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相府四小姐》 第001章 母女情深 从武馆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下了公交,离家还有些距离,乔叶便沿着马路慢慢走着。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a市夏日的夜晚向来很热,可是今晚有些奇怪,天上的月亮很圆,但却有些朦胧的诡异,惨白惨白,还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凉风,她不禁抱了抱臂,一面走,一面习惯性地低头想着心事。 路上行人很少,只有自己的影子一路相伴,如果是很小的时候,妈妈肯定会不放心,说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独自走夜路呢?然而当她有一天把几个强悍的小混混打趴在地,妈妈之后才勉强同意她一个人出行。 也是,死党林梦都说她能赤手空拳斗过几个猛男,哪有人敢对她乔叶出手的?在a市谁都可以不知道精英武馆的馆主已经换人,却无人不知她乔叶是精英武馆的首席教员,虽然,她才不过18岁。 很多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年纪还小,可是担心的事情却比一般的孩子要多的多。 精英武馆是她爸爸开的,可是爸爸去世得早,便交给大伯管理了。并不是牵扯到财产划分的问题,她才一直和武馆绑在一起不肯撒手的。因为爸爸一生钟爱武术,却在中年时因意外的车祸丧生,他肯定不会甘心离去。幸好她乔叶并没有给爸爸丢脸,她一直要求自己做好,白天和普通孩子一样去上学,放了学再去武馆好好训练,后来,她成了教员便给学员上课。她需要用实力证明自己可以养活妈妈,不用靠亲戚的照料与施舍。 也许是她的心胸太狭窄了吧?总是不想靠别人的帮助,尽管他们是善意的,她也很难接受。孤儿寡母,如果你没有实力,要怎么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呢?妈妈抚养她长大,太辛苦了。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好圆啊,下个月她就要去上大学了,离开a市,离开武馆,离开妈妈,真不知道新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她肯定会不适应,如果妈妈离开了她,应该也会很难过的。 进了小区,上了二楼,从背包里拿出钥匙正要开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小叶。”妈妈温柔的声音适时响起,每天如此。 “妈,我回来了。你怎么还不睡呀?”乔叶进门,她知道妈妈肯定没有睡,不论前一天她怎么要求,第二天晚上,妈妈还是会在她回来时第一时间打开门。 “哦,我睡了才醒的。”乔妈妈道,接过她的包,慈爱地笑:“去洗澡吧,水放好了。要不,先把牛奶喝了吧, 是不是饿了?” 乔叶叹了口气,走过去从后面揽住妈妈,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妈,你的腿不方便,这些事情我可以自己做的,不要太操劳了好不好?” 乔妈妈的身子一僵,握着她背包的手收紧,低下头去,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小叶,妈妈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太累了。” “妈,我不累。”乔叶笑了,将乔妈妈扶到沙发上坐下,头埋在她的怀里撒娇:“妈,你看我精神是不是很好?我的身体健康,学业也不错,事事都顺利,有什么可累的呢?你不用为我担心。” “唉,小叶,如果你爸爸……”乔妈妈抚着她的头发,低声叹气,说到自己因车祸丧生的丈夫,又生生打住。那次的车祸,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噩梦,丈夫去世,自己的腿也残废了。 “妈……”乔叶鼻子一酸,爸爸是她心里面的刺,不能提,却每天都要想起好多遍,如果爸爸还在,那么她就会是家里最娇贵的小公主。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一旦失去了最最可靠的亲情,还有什么娇贵可言?没有人会真的把你捧在手心里,除了最爱你的父母。 乔妈妈低头看着自己相依为命的女儿,她长大了,眉宇间是自己所没有的刚强,可是明明,她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呀!担负的责任那么重,她担心她的肩膀会不会被重重担子子压垮了呢?明明有时候很累、很辛苦,甚至那张年轻美丽的脸庞上挂满了汗珠,她却依旧对着自己笑。 强颜欢笑。 这是她们母子最会做的事情了吧? “小叶……”乔妈妈回神,却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窝在她怀里睡着了,呼吸均匀,面容安详。无奈,只好出声叫她。这样睡着,肯定是会着凉的,她已经长大,自己抱不动她了。 “小叶,回房间睡,啊。”乔妈妈拍了拍她的小脸,温柔地唤她。 “妈,让我再睡会儿。”她摇了摇头,只有这时候,她才会对她真心撒娇。 “听话,小叶,回房间再睡。”乔妈妈将她扶靠在沙发上,正要站起身子准备搀扶她回房,突然听见了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然后,脚下的大地剧烈震动起来,茶几上的水杯全部倾斜下来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噼里啪啦,乒乒乓乓,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屋顶上的吊灯摇摇欲坠,出于母性的本能,乔妈妈猛地向前扑去,将睡梦中的女儿整个抱在了怀里……尔后,整栋住宅大楼轰 然坍塌…… 乔叶睁开眼睛,再合上,只觉得世界一片黑暗…… ※ 早间新闻报道:据地震局消息,18日晚23点,a市发生里氏8.1级大地震,目前已造成千余人死亡,伤者万人以上,失踪者不计其数。地震详细影响范围及灾情正在进一步调查了解中。 (ps:中秋节,开新文,吼吼吼,撒花……女主就这样穿越了……) 第002章 楚都傻女 楚国。请使用访问本站。 天启二十六年。 都城楚州。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这一日去碧渊寺上香的人格外的多,其中年轻的少女占了多数,人人脸上都是期待的表情。这不只是因为节日的欢快,还因为今天是楚七皇子远征夷狄胜利归来的日子,而他每一次出征回都,都会去碧渊寺上香。 因此,大多数的香客都醉翁之意不在酒,将佛门的清净破坏殆尽—— “你踩着我的脚了!”有女人尖叫的声音。 “你还撞着我的腰了呢!”另一个女人不依不饶。 “楚七皇子会喜欢你这样粗鲁的女人,真是见了鬼!” “哼,你一个小小府尹的女儿,能跟我们将军府比吗?楚七皇子就算瞎了眼睛,也不会看上你的!” “你敢咒七皇子瞎了眼,不想活了是不是!”一个女人高声惊呼,顿时虎视眈眈的一众少女全部盯着那个说错了话的少女。 “我……我……” “打死她!敢说七皇子的坏话!” “就是!就是!打死她!” …… 有人起哄,有人叫嚷,有人一拥而上……谁说女人不疯狂? 忽地一阵鸣锣开道的声音自远处传来,碧渊寺内的“香客”们一刹那间全部安静了下来,刚刚还争争吵吵甚至大打出手的女人们一个个整理着姿容,拽拽衣服,扶扶头饰,务必让自己的微笑和仪态都完美无缺。兴许,一个不小心,能够被车辇内的楚七皇子看上。 楚七皇子楚离,是楚国的神话。 车辇在碧渊寺门口停下,一身镶金白玉袍的男子微微倾身走了出来,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楚离下了车,淡淡扫了眼围观的人群,眼眸中波澜不惊,浅浅的紫色瞳眸将他的喜怒哀乐都掩了下去,只剩下魅惑的吸引力。 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脚步不徐不缓,没有文人的虚弱,也没有武将的粗犷,他的动作从始至终优雅之极,迈步却很稳健。他的身后紧随着一名白衣少女,一名黑衣侍卫,两人的表情都很冷漠,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眼前的主子,其它人都看不到似的。 上了台阶,进了寺门,便有方丈主持迎了出来,恭敬地对他行礼。 楚离抬手,虚扶了扶,方丈随后便领着他朝布置好的佛堂而去。皇家终究是皇家,礼遇比 普通百姓要高出很多,礼佛不许他人在场。等到楚离进了佛堂,白衣少女和黑衣侍卫守候在门旁,一动不动地静静站立着,那些前来拜佛和“观赏”猎艳的女人们都紧紧盯着紧闭的大门,偶尔有几声窃窃私语,声音都不大,一时间碧渊寺十分安静。 香火萦绕,檀香阵阵。许久之后,佛堂的门终于开了,楚离的白玉袍随后跨出了门槛,礼佛结束,他该回去了。人群中的少女们不免都有些失望,楚七皇子对女人没有兴趣,果然是真的,不论她们打扮得多么花枝招展或者清汤挂面,他一律看不见。 抬脚走过礼堂,刚到涅槃池,池中正盛开着一朵雪白的睡莲,亭亭玉立在池水中央,那倒影说不出的优雅高贵,楚离驻足,盯着那朵睡莲久久不动。 “天哪!”背后不远处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 “主子!”有掌风飞过来。 楚离出于本能地往旁边躲让开去,只听见“噗通”一声,一道影子猛地向前栽进了涅槃池里,将那朵睡莲整个压住,溅起大大的水花。 楚离眉头微微蹙起。 “啊,是相国府的傻小姐!” “是啊是啊,这个傻子好久没出来了!她居然也喜欢七皇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凌相不是把她关起来了吗?她怎么又跑出来了?” “傻子就是傻子,一点规矩都没有,七皇子没准儿生气了,要砍她的头呢!” “谁跟一个傻子计较,七皇子才不会呢!就让她在池子里多扑腾几下长长记性!” …… 人群真热闹。女人们因为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便叽叽喳喳起来了。 楚离的表情依旧淡淡的,紫眸只是扫了一眼池水里扑腾的女人,其实,他在意的,只有那朵唯一的睡莲。 可惜,都被一个傻女破坏了。 他自然是知道傻女的,不,是楚都的人都知道她,因为她是楚都的“笑话”,就如同他楚离是楚都的“神话”一样出名。 跟一个傻子计较,他没有那么无聊。 “回府吧。”他收回目光,对身后的白衣少女道。 “是,主子。”那少女瞪了涅槃池里挣扎着的傻女一眼,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议论声此起彼伏,人群依旧追随着楚七皇子的身影,无人去管涅槃池里是不是有人在溺水,她是不是能自己爬上来…… “大姐,今天带这个傻子出来干什么?爹没准回去又要骂我们偷偷跑出来。现在她又惹祸了!” “是的,大姐,爹爹知道了不好吧?爹说让我们矜持,不要丢了相国府的脸,现在咱们偷跑出来,会不会被责罚?” 两个少女小心翼翼地问稍稍年长些的少女。 那年长一些的少女冷哼了一声:“说你们没脑子还真没脑子,就是因为要受责罚,我才把傻子带出来的呀!你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吗?到时候爹爹问起,就说是傻子自己要出去的,四娘想必也不敢说什么,我们只是为了抓她回去才出来的,才不是为了看七皇子呢!” “大姐,还是你想得周到!不愧是我们楚都第一才女呀!” “就是就是,大姐是什么人呀!七皇子妃肯定非大姐莫属了!”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一唱一和地恭维着。 那被恭维的少女抱臂站着,谁都喜欢听奉承的话,所以她此刻被赞得很舒服,唇边绽开了笑意,仿佛七皇子妃真的非她莫属似的。 “呀,大姐,那个傻子会不会被淹死呀?怎么半天都没有动静?也听不到她扑腾的声音了!” 三人都有些害怕,不过是耍耍傻子玩玩,她们倒真没想过要害死她。于是,三人齐齐地往涅槃池里探头看去—— 池中一片平静,连一个气泡都没有。 “完了,大、大姐……傻子淹死了……”双胞胎中胆小的那个一个劲地往后缩。 “你,你慌什么慌,快让家丁过来打捞……”年纪最大的少女也怕了,声音颤颤的:“我们,我们先回去吧……傻子她自己不自量力,淹死了也是……也是咎由自取……” “大、大姐,我们,我们快点走吧……这池子好恐怖,傻子她……” “快走!快走!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三个人惊慌地快步走远。 涅槃池里无风无涟漪,水面上那朵开得正好的雪白睡莲竟慢慢合上了,睡莲的一角正对着一方池壁,上面刻着篆体的几个大字,苍井有力——“涅槃重生”。 第003章 我穿越了 头很痛,眼皮很重,耳边是轰隆隆的声响,还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哭喊声,越来越弱。请使用访问本站。 头顶妈妈的声音很温柔,却渐渐地低了下去:“小叶,要好好地活着。妈妈去找爸爸了……” “不,不要……”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血腥味蔓延开来。 妈妈……妈妈她怎么了?这个世界怎么了? 为什么,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张开双手拼命地挥着,想要驱走这突如其来的灾难,然而,无济于事。妈妈的声音终于还是消失不见,抓不住、摸不到。 “妈!妈!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她只能哑着嗓子喊,爸爸已经不在,如果妈妈再离开,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动力呢?五年前,她十三岁,爸爸因车祸去世,从此她便学会了坚强,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妈妈,因为知道哭泣是懦弱的表现,她从不肯让自己落泪。然而此刻她却只能大哭,放声大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绝望过。 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堵得她不能呼吸,只能拼命地咳嗽,咳嗽…… “咳咳……”似乎是咳出血来了,气息一顺,她居然睁开了眼睛。 头顶上,是破旧的青纱帐。 合上眼睛,乔叶笑了,原来是在做梦。 她怎么会做了这么可怕的梦呢? 还好,只是梦。 “小、小叶。”耳边有人叫她。 是妈妈的声音! 乔叶惊喜地睁开眼睛,果然,是妈妈在对她笑,刚刚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妈!”她跳起来,一把将“妈妈”抱住,哭道:“我刚刚做了个梦,好可怕的梦,还好只是一场梦。” “小、小叶……”妈妈的声音很奇怪,仿佛是颤抖着的,“我的小叶,你没死,你没死……” 乔叶不理解,从她怀里退了出来,一下子愣住了! 眼前的女人虽然有着和她妈妈一模一样的五官,可是年纪明显要小许多,她不自禁伸手抚上“妈妈”的脸颊,脸颊上有泪,可是眼角那条熟悉的鱼尾纹不见了,稳了稳心神,才发现“妈妈”的发型和衣服都变了—— 身上穿着有些旧的绸缎褂子,发髻是古代的盘发。 “你是……谁?”乔叶的声音开始抖,“你不是我妈妈。可是为什么……”为 什么和我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呢? “小叶,我是你娘啊,你连我也不认识了吗?”那个美妇人泪眼朦胧,哽咽不已,“不记得我也没事,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刚刚你被送回来的时候,娘吓死了!娘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只有你了……” 乔叶心里一痛,一把将美妇人抱住:“妈,小叶也只有你了!我不死,你也好好活着!” “小叶,你说话能说得清楚了,娘真高兴。”美妇人哭道:“以后你大姐、二姐、三姐找你,你不要跟她们出去,给你吃的,你也不要都吃下去。娘看不住她们,她们都要害你啊!咱们娘俩好好呆在石竹院就好,你虽然傻,可还是娘的好女儿,从小就很乖,从来不害人……娘不和她们争什么,她们还是不肯放过你,看你傻,就想着法子欺负你……” 乔叶眉头深锁,越听越糊涂,伸手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腿,好痛!这不是梦! 可是,她是独生女,哪里来的大姐二姐?她和妈妈住在小区里,小区的名字也不叫石竹院。更重要的是,她是即将进入名校的准大学生,还是a市少年组的武术冠军,不论是文是武,从来都被人称为“天之骄女”,怎么会傻呢? “四娘,我们来看看小妹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有个柔弱的女声在帘外响起,很关切的样子。乔叶这才抬头扫了一遍屋子,很小很空,除了几件简陋破败的家具,什么都没有,脑袋又有些懵,完全弄不清楚状况。 “二小姐,三小姐,小叶没事了,她很好。”“妈妈”的声音在颤抖着,牙齿咬得紧紧的,手握成拳,然而,却努力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波澜不惊。 乔叶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妈妈”转头看着她,美丽的眼睛里蓄满了将落的泪水。 “别哭。”乔叶抬手去擦她的泪。 “妈妈”笑了,使劲点了点头,轻声道:“娘不哭。小叶没事就好。” “四娘,我们能进来看看小妹吗?我娘还有大娘都很担心,说小妹掉进了水里,肯定冻坏了,让我们送了一碗热汤来。”帘外的女声不大确定地试探着,似乎小心翼翼。 乔叶见“妈妈”的表情变了变,似乎在隐忍,终于还是无能为力地叹息道:“二小姐、三小姐进屋吧。” 随后粗布的帘子被掀开,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穿着桃红色的襦裙,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精 致的瓷碗,和这凋敝的小屋格格不入。 走在后面穿着柳绿色襦裙的少女睁着大大的杏眼直往乔叶身上瞅,乔叶不明所以,也就呆呆地与她对视。忽地,绿衣少女抿唇一笑,和粉衣少女交换了一下眼神。 粉衣少女便上前一步笑道:“四娘,这是我娘吩咐厨房为小妹做的热汤,让小妹趁热喝了吧。” “替我谢过二娘。小叶身子贱,不能喝这些贵重的补品,二小姐还是带回去吧。”“妈妈”拒绝了。 粉衣少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了绿衣少女一眼道:“知画,你问问小妹呀。” “恩。”绿衣少女应了,走到床前,看着乔叶温柔地笑道:“小妹,我今天早上告诉你的事情还记得吗?” 乔叶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是谁?” 绿衣少女一呆。 “我又是谁?”乔叶接着问道。 这下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许久,绿衣少女掩唇一笑:“小妹,你现在说话变清楚了,可是怎么把三姐我忘记了呢?”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废物般嘲讽:“不过没关系,你的脑子本来就不好,估计掉下水之后,更加糊涂了。你是相国府的四小姐凌乔叶,我是你三姐凌知画,那是你二姐凌司棋。还有这位,你不会也忘记了吧?”她指着美妇人不说话了,表情很是无辜。 乔叶脑袋一空,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果然,她穿越了。 第004章 咄咄逼人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废物般嘲讽:“不过没关系,你的脑子本来就不好,估计掉下水之后,更加糊涂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你是相国府的四小姐凌乔叶,我是你三姐凌知画,那是你二姐凌司棋。还有这位,你不会也忘记了吧?”她指着美妇人不说话了,表情很是无辜。 乔叶脑袋一空,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果然,她穿越了。 美妇人美丽的眼睛里满是哀伤,看着乔叶不说话。和妈妈完全相同的面容露出如此伤痛的神情,乔叶心里一痛,扑过去偎进了她的怀里,喊道:“娘。” “小叶!”美妇人惊诧不已,顿时泪流满面。 凌知画和凌司棋又对视一眼,开口道:“没想到小妹的记性还不错,还记得自己的娘亲是谁。那,小妹还记得七皇子的事吗?”她在试探。 乔叶闷在美妇人的怀里,她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不适合轻举妄动,貌似这两个女人当她是傻子,好,傻就傻吧,她那短暂的前世什么风光苦痛都经历过,还怕装傻吗? “娘,”她抬起脸,可怜地看着美妇人:“她们是谁呀?我不认识。七皇子是什么?能吃吗?”声音也突然变得很稚嫩,平日的她从来不会撒娇。 “扑哧——”凌知画、凌司棋笑出声来,知道她没有任何的威胁了,便不再理会乔叶,转而看向美妇人,语气带了些嚣张的咄咄逼人,和刚开始进来的小心完全不同:“四娘,小妹这么调皮,爹爹不让她出府去,她却偏偏要出去,还惊扰了七皇子,只怕爹爹不会轻易饶了小妹的。四娘可要看好她哦!” 乔叶能够感觉到美妇人在隐忍着怒气,身子在轻轻发颤,摸着乔叶的头发道:“谢谢三小姐关心,小叶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 “呵呵,”凌司棋将托盘放下,笑道:“四娘,爹爹发起火来,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怕小妹躲不过去哦!” 美妇人胸膛起伏,却强自忍着没有回应。 凌知画扫了眼凋敝破旧的房间,捂着鼻子道:“二姐,咱们走吧,这里的味道好难闻,好像是池底那些淤泥的气味儿,我都受不了了。” 凌司棋配合地应道:“是啊是啊,碧渊寺涅槃池里睡莲开得那么好,想必就是因为那些臭臭的污泥。呀,我们小妹掉下去了,不知道身上有没有沾染到哦!污泥虽然臭一点、脏一点,可是很肥很补的,小妹脑子不好,没准儿会有帮助呢!知画你瞧,小妹说话是不是更干净利落了?” “恩恩,二姐,是的呢!小妹要是多掉下去几次,没准儿比咱们姐妹俩要聪明多了。四娘,你说是不是啊?”凌知画抿唇笑道。 “不要再说了!”美妇人终于怒了,站起身来,对着她们吼道:“小叶是傻,你们是姐姐,难道就只会这样欺负她吗?我们母女俩什么都不争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咄咄相逼?!” 凌家二姐妹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凌司棋笑了:“四娘,你不要不高兴嘛!我们哪敢欺负小妹呀!我们只是闲来无事跟她玩玩儿,你不需要这么小气吧?而且,我们也没有说错话呀,傻子就是傻子,这是整个楚州都知道的事情,人人都在说,难道只准人家说,不准咱们说吗?要是爹爹知道了,不晓得会怎么生气呢!” “出去!你们给我出去!”美妇人气得浑身发颤,“我求求你们出去!” “二姐,咱们走吧,你看四娘都不高兴了。”凌知画笑着对乔叶道:“小妹乖,好好呆在这石竹院里,不要惦记着七皇子了。等一会儿爹爹来了,你可不要再害怕地钻到床底下去了哦!” “嗯,知画,咱们走,大姐还在等着我们玩呢!”凌司棋道,“小妹,千万别怕,你越是躲啊,爹爹就越生气,你要是乖乖站在那里不动,爹爹打得累了,气出完了,也就算了。” 美妇人双目怒瞪,凌知画拉了拉凌司棋的手,两个人掀开破旧的帘子退了出去。 “呜呜——”美妇人见她们一走,腿一软跌坐在床沿上,捂着脸大哭起来,这是怎样无助痛苦的时刻,会让一个女人悲痛绝望到如此地步? 乔叶看着看着,挪过去抱紧她:“娘,别哭了。有我在。”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四夫人,四夫人,相爷来了!”有丫头在帘外叫着,很慌张的样子。 乔叶抬头看了看,心里思量着,相爷,那就是刚刚凌二、凌三口中的爹爹了吧?她乔叶痛失父亲五年整,今天能够在这未知的世界看一眼名义上的老爹,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不论怎样,她有些期待,也有些不安。 第005章 兴师问罪 说来就来了,一阵风一样。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乔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那个传说中的老爹相爷就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怒气冲冲的。一张标准的国字脸,蓄着三寸长的胡须,乍一看去,文人的气息很重,并不是魁梧的武将,然而,他脸上的怒意却把文士的优雅与稳重消灭殆尽。 乔叶只顾傻傻地看着他,心想,他和爸爸长得一点都不像,记忆中爸爸的脸很慈爱很英俊,总是喜欢牵着她的小手说,我们家小叶又胖了…… 回忆好远。 手臂被一拉扯,她名义上的老娘一把将她拉下了床,赶着她跪在了地板上:“相爷,小叶她脑子不好,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 “住口!”凌相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话:“慈母多败儿,你呢?苏红岩,瞧你给我生出了什么样的好女儿?我凌宗吾一生的名誉都被这个傻子给毁了!让你们住在石竹院不要出去,你倒好,不看着傻子,却把她给我放了出去!放出去还招惹上了七皇子!七皇子是什么人,是这个傻子也能去胡闹的?幸好七皇子没有兴师问罪,否则你有多少能耐不让我凌家受到牵连?” 苏红岩跪在地上,不敢哭出声,可是乔叶已经听见了泪水打在地板上的声音,啪嗒啪嗒,把她的心都给弄得湿漉漉的。 乔叶抬头看着凌宗吾,觉得这人真的面目可憎,如果从前的凌乔叶真的是个傻子,那也只能怪他的遗传基因有问题。 凌宗吾一直在骂苏红岩,没有把矛头对着乔叶,此刻见她居然敢抬起头来,怒气上涌,走上前去,一挥手,“啪”得一声,耳光响亮。 靠!乔叶差点没有爆粗口,这个老不死的居然敢打她!凌乔叶啊凌乔叶,你从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让她这个从异世来的灵魂替你受这么多的责难! “相爷,要打就打我,不要打小叶,她什么都不知道……”苏红岩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乔叶,将她紧紧护在了怀里,乔叶本来想还手,这下子只能捂着脸应景地装可怜。 “你还敢拦着我!”凌宗吾怒不可遏:“都是你这个女人给教出来的好货色!我就知道,在青楼风花雪月了那么多年,怎么会生得出干净的种来!果然,给我生了个傻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野种!” 苏红岩哭着不说话。 “哭!哭!哭!你以为我真不敢把你们母女怎么样是不是?”凌宗吾一脚踢翻了旁边一张破旧的小 几:“如果再有下次,如果这个傻子再敢给我惹祸,你就带着她跳进院中的水井里,省的要我自己动手!听清楚了吗?!” 苏红岩点头,点头……只能点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乔叶气得要跳起来,却被苏红岩一把按下,死死地抱在怀里不肯松手。 凌宗吾似乎还不解气,冲帘外吼道:“下人都给我听着,今天是中秋佳节,你们去前院帮忙,今晚本相要宴请贵宾。这石竹院里的人不用管了,饿她们母女几顿,才能记得住教训!” “是。”帘外一众下人应了,大气都不敢出。 “哼,给我长长记性,别再给我丢人现眼!”凌宗吾一甩衣袖,又憎恶地瞪了乔叶一眼,大力地掀开帘子,走了。 脚步声渐远,帘外响起了丫鬟小厮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是,主子连下人都不如。 乔叶心里有气出不来,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被名义上的老爹甩耳光,还被骂得狗血喷头,从前的凌乔叶傻也就算了,偏偏她乔叶不傻,他的话她都听得懂,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苏红岩哭得眼睛通红,从怀里扶起乔叶,摸着她被打肿了的右脸道:“小叶,疼不疼?娘没用,没有保护好你……”说着说着,又哭了。 乔叶鼻子一酸,就算她不是自己的妈妈,可是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只有她对自己是真心的了,可悲的是,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傻女儿已经淹死,不知道这个傻子的身体里早已经是不同的灵魂了。 相依为命,前世、今生,她和妈妈都是这样。 地震夺去了她和妈妈的生命,她在另一个世界活过来了,不知道妈妈会去哪里,是不是真的和爸爸在一起呢? “娘,别哭了。”她伸手擦了擦苏红岩的泪水,“小叶没事啊,一点都不疼。”不疼才怪,那个老不死的敢打她,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十倍百倍地奉还!一定! “小叶,你受苦了。”苏红岩哭得更凶了,“娘真的没用……娘不知道怎么保护你……谁都能欺负你……为什么他们都要欺负你……明明你只是个傻孩子呀……” “娘,小叶不傻,”乔叶笑道:“小叶再也不傻了,娘不用伤心,从此以后,我会保护娘的。” 苏红岩明显一愣:“小……小叶,你脑袋清楚了?” “嗯。”乔叶乖巧地笑,认真地扯:“我掉到水里之后,有个白胡子老爷爷跟我说,你已经糊涂这么 多年了,从今天起,要清清楚楚地做人了。娘,小叶不傻了,只是不大记得以前的事情。” “……”苏红岩不敢相信地盯着她仔仔细细地看,小叶还是她的小叶,只是突然间能够吐字清晰了,眼神也不再像从前那么游离,她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下来了:“小叶,我的小叶好了……” “嗯。娘,小叶不傻了。”乔叶笑道,没有什么比妈妈的笑更让她感到快乐的事情了,“所以娘亲不要哭了,小叶会心疼的。” “娘……娘不哭……”苏红岩声音激动得发颤,擦了擦泪,“小叶,你刚刚受了凉,身子还没好,却要陪娘一起挨饿,我可怜的孩子。” 乔叶早在心里问候了凌相祖宗十八代,今天过节,他在前院大宴宾客,却把她们母女俩锁在后院饥寒交迫,真是没人性的老东西!口中却在安慰苏红岩:“娘,没事的,小叶不饿。你跟我说说家里的情况吧,我以前傻,什么都不知道。” 苏红岩点了点头,拥着乔叶坐在床上,慢慢地说着…… 乔叶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盘算,老东西,你让我饿着我就要饿着吗?既然你在前院大宴贵宾,那么,我就让你的宾客鸡飞狗跳!我乔叶向来有仇必报,对你,自然也不例外! 第006章 踹他下水 凌乔叶,相国府第四位庶出小姐,现年十三岁,这原本该是和其他三位姐姐一起读书识字、学习女工的年纪,却因为她生来痴傻,而被相国府所有的人嫌弃、疏远——当然,除了她亲娘苏红岩。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自从知道自己的四女儿是个傻子之后,凌相为了自己的名誉,将她们母女俩锁在后院之中,不得踏入前厅半步。 乔叶站在月洞门前,回想了下刚刚娘跟她说的事情,娘一个劲地自责自己的出身,说是因为她身家不清白的缘故,才会害得乔叶被所有人嫌弃。可是傻子都知道,如果凌乔叶不痴不傻,青楼出身怕也是没有多少关系的,刚才凌相那个老东西口口声声不都在嫌弃凌乔叶是傻子吗? 隔着一道门而已,里外便有不同的光景。入夜了,石竹院里冷冷清清,娘在小小的厨房里自己动手做饭,因为出身青楼,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要做好一顿吃食,真的很难吧?烛光摇曳,将她瘦弱的影子拉得很长。 乔叶靠在月洞门上,突然很想哭,有一种自骨子里透出的无力感,现代的时候也曾这么无助过,那是得知爸爸去世、妈妈受伤昏迷的那夜,她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都怜悯地看着她,伯伯姑姑抱着她、安慰她,可是,她的世界已经坍塌了一半,岂是几句安慰就能撑得起的呢? 这样的道理,她十三岁的时候就懂了。 如今的凌乔叶——她的新身份,正好也是十三岁。 命运又一次轮回了吗?她来到这个陌生架空的时代,究竟是因为什么?没有想过要回现代去,地震那么残酷,她就算回去了该去哪里?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她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呢? 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这张脸,她从铜镜里仔细打量过了,和她十三岁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因为蓬头垢面的缘故,头上沾满了草屑还有脏兮兮的污泥,刚才好好地洗了个澡,干净多了,完全变了样子,凌家的人怕都不会认出她来吧? 凌乔叶真瘦弱,和自己十三岁的时候相比,简直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也是,被虐待了这么多年,哪有不瘦弱的道理? 叹息,叹息,她虽然气愤,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终究太过于陌生,见过的人统共只有软弱无能的娘、势利专横的老爹还有两个刁蛮挑衅欠揍的双胞胎姐姐,她想翻身、想逃离貌似都需要时间,至少,该好好打听清楚这个世界的背景,盲目冲动不该是她的作风。 有丝竹 之声从前院传来,乔叶很好奇地站直了身子,凌相宴请的贵宾应该来头都不小,当然,和她没有关系。 抬头看了看天,很黑了,月洞门前也没有人看守,终究是敌不过好奇心的驱使,她抬起脚走过月洞门,一座假山绕水出现在眼前,有隐隐约约的灯火在假山湖水之间亮着。小径不少,她随意地挑了一条,一步一步地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天上月光光,有些微微的凉意。 环湖的路很长,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想来是因为宅子的主人仗着这天然湖泊的缘故,有恃无恐地放任其行。乔叶撇撇嘴,不去前院,就在这湖边转转吧。 她兀自低头想着心事,眉间紧锁,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稳重的脚步声,随即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终究是练过武的,又因为处于紧张状态,乔叶一个激灵,双手抓住那人的手一个过肩摔! “嘭”——重物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 乔叶退后几步,防备地做出格斗的姿势,喝道:“你想做什么?!”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会被摔得这么惨,疼得龇牙咧嘴,扶着腰半天才爬坐起来,似乎无力站起身了,索性坐在地上仰头看她:“这就是你们凌府的待客之道?小爷我真是长见识了!不过就是问问路,至于下手这么重吗?”他的声音清朗好听,语气里夹着些薄怒。 乔叶暗暗捏了一把汗,这下糟了,摔倒他只是她本能的反应而已,现在得罪人了,而且看样子还不是凌府的人,该怎么办才好?那个老不死的凌相说再闯祸就要她和娘一起投井自杀。还没有想好对付他的办法,她还不想丢了小命。 “喂,我说小丫头,你不会是凌相家新来的丫鬟吧?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凌相家的丫鬟都像你这么粗鲁的?”那人接着问道。 乔叶还是不回答,背着月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听声音,倒是十分年轻的样子。 “喂,小丫头,你到底懂不懂礼貌啊?”那人不耐烦了,朝她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去,乔叶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你躲什么?快扶小爷我起来。”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她能听出他此刻必定皱着眉头,像个被宠坏了的大少爷似的吆五喝六。 乔叶不动,凭什么她要去扶他?他自己问路还动手动脚的,被打了也是活该! “原来是个聋子,听不见小爷我的话。”那人无奈地以手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猝然地大步上前捏了捏乔叶 的耳朵:“耳朵真的听不见?” 乔叶不妨他会做出这样轻浮的动作,立马条件反射地一拳打了过去。 然而,打了个空,拳头被他包在了手心里。 “小丫头还挺辣的!偷袭了小爷一次就够了,还想来第二次?”那人呵呵笑道。 “放手!”乔叶往回抽手,奈何他不肯放,心里一怒,用力朝他的脚跺过去。 “哎呦——你来真的!”那人呻yin了一声,放开了她的手。 “登徒子!”乔叶骂了一声。 “主子,你在吗?”湖的那一边有人在喊。 那人朝湖对岸看了一眼,没有应声,回头对乔叶道:“小丫头,小爷我现在没时间跟你闲聊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下次小爷我再向你讨教下拳脚,打得挺利索的呀!” 乔叶对他完全没有好印象,转身就走。 “喂——”那人的手又要搭上她的肩膀,陡然记起刚刚被摔了个仰八叉,立马又缩了回去:“算了,小丫头,我记住你的声音了,下次再来找你。小爷我现在很忙。先走了。” 乔叶没有说话,没有转身,她不知道他是谁,完全一无所知。 那人见她不出声,无奈地嗤笑了一声:“动作是利落,只是脑子反应太慢。都说相国府四小姐是个傻子,你不会是她的婢女吧?”他兀自摇了摇头,大步往回走。 身后,乔叶握起拳头,慢慢转身,刚刚压抑住的怒气上涌,从他背后用力飞起一脚—— “噗通”一声,毫无防备的男子第三次中招,被她一脚踹进了冰冷的湖水里,顿时水花四溅! 第007章 结了梁子 “噗通”一声,毫无防备的男子第三次中招,被她一脚踹进了冰冷的湖水里,顿时水花四溅! 乔叶拍拍手,以后谁再敢说凌乔叶傻,她就打得他满地爪牙! “主子,你怎么了!”有人从湖对岸快步奔来,很是着急的样子。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掉下湖去的男人拼命地扑腾,一边浮沉一边朝岸上吼:“臭丫头,居然敢偷袭我!等小爷我上了岸,绝对……咳咳,绝对不会轻饶你!”显然呛水了。 “哼,你还是先爬上来再说吧!本小姐不奉陪了!”说着转身就走,她又不傻,不会站在原地等着被人抓。脚下踩到了一件硬硬的东西,险些将她滑倒,挪开脚,低头看去,那东西泛着柔和的光芒,很是好看。乔叶拾起来,触手光滑,是块玲珑剔透的玉,颜色有些古怪,映着月光,她还是看不真切。也没有时间再去仔细研究了,朝湖水里看了一眼,肯定是这个无聊的登徒子身上佩的,被自己这么一摔一踹,想必是不小心掉下来了。 玉,等于古董,等于钱,等于能吃饱饭,乔叶在脑中飞速地换算着,更等于她教训了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嚣张恶徒的证据,无比的解气。 一晃神间,远处有无数的灯笼朝她的方向移过来,阵势很大。乔叶大惊,这下看样子真的闯下大祸了,正要挪步,右脚腕被一只手抓住,她惊得大叫了一声,左脚往后撤,这才看清原来是湖里的那个人,他居然已经爬上来了,湖水想必很冷,因此他被冻得瑟瑟发抖,哆嗦道:“快把小爷我拉上去,否则……你会后悔的!” 乔叶犹豫着,他貌似是冻得不轻,但是……远处奔来的人实在太多,她一个人根本没法应付,况且,她凭什么相信他!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她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这样想着,乔叶一咬牙,竖起手刀用力劈在了他的后颈上,那人只顾抓住她的脚腕,哪里还能躲得过去,顿时脑袋一麻,手一松,又从半岸上掉下了湖里。 “这下梁子结大了……”乔叶只听到他低低说了这么一句,清朗的声音模糊不清,渐渐的也不再扑腾了。 她顾不得太多,撒开腿没命地往回跑,不管那个人有没有被她一掌劈死或者被水淹死,她今晚算是做了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了。从身后的吵闹声嘈杂的程度来看,她大约真的把凌府弄得鸡飞狗跳了吧?凌相那个老不死的必定气得吹胡子瞪眼。 从假山后面窜回了石竹院,远远地看见娘亲正站在房门口 焦急地张望着,夜晚安静,她不敢喊,只能干干等着。 乔叶气喘吁吁,靠在一丛石竹花的后面平复气息,想了想,又抓了一把灰尘抹在了自己的脸上,把梳好的头发再弄乱,衣服上也被草屑沾满了,这下才略略放心了一点。身子陡然失力,滑坐在花丛里,一个人痴痴地笑了——她在这陌生世界的第一个晚上,过得真是精彩,一定毕生难忘。 气息不再乱的时候,她爬起来回到了娘亲身边,只说自己在石竹院里迷了路,所以回来得晚了,叫她不要担心。 母女两人围着破旧的木桌正吃着饭,理所当然的,有大量的家丁包围了石竹院,搜了一番之后无果,便听见为首一人穿着深色的绸衣,大约是个管家,说道:“小王爷说了,那女痞子是个极伶俐的人,拳脚功夫也不错,想来是不可能在这石竹院里出现的。相爷不放心,搜查了还不是一样的结果……”似乎在发牢骚,眼睛无意地瞥了眼乔叶凌乱的头发:“咱们相府谁都能伶俐些,谁都可能有些嫌疑,却独独四小姐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走吧,到别处看看去。” “是,李管家。”有家丁附和道:“四小姐纯真良善,怎么可能是女痞子呢?” 乔叶因为不想被人看到脸,为了保险,自打他们进了院子,她一直都是低着头,因此他们看到的只是她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侧脸。此刻听见他们的谈话,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女痞子?什么叫纯真良善?不论字面上的意思多么好听或者难听,总归都是侮辱人的话,说她傻还不明着说,偏偏这么隐晦,只把她们母女当傻瓜吗?还有那个落水的男人,居然叫她——女痞子…… “扑哧”一声,不知怎的,乔叶居然笑出了声,单是想想他那种咬牙切齿的样子,她都觉得心甚快哉。既然他还能叫她女痞子,定然是没有被淹死了,她也不用太自责。 管家走后,石竹院安静了下来,前院的动静也渐渐地小了,不知道查出什么结果来了没有。 乔叶拉着娘亲的手往屋里走,突然听见了一曲幽幽的箫声,不远不近地飘在耳边,在这中秋团圆夜里,显得分外凄清。 第008章 月下初遇 那首箫曲,呜呜咽咽地在耳边回荡了许久,愁肠百结,似乎是在安慰死者的灵魂。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大约是体会不到其中的悲伤的。 乔叶躺在硬硬的床板上,睡不着。 身边的娘亲许是白日受的打击刺激太大,这会儿累了,已经熟睡。 她坐起来,透过窗子看见圆圆的月亮还挂在那里,月饼似的。第一个没有月饼相伴的中秋节,第一次身处无人理解的困境,第一次找不到回家的路,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依靠——甚至,她需要用自己的肩膀撑起另一个女人颓唐无助的人生。 月光很凉,有一种朦胧中牵引着她的力量来袭,她受了蛊惑般披上衣服走出了屋子。石竹院里向来冷清,听娘说,下人们大都趋炎附势,巴结前院的那些夫人小姐还来不及,根本没有时间理会石竹院里的杂务。今天因为凌相的吩咐,乔叶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丫鬟小厮。 石竹院很大,而且很荒凉,倒像是那种废弃的荒野,不过是凌相圈了一块荒地,把她们母女俩锁起来罢了。只要她们母女还在这相府之中,那么也就无损他仁义道德的好名声。 走到小屋西边的拐角处,乔叶惊讶万分,原来这石竹院的名字不是白白来的,月下的荒地上,开满了各色的石竹花,大片大片,好似是梦境般不真实。石竹的品种很多,现代时候最为令人熟悉的是香石竹,它还有个名字叫——康乃馨。可是,很奇怪,石竹花一般日开夜合,因此又被称为“日暮草”,可是现在明明是午夜,它们却开得如此繁盛,乔叶更加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乔叶喜欢石竹花,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不仅仅是喜欢那种重瓣的花朵,看起来不至于太单薄,她最喜欢的却是石竹的秸秆,表面像是竹子般有节,更重要的是,如果石竹花朵已经凋谢,那秸秆却仍能保持很长时间不变色、硬朗如初,不像其它的花那样,要死的时候连花带梗一同枯萎,非要显得自己有多决绝似的。脆弱不屈的生命力——当她十三岁时,守在妈妈病床前许多个日夜,陪伴着她的,只有窗台上的石竹花,她看着它们,它们也在看她。 亲切,熟悉的味道,将她整个环绕起来。乔叶索性走过去,坐在了大片的石竹花中间。抱着膝,很快便有些昏昏欲睡,花朵没有威胁,不会伤害她,她觉得安全。 夜,很静,静得她能听见这荒野之中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呼吸声,不,不算呼吸,是粗声的喘息,像是生命在做微弱 的垂死挣扎。 乔叶迅即站起身来,四下张望着,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循着那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花丛中穿行—— 在接近园子后门的地方,终于看到了一身是血的男人。他的脸被黑色的发挡住,看不清面容,可是他胸口处的伤却深得触目惊心,红色的血迹干涸,粘在他的白玉袍上,一片血腥的狼藉。 乔叶吓了一大跳,见他喘息得厉害,自然知道伤势太重,摸了摸他的胸口,血仍旧在不停地往外流着,心知如果不赶紧止血,他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小伤她处理过很多次,能很好地应付,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得不慌。她皱眉将他脸上的头发拂开,让他能够呼吸顺畅一些,接着小心地把他的衣服一点一点解开,因为有血,内衣黏在了伤口上,所以她每剥一寸,他的呼吸都要粗上几分,身子也在不住地颤抖。 总算是把伤口上粘着的衣服都给弄下来了,她撕下自己棉裙的一角,小心地去擦他伤口周边的血,许是弄疼了他,他原本无知觉的大手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很大,捏得她骨头都要碎了,乔叶吃痛,抬眼看向他,道:“再忍忍就好。” 就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乔叶蹙眉,这个男人的眼睛好奇怪,居然泛着淡淡的紫色,不知道是月光的缘故,还是她的眼睛花了。 那男人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嘴唇惨白,看了她一眼,慢慢松开了手,略略垂下眼睑望了望自己胸口的伤,又抬眼无力地开口道:“拿着。”嗓音低沉沙哑。 “什么?”乔叶摸不着头脑。 他的大手勉力抬起来,朝她伸过去。 乔叶本能地接住。 一枚小小的碧玉戒指。 “把碧玉取下来。”他又道,这下声音更小了。 “哦。你别动,伤口还没处理好。”乔叶看了看古怪的戒指,又看了看他,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照他的意思做了,抠开戒指上镶着的碧玉,一个小东西迅即窜上了天,随即在空中炸开,虽然无声无息,可是从她的角度,还是能看的清清楚楚。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信号弹? 第009章 你是傻子 看见烟花在空中绽开,男人脸上冰冷的神色才和缓了一点,闭上眼睛靠在石竹花丛中粗声喘息,抬起右手想去触摸伤口。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不要碰。”乔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男人又睁开眼睛,瞳眸中泛出淡紫色的光,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样不大好。”乔叶被他定定的眼神看得不自然,松开他的手,用棉裙布小心地擦拭着他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又在贴身的中衣下摆处扯下一段白色的布条来,道:“没有药物,只能用压迫止血法,所以你忍一忍,可能会很疼。” 男人还是没吭声,乔叶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给个反应,心想他准是神志不大清醒了。于是也不再管他,双膝跪地,身子前倾,抬了抬他的胳膊道:“我扶你起来一点。” 说是这么说,做也是这么做,可是,他太重了,乔叶完全扶不动。好在她学过武,力气比寻常的女生要大一点,用尽全身力气,扶着他的肩膀用力一拉,这才把他稍稍拉起了些。 “你靠着我。要不然我没办法给你包扎伤口。”乔叶道,她的力气不足以单手支撑住他。 似乎是没听懂她的话,男人并不动,只是看着她。 乔叶无奈,跟个伤者没什么好计较的,只好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道:“抓住了。不要松手。” 这次男人似乎是听懂了,当她放开他的时候,他失去支撑的身子并没有倒下去,而是牢牢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这样很好。乔叶低下头,将白色的布条绕过他的伤口,再从腋下、肩上穿过去,偶尔手会擦过他胸口的皮肤,脸微微发热起来,虽然她不是色女,但这人的身材真不是一般的好。 “嗯……”乔叶一用力,布条绑得紧了点,男人闷哼,气息更加急促。 “好了。”乔叶绑好了结,白色的布条上虽然沾染了血迹,但是伤口已经不再潺潺地出血了。她笑了笑,道:“你别动,我给你把衣服穿上。” 男人果然没动,兴许他是没有力气再动了。 “你看今晚的月亮真圆。”乔叶一边穿衣,一边和他说话,在这陌生的世界、寂寥的中秋夜里,能遇到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也是不错的。天上的月亮那么圆,地上的石竹花开得那么美丽,没有人和她一起欣赏,真是浪费呢!心情莫名地居然有些欢畅。 “你很开心?”男人的声音凉凉地在她头顶响起。 她正低着头 替他系上腰带,可是古人的腰带真繁琐,还有金色的腰带扣,她摆弄了半天都没有弄好。听见他发问,她抬起头啊了一声:“什么?” “你是我见过最傻的女人。”男人没有回答她,而是说了另一句让乔叶顿时呆住的话来。 “你……”乔叶结结巴巴道:“你、你再说一遍……”她真的没有听清楚。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她,她也就认了,可是,她刚刚才救了这个男人,他却也说她傻,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天理了?她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男人紫色的瞳眸浅浅流光,并没有打算听她的话重复一遍,薄唇微张,正要再开口,不远处传来一男一女两个焦急的声音:“主子!” 然后,便有一白一黑两道人影鬼魅般窜出来,乔叶正对他们的飘忽惊叹不已,那白衣女子却将一把长剑抵在了她的脖颈处,喝道:“敢伤我家主子,格杀勿论!” 【ps:唔,今天太累,写不下去了。明天起国庆长假,估计会出去走走,每日一更,字数不多。国庆后,恢复。群么,假期愉快!(╯3╰)】 第010章 银子给我 一白一黑两道人影鬼魅般窜出来,乔叶正对他们的飘忽惊叹不已,那白衣女子却将一把长剑抵在了她的脖颈处,喝道:“敢伤我家主子,格杀勿论!” 剑刃冰冷锋利,擦着她的脖颈,乔叶惊惶地用手去拨:“喂,你、你们讲不讲道理呀?”现代的时候比武较量,受伤也不是没有过,却从来没被人这么用剑指着,白衣女子长得挺好看的,怎么偏偏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白芷,跟她无关。请使用访问本站。”受伤的男人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人话,在黑衣男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月光下,倨傲的身子颀长犹如神祗。 那个叫白芷的女人疑惑地把剑撤了回来,眼神却依旧犀利地盯着乔叶,好像只要乔叶稍微有些动作,她就会立马一剑劈过去。 乔叶一得自由,往后退了几步,看来她救的这个男人来头不小,又是信号弹又是黑白双煞的护卫,真怕招惹了什么是非。 “主子,您受了伤,快些回府吧。”白芷看了看男人染血的白玉袍,担忧地说道,口吻瞬间温和。 乔叶腹诽,快走快走,她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刺激,救人还差点赔了自己的性命,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你要什么报酬?” 乔叶眼神游离,尽量不去看他们,却不想受伤的男人冲着她凉凉地问了一句。 呵,报酬?乔叶抬眼看他,他的瞳眸还是带着淡淡的紫色,她的眼睛没有看错,瞥见白衣女子警惕的眼神,她赶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要什么报酬,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不喜欢欠着人情。”男人却不肯罢休。 白芷惊讶地看了看男人的侧脸,不像是在玩笑,可是纠缠不清并非是主子的作风。她静立不动,且看这个少女会有什么要求。 “那个……”乔叶有些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突然一个激灵:如果她什么都不要,他们是不是会杀人灭口?毕竟,她撞上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声音不自觉有了些微的颤抖,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那个,如果你们真的想给我报酬的话,不如给我些银子吧。明天,那个,明天我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绝对不会记得一丝一毫,你们放心,呵呵,放心……”她的手垂下来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腿,让自己尽量不要慌张,一个人对付三个,她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受了伤的男人突然一声 嗤笑,“原来不仅傻,还胆小如鼠。” 乔叶的腿生生定住,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抬起头来也学着他的样子嗤笑道:“有本事你别受伤呀!有本事你让他们俩走开,我和你好好地打一架。我傻不傻是我的事,保不准这叫大智若愚。你呢?肆意地嘲弄别人,高傲得像个皇帝似的,这就显得很聪明?也许恰恰是大愚若(弱)智!把银子给我!我没时间跟你们瞎扯!” 咳,这一番话吼完,乔叶知道后悔了,她听见那一白一黑两个护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看着受伤的男人,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完了,乔叶往后又退了退,背已经抵在了石竹院的墙上,全身泛起凉意。原来她的穿越之旅只有一天的寿命,凌乔叶啊凌乔叶,我比你还傻。 等了许久许久,乔叶才听见男人不带温度的开口道:“把银子给她。” “是。”黑衣男子听了,走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递过去,乔叶咬了咬唇,接了。 幸好,他们没有拔剑劈过来,是不是算她逃过一劫了呢? “走吧。”男人捂着胸口,率先朝前走,擦过乔叶身边时,他停了下来,还是那凉凉的语气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等我伤好了,会满足你的要求,和你好、好、地打一架。” 他把“好好地”这三个字咬得很重,乔叶本想说不用了,但是理智在自尊面前崩溃得很快,她挺了挺胸,毫不客气地回瞪着他:“好,我等你!” 第011章 遇刺风波 三个人影消失不见,周围又安静了下来,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有风拂来,石竹花随风摆动,中秋之夜,天气渐凉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乔叶左手下意识地握了握,手心里有什么东西硌着她,摊开一看,原来是那枚戒指。 向前走了几步,从地上拾起那掉落的小块碧玉,重新扣在了戒指上。这么好看的东西,丢了怪可惜的。右手握着的东西丢了更可惜——一叠厚厚的银票,虽然她还弄不清这个时代的币值,也不清楚这里的物价高低,但是看刚刚那人的架势,应该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吧?出手也不应该寒酸才是。 明天,她要想个办法出去问问,看自己这些钱,到底能值多少,能买到些什么。 迎着月光往回走,乔叶有些沮丧,来这里第一天就已经如此惊心动魄,不知道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 深夜,城西七皇子府。 “孙太医,我家主子伤势如何?”跟随太医刚从内室走出来,白芷赶忙拉住他,问道。 “七皇子的伤口很深,那刺客从背后偷袭,一剑刺穿,直达胸口。好在两位止血及时,要不然失血过多,恐怕老臣也回天乏术了。”年迈的孙太医摸了摸胡子,“这伤口离心肺很近,恐怕会留下顽疾。白芷姑娘,不是老夫多话,只是七皇子才回京一日便出了事,这不是我大楚战神该受的痛楚,如果这伤被奸人利用,是非恐怕更多。” 白芷点头:“孙太医说的是。” “老夫这就回太医院配药,一切办妥之后会派人送来七皇子府,姑娘就不用操心了。”孙太医说着便走了出去。 白芷见他离开,气不打一处来,对一边的黑衣男子道:“明净,你怎么说?主子刚回京就被人行刺,那伙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明净向来话少,并没有接口,只是此刻眼里冷冰冰的,透漏出他的不满。 “主子也忒大意了一些,今晚偏不让我们跟着,现在出了事,让我怎么和将士们交待呢?”白芷又道,嗔怪地朝内室看去。 明净终于开口了:“事已至此,少说两句吧。” 白芷叹息:“早知会如此,还不如呆在边陲不回来,现在算怎么回事?”她调整了下情绪,对明净轻声道:“我进去看看主子。” 内室床上躺着的男人分明是醒着的,可是他眼眸紧闭,并没有打算睁开。他们刚刚说的的话他都听见了,可是,有什么 办法呢?打赢了夷狄,他就得立刻班师回朝,否则太子党便会给他按上拥兵自重的罪名,然而,只要他一回到楚都,所有的兵权全部要交还给父皇,他的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可以调配。他楚七皇子是楚国的神话,实际上却连一个藩王的权力都比不上。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小丫头说的话,她说,有本事你别受伤呀! 楚离苦笑,他算是没本事吧。 睁开眼,楚离开口道:“白芷,去查查那个叫夜风的杀手是什么来历。” 白芷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道:“主子是说那个江湖第一杀手夜风?” “嗯。”楚离幽幽应道:“今晚我听见了葬魂曲。” “葬魂曲?!”白芷惊出一身冷汗,“传说中夜风杀人之前都会吹奏一首葬魂曲,而且,他要杀的人从来没有失手过,主子你……” “呵,本王算是他第一个失手的。”楚离轻笑。 “不,主子,你的伤并不是夜风所为。”明净跨进内室,接道:“江湖中人送了夜风一个绰号——‘闻风丧胆’,在如今的杀手榜上他排在第一位,做买卖从不失手,从不做第二次生意,而且,他为人自负高傲,不屑从别人背后下手,向来是一剑及胸或者见血封喉。由此可见,主子的伤不是夜风下的手。不过那首葬魂曲,却像是真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芷气急,她的脾气向来火爆,比不得明净冷漠稳重。 “呵呵,”楚离不怒反笑:“也许,是他们下了大手笔,买了很多人来要我的命吧。” 白芷正要开口,从外室传来一个略略焦急的声音:“启禀殿下,皇上在宫中夜宴时遇刺,传您即刻入宫面圣。” 楚离撑着身子坐起来。 “主子,您的伤……”白芷着急地上前扶他。 “果然,山不转水转,我不动他们却先动了。”楚离抬手制止了她,“备轿。” 母妃,你看看,这就是吃人的后宫,想要在其中昂首阔步地行走,必定要付出很多的代价。这个道理,我从六岁时就懂了…… 第012章 看不顺眼 午夜,明月西沉,楚都皇宫一片混乱。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楚离下了轿,强撑着痛楚缓步朝紫宸殿走去。太监在前面引路,白芷、明净紧紧跟在楚离身后,生怕他有了什么闪失。 在御花园的拐角处,路被人堵住了,楚离只得停下—— “凌相,你不用再说了,小王我今晚吃了一次亏,已经领教了你们相府的待客之道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凌宗吾赶忙道歉陪着笑脸:“老臣派人在府中四处搜寻,确实没有找到小王爷说的女痞子……想来没有哪个丫头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和小王爷作对的,或许是……” “哼!凌相,你的意思是小王我吃饱了撑的,自己跳进你们家的池子里泡泡澡吗?” 楚离面色沉静如水,原来是清逸王府的小王爷楚慕。在这楚都,楚慕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当那些皇子王爷们忙碌的时候,只有他整日花天酒地,日子逍遥快活,和他的老爹清逸王楚天洛一般无二。楚离不喜欢楚慕,从心底里不喜欢。也许不是不喜欢,只是无法理解他的生活方式,无法赞同他的无所事事,更加无法用一颗平常心去看待像他那样不劳而获的人。所以,楚离对楚慕,向来是不屑的。也因为不屑,所以便很少有来往。 凌相先看到了楚离,赶忙行礼,好好的中秋,他似乎把两个不能惹的人都给惹到了,先是他的傻子女儿扫了楚七皇子上香的雅兴,后来又是在他的相府里让一个“女痞子”把小王爷给打得人仰马翻。他虽然是朝廷重臣,可是比不得皇亲国戚,这两位是楚都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自然不能得罪。 “凌相,免礼。”楚离淡淡道。 楚慕也看到了楚离,眯着桃花眼瞥了过来,打了个哈欠:“凌相,别拦着我的路,我还要去紫宸殿,小王我没空陪你耗着,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那个女痞子,我还不信了,你们相府是不是打了地洞?养得起那样彪悍的丫头,还不敢让她见人了?”丝毫没有把楚离放在眼里,自顾自转身大步朝前走。 白芷看见他那副嚣张的样子,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一剑。楚离抬手制止住她:“我们也走吧。” 楚慕是故意的,他故意对楚离不理不睬,故意走在他的前面,却慢吞吞的,半天不挪一步。他不喜欢楚离,从小就不喜欢。日积月累,过了这么多年,每次看到他,他的不喜欢都要悄悄增加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归根到底 ,他和楚离不是一种人,连生辰时日都完全不同,一个是在大暑之日,一个却在大寒之时,彻底的背道而驰、格格不入。况且,楚慕现在心里想的,不过就一件正经事—— 他小王爷风流潇洒的名号自从被那个女痞子给踹下了水,全都给毁了。他一而再地被她偷袭成功,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耻辱,当他从池子里被捞上来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他就发了誓,就算是翻遍了整个相国府,也要把她找到!揭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看她还能不能对他动粗!反正他很闲,抓住了她,慢慢玩! 既然相看两生厌,倒不如分开走的好。 御花园通往紫宸殿的小路有很多条,楚慕、楚离各走一条,凌相夹在中间,跟着谁都不好,老脸上急得汗涔涔的,哪里还有相府里作威作福的高高在上? 到了紫宸殿前,黑压压的一大群人焦灼地等待着,殿门紧闭,太医进进出出。楚离微微皱眉,看来父皇确实伤得不轻。他胸口的伤拉扯般的疼,要他这样站下去,保不准什么时候会虚弱地倒下,恰好这时候,紫宸殿的门开了,有太监出来尖声道:“陛下宣七皇子觐见。” 楚离不做声,沿着台阶往上走,里面等着他的不知又会是什么圈套。 殿门很快又掩上,殿外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不愧是楚七皇子,陛下疼爱他,待遇果然是不一样。” “就算是蛮族妃子所生,终究是陛下的骨血,贵气天成。” “是啊是啊……你们知道吗?民间有个传言,不是第一就是第七……” 偶尔有两声传入楚慕的耳朵里,他正在和尚书令的儿子闲扯,不屑地哼了哼,这样的赞美之词,他从小到大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那个楚离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013章 反咬一口 楚离进了紫宸殿,那些忙碌的太医一个个都躬身退了出去。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陛下,七皇子殿下到了。”楚皇的贴身太监李公公朝屏风内侧禀告道。 “离儿,进来吧。”楚皇的声音浑厚沉稳,也许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略略有些中气不足。 楚离转过屏风,朝龙床上行了一礼:“父皇。” “离儿,跟你父皇还需要什么虚礼呢?快快过来坐吧。”说话的,却是一个女人,她的语气带着嗔怪又带着些调笑。 楚离面色不改,抬头冲她笑道:“楚离见过母后。回来得仓促,还没来得及向母后请安,实在罪过。”不等她回答,楚离却已经转了个方向,对站在龙床前的伟岸男子喊道:“大哥。” “七弟,免礼。”太子楚萧的声音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儒雅的风度,不论是喜是怒,始终唇角噙笑,眉梢含情。 “父皇,您的身体如何?那刺客可有抓到?”楚离关切地问道,在这后宫之中呆得久了,自然知道怎么应付大局——你不关心会成为把柄,说你无视龙体圣安,你关心过度就会显得动机不纯了。 “朕没事,不过是手臂被划伤,并无大碍。”楚皇道。 贤德皇后状似无意地拨了拨手腕上的翡翠玉镯:“陛下,您看这事情是不是很巧合,离儿刚刚回京,陛下您特意为他准备了接风的中秋夜宴,离儿身体抱恙不出席也就罢了,偏偏那刺客像是算准了时间似的,正好从杂耍的戏班子里面窜了出来,正好偏行刺了陛下,当时臣妾都快被吓死了!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呢!” 楚离的手在袖中握了握,不动声色。 “萧儿也有错,学艺不精,连个刺客来了也不知道替你父皇挡上一挡,真真百无一用是书生!要是离儿在,怎么会让刺客伤了你父皇一根汗毛?”贤德皇后继续说道。 太子楚萧躬身道:“儿臣无用,让父皇母后失望了。” “不过离儿,本宫听说,你这中秋夜虽然身子抱恙,却并没有呆在府中休养,有什么事情比你的身子更重要呢?”贤德皇后笑得更加慈爱了。 楚离心中冷笑,终于绕到重点了。 “哦?离儿,确有其事?”楚皇诧异道。 “是的,父皇,中秋夜宴之时,儿臣确实不在府中。”楚离低头应道。 “既然七弟生病,为何还要费神在民间行 走呢?父皇难得设家宴,我们兄弟姐妹多时不曾相聚,七弟若在,真是其乐融融。”太子楚萧道。 楚皇隐隐有些不悦。 楚离头更低,仿如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儿臣身子抱恙,因怕诸多姐妹兄弟欢聚之时,独儿臣一人愁眉不展,恐扫了父皇的兴,故而只身去了碧渊寺礼佛,没有参加父皇用心良苦准备的家宴,咳咳,谁知……”楚离开始咳嗽,身子微微摇晃,倒退了三步,站立不稳。 “离儿,你怎么了?!”楚皇从床上坐起,惊问道。 楚离抬起头来,英俊无匹的面容已经刷白一片,他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儿臣在碧渊寺礼佛时遇刺,听闻父皇也被贼人所伤,赶忙进宫探望父皇伤势,咳咳……幸好父皇龙体无大恙,儿臣……”作势要倒。 “来人,快给朕传太医!”楚皇大惊地叫道。 “七弟。”楚萧扶住了楚离将要倒下的身躯,“没想到你也受伤了,严重吗?” “不碍事的。”楚离惨白着脸笑道。 太医三三两两地进来了,孙太医率先走过去,拨开了楚离身上的白玉锦袍,胸口处顿时露出狰狞的血迹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七皇子伤及心肺,又因为心焦多虑,未能好好救治调养便奔波劳累,导致血脉受损,怕是一年之内都不能再碰兵器,不能再练武艺,不能再上阵杀敌了……” 楚皇呆了呆,继而拍了拍楚离的肩膀:“我儿,受苦了。” 楚离的表情很是哀痛,脸色苍白如纸:“父皇,儿臣让您失望了。”狰狞的伤口,惨白的脸色,哀婉的口吻,沉痛的语气,一切都给这位大楚战神蒙上了一层悲凉的伤感。 贤德皇后却是一笑:“陛下,离儿受了伤居然都不告诉您,真是个好孩子。为人父母的,哪个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离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臣妾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比对萧儿还操心得紧,这会儿看到他这么痛,臣妾……”她开始哽咽,用锦帕拭泪:“臣妾心里真是难受……” “母后,儿臣没事,真的没事……”楚离气息微弱地接道。 贤德皇后走上前去,抱着楚离的肩哭得哽咽不止:“我苦命的孩子,你母妃去世得早,我没能照顾好你……”突然转头,情真意切地对楚皇道:“陛下,离儿是个劳碌的命,为了大楚东征西讨这么多年,一刻都不曾安歇。既然孙太医说离儿一年之内都不能再带兵打仗,不如陛 下将离儿的兵权收回,免得他担心太多,操劳太多,不能安心养伤。您说是不是?” 楚皇看了看楚离,犹豫着,未下决断。 楚离虚弱地闭上眼睛笑了:“父皇,母后说得极是,儿臣需要好好休息休息。这带兵打仗一事,就交给其他人去做吧。” 既然你费尽了心思拐弯抹角地想要,那么我就索性全都送给你,看一看到时候你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第014章 相府丑闻 “小叶,起床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妈妈的声音如从前一样在耳边响起,温柔、慈爱。 “妈,让我再睡一会儿。”乔叶抱着被子嘟囔。 “小叶,乖,起床。”妈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脸。 “妈,就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乔叶拉过被子盖住了头,撒娇道。 “小叶,不能再睡了,要是被你爹知道你爱睡懒觉,肯定又要打你了。”妈妈的声音渐渐地变了味道。 乔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朦胧的睡眼盯着眼前的女人打量——美丽、年轻、柔弱…… “娘——”她启唇,终于改了口,“早安。” 苏红岩见她起来了,笑道:“早,小叶。快点穿衣,娘去准备早饭。” “好。”乔叶对她笑道。 苏红岩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乔叶叹息一声仰面躺倒在大床上,头顶是破旧的青纱帐,她不是做梦,是真的魂穿古代了。 翻了个身,趴在床头,掀起被褥的一角,往里面摸了摸,哈,银票厚厚的一叠,还在!还有什么东西硬硬的…… 她掏出来一看—— 唔,原来是从昨晚那个登徒子身上掉下来的玉牌,昨晚她没注意,这会儿才看清了玉牌上用行楷写了个大大的“慕”字,字体张扬霸道。 慕…… 爱慕虚荣、贪图钱财、垂涎美色……果然,这个“慕”字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把所有不好的词在脑中搜罗组合了一遍,觉得配在那个登徒子的身上都合适。 “小叶,来,梳洗一下。”正把东西放好,娘端着盆走了进来,乔叶跳下床,就着那水洗了起来,尔后,坐在梳妆台前梳头,铜镜里映出的小脸精致美好,完全承袭了娘亲的美貌,如果仔细打扮打扮,不会比凌二、凌三差的。 乔叶想了想,扭头对苏红岩道:“娘,我以后还是不要打扮了。既然他们认为我还傻,不如就让他们以为去吧!也许,他们知道我不傻了,反而会想着更多的法子欺负我呢!娘,你说是不是?” 苏红岩摸着她长长乌黑的头发笑了:“叶儿,你现在不仅脑子好了,也懂事多了,娘亲以前一个人,常常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现在,你有主见,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娘,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乔叶拉着她的手道。 “叶儿,娘只希望,有一天你能 不被人欺负就好。”苏红岩红了眼眶。 “哈哈,娘,不哭,咱们干嘛要哭呀,去吃饭吧,是不是?”乔叶打断了她伤感的情绪,她既然答应了,那么就绝对不会反悔。 早餐是粗糙的米粥,因为手艺不精的缘故,乔叶有些食不下咽,勉强吃了一些就放下了碗筷。果然,她一时之间还难以适应古代贫困的生活。 “叶儿,这是前院的大丫头青岚给我的梨子,说是从乌郡运来的,你尝尝看,好吃不好吃。”苏红岩将一个洗好的梨子递给她。 梨子白白莹莹的,肯定很甜,乔叶正想接,又停住,问道:“就只有一个吗?还是娘吃吧。我吃过这梨子的。”她说的是实话,现代的时候吃了很多。 “叶儿吃吧,娘早就吃过一个了。”苏红岩将梨塞到她的手上:“你早饭吃得少,肯定会饿,乖,吃了吧,啊。” “娘……这样吧,咱们一人一半。”乔叶的眼睛居然不争气地红了,为了一个梨子争来争去,这到底困顿到了什么地步?在相府里,连大丫环都有的食物,四夫人四小姐却一个都没有。 “不,不能分梨。”苏红岩摆摆手,“不吉利的。叶儿听话,快些吃了吧。” “……”乔叶想了想,张口咬在了梨子上,甜甜的汁水顿时进了口中,却莫名地有些苦涩起来,她将梨子递到苏红岩嘴边:“娘,咱们一人一口,不算分梨吧?真的很甜,你尝尝看。” 苏红岩愣了愣,随后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笑道:“真的很甜。叶儿真是个傻孩子。”嗔怪中带着满满的心疼。 “娘,再吃一口。”乔叶呵呵笑着将梨递到她唇边,状似无意地问道:“如果有一天能够离开相府,娘想去哪里呢?” 苏红岩的笑脸淡了下来,口中慢慢咀嚼着梨肉:“离开相府……呵呵,”她苦笑,“叶儿,自从娘嫁入相府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想过会出去。” “如果可以呢?”乔叶又问道,这是她目前最大的心愿。 “叶儿,女人这一辈子,不过是嫁个好人家,生儿育女,其它的,都不能多想。”苏红岩道:“娘只盼你能嫁个好相公,那时候才能够离开相府。” “嫁一个我爹那样的男人?去给他当小老婆?哼,我才不要!”乔叶鄙夷地狠狠咬了一口梨,她心里时时刻刻记得凌相那个老东西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巴掌! “其实你爹一开始也对我有过柔情蜜意的时候,”苏 红岩看着远处,声音淡淡的:“娘家里穷,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把我卖到了青楼,什么才艺都学过,勾引男人的媚术也学过,不过还没有派上用场,你爹就一顶花轿把我抬进了相国府的门。也不知道运气是好是坏,过门三个月,我便有了身孕。那时你爹对我很宠,凡是我想要的,他都会给。新嫁娘哪里懂得收敛和分寸,以为得到他的宠爱也就够了,谁知道,一朝天堂一朝地狱,我刚刚生下你的那一夜,你爹摔碎了他最爱的古董花瓶,拂袖而去。” 乔叶眨了眨眼睛:“他嫌弃我是傻子?” “不是。”苏红岩摇了摇头,“刚刚出生的孩子,谁知道傻不傻?他只是生气,我没有能为他生一个儿子。” “呵,原来是重男轻女的老封建!”乔叶骂道。 “你爹的大夫人是将军家的掌上明珠,嚣张跋扈惯了,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却因为给他生了个女儿,才不得不放低身段,容许你爹纳妾。二夫人是城东的首富千金,嫁入相府之后,半年便有孕,人人都说她怀的是个儿子,可结果临盆时,生出了一对双胞胎,又是女儿……” 听到这里,乔叶哈哈大笑:“他肯定是做多了坏事,生不出儿子!哈哈哈……那三夫人呢?” 苏红岩嗔怪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三夫人不孕。” “哈哈哈……”乔叶终于忍不住笑倒在她怀中,捧着肚子笑得打颤。果然恶有恶报,那个凌相肯定是缺德事做多了! “叶儿,瞧瞧你,没一点女孩子的样。”苏红岩为她揉了揉肚子,“正因为那三位夫人都不能为相爷生出儿子,他才把希望押在了我身上。结果,我让他的希望破灭了,他才把所有的气全都撒在我一人身上。起初,我还抱有一丝幻想,想着他或许会念在夫妻的情分上,不会计较。可是,我错了,他在乎的,不过是能不能生子,在乎的,只是他的名声……凌相无子,这在楚都人人皆知,和相国府有个傻四小姐一样出名……”苏红岩摸着她的头发笑道:“好在苍天开眼,我的叶儿现在一点都不傻。” “哼,我不傻了,可是他还是生不出儿子!哈哈,笑死我了……”乔叶还在笑,苏红岩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看清了很多事,对于过去坚持的挚爱,再也没有任何感情,她现在唯一在乎的只是这个骨肉至亲的女儿。只要岁月静好,她可以什么都不要。 可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原本就是奢侈,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平静如水的生活,如果太安逸太闲适了,他们便 想挑起一些事端来自娱自乐。 “四夫人,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在石竹院外等着,说是要和四小姐一起逛逛老爷新建的园子。”有丫头进来道。 苏红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就说四小姐不舒服,不去。” “这……”那丫头很为难地跪下去:“大小姐说奴婢要是请不来四小姐,就打断奴婢的腿……” “娘,我想去玩玩,你让我去吧。”乔叶开始装傻,拖着苏红岩的胳膊晃啊晃地撒娇,眼睛却俏皮地眨啊眨,让她不用担心。 苏红岩没办法,只好答应:“要是她们欺负你,你就马上回来知道吗?” “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陪大姐她们玩的。”乔叶笑得无比乖巧,手在蓬乱的头发上随意抓了抓,看在小丫头的眼里,她确实还是那个傻傻的四小姐。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从昨天起,她已经是乔叶,不是凌乔叶!想耍我?那要看你们有几斤几两了! 第015章 当我白痴 跟在引路丫鬟的后面,乔叶心里盘算着,不知道她的那些好姐姐们会怎么整她,凌二、凌三她是见过的,那个凌大小姐她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样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走出石竹院的月洞门,在依水而建的假山旁边,有三个穿红着绿的女孩子在说话。 “大姐,真的要去吗?”凌二的声音。 “是啊,上次玩得有点过火,差点把傻子给淹死了,今天还要去吗?”凌三道。 “除此之外,你们能找到更好玩的事情吗?”女子的声音嚣张跋扈。 “那好,都听大姐的。”凌二凌三妥协道。 “傻子来了。”凌宛殊瞥了眼转过假山的凌乔叶一眼,吐出这几个字。 凌乔叶呆了呆,虽然说离得有点远,可是她们说的话还是一字不漏地全部被她听到了。她们究竟是当她傻呢?还是当她聋了? 她扫了凌二凌三一眼,还是一红一绿,长得一模一样,穿得也都像花儿似的。凌大小姐,也就是那位将门千金大夫人所生的女儿,一身紫色的华服,鲜亮美丽,宛如艳冠群芳的牡丹花,将那凌二凌三衬得像是路边人家院子里随手种下的粉嫩桃花似的。 当然,她乔叶这身打扮,连路边的狗尾巴草都不如了。唔,没关系,她不是来选美的,她是来单刀赴会的。 凌宛殊说完了这一句,凌二凌三像是接到了命令似的,冲着乔叶走过来。 “小妹,你来了啊!真乖。”凌二笑,捏了捏乔叶的脸。 “恩,小妹最乖了,每次姐姐们无聊,小妹都会来陪我们耍着玩。”凌三热情地揉了揉她杂草般乱糟糟的发,扯得她生疼。 “大姐,你也过来吧,不是说有好东西要送给小妹吗?”凌二冲凌大招呼道。 凌大风姿绰约地走了过来,因为她的个子比乔叶高出半个头,所以她趾高气昂地俯视着乔叶,颇有女王的架势:“上次给你的馒头吃完了吗?” 乔叶不答,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听不懂,只能装装傻,这样的眼神看在三姐妹的眼里,就是欠折腾的表现。 凌大一笑,让随身的小丫头拿出一个白白嫩嫩的馒头来,她的纤纤素手拿起它,递到乔叶面前,道:“乖,吃了吧。” 乔叶听话地接了过去,唔,看样子是挺好吃的,面很白,闻起来也很香,她早上喝的是粗米粥,咽不下去,所以没有吃饱。如果这馒头是妈妈递过 来的,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狼吞虎咽下去,可惜不是。 “大姐,这次放了什么?”凌二问道,声音不大不小,完全正常的语气,没有丝毫要避讳的意思。 “上次放的是芥末,傻子吐不出咽不下的样子真搞笑。我回去跟我娘一说,她也笑了好几天呢!”凌三接道。 凌大娇笑:“这次放的是从西域来的红辣椒,又尖又细的那种,我让厨子磨成了粉,做成了馅放进了馒头里面。要是吃下去,傻子肯定会辣得自己往池子里跳。你们俩就等着看吧。” “大姐,还是你有办法!”凌二凌三拍马道。 听着听着,乔叶脸上保持的傻笑渐渐地有些挂不住了,丫的,她们真当她白痴啊!凌乔叶啊凌乔叶,你当初到底傻到了什么地步,由着别人当面算计你也不知道!如果不是三番五次这样做过,这三个女人怎么可能熟练到了习以为常的境界?以为她们只要把馒头递过来,她就会马上吃下去? 呵,可惜了,这次怕是要让你们三位失望了。 “小妹,怎么还不吃?”凌三见她傻站着不动,催促道。 “是啊,小妹,很好吃的,尝尝看,你早上肯定没有吃饱吧?”凌二道。 乔叶抬头,乖巧巧、傻愣愣地咬着一缕散开在唇边的头发:“我想留着饿了再吃,行吗?”手里珍宝似的捧着那块白嫩嫩的馒头。 凌二凌三望着凌大。 “呃……”凌大眨巴了下眼睛,转身朝前走:“行,咱们先去逛园子。等逛饿了,你再吃吧。” 凌二凌三跟上去。 乔叶在心里呸了一声也跟了上去,待会儿本小姐喂你吃! 凌府新建的后花园,正值秋天,菊花开得很好,什么品种都有,姹紫嫣红的,满园里飘着的却是好闻的桂花香,把菊花的风姿夺去了大半。 乔叶跟在她们后面,四处看着,就当是免费的参观好了。三个只会玩在馒头里放辣椒这样无聊把戏的小姐们,她真是高估她们的智商了。因此,什么都不用担心。 “小妹,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你最喜欢的小可爱了!”凌二突然对她招手。 乔叶走过去,见凌二俯身看着花丛中的东西,欢快地对她笑。她低头一眼,是条蚯蚓。是凌乔叶最喜欢的东西? 凌三见她表情淡淡,有些失望地拉了拉凌二的衣袖:“司棋,傻子怎么不怕蚯蚓了?以前见了都要吓得哇 哇大哭的,上次还一下子坐倒在仙人掌上了呢!” “我也奇怪,”凌二厌恶地离开蚯蚓几步:“恶心死了,最讨厌这样的虫子。看来傻子真是傻了,现在什么都不怕了,真没意思。” 乔叶无语,又是当着她的面说的,丝毫不知回避。瞅了瞅慢慢蠕动的蚯蚓,乔叶笑了,从前上学的时候不知道被男同学捉弄了多少次,可惜,她乔叶什么都没有,就是胆子大。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三个奋力寻找着乐子的姐姐们,乔叶的笑更加邪恶,既然你们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 凌二凌三无聊地站在亭子里丢着东西喂水下的红鲤鱼,凌大也无聊,倚在美人靠上神情慵懒,她们折腾了很久都没找到什么让傻子害怕出丑的东西。丫鬟们也无聊,在不远处等候着,识相地不去打扰小姐们。 这时候,“傻子”却蹦蹦跳跳地走进来了,她一只手背在身后,拍了拍凌二的肩膀:“二姐,我有东西给你看!”说话很清楚,表情很乖巧。 凌二不耐烦地回头,问道:“什么东西?” “傻子”献宝似的将藏在背后的东西拿出来,笑眯眯道:“二姐,好可爱的小东西呀!” 凌二见了,却惊恐地大叫一声,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子里。 一条拇指粗的花斑蛇正“呲呲”吐着信子! 凌二落水,凌三吓得往后退,叫道:“傻子,你不要过来!” “三姐,你摸摸看,这真是好可爱呀!滑滑的,凉凉的,可舒服了,不信,你看看……”“傻子”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似的,步步紧逼,凌三抓着亭子的大柱子不肯撒手,死死闭着眼睛不去看她手中的东西。 “傻子”无奈,叹了口气:“三姐,你干嘛这个样子?你想要玩就跟我说嘛,来,我把它送给你好了。”说着就把那条花斑蛇一圈一圈绕在了凌三的脖子上。 “啊!啊!啊……”凌三吓得胆子都破了,手一松,连人带蛇砸进了水里,红色的鲤鱼被惊得四散而去。 “傻子”满意地蹲下身在池子里不慌不忙洗了洗手。站起来。转身。 下面该你了,凌大小姐。 第016章 我来喂你 凌宛殊听到动静,回过身来,只见“傻子”走上前来,冲她呵呵笑着:“大姐,二姐三姐她们真好玩,到水里面和鲤鱼一起游泳了,大姐要不要一起来?”凌宛殊站起身来,看到凌二凌三在水里扑腾,吓得花容失色:“傻子,你做了什么!” 乔叶嗤笑,原来她还挺聪明。请使用访问本站。凌二凌三胸大无脑,她们的嚣张多半是因为得了凌大小姐的支持,像是两只呆头鹅似的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凌乔叶受的欺负,统统都应该和这位大小姐来算算。 “大姐,小叶什么都没做呀,我见二姐三姐在水里玩得那么开心,还想和大姐一起下去玩玩的。可是想了想,玩了这么久了,大姐肯定是饿了,小叶的馒头一直舍不得吃,现在让给大姐吃吧。”乔叶掏出那块白嫩嫩的馒头,脸上始终是无害的笑容。 她把馒头递过去,凌宛殊厌恶地撇开了头:“傻子,一边玩去,不要惹我,仔细爹揭了你的皮!” “大姐你对小叶这么好,才舍不得让爹了揭小叶的皮呢!”乔叶往前走了一步,掰开了馒头,睨了眼上面的红色辣椒屑:“大姐,快些吃了吧,很好吃的。” “我不要!”凌宛殊大喝了一声:“要吃你自己吃!谁对你这个傻子好!” “大姐……”乔叶咬了咬唇,随即恍然大悟地跳过去,道:“大姐,你是不是嫌刚刚摘花手被弄脏了?没关系,让小叶来喂你吃吧!”说着,抓住了凌宛殊的胳膊,不由分说将掰开的馒头塞进了她的嘴里。 “咳咳咳咳……”凌宛殊拼命挣扎,奈何力气实在比不上她,小半个馒头生生地被她咽了下去,哽得两眼翻白,乔叶见状,赶忙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了顺气,这时候听到惊呼的丫鬟小厮们正手忙脚乱地在打捞落水的凌二凌三,随即有丫鬟过来问候凌大:“大小姐,您怎么了?” 凌宛殊哽得说不出话来,再加上辣椒屑在喉咙里一刺激,她更是有话说不出了,只能瞪着大大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淑女风范。 乔叶对着那丫鬟笑道:“大姐没事,就是太喜欢吃小叶的馒头了,小叶真高兴。” 那丫鬟眨了眨眼,四小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清楚了? “大姐,”乔叶转头又看着凌宛殊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不如剩下的半个馒头,你也一并吃了吧?小叶就不吃了。” “不……不要!”凌宛殊跳起来,死死盯着她的手,惊恐地往后退,喉咙里呛着火,像是要烧 起来似的。 “唔,”乔叶撅起嘴,继续扮天真烂漫:“大姐不要就算了,小叶带回家去慢慢吃。下次大姐要是还有好吃的小馒头给小叶,小叶肯定亲手喂大姐先吃一半,这样才能表达小叶对大姐的喜欢。嗯,喜欢就像这馒头一样好。” 凌宛殊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拼命的咳嗽着,可喉咙里还是火辣辣的,眼泪呛得直流,她一甩袖子:“咳咳咳……小梅,回去!” 乔叶跟上去:“大姐,我跟你一起走吧。” “你不要跟着我!!!”凌宛殊一声怒吼,随即气急败坏地甩开了她。 乔叶看着她的背影,唇边嘲讽一笑,捏了捏手中剩下的半个馒头:“哼,下次喂你吃到饱!” 【ps:假期结束,有琴没有精神,今天更新很少,罪过罪过……】 第017章 冤家路窄 乔叶拍了拍手,悠闲自在地晃悠着往石竹院走,这下娘可以放心了,凌家三姐妹暂时应该不会来找她的麻烦。请使用访问本站。 唔,凌二掉下水了,肯定冻得不轻,凌三被那条花斑蛇缠了脖子,想了想她那时惊恐的模样,乔叶拍了拍胸口,罪过罪过……凡是女生没有不怕蛇的,她也是被吃过亏的才大起胆子的。还有,凌大小姐被她自己研制的极品超辣馒头辣得哭都哭不出来,花容失色、狼狈不堪,真是不好看! 虽然佛祖说要慈悲为怀,上帝说当别人打你的左脸,你要把右脸也伸过去让他打,这样才能显得你多么宽宏大量、多么仁者无敌。可惜,她不是佛祖,也不是上帝,她就是一个平凡的傻子,有仇必报,当时报得了的就立马报了,报不了的,记在心里慢慢还! 凌乔叶,我大约是替你报了一些仇怨了,你安心地去吧。你娘,不,我娘就交给我来保护吧。 沿着原路往回走,路过一个很熟悉的路段,乔叶心虚地四下瞅了瞅,没人。她走到临水的池边,蹲了下来,就是在这里,她把那个没看清长相的家伙给踹了下去,还不止,她后来还一掌劈在了他的后颈上,不知道有没有把他劈傻了。 当初意气用事了一点,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就觉得有些过火,未免太沉不住气了。如果那人的功夫再好一点,她怕是早就完了,身份败露不说,还会连累了娘。凌相的威胁仍在耳边回荡:“如果再有下次,如果这个傻子再敢给我惹祸,你就带着她跳进院中的水井里,省的要我自己动手!听清楚了吗?!” 乔叶叹了口气,她从小没有了父亲,所以一直渴望着得到父爱,结果,怎么都是失望,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里,她的父亲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因为失去了父亲羽翼的保护,她不得不坚强起来,保护自己。如果不坚强,懦弱给谁看? 对着水中的倒影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总算是干净多了。她不喜欢弄得脏兮兮的,可是却不得不装疯卖傻。 正要站起身,从右侧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你们家相爷呢?阿嚏——” 他还顺带着打了个喷嚏。 乔叶却不敢动了,定在那里,站起来也不是,继续蹲着也不是。 “怎么相府的丫头耳朵都不好使?”那人“咦”了一声,走近了些,接着说道:“问你话呢!” 呵,真是冤家路窄! 乔叶的手在身侧握了握,突然 想起,那时候夜色已深,她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他会认得出她来吗?除非他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这样一想,心里坦荡多了,她站起身,冲着那人灿然一笑,声音有些刻意掩饰的沙哑:“我是相国府新来的丫头,不大认识路。”她记得他说过认得她的声音的。 这么一眼看过去,倒是惊了惊,这个男人长得太好看了,一身玄色束腰锦袍,身材挺拔高大,面部轮廓分明,犹如刀削斧砍,五官俊美刚毅,而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却让他的整张脸都神采飞扬了起来。他剑眉微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乔叶眨了眨眼,糟了,被他的美色蛊惑,差点露出马脚了,她赶紧低下头去,想着怎么开口。 “你是新来的丫头?”那人开口了,声音依旧清朗好听:“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乔叶心里骂道,可是出口却很乖巧:“我不知道。” “果然是新来的丫头,连尊卑都不分。在小爷面前,还敢自称‘我’,胆子倒是不小。”那人哼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奴婢知错了。”乔叶暗自呸了一声,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 “恩,虽然没有尊卑,倒挺伶俐。”男人笑了,桃花眼弯弯,将刚毅的面容衬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含情脉脉,他仰了仰脖子,用手揉了揉后颈:“不像小爷我昨天遇到的那个女痞子,下手真狠哪!”他随意地说道。 乔叶嘴角抽了抽,女痞子…… 男人突然转头,盯着她的脸瞧了又瞧,乔叶的头皮开始发麻,拳头握得紧紧的,难道他认出她来了? 第018章 抄家杀头 男人突然转头,盯着她的脸瞧了又瞧,乔叶的头皮开始发麻,拳头握得紧紧的,难道他认出她来了? 乔叶心里紧张,脚一寸一寸慢慢往后挪,要是他认出她来,去凌相那个老不死的那里告状,她反正也是活不成了,倒不如故技重施,再把他踹下水去,等到祸事临门来个死不承认!横竖是个死,不如拼一拼! 男人好看的琥珀色桃花眼眯了眯,往前走了一步,乔叶立刻后撤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男人大约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激动的反应,笑了,出手如电般将她的胳膊拖住,拽到了他跟前,就在乔叶一拳快要打过去的时候,男人笑嘻嘻地抬手擦了擦她的脸:“怎么脸上脏兮兮的?摔跤了吗?”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胸口差点就要挨上一拳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他的指尖温热,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乔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险,差一点就不打自招了。陡然想起了什么,她挣开了他的大手,闪到了他三米开外,恨恨地瞪着他,果然,她骂他登徒子没有错!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动手动脚的,怎么会是好人! “哟,这么大反应做什么?”男人好笑地瞅着她:“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黄毛小丫头片子,小爷我才没有兴趣呢!只是看你脸上脏了,顺便给你擦擦,不领情就算了。” 见乔叶不说话,他又咦了一声:“你们相府的小丫头是不是都受过什么特别的训练?比如说,只要别人碰一碰你的肩膀或者拉一拉你,就要一拳打过去的?再不行的,就一脚踹过去?” 见他问得一本正经,表情无比认真,乔叶几乎想要哈哈大笑,看来昨天晚上她真的把他给打怕了,像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少爷,肯定没有受过什么委屈,更别提挨打了。于是,她灿然一笑,无比乖巧:“没有,老爷小姐们说了,对待客人要彬彬有礼,如果是遇到了登徒子、耍流氓的,就要狠狠地教训教训,要是打不过,就放狗咬他。” 男人听了她的话明显一愣,她分明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他也不恼,琥珀色的眸子一闪,剑眉挑得高高的:“没想到相府居然有这样的规矩,凌相真是教导有方。你这小丫头倒是牙尖嘴利,叫什么名字?” 呵,问起名字了!乔叶暗叫不好,刚刚就不应该跟他对着干。顺口胡诌了一个名字:“小苏。”现代的时候妈妈姓苏,常常有人叫她小苏,古代的娘也姓苏,真是巧了。 “小苏……”男人念了一遍,随即评价 道:“真是俗气的小丫头的名字,连个姓都没有。” “我姓乔!”乔叶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了一声,小时候总有人嘲笑她没有爸爸,后来她把那些嘲笑她的孩子全部收拾得服服帖帖,然后趾高气昂地对他们说,她是武术冠军乔鸣的女儿,她姓乔!没有人知道,她的姓氏是她的骄傲,是仅存的对于父亲的缅怀与深爱。 “乔苏……嗯,我记住了。”男人笑了,桃花眼温柔无害:“你声音那么大做什么?我又不是聋子。对了,小爷我今天挺忙的,你带我去找你们家相爷吧。” 乔叶不大想理他:“我不认识路。”这也是实话。 “相国府养着你这个丫头是专门逛园子吃白食的?”男人睨了她一眼:“不管你认识不认识路,小爷我的耐性算是用尽了,你去告诉凌相,小爷我被打,他找不到那个女痞子,算我倒霉,我可以不追究。可是小爷我的玉佩在相府里丢了,那是楚皇陛下所赐的圣物,要是找不回来,楚皇怪罪下来,相府恐怕是要抄家杀头,就算是当今的凌妃娘娘再受宠,也是保不住相府的。” 玉佩…… 完了!乔叶才想起来,昨晚她捡到了一块刻着“慕”的玉佩,还想着去换钱呢!抄家杀头……好严重的罪……她不是乔苏,她现在是凌乔叶啊!要是相府出事,她也是逃不掉的! “那个,奴婢斗胆请问小王爷的尊姓大名……”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呵,你一个小丫头居然敢问本王的名字!”男人笑了,居然也不恼:“这天下是大楚的天下,本王自然是姓楚,单名一个慕字。” 爱慕虚荣、贪图钱财、垂涎美色……听到这个“慕”字,这些词一股脑全从乔叶脑子里蹦出来了! 完了,真是他的玉佩,她死定了! 第019章 怀璧其罪 完了,真是他的玉佩,她死定了! 乔叶的手在身后攥紧了衣服的下摆,她才来这里两天而已,现代已经死过一次了,怎么可以轻易地再让自己死去?何况,她恨凌相那个老东西还来不及,凭什么给他陪葬? “喂,小丫头,小爷的名字都告诉你了,满意了吧?现在小爷我要出这个园子,你给我前面带路。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楚慕道。 “不行!”乔叶马上拒绝。 “你说什么?”楚慕肯定是没有想过她敢拒绝,剑眉挑了挑。 “小王爷,是这样的,我们家大小姐吃馒头的时候呛着了,二小姐游园子不小心掉水里去了,三小姐更惨,差点被蛇给咬了,府里现在乱得很,所以我们这些丫头都很忙,实在没空给小王爷您带路。”乔叶笑得很乖巧,哼,凌相,能怎么败坏你的门风就怎么败坏,惹恼了本小姐,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楚慕嘴角一抽,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倒不像是在说假话,他哼了一声:“凌相真是教女有方,原本小爷我只当是下人们很极品,没想到小姐们更极品,四小姐是个傻子也就算了,怎么其它三位小姐做的事情也这么让人匪夷所思。小爷我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 四小姐……傻子……乔叶又想爆发了,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刻薄?枉他长得人模人样的,简直是衣冠禽兽! “算了,你走吧,小爷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你们相府的丫头比小姐还大牌,请都请不动。”楚慕皱眉,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桃花眼带笑:“第一次见你这么好玩的小丫头,改明儿我向凌相讨了你,让你去我的王府陪我玩玩吧。” “不要!”乔叶大吃一惊,立马回绝。落在他的手上,她不是死定了吗? 楚慕勾唇,邪肆一笑:“小爷我有个怪毛病,就喜欢强人所难,你越是不要,小爷我就越是要。你若是说要,小爷或许还会考虑考虑。” “那……我要,行了吧?”乔叶被他气得不行,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变态的男人! “不错,很听话的小丫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就跟相爷说去。”楚慕又笑得无比潇洒可亲。 乔叶欲哭无泪:“你不是说……要考虑吗……” “小爷我的心思也是你能猜的?”楚慕琥珀色的瞳眸里满是笑意,走回来猝不及防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我挺喜欢你的,不用考虑了。” 乔叶打掉他的手,转身就走,我呸,你喜欢我,我可不喜欢你!万恶的封建社会,有权有势果然能够高人一等! 楚慕也不恼,看着她的背影转过假山,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琥珀色的桃花眼变得深沉,丢了那块玉佩,该如何是好?就算把这相府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它。 ※ 一回到石竹院,乔叶立马奔进了房间,苏红岩见她脸色不好,吓得赶忙跟过去,问道:“叶儿,她们欺负你了?又捉弄你了?是不是?”声音里带了焦急的哭腔。 乔叶陡然清醒,她怎么这么冲动?回身笑道:“娘,她们再也不敢欺负我了,你别担心。” 看着她坚定的表情,苏红岩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牵住乔叶的手道:“那就好,只要叶儿不被她们欺负,娘就放心了。” “恩,娘,没人敢再欺负我了……”乔叶刚说完,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僵硬,她咬了咬下唇,开口道:“娘,我大约是闯了大祸了。” “什么大祸?”苏红岩的手一颤。 “我昨晚把那个什么小王爷给打了,还抢了他的玉佩。”乔叶的声音变得很小,“据说,那个玉佩还是楚皇赐的……” 苏红岩一听,身子摇摇晃晃地就要倒下:“叶儿,昨天晚上他们找的人真的是你?那是要杀头的呀!” 乔叶赶忙扶着她在床上坐下:“娘,你别急,我有办法的,不会有事的……真的……” “叶儿,你这样,让娘怎么放心?招惹了谁,也不能惹上皇帝的人呀!这……这可怎么办才好……”苏红岩语无伦次,她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只是一个寻常的无知妇人罢了。 “娘,你放心吧,我可以处理好的,我保证我们都会平平安安。”乔叶皱紧了眉头,“你在家里等我,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里?”苏红岩拽着她不放手。 乔叶笑了:“娘,相信我,我晚一点就回来。”说着掀开床头的被褥,将那里面的银票和玉佩都塞进了衣袋里,转身掀开帘门走了出去。 苏红岩坐在床上,眼眸哀伤,这个孩子行事如此的自主独立、沉稳干练,还是她那个傻傻的叶儿吗? ※ 乔叶出了门,绕过屋子,四下看了看,丫鬟小厮估计还在前院忙着,没人来管她们母女,这样也不错…… 屋后的那片石竹花白日里依旧开得很繁盛 ,真的不是日开夜合的“日暮草”。 乔叶扑通乱跳的心在看到这片花海的时候奇迹般地慢慢平静了下来,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没有人能够理解她。只有这些花,或许还能听得懂,她为什么会这样不安,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有人说,石竹苦,石竹护孩子。