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武德景泰皇帝实录》 第1章 封还懿旨 《正统实录》正统十四年八月二十九日,直、濙领百官,奉太皇懿旨命郕王袭承大统。王大惊,再三推让曰:卿等何为有此议?我有何才何德敢当此请?众臣一再坚持,王愤而大怒曰:皇太子在,卿等敢乱法邪?众臣回复曰:皇太后有命,殿下岂可因违?谦进言:臣等诚忧国家,非为私计。愿殿下弘济艰难,以安宗社,以慰人心。王遂受之。 ——郕王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面对着一群禽兽衣冠的官员,一名身着亲王常服的青年发出嚣张到极致的笑声,丝毫不顾及身边众人惊愕地目光。 领头的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一人擎着眉头近前两步出声道:“殿下……” “尔等欺皇室无人否?!”毫无症兆,青年突然止住笑声发问道:“诸君欲欺皇室无人,或是欺祁钰无知?” “这……殿下这是从何说起?”人已经迈到前面来了,这个时候也退不回去,老者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今上北狩,旬日可归,诸君此时假传太后懿旨令我登基,欲使今上与何地?” 没错,年轻人就是当今正统皇帝的亲弟弟,先皇宣德爷那个私生子——朱祁钰。 要说起来,朱祁钰这个私生子来得还真是传奇色彩。宣德皇帝平了汉王之乱后,从汉王的家室中搜罗出来了个美娇娘。押着汉王一家老小返回北 京时,反手宣德帝就给叔叔封了片大草原顶头上,这还觉得不够,就近在皇城边上弄了套宅院就给养了起来。 汉王成了阶下囚,对于自己内宅一个女子睡哪张床、跟谁睡自然是完全没有心思管了,满朝文武也都是正经近视出身,实在是看不见,于是就有了这位宣德皇帝的私生子。 宣德十年时,眼瞅着身体垮掉自知时日无多的宣德爷这才将藏在自己老婆眼皮子底下的朱祁钰母子接进宫里,当着孙皇后的面将两人托负给了自己老娘张太后。这个时候怎么办?再有恨心的孙皇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宣德帝驾崩后,才八岁的正统帝登基了。此时已经贵为太后的孙氏也只能秉承着事情不能做太难看的宗旨,硬着头皮在张太皇太后的注视下教导儿子善待兄弟,这才有了朱祁钰这个御弟的野蛮生长。 “殿下误会,臣等果真奉太后懿旨?请殿下登基。此事关乎天下,岂敢儿戏?”老者说着回首虚指一圈道:“老臣同于侍郎、胡尚书率众人一同奉太后命前来宣懿旨,请殿下接旨。” “哦~”听着这么回复,朱祁钰若有所思一般又突然跳脚道:“尔等竟然已经是裹挟了太后,莫非欲反?可是要献城迎敌?” 朱祁钰表现出来的跳跃性思维把众人吓得不轻,一干人暗自腹诽不已,靠后的官员已经有人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这时兵部侍郎于谦走上前来说道:“回殿下,如王尚书所言,臣等确系奉太后令前来传懿旨,懿旨令殿下继承大统,请殿下接旨。” “不接。”朱祁钰非常果断拒绝了于谦的话,声音虽然只有靠前的几人能听到,但是非常果决。 “还望诸位稍待片刻,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稍后请诸公转呈奏请,求太后收回成命。祁钰不才,难当大任,望太后另选贤良,依我愚见郑、襄二位王叔老成持国,曾数次监国临朝,当为首选。” 这一次,朱祁钰的声音很大,身后从人听到后一片哗然。 襄王?郑王?那两个是什么好东西吗? 尤其是郑王,动不动就闹点妖出来,朝堂中有几个是没骂过他的?等他临朝还不得弄死这些曾经骂过他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殿下,此为公论,非儿戏耳。望殿下心中念及天下苍生,宜速速接旨临朝。”靠后些的礼部尚书胡濙听不下去了,往朱祁钰身边走近了几步。 “呵呵,胡公、王公已历四朝,祁钰此时念及天下苍生,何人顾及祁钰家小?” 看着离得近的胡濙、王直、于谦三人,朱祁钰轻声笑道:“太后日前册立太子并令我监国临朝,懿旨曰:‘帝为祖宗基业亲师远征,不意被留虏庭’,所指为何?” 还能为何?当然是不承认皇帝是个白痴加混蛋呗! “今上自登基以来可谓勤政爱民,治国有方,中外信服,今诸位以北狩未归拥立新君直面达(通:鞑,指鞑靼人,实际应该是瓦剌部)贼,不论胜败新君皆难善终啊!” 话说得还算委婉,没把最后那一片遮羞布给扯下来,但是这几位朝堂里人精中的人精怎么听不出来这正话反说呢:正统皇帝被他那如师如父的宦官假父王振忽悠着带了五十万大军被瓦剌部也先给屠杀殆尽,这些天临时朝廷好不容易稳住了局面,但长远看无论胜败这个时候被拥立出来的新皇帝恐怕将来日子都不好过。 对待北方游牧民族,汉族是有很深很沉痛血泪史可以翻的。远的不说,仅仅两宋时期就被北方异族轮翻折腾了几十年,最后被蒙古给彻底灭国不说还奴役到几乎灭族。 现如今的大明朝已经不是洪武年间压着蒙古欺负,随便派个人领军就能把人家黄金家族一大票人马抓回来羞辱的时候了,毕竟洪武爷除刺撸了一大波,永乐爷靖难又薅了剩下的一波,国朝早就没了老牌的将帅之才了。 正统帝年轻气盛,经不住王振那个没卵子的瞎忽悠御驾亲征,结果才折了五十万精锐,现在各地勤王兵马都还没有进驻的京城就像个披着薄薄一层轻纱在舞台上跳着艳舞的绝色佳人,台下一大群精壮嗷嗷怪叫着想要攀上舞台上前一亲芳泽——不,是撕碎美人分而食之! 这个时候来顶缸当皇帝,真当人都是傻的吗? 宋时故事不远,就算没正经念过书的人也都知道那两位被金人掳去的父子皇帝了。 “三位还请稍待,祁钰立时写好奏报,望三位代为转呈。”看着沉吟不决的三人,朱祁钰也不管一大群站在一旁等着见证新皇历史时刻的官员,直接转身快步走进内室。 “哎……”王直张嘴想叫住,手刚伸出一段又停下来,人晃了晃最终没有迈出去。 三人身后的官员见到理应接旨称帝的郕王转进内院,都懵了圈,纷纷围上了三人询问原因。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话来。 “不如,烦焦都尉与我等同往,拜请郕王殿下何如?”最后,还是于谦沉吟再三开口说道。 “若如此,大善。若是内监李总管或是金总管同往……”看了看驸马都尉焦敬,表情仍然一脸凝重的王直轻声说道。 “唉——等不及往宫中请旨,且同请入见郕王再作他议。”元老胡濙发话,于是四人往内院请见。 不一会,四人被带到内院书房,朱祁钰正口述奏章内容,郕王妃汪氏正在记录,眼见着奏章就写成了。 “诸位请稍坐片刻。”朱祁钰也不待四人重新见礼,直接掏出王玺敲上奏折然后递给王直道:“还请天官先过目,稍后还请大司伯、少司马斧正。” 说着,早有下人安排送上茶水。朱祁钰又吩咐安排人给外院安排茶水、点心,并给府外众人安排茶水,然后又回过来与焦敬作礼。 “劳姑父久候,祁钰之过。”说着,朱祁钰一辑到底,焦敬又忙不迭回礼一番。 “殿下,今国朝实乃多事之秋,皇位不可久悬。吾等得太后吩咐,奏懿旨请殿下登大宝继承皇统,还请殿下早定章程。”看着王妃汪氏退出书房,于谦忙不迭抢着把话说了出来。 大家都是看出来了,朱祁钰就是插科打诨不给几人开口说话的机会。 “自殿下监国以来,内外臣服,国朝一雪前耻便在眼前。今得太后懿旨,令殿下承袭大统,正乃殿下大展宏图振兴祖宗基业之时。殿下何不领旨谢恩,早定大计?”进院的路上,于谦三、两句话已经把事情告诉了焦敬,身为亲姑父,看着胡濙、王直两人直勾勾盯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发声道。 “姑父这是哪里话?”眼看着老家伙们咬得紧,朱祁钰也大大方方坐下面对四人。 “八月十五日大兄皇帝率大军于土木堡与达贼决战,后被留贼庭;八月十七日卯时八骏北征;八月二十日太后懿旨立皇长子见深为太子;八月二十三日乃命我监国理政。”边说边提着泡满枸杞的茶杯吞服一大口后闭目细细品尝的模样让人生恼。 这个时间提起的时间线确实让人尴尬,十五日正统皇帝被俘后十六日夜里皇太后、皇后就收到消息,当晚就搜罗了宫里各种珠宝用了八匹宝马给驮着送给瓦剌首领也先希望能换回皇帝。 也先也真是个没有商业道德的,财宝收了,人是没放;不放就不放吧,还裹挟着皇帝一路叩边吆喝,生怕人不知道似的! 几个边将只能一面安抚皇帝,一面送上边城财宝,一面又八百里加急报送京师,这下想瞒也瞒不住了。 也亏了边将应对得当没有放人入关,朝廷也得了消息这才给了朝中大臣连诀奏请太皇另立新帝的足够理由。之前三推四挡、装聋作哑的皇太后眼看着顶不住了终于败下阵来,这才同意另立新君,可这位要被立为新君的郕王殿下反而不肯干了。 “话说前几日诸君英武暂且不提,依我之见那马顺便是合该身死左顺门。左顺门左顺门,那马顺没了马进入左顺门,可不就是合该身死吗?”说罢,朱祁钰又哈哈大笑起来。 房内四人一点也笑不起来,实在没想明白这马顺怎么就该死在左顺门了?更不明白这句话的笑点在哪里。 “殿下,恶贼马顺于朝堂作恶,几欲挟监国以令群臣,幸得监国不顾个人安危下令众臣工围捕马贼,终将其正法。监国之大无畏实乃我辈楷模,殿下为朝廷不顾安危实乃天下典范,幸得臣等终不辱命擒杀马贼,未曾伤及殿下。臣等为监国贺!祝殿下早日御及统领军民中兴大明!”稍稍思考了下措辞之后,于谦一躬想把话头给坐实了。 “臣等愿监国早日登基,统领军民中兴大明。为大明贺!”几个人精一看,立刻有样学样假腥腥恭贺起朱祁钰来。 朱祁钰看着几人表演,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意。身为穿越者自然早就知道这位郕王朱祁钰继承皇帝位之后的结果,怎么可能轻易就上当登基称帝了? 明戾帝!妻、子身死,唯留前妻与一女孤老而死勉强算是善终,这一切的源头还不就是这个继承的这个皇位留下太多隐患了吗?! “诸公之贺,祁钰愧不敢当。若非少司马如是说,祁钰还当是众臣工大闹朝堂打杀锦衣卫指挥使,而后挟法不责众之意命朝廷免罪!” 事实不是十四,朱祁钰把话挑明之后,众人脸上尽显尴尬,一时竟然接不上话来。 话说八月二十三日一早,朱祁钰以监国身份在左顺门旁的殿里召集众臣议事,结果都察院右都御使陈镒没打招呼就汇合众臣突然上表章弹劾王振一党,势要把权阉王振的党羽一把薅干撸净的势头。 这种事情,是一个监国可以管得了的吗?当然管不了。于是朱祁钰很自然的打着马虎眼就想往左顺门里溜,然后把奏章转递给太后就算完事了。 谁知道众臣们像一群疯子样跪那嗷嗷的哭啊~那个惨样是个人看了都瘆得慌,年龄大的头发、胡子都白光了,跪那哭得叫一个中气实足,大有“向天再借五百年”来哭的气慨! 且不论马顺本身就是王振那阉货头马了,何况本身还担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使,群臣在大殿里嚎怎么着都该他管。只不过态度太过嚣张了,忘记了自己的大靠山已经在土木堡鼠啃蛆俎了,这货在大殿上一开腔就成了众矢之的……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正经武职高官,看着拖出去时已经愣生生被一群文官给捶成了一滩骨肉相连了。可不是烧烤的那种寸金软骨和肉交叉着烤,而是骨头都碎成渣渣混在肉里的那种!!! 就这么当着监国王爷的面,一群文臣在大殿上当场弄死了皇家近臣锦衣卫指挥使,然后又围着朱祁钰坚持要求承认大家的合法、合理性。当时朱祁钰捏着鼻子认了,反正这事对于皇太后更有冲击力,更何况这也符合历史进程不是,但这口气总得找补回来,这不机会就来了。 “臣等,一心为国,行事或有孟浪,还请殿下勿怪。”还是于谦跳出来顶雷。 看着这个忠直之臣,朱祁钰还真发不起火来。按自己知道的历史,这一位是唯一坚持不肯承认正统帝复辟的大臣,为此还搭上了自己和儿子小命,最后是大臣们看不下去才留了他女婿一条小命给他收了尸。 恶狠狠瞪着于谦看了半晌,王直三人忙起身在旁忙是打拱作揖说着漂亮话儿哄着。 几人心里难免犯嘀咕,这位王爷平日里活得可没存在感了,就连正统帝御驾亲征时也没正经搭理过他,完全是因为五十万大军损失殆尽,正统帝又被俘后没有一个像样的皇室成员这才拉了他来撑场面的。 这眼看着快二十天了,郕王爷都像个泥菩萨一样站在殿上一言不发,但凡是大臣们商议出来的事情他都一概照准,就像打死马顺那天前后表现出来的也跟个鹌鹑一样,今天这事莫非真把兔子给逼急了要咬人了? 朱祁钰就只是这么盯着于谦长久不说话,于谦也就微微低着头也不作声,王直三人一旁讨了个没趣也住了嘴,五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于侍郎。” “臣在。” 最终还是朱祁钰先开了口,说道:“称‘下官’,称‘下官’体面,合礼制。” 朱祁钰放下茶杯,缓缓站起来,胡濙、于谦四人站居到下位躬身听命的姿态。 “诸公皆是老臣,当知祁钰所虑何事。前者少司马为百官请命,我准了便是;来日我府中有难,何人为我请命?何人能为我请命?便是为我请命,能救我王府上下否?” 朱祁钰轻轻抬手制止了想要回话的王直又说道:“今我若奉太后懿旨承统,来日当奉懿旨退位否?” “便是太后无旨,大兄皇帝归来祁钰当逊否?” “又或是大兄皇帝有个万一,当如何计较?天下人如何看待祁钰?宋高宗再世?” 一连串问题抛出来,四人一时竟然都无言以对。 “再说大兄皇帝,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不辞辛苦御驾亲征,虽不幸被留贼庭实与宋时二帝北狩有差。” “今上之才当得‘灼灼其华’,上应天时,下合地利;抚天下军民如子嗣,待满朝文武同手足,血戚姻亲无不照应;中外敬服,侍上为君父。”朱祁钰又开始的满嘴跑火车模式。 “今虽不幸被留贼庭,谅贼必不加害,稍待旬日今上必然返京。彼时今上见诸位奉我承统,岂不两相生厌?” 一番话说完,听得四人面皮直抽抽。 别的不说,胡濙身为先帝亲定的堂堂辅政大臣这些年活得跟个乌龟一样,平时上朝就缩在一旁瑟瑟发抖,还不就是正统帝这年轻人不讲武德给吓得吗? 于谦就因为不鸟王振那个阉货,硬生生被扣上一顶徇私舞弊的帽子弄到大牢里关了大半年,要不是河南百姓都跑到京城里来喊冤又遇到大赦的机会,干了近十年巡抚的侍郎级高官非得折在京城大牢里。 驸马都尉焦敬,堂堂大长公主驸马,可不只是他郕王朱祁钰的亲姑父,那也是他正统皇帝朱祁镇的亲姑父! 就这么亲亲的姑父,犯了点事硬生生套个枷顶天戴日的站了几十天。面子丢光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把命留住却落下一身病痛,现在看着木头桌椅腿都发软。 再看看那些阉货、贼番子,坑国害民的事情没少干,连军国重器都敢倒卖给也先,被查了之后上奏到正统帝那得到的总是轻飘飘一句:“暂且宽宥了,下不为例。” 他马顺犯下的死罪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被宽宥不说还短短几年从锦衣卫指挥一路升到了指挥使,这就是他正统皇帝亲政后的亲民善政! 就这,你朱祁钰正话反说往那不靠谱的哥哥脸上贴金有意思吗? 要说这都不是贴金的事了,这简直就是镶钻啊! 第3章 太上皇帝 “……宠狎阉宦而远贤臣,夺祖宗之福威不顾公议,惟专独断之柄,视勋戚如奴隶……中外寒心,缙绅侧目。迩者胡寇犯边,止宜命将讨罪…...刚愎自用而强行,不顾文武群臣陷不测之祸上章恳留……亲信小人不择善地驻扎,以致逆虏犯跸,扈从官军肝脑涂地。……宗社为之震怒,……所任尚书王骥远征麓川,无功而不加罪……纵锦衣卫马顺擅杀言官刘球……禀告天地、宗庙,废皇帝位。” 正统帝必须被废是必然要达到的,这个是朱祁钰算计之中的事情,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废帝懿旨居然把这位大兄皇帝所有作死的事情都数了一遍,原本以为只是寥寥数字一个春秋笔法带过的。看样子,于谦跟孙太后的仇这下结大发了。 “先皇次子祁钰,形似皇父,神如皇祖,德才兼备……临危受命监理国政,……颁举贤令广开言路,兼听朝野贤达,改革军器,操练官军……颁杀敌令,号召军民奋勇杀敌…….整顿纲纪,清肃奸邪……宜承大统。令百官辅之,军民皆从其命,钦哉。” 看着朱祁钰没有再拒绝,随同司礼监来宣旨的百官都松了一口气,然后众人重新与朱祁钰见礼。 “众卿平身。今我虽奉太后懿旨承袭大宝,然尚未登基,诸卿切莫以君臣礼之,且待我祭拜天地,告慰祖宗后加礼不迟。”反正不差这几天,朱祁钰想着不妨做个好人安抚一下太后和皇后。 “不然。今陛下已奉太后懿旨,登基只在三五日间,且待钦天监勘定良辰吉日便可俱礼。奈何国事为重,今中外臣民皆盼陛下如久旱甘露,望陛下早登大宝,早正其位。” 朱祁钰才说完,下面自然有见惯了风的立即跳出来表忠心。而且旁人还是一边倒的跟风,就连素有刚正不阿之名的于谦也直接以陛下称呼朱祁钰了。 “如此,众卿之意我便受了。登基前,仍于左顺门议事,着钦天监挑选吉日登基,着礼部遴选年号。”朱祁钰也没再多做推辞。 “太后懿旨废大兄皇帝位,并未再作安置。今宜尊为太上皇帝,着礼部拟旨,司礼监用宝告示天下。” “兵部、礼部、吏部宜联名行文天下,命各边关隘口、各州、府、县官衙,谨防贼人假传太上皇帝圣旨扰境害民。” “兵部、吏部宜联名行文西南诸州、府、县官衙,命各自安抚所辖军民不得有误,并传谕各地总兵发兵平定所辖叛乱不得有误;凡叛军‘愿降者,皆免其罪;首恶免死’。着吏部选拔能臣,巡抚西南并招降叛军。” “命京师并左近府、县收拢闲杂人等至通州作工,命工部派遣良匠往通州督工,赶造甲仗军器。一应器械,着兵部查验,但有所制粗劣不堪用者,一概严惩不怠,凡有消极怠慢者,概以叛贼论处;命户部调派钱粮布帛以酬百工,并赏赐一应官吏如故。” “严令停发宝钞,令至日止,已流入民间者仍可通用,余者尽数入库待查。凡官民结算,民可用而官不准用,各官衙以铜钱、粮布诸物予民,如有违者令御史参劾。” 一连串命令发出,郕王府内外应声一片。 听到有条不紊的命令传出,官员们一下子有了明确的方向,各自应承办差去了。 王直、胡濙几人交换下眼神,心中五味杂陈。原来朱祁钰监国这段时间做应声虫并不是没能力,而是因为身份不对故意装聋作哑。一旦确认了帝位,这些命令只在瞬息间发出,明显是心中早就有了计较。 随着命令一条条发出,官员或自行领命后快步离开,或三两结伴边讨论边走,聚集的人群半柱香功夫就散去了大半,余下的众人也都行礼后各自回衙办公去了。 而后,太后寝宫内司礼监大太监金英复命。 “陛下接旨后称登基前一应如旧,首谕命礼部拟旨太上皇帝尊号。后令谕指派百官,所涉北拒达贼,西南平叛,两京兵马调度,粮草募派,赶造军械甲杖诸事。竟无一错漏,百官俱称善,领命而行。百官勋戚皆称天下幸甚,朝廷幸甚。” “哐当当……”听到朱祁钰给兄长朱祁钰上尊号时,孙太后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碗,刚要往嘴边送时听到金英回复说事无巨细竟然无一错漏百官俱服时手一软,茶碗跌落热茶汤洒在腿上也没有察觉。 “令谕并无错漏?”孙太后不死心问道。 “瞬息间令谕二十一道,环环相扣绝无错漏。百官俱领命行事,皆称太后圣明,废嫡长立贤能虽与祖制不合,而今之计确是大明之幸。” 孙太后颓然一顿,整个人像抽空了最后一丝精力般呆坐在位置上,身旁大太监李永昌看到了悄悄向两步在孙太后耳边轻声提醒道:“太后,金英尚在回话。” “罢了,我知道了。乏了,尔等且退下。”眼见看金英退出寝宫,孙太后再也崩不住了,整个人滩倒下去,竟然原地就昏了过去。 寝宫里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宫人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从刚走到寝宫外步道上一步三晃的金英身旁高喊着“传太医,传太医……”一路跑了过去。 左顺门旁大殿内,朱祁钰散朝后仍然返回郕王府居住。虽然已经确认了天子之位是可以搬进皇宫的,但朱祁钰以暂未登基为由暂且回避太后与皇后二人。 “太医院如今漏成筛子一般,得需好好补补喽~”众臣散朝后,难免有人各怀心思与走得近的相互间说着闲话。 “呵呵,宫禁之事都能传到宫外,也不知何人嘴上没把门。” “此乃多事之秋,恐怕今上登基大典还有变数。” “不然,依吾愚见宫中已回天乏术,今上之才短短数日世人皆知。本以为懿旨意欲捧杀今上,唯今之见实为识人善用。” “如今尚未确信,且待再看些时日……” 类似的小话,在群臣间慢慢散开直到传遍民间,至于怎么传的就无从查起了。至于大明朝强大的特务机构锦衣卫,现在正被御史盯着翻旧账根本无暇他顾。 “陛下驾到~”老宦官兴安见风快,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抱上了朱祁钰的大腿,整天围着新皇转,大有一举蹬上宦官巅峰的态势。 “兴伴伴,无需如此。”朱祁钰很清楚眼前这个是什么货色,虽然不至于给兴安脸色甚至下手收拾这老货,但还不至于真的就宠信这个超级墙头草。 “皇爷谦逊有先帝风范,仪仗过于简慢失了皇爷体面,便是失了大明朝廷体面。老奴无能,未能给皇爷分忧已是寝食难安,这仪仗上皇爷可要听老奴的,不能再过简慢了。” 看着兴安如老狗一般点头哈腰围着自己团团转,朱祁钰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岔开话题:“兴伴伴已是朝中老人,自高皇帝时便在宫中伺候,便是太上皇帝在宫中时兴伴伴也仅居王振之下。今大兄北狩未归,王振已是身死族灭,兴伴伴可助我振兴祖宗基业,恢复大明荣光?” “老奴惶恐,老奴敢不效死,兴安虽老仍能为大明捉刀骑马,必为皇爷使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哪里用得着兴伴伴过于劳力,只是前者都察院参劾锦衣卫多不法事,自马顺伏法以来锦衣卫暂由卢忠署理。” “卢忠此人久被王振、马顺逆党威压,无力整饬风纪,更不论勘查都察院奏劾诸事。我有意将锦衣卫托负兴伴伴,一则兴伴伴为宫中老人,查察王逆余党并锦衣卫不法事必是手到擒来。不知兴伴伴意下如何?” “老奴愿为皇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着兴安领命后屁颠屁颠跑走了,汪氏近前来小声说道:“适才兴大伴还说要尽快搬入皇宫,奴想着终归不妥当,未曾答应。” “投机取巧之辈惯会钻营,不用理会。”朱祁钰给出了评价。 “即是如此,为何还将整饬锦衣卫如此要务交由他办?”汪氏不理解道。 “大兄在禁中时,内官以王振为首,金英次之,再便是兴安。王振为恶,今已殒命自是不提。金英、兴安二人皆为太祖高皇帝时沐王征越南所获,净身后送于宫中听差。” “金英此人评价甚高,先皇时更是念其忠诚勤肯赐其免死诏书。而兴安此人蛇鼠两端,惯会投机取巧。如今宫内王振党羽未能尽除,正好借其手拔除毒瘤。” “锦衣卫乃皇帝亲军,是我耳目,当然也要整饬一番。待兴安将锦衣卫梳理过后,我再下令收回权柄便是了。” 听到朱祁钰这么说,汪氏也没再纠缠,只是就自己进宫探望钱皇后的事情说了一遍。进宫后拜见过太后就到皇后宫中劝解,好不容易稳定了钱皇后的情绪突然又听到太后宫里喊着传太医,结果自己想去探望还被挡在了外面。 “无妨,今日并无大兄消息传来。太医院诊断太后是思子心切焦虑所致,只待安心静养几日便能无恙。” “哦哦,如此便好。”也不知道汪氏是不是真信了,也没多说什么回了内宅。 虽然说自己和皇帝都不急着搬进皇宫,但是礼仪所在迟早要搬的,一些物品也要三三两两收拾起来了,这些事情还得自己盯着才妥当。 汪氏一走,杭氏便过来凑趣道:“陛下登基临朝,比之监国如何?” “无他,礼重些而已。”朱祁钰监国,众臣躬身行礼也就算了。以皇帝身份临朝,众臣子们还要跪拜一番,想免都免不了。 “陛下命兴安整顿锦衣卫,果真只是借其手清理王振党羽?” “那是自然,不过兴安也没能留。”对于杭氏,朱祁钰没有过多隐瞒。汪氏更加耿直一些,知道用了人之后还要除掉难免会心有不忍。 “再用都察院对付兴安?”杭氏显摆着自己的聪明才智。 “兴安常年在王振之下,早已心生不满。如今命其整饬锦衣卫并清理王振余党,必然上下其手报复异己,待到天怒人怨时交由三法司议罪便可。如此也使天下看朕与大兄不同之处。” “陛下圣明,如此则禁宫内外皆尽在掌握,群臣拜服了。”杭氏拍着马屁笑道。 “还不行。我这皇位是受太后懿旨承袭,太后可以废大兄立我,也可以再废我复立大兄。” “那要怎么办?” “如今形势不得已尊大兄为太上皇帝,他日迎回大兄难免是个隐患。” “嘶~陛下的意思……?”虽然杭氏很快压下了心里波涛汹涌的情绪但是被朱祁钰把玩的双手立时变得冰凉,还是被朱祁钰很快观察到了她的内心波动。 “毕竟兄弟一场,多年来照拂无论是否真心总该领情。”朱祁钰不动声色安慰着杭氏道:“可还记得京中百姓所传太后并非大兄生母?” “知道,京中百姓都传遍了。” “便在这做文章,先皇原本以胡氏为后,孙太后本为妃,因胡太后多年无子而孙太后诞下大兄先皇遂立下废后另立决心。可遣心腹令于各处散布消息称胡皇后因孙太后之计被废,待时机成熟再以孙太后为绝后患毒杀胡皇后一事传遍朝野,则天下再无人可撼动尊夫之位了。” 说罢,朱祁钰搂过杭氏轻轻嘬了几口。 “皇位稳固后奉养太后于深宫,使其不可交通内外,而后恭请大兄督修祖宗陵寝,见深尚幼,天下文武有十余年可供我调遣,济儿岂能被一城一池圈养如猪狗般终老?” 听到朱祁钰提到自己亲生儿子,杭氏像是发了狠一般,点头应承下来,便急匆匆的要去布置。 “哎~急什么,又不是一、两日可以操办完的,且待为夫操办你一场啊!” 听着朱祁钰的浑话,杭氏逃命似的跑掉了。这两天司礼监派来好些人安排为新皇搬家做准备,刚才朱祁钰那么大声已经引来侧目了。皇宫里可没见过平时行事这么不正经的皇帝,连累着自己羞死人了,话要传了出去只怕娘家会被骂着教出了个狐媚子祸国殃民了。 这么想,突然觉得亲王侧妃也挺好的,皇妃这个份位也没那么香了。 塞外 此时的正统皇帝正骑着马匹跟在也先大军往老营方向回撤,这一仗的利益太大了,也先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更重要的是另外一支下南劫掠队伍明显没有遇到这么蠢的敌人,进军受到阻碍,为了保留实力不得不选择暂时后撤。 为了能够积蓄更多实力,也先收到大同守将郭登准备劫营抢回正统皇帝消息的时候立刻拨营而回,也不敢再待在大同蹭吃蹭喝了。 相比较也先担心明军发兵夺回正统皇帝,朱祁镇自己也害怕。他害怕军队劫营时伤到自己,怕得要死! 只是朱祁镇和也先都不知道,正是这一趟大同之行的表现成了群臣们积压在胸口那股恶气的导火索。郭登计划劫营时将消息通过做了俘虏仍然在朱祁镇身边侍候的锦衣卫袁彬传给正统帝,原本是想着让正统帝配合创造机会,结果正统帝却传话回来说:“我命在天,今若为此,万一不虞,乃自取也。”坚持不接受郭登的计划。 结合到朱祁镇在大同城下叩关,命令大同献出大量金银财宝还送上美酒牛羊招待也先大军,整个一个开门揖盗! 这也就算了,你好歹是个大明皇帝有点气节行吗? 不行! 朱祁镇整个招待过程中言语欢笑自若,完全一个宾主尽欢的场面! 于是,大同城各官吏联名将消息一字不差报给了京城不算,还特别作死的交待了正统皇帝期间言行自若的表现…… 第4章 调度有方 只要人活着,日子一天天还得要过,京城内外甚至整个大明都已经进入了乱而有序的紧张工作当中。平头百姓中没有多少人会真正关心才被他们叩拜的正统皇帝“北狩”状况,更关心的是朝廷每天布告消息中那些给工钱的招工信息、收购物品及摊派徭役的消息。 九月初一,大清早开始就陆续有官府布告张贴出来。有识字的站据了有利位置,摇头晃脑诵读着布告内容,旁人陪着笑脸求着解说一二。 “朝廷布告这是要给犯人减罪免罚,凡有两位以上身世清白的保人作保,犯人可出狱为朝廷运送粮草。都知道通州大仓吧?大仓存了很多粮食,够京师军民食用一年半载的,这达贼要是抢夺了粮草我京师就危险了。”一个识字的给旁人解释着布告内容。 “是是是,先生说的是。可是为啥达贼抢了粮草还不走呢?抢了人家东西不是要跑吗?”一个老实巴交的百姓问道。 “哎~这就不懂了吧?听我跟你们说啊!”这位眼中充满了优越感开始摆起了道道:“前者北征大军尽没,知道啥是尽没吗?” “知道知道,都听说了,连皇帝都给人抓走了。” “说什么呢?!”旁边一群差吏走过,高声喝斥道,吓着众人脖子一缩。好在差吏没有追究的意思,恶狠狠瞪了几人后转身离开了。 于是众人左右看看没有风险继续侃起了大山:“这好比前朝大宋,金人攻打东京汴梁时夺下了供给汴梁城的官仓。大宋朝军民无所食,而金人就食于宋,围困宋京后逼降了大宋。” “喔,朝廷这是要把粮仓搬空了,通州那地没有京师城墙,粮食搬进来了达子就抢不到粮食了,没有粮食他们就只能抢别的了。” “嗨,还抢什么别的,现在冷不冷?也不看看几月了,他们抢不到粮食就只能早些赶回去吃自家牛羊,不然就得饿死在我们城墙下了!” “哦~” 这位解读布告的正享受着一群人的羡慕、恭维,旁边一位家人找过来给拖了出去。 “且快些家去,邻家那个犯了事的小子,家里出两贯钱找你给做保人,两贯钱哪!”说着,两人快步走远…… 左顺门旁殿内,对于朱祁钰提出的粮草解决方案众人一脸不可置信。 “陛下,通州大仓存粮数百万,非止千百人旬日可尽,不若依江南周巡抚所言,以通州大仓所囤粮食充京城百官并官军俸?、赏赐,由百官自行往通州领取。” “陛下,臣以为兵部于侍郎所言甚是,命来京护卫各官军先往通州取粮来京便是。” “陛下,仅以囚徒运粮着实不足,当命在京百姓、官军尽数出城运粮。” “陛下,臣以为……” “诸卿且退。”朱祁钰一脸昏昏欲睡的样子已经看得殿下群臣牙痒痒了,终于在众人暴发这前朱祁钰制止了百官继续高谈扩论。 “正所谓大事小会,小事大会,往后但凡有议,各部、各衙门可自定的便自定先行,然后报内庭备档便可;凡有所议需多部、多衙门方可决者当先以提议衙门抄送议案至各衙门,然后或次日或三、五日各衙共议。”朱祁钰明显不耐烦道。 “通州粮仓确为重中之重,朕已有方略,先以囚徒并家眷运粮至各关隘要塞为定计,无从更改。此议,退朝后各衙主官留下,其余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看着朱祁钰不愿意继续就通州粮仓运粮一事在大殿上商议,众臣形态各异。 这个问题新皇坚持不肯商量,只好先提其他的事情。 “启奏陛下,前者命各关镇就近往土木堡、宣府、大同诸地收拾军械,提督居庸关巡守都指挥同知杨俊上奏于土木堡拾得盔六千余顶,甲五千余领,神枪一万一千余把,神铳六百余个,火药一十八桶。” “宣府总兵官昌平伯杨洪奏,于土木拾得盔三千八百余顶,甲一百二十余领,圆牌二百九十余面,神铳二万二千余把,神箭四十四万枝,礟八百个。” “唉——”朱祁钰长叹一口气道:“传旨,拾得军器尽数配发边镇官军,余者入官库收贮。” 听着这些兵器五花八门,好用不好用也不知道,朱祁钰心里犯嘀咕。要知道,明朝已经大量使用热兵器了,但实际上却败在了使用冷兵器而且人数、素质远低于自己的北狄之手了。 “各路勤王官军皆陆续抵达,当选得力将官操练,兵部可有熟知达贼战法将官可供遴选?”自宋朝开始,为了防备武将,宁愿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朱祁钰很担心。 “回陛下,北方各镇官军善战者首推杨洪,次为石亨。”于谦站出来答话道。 “日前曾提过这个石亨,败军之将安敢言勇?如今不过是戴罪之身。今我大明外敌压境竟然选不出第三位将帅之才,夫奈其何?!”朱祁钰面色不虞。 百官看到皇帝不高兴也不便多说什么,至多不过腹诽着要较真可都是那位北狩的太上皇帝搞出来的事情。其实,朱祁钰是一听石亨的名字就想到了“夺门之变”中石亨起到的军事作用。 “也罢,便是那石亨吧!准其于来援备操、备倭、运粮官军中自行挑选编练,但有所请着兵部应付。”朱祁钰摆摆手道。 “陛下,前者败军实则罪不在石亨。石亨虽为参将,军中一应事务皆不由其做主,确实代人受过。”于谦出班应承道:“今日不如升赏石亨,有了陛下知遇之恩他一定会认真报效朝廷。” “升赏?”百官都看到朱祁钰撇了撇嘴满脸不高兴的样子说道:“也罢,各营官军需得有一上官统带。那便复为参将,专管京营各官军操练。” “陛下……京城护卫责任重大,石亨仅以参将职恐难以服众。”于谦提出反对意见:“不若升其为右都督,以五军事职挑一处名为其掌管,实则仍管京营各军操练?” “无妨,准石亨操练官军擅专之权,赐其御用马鞭一根,凡有不服者不论勋戚军役一概准其先抽三十鞭然后再报。石亨所报诸事先交于侍郎批阅,旦有所请需要报朕的可不论时日直报入内庭。”朱祁钰定下调子,明显不打算给石亨更高的起步。 “前者朕以监国临政,多有不妥。今即已奉太后懿旨继统临朝,诸事不宜拖延。”朱祁钰正襟危坐说道:“前者太上皇帝大兄御驾亲征,奈何未能全功反而折损官军并随扈百官。朕继位大统,百官空缺诸事不便,吏部宜铨选百官早正其位。今边塞多事,朕意效仿先帝,于各要紧关隘加派官员守备、提督。” 百官听了顿时有人喜上眉梢毫不掩饰,正统皇帝北征一帝弄死的高官数量直追洪武、永乐二朝呀,这种机会几十年难得一次,居然能让自己给赶上了,终于能升官了。 “朕之意,兵部于侍郎署理部事久矣,并无差错,曾十余年如一日巡抚晋豫,民众信服。今宜升兵部尚书衔,掌兵部事,以正其名。余者如户部尚书、吏部左侍郎、工部右侍郎、刑部右侍郎及都察院诸缺,各部当有自荐,吏部当遴选妥当人掌事。” 话说到这里,就近的几人也不顾朝堂礼仪朝于谦微笑着拱了拱手,算是道贺升迁了。 “余者,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各衙门留下掌事者即可。” 百官行礼退去后,王直、胡濙、于谦为首,十几位大明朝廷各部门此时的实际负责人留下来开小会。 圆凳上垫着厚厚的座垫,奉上的热茶摆在了刚放好的小几上,几样寻常可见的平民点心也被端了上来。众人看着宦官也给朱祁钰摆上了同样的茶点,张张嘴终于还是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坐吧,都免了那些俗礼,耽误正事。”挥手拦下了要谢恩的一众人,朱祁钰没给推辞的机会又继续说道:“朝议太过耗时,各人你一言,我一语,或有奇思妙想,但终究过于繁琐。往后啊,朝议分两场,各部掌部事主官每日参与晨议,仅议前日未决或当日急报;午后受百官奏事,各衙门轮值遣执事官同内庭一并草拟复百官所奏,次日晨议定计;如此便可省了百官临朝。” 看着众人坐下后,朱祁钰又示意大家用些点心。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胡濙老臣在朱祁钰示意下才做了表率起身谢过后才倚着边坐下拿起一块酥饼,众人这才勉强各自取用起来。 百官上朝其实也是即苦又累的,凌晨四、五点吃点东西要熬到散朝,事情拖得久百官早就低血糖两眼昏花四肢无力了,能议出什么玩意儿来!但朱祁钰给的待遇,也确实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这个改变朝议制度的想法也挺实用。 本来朝议就是让皇帝享受百官跪拜的,主要议事的还是最前面的高官显贵,站后排那些个小官跳得欢的日子大多都不会很好过,平日就是个陪跪的,能够早一些上衙办差更实在。 也别羡慕靠前站着每次朝议都话最多的,年龄大了真扛不住! 遇到哪天事情多,老胳膊老腿站久了人早就摇摇欲坠了,恐怕自己当时说了什么的事后自己都不一定记得了。 “朝议时提及捡拾军械,我认为需要找那些与达贼交战过的官军将士们仔细问问对阵的武器优劣。北虏素来缺铁器,大明军械应当占优势,但是为何达贼遗留那么多军器没有捡拾回去呢?” “又或者达贼军阵、兵法已经胜过我中原,不在乎一些军器上的差异?” 朱祁钰说完,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从答话,好在朱祁钰也不急,只是提出了问题让兵部多找一些官军询问两军对阵的情况。 “那石亨不是要来京吗?再去信给杨洪及各堡、镇询问对敌方略,礼贤下士嘛!从各方面找差距,敌强我弱的要缩短差距,敌弱我强的要加大差距。”朱祁钰交待完就换了话题。 “各关隘要加强操练,增派精兵强将。但是从古至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让各镇主管都议一议,结合自己所辖区域都讲一讲,正所谓集思广益嘛!” “但凡兵事上的奏报,多跟各镇官军问计,切忌闭门造车。尤其是各部、各衙门,只管着自己眼下的差使是不是好办,全然不顾及军国大事。工部器械打造、户部粮草调拨,吏部官员升迁、调派,都要与兵部协商才好。” “现如今南方也不太平,自麓川五战到东南,如今又是两广多处不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凡是不能只是刀兵相见,得要安民心。要安排个得当人选前往南方巡抚安民,若能招抚黄逆为我所用更好了。” 于谦与王直对视一眼后率先起身回复道:“陛下,臣有一人举荐。” “坐下坐下,都坐稳了,别掉下来。”朱祁钰忙招手让于谦坐下,又扫视了一下众人的坐姿安抚。 “臣日前举荐前广东杨左参往白羊口守备,此人于广东官声极好,可当此任。” “哦?”朱祁钰若有所思道:“可是那个将广东搅到天翻地覆那位左参议杨公信民?” “正是此人。前者杨公任广东左参议时,清廉爱民,常下田间地头亲近民意。时任广东擦察使、佥事郭智、黄翰、韦广三人受贿渎职为其奏劾,反被韦广攀咬污陷,幸得广东军民求告方才得免。”听着于谦所说的,不难让人想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因其才干,臣举荐其官复原职,往白羊口守备。陛下所言若要剿抚并用,当此人为首选。” “杨……信……民……依稀记得此人年事已高,还能这么往返奔波吗?是不是不太厚道?”朱祁钰记忆里有这么个人名,不过杨信民到广东后没多久就去世了,不知道是不是才经历过牢狱之灾不久又来回折腾给累死的。 封建统治时期,一旦重文抑武之后文官几乎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何况本来医学和生活水平也不高,寿命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为国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曰辛劳!”于谦大义凛然道,众臣跟着起身拱手,一个个都是那么高风亮节表率模样。 沉吟了片刻,朱祁钰说道:“如此,便由吏部行文令其回返广东,并着南京调遣太医数人同往。日前太医院医士程礼上奏采诸毒涂于箭矢处用以御敌,此计狠辣。西南多毒物,着南京差人一路看护杨公并搜寻百毒用以克敌。” “试想一下,达贼大军来犯,我官军万箭齐发,再施以毒烟、毒雾,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强敌,岂不是功高千秋?” 众人慌忙起身行礼称赞一番,内心难免暗自不满:“无耻小人嘴脸果然胜过汝父、汝祖多矣!” “陛下,杨公这次回广东,恐怕仅以左参议之职无法服众,如果不擢升其职一来无法使军民信服,二来不便招抚叛贼,还请陛下擢升其职。” “哦哦,升,升。那该升什么职位好呢?” “臣以为,不如升其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看见于谦在思考的时候冷场了,王直站起来回复。 “不妥不妥,从广东左参议升右副都御史不妥,不如让他先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待其平叛后再行述功行赏。锦衣卫!” “在。微臣锦衣卫卢忠,听候皇爷差遣。”朱祁钰突然叫一声锦衣卫,众人都吓了一跳,就连以为自己是陪跑的卢忠也一个激灵,出声回应时声音特别大,让人听起来更像是摔杯为号的刽子手喊阵来了。 “卢忠啊,我的心脏不太好,禁不起你这么咋咋呼呼的呀!”朱祁钰埋怨起来。 朱祁钰一句话,把卢忠吓得又一个激灵,立马就给跪了下去。毕竟前一个刚被群臣打死,才过了头七魂还没散光呢,小皇帝这话太吓人了,别是又要拿我的脑袋整点别的妖蛾子吧? “行了,别跪了。安排几个得力的人手随杨信民南下办差。一是护送,二是协助,三是探查原由,务必确保各衙门尽心安抚民众、平息乱局。记住了,协助杨信民平叛,协助医官寻找巫毒蛊术并解药,责任重大不可轻视。” 看着卢忠领命退回去,众人心里又不禁犯了嘀咕,还真是老朱家血统。有满世界找仙草求长生的,有全天下寻求不倒药的,现在好了,直接来了个到处找巫蛊毒药的,几千年来不正经的皇帝在老朱家都来了一遍还有多! “早就听闻南方多巫蛊之术,也不知道真假,正好借此机会一寻真伪。以百毒涂刀枪剑矢伤敌可立竿见影,如果有了这巫蛊之术便可操控达贼内斗不休,再也没精力南下了。” “这几日我翻阅些大兄亲政以来奏报,不得不说,先帝所托非人哉!” 来了来了,这就来了。台上人表演,台下人看戏,顿时众人的精神头都上来了,这是要开始喷自己亲哥哥了吗? 可见这皇位不是自己定的继任者就是不靠谱,这才多大会功夫?还没有行登基大典呢人家是位置没坐热就要对前任皇帝下手,您这是皇帝宝座都还没沾过屁股呢就要开始指摘自己兄长的不是了。 都说皇家无亲情,是这么玩的吗?真是太刺激了! 这么看来,老朱家这个孩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话说这皇帝我们还能着再废掉不?也不知道一会出了这里能不能直接找到孙太后那里去说我们想重新再立一个新皇帝行不行…… 《正统实录》正统十四年八月二十一日,达贼太师也先挟上扣大同,上使人传旨都督佥事、参将郭登,登曰:吾为陛下守此城,不知其他。时扈从袁彬以头叩关门,登随放吊篮牵彬入城。广宁伯刘安、给事中孙祥、大同知府刘安率诸人出城。遥见止步,上呼:汝等勿疑,朕,汝主也。 安回城相告,登遂引众官着官服出拜,哭问何至有此。上曰:将骄兵惰,朕为所误,复何言?遂命取大同库银两分予也先及所率贼兵,登从之。上由始谈笑自若,神采毅然。 正统十四年八月二十三日,王至左顺门朝见百官议事,都察院右都御史陈镒会众臣奏劾王振党羽。章文:尝谓擅政专权者,尚难逃于显戳;陷君误国者,当速寡于严刑,论十恶莫加其罪,虽万死尤有余辜,天地不容,神人共怒 。……不然无以警戒将来,人皆解体矣。 王曰:汝等所言甚是,朝廷自有处置。遂欲入左顺门进宫。众朝臣跪拜恸哭不起,曰:圣驾被留,皆振所致,殿下若不速断,何以慰人心? 此时锦衣卫马顺出,呵斥众臣无状。给事中王竑奋跃而起,揪起发,撕咬其面,怒骂不绝,顺遂捶击竑不止。众朝臣怒而上前,捶顺致死。 王降敕曰:顺乃逆振同党,百官无罪。百官降服。 少时许,众官叩阙请命,王命大太监金英出问其故。复奏曰,当诛余党。王遂命牵内官毛贵、王长随出。众臣捶击二人致命,牵三人尸于东安门示众。 又少许,兵部左侍郎谦请旨抄振家族,王即许之。都察院右都御史陈镒率众绑振侄王山于前。王发令旨,缚西市凌迟。 第2章 侍郎于谦 话说三遍淡如水,朱祁钰意思表示很清楚了,四位人精听得清楚明白,也不好继续多做纠缠。 当捧着朱祁钰奏疏的四人走出内院来到前庭时,一众等候多时的官员远远看见四人面色就开始犯嘀咕。 也不多说,王直身为吏部尚书,轻轻摆了摆手就率先出府,其他三人鱼贯而出,众人一头雾水只好紧紧跟在后面。 王直是天官、大宰,不肯说话众人也不敢拦着多问;胡濙是老臣,虽然现在位居春官、大司伯,但是早就当起了缩头乌龟,于是众人都拉住了少司马于谦和驸马都尉焦敬盘问起来。 虽然焦敬已经尽可能委婉表述,于谦也回避敏感问题,可还是被有心人给盘出了道道:“郕王当心日后被翻旧账,自然不敢奉旨!” 也是,现如今让人家临危受命带领军民迎击也先南袭,打输了搞不好就要重蹈宋时徽、钦二帝覆辙,那还不如早点南下去藩地做个逍遥王爷安稳。 打赢了呢?迎回正统帝了自己怎么办?退位回去当藩王? 且不说自己肯不肯,跟着自己混的文臣武将能肯吗? 万一没能迎回正统帝,这个责任又算谁的?而且这个概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搞不好这会也先已经把咱们那位皇帝扒光、褪毛、去了下水架在火上烤了呢! 当年五胡乱华不就拿汉人当两脚羊了吗? 无论是才想通了这个关键的,还是一直藏在心里不点破的,现在都捂不下去了。 郕王年轻,居然不傻呀!看样子忽悠不了,得要下重注才行了。 一众人等才踏进左顺门,就见八百里加急公文送到,襄王府请安并拥立新君折! 匆匆扫过几眼,众人一番眼神交流后都陷入沉吟。 “不成,当叩阙请太后废帝,然后方能名正言顺拥立新帝。”还是于谦跳了出来,态度坚决。 此时,郕王府内王妃汪氏一边亲自收拾着书房,一边跟抱着固安郡主的朱祁钰叙着闲话。 “如今为多事之秋,王爷受太后懿旨承袭大统终是为国为民,只是前数日方才立了太子,因何不命太子承统?” “哈哈,群臣们怕了冲龄天子,怎么会肯再拥立一个幼儿。是吧,固安……笑啊……你在笑啊,哈哈,看固安冲爹爹笑了。” 看着没心没肺逗弄固安的朱祁钰,汪氏也笑笑。 “可这命王爷继承大统,而后再传位于太子又是何苦来哉。不若便令太子承袭了便是,王爷仍是监国,群臣听命如故便好。” “哪有这么简便,也先挟今上于宣府、大同二处叩关,虽然暂无大碍,但经不住边塞多有缺口,也先兵临京城下是必然之事。要知道北境长城或是缺口,或是可轻易翻越低矮处,多达百余处。” “啊——”汪氏听完一惊,这些朝廷秘闻之前都没听人说起过。 “朝廷虽已调备倭军、备操军、运军来京勤王,可诸军之间并不熟悉,还要时间操练;兵器甲仗也多不齐全,南京工部兵仗所调器械多不符规制,重新打造兵甲又需时日。若此时也先兵临京师,城下之盟是免不了的。这丧权辱国之约谁来签?” “若被也先破了城,你可知道宋时皇室男女惨况?金破宋京,?破金京,蒙古破辽、金、宋京,皇室男子皆难逃一死,女子更为悲惨!” “这……这么说来,这皇位不能承袭了!可王爷仍是监国亲王,若城破……” “无妨,也先破不了城。你命好,嫁了个好夫君,文治武功天下无双,且看我大破也先。满京师,全天下都要感谢你嫁个好夫君,救国于危难之即,力挽狂澜之功盖世无双……” 眼看着朱祁钰开启了自吹模式,汪氏瘪瘪嘴嗔怪道:“哪有如此这般自吹自擂的大英雄?” “咦~你既然不信?那好,待为夫先来征伐一番,然后再破达贼也先。”说罢,朱祁钰放下咦咦呀呀小手乱舞的固安郡主一把扑了上去。 “呀,王爷…….” 左顺门旁大殿内,众人顾不上整日辛苦,一番商议后最终定计,坚决不能让郑王或是襄王袭承大统,也不接受大明再来一任冲龄天子,必须让皇太后同意废帝另立新君,群臣坚持的底线就是不动皇太子,这也是必须要求新君遵守的底线。 百官叩阙请太后废旧立新,消息很快传遍京城,然后自百官传至京师军民数万人叩阙请见,呼声震天。 “王爷如何得知百官必然上书请太后立王爷为新君?” 征伐过后,夫妻两人拥卧在软榻上说着闲话,早有随侍丫鬟、婆子打来温水供两人清理又抱走了莫名兴奋的小郡主。 “无他,唯于谦耳。若论王直、胡濙诸公,皆可谓忠臣,但兵部侍郎于谦不仅是忠臣更是直臣,‘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哪!” “如此说来,于侍郎会领衔拥立王爷?” “已经不用任何人拥立了。太后今日已是颁下懿旨命我继承大统,即使是我拒绝了也不可能会再立他人。就算太后想改立,百官也不会肯。所以这个时候双方争议只有一个,那就是废大兄之位。” “太后如何会肯废亲子而立庶子?” “太后当然不肯,但此为国难,已经由不得太后肯不肯了。何况,谁说大兄是太后亲子了?” “什么?”汪氏不禁轻呼出声:“皇帝大兄并非太后亲子?” “哼哼,此事乃禁中公开这秘,无人敢讲而已。我也是无意间得知,只是这么些年太后恐怕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瞧王爷说的,哪有不知道自己生没生过孩子的娘亲?” “这可说不好,有些时候,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今次百官叩阙,这笔旧账恐怕要翻出来喽!”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并着一声轻呼:“王爷,可歇下了?”是门下走狗张立文的声音。 汪氏急急伺候朱祁钰整理完后自己从侧门退了出去,然后张立文才躬着身进门叩头。 “免礼。”朱祁钰头也不抬,端坐着又品起了枸杞菊花茶。 “谢王爷!回王爷话,事已毕,现下京城军民数万皆涌向禁门叩阙,呼声动天。” “回话便回话,何来‘事毕’一说?” “小的该死。小的在府外遇到军民往禁门叩阀,因此回报王爷知晓,并无他事。” “嗯,这便对了。去吧,传话请侧妃杭氏来书房。你们明日一早随着运菜的大车一并回庄上候着等吩咐,赏赐一并带去好生松快些时日,过些日子还要忙一阵子才能安心歇下来。” 稍一会儿,杭氏便带着侍女赶来。“王爷舍得唤奴奴了。” 进屋了稍稍停留便不开心道:“王爷在这书房中可做了大文章,这文雅之气可飘了离门两丈远了。” 明显是对房中残留着气味不满。可自己只是侧妃,又不便发作只好绕着弯表达着心情。 示意杭氏坐到软榻上来,朱祁钰轻声问道:“适才百官到府宣读太后懿旨,我已经拒旨不受。你那边事情办得如何了?” 轻轻拍掉上下其手的朱祁钰,杭氏嗔怪道:“皇位已经唾手可得了,却还要绕着弯子那么许多麻烦。盯着几家王府的人每天三班轮换,府外已经没有人手可供指派了。” “无妨,再盯这两日便可撤下了。”朱祁钰说道。 “代王、郑王留下的人,每日都有返回藩地报信的。襄王留下的人倒是没见动静,许是藏得深没让咱们的人瞧见。适才来报,有八百里加急快马入京,瞧着像是往湖广方向的通驿。” 看着朱祁钰若停下来有所思的样子,杭氏又补了一句:“这些城隍社鼠用是好用,只怕日后留着生事。王爷他日登极,传出去总归不妥当。” “嗯嗯,明日先打发人将张立文和那两个相好一并送到庄上,酒楼里找两个厨子遣过去好生伺候着。样子总要做给下人们看,才好使唤着众人尽心办差,过了这档口再好生安排这些个人,不会让他们坏了府上名声。”。 “王爷,得要保重身子,可经不住这么没日没夜的。” “知道知道,我这年纪轻轻的还不是每日都在喝枸杞固本培元嘛!”朱祁钰笑道。 杭氏报怨道:“王爷进一步成了皇帝,王妃进为皇后,可怜奴奴替王爷辛苦操劳,可能进为皇贵妃?” “皇贵妃?朝廷虽无定制,但是皇后与皇贵妃并存挺难。” 看着杭氏嘟着嘴满脸不阅,朱祁钰也不愿意惯着,拉下脸说道:“你是见济生母,待汪氏诞下嫡子见济至多封为郡王,若我为皇帝则见济必然封为亲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到这里,明显感觉到朱祁钰语气不善,杭氏忙把话头岔开道:“王爷怎么就敢断定于侍郎会与太后叫板?” “性格!”朱祁钰也不想过多给自己女人脸色看,态度也缓和了下来。 “于谦其人生性刚烈,且忠于朝廷,待民如子。这般爱国名臣绝不惜身也要与强权斗争到底,否则也不会惨遭王振嫁祸险些丧命。” 看着似懂非懂的杭氏朱祁钰继续说道:“先帝时增设各部右侍郎衔巡抚直、省,特意亲写手书于吏部超迁其为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而后九年不得升迁。因不肯攀附王振阉党,正统六年被王振党羽以莫须有之罪弹劾入狱。” “王振党羽弹劾之下,那于侍郎怎么还能脱身?”看到朱祁钰有兴致聊于谦过往,杭氏很配合的问道。 “哼!正应了那句‘君子坦荡荡’,于谦被冤入狱有人通消息到河南、山西两省,两省吏员、百姓自发上京鸣冤。” “王振这就放过于侍郎了?” “哪有这么好,当年正值山西又遇大旱,饥民流亡到河南就食,时任户部尚书刘中敷于是上表赦免于谦,仍由于谦往河南、山西巡抚。王振党羽哪会安抚流民哪,便同意了。也就这样,于谦才捡回条命。” “这么说,当年要是不闹灾于谦可就命丧大狱了?” “可不是吗,他要是肯,当时性命攸关只要向王振低头也能少吃些苦头,恐怕也早就是尚书衔了。阉党多是攀附之辈,如同于谦这般进士出身,受先帝宠信且巡抚地方多年的侍郎,哪里会放置不用?” “所以,王爷坚信于谦必定会坚持要求太后废今上皇位?” “原本这些也不足够,只是刚才爱妃那句‘瞧着像是湖广方向来的八百里加急’,这便有了信心。” “莫非是指襄王?” “不错。论资历现今当属代王辈份最高,乃是太祖高皇帝亲封,与永乐爷一辈,我辈老祖了;论经历则是襄王、郑王曾两次代先皇监国,而郑王暴戾,时常殴死奴仆下人;因此自太后命我监国之日便吩咐将口信传于代王、襄王在京仆役,今日快马入京必是其一奏章。” “老代王、襄王奏章会拥立王爷?” “那是当然,今时不同往日。且不论先帝爷时,便是永乐爷文皇帝时我大明对北方便不占优。宫中秘闻,当年永乐爷第五次北征中伏身受重伤,并非染病不起退兵。待皇祖父继位时西南便动荡不安,先皇在时便失了安南诸地,今上五征麓川损兵折将、劳民伤财无功而返,现下东南、西南诸省三日两反几乎年年剿年年叛。” 朱祁钰越说越激动,杭氏从话音里听出了朱祁钰对正统帝充满不屑。 “攘狄当先安内,今南方战事不休又贸然北征,精锐尽失不论还使自己身陷囫囵,国朝由此动荡。莫说于谦,便是满朝文武谁又肯再立幼子为帝?” 说着,朱祁钰大手一展舍我其谁的姿态道:“今代王已老,襄王惯会算计,必然不肯入京。这几日京中局势虽有好转,但边境来报可谓一日三惊。代王暂且不论,皇祖母在时曾想立襄、郑二人之一为帝,而非大兄。为此,襄王此时必然要表明心迹,拥立我为皇帝。” 说着,朱祁钰拈起杭氏下巴笑道:“何况适才百官已然奉太后懿旨命我继承大统,断然没有因为我封还不受而改立他人的道理。如此这般,太后只能废黜大兄,你就等着做皇妃吧!” “如此,妾先过陛下赐妃位,再谢陛下为济儿封王。”杭氏很知趣的盈盈拜下谢恩,还顺嘴要给儿子讨封。 “时辰已晚,该到前厅用膳了,我自己定下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不然岂不是跟那不成气的大兄一般了,如何服众!”伸手扶起了杭氏,朱祁钰一边放肆地揉捏着杭氏葱白一般的葇夷,一手楼过杭氏因为生育变和丰腴地腰肢,还不忘凑过脑袋又一阵乱拱后才意犹未尽的迈步走向膳厅。 自从建府以来,朱祁钰立下了规矩不多,其中一条就是非病非伤者都要到膳厅用膳。对仆役们说是为了能够让下人们都能有机会见到主子,至少每天能有可能跟朱祁钰打小报告,对内则说是为了监督膳官没有克扣膳食,没有给下人们吃生冷馊臭食物影响仆役工作热情。其实是朱祁钰体内那个灵魂某些小心思作祟吧! 府中仆役虽然只能够轮班来膳厅从热水温着的菜碟上取走少数几个菜品,但是他们很满意春冬也有温热食物;府里内、外管事几人也很满意,他们能够坐在更好的位置,使用更好的餐具,取更多的菜品,高人一等的感觉很好;王府属官更没有异议,能够与亲王一家人隔桌同时食用一锅烧出来的菜品,而不是王爷剩下或不愿意吃的“赏赐”让他们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满足。 初时,王妃汪氏与侧妃杭氏还有些抵触情绪,但是通过垂着的帘子看到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用膳,进门、出门还都默默向帘子里的自己行礼感觉好极了,自然也就不排斥了。 “坐,快用膳吧!晚些恐怕于侍郎还要领百官传懿旨,今晚可就没有好觉睡喽~”晚膳时属官是不在的,对着和自己滚床单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太多需要隐瞒的,说话也就直接了。 “今夜百官会再来传旨?”二女都有些疑惑又很期待的样子。 “多半会,便是不来明日左顺门必然传下懿旨。只是今夜无论如何,宫中二位都不得安睡了。”朱祁钰信心满满笑着说道。 “爱妃可可宫中求见皇后,好生安慰。整日哭泣求佛不如抖擞精神求己,身子坏了岂不是如了周妃意?届时皇后、太子之位皆拱手相让,岂有此理?” 周妃是太子朱见深的生母,这会儿子被封为太子正开心着呢!搞不好正求着正统皇帝死在外面,或者至少等着每天从早哭到晚的皇后钱氏早点哭死哭残了再回来,否则自己儿子哪有机会成太子呢? 母凭子贵,有了这个做了太子的儿子,自己还有机会争一争皇后的位置呢! 至于那个皇帝丈夫?呵呵,一丈之内才是夫,这会谁爱搭理他呀? 第5章 阴谋算计 “如此,兵部、工部、户部、刑部、锦衣卫再留片刻,余者众卿且回。”事情聊的差不多了,朱祁钰吩咐留下于谦几人。 “锦衣卫此次南下,分遣几队人马会同太医往南方找找麻风病患,或者有类似病患一并找了,注意莫要自己染上了。”朱祁钰话音刚落,卢忠头上的汗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了出来。 麻风?!那是不治之症,而且传染性极强,这是要干嘛? “是,臣遵旨,必然吩咐可信之人用心办旨。”头皮再麻,心再虚,旨还是要接的。 “太医院程礼之言点醒了我,但用毒虽然狠辣终归不如疫病。只恨天气转冷,不能全功于一疫。也不防事,可先备着,来年再用也不迟。”朱祁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吩咐,于谦几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民间自有高人,这军中也定有高人。军械打造,还是要问军士方为妥当。适才提及盔甲,偶然想起之前倭人曾献过盔甲乃竹制,可有此事?”朱祁钰明知故问道。 “回陛下,确有此事。倭人不通冶炼,造不出好盔甲。”于谦回道。 “不对不对,倭人宝刀可是很锋利的,可见是能打好铁,能冶好钢,这才能打出好刀剑。达贼缺铁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不妨试试用竹子制成盔甲,不如铁甲重,堪称价廉物美可全军装备。” “陛下,这竹子却是不值几个钱,只是打造时间恐怕来不及了。” “嗯……”早有计算的朱祁钰装模做样捏着下巴?吟了片刻说道:“凉席,今去两年暑气颇重,我见京中有人以竹制席,却是好用。将凉席拆了不就成了竹甲片?正好制成竹铠甲。” 说着,朱祁钰端着茶啜了一口又说道:“挑选精壮,战袄上套竹甲,冲锋陷阵比铁甲轻便,又能护住将士周全……吩咐京城内外将竹席尽数收归军用,以通州大仓粮米偿付。” “通州大仓粮米本可发动官军、民众日夜不休运送,不过旬日间大仓便可立尽。而我故意屡次不准所请,便是为了做钓鱼的饵料。明天便让服牢狱者运粮至边塞,刑部牵头三司一同拟个奖惩章程出来。” 嘶~让服刑的人运送粮草到边关去?! 如果之前说让服刑人员送粮去边关,那肯定会被认为是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现在明说了是诱饵,这些人的下场可就让人不敢想了。 “陛下,虽为服刑人员,毕竟是……毕竟是我大明子民,如此行事恐怕不妥。”于谦说话一点弯也不绕,朱祁钰听了不禁直皱眉头。 “不妥?那便再加点香料。京城周遭不少归附的达子,锦衣卫把消息放出去,且看看这些达子是不是咬钩。” “臣遵旨。”锦衣卫是皇家鹰犬,没有讨价还价提问题的权利。 “回陛下,臣命人在达子处所散布消息,若是达子果真去抢粮该如何是好?”卢忠低着头抬着眼扫了一眼,又很快把头压更低了。 “嗯,问得好。”朱祁钰的夸赞怎么听怎么不像是真心的。 “总有来往军马、衙役,杀一批,抓一批,余者在京周遭全部圈禁。再漏掉几人,放其逃往关外给也先报信。” “陛下是要诱也先往通州?”于谦有些吃惊。 “陛下,通州城防空虚,若是遇敌……”刑部尚书金濂脸色也不好看。 “无妨,山人自有妙计安天下。且待石亨来京,兵部、工部一并商议以通州为饵,剿杀达贼!” 看着朱祁钰信心满满,众人不好多说什么,好在还有转圜余地,众人交换一下眼神,心里都明镜似的——且等石亨来京了之后再一并劝说也不迟。 约莫又过了一柱香时间,众人各自领了旨意出门来。站定后,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睛里读到一个消息:今上好手段! 虽然那个诱敌深入围而剿之的计策听起来挺不靠谱的,但是能从一个“搜集毒药涂抹在兵器”上的主意想到用疫、蛊来对付也先,这个狠劲也不是常人能有的。 这瓦剌也好,鞑靼也罢,也是人哪!趁着秋冬之际安排锦衣卫去找些疫病源头,等到春夏时节给投到塞外去霍霍也先,这招要多阴损就有多阴损。 只是可惜,皇帝还是太年轻了!塞外地广人稀,平日里各部落之间隔着几天甚至十几天路程很正常,疫病在塞北不是那么容易传播开的。 “卢大人。”金濂朝卢忠拱一拱手道:“适才陛下所言,这运粮入边塞往返路程漫长,还请卢大人好生照料。终归是大明子民,能保一个是一个吧!”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哪里劳得大司寇动问,卢某决计不敢霍害大明子民。”卢忠连忙满口子答应下来。意思都懂,话说太明白了就尴尬了,都混到这个位置上了,哪一个不是人精?! “正巧有一事下官不明就里,正要请教大司寇。这京城周遭归附达子众多,消息散布难免需要些适当人手…..”说完,卢忠眼睛直直盯着金濂,似笑非笑的就这么拱着手微微向前倾着躯干说道。 “无妨,但凡刑部大狱之人,但能保全性命,尽由卢大人差遣便是。只是要早出晚归,不能坏了法纪。”金濂也知道事情大,爽快答应了下来。 “如此,便先谢过大司寇了。今日已晚,下官先去布置,稍后再来拜见大司寇。”锦衣亲军是亲军,但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过四品武职,便是陛下厚恩给个三品也不是人家正经尚书可比的,面子上依足了下官礼不是坏事,何况锦衣卫才被打死过一个嚣张跋扈的指挥使。 看着卢忠朝几人略一拱手后快步离开,于谦若有所思的说道:“适才若非陛下提及,于某竟然忘了归附的达子了。” “是啊,灯下黑了。大明强盛,都是顺民,一旦达贼兵临城下,恐怕这些人都会贼心不死趁火打劫。都是久居京城周遭的,祸害起大明百姓更胜也先多矣。陛下一招引蛇出洞就免去了京城诸多百姓苦难了。”金濂也一声叹息。 回到郕王府里,朱祁钰叫杭氏到书房吩咐道:“张立文那边安排着先做个差役,便说是寻个由头给他立个功,便宜给个正经吏员身份,然后再报个军功往后便能授官,再无人记得他从前是个混子了。” “爷这是要清理掉他了?” “且看他造化吧!若是此次能逃得性命,将来便是有人问起也没人记得他是混子出身。若是就此生死,也是造福百姓了。”朱祁钰冷笑道。 “当年见他在西市混无赖,恶事没少干,养了他这么些年,该是他为国捐躯的时候了。他那几个兄弟,吩咐人照看着便是了。” “要说起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这张立武可时常帮助乡里,从未听闻他有欺男霸女的。”杭氏轻声附和道:“只是这张立文是否会将之前为府里操持的事情说给那两个兄弟听?又或者,说给那两个相好的听呢?” 听到杭氏这么说,朱祁钰深思了片刻后说道:“立武、立斌若能文便送去读书,若能武便给个差使。祸不及家人,他张立文是无赖,兄弟不是无赖便不要算计他兄弟了,给安排着差使让他们好好活着吧!这个天下,各方战事不休,老百姓也难有个安生日子可过。” 接着又说道:“不过确实得防着点,前些日子办事得小心谨慎,多半不会乱讲,但是这几日在庄子里与那几人厮混便不好说了。还是安排一下,借达子手一并除了安心。给庄子里囤些粮草,投上毒,待达贼围城时搜了去……” “明白了,这便安排。” “要小心。” “爷放心,这些是日常安排,无人能看出破绽。” 两人又小心计划了一会,杭氏这才从书房里出来,迎面遇上了王妃汪氏。汪氏看着请安的杭氏,面色不虞道:“陛下一回来,便钻了书房,可见没干什么好事。” “瞧王妃说的,爷交待着庄子里的差使,便多问了几句,这才耽误了功夫。若知王妃有要事,妹妹哪里敢耽误了。”说罢,便闲到一旁躬身等汪氏先过去。 汪氏敲门进了书房,正好看到朱祁钰在一堆文书中擎着眉头沉吟着。听到声响,偏头望了一眼又低头继续看着文书说道:“来了,我正想着登基后住进皇宫里,如何安置皇嫂、太子,正好帮我想想。” “皇宫那么大,划出一块便是了。”汪氏行了个蹲礼,凑过来打趣道。 “不是这么说的。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此时如何安置便影响了迎回大兄后如何安置。大兄若回,便是国存二主,令出两门了。我思量了许久,也没找出应对之法。” “眼下不是该正经应对达贼吗?怎的还忧心起了上皇大兄安置了?” “你还没想透,达贼乃外敌,朝廷内外必然是一致对外,绝无二话可说。这大兄若是归了京,便是自家事。这内忧外患,均不可轻视。”朱祁钰说着话,食指、中指并拢着轻叩着长桌。 “这天家事,奴是不懂。莫不如上皇回京后便还政于上皇,我等仍居住王府便是。”汪氏没心没肺的说着,顺手给朱祁钰茶杯里加了温水。 “上位之后,下来便难了。你看千百年来,退下来的皇帝可有一个善终的?我们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们想。”朱祁钰叹了口气。 “还这么个样子?我们不做皇帝了还不行?”汪氏有些吃惊。 “嗯哼,你以为呢?前朝故事你知道几个?第一个可就是这黄袍加身。黄袍套上了,你想脱就脱下?” “可咱们不是亲兄弟吗?” “那烛光斧影呢?还有那个高喊着要‘迎回二圣’的岳武穆呢?就算我们兄弟间没有二心,可还有跟在身边的臣子,他们能同意吗?” “那这么说,这事还麻烦了?” “呼——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先把南苑划出来,请皇嫂诸人搬过去,再把大兄其他嫔妃子女一并安置好吧!可是十好几位呢!”朱祁钰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 “一步步来,先掌控内宫,然后锦衣卫,再官军精锐,然后百官、勋贵。要借势借力,用内宫打锦衣卫;用百官威慑内宫;用锦衣卫监管百官、武将。” “那武将呢?”汪氏突然变身好奇宝宝一般。 “武将?官军团体在手,天下我有。有一位先圣曾讲过:‘刀枪在手,天下我有’,所以军权一定要掌控在手。不妨先让各方势力都将矛头指向官军将领,然后拉拢一批,打击一批,提拔一批,从此官军尽在掌控则无惧各方势力了。”朱祁钰笑笑道。 “有这么一位先贤吗?奴怎么觉得像是爷杜撰出来的人物?” “啊,哈哈哈哈,就当是我杜撰的吧!原文讲的似乎是:‘长枪之下出朝廷’这般,有些久了也不记得出处了。” “‘长枪之下出朝廷’?这岂不是反…….”汪氏吃惊的说道。 “呵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何况,魔鬼的刀剑也是刀剑,只看是何人握着刀剑,刺向何方了。这些天你和杭氏带着孩子们拜会下皇嫂诸人,一则劝慰皇嫂安养身体,我朱祁钰必然迎回大兄使他们夫妻团聚,但如果她身体垮掉了可就看不到了。” “嗯嗯,奴知晓了。” “皇嫂并无所出,心中必是有碍,可得安养好身子等大兄回来便生上十个八个才对。太子是周妃所出,只怕皇嫂也是担忧的。不妨安抚皇嫂,待大兄得归,但有嫡出必然改立,只是这话可不敢让周妃一干人等听见。”朱祁钰又着重吩咐道。 “瞧爷说的,奴是笨些,但这些话也是知道的。”…… 《正统实录》正统十四年六月,上令刑部申明:旧例濒海居民私通外互助贸易番货,漏泄事情及引海贼劫掠边地者,正犯极刑,家人戍边。知情故纵者罪同。 正统十四年六月,广东指挥使衙门断事司狱逃贼黄萧养率众叩广州,贼船三百余,贼众数万,贼首黄逆自号‘顺天王’。黄逆于正统十三年因行劫被获,械系都司断事司狱。黄贼不思悔改,反纠合贼众藏械入司狱。九月,黄逆率众贼砍杀官吏越出司狱,夺广州军器局兵器甲仗无数,打开城门劫掠船只于南海,附者数万。期间,瑶贼赵音旺等称“天贤将军”等诸号,攻泷水、电白诸县。高要吴大甑聚万人叛应黄逆。 正统十四年九月,广东总兵安乡伯张安、都指挥佥事王清受命率官军五千,船二百援广州。安乡伯醉酒误事,官军无主遂自行退却,贼追至沙角尾大败官军。安溺水身亡,清被俘至广州城外。广州千户官钱惠于城头大骂清贪生惧死,搭箭射贼,贼军遂斩清首级于城外。时,广东从贼者无数,赴之者如归市。 第6章 南方诸叛 “废物!全是一帮废物!” 早朝上,朱祁钰听到了广东的奏报气到咆哮着破口大骂。 “五千精锐官军,一箭未发遇敌溃退也就罢了,被一群乌合之众追上了还被全歼?” “堂堂总兵,临敌饮酒也罢了,还醉酒不能应敌?那都督佥事呢?一点担当都不能有吗?” “那是去剿贼还是去送人头的?” “废物,一群废物!” “官军年年征战,就这能力还剿贼?是嫌叛军甲胄不全、兵器不利的吧!”…… 忍住了掀桌子的冲动,朱祁钰努力平复着自己气息。看着那动作,怎么都觉得还差一句:“世界多么美好!空气多么新鲜!”的台词了。 “陛下,新授左佥都御史杨信民正往广州城赶去,不如令八百里加急追上,催他加快行程?”杨信民升了左佥都御史,理论上算是陈镒下属了,陈镒看着朱祁钰慢慢平复下来的心情,试探着开口道。 狂暴着左右绕圈走了不知道多少圈的朱祁钰终于平静下来,缓缓坐下后说道:“人才出发的,追什么追?恐怕也已经知道了。何况急也急不来,早到几天意义也不大。” 长呼一口气后,朱祁钰继续说道:“原本想官军剿贼先胜上一、两阵,然后招抚方能事半功倍。如今贼军新胜,朝廷派员前往招安岂不是怕了叛贼?” “兵部,左近可有官军能星夜驰援?”朱祁钰看着于谦,面无表情的说道。 “回陛下,江南仍有大军近二十万可调往两广平叛。”于谦回道。 “官军可谓精壮?将帅可谓用心?” “回陛下,前者征江南、剿福建三路官军,共二十余万。今两处贼已平,皆可调往广东。”于谦回复道。 “皆可调往广东?不用留下军队防止复叛?”朱祁钰问道。 “这……”于谦?吟片刻,想着怎么措词。 “周卿,汝巡抚江南数载,定是清楚。依汝之见,东南、西南诸叛当如何应对?”朱祁钰绕开于谦,点名周枕。 “回陛下,臣巡抚江南时正值叶宗留率众矿徒于和县暴动,次年又有邓茂七于沙县暴动。广东叛乱,与二者有些关联。”周枕倒是有一说一。 明朝初期并不使用白银做为货币,但是会有各地藩属进贡一些白银,比如麓川宣慰使司在臣服时就会每年进贡一些白银,而各省有银矿的地方朝廷也要求每年上缴一定量的白银,但是因为有人偷挖金、银矿产生大规模械斗,正统朝时为了“根治”就停掉了银矿。 官府停掉了银矿,还有衙役甚至锦衣卫时常巡视检察,一旦发现有人私盗私挖就会处以重罪。但是在利益面前法律这玩意就很尴尬了,何况还是本身就不能说是良法的律条,各地自然还是有很多矿徒盗挖银矿。 到了正统九年时,因为需要朝廷又下令重开银矿,于是大量矿徒更加明目张胆跑去挖银子了,其中就有一直在盗挖银矿的叶宗留。 挖矿这种事情,有可能一夜暴富,也有可能穷困至死,而叶宗留很明显就是后者。连续几年挖矿,叶宗留所带领的数百人得到的白银入不敷出又耽误了农时没有其他收获。没收入就没有办法缴人头税! 因为盗挖银矿被官府追捕还可以躲回家乡去,反正赣浙闽交界处都是深山老林,这头钻进去那头出了山就回家乡了,官府只是混碗饭吃又不会那么玩命的搞跨界追捕。可欠下的税可是欠的本乡本土的,当地官府会上家里来抓捕的。 于是,叶宗留号召逼上绝路的矿徒们攻占了和县,随后又到庆元召集千余人,聘请龙泉良葛山人叶七为总教头教习矿徒武艺。不久,叶率众攻占和县附近的浦城、建阳、建宁和温州附近的车盘岭,随后传檄天下并派人流劫金华、武义、崇安、铅山诸县。 而仅仅在叶宗留发动叛乱半年左右,福建沙县又发生情况更为严重的叛乱。因为在本乡杀人而逃到福建沙县的邓茂七又借着浙闽当地民间抵抗盗矿者骚扰的而经常聚焦的机会树立威信,又借着督促赣浙闽剿匪的监察御史柳华擅自推行村落治安新法的漏洞大量打造兵器,为大规模造反创造了足够条件。 时逢大贪官宋彰贿赂王振后从参议升为左布政使,急于捞回行贿本钱的宋彰肆意科敛,造成上行下效,佃户苦不堪言,促成了邓茂七一呼百应的局面。于是,邓茂七劫富济贫,杀害前来剿匪的巡检司弓兵后又全歼了三百多平叛的官兵,声势大震! 两处叛军遥相呼应,多次打败平叛官军还搅得整个东南震动,不得已正统帝先后三次派出官军二十余万围剿。终于剿灭了两处叛军,平熄了东南乱局。 “如此说来,乱局已定。如何又与西南扯上关系?莫非是流寇残部逃往西南?”朱祁钰问道? “回陛下,劳官军二十余万平叛两年,东南各处民间或多或少与叛贼都有些关联。官军平叛后,难免与地方有些牵扯。由此,多有流民沿海路逃往两广……”话说到这里,周枕也犹豫了。 “哦……平叛大军搜刮地方过甚,当地民不聊生只能逃往外地。又遇到两广土着盘剥,于是又有心怀不轨者借机起事。是与不是?”朱祁钰问道。 周枕讪笑着说道:“官军数十万,难免有些害群之马。” “唉——”朱祁钰分开手掌,用大拇指、中指分别按压着两边太阳穴:“难怪平叛越平越叛了,能不叛吗?!” “害群之马?莫不是群马害民吧?”半晌,朱祁钰无奈的放下手抬起头看向周枕、于谦几人。 “臣等无能,请陛下责罚。” “免了,场面话往后都免了。罚?该罚的都已经躺在土木堡了,鼠啃蛆蚀怕是连骨头渣都不剩了。”朱祁钰说出来的话没人敢接。 “如此说来,朕初时设想招安广东叛军用以对付广西叛乱行不通了?”好在朱祁钰也没等他们回复就又发问道。 “也不是不行。杨信民在广东官声极好,此次受命招抚乱民定能不辱陛下期盼!”陈镒站出来回话道。 “都坐下坐下,都坐着回话。朕之前言明,每日议事改为朝、午两次,朝议就这么些人,拜来跪去耽误事。”朱祁钰伸出手虚压几下接着说道:“原本安乡伯率军平叛能胜上一战,杨卿招抚便是定能顺遂,如今恐怕还要等些时日。若是安抚太过,日后恐怕各处百姓有样学样,那便不是朝廷恩典了。” “既然陈卿如此看好,便由兵部行文催促平叛三总兵,速发精锐往广州,再授杨信民提督平叛各军之责。以剿佐抚,招安叛军为我所用。前者调备倭军入卫京畿,如今正好将广东叛贼水军操练巡视沿海。令其步军另建一营,随大军入广西平叛。” “朕看奏报知黄逆叛军中有舟船数百,今官军新败贼又得船二、三百。此间贼多熟水性,可建水师营专克倭军。正所谓‘有千日从贼,无千日防贼’,今宜编练官军水师主动出击,破敌于国门之外,便再无倭寇犯边之困。只是,这叛贼为何如此多熟识水性者?太祖高皇帝、高祖文皇帝多次降敕‘片帆不得下海’,这些水贼是如何来的?”朱祁钰话头一转,眼光却一直在胡濙、王直、于谦三人身上来回飘。 “回陛下,老臣略知一二。”胡濙看着自己似乎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回复道:“陛下可知疍民乎?” “蛋民?!”朱祁钰一愣:“莫非是养鸭、养鹅卖蛋百姓?” “呃……回陛下,疍民初指渔民,常年以舟船为家,偶尔上岸售卖渔产买些盐巴布匹……太祖大败陈友谅、王世充诸军后,其残余有漂浮海外者便融入疍民。朝廷因此有旨意,疍民为不入流的贼户,终身不得上岸,不得参加科举,且需课以重税。” “嘶……终身不得上岸仍需课以重税,这疍民对朝廷可就本无恩情可言了。”朱祁钰点点头道:“即是如此,治病当治根本。礼部会同三司,拟个章程出来,改一改这三六九等。” “朕自知农为根本,然后无工则国不强,无商则国不富。更有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然而无兵则国不安。今日之大明四面征战,八方皆敌,诸君不见昔日强唐富宋,稍一衰败则蛮夷四起皆以中华为敌。这安民心,乃是稳固国本,这贱户乃一时所需,今日之大明不需要贱户贱民。” “陛下,此计恐牵扯过深,不宜立变。”胡濙忙出言阻止。 “此事宜耳。可令贱民自赎。其一曰,有战功者准入军籍,授以田产、耕牛、房屋;其二曰,缴纳赋税奇高者准入商籍,可自行购置田产、铺屋;其三曰,因奇功于国者,得州府县举荐,当入民籍,赐以田屋。凡落户之人当记入县志,并建牌楼记功。具体章程,烦胡尚书牵头,着各部、各衙门拟条陈,然后告示天下。” “此计大善,臣以为可行。”胡濙立马赞同。 “臣等遵旨。”王直等众臣也立刻表示赞同。 “至于三总兵……虽平叛有功奈何御下不严,致使平民逃离失所,命即率军入广东平叛后再议功过。而后,另选良将率军入广西平叛。众卿以为如何?” 大方向设想挺好,细节上需要再推敲一下,但这个思路确实值得讨论。几人交换一下眼神后表示没有异议,稍后会形成具体方案后再请皇帝御览用宝,然后明旨行文天下。 “朕日前有旨,各部、各衙门可自决之事便自决,所有行文抄报内书房即是,不用事事待朕首肯,岂不耽误要事?”朱祁钰大手一挥,满不在乎的说道。 抓权,越抓越累,适当的放权并且做好权利制衡才是轻松管理的明智之举。 何况,天下集权于皇帝一人时,皇帝圣明天下大治,皇帝是个二百五呢?毕竟大多数皇帝都是在深宫里长大的,没可能真正了解老百姓的喜怒哀乐,更不会真正体会民间疾苦,反而大臣们是能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 让有良心、有正义感的人来监督,让有能力的人来管理和处理问题,这世间不就一片欣欣向荣了吗?要想皇权稳固,其根本绝对不是一昧的抓权。 《景泰实录》正统十四年九月初六,上奉太后懿旨承统登基,遥尊兄镇为太上皇帝,诏曰:朕以皇考宣宗章皇帝仲子奉藩京师。比因虏寇犯边,大兄皇帝受奸贼逼挟,不得已圣驾亲征,敕眇躬(谦词)率百官居守,不幸车架误陷虏廷,我圣母皇太后务慰臣民之望,已立皇庶长子见深为皇太子,命眇躬辅,代总国政。皇帝、公侯伯暨在廷文武群臣、军民、耆老、四夷朝使,复以天位久虚,神器无主,人心遑遑,莫之底定,合辞上请,蚤(通“早”)定大计。皇太后以太子细冲,未遽能理万机,特命眇躬君临天下。会有使自虏中还者,口宣大兄皇帝诏旨:‘宗庙之礼不可久旷,朕弟郕王年长且贤,其令继统,以奉祭祀。’顾痛恨之方殷,岂遵承之遽忍?虽避让再三,而俞允莫获。仰惟付托之至重,敢以凉薄而固辞。已于九月初六日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即皇帝位,遣使诣虏问安,上大兄皇帝尊号为太上皇帝,徐图迎复。为政之道,必先正始,其以明年为景泰元年,大赦天下,咸与维新。一切合行事宜,务示于后。 第7章 北境防卫 聊过了南边叛乱的解决办法,当然是要讨论一下眼前北狄的问题了“既然众卿并无异议,此事便如此筹划。劳烦于卿,一面操心北狄,一面想着南蛮。对了,石亨到了吗?” “回陛下,石亨已经到了京城,于殿外待陛下宣见。”于谦身为直属领导回答道。 “嗯,此非禁中,无需如此多礼。既然已到,且令其歇息片刻,准午后参加朝会便是。”朱祁钰并不急着召见石亨。 “京畿防卫日后便交由石亨处置,边塞防卫当尽早安排得力官员提督、守备。前者曾言北边诸将当以昌平伯杨洪为首,洪即为宣府总兵责任重大,奈何边塞关隘重多非止宣府,朕之意不如命洪总督各关隘防守之责,使其令出一门,各关隘相互照应,非止各自为战。