条裤子？”林毅出声问道。 赵富阳正在气头上，也就明言相告：“三井洋行是一家日资公司，老板叫三井隆一，在杭州经营了十几年，黑白两道通吃。” “他们与码头缉私队合伙，欺压商人，强买强卖，这在杭州商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随后，他叹了口气：“如今这世道，日本人欺负我们，当官的也欺负我们，早有一天要完蛋。” 林毅此番来杭州，便是奉命调查杭州站长陈伟生与日本人勾结一事。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这刚到杭州，还没展开调查，线索就主动送上门来了，正可谓瞌睡有人送枕头。 “世叔，码头缉私队怎么能帮着日本人坑害咱们自己人，这帮人太不是东西。”林毅义愤填膺的说道。 “缉私队那帮人为了钱，什么事不敢干。”赵富阳冷怒道。 “世叔，日本人能给缉私队钱，您也可以给他们送点儿钱，只要他们同意您的货装船运走就行。”林毅看似是在出主意，其实是在套赵富阳的话。 “此路不通，之前我派人送给他们三千现大洋，他们拿了钱，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可谓无耻之极。”赵富阳气恼道。 “他们是不是嫌钱少？”林毅道。 “三井洋行与缉私队的关系，非同一般，哪怕我送一万大洋给缉私队，他们也不会让我的货物装船运走。”赵富阳气恼道。 “既然缉私队这条路行不通，您就没想过走一走其他门路？”林毅道。 “别提了，我找人打听过，杭州湾码头缉私队，它不属于税警总署，属于军事情报调查统计处，也就是特务处。” “特务处这帮人手段狠辣，杀人如麻，正常人躲他们都来不及，谁敢和他们搭话？” 赵富阳提起特务处的时候，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特务处就是十恶不赦的恶魔一般。 “世叔，您也别生气了，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过不了几天，您这批货就能装船运走。”林毅笑着安慰道。 “希望如此。” 赵富阳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运走这批货，我和玉儿就去南京定居，毕竟南京是首府之地，治安相对而言，应该还不错。” 林毅心里苦笑，南京的治安相对杭州来说更乱，日本人闹事，群众游行，还经常发生坑蒙拐骗的事。 而今，山雨欲来风满楼，哪儿都不安生。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和赵富阳说，毕竟后者只是一名商人。 “对了，你们今天逛街逛的怎么样？”赵富阳消了几分气，想起赵玉和林毅的事，便问道。 “还行，买了几件衣服和首饰。”赵玉轻声道。 林毅一句话也没说。 赵富阳看了他们几眼，心想他们两年轻人一块儿逛街，就没增进一下感情？ 现在世道乱哄哄的，他想着早点儿把赵玉给嫁出去，这样他也能放心不少。 “世叔，我还有点儿事，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林毅想着下午还有事，便向赵富阳和赵玉轻轻一点头，转身出去。 赵富阳目送他从正堂离开，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遂看向赵玉，忙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还行……比小时候英勇了许多。”赵玉眨着明亮的眼眸，轻声道。 “趁着他这段时间住在咱们家，你和他多走动走动，等时间合适，我再去一趟富阳，与林老爷子把这桩亲事定下来。”赵富阳顿时心情又好了起来，今天他可是头一次从女儿嘴里听到她表扬林毅。 赵玉轻轻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无奈。 后院。 林毅换了身西装，系着领带，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作为一名特工，换装是最基本的常识。 他今天在街上用围巾蒙面，揍了那几个日本浪人，为了不引起必要的麻烦，他已将那条围巾扔到箱子里，在离开杭州之前，他不会再系那条围巾。 下午，四点半左右。 林毅从赵府出来，上了白天开的那辆黑色轿车。 赵家一共有两辆汽车，他开的这辆车，是赵玉的座驾。 他发动车子，往杭州站方向过去。 半小时后， 正阳东路。 一栋大楼门口，门口两侧的石壁上挂着蓝底白字的牌匾：军事情报调查统计局杭州站，门口有四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岗。 现在是国府当权期间，军情处下属各地方军情站，属于半公开机构。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杭州站斜对面。 车上，林毅戴着一副墨镜，墨镜下的眼神，仔细盯着杭州站大门口。 此刻，门口断断续续有人出来，有男有女，有人穿着军装，也有人穿着中山装。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中山装，胳膊下夹着公文包，梳了一个大背头，从杭州站门口走出来。 此人叫王安平，一个月前，由军情处情报科调至杭州站，任杭州站情报科中尉副科长。 林毅在军情处期间，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却未说过话。 此番他来找王安平，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王安平由军情处总部调至杭州站，杭州站的高层定然不会信任他。 所以，他打算以此人为突破口，了解杭州站的势力成分。 这时，王安平拦了一辆黄包车，坐着红包车离开。 林毅发动车子，远远的跟在黄包车后面。 王安平是情报人员，警惕性非常高，他见后面有一辆轿车跟踪，便让黄包车师傅走小道。 林毅见黄包车进了小道，便将车子停在街上，下车拦了一辆黄包车跟上去。 王安平坐在黄包车上回头一看，那辆汽车没有跟上，但有一辆黄包车跟在后面。 这让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他自问来到杭州，从未得罪过人，怎会被人跟踪？ 林毅知道王安平已经发现他，而他也并未想藏着掖着，便让黄包车师傅加快速度，追上前面那辆黄包车。 片刻后，林毅追上王安平乘坐的黄包车。 “安平兄，何必这么匆忙？”林毅付了车钱，笑着从黄包车下来。 “是你。” 王安平微微有些惊讶，他认识林毅，行动二科的副组长。 而且，军情处总部给杭州站的电文中，陈述了他特派员的身份。 “安平兄，他乡遇故知，是不是应该下车聊一聊？”林毅淡淡笑道。 王安平心想特派员来到杭州，不去杭州站，却来找自己，到底意欲何为？ 他付了车钱，从黄包车走下来，目送黄包车夫离开，缓缓道：“特派员，您怎么跟上我了？” “安平兄不要担心，林某在街上晃荡，看到安平兄坐黄包车经过，想着来到杭州，怎能不和安平兄叙一叙旧？”林毅笑道。 王安平心想他要是信林毅的话，那才有鬼。 “林特派员，您是几时到的杭州，怎么没有去杭州站？” 林毅淡淡一笑，也不回答他的话，道：“安平兄，从总部调任地方情报站，感觉如何？” “特派员说笑了，杭州站虽好，但怎能比得上总部？” 王安平讪讪一笑，他要是在总部有背景后台，也不至于被打发到杭州站任情报科副科长。 “安平兄若是想调回总部，林某倒是可以帮得上忙。”林毅道。 第九十章 杭州美人，日记九种 闻言。 王安平紧皱着眉头。 他在军情处混了好几年，知道一个道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林毅身为总部派到杭州站的特派员，来了杭州，却不直接去杭州站，反而悄悄跟上自己，还声称可以帮他调回总部。 “林特派员，你想让我做什么？” 林毅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爽快，道：“林某此番奉处座之命前来杭州站督导，却对杭州站一无所知，安平兄来杭州站已有月余，想来对杭州站的一众高层应该有所了解。” 王安平听闻此话，顿时明白林毅找他的用意。 “林特派员，我冒昧的问一句，您此番来杭州，只是督导杭州站调查日谍，还是另有任务？” “安平兄，你只要知道，林某这趟来杭州，是奉处座命令来的。”林毅给了他暗示，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怎么做。 “明白。” 王安平点了下头，道：“站长陈伟生独揽大权，行动科长、总务科长都是他的人。” “副站长李国安是黄埔七期，情报科长贺光耀是广东人，他们两都是郑副处座的老部下。” “在整个杭州站，只有副站长李国安敢反对陈站长，其他人，大抵都唯陈站长之命是从。” 林毅暗暗皱眉，听王安平所言，整个杭州站一共有两大派系，一个是陈伟生为代表的警训系，背后的老板是处座。 另一个是副站长李国安，情报科长贺光耀，背后的老板是军情处郑副处座。 弄清楚杭州站的派系划分，剩下的事情便好办了。 “林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希望安平兄能助我一臂之力，他日功成，林某定上报老板，叙述安平兄的功绩，届时林某再在老板面前，为安平兄美言几句，调回总部便顺理成章，甚至，安平兄可能会高升一步，也犹未可知。” 林毅给王安平画起大饼，而且，他这饼画的是恰到好处。 对王安平而言，调回总部是他一心所求，若能再高升一步，更是皆大欢喜。 “林特派员不担心我是陈站长或李副站长的人？”王安平没有一口答应，他想再试探一下林毅。 “不会。” 林毅神情涌过一抹自信的笑容：“安平兄来杭州站不过月余，不管是陈伟生，还是李国安，他们都不会相信一个从总部调过来的情报副科长。” 闻言。 王安平嘴角划过一抹苦涩。 事实正如林毅所言。 不管是站长陈伟生，还是副站长李国安，他们都不相信自己。 “林特派员想让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盯紧杭州站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陈伟生的动静。”林毅道。 王安平微微思索了一小会儿。 若只是盯紧杭州站和陈伟生，此事倒是可以，毕竟没什么危险。 “不管你的事情成与不成，我调任总部的事……？” “安平兄放心，林某离开杭州之日，便是安平兄调回总部之时。”林毅自信的笑道。 “此话当真？”王安平神色凝重的问道。 “当然。”林毅信心十足的笑道。 “我答应你。” 王安平点了下头，道：“杭州站的情况相当复杂，林特派员日后多加小心，不管是陈伟生还是李国安，他们都不是易于之辈。” “多谢提醒。” 林毅见目的达成，也不和王安平废话，道：“安平兄，林某还有其他事情，就此告辞。” “嗯。” 王安平也知道，他不宜和林毅单独交谈时间太长，否则，被有心人发现，他会吃不了我兜着走。 两人分别后。 林毅返回车上，点了一根烟，琢磨着下一步计划。 他往杭州站无声无息的埋下王安平这枚棋子，日后杭州站发生任何事情，皆逃不过他的耳目。 下一步，他打算秘密调查三井洋行与杭州湾码头缉私队勾连一事。 他有预感，此事或许是他拿到陈伟生勾结日本人的确凿证据。 只是要调查三井洋行与杭州湾码头缉私队，需要得力的人手。 而他带来的行动队在四合旅馆，被杭州站的人监视，暂时不能调用。 林毅抽完一根烟，将烟头掐灭，旋即，他驾着车子返回赵府。 林毅回来之后，去书房见了赵富阳，他有种预感，赵富阳或许知道缉私队与三井洋行之间的具体猫腻。 书房中。 赵富阳正在算这个月的进项与支出。 林毅来到书房之后，他便将账本收了起来。 “贤侄，坐下聊。”赵富阳笑着道。 林毅也不客气，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笑道：“世叔，您在码头上的这批货非常重要？” “实不相瞒，这批货是发往北方的，价值十万大洋，若不是为了等这批货装船运走，我已经举家搬迁往南京。”赵富阳道。 “世叔，我在军校的一位同学，他如今在军情处供职，此事他或许能帮得上忙。”林毅一本正经的说道。 “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好了。”赵富阳的神情流露出一抹喜悦。 “不瞒世叔，我刚才上街给他打了电话，他说要办此事，需要三井洋行与码头缉私队勾结的证据，不知世叔手里可否有他们勾结的证据？”林毅问道。 赵富阳摇了摇头，道：“证据没有，不过，我倒是认识其他几个商人，他们和我一样，先是被缉私队刁难，接着被三井洋行威胁，低价购买我们手中的货物。”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联合其他几个商人，一起作证。” 林毅微微摇了摇头，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凭几个商人的一面之词，起不到什么作用。 看来要想拿到三井洋行与码头缉私队勾结的证据，只能从三井洋行或码头缉私队下手。 “世叔，我那同学说了，必须要有绝对的证据，他才能帮忙，否则，他也不好越界插手。”林毅道。 “绝对的证据？” 赵富阳苦思冥想起来，片刻后，他一拍脑门，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拿到三井洋行与码头缉私队勾结的证据。” “哦，是什么办法？”林毅顿时来了兴趣。 “三井洋行每走一批货，都会留下发货单和账本，只要拿到三井洋行的发货单和账本，就能坐实他们与缉私队勾结。”赵富阳忙道。 “三井洋行的发货单和账本，我们要怎么才能拿到手？”林毅皱眉道。 “这个简单，三井洋行的伙计，曾在我赵家工厂做过工，找他打听一下便可清楚，到时花钱雇一名江洋大盗潜入三井洋行，把账本和发货单偷出来，如此，我们手里不就有他们勾结的证据了？”赵富阳笑道。 “还是世叔高明。”林毅不着痕迹的奉承了一句。 “贤侄，你就等好消息，最多三五天，证据就能到手，届时请你这位同学帮忙，让码头上这批货赶紧发走。”赵富阳道。 “世叔放心，只要有证据在手，我那位同学一定会帮忙的。”林毅道。 “如此甚好。”赵富阳顿时眉开眼笑，毕竟码头这批货都快成了他的心病。 林毅心里暗乐不已，不用他出手，便可拿到三井洋行与码头缉私队勾结的证据。 接下来，他与赵富阳又聊了一会儿时政，到了饭点儿，他与赵家父女在餐厅吃过饭。 “林毅，晚上有个酒会，我想去参加，你若是有时间，一起去？”赵玉轻声道。 “酒会？” 林毅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我晚上有事，就不去了。” “今晚的酒会，是浙江教育厅许厅长举办的，邀请的都是杭州的名人，你的老乡郁达夫夫妇，还有杭州的军政官员，大部分都会参加，你去一下也好，正好借此机会，认识一下杭州上流社会的精英人士。”赵玉轻声道。 “不了。” 林毅还是摇头，一大帮军政官员，再加上一堆自诩名士的文人墨客，他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帮人聚在一起，必是吟风弄月，自诩清高。 他一个军情处的特工，跑到这种地方，若被人发现身份，也是一桩不小的麻烦。 赵玉柳眉轻蹙，白璧无瑕的脸蛋涌过一丝失望。 “你怎么想起外出交际？”林毅淡淡问道。 民国时期的交际花，并非指下贱之人，而是有一定身份和学历的上流社会女子。 赵玉身为富家千金，又出洋留过学，肤白貌美，丰臀细腰，身份背景与外貌形象皆是上佳之选，自是可以成为杭州上流社会的交际名媛。 “我不想去的，但郁达夫夫妇盛情邀却，我也不好驳人家的面子。”赵玉轻声道。 郁达夫，杭州富阳人，在江南一带颇有才名，尤其是他所着的日记九种，更是民国时期的畅销刊物之一。 日记九种，记录的是郁达夫与王映霞的生活点滴，至此，人们通过日记九种方才知道，杭州有佳人，第一属映霞。 也正是因为郁达夫的这本日记九种，其夫人王映霞才被世人冠以杭州第一美人之称，后世更有好事者，将其称为民国第一美人。 “既是友人相邀，你自去无妨。”林毅淡淡一笑，转身回了客房。 赵玉蹙了蹙眉，迈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返回闺房。 第九十一章 杭州站，欢迎特派员莅临 第91章 杭州站，欢迎特派员莅临 一夜无话。 次日。 清晨。 林毅从赵府后门出去，用公用电话给四合旅馆的金涛打去，电话接通之后，他命令金涛，让所有行动人员换上军装，今天中午十二点整，在杭州站门口集合，届时，他会在杭州站门口与金涛一行人汇合。 挂了电话。 他返回赵府，去往前厅与赵家父女共进早餐。 正堂，餐桌上，赵富阳父女已经早早到来，父女两正在谈论时下政事。 “听许厅长说，省保安处的余济时处长，可能在近期要高升。”赵玉昨晚参加了酒会，从酒会上听到不少内幕消息。 “新上任的保安处处长是谁？”赵富阳问道。 “暂时不太清楚。”赵玉轻轻摇头。 “不管谁上任，咱们家该送的贺礼，一文也不能少。”赵富阳经商这么多年，悟出一个道理，拜财神拜菩萨，远不如拜现官。 “爸，我听警察局的柳副局长说，军情总部派了一名特派员来杭州站督导，如果我们能和新来的特派员搭上关系，我们家在码头那批货就能装船运走。”赵玉轻声道。 此时。 林毅已经来到饭桌上。 他眼皮微微颤了两下。 赵玉刚才所言，他一字不漏的全部听进耳中。 他来杭州的消息传播够快的，连警察局都知道了。 “贤侄，快坐下吃饭。”赵富阳笑着招呼道。 林毅微微颔首，坐在赵富阳身边，动筷子吃饭。 “咱家码头那批货的事，我已经有了主意，你就不要操心了。”赵富阳一边吃饭，一边道。 “我这不是替您着急，那批货一天不运走，您一天絮絮叨叨不停。”赵玉轻笑道。 “女孩子家家，安心待在家里，少操心外面的事。”赵富阳笑道。 赵玉轻轻一笑，不再言语，文静的吃着早餐。 吃过早饭。 林毅正式提出告辞：“世叔，玉姐，我这趟来杭州是公干，今天要去警备司令部报道，接下来的几天，我会一直住在警备司令部。” “你要去警备司令部住？住家里不是挺好的？”赵富阳微微皱眉，他想让林毅住家里，方便其和玉儿相互了解。 “世叔放心，我在警备司令部的事忙完，一有空闲就回家里住。”林毅道。 “这样最好。”赵富阳笑道：“玉儿那辆车你先用着，方便你回家住。” “谢世叔好意，车子就不用了。”林毅拒绝了赵富阳的好意，他可不想因为一辆车子，被杭州站顺藤摸瓜挖出他与赵家的关系。 “不要这么见外，我们都是一家人，玉儿的车子，以后就是你的，你但用无妨。”赵富阳一语双关的笑道。 “世叔，我就是一个小军官，去警备司令部是为了办事，若让长官们看到我开着车子去办事，就该有人给我穿小鞋了。”林毅幽默的笑道。 “既然如此，一会儿让管家开车送你去警备司令部。”赵富阳热情的道。 这下。 林毅不知该如何拒绝了。 毕竟长辈一番好意，他若再推三阻四，显得不近人情，便只好点头答应。 旋即，他朝着赵富阳和赵玉微微颔首点头，转身从正堂出去。 上午。 十一点左右。 林毅穿着一身上尉军装，长筒皮靴，腰间的皮带上挂着枪匣子，整个人英姿勃发，气宇轩昂。 他迈着矫健的步伐，从赵府门口走出来。 管家已在车前等候：“林少爷，老爷让我送您去警备司令部。” “有劳。” 林毅微微点了下头，转身上了车子后排。 随即，管家发动车子，往警备司令部驶过去。 警备司令部设在杭州城涌金门附近，距西湖美景也就七八里路。 半小时后。 车子在警备司令部门口停下，林毅下了车，目送管家开着车子消失在街头，他挥手招来一辆黄包车，前往正阳东路的军情处杭州站。 从警备司令部到杭州站，大概也就五六里路，坐黄包车有二十分钟就能赶过去。 此刻。 杭州站。 办公室。 陈伟生站在地上，双臂撑开，眼睛微微闭上，姿势像极了古代帝王等着宫女更衣的样子。 一名穿着少尉军服的女子，正小心翼翼的给他穿上中校军装外套，系上纽扣。 一名戴眼镜的中尉军官从办公室进来，道：“站长，行动人员汇报，特派员一行人正从四合旅馆徒步赶来，预计再有七八分钟就能抵达。” “通知下去，行动科、情报科、电讯科、总务科、所有正副科长，全部随我出去迎接特派员。”陈伟生沉声道。 “站长，您亲自带这么多人相迎，是不是太给他面子了？”眼镜中尉微微一怔，缓缓道。 “你懂个屁，他是戴老板派到我们杭州站的特派员，手里有尚方宝剑，若不给足他面子，戴老板会怎么想？”陈伟生神色不耐的道。 “是，卑职马上去通知各科室的正副科长。”眼镜中尉军官忙道。 几分钟后。 陈伟生亲自率领杭州军情站的军官，从大门口出来，迎接特派员一行人。 “听说这位林特派员是总部行动二科的组长。” “他是什么来头，以前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好像是军校毕业的，后来进入军情处总部，从副队长干起，几个月就干到了行动组长。” “这年头，军校出身就是让人羡慕，晋升之快，令我等汗颜。” “可不是，咱们从少尉到中尉，起码熬了三四年，人家军校一毕业，几个月就晋升至上尉军衔。” “早知道军校出身在总部这么吃香，当初我怎么就没想过去报军校？” “肃静。” 站在前方的陈伟生冷喝一声，身后的军官们顿时鸦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在杭州站，陈伟生有着绝对的权威，哪怕是副站长李国安，也不敢与他硬碰硬。 毕竟陈伟生的背景很强硬，特等警察训练班第一期，警训系的中流砥柱，戴老板最信任的学生和下属。 “站长。” 一名少校军官往前一步，与陈伟生并排而站，低声道：“你说老板派林特派员来杭州，会不会上演一场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好戏？” 