所以,石竹就像是母亲的温柔、父亲的坚韧,曾经无数个夜晚,给予她生活的勇气与希望。 乔叶蹲下身去,凑近那些温柔又坚韧的石竹花,眼里慢慢地湿了,只是一眨眼间,她低下头去,开始用手一点一点在地上挖着。昨夜的露水很重,所以土地有些湿润,并不难挖。不一会儿,地上便出现了一个不深不浅的洞穴来。 从怀中取出那块刻着“慕”字的玉佩,小心地将它放进了洞里,然后以土填满。洞穴被填好了,她拔了些杂草覆在上面,使劲踩了踩,尽量弄得不露痕迹。还是不大放心,她又走到院子的后门口,将靠墙的一块大石用力地搬起来,慢慢地一点一点挪着步子,过了许久,终于挪到了洞穴的位置,“嘭”地一声,她的手一松,石头落地,将那个埋着杀头罪名的洞盖得严严实实。 这才松了一口气,乔叶摊开手看了看,指尖染着黑色的泥土,很脏,手掌心里好几块地方擦破了皮,血迹斑斑的。她抬头四下望了望,院墙的一角有一方小小的水潭,她走过去,蹲下身子,就着那水潭洗了洗手。柔柔的水滑过掌心,居然是刺骨的疼,入秋了,天气真的转凉了。 一切搞定!乔叶站起身,无意间看到刚刚被她搬走大石的院墙上居然开了一个小小的洞,她能透过洞看见外面白白的光。 皱眉朝那个地方走去,用手拨开挤在一起的乱糟糟半人高的杂草,乔叶惊了惊,呵,不是小洞,是一个挺大的洞,大到…… 她可以从那里爬出去…… 第020章 神医有病 皱眉朝那个地方走去,用手拨开挤在一起的乱糟糟半人高的杂草,乔叶惊了惊,呵,不是小洞,是一个挺大的洞,大到……她可以从那里爬出去。请使用访问本站。 自由的诱惑很大,顺从心意的,她爬出去了…… 抬头一眼看到的是条宽阔的河面。 拍了拍衣服上粘着的杂草和灰尘,乔叶站起身,原来这石竹院的围墙恰恰就建在河流的岸上,河岸很窄,她只能扶着墙勉强站稳。利用水势来防守,也算是古代建筑的特色之一了,难怪相府的后院从来很少人看守,分明就是仗着地势有恃无恐。 天很蓝,风从河对岸吹过来,夹着秋天成熟种子的气息,很是好闻。虽然路不好走,可是乔叶却充满了感激和希望之心,后背贴着墙一步一步挪着,转了好大一圈,终于找到了一座窄窄的青石板搭成的小桥。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靠近对岸的地方,青石板上破了个大大的洞,使得小桥不稳起来,乔叶攒足了劲,轻盈一跳,稳稳立在了对岸。 一得自由,乔叶的心快要雀跃得飞起来,如果头上没有任何的东西压迫着,如果肩上没有任何的担子,如果有一天她能够把娘从相国府里带出来,如果她们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从此都不用担惊受怕……那么现在,她想必会开心上百倍千倍。 叹了口气,她并没有忘记出来的目的——探一探这个陌生世界的虚实,好定下一个周密的逃亡计划。是的,逃亡。 继续往前走,偌大的树林和草坪上没有人,空空的,只能听见林间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鸟鸣山更幽,乔叶有些不镇定了。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防着点就好,最怕像这样了无人烟的荒野,那种寂寞与无助,是她残余的童年里最可怕的回忆。 心里虽然毛毛的,脚步却未停,中秋已过,草色仍旧是青青的,如果是出来郊游,倒是不错的地方。越往前,心里越慌,树林越来越深,可是折回去的话,却只能被河流挡着,没有出路。 乔叶的手在身侧攥得紧紧的,心也提了起来,突然小腿被扯住,伴随着“呜呜”的小兽叫声,乔叶慌张地一脚踢了过去。 “呜哇——”接着是一声惨叫。 乔叶回头,见一只雪白的狐狸可怜巴巴地趴在地上,见她看过去,一瘸一拐地往后撤,狭长的眼睛防备地看着她。乔叶心下自责不已,她的脚想必是踢疼它了,她咬了咬唇,蹲了下来,手朝它伸过去:“小东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狐狸犹豫了很久,又朝远处的丛林望了一眼,终于拖着受伤的后腿走到了乔叶身边,讨好似的舔了舔她的手心。乔叶这才注意到小狐狸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细细的银灰色树藤状链子,看起来不像是狐狸自己做得出来的,如果是,那么这个小东西倒还真懂得打扮。 小狐狸在她的身上舔了又舔,偎了又偎,磨蹭得够了,这才撒娇般地扯着她的裙子往前拉。 乔叶很奇怪,这个小狐狸要做什么呢? 她好奇地跟在小狐狸的后面,穿过很长一段林子,及至看到靠在一棵树下穿着灰色布衣的男子时,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狐狸并不是野生的,而是有主人的。 小狐狸跳到男人的身上,对着乔叶手舞足蹈,指了指他身旁的竹篓,又指了指他的嘴,再指了指他手上握着的青色植物。乔叶半懂不懂,可是男人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怎么看状况都不大好。她在他身边单膝跪下来,扶着他的脸瞧了瞧,他的唇边粘着些青色的药草。 乔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他不会是中毒了吧?上古时候有神农尝百草,为研究药性,中毒无数次。看他的架势,也像是个医者,难道也是舍身试药才弄得现在这样半死不活? 小狐狸扯了扯她的衣袖,又用爪子指了指男人的胸口。 乔叶傻愣愣地伸手去他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白瓷瓶来,狐疑地看了小狐狸一眼。 小东西兴奋地龇牙咧嘴地笑了,呜呜咽咽地叫个不停,又指了指男人的嘴巴。 “知道了。”乔叶一笑,从瓶子里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放进了男人的口中,刚刚放进去,她就感觉到药丸在他的口中化成了水。男子呛咳了一声,随即转醒。 好神奇的药,好神奇的人,乔叶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退。 男人睁开眼睛,大手拍了拍胸口,咳嗽起来,凤眼睨了小狐狸一眼:“这次又找到人了?”声音成熟而沙哑。 乔叶愣住,他不是在跟她说话。 小狐狸得意地摇了摇尾巴,直起前爪,两条后腿着地转了好几个圈。 好神奇的狐狸,乔叶呆呆地看着他们俩,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男人这才看到乔叶似的,偏头对她笑了笑:“这么小的丫头,来这紫凤林做什么?也是老夫命不该绝,居然到这紫凤林来也有人救得了。” 乔叶不说话,皱起眉头,这个男人很年轻,顶多不过 三十岁,怎么自称老夫呢?而且,他的声音确实和相貌不大相符。 “老夫闲来无聊,就找些毒草尝尝,没想到这草的毒性还真不小,你要是晚来一刻钟,老夫怕是要命丧于此了。”那男人丝毫没有觉得异样,仿佛尝尝毒草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死与不死,倒还在其次。 乔叶嘴角不动声色地抽搐了一下,脚步往后挪了挪,为什么她的运气这么差,遇上的不是嚣张跋扈的小王爷就是满身是血的冰块人,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的药师……她惹不起他们,躲还不行吗? 她站起身来,就想走。 “小丫头,你等等。” 第021章 着了道儿 她站起身来,就想走。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小丫头,你等等。”那个男人叫住了她。 不得已,还是回过头来,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个,老夫我一把年纪了,站不起来,你过来扶我一下吧。”男人揉着腰,做老态龙钟状,小狐狸趴在他脚旁一副懒洋洋事不关己的模样。 “……”乔叶无语,一把年纪?哪里看得出来他一把年纪?头发乌黑,面皮饱满有光泽,这是什么装老的神经质? 算了,好女不跟疯男斗,看在他刚刚中毒的份上,她就扶他一把吧。 事实证明,好人是不能随便做的。乔叶的手刚刚触到男人的胳膊,他突然怪异一笑,出手如电般洒出了一团粉末,然后,乔叶惊悚了,她居然不能动了,身子软绵绵的瘫坐在地上。 男人从地上敏捷地一跃而起。 “嘿嘿,小丫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怎么这么傻?说让你扶我,你就真扶?”他反而走过来俯视着她的脸嘲笑着,那个原本懒洋洋的小狐狸也站起来了,对着她龇牙咧嘴地摇了摇尾巴,那架势和这个男人一模一样地嚣张欠揍。 乔叶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有种的放开我,咱们正大光明地打一架,使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做什么?!” 那男人呵呵一笑,伸手在耳后的面皮上一撕,刺啦一声,他的脸换了个样子,再也不是三十岁的壮年,而是鹤发童颜的老者,他捋着胡须笑得像只狐狸:“小丫头,有时候逞强、意气用事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英雄所为,卑鄙一点,多耍点小手段反而能轻而易举地完成想做的事情。既然有些巧路那么容易走,为什么偏偏去选那些又远又直的笨路呢?” “你想怎么样?!”乔叶没心思听他的大道理,她现在浑身没力气,肯定是被他下了毒,原本以为逃离相府就可以找到通往自由的路,谁知道才走了几步远就栽了个跟头。 “哎呦,小丫头,别怕,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也不跟你个毛孩子计较,就是闲的太无聊了,想找个伴陪陪我。你若是答应了,我就放了你。行不行?”年迈的老人精神奕奕地朝她笑,越看越像狐狸。 乔叶想了想,好女不吃眼前亏,等他给她解了毒,她再和他慢慢算这笔账!小巧的下巴一扬:“你先放了我!” “这可不行,你要先答应我。”老人狐狸似的精明。 “我答应你,行了吧?快点放 了我。”乔叶皱紧了眉头,不能动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小丫头片子,你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老人笑眯眯地凑近她:“可是,口说无凭,总要拿出一些证据来才好立誓。这样吧,老头子我用这只小狐狸起誓……”说着就将地上的小狐狸抱在了怀里:“如果你反悔了不肯陪我玩,那么老头子我就把这狐狸剥了皮送到你家去,让这小狐狸的老娘老爹、兄弟姐妹全部都去找你玩玩,你看怎么样?” 乔叶嘴角一抽,没见过这么起誓的人,赌什么不好,拿个小狐狸来下注,以为她会动什么恻隐之心或者怜悯之心就怕了吗?就算是狐狸一家子都来了,她也不会怕的。 “小丫头,你知道这个小狐狸是做什么的吗?”老人若无其事地随意问道,手在小狐狸的脑袋上慢慢抚摸着,小狐狸也不慌不忙,丝毫不在意刚刚是说要剥它的皮,它安安稳稳地看好戏。 “不知道!”乔叶没好气地瞪他,她又不是动物学家,没事去研究狐狸的种类做什么! “这小狐狸的一家子都是这紫凤林里的毒狐,一身都是毒,要是沾上了一点半点,没有解药的话,恐怕……”老人说得极慢,可是乔叶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 毒……毒狐! 她完了。 第022章 大小狐狸 毒……毒狐! 她完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刚刚不仅抱了小狐狸,还被它舔了又舔,蹭了又蹭。 见乔叶一张小脸吓得白白的,老人嘿嘿一笑:“小丫头,别怕嘛,这毒狐虽然全身都是毒,可是老头子我有解药啊,你只要跟着我,保证百毒侵不了你的身。” 小狐狸配合地眯了眯本来就很狭长的眼睛,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一副“就是这样”的附和神情。 乔叶气急败坏,太可恶了,居然被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给算计了,她这是倒的几辈子的霉?意气用事终究不是办法,无奈,只好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含含糊糊地应着,既没有说答应什么,也没有反对,以后还有回转抵赖的机会是不是? 老人满意地笑了,低头对小狐狸道:“去,解了她的毒。” 小狐狸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不慌不忙地从老人身上跳下来,往乔叶那里走。乔叶想往回缩,脑子里一直在转着“毒狐”“毒狐”“毒狐”……奈何动不了。 “呜呜……”小狐狸很不满地瞪了瞪她,然后撇开了头去,只将毛茸茸的尾巴对着她扫了扫。 “咳咳……”乔叶被呛得咳嗽起来,这个该死的小狐狸做了什么? “哈哈哈……”老人仰头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线:“小丫头片子,你把我家小乖乖给惹毛了,谁见了它不是喜欢得又抱又亲,你还厌恶得想躲,难怪它只愿用尾巴给你解毒。哈哈……” 乔叶听了,抬了抬手,果然是能动了。拍了拍衣服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远:“哼,那个对它又抱又亲的人肯定不知道这个小狐狸全身都是毒!要不然,他就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自杀!说吧,你要我怎么陪你玩?” “嘿嘿,小丫头片子,其实很简单的,你只要做到十条原则就行了。”老人捋了捋胡须,接住跳到他怀里的小狐狸。 “哪十条?先说来听听。”乔叶没好气地问,一定是丧权辱身的不平等条约! “老头子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人给我送饭吃,常常饿得只能吃毒果毒草来充饥……”老人说着说着,夸张地拭起泪来,尔后猛地凑到乔叶跟前问道:“是不是很可怜?” 乔叶嘴角一抽,原来如此。可是他刻意扮的可怜,不免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而且,老头子我在城中心有一家小小的药材铺,靠它养家糊口的,可是因为没人打理,差 不多要关门大吉了……”老人又道:“还有,老头子我成天被人找来找去,仇家也不少,整天追着我不肯放,烦都要烦死了……另外,我……” “够了!”乔叶一抬手,大吼了一声:“你直接说,要我做什么!谁愿意管你饿不饿、穷不穷、仇人多不多!” “哈哈,你这小丫头片子够爽快,老头子我很喜欢你!”老人顿时收了苦巴巴的表情,一瞬间眉开眼笑,比变脸还快:“十条嘛,也不是很多。第一,你去城中给我看着药材铺,不能让它倒了,老头子还要靠它养老送终买棺材板呢!第二,有人来找我,一律说不在,说老头子我死了也行,反正就是不在!第三,你隔三差五的来这紫凤林给我送点吃的,什么都行,只要别饿死了老头子我就好。第四,我的这只小狐狸有时候去找你玩,你就陪它玩玩,中了毒也没事,老头子先给你解药……” 乔叶嘴角抽搐地更厉害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条款,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聊的老头子!果然是脑子有问题……她不做声,让他继续往下说。 “第五,你既然跟了我,也不能不给你个名分,这样吧,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从此以后叫我师父好了。”老头子一本正经。 乔叶“啊”了一声:“我才不要做你的徒弟!”开什么玩笑,她怎么能当一个脑子不清楚的糟老头子的徒弟!她又不是真傻。 “小丫头片子你不当也没关系,这小狐狸是老头子我的大徒弟,让它问问你,到底是肯还是不肯,好不好?它要是不高兴了,随便放个什么毒气,老头子我也拦不住。谁让它脾气坏呢!”老人一副好心的样子,摸了摸狐狸的脑袋。 那小狐狸听了,真的作势从他怀里爬了起来,就要往下跳。 “别!大师兄你别过来!”乔叶往后退了退,“师父,请你收下徒儿我吧……”跪下去,脑袋弯着,不情不愿地磕了三个头,心里却问候了小狐狸一家子,丫丫个呸的,居然有人收狐狸当徒弟,居然有狐狸和人狼狈为奸!这是什么世道! 她乔叶今天不止栽了跟头,还栽得头破血流,败给了一只满身是毒的小狐狸!真是奇耻大辱! 第023章 改头换面 她乔叶今天不止栽了跟头,还栽得头破血流,败给了一只满身是毒的小狐狸!真是奇耻大辱! 愤愤地从地上爬起来,银牙几乎咬碎,忍气吞声地扬眉道:“还有五条是什么,一并说了吧。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嘿嘿,第六,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倒是长得水灵灵的,可惜个子又矮,脾气又坏,手脚又不灵活……”老人见她的脸都憋红了,眼睛一转,嘻嘻哈哈地打住:“你这样肯定是要吃亏的呀!我药材铺的伙计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看到你这个小姑娘去管药材铺,肯定不会听你的话。不如,老头子我给你改头换面,你扮个假小子怎么样?” “女扮男装?”乔叶瞪大了眼睛,随即点头如捣蒜,她最满意这第六条了:“好啊好啊,师父你快点给我改吧,漂亮不漂亮没关系,就是要别人认不出我来就行了。” “哟,这么好说话?”老头子眯起了狭长的狐狸眼:“难道你这个小丫头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借老头子我这个东风来躲躲?那我可要考虑考虑了……” 臭狐狸!乔叶心里暗骂,但面上却带了讨好的笑:“师父,你看徒儿我个子这么矮,手脚又不灵活,怎么可能做杀人放火的事情呢,你说是不是?”打打架还勉强说得过去。 “不错不错,你这小丫头很实诚,老头子我喜欢你。”老人很满意地呵呵笑了,“既然如此,我就给你改得你娘都认不出来吧,怎样?” 呸,乔叶心里暗骂,面上却尴尬地笑:“好啊,好啊。”老狐狸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骂人,还不带一个脏字。 “等老头子我把话说完,你急什么?”老人胡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第八,你大师兄它特别淘气,不学无术还老是喜欢骗人,我把它交给你照顾一个月,你替我好好地管教管教它。虽然说,它是你师兄,可谁让它个子没你高,腿短手又短呢?老头子我怎么尽收了这样极品的徒弟……” 老人还在郁卒,乔叶嘴角却轻扯,没有想小狐狸是不是个大麻烦,只是暗笑老狐狸记性不好,忘了第七条了,嘿嘿,不记得正好,她省了点事儿。 “小丫头片子,你是不是在想,老头子我肯定脑子坏掉了,漏了第七条是不是?”老狐狸的一句话,把乔叶得意的心从天上又拍了下来:“老头子我告诉你,我最不喜欢的数就是七,以后别再我面前提起,知道吗?后面,还有第九、第十、第十一,三条,你先欠着吧,反正我也不怕你跑了。” 乔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被人拿捏的死死的感觉真不好受,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这个狐狸的眼睛,连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不喜欢“七”?这是什么怪癖? “是,师父。”没有办法,她只能点头,神情颇为沮丧。 “哎呀,小丫头片子,你头发乱糟糟,再苦着一张脸,就更没看头了,你瞧你师兄搔首弄姿的风骚样,你好歹是个人,怎么能输给它呢?”老狐狸打趣道。 乔叶瞪了小狐狸一眼,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老狐狸说的话没一句正经的。 小狐狸见她看着它,得意地舔了舔爪子,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果然又慵懒又风骚。 “说着说着时候就不早了,老头子我原以为今天会死,结果被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给救活了,活了就要吃饭,这日子可怎么过呀!”老狐狸开始抱怨起来:“来,来,来,我给你把脸整一下,整完了你就和你师兄一起去城中药材铺吧。你白天去看着就行,晚上店铺打烊,各回各家,各找各娘吧。哦,顺便给老头子我送点吃的救命。” “好。”提起娘,乔叶心里又不安生了,不论怎样,她都要把她从相府接出来,或许,这个老头子是个契机,利用利用也不坏。说着就朝老狐狸走去,易容,他不知道会给她弄成什么样。 ※ 楚都的城中心,很繁华。少年一身飒爽灰白公子袍,从成衣店的试衣间里出来。那店主盯着他的脸瞧了又瞧,歪着头咦道:“公子,你的相貌可男可女呀!是不是城中南风馆的官人呀?可惜,年龄小了点,脸也黑了点,个头也小,不过只有十二三吧?所幸咱们南边的少爷们就爱长得黑的官人,是不是生意不错?”说话开始有些猥琐。 少年嘴角一抽,南风馆?正想问,从他身后窜出一只雪白的狐狸来,稳稳地落在店主眼前的柜台上,口一张,“啪”的一声,一块银子落了下来。 店主被那突然跳出来的小狐狸吓了一跳,呵呵笑了:“小官人,你家的小狐狸真懂事,呵呵,真懂事。” “别叫我小官人,谁是你小官人?”少年没好气道,不自觉伸手在脸上抹了抹,那个老狐狸真是太可恶了,说了相貌不要张扬,他偏偏给她整了个世间绝色,还一看就是个绝世小受样。现代的时候虽然不腐,但多少知道什么是小受。她自己气不过,所以在脸上抹了几把桐油,桐油一干,她的脸就有点咖啡色了,这才显得没那么小受,也才有了店主口中的“脸黑了点 ”。 “呵呵,是,是,小官人……不,客官您穿这身衣服真合适。”那店主依旧是一副商人嘴脸,笑得满面春风。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变了性”的乔叶点点头,对柜台上慵懒地趴着的小狐狸道:“师兄,走了。”转身就走,她可不想抱它,浑身都是毒,就算有解药她也不要抱它。 才刚一转身,不期然恰恰撞进了一个人怀中。 第024章 真是难缠 才刚一转身,不期然恰恰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那人个子很高,乔叶抬起头来,却只到他的胸口,鼻端传来浓浓的酒香,赶忙往后退了一步。那人一身棕色锦袍,面容俊美,粗黑的眉毛,大眼睛,双眼皮,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他低头看她,只是一双眼睛昏暗不明。 小狐狸趁乱跳到她怀里,乔叶不得不烫手山芋一样接住它,它得意地窝在她怀里搔首弄姿。 “老板,您来了!”那店主热情地迎出来对着来人点头哈腰,原来是这成衣店的老板。 “这位小兄弟长得好生俊俏,祁宣识人无数,从没见过小兄弟这样的妙人。”那自称“祁宣”的男子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对她温和一笑。 “咳,兄台过奖了。”乔叶嘴角含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呸,老狐狸,你分明是要我招蜂引蝶,脸整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祁宣想和小兄弟做个朋友。”男子彬彬有礼。 乔叶也不好拒绝,只得陪着笑:“我叫乔凌。幸会幸会。” 小狐狸在她怀里眯了眯眼睛。 “幸会幸会。”祁宣一笑,菱唇弯起:“不知道小兄弟家住何处?祁宣他日必登门拜访。” 乔叶心里一咯噔,这人还真有意思,她又不认识他,打听得那么清楚做什么?可是他偏偏笑得那么无害,她尴尬地摸着狐狸的脑袋,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怀中的小狐狸突然叫了一声,从她怀里跳了出去,径自往成衣店门外窜去。 乔叶急中生智地大叫道:“那个,兄台,我家小狐狸疯了就喜欢乱跑,我去追它,呵呵,再会,再会啊!” 说着,就跑了出去。 成衣店内,祁宣昏暗不明的眼睛紧了紧,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回头淡淡问道:“去查查他是谁。” “公子,这个孩子不过是长得好看些,初初我还怀疑他是南风馆的小官人,怎么公子也对他感兴趣?”那店主猥琐地笑道。 “呵呵,我不是对他感兴趣,只是……”只是对他手中握着的碧玉戒指感兴趣罢了。他打住没有说下去:“去查查他是什么来历。” “是,公子。”那店主进了内堂。 祁宣一人站在店内,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划过一件件绸缎的衣裳,来楚都这么久,总算找到了下手的地方了。乔凌,乔凌,呵呵,好名字…… ※ “臭狐狸,你怎么不跑了?”乔叶追着跑了小狐狸足足几条街,才见它老神在在地蹲在一棵低矮的小树杈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见她来了,狐狸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从树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进了一家店铺。 “臭狐狸,你……”乔叶追上去,停在店门口,抬头一看,只见店铺的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尝尽百草”。 这是做什么的?乔叶突然明白了。 小狐狸跳到柜台上,那正在低头算账的伙计立马抬头,原本是想发怒的,见了狐狸马上换了笑脸乐呵呵地说道:“哟,是狐狸兄来了呀,今天老爷子要吃什么?我去给他买去。” 小狐狸风骚地一甩尾巴,爪子对乔叶招了招,示意她过去。 乔叶没辙,谁让大小狐狸都是用毒高手,还腹黑得不行呢?她现在还不能跟他们斗。于是她听话地走过去:“狐狸,怎么了?” 她可不想在人前叫他师兄,多丢人! 可是,狐狸就是狐狸,它眯着一只狭长的狐狸眼看着她,神情不慌不忙,那伙计不耐烦了,瞅着乔叶道:“你是谁?别以为你这个小白脸长得好看一点就能欺负我们狐狸兄,再不走,我可就打断你的腿!” 他喊完了这话,果然从后堂又走出了两个伙计来,三个人盯着乔叶,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 乔叶欲哭无泪,只好走过去,温柔地抱起狐狸,对着三人呵呵笑道:“三位想必就是我师父药铺的伙计吧?我师父叫我来这里看着药铺,以后还要请三位大哥多多指教。” 见他们三个眼中分明是不信,乔叶扯了扯狐狸的尾巴:“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师兄吧,它会告诉你们的。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呀。” 小狐狸不吭声,只是眯眼盯着她扯它尾巴的手。 乔叶立刻缩了回去,讨好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师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小狐狸这才满意地扑过去,蹭了蹭她的脖子,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那三个伙计的脸色马上就好看了:“瞧瞧我们狐狸兄多和气,小兄弟,你是老爷子新收的徒弟?小小年纪不得了呀!” “就是就是,我们要当老爷子的徒弟他老人家还不肯收呢!小兄弟你肯定有过人之处!” “对对对,以后我们哥儿仨都跟着小兄弟了。” “呵呵,三位大哥 过奖过奖。”乔叶尴尬地笑,她懂什么懂,看了看药铺里杂七杂八的药,她一样都不认识,到时候要是抓药吃死了人还了得:“小弟我其实不大懂,都是师父他老人家抬爱,以后这店铺里的事情还是要烦三位大哥多多照看,小弟我就是来打下手的,还有负责给师父……师兄送饭。” 别说什么韬光养晦,她什么光都没有,只是为了保命罢了,讨好了这三个人,她以后的日子应该会顺利很多,老狐狸那里也能交代得过去,一举两得。 “不行,老爷子说了,他的徒弟都是医术高超的人才能当的,我们狐狸兄就很懂医术,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我们都问它的,小兄弟你要是不会,怎么能呆在我们药铺里呢?这尝尽百草的招牌不是要给你毁了?”一个伙计很不满地吼道。 惨了,遇到挡路的了。可是,她真的什么都不会。 第025章 金字招牌 惨了,遇到挡路的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可是,她真的什么都不会。 乔叶尴尬地抱紧了小狐狸,呵呵笑道:“其实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他老人家会看上我,我不过是功夫好一点,稍稍聪明一点,师父说我狐狸师兄也比不上我又聪明又贴心。他老人家还说,要是我在这药铺里过得不开心,就要告诉他,还吩咐我,如果在这药铺里被人小看了,被人欺负了,就把那看不起我的人给打发走了算了。不过我看三位大哥都是很好的人,不仅人好,还有本事,把我师父的药铺打理得井井有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欺负我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小狐狸往她怀里蹭了蹭。 三个伙计愣了愣,互相看了看,也都笑了:“哪里的话呀,我们三个都相信老爷子的眼光,他老人家看上的狐狸兄都这么聪明,看上的小兄弟你不是更有本事吗?以后还要请小兄弟多多担待,在老爷子面前多说点好话。谁要是欺负了小兄弟,就是和我们哥仨过不去!” 乔叶眉眼弯弯,偷偷将怀里的小狐狸掐得死死的,她这半威胁半神秘的话没想到还真把他们三个给唬住了。没事没事,她才来一天而已,她一定可以做好所有的事情的。从小到大,凡是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不论是习武还是读书,妈妈常常说,小叶,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这样怎么会活得快乐? 但是,妈妈,你不知道,为了生存,为了保护我想保护的家,快不快乐并不是最重要的。从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三位大哥,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了,别客气,小弟我叫乔凌,还没请教三位哥哥的名字呢!”乔叶道。 “我叫赵神农” “我叫钱扁鹊。” “我叫李华佗。” “呃……”听了名字,乔叶被吓住了:“三位,都是神医?”怎么会这么巧? “哪里哪里,这不是我们哥仨的本名,是老爷子给取的,说念起来很有气势,所以我们也就这么叫了。每次被他一叫,小兄弟你别说,还真是有气势,人家看咱们的眼光都不一样。”扁鹊道。 “呵呵,果然是师父他老人家做得出来的事情,这名字好,真好……呵呵,很好……”乔叶背过身,往内堂里走,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抽搐,她奇怪的不仅是他们三个的名字,还有名字对应下各有特色的身材—— 神农足足有两米高,险些没有撞破屋顶,真是需要仰望的神的高度 。 扁鹊最胖,腰围有两个神农那么粗,确实很扁。 华佗最贴切,有明显的驼背。老狐狸果然很变态,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么喜欢拿人取笑,为什么这个药铺到现在还不倒闭?不知道下次他会给她取个什么名字,想想就觉得浑身发冷。 神农、华佗跟了上来:“乔兄弟,我们带你去参观参观药铺吧,也好让你熟悉熟悉。” “好啊。”乔叶笑道,“多谢神农大哥。参观过了,再把药铺的账目还有货单子之类的都拿来我瞧瞧,还有师傅要吃什么,麻烦华佗大哥去准备准备,我看完了账就给师父送过去。” 神农、华佗对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都是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在一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的吩咐下却不得不点头,因为他出口的话虽然淡淡的,却不容质疑。 乔叶大致将整个药铺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又坐下来查看了下最近三个月药铺的账目,不得不说老狐狸找的人都很厉害,华佗的账目做得非常仔细,一条一条清清楚楚。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三个月的账目看下来,乔叶发现老狐狸说什么药铺马上就要关门根本就是骗人的,事实上他这“尝尽百草”生意好得不得了,一个中午的时间来来往往的客人不断,神农、扁鹊忙得不可开交。 乔叶不大理解,这不过是一间最普通的药材铺,地理位置不突出,是在城中内街最深处,离闹市很远,而且也没见到多显眼的招牌,甚至,那“尝尽百草”四个字的匾额都已经破破烂烂,就差没有从上面掉下来了。 疑问憋在心里并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她现在就是有太多疑问没有解决,不能多添一个。于是,趁性格最憨厚的华佗买了老狐狸最喜欢的叫花鸡回来时,她便随意跟他聊了起来:“我听师父说,这药铺要是没有你们三位大哥照应着,怕是要关门大吉了。没想到华佗大哥不仅能料理铺子,还能知晓我师父的口味,小弟我真是佩服。” 华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哪里啊,这都是老爷子‘尝尽百草’金字招牌的功劳!” “金……金字招牌?”乔叶瞪大了眼睛,明明就是个破招牌! “这招牌有什么讲究吗?”她问道。 “小兄弟,你不知道,当初我们的药铺开在城中心的时候,每天要买药开方子的客人踩破了门槛,我们兄弟三个忙得饭都没得吃,老爷子也嫌烦,就把药铺搬到了这个僻静的街上来了,可是,你瞧,来来往往的 客人还是很多,再远再偏,他们都找上门来了。”华佗很自豪地说道。 “呵呵,是吗?”乔叶站在门口,抬头瞧了瞧“尝尽百草”四个大字,心道,那老狐狸看样子还真不简单。 正在想着,一个黑色的身影擦过她的身边,随即她的耳边便传来了一声冷冰冰的问句:“请问常百草神医在吗?” 虽然他问的话很客气,可话语还是疏离冷漠得厉害。 乔叶不自觉回头朝他看去,那人一身黑色劲装,左手握着一把长剑,站得笔直。 扁鹊正在低头配药,听了这问话,抬起头来:“常大夫不在。客官请回吧。” “他几时回来?”那人又问道。 “不知道。”扁鹊的声音凉凉的。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那人转身,跨出门,手握长剑抱臂站在了乔叶的旁边。 乔叶赶忙往旁边让了让,这、这不会就是老狐狸口中整天追着他跑的仇家吧? 第026章 骑虎难下 乔叶赶忙往旁边让了让,这、这不会就是老狐狸口中整天追着他跑的仇家吧? 那人站得笔直,侧脸冷硬,乔叶还没打量够,身边的华佗上前一步,刚刚憨憨的样子全部不见,语气极其恶劣地说道:“客官你回去吧!我们常大夫出去游仙了,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回来的。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别站在门口挡着我们做生意!” 那黑衣劲装的男子听了这话,眉头深锁起来,盯着华佗,声音冷硬:“医者父母心,难道常神医要见死不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常神医说了,该死的总是要死的,他若是不在,就是那些人造化不好,注定了寿命不长。”华佗说出了一长串的道理来,乔叶怎么听都不像是他能说得出来的,肯定是老狐狸教的。 “好一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黑衣男人一听,冷笑了一声,迅即长剑一扫架在了华佗的脖子上:“我家主子若是出了事,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生死有命!” 乔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也曾被人用剑横着脖子,所以很明白华佗是什么心理。可是,她终究是年纪太小了,猜不透人家的心思,只见华佗笑了笑,抬起手来在剑刃上弹了弹:“这剑是一把好剑,你们主子的命想必也精贵得很,可惜,我们家老爷子本来就是不在,杀了我一个算什么?就算你把我们尝尽百草的所有人都杀了,我们老爷子还是不在。” 乖乖,好有志气的华佗!乔叶不禁在心里赞道,可是下一秒,情况有变—— “你把剑拿开!”扁鹊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他肥肥的手朝乔叶一指,道:“这是我们老爷子的徒弟,老爷子不在,找他也是一样的。” “呃……”乔叶呆住,果然这徒弟是当不得的。 那个黑衣劲装的男人眼睛已经扫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疑惑地盯着她:“你行吗?” 乔叶欲哭无泪,她能说不吗?一来,刚刚在这三个“神医”面前建立起的威信不能就这么毁了,二来,她真的对医术一窍不通。 “你多大?”那个男人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剑把她吓着了,立马收了剑,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立在她面前问道。 乔叶的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握了握,挺了挺胸上前道:“本公子不过是生得矮小了些,客官何必如此挖苦?再说,有志(智)不在年高,你若觉得本公子不行,就去找别人吧!”其它她是想说,你去找别人 吧,我是真的不行呀!这该死的自尊!该死的老狐狸! 那男人盯着她的脸又看了看,咳了一声低下头去:“那就跟我走吧。” 乔叶哭丧着脸朝店内看了看,这可怎么办才好?她去了做什么?肯定一会儿就穿帮了呀!正好一眼瞥见柜台上呼呼大睡的小狐狸,她情急之下冲进去一把将它抱了起来:“狐狸师兄,你和我一起去。” 小狐狸分明是都听见了,眯着眼睛白了她一眼,继续睡她的觉,存心看她的笑话似的。 那黑衣男人瞥了瞥小狐狸,没问什么,道:“公子跟我走吧。” “嗯。”乔叶点头,算了,去看看再说吧,也许她能够做好也未可知。 才刚刚跨下台阶,就见狭窄的巷口一顶豪华拉风的轿子停了下来,将巷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只要轿子不挪一步,那么任何人都别想进出。 黑衣男人站住不动,乔叶也只好停下。 修长的双腿、玄色的衣摆,然后是绣着四爪飞龙纹的玄色锦袍,乔叶下意识地就要躲,因为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扬言要将相府抄家杀头的小王爷楚慕!他们上午才见过,这会儿又好死不死地遇到他,真是出门遇瘟神,乔叶暗暗腹诽,虽然竭力忍住,脚步却还是往黑衣人身后挪了挪。 楚慕下了轿,好看的琥珀色桃花眼随意地打量了下周围凋敝的房屋,皱眉问道:“怎么‘尝尽百草’搬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了?” “爷,好像是因为生意太好,忙不过来。”他身后的随从答道。 “呵呵,这常神医果然和别人不一样。”楚慕清朗地笑了笑,走到黑衣男子的身边,像是刚刚才发现他似的,惊讶道:“哟,这不是明净吗?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们家主子的伤还好吧?” 乔叶见楚慕走得近了些,又往黑衣男子身侧闪了闪,黑衣男子唇角冷硬,语气更是疏离冷漠:“多谢小王爷挂念,我家主子伤势好多了。” “嗯……那就好,小王我昨晚还见了你家主子,他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没想到马上就说他受伤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小王我真诧异。”楚慕玩世不恭地笑,话中有话地挖苦,突然眸子一亮,走到乔叶面前道:“喂,你这小家伙长得可真漂亮,叫什么名字?怎么从刚刚见了我就开始躲呢?我又不吃人。” 乔叶心里哀叹,真倒霉,见了他就阵脚大乱。哼,若不是你要抄家杀头,我何至于见了你就想躲? “回小王爷,这是常大夫的徒弟,明净奉命带他回去给我家主子诊治,还请小王爷放行。”明净及时替她解围,乔叶点点头,神情无比惶恐懦弱,大爷,只要你放了我,你要怎样就怎样! “哦?常大夫的徒弟?”楚慕却来了兴致,揉了揉后颈道:“先别急着走,昨夜小王我也遇袭了,项上中了招,胳膊也疼得厉害,浑身都不舒服。你先给我看看,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再说。” 乔叶拳头握紧,还没发作,黑衣男子冷笑道:“小王爷的身子精贵整个楚州皆知,自然不能怠慢。可这小神医是楚皇吩咐明净来请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还请小王爷放行。” 厉害!乔叶心里暗叹,态度不卑不亢,果然不是一般人。 “呵呵,”楚慕却笑了起来,好看的桃花眼弯弯,射出琥珀色的光芒:“真的是楚皇让你来请的?” 那个叫明净的男子猛地抬头。 【这一章补10月17日的,晚上会更18日的,么么么……】 第027章 十分嚣张 “呵呵,”楚慕却笑了起来,好看的桃花眼弯弯,射出琥珀色的光芒:“真的是楚皇让你来请的?” 那个叫明净的男子猛地抬头。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乔叶不明所以,只是觉得这两个人的来头都不小,她不出声,作壁上观。 楚慕又笑了:“也是,只有你们七皇子府才敢这么嚣张,连楚皇的旨意都敢随意捏造。” 明净气得握剑的手关节泛白,然而他向来比白芷冷静,倘若此刻站在这里的是白芷,她肯定已经拔剑刺上去了。楚都的人谁都知道清逸王小王爷楚慕整天游手好闲、花天酒地,专会招惹是非,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大家也全都清楚,楚慕的嚣张不是没有理由的——楚皇宠他,比皇子还要胜几分。 “明净救主心切,方才倘若对小王爷有不敬之处,还请小王爷多多包涵。”明净终于低头。 乔叶偷偷瞪了楚慕几眼,原来这个人不仅是登徒子还是个嚣张跋扈的小霸王,刚刚她还愧疚把他打得重了,现在是丝毫同情内疚之心都没有了,甚至还隐隐地觉得是为民除害。 “好了,小王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没事跟你们这些奴才有什么好计较的。我倒是羡慕楚离有你这样的护卫,大明军‘黑白双煞’的名号果然不是吹出来的。”楚慕仰着脖子扭了扭,剑眉蹙紧,偏头朝乔叶看去,眉头一挑:“你这小家伙也别瞪着我看,小王我虽然喜欢美人,但是却不喜欢男人,你很安全。来人哪,把轿子挪一挪,让他们过去,要是七皇子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倒成了小王我的不是了。” “是。”楚慕的随从扫了两人一眼,吩咐轿夫将轿子往巷中挪了挪,留了窄窄的地方足够一个人通行。 “多谢小王爷。”明净略略低头行礼,便朝前走去。 乔叶跟上他,怀中还抱着那呼呼大睡的小狐狸,它倒是天塌下来也不在乎。 “小家伙等等,”楚慕却叫住了她,乔叶心里暗暗骂了他无数遍,却只能回头看他:“小王爷有何吩咐?” “虽然你看起来不过是个孩子,但既然你是常神医的徒弟,医术想必很高超。这样吧,你明日去我的王府给我诊治诊治,什么推拿、针灸、药浴都行,我的脖子实在酸得厉害。”楚慕随意地说说,却不是在开玩笑。 “我……”乔叶急得出了一身冷汗,上午的时候她还是乔苏,他说要把她弄去他的王府陪他玩玩,她躲了,现在她出了宫,又 换了个身份,怎么还是遇到他?还是要去王府呢?这是什么世道!难道真是在劫难逃? “你什么?”楚慕睨她一眼,好看的琥珀色眼眸中没有什么情绪,玩世不恭不算,正正经经也不算。他忽地笑道:“怎么?去七皇子府就肯,去清逸王府就不肯?你这是什么眼光?怕我清逸王府给不起钱?或者,是你看不起本王?嗯?” 好一个作威作福的小王爷!乔叶欲哭无泪,这一番话还真把她问住了,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去:“是,小王爷,小人我明天就去。”针灸推拿……弄死了人可别怪我…… “恩,听话就好。”楚慕笑了,随即不耐烦地挥挥手,似乎是懒得理他们了:“去吧去吧,别耽误了七皇子的伤势。” “是。”乔叶应了,立马追上明净走远的身影。 两个人转过巷口消失不见,楚慕的随从走上前来,问道:“主子,七皇子回都第一天,楚皇就遇刺,主子也着了道儿,现在七皇子自己也受了伤,不是属下怀疑,这事实在巧合又蹊跷。” 楚慕收了玩世不恭的笑意,琥珀色的瞳眸深邃而明亮:“苍玄,只要大明令一日不出,就算楚国闹翻了天,也和我们清逸王府没有任何关系。记住了。” 苍玄低下头去:“是,属下知错。” 楚慕揉了揉后颈,瞬即又笑得嚣张跋扈,桃花眼微微上挑,好似刚才那种认真的神情从未在他脸色出现过似的:“对了,明日我到相国府要一个好玩的小丫头带回来,你可别告诉老头子,要不然后果自负!” 苍玄无奈地叹了口气:“属下不敢告密。只是……老王爷神通广大,他老人家会知道的,主子还是小心点的好。” “哼,威胁我,苍玄,回头爷就送十个八个姑娘去你房里,我看苍堇不揭了你的皮!”楚慕睨着他笑道。 “主子,苍玄今日话多,冲撞了主子,还请主子看在……看在您尚未娶妻的份上饶了苍玄。”苍玄恭敬地对楚慕行礼,实则在揭他的伤疤。 果然,楚慕脸色一变,哼道:“好你个苍玄,都怪老头子平时把你给宠坏了,现在居然爬到小爷我头上来了。行,你有种,小爷我说到做到,你今晚准备好好,看明天还能不能笑得出来!”一甩衣袖,钻进轿子,走人。 苍玄哭笑不得,主子的劣根性比小孩子还不如,有仇必报。清逸王府里十二骑谁都知道,除了主子,最不能惹的就是苍堇,看来他真的要准备自食恶果了 。 ※ 走出巷口,上了明净准备好的轿子,乔叶如坐针毡。轿子真华丽,可是她的命真苦,怎么看都像是去送死的——要是她给七皇子看错了病、吃错了药,她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而且,今天就算侥幸过了七皇子那关,明天去那个混蛋小王爷的府里,一定别想活着出来了。 怀中的小狐狸还在呼呼大睡,乔叶气急,扯着它的耳朵扭了一个圈:“睡!睡!睡!就知道睡!你是狐狸!不是猪!” 小狐狸不满地睁开了眼睛,狭长的狐狸眼狠狠地瞪着她,举起爪子伸到乔叶鼻子前面,那架势,好像要抓破她的假脸似的。 “你、你想做什么?”乔叶头往后缩了缩,赌气道:“要不是你和老狐狸两个合谋害我,本小姐现在至于弄得这么狼狈吗?你还有脸威胁我!你到底是不是狐狸!敢做不敢当!” 小狐狸也许自知理亏,举起的爪子又放下了,忽然猝不及防地伸进她的衣服里,抠出了一枚碧玉戒指。 乔叶眨巴了下眼睛,不解:“你拿这个戒指做什么?”难道狐狸也知道这戒指有门道? “大夫,到了。”忽然轿子一停,明净的声音自帘子外面响起。 “哦,知道了!”乔叶慌忙将戒指从小狐狸爪子里抢了过来,抱起它下了轿。 七皇子府到了,她的小命快保不住了。 第028章 原来是他 七皇子府到了,她的小命快保不住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下了轿子,抬头一看,七皇子府并不如想象中的华丽,甚至可以说是门庭冷落,气氛有些肃穆庄严,大门两旁的护卫站得笔直、面无表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与台阶下的两尊石狮子一样冰冷。 乔叶将小狐狸抱得紧了些,两腿不自禁微微颤抖。听娘说这楚七皇子是大楚国的战神,自从十五岁那年带兵打赢了南方的蛮族之后,至今六年,他一直代表楚国东征西讨,从未战败。娘亲不过是轻描淡写地提了提,只因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凌二凌三不停地问她是否记得楚七皇子的事情,凌乔叶当初做了什么、心里在想什么、和楚七有什么瓜葛她无从知晓,只是这个名字,却被她牢牢记在了心上,初来异世,自然是要步步为营,一丝一毫的信息都不放过。 跟在明净的后面,乔叶走得小心翼翼。大理石的路面很干净很规整,道旁没有多少花花草草的摆设,只有些新落的黄色树叶,跟相国府完全不同——相国府的后花园姹紫嫣红看得人眼花缭乱,就连石竹院那样僻静的地方都种满了石竹花,不得不说文人和武将之间真的有很大差别。比如凌相,比如楚七。 “小神医,到了。”明净对她很恭敬,因此称呼都带着客气,轻轻推开了房门,示意她进去。乔叶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一进门,入眼的是一座松柏长青的八面屏风,苍翠的颜色栩栩如生,转过屏风,是简约的卧室布局,没有多余的东西,隔着垂下的青纱帘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屋子里焚着好闻的香味,撩得人昏昏欲睡。 乔叶拨开帘子走了进去,有些受了蛊惑似的,居然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个人是个什么模样。不可否认的,还没有见面,只是闻名而已,只是看了些外景而已,她心里对这个楚七皇子已经有了敬意——谁能为了国家征战,却不要功名利禄呢?淡薄如此,应该是个好人吧?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两天了,遇见的大都是恶人或者小霸王亦或者是老狐狸,如果这个楚七再让她失望,她便不会再信这世上有什么好人了。 越来越近,她的步子很轻。渐渐看清了大床上的那人—— 他的面色惨白如纸,将原本俊美的五官衬托得毫无生气,即便是这样,他的唇却仍旧抿得紧紧的,丝毫不肯放松,好像就算是在梦中、就算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也绝对不肯低头,不肯稍稍屈服。 “我家主子伤在胸口,本来血已经止了,并无大 碍,但昨夜一奔波,伤口扯动,现在越发严重了。小神医看看,有什么对策吗?”明净道,他平时大约是话不多,此刻说了这么多,有些生硬和冰冷,并不随和。 乔叶松开了小狐狸,走到床前坐下,掀开男子的被子,准备检查他的伤口,刚刚触到他染血的衣服,手腕突然被他的大手一把用力握住。 乔叶一惊,这情景—— 真熟悉。 “明净,神医请来了吗?”随后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背后响起,乔叶惊讶回头,这声音打死她也忘不掉,昨夜差点没一剑杀了她的女人! 原本跳到她身上的小狐狸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蹭”地一声又跳了下去,不仅如此,还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腕上的力量又重了几分,捏得她骨头都快碎了,乔叶受不了地扭过头,却见床上的男子眼睛已经睁开,一双紫色的瞳眸昏暗不明地看着她,流光浅浅。 哦,原来是他。 (卷1完) 【ps:字数有点少,咳咳,太忙了,纠结ing……】 第029章 新的身份 手腕上的力量又重了几分,捏得她骨头都快碎了,乔叶受不了地扭过头,却见床上的男子眼睛已经睁开,一双紫色的瞳眸昏暗不明地看着她,流光浅浅。请使用访问本站。 哦,原来是他。 乔叶原本热烘烘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冷热不分。 白芷从外面走进来,站在了床前。 看她靠近,乔叶本能地就要往后缩,奈何她的手腕还被人握着,抽都抽不回来,男人的眼睛果然是紫色的,那么昨夜她并不是幻觉。可是,好奇怪的紫色,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来到这里两天,她见了不少人,除了楚慕的琥珀色瞳眸,其他人都是黑色或者褐色。难道皇家人的尊贵身份是通过眼睛的颜色来区别的吗?她想不通。 白芷见她坐在那里,个头矮小、身子瘦弱,惊奇地问道:“你就是神医?”怎么看都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她跟随楚离出入沙场许多年,个性豪放爽朗,向来心直口快。 乔叶怕她,真的有点后怕,至今还记得冰冷的剑刃抵着她的脖子是什么感觉,一寸一寸似是要将她的血都冷冻起来。她怎么这么倒霉,偏偏闯进了这个该死的七皇子府?她也没有忘记当初放下的狠话:“有本事你让他们俩走开,我和你好好打一架!” 好吧,好吧,七皇子殿下,您都伤成这个样子了,先把伤养好,咱们再打行不行?先放开我的手……乔叶想这样说…… “他是谁?”床上的男人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地开口道,眼睛锁着乔叶的脸,却是在问白芷。 “主子,这是常百草神医的徒弟,神医不在,所以明净就把他请来了。您的伤……”明净答道。 楚离慢慢松开了手,缓缓闭上眼睛:“应该死不了。”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他怎么可以死? “明净,你是在胡闹吗?这个小孩子他有什么本事?娇娇嫩嫩的,一阵风就能吹倒。”白芷盯着乔叶看了好几眼,满脸的不耐烦,但声音尽量放得很小。 “这,他是常神医的徒弟,应该……”明净也不敢下定论。 乔叶揉着手腕的动作猛地一停,这才想起,她已经易容了呀!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她!那么,床上的男人不会记得她曾经救过他,叫白芷的女人也不会知道她曾经用剑指着她,她现在的身份是老狐狸的徒弟乔凌,不是相国府可怜巴巴的四小姐凌乔叶!也就是说,男人抓住她手腕,只是本能的反应,并不是认出了她! 想到这里,她无比兴奋,脸上刚刚萎靡颓唐的神色一扫而光,心里有了主意,坐得直了直,转头看向白芷:“我叫乔凌,确实是常神医的徒弟。可是实不相瞒,我学医时日太短,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治好七皇子殿下的伤势。” “那你来做什么?”白芷不满地瞪她,“误闯七皇子府,延误了七皇子的病情,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乔叶身子一颤,却仍旧镇定地答道:“医者父母心,我怎能见死不救呢?虽然我的医术不高,但家师的医道修为想来各位都清楚。我知他在何处,明日让他来替七皇子诊治便是了。今日,我就先为殿下检查一下伤势,好回去跟他老人家禀报。我师父那个人脾性比较乖张,不大喜欢耽误时间,所以,还请多多包涵。” 一番话下来,倒把白芷、明净堵了个严严实实。 “倘若你说的敢有半句假话,小心我的剑不留情!”白芷想了想,扬起剑比了比。 乔叶吓得脖子一缩,却听床上的男子轻声道:“让他试试吧。”那声音饱含了无数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苦痛有不甘,听得乔叶心里一颤。 朝他的脸看去,只见他的眸子闭着,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星光,那种紫色的神秘光芒,被掩在了黑暗之中。 乔叶颤颤地伸出手去,第二次触碰他被鲜血胶着的伤口,不同的是,上一次是包扎,这一次是拆除。她一圈一圈地拆着纱布,到了最后一层,因为纱布嵌进肉里的缘故,只是微微一拉扯,男人痛得闷哼出声,冷汗从额头不断往外冒。 “会有点疼,再忍忍就好。”乔叶不自觉说道。 男人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 从七皇子寝宫里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晚霞满空,太阳快要下山了。 乔叶跟在明净的后面,眼睛却东张西望起来,小狐狸跑得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它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魂不附体似的。这会儿,她要上哪里去找它呢?小狐狸是老狐狸的宝贝,要是弄丢了,她拿什么赔给他?对付她的肯定是那些可怕的毒药!想想都胆寒。 “乔神医,你去哪里?回尝尽百草吗?还是你的住处?”明净走到轿子前面停住,回头问她。 乔叶有气无力地答道:“回尝尽百草吧。”从早上到现在她一口饭都没有吃过,饿得都快走不动路了。对了,老狐狸也没有吃饭,她该回去拿了吃的送去紫凤林,顺便越过林子偷偷溜回相府去。出来这 么长时间了,娘肯定担心坏了。这么一想,她便有些归心似箭。不让妈妈担心,给她百分百的安全感,这是她长久以来一直努力做着的事。 马车行得很稳,后来有些颠簸,想来是到了路不好走的狭窄小巷了,然后,停了下来。 “乔神医,到了。”明净的声音还是如此冷淡,然而,对于他来说已经客气到了极点。 乔叶跳下车就准备往店里走,明净叫住了她:“乔神医,明日辰初之时,明净会在此恭候,希望乔神医能够劝说常神医为我家主子治伤。” 乔叶微微蹙眉,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让我师父去给他治疗的。对了,你回去的时候帮我在七皇子府里找找看,刚刚跟着我的小狐狸不见了,那是我师父最宝贝的小东西,要是丢了,他老人家肯定连饭都吃不下去,更别说是替人看病了。” 明净冷硬的面容上显出一丝惊讶,随即认真地点头:“明净定当为常神医找回小狐狸。”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进去了。”乔叶摆了摆手,“明天见。” 明净一愣,接了句:“是。” 乔叶从华佗手中接过了叫花鸡还有其它一些点心,打过招呼之后便开始寻原路回紫凤林,丝毫没有发现有人悄悄跟在了她的后面…… 第030章 见死不救 乔叶从华佗手中接过了叫花鸡还有其它一些点心,打过招呼之后便开始寻路回紫凤林,丝毫没有发现有人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 ※ 晚霞满天,太阳落山,阳光渐渐地黯淡了下去,乔叶越过冷清的街,穿过寂寞的巷子,行走在杂草丛生的荒野——与现代的时候多么相似,仍旧是她一人形单影只,彼时还有路灯相伴,现在却什么都没有。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每次想到这里都会失神,她从十三岁开始就从来没有让自己轻松过,每一天都活在紧张的危机之中,怕功课落下了,怕武术落后了,怕妈妈行动不方便摔倒了……抱紧了怀里的吃食,乔叶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未来不可知,但是她从来都不害怕,正因为身处低谷,所以她相信一切只能越来越好,再不会跌得比此时更重了。 她的记性虽然不错,可是在这荒郊野外却不容易辨别方向,茅草都长得差不多,大树也差不多高低,她惊慌地四处看了看,完了,她迷路了。 眼见天越来越黑,她慌不择路地直往林子里钻,越深入越慌乱,身后似乎还有沙沙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丫头。”一只大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啊!”乔叶没有听清,惊恐地将怀中的食物用力往后一砸,随即回身准备一拳打过去,却见那人哀嚎了一声,坐在了地上,赫然正是发丝如雪的老狐狸。 “丫头片子,你出手太狠了!”老狐狸抱着头哇哇大叫着指责她,“才当了我一天的徒弟就想谋师害命了?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药材铺?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小丫头。” 乔叶原本还想道歉,听了他的话,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只有老狐狸才能想得这么远,因为他变态。于是,她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道:“师父,你要是不吓我,我会舍得把这叫花鸡扔了吗?现在你看看,油纸包都破了,泥壳都摔裂了,多可惜。还有这些点心……” 老狐狸一听有吃的,立马不叫了,从乔叶手里一把夺过叫花鸡,褪去泥壳,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一边吞咽还一边挑她的刺:“你把我的小狐狸弄到哪里去了?你怎么把它给丢了?你是怎么当人家师妹的?你怎么说也是个人……” 乔叶脸部抽搐得更厉害了,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我把小狐狸弄丢了?你是跟踪了我还是它已经自己回来了呢?你们一人一狐耍着我玩?” 老狐狸一口鸡肉卡在喉咙里,咳了两声, 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嘴巴倒是伶俐,老头子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别当真,哈哈,别当真……我只是猜猜而已,小狐狸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 下一秒,他就打住说不下去了。因为那只失踪的小狐狸从他的背后窜了出来,两条前腿搭在了叫花鸡上,就着老狐狸的手啃了起来,动作无比娴熟,肯定以前做了不知多少次。 老狐狸尴尬地笑了,一把推开了小狐狸,把叫花鸡举得高了一些,眉开眼笑地望着乔叶:“你大师兄就是这样,一见到吃的,连它祖师爷是谁都不知道了。” 乔叶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我没你这样的师父,也没这么爱骗人的狐狸师兄,以后我再也不来这里了。” “小丫头片子,别那么小气呀,”老狐狸顿时有些慌了,扯了扯她灰白色的公子服:“老头子我一个人带着个狐狸,整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被人追得到处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么可爱的小丫头,你怎么能狠心不要我们师徒俩呢?” 小狐狸点点头,趁老狐狸不注意又扑到了叫花鸡上猛啃,头都不抬。 老狐狸又伸手推了它一把,直把小狐狸推得四脚朝天,可是它翻了个滚继续冲上来抢食。 本来好好的讨好戏份又被破坏了。 乔叶被他们俩一闹,真的越来越饿了,眼睛便盯着那叫花鸡看了看,貌似挺香的,她来这里两天,连肉的味道都没有闻过。 老狐狸的眼神何其毒辣,立马撕下了一只鸡腿递了过去,呵呵笑着讨好道:“饿了吧?来,咱们师徒三个一起吃饭。”那意思,就是他想用一只鸡腿收买人心。 乔叶撇撇嘴,接了过来,道:“下次别骗我了,要不然我拔光你的胡子。” 小狐狸眯着眼睛笑,表示赞同,嘴角还粘着一根从叫花鸡上剥落的鸡毛,吃得不亦乐乎。 乔叶敲了敲它得意的小脑袋:“你是罪魁祸首!还敢笑!下次再无缘无故地跑了,我就把你的狐狸尾巴砍了!看谁还会喜欢你这个秃尾巴狐狸!” 小狐狸呜咽了一声,可怜巴巴地瞅了瞅老狐狸。 乔叶已经在吃鸡腿,因此没有注意到老狐狸眼底突然变得既深邃又黯淡的颜色,可是那仅仅是一闪而过,他便又笑得老不正经了:“小叶子,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啊?好玩不好玩?” “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是一堆麻烦!”乔叶吃不下去了,她还在担心明天的事情:“师父,您老人 家明天去给楚七皇子治伤吧,他的伤口真吓人。”又深又阔,她回想了一下,就更吃不下去了。 老狐狸却发了火:“不是告诉你别在我面前提起‘七’吗!我管他楚七还是楚八!” 小狐狸吓得也不敢继续啃鸡肉了,乖乖地往后退了三步,离老狐狸远远的。 “师父,你别生气呀!我不提就是了。可这人还是要救的,要不他会死的!”乔叶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怪毛病,不喜欢“七”?好吧,不喜欢就不喜欢。只要他去救人。 “不去,没兴趣。”老狐狸继续自顾自啃着鸡肉,脸却板着,很臭很臭。 乔叶眉头蹙了蹙,这个老狐狸满身都是怪癖,明明是神医却不喜欢救人,甚至可以说是见死不救,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老头子! “好吧,你不救算了,反正人家位高权重,要是我明天医死了人,肯定是活不了了。这样也好,以后也别给我易容了,我原本也不想当什么神医的徒弟,这一顿就算是散伙饭吧,吃得还挺痛快。”乔叶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杂草和灰尘,顺便擦了擦手上的油渍,转身就走。 “等等!”意料之外的,老狐狸居然叫住了她。 第031章 讨价还价 “等等!”意料之外的,老狐狸居然叫住了她。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乔叶回头,道:“怎么?你答应救人了吗?” 老狐狸似是咬了咬牙,站起身来道:“不救。” “不救就算了吧,反正他们找的常百草神医又不是我,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乔叶哼了一声,心里却真的挺担心七皇子的伤势——大楚的战神,那样的神秘伟岸,怎么可以因为遇刺而死去?弄不清是什么逻辑,就是本能地觉得他不该死。 “小丫头片子,你既然成了我的徒弟,除非老头子我死了,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这个身份!而且你也说了那个什么皇子已经见过你,你是跑不了的咯!只要你明天不现身,保证满大街都是你的通缉告示。”老狐狸恶狠狠地威胁她。 “哼,师父,你别想吓我。”乔叶撇撇嘴,“你都给我易容了,他们还怎么认得出我?就算我明天大摇大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也不会有人知道我进过王府。”这就是易容的好处呀! “小丫头,你未免太天真了,易容易容,你以为是毁容啊?老头子我不过是在你脸上改了改,随便弄了弄,脸还不是你那张脸吗?要是不信,你先别擦,回家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差不多。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然不错。”老狐狸奸诈地笑道。 “没想到你是个骗子!”乔叶一听,气急败坏,“说什么易容术天下无双,原来不过是谎话!”惨了,那楚慕、楚离有没有认出她来呢?光是想想抄家杀头,她就浑身发冷,那个小王爷霸道无礼,十足的纨绔子弟,惹了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哎呀,别紧张嘛,他们的眼睛哪里有那么尖的?谁能想到你这么个俊美的小子其实是个黄毛小丫头呢?”老狐狸立马又讨好地笑了:“老头子我是没时间去救什么七啊八的皇子,你去不就行了嘛!你是我的徒弟,一样!一样的!” “我不会!”乔叶白了他一眼,“他的伤在胸口,深得很,宫里的太医都说危险,我能救?我又不是神仙!” 老狐狸听了这话,脸上不正经的表情僵了僵,手也有些微微的发颤,可仅仅是一会儿功夫,他又笑开了:“老头子等会儿就教你学,你这丫头聪明伶俐,保准一学就会。” 乔叶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了,打了半天的交道才知道他十句话有九句半都是假的,剩下的半句还半真半假。 “哎,丫头,你别不信呀,来来来,我现在就教你怎么扎针……” 老狐狸说到做到,一把从地上捞起正在啃鸡肉的小狐狸,也不管它嘴里是不是塞得满满的噎得慌,举起来,掏出一根银针示范道:“看着啊,对准这个穴位,扎下去!” “呜……”小狐狸呜咽一声,脚一蹬眼一闭,不动了。 “你把它怎么了?”乔叶大惊,跑过去抢过小狐狸,它的身子已经软了,一动也不动。 “哎呀,别怕,它就是昏了,没事的,睡一会儿就好了。”老狐狸满不在乎道,笑嘻嘻地举着银针,“来,你也试试看。”眼神却微不可察地往乔叶身后不远处的草丛里瞟着。 “够了!”乔叶喝道,“那是人命,不是动物,你怎么能拿小狐狸做示范?” “你要人做示范?”老狐狸恍然大悟一般,道:“行,师父现在就给你找个人来做示范!”说着就往乔叶的方向走。 乔叶见他手里拿着细细的针,吓得不轻,直往后退:“师父,你别过来!你要是拿我做实验,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伤了你!”满满的都是防备。 老狐狸笑嘻嘻的,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突然眼眸一收,银针脱手,直朝那茂密的草丛中射去!乔叶吓得闭上了眼睛。 “哇——”地一声惨叫立马传了出来。 乔叶惊悚地回头,却见老狐狸已经走到草丛旁,伸出手一捞,轻而易举地抓出了一个人来,对她笑道:“来,乖徒儿,你想找人试试,就让他来吧。” “他是谁?”无视老狐狸变了的称呼,乔叶疑惑地看着他手里拎着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是你的什么人吗?” 那人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被老狐狸银针刺穴,这会儿已经昏了过去,软成了一滩。 “哎呦喂,乖徒儿,人家一直跟着你来的,还蹲在草丛里那么长时间,你怎么就没发现呢?他肯定是看你长得俊俏,喜欢上你咯!”老狐狸还在没心没肺地开玩笑。 “跟着我?”乔叶眉头蹙起,这么说来,刚刚她迷路时身后的“沙沙”脚步声不是幻觉?可是,她貌似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啊。难道是那个变态小王爷认出她来了?所以找人跟踪她? “别管他是谁了,来,来,来,乖徒儿,师父现在就把明天你要扎针的穴位给你示范一遍,”老狐狸打断了她的思绪,蹲下身子,又摸出几枚银针来,“这里,这里,就这样扎下去就好了……” 他说得轻轻松松,乔叶听得迷迷糊糊,很快天色擦黑,连那躺在地上的人长什 么样子都快看不清了,乔叶厌恶地站起身:“我要回家去了。”娘肯定担心死了。 “好,回去吧。”老狐狸倒也没有留她,而是伸手拍了拍地上软趴趴的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立马醒了过来,怨愤地瞪着他,不过貌似是习以为常,所以也没有怎么撒泼。 “乖,送你师妹回去。她一个人师父不放心啊。”老狐狸总算说了一句人话,见乔叶的脸色好看了些,他忙趁热打铁道:“其实这刺穴不难学的,你天天练就好。明日你来早一些,师父给你些丹药,你去拿给那个什么七啊八的皇子吃了,再让那些什么狗屁太医给他看看,过个几天就差不多好了。不过是当胸被刺了一剑罢了,哪有那么容易死的?放心吧。师父保证不让我的好徒儿有什么杀头的危险。” 乔叶的脸色终于非常好看了,撇撇嘴:“那我先回去了。师兄,来,一起吧。”其实仔细想想,跟着老狐狸并不吃亏,甚至,她有了神医徒弟这样的“合法”身份反而更容易办事。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她一定可以带着娘逃出生天! “回去吧,回去吧,”老狐狸不耐烦地挥挥手,突然变作那副倚老卖老的嚣张:“老头子我也累了,被你们两个徒弟都整怕了。唉。” 乔叶嘴角微微抽搐,抱起小狐狸抬脚就走,算了,不跟他计较了,要不然不知道他接下来又要做什么变态的事情。 等到她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丛林里已经差不多完全暗了下来,没有人看到灰衣银发的男人陡然冷下来的脸—— 不管你是谁派来的都好,没有人能够破坏我的计划。跟踪?呵呵,那就让我陪你玩玩吧。 【ps:看文不冒泡,咱满地打滚哭给乃们看~~o(>_ 第032章 一顿鞭子 小狐狸确实能给人壮胆,至少乔叶从紫凤林里穿过的时候,没有再那么害怕。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照在白光光的河上,投下一个圆圆的影子,好似镜子般明亮。乔叶小心翼翼地走在狭窄的通道上,后背贴着墙,好长时间,终于看到了墙上破了的大洞。她猫着腰,探头朝里面看了看,没有小厮看守,想必凌相那个老东西根本不曾想过她和她娘会逃走。 也对,一个是傻子,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她们逃出去了又能怎样呢?最大的可能,不过是饿死街头。 这正好称了她的意,乔叶高高兴兴地钻了进去,再仔细地用茅草将洞口遮挡住,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低声道:“你回去吧,我到家了。以后要找我,就来这里,知道吗?” 小狐狸一直不大开心,啃鸡肉啃得好好的被弄晕了,现在还成了护花使者,什么好处都没捞到,所以它很不满意地从乔叶身上跳了下去,轻盈一跃就上了墙头,还不忘回身鄙夷地看了乔叶一眼,随后大摇大摆地走远了。 乔叶怔了怔,指着小狐狸气得结结巴巴:“你,你居然敢嘲笑我?” 是了,小狐狸笑话她要钻狗洞才能爬出去。这个挨千刀的小狐狸! 然而,俗话说得好,好女不跟狐狸斗,乔叶很快就释然了,它还不是一样没用,有本事别用四只腿走路呀! 月光下的石竹花依旧开得很繁茂,不争宠不斗艳,就那么兀自开着,随风轻轻摆动,传来阵阵微不可察的清香。乔叶的心平和下来,只要看到它们,她就觉得满足。然而,当她的眼睛落在那块大石上时,不自觉闪了闪,楚慕的玉佩呵…… 不再多停留,转过石竹花往小屋走去,才刚刚转过屋角,就见娘亲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着,神色十分慌张。 不一会儿,从与前院相通的月洞门那边传来了诸多的脚步声,还夹着女人的咒骂、抽噎,乔叶赶忙退到了墙后面,稍稍探出头去想看个究竟—— 哦,走在最前面的,是凌相那个老不死的。他后面的是凌大,只见她一只手挽着旁边的中年妇人,一只手用帕子捂着嘴,哭得抽抽嗒嗒。再后面是一红一绿的凌二凌三,也是哭得梨花带雨,两人的中间夹着一个中年妇人,再后面是一堆的丫鬟小厮,居然还有人拿着绳子和鞭子。 站在门口的娘见到凌相,“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 乔叶的眼睛猛地睁大 ,糟了,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难道真的要把她和娘扔到水井里去吗? 正想冲出去,然而看到自己身上灰白的公子服,又生生收住了脚,这样出去,肯定会让他们怀疑的。一咬牙,转身,冲到了靠近后院的小潭处,迅速脱了外衣,用力从围墙上扔了出去,心一狠,迈步走进了冰冷的水中,屏住呼吸,往下一坐,潭水没顶。 冷,全身都冷,除了想发抖其它的什么感觉都没有。然而,她没时间去发抖,很快便从冰冷的池水中爬起来,踢掉脚上的鞋子,快步向石竹院走去。如果她想逃走,随时都可以,但是娘不可以啊,她正在被人欺负! 脚步越来越快,仿佛是一阵风般冲向那些兴师问罪的人。 凌相正举着鞭子气急败坏地抽打在苏红岩的身上:“傻子去哪里了?!我再问一次!” 苏红岩不躲不闪,任他打,并不说话。 “哼,苏红岩,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吗?我顾若汐告诉你,得罪了我们将军府的人,你一百条命都不够活的!居然敢指使小傻子毒害我的姝儿,真是好大的胆子!”顾若汐一只手指着苏红岩,嚣张跋扈地骂道,她这么一说,凌宛殊哭得更厉害了。 “一个小傻子她懂什么?会知道反过来欺负姐姐了?要不是你这个女人指使她,她那个饭桶脑子能怎么使坏?”二夫人齐如眉也开了口,“现在好了,我家画儿和棋儿都冻得不轻,还被小傻子用蛇来吓唬!相爷,您可要为她们姐妹做主呀!” “小叶没有做过,她没有做过,是你们先欺负她的!每次都是你们欺负她……啊!”苏红岩仰头哭得声嘶力竭。 凌相一鞭子抽过去,顿时打断了她的话,只剩凄厉的哀喊。 “够了,你这个贱人!不禁自己贱,连你的女儿都是见不得人的傻子,我这是作了什么孽,碰上你们这两个讨债的!今天看我不打死你!”凌相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意料之外的,鞭子被一只手迅即地抓住,抽都抽不出来。 好大的力气。 本来嘈杂的咒骂和抽噎声齐齐停住。 凌相愣了,转头惊讶地朝她看去,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水珠,一点一点往下滴,身上只穿着白色的中衣,也是湿得贴在了一起,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然而,透过那乱蓬蓬的发,他看到了她的眼睛——凌厉,带着满满的恨意。 凌相不由得呆住,然而那双前一秒还威力十足的眼睛突然间满是 惶恐,手中握着的鞭子也一下子失去了力量,松开了。她的腿一软,跪了下来。 突然安静下来的场面又重新热闹了起来,凌相指着她怒不可遏,越发相信自己刚刚是眼花了,一个傻子,她能知道什么是恨!她的眼神能有多凌厉狠毒! “好你个傻子,居然敢抢你老子的鞭子!”凌相手一抖,一鞭子抽了过去。 苏红岩挣扎着爬起来抱住乔叶,要替她挡住鞭打,却被乔叶死死按住,她小小的背对着凌宗吾,生生地受了。 好痛…… 皮开肉绽的滋味就是这样的吧。 乔叶将头埋在苏红岩的肩上,将她挡了个结结实实。如果凌相此刻扳过她的头,就会发现她美丽的大眼睛里不只是凌厉和恨意,还有深深的悔咎—— 她真是太天真了,天真得只知道有仇必报。她们欺负了她,她就要变本加厉地还回去,可是,乔叶,你凭什么还回去呢?现在的你,除了软弱和一个傻子的身份,什么都没有。 抱紧娘亲瘦弱的身子,乔叶用的力气很大,背上皮开肉绽的痛楚渐渐地麻木了。打吧打吧,凌宗吾,凌家所有欺负过我的人,我乔叶发誓,这些伤痛与屈辱,他日必将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用一顿鞭子买一个教训,值了。 第033章 身心皆辱 一鞭接着一鞭,破空抽下来,乔叶抱着苏红岩一动不动,死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让他打,让他一次打个够吧! “好,不怕疼是不是?你这个傻子果然是不知道疼的!居然还敢推人下水?来人,给我绑了她们母女俩,送到后院的空地上去冻一晚上,冻死了最好,冻不死就再饿几天,我看你们还敢不敢给我作!”凌相打得累了,气喘吁吁地指着乔叶吼。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相爷,就这么算了啊?太便宜她们了!我的姝儿从小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欺负?你让我们将军府的脸往哪里放?”顾若汐不肯罢休。 “就是呀,相爷,您看看棋儿和画儿吓得现在脸色都泛白呢!不好好教训那个傻子,以后还有没有家规了!”齐如眉也附和道。 凌相回头瞪了她们一眼:“都给我住口!” 果然,立刻安静了下来。 “你们这些女人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整天吵来吵去的,烦不烦!”凌相怒了,清逸王府那边每天都来催,名义上是催,实际上却是在施压,小王爷的宝贝玉佩丢了,他拿什么赔? “还有,叫乔苏的小丫头是谁房里的?在小王爷面前乱嚼舌根,你们给我把她叫出来,看我不打折了她的腿!”凌相又道,仿佛是要把这几日的憋屈都吼出来似的,“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说话了?明天找不到那个丫头,你们统统给我别吃饭了!” “哼,凌宗吾,你是在对谁说话?傻子犯了错,你拿我们出气算什么?”顾若汐怒了,立刻翻脸,一把拉住凌宛殊的手:“走,跟娘回去,这个破院子,呆久了也会变傻!明天跟娘回将军府,你外祖父肯定想见你了,这个家咱们呆不下去了!整天还要看人脸色!” 凌宗吾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二夫人见大夫人走了,也一左一右地牵着凌二凌三的手,道:“夜深露重,冻着了可不好,咱们也回去吧。” 各回各房,丫鬟小厮也散去了一半,只剩下凌宗吾执着鞭子气得发抖,可仅仅是一会儿功夫,他把鞭子狠狠一扔,转头对小厮们道:“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这两个贱人给我绑了!”他自己却快步朝着月洞门走去。 小厮们唯唯诺诺立马动手将乔叶和苏红岩绑了个结结实实,推推搡搡地将她们带到了开满石竹花的后院里,一推,让她们跪下了。 小厮们个个都欺软怕硬,见她们母女沦落至此,下手没 有一个是轻的,乔叶一个趔趄,额头磕在了那块她自己搬来的大石头上,原本麻木的感官又钻心地疼了起来。 “叶儿,”苏红岩双膝跪地,挣扎着一小步一小步地往乔叶那里挪:“叶儿,疼不疼,疼不疼……” 她的嗓子都已经哭哑了,听在乔叶心里比抽了几十鞭子还要痛,然而,她一颗眼泪都没有掉,反而笑出了声:“娘,我不疼,真的不疼,你别哭,他没什么力气,跟没吃饭似的……” 说到没吃饭,她才想起,她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了。如果早知道不吃凌宛殊特制的馒头,后果是会挨一顿鞭子,还害得娘陪她受苦,她一定会把那个馒头吃下去,哪怕是辣得跳下碧湖,任凌家三姐妹当猴子耍,她也愿意。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小厮们都已经走远,到前院去了,凌相那个老东西更是早就忙不迭地离开她们,去追大夫人了。这个世界好可怕,人心好可怕,明明凌乔叶是最最无辜的人,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他们还要来欺负她呢? 以欺负人为乐趣,这到底是什么鬼世道! 入秋的夜晚好冷,身上、衣服上的水渐渐地渗入皮肤,一寸一寸吞噬掉她所剩无多的温度。十三岁的时候,那场大暴雨过后,爸爸走了,妈妈受伤了,她一个人跑进倾盆而下的大雨里失声痛哭,周围没有人,远处的灯火亮着,很温暖的样子,可是她的妈妈却躺在病床上动也不动。 雨越下越大,没有人注意到小小的她,没有人看到她在瑟瑟发抖,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害怕,没有人会来救她…… 现在也一样。摔跤的时候没有爸爸结实的手臂抱起她,哭泣的时候没有传说中的白马王子天神一般地来拯救她,受伤的时候妈妈只能在一边无助地痛哭—— 哦,她不是公主,她只是失去避风港的一叶扁舟。除了自己掌握自己的方向,只能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妈,”她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我好冷,好难过……” “叶儿,叶儿……”耳边是妈妈悲伤的哭泣声,即使她昏迷不醒了,依旧把她的心像是凌迟般一寸一寸割伤。 “妈,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想睡一会儿,只要睡一会儿就好……”她低声应了,不知道是自己在说话,还是潜意识里想要这样安慰她。 等我睡醒了,如果我还活着,那么,我肯定可以活得更好—— 是了,我还有 这么多的恨未消,还有那么深的怨未平,还有需要我来保护的人在,我怎么可以不好好活着? ※※※※※※※※※※※※※※※※《误惹相府四小姐》※※※※※※※※※※※※ 第034章 三日之后 当清晨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乔叶睁开了眼睛,全身还是被绳子紧紧捆着,身后有个软软的身体支撑着她。请使用访问本站。她勉力回头看去,是娘。 “娘,咳咳……”她想开口叫她,却发现自己喉咙沙哑,喊不出声来。 “叶儿,”苏红岩见她动了,立马惊醒,可是她的双手也被捆着,根本动弹不了,挣扎着想来扶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乔叶咬了咬唇,后背的鞭伤拉扯般的疼痛,似是有一只手在狠狠地抓她。额头也痛得厉害,想必是冻伤了。 “娘,你别动……”她的嗓子鸭子叫唤般难听,干得发痒,蹙眉努力挪了挪身子,“娘,你背靠着我,我来解开绳子。” “哦,好。”苏红岩照她说的做了,她们的手都被绑到了背后,乔叶只能凭感觉去摸索。 费了半天的功夫,终于将绳索解开了,却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 “叶儿,娘给你解开绳子。”苏红岩慌忙扶住她要倒下的身子,又哭了。世上的母亲宁愿自己死一百次,也不会愿意看到儿女有一丁点的不痛快,何况是眼睁睁看着女儿受尽折磨却无能为力。 “娘,别哭。没事了。”乔叶努力地笑,“他打够了就舒服了,以后我会小心点的,他不会再打我们了。” 绳子解开了,苏红岩将她从地上搀起来:“娘背你回屋去,这里冷。” “嗯。”乔叶迷迷糊糊间应了一声,终于还是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一直以来习惯了自我保护,可是她忘了,凌乔叶的身子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罢了,哪里经得住许多折腾? 再次醒来,居然已经是三天之后。 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乔叶脑子一阵懵,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去做什么。及至看到了掀开帘子走进来的凌二凌三,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床后缩了缩。 凌二凌三依旧是一红一绿的打扮,见她这么害怕,不由得相视一笑,随后凌二将怀里抱着的衣服递给她:“小妹,你醒了就好。爹爹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你看,这是爹爹给我们姐妹做的衣服,一人一件哦,你看看你的这件好看不好看。” 是一见嫩黄色的襦群,绣着简单的几片叶子,倒是很有生气。 乔叶摸不透她们在耍什么把戏,没有接,也不说话,等着她们开口,眼睛不易察觉地四处看了看,娘不在,她去了哪里? “小妹,你知道吗? 这衣服设计得可是很有讲究的,就像我们的名字一样,爹爹取得很用心的。”凌三故意笑得眼睛弯弯,怎么看怎么做作,乔叶盯着她,眼神茫然,听她接着道:“比如大姐是将门千金大夫人所生,身份自然尊贵些,她的衣服上就应该绣一些牡丹花,花中之王嘛,真是又富贵又吉祥。” 呵,乔叶冷哧了一声,富贵吉祥,她以为她能招财进宝吗? 凌二接着凌三的话头,走到一边的小凳旁,正要坐,看了看上面灰色的痕迹便厌恶地撇开了脸去,道:“我们两姐妹的名字呢,也是爹爹取的,爹爹说女儿家就应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能够显得比寻常普通百姓家来得高雅,凡人只懂得些下里巴人的东西,咱们这样的人家却能够欣赏阳春白雪。因此,我们姐妹俩一个叫司棋,一个叫知画。所以,我们的衣服上也该绣一些优雅的梅兰竹菊,既不和大姐比富贵吉祥,又能够全了我们不俗的美名,小妹觉得好不好?” 乔叶冷笑更甚,表情却淡淡,她们究竟想说什么?夸自己是梅兰竹菊?从此她再也不会喜欢这些东西。 凌二凌三见她不说话,于是接着道:“至于小妹嘛,你可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乔叶略略垂首,这个名字是爸爸起的。爸爸说希望她能够活得像叶子般普普通通,可是秋天凋零的叶子却总能够在春天长出来,重新郁郁葱葱,不论过了多少个冬天,只要春天还在,叶子就永远不会死去。 顽强、不屈、坚韧、生命力——这就是她名字的含义。 “唉,真是家门不幸呀,小妹你一出生便招得爹爹不高兴,把你浸在了水中居然也死不了。后来,索性就让你自生自灭吧,哪知道在水里一泡居然就把你泡成了个傻子,从此以后我们相府就成了楚都的笑柄。你说,你是不是个祸害?”凌三笑得很残忍:“就像你这个名字一样,是四娘给你取的。四娘出身风尘,能取什么好名字?乔叶,哈哈,这个世上最最不缺的东西就是叶子,既平凡又廉价,什么意思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叶子落了就会掉进淤泥里任人践踏!小妹,你看,这衣服上绣的叶子多恶心呀,又脏又难看……” 乔叶的手在被子里面握得紧紧的,没有人可以侮辱她的名字,她已经不再介意她们说她是傻子了,为什么连爸爸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也要侮辱?虽然,她一冲下去肯定能够把这两个女人打得满地找牙,可是有什么用呢?整个相国府的势力都只会站在她们身后,到时候对付她的岂止是一顿鞭子? 受了教训的人才能变得聪明。 因此,她忍。 不过,相国府突然间做了新衣服还给她也送来了一件,这真是蹊跷。看衣服的面料很是华贵,做工也很精细,凌相不会吃饱了没事干来赔礼道歉的。 “二姐姐,为什么要给叶儿做衣服?叶儿好久没穿新衣服了。”她终于决定不再等,而是嗲声嗲气地偏头问道,那模样,肯定像个傻子。 凌二无语,叹气道:“早就知道和一个傻子说再多也气不到她的,她根本就听不懂。倒让我们觉得没意思了。” 凌三哼道:“什么没意思?我倒觉得有意思得很。三天前她拿蛇缠我的脖子,我到现在还做恶梦呢!怎么偏偏她是个傻子?打她也不知道疼,骂她也不知道是骂,还以为我们有多喜欢她呢!”她恶声恶气地对乔叶吼道:“我告诉你,傻子,你要这衣服也没用,十天后凌妃娘娘要在宫中设宴,让我们姐妹几个都去参加。至于你这个傻子,那是肯定不能去的了,要是把皇子皇孙给吓着了,我们相府怕是要招来杀身之祸。所以说,你这衣服做了也是白做。你这一辈子也只能呆在这个破院子里了!” 三天前?宫中设宴?凌妃娘娘? 乔叶在脑中仔细回想了一遍,糟了,她难道已经睡了三天了吗? 那么,楚七皇子的伤势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小王爷楚离,她放了他的鸽子……师父,他们肯定以为她是个不讲信用的人了。如此一来,她还怎么用乔凌的新身份混下去? ※※※※※※※※※※※※※※※※《误惹相府四小姐》※※※※※※※※※※※※※ 第035章 只为生存 乔叶在脑中仔细回想了一遍,糟了,她难道已经睡了三天了吗? 那么,楚七皇子的伤势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小王爷楚离,她放了他的鸽子……师父,他们肯定以为她是个不讲信用的人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如此一来,她还怎么用乔凌的新身份混下去? “你们来这做什么?”亲切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乔叶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着双胞胎的眼神充满了防备。 凌二不屑地撇开了头去,把那件嫩黄色的衣服往乔叶怀里一摔,口气很冲:“四娘,你别太不识好歹了,爹让我把衣服送来,你以为我们会吃了她不成?” “就是,四娘,你也太小人之心了,一个傻子,我们吃了她也没有好处!命真大!”凌三把凌二的手一拉:“走啦,呆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咱们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别忘了,宴会上楚七皇子还有小王爷都会去呀……” 两人掀开帘子边走边说,声音渐渐远去。 乔叶仔细听着,楚七皇子……小王爷……这么说来,楚七没死? 苏红岩走上前去,坐在了床沿上,伸出手去抚她的额头:“叶儿,你的身子好些了吗?烧了三天,娘都急死了。” 乔叶摇摇头:“娘,我没事。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们不是希望我快点死,好洗清了相国府的笑话吗?怎么舍得给我医治?” “不是他们,”苏红岩唇边的笑很无力,她去前院跪了一天一夜,却没有一个人肯过来看看,那些丫头们全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从她的表情乔叶就足以明白受到了怎样的对待,也不再多提,握着苏红岩的手道:“那,我是自己痊愈的?说明我命大,老天不肯让我死。” “不是,”苏红岩破涕为笑,扭头冲窗外看了看,笑道:“瞧,它来了。” “他?”乔叶不解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清晨柔和的阳光下,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不慌不忙地一步一步朝窗户走来,依旧是惯常的嚣张无畏,忽然纵身一跃,跳了进来。 呵,原来是小狐狸。 乔叶一喜,这么说来,是小狐狸救了她!那么师父肯定也知道了! 她心里一激动,就想伸手去抱它,哪知小狐狸却不睬她,反而扑进了苏红岩的怀里又是蹭又是舔的,乔叶的手尴尬地伸着,这东西果然很腹黑,只好自己收了回去,解释道:“娘,这是我那天 偷偷出去的时候认识的小狐狸。” “叶儿,你真的出府了?”苏红岩抚摸着小狐狸的毛发,眉头蹙起,忽地低下头去,声音很小:“以后……不要再出去了……如果你爹知道,肯定……” “他不是我爹。”乔叶蓦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心目中的爹早已经死了,一个不把女儿的性命放在眼里的父亲,他有资格为人父母吗?” 苏红岩的声音更小,身子在轻颤着:“可是……不听他的话,他会……” 乔叶苦笑:“娘,听他的话又能怎样呢?让我们母女一辈子呆在这个破旧的园子里无人问津吗?我是个傻子啊,他嫌弃我还来不及。你也看到了,他下手有多狠……” “那,叶儿,我们告诉他,你不傻,你已经好了,你可以和你二姐、三姐一样做相府的小姐,再也……再也不用被他们取笑了!”苏红岩的眼里满是希望的光芒。 乔叶心里一阵难过,万恶的封建社会里,女人都只会想着当男人的附庸。也是,一无所有的时候,除了附属,还能做什么? 可是,她不愿意。 握住苏红岩的手,乔叶轻轻靠在了她的肩上,声音很轻:“娘,我在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 “娘也只有叶儿了。”苏红岩揽着她的肩头,抚着她乌黑的发。 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前世,如此。今生,又如此。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我拼尽了所有,也要让你幸福。 “娘,如果你告诉他们我不傻,一来,没有人会信,二来,就算他们信了又怎样呢?凌相太现实了,大夫人娘家有权,他拉拢,二夫人娘家有钱,他也不能得罪。娘,我们什么都没有,他如果知道我不傻,最大的可能不过是找个能巴结的对象把我嫁了,何况,娘也不能随我一起出嫁。”乔叶慢慢地说着,一条一条分析,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苏红岩静静地听着,手停在她的发上:“娘不要紧,如果叶儿可以嫁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娘就安心了。” “到时候做妻还是做妾,根本由不得我。就算这样能够脱离相府,前途也是未卜的,谁知道是嫁给一个糟老头子还是其他什么人呢?我不能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我也不能把娘一个人留在这个鬼地方。”乔叶摇摇头。 “那,叶儿有什么办法吗?”苏红岩听她分析得很对,可是处境已经如此艰难,还有什么办法挽回呢? “娘, 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可是我会努力,会不计一切代价得到我想要的。只要娘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带娘离开这里,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乔叶闭上眼睛,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从小到大,她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这一次,是不是也能得偿所愿? “娘相信你,叶儿。”苏红岩道,“但是,你这么小……你……” “娘,别担心。”乔叶从她怀里跳起来:“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靠山,目前,他能够给我带来新的身份,然后,我可以依靠他去找更大的靠山。当然,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自己。”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那,还要靠他们做什么?”苏红岩道。 “暂时借借力也不错嘛。”乔叶笑,然而那笑容却带了份邪恶,“对了,娘,我上次穿的那件中衣呢?里面的东西你看到了没有?” “哦,看到了……”苏红岩起身,将小狐狸放在了床上,走到衣柜里,拿出了一个包得好好的布袋子来,手有些哆嗦:“叶儿,我正想问你,这些银票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不能做坏事啊!” “放心吧,娘,这不是偷来的、抢来的,是人家送的。”乔叶接过她手里的银票,湿了,但是重新晒干了,因此有些褶皱,“用这些钱去购置一间大院子够不够?”她还是没有弄清楚物价。 “娘当年在倚红楼的时候,曾经有人出这个价钱买下整栋楼,连同所有的姑娘在内。购置一间院子应该不成问题。”苏红岩道,“可是叶儿,院子是有了,开销供给又要从哪里来呢?怕是不妥。”她的人生阅历毕竟比乔叶多一些,想得自然也远一点。 乔叶皱眉想了想,忽地笑道:“娘,不如咱们就买下整栋倚红楼,等到收入稳定了,其它的房子院子就好办了!” 想是这么想的,等到真正去实施的时候,才发现这根本是与虎谋皮。 ※※※※※※※※※※※※※※※※《误惹相府四小姐》※※※※※※※※※※※※ 第036章 放他鸽子 凌妃是楚皇宠爱的妃子,是凌相的妹妹,因此凌相的相位才能坐得稳稳的。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现在相府的人大都在准备凌妃娘娘的宴会,根本没有人会来管她的死活。对于难得的朝圣机会,相府的小姐们都很重视,谁也不会放弃这个能够攀龙附凤的好时机。 乔叶一边下床穿衣一边分析着。苏红岩有很多顾虑,但是见她分析得有道理,便没有再说什么。 “娘,上一次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还在回来的路上耽误了时辰,这次出去我会算好时间回来的。你不用担心,我有小狐狸陪着,还有师父在。”乔叶尽量打消她的顾虑。 “好,叶儿,一路小心。”苏红岩眉头微蹙,心知劝不动她。 乔叶抱着小狐狸,还是从那个大洞里钻了出去。清河靠岸的地方长着一棵低矮的小树,上面还挂着她的那件灰白色的公子服。 乔叶蹲下身子够了够,将它拽了上来。干干的,也没有破裂的痕迹,不用重新再买了。 紫凤林里树木的叶子掉了不少,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黄色,乔叶一步步的走,踩在树叶上沙沙的响。 “对,就是这种草,你今天就专门采它吧。”远处有老狐狸的声音。 “哦。”一个男人木木地应道。 乔叶蹙眉,难道这三天里,老狐狸又收了一个徒弟不成? 转过一棵一人抱不过来的大树,终于看到了老狐狸,他笑眯眯地蹲在地上,正对一个中年男子讲着什么,眉飞色舞的。可是,相比之下,那个中年男子表情就木讷得多,他眼神呆滞,偶尔点点头或者“哦”一声。 听到脚步声,老狐狸侧头,看到她,招招手笑道:“嘿嘿,乖徒儿,来来来,你的病好了吗?怎么回事,一离开为师就病了呢?这可不是好事哦!要不是你师兄不放心你,你恐怕早就死了。为了报答它,你今天带它去城中心吃点好吃的吧,当然,顺便给为师也带一点回来。” 乔叶笑了笑,道:“师父,这个人是谁?” “乖徒儿,你不是烧糊涂了吧?那天晚上为师教你针灸刺穴,不就是拿他试的手吗?人家牺牲这么大,你怎么把他给忘了?唉,没有良心哟。”老狐狸摸了摸胡须,突然伸手一拍那人的肩膀,他立马转头对乔叶一字一句道:“我是跟踪狂,我不是人,我该死,我赎罪,我都听你的,我不会逃走的……”像是背书似的一遍一遍重复。 乔叶嘴角抽搐,肯定是 老狐狸对他使了什么药,想到这里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讨好地对老狐狸笑道:“师父,你看我病了三天,七皇子府没有去,不知道七皇子死了没有,你确定还要我去尝尽百草吗?我怕这时候满大街都是我的通缉告示。” 老狐狸的眼眸不易察觉地变了变,忽地哈哈笑道:“没事,没事,那个什么七啊八的皇子,你师兄已经代你给他送过药了,他死不了的,今天,你再去看看他,把这个药喂他服下,再将养个几天就没事了。” “师父,你……”乔叶惊奇,他不是说不管他的死活吗?为什么做的却和说的不同?或者,这个老狐狸是刀子嘴豆腐心?总之,她看不透他。 “别问那么多了,快去看着老头子我的药材铺,要是被人给砸了,我可怎么活哦!”老狐狸开始撒泼,一把将她揪了过去,拍拍她的脑袋:“来,师父给你整整脸……” ※ 到了城中,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照旧在脸上抹了些桐油,肤色看起来要深一些,不像女子那么娇嫩。虽然她的个子不高,可是因为长期当武术教员的缘故,她或坐或立,都比普通的女孩子要挺直,自有一种刚强的味道,并不柔弱。 徒步穿过城中心的时候,乔叶特意留神看了看那些香气扑鼻的消遣之地,名字倒是五花八门,娘说的倚红楼正处在最佳的地理位置,就算是在白日,迎来送往的姑娘们居然也不少。可见,生意非常好。而与它相对的那家寻芳楼却逊色很多,招牌已经旧了,隔着半开半合的大门,乔叶隐隐看到了里面正在打瞌睡的老鸨。 不论是什么时代,竞争无处不在。 这样想着,心里面已经有了打算。 还没走到“尝尽百草”,远远的,就看到两顶轿子停在那里。一顶是黑色的,除了轿帘上垂着些许墨绿色的流苏,什么都没有,简约而庄重。另一顶则华丽得多,轿身是张扬的朱红色,轿边是晃眼的金色,顶端镶着一颗亮闪闪的硕大夜明珠,四周垂着五彩的璎珞。 乔叶不明所以,走近了才发现,黑色的轿子前站着一个人——明净。她倒没什么反应,怀里的小狐狸却一下子窜了下去,直直地奔向那黑色的轿子。明净见了它,走到轿子前掀开帘子,小狐狸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乔叶怔了怔,这是什么状况?小狐狸和人都无比熟稔似的。 明净放下轿帘,这才看到了她,走上前来抱拳道:“乔神医,多谢您师傅的赠药,我家主子身体好多了。既然您今天有空,不 如随我一起回府给他检查检查吧。”说话的时候眼睛微不可察地瞥了瞥另一顶轿子。“乔神医,请上轿吧。明净日日在此恭候,今日终于等到神医了。”明净大步上前掀开轿帘。 “好。”乔叶道,“前几日我有些事情脱不开身,希望没有耽误七皇子的病情。”说着就朝轿子走去。 “慢着!”有人在身后低低喝了一声,懒洋洋的,可是却出奇的有威严。 乔叶回头看去,吓了一跳:“是你?” 楚慕今天穿了一件玄色底子、暗红绲边的袍子,倚在轿子前面瞥了她一眼,琥珀色的桃花眼中全是不满:“怎么?害怕了?放了小爷我三天鸽子,今天好不容易让我逮住了,你却要上别人的轿子,当真不把小爷我放在眼里是不是?” 乔叶还没开口,明净却不满了:“小王爷,我家主子伤势未愈,您为何要处处与明净为难?” “与你为难?”楚慕冷冷一笑,慢慢走了过来,停在了乔叶身边,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小王我费尽心思与你为难?我平素大约是好过了头,人人都以为小王我说过的话是不算数的,相国府的丫头也好,七皇子府的护卫也罢,通通都不把小王我放在眼里……”说着他眉头一挑,勾起乔叶耳边的一簇长发道:“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嗯?” 明净握紧了剑身,没有回应。 乔叶受不了他突然的亲近,又不能像在相国府里一样给他一拳或者一脚,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去:“小人不敢。” “不敢?呵呵,”楚慕慢慢逼近她,琥珀色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是要把她看穿:“既然不敢,为何要放小王我的鸽子?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天,为什么不见人?七皇子府上有一只小狐狸通信,你怎么不给我也找一只狐狸兔子来呢?是看小王我好欺负吗?还是皇子是皇子,王爷只是王爷,身份不够?” 乔叶垂首不敢看他,先前以为他不正不经的,现在陡然严肃起来,居然这么吓人,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却把她折磨地惶恐,现在的她,什么人都不能得罪:“小人前几日生了病,不敢将这病症传染给小王爷,所以就没有去王府拜见。这小狐狸之前跟小人一同去过七皇子府,因此认得路,小人就让它去送药。哪知道却因此让小王爷不开心,小人有罪。” 楚慕勾唇笑了笑:“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撒谎。”乔叶蹙紧眉头,头依旧低低的 ,不去看他。 “小王我不喜欢等人,却等了你三日,那你打算怎么弥补小王的损失呢?” “这……”乔叶想了想,“前日小王爷说脖子酸痛,等小人去给七皇子诊治完了,就去您府上为您看看如何?” “哼,为什么还是七皇子在前,本王在后呢?