于卿以为如何?” “总督各镇军马?”于谦一愣。 总督这个词从来没有过,这是要新设官职了?为了钳制将官等原因,宣德帝时在各关隘重在或者加派守备或者加派提督,这两个新官职也就二十来年寿命,这就要新弄个总督出来了?! 单听这名字就霸气,确定要给一个常年领军在外的武官? 于谦头稍偏了偏看向身旁几人,金濂、胡濙、王直几人一会交换眼神,一会沉吟不语。 “陛下,敢问总督之职所系事务为何?”于谦问道。 “自是节制各关隘城防总兵、指挥使、守备、提督。” “臣以为不妥。”于谦听完后回复道:“各关隘或遣干臣能吏守备,或命提督即可,若诸关隘系于一身责任过于重大,恐适得其反。” 于谦说完,众人也纷纷表示反对。 看着众人反对的态度还挺坚决,朱祁钰也没有多坚持,只是暗自想着袁某某被自家皇帝弄死的原因实在太多理由了,绝非敌国离间计这一条。 “既然如此,那吏部有了推荐名单吗?边塞各关隘急需得力干臣守备。”朱祁钰又问计道。 “臣举荐居庸关都督佥事孙安往山西镇守。”于谦率先出班:“山西镇位于宁武关旁,位置紧要,孙安守备居庸关多年,勤勉堪用。” “回陛下,山西左参政朱鉴率山西同僚举荐:太原右卫指挥使王正、同知张瑛、太原左卫指挥使宫端、平阳卫指挥使张怀,惧可使管军杀贼。”户部尚书王直出班说道。 “陛下,臣举荐太原府同知魏琳、平阳府通判李茂为山西布政司右参议。”右都御史陈镒接着奏请。 “俱准了。”朱祁钰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然后稍加思索后问道:“只是居庸关调走了孙安,关内管民牧民需要一得力之人。” “回陛下话,臣举荐一人可往居庸关守备,定能保关隘无恙。”于谦站出来回话道。 “哦?却是何人,当得于卿做保?!”朱祁钰来了兴趣。 “回陛下,此人名唤罗通,现任东莞县河泊所闸官。”于谦回复道。 “罗通?!”王直、胡濙低声轻呼道。 “闸官?!”朱祁钰不解道。 “是的,现任闸官一职。罗通乃 “嗯~朕瞧着王卿、胡卿似乎熟知此人,不如讲讲?”朱祁钰想听故事,坏笑着看向王直。 “臣遵旨。”王直轻叹一口气说道:“此罗通为永乐十年进士,授命为御史巡按四川。时都指挥郭赟同清军御史汪淋中勾结谋私,通上章弹劾将其治罪。后通与何忠等人上章弹劾……弹劾……三殿失火,不久被授交趾清化州知州。” “弹劾三殿失火?”朱祁钰一时不解道:“三殿失火用得着弹劾吗?那不过就是天灾…..哦~” 一下子想明白了道理,封建时期受科学知识面的影响,皇宫大殿起火这种事情多半是要归咎于皇帝或亲近之人失德造成的了。 “倒是个直臣。”朱祁钰笑笑。 “宣德元年,黎利造反,劫杀官军。时王通佩征夷副将军印充总兵官讨贼,王通又败,私令罗通献城。罗通拒不领命,与指挥率领军民奉勇杀敌无数,逼退黎利。后回京,授呢部员外郎。” “哦~还是忠臣,能臣,竟然能文能武,难怪于卿举荐了。善,大善!”朱祁钰听到这里露出欣慰的笑容:“唉~继续,之后怎么又贬做了闸官?” “这……”王直一脸苦笑着说道:“罗通素有才能,敢于任事,致正统初年已升致兵部郎中。后随兵部尚书王骥整饬甘肃边务,又随大军于兀鲁乃破达贼兵马。后……骥遣罗通上奏边事,遂即上奏言罗通贪污淫乱罪行。于是,通因此入狱,后贬任广西容山闸官,又调任东莞河泊所。” 说完这里,王直吐了一口浊气,微微摇了摇头。 ……什么玩意儿?! 弹劾永乐大帝德性不修引发天怒的不是这货吗?十几年官当的真是这么能改变人性吗? “这人品……”朱祁钰最终没把话说完,而是盯着于谦道:“如此说来,罗通上进早过于卿,尚在于卿之下,此番莫非有眷顾之意?” “臣绝无此意,只一心为公,臣……” “且住且住,朕并无他意,于卿不必如此过激。”看到于谦情绪有些激动,朱祁钰连忙安抚道。 “皇爷,老奴依稀记得曾有官吏推荐罗通起复,奈何并未准允。”这时,金英凑过来在朱祁钰身旁轻声说道。 “嗯~”朱祁钰偏过头去也轻声问道:“果有此事?此人莫非还惹了什么人?” “据闻,此人性格乖戾,不善于人交往。且常口出大言,旁人皆不喜。”金英又说道:“老奴犯禁,多嘴了。” “来人”朱祁钰环顾四周叫了一声,立马有内侍答应着过来。 “快搬个椅子过来,没见金太监一直站着吗?这可是先帝下过免死诏的司礼监监正。”朱祁钰假意生气道。 “皇爷,老奴该死,请皇爷治罪。”金英一听,吓到直接跪下,旁边一众朝臣也都站了起来。 “大伴这是作甚,快起来。”朱祁钰侧身一把托住,给生拽了起来。 “朕自登基后便吩咐改了朝议规矩,往后朝臣议事难免内庭太监要参与,总不能一直侍候在旁边,也不便奏对不是?”说罢,吩咐众臣依旧坐下,然后又对旁边侍候的内侍说道:“往后都配上桌几并笔墨纸砚,便宜朝议诸臣工书记。” 说罢,朱祁钰坚持扶着金英坐在椅子上,金英又谢过几回才勉强挨着屁股坐了下来。 “适才说到哪了?哦,这罗通即是干臣,虽有劣迹然瑕不掩瑜……这……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当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嘛,呃……众卿以为当授罗通何职为妥?”这话说的,朱祁钰自己都有些心虚。 就这么个玩意儿,官不大贪腐荒淫的事情没少干,问题是之前还弹劾过包括皇帝在内的人同类问题,真是臭不要脸到家了。 “臣以为,可命罗通官复原职,如此必当感恩陛下,报效朝廷。”这时,大学士陈循站出来替罗通讲话了。 “官复原职?兵部员外郎?”朱祁钰稍稍迟疑了一下说道:“也好。便命其官复原职,然后命其往何处守备为妥?居庸关?” “臣以为,可命罗通提督居庸关军务。”于谦拱手回复道。 “朕虽不通兵事,也知居庸关、白羊口、紫荆关为京师三大咽喉要冲之地。这罗通久不问军政事,果真可担此大任?”朱祁钰追问道。 “回陛下话,正统九年时都督佥事曹俭曾上奏乞请准收用罗通,朝廷未准。”王直拱手回复道。 “哦,如此说来确实可堪大用。既然如此,便准了诸位所请,命罗通以兵部员外郎之职提督居庸关。”朱祁钰还有自己的盘算,也没在这个事情上太过纠结。 “这紫荆关、白羊口如何应对?”朱祁钰问道? “回陛下,臣等商议后推荐前四川按察使曹泰。泰因工作失职被下入狱,然其文武兼备,可堪守紫荆关。” “准了。” “白羊口本欲遣杨信民前往守备,今宜另选良臣。待臣等商议后,再禀明陛下。” “无妨,朕有一人可堪守备白羊关——翰林侍讲徐珵!” 朱祁钰是看出来了,这杨信民、罗通、曹泰都是借故起复而已,实际上战场上到底还是要看武将拼杀的,干脆借这个机会把徐珵这家伙给推出去。 正统复辟的夺门之变的主推手就是徐珵,而现如今徐珵因为在八月十六的朝议时喊了一嗓子迁都南京被怼到怀疑人生,现在是个正经人走道都绕他三尺远,怕被他染上了霉运,朱祁钰盘算着最好徐珵能交待在白羊口也就一了百了了。 “这徐珵历任京官,从未有过战阵经验,恐怕不合适守备白羊关。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于谦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无妨,命内官曹吉祥同往镇守。”夺门之变铁三角中的两个一并推出去,如果羸了就借机会拆开他们调到天南地北去,如果输了,呵呵,正好有由头砍了!这样哪还担心有什么夺门之变了? “如此,臣等遵旨。”曹吉祥虽是内官,但是真刀真枪打过战,多少还是有些实战经验的,这种宦官派出去还能干点事情。至于曹吉祥也是个贪污贿赂的死宦官这事,暂且都放一放,现在的皇帝看起来还是比较能听意见的,总能找到机会弄死这个阉货。 众臣交换着眼神,心里各自盘算着应对方法。 午后,石亨也参加了朝会。尽管经过短暂休息,双眼中还是能看出非常疲惫。 “这便是诸位一再推荐大明将领稳居前三的石卿?”看着石亨,朱祁钰笑着招呼在一旁坐下。 午后,大殿里已经摆上了长几和笔墨纸砚,长几后是一个蒲团,大臣们都跪坐在蒲团上。 “早朝时,朕与各部、各衙主官已有边塞防御定策。翰林徐侍讲何在?” “臣在。”徐珵接到了要参加午后朝会的通知,已经站在角落里。这段时间因为自己之前曾经的言论,整个人灰头土脸,平时别人不待见自己,自己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用见人才好。 “朕听闻徐卿凡天官、地理、兵法、水利、阴阳方术之书,无不谙究,平时天文、风角、占验尤精究不倦。时上皇大兄北征时,徐卿卜算得挂曰:‘兹行也,必败。上不归矣。’而后果有难言事。” 听着朱祁钰的话,徐珵额头上的汗珠立刻涌现出来,一滴滴摔落在地溅起了水花。 “前者朝会,徐卿言:‘验之星象,稽之历数,天命已去,惟南迁可以纾难。’朕……深以为然。” 听到这话,徐珵更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如捣蒜一般求告道:“罪臣愚钝,误读了星象。求陛下宽恕,求陛下宽恕……” “罢了,起来吧!”看着徐珵这倒霉样,朱祁钰一时心软。毕竟,现在人家啥也没干,这会因为将来还没干的事情折腾人有些过了。 “徐卿乃宣德朝进士,识得前兵部员外郎罗通否?”朱祁钰提到罗通,殿下有人左右交换起眼神,压低声音交流起来。 “罪臣,知道此人,已经是贬官十数载。罪臣自知不堪信任,愿辞官还乡。”说罢,徐珵不禁轻声啜泣,怎么都收不住。 提到前面的糗事,拿出罗通说事,摆明了就是给自己指了个榜样。好在命是保住了,可惜了十几年寒窗苦读,又在翰林院苦熬了十几年资历才做到的这个小官就这么没了,怎么能不伤心呢? “遣刑部员外郎罗通往居庸关提督守备的旨下,稍后便会发出。” “啊?……罗通官复原职了?”徐珵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 “你也走吧,罗通在东莞,你就在京师,早些出发,早些布置。”朱祁钰调笑般的眼神让徐珵更加迷茫了。 这是要去哪? 罢官回乡吗? 接替罗通做个卑官? 还是陪着罗通去居庸关? “徐侍讲,陛下钦点了你往白羊口提督守备,还不领旨谢恩?!”还是老好人王直发话给徐珵指明了路。 “罪臣……臣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恩典!陛下恩典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万死不辞!”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太刺激了~ 前一刻还担心自己被当成宰给猴看的鸡,让群臣知道景泰朝廷坚守京城抵抗达贼的决心,后一秒居然不用死了还被委以重任,这是自己的春天要来了吗? “徐卿。” “臣在。” “徐卿可知道京城内外无不传颂翰林侍讲徐珵大名?”朱祁钰坏笑坏笑的样子,任谁都知道这句话问得没安好心。 徐珵因为主张南迁被于谦在大殿上怼了一通,又被胡濙臭骂一顿,最后还被大太监金英命人给架出大殿扔了出去。这一通操作下来,真真可谓“天下谁人不识君”了。 “以卿之名,朕恐徐卿行事多有不便。依朕之意,不若破了千古流传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之礼如何?” 听着皇帝的话,徐珵嘴嚅动着不知该如何接话。都说了是从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改了?改了不就是失了礼数呗!那还怎么当官? 不改?皇帝让你改,你说不改就不改? 这会的徐珵恨不能把自己下面给“噶”了,没准能跟权阉王振一般做个熟悉皇帝喜怒衰乐的“立皇帝”,不比现在这窝囊官当得舒服?! “臣……臣……” “朕便替徐卿拟几个名如何?”说罢,朱祁钰没等徐珵表态直接摊开宣纸写下了几个名,又让内侍捧到了跪着的徐珵面前。 旁边跪坐着的大臣们伸长了脖子,眼神好的轻轻笑出了声,旁人便不依不饶的轻声询问内容。 “臣选‘有贞’,选‘有贞’……哦,臣谢陛下赐名,谢陛下赐名。”说罢徐珵连续几个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殿内回声似乎回应着敲打在群臣心里。 “是‘有贞’、‘不忠’、‘无义’和‘非礼’。”殿下有轻声传出。 徐不忠? 徐无义? 徐非礼? 这名字好啊,一旦有人喊出来一定让人记忆深刻,想忘都忘不掉!大殿内众臣一片窃窃低语之声传来。 “肃静,勿要失仪!”老臣胡濙轻声喝斥道,大殿内迅速安静下来。 “如此,徐卿自今日起便名‘有贞’了,若是哪日所行之事对不住这名,其他几个……” “臣誓死守护大明,誓死效忠陛下。”随着徐珵,哦,徐有贞坚定的高声喊出口号,又是一声咚的脑袋砸在了地板上。 徐珵的名号已经在大明臭大街了,这时候放哪都不好用,可是皇帝给改的名就不同了,上对得起父母祖宗,下不怕闲人嘲笑,无论如何都是眼下最好的一个情况,不由徐有贞不激动。 “依朕所见,徐卿熟读百家,唯缺灵活运用。此次往白羊口守备,难免需得慎之又慎。太监曹吉祥,深谙兵事,熟知达贼虚实,可助卿守备。”朱祁钰又吩咐道。 “卿便尽快交卸了京中差使,往白羊口提督军务,必要守住要塞,勿使达贼寸进。” “臣遵旨。臣徐有贞谢陛下隆恩,臣先行告退。”说罢此时名唤徐有贞的翰林侍讲提督白羊口军务,退出了大殿。 看着徐有贞头上那红肿的包,朱祁钰扭头轻语道:“这货不会脑震荡了吧?搞不好出不了京就瘫了呀!” “陛下……”看到朱祁钰失神,金英轻声提醒道。 “哦哦,诸位有事便议,无事退朝。石卿随后同于卿、锦衣卫卢卿留下,以谘问询。” 早朝时与各衙门主官定下来的方略,下午不过是一些突发事件和需要各部门合作的细节性讨论,很快就结束了。 “于卿掌兵部事,力荐石卿守备京师并管各军操练。朕本意允准擢升之请,奈何思虑再三顾及石卿新败为待罪之身,又值上皇大兄北狩之即,此时擢升难免引人碎语,平白污了石卿智勇之能。”朱祁钰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糊弄着石亨连连感恩。 “卿此番掌京师诸营操练,但有阳奉阴为者,拒不从命者,皆可先罚再报。朕珍藏先帝马鞭十数载,今暂授予汝,汝当用心行事。” 说罢,一名内侍捧着一根马鞭递了过去。 石亨忙跪下接过马鞭并谢恩。 “石卿平身。往后军务为主,不必每日来朝。但有所思所想,有奏请有弹劾,皆可交由于卿代奏,或直奏内宫。”朱祁钰继续慢悠悠踱着步子,石亨、于谦二人一左一右在后一步紧紧跟随。 “京师不比军伍,思虑需得周全。凡事多与于卿商议,便是各部、各衙,当行文便行文,当请旨便请旨。免得日后为人所诟病。……” 好好安抚了一番,鼓励了一番,听完石亨对于京师防卫的初步设想后,朱祁钰才打发二人离开。 “啊——”终于忙完了,朱祁钰很没形象的伸着懒腰舒展筋骨,突然太医院来报:“张皇后小吉!” 第8章 查漏补缺 钱皇后有恙,这种事情朱祁钰是不方便出面的。也只能打发汪氏带着孩子去哄哄这位皇嫂。 身为穿越者,追求幸福的种猪一样的生活才是正理,哪有天天纠缠在无穷无尽的奋斗和勾心斗角中的道理? 钱皇后无疑是后宫中一股清流,如果能够保全朱祁钰是真心不希望她哭瞎了眼。已经多次让汪氏换着各种手段安抚了,如果钱皇后还是要走老路那也没办法的事情。 想通了这点,朱祁钰吩咐让人传汪氏去问候皇嫂后,命人召来杭氏侍候。佳人在旁,美酒、美食、美人都主动送到嘴边,不该操的心就不要操。 “石亨到京了,我才见过他。”朱祁钰吃着送到嘴的水果,轻声说道。 “奴听闻石亨乃勇将、智将。京师得石亨守卫,当保无虞。”杭氏轻轻给朱祁钰摁压着太阳穴解乏边说道。 “我曾经见过一本书上写着‘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话很好。石亨被称为大明将领第二位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第一、第三四五六七呢?都要有,而且要相互制衡。不能造就战神,否则容易让将领产生骄横的心里。”朱祁钰漫不经心的跟杭氏解说着。 “一来,不能让某一个将领功劳太过,二来,要有其他将领随时可以取代他,这样他就不会骄横也不敢骄横。之前不是说要处理张家那三兄弟吗?这两天借着会昌伯府的名头将他们三人推荐出去,正好让立武随石亨办差。” “张家老大怕是不会同意自己兄弟们入了军籍。” “无妨,不让其入军籍。朕在监国时便下令,但凡百姓愿意报效朝廷的都可以从军,战后回归民籍。让张家老二带着些猎户去帮边塞设置陷阱,无论成败都能给个功绩赏个正经差使下来。” “奴晓得了,这便差人安排。” “嗯,大明当世武将第一为宣府总兵官杨洪,需要好生结交才是。差人打听一下杨洪喜好,家中父母妻小并喜好。” “如此说来,爷尚在潜邸时一直压着不肯给他人升官,却赐爵杨洪是有意拉拢?” “是,也不是。”朱祁钰抬抬脚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说道:“大军新败,北境人心忧患,需要安定人心,而杨洪为武将第一,优赏杨洪自然最直接表明朝廷并没有处罚边关各将未能救援北征大军之意。” 话说着,朱祁钰手还不老实,惹得杭氏左躲右挡。 “其二,当时不便杀人立威,便只能借着百官所请加赏杨洪;这第三嘛,杨洪、石亨之名我早就听过了,但杨洪比石亨纯粹。他是个正经军人,心系朝廷,并非贪生怕死一心当官的。” 拍掉了朱祁钰不安份的手,嗔怪着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看见,杭氏说道:“如此说来,爷确是防着石亨了?就连朝中几位重臣连名保举给石亨升官都压着不准。” “嗯哼,可不是吗!这其中原由就不与你分说了,你只要当我防着石亨是因为他不纯粹就行了。他与杨洪不同,两类人啊!” “瞧爷说的,武将能干无非勇猛些,战时悍不畏死,平日里善待士卒而已。要说智计百出,不也是文官谋划吗?” “哈哈,这还真不是。这么说吧,自古有说‘穷文富武’,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朱祁钰坐直了身体,变得正经起来。 “文人无钱供养读书,只要启蒙后便可借书读,以沙土写字,文人间求问可以清水招待,这武人可就不行了。武人每日里要打熬身体,要练习各种兵器,读兵书,家中供养一个武人的花销可比文人多得多了。” “要想读懂兵书,可不是能识文断字就成,得找懂兵法的人教,得山川河流去看,这都得花银钱。这军中常胜将军更是要用多少兵马的汗血给灌出来的,绝不是读了几本兵书就能用兵如神的。再者说了,兵法再好,不也得人去做吗?平日里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战时就想让当兵的替你拼命?想多了!”朱祁钰一幅满脸不屑的表情说完,又躺了下去。 “要说这杨洪,也是军伍世家子,其祖父原是跟太祖爷征战天下的,可也不过封为百户。其父早年间也为大明战死沙场,而杨洪从军不久便调往开平。开平,虽然是元时上都可早就被一把火烧了干净,现如今冬日里烧个火都打不柴,守军苦不堪言,就是这样子杨洪每次都能奋勇杀敌屡立战功。唉,就这还是高祖文皇帝夸赞过的,给升了千户官。这往后越打越勇,越战越强,连北狄都称杨洪为‘杨王’!” “要说起我那大兄着实不是当家的人,就这,有人参劾杨洪他还能分辨是非,绝不受人污告,我哪能分不清好赖人呢!”说着,朱祁钰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睡着了。 差人取来了被褥,轻轻盖在朱祁钰身上,杭氏就守在旁边。而朱祁钰的脑子里,杨洪的事迹模模糊糊像是放映一般回现在了脑海中。 宣德四年,杨洪受命率二、三百精骑巡徼边塞,顶着寒风往行一段后,躲在山脊一侧背风稍稍休息。几百人默不作声的照料马匹,间隙着自己喝点水,吃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干粮,硬吞生噎着咽下去避免混着水喝会卡在嗓子眼里…… 突然,一个哨探压低了身体快步跑来,与杨洪一阵交谈后两人快速沿着哨探来路攀上光秃秃的山峰。脚下不时有碎石被踩动后沿着山坡斜度滚落,但此时两人已经顾不得了。 山的另一面,数百北虏的马队缓缓停下,骑士们三三两两从马北上扔下被绑着的人口,然后或几十人围成一团嬉戏取乐,或三五成群各自打开麻袋清点物品。是南犯劫掠过后准备清点财产决定是否再度出手的达子,走得慢是因为队伍里有牛车,上面堆满了各种从大明边境百姓那里抢来的财产甚至人口。 杨洪看得很仔细,一边还轻声低语着什么,像是计数,又或是与身旁的士兵低声诉说着苦命的同胞将会面临的遭遇。 稍后,两人躬着身快步回到队伍中,稍稍布置后人马分散开来…… 此时的朱祁钰想高声喝止:“不能分啊,这个时候敌强我弱,我们再分兵无疑是以卵击石!” 可惜,怎么都喊不出来。正在焦急时,队伍已经发动了。 两路人马从山这边的峡道中突然冲了出来,直接扑向达子两侧,摆出了包抄围剿的架势。峡谷里传来千军万马的呼喝声,远远传来隆隆震耳。 突然遭遇大明边军分不清形势的达子抛弃财物和掳掠来的人口,翻身上马就跑。很快,在丢下了几个跑得慢而被砍倒的、几个背后中箭的达子后,其余人都一溜烟跑没影了。 山谷中因为跑马而掀起的烟尘和震耳俗聋的马蹄声、嘶吼声也停了下来,迎面跑来几骑,骑士随手甩掉了拖在地上的树枝。 “呼——”朱祁钰静下心来,羸了。被掳走的人口、财产,经过杨洪略施小计全夺了回来,还斩首几级得了功劳,整支队伍都弥漫着兴奋、喜悦的情绪,朱祁钰也发自内心的开心…… “陛下,居庸关守备罗通上奏,言关隘四周永宁、怀来、独石、马营、密云等地军备空虚。大小关口三十六中有七处可通人马,有二十九处可通人不能走马。通建言可通人马七处关口各处增设官军千人防卫,可通人不能走马关口各处增设百人守卫。再命大将一员,将官军三万人分作十营,于关口处策应。” “于卿,此事兵部自行应对即可,无需朝会再议。”朱祁钰打不起精神来听这些奏报,做闲鱼就挺好,如果可能就该做一头幸福的种猪,除了吃和睡就只剩下办那事,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就好了。 “回陛下,兵部商议后拟复:着居庸关都指挥同知杨俊依计而行。”于谦坚持着说完。 “准了准了。”朱祁钰摆摆手。 “陛下,通自到居庸关任职,勤勉堪用,臣奏请擢升其为兵部郎中,望陛下恩准。”于谦再上奏道。 “嗯?这才从东莞调回兵部不过数日便又擢升,百官如何想?百姓如何看?”朱祁钰摆摆手,不愿意接受这个建议。 “陛下,罗通上任数日便探访居庸关各边关隘口,着实有功。此乃用人之计,不妨做千金买马之策。”于谦坚持道。 “如此,便准了,命罗通任理居庸关军务。另,着吏部、兵部联署行文告示天下,罗通勇于任事,朝廷不吝升赏。命边关各处严查,但有不妥之处需立时整饬。以居庸关之事告示天下,使百官知朝廷用人之意。”朱祁钰想了想回复道。 “即是居庸关有了奏报,紫荆、白羊二处怎么还不见有奏报到?莫非二处虚应人事?!”想想居庸关三十几条关口都通人,朱祁钰顿时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发凉。 “回陛下,正要禀报,巡抚大同、宣府副都御史罗亨信上奏,言守备赤城堡指挥郑谦、徐福,雕鹗保指挥姚瑄先于七月闻贼入境,弃城挈家奔走,以致怀来等多堡仿效。乞正其罪,以为边将不忠之戒。” “提督守备保定等处右佥都御史段信奏曰:紫荆关都指挥佥事左能弃关逃归,致达贼开关脱去,请治其罪。” “什么?!”朱祁钰听完勃然大怒道:“指挥闻贼致弃城挈家而逃,都指挥佥事逃归?!” “这是什么武将?就这么保家卫国的吗?!” “废物!废物!不,废物都比这些蠢货好!又蠢又坏,着有司捕拿,按律治罪!”朱祁钰气到暴走。 也是,任谁听到恐怕都得气到暴走。守城的武将贪生怕死,听到敌人来犯不能出门迎敌可以理解,居然直接放弃关隘带着家小逃了,这不是把城门送给了敌人吗? 看到朱祁钰暴怒的样子,朝臣们相互看了看似乎在犹豫什么。 “这是还有更坏的奏报?”看着那群人吃了翔的表情,朱祁钰问道。 “万全都司指挥佥事……黄宁,与奉御阮葵,先以守备永宁,闻达贼犯边,弃城不守。” “废物……”朱祁钰气到已经没力气大骂了,黄宁乃指挥佥事,着有司捕拿依律惩处。阮葵,哼哼,即是奉御其生死可由朕一言而决了?” “这……”王直、胡濙几人交换了下眼神,还是胡濙踌躇着回复道:“陛下若是要宽宥,自是……只是如今国事艰难,不若暂且押入大狱,且拘禁些时日再行赦免,以之为戒。” “宽宥?!赦免?!朕要弄死这帮牲口!”朱祁钰压住了的火气又一下迸发出来,几近疯狂的咆哮道。 “找个地,让这货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发明旨,不准自裁,活着!必须活着!朕要他每天活在痛苦中!” 朱祁钰的态度与兄长朱祁镇完全不同这个可以理解,但如此疯狂的对待犯错的宦官也是没有人想得到的。 “皇爷,且消消气,都是天家奴才自该陛下裁决。”金英连忙凑了过来。 物伤其类,金英也是宦官,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金大伴,汝素来勤勉尽忠,莫非要为此等逆贼乞饶?”朱祁钰面色不虞。 “老奴不敢,老奴等人都是皇爷家奴,自当誓死效忠皇爷。阮葵这厮罔顾太上皇帝并皇爷信任,自是百死不足以赎其罪。”金英连忙表明态度:“老奴求皇爷在朝廷内外,给奴才们留些体面,往后还有忠心办差之人当得皇爷信任。” 奉御阮葵是正统帝派出的,那货对待宦官一向非常宽松。同样的事情犯了错,文武百官甚至勋贵都要受到重罚,而宦官总能得到宽宥。 稍稍冷静了之后,朱祁钰闭目静心片刻,然后下定决心一般猛地眨开了双眼,坚定有神。 “朕承袭大统实非本意,今既以奉太后懿旨登大宝便当以天下为重。适才朕失态了,不当以个人喜好左右律法或是朝令夕改。今宜着锦衣卫拘捕上述人等到案,交有司依律惩办。” “……奉御阮葵…...便是内官,亦奉旨办差,理应依律惩处。”朱祁钰定下了将内宦交给官员处理,而不打算自己一言决其生死,众人又是惊掉一地下巴。 “臣等遵旨!” “皇爷,依例,明年改元当大赦天下并开恩科,此番大赦……”金英欲言又止。 “着有司布告天下,朕奉太后懿旨承统,实乃为绝祸连宗社之危。今虏囚犯边,贼逆反叛,实乃国之不幸。朕未敢忘国之忧,念万民亦然。朕所愿者,唯四海升平,百姓安乐。今宜赦……” 话说到一半,朱祁钰沉吟着又迟迟不语,又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口气说道:“以往大赦天下实不宜用于今日,今止宜各自有差,着有司拟旨:其一,轻罪者准加服徭役抵罪;其二,重罪者准入运军抵罪,事后仍归原籍;其三,凡死罪者准入边塞关隘为前锋,为死间,得大功者罪降一等,首功者免罪,奇功者赐予牛羊钱粮,消其原籍,另赐田产安置。” “这……”这位皇帝的操作不仅有别与兄长,简直是个另类中的另类! 别的皇帝登基了都来个大赦天下与民同乐,到了景泰朝规矩改了,赦是赦了,只不过是附了个很苛刻的条件才能赦免了。好嘛,那些逃跑的官吏内侍怕是只能死路一条了。 “如今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前者多有官宦未能用心视事者,或事出有因不便尽责。今发明旨昭告天下,凡有犯律当死之官宦,准降为事官赎罪。三年为期,能知耻而后勇依律当升赏者,可折抵前罪。着有司拟个条陈,内庭审核无误便用印吧!” 说完,朱祁钰无奈的跌坐在了那张皇帝宝座上。 “臣等遵旨。”不管怎么说,这个皇帝是个积极向上的皇帝,做事风格手法虽然有些不按常理,但都是对朝廷、对天下好的方向,有些想法远远超过了自诩为天下精英的殿中大臣们很多很多,虽然还是给犯官们留了一条生路但谁能保证自己不犯点事情呢? 正所谓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便当是做人留一线吧! “既然今日已经这么多坏消息了,还有吗?”朱祁钰问道,有些不耐烦了。 “回陛下,尚有二、三事待陛下决断。”还真有不怕死的,是于谦。 “哦,于卿但言无妨。” “回陛下,其一为北征败军,虽以回营但人心惶惶,今宜请旨安抚。”于谦请命道。 按照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原有的记忆,败军回来没多久就应该已经安抚过了。但是为了能够撬动孙太后的懿旨内容,明确正统帝是因为犯了大错被自己母亲拉下皇帝宝座的,朱祁钰任监国时并没有下明旨安抚,一直只是于谦以兵部名义安抚众人,眼看着要用这些人了,这个时候难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叭叭”的几声,朱祁钰拍着自己额头说道:“于卿言之有理,是朕之过。着兵部、户部拟个条陈,宜赏赐归营官军将士,并布告天下令余者按期归营,既往不咎。” “臣遵旨。其二,参将石亨管练京中诸营官军多日,成交显着,宜升赏石亨,以为后来者继。”于谦旧事重提,又想着升石亨的官。 看着于谦,朱祁钰心情复杂,哪怕是于谦知道石亨是个头长反骨的玩意儿现在也还是会积极提拔他吧! “前者于卿奏请,升亨为都督,入五军都督府管军,实职任旧操练京营众官军。今宜编练众官军统一管带,宜暂授石亨左副总兵衔。待亨破敌后,再依功升赏不迟。若是失职,两罪并罚降为事官,令守烽堡赎罪。”朱祁钰在石亨的任命上坚持低级高职的配置,与杨洪二人典型的区别对待了。 “陛下,老臣有事要奏。”看着朱祁钰心情越来越差,刑部尚书金濂连忙出来请旨:“经三司审理,镇远侯顾兴祖、万全都司署指挥佥事康能俱以失机之罪当问斩刑。今既陛下有旨,可宥其死罪,令为事官往边镇效力。” “准了,命其自募军器钱粮并死士,若有功勋准其免罪如前所述。凡景泰一朝,皆为定例。如有当依律严惩者,准有司奏章弹劾……朕乏了,若无要事,诸部、诸衙门自行决断。”说完,朱祁钰一摇三晃的站起来,拖着沉重地步伐往后宫走去。 一众朝臣,叉手躬身向朱祁钰背影行礼,待看不到朱祁钰的身影后,方才起身,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或收拾纸笔自行离去。 第9章 京营整军 “石卿,汝新到京城,食宿可还便当?” “卿之年岁,儿女几人?” “可曾说了亲事?” 朱祁钰很正式的召见了石亨,留了于谦、金英、卢忠陪同召见,规格不可谓不高。 石亨行礼过后,朱祁钰只是絮絮叨叨拉些家常,石亨也乖乖的一一作答,于谦几人也只是在一旁略带轻松的陪着,时不时自顾自端着茶碗细细品茶。 这是属于皇帝笼络边关重将的时刻,人精们自己不会在这个时候刷存在感惹皇帝不高兴。 不一会儿,宫里内侍抬进来几具盔甲。盔甲被支得很完整,充分展示了战士身着盔甲的伟岸形象。甲胄漆面亮丽,只是纹路有些奇怪。 紧接着,又有几幅弓驽被送了进来放在了一旁的长几上,接着是数人或抬或扛的运进来几架机关,石亨一眼就看出是小型的炮车和驽车。 “朕尝闻,万民智计百出。石卿且来过目,诸物可用于阵仗否?” 不用朱祁钰细说,石亨就被这些东西给吸引了,早想凑过去一探究竟。皇帝发了话,石亨也不推辞就上前仔细端详起来。 四轮炮车和两轮驽车做的很精细,石亨很快就掌握了使用方法,稍稍试用了几遍后脸上露出了有些失望的神色。接着,又拿起驽弓尝试了几次,对于驽的握把和发射装具露出非常满意的神色。 最后走到盔甲前,稍一端祥又凑近两步,再捏了捏,又用手弹击了几下,回过头来不解道:“竟是竹甲?” “确是竹甲。军中铁甲靡费甚巨,且制作不易。日前会昌伯府门下献计,效仿倭奴以竹制甲,并近年京中盛行竹席制甲。朕见之以为可行,遂命人收京城内外竹席制甲。”朱祁钰微笑着介绍道。 “未知军中将士之意,石卿不若试之。”说罢,命人送来开过锋的刀枪斧箭。 石亨也不客气,操起军中常用的大刀就用力砍下。看着石亨提刀,金英早已经快走两步横在了石亨与朱祁钰的中间。只见手起刀落,竹甲正胸前被砍断几片,但甲胄仍然没有彻底断开。石亨凑上前去检查了一下竹甲的损坏情况,又操起斧子狠狠劈了下去。 这一斧下去,正劈在甲胄右肩位置。中斧的甲片被砍断,露出里面被砍破的战袄,已经发黄的棉花露了出来。可以看到,填充在战袄中被敲击而成的棉饼子被划开一道口子,已经砍透了,眼见着内衬的布面也被划开了,伸出手指往里一戳就捅穿了,再上下一扒拉还能听到布匹撕裂的声音。 当石亨放下斧头提起长枪时,于谦也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两步,与金英一左一右挡在了石亨和朱祁钰中间,仅留了一道半个身子的口子可以让朱祁钰看到石亨的动作。而卢忠早已经不声不响拿起了石亨放下的战刀,站在石亨一侧全神戒备着。 只见石亨单手提枪运气猛的朝着甲胄捅去,扑通一下长枪扎在甲胄上一滑石亨一个大马趴摔在了地上。 “石卿无恙否?”朱祁钰想要推开金英、于谦凑上去看,被金英拦住,反倒是旁边一个内侍在金英的眼神示意下快步小跑扶起了石亨。 “臣猛浪了。”石亨回首一抱拳,跪倒在地。 “无妨,石卿可曾伤到?”朱祁钰问道。 “臣无碍,请陛下恩准臣再试上一试。”石亨还想继续尝试。得到朱祁钰同意后,石亨捡起长枪看了下枪头站在另一幅甲胄前,双手前后握住,马步扎好再狠狠一扎,甲胄应声被捅出了个大洞,里面的胖袄也被扎透。 接着,石亨又拿着弓弩比划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弓弩,再次拜倒在朱祁钰面前说道:“臣以为竹甲可行。” “竹甲轻便,更是人人可得。若臣领军,命前锋着两层甲可耗敌锐气,中军着竹甲与敌厮杀,后军可追击溃兵。”石亨高声向朱祁钰谋划着自己的排兵布阵方案。 “如此甚好。于卿当会同工部、户部,调配钱粮工匠,打造竹甲派发京营。”朱祁钰听到石亨确认竹甲有用非常高兴,交待于谦道。 “军中原有制式胖袄戏称棉甲,又有纸甲、铁甲、皮甲,各有利弊。今配以竹甲,互补有无。若前锋着两层甲、三层甲,则刀枪不进,剑斧不加。溃敌败军,当在瞬息间。民间果有高人。”朱祁钰笑着称赞道。 这个时候如果杭氏在旁边,一定会暗自发笑。这位爷的套已经勾在了张立文三兄弟的脖子上,另一头连着会昌伯府的马车上了。要是三张作死,又或者将来与孙太后产生什么龌龊来,这个坑都能掀翻了孙国丈,逼倒孙太后的。 “这驽车、炮车亦乃会昌伯府门人献计,石卿以为如何?” “回陛下,小臣以为炮车恐力道不足,驽车若是再大一倍,不知可得五十丈?” “约莫四十丈。”朱祁钰不紧不慢说道:“若以此车造大五倍,可达六十丈。若置于高台,可七十丈。”(明朝时一丈约三米二) 接着又指着驽车道:“三十丈内可透胖袄,二十丈内透两层甲。” 看着石亨并不以为意的样子,朱祁钰笑笑,掏出一个帛卷递了出去。 石亨躬身,双手从金英手中接过后展开一愣住了,又仔细端祥了一下后拜服道:“献此计者当为兵法大家,如此操练则无惧达贼矣!” 石亨的话,引起了金英三人的关注。看见朱祁钰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三人围了过去,一人一角将帛卷彻底展开。 只见图上画着一个军阵,前四排非常紧凑的站着刀牌手、持盾枪兵,之后两排的长矛兵所持长矛非常长,甚至超过了第二排的枪兵所持长枪,正对着冲过来的骑兵。 第五排的炮车在后面三排的弓驽手保护之下有条不紊的投放着石弹。而在队伍的最前面一排正在边撤离的士兵放弃了火炮、驽车,一边往回跑一边抛散着什么尖锐的物品,猜想应该是铁蒺藜一类的物品用来阻碍敌人骑兵的。 图画得简单,但意思表达地清晰: 对敌时先用火炮、驽车射住敌人阵脚,再用炮车、弓弩掩护驽车操控手撤离并吊射击杀敌军,再用刀枪长矛押阵。在炮车、弓弩之下冲阵过来的敌人一定很零乱,踩在布满铁蒺藜的阵前根本没法施展开来就会被长矛、刀枪给消灭掉。 虽然说好的计谋还需要人去实施,但这个阵型已经丰富了当时明军阵形的缺陷。 “长矛、长枪宜头长一尺半或两尺,如此方可避开达贼长刀劈砍。”朱祁钰又轻声说道。 “陛下雄才伟略,非臣能及。此阵一出,管教那达贼有来无回。”石亨拍马屁道:“臣见官军所使兵刃,多把长刃短正疑如何胜贼,陛下一言立破之。” 花花轿子众人抬,金英三人也立刻说着恭维话哄朱祁钰开心。 “如此,便命工部赶制兵刃,石卿依计操练。仍当有多阵变换应敌,以免失了先机,为贼所趁。”此朱祁钰非彼朱祁钰,完全不吃这套恭维。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抄了个小抄而已,拿了高分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吩咐完,朱祁钰又问道:“石卿近日管练诸营,可有不妥之处?” 石亨听到朱祁钰问,拱着手回了个:“陛下”就没了下文 ,迟疑着看了眼于谦。 “回陛下,管三千营忻城伯赵荣不赴营操练,以致军容不整,纪律全无,士卒喧哗,队伍错乱,请治其罪。”于谦出班道。 “可曾赏其三十鞭?”朱祁钰问道。 “未曾。”石亨老实回答。 “依于卿之意,当如何自治?” “回陛下,臣以为可先行禁锢,待有司审问后依律惩处。”于谦回答的中规中矩。 “如此,便着锦衣卫拿其入刑部狱。”朱祁钰看向卢忠问道:“可知忻城伯府处所?” “臣知晓,定不负使命。”卢忠说完就要出去奉旨办差,又被朱祁钰叫住。 “卿知刑部处所否?” “臣知……不……知?”卢忠再蠢,也能想到朱祁钰话中有话,只是一时没想明白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不知便不知,拿了忻城伯一路问一路找去便是。”朱祁钰吩咐道。 嘶……忻城伯这是成了被宰给猴看的鸡了! 为了避免有猴儿漏掉没看上,还要一家一家的送给各府上去看啊!这一招,比正统皇帝那个荷校还狠啊! 荷校好歹是套个枷站在指定的地方让人看,大家都是官场上的人也没几个人作死的非要凑过去看人家落难,都还要绕道躲开才是。这位爷好啊,直接给一家家一户户送上门去看,你不想看我就绕着道送上门来给你看。 咋的?晒脸是吧?都知道这是皇帝的意思了吗?看看谁还这么给脸不要! “如此……是否过甚?”于谦想劝谏。 “京营松懈久矣,今宜整饬归用。再有贪生、懈怠、骄惰,一应依律惩处不宥。”朱祁钰并不准备留情况,直接拒绝了于谦的求情。 “会昌伯府果有能人,于卿、石卿不妨召来问计。”孙国丈怎么都不会想到,明明跟自己府上完全没关系的人竟然挂着自己府下门人的名号立了献计大功,还被景泰帝推荐给了于谦、石亨。 “说是兄弟三人,老大报国心切,求了会昌伯门路领了个运粮的差使,自募十数人往诸关运粮。余兄弟二人于家中整日里结交些三教九流,研习百工,以求报国。这些个玩意儿石卿以为得用朕便使人送入工部打造,若是无用便留于宫中,朕闲暇时把玩。” 《景泰实录》正统十四年八月二十二,也先挟上皇叩宣府,传至京师上下无不震动。时京师劲甲精骑皆陷没,所余疲卒不及十万,人心震恐,上下无周志。 王从谦言,调河南诸都司并南北直隶卫所原选备调官军入京,于山东、南直隶备倭军选调四千五百余精壮,于江北直隶、北直隶调三万六千余运军往京师,以次经画部署。 正统十四年九月初四,上从谦奏请,复大同前参将石亨职,命为左副总兵,管练京营诸军。 时,忻城伯赵荣管三千营,不赴操练。上命锦衣卫拘拿送刑部狱,沿街相告,遂百官震服,军无骄将,兵无惰卒。 “石总兵,竹甲果真可阻刀剑加身?”奉朱祁钰旨意送石亨出宫的大太监兴安站定了问道。 “不敢诳骗今上,劳太监动问。”石亨连忙小心应付道:“达贼战阵几同蒙元,先依骑射之利袭扰我军阵,尔后快马突入砍杀破阵,并无他法。今上所列军阵,驽、铳、火炮、炮车胜达贼骑射多矣,敌未至而我驽炮齐发先乱其阵。贼若快马突杀,阵前铁蒺藜,加以矛枪刀斧之阵砍杀,达贼并无可趁之机。” “便是近身相搏,天兵内衬胖袄,外罩竹甲无惧箭矢,便是刀斧加身亦不过伤及皮肉尔。上所列之阵,刀牌在前大枪居中,更有长矛策应,达贼万无突入之理。况乎弓弩、炮车不断,贼必难以为继。前军尽破,便是后军再到亦不过引颈待戳耳。”石亨解释的很详细,生怕这个宦官听不懂意思或是会错了意。 “呼——如此便好。幸得太后圣明,祖宗福佑,大明得今上承统,可保中兴有望。”兴安拱手冲着禁中太后寝宫方向一抬。 “太监所言甚是,若非太后女中豪杰,挽狂澜之力扶今上继统,焉能有此之计?”石亨很配合的称赞着孙太后的英明。 两人又恭维了一番,余光看见斜刺里的人已经走远了,方才恢复了神态。 “未敢请教,适才是……” “那是太后身边第一大红人,大太监李永昌。” “原是李太监……”石亨若有所思地低声道,又立刻反应过来,拱手向兴安道:“终是不如兴太监,下官久居边塞闻兴太监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实则三生有幸。”说罢,石亨又在笼袖手翻找一番,摸出一叠宝钞不动声色的塞到兴安手里。 “好说好说。”虽然宝钞这玩意现在购买力比起洪武甚至永乐年都实在是折上折了,但总是份孝敬不是?何况是负责扈卫京师的实职副总兵呢! “石总兵客气了,咱可不敢当啊!”兴安话这么说,递回来的手里却紧紧攥着宝钞。 “兴太监客气了,往后少不得要您提点的地方。但凡有下官做得不周全的,您可不能替下官兜着,一定得跟下官说。瞧这也不是宫中奏对不是,您老肯提携下官,那是下官的荣幸,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 兴安正要再推辞几句,却看见于谦也与金英一同从宫里走出来,于是两人叉手立在道旁态度恭敬。 景泰皇帝抓大放小,平日里除了每日见各部、各衙掌事官之外,便只是依据官奏请午后另行召见,这也就使内阁、内庭的作用尤为重要了。于谦、金英与兴安、石亨擦肩而过,冲着拱手一旁的二人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快步出宫。石亨、兴安自觉无趣,也跟在后面,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说些闲话。 《景泰实录》正统十四年九月初五,濂奉旨令谕刑部狱、锦衣卫狱,曰:凡刑者,准运粮抵罪。通州运至京仓,杂犯斩、绞三百六十石,三流并仗一百,徒三年者二百八十石,余四等递减四十石,仗每一十八石,笞每一十四石。通州运至居庸关、隆庆卫等仓,杂犯斩、绞九十石,三流并仗一百,徒三年七十石,余四等递减十石,仗每一十二石,笞每一十一石。 时,大狱刑徒立尽,众皆争先运粮至京师并边隘各仓。 正统十四年十月初三,闻达贼围紫荆关,京城粮价一夜升三倍有奇。上令谕有司,准百姓平价往通州大仓自取。 时,京师百姓尽往大仓运粮,队伍延绵往返不绝,通州大仓粮立尽。京城粮价遂平,军民无忧。 第10章 广宁伯 “臣广宁伯刘安,叩见陛下。” “广宁伯何时回京?” “回陛下,一早回京,便来请见。” “广宁伯,朕依稀记得卿为上皇所命大同总兵官,是予不是?” “回陛下,臣奉上皇命往京师传旨…….哦,传话。”看到朱祁钰眼光不善,周遭几位朝臣也满脸不忿,刘安心里感觉不妙,说话也小心了很多。 “哦,即是传话,上皇有何嘱咐?”朱祁钰话头没那严厉了。 “回陛下,太上皇帝传回口讯称并无大碍……” “嗯?!”话说了一截,就听到朱祁钰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是是,上皇并无大碍,然虏首也先欲以其妹许上皇,然后送归京城。”刘安的话音刚落,一众朝臣中已经有人窃窃低语的声音传了出来。也先要嫁妹的事情,之前奏报里已经提到过了,但是从八月十五日也先大败明军俘虏正统帝,到挟正统帝叩宣府、大同边关,再到刘安未得旨返京也有些日子了,要说送还早也该送还了。 “前者已奏过此事。朕未知达贼犯边竟是与大明通婚之意,卿等以大同官仓金银予也先,可谓聘礼乎?也先何时奉回朕兄嫂焉?”一句话,问懵了刘 安,半晌答不出话来。 “回陛下,上皇还有命臣求告太后,多备钱粮财物送往也先处,可使也先早日送归,如若不然恐携上皇至漠北之地矣。”刘安的话说完,大殿里各部、各衙主管顿时不乐意了。 八月十五日北征大军全军覆没,始作甬者正统皇帝被俘,八月十六日孙太后、钱皇后就将宫里无数金银珍玩全都送了出去也没见换回人来。按之前的奏报内容是到了八月二十一日,也先就带着正统皇帝到大同叩关了,你刘安身为大同总兵不严守关门还领着文武官员出关去了贼军大营。如果当时也先来个一锅烩怎么办?是不是这会京师都被鞑靼军队撸过七七四十九遍了? 更何况,按奏报是八月二十二郭登还没来得及劫营,也先就拔营而去,这些之前的奏折都提过了,现在反而无旨擅自回京旧事重提?这个总兵官是怎么当的? 何况此时朱祁钰已经领了太后懿旨称帝了,你刘安好死不死的无旨回京想干嘛?! “众卿以为如何?”朱祁钰看着众人表情,明知故问道。 “回陛下,臣以为广宁侯无旨回京,系擅离职守,当依律严惩。” “回陛下,臣附议。朝廷日前发明旨严令各关隘官将整顿军务,严防达贼来犯。广宁侯身为总兵,只身离职返京当于擅离职守同罪!” “臣附议。” “臣附议。” “这这这……陛下……陛下明鉴,臣绝非……臣属乃奉上皇之命行事,肯请陛下明鉴,陛下明鉴……”此时的刘 荣吓到磕头如捣蒜一般,连忙求饶。 看着刘 荣此时的模样,朱祁钰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很明显,这刘某人绝对还有其他目的,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广宁伯”想了想后朱祁钰吩咐道:“来人,往太后并皇嫂宫中传话,言广宁伯奉上皇口谕传话回京。” “陛下!” “不可,陛下!” 于谦、王直、金濂几人都连忙出面阻拦。 “无妨,即是大兄命人传话于太后知晓,朕岂有阻拦之理。朕与大兄,虽非一胞同生,亦是血脉相连。朕事太后为母后,礼敬皇嫂,焉敢隐匿大兄消息?” 说罢,朱祁钰又吩咐内侍安排刘 荣休息,并安排锦衣卫“随侍”左右,严禁旁人打扰。 “广宁伯之议,待太后懿旨再作定夺。日前增派军粮于宁夏等处差操哨了等官军月粮一斗其余各处也该如此。”朱祁钰捏了捏太阳穴轻声说道:“如今大敌当前,正值用人之时。朕看往日奏报,官军将士粮饷克扣竟为常事,更有胖袄、军械短缺过半者。” 一支军队,缺衣少食怎么能有士兵荣誉感呢?连饭都吃不饱,军装都不能发齐,各种兵器更是缺到超过一半数量,这种军队怎么打仗? “更有将官,贪渎财物,克减钞绢、苏木、胡椒等物。此乃何等丧心病狂!”朱祁钰敲桌子提醒官员们,自己很不高兴。 “着兵部即刻查实各营缺漏,工部、户部、御马监、锦衣卫,但有边关所需一概优先补足。凡军械、棉服诸物有缺,着两京工部即刻补齐,边关各处所需战马着锦衣卫、御马监抽调。其他诸物,皆如此办理。” “回陛下,臣以为军械、粮草、被服诸物皆当以边关诸营优先供给。然军马,仍当确保锦衣卫所需。确有马匹不足,不如由朝廷下旨向天下募捐?” 老百姓家养的马能用来做军马吗? 老百姓家的马舍得无偿捐给朝廷吗? 朱祁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这个大明朝廷经过了洪武、永乐时期的短暂辉煌,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 “如此,着有司拟旨,司礼监复核。民间所捐马匹折钱粮赏还,或登记造册待天兵破敌后以牛马归还,皆随民意,官府不得欺压;各州府县所募战马着兵部查验后述功论赏;勋戚捐输马匹论赏如民,所献战马论赏如各衙。” 不是所有的马匹都叫战马,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献马,该给的补偿还是要给到位,免得又让小老百姓吃了亏,最后得利的还不知道是哪个属团鱼的。 “陛下,兵部日前已经下令补发各处军械马匹并往各紧要关口增派官军。”于谦呈上来一个册子,朱祁钰接过册子随意翻看起来。 前广东都指挥佥事姚麟因失机之罪解京,经刑部、兵部、吏部合议,准待罪复原职,遣往辽东署理大宁都司事; 接辽东总兵官都督曹义奏宁远诸卫要冲缺守城同出战指挥,经兵部、吏部全文,命指挥使孟贵、指挥同知刘清、指挥佥事任义往辽东,署理各卫军务; 都御使奏劾,山海、永平总兵官应城伯孙杰不恤人难且素无将略以至士卒嗟怨,军政废驰,兵部行文申斥; …… 兵部调军马一千匹往辽东; 紫荆关提督守备曹泰奏守关将士无心守备,多有达贼剽掠内地往来过关如入无人之境,请增派曾经战阵智勇武职一员,量带精锐官军来关镇守;兵部命,调山东都指挥佥事韩青往紫荆关守备; 居庸关提督守备罗通奏…… 洋洋洒洒的流水账,从普通士兵的增派粮饷、补发军服、添置武器、马匹到委派能干的官员,记录非常详细。 “嗯,如此甚好。”朱祁钰点点头赞许道:“于卿能干,朕放心。” 中坚力量的都好说,就是官员委派上都是“署理”,实际上也就是各部没敢真的就拿着权力就用。 正看着,吏部尚书王直又呈上来一册,正是署理官员的正式委派意见。简单扫过一眼后,朱祁钰直接提起朱笔勾画了一个“准”字,交还给王直。于是,被临时调派的官员都有了正式的朝廷任命,部分官员都获得了升迁。 “众卿,适才批复王卿所呈官员调派文册朕依稀记起,朕有谕旨复大同石亨参将职调回京营管军,升都督佥事郭登为都督同知充副总兵,广宁伯佩征西前将军印任充总兵。此次广宁伯无诏回京,莫非是不满未得升迁?”朱祁钰引导着众朝臣的思路。 “坚子安敢!”听完朱祁钰的话,几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王直怒道:“若是如此,当严惩不怠以儆效尤!” “臣等附议!”众朝臣听完,都一一表示赞同王直意见,正好太监李永昌迈进殿内听了一耳朵。 “老奴李永昌拜见皇爷。”李永昌跪下行礼道。 “李大伴快快请起。”朱祁钰站起身来,示意殿里侍候的内侍上前扶起道:“可是太后有旨意差李大伴宣读?”说罢,朱祁钰走下宝座。 “皇爷严重了,太后知上皇使人传话,特命老奴前来打听。”李永昌躬身回复道。 “这是哪里话?”朱祁钰笑着拉过李永昌的手:“平日里多亏大伴,替我等做儿女的尽孝一般侍候太后。贯是如此,便求也求不到大伴来见,今即来了可得好生谢过大伴才是。” 朱祁钰就这么拉着李永昌的手,不停的聊着家长,从太后近日饮食到睡眠再聊到喝的茶水温度,直到陈镒咳嗽咳到停不下来。 李永昌侧过身看了一眼众臣后向朱祁钰拱手行礼接过话头:“太后差老奴来听上皇传话,老奴还需早些回禀太后。” “瞧这话说得,我这一时兴起,忘了正事。快快,太后宣广宁件觐见,快差人引了来陪李大伴进宫。”朱祁钰夸张地喊道。 “回陛下,太后只是吩咐老奴前来听传,未曾吩咐宣诏广宁伯。”李永昌回复道。 既然太后很会做人的没有宣诏,那朱祁钰也没有办法再演下去了。打发人带来了正焦虑不安的刘 安,直接请李永昌问话。 “李大伴但请问话,朕与众卿得知广宁伯奉上皇命传旨时不敢擅权,未曾动问。”说罢,朱祁钰大步走上皇位大喇喇坐下看戏,还不忘吩咐让人搬来两个锦凳给李永昌和刘 安。 “这……”刘 安没想到朱祁钰直接就把自己甩给了太后,而太后直接派了身边的大太监来问话并没有提自己走的意思。 踌躇再三,在众朝臣的目光扫射之下刘 安无奈将前面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日前上奏八月二十二也先挟上皇叩边时,上皇命广宁伯所传?” “……是。”这该死的时间差,刘 安嘴唇嚅动了好一会,只能如实回复。 “还有旨意否?”李永昌又问道。 “……这……没,没了。” “广宁伯。”坐在皇位上的朱祁钰发话了:“似乎欲言又止,如此这般非人哉。众卿,可随朕往别处议事。” 看着朱祁钰站起来要走,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把空间腾出给李永昌和刘 安说些体己话,李永昌忙回道:“皇爷言重了,此乃百官议事所在,岂有为老奴腾挪之理。即是广宁伯话已传毕,老奴这就回宫向太后复命了。” 眼见着李永昌要走,刘 安急了:“太皇当日所言三事,俱已传回,太皇当日曾言,当及时传命回京以助上皇脱困,并许下官侯爵……” 李永昌进门时正好听到朱祁钰与朝臣们提到大同其余官员都有升赏,广宁伯就给了个“征西前将军”印,怕是嫌弃没有正经升赏所以才擅自回京的,这下刘 荣一句话把李永昌给定住了。 稍一缓神,李永昌向朱祁钰一礼道:“老奴当回话于太后,广宁伯无旨还京,冒上皇谕旨所要封赏。朝廷事,当由皇爷与百官决断,老奴告退。” 听到李永昌这么说,刘 荣张了张嘴想喊却喊不出声,伸出手往大门方向似乎想要抓住李永昌似的又停在了一半。 “陛下,臣弹劾广宁伯无旨回京,擅离职守,当依律严惩。陛下日前有旨,值此用人之际,当夺其职,命安为事官,自募往军中效力以赎罪。”陈镒没客气,大太监的脚还没迈出殿门就跳了出来发难道。 “陛下,臣附议。” “臣等附议。” 朱祁钰伸手张开五指,虚压了几下示意众臣听自己讲话,说道:“即是大兄在朕登基前许之封侯,朕理应信守承诺。来人,拟旨,奉太上皇帝逊位前谕旨,升广宁伯刘 荣为广宁侯。” 已经陷入崩溃边缘的刘 荣此时心情就如同过山车一般,刚跌入谷底还没有缓过劲来突然又被推上了顶峰。 “臣…….谢陛下。”刘 荣顿了顿,在金英的提醒下连忙谢恩。 “刘侯爷,上皇旨意朕已兑现,该罚了。” “啊,啊?……”刘 荣心情还没有平复再次跌落深渊,此时有心电图一定能看到那种上下剧烈波动的效果。 “臣当罚,求陛下息怒,求陛下息怒……” “大同总兵官,征西前将军,广宁侯刘 荣,擅离职守,无旨返京。着有司依律参劾。退下吧!”朱祁钰大手一挥,两个大汉将军小跑着上前架起正在苦苦哀求的刘 荣就拖出了大殿。 “兵部,可有人选往大同管军?” “回陛下,此时由别处调派恐不妥当,不若升大同副总兵,都督同知郭登为总兵,佩征西前将军印,充总兵官仍镇守大同。” “准了。” 郭登,从随驾到大同升为参将开始,平均升迁速度不到十日一升,已经轻松成为大同镇第一人! 第11章 小玩意儿 “如此说来,那刘 荣就当了一盏茶的侯爵,便被贬为事官了?” “两盏茶!”朱祁钰摇着食指说道:“内阁拟旨和内庭用印花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叫个一气呵成。” “咯咯咯……”汪氏笑到肚子痛,半晌喘不过气来。 这女人笑点真低,朱祁钰这么想。看着笑到快缩成一团的汪氏,实在没想明白笑点在哪里。 一大杯枸杞茶吃完了,汪氏才平复了下来。汪氏正色道:“奴往皇嫂寝中请安,见她已经脱形了。原本皇嫂眼睛最是漂亮,现如今肿成了个桃样了。” “内监早有奏报,皇嫂整天只在佛堂前哭泣,自日到夜,水米不进。再这么下去等不到大兄回来,她先没了。”朱祁钰叹了口气,放下茶杯。 “大兄若是没有消息,你就多去陪陪她。劝的人多了,就不要劝了,改骂好了。言语刺激一下,也许就想通了。”朱祁钰还是不希望钱皇后有事,这时候让汪氏跟钱皇后多走动,将来自己万一失算也有个人护着汪氏母女。 “奴知道了。宫里熬了参汤,端些来给爷。”汪氏说道。 “好,送些给皇嫂去吧!骂醒她后,逼她服下。皇嫂一向心善,不如趁她心神清明时吓唬她。就以侍候不周为由,下令仗毙她宫里所有下人。”朱祁钰主意一出,汪氏眼前一亮,还真是好主意。 “爷怎么出得这么馊主意,叫宫里人怎么看奴?”汪氏不满道。 “无妨,招呼兴安先往太后宫里回报一声就是了。皇嫂是太后亲亲的儿妇,与大兄夫妻相依感情素来极好,太后也不想儿子回来看到媳妇有不妥的。”朱祁钰不动声色道。 想了想,汪氏觉得挺有道理,招呼着侍女奉上参茶后带着人去了皇后寝宫。 “往后,若无事朕与皇后、杭妃宫中不宜煮参茶。”朱祁钰吩咐道。 年纪轻轻的就喝参茶,将来真需要的时候怎么办?补也不是这么个补法的,食补和适量运动才是保持身体的好办法。 汪氏才走一会,杭氏就姗姗而来。 “今日宫里可传开了,大明朝竟有了一盏茶的侯爷,只怕明日整个京城都得传遍了。”杭氏福了一福,也不等朱祁钰招呼便自己站起来调笑道。 “明日能传遍大江北岸,不出五日整个大明各州府便都知道了。”朱祁钰懒懒的回道。 “这么说,是陛下刻意而为?” “刘 安自作自受。急着让我兑现大兄许给他的侯爵,便遂了他心愿。” 没什么可说的,刘某人自己心态不好,干了蠢事总要付出代价的,就看这付出代价的时间迟早了。 “爷将张家三兄弟推给石亨了?”杭氏打发走屋里侍候的人,不动声色的左右张望一下后轻声问道。 “与之前的事串在一起,坐实了三张是会昌伯府外商号的人。日后不论是用来钳制太后还是自保,都可以概不承认与张家三兄弟的关系。” “便也没得干系,奴家往日里都是令人传话给张家老大,爷监国临朝那几日才召进府里见面的。便是如此,也是交待了门房这是替会昌伯府办差,要好生招待。” “嗯,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张家老大若是为国捐躯了,便死无对证,若是将来反口咬我们,有了会昌伯府这层关系,日后也没人肯信他的话。”朱祁钰心里一直有个阴影,担心正统复辟后自己一家老小无所依靠。 虽然现在布局已经将几个帮助正统复辟的官员压得死死的,但保不齐历史车轮会绕过一圈回到原轨道上来,那么多留一张好牌在手总是安全的。 一旦发现局势不对的时候就能发动,以孙太后娘家人门下仆人故意污陷、抵毁当朝皇帝的理由掀桌子,百官和天下万民只会想到是孙太后想护着正统帝要加害景泰帝,再配上一定的军事力量支持,正统就翻不了天! “庄子里养的那些个闲人可以放出了,让他们去找张家老二献计。” “那些猎户?” “哪里是什么猎户,多是些市井无赖,吃不得苦又没甚本事。见那几人机灵,便使人教了些寻常猎户手段,如今正好用得上。”朱祁钰正色道:“北境关隘多狭道,前几日就有奏报,这些小路可以通马通人。如今让他们去,在小路里设置机关、陷阱,但凡也先率人经过就算杀不了人也要弄翻他几个。” 军队交战时,伤兵往往是个让将领头疼的问题。救嘛,以当时医疗手段大多是救不太活的,活下来也是终生残疾;弄死嘛,其他人看着,难免影响士气。 如果也先真的抄小道偷袭,就会因为中了小道中各种陷阱而失去隐蔽性,偷袭自然也就没有了意义。 听完朱祁钰的解释,杭氏瘪着嘴不信道:“便是一路上死伤了几个,十几个又能怎样?小道上有陷阱,若是我便放些羊在前头探路就是了,大队就后面跟着,到了尽头官军发现也晚了。” “哈哈哈哈,这点我也想到了,所以那些‘猎户’们已经会制作狼烟罐了。”朱祁钰得意地说道。 “狼烟罐?” “还记得去年中秋我在王府里弄的那坛坛罐罐和爆竹吗?” “哦,王爷说有焰火看,只是引火后只有黄的、红的……狼烟?!!” “是啊,我将火捻子与那罐子搭成机关信号,若是人畜走过触发机关便会点火引起烟雾。守军自然知道有贼来袭,便能提前备战应对了。”朱祁钰微微笑着小口呡着参茶说道。 “那还不易,奴可是见过。这罐子里物料点燃后烟是先小后大,只要才冒个头便使人灭了不就成了?”杭氏自鸣得意道。 “那若是在狼烟旁再设置几个机关陷阱呢?”朱祁钰笑道:“这可是一门学问,初入小道时有三、五个机关陷阱或是陷马坑或是捕狼夹、地刺一类,贼军必然防备。” 看见朱祁钰有兴趣聊,杭氏便轻轻坐在了旁边单手撑着下巴仔细听。 “贼军若赶羊探路,便留几个机关且让他们破了,贼兵必然得意忘形。小道中段时设置机关触发狼烟,贼军为掩人耳目必然顾不得其他只想着灭了烟火,然后……” “哦~狼烟旁再设几个机关,贼兵不及细看,一旦近前必然中计。这样,既是杀贼又通了信号。”杭氏一脸恍然大悟般说道。 “嗯,孺子可教矣。”朱祁钰对着杭氏调侃,手还不规矩。 杭氏一把打掉朱祁钰的手嗔怪道:“已是至尊了还这般没个人形,让旁人瞧见难免说奴闲话。” 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朱祁钰急了,对着杭氏背影大声说道:“我刚吃了枸杞茶这又饮了参茶,今晚可得大被同眠啊!不然夜里无法安歇了!” 听着朱祁钰的浑话,杭氏逃也似的跑掉了。 “真是太惯着了,这女人就该每天揍才行,都没同意她走就跑掉了,像个什么样子?”朱祁钰喃喃自语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些年,朱祁钰一直摆弄些小玩意儿,王府里一个单独的小院都是些小玩意儿。朱祁钰并不会铁匠、木工,更没兴趣自己去学,总会画些图纸叫上人到京师内外找能工巧匠打造。 有些玩意儿造出来不久,就能在会昌伯门下的商号里贩卖,有些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大家都认为是没成功的小玩意儿,久了就没人当回事了。谁又能想到,奇形怪状的东西其实都有军事意义呢? 等真正被使用上的时候,人们才会理解。但是,这些物件的产出一定会被有意无意当做其他人的奇思妙想,与郕王府,与景泰皇帝陛下没有一丝关系。 知道内情的汪氏、杭氏自然不会多说,汪氏会认为朱祁钰自恃身份,不能与“贱役”沾边;而杭氏还会更多一层理解——这怕是爷又要用来埋陷坑子准备防着谁谁谁了。 这两日宫外传来消息,郑王府里不太平。明白自己被庶出的私生子侄儿摆了一道的郑王掀了桌子。襄王好点,据说只是沉默了一会就下令闭门谢客了,其他各地锦衣卫或州府多有些奏章提到皇亲国戚们有些风言风语的言论,不过现在也没时间去收拾他们,不急。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本打算纯粹就是享受这个世界王室贵族的奢靡生活的。很可惜,在确认了自己的身份是郕王朱祁钰后,只一秒钟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于是就只能开始掐着手指头算日子开始精心布置。 其他的一切都好,依稀记得正统十四年八月十五这个时间点,只要在这个时间点之前怎么仍人摆布都成,只要做小伏低就行了。好在那个嫡子哥哥也还算照顾,封王、建府、派官军、招呼选妃,一个做兄长该做的都做到了。 就是这位人兄的能力实在不咋的,可能是充分继承了父祖的劣势基因。祖父称帝时间一年就死在了色字头上,父亲也是年纪轻轻就垮掉了身体。按照历史走势,景泰七年里朱祁钰在宫里病了一个月后就三十高龄去世了,而兄长朱祁镇复辟后也没多活几年就止步在了四字头上。 一连四代人,都是年纪轻轻就玩完了,除了朱祁钰在病了一个月是个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其他人的身体还真不好说。 就是因为担心身体底子差,这一世的朱祁钰每天能走路绝不坐轿乘舆,早早就安排安排上了补肾宜肝滋阴壮阳的各种食疗手段。锻炼身体不说,还要新鲜食材、简单烹饪,既然是有钱有权的人,就更要多活几年好好享受生活了。 整天有的没的,整个千儿八百的姑娘在身边晃悠,每天来七个你能折腾几年?好好养着身体,每天一个一年就三百多号呢…… “狼烟、竹甲、炮车、驽机、巫毒……”从一本永乐大典里翻出来一张纸头,一个一个勾画着里面的信息。 这么多年,一点一滴的过了脑子,用当代物产、技术能够成功复刻出来的物件、手段,朱祁钰盘算着还剩哪些这会能用上,该用上了。 “纺车、风车、偏厢车,嗯,偏厢车可以用得上了,想想找谁来发明创造一下呢?……先不管了,再看看……嗯……我这写的什么玩意儿?唉,这么久了居然都忘记是什么了,也没个正经提示……我再想想……” 朱祁钰自言自语的把纸头扫过了一遍,其中能用得上的开始要筹划着找个合适的出处给安排生产出来准备用于京城保卫仗了,至于剩下的当然要视情况而定了。 很多民用的器具可以大力提高生产力,改善百姓生活的,要等打败瓦剌之后一个一个拿出来。提高了老百姓的生活质量,改善军队在大明朝的地位,提升官员福利待遇,都得要真金白银拿出来,这就需要一个持续有效的经济增长能力来推动。否则就算把整个倭国银山、铜矿立时给铸成钱投入大明,也只会加剧灾难的进度。 《景泰实录》: 正统十四年九月十三日,礼部奏请当遣使送还来朝诸藩属来使,上拒之。曰:前者大军土木新败,今达贼南侵之心不死屡犯边境,袭扰州府,掠我人民。此时放还,则朝廷天威尽失,藩属必失奉迎之意,不若暂留于京师,着锦衣卫并礼部礼遇之。 正统十四年九月十五日,兵部奏居庸关罗通行兵布阵有方,当传谕各关隘效仿,请升通为郎中。上允之,擢升通为兵部郎中,令通以居庸关守备之策传晓各关隘效仿。 正统十四年九月十九日,工部奏请鞍辔局造撒袋不给,请于浙江等布政司并直隶苏州等府增造以给边用。上复曰:着南京有司督办,并两湖、两广,凡民有增造之力均可增派,非为常例。以钱粮布帛补给百姓,严令诸衙立时兑付,严禁拖欠。 正统十四年九月二十三日,右参将董兴率三路精壮骑军星夜兼程赴广州平叛,破黄逆围城贼军一部,阵斩逆伪都督二人,斩首三百余级。时左佥都御史杨信民至广州安民,董兴乃退。 正统十四年九月三十日,左佥都御史杨信民奏请招抚黄逆,上允之。擢升民右副都御史,巡抚两广并招抚事宜。命征剿江南三总兵官即刻整军开赴广东助杨剿抚。 第12章 太上皇后 无论朱祁钰喝了多么参汤并枸杞,大被同眠的想法还是没能实现。只是杭氏被折腾了几回,两人才沉沉睡去。 清晨汪氏亲自安排送来早膳,拿着白眼狠狠瞪了瞪朱祁钰。虽然封建社会男尊女卑,但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多少有些心虚,讪讪笑着转移汪氏注意力。“皇后见了皇后,可是效果事半功倍?” 到底是封建社会,何况朱祁钰现在身为皇帝三宫六院是应当的本份。汪氏也没有再表示什么不满,只是接着朱祁钰的话头聊起了钱皇后。 “皇嫂同上皇情深意切,自乘舆被陷至今,从早到晚只是啼哭不止。如今几乎不能视物。”汪氏长叹一口气,心有悲戚接着说道:“却是爷昨日之法确有些用处,皇嫂听后精神恍惚了一阵后竟是传了膳食。奴陪着皇嫂,眼见着进了些汤羹,又劝慰了几句才回了宫来。” “嗯,如此便命太医每日就膳食中加些补气静神的药材,哄着皇嫂每日进了,缓上个把月也就好了。”朱祁钰想了想措词道:“皇嫂一向谦逊,其父钱国丈至今仅为中军府都督同知。两位钱国舅随大兄北征未归,皇嫂心中委屈可见一斑。” “往后再去探望或可带上固安哄皇嫂开心,前者命宣府、大同遣人往土木祭奠英灵,京中并未大祭。算算日子眼下就是七七,稍后便令礼部主祭,并升钱国丈为伯。皇后以为,当赐以何名?”朱祁钰深知,钱皇后的一世是悲多于喜的。 在包办婚姻的年代里,双方在婚前对于另一半几乎毫无认知,即便那个人是皇帝!幸好,太皇太后当年挑的人很好,朱祁镇与钱氏两人一见钟情,度过了一段美好地时光。 可惜这一切被其他嫔妃给打破了,特别是周妃诞下皇长子朱见深后气焰逐渐嚣张,大有要取而代之的意思表现出来,往日里言语就多有不敬,要不是正统皇帝真心对待钱皇后,恐怕早就步了自己那个婆婆胡氏的后尘。 当年正是胡氏一直没有生育才让孙太后给祸祸成了道姑,整日里与枯灯长伴了此余生。 “不如唤做‘海州伯’可好?” “海州伯?”汪氏问道:“可是皇嫂祖上在海州?” “正是。皇嫂祖上系南直隶淮安府人,曾祖乃高祖文皇帝旧部,官至燕山副千户。依稀记得,皇嫂祖父官至金吾右卫指挥使,钱国丈承父业多次随朝廷大军北征,凭战功升至都指挥佥事。”这些信息汪氏也知道,只是朱祁钰愿意说,汪氏便愿意听。 “如此说来,钱国丈并未因皇后而进爵,也属难得。” “是啊,如今朝廷文官贪财,武官惜死,勋贵求爵,钱国丈阖府上下皆忠诚报国之士啊!” “皇嫂果真贤德。”汪氏轻声称赞道。 “嗯,此事先瞒着皇嫂,免得她又坚辞不受。”朱祁钰提醒道:“若是皇嫂再有伤神时,可告知将封国丈为侯。皇嫂必然不肯,于是便可以劝她进膳、歇息养神然后……” “那可不成。”汪氏不等朱祁钰把话说完就抢白道:“那岂不是又不封了?” “我刚说的是告诉皇嫂要封钱国丈侯,皇嫂若是不肯便依了皇嫂意降为伯就好了。” 听完朱祁钰的解释,汪氏一下子感觉自己脑袋里成了浆糊状:“还能如此?” “为何不能?朕身为天子,岂能失信于人?答应不给钱国丈封侯就不封侯,对吧?”朱祁钰摆出很正式的样子,装模作样说道。 听到朱祁钰这么耍无赖式的做法,本有些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了,汪氏笑道:“既然爷这般说,便是这个理。说破大天去,也没人辩得过。” “可怜了老国丈,两个儿子又战死沙场,唉~也只有份哀荣无以弥补老大人心中之痛啊!” 《景泰实录》: 正统十四年九月二十九日,奉上谕,南、北二京并西安、宣府、大同及边塞诸关隘行祭礼。上携百官亲往祭奠,敬天地,告祖宗,慰英灵。北征百官,皆依律追谥,恩荫子弟。 时,京师内外恸声震天,惊鸟夜不归林。 时,北征随扈民夫万不归一,北直隶、山东诸州府带孝之家十之五六。上令各州府县衙门登记造册,逐一抚恤。 逃返官军千之一二,人心不安,皆惧逃军之责。上令谕赦免诸人之罪,并以粮钱布帛抚恤受难官军家眷,军心由此大定。 “皇爷,喝碗参茶吧!”在王振独揽朝廷内外大权时,勉强居于第三的权阉兴安此时顺位上到了第二的位置。为了能够稳固自己地位又或者能再进一步,兴安借着金英被朱祁钰安排与内阁处理政务的功夫一天到晚守在皇帝旁边,而且事无巨细都要亲自操办。 接过参茶,朱祁钰轻声说道:“往后若无要事,不要用参茶。朕这年岁便用参茶,但有小吉恐怕无药可医了。” 听了朱祁钰的话,兴安讪笑了两声:“皇爷龙精虎猛,正值春秋鼎盛之时,原也不用这些的。今日祭奠北征大军,劳费心神,稍补些气息。” “往后不用了,内庭也省些开支,况且朕这年岁尚用不着。” 看着朱祁钰脸上有乏色,兴安一脸心痛的表情:“皇爷身系社稷,乃万民倚仗,可得好生保重龙体。” 朱祁钰轻啜一口参茶道:“兴伴伴言重了。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唐玄宗曾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见万民方为国之根本。今江南诸地叛乱不断,实为民不聊生,积怨所致。如此,万民方为社稷之本。” 兴安察言观色本事胜过常人,见朱祁钰并没有被自己几色恭维话打动连忙转移了话题。 “皇爷今亲祭英灵,追谥阵亡百官并诸将士,自此官军拜服,万民敬仰……” “皇嫂宫中需得仔细些,大兄北狩音讯全无,难免令人焦心。”朱祁钰打断兴安说道。 “是是,老奴遵旨。皇爷待太上皇帝果真亲善,便是太上皇后今日听闻皇爷赐爵钱府,也是欢喜的。” “欢喜?应得之物,若非皇嫂谦逊,大兄早便赐予显爵,何至于今。”对于兴安这种混迹于宫中数十载,几乎见过大明朝所有皇帝而又自己没有什么真才实干的老宦官,朱祁钰还是很谨慎的。 这种人能够在皇宫里常年不倒的原因只剩下察颜观色,风吹两边倒的本事,这才能混得风声水起。 “兴伴伴。” “老奴在。”兴安躬声应道。 “大兄北征时,宫内诸事皆托于金大伴与兴伴伴。如此看来兴伴伴深得大兄宠信,吾素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不知兴伴伴与那王振可是熟识?” “老奴岂敢?”明知道朱祁钰敲打的意思更多一些,兴安也不敢含糊,立刻跪下头如捣蒜道:“奴老矣,太上皇帝托奴视事唯养一老犬护宅耳。岂有他意?” “老奴与那王振本不相熟,全凭安守本分,方得太后、上皇托以琐事,实不敢犯禁!”一朝天子一朝臣,兴安经历了四代天子自然知道其中道理,万一新皇不信任要换个人来替代自己,那这条老命能在南京终老就算是善终了。 “如此说来,兴伴伴与王振并不熟识……‘禁内臣碑’今安在?”听着这话像是炸雷一般在耳旁想起,兴安一下子慌了神。 内臣不得干政可是大明朝太祖高皇帝定来的祖制,为此还特意刻了块碑,也就是所谓的禁内臣碑。这块碑已经不见七、八年了,具体怎么回事大家心里有数,可这与自己无干哪! “碑……碑自诚孝昭皇太后晏驾……宫中些许混乱,碑便不见了。” “哦,碑可是自己飞了?” “回皇爷,是王振那厮!王振那厮!老奴虽未亲见,但传闻乃王振令人所为!” “王贼家眷抄没入官,并未见石碑踪迹。” “啊?!”兴安此时很想问一句:皇帝陛下你是不是傻? 这王振脑袋就算被驴踢了,就算被驴骑了,也不会蠢到辛辛苦苦把御制禁内臣碑弄到自己家里去呀!这得多蠢才能同这种事情来? 想虽然这么想,话可不敢真脱口而出。要是说了,能不能熬到灌参汤挨刀子不知道,搞不好就被暴怒的景泰皇帝陛下直接抄起板凳……哦,锦凳给砸个当场去世了。 “兴伴伴与金伴伴入宫年岁几同,先皇曾赐金大伴免死诏,未闻兴大伴有诏,是与不是?” “啊?……皇爷饶命啊!老奴罪不致死啊!”兴安哭了,真哭了。 不带这么玩的,我自小在安南好好过着日子,你们大明永乐皇帝说不爽了就派人来灭了国设了交趾郡。 这也还算了,抓了一批少年阉了做为战利品弄进皇宫里来当差。自己就这么被选中成了宦官,这几十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咬着牙忍着活过来的,你这缺德重孙子一上来就要栽这么大一个赃,这是能背的锅吗?倒是不怕灭九族,当年国破时九族早就没了,可这个锅背上来要是背个剐刑啥,那不得真痛吗? 这时候想想自己真是冤,眼馋着金英怎么就这么快混成了内相?正统爷出事的消息传回来后,明明和自己一起开始站在郕王爷背后听政的呀,可见这老阉货真真的好算计,不声不响就抱上了新皇的大腿。 要算起来,自己和金英是一起被那个挨千刀的英国公从安南捉了割掉了鸟儿送进宫,按照朝堂上的规矩这叫什么——同乡加同年啊! 这得是多么深厚的情谊才是? 凭什么那货就能在先皇那讨好得了免死诏,如今又整日里和阁臣坐一块讨论国家大事,而自己只能是被叫到差遣时站在一旁候着听调! 但现在想到的只有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着”了,何况现如今在宫里活地还算滋润。虽然比不了王振那个死阉货,但好歹需要自己打躬、磕头的也没几个主啊! “老奴愿去南京,老奴愿守皇陵,老奴求皇爷饶命啊!”看着朱祁钰沉吟不语,兴安更是认定了朱祁钰就是打算扶持新人,随便找了个由头要弄死自己。 宁愿去守皇陵,虽然是孤老而终,总比被弄死了好啊! “怎么,当年王振那老贼干坏事,你帮着干了不少?”朱祁钰低下身子伸长了脖子凑过来低声问道。 “没啊~皇爷,老奴又不是王贼信重之人,这些赃活哪会让老奴知道。老奴这也是事后问了旁人,勉强猜到一些。” “起来吧!”朱祁钰坐直了身子说道:“一把年纪了,没由来又哭又跪的,让旁的见了当我欺老。” 定睛看了看朱祁钰,见着没像是说调笑的话,兴安忙不迭谢过恩爬了起来。 “一把年岁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就这么打发去守皇陵难免让人说我皇室凉薄。且等个一年半载,总归给个马三保般的前程,便不能封爵也当是名垂青史,受万世瞻仰。” “马……三保…….郑太监?!”郑和虽为内侍,但战功卓越不说还有七下西洋的功绩,死后更是赐葬南京牛首山。这在大明,简直是没卵子界的天花板,金字塔顶尖尖般的存在! 历朝历代这么多宦官,有子侄的老了出宫藏点浮财让子侄给养老送终,有口薄皮棺材就算是个善终了。这要再好点的能够混个镇守太监死在任上混个朝廷哀荣那就是顶好的了。 大部分宦官别说死后的棺木了,看看能不能活到幕年都是问题。皇宫里有水井,有人在那打水喝吗?!喝?呵呵! 这太皇太后去了后这些年朝廷里还算安稳,要是再走了位,看看又得多少人殉葬?这不是正统爷生死未卜吗?回头真成了宋时徽、钦二帝一般也还罢了,反正回不来大明也不能就这么隔空愣说死了太上皇整个衣冠冢糊弄事。 可要是真被达子给砍了呢?! 太上皇帝归西,这是不是得弄个国葬啊?到时候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享受随葬待遇。 这郑和大太监的待遇,那睡梦中怕是都没有几个宦官敢想的吧?! “朝廷如今确是多事之秋,待此番破贼便有一顶顶要紧的差使需得一老成持重之人。那时,你与金大伴便一同离京,各自替朕把差使办妥当了保你二人荣光不亚于郑和。”朱祁钰说的是什么事情兴安没敢打听,但听到一个重点就是要和金英一起出京办差。 既然金英如今已经是内相了,出京办的差使肯定不会差,自己担心的生命之忧就可以打消了。而且听这话说的,差使还真挺重要,办好了不敢说追上三保太监的荣光,但至少老了死了,不会被破席子卷去扔了乱葬岗了。 “老奴领旨,谢皇爷恩典,谢皇爷恩典!” 朱祁钰的身体里那个灵魂曾经看多了各种表演,对于兴安这种没口子的惯性奉承是没什么情感波动的。 “现如今,皇嫂宫中诸人伺候实在不周到,皇嫂医案朕看了,眼见着去了半条命。”朱祁钰继续吩咐道:“劳烦兴伴伴这三、五月常往皇嫂宫中走动,好生劝慰,莫使伤了身子。不得已时可使些手段,必先知会太后宫中,莫恼了太后。” “迟则一年半载,短则半载,达贼之乱便可平息。这些时日便如此这般吧!”最后一句话,像是交待又像是喃喃自语。 眼见着朱祁钰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兴安便躬身退到一旁,随时等候新的传唤。 第13章 也先再来 《景泰实录》: 正统十四年十月初一,大同急报:也先挟上皇二次叩边。达贼遣知院阿剌挟宦官喜宁、通事指挥岳谦于东门叫门。谦乘人不备,密告虏情叵测。 大同知府霍瑄于携美酒、肥鹅等物密道出城拜上皇。上皇密谓之令郭登守城。 也先遂亲至城下叫城,登谓之曰:赖天地祖宗之灵, 国有君矣。 也先大怒,挟上皇往他处。 登遂令人往报各关隘,急奏京师。 “如此,今日早朝当以边关急报为要务。兵部可有成见?”十月初二的早朝上,仍然还是十余人的小朝会,朱祁钰看着连夜送来的奏报问道。 “回陛下,兵部以为边关之事可静观其变,只需严令各城关、各隘口严防达贼侵扰即可。”于谦出班回答道:“自土木之役,朝廷增派能臣干吏并精兵强将于各关隘提督守备,粮草军械,马匹被服,无不一一补足,可保边关无碍。” “如今紧要之处,当是京营加紧操练,以防达贼破边来袭。”于谦皱着眉头说道:“前者兵科给事中请增调官军加强北疆防御,臣以为多次增派各关隘守备官军已是足够。” “居庸关自罗通赴任守备,增调官军一万,现有官军一万九千余。紫荆关得曹泰提督,现有官军一万二千余。雁门关得山东振武等卫官军守备,又得石彪率马军三千巡哨,自是无虞。朝廷行文巡抚山西都御史朱鉴等人严督提备便是。” “白羊口呢?”朱祁钰想着问了一句:“自徐有贞、曹吉祥二人往白羊口镇守,不过是些寻常奏报。” “回陛下,自贞、祥二人往白羊口提督守备,既无出彩,然按部就班当保无虞。”于谦倒是对徐有贞、曹吉祥这两人搭档很看好。 “石卿,前有居庸关、紫荆关奏报,多有关口可行马过人,此前朝廷已加派官军驻防并晓谕各关口遣人阻塞通路。依尔之见,尚有纰漏否?”朱祁钰脑子里过了一遍,仔细想着还有什么漏掉的。 毕竟不是历史学家,更不是军事学家,如果不是一个出彩的影视作品展现在人们面前,谁会详细关注一场过了n个百年的战争? 即便是出彩的影视作品,经过一番所谓的艺术加工之后又还能剩下几分真实历史呢? “回陛下,臣以为无碍。”石亨难得有机会参加早朝。之前朱祁钰特意交代过,操练京营是重中之重,没什么着急的事情与其天天来上朝不如多操练一场。 现在的京营官军,吃得饱了,睡得暖了,就是操练也狠了。原来一年到头站不到几次操,现在一天要操演两、三遍。 原本因为营养不良,古人几乎都有夜盲症自然难得有夜仗的情况发生,一场操练下来能累了几个人,早、午两操都难得有,自然也就没有夜操了。 