他便是杭州站副站长李国安，黄埔七期，论出身，他这个黄埔学生，要比比陈伟生这个警训系的站长更上一层。 “我劝你管好自己的嘴，不要无事生非，否则，别怪陈某人对你不客气。” 陈伟生冷哼一声，别人给李国安这个黄埔七期面子，但他不会，在他眼中，李国安就是黄埔学生中最无用的那一批人。 否则，以他黄埔七期的金字招牌，又怎会到现在还是一名少校副站长。 李国安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阴沉起来，比吃屎还难看。 泥人尚且有三分气。 何况，他还是杭州站的少校副站长，黄埔军校第七期，天子门生。 “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李国安冷哼一声，往后退了半步，与陈伟生拉开距离。 陈伟生心里冷笑，他和李国安斗了大半年，对方是什么人，他了解的一清二楚。 只要他一天是杭州站的站长，李国安只能乖乖给他当副手。 这时。 一支二十多人的队列从街上走过来。 他们穿着军装，荷枪实弹，以整齐的队列，向杭州站大门口走过来。 为首的是一名中尉军官，膀大腰圆，黝黑的脸庞，神情闪烁着几分暴戾之色。 金涛率领行动队来到杭州站门口，左右一扫，并未看到组长身影，便像标枪一般挺直身子站立。 “你叫什么名字？林特派员人呢？”陈伟生皱了皱眉，心想林毅这是搞什么，手下都到场了，他这个特派员却不现身。 金涛充耳未闻，一句话也不说，他知道自己嘴笨，生怕说错话，索性一言不发。 “兄弟，林特派员这是搞什么？”陈伟生耐着性子问道。 金涛还是不言语，挺胸抬头，立正站好。 陈伟生不禁动了几分怒气，他堂堂中校站长，亲自出来迎接林毅，已经给足他这个特派员面子。 林毅竟如此不知好歹，不仅不露面，其手下一个小小的中尉军官都敢藐视他！ 这时。 一辆黄包车来到杭州站门口。 林毅一身上尉军装，踩着锃光瓦亮的长筒皮靴，英姿勃发，气度不凡。 他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神情挂着几分微笑，从黄包车下来，迈着刚劲有力的步伐走过来。 他扫了一眼门口的军官们，大约有十几人，为首的是一名中校军官，三十岁左右，中等个头，五官端正，眉毛浓密，眼神犀利，神情略带一丝虚伪的笑容。 此人应该就是杭州站的陈伟生。 “想必您就是陈站长。”林毅神情略带笑容。 “鄙人陈伟生，率杭州站的同僚，欢迎林特派员来杭州站视察督导。” 陈伟生仔细打量了林毅几眼，年轻英俊，笑容温和，看上去像上海滩的小开，而不是总部派到杭州站的特派员。 “陈站长，您率这么多人迎接林某，倒让林某有些受宠若惊。”林毅虽然只是一名上尉，但他此行的身份是特派员，因此，倒是不用在陈伟生这个中校面前自称卑职。 “你是戴老板任命的杭州站特派员，鄙人与一众同僚出门迎一迎，也是应该的。” 陈伟生的姿态不高不低，恰到好处，虽然林毅是特派员，但论军衔和资历，他陈某人比林毅高出太多，自是不可能放低姿态去恭维林毅。 “林某受之有愧。”林毅淡淡笑道。 此时，站在陈伟生身后的副站长李国安，竟是一步跨出，笑道：“鄙人李国安，杭州站副站长，欢迎林特派员莅临杭州站督导情报。” 李国安？ 林毅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他几眼，三十多岁，是一个瘦高个儿，约有一米八，身板看上去有些偏瘦，面容普通。 “李副站长，在总部的时候，听刘海博副科长提起过你，黄埔七期，军情处的干才。” “林特派员缪赞，李某愧不敢当。” 李国安心中顿时乐开了花，黄埔军校的金子招牌，不管在那儿都好使。 此时，陈伟生皱了皱眉，阴沉的神色闪过一丝不悦，开口道：“林特派员，请。” “请。”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旋即，他在杭州站一众军官的簇拥下，从大门口进去，径直去往会议室。 毕竟他刚到杭州站，有些事需要走一下过场。 会议室。 杭州站的会议室大约有三十多个面积，布置的也十分简单，几张桌子拼接在一起，桌上盖着一层蓝色帆布，两侧放了十几把椅子，与军情处行动二科的会议室相比，尽显寒酸。 陈伟生当仁不让的坐在了首位上，毕竟他是中校站长，资历也比林毅高。 林毅也不与他争座位，主动坐在左首第一个位置。 副站长李国安坐在右首第一个位置。 杭州站的军官们则按职务顺序依次坐下，情报科长、行动科长、电讯科长、总务科长，余下便是各科室的副手。 “诸位，我宣读一下戴老板的电令。”陈伟生沉声道。 闻言。 所有人立即起立，昂首挺胸，神情严肃。 “委任陆军上尉林毅，为杭州站特派专员，督导杭州站相关事宜，望你站通力配合，此令，戴雨浓。”陈伟生宣布完毕。 所有人这才缓缓落座。 陈伟生神情严肃道：“陈某代表杭州站全体同僚，正式欢迎林特派员来杭州督导情报。” “下面诸位向林特派员自报职务姓名。” “贺光耀，情报科长。” “张寒冬，行动科长。” “马莉莉，电讯科长。” “严求进，总务科长。” “王安平，情报副科长……。” “……。” 杭州站的科长和副科长们纷纷自报家门，林毅不动声色的把他们纷纷观察了一遍。 “诸位，林某奉命前来杭州站督导相关事宜，接下来的日子，便要与诸位一同共事，还望诸位日后多多指教。”林毅简单说了几句。 “严科长，给林特派员的办公室准备的怎样？”陈伟生问道。 “站长，林特派员的办公室在三楼，已经准备妥当。”严求进恭敬道。 陈伟生侧目看向林毅，道：“林特派员，去看看你的办公室？” “甚好！” 林毅心里冷笑，陈伟生迫不及待的想要结束会议，看来是不想让他插手杭州站的事。 “请。” 陈伟生从椅子上站起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径直从会议室出去。 林毅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是不动如山，微笑如风，跟在陈伟生的身后出了会议室。 三楼。 陈伟生亲自带林毅参观了他的办公室。 “特派员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说出来，我让总务科的人马上去办。” “不必这么麻烦，林某这个特派员待不了几天。”林毅虚与委蛇的笑道。 “哪里的话，特派员只管安心住下，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下面人去办。” 陈伟生心里顿时满意许多，在他看来，林毅这个特派员还是懂事的，这样一来，事情便好办多了。 “陈站长太客气。”林毅道。 “特派员，晚上圣开罗舞厅，我给你接风洗尘，请务必赏光。”陈伟生笑眯眯道。 “陈站长相邀，林某一定到！”林毅一口答应下来。 “那就不打扰特派员休息了。”陈伟生微微一点头，转身从办公室出去。 林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起来，他朝外面喊了一声：“金涛。” 金涛忙从办公室进来，道：“长官有什么吩咐？” 林毅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把办公室检查一遍，初来乍到，他可不想被人给摆一道。 “是。” 金涛忙关上办公室门，亲自动手，把办公室的角落、沙发底下、茶几底下、办公桌、灯泡、电话筒等等，全部细致检查一遍。 所有东西检查完毕之后，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也没发现。 林毅顿时放心不少，毕竟金涛在这方面的水平相当厉害，若是陈伟生真派人在办公室装窃听装置，金涛不会查不出来。 不过，陈伟生是个聪明人，想来应该不会做这等糊涂事，毕竟大家都是干情报这行的，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焉能瞒得过他。 “吩咐兄弟们，与杭州站的人保持距离，不管谁来套近乎，一律不许搭理，谁要是私自和杭州站的人来往，按泄密罪处置。”林毅吩咐道。 “是，卑职一会儿就传下话，谁要是敢瞎咧咧，我撕了他的嘴。”金涛粗暴简单的道。 “去吧。” 林毅也不在意金涛的粗蛮，挥手道。 “是，卑职就在门外守着，有事您吩咐。”金涛恭敬从办公室出去。 一小会儿后。 有人敲响办公室门。 “特派员，卑职严求进，有事跟您汇报。” “进。” 办公桌前，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昨天从王安平那里得知，总务科长严求进是站长陈伟生的忠实狗腿子。 咯吱一声。 严求进推开办公室门走进来。 他戴着一副眼镜，笑容满面。 第九十二章 接风洗尘，圣开罗舞厅 第92章 接风洗尘，圣开罗舞厅 “特派员。” 严求进点头哈腰的笑道：“站长特意交代，说您初来杭州，应该让您欣赏一下杭州的美景，便将您的住所安排在西湖对岸的别墅，厨子、丫鬟，卑职都给您挑选好了。” “另外，站长吩咐，拨给您一辆福特轿车，还有一辆吉普车，供您出行。” “您生活上还有什么吩咐，卑职马上派人去办置。” 林毅心想当特派员就是好，房子、车子，都有人替他安排妥，也省得他为这些琐事操心。 “严科长，听说杭州街头不怎么安全，能否从你们杭州站的武器库，调几支冲锋枪给我的手下？” “此事……当然可以。”严求进笑着问道：“您大概需要多少支？” “十支冲锋枪，如何？”林毅笑眯眯的道。 “可以。” 严求进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整个杭州站，所有的冲锋枪加在一起，也才不过十二三支，特派员一张口就要十支冲锋枪，胃口真是够大的。 当然，林毅也说了，是借而不是要。 否则，严求进也不敢擅自做主答应。 “严科长，听说杭州站富得流油，我手下兄弟的外勤补贴？”林毅笑眯眯的问道。 “有，每人一天一块法币的外勤补贴。”严求进心想只要稳住林毅，花几个小钱又有何妨。 “暂时就这些。” 林毅淡淡一笑，从刚才的试探中，他已经试出陈伟生的底线，只要他这个特派员安分守己，陈伟生不介意花钱消灾。 “特派员，您要是再想到什么事，直接吩咐卑职。”严求进点头哈腰的笑着从办公室出去。 来到外面。 他脸上的谄媚笑容，骤然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狠。 他来到二楼，径直进了站长陈伟生办公室。 办公室中。 陈伟生军容不整，外套披在肩上，手里夹着一根雪茄，吞云吐雾，斜靠在椅子上，双脚搭在办公桌面上。 “站长，卑职按您的吩咐，把西装对岸的那栋别墅给他居住，还拨了两辆车子给他代步。” “他提了两个条件，一是向我们借十支冲锋枪，理由是杭州治安不好，二是向卑职伸手要外勤补贴，卑职答应他，给他手下外勤人员每天一块法币的补贴。” “以卑职所见，这个特派员有些贪生怕死，喜欢钱财。” 严求进站在办公桌面前，恭敬道。 “贪生怕死，贪恋钱财，若真是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陈伟生嘴角划过一抹冷笑：“今晚上在圣开罗给他接风洗尘，你给他安排一个漂亮女人陪着。” “是。” 严求进恭敬问道：“您在圣开罗给特派员接风洗尘之事，是否通知李副站长和贺科长？” “不必了。” 陈伟生阴冷一笑，摆手道：“李国安和贺光耀是郑老二的人，我正欲借林毅之手，送李国安和贺光耀一程。” “是。” 严求进忙点头，他是陈伟生的嫡系，靠着陈伟生的提拔，才混到中尉总务科长的位置，因此，不管陈伟生说什么，他都会照办不误。 “当下我们要做的便是拉拢林毅，让他为我们所用。”陈伟生阴冷的神情涌过一抹自信，他相信在如今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金钱和女人更具吸引力。 “是，卑职会在生活方面，全力满足他的要求。”严求进道。 同一时间。 副站长李国安办公室。 此刻，他与心腹贺光耀坐在一起，一脸的幸灾乐祸。 “从郑副处座那里传来消息，戴老板此番派林毅前来杭州，明为督导情报，实是暗中调查陈伟生而来。” “陈伟生在杭州站一手遮天，欺上瞒下，贪污腐败，草芥人命，有人将此事捅到委座侍从室。” “据说，校长听闻此事后大怒，责令戴老板将此事调查清楚。” “依我之见，这一次，陈伟生是在劫难逃了。” 李国安言辞间充满幸灾乐祸，眼中透露出一抹兴奋。 要知道，杭州站站长的位置，他可是垂涎三尺，奈何自己的后台老板，不如戴老板那般强势，所以，他才以黄埔七期的背景，屈居在陈伟生手下当副站长。 “恭喜国安兄，陈伟生若是垮了，这杭州站的站长位子，非国安兄莫属。”情报科长贺光耀恭维道。 “你我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高升站长，这副站长的位子，必由你来接替。”李国安笑道。 “多谢国安兄，届时还请国安兄在郑副处座面前多多美言。”贺光耀忙道。 “那是一定。” 李国安笑容渐渐消失，道：“不过，当下我们要与林毅建立合作关系，把你我手中掌握的陈伟生贪腐证据，交给林毅，借他之手上呈戴老板，如此一来，陈伟生必垮无疑。” “与林毅合作？他可是吴钰坤的学生。”贺光耀皱眉道。 “无妨，林毅虽然和警训系那些人走得近，但他到底是正儿八经的黄埔学生，而且，他此次是奉戴老板之命暗中查办陈伟生，我们把陈伟生贪腐的证据交给他，也是在帮他。”李国安信心十足的笑道。 “我听国安兄的。”贺光耀点了点头。 “一会儿你亲自去见林毅，就说我这个黄埔学长，请他晚上一起吃饭。”李国安道。 “是。” 贺光耀点头道。 下午。 三楼。 特派员办公室。 林毅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深邃的目光，透出几分睿智的神色。 就在刚才，情报科的贺光耀来他办公室，说是李国安请他晚上吃饭，一则为他接风洗尘，二则一叙黄埔同学情谊。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刚到杭州站，陈伟生要给他接风洗尘，李国安也要为他接风洗尘，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杭州站正副站长之间的斗争十分激烈。 毕竟陈伟生和李国安分属两个派系，一个是警训系的中流砥柱，一个是黄埔系的天子门生。 陈伟生以前有戴老板撑腰，可以把副站长李国安压在手底下。 如今，戴老板要查办陈伟生，失去靠山的陈伟生，没有几天好风光的了。 不过，对于李国安的邀请，林毅婉言谢绝。 接下来，他要一边和陈伟生虚与委蛇，一边收集陈伟生的罪证。 等到他手里有了足够的证据，陈伟生这个站长也就到头了。 下午。 六点多。 林毅一身黑色中山装，在金涛等人的保护下，来到圣开罗舞厅门口。 圣开罗舞厅虽不能和上海滩的百乐门、皇后、丽都等舞厅相比，但在杭州这一亩三分地，圣开罗舞厅的奢华，绝对是首屈一指。 杭州历来是文人墨客，失意政客、风流名士的隐居之地，而一到晚上，这些文人墨客便三五结伴，往圣开罗舞厅进去。 此刻，圣开罗舞厅五个醒目的大字，由上往下，悬挂在三层高的洋楼外面，灯光璀璨，彩灯霓虹。 舞厅里悠扬婉转的爵士音乐声，从舞厅门口飘扬出来。 林毅抬头看了圣开罗舞厅一眼，面带温和的笑容，往前几步。 舞厅门口。 陈伟生带着行动科长张寒冬、电讯科长马莉莉、总务科长严求进几人，在门口等候林毅的到来。 “特派员，你可算来了，里面请。”陈伟生爽朗的笑道。 “请。” 林毅面带微笑，与陈伟生一行人从舞厅进去。 他们一行人来到舞厅的贵宾位置坐下。 众人落座之后，严求进便赶紧给陈伟生和林毅倒酒。 林毅扫了舞厅一眼，舞厅客人不多，大概也就六七十人，有人在跳舞、有人在喝酒，还有人和舞女们在角落里调笑，总之，各行其乐，欢声不绝。 他顺带着扫了一眼舞池中的旗袍美人儿们，都说苏杭女子甲天下，这话不是吹出来的。 舞池中的女人们，一个个或旗袍高跟，或西洋礼裙，穿着打扮尽显时尚时髦。 而且，能来这里的女人，容貌都不差，毕竟舞厅是享乐的地方，若容貌不佳，谁愿意与之跳舞？ “这一杯我们敬特派员，欢迎特派员莅临杭州。”陈伟生举杯笑道。 “陈站长客气了。” 林毅端起面前的酒杯，与陈伟生、张寒冬、马莉莉、严求进，纷纷碰了一杯，而后，一饮而尽。 “林特派员，好酒量，再来一杯。”陈伟生满面红光的笑道。 林毅也不推让，端起酒杯与他们又碰了一杯。 “特派员海量，佩服。”严求进一边竖大拇指，一边忙给林毅的杯子添满酒水。 林毅心里冷笑，陈伟生这帮人想灌醉他，想的倒挺美。 他端起酒杯，与他们碰过之后，又是一饮而尽。 他穿越到民国之后，身体素质发生了很大变化，酒量是正常人的好几倍，就拿绍兴女儿红来说，普通人能喝一斤，他可以喝三斤。 至于红酒，他没挑战过极限，不过，想来以他的酒量，喝翻陈伟生等人，应是轻而易举。 一连三杯红酒入腹。 林毅是一点儿事都没有，脸不红，气不喘。 但陈伟生等人的脸上，均呈现出一丝丝酒晕。 尤其是唯一的女性，电讯科的马莉莉，一张脸蛋如红霞一般，倒是平白增添几分魅力。 马莉莉大概二十五六岁，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体态丰腴，身材比例匀称，尤其是低头不见脚尖的雄伟，一般女人见了也得羞愧三分，五官属于紧致耐看型的，乍一看，普普通通，仔细品味，倒有几分惹人心动。 “特派员好酒量。” 陈伟生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他属实没有想到，林毅这么能喝，三杯红酒下去，面不改色。 “陈站长不会让林某这么干喝吧？”林毅淡淡笑道。 “当然不会。” 陈伟生忙给严求进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忙起身往舞厅后台过去。 一旁，马莉莉轻笑着举杯，道：“特派员，卑职不胜酒力，有点儿头晕，想回去休息，这一杯敬您，祝您前途似锦，步步高升。” “谢马科长吉言。”林毅来者不拒，举杯一饮而光。 马莉莉强撑着一口气干了杯中酒，盈盈一笑，转身从舞厅出去。 林毅心里清楚，马莉莉的离场是陈伟生授意的。 而且，他更清楚陈伟生接下来要使什么路数。 陈伟生靠在椅子上，从口袋拿出一盒雪茄，从中抽出一根，给林毅递过去。 林毅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雪茄，不动声色的接到手里，习惯性的叼到嘴边，而后，他右手伸进裤兜里摸火柴。 陈伟生见林毅接了他的雪茄，忙从口袋拿出打火机，亲自给林毅点上，接着，他自个儿也点了一根雪茄，吧唧吧唧抽起来。 “特派员，论关系，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的教官吴钰坤、安靖江，她们可都与警官学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能这么快晋升上尉组长，吴钰坤可是出力不少，她在老板面前替你几次三番的美言，这是一份大人情。” “此次老板派你来杭州，你把心放宽，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游山玩水，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至于你在杭州这段时间的花销，陈某都替你准备好了。” 陈伟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戴老板派林毅来杭州，多半是来查他的，所以，他要借今晚这个机会，把林毅诓上他的贼船。 他朝行动科长张寒冬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忙把一个黑色公文包递过来。 陈伟生接过公文包，当着林毅的面打开，公文包里赫然是刺眼的小黄鱼。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黄金才是硬通货。 “特派员初到杭州，这是二十根小黄鱼，是陈某的一点儿心意，还请特派员收下。”陈伟生笑着把公文包递到林毅身边。 林毅拿过公文包掂量了一下，丝毫不做作，道：“陈站长一片好意，林某就却之不恭了。” “这二十根小黄鱼只是陈某的一点儿小心意，等特派员离开杭州的时候，陈某还有一笔大礼送与特派员。” 陈伟生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本以为要花费点儿手段，才能迫使林毅就范，不曾想，林毅竟如此贪财，连推辞一下都没有，便直接收下二十根小黄鱼。 “多谢陈站长，来，林某敬你一杯。”林毅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举杯笑道。 “来。” 陈伟生端起酒杯，与林毅碰了一下，在他看来，这一杯酒，是他与林毅合作的开始。 “林特派员年纪轻轻，便已是上尉组长，假以时日，必能手握大权，身居高位。”陈伟生喝了杯中酒，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陈站长是军情处的中流砥柱，眼下虽遭小人诽谤，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林毅收了陈伟生的好处，自是要说几句让他放心的话。 闻言。 陈伟生暗道一声，戴老板派林毅来杭州，果然是为了调查他。 “陈某为老板效力多年，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还请林特派员在老板面前美言一二，陈某感激不尽。” “陈站长放心便是，林某虽然年轻，却也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林毅说话之际，拍了拍身边的公文包，意思不言而喻。 