医者父母心,难道也分尊卑不成?”楚慕存心找茬。 【ps:说一下女主的个性问题,很多亲说她不够强,不像穿越来的。但是我的理解是,穿越的女主不一定就是万能的,乔叶她属于打不死的小强类型,可小强也会被人踩在脚下。她是普通人,骨子里有少女的软弱,现代时候的路可以说是铺好的,她只要照着走下去就可以了。然而现在的路却完全是未知的了,需要她自己去摸索,什么帮手都没有。呼呼,我会加油写好这个故事。希望不会让亲们失望。慢热啊慢热,我尽量快一点……】 第037章 柔兰雪狐 “哼,为什么还是七皇子在前,本王在后呢?医者父母心,难道也分尊卑不成?”楚慕存心找茬。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医者固然不分尊卑,可是伤病却分轻重。小王爷的伤势和七皇子相比,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所以,小人斗胆,先去七皇子府上。”乔叶道,态度很是恭敬。 楚慕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一个伤病却分轻重。好!你先去他那里吧!小王我等你。”说着,就转身朝孔雀开屏似的轿子走去,乔叶正松了一口气,却见他又回过头来,道:“敢再放小王的鸽子,当心我砍了你的脑袋!” “是,小人不敢。”乔叶惶恐地应了。 “不敢最好。”楚慕哼了一声,这才上了轿。 目送他的轿子走远,乔叶呼出一口气,勉强对明净笑了笑,抬脚走进了轿中,小狐狸正老神在在地躺在她的位子上。乔叶叹息,不跟它计较吧,这个世界,连只狐狸都比她神气。老狐狸究竟是什么身份,他想要做什么,她一无所知。既然当他是跳板,他不挑明,她自然也不会细问,时间一久,一切都会清清楚楚。 大约行了半个时辰,轿子落地,七皇子府到了。 乔叶下了轿,小狐狸也主动地跳进了她的怀里,她一直在怀疑,它是不是不愿意自己走路,才让她抱的。否则以它的狐狸性子,哪能纡尊降贵? 进了府,穿过大理石的路,两旁还是空空荡荡的,什么摆设都没有。到了后院,远远的,就见一丛青竹下放着一张铺着皮绒的藤椅,男子正侧卧在上面闭目养神—— 白袍、雪肤、红唇、乌发,虽然只能看到他的半张侧脸,可是那绝代的眉眼间,无限风华流淌不息。此刻正好有阳光透过竹林的缝隙细细密密地洒下来,他周身便仿佛是镀了一层金色似的,说不出的高贵典雅。他单手撑在耳后,又是无限的悠闲惬意,竟让人不忍打扰。 乔叶看得呆了呆,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大楚的战神?明明是一派无害,温润如玉的公子啊! 明净站在一边,没有打扰他,乔叶便也有些尴尬,只好走到他身边,站在藤椅旁晒太阳,等他自己醒过来。 说不清是因为阳光很好,还是她心底已经有了打算,因此少了些忧虑,她此刻的心情竟有些舒畅,不自禁对着清晨暖暖的太阳笑了起来。可是看久了太阳,终究还是会刺眼,她的眼前出现了斑斑点点的金色鳞片,眼花了。 用手遮住眼睛,乔叶转头,随意地朝藤椅看去,这一看却吓了一大跳,正好撞进了一双紫色的瞳眸中,那眼睛似是神秘的梦境一般令人捉摸不透,一切的情绪和喜怒都掩在了紫色的面纱后面,看不真切。可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睛很美。一个男人的眼睛居然拥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实在是种罪孽。 他居然已经醒了。 鬼使神差的,乔叶不自禁脱口而出:“你的眼睛真好看。” 可是,才说完这话,男子眼中的神色就骤然变了,原本平静的紫色湖面波涛汹涌起来,他冷冷一笑,声音如冰冻三尺:“你的胆子真不小。” 乔叶大惊,立马低下头去:“小人知错。”她现在但凡出了事,总是先说知错,即使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委屈求全也好,狡猾世故也罢,她反正只求自保。 “知错?”楚离在藤椅上翻了个身,坐了起来,语气带了些嘲讽的味道:“你哪里错了?难道本王的眼睛不好看?” “……”乔叶被噎住了,这里的人,没一个好惹的主,不仅是身份压人,连嘴巴也个个厉害。说他眼睛好看是错,说他眼睛不好看恐怕还是错,“殿下的眼睛好看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小人鲁莽,居然对殿下的眼睛妄加评论,因此有错。” “哦?是吗?”楚离似是笑了笑,语气和缓了很多,状似无意地问道:“你怀里抱着的狐狸可是雪狐?” “雪狐?”乔叶不防他转移话题这么快,连冷汗都来不及擦,可是又不敢随便作答,只好摇头:“小人不知。” “呵呵,雪狐最是认主,假如它选择了主人,就会终身不离不弃地跟从,主人在,它在,主人亡,它也绝不独活。”楚离自顾自说道:“柔兰雪狐世间罕见,你得到了它的信任,运气不错。” “殿下真是见多识广,小人佩服。”乔叶干笑着,将怀中的小狐狸掐得紧紧的,她可不知道什么柔兰雪狐,只是这楚七皇子也真奇怪,照他这不温不火的性子,冷若冰霜的面容,怎么也不像是爱多话的人啊,怎么一说起这雪狐,居然滔滔不绝起来了呢? 算了,这和她无关,她才不想知道太多。于是她便将小狐狸放在了一旁,躬身道:“殿下,让小人给你看看伤口吧。”一口一个小人,实在有些憋屈。 “嗯。”楚离闭上眼睛应了一声。 前几日狰狞的伤口已经结痂,正在慢慢愈合,乔叶满意地笑了,老狐狸的药果然是灵,以后要多跟他学学才 行。 楚离见她笑了,问道:“你很开心?” “殿下的伤好得快,小人自然开心。”乔叶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我师父说,这药大约再吃上几回,伤口就能完全愈合了。殿下不用担心。” 站起身来,乔叶将装着药的白瓷瓶递给了明净:“殿下,既然没事了,小人就先退下了。不打扰殿下休息。” 楚离点点头,薄唇微启:“去吧。” 乔叶正要转身,却不想楚离接着说道:“以后常来坐坐吧,陪本王说说话也好。” 乔叶一愣,呆了好半晌:“哦,好、好的。”弄不清他是什么心思,她不敢多问,只是敷衍着出了门。 “主子,一个小小的大夫而已,为什么要对她格外照顾?”明净不理解了。 “病了这么久,也没人陪本王说说话,既然不能离开楚州,不如就找些乐子。这个孩子挺有趣的。”楚离唇边含笑,随口应道。 明净茫然,主子从哪里看出她有趣呢?而且以主子的性子,他对女人没有兴趣,对男人更加没有特殊癖好。明净也不多问,主子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楚离整张脸沐浴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柔和光彩,可是没有人看到他紧闭的双眸中一片冰冷—— 既然雪狐还在,那么它的主人肯定也活得好好的。他倒要看看,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来找他。究竟是他把他忘记了,还是他想彻底地放弃他。 第038章 清逸王府 乔叶出了七皇子府,刚刚走下台阶,小狐狸又蹭地一下子跳了下去,吓了她一大跳。请使用访问本站。抬头,看到了那顶黑色轿子的旁边又停着那顶华丽的轿子。不过这会儿轿子前面站着的不是小王爷楚慕,而是一个笑意盈盈的女子,她穿着浅紫色的衣衫,就那么遥遥立着,衣袂翻飞,飘然若仙。 小狐狸在两顶轿子之间来回徘徊,打不定主意上哪顶——一顶是坐习惯了的,另一顶还有美人相伴,它心里极度矛盾,因此急得不停地窜来窜去、抓耳挠腮。 乔叶尴尬地走上前去,一把将小狐狸抱了起来,朝美人走去,还没开口,美人先说了:“公子,苍堇在此恭候多时了。请上轿吧。”声音婉转动听。 “恩,好的。”乔叶点点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金碧辉煌的轿子,软榻很舒服,小塌上还摆着许多花样繁多的吃食,甚至还有一只高脚的金杯盛满了酒。小狐狸兴奋极了,抓起小塌上的糕饼大口地吃了起来,呛得直打喷嚏。 乔叶无奈,也不理它,随便它怎么闹。其实心里面早把楚慕骂了个千遍万遍,爱慕虚荣、贪图美色……这可不是她强加给他的罪名,现在全部都有真凭实据,总之对他的好感度从零降为了零下。 脖子疼?怎么个疼法?就算她上次下手再重,他也不至于娇弱到现在还疼着吧?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乔叶在计算,多长时间能够打发了他,毕竟,她还有正事要忙。 轿子一路不紧不慢地行着,轿夫们显然训练有素,乔叶掀开窗帘,见那个浅紫衣衫的美人正走在轿子的一侧,步伐没有丝毫的慌乱,踏步平平稳稳,想必武功也是极好的。放下帘子,乔叶叹气,人不可貌相,这美人看起来像个花瓶,可是不仅中看还中用,楚慕果然是懂得享受。 轿子停下来的时候,小狐狸已经撑得站不住了,走路歪歪斜斜,一步一踉跄,乔叶只好将它抱了起来,距离近了才闻到它身上浓浓的酒味。回头朝小塌上一看,满满一大金杯的酒全部不见了。难怪它醉得这么死,乔叶哭笑不得。 下了轿,美人对她和气地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完美无暇的优雅,她的美眸随意地扫了乔叶怀中呼呼大睡的小狐狸一眼,笑道:“公子,我家主子正在射影楼等你,这小狐狸先交给苍堇照顾就好。” 在人家的地方,只能听从安排,乔叶将小狐狸递到了美人的手中,在家丁的引路下朝王府大门走去。 清逸王府的匾额 簇新,进去了才更惊奇,沿路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房屋设计也很考究,乔叶心想,倘若要找这个时代最时髦、最豪华的设计,非得清逸王府莫属了。别的地方不说,单是拿七皇子府还有相国府与它相比,这清逸王府明显要华丽得多。 射影楼七拐八绕的,坐落在王府的西北角,乔叶很惊讶,通常建筑为了采光的效果,向来都是坐北朝南,可是这射影楼却恰恰相反,偏偏是坐南朝北。因此清晨的阳光虽然温暖,却一丝一缕都照不进窗子里去。 越靠近,便越能闻到甜甜的槐花香味,可是这个季节又分明不可能开着槐花。 透过窗子,她能看到一人正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虽然换了居家的便服,却仍旧是暗沉的玄色。他的发丝如墨般垂在身后,腰身挺得很直。 乔叶撇撇嘴,不知道的人初见他这样安静的模样,肯定会被骗的,以为他是一个和善温文的大家公子。可惜她乔叶对他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不会被他的假象唬到。 “公子,到了。”家丁在射影楼门前十步即止,十分有礼貌地交代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屋子里的那人想是听见了声音,这才搁下了笔,回身冲她一笑:“你果然来了。”琥珀色桃花眼闪着光亮,随后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乔叶很不喜欢被他当小狗似的使唤,可是为了早点打发他,只能听话地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来,坐在我身边。”楚慕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乔叶站着不动,虽然是一张很宽大的软榻,足足可以坐下三个人,她低头提醒道:“小王爷,小人是来给您看病的,不敢坐。” 楚慕一笑:“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来给我看病的了。” 是你让我来的,自己却忘了?难道是存心耍我玩的?乔叶暗自咬了咬唇,不吭声。 楚慕见她不动,摇头笑道:“你还是和他们一样,说什么医者不分尊卑,不过是哄哄我罢了,是不是?” 乔叶不敢答,因为此刻他的声音虽然含笑,却冷冰冰的,会叫的狗不咬人,可是不叫的小狗却常常会出其不意地咬你一口。他说的“他们”是指谁? 楚慕随意地往后一靠,唇边的笑意突然变得有些苦涩:“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不会明白的。过来给我针灸吧。” 乔叶不解:“为什么一定要针灸?如果小王爷是脖子疼的话,不需要那么麻烦。” 楚慕揉了揉额角,原本的笑意全部没有了,剑眉也拧在了一起:“不是脖子疼,是头疼,老毛病了。” “呵呵,”乔叶笑了:“小王爷才多大,怎么会是老毛病?” 楚慕睁开眼睛,睨她一眼:“你这个小家伙虽然小,说话倒是很老练,不像是个小孩子。来,给我针灸吧,头实在是疼得厉害。” “……”乔叶的手心里全是汗,针灸,她才学了一点点,根本算不上会。 “可能会很疼……”她支支吾吾。 “没事,我不怕疼。”楚慕笑道,“再痛的都已经受了,别怕,来吧。” 乔叶踌躇不前,她想问,那,你怕死吗? “别婆婆妈妈的,要像个男人样子,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姑娘似的。”楚慕摇头笑了。 他很奇怪,偏执起来会蛮不讲理,可是温和起来又什么玩笑都开得,让人捉摸不透到底哪个性格才是真实的他。 “小王爷,其实你的头疼根本不需要针灸,只要找到合适的穴位按摩一下,就能缓解许多。”乔叶道,以前爸爸有偏头痛症,妈妈总是给他揉,药物治疗都不大管用。这世上的头痛大抵都差不多吧?她心里有些忐忑。 “哦?”楚慕不胜痛楚似的蹙紧了眉头,“那就试试吧。”反正也没有想过会根治。 乔叶走过去,她的个子不高,站在软榻的后面,正好能够不吃力地触到他的额头,学着妈妈曾经的样子揉着他的额角,不轻不重、小心翼翼,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了自己早已经是无家可归的孤女,而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 不一会儿,楚慕眉头渐渐舒展,似是很满意她的技术:“以后就天天来给我揉揉吧。” “啊?”乔叶正沉浸在回忆的温情中,乍一听这半命令半商量的语气,一时反应不及。 “以后,我说什么,你最好不要说不。你要是说了不,我的兴致一上来,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你越说不,我就越要得到。”楚慕接着道,语气有些冷。 “是。”乔叶手指的力量不自觉重了些,果然,他恶劣娇纵的本性难改,就算偶尔有些无辜,终究还是惹不得的。 “很好。”楚慕又笑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在软榻上,舒服地敲着拍子。 乔叶环顾射影楼,发现后窗的位置长着一棵一人高的槐树,枝头开满了雪白的槐花,阳光打在 上面,晶莹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相比之下,这阳光照不进来的屋子里,一切的摆设都是偏暗的,不管是面前男人的玄色衣衫,还是不远处暗色系的床幔,一种自心底而生出的压抑感让她很不舒服。 这个小王爷,最好还是不要惹了。因为,直觉告诉她,他是危险的。 第039章 生意被抢 乔叶走后,射影楼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楚慕站在后窗处,看着那棵一人高的槐树,有白色的槐花落在窗台上,像是掉落的碎玉般晶莹。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可是他没有伸手去接,甚至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它们。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问道:“摘星楼有消息吗?” 苍玄应道:“回主子,宗祠没有任何动静,摘星楼也很安静。” 楚慕唇边忽然现出苦笑,每日一问,他实在是累了,可是回头的时候,他的笑容却变得很大很张狂,仿佛悲伤苦涩从来不曾侵扰:“既然如此,不如随小爷我出去喝酒吧!倚红楼的那些姑娘肯定想念小爷许久了!” 苍玄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笑了,却是摇摇头,退后三步:“苍玄不敢,上次主子送来的几个姑娘已经够苍堇闹的了,这次要再去倚红楼,苍玄的小命真的不保了。” “哈哈,苍玄,老头子还没给你做主娶了苍堇,你倒先养成妻管严的毛病了?”楚慕哈哈大笑。 “主子,您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柔软好听的嗓音伴着女子特有的轻柔脚步,苍堇笑意盈盈地站在他们身后。 苍玄立马变了脸色,尴尬地挠头:“主子,我想起来了,老爷子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便落荒而逃。 楚慕笑得丝毫不顾形象,一下子跌坐在软榻上,指着苍玄的背影道:“苍堇,爷还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吓人啊!我们清逸王府第一的美人,怎么也得让人家如沐春风才是啊,你不是也这么对待其他人的吧?其他人我不管,只是别把我的小大夫给吓跑了!” 被他调侃,苍堇脸上没有半分尴尬,依旧巧笑倩兮:“主子说笑了,苍堇向来都谨遵主子的教诲,时时不忘记笑脸迎人。若不是有人做了亏心事,怎么会见了苍堇就跑呢?至于主子说的小大夫,他可老实得很,哪能欺负他?” “那就好。以后每天辰正时分派人去‘尝尽百草’接他回府,巳正时分再送他回去。虽然他年纪还小,推拿的功夫倒是不错。”楚慕揉了揉额角,没有那么疼了,明显舒缓了很多,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小家伙居然还和他讨价还价,定好了一日一个时辰才肯天天来,而他,居然答应了。 苍堇应了,却也不解,以前不知道找了多少大夫,主子自己不肯给他们诊治,如今却偏偏让一个医术不精、乳臭未干的孩子每日都来府上。其中 的原因,他不说,她也不敢问。尊卑、主仆之本分,她还是明白的。 “主子,这是从宫里送来的请柬,凌妃娘娘在十日之后庆祝生辰,邀您出席。”苍堇递过去一份明黄色的折子。 楚慕接了,随手翻开起来,喃喃:“凌妃……”这张帖子是明黄色的,说明是楚皇的旨意,不去肯定是不行的了。没想到这凌妃虽然膝下无子,却还能得楚皇宠爱,真是难得。 “查清楚还有哪些人出席了吗?”楚慕将帖子扔在书桌上,语气懒洋洋的。 “东宫太子、贤德皇后自然在列,还有七皇子……外眷有凌相、顾老将军、傅太师……”苍堇一一列出,停了一会儿又道:“顾将军的孙女正从北庭赶回来。” “顾姳烟?她也要回来?”楚慕皱眉,看来这次宴会不仅是庆祝凌妃生辰那么简单。 大明令,是不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呢? 或许,是他等得不耐烦了。 ※ 五日之后,楚都最红的烟花之地“倚红楼”面临着十分尴尬的处境:对街的寻芳楼突然之间改了名字,原来那块半新不旧的匾额变成了簇新赤金,上书四个大字——“天下无美”。 这匪夷所思且与青楼背道而驰的名字却把那些好奇心重的恩客们都吸引了去,哪知他们一进去,纷纷称奇,随后一传十,十传百,“天下无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楚都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谈论的不只是男人,还有女人。 倚红楼,雅间。 “叮”地一声脆响,一只琉璃杯盏砸在地板上,顿时摔了个粉碎,男子坐在桌前,用帕子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茶水,菱唇弯起,冷冷一笑:“查到什么了?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说话了?平时不是能说会道吗?”他的语气很冷,隐隐有种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他的面前跪着一排灰衣的随从,全部低头不敢看他。 “一群废物!前几日让你们跟踪那个叫乔凌的毛头小子,不仅把他给我跟丢了,居然连派出去的人也不见了踪迹。难道他是神仙?会变身不成?连一个小子都看不住,我养你们是吃白饭的?”男人显然气血上涌,又一只琉璃杯被他扔了出去,地上跪着的人哆嗦得厉害,还是不敢应声。 “现在好了,你们瞧瞧,楚都最红的倚红楼现在红成了什么样子?人呢?客人呢?都去哪里了?别告诉我一夜之间,那些达官贵人全部穷得喝不起酒、玩不起女人了!”男人站起身来 ,一身棕色的锦袍衬得他身材修长,挺拔高大。他的眉毛很浓,皮肤很白,原本满是书卷气的脸上现出不相称的暴戾:“难道三年了,我的努力都要功亏一篑?这样的你们,和修罗门的杀手比起来简直太一无是处了!他们拿了钱至少会替我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看来,我得告诉大公子,留着你们根本无用!” 听到这,那些随从再也无法淡定,纷纷磕起头来,哀求道:“二公子饶命!属下办事不力,自然该死。可是倚红楼今日的生意之所以不景气,全拜对面的那家‘天下无美’所赐!”能推卸一些责任就推卸,二公子的狠毒是出了名的,他们还不想死。 “天下无美?什么意思?”男子眉头蹙得更紧。 “是一家新开的妓院。那些客人们见它新鲜,都去了对面,所以……” “我倒要看看,什么是天下无美!简直是可笑之极!”男子一甩长袖,大步下楼,直奔对街。 第040章 天下无美 棕色锦袍的男子快步下楼,出了倚红楼,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恢复了惯常的优雅从容。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对面的“天下无美”不断有人进去,却许久不见他们出来,从前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内部摆设的花窗也被恰到好处地蒙上了一层轻纱,再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男子不由地皱眉,对身后的随从道:“寻芳楼几时变了招牌?”昨日明明还什么动静都没有。 “一夜之间。”那随从胆战心惊地应道:“属下本来是照公子的吩咐打压寻芳楼的生意,逼得她们走投无路,最后只能低价让出,再没有人能和我们争这花柳的生意。几天前还安静无声,今天早上忽然换了名字,然后就……我们倚红楼的老客人见她们家神神秘秘的,结果都……都去那里凑热闹了……” 男子伫立良久,也没有猜透他们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于是迈开长腿,大步朝那让他十分感兴趣的地方走去。烟花柳巷,有钱人的销金窟,醉生梦死的最佳之地,他不能白白丢了这样好的生意,更加不能让处心积虑三年的计划毁于一旦,眼看着机会来了,他怎么可能拱手把最好的生意让人? 门庭冷落鞍马稀,这是他走近“天下无美”的第一印象,招牌簇新,赤金的几个大字,配合着无人问津似的门庭,无比矛盾,却不由地让人有些好奇:既然是“天下无美”,为何它还能如此嚣张?好像不怕别人不接近似的,这样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进得门去,眼前突然昏暗起来,谁都知道妓院的大堂最忌讳昏暗,可以迷醉、可以朦胧,却独独不能昏暗,客人都是去消遣的,谁愿意对着看不清的环境胡乱摸索? 可是,很奇怪的心理,他居然想看看里面会有什么,也许,只是主人的虚张声势罢了—— 黑暗压抑的气氛,他越来越觉得烦躁起来,几乎想要掉头走掉,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丛朦朦胧胧的花影,看不清晰,影影绰绰,越走越近,光线越来越亮,仿佛是迷路的人惊惶之下陡然看到了出路似的欣喜起来,继而鼻端有若有若无的微风送来淡淡的花香,居然让他弄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了寻花而来,还是路尽之处就该有柳暗花明。 “公子,这里真的是妓院吗?”身后的随从怔了许久才喃喃地问道。 男子这才回神,压了压心里升起的愉悦,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他可不是来欣赏的,而是来探查对手的底细的。 “走吧。”他继续向前走,刚刚看不真切的花朵此刻 完全出现在了眼前——石竹花。非常普通的花朵,在楚都到处可见,是最贫民、最让贵族不屑的低贱花种。可是,主人的设计很巧妙,各色的石竹花在宽敞的空间随意摆放,倚着高低合适的假山,绕着流淌中的小巧池水,姹紫嫣红却并不突兀耀眼,它们成了分界最好的自然景物。 分界…… 男子又一次从美景中收回心神,举目望去,这再也不是寻芳楼那庸脂俗粉聚集的地方——原本该接客招待的大厅扩展了三倍的空间,被婉约的绿色植物分成了一个一个私人空间,不大,但是却别出心裁。他一个一个地数着,一、二、三……总共十二个……没有规则,却又隐隐有着什么规则,没有一个是相同的,又没有一个是脱离整体而存在的。 大厅里的光很柔和,他抬头看了看,簇新的琉璃盏高悬于屋顶,流光溢彩,照在小池泛着丝丝涟漪的波面上,一时之间,满园的银光流泻,竟如同仙境一般美轮美奂。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让男子想要发出的脾气也只能被压了下去。他居然找不到任何的茬,也因为这样,他心里更加烦躁。 许是见他在台阶上站了许久不动,终于有个身材婀娜的妙龄女子走上前来。 男子心里冷笑,装扮得再好看又如何?还不是要开门接客?不管是庸俗还是高雅,本质都是相同的。他正高昂着头准备好好打压来人,却见那走过来的黄衣女子将双手叠放在腰侧福了一福,声音礼貌却不谄媚:“公子,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需要?男子一愣,随后冷笑更甚,男人来这样的烟花之地还会有什么需要?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们能给本公子什么需要?”他故意刁难。 那黄衣女子却也不恼,只是礼貌地笑道:“天下无美,顾名思义,只要是公子想要的,我们就没有办不到的。” 男子嗤笑出声:“好张狂的口气!本公子想要的,你们就能办到?这家店难道是神仙开的不成?” “公子说笑了。我家公子说了,这世上之人首先求的不过是衣食住行四样俱全,然后图的才是吃喝玩乐随意,这‘吃喝玩乐’四字就足以概括世间凡人的一切欲求。公子想要什么,赏心这便去为公子引路。”那女子淡淡说道,不慌不忙,显然是训练有素。 棕色锦袍的男子怔住,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她口中的公子所说的虽然粗俗,但却不无道理,人生在世,所求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然而,他怎么能给对手完全的肯定? 他随手牵起假山上的绿色青藤,漫不经心道:“说来说去,不过还是妓院罢了。供恩客玩乐取笑,何必弄得如此清高?出来卖的,也能如此嚣张?” 那女子没有一丝羞恼慌张,笑道:“公子,这里虽然是寻芳楼的旧址,却早已经不是什么烟花之地,全名叫‘天下无美高级私人会所’。今日是我们开张之日,因此一应水酒娱乐设施全部免费开放。自明日起,一天只招待五百位客人,男女不限,楼下普通间每人十两银子,二楼雅间每人五十两银子,限五十人次,三楼包间一人一百两银子,仅限十人次。特殊招待,另外结算。欢迎您的光临。” 男子还没开口,他身后的随从跳出来,指着黄衣女子,口中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不是抢钱吗?!”哪里有什么地方需要这么高的价钱才能进入的呢?连倚红楼最红的姑娘一夜的价格也不过是几百两罢了。 棕色锦袍的男子也是又惊又怒,不由地又是一声冷笑:“不是烟花之地?原来今日是免费开放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捧场。本公子倒要看看,明日开始,你们会怎么惨淡收场!”转身,朝着阴暗的走道往回走,不过是一个无知又自大的商人弄出的哗众取宠的把戏,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高级私人会所?呵呵,真是可笑之极。越想越可笑。 黄色衣衫的少女见他们走远,微微有些失神地走到不易被人发现的假山之后,对着一个身穿灰白公子袍的少年道:“公子,你的方法真的行得通吗?赏心也有些担心。” 那少年正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医书,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琉璃灯盏倾泻下柔和的光芒,正好倒映在他明亮的黑色瞳眸里,如同黑宝石般璀璨晶莹,他放下手里的医书,笑容干净明朗:“赌赌看吧。” 第041章 扬名楚都 一夜成名也不过如此。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正式开张之后,五天之内,天下无美的客人络绎不绝,慕名而来的人远远不止限定的五百个,可是正因为有限定,名额一满便不再招待,使得那些没能进入的顾客个个第二日起早排队,纷纷以得到招待券为一大乐事。 如今的楚都,天下无美已经成为奇谈,远来的商客们可以去那里订餐聚会、暂住,文人雅客可以去那里下棋吟诗饮酒,小姐贵妇们可以去选购特制的香水内衣,或者玩一玩店内独一无二的纸牌、雀牌,小孩子们也能进去吃一些稀奇古怪的零食奶茶糖果……当真是吃喝玩乐无所不包。 五日之后,当黄衣少女看着账册内的账目,不可置信地找到灰白公子服的少年时,他正靠在绿色柔软的藤蔓上睡着了,手上还捧着那本医书。 赏心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细致的五官,比女孩子还秀气,只是因为皮肤有些黑的缘故,便少了点阴柔。从他的身量来看,并不高大魁梧,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没有长好的小公子。可是他的脑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居然能想出这么多她闻所未闻的东西、听也不曾听过的主意。 一阵风从后院窗子里吹进来,有一股田野里清新空气的味道,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站着的黄衣女子,洒然一笑:“赏心,怎么了?有事吗?” 赏心“哦”了一声,低下头去,忽略掉双颊热热的温度,走上前道:“这几日的生意大大超过了公子的预算,本来说好了盈利之后是五五分成的,赏心想了想,公子的功劳最大,不如就六四分成好了,公子六,赏心四。” 少年一笑:“不用了,这寻芳楼本来就是你的产业,我只是出了些主意,如果不是你的交友圈子广,认识那么多的能人异士,怎么可能在五日之内就把寻芳楼收拾得焕然一新?” “赏心自小便跟随母亲呆在寻芳楼,没有学会别的本事,不过就只是认识一些人而已。”赏心美丽的脸庞上现出一丝亦苦亦甜的笑容来:“如果没有遇见公子,这寻芳楼怕是保不住了。”说着便委身跪了下去:“请公子受赏心一拜!” “别,别这样……”少年快步上前,一把将她还未着地的身子扶了起来,手上的力气很大,完全不像是一个柔弱的书生,他乌黑的眸子如宝石般明亮:“我们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如果赏心姐姐拿我当自己人,以后就不要这么客气了。我是个无用的人,对那些账目、招待、规矩都不大懂 ,姐姐见多识广,又有经验,以后这天下无美还得靠姐姐张罗着。” 赏心一笑,两颊现出好看的酒窝来:“那也要靠小公子多多帮持才行,赏心主外,公子主内。有了公子的主意,赏心才能放手去做呀!” 少年的眸子里闪出明亮的光芒,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赏心往藤蔓吊起的绿色秋千上一坐,随手拿过琉璃桌上的医书翻了翻:“公子是学医的?” 少年捧着茶正要喝,听见她问,笑道:“刚刚开始学,略懂些皮毛。” “想不到公子知识如此渊博,不仅懂得经商之道,于衣食住行之上也有独到见解,赏心真是佩服。不过这医书上的字小如蝼蚁,公子居然有耐心看了这许多日,赏心越发佩服了。”赏心无意说道。 少年侧对着她的脸上有些无奈的尴尬,但是掩饰的很好:“赏心姐姐过奖了,乔凌愧不敢当。” 背过身去,乔叶看了看一旁计时的沙漏……已经辰时初刻了,她得赶回“尝尽百草”才行。那顶花哨的轿子必定等在路口接她,她日日都要去面对楚慕的刁难,还有老狐狸、小狐狸的挑衅与考验,华佗、扁鹊、神农的压力,她能不拼命地背医书吗? 当然,她自己也有着私心——有了这些理论知识,再配合老狐狸日日教授的实践功夫,她或许可以在这楚都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归属——神医常百草的徒弟,不仅有名,还有实。 那么,等她要离开束缚她的牢笼时,没有人能再去怀疑她的去向、她的身份。 这“天下无美”的出现纯粹只是一个偶然,可是既然已经存在了,那么便会一直存在下去。她不要名,只要现实的利益,只想求一个安稳。一切正按她所想的方向发展着。 ※ 每一次在射影楼里见到楚慕,乔叶都觉得格外的压抑,不是因为他的人,只是因为屋子里面暗沉的摆设。然而,她喜欢后窗那些槐花的馨香,闻起来沁人心脾。 今日乔叶仍旧像往常一样站在他的软榻后面,手指不轻不重地按着他头部的穴位。如今看了些医书,懂得的东西多了,拿捏的部位便也更准了。 楚慕舒服地躺在软榻上,眼眸微微闭着,果然很满意地笑道:“小家伙不错,手艺是越来越精了,小爷我怕是一日也离不开你的手了。这可如何是好?”他像只是随便说说,又像是在问她。 乔叶却不高兴了,离不开她的手?难道她要给 他揉一辈子的脑袋不成?简直笑话!索性不去回应。 “这十天你的表现不错,小爷我很满意。不如这样,今日午餐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吃。”楚慕又道,完全是肯定的语气。 乔叶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堂堂小王爷纡尊降贵让她这个平民医师留下来共进午餐,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也算是他委婉的谢意。 可是,她才不想,一丁点的是非都不想再沾上。他只是她的病人,而且还是会无理取闹的病人,她记得很清楚。 “小王爷说笑了,小人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不敢逾矩。”乔叶回道。 没想到这好言好语的拒绝却还是触到了楚慕的心结,他从软榻上坐起身来,一把挥开了她的手,回头,好看的琥珀色桃花眼冷冷地盯着她:“小王我应该告诉过你,不要对我说‘不’,否则我的脾气一上来,我自己都拦不住。既然不愿意留在清逸王府就餐,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乔叶心里暗骂,可是正如他所说,他有强迫症,不是强迫自己,是强迫别人。因此,她只能顺着他问。 “天下无美。”楚慕见她不再反抗,心里高兴了一些,用手揉了揉刚刚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道:“听说那个地方是花柳巷新开的红馆,小王我想去看看,顺便带你去玩玩。” 乔叶的手在身侧握了握,道:“小人也听说,那个地方很贵的,普通人根本玩不起。”既然要去的是她的地盘,她也就不怕了,而且,不如趁机宰他一笔!反正这些王爷有的是钱,不捞白不捞! “小王我是普通人吗?”楚慕睨了她一眼,“走,跟爷走吧,带你这个小家伙去长长见识。” “好。”乔叶应了,心里却暗笑,长长见识?没见识的到底是谁? 可是刚刚出了门,便见那个美人苍堇走了出来,对楚慕盈盈地笑道:“主子,今晚是凌妃娘娘的寿宴,您可不能这个时候出去喝得醉醺醺的,到时候叫都叫不醒可怎么好?”她的语气很温柔,听起来软绵绵的,十分动听。 凌妃娘娘的寿宴? 乔叶一个激灵,对了,十日已经到了。既然如此,相府的那些人也必定是要去的,这样一来,她今晚就不用那么着急回石竹院了,他们一走,就没有人找她和娘的麻烦了。 “这么快就到了?”楚慕拧眉,回头对乔叶道:“小家伙,那今日是玩不成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小王我再带你去玩。” 乔叶点头:“知道了。”顺便送了一句:“小王爷的头痛之症不宜饮酒过多,您要注意。” 做戏要做全,医师也是要关心病人的,对不对? 没想到楚慕却哈哈大笑起来,好看的桃花眼弯弯,大手用力地拍了拍乔叶的肩膀:“知道了,小家伙。回去吧。” 乔叶无语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上面的鞭伤过了这么久还隐隐作痛,楚慕果然是个有毛病的主,八百年没有被人关心过似的,听了这么一句平常的话就开始发疯了。她以后再也不说了。 少年灰白色的袍子转过了屋角的那棵高大的白玉槐花,楚慕的眼睛收了回来,唇边的笑意敛尽:“今晚是凌妃寿宴,吩咐暗夜十二骑打起精神,摘星楼一有情况立刻来报!” “是!”苍堇也一改往日的温吞柔婉,眼神变得凌厉如刀,身手极快地消失在了射影楼前。 远处的白玉槐花开得真好,雪白、晶莹、一尘不染。 第042章 危机四伏 “二公子,那个穿着灰白衣裳的小子就是天下无美的老板,小的已经打探过了,天下无美所有的设计都是这小子弄的,上次咱们一起进去看到的黄衣丫头是掌柜的。请使用访问本站。这小子平时游手好闲,根本不见他冒头,专吃软饭!”随从一脸的鄙夷,啐了一口道。 男人一身棕色锦袍,上绣着云纹图案,眼睛盯着那辆豪华拉风的马车停了下来,身穿灰白衣裳的少年下了车,径自往天下无美暗黑的大门走去。他的眉头不由蹙起,喃喃道:“怎么是他?” 那个他在成衣店里遇到的小子,他记得当时他的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也许是因为刚刚更衣的缘故,他的手心里攥着来不及收起来的碧玉戒指。 呵,碧玉戒指——碧璃之眼,那是楚国战神七皇子楚离的专属之物,既然戒指在他的手上,说明他和楚七的关系非比寻常。男人盯着“天下无美”的金字招牌看了许久,难道这家把他的倚红楼的生意挤下去的私人会所是楚离暗中资助的?否则,谁有这样的实力一夜之间原本颓败的寻芳楼改成了这样不可思议的富人天堂? 诸多的疑问越来越无法解开,祁宣烦躁地收回了眼睛,往脂粉味极重的倚红楼走去,既然无法确定他们的关系,不如直接动手抓了那小子问个清楚! 已经走进了倚红楼的门槛,举目望去,大厅里客人很少,姑娘们都有些颓废不堪,慵懒欲睡,祁宣顿时更加烦躁,那天在天下无美里见过了如画的风景,他自己居然都有些看不下去庸俗的大厅陈设了! 这样想着,不由地气闷起来,喝道:“让齐大他们立刻来见我!一群没用的东西!” 按捺住心里的怒火,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冷静,大哥说得对,成大事者,一定不能乱了方寸。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而已,他凭什么和他斗! ※ 楚国皇宫。 太子楚萧一身明黄华服锦袍,正举步朝凤栖殿走去,恰逢贤德皇后在花园小憩,他便走到她的篷辇之下,轻松笑道:“母后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今日身子好些了吗?” 皇后傅琬莹正坐在闭目养神,听见他的声音,蹙紧的眉头松了开来,慢慢睁开了眼睛:“萧儿。” “母后,您怎么坐在这个风口上?对身子不好。”楚萧关切地说道,“如果母后困倦了,儿臣这里才学了一首古琴曲,弹给母后听听如何?” 听了这话,傅皇后的眉头比原来更拧得紧了,轻轻挥 了挥手,一众宫婢全部退了下去。她站起身来,凤目圆睁,对楚萧正色道:“萧儿,母后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玩物丧志!你整日对着那些琴曲、箫曲有什么意思?音律能助你登上皇位,成为九五之尊吗?音律能助你稳坐江山,无人能敌吗?不能!它们什么都做不了!所以,通通都是无用的东西!” 楚萧脸上温和的笑意收敛了,顿时羞愧不已,略略低头,也不答话。 “母后在这深宫呆了这么多年,皇上身边的女人没有哪一个是我的对手!就算是在他的心里,除了那个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之外,母后也是独一无二的!”傅琬莹继续说道,一身绛紫色百鸟朝凤皇后袍,腰身挺直,威仪十足,令姹紫嫣红的花丛都失去了颜色。 “可是,母后难道不知道,父皇宠爱凌妃人人皆知吗?今日凌妃寿宴的帖子还是父皇亲手所写。”楚萧的声音温润如玉,显然不同意她的说法。 傅皇后冷笑一声,缓步踱着,停在一丛牡丹之前,长长的葱管似的指甲稍一用力,便掐断了一支并蒂牡丹花,再一片一片地将花瓣慢慢扯下:“呵呵,凌妃算什么东西?萧儿,你以为本宫会怕那个贱人?!她之所以到今天还能够活得好好的,只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没有筹码和我的萧儿争天下,留着她不过是给你父皇逗逗乐子,给本宫掩人耳目,要不然,她那样没有脑子的女人能活到现在?真是可笑!” 楚萧微微蹙眉,笑道:“原来母后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动她。”笑声里有些微的苦涩无奈。 傅皇后回过身来,将那支并蒂花递给了楚萧,可是两朵花现在只剩下一朵,另一朵花芯虽在,花瓣已经被一片一片摘掉了。楚萧怔怔接了过去。 “萧儿,你看这并蒂花开得多好啊!”傅皇后意有所指,突然凤目圆睁连同那剩下的花芯也一并揪了下来,紧紧地捏在掌心里:“人人都说花开并蒂是好兆头,可是在本宫眼里,只能容得下一枝独秀!那另外的一朵,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怪只怪本宫当初错看了他,以为他难成气候,就算不是病秧子也只是个软柿子,殊不知他倒会扮猪吃老虎,骗了本宫十年!现在好了,民间都说,不是一,就是七。当初的软柿子现在却成了楚国的战神,哈哈,真是可笑之极!” 楚萧将手里的花枝握得紧紧的,还是没有说话。 傅皇后很不满地盯着他,怒其不争地说道:“萧儿,你呢?人家成了战神,你是什么?乐神?舞神?这些戏子才学的玩意,你倒是样样精通!可是 有用吗?你父皇能看得到吗?自古以来,百无一用是书生,然而书中尚有黄金屋,你的琴瑟琵琶能奏出个天下来吗?这深宫之中的男人,要么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么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宫不会输,你也绝对不能输!知道了吗?!” 楚萧的掌心被尖锐的花枝刺得生疼,他低头应了一声:“儿臣知道了。”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傅皇后赞扬地看了他一眼,携着他的手继续在花丛中走着。 凤栖宫的花朵除却牡丹,其它的全部不能入正园栽植,以至于后宫的女人都知道,傅皇后独爱牡丹,眼里容不得其它的花儿草儿,正若她的为人,表面大气宽容,可是事实上,半粒沙子都容不下! 第043章 凌妃寿宴 1 见楚萧神情有些郁郁,傅皇后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放得很柔:“萧儿,不是母后逼你,后宫的生存法则,本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如果母后出了一点差错,带累的不只你我二人,还有宫外的傅家,你外祖父、舅舅全部都要受到牵连。只有当你坐在楚国最高的位置上,那时候就没有人能逼迫你做任何不愿意的事情了。” 楚萧点点头,笑道:“儿臣一切都听母后的。” 傅皇后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这才是本宫的好萧儿。放心吧,一切母后都会替你一一张罗好的。你是嫡长子,又是皇上亲封的太子,只要你不出差错,没有人能够夺你的皇位!那个下贱的蛮夷女人生的孽种自然也不能!当初本宫能让他活着,现在自然也能让他死掉!上次算他命大,居然只是受了伤,下一次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夕阳的余晖打在凤仪亭里,照得满园的牡丹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有宫女从长廊那头走过来,跪在凉凉的石板上道:“皇后娘娘,凌妃娘娘那边派人来请,说是宴会马上要开始了,请您的凤驾移步承恩殿。” 傅皇后扶了扶头上的凤钗金步摇,道:“本宫待会儿就过去。” ※ 凌妃在用来招待外宾的承恩殿设宴,这给了一众与会来宾很大的震撼,足以说明楚皇对凌妃宠爱之极。 凌相的运气不大好,刚刚从西华门进去,偏偏那么巧,又碰上了从软轿上下来的楚慕,他的轿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华丽惹眼,单单是轿子顶端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就拉风得无与伦比,穿了一件玄色镶红色绲边的袍子,神情懒洋洋的。 看到凌相,他的脸马上沉了下来,撇开了头去。 凌相的老脸拉不下来,可是又不能得罪了这个小祖宗,挥手跟身后的女眷们示意交代了一下,立马腆着脸大步追上了楚慕。 “小王爷请留步,老臣有话要说。”凌宗吾累得直喘气,一边跑一边小声喊道。 楚慕的眉头挑得高高的,桃花眼也半眯着,依着一棵桂树看着他:“哟,这不是凌相吗?小王我何等荣幸能让您请我留步啊?” 凌相尴尬地笑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小王爷说哪里的话呀?老臣只是想跟小王爷您解释一下前几天的事情。” “哦?解释什么?说来听听。”楚慕随手折断一枝桂枝,凑到鼻端轻嗅着。 “这个……小王爷前几天 大驾光临寒舍,老臣本该好好招待,可是家里出了点事情,后院不大干净,收拾了好久才平息了,因此耽搁了小王爷您的事情。至于小王爷您要找叫乔苏的小丫头,老臣找遍了整个寒舍,也没有找到啊。老臣斗胆请小王爷下个月初一再去寒舍一趟,到时老臣把府里的小丫头们都叫出来,您看上了哪一个就带回去,如何?”凌相说了一堆的话,总算是把要说的说清楚了。上次教训完了石竹院里的傻子母女之后,第二天他忙着去将军府追回大夫人,谁知道小王爷恰好那时候上门要人,他却不在,这下算是把这个小祖宗得罪彻底了。 楚慕听了他的话,嗤笑了一声:“我说凌相,你是不是存心和小王我过不去啊?我被你们相府的小丫头伤了,你找不到她。我的玉佩丢了,你也找不到它。现在只不过是要一个你们家的小丫头而已,你又说没有!是不是小王我要什么,你都能找个理由推脱掉?嗯?还是你想说小王我的眼睛瞎了,晚上见鬼也就算了,白日也能见鬼?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给丢了,是你耍我玩,还是我闲来无事耍你玩?” 凌相低着头,有苦说不出。女痞子没有找到,玉佩也没有找到,小丫头也不见,这些确实都是事实,他不论怎么解释都是错。 楚慕眼尖,此时恰好看到那顶让他无比厌恶的轿子也到了西华门,很快那个他眼不见为净的楚七皇子也下了轿,朝这边走了过来。他哼了一声,对凌相道:“行了行了,凌相,要不就把那个叫乔苏的小丫头送到清逸王府去,要不咱们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如何?” 凌相吓得两腿一软,几乎站不稳,老死不相往来?他毕竟在官场上混了许多年,随即反应过来道:“小王爷的吩咐老臣岂敢不遵从?今日回去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叫乔苏的小丫头。不过小王爷可否作一幅画像让老臣看看,府里的丫头太多了,她要是存心隐瞒名字,或者跟小王爷您随便说了个名字,老臣怕是不好找的。” 楚慕想了想,点点头,“也是,好吧,待会儿小王给你一幅画像,你一定要把这个丫头给我找出来。”小丫头骗得我这么惨,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七皇子殿下。”凌相对迎面走来的楚离忙不迭地行礼。 “免礼。”楚离仍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谈吐,他明明很客气有礼,但声音却带着疏离,表情也是平静地没有一丝涟漪。 楚慕斜睨了楚离一眼,漫不经心道:“七皇子殿下,有礼了!前段日子听说你受了伤,这会儿好些了吗?” “多谢小王爷费心。”楚离淡淡一笑。 “我倒没这个功夫费心,”楚慕冷哼道:“只是近日新认识一个小家伙,神医的徒弟,推拿按摩的工夫不错。小王我等了他三天才把他给请上门,原本他好像对七皇子殿下更感兴趣,就算是病了三天也不忘记让小狐狸给殿下送药,小王我真是好生羡慕啊!如今殿下的伤好了,也就用不着他费心了,这样正好,他也能专心伺候小王一个人了。” 楚离紫色的瞳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他略略点了点头:“原来是他。” “主子,宴会要开始了。”白芷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提醒道,她深恶楚慕,心知主子也不喜欢他。 “小王爷如果对这天香桂枝有兴趣,不妨多研究研究,离先进去了。”楚离微微一笑,也不等楚慕回答,一侧身,从他身边擦了过去,镶金边的白玉袍随风而起,儒雅之中又透出一丝深不可测的凌厉。 楚慕也不动,倚在桂树上将那硬硬的树叶一点一点撕碎,只剩下黄色的小花残留着,鼻端是浓浓的香气,他状似无意地说道:“苍玄,你怎么不给爷学着点?看人家多伶俐。宴会要开始了你也不知道提醒我,要是爷饿死了,你就好过了是不是?” 苍玄一听他拿自己开刀了,笑道:“主子您要是吃不饱可以带回去吃,饿不着的。” 一旁一直不敢走的凌相赶忙点头称是:“对,对,对,凌妃娘娘设宴,怎么敢让小王爷饿着呢?您多虑了。” 楚慕也不睬他,从天香桂树旁绕了过去,拒绝走楚离的那一条道。 至此,楚慕与楚离更加相看两生厌,而楚慕的嚣张与放肆也更深入人心。 第044章 凌妃寿宴 2 楚离的白玉袍跨进承恩殿的时候,那些叽叽喳喳不住说话的女人们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个忙不迭地拉了拉衣服,齐声对他行礼。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楚离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蹙,淡淡点头,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来得不算迟,除了一些大臣,其余的大角色们还没有上场。也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吧,他不喜欢说话,甚至不愿主动开口,十年的旧伤痕,那些屈辱的岁月,他几乎失语成痴。如今五年过去,他得以离宫建府,再也不用卑微示人,可这个习惯却还是没有改掉。 有脚步声朝他走来,楚离仍旧在一声不吭地喝着酒,一杯一杯,他是大楚战神,也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拿酒当水喝也无妨。 “七殿下,宛殊给您斟酒吧。”一个女声带着刻意的小心与讨好。 楚离蹙眉,女人的声音让他心生不安与恐惧,不是那种需要躲避的害怕,而是午夜梦回时,那些可怕的记忆会撕扯他的心。因此,他的身边没有女人,也从来不会主动接近她们。当她们刻意地靠过来,他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不用了。”他甚至都没有抬头就拒绝。 “凌大小姐,您费心了。七殿下喜欢自斟自饮。”白芷在他身后向那女子解释着。 “哦,这样啊,那宛殊先退下了。殿下慢饮。”凌宛殊的声音有些失望,可是仍旧温婉如水,与相国府里的嚣张跋扈完全不同。也许面对心仪的男人,再刁蛮的女子也会变得小鸟依人,只望得他一个关注的眼神。不过可惜,他没有抬头看她。 “大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凌司棋与凌知画同时迎上去,小声问道。 “七殿下说宴会要开始了,让我回来坐下。”凌宛殊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凌司棋道,“我就说嘛,任谁见了姐姐眼睛都会看直了,七殿下怎么可能不动心?”突然捂住嘴差点高兴得跳起来:“知画,你看,小王爷来了!” “真的吗?!”凌知画回头一看,果然见到楚慕朝她们走来,她忙拉住凌司棋的手:“二姐,你说他会不会跟我说话?” “不知道啊,小王爷他的红颜知己太多了,我怕……”凌司棋绞着帕子。 凌宛殊瞥了楚慕一眼,面露不屑:“你们俩就省省吧,人家小王爷是花丛中的高手,招惹了他的女人没有哪一个有好结果的,你看他到现在还不是连个妃子都没有?只玩不娶,小 心爹爹知道了打断你们的腿!” 凌司棋咬了咬唇:“可是,他的红颜知己就算被抛弃了,也没有一个对他有怨言的,说不定到时候他的心就收了……” “二姐你说得对,男人坏一点也没有什么的,如果他会喜欢我……”凌知画也低头,女儿态尽现。 凌宛殊很是无语,骄傲地仰着头走回自己的位置,她才不会喜欢那样花心的男人,楚慕的名声太差了,在楚都人人都知道。可是,楚离不一样,他从不正眼瞧女人一下,如果这样的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那时必定会是汹涌澎湃的爱意,她愿意等待他的汹涌澎湃,而不会像双胞胎那么没脑子,只知道花痴。 环顾四周,凌宛殊看到凌相走了过来,于是拉着他问道:“爹爹,怎么不见姳烟表姐?我听娘说,她也该回来了。” 凌相对这个女儿向来很宠,一来是他的长女,二来她是顾老将军的外孙女,不论从小处还是大处看起,她都是他最疼的女儿。听见她问,便答道:“刚刚听你外公说,姳烟在路上耽搁了,大概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回京。” “哦。”凌宛殊点点头,心下暗喜,她不回来最好,这样,她就有更多的机会得到楚离了。 “爹爹,看看她们两个,居然会喜欢上了小王爷那样的人,还爱慕得不行,您可要好好管管她们!到时候败坏了门风可怎么才好!”她指着凌二凌三道。 “随她们去。”凌相却出人意料地没有阻止:“如果小王爷能够看得上她们,也不错。”借机拉拢清逸王府,消除和那个小祖宗之间的尴尬,牺牲两个女儿算什么?楚慕倒好,见了什么都没有兴趣,懒洋洋的,只除了见到漂亮的女孩子,桃花眼就像现在这样笑得弯弯的。凌相心里暗暗打算,回去后找不找得到叫乔苏的小丫头倒是其次,必须得重金买几个美人送去清逸王府,或许能消了他的气。 正在想着,只听一声尖细的嗓音喊道:“圣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凌妃娘娘驾到!” 众人的眼光这才全部放在了承恩殿的入口处,先是一身明黄色五爪飞龙袍的楚皇,他的身后跟着绛紫金凤皇后袍的傅皇后,再后面是穿着堇红彩凤贵妃袍的凌妃,等到楚皇跨进了殿门,众人一齐拜倒。 “众卿家平身。”楚皇的面容威严霸气中不失儒雅,风度翩翩。他将两手伸出,一左一右地牵着傅皇后和凌妃,走到龙椅上坐下,谁都不偏袒似的。 “今日是凌妃寿辰,朕邀各位爱卿同聚, 一来为凌妃贺寿,二来也为百姓祈福,三来,朕恰好有一件事情宣布。”楚皇笑道。 众人都细细地听着,并不出声。 凌妃笑了:“陛下这么高兴,肯定是一件好事,快些说吧,臣妾等不及想听呢!” 虽是徐娘半老的女人,却还像少女般娇嗔,又媚又柔,任谁也抵挡不住她的魅力,下首的大臣们个个都酥了半边骨头。 楚皇果然更高兴了,拉着凌妃的手拍了拍:“爱妃勿急,朕这就说了。离儿回京十余天了,却一直伤势未愈,这本该在中秋宴上说的事情,拖到今日,再不能拖了。” “儿臣惶恐。”见说到他,楚离站起身来,紫色的眼眸看向楚皇,淡淡的,口中说着惶恐,脸上却没什么情绪波动。 “这五年来,离儿战功显赫,扬我大楚国威,今天朕封你为离亲王,在原本宫外的府邸之上敕造离王府。” 楚皇此话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昨天的一章已经补上,这是二更,亲们表漏看了……╭(╯3╰)╮】 第045章 凌妃寿宴 3 “这五年来,离儿战功显赫,扬我大楚国威,今天朕封你为离亲王,在原本宫外的府邸之上敕造离王府。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楚皇此话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楚皇楚天阔兄弟只有二人,楚天阔为弟,清逸王楚天洛为兄,可是二十多年前,身为皇储的楚天洛却放弃了继任楚皇,甘愿当一个连封地、实权什么都没有的清逸王爷。除了王爷的名号,实则一无所有。 当今楚皇即位之后,一直勤政爱民,后宫并不充盈,因此子嗣不多,除却几位公主和早夭的皇子,如今只剩下太子楚萧、七皇子楚离、十一皇子楚炎、十三皇子楚玉四子,其中太子为嫡长子,是东宫之主,理所当然为皇位继承人。可是,民间一直在传“不是一,就是七”,这也并非空穴来风——三年前七皇子被恩准出宫建府,是四位皇子中唯一一位在宫外居住的皇子。从那时起,时局大变。 如果说三年前他只是作为将军的身份敕造府邸,并不能动摇太子的地位,那么今日的封王便恰恰给了民间的传说以足够充分的证据——为了防止政权旁落,王室向来坚持大权独揽,楚国的史册上从来没有亲王这个封号。如今,离亲王诞生,是不是也说明太子的皇储地位受到了动摇呢?在座的大臣们纷纷在心里盘算着,口中却山呼万岁,齐声恭贺。 楚离微微垂下眸子,不过是一瞬的失神,他平平淡淡地笑道:“谢父皇抬爱。”傅皇后眼里吃惊不甘的神色他可以假装没有看到,对座楚萧乍然握紧的拳头他也可以装作没看到,是的,他成功了一步了,离心里的那个目标又近了一点,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一个不大清晰的影子。 与会的宾客还处于混乱和不知所措之中。 “陛下,”凌妃娇嗔地拉了拉楚皇的手,执起几上的金樽,偎进他的怀里道:“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不喝酒呢?来,臣妾敬您一杯,也敬离亲王一杯!” 呵,她见风使舵倒也快。楚慕琥珀色的眸子不屑地睨了楚离一眼,又瞥了瞥凌妃,自顾自地吃他的东西,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只除了摘星楼的消息。 “来,来,来,为了这诸多的喜事,朕与爱卿同饮一杯!爱妃,陪朕喝。”楚皇显然很高兴,搂着凌妃笑道。 于是觥筹交错里,君臣同乐。 傅皇后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坐在龙椅之侧,下首是看好戏的大臣们,她的指甲深深抠紧了手心,硬是将一口恶气堵在了胸口,优雅地执起斟 满的金樽,笑道:“陛下真是英明,离儿为我大楚鞠躬尽瘁、出生入死,理应封王。母后也敬你一杯!你大哥是个不中用的人,日后还要靠你多多帮扶才是。” “母后言重了,儿臣不敢当。”楚离礼貌地起身,紫色的瞳眸毫无异色地看向她,没有恨,也没有任何的敬意。 傅皇后心里一怒,好一个楚离!自从十五年前那一天她命人将他从柔仪殿里带出来,他就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没有喜,没有怒,就好像是一个不懂感情的傻子,任他遇见任何的风景都不会再有什么其它的表情了。 蠢钝如猪!她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骂他的,蛮夷下贱的低等女仆所生的杂种,连那双紫色的眼睛都写着他是一个异类! 然而,真是失算。五年前,他主动请愿出征南蛮,她居然答应了! 南蛮向来是大楚的隐患,地形险恶,易守难攻,连顾老将军都一筹莫展,她以为他去了必死无疑,孰料他却回来了——不是失败而返,是大胜而归。 自那时起,一切的发展便开始脱离她的预想。 整整十年,她居然把一只掉了毛的小老虎当成了病恹恹的小野猫。 越想,心里越气。傅皇后努力撑着脸,不让自己当场失态。 好,楚离,那就看看你这只老虎到底有几颗牙跟本宫斗到底!她仰头把整杯的酒喝了下去,放下金樽的时候,淡淡瞥了一眼身旁楚皇的脸——他神色如常地和凌妃溺在一起谈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这偌大的皇宫,到底谁才是主宰者? 月上柳梢头,宴会终于结束,宾客各自散去。 楚慕因为心里惦记着一些事情,所以出来得很早,刚刚走到西华门,就见苍堇站在那里,对着他福了福,心里的期望瞬间被打破——既然苍堇在这里,那么说明摘星楼没有消息。他的等待又落空了。 “主子,老爷子说您回去的时候去他那里一趟。” 楚慕喝了点酒,脑袋有些昏沉,因此怀疑自己听错了。老头子找他?他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了,这时候怎么会突然想起见他了呢? 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他终于肯见他了吗? 【ps:咳咳,今天忙,更的字数不多,明天多写点。】 第046章 狼狈楚离 楚慕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他终于肯见他了吗?可是,那还要看看,他愿不愿意见他了呢! “小王爷请留步!”楚慕正要上轿,身后传来一个令他十分厌恶的声音,听一次厌恶一次,他蹙紧眉头回身。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凌相快步走上前来,笑道:“小王爷慢些走,老臣明日亲自把小丫头送到府上,让小王爷过目。” “知道了。”楚慕没有太多的心情理他,何况他看到楚离的白玉袍也绕过了天香桂树,朝西华门走来了,不由地心情更糟,微微弯腰进了轿子:“小王我先走一步。凌相请自便。” “是。”凌相应道,“小王爷慢走。”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该送哪个房里的漂亮丫头,或者,去坊间现买? 楚离被一众大臣簇拥着来到了西华门,众人知他性冷,也不敢多多纠缠,各自问候了一声便散去。却不想突然从一旁闪过一道红色的影子,白芷眼快,一剑横了过去,恰恰搭在了那人脖子上,再往前一寸就能割断她的脖子。 “离……离王殿下……”凌宛殊被吓得不轻,眼睛往下瞥了瞥脖子上的剑,声音抖得厉害。 “殊儿!”凌相赶忙上前,给楚离赔不是,“小女不懂事,冒犯了离王殿下,请殿下看在老臣的面子上放了她吧。” 楚离淡淡看了凌宛殊一眼,薄唇微启:“白芷,回府吧。”转身上了轿子。 白芷随即撤剑,跟上已经出了门的软轿。 凌宛殊腿一软,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差点连命都不保了。这样的男人,好危险…… ※ 也不知行了多久,软轿中空寂无人,楚离的唇突然勾起,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诡异表情来。心里忽然有些不想回府,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府中去。 “停轿。”难得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 轿子停下,白芷问道:“主子,怎么了?” 楚离没有回答,直接掀开轿帘走了出去。 轿子正好停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因此灯火通明,楚离往周围扫了几眼,目光停在了那个赤金的招牌上—— 天下无美。 呵,好狂妄的口气。 不知怎么就来了兴致,他大步朝那个招牌走去,没有回头地说道:“本王要去里面坐坐,不用跟来了。” 白芷面上一红,这么晚了还灯火通明的地方自 然不是她该去的,于是,她推了明净一把:“跟着殿下。” 上次的遇刺事件着实是把他们吓坏了,因此格外小心。 明净没有说什么,跟上了楚离,心里却在纳闷,殿下从不来这种烟花柳巷之地,今天是怎么了?何况刚刚封王,不该如此放纵才是。侍奉殿下数年之久,出生入死地跟从,却仍旧丝毫不懂他。 进了“天下无美”的大门,视线里的东西突然变得模糊,只有几盏刻意被灯罩掩住光芒的灯火挂在壁上引路。如同所有初来这里的人一样,楚离也不舒服地蹙起了眉头。越往前,灯光越来越亮,空气中的味道也越来越清新,是花香、草香还是什么其它的味道,吸引着他继续向前,脚步不由地加快。 “呜呜……”一个小兽的声音自前方的拐角处传来,很熟悉,楚离正凝神听着,一个雪白的小东西突地一下子蹿进了他的怀里,然后是一个更大一点的影子—— 不偏不倚地撞到了他的身上。 准确地说,不是撞,是扑。 饶是镇定坚实如楚离,也被这一小一大两股力量撞得站不稳,跌坐在身后的一排石竹花盆上。 明净大惊,拔剑刺出,陡然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又立刻收了回去,失声喊道:“乔大夫?” 不仅是明净懵了,乔叶也懵了。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人总是和她作对,除了凌相一家子就是大小狐狸,可是目前凌相那个老东西她还收拾不了,这小狐狸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刚刚居然把她的医书给咬去了半边!要知道这医书是老狐狸的宝贝,他啰嗦了好半天才肯拿出来给她看的,这会儿被小狐狸给咬坏了,到时候倒霉的肯定是她! 于是,一人一狐便在暗夜里互掐了起来。 因为乔叶新近学了些医术,用毒的功夫也长进了不少,小狐狸很识事务,打不过便跑,乔叶自然不能让它跑了,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此刻,乔叶正趴在楚离的身上,双手狠狠地掐着小狐狸的脖子,笑得得意洋洋。陡然听见明净的声音,她尴尬地抬头看去,头顶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冷冰冰的,而他的眼睛是魅惑的紫色,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紫瞳…… 楚七皇子?! 乔叶立马吓得松开了小狐狸,忙不迭地从他怀里爬起来。脑子已经转了好几圈了,这样算不算是冒犯皇子,会不会被砍头呢? 小狐狸却不管 她,亲昵地往楚离怀里钻了钻,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就在乔叶心里暗骂它狐假虎威时,它却像是见了鬼似的又从楚离身上跳了下去,直直地朝乔叶怀里扑去,头都不敢再抬。 乔叶没工夫理它的异常,尴尬地走上前去,搀住楚离的手臂想要将他拖起来:“呵呵,殿下,先起来吧,花都被压死了……” 呸,刚说完这句话,乔叶就后悔了,赶忙打住:“不,不,不,我是说您的衣服都被花盆里的泥土弄脏了,快起来,呵呵,快起来……”在她的眼里,这些石竹花十分珍贵,一时忘记了这压着它的人更加“珍贵”。 奇怪,为什么明净没有上来扶他?她一个人实在拽不起来他这么重的人啊! “本王没有说错,你的胆子果真不小。”楚离的声音冰冷刺骨,乔叶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动也不敢动了。 她不动,于是刚刚拉着楚离的力量便全部松开了,楚离原本起来一半的身子又坐了下去,压碎了的花盆发出更破碎的声音。 感觉到楚离的胳膊都泛出冷气来,乔叶忙不迭地松开了他,跳到一边去对明净道:“那个,你怎么不扶扶你家主子?!” 明净上前,将楚离搀扶了起来,可是他镶金边的白玉袍却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背后有一大块脏脏的泥印,甚至上面还沾着破碎的石竹花瓣。明净从没见过主子这么生气,也从来没有见过主子盛怒之下居然还有活口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只是静静站着。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乔叶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对楚离道:“殿下,您先进去休息下吧,小人给您去准备新衣物换上。”她还不知道这么晚了成衣店有没有关门呢! 才刚刚离他近了些,却不想楚离居然笑了,紫瞳幽深地看着她,嗓音低沉:“这就是你说的好好打一架吗?原来,偷袭也算?” 乔叶一呆,他什么意思? 第047章 找找乐子 才刚刚离他近了些,却不想楚离居然笑了,紫瞳幽深地看着她,嗓音低沉:“这就是你说的好好打一架吗?原来,偷袭也算?” 乔叶一呆,他什么意思? 难道他认出她来了?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过等他伤好了,跟他好好地打一架…… 那时候不知道他是谁,又过于生气,所以才夸下了海口。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这会儿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他,光是忤逆冒犯皇子的罪名,她都担当不起。索性,来个死不认账吧! 乔叶偷眼瞧了瞧楚离,却见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等着她说话似的。 于是,她干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殿下,您说笑了,小人哪里敢和殿下打架?不敢,呵呵,不敢……” 楚离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紫瞳盯着她肩头的小狐狸看了看,问道:“你小小年纪,来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小小年纪……”乔叶嘴角抽搐,回头看了看灯火透亮的大厅,琉璃盏的光芒在夜晚的时候尤其好看,好像是月光倾泻下来似的。 将小狐狸作害的手从头发上扒下来,乔叶笑道:“殿下不也来这种地方吗?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乔凌年纪虽小,可找乐子的心还是一样的。” 如果他把这里仍旧当做从前的寻芳楼,那么只能说明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乔叶心里暗骂。 楚离似乎察觉到了她鄙视的眼神,忽地笑了:“既然如此,本王今晚就和你一起找找乐子。” 明净上前刚想说什么,楚离抬手制止了他,道:“出去寻一套干净的衣服来。” 明净犹豫着,他不能留下殿下一人。 楚离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明净无奈,只得转身离去。 “七皇子殿下,其实……小人我要回家了。”乔叶看了看墙上刻意放置的沙漏,“不能陪殿下找乐子了。”虽然已经飞鸽传书告诉娘今天会晚点回去,可是现在已经不早了,不知道凌相那个老东西回去了没有。要是他突然去石竹院找茬,却发现她不在,那可怎么才好? 楚离没想到她会说离开,明显一怔,随即冷笑道:“不陪本王找乐子了?如果本王说一定要你陪呢?你敢抗旨不遵吗?” 靠之,居然拿身份威胁她!乔叶气不打一处来,反正他的手下也不在,尤其是白芷不在,她不用担心有人拿剑指着她的脖子 ,又因为确实急着回家去,于是说话也不免大胆了起来:“刚刚才说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殿下倒是准许小人点灯了,可是小人我人微言轻,低贱得很,哪里有这个荣幸陪殿下找乐子?这放火的事情还是殿下自己去做好了!” 听了她的话,楚离不怒反笑了,声音低沉动听,半点翻脸的意思都没有:“如果本王告诉你,今晚你要是敢出了这门半步,以后你在楚都任何地方都找不着半点乐子,你还是要走吗?” “你!”乔叶气急,她向来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最不喜欢听到威胁,可是偏偏他们皇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威胁人的本事都是一流。她要是想在楚都立足,自然不能得罪了他们。 于是,像对待楚慕的顺从一样,她压住了心里的怒气,冲楚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笑容灿烂无比:“小人遵命。”一时间居然忘记了男人根本不会这么笑的,即使是没有长大的男孩子也不会,只有女生才会惯性地以为用“巧笑倩兮”足以向世人证明她是开心的。 被她的笑容晃了眼,楚离的紫瞳闪了闪,薄唇微张,刚要说话,却见她已经转身走开。因为身高和角度的缘故,他看到她脸上刚刚灿烂的笑容全部消失不见,两腮鼓得高高的,嘴唇微张无声地骂了一句什么,两只小手将小狐狸抱得死死的,大步朝里间走去。 心情没来由地好了起来,楚离居然勾唇轻笑了起来,半明半暗的灯光下,他的紫瞳出奇地好看。抬脚,跟了上去。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今晚他真的想好好乐一乐。 乔叶走到惯常休息的假山处,赏心正要迎上来,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又退了回去。 七拐八绕的,她带着楚离走了很多路,走得她自己都不耐烦了,满以为楚离会不耐烦地发飙,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脚步居然一丝不乱,反而很有心情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也是,这里是“天下无美”最贵的包间,布置得如同世外桃源般美丽,山水齐全,凉亭别致,花草丰盈,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 “景色不错。”楚离撩起衣袍坐在凉亭内的石凳上,环顾四周赞道。 乔叶也坐了下来,听了他的话,站起身殷勤地给他倒茶:“殿下请用茶。” 楚离看了看精致的杯盏中颜色有些奇怪的茶水:“这是什么茶?” “这是天下无美的特色花茶。”乔叶耐心地“解释”着。 楚离执起杯盏优雅地抿了一口 ,点了点头:“很特别的味道……不错。” 乔叶腹诽,当然不错!这一杯茶得五十两银子,这个包间要一千两银子,既然你这么喜欢找乐子,本小姐就陪你耗耗时间!反正到时候是你付账…… 她不由地想待会儿赏心知道又赚了一大笔钱会是什么反应,偷偷地笑了。 “这就是你说的找找乐子?”楚离的声音突然冷了起来,唇边夹着些许嘲讽的笑意。 乔叶抬头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干嘛变脸变得这么快?刚刚不是还很高兴吗?难道这茶不好喝?还是嫌周围太安静了? “天下无美什么都有,如果殿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她仍旧保持着无害的笑容。 “刺客也附送吗?!”楚离执起杯盏的手突然向凉亭旁的竹林里挥去,顿时传来一声刺耳的惨叫声。尖叫声之后,从竹林中跳出一群蒙面黑衣人,个个手持刀剑,齐齐向凉亭走来。 乔叶吓了一大跳,赶忙站了起来,这里什么时候有其他人的?!糟了,这个包间隔音效果很好,她现在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得到的!怎么办? 她正在想办法,手腕被一个大力抓住,骨头都快要被捏碎了,回头,楚离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紫瞳现出从未有过的残酷森冷光芒:“偷袭不算,暗杀也不算,你过去,和他们一起上,好好地和本王打一架!算是本王成全你!”说完一个用力,将乔叶往那些黑衣人中间丢了过去! 第048章 作壁上观 楚离说完,一个用力,将乔叶往那些黑衣人中间丢了过去! 那群黑衣人愣住了,见乔叶被扔了过来,以为是他们在耍什么诡计,当下用剑一挡。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乔叶大惊,她想不到楚离会这样做,眼前的剑闪着白森森的光,她在空中迅即翻了个身,在黑衣人前半米处稳稳着地。 可是“哧”地一声,她的手臂上还是被剑划了一个口子,疼得她咬紧了唇,回头狠狠地瞪了楚离一眼,再也顾不得他的身份,骂道:“谁有空陪你打架!”没想到陪他玩玩还能碰上杀身之祸!早知道给她一万两银子她也不会愿意的! 说话间,几个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人道:“他就是这里的老板?” “矮个子,小黑脸,瘦身板,没错,就是他!”一人应道。 “并肩子上!要活的,不要死的!”一人吩咐道。 说完,几个人一齐上前,收了刀,空手来抓乔叶。 靠之!原来是来抓她的!还骂她矮个子、小黑脸、瘦身板!乔叶按了按手臂上潺潺流着血的伤口,从草丛中弹跳而起,那些人不妨她这么柔弱的身子出手如此迅速,待反应过来时,几人身上都中了招,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 可是,他们几个毕竟训练有素,刚刚太大意了些,才被乔叶击中,这会儿怒极,凶神恶煞地又冲上前来。 有人呸了一声:“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病怏怏的,身手倒是不错!” “老四,没时间跟他啰嗦,一个小娃娃而已,吃了一次亏就够了,难道还让他跑了不成?” 乔叶气喘吁吁地往后退,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们有七八个人,她如何是这些人的对手?就算在现代比武,最多不过是单打独斗,哪里能一下子对付这么多!早知道会遇到这样的场面,她在现代就该多练练才是! 心里一急便想寻求帮助,忍不住朝身后看去,不看还好,一看更是气得不行——楚离负手站在凉亭里,神情漠然,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她在被人追杀似的! 冷血!乔叶低低骂了一句。于此同时,那些黑衣人已经包围了她,将她圈在小竹林的翠竹之前。乔叶手脚并用,出招又快又狠,丝毫不肯就范,黑衣人终于被惹火了,专挑她受伤的手臂攻击,很快,乔叶力气耗尽,手臂也被人一左一右地擒住,动也动不了。 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凌相那个老东西从来没有人这么欺负 过她,乔叶怒极,拼命挣扎,挣也挣不脱的时候瞅准右边的手臂,张口狠狠咬了下去,那人惨叫一声松开了她。趁此机会,乔叶从怀中掏出一袋粉末朝那些黑衣人撒去,自己屏住了呼吸。 不一会儿,黑衣人软绵绵地松开了她,一个个瘫在地上。 乔叶腿一软,也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正好压在了那个被她咬了的黑衣人腿上,引得他惨叫更甚。 软筋散,她新学会的毒物,专门用来防身的,十个时辰之内这些人胳膊都别想抬起来,她刚刚为什么没有早点想起这个东西来? “咝——”乔叶抽了抽气,手臂上的口子更大了,扯得她头皮都痛,血将灰白色的衣袖染成了暗黑色。她蹙眉盯着伤口看了看,得赶紧出去让赏心给她包扎一下,要不回家让娘看见了肯定会伤心害怕的。 努力想站起来,却发现腿酸痛无力,根本站不住。这时候,一只黑色云靴停在了她的脚边,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起来。” 我呸!猫哭耗子假慈悲!乔叶心里大声地骂道。然而她却不敢真的骂出来,人家是什么身份,她能得罪得起吗?见死都能不救,眉头都不皱一下,她能期望他有多好心? “多谢七皇子殿下,小人不敢当。”咬紧下唇,左手用力一撑地,终于站了起来。可是脚下一个不稳,被一旁黑衣人的腿绊住,直直地向前栽去。 腰间及时圈上来一只手臂,微一用力将她向前倾的身子带了回来,扶着她稳稳地站住了,楚离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微不可察的叹息:“打得不错,我日后是不敢跟你打架了。” 丢人!乔叶闭上眼睛欲哭无泪,她今晚算是把人给丢尽了,打不过就咬,再不行就施毒,这会儿能不能给她留点尊严? 听见他这么一说,她更是恼羞成怒,用力挣脱他的手臂,自顾自抱着胳膊朝外走,头也不回地说道:“小人怎么敢和七皇子殿下动手,如果下次遇到小人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殿下肯去外面叫些人进来,小人就感激不尽了。” 还没走出门,便见白芷、明净快步跃进门内,白芷扫了一眼室内的狼藉,脸色顿时冰冷如霜,对乔叶喝道:“你的胆子不小!居然把殿下骗到这里来……” “住口!” 白芷惊讶地听见向来在人前温和的主子出口打断了她,接着见他迈开步子走上前来,薄唇抿紧,紫瞳深深地看着狼狈不堪的乔叶,似是犹豫了很久,终于慢慢走近她,弯下 身子,声音出乎意料地温柔:“没有下次了。” 乔叶咬了咬唇,没有答他,绕开挡在身前的众人走了出去。 楚离直起腰,看着她消失在假山后面,心里忽地有些异样。什么感觉呢?有些疼,有些酸,还有些不安,撩得他的心乱糟糟的,冷眼旁观本来就是他处世的原则,怀疑与揣测伴随了他十几年,为什么会冲动到对一个陌生人说“没有下次了”? 自嘲一笑,楚离摇了摇头,全当是自己魔障了吧,今晚发生的事情,确实足以令他魔障。 “没事了,回府吧。”楚离脸色恢复了一贯的漠然,循着乔叶的步子走出门去。 天、下、无、美…… 吸引眼球的金色招牌前,楚离伫立良久,尔后转身朝路旁的轿子走去,身上的白玉袍还沾染着湿润的泥土和破碎的石竹花瓣。 【ps:这是今天第二更,一更已经补上,亲们表漏看了……】 第049章 有苦难言 夜色很深,楚慕的轿子停在了清逸王府之前,他下了轿,径直进门往左拐,苍堇跟在他身后提醒道:“主子,老爷子在观月楼等着您。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楚慕的脚步顿住,黑暗中谁都没有看到他嘴角嘲讽的笑意,他没有回头,抬脚继续往射影楼走:“你去告诉他,小爷我吃饱了要睡了,没工夫见他老人家。” 玄色衣衫隐没在黑暗中,苍堇无奈,扯住苍玄的衣袖往前一推:“去劝劝主子!” 苍玄稳住身子,嘻嘻笑道:“主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能劝得住他?” 苍堇惯常温柔善良的表情此刻一丝都找不到了,冷冷地盯着苍玄:“你去不去?忘了前几日的教训了是不是?!” 苍玄立马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老爷子三年没有跟主子见面了,这次突然召见有什么事情吗?” 苍堇蹙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射影楼在西,观月楼在东,中间隔了一个大大的湖泊,三年来,主子从来不会涉足东边半步,而老王爷也从来没有从观月楼走出来,父子不相见,好像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 第二日,楚慕起得很迟,等他打开射影楼的后窗,却发现院子里的那几株白玉槐树下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这次他的衣服变了,原本的灰白公子袍换做了深色。他靠着槐树,左手抱着右臂站着,他的眼睛没有看向这里,从侧面望去,楚慕却发现他的眉头一直是蹙着的,不由地有些好奇起来—— 小家伙整天没心没肺的,怎么也会皱眉头呢? 昨夜的烦恼突然消失,顿时还有了恶作剧的心思,楚慕冷不防喝了一声:“谁在那里!”声音很大。 果然,走神的乔叶吓得立马站了起来,却不想受伤的手臂撞到了树干,疼得她全身一阵哆嗦。 及至看到了楚慕,知道他故意耍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冲他吼,可是想起了什么,又死死压了下去,道:“小王爷起得可真早。”让她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听了她的嘲讽,楚慕居然从窗口直接跳了出来,许是不习惯突然照在身上的阳光,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朝太阳瞥了一眼,可是等走到乔叶身边时却换了一副痞痞的笑脸,琥珀色的眸子晶晶亮:“怎么?小王起得早不早你也有意见?嗯?管得还真宽。” 乔叶的额头疼得直冒冷汗,虽然涂了 老狐狸给的药,可是刚刚那么用力一撞,伤口这会儿肯定裂开了,她忍住全身的颤抖抬头冲他笑:“小王爷,今天……我能不能请个假?” 楚慕的眉头慢慢拧紧,琥珀色的眸子颜色变深,直直盯着她,笑容收敛:“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们‘尝尽百草’有事情,师父让我早些回去,我在这里耽搁了一个时辰了,怕来不及……”感觉就像是一个待审的犯人似的,乔叶编着谎话,她要是再不走,肯定会疼得晕过去,皇家的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她不能让他抓住她的把柄。何况,她的身份不能暴露——那抄家杀头的罪名,她可时刻都记得。等她部署好了一切,和娘一起从相国府逃出去之后,楚慕要是能够把相国府抄个底朝天,倒正好顺了她的意。 现在,还不行。 楚慕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乔叶被看得不自然,呵呵干笑着:“既然小王爷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小人我……我走了。” 转身,双手在宽大的衣袖内握得紧紧的,脚步尽量放慢,一步一步朝外走。 “等等!”受伤的手臂猛地被扯住,乔叶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你这个混蛋!干什么!” “混蛋?”楚慕一怔,随即笑了:“敢这么骂本王的,你是第一个。”盯着她的手臂,挑眉:“手怎么了?” 乔叶知道自己失言了,咬了咬牙拿开他的手:“没事,小人一时之间口不择言,请小王爷恕罪。”呸,要是在现代,她至于这么没有言论自由吗?在这个鬼地方,做什么都要畏首畏尾、怕这怕那的! “把袖子卷起来。”楚慕却不肯放过她,“你不动手,小爷就自己来了。跟个姑娘家似的,扭扭捏捏。” 乔叶愤怒地盯着自己的鞋子,眼睛里都在冒火,咬唇一字一句道:“小王爷,请……请给小人一点……自由……” “自由?”楚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自由是什么?你一个小小的大夫也敢跟小爷谈自由?”自由这么奢侈的东西,世间谁配拥有? “我……”乔叶想辩驳,楚慕猛地出手点中了她身上几个穴位,她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不由地大急:“你……对我做了什么?” 楚慕扶住她站不稳的身子,冷哼了一声,索性一把抱了起来,径自朝射影楼里走去:“小王我能对你做什么?怎么?一着急,又忘记尊卑了,你你我我的称呼又出来了。跟炸了毛的 小刺猬似的,也不怕小王我砍了你的脑袋?” 乔叶被他噎住说不出话来,炸了毛的刺猬?这是什么破比喻!不过,最后一句她还真怕,她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被他抱在怀里,乔叶浑身不自在,自从爸爸去世后,再没有人这么抱过她,妈妈力气不够,而她也从来没有在任何人的面前服过软,一直倔强而独立,这是她引以为傲的自尊决定的,个性如此,行事也如此。偶尔不顺心,果真会像炸了毛的刺猬似的对着武馆内的沙包出气。 “这会儿倒乖了?”见她安静了,楚慕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他一如既往的轻浮口吻,随后乔叶的身子总算有了着落,他将她放在了软榻上。被他这么一笑,乔叶立马清醒了过来,又急又气,憋得脸都红了,却还是动不了。 “别想动!”楚慕瞪了她一眼,大手轻轻托住她的手臂,将宽大的袖子捋了上去,顿时呆住:“怎么回事?!”声音一下子冷了。 宽大的衣袖下她的手腕居然是出奇的纤细,竹竿似的,这还不足以让他惊讶,可是白皙的手臂上一条长长狰狞的伤口格外触目尽心,伴随着伤口的,是盘踞在手臂上一道一道深深浅浅的旧伤痕——楚慕认得,那是鞭痕。 看着那流血的伤口,感官配合视觉,乔叶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却又生生憋了回去,努力扯开一个笑容:“没什么,不过是一点小伤。”凌相那个老东西“赏”她的礼物,让她一辈子都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该做些什么。 楚慕却不放过她,把她的衣袖捋得更高,那些鞭痕居然一直延伸到胳膊顶端,他的眉头越拧越紧,声音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窖:“谁打你的?” 乔叶自然不能说,咬了咬唇道:“小王爷,您先解开我的穴道吧。憋得难受。” 楚慕又瞪她,刚要再开口,门外响起苍堇温柔的声音:“主子,凌相来了。” 乔叶不由地浑身一颤,为什么在这里也能碰到那个老不死的家伙?他来做什么? 【ps:关于更新时间,一般是晚上10点,如果这个时间还没更的话,亲们就第二天再看吧。有琴忙死~~o(>_ 第050章 真是好险 楚慕又瞪她,刚要再开口,门外响起苍堇温柔的声音:“主子,凌相来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乔叶不由地浑身一颤,为什么在这里也能碰到那个老不死的家伙?他来做什么? “小王爷,我想起来了,我得马上回去,师父他……”她急着想走,奈何身子被定住动不了,只能放低了声音去求楚慕。她一定不能碰见凌相,倘若被他认出来,她所有的计划都会被打破,他会知道她不仅不傻,居然还敢在外面抛头露面。如果真的来个迎头相遇,她该怎么办? “别动。”楚慕却没有看她,也没有打算放过她,虽然知道她动不了,却还是象征性地按了按她瘦削的肩膀,蹲在地上替她处理伤口。他的大手很暖,十指修长,掌心处却有一层厚厚的茧子,擦过乔叶手腕上细腻的皮肤,痒痒的,伤口却痛得她直吸气。 “你今天不说,下次我总有办法让你说的。谁打了你,你告诉我,别说是和小狐狸打架被它抓的。我不傻,不会信的。”楚慕已经替她把伤口包扎好了,捏了捏她细细的胳膊道:“多吃点饭,竹竿子似的。” 乔叶被他一番话感动得鼻子一酸,却不想他的下一句话又把她的感动全部抹去了。他说:“你这手要是伤了,小爷我的头疼怎么办?没有人给我揉了。” 乔叶怒气上涌,被他刺激得什么都顾不得了:“放开我!”她大声喝道:“这世上大夫多的是,那么多人都有手,你管我受伤不受伤!” 楚慕居然没生气,琥珀色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反而伸出手捏了捏乔叶的脸颊,无比亲昵地说道:“小爷就喜欢你的手,习惯了改不了,还喜欢你像个炸毛的小刺猬,哈哈,真有意思!” 有意思?他什么恶趣味?乔叶气得翻白眼。 “对,就是这样!翻白眼也有意思。谁敢在小爷面前翻白眼?眼珠子不想要了是不是?”楚慕笑得更欢了,蹲在她旁边当她小动物似的摸了摸她的头:“乖,眼睛又黑又亮,跟小狗似的,看得小爷我……” “你什么?”乔叶一时忘形,顺着他问道。 “想起了一个人。”楚慕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乔叶脑袋一轰,糟了,他认出她了!顿时如坐针毡,扯扯嘴角干笑道:“想起了谁?” “一个不听话的小丫头。”楚慕的声音带着玩味。 乔叶咬了咬牙,努力撑着笑脸:“小人天生一副万 人相,跟几个人相像也不稀奇,呵呵,还有人说小人的鼻子和小王爷的很像呢!所以,不足为奇……呵呵,不足为奇……” 她随即撇开头去不再看他,也不敢再和他说话。身子都坐得僵硬了,偏偏她动都动不了,更别说逃跑了。 “嗯……”楚慕似在沉思,忽地抬手捏住了她的小巧耳垂,乔叶浑身一颤,扭头瞪他,他在干嘛! “别动气,跟个小姑娘似的,小气鬼。不过,要是这么大的姑娘家还没打耳洞倒是稀奇,小爷我差点就将你当成她了。”楚慕解开了她的穴道,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腿脚:“那个小丫头骗得小爷好惨,放了小爷半个月的鸽子,相比她,你就乖多了。今天凌相正好把她送过来,走,跟小爷一起看看去,到时候你就知道她和你长得像不像了……对了,她的名字叫乔苏,你叫乔凌,难道你们是亲戚?” 楚慕拖着她一边走一边说。 乔叶后背全是冷汗,好像是被绑缚刑场似的浑身冰凉。 凌相认出她了该怎么办?楚慕知道她就是乔苏该怎么办?这还不算什么,要是知道她就是他口中的“女痞子”…… 她的前程一片黑暗,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凌相并没有认出她来,楚慕也没有再拖着她问东问西,因为,他看到了一群袅袅婷婷的美人…… 清逸王府内的朱颜湖旁,一座临水而建的青梧小筑里,环肥燕瘦地立着许多美人,清纯有之,妩媚有之,娇艳有之,清丽有之,这些美人比那细细栽培的繁华朵朵还要惹眼。 乔叶原本刻意躲在楚慕背后,不想正面面对凌相。可是一见这些美人,楚慕立马松开了她的手,琥珀色的桃花眼闪着夺目的光彩,笑得亮晶晶的,朝那些美人走去。 凌相站在一边,也笑得无比随和,乔叶实在不能将那挥鞭毒打她的男人与眼前的他重合在一起。那个时候,他多么决绝狠毒,现在,居然可以如此满面春风。 一个是他骨肉至亲的女儿,一个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 乔叶无声冷笑,撇开了脸去,人果真是分高低贵贱的。 “凌相,这些美人……”楚慕开口了,在那些女子身边一一地绕过,神情轻佻而邪恶,显然是花丛中的老手。 凌相自然也臭味相投,呵呵笑道:“老臣送与小王爷端茶送水的,不知小王爷可能看得上眼呢 ?” 楚慕轻轻挑起一个女子鬓边的一缕长发,放在鼻端轻嗅:“确实是美人,小王最爱的就是美人……” 凌相笑得面如桃花:“小王爷喜欢就好。” 乔叶眉头蹙紧,觉得真恶心,不管是凌相还是楚慕,玩弄女人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然而楚慕下一秒却松开了美人的长发,环顾四周像是在找着什么,眉头挑得高高的:“我的小丫头呢?难道是小王的眼神不好,怎么找不着她呢?” 凌相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 乔叶也很紧张,美人那么多,要谁不好,他为什么偏偏记得一个小丫头!这件事情上,她倒是和凌相达成了一致,他们都希望楚慕忘记了。 下一刻,楚慕冲她招了招手,道:“小家伙,你过来。” 凌相这才发现了她的存在,转头冲她看去。 乔叶差点没有落荒而逃,他看过来了,怎么办?他要是认出了她……她的手在衣袖里掐得紧紧的,带累得手臂上的伤口钻心的疼。 “这位小兄弟长得可真俊。”凌相冲她笑道,很和善的样子。 乔叶不可置信地看着凌相,他居然会出口赞她,还说得这么自然随和,一颗不安的心顿时也放了下来——他根本不认识她。唇边泛出一丝苦笑,乔叶迈步朝楚慕走去,不认识最好,可是心里多少还是不舒服的,她替凌乔叶不值。凌宗吾因为有凌乔叶那样的女儿而不满愤怒,有气就找她撒,难道凌乔叶就不会因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羞耻吗? 对,羞耻! “小王爷有何吩咐?”乔叶低头问道。 “哟,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楚慕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往前带,“过来看看,这么多美人,哪一个最好看呢?凌相大人的美意,小王怎么能不收?只是美人多了不免聒噪,这清逸王府也穷得很,怕是养不起,只留下一个最好看的吧。要是都不好看……”楚慕顿了顿,转头看着乔叶,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就全部……打出去。” 凌相的脸更加僵硬了,干干地笑着,眼神却看向乔叶,似是在向她求助。皇家的人向来得罪不起,就算是他们的一个宠臣宠奴,也足以决定生杀大权。楚慕的意思,不过是在表示他的不满。 乔叶一愣,让她选美?她怎么选? 然而触及凌相恳求的眼神,心里忽地畅快起来,轻轻挣开了楚慕圈着她的胳膊,展颜笑道:“小王爷 ,您放心吧,小人一定给你选出一个最美的美人来!包您满意!” 第051章 刁难凌相 乔叶一愣,让她选美?她怎么选? 然而触及凌相恳求的眼神,心里忽地畅快起来,轻轻挣开了楚慕圈着她的胳膊,笑道:“小王爷,您放心吧,小人一定给你选出一个最美的美人来!” 楚慕笑笑,琥珀色的桃花眼一派温柔如水,倚在青梧小筑临水的栏杆上,说不出的风姿绰约,声音清朗好听:“去吧。请使用访问本站。” 乔叶学着楚慕的样子围着那些美人转了几圈,忽地停在一个妩媚妖娆的女人面前,盯着她上下瞧了瞧,然后上前一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奈何那女子与她身高相差足足半个头,乔叶不得不踮起脚尖,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乔叶正窘迫,却不想那女子顺势倒在了她的身上,顿时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这还不算,她还娇滴滴地在乔叶耳边呵气:“小爷,我美吗?” “咳咳……”乔叶被刺激得呛咳起来,忙不迭撇开头应道:“美……美……咳咳……” 凌相喜上眉梢,果然不愧是坊间训练出来的,勾魂摄魄的功夫真是一流,只要是个男人,见了她没有不动心的。 楚慕脸上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慵懒地倚在美人靠上看戏。 乔叶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被那女子压到的手臂,道:“美人虽美,可是脂粉味太浓了,小王爷闻得多了会过敏的,不好不好……”她捂着鼻子摇摇头。 凌相脸上一僵:“小王爷,您看这……” 美人委屈地看着凌相,又看了看楚慕,眼神无比哀怨凄楚,我见犹怜。 楚慕盯着乔叶,桃花眼微微眯起,点头:“是,他说的就是我要说的,他的意思就是小王我的意思,既然不好,就打出去吧。” 凌相见风使舵,一挥手:“快,快,打出去!庸脂俗粉的东西,怎么入得了小王爷的法眼呢?快些打出去!”转而对着乔叶笑道:“小兄弟,下一个,下一个……” 乔叶“听话”地走到另一个美人身边—— “这个太瘦。弱不禁风,小王爷不喜欢瘦的。”乔叶摇头,“一阵风就能吹走,不好不好……” 美人眼泪瞬间掉落,明明人人都赞她杨柳小蛮腰,怎么到了这里却变成不是了? “这个太高。高不可攀,小王爷不喜欢高的。”乔叶皱眉,“树大招风,不好不好……” 美人委屈,明明是你自己太矮了,刚刚到人家的肩膀 ,却反而说人家高了? “这个也不好,太矮了,小王爷要低着头才能看到她,多累啊,不好不好……” 美人抽抽噎噎,明明人人都夸她娇小玲珑,小鸟依人的。 “这个……” …… 不得不说,凌相找的美人很有讲究,高低胖瘦,各有特色,不管楚慕喜欢什么类型,都能投其所好。乔叶绞尽脑汁,费了好大劲挑她们的毛病。 终于到最后一个了。 “这个……”乔叶站在她面前,指着她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身材丰满匀称,面容精致,毫无瑕疵。 凌相一直在擦汗,这会儿见乔叶迟疑了,不由地松了口气,也是,这是他压轴的美人了。 楚慕也挑了挑眉,冲那美人笑了笑,桃花眼迷离,像是在勾引。 乔叶一咬牙,学着楚慕的样子轻佻地在美人的脸上摸了一把:“确实是美人……皮肤细滑,摸起来真舒服,小王爷肯定会喜欢。” 美人不由地喜上眉梢,挺了挺傲人的身子,站得更直了。 凌相摸了摸胡子,高兴地点点头。 楚慕不置可否,眼睛无所谓地转而看向波光粼粼的朱颜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可惜啊……”乔叶话锋一转,“没有缺憾的东西本身就是缺憾,真没意思!你整天对着镜子看自己,有没有觉得人生活着也是白活?没有缺憾可以去弥补,你活着做什么?而且,你这样的美人呆在小王爷身边端茶送上岂不是太浪费了吗?小王爷必定舍不得你做这样的粗活,那留着你做什么呢?杀鸡焉用牛刀?” 美人顿时目瞪口呆。 凌相的笑容尴尬地僵在脸上,这可是他花费重金购来的美人,天生的尤物,一丝一毫的毛病也没有,怎么会……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乔叶在故意刁难他,他盯着乔叶看了看,努力在脑中搜索,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甚至,他都不曾记得他们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小王爷,您看……”凌相只好转而求楚慕。 楚慕转头看向乔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琥珀色的眼睛闪着柔和的光:“好一个‘没有缺憾的东西本身就是缺憾’,小家伙你说得有道理,这样的美人,小王怎么有福消受?” 不过是一瞬间,他的眼神突然变冷,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 “凌相大人,如果小王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上小王说过,要是找不到那个叫乔苏的小丫头,以后清逸王府和相国府便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凌相大人这么迫不及待地希望与小王我断绝往来啊!既然这样,小王就成全你!日后,除非必要,小王绝对不会踏入相国府半步,也请凌相大人遵守这个约定。” “小王爷,老臣不是……”凌相脸色刷白,冷汗直流。 “苍堇,送客。”楚慕蹙起眉头。 苍堇走上前来,笑容依旧温柔甜美,声音也婉转如同百灵轻啼:“相爷,您请——” 凌相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地低头道:“老臣告退。” 看着凌相狼狈远去的背影,乔叶忽然举得很畅快。虽然她不喜欢被人踩在脚下,可是能看着痛恨的人被踩得没有还手之力,真是愉快啊!只是对不起那些美人了,尤其是最后一位,希望她不要她打击得自杀才好,罪过罪过。 这么愉快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倾听她的心里话,那该有多好啊!把凌相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如果告诉了娘,她会开心吗?呵,也许不会吧,反而会让她更加担心害怕。就像手臂受了伤,她也没有跟她提起。她会保护娘,可是娘却不能理解她。 真可悲,这个世界,居然找不到一个能够敞开心事的人,什么事情都要藏在心里,一说出来便是杀身之祸。 “你这个小家伙真是坏!”耳边不期然响起楚慕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乔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一开口,她便想起了杀身之祸,刚刚走神得太厉害了。 “说什么小王不喜欢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撒谎都不眨眼睛。小王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的?”楚慕一笑,走到石凳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自然是什么样的美人都喜欢!瞧你看到美人两眼放光的样子!只是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忽然假正经起来了,怎么,现在后悔了?乔叶暗暗腹诽,可是腹诽只能烂在腹中,心口不能如一:“小王爷说笑了,您不是嫌美人聒噪吗?而且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小王爷何必招那么多是非在身边呢?小人也只是想替小王爷驱驱是非罢了,怎么会是坏呢?” 楚慕站起身,冲她笑得一派无害,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将她逼靠在栏杆上,俯身贴着她耳边轻笑道:“那,你知道爷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吗?”声音魅惑,带着性感的磁性。 乔 叶下意识地往旁边闪去:“小人不知。” 楚慕点头,勾唇,笑得无比惑人:“也是,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兴许我喜欢……不阴不阳的女人。” 乔叶往后退了一步,嘴角轻扯,尴尬地只能傻笑。 楚慕挑了挑眉:“你躲什么?爷喜欢不阴不阳的女人,又不是不阴不阳的男人,放心吧,爷没有龙阳之癖。你很安全。” 乔叶松了口气,环顾四周,实在有必要缓和一下心里的震颤,于是赶紧向楚慕请辞。 楚慕这次倒没有再为难她,挥挥手:“去吧。把伤口好好弄弄,你师父肯定有办法。明日来的时候,爷可是要检查的。知道了吗?” 乔叶低头应了,忙不迭地快步离开。 青梧小筑上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过来,娇小的人儿消失在花丛之后,楚慕收回眼睛,忽地忍俊不禁……真是有意思的小家伙,不管是倔强的时候还是狐假虎威的时候,都能让他的眼睛跟着她走,有一种陌生的感情在心底萌生,他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兴许让她一直狐假虎威下去,也不错。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原来这种感情叫做宠溺。 “主子,”苍玄走来,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事就说吧。”