现如今好了,天津卫、山东大连等卫所得了旨意,集合了大量船支以巡海防倭的名义出海捕鱼。渔获被大量送到京营改善官军伙食,虽然只有不足一个月时间,但官军整体素质得到了很大提升,在火盆、火把和月光下操练至少能带出来站个操,绕一圈还能全须全尾的带回营了。 “日前会昌伯府献张氏兄弟三人果是良才。其兄长立文,押运粮囚徒往边塞,行至途中察觉有异,协同官军捕获犯边并归化达贼诡计,多有斩获。”石亨啧啧称奇说道。 “其二兄立武、三弟立斌擅机关秘术,二人领十数猎户随官军往来各关隘布置陷坑、机关,或可伤贼人马,或可通报消息。三弟立斌尤会把握人心,机关叠叠层层连环设置巧妙无比,虚实相依闭塞道路,料那达贼不能得过。” “如此甚好。传谕各边隘、关口,严守死守不得怯战畏敌。但有达贼动向、有效破敌之策当互通有无。凡献计助战者,依功行赏。凡失机者皆依律严惩不宥。”听了于谦、石亨等人的话,朱祁钰表示赞同。 大明朝廷北疆的这个烂摊子,实在不是一个半月时间就能补齐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虽是防备得当,仍当小心应负。今宜遣熟知兵事者往来巡抚各关军民,随行官军由其指派便宜行事,或为增派关口,或为巡哨。”想想觉得还是应该派遣一个做为战前动员的钦差大臣,带着军队往边境各关口去加油打气,顺便做些“支援组长”一样的工作随机应变带军队参加当地护卫战争,避免各镇之间协调不力耽误战机。 “臣以为可。”石亨首先站出来表示支持皇帝英明神武的决定:“臣以为可选精锐马军并轻车(车,发ju音,通象棋中的车)营巡哨边塞。遇达贼偷关越境可就地杀贼,可就近传讯各边镇协同防守。” 石亨不愧是边将排行第二,多年浸淫军伍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加上这些天张家那两兄弟把一些“技术流”思想灌输,石亨也是毫不客气的用在了朝廷上夸夸其谈。 “这轻车果然合用?”朱祁钰又装成个小白,像好奇宝宝一般的问道。 “回陛下,果真合用。臣与工部、兵部试制多次。轻车拆装便利,可架驽机、发石车、火铳杀敌。携粮草军械被服轻便于前,运力不减。”说得兴起,石亨手舞足蹈比划着说道:“牵引不过三人,操者不过五、六人,敌便十余人轻易不得近。若得百车首尾相连,结阵拒敌,非十倍之贼不能破。” 对抗十倍强敌这话有些夸张,朱祁钰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石亨的意思表达很明确,这玩意肯定能用,而且好用。 工部已经在玩命的赶制了,定单下到南京不算,就连山东、山西、北直隶各州府都接到了订单。 各地每天轻车的产量还是不错的,朝廷给现钱结算,不准官府拖欠,何况这又是达贼犯边的国战,别说在册的匠户干劲实足,其他有林地的也乐于把成材的树木献出来赶制朝廷定制的各种战车。 原本按内阁商议,就是交给工部赶造。就工部下面那些匠户,玩命造能做出来多少? 朱祁钰不禁嘲笑这些人思想都太守旧了,完全没理解什么是投身到人民的汪洋大海中去!订单下到各州府里,真金白银串串钱砸下去,自然有大量民间匠户甚至不在册的能工巧匠跳出来完成工作。 至于武器制作的保密性? 这能难得倒吗?拆开成各部件不就成了!工部只需要制作成统一的量器、图形,把控几个关键部件的生产并安排人员负责验收、组装,剩下的就只是看着大量成品交付军队就行了,整个速度快了不只一星半点。随着兵部追加需求,工部已经在拆解其他种类战车的制造工作了。 有了“先进”武器做为基础,再加上朱祁钰的谆谆诱导,石亨带领着京营官军完成了新阵法的多次操练。现如今,石亨自己也迫不及待想把新战法拉出去试试水。 “如此,石卿以为当遣何人往何处援手?”朱祁钰努力回忆着原本历史上被也先突破的关口,可是实在没有一点印象。 “臣以为也先挟上皇叩宣府、大同必然无功而返,当以紫荆、居庸、白羊口三处为要紧地。”这三个关口的防御确实要紧,虽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加强,但是问题实在太多了,仅靠着当地两万人左右的驻军要想完全防备住多少有些困难。 “如此说来,当即刻整军往援,便只是巡哨诸关口亦是强援。”朱祁钰当即拍板决定不听于谦建议,坚持派出援军。 “启奏陛下,前者各关隘皆已增派官军,如今加派,多则徒增粮饷,削弱京营防卫;少则无用……”于谦还想坚持自己的主张。话没说完,被朱祁钰伸手制止,并示意石亨继续发表意见。 “回禀陛下,若遣援军巡哨,臣以为当以骑军、轻车结阵往援。”石亨看到朱祁钰驳了于谦的意见支持自己,顿时感觉自己高光时刻就是现在:“臣举荐都指挥同知范广、陈友、王良各率三千马军,一千轻车并五千操车步军往援。” 别的名字不熟,范广的名字还是有印象的。朱祁钰沉思片刻后回复道:“命陈友、王良各领一军,一队由西往东,一队由东往西,沿各关口巡哨。命范广领马军五千,轻车一千并操手步军七千专管往返白羊、紫荆、居庸三关巡哨。命三队多备传讯狼烟、猎鹰,送各紧要关口备遇敌示警用。” 没等石亨等人应承,朱祁钰又举手示意众人暂时不要发表意见,只见他稍想了想又说道:“三路军马若遇贼破边,即刻回防京师。” 说完后,朱祁钰这才看往众朝臣。 只见石亨率先出班说道:“臣遵旨。” 于谦嚅动了下嘴唇,最终只是跟从朝臣一起行礼表示遵从旨意。就这样,针对瓦剌也先再次叩边的第一次御前会议就这么结束了,无数人的生与死就此做出了决定。 散朝后,朱祁钰留下了于谦、石亨和卢忠再三吩咐道:“京营守备需严加操练,不妨多练习几套战法及各阵法演变,以免临敌慌乱为贼所乘。” “如大同奏报,贼兵分两路来袭,也先亲率三万骑军弓马娴熟,官军当操演克敌制胜之法,临敌应变手段。范广等将谋略武勇均不如石卿多矣,便是如此卿当有提携、爱护之意。众将立功受赏,均石卿之功,亦当论功行赏。” “京师防务之重当在官军,在锦衣卫。若有达贼间隙从中取利,便是锦衣卫失职。然锦衣亲军捕盗擒贼或不致有失,遇敌厮杀仍需官军协从。”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朱祁钰与三人交待了很多,对于京师防卫中可能出现的漏洞尽可能提前做出预防布置,至于效果能有多少也只能看天意了。 交待完后,石亨和卢忠请辞出宫,朱祁钰愁眉苦脸的单独留下了于谦。 “驳了于卿非是不信,只是如今朝廷经不起任何风雨飘摇。思前想后,为鼓舞镇守各关隘官军士气,仍派出增援。” 在熟悉的人面前,朱祁钰能有多白话就多白话。虽然平时朝议就不愿意用“之乎者也”这一套,但是看着朝廷官方文件还都是这种行文格式就很头疼。 “原本以为达贼暂退,或要明年春后再来袭边,未曾想不过月余又领军来犯。幸好于卿率百官早有策划,各关隘有了增派官军防御。京营交给石亨统领操练,我是很放心的,只是眼下难处自北到南是处处用兵,处处平叛。” 杨信民到广东后虽然携官军新胜之威,并且自己在当地官声极好的影响力给予了广州城军民很大信心的同时也震慑了黄萧养叛军,但是招抚工作并不是很顺利,也没可能这么快完成。 “杨卿巡抚两广已有成效,奈何招抚叛军不可持久。广西瑶、侗之乱尤烈,若不早定广东则广西乱局必然做大。” “日前会昌伯上奏调广西总兵官安远侯柳溥回京统领军务,于卿之意不如留镇广西。朕本意任调柳溥回京,并从镇守官军中升赏总兵官镇守。思虑再三,还是从了于卿所议。”朱祁钰感觉自己有些打一巴掌给一枣的样子,虽然驳了于谦反对增援北疆的命令,又要把之前同意了于谦的意见拿出来说事,免得让得力员工心中有些什么想法。 “如众卿所议,柳溥实不宜镇守广西,只此时调来京师反如于卿所言留镇广西为宜。如今,北境战端再起,南疆叛乱未平,朕心中实在忧虑。” 大明朝对南、北两处少数民族地区的统治其实从来就没有真正安稳过,北方都不提瓦剌、鞑靼两个部族,仅仅是名义上的兀良哈三卫就曾在永乐爷第五次北征时使绊子,造成大明官军损兵折将不说,朱棣都身受重伤,勉强交代完后事就嗝了屁! 朱棣一完蛋,西南的安、缅境就没安稳过,到了宣德年间更是叛乱不断。整个安南丢了没多久,麓川宣慰司也开始叛乱,正统年间五征麓川耗费钱粮无数,最后也还是弄死人家父祖三、四代最后跟人重孙子签个和平协议。 弄死了人家父祖几代人之后,跟重孙子签的和平协议能管用? 大明朝哪个孙子能信这种破事? 永乐爷的大重孙子——正统帝朱祁镇信! 现如今好了,广西又闹叛乱折腾了十几、二十年了,眼瞅着紧连着广东,再这么折腾下去大明朝在整个南方的统治也就差不多可以掐秒表计时了。 “回陛下,日前已经行文征闽、浙三支官军总兵,催促加紧聚军往广东征讨黄逆。时右参军黄兴率领官军骑兵星夜兼呈,首战告捷,杨公必可挟天兵之威招抚黄逆叛军。”于谦回复地中规中矩。 “唉!希望如此吧!”朱祁钰长叹一口气,透过连廊飞檐看向天际的一片行云……. 第14章 交趾之乱 《景泰实录》: 正统十四年十月初二日,上谕前太子太保、成山侯、征夷将军王通,坐失交趾,落职为民。前者朝廷用人之际,擢升通中军都督佥事,提督守备京城九门。(注:即所谓的九门提督)。升都指挥同知刘信署后军都督府佥事,照旧管军。 正统十四年十月初二日,上谕申斥征闽贼总兵官宁阳侯陈懋、左副总兵保定伯梁瑶、右副总兵平江伯陈豫、参将都督佥事范雄、太监王瑾。曰:大军未至,叛乱已平。大军遂到,激民为叛。尔等世受国恩,本当与国同戚,奈何扰民失所,流落作乱。今遣出兵平叛,大军整饬日久,费时月余唯马军抵达。尔等意欲何为?…… 上谕,都指挥同知范广、王友、陈良各领一军巡哨宣府至大同各关口,协同各关防备,击入寇贼军。 镇守密云署都督佥事王通上奏,北虏南犯袭扰密云为常。近又闻贼出没,请增派官军。上谕,本当增派官军,然古北口新增官军三千,两关相距弗远,命通节制古北口为宜。 “皇爷,夜已深,当安寝了。皇爷身系天下,需保重龙体才是。”兴安阴魂不散一般,总能在完成自己手头的工作后抽出时间跑到朱祁钰身边伺候一阵子,常常一待就是大半天。 对于朱祁钰而言,如果是自己的皇后汪氏或者杭妃在,这会可能还真没心思查阅安南、麓川等地的文件,早就去做活塞运动了。而侍候在一旁的兴安,汪氏认为自己丈夫要处理国事,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丈夫,而杭氏之前得了嘱咐知道朱祁钰不喜欢兴安的墙头草做风,既然留在身边随侍也不会过来打扰。 就这样,三人在一场误会下错过了半个美丽的夜晚。不,是整个!享受生命注意保养的朱祁钰坚持“不贪三更色”的原则,夜深了也就自己一个人睡下了。 “兴伴伴,尔为宫中老人,当知南方困扰已久,可愿分解一二?”北边的战事一触即发,南边几个省份已经轮着转圈打了好些年,即拖累了大明的大半精锐军队深陷泥潭同时又耗费了整个大明一半甚至更多的财力支出。 既然北边的战事现在还不明朗,已经布好的局只能等着各自亮牌出结果了,那就不妨花点时间关注一下南边的战事,早做布局也好尽早解决朝廷的困境。 “皇爷……”兴安踌躇着不知道怎么表达,一时语塞。 “哦哦,无妨无妨。”朱祁钰看着兴安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是不是刺痛了兴安本是安南人的痛处,出言安慰道:“是我猛浪了,兴伴伴无需在意。” “皇爷莫怪,老奴并非此意。”虽然说朱祁钰是表示无所谓,但毕竟这么多年伴虎经验哪里会就这么真算了? “回皇爷,老奴只是不知如何讲起。”像是回忆往事一般,兴安略微侧头做出深思状,然后正色回复道:“老奴于永乐年间入宫只是做些洒扫杂役,至洪熙年方有些正经差使。幸得章皇帝(宣德帝谥号:章皇帝)恩宠,得了内宫监差使,方才有今日侍候皇爷之福。” “不敢劳皇爷动问,南疆乱局老奴却是知晓一二,皇爷若是耐烦,老奴便唠叨一阵子。若有错漏处,还望皇爷莫怪。”做到内宫监太监位置的老宦官果然是个人精,先把话头扔在前面铺垫好了,自己错漏的后路安排到明明白白的。 “但说无妨。”朱祁钰笑笑,示意兴安随时可以开始讲了。 靠自己查资料去了解乱局或是听百官解说都只是片面的,侍候过几任皇帝的内官有自己的理解和分析能力,从他们那里听来的消息可以换个不同的角度用来做决策的参考。 何况长夜漫漫,听个睡前故事也能助眠不是? 看到朱祁钰认真的态度,兴安也打开了话闸子,一个大明天朝上国的耻辱就被一点点扒开了。 英国公张辅时,曾经三次平定交趾叛乱,也使张辅位极人臣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于是被朝廷调回改为升迁张辅的助手安远伯柳升负责镇守交趾。 柳升也是有智有勇的战将,先是跟着张辅数次南征,随后又扈从永乐皇帝征阿鲁台再次晋升。因为战功一步步升到了安远侯的位置上,也到达了他人生的颠峰。宣德四年,都察院御史顾佐建议解除张辅兵权“朝夕侍左右,谋画军国重事, 进阶光禄大夫、左柱国、朝塑望”,更是在宣德朝中期被安排“监修两朝(永乐、洪熙)实录”。 交趾连着被平了三次后并没有彻底臣服,而是再次反叛。到了宣德年间柳升中了黎利叛军奸计战死在倒马坡,明军大败而归;使得明军平叛的大好形势被一举破坏。 另一路明军总兵官就是在这一次战争中与现在负责守备提督居庸关的罗通结下了梁子的前太子太保、成山侯王通! 当时官方奏报上称因为柳升的败亡造成“王通全军绝援,遂弃交趾”,而实际上王通当时确实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私自与叛军签订丧权辱国的和约! 王通做为靖难功臣后裔,起点就比别人要高。年纪轻轻就承袭了父亲王真的官职民为了都指挥使,接手了父亲留下来的军队。在后面的战事中王通步步积累战功升到了都督佥事,又因为自己父亲王真之前是有爵位的被人重新提起,于是被封了武义伯。 到了永乐十一年,王通已经升为武义侯了,更是在永乐十二年随永乐皇帝朱棣北征成了“并领右掖”的大将。短命皇帝洪熙帝继位后王通被授命“掌后府事”(五军中的后军)“加太子太保”衔! 而王通也因为战功卓越在宣德初年被派到交趾参与平叛,而此时的王通已经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了,没有了敢死之心的王通哪里还有敢战的决心? 在一场失败的战斗中受伤的王通秘密派人联系叛军,许诺向朝廷讨封,并不顾按察使杨时习坚决反对一意孤行决定与黎利和谈,答应将清化州以南的地界全部划给叛军黎利。 更因为接到消息,前来支援柳升率领的明军大败而归,柳升更是当场战亡,由此王通所率明军成了孤立无援的情况。为了逃得性命,王通竟然不顾朝廷追责的风险,在没有任何指示的情况下擅自作主签下了割地协议。 为了能够让协议能够履行,王通还下令让当时任清化州知州的罗通弃城投降。没想到罗通拒不受命,还仅靠着当地的少量官军、汉人力量暴揍了黎利叛军。 消息传到京城,虽然当时英国公张辅坚决抵制,仍然没有争过一群受当时认知限制的文武百官,白白放弃了交趾。而王通因为战败且擅自签下了丧权辱国的条约造成“官吏军民还者八万六千余人,其陷于贼及为贼所戳者不可胜计”的惨况。 战争失败了总要有人背锅,柳升已经死了,只剩下王通这个脑袋够大还留下这么大把柄,用来扛责任最合适不过了。于是,王通经过审问后最终被定了个“去职为民”的处罚。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谈笑间令强虏灰飞烟灭的王通眼看着已经进入仗乡之年,再熬一熬就是仗国之年的耄耋老者了。可怜大明朝已经无将可用,居然因为这次北虏叩边的危机把这个满头银丝的王通起复再次领军上阵。 “如此说来……这王通、罗通二人可谓熟交趾风物人情的,际遇也相差无几啊!”朱祁钰颇有感触说道:“只是不知这王通如今拄什么拐仗提督官军守备城池,有些可惜。密云有好画师否?不若就从京师调派好画师往密云将那王通领军的模样画来我看?” “唉!啊?!!”顺口应下来的兴安突然反应过来,这景泰也不怎么靠谱嘛!典型昏君血统没跑了,居然还想着要专门派人去密云画下前太子太保王通如今的窘迫模样。 直到朱祁钰一脸戏虐地看着自己的表情,才明白自己被朱祁钰耍了。好在反应过来后有一个吃惊的态度回应,不然真应承下来去办了,恐怕自己就要被这位励精图治的年轻皇帝给办了。 至于拿什么办?多半二丈白绫,或者赏瓶寿酒啥的。至于鬼头大砍刀一般轮不到自己这种宦官,唯可以的是肯定不会用皇帝陛下跨下那活来办。 “回陛下,此王通非陂王通矣。”感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兴安回复道:“密云卫守将王通正当而立之年,身强体壮……” 当看到朱祁钰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兴安心中又是一惊:糟了,平常表现的与世无争,不关心朝政的形象居然被这位年轻的皇爷一句话就给掀了老底了。 回到寝宫,打发走兴安后朱祁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在梦境里,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王通。 投入数十万官军,花百数百万银两才勉强支撑到现在的交趾之战,朝内外已经形成了沉沉地厌战气息。一片大好之下意气风发的太子太保率领官军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彻底击败贼军时突然传来另一路明军战败自己后路被断绝的消息。 固守待援继续作战,大不了一死报效朝廷,这样可以保全自己的名声和全家老小,甚至还能因此使子孙后代得到恩荫庇护。但是十数万的随征官军、百姓和当地支持大明的土着将会为自己的声名做垫脚石。 王通很清楚,短期内大明国内根本抽调不出相应的援军打通交通路线,伤残、百姓没有办法撤回国内,粮食、军械、药品和援军也上不来。 打,可以全个人声名,保家族前程。和,只要自己一人受万世骂名却能保全十数万家庭团聚。 一夜白头! 再三思量后,王通力排重议,自己扛下所有的罪责含泪签下了和平条约,所求者唯所属大明官吏军民得以返乡。至于自己,一切留给后世去评价吧,至多不过是随风逝去……. 这一夜,朱祁钰睡得很踏实。无论北境风云变幻还是南疆水火争锋都不能影响他安心的睡去,只到早朝。 大明的早朝仍然是那么没有人性,尽管已经被朱祁钰下令改革后的早朝时间仍然没有变化,讨论的东西其实也没有少太多。无非是之前阁臣们用揭帖形式上呈的奏章换成了各部批复,内阁复议,然后还是坚持在每天的早朝上报给朱祁钰首肯。 封建统治几千年的集权于君主一人的统治形式已经深入人心,不是三两日能够改过来的。朱祁钰拿自己当泥塑的菩萨,坐在殿上听下面各部、各衙门汇报奏折内容和两级批复的内容。 除了军队操练、调派、民夫征集之外,朱祁钰强调要求将乡村散布的百姓收拢到附近坚城里并妥善安置之外,无非老生常谈的要求加大各地以官方采购代替摊派的方式向民间匠户定制器械,避免因为临时性安置激起民怨等等。 在朱祁钰看来,这也是“以工代赈”的变形。摊派的任务,特别是加派的任务老百姓的积极性跟官方付费采购而言是没有可比性的。为了能够从官方拿到回头钱,老百姓会认真、再认真、更认真的完成工作指标,以期待后面更多的工作任务下来能换到更多的钱粮。至于摊派嘛,只要形式上是那么回事,不会被当做典型进行处罚就好了。 同样,官仓里的钱粮布帛鱼肉丝麻各种储备也被当做支付价款像是开闸泄洪一样哗哗流走。一座座大仓里的物资很快被清空,反馈到朝廷奏报只剩下一个个数字记录着他们曾经存在过。 当户部尚书王直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时,朱祁钰只回了个:“千金散尽还复来”就继续下一个议题了。 对于众臣的理解,这是皇帝对于打羸这场对北虏南犯保护战的高度认识,只要打羸了这一仗,仓库还能够通过征税从大明境内的百姓手里收上来,所以现在无论怎么花都不过分。换个角度想想看,粮米、熏鱼、腊肉、丝、麻、布、帛等等等等,都是会随着时间推移而烂在仓库里的,不如先清空了仓库,等来年再收上新鲜的,这样存储时间能更久一些。 “刑部金卿,锦衣卫卢卿散朝后留下。”朱祁钰吩咐着退出了大殿。 稍后,金濂、卢忠请见。 看见金濂走在前头,还没等二人行礼朱祁钰三步并做两步迎上去一把抓住金濂的手,极度热情的说道:“早就想与金老爱卿好好学学这治国之策,今日见朝堂上刑部并无奏报,想来一定有空教祁钰一二。” 一把年纪的金濂对于景泰皇帝的热情吓到手足无措,竟然愣在了当场喃喃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倒是卢忠行了个礼就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站定,就像一柱迎客松样不摇不动。 “陛下…….这,老臣……何至于此,老臣惭愧。”稍缓了一会,金濂总算说了句囫囵话。 “坐,快坐。”朱祁钰招呼着内侍送来两个锦凳,亲手将金濂按在了凳子上。 “适才殿上朝议,金老爱卿可是听见了,我大明朝穷啊!穷到叮当响了,这南征北拒两线开战,需要银钱啊!” “还有这各地旱、涝,朝廷不只是要免了钱粮,还得要赈灾救济,这也要粮草啊!” “现如今朝廷大仓空虚,各州府官仓也几乎能跑耗子啊!” …… 朱祁钰每说一个,金濂就下意识点下头,同时额头上的汗珠子也冒了出来。这些问题是该与整个内阁讨论,就算他金濂是内阁成员,也不该只找他一个人讨论! 如果只找一位尚书讨论,那也该是户部尚书,或者是现在风头正盛的兵部尚书,而不是自己这个刑部尚书。 想到了这点,汗真的止不住。而且后背还在一阵阵发凉!更严重的是早有内侍又搬来一个圆凳供朱祁钰坐在自己对面,而此时皇帝陛下正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另一只手还轻轻的在自己手上有节奏的轻拍着,这种情况更像是一位长者对晚辈嘱咐时的小动作,而不是一个年轻的皇帝对年长的大臣做出来的事情。 想到这点,金濂一个激灵将手抽了回去。想想不妥,总不能又把手给送回去吧?立刻站起身后退两步,双手一拱,躬身一礼道:“臣未能替陛下分忧,未能解大明之困。臣无能,臣请乞骸骨归乡。” 第15章 僧侣寺庙 “呃~”金濂的反应让朱祁钰有些意外,很明显是金濂会错了意。 “金卿说得哪里话,这大明库禀之困正要仰仗金卿,哪里是请辞的时候。”朱祁钰不等金濂回话怕他再想多了,连忙说道:“金卿可还记得查抄权阉王振府宅?” “臣……依稀记得。”不知道朱祁钰葫芦里卖什么药,金濂也不敢冒然接话。 “奏报称抄没王振家财时‘得金银六十余库,玉百盘,珊瑚高六七尺者二十余株,他珍玩无算’,更是籍没田产、房铺数百间哪!” 看着朱祁钰那两眼放光的样子,金濂心里大概有了想法,皇帝这是缺钱了,想着抄没权阉、犯官家财充国库的算盘。想想这老朱家就没啥好孩子,都是洪武帝的血脉,净会干些抄没家财的活计。 好在这活计落在自己手里就肯定不是要抄自己的家,看样子刚才是错怪这孩子了。孩子还是好孩子,就是说话不清不楚太喘气,突然搞出来的前奏吓得老人家实在心脏受不了。 不等金濂多腹诽一阵子,朱祁钰又说道:“金卿记得两年前京城有小民告智化寺侵夺玉观音一案否?” 案子是金濂办的,怎么可能不记得? 正统十二年闫四月,京城一小民告智化寺僧侣收了财宝不办事,而智化寺是王振动用国库建的寺庙,本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敛财用的,官司打到刑部也只能报到了正统皇帝那里。 当时刑部拟定的是“论罪当仗(刑),但其情重难以常律处。”结果正统皇帝一看小老百姓把自己的干爸爸给告了,实在不知死活,直接判了“特命发民充铁岭卫军”。 从朱祁镇这个令谕中也可以看到,明朝的军队由来实在不太有什么荣誉感、自豪感,再加上勋贵对军队的盘剥,这也是历史上大明军队走向衰败的原因。 “陛下之意,重审此案,追查玉观音下落?”金濂小心的问道。 “哎~瞧金卿这话说的,上皇大兄已经定过的案子我怎好翻来重查?”话说出口,朱祁钰转头看向卢忠呵一道:“卢卿以为如何?” 正在一边竖着耳朵数蚂蚁的卢忠没防备突然火就这么烧到了自己头上,忙答应一声回复道:“臣以为,当张贴榜文,布告京师内外凡有智化寺欺压盘剥者尽可来告。” “错了,重新以为一次。”朱祁钰板着脸说道。 “啊?!~”还能以为错了重新以为一次的吗?卢忠懵了,一时没了主意。 “半月前京城粮价飞涨,有无良商贾并豪族恶意哄抬粮价,锦衣卫查实诸恶皆为达贼间隙所作……”朱祁钰直接把话头抛了出来。 好狠啊! 这意思,智化寺就是隐藏在大明京师深处的细作窝点了呗!以王振罩着时智化寺的手笔来看,大明朝堂这一时钱粮不足的困局怕是解开了。难怪刚才大殿上小皇帝自信满满来了句“千金散尽还复来”了,这不就来了吗? “即如此,卢卿所奏锦衣卫查获寿化寺等一干寺庙藏污纳垢为达贼间隙扰乱京师,意欲助贼破我京城掳我人民已是无疑。幸得金卿明察秋毫,于卢卿只言片语中寻得破绽,二位卿家乃我大明之幸!”说完,朱祁钰假模假样躬身一礼把两人吓得连忙拜了下去。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被朱祁钰这么一礼,两人似乎都忘了什么重要的因素——一干寺庙?!这是满京城的寺庙都不打算放过了? 大兴隆寺怎么办,查是不查?这话可得问清楚了,不然这个锅可是谁都背不起的。 “陛下…….这大兴隆寺可要知会太后?”金濂问道。 大兴隆寺原名庆寿寺,在京城西面,是金朝章宗时期所建的古寺。王振于正统十三年二月忽悠正统帝投入巨资改、扩建。当时朝廷“役军民万人重修,费物料钜万”,已经实至名归的成了京城内外第一寺。 “大兴隆寺?”朱祁钰笑笑,看向卢忠道:“若是明旨查封难免伤了太后的心,将来大兄回京也不好交待,如果没有旨意恐怕锦衣卫也不好擅闯吧?” 被问到头皮发麻的卢忠稍一犹豫就回答道:“无妨,臣等奉诏搜捕达贼细作,未料及贼子遁入大兴隆寺。臣等为免寺内僧侣信众为其所伤,闯入寺内搜捕。” “哦,如此倒是说得过去。若是搜到便也罢了,那若是搜不到贼呢?” “回陛下,此事也容易。大兴隆寺时常有归化达子、达官家眷前往礼拜。即便当日没有达人也定然有京师百姓出告寺内僧人敛财行凶。” 听着卢忠信心满满地话,金濂心中暗骂:现在皇帝跟锦衣卫炮制假案已经这么肆无忌惮吗? 如此丧心病狂都完全不避讳外臣的吗? 好歹我是正经文官,是掌管天下刑名的刑部尚书好吧? 你们这么无耻的谋划坑寺庙我也不敢反对,但麻烦能不能给我点尊重?避一避我好吧? 轻不可察的呼出一口气,金濂微微动着嘴唇王八念经般念叨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金老爱卿……”听到朱祁钰的声音,金濂心中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回答道:“臣在。” “如此,便拜托金卿了。” “臣…….为天下,为万民,敢不领命?”快速做了自我心理安慰后,金濂应承了下来。 “如此甚好。卢卿,出宫后便兴安会领一千官军给你,协助你锦衣卫办案。” “金卿,此时王通应当已经领旨封锁九门,有寺庙僧侣或投案自首,或被缉捕送衙,当由金卿为首三司会审,立审立判早些平定京城内患。” “二位卿家需严防寺产、僧产为他人所乘。凡有僧侣犯律查抄寺庙案,屋舍宜交有司安置入城避贼百姓用。凡安置百姓当配以柴薪米粮被服,令医馆设摊座诊,勿使有缺,反生怨言。” “臣遵旨。”金濂、卢忠答应后立马出宫各自办差去了,而金濂还要想着怎么样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才好。 如果让百官知道自己参与了皇帝谋划侵夺民产的事情,肯定是这辈子没法洗去的污点。一想到这里,金濂心里面那个气啊,把景泰帝全身上下的损样骂了个遍。 王通才走马上任这个九门提督,椅子都还没坐热乎,突然接到大太监兴安亲自传来的皇帝手谕:封锁九门待石亨领军入京。 正在京城外大营操练官军的石亨其实也是一脸懵逼,突然接到皇帝手谕让提兵入城,也没敢问兵部调令的事。兵马到了城门口,兵是让进了,直接被兴安给带走,自己还是得老老实实回营操练。揣着一肚子疑问也没敢多停留,又屁颠屁颠快马跑回了军营。 卢忠从兴安手里接过兵马控制权,直接分派给北镇抚司下各总旗,一时间京城内寺院瞬间被锦衣卫和官军兵马包围,大队人马冲进去后一个个僧侣被捆着牵了出来,直接送往刑部大狱。 寺庙内的财产很快被清点出来,户部接到金濂消息会同刑部派出人员参与了清点工作。无数金银珠宝被查抄了出来,更有数不清的铜、钞堆积如山,田产房铺契书登记造册后被扎成一包,厚厚的账簿中记录了无数的印子钱…… 刑部把寻找苦主的布告贴到了寺庙门口,僧侣被审判定罪的速度创下了自大明开国以来经三司会审定案程序的最有效、最快捷记录。无数僧侣经过半天的时间就被确定犯了淫 乱、行凶伤人、杀人劫财一类的重罪,更有原本是江洋大盗剃了个光头混进寺庙的被这一次给揪了出来。刑部积压了近十年未能抓捕到的罪犯被这一天给抓了个遍。 其中还真找出几个犯事的达子给足了钱躲在庙里整天喝酒吃肉,直接就以里通外敌连主持一并定了斩监候…… 京城寺庙清空后,锦衣卫又逐一翻捡,确认了没有暗格密道藏着财物的直接移交给了户部。然后,锦衣卫领着一千官军飞也似的出城又扑向了京外的寺庙。 朱祁钰认为自己今天干了件利国利民的大善事,心情很好,决定要好好开心一下。随侍宫女、宦官紧紧跟在这位不愿意乘舆的皇帝身后,听着他哼着奇怪的小调一摇三晃往寝宫走去。 京城里发生的这一切,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大明,由此将迎来一次针对打着宗教幌子为非作歹的专项大清扫活动。大量以宗教活动为掩饰的违法活动被翻出来,假僧、恶僧、奸僧、贼僧一时成了僧侣的代名词。数十年来寺庙通过各种手段积累的财富也在一夜之间被重新分配,民间随即流传出了“阉僧跌倒,景泰吃饱”的说法。 此时边镇各关隘里,官军们不知道自己月粮多的这一斗两斗出处在哪里。对于这些世代当兵的人来说,能够吃饱饭,官长不克扣被服,冬天里的胡椒能及时发下来供大家驱寒,最重要是没有达贼叩边,这日子就是几十年里顶好顶好的日子了。 但是紫荆关里,官军们此时此刻只想着今天能像昨天那样顺利过去,明天还能如同今天这样就好了。因为关外,黑压压一片聚集了上万人马,打着瓦剌太师也先的旗号叩关了。 城头上,已经被升为右副都御史负责提督守备紫荆关的孙祥一脸凝重,一边命令通知加强各处巡哨守备,一边招呼着各种守城器械布置。 远程攻击的火炮数量有限,强弓重矢人力击发次数有限,守卫官军人数上不占优势。好在粮草齐全,军械还算优良,城池也才整饬过,更重要的是收到宣府传来的消息比也先骑军还早到了一天,早已经安排官军在城关下做足了布置。 鹿角、地刺、陷马坑布在关前,狗达子想要抢关不花点血本是拿不下来的。也不知道朝廷那帮人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居然想到了在各关堡、隘口之间拉上绳索吊篮传递消息。有要紧消息传递了,这边按之前的约定或摇铃或击鼓、鸣金,那边麻溜攥着牵引绳子就在主滑索上把篮子拖了过来。 刨开各关口不便牵引的不说,其他的关口之间传递消息可是快了不知道多少倍了。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识字的读消息,否则拿到命令也只能往上报。边关重镇读书人少,有识字的也不愿意上关口当兵打仗,也不知道朝廷从哪里弄出来几个识字的罪囚分发到几个不便传达命令的隘口,这才省去了不少事。 看着瓦剌骑兵慢慢逼近,远远地站定下来,似乎正在布置阵型。几名卫指挥装束的官军靠上来询问,孙祥气定神闲交待一番,几人各自领命去了。 不一会,一位指挥带着几人秘密出关大喇喇的走向瓦剌军营。正巧迎面从瓦剌骑兵大队时走过来几个人。双方交流了一会,似乎不欢而散又各自往回走了。不一会,指挥带着人上到城头见孙祥汇报了情况。 冒险出城的指挥刘深,奉孙祥的命令以探望上皇的名义想去瓦剌军队里打探消息。正好遇上了被也先派来叩关的大明通译指挥岳谦,岳谦出使瓦剌被扣押后被迫成了也先的跑腿。 心向大明的岳谦仗着翻译官的机会不动声色将瓦剌军队虚实告诉了刘深,收到敌情虚实的刘深也乐得不用亲赴敌营刺探虚实,直接回营复命。 听完刘深回报的信息,孙祥稍一沉思便唤来几名传令名书写了几份文书吩咐下去。只见两名传令兵飞一样快跑到城楼下骑上快马往京城方向报信去了,另几人往关口各方向跑去,或通过绳索,或者骑马传递消息去了。 瓦剌族在也先的率领下,自信心日益强大。此次兵分两路进攻大明,其中知院阿剌带两万骑军直扑古北口,也先亲率三万骑军一路南下寻找破边入口。 三万骑军,其中两万为精装骑军!五十万北征大军死伤无数,且不论事隔多日后宣府、大同派出的官军还能在土木战场上捡到盔甲、军械了,直接捉了正统皇帝朱祁镇的瓦剌大军怎么可能会不搜刮一下战场呢?! 还好服饰旗号早就在郕王监国初期就下令更换,不然两军混战到一起恐怕只能先问候一句:“你奶奶个熊”来区分敌我了。 《景泰实录》: 正统十四年十月初三日,刑部尚书金濂遣内宫监监正兴安转奏,言刑部吏员于祭北征僧侣中识得逃贼数人,乞捕拿。上命锦衣卫复查,要如所奏,准。 时,锦衣卫协理刑部缉拿伪诈僧侣,入智化寺得达贼数人。审毕,往诸寺搜捕。逃囚持伪度牒诈作僧侣者凡一百六十三人,达贼以金银贿赂入住寺庙探我虚实者十六人,获僧众与王阉逆党往来书信无数。 上谕:闻有作奸犯科伪诈僧侣者,败佛门清誉,罪不可宥,着有司依律严惩。 锦衣卫指挥使卢忠请调官军协捕达贼细作,上从之。京师秃发被捕者,不知凡几。 第16章 千金散尽 “哟哟,这是何意?”一早,朱祁钰看到一大堆奏折整整齐齐码在案头上不解道。 “回皇爷,昨日卢指挥使动静稍大了些,京师内外难免有些微词。”金英老于是故,接下了话头。 没有搭理金英,随手翻看了两本弹劾奏折后朱祁钰随手扔回案上笑着说:“朕天资有限,未能如大兄般年仅十三便作下《御制大藏经序》。那可是六百余函,六千余卷经文,如此才华,如此佛性,非我能及。” 一从朝臣均表示首肯,称赞着正统皇帝的幼年聪慧,还不时要咒骂王振两句。唯有金濂在大殿里,稳坐锦凳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坐定了一样动也不动。 “朕虽才智不如大兄上皇,也深知佛法无边的道理。自太祖高皇帝始,我朝诸位帝后均深谙佛法。就是皇太后、大兄、太上皇后就都是理佛之人。”看到朱祁钰说的像是肺腑之言,但是大殿下金濂一个字也不信,面皮不停抽搐着,一下,两下,三下~ “正如此,我虽不通佛法,也深信不疑。昨日听闻歹人冒充僧侣,败坏佛门清誉,怒不可遏。未曾想半日搜捕,竟获贼无数,着实可叹!”看着景泰皇帝把话说到这份上,所有人脸上都开始抽搐了。 这老朱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太他母亲的不要脸了! 自太祖高皇帝始信佛?!他朱元璋也配提信佛?呸! 歹人冒充僧侣?王振那个老阉货贩卖度牒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混了个和尚身份能躲掉官府缉拿,庙里面该杀千刀的多了去的。 但这重要吗?不重要! 重要的是和尚庙里抄出来的“王振党羽信函”,重要的是寺庙里抄出来金银珠…… “哟,来了。”眼见着兴安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将一本帐簿放到了朱祁钰面前。 “皇爷,京内各犯禁寺庙逆产方才清算完毕。” “嗯,很好。”朱祁钰捡起帐簿翻看起来:“啧啧啧……” “嗯~啧啧啧啧……” 时不时翻看一下,时不时发出那令人生厌的啧啧声,更不用说那表情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了。 真想好好烧几柱高香请神上身,最好能请来洪武高皇帝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肖子孙! “啧啧啧啧…….嗯…….行了,你们看吧!”朱祁钰吊足了众人味口,直接将帐簿就这么扔在案几上,下巴一抬示意兴安将帐簿交给大殿里众臣传阅。 一个个品项,一串串数字,让人不禁咬碎满嘴大牙! 这些个死秃驴,这是坑蒙拐骗了多少信男善女骗来的财宝? 更可气的是里面记载放出去的印子钱,利滚利息滚息的驴打滚,这要害得多少人家卖儿卖女来还债? 直接与官员间买卖度牒、包庇罪囚都不算个球了,可恨居然还有记录通过内宦卖官鬻爵的内幕…… 该些个该死的秃驴,一年赚的比我们一辈子拿的朝廷俸禄都多,也不知道贪多少年才能捞到这么许多啊!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朱祁钰又捏腔拿调地说道:“朕虽然没有能力像大兄那般为佛经写序,也查阅了我朝以来各项与佛道有关的奏章和批注。想着已是十月了,就为寺庙想了道对联,还请诸卿品鉴。” 景泰皇帝为佛寺写对联?!!! 怎么这么让人不敢相信呢?真有这种事? 莫非是才抄了人家的寺庙,良心发现了? “众卿且听朕的上联:‘逢盛世迎八方善信’,如何?平仄可还工整?” “再来听我下联:‘遇灾祸拒四面流氓’,再看看如何?是不是对仗内含深意?” 众人都是一脸果不其然的样子,冷哼哼的也没人肯先接话茬。 “还有横批呢!这对联怎么能没有横批呢?”说着,朱祁钰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招财进宝’和‘貔貅之家’哪个更合适?” 哪个合适? 哪个都不合适! 且不说平仄对仗不工,哪有这么骂人的? 把人家抄了个干净还不放过,还要通过御赐对联的形势把人家往死里做,过分了啊~ “昨日户部称以钱粮布帛结算工价,以工代派采买军械、马匹,大仓已无力支撑,还缺多少?”朱祁钰打算从户部直接突破。 “回陛下,臣以为犯律寺庙所得寺产当充入国库,以资军民所用。”王直也不客气。 “若是朕不允呢?所抄寺产尽入内库岂不是更加便利,朕即可以自行拔银钱命工部办差还可以让内侍、锦衣卫往民间办差。”朱祁钰似笑非笑看向王直。 听到朱祁钰这么说,王直一时语塞。钱进了国库再想出来还真不是那么容易,除了洪武、永乐和正统亲政后这三代皇帝之外,其他几位大明皇帝要用银钱时百官没少卡脖子。 皇上要用国库的钱,凭什么?!不管有理没理,先反对一下,这是大明官员的风骨。 出门说出来自己曾经硬刚过皇帝,多有面儿的事情啊~ 皇帝算啥,当年他想干那啥啥啥,愣是被我拦着没办成。怎么样,我厉害吧~ 至于这事对于不对,关我什么事?只要是我反对的,就是皇帝错了,至于实际上错没错,我说错了就是错了,不然我怎么会反对? “所需钱粮,工部呈报上来,朕让兴伴伴安排给付了。”朱祁钰笑着对升为工部尚书的周枕说道。 周枕看了下王直,眼皮直跳。这是该领旨谢恩呢还是该领旨谢恩呢? 如果就这么没风骨的接受了,将来跟百官的关系不太好处啊!但如果不答应,好像也没什么理由。 “陛下,臣以为还是当将所得财资尽入国库为妥。”于谦站出来,拱手说道:“我朝如今正值多事之季,银钱耗费甚巨。既然僧侣犯禁,寺庙违规,依律抄没财产补入国库以资军用最为合适。” 殿外,李永昌请见。兴安领着李永昌进了大殿道:“皇爷,李监正来了。” 早已经看见李永昌的朱祁钰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李伴伴免礼,正想着有礼要送给太后、皇嫂,李伴伴就来了。” 说着,吩咐内侍安排加了锦凳请李永昌坐下后说道:“昨日刑部奏,有犯律者隐入寺庙,假托僧侣逃避衙门捕拿。正巧锦衣卫报有达贼细作出入寺庙,求旨捕拿。朕便一并准了。” 老僧坐定一般的金濂眼皮跳了跳,再没有任何表情。 “未曾想,既然牵扯出大案。二衙协同缉拿搜捕,得了僧侣里通达贼往来信函并账簿若干。原本以为大兄北征罪尽归于王振那贼子,未曾料及竟有寺庙从中作间。”说着,账簿传到了李永昌手上。 鬼精鬼精的李永昌翻看了寺庙账册,里面记载的交易记录中确有违禁物品,往来信函中多少有些提及大明官民及军队信息的话语,以此扣上这顶里通敌国地帽子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但要说联合坑害正统帝也有些牵强了。 李永昌不动声色道了句:“全凭皇爷作主。”就再不肯说一个字了。 朱祁钰微微一笑,也不动声色道:“日前皇后曾道,太后并太上皇后寝宫过于素净,竟然未见过一套完整的头面首饰。朕心中甚是愧疚,自掌国事以来竟是少了往太后宫中请安,便是两宫用度被奴才们克扣都不甚了了。” 这话一出口,李永昌脸上挂不住了。正统帝被俘的消息传来的当晚,两宫就被搜罗一空,别说头面手饰了,手上的戒指都撸了干净,就怕给少了也先不肯放回皇帝朱祁镇。 现在好了,人财两空。正统爷最近一次的消息就是这两天宣府传来的,又被也先押着来大明边境收保护费了。 可怜了正统爷,从出生到北征就没吃过苦,也不知道如今日子过得怎么样?饭菜合不合口?被服是否保暖? 都说达子骚气重,皇爷哪受过这个罪呀!怕是被熏到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了吧! “幸得昨日查抄贼寺,得庙产无数。民间首饰自然比不得宫里,朕且命人取来送入两宫便利太后、太上皇后看赏下人用。斗许珍珠、各色宝石,便尽数献于两宫,命银制局、针工局打造些合用首饰。祁钰不才,窃掌大宝,焉敢使两宫无颜色?” 话说到这份上,李永昌不能再装聋作哑了,连忙起身谢礼。两人又是一番假模假样的客气,旁边一干朝臣看着鸡皮掉了一地。 “寺产中,更有逆贼诈做僧侣,盗得宝玉、金珠作得菩萨、佛祖宝像。朕不敢擅专,尽献于两宫,烦劳李伴伴一并转呈。” 看到朱祁钰对于两宫手这么松,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各有盘算。 原本恐怕还有人打着丈后礼佛的算盘想要在处置寺庙、僧侣的问题上折腾一下,没想到朱祁钰直接先出手了。用抄来的寺产中不易变现的那部分直接堵了两宫的嘴。 太后、太上皇后两位宫里的值钱东西应该都搬了个干净,这次被朱祁钰隔着窗户纸喷了一窗水,就差戳那一下了。 何况,以也先现在的德性,保不齐还要再拿些财宝去哄着他。不敢指望能赎回太上皇帝,至少让那位人见人烦的主不至于在塞外吃太多苦。这么多玉佛、金菩萨的都是稀罕物件,虽然瓦剌一众首领都是夷虏,但也是识货的。 就这么些宝贝再送出去,求着让朱祁钰吃好点不过分吧! “此次查抄田产、房屋铺面,尽数归内库所有。待破敌之日,朕赏赐有功将士便无需户部烦忧了。” 王直的脸快速扭曲在了一起,这次查抄的田契、房契是按箱算的。现在正值京师危机,这些固定资产是卖不出价,但是打胜了之后那可是很大一笔财富。 不夸张地说,这笔财富按照祖制分封几个亲王也是够的。更重要的是,这意味只要按这个制度定下来,京师外面的寺庙,全国的寺庙来一波,基本上能顶全国好些年的税赋了。 大明穷,太穷了!这笔横财绝对不能让皇家给独占了。大家交换着眼神,各自思索着从哪里找突破口向朱祁钰要财产分配权。 “所有借据,交由锦衣卫、刑部处置。内阁拟个旨,自此之后,凡大明官商百姓借贷年利不得过三成,违者尽没贷者家财。” 好嘛,定个最高的借贷利息是好,可是这个“违者尽没贷者家财”怎么看怎么像是为下一次查抄谁谁谁家甚至是要查办哪个行当做准备呢? 原本那些借了寺庙印子钱的一定高兴到睡不着觉,没准昨晚上一个个趁兴在家里为大明朝人口繁衍做了努力,今天消息传出去之后怕是又有多少户人家要失眠了。 欠和尚的钱你敢不敢赖不一定,但刑部衙役、锦衣校尉来找你收债你不还?呵呵,呵呵呵呵!你这是他令堂的在我们讲笑话呢! 看到朱祁钰开始给各部、各衙分赃了,李永昌起身请退。人走到殿门口,边思索边跨门那一刹那听到朱祁钰有意无意的一句:“豺狼虎豹不可以身伺之,否则必尸骨无存。” 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人最后还是站稳了,但拉扯太大裤裆里那事没忍住湿了裤子…… 户部最终还是没有拿到金银钱钞,全都入了皇家内库。好在粮食布匹等物件最终还是交给了户部。在经济并不怎么发达,金银流通性不大的明初、中时期,以物易物才是老百姓日常的交易习惯。 有粮食、布匹在手,基本上想换什么就换什么。不然,也不会在讨论通州大仓库存粮食时当时任工部侍郎巡抚江南的周枕提意用粮食充京城官员俸禄这种馊主意了。 反而是翰林院分到了一山高的经书,脸比苦瓜还苦。景泰皇帝小儿还美其名曰:文化资产传承千秋万代,非金银俗物可比。 翰林院真想喊出声来:你还是给点俗物吧! 礼部拿着一些非金、非银的佛教礼器也愁坏了,这些铜的还能值点钱,但这好歹是礼器,总不能自己私下里就给融了铸造成日用器皿吧?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太医院、国子监各有收获,朱祁钰主动提出在战后清空临时安置城外百姓后,会将智化寺给国子监扩充场地,甚至把京西的天下第一寺大兴隆寺场地划给国子监也不是不可以。这种重教化的皇帝立刻迎来了国子监祭酒的称颂,一众朝臣对于这一届的国子监祭酒品行也有了新的认知。 而太医院被要求医官将来需要轮值为百姓诊治,场地就放在京师里的几座小庙里。太医院的医官坐堂诊病,就能明正言顺捞外块了,这点很受太医们欣喜。 于是,一场对于京师内外寺产的瓜分就这么顺利落下了帷幕。 第17章 初次交锋 正统十四年十月初三,大明朝的边境阻击战终于在紫荆关打响了,不准确的说是终于开始有了伤亡,而正式打响保卫仗应该是正统十四年十月初四了。 十月初三,也先挟正统帝率领大军叩紫荆关,派出使者到紫荆关叫门时正好遇上紫荆关里出来个官军指挥。官军指挥在也先看来就是个芝麻绿豆般大小的官员,自然是看不上的,也先派出的使者也这么认为。 那名指挥在被拒绝了叩见太上皇正统帝的时候也没有多做纠缠,简单向通译问了几句情况后就转身回关里通报瓦剌太师也先要求紫荆关最高领导出关叩拜的信息去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紫荆关闭关不出,城头上官军备战有有序。看到叩关无望的也先正想发飙,一旁被俘虏了安排伺候正统皇帝的宦官喜宁主动跳出来跟也先报告说附近有条小路,可以通人马直抵紫荆关背后,道路最宽的地方可以四、五匹马同时通过。 长城有漏洞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漏洞具体在哪里就需要熟悉边境情况的人了。以前王振管事的时候,两边贩卖火炮都是大摇大摆通关的,谁也不会想到去找小路,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准备。正发愁呢,就有人瞌睡送枕头这种好事,也先哪里肯错过,立刻下令假意南下实际上绕到小路突袭紫荆关。 小路入口处有些乱石阻挡,远远看去就像是与山体连成一片的,不是有心人不会想到。才进入时一切顺利,但才百十步队伍靠前的马匹就落入了陷马坑里。 马上的骑士一个不防备摔了个狗啃泥,在马匹痛苦的嘶鸣声中混杂着同伴嘲笑的声音。 队伍没有因此受多少影响,稍稍在附近搜寻了一下后就继续前进。然后没走几十步又有一匹马因为陷马坑折断了腿! 卑劣!这些卑劣的明人居然知道这个小道,还散乱的挖了一些陷马坑。幸好卑鄙的明朝人也只会这些小手段而已,比草原上最狡猾地野狼还要聪明地太师也先根本不理会这些小手段。 马上有骑士下马步行,走在前面探路。几个陷马坑很快被找了出来,队伍继续前进。损失了几匹马而已,对于三万大军而言不算什么。愚蠢地明人以为这种小聪明就能够阻挡伟大地太师大军吗? 蒙古人中新的领袖,像神明一样将领导着全体蒙古人重新称霸天下的太师也先完全不把这些小计量放在眼里。现如今的蒙古重新被整合成一个强大地族群。东起女真各部、兀良哈三部、鞑靼部、瓦剌部再到大明西北的沙洲诸部重新汇聚在一起,这是当年蒙古人的神,伟大成吉思汗做能做到的功绩。 太师也先将会像成吉思汗一样伟大,并超过成吉思汗的成就! 正当瓦剌大军信心满满地继续前进时,走在队伍前面又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是同伴们无情地嘲笑。只是这个嘲笑声随着紧接着传来的惨叫声嘎然而止。众人手忙脚乱的把一个失足踏进陷坑的同伴搀扶着拔出腿时同伴叫得更惨了。 这是一个专伤人腿脚的陷坑,陷坑不大,差不多刚好一只脚踩进去。坑深没不过膝,坑道里插了无数只竹签子,每一根都被削地极为尖利。 伤者的腿是不能行走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脉,但如果身体不够强壮可能腿就保不住了。甚至有可能,会因此而被长生天召回天上去了! 古人对于破伤风是没有概念的,如果一点小伤没有扛过去那一定是长生天有需要给召唤回去了。 巫医被叫了上来,经过一番仔细辨认之后确认竹签上没有毒,也没有用各种动物粪便、尿液涂抹过。签子上有些铁锈,应该是削竹子的刀没有磨锋利给蹭上去的,不碍事。 用竹签子,连毒都没抹上。可见现如今的明军官兵有多么烂了。听完巫医的话,也先对明军的轻蔑更增加了几分。借着这个消息正好鼓舞一下士气,大队继续往前开进。 这次走在队伍前面的,人人手中有了一杆长枪。明人的长枪太蠢了,只有枪头一点点铁尖而已。我们蒙古勇士的弯刀可以轻易劈断枪杆,明军就只能拿着一根木棍子胡乱挥舞,就像在强大地狼群前一只弱小无助地羔羊般任人宰割。 这几杆长枪是哪个傻子带着的?算了,不去计较这些,这会正好可以用来探路。 明人的长枪用来杀人没什么效果,但是用来探路很好,好几个陷坑被找了出来。这些小计量在强大地蒙古勇士面前不堪一击。 路旁传来“咔哒”一声金属声,随着而来的有箭矢破空而来的声响。一位紧跟着探路者的骑士脖子上插着一支短羽从马上栽倒下来,而旁边一人眼上中了一箭,强忍着没有跌落下马却被疼到哇哇大叫。 气人,太他老母亲的气人了! 这一路走来伤亡人数对于三万大军而言几乎不算什么,但是对士气打击实在太大了。 狂怒到暴走的也先一把揪过喜宁怒骂着要砍了这个阉货为死伤的将士报仇,吓得喜宁尿湿了一地赌咒发誓绝对不敢欺骗尊贵地太师,坚持认为这只是附近猎户设置了捕野羊或者猎狼的陷阱而已。 冷静下来的也先狠狠推开喜宁,嫌弃地躲开正在滴滴嗒嗒从裤袍上滴落的尿液,当心溅到自己。早有人搜寻了一遍,在路边看似随意被扔弃的破竹筐下发现了几把简易弓的击发装具。 这种弓力度有限,只能短距离伤人。只能说死伤的两人命不好中了要害部位。同样受一套触发装具操控,其他箭就落空了,其中一箭还是生生从旁边一个骑士鼻尖飞了过去的,而还有一箭根本都没发射出来。这就只能说明,是长生天需要这两位勇士,把他们召回去了。 恶狠狠折断了简易短弓,也先命令部队再次出发。这一次,队伍前面更长小心谨慎了。就连羽箭从鼻子前飞过而躲过一劫的骑士也没有心情向旁人炫耀自己那好运气。 小心翼翼过了一个弯道后,前面通道是一片相对空旷点的地段,一个陶罐摆在路中间挡住了队伍的去路。 有了之前的经验,任谁都觉得这一定是个陷阱,可是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探究竟。 也先气到青筋鼓起,面部表情要多狰狞就有多狰狞。打马上前恨不得挥刀砍死几个前面探路的蠢货,还是决定给众人做一个智者的表率。 拉弓搭箭,冲着陶罐一箭射去。陶罐被一箭击碎,里面装的碎土、木屑一样的东西散落了出来,然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左右环顾了一圈,马上迎来了一圈吹捧。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是只有文明人会溜须拍马的,野蛮人也会。 “刺啦啦”一声响后,散落在地的那一堆突然就燃烧了起来。 “妖术!”巫医高喊道,引发了前军的混乱。 “不要慌,不要慌。去几个人,把火扑灭了。”也先稍一愣神立刻发出了命令。 但是还没有理解自行燃烧原理的巫医仍在高喊着妖术,并拼命往队伍后面躲,队伍中已经发生了自相践踏的事故。 也先打马上前手起刀落,巫医的人头被斩于马下。随着一声暴喝,队伍勉强静了下来。于是,又有几人被指派着去扑灭火堆。 此时的火堆已经烧起了浓烟,里面的狼粪、马粪显露了出来。 狼烟!这是报信的狼烟。 还好,愚蠢的明人并不知道狼烟点燃之后要先捂一捂,这样才能有更好地烟柱产生,所以刚才燃烧起来的狼烟随风吹散后应该没有被明人发现。 果然,喜宁带的路是正确的,只是他不知道明人官军已经在这条小道上设置了机关陷阱而已。加快速度,只要加快速度就能给紫荆关的明人官军打个措手不及。 大队再次出发,脚步快了几分。 然后……眼前又是一个陶罐! 这次,前面探路的骑士没有再犹豫,几人下马各自搜捡出布 、袍举着往陶罐走去。只要盖住了不让陶罐里的烟冒出来传递信号就行,干这么点活都不耽误大队人马前进。 “扑通”、“扑通”几声,又有人跌进了陷坑,紧接着而来的是撕心裂肺般地惨叫声。 后面的人赶紧上前救援,却发现陷坑里是捕狼夹。踩中陷阱的人这腿怕是保不住了,小腿上全是窟窿眼,吱吱往外冒着血。拖动中陶罐不知怎的被触动陷下一半侧翻倒下滚动了几圈。 然后,在大家正紧张的给几位伤者施救时听到也先变了声调的喊声:“快扑灭了那烟!” 陶罐里的烟没人敢上前去扑灭,因为那不是狼烟。 黄色烟雾从罐中涌出后立刻形成一道雾墙四散开来,队伍前面的人也顾不上救护伤者了被吓得连连后退。很快,伤者被黄色烟雾吞没,然后就传来急促地咳嗽声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呼救声。 烟雾有毒!所有人脑子里都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就算是也先,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强迫队伍往前了。现如今的瓦剌已经在自己安排地傀儡名义之下团结了所有蒙古部落,但实际上这种团结仍然更倾向于一个联盟形式。自己对于各部落的掌控还是有限的,知院阿剌,那个傀儡脱脱不花都有自己的势力,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丧失自己对蒙古诸部控制。 等烟雾慢慢散去后,也先亲自率亲卫走近前才发现,被烟雾笼罩着的伤者已经去见了长生天,只是死状有些凄惨。脖子被自己抓烂了,像是被狼扒过的帐篷。双眼充满血丝,张大地嘴像是想要吞食什么一样已经再没有半点气息。 或许有冷静地,能分析出这是未能吸氧造成的窒息现象又或者是心中恐惧被自己吓死的,毒烟并不致命。但是,这一路走来已经没有人能冷静了。 无妨,毒烟而已,等毒物燃尽后烟雾散去再走就好了。也先重新调整部署,队伍再次出发。 就这么走走停停,前进后退,两个时辰能走完的路程硬生生走了近一天。终于在十月初四凌晨,队伍前哨回来报道小道尽头就在眼前了。 看着身后经历了一天一夜奇妙旅程的人马,也先沉默了。偷袭的突然性已经没有了,一路上不时被触发的陶罐机关早有燃烧产生的烟柱冲上去霄,紫荆关守军只要不是全瞎了就早在路口做好了准备。 整个队伍从出发前的士气高涨到现在一个个小心翼翼挪着小碎步前进,生怕踩死了前面路过的蚂蚁一般,如果不好好激励一番恐怕这仗不用打也就败了。 激励一番,把明人说成只会这点小计量而已。两个多月前我们不是还在大同、宣府一路烧杀抢掠吗?明人官军不堪一击。 一个多月前,我们还切瓜砍菜一般灭了明军五十万人呢!他们的皇帝不正在我们的队伍里做人质吗?明朝皇帝在我们手上,他们已经给我们送来了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只要有人质在手大明朝就还会继续给我们送财宝来。 不送?不送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不能去拿吗?就像一个多月前一样,就像一年前一样,就像一百年前一样。天生我们就是马背上的强者,明人就该是一群拿着锄头给我们种粮食,送财宝来的奴隶。 这几年塞外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如果不能从明人那里抢到大量粮食、布匹,我们的妻儿就没法过这个冬天,全部都会被冻饿至死。反正都是一死,你是愿意为了族群,为了妻女拼一把,还是像旱獭一样躲在地洞里瑟瑟发抖直到被强大的狼王从洞里揪出来吃掉? 士气很快被调动了起来,人群眼中除了充满地血丝还有兴奋地光! 粮食!棉布!女人!奴隶! 再抢一个明人女子的金钗给自己婆娘,儿子长大了要挑媳妇了,女儿也要嫁了,要再抢对明人的金镯子! 帐篷里陶锅坏了,明人有铁锅,有铜盆,有棉被…… 明人,什么都有!只要举着弯刀冲过去,明人的东西就都是我们的! 明人会跪在我们脚下乞饶,甚至在我们杀死他们之后,他们的女人也不敢反抗,可以任我们糟蹋后再牵回塞北当奴隶! 情绪一旦被调动起来,就要立刻使用,否则这个劲一过就会比之前更加颓废。 也先挑选了几个壮汉,给他们套上明朝将官的盔甲后吩咐打前阵。最先杀入明人军阵者,入城后先选战利品! 朝鲁被挑进了最最前列冲锋,不是因为他特别强壮,而是他身上的盔甲。明军的大红胖袄上面套上一层铁甲,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好装备,有了这套盔甲朝鲁认为跟明军的战场上刀箭都伤不了自己。 阿古拉想要扒掉自己的铁甲,被拒绝了,哪怕拔刀相见也绝不能给他。于是,他只能穿着自己的皮甲跟在自己后面。 最先冲杀进明军里就能先挑战利品,那么就能拿出一份相当不错的婚礼来娶蒙根其其格了,等到她嫁过来时带着她那长着宝石般眼睛的妹妹和羊群,自己就能过上幸福美满地日子了。 蒙根其其格,哈斯其其格,等我来娶你们,搬到我的帐篷里来,从此我们过上幸福美满地生活! 前队发动了,朝鲁紧紧跟在高自己一头的卓力格图身后。看到了路口处有明军的守卫,他们高喊着什么自己听不懂,但是很可惜不能停下来问问身后的阿古来。阿古来的帐篷里有过明人女子,去年死了,于是阿古来非常想再掳几个回来伺候他。 不过没关系,明人生来胆小,他们一定是害怕了吧!只要冲到跟前,挥舞着弯刀就能轻松砍死他们,然后抢走他们的一切。只要冲出路口,跳过他们那愚蠢的尖木栅栏,就能要什么有什么了。 冲出道口,进入了视野更开阔的位置,首先看到的是严阵以待的明军。 第18章 紫荆关首战 朝鲁死了,只一个冲锋就倒在了明军阵前。 临死之前,朝鲁一直跟在卓力格图身后一个马头冲锋。因为是狭道,马队施展不开,所以朝鲁算是锋刃中的锋刃了。 冲出狭谷般的通道,首先看到鹿角并不是衡在道口,而是一个口袋阵的形状包围着狭道口。冲锋的蒙古勇士必须冲过鹿角才能冲入明军阵型中。 卓力格图经验丰富,只见他翻身跃上马背单手控疆,挥舞着弯刀就要纵马靠近鹿角后跃过去冲阵。但是,在鹿角前两个马身,或者一个半马身的位置时卓力格图的战马踩到了陷马坑。 战马当场地声嘶鸣狠狠砸在了地上,马腿折断了。而被惯性摔飞出去的卓力格图一头撞在了鹿角上,当时人就蔫巴了。 本打算有样学样单手控疆的朝鲁因为身披重甲没能一把翻身上马,正懊恼间就看到了卓力格图的下场。顺势一滑,朝鲁侧过身攀着奔马围着被圈起来的鹿角跑了半圈,想找突破口。 朝鲁骑术很好,马儿在他的操控下没有撞到鹿角也没有踏到陷马坑。但是绕了半圈的朝鲁撞上了后面冲出来的马匹,两马两骑撞在一起跌落在地。 看到后面还有马匹冲了出来,朝鲁想躲。耳边就听到了明军火铳发射的声音,像炒豆子一样嘣嘣响。正要撞上自己的阿古来被打中时下意识一带疆绳,战马人立而起被后面闪避不及的战马又给撞倒了,脑袋当场就被后一匹马给砸了个稀碎。 朝鲁也被打中了,像是被锥子顶着锤了一下。好在有铁甲护身,弹丸打在甲片上只是震了一个踉跄,接着就被第二发、第三发弹丸打中…… 铁甲的防护力很好,但继续从狭道冲出来的战马终于撞上了他。 朝鲁死了,临死前他想伸手到怀里去抓住一个绣着一个明人字迹的钱袋。朝鲁不认识明人的文字,问过身边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钱袋里除了一些散碎银子之外,还有一个厚重的镯子,可惜是银的。 冲到鹿角前的瓦剌骑士终于有成功翻过鹿角的,但是仍然没能冲入明人军阵里。阴险地明人在地上布满了地刺,根本无法落脚。就算战马能顺利翻过来没有踩到地刺,之后也没办法再快速跑起来。 于是,明军的铳手们一个个有条不紊、气定神闲的填药装弹再点火击发火铳,后面还有明军站在桌子板凳拼搭的高台上拿着弓箭交替放箭射杀。 偶尔有骑士冲到明军阵前的,还有手持长矛和刀牌的明军相互配合着刺杀漏网之鱼,直到人马尸体堆积堵塞根本无法再冲出狭道了才停止。 一个u型口袋阵,明军以少胜多硬生生把三万瓦剌骑军压在峡道口不得寸进。 眼见着瓦剌骑军再也冲不出人马来了,明军后队里又拖出了一架板车来。车上累着一个个陶罐,上面贴着不同颜色的纸块做为区分的标记。一队队明军小心翼翼清出一条不算是路的路来,踩着人、马尸首勉强通行时还每人抱着一个陶罐,摄手摄脚的生怕发出过大声响的走到狭道口将火捻子投入罐中。 虽有人将阻塞在狭道口的人、马尸首绑在长绳上,绳子另一头连着几匹挽马。只见一个眼色,一声鞭响马儿吃痛奋力往前,拖着人、马尸身就清空了道口。冒着黄色烟雾的陶罐被滚了进去,狭道内的瓦剌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呼,疯狂往后退去。 道口前面的想往后退,后面的不知道什么情况在等传令,一时间人马互相践踏,死伤者不计其数。 终于,瓦剌人经过不到一个时辰的交手便从狭道里退了回去。连再尝试一次冲锋的勇气都没有。明人太卑劣了,居然有妖术能够让人自己将自己抓挠而死。退出去,退回开阔地带再与明军堂堂阵阵打一场吧!左右这么劝伟大、睿智、无敌地太师也先。 也先率领大队人马重新回到紫荆关外结阵时已经是初四傍晚,整个队伍士气低落到了极致。 与瓦剌军队的士气低迷相反,紫荆关内初战告捷的奏报已经发了出去,关内军民官吏一片喜气洋洋。 更让人高兴的是,不仅仅是打了胜仗有了缴获还可以请旨升赏,更重要的是朝廷援军到了!从援军人数、装备上来看,紫荆关占据了地利、人和,只要是不拿太上皇帝正统爷当回事,其实天时也在大明官军一方。 指挥同知范广率领的官军骑兵五千,轻车一千乘以及轻车操作手七千人马巡哨抵达了紫荆关的消息在关内引发了轰动性效应。与守军数量相同的援军到了,同时还带来了轻型发石车、驽车和大量咸鱼、腊肉,紫荆关士气大振。 《景泰实录》: 正统十四年十月初五日,紫荆关守备提督右副都御史孙祥奏,十月初二日达贼太师也先挟上皇叩关。指挥刘深自告奉勇往达军拜上皇并探虚实,遇通译指使岳谦受命叫关。谦以达贼虚实告深,言切勿轻开关门。时达贼也先率贼骑三万有余,精装二万。 时紫荆关守备提督右副都御史孙祥,都指挥佥事韩青率官军人守御。 “陛下,依孙祥奏报朝廷当即刻遣军救援方为妥当。紫荆关乃京师西北喉襟,如若有失京师危矣。” “陛下,紫荆关守城官军仅一万两千余人,达贼三万余众,此时恐已有失。臣请急调天下兵勤王。” “陛下,臣以为……” “此诚乃国家生死存亡之计,望陛下早做定夺。” 朱祁钰紧锁眉头,稍稍歪着脑袋沉思状。半晌后睁开眼睛说道:“增派?此时增派需要几日整备?” 从调令下发到官军挑选整军出发,按照以往那个德性怕是得有个两、三日才能成行,只怕到紫荆关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等到那会,也先都兵临城下了。支持增派援军的大臣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吱声。 “召天下兵马勤王?何时能到?况且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大明朝有了朱棣靖难那一遭,紧接着就有了汉王谋逆,这会来个召天下兵马勤王,到时候谁是坐在椅子上那个王还真不好说。只怕,会引发天下大乱。提出这个想法的赶紧往后挪了两步,小步子碎到自己都没发觉与之前站立的地方有什么区别。 “兵部行文,督促京营署左副总兵石亨于京师九门外囤兵操练。步军,重骑,严防本部防区。骑军、轻车,加操与诸营协同。”朱祁钰食指、中指并拢,轻轻叩击着御案。 “吏部、兵部……并左副总兵石亨,即日推选管带诸营者,并于京师各城布军防御。”因为对唐朝之后掌兵者的忌惮,操练军官和实际指挥军官都不是一号人,眼见着战事就在眼前,朱祁钰提出要抓紧指派各城门守军的指挥官,以便让他们开始相互熟悉起来。 “前者派出指挥同知范广、陈友、王良各领一军巡哨边塞。原本有石彪三千马军巡哨,各路军马知紫荆关警讯自会往援。”对于自己安插了张家的几颗钉子给也先“见面礼”的事情,朱祁钰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不熟历史,但这种影视剧里的精彩镜头多少会有些印象的。借着自己些许历史知识和对事物的超前认知,摆也先一道问题不大。 “京营马军、轻车营宜遣人往返巡哨京城周遭县乡并京师九门,迁乡间百姓入各城寺庙安置。” 各城寺庙安置?好嘛,景泰皇帝登基以来将在京四品以上官员早朝给改成了各衙主官早朝,其他官员想要朝觐的午后参加大朝会,实际上这一个多月总共皇帝出席的朝会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还在想今天皇帝要跟我们这些非主官商讨呢,原来是坐实了查察天下寺庙啊! 大殿内,众朝臣相互熟悉的交换下眼神,好像没什么问题,也就这么着吧! 主要是京城内外查抄的几家寺庙实在太有料了,据说好些珠宝连皇宫内库都没有,这还了得?! 更有甚者,和尚做白手套卖官鬻爵,这成什么事了!早该收拾一下了,这些个死秃驴平日里仗着朝里有人嚣张跋扈惯了,自己赚那么多差遣我们干活时也没见分润一点出来……咳咳…….罪过罪过,这事可不能想,万一哪天脑子抽抽一时嘴快给说出来了……. “陛下,即是备贼,京城外有百姓屋宅当尽予拆除为妥。” “拆了百姓家房子,他们住哪?在庙里住一辈子吗?” “陛下,此乃关乎国之存亡。当遣官衙晓人民,使其知大义,然后民心可用矣。” “喔~为了朝廷需要,把你家拆了不用再晓以大义了吧?” “啊,啊~?臣家在城内……” “命有司往京城外清空民宅,绘制舆图以备国用。”不让拆房子,又要将老百姓的居住区画图备用。搞不清楚朱祁钰又打什么算盘的众臣,只是先领旨办差再说其他的。 在朱祁钰有意推动的简化朝议流程很快就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守备九门的各营兵力和主官名单也拟定了出来。朱祁钰粗略看过后稍做了些调整,便准了。 散朝后,垂垂老矣的新任九门提督王通,挪动着自己那弱不禁门的身体向宫门外走去。 二十年了,原以为这辈子会就这么了此残生,未曾想还会被新皇帝召回重新任命成官员。虽然这官职,是小了点,但毕竟是九门提督,正经的京师城管局长兼书记! 突然,身后传来对自己的呼唤。莫不是听错了?转头看去,皇帝身边正当红的大太监兴安朝自己这边招着手一路小跑过来。左右看看,应该还真是找自己,于是强打着精神迎了上去。 很快王通被带到了朱祁钰面前。 “坐。”年轻的皇帝面无表情。 “我当年身居高位时,这种喜怒不形于色做得比这孩子好。”王通这么想着,谢过恩坐下。 “劳王卿如此年岁履新,朕之过也。”朱祁钰歉意笑笑,有内侍抬来小几,端来茶水送上。 “免礼,王卿可安坐。”看着王通要站起来谢恩,朱祁钰制止道。 “自永乐年间,朝廷征交趾未逢败绩。王卿、柳卿一役,朝廷自此丧师辱国。二十余载矣,王卿有何可教朕?” “臣罪该万死。”王通连忙起身,倒下磕头。虽然说不上动作迅速,也还算一气呵成。 “朕尝闻,人孰无过,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卿知错否?”朱祁钰敲打道。 “臣有罪,臣一己之私令我朝丧师失地,实罪不可恕。臣愿领死营冲阵破贼,赎臣之耻。”老王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磕头请求不止。 “卿年事已高,朕当不得此礼。平身。”朱祁钰示意下,兴安连忙上前扶起,并凑趣道:“皇爷今既重启王提督,便无追责之意。这般哭泣可是御前失仪,更不能听皇爷差遣了。” 听到兴安这么说,王通这才爬起来收了泪,也不敢再坐了,就躬身站着听吩咐。 “坐吧!朕召王卿前来专问交趾事。” 问交趾事? 眼下达贼扣关,兵进京师就在眼前,皇帝要问交趾事?王通满脑袋问号。 看见王通不解的眼神,朱祁钰也不说破,针对交趾风土人情和军事问题一一询问了起来。很快大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朱祁钰看看天色笑道:“王卿以为,若朝廷欲收交趾,当以何计?” 这会不只是王通了,站在旁边陪了快一个时辰,腿脚早就酸痛的兴安都满脸不解了。收交趾?宣德年间就放弃了,这都二十多年了,怎么收回来? “臣……臣以为,朝廷今宜固守国土,免动刀兵……” “王卿,朕问:若要收交趾,当以何计?”朱祁钰打断了王通的废话。 “回陛下,交趾乃臣之心病,朝廷若要收交趾,臣乞为先锋。”王通似乎感觉到了朱祁钰的决心,再次叩拜道:“臣以为收交趾,当以攻心为上。交趾之民,心向天朝者甚众,苦于叛贼黎利迫害矣。” “心向天朝恐怕不然,若以利诱之,使其官民互生龌龊,则我大军可兵不血刃收复交趾。今两广、麓川多有夷族 归而复叛,叛而复降,往往复复,朝廷徒废刀兵银粮。于人民攻心,间隙土官,使民生归化之意。如此,故土可收矣。” 王通离开皇宫的时候,满脸泪痕却红光满面精神振奋。为大明朝,为景泰皇帝陛下守好九门,打羸这场对瓦剌的守卫战之后大明就要腾出手来收拾南方乱局了。 左佥都御史杨信从广东民传来消息了,已经招降了叛军中的一些人回家。这是个好兆头。等征浙闽的平叛军全部到达广东时,黄萧养就只有死路一条。 胆敢称王的叛逆,在天朝大军面前绝对没有活下去的可能,除非率众归降成为天朝官军一员。 大明朝的军队很大一部分都是降卒、罪囚,这些叛贼如果降了正好可以拉去平广西、征麓川,收交趾!多么合算的买卖,没想到这个年轻地皇帝比他那个大兄靠谱多了。 得赶快回去,把活干完后整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每个难以入眠地夜晚所思所想,就如何对交趾攻心问题拟出一个章程给皇帝送去。 王家的爵位是亡父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不能到了我这一辈就绝了。眼下好不容易有恢复爵位的机会,可一定要珍惜才是。 第19章 太师也先 再次陈兵紫荆关前,也先是愤怒的。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从来没有! 做为脱欢的儿子,马哈木的孙子,什么时候也没有受过这种挫折。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当年祖父马哈木也曾经吃过败仗的亏,但最后不但重新站起来了,还打得有声有色,当年明人的永乐皇帝都不得不承认祖父为汗王。 明人封的顺宁王头衔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用来跟明人打交道时用一用而已,但是先祖的强大实力足以证明我们大蒙古的子民天生就应该统治天下! 自成吉思汗后,黄金家族一代代败落了,现在的脱脱不花不过是用来装裱门面用的傀儡而已。父亲脱欢就是用这种方法,打着拥护正统黄金家族继承人的旗帜一个部落一个部落征讨,一个族群一个族群收服,这才一统漠北。 站在父祖的肩膀上,也先看得更远,做得更好。父亲脱欢利用脱脱不花的身份让蒙古各部族“去伪存真”,归附到自己部族的同时也因为给了脱脱不花兵权使得他有了自己的势力。这一点,让也先很恼火,也正是自己不是黄金家族的身份,使自己永远不能成为大蒙古真正意义上的汗。 即便部族在自己的领导下,臣服哈密,收沙州、罕东、赤斤蒙古等部族 ,又彻底打败兀良哈三卫,收服女真诸部,自己仍然还只是大蒙古的太师,淮王。 还好,没有关系,等得起。如果自哈密国到女真部,整个大明自洪武朝设立的北方防线全都在自己控制之下了。大明的财富,想什么时候来取就什么时候来取。 原本还想着再积蓄一下力量,每年都派人装模作样去大明朝贡一下。无非是用些次等马匹和多余的牛羊去换些布匹、粮食给牧民们过冬。明朝皇帝给的绫罗绸缎、各等袍服我们有看在眼里吗? 没想到明人越来越不禁打了,大同一战轻松全歼明军,听说他们的首领逃了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露过面。明人还狂妄地叫嚣要五十万大军扫荡蒙古,扫荡了吗?哼哼,扫了下地皮之后被强大地蒙古勇士给荡了个干净。 现在连明朝的皇帝小儿都被我拿捏地死死的,还怕明人不乖乖降服? 只是没有想到,明人居然没有蒙古人这么好糊弄。自从父亲高举脱脱不花正统黄金家族后裔身份以来,统一蒙古各部族事半功倍,但是抓了明国的皇帝,他们居然又重新立了一个新皇帝?!! 怎么还有这种操作? 明人不是常说什么要忠君爱国吗?要讲礼仪廉耻吗? 皇帝被抓了,不是应该举国投降才对吗?怎么还能再立一个新皇帝出来? 幸好明人多是贪生怕死的,那个伺候皇帝的宦官就很怕死,现在巴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明人的事情都告诉伟大地蒙古太师。原来这些虚伪地中原人在几百年前就干过这种事情。 那时中原人叫什么?哦,叫宋人。 宋人的皇帝被女真人先祖抓去后就曾经立了个新皇帝,臣服于女真人,每年给女真人上贡,直到成吉思汗打败了女真人,又打败了宋人,统一了天下。 现在的大蒙古,在我祖孙三人苦心经营下也差不多跟成吉思汗南征时差不多的领土了,所不同的是成吉思汗南下是逐一征服了南边的几个国家,而我也先的成就将超过成吉思汗,我将征服南边统一的一个大国家,恢复大蒙古时期天下一统的局面! 紫荆关不过是南下的一个小小绊脚石而已,虽然摔了一跤,但我很快就能爬起来,跨过它!踩碎它!将里面的明人全都碎尸万段! “造攻城车!”一声令下,瓦剌三万骑军就纷纷下马在紫荆关口砍伐树木,搬运石块,开始打造各种攻城器械。 此时的也先大军营帐里,有一顶帐篷气氛特别诡异。正统皇帝,景泰朝太上皇帝朱祁镇一脸苦瓜般的模样正愁眉不展。前一天也先率领大军绕紫荆城后偷关时,自己担心关口被破,瓦剌骑军南下则京城安危难料。 如今,暂时不用担心京城了,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也先偷关没成功,据说还丢了三、四百人马,拖着百十号伤员退了回来。为此,也先大发雷霆,气到摔锅砸碗。本以为会拿自己和身边这些人撒气,没想到后半夜也就这么过了,自己也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早听到声响,才发现瓦剌军队已经开始造攻城器械了。 “陛下,喝碗羊汤吧!”锦衣卫校尉袁彬走进帐篷里,递上来一碗羊汤说道。碗里还有一大块羊肉,飘浮着一些羊油。 对于朱祁镇而言,这样的食物太过粗砺。但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折腾,也能吃得下了。羊肉煮得很好,袁彬等几人很用心的烹饪再加上蒙古羊肉本来就好,其实腥膻味并不大。 而且天天有羊肉吃,有羊汤喝,这种生活在袁彬等人看来已经不知道比大明寻常百姓和自己这些个大头兵的平常生活好了多少了。 朱祁镇小口小口吃完羊肉,狠狠心眼睛一闭开嘴将漂在汤上的羊油一口灌了下去。见朱祁镇吃好了,袁彬过来收拾碗筷。“袁卿可曾用过?” 朱祁镇这个时候才想起,照顾自己这段时间饮食起居的袁彬几人是不是已经吃过饭了? “陛下,臣等已经备下,服侍陛下用过后,我们便能用了。” 听到袁彬的回复,朱祁镇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袁彬所说的备下了,应该是有备下的,有一次见到蒋信、高盘几人将羊内脏简单清理了一下煮了锅羊杂汤,几个人分着吃掉了。 蒙古人不吃羊内脏,鞑靼人和瓦剌人都是蒙古人,自然也不吃。所以袁彬他们总能找到足够多的羊杂来做汤。虽然不知道吃起怎么样,但想想汤上面漂着那一层绿的黑的黄的,一看就是没清理干净的东西,朱祁镇就倒胃口。宁可饿死,自己也绝不会吃那些个玩意儿。 好在也先虽然俘虏了自己,但每隔几天就会安排送羊、送鸡过来,吃还不是问题。话说回来,能够有这么一张长期饭票在手,估计有点脑子的都会安排好好款待的。 不一会儿,应该是吃过东西的袁彬再次走进来,还带来了哈铭。 哈铭是早就降了大明的达官(大明朝当时为了鼓励蒙古人归附大明,通常都很优待,很多都被授了官衔,也就是所谓的达官),哈铭带来紫荆关攻防较为详细的消息。 虽然也先对于这位曾经封自己为王的皇帝俘虏也算是优待了,但真正善待正统帝的还是也先亲弟弟伯颜帖木儿。八月十五夜,瓦剌军俘虏正统帝时,更多的部落首领是建议杀了朱祁镇为大元祖宗报仇的,是因为伯颜伯木儿反对这才有了两宫拼奏财宝送往也先大营这一档子事情了。 从哈铭那里得到消息,喜宁那个阉奴主动请缨带着也先大军绕小道想要进入关内,然后再两面包抄紫荆关。可惜,小路上早已经被设置了各种机关消息,也先损兵折将。眼见着就要通过小道绕到紫荆关后面时,明军将士已经列阵好了,只一个照面瓦剌军队就损失了几百号人马。就连也先和喜宁都吸了好些“毒烟”,怕是伤到了心肺需要休息两天。 也先吩咐了,让其弟平章勃罗卯那孩负责第二天攻城,等拿下紫荆关后要鸡犬不留! “如此说来,太师所率骑军竟于紫荆关失了颜面,欲破关屠城泄愤?”朱祁镇像是在问哈铭,又像是自言自语道。 “可知守关大将何人?”朱祁镇对哈铭、袁彬二人。 “回陛下,前日通事指挥岳谦回报,如今紫荆关提督守备为原大同给事中孙祥,新升了右副都御史。山东都指挥佥事韩青管军,紫荆关俱为山东、北直隶所调军马。”袁彬回复道。 “如此说来,祥、青二人亦为干臣。”朱祁镇在大同待了几天,对于这个给事中却实在没什么印象。这么小的官,以往哪里会见得到? “宣府时,杨洪曾于岳谦言,如今朝廷调集多路军马驻守京城并各关隘,当保祖宗社稷无虞。”对于朱祁镇还在念叨这些事情,袁彬很不理解。 别的事情不懂,但是皇帝陛下如今成了太上皇陛下,这点大家都还是知道的。 消息传到瓦剌军营时,不只是也先掀了桌了,就连正统爷都心如死灰,口里念叨着一些丧气话整日里神不守舍。几人当时就当心,如果正统爷出了什么篓子那是不是自己几个人也就要被当做战利品直接给分下去做奴隶了? 不管怀着怎么样的心思,只能好好安慰正统爷。幸亏京师来了人,是宫里一直有人与瓦剌军中通着消息,希望能够放回正统爷。就这样,才让这位曾经的皇帝心里稍稍放宽了些,还让岳谦、梁贵传了口谕同意郕五爷登基。 话说,太后都已经诏告天地祖宗了,咱正统爷的口谕还重要吗? 反正这才一个多月时间,消化掉前一次胜利果实又重新集结了兵马回来的也先别说再扣宣府了,就连大同的门也叫不开了。 