陈伟生心领神会的笑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言不虚。 这时。 总务科长严求进返回贵宾座位。 他神秘兮兮的朝林毅笑道：“特派员，事情我都给您办妥了，祝您今晚上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陈伟生和张寒冬也都流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从他们的笑容中，林毅已经明白接下来是什么节目。 陈伟生要把他拉上贼船，金钱、美色，缺一不可。 甚至，林毅还猜到，陈伟生后续还会用其他方法拉拢他。 “特派员，人来了。”陈伟生笑道。 林毅侧目一看，见一名年轻时髦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过来，她看上去大概二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七，体态妙曼，杨柳细腰，丰臀挺翘，一双大长腿笔直浑圆。 这名年轻女子的穿搭，在当下这个时代绝对是时尚又时髦，一袭橘色绣凤过膝旗袍，露出来的半截小腿，套着当下流行的肉色尼龙丝袜，脚上踩着一双白色高跟鞋，肩披一条白色雪貂，发髻高挽，乌黑靓丽的头发上别着发簪与发饰。 林毅目力极好，即便是隔着几米远，他也能看清年轻女子的五官，一张标志的鹅蛋脸，白皙又粉嫩，明眸皓齿，琼鼻高挺，樱桃小口，一双春水汪洋的眸子，仿佛能勾走男人的魂儿。 他来到民国，见过许多漂亮美人儿，比如他的教官安靖江，一张清纯动人的娃娃脸，火辣的身材，再如吴钰坤，妖娆性感，一举一动，充满妩媚的气息，还有军情处的叶丽、赵世叔的千金赵玉，她们都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 陈伟生见林毅紧盯着年轻女子看，小声道：“她叫陆敏，圣开罗舞厅的台柱子。” “哦？” 林毅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一般舞厅的台柱子，可不是普通舞女能比的，他们相当于舞厅的镇店之宝，偶尔登台唱一两首歌，为舞厅吸引客源。 此刻。 陆敏迈着一双修长的双腿走过来。 严求进忙笑道：“陆小姐，这位是林长官。” 陆敏轻轻点了下头，一双春眸不着痕迹的看了林毅一眼。 这一眼，看的陆敏一张娇美的脸蛋，浮出一抹喜悦之色。 她以为，能被称为长官的，是几十岁的老头子，不曾想，这位林长官如此年轻，看上去与她年龄相仿。 “林长官好。” 陆敏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声音带着几分娇嗔，紧挨着林毅坐下。 “陆小姐。” 林毅面带笑容与陆敏打招呼，心里却在冷笑，陈伟生为了拉他上贼船，可谓下了血本，连陆敏这种台柱子都请了出来。 陈伟生心里得意洋洋，林毅还是太年轻，刚到杭州，就掉进他准备的财色陷阱中。 “林长官、陆小姐，二位不妨跳支舞，了解一下？”严求进笑道。 “正有此意。” 林毅站起身来，牵着陆敏的手往舞池过去。 片刻后，两人随着音乐声开始扭动起肢体。 陈伟生看了林毅和陆敏一眼，道：“陆敏那边都交代妥了？” “卑职给了陆敏两根小黄鱼，答应她事成之后，放陆川龄出去，她会按我们的意思去办的。”严求进恭敬道。 第九十三章 春宵一刻，长官你跑什么 第93章 春宵一刻，长官你跑什么 舞池中。 群魔乱舞。 一名名西装革履的绅士，与旗袍高跟的女士们，尽情扭动着肢体，肆意宣泄生活中的苦闷。 林毅一边与陆敏跳着交谊舞，一边与她谈笑风生。 一曲结束。 他与陆敏返回座位上。 “特派员，舞技精湛，佩服。”严求进一边笑着，一边忙给林毅和陆敏倒酒。 “陈站长，你的礼物我很满意。”林毅看了陈伟生一眼，而后大大方方揽上陆敏的杨柳小细腰。 “特派员满意就好。”陈伟生心里冷笑，只要他满意，一切都好说，就怕他不满意。 “陈站长，有句话叫春宵一刻值千金。”林毅眼中涌动着兴奋的光芒。 陈伟生见他这么急不可耐，忙吩咐道：“严科长，你亲自送特派员和陆小姐回去，记住，一定要把特派员安全送回。” “是。” 严求进自是明白站长的意思，忙起身道：“林长官，陆小姐，请。” 林毅心里冷笑，他属实没想到，陈伟生这么狡猾，居然派严求进盯着他，看来今晚上，他不得不和陆敏共处一室了。 “陈站长，张科长，你们继续，我告辞了。”林毅一手揽着陆敏的细腰站起来，向陈伟生和张寒冬微微一点头，另一手提着黑色公文包，拥着陆敏离开。 严求进像跟班似的，屁颠屁颠的跟在林毅身后。 陈伟生看着林毅与陆敏的背影，神色渐渐阴沉下来，一双锋利的眼神，涌过一抹沉思。 “站长，何必对姓林的如此客气，他若是不识相，您说句话，卑职带兄弟们直接宰了他。”行动科长张寒冬杀气腾腾的说道。 “莽夫。” 陈伟生冷声道：“他是戴老板派到咱们杭州站的特派员，若他死在杭州，戴老板岂会善罢甘休。” “今晚上，姓林的已经表态，只要我们拿钱出来，他愿意在戴老板那里替我们说好话。” 张寒冬皱了皱眉，道：“站长，卑职看那姓林的不是什么好鸟，咱别到时候丢了夫人又赔兵。” “此事我心里有数，不必再言，这些日子约束好你手下那些人，对特派员客气一点儿。”陈伟生道。 “是。” 张寒冬往近凑了凑，小声道：“站长，码头上又来一只肥羊，三井说这只肥羊值十五万大洋，拿下这只肥羊，我们双方二一添作五。” 闻言。 陈伟生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眼下特派员刚到杭州，实不宜闹出事端。 但十五万大洋，二一添作五，也是七万五千大洋，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此事你看着办，一定要办的隐秘，不可出岔。”陈伟生叮嘱道。 “站长放心，缉私队的兄弟都是咱们自己人，我们负责罚没，三井负责销售，不会出岔子的。”张寒冬嘿嘿笑道。 “嗯。” 陈伟生缓缓点了下头，这几个月，他与三井合作的非常好，真金白银赚的钵满盆满。 半小时后。 瘦西湖。 对岸，一座清雅别致的别墅洋楼门口。 严求进从副驾驶下来，亲自为林毅和陆敏打开车门，笑道：“林长官，陆小姐，到了。” 林毅下车之后，扫了一眼陈伟生给他准备的别墅，青砖琉瓦，淡雅不失豪华。 “严科长，辛苦了，你回去吧。” “林长官今天刚入住这座别墅，对于别墅的构造还不是很清楚，卑职进去给您介绍一下？”严求进笑道。 “不必。” 林毅揽着陆敏的细腰，径直从别墅进去。 严求进眉头渐渐皱起，林毅不让他进去，他回去怎么和站长交代？ 旋即。 他往前迈了一步，准备悄悄溜进去。 “站住。” 金涛从严求进身后走出来，道：“严科长，刚才长官的话，你没听清楚？” “听清楚了。” 严求进笑道：“我去厨房看看缺什么，明天让人置办齐全送过来。” “不用了，若有什么需要置办，明天我会告知严科长，现在夜色不早了，严科长早点儿回去休息。” 金涛挥挥手，让手下人把大门关上。 严求进看着被关起来的别墅大门，一脸懵逼的站在门口。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想明天找别墅里的丫鬟问一下，就知道林毅有没有和陆敏发生关系。 现在也只能这样，毕竟林毅的手下把大门关了，他总不能翻墙进去偷听。 别墅。 二楼。 卧室中。 林毅把窗帘拉开一个缝隙，冷眼看着严求进上车离开。 陈伟生这帮人心思够缜密的，为了拉他上贼船，可谓煞费苦心，不仅送钱送美人儿，还想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嘴角划过一抹冷笑，转身看向床边的陆敏。 “陆小姐，严求进给了你多少钱？”林毅神情挂着一丝丝冷漠，问道。 陆敏一张俏丽的鹅蛋脸，涌过一屡惊讶，刚才还与她谈笑风生的林长官，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冷漠？ “两根金条。” 陆敏狭长的柳眉轻轻挑动了一下，她虽是圣开罗舞厅的台柱，却不是人尽可夫的舞女，但今晚上她必须得陪好林毅。 “以陆小姐的身价，两根金条怕是买不到春宵一夜？”林毅冷笑道。 “林长官，你什么意思？” 陆敏能在三教九流聚集的舞厅，混出一番名堂，心思城府皆非寻常女人可比。 “陆小姐，直说了吧，严求进许了你什么好处？”林毅也不想和她饶圈子，直言问道。 “林长官，这和春宵一夜有关系吗？”陆敏柳眉轻蹙，声音带着一丝不悦。 “当然有关系，若陆小姐不把话说明白，林某只能派手下送你回圣开罗舞厅。”林毅冷笑道。 陆敏春水汪洋的眸子闪过一丝慌乱。 若是林毅把她送回圣开罗舞厅，严求进答应她的条件，自然也就作废。 “严求进给了我两根金条，答应放我父亲，我才破例陪你一晚。”陆敏神色欲言又止，但对上林毅犀利的眼神，又不自禁将实情道出。 “他们抓了你父亲？”林毅锋芒毕露的眼神渐渐眯起来。 “不是，我父亲是因为欠了赌债，又打伤了讨债的人，才被警察局给抓了进去。”陆敏轻声解释道。 林毅皱了下眉，道：“以陆小姐在圣开罗舞厅的地位，只要花点儿钱上下打点一番，警察局那边自然会放人。” “林长官有所不知，被我父亲打伤的讨债人，是一名日本浪人，警察局那边不敢放人。”陆敏轻声道。 林毅缓缓点了下头。 若他父亲打伤的是日本人，这就能解释的通了。 在当下这个时代，普通百姓打伤日本人，这可是大罪，警察局不敢放人，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现在日本人步步紧逼，到处惹是生非，当局又下令禁止各级机构与日本人发生争执，一切以忍让为主。 “这么说来，陆小姐是为了救你父亲，才委曲求全。”林毅神色缓和几分，淡淡笑道。 陆敏轻轻点了下头，若不是为救父出狱，她又何苦出卖身子，为他人所娱。 “陆小姐一片孝心，林某深为佩服，不如这样，今晚上我们各自休息，明天我会告诉严求进，陆小姐功夫了得，侍奉的很是周到，如何？” 林毅不是正人君子，像陆敏这般漂亮美人儿，他自是有些肝火大动，但他更清楚，眼下不是贪图享乐的时候。 闻言。 陆敏一张俏丽的鹅蛋脸，浮出一抹羞红，一双春水汪洋的眸子，仿佛能滴出水。 “严科长说，让我今晚上一定陪好你……，若是我们什么都不做，严科长若是知道……？” “你只需照我的话去做便是……。”林毅低头，在她耳畔小声嘀咕几句。 “这……？” 陆敏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上，涌过一抹红晕。 “林小姐，不必害羞，声音尽量大一点儿，让楼底下的人都能听见。” 林毅扔下这句话，大步流星从卧室出去。 陆敏白皙水嫩的脸蛋，绯红一片，她紧咬着红唇，思忖再三，决定听从林毅的安排。 别墅。 二楼。 林毅来到书房，把金涛和严荣叫进来。 “组长，春宵一刻值千金，您怎么出来了？”金涛大为不解，像陆小姐那么漂亮的女子并不多见，组长怎会忍心把她一人丢在卧室中。 林毅瞪了金涛一眼，后者立刻闭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我们此次是奉戴老板命令而来，杭州站的某些人，对我们虎视眈眈，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行事一定要小心。” “严荣，这段时间，你的任务是守在这座别墅中，盯住别墅里的丫鬟和厨子。” “金涛，你带兄弟们跟在我身边，若有事情，我会吩咐你去做。” 林毅简单吩咐了几句，至于此行的目的，他并未和盘道出，倒不是他不相信手下人，而是时机未到。 “是，请组长放心，有卑职守在这座别墅，一只鸟儿都不会放进来，至于丫鬟和厨子，卑职会紧紧盯着他们。”严荣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卑职从行动队挑选了十名好手，每人一把冲锋枪，随时等候您的吩咐。”金涛道。 林毅微微点了下头，道：“杭州站分为两股势力，一股是陈伟生为首的警训系，行动科长张寒冬、电讯科长马莉莉、总务科长严求进，皆以陈伟生马首是瞻。” “另一股势力是副站长李国安，黄埔七期，情报科长贺光耀与他是一伙。” “据我了解，陈伟生和李国安不对付，两人私下明争暗斗不断。” “你们两平日里多注意一些，若对方拉拢你们，该怎么做，你们心里要有数。” 他把杭州站的两股势力说给金涛和严荣，便是让他们有所准备。 “请组长放心，卑职心里有数，若他们收买拉拢卑职，卑职会立即上报您。”金涛道。 “他们若是敢拉拢卑职，卑职便与他们虚以委蛇。”严荣道。 接着，林毅又吩咐了一些事，便让他们两去楼下休息。 兄弟们，别吝啬你们手中的月票，狠狠砸我，我才有动力更新啊！！！！ 第九十四章 西湖美景，文人墨客 第94章 西湖美景，文人墨客 清晨。 别墅二楼。 房间中，林毅披着军装外套，站在窗前，肆意欣赏着别墅外面的风光。 站在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西湖美景，碧波荡漾，湖光粼粼。 可惜，现在还不到开春，草木枯黄，花草绝迹，有些小小的遗憾。 在西湖周边，有一座座中西合璧的别墅群。 委座笔杆子的布雷先生，在这里有一座乐墅，地产大亨刘湖涵的孤云草舍，报界巨子史量才的秋水山庄，皆坐落在西湖岸边。 还有杭州名士郁达夫夫妇，他们也住在西湖岸边，与林毅住的这座别墅相距不远。 在西湖岸边，有一座大饭店，名叫新新饭店，是杭州最出名的一座高档饭店，据说，林徽因、徐志摩、陆小曼、唐瑛、郁达夫等社交名媛和文人墨客，经常在新新饭店相聚。 并且，新新饭店还是杭州第一高档社交场所，凡是有人举办高档酒会，必选新新饭店。 一会儿后。 林毅缓缓收回目光，转身从房间出去，径直去往隔壁的卧室。 卧室中，陆敏已经起床，正在梳洗化妆。 昨晚上，她可是吵了整整两个多小时，而林毅就住在隔壁，其中滋味，只有他自个儿清楚。 “陆小姐，昨晚表现不错。”林毅扫了一眼她妙曼十足的体态，啧啧笑道。 “林长官，您这可就有点儿不懂得怜香惜玉了。”陆敏风情万千的笑道。 “陆小姐，半小时后，我送你回舞厅。”林毅淡淡道。 “嗯。” 陆敏轻轻点头，一双美眸掩饰不住的喜色，毕竟她父亲要在今天被放出来，心中自是高兴不已。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从卧室出去，直接去了一楼。 一楼。 大厅。 餐桌上，放着几道精美的小吃，主食为面包、牛奶。 在餐桌旁边，站着一名丫鬟，大概十七八岁。 林毅来到餐桌主位坐下，看了一眼餐桌上的早点，心想这等待遇，在军情处总部可不会有。 “组长。” 金涛打着哈欠来到他身后立正站好。 “吃了吗？”林毅头也不回的问道。 “吃过了。” 金涛精神不振的回了一句，昨晚组长的动静也太大了，搞的他一宿都没睡好。 林毅并没有吃饭，他拿起饭桌上的报纸，仔细阅览起来。 十几分钟后。 陆敏从二楼下来。 两人一起吃过早餐。 林毅亲自送陆敏回圣开罗舞厅。 半小时后。 林毅把陆敏送到圣开罗舞厅门口，意味深长的笑道：“陆小姐，若是遇到不公的事情，可以来找我。” 言毕。 在陆敏一头雾水中，林毅坐着车离去。 车上，他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军情处这帮人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不过，严求进答应释放陆敏父亲，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当不得真。 杭州站。 林毅从大门口进来，迎面碰上总务科长严求进。 “林特派员，昨晚玩的可还开心？”严求进神情露出一副男人都懂得的笑容。 “严科长，你的安排非常周到，陆小姐也是非常的美妙，替林某谢谢陈站长的大礼。”林毅笑着拍了拍严求进的肩膀。 “特派员满意就好。” 严求进点头哈腰的笑道：“杭州历来出美人儿，特派员若是得空，卑职再给您安排其他美人儿。” 林毅心里冷笑，好好的一个总务科长，居然干起了拉皮条的勾当，面上却是微笑道：“严科长，以后你可得为林某多介绍一些美人儿认识。” “一定，一定。”严求进忙答应道。 林毅微微一点头，转身从办公楼进去。 严求进看着林毅的背影，摇头叹气，本来站长看中了陆敏，打算将其发展成外室，还没来得及行动，林毅便来了杭州，为了拉拢他，站长也是下了血本，把看中的美人儿都拱手让出。 想到陆敏，严求进冷哼一声，她还想救父出狱，门儿都没有，得罪了日本人，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办公室。 林毅坐下之后，派金涛去请副站长李国安和情报科长贺光耀。 他此番来杭州，明面上的任务是督促情报，破获杭州的日谍组织。 一小会儿后。 李国安与贺光耀联袂而至。 林毅请他们坐下，直言道：“李副站长，贺科长，林毅奉命前来杭州站督导情报事宜，请二位介绍一下，杭州站目前掌握多少日谍线索？” 此话一出。 李国安和贺光耀顿时老脸一红，面带窘色，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毅皱了皱眉，李国安和贺光耀这副表情，难道是怕他抢了他们的功劳不成？ “林特派员，不瞒你说，我们情报科目前并未掌握日谍线索，不过，我们正在积极调查日谍线索，一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贺光耀讪笑道。 “没有日谍线索，贺科长莫不是在和林某人说笑？” 林毅神情渐渐冷淡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悦，偌大一个杭州站，一百多号人，怎么会没有日谍线索？ 李国安忙解释道：“林特派员有所不知，情报科查不到日谍线索，乃是因为杭州站有内鬼。” “前几次，情报科查出日谍的藏身位置，交由行动科抓捕的时候，结果行动科那帮人拖拖拉拉，等他们赶到现场之时，日谍早撤了。” “有了这几次抓捕行动的失败，情报科手里的日谍线索全部中断，现在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林毅暗暗皱眉，看来杭州站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偌大的一个地方情报站，手中居然没有日谍的线索，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林特派员，杭州站的难处，您是知道的，上峰一边要求我们对日本人采取忍让措施，一边要求我们暗中破获日谍情报组织，命令前后矛盾，我等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重要的是，杭州站有内鬼，不管情报科掌握多少条日谍线索，等到了抓捕的时候，一个日谍也抓不到。” “我怀疑杭州站的内鬼就藏在行动科，而且，这名内鬼的级别还不低，很可能是行动科的主官。” 李国安虽然没有直接明言，但他却把矛头直接对准行动科的张寒冬，而张寒冬是站长陈伟生的心腹。 林毅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杭州站有内鬼，这是必然的。 否则，戴老板也不会派他来杭州调查陈伟生。 但李国安把情报科的渎职，全部推到内鬼的头上，不免有些为贺光耀开脱的嫌疑。 “李副站长，你所说内鬼一事，可有证据或线索？”林毅严肃问道。 “证据？” 李国安摇了摇头，道：“情报科几次提供详细的目标给行动科，他们每次都抓不到人，这还不够明显？” “李副站长，你干情报这行时间也不短，应当知道，在我们军情处，怀疑自己人是要有证据的，否则，猜忌同僚，破坏团结，这个罪名可不小？”林毅沉声道。 “特派员，李某刚才所言，句句属实，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我有一份好东西，你一定感兴趣。”李国安笑道。 “哦，什么东西？”林毅不动声色的问道。 “今天晚上八点，天香楼，天字号包厢，恭候特派员大驾光临。”李国安小小的卖了一个关子。 林毅暗暗琢磨，李国安约他晚上去天香楼，还有好东西奉上？ 难不成他手里掌握了陈伟生等人的证据？ 若是如此的话，今晚上他倒是可以与李国安见一面。 林毅轻轻点了下头，朗声道：“李副站长、贺科长，请二位抓紧时间排查日谍的线索。” “一定。”李国安笑道。 “是。”贺光耀暗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林毅与他们二人就情报方面，谈了一会儿，便挥手送客。 二楼。 站长办公室。 陈伟生一身中校军装，怀中抱着一名女子，二十岁左右，穿一套浅蓝色中山装，身材窈窕，相貌姣好。 她叫王素素，两个月前，从警官学校毕业，分配到杭州警局，陈伟生见她年轻漂亮，便将其一纸调令，调到杭州站电讯科，任少尉报务员。 当然，陈伟生可不是相中她的发报技术，而是看中她这张漂亮脸蛋。 自此以后，王素素就成了陈伟生在杭州站的玩物。 这一点，整个杭州站人尽皆知，却不敢有人说三道四。 毕竟在杭州站的一亩三分地，陈伟生手握生杀大权，谁敢在背后指指点点。 此刻。 陈伟生一手夹着雪茄，一手抱着王素素，目光深沉，似是在琢磨什么。 这时，总务科长严求进推开办公室门进来。 “站长，刚才李副站长和贺科长去礼了特派员办公室，他们交谈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具体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严求进汇报道。 陈伟生沉思片刻，问道：“林毅昨晚玩的如何？