楚慕执起杯盏喝了一口茶,顿时满嘴苦涩。 “老爷子给您的信函。”苍玄将一张便笺递了过去。 楚慕的手一顿,表情一僵,忽而笑了:“拿来我看看。”不能当面批他,就写信来教训了?老头子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展开信,上面只有八个字:“浮躁如此,难成大器!” 楚慕的眼神冰一样冷,手指下意识地握紧,虽然他不想承认,可是却不得不承认老头子说得对,他浮躁,他彷徨,他不甘!为什么他要把所有的生命都浪费在无望的等待之中呢? 然而,这是他的宿命,除了忍受,别无选择。 ※ 乔叶回到“天下无美”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可是赏心却告诉她,昨晚的客人在这里等了她一个上午了。 昨晚的客人? 乔叶一怔,当即明白赏心说的,是七皇子楚离。他来做什么? 第052章 腹黑楚离 昨晚的客人?乔叶一怔,当即明白赏心说的,是七皇子楚离。请使用访问本站。 “他找我做什么?”乔叶问赏心道。 “不知道。”赏心摇摇头,却拉住她的胳膊道:“伤口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赏心是寻芳楼老鸨所生的女儿,自小在寻芳楼长大,接触的人和事多,做事干练,交友广泛,可是从来洁身自好,自从乔叶救了她赖以生存的寻芳楼,她便对她芳心暗许。 可是昨天晚上给乔叶包扎伤口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她是女子。这么一来,虽然有些失望和失落,少女的心却变得更加坦荡,如果是女子,那么什么顾忌都没有了。 “疼。”乔叶蹙起眉头,这会儿才肯说真话,“疼得我想哭。” 赏心心疼地拉着她坐下来,细心地为她上了些药膏:“现在知道疼了?昨天晚上怎么就敢和那些人打起来呢?男孩子还好,你一个女儿家……”说着,恨恨地骂道:“那些刺客已经照你的吩咐关起来了,从前寻芳楼虽生意不好,但是伙计倒也不少,从来没有遇到带刀冲进来的,咱们以后是不是该想想怎么办?” 乔叶点头:“是我疏忽了,只想着怎么挣银子,安全措施却没有做足,让人钻了空子。”其实昨晚她是以为有人要刺杀楚离,才事先潜伏好的,可是后来仔细想了想,那些人怎么可能算得出楚离会进“天下无美”呢?就算猜出来了,也不会知道她为了讹诈而带他去最贵的包间啊! 所以,综合所有的迹象来看,那伙人根本是冲她来的! “别担心,不会再有下次了。”乔叶安慰赏心道,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楚离似乎也说过这么一句,那时候他弯下了高贵的背脊,像是道歉似的轻声跟她说话。 道歉?乔叶摇了摇头,算了吧,他那样高傲的男人,怎么可能会道歉? 对,在她的心里,楚离就是高贵、不羁的象征。 还没有见过他的时候,她以为他是天神,因为他在娘亲的口中战无不胜、无所不能。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觉得他是可怜的,伤痛缠身,然而,这无损他高贵的形象,他仍旧是天神,只是有了凡人的身躯会流血罢了。而昨晚见了他,她发现他还是天神,就连冷眼旁观都那么理所当然,凡人之间的斗争与他无关。 总之,他是非人的,不可接近的。 现在,他来做什么呢? 走过小桥流水,进了一楼的普通包间, 号码是“七”。 楚离背对着她,负手站在假山前,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是她,淡淡开口道:“来了?” “拜见离王殿下。”乔叶恭敬地对他行礼,“天下无美”专门招待那些达官贵人,消息自然灵通,楚离封王之事乔叶早已知道。 “免礼。”楚离紫眸幽深,盯着她的手臂,沉默良久,重新开口道:“你的手怎么样?” “多谢殿下关心,已经无碍了。”乔叶始终礼貌地笑。 “这十二花神是你想出来的?”楚离似乎在没话找话。 “是。”乔叶点头。 一楼的十二个包间,被假山、流水、繁花划分开,这样的设计灵感来自传说中的十二花神,每一种花代表一个月份,将一年的所有时间都囊括其中,也预示着“天下无美”揽尽天下四时之美。 “七月是什么花?”楚离紧追不舍。 “玉簪花。”乔叶答道。 “玉簪花是什么?”楚离坐了下来,话家常似的问道:“世上有这种花吗?” 乔叶微微一愣,难道这里没有这种花吗?她很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研究花花草草,最大的理想是当一名园艺师,可是自从父亲去世后,她的理想便只能屈从现实。谁都不知道,她并不爱武术,一点都不爱,她装得太像了,连妈妈都觉得,她是钟爱学武的。然而,学了这么久的武学,到了这里,却成了三脚猫的功夫,昨夜的突发事件就是很好的教训。 “离王殿下大驾光临,就是为了和小人讨论花花草草吗?”乔叶不再接他的话头。 楚离紫眸略略低垂,似是笑了:“天下无美既然是提供玩乐的地方,如果本王愿意,为何不能谈论花花草草呢?” 乔叶压住火气,笑道:“离王殿下果真有雅兴的话,天下无美任何一个丫头伙计都能回答殿下的问题,小人还有些事情,先行告退。” 转身就要走。 “本王想和你做笔交易。”将要跨出门的时候,楚离终于开口了。 “交易?”乔叶不解,回头嗤笑:“小人不觉得和离王殿下有什么交易可做的。” 楚离抬头,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花茶:“记性还真差,第一次见面不就已经做成一笔交易了吗?你兴许忘记了,本王却没有忘。” 乔叶大震,他果然认出她来了!手掌握紧,等他说下去。 “本王对 你的身份没有兴趣,对你为什么作这样的打扮也没有兴趣,可是兴许其他天下无美的客人会很好奇,又或者,这楚都的府尹也很乐意干预干预。”楚离又抿了一口茶,紫眸浅浅流光,询问似的看着乔叶,无比地好脾气。 乔叶气得差点没有翻脸,忍住全身的颤抖,咬牙一字一句道:“不知道离王殿下有何吩咐?” 见她默认同意了,楚离的笑容突然变得好看了起来,一派温文尔雅:“交易而已,不会让你吃亏的。” 第053章 所谓交易 楚离一派温文尔雅:“交易而已,不会让你吃亏的。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乔叶低头想了想,既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还有选择的权力吗? “什么交易?请殿下明示。” 楚离淡淡开口道:“本王暂未想到什么交易,不如由你来想吧。” 乔叶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这是什么意思?耍她玩吗?既然要做交易,却还没有想好做什么交易!她气得不说话。 楚离又道:“你的脑子那么聪明,自然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交易。你不吃亏,本王也没有损失。” 乔叶站在门边,觉得进退两难,出去不是,进来也不是,忽地灵光一闪,眉头舒展:“既然殿下要两全其美,不如这样,殿下出资,小人出力,赚的银子五五分成。” 楚离喝茶的动作继续,唇角微微一扯:“哦?这么肯定只赚不赔?” “生意是人做出来的,交易是殿下提出来的,既然对您的合作伙伴没有任何的信心,为什么还要跟他合作呢?”乔叶冷笑:“殿下莫不是太闲了?逗小人开心?” 楚离唇边的笑意更大了些:“好一个‘生意是人做出来的’。就依你说的吧,本王出资,你出力,生意交由你去打理,这么看来……”他顿了顿,“似乎还是本王占了便宜。” 乔叶一笑:“如果殿下真这么觉得,就权当是小人孝敬殿下的吧。” 楚离紫色的瞳眸泛着奇异的光彩,直直地看着乔叶的眼睛,轻笑:“这么爱钱?”随即点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似乎是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楚离站起身来,身上的白玉袍已经换了新的,一尘不染。 他绕过石桌,瞥了眼遍地的石竹花,走到乔叶的身边,站定:“既然是十二花神,为什么每一处都有石竹花呢?难道在你的眼中,普普通通的石竹也算得上是百花之主吗?牡丹芍药都比不过它。” 乔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十二花神是人家封的,小人不过是顺手借来用用,至于这不起眼的石竹花自然也当不得百花之主。可是,每一种花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有不同的意义,别人是无法理解的。等到殿下看习惯了,就会发现,离不开它了。” 离不开它吗?楚离紫色的瞳眸泛出柔和的光,似是在笑:“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可是,长久的依赖未必是一件好事,倒不如在尚可抽身的时候离开,也不至于见不到这花心 里就少了什么似的。与其被这花烦扰,不如不见。” “因噎废食,也不是好事。”乔叶蹙眉,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了,参禅一般。 楚离也沉默了,停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抬脚跨上了石拱桥:“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一个月后看看你的成果如何。” “是。”乔叶见他背影消失,才松了口气,坐在假山石上。跟这个人说话好累,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不过,有了离王府的财力支持,她就可以放手去参与其它的生意了。 为什么这么爱钱? 这还用问吗?如果要在一个地方生存下去,钱财是基础。只有赚足了银子,她的逃亡计划才能万无一失。现在财源不是问题,主要是看插手哪些生意了。然而当务之急,是解决“天下无美”的安全隐患。 ※ “主子,您在这里等了一个上午,就只为了和那个小子说几句话?”白芷向来心直口快,刚刚见乔叶进去,不一会儿楚离就出来了,不由地皱眉问道。 楚离躬身准备上轿的动作猛地一停,难得地有了片刻迷茫,他怔忪了一会儿,声音微不可闻:“是吗?” 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白芷明净面面相觑,主子居然应了,可是这个“是吗”是什么意思?仿佛不是回答,而是自问。 轿子起了,楚离却眉头紧蹙—— 昨夜一夜无眠,今天等了一个上午,难道只是为了和她说几句话? 她说什么都答应,甚至不问起因,不计后果…… 楚离手扶额角,想不通。 忽地释然,对,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她,只是为了柔兰雪狐罢了。既然那个人不肯来找他,那么他就自己动手,主动出击! 柔兰王啊柔兰王,且看你什么时候会忍不住,那时候可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棋局已经开始,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心、落子。 至于她,不过也只是棋子而已。 ※ 布置好“天下无美”的事情,刚刚傍晚,乔叶便和赏心道别,才刚刚出了门,一个棕色锦袍的男子便迎了上来,他的个子很高,面容白皙,鼻梁挺直,眉头浓黑,十足十的美男子。 “小兄弟!你怎么在这里?”那男子走上前来跟她打招呼。 乔叶凝眉:“你是……”她不记得他了。 “小兄弟 真是贵人多忘事,哈哈,在下祁宣!当初在成衣店见过一面的。”那男子爽朗笑道,熟络地走上前,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乔叶眉头舒展开来:“是你啊,好久不见。”她虽然不记得他的长相了,却记得他身上的酒香。天下无美的客人很多,她很少出面招待,却也闻过刺鼻的酒气。可是祁宣身上的香味却很不同,仿佛是天生如此,为酒而生的。 “记起我了?”祁宣开怀笑了,抬头看了看“天下无美”的金字招牌,道:“小兄弟怎么会从这里出来?祁宣早就想去府上拜访,无奈不知你的住处,可让我好找。” 提起住处,乔叶只能尴尬地打马虎眼:“祁兄太客气了。家父管教甚严,乔凌这次是私自外出的,所以……请祁兄多多包涵。” 祁宣眼神闪了闪,倒没有再逼问,反而很善解人意地笑了:“既然小兄弟不方便说,在下也不勉强。不过宣与小兄弟一见如故,诚心结交,如果小兄弟看得起宣的话,就和宣做个朋友吧!” 乔叶赶忙接道:“哪里的话,祁兄太客气了!乔凌三生有幸!” “当真?!”祁宣一激动,上前抓住了乔叶的双手。 “当然!”乔叶笑道,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太好了!”祁宣还在兴奋:“不如找个地方喝几杯?” 乔叶连忙摆手:“使不得!”看到祁宣迷茫失落的神情,乔叶补充道:“改日吧,今天天色不早了,家父若是知道我外出晚归,想必会重重责罚,请祁兄见谅。”她说的倒是实话。 “原来如此!”祁宣重重点了点头,“那,咱们约好三日后相见如何?” “好。”乔叶想了想,答应道。 “说好了!小兄弟可千万别忘了!”祁宣兴奋起来,“那三日后宣在这‘天下无美’恭候,不见不散。” 乔叶点头:“不见不散。” 目送乔叶离去,祁宣的眼睛收了回来,重新凝视着“天下无美”赤金的招牌,真是令人厌恶的金色,可是这个少年却一点心机都没有。 呵,祁宣不由地嗤笑了一声,如果这就是他的对手,未免也输得太不堪了!那群废物进了“天下无美”就再也没有出来,难道这家所谓的高级私人会所还有其他的高人在背后指点不成? 也许…… 那个人就是楚离。 祁宣原本无害的眼瞳现出嗜血的杀意,接近乔凌, 就等于接近了楚离。如此看来,丢了倚红楼的生意,未必是一件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知道呢? 三日后,再见吧。 第054章 丝丝暧昧 楚都很平静,人们的生活还在继续,没有出现任何的混乱,所有人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请使用访问本站。 “天下无美”也是,自从那次的刺客事件之后,什么异样都没有,只除了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赋闲在家无事可做,楚离成了“天下无美”的常客,每日当乔叶从清逸王府回来的时候,总能看到他坐在七号包间里喝茶。 乔叶每次见了他都要胆战心惊一番,可是,偏偏他是大主顾,又不能不理不睬,于是,每天都得去陪他说会儿话,跟他讨论一下最近的生意如何,好像是在向老板汇报工作情况似的。他不大开口,偶尔插上一句,很多时候是在询问。 在生意上,祁宣倒帮了她不少的忙,他的人脉很广,见识也多,自从那日在天下无美交谈甚欢之后,他们便成了常常来往的生意伙伴。如今,她的店铺已经涉足园艺、珠宝、家具、服装各个行业。楚都是楚国的大都市,因为富商豪门众多,在这些行业如果有精巧的设计、华丽的装饰、恰当的实用性,商品都会很受欢迎,因此,乔叶果真是只赚不赔。 凌相自从在清逸王府吃了瘪之后一直郁郁寡欢,脾气也大了许多,动不动就找茬,乔叶不胜其烦,就怕他突然发神经去石竹院挑衅,于是想出了一个计策—— 她命人告诉前院的人,再买通看诊的大夫,确诊凌乔叶得了天花!天花在古代等同于绝症,除非是有神仙保佑,否则不可能活命,而且,最可怕的是,这病会传染。这样一来,果然谁都不敢再去石竹院了,人人避之不及。凌相放了话给苏红岩,要死就快点死,死了就赶紧埋了。 苏红岩听了还是哭,而乔叶却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为了他的狠毒无情哭泣?别傻了! 九月九日,重阳节。 乔叶一早便去了“尝尽百草”,因为老狐狸说,重阳节要插茱萸才能保吉利,他怕华佗、神农、扁鹊他们三个忘记了,于是让她去看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话果真是不错的,乔叶向来很努力,短短的十几天,已经把医书背熟了,再加上老狐狸教授的医道,她现在已经能够处理“尝尽百草”的日常疑难问题了。再没有人怀疑她是个半吊子的医师。 交待好了事情,从“尝尽百草”出来,乔叶忽然觉得,她的生活是不是太顺风顺水了? 遇到一个神医师父,虽然偶尔有点神经质,对她却是不错的。 阴差阳错救了一个受伤的皇子 ,换了一大笔银子,这才有了“天下无美”的资金。 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赏心,她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朋友了。孤苦无依,让两个女孩子相互依靠。 这么一想,倒觉得生活有意思起来。只除了那块埋在石竹院里的玉佩到现在还让她战战兢兢,因此,她不愿意看到楚慕…… 今天楚慕那拉风的轿子照旧停在狭窄的巷口,苍堇温柔美丽的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从未变过,好像是现代杂志上的平面模特似的美好不真实。 乔叶和她打了招呼,便习惯性地掀开轿帘走了进去,还没站稳,就被吓了一大跳,头撞在轿顶上,疼得她眼睛泛酸:“小……小王爷?” 楚慕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两条修长的腿架起来,有节奏地打着拍子,手中拈着紫红的葡萄正要往嘴里送。听见她的声音,他微微侧头瞥了她一眼:“这么慢?过来坐。” “哦,有事耽搁了一会儿。”乔叶揉了揉头顶,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走到他身边的小凳上坐下:“小王爷这是要去哪里?”呸,才说了不想看到他,却马上就看到他了,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上次不是说带你去‘天下无美’看看吗?今天天气不错,小爷心情也挺好,就带你去玩玩。”楚慕见她坐得远,眉头挑高,拍了拍自己卧着的软榻,“到这里来坐。” “哦。”乔叶挪过去,坐下,心里有些愤懑,吃饱撑的就想这怎么玩!果真是楚都鼎鼎大名的闲人! 楚慕索性侧过身子瞅着她:“怎么了?一副傻样!不高兴看到小爷我?” “小人不敢。”乔叶握了握袖子里的拳头。 “不敢最好。”楚慕瞪着她低垂的脑袋,忽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乔叶一惊,就要挣扎。 “别动!”楚慕琥珀色的眸子露出不耐烦的光,另一只手去捋她的衣袖:“再动让你定一个时辰。” 乔叶知道他说的是点穴,无奈技不如人,只能随他去。 伤口已经结痂脱落,泛出微微的淡粉,虽然快要痊愈,可颜色却与周围的皮肤不同。鞭痕很淡很淡,像是沾染了一层一层的浅灰。 楚慕的大手攥着她的手腕,倒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只是用指腹摩挲着淡粉色的伤痕,道:“留了疤,真丑。下次小心点。” 乔叶撇开头,脸上微微发烧,他到底想怎么样?时而天使,时而魔鬼,十 足的纨绔子弟。 “你脸红什么?”楚慕的脸猛地凑近她的耳边,笑嘻嘻地问道:“男子汉还知道害羞?小爷不过是碰了下你的手,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听了他的话,乔叶恼羞成怒地往回抽自己的手,忽地伤口处传来异样的湿热,酥酥麻麻的。她慌乱地回头去看,顿时不知所措地一拳头打了过去。 “啪——”地一声响,乔叶拳头被他的大手整个包在掌心里,紧紧的,动都动不了。 楚慕认真地吻了吻那道伤口,这才抬头,看着乔叶怒不可遏的样子,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真是少见多怪的小家伙。”说完满不在乎地松开了她的双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乔叶一得自由,立马想要扑过去掐死他,然而才触到他坦然的琥珀色桃花眼,心虚的人却突然变成了她自己。 是啊,她是男人,她现在是男人! 乔叶撇开头,恨恨地咬了咬唇,混蛋楚慕,总有一天,我要整死你! 楚慕盯着她的后脑勺,嘴角的笑容无限放大,伸手触了触自己的唇,无声地笑了。然后,像是故意逗她似的又去拉她:“小刺猬——” “别碰我!”乔叶惊弓之鸟一般甩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瞥见他促狭的眼神,更加心虚了,只能尴尬地傻笑:“小王爷,小人……” “一碰就炸毛的小刺猬!”楚慕下了定论,对她不断变化的态度丝毫没有介意,瞥她一眼,自顾自躺在了软榻上,闭上眼睛:“果然有意思。”声音很轻。 乔叶对着他的俊脸恨得直咬牙,呸,她都要被他刺激得发神经了!他却觉得有意思!这个变态的楚慕! 右手握了握左臂上的伤口,乔叶重新坐到小凳上,不行,这样下去她非得被他逼疯了不可,她得想个办法快点摆脱他! 轿子落地的时候,已经到了“天下无美”,楚慕下了轿,径直往里面走,路过那长长的暗道,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黑暗的状态本就是理所当然,全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乔叶不由地又暗骂他怪胎。 “十二花神?”楚慕停在一块大石头前面,看着上面的导航图蹙眉。 赏心早就看到了乔叶,与以前一样,彼此装作不相识,见楚慕发问,便笑意盈盈地应道:“十二种花,客官可以任意挑选一种。” “槐花。”楚慕不假思索道。 “这……”赏心微怔,很快回神,指着石头上刻着的字道:“只有这十二种花,槐花不在其列,请客官见谅。” “十二花神里没有槐花吗?”楚慕似是在沉吟,忽地自嘲一笑:“那就随便吧,七号,玉簪是什么花?这花听起来倒是新鲜,咱们就去那里坐坐吧。小家伙,你觉得怎么样?” 七号吗?乔叶没有说话。 “客官,七号已经有客人定下了。请您重新挑一个吧。”赏心保持着良好的职业微笑。 “重新挑?”楚慕的声音冷了下来,桃花眼微微眯了眯:“小爷没有这样的习惯,认定了哪一个就是哪一个,你去让七号的那个人离开,银子小爷给十倍。” 赏心为难地对乔叶使了个眼色,乔叶点点头,转而对楚慕道:“爷,现在菊花开得正好,不如就去九号吧。” 楚慕定了定神,改了主意,对乔叶笑道:“好,听你的。” 赏心松了一口气,乔叶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两人心照不宣。 然而,才刚刚进了九号包间,乔叶就后悔了—— 原来,七号和九号之间只隔着一条窄窄的河道,那边,一如既往地坐着七皇子楚离,紫色的瞳眸淡淡地看过来。 楚慕也一眼就瞥见了楚离,话中便带了刺一般:“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离王殿下,难怪架子那么大,请都请不走。” 第055章 两两相逼 楚离看过来的眼神也没有什么温度,淡淡瞧了乔叶一眼,继续喝他的茶,对楚慕的嘲讽没听见似的不予理睬。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楚慕索性背对着楚离坐下,也不打算再同他说一句话。 乔叶坐在楚慕的对面,恰好能够穿过他的肩膀看到楚离。虽然她不知道他们俩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和谐。 楚慕向来喜欢咄咄逼人,楚离也不是好惹的主,这两个人她一个都惹不起。乔叶接过丫头送来的茶,给楚慕斟上,自己也捧了一杯,低着头默默地喝。 气氛还真尴尬。 乔叶心里暗暗地骂,他们俩有矛盾就出去打一架呗,怎么好死不死让她夹在中间了呢? “小家伙,”楚慕忽地叫她。 “啊?”乔叶在出神,听见声音茫然地应了一声。 “呵,在发什么呆呢!”楚慕琥珀色的桃花眼笑得弯弯的,变戏法似的将一朵雪白的菊花伸到她的面前:“来,插上。” “插……插上?”乔叶惊讶万分,差点没有将手中的茶打翻,越过楚慕的肩头偷偷看了看楚离的神色,他的眼睛正好也望了过来,淡淡的紫色,依旧惑人。乔叶赶紧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道:“小王爷,小人……小人戴花不大合适。” 楚慕伸手越过石桌捏了捏她的脸:“想什么呢!这是楚都的风俗,不管男女,重阳都要插茱萸赏菊花,这戴花的风气也是有的。插茱萸辟邪,戴菊花益寿,来,快戴上。”说着不由分说就要将花往乔叶头上插。 “不……”乔叶头一歪,躲了开去,一咬牙:“生老病死,时至则行。小人不信这个。”从前家里种了那么多菊花,为什么没有留住爸爸的生命呢?菊花益寿?无稽之谈! 楚慕的手顿住,脸上闪出一刹那的惊讶,然而不过是一瞬间,他又变得嬉皮笑脸:“小爷还想看看你戴花好看不好看呢!偏偏你这个小家伙说话一套一套的,真拿你没有办法。不戴花也行,来,吃菊花糕吧。”用筷子夹了一块菊花糕送到乔叶嘴边。 乔叶尴尬地赶忙用手接住,又偷眼去看楚离,这个该死的楚慕,说话那么暧昧做什么? 楚离面无表情地继续喝茶,可是眼神却变得越来越迫人。 楚慕抬起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吃东西就吃东西,东张西望什么?他就那么好看?” 乔叶的头越来越低,将菊花糕一口一口地 咬碎,楚慕大爷,求求您,少说点话行不? “咳咳……”吃得有点急,一口糕点卡在了喉咙里,呛得不住咳嗽起来。 “笨蛋!”楚慕站起身来,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了顺气:“谁跟你抢了?逃荒似的。这整盘子都是你的。早上没吃饭吗?快喝点水……” 乔叶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呸,你才逃荒。 楚慕一个人啰啰嗦嗦说了一堆的话,乔叶的喉咙是顺了,心里的气却越来越堵,在这个人的身边她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 “好了吗?”楚慕低头问道,见她不再咳嗽了,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拽离了座位:“走吧,跟我去一个地方,这里风水不大好,吃什么都倒胃口,瞧把你这个小家伙给呛的。” 乔叶知道他说的是楚离,不由地嘴角抽搐,他们到底有什么过节?楚慕虽然向来毒舌,却从没有对一个人这么不满的。然而就这么走了,对楚离未免太不尊重了,他楚慕是大爷,楚离也是大爷,她不能拍拍屁股走得那么轻松。 于是她侧身望向楚离尴尬地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楚离抿着唇,一直在喝茶,紫瞳对上她的眼睛,不过是一瞬又移开,出乎意料地开口道:“你过来。” 楚慕的步子一顿,乔叶没及时停住,撞在了他的背上,鼻子生疼。 “离王殿下在跟谁说话呢?”楚慕没有回头,只是嗤笑了一声,清逸王府虽无任何实权,却享有不听从任何王侯召见的权力,就算楚离是新封的亲王,对楚慕也是无可奈何的。 楚离没有接他的话,又抿了一口茶,道:“昨天说的那笔账目本王不是很清楚,你过来,再说清楚一点,为什么‘珠光宝气’只接收云城的翡翠,却不要相州的呢?” 楚慕听不懂他的意思,却明白这话不是跟他说的,而是他身边的乔叶。于是,他转过身来,琥珀色的瞳眸转深:“你跟他很熟?” 乔叶欲哭无泪,夹在这两个男人之间真憋屈,谁都有她的把柄在手上,得罪了谁都不好,她干笑道:“呵呵,一般般。离王殿下何等尊贵的身份,小人高攀不上。” “哦?高攀不上?”楚慕的一双含情桃花眼眯了眯,“你的意思是,小王身份下贱得很,才整天跟你混在一起?” 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关我什么事!乔叶在心里骂了一声,轻轻挣了挣被他握住的手:“小人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小人和小王爷您,也… …也不是很熟。”这下,你不下贱了吧?满意了吧? 哪里知道,这么一说,楚慕更加不高兴,俊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薄唇抿了抿:“跟我走。” 楚离一直在淡定地喝茶,这时候插了一句:“留下来。”带着他惯常的冷淡声线。 小桥流水,菊花飘香,本来无比和谐的气氛,却被隔着河道对峙的两个男人弄得烟熏火燎。 乔叶哭都哭不出来,尴尬地掰了掰楚慕的大手:“小王爷,别这样,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别动气,别动气,你的头又该疼了。”无奈,挣不脱。 听见她带着关切的话,楚慕脸上神色稍缓,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跟我走。” 乔叶眉头皱紧,瞥了瞥楚离。 楚离淡淡地看着她,紫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留下来。” 乔叶不动。 楚慕将她的手腕攥得紧紧的,缓了缓气:“小家伙,我最后再问一次,你是要留下来还是跟我走?想清楚了再决定。”他抬眸瞪着楚离。 楚离嘴角露出些许笑意,紫瞳盯着手中的青花瓷杯盏:“对,想清楚了再决定。” 楚慕的话倒没什么,他一贯嚣张霸道,乔叶已经习以为常,可是同样的话从楚离口中说出来,乔叶就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她自然知道楚离的意思,她最大的把柄都在他的手里,她要是敢不听他的话,一旦他翻了脸,把她是女子的事情公布开来,那她所有的计划全部都要泡汤。 既然鱼与熊掌不能兼得,那么,只好舍鱼而取熊掌了。 打定了主意,乔叶笑了笑,对楚慕道:“小王爷,小人有点事情要和离王殿下谈谈,您先……先回去吧。” 楚慕的脸色瞬间铁青,琥珀色瞳眸猛地收紧,一点一点松开她的手腕,转身,大步离去。 “小王爷!”乔叶没想到他脾气这么大,惯常的嬉皮笑脸发起怒来居然可怕得厉害。她叫他,可是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楚离冰山似的脸上难得地浮出一丝满意的笑,他抬起头来看着她,扬了扬手中的杯盏:“没有茶了,去给我添满。” “哦。”乔叶应了,转身,呼出一口气,走出了九号包间。 九月九日重阳节,本该辞青赏菊花,她怎么这么倒霉,偏偏遇到这两个不能得罪的大爷!老狐狸说佩茱萸能避邪,她的怀中就有一个做好的茱萸荷包,为什么还能 撞邪呢? 第056章 做人真难 乔叶重新给楚离泡了一杯菊花茶,端着它走进七号包间,放在楚离的面前,站到一边静候着。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楚离见她站着不说话,紫色的瞳眸看了看身边的座位,示意道:“坐下吧。” “是。”乔叶坐了下来,心里面却不大痛快,忐忑不安的。也许只要她一天摆脱不了相国府四小姐的身份,她就一天不会安心。城郊的房子已经买好了,她该想想怎么尽快脱身才是。 “天天都去见他?”楚离冷不防问了一句。 “啊?”乔叶没有听清楚。 楚离吹了吹杯中浮着的菊花茶,抬起头来,看着她,紫瞳深深:“天天都去清逸王府见他?” 乔叶茫然点头:“是。”这么多天了,难为她能坚持下来。可是楚离问这个做什么? “你还真有耐性。”楚离冷哧一声,放下了杯盏,不知道是夸她还是嘲讽。 乔叶尴尬万分,心里暗骂,你以为本小姐就很有耐性陪你坐在这里喝茶吗?万恶的封建等级! 然而,骂归骂,讨好却还是要的,于是她笑了:“殿下怎么不簪菊呢?延年益寿啊!”看她现学现卖得多好。 楚离瞥她一眼,出口的话依旧冷冰冰的:“生老病死,时至则行。本王也是这么想的,簪菊做什么?” 乔叶嘴角抽搐,原来现学现卖也是有祖宗的,她比不过楚离,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 一时间,谁都不再说话,气氛冷了下来。 楚离盯着杯中浮着的菊花,脸色在升腾起的热气中看不真切——簪菊虽然是楚都重阳的习俗,自古以来却只有女人和孩子才会佩戴。那么,楚慕啊楚慕,你是把她当做孩子还是当做女人呢? “相州的翡翠不够好吗?为什么偏偏选云城的?”楚离跳开了这个话题,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哦,我这几天打听清楚了,相州玉田出的玉玉质很差,成色也不好,虽然云城地方很小,路途也不大便利,但是玉田的玉质却很好,种类也多,就算运费高一些也没关系。做珠宝生意,材质是根本,再加上做工精巧,这才能把‘珠光宝气’的招牌顶起来。”乔叶说道:“殿下,你要是需要珠宝送人,就去店里看看吧,自家店铺,不收费的,还能订做。” 楚离听着听着,忽地扬唇笑了,一说起生意就眉飞色舞的,其它时候黑亮的眼睛里藏不住的不耐。既然选择云城玉 田与楚慕无关,那么,楚慕必定不知道这“天下无美”还有“珠光宝气”是她开的店。拥有一个他人不知道的秘密,聊起来的时候,才更有意思吧? “你的园艺店也做得不错,‘妙手偶成’,这店名倒有点意思。离王府快要落成了,不如,你去给那些园艺师规划规划,反正是‘自家店铺’,本王也放心些。”楚离道。 大老板都交代了,乔叶只能点头:“什么时候?”还是问清楚点好。 “就从明天开始吧,卯时正到辰时正之间。”楚离道。 “这……”乔叶为难了,这个时间恰恰是每日去清逸王府的时候,今天把楚慕给得罪了,明天不去赔礼道歉怎么行? “有什么问题吗?”楚离脸色没有任何表情,淡淡问道,却分明夹着不容抗拒。 “没……没问题是没问题,就是……”乔叶咳了一声,声音很小:“店铺比较多,一时之间忙不过来,所以,我可能要等到下午的时候才能去殿下的府上。” 她的话刚说完,楚离站起身就往外走:“时辰不早了,本王也该回去了。” 乔叶不死心地追上去拉住他的衣服:“殿下!”出手很是敏捷。刚刚让楚慕生气了,她没抓住,这会儿不说清楚,她晚上还想不想睡觉了?你们两个大爷想做什么就做,却丝毫不管别人的死活! 楚离腰侧的衣服被她扯住,停下步子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有事吗?”紫瞳从她的脸上移到被她揪得紧紧的衣服上。 乔叶赶忙触电般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深深弯腰鞠躬:“殿下,明天下午见。” 保持着鞠躬行礼的动作一动也不动,等着他的答复。楚离紫色的瞳眸中浮出浅浅的光芒,似笑非笑,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把你的茱萸锦囊给我。” 乔叶惊讶地直起身子看着他:“殿下怎么知道我有茱萸锦囊?”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来,递给他。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老狐狸说能用来避邪,她又不信邪,戴着也没用。 楚离接了过来,握在掌心里,神色如常:“突然记起,本王这几天会很忙,你还是过了十五再去吧。” 转身,不再停留,大步走进暗道,很快消失不见。 见楚离离开,赏心走了过来,见乔叶软软地趴在石桌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地笑道:“平时都精力旺盛的,今天怎么懒洋洋的?我的无美公子!” “别提了……”乔叶哀叹了一声:“无美公子真难听,弄得我像个丑八怪似的。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出来的。” “坊间都这么叫,能在十几天内在扬名楚都的无美公子,谁会想到竟是个黄毛小丫头?”赏心挖苦道。许是在寻芳楼呆久了的缘故,她的脸上总是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俗称皮笑肉不笑,然而她打趣乔叶的时候却从眼底带出了笑意来:“第一位爷气冲冲地走了,第二位爷脸一直是绷着的,他们不是为了抢你回去做夫人打起来了吧?” “呸!”乔叶跳起来去抓赏心,气得小脸泛红:“让你乱嚼舌根子!看你眉心一点朱砂,将来肯定是皇妃的命!不如你嫁了他们吧!” 赏心提着裙子跑开:“我在寻芳楼呆了十九年,要是能遇到皇子,早就遇到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人老珠黄?你这个小丫头就是招人疼,瞧瞧那眼睛,那嘴巴,要是脸再白净一点,姐姐也恨不得亲上一口!” “好啊,你取笑我!有本事别跑……” 两人追追赶赶,打作一团。 如果,这异世还有什么暖心的东西值得珍惜,除却母亲的怀抱,除却师父的恶作剧,便只有你,赏心,我的朋友,最真挚坦荡的陪伴。 他们说,这叫相濡以沫。 我说,这叫三生有幸。 第057章 你不明白 手中握着茱萸香囊,轿中的阴沉突然令他一阵晕眩,楚离喘着粗气掀开了窗帘,阳光透进来,那种恶心的感觉才稍稍好转了一些。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他闭着眼睛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平复着心里的震颤,五年了,他已经五年没有在重阳节的时候收到他做的茱萸香囊。 将翠绿色的香囊摊开在掌心里,楚离半睁着眼睛看着,紫瞳越来越暗。这世上所有的茱萸香囊外形都可能一样,却只有他做的味道特别——茱萸的香气中夹杂着熟悉的柔兰雪莲的气息,让他想起所有甜蜜却又不堪回首的往事。 这个十五,如果你再不出现,五年之期就要过了,是不是代表着,你要放弃了呢? 可是,不论你怎么想怎么做,我不会放弃,绝对不会。 ※ 楚慕恼怒地踢翻了拉风的轿子里所有的东西,紫红的葡萄落了一地,珍贵的西域贡酒也泼了出来,轿中顿时一片狼藉。 苍玄皱眉对苍堇使了使眼色,苍堇却只是优雅地抚了抚头发,不动:“主子疯够了就好了。” “去倚红楼!爷突然想喝酒!想那些好久没见的美人儿了!”楚慕的声音从轿中传出来,气急败坏的。 “是。”苍堇轻轻一抬手,轿夫们随即抬起轿子往“天下无美”对面的倚红楼而去。 在豪华的包间内坐下,酒菜齐全,楚慕喝着喝着,才想起,身边没有人陪着,他居然一个人喝了好几壶酒!于是,又吩咐把这里最好的姑娘通通叫来。 老鸨见他是有钱的主,自然百依百顺,很快,十几位莺莺燕燕一齐涌进来,站在绣桌前一字儿排开,个个媚眼如丝地看着楚慕。 楚慕轻佻地笑了,歪歪斜斜地站起身子,走过去,搂住一个美人的削肩,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顿时笑脸一变,一把将美人推到了老鸨身上:“这个太胖了,小爷不喜欢胖的,打出去!” “是是……快出去出去……”老鸨赶忙对那个姑娘使眼色。 “这个……”楚慕站在另一个女子跟前,伸手比了比,“个子太高了,高不可攀,不好不好,打出去!” 众女子面面相觑,彩霞的身高在众姐妹当中算是中等,比这位爷足足矮了一个头,怎么高不可攀了?嫖客中难得见到如此年轻英俊的,光是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就足以让人沉溺,因此众位美人还是不死心地等着他来挑。 “这个… …唔……”楚慕的桃花眼微醺着醉意,指着面前的女子道:“太瘦了,怎么这么瘦?呃,比小刺猬还瘦!不好……不好……打出去!” “这个……”楚慕神志已经不大清楚,随便扯了一个女子回到了座位上,“来,喝酒!呃……”他大着舌头,打着酒嗝,将酒杯凑到那女子的唇边。 那女子娇羞地一饮而尽,随后涂着蔻丹的手指执起杯盏,身子软软地偎进楚慕的怀里:“爷,让奴家喂您喝吧。” 谁知道楚慕原本含情的桃花眼眯了眯,大手从那女子肩上拿开,剑眉蹙紧:“脂粉味太重!爷让你喝你就喝?真意思!打出去!”又自顾自喝了起来。 那女子尴尬地捂着脸,退了出去。 老鸨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原来这位爷有怪癖,不喜欢百依百顺的姑娘,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爷,您要什么样的姑娘尽管开口,我们这倚红楼无美不有,才不像对面的什么天下无美!” 楚慕喝得头痛欲裂,听见她的询问,眯着眼睛转头看她:“那……让小……刺猬过来。” 那老鸨一呆,随后讪笑道:“小刺猬?爷,我们这里有小黄鹂、小百合、小喜鹊,个个都是大美人,就是……就是没有小刺猬……呵呵,刺猬多扎手啊!要是伤了爷,我们哪里担当得起?” “没有……呃……没有小刺猬?”楚慕喃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苍玄苍堇赶忙来扶他:“主子,小心点。” 楚慕揪着苍玄的领口傻笑:“这里没有小刺猬……爷发什么酒疯?回……回去……” “是。”苍堇应了,扶着楚慕就往外走。 老鸨见状,追过去:“大爷,您怎么走了啊!别走啊!小刺猬刺多,会扎到您的,要不给您找找小燕子、小牡丹?换个口味试试看?” 楚慕回头,琥珀色的眸子半眯着:“爷就喜欢小刺猬,再说她坏话,拆了你的倚红楼!” 老鸨立马闭嘴,不敢再说什么了,讪讪地往后退了退,心里暗骂,神经病!知道刺猬扎手还偏偏要它,有钱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回到清逸王府的时候,楚慕吐得昏天暗地,可是脑袋却清醒了许多。他撑着头靠在软榻上,额角的青筋跳动,拉扯得脑子一阵一阵抽痛,蔓延全身。 射影楼很暗,没有外面刺目的阳光,让他觉得舒服。 果然还是不行。他揉了揉额角,脸色沉下来。 不论他 刻意伪装得多么好,还是掩盖不了本性——他不爱热闹,一点都不。也许,过再长再久,都还是如此强颜欢笑。因为那些过往已经融进了血肉,怎么也无法抹杀了吧? 如果,你明白我的处境,便会清楚,我为什么要这么张扬。 可惜,没有人明白。 第058章 见她就烦 第二天,乔叶在“尝尽百草”等了一个上午,也不见楚慕那华丽的轿子来接她,想必昨天真是气到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乔叶无语,这个男人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不过,再仔细想想,也难怪楚慕会生气,不管他和楚离之间有没有过节,她都算是拂了他的面子,让他在楚离面前丢脸了。 好吧,好吧,去给他道个歉,得罪了他,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大爷都是要拿牌位好好供着的,她能不小心翼翼吗? 乔叶没有轿子,因为怕行事太张扬,泄露了身份,所以这会儿只能凭着记忆徒步往清逸王府走。 走得脚都软了的时候,才看到清逸王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守门的侍卫见是她,便进去禀告了。半晌出来,语气变得很强硬:“小王爷说,让你以后不要再来了。他看到你就烦。” 乔叶一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尴尬地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转身就走。 他看到她就烦?乔叶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话该是她说的才对!这会儿他倒先不耐烦了? 不过正好,本小姐终于摆脱了一个祖宗大爷,少了他的折磨,她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越想越觉得高兴起来,只要不见到楚慕,她就不用担心身份被揭穿,石竹院里埋的那块玉佩不会被发现,也不用再战战兢兢地讨好他了! 茱萸锦囊能避邪,也许真的挺有效的。 回程照旧很远,她却走得很轻松愉快。 清逸王府内朱颜湖旁的青梧小筑,菊花开得很好,粉白、淡紫、鹅黄,各具姿态。楚慕倚在红木美人靠上,慵懒地摘下一朵菊花,凑到鼻端轻嗅,不用上朝、不用给圣上请安,他想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真真闲人一个。 今天她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难得。 不过,昨天那酒喝得真痛快,让他脑袋清楚了很多,可不是看到她就心烦吗?这么想着,就这么让人告诉她了。 “她怎么说?”楚慕眼皮都没抬。 守门的侍卫如实回答了。 “然后呢?”楚慕挑了挑眉。 “没有然后,他说知道了,马上就转身,走了。”侍卫道。 “转身?走了?”楚慕一把捏住手中的花朵,琥珀色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小东西,真是狠心。”挥挥手,让那侍卫退下了。 楚慕一瓣一瓣地将细 碎的菊花花瓣扯落,一丝一丝地散落在他玄色的衣衫上,像是绣上了精致的图案。抿着唇,不说话,无所事事,他就想去逗逗她…… ※ 楚离有事不在,楚慕嫌弃她烦,乔叶的时间一下子空了起来,连续走了好几家店铺,看了看账目,指导了一些设计,顺便去东郊看了看新买的宅子,宅子不大,但她和娘两个人住,已经很宽裕了。 因为怕被发现,选择的宅子地方有些僻静,要穿过好几个幽深的巷子。越往回走,越觉得不大对劲,来的时候起码还能见到几个路人,可现在,巷子里却空空荡荡的,十分安静。 果然,转过巷口,一群蒙面黑衣人闪了出来,个个手中都握着把明晃晃的大刀。 乔叶往后退了一步,余光一瞥,四处都是墙壁,她要插翅才能飞走,真是狗血的抢劫戏码,“你们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吧。”她先说话了。 那群黑衣人愣了愣,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配合。 “呵呵,真看不出来,你这黑脸的矮个子,老子的刀都比你要长,居然还值个千两银子。”为首的黑衣人公鸭嗓十分刺耳。 乔叶蹙眉笑道:“有人买你们来杀我?”原来不是打劫。 “是又怎样?”公鸭嗓用刀指了指她:“你要是挣扎,老子给你留个全尸!” 乔叶挑了挑眉,手在衣袖内摸索着,撇撇嘴:“本公子就值这么点银子?实在是死也不甘啊。不如这样,我给你们一万两银子,你把那个雇主的名字告诉我,如何?” 公鸭嗓嘲笑道:“就凭你?一万两银子?你当老子傻啊!再说了,鬼沙门接的买卖,向来以信用为主,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老子是一定要杀你的!” 鬼沙门?乔叶暗暗记在心里,脸上却满是失望:“那就没办法了!你们既然不相信本公子,偏偏要做赔钱的买卖,本公子也拦不住啊!”抬头看看天:“时辰不早了,各位别挡着道,本公子怕黑,要回家了。” 说完径自朝黑衣人走去,没有半分害怕的神色。 公鸭嗓子大刀一横:“好小子,你是不是我们看不起鬼沙门的人!死到临头还这么不知所谓!” 乔叶咬了咬唇,做受惊状,声音也软了下来:“大侠,我好怕!你会放了我吗?” 她美丽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可怜巴巴瞅着众人,魅惑无限,公鸭嗓子眨巴了下眼睛,费力地摇摇头:“你……你别……别这 么看着老子,老子……老子眼花……” 他身后的黑衣人也个个摇摇脑袋,有人刀都拿不稳了,“叮铃”一声掉在地上,摇摇晃晃地扶着墙,道:“老大,我也眼花……” 乔叶走到公鸭嗓子面前,站定,伸出两个指头轻轻从他手中抽走了吓人的大刀,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唔,眼花就对了,头晕也对,站不稳就更对了!本公子最新研制的‘思睡昏昏’,是不是很有意思?嗯?”冰冷的刀背贴在男人的脸颊上拍了拍,吓得他想睡却又不能睡,眼皮打架,然而,心脏收紧,这样的折磨,真比死还痛苦。 乔叶猛地收刀,又用力朝他的脖子挥过去,“咚”的一声,公鸭嗓子重重地瘫倒在地上,空中扬起纷飞的细小灰尘。 乔叶撇撇嘴,松开手,大刀落地:“看吧,自己都被吓晕了,还出来混什么混?自作孽,不可活。” 大步从排排倒下的黑衣人身边走了过去,看样子毒物还是很有用的,以后救人的医书少看一点,防人的药物多研究研究好了。她可以不救人,但是要学会自救。 而且,到底是谁,一直要害她呢? 出了幽深的巷子,却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人。 第059章 口无遮拦 刚刚出了巷口,冷不防撞到一个人。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乔叶往后退了一大步,那人懒洋洋地倚在墙上,好看的桃花眼睨着她:“哟,这是从哪里来啊?” 楚慕。 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刚刚的戾气还没有缓过来,乔叶居然敢顶撞他了:“小王爷,不好意思挡了您的道,小人马上消失。” 说完越过他身边就走。 手腕被扯住,楚慕微一用力将她带了回来,大手扣着她的腰,低头贴着她耳边道:“想去哪里?嗯?” 他呵出的气热热地喷到她的耳朵上,乔叶不自觉瑟缩了一下,手肘下意识地想要往后捣,终于还是忍住,撇开头离他的唇远一点:“小人罪过,让小王爷您见了就烦,自然要识相一点,尽量不出现在您面前了。请小王爷放手。” “不放。”他固执地越抱越紧,“小爷现在就喜欢烦,就是要见你!你敢有意见?说起来,你昨天和楚离说了什么?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嗯?” 乔叶一颤,多少事情瞒着他?很多很多……而且是打死也不能说的。 “小王爷,请自重。”她挣扎着推开他,理了理衣衫:“小人的私事而已,没有必要都向小王爷报告。” 她推拒的力气很大,楚慕的后背狠狠撞在墙上,蹙了蹙眉,桃花眼哀怨地瞪着她:“你这个小东西好狠的心!小爷受伤了,你就高兴了是不是?”说着,立马呻yin一声顺着墙体滑坐下来,也不顾玄色衣衫染上了脏兮兮的灰尘。 他抚着额头喘气,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头好痛……” 乔叶无动于衷,他装得也太不像了。 “要是小爷就这么死了,你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他索性开始威胁她。 这话还真管用,乔叶一听,只好上去搀扶他起来,他不肯动,就赖在地上连声喊疼,像个爱恶作剧的孩子似的。 乔叶心里咒骂,却只能半蹲下身子,顺着他的心意,伸出手去一下一下给他按摩头部的穴位,这个动作并不陌生,只是今天两人的姿势很奇特,楚慕坐在地上,两腿修长,一竖一伸。乔叶蹲在他左侧,两只手伸着,可是因为不是正面对着他,她的力气使不上来,只能微微倾着身子,踮着脚尖,十分费力。 不一会儿她就坚持不住了,膝盖一软,向他身上扑过去,双手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整个 人半坐在了他的腿上。楚慕也真配合,等她扑上来的时候,他竖起的腿正好放下,两只大手将她抱了个结结实实。 “小家伙还懂投怀送抱?真让爷吃惊。”楚慕的声音很欠揍地在耳边响起。 乔叶尴尬地松开手,想站起来,却被楚慕搂住不放,他邪恶地凑近她,琥珀色的瞳眸里满是戏谑的味道:“想跑?没那么容易。让小爷先亲一口。” “你……你……你无耻!”乔叶的声音都在抖,“我……我可是男人!” 她说得那么理直气壮,黑亮的大眼睛里倒映着他含笑的俊脸。 楚慕勾唇:“男人也好,女人见多了,小爷正想换个口味尝尝,兴许男人的味道更好呢!” 乔叶真被吓到了,拼命挣扎,再也顾不得什么得罪不得罪、杀头不杀头了,手脚并用地打他,忽地身上一麻,他点了她的穴! 楚慕满脸无奈,揉了揉被她捶痛的胸口,摇了摇头道:“何必呢?小东西,你以为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有多厉害?跟那些阿猫阿狗的打架或许还能赢,到小爷这里,不管用的!” 乔叶打也打不过,动也动不了,急得破口大骂:“楚慕!你就不是个东西!你这样花心的人,总有一天会得报应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你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能制服你的女人,你会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她却一点都不在乎你,她要把你的真心践踏在脚下,任你怎么哀求,她都不会爱你。这样,才能给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惩罚!男女通吃,我呸!” 楚慕一呆,脸上那放肆的笑容收敛,琥珀色的瞳眸盯着她,神情一冷:“谁教你这么说的?”他不相信,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要人教吗?整个楚都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四处拈花惹草,昨天不是还去倚红楼喝酒找姑娘了吗?你这么喜欢玩,找谁不好,干嘛找我!”乔叶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性格吃软不吃硬,这会儿被他定住,脑子里有什么话就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楚慕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再也没有了平日嘻嘻哈哈的随和,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收回你刚刚的那些话,我可以原谅你。” “我没说错,为什么要收回?!”乔叶的脾气倔得很,根本就没有再去想什么后果不后果,完全豁出去了。 楚慕盯着她傲气凛然的眼睛,许久许久,似在克制着什么,半晌忽然发出一声笑:“能践踏本王真心的人,还没有出世呢!你倒挺会 操心。” 一使力,站了起来,将乔叶放在地上,伸手解了她的穴道:“小爷以后不敢找你了,你这张毒嘴,真让人烦得厉害!要不是看你个子刚到小爷胸口,屁点儿大的人,说话没个分寸也正常,小爷肯定不会放过你。” 他烦躁地拍了拍衣服上脏兮兮的灰尘,蹙紧眉头,再不理睬她,大步走远。 乔叶暗暗松了口气,点穴的功夫最过分,她有再多的毒药毒粉都使不上。天色不早了,她得回相国府去了。 只是,这个地方如此僻静,不仅有杀手找上门,楚慕也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她,看来,并不适合搬迁。还是另外去找找其它的宅子吧,出相国府的时间也许只能押后了。 ※ “鬼沙门果然是一群扶不上墙的废物!”男子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摔在地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毛孩子他们都对付不了!” “二公子,那小子是神医的徒弟,会下毒!鬼沙门的人都着了他的道儿!”随从接道,“而且,每次跟踪他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就跟见鬼了似的……” “胡说!”男子浓黑的眉头挑高,白皙的面容露出嘲讽的笑意:“青天白日也能见鬼?你们办事不力,倒把责任推到鬼神的身上?” 随从哑口无言,低头默不作声。 另一个随从上去解围,禀告道:“二公子,大公子的飞鸽传书。”说着递上去。 男子撩起棕色的锦袍,坐在了绣凳上,展开信,不由地眉头蹙得更紧,大哥说,务必要拿到碧璃之眼? 第060章 九月十五 男子撩起棕色的锦袍,坐在了绣凳上,展开信,不由地眉头蹙得更紧,大哥说,务必要拿到碧璃之眼? 碧璃之眼,大楚七皇子的专属之物,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拿到,他又何必在楚都卧底整整三年呢? 将信揉成一团,放在红烛跳动的火焰上烧了,男子吩咐道:“既然鬼沙门是废物,不如去把修罗门的人雇来,这个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随从为难地支吾道:“可是,修罗门的人向来不受人雇佣,个个大牌得厉害,尤其是那个第一杀手夜风。据说,他接单子有‘三挑’原则:一,挑货,送上门的生意不接;二,挑时,心情好的时候不杀人;三,挑力,一剑封喉,从不动第二次手。” “你既然查得这么清楚,何不去摸摸看到底是什么条件他才肯接生意呢?”男子瞪着眼睛,冷声道,“第一杀手不行,就去找第二杀手,修罗门的人难道都不食人间烟火吗?失败了一次、两次、三次,本公子的耐性好,大公子可没有好耐性!仔细你们家人的脑袋!” “奴才该死!”那两个随从听见“家人”二字立马跪倒在地,无比惶恐。 “去吧,我也不想威胁你们,早点结束这里的事情,早点回家去。是不是?”男子声音缓和了一些,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随从战战兢兢地躬身退了出去,男子执起酒杯仰头饮尽,除了回家的念想,只有这酒,是从来不欺人的,因此,他爱酒如命。 碧璃之眼,楚离,为了大哥的愿望,他必须得好好想想,怎么做才更有利。 ※ 九月十五。 前一天老狐狸让她去碧渊寺采一些涅槃池内睡莲的叶子,他说要用做药引子。娘亲说,十五该去碧渊寺上上香,顺便求个平安签,看看她们往后的日子是不是会顺利。 乔叶虽然不大信神佛,却也不忍逆了娘亲的意,好歹去求个签让她放心吧,也正好替老狐狸把睡莲的叶子采回去。 清晨,来到“天下无美”跟赏心一说,她居然也要去。楚都受佛教文化的影响较重,城中的碧渊寺是最大的礼佛圣地,甚至享有皇家御赐的“天下第一寺”的称号,因此每到初一、十五,香客很多。也正是因为皇家寺院的缘故,有些佛殿对平民百姓有所限制,比如说,乔叶要去求的那个平安签,便只有女子才可以去的。 于是,赏心提议让她换女装。 乔叶坐在假山后面的秋千架上,含糊地应了一声。 女装,她来这里这么久了,都不曾好好地穿过,呆在石竹院的时候得装疯卖傻、邋邋遢遢,甚至是蓬头垢面的,出了门又是一身公子服,甚至还得在脸上涂满桐油,这会儿要变装,真不习惯。 赏心慢慢地替她擦干净脸上的黝黑桐油,白皙的皮肤一点一点露出来,然后,将她许久不曾打理的长发慢慢梳得整齐光滑,如黑色的缎子般披散在肩头…… 良久,穿戴整齐,赏心扳过她的身子,仔细地瞧了又瞧:一身浅绿色的系腰襦群,将她娇小的身材衬得楚楚可怜,腰身不盈一握。肤色白皙,触手光滑,一双翦水瞳眸,如同黑亮的珍珠一般光彩照人。唇色不点而红,像是诱人的蜜桃。随手绾了一个垂髫髻,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如烟的眉,光洁的额,将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稍稍挡住了一些。 料是知道她很美,却没有想到美到如此动人心魄的地步,只是她年纪尚小,身量还未长足,纵然是绝世美貌,终究还只是一个青涩的小女孩。 赏心抿唇一笑,睨她一眼:“想不到无美公子居然是个美人胚子,让坊间那些人情何以堪啊?” 她说话从来不温不火,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乔叶脸色微红,嗔怪地瞪她:“明天就把你嫁出去!” “可惜你还小,想嫁也嫁不出去!莫不是冬天刚到,你便思春了?是哪位爷这么好运被你看上了呢?”赏心的嘴向来厉害,毕竟在寻芳楼呆了许多年,并没有多少女儿家的矜持,想说就说。 许是穿上了女装,乔叶儿女之态毕露,一跺脚:“你的嘴里面就说不出好话!今天去碧渊寺,我就去求神拜佛,让你遇到命里的克星!” 赏心依旧笑得含蓄温婉:“我也去求神拜佛,求一个人来治治你这个小丫头!脑袋比谁都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谁敢要你?一个人不够,再加两个人,总有一个能治得住你!” 乔叶作势去追她,两个女孩打打闹闹出了门。虽然不过是随口戏说,却不想既然都成了真。 命运有时候就是喜欢开玩笑。 ※ 如果乔叶知道来碧渊寺的人会有这么多,她肯定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出门的,摩肩接踵,说是人山人海也不过分。她和赏心原本是牵着手上的台阶,一起进的大殿,刚刚把签求到,出了门还来不及去解签,就被汹涌而来的人群给冲散了。 乔叶踮着脚尖四处找着,无奈她的个头太矮,被黑压压的人流一挡,根本连赏心的人影都看不到,她张口喊了喊,也没有听到赏心的回音,却听到了三个熟悉到可憎的声音: “大姐,我好像听到了傻子在喊什么,就在旁边……” “傻子?怎么可能。傻子不是被关在石竹院吗?爹爹说她得了天花,如果熬不过这个月,怕是活不了了。” “死啊?唔,有她没她虽然没什么两样,不过咱们以后没有她耍着玩,也少了点意思。” “是啊是啊……哎哎哎,管那么多做什么?大姐,你不是来见楚七皇子……哦,是离王殿下的吗?每到十五这里的女人就特别多,跟逃难似的。” “不知道小王爷会不会来……” 乔叶立马闪身躲在了巨大的香炉后面,将自己藏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倒霉?赏心没有找到,却碰到了凌家三姐妹。看来,她不能走那条通往正门的主道了,要是被她们给认出来,可就完了。正好,老狐狸要的睡莲叶子还没有采,她边瞅着前面,边往后退,来到了涅槃池旁。 池子很大,可中间只有一朵雪白的莲花,象征着一枝独秀吗?她绕着池子转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采到那些叶子。一来,水很深,二来,人太多。 她正在踌躇,凌家三姐妹的声音又逼近了过来:“大姐,你快来看啊,那朵睡莲居然还在开呢!” “这朵睡莲好像一年四季都是开着的,从来没有见它开败过。大姐,你好记得吗?上次傻子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她真是好骗,就那么喜欢离王殿下,你让她冲上去她就冲上去了!结果用力太猛了,自己掉下去了。真有意思,哈哈。” “这么好笑的事情,我当然记得!不过,当时没有人救她,本以为傻子被淹死了,谁知道,她的命真大。” “可不是,她的命真是大得不得了,小时候爹爹把她塞进木桶里,也没能把她淹死,居然活到现在,活着也就罢了,上次居然还对大姐……” 乔叶不想再听下去了,捂着耳朵离开人群,哪里有人群、有骚动,哪里就有她们三姐妹,她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原来她的重生全拜三姐妹和楚离所赐,她们不是第一次恶作剧,楚离也不是第一次见死不救,她早该习惯了。 无事可做,她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后院。 好奇怪,前院很热闹,后院居然如此安静,连半个 守门的人都没有。一座小小的佛堂,神龛上供着一座慈眉善目的观音像,观音普度众生,对谁都是平等的。 乔叶对着观音像虔诚地拜了几拜,却不想触动了莲座上的机关,顿时一道暗门在观音像后面缓缓打开了。 ———————————————————————————————— 推荐好友好文: 紫楠《不举总裁的盗种妻》,有琴简介里有链接哦,看彪悍的季医生如何治愈不举总裁的隐疾,顺便倒个种o(n_n)o哈! 第061章 密室惊魂 乔叶对着观音像虔诚地拜了几拜,却不想触动了莲座上的机关,顿时一道暗门在观音像后面缓缓打开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好奇心杀死猫,可是开始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好奇心会引来什么后果,只看到了新奇与刺激。乔叶好奇地探头朝门内看了看,里面好黑,一点光亮都看不到。不由地有些害怕,又退回去,端起观音座下的油灯,抬脚走了进去。 她向来胆子很大,可是进去之后,阴森森的感觉却还是让她的心提得高高的。 长长的甬道,走了许久许久,油灯里的灯油已经所剩无多了,两旁墙壁上空空的,并没有看到书上说的机关宝藏之类的东西。 甬道的尽头,又是一道暗门,乔叶伸手推开,根据自己的脚步回声来看,这是一个很宽敞的空间。东、西、南边都是空空的,北边的墙边似乎放着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乔叶微眯着眼睛,把油灯举到眼前,定睛一看,顿时害怕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居然是一口棺木! 她想走,可是脚却被定住一般动也动不了,棺木上有一块白色的布覆盖着,微微翻动,更添了几分恐怖灵异的感觉。 乔叶想尖叫,却捂着嘴巴一声也叫不出来,心噗通噗通地乱跳,她后悔进来了。 许久许久,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终于看清,棺木上的并不是白布。那是一个人,身穿白色衣衫的人。 他一只手搭在棺木上,像是在拥抱死者。脸枕着手臂,深埋着,她看不清,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余下的身子隐在黑暗中,一动也不动。 起初乔叶以为他死了,可是走近了才发现,他尚能呼吸,然而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带着轻微的气喘。也许是看到有光亮过来,他骤然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眼中紫色的光芒大盛! 乔叶吓得猛地后退,一下子跌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居然是楚离!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拥有如此美丽的一双紫瞳!神秘、魅惑。 可是,为什么他怎么会在这里?五天前他们还相谈甚欢,在讨论着如何赚钱、如何去给离王府布置园子,甚至他还不慌不忙地和楚慕大吵了一架,把他气得夺门而出,怎么现在他却成了如此狼狈的模样! 她爬起来,小心地上前一步,低头不确定地唤他:“离王殿下?” 他不答应, 紫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方向,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看她手中小小的油灯。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乔叶心里越来越不安,她又上前一步,却不敢触碰到阴森森的棺木,轻声问道:“殿下,你被人抓到这里来了吗?我……我去报官!”她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皇家的人,总是不大安宁的,被绑架也正常。 她说着就要走。 风一般迅速,她的手腕被一个力道紧紧攥住,她的身子再也迈不开,回头疑惑地看他,试探性地问道:“殿下,难道他们有同伙吗?给你下了药?别担心,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她想扶他起来,楚离却还是不动,他的脸色很苍白,如同失血般毫无血色,黑暗的世界里,她的手中握着他唯一能抓住的光亮,不放手,死也不会放手的! 他攥着她的手腕,越握越紧,唇边漾开弧度,他第一次温和地笑了,紫瞳带着暖暖的热度,直达眼底。 乔叶被他的笑容怔住,心里突地漏掉一拍,不自然地撇开头,举灯照了照周围的墙壁,墙上有几盏油灯,她想探身过去点亮它,无奈手腕被攥住,她动不了。只能举着灯尴尬地朝楚离笑笑:“殿下,咱们出去吧,这灯也快要灭了。” 才说完,油灯里的油真是见底了,原本便微弱的光芒变得越发虚弱,终于,灯芯跳了几跳,彻底熄灭了。密室里一下子暗了。 乔叶挫败地叹了口气,将油灯放在一边,蹲下身子,道:“殿下,我还认得路,现在就走吧。”不用单独面对一具棺木,乔叶感觉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可是楚离还是不动,大手冷冰冰地攥着她的手腕,用的力气很大,乔叶痛得想叫,然而很快,她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的手在发抖,起初是轻微的,他显然在努力克制,因此全身僵硬,越往后,越无法控制似的,乔叶惊慌地拍了拍他的背,这才发现他全身都在颤抖。 “殿下,你……你怎么了?”乔叶急了,忽地想起了什么,另一只手覆上他紧抓着她不放的冰冷大手:“你是不是……怕黑?” 楚离浑身剧烈一颤,握着她的大手犹豫着松开,滑坐在地上,靠着棺木粗声喘息。 乔叶忽然觉得想哭,黑暗的密室里,有一个人,他和她小时候一样,怕黑。小孩子都被爸爸妈妈吓唬说如果他们不乖,就会有鬼怪趁着黑暗来捉走他们。然而,有一类孩子,他们对黑暗的恐惧比一般人要厉害得多,只要没有光亮,便会浑身 发抖,虚弱无力。彼时,她总是开着灯睡觉,就算是停电了,也非得在爸爸的怀抱中才能平息恐惧。 当世界崩塌的那一刻,黑暗再也不是最令人恐惧的东西。 乔叶咬了咬唇,绕着棺木摸索着来到楚离身边,跪下来,身子前倾,双手环上他的腰,将他颤抖的身子紧紧抱住:“别怕,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如果在黑暗中迷了路,能找到一个能够相拥取暖的人,是不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呢? 因为懂得,所以心疼。 楚离浑身僵住,一动不动,任由她细细的手臂将他抱住,她的小手温暖地贴着她的后背,从上到下轻拍安抚着,口中还在喃喃,别怕,别怕。 眼眶有些湿热,脑袋依旧迷离,楚离缓缓抬起颤抖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小小的身子紧紧地、紧紧地压向怀中!他闭上眼睛,呼吸粗重,颤抖依旧,然而,这黑暗的密室里似乎照进来一道柔和的光亮,即使微弱,即使纤细,他却觉得,好温暖、好安心。 不怕了,再也不怕了,十五年过去,上天终于给了他一丝怜悯。 第062章 杀了她吗 出了密室的时候,楚离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乍见光亮,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乔叶搀扶着他,累得气喘吁吁,这会儿还很费力地挽着他的手臂,怕他摔倒。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楚离偏头看她,忽然觉得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今天穿了女装,浅绿色,不张扬、不浮华,带着一丝俏皮的少女特有的稚嫩,小脸白净,因为耗尽体力的缘故现在有些红扑扑的。如果是在白日乍一看到她,肯定不容易认出来,然而,密室中,他却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清透如一汪春水,干净明亮,神采奕奕。第一次在石竹花海里相遇,他便记得清清楚楚。变装很容易,易容也高超,可眼睛却无法改变。 也许是察觉到头顶的目光,乔叶抬起头来看向他,楚离有些不自然地扭开头去,嗓音低沉悦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乔叶被他问住了,尴尬地松开他的胳膊,道:“我……我随便走走,就……”真是一个蹩脚的回答。 然而,楚离却意外地没有追究下去,只是冷声道:“把今天看到的都忘了,知道吗?” 乔叶怔了怔,慌忙点头:“知道!我绝对会忘得一干二净!”不论他是怎么进的密室,不论密室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论那口棺木中睡的是什么人,知道了,对她都没有任何好处。她现在是一个利益为上的商人,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该记住的记住,该忘记的全部忘记。 楚离顿了顿,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口,又忍住,半晌才道:“你走吧。” 乔叶微讶,问道:“殿下一个人,行吗?” 一个人?楚离偏头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她的话很好笑,于是他便真的笑了:“明天开始去离王府,这次时间上没有问题了吧?” 他答非所问的本事绝对是一流,乔叶呆了呆,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她已经把楚慕给得罪了,再也不用去清逸王府,因此时间很空。 “好,走吧。”他站在那里不动,只是盯着她,眼神淡淡,乔叶却分明听见他是在说,快点走! 可是,心里居然有些不放心,她试探性地问道:“殿下,您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楚离紫眸微眯,脸色冷了下来:“快些走,别让本王说第四遍。” 乔叶咬了咬唇,尴尬地摸了摸弄得有些乱的发髻,转身,朝偏门走去。 楚 离站在那里,说不上是因为什么,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出了佛堂,再走过石砖路,最后出了偏门,消失不见。 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为什么偏偏做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呢? 保护?楚离略略垂首,眼神黯淡,这个词,真够奢侈。 一道暗影闪了出来,来人穿着灰色的僧袍,笑容可掬,犹如佛堂内的大肚弥勒,他手拿扫帚,不慌不忙地走到楚离身边,声音很平静,带着得道高僧般的淡定:“殿下,她都看到了,是不是……杀了她?” 杀人这样的词从他口中说出来,竟有些普度众生的味道。 杀了她?楚离一怔,心里没来由地一跳。 “今日十五,人多繁杂,居然有人擅闯后院禁地。只要杀了她,就没有人能泄露殿下的秘密。”那老僧一边不慌不忙地扫地,一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楚离摇头:“算了吧,她不过是一个孩子。”一个身在危险却不知危险的孩子。 那老僧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手中的扫帚停了停,又接着扫开了,地上没有树叶,没有赃物,干干净净,他却扫得一丝不苟。 “他,有消息了吗?”楚离忽地开口问道,带着一份希冀。 那老僧停下来,看着楚离道:“每个十五,涅槃池内的睡莲都会少几片叶子,这个月倒还没有。想必,没有来过。” 楚离的紫色瞳眸黯淡下去,没有来过吗?他果然是准备放弃他了。 “一天还没有完全过去,殿下何不再等等?”老僧已经接着扫地了,转眼间身形已经移到了观音座的位置,闲闲地放下扫帚,走上前给油灯里填满了灯油,点了一炷香,插在香炉中,又跪下去虔诚地拜了拜。 楚离看着慈眉善目的观音像,眼神有些涣散,还要等吗?他等了太久了。 他转身便想走。 “殿下,今日天气不错,去望江楼坐坐也不错。”那老僧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他身边,笑容依旧和善,“老僧许久不曾下棋,想和殿下切磋切磋。” 楚离抿唇:“好。” 望江楼是寺中最高的建筑,站在合适的角度可以看清楚碧渊寺所有的景点,然而,那里只对特殊的人开放,平民百姓根本无法进入。 ※ 从后院出来,乔叶在人潮中挤了挤,所幸没有碰到凌家三姐妹,可是赏心还是没能找到。 她趴在栏杆上,看着涅槃池内的睡莲无计可施,要怎么才能摘到叶子呢?就算没有人,佛门重地,去采摘这么珍贵的东西,怕也是不被允许的吧? 算了,还是先去解签吧。拿着求到的签走到解签的地方,却看到排得长长的队伍,一个一个环肥燕瘦的女子翘首等待着,从一颗菩提树下排到了大殿那么长的距离。她捏了捏手中的竹签,没想到古代也这么人满为患。 反正她也不大相信这些东西,不如带回去让赏心看看,随便解解也罢了。 无聊,现在没事可做了呀!乔叶四处转了转,往人少的地方走,随意逛着,空中传来悠扬的笛曲,起初很细微,尔后声音越来越清楚。乔叶好奇地顺着笛声发出的方向走去。 转过好几座佛塔、佛堂,入眼的,是一片青翠的竹林,接着隐隐约约看到一道鹅黄色的熟悉身影出现在竹林边。 赏心。 乔叶笑了,得来全不费工夫,正要出声喊她,却见赏心的脚步有些急匆匆的,顺着她的方向,乔叶踮起脚尖看了看—— 竹林深处,一位紫色锦袍的男子背对着她,长身玉立,手中执着白玉笛,正在吹奏。 第063章 许是知音 竹林深处,一位紫色锦袍的男子背对着她,长身玉立,手中执着白玉笛,正在吹奏。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中国言情小说网。 原来,这笛声,是他奏出来的。 乔叶不大懂音乐,赏心却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也许,这个笛声很特别,所以她遇到知音了吧? 乔叶偷偷地笑了,先去别的地方转转好了,今天早上才说要把她嫁出去,没准这会儿正好遇到了她的贵人呢!她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从绿竹林绕道去了碧渊寺的后山。 随手折下一根竹枝,乔叶百无聊赖地撩拨着路边的野花野草。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初冬了,后山上的花草果然比山下的长得要好些。 走着走着,一道天然的峭壁出现在眼前,乔叶仰着头,腰都快要折断了,也看不到峭壁的顶端。峭壁之下是一个清澈的水潭,水潭里倒影着三个大字——“隐龙潭”。也许是现代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总觉得寺院里的溪水都特别纯净、特别神圣,乔叶丢下竹枝,四下瞧了瞧,没人,她正好去洗个手。 乔叶跳过潭中突出水面的几块石头,蹲在潭中心的位置,洗得很欢,有些偷窃没有被发现的欣喜。顺便对着镜子般的水潭照了照,理了理在密室里弄得有些乱的发髻。 “准备好了吗?” 突然,一个尖细的女声冷冰冰地从峭壁上响起。 “是的,神无大人。只要碧渊寺的谢客钟声一响,楚离必然会从佛堂出来,到时候我们在暗,他在明,肯定万无一失。” ※ 笛声很悦耳,与从前“寻芳楼”的乐师们吹奏的完全不同,没有取悦恩客的轻快,相反,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惆怅。 循着声音找过去,翠竹的深处,一袭紫色锦袍的男子背对着她,身材修长挺拔,有风吹过,他黑色的长发随风翻飞,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赏心静静站在他的身后听着,许是奏得太入神了,又许是惆怅满怀,那男子放下白玉笛,竟久久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长叹了一声,男子转过身,眼睛正好撞进了赏心凝神注视的眸中,顿时,四目相对。 风从竹林的一角吹过来,竹叶哗哗作响。 赏心微微尴尬地撇开眼去,只觉得这人的面目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久居寻芳楼,见的客人多了,什么美貌的、粗野的都见识过 ,眼前的这位却很不同,温润如玉,周身的芳华中自有一股天成的贵气。 不说话,也许会更加尴尬。 “公子奏的曲子虽好,有几个音却偏了些。”赏心定了定神,又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无惧无畏。 那男子似是有些惊讶,漆黑的眼瞳中漾开一丝柔和的光:“哦?请姑娘多多指教。” 出声,也是温润如珠玉落盘。 赏心笑道:“笛音偏高,可公子想要奏的曲子却哀伤低沉,根本无法达到心中所想,不若用箫或者古琴更好。如果强行吹奏,怕是不能如愿。” “不能如愿?”男子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哀伤,“确实不能如愿。姑娘说得很对。”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世事本来无常,又因为束缚太多,喜欢的,抓不住,不喜欢的,偏偏堆积过来,让人无可奈何。 赏心以为自己戳中了他的伤处,惹他不高兴了,赶忙笑道:“公子如果不介意,小女子为你吹奏一曲如何?” 那男子眼睛重新看向她,握了握手中的白玉笛,温和一笑:“求之不得。” 赏心接过他手中的笛子,凑到唇边,吹奏了起来。 才起了调子,男子的眉头便蹙紧,她居然是用他刚刚的曲子开头,随后,笛声一变,宛转悠扬,哀伤中夹着冲破云霄的豪气,居然完全变了风格。他的沉郁不能持久,她的愉悦令人开怀。 男子不由地转而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她侧脸对着他,五官的轮廓精致美好,樱唇微张,双眸微闭,神情专注,仿佛手中的笛子是她此刻唯一在意的东西,其它的都入不了眼。说不上为什么,男子心里突然便是一动——她懂他啊,只有对音乐钟情的人才会有这么沉醉的神情。 男子的唇角微微扬起,整张脸都生动起来,他盯着她的侧脸出神地看着。 世间之人千万,只有知音最是难求,难道今日偏偏让他遇上了吗? 那么,也不枉出来走了一遭。 笛声戛然而止,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空气里是翠竹清新的味道,萦绕鼻端,耳际却还是她的袅袅笛音。男子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赏心睁开眼睛,放下白玉笛,正对上男子专注的目光,不由地脸色微红,走上前,将笛子递给他:“让公子见笑了。” 那男子回神,接过她手中的笛子,笑道:“姑娘太自谦了,笛中现芳华,在下曲中无病呻yin,姑娘却洒脱不羁 ,惭愧惭愧。” “曲由心生,公子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之事?”赏心笑问道。 眉心一点朱砂,将她美丽的脸庞衬托得格外生动,男子不由地因为她的坦荡注视而再次发怔。烦心之事吗?自然是有的,母后吩咐的事情,他都得去完成,不论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没有接她的话,抬起手,五指修长干净,指了指不远处的“长生亭”:“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陪我去那里坐坐呢?今日新谱了几首曲子,可惜无人赏心。” “赏心……”赏心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低下头去,脸色泛红,有恨无人省,有曲无人赏,也许,她今天真的遇到赏心之人了。 她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眼睛偷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还有他手中握着的白玉笛,突然想起,他们刚刚用的是同一个笛子,那么吹奏同样的曲子时,她的手、她的唇便碰过他碰过的位置…… 脸上热得烫起来,赏心揪紧了裙子的下摆,小叶子,你这个可恶的小妮子……我好像真的遇到命里的那个克星了。 第064章 身份拆穿 “准备好了吗?” 突然,一个尖细的女声冷冰冰地从峭壁上响起。请使用访问本站。 “是的,神无大人。只要碧渊寺的谢客钟声一响,楚离必然会从佛堂出来,到时候我们在暗,他在明,肯定万无一失。”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夜风不肯做的事情,我神无就做给他看看。修罗门第一杀手的位置,迟早会是我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听明白了吗?!”女声尖细,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是!”整齐划一的男声。 头顶峭壁上的声音很快消失不见,只有风一阵阵地从山顶上刮过来,带着初冬的微冷气息。 乔叶呆了半晌,猛地站起来,脑中努力消化着刚刚听到的话,他们……他们要暗杀楚离?她不是听错了吧? 不,不可以!楚离他……他不能死!他一定不能死! 至于为什么不能,她没有想过。 提起裙子沿着原路往回跑,她得快点找到楚离,告诉他有危险,告诉他有人要杀他! 他是不是还在后院的佛堂那里?如果找不到他怎么办?果然,还是不能留下他一个人的。 才涉过清潭内的石块,上了岸,没跑出几步远,乔叶猛地停住脚,一袭暗红绲边的玄色衣衫突入眼底,她疑惑地抬眸,只见楚慕慵懒地斜倚在路旁的古松上,手中拈着一朵粉色的六瓣花朵,好看的琥珀色桃花眼玩味地盯着她。 乔叶一呆,一时之间忘了该怎么反应。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 楚慕含情的桃花眼疑惑地眨了眨,眉头挑高,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好笑地瞅着她:“我们……认识吗?怎么你说得好像我们很熟似的?” 乔叶浑身一颤。 糟了!她,她今天穿的是女装啊!她不是那个女扮男装的乔凌!她应该不认识楚慕才对! 她赶紧摆手否认:“不,不认识,抱歉,我……我认错人了。”说完低下头,想绕过他离开。 楚慕身形一闪,手臂一张,挡在了她的面前:“哦?认错人了?怎么认错的?小爷长得像谁?”他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清朗的嗓音如果除去咄咄逼人的嚣张,倒是十分动听。 呸,像混蛋!乔叶腹诽,抬头却笑得很乖巧,眼睛亮晶晶的:“真的是认错人了,那个人面目可憎,嚣 张霸道,才不像你长得这么好看,人又和气。我还有些事情,可以让我过去吗?”她的笑容可真甜蜜,奉承拍马的话人人都爱听的吧? 楚慕似是动摇了,点点头,桃花眼魅力四射,弯唇,却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为什么!”乔叶火了,声音不自觉变大。 “因为,小爷觉得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楚慕一眨不眨地瞅着她的眼睛,观察着她的每一寸表情变化。 乔叶往后又退了一步,手不由地揪住衣摆,心里忐忑起来:“大爷,您认错人了……小女子……今天第一次出门,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您……我真的有事,不陪您说话了……” 说着又低头绕道走。 走了好几步远,楚慕居然没有出手拦她,乔叶松了口气,脚步放快了些。 “小苏,你的衣带散了。” 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乔叶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衣带,没有散啊……猛然察觉到上当了,惊慌地回头向楚慕看去。 他的琥珀色桃花眼越发好看了,盯着她,也不说话,只是神情嚣张得欠揍。 乔叶不知所措。 “继续编下去,让小爷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楚慕一步一步朝她走去,“怎么,今天舍得穿女装了?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呢!原来是出了相国府,扮起小郎中了。不过,小爷可把账记得清清楚楚,今天就跟你一并算算。” 乔叶吓得全身僵硬,他认出她了,那么,所有的计划都要泡汤了吗?如果他告诉凌相,那么她…… 楚慕停在她面前,见她低头不动,伸手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不说话?吓到了?” “凌相到处找不到你,你难道真是相国府那个傻小姐的丫头不成?唔,那就是……小傻子?”楚慕不停地逗她。 “你才傻!你们全家都傻!”乔叶终于火了,索性把心一横,对着他拳掌搏击起来。他不让她有活路,她也不需要对他客气!这就是她乔叶做人的原则!既然撕破了脸,那就撕得更彻底好了! 然而,毕竟技不如人,楚慕出手如电,三招而已,便将她的手束缚住,他呵呵笑了:“终于肯露出小狐狸尾巴了?小刺猬的刺也不藏着了?小爷今天就来看看你这小刺猬有多扎手!” 楚慕故意逗她似的松开了她的双手,在她恼羞成怒重新攻击的时候,又猫捉老鼠般三招之内制服 她。 松开了再捉住,捉住了再松开,如此三番,这一回,乔叶的身子被他抵在了树上,双手被他交叉剪在了怀里,挣不脱,踢不动,像是个玩偶似的任他操纵。 楚慕琥珀色的桃花眼眯了眯,低头凑近她的脸,贴着她耳边,暖暖地呵气,声音不大,但很清楚,语气分不出喜怒:“再也不会有第一次那么好的运气了,小爷跟你保证,你的小爪子别想再挠到爷身上!不信,你就试试看,一次机会不够,就给你十次机会。要试试看吗?嗯?” 原来,他不仅认出她是放了他鸽子的小丫头乔苏,还认出了她就是中秋夜里踹他下水的“女痞子”。 ———————————— ps:收到编辑通知,《四小姐》将于明天中午入v,感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别的话不多说了,有琴会努力写文,希望能给亲们奉上一个精彩的故事。 预告,明天的更新在下午3点左右。 第065章 情愫暗生 原来,他不仅认出她是放了他鸽子的小丫头乔苏,还认出了她就是中秋夜里踹他下水的“女痞子”。 被人控制,连动都动不了的滋味对一个习武的人来说,绝对是一种耻辱。乔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被压迫地精疲力尽,还是气得浑发抖。她被困在古松和楚慕之间,时不时有一枚两枚枯黄的松叶从树上掉下来,落在他的或者她的衣服上,甚至擦过她额前的刘海,可是,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不动—— 乔叶是动不了,楚慕是存心看她笑话。 “哟,怎么不说话了?”楚慕的桃花眼含笑,凑近她,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乐:“你的小爪子,刺猾刺都尽管使出来吧,不用多浪费啊!是不是?要是爪子不够,两条小腿也一并用上,让小爷瞧瞧,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他无限慷慨地为她提意见。 乔叶咬唇不吭声,胸口起伏,气得不轻,难道这一回她就只能载在楚慕的手里吗?不,等她找到机会脱身,然后下毒…… “咚……咚……咚……” 乔叶猛地惊醒,大急,谢客钟声响了,那些人要行动了,楚离他…… “你放开我!”她大声吼道,又开始大力挣扎,“楚慕,你这个混蛋,快点放开我!” “不放又怎样?”楚慕挑眉,呵,小刺猾终于不再掩饰什么,重新开始扎人了,这才像她的风格。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黑亮的眼睛狠狠瞪着他,越看他,心里越是想逗她。 他的力气真大,乔叶挣了又挣,手腕被他抓住,双腿也被他修长的腿压在树上,顿时急得想哭,咬了咬牙,头一低,张口狠狠咬住他的手背!死死地不松开。 “你!”楚慕疼得直吸气,他真没想到她会咬他,可是如果她觉得咬了他,他就会松开她,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不仅不松手,反而哼了一声,谈笑自若:“小爷倒是没有想到,你这小刺猾不仅是身上长了刺,居然还会咬人。咬啊,再用点力气,看看你的牙齿有多狠。” 乔叶是用了全力的,牙齿深深地嵌进他的肉里面,不一会儿嘴里便充满了苦涩的铁诱味,楚慕却丝毫松开她的意思都没有。她咬得累了,牙齿都要软了,不得不松口抬起头来,入眼的,是他手背上深深的牙印和斑驳的血迹。 乔叶吓呆了,抬头看着楚慕,胸口起伏,心一横,闻上眼睛大声吼道:“要杀就快点!别折磨我!”她索性什么都不怕了,之前的账加上现在的,反正她横竖也 逃不过一个死。只是,死得好不甘心。 楚慕没好气地瞪她:“谁要杀你?!”到底是谁在折磨谁?她倒是会恶心先告状。 “你不杀我就快点放了我!”她睁开眼睛,吼的声音比他还大。够了这么多天,她实在是受够了!为什么她要被这个人压迫着,为什么她要那么怕他?她死都不怕丁,还有什么好怕的! “小王爷,我回来再跟你算行不行?你先放了我!让我去救人!”乔叶越来越急,硬的不行,不如服职算了,楚离的命要紧啊!这会儿他是不是已经……因此语气变得很绵软,带着少女的撒娇。 “救人?救谁?”楚慕见她求他,心里廷受用的,却仍蹙眉疑惑地看着她,至于急成这个样子呢? “离王殿下!”乔叶焦躁不安:“小王爷您的堂兄!”她提醒他,他们之间是多么亲密的关系,楚慕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听见是楚离,楚慕居然笑了,唇角弯起来:“堂兄?这个词真有意思。他怎么了?要死了?死在佛门清净之地,未免太罪孽深重了。”语气轻松,其至有开玩笑的嫌疑,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与焦急。 “你……”乔叶难以置信,破口大骂:“你冷血!有人密谋暗杀他,他很危险!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暗杀?楚慕不由地冷笑,这种家常便饭的东西,也值得拿来在乎吗?如果楚离就只有这点能耐,他怎么能活到今天?帝王家的人,生下来就该知道活着便是苦难。 可是,眼前的少女还真是个傻子,她在着急,因为挣不脱他,不能去救楚离,急得快要哭了。 楚慕忽然觉得她焦急的表情很刺眼,握着她手腕的大手收紧,琥珀色的瞳眸冷了下来:“你很关心他?” 手背上被她咬出的伤口因为咸咸的泪水侵蚀,火烧般地疼,连带着心里的某个地方重重地被撞击着,一下一下,十分有节奏。楚慕冷声喝道:“不准哭!” 乔叶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冷的神色,吓得立马噤声,身子却微微颤抖着,脖寺住后缩了缩,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她早就知道的,也许他变卦了,现在要打她。 楚慕的桃花眼眯着,冷冷地瞅着她,半晌,忽地松开她的手,抵着她的腿也往后退了一步,彻底地放过了她,身子转向一边,看都懒得看她。 乔叶却不敢走,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她不相信他会突然大发善心或者良心发现,他肯定在打什么主意。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拖得越久,楚离越是危险。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才没有工夫去猜测他的心思,她要去救楚离!就算希望渺茫,就算可能迟了一步,就算她力量微弱,她也要去救他!她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危险!那种孤独的时候握不住一点光亮的恐惧,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乔叶一咬唇,从楚慕身边擦了过去,跑得飞快,浅绿色的衣衫翻飞,好似一只轻快的小鸟。 楚慕站在那里,心里有种冲动,就想伸手把她抓回来,好好地折磨她!她对他这么狠心,又打又骂又踢又咬,对楚离却掏心掏肺,就算知道去见他是危险的,也要杯水车薪地试一试。 呵,差别还真是大得厉害! 楚慕扭开头,不去看她,转身狠狠一拳砸在了一旁的古松上,顿时大手关节处血流不止,盯着伤口瞧了一眼,楚慕终于满意地放下手。好了,这伤是他自己弄出来的,这血也是他自己要流的,跟她可没有半点关系,她别想妨碍他的思想。 然而,一偏头瞧见了不远处“隐龙潭”里清澈的碧波,突然便想起她刚刚蹲在中央的石块上,欢快地洗着手,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快乐,甚至还带着一丝偷窃成功的得意。 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就那样止住了脚步,不舍得上前打扰。 路太长,乔叶跑了好久,埋怨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瞎逛,要不然赶去后院的佛堂也不需要如此费力。 路过中央大雄宝殿前的那棵菩提树,身上的平安签掉了也顾不得去捡,只是焦急地冲上长长的台阶,再右转路过涅槃池,再左转向前冲。 四周很安静,不管是前院还是通往后院的路上,再没有了刚刚的人声鼎沛、嘈杂不堪,她心里越发地着急,不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还是暴风雨过去后的残留,她想喊,可是又怕被人听见,只能憋着忍着急冲冲地一头扎进后院的月洞门。 “嘭”地一声,居然撞上了一堵肉墙,她用力太猛,那人闷哼了一声,她也被自己的力量反弹开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地,掌心处隐隐作痛。 乔叶顾不得抬头看是谁,又艰难地爬起来,继续前行。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来这后院吗?”熟悉的低沉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乔叶震惊万分,猛地抬头定住脚,抬头看他。 清冷的面容,紫色的瞳仁,薄唇微抿,负手而立,不是楚离,还能是谁? 心里突地欢喜起来,也不去管他是在生气还是在质问,她雀跃地走上前去,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你没事吗?有没有受伤?” 楚离原本因为她的莽撞而有些微的怒意,这会儿不由得怔住,她刚刚那么着急地奔跑就是为了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心里再异样,出声却依旧冷冰冰:“我为什么会受份?” “我在后山上听见有人要暗杀你,他们有好多人,你一个人,我怕……”乔叶语无论次起来,胸口还在起伏,喘息还未平息。 后山?楚离的心忽地柔软起来,好远的路途,亏她能一直坚持到现在。然而,许是习惯吧,他受不了过分的关心:“你管得太多了。这里,没有人能伤得了我。”他说的是实话,在碧渊寺中,任是神仙,也不可能伤得了他。 乔叶低下头去,有那么一点点庆幸,又有那么一共点委屈,她咬了咬唇,声音很低:“哦,你没事就好。”原来,她的担心纯属多余。 也没有道别,乔叶经自转身住外走。 “等等。”声音和动作同时响起,有些仓促,楚离已经弯下腰牵住了她的手,他的大手托着她的,有些冰:“擦点药再走。” 她的掌心处,被粗糙的石砖擦破了皮,他这么一提醒,倒真有点疼。 乔叶点点头,任由他牵着去了内院。 寺院里的药膏真有效,只是擦了一点点,她的伤口居然就不疼了,并且始结痂。药膏没有味道,乔叶也不知道它的成分是什么,不如回去问问师傅,她也学着弄弄,也许能卖个好价钱。 楚离刚刚一直在专注地替她擦药,一声也不吭,这会儿,放下她的手站了起来:“不疼了,跟我出去吧。” “好。”乔叶应了,她也该回去找赏心了。 楚离的脚步缓慢而从容,还是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乔叶也只好不说话,默默地跟着他走。 “你想要什么?”楚离没有停下来,突然出声问道。 “嗯?”乔叶愣了,她想要什么?刚想说没有,眼光却掠过一旁的涅槃池,她笑了:“什么都可以吗?” 楚离似是嗤笑了一声,点头:“可以。”她从不做亏本的买卖,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的合伙交易,一直如此。现在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间之人不过都是如此。也好,如果所有一切都当做是一场又一场的交易,他就不用想得那么复杂。 “我,可以要一片睡莲的叶子吗?”她看着他,恳求般地问道。 楚离一怔:“你要它做什么?” “哦,我师父说,他要用它来做药引子。”她诚实地回答了,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楚离的紫色眼眸黯淡下去,他果真不肯来见他了。想一想,也是,他上次受伤,几近命在旦夕,让明净去“尝尽百草”请他,他却无动于衷,只让这个小毛孩子过来敷衍。现在就算要制药,也不肯亲自过来采摘柔兰雪莲的叶子了。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难道…… 楚离紫瞳幽深,看向乔叶,难道这个孩子是他派出的使者? 这么一想,居然觉得没错了。世上的人关心另一个人从来不是没有理由的,她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不断地救他,接近他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通知他…… 呵呵,楚离苦笑,果然是这样。 既然是柔兰使者,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合情合理了。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有些微的失望呢? 乔叶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哪里知道他的心思百变? 楚离面色平静:“你去采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乔叶很为难,睡莲在涅槃池的中心处,她就算手再长十倍也是够不着的,她支支吾吾,难以启齿:“殿下,你……” 楚离冷眼盯着她,又看了一眼池子中央的睡莲,半晌,似是无可奈何跃起,点水,摘叶,衣袂翻飞,回旋,落地,乔叶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已经重新站到了她面前,手中托着一片圆圆的碧绿叶子,递给她。 乔叶接过来,她想问问那个书里说的“轻功”是怎么练成的,还想问问“点穴”是不是很难学,如果她都学会了,那么以后还怕什么?莫名的,从前对他的偏见都散了去,她觉得他虽然表面很冷,内心应该不坏,他毕竟没有真的伤害她,从何处得来的感觉,她也不知道。 她还没开口,楚离却已经转身走了:“东西已经拿到了,你可以走了。” 乔叶站在原地不动,直到他的银令白玉袍擦过后院的偏门,消失不见,她才移开眼看向手中的睡莲叶子,碧绿碧绿的,一丝瑕疵都没有,不像以前见过的那些莲叶边边角角总带着微小的痕迹。果然,也只有这样的叶子才能配得上那般纯洁无暇的白莲。 她拿着叶子往回走,涉过台阶,穿过佛塔去绿竹林,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了赏心的影子。 她跑得倒快,乔叶轻笑,回去一定要好好地审审她!然而越走越觉得心里不安,楚慕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了,她还出口咬了他,看来抄家杀头在所难免了。 心里发苦,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原本便一无所有,命也不值钱,他要玩,就让他玩吧! 碧湖寺的望江梅上,一身白玉袍的男子负手而立,瞭望着远处的楚江大肚如弥勒的老僧在他身后收拾着棋盘,声音很平静,还是带着佛家普度众生的味道:“殿下心不静,棋局自然会败。” 楚离没有说话,刚刚在下棋,不经意看到远处的她急匆匆地奔跑着,心里便有些焦急,顾不得太多,迅即下了楼,还没出后院,谁知她便一头撞进了他怀里,莽撞冒失的样子和平时冷静沉着的“无美公子”完全不同。 也是,她今天穿了女装,并不是什么“无美公子”,他想。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刚刚那些意图行刺的贼子已经打扫干净了,可是殿下,世事都很奇怪,看似无害的东西常常暗藏凶机,会吠的犬不咬人咬人的天常常不叫,等人不防备的时候一口咬下去,百试百灵。”僧人语气平常,没什么起伏,可是其中提醒的味道楚离怎么会听不出? “楚萧去哪里了?”楚离显然不愿意纠结这个问题。于是换了个话题问道。 “太子殿下方才在稳竹林吹笛。”僧人百事通般答道,“一会儿又去了长生亭,身后跟着一位女施主。” 楚离弯唇一笑,傅婉莹对后宫管教很严,对楚萧也多番限制,每个侧奶都要精心挑选,唯恐楚萧被美色所迷,荒废了政事,这次出宫怎么会让他带着女人? 只要一想起后宫凤座上的那个女人,楚离的心里就涨满了恨意,所有她想得到的,他都会毁掉!所有她不愿意看到的,他都会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只才这样,才能对得起后院那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才能对得起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 至于那个把他心里搅得乱七八糟的小丫头,真是很好的棋子呢!她是柔兰王的使者,必定不会害他,她甚至很会做生意、赚银子,如果有一天战事无可避免,拥有富可敌国的财产怎么都不是坏事。 大明令、传国玉玺……傅琬莹,你所想要的,也不过是这两样东西罢了。 “刚刚那些刺客是什么人?”楚离问道,明目张胆地在碧渊寺行刺,倒真有点不知所谓。 “修罗门的杀手。”弥勒僧人答道,“在后山上 谋划半日了。” “你果然是百事通。”楚离笑道。 “殿下过奖,老僧半步不出碧渊寺,哪里能百事通呢?”僧人笑道。 “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楚离道,“记得把密室里的灯点亮……”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没有灯油了。” 如果下一次再遭遇黑暗,谁还会给他一个温暖安心的怀抱呢? 谢客钟声响了好久,香客终于散尽,高大的菩提树下,解签的老人站起来,正准备离去,却一眼瞥见了脚下的一支孤零零的竹签—— 弯腰拾起,不由地蹙眉。 掷签不理,亵渎神明啊!这是谁做的? 许是习惯,老人看着竹签上的标示,求什么的呢? 每月十五,来这里求的多数是姻缘签……他顺着标示找到了相应的解签语,打开,上面却只有六个字:“离恨天,苏幕遮。” 两首词牌名而已,真是古怪的姻缘。 小王爷在生气。 苍玄与苍董交换了一个眼神,自从他出了碧渊寺的门,坐上轿子开始他便一直一声不吭。 虽然在射影楼中他也常常如此沉默,然而在世人的眼中他是没心没肺的风流王爷——美人是他最大的爱好,常常去风月之地流连,朝中重臣的宴会每次请他,他都欢喜地奔赴,席上傲慢不知礼数,连那含情的桃花眼都微微上挑,看不清面前敬酒的人是谁。 他骄傲,他邪肆,他没规没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潇洒不羁。