紫荆关这一仗好歹也打出了大明人的志气,兄弟们私下里都会聊几句,眼见着瓦剌人灰头土脸在明军面前碰了壁可真解气。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兄弟们的生死? 喜宁这个阉货叛了大明已经是人皆知了,岳谦常被指派着往大明、瓦剌两方跑还能带回来些消息,瞧这样至少是人在曹营心在汉的,他们都有价值,轻易不会被砍了祭旗,但兄弟们几人就不好说了。被俘的明人不少,并不是一定需要谁谁来服侍太上皇帝的。 说起喜宁,众人心中又气又恨。 平日里在明人俘虏面前作威作福,连上皇陛下都不礼敬了。这往后天兵杀到,可要将这个阉货给剐了不可。否则,实在难泄大伙心头之恨。 之前也先的弟弟伯颜帖木儿力排众议,坚持认为应该放回上皇陛下。那会要是放回了,咱兄弟几个做为扈从也能一并回了大明不说,还能因护卫有功而得到升赏。再瞅瞅这会,该死的喜宁跟也先提什么东汉末年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讲什么金亡北宋。现如今,不敢有更多奢望了,多活一天算一天吧!至少,不用被拿来当牲口用,还能有碗羊杂汤喝。 这时候的也先,胸中真是气闷。派人又偷偷潜入小道,拿回了那些个陶罐子、竹签子什么的,喜宁认真看过后给出的结论几乎让也先恨不得使劲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这些都不是大明军队的正式武器,竹签子一类的是大明南方猎户常用的捕猎材料,北方竹子生长不易,普通人家用不上,但南方竹子成林成山随处可取,是寻常百姓们喜欢用来制作各种工具的廉价材料。 陶罐里毒不毒的不好说,但是闻到了胡椒的味道。还有些辛辣地味道应该就是南方常用来袪湿除寒气的食材。晒干了磨成粉末状混进了陶罐中燃烧后就会产生辛辣刺鼻地味道。 蒙古人平时不怎么接触,又看到冒着黄烟,被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巫医一叫唤都吓坏了。这才乱了阵脚,给了明人可乘之机。否则,蒙古勇士以一敌十,怎么可能会在这么个关口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 既然已经搞清楚了,也就不担心了。喜宁这个宦官很好,给一群吓坏了胆的首领们解释过之后,大家信心又恢复过来了,一个个嗷嗷叫着要打头阵,都想抢着杀上紫荆关城头把那些蔫坏蔫坏的明人给剁成七八块拿去喂狼。 这时喜宁又出主意,指出明军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设两次伏,所以不妨再绕一次小道。只是这次要把关口明军的吸引力都牢牢抓过来,这叫“牵制”。 多好的军师啊,可惜被明人自己给嚯嚯成了宦官,真是浪费人才。也先很高兴,更加信任喜宁了。 事实上也正是听了喜宁的话才将信将疑放了喜宁和岳谦回京城,没想到居然真的就收到了大量金银财宝,这才知道留着一个活着的朱祁镇好处更多,才一直拿捏在手里没舍得宰了祭旗。 只是带着这么个一直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实在麻烦,于是干脆从俘虏里又挑了几个人过来侍候着。 仔细想想,就觉得有了喜宁这个宦官就是个宝贝。 瓦剌大军中有了喜宁对大明的行动做出解释和预判,也先对于如何面对大明有了新的认识。留着朱祁镇,不论是不是能够用他来扣开关门!至少,有他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财富送来塞北,有朱祁镇在就能随时钳制那位正坐在龙椅上的新皇帝朱祁钰。 这个宦官,就是瓦剌的中行说!蒙古的中行说! 有了这个活宝贝,大蒙古就可以完成当年匈奴没有办成的事情,就能够拿到整个天下! 第20章 捷报之后 大明京师里,紧张地气氛里略显轻松愉悦。 这份紧张是紫荆关带来的,同样这份愉悦也是紫荆关带来的。 自永乐朝以来,大明已经很久没有在对阵中拿过什么像样的战绩了。偶尔会有一次、两次夺回被掳人口、财物,杀贼百十号人就已经是不错的胜仗了。而这些胜仗,还几乎都与宣府杨洪有些关系。 老百姓不知道细节,只见到边关急报入京时骑士高喊着“达贼扣边,紫荆关大破贼虏,斩首数百级……”。 听听,紫荆关阵斩达贼数百! 什么?不是阵斩?你懂个什么?这刚才报信的快马都是这么喊的。 不是?不是斩首数百还是不是紫荆关斩首?就是! 还别不信,我家远房表舅家隔壁村就有个军户家的大小子这次派去了紫荆关,昨儿个夜里我就收到消息紫荆关大捷了。 啥啥?京师附近没有军户派驻紫荆关?故意跟我抬杠是不是?怎么就没有军户派驻了,那就是从南边迁过来的…… 民间百姓总是这样,家长里短嚼舌根子的是老娘们,这天下大事当然是老爷们议论的话题。前一段还有官员带着往紫禁城里叩阙请见,说些啥的国家大事咱不懂,可是几千上万人给紫禁城里叩头就当是给自己家里祈福了呗! 这不,磕完头后福报就来了。隔天朝廷就颁布消息换了皇帝,紧接着京城内外老百姓们就多了些糊口的生计。这可是官府给的生计,不是那些寻常张府、李府家的老爷们交待的活计,说出去不仅光彩还能正正经经让一家老小混个肚圆。 眼瞅着城外官军调动,不知怎得就把寺庙给围了。原来庙里的和尚们整日里讲啥子仁义道德,其实自己都压根就不信,关着寺门干得都是男盗女娼的事。这不,新皇上就下令把寺庙给清剿了,抓了好些个当场就被认出来是贼人的,锁拿了直接就下了狱。 这才几天功夫,北关也打胜仗了,这达贼怕是也打不过来了吧?咱这大明皇朝,哪里是那些外番达子们能打坏主意的?这下子咱也不用慌了,安心替官府老爷们干活就是,粮食价格是涨不起来了。就不知道,这朝廷不打仗了,官府还有没有活计可派? 与紫禁城外那些小老百姓不同,朝议时拿到了详细的紫荆关战报,对于合理利用地形变劣势为优势反手打了偷袭贼军一个伏击战的事情官方高层都很高兴。 这个做法可以宣传,可以给各边关隘口借鉴,可以写入大明军队的必读教案里!武官们必读的《百将传》、《武经》、《七书》难免有些无法与时代接轨了不是,正该找几个典型案例充做血肉,把枯骨一般的教案给补全了。 “此战虽胜,仍需告诫守军戒骄戒躁,以防达贼再来偷关。常言道可一而不可再,朕以为不然。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当传谕孙祥小心戒备。”朱祁钰的脸上找不到一点激动的模样,看起来心情比这些混迹于朝堂的老臣们还要平静得多。 “臣遵旨,即刻拟旨传谕。是否要将升赏一并拟旨?”于谦回问道。 稍做沉吟,朱祁钰反问了一句:“卿等以为此役当如何论功?” 既然是砍了几百个达子脑袋,无论是按惯例还是按律法、军功折算,都是把贼首与杀敌将士算在一起的,这有什么疑问吗?于谦一愣。 按照太监兴安一个月前就提出来的建议,这算是“齐力”杀贼,也就是集体论功,没啥可讨论的啊! “朕记得之前查明各关隘需严防小道漏贼的是罗通吧?他还在居庸关守备吗?” “回陛下,是。日前曾奏请拟升通为右副都御史的。” “如此,便准了吧!升罗通为右副都御史,并以此献策有功报予边关各处军马知悉。会昌伯举荐良人,为边关杀敌立下奇功,也当行赏。”朱祁钰主动提出来要奖赏孙国丈家,自然没有人提异议。 当年才亲政没多久的倒霉孩子朱祁镇,虽然还不像现在这会真正是人厌狗嫌弃,但也实在没好多少。他那干爹一样的死太监王振诬蔑前国子监祭酒李时勉“伐官木,私家用”,硬生生罚祭酒李时勉、司业赵琬、掌馔金鉴一起在国子监大门口“荷校”。 想想看,国家最高学府的校长、主任、教授一起套着枷锁站在学府大门口示众,这是多么的壮观啊! 这一站,就是整整半个月。幸好第十六天时是会昌伯孙国丈他老人家寿诞,众人求到孙国丈那里才走了这个外戚关系上奏给了孙太后,这才被放了回来。 人是放了,身心疲惫了。也不知道老李觉得自己是没脸再留在京城里了还是怕了王振那个阉货,反正立刻上了好几道奏疏,态度坚决地要辞官还乡。算算日子,从正统八年事发到正统十二年回乡,再到这会也有两年了。 以前没什么好机会向会昌伯表达敬意,这会景泰皇帝主动提了起来,正好遂了朝臣们的愿。 “卢忠日前奏京外诸寺不法事,皆已查办。其中抄得玉佛一座,据说宝相森严,另有镏金菩萨、纯金罗汉多尊,便一并赐于会昌伯府了吧!”没等王直、于谦等人提建议,朱祁钰直接交待了下来。 之前才把一堆从京内寺庙抄来的金玉佛像送去了两宫,现在又把从京外寺庙抄来的赐给会昌伯府,这怕是另有什么深意吧? 王直几人相互间都只是歪了歪头,用余光看了看旁边人的态度,又不动声色回正身形。“臣等遵旨。” 皇帝打什么主意大致上猜得到,之前两宫偷偷搬空了皇宫送去给也先的财宝没能换回朱祁镇那个倒霉孩子,眼下皇宫空了,又不能动国库来干这事,于是朱祁钰也算是变相支持两宫吧! 挺好的,至少证明大家伙没看错人,这孩子比他那不着调的大兄强太多了,是个讲孝道还有情有义的孩子,更难得是有治国整军的手段,不像他那个大兄一样志大才疏蠢货一个。 “即是升了警醒边关众隘口的罗通升了右副都御史,荐才有功的会昌伯赏了金玉,紫荆关上下依‘齐力’论功行赏,不妨一并赏献计机关消息之人。尔后告示天下,使百姓知朝廷用人之意,方怀踊跃报效之心。”朱祁钰引导着于谦等人提议升赏张氏三兄弟。 果然,一番讨论下来,请赏名单公布张氏三兄弟赫然在列。大兄张立文因为押运粮草并识破达贼细作有功,拟任巡检;老二张立武领着十几个“猎户”在边关小道往返布置机关消息,赏了个总旗衔,专管着这一队猎户继续在边关小道设置机关;老三张立斌也算读过两年书,升到工部做个事官。 很快,经过官府的刻意造势之后,曾经的街溜子张立文因为运粮有功被赏了正经官身不说,还带着两兄弟一起都做了官的消息在京城里传开了。一时间,京城内外踊跃向朝廷献计献策,捐钱捐物的风潮就这么被掀了起来。 仅半天时间,京城里老百姓口中讨论的话题就从紫荆关守军在提督守备孙祥的领导下击退贼虏变成了朝廷大军在紫荆关大破达贼,然后又变成了混子张立文因为运粮有功朝廷赏了官,再变成混子张立文因为自告奉勇加入官军,杀贼无数升了官,眼见着就能封爵了…… 远在边关随时有着性命之攸的张家三兄弟可能自己也没想到,莫名其妙自己就成了京城里老百姓口中议论最多的话题。 而紫荆关里,官军中也有话题正在讨论着。 “俺听得可是真真的,那御史老爷就是这般说,报给朝廷斩首二百余级。” “真真是报二百余级?” “这可得贪了咱多少军功啊!” “嗨,要我说这军功有啥可争的?今日不知明日事,看看关外那些达子,云梯、冲车怕是明日就能齐备,我们能不能活过明天且还两说呢!” “话不能这么说,这是兄弟们拿命换来的……” …… 指挥刘深,硬着头皮来找上官都指挥佥事韩青理论。就在刚刚,刘深被大伙推(着)举(着)就差抬着送到韩青眼巴前了,要来给大伙讨个说法。 正踌躇着怎么开口时,韩青看到了刘深那便秘般的模样问道:“可是贼有异象?” 刘深无奈只好说出了事情原委:“兄弟们都盼着军功换此赏赐下来,若是上官留下一些本也是应当的,只是近半数没了交待,兄弟难免心中有些不忿。” “不忿?!” 刘深已经尽可能想着委婉表达了,但实在不知道找些什么词句合适。如今被推出来做出头椽子怕也是前天主动请缨往达贼军营刺探结果白捡了个功劳的事情惹了大伙眼红,这才被推了出来。 “哈哈哈哈……”韩青突然发出的笑声让刘深感觉到不安,很不安。封建社会里,上下尊卑非常明确,找上官讨说法其实跟取死没什么太大差异。 “前日斩贼首三百余级,报功只说两百有余,众弟兄们以为是我韩某匿了他们的功绩还是意指孙御史墨了他们血汗?”韩青似笑非笑地眼神让刘深摸不清虚实,只好硬着头皮讪笑着赔罪。 “却不敢这般想,实是不解为何往朝廷报功只说二百余级。往日里,报功都是往高了说,斩首二百余级少说也得报杀敌两千,这斩了三百余贼为何只报了二百余级,弟兄们不解,公推我来问个明白。”事已至此,只好硬顶着头皮上了。 韩青手指虚点了两下回道:“某同孙御史并未曾少报贪墨弟兄们功绩,只是拆开做了两次战报。” 经韩青一番解释,刘深顿时佩服到五体投地。难怪人家是御史,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这人跟人比就是不一样。 同样砍了三百个脑袋,你现在虚报三千个朝廷正需要一个大胜的消息所以没准也会捏鼻子认了,但将来秋后算帐这总要有人倒霉的。那怎么样把好事变成更好呢? 人家御史办法好,先报个伏击杀敌二百余级,然后隔一天再报拒贼闯关杀敌数十级,之后还有机会再报衔尾袭扰杀敌十余级。这样一来,一个齐力的功劳就拆成了至少两个齐力,还能多出n个单独击杀贼虏的功劳。 按照景泰爷登基前颁布的《升赏则例》,齐力的功绩弟兄们不过是一二匹布、一二两银钱的赏赐,管军、事官也许有机会能因此得到升迁的机会,这单独击杀贼虏的功劳如果放几个到某一个大头兵身上就成了勇猛、敢战的个人升迁机会,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止步不前的天堑。 想通了这一点,刘深没口子的夸赞着御史英明,感谢韩青这个上官能为弟兄们着想又担心起来——这算不算欺君啊? 看着刘深一脸担忧,韩青乐了。“军中有锦衣卫,自会如实奏报朝廷。如今朝廷需要好消息,越多越好,不会怪罪的。” 听了韩青信心十足的解释,刘深才连忙又是打躬赔礼,看韩青确实没有责怪地意思这才退了下来。 早有等不及的,偷偷躲在不远处看这边光景。见刘深走过连忙凑过来询问,早被窝了火的刘深抬脚踢去,随手抄起一根短棍追着撵着朝奔跑地屁股一顿输出。 韩青在城墙上巡视一圈后,回到官衙议事厅。范广做为常驻京营武官,如今又是来援的客军首领,被奉承地很好。 两人正推演着也先后手和应对方法,韩青推门而入加入了推演。如此反复几轮攻防后,目光重新聚焦到了那条小道上。 “除此路外,还有小道否?” “正面强攻不下,是转道他处,或是正面佯攻再以偏师再探小道?” …… 京师就在身后,关口不容有失。几人商议一番后决定,来日还是要再遣人马探寻小道,并安排人手堵塞日前发生激战的通道,避免瓦剌一反常态引兵再来。 第21章 没有了历史知识的优势 《景泰实录》: 正统十四年十月初六日,紫荆关提督守备右副都御史孙祥奏,指挥同知范广领援军至。官军由此士气大振,军心可用。 上谕,命都督佥事孙镗为总兵官,高礼为左副总兵,领马军五千,轻车千乘,操车手并步军一万五千往援紫荆关。 上谕,紫荆关拒敌有功,依律升赏。居庸关提督守备兵部员外郎罗通,勤勉堪用,授右副都御史,仍守居庸关。领京营操练左副总兵石亨,练兵有方,升后军都督府都督,仍管京营练军。 “没有历史优势了啊~”朱祁钰的话,旁人听到了也会是一脑门浆糊的感觉,但对于朱祁钰而言这是很要命的事情。 为了能够避免过早的受到自己蝴蝶效应影响,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这几年几乎是像木头人一样被人牵着线走,不敢行差半步。终于熬到了必须的时候安排人影响了紫荆关防守战,可一出手就将也先挡在了紫荆关外,这要京城保护战还怎么打? 没有了京城保卫战,想要弄死也先难道要自己率军北征吗?别说群臣有了正统朝的教训说什么都不会肯,就是自己也不想云塞外喝风咽雪。窝在皇宫里都嫌冷,还往塞外跑,我是疯了吗?! 为了能够坐稳龙椅,有必要在迎回太上皇帝的基础上加一条“斩贼酋于马下”,复失地、收边关,否则不足以让朱祁镇认清自己的位置。再加上躲在深宫里那位老太太,别看现在蔫了吧的没动静,一出手可就是能要了自己小命的。 不管怎么说,朱祁钰这个皇帝位置是那个老太太烧了根香“告天地、祖宗”给立上去的,回头她再来烧几根香告一次天地祖宗给撸下来,你跟谁说理去? “皇爷……皇爷?于尚书、石总兵几位到了。”兴安的声音把朱祁钰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正看到李永昌也到了,众人跟朱祁钰见过礼后各自被安排坐了下来。 朱祁钰坚持大事开小会,一旦召集少数几人一定是有要事商量。一个招呼,立刻有内侍捧着托盘进来,每人面前放了一套图形。 三段击阵型的方式在紫荆关得到了很好的测试,一定条件下对于骑兵而言也是灾难。当然,更重要的是提前布置地刺彻底限制了骑兵的行动能力和对方进行冲锋的可能性。 眼见的第一幅图型,与紫荆关摆的阵型就差不多了。刀牌、枪盾在前,然后是长矛居中,后面再辅以火铳、弓驽手轮番上前射击来犯之敌。在阵型的最后面,明显是新添上了立在高台上射击的弓弩、火铳手的内容。 抬高了武器发射的高度有利于增加一些些发射距离,对于弓驽而言还能增加一些射杀效果。当然,也会成为对方醒目的打击对象,吸引更多攻击。 但是可以通过背后山坡、城墙或者军寨箭楼的方式达到目的,这个就要看领军将官临阵应变能力了。 再往后翻,一辆四轮大车的图形出现在众人面前。两侧可以拆卸,可以加装到一侧增加高度。预留射击孔可供长矛捅刺,火铳、弓驽射击使用,甚至于重驽都能架上去对外调整角度发射。 这种被称为偏厢车的装备如果能结成阵型首尾相连,中部配上弓兵在车后吊射,后部由炮车、箭楼交错布置,安排弓弩手、火铳手在箭楼上巡弋击杀敌军,对于冲阵的敌人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当然,一定还要配上地刺、铁蒺藜这种神器! 好是好,可惜这玩意只能守,不能攻。石亨是久经战场的老将了,看了之后不免有些遗憾。 再往后一页,农家用的耙出来了。对啊,铁蒺藜撒出去还要能够顺利收回来,有了这玩意儿一扒拉就不会伤到自己人了。在耙上绑条铁再粘块磁石上云就能把撒出去防备敌人进攻的铁蒺藜轻易给收回来,避免影响自己反攻。 再之后的,安装反刃镰刀用来冲阵的连环马,通过数条长长的铁链连接用于冲阵的战车,用梯子、板凳、桌子拼成的简易箭台…… 于谦、石亨看朱祁钰的眼神有些复杂。 “陛下,敢问献图者何人?”武进伯朱瑛率先发问。朱瑛平时难得有机会参加改革后的朝会早议,这次能小范围参与商议军国大事还挺兴奋。 “合用吗?”朱祁钰反问道,然后转向看石亨和武兴等人。 “或有些许瑕疵,稍稍调整一下就能用得上。”石亨马上表示支持。 这些新型武器并不难解决,尤其是通过桌椅上平铺梯子或木板的方式搭简单箭楼的方式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 就是那个反刃镰刀简直反的就是人类!这是什么脑袋才能想出来的招数? 无论战马还是战车,绑上这玩意冲阵,无论敌人穿几层甲站在前面都是螳臂挡车!别说我大镰刀削不死你,这股冲撞的力道都能让你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欲死欲仙! 再看看那个用长铁链冲阵的损招,马车之间套个三、四条铁链冲阵,无论人马那是中了立刻腿断筋折。只要是被第一条铁链扫倒了,那第二头就能顺利把打倒在地的人脑袋给敲掉了。那要是没敲掉怎么算?这不还有第三条吗? “陛下,献此图者可为总兵。”于谦倒是没含糊,也不管石亨等武将脸上是不是难看直接就爆了出来。 “于卿……果真直率啊~”看了眼于谦,又扫了一眼旁边石亨、朱瑛、刘聚几个武将。 “臣一心为公,绝无私欲。”说于谦耿直还真是一点不客气,又蹬鼻子上脸说道:“献此图者不论攻守,皆克达贼骑军,实为国之利器。臣请加赏此人,使国人皆以为榜样。” “啊~哦哦,石卿以为可用否?”朱祁钰挠挠后脑勺绕开话题。 “臣以为大司马所言甚是,献此图者可谓熟知兵事,如不能用实为国之憾事。”石亨提拳狠狠砸了自己手掌一下说道:“如此简易便能克敌制胜,世竟百思不得其法。果真天外有人,山外有山。还请陛下赐臣与其一见,愿请教兵法。” “啊~哦哦,如此甚好,便令工部打造器械,石卿操练官军早日熟识战法为妥。”朱祁钰吩咐道。 “陛下……”于谦等人还想再说,却不料兴安在皇帝身后频频使挤眼摇头。于谦、石亨几人交换了下眼神只好忍住。 “孙卿、高卿,汝二人挑选军马前往紫荆关,宜早不宜迟。当与守备孙卿并巡哨同知范卿共商破敌、迎驾之策。”朱祁钰转向孙瑛、高礼二人。 孙镗自三千营管军忻城伯赵荣被处罚后,一直负责代管三千营操练,也是尽职尽责。这次于谦、石亨推举做为增援军队的负责人也有很大期待。 “臣愿以死报效朝廷,必不辱使命。”孙镗、高礼二人连忙拜了下来。 “非大礼仪不用跪拜,朕自登基之初便说过了。快快平身。”朱祁钰伸手虚抬又说道:“拒贼于关外非为长久计。一则只闻千日从贼,未有千日防贼之理;二则上皇大兄仍在塞外,不可不理。” 朱祁钰看了看李永昌,只见太后跟前的大红人李大太监面不改色,面露讨好般地微笑以微弱地幅度频频点头。 “朕以为当先施计,疲其心,然后大军攻掠劫回大兄为妥。”朱祁钰话音一落,李永昌脸色大变,然后又迅速恢复了原状,就像是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一样。 “要说这如何施计呢,不妨先以计告知达贼,大明朝廷绝不承认丧师辱国之帝……” 嘶……这下众人脸上都挂不住了。这招狠哪! 以朝廷不承认丧师辱国的皇帝这个名义做宣传,将来无论如何正统帝回来后只要是稍微要点脸就再也不好意思登上皇帝那个宝座了,这一招可谓一石二鸟啊! “不妨使间,让那些蛮夷知我中国文化,熟我中国历史。比如说,找个人跟他们讲讲前朝大唐的玄武门哪、神龙啊(武则天执政晚期,太子李显及宰相张谰之等人发动兵变,史称神龙政变)、景龙啊(唐中宗景龙元年,太子李重俊兵变欲诛杀皇后韦氏,失败告终)、唐隆啊(唐中宗景龙四年,李隆基与太平公主发动,诛杀皇后韦氏,逼迫中宗退位),还有那前宋的陈桥啊、烛光斧影啊、钦徽北狩啊,对吧?这些都是很好的历史故事,都要给也先讲讲。” ……一干文武大臣,定力好的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定力不好的,使用吞了吞口水稳住心神,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这话,谁敢接? “李大伴以为如何?”被朱祁钰点名的李永昌,带着职业假笑起身,躬着腰只说是一切听皇爷决断就好。 “嗯,如此那朕就乾纲独断了。”看着李永昌装孙子,朱祁钰霸气说道。 “于太后、皇后寝中挑选一、二人,需得是上皇大兄熟识者,同孙卿所率官军援紫荆关。与也先当面告知上皇大兄,朝廷已令工部加快督造皇陵,命于景泰元年前必得完工。” 明朝的皇陵,有新皇登基开始断断续续修建,这加快皇陵建设就是皇帝快要驾崩了或者已经去见祖宗了。这意思就是说大明朝廷现在已经当上皇朱祁镇是个死人了啊! 抽搐,眼角不停抽搐。李永昌怒力平复心神,尽量不要露出任何情绪出来。即便殿内的文武官员有意无意朝自己看过来也当做完全不知道。 “大同总兵曾报,一月前也先挟上皇扣关时,大同官军本来已经派出夜不收要抄小道劫回上皇。奈何上皇以为‘我命在天,今若为此,万一不虞,乃自取也!’不肯入关。”这种糗事都翻出来,这两兄弟的关系看样子为了皇位是真闹掰了。 “而后,大同选死士七十欲往瓦剌军中劫营,又因上皇随也先北返未能成功。如今之计,不妨先问一问上皇‘太师之妹果良人否’?”也先说要把妹妹嫁给朱祁镇这事简直就是大明朝廷的另一个耻辱,这话一刺激,怕是朱祁镇还要贪生怕死不敢逃也要逃了。 “望众卿得见大兄者告知,塞北风光虽好,家中仍有老母贤妻待归啊!”看着朱祁钰做出那一幅无限惆怅地模样,李永昌整个脸都在抽搐,抽搐的节奏太大了,所有人都看见了。 “孙卿会合紫荆关守军后,可便宜行事伺机反攻,一来寻求战机夺回大兄上皇,二来若是能斩杀也先当得首功!”朱祁钰说着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笑容:“你来我往方不失于礼。今瓦剌数度率军来犯,我朝本该回敬一二,如此才有礼数。” “紫荆关奏报所称达贼于小道偷关未遂,我等不妨回敬过去,打他瓦剌一个措手不及。多少年了,我大明边关如同筛子一般,贼虏仗着马势来去如风。今即败了一仗,必然急于求胜,若是关口拖住达贼大军,诸卿以马军突袭达贼阵后,必有斩获!” 看到朱祁钰说得眉飞色舞,石亨、陈瑛这一干人心里面直犯嘀咕,这个皇帝未免胆子有些大啊!这些个临阵应敌策略可并不输战场上面下来的那些个老杀才们。 李永昌面色凝重看向朱祁钰,这还是那个八杆子压不出一个屁的闲散纨绔吗?瞅瞅于谦,看到也是一脸若有所思地严肃模样。 “兵部宜行文大同、宣府各关口。一是探明岳谦传来讯息所说瓦剌另一队大军动向,二来不妨主动出兵袭扰达贼后方。达贼两路军马,一路已经在紫荆关,另一路无非是居庸关、白羊口之一。命陈友、王良二将即刻往援。”收到也先再度扣关的消息就立即安排派出的三路巡哨援军中既然范广已经到了紫荆关参与协防,那么加上马上要启程的孙镗、高礼二将援军在人数上就能够压倒也先三万马军。 再加上各种新式武器和新战法,一路在关口拖住也先,另一路以马军突然袭扰背后,就算不能给也先所率瓦剌军队以沉重打击,斩将夺旗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再加上计划得当,还真有机会能够一举抢回太上皇帝朱祁镇,从而彻底解决投鼠忌嚣的担忧。 当然,这会朱祁镇恐怕是没办法就自己被人比做砸老鼠的瓷枕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不道歉就死给大明朝廷上下看吗?只怕大明朝真正会为朱祁镇的死而伤心欲绝的也就只有禁宫里那几位了。 其他人?眼泪当然是要掉的,嚎也必须得嚎成那么回事,至于“伤心欲绝”?呵呵,您老真会开玩笑,日子还要过,死了个前任皇帝而已,只要不是让我云殉葬,为什么我要哭个死去活来?抓紧时间抱紧新皇帝大腿难道不是更重要一些吗? 第22章 再战 几人走出禁宫时,武进伯朱瑛还有些后怕。之前觉得皇帝早朝没自己什么事情太看不起人了,好歹自己还是个伯爷,正经爵位,凭啥只能参加午议? 午议就午议吧,你朱祁钰难得在那晃几下,算个什么意思? 经历过这一次小会议之后,出门觉得自己后背湿透了,风一吹凉嗖嗖的。这个年轻皇帝平时都这么说话吗?内容都这么劲爆,这般奔放? 让人告诉太上皇帝他的陵寝已经修好了,就看他怎么选了。这是什么话?还当着太后身边的大太监说的,这是要往死里折腾上皇朱祁镇还是往死里得罪孙太后啊? 意思倒是那么个意思,虚虚实实也是兵法不是。可这套兵法,还真没有第二个人敢说出来。 也先偷关失败回去了,居然让孙镗、高礼会同范广组织军队来个反偷关直接捅也先后腚,这是什么操作?现如今大明朝当皇帝都要这种胆色了吗?皇帝对军队都要这么指挥了吗? 实在是太刺激了! 侧身瞅瞅孙镗、高礼两个人的那脸苦像,很想问下他们知不知道湖广有种凉瓜(苦瓜),很苦很苦的,而且就长成他们脸现在这模样。那玩意据说挺好,吃了解暑气,湖广地带百姓到了夏季都会吃一些。 没多做停留,朱瑛略一拱手与几人打个招呼就以自己要抓紧安排军务为由快步离开了禁宫,逃一样健步如飞一溜烟就不见了。 朱瑛可以走,孙镗、高礼不能走。刚才的话太惊人了,他们多少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围着于谦拿主意。 于谦?吟着,这个主意也不好拿,但总不能这个时候跑去跟太后说:新皇让我们刺激一下也先,没准您那宝贝儿子就被放回来了。搞不好老太太一口气没喘匀背过气去,这篓子捅了算谁的? 于是,几人连忙拦住了有些晕的大太监李永昌表明态度道:“还望太监转告太后,臣等一心为国,一切操持皆为迎回上皇圣驾并击退达贼。陛下所定策略虽为行险,或有不当之处还请太后知臣等绝无绝心。” 听着几人表忠心,李永昌也只能无奈点点头道:“今日所议,必然尽数转告太后。诸公请自便。”然后就一颠一颠往太后寝宫方向去了。 朱祁钰定下的策略狠是狠了点,但大家都知道反而是最有可能成功迎回上皇圣驾的一种。经过几次折腾,现在就是御马监里的阉马都知道绝不可能通过给些金银财宝就换回上皇朱祁镇了。毕竟拿肉包子给狗,是不能指望狗把叼走的排骨送回来还给你,这就不是给的肉包子够不够数的问题。 但是,谁都知道是正确的事情也是谁都不能去做的事情怎么办?本来是可以谁都不做的,结果新皇帝朱祁钰给派下了任务,不做也只能做了。 也不知道这会孙镗、高礼两人心里有没有骂娘,又骂的谁的娘? 眼见着这这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的干了,只好看看孙太后那边是不是按照今日会议内容还就真的派人过来陪着一起到紫荆关去见太上皇帝了。 孙镗、高礼没在宫里多等,带着他们对京城的不舍,和对生的留恋,老老实实去整顿军马准备支援紫荆关了太后不派人来,景泰皇帝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是如果自己两人耽误了增援被抓住了把柄,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想想看广宁伯和忻城伯,世袭的爵爷,说给撸就给撸了个干净。曾经的爵爷被打发做了个事官自己头上空空如也,能撸的只有一条命而已。他刘安现在掏着家底自募兵马在军前效力,每日里干些个跟总旗甚至小旗一般的活计,心里苦不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忻城伯赵荣倒是好点,职事没了,人被禁锢了,啥时候放出来也没个说法。虽说是失了自由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但至少不用军前奔波干些杂役了。就不知道,等这位景泰皇帝腾出手来会不会再收拾他们? 于谦没有走,石亨也没有走,看见大太监兴安瞅着于谦笑呵呵、晃晃悠悠迈着小碎步快走过来都督陶瑾、刘聚几人也站住了脚步。刚才奏对时,兵部尚书于谦和总兵石亨都多次提到了献策之人,但是皇帝朱祁钰顾左右而言他,兴安更是在皇帝后面摇头眨眼,大家都看到了的。 于谦并没有急于离开,显然他是在等,等一个说法。石亨借故也没有立刻离开,他也想听听那个能威胁到自己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既然于谦、石亨可以等,陶瑾和刘聚也想知道自然也可以等。 “大司马、石总兵,可是在等咱?”兴安明知故问。 “适才殿内议事时太监施以眼色,阻止于某继续询问,实在不得其解。还请太监不吝如实相告。”于谦本就是直性子人,也不拖泥带水的绕弯子。 “无他,那个人陛下给不了。”虽然还是将双手交叠叉在肚脐位置上,但是身体已经站直了,而且还有些微微上仰。 “何故?”于谦追问道:“此献策之人可谓惊才绝艳,若入朝为官武可为一镇总兵,文当得提督守备。岂有匿而不用的道理?” “哦,大司马之意,是要让陛下以天子之躯守卫国门还是御驾亲征贼虏?”兴安脸上露出的笑意,怎么看怎么觉得瘆人。 “陛下?!”不只是于谦和石亨一愣,竖着耳朵在不远处假装等候于谦的陶瑾、刘聚也愣住了。 “太监之意,此策乃今上筹划?”石亨没忍住,大声问了出来。 “呵呵,咱可没这么说。”兴安甩甩袖袍,一手虚提于胸前,一手卷着袖子藏于身后说道:“有一日咱正伺候陛下于乾清宫安歇,杭妃未及通报闯入,手中正有此间图画。” “杭妃所绘?一介女子……” “图或许是杭妃所绘,主意怕就是另有其人了。” “太监之意,今上授以技艺,命杭妃绘画成图给予我等?” “咱只是说了一句陛下无人可交,除此之外一概不知。”说罢,兴安头也不回转身走了。两手在身后交叉,昂首挺胸直入后宫。 嘶……今上既然有如此本事? 于谦、石亨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读到了惊疑不定。再看陶瑾、刘聚两人,若有所思交换着眼神,然后回身朝于谦、石亨一拱手,转身往宫外走去。 “若果真如兴太监所言,之前京师内外以竹席制竹甲恐怕也是今上手笔。”石亨说。 “为何如此说?”于谦不作表态。 “相似。竹席乃民用之物,稍加整理便成了军用甲胄。农间所用之耙,系以铁条、磁石便可用于清扫铁蒺藜。以桌、椅上搭木板筑高台,架梯子筑箭楼,都是寻常物件,经巧手一变就成了军用之物。”石亨非常笃定地说道。 “走吧,该出宫了,还有差使没办完。”于谦还是不做评论,率先往宫外走去。 “大司马…….大司马……”石亨还想说些什么,追了上去。 紫荆关外,也先的弟弟,被当做瓦剌族战神一般的平章勃罗卯那孩率领军马缓缓向紫荆关靠近。也先早就交代了,打铁趁热,今天就要拿下紫荆关。 自己的任务就是在关口牵制紫荆关守军注意力,也先另外率领一支军马再次从小道绕到紫荆关背面偷袭。按照明人降军的说法,紫荆关这种小关口平时也就几百、上千人的守备,遇到战事朝廷虽然会派军增援,但考虑到边境线太长需要增援地方太多,所以紫荆关的增援力量估计也就一万左右顶了天了。 一万守军,按照大明的官军配置肯定多是步军,离开了城墙的防护在骑兵面前就是土渣渣。只要一个冲锋,强壮的蒙古勇士就能将明人军队全部给搓成灰。 平章勃罗卯那孩骑着马匹远远指挥着将攻城车往前推去,质地粗糙地攻城车被费力推动着向前。勇士们举着盾牌在前方和两侧保护着推动攻城车的人。 这次就应该带些汉人奴隶过来的,可惜抓了正统皇帝那次实在是实力悬殊,即便是大获全胜杀敌无数也没有办法确保在战斗中看住那么多俘虏和财宝。扔了可惜,只好先带回去跟知院阿剌汇合了重新组织人马进攻大明。 错失了多好地机会啊!现在想想,如果当时舍得放弃到手的财富和奴隶,没准这会已经在大明皇帝的大帐篷里享受了,哪里会又搞出这么一出来。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吃,只好再一场一场再打一遍了。 攻城车靠近一箭之地时,人员伤亡就出现了。有人踩中陷坑伤了脚,哀嚎着抱着脚被拖了回来。该死,又是陷坑! 如果能有奴隶,哪怕是有足够多地羊也好啊!赶着牛羊在前面,这些陷坑就全都破掉了,还不一定能伤到羊。可惜,为了能够快速南下,从老营出来时只是带了些干粮。杨洪那个长着毒蛇一样恶毒心肝的人,他居然不管自己的皇帝,抓到他一定要套上麻袋用一百匹马踩死他! 按照出发时的计划,大军到达宣府时能进关就进关,至少可以像在大同一样得到补给,然后再一路南下找关口突破直奔大明京师。没想到,这个大明新皇帝居然这么快就控制住了整个边关。 看着攻城车一步步靠近城门,已经进入了一箭之地的攻城方原本准备迎接的箭雨并没有如约到来。明人这是要放弃抵抗了? 远远指挥、督战的平章勃罗卯那孩正想着时,城头上飞下来几个黑影重重砸向了攻城车。有中弹的,直接被砸倒,翻倒时还撞翻了身旁同伴。 发石车?! 祖辈们曾经传说过,成吉思汗时汉人的军队中就有这种武器,但是这种武器不是应该由攻城一方使用吗?不是应该高高大大立在很大一块地上远远就能让人看到吗?不是要十几个人操作吗? 虽然只能远远的从下往上看城墙,但是可以断定这个发石车并不大,而且操作者也绝对不会超过五个人。更重要的,明显可以从同一个位置上发出来的石弹上判断得出这种发石车调整方向比较容易,绝不是祖辈们口口相传的那种攻城重器。 石弹从城墙上几个位置一发一发被发射出来,重重砸向攻城车。木质盾牌当然没法承受这种攻击,不是盾牌碎裂就是举着盾牌的勇士被砸倒后吐着鲜血抽搐几下就断了气。仗不是这么打的,正打算下令撤退的平章勃罗卯那孩还没来得及发布命令就看到剩下不多的几个人拼命往回跑。 然后就看到城墙上一阵箭雨飞了过来,将往回逃的勇士们笼罩在里面。随着箭枝落下,没有一个人能顺利跑出一箭之地逃回来。 平章勃罗卯那孩牙齿咬到咯吱作响,攥着马鞭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失了血色,显得格外苍白。 一个小小试探又扔下几十条人命,幸好后面跟进部队还没有进入一箭之地,没有造成更大伤亡。如今的蒙古仍然更像是联盟性质,如果伤亡更大下面的部族会有激烈反应,自己实力受到太大影响搞不好会有其他人想要来吞并自己。 还好,搞明白了明军的防御手段。关口前还有陷坑阻碍进攻部队靠近,发石车会对攻城器械造成危害,但同样从箭雨密集度来看发石车布置上城头也影响了弓箭手的人数。不用做佯攻,第二轮进攻就有可能攻上城头直接杀入城去。 另一边,十几个哨探被派进了小道,都是精心挑选出来曾经跟草原上狡猾地恶狼打过交道的勇士,是蒙古勇士中聪明的猎手,一定能识破狡猾地明人那些阴险地伎俩。 也先率着大队人马在小道入口处静静等待,做为一个优秀地猎人,要能够耐得住性子,只有这样才能打败狡猾地狼群。一些明人而已,虽然有些小伎俩但无论如何不可能是蒙古勇士的对手。 为了能够增加突然性,按照那个明人宦官的主意所有马匹都在蹄子上包裹了麻布甚至棉布。这些布匹在蒙古是稀缺物品,毕竟不是牛羊皮子那般只要杀牛宰羊就能得到皮子。但是没关系,这次掳掠所得已经远远超过了预期,现在花费一点,稍后打破了紫荆关整个大明的京城就暴露在蒙古勇士的面前,会有更多的麻布、棉布甚至美丽地绫罗绸缎等着大家去拿回草原。 终于,眼见着快要进入黄昏时哨探回来了。仍然有些陷阱,不过都已经被找了出来,一部分陷阱已经被破除掉了,另一部分做了明显地标记,只要小心不触发明人就不会知道勇士们的到来。 第23章 斩将 突破了,狗明人果真疏于防范,仅仅一个冲锋就突破了明人设在小道出口的防线。 只需要几位勇士悄悄摸上去,搬开鹿角再将树干、树枝连在一起绑成栅栏状铺在地上,就不用担心陷坑了。十几面盾牌组成阵型,紧紧跟着,盾阵后面是各部族里最好的神箭手。一个照面,防守道口的明人就被打得四处逃蹿。 虽然狼烟还是被道口的守军点燃了,但是夜幕已经降临而正面战场的战斗还在继续,只要明人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派出援军,这边大队人马就能顺利突破并集结。只需要再一个冲锋就能从后方突破拿下紫荆关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也先冲着小道内厉声喊道。小道出口太窄了,通过的速度怎么都提不上来。 从小道里冲出来的骑士们没有更多的整队集合,便三三两两朝着勉强集结成阵型的明军围了上去。没有了地形优势,明人只能借着帐篷、大车做无谓抵抗。一阵弓箭下去,总有人中箭倒地,然后明人阵型中就会发出一阵惊恐地呼喊,阵型就会有更多破绽。 套绳被抛了出去,有明人被拖了出来。想要挥刀砍断绳索救人的跑出了阵型反而先被乱箭射倒在地,发出痛苦地惨叫声,引起明人阵型中又是一阵慌乱。 时不时的从阵型里会射出几枝箭来,也有蒙古勇士被射落下马来,随着冲出小道的蒙古勇士越来越多,明人的反抗激怒了勇士们更大的凶性。 看着并不能立时将这个几百人的小阵型给吃掉,也先下令一部分人围着明军继续缠斗,其他人快速集结冲向紫荆关。 紫荆关前,战斗仍然在继续中。 “今天就这样了吧?”在孙祥、韩青几个守城官军实际负责人经历了一天的麓战,有些身心疲惫地感觉。 第一轮的试探性进攻只是用发石车两轮泥弹就给砸退了,后面的进攻就强悍了很多。本想嘲笑这些达子居然想着用稍粗些的树枝连着绑成盾牌模样往前冲锋是不知死活,没成想人家到了地头扔下就往回跑。 一块一块树枝盾牌扔在地上就成了树枝地板,垫着前进正好可以破陷坑。随着树枝地板一块一块往前推进,达子已经再次靠近了前一轮被遗弃的攻城车。 “对着攻城车打上两轮石弹,砸碎它,绝了达子的破门决心!”指挥刘深提意道。 “留着。留着攻城车,让达子一轮一轮派人来推攻城车。”孙祥虽是文官,也是读过几天兵书的。心中也有些不服气,罗通那个老小子到居庸关后转了一圈,写了封奏报就得到了朝廷大肆表彰,居然通报边塞各关隘学习罗通精神,学习罗通干一行爱一行的态度。 罗通算个什么玩意儿?一个人品败坏,道德极度沦丧的人也配让人跟他学习?让他当个闸官都是高配了,就该去琼州府(海南岛)管种菜! 可恨的是,前面利用小道打的那场胜仗居然还是跟罗通有关系。如果不是朝廷命令各边塞严查可通行人马的小道,并且专门派人教授往小道里布置机关消息,也没法提前知道瓦剌军马抄小道过来。 幸好,狠狠阻击了瓦剌军队,战后清点斩获自己都觉得意外。也先吃了这次亏,也学乖了,居然会想到用粗树枝捆绑在一起来破陷坑了。这样也好,这一轮就要在城关攻防战上再羸一仗,凭自己指挥获得胜利,也给朝廷看一看大明朝清正廉洁地文官们天文、地理、军事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果不其然,达子朝攻城车方向集结并最终形成了一个盾阵。这次,居然学会了使用盾车。手腕粗细的树干被钉在一排立在板车前推前往前走,后面时不是有人冒出来朝城头方向射出来一箭又麻溜缩了回去。 没有板车可以推的,三、两个人抬着、举着缓缓靠向城关,后面跟着箭手总能瞅着空隙往城头射上一箭。 骚达子以往在草原靠的就是这一手箭术,射狼、射鹰、射獭鼠、射人……箭法确实比大明官军箭术强上几分,城头上虽然占尽了地理优势却总有人不小心着道被射中。 肩臂中箭的,基本上就丧失了战斗力,只能下去找医官治疗,能不能留得性命还两说。头、颈中箭的,直接抬下城头去,等战事结束了再找块地埋了就算完事了,相比起别处中箭的也许还能走得轻松一点。 韩青走上城头,从垛口处张望了一下走到孙祥身旁招呼道:“御史且去休憩一下,下官在这盯着,出不了乱子。” “范同知呢?”孙祥没有回答,反而问起了范广的情况。战斗刚打响时,范广过来看了一下,几人商量了一下布置了几架发石车就走了。之后再上城头看过一阵,什么也没说又走了。 “在后面布置军寨。先前见到时提了一嘴,说是最好派人今天晚上潜出去多布置些陷坑、绊马索一类的,还是想明天一早到关外迎敌。” 哼,一介武夫!懂个什么军阵? 有现成的地理优势不用,出城野战?那是能打得过的吗?达贼自小就在马背上生活,骑马驰骋如履平地一般,就靠这些个发石车、弓驽的优势躲在城墙后面就能杀敌无数。等到达贼疲倦后退时,再引军出城衔后追击不是更稳妥! 守城是皇命,而且关乎朝廷兴亡,关乎亿万百姓,这个不能有半点偏差。杀贼是在守城之后,不能本末倒置。 更何况你聪明,人家也不傻。这不是,已经知道砍些树枝并排绑在一起铺地上,就能破掉陷坑了,绊马索又能怎么样?要不看是京营守备军官,又是来支援的客军,哪里能有什么好脸色给他看?看着达贼攻城也不知道上城墙来等候调派差遣,现在这些武官是越来越没个样子了。 发石车再次投出泥弹,举着盾牌的人中弹还是非死即残,但无论是厚重的树干制成的盾车还是被举着一步步靠前的盾架都没有实际性损失。 泥弹是不行了! “准备城头厮杀吧!”孙祥朝韩青轻轻叹一口气道:“派人通知范同知,达贼快要攻上城头了。” 看着一步步逼进的达贼,韩青道:“用石弹再射一轮,火炮也打响吧!” 用石头打磨成圆球状,费功费力不说成功率也不高。也不知道是谁想出了用泥弹这一招,都督同知范广的援军中带来一大堆,仔细一看就是湿泥混上干草混在一起滚成了圆球状。这个不费功夫,失败率极低不说还不需要任何经验,谁都能上手。等泥球风干了就是一个泥弹,砸中人没有石弹砸中那种肢离破碎地感觉但也是非死即伤,断然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但是遇到了这种盾车,泥弹就是泥弹,也许多打几发能够把盾车给打散了,但是敌人也到眼前了。 石弹砸下,钉得不够紧实的盾架有砸碎的,但是命中率不高的情况下对于大局影响并不大。火炮打响了,可惜因为射界影响,仍然有几架盾车靠近,达子弓箭手在盾车掩 护下朝城头放箭,又有明军官兵中箭倒地。 远处的达子大营里,大队人马架着云梯小步着向城墙靠了上来。打响的火炮砸进了人群中,或是掀翻一辆盾车,或是将某个倒霉地骑士并马匹身体撕裂开来,喷出一团血雾。但是达子还是乌呀呀一片压了上来。 这时,范广带着人手快步上到城头,稍一看局势就下达一连串命令。城头守军听到命令一愣,纷纷看向孙祥和韩青二人。范广带上来的人可没含糊,直接上手为发石车换装泥弹。 脸盆那么大的泥弹被换了下来,婴儿头那么大的泥弹夹杂着更小一些的鹅卵石一起装进了弹筐,一声令下发石车将一筐泥弹、鹅卵石发射了出去,在半空中形成了片弹雨。 正在快步逼进的达子军队中立刻被打出一个小小的缺口,后续冲锋的人马没有了专门的巨盾防护在泥弹雨面前毫无防备力。身着铁甲、硬皮甲防护的,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摇晃一下爬起来还能慢跑几步继续往前冲,身着棉甲甚至只是皮袄子的只能捂着中弹的位置倦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 其他的发石车看到了效果,有样学样再没有犹豫。达子冲锋的队伍被这一顿弹雨输出打出了一个断层,已经冲到城下的达军因为后继无力被城头弓箭、火铳压制下抬不了头。随着守军中有人率先举起大石块站在垛头举过头顶狠狠砸下,盾车的防护力也终于彻底被打破。 平章勃罗卯那孩真怒了,原本只是让自己带队佯攻,结果自己脑子一热觉得可以一举破城时又被明人给打退下来,更重要的是丢下了上百名蒙古勇士,这笔账不好算。 明军有火器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土木堡时缴获了很多还觉得太过笨重不好用,这次也没带过来,不然可以来个火炮对轰了。又怎么会被这些发石车给压着打? 看着明军在城头上挥舞着兵器兴高采烈地样子,平章勃罗卯那孩恨得咬破了自己嘴唇也不自知。马匹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缓缓向城关方向迈着小步子踱了过去。 看着眼前未来得及撤回来的伤员,平章勃罗卯那孩目光空虚地思索着破城方法。身后的护卫正要上前提醒,再过去三五个马身就到了弓箭最远的距离了,就见着城头上几处火光闪现,火炮声音传进耳朵的同时眼睛也看到平章勃罗卯那孩半个身子被什么给撕裂了,鲜血和碎肉溅了侧后方骑士人马一身。 短暂惊愕过后,护卫们疯了似的将平章勃罗卯那孩残缺地身躯拖回瓦剌大营方向。 “中了!” “打中了!也先死了!” …… 也先中炮身死的消息迅速在明军大营里蔓延,整个城头充满了欢声笑语。 与此不同的是孙祥一脸震惊和愤怒。 范广上了城头,招呼都不打一下就直接抢过了指挥权,原本一通操作下来明军立刻改颓势为优势,孙祥态度也缓和了一些,可是范广却敏锐地抓到了时机利用紫荆关的火炮一下子干翻了也先,这笔账就不好算了。 阵斩敌酋这么大的功绩,范广肯定是要升上一升的,照着大明朝现在的局势至少要升个爵的,没准还能直接就地任命为一镇总兵。那自己呢?堂堂紫荆关提督守备就成了陪衬了?! 只见范广上前一拱手说道:“达贼新败,今天又有大将中炮,明日或今晚便会引军投他处去。范某先往军中整顿,待敌败退我军便可衔尾追贼,伺机迎回太上皇帝。还请孙御史、韩佥事调派军马,探知敌营动态。” 范广说什么,孙祥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说道:“恭喜范同知。”就一脸木然地看着范广不知所以。 韩青也连忙道喜,并承诺一定会派出夜不收刺探军情并调派骑军准备随范广衔尾追击达贼。范广也没多想,客气两句朝二人拱手一礼就带着人马下了城楼去了。 “御史……孙御史?”回过头来看到孙祥失魂落魄的样子,韩青轻声询问道:“御史可是有何不妥?要不还是回衙先小憩片刻。今日我军大胜,且已近黄昏,达贼必然不敢再来。” “哦哦……也好。”孙祥回过神来,暗自叹一口气,拒绝了护卫自己孤身一人下了城楼。 御史自来到紫荆关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个晚上,今夜能睡个好觉了吧?韩青看看孙祥,微微一笑心中释然。 紫荆关内的军寨里,因为分批进入的人马远远超过了城关本身设计的人员配置能力,只能在关内空地上建立军寨。 好在范广部本身职责就是巡哨的任务,也没那么强的意愿进入城关。随军带来的粮食中分出来一部分肉食用来激励紫荆关守军了,如果人马都混在一起等往下个关口巡哨的时候恐怕一片肉都剩不下来。 就近砍伐的木料勉强支撑起的军寨感觉自面透风,根本起不到防御效果。好在是在城关里面,没有什么危险。 毕竟是客军,为了避免造成什么不必要的影响范广只是安排军队在营寨附近小范围内巡逻。发石车、驽车等重要军械都放置在军营中,避免被不相干的人看到。战事很顺利,达贼几次进攻都打击退,紫荆关还有些不错地斩获,搞不好这一、两天就要出关主动攻击达贼了。 范广下达了军队准备开拔的命令,最先开始准备的是轻车营,到最后收拾好的还得是轻车营。除了各式战车需要安装上车之外,所有物资都处理好之后营帐也需要拆卸交轻车营打包带上。 骑军、轻车军巡哨讲的就是一个速度,随时可以走,随走还能随打,打了还能随时扎下营盘,自然就没有专门配备辎重营了。 七月十一日时瓦剌也先号称百万大军南下犯边时,实际军马也就七十来万,而真正的控弦之士就不好说了。蒙古地广人稀,有没有七十万壮年男子能在短时间内集合起来都是个问题。 像蒙古这种骑上马赶着羊就是大军的情况在关内农耕国家根本没法实现,正统帝出兵五十万迎击也先时的大军就包括了大量征调的民夫为辎重营。 正当军队收拾时,突然传来军寨了望哨发出代表敌袭的警讯。 “全军戒备!骑军出寨布阵,车营就地结阵!”范广高声大喊道。 第24章 苦战 也先所率骑军像风一样疾驰而至,范广还没有来得及组织好马军阵型就与蒙古骑军展开了交锋。 没有了阵型优势,一个蒙古骑军可以对战三个甚至五个明人骑兵。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在马上快速奔跑时左右劈杀也好,引弓搭箭也罢都是信手拈来。虽然不至于在冲阵时玩什么镫里藏身这种华而不实地技术,但是躲闪明人射来的箭矢还是成功率很高的。 还没有完成结阵的马军遇到了瓦剌人快马迎面冲阵,来不及跑马提起速度迎敌,又没能用弓箭占到便宜,立刻乱做一团。 人啊,遇事不能慌,一慌就越做事情越乱,越乱越慌。 快马冲向明人的蒙古骑兵并没有直接杀入明人阵营,而是在阵前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型并射出一阵箭羽。躲闪中的明人撞做一团,中箭的马匹发出一声悲鸣带着骑士摔倒在地上。 了望箭楼上步弓射出几枝箭羽落入蒙古骑兵阵型中没能引起任何波澜,没有人马中箭,反而遭到回射的箭枝压制。技术上的碾压,不是短期的强集训可以立刻赶超的。 “不要慌,达子的骑弓射不穿你们的竹甲。结阵,结阵!” “着全甲的在前,到队伍最前面去,顶住达子!” “按操演打,按操演打。甲士往前冲锋,其他人跟上。” “挥刀砍那些狗达子,他们只有一层甲!” “只管向前,杀透敌阵再绕回来,按操演做,按操演做。” 随着范广骑着马冲出营寨大声下达指令,马军逐步稳住了阵型。 乘着蒙古骑军划了个弧圈绕开的空档,明人马队迅速发起第一轮反击。 “接敌后不得盘桓,杀透敌阵!”看着稍有空档,勉强能跑起马速,范广厉声呼喝到。 蒙古勇士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冲入明军阵营是错误的,这一点后面赶到的也先一眼就发现了问题。如果直接冲阵,按照以往经验来看明军已经四散而逃,不会有可能发起反击了。 蒙古勇士们骑弓一直没停,不断有明人官军中箭。但却极少有人因为中箭后摔下马来,甚至只是稍一停滞就打马继续冲锋。 盔甲!明军的盔甲与之前的不同。 正正的中了箭的明人只是用力拔掉插在盔甲上的箭羽随手一扔,似乎毫发无伤。明军的铁甲被射透后将士也应该会受伤才对,可是这些中箭的明人哪里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也先不知道的是,就算瓦剌骑兵在第一次冲锋中不是选择了流传了上百年的箭羽骚扰战术而是直接冲阵,很可能也只是陷入泥潭里无法自拔。 三层甲,无论刀砍箭射,能透两层甚至透三层,但同时也失去了力道。竹甲扛住了利刃带来的第一波伤害,垫在竹甲后面的皮甲、大红胖袄附加防御力足够保护住士兵不受到沉重伤害了。何况骑弓毕竟弓力不如步弓,箭头稍歪一点射中就会被竹片那光滑的表面和弧度影响。 看到有箭矢射中明军却被弹飞掉时,也先急忙做出布署下达了全体快速摆脱明人尾追,然后结阵冲锋拼刀剑的命令。 蒙古弯刀是经过上千年各北方族群从实战中得到的经验,马上拼杀效果远胜于明人的大刀。 既然蒙古勇士的弓箭不能杀伤明人,那么就用勇士们的弯刀来斩断明人的盔甲,砍下他们的头颅吧! 命令很快被传达下去,蒙古骑士们换了一个方向再跑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型线路,马队冲着明军骑军的腰部位置狠狠撞了进去。骑士的素质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大量明人骑兵被这一轮冲击波打到跌落下马。 对于两支骑兵队伍的冲击,落马只剩下一个结果——死亡!两支骑兵踩踏过的土地上不可能还有能摔倒并活下的人。 被撞坏腰身的明人骑军头部笨拙地转着弯衔尾追着蒙古骑兵后队,试图砍翻掉队的骚达子泄愤。但蒙古骑士们就像耍猴一样不给明人一点机会,在马上左右翻滚,时不时还要冲着追着屁股后面的明军射出一箭。 明人骑军后队也没有退缩,继续向前冲击着蒙古马军。前进,前进,按操演做! “各指挥,管带各自军马,由上往下!” “各千户管好本部军马,各百户集合旗下官军,依次到百户、总旗、小旗。” 范广此时心中暗自感谢那一个月频繁的操演,早、午两操,已经将阵法变型演练了多次。虽然这个时候普遍人的知识面都不广,造成了思想局限性,但是也造成一个好处,那就是听话! 没有人指挥时会是无头苍蝇一般乱飞,有人指挥时会立刻按照命令行事。皇权、官权的思想根深蒂固,只要不打算造反就绝对不会违抗命令。 明人马军的后队终于与蒙古人马军后队撞在了一起,两支操着不同口音的队伍交织在了一起相互厮杀。按照操演不是这么打的,操练时只管冲锋向前,不准停下马匹捉对厮杀。总旗李艳军这么想着,挥舞着大刀嘶声呼唤着本部人马继续前向冲锋,听到呼喊的明人似乎也才想起操练的内容,高喊着冲锋口号拍打着马匹想杀透过去。 仅仅一个撞击,明军又有不少人被砍下马匹,然后是更多明人被砍下马匹。但是很快,被砍倒跌落下马的明军又爬起身来向瓦剌人马挥舞手中的兵刃。刀刃也不是都奔向骑士,反而冲着战马头颅、四肢招呼。感觉到危险的战马频频躲闪,马上的骑士也有些不易于控制战马了。 更多的明军骑士听到已经与蒙古人纠缠在一起的李艳军等人呼喊声,后队仍然继续往前冲锋,完全不顾及周遭跌落下马的战友,也不管曾经砍过自己和被自己砍过的敌人,就是挥舞着大刀一路向前,砍向每一个自己眼前看到的瓦剌骑士。 这次偷袭,也先只带了三千精装骑军。受到前一天失败的影响,也先清楚地认识到要经过小道所花费的时间太过漫长,等一万大军甚至更多军马全部走完时,仗都已经打完了。 三千骑军是偷关所需要的最大人数了,即便这样,前队还没有完全吃下守关将士,后队已经冲杀到了紫荆关前。只是没有想到,关里怎么还有这么一支明国人的军马? 这支明国人的军马无论军械还是人数上都稍占优势,自己只能凭借蒙古人马背上的优势勉强打个平手而已。如果再不能突破这支马队,就不是能不能成功偷关的问题,而是被明人步军支援上来一举吃掉的危险,一股不安感顿时涌上心头。 四下张望一下,招呼着询问身边的人有没有看到处理关口明军的马队赶到。也先此时只想确保后路能够有保障,避免自己被人截了归路。 旁人指向小道方向,终于看到了那支留下负责清剿的马队姗姗来迟。呼啸而过的“援军”冲着明军马队射过一阵箭雨后,抽出弯刀向着明军马队的外围擦着边跃过。一把把弯刀带着疾风砍向最外层的明国骑士,一刀、两刀、三刀…… 明人马队再次被削掉一层皮肉,不止是有骑士被砍下战马,更有从蒙古马队中突然飞出来的套索勒住了明军骑士的脖子,人就这么被生生拽下马来,跌落在地上时脖子已经被拧断了。 “呜呜~哦哦哦~~”赶到的同伴一击得手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刺激了整个蒙古骑队暴发出最原始的呐喊声。 不知虚实的明军骑队士气随着战士们落马也跌落下来。 “收拢人马,重新结阵。” 随着一声令下,各部主官呼叫着自己部署整顿军马重新结阵。 “传令轻车营、兵军,推倒军寨,就地结阵。”范广再次下达新的命令。 命令被很好的传达了下去,不远处的军寨被推倒,步军、轻车营快速展开。刀牌、枪盾手护住驽车前方两侧,弓手与发石车结成中部阵型,后端架起简易的箭塔、箭楼,塔、楼间再用长梯横起来连着,驽手们就坐在长梯上端着驽机注意着前方动向的变化。 “紫荆关里通知了吗?”范广问身旁。 “一接敌就通知了,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要不要再派人去催一催,请孙御史派兵增援?” “只怕先前火炮射杀的那个在关前挑衅的不是也先,这边的才是。”范广盯着对面也在组织军马重新结阵的瓦剌首领说道。 “达子不过如此,刚才交锋咱们并没吃亏。步军整备完后,我们只要退回去守住关口就行了,不用与达贼硬拼。”对孙御史的军事指挥能力和战场应变能力缺乏信心的范广更不敢相信孙御史的人品。 大明朝自洪武帝以来,对武将的监管就像是防贼一般。宦官监军,文官提督守备,哪有武将真正说话算数的时候? 听说七月十五日时也先能够轻松大败大同官军,就是因为该死的监军郭敬。明明胸无点默只会贪腐,倒卖军国重器都算了还要对军队瞎指挥。造成整个大同守军军心涣散。 面对瓦剌强敌时如果利用城关固守待援也不至于会全军覆没,他郭敬倒是会躲,直接找了个茂盛的草堆躲藏,当时的左参将都督石亨只身逃回大同。可怜了我大明自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以下数万将士就这么血洒疆场了。 双方人马,就这么僵持了下来。谁也不肯先发动,以免被对方找到破绽。 关内,早有人把消息报给了右副都御史孙祥。正在沉吟间,韩青请见:“孙御史,下官领兵去救吧?” “不可。”孙祥面色沉重。大意了,实在是太大意了,没想到瓦剌还真敢再走小道二次进犯。这一仗无论战果如何,前一次伏击也先的战功就全给抹平了,没准还要让朝廷生出一个骄慢一类评价,这辈子就完了。 “御史,关内范同知已经领着马军出寨有一会了。” 看样子白日里达贼军马就只是迷惑咱们的佯攻部队,可恨啊可恨,怎么没有看出来?如果当时多派一千人,不,哪怕多派五百人去驻守小道也能守住不被偷袭啊! “御史,范同知所率马军已经与达贼交锋了。” 可恨啊可恨,阵前打死也先的不是我们的守军,居然是范广那厮!那厮可真真好命啊,火炮准头那么差,装填时间又慢,居然在也先靠过来时正好有两门在范广身旁的火炮装填完毕了。 “御史……”一再催促的韩青看着孙御史脸色比自己名字还要绿的那种,只好再次小声提醒道。 要是操炮手自己点火打了出去也就算了,哪怕是没打中也没关系。眼下被那范广率人打中了也先,这么大的功劳在我紫荆关立下,却又与我紫荆关毫无关系。眼见着达贼又从小道绕到了关后,一场死战是难免的,自己这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于一旦了呀! “不行!”孙祥恶狠狠说道。正要发怒高喝一声:“不能让那小儿得了头功”时突然看到韩青正在旁边看着自己,两人都被对方吓了一个激灵。 “御史,若是不救恐怕范同知那里将来说不过去。何况,范同知营中有不少发石车,一旦为达贼所获恐怕我们城关不保。”韩青不理解为什么孙御史想了这么一会态度这么坚决,直接拒绝了援助关内扎寨的范广所部要求。 “啊…….哦……”孙祥脑子飞快转动,刚才自己的行为应该没有什么破绽。 “此时夜幕已深,未知达贼虚实,不便茂然出兵。范同知军寨有马军五千,步军七千,想那达贼自小道而来,军马定是不及。”边说着,边想着后面的说辞:“关内步军需要严防达贼再犯,马军本就无几,出关救援也无碍大局。” 这番话,很得体,找不到什么漏洞。 “只是…….若是此事为朝廷所知,达军围援关军马,我等坐视不理,恐怕难以善了。”韩青想想也对,但是终究还是有所担忧。 “嗯……嗯?!!”是呀,范广所率巡哨军马是来援助自己的,眼看近在咫尺遇敌而自己紧守城关不救,恐怕这事说不过去。 这可怎么办哪? 第25章 大战在即 紫禁城里,朱祁钰正躺在杭氏大腿上一边品尝着枸杞茶一边享受着头部按摩。 “这菟丝子放得也忒多了点,枸杞的甜味都尝不出来了。再说了,我还没到三十岁,至于吗?”朱祁钰对枸杞茶里的内容有些不满道:“这男人啊,三十岁的时候身体走下坡路,三十五岁很多机能就得大打折扣了,哦哦,就是说很多男人三十五岁的时候能力就只有三十岁之前的一半了,可我现在就这么补,到了三十五岁咋办?” 听着朱祁钰这些半荤不素的调侃,杭氏也不接茬,只是轻声问道:“爷今日怎么有空了?朝里面事情都妥当了?” “嗨~那些事情哪里忙得完?既然忙不完,不要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无限的工作中。朝廷内外的事情都交给大臣们去打理,翻不了天。反而是想要一手抓的,搞不好就把自己抓到塞外放羊去了。”以前怎么没发现朱祁钰这种口无遮拦的性子?杭氏往殿里扫了一眼,内侍吓得跪了一地。 “把今日侍候之人名字都记下报过来,但凡漏出去一个字,你们全部都得死。”杭氏恶狠狠的对宫人们交待下去。 “好好的,吓唬他们做什么?”朱祁钰对于杭氏停下手来不乐意了,催促杭氏继续轻力按压自己头部穴位。 头枕美人腿,悠闲地品尝美食、美酒,这不是人生乐事吗?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奴奴以往倒是不知,爷既然是文武双全。治国、破敌信手拈来,为何不把国事都操作起来,免得那些臣子们理会错了陛下意思,办砸了差使?”杭氏转换话题,继续干起了按摩女的勾当。 “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怕臣子犯错就事事都要细细过问,那换一个不懂的人当皇帝岂不是坏了这国家?现如今挺好,经得起他们犯些小错。不就是南域未定北疆又起刀兵吗?很快就能平定的。”说罢,朱祁钰打了个呵欠。 冬日难得的暖阳照在身上,很容易让人犯困,即使美人在侧也不例来。如果非要有例外,那就是只缺一点点睡前运动而已。 “倒是说到南边了,也不知道广东进展如何,杨信民那老头可别累死了才好。年纪一大把了,被朝廷安排着东奔西跑,不累死怕也要去了半条命了。” 听着朱祁钰这般信口开河一样拿臣子胡乱开涮,杭氏又扭头扫视了宫里一圈。宫人们早已经自行关闭了五官感知,就像一塑塑雕像般垂首含胸纹丝不动。 杭氏嗔怪道:“哪有拿臣子这般胡诌的?” “嗯嗯~”朱祁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一些。嘴里含糊道:“等平定两广,我要收复交趾,平定南……洋…….” 看着在自己腿上睡着的朱祁钰,又好笑又好气,只好招呼宫人们拿来薄被盖在朱祁钰身上,自己就这么枯坐着等这位爷睡醒。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的腿还能不能站立起身…… 紫荆关内,达贼终于还是退了下去,在看到从紫荆关里涌出大量军马后也先不得不下令缓慢后撤,军马退却到小道口占据了原本属于明军的一个营寨。 营寨是明军负责驻防瓦剌军马通过小道的守备部队留下的,守备的明人官军已经被瓦剌骑军彻底屠戮了干净,不大的营盘留了下来,同时留下的还有一些食物、被服和发石车、陶罐狼烟、毒烟等物。 陶罐和发石车被也先安排人连夜送回去了一部分,给了仍然留在关外的大营,并下达了让弟弟平章勃罗卯那孩率领一万瓦剌骑兵通过小道支援自己的命令。 很遗憾,一早终于等到了援军和自己弟弟平章勃罗卯那孩在紫荆关前战死的消息。 狂怒的也先彻底爆发了,一把掀掉了营帐中的案几咒声大骂着明人的诡诈。自己那勇猛无敌一般的弟弟,是自己命令的绝对服从者,是自己控制瓦剌部族的一个传声筒。有这个被瓦剌部族当做战神一样的弟弟在,根本不用担心瓦剌内部出什么乱子。 在拳头就是真理的蛮荒地域,有一个对自己完全信赖,完全臣服的战神弟弟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也许应该让他来负责偷关,那样说不准弟弟能够第一时间铲平守在关口的明人守军,带着大队人马直扑紫荆关打了那支骑军部队一个措手不及,关口就已经夺下来了。 至少,瓦剌的战神不会死于这个小小的紫荆关吧! 来不及过多悲伤,也先安排着布下阵型。夜间退回到道口明军没有追来,但明军不会一直坐视瓦剌军队通过小道继续涌入关内,直到吞没整个城关。天气越发寒冷了,就算强壮如牛的蒙古勇士也需要尽早住进自己的帐篷里烧着牛粪煮着羊肉汤躲避寒风和冰雪。 还有大军在侧,也不敢分散人手去抢夺物资用来加固营寨,只好利用营寨里明军留下来的物资做着防御工事。说来可笑,原本用来防止瓦剌骑军的鹿角、地刺、发石车被安排在了明军留下来的营寨前用来防御明军的进攻。 明人军寨被重新树了起来,这一天谁都没有先动。前一夜里双方正在僵持时,关内冲出来大量骑军,从火把和声势上看怎么也有几千人出动,但实际上只是指挥刘深那个想军功想疯了的二愣子领着五百马军举着火把慢慢出了城关围着范广部军寨绕了半圈,边走还边用手中长枪尾部对着地面一通乱杵。 天太黑,也先判断不出援军人数,担心又是两、三千同样装备的骑兵出城不得已退了回来。但是骑术、箭术都远远赶不上蒙古人的明军也不再造次,也就是这段时间多吃了点荤腥而已,平日里就靠着点粗粮过活营养严重跟不上的明军到了夜晚能见度极低,好多人根本就是天一黑就成了瞎子。 夜盲症对于食物品种不丰富的年代而言是无法解决的大面积问题,只有靠着更多的肉食摄入才能得到根本性治愈。 看着也先布置营寨,范广脸色很不好看,脸色更难看的是孙祥和韩青一干人。就这样,腹背受敌了?! 千防万防,一时大意还是被也先突破了小道直插心脏,现在刀尖就顶在了胸口上了。趁着达贼营盘未稳主动求战还是等待时机消耗敌人实力然后再衔尾追击? 别想多了,现在只有想怎么样能够快点消灭关内的达贼才是正经。还想着消磨?谁消磨谁还说不定,回头达子直接通过小道运送大军入寇京师,看看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御史,范同知,不如趁达贼营盘未稳,我们先冲杀一番?”韩青硬着头皮提意道,这个时候再不打一下,后面就不好打了。 “遣快马往京师报信才是要务,若是城关未能守住或是达贼直接兵逼京师,因你我隐而不报使京师有事,你我数人万死难辞其咎。”范广阴着脸说道。 自己是客军,到了紫荆关按照孙祥给出的地域安营扎寨准备协助紫荆关防守,结果负责防守的孙祥丢了朝廷明令各关隘要关注的小道,还是才拦截过达贼杀敌数百的小道,眼见着放进来几千达贼,还有达贼继续通过小路进入关内,范广心中五味杂陈。 也不知道永乐大帝时下南洋的水师有没有带回来温顺可爱地羊驼?如果有,现在范广心中怕是有一万头在狂奔而过。 “对对对,本官这就写下奏折急报京师。”孙祥这才想起来写奏折。 “御史,恐怕写奏报来不及了,先命人飞报京师,然后再写奏折吧!”范广斜了一眼没吭气,韩青忍不住了。 这个时候不是自己写个奏报就能圆回来了,最好的方式是先安排八百里加急先向京城汇报达贼入寇的情况,能多少给京师一点准备时间。再者说了,你想圆,问过人家那位脸色铁青的范同知了吗? 人家昨天才干翻了一个还不确定是谁的瓦剌大将,无论如何论功行赏时都是头一份,再加上锦衣卫的因素,紫荆关与范同知的奏报要是相互矛盾根本没法看。只怕会是罪上加罪,还不如早点奏报京师以期减少点罪责才是正理。 “对对,那就立刻派出快马往京师报信,本官立刻写下奏折详细说明,然后再报京师。”孙祥从短暂的迷糊中反应了过来。 派往京师报信的快马由三名夜不收和五名骑军组成,为了防止达贼从中阻拦特意走了小路。一再叮嘱,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把信及时送到。然后三个紫荆关大明官军的决策者重新商议起了对策。 “敌骑仍在由小道通行进入关内,不如趁达贼营盘未稳以骑兵冲阵,杀退达贼?”韩青再次提议道。 “不妥。达子占了营盘,已经将鹿角布置朝我军方向。如果用骑兵冒然进攻只会徒增伤亡。”范广否定了韩青的建议。 “不如命人伐木结寨,步步为营,步步逼进?”孙祥提意到。说起来,范广和韩青才是正经手头沾血的武将。 范广看了看四下树木,又望往瓦剌军营盘想了想说道:“也不妥。我军人数并不占多大优势,如果伐木人少了容易被达子骑军剿杀,人多了城寨不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行?怎么能行?!孙祥有些急了,神情焦虑看向范广说到:“范同知可有章程?” “还未想到。”范广回身问韩青:“关外达贼可有异动?” “不曾。”韩青摇头:“昨天范同知火炮击杀者必为达贼大将,贼军拼死抢回尸身后半夜有嚎哭顺风传至城头。” 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干什么?孙祥有些不悦,狠狠瞪了韩青一眼也不好发作。 “孙御史,下官有三计,愿与御史、韩佥事共商。”范广思虑半晌终于发话道。 “愿闻其详。”有主意总比没主意好,何况出主意的不是我,将来有什么不妥是不是也有个背锅的?孙祥心里盘算着。 “其一,城头留下一千官军守备,余则尽数于关内布置。步军在左,马军在右,轻车居中,步步为营推过去。达贼若是敢战,必引军冲阵。车、步二军只守住阵脚不动,本官率骑军与敌对阵厮杀一声,唯以死报国耳。” “啊?不妥不妥。范同知乃是客军巡哨至此,怎可由范同知率新成之军与达贼百战骑兵对阵?不妥不妥。”孙祥一听要全军拼死一搏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 说笑话吧?两万多兵马拼死一搏全军压上去,如果达贼识趣从小道退回去也就算了,如果不退直接拔军往京城方向我追是不追? 再说了,如果达子真的挥军对攻那怎么办?除了大胜之外打平或者惨胜都只有死路一条,剩下的兵马根本守不住紫荆关了。 看到孙祥说得坚决,范广继续说道:“其二,军马一分为二。下官领本部军马,再请孙御史助我一支马队,本部辎重尽数移至城内。若本官得胜,请孙御史、韩佥事领军来助。若本官败了,紫荆城紧守营盘闭门不出,等候朝廷援军再战不迟。” 粮草辎重带着不方便,无论是战是走都有可能成为拖累。扔掉又便宜了达贼,没准还能成为资敌之物,全部都归到城关里总是好的。 可是这答应吧,又担心范广佯攻一阵拔马就走,没了辎重拖累就是马军哪里去不得?不答应吧,其实范广也不是自己隶属。 纠结了一会,孙祥问道:“那第三策呢?” “第三策与第一策相似,无非骑军绕到达贼营盘另一侧,车、步二军于正面逼进。”范广心中暗骂,我不过是想学古人摆个上、中、下三策而已,哪来这么多讲究?直接杀上去不就完了吗?难怪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还真是磨叽。 “烦韩佥事领军接应,敌军若退则衔尾追击夺回营寨并堵塞通道。若敌军胜则接应车、步二营入城。”范广蹙着眉头说完最后一策。 众人都知道,如果让达贼占着营盘和通道,会有更多蒙古骑兵从通道进入关内。城关的主要防御方向是关外,关内的城墙修缮情况几乎是流于表象。如果达子从关内引军进攻,只怕破关也不过是朝夕之间。 “此议,宜早不宜迟,二位以为呢?”范广看着远处还在不断从通道里进入的达子骑军催问道。 “如此,便选那第三计了。命刘深领一千人守北门,布置火炮、炮车、弓弩,严防达子引兵扣关。韩佥事,便由你率领军马负责接应。我自守南门,以弓驽手压阵。”孙祥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狠狠挥拳虚晃一下。 于是,三人各去准备人马。大战,一触即发! 第26章 胶着 一场酣畅凌厉地大战后,云雨方收。朱祁钰无赖般又在杭氏身上胡乱撕咬一番,直到杭氏吃不住痛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声音后方才作罢。 “爷今日是怎么了,弄疼奴了。” 没有理会杭氏的报怨,朱祁钰喘着粗气说道:“趁着能动,可得使劲折腾几下。不然过几年身体不行了,可就动不了喽!” 早有宫人过来伺候梳洗,朱祁钰端起枸杞茶又喝了一口。枸杞顺着茶水倒进嘴里,轻轻嚼吧几下吞下腹去。 “爷正是春秋鼎盛时期,怎得说这般话?再说了,祖上可都是龙精虎猛的,五、六十还能诞下皇子、公主的又不是没有?”杭氏不理朱祁钰的荤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是个昏君才能说得出来的。 “嗯,可不是。想想祖父昭皇帝,好可是一个龙精虎猛。”朱祁钰调侃道。 杭氏一听,吓了一跳,连忙出言制止道:“爷这话要是传出去,可不只是御史弹劾了。哪有这般揶揄自个儿祖宗的皇帝?” 说罢,又吩咐着把那些在宫里伺候的人全都记下来,谁也不准走漏半点风声。 洪熙爷昭皇帝,永乐爷文皇帝的儿子,宣德爷章皇帝的父亲,朱祁镇、朱祁钰的祖父。这会知道自己儿子临幸了叔父汉王寝宫里的女人生出来的私生子这么调侃自己怕是能气得从陵墓里爬出来。 真真不是人子! 洪熙爷登基时已经过了青壮之年,但是对于男女那事又特别情有独钟。放着全天下的森林不用,只愿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这种事情他老人家是干不出来的。为了多吊几棵树,花了大精力派人满天下寻找良药,想要帮助自己龙精虎猛了…… 然后,终于洪熙爷在龙椅上坐了差不多一年时间,就倒在了马上风上面,御极登天了。 朱祁钰这调侃的是什么年龄干什么年纪的事情,等到一把年纪自己身体不行了还非要逞强只会加速自己西行的时间。但这话怎么能说出来呢?且不论封建统治一直遵从的“为尊者讳,为长者讳”了,那可是拿已故皇帝调侃,这要是别人家的倒霉孩子这么干,全家甚至全族恐怕都得去试试刽子手的刀锋利不锋利了。 “爷这话真真的吓人,往后可莫再提了。传了出去,爷不怕奴还怕了。有那多事的御史至少可以参奴一个惑乱圣上,奴可担不起。”杭氏仍然不依不饶,非要跟朱祁钰再三强调。 “知道了知道了,不说不说。”朱祁钰没口子答应着,咸猪手还是肯老实。 杭氏一把拍掉朱祁钰的手没好气道:“爷今日政务不忙了?这白日宣淫的,被皇后晓得了也要骂奴一声狐媚子了。” “瞧这话说的,想那孔老夫子的母亲不过二八芳龄与人野合才生了他吗……”朱祁钰话没说完,一旁宫人手抖打翻了盆,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叩头不止。 “起来吧!”朱祁钰是不在意这些的:“宫里当差还是要小心些,可别小瞧了这些个盆盆罐罐的,都是御用器皿,多是各地贡物。碎了哪一件放在外头可都是宝贝,值不少银钱的。” 一番话说的,宫人如蒙大赦快速收拾一下飞也似的跑了,杭氏听了直翻白眼气到不行。还有这样的皇帝,自己说了些什么吓坏身边人自己不知道吗? 背地里拿朝中大臣调侃是家常便饭了不算,祖宗也可以随便拿来揶揄,甚至孔圣都能拿来编排,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长到这般大的?还真是那个上皇大兄仁慈,这得好好回报人家孤儿寡母的才是。 呸呸呸,上皇只是还在关外没回,可没驾崩呢,不好这么咒人家。 紫荆关内外,炊烟袅袅,配着腊肉、咸鱼的饭食香气从明人军营直接飘到了蒙古营盘。 “明人准备进攻了!”这是也先这么些年战场经验告诉自己的直觉。 大战在即,先饱餐一顿确保不会出现士兵气力不继的情况。但同样吃饱了剧烈运动会肚子疼,弄不好还有扯断肚肠的。 自己一万多人的马队没有多少食物可以分,从明人营盘里缴获的那些食物只够勇士们吃个半饱。初冬的大地上天生天长的草料已经不够战马啃食,再分一些给战马之后蒙古勇士们连半饱都吃不上了。 没关系,打完了明人就能从紫荆关里拿吃的了。关里什么都有,有粮食,有被服,有金银财宝和女人、奴隶。也先这么激励着族人们,就像以往一样,你们伟大的太师、淮王,将会带领你们获得一切蒙古人所需要的财物和勇士的荣誉! 这些该死的,阴险的明人,居然重新立了一个皇帝,居然不怕我们杀了他们的皇帝,居然不肯给我们提供粮食和财宝了。没关系,蒙古的勇士们会用自己的弯刀拿到这一切,就像曾经成吉思汗做的一样,天下最终将臣服在蒙古人的马蹄之下! 突然,马蹄震动声传来,同时还有哨探大声呼喝声:明人发动了! 这不科学! 这不守常规! 这就是不讲武德! 明人的炊烟才升起,香味才飘过来,早饭还没吃到嘴里怎么就发动了? 阴谋,一定又是阴谋。 冲出帐篷,也先凑到营前一探究竟。 明人马队果然发动了,绕过鹿角、地刺、发石车指向的正面,直接冲击侧方营帐所在位置。那里是安置在栅栏外面的营帐,什么防备都没有。 不需要过多的命令,在营寨外的瓦剌人纷纷自发的跨镫上马,操起弯刀、弓箭就冲出了营帐。与明人马战,蒙古勇士从来就没有怕过。 很快就要接敌了,就在骑手们搭起骑弓就要射出羽箭时明人骑队开始了转向,然后是一阵阵驽机机括被击发时发出的声音,然后就是一簇簇羽箭射向了蒙古骑兵。 明人骑术一般,骑射就更不用说了。这一队明人骑军转的弯度小、速度慢,实在是不够看的。但是驽机发射的尺度把握太过刁钻了,不是以往一样来个漫天花雨一般的齐射,而是所有人跑到差不多转弯的地方才触发机括。 这样的驽机发射造成了瓦剌骑兵直面明人的方向一直持续接受着箭雨的关照,明人马队一直跑,驽箭一直不停射。前面的瓦剌人、马中箭倒下,后面的继续中箭。 箭羽也不都是朝着人去的,很多就直直冲着马匹射过来,中箭倒地的马匹压住了骑士还阻碍了后面快速奔跑来不及转向的马匹。 饶是蒙古骑士们马上技艺高超,左腾右闪上下翻滚,仍然有大量人马被射杀。 “御史妙计。仅用埋锅造饭就使瓦剌生出轻慢之心,我明军方能先发制人。今日必能大胜。”花花轿子众人抬,千穿万穿马匹不穿,这是真理,千百年不变。韩青这一句奉承话,很明显孙祥很受用。 “哪里哪里,还得范同知治军有方才有妙计用武之地。且看刚才,三五息内调整马匹疾驰方向,射矢几乎在一地射出,中箭矢者也尽忽于同一地,可见范同知所领确是强军。朝廷视我紫荆关之重可见一斑啊!”话里话外虽是谦虚,实际上也没怎么客气,把这个出谋定计的功劳就戴在自己脑袋上了。 “御史,那下官先下去准备了。”看着这位纸上军事家,韩青拱手说到。战前,人家特地派人私下找过来打招呼,如果事可为还是需要韩青率军协助掩杀一阵。仅仅是接应,就凭这些兵马器械能挡得住打了胜仗的瓦剌骑兵吗? 笑话! “嗯,如此便辛劳韩大人了。”孙祥也不客气,眼看着开局不错就放心大胆的把兵先派出去造势,一旦大胜将来在功劳簿上多少有一笔紫荆关的“齐力杀贼”;如果败了……收拢人马紧守关口,范同知所部嘛,就真真不能怪兄弟了,我得了皇命是提督守备紫荆关的。 明人马军跑了一个大弧线狠狠涮了瓦剌人一把,一通簇射又激起了蒙古人的野性。太他老母亲的欺负人了!从来只有我们蒙古人用骑射骚扰、马刀冲锋破敌的,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羞辱过? 