心情可还高兴？” “卑职在门口遇到他，他心情挺不错，还让卑职转告您，谢谢您送的这份礼。”严求进道。 陈伟生神情涌过一丝笑意，道：“一会儿你安排一下，就说我请他去西湖游玩。” “是。” 严求进问道：“需要安排……？” “不需要。” 陈伟生挥手道：“让张寒冬带上一队人，随行保护特派员的安全。” “是，卑职马上去安排。” 严求进忙点头，道：“站长，陆敏父亲那件事？” “陆川龄公然打伤日本浪人，若是将他给放了，日本领事馆那边必然会向政府施压，届时我们也不好交代，你转告陆敏，此事再等等。” 陈伟生嘴角划过一抹冷笑，他只要给警察局打声招呼，陆川龄就会被放出去，但这样一来，他以后还拿什么要挟陆敏？ “是。” 严求进恭敬道。 第九十五章 艳名远播，美妇惊慌 第95章 艳名远播，美妇惊慌 正月十四。 天气，阴。 中午。 军情处杭州站大门口，一连驶出好几辆车子。 两辆黑色轿车，一辆吉普车，后面跟着一辆大卡车，卡车上坐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 从这架势来看，像是大官出行的排场。 在杭州地界来说，当地的驻军长官、市长、党部主任，杭州站的站长，皆称得上大官。 虽然杭州站的站长，在军情处总部连号都排不上，但在地方上，拥有特权的杭州站站长，权势比hz市长也不差。 要知道，地方军情站监察军纪、治安、民生等，可以不经过司法机构抓捕任何人。 而且，杭州站还管着杭州湾码头，海陆运输、邮检等等，权势滔天，可谓风光无限。 街上。 百姓们看到有大官车队经过，纷纷让开道路。 车队一直沿着主街，驶到北山街停下。 车子停下之后，林毅和陈伟生各自从乘坐的车中下来。 金涛穿着一身中尉军装，带着七八名手持冲锋枪的士兵，一下车就围在林毅身边警戒。 而行动科的张寒冬，则命令他手下的行动队员，紧跟在陈伟生的身后。 “林特派员，你来的真不是时候，等到春暖花开，西湖美景，一定会让你大饱眼福。”陈伟生笑道。 “陈站长说的正是。” 林毅淡然一笑，陈伟生约他出来，目的绝不是为了游西湖，毕竟他们两个大老爷们，还带着一帮荷枪实弹的手下，有什么好游的？ “林特派员，我们一起沿着西湖岸边走一走。”陈伟生邀请道。 “请。” 林毅知道陈伟生是借游湖，与他有事要谈。 旋即。 两人在一众荷枪实弹的行动人员保护下，漫步西湖岸边。 为了不让手下人打扰到他们的谈话，陈伟生令所有行动人员，后退十米之外。 “林特派员，昨晚玩的是否尽兴？”陈伟生笑问道。 “托陈站长的福，林某昨晚甚是尽兴。”林毅不咸不淡的回道。 “尽兴就好。” 陈伟生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道：“陈某自任杭州站站长以来，遵从老板训示，克己复公，兢兢业业，任何事情都不敢有怠慢或疏漏之处。” “即便陈某一心为国府，为领袖，为老板，但还是有人在上峰面前进谗言，污我清名，属实可恨。” “此次老板派特派员来杭州公干，名为视察督导情报，实为调查陈某而来，这一点，陈某心知肚明。” “但陈某问心无愧，特派员但查无妨。” 闻言。 林毅心里冷笑连连，何等无耻之人，才能说出这等无耻之言。 他和日本人勾结串联，沆瀣一气，坑害商人，谋取不义之财，却还有脸说的这般冠冕堂皇，简直恬不知耻。 “既然陈站长心里都清楚，林某是奉命来调查你的，接下来该怎么做，就不用林某教你了吧？”林毅淡淡道。 “当然。” 陈伟生皱了下眉头，道：“五十根小黄鱼，两万现大洋，事成之后，双手奉上。” “在陈站长看来，什么才叫事成？”林毅问道。 “特派员返回南京之时，便是事成之日。”陈伟生是个老狐狸，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自己犯了家法，反而把自己标榜成一名忠心耿耿的干才。 “陈站长爽快，林某也不藏着掖着，上峰那里林某自会为陈站长澄清，但林某此来杭州，是来督导杭州站查获日谍的，若是一个日谍都抓不到，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上峰那里怕是不好交代？”林毅道。 陈伟生微微一笑，林毅这是想在上峰面前表现一下，此事他倒是可以帮忙。 “陈某手里掌握着日谍的线索，若是特派员需要，陈某马上命人将线索移交给特派员。” “多谢陈站长。”林毅嘴角流露出几分笑容。 “特派员客气了，你解陈某之忧，陈某解你之愁，这叫合作两利。”陈伟生笑道。 “如此，一言为定。” 林毅心里冷笑，他与陈伟生走的越近，他其暴露出来的东西也就越多，等他手里有了足够的证据，陈伟生便会成为他的阶下囚。 这时，前方的湖岸边，也有人在闲庭漫步。 林毅和陈伟生停止交谈，两人纷纷看向前方的一男一女。 男的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身灰色中山装，中等个头，脚蹬皮鞋，梳了一个大背头，胸前的衣兜里，别着一支钢笔。 女的大概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淡雅旗袍，长发高盘，一张脸蛋，如出水芙蓉一般艳美，眼眸似西湖之水，充满万种风情，身材高挑又丰满，纤细的小腰，浑圆的翘臀，双腿又长又圆润。 林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都说苏杭女子甲天下，此言果真不虚。 他才来杭州两天，接连见了两名貌美正艳的女子。 当然，以他的目光来看，眼前这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很可能是有夫之妇。 虽然她的身材高挑又性感，但举手投足间，把美妇的气息散发的淋漓尽致。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魅力。 这时。 陈伟生笑着与前方的一男一女打招呼：“许厅长，王女士。” 许厅长顿时有些慌乱，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杭州站的站长陈伟生。 而王女士则是赶紧把头转过去，似乎有些尴尬。 “陈……陈站长，你也来游湖？”许厅长紧张的舌头直打结。 “陈某是陪特派员来的。” 陈伟生介绍道：“这位是军情处总部派到杭州站的林特派员。” “林特派员好。”许厅长忙打招呼道。 “这位是浙江教育厅的许厅长，教育界的名人。”陈伟生笑着给林毅介绍道。 “许厅长。” 林毅意味深长的笑了，前两天，他听赵玉说，许厅长办了一个酒会，邀请了好些杭州社会名流。 紧接着。 陈伟生介绍起许厅长身边的王女士，他故意这般介绍道：“林特派员，这位王女士是杭州名士郁达夫先生的妻子。” 闻言。 林毅顿时恍然大悟，他刚才还纳闷儿，这位王女士怎有如此美貌，却不想，她便是郁达夫日记九种的女主人，被誉为民国杭州第一美人的王映霞。 有关王映霞的生平事迹，他可谓耳熟能详，毕竟杭州第一美人这个头衔，实在是太大，哪怕是到后世，依然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王女士，闻名不如一见，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假，王女士无愧杭州第一美人。” 林毅大大方方的赞美道，当然，他赞美的是王映霞的美貌，可不是她的人品。 毕竟这位杭州第一美人，可不是谨遵三从四德的贤妇，据后世披露，她在和郁达夫的这段婚姻中，先与浙江教育厅的许厅长有染，后与当军统戴老板有染，与郁达夫离婚之后，又嫁给了一名商人，至此方才消停，安心过日子。 “特派员过奖。” 王映霞美艳十足的脸蛋，涌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有尴尬、羞涩、恼怒等等。 这时，陈伟生也在打量着王映霞，揶揄笑道：“许厅长不愧是教育界的名士，与王女士西湖漫步，将来必成一段佳话。” “陈站长……许某和王女士恰巧偶遇，开不得玩笑。”许厅长忙掩饰道，他与王映霞皆是有家庭之人，若此事被传出去，他二人的名声会一落千丈。 “偶遇？” 陈伟生看了林毅一眼：“特派员，我们在西湖边上溜达了大半天，怎么就没能和王女士偶遇上？” “可能我们的运气不如许厅长。”林毅心想陈伟生也是够损的，当着两人的面，让他们下不来台。 “许厅长，我们实在是羡慕你的好运气，散步都能和王女士遇上，若是由郁达夫先生出一本笔记，就叫西湖二人游，想来一定能成为大江南北的畅销刊物。”陈伟生讽刺道。 许厅长老脸一红，既尴尬又惶恐。 他虽然是教育厅长，但在杭州站站长的眼里就是一个屁，人家可以随随便便给他找个由头抓起来。 “许某还有点儿事，今晚上我请客，地址就定在新新饭店，还请陈站长赏脸光顾。” 许厅长心想今天真是倒霉，出门没看黄历，好不容易把王映霞从家里约出来一起游湖，本想借着游湖之际，表明一下心迹，不想竟遇到陈伟生这个杀千刀的，这下，不出血都不行了。 “陈某一定准时到。” 陈伟生嘴角划过一抹冷笑，他刚才说那番话，其实是故意恐吓许厅长的，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告辞。” 许厅长忙逃也似的离开。 王映霞向林毅和陈伟生轻轻点了下头，转身从相反的方向离开，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哪还敢和许厅长一起同行。 毕竟她是有夫之妇，若传扬出去，名声尽毁。 林毅盯着王映霞离去的细腰翘臀，仔细品鉴了一会儿，直到那婀娜多姿的背影彻底淡出视线，他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这一幕。 被陈伟生敏锐的捕捉到，他不由的笑了。 “特派员觉得王女士如何？”陈伟生笑问道。 “仪态万千，美貌如花。”林毅道。 “在文人的笔杆子下，她可是貌若倾城，国色天香。”陈伟生笑道。 林毅淡淡一笑，王映霞确实有国色天香的姿貌，但毕竟已为人妇。 第九十六章 李国安的证据 第96章 李国安的证据 西湖边上。 林毅和陈伟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忽然，陈伟生颇有深意的笑道：“特派员见了李国安和贺光耀？” 林毅也不瞒他，直言道：“李国安和贺光耀怀疑，杭州站有内鬼，而且，他们非常笃定的告诉林某，内鬼就藏在行动科。” “纯属胡说八道，情报科无能，查不到日谍的线索，就把脏水泼到行动科头上，简直无耻透顶。”陈伟生断然否决，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李国安他们的话，林某是不会相信的，毕竟李国安和贺光耀两人，他们可是以郑老二马首是瞻，而林某与陈站长是戴老板的部下，亲疏远近，一目了然。”林毅淡淡笑道。 “特派员说的正是，你我都是戴老板的人，李国安和贺光耀是郑老二的人，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陈伟生当然不信林毅的一面之词，李国安虽是郑老二的人，可他也是黄埔系的人，与林毅份属同门。 “以林某所见，李国安能力一般，虽出身黄埔，却非栋梁之材。”林毅道。 “他哪是什么栋梁之材？” 陈伟生神情不屑道：“李国安此人见小利而忘大义，干大事而惜身，就他这种人，若是上了战场，一准是逃兵。” 林毅从他的话中听出来，他对李国安很不满。 可见，杭州站的正副站长之间的争斗异常激烈。 否则，陈伟生也不必在他面前这般诋毁李国安，毕竟再怎么说，李国安也是副站长。 “特派员晚上有事不？”陈伟生笑问道。 “无事。”林毅不动声色的回道。 “既然特派员晚上有空，不如随陈某一起和许厅长吃顿便饭，这许厅长虽然为人不怎么的，但在江南文人中倒是有几分名气。”陈伟生笑呵呵说道。 “陈站长都开口了，林某晚上一定到。”林毅道。 陈伟生若有深意的笑了笑。 接着，两人在西湖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便返回杭州站。 通过这次谈话，陈伟生对林毅的信任又增加些许，但要他完全信任林毅，还是不够。 杭州站。 林毅直接回到办公室。 金涛亲自带人把守在办公室附近。 办公室中，他拿着钢笔，在一本白纸上写下陈伟生、李国安等杭州站各科室主官名字。 半晌后。 他拿出火柴。 把这张写着杭州站高层名字的纸烧掉。 据他推断，李国安手里一定掌握着陈伟生的某些证据。 毕竟李国安是杭州站的副站长，还掌握着杭州站情报科，而他又与陈伟生不对付……。 李国安今晚上约他在天香楼吃饭，或许是要借他之手来扳倒陈伟生。 那么李国安必然会将手中掌握的证据交给他。 这么一想。 林毅似乎猜透了李国安的心思。 他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李国安想扳倒陈伟生，无非是想坐上杭州站站长的位子。 但林毅却看的十分透彻，哪怕陈伟生倒了，戴老板也不会让李国安当杭州站的站长。 至于原因么，十分简单，李国安是郑老二的人。 而戴老板与郑老二的关系，看似稳妥，实则都在想着能压对方一头。 毕竟郑老二也是黄埔出身，而且，他是二期的，深受委座信任。 林毅倒是有点儿期待晚上和李国安的见面。 希望他手里掌握的陈伟生罪证越多越好。 下午。 六点左右。 林毅在杭州站食堂用过餐，便带着金涛一行人从杭州站出来，径直回了西湖岸边的别墅。 回到别墅，他换了身便装，天黑之后，带着金涛和几名行动人员离开，往天香楼过去。 天香楼。 天字号包厢。 李国安和贺光耀穿着便装，两人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特派员怎么还不来？”贺光耀看了一眼腕表，神情有些焦急。 “耐心，再等等。” 李国安也很着急，但他到底是副站长，还是有几分城府的。 几分钟后。 包厢门发出咯吱一声响。 林毅穿着一件黑色大衣，从包厢中走进来。 他面带微笑，道：“李副站长，贺科长，久等了。” “特派员，请坐。” 李国安和贺光亭子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请林毅坐下。 林毅坐下之后，打量了一眼包房，古香古色，看上去很有档次。 “特派员，请喝茶。” 李国安拿起茶壶，亲手给林毅斟了一杯茶水。 “李副站长，贺科长，都不是外人，坐下说。”林毅道。 闻言。 李国安和贺光耀这才坐下。 林毅见他二人坐下，开始说正事，道：“李副站长约林某来此处，不会只是与林某吃顿饭？” “李某今天约特派员来此，一则是为特派员接风洗尘，二则是有一件十分机密的事情告知特派员。”李国安神情凝重的说道。 “感谢李副站长为林某接风洗尘。” 林毅紧接着问道：“李副站长有什么机密之事要告知林某？” “李某获悉，特派员此番来杭州，是为调查陈伟生而来，李某与陈伟生共事半年之久，对陈伟生的某些行为早已看不惯，奈何李某只是一个副站长，人微言轻，上不达天听，只能眼睁睁看着陈伟生在杭州站一手遮天，胡作非为。”李国安一本正经的说道。 林毅皱了皱眉，道：“李副站长，背后说陈站长的坏话，可是要有证据的。” “证据当然有。” 李国安笑着给贺光耀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忙从怀里拿出一个账本，双手交给林毅。 林毅拿过账本，一页一页翻开看。 李国安解释道：“杭州湾码头的关税，一直由缉私队负责收取，每月将款项打到总部账上，但陈伟生却让缉私队书记长，做了一个假账本，糊弄上峰。” “这个账本上记载着陈伟生贪腐关税的详细明目，只要拿着这个账本与假账本对比，就能查出陈伟生从杭州湾码头关税贪墨了多少钱。” “当然，陈伟生贪墨的不仅有关税，还有上峰拨给杭州站的经费。” “而且，陈伟生背地里包庇烟土商人，聚敛不义之财。” 第九十七章 陈站长，包藏祸心 第97章 陈站长，包藏祸心 林毅翻看了账本。 账本上详细记载着码头关税的应缴数额，以及从码头卸货的货物名称、重量，皆有记载。 若账本上记载的是真的，那么陈伟生的站长也就到头了。 以戴老板的作风，手下人搞点儿灰色收入，他会睁只眼闭只眼，但下面人若敢贪婪无度，他亦不会姑息。 半晌后。 林毅缓缓把账本合起来，若有深意的扫了李国安一眼。 他委实没想到，李国安居然在暗中记了一个账本，把陈伟生的狐狸尾巴牢牢抓在手中。 “李副站长，林某会派人尽快把账本送往上峰手中，由上峰裁决。” 林毅知道李国安拿出账本的用意，自是不会轻易许诺他什么。 闻言。 李国安眉头皱了皱，道：“上峰授特派员便宜行事特权，此事特派员可以一力做主。” “哦，李副站长的意思是？”林毅不动声色的问道。 “有账本为证，陈伟生贪墨关税的罪名已经坐实，特派员应签署逮捕令，迅速将陈伟生抓捕，再由特派员亲自审讯，必能挖出陈伟生其他不法罪证，届时特派员再上报上峰，上峰一定会嘉奖特派员的功劳。” 李国安担心林毅将账本交给上峰，上面有人保陈伟生，到时他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他才怂恿林毅行特派员的便宜行事之权，先拿下陈伟生，再刑讯逼供，坐实陈伟生的罪名，如此一来，上峰也无话可说。 林毅心里冷笑连连。 李国安的如意算盘，打的也太精妙了。 凭一本来历不明的账本，借他之手扳倒陈伟生，再坐实陈伟生的罪名，而后，李国安再运作一番，靠着扳倒陈伟生的功劳，成功上位，由副站长晋升站长 “李副站长，林某虽有便宜行事之权，却不可滥用，凭这么一本账本，便下令抓捕陈伟生，过于轻率，毕竟陈伟生是杭州站的中校站长，而林某这个特派员，迟早都是要回总部的。” 林毅是在告诉李国安，凭一本账本，还不够动陈伟生，而且，他迟早都是要回去的，若没有其他证据，他不会得罪陈伟生以及其身后的警训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特派员有顾虑，不妨将此事交给李某，若是出了事，李某愿意一力承担。” 李国安神情涌过一抹决绝，只要能扳倒陈伟生，拼一把也是值得的。 林毅神情涌过一抹沉思。 考虑片刻。 他摇了摇头，李国安说出了事，他来承担，这话也就听一听罢了，当不得真。 毕竟他才是特派员，若是出事，上峰只会问责于他，而不会问责李国安。 “此事容我再考虑一下。” 林毅想着先稳住李国安，待他上报戴老板之后，再做定夺。 “特派员，不能犹豫啊，陈伟生在杭州站一手遮天，若是我们现在不动手，以后更难动手。”李国安声音急切喊道。 “再考虑考虑……。” 林毅不动声色的把账本揣入怀中，道：“李副站长，贺科长，此事不要声张，更不要露出丝毫端倪。” “林某考虑清楚之后，一定给二位一个满意答复。” “特派员……？” 李国安神情一片焦急。 林毅却是微微一点头，拉开包间房门，转身出去。 他这一走。 李国安一屁股瘫软在椅子上。 林毅拿走的账本，是他对付陈伟生的有力证据。 “国安兄，那姓林的不靠谱，我去把账本抢回来。”贺光耀沉声道。 “算了。” 李国安摇了摇头，道：“东西到了他手里，若我们再动手抢回来，届时他便有了对付我们的借口。” “可账本是我们对付陈伟生的底牌。”贺光耀神色着急道。 “事已至此，只能寄希望于他会尽快做出决断。” 李国安长长叹了口气，他现在是后悔不迭，早知如此，他不该现在就把账本拿出来，应再等一些日子。 千言万语，都怪他太着急想扳倒陈伟生。 外面。 林毅揣着账本，带着金涛一行人从天香楼出来。 “可有发现可疑人员？” “刚出门的时候有尾巴跟着，但被我们甩掉了，现在没有人跟着。”金涛道。 林毅沉吟了一下，道：“去前面那个路口等我。” 言毕。 他揣着账本，径直从马路对面过去，往前两百米左右，有一座公用电话亭。 他来到电话亭，拿起电话，直接转接军事情报处洪公祠一号，戴老板办公室。 一般情况下，戴老板晚上都在洪公祠办公，除非有特殊情况。 电话响了一会儿。 从话筒中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哪位？” 一听她的声音。 林毅便猜她是戴老板身边的周姓女军官。 “周秘书，我是林毅，请戴老板接电话，有要事汇报。” “稍等。” 过了片刻。 戴老板略显粗犷的声音在话筒中响起：“何事？” “处座，卑职林毅有要事汇报，今天晚上，杭州站副站长李国安给了卑职一本账本，账本上详细记载杭州湾码头关税的实际收入。” “据李国安说，陈站长从码头关税贪墨了不少钱财，还贪墨总部拨付给杭州站的经费。” “此事重大，卑职不敢擅专，特请示处座，请处座训示。” 林毅汇报完毕，等着戴老板做决定。 “妈勒个巴子，陈伟生这狗日的东西，老子待他不薄。” 话筒中，传出戴老板愤怒的咆哮声。 对此，林毅表现的很平静，戴老板发迹之前，曾是街头地痞，与帮会人士素有来往，即便身居高位，也时常爆粗口骂人。 戴老板骂完之后，吼道：“派人把账本送回来。” “是，卑职立即派人将账本送回总部。”林毅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此事不要声张，继续调查陈伟生其他行径，若发现他吃里扒外，立即抓人。” 戴老板这话相当于授权林毅，允许他随时抓捕陈伟生。 “是，请处座放心，卑职定不负处座厚望。” 挂了电话。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旋即，他从电话亭出来，径直往前面路口过去，与金涛他们汇合。 车上。 林毅面色凝重，吩咐道：“金涛，带几名兄弟，立即前往南京，把这个东西亲手交到老板手里。” 言毕，他从怀中拿出账本，交到金涛手中，叮嘱道：“这个东西很重要，切不可有闪失，除了戴老板以外，任何人不能碰这个东西。” “请组长放心，卑职保证将东西完整无缺的交到老板手中，若有差池，甘领家法。”金涛面容肃穆，正声道。 “事不宜迟，你现在带人前往南京面见老板，明天上午，一定要赶回杭州。”林毅叮嘱道。 “是。” 