不管多么荒唐的事情,到了他这里,根本没有人想过要去管束,清逸王从不过问世事,已经十年不出府邸,三年不出观月楼。而且,楚皇对楚慕的宠爱与任何一位皇子相比都毫不逊色。 任他逍遥。仿佛所有的好运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世人唯有艳羡或者带着妒忌。 手上的伤口好朋显,楚慕坐在轿中盯着自己的手背看着,整齐的牙印呈椭圃形,如果不去想痛不痛,不去管周边暗红的血迹。倒是一个挺好看的图案。 心里闷得厉害,一想起她和楚离在涅槃池边拉拉扯扯,一想起她在对楚离笑,他就恨不得马上去找她,掐死她也好,捏死她也罢,反正不能给她活路!为什么笑得那么好看?楚离,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到了清逸王府,楚慕下了轿子,依旧一声不吭,径自朝射影楼走去。门前的守卫一眼就看到他垂下的血淋淋的手背 ,眼神闪了闪,又而无表情地收回,直视前方。 “不准告诉老王爷。”楚慕擦过守卫的身边,清朗的嗓音带了些低沉。 守卫一听,立马躬身应道:“是。” 楚慕忽地牵起嘴角嘲讽一笑:“告诉他也没关系,有什么可怕的。” 那守卫连连应声:“属下不敢。” 许是因为伤痕在手上,实在明显,到了夜晚的时候,射影楼昏暗的烛光下,陡然多出了一道黑影。 来人五官深邃,一双丹凤眼中目光如闪电般凌厉,头发银白,下巴上留着乌黑的胡须。他负手立在楚慕身前,两人一色一样的玄色衣衫,近乎可以在黑暗中隐没。 第066章 我咬回来 楚离看向她伸过来的手掌,一颗鸡子大小的夜明珠摊开在她莹白的掌心,璀璨夺目,将昏暗的花房凉架照得透亮。 一刹那,居然连阳光都比不上它耀眼。 哦,南海的夜明珠吗? 楚离没有去接,仿佛愣住了一般。 乔叶的手伸着伸着,突然觉得好尴尬,虽然这颗夜明珠她找了很久,可是,楚离是什么人物,堂堂离王殿下,会稀罕这种不起眼的东西吗? 她咬咬唇,收回手,然而,风一般迅速,楚离的大手伸出,一把握住它,连同她的手一起。 “殿下?”乔叶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要还是不要。 楚离松开了她的手,拿过夜明珠细细瞧了瞧:“值很多银子?” 乔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点点头:“确实不少,那些商客说,南海难得产出这么大的夜明珠。照到哪里,哪里就会透亮。” 楚离的紫瞳难得温柔,勾了勾唇:“心疼了?” 乔叶赧然地低下头去,他在嘲讽她爱财如命,可是在买这颗珠子的时候,她真的连眼皮都没眨,于是她撇撇嘴:“现在心疼了。” “呵呵,”楚离笑出了声,嗓音低沉愉悦,乔叶第一次见到他露出洁白的牙齿,于是她也满心欢喜的笑了。忍把千金谋一笑,值了。 “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搬的吗?”楚离将夜明珠握在手心里,低头问她。他似乎是搬上隐了。 “殿下,你的衣服……”乔叶示意他自己看看,白衣胜雪如今沾染了好多灰尘泥土,有些狼狈潦倒的感觉。 楚离蹙眉,低头瞧了瞧,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弄得这么脏:“居延湖边的园子该叫什么名字?”出口却 是问句。 乔叶已经习惯他跳来跳去的思维,可是她怎么知道该叫什么名字呢?这本来就是主人该去思考的问题。 于是她摇头:“这不是园艺师的义务。” 楚离抬腿走出花架,一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道:“我想不出,交给你了。” 乔叶无奈,老板发话了,她敢不听吗?叫什么名字好呢?她跟在他后面,去了居延湖。 与清逸王府朱颜湖的波光粼粼不同,离王府的居延湖平静无波,湖的四周岸上也没有任何的装饰物,不过是些单调的环湖小道罢了。 也许是楚慕太会享受生活了,单是那精心 设计的青梧小筑,种下的花花草草,无一不在昭示着主人的闲散与舒适。她记得当初站在青梧小筑的花丛中“选美”,阳光从身侧照过来,和煦、温暖。 想到楚慕,乔叶又不安起来,他就是一个混蛋,专门耍着她玩。不管是威胁逼迫还是像现在这样吊着她,不出现,不打招呼,他分明是想急死她! “叫什么?”楚离突然出声问道。 乔叶回神,啊了一声,应道:“不如,叫‘天下无忧’吧,既显示了殿下忧国忧民的心思,也能寄托无忧无虑的意思。” 楚离嗤笑:“你倒是会讨巧。‘天下无美’之后索性来个‘天下无忧’,口气永远那么狂妄。”嚣张得不知天高地厚。 “天下,天下,这才有个王府的样子啊!”乔叶不服气地辩道。 “改一个吧,我不喜欢天下。”楚离忽地收了笑,径直沿着普普通通的小路往前走。 天下,天下,这个词害死了多少人,他一点都不喜欢。而且,凡人这样说说也就罢了,‘天下无美’人尽皆知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他的府邸出现了“天下”,傅婉莹岂不是要从凤座上跳起来?时机还未成熟,他的力量还不足以与她正面对抗。 乔叶跟上去,追着他问:“叫无忧阁?” “俗。”他否决。 “悠然阁?” “俗。” “……” “俗。” “……” 如此这般,想了十几个名字,楚离全部否决。这会儿他靠在居延亭里,斜睨着她,心情忽然畅快起来:“你就这么点能耐?”带了点开玩笑的意思。 乔叶尴尬地撇开头:“那……不如叫未名居好了,多省事。” “……”楚离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就叫这个吧。未名胜有名。”他的回答倒是一本正经。 “呃……”乔叶嘴角微抽,这个名字在现代实在太普通太俗套了,眼神略略带了些飘渺,她心底里暗暗鄙视起他了。 “种什么花好?”楚离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语气倒很轻松,像是在闲话家常。 “殿下喜欢什么花?”她习惯性地问道。 楚离一笑,不说话,明明她已经问过一次了。有风从湖面上吹过来,他的乌黑长发随意绑在脑后,说不出的潇洒自然,白玉袍莹莹带着光泽,衬得他身材修长挺拔,好像天神一样高贵。 乔叶等得不耐烦了,才听他答道:“随你喜欢。” 随你喜欢……多年以后,乔叶才知道这话的意思是,我并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随着你去喜欢罢了。 这时候,她以为他在说,随便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去吧。 于是她点点头,按自己想的去布置了。 又是一个三天过去,楚慕还是没有动静。 乔叶有些沉不住气了,她不喜欢无望的等待,更不喜欢心焦的挣扎。既然不知道楚慕是怎么想的,不如主动去问问吧,弄清楚了她好睡一个安稳觉。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出击。 于是,这一天她抽空起了个早,徒步去清逸王府。 还是那个门卫进去禀告,回来说的话却与上次不一样了。他说,小王爷让你进去。 乔叶忐忑地握了握拳头,他肯见她,说明还有挽回的机会。 还是在朱颜湖旁的青梧小筑,楚慕还是依靠在木制的美人靠上,背对着她,眼睛看向湖面。 听见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手里拈着一个白色的菊花,随意而无聊地一片一片撕扯着花瓣,很快,他的玄色衣衫上落了满满的斑驳碎花。 沉默啊,沉默啊,乔叶越等越急,他只顾着“辣手摧花”,存心让她等,是不是? 沉默了很久很久,腿都站得有些酸了,乔叶终于忍不住先说话了:“小王爷。”她的声音带着三分讨好,三分胆怯,四分试探。 楚慕没有应,还是沉默,就在乔叶不耐烦地想要掉头时,他忽地转头看向她,向来嬉皮笑脸的面皮像是被人撕掉一般,看不出半点玩闹的样子。他的声音很冷:“你来做什么?” 乔叶这才发现,他的脸不笑的时候有点可怕,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他似乎是瘦了,因为额骨更加突出,眼窝也越发深陷。然而,她没闲工夫去想他怎么了。 “我……”乔叶说不出话来。 “说下去。”楚慕显得耐性不足。 “我只是想问问,你想怎么样。”乔叶深吸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楚慕听了,忽地睨着她笑了:“这问题问得真好。” 低头摩挲着手掌上缠着的白色纱布,他的笑容却无法到达眼底:“真没想到,你居然敢自动送上门来,小王还真是低估了你犯傻的程度。那么,你想怎么样?” 他又骂她傻了,乔 叶暗暗握了握拳头:“只要小王爷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做什么都可以?”楚慕扯了扯嘴角,恢复了一些放荡不羁的流气:“那……让我咬回来。” “……”乔叶一呆,他说什么?她没听明白。 “怎么?不敢?”楚慕眉头一挑,兴致来了:“这就是你道歉的诚意?你咬了我,我再咬回来,有什么不对的?不是很公平吗?” 乔叶垂首,咬了咬唇,他说得合情合理,她一时心急咬了他,确实是重了些,如果这样能够平息他的怒气,能够找到活路的话,就让他要回去吧! 她抬起脸来,点点头:“好,让你……咬回去。” 楚慕没有想到她回答得那么爽快,愣了愣,然而,很快他的眉头舒展,大手伸出去一把将她拉坐在自己腿上,从身后环抱住她纤细的腰。整个动作自然而然,完美到无懈可击。 乔叶挣扎,他怎么…… “别动!”楚慕按着她,在她耳边威胁道:“要么安安静静第让我咬,要么,定住你,我慢、慢、咬……”他故意拖长了音恐吓她。 乔叶果然不敢动了,他的点穴功夫是她最无可奈何的。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咬一口而已,一会儿就过去了。可是,她的心里忐忑不安,鞭子挨过,剑伤也挨过,还从没有被人咬过,感觉好像那些令人恐惧的吸血鬼。 “手伸出来。”察觉到她的僵硬与害怕,楚慕满意地笑了,整张脸神采飞扬,这些天郁结的阴霾都消散开了。 乔叶颤巍巍地把手伸出来,他果然是这世上最可恶的男人,睚眦必报……身子不由地在抖。 楚慕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安抚似的将她的身子往自己的怀里压了压,贴着她耳边道:“别怕,没有你那么狠。” 大手握住她伸出的小手……居然吓得冷冰冰的。他握在掌心捏了捏,柔若无骨,肤白如凝脂,心里一下子涨得满满的,他抬眼看着她的侧脸,涂了一层黑黑的桐油,倒真像是个傻小子。束在脑后的发散开在肩头,脖颈上的皮肤却白得透明,小小的耳垂莹润饱满,没有打耳洞,只是在中心的位置长了一颗小小的黑痣,如果不凑近了看,根本看不清。 鼻端是少女特有的馨香,没有一丝的脂粉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楚慕将她的小手抬起,凑近唇边,低头轻触。 乔叶一僵,动也不敢动,眼睛死死闭着:“快…… 快点咬。” 楚慕轻笑出声,没有张口,只是轻轻用唇摩挲。 就在乔叶被比的要反抗的时候,他却又抬起头来,道:“换个位置吧?连同利息一起算,你觉得公平吗?” 乔叶火了:“随便!要咬就快点咬!”楚慕就是有本事吊着她,将她所有的耐性都磨光。 “别急。”楚慕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在连同她的手一起环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撤出来,轻轻拂开她肩膀的发丝,指腹摩挲着她白皙的脖颈,乔叶颤抖得更厉害了,吸血鬼? 这么想着,楚慕暖暖的呼吸越来越近,轻轻喷在她敏感的皮肤上,有些酥麻,尔后是他湿热的唇,温柔地贴上来,乔叶的手一僵,却被他温暖的手掌紧紧包住,动不了。 “别动,我咬了。”他贴着她的脖颈说话,乔叶已经分不清是怕还是颤抖,用力咬紧了下唇。 楚慕低笑,张开薄唇…… 乔叶已经感觉到他的牙齿在摩挲着她的皮肤,好像是电视剧电影里专喝人血的吸血鬼,只要獠牙再尖细一点,出口再快一点,人就会马上血尽死去。许是错觉,楚慕只是张了张口,虚张声势的咬变成了深深的吻,乔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唇已经离开,贴着她耳边道:“我舍不得。算了吧。” 乔叶惊讶地睁开眼回头看他,两人的唇隔了不过两寸的距离,因为距离太近,她甚至都看不清他的眼睛。 赶忙又撇开脸去,乔叶起身挣脱他的怀抱,脸上微微发热:“你……你自己不咬的,咱们的账目……一笔勾销……” 楚慕的桃花眼重新放荡不羁起来,他架起了二郎腿,邪邪睨着她,神情自若:“谁说一笔勾销的?咬人的账就算了,骗人打人的账可清不了。你倒会占便宜。” “你……”乔叶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人家是祖宗大爷,他的一句话就能让她人头落地。到底是谁占便宜? “小王也不为难你,过来,替我揉揉,头痛。”他按了按额角,不胜疲倦似的。 乔叶不动:“我,我总不能一辈子服侍你,总有个期限吧?”她总得问个清楚才对。 一辈子? 楚慕微怔,这真是个飘渺的时间。他的一辈子有多长?一年?两年?或者是一个月?两个月? 于是他笑了:“你乖一点,不要反抗,等小爷厌倦了,自然会放你走。”察觉到乔叶要辩驳,他睁开眼补充道:“最多不过 两个月,这就是小爷能忍受的最长时限了。你应该也不例外。” 乔叶松了口气,点头:“好。这两个月,请小王爷不要把我是女子的事情告诉别人,尤其是……凌相。” 楚慕琥珀色的瞳眸变深,迎着初升的太阳,看不清楚,他眯了眯眼睛,枕着靠枕躺在美人靠上,不耐烦地催她:“快点过来。头疼死了。”隐隐的,有些撒娇的味道。 乔叶走上前去,蹲在他的身旁,伸手替他按摩。不过是两个月六十天而已,一天只有一个时辰,加在一起也就六十个时辰,一眨眼就过去。然而她却赢得了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拟定逃亡计划。两个月后,不论他反悔不反悔,她都不用再怕他!忍辱负重而已,她做得到的。 不轻不重,指腹柔软,她的呼吸就在耳边,楚慕微蹙的眉头松开,就像这久久不得的阳光一样,忽然照过来,心头暖暖的。他受伤的手随意搭在胸口,竟沉沉睡了过去。梦中,他亲吻的,不是她的手背,也不是她的脖颈,是她近在咫尺的樱唇……太美好奢侈的东西,居然连触碰都觉得是罪恶。 从清逸王府出来,乔叶随后去了离王府,忙得不可开交。回到“天下无美”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中午楚离破天荒地让她陪自己用餐。乔叶受宠若惊,自然不敢违令。 才踏入“天下无美”,赏心便迎了上来,一把将她拖到了假山后面。 乔叶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赏心遇事冷静,从不慌张,今天是怎么回事? “我……”赏心支支吾吾,眼神躲闪,有些手足无措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乔叶握住她的手,紧张地问道。 “他……”赏心呼出一口气:“他来了!” “他?”乔叶不解,扭头看向赏心示意的二号包间—— 一个男人。一个穿着紫色锦袍的男人,单是从背影看,自有一股天成的贵气。 乔叶眉开眼笑,嘻嘻笑道:“好啊!人家找上门了,这下瞒不住了吧?还想骗我!” 赏心难得蹙眉,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来听我弹琴。” “唔,谁人赏心?弹琴不错啊!去弹,快去!”乔叶笑着将她往外推。 “可是,我的身份……”赏心终于说出了口,美丽的脸庞上是从未有过的忧伤:“他必定出身大户人家,而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所生。 乔叶笑脸一僵,声音也低 了下去:“如果他真是那样只看出身的人,你就甩了他吧。兴许,他不是呢?”娘亲也是青楼出身,所以在相国府一直备受歧视,一旦失去了恩宠,便只能落得个自身难保的结果。 乔叶又扭头看向那个挺拔的背影,他坐得很直,喝茶的动作很慢优雅,确实教养良好,与楚慕、楚离相比也丝毫不差。这样的男人,他究竟打的是什么心思? 赏心咬唇,对乔叶道:“小叶子,你去见见他,替我问问他。” 乔叶点头:“好。” 可是,她问什么呢? 第067章 牵肠挂肚 她问什么呢?该怎么问? 乔叶很为难,然而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一号包间。 一月,梅花。 掀开帘子,弄出了一些响声,那男子立刻回头,见是乔叶,又有些失望地黯了眼睛。 “公子,这是我们‘天下无美’最新研制的点心,请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乔叶走过去,将点心放在了石桌上。 很精致的点心,摆成红花绿叶的造型,花心一点,绿叶环绕,玲珑小巧。 那男子夹起一块,尝了尝,放下筷子问道:“很新奇的点心,叫什么名字?” 乔叶站在他身边,笑道:“这点心很特别,是专门为公子做的,名字叫做‘惟君赏心’。” 那男子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乔叶,嗓音温润却带着急迫:“她在哪里?!” 乔叶坐下来,不慌不忙地为他添上热茶,笑问道:“公子说的是谁?” “你明白我说的是谁。”男子道,“让她来见我。” 呵,好一个命令的口吻! 乔叶冷笑道:“如果公子把‘天下无美’当成了那些风月之地,把她当成了可以任意轻薄、使唤的风月女子,那么就请回吧!” 男子眉头蹙紧,苦笑一声:“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呵呵,我的时间不多,原本不过是想来听听她的琴声,如果她不肯出来,我也只能回去了。”他站起身,失落地往外走。 乔叶也不拦他,站在一旁看着他走远。 “公子!”一声焦急的呼唤从身后响起,已经走到昏暗过道的男人定住脚,回头,眉头舒展开,他笑了。 赏心尴尬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局促。 紫色锦袍的男人走过来,立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道:“那天说的湘妃九章,我已经谱出来了,吹给你听听可好?” 赏心的脸色绯红,顿了顿,点点头,“好。” 男人的表情瞬间好看了起来,连黑色的眼瞳中都带了笑意。 乔叶倚在一号包间的墙上,偷偷笑了,何人赏心?终于,那个人出现了。 惟君赏心呵! 赏心与那男子去了三楼的琴房,乔叶留下来照看着生意,虽然这里伙计们不少,但难免会有些差错。她正在看医书,研究着老狐狸给她布置的任务—— 老狐狸很支持她往“邪路”上发展,她要研究毒 药,他居然难得慷慨地指点她。最近天气冷了起来,他并不在紫凤林久住,每次有什么话要说,总是让小狐狸给她带信。她也不知道他人在那里,人家是飞鸽传书,他是飞狐传书,果然是老狐狸的作风。 坐了一会儿,有伙计来告诉她,说是外面有人找。 乔叶蹙眉,谁要找她? 楚离?不会,他从不会主动点名要见她,多数时候是坐在七号包间喝茶。 楚慕?他们上午才见过,他也不至于这么无聊又来找茬。 放下医书,走出去一看,来人着棕色锦袍,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眉毛很浓,更重要的,是那近身便能闻到的浓浓酒香。 祁宣。 “你怎么来了?”乔叶笑道,他们现在是很好的朋友,生意上相互关照,连那颗南海的夜明珠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才顺利买到的。 祁宣扬了扬手中的酒壶,也笑了:“今天是我的生辰,想找个人陪我喝几杯。” 乔叶为难,她不会喝酒。 “怎么?这么不给面子?”祁宣有些不高兴了。 “呵呵,怎么会呢?”乔叶勉强笑了,想了想,指指楼上:“去上面喝?”就算喝醉了,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好。”祁宣满脸笑容,上前携着她的手道:“乔兄弟,这是为兄珍藏了许久的花雕,一直舍不得拿来牛饮,今天就和你一起喝个痛快!” 盛情难却,乔叶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男人的应酬没完没了,最后闹得自己痛苦又难受,全都怪那该死的面子。她现在是男人的身份,自然也要维护男人的颜面。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酒量实在浅得可以,怎么才喝了一杯就这么晕呢? 面前的桌子、椅子连同祁宣的脸都旋转起来,她听见祁宣在喊她,可是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脑袋一沉,趴在绣桌上一动也不动了。 “乔兄弟?”祁宣轻轻推了推她。 没有任何反应。 “乔兄弟?你怎么这么容易就醉了?”祁宣笑道。 她还是没有动静。 祁宣唇边的笑容化为嗤笑,涉世未深?果然如此。和她在一起做生意这么久,见识了她独特的想象力,精湛快速的运算技巧,随机应变的爽快利落,可是偏偏,她错便错在,涉世未深! 有时候,对你威胁最大的,往往便是你身边那个最了解你的人。 酒里面掺了蒙汗药,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祁宣站起身来,环顾偌大的包间,布置精美,绿色植物环绕,清新自然的感觉,不管是坐是立,都让人很舒服。从‘天下无美’一夜之间扬名楚都,再到“珠光宝气”、“妙手偶得”迅速跻身上流社会的圈子,她将他的几家店铺生意打压了何止一半? 如今他在楚都秘密发展起来的诸多生意买卖凋敝不堪,钱财是小,可是那些店铺之中人群往来众多,情报自然也多。她的出现,让他损失的岂止是银两?更加可恶的是,她全身心地相信他,什么问题不清楚都去请教他,年纪轻轻,虚心好学的品质倒是值得赞赏。 乔凌啊乔凌,若不是你我各为其主,想必能够成为很好的生意伙伴! 她和楚离走得太近了,近到每天都会去离王府。楚离向来冷漠,不大与朝中人往来,更别说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碧渊寺刺杀失败,修罗门的杀手居然也这么不堪一击,让他觉得气恼又愤怒! 祁宣走到乔叶的身边,他今天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初次见面,她的手里便捏着碧璃之眼,是不是代表,碧璃之眼如今还在她的身上呢? 也好,搜搜看吧。 大手将她从绣桌上提起来,伸手去解她的衣带,一个男子的身子居然这么纤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衣带解开,她依旧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胳膊上,长发披散,动也不动,祁宣的手顿住,低头凝视着她——脸上的颜色与脖颈上的完全不同,一个略带黝黑,一个白皙无暇,到底是花丛中的老手,他用手沾了一点酒,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你去哪里?”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房间的外面骤然响起。 祁宣扭头看向房门。 “听说来了客人,她年纪小,我怕她应付不了。”是那个‘天下无美’的西施女掌柜赏心。 匆匆的,有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 祁宣心神一转,给乔叶重新系好衣带。 赏心刚走到房间的门口,还来不及敲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她倒是吓得后退了一步。 祁宣走出来,尴尬地笑道:“没想到乔兄弟这么没有酒量,今日是我生辰,早知道她这么不能喝,我也不敢让她喝了。现在可怎么好?”眼神在看到赏心身后的紫衣男子时微微一闪,又迅速恢复自然。 赏心看向他怀中,乔叶果然是醉了,酒味不知道 是祁宣身上的,还是从她身上传来的。她看了一眼祁宣,随即走上前去,从他怀里接过乔叶,她不重,可是她扶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我来。”紫衣男子上前一步,很善解人意地搀扶乔叶。 “祁公子,小乔年纪太小,确实是不能饮酒,让你见笑了。”赏心职业化地对祁宣笑笑,“赏心这就带她去休息,你是再坐坐还是?” “哦,我就不多坐了,原本是想找她喝酒乐一乐,现在倒把她害成了这个样子……”祁宣歉疚地蹙眉,“有劳赏心姑娘照顾乔兄弟,我明日再登门道歉。这就告辞了。” “好,祁公子慢走。”赏心点点头,依旧笑得和善婉约。 祁宣也礼貌地对紫衣男子点了点头便抬腿下楼,擦过紫衣男子身边时,他的唇角微微翘起——楚国的皇太子楚萧,呵这‘天下无美’果然是高级私人会所。 他轻抬右手,食指的指尖上沾染了一团黑色的桐油……现在他对乔凌的身份越发地好奇了,一个能同时把楚离和楚萧两个人聚集到同一个地方的小丫头,她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昏暗的走道里,他的笑容不加掩饰,他在小丫头的身上放了一种东西,独特的味道只有他的引路蜂才能识别,很久他便能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丢了生意倒是无所谓,如今,他似乎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迅速而准确地打入楚国的内部,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安顿好了乔叶,天色已经不早了,楚萧看了看窗外,对赏心道:“我……该回去了。” 赏心正在用热帕子给乔叶擦脸,听见他的话,直起身子,转头看他,点点头:“好。” “湘妃九章,我谱了好几天,你却只听一遍就能记住,下次再来考考你。”楚萧笑道。 下次…… 赏心垂眸,轻轻一笑:“下次,我也要考考你,湘妃九章咏竹,今天你进的是一号包间,花神是梅,也能谱出咏梅的曲子吗?” 楚萧笑声温润,很是自信:“那就拭目以待吧。”然而他顿了顿,声音变低:“琐事缠身,也许要过许久才能再见。” 赏心点头:“好。” 她做事一丝不乱,不管是什么情况下,从来都镇定自若,好像不论别人做什么、说什么,她都能接受。除却那会儿他要走时,她的那声焦急呼唤。 楚萧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知音难求,你既 然懂我的曲子,怎么会不懂我的心?” 赏心低头不说话。忽地一个力道将她拽起,随后干净温暖的男子气息将她整个包围住,他的手臂很用力,声音却很温柔:“等我。” 等我的人生不用再被那份纷繁的琐事束缚,等我的自由能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等那些阻止我登上皇位的力量全被被铲除,等…… 只需等。 赏心终于泪眼迷蒙,伸出手臂环住他,声音哽咽:“我等你。” 不问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说了等他,她就相信。从来没有这么笃定地相信一个人,相信他许的承诺。 “咳咳……”绣床上的乔叶咳嗽了一声,两人这才有些尴尬地分开,赏心低头看去,她并没有醒,翻个身又睡着了。两人相视一笑,携手退了出去。 第二天。 离王府的居延亭,楚离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来,渐渐地,竟有些坐不住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心思?他和她在一起,不过是利用利用罢了,因为她是柔兰使者,他想通过她来了解更多柔兰王的消息。可惜,不知是她的口风太紧,还是柔兰王教导有方,她根本不曾提起多少他想要的消息。这样的小丫头,除了会做生意,其它的,都不会。连利用价值都寥寥。 然而,时间真是一个致命的杀手,不知不觉改变了很多事情,久远的记忆无法释怀,渐成的习惯不由自己——每天,居然好兴致地坐在这里等,她瘦小的身子穿着宽大的衣袍,急匆匆地赶来,指点、忙碌、来来去去…… 远远地看着她,近近地看着她,偶尔想起她,慢慢的,眼神不由自主跟着她走…… 花盆太重,她别打碎了,他来搬吧。 她躬身的时候,一旁的竹枝弹起几乎戳到她的脸,他走过去不动声色地用手挡住,她不知道。 石竹花普通又普通,可是她居然喜欢得那么欢喜,摆弄它们的时候像是看着自己最依赖的亲人,心里突然便有些异样的妒忌,她爱花,也许胜过爱人。 吃饭的时候,她低着头,怯怯的,似乎是不敢看他,他便在心里笑了,伸出筷子给她夹菜,他有那么可怕吗? …… 楚离猛地惊醒,这么一想,他居然都能想这么久,呆呆地坐在空无一人的亭子里,放眼望去,四周空空荡荡,只有“未名居”的拱形门内透出些姹紫嫣红。 她这个时候该来了 吧?为什么还没来呢?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楚离猛地回头。 “主子,”白芷被他期望的眼神吓得站住脚,这么多年,主子的紫瞳幽深迷幻,任何人都无法从中窥视他的内心,然而,这会儿,他分明是在期待什么。 “白芷,是你。”楚离有些失望地偏开头:“何事?” “该传午膳了,主子是在这里吃还是……”白芷轻声道。 “就在这里吧。”楚离道,哪里都是一样的,哪里都是一个人。 “是。”白芷应了,正要退下,楚离却又叫住了她:“不用传了,备轿,本王要出府。” 白芷诧异地问道:“主子是要去……?”难道是宫中陛下传召?可她并没有得到消息。 “天下无美。”楚离已经站起身,他等不及了,只想见她。 天下无美。 半上午了,乔叶还是没有醒,裹着棉被睡得很熟。赏心进来看了她好几次,又退了出去,无可奈何。 缓缓踱步,她觉得寂寥。明知今日他不会来,可是心里面却还带着深深的期盼,她坐在假山后面,翻看着账本,竟至于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想起他含笑的眉眼,修长的手指,宽阔温暖的怀抱…… 思君如百草,缭乱逐春生。 外间有人在说话,似乎不太愉快。待客之道她从小熟知,只当是伙计们招待不周,热客人不高兴了,于是她起身走了出去。 暗红混边的玄色衣衫,一双似喜非喜的含情桃花眼呈琥珀色,眉头挑得很高,薄唇微抿,他站在十二花神的图谱前,语气带着些趾高气昂的嚣张:“她人呢?” 伙计们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也听不懂他问的是谁,胡乱回答着。见赏心走过来,都松了口气,各自散去了。 楚慕转头,见是赏心,微微眯了眯眼睛:“小爷记得你,好像和她的关系还不错。小东西人呢?”如果让他知道,她是因为去离王府而又放了他的鸽子,有她的好果子吃!昨天那么乖乖地听话,今天又开始是使坏了,他等了一个早上,也不见她的人影,她果然有本事激怒他。 赏心一笑:“昨天被人灌醉了,现在还在睡。”这样亲昵的称呼,怎么都不像是来找茬的。 “被人灌醉了?”楚慕眼眸转深:“她还敢喝酒?”他还真低估了她的本事。 “带我去见她。”楚慕道。 不容置疑的命令。 赏心想了想,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得罪不得,她自然明白。小叶子,谁让你那么不乖,给你一点教训也不错。 进了绣房,赏心遥遥对着花架下的绣床一指:“在那里。” 楚慕摆摆手:“你出去吧。” 赏心犹豫了一会儿,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楚慕一步一步朝绣床走去,越来越近。 许是有些熟,乔叶的手臂伸出被子外面,白皙如莲藕,只是上面依稀可见深深浅浅的鞭痕。小脸擦得很干净,不见半分黝黑,如墨黑发凌乱地披散在枕边,秀眉微蹙,显然不大舒服。她轻哼了一声,本来平躺的身子侧翻,正对着楚慕。白色的中衣有些散开,露出肩头大片白嫩的皮肤、精致的锁骨…… 饶是知道她在熟睡,楚慕还是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撇开头去。好一副美人酣睡图。 定了定神,走上前去,在她的身边坐下,握住她裸露的手臂轻轻放进被子里,又将滑落的锦被往上拽了拽,盖住她的肩头。小东西睡得倒真安稳,半点没有察觉。 居然喝醉了酒? 楚慕低头凑近她的脸闻了闻,酒味并不明显,怎么会醉得这么厉害? 水蜜桃似的唇离他很近,他几乎想象梦中一样,头再低一点,噙住它……然而终于还是忍住了。 刚想抬起头,却不想她的手臂突然抬起,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楚慕不防,被她拉得歪倒在她身侧。 第068章 第①女将(二更 刚想抬起头,却不想她的手臂突然抬起,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楚慕不妨,被她拉得歪倒在她身侧。 楚慕勉力撑着床沿才险险没有掉下去,呵,睡着了还作怪!他的大手扳着她细细的手腕想把她拉开,可是她抱得真紧,死死不肯放手,脑袋还往他胸口蹭了蹭,含糊不清地说道:“妈,让我……再睡一会儿……” 因为靠的太近,清新干净的少女馨香将他整个淹没,楚慕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什么怪癖?睡觉的时候居然还这么不安分,又搂人又说梦话。 “小傻子,快点醒醒……”他低头,大手轻拍她的脸颊,他的姿势实在高难度,只靠一只手、一条腿支撑着,处于掉与不掉的边缘,再不叫醒她,他的手都要撑麻了。 谁料乔叶不仅不动,反而得寸进尺抱得更紧,小腿架起来,猛地一蹬,“咚”的一声,楚慕的腿被她踢了下去,他上身失去平衡,一头栽向床下。然而,踹了他的那个罪魁祸首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搂着他不肯放,被他掉落的身子这么一带,也随他一起滚了下去。 眼看着她的脑袋就要撞到地上,楚慕一急,大手搂着她的腰,迅速翻了个身,给她当起了肉垫,自己的头却撞到了床柱,疼得一声闷哼。 这么一动荡,乔叶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对视着,乔叶皱着眉头仔细辨认他是谁,突然“啊”地一声尖叫,她从他身上弹跳起来,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我……为什么……你……” 她低头看了看,中衣的衣带散开了,她的肩膀裸露在外面,顿时恼羞成怒,一拳打过去:“你这个登徒子!色狼!混蛋!”泼妇一般骂他。 楚慕早有防备,大手一把包住,顺势坐了起来,眉头蹙紧,瞪着她:“小爷应该说过,你的小爪子别想再挠到爷身上!小爷是登徒子?你还是女痞子呢!打人、骂人、喝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不是女痞子是什么?”有脸骂人,要不是她,他至于撞到脑袋吗? 松开她的手,楚慕揉了揉被撞痛的后脑勺,乔叶已经跳起来,离他好几步远,防备地看着他,一边找衣服。 楚慕抬头瞪她:“跑什么跑?要身材没身材,要个子没个子的小丫头片子,你以为小爷会把你怎么样?过来,扶我起来!”他的声音很大,实在是被她气到了。 乔叶也气得不轻,根本不理他,咬着牙 穿好衣服,拉开绣房的门,却猛地后退一步,声音诧异且颤抖:“离……离王殿下?” 楚慕拿她没办法,只好自己起身,追过去,听见她的话,又看到楚离直直地站在门口,脸色如冰,他不由地开心起来,上前一步搂住乔叶的腰,亲昵地笑道:“小东西,你跑什么跑?衣服还没穿好呢!”暧昧滋生,引人遐想。说完又低头温柔地替她系好了腰带,再将她腰间有些褶皱的衣服展平。 乔叶呆了呆,反应过来,一把将楚慕推开,不知所措地对楚离解释着:“殿下,不是的,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我们……”她急得想哭,楚离肯定是误会她和楚慕了…… 楚离面色如霜,紫瞳幽深,立在那里微抿着唇,只觉得脑袋空空。不想再逗留,陡然转身。 “殿下!”乔叶大急,跟过去,急匆匆地一把扯住他的衣服。 楚离顿住脚,看着镶金白玉袍上的那一只莹白小手,她攥得有些紧,十分用力。 顺着她的手臂看向她的脸,头发散乱,微咬着唇,张了张口,欲说还休……心里的失落顿时被怜惜取代,楚离弯了弯唇,牵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去洗个脸。” 拉着她大步往水房的方向走,这里的格局,他很熟。 乔叶低下头,任他牵着她,心里怦怦地跳,他这样是不是代表着,他相信她并且不生气了呢? 他不生气就好。其它的,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人走远,角落里的赏心正想上前去安慰楚慕几句,却陡然发现剩下的那个男人,他居然在笑—— 楚慕斜斜倚在冰冷的墙壁上,笑得邪肆张狂,一脸的玩世不恭、满不在乎,仿佛所有人的悲伤或者痛苦都与他绝不沾边,他生来就该是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的化身。 笑了很久,脸都有些僵硬了,楚慕这才低头拍了拍玄色衣衫上沾染的灰尘,后背刚刚撞到了墙上凸起的铁钉,好像是流血了。然而想好他穿的是玄色衣衫。 玄色真是一种很有趣的颜色,像黑色,又不是黑色,有些阴暗,又带点光亮,可以隐在黑暗中,也能够行走在光亮处。最有意思的是,如果受了伤,就算沾染了血迹,除了自己知道,其他人单从外表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多好。多安全。 他的步子很稳,一步一步走出去,还是那般潇洒如风,没有半分紊乱。 赏心收回眼睛,笑了笑,许是她想多了吧?这 位爷,并没有什么不同。 水房里,乔叶洗了脸,束了发,倒水的时候却将盆给打翻了,水泼了一地。原来,她还在紧张。 楚离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她一声不吭,这会儿,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按住她准备拾起盆的手,道:“我来,去吃饭。” “殿下呢?”乔叶抬头看着他问道。 “跟你一起吃。”楚离道,紫瞳深深。 “殿下想吃什么?”乔叶雀跃起来。 楚离却皱紧了眉头,顿了顿,想了很久才道:“叫我七哥。” “殿下”这个称呼,未免生疏到像是有了等级之分似的,他忽然不喜欢这样生分的距离。 “七哥?”乔叶不明所以。 “吃饭去。”楚离已经放下盆具,重新执起她的手,脸上带了明显的笑意,他似乎很喜欢听到这个称呼。 “哦。”乔叶撇撇嘴,他喜欢就好。七哥……这个词在舌尖上打了个滚,落进心里,欢欣跳跃着。 真是一个动听的名字。 七号包间,玉簪花神。 今天楚离的心情似乎特别得好,整张脸都柔和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冷冽。 乔叶小心地吃饭,还是觉得有必要重新解释一次,于是她便说了:“七……七哥,我和……楚慕真的……没关系,你别听他……” 楚离打断她,紫瞳温柔:“我知道。” 如果他们真有什么,楚慕绝对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得不到的才会费心去伪装,巴不得天下人都误会。楚离在心里嗤笑,他厌恶楚慕,非常厌恶,现在尤甚。然而,一想起刚刚的场景却又觉得畅快,清逸小王爷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楚离唇角微扬,细细为乔叶夹菜,许是不大习惯这样的亲昵,因此动作并不熟练,有些微微的僵硬,可是乔叶却很高兴地埋头吃饭,他相信她的话,这就够了。 “未名居有些石竹花枯死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楚离难得主动说话。 “枯死了?”乔叶停住吃饭的动作。 “嗯。”楚离优雅地慢慢嚼着口中的食物,“还有居延湖的亭子周围什么花草都没有,有些单调。” “嗯。明天我去看看。”乔叶点点头。 楚离吃得不多,放下筷子,眼睛越过乔叶看向对面的九号包间,天气渐冷,菊花已经不合时宜了,勉力维持着脆弱的生命 。 在楚都,菊花除了在重阳节受人欢迎之外,其余时候都是不吉利的象征,它既可以代表长寿,也可以表示祭奠,向来都是园艺的禁忌。可是清逸王府,却种满了菊花…… 谈了谈最近的生意,看了些账目,坐到下午的时候楚离才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嘱咐道:“明天记得早点过来。”顿了顿,补充:“别再喝酒了。” 乔叶点点头:“知道了。再也不喝酒了。” 楚离满意地笑了,看了看她,转身,走进了微暗的走道,身后的人却追上来,挽住他的手臂:“我送你出去。” 楚离微怔,另一只手伸向怀中,再拿出来时,昏暗的走道顿时充满了光亮,银光乍泄一般。 他笑了:“别担心,我有这个。” 乔叶的眼睛亮亮的,是她送他的夜明珠,她居然都忘记了。 有些赧然地松开他的手臂,乔叶脸有些微烫地撇开:“七哥,你走吧。” 楚离轻笑,转身走了出去,上了轿,放下轿帘,再也不需要刻意去掀开窗帘才能平息对黑暗的恐惧了。手中握着的夜明珠居然是热的,连带着心里也慢慢热了起来。 嘴角一直微扬着,这个弧度很舒服。楚离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假寐。 不知行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楚离下了轿,可是向来冷清的离王府门前今日却很热闹—— 一匹健壮的大宛汗血宝马之上坐着一位身穿雪白战袍的女子,见楚离下了轿,她随即翻身下马,朝他行了个军礼:“离王殿下!” 声音中气十足,举止落落大方。 楚离微微蹙眉:“免礼。” 大楚国第一女将顾姳烟,她回来了? 第069章 非君不可 大楚国第一女将顾姳烟,她回来了? 楚离撇开眼去,回来就回来吧,与他有什么关系?也无心去想她到底来做什么,他转身往王府内走去,不再看她。 身后着雪白战袍的女子对他的疏离冷漠并没有半分不满,一双丹凤眼冷静沉着地目送楚离进门,副将采苑上前道:“将军,时候不早了,该回府向老爷子他们报平安了。” 顾姳烟“嗯”了一声,这才收回眼睛,翻身上马,整套动作完美到无懈可击,向来清冷的嘴角浮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五年了,楚离,我回来了。 六年前,她十二岁,还是一个只会在爷爷怀中撒娇耍泼的少女。然而,那一天起,一切都变了——第一次出征的七皇子从战场胜利归来,解除了楚国的边疆大患,许多百姓夹道欢迎。她不过是好奇罢了,也挤在人群里偷偷地看着。 只看了一眼而已,骏马上的那个少年,一身银白铠甲,一双紫色迷幻的眼睛,清冷淡漠的唇角,似是永远也不会笑的英俊脸庞,从此在她心里深深扎根。十二岁的少女硬是在心底埋下一根情丝,任它疯长。 喜欢他的人很多,肯定很多,然而她顾姳烟不同,她不仅有愿望还有决心,她既然喜欢他了,那么她就要得到他! 怎么才能得到他? 努力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努力在诸多女人之中脱颖而出,让他的那双紫瞳只能看到她! 她这么想着,她便这么做了。 楚离十五岁的时候破西戎,初战告捷。十二岁时候懵懂的她开始缠着爷爷学武。 楚离十六岁的时候破北虏,再扬国威。十三岁的她,因为苦练武艺弄得一身是伤,然而听到他胜利的消息,她忍着痛硬是一声不吭。 楚离十七岁征南蛮,她十四岁开始练兵法。 楚离十八岁剿东倭,她十五岁入了顾家军。 楚离十九岁征高昌,她十六岁作为大楚国第一女将军领兵上了战场。 楚离二十岁破夷狄,她十七岁时候打赢了西凉。 如今楚离二十一岁,又一次完胜回京,她也在西凉的战争中取得了绝对的胜利,作为大楚第一女将的身份回到了楚都。 汗血宝马上,英姿飒爽的女将,高高扬起唇角,五年了,楚离没有变化,还是一样的冷漠疏离,可是刚刚他下轿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他唇角微微弯着,看过来的眼神 也很温柔。 一遇楚离误终身,她的人生蓝图全是因为他而存在。追赶他是她的任务,得到他是她的目标,这整个大楚国,能把名字和楚离摆在一起的女人,只有她顾姳烟! 天下无美。 乔叶将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子递给赏心:“这个是我最新研制的防身武器,你以后随身带着,要是有人对你不轨,你就拿这个喷他。” 赏心接过来,颠来倒去地看了看:“喷?有什么用?” “迷药啊,一喷他就晕了。”乔叶得意地笑道。 赏心将瓶子塞回她手上,没好气道:“看起来挺聪明的,其实是个小傻子,你喷了人家,自己难道就不晕?当初我是怎么觉得你成熟的?做生意的点子是有,交际也能勉强应付,可是心眼在哪里?人家让你喝酒你就陪着喝,醉了也没关系?人家来看你,你对他又是打又是骂,难道他就不会生气了?他说话是有些轻佻,可是对你也好的没话说了,哪一回真的和你计较了?”赏心在训人。 乔叶握着白瓷瓶,低下头去,声音很低:“你是说楚慕?” “那你觉得我说的是谁?”赏心道。 乔叶不说话,走回秋千架上坐下,盯着手中的瓶子:“我……我不知道。”顿了顿,补充:“他是个怪人,我和他犯冲。” “楚离就不怪?你们就不犯冲?”赏心笑她。 “七哥不一样。”乔叶红了脸:“楚慕喜欢的东西太多了,他最喜欢那些娇滴滴的美人,高低胖瘦来者不拒,说话也从来不正不经,你都分不清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七哥话不多,可是,他说的,我都信。” “都信?”赏心笑了:“骗你也信?” “他骗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骗的?他身份地位财富什么都不缺,骗你都比骗我有好处。”乔叶道。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赏心也坐了下来,摩挲着石桌上的古琴:“虽然孩子气了一点,不过也不无道理。可是,今天把楚慕给得罪了,你打算怎么办?” 乔叶茫然抬头,怪道:“我怎么得罪他了?明明是他的不对,乱说话。”抚了抚后颈,眼神微微黯了黯:“他说……对我的兴趣不过只有两个月,我只要熬过去,就什么都不怕了。他那样吊儿郎当的个性,怎么会把这么小的事情放在心上?明天去见他,他肯定已经不生气了。” 赏心嘲笑她:“你倒是了解他。”素手仍旧爱怜地抚着琴弦, 仿佛都是爱人英俊的脸庞。 乔叶也反唇相讥:“日日思君不见君,不知道说的是谁?恨嫁啊恨嫁,可惜那个人没有来……”说完摇摇头,一脸惋惜。 赏心羞红了脸,跳起来作势要打她:“小叶子,你有本事别跑!” 乔叶早已经跑得远远的:“不跑才是傻子!” 赏心提起裙子追过去,才绕过假山边,不想撞到一个熟悉的怀抱中,顿时独有的男性气息将他的鼻端环绕。 尴尬抬头,那人着紫色锦袍,眉目如画,眼神温柔,正看着她微笑,不是楚萧,还能是谁? “你……”赏心既惊且喜,竟至于有些失语:“你……不是说……”要过好几天才能来的吗? 男人轻笑:“今日有时间,所以过来看看。” 天知道,刻骨的思念是个什么滋味。 “是吗?”赏心的脸开始发烫,心跳不止,可是面前的男人却给了她更急促的心跳,他的俊脸靠得越来越近,呼吸略略粗重,就在她下意识地想要躲闪的时候,他的大手扶住她的后脑,唇压了下来…… 第一次亲吻的味道,带着甜美的热烫,灼伤了赏心的唇,不能再想什么了,原来,她也渴望如此亲密的碰触。 非礼勿视。乔叶捂着眼睛,闪到了一旁去。赏心居然这么见色忘义,真是看不出来。 亲吻…… 乔叶咬了咬唇,突然觉得后颈处有些灼热,那里曾被一张湿热的唇深深碰触过,他本来是要咬她才对,可是他说,我舍不得,算了吧…… 楚皇宫,紫阳殿。 楚萧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刚刚踏入殿门,笑容却僵在脸上。 一身百鸟朝凤皇后袍的傅婉莹端坐在榻上,正看着他。 “母后。”楚萧顿了顿,走上前去行了个礼:“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傅婉莹的凤目盯着他的脸,面无表情:“太子也知道很晚了?这是从哪里来?” 楚萧有些慌,然而毕竟见过大场面,低头笑道:“儿臣才从御书房回来,父皇交代了一些事情。” “哦?”傅婉莹笑了“陛下日理万机,这会儿还没有休息,萧儿去替他分担分担倒不错。” “是的,母后。”楚萧始终低低垂着眼睛,并不直视她。他不能说实话,擅自出宫这样的错误,母后不会让他继续下去。然而,突如其来的爱 情是会让人上瘾的罂粟,明知有毒,却奋不顾身。可惜,他迟来的爱情,偏偏在宫墙之外。 “过来坐。”傅婉莹揭开一个精致的碗盅,顿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这是参汤,母后亲手熬的,尝尝看。” “多谢母后,很香。”楚萧微笑,一勺一勺认真地喝了起来。 傅婉莹的眼中满是爱怜,想起了什么,拨弄了一个长长的指甲,道:“萧儿可知道顾相的孙女回来了?” “顾相的孙女?”楚萧抬头,微微蹙眉:“是那个出国第一女将军顾姳烟?” “对,就是她。”傅婉莹笑道,凤目讳莫如深:“一个女子,偏偏像个男人一样上战场杀敌,而且,还全胜而归,真是了不得。” “确实了不得,楚国难得见到巾帼英雄。”楚萧真心赞美道。 傅婉莹一声嗤笑:“我的傻萧儿,你赞她有何用?知道她回京之后,第一个见的人是谁吗?” 楚萧摇头,茫然:“不知。” “是你的好七弟……楚离。”傅婉莹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一个女孩儿家,就算是上了战场,也该懂得矜持,回来尚未拜见父母,却第一个去见了楚离,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凤目变得更深,唇边的笑容带了妒恨:“一个异族所生的野种,居然这么受欢迎?凌相的大女儿巴巴地想嫁他,现在顾相的孙女也要倒贴上去,他到底有什么好?” 楚都分左相右相,左相从文,右相从武。凌宗吾为左相,开过将军顾于诚为右相。 楚萧不说话,他也不知他有什么好,然而他明白母后所说的,并不是这么简单。 “萧儿,你虽有侧妃,正妃之位却还空着。如今,也该到了立妃的时候了。”傅婉莹道:“事情拖得越久,母后越不能安心,不如就趁选妃,试试那些‘忠心耿耿’的老狐狸们到底打的是什么注意,看看他们到底站在谁的一边。” 立妃? 楚萧沉默不语,他听到这个词,心里想的人,只有那个宫外的女子。 “萧儿?”傅婉莹皱眉轻斥:“你在想什么?” “母……母后,一切全听您的安排。”楚萧扬起笑容:“想必母后早有打算了,儿臣洗耳恭听。” 傅婉莹点点头,按了按额角,眉头蹙起:“在你父皇的心中,现在你的地位怕是和楚离不分上下了。然而楚国向来都是嫡长子才能继任皇位,除非楚离犯上作乱,或 者你稍有不慎,中了他的圈套,丢了太子之位,否则他不可能顺利得到想要的。现在需要堤防的也是他暗中招兵买马,蓄意勾结朝中的那些大臣。大明军的兵权已经被你父皇收回,他是异族血统,没有任何亲属帮手,无非是通过联姻的方式结交权贵,第一人选,就是顾相的孙女顾姳烟。” “母后的意思是?”楚萧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本宫去请陛下赐婚,让你迎娶顾姳烟为太子妃,断了楚离的后路。”傅婉莹笑道:“凌相是一介文弱书生,又贪财又好色,好收买得很,他,不足为惧。” “母后说得极是。”楚萧附和。 “除却这些对付楚离的手段,本宫最担心的……”傅婉莹顿了顿,叹道:“是你父皇心里的意思。” 楚萧微微敛眉。 楚皇是难得的英明君主,从他治国开始,楚国不论是在经济、外交、军事战争上从来没有输给其他国家,成为中原地区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北边的齐国,四周的小国无不年年朝贡,以楚国为尊。 “他封楚离为亲王,身份地位已经与萧儿你不相上下,楚国只有一个太子,两位亲王,一个是逍遥的清逸王,从来不管事,另一个,楚离却是楚国百姓爱戴的‘战神’……”傅婉莹苦笑:“夫妻二十多年了,本宫也猜不透你父皇的心思。” “那,母后准备怎么做?”楚萧问道,他本性与世无争,皇位这个东西,从小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以后这会是他的。 “如果要抛却你父皇的想法,就只有一个办法——拿到大明令!”傅婉莹神色狠绝:“‘大明一出,暗夜同行’,只要得到大明令,楚国宗祠中神秘的暗夜军就会倾巢而出,没有任何反抗地全力协助君主即位,至死方休!” 楚萧笑道:“那不过是传说罢了,从来没有人见过暗夜军和暗夜令。”只被老一辈的人当做是个神奇的传说,宣扬楚国祖先的强大力量罢了。 傅婉莹冷笑:“萧儿,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就算是传说,大明令这个东西,也非拿到手不可!过几天本宫就会设宴,到时候邀请的都是朝中大员,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也罢,威风的女将军也好,只要是楚离想得到的女人,你都要抢过来!本宫就是要看他一无所有的样子才痛快!” 楚萧唇角微扯,有些发苦,然而他点点头,应了:“是,母后。” 第070章 亲密接触 又是新的一天,清晨的阳光照旧打在射影楼屋后的白玉槐花上,榻上的男人起身,身上竟披着一件中衣,走到窗前,盯着那株槐花看了许久,琥珀色的瞳眸并没有什么波动,忽地嘴角微微一扯,关上了窗子。 头痛,痛得要裂开,男人摇了摇头,用指关节抵住,然而,毫无作用。终于忍不住蹙眉走到书架旁,抽出暗格里的青色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犹觉得不够似的,又倒出两粒来,一齐吞了下去。 麻木的感觉自舌根涌遍全身,很快,什么痛楚都没有了,这药果然管用,麻木总比疼痛来得舒服。 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也可以毫无费力地忘却曾经有双温柔的手抚过他的额头。头痛而已,这么多年了,还不是这样过来的,那些最黑暗无助的时刻,也并没有人陪在他的身边。 忽然想起了昨天她的小手被紧紧握在楚离的手中,那么小,那么柔软……真让人嫉妒。 他活了这么久,从记事开始就从没有人牵过他的手,不论黑暗多么黑暗,疼痛多么疼痛,他们只是告诉他,自己站起来!自己去打倒那些拦路的人!要么你死,要么,他们死。不管多累,不管多辛苦,不管摔得多痛,他却只能笑。 从小到大,他喜欢一样东西就一定要弄到手,可是等到得了手,他却又不喜欢了,连同当初为什么喜欢都忘记的一干二净。这就是他,楚慕。在楚都是花花公子、纨绔子弟的代名词,酒肉朋友一堆,什么样的乐子都找过,环肥燕瘦的女人都玩过,声名狼藉道令人发指。 没错,他当初是喜欢她,他是觉得她好玩,是想据为己有地玩一玩,可是现在他对她的兴趣已经寥寥,一个不识好歹的小丫头,一个一心偏向别人的小丫头,他喜欢她做什么?不用等到得手了,他现在就要彻底地无视她。 然而,那个小丫头她似乎永远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主子,乔大夫来了。”苍堇敲门道。 “不见。”楚慕冷笑一声,“告诉她,让她把离王殿下伺候好了就行,本王算什么?” 苍堇微怔,这是什么话?谁不知道主子和离王殿下水火不容呢?然而,主子任性起来是谁也劝不得的,苍堇只得出去跟乔叶这么说了。 乔叶听完低下头去,再抬头的时候恢复了笑脸:“苍堇,你替我问问小王爷,前天约定好的事情还算不算,我等着他的回答。” 苍堇进去了又出来,美丽如平面模特的脸 庞上笑容有些尴尬,她道:“乔大夫,我家主子说,他不想再见你了。以后他出现的地方,请你最好能……退避三舍,否则,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乔叶咬唇,点点头,笑容僵硬:“我知道了,谢谢你,苍堇。以后,我绝对……不再见他。” 转身,走出清逸王府。 这时候,苍玄走出来,问苍堇道:“怎么回事?” 苍堇温婉地笑一遇到他就彻底破没,没好气地瞪他:“我怎么知道?!主子最近闹别扭闹得厉害,赌气似的。一会儿要见,一会儿又不见,现在还让人家退避三舍,难不成让人家离开楚都不成?” “呀,不得了!”苍玄夸张地惊呼:“难得看到你发牢骚,看来主子真的是不正常!”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的皮又痒了是不是?”苍堇冷笑。 “小人不敢,苍堇总管。”苍玄举手投降。 …… 清晨的阳光很好,除却射影楼周围的槐花雪白晶莹,清逸王府其它的地方种着各式各样品种的菊花,观月楼最甚。 “左相府?”男人的声音透着惊奇,手掌上停着一只小小的引路蜂,他将它收入瓶中,眉头蹙起,在房中踱起步来。 楚国分左相、右相,左相从文,右相从武,一般都称左相为相国,右相为将军。引路蜂一路跟着乔凌,居然发现她是从相国府出来的,那么,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教养良好,待人有礼,头脑聪明,年纪不大……她也常常提起家教甚严,父亲不准她出府,莫非,她是相国府的小姐?楚都民风并不算保守,偶尔有几个大胆的女子女扮男装出来玩闹也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看乔凌的架势分明是要正正经经地做买卖。还有,她和楚七的关系…… 想不明白。 男人撩起棕色的锦袍,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他来楚都三年,只忙着注意皇室的动静,这些大臣的家中事务他了解太少。除了知道凌相是凌妃的兄长,命中生不出儿子之外,还知道他府中有一位天生痴傻、被楚都人沦为笑柄的四小姐,其它的都不清楚了。 现在看来,十分有必要去结交一下朝中的权贵,多多探听一些消息才是。这样做的好处并不仅仅在于能够知道乔凌到底是什么身份。楚国的皇位继承权掌握在楚皇的手中,可是有能力继承皇位的却只有楚离和楚萧,探听清楚了那些大臣心里支持的人是谁,也好对症下药 ,一个一个地击破…… 一、要楚离死,二,要楚国乱。 “来人”祁宣放下茶盏,叫道。 “二公子。”随从进来。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尽快打听清楚楚凌相的喜好,越快越好。”祁宣道。 “是。”随从听令,退了下去。 离王府,未名居。 楚离的心情不错,他一直在搬着盆景,按乔叶的指点放在合适的位置,从来没有这么清闲地做一些看似无聊的体力活,反而乐此不疲的。 “那个地方,摆上美人蕉。夏天看起来特别凉快。”乔叶坐在石竹花围成的花丛中,指着盆景中的美人蕉道。 楚离刚刚放下一盆,还来不及直起腰,她便开口吩咐了,紫瞳不由地看过去。 乔叶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七哥,你怎么了?真的非常凉快。”说起来她还没在这里见识过夏天,不知道是不是那种燥热的气候。夏天是她最不喜欢的季节,因为噩梦太多。 楚离被她无辜的神情逗笑了,没有说话,只是勾勾唇搬起盆景放在她说的位置。这个园子,是他和她两个人布置的,从设计到动工,完全没有借助外力。过去二十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男人抚着美人蕉碧绿的叶子出神。 “七哥?”乔叶见他不动,以为他怎么了,爬起来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服。 这个称呼,她喊得倒习惯,又柔软又动听,挠得人心里痒痒的。楚离回头,冷冽的神情早就散去,紫瞳中点点流光:“怎么了?” “没,没怎么……”乔叶尴尬地挠挠头,明明她想问他怎么了,现在却变成了他在反问。 楚离突然起了逗她的兴致,弯下身子,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什么时候变回女装?难道要一辈子都在脸上涂上黑黑的桐油吗?” 乔叶脸热得发烫,头越来越低:“现在还不是时候。” 楚离笑道:“那日后变了女装,第一个给我看。”这次,他是肯定句,并不是询问或者商量。 乔叶有些惊讶地抬头,正好对上他幽深的紫瞳,流光溢彩,说不出的神秘魅惑。他的意思是…… 乔叶咬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楚离躬着身子,俊脸离她的很近,气氛一瞬间变得暧昧起来,明媚的少女站在花丛中,含羞带怯,樱唇半咬,任是再无情的男人也会陷入温情,楚离心里一动 ,没有其它的念头了,除了……想吻她。 于是他这么想,便这么做了。 大手扶上她瘦削的肩膀,薄唇月凑越近,乔叶吓呆了,睁大眼睛动也不敢动,小手无措地扯住他胸前的衣服。 楚离再也吻不下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声音爽朗低沉,十分动听。 乔叶更加尴尬,手足无措地想要转身就走,手臂被一只大手握住,微微一用力。带了回来。鼻端很快便淹没在一个干净清爽的怀抱中。 楚离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就好像是那种提神的木香,他刚毅的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大掌抚着她的头发,声音带着笑意和轻叹:“小乔,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乔叶的脑袋空空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这一定是在做梦。 “主子。”白芷略略惊讶的声音在拱形门前响起。 乔叶的头轰地炸开,不知所措地要退出他的怀抱。 楚离微微用力,按住她乱动的身子,镇定自若地问道:“什么事?” 白芷盯着乔叶看了好几眼,还是没有从震惊中回神:“哦,宫里来的请柬,请主子过目。” 楚离的手轻轻松开乔叶,低头看了她一眼,便和白芷一起出了未名居。 呼,乔叶松了一口气,心里突突地乱跳,除了爸爸,抱过她的男人只有楚离一个……哦,不对,还有,楚慕。 朝拱形门外看去,只能隐隐看到居延湖的水光潋滟,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呢? 第071章 初吻定情 居延亭 楚离看完了请柬,合上,负手远眺,看着居延湖不语,傅婉莹这个理由用得倒不错——为大楚第一女将顾姳烟接风而办的庆功宴,谁知道她又在打什么注意。 定了定心神,楚离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早已经不是十五年前的无知懦弱孩童,她要欺他、辱他,也没那么容易。 转身,将请柬递给白芷:“回帖,就说本王明日定会准时赴宴。” 白芷微讶:“主子,这样的宴会,您当初都是能推就推的,何必……” 楚离已经走下台阶,没有回头,径自往未名居的方向走:“本王若再不去见见她,她恐怕会坐不住了。” 当你一心猜忌的人远离你的视线,那么你肯定是坐立难安的,忙不迭地去布置眼线、收买探子、雇佣杀手,用一切所能用到的手段得到对方的消息。而当他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走来走去,你除了恨得牙痒痒,却多少省了点心。 这,就是傅婉莹的心思。 楚离明白,非常明白。主动送上门这种事情,他从小就会做了。 未名居因为那些新鲜植物盆景的缘故,显得生机勃勃,楚离的心情没有因为那请柬而受到影响,甚至有些急迫,刚刚的拥抱太过于仓促,只知道怀中有她,清新的味道才传到鼻端心头,又不得不分开。 现在,他想回去好好地抱抱她。 花团锦簇,石竹芬芳。少女身穿宽大的公子服,竟靠在花坛旁睡着了。头发散开在肩头,发上沾染了几片红色的落花,樱唇微张,唇角含笑。 楚离看着看着,蹲下身子,手抚上她的小脸,一瞬间心头变得很满,不管她是不是柔兰使者,不管她留在他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管柔兰王的行动何时付诸实施,他似乎已经无法再看不到她了。心尖上放着一个人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沉甸甸的,有些重,又有些胀…… “七哥……”少女感觉到了异样,微微睁开了眼睛,声音含糊不清。 楚离的笑容在唇边泛开,眼眸中的紫色光芒柔和,他的唇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小乔,进屋里睡。嗯?” 乔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脸红得烫起来,手抚了抚唇边他吻过的地方,头低低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衣服:“七哥,你回来了?”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楚离的大手扶上她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笑容变得有些恶意:“刚刚说了什么 ?” 乔叶咬唇看着他,紫瞳流光溢彩,好像是神秘的紫色宝石,她眨了眨眼睛,笑道:“七哥,你的眼睛真漂亮。” 楚离微微愣了愣,久远的痛苦回忆如今被满心的甜蜜涨满,他直直盯着她的黑色眼睛,道:“小乔今天吃了蜜吗?” “嗯?”乔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经带着木香的味道覆上了她的,并不深入的吻,却足以让她晕眩,心跳如擂鼓一般。 点到即止,楚离离开她的唇,将她小小的身子抱紧在怀中,她此刻必定脸红如充血,闷在他怀里一声也不吭,小手揪着他的衣服,紧紧的,楚离抱住她呢喃:“小乔,未名居,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她努力了这么久,拼命地赚钱,不过是想给自己、给娘亲找一个家罢了。躲避风雨、躲避灾难、相拥取暖,这就是家的意思。 乔叶没有应声,只是原本揪着他衣服的手松开,改为环住他的腰,让他带着木香味道的胸膛将自己整个包围。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却父亲的怀抱,还会有一个男人的胸膛如此温暖可靠。这一刻,她真的想过天荒地老这个词。 第二天,乔叶原本在“珠光宝气”查看设计图纸,事情却不断,先是收到娘亲的飞鸽传书,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相国府的石竹院继续装疯卖傻。 邋遢不堪的衣服才换上,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前院而来。因为前些日子散布凌乔叶得了天花的谣言,前院的人根本就不敢靠近石竹院,今日怎么会这么奇怪?难道是凌相那个老东西带着医师来确诊? 乔叶许久不曾装疯卖傻,只除了用乱发挡住自己的脸,躲在苏红岩的身后,其余的动作都没有。 及至看到那一角玄色衣袍,她的手不自觉揪住了苏红岩的衣服,偷偷地抬眼往来人脸上看,琥珀色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的薄唇,张扬不羁的剑眉,居然、居然真的是楚慕! 他来做什么? 昨天才让苍堇告诉她见了他就要退避三舍,现在他来这里是什么意思?让她退避三舍,从墙头跳出去?还是他…… 想反悔……揭穿她的身份? 乔叶不知道作何反应,身子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害怕。楚慕,楚慕,他是这个世上最可恶的混蛋! 楚慕站在那里,才瞥了一眼传说中的相府四小姐, 不由地也是微微一怔,脸上覆着乱糟糟的头发,缝隙里露出一双小鹿一般黑亮的眼睛,怯怯地看着他,那眼神又气又恼,恨不得咬他一口似的。 呵,居然是她。 原本闷糟糟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他的一双含情目直勾勾地盯着她,眉头挑得高高的,示威一般。 凌相呵呵笑了,腰身有些讨好地微微躬着,对楚慕道:“难得小王爷大驾光临,这就是老臣的四女儿凌乔叶,只是,小王爷您若是觉得有趣,远远瞧瞧就好,她身上不大干净,才犯了天花,最近才痊愈,老臣怕……” 苏红岩的身子在抖,乔叶察觉,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慰,好一个卖女求荣的老东西!觉得她无用的时候又打又骂,恨不得她早死,现在权归主子觉得她有趣了,他又点头哈腰地为人家筹划提着建议,这父亲当得真可谓天下无敌。 “小王爷,您要是喜欢,老臣这就让人把她洗干净,让您慢慢玩。您看她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直是凌宗吾一个人在说,楚慕的眼睛只是盯着乔叶,并不说话。 听到这里,他突然抬手止住了凌宗吾,笑道:“不用洗了,乱糟糟的更有意思,小傻子不就这个样子吗?”他刚刚分明看到了她眼里的惊慌失措,一瞬间竟有些不忍心。 乔叶明显松了一口气,楚慕难道没有认出她来?依他的性子,若是认出来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过她?听了他后面一句,又恨得咬牙,他的嘴永远那么毒。 “是,小王爷喜欢就好。”凌相笑眯眯地点头,看向乔叶的眼光再也不是那般厌恶,就好像是一块碍事的臭石头突然有了利用价值似的。也是,相府与清逸王府已经许久不曾往来,凌相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讨好楚慕的机会?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凌相小王想带小傻子四处转转,你觉得如何?”楚慕开口道。 凌相立马应声:“这是小王爷看得起她。她脑子不太好,如果让小王也不高兴了,要打要骂都没关系。她很精打的,保证不吭声。” 楚慕眼神微微一闪,嘴角的弧度挑得高高的,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多谢凌相的建议,打、骂……这可真是一个调教傻子的好法子。” 随后,桃花眼一眯,对着乔叶招招手:“你,过来。”完完全全的命令口吻。 乔叶咬咬唇,向前迈出一步,却被苏红岩紧紧攥住,不肯放开。 乔叶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许多时候, 母女之间并不需要言语的沟通,一个眼神就足以表明要说的话,她说,娘,不用担心。 苏红岩还是不肯,这个小王爷她从来没有见过,她怎么能放心?然而凌宗吾一个眼神看过来,她吓得赶忙松手,如果不听话,晚上叶儿肯定逃不过一顿鞭子。 乔叶低着头擦过凌相的身边,走到楚慕跟前站住。 “来,跟我走。”出乎意料地,楚慕向她伸出一只手去。 乔叶当然不肯握。 “小傻子,当真不牵我的手?”楚慕哼了一声。 “小傻子”这个称呼,让人分不清真假,乔叶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认出她,就好像楚慕的人一样,半真半假,别人着急的时候,他却老神在在地看笑话,看他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墙。 乔叶咬咬牙,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紧紧的,将掌心处刚刚从地上抹的灰尘全部弄到他手上,楚慕似是一笑,没说什么,牵着她往月洞门走。 凌相站在那里,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愣了愣,半晌才回头狠狠瞪了苏红岩一眼:“要是傻子惹小王爷不高兴了,你就准备带着她跳楚江吧!哼!” 凌宗吾出了门,并没有跟在楚慕身后,而是挑了一条和他完全相反的道走,心里暗自嘀咕,楚慕果然是楚都鼎鼎有名的纨绔小王爷,他送过去的那些环肥燕瘦的女人一个都看不上,反而对人人都厌弃的傻女感兴趣,真是见鬼!但愿傻子不要把他给惹怒了才好。 第072章 不知好歹(二更 楚慕走在前面,乔叶跟在后面,两个人都不说话。 转过临水的假山,石竹院的月洞门已经看不见了,乔叶低着头,决定绝对不先开口说话,装傻也好。 楚慕似乎想着什么心事,走了许久许久也没有停下来询问的意思。她的手握在他的掌心里,脏兮兮的,然而,他也并没有嫌弃,更没有要松开的打算。他原本以为她是相国府的小丫头,今天心血来潮就想看看她,看她出丑也好,看她惊慌也罢,却怎么也没有料到她居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相国府傻四小姐。 乔凌。凌乔叶。她倒是会取名字。只是楚都人人都管她叫傻子,谁还会记得她的真名是什么?如果不是凌相刚刚的提醒,他根本不会知道她的真名叫凌乔叶。 一瞬间,心里满满的,居然都是心疼。 楚慕靠着假山停下来,乔叶只顾着低头往前走,差点没有撞进他的怀里,幸好及时刹住了脚,往后退了一步,头却埋得更低。她想,他肯定是想整她的,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不整她才是傻子。有凌相赤果果的威胁在,就算楚慕再怎么过分地对待她,她也绝对不敢反抗的。 “呵呵,你倒是装的像,真像个小傻子。”楚慕一声嗤笑,松开了她的手,声音并没有多少嘲讽,平平淡淡像是在闲话家常。 乔叶惊愕抬头,他果然认出她来了。那么,现在又算怎么回事? “你想怎么样?”她咬了咬唇,握住拳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要打要骂随便来吧,只要你不告诉他我冒犯了你就行。” “你就那么怕他?我打你、骂你有什么好处?”楚慕没有反唇相讥,只是笑道,身子靠在背光的假山上,连琥珀色的瞳眸都有些看不清。他似乎,很喜欢黑暗的地方。 他如果语气硬一点,乔叶也许还能顶上几句,现在他这么好脾气,乔叶反而很不适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原来你不傻。”楚慕笑了,低头看着面前的她:“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呵呵,居然连你爹都不知道,你这个小骗子。”他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他不是我爹。”乔叶别开头,也不想跟他争辩傻不傻的问题了。原来当一个称呼被人叫习惯了,自己反而无动于衷了。在“天下无美”,她听了太多关于凌乔叶的傻事,不管说的是自己、不是自己,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楚慕一愣,记忆中那些疼痛翻江倒海而来……他不是我爹,她这话说得 可真干脆。 “身上那些鞭子也是他打的?”楚慕盯着她问道。 乔叶默认,不说话。 楚慕也静默了,只是凝神看着她——头发乱糟糟的,连鸟窝都不如,小脸上黑黑的桐油还没有擦干净,上面又抹了一层灰土,楚慕摊开自己的手掌,掌心出脏兮兮的,忽然笑了,伸出大手将她从半边阳光里扯进假山的阴影中。 “你,干嘛?”乔叶挣扎。 楚慕圈着她的腰:“再动,定住!头发难看死了。” 他的这个威胁每每凑效,乔叶不敢再争执。楚慕笑容浮在琥珀色的眼瞳中,很深很深,大手抬起,为她轻轻拂去灰尘树叶,又拨开散在她脸上的长发,将她的小脸露出来,他皱了皱眉,笑道:“明明是个小美人,却偏偏要拌小傻子,辛苦不辛苦?嗯?” 乔叶别开脸,他就记得媒人,今天他的声音温柔得像能滴出水来,肯定有毛病。 “你不是让我退避三舍的吗?”事实证明,乔叶很不识抬举,遇到楚慕,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经过脑子想一想,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激怒他。也许,她对赏心说得没错,他们天生就犯冲。 楚慕愣住,琥珀色的瞳眸眯了眯:“这话你记得到挺清楚。之前的约定呢?怎么就忘记得那么快?”他把手伸到她面前,指着那圈明显的伤痕给她看:“瞧瞧,有你的牙印作证。我每天看到了就忘不了。你倒好,身上没有留下伤疤就记不住是不是?看来我不该嘴下留情,应该也咬你一口,留下疤痕才公平。” 乔叶听到“咬”字就吓得往后缩:“你……你……说算了的……” “哦?我怎么说的?”楚慕挑眉:“为什么算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说,舍不得,算了吧!现在怎么耍赖皮?”乔叶急了,她怎么忘了,楚慕就是应该说话不算话才像他。 “呵呵,”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楚慕笑了,眼睛弯弯的,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是小傻子。” 他记得啊。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因为舍不得,所以什么都不跟她计较了。因为自己受过伤,便不想她再受同样的伤害。因为自己失去过很多东西,便不想她再失去。因为自己得不到,便希望她可以得到。就算只是远远看着,也觉得很美好。 乔叶不懂他在笑什么:“你才傻,你们全家都……” 楚慕睨着 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小爷全家都傻?这个全家,可是包括很多人的,包括楚皇陛下,东宫太子,很多很多人……还有你的宝贝楚离。你想被杀头是不是?” 乔叶的脸红一块白一块,她的宝贝楚离……她的七哥吗? 楚慕本来是想试试她的反应,这会儿见她娇羞无比的样子,不由地哂笑道:“看来关系真是大有进展啊!” 乔叶咬着唇,不吭声,等同默认,昨天在未名居,七哥吻了她,确实算是进展很大吧? 楚慕松开她的腰,别过脸,不想再看她了。蹙眉走出假山的阴影,只见两个穿红着绿的女孩正迎面远远地走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是相国府二小姐、三小姐。他现在已经被乔叶弄得不胜厌烦,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再去敷衍她们了,于是又退了回来,一把拖起乔叶的手:“跟我走。” “去哪里?”乔叶的问句还没出口,楚慕身形一闪,快如疾风般半托半抱着她钻进了两座假山之间的缝隙。 缝隙太小,乔叶被他抵在石壁上,动都动不了。楚慕的衣衫颜色很暗,掩藏在假山之中,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凌二、凌三“咦”了一声,提着裙子四下寻找无果,一边说话一边走远了。 “放开我。”楚慕抱得很紧,后壁的石头抵着乔叶的腰,她很不舒服地皱眉。 楚慕显然更不舒服,越想越不舒服,手臂越抱越紧,紧到乔叶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他低头贴着她的耳边问道:“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嗯?” 乔叶愣住,不想理他,他问这个做什么?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有没有抱过你?有没有亲过你?”越问,心里越不是滋味,楚慕叹了一声:“楚离怎么这么无耻,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虽然他也想过,可是他没做啊! “我不是小孩子,七哥才不像你这样心胸狭窄,爱记仇,你就知道说他的坏话。”乔叶辩道。 楚慕一口气堵在胸口,抬起头来冷笑:“七哥?呵,叫的可真亲热!我心胸狭窄?爱记仇?我真是疯了才会来找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情绪如同是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楚慕松开她,钻出狭窄的山东,犹觉得不解恨似地回头补充道:“小爷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翩翩对你这个小傻子感兴趣,我真是吃饱了撑的!记住了,以后除非小爷来找你,其他时候,你要是敢出现在我三丈之内的地方,小爷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乔叶走出假山的缝隙,揉了揉被抵痛的后背,蹙眉看着他,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去见他,最好永远不要见了。三丈就三丈,有什么了不起的。 楚慕匆匆走出很远,突然停下脚步……原来他正好走到第一次相遇那晚她踢他下水的地方。 那个时候的她真狠心,说摔就摔,说踹就踹,现在的她站在对岸,正静静地看着他,对于他的大吼大叫、怒气冲冲完全无动于衷。 楚慕的气好比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又软软地被弹回来,别人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却被反弹的力道重重击伤。 凌相在碧湖边上等了许久,这会儿见楚慕往前院走,赶忙迎了上来,笑道:“小王爷,您怎能这么早就要回去了?是不是小女她……惹你不高兴了?她脑子不好,要是得罪了您能,您千万别气伤了身子,老臣自会去教训她的。一顿鞭子下去,她保证会安安分分,再也不敢顶嘴反抗了。” “够了!”楚慕的声音不由地变大,明明恨得不得了,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狠狠教训她,然而一听有人要打她,心便急得纠在一起,他的眼睛恶狠狠地等着河对岸的小丫头,出口也狠:“以后要是在她身上看到一处伤口,小王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凌相,你听明白了吗?” 凌宗吾楞了半响,似乎是没有听清,微微抬头看着楚慕:“小王爷,您的意思是,对傻子很满意?” “满……意……”楚慕恨得咬牙:“非、常、满、意!”满意到咬牙切换的地步! 凌相满面笑容,点头哈腰,终于把这位小祖宗给搞定了,他的品味还真独特,不爱美人爱傻妞。这么一想,居然有些得意和庆幸自己怎么恰好生了个傻子女儿呢?看来,天生我才必有用,这话果然是不错的。 楚慕盯着乔叶看来许久,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三天不见她,绝对不要见她!这个该死的小丫头! 乔叶离他有些远,根本听不清他跟凌相说了什么,只能看到他瞪着她的眼神十分凶狠,不由地苦笑,她怎么一遇到他就忍不住脾气呢? 可是,这一回,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她不是小孩子,七哥也不爱记仇,句句都是真的,他自己听不得七哥的豪华,跟她有你什么关系? 掀起手腕上的衣服,露出一条一条已经变淡的鞭痕,她慢慢绕过假山往前走,她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 一道白影从墙头跃下,直直扑进乔叶的怀中,乔叶伸手接 住,笑了:“小狐狸,你怎么来了?” 小狐狸的爪子上套着一个小小的袋子,示意她打开看看。 乔叶拿在手上,正要打开,就听到脚步声走了过来,伴着凌二、凌三的声音:“二姐,你说小王爷找傻子做什么?” “好玩呗,小王爷的红颜知己那么多,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是不是?” “那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 “自然是发现傻子又脏又臭,又难吃有难闻了,不走做什么?你也不想想四娘是什么出身,她生出来的女儿,正常一点也还罢了,偏偏是个傻子,就算再美貌,还不是要被人踩在脚下?哼,烂泥想翻身?也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二姐,你说的没错,哈哈,我就说嘛,小王爷怎么会喜欢一个傻子……” …… 乔叶躲在假山石后面,嘴唇都要咬破了,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骂她奔可以,骂她傻也可以,骂她什么都可以,但是骂她娘亲就绝对不行! 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狐狸,乔叶咬了咬牙,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小狐狸你若是不发威,人际就当你是病猫了! 第073章 恶整二女 小狐狸你若是不发威,人家就当你是病猫了! “狐狸师兄,你不怕毒物是不是?”乔叶盯着小狐狸问道。 柔兰雪狐通体雪白,十分通晓灵性,然而它生性骄傲,也因为跟了老狐狸的缘故,如果不是有好处的事情,它向来都不肯做的。这会儿见乔叶问它,它眯了眯它的狐狸眼,狭长狭长的。 “今天你要是帮了我,我就带你去最好的酒楼喝你最喜欢的美酒!怎么样?”乔叶诱惑它。 小狐狸眼眸略略睁开,有些动心。 “再找几个美人作陪,而且绝对不告诉师父。”乔叶继续利诱加色诱。 小狐狸慵懒地舒展了一下前腿,小爪子拍了拍乔叶的肩膀,狐狸脸上似是在满意地笑,示意乔叶说下去。 乔叶暗自腹诽,在老狐狸面前她是半分便宜都讨不到的,在小狐狸这里还略微好一点,威逼不成,利诱还行。 她偷眼看了看湖边长亭里的凌二凌三,他们许是走累了,于是坐下来休息,嘴里面说的全是些是非。 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来,对警惕地往后躲的小狐狸道:“狐狸师兄,你放心吧,这种程度的药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 这种奉承的话,小狐狸听了很受用,任乔叶把药粉撒在它雪白的柔毛上。乔叶继续唠叨:“也不是毒药,就是让她们脸上身上都长一些斑斑点点,奇痒无比,十天之后才能恢复。对身体什么伤害都没有的。” 小狐狸微讶,抬头鄙视地瞪了她一眼,那神情,好像在说,切,原来你的药就只能到这种程度?难怪成不了大器。 乔叶呵呵笑了,她知道小狐狸和老狐狸都是非人类的,尤其是老狐狸,拿吃毒草当乐趣,她这种程度确实有点丢他神医的脸。 “狐狸师兄你长得这么好看,她们见了你肯定是想抱抱你的,快去吧。”乔叶松开手,小狐狸跳了下去,雪白的身影一阵风似的蹿到了长亭里。 事实证明,小狐狸不愧是小狐狸,它成功地引起了凌二凌三的注意,十分风骚地窝在她们怀中搔首弄姿,就在凌二凌三已经中招却没有察觉的时候,它却欲拒还迎地跳了下去,任凌二凌三在身后怎么喊它追它都没有用。 乔叶躲在假山的后面很不解地看着小狐狸跑进了花丛中,她当然不能出去,上一次教训了凌家三姐妹,结果招来了一顿鞭子,吃一堑,长一智,她得学会借刀杀人,看凌相这次还能不能找到她的 身上! 凌二凌三追它追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小狐狸又从花丛中窜了出来,嘴里赫然叼着一条慢慢蠕动的花斑蛇! 乔叶微窘,果然,她和小狐狸不愧是一个师父下山,连胆子都一样大,恶趣味都差不多。 冬天来临,蛇已经开始冬眠,也不知道小狐狸是怎么把它弄出来的。花斑蛇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阳光下,模样带着些懒洋洋的可爱,可是对于连蚯蚓都怕的凌二、凌三小姐来说,它根本就是噩梦! “啊!你、你不要过来!”凌二惊悚。 “二姐,快,快跑!”凌三拉她。 “知画,这个小畜生怎么这么……”凌二跌跌撞撞,指着小狐狸骂。 小狐狸怒了,居然有人敢骂它小畜生?想当初在“尝尽百草”,人人都尊称它狐狸兄的!这会儿,可不是拿人好处,替人消遣那么简单了,还掺杂了它强烈的个人恩怨! 于是,它恶劣的本性彻底上来了,人哪里能跑得过狐狸?很快,凌二凌三被它逼到了亭子的角落里,抱着红漆的大圆柱子瑟瑟发抖,前是蛇,后是湖,无路可走。 花斑蛇开始苏醒,很不满地吐着芯子,冷眼瞅着面前的两个女人。 两女发抖,叫喊,很快有仆人从前院赶过来,可是小狐狸太坏了,怎么能给他们时间抓住它?只见它一步一步上前,狐狸眼眯了眯,突然一甩头,花斑蛇掉到了凌二的脚下,凌二吓得肝胆俱裂,惊慌收腿,一脚踩空,“噗通”一声栽下了碧湖,溅起的水花足足一丈高。 “你不要过来……呜呜……”凌三哭得嗓子都要哑了,小狐狸站在原地慵懒地舔了舔爪子,不慌不忙地走过去,轻巧地拎起花斑蛇,准确无误地扔到了凌三的胸前。 “啊!啊!啊!”凌三吓得乱跳乱叫,近乎疯癫,乔叶嘴角抽搐,捂住眼睛,只听见东西砸进水里的巨大声响,显然,凌三也掉下去了。 救命和呛水的声音接连不断地传过来。 乔叶再看过去的时候,小狐狸已经不见了,亭子里只有丫鬟小厮们乱成一团糟地去打捞落水的两人,不禁暗叹,小狐狸犯案连痕迹都不留,她得多跟它学学才是。 仆人们只顾着手忙脚乱地救人,自然没人注意到假山后面的她,于是乔叶索性坐了下来,等他们散去再回石竹院。 对了,小狐狸刚刚带过来一个布袋子,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拉开袋口的细细绳索,里面 是一个精致的浅绿色荷包,还有老狐狸的信,他的信从来简略,不像他说话时那么啰嗦:“戴上,防身。” 这么郑重其事地让小狐狸给她送荷包,就是为了让她防身?乔叶蹙了蹙眉,想不通,然而老狐狸的思想向来都是怪异的,她也没有想太多,听他的话放进了怀里,反正没有害处就是了。 才回到石竹院,娘亲就迎了上来,上上下下地拉着她看了又看:“叶儿,那个小王爷他有没有……” “娘,别着急,他没对我怎么样。”乔叶摇摇头,拉着苏红岩的手进了屋:“娘,你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那晚我把一个小王爷踹下了水,抢了他的玉佩吗?” “难道……是他?”苏红岩一惊:“叶儿,他知道你……” “知道。他知道是我。”乔叶蹙眉,“不过他没有要抄家杀头的意思,只是……老是逗我玩,跟我过不去。等会儿我肯定又要挨鞭子了,因为他对凌宗吾说了我的坏话。娘,等下他打我,你别哭,让他打好了,反正这些鞭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上次是四十八鞭,这次我也会好好地记下的。总有一天一并还给他!” 苏红岩泪如雨下,掩面哭泣:“叶儿……”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无能为力。明明是至亲的骨肉,却狠心地去摧残虐待,为什么? “相爷到!”管家通报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苏红岩赶紧止住哭泣,将乔叶护在了身后。母性的本能,不过是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伤害。 凌宗吾掀开布帘,大步走了进来,出人意料地脸没有沉下来。他的个子很高,身材有些中年发福,一身华服站在凋敝的屋内显得格格不入,很不协调。 他站了一会儿,开口道:“进来。” 乔叶说不怕是假的,她真想冲上去跟他拼了,或者把那些毒粉全部洒在他的身上,可是人家怎么说都是相爷,位高权重的,她还想活,还想活得好好的,跟他同归于尽未免太不值得了。 于是,她选择忍受。 然而,凌相的随从们进来之后,手中拿着的却不是那根粗长的鞭子,而是一些光鲜的衣物、首饰。 乔叶和苏红岩都愣住了,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凌相很快便给了她们解了惑:“苏红岩,跟傻子说她也听不明白,索性跟你说吧。收起你那哭哭啼啼的脸,把你的傻女儿好生打扮打扮,小王爷喜欢她,觉得她不错,以后会常常来相府做客。你这个做娘的,也不知道是几辈 子修来的福气,摊上这么个傻女儿。好了,管家,把东西放下。” 管家随从们将手中的衣物、首饰放在了破旧的木桌上。 “老爷,二小姐、三小姐那里……”管家附在凌宗吾耳边提醒道。 凌宗吾一甩袖:“两个没用的东西!”他回头瞪了苏红岩和乔叶一眼:“让傻子给我安分一点,别惹事!否则,仔细你的皮!哼!”一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远远的,听见管家追在他身后道:“老爷,晚上宫中的宴会……” 脚步声远去,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乔叶只觉得头大如斗,可恶的楚慕,他为什么居然没有说她的坏话呢?如果他说了,那么凌相顶多是毒打她一顿就算了。可是现在,他说要常来坐坐,她还得好好打扮打扮随时准备迎接他,她以后还怎么出府呢? 她恨楚慕,非常恨他! 冷静下来一想,刚刚凌相说宫中设宴,按照凌相这样趋炎附势的个性,他不可能不去,楚慕向来也是爱凑热闹的,他肯定也会去。也就是说,她今天可以出去,就算晚归也没问题。 “娘,我要出府去了,这些东西你收起来吧,我不会穿的。如果以后凌宗吾问起来,你就说小王爷就喜欢傻子弄得乱糟糟的,要是干净齐整了他说不定就没兴趣了。”乔叶笑道,转身进内屋里换衣服去了。 苏红岩站在原地,眼眸哀伤,叶儿,什么时候才可以真真正正地做回你自己呢?不用两处奔波、疲于奔命似的来来回回。娘亲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要你快乐就好。 第074章 坏了好事(二更 乔叶来到“天下无美”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径自走到假山处先去见赏心。赏心看她来了,笑着打趣:“你怎么这会儿才来?有人等了你好半天了,茶都喝了好几壶,连饭也没吃哟。饿坏了可怎么好?” 乔叶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脸色微红,咬咬唇瞪着赏心:“还有一个人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似的,人家却一直没来,她好意思说我!” “小叶子,你……”赏心被戳到了心头,噎住了。 乔叶嘻笑了一声,扬眉走出了假山休息的地方,要比嘴上功夫,她乔叶也从来不差。 七号包间,玉簪花神。 因为冬天来临,“天下无美”每一个单独的包间都添置了暖炉,让客人能够舒适自在,并不觉得寒冷。楚离坐在铺着绒垫的石凳上,正心不在焉地品茶,动也不动。 他的背影英挺,远远望去,却如同他的眼睛一般蒙上了一层不明的神话色彩,看也看不清。 乔叶咬咬唇,走进去。 听见了脚步声,楚离抬头看过来,见是她,原本冰冷的唇角漾起一丝微笑。 “七哥。”乔叶叫他,“你来很久了吗?” 楚离轻笑:“没有,刚来。” 乔叶低下头去,他骗人都不眨眼睛的。 “外面冷不冷?”楚离瞅见她的脸冻得红红的,朝她伸出一只手去:“过来坐。” 乔叶茫然,将手递给他。 楚离笑意更甚,微微用力将她的身子带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乔叶大窘,身子僵硬。 楚离大手包住她的小手,轻轻搓了搓,不一会儿她冰冷的手便恢复了温度,变得热热的。 抬头,发现怀中的小丫头脸红得像是火烫了似的,楚离心里也温暖起来,柔软得不可思议。 自从昨天她离开离王府,他便一直在想她,想到辗转反侧,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做任何事情,居廷湖是她,未名居是她,连院中那株美人蕉看着都是她的模样,从来没有这么急迫地想要见到一个人。 他想见她,所以,他就来了。 她不在,他便只能焦急地等。 你可知道,我等了快一天了,小乔,又着急有烦心的,然而,你来了,什么都好起来了。 “七哥,”乔叶低着头,双手被他握住,她连抽回去的力气都没 有,更加没有注意到曲水对岸的九号包间里走进去一袭玄色衣袍,她只顾着问他:“你吃饭了吗?饿不饿?”赏心说他等了好久了,连饭都没吃。 楚离微愣,笑容如融化的冰山:“本来很饿,现在不饿了。”“为什么?”乔叶惊奇:“喝茶喝饱了吗?空着肚子喝茶对胃不好的。” 楚离摇摇头,似乎是对她的粗线条无可奈何,松开她的双手,大手改为搂住她的腰和肩:“来,小乔,让我好好地抱一抱。” 乔叶的头被他按在怀中,能听见他稳稳的心跳声,闻到好闻的木香味,好似身处圣坛般不真实。现代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当同龄的孩子或多或少有几个暧昧的异性朋友时,她却努力在和沙包打交道,那些小一点的武馆学员们从来见了她都很尊敬,大一点的师兄弟们都觉得习武的女孩子不好相处,也很少与她来往。 爱情是什么?她无从知晓。 此刻被楚离拥在怀中,只觉得温暖而安心,同时又带着一丝忐忑和胆怯,好像是偷盗了什么宝贝似的,又欢喜又不安。 “七哥。”乔叶闷闷地开口道:“你先吃饭吧。” 楚离轻笑,真是不解风情的小丫头,看来他得好好教教她,这样亲密的时刻,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 “小乔……”他叫了她。 乔叶应声抬头,他的唇正好压了下来,覆住她的,大手上移,托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躲闪,然而,乔叶还来不及晕眩,便听到对面包间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噼里啪啦的。 楚离也停了下来,回头看过去,紫瞳微微眯了起来。 菊花环绕的九号包间里,楚慕一身玄色衣袍,表情有些诡异,他的手伸出,显然是想接过一旁的丫头递过来的茶盏,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茶盏此刻已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地面上泼洒出的滚烫茶水犹自冒着热气。旁边的丫头一个劲地道歉,脸上的神情却相当委屈。 “出去吧。再换一杯来,小爷只是一时失手,与你无关。别一副委屈的样子,小爷看了会心疼的。”不过是一瞬间,楚慕恢复了流里流气的表情,笑道:“要是你们老板扣你的工钱,也算在小爷头上好了。” 那丫头收拾好了茶盏碎片,赶忙退了出去。 一天内再见到楚慕,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乔叶十分尴尬,咬了咬唇,上面还留着楚离灼热的温度,不由地头更低,不是做错了什么,只是觉得尴尬。 楚慕却不管,老神在在地坐了下来,正对着七号包间,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他挑了挑眉道:“真是好巧,小王怎么正好坏了离王殿下的好事呢?罪过罪过!你们继续,继续,当小王不在就好。” 楚离嘴角冷硬,抱着乔叶的大手紧了紧,然而到底是楚离,眨眼的功夫而已,他又对着楚慕笑了起来,语气略带嘲讽:“希望小王爷不要长了针眼才好。”低头,重新噙住乔叶的唇,轻轻吻了起来,旁若无人。 送茶来的丫头将茶盏小心地放在楚慕的桌上,偷偷睨了他一眼,琥珀色的桃花眼、俊美无匹的面容、含笑的唇角,当真是魅惑人心的完美,就算在“天下无美”训练有素,也见识了太多这达官贵人,她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长得如此好看还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客人,真是少见。 她已经摆好了茶,擦好了桌子,收拾好了地面的污渍,又重新立在楚慕身边,张了张口刚想问问他需不需要来点什么其它的东西,却赫然发现他放在桌子下面的那只手握得紧紧的,紧到指关节泛白,骨节咯咯作响,要不是她离得近,根本看不出来也听不到。因为他面上分明是在笑着的,只是眼神时不时地往对面望着。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再抬头…… 丫头好奇地循着他的眼睛看去,对面的七号包间里,一身白玉袍的挺拔男子正与她们“天下无美”的老板在亲吻!丫头惊奇地捂住嘴,天哪,这是什么状况! 两个男人……不,三个男人…… 亲吻在继续,一丝一毫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真是见鬼!”楚慕终于坐不住了,脸上的笑容破碎成邪恶的冷笑,将手中的茶盏用力摔在地上,溅起的茶水泼到他自己的手上:“什么破茶?寡淡无味!你们‘天下无美’就只能沏出这样的茶来吗?嗯?是不是明天小爷拆了你们这里才能长长记性?!” 丫头吓得瑟缩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呆住。 乔叶许多次地想要推开楚离,都没有成功,她这才知道他霸道起来,根本是不容抗拒的。这会儿楚慕发了火,她再不能坐视不理了,揪紧了楚离胸前的衣服,稍稍用了些力气推他,楚离似乎有些迷乱,松开她的唇时紫色的瞳眸更深更惑人:“怎么了?”他问,声音温柔,声线低沉沙哑。 乔叶摇摇头,小脸白白红红,从他腿上下来,理了理弄乱的头发,站直了身子,对那个丫头道:“你先下去吧。” 那丫头吓得快要哭了,从来没有 一个客人前一秒温柔如水,后一秒陡然发狂的,看来人不可貌相,她被他的外表给骗了。听乔叶这么一说,赶忙擦了擦眼泪退了下去。 等丫头离开了,乔叶才看向楚慕:“小王爷,抱歉,让你……” “三丈,现在有三丈吗?嗯?”楚慕打断她,桃花眼微眯,邪邪睨着她,寒气逼人。 乔叶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咬了咬唇:“没有三丈,可是,我本来就在这里,是小王爷自己后来的,俗话说先来后到,事情总有个先后次序。小王爷你不能这么不讲理。”她说的是事实。楚慕不得不承认。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中,吞不下,吐不出。他真是犯贱得厉害,才恶狠狠地说了三天不见她,可是刚回去就忘了,晚上的宫中宴会还早,他便想来这里看看,或许能碰到她也说不定。 真好,他的运气不错,不仅是碰上了,碰得还真是时候! 还有什么好说的?楚慕苦笑,不管喜欢一个人,心疼一个人有没有理由,这并不重要,只是当她心心念念地向着别人的时候,你即使被伤得体无完肤,也只能自吞苦果。因为你的思念与关心,她看不到,也根本不需要。 轻轻呼出一口气,楚慕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瞳眸坦荡地看向楚离:“离王殿下,宴会不早了,何必在这里耗着呢?宫里那些美人可个个都是绝色,殿下不要错过了才是!”不知道是对楚离说,还是对自己说。 楚离握住乔叶的手,笑容浅浅:“多谢小王爷提醒。” 楚慕扬唇,头高傲地昂起,转身大步走出了包间,没有再看乔叶一眼。 乔叶站在那里,心里乱乱的。 楚离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放在腿上,倾身闻了闻她衣服的领口:“身上有什么东西?嗯?”他不想提楚慕,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一个生来什么荣耀都有的逍遥王爷,他不屑提起。 第075章 我的最爱 “身上有什么?嗯?”楚离倾身凑近她,问道。 乔叶有些恹恹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声音很轻。 楚离紫瞳微闪,不动声色地将她放开,站起身来:“宫中的宴会要开始了,我先走了。” 乔叶点头:“嗯。” 楚离似乎是叹了口气,走出了包间。 乔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无力地坐在了石凳上,她觉得迷茫又烦心,如果知道她是相府四小姐的不是楚慕而是七哥,那该有多好?她坚信他不需要任何的条件就会为她保守秘密,甚至,他会尽全力帮她出府。可是,七哥对她的身份不闻也不问,让她如何开口说自己就是相府的傻小姐呢? 对于楚慕,她没有任何愧疚或者不安之心,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他除了想逗她玩之外,还会带有什么其它的感情,就连说那句“舍不得,算了吧”都带着玩世不恭的调戏。 祁宣和赏心走进来的时候,乔叶还在发呆。 赏心咳嗽了一声,乔叶转头,见了祁宣,笑道:“祁兄,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祁宣手中提着一壶酒,眉头微锁,唇边含笑:“今日有空闲,专程过来给乔兄弟赔罪。” 赏心一笑:“祁公子真是客气了,小乔酒量不好,上一次喝了一点就醉了,今天怎么还带了酒呢?” 祁宣略略有些尴尬:“今日的酒不是给乔兄弟喝的,是祁某自罚用的。乔兄弟以茶代酒就好。顺便,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和乔兄弟商量商量。” 见他这么一说,赏心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祁公子就让小乔作陪吧,赏心去给你们准备些点心和热茶。” “有劳。”祁宣谦谦点头,很是礼貌友好。 乔叶无语,赏心就这么自作主张地把她给卖了?不过上次醉酒想必很是丢人,让赏心留下心理阴影了,可惜她酒量太差,喝醉了神志不清,什么都不记得了。 祁宣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握着酒杯沉默不语。 “祁兄,什么生意上的事情让你这么为难?”乔叶见他眉头微锁,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地问道。 祁宣心理郁郁的,见了乔叶就郁郁,自己经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他的成衣店、燃料坊剪裁的款式、染制的布料颜色比不上她的好看,他的珠宝行设计也怎么都比不上她的精美新颖,客人都在赞美“珠光宝气 ”,却没人提起他的“珠玉坊”。还有这“天下无美”也很可恶,虽然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地方,可人气在楚都却旺得不得了,品味层次也比倚红楼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与它一比,倚红楼就显得低俗不堪了。 仰头,一口酒灌下肚。 果然,他恨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不,是臭丫头! 如果他不能在楚都稳稳当当地呆下去,不能收集到最新的情报,那么大哥的计划该怎么实施?他又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够回去呢? “祁兄,酒有那么好喝吗?”乔叶撑着脑袋问道,她很茫然不解。 赏心送了点心和热茶进来,又退了出去,因为此时乔叶是男子的身份,她不便多多插嘴,生意上的事情有乔叶在,她还是很放心的。 “乔兄弟,你说,我该做什么生意才能够扬名楚都呢?就像你,无美公子一样。”祁宣睨着她,问道。 “出名?”