我们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长生天召回去了,还有脸自称成吉思汗的子孙?还有脸说是长生天保佑下大蒙古子民? 短暂的整队后,大量蒙古人跨上了战马,挥舞着马刀发誓要替死难的同胞们报仇血恨。顺便,再活着回去接收他们的牛羊、帐篷和女人。 明人马队跑远了,那么这个时候明人的步军就失去了马军的保护,这是个软柿子,一捏就能爆浆那么软。 大蒙古的勇士们,挥舞起你们手中的弯刀,去收割明人的生命吧!明人的财富正在紫荆关里等着你们装进羊皮口袋,塞进羊皮袄子里,冲啊!向前! 呼喊着,打马小跑,大跑,然后是快跑冲锋。 明军阵营里飞出箭羽、标枪、泥弹和鹅卵石,朝着冲锋过来的蒙古马队迎面一阵招呼。冲在阵前的落马倒下,后面的骑士继续往前冲。 驽机装填时间久,发石车、驽车投射出的标枪造成的伤害虽然给人造成的心理震慑很大但是装填时间更久,以快马奔腾的速度完全能抢在第二轮装填完毕发射时差不多挥刀冲入明人阵型,那时候的明人就是待宰的羔羊一般只会咩咩叫唤,连逃跑都显得那么无力。 近了,更近了。明人军阵队伍前面的人开始转身逃跑了,边跑还边扔下包袱,里面黑的、白的散落一地。 “守住啊,不能退!”城头上孙祥看到这一幕急到声嘶力歇般呐喊,可惜阵前没人听得到。“守住啊,守住,快回去!” 眼见着达子就要冲到阵前,挥舞的弯刀已经放平,刃口平平对向正前,孙祥感觉自己就要虚脱了。 扑通扑通,达子马军前队纷纷摔下马来,骑士随着惯性被向前摔出一丈多远然后发出了惨叫声响彻整个战场。 远远看到摔下马的达子头上、手上似乎扎满了东西,孙祥稍一沉吟就想通了:铁蒺藜!原来仗还能这么打的。马军、步军的攻击都是专门针对达子设计的,高人哪! 在牺牲了一部分先头部队铺地之后,瓦剌骑军踏着同伴们和同伴马匹的尸首终于撞进了明军阵营。 战场上只要被激发起野性,哪里还会顾及得到个人生死。马匹带着骑士冲向了矛、枪组成的防御阵型,当再次牺牲了一些人马之后明人的枪阵就被突破了。 马上的骑士挥舞着弯刀用力劈砍下枪头被砍断,只能挥舞着一个棍子的明军不能给蒙古勇士们造成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伤害。长矛麻烦一些,矛头铁质部分比枪头要长一些,给骑士们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随着后队骑兵冲杀进入明人步军阵型,明人的败退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只是可恨的明人在后退时还会故意打翻发石车、驽车旁的厢筐,投枪、泥弹滚落一地,影响了马队继续前进的速度。 已经先一步退到步军后阵的明人弓弩手开始掩护明人前军撤退了,驽机平射,弓简吊射。在马背上挥舞弯刀的骑士闪避不及又有很多人被射落下马,恐怕是不行了。 跑远的明人骑队绕了一个大弯,终于跑了回来,形成一个锥型阵直扑瓦剌骑军侧翼。 来不及多想了,分兵迎敌。瓦剌马队侧翼分出一支直接与明军骑兵对撞了上去,嘭一声跑在前面的人马交织混斗在一团。 倒下去还能爬起来的,站起来挥舞各自手上的兵刃继续拼杀,不能及时爬起来的,马上被双方的马匹踏成了肉泥,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蒙古人依然采用着马匹降速后就近找人捉对厮杀的方式,向着就近的明人挥刀。明人按照操演直接向前突进,打马向前,继续打马向前,直到彻底跑不动或者已经杀透。 赵磊就是其中一员,已经是机械式的挥舞大刀左右劈砍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砍了多少人,或者被多少人砍过了。竹甲被砍裂了,砍断了,然后是皮甲也被砍烂了,自己的刀也砍卷了。按照操演,踢着马腹继续前进,有人影在前就挥着手上的大刀向人影砍去,突进,再突进。 终于,就在自己手已经砍脱力已经挥不动刀时自己被砍倒在了马下。扎挣着还想爬起来,一只马蹄踩中了自己的肚子,然后是另一只踩到了胸……. 最终,明人马军没能杀透瓦剌骑军大队,双方彻底胶着在了一起。明人步军营再次挥舞兵器将被弓箭拦截了后续力量的瓦剌骑士困以车营阵地上。散乱的战车和各色旗帜、长枪、泥弹、厢柜、筐箩限制了马匹左右腾挪,总有骑士在左突右冲之间被长矛挑落下马,或是被刀牌近身砍翻战马跌落下来。 战局,陷入了僵持胶着状态。 第27章 破局 “陛下,广东来报,右参将董兴率官军马队击败黄逆贼军数千人,缴获无算。现已经退守湖广界,等待平贼官军大队经马到齐便可围剿黄逆。”于谦拿着广东来的奏折说道。 “兵部如何回复?”朱祁钰稍一蹙眉问道。 “回陛下,兵部拟复董兴,命其小心应战,须确保军马无虞,以免为贼所乘。”于谦回复道:“行文催促宁阳侯陈懋,务必要于十月围贼于广东,助两广巡抚右副都御史杨信民招抚叛贼。 “嗯,甚好。”朱祁钰点头称是:“广东叛贼乃汉人,终为同宗同源。广西虽为苗、瑶诸夷,但已经归化大明久矣,深受汉化影响。若是平定两广,则可驱叛军填麓川,朝廷收复故地便可事半功倍。” “兵部拟旨,传谕杨信民:黄逆贼党凡愿降者一并纳之,唯三条不可更改:其一,主犯皆需先赎其罪,尔后往南、北二京请罪;其二,异地安置。”略一深思,朱祁钰接着说道:“浙、闽、粤岸上都留不得了,杀了当地官民,只能迁走。” 朱祁钰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叩击着案几说道:“准迁琼州府、鸡笼(明朝初、中期对台湾的称谓)及闽、浙、瀛洲(上海崇明岛)诸岛建立卫所,一应开销皆以军卫制。” “其三,朝廷派驻官吏,军民依律服管。” “陛下,逆贼中本有疍民,与浙闽逃民并广东贼不同,如何处置?”于谦想了想问道。 “一并安置,自此大明不再有疍民。”朱祁钰蹙着眉头说道:“疍民着实太苦了,一生尽在船上,衣不蔽体,不准与陆上通婚,比贱民还贱却还课以重税。哪有这样道理?” “陛下,这是祖制。”胡濙插了一嘴:“还望陛下三思。” “无妨,大兄时便也改过祖制,开过山川河迫之禁。今日朕便改了贱民之禁,着礼部、户部一月内拿出章程,朕便要废了天下贱户。”朱祁钰说完,殿内众人齐声称是。 原来也是装模做样提一下祖制表示自己反对过了,实际上根本没打算真的反对吧!上次讨论解决疍户贱籍的方法时明明这老家伙是积极赞成的。 朱祁钰再看一眼胡濙,只见这个正统朝的辅政老臣直接装做没看到皇帝注视自己,低头看着自己眼前案几上的奏折出神。 哼!老油条! 历史上各朝各代对老百姓都会划分等级,除了士农工商之外元朝最过分,直接将人按民族、地域进行区分,因为南宋抵抗到最后被划为最低一等的“南人”遭受盘剥最为严重。也正是南方被盘剥最为严重才导致了元朝最终被南人推翻政权,先是中都南京,后是大都北 京,然后是上都开平。 最惨的是上都,被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明朝最后派兵驻守开平都成了大问题,实在是啥也没有,真不方便! 朱元璋这个老流氓上位后也将人分层次,其中就有疍民这种不入籍的贱民。广东叛乱中也正是疍民乘舟船给予了叛军水上运输支持,才打得明朝官军屁滚尿流。 而在疍民之上的,则是世代为奴为妓的另几支起义军后代了。早点投降朱元璋的,因为需要军队还会把他们编到明军战斗序列,而对待最后俘虏的那些根本用不着装了,直接就给安排入了贱籍,让人世世代代操持贱业以此来报复站错队的后果。 “王卿有话说?”看着王直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朱祁钰发话问道。 “回陛下,日前朝廷曾行文天下,凡贱籍有功者准迁户籍,或为民籍,或为军籍。如今不过数日,似乎不宜朝令夕改。” “无妨。”朱祁钰想了想说道:“言之有理,可取中而行。” “天下贱籍实在过于苦难,若有异动必然反叛,不如逐步废除。”说罢,朱祁钰又用手指敲击起案几:“既然日前已经行文天下,不凡在原文上加一条:凡入军籍,一户三丁同时从军,可废全户贱籍。” “陛下,恐怕下面多个小家小户会组成一户入籍。”王直不愧户部尚书,直接提出这里面的问题。 “几家并户也是熟识人家,哪会有不相熟的盲目并户?”朱祁钰笑笑不再说话。 “哦……如此,臣遵旨。”王直起身称是。 胡濙立马起身表示遵旨照办。 两个老滑头!明知道这可能是最快捷有效瓦解广东叛军军心的好办法,却还要装腔作势提下意见。 有了这个诏告天下,广东那边很快就能破解僵局了吧?! “报——”北疆急报,一路闯进禁宫。 紫荆关外,伯颜贴木尔率领的一万余蒙古军队终于发动了。 看到抬出了云梯就知道事情不会善了,不登城楼誓不罢休,不破城关绝不回还。 关内,也先与范广的较量已经打成了僵局,双方死伤惨重,各自收拢残军稍做喘息,像争斗受兽的恶兽舔着伤口等着下一轮不得不再次投入的战斗中。 当两方打得不可开交时,瓦剌骑兵的素质和人数上的优势还是控制了战局。如果不是韩青突然率领军马冲阵此时范广和那一万多官军恐怕就都已经交待在战场上了。 五千骑军,其中着三层甲和披铁甲的一千余人每次冲阵都在最前方,损失也最为惨重。除了最先受伤被抬下来的,几乎没有活着的了。 轻车营的发石车、驽车几乎损失殆尽,幸好本来多出来做为备用的当成辎重留在了关里,组装起来还能用于守关。靠着韩青的军马掩护,范方残部勉强退入了军寨。 看到明军还有一万余有生力量出战,虽然全是步军,但毕竟自己的人马麓战了一整天早就饥肠辘辘挥不动弯刀,拉不动马弓了,只能缓缓退出了战斗回到了道口的营寨里。 杀了战马煮肉,今晚饱餐一顿,明日一鼓作气拿下城关。让伯颜帖木尔佯攻,整夜不能让明人得到休息。 伯颜帖木儿和平章勃罗卯那孩不同,他有自己的思想,而且特别仰慕明人文化。更要命的是,伯颜帖木儿对这个明朝皇帝,不,明朝前皇帝特别好,就像是对兄弟一般的好。 当初俘虏了明朝正统皇帝的时候,部落首领乃公就坚决主张要杀了正统皇帝为大元祖宗报分,伯颜帖木儿跟乃公吵得面红耳赤就要拔刀相向了。为了一个明人俘虏,与自己的部落首领拔刀,像个什么样子? 这次带上伯颜帖木儿本来只是想让他陪在正统皇帝身边,一是看,一是护,可是平章勃罗卯那孩死了,只能让伯颜帖木儿出来领军了。 我那好兄弟平章勃罗卯那孩,如果你还在该多好,也许今天就已经拿下了这该死的关口,我们已经在城里喝着美酒、吃着烤羊肉,睡在温暖的小屋里了。 关外,随着夜幕深了攻防的难度加大了。 明人用发石车向城下抛撒了铁蒺藜,军士躲在垛口处用驽机射杀发现的身影。 蒙古人不缺牛羊,夜视能力比明人好。但趁着夜色佯攻也真的很为难。站远了看不清前方的战事无法指挥,站近了又担心会步了平章勃罗犯那孩的后尘。 击鼓、敲锣、鸣金,远远的向城头射上一轮箭枝,呐喊着举着盾牌、云梯向前冲到一箭之地再退回来。如此几番,城头和城下都很疲惫。 经过一夜的折腾,紫荆关北门城头上的官军疲惫不堪,强打着精神请求换防。 “不准。增派两百人上去协防,其他人就在城头休息。今日仍生死攸关一战,断无换防可能。”孙祥的回复很干脆。 前日一战,瓦剌骑兵几乎敲断了范广部的脊梁,退回来的残军败将没了出城再战的可能性。自己知道这点,也先也知道这点。今天,南北两门必然迎来也先的全面进攻。 相比较起来,南面更加薄弱,还有军寨要守护,城头上的支援可能只有使用添油的办法了。熬!耗!多拖一天是一天。 按照大明朝廷一贯的办事效率,今天援军应该差不多准备妥当,明天能够出发,然后是三天时间就能到了。换句话说,拖过四天有援军就到了,没有援军…….也就不会有了。 紫荆关南门,瓦剌人再次发动了。 他们修复了部分发石车和驽车,缓缓推向军寨。 该死!当时撤得太匆忙,都没有烧毁这些军械。在火炮沉重移动不便的年代,这种一匹马甚至两、三个人就能推着小跑的远程攻击武器绝对是重武器。 今天,恐怕就守不住了。孙祥心中涌起悲凉地感觉。 军寨守不住了。同样心中悲凉的还有范方。 今天,为了大明朝,为了皇帝陛下,我们战死吧! 再多的动援没有意义了,所有人吃饱喝足,重新披挂完毕准备再次上阵拼杀。 驽车被架高了,能高一尺是一尺,哪怕比对方达子多射出一丈远也好。 驽手爬上了箭楼,看得远些,射得远些。多杀一个达子就多赚一个。 怀着各异的心怀,两军开始了试探性进攻。驽车、发石车、火铳、弓箭被依次投入使用。 终于军寨的栅栏早被发石车投掷的石头砸歪了,连箭楼都被带倒。感觉自己耐性被消磨干净了的也先挥舞一下手中的弯刀,高喊着口头率先冲出了阵营。蒙古骑士们一个个争先恐后扑向了明人军寨。 没有了军寨的阻拦,明人很快就会被瓦剌骑军吞没。 “御史,下官领军冲一阵吧!”韩青请命。 这个时候冲阵,也只是死路一条而已。孙祥知道,韩青也知道。 “不准。” “御史,此时友军被困我们坐视不理,恐怕日后也无法跟朝廷交代啊!” “交代什么?我们守住了城关就是交代。昨夜范同知拒绝了进城就知道今日必死之局,可他留在军寨就是为了能多拖达贼一日。此时开门迎战,只是自取死路。”看着城外的厮杀,孙祥也心中不忍。 瓦剌军队在付出了少量人马伤亡代价后,终于与军寨中的明人官军撞在了一起。 城头上,瞅准时机火炮朝着靠的比较近的瓦剌士兵打响。炮弹呼啸着划过瓦剌人的军阵激起血雾带走一、两条生命,也算是支援军寨中明军的血战了吧! 正在城头上看着友军浴血奋战的官军肝胆欲裂,不少人痛哭失声。隐约间,瓦剌军阵后方传来大队骑兵的声音。 这是? “孙御史,韩佥事,快看,是援军!”一个总旗在城头高呼。 “莫要堕了达贼奸计,可看仔细了!”孙祥保持住了清醒头脑。 “是新旗号,不是上皇时用过的旗号,快看哪!” 也先土木堡大败明军俘虏正统皇帝后,兵部就在当时任左侍郎的于谦主导下更换了新的旗号、衣甲。原来背面的“勇”字用黄绢表示地,之后换成了国形。当然,衣甲是看不到了,但是旗号可以看到差异。 青色的旗号,黄色的的带子,取的是青天黄地之义,这与原来的旗号是不同的……. 经过再三辨认,更多的呼喊声传来。援军,援军到了! 援军竟然到了?孙祥也惊诧不已。按这个时间推算,朝廷没有等自己求援,而是第一次奏报也先扣关就已经派出了援军。 “孙御史,请准下官领军出战救援范同知所部!”韩青再次请战。同时,城头上的官军都投来殷切期待的目光。 “嗯嗯……”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的孙祥忙不迭的点头:“快!快!……”说罢,指向了军寨位置正在苦苦支撑的明军,自己早已经泪如雨下。 “擂鼓!吹号!鸣炮!”韩青冲着城头鼓楼下达号令。 随着韩青命令传到,鼓楼里鼓号齐鸣。随即,城关大门被打开,韩青率先打马冲出城池呐喊着冲向军寨方向正在围剿范广部的瓦剌军队。 城头的变化也先看到了,身后的变化也先自然也发现了。败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眼看着还差一天,不,半天时间就能够拿下紫荆关了,明人的援军居然到了。 来不及多想,也先呼喝着回军冲向城关里冲出来的明军,放弃了军寨中唾手可得的成绩。只能放弃军寨里那些残兵败将了,抓紧时间截住城关里出来的明军,让自己有撤退的时间。 只能用最快速度从来时的小道撤回去了,而且要快,必须要赶在明军在小道两端合围之前撤回去。 对于自己这支疲军,也先实在没有信心能够再打一支像军寨中这个打着范字将旗这般能打的明军了。趁着城关中的明军出战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摆好阵型,也先快速冲阵后阻碍了明军展开,然后就从阵前划过往小道口奔去。 这时,所有的瓦剌骑士都看到了第三支明军从自己侧后方向出现的事实。可以看到步军、车营阵营已经在布置阵型,马军阵营已经在调整马鞍、辔头和兵嚣做最后的冲刺准备了。 再回头看向太师策马狂奔的方向,众人醒悟过来纷纷不惜马力拼命抽打马匹向小道方向跑去。 “杀——”打着孙、高两面将旗的明人官军向着瓦剌军队冲杀上去。 第28章 正统皇帝 “太师若果真送还上皇,可领三、五骑入关。本官敢不扫榻相迎。”孙祥对着紫荆关外的也先几人高喊道。 扭过头来,孙祥几人心中不忿骂出声来:见过不要脸的,但能够这么不要脸的还真是少见。 最终孙镗、高礼两人的援军还是没能把也先留下,也先余部还是有一大部分得以安然撤离。孙、高二人才上路没多久就收到了紫荆关危险的消息,没有再次向朝廷确认进、退而是直接领军加速前进直扑紫荆关。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人困马乏,也差不多是强驽之末了。摆出阵型对着瓦剌队伍一通驽、石攻击后也不敢直接硬碰硬的短兵相接。而另一方的瓦剌队伍因为连日奔袭麓战没有得到休息,又摸不清支援军队的虚实,担心自己被两面夹击没了退路也只好往两边冲击一下就立刻撤出战斗。 从哪里来,又从哪里退走,留下一地血肉。 败退下来的也先第二天一早换了面孔一般,带着朱祁镇领着一帮狗腿子策马来到关前叫门。还大喇喇地指责大明守军对自己皇帝没礼仪,对自己这个送皇帝回京师的友邦没礼貌。 这种垃圾不能惯着! 论斗嘴皮子,也先怎么可能玩得过孙祥?真当进士科出来的都是书呆子吗? 三句两句,怼到也先哑口无言。 让我带三、五个人陪着朱祁镇进关?! 只怕人一进去就会化整为零给拆碎了分送各大明各关隘吧?! 也先还真怂了,不不不,是很聪明,坚决不上明人的恶当。这些明人,太他老母亲的阴险、歹毒了。居然想让老子自己送上门去让他们杀,你以为老子的赫赫威名是怎么来的?以为我们伟大的蒙古勇士个个都像你们那么蠢的正统皇帝一样吗? 呸!做令堂的春秋大梦去吧! “太师,何不早来?本官已经在关内烹茶煮肉,就等太师送还太上皇帝一并享用了。”看着也先不肯上当的样子,孙祥还在一边浇油。 也先听了心中嘀咕,是架好火煮好肉等着我去还是架好火就等我去了好煮肉啊?也不搭理城关上继续口嗨的孙祥,扭转马头就回了营寨。 在也先旁边的太上皇帝朱祁镇听着面部抽搐,真想一把拽过马缰打马就冲到城关下去。 可是,他不敢!他只是任由着瓦剌人牵上马缰跟着也先往回走。 一个勇敢的皇帝,在土木堡时就该高举长剑与护卫们一起冲向瓦剌贼军,而不是盘膝打座看着自己的护卫们一个个惨死在眼前。 一个有理想有报复有担当的皇帝会在大同接受郭登的建议,借口去旁边的寺庙祈祷与那五名前来营救的夜不收汇合逃往大同,而不是借口自己性命天定不能自己取祸。 不能自己取祸?说的真好听。 自从亲政以来,你正统皇帝干的哪一件事不是在作死,不是在自己取祸? 大明西北八大卫所是洪武时期设定的羁靡州,是牵制北方马牧民族的重要防御力量,这么多年都是靠着分化、拉拢的方式确保这八个卫所能够为大明做屏藩,做一线防御地区的,可你正统帝一上来就蠢到把八大州弄到人心向背,平白“送”给了瓦剌充实力量。 哈密卫就算自立为王成了哈密国,人家也还是心向大明的,可是你大明朝又干了什么呢?眼睁睁看着心向大明的哈密国首脑被排挤,被瓦剌分化甚至刺杀,你大明朝就能在旁边看戏! 西北不说再说东北,女真部、兀良哈三卫即便一向首鼠两端,但人家也是靠着这个活的。人家向你大明朝通报瓦剌动向你不但不出手干预,反而还愚蠢到把他们通报的信函送给瓦剌去看…… 这些也都算了,至少在全国一片反对声时考虑一下舆情吧,只要不是仓促间搞个御驾亲征,又哪怕听取了边关重镇守将的建议班师回朝路上不绕一下张家口也没这么多破事啊! 大明朝但凡是一个明白人看着这么蠢的皇帝都能吐血三升,要生个这么蠢的儿子上辈子得干多么缺德事啊?!先皇啊,幸好你有个私生子还正经点,不然大明朝就要完了。 紫荆关危险的消息传到紫禁城里,于谦牵头几位重臣请见要商议对策。 听完汇报后,朱祁钰不慌不忙说道:“自也先犯境紫荆关遇险至今已经数日,关口或是已经破了,或是已经击退达贼,何必惊慌?”说罢,也不顾众人的焦急神色招呼着上茶摆点心。 “孙镗、高礼二人可有讯息传回?”朱祁钰看着茶点摆上,众人都谢恩后坐下才不紧不慢问道。 “回陛下,孙、高二人有消息一并传回。二将道途闻讯,已加急赶往紫荆关救援。”于谦回复道。 “即如此,可命石亨加紧京城防卫、催促关内各城收拢乡村间百姓便是。”看着朱祁钰的茶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换成了茶杯,只见他一手提着茶杯把手端起,另一手提起杯盖,就这么轻啜着茶水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好像自己还真是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对于京城防御,朱祁钰好像很有信心,也好像是根本不担心瓦剌人能打进关内一样。就京城内外人员安排布置了一番,就不急不燥转换了话题。 “正所谋上兵伐谋,攻城攻心。我大明不仅要做好防御,也要适时进攻。现大明北境皆为瓦剌附庸,本来心系大明的各藩卫如今都投向瓦剌,他们都忘记了大明刀锋了。”说着,朱祁钰不顾形象扭动着头颈肩臂活动筋骨。 在封建王朝中,皇帝被神化了,一言一行都要有礼制。这种约束造成了帝王们的身体其实真的不怎么样,常年不活动的人身体机能好到哪里去? 对于朱祁钰这种完全不符合帝王形象的举动,礼部尚书胡濙盯着茶碗仔细研究着是不是要换成茶杯更合适,户部尚书王直侧着头正在仔细揣摩皇帝刚才说的谕旨与户部有什么关系,刑部尚书金濂正低头看着自己袍服上的线头,回去要好好收拾一下府里的下人,越来越没规矩了,官袍上怎么可以有线头露出来呢?! “前有兴安侯徐亨上奏自陈不当内地偷安,愿回京扈从,一旦遇警能奋勇杀贼。这很好,是百官表率。”朱祁钰终于结束了那套半身的广播体操,回到正题上来。 “让陕西、宣府诸地,遇机出兵袭扰,哦不对!是率领军马往大明旧日藩属购买牛马。”说罢,朱祁钰转头道:“兴伴伴,兴伴伴。” “老奴在。”兴安立马躬身走近两步。 “你咋又在这里,没去太上皇后宫里伺候吗?”朱祁钰的跳跃性思维让兴安有些懵圈。 “啊?…….哦哦,老奴晨时到过太上皇后宫里问安,太上皇后尚未起身。昨日里给太上皇帝祈福,歇下的晚了些。”兴安连忙回复道:“老奴稍后再去给太上皇后请安。” “你……这样。去唤李永昌太监来殿内议事。” “老奴领命。”兴安正要走,又被朱祁钰叫住。 “往后啊,朕那皇嫂宫里要常走动,要吓唬吓唬皇嫂,时常吓唬。昨儿不是睡晚了吗?就说传朕旨意,把昨儿个夜里侍候的宫人都给仗毙了,把太医院当值医官给骟了送进宫随侍皇嫂左右。皇嫂最是心善,见不得人受苦,就不再作贱自个人身子了。” 听着朱祁钰的吩咐,除了兴安敢没口子答应之外,殿内几位大臣一个个翻着白眼气都喘不匀了。 既然要去叫常在太后身边侍候的李永昌,就是有话要让太后、皇后知道,众人也就暂时先不再议事了。 稍候了一会,李永昌屁颠颠跑来请见。同样的待遇,案几被安排在了金英旁边。刚才的话重新讲了一遍,让边关找机会出兵武装护送当地官府往大明旧属采买牛马。 “日前查抄京城内外不法寺庙,得了些珠宝佛相都送予两宫。如今确实有些不便,还请李大伴往二宫讨一些珠宝拿来应付。”朱祁钰向李永昌说明了找他过来的实际目的。 让军队带着刀枪去已经投靠也先的各边境部落“买”牛马,交换物品就是那些饥不能食、冻不能衣的珠宝,再配一点点盐巴和粗茶。同时承诺,一旦南边查抄的物品送来了但凡珠宝文玩全都归入两宫。 “兴伴伴,催一催卢忠,将查处违禁寺庙的步骤再放快一些,人手不够的从地方州府调,从各地卫所调。需要旨意的,由刑部拟旨,内庭确认无误后抓紧用印。这两宫里都没了用度,那些个出家人怎么能打着修行的幌子侵占百姓财物,还要败坏朝廷名声,坏国家法度。” 话一说完,于谦等几位重臣交换着眼神频频点头:好算计! 对于塞外游牧民族而言,珠宝和刀枪谁都知道怎么选。毕竟都是生活在拳头大作主的地头上,谁还会自己把脑袋送到钢刀下面?何况同时还配了一些游牧民族必须的盐和茶,想不上钩都难。 等这事情过了,回头再让瓦剌也先知道了三边关系又会怎么样呢?真是兵不血刃的离间计,又阴又毒! 而这些用来离间,哦不不不,用来向塞外各族购买牛、马的珠宝又是查获违禁庙宇的财产,由此牵扯还会有大量官宦、商贾,只怕这财富不会少。现如今甚至还拿两宫吃穿用度来说事,摆明了又婊又立的态度。 “皇爷说的是,老奴这就回禀太后并太上皇后。”李永昌笑笑,躬身回复道。 “如此,便劳烦李大伴了。北境事了,瓦剌孤掌难鸣,终究还是只有败退一途。为了盐、茶、粮食、布匹,达贼终究还是得奉还大兄,向大明称臣。”朱祁钰说道。 “皇爷圣明。”李永昌应承完,也不再做停留,请辞后便离开了大殿。 “陛下,如今紫荆关战事仍不明朗,此时令谕各镇主动求战上否不妥?”老臣胡濙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嗯……也算是围魏救赵之策吧!”朱祁钰想了想道:“各藩属虽实以投靠也先,名义仍侍奉大明。如今可命人持赍书向各部试探虚实并采买牛、马。” “心中仍然侍奉大明,献牛、马多的就多给予些茶盐布匹,以各种理由搪塞的就给些珠宝。”朱祁钰沉吟着继续说道。 从西北到东北,塞外主要以游牧为业,即便是有农耕的地方其产量的也不足以维持整个部族需要。而食用牛、羊肉就不可缺少的需要茶叶解油寡腻补充维生素,饲养动物和人本身又必须要盐,长久以来盐茶都是南方农耕民族与北方游牧民族的重要交易物资。 在明代初期时,朱元璋更是拿盐茶做为重要扼制塞外游牧民族的重要手段,就因为走私盐茶朱元璋更是弄死了自己亲女婿。现在,朱祁钰也不得不重新拿起盐茶牌来好好打一打了。 “如今盐引之策恐怕不妥,得改。”朱祁钰想了想,看着王直说道:“不如户部拟个章程来?我是想着让天下老百姓都吃上平价盐,放心盐,不能再让人把持着盐引了。”兼任了户部尚书的王直略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封建时期的盐引制度,或者说中国有史以来的盐业制度其实都是个大难题,一直到了老百姓当家作主的n年后才成功解决了全国老百姓吃平价盐、放心盐的问题。 “先帝及大兄临朝时期,都会用盐引做为奖赏甚至当做支付俸?、宫中采买价款的手段,这不好。”不等王直回复,朱祁钰开始定调子:“这盐啊要加大产量,比如海盐就可以多建卤场多煮海盐嘛!” “朝廷之所以禁私盐,初衷是禁止私盐的售卖而不是生产。所以可以考虑适当放开私盐生产嘛,或者可以官私合办嘛!百姓产出的盐归官府统一售卖,也只准官府统一售卖。”朱祁钰说一条,王直就记一条。旁边于谦、金濂若有所思,时不时奋笔疾书写上一、两条。 “这稽私也是重中之重,这私自盗矿要稽,私盐要稽办。现如今有专管稽盐官员吗?”朱祁钰又问到。 “回陛下,各地或有按察使司,或有巡检司负责日常监察,朝廷通常每年会派遣钦差前往监督检察。”这回王直倒没有犹豫。 “嗯,这盐是大事,得要好生管,好生查。可以安排巡抚,每三年一换,河道、海防、盐业、卫所都要仔细监督,要好好管起来。必要时可以从各地锦衣卫、各都司调兵前往稽查。” “陛下,现如今是用商贾运粮到边塞,然后发放盐引给商贾允许他们往指定地区售卖的。这售卖以后交由官营,这个怎么解决呢?”王直话一问出,于谦、胡濙纷纷点头称是。 “这样,朕看了广东奏报。黄逆叛乱是从断事司大狱里逃出来的,这个大狱都成这样了吗?刑部、户部、吏部一起来拟这个章程。往后啊,这些个罪囚一旦定罪,轻的发送就近的边塞种粮赎罪,重的发配到远一些的边塞种粮食赎罪,有年限要求,还要有粮食数量要求。” 看着朱祁钰摇头晃脑想出来的办法,众臣脸上就没停过抽搐。 “可不能让有钱的罪囚钻了空子。”朱祁钰的话这么说就很明确了,有钱人别想花钱买罪了,让你十年缴十石粮食,你就得在边关种十年地,至于缴不缴得足粮食我们再算。 “这边塞苦寒,修缮城防、种植粮食啥的都要人干活,往后这些活都给囚徒来干。” “陛下,我朝百姓安居乐业,没…….这么多…….”好吧,大明朝反叛没断过,还真有好多囚徒可以用来输边。 第29章 广东招抚 自从工部按照拆分零部件的方法下单到各地匠户手中,回过来进行零部件组装完成的产量实在数不胜数,效率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京营守备这十几万人都已经装备上了新的战车和盔甲,连着南京守备军队都已经开始装备了。 照这个速度,不出五个月全国的都司都能完成全部换装,更不用说边军了。 但是被毫无人性的工部叫停了!不停不行,户部开始骂娘了。要不是朱祁钰割了寺庙的韭菜,户部库房早就能开马场跑马了。 眼下虽然库房里还有些银钱,但怎么都经不住这么花费,开闸泄洪一般的速度往外哗哗流,这得抄多少家寺庙才能填得过来? 何况,这些军械有那么急着要马上生产出来吗?够用就行了。 听过工部与户部扯皮,又问了兵部之后朱祁钰直接回复了句:“兵部会同工部研制新式战车,民间所有订单截止到本月底后官府不再回收。” 虽然对于这个说法户部还是有些不太满意,但总算只用付到月底就行了。至于研制新式战车,呵呵,战车那么好研制至于在大明朝用了这么多年现在才换新的? 让他们研发去吧,没个十年八年的,弄不出来新玩意。就算弄出来又怎么样?到时候没仗可打了,户部坚决不拨粮布银钱,你工部敢用脸付账去?! 等到众人出大殿时,朱祁钰突然在后面喊了一句:“明儿个我把新战车图纸拿出来,叫上石卿几个武将一起来看啊!” 兼任户部尚书的王直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栽倒在门槛上。 在王直的坚持下,朱祁钰到底没有把新图纸拿出来让石亨几人研究。不能让这么大年纪的人真在大殿里撒泼打滚,否则怎么说都是个昏君了。 虽然于谦连激将法都用上了,坚决称朱祁钰身为天子不能言而无信,朱祁钰最终也只是拿着一卷绢帛展开一尺来长让大家隔着两丈远瞅了一眼。 收绢帛时那些武将顿时就不乐意了,耍猴呢?这么大一肘子上桌晃一圈就给撤下去了,把我们叫来开席就闻个味啊!这是人干的事吗? 石亨一激动,抬脚差点踩在了御阶上了。幸好大太监金英反应过来给一把拽了回来。 陶瑾、刘聚、李端、刘得新等一群有资格被叫上来闻肘子味道的武官都很失态,最后还是被兴安一顿呵斥后全都吓趴到地上哭着闹着非要传阅一翻。 兴安直接开骂一句“意欲反乎?”要不是朱祁钰适时制止,只怕要最后要闹出点大动静来才能完事。 就知道皇帝有后手,居然还有这么长一卷没有拿出来。就之前拿出来那几种物件按前方战报消息来说,就已经好用到不得了了。要是都拿出来,是不是就能制霸天下恢复太祖时版图了? 不不不,那才哪到哪,至少能够恢复蒙元时期版图! 王直已经呆滞了,一个字都不想说。爱咋咋吧,只要你能弄来银钱,就是要拆了皇宫重建都随你。至于这银钱你是拆了寺庙还是扒了祖坟,都不是我户部该管的事情了。 兼管这差使太难了,还是得早点扔出去才行。之前推周枕做户部尚书,非让我先兼着,这会差不多时间了吧?早点扔出去早点完事,鹅滴个娘嘞~这真不是人干的事! 广州府里,不到一个月经历了人生大喜大落又升了几级的新任右副都御史杨信民正在奋笔急书,写得很详细,希望能够清楚反应自己到广州以来所作所为。 要说杨信民也真是胆大,进入广州城后直接下令打开城门,让百姓凭官府发放的凭证进出广州城。已经封城数月的广州老百姓终于可以出城上山打柴回家做热饭吃了。 至于做饭的米从哪里来?官府有官仓啊!虽然不知道以前官府是什么原因没有开仓放粮,但就是没放粮,不少穷人最终没能等来杨信民开仓赈粮……. 杨信民名声还是很好用的。黄萧养的叛军们居然也不对城门大开的广州城有任何想法了,连出城上山打柴的百姓都能做到“秋毫无犯”。 被杨信民派出的敢死之士做为使者到了黄萧养的大营里,顺利约到了双方见面和谈的时间。 黄、杨两人就隔着两、三丈的城壕,你一言我一语讨论招安条件。 原本不相信杨信民重返广州的叛军看到真人就在眼前,竟然直接就跪下来痛哭流涕的磕头请罪。 如果朱祁钰在这里一定又会说:封建统治下的老百姓实在太单纯了,能有口饭吃饿不死就不会造反。一个老百姓眼中的好官,人往那里一站,已经造反的叛军就能跪下请罪,这还用得着详细谈招安条件吗? 说起老百姓造反被招安,还真得要说说叶宗留、邓茂七两人的反叛结局,就是典型案例。 正统十二年开始就把大明东南浙赣等地官府闹到焦头烂额的叶宗留叛乱,领导人叶宗留被官军流矢射中早早就死在了江西黄柏铺附近,但他侄子、侄媳妇带了一支队伍,首领陈鉴胡带了一支硬生生又折腾了大明一年多。 其中这个陈鉴胡就已经打下了好大一片江山,劫掠浙江多个州县甚至已经自己给自己封了个“太平国王”的称号。 结果呢?浙江丽水一个叫丁宁的县丞派人招安诱降,许下了高官厚禄就轻松给拿下了。 一个县丞派的人去招安…… 打个比方,有个县公安局局长对一个攻打了多个城、县的分裂份子说:你别打了,只要你投降就让你当个副省长啥的,这不比造反有前途吗? 这话说出去,能有人信吗? 咱们这位太平国王陈鉴胡就信了! 结果呢?可想而知。 锦衣卫大狱里被折腾到实在没有留下意义之后被执行了剐刑。没错,就是用三千多刀凌迟处死的那种剐刑! 执行的时候,旁边……还特意拴了几条饿了好些天的狗。 杨信民在广州对黄萧养叛军的招抚很顺利,因为亲眼见到了杨信民的到来,叛军中很多在广州有家有口的当夜就偷偷跑回广州城投降。 再加上董兴时不时带着马军搞点剿匪动静砍点叛贼脑袋什么的,黄萧养军中士气越来越低下,想被招安的叛军更多了。 随着征剿总兵陈懋率领的主力官军越来越靠近广东,杨信民与叛军首领黄萧养的沟通越来越频繁。或者说,是黄逆萧养联络大明右副都御史巡抚两广招抚钦差杨信民越来越积极。 今天谈判送两条鱼,明日磋商递只野兔的,杨信民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照单全收。该吃吃,该喝喝…… 如果不是董兴的官军几次突袭打到黄萧养没了脾气,更有陈懋大军步步紧逼,相信叛军们这会还在想着自己能称王封侯呢! 送鱼肉给招抚钦差?哼哼,就怕有命吃没命拉出来。 特别是收到消息朝廷开放了改户籍的政策之后,昼户们都坐不住了。 跟着黄萧养造反是因为自己是连贱户都算不上的人,终身穷困潦倒不说还要承担巨额的“渔课”。 要说有多穷,一句话能说明:男子冬夏止一裤襦,妇人量三岁益一布 裙。 照朝廷现在这政策,多缴点鱼虽然没有可能改变命运,但是搞些海运不就可以赚到钱了,然后就有机会换户口了。那我还造反干嘛呢? 换句话说,如果能逮几个叛贼回去,还能算是有功于国获得赏赐,搞不好抓了黄萧养还能封个官当当,不比造反强吗? 因为正统皇帝在六月份的时候特别命令刑部申明“旧例濒海居民私通外互助贸易番货,漏泄事情及引海贼劫掠边地者,正犯极刑,家人戍边。知情故纵者罪同”。 这样子大家靠海吃海的人家才从海民正式被大明朝廷认定为海贼的,不然也不会一个黄萧养那千来号人就能把大家拉到一条船上去了。 新皇帝上位,把被冤枉的杨信民升官派了回来不说,还同意了将海民、海贼重新定义,这就给了大家一条生路。 洪武时期朱元璋那个小心眼的玩意儿,将跟他一起争过天下的张士诚、方国珍、陈友定、何真等人余部及后代都打进贱民这一类,大家几代人过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 现在新皇帝各种新的政策颁布出来,大家不仅可以和普通百姓一样活着,甚至还能够有机会好好活着了。 投降的人多了,黄萧养真的就头痛,一阵一阵头痛。 如果能谈一个好条件,自己带着所有造反的人一起接受招安的情况下一定能有一个比较好的下场。 可是现在自己不得不担心,之前跟随自己造反的这些人随时会在背后给自己腰子上来一刀。 噶了造反首领伪“顺天王”黄逆,这个彩头可不小,不得不防。现在的黄萧养看谁都像是对自己腰子有想法的人,睡觉都恨不能睁着眼睛。 不行啊,再不投降朝廷十万大军就要杀过来了。 这可是刚刚在浙江、福建平定过叶宗留、邓茂七的专业团队,不是地方守备武装可比的。 要说专业,黄萧养也是专业的,专业山贼! 但谁也不是天生就是贼不是?这不都是世道逼的吗? 两广地区少数民族和当地汉人都属于民风那啥啥的,时不时搞点事情来,攻打下县衙、劫个州府也是常有的事情。 大明朝廷一直在抓捕海贼、山贼,就黄萧养起事时广东指挥使司衙门断事司大狱里可是关押着好几百“贼人”,不然咱也不能轻易起事不是。 而且那断事司大狱也太扯蛋了,官衙里的人都跟闹着玩一样,囚犯只要能给钱就能随便拿着东西进进出出。 传递消息什么的都是基本操作,斧头、短刀都可以随意找个物件遮掩 一下就带进去,比如烧鸡啊、风鹅啊啥的。 有了武器在手,就是不想越狱也想越狱了。于是一声招呼下,大家就砍翻了狱卒杀出了监狱。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大家就这么稀里糊涂又攻打下了军嚣局,再之后队伍越来越大,本来想着逃回山林里继续做山贼的黄萧养也就这么成了顺天王了。 正所谓成了萧何,败也萧何。能够发动大军进攻广州城甚至打败广东总兵安乡伯张安的5000官军都是靠着昼民的船支为基础。 可现在,因为朝廷的政策变化昼民反而是最有可能倒戈相向的人。昼民想上岸都快想疯了,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种机会。 一旦昼民归降朝廷,叛军余部就会面临在广州城下背水一战的局面。 现在,只能拿着安乡伯那支平叛军被自己这支叛军给霍霍干净为由头,暂时哄住昼民不要轻易相信朝廷。 但是随着投降的人越来越多,难免会有人回来招安,之后,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想想看又牙痒痒,陈万宁那个该死的福建海贼也是杀官造反,先是潮阳县杀了主簿邓选还将官府洗劫一空,又跑到漳州、潮州招兵买马后屡次跑到广东沿海兴风作恶,可就是没称王。 失策啊,真是失策。如果自己不称王,不主动攻打重镇广州,是不是朝廷不会将矛头对准自己呢? 至少应该先打陈万宁吧! 黄萧养怎么想的杨信民不知道,杨信民写给朝廷的奏报中详细计划了后续推进的方案。 按照杨信民的计划,黄萧养能够在大军到来前降了最好,立刻按照皇帝陛下旨意将黄的叛军打散重整。 有家室的青壮编入官军前往广西平叛,家眷安置到浙江、福建。之前的两场叛乱加上官军平叛,很多村庄空置严重了。 对于昼民就更简单了,皇帝陛下专门指示特别关照。海外贸易、抗倭都需要熟悉水性的人,哪怕就是打渔也要老渔民,昼民得哄好了好好用。 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堵不如疏。 既然执行“片帆不得下海”政策会造成大量海贼,不如就换种解释——所谓片帆指“小船”! 我的船有三、五、七帆的是不是就不属于片帆了?不属于那我就能下海了。 对于这种解释方法,杨信民惊掉了下巴。可是据说朝臣们提出反对意见后,皇帝直接讲了一大堆道理,还反驳了朱熹对于孔圣言论的理解。 反驳朱熹对孔圣言论的解读?那可是太祖高皇帝钦定做为大明科举选士的考纲,几乎比大明律地位还高,怎么敢批驳?! 好吧,非常时刻,反正这个皇帝的帝位来的也不符合太祖高皇帝定制。准确的说,从高祖文皇帝那就只能呵呵了~ 只要对局势有利,天子怎么说怎么是。 第30章 十月初八 黄萧养想要谈判,又不想条件被朝廷给拿捏死了,进退两难。 朝廷大军没惯着,从福建经海上传来的消息,浙、闽的官军都退了,集中兵力要来广东剿贼,而且浙、闽安排了新巡抚带来了朝廷安抚政策。 朝廷的新政策对于想过安生日子的老百姓而言再好不过了,现在没有人想造反,就想把自己的小日子过滋润些。 更有消息传来,朝廷北边打了大胜仗,据说马上就要把老皇帝给救回来了。老皇帝一旦回来,新皇帝就要让位置,到时候可朝廷恐怕又要按老皇帝的办法来平叛而不是招抚了。 黄萧养的叛军高层内部意见也不能够统一了,甚至可以说是产生了极大分歧。 没有家眷的,本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态度坚决要抵抗到底。已经杀了官,杀了军、民,接受朝廷招安就能有好日子过了? 都看不见浙江、福建的起义军结果吗?换不换皇帝都一回事。 有家眷的自然不想继续拼下去,毕竟都是拖家带口的,就自己这些人跟朝廷十几万官军对阵能有什么好的? 且不论董兴带着官军骑兵就把广东的起义军搅了个天翻地覆,官军大队从浙江、福建过来了大家不都得死? 趁着新皇帝派了钦差来招安,大家抓紧时间把条件谈好都降了,将来老皇帝上来不能再推翻不认吧! 紫禁城里,朱祁钰这时候就比较安然自得了。不只是朱祁钰,应该说整个朝廷现在都比较轻松。 紫荆关转危为安的奏报像是给整个大明朝廷打了一针安定,无数人的焦虑、忧伤、悲哀一瞬间全好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激动。 虽然范广巡哨官军队伍损失惨重,但是瓦剌终究还是没能进入关内,范广所部的牺牲是值得的。 不是有句话叫做“死道友莫死贫道”吗,现在是一众道友做出了牺牲,我们将在他们的血与汗上踏出更光辉、更璀灿和不要脸的路! 瓦剌既然已经被打出去而且在可预见到的将来也没有机会再突破了,那么就只剩下谈条件了。条件嘛,呵呵~ 坑已经挖下了,就看也先踩不踩了。 整个朝廷弥漫着劫后重生般的喜悦,手头积蓄了足够银粮的朱祁钰大方得不像话,盯着户部、兵部对土木堡死伤将士及民夫进行抚恤。 抚恤死伤?又不是勋贵官吏,小老百姓和普通士兵能有什么抚恤?之前朱祁钰提过要统计人数给出抚恤,让地方官府先给予一定安抚,大家原以为这就算了,没想到现在又要来抚恤。 “朕想着,来服徭役的民夫有死伤的都各给牛一头、银一两、布一匹、良田五亩。官军死伤的都给牛一头、老马一匹,布两匹。”朱祁钰喝着枸杞茶就把几百万两银钱给花出去了,王直的脸又开始抽搐个不停。 “户部没那么多银钱,也没有足够的布匹。”王直面无表情,机械式的把话说完就不再发布任何意见了。 于谦扭头看了看,还选择了支持王直:“陛下,适当抚恤是应该的。不过紫荆关之前的奏报上说的是上皇遣岳谦传回消息,达贼两路人马,还有一路是两万人的马军走了其他路线……莫不如先赏赐紫荆关众将士,再分赏各关隘官军。” 摆明了让朝廷先把钱粮用在活人身上,至于死人,反正人都死了不如再等等,难道他们还能因为收不到钱而活回来? “无妨,找锦衣卫。”朱祁钰大手一挥满不在乎道:“这锦衣卫办案啊,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办事效率太低下了,得管一管。兴伴伴,安排人去问下卢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他到底能干不能干?” 卢忠被朱祁钰扔出去查察全国寺庙违禁案去了,每天都有新的寺庙被查处,大量银钱财宝被搜刮……不,是大量违法财产被查获并上缴当地官仓,朱祁钰还当着朝臣们的面让太监兴安去催促加快速度,这是要干嘛?! 听到朝廷缺钱要找锦衣卫,朝臣们脑袋嗡嗡的。皇帝这个坏毛病可不得了,得治啊——而且要趁早! “陛下,矫枉不宜过正,急了容易出错。”刑部尚书金濂实在没忍住,想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 要说起来,卢忠那家伙抄出来的金银财宝可真不少,可是造成的影响也太大了。 这种影响,不只是大明上下对寺庙、对僧侣的态度,还很容易被人联想到这是新皇帝对前人的态度。 洪熙爷去世后,当时的张太后心中无所依靠就一直以青灯古佛为精神寄托,甚至教会了幼年皇帝朱祁镇理佛事。不然,正统皇帝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能给佛学典籍做序了。 只有宣德时期被废掉后位的胡皇后退居长安宫成了道教的静慈法师,正统八年时小皇帝亲政,静慈法师仙逝成了静慈仙师……. 宣德爷去了之后孙太后也开始每日理佛,孙太后、正统皇帝,以及打着皇家幌子的大太监王振,正统时期朝廷对佛教的支持力度超乎明朝历代。 现如今好了,正统帝北狩之后钱皇后也整天在佛像前哭啊拜啊的,从早到晚没日没夜。 佛、道两派在中国已经根深蒂固,这次朱祁钰借着寺庙有僧侣违禁的由头彻查天下寺庙很难不让人有些其他方向的联想。 更何况宗教信仰是有益于朝廷统治的,特别是佛教宣传的“因果报应”、“来世”,如果让这个年轻的景泰皇帝给弄没了,之后就不好继续忽悠老百姓安心接受朝廷统治了。 “陛下,这天下庙宇众多,难免一、两家寺庙有僧侣凡心不净坏了规矩。惩治一下这些寺庙也就罢了,没必要天下寺庙彻查吧?”胡濙心里信不信不知道,但是表现上来看也不希望牵扯过多。 “胡卿这话说得就假了,这是天下间一两间寺庙的事情吗?”朱祁钰不买账:“这又是细作又是逃犯的,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寺庙是在寻找机会渗透朝廷,然后一举推翻大明啊!” 话说到这份上就没法聊下去了,这也太不会聊天了。咱们大明君臣之间不是应该要和睦相处共治天下的吗? 景泰皇帝定了性,有违禁行为的寺庙就只剩下被查抄一条路可以走了。既然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那大家多为自己捞点实际的才对。 “陛下,寺庙如有违禁、逾制等罪行,应当由令谕各州、府、县官衙查处。锦衣卫……”刑部想分一杯羹汤。 如果是地方官府报上来的案件,刑部是要复核的。 “若是违制、谋逆、行间细事等大案,理应三司会审。”左都御史王文跳出来。 “臣附议。”大理寺卿俞士悦出声附和。 三司会审,那都察院、大理寺都有份。 正中下怀的朱祁钰差点笑出声来,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查抄这种事情,中间油水太多了。 手黑的,先将好的东西抄到自己包里,剩下的才交给朝廷。历史上就有过派官员查抄别人之后,也暴露官员是贪官的线索甚至证据,于是抄人者人恒抄之……. 卢忠即不是有勇有谋更算不上忠诚,为了自己能够有机会升迁直接牵扯出了金刀案。 为了能升官发财,攀污同僚也就算了。当发现案子实在攀污不上之后又装疯卖傻逃避责任。最后,正统复辟报仇,凌迟处死了卢忠。 现在正值用人之即,又确实没有其他合适的人可以用,所以就拿着顶上位的卢忠将就着用。将来如果是自己要换人难免有人说自己兔死狗烹,现在让三司参与进来迟早会把卢忠查案时贪腐给翻出来。 想到这里,朱祁钰笑笑道:“本该如此。原本让卢忠率锦衣卫查办,是因为有牵扯到达贼在京细作。如今既然达贼边患暂时得到控制,就该三司派员协同查办才妥当。” 卢忠啊卢忠,别怪我腹黑。现如今朝廷正值用钱…….哦不,用人之时,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在这个时候办案还有猫腻可就怪不得律法无情了。 几人目的达到了,虽然看到朱祁钰的笑脸怪瘆人的,想想多半是皇帝想靠抄家发财被我们这等正义化身的大臣给制止了心里不爽而已,也就不当回事了。 “陛下,日前紫荆关报通事指挥岳谦传回消息……” “知道知道,还有一路嘛。”朱祁钰完全不当回事的态度道:“等等吧!也先这一路败了,等到另一路有消息回来,上皇大兄的消息也就稳了。” 这一天的紫荆关,范广所部元气大伤,自己也受了重伤只能躺着休息。孙祥、韩青、孙镗、高礼四个最高长官正在城头上看着也先的使者一步步靠近。 虽然战败了,而且损兵折将,但是整体实力仍然在。冷兵器时代,不到三成的战损除了崩溃之外还有可能激发凶性成为哀兵! 此时的瓦剌军营里,哀兵们正在骂娘!或者说,正在认真的问候也先的老母亲和庶母等人。 也不看看什么时间了?这都十月了,天寒地冻的天不窝在自己帐篷里守着暖炉吃羊肉,跑到这里来送死多不合算? 本来已经痛痛快快抢了一票,整个部族在这个冬天都能舒舒服服了,非要再来一趟。 前几个月一路砍瓜切菜杀了那么多明人官军自己都没有损失这么多人,现在这一趟直接就超过之前几个月的战损了。 到现在,大家连一顿正经饱饭都没吃上,自开战以来最饱的一顿还是昨天战死的马肉,更别说之前许诺给大家的到大明京城里去享福了。 为了能够用朱祁镇跟大明做筹码继续交易,即便是全军怨声四起也先还是由着伯颜帖木儿把羊送到朱祁镇的帐篷里。 哈铭偷偷跟袁彬说着从达子营寨里听来的消息,大明现在的皇帝朱祁钰派了援军过来,还有专门负责谈判的使者也已经到了紫荆关了。也许,就在明日,或者后日,大家就能回到大明了。 “如此所说,朝廷意思是主动抵抗达贼,被动议和了?”孙祥四周确认下,城头附近官军离得较远他才开口跟孙镗、高礼二人说道。 “李太监传了太后懿旨,一切由朝廷作主,宫内妇人不予干政。”孙镗叹了口气回道。 事情弄成这样真的很尴尬,原本想着太后能派个大太监来负责与也先对接,至少能够派个身边的宦官跟过来,大家做事至少也算是有两宫的耳目在,反而比较安心些。 现如今呢? 太上皇帝要有个三长两短,呸呸呸!要有个万一,呸呸! 唉~这可咋整呐?! 只能希望也先经过了这次失败后能够有个清醒认识,快点把太上皇帝送回来,我们就算搬空了紫荆关里所有物资给也先都只会是有功无过。 也先真的如朱祁钰所料,他在等,等着知院阿剌那两万人攻打居庸关的消息。 如今的蒙古虽然是瓦剌族主导,但也先毕竟不是大汗。前一次攻打大明时使用了大汗脱脱不花的名义,又拉上了知院阿剌一起三路大军南犯。 捞过了一票之后的也先回到老营布置一番,与脱脱不花、阿剌两方势力确认过之后再次南犯。自己这一路与明军打成了僵局,就看阿剌那一路是否能够有突破了。 正统皇帝仍然在手就不算输,按照明人宦官喜宁的说法,只要把这个皇帝送回去就能把大明朝廷搅个天翻地覆,我大蒙古就能有机会从中取利。 活捉大明皇帝的大元太师也先,夺回大元大都的太师也先,大汗脱脱不花的老丈人也先,恢复大元荣光的新一任统一者也先,最终将获得全蒙古人的认可,从此替代黄金家族领导大蒙古! 这么盘算着,也先派出了使者前往紫荆关谴责明人守将。胆大妄为,罔顾皇帝安危的明人守将。 让他们出关来叩拜皇帝! 让他们出关来磕头认错! 让他们出关来带着牛羊美酒来犒劳我们的蒙古勇士! 《景泰实录》: 正统十四年十月初八,达贼知院阿剌率骑军二万扣居庸关。右副都御史提督守备罗通率官军奋勇杀贼逾千,贼始退。 是夜,通令人汲水浇城,次日冰封城关,贼不能行。攻城数轮无果,达贼败退而归。 通以逸待劳,以竹蔑、藤条缚于鞋底,率精锐出关三战三捷,杀敌无数。 第31章 议和 知院阿剌在居庸关吃了败仗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紫荆关内外,收到消息的也先摔了盛酒的杯子,气的。 收到消息的孙祥、孙镗等人摔了碗,庆祝时一口饮干了酒高兴摔的。 收到消息的京城里一片欢腾,爆竹声、喜庆的锣鼓声、人们欢呼声传到紫禁城内,宫人们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好了好了,没事了,达贼败了,大明安全了。 就说嘛,达贼扣边就应该是“止宜命将讨罪”,这皇帝御驾出征死伤几十万大军,自己还被抓了。 这位御弟临危受命当了皇帝,派遣几个将官去就轻轻松松打败了那达贼。 听说啊,这个新皇帝才是真命天子,这些大将军都是等新皇帝登基后才出来辅佐他的。就说在紫荆关那位叫范广的将军,听说就是身高九尺腰围也是九尺的真汉子……. “兴伴伴,拿着奏报去太后寝宫,借李永昌往紫荆关议和吧!”看完奏报,朱祁钰将奏折递给兴安说道。 看着兴安答就着出了殿门,朱祁钰缓缓开口道:“兵部行文将紫荆关、居庸关战报广为宣传,特别是要让在京的各藩属使者知道,这个礼部安排一下。” 于谦满脸喜气,愉快地答应。 “兵部、吏部抓紧安排考功议赏。”朱祁钰心情也不错:“户部,将田地、房屋、商铺拿一些出来做为赏赐吧!” 王直心里在滴血,查抄的珠宝并金玉佛像都入了两宫,自己不能说什么。银钱都被锦衣卫把持着,说是要入内库由皇帝调配,自己也忍了。好不容易看到点实在的粮食布匹这些物资被拿去赏人了,现在连固定资产也要送掉? 那户部不是白忙活一场,净给你们当出纳、仓管了是吧?! “陛下,赏赐官军还是用银钱最为适当。上皇御驾亲征时就用的银钱。”王直哼哼不满道。 看透了王直的心思,朱祁钰即不说破也不接话。对着于谦说道:“催一下各路总兵,伺机主动与塞外各部联系,或者攻伐,或者交易。朕要离间塞外各部落与也先的有关系,让他们离心离德。” “臣遵旨。”对于朱祁钰的态度,于谦回首看了眼王直说道:“臣以为王尚书所言不无道理,望陛下三思。” “臣附议。”金濂站出来。 “臣附议。”俞士悦拱手。 朱祁钰转头看下胡濙的态度,胡濙抬了抬头似乎略有所思,然后拱手道:“请陛下三思。” 朱祁钰看向众人的脸色由微笑转为微怒,然后脸色越来越冷。就在众臣各自盘算着谁来负责死谏,谁来负责劝解时朱祁钰发话了。 “大明宝钞,今值几何?” 宝钞现在值多少钱?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屁都不值了。 大明宝钞自洪武八年发行开始,仅仅到洪武二十三年时就贬值到只剩下四分之一的价值了。再到了洪武二十七年区区四年时间就只剩下不到六分之一的价值。 到了永乐元年,按照实际物价折算就只剩下差不多十分之一的价值。 洪熙元年时,按照市场实际使用折算,大明宝钞的价值只剩下差不多二十五分之一。 至于现在?差不多五百分之一吧! 王直看看于谦、金濂几人,嚅了嚅嘴最终只是低声说了句:“如今…….不足百一。” “不如百一,为何?”朱祁钰没有等几人回答继续说道:“因为朝廷与民争利!” 说着,朱祁钰站起身来走下大殿。“朝廷缺钱用了就发宝钞,皇氏要钱用了也发宝钞。官衙收税,各项摊派只收银钱,请众卿教朕,这是不是与民争利?” 看着朱祁钰走下大殿,众人连忙躬身后退了几步。朝臣退,朱祁钰进,朝臣再退,朱祁钰再进,直到退无可退。 朱祁钰站定说道:“何为与民争利?增加老百姓填满米缸、装满菜篮子、油罐子、盐袋子的成本就是与民争利。” “诸位身为部衙首脑,阁臣,不能为老百姓解忧。即未能急百姓所急,又不能想百姓所想便是失职,是渎职!”朱祁钰环顾一圈,众人纷纷低头躬身。 “朕留着这些银钱就是要让大明宝钞值回原价的。”说着说着,朱祁钰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未曾想到诸位卿家不能理解朕的苦心,实在让朕很是失望啊!” 啥玩意儿? 你什么时候说过要用这些银钱让宝钞回归面值的事情了?我们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好吧! “朕愿终景泰一朝不增发一张宝钞,朝廷但有所需必以真金白银如实兑付。”说着说着,朱祁钰像是要被自己感动了:“本想打退瓦剌后再一步步推行,看样子瓦剌南犯之危就要过去了,这事也可以早些推行。” 说罢,也不管众人脸色,自己大步走回到大殿上坐回龙椅说道:“户部拟旨,自文到之日,各官衙收拢未用宝钞,不得以宝钞向民间行采买之事。” 朱祁钰又说道:“朝廷自此不再新发宝钞,原有已印制未使用的一概收缴入库,交由皇室内库统一处置。” 这…….嘶~ “启禀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行。”王直率先跳出来反对道。“宝钞使用多年,若一夜间不用宝钞,恐怕民间会大乱的。那些家里存了宝钞的小民如何生活?” 历朝历代都是这样,一旦朝廷改革最受伤的还是普通小老百姓。所以小民们也自嘲为屁民、韭菜了。 “无妨。”朱祁钰摆手制止了其他人的发言说道:“如今为多事之秋,朝廷以土地、房屋、店铺为质向民间借贷——发行债券!” “债券收宝钞!”朱祁钰指出重点道:“以市价折算宝钞与银、钱价值,按朝廷允许的最高利率计算五年息。若是要提前兑换的,按照最低利息计算日息。” 嘶—— 按照大家对这位景泰之前几个手段的了解,只怕这又是个坑,而且坑还不小。各部、衙首脑也顾不上朱祁钰就在皇位上坐着,自顾自讨论起来。 对于皇帝的一言一行是需要猜的,绝对不能只听皇帝说的话,要想着他那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鱼饵!肯定是鱼饵!经过一番讨论,各自心中都有了盘算。 之前就寺庙放印子钱的事情咱们这位皇帝脸色就不太好,当时还下了谕旨要规定最高利率,超过的就算是违法,官府要出面干预。 如今,朝廷出面向民间借贷而且按最高利率,只怕就是冲着外面放印子钱的那些人来的。 自家有没有在外面放印子钱? 本家本族呢? 岳家呢? 下面那些门人和往日里孝敬的商贾们呢? 得把风透出去,可千万小心别着了这年轻皇帝的道。 众人各自猜测,各自脑补着景泰皇帝实际要干的事情,大致有了一个轮廓: 景泰皇帝想让宝钞恢复信誉,所以先积攒银钱,同时用发行债券的方法收拢宝钞再用银钱兑付,从而减少宝钞贬值速度甚至让宝钞价值得以回升。 同时又能够以出售债券的方式收拢更多银钱,一旦兑付不了大不了拿那些田产、房屋抵债,朝廷信誉也不能算有损失。 至于抵债的价格嘛?呵呵,咋的,你想跟朝廷算账? 是安排刑部还是锦衣卫来跟你算,随便你说。 大明朝自洪武二十八年定制以来,随着老朱家像猪一样的繁殖能力,对于各种皇亲国戚的供养已经到了无力支撑的地步了。 以景泰皇帝在潜?时为例,作为亲王当时的岁?可是一万石!而郡王是两千石,直到最低的郡君、县君、乡君及仪宾,那都要两百石的岁禄。 虽然说是米、钞兼支,可实际上花费根本抗不住,所以但凡背景深厚点的那些猪亲戚们都找朝廷要土地。 本来这次靠着抄家朝廷手里又积攒了些土地,照着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三司介入之后的查抄寺庙一定又能有些土地、店铺入手,但皇帝又要把这些抵出去借贷。啥意思? 莫不是担心皇亲们又来找朝廷要土地? 好算计,一石数鸟。这个狗皇帝还真不是个好东西,居然有这么狠的手段。 朱祁钰不知道殿里面的朝臣们各自在想什么,但自己算盘是已经打好了。 无论广西还是云南又或者麓川、交趾,都是有大量铜矿、银矿的,虽然自己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里,大概方位的信息还是了解的。 安排人去探矿,去找就是了! 手握皇权,在大明朝说一不二,安排朝廷带着大军保护把那些铜啊银啊的都挖出来就能兑付发给老百姓的债券。 有了银、铜之后还可以直接向塞北交易牛、羊、马匹,然后用这些物资兑付债券,无论如何朝廷信誉都不会在自己手里面砸掉。 更何况已经明确让杨信民招抚广东叛乱时着重安抚疍民了。 有了疍民在手,就能重组水师,对倭政策就可以从延续了数十年的防御转变成进攻。 更何况,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可是知道倭国也盛产银、铜的! 国债,借多少都不怕兑付问题。而且为了能够不引起国内通货贬值,最好的方法是用挖出来的银、铜去换国外的物资,然后拿到国内再与老百姓交易。 历史上,明朝中后期因为欧洲人在美洲挖到大量金、银矿,再拿着这些金银从大明换走大量物资,使物价飞涨,国内普通老百姓根本承担不起日常物品需求的开支。 金、银而已,终归是饥不能食,寒不能衣的玩意儿。更合适作为朝廷操纵市场的工具! 紫荆关外,也先抽刀子想一下子把岳谦给剁了! 岳谦做为通事被打发跟着一起去了紫荆关,可带回来的消息是朝廷没有安排议和的使命,紫荆关里没有人有权限可以跟也先商谈。 如果是要送回太上皇帝,什么事情都不是不可以商量,但如果要先商量再送回的,不好意思只能等着。 从十月初八这天算起,往返大概六天时间,加上朝廷商议派遣使者的时间怎么着也得八天以上。 想要带着太上皇帝到京城下面去跟朝廷谈? 也不是不可以,两种选择,一是你也先带三、五个人陪同太上皇帝返京,二是你们从紫荆关全体守军的尸首上踏过去。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从尸首上踏过去?踏过去就踏过去! 也先是想,可真踏不过啊!三万精锐才几天时间死伤了大几千人,已经军心不稳了,再来一阵如果没能一鼓作气拿下,自己后面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幸好,这只是对于明朝边关守将态度的一次试探。现在只能安心等了,已经吩咐人在附近部落搜集牛羊送进军营了,既然要等就准备好物资耗下去。 给出的议和条件已经传达过去了,就看明人的反应了。 正统皇帝朱祁镇回京之后需要重新坐回皇帝宝座,自己可是说了要将妹妹嫁给大明皇帝的,如果他不是皇帝了那还嫁妹妹干嘛?当我傻呀! 大明富,得给我们更多的钱粮布帛,每年让我们更多的人能够进入大明朝臣。 最最重要的,大明朝要将公主嫁给我大元来,嫁给我太师也先。 至于辈分会乱这个问题,咱们蒙古人从来没这个概念。当年成吉思汗娶人姐妹、睡人姑嫂是常态化,姑侄也没放过啊! 身为大元大一统的计划者,实施者,伟大的太师也先就牺牲一下自己色相和腰力,勉强娶了自己妹夫的姐妹又或者侄女什么的也没关系,咱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英雄人物。 更何况,这可是当年正统皇帝派来的特使谈过的,大明皇帝不能这么不讲信誉! 只要明人皇室女人到手,做为明人皇帝的直系亲戚,蒙古大汗脱脱不花算个啥? 弄死,坚决弄死! 当年,就因为咱家不是蒙古黄金家族血脉,虽然统一了西蒙古也不能称汗,我那老爷子不得已才从明人那里找回了脱脱不花拥立为汗的。 短短二十几年时间他反而拥有了一部坚定支持者,有了自己的铁杆势力,成了蒙古三大势力之一,那我还怎么做统一大元的实施者? 现如今,眼瞅着我就能成为比黄金家族更尊贵的家族了,先弄死脱脱不花接收他的部众,再宰了知院阿剌,整个蒙古就在我一人掌控之中了。 大明? 呵呵,看我眼神,我从来有拿正眼瞅大明一眼吗? 第32章 鸿胪寺掌寺 本来应该于十月初九战死沙场的孙祥等人,因为提前得到朝廷提醒按照居庸关的防御方式重整了关防和朱祁钰借三张的手提供给边关的各种“狩猎”技艺,配上机关消息和两拔援军支持,不仅屁事没有,还提前彻底打败了也先的偷袭部队。 想和谈?真没我们什么事,咱级别不够,没有授权。您老安心等着吧!等着有授权的来和您谈。 奏报快马送回朝廷,每天派二愣子指挥刘深带些食物、酒水过去叩拜太上皇帝顺便刺探下军情,剩下的就是继续严防瓦剌再次偷关了。 也先得到了附近蒙古部族的牛羊支持,现在也不急于发生直接冲突。反正两路南下军队都输了,这么算起来知院阿剌那两万人输得更惨,都死伤过半了,那就等吧! 十月十五日,历史上本来应该在京师打了几天损兵折将拔营回塞北的也先还在紫荆关外,终于等来了朝廷议和使者。 紫荆关、居庸关两地大败达贼兵马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朱祁钰把议和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孙太后,没成想又被孙太后给扔了回来。 思前想后,朱祁钰还是不愿意接这个茬,直接召开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参加的扩大会议。 会议上,景泰皇帝陛下对于当前形势做出了重要指示批示,强调要不断巩固边镇军队的建设,要加强军队武器的更新换代,要不断提高官军队伍的素质建设……. 景泰皇帝陛下指出,当今时代正是天下纷争不断的时代,境外异族亡我之心不死,朝廷内外无论贵戚官宦还是匹夫百姓,都需要本着爱国家爱民族的心态,随时做好为国家奉献生命的准备。对于朝廷官员中有些人搞形势主义,搞霸权主义,甚至当土皇帝的情况,要严厉打击,要坚决抵制……. 在营救太上皇帝陛下的问题上,景泰皇帝陛下坚持以朝廷大局为重,充分考虑太后、太上皇后意见……当即做出批示,命太监李永昌为紫荆关镇守太监,协助上皇迎驾钦差,即日赴任。 “陛下,既然已经任命了李太监为紫荆关镇守太监协助迎驾钦差,那这个迎驾钦差该定下来了。”胡濙做为礼部尚书,阁臣,这个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提起迎驾钦差人员的问题。 皇帝陛下任命太后身边的大太监任紫荆关镇守太监这不是扯蛋吗?紫荆关又不是大同、宣府这种地方,什么时候配过镇守太监? 就算要配,也没有把太后宫里人派出去的道理。朱祁钰的做法什么意思瞎子都能看出来,皮球又踢回到太后脚下了。 李永昌这会收到消息,正苦着脸跟太后面前哭呢!可不是吗,真舍不得太后呀! 谁都知道这趟差出的凶多吉少。 如果顺利迎回太上皇帝功劳是迎驾钦差的,你一个紫荆关的镇守太监凑什么热闹? 那如果一不小心太上皇帝死在塞外了,协助迎驾的镇守太监有没有责任?呵呵,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去。 太后想甩锅,被景泰皇帝识破后直接把锅扣回了太后身边人的头上,想甩都甩不掉。百官很默契的认了,不管谁去做这个迎驾钦差都是有风险的,这可不仅仅靠着一腔热血就能把事情办妥的。 有了大太监李永昌做陪,这个扛锅的人就够了,捅的篓子再大也有人一起扛,这个时候迎驾钦差的机会谁都想争一争了。 “陛下,臣愿出使。”胡濙请缨。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身为礼部尚书义不容辞。 “启禀陛下,胡阁老身为四朝老臣,又是正统辅臣,身居尚书之位,不宜出使。臣愿代往。”这时,一人出班奏事。 杨善! 鸿胪寺掌寺,礼部左侍郎,杨善。 这厮真是命大啊!朱祁钰如是想。 要说起正统帝复辟,主力是石亨、曹吉祥、徐珵三人,而要说还有人出力就唯有这个杨善了。 吃着景泰帝的饭,干着砸景泰帝锅的第一人。很早就自荐出使塞外与也先洽谈放回正统皇帝的事情,出使回大明后更是不遗余力变卖家产私自与瓦剌联系,想尽一切办法迎回正统帝。 乍一听觉得这是个忠心臣子,可这货因为受到牵连早就该仕途止于永乐朝了,为什么能够混到景泰朝还官居鸿胪寺掌寺、礼部左侍郎呢? 无耻!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就这货入了两次狱,可不是于谦那种被人陷害入狱的,更没有百姓、官吏去设法救助。 杨善本来只是靠着钻营混进了“靖难”阵营,因功得了个黄仪所引礼舍人的小官。然后在永乐元年被改为鸿胪寺序班,还是小官中的小官, 因为受到牵连没能迎来升官反而被抓进了监狱。 第一次因为无妄之灾开始牢狱生活的杨善万念俱灰,在狱中受到了狱友章朴的开导,因此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章朴为人有骨气、有思想,对于一代魔皇永乐大帝下令上缴和销毁方孝孺诗文一事持反对态度,私下藏了《方孝孺集》。 杨善以借阅为名拿到文集之后立刻向永乐朝廷告密,可怜好朋友章朴都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永乐帝以“建文奸党”的罪名给砍了脑袋。 就这样,杨善因为揭发有功而官复原职。不久后又被永乐帝升为鸿胪寺右寺丞,到了洪熙即位后升为鸿胪寺卿。 要说这位杨善除了钻营之外,实际工作能力还真不咋的。宣德六年十月时就被“以典仪失职,为监察御史所劾,下行在都察院狱”,于是杨善又开启了第二次牢狱生活。 宣德皇帝相比较自己那个倒霉儿子正统帝真的对臣子们算是和善的,没下死手,只是关了杨善一段时间就给放了出来。虽然撸掉了杨善的职务,但还是给了他“免冠带视事”的起复机会。 于是,杨善又有了官复原职的机会并逐渐靠着混资历得到了提升。 如果说这些都还不足以说明杨善只是个惯会钻营、品性不良的小人,那么可以从家风中得到证明——杨善儿子杨容伪造中官笔迹,将宫里的金银借给前工部尚书吴中被人告发。 没有被连坐的杨善到了正统中后期终于靠着熬资历混到了礼部左侍郎,但仍然只负责鸿胪寺就很说明问题了。 “杨卿……”看着杨善,朱祁钰陷入沉思。 大明朝的臣子们大多数受儒家文化教育,讲究的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大多数都是正直,直率的人。而做外交,还需要一定程度的圆滑才合适。 但如果给了这个家伙机会,岂不是就给了他机会露脸、大显身手的机会了。 “陛下,胡阁老身为重臣,实在不宜远离陛下左右。臣身为礼部左侍郎,掌鸿胪寺,理应出首。”杨善再次提出要出使议和。 长吁一口气,朱祁钰终于开口说道:“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可匿名举荐。一个时辰后朕命人于左顺门前设一箱笼,午后收回。” 说罢又看向于谦等人说道:“各部、衙主官午后随朕一同开箱,选定使者人选。” 虽然杨善还想争取一下,但朱祁钰并没有继续给他机会。选定出使人员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朝议又开始了下一个议题——升赏与惩戒! 两个关隘顺利阻挡了瓦剌精锐的攻击,特别是居庸关以极少代价打得瓦剌知院阿剌大败而归,更是早就对边关形势做出了预防性建议有效帮助了紫荆关防御。 紫荆关虽然胜了,却是惨胜,还损失了大量精锐。特别是孙祥在第一次打退也先部偷袭后麻痹大意,造成也先成功从边境小道原路二次偷袭时得手,如果不是支援到位险些丢失城关。 两相比较之后孰优孰劣一眼可断,自然是要好好升赏罗通的。但这个罗通被压了二十年,如今已经是一月三迁,再升往哪放就成问题了。 对于孙祥的领导责任认定没有什么疑虑 ,战场中“失机”撤职查办甚至论个斩刑也不是不可以的。 经过一番讨论,各方发表意见之后仍然以用人之即,孙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是朝廷以下旨申斥算是结案。 紫荆关上下都以“齐力杀贼”论功,除孙祥之外每人得银一两、布一匹,指挥以上加赏钱一贯。刘深数次打探达贼虚实,朝拜太上皇帝,署副千户。 范广部救援有功,杀贼得力,每人得银五两,布一匹,伤者加赏二贯,残者、阵亡者加赏钱五贯,指挥以上加赏两贯。范广升后军都督府右都督,迁京营右副总兵,协助石亨驻防京师。 孙镗、高礼部救援有功,所部每人得银一两、布一匹,指挥以上加赏钱一贯。孙镗、高礼署都督同知,仍于紫荆关管军。 居庸关上下齐力杀贼有功,每人得银二银、布二匹,指挥以上加赏钱二贯。凡伤者加赏钱一贯,残者、亡者加赏钱五贯。 居庸关提督守备右副都御史罗通,指挥有方,奋勉尽责,转任兵部右侍郎,代天巡狩边关各镇。 早朝结束,朱祁钰交待几句就下了朝。一边往宫里走,一边想着杨善的问题。 杨善这个人如果用得好,在朝廷处于弱势时做为外交官派出去,能够取得不错的效果。按照历史进程,杨善轻松破局与瓦剌也先的外交,不仅仅迎回太上皇帝朱祁镇还顺利交好了也先等瓦剌首领。 为此,在正统帝朱祁镇复辟之后,杨善一家人得到了非常好地回报。升官、发财是基本操作。对于朱祁镇这个生性凉薄的人而言,这可是非常难得的了。 简单用过午膳后正在恍惚之间,杭妃过来请安。递上画好的重型驽车分解图,一边问朱祁爷道:“爷有心事?” “这么明显吗?”朱祁钰接过图画看了下,一边看着图解一边没口子的应了一句。 “太上皇北狩时都没见爷这么愁过,哪里能看不出来?”杭妃调笑道:“本听到消息说是打了胜仗,在母妃那里请安时留了饭,回来才想问下爷图还要不要用了,怎么又愁上了?” “唉~还真有个伤脑筋的事情。”听说杭氏去自己母亲那里请了安,朱祁钰笑了笑。 “朝廷正在商议派遣官员前往关外与瓦剌商议迎回上皇事谊,到底要派遣什么样的官员让我头疼。”朱祁钰说到这里无奈捏了捏太阳穴。 杭妃很贴心起身站在朱祁钰身后轻轻为朱祁钰揉起了太阳穴,一边揉一边说道:“朝廷的事情,奴奴一个妇人不懂那些。只是太上皇帝若是回来,爷可就难做了。” 提前布局的事情没有瞒杭氏,双方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若是要坏事,终归不妥当。当年封我为王,一切吃穿用度并未少我母子的。如今落了难,如果出手加害将来恐怕于心难安。”朱祁钰一,边享受着杭妃按摩一边轻声说道。 “但以大兄的为人,回来后难免会有所动作。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防不胜防啊!” “不如…….发动?”杭妃低下头凑在朱祁钰耳边轻声问道,看起来就像是夫妻间在说情话一般。 “如果是太后那边发动,我们用三张反击自然事半功倍,此时用三张反而就显得之前的布置太刻意了。”朱祁钰长叹一口气道:“如果是防守反击,朝廷众臣必然不会过我干预。如果我们做得着了相,朝臣们一旦有了反对声音我们反而就尴尬了。” “可是爷的皇位毕竟是太后立的,终究不如大兄来的正统。”杭氏不无担忧道。 “可不是嘛,这不就是正统皇帝嘛!”一语双关,正统帝可还真比自己正统。 《景泰实录》: 正统十四年十月十一日,上谕,准群臣举荐。擢升中书舍人赵荣为太堂寺少卿,通政司参议王复为通政司右通政,钦命出使迎归上皇。 上谕,宣府、宁远、山海、大同诸卫,当以地理之便结交塞外诸族向往朝廷之心。准以盐茶布帛易牛、马,钱粮易皮角、羊,以充军用。……. 上谕,监察御史白圭、李宾、夏裕以,编修杨鼎,检讨王玉,郎中谢佑、陈金,主事王伟,姚龙,给事中金达、王庚,知州陈诚、汪庭训、苏璟,前者钦命行监察御史事,往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各府县招募民壮量选官旗,并同操练,听调策应。今宜于本处操练,暂且守御,以俟有警,调赴京师策应。所司谕以事定仍旧宁家为民。 终于,战事告一段落了…….吧?! 第33章 宣大总兵 “啧啧啧啧…….这金佛果真手工精湛…….”无论帐篷外寒风凛烈,代表淮王、太师的旗帜猎猎作响,但是比不上帐篷里传来也先热烈的欢迎声。 能不热烈吗,半个月折腾掉自己几千军马就混了个喝风吃屁,终于等到大明安排使者送上了真金白银了。虽然量有些少,但这金佛一看就价值不菲,拿出去到帐外晃一圈能够短内安抚将士们了。 以也先的文化水平,实在很难对栩栩如生的金佛做出更多有效地描述。 在李永昌看来,原本也先至多不过会说一句:这金疙瘩真好看,真真好沉哪! “十足赤金,四十年经验老工匠费时一年,一点点修,一点点改才成了这么一尊金佛。重重贵重的是,经过京师九位得道高僧以九九八十一天为这尊金佛开的光。”李永昌适时送上一句。 这种鬼话别说也先不信,就怕是军中最蠢的马也不会信。不过不重要,金是真金,而且绝对十足实心金佛。空心金佛,糊弄菩萨还是糊弄鬼呢? “嗯~哼!”赵荣脸色有些难看,嗓子眼里清脆发出吐痰般的声响。 “哦哦,倒是怠慢诸位上使了。快快请坐。”也先忙招呼众人坐下。 李永昌的脸色也不太好,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这一路急行军般的颠簸哪里是自己这个老宦官能够受得了的? 都不知道湿了几次身了,每次还要受那些文官武将鄙夷的眼神,心里更是憋屈。 好不容易到了紫荆关,没能多休息会喘口气,在问明了也先这些天情况后就立刻安排前来叩拜太上皇帝。 一进大营,也先就摆了刀斧阵想煞威风,两排刀斧刀站定,明晃晃的刀斧就在头顶随时要劈下来一般。 赵荣、王复两个一幅视死如归般的架子,眼睛都不眨巴一下就大步往里迈。要不是紫荆关安排了个副千户刘深跟着一起来,而且人就站在自己身边,还真担心自己迈不开腿来还得至少湿一次身。 要说这两人也真是胆大,直接冲着坐在帐篷外的也先、伯颜帖木儿就高声指责:“不得无礼!自古道,两国和好必遗使臣,以通其意。而现在你们想威胁我们,难道我们怕死吗?” 怕,我怕得要死!李永昌心里当时就在暗骂。还好最终自己还是没有给大明朝丢脸,没给太后丢脸,没给太上皇帝陛下丢脸。 虽然怎么走进来的全忘了,至少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进大帐里来了。 太上皇坐在大帐中间,像是主人的样子,腰间还系着一把官军制式战刀……. 身侧站着伯颜帖木儿摆出一副侍卫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哪有侍卫长这副德性的?还提刀在手,这是想要弑君吗? 也先大马金刀的坐在朱祁镇下手第一个位置,从众人一进帐篷就一直眼神上下左右打量,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眼睛瞅的是脖颈处。 难怪赵荣和王复两个老也升不上官,太不会做人了。哪有一上来给太上皇见过礼就跟也先硬怼的? 这迎不迎得回太上皇帝另说,此时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不能说话客气点,我们这才有命回去复命吗?这文人的话是怎么说来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吗? 幸好我机灵,看着也先这个山大王不对了立刻奉上金佛,不然咱们这会脑袋还在不在都不好说。你还嗯哼个屁的嗯哼! “你们俩是什么官职?”朱祁镇此时接过了汉字敕书,蒙文的早被也先顺手拿了过去。 “回上皇,臣乃太常寺少卿赵荣。” “回上皇,臣乃通政司右通政王复。” 来的三人,朱祁镇只认识内官李永昌。这时喜宁悄悄走到也先声后嘀咕了几句,也先听后立刻变了脸色。 “你们都是小官,没有资格前来议和。应该让于谦、王直、胡濙、杨洪他们,”也先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太师此言差矣。我等奉皇命前来议和,便是钦差,自然能够代表朝廷,代表皇帝。”赵荣性子耿直,坚决维护祖国荣誉~ “皇帝?明人皇帝不是正在这坐着吗?”说罢也先一指朱祁镇,气氛顿时跌入谷底。 正统皇帝朱祁镇此时面皮功夫一流,就像是说的跟他无关一样,泥菩萨一样脸色都没改一下。 “你们回去,让于谦、王直、胡濙、杨洪他们来谈。”说罢,也先抱着金佛招呼人赶了李永昌三人出了帐篷,径直走了。 “这是个什么事?我们这一趟就白来了?”李永昌不满道。 “太监,我们已经见过上皇了,知道上皇在贼营未受虐待,如今送上金佛也先必然不会苛待上皇,可以先回京城复命了。”赵荣回复道。 临出行时,朱祁钰单独召见了两人,特别提到了注意事宜。同时还给各关隘都下达了同样的谕旨:达贼狡诈,未有真情,若果真送还,得放三、五骑或十数骑。如大队来往,必无情意。各关隘或袭扰,或防备,准便宜行事。 “两位上差,太监,卑下斗胆插一句嘴。”这时,刘深插话道:“卑下常年军伍,曾率夜不收探贼虚实。适才见营帐中有诸事不解,或是卑下看错了,还望上差解惑。” 老油条李永昌一听觉出了味不对,忙追问具体情况。 “卑下见上皇着装无异,许是卑下不认识龙袍,不便揣测。只是上皇往日可曾带刀?而且是军中制式大刀?”刘深得了韩青交待,要尽可能多看、多听,回来之后要一一分析,汇报。 “其二,上皇身侧两人,一为达贼首领,另一位也是内侍打扮且品位不低;只是上差回上皇话时,那位内侍踱步到达贼太师身侧耳语数句,然后……” “喜宁!”李永昌自然认得喜宁,狠狠提起拳头砸在自己手掌上。 三人这时都听出来了,喜宁这个阉货只怕是已经叛变了!三人向刘深投去了欣赏的眼光。 “卑下见上皇腰间没有玉佩,这塞外风大,袍服岂不是飘乎不定?那位可是唤作喜宁的内宦手上倒是戴着镶着宝石的戒指,腰间似乎也不是宫牌。”经过刘深这么一说,三人一回味立刻都确信无疑了。 “如此说来,皇爷身旁岂不是没有使令之人?”