金涛狠狠点了下头，他从组长凝重的神情中看出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有丝毫耽误。 随即。 金涛带着几名行动人员，乘坐后面的吉普车，往杭州城而出，前往南京总部。 林毅则乘坐轿车，返回西湖对岸的别墅。 回到别墅，他稍事歇息一会儿，带上严荣与几名行动人员，前往西湖北山街的新新饭店。 新新饭店距此不远，驾车三五分钟便可到地方。 晚上。 新新饭店金碧辉煌，灯光闪耀，霓虹灯下，西湖波动粼粼，倒映出碧绿清澈的水纹。 饭店内，宛若白昼一般，人声鼎沸，悠扬的音乐声夹杂在其中，呈现出一副热闹又高档的景象。 大厅一楼是舞厅，二楼以上是包间和客房。 林毅来到饭店大厅，便见许多男女正在跳交际舞。 一名穿便衣的外勤人员来到他身边，低声道：“特派员，站长在二楼的墨轩包间等您。” 林毅微微点了下头，带着严荣及一众手下，从舞池旁边的过道穿梭过去，走步梯上了二楼。 来到墨轩包间外面。 他转身吩咐严荣等人在外等候。 而后，他推开包间门走进去。 包间中。 烟雾缭绕。 桌上放着满满一桌好酒好菜菜。 陈伟生与许厅长抽着雪茄，喝的满面通红。 “特派员，你怎么才来？” 陈伟生笑着拿出雪茄，给林毅递过去。 林毅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雪茄，笑道：“林某去见了一位陆军学校的同窗，耽搁了一会儿。” “哦，特派员在杭州也有同窗？”陈伟生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前一会儿，他派去盯着林毅的人汇报，林毅甩开了他们，去向不明。 “他在警备司令部后勤当参谋，与我闲聊了一阵子。”林毅表情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微笑如风。 “不知特派员同窗贵姓？”陈伟生笑着问道。 “姓顾名云聪。” 林毅心里冷笑，陈伟生不愧是老狐狸，估计接下来，他会派人去核查顾云聪的身份。 陈伟生暗暗把顾云聪这个名字记下，等会儿派人去调查一下，若真有此人，林毅的话便可信，若无此人，他陈某人可不是吃素的。 “特派员，快请坐。” 陈伟生笑容满面的邀请林毅坐下。 林毅坐下之后，向许厅长点了点头。 对方则是忙给林毅倒酒。 “特派员，你猜我刚才在和许厅长聊什么？”陈伟生笑道。 “林某猜不出来。”林毅心里冷笑，许厅长今晚设宴款待陈伟生，明显是为白天的事情封口。 “刚才许厅长和我打赌，说他能请来王女士为我们斟酒。”陈伟生大笑道。 许厅长面带苦笑，他哪儿说过这话，分明是陈伟生自己说的。 “哦，许厅长不愧是教育界的名士，佩服。”林毅装着一副惊讶的神情说道。 “不敢当，我与王女士也算有几分交情，请她来为我们斟杯水酒，想来王女士应该不会驳我这个面子。”许厅长勉强笑了一下，若不是得罪不起陈伟生，他才不会派人去请王映霞来陪酒。 林毅心里冷笑，陈伟生的那点儿心思，不仅他猜的出来，许厅长也猜的出来，不就是看上人家杭州第一美人的姿色么。 “特派员，我们一起敬许厅长一杯，感谢他的仗义，让我们有机会与王女士把酒言欢。”陈伟生端起酒杯，给林毅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好像在说，一起灌醉许厅长。 林毅心领神会的端起酒杯，与陈伟生一起敬许厅长。 许厅长苦笑着端起酒杯，与林毅、陈伟生碰了一杯。 接着，陈伟生又找由头灌了许厅长几杯。 许厅长一介文人，酒量一般，被陈伟生灌了这么多酒，头昏脑胀，已有些许醉意。 “特派员，你陪许厅长继续喝，我去解个手。”陈伟生丢下这句话，脚步踉踉跄跄的从包间出来。 来到外面。 他瞬间酒醒，惺忪的眼睛恢复清明，踉跄的脚步也正常了。 他挥手招来一名外勤人员，低声吩咐几句。 而后，那名外勤人员迅速离去。 陈伟生咧嘴一笑，转身去了卫生间。 包间中。 许厅长趴在酒桌上酣睡。 林毅靠在椅子上，神色凝重，眼神中精芒爆闪。 一小会儿后，陈伟生从洗手间回来，看到许厅长趴在酒桌上酣睡，毫无风度的指着他大笑：“许厅长怎么醉的跟猪一样？” “许厅长不胜酒力，稍事休息一会儿就好。”林毅淡淡道。 陈伟生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笑道：“特派员，且看我如何收拾这对狗男女！” “陈站长的意思是？”林毅暗暗皱眉，听他话里的意思，莫非是要拿许厅长和王映霞做文章？ 陈伟生拍了拍林毅的肩膀，嘿嘿笑道：“俗话说，英雄配美人儿，许厅长一只狗熊，怎能配得上杭州第一美人儿？” 林毅心里暗想，莫非陈伟生有霸占王映霞的想法，可那王映霞毕竟是有夫之妇，其丈夫是杭州名士郁达夫，若招来非议，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戴老板不得扒了他的皮。 “在陈某眼中，特派员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是真正的英雄，与王映霞这等美人儿最相配。”陈伟生笑道。 闻言。 林毅顿时心惊肉跳起来。 暗骂陈伟生无耻。 他撮合自己与王映霞，看似一片好心，实则包藏祸心。 那王映霞顶着杭州第一美人的头衔，又是有夫之妇，他若与其传出风流韵事，莫说世人口水会淹死他，便是戴老板那一关，他也过不去。 兄弟们，手里有月票的投一下。 感谢尾号3822的书友，打赏5w点币。 这本高手较量，是作者第三本谍战书，也是唯一一本一千多收藏上架的书，收订比还行，毕竟军事文没流量。 估计写到这里，有些读者已经猜到我是谁了，放心阅读，两本万均谍战老作者了，这一本试水点娘，没想大火，只想老老实实讲故事。 第九十八章 站长阴狠，抓良充功 第98章 站长阴狠，抓良充功 “陈站长说笑了，林某从未上过战场，哪算得上英雄。”林毅心想陈美生是真够无耻的，为了拉他下水，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就连王映霞这种有夫之妇，都成了他拉自己下水的筹码。 “特派员谦虚了，你年纪轻轻，便深得戴老板信任，委以重任，将来必是前途无量。” 陈伟生一边笑着恭维，一边却骂林毅装正经，他今天在西湖岸边看王映霞背影，眼神中的迷恋之色，一览无余。 当然，他可不是好心替林毅安排女人，而是借此事近一步拉林毅下水。 毕竟王映霞结了婚，又艳名在外，若林毅与她发生纠葛，自然就落下把柄。 勾引有夫之妇，败坏风气，若放在平常人身上，顶多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若此事放在林毅身上，不仅前途尽毁，还会被世人口诛笔伐。 陈伟生咧嘴笑着，笑容充满得意，若此事成，他手里便攥着林毅的小辫子，届时，林毅还敢不听他的？ 而且，他还打算一步步把林毅引向日本人那边，让他与日本人挂上勾，如此一来，林毅只能乖乖听他吩咐。 “陈站长，许厅长已经喝醉，不如我们今天就散了，改天再聚。” 林毅淡淡一笑，他又不傻，岂会任由陈伟生摆布。 “特派员，机会难得，怎能离席，请稍安勿躁，一会儿王女士到了，让她好好陪你喝几杯。”陈伟生的笑容充满阴险。 “林某虽不是正人君子，却也不是毁人家庭的小人，此事莫要再提。”林毅神色微露不悦，直言拒绝。 顿时。 陈伟生的神色渐渐阴冷。 一双鹰隼般的眼神，紧盯着林毅，阴测测笑道：“特派员如此公直，倒真是出乎陈某的意料。” “陈站长，时候不早了，林某告辞。”林毅心想再待下去，必会与陈伟生起冲突，不如趁早离去的好。 “特派员，那王映霞是杭州第一美人，你若不喜欢，陈某便却之不恭了。”陈伟生阴冷一笑。 “陈站长请自便。”林毅丝毫不为所动，他看了酣睡如猪的许厅长，大步从包间出去。 陈伟生脸色铁青，目光中泛着怒火，林毅拒绝他的安排，这就说明，他并不想与自己同乘一条船。 外面。 林毅脸色同样阴沉不定。 他拒绝了陈伟生的好意，必会为对方所怀疑。 但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他迈着坚沉有力的步子，带着严荣等行动人员，从新新饭店出来。 正当他准备上车时。 一辆黄包车来到新新饭店门口。 而坐在黄包车上的人，正是王映霞。 她穿着一袭白色牡丹旗袍，发髻高挽，丰满性感，细腰圆臀，妙曼的体态，十分妖娆，曲线诱人。 林毅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 王映霞若是去了包间，今晚必为陈伟生得逞。 “严荣，去把王女士请过来。”林毅吩咐道。 “是。” 严荣忙快步向新新饭店走过去，把正要进入饭店的王映霞拦下来。 “王女士，长官有请。”严荣道。 王映霞狐疑的看了一眼严荣，试探问道：“不知是哪位长官？” “王女士一见便知。”严荣道。 王映霞一张美艳十足的脸，涌过一丝迟疑。 片刻后，她微微有些忐忑不安的转身，往饭店门口停放的那辆黑色轿车走过去。 来到车子旁，她正暗猜车上是哪位长官。 这时，车窗摇下来，林毅一张俊冷的脸庞进入她的视线。 “特派员。” 王映霞一双春波汪洋的眸子，涌过些许惊讶。 她以为是杭州的某个长官，却不曾想，竟是白天有过一面之缘的林特派员。 “王女士，许厅长约你来的？”林毅淡淡问道。 王映霞犹疑了一下，轻轻点头，许厅长派人约她，说是请陈伟生吃饭封口，请她过来给陈伟生倒杯酒。 她想着今天白天的事情，确实不好被传出去，毕竟她有家庭，若是被郁达夫知道此事，定会闹的满城风雨。 “许厅长喝醉了，陈站长在包间等你，王女士要有心理准备。”林毅心想王映霞是个聪明女人，她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闻言。 王映霞美眸划过一丝复杂神色，红唇轻抿。 许厅长喝醉，陈站长在等她？ 若她连这话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她就不是杭州第一美人王映霞了。 “谢谢特派员提醒。” 王映霞心里暗骂许厅长人面兽心，居然想把她卖给陈伟生。 “王女士，时候不早了，需要林某顺道送你回去么？”林毅心里冷笑，陈伟生想拿王映霞拉他下水，他便坏了陈伟生好事。 王映霞神情闪过一丝犹豫，旋即，她轻轻点了下头，拉开车门坐上来。 “特派员，谢谢你。”王映霞轻声道，若非林毅提醒，她今晚岂不是要遭殃。 “客气了。” 林毅扫了她一眼，虽然他不太看得上王映霞的品性，但就姿色而论，能胜过她的女人，寥寥可数。 车子启动。 顺着北山街往西边过去。 几分钟后，车子在一座中西合璧的别墅门口停下。 “特派员，改日若有时间，我请您吃饭，请您务必赏光。” 王映霞是个聪明女人，她知道自己得罪不起许厅长，更得罪不起陈伟生，与林毅拉近关系，便可驱狼赶虎。 林毅对她的小心思并未点破，轻轻一点头，目送她下车离开，看着她凹凸曼妙的背影，从别墅门口消失。 “回去。” 林毅神色带着一丝凝重。 今晚上与陈伟生弄了一个不欢而散，得想个办法暂时稳住陈伟生，等他拿到陈伟生勾连日本人的铁证，届时收拾他是易如反掌。 新新饭店。 包间中。 许厅长还在呼呼大睡。 陈伟生却是等的有些不耐烦，距离林毅离去已有小半个时辰，却仍未见到王映霞，难不成许厅长的话不好使，王映霞并未打算来新新饭店？ 这让他不禁一肚子的火。 本来他是想拿王映霞，给林毅做一个局。 结果林毅装正人君子，他便想着自己拿下王映霞，对这个杭州第一美人儿，他早已垂涎三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 谁成想，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王映霞。 陈伟生把一肚子的火，全部撒在酣睡如猪的许厅长身上。 他令人把许厅长拖到新新饭店外面，一通拳打脚踢，最后将其扒光，扔在西湖边上。 次日。 一大早。 西湖岸边的茶肆中，百姓们谈着今早的奇闻异事。 “省教育厅的许厅长，被人扒光丢在西湖岸边，胡适先生游玩西湖时，恰巧碰见了片缕不遮的许厅长，即兴作诗一首。” “许厅长好歹也是咱们杭州的名人，谁这么缺德，竟然把他给扒光丢西湖边上？” “可能是姓许的得罪了道上的人，被人给摆了一道。” “也有可能是争风吃醋，让人给扒了。” “这下，许厅长算是臭名远扬，也活该他倒霉，一个教育厅长，不专注公务，整日声色犬马。” 坊间传闻。 林毅并不知情。 他一大早就去了杭州站，以视察的名义，先后去了杭州站监牢、杭州警局大牢，接着又去了一趟杭州湾码头。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去的，陈伟生派了行动科长张寒冬，美曰其名是保护他的安全，实际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林毅在视察这些地方的时候，表现的中规中矩，寡言少谈，并未引起张寒冬的怀疑。 中午。 他回了一趟西湖岸边的别墅。 金涛等人已经从南京返回。 “组长，卑职亲手把账本交到了戴老板手里。”金涛一脸疲惫的说道。 “辛苦了。” 林毅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道：“下去休息吧。” “是。” 金涛带着几名行动人员去别墅一楼的客房休息。 一会儿后。 别墅大厅的电话响起来。 叮叮叮—— 林毅拿起电话。 “陈站长，什么事？” “哦，行动科这么快抓到了日谍？” “稍等一下，林某随后就到。” 挂了电话。 林毅暗暗皱眉，陈伟生在电话里说，行动科的人抓到了一名日谍，请他过去一同会审。 他嘴角涌过一抹冷笑，虽然现阶段他手里没有陈伟生勾结日本人的证据，但从陈伟生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与日本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又岂会抓捕日谍？ 难不成陈伟生随便抓了一个人，冒充日谍。 这个可能性也不大，要知道，他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是不是日谍，一眼就能看出。 随即。 他带上严荣等人，乘车前往杭州站。 车子在杭州站大院停下。 林毅刚从车里出来。 总务科长严求进快步走到近前，点头哈腰的笑道：“特派员，站长和李副站长在审讯室等您。” “带路。” “是。” 严求进忙头前带路，领着林毅一行人前往杭州站大牢。 杭州站大牢原来是一个大型地窖，用来囤积蔬菜、水果，后经杭州站的扩建，改成了一个地牢。 地牢中。 一片昏暗。 阴冷潮湿。 地牢走廊上，飘荡着一股腐烂恶臭的味道。 严求进拿着手电，走在头前带路。 靠近审讯室的时候，一股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传出。 林毅迈着坚沉有力的步伐，从审讯室走进去。 所谓的审讯室，与军情处总部的审讯室相比，寒酸不值一提，土坯堆砌而成，照明全靠火把。 此刻。 审讯室中。 杭州站的陈伟生、李国安，情报科长贺光耀、行动科长张寒冬，俱在审讯室内。 林毅从审讯室中进来，光线昏暗，有着浓浓的煤油燃烧味儿，十分刺鼻。 “特派员，你总算来了。” 陈伟生态度大不如前，声音带着一丝冷漠。 “特派员。” 李国安点头与林毅打招呼。 “陈站长这么着急把林某叫来，可是抓住了大鱼？”林毅淡淡道。 “也算不上什么大鱼。” 陈伟生颇为得意的笑道：“此人是日谍在杭州的眼线，昨夜此人派手下与日谍接头，被行动科埋伏的人抓个正着，据其手下交代，我们才能顺藤摸瓜抓到他。” “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而已。”李国安嘀咕道。 “哦，恭喜陈站长，林某刚到杭州，行动科便立此大功，林某定会将此事上报处座，为诸位请功。”林毅不大相信陈伟生抓的是日谍线人，多半是抓良冒充。 旋即。 他转身往前方看去。 在火把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下，一名行动大汉手持皮鞭，正左右开弓，使劲抽打着被绑在木桩上的日谍线人。 大汉每抽打一下，那名被绑在木桩上的眼线便发出一声痛嚎。 林毅看着木桩上的日谍线人，剑眉紧蹙起来，一双锋利眼神中，涌动着愤怒、震惊的复杂神色。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被绑在木桩上被皮鞭抽打的人，竟是他的世叔赵富阳。 一瞬间。 林毅心中怒火翻腾，一双拳头不由攥紧。 但只是片刻，他愤怒的神色悄然转变，面带微笑，仿佛正在被抽打的人，与他无关似的。 “陈站长，他叫什么名字？”林毅微笑问道，只是他眼底的冷漠肃杀，不被众人所发现而已。 “此人名叫赵富阳，杭州有名的商人。”陈伟生假惺惺的笑道：“陈某委实没有想到，堂堂杭州富商，家财万贯，居然与日本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陈站长说的是，堂堂富商怎能行卖国之举，着实可恨。”林毅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这时。 副站长李国安开口道：“特派员，李某觉得此事疑点重重，赵富阳乃是本地颇有实力的富商，他与日本人沆瀣一气，所图为何？” “换而言之，日本人即便要发展眼线，也该寻找一名合适的人选，赵富阳一介商人，他能为日本人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陈伟生冷哼一声，道：“李副站长这话什么意思，是在为赵富阳开脱，还是在指责陈某？” “站长言重了，卑职既不是给赵富阳开拓，也不敢指责站长，只是就事论事，阐述一下心中的疑虑而已。”李国安心里纵然有万分不爽，也不敢公然顶撞陈伟生。 “李副站长的疑虑，陈某现在就可以为你解答，赵富阳有一名女儿，名叫赵玉，曾出国留学，回国之后，在杭州社交界颇有艳名，赵玉以交际名媛身份混迹在杭州上流社会，所得情报，尽数告知赵富阳，赵富阳再将情报传递给日本人，如此一来，可否解去李副站长心中之疑？” 陈伟生不愧是警训系的中流砥柱，一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愣是让他说的头头是道。 “站长，我们军情处办案，向来注重证据，岂是红口白牙一张嘴，便给人定罪，若是如此，卑职派人上街，随便抓几个人回来，指认他们是日谍线人，其家属亦属从犯，这样可行否？” 李国安倒不是想帮赵富阳，他纯粹是看陈伟生不爽，故意坏其之事。 第九十九章 行动之始，大洗牌 第99章 行动之始，大洗牌 陈伟生脸色一片铁青。 李国安这个王八蛋，竟敢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李副站长，你这般替赵富阳开脱，难不成你与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或者说，你就是潜伏在杭州站的内鬼。” 陈伟生语气森冷，直接一顶大帽子扣下去。 现在这年头，给日本人当狗腿子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这个罪名李国安担不起。 “卑职不是替他开脱，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站长若是看卑职不顺眼，可以向上峰申诉，请求上峰将卑职调离就是，用不着给卑职身上泼脏水。” 李国安说完之后，看了林毅一眼，道：“特派员，有人嫌李某碍事儿，告辞了。” 言毕，他招呼着情报科长贺光耀：“贺科长，我们走。” 林毅目送李国安和贺光耀离开。 此刻，他心中想的是，赵富阳被抓，此事是不是陈伟生给他设的局？ 若真是如此，就别怪他林某人不讲规矩。 若不是，得先想办法把世叔弄出去，毕竟世叔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 至于陈伟生……，他会让其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特派员，不必理会他，仗着有郑老二撑腰，目中无人。”陈伟生淡淡道。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林某觉得李副站长说的有些道理，我们军情处办案，向来重三证，人证、物证，口供。” “不知道陈站长是否能拿出三证？” 陈伟生皱了皱眉，他怎么觉得林毅越来越不识抬举了！ “特派员，管他是不是日谍的眼线，进了我们杭州站这地儿，他不是也得是。” “而且，这老家伙是杭州有名的商人，抓了他，赵家的万贯家财，就是我们的了。” “这叫一石二鸟，既可以向上峰请功，还能搂一笔大钱，何乐而不为。” 陈伟生可是一点儿都没想藏着掖着，当着手下人的面，直接说出他的意图。 可见，他们平日里没少干这种事。 林毅暗暗放下心来，从陈伟生的话中不难听出，他不清楚自己与赵家的关系。 不过，让他疑惑的是，杭州富商这么多，陈伟生不抓别人，唯独抓了赵富阳，此事怎么看都透着一丝诡异！ “陈站长说的是，林某担心的是，若上峰追查下来，命我们提供人证口供物证，如何是好？”林毅虚与委蛇的笑道。 “此事有什么好担心的，让行动科的人下狠手，把老家伙来点儿狠的，不出七八天，一命呜呼，到时上峰问责下来，我们就说他受刑不过死了。”陈伟生风轻云淡的说道，在他眼里，死一两个人算的了什么。 “陈站长言之有理，姜还是老的辣。”林毅神情流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陈伟生笑眯眯的道：“特派员放心，一会儿陈某派人去查抄赵府，你的那一份，绝不会少。” “谢谢陈站长。” 