乔叶认真地想了想,“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名,祁兄若是想,倒也不难。只是不知道祁兄想以什么方式出名了。” 祁宣微微愣了愣,他没有想到她会回答他这个问题,只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蹙眉:“有哪些方式?” “自古以来,那些载入史册的人,不外乎是以两种方式,要不名垂青史,要么遗臭万年啊!”乔叶笑道。 祁宣也笑了,原来她是在开玩笑,他喝了口酒,摇了摇头:“名垂青史不容易,遗臭万年很容易。”如果他在楚都作为探子的事情最后失败了,那么他便只能成为国家的罪人,遗臭万年。 “遗臭万年也不容易,”乔叶道,“普通百姓就算是杀人放火、抛弃妻子也不过是街坊之间一时的笑话谈资,不可能载入史册的。” 祁宣想了想,一边斟酒一边抬头看着乔叶问道:“非也非也,相国府的四小姐不就是个特例吗?她的名声在楚都太大了,可谓是妇孺皆知,怕是连楚皇都有所耳闻吧?难道算不得出名?” 乔叶微微一笑,低头喝茶:“就算名声再大,也不是她自愿的。楚国的史官也不会无聊到去记录她的丑事。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许就没有人记得她了。” 祁宣轻笑,算是附和。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完全事不关己。他不得不继续猜测她到底是相国府的什么人。 “不如咱们开连锁店吧?”乔叶沉默半晌,突然抬头对祁宣道。 “连锁店?”祁 宣诧异,不解。 “就是所有的店都打上相同的招牌,卖相同的东西,不论是‘珠光宝气’还是‘天下无美’,都可以在各地发展很多的分店。我们可以根据每个城镇顾客的不同需求来重点发展各个城镇的特色商品,以祁兄你的人脉和生意头脑,肯定能够在楚国扬名立万,赚很多很多银子的!”乔叶滔滔不绝。 祁宣发现,向来急躁的自己,居然能够听她罗嗦了这么一堆的话,好像只要是关于生意上的事情,她总是能够眉飞色舞、精力充沛,连带听着的心都随着她雀跃起来。自信满满,不知天高地厚。 “你很喜欢银子?”祁宣笑问道,“赚了这么多还不够吗?” 乔叶蹙眉看着他:“你难道不是因为喜欢银子才做生意的吗?那出名又是为了什么?” 祁宣饮酒当喝水一般,转瞬,大壶的酒已经喝了一大半了:“我不喜欢银子。”钱财,他从来不缺,也从来没有放在眼里。 “那你喜欢什么?”乔叶好奇地问道。 “酒。”许是酒精麻痹了头脑,洗去了太多的阴谋与隐瞒,祁宣扬了扬手中的酒壶,笑道:“看我像不像个酒鬼?” 乔叶却摇摇头,真心地笑了:“我虽然不爱喝酒,可是我爱弄花草,如果你是酒鬼,那么我就是地地道道的花痴了。人若无癖,怎么能显示出真性情?谁能说你的喜欢不是喜欢,谁能说你错了呢?” 祁宣斟酒的动作一停,心里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他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盯着她看。 然而,乔叶没有看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惊讶。 她在发呆。心里闷闷的。 前世她很喜欢一句话—— 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如果真的要这么想,七哥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没有任何特殊的癖好—— 对花草他没有多少兴趣,喝的茶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连同替园子取名字、要吃的菜肴全都是随意的态度,没有固定不变的爱好。仿佛有也可以,没有也可以,这样可以,那样也可以。这样的他,难道也没有显出真性情吗?乔叶困惑不已。 那么,楚慕呢?他…… 哦,他爱美人,还爱美酒,爱花草,爱装饰,爱拈花惹草,爱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是纨绔子弟喜欢的,他都喜欢。癖好如果有这么多种, 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对劲吧?由此可见,楚慕是个十足花心的人,倘若他也有所谓的真性情,那便是花心。她远离他,是最明智的选择。 “发什么呆呢?”祁宣提醒她,她走神走得太厉害了。 “啊?”乔叶回神,恢复了笑脸:“祁兄,你爱喝酒是好事啊,能找到一种爱好真不容易!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好一句,‘爱酒不愧天’!”祁宣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乔兄弟,你说得太对了,真是太对了!” 祁宣仰头又灌了一杯酒。他的袖中有一枚特制的银针,细如发丝,如果插入人的脑中,瞬间便能造成死亡,而任何人都查不出死因是什么。原本,他已经想过用它来对付她的,只要她死了,再没有人能够成为他的对手,他便可以完成大哥交代的任务。 此刻,他的手离她的脑袋很近,只需要稍稍地一用力…… 然而,她对他一丝一毫的防备都没有,她低头喝茶,吃点心,时不时地跟他说上一句话…… 轻轻握了握手,不动声色地拿开手,男人蹙紧了眉头,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下不去手了。 ※ 轿子在行进中,楚离的脸色很冷,手中握着鸡子般大小的璀璨夜明珠,脑中闪过她娇羞的脸,甚至唇上还带着她的柔软与温热。可是…… 楚离蹙眉。 他刚刚分明在她的身上闻到了芊苋草的味道。 他问她有什么,她却摇头。 那么,她究竟是知道却隐瞒他呢?还是真的不知情?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那个人肯定是知根知底的。五年了,他终于要行动了吗? 以手抚额,楚离呼出一口气,小乔,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轿子在西华门停下,楚离微微躬身下了轿,抬头,正对上一双望过来的凤目,那人身穿白色裙裳,烟罗一般飘渺,身段窈窕婀娜,容貌绝色,然而眉宇间却带着股英气,与一般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完全不同。 大楚国第一女将,顾相的孙女,顾姳烟。 第076章 别有用心 大楚国第一女将,顾相的孙女,顾姳烟。 楚离紫眸淡淡看过去,微微蹙眉。 顾姳烟走上前,恭敬地对他行礼,这一次,不是军礼,只是普通女子的万福礼罢了。其中的意思,也许只有她自己才懂。 “离王殿下,介意姳烟同行吗?”她开口道。 楚离一笑:“顾将军请。” “姳烟不敢,还是殿下先行。”顾姳烟欠身。 楚离也不再和她敷衍什么,抬腿走向宫门,顾姳烟跟在他身后,盯着他伟岸的身躯久久无法按捺住心里的悸动。心心念念了五年的人,如今离她这么近,一伸手就能触到,也不枉她花费了五年的时间一步一步接近他。就连今天的宴会,她也是早早地就来了,只为了等他同行。也许在楚离的眼中,他们只是偶遇,可是只有顾姳烟自己才知道,她为此谋划了多久。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也没有说什么话,不一会儿就到了今日设宴的凤藻宫。 来得有些早了,偌大的大厅里只有些京畿里的官员提前到了,还有他,清逸王府的小王爷,楚慕——他独自一个坐在大厅的最拐角处,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听见太监的通报声,那些官员个个站起来对楚离行礼,楚慕去连眼皮都没抬。 然而,楚离的心里却莫名地觉得快意,缓步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去,接受来自一众官员的礼数以及恭维。 顾姳烟也看到了楚慕,却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就收回,他坐得太远,也没有要和众人交谈的意思,她索性就不去和他打招呼了。她在楚都住了这么多年,对于清逸王府小王爷的花名与劣行自然知晓,她素来心高气傲,放眼天下的男子,只有楚离她才能瞧得上。略略迟疑,她转身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楚离的下首。 今日的宫宴是为她而设的,她选择坐在这里,既不逾矩也不失礼,有何不可呢? 不一会儿,凌相等人也来了,原本皇后的请帖上邀的是相府的三位小姐,可是来的却只有凌宛珠一人,倘若上午的时候她与凌二、凌三在一处,经过小狐狸那么一折腾,这会儿怕也没脸见人了。 凌宛珠才一进门就气得差点跳脚,前日才听说顾姳烟回来了,今日她怎么就坐在了楚七的旁边了?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她差点就很没形象地冲上去了,被她母亲顾若汐暗暗拖住。 “娘,你看……”凌宛珠急了。 顾大千金顾若汐是顾相的小女儿,,是 顾姳烟的小姑姑,当年在楚都是出了名的刁蛮小姐,谁都不敢惹,后来嫁给了凌宗吾,还是改不了的嚣张脾气,致使凌相落下个怕老婆的名声。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钟情楚离,于是在凌宛珠的耳边轻笑:“珠儿,你表姐喜欢舞刀弄枪,一身武艺,男子气概,你去和她比这个如何比得过?可是,离王殿下不一定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孩子,你怎么说都是楚都第一才女,记住这一点就好,不要失了自己的身份。知道吗?” 凌宛珠蹙眉,气稍稍顺了些,撒娇道:“娘,那我怎么才能接近他?表姐都已经占了先机了,她离她那么近。” “坐得近就有用吗?”顾大千金笑道:“你看看,离王殿下到现在是不是连头都没有转过?今天是皇后设宴,为你表姐庆功,让她出些风头也没什么。乖,和娘一起坐。” 凌宛珠只得坐在了靠后的位置上。 宴会还没开始,官员之间互相交谈起来,说的无非是一些恭维相互吹捧的话,或者是城中进来的八卦琐事,忽而仰头哈哈大笑,忽而点头随声附和,气氛倒是热烈。 楚离稳坐如山,任身旁走过千娇百媚的宫女还是趋炎附势的大臣,偶尔回应一两句凌相、顾相的问候,一派安然闲适。如果不去想芊苋草,他的心情还算是愉悦的。 角落里,楚慕还在自斟自饮,一丝要停下来的打算都没有,冷眼看着坐在大厅最中心位置的楚离—— 他为什么会讨厌他?说不清。楚慕只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不喜欢他了。 第一次相见,是什么时候呢? 十五年前。 他五岁。那是第一次去宫中参加宴会。他记得自己是迷路了,走在长长的走道上,处处都是一式一样的红漆大柱子,分不清方向。他走着走着,有些累了,索性靠在红柱子上等着人来找他。 一阵笑声从花丛间传来,他好奇地望过去,是一个身穿雪白衣衫的美丽女子,她的手上牵着一双小手,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围着蹁跹的蝴蝶追逐这,蝴蝶飞得高了,他们跑得累了,便停下来大笑。有阳光环绕在他们身上,好温暖的感觉。 那时候他还小,其实也不懂什么是美丽,只是那女子的眼睛与那男孩子的眼睛都很奇怪,一个是碧绿色,一个是淡紫色,与他自己的琥珀色一样,都不是常见的黑色、褐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玄色衣衫,孩童心性驱使,想上前 去问问他们俩,为什么你们可以穿白色的衣服,我却只能穿这个颜色呢?为什么你们可以笑得那么开心,我却笑不出来呢?为什么没有人牵着我的手?为什么……天下间只有我没有母亲? 那时候多幼稚啊,他这么想着,居然就真的撑着栏杆往那边翻,可是他真的太小了,个子太矮,力气也不够,小手撑着撑着就累了,小腿太短,怎么都够不到高高的扶手,最后,他“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额头重重撞在柱子上,撞破了。 他没有哭,马上就爬起来了,然而,他再看过去的时候,花丛中已经没有人影了。 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站着,动也不动,知道仆人发现了他,将他带走。 就这样记住了楚离,因为他的紫色眼睛。就这样厌恶起了他,因为他拥有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其后十年,他没有再进过宫,也没有回过楚都,一直住在唯一的封地云城。五年前,他从云城回来,一个月之内,玩遍了所有可以玩的地方,结交了数不清的纨绔子弟,闯下了一个又一个能闯的祸事,他楚慕的名字第一次在楚都家喻户晓。 那时候,他十五岁,楚离十六岁。 再见到楚离,他刚刚从南风馆出来,怀中还捆着另一个男人。楚离端坐在骏马之上,直视前方,紫瞳中的骄傲,脸上的清冷,他全部看得清清楚楚。 紫瞳,紫瞳,他认得那双眼睛,让他憎恶了十年的眼睛,再相见,如何能喜欢得起来? 楚慕摇头苦笑,手中捏着冰冷的酒精,却怎么都喝不下去了。他讨厌楚离,现在更甚。可是,为什么她偏偏…… 生命是一场幻觉,而你是我唯一的光。现在,他还能说什么呢?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凌妃娘娘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宫门前响起,楚慕稍稍抬头,象征性地站起来,与文武百官一起,对着三人行礼。 楚皇还是惯常地带着笑意,一左一右地携着皇后与凌妃的手,坐到主座上,从不偏袒。眼睛扫过大厅内众人,忽地蹙眉:“慕儿呢?今日怎么坐到那里去了?快,到前面来坐,让朕看看你。” 楚慕恢复了傲然的笑意,听话地走到殿前,坐在了楚萧的下首,正好与顾姳烟相对。楚皇的面容与清逸王有五分相像,然而那双眼睛却迥然不同,清逸王凌厉中透着狠决,楚皇却时时笑容满面,眼眸中虽有威严,却无杀气。 “皇后,今日是在凤藻宫设宴 ,就由你来主持吧,朕正好清闲清闲。”楚皇对傅皇后道。 “是,臣妾的荣幸。”傅皇后笑意盈盈,玉手轻抬:“宴会开始,众位卿家随意。” 奏乐。歌舞。不胜欢腾。 酒至半酣,傅皇后看向顾姳烟,笑道:“今日宴会是为了大楚第一位女将军而设的,自古女子不从军,只是顾相将门无犬女,才教出这样一位奇女子,众位卿家怎能不齐贺一杯呢?陛下,您觉得呢?” 楚皇哈哈大笑,率先举杯:“来,敬我大楚第一女将!” 众人齐声附和,举杯朝向顾姳烟。 顾姳烟稳稳地受了,并无半分扭捏之态,只是当楚离看过来的时候,她的手有些微的轻颤。 傅皇后看在眼里,凤目微微一闪,笑容如牡丹般清淡却雍容华贵:“烟儿这孩子相貌出众,待人也是极好的,又有本事,只是不知道谁家有这样的福气娶她进门。” 众人安静了下来。重臣之女的婚姻,向来都是政治上的大事,何况是大楚唯一的女将军呢?傅皇后这么轻轻一提,有心之人便开始揣测,更有人急得恨不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楚离原本安定的心也不由地一停,政治联姻,这个词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只是如今真正懂得的时候,却有了诸多为难。一瞬间,心里居然乱糟糟的。 傅皇后却无视众人的眼光,继续说道:“陛下,女大当嫁,臣妾记得烟儿已经年方十八了吧?再不婚配,怕是有些违了伦常。不如,您今日就给烟儿御赐一门婚事,顾相府中岂不是双喜临门?” 大厅内再次安静下来,傅皇后笑道:“萧儿,离儿,不是母后说你们,都已经过了弱冠之年,怎么能不立妾室呢?我大楚国千秋万代,血脉相传的道理你们不会不懂吧?还有慕儿,也是一样。” 楚萧唇边泛起苦笑,抬头时却已经恢复了淡然:“一切全听父皇做主。”母后想听的,也不过是这句话罢了。 楚离也笑,紫瞳却深深,看不清真实情绪:“母后说得是。”他从来不正面反抗她。 楚慕却不在乎,桃花眼已经喝得迷离,出言不逊:“皇后娘娘先安排好了太子殿下和离王殿下的婚事就好,至于小王,还要风流快活几年再说。” 此言一出,众人却没有感觉到半点不适,仿佛他生来就该是如此大逆不道的。 傅皇后嘴角轻扯,显然也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看向楚皇 道:“陛下,您说呢?” 楚皇握着凌妃的一只手,仍旧笑容满面,他点了点头,哈哈大笑道:“一晃啊,这些孩子们都长大了,朕也老了,对,是该婚配了,朕也想抱抱孙子。” 众大臣安静地听着,正在揣测楚皇会怎么婚配,没想到楚皇忽地话锋一转:“只是,小儿女之间的婚事,应该由他们自己决定才是,朕也不好乱点鸳鸯谱啊!皇子大婚,也犹如寻常百姓,夫妻之间要相对几十载,要是朕点错了人选,岂不是误了一辈子的姻缘吗?不好,不好啊!哈哈……都说天上有月老,专门拉红线,皇后难道以为朕也有红线不成?” 完全开玩笑的语气,傅琬莹脸上的笑容僵住,不想笑却还得笑:“陛下说的是,让他们自行选择婚嫁,等到选好了,陛下再赐婚也不迟。” “不比赐婚。”楚皇搂住凌妃,笑道:“萧儿、离儿,你们看上哪家的姑娘,自己去提亲便是,若是姑娘家的父母同意了,加上媒妁之言,朕也就没有任何意见,择日成婚便是。” 大臣中一阵唏嘘,而后却都是恭维地大赞楚皇英明。当事人却个个心神不宁起来。 楚萧安静饮酒,听着乐师的奏曲眉头微锁,有一个调子不对,一直不对,如果赏心在,她必定能够听得出来,也必定能够弥补,他的梅花三弄的曲子已经谱好了,想奏给她听听。 楚离的心里乱成一团麻,这些日子以来许是被柔情所困,他忘记了许多东西,整天心里被她拨弄得忐忑又欢喜,如今,傅琬莹的心思已经如此明确,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微微转头,看向身边的白衣女子,她的眼眸也正好看着他…… 没有躲闪,顾姳烟微微一笑,执起酒樽敬他。 不知道心里面试怎么想的,楚离端起酒樽一饮而尽,面前的女子也相当豪爽,滴酒不剩。放下酒樽,楚离轻轻呼出一口气,小乔不能喝酒,一喝就醉。 顾姳烟心里却开怀起来,对着酒樽兀自笑了。楚离不是傻子,他必定知道倘若取妻,他应该向谁提亲。傅琬莹自然也不是傻子,然而,既然楚皇都说了自行择取,那么她的选择自始至终都只有楚离,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只要楚离的聘礼入了顾相府,那么她五年的努力就都没有白费,只能算是如愿以偿了。 斜着凤眼睨了不远处的凌宛珠一眼,顾姳烟笑了笑,没什么其它的意思,连鄙夷都算不上。她这个小姑姑所生的娇滴滴的表妹,除了有楚都第一才女的名号之外,其实是颗榆木脑袋,她 顾姳烟从来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只会看表象,只会撒娇耍泼的千金大小姐,如何能配得上她的楚离呢?大厅内宴会继续,欢声笑语不断,不管是应酬也好,敷衍也罢,至少从表面看来是其乐融融的。楚慕坐在太子楚萧身边,抬眼向斜对面楚离望去,心里隐隐有些忧虑,自然不是为楚离,是为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 不管出于哪个方面考虑,楚离要想生存下去,要想抓住政治的命脉,是不可能娶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小丫头的。就算她是相国府的四小姐,对楚离也是什么帮助都没有。不仅如此,甚至还会给楚离带来前所未有的笑柄。 如果是这样两难的境地,楚离,你该怎么做呢?楚慕无所谓地笑笑,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们任何人做怎样的打算都和他无关,甚至,这样的宴会场合他来与不来都不重要。楚慕抬头看了楚皇一眼,十分熟悉的脸孔,带着和蔼的笑意,与记忆中父亲的冷言冷语完全不同。 然而,这样和蔼的人,才最是看不透的吧? 楚皇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做得恰到好处,从来不去刻意偏袒哪一边—— 不指婚,那么任何人都不会得罪;封亲王,平衡了朝中的势力纷争;稳坐如山,等所有人都为猜测他的心意精疲力竭的时候,他却出其不意地做出意料之外的决定。 这就是帝王。 杯中酒水清澈,楚慕喝得有点多了,只觉得头又开始痛了起来,一下一下跳动着的疼,甩头没用,闭眼没用,这样痛苦的时刻,他就越发想念那双温柔的手,或者,是暗格中那可以麻痹神经的药物。 第077章 陪我一天 傅皇后设宴结束后,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起来,各种势力蠢蠢欲动。 然而,这一切和乔叶无关,楚都的风云变幻对她来说实在太大,连什么权势、纷争她都从来没有注意过,因为不懂得,所以不在意。另一方面,并没有任何人和她提起过,她自然也无从知晓有什么政治变化,因此还固守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她所烦心的事情不过还是楚慕,说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罢,她总觉得楚慕会做些什么来折磨她。他总是喜欢威胁她、逼迫她,虽然这样的折磨、逼迫、威胁常常无疾而终,她却仍旧对他不能放心。 然而,不可否认的,也因为他的缘故,石竹院里的日子突然好过起来,不管凌相打的是什么注意,她和娘亲的吃食都变好了,再也不是难以下咽的粗米,起码温饱问题是可以解决了。 就算如此,乔叶也不肯接受这样的改变,每顿的饭菜她还是会定期地从外面采购回来,如果前院那些恶毒的女人突然起了什么想头…… 还是防着她们一点好,外面的房子重新找了一处,这一次她很小心,想必没有人发现。只需要一个时机,她就会带娘一起逃出去。 这个时机是什么呢?什么时候,能够摆脱所有人的眼睛?现在因为楚慕的缘故,凌相或者前院的人会时不时地到后院查看,她连出府都困难了。因此,她更加厌恶楚慕。 不过七哥说,要出门几天,让她不用去找他,“天下无美”也有赏心照看着,她倒也不急着出门,就等着楚慕来算账了。 等了好几天,也不见楚慕人影。他恐怕是厌恶她了,所以没有兴趣了吧?每次都是这样,让她急得团团转,他却老神在在的不慌不忙。 乔叶百无聊赖,常常去看院中那些石竹花,笼中鸟的滋味,真不好受。 就在她准备放弃等待的时候,却见到了楚慕——他站在石竹院的墙头,居高临下地瞅着她。 乔叶吓得往后退,后背撞到一块大石头上,偏头一看,这石头的下面就埋着楚慕的那块玉佩,一看到就想起他们之间的过节。她拨弄开脸上乱糟糟的头发,仰头看他:“你、你怎么在这里?”不走前门,居然翻墙? 楚慕负手站在那里,看着她不说话,琥珀色的瞳眸有些清冷,然而仅仅是转瞬,他又扬起笑脸,对她招手:“小刺猬,你是不是想出去?嗯?”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 乔叶 惊讶,咬咬唇,他猜得可真对,但是她不想承认:“才没有。你别想害我!你肯定是想让我出去之后,在凌宗吾面前告我的状。” “哟,真不想啊?”楚慕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本来还想带你出去玩玩的,现在看来,小爷真是自作多情了。那,我走了!” “哎——”乔叶叫住他:“你……”她是真的想出去。 楚慕笑:“想出去就过来吧。我告你的状有什么好处?凌相打了你,我身上就能长块肉?我已经跟凌相说了,把你关在这院子里,不准放你出去,也不准让人来看,好好饿你几顿,所以,你出去也没人知道。” “你为什么……”乔叶迟疑地看着他,他怎么会有这么好心? “小爷没人陪,有点无聊,所以找你出去玩玩。”楚慕笑道。 这话,乔叶相信。于是她从花丛中站起身来,没有向前走,却掉头往回跑,跑了那么远,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你等等我,我去跟娘亲说一声。” 楚慕唇边的笑容放大,点了点头:“好。” 她的衣裳很破旧,头发很乱,像个小疯子,个头也不高,还没怎么长大,然而楚慕看着看着,居然移不开眼来。 娘亲,这真是一个亲昵的称呼。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看到她,虽然心情可能会因此更加不好,他也想看到她。煎熬了这些天了,他一直在这里观察她——她百无聊赖地只能逗弄花草,也不敢往外出逃了,虽然和花草也能玩得不亦乐乎,然而,察言观色、分析人心本来就是他所擅长的,他怎么会看不出她想出去呢? 所有他不能得到的,如果她能够得到,他也会很高兴。 不一会儿,她出来了,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得很整齐。 楚慕摇摇头,笑道:“动作还挺快的。” “习惯了。”乔叶笑道,赶忙又掩住嘴。 楚慕大笑,琥珀色桃花眼里的光芒很柔和,蹲下来,朝她伸出手去:“来,抓住我的手。” 乔叶不动:“我、我自己也可以出去的……”说着就拨开了掩在草丛中的大洞,从里面钻到了墙外。 楚慕转身,依旧蹲在墙头,哈哈大笑:“小傻子,你就这么点能耐啊?有墙头不爬,偏偏钻狗洞?” 乔叶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走,看了一眼流淌不息的楚江,又仰头瞪了他一眼:“别叫我傻子!” 她在下面走,楚慕在上面走,一步一步地跟着,他笑道:“叫你傻子,你就真傻吗?凡是要用心看,光用眼睛怎么看得清?表象的东西太多了。” 乔叶歪头看他,奇道:“这话不像你能说得出来的。你怎么能说得出这样有道理的话来?” 楚慕微微挑眉:“那你觉得小爷应该说什么样的话才合适呢?” “玩世不恭,没一句正经。”乔叶撇撇嘴。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楚慕的声音有些变了。 “不是我,”乔叶走得很小心:“是几乎楚都所有的人。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天下无美”里面的客人,说起楚慕的时候就像说起相府四小姐一样轻蔑,他以为他的名声很好吗? 楚慕不说话了。 乔叶以为惹恼了他,心里一急,脚下一滑,差点没有栽下楚河去,一双大手及时拖住了她,楚慕脚尖用力点地,接着她越过了破旧的石桥,将她放在了草地上,没好气地瞪她:“走个路都走不稳。其实,楚都的人怎么想,小爷根本就不在乎,我只在乎……” 他说得有些急了,赶忙打住,回身笑道:“帮你逃出府了,想去什么地方?”转移话题。 “天下无美。”乔叶不假思索。 “然后呢?”楚慕继续问。 “尝尽百草。” “去离王府吗?”楚慕问道。 乔叶点头:“如果七哥不来天下无美,我就去离王府。” 楚慕轻笑:“你们约定得还挺好的。”他顿了顿,又道:“那我怎么办?” 乔叶看着她,迷茫不解:“你怎么办?我怎么知道。” 楚慕无可奈何:“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报答我吗?如果不是我,你怎么出得来?”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被关住。凌宗吾不会管我的死活的!”乔叶反驳他。 楚慕一愣,低头想了想:“这么说来,是我害你在先?带你出来也是应该的?” 乔叶点头:“可不是吗?” 楚慕瞪她:“你答得倒爽快,没良心的小东西!”呼出一口气,楚慕往楚河边走了几步,坐倒在河岸的草地上,优哉游哉地揪着青青的碧草:“小爷不管,你今天就是得留下来陪我,要不然我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无赖!”乔叶骂道,“除了会威胁人,还会什么?” 楚慕也不气,无所谓地笑笑:“你随便怎么说吧,小爷就是这么无赖,有本事就走。” 乔叶气得站在那里不动。半晌,道:“那,明天呢?后天呢?你……” 楚慕斜眼睨着她:“不愧是天下无美的老板,小爷从前还真没瞅出来你有这么好的生意头脑。跟商人讲公平是笑话,跟小爷讲公平更是笑话,不过,总有例外的时候,你陪我一天,以后我都不去找你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行不行?” 这是多么诱人的条件,又是多么卑微的祈求,只要今天就够了,只要今天一天陪在他的身边。 乔叶想了想,走到他身边蹲下,咬唇问道:“你不反悔?” 楚慕苦笑:“我什么时候反悔过?” 每一次,他们之间的约定,都是她率先打破的,他却落下了不守信用的骂名,除了苦笑,还能如何? “那好,我陪你一天。”乔叶点头道,“明天开始,你就不要限制我的自由,也不要告诉凌宗吾我出府了。” 楚慕轻笑,眉宇间却稍稍迟疑,然而,终究还是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拍了拍身边的草地:“好。地上不湿,过来坐。” 乔叶听话地坐在他的旁边。 上午,阳光刚刚照在楚河上,波光粼粼的感觉,楚慕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他的两腿自然地舒展开,一条垂下,差一点就碰到楚河的河水。手上握着一把有些枯黄的小草,低着头,好像并没有打算开口说话。 乔叶也是第一次碰到他如此沉默的时候,突然间有些不适应。 然而今天的阳光真的不错,既然答应了陪他,她就会做到的,不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过问。 “为什么喜欢他?”楚慕突然开口问道。 第078章 误闯禁地 “为什么喜欢他?”楚慕开口问道。 乔叶偏头看他:“嗯?”他这么没头没脑地问,她没听懂。 楚幕抬起头来,笑道:“楚离有什么好的,你居然喜欢他这样的人。” 乔叶哼了一声:“你又在说他的坏话了。他从来就没有说过你的坏话。”这就是差距。 “是吗?”楚慕将手中零零碎碎的杂草扔进了楚河里,然而它们轻飘飘的,飞了很远才落下来随水流逝,“小爷就是心胸狭窄,就是见不得他好,行不行?他心里怎么想的,谁又知道?说不定骂得比我还狠。” 乔叶撇开头:“不准说他的坏话。” 楚慕停了停,忽地叹息:“小傻子,我真替你担心。”如果楚都的风云真的挑起来,她必定是要受伤的,如果她对楚离已经产生了感情的话。 “担心我什么?”乔叶道,“只要你不来打扰我,我就会很好的。凌宗吾也不会找我的麻烦。” “好了,好了,我也不想跟你吵架。”楚幕无可奈何,三句两句就像吃了炮仗似的,今天,他真的不想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虽然开心的事情也并不多。她想的太简单了,他跟她说不清。 “我也不喜欢吵架。”乔叶道,“是你非要跟我吵,吵来吵去,我都烦了。七哥从来不跟我吵架。” “别七哥七哥的叫,小爷听了耳朵都要起茧的。别提他。”楚慕索性躺倒在草地上,头枕着手臂,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只能微微眯着,“小傻子,你躺下来,很舒服的。天特别的蓝。” 乔叶抬头望了望天,眯眯眼睛:“地上怪脏的。” 楚慕一声轻笑,长臂一伸,将她拽倒,揪了一把草扔到她的衣服上、头发上,还用手揉了揉:“整天脏兮兮的小傻子,还嫌地上脏,现在好了吧?” 乔叶气急,想坐起来,可是楚慕伸出一条腿,压住了她的双腿,她动都动不了,只能狠狠咬唇一片一片地摘掉衣服上、头发上的枯草,一遍骂他:“你无聊!” 楚慕哈哈大笑:“你说得很对,小爷就是无聊。有本事来咬我。” “你”乔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除了咬他,根本就打不过他,就连咬,也是他让着她的:“咬你我嫌牙齿酸。” 楚慕也不和她斗嘴了,唇边的笑容却不减,声音低低的:“小傻子,你看看天上的那朵云好不好看?” “哪一朵?”乔叶用手挡住 阳光,眯着眼睛看天。 “头顶上的那朵。”楚慕道。 “好看。”乔叶笑了,“好像是白白的棉花糖,要是能摘下来就好了。”她爱天下间几乎所有的花朵。纯净无暇的白色,妈妈说,那是爸爸住的天国里的颜色。 “你也觉得好看吗?”楚慕笑了,琥珀色的瞳眸里闪出一样的光彩来:“像不像白玉槐花?” “就是你的射影楼旁边种的那些槐花吗?”乔叶道,“真的跟云朵一样白。” “你也觉得像?”楚慕偏头看她,第一次有人附和他的想法,当然,这也是他第一次告诉别人他的喜好。 “本来就像。”乔叶却没有看他,“你府上的白玉槐花真少见,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楚都其他地方也没有这种花。” 楚慕轻笑,又像是在叹息,然而,他没有说话。 她的见识太少了,年纪也小,因此不知道这白玉槐花是云城所特有的,二十年前楚皇下令除了云城,其他地方都不准种植白玉槐花,只为纪念一个世间最美丽的女子——云城圣女云卿。 他们说,她有着云一样洁白的皮肤,云一般纯净的笑容,云一般不染瑕疵的心灵。 他们说,他和她之间没有一处相似,除了相同的琥珀色眼瞳。 他们说,云卿是他的母亲。 一切都是他们说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连画像都没有。 今日,是她的生辰。 沉默了许久,乔叶都要睡着了,忽然听见楚慕道:“小傻子,起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转头,他已经站起来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随后伸手将她拽起身,往前走。 “我的头发上”乔叶挣扎了下,头发上肯定沾了不少的草,衣服上也有,他却跑得那么急。 楚慕转头,笑得桃花眼弯弯:“小疯子其实也挺好看的。”话是这么说,他却还是停下脚步,为她把草屑都捡掉,顺便理了理头发。 乔叶不适应地撇开头,他好得太诡异了。 楚慕一声呼哨,一匹高大的骏马从树林中奔驰而来,停在了两人身前,乔叶奇道:“你还带了马?” “你以为小爷像你这个小傻子?有马不骑,偏偏爱走路。来,上马。”大手扶着乔叶的腰,轻轻一拖,便将她送上了马背,自己随即跨坐了上去,两手握住缰绳,也顺便将她圈在了怀里,低头笑道:“坐稳了 !” 乔叶从来没有骑过马,只觉得东倒西歪,快要跌下去了,风呼呼地刮过她的耳边,有些晕眩,本能地抓住了楚慕的胳膊,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 楚慕轻笑,身子往前坐了坐,大手将她圈紧,恶狠狠地在她耳边凶道:“抓紧了,要是掉下去真摔傻了,小爷可不管!” “你这个混蛋!”乔叶气得骂他,吓得闭上眼睛,然而风太大,声音很快就消失不见,耳边只有楚慕清朗的大笑声。 穿过田野,穿过僻巷,进入了闹市,因为前方有人阻挡的缘故,马速稍微慢了些,乔叶睁开眼睛,却发现这条路很熟悉,是去清逸王府的。 “你带我去什么地方?”乔叶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楚慕笑道,笑容很好看。 远远地看见“天下无美”的招牌的时候,一顶熟悉的黑色轿子停在路口,轿帘上垂着些墨绿色的流苏,轿子旁站着白衣女子、黑衣侍卫,随后轿中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掀开轿帘,躬身走了出来。 镶金白玉袍,丰神俊朗。乔叶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也望了过来,紫色的瞳眸里看不清情绪。 乔叶大急,掐紧楚慕的手臂:“停下来!快停下来!” 楚慕脸色一冷,不肯:“为什么?” “七哥来找我了,他回来了。”乔叶急道,“让我去跟他说句话再走。” “你的事情现在都需要跟他先通报一声了吗?”楚慕冷笑“他管得还真是宽。” “不说的话,他会担心的。”乔叶挣扎,“我不想让他担心,不想让他误会。” “担心?误会?我会把你怎么样?吃了你?还是杀了你?你也是这么想的?”楚慕的冷笑更甚,陡然一扯缰绳,骏马停了下来,距离楚离只有几步远,对站在轿前的楚离笑道:“离王殿下,小王一时兴起,想借你的小东西玩一天,行不行?”他代她问好了。 楚离只瞧了他一眼,转而看向乔叶,伸出手去:“小乔,下来。”嗓音低沉,略带些疲惫。 乔叶很为难,偏头问楚离:“你要带我去哪里?”她记得要守信用的,可是七哥 楚慕淡淡而笑,眸子里却冷了下来,他想开口问,然而终于忍住,松开手,将她抱下马,一扯缰绳,骏马一声嘶鸣,他笑得张扬不羁:“离王殿下还真是护犊,小王算是领教了,小东西还给你,好好看着,要不然丢了或者伤了,可真难说。 ” 骏马扬蹄,疯了一般向前冲去,无数的路边摊被撞翻,街头传来一阵又一阵或大或小的咒骂声,楚慕放声大笑,骂吧骂吧,他生来不过是为了赢得骂名罢了,这样才能把清逸小王爷的放荡放肆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刚刚其实是想问问她,不过是一天而已,居然也不愿意吗?一天而已,难道就真的那么难熬?或者,是那个人真的好得无以伦比,所以她半刻都离不了呢?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已经猜出了答案,他不想亲耳再听到她说出口。 早知如此,刚刚不如就静静地与她躺在楚江边吧,至少不会让自己这么心痛。两次他想带她去看看那个地方,她却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楚离。她没有变,主意没变,人也没变,变的,是他。 天空中的云朵真白,她说很像白玉槐花。他没有自己的生辰,就只记得母亲的生辰,这样的一天里,他不大愿意呆在清逸王府,不愿意看到府中到处都是象征祭奠的菊花,天下之大,他的家在哪里? 楚慕,认命吧。你这一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乔叶看着楚慕的马走远,心里忽然很难过,她没有守信用,可是,他走得太快了,她没有说不跟他走的,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容易生气呢?为什么生气的时间都那么短,她还没来得及道歉,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她不懂他,一点都不懂。 “小乔。”身后响起楚离的声音。 乔叶转身:“七哥。” 他的紫色眼眸深深,脸色也不大好看。 “进去再说。”楚离朝她伸出手去,乔叶本能地将手递过去,他握在手心里,紧紧的,牵着她网“天下无美”里走。 乔叶穿的是男装,因此他们俩的牵手自然引起了路边人的注目,然而,这个时代,男风盛行,越是有钱人,喜好越是特别,故而众人虽然投以眼色,却没有多少异议。 路边一顶软轿的窗帘一直被掀起,轿中的白衣女子凤目睁得大大的,怎么也补愿意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她的心目中高大伟岸的楚离,怎么可能会牵着一个男子的手? 难怪世传他对女子没有兴趣,从来不肯正面瞧女子一眼,却原来他好男风? 死死地盯着身穿灰白锦袍的少年的背影,顾姳烟冷笑,不管你楚离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顾姳烟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 “采苑,去查一查他是什么人。” 侍女采苑点头:“是,小姐。” 对面“倚红楼”敞开的窗台上,祁宣手执酒杯仰头饮尽,乔凌这个小丫头果然和楚离有很大的关系,幸而上次没有一时冲动杀了她,留着一个有用的筹码,怎么都不是坏事!大哥说得对,做事不能冲动,要三思而后行。 他得好好想一想,怎么从她身上下手才是。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呵呵,这句话说得可真好。 七号包间,玉簪花神。 楚离眉头轻蹙,沉默不语。 “七哥,这是天下无美新研制的点心,你尝尝看。”乔叶进来,手中抱着热茶和点心。 “小乔。”楚离抬头,看着她,紫瞳深深,一片迷离:“以后,不要再去看楚慕。” 乔叶咬咬下唇:“我没有我只是我和他”她说不清。 “不管以前怎样,以后,不要见他。”楚离拉着她坐下来,问道:“今天擦了粉吗?怎么总有一股香味?让我闻闻看。”说着便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他的脸蹭着她的,有些痒。 乔叶不自觉地想躲,笑道:“没有擦粉,就是师父给了我一个荷包,有点香味。” “哦?”楚离的动作一停,眼眸闪了闪,恢复了笑意:“拿来我看看。” 乔叶从怀里取出来一个浅绿色的荷包,递到楚离手上:“就是这个。” 楚离接过来,端详了片刻,笑开了:“你师父的手还真是巧,不过戴上这个东西总有点累赘。” 乔叶道:“师父说了,戴上它,可以防身。” “防身?”楚离眼眸收缩,冷笑泛上嘴角:“真是可以防身吗?” 乔叶有些奇怪他今天怎么会对荷包产生这么大的兴趣:“七哥,你怎么了?” 楚离很少失态,很快便恢复了自然,抬头对她一笑,吻了吻她的脸颊道:“既然你师父说了能防身,就戴上吧。” “嗯。”乔叶接过来,重新装好。 “小乔,这几天我不在,有没有想我?”楚离亲昵地搂住她。 “”乔叶红着脸不说话,如同每一个初尝情滋味的少女一样,说不出肉麻的情话来。 “我想你了,小乔。”楚离一声叹息,闭上眼睛搂紧了她,大掌抚着她的后脑,让她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真温暖,乔叶不由地轻叹,少时贪恋父亲的 怀抱,长大了又遇到一个这样的男子,就这么过一生吧,平静、如风无波 无风无波? 这个词进入脑海的时候,乔叶的思绪微微停顿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想起这个,就觉得很奇怪很奇怪呢?是她想得太多了,还是过于患得患失了呢? 安静地七号包间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起着变化。 是夜。碧渊寺。 后院的观音像前,男子一身白玉锦袍,负手而立,看着慈眉善目的观音像不语,油灯的火光摇曳,一阵风刮过,一道黑影投照在观音像上。 楚离冷笑:“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再见我了。” 那黑影也笑了:“若不是离王殿下以命相请,老夫也不会来自讨没趣。”声音沙哑。 楚离转身,惯常隐忍的紫瞳中表露了突兀的情绪:“不以命相请,怎么能打动你的铁石心肠?” “殿下身上流的是高贵的皇室血统,就这么轻易地自我毁伤,未免太不值得了。”那黑影还在笑。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利用她!她不过是一个孩子,张口闭口都是师父师父,她如此敬重你,你却在她身上放了芊苋草!”楚离隐怒。 “呵呵,”那黑影笑了:“殿下居然动了情了?竟为了一个小丫头请老夫出来。她身上有芊苋草,对她有什么损害?老夫竟是不知。” 芊苋草,可以作为提神的药物,对身体有益,可是如果与香料同时使用,便会产生有害的反应。而且越是名贵的香料,相克的程度越大,可使人精神恍惚、出现幻觉,严重者,可导致昏迷不醒。若是长期轻度混合,便会使人不知不觉中毒,且查不出任何病因。 乔叶从来不用香料,不会与本身发生什么排斥的反应,可是接近她的人,便会产生反应。确实有防身的作用。 “如果我也用香料呢?”楚离大恸,“是不是连我也一起杀死?我的外公。” 黑影沉默半晌:“碧璃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自然不能死。你也不喜香料,对你,也没有任何害处。” 楚离大笑:“你的计划就是这个?利用她来接近我,然后让我去接近你的仇人?用这么可笑的相克法子让他中毒?对,整个楚国,只有他一人最喜香料,用的也是最名贵的香料,可是,你不觉得太拙劣了吗?我一年之中能见他多少次?” 黑影冷笑不止:“除此之外,老夫的法子可 多得是。你要不露痕迹地报仇,自然急不得。除非,你已经不想报仇了!才这么浮躁,才会百般阻挠我的事情!” “我想!我每时每刻都在想!”楚离的声音变大:“可是” “可是因为他是你的亲生父亲?”黑影哈哈大笑,猝然转身,狠狠盯着楚离:“那你的母亲呢!忘了吗?忘了她是怎么死的?是不是?!” 楚离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了观音座前,瞳孔睁大:“不,没有,我没有忘记我不会忘记” 怎么能忘记?那个缠绕他十五年的噩梦,他没有一天忘记过。 然而,黑影却步步紧逼,指着观音座:“如果忘记了,就进去看看,揭开棺木看看,好好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没有忘记”楚离的声音近乎哀求,抱着头一遍一遍重复:“我没有忘记” 黑影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声音沙哑而冰凉:“既然没有忘记,为什么整天都和那个小丫头溺在一起?我利用她去接近你,不过是为了了解你的近况罢了,你却当了真?帝位上的那个人都已经发了话了,你还不动声色,想做什么?” 楚离一声不吭,他不过是,不过是贪恋一时的温暖,他不过是不愿意面对残酷的现实罢了 “你用你的方法去报你的仇,我用我自己的方法报我的仇,两不相干!可是如果你还没有报仇,就先在美人柔情中丢了性命,那可真叫人失望!”黑影还在冷笑:“你要记住,你的身上留着尊贵的柔兰王室的血统,就算柔兰部落已经不存在,也绝对不能被灭族,这个世上,柔兰部落的人,独我二人而已。” 转身,欲走,又停住:“柔兰雪莲,这世上仅存一株,只有我的纯正血统可以让它纤尘不染,至于你的,永远只有一半,另一半的肮脏只会让它枯萎而死。下一次不要再用这么愚蠢的方法逼我出来。” 风声呼啸而过,黑影转眼消失不见。 楚离的身子慢慢滑坐下来,紫瞳中昏暗昏暗 碧渊寺的钟声响起,空空荡荡的,一声一声地撞在他的心上,近乎麻木的疼痛。 几天过去了,乔叶发现,楚离很奇怪,看到她时虽然是在笑着,却与以前有些不同了。她以为他是不舒服,可是问他的时候,他却说没什么,连亲昵动作都比从前少了。 楚慕当真没有为难她,几天都不见人影,前院也没人来找茬,她来去都很自由。 这一天早上,先去 了“尝尽百草”,查看了下账目和药材的单子,然后才去的“天下无美”。刚刚进门,赏心就递给她一封信,说是一位客人送来的,让乔叶亲启。 乔叶好奇地打开,上面只有几个字:“南风馆,楚离有难。” 乔叶呆了呆,不论这人是谁,有什么企图,她都应该去南风馆一趟才行。心里乱跳,正要走,想了想,又停下,对赏心道“赏心,你替我把这封信送去离王府,我去去就回来。” “小叶子,你去哪里?”赏心来不及拉住她,她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南风馆是什么地方?七哥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乔叶心里着急,急于要找到楚离。 到了南风馆门前,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不像倚红楼门前会有姑娘迎客,南风馆门前很是雅洁,里面连嘈杂的声音都没有似的。 乔叶定了定心神,推门进去。 进去便看到一对一对相拥的男人,一个个衣衫半敞,媚眼如丝,貌美的有之,娇艳的有之,伟岸的也有不少,应该都是常客,并不见有半个人落单。 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大厅中央,发愣。 突然觉得尴尬,她不自觉握紧了袖中的手,如果不是为了来找七哥,她绝对不会来这种污秽不堪的地方的。 在大厅中环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熟悉的那个人影。乔叶硬着头皮上楼,可是才走到二楼的长廊处,前前后后便有很多男人围了过来,堵住了她的去路。 “好秀气的小兄弟,只是脸黑了点”有男人色迷迷地盯着她。 “不如一起来聊聊天吧”有人拉住她的胳膊。 “请让一让。”乔叶挣开那人的手,往旁边让了让,然而,长廊上的陌生男子越来越多,她心里慌得不行,这么多人,她肯定打不过 七哥,他在哪里? 南风馆三楼的豪华厢房里,楚慕正在喝酒,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甩甩头,自嘲一笑,幻觉吧。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他肯定是魔疯了,居然会想她想到产生幻觉。 已经几天没有见过她了,他也不想再见到她了。 “请不要挡着我的路!”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楚慕眉头微微蹙起,这个声音分明就是她的。可是,她怎么会来南风馆? “请让一让!”熟悉的声音大了一些:“我是来找人的,没时间陪各位聊天。” “好嚣张的小东西,看得爷心里痒痒的,不如,咱们一起陪他乐乐吧?南风馆难得看到这样的小野马” “来,小野马,跟爷们好好玩玩,如果是雏就更好了” “这么小,应该还是个雏” 平常听起来无动于衷的调戏,今天听在耳中居然会是如此的刺耳,楚慕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快步下楼。 不过是心里的猜测罢了,并不能肯定是她。然而,才见到那个小小的个子,单薄的身影,楚慕的眉头一瞬间蹙得死死的。 二楼的走廊上,她被一群男人围着,因为个头太小,差点连头都看不见。心里不由地一阵烦躁,这种地方她也敢来? 这里的男人大多都是男女通吃的,什么样的男人女人没玩过,只要缠上了身,不论如何都要弄到手,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斗得过?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 定了定心神,楚慕拨开人群走上前去,站在乔叶身后,桃花眼微挑:“哟,你怎么在这里?” 乔叶正被人堵得走不了,急得手心里全是汗,这会儿听见他楚慕的声音忽然间便松了口气,回头看着他,正要说话,想起了什么,转身就要走。 然而,被一个男人的手臂拦住。 周围的男人们调笑着盯着她,眼神暧昧而挑逗。乔叶心里厌恶,连同楚慕一起,厌恶地想要作呕——男女通吃,倚红楼、南风馆,两处皆宜,这里所有的男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楚慕也不跟她计较,哼了一声,走到她身边,琥珀色的桃花眼微微眯着,淡淡盯着那只挡住她去路的手臂,笑道:“一个一碰就咬人的小刺猬,小爷早就尝过滋味了,你们敢吃小爷吃过的?嗯?” 那只手臂果然放了下去,众人也识相地往后退了一步。清逸王府小王爷,花名在外,楚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跟皇亲国戚作对,未免太不识趣了。 乔叶双手在袖中握紧,她就知道他出口没有一句正经的!什么叫小爷早就尝过滋味了? 她也懒得再看他,抬腿就要走,忽地垂下的拳头被握住,楚慕的大手很有力量,他想抓住她的时候,任她怎么明犟还是暗犟都拗不过。他也补去管她在身后怎么挣扎,抱着她往人群外面带,众人很给面子,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来。 楚慕拽着她,走得很快,不一会便到了长廊的另一边,再没有旁人了。 手一松,背过身去不理她 第079章 暗箭难防 楚慕不动,俯身贴着她的耳边道:“以后还敢不敢来南风馆了?嗯?” 乔叶不看他,也不说话,气闷得厉害,看在楚慕的眼里明明就是倔强,她来不来可说不定。 “说话!”楚慕的眼神凶狠起来,“还来不来了?!”只要一想到她刚刚被那些男人包围着,他就觉得心头震颤,不论他说得多狠,骂得多凶,折磨得她多恨她,可是只有天知道,他对她有多温柔,有多舍不得。而外面那些男人却绝对不会。 “我是来找七哥的,不是故意来这里的。”乔叶抿了抿唇,说了实话。 楚慕的气一下子就冲上来了:“你来这里找楚离?”难怪一副不怕死的样子,一遇到楚离,她就变得像个野马一样放肆。 “是。”乔叶点头。 “为了他,你什么地方都敢闯?嗯?他要是进了牢房,你也敢去劫狱吗?!”楚慕的声音大了起来,握着她手腕的手越来越用力。 “你”乔叶痛得想哭,挣扎,“放开我!七哥不会进牢房,他和你不一样,他从来不会和外面那些男人混在一起,也从来不会逼我,你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七哥!”她的手腕都要被他捏碎了。 “我就是楚慕!不是楚离!他怎么对你,我管不着!你下次要是再敢来南风馆,我就打断你的腿!听清楚了吗?!”楚慕近乎在吼,捏着她的手腕一丝不肯放松,“他要死,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救得了吗?!” “救不了也要救!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混蛋!”乔叶如同是案板上的肉一般,被他制得死死的,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她过,她说不,可是他不肯听,楚慕动也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她。 乔叶心里的气出不来,犟也无果,她索性放弃挣扎了,别开头,让他去吼,咬着牙齿一声不吭,然而不知怎么回事,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滑落在涂了桐油的脸上,再慢慢沿着脸颊下滑,落在柔软的锦被上。 楚慕琥珀色的瞳眸一闪,烦躁不堪:“不准哭!” 乔叶不理他,胸口起伏,哭泣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楚慕心一软,正要安慰,却听见门“嘭”一声被撞开,楚离的镶金白玉袍大步走入。 楚慕桃花眼一眯,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来,松开乔叶的手,从大床上下来,无视楚离森冷的目光,两手一摊,道:“离王殿下,来得可真及时。小王还真是无奈,到哪里都能碰到你。” 楚离的紫 色眼眸越发地冷了,从楚慕身边擦过去,走到床前,脱下自己的外套将乔叶包裹起来:“小乔” 也不知是怎么了,见到楚离,听到他这么一喊,乔叶的眼泪掉得更凶,哭得全身发抖,声音哽咽,所有的担心还有委屈都一齐哭了出来:“七哥,你你没事吧?” 楚离搂紧了她,柔声安慰:“别哭,乖,小乔别哭”他从来没有见她哭过,梨花带雨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眼里的她一直都在笑着,偶尔露出一丝委屈的神情也不会这么伤心。楚离的眼睛看向楚慕,他正在不慌不忙地穿衣服,背对着他们,仿佛根本没有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似的。 出离的愤怒,楚离的声音一片冰冷,隐含杀意:“小王爷请自重。不属于你的担心,何必费劲心思争来争去?” 楚慕系腰带的动作稍稍一顿,迅即又恢复自然,他的声音还是玩世不恭的校长:“离王殿下也最好弄清楚一点,是自己的东西就要看好,要是丢了,小王可不知道会不会去捡。” 系好了腰带,楚慕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衫,回头,看了乔叶一眼,她的樱唇上仍然留着他的血,身子被楚离的白玉袍子裹得紧紧的,缩在他怀里微微颤抖。无声苦笑,回头,拉开门,又停住道:“离王殿下,小王先走一步,倘若下次有兴趣到南风馆小钱,可以邀小王同行。这里的男人们,可比女人有味道多了,到时候给殿下介绍介绍。” 跨过门槛,出门左拐,很快便消失不见。 楚离厌恶地收回眼睛,低头看着怀中的乔叶,柔声道:“小乔,我们回去吧。” 乔叶渐渐止住了哭,却仍然有些哽咽:“七哥,你你来这里做上面?” 楚离的眼眸幽深,看向她时充满了难言的悲悯,叹了口气,紧紧抱住她 :“小乔” 他并不在南风馆,他刚刚才赶过来的。收到“天下无美”的人送来去的 书信,他当时正在未名居呆呆坐着,以为是她的信,打开才知道,原来是一个陷阱。 不管是谁做的,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有人把矛头指向了她。她多傻啊,一收到这样的信,不问清楚、不辨真假马上就来了。小乔,你怎么能这么傻? “小乔,以后,如果再收到那样的信,你不要再管了。我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楚离喃喃:“即便有事,我也能自己解决,知道吗?” “可是,我会担心。”乔 叶委屈地抬脸看他。 楚离松开手,低头看着她哭得有些肿的眼睛,还有嘴角鲜红的血迹,心里五味杂陈,抬起冰冷的手指轻轻拭去她唇上的鲜血:“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相信我。以后,见了楚慕不要跟他说话,他是个人来疯,记得了吗?” 乔叶的哽咽停了停,随后点点头:“嗯。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混蛋。” “他在这里救了你,人情以后我会还给他,以后你什么都不欠他了。”楚离吻了吻她的眼睛,随后帮她整理好头发,再轻轻打横抱起她:“走,我们回去。” 丝毫不避嫌,他抱着他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拥挤的大厅,无视男人们各种惊艳或猥琐的目光,径自走出了“南风馆”。 刚刚出了“南风馆”,迎面来了一抬轿子,见了楚离,立刻停下来,随后凌相那发福的中年身材急急迎了上来,瞥见楚离怀中的乔叶,“嘿嘿”笑了一声:“老陈拜见离王殿下。原来殿下也喜欢来这南风馆?这小兄弟看着挺面善的。” 乔叶早已经把头缩进楚离怀里了,她为什么好死不死偏偏在这里遇见了凌相? 楚离神情很冷,显然没有兴趣和凌相多多说话,薄唇轻吐几个字:“凌相费心了。”说完便绕过他的轿子往路边走,他肚子一人起码赶来的,现在骏马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七哥,你方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见楚离蹙眉,乔叶抬头说。 她如此坚持,楚离只好松手,放她下来,她的外衫被楚慕扯碎了,破烂不堪,此刻身上穿着他的袍子,又大又长,楚离蹲下来替她把拖地的长袍扯落了一部分,在替她整理好过长的袖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街角里盛怒的冷箭。 忍无可忍似的,深巷中的白衣女子手挽长弓,搭箭,拉弓成满月,对准乔叶左背心脏的位置—— “嗖嗖——”箭破长空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楚离大惊失色,抱着乔叶迅速躲闪开去。 然而,许是怒气太盛,白衣女子一连发了数箭,楚离搂着乔叶躲过了两支,再来不及躲过第三只,只好将乔叶的身子一转,用自己的后背去挡。 乔叶何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吓得只想推开楚离。 忽地一个人影闪电般移到了两人身前,几个身形变换便将接连而来的数支冷箭全部接住。 乔叶惊魂未定,穿过楚离的肩头看过去——那人着玄色衣衫,脸上蹙着紧紧的眉头、凝重 的表情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变为欠揍的嚣张,他扬了扬手中的箭矢,嘲笑道:“离王殿下还真是招人惦记着,走个路而已,动静都那么大。” 路边的人造就吓得走光了,凌相目睹了这一盛况,半晌才走上前来问候,瞥见楚慕又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楚离眉头深锁,看向箭矢来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楚慕,第一次正眼瞧着他。刚刚,楚慕根本不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可是不过是转瞬之间,他便到了跟前,还将数支力道十足的冷箭悉数接住,对于一个纨绔到在楚都家喻户晓的逍遥王爷来说,未免过于奇怪了。 楚慕却不睬他,他看了一眼乔叶,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凌相,不动声色地往凌相面前走了几步,挡住了他的视线,语气嚣张:“凌相,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刚刚离王殿下遇刺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嗯?是等着人家再放几支箭吗?你的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凌相忙点头称是,快步走到自己的护卫那里,道:“还不快去调集护卫军,查清楚是谁人这么大的胆子!” 楚慕将手中的箭扔到一边,没有去瞧乔叶,满不在乎地看着处理道:“跟在离王殿下身边就是不一样,多刺激啊,小王可不奉陪了。刚刚玩过了南风馆,现在再去倚红楼转转,这日子可真是无聊得很哪!” 转身,走向自己花哨拉风的轿子,躬身进去,放下轿帘。 楚离心里乱如麻草,那人是要对付他,还是对付她,真的已经说不清了。可是,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他的存在,已经给她带来了威胁,无处不在的威胁。 乔叶久久才回神,死死地咬住下唇,唇瓣上刚刚凝固的血液又溢出来:“七哥,对不起,我我总是给你带来麻烦我不想”她想保护她,却总是让他身处险境,倘若刚刚没有楚慕的出现,那么他 楚离没有说话,眉头蹙得死紧,她还是这样保护着的姿态,一直都是这样的姿态,明明是他给她带来了危险,却什么责任都要揽在自己身上,他蓦地抱紧她:“小乔,别说了,我们回去。”声音里有几分沙哑,情绪难辨。 黑暗已经来临,许多事情已经变得不同,他也明明都已经知道,可是,放不开,怎么都放不开。贪恋虚幻的安稳,一直就这样胶着着,不去想,不去记,奢望着,是不是所有痛苦的回忆终有一天都会被换了取代?当大难来临时,我如果抓不住你的手,是不是不如就趁现在风尚尚未汹涌时放开你的手? 可是,要多大 的勇气,才能将这到手的幸福与温暖丢开? 深巷中,白衣女子手中紧紧握着长弓,一双丹凤眼闪烁着慑人的光芒——她的武艺、她的兵法全部都因他而学,她为他受了五年的非人折磨,他可以不爱任何人,可以对任何人不屑一顾,包括对她。可是,她绝对不允许他对一个男人或者是女人过分地好,否则,她一定会杀了那个人,不死不休! “小姐,快些走吧,马上就会有官兵来了。”侍女采苑在一旁提醒道。 顾姳烟将长弓递给她,一边往深巷更深处走:“便宜那个小子了。” 采苑有些迟疑,却还是开了口:“小姐,你这一箭射过去,要是伤了离王殿下,可如何是好?” 顾姳烟站住脚,凤目微微一侧:“我的箭,他必定能躲得过,只要他放弃去救那个小子,谁知道两个男人之间居然也会有真情,那小子赶着去南风馆救他,楚离也急着替他挡箭,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采苑住了口,她知道小姐对想要的东西向来都是势在必得的,可是,她却没有想过,即使对于自己最爱的男人,她也依旧能够下得去狠手,根本毫不犹豫地把冰冷的箭矢对准他。 第080章 楚慕之殇 奢华的抬轿进行中,楚慕捋起衣袖,看了看手腕上的那一圈深深的牙印,旁边鲜红的伤口触目惊心,是锋利的箭矢擦过的痕迹。刚刚接箭的时候太着急了,根本来不及多想,他只看到她傻傻地要替楚离挡箭。 不管身处怎样的险境,都像个没有脑子的傻子似的横冲直撞,只要是楚离的事情,她永远那么急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人之心? 好一个爱人之心。 楚慕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往后靠去,他何尝不是如此急躁呢?他所想隐藏的一切,今天都失控了,他只是无法看到她有危险。 趁着自己的笑脸还能够勉强维持住,他选着离开他们,他不想承认的,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妒忌了,妒忌得怒火中烧,然而,无可奈何。 每一次都是这样,不管是有意接近她,还是无意中碰见她,她从来不肯给他哪怕一丝机会,刚刚答应的事情想收回就收回,想翻脸就翻脸。细细想想,她也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只是他太习惯强势,太骄傲,于是,不等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他总是掉头就走。 走了之后,马上又折回来。 如此三番,折腾得自己都觉得琐碎而无聊。 手上的伤掩盖不了,方才的事情观月楼里的那人必然会知道,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着他来训斥。 清逸王府,当夜晚来临时,射影楼里原本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凝固到了极点。楚慕坐在榻上,悠闲地喝着茶,一道黑衣闪了出来。 全在意料之中,因此楚慕并不感到惊奇,只是抬头笑:“父亲,您怎么来了?” 清逸王的眼睛洗礼而敏锐,黑暗中也散发着慑人的光芒,他的玄色衣衫在烛光的照耀下,有些昏暗不明的鬼魅,他冷冷哼了一声:“十几年了,什么都没有学会,居然学会出风头了?你的武功果然是厉害,连百步之外的箭矢都能够接得住,就算那被箭指着的人是未来的皇储,你也没有任何义务去救他!他死了,与你有什么关系?” 楚慕默不作声,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他说得没错,楚离死了,跟他确实没有半点关系,他肯定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清逸王冷笑:“如果你告诉我,贸然出手相助不是为了楚七而是为了那个不男不女的小子,那么,你就应该去接受暗夜宫的极刑!他是什么人?值得你去为他暴露身份?我说过,就算你的心死了,你的身体也不能有半点毁伤,因为你没有任何权利!你想死,还得 问我同不同意!” 楚慕握着杯盏的手不住地颤抖,他想镇定,想认真地听他说完,想努力地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可是,自从记事开始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做到。他见过很多父子之间交谈的场景,也每每都听得很用心,就算是楚皇与楚离,也不会是这般的针锋相对。父爱是什么?有人说,父爱如山石一般厚重。可是,对楚慕来说,父爱如刀—— 一刀一刀地将他的心凌迟。 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楚慕的眼眶有些热,抬头笑的很僵硬:“她是我的爱人,所以我要救她。”他盯着他父亲的脸孔,希翼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动容的神色。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清逸王不仅没有动容,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在暗夜里显得格外的嘲讽,他接下来出口的话更是将楚慕的心由凌迟的碎片绞为粉碎:“爱人?哈哈!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可以有爱人,只有你,不可以!爱情是你不配拥有的东西!你有什么能耐保证自己不会先她而死?你有什么本事证明自己真的可以给她未来?你有什么资格说爱?妄图去推翻命运的安排,真是痴人说梦!” 很安静 周围很安静 楚慕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大到有点像在哭,他咬紧了牙齿,半响才逼迫自己笑出声来:“父亲,你既然这么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清逸王不出声,也不看他,无动于衷地站着。 楚慕继续笑,笑的眼眶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涌出来,热热的:“二十年来,从我出生开始,我所犯的最大错误,不过是因为我还活着呵呵呵呵,我不爱她,不爱我不爱任何人,也不爱自己,甚至我恨不得马上就去死!将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换回来!” “住口!”最后一句话终于触及了清逸王的底线,他森冷地转头盯着楚慕,“够了,这就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我认了,你也得认。想死?没那么容易!” 一甩袖,清逸王暴怒而走。 楚慕呆呆坐在那里,眼睛都没有眨,脸上维持着惯常的笑意,僵硬而麻木。 对,这就是他的命了,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的命。 她是我的爱人,这句话,他费了多大的勇气才从心里说出来,可是得到的答复却是,他没有资格说爱,他不配得到爱情。 这就是一个父亲给予儿子残忍的诅咒。 脑海里突然便出现了她的脸,黑宝石般透亮的眼睛,小鹿似的惹人怜爱,好像是一道光芒射进了心田,照得他昏暗的内心有了一丝挣破束缚的勇气,不过是一瞬间,那道光突化为利刃,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心头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滴答作响。 他听见她说:“楚慕!你就不是个东西!你这样花心的人,总有一天会得报应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你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能制服你的女人,你会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她却一点都不在乎你,她要把你的真心践踏在脚下,任你怎么哀求,她都不会爱你。这样,才能给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惩罚!” 呵,多么完美的诅咒,一步一步地应验。他像是个傻瓜般沦陷,她却对他轻视到不屑一顾。 所有的人,都不喜欢他,人人都知道他是纨绔的逍遥王爷,名声狼藉 也是,背负了一声的阴影,从出生开始就拥有无法救赎的罪孽,单纯没好如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看得上他的吧?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不是我,是几乎楚都所有的人。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父亲,我已经成了楚都最大的笑柄,你满意了吗? 楚慕站起身,将书架旁暗格子的药物倾数倒出来,满手掌的黑色药丸,闭上眼睛仰头吞了下去,喉咙里已经分不出是哽咽还是麻木,头上、心里已经分不出痛还是不痛了。 医师说这药可以暂时止痛,然而,它也有副作用,有毒,不知道这药整瓶一起吃下去,是不是会死呢? 他突然很想试一试。 乔叶觉得烦躁。 躺在床上这么都睡不着。身边的娘亲已经安睡了,她不敢翻身,怕吵醒了她。 她似乎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七哥那样的身份,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便因遇刺而伤痕累累,她自然应该知道他身为一国的皇子,必定不会如他表面看起来那么不动声色。 危险就如同今日破空而来的箭矢,随时可能从各个角落射过来,她太自私了,总是局促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每天和他聊天的话题只是生意、园艺,她根本就不够关心他。 可是 乔叶的眼睛黯了黯,他也不够关心她。 他不愿意告诉她他的事情,他也从来不过问她的身份。 乔叶翻了个身,坐起来。 看了看娘亲的背影, 小心地披衣下床,慢慢走向院中。 今晚的月亮并不圆,夜晚有些清冷的凉意,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开满石竹花的后院,石竹花依旧开得很好,一点没有被寒冷打败。 不经意间看到了花丛中那块大石头,乔叶愣了愣,那石头下面埋着楚慕的玉佩 不管怎么说,今天楚慕救了他,也救了七哥,她应该好好谢谢他才对。可是七哥说,以后不要再见楚慕,不要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乔叶走过去,摸了摸冰冷的石块,她原本就和楚慕没有什么瓜葛,他整天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吗?偶尔的,他很关心她,他很了解她需要什么—— 她想出府,他知道。他没有在凌相面前告她的状。他很坏,很放肆,很无赖,每一次遇到他,她都无可奈何,除了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除了被他气得想哭,别无它法。她看不透七哥,更加看不透楚慕。 咬了咬唇,唇上被他咬破的地方还在痛着。 微蹲下身子,双手扶着大块石,用力将它挪到了一边,手心上被粗糙的石面擦破了,她也顾不得去皱眉,蹲下来将表面的杂草拂去,然后将有些冻住的土一点一点扒开,不一会儿,土坑里便露出了那枚玲珑剔透的玉佩。 找到了。 将玉佩取出来,擦干净上面的泥土,一个凸起的“慕”字在手指的摸索下能够清晰的感觉出来。 夜风真冷,乔叶不自禁打了一个喷嚏,明天,她就去把玉佩送给他,从此,再也不欠他什么了。 第081章 草乌止痛 已经许多天没有去过清逸王府了,路却记得很清楚,第二天,乔叶来到清逸王府门前时,侍卫照旧进去禀报。 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用时特别地长,乔叶等了许久许久,才见那侍卫出来,说道:“小王爷问,你有什么事情?如果不重要,就不要打扰他了。” 乔叶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手上的玉佩 应该很重要吧。 楚幕说过,这是楚皇御赐的。 “很重要的事情。麻烦你去告诉小王爷,以后我都不会再来打扰了,这是最后一次。”乔叶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灿烂。楚慕,大约也不想见到她了吧? 侍卫又一次进去,这一次出来用时也不短,乔叶不明白,从正门到射影楼来回统共不过几十分钟,他需要花费近半个时辰吗? “小王爷说,请你进去。”侍卫道。 乔叶点头,提着衣服的下摆上了台阶,在侍卫的引路下来到了射影楼。 苍堇、苍玄立在门前,听见脚步声回头,然而都只是略略向乔叶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脸上的神色也很奇怪。 乔叶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主子,她来了。”苍堇有些焦急地对着屋内说道。 许久之后,楚慕的声音才回应:“让她进来。”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一贯的清朗好听。 苍玄推开门,乔叶走了进去。 门又从身后关上。 楚慕一身暗红绲边的玄色衣衫,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四周的窗户紧闭,只有不远处的烛光一直亮着,蜡烛已经燃烧得只剩下卑微的一小截,随时可能熄灭。 楚慕单手抚额,一动不动。 乔叶率先打破了沉寂,走上前去,叫道:“小王爷。” “嗯。”楚慕应了一声,身子还是没动:“什么事这么重要?要你亲自跑一趟呢?” “我……”乔叶想了想,从袖中掏出那块玉佩来,揣在手心里:“我是来还东西的。这是小王爷你丢的玉佩。” 楚慕的身子微微一颤,然而,他很快便笑了:“什么玉佩?” “就是我中秋夜的时候在相府的碧湖边捡到的,上面刻着小王爷的名讳。”乔叶在想着措辞。 楚慕坐起了身子,放下撑着额头的手,淡淡看着她:“然后呢?” “然后,我昨天突然想起来的 ,如果不还给小王爷,真的不太好,所以今天”乔叶怎么都觉得自己在做贼心虚,她觉得楚慕这样的淡定真的太不正常了。他肯定在生气,下一秒就会爆发,于是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小王爷,对不起” 然而,楚慕并没有生气。他看向她摊开的双手,上面放着一块玲珑剔透的碧玉,他戴了近十年了,从未离身,可是天知道他多么想丢掉它,连同自己的名字也一起丢掉。现在,它回来了。他又不得不每天面对梦魇一般的它。 头痛,一觉醒来,居然发现自己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 眼睛从玉佩上移到她的脸颊上,还是一样的她,没什么变化。楚慕安静地起身,刚刚站起来的瞬间,脚步竟有些不稳。他停了停,才迈开步子走到她身边。 乔叶一直低着头,双手伸出去。 楚慕并没有接,走到她身侧站定,忽地轻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声音很轻松。没什么情绪。 乔叶抬头,正好往进他的眼睛里,那透明如琥珀般美丽的眼眸中有种她看不懂的东西,第一次,她被他魅惑的琥珀色眼瞳看得呆住,一动不动。妖异的琥珀色,慑人的光芒,不同于楚离紫瞳的神秘,相同的是,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楚慕好像并没有在等她的回答,见她发愣,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唇边泛起一抹笑意,淡淡的,并不明显:“小家伙长大了,你想走就走吧,我原本也不想强迫你,走了也好。” 乔叶不懂,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今天的他,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呢? “以后别动不动救炸毛,小爷我脾气好,任你打了踩了也不还手,其他人就说不定了。”楚慕继续说,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乔叶还陷在回忆里,不妨额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惹得她浑身一颤。抬头便看见他的唇离了她的额。 若是平时她肯定会立刻出手推开他,可是陷在她缺动不了手,因为他的眼神极其温柔,唇边的笑容也极其柔软,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认真看着他的缘故,她居然发现他是如此陌生。靠的近了,他的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药草味,很淡,然而乔叶呆习惯了“尝尽百草”,所以对药物很是敏感。 “你,身子不舒服吗?”乔叶看着他,问道。 楚慕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迅即轻笑,摇摇头:“没有,我很好。”伸手从她的手上接过了那块沉甸甸的玉佩,眼中的光芒迅即散去。 他将玉佩紧握在掌心,转身背对着她, 沉静了许久,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楚慕终于开口道:“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再见你了。” 乔叶呆了呆,他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却没有一次是亲口说出来的。这一次,是多么明显的逐客令。莫名的,心里有些失落。 然而,这本来不就是她来清逸王府的原因吗?她就是为了以后都不再见他才来这里的。 于是,明知道他看不见,她还是点了点头,道:“好。我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小王爷了。再见。” 她转身,走到门边,拉开门,退了出去。门关上那一刻,说不上为什么,她朝门内看了一眼,楚慕站在原地不动,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玄色的衣衫如同是暗夜里的精魂,让人不想正视。乔叶在心里叹了一声,好奇怪的颜色。 射影楼的门关上,一阵大风刮过,后窗被吹开一点缝隙,透过它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珠白玉槐花掉落满地,晶莹的花朵好像是泪珠般易碎。较小的身影,慢慢走过白玉槐树之前,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地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楚慕慢慢走过去,将吹开的窗子重新关上,蜡烛熄灭,屋里,彻底地暗了下来。 想回头的时候,心里突然一阵恶心,脚步一软,单膝跪地。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搅得心里翻滚般地疼痛。手中揣着冰冷的碧玉,整个身子都冷了下来。 索性,也不再继续往前走了,靠着软榻的背面坐在了地上。 低头看着手上的玉佩,自嘲一笑,既然想死都死不了,那么,有什么办法呢?早指导这药吃下去不会马上死,而是连麻木的功效都失去了,他昨晚真不应该吃那么多。 胸口闷得厉害,刀割一般,楚慕琥珀色的瞳眸黯然无光———— 你要离开我,倒不如我先离开你。我不喜欢被人拒绝,所以我总是先拒绝别人。这样,我就不会受伤害了。你也不会知道,我受了伤。 乔叶从清逸王府出来的时候,精神恍恍惚惚,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她一直在想楚慕身上的药味是什么,她从前没有在他身上闻过这样的味道,他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呢? 不知不觉走到了“尝尽百草”,乔叶跨进门槛,华佗便迎了上来:“乔兄弟,你来了啊!太好了!我们哥儿三个正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呢!” 乔叶皱眉:“什么事?遇到了什么难题了吗?”他们三个向来都能把“尝尽百草”打理得很好的, 乔叶一般是不需要插手的。 “是这样的。”扁鹊那扁扁的身子掀开帘子从内堂走了出来:“明天是老爷子的寿辰,我们三个商量着要怎么给他老人家庆祝呢!” 神农也开了口,呵呵笑道:“老爷子对我们的恩情如同再造,让我们重新认识到自己的用处,还能养家糊口,日子也过得凑合了。所以我们就想,给他老人家好好贺一次寿辰。” 乔叶笑了:“原来是这样。要不是听你们说,我还真不知道师父的寿辰是哪一天呢。” “我们也是猜的。前几天狐狸兄来过,带了老爷子的信,说是这个月十五给他送一些长寿面过去。我们几个也就猜了猜,兴许是老爷子自己要给自己祝寿呢!”华佗道。 乔叶点点头:“没错,师父他老人家比较乖张,说不定真的是要一个人过生日。” “那,我们哥儿三个应该准备什么寿礼好呢?”扁鹊问道,“乔兄弟,你是老爷子的徒弟,又不像狐狸兄那样说不出人话来,不如就给我们出个主意吧。” 咳咳,说不出人话来……乔叶唇角抽了抽,要是小狐狸听见了,不知道会怎么发飙了,想一想上次它把凌二、凌三折磨成了那副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至今,凌二、凌三都没有去石竹院找过茬,怕是已经留下心理阴影了。 师父喜欢什么呢?乔叶皱眉想了想,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他喜欢尝毒草,他喜欢折腾小狐狸,他喜欢恶作剧,他还喜欢对她威逼利诱,还喜欢啰嗦蛮不讲理 唔,他的爱好嘛,她也弄不清楚。 于是,乔叶有些为难地开口道:“要不然,那一天,你们一起去天下无美,我亲自下厨给师父做一顿好吃的吧!” “天下无美” 这个名字现在在楚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三个男人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乔叶:“天下无美,一座难求,我们哥三个能能进得去吗?” 乔叶挠头干笑:“呵呵,能,能的。”惭愧惭愧,她一直都没有跟他们说过“天下无美”她有一半的产业。 “真,真的吗?!”华佗激动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扁鹊的肥手抓住乔叶的手,用力很大,显然也很激动。 “咳咳”神农突然咳嗽了一声,这才将乔叶从扁鹊的茶毒中救了出来。乔叶转头一看,原来是来了一位客人,见到里面的情形,有些尴 尬地愣在了门口。 时辰还早,因此也算是“尝尽百草”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了。 神农笑道:“客人看病还是抓药?” 神农的个子很高,来人是个中等个子的普通妇女,只能仰视着他,眉间夹着些清愁:“请问,这里有治头痛的药吗?我家相公头痛得喊都喊不出来。”声音带着压抑的心疼与哽咽。 乔叶本来想去后堂的,听到这里,掀开帘子的手停了下来。 神农是惯常医者的镇定态度,不论病人生死如何,他并不受半分影响:“头痛难治,药物虽有,却不能常服。” “可是,他痛啊!”妇人走近一步,两手在身前交握。 神农想了想,道:“不吃药,会痛,吃多了,会死。你选哪一样?” 妇人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那药有什么用?” “能起麻痹作用,吃了,就不觉得痛了。”神农道。 妇人犹豫了好久,哽咽道:“那,那还是让他吃吧,少吃一点。他痛成那样,孩子和我都看不下去了。” 神农轻叹,“好,我给你开一点这个药,记住,不能多吃。”说着就从药架上拿出一些药材来,用油纸包住。 “等一下!” 神农的手停住,有些吃惊和不解地看着乔叶:“乔兄弟,我抓错药了吗?你这么急着做什么?” 乔叶拿开自己压在油纸上的手,有些尴尬地干笑:“我我想看看,你抓的是什么药。” 神农笑道:“放心吧,都这么多年了,这点药还是不会抓错的。这是草乌,可以治头痛的。” 草乌? 乔叶捡起一片草乌放在鼻端轻嗅,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就是这个味道—— 楚慕身上的味道。 这,就是草乌吗? 草乌,别名断肠草,植物可作庭院关上花卉,可在灌木丛中培植,也可布置花镜或作切花。根块可入药,黑褐色,无臭,味辛辣、麻舌。可作止痛剂,以治疗神经痛、偏头痛等。然《药性论》载,其味苦辛,大热,有大毒。 乔叶有些慌了,到底有多痛?痛到明知有毒的药物,还要去服食呢? “乔兄弟?”神农迷惑不解,难道药物出了什么问题。他低头仔细检查了一遍,对啊,草乌、川芎藭。苍术药物样样都齐全。 乔叶抬头,唇边的笑很 不自然,她尴尬地扬唇:“神农大哥,师傅寿辰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吧,我现在有事先走了。” 说着就转身出了“尝尽百草”的大门,直直往清逸王府的方向走去。 气喘吁吁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疲累,终于看见清逸王府门前的石狮子时,乔叶不得不扶着冰冷的身体躬身喘气。 门前的侍卫看见了她,有些惊奇,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乔叶镇定了一会儿,细细喘息道:“我,我要见小王爷。” “你刚刚不是还是说最后一次吗?这会儿怎么回事?”那侍卫不解,随后道,“你来迟了,我们小王爷已经走了。” “走了?”乔叶茫然,“他去了哪里?” 那侍卫有些不耐烦了,一挥手:“问那么多做什么?小王爷的旧疾犯了,去云城修养去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出了城了。你快走吧。” 乔叶有些懵,低下头去,这么快就走了?这一次,他再也不是说着玩的了。 第082章 冬猎箭矢 听到白芷的声音时,楚离正在发呆。 白芷总是在他最享受安宁的时候,突兀地闯进来,将他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楚离从窗前的美人蕉上收回眼睛,站起身,对绿色大芭蕉叶下的少女道:“小乔,我去去就来。” 少女正在摆弄着什么,身子蹲在那里,回头冲他笑;“好。” 面色柔和了些许,楚离转身,走出了未名居。 他从来不在乔叶面前提起政务,只要有事情,必然是处理好了之后再回来见她。 乔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拱形门前,又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她扒开美人蕉下的泥土,将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埋在了里面,然后又将土重新填好,掩盖地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出与原来有什么不同。 这许是一个习惯吧,自爸爸在世的时候便养成了。每次当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或者心里有什么话说不出来,总是这样掩埋自己的秘密。然而,每一次爸爸都能找到她到底是把字条埋在了哪一盆花草里,每一次都是如此。后来,爸爸去世了,她的习惯却一直保留着,只是在没有人会把她在花盆里埋下的字条找出来了。如果没有地震,如果没有死于非命,那么她藏起来的那些话便会和有生命的花草一样,永不死去。 不知道七哥会不会有一天看得到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呢?乔叶想了想,偷偷笑了,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自己知道就好。 “在笑什么?”楚离的声音不期然在身后响起。 乔叶吓了一大跳,慌忙站起来,摆摆手:“没有。” 陡见他的眉头似乎是拧着的,乔叶盯着他:“七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这些天,他总是有点沉闷的样子,即时惯常如此冷淡,乔叶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同,她想多关心他一点,她想多了解他一点。 楚离紫瞳微闪,很快换做一丝笑意浮上嘴角,朝她伸出手去:“小乔,我们去逛逛园子吧,你布置了这么久,让我看看效果怎么样?有没有与从前不同。” 他将她的问不动声色地岔开,找到一些轻松的话题吸引她的注意力。果然,乔叶也笑了,把手递给他,由他紧紧握住,牵着往外走。 园子是她设计的,处处都能看到与众不同,就连原本毫无生气一潭死水般的居延湖,因为周围景物的衬托,这会儿居然奇迹般地亮了起来。 许是心境变了, 楚离的笑容浮现在夕阳的余晖中,带着些不真实,他坐在居延亭的美人靠上,紫铜深深地凝视着乔叶:“小乔……” 他叫她。 乔叶转头看他,她正趴在栏杆上看居延湖里的鱼儿争食:“嗯?” 一脸茫然。 楚离自己也怔住了,他并不是要跟她说话,只是心里想着,居然就突兀地叫了出来,呢喃一般。 见乔叶望着他,他很快回神,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乔叶听话地走过去,楚离将她抱在怀里,大手围着她的纤腰,低着头亲昵地贴着她的耳际:“小乔,明天开始,我要离开三天,去参加皇家狩猎。你如果要来这里,就给明净先送个信,让他去接你。一个人不要乱跑,知道吗?” 乔叶正要点头,想了想,歪着头道:“七哥不在,我来这里做什么?” 楚离微微一怔,向来冰冷的俊脸浮出明显的笑容,他的手臂紧了紧,闭上眼睛吻了吻她的侧脸,这话,真甜蜜。好像因为他在这里,所以她才会来这里。如果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一个地方等你,不管你去了多远,隔了多久,她都一直会等,那个地方,就叫做家。 察觉到身前少女的羞涩,楚离轻笑:“小乔喜欢什么?兔子?小鹿?或者,其它的什么?” 乔叶摇摇头,转头对上他的眼睛:“七哥,我不喜欢那些东西,我只喜欢花花草草。” 楚离宠溺一笑,紫瞳中的光芒很盛,薄唇微微弯起:“我记得那片猎场里有很多野花野草,要不要?” “要。”乔叶斩钉截铁地点头,继而微微蹙眉:“只是,七哥你是去狩猎的,如果把时间浪费在花花草草身上,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楚离紫瞳光芒稍稍敛了敛:“放心吧,我要的只是些野花野草而已,没有人会和我争的。”他们顶多是把箭矢对准了肥硕的猎物,不让他轻易得到罢了。 乔叶放心了,越想越觉得开心,当别人都在狩猎,他却愿意为她采撷野花野草,只因为她喜欢。她难得这么主动,居然翻了个身子主动搂住了楚离的脖子,在他耳边呢喃:“七哥,你真好。” 曾经,也有人这么宠着她,总是小公主小公主地叫她,什么条件都满足,而她,在开心的时候也是总喜欢扑进他的怀里,拿小脸去蹭他因淡淡胡茬而有些扎人的脸。 现在,她重新找到了这样的感觉,怎么可以放开? 楚离呆了呆,被她柔软的小小身子突兀地抱住,耳边是她暖暖的呵气,带着些青涩的诱惑,她陡然如此主动,他真的有些不适应。然而,不可否认地,他的怀抱温暖起来,回过神,用结实的手臂紧紧抱住她。这一刻,心竟像是在云端漂浮,有一种头晕目眩的幸福。 ※ 一望无垠的皇家狩猎场。 冬日狩猎,这是楚国的传统,楚离从前一直在战场上领兵,已经多年不曾参加这样的宴会。这一次,同行的,除了皇子王爷大臣,还有一个特别的人——顾姳烟。 女子参加狩猎,在楚国并没有这样的先例,然而,顾姳烟不同,她是顾相的孙女——顾相已经是三朝元老,在楚国拥有很高的威望,他的门生遍布出国朝野,也因为有了他,才有了凌相的今日。 顾相只育有一子一女,其女顾若汐许配给了当年的状元郎凌宗吾,其子顾宸在一次征战中为国捐躯,仅余一女顾姳烟。顾相疼爱孙女是出了名的,凡是顾姳烟想要的,他从来不会拒绝。 因此,人人都会冲着顾相的面子给顾姳烟最好的待遇,楚皇也不例外。当然,她本身便是大楚国的第一女将,武将狩猎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故而,没有人有异议,除了凌相府的凌大小姐得知这个消息气得跳脚。 冬猎这样的事情对于楚离来说,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他在阔叶林、竹林中穿行,身后的大明军护卫早就拎着满满的猎物认真等待着,只要楚离举起箭矢,不管多远的地方,必然会有猎物中箭。 鲜血的味道,充斥着鼻端,楚离没有任何的表情,俊脸冷冽,薄唇微抿,如同在战场上一般,不放过任何一个活着的敌人。同样的,在他的手下,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猎物。 “哧——”拉弓成满月,松手,箭朝百米开外的猎物疾速飞去。弓放下的时候,他拉起缰绳准备离开,余光一瞥之下,却发现自己的猎物上插着另一只箭矢。刚刚他对准的位置是心腹,一箭毙命,猎物不用挣扎便会死去。而那支不属于他的箭,却准确地插入了猎物的眼睛,在它死去的那一刻,发出了痛苦的哀鸣声。 楚离不禁皱眉,他自认很毒,杀人从来不眨眼,可是,他不会慢慢折磨他们至死,对待动物也不例外。 一匹汗血宝马自竹林深处而来,马上坐着一位身穿白色劲装的少女,一双凤目直直地看过来,她扬了扬手中的长弓,冲楚离笑道:“离王殿下,狩猎一个人实在无趣,有兴趣同姳烟比试比试吗?”声 音带着些少女特有的清脆,却也中气十足。 楚离依旧面无表情,心中却冷笑,好一个狂妄的丫头。不管是眼神还是身手,都不像一个柔弱的女子。习武的女子,未免杀气太重。一时间他居然忘记了,某个住在心里的小丫头,也是习武的,只是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他的功夫太过于三脚猫了。 冷笑归冷笑,看不习惯就算了,他也无心去了解她是什么人,楚离一扯缰绳,转头朝另一边去:“本王狩猎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殿下,那个猎物……?”专门负责数捡猎物的护卫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 狩猎中有个规矩,只要是被自己的箭射中的东西,绝对不允许别人拿走。 楚离骑马的动作未停,薄唇微启:“把那支多余的箭拔了,猎物带走。” “是。”护卫应了,小跑过去,将猎物眼睛上的箭矢用力拔出来。顾姳烟用的力气很大,那一箭从猎物的一只眼睛射进去,又从头顶处穿了过来,血腥非常,十分残忍。护卫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箭取出来,想了想,工境地走到顾姳烟的汗血宝马前,呈上箭:“顾将军,您的箭。” 顾姳烟看着楚离的方向,并没有接箭,副将采苑驱马过去,将箭拿在手上,道:“多谢。” 护卫远去,跟在楚离的骏马后面。 顾姳烟的眼睛朝远处看去,楚离正在弯弓,背影挺拔而矫健。 看了许久,顾姳烟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果然,所有的男人里面,只有他,才能激起她的兴趣,也只有他,才配得到她的青睐。 冬猎三日,接近他的机会多的是。楚离,你永不会知道,为了得到你,我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第083章 首提婚事 楚国的先民在千余年前曾以狩猎为生,因此,冬猎时在夜晚烤火野餐也是一大传统。 楚皇喜欢狩猎,劲装亲自上阵,每年都乐此不疲。夜幕刚刚来临,君臣围着火堆而坐,吃着刚刚烤好的新鲜肉类,气氛很是欢腾。 因为皇子年龄悬殊很大,能够参加狩猎的,只有太子楚萧,离亲王楚离。大臣很多,然而大多是文官,只做陪同,并不参与狩猎,只有少年子嗣或许能猎得几只猎物。凌相也在,可惜凌相无子,不免有些低人一等的萎靡。 清点白日的猎物时,有太监将清单呈给楚皇,并公布狩猎的前三甲: 第一,楚皇。 第二,楚离。 第三,顾姳烟。 楚皇看了清单哈哈大笑,显然很高兴。 大臣们也纷纷赞美楚皇技艺不减,然而人人都心知肚明,狩猎既然是楚皇的心头好,任何人都不会笨到去胜过他,不仅不胜过,还刻意地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让他一个人高高在上,天下无敌。 楚皇眉宇间一派欢快,他笑道:“离儿不错,顾家小姐也不错,果然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啊!朕很欣慰。我大楚国正是有这样武艺超群的将军,才能够在各国之中遥遥领先,让四方蛮夷臣服,甘愿来朝。” 楚皇既然已经夸赞了离亲王,风头自然是要往他那里转了,众人正在想着如何附和,楚皇接着又道:“萧儿也不错,素来不喜武艺,狩猎成果却颇丰,朕很满意。” “谢父皇夸奖。”楚萧低头称谢,眼中却并没有什么欢快之色。 “按照冬猎的规矩,前三甲可以向朕任意提出一个要求,作为奖赏。离儿,顾家小姐,想好了吗?”楚皇笑道。 顾姳烟略低着头,丹凤眼中光彩很盛,唇角不自禁扬起,既然楚离不愿行动,倒不如由她来掌握主动权吧,是暗示还是明示,都是一样。 楚离不动声色,开口道:“父皇,让顾家小姐先说吧。”在外人看来他的行为颇为礼让,然而只有楚离自己才知道,他向来不喜欢受制于人,什么事情总是等别人做完了,他才一举将那人的锐气挫光。向楚皇提出要求……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做过了,一时之间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高台上独坐的那个男人……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既然离儿礼让,那么就由顾小姐先说吧。”楚皇看着顾姳烟,笑得很和蔼。 楚萧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着杯中的 酒,往年楚离不在,顾姳烟也不曾回楚都,前三甲的人中总会有他。那些个大臣个个趋炎附势,除了楚皇,第二自然是太子,然而,楚离回来了,一切都变了,他由第二降为了第四。楚离不会“礼让”,顾姳烟也不会。他自小受的教育是,皇位是他的,必然是他的,其余的人别想插手去夺! 自从楚离五年前大胜而归,就一下子变了性子,从原来懦弱莽撞的痴傻孩童一变而为精明冷漠的少年将军,十年间扮猪吃老虎到这般地步,他真是小看他了。 没有人会问你的出处,等到你掌握了足够的实力。因此,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提起楚离的出身,也没有会问起十五岁之前,他上战场之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人人都在等顾姳烟的回答。 顾姳烟站起身,对楚皇行了个军礼,落落大方地开口道:“陛下,姳烟提任何要求都可以吗?” 众人哗然。 楚皇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笑道:“君无戏言。只要朕能做到,这万里江山,只要是你想要的,尽管提就是。” 大臣们静默了,万里江山,谁人敢打它的注意?顾姳烟少不更事,别提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要求来才好。 然而,顾姳烟却天真烂漫地笑了:“陛下说笑了,姳烟不要万里江山,只想做陛下的儿媳,嫁与离王殿下为妃。” 此话一出,掀起轩然大波,众臣议论纷纷,楚萧惊愕抬头,连楚离执杯盏的动作都微微一顿。 楚皇哈哈大笑,众人立刻噤声:“居然谈婚论嫁了?朕真没有想到,顾家小姐如此爽快。”然而,他却不做正面回答,反而将问题丢给了楚离:“离儿,你觉得呢?” 顾姳烟也看向楚离,虽然说她向来不拘小节,可是这样当众无异于求婚的举动,未免有些过激了。楚离的性子太冷,可楚皇的旨意他必然不会违抗,不管他心里高兴不高兴,这门亲事,却是非答应不可的。否则忤逆了楚皇的意思,他自然不会这么傻。此举破釜成舟都不算,她分明是请君入瓮,势在必得。 楚离放下杯盏,看向楚皇,勾唇淡淡一笑:“父皇,儿臣的要求是,请顾家小姐忘了刚刚的那句话。记得庆功宴上父皇曾说过,绝不指婚。父皇如果答应了顾家小姐的要求,岂不是自毁前言吗?” 顾姳烟脸上的笑容僵住,干干站在那里,手却在身后越捏越紧。 楚皇听完楚离的话,笑意更甚,他点了点头,笑道:“离儿说得是啊, 君无戏言,出了口的话就再不能收回了。这样吧,朕赐顾相府黄金万两,良田万亩,作为顾家小姐的嫁妆。如何?” 顾相年纪稍大,并没有伴楚皇同行,因此顾家只有顾姳烟一人独当一面,她很快回神,抬头笑道:“多谢陛下恩典!”只字不再提刚刚求赐婚的事情,重新坐了下来。 然而,她知道,这样一件丑事,不久之后就会传入楚都。顾姳烟低头看着酒杯,凤目带恨,她已经当众表白了,楚离必然不会再装作不知道,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如果再不去求亲,究竟要将她置于何地?难道她顾姳烟也要成为相国府四小姐那样的笑柄吗? 休想!那是傻子才会收到的“待遇”,她顾姳烟可不傻! 楚皇似乎是察觉到了众人的心思,哈哈笑道:“既然是狩猎的赏赐,朕能到做到的便罢了,若是做不到的,各位爱卿传出去,岂不是让朕难堪吗?朕这张老脸也是要面子的。” 他这么清清淡淡地一说,众人赶忙应声:“微臣不敢。” 什么不敢?自然是不敢将顾姳烟的要求宣扬出去,否则,项上人头不保。 顾姳烟微微松了口气,凤目转向楚离,他脸上依旧表情淡淡,什么情绪都没有,像在笑,却又若有似无,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都不肯答应,他都不肯答应,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以为可以迎娶那个南风馆的小子为妃吗?真是笑话! 仰头,顾姳烟将杯中酒一口喝尽。 眼前火光刺眼,楚离不适地蹙起眉头,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他的婚事一再地被提起…… 那个叫顾姳烟的女子不是一般的有胆色,想要什么就说出来,看向他的眼神炙热,可惜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更加没有心思去猜测她是怎么想的。如今挑明了来说,他这样当面拒绝了她,是不是以后再不会纠缠了呢? 他讨厌纠缠不清的女人。 越过火光,看到远处丛林中有一株摇曳的花朵,突然想起她。顾姳烟狩猎的功夫很好,下手又快又狠,而小乔,她却只喜欢不会说话的花花草草,没有杀伤力,如同她的人一样,起初看起来浑身长满了刺,遇到不舒服的人和事就竖起倒刺,狠狠扎过去。可是,等到你成了她的朋友、爱人,那么,她便会为你想得周到,又贴心又可爱。 七哥,你真好。 突然想起出发之前她的那个拥抱,还有那轻声的呢喃,软糯地回响在耳边,再一直暖到心里。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也许他懂得这诗的意思了。 然而,再瞥见高位上那人含笑的面容,陡然被温情包围的心一点一点冷下来,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死死地压在心头,不让他有一点机会挣脱。一边是温情,一边是仇恨,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安心,要怎么样才能解救自己? 他不想再去深想了。 将杯盏举起,放在唇边慢慢饮尽,酒,真是一个好东西。六年的军旅生涯,一直靠着杀戮与醉酒来麻痹自己,等到想醉的时候,就好好地醉一场,忘却所有烦恼。 三天转瞬即逝,对于有些人来说,不安与不甘交织,可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却巴不得时间快些过去,早点回城。 回程的时候楚离有些稍稍落后,他命人将猎场中可做观赏用的植物全部连根挖起,一齐带走。楚皇打趣时,他却只说因为最近对园艺有些兴趣。闲来无事,不过是个消遣。 