李永昌最先担忧的还是朱祁镇的衣食住行。 “这如何使得?可苦了皇爷…….”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会成了阶下囚哪里过得下去? “回太监话。”李永昌奉旨镇守紫荆关,自然是自己的上官,还是小心伺候些比较好。 “适才离开时,卑下落在后面几步,看到上皇被带到后面自有几人恭敬接了回去,都是明人打扮,想来是军中逃脱性命的。”意思表达完,话还是要留三分。 挑明了讲是同太上皇帝一起被俘的明人官军被安排着服侍太上皇帝,也不知道几位上差听了会不会有些其他什么想法,还是含蓄一点好。 做过夜不收的人,除了眼神好、胆子大还要心够细,有些事情要想得到,当然最好是能够精准预判对方的预判。 “你是…….” “卑下署副千户,指挥刘深。” “哦哦,就是这次紫荆关唯一升迁的那个刘深?” “卑下惭愧,正是。” 李永昌很满意,点了点头道:“咱家记住了。你,很好。” “卑下不敢,都是卑下该做的。” 赵荣、王复交换了下眼神后看向刘深赞许着点了点头“此次方升了署副千户,确实有才干。” “岂敢岂敢,全赖皇天庇佑,上官提携,兼具将士用命。”刘深的腰更深了。 三人回到紫荆关,很快各自写好奏折,快马呈报朝廷。 此时的宣府,镇守太监赵琮、昌平伯总兵官杨洪也开始向朝廷写奏报了。 自从接到景泰朝廷要求“相机行事”的旨意,杨洪就兴奋到没办法睡觉。这么多年了都是被压着打,从宣德开始,不不不,从洪熙开始朝廷就关注边将不得尚起边衅。 杨洪早就想泼口大骂一句:这边衅是他老母亲我想起就能起的吗?你们这些坐方城的都是猪脑子吗? 现在好了,正统帝被俘后郕王监国,一上来就给边塞补充兵员、武器、粮米、被服,甚至马匹这种平日里抠抠嗖嗖的物资都几千上万的往边关送,甚至于自己居然都弄了个伯爵。 如果不是怕被人弹劾,真要高声大喊一声:打战真好!早知道就早点忽悠正统皇帝去送人头啦~ 不行,等不了,得立刻联络大宁卫。一起组队去打翁牛特人,去打女真人……哦哦,错了错了,重说。是去和兀良哈三卫、肥河卫易市,对,就是易市。 我们不过是去换些牛羊马匹而已,至于是让我们拿刀箭换还是拿刀箭换,这就得看他们的姿态了。 打定了主意的杨洪,对宣府城关再仔细检查吩咐了一番,与镇守太监打了声招呼也不等大宁卫回复就率着轻骑出发了。 回复?有啥可回复的? 现如今讲的是兵贵神速! 朝廷几次行文不都说了吗?达贼这次两路军马,一路在紫荆关磕掉了牙,现在还在呼呼喘气;另一路在居庸关被打肿了脸,把自己喷了一身血败退回去了。 现在,整个大明东北没有蒙古的大队军马,之前女真和兀良哈率军协从也先攻打大明,这会应该正准备猫冬呢! 说干就干,不然怎么会被大明称为第一呢?蒙古人都得称一声杨王,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一万轻骑,倾巢而出,带动着大地震动久久不能平复。 兀良哈与杨洪之间的恩怨已经很久了。 正统二年兀良哈就长途奔袭犯边,军马跑到独石偷袭时被当时身为独石守备的杨洪迎头痛击,不仅打败了来犯之敌甚至还俘虏了其首领朵栾帖木儿。之后又在西凉亭打败了来增援朵奕帖木儿的兀良哈援军。 到了正统三年,杨洪带着几百骑兵巡边时又碰到了正准备来扰边的北虏骑兵。杨洪当即组织进攻,才一开打战马受伤,即便如此杨洪仍然勇闯敌营抓了敌方头目也陵台等四人。随后,趁胜追击一路打到宝昌州又抓了阿台答剌花等五人,北虏大败。 相对于宣德、正统时期,杨洪表现太为突出,一路高歌猛进的打法被朝廷一致认为是“以敢战着名。为人机变敏捷,善出奇捣虚,未尝小败”的第一战将。 过了不久,收到消息称兀良哈骑兵犯境三岔口。杨洪又率兵追赶,仅凭自己旗号就吓退兀良哈骑兵,而杨洪领军一直追到了漠北亦把秃河才不得不返回。 到了正统九年瓦剌兵犯延绥,杨洪又与监军内臣韩政等人一起率军追击直到黑山迤北。这一仗下来,随行九千人都受到奖赏,杨洪也升为左都督。直到正统十二年积功升到总兵,替代年迈的郭竑镇守宣府。 可以说,自从杨洪在独石一线打出了名号,北虏在独石一线基本上没有再敢有大的用兵。 没有旨意时一个“追敌”都能打出几百上千里地,这有了“便宜行事”的旨意,杨洪不上了天还叫杨洪吗? “这……合规矩吗?”右副都御史罗亨信轻声嘟囔了句。 一旁的后军都督佥事,右参将纪广听道后回了句:“又不是一次两次了,都习惯了。这次恐怕不搅个天翻地覆不会收兵回来的。” “听这话头,你还挺失望没能跟去?” “那倒不是,宣大也要人守不是?好歹我也算是宣大的老人了,有我守着杨总兵走得才能安心。”说着话时,纪广笑的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嗯,那是。可安心了。”没好气的罗亨信一甩袍服气呼呼回衙了。北疆如今可是多事之秋,这些个武人没一个是省心的,还是得靠自己才能稳住局面。 “怎么,惹着那酸书袋了?”抚宁伯朱谦笑着调侃道。 “真心想跟着一起去啊!多少年了,任谁都知道跟着总兵有升赏。”纪广抱怨道:“留在这至多不过守城,能干什么呀?” “论起升赏,你也不差了。这不是才升了不过两个月,留点机会给其他人吧!”朱谦不动声色。 “伯爷取笑了,确实惭愧。”正统帝北征大军过宣府时,纪广孝敬很到位,王振硬生生拖了大军三天行程,专门用来给纪广办了场升职庆典。宣府都指挥佥事升后军都督佥事,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呀! “下去操练军马吧!且看紫荆关如何个章程,指不定还是要刀枪见真章。”朱谦轻声说道:“又或者,杨总兵那需要支援也不一定。” “卑职谢过爵爷栽培!多谢爵爷!”纪广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卑职祖上传过来一只金碗…….” 第34章 又落一子 紫荆关、居庸关大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自然也包括了广东那位“顺天王”,广西的“天贤将军”,在孟养的麓川宣慰使思?…… 想看大明笑话的,才笑了一阵就发觉很无趣,既然无趣那就要转脸骂娘后继续该干嘛干嘛了。该怕大明官军腾出手来修理自己的,继续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广东黄萧养在接到大明北疆大胜的消息后,结合更多回复官军大队逼近广东的讯息,终于横下心来把自己绑成个粽子跪到广州城门下,几千叛军把兵器扔了一地。 右副都御史,巡抚两广钦差杨信民亲自出城扶起黄萧养,当场答复除了主犯需要提请朝廷豁免之外,其他人或者依旧归于平民或者暂时编入水师新军。 如此一一做出安排后安定了人心,更多逃散的叛军又纷纷聚集在一起来到广州城下投降。杨信民不得不在城门设置登记、处置地点,安置老人、妇孺,救治伤残甚至直接发放农具、安排无主房屋、土地。 收到黄萧养散尽叛军自缚投降消息的陈懋等人气得差点抽刀砍了自己战马。整支队伍从上到下被朝廷行文申斥了好几遍,跑几了多少人、马就在眼前了,叛军投降了,真真是缺德他老娘给缺德开门——缺德到家了! 现在只能抓紧时间快马赶到广州,趁着奏折还没送去朝廷看看能不能将奏折内容再润润色啥的。 当然,重写奏折肯定是费心费力还费纸张的,这些银钱大家都好商量,只要杨信民肯开口,什么都好说。 陈懋自己是不可能快马加鞭一路狂奔赶往广州的,这点脸面还是要的。万一杨信民一口回绝了,将来还怎么混?传信右参将董信代表大家赶快去跟杨信民交涉正好,毕竟也是最先到广东的官军骑兵,还冲杀了几场叛军的功臣不是? 大家同朝为官,这点颜面还是要给的不是? 紧接着又接到朝廷的文书,大军仍然前往广州并在广州整顿之后一部分回浙江、福建驻防、操练;另一部准备继续西进参与广西平叛。唯一的好消息是朝廷行文南京安排调选官军补充并携带来新型军械、增派医士、补充粮食、药品…… 紫禁城里,朱祁钰难得一次陪着吴贤妃唠完家常后与皇后汪氏晃晃悠悠走回寝殿。 “钦天监上奏称吉时选在十二月,已经让礼部准备册封大典了。还要委屈你和杭妃再多些日子。”虽然皇后、杭妃这么叫着也一个月了,但是还没有正式的册封大典。 “奴却是从来也没想过能有今日,只盼着夫妻和睦,儿女成人,家庭顺遂就好了。”汪氏一如既往看得冷淡。也难怪,钱皇后这个表率做在前面,后面人也不好过分。 “说到儿女成人,倒是真要想想给见济和固安加封号了。固安还简单,由郡主加公主就是了,这见济嘛……”话说到一半,朱祁钰沉默了。 “可是没有合适的藩地可以封了?”汪皇后顺着话头问了句,又自顾自说道:“也是,朝廷这些年勋戚着实多了些,哪里想到这么几十年就多出来这么多呢!” 汪皇后说的是老朱家猪一样的生育能力,大明朝稍好一些的地方都封得差不多了。 按照洪武时期朱元璋定下来的规矩,老朱家亲戚都能从朝廷每年定期领钱粮——米钞兼支。粮食是稳定的没什么可说的,可钞嘛~ 大明宝钞到了正统十四年,也就勉强五百分之一的购买能力。也就是说,一张一贯的大明宝钞掉在泥潭里,多半不会有人去捡。为了两文钱弄脏了鞋,咱有这么穷吗? 捡回来能用也就算了,被泥泞弄脏了一角的宝钞,谁知道能不能花得掉?!毁了老娘亲手缝的千层底可就不合算了。 大明朝初期被封为亲王的也就二十来个皇子,到了正统时期已经有一百八十多个郡王了。翻了九倍的数字,朝廷早就供养不起了。 特别是魔鬼皇帝朱棣之后,各地藩王都只能做猪被圈养在封地里。每天除了研究吃喝就只剩下拱女人这一件事情还能提起点兴致,这生育力更是没得说。 亲王庶出的儿子封郡王,郡王庶出的封镇国将军,然后是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铺国中尉、奉国中尉。 你以为这就完了?还有女性没算呢! 公主和驸马每年有2000石的俸禄,郡主和仪宾也有600石,然后是郡君和仪宾400石,县君和仪宾300石,乡君和仪宾200石。这简单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就这笔开销,朝廷和地方官府都不想背,两相甩锅。 “哦哦,倒也不是。”朱祁钰想的是儿子朱见济该怎么封? 真实情况是什么不知道了,只知道六年后朱见济以太子身份夭折了。如果说这只是很单纯的古时候医疗条件低下引起的,那朱祁钰病了一个月后被石亨等人拥立朱祁镇复辟,然后又一个月宣布朱祁钰病逝两个事情串起来就很耐人寻味了。 所以,在儿子朱见济的册封问题上难免有些想法。如果早早封个王,从小教育他将来就做头种猪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呢? “不如封见济为郕王,袭了爷潜?时的王号?”汪氏问道。 “哦哦……啊?不好不好。”朱祁钰反应过来表示反对:“要说呢我想着封见济为晨王,就是清晨的晨。可这封地还没影儿,有些烦。” 现在的澳洲、美洲都还是未经过开发的处女地,朱祁钰打这个主意好久了。 以中国人的勤劳、智慧和生育能力,别看这些土地很辽阔,最后也不一定够不够用。可是内忧外患一大把,现在是肯定腾不出手来。 如果朱祁钰这会敢说南洋有块跟大明一样大的无主之地等着人去开发,整个大明朝廷怕是都要拿他当疯魔给废了。指不定跳出一个侍卫愿意做弑君者,还能杀了自己这个疯王。不——疯皇! 广东棋子布下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起作用。想到这些,朱祁钰又心不在焉了。 看到朱祁钰对册封儿子的事情上拿不定主意,汪氏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儿子不是自己生的,说多了难免让人有其他想法。自己努努力,没准明年能抱上自己的儿子。 大明朝现在有了皇太子,就算是自己生了也不能继承皇位。但这也杜绝了兄弟相争,骨肉相残的事情。在汪氏来看,这反而是好事情。 “这是家事,也是国事。陛下若是犹豫不绝,不妨问下朝中重臣意见再做决断。”汪氏说完,就转开话题聊起了吴贤妃的身体。 “母亲身体安康是我们做儿女的福气,只是没想到她老人家还会做小衣服给孩子们。”朱祁钰笑笑。 “可是还在担心母亲不能册封为太后?母亲也不会在意的。”朱祁钰随口一说,汪氏又担心朱祁钰心中有芥蒂。 要说起来,儿子是皇帝,母亲是太后没什么问题。就算还有个嫡母,无非是母后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的区别而已,这在历朝历代都有过类似的事情。 但吴贤妃出身不好,准确的说是出身太差了。毕竟是汉王朱高熙的屋里人,宣德帝打败了造自己反的亲叔叔,还顺便把叔叔屋里人给弄大了肚子。这话说出去真不好听,而现在这个私生子更是成了大明皇帝,可见当时朝臣们也是被逼急了也只能捏着鼻子就认了。 感觉自己言多必失,朱祁钰失去了与汪氏继续聊天的欲望了。封建时期,女人多是附属品一样。即便是嫡妻,面对地位高过自己家庭太多的丈夫还是要谨小慎微的。 于是,朱祁钰笑笑没有再说话。只是握起汪氏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牵着往寝宫方向去。汪氏有些害羞,躲了下想把手抽回,似乎又觉得不妥于是又把手往朱祁钰手里递了递。 小细节落在眼里,朱祁钰笑意更浓了。 对于知道历史大方向的朱祁钰而言,一定是解决后患才行。什么是后患?孙太后、朱祁镇就是后患! 所以,为了能够解决后患是一定要彻底废掉朱祁镇,而不是捧他做太上皇帝,留着将来翻盘的机会。更不能留着孙太后,让她随时能通过烧几柱香就把自己给拉下皇位。 只是这些步骤不能乱,正所谓程序不正义即实体不正义,所以程序很重要! 吴贤妃是一定要捧上太后位置的,但不一定需要现在为了这事跟孙太后和满朝文武闹出隔阂来。 回到寝宫,放弃了跟汪氏赶紧造个嫡子出来的想法,朱祁钰不慌不乱叫上了兴安。 “皇爷,锦衣卫传来急报。”兴安收到消息后就急匆匆来找朱祁钰,只不过看到主子在吴贤太妃和汪皇后身边只能递了个眼色然后就跟没事人一样在旁边伺候。 “何事?” “皇爷,找到麻风村了。” 麻风病,在那个时候是不治之症,谁得谁死,不死也一脸麻子。在当时,为了能够杜绝传染一旦有人得了这种病,村长里老就会组织大家把那一户给烧死。 为什么烧死?因为只有火烧掉才能确保不会传染给村子里其他人。 这样作残忍吗?当然,太残忍了。 有施以爱心互相帮助的,然后就全村都完蛋了。 所以,有些得了麻风病没死的,只能一起躲在人迹罕至的场所等死。有人得了上天眷顾能活下来的,也不敢再出现在外人视线中,一旦被发现还是会被烧死。 “哦?可曾有人员伤亡?要注意不要传染上了。”朱祁钰轻声问道。 “回皇爷,按锦衣卫传来消息,调动当地都司围了山。逼着当地猎户带队找到的,确定不会放出一人。”兴安一脸谄媚地说道。 “找到他们是设法治愈他们,不是斩尽杀绝,这点他们都知道吗?” “回皇爷,按爷爷谕旨交代下去的。锦衣卫奏报中写的是医士已经在配制解药,找了病重的人在试药了。”兴安紧接着溜须拍马道:“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要奴卑讲皇爷真就是真龙天子,不然如何能想到这般解救苍生之法呢!” “少奉承。”朱祁钰佯做责怪道:“不过是太医院那个医士的主意在前,点醒了我。那个医士……叫什么来着?” “可是唤作程礼的那个医士?之前便是他献计用毒药杀贼。”兴安这些天也摸熟了这个年轻主子的脾气,平时还是很好说话,不会真生气。 “嗯,这个程礼处事不拘一格,想得到用毒药涂抹于刀箭上杀贼,很好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受儒家思想束缚谁会想到做这些下作手段? 这些手段,太合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的胃口了。 “还是皇爷计高一筹,程礼也就想得到涂药这等手段。皇爷吩咐着找到这等招数,管教那达子尸横遍野,再无犯边之力。”兴安继续讨好般职业假笑道。 “哼哼,也没那么容易。这麻风病发病时间久,需要人传人,还是得花点心思才行。何况现在是秋冬了,不好把病投过去。”实在是没有更好的病毒可以用。 如今技术手段有限,别搞不好一个投毒不成反被毒就成了笑话。弄个天花去蒙古也不一定有用,当年霍霍欧洲的黑死病是够狠,但这些对于平日里就不怎么讲卫生的游牧民族来说可不一定有用。 天花、霍乱稍有不慎…….不不不,就算是再怎么谨慎以当下的科技手段朱祁钰也不敢尝试,风险不是一般的大,简直是拿整个人类来开玩笑。 “无妨,再等等。就算不行,如果真能治好麻风病也是一大功德。”朱祁钰也只能叹一口气,能不能治愈麻风病只能凭天意了。 脑子里模糊的一个印象里,某种被称为断肠草的毒药,又或者是某种花蛇似乎是主要成份? 棋子已经布下,能不能起作用还不好判断,只希望不要起反作用堵了自己的活眼就好。交代下去的命令非常明确,要求锦衣卫和太医院严格执行。 能研制出治病良药最好,研制不出来也尽量让他们走之前舒服点…… 既然老天爷能放自己过来,这个机会多少会给自己留一线吧?朱祁钰这么想着,抬头看向了飘雪的天空。 第35章 清算 自古都说“祸不单行,福不双至”,但同时又有“双喜临门”这一说法。任谁都不喜欢祸事降临到自己身上,福气自然是越多越好。 今天的朱祁钰特别高兴,因为侧妃杭氏又有了孕症。太医请过脉说肯定是有喜了,要向皇帝陛下讨赏。 有来讨赏的,就有来讨债的。无论你喜不喜欢,高不高兴。 杨洪带着轻骑出关直扑兀良哈三卫而去,目标清晰明确。路上发现了有小部族的营地就顺道上去撸了一把。 本来这个天气游牧民族就应该往南方找牧场,何况今年瓦剌大军南下在大明打了多场胜仗,缴获实在是丰厚。做为附庸的小部族,多少也得了一些东西。 这顺道一撸,憋了一肚子火的杨大总兵几乎是找到一丁点大明军队的东西就采用刀枪饮血的方式来发泄。 帐篷里找到有明军头盔,杀! 营帐里插了杆明军的缨枪,杀! 男人配了明军制式大刀,杀! 女人戴了明人头饰,孩子挂了银制长命锁,杀! 凭什么蒙古部族的女人能戴明人的头饰?孩子能有明人的长命锁?一定是参与了掳掠大明的行动。 没有? 那你证明你没有啊!证明不了就是有,杀光一定没错,反正死人是不会告状的。就算有人告状,行啊,你先过了长城进入关内再说。欢迎经宣大入关哦~ 这么一杀不要紧,缴获的牛羊马匹实在太多了。刚开始还想着抽些人出来陪着解救出来的明人押送,奔袭了两、三天之后只能全军回转了。 斩获其实也不多,蒙古人也贼精贼精的,感觉到大地震动知道有大队骑兵靠近就会提高警惕。翻身上马就能跑,以明军骑术根本撵不上。 百十个达贼的军功报上来也就算了,千儿八百的牛、马也不算是什么事,上万只羊报上来朝廷也不会太当回事,但是解救了数千被掳的明人这就是大功了。 看到奏报的朱祁钰认为这是喜事,但就有不开眼的坚持认为这是坏事——擅开边衅!坚持认为应该申斥杨洪,避免边塞诸关隘军马都擅自离开边关。 这是不给面子啊!情况实在太恶劣了。朱祁钰这么认为。 之前发了谕旨让边关各镇“相机便宜行事”,意思就是让这些地方上守备力量有余的主动寻求战机扰乱瓦剌军心。无论杨洪是真能体会上意还是自己本心,他做到了一个军人应该做的本分,在这个时间点里主动出机扰乱瓦剌后方应该积极表彰才是。 忍住了想要脱下鞋扔出去砸人的冲动,朱祁钰下令明发谕旨申斥杨洪“失机”,责令宣府总兵所辖加大操练力度,积极备战。 为了能够保障增加操练力度的消耗,朱祁钰又下令增调粮食给宣大。官军每人每月加粮二斗,缴获马匹尽归宣府军马使用,所获牛羊发给解救的百姓,其余牛羊尽数供宣府自行处置。 至于杨洪奏报里提到缴获的兵器、甲仗和各种财宝银钱,谕旨里一个字都没提,就像是从来没有这么回事一样。 这算是申斥吗? 当然算,皇帝说了这是申斥这自然就是申斥。何况对于杨洪奏请升赏的朝廷一个都没批不说,还明确要求增加宣府官军的操练力度。 至于下令让杨洪根据操练需要报几个升赏名额这事,很明显这就是两码事情,不好混为一谈的。 同时降敕给陈友、王良、石彪三人的巡哨队伍,要求戒骄戒燥,要对战事有大局观,要注意与藩属的关系。比如说,天寒地冻的咱不能让藩属子民挨冷受冻,要把他们连人带牲畜都搬进关内来。 人不愿意来没关系,这牛羊马匹太难照顾了,咱们帮人家照顾一下就好了…… 为了传递这个旨意,陛下还特意命人先往白羊口给曹吉祥传旨,然后让曹吉祥再往各处宣旨。至于为什么要绕一圈,那还用说,当然是因为曹吉祥是高品宦官,派他去宣旨合适呗! 皇帝的心思不好瞎猜的哦,难道皇帝陛下是让人特意绕个道还会有别的什么意思吗? 如果说宣大杨洪擅自出兵打了胜仗值得商榷,那么接到杨信民奏报广东叛乱已平定的消息朝廷里都是欢喜的。 东南乱了西南乱,现在广东叛乱终于被平定了。要是能顺势把广西、云南的叛乱也平定掉就好了。 不管怎么样,平定掉了广东之乱是好事。在朱祁钰看来这都是自己英明神武的决定才能改变历史提前兵不血刃解决掉广东叛乱的。 按照原来的走向,杨信民差不多快要驾鹤西行了,因此招抚彻底终止掉。直到景泰元年五月征浙闽大军进入广东并进行多场战斗之后才杀光黄萧养叛军。 杀光…… “陛下,臣以为应当加升杨信民、董兴诸人并所属官军。”左都御史王文提议道。 “杨信民升右副都御史专司招抚,暂无需升迁,待彻底解决乱军安置问题之后再行升赏。”朱祁钰否决了给杨信民的升赏问题,说道:“右参将董兴领官军马队协助杨信民平叛勤勉,宜行文喜许。监军、右副都御史张楷领军失机,宜下旨申诉,降职调用。” 既然乱已经平了,有些旧账该算了。 “都督、总兵官刘聚,左参将陈诏,右参将刘德新,俱行文申斥。宁阳侯、命征浙闽总兵官陈懋以下,俱降职处罚,仍视前事。上述人等,如再有犯,数罪并罚。” 平定浙闽粤三地叛乱的两支官军队伍除了董兴得到一个虚头巴脑的“嘉许”之外其他人都挨了处分,最轻的也是行文申斥。这个行文申斥,可是全国闻名了,这臭名声算是坐实了。 要说起来,这两支平叛官军实在也不怎么样。 正统十三年四月邓茂七在福建沙县发动起义,先是县衙指派负责剿捕的巡检司官兵被杀了个一干二净,再是三百围剿的官军直接送了菜。 邓茂七分兵一路让自己曾经的雇主陈正景往上杭劫掠,自己率领本部一路发展壮大,一时胁从者数万,延蔓八府,破二十余县的战绩。 巡按福建监察御史丁宣和福建藩台、臬台诸高官会聚延平商议后派遗同知邓洪率2000官兵进剿沙县又被消灭了干净。 邓茂七反倒是率领得胜之师攻打延平,将行都司委任的指挥师镇、程俊、都指挥佥事范真等人率领的大批官军杀散,一时间东南震动。 正统十三年八月第一支平叛官军由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刘聚任总兵官,但平叛官军被监军张楷把持,大小事务都是这个右副都御使说了算的。这张楷真要是文韬武略的诸葛丞相也就算了,偏偏这个张楷是个银样蜡枪头,卵本事没有养一身指点江山的臭毛病。 官军走到浙江时碰到了叶宗留的矿徒起义军,张楷畏惧不前。当时浙江布政使、按察使请张楷便宜行事,就近剿贼,更有巡视江西的御史韩雍说了句:“叶宗留近在咫尺,门庭之寇,皆国家事,岂可画疆而计耶?” 就这样,张楷才安排了自告奋勇的指挥戴礼率领500人前往剿杀。 派500人,没错,就是500人! 两个副总兵都看不下去了,提出贼寇近在咫尺只派一个步将前往平乱,将来朝廷知道了能不能脱得了干系?张楷这才安排右副总兵陈荣率2000人马紧随其后。 后面的战事,有胜有败,但事情朝着愈演愈烈的局势发展这个问题上,张楷绝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陛下,臣等以为对张楷降职另委他任有震慑天下督抚之意,只是该如何安排张楷还请示下。”左都御史王文问道。 “嗯……”这下,朱祁钰还真没有认真想过,本就想杀鸡给猴看,没想到这鸡的杀法还难倒了主人。 沉吟片刻后,朱祁钰突然想起问道:“罗通如今何在?” “回陛下,罗通升兵部右侍郎代天巡抚边关,但此时仍在居庸关。”于谦回复道。 “既然喜欢伸手管军务,便让那张楷转任兵部员外郎好了。拟旨,让那张楷提督守备居庸关。”朱祁钰冷冷的声音让人心里发寒:“正好罗通可以腾出手来巡抚边关各镇,督促各关隘整顿兵马。” 正三品降到从五品,真的是有些……狠!而且让他去接罗通的班,对罗通了解的几位老臣已经在脑海里看到罗通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如何羞辱张楷了。 “拟旨让杨信民整顿叛军,自平叛官军挑选人马合成一军往广西平叛。一路往浙江、福建充备倭军,与山东备倭军挑选人马组建水师,巡哨大明海疆。”说罢,朱祁钰敲着案几说道:“朕多次言明,唯有千日做贼之人,无千日防贼之理。兵部组建水师,命往来巡哨近海岛屿,扫荡倭寇巢穴,靖海平寇。” “臣领旨。”于谦回复道:“陛下未雨绸缪所言甚是,只是如今广东方定,而广西瑶、僮(壮族)贼反叛依旧,北虏挟上皇仍在紫荆关外,不如待平定广西之乱后再组建水师?” 对于这种绕着弯表达反对意见的态度,朱祁钰并不买账。 “安远侯柳溥久镇广西,然而诚如会昌伯日前所奏‘廉能公正、智勇超群’,亦属‘质直宽和,勇而寡谋’之辈。如今北疆战局已成定势,宜调柳溥镇广东。广东的总兵安乡伯张安不是战败身死了吗?内阁以为如何处理?” “回陛下,内阁初议让安乡伯之子袭职。” “不妥。常言道‘老子英雄儿好汉’,这安乡伯既然是酒鬼,怕那儿子也好不了哪里去。如果想要袭父职就先到军中拼杀一番,否则这爵位就到此为止了。”朱祁钰大手一挥,一个世袭的伯爵就结束了世袭。 “让柳溥去广东镇守, 不是说安远侯柳溥‘善抚士卒’吗?正好用他这一点。广东叛乱方定,无论军民都需要休养生息。让柳溥到广东后不止是要安抚军民,对待叛乱该动手还是要动手,把董兴留给在广东好了。”一个善抚士卒的柳溥任总兵官,再把才杀得性起的董兴留下来做副手,这种搭配对于广东也正合适。 “让那王通去广西任左副总兵,升都指挥使田真为都督佥事,佩征蛮将军印,充广西总兵官。”朱祁钰继续吩咐道。 对于朱祁钰调动柳溥去广东众臣没有什么表示,但对于皇帝安排调王通往广西这个事情大家理解恐怕就另有深意了。 “陛下,可要将王通升个五军都督府职衔往广西管军?”于谦问道。 “不用。田真升了都督佥事,都指挥使的缺不是空出来了吗?”朱祁钰冷哼一声道。 这个人员调动到让人看不懂意思,调王通到广西任左副总兵肯定还有后手,这个后手是什么呢? “杨信民不是请旨赦免黄萧养吗?准了,给黄萧养一个指挥使的衔,让他管降军所部,参与广西平叛。”朱祁钰又端起了茶杯,一口连着枸杞吞了一大口茶水。 “广西瑶、僮之乱不同于广东、浙江、福建之乱,这点要搞清楚。平叛最重于安定民心,如何让瑶、僮各族民心向朝廷需要各州、府、县衙门和当地都司、卫所的责任。”解决土官对当地老百姓控制最好的方法应该算是“改土归流”这一招了,否则还是要走麓川宣慰使司的老路。 “找出各族百姓想要的,最迫切想要的。通过满足人民需求,让各族人民心系朝廷,然后挑动各族人民与土官的矛盾,从中获利才是根本之道。”朱祁钰循循善诱道:“该打的要打,该杀的要杀,该安抚的要安抚。” “这个由各地衙门依本地特点奏报解决方案,各部衙合议,然后交内阁、内庭再报上来。”事情不能全教完了,不然做对了都不明白为什么做对的。 朱祁钰可以直接把知道的事情一一明确指明,甚至手把手教官员去处理,但是这样做的后果恐怕很不好。最有名的不就是西蜀诸葛丞相之后就无人了吗?少了锦囊,武将都不会骑马,文官都不会走道了。 “有一事朕几乎忘却了,大同如今可顺遂?”正当朝臣们以为这一天的朝议结束时,朱祁钰问道。 “回陛下,大同总兵官郭登前次来报,军械整备,士气可用。大同城外,并无大队达贼犯边。”于谦回报道。 “哦哦,大同两郭,除了总兵郭登之外还有一个镇守太监郭敬,是予不是?” 来了,秋后算账还真是一个都没得跑…… 《景泰实录》: 正统十四年十月二十日,上谕,迁安远侯、广西总兵官柳溥为广东总兵官。都督佥事、征浙闽贼右参将董兴迁广东左副总兵。 广西都指挥使田真迁都督佥事,佩征蛮将军印,充广西总兵官。 九门提督王通迁广西都指挥使,充左副总兵。 右副都御史、征浙闽贼监军张楷迁兵部员外郎,提督守备居庸关。 上谕,申斥昌平伯、宣府总兵官杨洪,剿贼失机。令加强操练官军,严防北虏犯边,若有虏情当相机捕杀。 上谕,白羊口镇守太监曹吉祥,持谕传晓各边塞关隘,使上意下达。 上谕,大同镇守太监郭敬,屡违法纪,为上皇所赦。仍不思报效,镇守大同,霍乱官军,至大同官军屡败于贼。着锦衣卫捕拿,押送还京,命有司会审,依律查办。 第36章 反击 也先快气疯了,如果跟上次比的话,这次应该更接近临界点。如果不是伯颜帖木儿一把抱住,死死抱着几乎手脚并用吊在也先身上,这会大明正统皇帝朱祁镇已经成了猪肉汤了。 正统十四年十月二十三日,在经历了数日的休整后准备跟大明讨要一笔可观的费用再拔马回营的也先接二连三收到了坏消息。 先是几个小部落的人来报,“杨王”率领大军平荡草原诸部,牛羊马匹和奴隶几乎损失殆尽,更可恨的是还活抓了不少族人。 然后是居庸关方向有小股明军渗出,突袭了一个靠近居庸关的小部族,除了斩杀数人之外还掳掠走了大量牛羊马匹和奴隶。 紧接着几乎是同日收到消息,大同方向郭登摆了个龙门阵,以出城祭祀的形式诱骗附近的蒙古族人前去劫掠。明人见到蒙古骑队立即抛弃“祭祀”用的食物转身逃入大同城,而抢夺下祭祀用品的蒙古人没有任何怀疑放心大胆吃下了酒肉…… 太不要脸了,实在太不要脸了。打不过居然用投毒,而且以这种不要脸的方式骗蒙古勇士吃下。 无论是多么强壮、多么勇武的蒙古战士,在吃下了毒药之后都只剩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痛苦而死一条路。真是头皮再硬也怕板砖的现实写照。 再之后,传来各部族往北后撤的消息,紫荆关外的瓦剌军马顿时成了一支孤军。 靠近明人边关的部族都害怕明人突袭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三、四十年前明人永乐皇帝时候才有蒙古人小心翼翼靠近明人边关的情况吧! 也先想重新集结大军再次攻打大明边关,非常非常想,事实上他也下达了这个命令。可惜,各部族的首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动步出帐篷去执行命令。 反而是伯颜帖木儿带头苦劝,也先在咆哮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下令拔营北撤。而喜宁适时的跳出来强烈建议,带上朱祁镇! 带上正统到不能再正统的正统皇帝朱祁镇,那么现在大明京城皇位上那一位皇帝就很不正统。将来,也许就在明年就能够利用朱祁镇动摇大明的统治。 也先经过认真思考后决定从善如流,大军趁着夜色拔营北归,还带上了俘虏的明人皇帝朱祁镇。 次日,负责断后的部族首领乃公率残部赶上也先大队。明人大将孙镗领马军出小道,高礼领轻车、步营经关门追击。断后部队被孙镗截住,被高礼追上一通混战,损失近千骑后终于逃脱。 青筋突起的也先恨不得一把掐死朱祁镇,又被伯颜帖木儿等人劝住。于是担心明人各路人马合围的也先等一行人马抓紧北返。 朱祁镇欲哭无泪,只能被也先裹挟着往北而去。 朱祁镇怎么样,这会大明真的没人管得上了,因为文臣们都在准备庆祝,武将们都盘算着怎么在塞外寻找蒙古族人最后再捞一票战功。 自从宣德爷明确不要主动与关外发生冲突以来,大明军队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这么痛快过了。不用考虑朝臣弹劾擅开边衅,只管找到蒙古人,冲上去一顿砍杀就是。 人头算军功,牛羊马匹归军队所有,其他的财物直接分掉就是了。如果能搜刮找到华丽的冠服、贵重器物上报到朝廷还能得到加倍地升赏,何乐而不为。 此时的朱祁钰,毫无形象的倚坐在龙椅上听奏报。对于朱祁钰这般没有形象,群臣们选择了无视。 毕竟,这个皇帝带着大家打了胜仗,即没有亏空国库,也没有胡乱指挥害死军民。按照大家私下里推演了一遍的结果,如果按照群臣们当时最好的反应策略,国库里这会什么都剩不下来不说,没有这位皇帝力排众议安排范广、孙镒两路援军,这会紫荆关早破了,也先这会恐怕都该在京城外喝着奶茶吃烤羊肉了。 “行了行了,整天在朕面前叨叨的说什么边衅边衅的,你们这些文官就是想太多了。知道有这么句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吗?”朱祁钰参加的午议总能有一些文官刷存在感,听多了就烦。 自从永乐皇帝第五次北征中了埋伏丢了性命之后,整个大明北疆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自己那并不丰富的历史知识时刻提醒自己,如果不能趁着景泰年间翻盘,之后大明朝就要一直陷入对北被动局面,直到被东北那旮旯的女真族兴起最后被灭掉。 一个朝代的兴衰交替对于老百姓而言是悲惨的,无论是封建社会还是资本主义,又或者其他什么主义都是踩着老百姓的血肉铺垫的大地建立起来的。 被后世记忆最深的明末血泪史应该就是“留头不留发”的口号和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了吧?既然自己来了,总要努力一下,争取改变点什么。 “说什么谁谁谁擅起边衅,谁擅起边衅了?是朕还是朕那位大兄上皇?又或者是先皇?”朱祁钰的脾气上来了,殿里叽叽歪歪的声音就停下了。 “这几十年安稳日子都把你们过糊涂了吗?就算是安逸惯了,土木堡一役还没把你们打醒吗?!”朱祁钰曲着手指,用关节处敲击着案几说道。 “再敢有言‘边衅’者,迁开平布政使司。”朱祁钰甩无赖,那肯定得是无赖的祖宗。 开平布政使司是个什么鬼,殿内众人一听顿时不管安什么心思的都蔫了。 元时上都开平故地因为水草丰沣、气候宜人,一直是游牧民族的居住地。在辽、金时期一直是皇族避暑、游玩胜地。南宋嘉定四年成吉思汗征金时占领了这里,于是又成了成吉思汗的避暑地。 南宋嘉定八年时,成吉思汗将开平故地划为夏宫的领地,后来又被分封给木华黎做为世袭领地。 到了南宋嘉定四十九年到宝佑五年之间,忽必列命令僧子聪在附近建城,这才第一次被定名为开平。忽必列即位建立元中统后开始不停对开平进行修缮,直到中统四年将开平定为都城,命名为上都。 可如今的开平不过是大明的一个孤悬在外的卫所而已,甚至因为附近实在没什么正经树木,卫所驻守官军冬日里别说生火取暖了,加喝口热汤都是难事。 想到这里又要骂那些土鳖红巾军了,攻破了上都就攻破了,你姥爷的干嘛一把火把上都城给烧了呢?多少民脂民膏才建起来的城,就被一群土包子给毁了。 这个皇帝小儿居然放出这种狠话,谁再敢拿出关杀贼说事就安排去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开平布政使司,这种行为摆明了就是要堵塞言路,着实不为人子。 想明白了这点,殿内众人你嘘嘘我几声,我朝你拱拱鼻子,都希望有人能够率教这个昏君做人……或者被这个昏君教做人。 “甘肃可有奏报?”朱祁钰问道:“甘肃总兵官任礼是个知兵事的,朕观往年奏报,任礼多次奏称也先有南侵之意,请旨多加防范,奈何朝廷未能听信,终有此祸。如今北疆各镇均有斩获,甘肃呢?” “回陛下,之前甘肃请旨选军来京勤王,或出兵甘肃牵制达贼军马。臣等以为不宜两线开战,便以兵部行文命其严守门户,不得轻开……轻易另起战端。”于谦想了下措辞,回复到。 “嗯,那便也算了。但前几日朕令各边镇便宜行事,甘肃也没有动作吗?”甘肃直面大明西北边镇,同时也是瓦剌的西部边境。 瓦剌南下打的土木堡之役之初是抽调了各部族人马号称七十万大军的,越是小的部族抽调的人手对于部族的影响就越大。 土木之役后瓦剌大胜,杀死、俘虏大明官军三十万、民夫二十万,还活捉了大明皇帝。而这一次瓦剌退兵之后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各部族必然会回到自己的居住地,此时对各部族进行分别打击是最好的机会。 “回陛下,日前有传谕各边境,各边境可便宜行事自行杀贼,可与关外各部往来互市,区分对待以分化各部族与也先逆贼离心,想来甘肃镇不日便有佳报传来。”于谦回应道。 没有了北京保卫仗的加持,于谦在朝堂中的话语权并没有按历史轨迹达到顶点成为以兵部尚书衔领导内阁的首辅。 朱祁钰冲着于谦点点头微微一笑道:“于卿费心了,是我太心急了。” 说罢,朱祁钰又朝众人说道:“不过不急也不行啊,正所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话是有道理的。凡事拖延,大明朝等得起,你我也等不起。”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王直口中轻轻重复了一遍道:“禀陛下,适才所言似乎为一首长短句,但又从来没有听过,不知出处为何?” “啊?”朱祁钰一懵,心道糟了,言多必失。 “陛下所言甚是,如今陛下春秋鼎盛,中兴大明指日可待。岂可虚废光阴?”在四十少进士的年代,于谦这种能臣、干臣也是实在的中坚力量了。 “陛下适才所念‘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着实脍炙人口,不知全篇如何?”金濂也跟着起哄道:“若是陛下新作,不如念出全文也好让我等更好体会圣旨。“ “这个……那个……这是旁枝末节,对吧!”朱祁钰哪里记得全篇,就是半篇都记不住,何况记住了也不适合在这个时代里念出来。 “朕止依稀记得这么一句,至于出处是完全记不得了。”朱祁钰急忙转换话题:“朕适才所说的是要各镇抓紧分化瓦剌与各部族联系,无论用刀枪还是用粮钱,就要实实在在分化瓦剌各部。” “这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瓦剌部以大胜之势,又挟太上皇帝置于虏庭,暂且不说关外各部族态度,就是各藩属难免也会心生异样感觉。”蒙古各族在成吉思汗时曾经统一了几乎整个亚洲和欧洲,但因为他的分封制基础就有问题,等他一死整个蒙古就迅速分崩离析,各部族之间战乱不休谁也不服谁。 其实与大明朝很相似,洪武爷朱元璋打下江山后形成大一统,东南亚甚至东北亚,除了并入明国版图的就是藩属。但朱老爷子一撒手人寰,庶长孙朱允炆实在挑不起摊子,一番“靖难”把大明朝掀了个底朝天,多少离心离德的藩属趁机挑事给大明上眼药。 到了正统年间,洪武朝的藩属真正老实的一只手都不用就能数过来了,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妖蛾子。 挑拔离间,先让整个蒙古再乱起来。这就是朱祁钰定下来的初步策略,为了能够认真被贯彻执行下去,朱祁钰不惜三天两问来跟进。 “锦衣卫何在?” “臣在。”朱祁钰突然一声问锦衣卫,不仅仅是朝臣们吓了一跳,卢忠也一个激灵差点摔倒。 “臣卢忠在。”一路小碎步几乎就要用上膝行的卢忠跪倒在殿内。 “平身吧!”朱祁钰很享受众星拱月一般的礼仪,但又觉得太过繁琐,浪费时间。 “日前劳卢卿查察寺庙不法事,仅月余已经肃清了北直隶、山东、山西多地,劳苦功高,甚好甚好,朕心甚慰。”对于利用合法手段给自己扒拉钱财的卢忠,朱祁钰还是很满意的。 何况,卢忠在扒拉钱的时候留下了些手尾被督察院抓到,已经有折子递了上来,朱祁钰随时可以此拿捏卢忠了。 “卢卿不用事事亲为,这南边的可以派人往南镇抚司调兵严查。这通倭的啊,通匪的呀,通叛贼的呀,这都要严查。”朱祁钰觉得坑似乎还不够,还可以挖深一点,拓宽一些。 表面上一番安抚、激励,实际上话里话外就是朝廷缺钱粮,让卢忠想办法。听得一众朝臣们直翻白眼。 真是老朱家的种,简直就是缺德他老母亲给缺德开门——缺德到家了。 朝廷没钱了就借着各种通贼的由头盘剥寺庙,也想得出来! 还好,反正是盘剥那些平日里对百姓巧取豪夺的死秃驴而已,不冲他们下手咱们也捞不着好处。但这个倒霉皇帝如果敢学着太祖那个缺德玩意对商贾下手,咱们高低得安排几个人来个死谏,真不行就派个清流碰死在这大殿上……. 第39章 以虏退诏天下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中华文明千古以来又有“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的传统。 身为皇王的朱祁钰自然可以轻松利用官爵、名誉做诱饵了,石亨这种正统、景泰朝的名人,彻底改变了明朝景泰中兴格局的人,朱祁钰身体里那个记忆怎么可能忘记。 不过也不能总是拿着塑料饵骗鱼,总有聪明的不上当,所以钓手至少要拌点实在的饵料让鱼闻到香味,甚至还能吃上几小散碎料,这样水里的鱼闻到味都会凑过来。 鱼多了,自然就要争抢饵料,到时候就由不得大鱼想试探了。有饵在身边,只会抓紧时间一口咬上去。 早议时,看到都察院是右都御史陈镒来上朝,朱祁钰直接表示要各部、衙学习都察院这种“轮值上早朝的精神”。 朝臣们还没明白这是种什么精神时,朱祁钰就指出这是种‘内部审计’精神,避免有人把持衙门。能够有主管和佐贰官轮流上朝一能确保衙门里的大小事务都能有机会及时上报到中枢进行讨论,避免了一人的判断失误而延误有效时间。 更有甚者,就是避免了一人长时间把持衙门话语权,使主管产生骄横心态,甚至拿衙门当自家书房一样。 皇帝说的话,那是天宪,自然是要遵从的。以后各部主官想自己天天来上早朝都不行了。等到午后参加朝议?皇帝都不是经常来,自己来参加岂不是掉了份。 就在朝臣们心里嘀咕着这个年轻皇帝开始作妖时,朱祁钰再次询问了甘肃情况。 “甘肃、宁夏为大明西北要冲。永乐时,也先之祖顺宁王马哈木虽有归顺之名,实则言语狂悖,表辞轻慢。时高祖文皇帝为应付蒙元残部,不得已宽宥其罪。如今达贼成势,也先继承父、祖兵马统一蒙古,数次南下为祸,实为大患。” “自宣德以来,也先经营西北,大明西北诸卫实以归贼所有。东北兀良哈三卫、女真诸部实则新降达贼。朕所以命甘肃、宣府、大宁各自便宜行事,务要使诸卫与达贼离心离德,由此恢复我大明太祖时北部防线。”朱祁钰轻叩案几说着话,下面朝臣就像小学生听训一样端正坐着。 挺好的,还有坐。多少年了,自宋以来朝臣们就只有站着、跪着听旨的份。 “正如此,朕一再督促甘肃当对西北诸卫有所行事,不能坐视达贼日益强势而无所作为。如今甘、宁可有回报?”朱祁钰看向于谦道。 “回陛下,宁夏总兵官张泰上奏请造别样轻车。”于谦回复道。 “别样轻车?近月余所造轻车用以阵仗杀敌效果明显,张泰以为不妥?”朱祁钰诧异道。 “回陛下,宁夏屯田汀畦沟渠甚多,现有战车止宜空旷原野列阵迎敌,甘、宁诸地使用多为不便。”于谦回复道。 “嗯,朕素来知晓原有战车操之需得七匹马,更要十余可战之士。虽是缦轮笼毂,兵仗之制齐备,实则只宜平原旷野列营谒敌。朕遂亲制图册……咳咳……朕遂亲自授予图册命工部打造新式战车应敌。如今宁夏所奏别样战车,可由兵部测试,如果真可用,当予以推广。”朱祁钰一时嘴快,引来一片侧目。 “回陛下,张泰奏称请造小号战车,图画已随奏报呈送。此车每辆用马一匹,车辕暗藏兵器,遇敌可由人拉动。如此,则‘外足以抗敌锋,内足以聚奇兵’。且此车已于宁夏试用,所用官军皆称善。”于谦轻轻斜了朱祁钰一眼,心中已经波澜不惊。 就知道是你!如果不是兴安之前透了音,还真被你骗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是扮猪吃老虎。当日太后懿旨都不奉诏,恐怕也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吧?! 再一侧目,旁边的王直、陈镒等人也各自交换着眼神,怕是也和自己差不多心思。 “果然好用,便往甘、宁推行,命工部先打造一些便是了。南方多崎岖山险,不妨先拨付一批试用。”朱祁钰大手一挥就要推行。 “陛下,户部已无钱粮可供打造新车。”此时,任职户部尚书的大学士陈循跳出来反对道。 再一看王直,眼观鼻,鼻观心,已经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了。 “没有钱粮可供采买,可有布帛?又或者茶盐?”虽然早就猜到大臣们不会支持,但是直接以没有钱粮拒绝还真难不倒朱祁钰,只是形式上还是要走一走的,不然怎么能显得出自己能呢! “回陛下,实在没有钱粮了。”陈循直接拿出户账册出来说话,一笔笔算下去,除非提前预收税款,否则真的不够钱用了。 按照以往的操作,怕是要再印一堆宝钞出来糊弄人,但是朱祁钰才说过不准使用宝钞,自然陈循也不提。 大殿里众人各怀心思,只是大多想着怎么从朱祁钰手里拿走内库的钱财罢了。 查抄寺庙最大的利益获得者就是皇室,各种金的玉的都进了紫禁城给了两宫,银、钱和宝钞直接入了皇帝内库。 粮食布匹这些倒是入了户部名下,几乎没捂热就被花了个干干净净还多贴了不少。剩下的只是土地、房屋、店铺什么的了。要说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可就是变现成问题,总不能拿着土地、店铺跟人说:“给我造一架战车划一寸耕地给你”这么着吧? “这么说……户部账上果然没有钱物了?”朱祁钰一脸好奇宝宝似的问道。 熟悉这个表情的,心里都直突突——这个年轻皇帝一定没憋啥好屁。 “没有钱粮,唯有锦衣卫移交的土地、房屋、店铺并车、船诸物,便是马骡都已经尽数划给兵部了。”陈循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可我依稀记得户部仍有压库银……”没等朱祁钰说完,陈循便抢白了一通,坚决不肯动用压库银。 “回陛下,压库银非大灾、大祸不可动用。臣自掌户部事,未敢松懈。户部账册已是过了三遍有余,实是不曾有多余钱粮可供兵部采买战车。不如止命工匠打造,来年折抵税款便是。”陈循为了能够护住库银也是连名声都不顾了。 “没有钱粮……无妨。可将查抄的土地、房屋、店铺全拿去换钱粮布帛,着有司行文天下,价高者得。”没现钱不代表没钱,有着后世观念的朱祁钰哪会被这种事情难倒。 “着户部行文,命各州、府、县衙自接文日起张榜告谕百姓,不限户籍皆可购置。凡购者皆准于所置产业处落户迁籍,严禁各地官衙禁绝百姓买卖、迁籍,有违者无论勋戚,一概依律定罪。” 用拍卖的方式处置查抄的固定资产,再让购买者自行选择是否迁户籍,这会引起一大票手里有钱的人趋之若鹜。明朝时贱户本来就不少,何况还有商户这种虽然有钱但是社会地位不高的行业,忽悠他们来买就是了。 中华民族的传统对于土地有着相比较其他民族无法比拟的热爱,那种感情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从根子上论,也可能就是农耕民族对于饥饿从心底里的恐惧所形成的执念,只有手头上有属于自己足够多的土地才能安心。 有大量土地在手,就证明这个家族是兴旺的,是有前景的大家族,至于钱财那跟土地根本没法比。 这种情况只有在曾经的一个年代里,因为农民相对更辛苦,而工、商业有稳定工作吃商品粮,反而比农民户籍更受人追捧。在官方已经明确要“城市化”引导甚至驱赶农民进城之前,很多地方衙门仍然搞了一波卖城市户籍的把戏。 农村一户人家一年甚至几年的结余,换来一个十八不靠的城市户籍,卵用没有。 相比较土地而言,官、商才会关注房屋、商铺,越是大宗房屋、铺面买卖越是难以短期内交易。但是朱祁钰一招准予迁籍必然引起贱户的购置欲望。 洪武时期把户籍定到过细,除了疍户这种悲惨存在之外还有终身为娼为奴的贱籍。殿里的都是人精,一听到朱祁钰这么安排顿时脑海里出现了人们争抢竞价购买的画面。 贱籍一旦买了铺面就能转为商户,又或者也许还能混个匠户身份也不一定,子孙们争气点没准能出一、两个读得了书的彻底改变家族命运。 “户部好生谋划,务必使各地官衙组织竞买错开日期,要给广大客商,哦哦,不对,要给广大竞买之人留下往来各地奔走空档。”朱祁钰继续说道。 这话听在朝臣耳里又是别样一番滋味。 全国统一进行宣传,并且各地错开竞买时间全让有现钱人能够在各地奔走进行竞价。这样操作可以避免了消息闭塞而产生的信息不对称,能够让所售卖的资产以尽可能高的价格成交。 通过变相售卖户籍的方式,极有可能开启大明朝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再没有世代贱籍的时代。至于那些贱役怎么办,也不是现在能管得了的,且走着看看吧。老话不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吗? “臣领旨。”虽然大量的资产又要从账面上消失,但是这些物资留在户部账上本来也没什么多大用处,最终结局恐怕也是被皇帝拿来赏人。能够以这种方式处理掉,至少能够让官军们得到一些新式武器,总比赏赐给某一个勋贵要好。 本着这样的小心思,陈循没有再说什么,老老实实领了旨。 “金大伴。” “老奴在,皇爷吩咐。”金英听到召唤,立刻起身凑上前两步,轻声回复道。 “交待锦衣卫,此乃国之艰难时刻,好生应负着差使,莫要辜负了朝廷期许。”朱祁钰交待道:“各衙门办差,上上下下难免有人阳奉阴为。锦衣卫当于旁严加督促,勿要使人生了别样心思。” “当然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当布告天下,凡有上下其手扰乱朝廷差遣者,世人皆可往锦衣卫、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投状。又或是往各州、府、县投告,但有举告者,必须受理然后查察。” “各衙门但有推诿、拖延,又或是知情不报者,以同罪论处。”对于官府手段,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 曾经的索拿卡要到“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更成了不收钱也不办事,无非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而已。 在朱祁钰身体里的那个记忆中,一个曾经被人称颂 “康乾盛世”的时代也被后人无情戳破。所谓的盛世,就是把揭露丑陋一面的人给砍了、剐了甚至屠族,自然就再也没有人敢说阴影里的东西,只剩下了虚伪地盛世吹捧。 钱粮的事情安排好了,再次要求兵部行文督促甘肃、宁夏对西北诸卫有所实际行动,无论是用刀枪还是有钱粮,一定要做到让西北诸卫实实在在与瓦剌产生深层隔阂这才准备退朝。 “于卿,可拟诏告天下北虏已退了。”朱祁钰吩咐道:“在户部告示天下之前发布吧!” 确认也先退往塞外时于谦就提出过要诏告天下安定民心,但被朱祁钰拒绝了,现在提出来是…… 这个时间点好毒! 结合了前面安排要售卖田地房铺的消息,这是要让老百姓知道国家打败了北虏,可以放心购置产业,不用担心国破城亡的问题存在。前后两个诏书,相互关联又相互毫无关联,但其结果必然会使朝廷目的能够更好实现。 退朝后,朱祁钰背着手慢慢踱着步子走在前面,兴安躬着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比朱祁钰更低。 “兴伴伴。” “老奴在。”朱祁钰突然叫了一声,兴安连忙跟上。 “锦衣卫那边,你安排招呼一下。”朱祁钰站定身子,抬头看了看天空继续飘着的大雪说道:“何人买了产业,买了多少产业,要有详细记录。” “是,奴才这就去。”虽然不明白朱祁钰的意思,但先答应下来总没错。 “皇爷,可还有吩咐?”有不理解的再问就是。 “大明自建国以来,商户虽地位低下却得了实惠。商户的税负与农户、匠户所纳税负相较实在不足一提。这次不论士农工商,依律竞买自然要如实交付。”说着,朱祁钰转身朝兴安笑笑。 这一笑,让兴安感觉像是狐狸逮住了一窝鸡一样那么开心。 “这竞买的钱财怎么来的,是不是该给朝廷一个说法?” 第37章 北方防线 “卢卿哪~”散朝后,朱祁钰留下了卢忠与石亨几人。这会的卢忠正低眉顺眼的躬身在一旁侍候着。 “皇爷吩咐。”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卢忠恨不能自己是个宦官一样可以就近侍候。 “原本想让兴伴伴命近侍往广东走一遭,既然你回来了就交待你去办吧!”正享受着宫女给自己拿肩的朱祁钰头也不抬,眼皮都没睁一下,轻声说道。 “是,皇爷。”卢忠应道:“臣亲自去广东,必将黄萧养上下一干人等尽数灭了,不放走一人。” “糊涂。”朱祁钰终于睁开了眼,轻声训斥道:“黄逆几个首犯都死了,其余人等如何是好?” “记住,主犯必须死,人必须得要留着替大明朝廷干活,干脏活、累活。” “这……臣愚钝。”卢忠不敢随便接话了。 “赦免的旨意已经发出去了,这是做给天下看的。让天下知道朕与大兄不同,朕仁义,朕爱民如子。”说着,朱祁钰挥手赶走侍候在一旁的宫人。 “朕行仁义之举,他黄萧养岂能不自知?既然自知罪孽深重,留下遗书引颈自尽是必然之举。黄萧养即死,留下遗命由人代领余部便是了。”看到卢忠朽木不可雕,朱祁钰继续引导道。 “臣懂了,臣选出几名得力之人,让那黄萧养将部众交出来,然后……” “愚蠢!黄萧养的手下人都是傻的吗?你派几个人轻易就能指挥了?他们是要被派出去平广西叛乱,抵抗倭寇的,不能有任何闪失。”朱祁钰有些生气,话也凌厉了一些。 被吓到的卢忠拜倒在地叩首道:“臣愚钝,未能理会上意。还求皇爷明示。” “啧~”看着卢忠这货朱祁钰轻叹一口气道:“黄萧养必须要死,不然天下岂不是都有样学样的?但是这个得活着留下来给朝廷办事,这样懂了吗?” “黄萧养必须死……这个人得活着……懂了,臣懂了。”卢忠终于开窍了一般道:“臣找个模样相似的人,然后杀了黄逆,让人假扮……” 叭嗒一声,朱祁钰摔了杯子。 “你是头猪啊!让天下人都以为黄逆身死就行了,让他的部众知道他更名换姓活着继续为大明朝廷办差!”也不知道是自己表达不清楚还是卢忠真傻,朱祁钰是真生气了。 “臣这会明白了,真明白了。”卢忠吓到连忙磕头道:“臣让黄逆写下伏罪状,扮做自裁模样,再让他心腹之人随他更名换姓继续为朝廷征讨叛逆。这样天下人都知道背叛了朝廷不是认个错被招安就行了的,必须得死。” “滚!滚去办差,要是办砸了朕剐了你!” 连滚带爬跑出去的卢忠正好碰上金英、石亨、于谦几人,招呼也不打,头也来不及回就这么跑了。 殿外候着的几人被请了进来,此时朱祁钰已经正襟危坐,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没等几人上前问安,朱祁钰一伸手间几位宫人已经将锦凳搬到了眼前。朱祁钰示意众人免礼后直接发话问道:“诸卿对西北如何看?” 在大明初期洪武帝朱元璋建国时就充分考虑到了国家防御问题,不得不说虽然朱元璋没正经念过什么书但在国家建设上确实比一些饱读诗书的人更强。 大明定都南京本来就是为了避免汉时天子替诸侯守国门的尴尬局面,首先将北部归顺的各部族安排成了卫所,形成大明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第一道防线。 然后是在北部分封大大小小十几个藩王,甘州肃王朱楧、宁夏庆王朱?、西安秦王朱樉、山西太原晋王朱枫、大同代王朱桂、宣府谷王朱橞、北平燕王朱棣、大宁宁王朱权、广宁辽王朱植、开源沈王朱模、辽东开原(今铁岭北开原市)韩王朱松这一路由此形成第二道防线。 再之后,自西北到正北然后东北大大小小数百个军事卫所组成,到了洪武晚期已经形成了由六大军事区下辖数百个军事卫所近百万军队密布的第三道防线。 陕西行都指挥使司、陕西都指挥使司、山西行都指挥使司、山西都指挥使司、大宁都指挥使司、辽东都指挥使司环环相扣,简直就如同铁锁连船一般牢牢守住了北方防线。 然而这一切,均被那个看不起自己庶出侄儿的朱棣给整没了。 一场靖难,朱棣首先率先燕军打败了北平及附近的大明国防军,随后直奔永平插入大宁。在活捉了宁王朱权后鬼扯着什么“共治天下”的口号吞并了宁王的军队后又收买大宁地区的泰宁部、福余部、朵颜部三族,从中挑选了三千精兵协从为奇兵参加“靖难”。 在靖难胜利后,朱棣大方的割让了大宁地界三卫给了这三族,从而形成了大明东北方向的兀良哈三卫,也就是所谓的朵颜三卫。而这三千精骑为初始,也就形成了北京城京畿防卫三大营中三千营的前身。 自此,朱元璋辛辛苦苦建立的北方三大防线就被那个该抽死的儿子给毁了个干干净净。朱棣自己最终也自食其果,第五次北征时被兀良哈三卫算计,身负重伤勉强逃回大明就咽了气。 从此之后,大明一直被北部游牧民族侵扰,最终造成的沉重防御成本同时造成了边将不受朝廷控制,北方屡战屡败最终连锁反应激起民变,崇祯皇帝只得在煤山上挂了歪脖子树。 造成大明北境尴尬局面的事情大殿里的人都知道,可这个来龙去脉是不是都不太好讲啊?皇帝动问,于是只能从局部找问题谈解决办法了。 “回陛下,臣以为对西北诸卫宜用怀柔之策,可遣使交往,使其知我天朝待之以诚。”于谦说道:“当然,这也是权益之计。待我天朝稍做休整,中兴之日必可重新收服西北诸卫。” “嗯……石卿,你的意思呢?”权益之计,又是权益之计,只怕是之后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看了眼朱祁钰的态度,知道自己顶头上司的意见皇帝并不满意,于是石亨道:“原本西北诸卫心向朝廷,只是自宣德以来受达贼侵扰而朝廷未曾扶持,于是彻底倒向了达贼,只怕这民心一时半会回不来。” “嗯~” “小臣以为,莫不如按大司马所言,先以怀柔之策安抚其心,待其不备再以奇兵夺其世居地。这塞外都是靠着水源地居住的,只要将水源地掌握在我手,西北诸卫就跑不了。”石亨回复道。 “金大伴,你是老人,依你之见呢?”朱祁钰又转向问金英道。 “回皇爷话,老奴只是奴才。”金英一如既往的谦卑模样,相信这也是他在历史上能够得到善终的原因之一。 “奴才只是皇爷的耳目,本不该多嘴。皇爷问起,老奴多嘴提一句。先皇在时,曾有提及对北虏忍让实在是不愿意再起波澜,使大明百姓平添疾苦。”金英继续说道:“先皇所虑者,一旦开起战端,必然增添人民摊派,更有官军死伤。此昭、章两位先皇所不忍见。” “如此说来,大伴也认为此时值得对北疆用兵?”朱祁钰问道。 “奴才不懂国事,只记得宣德年间时,辽东总兵官都督佥事巫凯奏报于广宁卫采买福余卫达官马牛数目。章皇帝曾提及‘朝廷非无马牛而与之为市,善以其服用之物皆赖中国;若绝之,彼必有怨心。皇祖许其互市,亦是怀远之仁’。”说罢,金英低头一躬就退后两步,不再说话。 “于卿以为如何?”朱祁钰再次转向于谦问道。 “回陛下……” “回陛下,这是老奴听朝臣议政时所录,或有些许出入,可与录事官比对。”于谦正要回话时,金英突然抢过话头,从袖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打开小册子,上面简要记录了每天议事内容和各自的意见。每天内阁读奏折时基本都是简明扼要提及重点,并将各部门商议后的决定告知朱祁钰。 除非朱祁钰特别提及,否则不会专门就相关问题展开具体的讨论内容。 从金英记录的小册子里,反应了各议题形成的过程中的反对意见和提出反对意见的人,是呈报奏折的一个很好补充。 从金英的册子中不难看到,关于应对北方各部族的态度,于谦本意是积极主张狠狠打击的。但各部、各衙门以国朝实际财力和军队实力等因素不足以支持大规模战争为理由而放弃了。 “既然如此,那便由兵部拟个章程。先以怀柔之策,然后图之。”说着,朱祁钰赞许的看向金英。 “兴伴伴,如此可知为何金大伴得先皇宠信了?”说罢,朱祁钰扭头看向兴安到。 “奴才不及金太监多矣,奴才愚钝。”站在一侧的兴安只能赔笑到。 “司礼监由金大伴打理,我放心。金大伴参与朝臣议事,我放心。”朱祁钰看了看金英又说道:“金大伴适才所言甚得朕意。司礼监参与朝议,乃朕耳目。若非必然,非为口舌,更非手足。此事当为后来者所记,不得有违。” “大明朝有一个王振便使朝廷数年不得安生,若非金大伴这般老成持重且心系朝廷的宦官,岂不是要祸乱天下?”禁内臣碑的事情还是没有任何进展,怕是已经找不到了,朱祁钰也不想再刻一块了。 “如此,依于卿之见,西北局势当如何展开?”说到这里,还是要从西北诸卫中打开突破口才是主要议题。 “回陛下,臣以为西北诸卫中哈密、赤斤蒙古二卫本是心系朝廷,奈何因诸多变故如今依附也先。”于谦回复道:“而哈密地处最西北,且自行立国。往哈密必先过赤斤蒙古,因此可先从赤斤蒙古着手。” 哈密曾经是大明最西北的卫所,蒙元时期曾是元肃王兀给失里的封地,在洪武中晚期被当时的甘肃总官官朱晟和都督刘真给收拾服帖的。当时幽王别儿怯帖木儿和国公省阿朵尔只等1500余人被明军斩杀,王子别列层部1730余人向大明投降。 永乐初期时哈官肃王兀给失里病死是明朝对哈密管理最强的时期,当时朱棣敕令给兀给失里的弟弟安克帖木儿继位,册封为忠顺王。 之后委派了长史周安、纪善刘行等人“协助”忠顺王管理哈密,并在当地委任哈密卫指挥、千户等官员。 到了正统年间,因为老忠顺王去世,而其嗣位的长子哈力锁鲁擅是也先的外甥……. “可是我记得也先连哈密也没放过啊,还抓了哈密王的母亲。”对于谦的分析,朱祁钰提出疑问。 “回陛下,是的。异族禀性如此,畏威而不怀德。”于谦回道。 正统八年时,也先趁着四卫之间不和,派人劫掠沙州、罕东诸卫以及肃州。同时又派出自己徒弟那那舍利王等人率三千人围困哈密,据回报当时“兵围哈密城,杀头目,俘男妇,掠牛马驼不可胜计,取王母妻女北还”。 也先还命令亲近瓦剌的哈密人陕西丁和新忠顺王共同理事,之后才放回了他的母亲和妻子。 看到局势不妙的新哈密王向大明求救,却没等来任何有效支持。正统帝仅仅是命令也先跟哈密要“合好如初”。于是,正统十一年哈密再次被也先围困,老娘和老婆又再次被抓走~ “着实怨不得忠顺王!”朱祁钰长叹一口气道。 于谦几人看到朱祁钰的叹气,相互之间也只能对望一眼黯然神伤。 “如此,诸卿有何计较?”朱祁钰蹙着眉思索了片刻说道:“朕有意遣一军奔袭哈密,使哈密人民知我天朝兵威如旧不敢有异心,然后震慑安定、阿端、曲先、罕东等旧时属地。如何?” “陛下的意思是……敲山震虎?”于谦轻声问道。 “即是敲山震虎,也是打草惊蛇。”朱祁钰回道:“我以为太祖高皇帝留下塞外各部族是为羁縻藩属,一为牵制蒙古再度崛起,二为防止藩王……” “咳咳……如今也先统一塞外,原本大明的羁縻部属尽归了虏贼,有必要改变策略了。既然也先同样看重哈密,不如命一智勇之将奇袭哈密震慑西北。”朱祁钰看着眼前的茶杯谋化着说道。 “同时令宣府、大宁出兵兀良哈,痛击那三部往复小人。如此,让塞外各部知道我大明有容人之度,也有雷霆手段。”说到往复小人时朱祁钰咬牙切齿,恶狠狠的模样让人心中一惊。 “陛……陛下,西北、东北两线开启战端,恐于我不利。”于谦劝谏道:“不如先取一路?” “无妨,两路齐头并进。也先此次退军必是回塞外老营过冬,要明年春、夏之际才能复返,正好可供我们冬日里大做文章。” “冬日……禀陛下,冬日严寒,实不宜作战。还请陛下三思。”于谦说着撩起袍服跪倒在地。 “回陛下话,寒冬行军不易,若有不利恐怕三军不能得返。望陛下三思。”石亨跪拜道。 “奴附议,请皇爷三思。”金英缓缓跪下,头重重磕下不肯抬起。 “皇爷……皇爷,容奴才多句嘴……这冬日里天寒地冻的,不论人马道都走不动,这千里奔袭怕是…….”兴安在一旁苦着脸轻声说道。 “咋的,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只是随便说说的吗?”朱祁钰从袖袍里掏出了那一卷帛书,顿时闪瞎了众人的眼。 第38章 升迁路 打了胜仗的杨洪没有等到朝廷的嘉奖,左等不到,右等不到。自己是不太在意,不过将士们还是有想法,有需求的。 朝廷旨意没等到,先到的是增派的粮食物资先到了,随行来的官军带来了总兵杨洪被朝廷申斥的消息。一时间宣府上下气愤不已——朝廷里都是些生个儿子不长小鸡鸡,生女儿自带小鸡鸡的玩意儿! 咱们拼死拼活在外厮杀,风餐露宿的劫回来这么牛羊马匹不说,还救了这么多百姓,朝廷不嘉奖居然还要申斥咱?莫不是都要学那正统皇帝一样把自己送给瓦剌人去砍杀、去奴隶了才好! 还没有做出更多反应就迎来了自称是巡哨到此的陈友部三千轻骑,风尘仆仆赶来的陈友带来消息称传旨太监已经在路上了,杨总兵这次可是出了大风头,皇帝号召全边镇都像杨总兵学习呢! 然后是孙镗、高礼部轻骑和王良部轻骑也都巡哨到了宣府,虽然几个人什么也不肯多说,但人马聚焦就很耐人寻味了。 虽然高官们都不露口风,但是人马聚焦就已经很说明了问题。朝廷这是有动作,大动作,不然怎么会这么多路军马聚集?而且据说都是接到朝廷旨意后上司当即命令收拾行囊打包出发,因为大雪影响连轻车营都没带。 咋的,莫不是来要解除杨总兵职务的?不知道哪个傻子分析出来的“内情”,各种消息在宣府传到满天飞。 此时的总兵府里,昌平伯杨洪、抚宁伯朱谦、镇守太监赵琮、都督同知陈友、王良和都督佥事纪广一行人正开着小会。 王良在骂娘,真骂。 自己奉旨巡哨到了居庸关,正赶上让罗通大放光彩的守城大战。可他罗通就这么让自己眼睁睁看着他大杀特杀,到最后连个衔尾追击的活都不给放出来。 好不容易趁着空档出来想吃点残羹剩饭,他犬太阳的罗通还要甩脸子。去他老母亲的个什么东西! 这次收到消息,曹吉祥传旨各边关以宣府杨洪准备不足,出击半途而废做为反面教材,一心立功的王良二话不说招呼着骑军就赶了过来。 至于轻车营?就地协助守城呗,还能咋的。要说轻车营将来也能有功劳,这不马都来了吗?跟着骑军的百十辆轻车就代表整个轻车营好了。 而更早一些收到消息的陈友、孙镗等部也想到了一起去了。宣大杨洪为大明当世武将第一,这可是公认的存在,跟着一起捞功劳去,谁不去谁是傻子。 杨洪脸上很尴尬,要给自己传旨的钦差太监还没到,自己还不清楚旨意内容可半个北疆防线差不多都已经知道内容而且做出相应布置了。 纪广很忧郁,原本觉得前一轮自己没赶上,再怎么着后一轮也能跟着杨洪出去混点战绩回来,没成想门还没出先来了一群要分润的狼。偏偏自己一点意见都不敢有,还得供大爷一样哄着他们。 这些个混蛋都是正经京营将官,领的旨意是巡哨、协防,是便宜行事。如果得罪了,将来他们回了京随便找点人脉给点小鞋穿,自己怕是以后只能靠爬的了。 就拿这王良痛骂罗通来说吧,那罗通是随便谁都能骂的?那可是兵部右侍郎钦命巡抚边关,一月四迁! 照这架势,指不定哪天就升到兵部左侍郎了。咱们再怎么混也就是一镇总兵,还不是在人家手底下混日子,可不能干那得罪上司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王良是真傻还是背景太硬,骂起娘来都不带重复的,很有些文人风范。 此时的罗通自然是不知道王良正在用言语问候自己全家的女性,内容之丰富绝对是经年老手充足知识储备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知道也没关系,想当年自己连皇帝老儿都喷过,怎么可能怕被一个都督同知去骂。自己在居庸关吃独食的事情,干得实在太爽了。上任时发现有很多小通道,实在是凭自己能调遣的人手掰扯不开这才写了奏报给朝廷,没想到朝廷不但增派了人手还把自己的发现通报各关镇学习。 要不是紫荆关学了自己的招,又得了朝廷增派人手,怕是早就破了。两相一比较,自己会只升了个兵部右侍郎?兵部尚书都是应有之意! 现任兵部尚书于谦算个什么?想当年我中进士时他还在老家读书呢!我在为朝廷守卫边疆时他于谦只不过跟在皇帝身边瞎混而已。 一个没有军功的兵部尚书,呵呵,给我提鞋都不配。 且等等,看张楷那厮什么时候能赶来居庸关交接。要是晚了,哼哼,看我不参劾他去东莞看闸去! 等我巡完边,把发现的问题和解决办法往皇帝小儿面前一摆,他就知道我的能耐了,还不得立马把我请回京去任职。 离宣府越来越近的曹吉祥感觉自己快死了,屁股已经彻底磨烂,内裤上粘着黄的、红的、黑的,已经实在不能看了。红的自己是血,黄的嘛~ 还好大同有名医,郭登也是个会来事的,传完旨后得知自己还要赶时间跑完其他边镇立刻找来膏药让自己备上。虽然裤子如今黑了,屁股烂了,还好,应该还能用。 真搞不懂皇帝是啥意思,明明自己在白羊口镇守,干嘛安排人先来白羊口召自己去宣旨,这一路颠到自己差点去见了先皇。 眼看着宣府不远了,也不敢喘口气稍稍休息一下,无论是路过驿站还是堡镇,为了保证速度都要换马。 换过的马先是飞速狂跑,骑在上面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然后是大跑,再之后是小跑……等差不多跑不动时也差不多到了下一个驿站或堡镇了。于是,下一轮快马疾驰又开始了。 当曹吉祥终于赶到宣府时,得到了右副都御史罗亨信热情接待。一边吩咐人杀鸡、宰羊摆上贡品,一边客气的向钦差太监表达歉意——昌平伯、宣府总兵杨洪率军再次巡哨去了。 至于巡哨到此的另两路军马,确实到了宣府,稍做补给之后也走了,最晚一支队伍都走了有一天多了。 看着罗亨信笑意满怀的菩萨模样,曹吉祥感觉自己已经是面瘫前奏了,整张脸抽搐到根本停不下来。 那几个混球绝对是串通好了的! 京师传来旨意时,自己和徐珵那家伙在白羊口提心吊胆吊了快两个月了。夜里听到风声都能惊醒,白日里见到草动一下心都能提到嗓子眼。看着陈友率军赶到时,自己差点哭出声来。 徐珵他是犯了嘴贱的毛病在朝堂上胡咧咧惹下了祸事,可咱好好的没招谁惹谁呀,干嘛好好的从南部剿贼大军中调到北部边塞来喝风吃沙子?要让我知道是哪个生儿子长两个小鸡鸡的在这个新皇爷那嚼了我舌根子,非拔了他嘴里的家伙什塞到他谷道里不可。 朝廷旨意到时陈友那贼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咱就知道那货没安好心。咱领了旨收拾停当才跑出三十里地,他陈友的马军就追来了,一眨眼功夫就把咱给抛在了后头,连个招呼都没打。 这一路上,往几个卫所里宣旨耽误了些时间不错,可咱不傻!等咱到时,哪有能换的好马?都是才经过长途奔袭没能好好休息过疲马。 终于到了宣府,旨意也宣了,只是那杨洪已经跑了,等是等不起,只能继续往下一站。至于后面怎么办这还有什么可想的?这会就算赶到大宁,怕也只能吃灰。以这群家伙的速度,怕是这会已经窜掇好大宁都使司联合出兵了。 虽然曹吉祥在宣府没有听到一句老实话,但至少得到了少许休息。看着一路上疲惫不堪的护送官军和随侍小宦官,曹吉祥最终接受了朱谦的好意,决定在宣府休息一天后再出发赶往大宁宣旨。 热情的罗亨信一再表示请上差不用担心,赶路要用的好马一定是得到了充分休息的快马,车驾并粮草都会备齐,必然不会耽误了上差的行程。 拒绝了罗亨信的款待,只是拜托给众人都安排个舒适点的住处,能有热羹暖暖肠胃,缓解一下这么些天迎风踏雪风餐露宿快要罢工的五脏庙,再讨点热汤让众人都能梳洗一翻,换套干爽衣裳也就罢了。 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吧!曹吉祥这么想着,洗漱完毕后沾着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其实曹吉祥真的误会了杨洪,如果没有孙镗、王良这几波人带来的军队协助,难免要联系大宁卫才能对兀良哈三卫发起正式进攻,现如今嘛~ 呵呵,安排人去招呼他大宁卫一下是本分,毕竟兀良哈三卫离大宁卫近嘛。至于等大宁卫一起出击这事,还是算了吧!俺们真没这么多功劳可以分的。 原本宣府提出的意见是让杨洪部直扑朵颜部,孙镗、高礼盯守泰宁部,陈友、王良盯守福余部,严防三部相互支援。 经过多方友好协商,在充分沟通,以互利互惠为目的,在互信互助的基础上达成了一套经各方认真考虑后的方案。杨洪、高礼、王良部负责进攻朵颜部,孙镗、纪广盯防泰宁部,陈友、朱谦负责盯守福余部。 对于朵颜部是采取彻底打服,甚至彻底消灭的坚决态度,至于另两部则等杨洪部战事结束再分兵剿杀。最终原则就是能扑杀,就决对不放过。 至于为什么选朵颜卫做为坚决要扑杀掉的,当然是地理原因。难道会是因为也先已经杀了朵颜卫原本的首领重新安排了自己人吗?更不会是因为朵颜卫曾经三番五次跑到宣府去搞事情这么荒唐的理由了。 其实杨洪也不知道自己的一切已经被安排到明明白白,就算自己不去打这一仗朝廷也会安排更加的物资、人员配备逼着杨洪出去讨贼。 紫禁城里,朱祁钰正在忽悠着石亨为自己卖命。 “石卿啊~对于你的任用于卿早有建议,升爵的奏折都递了好几个了。可我思来想去还是不妥当,不能坏了石卿的名声。” “这人的名声啊,一旦坏了就没得救了。你看满朝文武里总有那几个名声不好的就算再怎么熬资历升上来了也被人看不起不是?” “看看景泰朝提拔的这些官员,都是些什么人哪?有下狱待审的,有被革职为民的,还有审了未决的……石卿你跟他们不同,你只是被连累打了败仗而已。对吧?”朱祁钰这忽悠的功法就算不能拿个皇冠大使,估计至少也得上钻,绝对不是什么什么级的宝石经理能限制住的。 “你看看啊,现如今达贼退去已成了定局。原本想许给你的京城保卫仗头功就这么没了,如果按照保举有功或是操练有功升个爵,难免让些嚼舌根的说你是幸进小人。你说说,你石亨是幸进小人吗?”朱祁钰开始给石亨挖坑。 “陛下厚爱,臣万死难报万一!臣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这幸进小人不能长久。”石亨脸被憋到涨红涨红的:“请陛下遣一使命,臣愿领军死杀,不破北虏终不还。” “哎~这就对了。别急别急……”说罢,朱祁钰摆出一副作难的样子道:“朕原本是想托石卿领一军为奇兵,汇合令侄并甘肃总兵征讨哈密并威慑沙州、赤斤蒙古诸卫。使其心怀臣服,绝断达贼往来。”朱祁钰的脸色从作难转变为痛苦,继续说道:“如今朝中反应不一,但都不赞同此时征哈密,这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朕意思先委石卿往大宁任总兵,汇合杨洪部夺回兀良哈旧地,恢复洪武时边界。” “臣愿往。”石亨立刻跪下磕头拜谢。 “且慢。”朱祁钰假意挽留道:“不迟,石卿且再想想,或许再有一、两个月朝臣们就支持了也不一定。” “臣愿即刻出发,待朝廷支持西进时再领军征哈密。”石亨坚持道。 瓦剌南犯,杨洪屁股都没抬升了伯爵,自己举荐的一堆京营、山东、北直隶官军将领都升了官,还有范广这种得了好大战功的。 自己这个京营总兵愣是硬生生耗在了北京城里,虽然说离皇帝近,可这个皇帝跟他哥不一样,是个不容易亲近得来的,还不放出去好好厮杀一场打些战功回来也升个爵位传家来的实在。 “如今天寒地冻的,朝臣们可都说了,不宜出兵。哎哎,就是上次你可也是这么说的。”朱祁钰还是很犹豫的样子。 “臣以为,陛下所备军械足以应变。臣愿往大宁,收集犬、鹿,御爬犁征兀良哈,征淝合卫,必使这些蛇鼠两端之辈再不敢犯我天颜。”石亨抬头拱手声音肯切,一头用力磕了下去。 “既然如此,便准了石卿。”朱祁钰一个眼神,兴安忙屁颠屁颠上前扶起石亨。 “朕命人打造了些爬犁以供试用,鹿未能驯服无法架车,猎犬亦非一朝一夕可得。朕另外给酒百坛,掺些与马料中使马匹不至受寒,更要悉心照料,便不会使马匹受寒倒毙。”说罢,朱祁钰慢慢起身走近石亨。 “石卿可修书一封与令侄,命其巡哨时关注甘肃方向。待时机成熟,朕便许你叔侄二人一门两爵又如何?” “臣,谢陛下恩典!”石亨再次跪下,重重将头叩在了大殿金砖上。 第40章 肃奸 “皇爷,锦衣卫奏报。”金英递过来一个密封筒管,兴安接过来送到朱祁钰面前。 看过了密押清晰,朱祁钰吩咐兴安取过锦盒打开,取出一份薄薄的绢布,对应着印鉴蒙着密押位置对比一番然后再让兴安打开。 “你们也看看吧!”朱祁钰看过后递出去。 兴安接过后立即转身交给金英,斜着飘了一眼——御马监跛儿干。 “说说吧!”朱祁钰不动声色道。 “跛儿干……他是上皇时提拔的御马监少监。”没有更多信息,金英也不肯多做评价。 “奴婢记得此人随上皇北征未归……”兴安见朱祁钰看向自己,低头说了半句,也不肯再讲。 “御马监仅次于司礼监,整日里与兵部打交道,掌握御用厩马、兵符诸差使。见此人姓名似是达子?”朱祁钰追问道。 “回皇爷,正是。”金英低声回答道:“此人原为北虏,后为我天兵所俘获,便在宫中当差,已经有几十年了。” 说起来,金英、兴安难免心有悲戚。都是被大明俘虏后被净身送进宫里来做宦官的,比王振那种自己私下净身后再通过贿赂混进宫里来的是有天壤之别的。 捏了捏太阳穴,朱祁钰叹了口气道:“知道了,交给于卿处置吧!” 因为在紫荆关挡住了也先的偷袭,瓦剌军没能按照另一个时空一样兵临大明京城耀武扬威。再加上朱祁钰早有安排,京城内外的达子在战事吃紧时都龟缩在自己家里不敢轻易出门,以免引起官衙“误会”给枭了首报功,战事结束后归队的靼鞑人、瓦剌人又像没事人一样走动,差点被也先细作钻了空子。 这份密报是锦衣卫在边塞巡游的探子发来的,发出密报时表达的意思应该是不敢确定但是有理由怀疑。确实有理由怀疑,看发出密报的位置和时间,如果是逃回来或是背负上皇使命回来,就算不找关镇官吏,也早该在进入关内后找官衙自报身份了。 案子交给于谦处置,人抓回来一问就知道了。至于结果,重要吗?正统皇帝时受提拔的御马监少监,回来继续官复原职吗?呵呵! “这事给我提了个醒,吩咐锦衣卫、刑部抽调经年老吏,兵部派员协从巡警边关各镇同京师、各州府重镇往来道路。但有可疑人等,尽行查察,若有抗拒者一应缉捕拿问。”说着,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笑了笑。 “月余前会昌伯府举荐张氏三兄弟,金大伴可曾记得?” “奴才记得,老大张立文因功授了巡检一职,似乎补了大同的缺。”金英稍一回忆后答到。 “嗯,便是此子。稍后查下此三人可曾勤勉堪用?如果真得用,不凡授予一百户职,命其自行挑选得力之人巡边立功。”朱祁钰一脸坏笑道。 “自行挑选?”金英不解问道:“兵部、刑部若是不愿放人……” 各部衙里真正能干事情的人,主官是不会愿意放的。谁能干活,谁惯会拍马,其实主官并不是不知道。会干活的就让他认真干活,会溜须拍马的放在身边舒服,都是这个道理。 “不。”朱祁钰笑意更浓了:“从大牢里挑。” “囚徒?”这下,金英和兴安表情都吃了一惊。 “朕受命监国时曾准囚徒运粮自赎其罪,如今几人得免?”朱祁钰问道。 不等金英回答,朱祁钰又说道:“如今正好让囚徒自赎其罪,但凡有多户家眷或有功名者作保,准其往边关巡哨立功。” “另组一营,或三、五人一组,或百十人一队,专管缉拿细作事并出关哨探事。”这时的朱祁钰只想问金英、兴安:知道《加里森敢死队》吗? 据说,当年热播时全国犯罪率都提高了不少,于是只播了一半就停播了,都不知道是多少人心中永远难以磨灭的遗憾之一。 “金大伴,这个营头便交由你管理了。” “奴才岂敢,还望皇爷收回成命。” “交给别人我不放心,金大伴为人老成谋国,又勤勉尽忠,最是妥当。”要用人,还是该要有点态度让人心里好受一些。 “人手便从司礼监、御马监、锦衣卫调用,若兵部、刑部肯放人,调来差遣也无妨。”想要马儿跑,总归草料还是要给足的:“为免了朝廷里诸多闲话,便以内监、锦衣卫名义行事。” 明朝初、中时期,锦衣卫名声几乎可止小儿啼哭,名声太臭太恶毒了,谁都不敢沾上。 在大明律法之下,独立于三司之外的一套办案体系。锦衣卫自侦、自办、自结案件,几乎是冤、假的代名词,都不存在错案的问题。 安排卢忠以查间细的名义扫荡寺庙,这其间难免没有遭受无妄之灾的。但是此时的朱祁钰才管不了这么多,正好是要钱、要人的时候,寺庙积累了几十、上百年的财富,还占用了大量资源,再加上自己不知检点故意倒卖度牒、收容奸徒,还勾结官吏甚至连通内官做买官卖官的事情,干脆一杆子扫了。 