林毅皱了皱眉，道：“林某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陈站长莫要见怪。” “特派员但说无妨。” 陈伟生心想弄死赵富阳，再抄了赵家的家财，林毅半只脚就算踏进他这条船了。 “林某此番奉戴老板之命，前来杭州督导情报，若是寸功未立，怕是不好向上面交代，还请陈站长把赵富阳、以及查抄赵家的事，一并交给林某来处理。”林毅淡淡笑道。 “查抄赵家一事，特派员愿意代劳，那是再好不过，至于赵富阳这老东西，就不劳烦特派员了，让行动科他们练练手。” 陈伟生当然不会把赵富阳交给林毅。 毕竟赵富阳这老东西敢派江洋大盗去三井洋行偷账本，说明老东西多少知道点儿事。 “陈站长，林某的意思是，由我从南京带来的人看守赵富阳，等我抄了赵家的财产，再由我的人来结果赵富阳，如此一来，林某才能放心。”林毅若有深意的说道。 陈伟生神情涌过一丝沉思。 好一会儿后。 “特派员，不如这样，你我各派两名行动人员看着赵富阳，如何？” 林毅微微沉吟了一下，知道这是陈伟生最大的让步，也就点头答应。 “停手。” 陈伟生向正在动刑的行动人员吩咐道。 行动人员接到命令，提着鞭子退下。 林毅看了一眼绑在木桩上的赵富阳，此刻，他胸膛前的衣襟鲜血斑斑，整个人神情萎靡，看似被打的不轻。 赵富阳也早已认出林毅，不过，他却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他清楚，现在这种关头，能救他出去的只有林毅。 林毅扫了赵富阳一眼，眼神不带任何色彩，与陈伟生一行人从审讯室出去。 来到外面。 林毅向随行的两名行动人员吩咐：“你们两留在这里看守要犯，未得林某与陈站长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审讯室见要犯。” “是。” 两名行动人员大声应道。 陈伟生见林毅如此郑重其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旋即。 一行人从地牢出去。 外面。 空气新鲜。 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陈伟生深呼吸一口气，道：“特派员，查抄赵家的事交给你了，陈某等你的好消息。” “嗯。”林毅微微颔首点头。 陈伟生带着张寒冬和严求进离开。 站长办公室。 陈伟生回来之后，坐在椅子上。 严求进忙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站长，您怎么把查抄赵家的事，交给了姓林的，若他背着我们独吞大头，我们岂不是吃大亏了。”张寒冬道。 陈伟生慢悠悠品着茶，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笑道：“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姓林的终究还是太嫩，他主动带人查抄赵家，等于主动送把柄到我们手里。” “届时我们就可以拿此事，逼他就范，毕竟是他带人查抄的赵家，此案也是他一手操办的。” “若他不肯就范，我们只要把此事捅到戴老板那里，特派员贪污敛财，草菅人命……。” 总务科长严求进忙拍马屁：“站长高明。” 张寒冬看了严求进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屑，心里暗骂：马屁精。 “寒冬，那个江洋大盗不必留了，干掉他，至于赵富阳……先让他活几天，等姓林的抄了赵家所有资产，届时再送他上路。”陈伟生吩咐道。 “是，站长。”张寒冬忙恭敬点了点头。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多。 林毅给别墅的金涛打了一个电话，命他带着行动人员赶来杭州站。 办公室。 林毅神情严肃，在地上来回踱步！ 他原来的计划是，一步步接近陈伟生，取得他的信任，再暗中搜集他勾结日本人的证据，等到证据确凿，再将其及一干手下全部抓捕。 现在看来，计划得提前了。 赵世叔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以他的身体素质，在阴暗潮湿的地牢待上三五天，怕是会落下病根儿。 只是要把陈伟生及其一干心腹一网打尽，必须得有一个周密的行动计划。 而且，他手里只有二十多号行动人员，而杭州站行动科有六七十号人，这些人受陈伟生、张寒冬等人恩惠，一旦行动不密，双方发生火并，他这边绝对会吃亏。 更何况，陈伟生在杭州地界很有威望，倘若他调宪兵过来，自己与这帮手下行动队员，怕是会含冤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 一会儿后。 金涛带人赶来杭州站。 他直接来到林毅办公室。 “组长，有行动？”金涛忙问道。 “集合所有人，跟我走。”林毅沉声道。 “是。” 金涛忙把手下行动人员集合起来。 林毅带着手下行动人员，乘坐一辆轿车，一辆大卡车，从杭州站大门口驶出去，直接前往赵府。 半个小时后。 林毅带着行动队来到赵府门口。 “金涛，你带人把前后门封了，不许任何人出入，赵府里的东西，一概不许碰。” “是，组长。” 金涛狠狠一点头，带着手下行动人员下车，往赵府冲进去。 林毅亲自驾驶车子，来到赵府后门的公用电话亭。 他下车后观察了一下，见身后没有尾巴，便迅速进了电话亭。 他这通电话直接打给军情处总部行动二科一组一队。 接电话的是陈平，他命令陈平立即把行动一队集结起来，秘密前来杭州一趟，有重要任务。 挂了电话。 他暗暗舒了口气。 杭州这边的人，他信不过。 只能从总部调人过来。 虽然这么做，可能会让何科长他们不舒服，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等事后再向何科长去解释。 挂了电话。 林毅从赵府后门进去。 此刻，赵府的前后门已经被控制。 金涛谨遵命令，不碰赵家任何东西，所有人规规矩矩的守在院子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 令整个赵府陷入恐慌中。 尤其是赵富阳的两个姨太太，在后面哭成一团。 林毅没有和赵府的人碰面，他直接去往赵玉的闺房。 此刻。 一间清新淡雅的闺房中。 赵玉穿着一件麻色格子背带裤，长筒皮靴，外面是一件咖色风衣，黑发束成马尾，修长轻盈的体态，在地上来回走着，一张白璧无瑕的脸蛋，涌动着几分惆怅和焦急。 她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不时看向床头柜上的手摇式电话，希望刺耳的电话声响起来。 她没等到电话声响。 房门声却响了起来。 咯吱一声。 一道人影从她闺房中走进来。 赵玉转身一看，紧蹙着的柳眉一下子舒展开来，一张精致粉嫩的脸蛋儿，洋溢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林毅，你回来的正好，家里出事了。”赵玉忙道。 “玉姐。” 林毅微微点了下头，道：“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救世叔出来。” 赵玉却是不信他的话。 抓走她爸的是军情处杭州站。 林毅一个负责后勤的小军官，能有办法救她父亲出来？ 她只当林毅的话是安抚。 “我给杭州警察局的廖局长打了电话，他说让我等消息，我估计廖局长是在等钱，等下你陪我去拜访一下廖局长。” 赵玉在其父被抓之后，便四处打电话寻帮助，但杭州地界的官员，谁敢跑到杭州站去要人，纷纷拒绝。 唯有警察局的廖思杰，让她等消息。 这一等，便是大半天，她猜想廖局长可能是在等她送钱，所以，她才邀林毅与她同行。 “廖思杰管得了杭州站的事？” 林毅哑然失笑，今天上午他去警察局视察，廖思杰像条狗一般跟在他身后。 军事情报处是特权部门，警察局与之相比，更像是军事情报处的附庸部门。 而杭州警察局的局长，不客气的说，军情处总部的一个行动队长，都能指着他的鼻子骂娘。 “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整个杭州地区的官员，都不敢得罪军情处，只有廖局长露了口风，我们带上钱去找他。”赵玉也是救父心切，不管机会有多么渺茫，她都不想错过。 “廖思杰那里就不要想了，他帮不上忙的。”林毅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找了军情处的朋友帮忙，他说最多两三天，世叔便可安全回来。” 闻言。 赵玉一张精致粉嫩的脸颊，涌过一缕不可置信，轻声道：“你朋友能帮上忙？” “玉姐，相信我的朋友。”林毅神情严肃，道：“现在杭州站的人已经把府邸前后门封锁，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你安心在房间待着，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言毕。 他不等赵玉说话，便从她闺房出去。 等赵玉反应过来时，林毅已经离开，她幽幽叹息一声，希望他真能救出父亲。 外面。 林毅点了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 他决定今晚上对陈伟生、严求进、张寒冬、马莉莉，还有杭州湾码头的缉私队队长程大牛，书记长贵海生进行抓捕。 傍晚。 杭州站的站长、副站长、情报、行动、总务、电讯四个科长，都接到了林毅的电话，请他们去天香楼吃饭。 对此，陈伟生等人虽然有些许疑惑，但都欣然答允。 “站长，林特派员怎么突然想起请我们吃饭了？”张寒冬疑惑道。 陈伟生笑着解释道：“他带人去查抄赵府，想必收获颇丰，请我们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第一百章 猜酒划拳，行动开始 第100章 猜酒划拳，行动开始 “站长，姓林的这是借请客吃饭，变相的向我们卖好？”严求进笑道。 “也可以这么说！”陈伟生神情涌过一抹得意。 “赵富阳是杭州有名的富商，他家的资产，可是一笔巨款，就是不知道姓林的从他家抄出多少现大洋，还有，若是姓林的瞒着我们偷偷拿走大头，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凭白给他做了嫁衣。”张寒冬神情有些不忿的说道。 陈伟生却是毫不在意。 对他而言，赵富阳的家产固然令他心动。 但相比拉林毅下水，他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林毅手持戴老板的尚方宝剑，不把其拉下水，他寝食难安。 “你们两个准备一下，我们去天香楼。” 陈伟生言毕之后，似是又想到什么，叮嘱道：“寒冬，去的时候多带点儿人手。” “是。” 张寒冬忙点了点头。 天香楼。 有杭州第一楼之称。 来往之人，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毕竟在天香楼吃顿饭，价格不菲，普通百姓可不敢来这里大吃大喝。 林毅在天香楼订了一个上好的包间。 他穿一身黑色中山装，英姿勃发的站在天香楼门口，等着迎接陈伟生等人，可谓做足了姿态。 一小会儿后。 首先来的不是陈伟生一行人。 而是副站长李国安，以及情报科长贺光耀。 “特派员。” 李国安心情甚是沉重，压低声音道：“陈伟生目无法纪，指良为奸，特派员千万不要被他的表面现象所迷惑，此人狼子野心，绝不可信。” 林毅当然知道陈伟生不可信。 不过，李国安他就可信么？ “李副站长，今晚上我们只谈风月，不谈公事。”林毅颔首笑道。 “唉！” 李国安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贺光耀从天香楼进去。 林毅派了一名行动人员，前去招呼李国安和贺光耀。 他则站在门口，等着迎接陈伟生一行人。 几分钟后。 两辆黑色轿车在天香楼门口停下。 张寒冬从副驾下来，忙拉开后车门，就见陈伟生身着一件黑色大衣，戴着一顶黑色礼帽，皮鞋擦拭的一尘不染，从车里出来。 他一下车，便看到天香楼门口的林毅，忙笑着走过去：“林特派员亲自相迎，鄙人不胜荣幸。” “陈站长这是什么话，你今天卖了林某这么大人情，迎你一下也是应该的。”林毅眉眼挂着淡淡的喜色，笑道。 “陈站长，张科长、严科长，还有马科长，里面请。”林毅扫了一下，陈伟生手下三个科长，已经到齐，至于其余随行人员，则不够资格进天香楼吃饭。 “请。” 陈伟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当仁不让的率先进入天香楼。 林毅俊冷的神情挂着淡淡的笑容，跟在陈伟生身后，从天楼进去。 三楼。 包间中。 众人落座。 算上林毅，一共七人。 桌上，放着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鸡鸭鱼肉，东坡肘子，应有尽有。 林毅让伙计拿了几坛上好的女儿红，道：“林某初来杭州，以后还要仰仗诸位，先干为敬。” 言毕，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其他人见他先干为敬，纷纷端起酒杯，陪他喝一个。 林毅放下酒杯，豪迈的笑道：“诸位，今天晚上我们只谈风月，不谈其他，大家敞开吃，敞开了喝。” 他这么一说。 众人自是笑起来。 尤其是陈伟生，开怀大笑。 “来，走一个。” 林毅再次举杯，所有人自是纷纷端起杯子。 接下来，林毅一连举了七八次酒杯，众人连着陪他喝了七八个。 “特派员，不行了，李某酒量有度，像这么喝下去，一会儿就醉了。”李国安涨红着脸，忙摆手道。 陈伟生抢过话茬，埋汰道：“李副站长，你堂堂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自己不行？何况，人家马科长还在这里，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李国安愣了愣，陈伟生这话啥意思，他酒量不行，就要被人笑话，这哪门子的道理？ 再说，马科长一个女人家，酒量比他也强不到哪里去。 严求进和张寒冬二人一脸怪异，想笑又不敢笑，马莉莉更是娇羞一片。 贺光耀忙拉了拉李国安衣襟，小声道：“站长讽刺你那活儿不行。” “啥那活儿？”李国安咧了咧嘴，一时没弄明白。 下一刻。 李国安眼睛瞪的跟铜铃一般大。 “陈站长，你少瞎咧咧，要是不服，咱两练几个？” 可能是喝了点儿酒的缘故，李国安声音似牦牛一般壮。 “练就练，谁怕谁？” 陈伟生笑着撸起袖子，抓起一坛酒，往李国安面前一摆，笑容带着一丝不屑：“李副站长，这一坛酒大概也就五斤左右，咱两一人一半，也就是两斤半。” “如果你能喝下这两斤半酒，以后我们绝不再笑你不行。” “你……？” 李国安当即有些发怵，两斤半酒，就算他状态好的时候，顶多只能喝半斤。 “陈站长，大家坐在一起，就图一乐子，李副站长酒量不行，你就别为难他了。” 林毅看似是在劝说，实则是在煽风点火。 “陈某可没有为难李副站长的意思，只要他认个怂，这酒他就不必喝了。”陈伟生大笑道。 认怂？ 李国安气的头红脖子粗，陈伟生摆明是要给他难堪，他堂堂黄埔军校毕业的精英，杭州站的副站长，怎么能当众认怂！ “李副站长，要不你认一下怂？”林毅淡淡道。 闻言。 李国安直接拍案而起，豪气冲天的道：“头可断，血可流，要我跟某个人认怂，办不到。” 说完。 他朝一旁侍奉的伙计喊道：“伙计，换大碗。” “好勒。” 伙计忙下去取大碗。 一众人面面相觑起来，谁也没想到，李国安竟要与陈伟生拼酒。 要知道，陈伟生的酒量在杭州站，还没几个人比得上，更别说，几杯下去就上头的李国安。 片刻后。 伙计取来大碗。 李国安抓着酒坛子，给他满满倒了一大碗，冲陈伟生喊道：“来。” 陈伟生笑容不屑，别看李国安装模作样的，其实也就半斤酒的量。 一旁有眼力劲儿的严求进，忙给陈伟生满上。 林毅淡淡笑着，心里却是好笑，本来他打算自己赤膊上阵，与陈伟生等人喝一个一醉方休，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李国安来。 “干。” “干。” 陈伟生和李国安两人端着大碗，几大口下去，一碗就见底。 李国安强撑着喝下一碗酒，喊道：“再来。” “来。” 陈伟生看了李国安一眼，见他面容赤红，心想再有两大碗酒，这怂货就得趴桌子底下去。 两人咕咚咕咚又是一大碗酒，看的旁人触目惊心，毕竟这是上好的女儿红，平常人都是拿杯子喝，他两竟然拿大碗喝。 两人一连干了两大碗。 李国安脸红的像六月的花一般，连眼睛都是一片猩红，但他还是不认怂。 陈伟生的面色虽然好点儿，但也泛起了酒红之色。 “来。” 李国安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人看笑话，今天就算喝死，也得把陈伟生给比下去。 “来。” 陈伟生心想李国安这是吃错药了，都喝成这般样子，他还不认怂？ 接着。 两人又干了一碗。 这一大碗酒下去，李国安的胃里顿时翻江倒海一般，仿佛随时都会吐出来。 陈伟生咧了咧嘴，一连喝了三大碗女儿红，他也有点儿不舒服。 “再来。” 李国安强撑着吼道。 “来就来。” 陈伟生心想这一大碗下去，李国安这怂货必倒无疑。 两人呼哧哧的又是一大碗下去。 李国安一碗酒下去，连口都没敢说一句，急忙从包间往出跑，看样子是憋不住了要吐。 “哈哈……。” 包间中的陈伟生等人顿时大笑起来。 贺光耀一抬脚，忙从包间出去，扶着李国安去解手。 “特派员，李副站长这是打肿脸充胖子，半路被打回了原形。”陈伟生大笑道。 “李副站长的酒量确实不太好。”林毅淡淡笑了一下，举杯道：“陈站长刚喝了几大碗，稍事休息会儿，林某陪张科长、严科长他们喝几个。” 陈伟生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从口袋拿出雪茄，叼到嘴边上，吧唧吧唧抽起来。 林毅则陪着张科长他们几个划拳猜酒，玩的不亦乐乎。 他借此机会，多灌了张寒冬几杯酒，毕竟这家伙是行动科长，手底下有几把刷子，不把他灌醉，不易抓捕。 过了足足半个多钟头。 贺科长扶着李国安从包间进来。 此时的李国安，烂瘫如泥，嘴里叨叨咕咕的说着什么。 “特派员，陈站长，李副站长喝得有点儿多，卑职送他回去醒酒。”贺光耀忙道。 “你送李副站长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林毅摆手道。 陈伟生斜靠在椅子上，抽着雪茄，看都没看李国安一眼。 贺光耀告罪一声，扶着烂醉成泥的李国安出了包间。 林毅和张寒冬他们继续划拳猜酒，玩的尽兴十足。 一会儿后，陈伟生也加入划拳的行列，一伙人大喊着猜拳。 两个钟头后。 林毅一行人东倒西歪的从天香楼出来。 这些人当中，电讯科的马莉莉还算清醒，毕竟是女人，划拳猜酒的时候，大家伙儿让着她。 外面。 林毅亲手扶着陈伟生上车，他一脸的酒晕，舌根子直打颤：“陈站长，改天……咱……咱们好好喝，叫上杭州第一美人作陪。” “好，甚好……！”陈伟生大笑道。 “陈……站长放心，林某以后和你和大家，就是……就……一条绳上的蚂蚱。”林毅舌头都直打结。 “林特派员，这就对了。”陈伟生虽然喝多了酒，但到底是站长，还端着几分架子。 随即。 林毅把他送上车，又去和张寒冬、严求进说了几句话。 他站在边上，目送着两辆车子从街头消失，一双醉朦胧的眼神，刹那间无比清醒。 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陈伟生等人今晚喝的够呛，警惕性必不如往常，回去之后，必会呼呼大睡。 届时，他的人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帮人全部拿下。 他从口袋拿出一根烟，划拉一根火柴点燃，吧唧吧唧抽起来。 抽完一支烟。 他将烟头扔在地上，抬脚狠狠撵灭。 而后，他上了车，直接往赵府过去。 今天在电话中，他叮嘱陈平，令其来到杭州之后，直接前往赵府汇合。 陈平曾随他前往上海运输军火，在赵府借宿过一晚，知道赵府的具体位置。 赵府。 金涛率他的行动小组，把赵府前后门封锁，不许任何人出入，其手下行动队员，安分守己的待在院子中，未曾有丝毫不轨。 林毅来到赵府，叫来金涛、严荣二人。 他扫了二人一眼，神色凝重，道：“今晚上有大行动，准备抓捕陈伟生及其一干心腹。” 闻言。 金涛和严荣二人目瞪口呆。 陈伟生可是杭州站的站长，身边有行动科的人保护，要抓他谈何容易？ 林毅不理会二人的惊讶，直接吩咐道： “你二人不必担心，今晚上陈伟生他们喝多了酒，回去之后定是呼呼大睡。” “金涛带十名兄弟，随我去抓陈伟生。” “严荣带十名兄弟，去抓总务科长严求进。” “是。” 金涛和严荣二人忙应声道。 “组长，行动科长张寒冬、电讯科长马莉莉，谁去抓他们？”金涛道。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笑意，道：“抓他们的人一会儿就到。” 二人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 晚上。 凌晨一点左右。 一辆吉普车、一辆满载士兵的卡车，自涌金门从杭州城进来。 一会儿后，这两辆车子在赵府后门停下。 陈平一身中尉军装，带着手下人下车，在后门列成整齐的队列。 旋即，他带着侯三从后门进去，在行动人员的带领下，去客房见林毅。 客房中。 林毅看了一眼腕表，按时间推算，陈平率领的第一行动队，也该到了。 片刻后，房门从外面推开，陈平与侯三穿着军装，快步进来。 “组长，卑职率第一行动队奉命赶来，请训示。”陈平一身军装，立正敬礼。 林毅微微点了下头，道：“来的正好。” 接着，他将今晚的抓捕行动，大概说了一下，从口袋掏出两张纸条，分别写着张寒冬和马莉莉的具体住址。 “你们两各带十个人，分别前往这两个地方，抓捕张寒冬和马莉莉。” “我从二队调了两名队员，配合你们执行抓捕任务，他们两认识张寒冬和马莉莉，确保你们不会抓错人。” “是。” 陈平和候三忙大声领命。 林毅接着又道：“张寒冬是行动科长，杭州警官学校特等班第五期，身手不俗，抓他的时候要格外小心，若他有逃走的迹象，就地处决。” “马莉莉是电讯科长，身手一般，不过这个女人很谨慎，抓她的时候要注意她逃跑。” “此次行动非常重要，不可有闪失，另外，尽量做到不动枪，避免枪声一响，把宪兵巡逻队给招来。” “是。” 陈平和侯三忙点头。 林毅看了一眼腕表，现在凌晨一点零五分，所有人检查枪支弹药，五分钟后出发。 “是。” 陈平他们忙下去准备。 五分钟后。 各小队在熟悉道路的队员带领下，奔赴各街实施抓捕任务。 林毅与金涛的小队一起行动，前往陈伟生的住处。 月黑风高。 伸手不见五指。 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夜，静的可怕。 偶有几声狗叫传出。 一辆轿车从黑漆漆的街道穿过，车灯刺眼之极。 后面跟着一辆卡车，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太仓路。 七号。 此处是陈伟生在杭州的住所。 一座大别墅。 别墅高三层，散发出昏暗的灯光。 门口有两名便衣站岗。 此时，正是人困马乏的时间段，两名便衣张着嘴，打着哈欠。 突然，几道刺耳的灯光射过来。 两名便衣被这几道灯光刺的睁不开眼。 紧接着，一阵阵呲呲呲的急刹声传来。 几名行动人员从车里跳下来，端着枪冲上去，把门口两名便衣给抓起来。 两名便衣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人用枪顶上脑门。 林毅下车之后，直接去推院子大门。 这一推，竟是纹丝不动。 却是大门里面上了锁。 他给手下行动人员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们翻墙过去。 金涛带着两名队员一马当先，跃上墙头，从里面翻进去，把大门从里面打开。 林毅带着其他行动人员，从别墅里冲进去。 别墅，大厅中的沙发上，两名行动科的便衣，睡的如猪一般酣，呼噜声震耳欲聋。 林毅使了一个眼色，派两名行动人员看着他们，他带其他人冲上二楼。 二楼。 林毅手里拿着电灯，匆匆照了一下，往西边角落的卧室过去。 根据他从王安平那里得到的确切情报，陈伟生应该就住在西边的卧室中。 他拿着电灯照了一眼卧室门的锁孔，给金涛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忙拿出一根细铁丝，从锁孔中捅进去，慢慢捣鼓起来。 军情处的特工，一般都会溜门撬锁的行当，当然，只是不如侯三那般精通罢了。 第一百零一章 曾几何时，我心怀正义 第101章 曾几何时，我心怀正义 金涛拿着铁丝捣鼓了一会儿。 咯嘣一声清响。 房门锁打开。 紧接着，砰的一声响！ 却是金涛这莽货一脚踹开房门。 林毅拿着手电筒当先冲了进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 房间中。 陈伟生突听一声巨响，下意识从枕头下摸枪。 干特工这行时间一长，大抵都是这般，但凡有风吹草动，习惯性先摸枪。 但陈伟生的动作稍微缓慢了一些，他的手尚未摸到枕头底下，便被林毅与金涛提着胳膊，从床上拉下去。 床上还有一名白花花的女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嘶声尖叫。 “你……你们是谁？” 陈伟生声音带着一抹惊颤。 “开灯。” 林毅冷笑道。 “是。” 一名行动队员按了一下墙壁上的开关。 啪的一声响。 一抹强烈又刺眼的白光突兀照射。 所有人眼睛在两三秒内被灯光刺的睁不开。 当视线恢复清明之后，陈伟生这才看清抓他的人是谁。 “林毅。” 陈伟生神情充满不可思议的震惊，这怎么可能？ “不好意思，以这种方式与陈站长见面，没有吓到您吧？”林毅神情挂着戏谑的笑容，眼神中泛着冰冷的寒意。 “你……你想干什么？” 陈卫生震惊过后，目呲欲裂，怒不可遏。 “本来林某不想抓你的，但陈站长自己作死，便怪不得林某了。”林毅冷冷一笑，若不是陈伟生不知死活的抓了赵富阳，他也不会在仓促间对陈伟生动手。 “特派员，我陈某人对你可不薄，你怎么能这么干？”陈伟生怒道。 “不薄？” 林毅冷笑道：“自林某来到杭州，陈站长便不断给我挖陷阱，第一天见面，便安排圣开罗的台柱子陆敏相陪，第二天送我金条，又安排杭州第一美人作陪，接着又允我查抄赵府，还真是不薄？” “特派员，我是杭州站的站长，要抓我，必须有戴老板亲笔签发的逮捕令，你逾越了。” 陈伟生心里满是愤恨，终日打雁，今日竟被雁给啄了眼睛。 “不好意思，林某来杭州之初，戴老板授我便宜行事的权利，别说抓你，就是毙了你，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林毅冷笑道。 “我劝你放了我，今晚上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若我出了事，以后你在总部也待不下去。”陈伟生威胁道。 “哦，陈站长的意思是，总部警训系的人不会放过我？”林毅心里颇为不屑，事到如今，还想拿警训系来威胁他，简直愚不可及。 “特派员，只要你放了我，不管什么条件，任你提？” 陈伟生是个聪明人，知道他若被关进杭州站地牢，绝不会活着走出来，此时，唯有下血本，求林毅给他一条生路。 “有什么话，下去慢慢交代……。” 林毅大手一挥，命行动人员把他架走。 “是。” 金涛带着几名行动人员，把陈伟生从卧室中拖出去。 “林毅，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陈伟生的怒喝声在别墅中响彻。 林毅神情满是嘲弄之色，在他看来，只有失败者才会大放厥词。 旋即。 他转身看向床上白花花的女人。 此刻，她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林毅扫了她一眼，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姿色还不错。 “来人，把她也带下去。” “是。” 两名行动人员上前，把衣服扔给她穿上，带她下去。 一楼。 大厅。 金涛找了一根绳子，把陈伟生结结实实的捆起来。 “跪下。” “不跪。” 陈伟生十分硬气，纵然深陷囹圄，他也不会失了骨气。 金涛给左右两名行动人员使了一个眼色。 两名行动人员会意之后，纷纷出脚踹在陈伟生的后腿上。 陈伟生面色吃痛，膝盖一软，噗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 林毅从楼梯走下来，一名有眼力劲儿的行动队员，忙给他搬来一把椅子，摆在陈伟生上方。 他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慢慢翘起二郎腿。 而后，他从口袋拿出一包香烟，从中抽出一根，像喂狗一般丢到陈伟生面前。 “身为杭州站的站长，与三井洋行勾结，坑害商人，草芥人命，贪腐成性，敛财无度。” “陈站长，你说你犯下的这一桩桩罪行，该用什么样的家法来处置？” 林毅力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看着他，目光泛着冰冷的寒色。 若陈伟生只是贪腐敛财，倒也用不着这么大动静，毕竟在当下这个年头，有几个当官的不贪？ 但他偏偏与日本人搅和在一起，说明他心无民族大义，这样的人，一旦战争爆发，将来必是汉奸无疑。 “你有证据吗？”陈伟生冷怒道。 “证据……暂时没有。” 林毅微微摇了摇头，接着道：“但过不了多久，证据就会送到你面前。” “我最后劝你一句，放了我，大家相安无事，否则……这里可是杭州，我的下属们一旦发现端倪，必会派人找我，就你手下这点儿人，能挡的住行动科六七十号人？” 陈伟生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张寒冬、严求进等人身上，若他们发现自己出事，必会全力营救。 “陈站长，林某再告诉你一件事，我的人已经去抓捕张寒冬、严求进、马莉莉，过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们。”林毅道。 “胡说八道，你手里就这么点儿人，怎么可能把他们全抓捕？”陈伟生皱眉道。 “忘了告诉陈站长，为了把你们这些个败类一网打尽，我专门从军情处总部调来一支行动队，不仅张寒冬他们要被抓，杭州湾码头缉私队的队长、书记长，他们也会一同被捕。” 林毅冷冷一笑，像陈伟生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其心理素质非常强硬，要想让他开口说话，首先得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闻言。 陈伟生面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死灰，若是他的这些心腹们被抓，他勾结人日本人、坑害商人、草菅人命、贪腐敛财的罪名便会坐实。 毕竟他手下这帮心腹当中，也就张寒冬有些骨气，其他人在酷刑下，必会招供。 “陈站长，林某还想再告诉你一件事，副站长李国安给了我一个账本，上面详细记载了杭州湾码头的出入货记录。” “我已派人将此账本送到戴老板手中，你猜戴老板看了账本之后怎么说？” 林毅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神，紧盯着陈伟生的神情变化。 “戴老板怎么说！” 陈伟生嘴角划过一抹苦涩，以戴老板的行事作风，他难逃一死。 “戴老板说你是军事情报处的败类，是杭州警校特等班的耻辱。”林毅冷笑道，当然，这话是他杜撰的。 “败类？耻辱……？” 陈伟生咧嘴苦笑，曾几何时，他也曾怀揣一腔热血，想成为一名秉持正义的警官，却阴差阳错的进了当时的力行社特务处，成为一名游走在黑暗中的血腥杀手。 前些年，他心中一直秉承着公直，可当他杀了许多贪官之后，方才恍然大悟，这是一个乱世，军阀忙着抢地盘抓壮丁，土匪忙着杀人放火，当官的忙着睡女人，土豪劣绅忙着压榨底层百姓，他一个杀人如麻的特工，却在秉承公直与正义，这不是可笑么！ “陈站长，事到如今，谁也保不了你，林某能为你做的，便是给你一个痛快。” “但是，你得告诉林某，你是怎么和日本人勾结的，他们从你这里，拿走了多少情报？” 林毅紧紧盯着他，沉声问道。 第一百零二章 歌星顾曼，五千法币 第102章 歌星顾曼，五千法币 陈伟生跪在地上，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充满狂妄。 “我加入军事情报处四年多，杀的贪官、土匪、军阀，加起来有二三十人。” “有一次，为了暗杀一名土匪头子，我潜入土匪窝，不慎被他们识破身份，被土匪倒吊在树上三天三夜，皮鞭、棍棒、辣椒水、点天灯，轮番招呼，我可曾泄露过一字半句？” “林毅，想从我这里拿到口供，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陈伟生刚才所言，确系实情。 林毅曾翻看过行动科的卷宗，上面有陈伟生潜入土匪窝的详细经过，也正是这一次的经历，才让戴老板开始重视他，他也由此从一名普通特工，晋升为今天的杭州站中校站长。 “陈站长，我刚才说过了，即便你什么都不说，你手下那些人，也会替你倒干净，你又何苦找罪受。” 陈伟生狠狠瞟了林毅一眼，道：“若是你能放过我，我倒是可以把知道的告诉你。” “陈站长是个聪明人，应该清楚你现在的处境，林某能答允你的，唯有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林毅心里冷笑，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而他心里这杆称便是不能当汉奸，谁给日本人当狗，他就杀谁。 “成王败寇，陈某无话可说，只后悔在你来杭州的第一天，没有干掉你。”陈伟生神情满是怨毒之色。 “组长，这狗玩意儿都成了阶下囚，还这么嚣张，把他交给卑职来泡制。”金涛实在憋不住了，主动请缨道。 “带到房间去泡制，记着，别给弄死了。”林毅挥了挥手。 “是。” 金涛阴测测的笑着，命行动队员把陈伟生拖进一楼的房间中，由他亲手去泡制。 大厅。 林毅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根香烟，俊冷的神情闪烁着一抹凝重。 此刻，一名穿着旗袍的女子，身材高挑，曲线曼妙，站在大厅边上，身子瑟瑟发抖。 “你叫什么名字？” 林毅扫了女子一眼，眼神中不带半分色彩。 “顾曼。” 顾曼吓的俏丽惨白，语声细弱的回道。 “顾曼？” 林毅皱了皱眉，他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你是陈伟生的什么人？”林毅沉声问道。 “我……我不是他什么人。”顾曼低下头，细声道。 “不是他什么人，怎么睡在他床上？”林毅剑眉微拧，冷漠的神情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真不是他什么人，我……我是上海滩的歌星，是他花钱雇我的……。”顾曼神情扭捏，似乎有些难为情。 “哦。” 林毅想起来了，顾曼，一个有些名气的歌星，他在上海执行任务的时候，在街上见过顾曼的海报。 “他给了你多少钱？” “五千法币。”顾曼低声道。 五千法币，在民国的有钱人眼中，就是几张废纸，但放在老百姓眼中，五千法币可以购买五十头耕牛，毕竟这时期的法币购买力相当可以。 像顾曼这种小有名气的歌星，一般去舞厅唱一首歌，也就五十大洋。 “你跟着他多长时间？都知道些什么事？”林毅冷声问道。 “我来杭州大概有十几天了，他的事情我是一点儿也不清楚，平日里，他几乎不让我出门，而且，他每天都是很晚才回来，也从不和我谈工作上的事。”顾曼道。 林毅扫了她一眼，看她的样子，倒不像是说谎。 “来人，带下去关起来。” 林毅没想好怎么处置这个小歌星，若是按军情处的家法，顾曼听了不该听的话，必须灭口，毕竟陈伟生是杭州站站长，他勾结日本人的事要是被传扬出去，等于打军情处的脸。 “是。” 一名行动队员走过去，抓着顾曼的肩膀，把她推进一楼的房间中。 这时。 一楼某个房间响起陈伟生歇斯底里的惨叫声，闻之令人毛骨栗然。 林毅知道像陈伟生这种人，轻易是不会交代的，所以，他也没把指望从陈伟生嘴里拿到口供。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五分。 按时间推算，陈平、严荣、侯三的小队，应该已经完成抓捕任务。 旋即。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指派几名行动队员，对别墅各个房间详细搜查。 而后，他将这里的事情，尽数交给金涛，他亲自驾驶车子，返回赵府。 赵府。 林毅回来的时候，赵府后门停了好几辆车子，门口站着行动一队的士兵。 他下车后，直接从后门进去。 后院中。 陈平、严荣、侯三，他们三人正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组长。” “组长。” “组长。” 三人见林毅回来，忙挺胸抬头，以立正的姿势站成一排。 林毅扫了三人一眼，直接问道：“行动如何？” “张寒冬、严求进、马莉莉三人已全部抓获，卑职将他们三人关进了后院柴房，等您回来处置。”陈平正声道。 “嗯。” 林毅缓缓点了下头，道：“辛苦了。” “为组长效力，是卑职等人的荣幸。”陈平忙道。 林毅点了下头，道：“走，去看看他们三个。” 话毕。 他迈着坚挺的步伐，往柴房走过去。 陈平三人忙跟在他身后。 来到柴房门口。 守在门口的行动人员，立即将门锁打开。 林毅当先走进去。 柴房中。 张寒冬躺在地上，鼻青脸肿，左臂中弹，鲜血浸红了衣裳，看上去十分虚弱。 严求进的情况稍微好点儿，除了嘴角有溢血之外，其他地方完好如初。 而三人中唯一的女性，马莉莉，她的情况有点儿惨，披头散发，身上穿着一件棉睡袍，光着脚板，一张精致耐看的脸上，浮出清晰又红肿的巴掌印，神情满是愤恨，仿佛吃了炮仗一般。 “卑职潜入张寒冬家里，已将其制伏，但此人猖狂之极，强行挣脱看押人员，意图夺路而逃，卑职情急之下，开枪打中他胳膊，他这才老实下来。”陈平道。 “嗯。” 林毅点了下头，他在部署行动的时候就说过，张寒冬若是逃跑，就地处决。 “组长，这小娘皮太泼辣了，兄弟们已将她制伏，但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扎伤了两名兄弟，准备翻窗逃跑，却慢了一步，被兄弟们齐力拿下。”侯三指着马莉莉说道。 林毅扫了马莉莉一眼，此刻，马莉莉紧紧盯着侯三，眼神中满是恨意，恨不得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唉，最近这几天在医院照顾老人，睡两三个小时，头昏脑胀，写出来的东西，实在是有失水准，再过几天等老人出院，一定加快更新，保证喂饱大家。 第一百零三章 八大罪，罄竹难书 第103章 八大罪，罄竹难书 马莉莉牙齿咬的咯嘣咯嘣作响，拳头紧紧攥起。 “小娘皮，给我老实点儿。”侯三瞪眼吼道。 “畜牲，呸！” 马莉莉朝着侯三狠狠呸了一口，吐沫星子喷了侯三一身。 “你……找抽。” 侯三顿时老脸通红，挽起袖子便要上前去抽马莉莉。 “退下。” 陈平低喝一声。 侯三憋着一肚子气，悻悻然退下。 林毅嘴角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从马莉莉的神情不难看出，侯三等人在抓捕她的时候，想必对其有不礼的行为，否则，她也不会瞪着眼，一副要吃了侯三的架势。 “马科长，火气挺大。”林毅淡淡笑道。 “特派员，您手下的人欠管教。”马莉莉冷哼一声，神情愤不可止。 “侯三，你把马科长怎么了？”林毅嘴角划过一抹戏谑，转身问道。 “组长，天地良心，卑职真没把她怎么着。”侯三忙道，他虽然有些浑，但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 “你……王八蛋。”马莉莉咬牙切齿的骂道。 “小娘皮，你再骂老子一句试试。”侯三瞪眼吼道。 “你……！” 马莉莉话刚到嘴边，一想到她现在的处境，忙住口不言。 林毅从她身上缓缓扫过，看向严求进。 后者点头哈腰，一脸的谄媚之态。 “特派员深夜把卑职等人找来，有何贵干？”严求进谄笑道。 林毅眼神中涌动着寒意，这三人当中，最难对付的便是严求进，此人是一个笑面虎，逢人三分笑，一般这种人十分奸诈狡猾。 “严科长，深夜派人把你们三位请来，自是有事向你们求证。” “特派员想求证什么事？” 严求进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忙补充道：“我们三人是陈站长的下属，特派员是否问过陈站长的意见？” “陈伟生。”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冷笑：“你们的陈站长这会儿正在遭受酷刑。” 闻言。 严求进惊的眼珠子都快要突兀出来。 马莉莉更是娇躯一颤，神情满是不可思议。 躺在地上的张寒冬，闻听此言，忙挣扎着爬起来。 “陈……陈站长被抓了！” 严求进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一般，浑身顿时透心的凉。 马莉莉更是目露恐惧，身子颤抖起来。 他们本来还指望着陈伟生能够救他们，现在看来他亦是自身难保。 “你把站长怎么了？” 张寒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面露痛色。 “陈伟生勾结日本人，谋财害命、出卖军事机密，坑害商人，贪污关税，敛财无度，戴老板下了逮捕令，命林某全权处理此案。” “三位都是聪明人，多余的话就不多说，陈伟生在劫难逃，三位该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思量一下。” “若是有人愿意供述陈伟生的罪行，林某可以上报戴老板，给他一条生路。” “当然，林某也不勉强你们，是生是死，全看各位如何选择。” 林毅话毕之后，遂吩咐手下人，把他们三个从柴房带到外面院子。 此时。 外面冷风呼啸。 寒意渗人。 即便穿着厚棉衣，也冷的直打颤。 而严求进、张寒冬、马莉莉三人，穿的十分单薄，尤其是马莉莉，一袭长睡袍，光着脚板，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冰入骨髓，浑身剧烈抖动。 张寒冬的情形也不怎么好，手臂挨了一枪，流血过多，若被扔在外面冻上几个小时，小命难保。 严求进穿的也不怎么厚，一边搓手，一边哈着热气。 林毅扫了他们三人一眼，道：“你们谁考虑好了，可以到里面找我。” “奉劝三位，人只有一条命，跟着陈伟生一条道走到黑，你们会被钉死在军情处叛徒的耻辱柱上。” “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们的父母亲人着想，如果你们被以家法处决，军情处不会优待你们的家属，甚至，你们的家眷会被列入黄册。” 言毕。 他转身进了院子正中间的客房。 陈平和严荣跟着他进了房间。 侯三带着七八名行动人员，负责看押他们三个。 房间中。 林毅从胸前的衣兜里拿出一支钢笔，分别写下杭州湾码头缉私队队长程大牛、书记长贵海生的住址。 他将程大牛、贵海生的地址分别交于陈平、严荣二人。 “你们两个带人去一趟杭州湾码头附近，把程大牛、贵海生带回来，若有人拒捕，就地处决。” “是。” “是。” 陈平和严荣接过纸条，纷纷鞠了一躬，转身从房间出去。 林毅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神色凝重。 今晚上，他把杭州站的高层一锅端，天亮之后，整个杭州军政界都会震动，毕竟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此事传扬出去倒也没什么，但就怕三井洋行幕后之人逃走。 毕竟要坐实陈伟生与日本人勾结，需要人证、物证、口供三样，否则，不足以令警训系那帮人信服。 人证有赵富阳，他派江洋大盗去三井洋行偷账本，才被陈伟生给抓进杭州站地牢。 物证没有。 口供没有。 所以，接下来他要拿到陈伟生勾结日本人的口供，再拿到物证，如此一来，便是铁证如山，谁也没话说。 否则，光凭他交给戴老板的那个账本，只能证明陈伟生贪污关税。 过了一会儿。 房间门推开。 候三把马莉莉带进来。 在外面冻了一会儿，马莉莉一张脸冻的一坨青一坨红，嘴皮直哆嗦，身子剧烈颤抖。 “组长，她要交代。”侯三恭敬道。 林毅扫了马莉莉一眼，见她冻的光狂打摆子，吩咐道：“给她倒一杯热水，再给她找双鞋。” “是。” 侯三忙去给马莉莉倒了一杯热水，又去外面给她找了一双棉鞋穿上。 马莉莉喝了几口热水，穿上了棉鞋，脸色渐有几分红润。 “马科长，识时务者为俊杰。”林毅眼中闪过一抹睿智的光泽，在张寒冬、严求进、马莉莉三人当中，马莉莉是最佳突破口，因为她与陈伟生的关系，并不如张寒冬、严求进二人亲近。 “特派员，陈站长的事情，卑职知道的也不多。”马莉莉神色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林毅道。 “我……我……？”马莉莉犹疑不决，想说又不想说。 林毅冷声道：“马科长，机会只有一次，你若是不想交代，林某也不会勉强你，但是后果要你自己承担，比如说上峰下令，以通日的罪名将你枪决，你的家属被划入黄册……。” 马莉莉张了张嘴，问道：“特派员，如果卑职说了，上峰会怎么处置？” “与日本人勾结的是陈伟生，马科长只是被陈伟生蒙在了鼓里，并不知情，至于你贪的那点儿钱，林某往上汇报的时候，给你减去一大半，再加上你戴罪立功，主动检举揭发陈伟生的罪行，上峰顶多将你革职查办。”林毅嘴上这般说，心里却在冷笑，陈伟生这帮人，他可是一个都没打算放过。 闻言。 马莉莉脸上的忧容顿时少了几分。 “卑职去年调到杭州站任电讯科长，平常负责收发电报，调试线路，有一天，陈站长派人给卑职送了一笔钱，大约有五百大洋……。” “陈站长在杭州站一言九鼎，他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说不，哪怕是副站长李国安，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杭州湾码头关税的事，卑职是去年十月左右才知道的，但陈站长每月给卑职一千法币，卑职便假装不知道此事。” “至于陈站长与日本人相勾结一事，卑职知之不详，只知道陈站长与三井洋行来往甚密，凡是三井洋行的生意，杭州站都会大开方便之门。” “卑职也曾猜想过陈站长倒向日本人，但无凭无据，卑职也不敢乱说，而且，陈站长心狠手辣，若让他知道我有其他心思，必会将我除去。” “……。” 马莉莉交代的东西，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起码从侧面证明，陈伟生确实与日本人有勾结。 至于其他的，林毅也不是很在意，比如陈伟生每月给马莉莉一千法币，马莉莉还从电讯科的经费里贪墨了几百大洋，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情，他连过问的兴趣都没有。 “来人，带马科长下去做笔录。”林毅吩咐道。 “是。” 侯三点了点头，押着马莉莉就要往出走。 “特派员，卑职的事情劳您费心，只要您保下卑职，卑职会有重谢。”马莉莉一边往出走，一边喊道。 “卑职还知道，电讯科的王素是陈站长的情人……。” 马莉莉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侯三给拖了出去。 林毅微微摇头，他想知道的，并不是陈伟生的风流往事，而是他与日本人勾结的具体过程。 不过。 有了马莉莉的招供。 外面的严求进、张寒冬应该快要忍不住了。 毕竟这时候，谁招供的早，谁戴罪立功的机会便大一些，活下来的机会自然也更大一些。 外面。 严求进和张寒冬在冷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尤其是张寒冬，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受伤的那条胳膊已经冻麻木，气息渐渐虚弱。 再这么下去，他必死无疑。 不过，他到底是行动出身的特工，忍耐力超群，哪怕明知自己会死，他也没有招供的念头。 但严求进可不这么想。 他在地上急的直跺脚。 马莉莉进去半天，肯定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陈伟生的事全部抖了出来。 不过，马莉莉知道的甚少，还不及他知道的零头多。 他在想自己应不应该进去招供？ 毕竟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 何况，陈站长都已经被拿下，没人能救他，想要活着，唯有自救。 但他跟着陈伟生干尽丧尽天良的事，若是招供之后，上峰不给他活路，又当如何？ 严求进心里不停的盘算着，怎么才能自救？ “老……老严，千万别开口……等……等站长。”躺在地上的张寒冬，虚弱的道。 严求进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陈站长都被抓了，还等个屁。 若陈站长没扛住酷刑，把他们干的事一股脑儿去交代，他和张寒冬定是必死无疑。 “寒冬，陈站长都被抓了，我们扛下去有什么意义？”严求进喃喃一声，心中已有决定 “老严……站长待我们不薄……。”张寒冬强撑着一口气说道。 “我当然知道站长对我们不薄，可在生死之间，我求生，不枉死。” 严求进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只要活着就行，毕竟这是一个乱世，活着就有机会出人头地，死了就只是一具尸体。 而且，他有父母姐妹，他一人死不足惜，但他的家人不能被划入黄册。 “严……求进。” 张寒冬躺在地上，神情涌过一抹愤怒。 “寒冬，我不是你，我有我的为难之处。” 严求进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张寒冬，目光透着一丝怜悯，愚忠的下场便是他这般生不如死。 随后，他迈着大步，往院中亮着灯光的房间走过去。 守在门口的行动队员拦下他，进去向林毅汇报了一声。 林毅听到严求进要招供，俊冷又坚毅的脸庞，涌过一抹淡淡的喜悦之色。 “让他进来。” “是。” 片刻后。 严求进从房间外面进来，他双手捅在袖口里，一进门，点头又哈腰，谄媚笑道：“特派员，卑职要揭发陈伟生的八大罪行。” “八大罪行？” 林毅漫不经心的笑道：“都是哪八大罪行？” “陈伟生在杭州站一手遮天，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一罪，勾结日寇，出卖机密，二罪，贪污受贿，聚敛钱财，三罪，倒卖鸦片，为祸一方，四罪，作奸犯科，淫人妻女，五罪，抓良冒功，屈打成招，六罪，藐视上峰，挤兑同僚，七罪，私藏军火，图谋不轨，八罪，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严求进一口气给陈伟生罗列了八大罪行。 “严科长，你说的这八大罪行，是言过其实，还是有真凭实据？”林毅问道。 “卑职所陈述的八大罪行，皆是有凭有据。”严求进是陈伟生的私人大管家，不管陈伟生干了什么，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哦，既是如此，证据何在？” 林毅扫了严求进一眼，此人抛出陈伟生的八大罪行，看似是招供，实则是借机扔出筹码，欲提条件。 “证据自是有的，不过，这……？” 严求进看了林毅一眼，欲言又止，其意不言而明。 第一百零四章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第104章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说！” 林毅冷冷扫了严求进一眼，此人心里想什么，他大概能猜到七八分。 “特派员，卑职只有一个条件。” 严求进点头哈腰的笑道：“请特派员在戴老板面前求个情，给卑职留一条生路，这些年，卑职替陈伟生办事，也是迫不得已，而今特派员奉命来杭州督导，卑职愿意将功折罪，为特派员鞍前马后。”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玩味的笑容。 严求进此人，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实属小人行径。 这样一个小人，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当然，口头上答应他也无妨。 反正口头上的承诺，从来都是不作数的。 “给你一条生路也不是不行，前提是你得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陈伟生与日本人勾结？”林毅道。 “证据……卑职当然拿得出来，但特派员的口头承诺，卑职信不过。” 严求进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口头承诺纯属放屁，他必须见到戴老板的特赦令，才会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哦，你的意思是？”林毅眼神渐渐微眯起来，声音透着一丝寒意。 “戴老板亲笔签发的特赦令。”严求进不慌不忙的笑道。 “你胆子够大的，居然敢觊觎戴老板的特赦令。”林毅冷声道。 “不是卑职信不过特派员，而是在军事情报处，能保卑职一命的，唯有戴老板亲笔签发的特赦令。”严求进笑道。 林毅假装沉思了一小会儿，沉声道：“你一句有用的东西都没交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严求进皱了皱眉，道：“去年十一月，陈伟生吩咐卑职，把一张金山卫的兵力部署图，交给了三井洋行。” “去年腊月，三井洋行看中了码头上的一批棉纱，陈伟生给码头缉私队下令扣下那批棉纱，以莫须有的罪名逮捕了黄老板，将那批棉纱转交给三井洋行。” “杭州警局的廖局长，是陈伟生的左膀右臂，许多杭州站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是廖局长出面办的。” “特派员，不知道卑职所提供的这三件事，是否可以取信于您？” 不得不说。 严求进提供的三件事，确实很有价值。 第一，陈伟生出卖军事机密给日本人，属于叛国。 第二，陈伟生与三井洋行合谋坑害商人。 第三，杭州警局的廖局长是陈伟生的帮凶。 “严科长，你刚才说的这三件事，证据何在？”林毅问道。 严求进胸有成竹的笑道： “证据当然有，陈伟生让卑职把金山卫的兵力部署图，交给了三井洋行的龙田信哲，特派员只要抓到龙田信哲，一切便可清楚，另外，卑职为防陈伟生卸磨杀驴，偷偷拍了几张兵力部署图的照片。” “陈伟生与三井洋行合谋坑害黄老板棉纱一事，此事调查起来并不难，黄老板至今还关在杭州警局大牢，特派员只需派人审一下他，再调查一下那批棉纱的去向，自然可以证明卑职所言不虚。” “至于陈伟生与廖局长勾结的证据，卑职这里有许多，就不一一细说了。” 闻言。 林毅从口袋摸出一支烟点上。 他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圈。 “严科长为了活命，不惜出卖自己的主子，未免有些太过卑劣。” “特派员，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卑职只是一个俗人，不想这么快就英年早逝。”严求进表面上装的风轻云淡，实则提心吊胆，生怕林毅不同意。 “严科长，你先下去休息，等林某考虑清楚，再给你答复。”林毅沉声道。 “特派员需要考虑多久？”严求进皱了一下眉头。 “林某也不知道会考虑多久。”林毅挥了一下手，让行动人员把他带出去。 两名膀大腰圆的行动队员，架着严求进从房间出去。 “特派员，我还知道很多事情。” “你不能考虑太久。” “我是最了解陈伟生的。” “特派员，不为其他想，也该为你的前程着想……。” 严求进的声音在房间外面回荡着。 林毅嘴角划过一抹不屑。 严求进以为他知道陈伟生的所有事情，就能以此为由，给自己求一张护身符。 但严求进却忘了，最清楚陈伟生那些事的人，并不是他，而是陈伟生自己。 旋即。 他从后院的客房出来。 直接去了隔壁院子。 隔壁院子住的是赵玉，以及赵富阳的两个姨太太。 林毅来到赵玉房间门口，推了一下房门，纹丝不动。 他便抬起脚，狠狠踹了一脚。 啪的一声响。 房门从外面被他一脚踹开。 房间中，赵玉正在半睡半醒中，突听房门被踹开，慌乱之下，忙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精致玲珑的小手枪。 她双手举着手枪，一颗心紧张不安的跳动起来。 林毅从房间外面走进来，扫了一眼赵玉，借着台灯的光亮，他看到赵玉穿着一件粉色睡裙，双手举着一把手枪，一双雪白的胳膊在微微颤抖，可见她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紧张。 “玉姐，别紧张，我来借你房间电话一用。”林毅淡淡一笑，来到床头边上，拿起电话筒，旋转拨出一串号码。 赵玉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毕竟进来的人是林毅。 虽然她与林毅不怎么来往，但两家是世交，他们两从小就认识，知道林毅不是那种图谋不轨的人。 “你怎么不敲门就往里面闯？” 赵玉柳眉蹙了蹙，把手枪重新放回枕头底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急需打个电话。” 林毅也不多作解释。 他拨出一连串号码后，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嘟声……。 片刻后。 电话接起来。 “我是林毅。” “转告金涛，让他提醒一下陈伟生，金山卫兵力部署图、经营棉纱的黄老板，还有警局的廖局长。” “若是他肯把事情交代清楚，我可以给他一个痛快，倘若他什么都不说，我们也不强求。” “再告诉他，严求进、张寒冬、马莉莉三人为了活命，已将事情全盘托出。” “何去何从，让他考虑清楚。” 挂了电话。 林毅眼神中涌动过一抹得意。 他把这三件事告诉陈伟生，其实是给对方一个错觉，让他误以为，严求进三人已经招供，他再扛下去，一点儿意义也没有。 不好意思啊，这几天一直熬在医院，老人时好时坏的，我一直在陪，每天睡两三个小时，实在累……再坚持几天，老人出院，一定补上。 第一百零五章 陈伟生要交代了 第105章 陈伟生要交代了？ 拂晓时分。 鸡鸣狗叫。 东方渐渐泛起一抹白光。 月牙儿高高挂在苍穹，正缓缓隐去。 一座别墅中。 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声音听上去有些令人毛骨栗然。 房间中，陈伟生被绑在一张靠背椅子上。 此刻，他面容狰狞，鼻青脸肿，眼睛猩红，眼眶隐隐有干涸的血迹，胸前焦黑一片，有恶臭味传出。 在短短几个小时，他从杭州站的站长沦为阶下囚，酷刑加身，折磨的他遍体鳞伤。 但他有自己的傲气。 不管金涛使出什么样的酷刑，都不曾让他屈服。 “来啊！” “再来。” “来啊。” 陈伟生一双眸子猩红无比，大喊道。 金涛皱了皱眉，他早猜到陈伟生是一个硬骨头，却不曾想到，他骨头这般硬，在诸般酷刑之下，一个字也不交代。 “陈伟生，你在这儿硬扛着也没什么用，你的手下为了苟且偷生，已经把你做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抖了出来。”金涛阴测测笑道。 闻言。 陈伟生猩红的眼神微微有些躲闪不定。 他在杭州站的三个心腹下属，严求进属于墙头草，最有可能出卖他，张寒冬是条汉子，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出卖他，至于马莉莉这个女人，她知道的东西有限，即便出卖他，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供词。 但他却一句话也没说。 他还有一种猜想，会不会是金涛故意诈他？ “陈伟生，你胆儿挺肥，不仅和日本人勾结，还把杭州金山卫的兵力部署图给了他们，凭这一条，把你千刀万剐，也没人会说什么。” “还有码头上姓黄的老板，就因为日本人看上了他的棉纱，你便扣了黄老板的货，还把人关进了大牢，与日本人合谋坑害商人，你可真够无耻的。” “还有杭州警局的廖局长，他可是你最忠实的狗腿子，你不方便办的事情，他出面替你办的妥妥当当。” 金涛装着一副深沉的神情，把林毅打电话告诉他的内容，当着陈伟生的面口述了一遍。 陈伟生狰狞的面色带着些许惊讶和愤怒，他和金山卫兵力部署图交给日本人，此事是交严求进去办的。 如此看来，出卖他的人，必是严求进无疑。 此人可恨，他对其不薄，如今他落难，严求进第一个跳出来背叛他，端的是可恶至极。 “陈伟生，你的手下已经交代，你继续负隅顽抗，也是于事无补。” “过不了多久，你做的那些事，整个军事情报处都会知道。” “你现在主动交代，长官说了，他会给你一个痛快，若你继续撑着，别怪我下狠手。” 金涛手里把玩着一个小铁锤，眼中森芒涌动，阴测测的笑道。 闻言。 陈伟生铁青的面色微微有了些许动容。 严求进知道他太多的事情。 或许这会儿，林毅已经拿到他勾结日本人的铁证。 凭这一条，足够枪毙他十几次的。 而且，他继续硬撑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把知道的说出去，换一个痛快的死法，也省得遭这份罪。 “告诉林毅，让他过来一趟，我必须当面跟他说。”陈伟生的嗓子有些沙哑。 “长官很忙，没空见你，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金涛道。 “你？” 陈伟生鄙夷的看了金涛一眼，不是他看不起金涛，而是以金涛的身份地位，还不够格。 “姓陈的，别再摆这么大谱，你当自个儿还是杭州站的站长？”金涛皱了皱眉，神情很是不悦。 陈伟生直接转过头，看也不看金涛一眼：“林毅不来，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得，你等着。” 金涛皱了皱眉，转身吩咐一名行动队员，令其立即返回赵府去找组长。 此刻。 赵府，后院。 杭州湾码头的缉私队队长、书记长等人，已全部拿下，在皮鞭、老虎凳的鞭策下，他们把杭州湾码头的事，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清楚。 在缉私队等人的口供中，陈伟生与日本人相互勾结，坑害商人，谋财害命，桩桩有证，件件有据。 有了他们的口供，陈伟生勾结日本人已是铁证如山。 林毅拿了口供之后，立即往南京洪公祠一号打电话，向戴老板汇报他的行动经过以及结果。 电话中，戴老板听闻他抓了陈伟生等杭州站一干高层，立即下令，严密封锁消息，不许外传。 另：派可靠得力之人，将陈伟生押送南京军事情报处。 挂了电话。 林毅正在整理口供，一名行动人员从外面进来。 “长官，陈伟生要见您，他说只有见了您，才会交代。”行动人员大声道。 “走。” 林毅未加思索，便直接道。 “是。” 行动人员忙头前带路。 半个小时后。 别墅中。 林毅从别墅走进来，在行动人员的带领下，直接来到审讯陈伟生的房间。 房间中，陈伟生被绑在一张靠背椅子上，脸色铁青，神情狼狈不堪。 “陈站长。” 林毅扫了他一眼，来到他面前坐下。 “林特派员好手段，一晚上的工夫，就把我们一锅端。”陈伟生猩红的眼神中充满怨毒。 “林某来见你，可不是听你说这些的。”林毅淡淡道，俗话说，胜者王侯败者寇，陈伟生有现在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严求进那小人应该把知道的都说了吧？”陈伟生问道。 “严求进、马莉莉，还有码头缉私队的队长、书记长，他们争着交代你的罪行，光是录口供，就录了好几个小时。”林毅淡淡道。 闻言。 陈伟生缓缓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 现在的他，可谓众叛亲离。 “你想知道什么？” “你脑子里的东西，我全都想知道。”林毅道。 “我脑子里装着太多东西，你想知道哪些？”陈伟生道。 “你也别跟我打马虎眼儿，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林毅皱了皱眉，沉声道。 陈伟生咧嘴一笑，道：“我和日本人的那点儿事，严求进最是清楚，不过，也有他不知道的。” “比如，我出卖了多少绝密情报给日本人？” “又比如，日本人给了我多少好处，这些只有我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