楚皇没有再问,他子嗣向来放任自流,从来不会对他们的兴趣多加干预,及至楚幕,表面看来也是分为纵容,他想做的事情,他从来不会拦着,就算他声名狼藉、放肆不堪,他也没有一丝指责的意思。 回程路上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主道上的一座石桥突然坍塌,惊得众人混乱不堪。查明原因,原来是年久失修。 皇家出猎的队伍庞大,无法通行,只能命人通知工部遣人来修,因此,队伍停了下来,驻扎在此处,多停留一个晚上。 夜晚来临时,楚离刚从热闹的主帐宴席上出来,径自走向自己的帐篷,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离王殿下。” 是顾姳烟。 出于礼貌,楚离回头向她看去,用眼神询问。 顾姳烟丹凤眼含笑,因为略喝了些薄酒,美丽的脸颊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月光下竟分为妩媚娇俏:“殿下,将近月圆之夜,月光很好,有兴趣散散步吗?” 许是月亮的光芒太盛,楚离抬头看月,静默了一会儿,就在顾姳烟以为他又要拒绝时,他居然淡淡开口应了:“好。” 顾姳烟一笑,心中一喜。 “殿下请。”顾姳烟很礼貌地让他先行,然而瞥见楚离身后的白芷、明净,她微微蹙眉道:“散步人太多,未免有失清净,采苑,你先回去吧。” 楚离唇边露出一丝无声的嗤笑,也挥挥手对白芷、明净道:“你们也下去吧。” 两个人的散步,旖旎的月光,怎么都让人心存遐想。 月光下,一片荒草,并无半点人烟,走着走着,白玉袍擦过杂草的浅拂,楚离的心突地柔软起来。这样的月光,这样的荒野,境况竟有些像和她初次见面的那夜。 那时候,她不认识他,却救了他,柔热的手指温柔地为他解开衣物、包扎伤口,全然没有去想他是不是恶人,是不是会伤害她。 事实证明,她不仅不会伤害他,她还会在他最需要最无助的时候,突然出现,尽管她很小,人小,力气在他的面前,也小得不足为道,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她是他的希望。 可那时候的他,却对她说,你是我见过最傻的女人。 第一次相见,就已经把她放在心里了吧?要不然,怎么会一眼就记住了她小鹿般的黑色瞳眸? 她对他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紫瞳,紫瞳,常人眼里妖异不详的紫瞳,在她的眼里,却是美丽的。那么,小乔,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在我的紫瞳中,是个什么模样。 世间的任何女子,除却母亲,便只有你,美得无法用言语去诉说。所以,我从来都不说。 顾姳烟是不是侧头看着楚离,发现他的脸色突然柔和起来,像极了陷入情网的甜蜜情人。对,她就是要他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只对她一个人。 于是,在一个长满青草的斜坡处,她停了下来,朝前方一指:“殿下,不如,坐下来歇会儿吧?那里,正好能看到最清晰的月亮。” 楚离想得正入神,心情也是出奇的好,他没有拒绝,长腿一收,在斜坡上坐了下来。没有阔叶树的阻挡,月亮果然很清晰。 本来今天就可以回都的,谁知道居然耽搁在这里了,真应该先带个信回楚都,告诉她,他没事,别担心。 小乔啊小乔,想起你,心竟会甜蜜到有些微疼。 顾姳烟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声音与平时的洒脱豪放大不相同,带着些绵软,也许,这才是少女的本色:“殿下不喜欢我?” 陡然听到这个问句,楚离没有回过神,只是转头询问地看着她:“喜欢?” 这个词,真是奇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词呢?与爱不同,淡淡的暧昧。 然而,“爱”字太不真实,“喜欢”也吝啬的可怕。 楚离无声冷笑,又偏开头去,没有回答 。 顾姳烟不介意他的反应,徐徐说开了:“自从六年前初次看到殿下,姳烟就发誓,此生非殿下不嫁。” 楚离微愣,旋即笑开,那笑中嘲讽的味道更多。 “为了能够让殿下看到我,我求爷爷学武,五年来,不论遇到什么挫折,我都告诉自己,为了和殿下在一起,这点伤痛都算不了什么。我努力地上阵杀敌,努力地立战功,终于能够追上殿下的脚步了。殿下是大楚战神,姳烟是大楚第一女将,不从门当户对上来说,单从大明军中的威望,只有姳烟能够与殿下相配。殿下如果不是因为不喜欢姳烟,怎么会拒绝这桩婚事呢?” 顾姳烟说得很平静,声音却带着些为往事而自豪的意味,那些过往虽痛,但因为有目标支撑着,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此情深深意绵绵的表白,就算楚离有铁石心肠,也会被打动的吧?求赐婚不成,她便当着他的面表白,把她为他做过的事情都告诉他。 然而,楚离比铁石心肠还铁石心肠,他只是微微一笑:“多谢顾小姐抬爱。” 再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她口中一见钟情的六年前,恰是他最不堪回首的时光,仿佛是一道已经遗忘的伤疤被硬撕了下来,连皮带骨地疼痛。五年的军中时光,他也没有一刻是开心的,除了杀人的时候。然而,她却拿自己的痛比他的痛,有什么必要? 我爱的,我必然一直深爱。我不爱的,再过多少年,我都不会爱上。 顾姳烟显然很失望,一句“多谢”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告诉她有希望?还是说仅此而已呢? 她略略垂眸,再抬头时,又追问了一句:“殿下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姳烟并不介意殿下的隐疾和特殊癖好,只要能嫁给殿下为妃,一切都不重要。”心高气傲的第一女将已经卑微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有什么理由会拒绝呢? 楚离这一次笑出了声,他随即站了起来,拂去白玉锦袍上的草屑,抬起长腿往回走,低沉好听的嗓音随着夜风吹起来:“顾小姐,天冷,回去歇息吧。你不介意,可是本王介意。” 第085章 无路可走 乔叶从来不会知道,自从那一天开始,她所有的好运全部远去,她原本得到的一切全部被毁掉,朋友、事业、亲人,一个一个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全部跳出来告诉她,小乔,你是个傻子,你什么都不懂,跟你在一起,只会给我带来困扰。 彼时,她还徜徉在自以为是的幸福里,开心得像个孩子。 十六日,乔叶依旧如平时一样,在几家店铺之间穿行,郊外的房子正在检修,等她弄好了,第一个就请七哥去坐坐。到时候她也可以告诉他,这就是我的家,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对于“家”这个字那么敏感,提都不愿意提起。 一进“天下无美”,就听见了三楼琴房传出来的声音,乔叶一笑,今天赏心的良人来得还真是早。 傍晚的时候,楚离也来了,去没有进七号包间坐坐的意思,只是让小乔跟他一起出去。 乔叶自然没有拒绝,可是她没有想到他会带她去碧渊寺。 “今天不是十五啊,不用去上香拜佛的。”走在碧渊寺安静的小道上,乔叶不角地仰头问他。 楚离笑了笑,脸色却不大自然,那笑容仿佛是刻意挤出来的。乔叶见过他浑身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却没有见过他这样僵硬的笑容。 “七哥,你有什么心事吗?”乔叶问道。 高大的菩提树下,楚离似是微微一颤,站住脚步,不等她细细观察他脸色,他旋即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道:“小乔多心了。只是今日突然有些想喝酒,不如,小乔陪我喝?” “在碧渊寺喝洒?”乔叶觉得不可思议,“要是那些老和尚把我们赶出去怎么办?” 楚离也笑了,紫瞳看向天边已经落下去的太阳,晚霞满天,真是好看极了:“他们不敢的,别怕。再说,小乔的功夫那么厉害,他们怎么打得过你?” 乔叶脸上一红,转头就想走:“七哥,你笑话我!”明知道她的功夫在他的面前三脚猫都不如,也曾经被楚慕无数次地这样挖苦过,她现在十分有自知之明。 楚离将她拉了回来,大手抚着她的发,轻叹:“我哪敢?我怕小乔又要跟我打上一架。” 乔叶的脸更红了,闷闷地在他怀里道:“七哥,你是个小气鬼,那么久的事情还记得那么清楚。” 今天的他好奇怪,一次一次地提起往事。他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也不喜欢将过去的事情挂在嘴边说。 暮色已深 ,坐在涅磐池的台阶上,楚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酒,一字儿排开,弄不清有多少壶,他一个人执起酒壶喝着,却不让她碰。 乔叶蹙眉,酒真的有那么好喝吗?他喝起来一声不吭,紫瞳看向天边刚刚升起的月亮,一动也不动。受不了这样安静的气氛,她直觉应该问问他什么才对,可是问了,他也不一定会告诉她。 突然间觉得有些进退两难的尴尬,他们是恋人啊,恋人之间不是应该没有隐瞒吗?也许,他所要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不能告诉她吧? 想了想,乔叶挪到他身边,头枕着双臂小心趴在他的腿上:“七哥” 楚离似乎才回神,被她突然而来的亲密弄得微怔,他的右手圈上她的肩膀,轻抚:“嗯?” 乔叶仰起小脸看着他低垂看过来的眼睛:“你怎么对着碧渊寺这么熟悉呢?” 来去自由,连酒都可以带进来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皇家特权? 楚离微微一笑,眼瞳中略带自嘲:“因为,我在这里住了十年。” “这里?十年?”乔叶不解,“你是皇子,不是应该住在皇宫里的吗?” 楚离并没有回避这样不堪的过往,自从昨夜的刺激之后,如今他已经能平静地对她解说了:“自从六岁开始,一直到十五岁,我都住在这里。” 乔叶眉头蹙了蹙:“七哥,当今皇后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是不是?” 楚离笑了,摇头:“不是,她不是我的母亲。”她是我的仇人。 他的笑容太柔和了,有些像是喝醉了酒,如果是平时,他断然不会这样无害而完美地笑出来。 乔叶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七哥,我知道很多皇子王爷生下来都有一个相同的愿望——当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想不想当皇帝?” 楚离的笑容僵住。 想不想当皇帝? 他还没有回答,乔叶就接着下了定论:“七哥你肯定不想。一登九五,六亲皆绝。太可怕了。当个亲王都有那么多人想害你,要是当了皇帝,多危险。” 楚离大震,一登九五,六亲皆绝。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他愣在那里,找不到合适的话开口。乔叶却不管,她刚刚说的问题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答案,她只是把心里想的,对他说出来而已。 乔叶见他不说话,上身从他腿上起来,双臂转而抱住楚离的腰, 闷在他怀里道:“七哥,我知道自己的功夫在你的眼里连三脚猫都不如,可是,我真的很想保护你。就算有一天,付出我的生命,只要能看到你平平安安,我也不会后悔。” 这,就是她对待亲人朋友爱人的态度。一直以保护者的身份自居,不论自己的力量多么卑微,她尽她的所有完成自己许下的承诺,谁又能说她错了呢?就算是自不量力,也能无愧于心。 楚离意识有些为离,到底是他醉了,还是她醉了?这番近似表白的话,听起来,为什么会让他这么难过? 楚离左手执起酒壶仰头猛灌了一大口,随即松开手,酒壶顺着台阶咕噜噜地滚下去,摔个粉碎,在夜里分为的清脆。 乔叶有些微怔,下一秒楚离的大手将她圈紧,低头,薄唇压了下来,近乎疯狂的吻她 午夜,夜凉如水,少女伏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这个时候的她,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痴迷。然而这个时候的楚离,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在“天下无美”的厢房放下她的时候,乔叶睁开了眼睛,揪住他白玉袍的衣摆:“七哥。” 她的声音含含糊糊,不知道醒了没有。 楚离静坐在床头,紫瞳深深地看着她:“小乔?怎么啦?” “明天,城东有一家新的店铺开张,你和我一起去,好吗?”乔叶问道。 一直以来,所有的生意都是她一个人去张罗,他从来不参与,除了偶尔与她讨论讨论,莫名的,这一次,她希望他去。 楚离眼眸微微闪烁,明天他不喜欢明天因为,那是最后的期限。 然而,他怎么能拂她的意?她从来没有出口要求过他什么,这是第一次。 于是他点了点头:“好。” 乔叶一笑,松开了他的衣服,闭上眼睛睡了。 当你进退失路的时候,面对悬崖裂缝另一边最美丽的花朵,只能无力地看着,连触碰都已经太过奢侈。 楚离出了厢房,也不见赏心,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向来不会去想太多,即使她是她最亲密的朋友,他此刻也没有心思去细想,便走了出去。明日 “天下无美”出口处的长长走道,他依旧得靠送他的夜明珠来驱除黑暗的恐惧,却没有想到,在“天下无美”的大门处,遇到了一个人。 白色的衣衫,房刻意与他白玉袍的颜色相似,丹凤眼炯炯有神,眉眼间 英气十足,美貌有之,气魄有之,正静静站在那里等候着。 顾姳烟。 楚离蹙眉,又是她。 见他出来,顾姳烟上前一步:“离王殿下。” 楚离没有出声,淡淡看着她,用眼神询问。 顾姳烟被他的紫瞳吸引,半晌才回神,笑道:“姳烟有些话,想当面跟殿下说清楚。” 楚离向前走了几步,轿子在路口,还有点距离:“说吧。” “今日太子殿下去过寒舍,离王殿下知道他说了什么吗?”顾姳烟道。 楚离一笑,“说了什么?”他自然知道。 “他问姳烟是否愿意嫁他为妃。”顾姳烟观察楚离的反应。 “顾小姐怎么回答的?”楚离的背对着她,声音虽然温和,可脸上已满是嘲讽,傅琬莹,她怎么可能静而不动?他想要让她一无的有,她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殿下希望姳烟怎么回答?”顾姳烟盈盈笑道。 呵,好一个聪明的女人,以静制动,不急不躁。 楚离回头,脸上的笑容是出奇的暖:“顾小姐是个聪明人,离也从来不喜欢只说不做,不如,明日就请顾小姐看看,离到底会希望你怎么回答皇兄。” 离 顾姳烟心里一喜,这是多么亲昵的称呼。 于是她的丹凤眼里满是光彩,笑容如春花般灿然:“那,姳烟就静候殿下的答复。” 楚离面色如水,对她谦谦点了点头,抬腿朝自己的黑色轿子走去。 掀起轿帘的那一刻,他的紫瞳不由自主又回头看了一眼,可是再转过头的时候,脸上所有的笑容全部消失不见。 顾姳烟站在原地,不由地心情舒畅起来,如果知道楚萧的预先提亲这般有效果,她何苦费尽心思百般地表白呢?楚离,不论你爱不爱我,现在的我,只在乎你要不要我。 一想起昨日家宴的时候,表妹凌宛殊脸上那种愤恨的样子,她的心里就觉得痛快,楚离就算瞎了眼睛,也绝对不会要凌宛殊那样中看不中用的女人。 现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楚离,她势在必得!不管是在大明军之中,还是在爷爷面前,或者是在小姑姑、姑父的面前,她都可以挺直了身子,骄傲到底,因为她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足以让她骄傲的男人。 第086章 支离破碎 1 楚离这一次笑出了声,他随即站了起来,拂去白玉锦袍上的草屑,抬起长腿往回走,低沉好听的嗓音随着夜风吹过来:“顾小姐,天冷,回去歇息吧。你不介意,可是本王介意。” 顾姳烟呆在原地,连楚离什么时候走远了都不知道。然而,她的唇边泛起狠毒的笑意来,这天下间只要是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楚离,你别逼我太狠,否则,你会后悔的。 刚刚还清晰可见的月亮被飘过来的云朵遮掩,顿时变得朦朦胧胧,再也没有那样皎洁的月光了。 楚离一走,乔叶的生活却并没有因此闲下来,她在想怎么给老狐狸贺寿,想得都有些头疼了,依老狐狸那么乖张的个性,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挖苦她。 三天过去,却依旧没有七哥的消息,冬猎三天,他说了马上就会回来的啊。天下无美里的达官贵人很多,因此乔叶得知原来是路上耽搁了,也就没怎么担心。 第四天,当参加皇家狩猎的队伍进了城,各人便分开各自回府了,楚离第一个去的地方浊离开府,而是“天下无美”。 “天下无美”金灿灿的招牌今天看起来竟比往日柔和了许多,进了门,赏心见了,笑意盈盈到:“爷回来了?小乔在里面。” 楚离唇边难得漾开一丝柔软的笑,好一个玲珑的赏心,很会察言观色。 七号包间,玉簪花神。 这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全然已经成了楚然的专属,从来不曾对其他人开放。楚离站在门口,往里面望去,乔叶一身灰白公子服,正背对着他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很是专注,连他进来了也不知道。 楚离走上前去,站在她身侧,微微低头看她。 菜式、甜点 在写菜谱?可是,她的字真的不好看,一个一个歪歪斜斜地像是喝醉了酒。 楚离唇边的笑容放大,无声的笑了。他不去打扰她,耐心地等她发现,仅仅是这样站在她身边而已,心却一下子安静下来,不骄不躁。 乔叶不习惯握毛笔,因此写了一会儿手便有些酸,停下来看了看纸上的字,虽然确实不好看,可是比前几天好太多了:“还不错。”她满心欢喜地点头。 忽地头顶上传来地声忍俊不禁的笑声,乔叶惊愕抬头,看到来人,一下子眉开眼笑起来:“七哥!” 楚离笑容绽放,紫瞳放射出夺目的光彩,他轻轻按住了乔叶要起来的身子,走 到她的身后,俯身,大手握住了她拿笔的那只小手:“小乔,我来教你写字。” 谁会在写出这样喝了醉酒似的字时,仍旧满意地对自己点头呢?天上地上,独她一人罢。 乔叶坐在石凳上,个头本来就不高,楚离弯着腰十分辛苦,然而他的脸上却显出从未有过的神采,薄唇贴着她的耳边轻问“”要写些什么?“声音低沉而动听,耐心地问。 乔叶有些赧然,她这么丑的字,他刚刚是不是在笑话她?虽然对她来说,这了已经算不错了,可是在他的眼里必然丑得厉害吧。于是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握笔的手也有些汗涔涔的:“七哥,其实,我的字,嗯,很很难看不是不?” 楚离轻笑:“是不大好看,不过能勉强认得就已经很好。” 咳,这算是夸奖吗? 乔叶的脸更红了,连带着白皙圆润的小耳朵都充了血一般,她从来做事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起初写出的字墨迹混在一起,难以辨认,现在真的算是不错了。可是,好丢脸,怎么正好被他瞧见了呢?如果再练练,应该会好得多。 楚离的心神被她娇俏的小女儿态所迷,情不自禁地低头轻轻吻着她的耳际、脸颊、右手包着她握笔的小手,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直觉自己有些过于动情了,他呼吸略略粗重地松开了她软绵绵的身子,握紧了她的手道:“来,写字。”他的手心里也有着黏黏的汗水。 乔叶满脸通红,点了点头,心怦怦地乱跳,手上根本就使不出气来,任由他的大手包裹着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她没有说写什么,他会写什么呢? 等到他写好一个字,乔叶的脸烧得更厉害了,等到两个字都写好了,乔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洁白的纸片上,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乔离。” 乔叶看着看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楚离轻笑,岔开了话题,问道:“小乔刚刚在写什么?菜谱?天下无美不是有很多伙计和账房先生吗,怎么要你亲自写菜谱呢?”他放下笔,坐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再逗她,怕是太过了,这般我见犹怜的可爱与美丽,他实在不忍心继续作弄。 乔叶有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些,低着头看着洁白的纸面,咳嗽了一声:“哦,师父的寿辰快到了,我想给他准备一份特别的寿宴,所以就自己写菜谱,先研究研究再让厨房去准备。” 听了这话,楚离的神色突然变了,刚刚的满满笑意瞬间消失,眼神也越发黯淡 ,他的声音僵硬,带着刻意掩饰的笑意:“你师父的寿辰?” “嗯,我听神农扁鹊他们说的,这个月十五是师父的生日。不过师父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他的生辰,我就想在那天给他一个惊喜。”乔叶笑容满意面,带着些窃喜。 楚离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别开头去,他想说,不要准备了,小乔。他不会领情的。而且,他的生辰并不是在这个时候。 可是,她是这样的欢喜,这样雀跃,这样用尽心思地准备,他如何说得出口? 走在迷雾里的人太多太多,可是也许正是因为迷雾环绕,里面的人才看不清四周有什么风险,因此才能活得更加快乐吧?倘若迷雾散尽,发现周围全是丑恶不堪的东西,那么,还要怎样勇敢地走下去?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楚离怜惜地看着少女带笑的面容,他宁愿,她永远都不知道,永远都能够活得开心。 如果有什么日子值得外公如此惦念,那么,无非是母亲的生辰或者忌日。 两人在七号包间研究了一个下午的菜谱,大部分时候是乔叶在说,他在听,尔后,楚离告诉她,他带回了很多新奇花花草草,让她明日去离王府再看。乔叶点头,送他出门。 才进了天下无美,走到假山后面,却发现赏心不见了。乔叶问了问丫头们才知道,原来是那个人来了。 盼星星盼月亮似的,赏心终于又等到那个知音来看她了。乔叶一笑,满心的轻松,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烦恼了呢!除了那个远走云城的人。呵,草乌止痛 三楼的琴房,楚萧一身紫色锦袍长身玉立,梅花三弄的曲调用笛子奏出来,别有一番味道,他站在紫藤架下,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一曲罢,楚萧睁开眼睛,看向赏心,用眼神询问,如何? 赏心偎在紫藤花前,笑了:“很好,比湘妃九章进步多了,把梅的神韵都奏了出来,只是曲中带了些忧思,你有心事?” 楚萧微征,随即笑开,知我者赏心。他走上前去,将鹅黄襦裙的女子拥进怀中,笑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心事倒是没有,只是近来事情繁杂,总不能来见你。” 冬猎一结束,才一回皇宫,他便赶不及地来了。 “那,等你忙完了再来也不迟。”赏心闭上眼睛偎进他怀里,柔柔叹道:“不论过多久,我都会等着你,一直 等着你。” 楚萧有些怔忪,他是一国太子,依照母后的意思,此生的正妃绝对不可能是她。他该如何对赏心说清楚呢?不想隐瞒,不想欺骗,然而,也不能说真话。倘若她知道他是太子,还会和他来往吗? 不是因我嫌你的身份卑微,却只是怕你嫌我的身份招摇,一旦挑明,中间隔了太多阻碍,你叫我如何说得出口呢? 索性,不提身世也罢。 “好,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楚萧闭上眼睛拥紧了怀中人,只要她这一句承诺就好,比什么万里江山都重要。只要得到了江山,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拥有她。 琴声依依,笛声悠扬,从三楼的琴房中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令人心驰神往。 十五很快就到了,一大早,小狐狸如约来到“尝尽百草”,看到乔叶也在,蹭地一下子扑了上去,呜呜咽咽地叫,抱着她就是不肯撒手,与以往的傲慢神态全然不同。 看到神农三人呆住的神色,乔叶尴尬地稍稍拉开小狐狸,干笑道:“呵呵,三位大哥,别介意,狐狸师兄最近有点好动。” 将小狐狸抱起来,乔叶进了后堂,对它说道:“狐狸师兄,我知道的,我没有忘记欠你的美酒和美人,今晚就一次补齐行不行?” 小狐狸的狐狸眼眯了眯,满意地蹭了蹭乔叶的手,像是在说:“算你识相。” 呵,这小狐狸从来不肯吃亏,想赖它的账还真不容易。平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要账的时候却摆出吃错了药的殷勤外加搔首弄姿,难怪外间三个人会露出那般诡异的神色。 乔叶将小狐狸放下来,将事先写好的信递给它:“把这个带给师父,告诉他不要一个人吃什么长寿面了,今晚去天下无美,我给他老人家准备一顿好吃的。” 小狐狸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它接过信,很快便窜了出去。 乔叶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来,上面的花纹是她自己绣的,可惜,她的刺绣功夫是跟娘亲现学的,硬是把一只精神奕奕的白鹤绣成了缩小版的丑小鸭,脖子还有点歪,旁边的花花草草也蔫了吧唧的。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学着刺绣,师父他老人家应该不会嫌弃吧? 嫌弃也没关系,她的心意到了就好。 不一会儿,小狐狸又回来了,它将一封信交给了乔叶,乔叶接过来,满心欢喜地打开,可是上面去 只有几个字:“寿宴免了。” 华佗扁鹊神农他们三人紧张地看着乔叶问道:“怎么样?老爷子怎么说?” 乔叶有些失望,笑容尴尬:“师父说,寿宴不去了。”那么她精心准备的那些菜肴,不是都要浪费了吗? 小狐狸也很失望,把扁鹊准备的长寿面挂在脖子上就要走,乔叶拉住了它,将那个锦囊递给它:“你把这个给师父吧,祝他老人家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小狐狸接过,手脚不大便利地出了门。 “神医”三人组也失望了,华佗道:“老爷子怎么会不去呢?乔兄弟,你信上说清楚了是我们哥儿仨还有你一起吗?” “嗯,说了。”乔叶点点头,叹了口气:“兴许师父他不喜欢有人陪着他吧?他的性子向来都有点乖张,三位大哥别介意。对了,今晚去天下无美的计划没有变,师父不在,我们也能给他庆祝啊!心意到了就好。” 三人重新开心起来,面上是憨憨的笑容。 乔叶于是也笑了,她其实不求什么的,只要周围熟悉的人都能够开心,自己喜欢的人、在乎的人能够活得幸福,其它的,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是师父,最近有些奇怪,再也不常联系她了,仿佛有她没她,都是一样。或者,是他对自己太放心了?所以,撒手不管了吗? 是夜,十五,月圆之夜,天下无美二楼的包间里迎来了三位最朴实也最粗野的客人,乔叶陪着他们吃了一点东西,他们三个便划起了拳开始拼酒。 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隐约听见了三楼琴房里传出来的琴声和笛声,她虽然不懂音律,却也觉得很好听。 赏心的“良人”自从七哥冬猎回来后,来得很勤,每一次在赏心的脸上都能看到甜蜜的笑容,琴瑟和鸣,高山流水,多么美妙的姻缘。 可是 乔叶蹙起了眉头。七哥自从冬猎之后来得次数却少了起来,有时候她来去离五府,他也不在。未名居里没有人,她去了也没意思,这样一来二去的见不着,她便也不想去他府上了。他毕竟是一位亲王,想来政务很繁忙吧?她不去打扰他。 来这里两个多月了,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家,找到了一份切切实实的存在感和归属感,她不是无家可归的魂魄,她有很多亲人和朋友。 娘亲爱她,师父对她也很好,七哥喜欢她,赏心是她最好的朋友,神医三人组也是她的朋友,小狐狸最爱 捣蛋,但它也是她的亲人。生活不愁什么,亲人也个个都平安无事,不受人欺负,不被人欺凌,这,就是她最想要的日子。 过几天等郊外的房子装修好了,家具什么的都置办好,她就把娘亲接出来,从此以后,让凌乔叶这个名字见鬼去吧!让凌相一家子见鬼去吧!等她堂堂正正地走到那些人的面前,从此再也不用装疯卖傻,供京城里的人们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柄与谈资。 说起来,她现在能够进出相府自如,似乎还要归功于楚慕呢,若不是他,凌相一家人怎么会停止骚扰她呢? “华佗!你输了!快点喝!” “哈哈,喝就喝,好酒!” “来来来,接着划拳!” 包间里传来爽朗开怀的笑声,乔叶回头看了一眼,弯起唇角也笑了。 碧渊寺的钟声在午夜总要敲响那么一次,楚都的百姓都已经习惯了。月亮从来都是公平的,在哪里看它都是一样的皎洁明亮。 然而,碧渊寺后院的密室,是月光照不进的地方。 楚离进去的时候,一道黑影早就等在了那里,墙上的油灯全亮着,他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人银色的长发。他与他朝夕相处了整整十年,又怎么会认不出他来呢?就算他再精通易容之术,他也能够一眼就看出他是谁。 许是今天这日子有些特别,让老人的心里起了一丝柔情,他居然没有出口便是讽刺,声音很平静:“离儿,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楚离环顾狭窄的密室,紫瞳深深,怎么会不记得呢?他在这里屈辱地活了整整十年,现在每月十五,都会来看一看。于是他点点头,薄唇微抿:“记得。” 许多年不曾好好地说过话了,每次一见面就是争吵,他累了,他也累了吧? “我听说,前几日冬猎时,顾相家的孙女向你当面提起婚事了?”常百草回身看着他,他的眼瞳是褐色的,没什么寻常,可是如果用心去看,如果他不刻意隐藏,那么便会发现,他的眼睛,其实是碧色的。 碧色,是柔兰王室高贵血统的象征。 楚离:“嗯”了一声,他不否认。 “为什么不答应?” “”楚离不吭声,政治联姻,这个词,他很小就懂了,裙带关系,他也懂,而且从来没有认为有多么耻辱。尊严这样的东西,十年之间,要多少他就抛却多少,有什么好计较的。可是偏偏,他现在就是无法接受这样 的联姻,哪怕顾姳烟是最佳人选。 “就算你掌握了大明军的实际军权又怎样?朝中的势力如果一边倒向太子党,你有什么胜算?顾相是三朝元老,他的孙女是第一女将,裙带关系上,拉拢了顾相便是拉拢了凌相,这样,文武兼收,你的大事岂不是要容易得多吗?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克敌制胜之时,就轻易地让唾手可得的东西溜掉,这是我教你的吗?” 楚离静默,他刚刚说的,自己何尝没有考虑过呢?如果这样的婚事在两个月前提出来,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不过是成亲罢了,不过是让一个女人住进他的屋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然而,如今,一切都不同了。他不敢轻易松开手,不敢轻易地放手一搏。 “是因为那个小丫头?”常百草一声嗤笑,“放心,她的身份不足以成为你的威胁,却也更加不足以肋你人登位。简单说,她现在是一丁点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你喜欢她什么?日后你若成为江山一统的主宰,要多少女人没有?那时候,你要立她为后,也不会有人拦阻。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志愿吗?怎么还没实现就先忘却了呢?”他的声音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激烈,却一字一句戳到楚离的心里去。楚离是他一手带大的,他自然最了解他。 从小到大,楚离都记得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论是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可以处理得很有分寸,可是这一回,居然犹豫了这么久。 常百草见他不做声,无声冷笑,踱步走到北面停放的巨大棺木之前,“轰”地一声,一掌推开厚重的棺盖,他转身对楚离平静地说道:“离儿,今日是你母亲的忌日,为什么站得那么远呢?过来看看她吧。她肯定十分想念你。你不会忘记了吧?” 楚离原本静立不动的身子开始颤抖,拳头紧握,骨节作响,紫瞳中难掩痛苦与挣扎。 母亲 怎么会忘记?怎么能忘记?他就算忘记了自己,也不会忘了她—— 他的母亲,是柔兰部落的碧璃公主,她的眼睛是碧色的,如同清澈的湖水,她最喜欢穿白色的衣衫,纯净到一尘不染,除却天边空灵的白云,便只有柔兰雪莲的颜色才能够与她匹配。 六岁以前,他的生活是快乐而无忧的,母亲很受宠,时常能够得到父皇的宠幸,人人都羡慕。 他那时候还小,幸福快乐的表情,都会挂在脸上,和母亲一样,半点心机都没有。别人对他笑,他便以为他们是高兴的,别人哭了,他便十分地同情,从来不知道这个世 界上有一个词叫逢场作戏。 然而,总有人要教会他一些事情,总有人盼着他长大,总有人硬是把他不愿意记住的东西统统让他刻骨铭心地记住。 六岁那年,他的生活从不知人间疾苦的天堂一下子跌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一天,也是同现在一样寒冷的天气,只是好像下了雪,院中的花朵都被白雪覆盖,一片白茫茫。身穿凤袍的高贵女子进了碧璃宫,语笑嫣然地拉起他的手说是奉旨带他和母亲去御花园赏梅。 母亲没有细想,他自然更不会想到有什么玄机。可是,如果他当时能够稍有一些心机,便会知道,去御花园赏梅,何须凤座上的皇后亲自来请呢?这该多大的面子,从前的从前,他甚至不曾见过皇后几面。 记得,他没有看到梅花,便不醒人事了,有人将他抱起来,又放了下来。 醒来时,只知道自己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他的眼睛不适应黑暗,然而,他知道母亲就在他的身边。他用手推了推,摸了摸,满手沾满了黏糊糊的液体。 屋子里太暗了,他看不清母亲的脸,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她为什么不说话了?从前,她总喜欢抱着他、拉着他在园子里追着蝴蝶跑,白色的衣带翻飞,他觉得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子。 时间一点一点去,没有人进来,没有人为他打开门,他们不是说带他去见父皇、赏梅花吗?为什么不守信用? 他小心地靠在母亲的身边,轻声地唤她,她不应。他便安静了下来,兴许母亲是累了,她在休息。他乖乖地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等着,不去打扰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有些怕了,也有点冷,这样安静,这样黑暗,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结束?是有人在跟他玩捉迷藏吗?可是,他在这里,他们怎么不来找他? 他试着叫了几声,然而除却自己的回声,没有人应。 他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还是动也不动呢?彼时,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不明白什么是血腥。 可是,在那个幽闭的空间里,他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学会了。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靠在母亲的怀里,蜷缩着,腐烂的恶臭一点一点蔓延,气味好难闻,是什么东西呢?他是娇生惯养的皇子,从前一点委屈都不曾受过,怎么会知道是什么东西。 好饿,好冷,好想睡下去 于是,他放任自己睡着了,梦 中,还是好冷、好黑。 紧锁的大门突然“吱哓”一声打开,他的眼睛眯着,已经睁不开,可是那样刺目的日光照进来的时候,他却本能想要睁眼看看。 走进来两个宫女,看了他一眼,便绕过他走到母亲身边,一人捂着鼻子道:“皇后娘娘真不是一般的有手段,陛下宠爱璃妃,她就弄死璃妃。陛下喜欢璃妃的白色衣衫,她就一刀一刀地将衣衫划破,白色都染成红色了。陛下最爱璃妃的眼睛,她就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啧啧真可怜。” “人都死了六天了,能不发臭吗?难闻死了。”另一个宫女道:“别说了,再说下去,你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这宫赶时髦,吃人都不吐骨头,璃妃那样没心眼的人,怎么斗得过皇后?走吧,皇后说了,趁陛下回来之前把璃妃扔到御花园的池子里去,神不知鬼不觉。” “唉,走吧。”宫女抬起母亲的尸体就往外走,他心里一急,抬起手抓住了母亲的手。 宫女一惊,停了下来。 “七皇子殿下他”胆小的宫女有些失语,看着另一个宫女。 “殿下年纪小,他知道什么?快走快走,既然没死,就带他去见陛下吧。” “嗯,好歹是一条人命。” 很大的拉力,将母亲带离他的身边。他的小手没有力气,摸到了母亲手指上的一个东西,就死死地扣住不放。然而,终于还是没有抓住,母亲不见了,消失不见了,史剩下他掌心的那枚碧玉戒指,碧玉之上满是血迹 宫女说得没错,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但那只是对于普通孩子来说的。 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事?无忧无虑的时候,什么都记不住,只知道快乐是快乐。然而,当磨难与苦痛、血腥、仇恨一瞬间一齐向他涌来的时候,再也没有什么是记不住的了。 他记得那身华丽的百鸟朝凤皇后袍,他记得整个皇宫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他记得陡然闯入的日光下母妃留着血泪的双眼空空洞洞,他还记得弥漫着血腥腐烂味道的黑暗,他记得宫女们说的话 他什么都记得。 他这一记,就是十五年 黑暗的密室里,楚离一步一步转身走向打开的棺木,紫瞳幽深:“我没有忘记。没有一天忘记过。” 这个世界上,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仇恨更重要。他要报仇,因此,什么都可以放掉。如果不让凤座上的那人哭着求他,如果不能让她求生不得求 第087章 支离破碎 2 是娘亲的鸽子。 难道石竹院有什么事吗? 乔叶拿下绑在鸽子腿上的信,拆开,果然是娘写的,她让她快点回去? 乔叶蹙眉,遇到麻烦了? 她将信捏在手心里,然后对站在一旁的伙计道:“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办,既然吉时已经到了,你去告诉掌柜的,让他放礼花和爆竹吧,不要耽误了。” 伙计点点头,转身要走。 “哎——”乔叶又叫住了他,微微抿唇,笑道:“如果有人来找我,就告诉他,我回家去了。知道吗?” “是,小公子,您去忙吧。”伙计应了,朝前门走去。 乔叶不会骑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一直坐马车,所以回到石竹院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苏红岩见她回来,赶忙迎出来,拉着她往里屋走:“乔叶,快点换衣服。” 乔叶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道:“娘,怎么回事?” “是前院派人来告诉我,说是今天来了一位贵客,要整个相府的人都去拜见他,以示尊重。”孙红岩道。 “呵,凌宗吾还挺要面子的。”乔叶一声冷笑,套上娘亲递过来的衣服,“看来今晚的客人来头不小,娘知道是什么人吗?” “我也不知道。”苏红岩摇了摇头,帮她理了理头发,“只是前院一直闹哄哄的,像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乔叶系好衣服的带子,将头发解开,弄乱,“相府能有什么喜事?再说了,他们都知道我是个傻子,为什么要让我也过去?” 苏红岩叹了口气:“你再傻,也是相府的四小姐,凌宗吾想不承认都不行。” “娘……”乔叶搂住苏红岩的胳膊,正准备说话,外间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已经好久不曾听见了—— “四娘,快点让小妹初来,磨蹭什么呢?” “就是,打扮得再好看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是可恶的凌二凌三。 乔叶一笑,她们的嘲讽与侮辱她在就已经不在乎了,两个连脑子都没有的笨女人,除了耍耍大小姐脾气,除了每天无事生非找找乐子,她们还会什么? 她曾经是被她们起伏过,是被她们嘲弄过,可是现在,她再也不会因为他们而受辱了。甚至,她还会在心底笑话她们,被小狐狸收拾了,却找不到凶手,除了在水里扑腾尖叫,她们就只能躲在家里不见人了。 乔叶安抚地拍了拍娘亲的手背,拉开窗帘走了出去,散落的头发落下来,遮住了闪亮的大眼睛和脏兮兮的小脸,她走出布帘之后,就躲在了苏红岩的身后,不慎怯弱似的:“娘。” 凌二凌三见她来了,笑得如花般灿烂,亲热地上前拉住乔叶的手:“小妹,来,跟我们走。” 乔叶假意挣扎,可怜巴巴地看着苏红岩:“娘……”语气很害怕。 苏红岩将她护在身后,看着凌二凌三说:“二小姐,三小姐,你们要做什么?” “四娘,我娘说了,她和大娘在前院等你呢!小叶和我们姐妹俩在一起就行了,难道你还不肯放心吗?我们能把她怎么样?小王爷都吩咐了不能动她,谁还敢碰她?”凌知画撇撇嘴,满脸的不高兴。 “是啊,四娘,当傻子也是有好处的,居然有小王爷给她撑腰。”凌司棋也很无奈,随后眼睛瞪过来,看着乔叶刻意温柔地哄道:“小妹,我们带你去看你最喜欢的东西。好不好?” 乔叶暗暗拽了拽苏红岩的衣服,假意雀跃起来,跳到凌二凌三面前道:“真的吗?二姐,三姐,你们真好!”奶声奶气,标准的傻子口吻。 凌二凌三受不了地嘴角一抽搐,随后,凌二对凌三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来,一人一边牵住了乔叶的两只手的两根小指头,显然是嫌弃她的手脏,却又想装的亲密些。 乔叶回头看了看苏红岩,扬眉笑了笑,让她别担心。 苏红岩站在那里,她虽然知道她不傻,可是眉头却仍旧蹙得紧紧的,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就算明知她可以应付很多的困境了,甚至比她所能想象的更要好,她仍旧觉得她是需要保护的。 这,就是母亲的心态。 除了月洞门,走在碧湖边,乔叶思量着,她们到底会带她去见什么东西呢?凌乔叶最喜欢的? 她不是凌乔叶,自然猜不出她喜欢什么。 没关系,虽然她的武功在楚慕和七哥这样的高手面前讨不到哪怕一丝好处,可是要对付她们两个,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且,她现在再也不会傻到挨凌宗吾鞭子的地步了,要整他们,有的是办法。 她故作无知而乖巧地问道:“二姐、三姐,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啊?还有还有,怎么最近都不见大姐呢?小叶好想她。”想喂她吃辣椒小馒头!呸! 凌二掩不住脸上的嫌恶:“小妹,你的问题永远那么白痴。走就走了,废话还 那么多。” 凌三却笑了:“二姐,你别生气。她是傻子嘛,从小不就是这样?谁欺负了她,第二天就不记得了。给她什么就吃什么。唉,说起来,最近这两个月都没有怎么逗傻子了,以前可是天天耍她玩的。日子越来越没意思。” 乔叶有些冷汗,用得着当着她的面说关于他的坏话吗?搞得她半点存在感都没有。 不过,她也习惯了。到底谁是傻子,她也不想去计较这个问题了。 凌二有些有气无力:“知画,小王爷去云城了,听说是他的旧疾犯了,去云城休养,,多则一年,少则半年都不会再回楚都了。你说,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凌三叹了口气,脚下的步子却不停,拽着乔叶往前走:“唉,二姐,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了。今天是大姐的好日子,咱们也要好好开心开心才是!”说着朝乔叶努努嘴。 凌二顺着凌三的眼睛看向乔叶,会意,也笑了:“对,是要好好开心开心。小妹,咱们马上就要有大姐夫了,你高兴不高兴啊?” 乔叶有些微愣,听见她们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她呵呵笑了:“大姐夫是什么,能吃吗?” 原谅她的装傻吧,台词都一样,可是偏偏没有人怀疑半分。 凌二呵呵笑了,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珠花,没有回答。 凌三也笑岔了气,拉着乔叶跨过了偏厅的门坎,那些丫鬟小厮见了她们俩都低头行礼,瞥见乔叶一身脏兮兮的打扮,不由地蹙了蹙眉,然而,他们不认识她。 乔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间很大的房子里,刚刚跨入的显然是后门,因为凌二停下了脚步,对凌三道:“知画,爹爹他们从前门来的,咱们就先在这里看看再说吧。” 凌三瞥了乔叶一眼,笑了:“好,二姐,咱们就躲在屏风后面看看就好。” 说着,凌二凌三就将乔叶退到了八面纱罩的屏风后面,隔着被挑起的华贵帘子,强迫她往前看。 乔叶被束缚得有些难受,微微挣扎了一下,她们要她看什么? “二姐、三姐,小叶什么都看不到啊。”乔叶嘟着嘴说道,靠,前厅2不见半个人影,除了几个端茶送水的小丫头,她们是消遣她玩的吗?可是,恕她真的无法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是她们的笑点实在太低?或者是她们的笑点太高? “小妹,别急。等一会儿就来了。是大姐的未来夫婿。你等会儿可要懂礼 貌一点,别一看见大姐夫来了马上就扑过去哦。”凌三“好心”地为乔叶解释着。 凌二也笑了:“是啊,小妹,这位大姐夫,长得真是风华绝代,翩翩如玉,小妹肯定也会很喜欢他呢。” 乔叶心里呸了一声,能看得上凌宛殊的男人能有多好?他瞎了眼还差不多。风华绝代,翩翩如玉这样的词,只能用在七哥的身上才是。 她满不在乎地等着,也带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情,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不过是让她们的希望变成失望罢了。 “您请,快请进,呵呵,请进……”凌宗吾微带恭维讨好的声音从前门传来。 乔叶突然有些心神不宁,说不上是为什么。 “爹爹,您别走这么快嘛!殿下都快跟不上了!”是凌宛殊的发嗲声,比平日都要得意上十分。 是什么样的女婿让凌相卑微成这样?又是怎么样的夫婿会让凌宛殊开心得忘了自己呢? 乔叶睁大眼睛看着。 先是凌宗吾中年发福的身影,后是凌宛殊骄傲如孔雀的窈窕身姿,再然后是一只被凌宛殊双臂抱住的胳膊,白色锦袍…… 乔叶心里一跳。 从她所处的角度,因为窗帘的阻挡,只能看到跨进门槛的一角白玉袍,镶着金灿灿的绲边,熟悉到刺眼。 长身玉立,紫瞳深深,不论站在哪个角落里,永远光彩照人,高贵不凡,犹如神祗。 七皇子,当今离亲王,楚离。 她的……七哥。 起初乔叶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她努力睁大眼睛,用力地盯着那人—— 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模一样的白玉袍,连绾起长发的缎带都是相同的颜色,只除了,他脸上的笑容。 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见过的笑容,还有,他从来不会让人这么亲近,凌宛殊的双手挽着他的胳膊,他却丝毫没有在意…… “他……是谁?”不知道怎么了,不自觉问出了口。 凌二瞧了她一眼,笑道:“小妹,你不认识他了吗?他可是你最喜欢的楚七皇子啊!” 最喜欢的……楚七皇子…… 那个昨天晚上还紧紧地拥抱她,深深地亲吻她,答应了今天会和她一起出席开业仪式的楚七皇子吗?那个她在阳光下傻傻等了他很久很久的楚七皇子吗? 那…… 是 她的七哥吗? 很快,凌三就点醒了她,她的身份:“小妹,楚七皇子今天向大姐提亲,聘礼都已经太过来了,以后,他就是咱们的大姐夫。你可不能随便喜欢他哦!” 哦,是大姐夫,不是她的七哥。 乔叶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犹如掉进了冰封的窖藏,冷得全身僵硬。 第088章 我不难过 她睁着眼睛盯着前厅看,只盯着他看。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他的笑容很刺眼。 乔叶慢慢低下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好痛,可是,不一会儿,她却又抬起头来,对着凌二凌三灿然地笑,有点傻:“大姐的眼光果然好,这个姐夫长得……真好看。” 听见她这么说,凌二凌三似乎有些微讶,凌二嗤笑道:“小妹,你也知道什么事好看?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楚七皇子的吗?这会儿怎么不扑上去跟他玩?” 原来,这就是她们带她来这里的目的,让她小丑似的冲上去,再让凌宗吾抽她的鞭子。果然,她们没有那么好心肠。 可是,乔叶这会儿连揍她们的冲动都没有了,她嘟起嘴还冲着她们傻笑:“小叶这么下贱的身份,怎么配得上楚七皇子呢?只有大姐那样的美貌和才学,才能被七皇子喜欢上啊!这些……小叶都知道的。”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人,果真是分高低贵贱的。 如果,曾经的凌乔叶只是傻,会被人唆使而跌足受伤,现在她乔叶却是真的傻透了,别人没有推她,她自己跳进了深渊里,不可自拨。 他什么承诺都没有说过,他什么未来都没有许过,可是,她却以为他说了,给了,于是她信以为真,一直傻傻地等,就好像今天在“匠心独运”里一样——等着,等着,把自己等成了可笑的摆设,他却来这里向她的“姐姐”提亲。 “果然是傻子,真没意思。”凌三一撇嘴:“二姐,你看看,傻子居然知道什么是相配,见鬼!” 凌二也松开了乔叶的胳膊,无奈地叹气:“算了,难得大姐这么开心,少了傻子这点乐子也没关系。前些日子大姐还在抱怨七皇子和顾表姐走得太近,整天拿我们撒气,这会儿谁能想到七皇子居然来提亲了呢?真是世事难料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小王爷也会来……”她娇羞地低下头去,脸上出现微微红晕。 凌三也和她一起陷入了幻想中。 乔叶咬着唇,没有听清她们在说什么,抬起头来,又看了一眼前厅内已经坐下来的白玉锦袍,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自心底蔓延开来,她其实真的想冲上去问问他,七哥,在你的心里面,我到底……算什么呢? 然而,她没有。 “二姐、三姐,小叶突然想去茅厕,可以吗?”乔叶转头可怜兮兮地对她们祈求着。 也许是她的表情实在太像某种可怜的动物,也许是她们嫌弃她又 傻又无聊,凌二凌三居然挥挥手,让她走了。 后院的碧湖,夜风吹得她真冷。乔叶沿着湖边慢慢走着,身上的衣服在寒风中有些单薄,发丝凌乱像是个疯子,眼睛被风吹得生疼,有些刺痛。 她低着头一直走,假山处没有人,石竹院娘亲还没有回来,到处都没有人……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不觉走到了开满石竹花的院子里,坐了下来,双臂抱膝。 这样的姿势,她觉得安全。 如果不是她今天亲眼目睹,他准备隐瞒她到什么时候呢?这些日子,他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告诉她,告诉她他最终还是要娶别人的,告诉她不要把自己陷得太深,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为什么不说呢? 他说了,她就会远远地离开他的,她还没有犯贱到赖着不走的地步,七哥,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自怀中取出一枚碧玉戒指,紧紧地握在掌心里,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夜风越来越冷,没有任何人发现,她在这里。 顾相府。 “小姐,”侍女采菀有些欲言又止。 顾姳烟正在饮茶,抬起头来盯着她:“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她是军人,最烦的就是那些小女儿惺惺作态,要什么就说,想什么就去做。 “是。”采菀应了,开口却依旧小心翼翼,“小姐,刚刚得到消息,离王殿下他……他……” 顾姳烟停住饮茶的动作,凤目含笑:“他来了?” 呵,昨日才说会给她答案,她已经等了快一天了,他终于肯来了吗? “不,不是。”采菀蹙眉,终于一口气说完:“离王殿下去凌相府上向凌大小姐提亲了!” 顾姳烟脑中一阵轰隆,拍案而起,茶盏落地,“啪”得一声摔了个粉碎:“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楚离去了哪里?!” 瞥见主子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采菀低声重复了一遍:“刚刚收到探子来报,说是离王殿下亲自将聘礼送往凌相府上,向表小姐提亲了。现在正在凌府做客。” 顾姳烟气的浑身发抖,凤目睁得大大的,千算万算,她怎么也没有料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她花费了五年的时光才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他现在居然去向她那百无一用的表妹提亲?是楚离疯了?还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 “不,我不相信!”顾姳烟一把掀翻了桌子,恨得咬牙,“他怎么可以娶别的女人?!他只能娶我!” 一把拉开房门,顾姳烟大步走了出去。 凤藻宫。 傅琬莹正与楚萧一起用餐,用汤匙舀了一点汤送往口中,停下来,道:“萧儿,你昨日可曾去了顾相府?见了顾小姐?” 楚萧抬头,笑了笑:“去了,顾相的态度很好,只是顾小姐似乎心系七弟,并没有什么反应。” 傅琬莹笑了笑:“这天下,难得见到那样的豪爽女子,上得了马背,出得了厅堂,要是日后有了她的辅佐,凡事都能事半功倍。” “是。”楚萧应道,继续垂首吃饭,难得一见又怎样?他根本不爱她,舞刀弄枪的女子,粗鲁不堪,心肠也必定冷硬,他爱的,只有他的知音赏心啊!只是为难得很,不爱的,偏偏要娶回来,爱的,却连真相都不能告知。 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他今日要想个办法出宫去,答应她谱的琴曲他已经连夜谱出来了,正好可以琴笛合奏。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露出一丝笑容来。 忽然探子积极来报,傅琬莹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凤目带着光:“本宫真是高估他了,说他愚蠢吧,他居然能够活到今天!说他聪明吧,你却拱手将那么好的机会放掉了,简直愚不可及!萧儿,你也听到了,你七弟向凌相的千金提亲了,那么顾家小姐就只能是你的!本宫倒要看看,这一次,还还拿什么跟我斗下去!” 楚萧微微讶,他确实没有想过,楚离最后的选择不是顾姳烟而是凌宛殊。 楚都的人都知道,凌相一家徒有相国的空架子,除了宫里有凌妃撑腰,且是顾相的女婿,其余的,只剩下让人笑话的把柄——凌相命中无子,老死也没人送终,更可笑的是,他还有一个傻女儿,是楚都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笑料。 唯一名声好一点的,大概只有那位号称楚都第一才女的凌大小姐了。楚离这一次的选择,也正是她。 不过是一场婚事,可是因为主角身份特别的缘故,掀起了轩然大波,至此,楚都的势力划分开始慢慢显露出来,原本平静的局势慢慢发生着变化,牵一发而动全身。 夜色渐渐深了,凌相一家上上下下恭敬地将楚离送出了门,楚离谦和地对他们笑了笑,然而一转身,他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冷了下来,一丝一毫都找不到了,甚至满眼都是嫌恶。 轿子停在相府门前,他的脚步却没来由地有些慌张,不是因为夜色浓黑,而是因为他爽约了。今天是十六,白日还有阳光,这会儿云朵遮住了月亮,周围暗了下来。 “去天下无美。”楚离上了轿子,对白芷说道。 白芷微微愣了愣,什么也没说,吩咐轿夫起轿,主子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这一次的提亲就是很好的证明。 今日的天下无美,有些意外的客人稀少,伙计说,赏心不舒服,先去休息了,小乔公子也已经回家去了。 楚离抿了抿唇,问道:“今天,他在等我吗?” 那伙计实话实说:“嗯。小公子是让我在这里等您,后来她有事就先走了,等了大概一个上午吧。” 楚离沉默。 那伙计见他不说话,就自顾自地去忙了。 “主子,既然小公子不在,您还是先回府吧。”白芷道。 楚离没有说话,却抬脚跨上台阶,往平日的七号包间走去。 七号包间,玉簪花神。他至今不知道玉簪是什么花,可是她说是花神,那就是花神吧。 “白芷,”楚离没有回头,走到石桌旁坐了下来,“今晚本王不回去了。” “主子!”白芷心惊,“这里不安全,再说天寒地冻的,会受冻的,主子还是回府去吧。” 楚离不再应她。 白芷无奈,只得和明净一起退下,在“天下无美”布置好防护,确保他的安全。 周围好安静,对面的九号包间也没有人,菊花凋零枯死,倒真有几分应景。 已经弄不清自己是什么处境什么心理了,唯一记挂的。只有她。唯一想见的,也只有她。 可是,她不在。他看不到她,心里慌乱得不行。 明明当他跨入凌府大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放弃她了,然而,他的手放开了,心却被绊的死死的—— 要怎么开口告诉她呢? 永远也不要再见了吗? 她知道了会怎样? 她哭了怎么办? 她…… 小乔…… 楚离闭上眼睛,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叫她的名字,她是他唯一的牵绊和犹豫,就好比是一根荆棘,握住的时候,手掌上伤痕累累,可是松开的时候,就只能跌入万丈悬崖。 没有 人可以理解,永远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为难,这无法挣脱的命运呵! 一直看着窗外,一直在等天亮,一直在等那个身影走进来,和以前一样地冲他笑—— 终于,半上午的时候,楚离等到了要等的那个人儿。 他想都没想便走了出去,挡在了乔叶的面前。 乔叶抬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七……七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离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微微扯开唇对她一笑,淡淡道:“来坐坐。”他的紫色瞳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乔叶的脸,企图看清她在想什么,可是除了漠然,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有些慌,抓住她的肩,问道:“小乔,你不舒服?” 乔叶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额米有一丝一毫的躲闪,唇边扬起一抹惯常的笑意,摇摇头:“就是昨晚有些着凉了,没有盖好被子,所以,今天有些没精神。等我去尝尽百草抓些药就好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楚离嗔怪道,却明显松了口气,她没有变,还是一样的她,可是莫名地却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这变化,他不知道是什么,也许是心理作用吧?他就像是一个做贼心虚的恶人,明明已经堕落到了黑暗中,却仍旧不死心地希望抓住一点点光明的希望。 他去凌相府提亲的时候,没有声张,也吩咐凌相他们不要随便宣扬出去,她不会这么快知道才是。 为什么要隐瞒? 楚离抓住乔叶的手,和平时一样将她带进了七号包间。 隐瞒,只是怕你突然将我推开,怕失掉生命里唯一的光明和希望,怕一失足,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照亮心底…… 乔叶任他牵着她的手,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神情黯淡,七哥,我只想听你亲口说出来,亲口告诉我,昨天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说。 还有这只手…… 乔叶咬唇,死死地盯着此刻他牵着她的那只手,昨天,还有另外一个人紧紧地搂过她…… 好恶心。 云城。 这是一座与楚都相比要小很多,且安静许多的小城镇。然而,并不因为它的面积小,就不为人所知。相反,这里一直为人所称道,因为独一无二的白玉槐花,还有出产莹润玉材的玉田,或者,还因为京华寺中供奉的那尊圣女像。 男子一身暗红绲边的玄色衣袍,站在京华寺内最高达的那株白玉槐花下。白玉槐花仍旧在开,绿叶包裹着晶莹的花朵,纯洁得有些不真实。 自从五岁开始,他在云城一住就是十年,这里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虽然,没有玩伴,没有亲人,只有冷冰冰的石像,只有年复一年无止无休开着的白玉槐花,他仍旧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 那棵白玉槐树是他一个所专属的,没有其他人可以靠近,树上藏着他一个人的秘密——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此生,怕是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哪些秘密了。 除了他自己。 二十年的生活如同一滩死水,什么风浪都没有过,日复一日重复着前一天的日子,百无聊赖。 楚慕靠在树干上,伸手去摘那些琐碎的花朵,一大串上面缀着好些小花,他便一朵一朵地摘下来,捧在手心里。 天空中的云真白,高高地漂浮在头顶,触不到,只能仰着头看,小时候,他就喜欢这样坐在树底下看云。 “像不像白玉槐花?” “就是你的射影楼旁边种的那些槐花吗?真的跟云朵一样白。” “你也觉得像?” …… 嘴角浮出一丝浅笑,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就站在树下笑出了声。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住着一个小小的人,虽然她不喜欢他,可是他愿意让她住在心底。 一面恨着她,一面又想着她,楚慕低头,轻叹一声,将手中的花朵握紧在掌心,他猜想,她肯定没有想着他。打定了主意一年半载都不会去楚都了,那么再见面的时候,她是不是就会把他忘了? 很有可能。 忘记一个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的人,向来都是很容易的。 “表弟!” 远远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 楚慕回头,看见京华寺圣女像下站着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男子,正对他遥遥挥手。 楚慕笑了,将花朵扔在地上,两手拍了拍,朝他走过去,从小到大,如果真要说有伙伴和朋友的话,他只有云廷一个人。 云廷,云城圣女云卿的侄儿,楚慕的表兄。 看到楚慕走过来,云廷一把拽住他就要打,楚慕连忙躲闪,扬眉:“怎么?一见面就想动手?来啊,小爷陪你!” 云廷大笑:“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吓唬谁啊?”说着就上前拍了拍楚慕的肩膀,和他并肩走:“这次怎么舍得从楚都回来了?下人来告诉我,说看见你的马车进了城,我还不信呢!怎么?楚都不好玩?回云城这个穷乡僻壤?” 楚慕笑笑,一拳头打在了云廷的胸口:“这里是小爷的家,小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这个云城城主却说云城是个穷乡僻壤,真是反了!” “臭小子!力气还挺大!”云廷被他打得往后退了一步,揉着胸口直皱眉:“一回来就动手,真要打起来肯定又打不过我,没意思!” 楚慕扬眉笑而不语,从小到大,在云廷的眼里,他只是一个刁蛮的小王爷,武功不好,不爱与人交往,也没有朋友…… “别装了!”楚慕吊儿郎当地看着云廷,“不过是打了你一下,这么久没见,云城主变弱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云廷无可奈何地上前架住他:“别贫嘴了!说,这次回来呆多久?” 楚慕看着那些盛开的白玉槐花,轻笑道:“半年吧,或者一年,两年也可以。”有些东西,也许只有时间能够抹得去,如果不再相见,应该就会忘却了吧?他在楚都等了五年也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不论观月楼中的那人会怎么说他的玩忽职守,他已经决定离开,便不会再回去。天翻地覆又如何?一切都与他无关。 “好!”云廷大笑,用力地拍了拍楚慕的肩:“这么说来,咱们兄弟可以好好喝一杯了!走,现在就回去!” 云廷是个爽朗谦和的人,行动并不似楚慕张狂,是云城最年轻的城主,与城中百姓相处很是融洽。云城是楚慕唯一的封底,这里,不接受朝廷的直接管辖,不论是政治还是经济上都相对独立。 楚慕点点头:“喝酒去。顺便把你府上的漂亮丫头叫上几个,要不然小爷喝不下去。” 云廷无奈地摇头:“这么久不见,你真是变了,从前滴酒不沾,去了楚都之后什么都学会了。我倒是好奇,有时间也去楚都看看去。” 楚慕还是笑,并没有回答,推了推他,“喂,你到底喝酒不喝酒?或者是你府上没有美人?不是吧,堂堂云城城主,混得这么没面子,太让小爷失望了!” 云廷尴尬地面上一红,这时候,两人推推打打正好出了京华寺的大门,一身堇色衣衫的苍堇迎了上来,见了云廷行了个礼,随后附耳对楚慕说了几句话。 楚慕眉头蹙紧,笑容收敛:“是 大小姐,还是……四小姐?” 苍堇道:“大小姐。” 楚慕心里一颤。果然是大小姐。他猜得不错。 刚刚苍堇说从楚都来的消息说,楚离昨日到凌相府中提亲了。 楚离自然分得清形势,把握得了分寸,不论是顾姳烟还是凌宛殊,这样的政治联姻都对他有利。除非他瞎了眼睛,豁出性命才会迎娶相国府的傻四小姐。 虽然,她其实并不傻。 心里一瞬间变得乱糟糟的,他用十天的时间离开楚都到了云城,就是为了逃开她,这会儿,该如何是好呢? “表弟?”云廷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他听不懂他们主仆二人在说什么,可是他却在楚慕的脸上见到了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他的眉头蹙紧,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的抉择。 忽然,楚慕似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身对云廷道:“云廷,这次看样子是没办法陪你喝酒了。我要马上回楚都去。” “部刚刚不是才说要住个一年半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卦?”云廷很不满,“好了,好了,我家中新近请了些西域舞姬,你去瞧瞧?” 楚慕却笑不出来,拍了拍云廷的肩膀:“这次真的不行,如果不回去,我怕晚上会睡不着。” “这么严重?”云廷惊讶,随即了然:“难道是为了美人?可是,你还没有待够三天,不用这么着急吧?” 楚慕苦笑:“哪里是美人,一个小傻子罢了。不能待三天了,我也不信那个。”不再多言,转而看向苍堇:“马车还没有安顿好吧?正好,不用安顿了,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苍堇也有些震惊,相传到了云城,见了圣女像的人,倘若不在圣女像前忏悔三天,便不能得到圣女的赐福,日后将会诸事不顺。然而,主子的命令违抗不得,她点头,和苍玄一起整理路上的用具。 “云廷,有时间去楚都玩玩吧,到时候我请你喝酒!去看楚都最漂亮的姑娘!”楚慕上了马车,从窗口探出头开朝云廷大声喊道。 云廷挥了挥手,无可奈何地点头:“好!说不定我过几日就去找你!到时候可别忘记了!” 楚慕对云廷笑笑,不再回答。掀开车帘,对外面驾车的苍堇苍玄道:“三日之内一定要赶到楚都,否则,家法伺候!” 苍堇苍玄惊愕回头,家法,好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主子这次真是疯了! 然后惊愕归 惊愕,苍玄执起鞭子用力抽在马的身上,骏马受了刺激,拼命往前跑,整个车厢像是失控般摇晃起来。 要快,就不得不颠簸。 楚慕坐在马车内被晃得东倒西歪,然而心里却疼得掀起来——知道你不好的时候,我心疼,疼的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小傻子,你肯定不好。很不好。 是不是? 别哭。要哭,也至少等我回来再哭。 楚都。 天下无美。 一天过去了,乔叶终于发现了赏心的不对劲。每日每夜都把自己关在琴房里,外面的生意也不管了,甚至连饭都不吃。 这两日她的心情也不大好,精神恍惚地厉害,所以才没有注意到赏心的变化,这会儿,心里满是自责。 端着饭菜正准备送上三楼琴房,却瞥见从入口处进来一身紫色锦袍的男子,乔叶笑了,赏心的良人来了,让他送上去岂不是更好? 于是,她把托盘放在了楚萧的手上,对他道:“赏心在三楼琴房,还没有吃饭,不如,你送上去?” 楚萧温和地笑了,他见过乔叶很多次,甚至连她睡觉时候的不安分都见过,在他的心里,她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与赏心一样地喜欢她。于是他应了:“好。” 堂堂太子爷,居然真的托着盘子一直走到了三楼,连一点不耐烦的神情都没有。 乔叶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却仍旧觉得欣慰,赏心的良人,果然是不错的。 叹了口气,正准备走开,却听见三楼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她一急,跃上楼梯,径直跑上三楼,只见楚萧站在琴房门口,地上是一片狼籍的碎片和犹自冒着热气的饭菜。 楚萧尴尬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乔叶不明所以。 从琴房里面传来赏心的声音:“太子殿下,赏心只是一介民女,不,只是一个下贱的风尘女子,怎么配得到殿下的抬爱?请殿下以后都不要再来了,放赏心一条生路。” 楚萧震惊,手中握着的玉箫有些微微颤抖,他的嘴唇蠕动,唇边露出苦笑,声音很低:“你,都知道了?”果然,她是嫌弃他的身份的。一旦知道他是太子,她就对他敬而远之了,连见面都不愿意了。 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笛,他今天来,是想让她听听他新谱的曲子,名字叫:惟卿赏心。 琴房里面没有了声音,赏心没有给他任何 第089章 娶了再亲 楚慕掀开马车的帘子,跳下来,骂了一声:“废物!” 好在。终于是到了楚都了。 抬腿就要走。 苍玄却拦住他:“主子,先回府休息休息吧,再说,老王爷要是知道……”欲言又止。 楚慕停住脚,盯着苍玄一笑,有些说不出的森冷和嘲讽:“苍玄,好好想清楚,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既然这么听他的话,不如把爷押回去吧?” 苍玄低下头,让开路。 楚慕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去。 苍堇嗤笑,松开他的耳朵,拍了拍手往前走:“榆木脑袋,十二骑里面就数你最笨了。” 苍玄揉着耳朵小声嘀咕:“你不就喜欢我的榆木脑袋吗?” 苍堇转头,狠狠地等着他:“你说什么!还不快过来把这些马处理一下!” 苍玄只得听话地过去,招惹了这么一个表面温和,其实凶悍的女人,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石竹院。 月色不好,天色也不好,黑压压的沉闷气氛,周围很暗,乔叶习惯性地坐在花丛里出神,天气越来越冷,她只觉得自己冻得快要麻木了,全身僵硬。 “咳咳,”喉咙不大舒服,一直想咳嗽,这里没有人,她可以咳得很大声。小时候也是这样,感冒了不肯告诉妈妈,怕她担心,结果硬是将咳嗽熬成了肺炎,住进了医院。一直在做错事,却总以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饿,总是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承受,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让她倒下去。把自己想得太坚强,把别人想的太脆弱,连一声质问和责难都不肯说,不肯问。等知道结果的时候,也不肯面对伤口,一而再的犯错。 这些天她一直在等,等得心力交瘁,几乎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要她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对他笑,真的好难。 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连许愿都找不到渺远可以寄托的东西。 忽然听到耳边一声低叹,乔叶猛地转头,顿时吓得往后挪去:“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边坐了一个人。 楚慕无可奈何地挑眉:“我怎么了?”她的表情像极了害怕,小身子瑟瑟发抖,楚慕心里一软,瞅着她问:“小傻子,你不认识我了?”不至于吧?他不过才走了几十天而已。 乔叶茫然地看着他:“你不是走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走了?”楚慕一点一点凑近她 。 “她们说,你去了云城,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的。”乔叶继续问,这样一个黑暗的夜里,有一个人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楚慕无奈,没好气道:“你很希望我不会来?”继而撇撇嘴,往后一躺,正好枕着手臂靠在那块大石头上,后背虽然有些冰,不过他的骨头都快被昼夜兼程的马匹颠簸得散架了,这样靠着,虽然冷,倒比坐着舒服些。 楚慕斜着脸看着她道:“小爷我觉得云城不好玩,姑娘小姐们都不好看,所以就回来了。” 果然,他一说完,乔叶就瞪着他,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楚慕一笑,问她:“小傻子,小爷走了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乔叶最见不得他这样不正经的样子,一见就来气,正要说呸,却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还来不及看清,手腕随即被人拖住,一个用力,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楚慕的身上披着一件玄色的披风,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将乔叶整个儿裹住,薄的像个粽子似的。 乔叶正要挣扎,楚慕却已经抢先一步点了她的穴道,没好气地骂道:“还是一样,一碰就炸毛的小刺猬,小爷走的时候说过什么?嗯?都忘记了?”骂归骂,大手却握住她的小手,捏了捏,又放在唇边呵气:“还冷吗?”小手冻得像块冰。 身上,手上陡然温暖起来,乔叶不说话,也动不了,忽然开口道:“你天天都吃那种药吗?”靠得很近,她又从他的身上闻到了草乌的味道。 楚慕一愣,随即岔开话题,又小得嬉皮笑脸:“这些天,有没有人欺负你?嗯?要是有,小爷去给你报仇。” 乔叶微微失神,谁欺负了她? 她闭上眼睛:“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楚慕低头看着她:“怎么才十几天不见,你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来,骂两句听听。” 乔叶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又撇开:“你还是这么无聊。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慕轻笑,看向她的琥珀色瞳孔带着浓浓的关切,他的声音也很低,几乎贴着她的耳边呢喃:“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 乔叶茫然,咬了咬唇:“为什么要哭?” 这一问,倒把楚慕给问住了,她为什么要哭? 他有些哭笑不得,撑着自己坐起来,是啊,为什么要哭?它她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不管受了多少委屈,绝对不能让别 人知道,就算是在心里憋死,也不肯说。他现在对她来说,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就算她为楚离哭,也不会是在他面前。他能理解,非常理解。 于是,楚慕也就不再追问了,既然她不肯说,那么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楚慕忽的笑了,随手摘下一朵石竹花递到乔叶面前,问道:“喜欢吗?” 乔叶不大想理他,整天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问他什么总是不肯正面回答,然而,不得不说,他回来了,她并没有想象中地反感。此刻靠得很近,很温暖,被包裹在他的怀里,一点寒风都侵袭不了似的,可是,她对这样的温暖已经不屑了,不,不是不屑,只是不再相信—— 连七哥都会骗她,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值得相信的呢? 楚慕的手一直伸着,把花凑到她的眼前来,见她不说话,也没有生气,自顾自道:“小傻子,现在我的两只手上都有你的牙印,好多姑娘都笑话我了,你说怎么办?” 像是怕她不信,楚慕将手背伸到她面前,上面果然有一圈明显的牙龈疤痕,原本修长的手指、白净的皮肤完美无瑕,可是因为那牙印,却显得很不协调。 乔叶有些愧疚,损坏艺术品的欣赏价值确实有罪,然而,她又不能让那疤痕消失,她转了转眼睛,不去看他:“你少找一点姑娘不就好了吗?也不怕肾亏。” 此话一出,楚慕惊讶万分,随即又恢复了笑意,将她的脸板过来正对着自己,笑得不怀好意:“你真的只有十三岁?没想到相府四小姐不仅不傻,还什么都懂,真让小爷意外的很那!既然你不傻,还什么都懂,不如,小爷明天就去凌相那里提亲,娶了你吧。” 乔叶睁大了眼睛:“你……你敢!”她的逃跑计划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楚慕他…… “好,你看我敢不敢!”楚慕挑挑眉,琥珀色的挑花眼桀骜地瞅着她,哈,终于知道怕了。 “你要是敢娶我,我就……”乔叶急了,“我就……”她有什么法子能够威胁他呢?好像并没有。 “你就什么?”楚慕眉头挑的更高了,“小爷什么都不怕。”忽然觉得这样逗她,其实也挺好玩的。当一个人露出喜或者怒的表情时,她才是正常的,因为什么事情分散了注意力,就不会把身心专注于悲伤了。他喜欢逗她。可是,娶她……这个念头真的从心底长出来时,好像也并非不可能。 “我……”乔叶搜肠刮肚地想着理由,急得小脸憋得通红:“我 才十三岁,还没有及笄,你……你不能娶我!” “哈哈,”楚慕居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脸越凑越近,用充满蛊惑挑逗的声音道:“小爷只说娶回家玩玩,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嗯?最多……也就只是这样……”头一低,唇覆上她的。 乔叶吓得闭上眼睛,也许是心理作用,每当他的脸靠近,她第一感觉就是他要咬她了,那种唇瓣被一寸一寸咬过的疼痛至今还让她害怕。 楚慕贴着她的唇,一声低低的闷笑,抬起头来,身手解了她的穴道:“小傻子,怕成这样。好像小爷欺负了你似的。来,起来。” 乔叶羞愤交加,一得自由,一把将身上的披风扯掉:“以后不准亲我!” “哦?为什么?”楚慕心要逗她,当她身上的刺都回来的时候,这才像她。 披风刚落,寒风侵袭,乔叶脸色不自然地又揪紧了它披在自己身上:“因为我们没有关系,你别随便耍我玩。”伸手抹了抹唇,亲吻这么神圣的事情,到了他那么就完全变了意义,嫁娶也是,说楚慕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果然没错。 楚慕挑眉,“你是在暗示我,应该要娶回家再亲吗?”随后了然地点了点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既然如此,就明天好了。你在这里等着,小爷会准时来提亲的。放心。” 第090章 各有打算 “你……”乔叶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你不准娶我!” “那可不行,小爷决定的事情,谁都不能改变。”楚慕高高地昂着头,却斜着眼睛偷偷睨着她。 突如其来的无力与委屈,乔叶咬紧了唇,再也不肯求他半句,她撇开头去,声音里有些许梗咽:“你们这些王子皇孙都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难道因为你们出身高贵,从小前呼后应习惯了,所以人人都要听你们的差遣吗?招之则来,呼之则去……呵呵,凭什么?” 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楚慕一时之间愣住了,也许,这才是她一直想说的吧?她从来一副顺从的模样,偶尔带着些叛逆,说她不懂人情世故,却偏偏又懂一点,说她懂得,又不全是。楚慕想了想,终于有些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怕说的不只是他吧? “小傻子,你……”楚慕在想着措辞。 “你才傻!”乔叶难得地火了,转头怒瞪着他道:“你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吗?!既然你那么聪明,为什么还要一而再的招惹一个傻子?!傻子就很好欺负吗?你们凭什么都以为她什么都不懂,随便来一个人都可以耍着她玩!凭什么!”说着说着,一股热流涌上眼眶,乔叶别开头去,努力压抑着情绪。 楚慕眉头一瞬间蹙得死死的,哭了,终于还是把她招惹哭了,虽然她是背对着他,可是背脊却挺得很直,身子僵硬得厉害。 能说的出的悲伤都不算悲伤,能哭出来的情绪才不会在心里烙下严重的伤痕。楚慕微微弯起唇角,他不去碰她,也不打扰她,靠在那块大石头上,枕着手臂,自顾自道:“给你说个笑话,听不听?” 他也不管她听不听,径自吟道:“形似针毡动,卧若票球圆。莫欺如此大,谁敢便行拳?猜猜看这诗说的是什么东西?” 乔叶不想理他,还是背对着他,不回头,也不答应。 楚慕盯着她瘦小的背影,无声叹气:“是小刺猬啊!走路的时候身上都披着刺,有人来了,立马窝成一团,毛茸茸的全身都是小刺,虽然小是小,可是谁敢一拳打过去呢?没打着小刺猬,自己手上却扎得到处都是孔,唉,小刺猬厉害啊,小爷见了她都怕。” 乔叶的面色好了一些,伸手揉了揉眼睛。 楚慕轻笑,忽地凑上前去,贴着她耳朵问道:“小刺猬你怕不怕?” 乔叶回头,想瞪他,又转过去:“我怕什么?刺猬就挑着 你扎,它才不会扎我。” 楚慕看着她的侧脸,怒气消了,他笑了笑,又退回去,道:“好了,好了,小刺猬就专门扎我一个人,不扎你,行了吧?小爷才回来,头疼,提亲的事情等等再说吧。” 乔叶转头,眼中欣喜:“你说真的?” 楚慕无奈,点点头:“过来,给小爷揉揉脑袋。舒服了就不去提亲。”这算是什么条件? 乔叶想了想,走上前去,跪在他身边,伸手替他按摩起来。虽然很久没有示范了,可是做起来却丝毫没有手生。 楚慕舒服得想叹息,闭上眼睛喃喃道:“等你及笄了,我就娶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小,乔叶没有听清,低头问他:“什么?” “没什么,”楚慕弯起唇角,略略睁开眼睛瞧了她一眼,又闭上,“很舒服。” 乔叶撇撇嘴,他是舒服了,可是她的姿势却不到好受,无论过多久,他也许都只能是个被威胁的傻子吧?什么时候才能够挣脱这样的命运呢? 少女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石竹花,黑色的眼瞳收缩,也许……要不了几天了…… 手指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楚慕皱了皱眉,偷偷睁开眼睛从下而上得看过去,她身上披着他的披风,太长了,所以在身后拖了好大一截子,头发乱糟糟的,小脸却挺干净,只是眼睛没有看他,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可是,越看越觉得可爱,越看越觉得心里踏实。浑浑噩噩地过了这十几天,这一刻才知道,他所想要的,不过就是如此简单的幸福罢了。 如果他没有从云城回来,不论她以后生活是好是坏,他肯定都会后悔的。可是既然他已经回来了。从此就再也不会离开。楚都的风云变幻,任它怎么发展去吧。 楚慕的手伸出去,冷不防一把将乔叶拉倒在怀里抱住,乔叶被吓了一跳,正要发作,却听他贴着她耳边低低叹了一声:“小傻子,好冷啊。” 乔叶这才想起他厚厚的披风在她的身上呢,难怪会冷了。 “你先放开,我马上脱下来给你。”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挣了挣,拿了人家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的。 “不用了。”楚慕嬉皮笑脸地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拍拍她的头道:“很晚了,回去睡吧,嗯?” 乔叶看了看天色,是不大早了,于是点点头:“嗯。”坐了这么久,她是有些累了。 伸手要取下披风,却被楚慕按住,他笑道:“ 就这么披着回去吧,天冷,以后别一个人坐在外面了,你娘知道了,多担心。” 乔叶垂首,是啊,娘会担心,她真是傻得厉害,为了一点点小事就把自己弄得这么颓唐,真不像话。此时,爱情还没有成为生命里重要的东西,爱情不是一切,她所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 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乔叶抬头冲楚慕笑了笑,第一次算是真诚的笑容:“我知道了。” 原来她这样笑起来的时候,唇边会有两个很浅很淡的梨涡,从前他根本就没有见过,楚慕心里五味杂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推了推她:“回去吧。” 目送她的身影一步一步 走远直至消失不见,楚慕靠在墙上,揉了揉肩膀和腰,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吧?死皮赖脸地回来,自圆其说地解释,以后来找她,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下一步,他该去弄清楚所有的事情。 一个纵身,上了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婚事既然已经上禀楚皇,那么便再无更改的可能,皇子大婚不同于百姓之家,牵扯的关系网一重又一重。 楚氏皇家规矩,婚礼前十天举办订婚典礼,结实皇亲国戚欢聚一堂,齐贺国大之喜。 楚离的订婚典礼定在五日之后,婚礼在半月之后。 “天下无美”的生意依旧很繁忙,接近年底了,生意甚至比平日还要好。乔叶自然忙得不可开交,连去七号包间坐坐的时间都没有了——虽然,那里这些天来都有一位很重要的客人。 赏心也很忙,楚萧自从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除了那根留作纪念的白玉笛,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似的。也是,本来就是无意间闯入生命中的过客,如何能希望他天长地久地陪伴左右呢? “小叶子,你怎么不去陪陪他?”赏心再看账本,对坐在秋千上的乔叶上。 乔叶从医书上抬头,干笑:“陪他做什么?” “……”赏心被问住了,陪他做什么?这样的话,是娇是嗔呢?可是倘若没有人关心,是什么都无所谓吧? 乔叶从秋千上跳下来:“赏心,我要去尝尽百草,然后直接回家去。” 说完就走。 赏心迟疑了会儿,对着乔叶的背影道:“你也许不知道,这些天来,他要的不是茶,而是酒。一壶接一壶地喝,你不去问问为什么吗?” 乔叶顿住脚,唇边 露出冷笑,他喝茶还是喝酒,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五天之后他就要和凌宛珠订婚了,可他还是一点要告诉她的意思都没有,他到底准备什么时候通知她?或者,真是觉得她傻到又聋又哑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的地步呢? “赏心……”乔叶咬了咬唇,“我走了哦!”语气轻松到自己都不肯相信。 可是才转过假山,眼睛瞥见了七号包间上的玉簪花门牌,乔叶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小乔,我来教你写字。” 就在这七号包间里,他的大手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了大大的两个字——“乔离”。初时装作满不在乎,可是后来她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纸收了起来,又不敢跟他说,怕他会取笑她。 如果,那个时候的一切都是假的,他骗她到底有什么好处呢?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乔叶愣愣得盯着玉簪花出神,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台阶上走去,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的欺骗自己了,她至少该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又突然收回?她和他的过去,到底算什么? 第一次想要依赖一个除却父亲之外的男人,父亲是上天收走的,他是为什么抛弃她呢?因为身份地位?他不该是这样的人。 她相信他,一直相信他,他说的她都信,既然如此,他不想让自己不明不白地被放弃。 脚步加快,有些急匆匆的,当她跨入七号包间的时候,不小心绊到了最高的一级台阶,险些摔倒。好像是一阵风吹了过来,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乔叶一抬头,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紫色瞳眸。 第091章 最后机会 乔叶一抬头,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紫色瞳眸。 楚离。 鼻端瞬间被酒味包围,他身上那原本熟悉的木香味被盖住,再也闻不到。 楚离不说话,紫瞳静静注视着她,仍旧像从前一般神秘魅惑,大手微微用力将她朝前栽去的身子扶正。然后,两人一直站在那里,他的手攥着她的手臂,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七哥。”乔叶先开了口,她到底比不上他的镇定。 “恩。”楚离应了。 乔叶心里微微一酸,从前不是这样的啊,他的话并不会像现在这么少,为什么一转眼就变了? “七哥,”乔叶另一只手覆上楚离的手臂,明显感觉到他轻轻颤动了一下,她的心更软了,牵住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一边走一边嗔怪地说道:“最近怎么这么爱喝酒呢?喝酒对身体不好哦。” 石桌上确实放着许多酒壶。赏心说的没错,他确实不够关心他。那么,最后一次问问他,这一切是为什么,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给他一个交代。 向来强势的离亲王,居然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被一个小丫头摆布着,她牵着他的手臂将他带到石桌前,又将他的身子按坐在铺着绒垫的石凳上。 “七哥,”乔叶站在楚离身边,忽的蹲下身来,伸手出其不意的搂住他的腰,将小小的脑袋埋在他怀里:“七哥,以后别再喝酒了,好不好?” 她从来就没有这么主动地贴近过他,楚离有些失神到僵硬,眉头蹙死,他没有说话,只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抱住她小小的身子,大手在她如墨的黑发上轻抚着。 这个动作很亲昵,胜过言语的答应。 乔叶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他的怀抱依旧很温暖很宽阔,让她心安……忽然,凌宛珠那嚣张不可一世的脸孔在脑中闪过,乔叶身子不禁一阵颤抖,她紧紧抱着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的? “小乔,冷吗?”楚离觉察到她的颤抖,低头问道。 “不冷,”乔叶摇了摇头,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楚离心里一片柔软的疼痛,从前的柔情只是柔情,不待任何的杂志,如今这柔软没加一分,那痛也要加上一份,在甜蜜里一刀刀将心凌迟。 “七哥……”乔叶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稳稳地心跳声,眼睛却是一片清明,她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楚离轻轻抚她头发的动作一 顿,有什么话要说? 似乎是有所预感,楚离停了很久才问:“小乔为什么要这么问?” “这些天太忙了,一直都没时间跟七哥好好说话。难道七哥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吗?”乔叶解释着,头仍旧不曾抬起来。 楚离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近了些:“小乔,我想你。” 即使你近在咫尺,我却想你想得夜不能寐。伸出手去就怕那是水中花,一碰就碎,睁开眼睛又怕现实比梦境还要残酷,除了喝酒,没有什么可以麻痹思想。然而,脑袋混沌的时候,幻境却又见缝插针地侵袭。不论是醒是睡是醉,没有一刻消停。 少女的想法却和他不同,她的心思远远不如他的复杂,她不过是求一个答案来决定自己以后该怎么做罢了。 “七哥,只有这一句吗?”乔叶问道,声音很低。 楚离“嗯”了一声。 如果熟知他的个性,便会明白,这一句,已经是他说能说得出的最温柔的情话了,也从来没有这么真实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乔叶的手揪紧了楚离身后的衣服,强迫自己笑了出来:“七哥。你……会不会骗我?” 今天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楚离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强自笑道:“小乔,你怎么了?” “七哥,你会不会骗我?”乔叶却固执地一问再问。 楚离的紫瞳幽深,魅惑异常,他轻轻笑了一声:“小乔觉得呢?” 小乔紧紧地闭着眼睛,咬着下唇,胡德松开,吐出几个字:“不会。七哥不会骗我。”她心里的信仰呵! 楚离笑了,紫瞳流光浅浅:“小乔,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骗的人就是你。” 乔叶在他怀里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声音却轻不可闻。 “主子。” 楚离还想说什么,从包间的门口传来明净的声音。看见他们俩在一起,有些尴尬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楚离蹙眉:“什么事?” “陛下召见。”明净低着头道。 楚离微怔,这个时候召见……应该是为了婚事吧?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他宁愿不说话、不回答,他也不愿意说假话骗她。可是,他该如何开口告诉她呢? 小乔,我五日之后成亲,娶的是别的女人…… 小乔,你且 等等我,两年,不,兴许更少一点时间,到时候我…… 小乔…… 他说不出口。一旦提了亲,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观察着他,他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随时有冷箭刺客出没,如果,他离她远一点能够保护她,那么,他会这么做。 “小乔,我要进宫去。以后不要再去离王府了,那里乱得很,我会过来这里看你的,知道吗?”楚离低头吻了吻乔叶的发顶,大手扶起她,她的脸上挂着笑,眼神一如从前的黑亮,她微微垂首,点了点头。 楚离心里一松,松开她的腰,转身朝门外走去。 明净退到一旁,侧身让楚离先行,许是大明军的警觉性使然,他一边迈步一边四处看看,回头的一瞬间,不由地微怔——只见刚刚偎在主子怀中,笑靥如花的少女,刺客唇边弯起,还是在笑,只是那双黑亮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前方,隐隐有泪光闪动,黑亮的瞳眸被泪水模糊,反倒更加晶莹透亮、我见犹怜。 哭着笑了? 还是笑着哭了? 明净百思不得其解,他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抬腿走下了台阶,主子的事情,他能如何插手? 乔叶呆呆地站在那里。目送那一身白玉袍消失不见,笑容越来越大,泪水也越聚越多,终于决堤般滚滚而下。身子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每一次都是这样,他把彼此的距离控制得刚刚好,笑得很温和,亲密得恰到好处。第一次陷入爱情的女子,多少是有些傻气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看不出他眼神里的闪躲,以为他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如今,她不信了。 她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件事,任何人都不会理解她的心情,任何人都不会明白,背叛的滋味—— 不,不是背叛,只是有些凄凉,心里有些空。 他说,小乔,我最不想骗的人就是你。 是不想。 不是不会。 他骗了她。 那么,从此以后,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七哥这个人了,连同他的一切都拔除,再也不关心。 乔叶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不经意瞥见七号包间门上的玉簪花雕像——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玉簪花。她从来就没有见过。 原来,什么玉簪花神,都是她的幻想。 当不得真。 大楚皇宫,紫宸殿。 楚皇端坐在金黄色的龙椅之上,身上穿着家常的便服,见楚离进了殿门。笑道:“离儿,你来了。” 楚离单膝跪地行礼:“参见父皇。” “快些起来,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拘礼。”楚皇笑容洒脱,全然没有帝王的不可亲近。 “谢父皇。”楚离起身,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周围,真的没有别人,偌大的紫宸殿,居然只有楚皇和自己两个人。微微蹙眉,他不懂,这是为什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父亲,楚离长袖中的手不由地握紧,宫中设宴的时候,他或许可以转移注意力,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去面对他——外公眼里的仇人,母亲一生的所爱,他的亲生父亲。诸多复杂的情感涌在心头。 “离儿,”楚皇走下龙座,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引着他往一旁的椅子上坐去。 “父皇,您召见儿臣,有何要事吗?”楚离很不自在地坐下,问道。 楚皇捋了捋胡须,眼中带着几分惆怅:“没有要事。只是一个父亲想和自己的儿子聊聊,难道也有不对吗?” 楚离惊异,低下头去:“儿臣不敢。”伴君如傍虎,如今,整个天下都是这个男人的,他在他的眼里,怕永远都是一个翻不起风浪的虾兵蟹将吧?他小心翼翼活了这么多年,断不会让自己出任何差错。 楚皇却叹了口气,眼神扫了眼金碧辉煌的大殿:“离儿,你觉得当皇帝如何?” 楚离不敢随便应答,想了想才道:“父皇整日为国事操劳,忧心忡忡,皇弟自然不好当。” “哈哈……”楚皇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楚离的肩膀,忽地收起笑容,叹道:“一旦登上了皇位,好多东西就不得不放弃。人人都知道朕的江山得来容易,可是,谁人又明白朕的无奈?” 楚离垂眸,不予评价,整个楚国的人都知道,当今楚皇的皇位是承袭了其兄长,也就是如今的清逸王爷,并不是什么父死子继,也不是通过权力之争得来的。 然而,楚皇何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肺腑之言呢?楚离暗暗警觉起来。这世上的人,没有几个是可信的,他们兴许会说一些动听的话语,会用一些吸引你注意的东西来迷惑你,可是等你不防备的时候,他们又会出其不意地一口咬过来。这样惨痛的事情,他亲身经历过,因此比谁都记得清楚。 “离儿,你想不想当皇帝?”楚皇突然问道 。 楚离惊愕抬头。 第092章 扑朔迷离 “离儿,你想不想当皇帝?”楚皇突然问道。 楚离惊愕抬头,正不知道如何接话,楚皇却又大笑起来:“一转眼哪,离儿就长大饿,小时候啊,连父皇的腰都够不着……” 楚离沉默,君心难测,果然如此,他根本就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就连刚刚那一问。都好像仅仅是一句试探似的。 往事休提。楚离无言以对。楚皇口中的小时候,那是多小的时候呢?六岁,母妃被害后,他一开始独自住在封闭的冷宫,无人问津,常常没有人给他送饭,他就靠在红色的大柱子上静静地等。又冷又饿,天上飘着雪,白得刺眼,然而,他喜欢白色,夜晚的时候也常常坐在外面,因为屋子里太黑,没有烛光,他会做噩梦。 饿着冷着都不算什么,可是有人却偏偏连这样的日子都不让你过下去,那身刺眼的凤袍,是他的记忆里最可恶的东西,只要她一出现,她的心就无法冷静,只要她一开口,他就只能一忍再忍,明明,他想冲上去狠狠地咬她! 隐忍才能活下去,他从小就懂得这个道理。 楚离唇边泛起微微冷笑,那个时候,他最敬重的父皇在哪里呢?倘若不是他自己卧薪尝胆,能够活到现在吗? 对于所谓的父亲,他毫无感情可言,不仅无爱,甚至,还有恨。从前年纪小,他不懂外公为什么会恨高位上的皇帝,现在,他很明白,只是,无法言说。 “父皇,您的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离儿自叹不如。”楚离笑得一派温和。 “哈哈,”楚皇大笑,眼睛笑得有些眯着,看不清神色,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掌,顿时有太监宫女纷纷涌入。 楚离也站了起来。 并没有什么危险。 那些太监宫女手中拿着一个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大红色的喜服、喜帽、腰带、如意、云靴……凡事婚礼上新郎该有的穿戴一应俱全。宫中御制,自然不是返聘。 楚离却有些微怔。初时还不以为然,成亲不过是走个过场,装装样子,如今真的见了这些东西,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离儿,这是朕为你准备的喜服,五日之后就是你的订婚之喜,带时候朕会公告天下,为你赐婚!