反正最后有卢忠这种高矮胖瘦都合适的人背锅,朱祁钰可不会讲客气。这会又打着锦衣卫旗号安排用减刑免罪这一类虚头巴脑的来支派囚徒干活,朱祁钰更加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最后还不忘给金英一点手段,让他放心给囚徒们许诺,只要事情办得好以后就可以单独成一局。立了功的都可以授予世职,不愿意从军的可以赐予田地等产业。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连局号想好了,就叫“警察局”。将来所有门下奔走都可以自称为——“皇家警察”! 啥叫警察? 太祖高皇帝当年给锦衣卫的权限可不就是巡警、查察吗?正合了太祖高皇帝之意,好名字啊! 虽然金英听着朱祁钰要把囚犯变成警察感觉很不靠谱,还是只能没口子的答应下来。以老金这么些年混迹紫禁城的经验来看,很明显这个阴险的年轻皇帝是要给个虚名然后白白消耗掉那些囚犯。 在上位者眼中,人的性命有时候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何况是那些不能遵纪守法的囚徒呢! 景泰皇帝登基,有大赦过天下吗?如果让囚徒能够有机会自赎其罪也算是大赦的话,那真不知道历朝历代的大赦算是什么了,巨大赦?无穷赦? “禀皇爷,近日京营操练总兵官,后军都督石亨于京师附近操演兵马过于频繁。京师内外百姓多有微词,百官间议论不小。是否要让石总兵停停?”领了命后,金英提起了石亨。 让京营频繁操演的始作俑者是朱祁钰,他当然不会想让官军停止操演了。虽然不想让石亨上位,不代表不要用他的能力训练官军。 大明官军武备松驰严重,早已经不复朱元璋打天下时英勇神武。正统年间因为宦官当道,勋贵各种盘剥严重,让本来没有军人荣誉感的明朝军队更加不堪。 石亨人品不怎么样,但确实是正经带过兵,打过仗的中坚力量。这种人长年行伍,对军队上下弊端陋习一清二楚,更难能可贵的是石亨长期不上不下的位置使他有革新军队的能力和想法,只要给他一线阳光,就能换来无限灿烂~ 挺划算的生意,朱祁钰只给了个空头支票就忽悠到石亨玩命般的练兵同时还编写心得,为大明军队的整顿奠定基础。 “哦,达贼虽然退却,明年开春冰雪融化之后必然再来。如此算来还有两、三个月,只是冰雪交加难免多费钱粮……兵部怎么讲?”朱祁钰话锋一转。 “兵部……于尚书主张加大操练,只是各部难免无力供给,稍有些微词。”练兵没有错,错的是有些利益没有分配好,这才引起了他人闲话。 金英没有对继续练兵对错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提出有人提了异议,然后一如既往闭口等待朱祁钰旨意。 “十几万人围着京师操练,难免有碍观瞻。既然有人提了异议,便让石亨将京营拆分往各处练兵便是了。练终归只是练,还是要实实在在打上一、两仗,见了血之后的兵士才能知道练的意义。”朱祁钰一直想要推动对蒙古主动用兵,但又担心群臣们反对朝廷大规模用兵。眼珠子一转,朱祁钰想到正好借这个由头把军队散出去,以战代练。 “日前宣府杨洪曾有小胜,得了些牛马羊骡。紫荆关、居庸关、大同都有战事,正好将京营人马拉出去与边塞官军混编后重新布防。”朱祁钰吩咐道。 “那……京师岂不是只剩下些老弱官军了?”金英无不担心道。 “换防嘛,混编后一部分回京师驻扎也算是休整,边塞苦寒,总得让人喘口气才能打仗。”换防修整这一套,影视作品里多少有些印象:“骑军、轻车军驻扎边塞,可巡哨、可回援京师又或者突袭北虏。步军、重车留京师周遭驻扎、演练,来年少不得还要补充、替换军械,演练新阵法。”朱祁钰稍作沉吟后说到。 “是,老奴这就往兵部传旨。” 看着金英退了出去,朱祁钰吩咐兴安道:“兴伴伴,我那位大嫂宫里还是要常走动的,便是大兄那几位都要好生应付着。可不能让大兄数落着我苛待了他妻、儿。” “是。”兴安躬声回应道:“皇爷,那太后宫里若问起李永昌,奴才该如何回?” “李永昌?”朱祁钰一愣:“还真把他给忘了。” 忘了……兴安头顶飞过一只乌鸦。 “内阁正拟诏,告天下虏贼已退。正好命人传谕边关时召李永昌回京便是。”八百里加急挺费钱的,能省点就省点。让个大太监在边关多吃两天风雪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兴伴伴,说到这里正好问上一句,你与边关各镇守太监可有联络?” “啊,啊?奴婢岂敢!”朱祁钰没头没脑一句话,兴安吓了一跳立马跪了下来。 之所以派内使镇守,其目的就是给边镇设立皇帝耳目。如果内庭擅自结交边镇,这事情说出去恐怕脑袋不太好继续留在脖子上了。 “无妨,瞧你这模样,快起来。”朱祁钰缓缓说道:“如今边关各镇守太监都是大兄甚至先皇时任命,兴伴伴如有相识的不妨去信问问。” “是。不知皇爷要奴婢所问何事?虽然不相熟,又久不联系,皇爷吩咐便是谕旨,奴才奉旨问话便是。”听到是朱祁钰让自己去联系一下边关镇守太监问话,兴安先把性质给敲定下来。 “呵呵,问问这大明何时成了达贼野恭之所在?”朱祁钰冷哼着说道。 “野恭……?”兴安脸抽搐了两个,迅速平复了心情尴尬着挤了挤跟哭一样难看的笑容。 “哼!可不就是恭房一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走时,留下一地狼藉,潇潇洒洒不带走一片云彩。”说完这句话,朱祁钰脸色有些瘆人。 兴安确信,这时候如果有犯了怯敌、失机之罪的镇守太监在朱祁钰面前一定会被愤怒的皇帝撕成碎片——用小片刀一块一块撕,还是钝刀的那种。 “大同那个镇守太监呢?叫郭敬的那个,内阁议了什么罪,怎么还没有奏报过来?”突然想起了郭敬,朱祁钰问道。 “啊……回皇爷,锦衣卫已经在拷问郭敬不法事。”兴安吓到又一个激灵:“那郭逆回话不实不尽,北镇抚司又不敢用重刑,怕是还得费些功夫。“ “不论是北镇抚司拷问还是刑部审问,不可冤枉了这厮,也绝不能放过了…..说什么?不尽不实?可是拷问到有些什么不妥?”朱祁钰一愣,来了兴趣。 “回皇爷,锦衣卫回复,这厮将一概罪责皆推至王振头上,只说是奉那王振意思办差。拷问急了,便拿些上皇宽宥过的旧事搪塞一番,因此锦衣卫一时未能定案。”兴安回复到。 “上司违律,可曾报于朝廷知晓?如果未报朝廷,只是一味照着上司吩咐行事,岂不是知法犯法?”朱祁钰不满道:“既然是只知道有上司而不知有律法,怎么就不随了上司去?” “吩咐锦衣卫,边审边查,从查抄王振、马顺诸贼物件中找证据。说到上皇曾经宽宥过的罪责,就从那些罪名中找。曾经犯过的错,又被宽宥掉了就能改了吗?就沿着这条线找,一旦找到被宽宥后仍旧再犯的,加倍重重治罪!” “是。皇爷息怒,奴才这就去传谕。” “且慢。”兴安正要退下,又被朱祁钰叫住。 “吩咐锦衣卫、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沿着上皇曾经宽宥过的案件查,查所有官宦、勋戚有无再犯?”朱祁钰冷笑道:“户部正跟我要银子吗?这可不就来了。” “啊?!” 第41章 大丰收 兴安很确定,这个皇帝比之前自己侍候过的几位大明皇帝都变态。 洪熙帝遇到钱财问题就只会让户部想办法,反正自己要钱就是了。不过也不能怪他,谁叫他老爹永乐帝几乎折腾光了大明身家呢! 宣德爷情况也差不多,幸好平汉王乱时查抄了不少财物支撑了一会。 至于正统帝,呵呵~送两樟脑丸,自己体会。那个废物点心,什么事情都问王振,能做出什么有用的事情吗? 这个景泰爷不同,太不同了,简直就是个妖孽。不声不响的就把金银财帛给弄了回来不说,偏偏你还挑不出理来,甚至还得为他拍手叫好。 先是通州大仓里的粮食,满殿大臣们担心瓦剌兵临城下大明重蹈前朝覆辙,只会嗟叹半响后提意烧毁而已。 那个周枕说什么粮食是民脂民膏不能烧毁,也只不过提出来让在京官吏自己去通州领回来折抵半年甚至一年俸禄这么平庸地办法,可就这居然也羸得百官一片夸赞。 当时站在还是监国郕王的皇爷身后,看着周枕面对众人吹捧那一脸享受就想冲上去抽两鞋底子。 再看看于谦、金濂跟在后边提的都是什么蠢办法,现在想想简直没法入眼。让囚徒自效往通州运粮到京城也就算了,居然想着让户部出钱发动百姓往通州运粮。那也算是国策?蠢猪叫而已! 回过头来看看皇爷手段,不过略施小计,两、三日功夫京城粮价翻了十余倍。官府适时发榜售卖通州大仓储粮平抑粮价,这手段,啧啧啧啧~ 朝廷一个大子没花不说,将粮食全都运进了京师还换来了大量真金白银。更是顺手把那些想着通过囤粮哄抬价格的商户来了个釜底抽薪,让他们赔了个底朝天不说,还吃上了官司。 瞧瞧皇爷这手段,真是没得说了。同样是运粮,这一进一出的手段,是那些衣冠禽兽的蠢货能比得了的吗? 再想想借着接瓦剌细作名目查抄寺庙的手段,不仅仅是抓了几个瓦剌细作,还拔出萝卜带出泥抓了很多贪官和剃了光头的通缉犯,更是将天下寺庙近百年的积蓄一扫而空。 仅仅看着查抄京城里几座寺庙财宝的清册就迷红了眼,抄了王振那厮府邸时也不过如此……不不不,比不了比不了。王振那厮不过短短几年功夫靠着正统皇权加持才扒拉了那么些财宝,跟寺庙真没法比。 再说说这打仗,打仗可就是打钱粮。小老百姓不知道,兴安可清楚得很。正统帝北征时可是真金白银拿出去百万两,虽然有多少真正投入军队不好说,但是每名官军开拔时赏银一两可是实打实的。 如今呢?仗打完了,各关隘镇堡这么几十场下来仅仅斩获贼首就比整个正统朝官军斩杀的还多,更不用说被边将们打了折扣上报的牛羊马骡和各项财物了。 而到现在,国库里钱粮其实都没见少。也就户部整天臭不要脸在那叫穷,好像谁不知道一样,景泰朝就没正经花过户部的银钱,只是皇爷爷不在乎根本不想点破而已。 仅仅这些也就算了,眼见着皇爷交待的这几件差使,哪一件不是环环相扣的生财之道? 呸呸呸!皇爷办的事情不能算是生财,那是治国之道。 仔细想想,隐约记得正统年间金英也被查过,当年一起被查的还有太监僧保。想想看僧保之后又被参骇了那么多次…… 兴安越想越兴奋,脚下都轻快了很多。没准能趁着这次机会把金英给撸下去,自己就成了大内太监第一人了,好开心啊~ 数骑快马传讯飞奔而入,马上骑士嘶哑声高喊着“捷报”飞奔到宫门前交割了奏报后瘫软在地,宫门口站班的锦衣卫连忙分出一队人搀扶着把人带了下去。 回首看了看,稍稍一犹豫后还是扭头继续办差要紧。这个皇爷不好糊弄,该办差的时候凑到爷爷跟前可是要吃挂落的。 边关捷报传到朱祁钰手上时,他正搂着汪皇后欲行不轨之事。皇后以坚贞之心誓死不从,幸好有内侍呈送奏报方才得脱。 这大白日里的那啥啥啥,实在是不成体统,无论软磨硬泡皇后如何都不肯从了朱祁钰。至于晚上嘛,除了身子不爽利那几日是不能服侍皇帝的,其他时候自然是洗白白了予取予求,只要不折腾什么花式体操、瑜伽功法,汪皇后是从来不拒绝的。 身为正室要有正室的觉悟,不仅仅不能拒绝自己相公的正当要求,还绝对不能有妒忌心理与其他侧室抢丈夫。只要朱祁钰愿意,他爱睡哪屋睡哪屋,爱睡哪个睡哪个,只要符合礼法就行。 被扫了兴致的朱祁钰有些闷闷不乐,汪皇后虽然与自己夫妻几年还有了孩子,但平日里谨守礼教思想,闺中之乐都有些不能尽兴。 杭氏又怀上了孩子,朱祁钰打发走兴安后便来到皇后寝宫想着消耗一下体力败败火,就还差一点就能推倒了……这个捷报实在是扫了自己的捷报,窝火。 被朱祁钰那不善的眼神看到混身寒毛倒立的内侍抖成筛糠的样子,一步一挪将奏报呈送到了朱祁钰眼前。 “爷爷,八百里加急,宣府捷报。” “哦,抖成这个样子,可是棉袍薄了?”朱祁钰接过奏报,淡淡问了一句。 “奴婢不冷,不冷。奴婢能服侍爷爷心中……这心里就像有火盆似的,奴婢不冷。” “皇爷,胡阁老、陈阁老、王阁老、于阁老求见。”八百里加急吼出的捷报已经传遍了,几位阁臣听到消息都急忙进宫求见正好碰上了出宫办差的兴安,这就又一起转了回来。 “哦,请。”朱祁钰挥挥手打发走小宦官,打开了奏报。 胡濙几人进来正要参拜时就听见朱祁钰拦住:“往后都免了那些跪拜俗礼,我已经说过几遍了。这往后边关急报也先呈到兵部,然后兵部呈内阁再决定是否需要送进宫来。” 说着,朱祁钰将奏报递给兴安。接过奏报后看着朱祁钰下巴往胡濙几人一抬,立刻双手呈送了过去。 胡濙手一伸,又看向于谦道:“还是廷益来看吧!” “大司伯乃元老,何需谦让。大司伯请。”于谦双手一拱,再抬手一请,却不肯去接。 “唉唉,你们这样谦让要何时才能分出先后?”朱祁钰撇了撇嘴不满道。 “哈哈哈,老臣心中实在焦急,不等你们推让了。”陈循一把接过,打开便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似乎不信,又揉揉眼睛再定睛看了一遍。 看着陈循这么失态,王直忘问道:“奏报上如何说的?读读,快读读。” “大捷,果真是大捷啊~”陈循声音都变了调。 听到这么说,王直一把从陈循手里抢过奏报,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读了一遍,又手颤抖不已。 “大捷,果然是大捷。”说罢立刻将奏报递给了很没形象凑过来想亲眼看一看的胡濙。 “自永乐朝,实为数十年来之大捷!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陈循颤颤巍巍拜下朝朱祁钰磕了个头。 紧接着,看到陈循下拜的王直、胡濙、于谦、兴安和殿中内侍都跪了下来,口中高呼着:“为陛下贺,为大明贺!”拜了下去。 “行了,都起吧!一场小胜,也先大队未伤分毫,有什么可贺的?”朱祁钰满不在乎道:“兀良哈三卫时而归附,时而反叛,早该除之而后快。也难为了杨洪受了那么多年窝囊气,这次也是一血前耻。我说的是鲜血的血。” 可不就是一血前耻,一万骑兵冲入朵颜部营地,依靠着盔甲的微薄优势和军阵严谨才堪堪胜过蒙古骑射一丢丢。奋力厮杀了一整日,幸亏巡哨到宣府的孙镗、高礼部、陈良部、王友部听到消息都加急赶往兀良哈三卫支援,这才几乎全歼朵颜部,打败泰宁部,逼降了福余部。 自此,兀良哈三卫故地重新属于大明官军直领。 “兴伴伴,传旨石亨挑选轻车、重车军,多带辎重往兀良哈三卫属地驻扎。三卫俘虏男子尽数押往土木堡,命其建城赎罪。女子、孩童配于官军为奴。”朱祁钰轻轻一句话就将数万人的生死给安排掉了。 “所获牛、骡、驴赐予所救明人百姓,每人一头,余者尽归石亨所部重车、辎重二军。马匹分出两千匹给轻车军,其余准宣府与往援三军分配。羊皮及其余财物,让杨洪分些给百姓御寒及返乡盘缠,余者尽归宣府自行处置。” 说罢,想想不妥,朱祁钰又强调说:“但是!但是,如有违制物品一应缴回朝廷处置。” 封建王朝对于什么级别人的家里能住多大房子,乘什么马车甚至穿什么衣服都有明确规定。一个“违制”就包罗万象了,朝廷还是能得到一些实惠。 看着朱祁钰有条有理安排着缴获,胡濙几人才回过神来。年纪轻轻的朱祁钰一副波澜不惊风轻云淡的样子,自己几个老臣反而显得过于激动了。 “禀陛下,此议不妥。还望陛下收回成命。”看到那么多财物被朱祁钰直接分配了出去,户部尚书陈循不干了。直接开口建议将财物都上缴户部国库。 “这恐怕不好吧~”朱祁钰调笑道:“打这一仗可是人家杨洪诸人‘便宜行事’,朝廷可没有筹划对兀良哈三卫用兵。更何况这一仗下来死、伤抚恤都让杨洪诸将从缴获中应付,剩不下什么了。” 历朝历代,将官都受到朝廷猜忌。越是功高的,猜忌心思越重。远的不说,仅仅交趾之乱如果当年仍然留下英国公张辅镇交趾,就算还有叛乱没准也早就平定掉了,不至于会有后面王通、罗通那些个腌臜事了。 “可是陛下……”陈循还想坚持。别的财物能瞒下来,那么多牛羊马匹和大量的皮子是瞒不下来的,把这些抓到手可够朝廷好好用一阵子了。 “大明朝将士们苦,守边不易。打输了要掉脑袋,打羸了搞不好还要掉脑袋。”朱祁钰打断了陈循的话,说道:“兵部拟个升赏方案。户部不妨行文问问杨洪诸将有没有多余的牛羊马匹需要处置的吧!” 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提升官军的荣誉感,但是打了胜仗的官军让他们增加点幸福指数应该还是可以的。 “这些官军都是有家口的,被征兵后也多年未曾返乡了吧?这次得了升赏,或是分了缴获总想着给家中老小去个信、捎点东西什么的,朝廷不妨在这上面想想怎么帮帮将士们。”看着陈循不开窍的样子,朱祁钰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想法涌上心头。 没错,就是恨这个老头子怎么就不聪明呢? “朝廷可以派人去边塞收牛羊、收皮子嘛,再按照谈好的价格换成银钱、土地交给他们父母妻子不就成了?还能让他们家人知道自己儿郎在边关杀敌立功,得了升赏,多好的事情啊!”朱祁钰眉头都快拧成一团麻花了。 “这派去的人当然得是商户了,朝廷不能沾手赚将士们的血汗钱,这传出去可就没脸见人了。唉唉,先说清楚可不是我没脸见人,这要传出去一定是各位阁老没脸见人了。”一点点把事情剖开了讲,又一条雁过拔毛的赚钱营生展现在了兴安面前。 贱啊~ 兴安突然觉得以前王振那票人真的好贱,包括自己曾经有的想法。这些大头兵那么些用血汗打下来的赏赐也要贪,甚至连给将士们的粮食都要克扣,简直就是禽兽行为。最最蠢得是,这么干不但违法还赚不到什么钱! 皇爷这招高明,太他老母亲的高了! 官军们打了胜仗甭管瞒下多少缴获终归是要分配的,分配不均必然引起士兵不满,上面捂不住盖子迟早穿帮。 分配得均匀了,将士们拿着一堆牛羊皮子能干嘛?分到的牛羊又能干嘛?还不是得要变卖掉换成金的银的才最最保险。 找几个商户带着银钱上门去收战利品,这里面价差可就大得去了。十张、八张羊皮子在官军手里收上来才几个子,做的大氅子一挂出来那价格可以再收十只、八只羊了。 暴利,绝对是暴利! 陈循等人听到朱祁钰这么引导之后终于开了窍,也不避人就直接当着朱祁钰的面开始讨论如何利用朝廷资源分享胜利果实了。 “对喽~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能只看着北虏南下来打我们的草谷,我们也要时不时北上去扫荡他们一下。”看见众人讨论这么热烈,朱祁钰也很开心。 这样,以后再讨论主动出击剿贼时,朝廷里反对声音就会少一些了吧! 寇可来,吾亦可往! 第42章 朝贡贸易 听到杨洪破了兀良哈三卫一次性收复旧属的消息,石亨很受伤。 就像用缝衣针插进手指甲里那么钻心疼,疼到弹起,一路狂奔跑到紫禁城要向皇帝陛下请战。 从战报上那只言片语中不难分析出来,如果现在不出战后面可能真的会难上加难了。 数十年来大明除了宣德年间有组织过官军大队在各关隘搞过巡游之外,就是正统这次送人头的行径,北方游牧民族早就忘记了来自南方农耕民族的威胁是什么样的了。 再加上这次瓦剌在土木堡新胜了明军,整整齐齐杀了三十万明人精锐部队,同时俘虏、杀掉了二十万民夫,各种财物散落满地蒙古勇士们都已经懒得躬身去捡了。 更不用说还活捉了明人皇帝,蒙古勇士挟如此大胜之威正该好好在这寒风刺骨的冬日里尽情将汗水挥洒在女人身上才对,谁能想得到明人突然大军杀到搞了个防守反击呢? 何况,这次是杨王亲自领军直击新归附瓦剌不久的兀良哈三卫。如果换一个人,又或者不是攻击兀良哈三卫,战局恐怕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道理,石亨懂。 无论朵颜部如何被全歼,都难免逃出几人去找也先报信,又或者被击溃逃离故地的泰宁残部或者伏首称臣的福余部已经派人一边去找也先报信去了。 不管怎么讲,可一不可再。用一次是奇兵,用两次也还有可能险胜,但之后嘛……敢问兄台,可知“死”字怎么写? 现如今几乎是洒水成冰的天气里,大队人马急行军难上加难,但这也是一个机会。消息传播不会这么快,还有机会故计重施在别的地方再来一波。 比如——哈密! 石亨进入大殿时,额头上的汗水正冒着雾气袅袅上升,有种武林高手打通任督二脉进阶至高武学第九重的意味。 这也使得朱祁钰没有在第一时间答理石亨,反而是饶有兴致捻搓着短须看着石亨头上的雾气继续腾空升起,然后慢慢消失不见。如果没有人提醒,朱祁钰可以再默数一会,估算下这汗气大概能维持多久时间。 “陛下……陛下……”于谦轻声将朱祁钰拉回。 “啊啊,那个石卿所言甚是,朕心甚慰。便交由兵部商议……” “陛下,石都督只是请了个安,还啥也没说。” “啊,啊?”再看于谦等人,眼中充满了鄙视。 没事,不过就是被几个臣子误解而已,无妨。朱祁钰毫不介意。 “石卿快快平身。石卿乃我大明朝栋梁之材,如此寒冬怎么还久跪不起?快,取热茶来予石卿暖暖身子。”朱祁钰还想看石亨身处烟雾中的那种有如修仙一般的感觉。 “陛下,臣请出兵哈密,为我大明平定西北忧患。”石亨长身跪起说到。 “西北……” “启奏陛下,西北有宁夏总兵张泰、甘肃总兵任礼镇守。便是有警也当由泰、礼二人迎敌。亨乃京营总兵,宜留京操演镇守。”早得了朱祁钰授意的王陈循跳出来反对。 “石卿原在大同驻守,如何熟悉甘肃、宁夏?”唐僧都要容忍队伍里也有一个二师兄时不时唱个反调来保持住平衡,何况朝堂了。 “陛下,臣常年驻守大同,但曾随军巡边。且此次乃长途奔袭直捣黄龙,只需向导、通事即可。”石亨长跪不起,双手一拱高声喊出自己的计划:“臣愿领一万天兵,奔袭哈密以复旧属,震慑不臣、扫荡宵小。如此,可复高祖文皇帝时北疆防线,破瓦剌南犯之意。” “唉呀~石卿哪”朱祁钰拍一下额头满是遗憾道:“若是石卿早一刻到,我便允了你。无奈刚准了诸位阁老所请,朝廷今年兴兵花费甚巨,实在没有银钱赏赐了。” 说着,叫兴安扶起石亨又说道:“便是杨卿立下大功,朝廷也给不出一贯赏赐。内阁方才拟旨意不过是升杨卿昌平侯,所获财物缴三成归朝廷,余下算做赏赐由杨卿自行分派。瞧瞧,大明朝廷真拿不出钱财来了。” 朱祁钰这么说着,陈循还以激将的态度来了句:“我户部库房里可以跑马了,石总后若是不信自可亲自领人来看。” 笑话,总兵跑去查国库里有没有钱,石亨可没这个胆子。 “石将军”于谦适时出来插话道:“依汝之见,若是兵部支持兴兵讨伐哈密王不臣,所费几何?” “回于阁部”石亨稍一迟疑便立刻回答道:“下官愿同昌平伯一般无二,所得缴获三成归朝廷,余下用于将士抚恤并官军赏赐。” “嗯哼~昌平伯可是已经拿下了朵颜三卫,石总兵可是好大口气便夸下海口一定能胜?还有缴获?”吏部尚书王直出来唱白脸道:“且不论朝廷官军伤亡几何,便是缴获甚微不足以承担官军抚恤,朝廷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着,王直向前踏出两步朝朱祁钰说道:“臣以为陈阁老所议实为老陈谋国之策,石总兵血气方刚勇气可嘉。” 这话听在石亨耳朵里就成了:小伙子终归还是太年轻了,做事不老成,不能委以重任…… “陛下,臣以人头担保,讨哈密所得必可偿付朝廷付出。”石亨说着急了眼,道:“陛下所赐爬犁实为雪地利器,驾以牛马走冰雪如飞,施以帷幕衾绸便可御风寒。臣愿领五千天兵,驾爬犁征哈密,若不胜请斩某头。” “石总兵,放肆了。身为臣下,当知礼守礼,岂可于天子面前如此自称?”胡濙阴瘆瘆说了句话,斜着眼瞅了石亨一眼又不再说话了。 石亨菊花一紧,立刻又跪了下来。 “臣失礼,请陛下容臣讨贼归来再行治罪。”说罢,重重将头磕在了大殿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诸卿莫不如给石卿一个机会?”朱祁钰假模假样的说道,参与共同谋划的阁臣们一阵恶寒。 “朝廷如今可担不起任何损失,需要万全才好。石将军适才自陈领五千兵奔哈密,儿戏了。”于谦出来打圆场道:“莫不如便准了所请,调一万骑军精锐讨哈密贼,破城后即回。” 说着,于谦掐着手指头有模有样算着,像极了路边出摊的相士。 “若是顺利,十五日便可回到境内。” “臣便十五日回,必然擒了哈密王赴京请罪。”石亨也是狠劲上来了。 朱祁钰见火候差不多了,与几人对视一番后说道:“既然如此,便准了石卿所言。石卿可回营整备,挑选一万骑军,带足备马、爬犁征讨哈密。命都督佥事石彪率军接应并震慑西北诸卫。” “臣遵旨。” “且慢,朕不要石卿十五日回。” “陛下……”石亨愣住了,不知所措。 “朕要石卿守住哈密,开春之即便有重车军往哈密增援。”朱祁钰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石亨面前。 “哈密王乃是达贼太师也先外甥,也先为夺哈密曾数次进犯,且多次掳其母亲、妻子并百官,因而哈密为也先控制。如今我欲重掌哈密,非止于一外藩臣属。朕要往哈密驻军、派官吏管辖,自此哈密与中国遵行同一律法,再无二致。” “朕不要藩属虚费国帑,大明的藩属只有纳贡、朝拜的义务,没有索要赏赐的权利。朕要石卿守住哈密,寒冬将会封闭交通,唯我中国有爬犁可携带辎重增援。等到明年开春后,重甲抵达哈密便可加固城防,牢牢钉在西北。” 对于朱祁钰的要求,石亨感动震惊,但仍欣然领命。 “臣虽万死不辞,必不负陛下嘱托。” “如此,国朝之大西北就托负石卿了。”朱祁钰笑了,奸计得逞那种贼笑。 “于卿。既然杨卿破了兀良哈三卫,解了我大明东北之忧,京中所有物资优先供应征哈密,石卿能带多少就给多少。”说着又转向石亨道:“石卿无需顾忌,寒冬行军不易,切记不要亏了将士们。” “臣领旨,谢陛下恩典。”说罢,石亨叩头后请旨先行离去。 “唉~多么单纯的一个武将啊!”看着石亨出去,带进来一股冷冽寒内,朱祁钰打了个哆嗦说道:“我都被诸位带坏了,将来诸位在地下可有颜面见列祖列宗,跟他们说说都是怎么教坏我的。” 什么玩意儿?! 石亨出去后大家正想商量一下如何安排兀良哈安全保护问题,冷不丁朱祁钰这一句话差点没把人给噎死。 刚才明明是听到通报说石亨要来,你自己安排着众人陪你演戏来着,每个人的角色都是你这皇帝分配的,甚至连哪些话必须说都是你安排的,这会怎么说是我们教坏你的了? 这大明朝的皇帝怎么都这么不要脸,一个个的真欠抽抽。 “想想我本天真烂漫,纯真善良之辈,今日居然被诸位卿家挟迫做下了这等丧良心的事情,唉~~” 还没完了是吧?于谦翻翻白眼什么也没说,王直冷哼一声嘴角抽动几下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胡濙和金濂对视一眼后双手一拱,朝着皇陵方向轻声咳出一句:“不为人子!”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说谁。 反倒是金濂洒脱,又不是第一次被这货坑了,多坑几次就习惯了。全程面无表情,就像是泥塑的一般。 “兴伴伴。”见到一干人等不搭理自己,朱祁钰没趣的转头叫了兴安。 “奴才在,皇爷吩咐。”兴安连忙回应。 “给杨洪宣旨的人,交待一下。人家石亨可是说了,将军领军在外征战得了缴获挺好,可用的是朝廷的人马、物资。这打输了要朝廷兜底,这打羸了不上缴个三成、五成的那可就是另有祸心了啊~” ……石亨,刚才说了这话吗? 皇帝说是石亨说的,那就只能是石亨说的了,何况还有一众阁臣在旁边做证。石亨估计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没进门时被算计了一遍,才出了门又被坑了一道。 宣府打羸了兀良哈三卫可不是就杨洪一军的功劳,这一下被石亨下绊子少了三成缴获孙镗、高礼他们三路人马不知道多恨石亨呢 “启禀陛下,这兀良哈三卫旧地乃极佳牧场,又紧邻大宁卫,来年春、夏之际是否需要派遣大军前往筑城?”陈循可不管石亨怎么被坑。对于文官而言,坑武官就是人生必修功课。于是,陈循直接问道对于兀良哈的处置问题。 想要守住就要筑城,要筑城就得花银钱。这种大工程,不是三、五年税赋就能解决掉的。 “不用,牧场而已。”听到朱祁钰回答不用筑城,陈循明显松了口气。 “每年秋末时节往塞外加派人手,初冬筑城。”一口气没喘上来,陈循差点被自己痰给噎死。 “冬季筑城?”一时错愕,胡濙也叫出了声来。 “陛下,可是以罗通居庸关冰水浇城为例,帮而遣大军于秋冬时节往塞外筑城守卫?”于谦很快想到了答案。,提了出来。 “也可以不论时节遣大军往塞外巡哨,夏时帐篷,冬筑城。守住了水源就守住了塞外,有轻、重战车为阵就是守个几年没有后援也不怕。”朱祁钰信心满满。 别人可能有些怀疑,但于谦表示赞同的。面对几人疑惑的目的,于谦轻轻点头示意。 重车营中主力偏厢车可谓皮糙肉厚,蒙古军队在没有大口径火炮的情况下很难靠着冷兵器摧毁。结成营寨的大明官军又怎么会任由蒙古人挥舞着弯刀近前呢? 要说火炮,不巧,重车营中还真有配备。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车载火炮藏在车阵中露出个黑洞洞炮口,等到打响时才发现就晚了。 平时将大车首尾相连结成营寨守住紧要位置,有水源保障,有粮食储备,守个三年五载还真不是什么事。 如果要说到粮食储备,呵呵~ 这可是大草原,守住的地理位置足够控制好大一片草场了,有牛有羊还怕饿死? “诸卿,适才朕提到这‘厚往薄来’一事当要废除,大明朝民脂丰厚也不能白白送了那些化外野人。” 朱祁钰话音刚落,胡濙、王直等人表情从惊愕到欣喜,那种细微的表情变化根本不用认真观察。 这种欣喜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自洪武帝时期好大喜功的朱元璋就曾经指示过要对那些向大明朝贡的番国给予优待。 按照朱元璋的原话是“涉海而来,难计年月,其进贡无论疏数,厚往而薄来可也”,这就给大明朝对待朝贡定下了“贡赐盖用以怀柔远人,实无所利其人也”的调子。 你想的是怀柔远方小国,可人家拿你大明当成钱多人傻使劲霍霍。虽然朱元璋发现了这个问题,从洪武五年就下旨给各“属国”定下了朝贡的次数,可是这么肥厚的利润空间人家哪里会肯有限数? 洪武中晚期时,朱元璋在时各国还能老实点应付,不但不敢在朝贡次数上玩太多花样,朝贡的人数也规规矩矩。可是朱元璋两腿一蹬,那造了自己侄儿反的魔鬼皇帝朱棣可就不管这些了,不多弄些使臣过来朝贡那怎么能显出自己永乐大帝的英明神武。 再加上朱棣说的“朝廷驭四夷,当怀之以恩,今后朝贡者,悉依品给赐赍,虽加厚不为过也”,造成大明朝一时间“连年四方蛮夷朝贡之使相望于道”的盛况。 到了宣德年间,有了郑和第七次下西洋的宣传,更是形成了苏门答腊、古里、柯枝、锡兰山、祖法儿、阿丹、甘巴里、忽鲁谟斯、加异勒、天方等十几个西洋小国共六十六人的使者团,以及满刺加国王西哩麻哈剌亲自率领的二百二十一人庞大使团来大明朝贡。 如果说接受这一些小国的朝贡都还是扬名域外,那么接受蒙古、女真各北方游牧民族的朝贡就真是粘上一身吸血蚂蟥了。 大明武力强盛时,北方游牧民族只是按期送些马、驼和各种皮子做为贡品,大明赏赐什么就是什么,绝对不敢叽叽歪歪。 到了宣德后期,也先统一蒙古后朝贡次数增多,从几年一次到了一年几次。 正统年间更是动辙几千人的使团送几千匹马、驼,一路吃喝拉撒还各种索要,走在大街上抢老百姓的财物,殴打官吏几乎成了常态。更不用说对朝廷拿什么礼物“回赐”挑三拣四索求不度了。 人性就是这个样子,你退一步,对方就进一步。想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有的只是你退一尺,我嫌你退少了,怎么不退一丈? 对于这种以朝贡为名的贸易,大明朝稍有点常识的人都想给废弃了。但是,朝廷不敢惹事,敌人又真的很强,下面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下好了,皇帝开口要废除朝贡时“厚往薄来”的政策,那就意味着至少在这一任皇帝手里朝廷不用担心被这种献血一样的方式抽掉大明的动力。 也许三十年,不,二十年之内就能达成中兴大明的目标了。 “臣,为大明贺。天下幸甚,得主如此,大明中兴无虑矣!”胡濙缓缓拜下。 “臣以为胡阁老所言甚是。臣为天下万民贺,为祖宗贺,大明中兴在即。”王直也撩起袍服,跪了下去。 “臣等谨为大明贺,为天下苍生贺!大明中兴有望!”于谦、金濂等人也纳头就拜。 “兴伴伴,还有一个多月才除夕吧?往年惯例皇帝要给臣子们发压岁钱吗?” “啊……啊?!”这个皇帝没有一丝丝改变,还是那么不着调。 第43章 诏书 石亨很快就挑选好了自己满意的精锐,六千骑兵一人两马,四千步军驾着爬犁牵引着备用的挽马和驮马,装载着辎重和对战利品的渴望,满怀信心一路向西头也不回跑了。 看着于谦呈送的奏报,朱祁钰只是笑笑没有更多意思表示。 “启禀皇爷,京中对于石亨卸任京营操练总兵往北疆巡哨一事,多有不解。”难得金英主动发话,但只要他开口讲话就一定是他认为需要引起重视的时候了。 “只是巡哨兼顾着练兵而已,很快就回来了。”朱祁钰自欺欺人的说到。 虽然你们都知道,我也知道你们都知道,你们也知道我已经知道你们都知道了,但我就是不承认。 只要皇帝不承认,臣子们就没办法。别说不承认派石亨出去是远征。就算是皇帝犯了错那也是不承认的,不然怎么会有“为尊者讳,为长者讳”呢! “陛下,不如另选贤能暂总京营操练?”王直问道。做为知情人,他很清楚按照计划石亨没法这么快回来。 “臣附议。”于谦出声道。 “那你们有什么人选吗?”看样子这事跳不过去了,朱祁钰只好大方接受。“吏部、兵部可有人选?” “回陛下,吏部以为不如命广宁伯刘安戴罪立功……” “广宁侯刘安。朕记得已经按照上皇在位时许诺的,升了刘安为广宁侯。”王直话没说完被朱祁钰抢过了话头:“刘安现如今不是被你们安排了个事官的位置在京营里操练吗?” 朱祁钰脸色不太好,变得太厉害了,完全没有身为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的表现。 “众卿家这两个月可是将正统、宣德两朝贬谪的官员都翻了一个遍。大明朝真是可怜,要用人时才发现竟然还要启用犯官,诸位这般可曾问过百姓们愿不愿意?”朱祁钰说话毫不留情面,朝臣们脸色实在也不好看。 将一些被冤枉的、定罪过重的甚至有才能犯罪被贬、被下狱的官员重新拉上来授官本来就是给官员一个机会,连于谦都有倒霉的时候需要借助为朝廷效力的机会走出大狱,其他人谁又敢说自己不需要这种机会。 既然指不定自己也用得上这种机会,自然不会刨了大家的退路。刘安没被囚禁几天就被放出来勒令“军前效力自赎其罪”。 看到朱祁钰不满,于谦忙打圆场道:“禀陛下,如今确是朝廷用人之即。莫不如让那刘安暂回京营管军,又或是京城提督九门……” “不用了。刘安如今的差使就挺好,继续干着吧!等到什么时候立下大功了再言其他的。大明朝廷缺人,但缺的是能臣,是忠臣,不是蛇鼠两端一心只想着做官的人。”朱祁钰难得地打断了于谦的话头。 “做得好也便罢了,若做不好不如遣去琼州府管军。”这个时候的海南岛可不是什么旅游胜地,更不是避暑、养老选择。 台风下的木屋草棚绝对不是娇公子的选择,更不用说毒虫野兽了。吃不饱不一定会死,但是在睡梦中被啥咬一口然后就嗝屁的危险下这些纨绔子弟怎么可能睡得下。 既然身为皇帝的朱祁钰坚决不松口,朝臣们自然开始奏禀其他事情了。甘肃、宁夏终于有消息过来。 带着大量军队突然出现的甘肃官军用盐茶买到了牛马,而宁夏则是用粮食和布匹换到了牛羊和皮子。 听了于谦回禀的奏报,朱祁钰冷哼了一声道:“知道了。”便不再做任何评价。这种手段无非是即不想战又要交差,这才玩出来的小聪明而已。朱祁钰不是朱祁镇,才不会上这个当。 “陛下,宁夏、甘肃奏请增拔盐粮茶布,兵部拟回复按其所易牛马折算拔给。”对于边镇的小手段,很明显兵部是看懂了。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勉强同意。 “不急。吩咐送些平常百姓家常用的针头线脑,陶罐瓷瓶啥的给甘肃、宁夏送去。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事就劳户部操持了,小家小户出的棉麻土布,小作坊的瓶瓶罐罐啥的,多多采买。”朱祁钰这次笑起来很邪祟的感觉。 “陛下……臣遵旨。”陈循不解的问道:“陛下吩咐采买这些,未知是何用意?” “哦,也该跟陈卿言明。朕看了奏报,这些年税赋越收越少,官军囤田子粒(官军囤田产的粮食)也是越来越少。钦天监奏称日有黑子居中,岁寒日盛。于是朕以为要给小门小户多些活路,不能再如同浙闽粤一般了。”说着,朱祁钰又端起了那个永远装着枸杞的茶杯灌下一大口。 “这如今全国粮食欠收,若是再没有些别的入项补贴可是要死人的。既然会死,还不如反了不是。这朝廷要想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一得攘境安民勿使外敌搅扰,二得于民生息,如此方能长久。”朱祁钰又敲着案几说到。 “吏部行个文,要让天下各官属关注民生,该救济的、该帮扶的,都不能忽视了。采买些小民们的物产,让百姓也得些咸盐钱。”老百姓苦,真苦。生产力上不来,物资不丰富,小老百姓一年四季就靠着点田地里的产出熬日子。 男耕女织本来产出有限,还要缴纳高额的税赋,再遇上了盘剥狠的,又或者是天灾人祸的,一家老小就没法活了。 朱祁钰命令向小门小户采买,又明确告诉百官就是要给小老百姓一条活路,来自朝廷上层的压力就会少很多。至于下面阳奉阴为的,自然有御史、锦衣卫监察了。 “臣领旨。只是这要按照多少去采买才合适呢?”陈循还是犯了难。 “甘肃、宁夏不是报上来易市得了些牛羊马匹并各色布子角筋诸物吗?就按那些估价送去,准甘肃、宁夏二镇开设榷场与西北诸卫易市。” “陛下,若是开了榷场准二镇易市,难免会有边衅。” “边衅?如果公平交易就不用怕西北诸卫来闹,如果闹了打回去就是了。谁闹事,以后就不与谁交易,日子久了只有自己部族没有中国物资自然也就衰败了。一个衰败的部族在塞外能生存下去吗?”对于擅开边衅这种鬼话朱祁钰是不满的。 每天还有人吃饭噎死,喝水呛死,怕惹麻烦别出来混啊! “之前翰林院不是派了数十位朝臣于天下召集敢战之士入京勤王吗?现如今也用不上了,便命各处勤王兵马就地散去,由各地赏些钱粮。钱粮算是朝廷出的,赏了多少准报于朝廷抵税赋。”大明朝体制问题,虽然号召老百姓入京勤王,可是一想到有可能被编入军户就没几个人肯来。 报名参加的民户人数还不如派出去召募的官员人多。而其他愿意主动报名参加的军户本来也就随时有可能被召集入京,相对于大明帝国这也实在是丢人丢大发了。 “内阁议一议,将派出去的人就近安排做巡盐、巡河道、巡抚差使便好了。难得出一趟公差,总得干点实事再回来。”朝廷体制问题其实蛮严重的,盐政、河政的漏洞就怎么都补不上。 因为大明朝的巡盐御史几乎是每年轮换,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调走了,想用心实实在在做点事情也难。 “往后这盐政、河政御史可改一改。三年一轮并无不可嘛!盐道、河道衙门事务烦多,官员也要常轮晃才是。”皇帝指了个方向,下面官员安排具体计划与实施就好了。 朝堂上这些人都知道现在的政策不对,但是谁都没有这个胆子敢提出来要改。这个可祖制,提出来要改祖制变法想过后果吗?历朝历代只要搞变法就可有名了,结果也可有名了。 还好,这位景泰皇帝挑了头,有针对性的提出来要搞改革,那就改呗!向着我们两榜进士,国朝精英认为对的方向改。 “话题扯远了,还是说说这采买与榷场之事。内阁也议一议,让一些常年运粮到边关的商贾到榷场与塞外诸部自行易市,官衙参与管理收些税金就挺好的。”朱祁钰把话头又给带了回来。 “现如今盐政是商贾运粮到边塞,取了盐引到盐场提盐售往各地,这不是很好,非常不好。朝廷可以引导嘛~” “比如说咱们可以让商贾们带着中国物产往边塞,缴足粮食方准许进入榷场参与易市,如此一来就不用再通过商贾把盐卖到百姓手中了。” 听到朱祁钰这个话,在众人脑海里飘过一个字“胆子真大”~ 明代的盐政基础是按照宋元时期的政策,也就是“户口食盐法”。由灶户生产盐卖给国家,然后国家按照户口将盐卖到人民手中,通过向人民售卖食盐也就能够把钞税给收缴掉了。 除此之外,另一部分则是依据“开中法”用盐引向商人采购粮食、马匹等国家需要的物资,商人凭盐引到盐场领盐自行到指定区域售卖的方式达到向百姓售卖食盐目的。 这两种方式的弊端都不小,为了解决这些弊端朝廷每年都会派出钦差御史查处,但收效甚微。 在正统五年时,按照户口食盐法缴纳钞税的老百姓已经排到十五年以后领盐了。在这种情况下,老百姓自然不会买账,正统中后期基本上就没什么人还会肯缴钞税领盐了。 而开中法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边军吃穿用度的问题,但是商人趋利,而这些利最终还是要加在老百姓的头上。更有甚者,在面对需要向皇亲国戚、勋贵们支付赏赐时,朝廷也经常拿盐引用来充数。 人家商人辛苦送了货到边疆换回来的盐引到盐场里排着队,勋戚们来了可是直接插队领走的。 而且这种操作最可恨的是盐到了老百姓手里的价格可就成了天文数字了。暴利趋使下,人民买、卖私盐又成了朝廷无法避免的困局。 “陛下,可是要废止‘开中法’售盐?”陈循问道。 “那还不至于。”朱祁钰叹了口气道:“现如今只怕朝廷欠下的食盐不在少数,如何能够废止呢?朝廷的信誉很重要,我可不干那种自毁信誉的事情。” 说罢,朱祁钰对王直道:“王阁老领吏部多年,又曾经兼管过户部,这次就烦王阁老抓总,烦陈阁老费心。此次若能改变大明盐制弊端,可谓造福于民,朕愿代千万生民为二位立生祠,建庙宇受亿兆人民世代供奉。” 话说完,朱祁钰站起身来长身一躬。 王直和陈循哪里肯受朱祁钰的礼,连忙就起身走向前跪下要拜。又被朱祁钰叫住,不准他们回礼。 “两位所负干系值得祁钰这一礼,如果两位不受就是不肯用心了。”话说到这份上,两人也不好再推辞,只好也只是躬身行一礼算是领了命。 朱祁钰又转向已经升为工部尚书的周忱问道:“日前应天府江宁县前主簿王冕上奏陈述漕运弊端,朕命工部商议,可有决断?” “回陛下,工部以为弊端属实,王冕之议可行。”周忱起身回复道。 “既然双崖公如此说,那便烦工部拟个章程,内阁若是无异议便明旨推行下去。只是这河漕上下,干系甚多,需得小心应付。”眼见着就七十岁的老人了,不待在家里安安稳稳过着自己小日子还每天鸡不叫就上朝议事,封建王朝的官员连个正经休假都少得可怜,真是拿人当牲口用。 “金大伴,兴伴伴”随着朱祁钰吩咐,金英连忙起身站到殿前躬身行礼答应,而兴安也从朱祁钰侧后方站到了左前方躬身行礼。 “卢卿如今人不在京中,锦衣卫就烦两位时常提点。二位都在司礼监当值,还愿精诚合作,共度时艰。朕愿许二位一个前程,绝不使功臣含恨而去。”朱祁钰说完,两人也只是没口子的先答应下来。 “盐、漕两处,锦衣卫也要多用些心思。侦缉拿办后依律交刑部审问,都督院、大理寺复核如律。”锦衣卫这种机构实在是太恐怖了,还是要套在笼子里才会安全点。 而殿里的朝臣们在听到朱祁钰吩咐锦衣卫要参与稽查时脸色都不太好看,一听说审问和复核分别交给三司就缓和了下来。 南、北两个镇抚司的那群杀才们实在干事情太不讲究,若得天怒人怨,闻之色变。 结束了朝议,朱祁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寝宫。 “爷回了,给爷请安。”皇后汪氏率宫人蹲身行礼到。 “免了。”朱祁钰摆摆手,脱掉大氅直接走到内室靠在了花雕床上长吁一口气闭目养神。 “爷乏了,奴让下人们打些热汤来擦洗一番。”说着汪氏挥挥手,自有宫人们出去安排。 “夫妻这么些年,都说免了些俗礼,你总是不听。”朱祁钰随口问了句:“这几日往母亲处请安,见得母亲可还安康?” “母妃安好,只是念起爷多日未去请安了。最近一次,还是中秋那日见过了吧?”汪皇后也有些不满,朱祁钰这个儿女做的可真是甩手掌柜,什么都让自己这个媳妇去应付。 “此时还不便见,再等些时日就能常聚了。”朱祁钰仍然闭着眼睛假寐到。 “爷这话说的,母子两人都在宫里,怎么还能不便见了?”汪氏白了一眼,虽然朱祁钰这会看不到。 “说起来都在宫里,本该常见才是。实在是依礼需先见太后,然后还要见皇嫂,我心中实在不忍见太后与皇嫂。” “这么说,奴还有一事要跟爷说道说道。前两日往太后宫中请安时,本是传免安的,奴再三请见又等了许久方才得进。太后似有些悲伤,与前些日子不同了。”听到汪氏这么说,朱祁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 “然后呢?” “原本奴也没多想,只是后来到皇嫂宫中,皇嫂眼中尽是悲伤之色。奴怎么问,皇嫂只是不说,奴便宽慰了几句回了宫。”说罢,汪氏有些不满问道:“奴问了宫人方才得知,爷颁了‘虏退诏’言及大兄过失。可有此事?” “哦”听完后,朱祁钰不咸不淡回了个字又躺了下来。 “自古以来,岂有言皇帝错处的……” “五十万死难皆因其一意孤行,被俘后开门揖盗命大同送出金银珠宝,这还不算两宫送出的八驮财宝。”听到这里,朱祁钰有些不耐烦了。 汪氏为人率直,但自己那个大兄和大母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朱祁钰一直以来就在和杭氏盘算着怎么能够稳固自己权柄甚至要彻底撸掉孙太后和朱祁镇这个太上皇帝,实在是不能让汪氏知道。 如果不是杭氏有了身子不方便,朱祁钰还真不愿意这段时间太早到汪氏这边来。到了晚上就寝时直接过来拱几下,倒头就睡才好呢! 《景泰实录》: 十一月初五日,上以江宁县前主簿冕奏请停造快马船,遣船夫还伍事问工部。忱曰:冕所奏经查属实,宜允之。上曰:准卿所请,然干系重大,需各部共议然后而定。 上以盐道弊端问直、循。循曰:旧法弊端难除,请以革新。直曰:请停增发盐引,旧引未清,新引又至,积欠甚巨;且人民纳以钞税,获盐需待十数年之久,朝廷信誉尽失,请补积欠。上曰:准卿所奏,宜停发新引,命旧引于三年内兑付;或有愿以物易之者,愿以银钱易之者,从其请。遂拔内库钱十万贯,良田千顷,房铺百间予之易引。 后军都督府后都督、京营总兵官石亨奏曰:今东北已定,西北难平,愿领军巡哨。上从之。 都督同知、昌平伯、宣府总兵官杨洪领军追贼至辽东,与朵颜部相峙,适都督同知金镗、高礼领军巡哨至,两军合一大破贼军;又遇都督同知陈良、王友二军巡哨至,全歼贼军,降者无数;四军合为一处,趁胜剿杀福余部、泰宁部,尽降其众。 钦天监上奏选定吉日行礼册封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并诸妃、皇后汪氏、贵妃杭氏、晨王见济、固安公主。上允所奏。 第44章 金花银的前世今生 千古流传的叫做“天子一怒,千里横尸”,到了朱祁钰这里就成了“夫君一怒,床榻躺尸”。 为了奖励皇后的犯颜直谏,前半夜朱祁钰狠狠折腾了皇后三次。坑苦了宫里侍候的侍女们,隔一会又要去打一次热水准备干净毛巾,隔了一会又来一次,然后是第三次…… 凌晨时皇后叫醒了朱祁钰要准备上朝,却没想到又被顺势翻身压了下去要做晨运。幸亏皇后深明大义,抵死不从哭出了声,朱祁钰这才上下其手又蹂躏一番后才勉强起身。 临出门时还要做怪又出手折腾拿捏了一番,气到皇后汪氏直接坐在地下痛哭才肯罢手。 就算这样,朱祁钰还嘴碎道:“都说为母则刚,你这是还没生儿子所以都没当回事。这几天我努努力,让你怀上个儿子,以后你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说罢,吩咐让宫人们侍候皇后再睡个回笼觉养养,就跟个斗胜的公鸡一样一步三摇地走了。 早朝的流程毫无新意,朱祁钰心不在蔫,几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奏报,各部都有了定计,大多都是遵照执行就可以了。 等各部、各衙门交待完了,朱祁钰问道:“诸位这茶点还可口否?” “啊?!”经过了这么几个月,大家第一反应是“这皇帝又要作妖!” “哦,是这样。朕想着将光禄寺、太医院做次裁减,可想想又觉得不能失了朝廷体面。总不能让这些曾经为朝廷劳作的人丢了饭碗也没个说法,所以想着怎么能安置这些个人。” 要裁减侍候皇室的人员,这种事情百官是愿意见到的。 在洪武时期光禄寺的厨役约有八百余人,随时应付着皇宫里各位贵人们的吃喝要求。到了永乐时期厨役人数就增加到了三千多人,而宣德年间更是直接比永乐朝翻了三番达到九千多人。 正统初年时,仅光禄寺的厨役就已经突破万人大关。被一万人绞尽脑汁侍候着吃喝是种什么体验朱祁钰不知道,就觉得太过烧钱了。 虽然在张皇太后支持下,由胡濙和三杨联手一下子裁撤掉了四千七百多光禄寺厨役。可正统亲政后,在“干爷”王振的关怀下人数又立刻反超了上来。 人多花销大,很多人做的菜皇帝可能一辈子都吃不上两口,朝廷养着这些人实在是浪费。 “全赖祖宗福佑,国有贤君矣。”陈循首先站了出来,一边拱手庆贺,一边撩起袍服就要拜下去。 “停停停,这是干嘛呢?”朱祁钰连忙叫住:“我不过是觉得这些银子花在他们身上浪费,还不如给宫里多修几间暖房来的实在。” 说着,朱祁钰摆手让众人都回到位置上坐好了,继续布起了自己的道。 “众卿可是不知道,这皇宫里呀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门一开这风嗖嗖吹着脸皮太冷了。你们瞧瞧我这细嫩细嫩的脸都被风给吹成什么样子了?”好吧,算大家都瞎了狗眼,这货还是这么不靠谱。 节约下来的开支是不是修暖房这个恐怕皇帝也做不了主,时候到了大家总有办法折腾出各种理由拖延住的。这个是后话,现在先顺着皇帝的话头把这些真金白银省下来才是正理。 于是,陈循、王直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出裁减建议。 “停停停,诸卿所奏皆是裁减,未曾提及裁减后这些人该如何善后。莫不是,诸位想把这个烂摊子直接扔给天下百姓?”朱祁钰不乐意了,搞裁减可以。这种只管大刀阔斧砍预算、削减人员却不管被裁撤人员死活的又是个什么道理? 这会大明朝可没有下岗这么一说,朝廷裁减掉了就得自谋生路。一下子几千号人牵扯着各家各户数万人口的生计,就这么扔给社会岂不是又有一大群老百姓要骂娘了? 现如今天下还能勉强维持住,你裁撤些人员下来暂时翻不出什么大乱子。可是朝廷的信誉就已经定了格,在几万人的心里种下了种子,一旦环境发生变化了…… 这种习惯不能养成,否则将来迟早会有个蠢货要裁撤驿卒什么的。最后就是不吊死要煤山也不过是便宜了其他某个山头的歪脖子树。 陈循听到说还要有善后方案,不由自主的神情紧张。这善后,莫非就是要户部拿钱出来?这可不行。 “启禀陛下,臣愚钝。未知陛下所言善后为何?自古以来,朝廷遣散闲散人等,未闻有善后之举。”为了能保住钱罐子,陈循的鬼话张嘴就来。 “陛下,莫不如裁减人员皆发放路费,另各赏布一匹以示皇恩?”王直沉吟片刻后试探性问道:“臣眼界低,若是不足可每人再赏银一两,二两也是可以的……” 这话在朱祁钰听来怎么也不像是在善后,更像是养仇恨呢? “诸位卿家,思路要打开,不要过于局限。这裁减又不用一朝一夕尽数给裁减掉对吧?更何况裁减的人是宫里不用了,又不是朝廷不能用,即便朝廷也不用了,也应当好生安排让他们为天下所用。对吧?”朱祁钰一番用与不用的说词让陈循等人更加迷糊了。 “陈卿,你看看于卿他们都明白了,你明白了吗?” 什么跟什么啊,什么谁谁谁就明白了?于谦气到吹胡子瞪眼又不便发作,但先前确实隐隐约约好像就明白了一些,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感觉还真是挺难受的。 “陛下,恕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于谦也站出来拱手问道:“若是医者,臣以为可于天下开设医馆。如此即可彰显朝廷恩德又可解裁减之人衣食之忧。奈何这厨役…..” “天下间谁最讲究吃的?”朱祁钰笑问道:“可别说是皇室,朕承认皇家排场自是奢靡,但是吃穿上花销与人民息息相关者反而是商家。” “历朝历代商人地位都不甚高,但是行商富可敌国者数之不尽。这些商人都琢磨些什么?吃穿用度是不能少了。”朱祁钰又开始发挥起了自己皇冠大使一般的忽悠能力。 “自古以来流传着一些谚语,那都是古人们的智慧,是经验之谈。打个比方说吧,那句‘无商不奸’,对吧?还有那句‘官商勾结’,对吧?”说着,似乎感觉口渴的朱祁钰又习惯性拿起了那个装满枸杞莬丝子的茶杯一口蒙了下去。 “还有那个……算了,不记得了。这都是旁枝末节,不用在意。哈哈!”想胡绉,没文底了。皇家的废物其实真蛮多的。 于谦等人听着一头黑线,正准备劝谏请景泰皇帝陛下重修德性时,朱祁钰又继续发话了。 “咱们不用把人都给一裁了之,南方不是还有好些铺面吗?那些铺面可以拿出来让这些愿意去经营的人去做嘛!”朱祁钰继续诱导道:“赚了银钱,那朝廷分银子。没赚呢,那证明这些人手艺着实不行,之前都是糊弄朝廷、糊弄皇室,是这个理对吧?!” 朝廷出铺面给裁减人员做活,听起来好像很荒唐,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个办法。 “这铺面小的,就给一、两个。铺面大的,让他们三、五、七个自行便宜行事。赚了银钱朝廷分润,赔了银钱再打发他们不迟。这里是不是还能顺带把宫里裁减的人员一并安排上?这不又是一条活人之计吗?” 好嘛,这就明白了。 于谦几个人交换着眼神,小声讨论起来。自从朱祁钰改了朝议制度,从来就不禁止众臣在朝堂上小避开自己小声讨论。反正朝堂回音效果好,只要不是学蚊子叫,总能顺风飘进耳朵里。 在胡濙等人看来,朱祁钰这个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先是盘活了查抄来的铺面,那些铺面已经抵押出去放债了,想租出去当地的商户根本不买账。 宫里面的厨役、医者等人无论怎么样,只要敢接下铺面的多少都有些真本事。有点真本事的,加上朝廷的背书加持在外面总能混出个样子来。官家饭再好吃,受约束也多,实际到手的银钱总没有自己在外面折腾赚得多。 尤其是皇帝刚才最后讲的那句话,宫里人放出来。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在全天下敲钉子呀! 锦衣卫再强,人手有限,打探消息渠道又哪有这店铺、酒肆来得快。明着说是遣散宫里人,怕是都安排了差使放出宫去做耳目了吧!真拿人都当傻子了,小皇帝还是太年轻,一个嘴风不牢就自己把话说出来了。呵呵~ 虽然皇帝有些别样心思在里面,但确实对朝廷有利,大家确实也没有什么反对的道理。于是,众臣一致同意决定支持这个昏君这一刻的反常操作。 完全没有把殿里窃窃私语的几位朝臣当一回事的朱祁钰打着呵欠继续喝着枸杞茶,自顾自琢磨着这冬日里是不是每日在膳食里要加些虎鞭鹿茸酒好好补一补的事情。 不能凭着自己二十来岁壮小伙的时候不管不顾“睡冷坑”,将来会落下一身病痛,那可是关系到自己下半身的性福问题的~ 众臣商议完了,在一致同意的同时提出一系列前提条件。比如说宫人的安置人数、安置人员福利待遇等等问题。 没有心思在这上面纠缠的朱祁钰直接大手一挥把问题抛给金英去跟朝臣们扯皮,临了嘱咐金英不想被宫人们恨可千万别让这些大臣们祸害着宫人往火坑里跳就不管了。 该来讨论今天的重头戏了,朱祁钰把话题引到了金花银的问题上。 听到“金花银”三个字,胡濙眼皮跳了跳当成没听到,眼观鼻,鼻观心,其实更像是发呆。 陈循眼角抽了抽,歪了歪嘴没吱声。 其他人则小幅度观察了下其他人的动静,摆出了敌不动我不动,死道友莫死贫道一般的姿态。这个皇帝太坏了,不知道他想干嘛之前大家还是都当仲翁比较安全。 正统之前,即便朱棣率百官驻北 京办公,但对外即不称北 京也不称北平、燕京,而是称“行在”。皇帝所在,可不就是行在所在。 京城在哪?京城当然是南京。 既然京城在南京,洪武帝朱元璋定下的官员俸禄从南京周边省份供应,自然是粮、钞都由南京来供给了。 官员实际人在北 京城,每个月要去南京领俸禄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于是正统朝之前都是安排专人到南京去统一领取所有官员的俸禄带再带回北 京城,包括粮食和宝钞~ 粮食从南边运到北边……呵呵~ 实际的操作方法只能是将粮食在南边便宜卖掉,再换成其他的物品带回京城发放给官员。大明朝官员本来俸禄就不高,再这么一折腾,粮食贱卖后又贵买了其他物品,中间人难免还要沾一手油,实际到手的俸禄更加少到可怜了。 冲龄天子正统帝登基后,当时右副都御使周铨的建议将南方部分地方上缴的产出折算成布、绢、白金(白银)押解送京做为俸禄。不到十岁的正统皇帝朱祁镇于是询问辅政大臣,时任户部尚书的胡濙。 而胡濙当时指出:太祖皇帝尝行于陕西,每钞2贯500文,折米1石;黄金1两,折20石;白金1两,折4石;绢1匹,折1石2斗;布1匹,折1石。各随所产,民以为便。后亦行于浙江,民亦便之。 以此为前提,朝廷定下了折算率为:米麦1石,折银2钱5分。南京、浙江、江西、湖广、福建、广东、广西米麦共400余万石,折银100余万两的基础——“入内承运库,谓之金花银。其后概行于天下。” 使用金、银做为货币,也从正统朝才正式开始,宝钞就更加如同擦屁股纸了。其实也不会,毕竟油墨、纸张没那么好,可能还不如竹筹来得利落。毕竟稍不小心弄破了,那一手……. 金、银正式走上大明朝货币舞台,实际上也是浙江矿徒邓茂七造反的诱引,也间接给福建叶宗留造反创造了条件。 毕竟宝钞、铜钱还需要去干活挣取,没有人给你这个干活挣钱的机会有力气都挣不到。而金、银只要找到矿脉,靠着锄头和一把子力气就能得到,于是很多人才会去私自开采盗矿。 而盗挖银矿的风险很高,除了官府剿捕之外还会遇到其他盗挖矿徒来抢夺矿脉资源,其间发生争斗常常闹出大批人命官司来。 可惜矿徒们盗矿所得又没有保障,经常是少根本入不敷出。而该自己缴纳的税赋还要承担,于是才有了被经济压力迫使到无路可走选择铤而走险造反的路。 “诸卿这是怎么了,都失声了?”看到大家一提到金花银都默不作声了,朱祁钰发声问道。 “既然诸卿都不愿意讲,那朕来讲。”朱祁钰敲敲案几说道:“朕以为天下税赋皆当折抵银钱、宝钞,自太祖朝所定各色物品烦杂,收贮皆为不便。不若参照金花银折算之法,定下折算率,兑以金银钱钞送往南、北二京。” 说罢,朱祁钰站起身围绕着案几踱起小步。 “其一,朝廷免除收贮各色杂物之烦,百姓可自行变卖货物折算钱钞纳税,则为两便。” “其二,朝廷收天下钱钞,粮贱时采买入仓,以免谷贱伤农;粮贵时放粮入市,平抑市价。如此可免商贾囤货居奇,贱买贵卖,迫使人民耕者无粮食,织者无衣装。朕以此为‘一条鞭法’,诸卿以为如何?” 一条鞭法,提前来到大明帝国了。但是这次施行相信给人民造成不利影响会更小,毕竟是皇帝亲自推动,有名臣胡濙、于谦等人坐镇。 “陛下要施行‘一条鞭法’,天下统一纳钱钞?”陈循问道。 “是啊。陈阁老为今掌户部事,胡阁老、王阁老皆曾领户部事。于卿、周卿皆曾巡抚四方,熟知天下百姓疾苦。不妨直陈利弊。”朱祁钰伸手一邀,说到。 “臣以为不妥。”周忱率先提出异议:“天下百姓贩卖杂物不易,岂非助商贾便宜行奸?” “可命各县专设集市,准天下行商错峰于各地收取货物。”在朱祁钰看来,要求每个县至少设立一个大市场供商人定时来收购物品就可以了。“朝廷仍可议价采买货品,杜绝商家压价欺民。” 具体细节问题,当然还是要内阁甚至各部门来定个框架,然后再安排巡抚御史每年到各县里走一遭就是了。 哪个商号压价坑民的,又或者做霸盘的,巡抚御史依律参劾就是了。被御史参劾坑害老百姓的商户,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朕之本意,实不愿害民官吏上下其手。人民缴纳税钞杂物数倍,朝廷仍得其一。民受其害久矣。”说到这里,朱祁钰不禁有些失神道:“天下兴亡,百姓皆苦不堪言。今我身居上位,愿为百姓立命,还望诸卿不吝赐教。”说着,朱祁钰立定身形看向诸人。 “得主如陛下,臣为天下万民贺!”于谦此时走了出来,说道:“臣以为可以一议,若天下皆以钱钞缴纳税赋,准人民售卖杂物折银,或以官价采买后各州府间易市,或可为民便。” “嗯……可以一试。卿等且议一议,挑选一、二州府试行。若民果真以为便,方可全国推行。”先挑试点,然后再推动更进一步操作,这种思路比张居正霸王硬上弓要好很多了。 说到霸王硬上弓,朱祁钰又担心起来。今天晚上不会被赶去睡侍女吧? 第45章 藩王宗室 都说瞌睡有人送枕头,朱祁钰正想着怎么收拾藩王时就有人把自己脖子洗干净了送过来。再加上与皇后汪氏闹到不可开交的样子,朱祁钰也要表现火爆一些,这就打算好好敲打敲打藩王了。 按照礼部拟的尊上圣皇太后、皇太后并皇后、贵妃诏书里,还是一贯的为上皇朱祁镇做些遮掩。可朱祁钰坚持不肯,如果诏书里不能阐明上皇朱祁镇的严重过失并自己的宽宏大量就绝不同意发布诏书。 事情很快在内宫传遍了天,皇后汪氏性情耿直,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自己袖手旁观甚至坐享其成。于是,汪氏这几天就非常勤快的在朱祁钰耳旁像一大群苍蝇一样嗡嗡嗡嗡~ 按照历史走向,朱祁钰的长子朱见济和生母杭氏会在五、六年后去世。然后是朱祁镇在孙太后的支持下,靠着石亨、曹吉祥等人谋划趁着朱祁钰生病夺门复辟。 夺门复辟后的朱祁镇当即拿下了于谦,断绝了朱祁钰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然后,于谦被议罪论了剐刑,而朱祁钰就莫名病故,被送了个谥号“明戾帝”。皇后汪氏、固安公主被打回原形,送回郕王府旧邸终老。 虽然一直在布局彻底解决孙太后和太上皇帝朱祁镇的问题,但是灾病这种事情实在是心里没底。在没有彻底解决掉这两个影响大明景泰中兴的祸根之前,还是要做两手准备。趁着汪氏傻呼呼的,正好给她留个维护兄嫂的好名声,将来万一有用呢? 也不知道后面的走向如果又回到原轨道上时,汪氏那个缺心眼的女人会不会整日抱着女儿在郕王府旧邸里以泪洗面,眼睁睁看着女儿终日以枯灯为伴,嗟叹哀怨终老一生呢? 既然要做戏,就得做全套。 早朝时朱祁钰大发雷霆,奏折摔出去老远大骂诸藩王无礼。 “查!给我彻查!要将这些腌臜事都给翻出来,让世人都看看这些王室是些什么货色。欺人太甚,拿我朱祁钰当软柿子捏吗?”朱祁钰暴跳如雷的形象还是第一次展现在众人面前,一众朝臣们也都是心惊心跳不知所措。 还是于谦走上前捡起奏折捧起,做出呈送的姿态,兴安见朱祁钰没有别的表示这才走下御座双手接过奏折又放回御案前。 “启禀陛下,诸藩无礼,申斥便是。陛下无需动怒。”宫里面的事情并不是密不透风,何况内阁呈报尊上圣皇太后、皇太后的诏书被朱祁钰给打了回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于谦想做和事佬,先把早朝正常进行下去再说。 “让他们来,拟旨,所有宗室都来京城,谁敢不到我削他的藩。”朱祁钰可不肯买账,多少有点叫嚣的意思在里面。 “陛下,真宁王只是一时不察,为宵小所蒙蔽。朝廷下旨申斥一番,真宁王便会安分守己了。”王直也出言相劝。 “安分守己?真宁王会吗?他为什么会上奏‘欲率宫着赴京面陈’你们当我心里没数吗?”真宁王朱秩荧也不过是学样而已,天下宗室都这副得性。或者说,全天下的人都这个德性——畏威而不怀德。 正统时期庆康王朱秩煃就上奏说要率宫众赴京面陈,乞增俸禄钱粮,那兄弟朱秩荧怎么可能不有样学样呢! 就像是宣德年间靖江王朱佐敬派王府宦官越过官府直接到地方收取百姓的税粮,而且还要求按照本色粮食加倍折算铜钱银两,给当地百姓带来了沉重负担。 当时宣德帝接到奏报后下令让广西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巡按御使严厉监督,还明令只要再犯就执送京师。但可惜宣德帝发布旨意没多久就驾崩了,靖江王由此继续征粮并获得了巨大利益。有消息说折算禄米税粮达到700文甚至高达1500文钱,比当时应该算的税粮高到三、四倍。 各地的宗室看到这个情况自然就有样学样,走个形式的还知道上奏申请自行收税,绝大多数连个形式都不走直接上门自己动手收粮税。正统二年四月时松滋王朱贵烆上奏请自行收1000石禄米,正统朝廷当时准了。 正统五年六月时松滋王的弟弟宣城王就也跟着上奏“如兄松滋王事例,拔附近府州县税粮,自行收受。”,正统朝廷又准许了。之后,辽府、代府、晋府一个个争相效仿。 “查!命锦衣卫、都察院、大理寺严查。各地按察使司是干什么的?能不能管事了?把这些宗室这些年违法乱纪的事情都给翻出来,我要一件件的查。” 朱祁钰发飙要查宗室,对朝廷没坏事,甚至可以说是好事情。朝臣们左右看看交换下眼神后当然也愿意推进这利国利民的好事情,搞不好还能从查抄宗室这档子里面让多少官员获利。何乐而不为呢! “陛下,臣等这就拟命有司前往严查。陛下息怒。”于谦再次拱手说到。 “兴安。”朱祁钰根本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熄火。你自己知道自己只是熄了火而已,别人会认为你已经关了灶。 “老奴在。”兴安连忙低头往前凑了两步。 “命锦衣卫调齐旧档,一件件查。自洪熙年间,一应宗室违律犯禁诸过,有宽宥后再犯者,一概加罪严惩。凡有严令禁止仍犯者,一概加等严惩。凡有效仿他人违律者,首犯者加罪严惩。”朱祁钰说完,兴安都愣住了。 如果真要按这个章程来惩治天下宗室,怕是十不存一了吧?!兴安不敢答应,又不敢不答应,两下为难,转头看向殿内金英等人。 金英看到兴安求助的目光,下意识往后一躲。卢忠被派了出去,锦衣卫里大小事务金英和兴安都有插手,甚至两人还较上了劲,这会可不能替你出去扛雷。 “怎么,我说话不好用?”见兴安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朱祁钰有些不高兴了。 “奴才不敢,不敢。奴才是在想该如何办好皇爷交待的差使,一下失了神,请皇爷恕罪。”兴安连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有什么好想的,照着去办差就是了。要是办不了,那就传旨给卢忠,让他回来办这个差使。李永昌不是回京城了吗,你正好去紫荆关镇守好了。”紫荆关镇守…… 紫荆关又不是真的需要太监镇守,李永昌在那待了些时日都快瘦脱形了,兴安可不觉得自己这身皮肉能遭那分罪。“奴才能办,能办。” 知道自己要上手的就是搜集诸王室罪证交给景泰皇帝就完事了呗!至于定罪,兴安暂时没敢想,这也不是自己方便干的事情。大明洪武皇帝就曾经给宗室定过调子,最严厉的惩罚也不过是贬为庶人而已。 可千万别说湘王朱柏说事,他那是自焚的,建文帝也没让弄死他不是?比如说同时期被最先拿来开刀的周王朱橚就不过是革去王爵被贬为庶人囚于京师而已。 在此之后被定罪后废为庶人的代王朱桂也不过是被幽静在大同;齐王朱榑也是被废后幽静在京师,可见湘王是自己取死。 再之后的岷王朱楩稍微惨点,被废后还迁徒置于漳州,可也没安排弄死他不是。 至多就是做个富家翁而已,已经比大明朝很多老百姓强太多太多了。至于自己,一个异族宦官,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对了,顺着点皇爷交待的事情,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身首异处了。 皇帝弄死宦官,宦官连个说理的地都没有。谁叫自己就是皇家奴仆呢! 兴安答应了下来,朱祁钰才勉强平息了点怒气。 九月时瓦剌大兵压境后正统帝朱祁镇全军覆没,靠北的诸王纷纷上奏请求迁徒内陆。其中就数庆王朱秩煃闹的最凶,居然还想迁回凤翔。朱祁钰当时就想骂娘,实在没抽出功夫来。 想想自己当时忍着火写了那封回信几乎就是求着这位叔祖安心在藩国里待着,又哄着说达贼正窥探我中国动静,您一搬家必然被达贼钻了空子等等,自己都觉得恶心。 国家和平时期,这些藩王整日里只用想着脱裤子、提裤子逍遥快活的事情,现如今国家稍有点麻烦了,一个个就想脚底抹油撒丫子跑路了。真他老祖宗的不是个东西。 如果不是想着社稷为重,先哄着安抚诸藩王别给了达贼可趁之机,当时就该安排锦衣卫将这位叔祖“执来京师”好好问问安否。 更可气的是达贼进犯紫荆关、居庸关时,这些享受着大明朝民脂民膏,世代欺压百姓的王室居然没有一个想着有钱捐钱,有物捐物支援朝廷应对战事。反而一个个担心自己受到牵连耽误了自己享福,一起组队上奏要求搬回内地。当时幸好内阁接到奏报后已经拟好了回复的旨意,这才把事情给暂时解决过去了。 现如今,他朱秩荧还敢跳出来折腾要增加粮俸,真当自己没念过书不知道庶人怎么写的就可以没事了。笑话,连也先我都不怕,还怕你这个叔祖?连孙太后和正统皇帝我都算计,还能少了你这道菜? “查,严查。九、十两月都有哪些宗室上奏要迁徒内地的?还有哪些宗室奏请过要增加粮俸的?又或是有地方奏报宗室欺压百姓的,这些先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些宗室留着也只是祸害大明朝,让老百姓更加恨朝廷,恨皇室。先把这些宗室都撸一遍再说,又能得不少钱粮支持自己搞改革了。 调子还是定清楚点,那些以害民为主的宗室在不知不觉中被列为了第一波打击对象。其中相对而言比较老实的真宁王朱秩荧因为几次三番找朱祁钰的麻烦被列在了要被打击的第一梯队。也不知道当他自己知晓被收拾的原因因为是自己兄弟两人找朝廷要加俸的事情,会不会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同样有幸因为话太多被列为第一梯队的安塞王朱秩炅、山阴王朱逊煁、安化王朱秩炵知道实情后怕是要恨死朱秩荧了。 严格说起来,真宁王、庆康王管朝廷要加俸还真比要求自己向百姓收税要好。老朱家这些王室被朱棣给圈起来养之后没事可干,除了吃喝之外玩乐也只剩下裤头上那点事情了,自然而然也就生得多了一些。 生得多了,子女还没成年不能分府另过,自然就没有俸禄可领。这可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真真是靠着朝廷的那点俸禄和赐下来的田地过不下去了。 至于说什么勒紧裤腰带过活,那是王室干的事情吗?吃喝用度一样都不能少。凭什么他朱棣子孙后代当皇帝?既然坐了那个位置就要管大家伙的一生享用呗! 相比较而言,性质比这恶劣的宗室实在太多了。 正统五年时正统朝廷曾经调查统计过,全国各地藩府宗室强占“原居民人庄宅田地共三千余顷”。正统帝下令让各藩宗“悉给还之”,结果不了了之。 以庆康王朱秩楏为例,正统皇帝亲政前后就曾经让自己王府的人强占宁夏鸣沙州240顷田地,朝廷接到奏报后派人调查堪实后也没了结果。 正统九年十一月,受尽宗室盘拔无以为生的山西柴夫王涣跑到京城上 访,从长安右门进入后逢人就讲着“我处百姓饿者饿死,逃者逃尽”的情况。被锦衣卫拿下后禁锢在大牢里,避免这货给正统朝“圣君盛世”丢人现眼。 这些说起来都还是在银钱上的龌龊事,更可笑更荒诞的事情出在辽王府。 第一代辽王朱植的两个儿子为了能够有机会封王爵居然污蔑自己父亲朱植“有异谋”,然后那个杀人魔王永乐皇帝在北征时派人做了处理……不久朱植暴毙,即辽简王。 朱植薨了之后,儿子长阳王朱贵烚嗣了辽王爵位。两个庶子中朱贵燮封了远安王,朱贵煊封了巴东王。在北 京城里监国的太子朱高炽派官员前往辽王府致祭时,两个封了郡王的庶子为了“划清界线”没有参加葬礼。 不久,朱高炽继承帝位直接将这两个想封王想到嫁祸自己老父亲的庶子给撸了干净,直接贬为了庶人。 而继任辽王的朱贵烚其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因为跟弟弟衡阳郡王不和而被衡阳王母子告发他的不轨事。而这时候洪熙帝朱高炽已经蒙他老父亲朱棣召唤去了极乐世界,宣德帝接到举报后写信斥责朱贵烚行为不当。 由此,辽王更加恨上了衡阳王,直接下令对衡阳王“绝其往来,亦不容谒家庙,悉拘其左右使令之人,至薪米无给,或忍终饥日。” 虽然这里面难免有朱棣祖孙三代的阴招在里面,可兄弟之间反目到了这般田地也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更荒唐的是,辽王朱贵烚在正统二年九月时听人说到华阳王里的墓园竹果长势非常好,两次带骑兵前往扫荡。当时正统皇帝还小,辅臣们指导朱祁镇让巡按御史调查后给朱贵烚发谕旨申斥:辽王府邸在荆州,离华阳王墓园地沣州不下300里远。朱贵烚居然擅离封地,还是跑出去三百里外抢劫——一年两次! 到了正统三年十二月,朱贵烚被人告发“通千户曹广等妻女数十余人,非理奸死者十余人”的恶性事件。而英国公张辅受命前往调查后差点没剁了自己的脚,干嘛跑这么远来调查这种破事情。 会审中查到辽王朱贵烚与大妹妹江陵郡主、小妹妹泸溪郡主长期保持不正当的两性关系…… 皇室按盖子都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审下去。经过会审和御史交章弹劾,并充分听取了皇室宗亲长辈的意见之后,正统朝廷经过再三考虑最终对“服罪”的朱贵烚按照祖制“(藩王)虽有大罪,亦不加刑,重则降为庶人”的宗旨贬朱贵烚为庶人,每年还是给1000石粮食安家,让他回荆州为老辽王守墓。 而新接任辽王爵位的朱贵也跟兄长朱贵烚形同水火,故意克扣朱贵烚粮米。感觉一报还一报,当年克扣衡阳王母子粮米,如今被克扣。 不过衡阳王没朱贵烚敢干,不是个成大事的料~ 朱贵烚直接在辽简王坟茔养猪、喂鸡…… 到了正统十一年时,朱贵烚长子擅自离开荆州直奔京城。新辽王和地方官报告正统朝廷后经调查才得知,朱贵烚长子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无人过问,而且还是个文盲。亲王的孙子是文盲~~ 老一辈的代王、汉王等,新一辈的襄王、郑王这一票,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虽然殿内众人腹诽,你景泰皇帝如果没能登基称帝怕也是这么个德性,但始终没人提出半个不字。 整治藩王宗室,挺好。这一波下来,不知能清出多少良田美宅,能增加朝廷多少税赋,早来这么一下就好了。现在虽然是让锦衣卫查档案,但大家还有机会能伸得上手。 谁还没个门生故吏的,就算现没有还不能现找吗?手伸过去,就能沾一手油。至少,一个不畏强权,清查权贵的名头能落下吧! 第46章 副都南京 关于清算打击违法乱纪的勋贵问题,朝廷上下完全没有任何阻力。所有朝臣均表示将紧密团结在景泰皇帝陛下周围,高举反对侵占、反对剥削、反对压迫劳苦人民的旗帜,坚决完成对违律犯禁恶势力的斗争。 全国上下各级官员将牢记皇帝陛下的谆谆嘱托,牢记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不断提升自己对于权贵势力侵夺大明人民合法财产,侵蚀大明王朝根基的认知。将锐意进取、埋头苦干,为全面建设大明帝国走向耕者有其田,织者得其服,居民有恒产的伟大目标…… 是不是假大空的口号做个秀喊一喊就完,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有目标就要有人去实现。 于是,朱祁钰主动跳过朝臣提出议程的环节提到了要将目标落于实处,其中一条就是让南、北二京联动更积极,更深刻,让南京的政府能够更主动的开展工作,而不是办起事来缩手缩脚、畏手畏尾,耽误了有效地工作时间。 “周卿自理工部事,勤勤肯肯、兢兢业业,不愧为我大明首屈一指的‘财税’行家理手。放在工部,可惜了。”朱祁钰表示要给周忱挪挪位置:“前者兵部右侍郎高谷升了左侍郎,如今不同就请高谷接了工部差使吧!” 周忱半晌颤颤微微站起身来,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拱手道:“臣老矣,本该乞骸骨。今达贼已退,臣安心矣。” “恂如且慢,陛下定然不是此意。”王直立刻站出来说道:“陛下,周尚书自理工部,事无巨细无一错漏,工部实离不得周尚书。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请陛下收回成命。”胡濙等人也站起身来拱手作揖到。 “卿等勿疑,我本意请周卿往南京主持大局,以免南京宦不解朝廷深意,误了差使。前者朝廷发放债券,应者了了。再有江南募兵月余,应者仅十余人。此朝廷上令不能下达,不便于行事。”说罢,朱祁钰又转向金英道:“金大伴为数朝老臣,听政月余深知朝廷持政意愿。” “不如烦请金大伴也往南京镇守,与周卿一道替朝廷守好江南财赋重镇,勿失朕望。”被点到名的金英到是洒脱,稍一吃惊便立刻答应下来。 “南京虽部、衙齐备,实则事无巨细皆不敢自断。依我的想法是找几位得力干臣直接领导南京,把江南事务都抓总起来。广东招抚,广西平乱,这些事情可以都交由南京依计施行。” “而且南方是我大明主要税赋来源,无论金脉银矿皆出自南方。又有渔课、粮税,长期为王室违律截取,朝廷入不敷出久矣。”说着,朱祁钰看向周忱。 “自高祖文皇帝始,南京便自成一系,官吏恐难为所用。内阁拟个章程,赐周卿、金卿二人关防印信,遇事可先行后奏。如有阻挠办差者,可……可……”说着,朱祁钰偏头想了想。 “兴伴伴。” “在,奴才在。”对于朱祁钰的突然召唤,兴安一个哆嗦立刻应出声凑到跟前。 “兴伴伴,之前赐予总营总兵练兵所用的先皇马鞭何在?” “先皇马鞭?奴才记得石亨将马鞭供在总兵营帐之中,想来此次出兵巡哨是不会带的。奴才去取来?”兴安小心应对着。 “取来,交予周卿。南京办差若有人阳奉阴为甚至例行逆施,若是位高权贵须待参劾而差使刻不容缓者,凭马鞭先抽三十震慑宵小。”说罢,朱祁钰头一侧又紧锁眉头想了片刻,继续说道:“金卿即然镇南京,南镇抚司便听金卿差遣办案。” “诸卿,南京督办国债、税赋并宗室违律事,实为重中之重。诸卿可有相宜人等举荐协同周、金二卿办差?”朱祁钰再次强调道:“手中要有权,要有兵,要南京各部、各衙并各州、府、县官吏不敢违逆。” “启禀陛下,不如加派御史协同周、金办差?”左都御史王文起身问道:“前有右佥都御史段信往保定等府抚安军民,今达贼已退,不若召回命往江南巡抚?” “嗯?不妥。自宣德以来,各部设右侍郎专管巡抚天下,岂有以右佥都御史之职巡抚天下的道理?”朱祁钰摇头拒绝道:“这个段信可是浙江道御史出身?” “回陛下,段信原为浙江道监察御史。” “哼,浙江道监察御史。叶、邓二人可是在浙闽反的。”之前确实是要用人,所以升了段信上来。现在想想,他管的区域可是造了反的。 “便让段信回浙江,继续行监察御史职权。之前派往各地募兵的监察御史都放出去往江南各州府严查违律犯禁事,凡盐、漕、粮税诸事往南京奏事。凡有宗室、勋贵不法事……亦往南京奏。”朱祁钰狠了狠心说到。 现在的王室、勋贵是毒瘤,不让他们搞清楚自己所剥削、所压迫的正是自己的衣食所在他们是不知道厉害的。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疼他们,让他们知道对老百姓欺压过甚朝廷不会放纵,他们才会知道厉害。 “若有王室违律,烦周卿持先皇御鞭当众抽其三十鞭,然后奏请朝廷依律夺爵。”朱祁钰冷哼一声说道:“南京刑部、都督察院、大理寺依律会审即可定罪请旨夺爵。” 江南诸王爵的生死,一下子就交到了将被派往南京的周忱、金英手中,同时派出去的还有在保定安抚军民的左佥都御使段信和另外十四个以监察御史身份招募民壮的京官,这个时候谁还能说自己是卸磨杀驴扔金英、周忱他们过去养老,再没有人敢轻视周、金二人往南京的意义了。 国债这玩意实在是不太好用,南方都不太认这玩意儿。想想也是,都怀疑这是景泰王朝搞出来的妖蛾子,又要打老百姓那点可怜的钱袋主意。 干脆,趁热打铁。朱祁钰这一轮操作直接收拾王室强占的良田豪宅,之后肯定会迁扯出一大片官吏、商户。