大楚离亲王的婚礼,一定是最盛大的,必定天下皆知,与民同庆。”楚皇很开心的样子,捋着胡须笑容满面,似乎陶醉在自己的构想中。 天下皆知…… 楚离无声叹息,扬起唇对 楚皇遥遥一拜:“多谢父皇!离儿受宠若惊。只是大哥为太子之尊,离的婚礼不应当太过逾矩,简单就好。” 楚皇转眸看着他,笑了:“在朕的心里,离儿和萧儿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偏袒。离儿明白吗?”似乎话里有话。 楚离眼眸微闪,低下头去:“多谢父皇抬爱。” 父慈子孝,在皇家多少有些不合时宜,无论表面做的多好,也没有人会相信。 楚离离去,紫宸殿中顿时空空荡荡的只剩楚皇一人,他脸上的笑容收敛殆尽,环顾偌大的宫殿,自嘲地弯起唇角,眼眸中闪出异样的光,似怨似恨—— 皇位真是不好坐呢,倘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轻易得到,就算能够长长久久地坐下去,又有何乐趣。 如何才有趣? 当然是争起来才有趣!抢来的东西最有意义! 最后到底是鹿死谁手,还是两败俱伤,总还有一个争执的过程,好过不劳而获,任人施舍! 流血。战争、诡计、混乱、不死不休、至死方休……这,才是最有意思的。 这些乐趣,常人,自然不会明白。 三天过去,乔叶忙碌个不停,每次楚离来找她,她都在别的店铺或者尝尽百草,恰恰和他的时间错开了。 这一天,乔叶才回“天下无美”,就听见假山后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她蹙眉轻脚步走上前去。 “你来做什么?上次都已经说清楚了,太子殿下的记性不会这么差吧?”是赏心。 “赏心,你听我说……”男子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难得的焦急。 “我不听!我不想听!你走!你走!”赏心歇斯底里地吼起来,与平日的淡定优雅完全不同。 乔叶担心她,快步上前,才转过假山,又猛地退了回来,后背贴在假山石上,冰凉冰凉的—— 原本疯了一般的女子被人紧紧抱着,唇被吻住,动不了,也喊不出。她的手揪着男人的衣服,不知道是要推开还是抱紧。 乔叶叹了口气,爱情让人口是心、面目全非。偏头听了听,没有声音。 乔叶转身朝外走去,谁的爱情还是让谁自己去处理吧。赏心心里放不下楚萧,楚萧的心里也惦记着她,走了这些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来了,如果身份地位真的可以成为爱情的阻碍,那不过只是可笑的借口吧?更可笑的是,连借口都不肯给的爱情 呵。 走到十二花神的导航图前,停住,乔叶盯着玉簪花良久,终于笑了,还有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凌府的老爷小姐们肯定会一齐进宫去。订婚宴会呢,多么盛大的事情。 当然,对于她乔叶来说也很重要。娘亲,两天过后,他们去参加他们的宴会,咱们搬去咱们的新家,让那些的老爷小姐王子皇孙通通都离开她的生命吧。房子很僻静,应该不会有人找得到。 乔叶笑了笑,真好,什么都好。 订婚宴定在今夜。 一大早,楚离坐立难安。四天了,她每次都看似不经意的和他擦身而过,时间错开得刚刚好,可仔细想来,竟巧得像是刻意在躲着他似的。 今日天气不好,阴沉沉的,不见太阳。 楚离踱步绕着居延湖走过,去了未名居,这里的所有花花草草都是她布置的,哪个角落摆上什么花,哪个角落种上什么草,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院中靠窗的位子种着一颗高大的芭蕉树,从前她很喜欢坐在花坛下捣鼓,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院中种的最多的,是石竹花。 居延湖对面的韶华楼,是最近才新建起来的。草草动工,草草收工,看似奢华而精致,其实他根本不曾看它一眼,韶华楼靠进居延湖的地方用高大的乔木阻挡,中间开了一道精巧的大门。们打开了,可以游览整个王府的风光,旖旎秀美非常,可是大门一旦闭上,就形同是设下了一个完美的囚笼,除非是从高高的绣楼上跳下来一命呜呼,否则永生永世都只能被封锁,如同行尸走肉。 韶华白头,不知道有谁能熬得过? 楚离嘲讽一笑,还不过是送给一些人的第一份“礼物”罢了。 心里涌起一丝报复的快感,然而很快又被不安湮灭,蹙眉眉头蹙紧,今夜之后楚皇必定会公告天下他的婚讯—— 就算之前不曾放出任何风声,在这之后,天下无美里不可能没有人提起,小乔必定会知道。 七哥,你会不会骗我? 那天,少女的追问突然会想在耳边。楚离的心微微一痛,与其等她从别人口中得知,不如由他自己去跟她说清楚吧。 两年,她还那么小……让她等等他,应该可以吧?他不愿委屈她,可是,现在却不能不让她受一些委屈。亲密的爱人啊,在他心里面最纯洁无暇的存在,她的心那么善良,又那么善良,又那么勇气,她必然……会等着他吧? 忽然之间信息十足,楚离和缓一笑,他的小乔,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的。 “白芷,备轿,去天下无美。”楚离道。 然而,乔叶并不在“天下无美”。 辗转去了“妙手偶成”和“珠光宝气”,也没看到她。 “去尝尽百草。”楚离的眉头越蹙越紧。 尝尽百草,同样找不到她。 楚离有些慌了,这样来来回回地四处辗转,转眼就过了正午,他从前一开始不肯过问她的身份,只是怕自己失望,后来,她每每都会准时出现在“天下无美”,他便也就忘了去查她的住处。 现在,才知道后悔了。 再折回“天下无美”,楚离笃定赏心必定知道她的下落,小乔曾说,善心是她最好的朋友。 脚步匆忙地转过假山,前往她们俩人一贯的休息处,瞧见里面的情形,楚离陡然收住脚,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 居然是他的好大哥,楚萧。他怀里拥着的人分明就是赏心。 既然如此,赏心是什么身份?她接近小乔是为了什么?楚离蹙眉,紫瞳微微眯起。 那么,小乔的下落是不能去问她了。一个分不清是敌是友的女人,她说的话,如何能信? 楚萧…… 楚离心中思量着,慢慢退了出去。 事实证明,当你越想见到一个人时,她越是不肯出现,而那些不想见的人,却一个一个地找上门来。 楚离在十二花神的图谱前,看到一身白衣的顾姳烟时,心里烦躁不堪。 顾姳烟的一双凤目却很冷静,她朝楚离微微一笑:“殿下,可有空陪姳烟喝几杯?” 破旧的石竹院,乔叶在等候着——等着天黑下来,等着前院的人出门去。 苏红岩坐立难安地走来走去。 “娘,你别担心,没事的。”大方桌前,乔叶托着腮嘻嘻笑道。 “叶儿……”苏红岩终于停了下来,坐在了她身边。 也是,逆来顺受了这么久,被锁在这里都已经成了习惯,乍听可以逃出去了自然有些不适应。 “娘,别怕,我们以后谁都不用怕了!”乔叶笑得眉眼弯弯。 苏红岩舒了口气,点点头:“叶儿,娘相信你。” “嘿嘿……”乔叶傻笑。 母 女俩正在腻歪,陡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乔叶一怔,站起来。只见凌二凌三打扮地花枝招展的,一把撩开灰色的布帘,将手中的一套衣物砸在大方桌上。 乔叶假装害怕地躲在苏红岩的身后,靠,这两个烦人的东西,有没有完!每次一高兴,都要被她们俩破坏。 “二小姐,三小姐,你们这是做什么?”苏红岩握着乔叶的手,问道。 凌二显然不高兴,鼻孔里都在冒气:“四娘,让小妹把这身衣服换上,跟我们走吧。” “什么……意思?”苏红岩一惊。 凌三却不管她,上前一步,一把将乔叶拖了出去,将那身浅绿的衣服塞到她怀里:“换上衣服,弄得干净一点,和我们一起去参加大姐和离王殿下的订婚宴会。” 第093章 订婚宴会(一更 凌三却不管她,上前一步,一把将乔叶拖了出来,将那身浅绿的衣服塞到她怀里:“换上衣服,弄得干净一点,和我们一起去参加大姐和离王殿下的订婚宴会。” 乔叶一呆,怎么会这样?她低低垂着脑袋,任凌乱的长发挡住自己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苏红岩走过来,挡在了乔叶身前,对盛气凌人的凌三道:“二小姐,三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也知道,叶儿脑子不好,大小姐的订婚宴,那么大的场面,叶儿怎么好参加?” 言外之意谁都明白。 乔叶在后面揪紧了苏红岩的衣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四娘,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爹爹也是才知道的。”凌二没好气道,盯着乔叶看了看,指手画脚:“你还是快点把小妹梳洗干净了,瞧这头发鸟窝似的,衣服也脏兮兮的,都不知道每天吃饱了干什么,地上打滚玩啊?” “二姐,别啰嗦了,咱们也回去准备准备吧。”凌三过去拉住凌二的胳膊,又仰起头斜着眼看向乔叶:“四娘既然知道小妹是个傻子,就好好教教她,待会儿在宴会上最好一句话也不要说,否则丢了爹爹和相国府的颜面,可不是一顿鞭子就能过得去的!快点快点,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到前院来。快点!” 二女哗啦掀开布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乔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她们侮辱她的话她听得太多了,没什么感觉,只是……去参加他的订婚宴会…… 这,还真是一件有挑战性的事情。 皇后娘娘……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叶儿,”苏红岩蹙眉握住她的手,担心地问道:“这该如何是好啊?” 乔叶回神,抬起头来笑了:“娘,别担心。她们既然要我去,我就去吧。我又不是真傻,见机行事还是会的。放心吧。在家里等着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是啊,怕什么?她从来就没有亏欠过谁什么,何必畏惧? 梳洗干净,换了一身衣服,苏红岩送乔叶去前院的时候,那些夫人小姐丫头们个个愣住了,果然,美貌是要靠遗传的。年轻的时候,苏红岩就是因为美貌艳压群芳,一跃成为倚红楼的头牌而被凌宗吾看上娶回家做了四夫人。 谁知道她的女儿也是个美人胚子,当初弄得脏兮兮蓬头垢面的不觉得,这会儿洗干净了,水灵灵的,再加上一身浅绿的衣衫,嫩葱似的又新鲜又好看。 但是,很快众人心里就平衡了,因为那傻子挣扎了她娘亲的手,蹦蹦跳跳地上前,语出惊人:“大姐,二姐,三姐,咱们去哪里啊?有小馒头吃吗?”忽地小嘴撅起,傻乎乎地哼了一声:“没有小馒头,叶儿就不去!” 诸位小姐夫人笑了,傻子就傻子,长得好看又怎么样,一开口就穿帮了不是?美貌有什么用? 大夫人顾若汐上前去,一双标准的顾家凤目张扬跋扈地盯着乔叶:“待会儿去了宴会不准说话,人家问你什么,你要先问了你二姐三姐才能回答,知道吗?要是敢随便胡说,仔细回来打断你的腿!” 傻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咬着手指:“知道了,叶儿不敢乱说话,叶儿想吃小馒头……” 苏红岩站在一旁,心疼地看着,却不能维护一句,妻妾有尊卑之分,大夫人开口就等同是老爷说的。 “哎呀,娘,跟一个傻子啰嗦什么?走了!走了!”凌宛殊不耐烦地瞪了乔叶一眼,“七殿下肯定都已经去了,他要是等急了怎么办?我不想让他等啦!” 顾若汐立马眉开眼笑地拉住凌宛殊的手拍了拍:“乖殊儿,娘说过,是你的总会是你的,就算有人来抢也抢不走的。乖,别急,这就走。你爹早就去了……” 乔叶垂眸,唇边泛出浅笑,是了,是你的总会是你的……抢也抢不走…… 回头,冲苏红岩调皮地一笑,跟在了小姐夫人的后面。 顾姳烟的一双凤目却很冷静,她朝楚离微微一笑:“殿下,可有空陪姳烟喝几杯?” 楚离紫眸淡淡一瞥,缓步擦过她身旁的十二花神图:“今日本王订婚,到时候还请顾小姐捧场,多喝几杯。” “楚离!”顾姳烟怒了,对着楚离的背影大喊,原本温和的语气骤然变冷:“你不要欺人太甚!” 楚离不怒反笑,他淡淡回头,看向她:“欺人太甚?” 顾姳烟气得发抖,强自忍着,一字一句道:“楚离,我最后一次问你,你要凌宛殊还是要我?” 呵,多么直接的问句。 楚离微微愣了愣,扬唇一笑:“顾小姐若真想知道,今夜的宴会上,本王会说个清楚。” 转身,往外走,背影孤绝而清冷,如果刚刚这个问题是小乔问的,他该怎么回答呢? 他不愿骗她,即使不说话,即使选择沉默,他也不愿对她说假话。 出了“天下无美”,楚离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按照宫里的规矩,这会儿他应该在迎接客人才是,即使是王子皇孙,风俗却是不能免的。 小乔……今日就姑且放放吧,明日再跟她解释。 “进宫吧。”楚离上了轿,对轿外的白芷明净道。 既然是他亲自选定的婚事,那么在天下人的面前,他自然得做足了幸福的样子,是不是? “天下无美”的十二花神之前,顾姳烟的怒气渐渐平了,他转身决绝,连一次头都不曾回过,仍旧如同六年前一样清冷高傲,紫色的瞳眸永远神秘魅惑,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楚离,你错了。如果你认为我顾姳烟只是一个遇到了阻碍就后退的女人,那就真是大错特错了! 自从西凉战场胜利归来,我数次刻意接近、明朗的表白、放低了姿态求你……你什么反应都没有,好像我是一个卑鄙的傻瓜,高攀了你似的。 好,既然明里不行,软的也不行,那么,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去求你去哄你去顺着你。相反—— 不久的以后,我会让你低头来求我! 顾姳烟凤目一闪,斜斜看了眼高大的假山,假山背后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而且恰恰还是相爱的男女…… 真有意思。 她伸手整了整衣衫,将白色衣服上的褶皱抚平,挺直了胸膛一步一步走了出去。爱情之道和战争最为相似,谁的手上握着更多的筹码,谁便更有话语权。然而,任何时候,她都不会忘记自己是大楚的第一女将,无人可挡—— 手上的筹码少了,就自己去创造,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东西,如同杀敌一样,你强它就弱,倘若敌人负隅顽抗、誓死不降,你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杀鸡儆猴、血溅三尺,杀得他腹背受敌、走投无路,最后只能跪地求饶、俯首称臣! 没错,这就是战争之道。 订婚宴罢了,她倒是要看看,凌宛殊那个没用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好? 皇宫呵,果然很气派。 乔叶下了轿子,头仰得高高的,看了看宫门上写着的那三个大字“西华门”。 放在额头上的手被凌三一把拍了下来:“傻子,别做什么怪动作。丢人。” 乔叶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立马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三姐,叶儿再也不敢了。” 凌三瞪了她一眼,拉着凌二的手 进了宫门,去一路走一路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乔叶暗自撇了撇嘴,到底是谁丢人? 凌宛殊与凌二凌三不同,在外人的面前,她时刻保持着一种淑女的姿态,一颦一笑都像是专人训练过的,完美至极,可也正是因为太完美了,倒显得做作极了。在家时候是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在外要做那温婉贤淑的第一才女,这么大的反差,演起戏来还真是累。 乔叶一边走一边看沿途的风景,这皇宫可是个好地方,说不定这辈子就只能进这么一回,她可得好好欣赏欣赏。 好多花花草草,这桂树好奇怪,从来没有见过呢,还有这丁香,天这么冷,它怎么还开着,越往前走,牡丹花还真多,富贵又吉祥? 越走越慢了,前面的凌二回头来瞪她:“磨蹭什么呢?快点跟上来!到了!” 哦,到了。乔叶回神,小跑着跟上去。 果真是到了,贵客很多的样子,一个一个地往大殿里面挤。乔叶自然一个人都不认识,她抬头看了眼殿门上的牌匾——有凤来仪。 点点头,好名字。挺应景儿的。 人太多了,光是凌府的家眷就已经有六人,按照长幼尊卑次序来排,乔叶被排在了最后,还没跨进门槛,就见凌三兴奋地拉了拉凌二的胳膊,道:“二姐,快看快看,那边……” 乔叶踮起脚尖,可惜个子太矮,看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东西。正觉得无趣,突然胳膊被一只手一把拖住,那手的指甲太长,抠得她有点疼,不由地侧头朝那人看去—— 入目的,是凌宛殊那张美丽的脸庞,此刻,她对自己笑得很妩媚,语气也很柔和,带着些甜软的撒娇味道:“殿下,这是我的四妹,凌乔叶。” 她在向别人介绍她?乔叶暗自撇撇嘴,吃错药了吗?怎么贤惠? 不对,殿下…… 乔叶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紫色的瞳眸。四天不见罢了,这一刻他的眼睛越发深沉幽暗了,连神秘都隐去了,剩下的只有魅惑。 哦,是离王殿下。 难怪凌宛殊会这么殷勤地扮出淑女的模样了,一个对自己的傻子妹妹都如此亲热的姐姐,具有多么完美高尚的品德啊! 楚离看着她,乔叶也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坦坦荡荡,连一丝怯弱都没有,她的眼睛很快便笑得弯弯的,冲他亲亲热热地喊道:“姐夫,你好,我是相国府的四小姐凌乔叶。” 第094章 一起演戏(二更 楚离看着她,乔叶也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坦坦荡荡,连一丝怯弱都没有,她的眼睛很快便笑得弯弯的,冲他亲亲热热地喊道:“姐夫,你好,我是相国府的四小姐凌乔叶。” 她的声音嫩嫩滑滑的,又甜又俏皮,完全是一个稚气的孩子,或者,是一个心智不健全的傻子。 凌宛殊意外地看着乔叶,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清楚了?她还没来得及让傻子叫姐夫,她却自己叫上了。不过,没事,这“姐夫”叫得她心里真甜蜜。凌宛殊羞答答地蹭过去小心翼翼地挽住楚离的手臂,低头娇娇滴滴道:“殿下,我家小妹脑子有点不好,你别见笑。不过今天挺聪明的,居然认得殿下。” 不管怎么说,凌乔叶都是相国府的人,她丢人了就等于相国府丢人了。 乔叶眨巴了一下眼睛,可怜地盯着凌宛殊:“大姐,叶儿想去和二姐、三姐玩,可以吗?” 凌宛殊一副好姐姐的模样,温和地笑道:“去吧,小心点走路,别添乱啊,要不然姐夫会生气的。” 乔叶直点头,无比乖巧,尔后将脸转向楚离,大大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姐夫,再见。” 凌宛殊笑靥如花,傻子还不错,关键时候也没出什么笑话,她轻轻咬了咬唇,试探性地往身旁的男人那边靠了靠…… 他没有推开她…… 关系又近了一步呢!凌宛殊兴奋得脸颊发热,从前只是想一想罢了,也在这里碰了无数的钉子,如今峰回路转,怎么能不让她开心呢? “殿下,我很高兴……”凌宛殊低着头小声说道。 有宾客来了,对楚离行礼寒暄:“离王殿下,恭喜恭喜啊!” 楚离没有反应,不动,不应,面无表情。 那大臣有些讪讪的,自己走开了。 “殿下,你……怎么了?”凌宛殊小心地扯了扯楚离的衣服,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 他在看傻子? 不可能! 不过也不一定,傻子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出席宴会,他有点感兴趣也是正常的。 “殿下,四妹她脑子不大好,宛殊怕她见了殿下会发疯。不知道殿下记不记得,今年中秋节的时候,你去碧渊寺上香,她当时见到殿下,不知道怎么就冲了上去。所幸没有伤着殿下,她自己到掉进涅槃池里去,差点就没命了……”凌宛殊还在叨叨,楚离却收回了眼睛,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抽 出了自己的胳膊,大步往御花园走去,声音很轻却也很冷:“别跟了。” 凌宛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怎么变得这么快?心里正委屈,却一眼瞥见顾姳烟的白色衣衫,顿时挺直了腰身,趾高气昂地走过去,略带挑衅地笑道:“呀,表姐,你这么早就来了啊!真是太给宛殊面子了!” 顾姳烟凤目沉静,淡淡瞥了眼楚离离去的背影,寒暄道:“哪里的话,应该的嘛。怎么?还没成亲就吵架了?” 凌宛殊有气,咳了一声道:“怎么可能?殿下不知道有多疼我,连带着也挺喜欢我们家四妹的。” 顾姳烟看向乖乖站在凌知画、凌司棋身旁的绿衣少女,不置可否道:“是吗?” 乔叶傻傻地站在凌二凌三身边,脸上在笑,可是心里却空空的。来之前,她是想过见到他会怎样,“七哥”这声习惯的称呼到了嘴边又被生生咽了下去。她甚至想过要好好地嘲笑他,报复他,作为他骗了她这么久的回礼…… 可是结果,她还是没能做到。 毕竟是曾经喜欢过的人,他曾给了她最初的对于家的渴望与安全感,他也给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初的安身立命的根本……他可以不要她了,但是,她却永远不愿伤害他。 环顾了一下富丽堂皇的大殿,人太多,而他已经不在。乔叶不由地黯然,果然,他连一声单独的招呼都不肯向她打,再一想,又释然,也对,她是出了名的傻子呢。谁会把一个傻子放在心上? 只希望宴会快点结束了,她想回家了。 大殿的一角,一身玄色锦袍的楚慕眉头蹙得紧紧的,他来得早,从她一进殿门就注意到了,没想到这小傻子还真会演戏,眼神傻愣愣的,笑得也傻乎乎的。也许别人不知道楚离这副反应是什么意思,他却十分明白,显然和他当初一样,根本没料到这小傻子就是相国府的四小姐。 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情敌。 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楚慕站起身,朝大殿中央走去。 “嗨,小傻子!” 乔叶吓了一跳,突然发现楚慕站在身边,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揪着她,琥珀色的桃花眼满是玩味的笑意,嘴角也微微勾起。 每次一遇到他,她就没有好事,以前没旁人在,她还能赌气不理他,或者给他冷脸看,这会儿人这么多,她是要继续演戏还是该怎么办?乔叶心里挣扎着。 “怎么? 见了小爷不高兴?”楚慕却不管,好像是故意找茬似的往她旁边凑。 凌二、凌三见了他,欢喜地围上来,惊讶地道:“小王爷!你怎么回来了?” “是啊是啊,小王爷,你不是去了云城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慕桃花眼灼灼,笑容爽朗而动听:“想念楚都的美人了,所以就迫不及待地回来了!” 凌二凌三娇羞地低下头去。 果然是朵风骚的桃花,专门用甜言蜜语招蜂引蝶。乔叶暗暗腹诽,慢慢往一旁退去,她可没空看他怎么和女人腻歪,正好凌二凌三救了她的场,把楚慕交给他们俩应付,她就不用掺和了。 然而,楚慕显然不愿意放过她,他一个箭步跨了过来,挡在她的身前,乔叶震惊地抬头看他,他却笑得谦和而魅惑,伸手捏了捏乔叶的脸颊:“真可爱。” 乔叶不大舒服,却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发作,只是轻轻用手按住楚慕的手,委屈地眨巴了下眼睛:“痛……”手下却暗暗地掐楚慕的手背,手背上没有肉,那层皮便遭了殃,被她拧了好几道劲。 然而,楚慕丝毫不为所动,他忍痛的功夫向来很厉害,笑得越发开心了:“傻乎乎的,越看越可爱。瞧这鼻子,瞧这眼睛,啧啧……小爷真是喜欢……” 什么恶趣味!乔叶腹诽,眼珠转了转,以傻之名,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可恶的家伙,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拿她消遣! 无视凌二凌三恨恨的眼光,乔叶猛地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一把搂住了楚慕的脖子,大声道:“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我要嫁给你!” 声音之大,震惊全场,凌二凌三呆住,其他人的眼睛全都看了过来。 姐夫。 这个词,真有意思。 原本是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人,突然因为另一个人而牵扯到一起来。 当他是七哥的时候,只是他和她之间的称呼,亲密而直接。当他是姐夫是时候,他与她没有任何关系,遥远而疏离。 心上忽然被撕开一道大口子,那凌迟的刀子又快又狠,这次再也不是一片一片地切了,而是猛地劈下来,顿时只剩鲜血淋漓。 楚离靠在御花园高大的乔木之上,呼吸粗重,袖中的双手手掌早就血肉模糊。从刚刚第一眼看到她,他就完全慌了,自诩的镇定全部消失无踪。从她乖巧地对他笑,甜甜地叫他姐夫,他就已经知道,再也解 释不清了。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他骗了她。 现在在她的心里,他怕只是一个可恶的骗子吧?四天不见,不是因为忙,而是真的要和他划清界限—— “七哥,你会不会骗我?” 小乔,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原来,你只是不肯说罢了。 相国府四小姐…… 楚都的第一傻女…… 被所有人笑话了十几年的傻子…… 楚离突然很想放声大笑,上天,你真是欺人太甚。 “哟,离儿?你怎么在这里?订婚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是不是该进去了呢?”忽然身后响起一个憎恶的声音。 楚离立马变了脸色,忽而回头时他却已经淡定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母后,您来了?”淡淡环顾她左右,“大哥呢?”他自然知道楚萧在哪里。 傅琬莹一身百鸟朝凰皇后袍,头戴凤钗,高高地昂着脖子,尊贵华丽,凤目含笑,摇了摇头:“进来北疆有些边乱,你父皇让他过来商量商量。怎么?没有叫离儿去吗?”忽地掩了掩口,笑道:“瞧母后的记性,今天是离儿订婚的大喜日子,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楚离一笑,紫瞳深深:“母后,您请吧。” “嗯。”傅琬莹扶着宫女的手,挺直了腰身往“有凤来仪”的方向走,时不时和楚离闲话几句,楚离微笑以对,在外人的眼里,真像一对尽享天伦之乐的母子。 刚刚上了“有凤来仪”的台阶,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我要嫁给你!” 楚离脚步一顿。 傅琬莹凤目微微一睁,眉头微蹙,问道:“这是谁家的丫头?这么没有规矩,谁准她在宫里大喊大叫的?” 第095章 送上门来 无视凌二凌三恨恨的眼光,乔叶猛地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一把搂住了楚慕的脖子,大声道:“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我要嫁给你!” 声音之大,震惊全场,凌二凌三呆住,其他人的眼睛全都看了过来,霎时殿内安静了下来,然后又听见有人开始小声议论,焦点都放在了大柱旁纠缠的一大一小两人身上。 感觉到楚慕的身子一僵,乔叶得意的笑了,恨恨地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哼,你刚刚不是说喜欢我吗?有本事就别逗一个傻子玩,娶了再说喜欢!你敢娶我吗?”所有人都拿看傻子的眼光看她,楚慕逗她不过是耍耍她罢了,他就喜欢看她出丑,想想一个花名在外的小王爷,怎么会想娶一个傻子?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顾自己的身份? 就算杀了她,她也不会相信。既然他不仁,她也没必要对他多好。反正她现在的身份是楚都第一大傻女,索性就傻到底好了。现代时候疯子傻子杀了人都能缓刑甚至免罪,她只是随便说说,不会被杀头吧? 楚慕一言不发。 于是她更得意自己想的不错了,把戏也演得十分足,双臂挂在楚慕的脖子上软软的撒娇,睁大眼睛说胡话:“我要嫁给你,我要嫁给你……”念口诀的重复着。 “小畜生!还不快给我松开!”旁边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凌相拖着中年发福的身子小跑着走了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大女儿的订婚宴,傻子却把相国府的脸给丢光了。 乔叶听见凌宗吾的声音,蹙了蹙眉,靠,刚刚没想那么多,忘了这老东西也在宴会上了,算了,暂时保住小命要紧,她还是下来吧。想着就要从楚慕怀里退出来,然而,耳边忽地听得一声轻笑,一双大手围住了她的腰,牢牢的扣住,楚慕的唇凑过来,已经隐隐的贴上了她的脸颊,热气扑面而来:“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听听。” 乔叶愣住,楚慕就是一个混蛋,专挑她狼狈的时候让他更狼狈,这会儿不让她走,不是让凌宗吾回去打断她的腿吗? 乔叶咬牙切齿。 “哟,小傻子,把刚刚说的额话再重复一遍。”楚慕扬眉,“刚刚不是只会说那一句吗?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你要做什么?嗯?” “我、要、嫁、给、你……”乔叶没好气的一字一顿,却显得更加傻气,连话都不会说了似地。 楚慕却眉开眼笑,松开她的腰,将她拉开些距离,琥珀色的桃花眼灼灼,闪着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恶 作剧的光芒,他薄唇一勾,邪魅的低下头,猝不及防的吻了吻她的唇角:“好,我答应你的求婚。” 人群中抽气声无数,凌二凌三目瞪口呆,一旁的凌相呆若木鸡。 乔叶眨巴了一下眼睛,她是不是听错了? 某人却用手挑起了她的下巴,验证她刚刚听见的话,楚慕的头低着,唇离她很近,呼出的气暖暖的,带着淡淡的清新酒香:“小王向来最喜欢美人,能娶到这么美得小美人为妃,真是三生有幸。” “我……”乔叶有些害怕了,她斗不过楚慕,不管是暴力还是小计谋,他是她的祖宗,三言两语就把她给制住了。 “别说了。”楚慕伸手轻轻掩住她微微张开的樱唇,满脸柔情:“小王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喜欢我,你要嫁给我,是不是?”他的眼睛呈琥珀色,宝石般美丽,戏做的太好了,如果不是熟知他的为人,乔叶几乎都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还是假的。 这会儿,他分明是变了法子耍她。 算了算了,乔叶心里暗叹,算计不了他就算了吧,反正傻子就是傻子,说了就忘,她就当没有说过好了。楚慕这人,她惹不起。 她把脸撇开,转向一旁呆呆的凌二凌三,挣开了楚慕的手臂,跳到她们身边,嘻嘻笑道:“二姐,三姐,我想吃好吃的馒头!”声音很大。 人群又议论起来,看来今晚这个楚都第一傻女注定了要抢尽她姐姐的风头了。 “放肆!” 众人正在唏嘘,突然一道带怒的女声中气十足的响起,人群立马噤声,大气都不敢再出,一齐跪下道:“参见皇后娘娘。” 乔叶转头朝后看去,一身百鸟朝凤皇后袍的女人凤目凌厉的看过来,正盯着她,她的身后—— 是一身镶金白玉袍的楚离,他的紫瞳静静地看着她。 乔叶仓皇收回眼神,他刚刚都看到了吗?她真是丢脸,对不对? “这是谁家的丫头?在这大殿上大喊大叫,还有没有规矩了?”傅琬莹上前几步,直直朝站在红柱子旁的乔叶走去。 凌宗吾吓得不敢吭声,凌家的三位小姐都尴尬无比,可是傅皇后显然太生气了,连起身的命令都没有下,他们只能一直跪着。 乔叶不跪,起初是因为不懂这些该死的规矩,再一想,她是傻子,傻子自然是不需要跪的,皇后娘娘气势逼人,她一个没见过什么大人物的小丫头应付得了?是继 续装傻?还是…… 乔叶本能的往后退,眼睛看向楚离的方向。 忽地眼前玄色衣衫一闪,有人挡在她的身前,那人不下跪不行礼,笑的玩世不恭,甚至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皇后娘娘,一个傻丫头而已,只知道吃知道玩,其他的什么都不懂。你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岂不是自己掉了身价?” 傅琬莹定住脚。 楚慕回头,摸了摸乔叶的脑袋,好像她是个宠物似的:“别怕,瞧这小脸,吓得都白了,小傻子就是没出息。”又抬眼看了看楚离,眼神不明:“再说了今日是离王殿下的大喜,殿下都没有责备半句,皇后娘娘何必当这个恶人呢?不值得啊。” 大殿里静悄悄的。 傅琬莹盯着楚慕的脸看了看,凤目微微一眯,正待说话,只听见殿外传来太监通报的声音:“陛下到!太子殿下到!” 通报毕,一身明黄龙袍的楚皇便跨进大殿,他的身后跟着身穿紫色锦袍的太子楚萧。 乔叶站在楚慕的身侧,还没有反应过来,肩膀上传来一个压力,力道适中,恰好让她稳稳当当跪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整齐一划。 “哈哈,诸位爱卿平身!”楚皇显然很高兴,声音爽朗而开怀。 乔叶这次跟着众人一起起身,一声不吭的站着。 “诸位爱卿,今日是离亲王的订婚之喜。朕要让天下百姓都知道,朕的儿子,大楚国的第一良将第一亲王即将娶亲,为我大楚国延续龙脉,千秋万代!”楚皇站在高高的殿台上,目光灼灼。 “陛下之福!”虽然台下众人心情各异,却都出奇的声音一致,没有质疑声,只有附和与赞美之声。 “来,离儿,还有凌大小姐,你们上来。”楚皇冲楚离招招手。 大楚国宫廷的礼仪,当着群臣的面宣布自己的婚事,相当于许下誓约,亲口承认自己的选择,也间接的划分了势力的归属。 凌宛殊羞羞答答,一副不胜怯弱的淑女样子,小心翼翼的朝楚离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看向楚离,乔叶抬头,也看了过去。 刚刚低着头没有发现,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他站的位置离她这么近,两步就可以跨上来。 楚离的紫色瞳眸幽深幽深,暗的有些近黑,然而他站的笔直,身子欣长挺拔,如同是最空灵俊秀的浊世佳公子,他的眼睛好像是在看 她,又好像不是。 “主子。”白芷在他身后轻声提醒到,因为凌宛殊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他却毫无反应。 若无其事的收回眼神,楚离镇定自若的看向脸色绯红的凌宛殊,伸出自己的手去—— 一步一步,擦过乔叶的身边,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的距离只有半个脚掌,乔叶张了张口,她想叫住他,真的想叫住他,她想问问他,七哥,这就是你的选择了吗?她想问,为什么? 终究还是忍住。 高高的帝位之侧,一身镶金白玉袍的离亲王手中执着一个美丽女子的手,声音低沉洞庭的宣誓:“今日是本王的订婚宴会,本王在这里向天下的所有百姓宣布,十日之后迎娶相国府的大小姐凌宛殊为正王妃,本王将……” 正温和的宣誓的离王忽的停口,众人不解的蹙眉,然而,仅仅是一瞬,他的紫瞳越发惑人,声音也高了几分:“本王宣誓,将给她任何本王能给的,尽本王所能让她快乐、幸福……” 他刻意咬重了“快乐”、“幸福”这些温暖欢快的词。 宣誓毕,众人又齐声恭贺,大殿内一片欢腾。 人群之外的顾姳烟凤目微微一闪,又侧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绿衣少女,唇角轻轻勾起。 凌宛殊的脸上此刻是最真实的快乐,心爱的男人如此宣誓,死也无憾了吧?她的手背楚离握住,握得很紧很紧,紧的她有点想喊疼,可是,喊出来多没面子啊,凌宛殊忍住痛咬住唇,低下头去作害羞状。 “离王殿下,恭喜恭喜!” “可喜可贺啊!” “真实如花美眷,恭喜……” 嘈杂的寒暄声充斥耳朵,乔叶只觉得脑袋都要被烦的爆炸了,她转身想走,手腕被一把握住,抬头,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正盯着她。 “小傻子,怎么了?”楚慕明知故问道。 “我……”乔叶说不出话来,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涌,热热的,挡都挡不住。明明知道让要娶得是凌宛殊了,明明早就想和他一刀两断了,可是当她听到这婚事从他口中说出来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讽刺、委屈的感觉突地涌上心头—— 七哥,你究竟,置我于何地呢? 泪眼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人。 楚慕低低叹了一声,攥紧她的手腕,拖着她快步穿过拥挤的人群,出了大殿的门。 才摆脱 了敬酒的大臣,楚离转头一看竟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怔了半响,直到另一个人走过来寒暄,他才扯了扯嘴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原本他以为,她会一直用那种似真似假似傻似痴的神奇平静的对他,如同对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然而,一个晚上,她用那样无助的眼神看他两次。 第一次,她被傅琬莹欺负了,她肯定很害怕,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吧?他都已经跨出步子,却不想楚慕挡在了她身前,将娇小的她遮了个严严实实,逼迫他把迈出的脚步生生顿住。 第二次,在他宣誓的时候,人群中,原本一直低着头的少女缓缓抬起脸,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弱的朝他看过来,说不出的委屈。一瞬间,心里疼的快要死去,他早就编好的誓词顿时忘得干干净净,不要了,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他的小乔在难过。 可是,站在高台之上…… 他还有的选择吗? “殿下,爹爹说要敬你一杯。”凌宛殊走了过来,挽着凌宗吾的手臂,巧笑倩兮。 凌宗吾立马上前,恭敬的举杯:“殿下,老臣家门不幸,出了个脑子不好的傻女儿,还请殿下多多担待,回去老臣会狠狠教训她的。” 楚离微怔,将酒杯举起饮尽,声音很淡很淡,听在众人的耳中竟是格外的温和:“算了,她不过是个傻子。” 心中的钝痛,这就是命。 他楚离的命。 没得选择。 第096章 不负我心 楚幕牵着她,一直走,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小,人影也越来越少,乔叶吸了吸鼻子,好冷,好像要下雪了似的。 忽然感觉攥着她手腕的大手松开,楚幕的脚步停了下来。 肩膀被人扶住,微微用了些力气,乔叶本能地抬头看他。 楚幕叹了口气,琥珀色的瞳眸在夜色中看不分明:“别哭了,真没出息。” 乔叶没有做声,低头擦了擦眼睛,半晌才含含糊糊道:“很丢脸,是不是?”她都知道,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今天她真的把脸都丢尽了,尤其是在最恨的凌家人面前,还有他…… 谁知道楚幕居然笑了,他低着头看她,伸手替她揩干净脸上的泪痕,声音很柔和:“不丢脸,挺好的。这一身衣服真好看,水葱似的,小爷看了真想咬一口。”很快就不正经起来了,倾身凑近她:“要不,让我咬一口尝尝?” 乔叶的注意力被转移,眼泪早就没了,抬头呸道:“你怎么不让我咬?你穿这衣服也好看,就像烤糊了的红薯似的。本小姐也想咬一口!” 呵,伶牙俐齿的小傻子。 楚幕唇角上扬,笑容放大,慷慨地张开双臂,道:“来吧,烤糊了的红薯,全身上下都是你的,想咬哪里就咬哪里。” 乔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撇撇嘴:“我才不咬。烤糊了,肯定难吃。” 楚幕故意逗她,一步跨上来,捋起袖子,把露出的胳膊凑到她眼前:“瞧瞧,这一块没糊,干净着呢。啃不啃?” 乔叶蹙眉,摇头:“不要,我嫌牙疼。要是猪蹄我就啃。”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楚幕再装不下去了,没好气的一把将她拽进怀里,紧紧抱住,闭上眼睛轻声叹息:“忘了他,嗯?” 乔叶身子一颤,居然忘记了挣扎,扑鼻而来的属于楚幕的气息将她包裹住,鼻端是他,怀中是他,心里…… 乔叶不肯再往下想,微微一侧头,狠狠的朝他裸露的胳膊咬了下去。 熟悉的疼痛,带着从未有过的快意,楚幕不怒反而笑了,不挣扎不叫唤任她咬,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她的身子压在怀里,她咬得有多用力,他便抱她有多紧。疼痛到了极致便只剩下麻木,乔叶蹙紧眉头,牙关紧咬,死死地不肯松开,楚幕的手箍得太紧了,她几乎快被压迫得窒息,不由地粗声喘息。 腰身陡然一松,楚幕先放了手,笑道:“小傻子,你也就只有 这么点能耐了,除了咬人,你还会什么?” 乔叶要松口,头却被他按住,牙齿松不开,只能继续与他的血肉打交道。 楚幕嗤笑:“最后一次机会了,使劲咬吧,吃出味道来了吗?是红薯味还是猪蹄味?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这个小傻子敢这么对我,我算算……第一口咬在手臂上,第二口咬在手腕上,第三口咬在嘴巴上,第四口咬在胳膊上……嘿,每次还都不一样。下次想啃什么地方提前说一声,我撒点盐啊醋啊什么的,啃起来味道一定更好。我说小傻子,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要不然这三天两头,三番五次地咬我算怎么回事啊?” 乔叶被他的血呛到,咳嗽起来,楚幕松开她的脑袋,让她抬起头,乔叶蹙眉,直接来了句:“我要回家。” “家在哪里啊?”楚幕看着鲜血淋漓的伤口直吸气:“小傻子,好疼,流了好多血。”出口却是轻描淡写一般。 乔叶呆了呆,她到底是发了什么神经?他的几句话就把她刺激得除了咬人再无法做出别的反应,她撇开头去,眼眶瞬间湿了:“楚幕,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有一点难过,我不想……我……我想回家,我……” 楚幕低叹,小傻子,你可以再软弱一点,没有人逼你坚强。 仿佛没有注意到她在哭,他高声道:“过来,让小爷咬一口,这事就一笔勾销了吧。” 树影斑驳中,乔叶乖乖走过去,捋起胳膊上的衣服,顿时白皙的肌肤露出来,她把手伸出去,像是诚心受罚的孩子似的听话:“那,你咬吧。”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接着紧紧闭上眼睛。 胳膊被一只暖暖的手掌握住,抬高,乔叶的感官都处于敏感状态,很快,那种疼痛就会来袭,表面的痛是不是可以消除心里面空空的失落感? 或许可以吧。 然而,她完全想错了。胳膊上的大手突然一个使力,连带着她的身子一转,后背被抵在了粗糙的树干上,然后是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般压下来,她的唇被强势的覆住,顿时陷入无法挣脱的唇舌挑逗中,火热又温柔。 她仓惶地睁开眼睛,却只能看见近在咫尺的俊脸,楚幕的眼眸炙热,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锋芒。乔叶一瞬间呆住,不知道反抗,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楚幕含着她的唇瓣热烈的吮吻,似是压抑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他的呼吸粗重,越吻越粗鲁,落在她唇瓣上的亲吻渐渐变成了啃噬。乔叶疼的蹙 眉,终于回神,开始挣扎想摆脱他的束缚。这样的楚幕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她害怕这样的他。 楚幕察觉,拥抱不曾放松,噬咬得力道却小了很多,变咬为吻,再变成细细密密的啄,等怀中人平静下来,他甚至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她被咬破的唇瓣。 从火热到激情再到温和,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幕的唇终于离开,他的气息不大稳,笑容却恢复了明朗,声音有些哑:“学会了吗?咬人也是要有技巧的。下次不准咬胳膊了,要咬就咬嘴巴。”一本正经。 “这不是咬。”乔叶抚住唇,有点疼有点烧。 “哦?不是咬是什么?在小爷的眼里,这就是咬。”楚幕提高了调子,扬了扬唇,“要不要再示范一遍给你看看?” “不,不用了。”乔叶撇开头,心里乱成了一团糟。 “学会了吗?”楚幕步步紧逼。 “嗯。”乔叶低头,声音很小。 “小妹,你在干什么?!”凌二凌三突然从主道上走了过来,这里有些僻静,不容易找到,显然她们两姐妹已经找了很久了。 楚幕蹙眉,不大高兴。树影斑驳里,他只想和她在一起,这会儿冒出来两个别的女人,真是碍事。 凌二凌三已经走上前来了,瞅见乔叶低着头,便把视线转向楚幕:“小王爷,我们家小妹有没有对您做什么?” 楚幕是故意的。他故意把衣袖卷起来,轻轻吸气,不胜后悔似的:“没有。就是被四小姐咬了几口。怪疼的,流血了。” 乔叶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她不想说话,确实是她咬的,默认吧。 “什么?!”凌二凌三跳了起来,“小王爷您被她咬了?这、这……我家小妹……” 楚幕抬手打断了她们:“算了,她年纪小,又是个美人,小王就不跟她计较了。”他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薄唇,吸了口气:“咝,别说,四小姐的牙齿挺好用的,咬得小王嘴巴真疼。” 凌二凌三暗自抽气,目瞪口呆地打量着楚幕和乔叶——傻子她、她居然敢咬小王爷的嘴?! 可不是吗?一个樱唇鲜艳欲滴,一个薄唇微微泛红,不是经过长时间的蹂躏与反蹂躏怎么会这样? “小妹,你……你……”凌二气得说不出话。 “行了。”楚幕打断她,“小王要回府了,小傻子就交给二位美人了。快点带她回去吧,要是再咬了其他人,可 就没有小王这么好说话了。” 说完,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树影中隐约可见的白色身影,扬唇,走远。 乔叶舒了一口气,今晚真是背,刚开始进皇宫时的轻松心情完全消失,心里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低下头,开始在凌二凌三的面前继续装傻充愣。 骗楚幕、楚离这样的聪明人太难,可骗凌二凌三却再容易不过了,很快乔叶就搞定了她们俩,被她们俩拖着骂着揪着往宫外带。听凌二凌三的意思,她们心里喜欢楚幕喜欢得厉害,不甘心让一个傻子占了便宜。 乔叶傻傻地笑,放心吧,你们这些小姐看上的人,我都不会要的。 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一袭白玉袍的男子长身玉立,他的相貌极其英俊,尤其是那双紫色瞳眸在黑夜中泛着魅惑的光芒。然而,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一丝也没有。 走到今天这个境地,到底是谁的错? 傅婉莹将宫女递过来的茶盏“嘭”地一声摔在地上:“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小小王爷一无兵权二无官职,居然教训起本宫来了!” 楚萧立在一旁,没有出声。 傅婉莹向来都是强势而霸道的,她说话的时候不容许别人插嘴,只有等她说完了,才准许其他人接着她的话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算他父王曾经是大楚的皇帝又怎样?现在改了朝换了代,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长着陛下的宠爱居然爬到本宫的头上来了!”傅婉莹冷笑,凤目瞥向楚萧,“等本宫的儿子当了皇帝,到时候,看看他还有什么能耐横的起来!” 楚萧抬头,轻声提醒:“母后,这是在宫里。” “宫里又怎样?”傅婉莹哼道,矛头指向了楚萧:“萧儿,你看看那个野种今天晚上的得意劲儿,还有你父皇的态度,好像他才是这大楚国的太子似的!宣誓,大婚……”傅婉莹凤目怒睁:“萧儿!你这些天在做什么?顾家小姐倒是闲适得很,你不去求亲,不与左相府处好关系,忙东忙西的有什么用?” 楚萧应了:“儿臣知道了。只是那顾家小姐一直钟情七弟,对儿臣无意。” “无意?”傅婉莹冷笑,“当初也许是无意,可是现在楚离已经定下了亲事,顾相就算再老糊涂,也不会让孙女外孙女同侍一夫的。她是大楚第一女将,你是大楚的皇储,她不嫁你,嫁谁?” “母后,正是因为她是顾相的孙女,顾 相才不一定会同意这门婚事。”楚萧道,“朝中人人心知肚明,我与七弟必然会有一场争斗,这时候七弟迎娶了凌相的女儿,顾相的外孙女,顾相是三朝元老,怎么会再将孙女嫁与儿臣呢?” 傅婉莹静默。楚萧说的很有道理。 “不论怎样,本宫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那张永远让人见了就想作呕的镇定面孔,本宫迟早要把他撕个粉碎!”傅婉莹凤目圆睁,转头盯着楚萧,眼神中带着昏暗不明的东西,“萧儿,现在朝中的势力明里暗里的已经行动起来了,你要时刻注意,别尽想着那些没用的音律!江山不是可得可不得的选择,而是非得不可!倘若让母后发现了有阻碍你得到江山的东西存在,那么,母后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她。” 楚萧微微垂首,应了。 更深露重,石竹院里十分寒冷。 乔叶下了床,习惯性地往石竹花海那里走。今晚她作为楚都第一傻女抛头露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凌宗吾早就盯上她了,看来出府的计划,她得重新考虑才行了。 乔叶呼出一口气,如何出府呢? 利用楚幕来牵制住凌相那个老东西? 貌似这有点可行性。 抬起头来,脚步顿时停住。 月亮并不大,花影重重,看的不是很分明。可是花丛中那人的一身白玉袍却分外的耀眼。 他坐在石竹花海里,背影萧索,如同初见时那般孤傲卓绝。 乔叶低头一笑,他来了。 如果她今天晚上不出来走走,他是不是就打算这样一直坐下去呢? 这里很冷的,尤其是在下半夜。她很有经验了,因为在此之前,她在这里度过了好些冷清的夜晚。 就这么坐着,很久很久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七哥。”乔叶捏紧了手中的东西,低着头轻声叫他。 楚离一怔,却没有动。她叫他七哥,不是姐夫。 白日种种,他不能忘却,那种剥皮拆骨的疼痛,让他的心到现在还麻木着。 乔叶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双手环住自己的小腿,淡淡地开口问道:“七哥,你高兴吗?”声音很轻,像是在闲话家常。 楚离不动、不应,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反应。 乔叶一笑,她当他默认了。 “你高兴就好。” 这话多好啊,把 所有想说的都说完了,你高兴就好了,至于我高兴不高兴根本不重要。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却感觉那么委屈呢?没有人理解的委屈。 楚离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忽地察觉到自己的手被她牵住。 少女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又乖巧又俏皮,今天她穿了女装,浅绿色,垂髫髻梳得也很好,身量还未长足,却已经美得厉害。 “七哥,这个还给你。”手掌心里落下一个冰凉的东西,她的手随即便松开了,重新抱住小腿。 楚离低头看着,掌心里有一枚小小的碧玉戒指。 碧璃之眼。 母亲临终后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当时戴在母亲的手指上,他自己从她手上摘了下来。 鲜血、泪水都曾经浸润过它,它代表着复仇与了断。 现在它回来了。 乔叶轻笑:“我不是故意藏起这个戒指的,就是觉得它很好看,跟七哥的眼睛一样好看……” 楚离仍旧盯着碧璃之眼看着,忽地抓过她的手,想把她套在她的手指上,然而…… 乔叶躲开了。 楚离低头,紫瞳幽深暗沉,苦涩一笑:“留下来……做个纪念吧。” 将母亲最喜欢的东西送给最心爱的女孩儿,就算它曾是复仇的象征,现在为何不能作为爱情的信物呢?他至今不曾送给她任何东西,曾经的爱情,难道,只是一场幻觉吗?什么凭证都没有留下。 今天晚上他第一次开口,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乔叶没有再拒绝,伸出手,楚离将戒指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这算是分手吗? 真是矫情的分手呢! 现代的时候,她见过朋友分手的,本来说是要归还曾经互送的东西,以证明感情破裂,可是最后,却还是留下了。 做个纪念——证明我们曾经彼此喜欢过。 彼此? 乔叶低头一笑,将碧玉戒指握得紧紧的,她根本无法确定是不是彼此,她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犹如初见时一样,虽然天上有一轮圆月,可是石竹花海中,她却只能看见他朦胧的脸,神秘的紫色眼瞳,此刻还是一样。 她不懂他啊,所以,要分手了吗? 什么事情都要有始有终才好,倘若她今晚不去参加宴会,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很不负责任呢?幸 好没有走,幸好一切还来得及了断。 楚离在等。 等她开口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呢? 说她不要! 他希望她拒绝!他希望她说,七哥,不要留什么纪念!不要娶她!不要和她在一起!不要!不要!不要! 小乔,我打不定主意,因为我的心偏在了仇恨的一边,如果连你也不能救我,如果连你也不肯拉我一把,如果连你也不愿指给我正确的路,那么我从此真的就无法再回头了。仇恨的深渊将会把我整个吞噬,再也爬不上来了…… 夜很深了,他们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 第097章 身陷局中 “七哥……” 乔叶忽然开口,欲言又止。 楚离浑身血液凝固在一起,脊背僵硬,她想说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连夜风刮过花丛的细微声响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过了很久,乔叶才转头,冲他笑,语气轻松一如往常:“七哥……祝你幸福。” 楚离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说话,他希望自己听错了,不,不是这样的,她不应该这样若无其事,她应该狠狠地质问,狠狠地折磨他,狠狠地责备他…… 可是,乔叶似乎是怕他听得不够清楚,又重复了一遍:“七哥,祝你幸福。” 楚离不动,沉默地坐在那里,手心被抠出的伤口在黑暗中弥漫着血腥味。在这个地方,他第一次遇到她,向来小心谨慎的作风独独在对她时变得松懈了,才会让自己陷入今天这样一个始料未及的尴尬境地。 不是尴尬,是进退失据。 乔叶也不吭声,将脸埋在膝盖上,身子缩得很小。 一件白色的外袍从肩上披了下来,乔叶吓了一跳,坐直了腰,衣衫滑落,她小心地捡了起来,递过去:“七哥,我不冷,你自己穿吧。” 楚离颀长的身子只着一件中衣,呼吸有些粗重,她待人很有礼貌,不动声色间就将彼此的距离拉了很远,从前抱着她亲吻她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如今,连为她穿上他的衣服都不行了 见楚离不接,乔叶无声轻叹,手撑着地站了起来,走过去,将白玉袍展开,披在了楚离的肩膀上,笑道:“七哥,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不要着凉了。” 说完,转身便走。 真是奇怪呢。 坐了这么久,他只说了一句话,她就像个傻瓜似的在唱独角戏,自说自话。 走出很远,停下脚,回头看了看,楚离仍旧坐在那里,高大的身子动也不动。乔叶微微低头,稍稍踌躇,仅仅一会儿的功夫,又毅然转身继续往前走——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你放弃了我,我也就放弃了你,很公平,是不是? 更深露重,夜风呼呼地刮着,楚离偏头看了看,紫色的瞳眸幽深黯淡—— 小乔,不在他身边了。 她说,七哥,祝你幸福。 第二日,离亲王大婚的消息传遍整个楚都,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作 为大楚国的第一战神,现如今拥有与太子平起平坐地位的离王殿下,即将迎娶楚都第一才女凌相家的大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契合姻缘。 自此,前往相府贺喜的官员商贾陆陆续续,乔叶寻思凌宗吾这么忙,估计暂时没有时间来找她的麻烦。在楚都,妾室没有被休弃而私逃出府一律做通奸罪论处。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之前,乔叶不敢轻举妄动。 在“天下无美”呆了一个上午,满耳都是关于他婚事的话题,越听越不是滋味。这些日子因为那位太子“良人”频繁上门的缘故,赏心有些心神不宁的,乔叶好几次看到她在发呆,时而笑容满面,时而眉头深锁。陷入爱情的女子,常常伴随着莫名其妙的情绪,叫人捉摸不透。乔叶想问问她,怎么突然又和好了,却又开不了口。 “小叶子。” 正在想,赏心却走了上来,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乔叶眨眼茫然。 “离王要大婚了。”赏心蹙眉,斟酌着开口。 “恩,我知道啊。”乔叶笑了,早就知道了,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时间。 赏心叹了口气,牵起他的手,一起踱步到假山后面的休息处:“小叶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当我第一次知道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他是太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一个是高贵的天之骄子,一个是卑贱的风尘女子,怎么可能有好结果?” 赏心顿了顿,继续说:“可是,我忘不了他。从小到大,我见了太多的男人,独独只有他,让我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分开的那些天,我甚至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的,每时每刻都像是一种折磨。后来,他又来找我,他说他想我,他爱我……呵呵,他说的,我都信。我告诉自己,不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什么威胁,我都要和他在一起,除非死亡才能够将我们分开!” 乔叶不出声。 “你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赏心看着她问道,自己却先笑了:“我也觉得是。怎么就能为一个男人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呢?” 乔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个世界上,我现在在乎的人只有你和他,和他在一起,我很快乐。可是小叶子,谁来给你快乐?不论我心里多么为了心疼、着急,然而爱情这东西,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乔叶扑哧一笑,突地一把将赏心抱住:“你这个啰嗦的女人!”声音很大,忽然叹 息一声,笑道:“赏心,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你好好守着你的良人吧,不用担心我,多少事情是无美公子搞不定的呢?是不是?” 赏心正要骂她自卖自夸,眼里突然出现一袭紫色的锦袍,扬唇对那人一笑,眉心的鲜红朱砂明亮而夺目,分为妩媚。 乔叶察觉,回头一看,随即狠狠瞪了赏心一眼,张着口型道:“重色轻友!” 转身,冲楚萧打了个招呼,自觉地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俩。 绕过假山,途经十二花神的图谱,乔叶微微扬起唇角,只看了一眼就瞥开—— 赏心,我与你不同,爱情于你,或许是全部。于我,却从来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自由、尊严、亲人、朋友……这些,都是我所珍视的。 “走路不看路?” 乔叶低着头,才走了两步远,就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浓浓的酒香味,仿佛是天生就伴随着他似的。 抬头,果然就瞧见祈轩,他的个子很高,她看他的时候需要仰视。 “祈兄,你怎么来了?”乔叶笑道,她好像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怎么?不欢迎?”祁宣挑了挑眉,他的眉很浓,这么一挑眉,居然现出几分疏狂的味道。 “我可没说。”乔叶笑道,“快,里面请吧。” 说着就在前面带路,将他引至包间内坐下。 隔壁包间的客人说话声很大,一点不漏地飘过来: “离王殿下十日后大婚,不知道有多热闹啊!” “是呵,听说好多人特地往楚都赶,就是为了看看殿下大婚的盛况呢!” “……” 祁宣一边喝酒一边偷眼打量乔叶的神色,心里暗暗盘算着,笑问道:“小乔兄弟,上次你说的开什么连锁店的事情,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吧。这些天,生意不大景气,唉。” “行啊。”乔叶没有怀疑,耐心地将所有的业务都跟他仔细说了一遍。 祁宣听完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乔叶的肩膀,大笑:“小乔兄弟,要比做生意,为兄还真不是你的对手,鬼点子就是多。你说的,为兄都记住了,这就回去规划规划。” 说着便站起身来。 “嗯。”乔叶起身送他。 “不用送了。”祁宣在十二花神的图谱前止步,意味不明地望了一眼高大的假山。 除了会做生意,其它的,你还会些什么呢? 乔叶并没有在逗留多久,因为娘亲的鸽子飞来了,她急忙赶回了石竹院。 娘亲说,凌宗吾派人请她去前院。 能让凌相用到“请”这个词,还真是不容易。 乔叶想不通,到底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凌相甚是还派人送来了胭脂水粉和华丽的衣衫,特意叮嘱将她打扮得漂亮一些。 瞥见娘亲的眉头蹙紧,满是担忧,乔叶扬起笑脸安慰她:“娘,他们的把戏都耍够了,没什么其它的新花样了,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事实证明,凌宗吾确实玩不出其它的花样,可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乔叶在丫头的指引下,进了前院的大厅,瞥见落座的人一个又一个身穿华服或老或少的男子色迷迷的眼神时,乔叶才明白,什么叫卖女求荣。 “诸位,这就是小女凌乔叶。”凌宗吾靠在主座的太师椅上一派闲适地喝茶,这副自得的模样与面对皇亲贵胄时的唯唯诺诺不同,与对待他们母女的凶狠无情也不同,是一种高高在上却分寸极好的微微嚣张,很有做官的样子。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凌相家的小姐一个个都是绝色。” “确实是美。” …… 那些“赞美”的话语充斥耳朵,似乎人人都忘记了凌乔叶是一个傻子。她因为傻而扬名楚都。乔叶站在大厅中央,不动,不说话,很是乖巧。凌宗吾怕是希望她一句话都不要说,这样卖起来才更顺手吧? “凌相大人,不知道四小姐芳龄几何?” 终于有人开口问了,乔叶偷偷瞥了他一眼,是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十指上乱七八糟地戴了好多金的、银的、玉的戒指。 凌相想了想才答:“十三四了。” “凌相大人,老夫出价十万两,您意下如何啊?” “吴员外,你这出手未免太寒酸了些吧?就算四小姐脑子不好,可美貌却是天下少有的,我袁某出价三十万两,保证让四小姐一辈子吃穿不愁。”另一个精瘦精瘦的男人轻蔑地笑。 “袁大人,你家原配夫人可不是好惹的主,要是让她知道你私自……怕不大好吧?”第三个男人开口了:“四小姐脑子有些问题,自然不能生育,要是生出孩子也有问题,可怎么传香火啊?凌相大人准备把四小姐怎么办呢? 这正室是断断不能当的,与了郑某做个妻室如何?” 凌相眉头微皱,虽然嫌这郑允说话太直接,可是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实话。让傻子做正室,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恰恰借着离王大婚的彩头招揽达官贵人,趁早将她嫁了出去,也算是了结一桩大事了。如果不这样,难不成要让他养她一辈子不成? 于是凌相眉头舒展开来,漫不经心地喝茶:“各位都有自己的道理,老夫也不挑剔,看各位怎么表现了吧。” “三十万两银子外加城郊的宅院。” “城东的良田百亩加上白银十万两。” “城中的数家店铺……” “……” 拍卖叫价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断地加价,不断地来来回回、循环往复。凌相坐在主座上眉开眼笑,慢悠悠地喝茶。 乔叶站在空空的大厅内,脑袋空空,眼眶有些湿,这样的侮辱,有生之年她一定会还回去的,不计一切代价统统还回去! 忽然听得小厮来报:“老爷,清逸小王爷来了。” 乔叶一怔。 “哈哈,小王爷最爱的就是美人,这会儿听说相国府四小姐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自然要赶过来了!” “谁说不是呢?这个小王爷,为了美人真是不计代价,咱们这些人可怎么争得过?” “哼,那可难说,今日就来见识小王爷如何疼惜美人。” …… 乔叶的心里咯噔一下,楚幕…… 他来看她的笑话的吗?如果她也和这些人一样开出价码来…… 死死咬住下唇,乔叶低着头,耳边听得一个熟悉的清朗嗓音随着脚步声一同响起:“哟,各位都在呢!” 楚幕。 第098章 我的王妃(一更 乔叶的心里咯噔一下,楚慕…… 他来看她的笑话的吗?如果他也和这些人一样开出价码来…… 死死咬住下唇,乔叶低着头,耳朵听得一个熟悉的清朗嗓音随着脚步声一同响起:“哟,各位都在呢!” 楚慕。 乔叶没有抬头,站在原地不动。 楚慕跨进门槛,略略看了眼大厅中央站着的少女,便见主座上的凌相站了起来,恭敬地笑道:“小王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跟他打招呼,面前的这位小祖宗享有除了楚黄外,对其他任何亲王皇后妃子一律可以步行礼的特权,如何是他们这些商贾和京畿的清闲官员能比的? 楚慕哈哈笑了,很是轻挑地摆摆手,一派风流不羁,琥珀色的桃花眼泛着夺目的光彩:“今儿个是做什么啊?凌相刚刚和离汪殿下结了亲,昨儿个皇宫里才热闹了一番,这会儿又有乐子了?怎么也不通知小王一声?” “这……”凌相想了想,停了停,一时之间不好开口。 “小王爷,凌相大人担心四小姐将来的归宿,正在和草民几人商量呢。”那个满脑肠肥的吴员外恭谦地答道。 “是啊,四小姐脑子不好,楚都人尽皆知,凌相大人说了,谁能给四小姐最好的归宿,四小姐就归谁。” “……” 大厅内的一众男子个个眉飞色舞地说了一番,猥琐的眼神不住地往乔叶身上瞟,虽然她只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是吗?”楚慕淡淡应道,眼睛随意看向乔叶,她站得位置离他有些远,低着头,长长的齐眉刘海将她的眼睛遮住,看不清她的神情,可是她的身子非常僵硬,他注意到她的手在身侧紧紧地楸着衣摆。 “小王爷如果喜欢,不妨也一起来淡淡吧?”有人提议道。 楚幕邪一笑:“好啊。”拖长了尾音,是属于楚幕惯常的放荡不羁。 乔叶的身子一颤。 众人哈哈大笑,见正好投其所好,各自讨论起来,凌相也夹在中间,招呼着众人重新坐下、喝茶、玩笑。 楚幕没有坐,一步一步走到乔叶身边,调笑道:“抬起头来我看看。”这声音每个人都能听见。 乔叶站立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听见楚幕的话,没有动,什么反应都没有。 “四小姐,抬起头来让我们大家看看,或者你喜欢谁 ,就跟谁走也行嘛!看看老夫怎么样?跟老夫回府,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有人流里流气地笑。 众人附和,虽然不至于污言秽语,调笑的味道却十分重。 听了他们的话,楚幕的笑脸有些僵,然而他的声音没有变,依旧清朗好听:“小傻子,抬起头来。” 半是命令半是玩笑。 见乔叶半天不动,凌相的老脸有些拉不下来,呵斥道:“还不抬头!” 声音很大,众人还在笑。 楚幕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都舍不得骂她一句,凌相这老家伙胆子还真不小。然后,他看到乔叶抬起了头,不是一点一点的慢动作,是很快很迅速很听话,她黑亮的眼睛第一个对上他的,只停留了一会儿就瞥开,直直看向门外。 就算是只看了一眼而已,楚幕却被惊的心里一痛,她的眼神,含着无限的嘲讽和恨意,掠过他像是掠过一片虚无,不干、屈辱、无奈…… “刚刚看不见脸,现在真是越看越绝色,凌相大人,刚刚说的三十万两再加十万两,就为了这双眼睛。” “漂亮,果然是漂亮!凌相大人,我也再加……” “老夫势在必得,这样的美人……” …… 听得众人的评价,凌相很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看来这个傻子也不是白白养的,也不枉他因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笑柄,起身,对楚幕道:“小王爷,您怎么说?”声音很是自得。 还没走几步,就被楚幕陡然回头看过来的眼神吓退,跌坐在椅子上,颤颤道:“小王爷,您……” 瞥见她如此委屈的模样,痛而不能诉说的挣扎,这么多年,楚幕的眼神中第一次真实地现出杀意,掩藏在魅惑的琥珀色瞳眸下的血腥与冷酷一闪而过。他冷冷一笑,突兀地一把搂住乔叶的腰身,将她小小的身子压进怀里,看向主座:“凌相大人,记得昨天晚上四小姐在夜宴上时怎么说的吗?” 凌相哪里还敢说话,这个小祖宗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就变了脸色? 楚幕不动声色地握住乔叶挣扎的手,捏紧,“四小姐说,她要嫁给本王。难道凌相大人的耳朵聋了?听不见本王是怎么回答的?” 凌相躬身,开始擦汗,谁知道这个小祖宗的话是当真的?昨天晚上那样的情形下,在场的人怕没有一个相信花名在外的小王爷会娶一个傻子吧? 客厅内一片安静,原 本笑颜欢快的众人个个噤声,莫名其妙。 “你不记得,本王可全都记得。”楚幕低头看了看乔叶埋在他胸口僵硬的小脑袋,轻轻抬手揉了揉她的发,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很冷:“本王说,我答应。我答应四小姐的求婚。凌相大人,是谁借你的胆子让本王的王妃抛头露面的?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堂堂大楚国的相爷,难道连基本的尊卑规矩都忘记了吗?!要不要本王来教教你?!” “扑通”一声,凌相腿一软,跪倒在地。 众人纷纷跪倒,从来只听说这清逸小王爷喜好美人,爱玩爱闹,惯常的是和朋友吃喝玩乐、打成一片、不分彼此,平易近人得厉害。哪里知道今日一见,才知道皇家就是皇家,等他发起怒来,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强大气势直逼而来,他们除了屈膝臣服,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偌大的客厅里跪倒一片,站着的,只有楚幕和乔叶。 感觉胸口处有些湿热,楚幕低头看了看,想托起她的脸,乔叶不肯,仍旧低埋着。 指尖一片濡湿,楚幕心疼得不行,唇轻触她的额头,一点即止,轻声用只有乔叶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哄道:“乖,别哭。” 怀中人听完,身子却开始轻轻地颤抖,小手把他胸前的衣服揪的紧紧的。 轻叹,楚幕搂着她的手收紧。 大厅内实在过于安静,有人偷偷抬起头来瞅了瞅他们俩。 楚幕发觉,笑了,有些阴森森的:“来,都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都是些什么厉害人物敢打本王王妃的主意。黄金万两?良田千亩?商铺几十家?能耐都不小嘛!” “奴才不敢!”有人吓得匍匐在地,身子打颤。 “不敢,不敢,小王爷说笑了……” …… 此起彼伏的讨好声。 再玩过了就不好了,楚幕轻飘飘地笑道:“凌相大人,快快请起,既然四小姐将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岂不是应该尊称你一声岳父大人吗?你行这么大的礼,本王可怎么受得起?”口上说受不起,语气却傲慢的很。 凌相难以揣摩出他的喜怒,不敢轻易起身。 楚幕笑:“呵,非得让本王亲自来扶吗?岳父大人果然架子大的厉害。” “老臣不敢。”凌相开始汗如雨下。 “快些起来,本王可没有那么多耐心三请五请的!”楚幕挑眉,“难 不成岳父大人想让本王也跪下?” 凌相立马爬起来,但是因为身子发福,起身时笨重不灵活,腰部一下子撞到了太师椅的扶手上,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出声。 “嗨,各位也请起吧。”楚幕环顾四周,语气轻松,仿佛刚刚的森冷与狠绝都是众人的错觉,“小王的岳父大人向来知书达理、热情好客,各位这样跪着岂不是败坏相国府的名声吗?这可怎么好?” 凌相无言,众人尴尬,纷纷起身要告辞。 楚幕无所谓地撇开头,一副主人的姿态。凌相默认,众人忙不迭地往外走,后悔自己来错了地方。 凌相其实也想走,无奈他走不了,只得硬着皮头留下来等候吩咐,偷眼看了看楚幕怀里的乔叶,心里大喊失算,他怎么就没有想过事先问问这个小祖宗的意思呢? 可是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昨夜的求婚不过是傻子的一场闹剧,谁知道竟有人拿他当真了呢?算了算了,傻子嫁进了清逸王府也不错,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只是这小王爷不过是一时之间的好奇和好玩罢了,倘若到时候玩腻了又休了傻子,他难道又得养她不成? 凌相心里盘算了一遍又一遍,总也算不清是吃亏了还是赚到了,楚幕却没心思理他,低头,凑近乔叶耳边,柔声问道:“回家?恩?” 乔叶愣了愣,点点头。 楚幕弯唇一笑,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抬起头对凌相道:“凌相大人,王妃不大舒服,本王先带她回去。” 顿了顿,环顾四周,蹙眉道:“以后没事就别让她从后院跑到前院来,她人小腿短,走路会累,本王看着心疼。还有,本王的女人,自然只有本王才能见,以后别让那些什么大小姐二小姐阿猫阿狗的去后院打扰她。狗奴才遍地都是,他们咬不咬人本王管不着,可若是惊了我的王妃,本王绝对不会轻饶。听清楚了吗?!” 凌相赶忙点头,不怕人不讲理,就怕不讲理的那个人权大势大压死人。 “那就好。”楚幕显然很满意,低头刚要说话,打住,微微一笑,松开乔叶的身子,弯下腰,一把将她打横托抱了起来:“小傻子,走吧!” 说着,径自往外走,跨出门槛,往后院走。 凌相腿腿一软,跌坐在太师椅上。 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先是最引以为豪的大女儿嫁了七皇子,现在痴傻的四女儿居然也要为妃了。他左想右想,想不通,可是似乎也没什么好 奇怪的——皇家人通常都有一点怪癖,比如楚皇,比如楚七,比如楚幕。 不奇怪,不奇怪。 楚幕抱走乔叶往后院走,他认识路,且过目不忘。 今日的乔叶格外地乖巧,任他抱着竟没有挣扎,也没有出声,脸埋在他的脖颈处,浅浅地呼吸。楚幕一笑,他喜欢这样的时刻,可是她似乎并不开心。 心里一愧疚,居然脱口而出:“小傻子,对不起,我来晚了。” 乔叶环着他脖颈的手臂收了收,过了很久才说话,樱唇吐出暖暖的气息,吹拂在他的皮肤上,有些酥麻:“楚幕……” 她叫他。 “嗯?”楚幕低头。 她却不看他,只是问:“你真的会娶我吗?” “……”楚幕微怔,淡淡一笑:“你说呢?” 乔叶苦笑。 都是一样的。 楚幕和楚离一样,问他们什么问题,他们都不会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当她满心希望他们说会或者不会时,他们却把问题推开,反问她,你说呢? 乔叶忍泪,我不是你们,怎么会知道你们在想你们在想什么?难道,这就是所有男人的共性吗?可是,爸爸不会。她想要什么,只要说出来,爸爸会准确地告诉她,能得到还是不能得到,为什么不能,什么时候可以…… 生活清清楚楚,简简单单,不需要去猜测,不需要去怀疑,也不用担心会失望,这就是她想要的。 于是,她笑了,也没有兴趣在这个问题上再讨论下去了。 “楚幕,”乔叶说,“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楚幕脚步一停,恰恰走到了碧湖边的凉亭处,将她放了下来。 他的身材颀长,她与他一比,连他的肩膀都够不到。于是他只能看她抬头对他笑:“楚幕,谢谢你。”转身就要往月洞门走。 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又想不出,楚幕蹙眉,脸上的神色再不是纨绔子弟的玩世不恭,突兀地一把扯住她的手,将她带转了过来,急急道:“小傻子,你听我说。” 乔叶平静地看着他。 楚幕眉头越蹙越紧,很多往事跃上心头,难以开口,终于还是轻轻叹了一声:“如果你相信我,就等我来娶你,做我的王妃,好不好?” 乔叶的脸色依旧很平静,就在楚幕以为她不会答应时,她却笑 着点了点头:“好。” 第099章 局中之人 乔叶的脸色依旧很平静,就在楚慕以为她不会答应时,她却笑着点了点头:“好。” 楚慕琥珀色的瞳眸瞬间放出夺目的光彩,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她,没有其它的动作,就只是紧紧地抱住她。乔叶的脸贴着他的胸口,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半响才听到他轻轻呢喃了一句,几不可闻:“小傻子,谢谢你,谢谢你……” 谢她什么? 乔叶不接,然而,她也没有问。 自此之后,每一天楚慕都会来相府看望乔叶,或者名正言顺地带她出去走走。坊间便在风传此事,猜测小王爷一时间对傻子起了兴趣是为什么,又在传他这样的兴趣能够维持多久,还在传相国府几时这么热闹过,一瞬间居然炙手可热起来。 距离王大婚还有五日。 这些天,乔叶不常去“天下无美”,却反而时常去距离郊区最近的“匠心独运”,和那里的伙计越来越熟。她与楚都第一巧匠鲁艺也很谈得来,他是个和蔼却精明干练的老人家,乔叶很喜欢听他说话,也喜欢看他雕刻。明明是笨重难看的一块顽石,到了他手中却变成了精巧的石刻艺术品,乔叶常常啧啧称奇。这就好比是药材到了师父的手上,不管是毒物还是救人的药物,都与原来的东西截然不同。 化腐朽为神奇,也不过如此吧。 “佟方,五日后的顽石,你让马车在楚江边等我,就在……”乔叶漫不经心地对伙计笑道。 “小公子要出门?”那叫佟方的伙计不解地问道。 乔叶一笑,摇头:“不是,就是有客人要来取货,那个时辰有些晚,我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帮手,只能麻烦你了。” 佟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问题没问题……” 能得到老板百里挑一的赏识,小伙计十分开心,更加不曾细问是什么客人、有什么货要送,也没有细细想,到底有什么交易非得挑着深夜来办的。 “就这么说定了,不要忘记了哦!马车停在那里,到时候我来找你。只要不是我,其他人都不要理,这笔生意很重要。”乔叶又叮嘱了一遍。 佟方连连点头:“小公子,你放心吧!佟方办事,你知道的。”虽然面前的小公子个子不大,年纪也轻,可是待人温和有礼,给的工钱也高,在众人中的威望和信誉都极高,人人都喜欢他。 “我相信你。”乔叶一笑,“鲁师傅那里叫你了,去忙吧。” 佟 方点点头:“嗳!”一路小跑,忽地停住,回头道:“小公子,那天是离王殿下大婚的日子啊,那客人可真会挑日子。” 乔叶脸色的笑容一僵,唇角微微一扯:“是啊,好巧。” 佟方憨憨一笑,抬脚跨进园子里去了。 乔叶凝眉想了想,似乎一切计划都已经部署好了。不对,还有一个人不在计划之内—— 楚慕。 如果到时候他来找她…… 乔叶低着头慢慢在院子里踱步,夕阳的余晖打在院中的绿色藤蔓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越想越烦,忽然听得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院子里走来,还带着焦急的呐喊:“小公子!小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乔叶抬头,走过去,那人也跨进了院门,是“天下无美”的伙计。 “怎么了?”乔叶问道。 “小……小公子,不……不好了……”那伙计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满头大汗,缓了缓,道:“老板娘被……被抓走了!” 乔叶瞬间睁大了眼睛:“谁被抓走了?”伙计口中的老板娘是赏心。 “咳咳,是一对官兵。”伙计皱紧了眉头,脸上满是害怕的神色,哆哆嗦嗦道:“太子殿下在咱们店里遇刺了,受了伤,流了好多血,所以宫里的人来问罪……谁知道,那个人竟是太子……” 乔叶愕然,楚萧遇刺了?“天下无美”内的安全措施向来不错,楚萧来的时候也从不张扬,居然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顾不得再去想那么多了,乔叶快步往外走:“咱们回去看看。” 繁华的街道上,“天下无美”的周围聚集着很多人,纷纷对着那金色的招牌指指点点,有惋惜的,有质疑的,有不解的,有幸灾乐祸的。 远远望着门上贴着的白色封条以及醒目的红色官印,乔叶怔了半晌,愣愣地一动不动,旁边的伙计怕她受不了打击,一个劲地安慰她想开点。 想开点?乔叶蓦地转身,快步往一个熟悉的方向走。现在不是想得开想不开的问题,“天下无美”被查封算不了什么,钱财丢了可以再赚回来,当务之急,是知道赏心怎么了。楚萧啊楚萧,起初我以为你能够给她快乐,谁知道你居然连起码的安全都不能给她呢? 走了不知道多久,等到熟悉的建筑和清冷的匾额映入眼帘时,乔叶微微愣了愣,她怎么会下意识地久走到这里来了? 离亲王府。 门前的石狮子永远那么冷冰冰的,好比初次见面的他,;冷漠而疏离,不知道里面的摆设有没有什么变化。 乔叶垂眸,她错了,她的腿该好好管管了,怎么一遇到困难就想着来找他呢? 如今,他再不是她的七哥了啊。 叹息,转身往回走。 “小公子!”有人在身后急急地叫她。 乔叶回头,是白芷。 白芷向来不喜欢她,对她从来不冷不热,若非必要,也从不肯跟她说话,这些乔叶都知道,这会儿,她叫她做什么?用的还是这样恭敬的称呼。 “小公子,请留步!”思索间,白芷已经走到跟前来了。她的白衣素白,与楚离华贵的刺绣白玉袍完全不同。 乔叶有些尴尬,心里着急,却不好开口:“何事?” 白芷看着她,斟酌着看口:“小公子可是来找殿下的?” “没……”乔叶正要否认,却被白芷迅即打断:“白芷这就去禀告殿下!请小公子随我来。” 说着不给乔叶任何开口的机会,就径自往台阶上走。 乔叶敛眉,叹息,为了赏心,求一求他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他是亲王,和楚萧或多或少有些接触。 于是远远地跟在白芷身后。 离王府中的路她太熟悉了,根本不怕会迷路,白芷在楚离的卧房前停下,示意自己去先去请示。乔叶点头,从前她来的时候,是不需要请示的,他会亲自出来接她。 白芷进去后,乔叶环顾四周,没什么变化,植物盆景的摆设还是与先前相同,只是盆景中的石竹花有些枯萎了。不由自主地,乔叶蹲下身子,拿起花架上的铁器工具动起手来。 虽然是白日,卧室里的窗帘拉起,燃着安神香,白芷穿过屏风,走到楚离的窗前,轻声道:“主子。” 窗幔周围的摆设很简朴,并不奢华,除了床头架子上用灯罩掩着的数颗碗口大小的璀璨夜明珠正一刻不停地放着光彩。 “咳咳,”大床上的男人轻声咳嗽,声音低沉沙哑:“何事?” 白芷想了想,应道:“回主子,小公子来了。” 楚离呼吸一滞。 白芷无声叹息,继续道:“小公子应该有事要说。是不是让她进来?” “不用!”楚离突兀坐起了身,就在 白芷惊愕时,他补充道:“本王出去。” “可是您的身子……”白芷欲言又止。 “无碍。”楚离下了床,白芷只好打住不说,上前为他更衣。自从订婚宴第二日清晨回府之后,主子便一直病着,没有出卧房一步,任何宴会邀约一律拒绝,白芷叹息,原来心竟是系在门外那人身上。 楚离站在屏风后面,脚步有些踌躇,死水一般的心里漾起一丝光亮,他闭了闭眼,睁开,走出门去。 五日不见,她还是一样。楚离站在门口迟迟未动,紫色的瞳眸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少女的背影。她蹲在地上,拿着铁锹正在为石竹花翻土,每次遇到花花草草,她总是容易被吸引住,一丝不苟全神贯注。 那夜在石竹花海中坐了一夜,他以为从此以后她都不会再见他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颓唐和绝望将他的心堵得死死的。 他想见她。 “小乔……”楚离脱口喊出来。 少女惊慌回头,像是偷窃被抓住的小偷,匆忙将铁锹背到身后藏起来。 她站起来,尴尬地冲他笑:“七哥。” 习惯是不容易改变的,比如称呼,比如爱好,比如心态。 楚离想笑,却笑不出来,他跨出门槛,走到她面前停驻,看着她,等她开口。 乔叶知道他的习惯,他不爱说话,嘴角扯开一个无奈的笑,半是商量半是恳求:“七哥,你能不能……带我进宫?” 楚离蹙眉,紫色的瞳眸微微一眯:“进宫做什么?” 乔叶这时候才知道害怕起来,不知所措地捏紧了手中的铁锹,低着头:“赏心被宫里的人抓走了,我要去救她。” 楚离紫瞳一闪,薄唇抿了抿:“你进了宫也救不了她,她是太子的人,太子自然会救她。” 乔叶咬了咬唇,低垂的眼睛里含着不能被理解的委屈:“我只有赏心一个朋友,我想去救她。” 听得楚离心里一痛,走过去想拉她,乔叶躲开,抬头冲他笑,眼中泛着泪光:“七哥,算了,我不要你帮我了……对不起,打扰你了,我……” “小乔!”楚离不容抗拒地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呼吸粗重,一字一句道:“留在这里……等着我。” 她对他到底有多失望?到底有多不信赖?不是他不肯,只是宫里太危险,每一步都可能是别人设的一个局,她不懂,他没有办法对她解释 。 听着头顶处传来的粗重呼吸声,乔叶低下头去:“七哥,你生病了,我去救可以了。” 楚离终于露出了些许微笑,松开她的身子,低头看着她:“在家等着我。别担心。” 他既然已经这样说了,那么就是不可违抗的,乔叶明白,只好点点头。 “白芷,备轿。”楚离脸上的笑容更甚了,仿佛得到她的信任就已经得到最大的满足。什么样的陷阱与局阵,他都愿意去闯。 白芷看了乔叶一眼,蹙眉应了。 凤藻宫。 赏心睁开眼睛,熟悉的场景再现,一身百鸟朝凤皇后袍的傅琬莹坐在榻上,一双凤目怒瞪着她。 赏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无奈手脚被绑缚住,动不了。 傅琬莹起身,凤目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赏心低下头去,默认,她可不就是不知羞耻吗?明知道和他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仍旧执迷不悟。 “上一次你怎么向本宫保证的?还记得自己发的誓吗?”傅琬莹冷笑,“再纠缠太子就不得好死……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有太子护着,本宫就会放过你吗?不、得、好、死,今天本宫就教教你这几个字怎么写。来人!” 赏心紧紧咬着唇,她当然记得自己发过的誓,所幸她发誓的时候是说,倘若再见他一面,她就不得好死,与楚萧并无半点损害。无论她与他见多少次,他都是安全的、快乐的。 可是,这一次,她却害得他受伤了。傍晚时分,她送他回宫的时候,刚刚行至深巷,一大群黑衣人冲上来,楚萧为了救她,伤在了胳膊上,流了好多血,要不是京城护卫及时赶到,兴许,他会因她而丢了性命。 为什么,她发的誓会应在他的身上? 要死了吗?赏心的眉头皱得死紧,终于忍不住泪眼盈盈地祈求道:“皇后娘娘,民女自知罪该万死,可是临死之前,只想再见太子殿下一面,请娘娘成全。” 傅琬莹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再见太子殿下一面?你这个贱人鬼把戏还真多,仗着太子喜欢你,就用狐媚之术迷惑太子。要是让他再见你,难道要为了你与本宫母子反目不成?来人,拖下去,赐死!” “皇后娘娘!求求您让我再见他一面,只见一面……”赏心哽咽不已,泪眼模糊,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女,如今为了爱情尊严全无。 “太子殿下驾到!”太监在外尖声禀报道。 傅琬莹恨恨瞪了赏心一眼,他都已经伤成了那副模样,却还在惦记着这个狐媚子,伤口怕刚刚包扎好就迫不及待地赶过来了。 “让他在外面等着!”傅琬莹越想越气,大怒,“来人!把这个贱人拖下去,溺死!”又快又狠的死法,她一刻都留不得她。 太监听令上前,不顾赏心的苦苦哀求拖着她就往外走。 “离亲王驾到!”又是一声通报。 傅琬莹侧目:“慢着!” 两个太监不知所措地停下来。 楚离来了?傅琬莹微微蹙眉,他来做什么?看热闹、看笑话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就算太子遇刺,他最大的可能不过是第二日进宫来假意慰问一番,怎么会如此迅速地久进宫来了呢?而且,不是去的太子东宫,而是来了凤藻宫。 傅琬莹想了想,前几日就听探子说,楚离是“天下无美”的常客,前一阵子,十天有九天都会去那里,因为并没有发现他和什么朝中大臣私下往来,她也就没有十分在意。如今看来,其中还有几分蹊跷。 于是,她莲步轻迈,走到赏心跟前,低头问道:“你认识楚离?” 赏心不吭声,她虽然不清楚傅琬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可是职业习惯,她说话很有分寸。 “说!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傅琬莹凤目睁大,含笑带迫:“本宫喜欢诚实的女人,你说了,本宫就让你在死前见太子一面。” 赏心咬唇。 “认识楚离吗?”傅琬莹又问了一遍。 赏心点点头:“认识。离王殿下是天下无美的常客,也是……”她停住不说。 “也是什么?说下去!”傅琬莹怒喝,随即勾起唇角,“你不是想见太子吗?” “赏心的手指在掌心抠紧,启唇:“没有离王殿下,就没有天下无美。” 傅琬莹满意地直起身子,凤目中带着浓浓的笑意,用长长的指甲弹了弹凤袍,走回凤座上,声音桀骜:“请太子和离王进来。” 第100章 我能给的 楚离一身镶金白玉袍,与楚萧比肩进了殿门。 楚萧还来不及行礼,一眼就瞥见了呗两个太监钳制住的赏心,冲上前去,喝道:“狗奴才!放开她!” 两个太监吓得赶忙撒手,退到了一旁去。 楚离紫瞳深深,淡淡看了赏心一眼,镇定地朝傅琬莹行礼道:“参见母后。”声音平淡无波澜。 傅琬莹被楚萧的反应气得说不出话来,冷冷道:“免礼。”这样祸水的女人,断断是留不得的了!好好的太子因为她,连基本的礼节都忘记了,甚至还变得如此浮躁。 “赏心。”楚萧蹲下身子要去扶赏心,却被傅琬莹厉声喝止:“离她远一点!” 楚萧顿住,眉头深锁,看向傅琬莹,他的手臂受了伤,缠着一圈绷带,确实有几分狼狈:“母后,你抓她来做什么?她什么错事都没有做!” 赏心低头不语,心里却愧疚万分,她到底是害了他了,偷偷抬眼去看楚萧的手臂,泪盈于睫。 傅琬莹瞥了站在一旁不语的楚离一眼,冷声笑道:“她什么错事都没有做?那可难说。离儿,天下无美与你是什么关系?” 见话题突然被引到自己身上,楚离微微一愣,很快便轻扯嘴角笑了:“母后为何如此一问?” “离儿常年在外征战,或许是忘记了,依大楚国的祖制,王子皇孙不得私下经商,否则当图谋不轨论处。朝廷的俸禄、陛下的赏赐难道还不足以供应离王府的开销吗?”傅琬莹转怒为笑,斜眼看向楚离:“刚刚这个丫头说,没有离王府就没有天下无美,可有此事?谁是天下无美的老板?” 赏心听完傅琬莹的话,心跳如擂鼓,赶忙应道:“是我!我就是天下无美的老板,皇后娘娘,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娘娘处罚!”小叶子,倘若你知道是我害了楚离,会不会恨我? “赏心!”楚萧弄不清楚状况,蹲下身子一把将她按住,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他太了解母亲的个性了,这样的顶撞和大喊大叫,无异于自寻死路。可是,她居然这么维护楚离…… 楚萧不解,眉头一瞬间蹙得死死的。 傅琬莹冷笑一声,凤目扫过赏心的脸颊,正待说话,一直惜字如金的楚离开口了,他的语气并不僵硬,甚至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母后,天下无美确实是离名下的产业。与赏心无关,她不过是代为看管罢了。” 赏心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赏心,别说话。”楚萧按住她,如画的美艳带着伤痛,她竟瞒他到如斯地步,如果她是楚离的人,那么她和他在一起是为了什么?难道,从第一次绿竹林中的相见就已经是布好的局吗? 傅琬莹却没想到楚离会承认得这么干脆,然而,不论原因是什么,她还是很满意这样的答案,于是彻底把矛头对向楚离,凤目中情绪难辨:“离儿,这话也敢对你父皇说吗?你母妃去世得早,本宫一直待你如同己出,凡事能包涵必然包涵,小错效果能隐瞒就隐瞒。可是,这一次,离儿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居然明知故犯,违背祖制。本宫也保不了你了。你自己去向你父皇说清楚吧!” 听见她提起母亲,楚离敛下的紫瞳中寒光一闪,脸上的笑容却是很谦和有礼,微微欠身道:“多谢母后抬爱。离这些年从未有一刻忘记母后的恩典,时时记挂心上,只求有朝一日,能够报答母后。” 演戏,谁不会演?假惺惺地睁眼说瞎话,谁不会说?何况都已经演了这么多年了。在外人眼里,着虚假戏份却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景象。 傅琬莹面露不忍。摇了摇头:“离儿,你去吧,如实将此事禀报你父皇,倘若他重重罚了你,母后必会替你求情。” 楚离欠身行礼:“多谢母后。”直起身子又看向赏心,笑道:“母后若当真疼爱离,就不要与赏心为难吧。离先行告退。” 对楚萧点了点头,楚离转身出了凤藻宫,去了紫宸殿。 傅琬莹目送他的白玉锦袍消失,面色冰冷,凤目亦怒亦笑,赚头瞥见楚萧握着赏心的手蹲在地上,不由地怒气上涌:“来人哪,把这个女人给我打出宫去!” “母后!”楚萧向来温和的面上震惊且痛。 “萧儿!”傅琬莹凤目一睁,“如果你以后再敢见这个贱人,本宫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你应该知道母后说得出做得到!来人!拖出去!” 楚萧眼中满是伤痛,两个太监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架住赏心,他却不敢再阻拦,活着不想见,总好过死而分离。 赏心忍泪不吭一声,不论她想怎么冲破权势身份的阻碍,在现实的面前却显得这么渺小而可笑,除了妥协,根本无能为力。 跨出门槛的时候,赏心回头看了看,楚萧也正好看着她,她忍了许久的泪,就这么突兀地滑落下来。她扬起唇角冲他微微一笑,如同在绿竹林里他们第一次相见,她眉心的一点朱砂深深烙印在男人的胸口上,此生 难以磨灭。 怨只怨,身在帝王家。 喧嚣散去,凤藻宫只余傅琬莹、楚萧母子二人。 傅琬莹起身,走到楚萧身前,伸手摸了摸他僵硬的头,虎毒尚且不食子,强势的女人终究有着母性的一面,傅琬莹叹了口气:“萧儿,你不明白,母后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倘若你失了江山,失了皇位,便是都没有了。母后不能让你涉险,所以一切阻碍你继位的东西,全部都留不得!一个女人罢了,想以想,你父皇有多少女人,以后这整个江山都是你的,你想要谁就是谁,到那时,母后再不会管着你了。” 楚萧不应,不动。 傅琬莹也蹲了下来,慈爱地揽住他的肩膀,凤目带着温柔的笑:“萧儿,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真情,男女之间更不会有,他们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可是母后对你的爱,无人可比。不要恨母后。” 楚萧垂下眼睑,如画的眉眼间迷茫犹疑。 “我的好萧儿,不管那个叫伤心的丫头和楚离有没有关系,你以后都不要再随便出宫,看看,手臂上的伤势这么严重……”傅琬莹盯着楚萧的伤口瞧了瞧,叹息:“楚离那个异族小野种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派人暗伤了你,却又进宫假惺惺地自投罗网,本宫都有些弄不清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这一次抓住了楚离意图不轨私下买卖的把柄,你父皇必然不会轻饶了他。咱们,坐收渔人之利也罢了。” 乔叶在离王府内等着等着,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便不顾明净的阻拦出了府。 还没走出几步远,就见一顶熟悉而华丽的轿子停在了她的面前,将她的去路堵住。 轿顶镶着明晃晃的夜明珠,轿帘以及轿身周围垂满五彩璎珞。 乔叶有些微楞,她自然知道轿中的人是谁,可是她现在没有心情和他说话。刚想走,轿帘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掀开,那人躬身出了轿子,站直,身形挺拔高达,一双琥珀色的瞳眸像是染上了一层雾气,喜怒难辨。他直直地盯着她,薄唇抿得很紧。 乔叶迈出的脚步生生打住,咬了咬唇,心想,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貌似不需要这么在乎他在想什么吧?楚慕向来是神经质的,他这么盯着她做什么? 眨巴了一下眼睛,乔叶坦然地看向他,问道:“你来做什么?” 楚慕一口气堵在心里,吐不出来,他真是狠狠地上前去蹂躏她一番,这样,她才永远不会那么容易就把他说过的话忘记。微微 蹙眉,斜眼睨了睨不远处的离王府——他亲眼看到她刚刚从里面走出来。 “上轿。”沉默半晌,楚慕压抑地吐出一口气道。 “楚慕,别玩了,我有事……”乔叶蹙眉。 “不上来你会后悔的!”楚慕打断她的话,耐心正一点一点被磨灭。 乔叶急着回天下无美,哪里肯听他的威胁,刚刚好好说话还可以,现在见他这么一硬,她就更加不想软了,收回目光,抬脚绕过他就走。 “回来。”楚慕气血上用,两步一跨就追上了她,一把将她的手腕攥住,拽回来,蛮横地塞进了轿子里。 从来不曾见主子这么粗鲁地对待女孩子,苍玄目瞪口呆,侧目看向苍堇,却见她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不由地佩服她的镇定。 轿中,乔叶被扔在了软榻上,手腕撞到软榻的边沿,很痛,她掀起衣袖一看,白皙的皮肤被他捏出了几块青紫了,不由地大怒,吼道:“楚慕,你疯了吗?!” 楚慕堵在轿门钱,琥珀色的瞳眸染上了不常见的怒意,他薄唇微微一勾,居然笑了,阴森森的:“出什么事了?” 这像是关心人的态度吗?可是,他明明是在发问。 乔叶没好气地撇开头,不看他:“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楚慕嘴角的笑容瞬间收敛,眼中的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暗,琥珀色越发妖异惑人,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去找他?” 出了事情,她第一个想到要找的人是楚离,不是他。明明她认识路,明明清逸王府的距离比离王府只近不远,明明他的怀抱时时为她敞开着……如果不是他自己发现,她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他了呢? 乔叶语塞,敛下眉眼,不是,不是这样的,她想过楚慕,只是他花名在外,没有实权,根本帮不了她,赏心的事情不能等,她自然要去找那最可能帮助她的人选。 去找楚离,是下意识的,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因此,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楚慕,你不要不讲理。”乔叶找不到合适的话说。 “我不讲理?”楚离被堵得胸口起伏,只觉得头痛欲裂,看着软榻上娇小的少女,他有一种想上前去掐死她的冲动,她的良心必定是被狗吃了,所以才会对他这么狠心。 然而,常年练就的特殊技能迫使他把心收了又收,气压了又压,许久之后终于可以平静地面对她了, 他走到她面前,坐下来,轻声叹道:“好,算我不讲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吗?来,手给我看看。” 她需要一个适应彼此的时间,他也需要,他不该对她吼,不该对她凶。 见他方才的愤怒突化为无限柔情,乔叶疑惑地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睛略带迷茫,声音怯怯的:“你怎么了?” 楚慕握住她的手,撩开衣服,眼中满是心疼,出手太重了,他真是自作自受。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捧着她的手臂,低头轻轻吹了吹,在乔叶怔怔时,他的唇覆上来吻了吻那些青紫的印记。 乔叶大窘,为什么每一次他都要这样?当初胳膊被刀划伤,他也是如此,轻佻地亲吻伤口,不由地往后抽自己的手臂。 楚慕抬头笑了,无限魅惑,不仅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握住她的手掌在掌心处轻轻摩挲:“别误会,这不是轻薄,也别骂什么登徒子大色狼,这是云城的风俗——受过圣女庇佑的人,可以把健康和福祉传递给……他人。懂了吗?” 他说得很认真。乔叶茫然地点点头,只是他在说“他人”的时候有微微停顿,眼神不明。 可是很快,她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这个“登徒子”狡黠一笑,唇凑上来,趁她不备,结结实实地咬了她一口。 乔叶吃惊呼痛,以手抚唇,楚慕却哈哈笑了:“记住,这是圣女的福祉。小爷免费送的。苍堇,去天下无美!” “是,主子。”苍堇应了,轿子起。 “呸!”乔叶撇开头去,在心里呸了一声,一会认真,一会儿又轻佻,到底哪一句才是真的?天杀的楚慕! 不管了,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工夫去官他,当务之急,是如何救出赏心。 楚慕在她背后偷眼打量她,可以看到娇俏的侧脸,只是因为着男装,脸上涂了些桐油,显得有些黑。小巧的耳垂和如白玉一般精致,上面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如同是天生的耳洞一般和谐。可是他知道,她并没有耳洞。 为了亲近她,他把上面鬼话胡话都说遍了,下一次他想吻的地方就是那小小的白玉耳垂,到时候得想个合适的说辞才好。或者,就等他把她娶回家再说吧。 想到这里,楚慕微微眯了眯眼睛,真的不能放任她待在外面了,那种委屈的模样,他此生难忘。 十日吧,等处理成了亲,她再多的杂念都得拔除。既然不愿逼迫她,不如就等她的后路被斩断,让她从此除 了他的怀抱,其他地方,都别想去。 马车经过楚都中心的时候,告示栏前聚集了大量的百姓,人头攒动,喧哗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间或,从中听见“离王”二字。 终究是放心不下,乔叶喊道:“停轿!停轿!” 楚慕没办法,只好让轿子停了下来,带着她一起出去看。对她,他存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和纵容。 乔叶踮起脚尖往告示栏上看,无奈个子太矮,人人都比她要搞,顿时急得乱窜。 忽地伸手一轻,人已经腾空离地。低头一看,却原来是楚慕抱住了她,将她的身子托得高高的,乔叶窘迫,楚慕却笑了:“快些看吧。小爷抱不动了。” 乔叶红着脸,朝告示上看去,明黄的纸面,黑色的字体清清楚楚地写着: “奉天承运,楚皇诏曰,天启二十六年冬,离亲王楚离封亲王两月余,因触犯祖制,私下经商,被削亲王位,伐俸禄两年,念其五日后大婚,故仍保留敕造亲王府。钦此。” 乔叶脑中剧烈一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