抄一抄家,夺一夺爵,怎么着也够兑付掉整个大明的宝钞了。 操作得当时,再向老百姓推动债券就容易了。就算抄家得来的这些财富还兑付不了全天下的宝钞也没关系,这不是已经出兵广西了吗?顺势再挥兵云南、贵州把铜矿挖一挖,深入交趾把翡翠矿扒拉一下,银钱还不就来了? 更何况,疍户参与组建的新水师已经开始整编了,花个一年半载是不是也能拉出去办点实事啥的?比如说,东北边的那个岛国就有个银山,这个是一时出银量高达世界三分之一的好地段。 也不知道叶宗留那货如果早知道了会不会当时组建矿徒去岛国淘银去?当然,这都不重要了,叶宗留叛乱已经彻底覆灭了。只要从招抚的黄萧养军中找到几个挖矿的,安排一起塞进船队里面,剩下的坐享其成就行了,这银钱可不就这么来了。 小冰河期对整个天下的影响太为严重了,但是相对南方交趾以及苏门答腊、古里、柯枝、锡兰山这一路的南方小国受影响不大,都能够为大明朝提供粮食、香料、黄金和各种宝石,这都是可以用来维持朝廷开支的物产。 更何况还有更南方和更东方,那可是两块大陆,超级大陆等待着去开发。那里有数之不尽的食草动物可以捕猎,有巨大的金、银、铜、铁矿产等待开发。做为第一批开荒者,几乎挥一下锄头就能获得数不尽的财富。 提前布局很重要,不是按着永乐大典打造一条宝船就能出海去淘金的。 朱祁钰不急,还有时间。已经熬了这么多年,再等几年没关系。等到人民安居乐业,军队尽在掌握时,把朱祁镇绑上宝座他都能吓出一地黄白之物来,更不用说去夺门抢宝座了。 “军马呢?”朱祁钰突然来一句,吓了众人一跳。 军马?什么意思? 很明显朱祁钰这个意思不是给周忱、金英安排军队用的战马,那就是要军队喽。给他们配军队干嘛?攻打不臣的王室? 有些懵的诸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于谦起身问了句:“陛下,这军马是何意?” “哦,不用军马,我想差了。”朱祁钰接着于谦话头一说,气氛就轻松多了。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南京有军马驻防,周卿、金卿尽管凭关防印信调用军马,再给你们配一位总兵官从旁协助,无论西南有警或是宗室不守王道,皆可便宜行使。”说罢,也不管于谦等人意见,直接吩咐给安排操练南京官军总兵。 南京官军也要设个京营操练总兵?不妥吧! “启禀陛下,臣以为南京官军便命南京五军都督府严加操练便是……”于谦插话没讲完就被朱祁钰打断。 “从辽东调人如何?总兵官曹义于辽东镇守,此次宣府奔袭千里往辽东击贼,辽东曹义坐视不理,着实令人失望。”朱祁钰问道:“调那曹义往南京任操练总兵官,正好周卿、金卿盯着些。如果真不堪用,不妨去其职,另选良将。” “陛下,辽东苦寒,曹义未知官军在石亨操练之下今非昔比。想来是过于谨慎了些,但也不至于因此去职。”于谦回护道:“臣以为南京无需另遣总兵官练兵……” “那辽东左副总兵焦礼呢?又或者是右副总兵施聚?” “回禀陛下,焦礼、施聚二人调辽东仅两月余,操练辽东官军勤勉有加。今兀良哈三卫虽为杨洪所破,但朵颜三部余族仍在,不日便有反扑之祸,辽东不可轻动。”于谦坚持不能对辽东做人事变动。 可能在于谦看来,原来只有一个曹义担任辽东总兵官,才升了宁远守备焦礼、义州守备施聚担任辽东的左右副总兵,可不能这个时候又折腾出花来,免得朝廷东北又有变故。 “那从大同调如何?记得山西有个参政举荐了几个奋勇杀贼的,都授了指挥佥事,调一、两个到南京任参将如何?”朱祁钰不死心。 “陛下,山西左参政朱鉴等人举荐原太原右卫指挥使王正、同知张瑛、太原右卫指挥使宫端 ,平阳卫指挥使张怀俱被授署都指挥佥事,几人任于原处管军。太原也不可轻动啊!”于谦再次反对。 “陛下,南京并无必要另置总兵官管军,止宜令五军都督府严加操练即可。” 看着于谦,又慢慢扫了一眼其余几位重臣。你望向深渊,深渊也在望着你。朝臣们也正疑惑的看着朱祁钰,为什么突然对南京这么上心。 “陛下,莫不是有迁都之意?”于谦问道:“若是如此,万万使不得……” 没等于谦讲完,朱祁钰伸手制止了于谦的话。犹豫了片刻,朱祁钰问道:“诸位以为‘片帆不得下海’当为何解?” “陛下…….要开海禁?!”周忱不顾自己已近古稀之年,噌一下站了起来。身体突然大幅运动带起了身前小几,发出吱吱的摩擦声。 明朝初期,洪武朝廷为了避免沿海居民被海外诸国、异族伤害或利用,为了维固自己的皇权,行使了非常严厉的“海禁”和“迁海”政策,即“禁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 按照洪武大帝指示“其中都鄙或与城市,或十之三,咸大姓聚居。国初汤信国(公)奉敕行海,据引倭,徒其民市居之,约午前迁者为民,午后迁者为军。” 而正统十四年六月时正统帝还严令海禁,从而进一步促使广东叛乱的生成。 开海禁,这种敏感话题一旦被提起来后面就收不住了,朝廷里多半会一片反对。 “诸卿都不是刻板之人,朕便如实讲了。周卿善于财赋,为人谨慎细致。”说着,从笼袖里拿出一卷锦帛。兴安忙接了,按朱祁钰手指的送下去交给周忱。 周忱慌忙站起躬身伸出双手接过,一手捏住锦帛中间位置,另一手将案几稍做收拾,再用袖袍扫了扫案几这才轻轻放下帛书,小心翼翼展开。 “南京近水,可造大船操演。此图所着为软帆快船,只是概图并不细致,须得力船工造船驾帆试造成形。软帆快船是我从一篇不知名的杂记中读到西洋小国所造,正合我硬帆宝船相辅相成。”说着,朱祁钰长叹一口气。 “自我大明立国至今,屡受倭寇之害。虽有备倭军屡次陆地剿贼,终比不过海上击寇便宜。朕每尝言,只有千日从贼,无千日防贼之理。陆地剿贼,防不胜防。贼胜,则糜烂千里;贼败,则转而投海而去。我大明空有官军百万,左右支援,东奔西走,徒费钱粮。” “如此,朕有意收疍民养水师,造快船逐倭寇于海上,御敌于国门之外。”说出这么一番话,朱祁钰差点被自己感动到了。 “逐寇于千里之地,御敌于国门之外……”稍一沉吟,于谦最先表态支持:“启禀陛下,臣以为可行。” “廷益……”胡濙叫住于谦,想要阻止于谦支持。 “胡阁老,请容下官说完。”于谦继续道:“如今大明各处备倭军总数十余万人,每年备倭疲于奔命。北边有警往北边,南处有警往南处,实则每年剿贼寇不过十余人,得首级不过三、五级。” “朝廷养大军而未得实用,不若调往他用,或能乘舟船往寇之所在。正所谓‘寇可往,吾亦可往’,若重造宝船,一则可利于沿海巡哨,二则可海上击贼,三则可逐寇之所往。实有利无害。”于谦侃侃而谈,句句切中利害。 “不仅如此,有了水师,大明可重下西洋。”一提到下西洋,胡濙、王直等几位老臣子的脸色都不好看。朱棣下西洋时败掉的财富实在太多了,大家都有心理阴影走不出来了。 “朕之下西洋,不要万国来朝。”朱祁钰知道众人担心的是什么,直接先给一颗定心丸。 “郑太监奉旨下西洋时,带回奇珍异宝无数,皆乃价值连城之物。更有记载西洋诸国有田地无须耕种便可硕果满满,又有树木汁水甘之如贻。奈何这些宝贝竟然都未曾带回大明。” “众卿可曾细读历年粮税并军囤所收子料数?粮食欠收日益严重,又有北虏频繁犯边。此内忧外患之际,小民需要有生计可寻。开海禁,为小民求生计!” “闻所未闻,臣不敢苟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王直不认同。 “王阁老此言差矣。怎的就闻所未闻了?”朱祁钰笑问道:“如今已经是寒冬,王卿府上吃些什么菜蔬?怕是少不了菠菜、胡萝卜、胡椒吧?这可都是外来的,中原本来是没有的。” “永乐年间,官军屡次下西洋也并非没有过各色珍禽异兽进献,奈何都未能用于百姓。往后再下西洋,必须以利国利民为重。万国来朝,虚名而已,我大明民脂民膏尽数便宜了外番,真真岂有此理。”朱祁钰态度很明显,景泰朝下西洋,绝对不搞虚的,只要实实在在的利润,要能看得到,摸得着,能吃能用的物件。 “如此,臣遵旨。只求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切莫追逐虚名。” “王卿这是说哪里话,朕像高祖文皇帝吗?岂是那追求虚名的人哪~” “像高祖文皇帝吗?”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那我们是该像,还是该说不像呢? 第47章 整饬军备 周忱、金英二人下南京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好说歹说总算没有给南京再安一个总兵官负责操练,但却也定下了南、北两京军队重整的基调。 毕竟明朝的军队来源不是太好,长期以来军队对于朝廷和民族的认可度都不是很高,这一点让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很不适应。 一支没有军队荣誉感的队伍如何能主动、积极的应对内外战争呢?只能靠升赏,靠来自对士兵自身死亡的威胁才能激发军队的战斗气息。而朱祁钰想要的是一支自觉以维护国家安全,保家卫国为己任的军队。 还在紫荆关养伤的范广将被委以重任,先在京营操练左副总兵衔接管京营十余万将士。在此之前,兵部将会主导南、北两地军备改革。 原京师守备主力的三大营将会迎来重整,按照团营制清退老弱残,征集年青军户并募集自愿加入军队的民户进入军队。 作为老牌军旅,已经负责保卫和征战了数十年的三大营迎来了重整前的大筛选。 神机营和五军营相对而言比较简单,三千营的达官(归附明朝的鞑靼人统称)会稍麻烦一点。 朱棣造建文帝朱允炆反时用作奇兵的朵颜、福余、泰宁三卫军马作为三千营的基础,经过几十年的新旧交替老一代达官的子孙后代已经接替了前人成为了三千营的主干。 离开了辽阔的草原时间久了,马背上的汉子也学上了农耕民族的习惯。弓马娴熟成了一个相对词,作为世袭骑军的子弟比农耕家庭更熟弓马而已。要想跟光屁股时就跟奔马为友,与狼群、苍鹰夺食的蒙古人去比拼简直就是个笑话。 吃肉的才算得上是狼。是狼一般的汉子,就要骑着烈马在蒙古大草原上用弯刀和弓箭为自己的帐篷羸取漂亮的女人。靠自己和兄弟们的拳脚打下一片广阔的草场来放牧牛羊和马匹。哪里是整日窝在密不透风的石头屋子里吃着米面,躲在女人撒尿的院子里面那些小白脸能够比的? 挑选青壮进入军队的提议在朝廷里没有任何异议,毕竟青壮就代表着力量,有力量的军队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被外族屠杀。但对于“退军”这个新名词众人就不理解了。 大明朝的军队来源最早可以追溯到伴随朱元璋造元朝反那会,也就是元末起义军。成功了叫起义军,没成功嘛,呵呵~撮尔小贼敢言反乎? 这种从一开始伴随着朱元璋打天下的人被定性为“从征”,是根正苗红的军队兵源。 第二类就是蒙元以及地方割据力量的降卒了,被认定为“归附”; 再有就是以洪武十一年四月朱元璋下令将因为没有田产的无产阶级强行迁徙到凤阳屯田的农夫划为军户;之后对待沿海居民也用上了这招,同意不同意可就由不得小老百姓的意愿了,朝廷有旨照做就对了; 而最后一类就是“贼配军”了,在洪武二十七年四月时朱元璋就颁下谕旨“诏兵部,凡以罪谪充军者,为恩军”;犯了罪被指派当的兵,这叫恩典! 随着稳固兵源等因素考虑,后来又整出来一个叫“垛集”的征兵方式,也就原本历史上明朝中、后期军队士兵来源的主要力量。 三户人家为一垛集,一户为正户,两户为贴户。正户出正军一人,除非升到兵部尚书或者战死,终生就是军籍。如果军士做了逃兵,官府是要追捕问罪的。 那战死了呢?恭喜你,解脱了!你家还有男丁吗,补上! 补不上怎么办?这不是还有两户人家做贴户吗,起得就是干这活的补贴作用。而从贴户中征兵,也就是明朝历史上有名的“勾军”了。 要说起来,在做军户之前可能有些人还想着自己没田没地,这突然间就分到田地成了有产阶段了,为国家出力是应该的。 但实际上仔细想想,军户确实是能分到几十亩地(视各地田地情况而定,20亩到70亩不等),有牛有房的挺好,也算是资产阶级了。但实际上,家里的重劳力被安排出去当了兵,几十亩田地的耕种主要就靠着妇人、孩子和分配的牛(是否分配牛、农具也要看当地官府是否“大方”了)来耕种、收割。 而大明朝对军人的待遇非常苛刻,官吏的俸禄都是“米钞兼支”,还常常只能发五成,达官受到优待也只能发到七成。军队里克扣成风,普通军士连吃饱饭都成问题,哪有心思为国效力去拼命打仗?更不用说进行日常操演了,更是想都没人想的。 更不用说军户屯田义务还很重了,虽然屯田初期只是象征性收一点,比如洪武三年就“命内外将校量留军士城守,余悉屯田。其城守兵,月给米一石,屯田者减半,在边地者,月减三斗,民给农器,牛种”。洪武七年起,屯田税粮被定在“亩收租一斗”这个标准上。 但实际上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各地摊派加上来,全国数据打平一下算可以算得上是每亩地三斗左右的租税。这个租税可比民户都要高出好大一截了,哪有我即要拼命打仗还要玩命耕种缴粮的道理?就算我想,也没有这功夫再来操练了呀! 虽然说军户不用承担徭役,这样算起来似乎比民户占了点便宜,可是拉高补低一看,实际上两者承担的义务差不了多少。更不用说,你出粮我也出粮,我出命时你在后面躲着了。 而到了魔鬼皇帝朱棣掌权时期的永乐朝,更是直接变了样。永乐二年时朱棣定下了每屯12石的标准,直接在洪武朝三到四石的基础上打了好几个滚。再加上各种摊派,实际上压到军户喘不过气来。 朱元璋曾经引以为傲的“吾京师养兵百万,要令不费百姓一粒米”到了永乐初年就成了官军的承重负担。 军官、勋贵对军屯田地巧取豪夺,肆意奴役军士。经过了洪熙、宣德再到正统朝,情况越来越严重。 永乐朝因为大肆清洗建文朝武将,对于军官侵占的案件不一定作得了准。但是宣德年间就有多起官军将领侵占军屯、私役军士的大案要案,一时朝野震动。 宣德五年五月时,行在后军都督上奏称“宁山卫指挥使李昭毁城楼以造私居,私役旗军,岁割漆二千手,办料豆八百石,科各所铜钱六千三百斤,占砂官军屯田百余顷,收粮虚卖实收一万余石,敛各屯子粒二万余石,减克军粮五百石,皆入己。军吏二人欲奏之,遣人追回,皆杖杀之,请治其罪。” 宣德六年二月时,宁夏左屯卫指挥使张泰上奏称“宁阳侯陈懋私遣军士二百余人,操舟三十余艘出境捕鱼,采木,为虏所执者十余人;又遣军士二十人,人给二马,赍银往杭州市货物;又宁夏各卫仓递年收粮,懋令治文书者不作实数,侵盗入己。有军士告懋自宣德二年至五,与都指挥阎俊等盗卖仓粮一万九千余石;又虚卖延庆等府通关计粮二十四万余石入己;又私役军种田三千余顷,夺民水利,岁收入杰,召商贾收籴中盐。又与阎俊等遣军挽车九百余辆,载大盐池盐往卖于西安平凉等府。” 一个指挥使,居然敢拆了国防工程用来给自己盖房子,贪污、霸占财产后还丧尽病狂到了自己把想要告发自己的下层军官都给活活打死。镇守地方的爵爷私役官军搞走私,还侵吞国库军粮,可见当时官军中普通军士的生活情况有多糟糕了。 再有宣德九年二月,山西行都司指挥吕整上奏参劾镇守大同参将曹俭,用官军盔甲跟塞外交换骆驼,私自打杀官军将士。 宣德十年九月,大同总兵官、都督同知方政参劾左副总兵、都督佥事曹俭隐匿军士、侵占军屯。 正统二年(五月,有人奏劾:镇守甘肃总兵、太监等官占据田亩、侵夺水利。 正统八年,军士张约等人发现庆王府强占鸣沙州等处1000余顷军屯土地。 正统八年七月,镇守延安、绥德的都督佥事王祯上奏称据陕西左参政年富奏称‘陕西卫所官占种肥饶田土多至三四十顷。’ 正统十二年正月,巡按四川监察御史严顾上奏弹劾“镇守松潘等处指挥佥事王杲擅役军造私室,占种人田园,又与都指挥佥事高广坐视番人杀虏官军,弗即率兵剿捕,请置诸法。” 这一桩桩,一笔笔摆在面前的还只是冰山一角,甚至于到了正统朝晚期时一次正统帝自己都实在看不下去放了狠话:“自今官旗克减军人月粮、布花者,戍边;其克减钞绢、苏木、胡椒等物者,止运灰、运米,复还职役,在本卫所听调杀贼,不许管军。慎重者,仍具实奏请。” 正统帝这狠话说了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他这会自己已经去鞑靼老巢喝羊汤去了。 朱祁钰挑了头要大规模整饬军队,喊出口号要从根本上解决军队问题,于谦是举双手赞成的。胡濙、王直、金濂这一干都是老臣子了,朝廷的问题也都了然于胸,实在是没人敢提这茬。 有了皇帝要改祖制,要革新。先摆出姿态支持准没错处——有个高的顶着,咱们还怕个啥。 “原本我以为民夫辛苦,因此交待让朝廷先将北征时受难民夫予以抚恤。未曾想,这几日读了前年奏报,竟看到如此触目惊心的奏章。这大明朝不只是人民苦,官军也苦。”朱祁钰指着案几前的一堆陈年奏章对朝臣们怒批到。 “这是耻辱,朝廷的耻辱,皇室的耻辱。我看着这些奏章根本吃不下饭,怎么有脸吃得下去?”说着朱祁钰右手握拳以指节处敲击案几发出嘭、嘭声,说道:“满天下军民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竟然还要维持皇室如此奢靡的生活,这不是逼反人民是什么?” “朕不管什么祖制不祖制,你们给我拿个方略出来,必须彻底改变军制。”朱祁钰的气愤不用装,朝臣们一眼就能看出景泰皇帝是真生气。 可这能怪谁呢? 怪你那个曾祖皇帝朱棣还是你祖父洪熙朱高炽,又或者是宣德、正统?皇帝们是这个德性,我们这些下边做朝臣的还能怎么样。 “臣谨为天下苍生贺,为大明……”胡濙带着王直、于谦等人正要拍马屁被朱祁钰打断。 “不用为谁贺,就为自己贺。咱们居然没有被人民反叛力量给掀翻了船可真是命大,居然还能平掉叛乱。这次能平掉,下次呢?下下次呢?照这样继续走下去,大明朝官军每年就用来剿平叛乱就忙不过来了,还用得着对付南蛮北狄吗?” 事实上,大明朝也是因为从一开始的体制缺陷到了明朝末年时陷入了不停的叛乱当中。无休止地叛乱和不停加大地平叛消耗掉大明朝最后一丝血液,最终落到被全民皆叛,最终被叛军吞噬的地步。 而叛军首领也没有表现出对百姓的体恤,那句“吃闯王,喝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童谣除了给人民带来未知的吸引力和被裹挟到无可奈何再也无法退却只能随大流自己骗自己之外,什么也没给那些充满希望的百姓留下。 “陛下令谕臣等皆以为是。”半晌,王直起身回复道:“正所谓‘夫欲善其事,必先知其当然,至不惧,而徐徐图之’。陛下所谋甚大,臣窃以为当徐徐图之。不若,待南京事定后再议?” 听到王直拿出苏东坡的句子来劝谏,朱祁钰倒是冷静了下来。转而问向于谦道:“于卿以为如何?” “回禀陛下,臣以为官军革新刻不容缓。奈何朝廷无人可供经画,况且此为祖制,难免朝廷内外不从者众。不若依王阁老所言,缓缓图之便是。”于谦看了眼王直等人,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到了焦虑的意思。 莫非步子太大了扯到蛋? 正式的改革其实才刚开始提,也只是派人南下整顿而已,军队改革为什么才提就引来包括于谦在内的争议呢? “于卿、陈卿留下,其余众卿退朝。”朱祁钰决定要问问清楚。 稍一会,于谦、陈循二人请见。 不待行礼,朱祁钰直接问于谦的态度。 “臣自然是欢喜的,大明军政之弊实在已经到了需要整治之时。只是此乃祖制,且干系重大,非止一端,臣万死,求陛下个准信,可是已然有了方略?”于谦没客气,直接问了出来。 之前几次都被坑过,我们一干大臣在下面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吵到天翻地覆,你在上面打完瞌睡后随便一两句话就交待完了。明显你的办法更好,干活总是藏着掖着,当我们耍猴戏呢? “呃……”知道于谦一定不会反对,但是没想到他的支持方式是让朱祁钰把全套方案先拿出来讨论。 稍一沉吟,朱祁钰给出了方案。 “我以为罪囚充军之策必须废止,否则人人皆以为除十恶不赦之罪无非等天下大赦或充军戍边而已,当行废止。或三、五年,或十余年,之后再有罪囚谪边者皆为官军奴役。”朱祁钰想要让军队有责任感,有荣誉感,先就想让官军队伍都成为出身清白的人家。 只有政治上过硬的人才能成为大明朝的兵源,然后再配上一定的优待政策,军人才会自豪,老百姓才会尊敬。 “除此之外,军户废除正户、贴户之别,一概定为军户。所有丁口均需从军,或三、五年,或七、八年准返乡依旧为民。”现在的军户,除了战死、升迁、中举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选择,这也使得在识字率不高的大明王朝军户都不愿意从军。 “军户凡有丁口从军者,减、免粮税,除徭役。军士归农,朝廷依职赏予钱粮布帛。”既然大明朝的军人对朝廷的认可度不高,那就提升他们的满足感。“若是户内无人从军,则粮税、徭役与民户无二。” 还是当兵,但是当几年兵就可以回乡务农。自己当兵的这几年家里就可以少交甚至不交粮税,更不用服徭役。而且当几年兵就能回来,还不算白干,多少能得点粮钱啥的。如果能有斩获,怕是还能得些升赏,等到回乡时能换更多钱粮。 当兵回来之后按民户一样条件纳税、服徭役,反正壮劳力回来了,怕啥呢? 至于没有壮劳力怎么服徭役,呵呵,你说呢?大明朝就你家缺男丁了? 人家怎么解决,你就怎么解决呗!难不成这种情况大明朝还要给你家特殊照顾,你拿自己当皇帝啊? 听到这里,陈循、于谦二人都默默点头表示支持。 “若有伤残?”还是于谦军户出身,想更细一些。 “若有伤残,可加赏牛马返乡,或是多予钱粮布帛,又或是多免些年头粮税、徭役。如何?”朱祁钰接了于谦的问题回答后反问到。 “嗯…….臣以为可行。”和陈循眼神交流后,于谦给出肯定答复:“详细条款臣愿拟个章程,再呈与陛下恩准。” “好好。”朱祁钰立刻爽快答应下来,让人怎么看都觉得缺乏了点诚意。 “如此,咱们再来议一议‘募兵’、‘清军’与‘退军’……” 第48章 布局锦衣卫 洪武、永乐两代皇帝都是军伍出身,对于犯错的军官一般违法行为相对比较宽容。除了永乐皇帝对于想要祸祸的建文朝将领之外。 正因为相对宽容,造成了军官有恃无恐的情况,军队内部的贪腐成风,克扣军队基层福利成了基本操作。特别是边疆的国防军,腐败速度相当迅速,士兵待遇低下到连基本温饱都成问题。 再加上其他各种原因,从洪武中朝开始愿意老老实实来当兵的就少了。到了宣德初年时候,就有记录开平、大同、山海关等边关地区的军士连过冬必须的皮裘、狐帽、胖袄衣裤鞋袜等生活必须品都得不到及时补给。 军队中将领侵占屯田后私役军士耕作,使为国家出生入死的士兵成为了军官的私人仆役一样。而军队本身还需要承担修砌防御工事,为边境提供冬日取暖做饭用的柴炭等工作,士兵们年头到年尾几乎没有一天休息时间。 最开始是逃军,由此官府大量从贴户中勾军补充进入军伍,然后是再逃,再勾,再逃…… 到了短命的洪熙时期,就几乎没有多少军户还肯去当兵了。 宣德元年时,为了解决逃军的士兵缺口问题,朱瞻基安排人在做了调研后终于派出由多部侍郎领头的十五人“专案组”,到全国各地进行清军活动。 两年后,当时的行在兵部尚书张本又上奏加大清军队伍。于是宣德皇帝又抽调了六科给事中、各道掌道监察御史共十四人分赴各地参与清军活动。 实际效果,因为逃军本来就是军队内的贪腐积弊引起的一系列问题的连锁反应。而勾军目的仅仅只是补充逃军人数,不但没有解决问题的根本反而增加了更多社会问题,由此更加巨了逃军现象。 宣德年间的清军目的又是查勾军和逃军的积弊,自然受到利益即得者一致排斥。由此产生的最终恶劣后果还是由基层百姓来承担。 “要根除弊端,免不了要革新,要变法。我也知道变法干系重大,但如今的大明已经到了不变不行的地步。”说到军队根基烂了,朱祁钰就头疼。 “历朝历代想要变法的有识之士都需要朝廷同意,而今我想要变法,也需要朝廷支持,这其中就需要内阁并各衙、各部鼎力支持。”朱祁钰讲这个话,陈循和于谦当然是不信的。 别人变法需要朝廷的支持其实是需要皇帝支持,就算皇帝当时支持还要担心后面皇帝变卦。你皇帝想变法,需要谁支持? 哪个官吏敢不支持就安排哪个去琼州府种菜、去北港(明朝对台湾的称呼为北港或东藩)抓鱼、或者去捕鱼儿海放羊(呼伦贝尔草原西南,如今中蒙共有湖泊;蓝玉曾在捕鱼儿海大败北元,活捉北元贵族一百二十余人,官属三千余人,牛马驼羊十五万,玺印、图书无数)就好了。 世界这么大,皇帝能安排你去看个够!至于有没有命回嘛,呵呵,这个问题太肤浅,不属于皇帝需要在意的范围。 “陛下有此决心,臣等敢不尽力?”此时五十出头的于谦还算是少壮派的中老年人,干劲实足。 “陛下有革除积弊之心实属大明之福,臣必当以死报效陛下信重之恩。”陈循虽然比于谦大四岁,但是没有于谦在外巡抚十几年的辛劳,看起来还年轻很多。 “如此,就拜托于卿、陈卿两位,领内阁共商变法革新事宜。这第一道,便从军户着手。”说罢朱祁钰起身拉住两人的手说道:“两位皆乃肱骨之臣,兵事为保境安民第一要务,来不得半点含糊。早日清除军士兵源问题,就解决了朝廷无兵可用的隐忧,一切拜托两位了。” 话说那么肉麻就算了,关键是还拉着两个老男人的手,那股子热情劲让人直掉鸡皮。 “陛下言重了,这是臣等份内之事。”于谦急忙回答道:“陛下,前有吏科给事中程信曾上言北京城防帖曾言及募兵之事。臣等商议后以为北疆之危已解,便未曾专奏于御前。如今看来,确是臣的疏忽,还请陛下降罪。” “哦~所奏为何?”朱祁钰问到。 “回陛下,程信奏章所言大致为‘京城召募勇敢,固有乐于向用者,亦有不愿应募者,盖其意谓有功则受官赏于今日,无功则难免军于后日,怀此疑惧,隐匿者多。乞敕该部榜谕军民、官舍、匠役人等,但有勇敢应募奋力出奇有功者,不次升擢;无功者,事毕听回。如此,则人疑通财富而勇敢至矣!’” “这……是大致为此?于卿竟有过目不忘之能!妙啊!”朱祁钰夸赞道。 “廷益兄大才。”花花轿子众人抬,何况于谦真有本事,陈循也不吝啬接口称赞道。 “全赖陛下洪福,程信所奏确实一针见血,臣便记下了。”说罢,于谦冲陈循笑笑,算是回应。 “如此说来,于卿以为募兵可行?” “可行。” “嗯……那是最好不过了。其实我原意并非只改勾军、清军制,实际上我想改的是整个军户制。”说着,朱祁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知道此事非一朝一夕可成,既然谈到此便跟两位提一句。我本意是想彻底废除军户、贴户制,天下百姓均可自愿应募投军。” 后世的征兵,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政审一关过不了,身体素质再强都白搭。更不要说还有身体素质考核这一关了,否则到了前线身体不达标,也只是拖累战友的货。 “从军伍开设学堂,从军者先识文断字而后锻炼体魄。如此一、二年,再练阵列杀敌技艺,然后巡边。数载后转运军,或归原籍操练新入军者一、两载,然后归田。”朱祁钰在于谦、陈循面前画了一个十余年的育人计划。 让军户中的男丁能够通过进入军队系统地学习文化知识和加强身体锻炼,然后再投身到军队中参与军事活动。当身体机能开始达到顶峰之后再转身投向军队新人培养或后勤工作,最后回归田园生活,多么美好的画面。 “从军……也要识文断字?”陈循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大胆的想法。 “军中也有工匠,还可学匠艺。”朱祁钰肯定的说道:“离开军伍后,可自愿选择农耕、工匠。官衙有弓手、驿卒一类也应当就近安排。” 经过多年学习、训练的军人,退伍后安排到政府部门任职即能整体提高工作人员素质还能解决就业和农村城镇化。 毕竟地只有那么多,再怎么清退、开荒也赶不上人口增长速度。朱祁钰还是忍住了没提后世花旗国那一套——凭军籍参选总统。 如果朱祁钰敢在现如今这个讲究“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喊出凭军籍进入选阁部,一定会被“断绝了上进之路”的文人们给掀翻了皇帝位。 现如今的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四体不勤还五谷不分,整个只会读死书、死读书的废人。 当然,究其原因也在于洪武皇帝朱元璋就想着文人思想能够简单,方便皇室统治。 不得不说,朱元璋除了军事上的才能之外其他方面即便有敏锐眼光能够发现问题也没有根治的解决方法。反而立下了一堆破规矩防碍了后世子孙应变。 以世代传承的户籍制而言,虽然符合了中华民族数千年传承的“秘不传外人”也限制了其发展。父祖有技艺会愿意用心传给子孙后代,但子孙愿意学吗?子孙学了手艺,又符合时代需求吗? 很明显,这一切都不符合时代进步的需要。朱祁钰想要打破这一切,让社会进步顺应潮流,避免过多禁锢限制了人们的思想最终阻碍国家发展。 “启禀陛下,臣有一事担忧。”陈循转头看向于谦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有话说:“陛下同于尚书适才所言募兵如成定制,百姓若是都来当兵,岂不是无人耕作了?这朝廷粮税又往何处收去?” “哈哈哈哈,陈卿死心眼了不是。”朱祁钰笑笑:“准百姓前来应募,还不准朝廷挑选了?挑中了的自然是入了军伍粮税减免,没挑中的还得回家,该干嘛干嘛!” 陈循担心户口、税赋变动过大朝廷没有了财政支持,可是供大于求时,可不就是求说了算的。 “大明中兴有望矣。”陈循看向于谦,突然自己就激动了起来。等他知道朱祁钰心里所想的凭军籍入内阁怕是要大喊着“昏君”了。 “陛下,臣愿为陛下先趋,虽万死亦不辞。”受到陈循感染,于谦也激动起来。 “啊,好好好,有了两位重臣的支持,我就不怕这革新降弊之策推行不下去了。” 改革的刀口已经磨好,先是宦官、勋贵,然后是宗室,再是官军。等到锦衣卫和军队尽在掌握时,再适时推出针对商税的改革和对文臣的清理。朝堂上,最终就只剩下相对清廉、干净的人了。 留些直臣在朝堂上,将来朱祁镇不管以什么形势想要回到朝堂,百官不认,他朱祁镇还能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不成? 但凡他有敢死的勇气,早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自己就把自己给噶了。 “咦~”朱祁钰想起于谦那个原本历史上最后送他灵柩回杭州老家的女婿,可不就是锦衣卫。 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于谦是当时文官中的另类,别人家都是拿女儿用来跟重臣、勋戚联姻,于谦拿自家女儿嫁给了一个没人看得上的锦衣卫小官。 “于卿~”朱祁钰突然热忱的声音吓了旁边陈循一个激灵,啥玩意儿这是,要闹鬼哪? “记得于卿有个女儿?”朱祁钰的笑脸怎么看让人觉得怎么磕碜。 “臣女儿已经出阁了。”于谦随着面部肌肉抽搐,手也轻轻往回抽了抽,想要避开朱祁钰的魔爪。 皇帝问自己家女儿可不是什么好事,不是想自己睡就是想着找个人来睡。这都不是自己女儿想要睡的,也不是于谦肯让睡的。 “无妨无妨,朕不在意。”朱祁钰笑着回答。 ……陈循有种想找个缝钻进去的感觉,自己在这待久了是不是会因为知道太多而被灭口? “陛下,请慎言。”于谦面皮跳的更厉害了,有种心脏藏在面皮下跳动的感觉。 “啊,渗盐渗盐,没事,盐道有周卿、金大伴在,能整治好的。”说着,朱祁钰两手紧紧握住于谦的手说道:“您那女婿高就啊?” “回禀陛下,于尚书高婿在锦衣卫任副千户。”陈循很想提醒朱祁钰,你想干嘛能不能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我现在管不住两条腿了,你再这样我要逃出宫了。 “唉~千户就千户,怎么还副呢?就千户。”朱祁钰脸上笑得更灿烂了。 “兴伴伴,这就吩咐下去,升锦衣卫千户朱骥为指挥佥事。” 得,弄了半天你都知道,装模作样问个毛线啊?陈循翻翻白眼丢出两个卫生球。 “陛下……臣那女婿是副千户,无功怎么就如此加赏?”于谦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办事勤勉也是功绩,在锦衣卫这淌浑水里能够清廉也是功绩,这怎么就不是功绩了呢?你看兴伴伴,他在朕身边做事也时不时划拉些银钱,朕有罚过他吗?”说着,朱祁钰头也不回随手一指。 “皇爷……奴才该死。”随着朱祁钰手一指,兴安一下子拜倒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这锦衣卫啊,就像是一潭淤泥,于卿那高婿可不就是那一枝荷花吗?只是一枝荷花终归还是少了些,对吧?想要让荷花满园,可不就要让现在这一枝长得好才行。” “于卿啊,你是朝廷重臣,不能藏私啊!这有好的得拿出来。”终于,朱祁钰不再握住于谦的手不放了,陈循看着自己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这朱骥如果不是个能干、正直的人,你能把自己那宝贝女儿嫁给他?我这个伴伴早就替我扣下了本要送进两宫的几副上好头面,回头便让兴伴伴给送到府上赐给我那璚英妹子。” 装啊~咋不装了? 陈循心里嘀咕,先前不是还装做不知道人家女儿嫁人了,现在把人家女儿、女婿名字都叫得这么清楚,还这么亲切的叫什么璚英妹子,要脸不要? “臣无功不敢受此厚赏……” “唉~又不是赏给你的。我是想着璚英妹子辛苦,又要照顾自己那不着调的爹,还要操持家务,教导儿女。这头面本来也是抄家得的,又不是朝廷原有的财物,连账都没入就被兴伴伴收了自己府上的。” 这是……要敲打一下近侍兴安? 于谦不好再多说什么,嘴嚅了嚅最终还是谢了恩。 “兴伴伴,一会吩咐个干孙儿去于尚书府上就行了。您太忙,这如今整个大明朝都得依仗您。想当年九千岁、站皇帝王振大伴可不就是这么忙的?” 听到这话,兴安头磕得更重了,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在宫里回响。一边侍候的宫人都把头低到胸里,生怕发出点声响或是扫了一眼被人给记下。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皇爷饶命,求皇爷饶命…..” “兴伴伴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就该死了?你替朕截了本该献给皇太后、皇嫂的礼物,我这才有了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赏赐外臣,该谢谢你才是。”朱祁钰冷哼一声说道:“朕暂且记下你这笔账,再有犯律违禁,朕……活剐了你。” 一句“活剐了你”,吓到兴安一个哆嗦,裆下传来一股骚臭。朱祁钰嫌弃地一甩袖袍转身离开。 看到朱祁钰直接走进内宫,于谦、陈循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做逗留转身离开。 早就知道为人是墙头草属性的兴安本来就是无人可用之下的无奈之举,王振才倒下就开始伸手。其实朱祁钰没有实证,甚至有风言风雨都是绕着他飘,但是前世的记忆和对微表情的理解突然想起来诈一诈兴安,结果就炸出一条大鱼出来。 按照原本的历史,于谦是非常清廉甚至到了清贫的地步。以少保之位,兵部尚书之职实领首辅阁臣之权,被复辟的朱祁镇抄家时几乎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连朱祁镇和徐珵这两个主谋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甩着袖袍的朱祁钰走到了杭妃寝宫,这会去皇后那没准要看脸子。还是杭妃比较乖巧。 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表述和三脚猫的画功,自己画出各种机械图的杭妃绝对当得“是个人才,说话又好听”的评价,所以朱祁钰还真是超喜欢这里。 聊几句闲话放松一下心情是朱祁钰上完朝后难得的享受,可惜时间不能长久,连逗弄孩子的心思都不敢有。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跟孩子见面了,虽然都在宫里但是为了不过多分心朱祁钰也是避而不见的。 “再等一等,等我彻底掌控了锦衣卫就好了。”朱祁钰靠着软榻上轻搂着杭妃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爷如今还没有掌握锦衣卫?” “金英和兴安的事情快要发了,等处理完他们之后再升一批新人掌控锦衣卫,事情就差不多了。” “陛下可有得用之人?” “你和皇后娘家人,有可用的我找个位置安插进去。攒点功劳便好升上来。这别处不说,皇宫大内门禁一定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奴那娘家人哪里有可用的,皇后家或许有可用之人。” “哼哼,没事,不急。”朱祁钰轻轻啄了杭妃一口,笑笑也不接话头。 杭妃这是抱怨呢! 跟女人讲道理,哪有道理可讲? 金英被打发到南京去多少会有些心里抱怨,以兴安的性子这会怕是要抓紧动手了吧! 何况,金英、兴安两人早就是内庭第二、第三号人物,得罪的官宦不在少数。等消除了这两个人在宫中的影响,就只剩下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李永昌一个高阶太监需要处理了。 第49章 钱财迷人眼 锦衣卫的前身是朱元璋设置的“拱卫司”,后来又改成了“亲军都尉府”,统辖仪鸾司,管的是皇帝仪仗和侍卫工作。 后来将亲军都尉府和仪鸾司裁撤掉之后,算是改制成,最终成了让天下闻之色变的特务机构——锦衣卫。 锦衣卫最令人恐怖的所在是其职能中有一项,可以逮捕任何人,而且还不用经过公开审判就把罪给定了。这其中冤、假、错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正统朝锦衣卫最令朝野轰动的案件就是马顺,受权阉王振指使擅杀翰林侍讲刘球案。 刘球算得上实实在在的直臣,从来就是属泰迪的性子。但他与罗通不同的是自己人品好,不像罗通能够被人找到贪污和荒淫的把柄给弹劾掉。 永乐十八年,年仅二十八岁的刘球就中了进士。虽然明朝没有三十老明经的说法,但四十岁仍然是少进士。在而立之前中了进士本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情,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但刘球却回乡继续读书,一走就是十年。直到宣德中后期才重视回到人们的视线出仕为官。 从礼部主事升到侍经筵,被当时实属为品行高洁的官员。据说就是身为福建莆田知县的堂弟送一块苎麻制成的夏布都不肯接受,也就是这种在当时贪腐成风的环境中特立独行般的作风让他被人给惦记上了。 正统六年时,刘球上奏认为打雷震了奉天殿这个事情是上天给朝廷的警示,写了《修省十事奏》被同乡钦天监正彭清在王振面前告了一状。认为这是刘球在针对英明神武的王公公,有必要教育一下。 想起刘球曾经上书反对正统朝对麓川大举用兵的事情,可算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身为正统皇帝义父一般存在的王公公哪里能忍得了这个气? 为了能消这口气,王公公借口刘球上书选拔儒臣担任太常寺卿和翰林修撰董璘上书愿意担任太常寺卿是朋党谋取官职,教唆正统帝下令将二人逮捕。 可怜的董璘遭受无妄之灾,与刘球一起下狱。再之后,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奉了王振的令到狱中把刘球给斩成了不知道多段。没有拿到小学文凭的马顺数不清楚刘球的尸块数量,被董璘顺势藏下来一只手和一件血裙,这才能够给刘球立一个勉强不算是衣冠冢的坟茔。 至少有一只手和一件沾满刘球鲜血的裙袍被葬进去了不是。 想要把锦衣卫牢牢抓在手里,最好的方式就是在锦衣卫中培养一股完全听自己命令的中坚力量。但是前些年一直蛰伏的朱祁钰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人,其他人就算现在抱大腿,将来谁知道呢? 因此,于谦女婿朱骥就成了最好的扶植对象。 能够入得了于谦的法眼,人品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回头以他那老丈人的臭脾气,一定把紫禁城的安危交给朱骥,他一定会把皇城内外守成金汤一样稳固。 经过了一夜的深入思考,朱祁钰迷迷糊糊被皇后叫醒,无奈起床又是一天的朝议。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为了能够巩固自己对皇城的掌握,连在皇后身上办事时都想着把朱骥放哪个位置更合适,更不用说睡梦中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睡梦中有没有叫朱骥的名字,要是让皇后知道自己在干那事时想着别的男人,怕是会发疯吧? 朱骥是世袭锦衣卫职,副千户职就是个从五品不上不下的官。说要升到指挥佥事,当然有些挠头。毕竟只有两个缺,人家没干啥错事,自己想让人挪位置估计于谦也不会肯。 睡梦中人像晃动,从刘球的血衣不知怎么就到了自己大婚那夜的白色绫帕上那点点血迹了。反正一夜多梦,还真依稀给了自己些提示。 就从刘球案着手,从锦衣卫里扒拉几个出来整治一下,然后将朱骥提上来就是了。不就是个正四品的指挥佥事而已,锦衣卫的职衔,如果不是担心朱骥升太快没有班底,都想立刻给他升到指挥使,把卢忠那个有心没胆的废物给拿掉就是了。 原本历史上的金刀案中,如果不是卢忠半途退缩,朱祁镇难免会被朱祁钰算计进去。就算是不死,也肯定要被废了太上皇帝的名号赶出京师,哪里轮得到后面还有机会夺门复辟这么回事。 朱祁钰虽然手不干净,但愣是没下死手。否则,以朱祁镇两口子人就在皇宫南苑里的情况,随便安排人送杯寿酒也好,送条长围脖也罢,怎么还不把这位亲亲的大兄给送去陪老父亲叙话来的方便? 先让朱骥把负责皇帝安全和仪仗的十一个千户所给管起来,这十一个千户所先牢牢抓在手里,再从军队中挑选些品性纯良的安插进来,他朱祁镇将来就叫不开皇城大门。 然后再收拾一番马军左、右、前、后四所和驯象所,朱祁镇就算能进到皇城里也能被打成猴样。 至于镇抚司的卫镇抚使?呵呵~ 有拿刀管兵的千户听令,架空镇抚使就是了。哪个镇抚使敢尥蹶子就让千户剁了哪个,然后自己把自己升上镇抚使的位置去。 没办法,来自中层骨干和基层人民群众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我根本没得怕。 打定了主意的朱祁钰,简单向熬红了眼的兴安交待几句,就迈上朝堂。 杨洪终于带着战利品回到了宣府,现在想要守住兀良哈地区仅凭两、三万轻骑和轻车营是不现实的。确认自己受到升赏,所属官军上下也都有实惠可拿,自然没有什么可多想的。 朝廷派来宣旨的宦官特意提及了前大同参将,今京营操练总兵官石亨的不满,明显是敲打之意。三成利是挺难受的,但是这个三成怎么算法上差没有交待,只说石总兵提到时皇帝陛下“笑而不语”,内阁众臣也是极力回护的。 也正因为如此,石总兵一怒之下请旨领了一军往西北巡哨去了。 话说到这分上,就是上面有意给自己放水呗!那就把自己用不上的都缴上去,用得上的都留下。 听完内官的话,杨洪有了自己的打算。跟镇守太监赵琮、抚宁伯朱谦简单商量过后,对于战利品的分配宣府有了一套方案。相信孙镗几位都是识大体的人,自然知道这个方案没有错。 从蒙古达子那缴获的马匹肯定是要留下的,战马损耗大。虽然马匹多了一些,但是朝廷这段时间一直有运送粮草的队伍陆续送到,上万束的草料车队一个一个运送到达宣府。 从六月份上奏朝廷需要补足料草开始,正统朝廷先是行文让民间和各边堡自行采刈青草,然后是配合豆料供应。豆料好,配上草料给马吃了容易长膘。可是那玩意马吃多了胀气,然后就是整个马场那股子声响和气味…… 有马有料有军士,杨洪自然不舍得把缴获的马匹缴给朝廷处置,几位将领都是爱马的,自己分分就好了。等到来年开春了,肯定还有战事。有战事,战马就用得上。 根据几人从朝廷各种消息的蛛丝马迹结合对宣府用兵的策略来看,新皇帝不会肯咽下土木堡大败这口气。 牛、羊可以多缴些给朝廷,反正蒙古牛不会耕地,军队里实在不需要那么多拉车的牛。朝廷旨意里让分派给被救回来的百姓后还能留下不少牛羊,不妨都让朝廷给安排掉,省得放在宣府惹人眼红不说还浪费草料和人手照应。 算计过一番的宣府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京城里的朱祁钰也在算计。收到宣府奏报,朱祁钰很高兴。 不是为了那些牛羊马匹,而是有了来年继续出兵兀良哈的理由。 杨洪征兀良哈一战,仔细清点缴获时从里面找到一些大同遇难将士和土木堡遇难官军的财物、军械。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但是那层窗户纸都没有被人捅破。经过杨洪一声突袭,兀良哈营帐、俘虏中搜到的物品足以证明三卫参与了两场对明军的重要战役。 瓦剌也先南侵时所谓的七十万大军,真正冲杀在前的青壮也就只有几万人。其中最最主力的部队也就是自己兄弟三人直接率领的部落青壮三万余人。 兀良哈三卫手里拿到的财物,更多的可能就是直接参与掳掠而非瓦剌分配所获得的。明年,如果需要出兵兀良哈,名义足够了。 “于卿,宣府上奏称有多余牛羊请朝廷分配,依我之意是交由兵部分配,于卿以为如何?”说罢,朱祁钰放下奏折对于谦说道:“原本一直以为民夫辛苦,如今知道官军也不容易,自然要也体谅下官军了。征达贼于土木堡一役战死官军家属,看看能不能先就些生活困难的贴补一二?” “臣以为……不如先补贴给紫荆关一战死难官军家属。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依臣本心是先紧着活人,然后再考虑抚恤。何况朝廷本来已经有了抚恤,世人向来不患多寡,所患者唯不均而已。” “嗯……于卿所言有理。”虽然知道于谦说的对,但做为后世的灵魂实在无法对弱者下狠心。 “于卿,不如这样。由兵部、户部行文,命各地申报赤贫军户,然后行赏。如何?” “还是不妥。”于谦想了想回复道:“恐怕朝廷虽是善举,到了地方反而成了恶政。” “唉~”朱祁钰又何尝不了解这些,只是希望自己能为普通百姓多做点什么罢了。 “如此,便罢了。”朱祁钰摆摆手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牛羊便由内阁商议着处置了吧!” “如此,臣奏请将羊分予居庸、紫荆二关,以示朝廷嘉奖之意。”于谦拱手请示。 “于卿此前所言‘世人唯患不均’,朕以为甚是。不如这样,如今天寒地冻,牛羊若是宰杀了也不易腐坏。便将羊宰杀了,往各堡镇、关隘分一些。”朱祁钰脸上又露出了坏笑。 “守军人数多的,多分两头,人数少的便分一扇、半扇的。就说是宣府总兵官杨洪与两路巡哨、援紫荆关总兵联手追袭来犯达贼缴获,送给边镇各路官军兄弟们过年打打牙祭。” 坏是真的憋着坏,不过不是对杨洪,而是石亨。 于谦自然是不明就里,既然分配上没有什么明显问题,领旨就是了。 “陛下,这牛……”陈循想为户部要点实在东西:“这次奏报中提到还有些金银财帛的。” “哦,这牛就由户部、兵部分了吧!能拉车能耕地,别糟蹋了。”朱祁钰不以为意。 “启禀陛下,塞北的牛不会耕地。”于谦没客气,当场提出异议:“兵部也留不下这么许多,户部领了这些牛也没用。不如就依陛下适才所言,一并宰了分给各镇各军?” “如果有多分些给在京官吏过年也是好的。”陈循深知在京官吏中很多属于清水衙门,一年到头实在没什么油水可言。 “嗯……不会耕地……不会耕地…….没说不会拉车对吧?”朱祁钰想起于谦这句话里的关键点“如今朝廷的驿站只提供官吏因办差夜宿并膳食,可是如此?” “回陛下,正是如此。”于谦回复道:“也有接待些来往客商,挣些零散银钱贴补驿站开支的。” 驿站也苦,没日没夜,有了加急快驿无论什么时候都得安排换马。有官员路过了,吃吃喝喝超标是必然的事情,这些差额都需要驿卒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有几个脑袋硬的,真敢按朝廷定的那种标准给高官安排膳食的?连个折子都不用,就能拆了驿站上下的皮肉拿去喂狗。 能够拿着朝廷给的条子要求“驰驿”的谁是小人物?只怕是府里的杂役都能捏死驿站的驿丞。 所以陪着小心,好生侍候着是必然的事情。钱粮的缺口,总能在过往行人身上找补一些,再从朝廷拔款里抠嗦一点。大家都是这个命,活着就行,不敢想太多。 “如果朝廷用驿站做些车马行的活计呢?”朱祁钰的想法在这时候会被认为是天马行空,但是后世这可是再正经不过的手段了。 不仅能够安排大量工作岗位,还能解决异地通信、寄件的问题。 “车马行的……活计?” “用朝廷的驿站?” “启禀陛下,臣等以为不妥。”朱祁钰认为很正常的事情,这个时代的人可不这么认为。 朝臣一致反对,没有给朱祁钰留半分情面。 第50章 人算不如天算 在信息大爆炸时代,不同年龄阶段的代沟年限越来越短。最初是一辈人之间存在代沟,然后是两个年代的人存在代沟,再就是三、五年的岁数差异也会觉得存在代沟。 而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与大明正统朝的人差了好多个世纪的代差,一时间不能理解也就很正常了。 于是朱祁钰不得不向众人解释利用牛马建立一个民用信息、物资传递网络的重要性。 安排一部分官军退役军士进入传驿系统,建立更多的驿站确保朝廷信息传递能够更保险、更快捷。 安排更多的道路维护人员,增加更多就业岗位确保在现有土地数量上人口的急剧增加情况下不会造成更多流民。 让物资能够更多方式流动起来,特别是农村物资能够更快流入城市,加大农民的收入。 由此促进商业交易,可以丰富城市获得更多物资,也方便更多物资流入农村,断绝了商业垄断行为…… 叭啦叭啦一堆,直到说起能够让农民可以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卖出去才让朝臣们有了一点点反应,而提到商业交易促进税赋时才从大臣们的眼里看到了光亮。 那个表情就像是在说:好嘛,早说就是想多收税啊,何必绕那么多弯? “陛下,臣以为不可。朝廷不可与民争利。”户部尚书陈循不高兴了。 “启禀陛下,臣也以为可徐徐图之,不可过于操切。不如容后再议?”吏部尚书王直也反对。 “臣以为……或许可行,只是需要从长计议,以免累及百姓。”如果推行,工部是有大工程可以做的,而且还能长久持续。高谷刚掌工部事不久,不好表现太过积极与其他阁臣们唱反调。 “启禀陛下,臣也认为可行。只是需要从长计议。”虽然于谦没有私心,但是兵部名下的缴获如果能够先紧着兵部应对战事总是没错的:“不如先将这批牛分一些给那些为边关运送粮草的自赎囚徒?这样他们能更好的办差。其他的就先分配给山东运军?” “既然诸位都这么说,那就将这批牛分为三份好了。拔二、三十头让那些自赎的囚徒往军中运粮草用,事毕后将牛送归兵部;留下二、三十头安排用于京城与天津卫、北直隶、山东府城往来运送物资。”见拗不过这几个大明官场最高级的官员,于是朱祁钰也退让一步:“先在顺天府与北直隶周遭几个州府尝试一番。若是官民得便,再扩大推广。” 跨时代的思想是需要时间和事实来证明的,不是正确就能获得承认。着名的日心说、地心说也是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才让众人在事实面前慢慢认清了事实。 “余下的牛都拔付给运军好了,那些拔给囚徒自赎用的牛可别有了损伤,收回来后也用来收递信件、物品用。”这么粗略算下来,将有五十头牛先后投入往返顺天府与周遭几个省府和天津卫用来试点。 “朝廷准备就绪后,命北直隶周遭各州、府、县贴出告示,让百姓都知道朝廷新政。”官方的宣传力度决定了老百姓的知晓程度。 比如说,你想要推行某个关系广大人民的政策,又不想被人民关注一些明显限制了他们权利甚至损害到他们权益的内容,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阻力,那怎么办呢? 那就玩命地宣传这个政策中看起来有利的一面,让大家认为自己已经充分知晓自己的权益将得到更有利地保护,让大家以为这是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好政策。然后嘛~ 即便他们发现自己有重大误解时朝廷也可以说话了:之前给了你们救济途径的,你们没有用。现在叽叽歪歪说三道四的,莫不是“欲反乎”?须知律法森严,岂可儿戏焉! 深知这套理论重要的朱祁钰要求内阁必须认真做好宣传,必须要让试点的地区至少在县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以此为正式开业那天创造一个开门红的好记录。 不过,现在只是牛车而已。运送的物品可能稍重一些,又或者是货主打着劫匪不敢动官家驿车的主意才会委托运货,等之后扫平了北方敌对势力就好了。 等打败了瓦剌部的也先之后,有的是机会找大蒙古的脱脱不花汗又或者是另外某一个黄金家族的后裔来讨论由黄种人统治天下的问题。 给他们一个自由贸易平台,让牧民们的牛羊马匹能够以一个绝对公平的价格换到足够多的生活物资就行了。 如果牛羊马匹不够换怎么办? 你是不是傻?!西边那么多脆弱的白人,把刀尖指向他们不就行了? 塞北被蒙古占领的地方很大,没被蒙古占领的地方更大。 跟曾经的统治地区比起来,现在的蒙古所控制的地区太少了。 那么,为什么一定不死不休的要南下而不是西进或者东进呢? 因为认知! 曾经的蒙古铁骑横扫亚欧大陆,只有极少数地区因为地理问题得以幸免。 挥师西进吧!让蒙古勇士的铁骑踏上白人的领土。 白人不仅人口少而且还是山头林立。就一个又小又破四面漏风的城堡都敢自称国王。 在中国,那种条件也就是一个有自己堡子的卫所编制。国王?真敢给自己脸子。区区一个卫所指挥级别的实力,叫自己国王,在中华大地是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这么弱小的势力放着不抢,留着等过年吗? 只要按照伟大的成吉思汗教过的战法,三个月,不不不,只需要一个月时间就能把整个白人国家抢个遍。 既然有这么弱小又肥美的羔羊不去吃,干嘛非要跟强大、阴险的明人作对,真当自己头很铁吗? 碰到软弱的明人皇帝当然可以靠着坑蒙拐骗加上手上的弯刀,总能为自己的部族讨要些过冬的物次。但是遇到一个强硬的皇帝那可是要倒霉的,想想大元至正皇帝就知道了。 明人可是有千万人口的大国,曾经多少代北方游牧民族都没有能彻底消灭掉汉人,反而还被汉人给同化掉了。 不理解什么是同化?没关系,这个不需要理解,只要知道自己的马跑得再快,弯刀再锋利,也不可能杀光所有的汉人。相反,汉人有宽广土地占尽了地理优势,更可恨的是他们有几千年阴谋诡计的经验。汉人就像是毒蛇,像最最狡猾的恶狼,我们善良的蒙古人还是不要招惹他们会比较好。 仔细想想,蒙古人是不是打败了他们一个城堡,他们还有无数个城堡。活捉了他们一个皇帝,他们很快又会有一个新的皇帝……这种“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一般的感觉实在是过于酸爽。 蒙古苦寒,子孙繁衍不易,不能都折在与明人无休止的战争中。 可是对弱小的白人就不同了。只要把从白人那里抢来的男人女人当做牛羊马匹卖给明人,把白人们漂亮的金银器皿拿来跟明人交换,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干嘛要去拿命拼? 换不到明人的大炮?我们蒙古人是马背上的民族,骑着快马来去如风才是蒙古勇士应有的标配。拖个笨重的大炮干嘛?冲着自己的羊群开炮吗? 对于牛羊的安排很快讨论结束,朱祁钰并不在意改革的一时成败,日子还长,按照原本历史进程不也得当七年皇帝吗? 何况,那位大兄皇帝朱祁镇这会也陪着也先回塞北老营烧牛粪取暖去了,最快最快也得明年才回来了。 只要在一年内彻底控制住大明朝廷内外局势,等朱祁镇回大明时再逼一逼…… 看见朱祁钰在走神,于谦等人也没有出声。突然外面一个小宦官一探头,再一探头。 兴安见到动静,看了眼朱祁钰没有任何态度,于是向朱祁钰一躬身朝门外退了几步,匆匆越过朝堂一众大臣来到门外。一阵耳语后,兴安露出惊恐的表情,望了眼朝堂里又迅速平静下来。 打发走小宦官的兴安快步走到朱祁钰身旁轻声叫着还在走神的景泰皇帝陛下:“皇爷,爷爷?” “嗯?”朱祁钰这才回过神来:“啊,我们继续,刚才说到哪了?” “皇爷,奴才看几位阁部都没有要事禀告了,皇爷也累了,不如先下了朝,回宫里休息吧?”说着,兴安从笼袖里露出一小截刚才从小宦官手里拿到的奏报。 锦衣卫特有的急报封面,只露出一角也能认出来。 立刻会意的朱祁钰朝胡濙、王直等人笑笑:“诸位阁老,祁钰年幼,有些贪欢了。昨日在皇后宫中留宿,今晨才迷迷糊糊眯了一小会。如果各位没有什么要紧事,不如容我先小憩一会,午朝时我们再议如何?” 殿内一片卫生球朝朱祁钰飘了过去。 这货真是洪熙爷的孙子? 洪熙爷派专人到海外求仙药助兴,最后愣是马上风而亡,朝廷内外都从来不承认。就是洪熙爷在世的时候也从来不承认自己求的仙药是助兴用的。 到了宣德爷倒是直爽,这才生了这么个混帐东西。 兴安那死阉货这么直挺挺从我们面前走过去的,有事想瞒我们就明说,居然还把皇后给扯了进去。皇后贤良淑德不一定比得过钱皇后,可比你朱祁钰的品性好太多了。 当我们都是瞎的吗?居然臭不要脸的把汪皇后给拉进来背黑锅,真真不是人子。幸好不是我的种,不然一定活活勒死他娘! 腹诽归腹诽,皇帝不想跟大家聊天,也只能告退。等出了宫再吩咐人打听一下,差不多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几人对视一下,没有异议都起身行礼告退。 王直起身后没忍住,问了句:“陛下,周尚书与金太监在京城的差使都已经交卸完毕,这两日便可成行往南京办差了。可是给周尚书的正式旨意还没下来,这是让周尚书往南京任什么职位呢?” “什么职位都好,哪怕就是在应天府下面做个书吏都可以,你们安排就是。周卿拿着先皇御马鞭,又得了朝廷旨意,谁还敢跟他尥蹶子不成?”朱祁钰很无奈的把锅甩了出来。 眼看着问不到什么,王直也不好再问。打算这就回去拟个旨直接扔回给皇帝,就看他用不用印就完了。 身为礼部尚书,宣德爷临去之前钦点的正统帝辅臣,胡濙也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劝谏?请皇帝陛下爱惜自己龙体? 说不出来,这话传到宫里恐怕汪皇后面上会挂不住。自己配合皇帝睁着眼说瞎话被传出去了,老脸也挂不住。 “你看到刚才胡阁老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了吗?”朱祁钰问道。 “呃…….怕是想……劝皇爷爱惜龙体。”兴安硬着头皮回答到。才被敲打过,事情还没完结,做人要小心。 “那怎么又没说出来呢?”朱祁钰斜了兴安一眼问到。 “奴才……奴才实在不知,这朝廷的事情,按祖制奴才们不能管。”天寒地冻的天气,宫里就算身旁有炭炉也还是寒气逼人。但这会兴安却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汗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从自己那圆润无须的下巴稍做停息后滴落在金砖上。 “拿来”朱祁钰没有多做纠缠。 兴安连忙从袖袋里掏出奏折,双手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禀皇爷,广西急报。找到的那个麻风村发现官军后想要攀山逃遁,被山间猎户发现报官。村里麻风病人见无法逃遁,合村自焚了。” ……沉默,持续的沉默。 听到兴安的话时朱祁钰一惊,快速浏览完奏折内容后又重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寻找其中的破绽。 没有破绽,一切合情合理。 麻风村的患者得知官军封锁了出入通道后假装配合治疗,有身体状况好的想自己钻山林跑出官军包围圈。在快要逃出丛林时遇到了常进山打猎、采草药的以前隔壁村相熟的人。 得了麻风病是会被全村活活烧死的,于是患者想躲,而猎户大声招呼附近的村民举着长柄农具就围了过来。 走投无路的患者只好又退进了森林,无意中摔死了。 山下这一幕正好被山上其他的患者看到,于是认为是官军围剿要将自己等人置于死地。为了不再受更多痛苦,一把火烧死了所有的同伴,举着火把高声叫骂着天地无情、朝廷无义之类的话冲向官军封锁线时被弓手给射死了。 “兴安,知道朕为何要找麻风病患吗?”朱祁钰冷冷问道,一旁的兴安听着入坠冰窟。 “奴才……不知道。皇爷这么做,一定有皇爷的理由。奴才不用知道,只要办差就是了。”兴安害怕朱祁钰对自己动手。 从七月份正爷离京时被定为留守,什么事情都一声不吭像尊泥菩萨一般,到监国时广泛采纳朝臣和内官意见的提线木偶,再到登基后杀伐果断主导各种应对措施,这位皇爷就完全变了个人。 自己的把柄被抓住了,这位皇爷对待贪腐的手段可不太友好。或者说,景泰爷对宦官不友好,不像正统爷那样宽容宦官犯错。 “因为麻风病极难治愈,可谓十死无生。朕原本想借朝廷之手投入医士创出抑制药方,然后将病患趁着来年春夏之季传给塞外达子,又或者是广西叛军、麓川思氏、交趾黎氏……”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除此之外,锦衣卫还背负了剿杀麻风村的恶名,朝廷里那群衣冠禽兽、满嘴仁义道德之辈怎么能放过我?” “陛……陛下……” “兴安,这个锅,你来背。” 第51章 秉笔太监 兴安想反抗,其实也反抗了。这个锅太大,实在扛不动啊! 但是朱祁钰就是什么话也不说,冷冷的眼神盯着,一个字也不说…… 知道躲不过,兴安只能硬着头皮求一条活路,并且呈上了自己连夜赶出来的清查名册。 一大批贪腐的官宦、勋戚名单出炉,基本上没有逃过朱祁钰的猜测。之前被正统帝宽宥过要求其好好做人的,都变本加厉的好好做了不少人。 照着这份名单查抄,只有漏没有错。而金英的大名就位列前茅。 “兴伴伴,我曾经见过一位猎户,养了几条猎狗。一连几天,猎户只打到一只兔子。根本不够自己和几条狗吃。” “于是猎户烤了兔子撕下兔头,想吃掉兔头上的肉后再把骨头扔给猎狗吃,结果被其中一条饿极了的猎犬一跃而起抢下了兔头给吃掉了。” “你知道猎户后来做了什么吗?” “……杀了……那条猎犬?”兴安觉得自己就是那条狗。 “猎户杀掉了家里一只猫,把猫肉又烤掉吃了。”朱祁钰冷笑道:“然后把那条抢食的狗打了一顿,再把猫头扔给那条猎狗吃。知道为什么吗?” “那条狗……还有用?”兴安不确定这个回答对不对。 “你向我证明了你的用处。”朱祁钰拿着兴安呈上来的清单笑了笑:“但这顿打是免不了的,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了。”知道自己这条命保住了,兴安总算是松了口气。剑悬在头上才可怕,落下来后反而没有那么唬人了。 对于皇帝身边的内官而言,越是高品风险越大。人前风光无限,人后死成残片。自大明洪武皇帝至今,已经有多少高品宦官和锦衣卫死成一片一片的都没人在意了。 其实没这一档子事,自己贪腐被揪了出来也是个死字。何况宦官是皇家奴仆,就算是皇帝仗死了一、两个高品阶的宦官,难道就能引起那群酸儒的关注了?想多了,最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这次替景泰皇帝扛锅,也许是好事也不一定。兴安自己安慰自己,走出了皇宫。 按照皇爷交待,这个故事要讲给正在收拾行囊准备去南京的金英听。兔子头吃了没关系,挨顿打就完事了。可是弄脏了整只兔子,那可就不是一顿打能跑得掉的。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人,留着,继续办差。贪墨的钱财嘛,哼哼,该懂的你都懂。 该死的金英,之前也学着别人花费巨资给自己盖了大庙,奢华程度是一个司礼监太监的俸禄可以有的吗?想想就惹人生气。 更不用说正统年间被查到过两次严重的经济犯罪,都被正统皇帝给宽宥了。半年前甚至还代表正统皇帝会审查清冤狱坐在主审位中央,堂堂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都只能坐在他金英的左、右下手位置 现在好了,景泰爷查到咱头上来了。你个死性不改的玩意儿,现如今正好翻出来垫背。哼哼!当时有多张狂,现在就让你有多狼狈。 都是从交趾被搜罗进宫的,都是司礼监大太监,凭什么你出入乘骑都能举着代表皇权的黄盖伞,咱只能点头哈腰跟在人屁股后面? 皇爷还总提起你得过先皇免死诏,这会扒拉干净你的家底,怕是你的心里感觉还不如赐死来得爽利吧! 兴安一路上恨恨地骂着金英,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作为正统朝内庭当之无愧的二号大太监,金英对一号王振一直是避其锋芒的。但即便这样也不代表他就是个好太监,毕竟当时大环境就那个样子。 身为宦官之友的正统皇帝朱祁镇,在“义父”王振的影响下对宦官群体特别好。同样的犯罪,勋贵至少要受些皮肉之苦。而武官则是有夺爵去官的风险。 到了文官这里,呵呵~ 年少无知的正统皇帝朱祁镇生活圈子里一直有一位如师如父的王振在身旁,平日里受到的影响多了,很容易就被多少有点文化功底又早已经深谙社会险恶的王振拿捏住了软处。对于朝廷内外参劾官宦的奏章,自然是按照王振的态度来。 王振从根子上是想做个文化人的,奈何功底实在不行考了好好多次也没能中举。有文化人的心却没有文化人的命,各种吃喝嫖赌五赌俱全欠下了一屁股债的王振在被逼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这才一狠心噶了自己命根子,求着人给送进宫里来做了宦官。 可见这个伪文人王振对正经的文化人是有一股从心底里自卑和排斥的。也正因为这样,但凡有个正经文官落在他眼里,不是想要整服了在自己手下捏扁搓圆就是要整死了从此消失在自己视野之中。 这一点,千百年来的人性都没怎么变过。后世中那些陡然致富的企业家们,大多数对自己手下人的教育程度要求极高,恨不得看大门都找个博士后才好。 但实际上在企业经营管理当中却几乎不听取员工们的意见——就显你们多读了几年书能耐了?这么能,怎么还混到我手下来了?干嘛不让我给你们打工啊?话越多的,越要冲你们吼,冲你们叫,骂到你们狗血淋头怀疑人生。 这其实,也是自卑人性的另一种表现吧! 在经过一次“偶遇”中王振苦口婆心教育着正统皇帝要认真学习、天天向上,得到了孙太后和辅臣三杨、胡濙的一致认可后,站稳了脚跟的王振就开始把手伸向了朝廷。 没多久王振把握住了时机,顺利挑拔了孙太后对三杨的态度,从而影响了局势。 正统四年十月,福建按察佥事廖谟用刑手重了,一不小心仗死了驿丞。驿丞的家属不干了,于是找到了“三杨”中的老乡,阁臣南杨石首杨溥告状。这廖谟打死的不是我家的人,那打的是您武英殿大学士杨阁老的脸啊~ 收到风声的廖谟也不傻,连忙找到了同在内阁而且身为首辅的西杨泰和杨士奇求情。这可不就是那南杨想着压倒咱西杨呗,可是咱华盖殿大学士排名在他武英殿之前,怎么能受他欺负? 于是,三杨中的二杨为了维护自己同乡在朝堂上发生了激烈交锋。王振瞅准时机在孙太后耳旁吹了吹阴风,用刑过当的廖谟被降了职,在同乡心目中太阳一般的阁老杨溥失了脸面恨死了首辅杨士奇。 从此,三杨在孙太后心目中刚正不阿的辅臣形象也被标注上了大大的问号。 在此之后,正统五年二月请假回乡祭祖的谨身殿大学士,东杨建安杨荣请假回乡祭扫。离开京城才一个月左右,被人捅出来杨荣收受了靖江王六根金条的重礼——藩王结交朝廷重臣,这个名声可了不得。人才到杭州的杨荣收到消息,直接痰迷心窍急着找先皇解释去了。 正统九年三月,已经80高龄的杨士奇因为儿子横行乡里被地方官参了一本。王振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为人准则,引导正统皇帝逮捕了杨士奇的儿子杨稷不说,还特意降诏慰问杨士奇。 可怜首辅杨老大人一口气没接上来,也直接把自己给抑郁死了。三杨中的两杨,死因都是因为牵扯上了不大不小的罪名,其中案发的时间点不可谓不精准。 而杨溥也在正统十一年七月去世。从此,朝廷里名义上还能压得住王振的老一辈阁臣都彻底清了零。而新补进内阁的马愉、曹鼐虽然是状元出身但是资历相对较浅,简单点说就是门下走狗不多,影响力不够大。从此,朝廷内外几乎都是王振说了算。 打发走兴安的朱祁钰踱步走到杭氏寝宫,杭氏连忙出来迎接。 “免了这些俗礼,都几年的老夫妻了,总是纠结些俗礼干什么?”朱祁钰歪着头看了看杭氏没有任何变化的肚皮要跟孩子打招呼。 “爷,下人们都看着呢!”虽然生过一胎,身体仍然保持挺好的杭氏嗔怪着朱祁钰又来作妖。 这才又怀上多久,哪里能看得到肚皮上的变化。孩子都没成形,也不可能打什么招呼了。 “爷方才敲打兴安了?”杭氏奉上热茶,轻轻坐在朱祁钰旁边问道。 “嗯,事漏了。”朱祁钰不动声色。一直以来,这些算计人的事情都有杭氏参与,朱祁钰也不瞒着。 “我才奉旨理国政时,吩咐兴安参与了对京城内外达子细作的肃清工作。他从中上下其手捞了不少好处,刚才敲打了一下。” “哦,那是应当的。”杭氏也没说什么,就像小猫一样粘在朱祁钰旁边,靠着也不再说话。 顺势,朱祁钰将杭氏搂在怀里,用面部轻轻蹭了蹭杭氏,也不再说话。宫人们早已经见怪不怪,到了午时直接端了午膳进来布菜。 看着桌上的菜肴,朱祁钰食指大动,从宫人们手里接过热毛巾简单擦洗了一把就开动起来。 之前皇家宫庭菜肴,更多的是一个排场。皇室什么时候传膳就什么时候能吃得上,所以基本上菜都是先预制好了温着的,随叫随取,随取随吃。有点路边小店中式快餐的感觉,就是用料讲究一些,其实营养什么的恐怕也就只是那么回事了。 朱祁钰前不久提出改革,又安排裁撤一些厨役,菜品数量其实远远比不上正统皇帝时候的排场,但胜在新鲜。 对于内庭膳房厨役和太医院里那些有名无实或者一招鲜的医士进行清退需要一个过程,总有人想要积极表现一下避免自己被清退。 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媚眼抛给瞎子看了,皇帝朱祁钰根本就没有正统爷那个性质慢慢精细的品尝自己辛苦做出来的作品,可能得喷血身亡。 一边蹭着杭氏的孕妇餐一边想着怎么继续应对后面的局势,朱祁钰低着头一顿猛扒就像风卷残云一般,惹得杭满脸不快。 “爷这是还有心事还是故意来奴这里吃午膳的?莫非吩咐宫里缩减开支,就只是裁减了皇后宫里的?这如今达子退了,南边消停了,不是能安享太平了吗?”虽然知道朱祁钰自从七月份担任留守以来就没怎么安过心吃饭,杭妃还是有一些不解。 “嗯?”朱祁钰放下自己的空碗这才发现杭氏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怎么了,不合口味?” “奴只是见爷有心事,所以问一句。”杭氏随手夹了一筷子米饭挑进嘴里。 “哦,没什么,大事差不多定下来了,剩下来的也就是修修补补而已。”朱祁钰擦擦嘴笑笑。 朱祁钰其实在想李永昌。从紫荆关回来后,感觉李永昌像是去了半条命一样。 不得不说朱祁钰真的很有前瞻性,又非常阴损。下旨让太后身边的红人李永昌到紫荆关镇守,见到关城内外战场情况的让李永昌晚上睡觉都能吓醒。 回京后跟太后报告过后,太后、皇后再也不提送财宝给也先换朱祁镇回来的话了。 倒是在跟朱祁钰报告时特别提到了孙祥、韩青将几条能过越过关口通行的小道口,用长枪挑着达子首级插了一排。从旁边经过看到一排死不瞑目的人头,保证什么味口都没有了。 幸好是冬季,如果是春、夏还能围着着一大群苍蝇。随着人畜经过苍蝇一起升空发出嗡嗡的轰鸣声,伴随着苍蝇翅膀扇动带来的微风中夹杂着人肉腐烂的臭味,能让人三天吃不下饭,更是一个月不想碰肉食。 回去后李永昌就病倒了,太医看过说心神有损,再加上往返奔波,怕是至少得要个把月才能缓过劲来。当然也有种可能性就是一口气续不上来,那就只能是李公公没福分了。 金英的事发是朱祁钰早就料到的,现在时间稍稍提早了点。也好,毕竟金英、兴安是正统安排自己留守时配在身边的朝廷实际掌权人。如果不是土木堡一役正统统领的大军全军覆没,朝廷里的大小事务还是金英、兴安两个掌握印把子的。 “提升李永昌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一个念头从朱祁钰脑子里一闪而过。既然没办法收服李永昌,不如挑拔李永昌与孙太后,让他们相互猜忌。 朱祁钰的脑子里开始形成一套阴险地计划…… 《景泰实录》: 正统十四年十一月十三日,迁京城工部尚书周忱为南京户部尚书,主持南京诸事。赐,先皇御用马鞭,准凡有违律犯禁者先刑后奏。 司礼监掌印太监兴安奏劾司礼监秉笔太监金英家奴郭廉、赵显行贿两浙运官,行贿盐运司多支官盐。英受锦衣卫佥事吕贵贿,免迁出京。 受锦衣卫佥事韩志贿,升志署都指挥佥事。受内使汝住贿,升住为长随奉御。受都指挥佥事孙镗贿,升镗为都指挥同知。受校尉刘信贿,升信为百户。受工部尚书石璞贿,免其罢官。索贿内使叶景荣,索要石、草等料营造私室。…… 上谕,籍其家财,迁南京命佐周忱。 安自劾贪腐事,请去其职,依律惩办。 上谕,籍其家财,迁大同,命去冠服视事。 上谕,赐右副都御史,大同守备提督罗亨信先皇御剑。赐都督佥事,大同总兵郭登蟒袍一领。 上谕,赐兵部右侍郎,巡抚边关钦差罗通,御马两匹,《论语》、《道德经》一部。 第52章 土木堡之变对世界格局的影响 李永昌人在床上躺,锅从天上来。 先是有内侍奉皇命接连探望,送来各种补药。然后又是太医院医士奉命轮换着来请脉诊病。最后,仍然还是一脸懵的李永昌接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命令决定。 正躺在病床上回神的李永昌第一反应是——好他母亲的一个坑。 挣扎着想要起来进宫云给太后说明情况,表明自己的忠诚。才到宫门口就被内侍截停并传了皇帝口谕。 对于李永昌不顾自己身体坚持要进宫谢恩的事情进行了严厉批评。并一再强调想要报效皇帝陛下先要学会好好保重自己身体,只有一副好身板才能为皇帝陛下办差。 宣读完口谕后,内官又轻声对服侍着李永昌要进宫的下人给予了陛下的严厉申斥。宠信李永昌并对其委以重任的皇帝陛下对于李府家人不能好好侍奉正在病榻上的李永昌安心休养表示了愤怒,声称如果再犯一定会打断所有男家奴的腿,中间那条。 至于女家奴嘛,皇帝陛下对于教司坊这种地方非常不感冒。但是表示边军长年处于只能见到母马、母牛、母羊这种情况,很愿意帮助李大太监府上那些不懂事的女性送到边境给官军们干点缝缝补补的活计。 白天缝补是少不了的,至于晚上嘛……这种事情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哪里会管这么许多? 悲愤的李永昌很想在宫门口高呼:太后娘娘,奴才对您是一片忠心,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您的事情啊! 可惜李永昌不敢,而且以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喊不出来。 这一切在旁人看来却是李永昌深受新皇宠信是没得跑了。传旨的小宦官都说皇帝陛下特别交待了,旨意就让李永昌在马车上接就行了。 用屁股都能想得到,做为太后常年宠信的大太监,李永昌一定是有两把刷子的。原来权倾朝野的首号大太监王振在土木堡一役后生死不知,而兴安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干翻了二号人物金英后自请依律惩处,宫里数得上名头的就只剩下曾经的太后近侍,又亲自跑到紫荆关见了已经是太上皇帝的朱祁镇。 这大太监李永昌一定是景泰朝新贵无疑了~ 陪着杭妃用午膳时朱祁钰倒是实话实说,杭氏问起来时就把自己盘算着挑拔李永昌与孙太后关系的事情说了出来。 “爷的意思,这太后就能着了道?”杭氏有些不信。孙太后也是个有心计的角色,从她能够把宣德爷的胡皇后拉下马就能看出一二。 杭氏心里不是没有盘算过自己效仿孙太后的可能性,但或多或少感觉到朱祁钰虽然事事不瞒自己却不对汪氏讲实情,但也没有对汪氏有任何不满的表现。 “这是阳谋。”朱祁钰并不是很在意马上能有结果。 “如果太后着了道,那她也就自断一臂。如果没着道,两人多少有了些裂痕,再加把力道就是了。” 李永昌不仅仅是个宦官,更是孙太后的重要耳目和智囊。封建社会中女性的知识面和社会面都明显少于男性。因此,论及权谋方面男性普遍会比女性更有优势。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只要让孙太后与得力干将之间丧失了信任就已经算得上胜利了。 “那父作什么要将兴安调到大同?”杭氏又问道:“身边没有了趁手的人,岂不是不方便?可是要用潜?时的人手了?” 朱祁钰从监国至今,几乎没有动用过郕王府时的旧人。 “长史等人都是正统朝旧人,他们是来看着我的,哪里算得上是潜?旧人?”朱祁钰不以为意说道:“金英、兴安、李永昌之辈原本也不是我的人,曾几何时他们权倾朝野,我一介亲王还要仰他们鼻息过活。如今朝廷局势已经稳定,自然要清算一下了。” “兴安那厮不过是墙头草一般的小人,我可是早就嘱咐过你们姐妹离那腌臜货远些。”朱祁钰现在的布局是打算彻底将孙太后和太上皇帝朱祁镇这两个隐患彻底解决掉,自然不在乎宫里面的人手问题。 要用当然要用新人,用那些恨正统皇帝朱祁镇的人,用那些对孙太后不满的人。只有这些人才会牢牢把握着紫荆城的大门。 内有忠仆守门,外有直臣掌握兵权,朱祁镇就再也没有夺门重登皇帝宝座的机会。 “瞧爷说的,奴哪里会结交内臣。无非是见这兴安平日里殷情些,多嘴问一句而已。”杭氏揣摩着朱祁钰的心思小心说着话。 “本来也要派人往大同走一遭,正好有了金英、兴安贪贿这档子事情,就安排兴安了。”朱祁钰接过枸杞茶,轻轻啜了一口。 “大同原镇守太监郭璥被拿下问罪后,大同就缺个镇守太监。自先帝以来,边镇已经形成了太监镇守、文官提督、勋贵武将掌兵三权制衡的局面。我也没想过要打破这种局面。” “大同如今由郭登任总兵,他是大兄的姻亲,能够在大是大非面前替朝廷守住大同,很不错。”虽然郭登不太敢跟瓦剌硬碰硬,可是玩阴招这一点朱祁钰很欣赏。 之前大同用诈派人假装出城祭祖,骗了不少瓦剌兵抢夺物品食用后中毒。就凭这一手,郭登兵轻轻松松斩了十几颗达子人头回朝廷报功。可惜胆子还是太小了,如果趁势再掩杀一场也许还能多得些战功的。 “提督守备罗亨信更是文人榜样,以右副都御史之衔仗剑坐于城头严禁任何人靠近城门从而阻止郭璥那蠢货开城门这一条,就该升他的职,加他的俸。”实在是前段时间手忙脚乱,宣府、大同也都没有出乱子,朱祁钰反而忘记了升赏。 眼见着罗通巡抚边镇走到大同,跟罗亨信、郭登发生了争执,朱祁钰当然要出手调停一下了。 “爷这是要敲打下罗通?”杭氏轻轻给朱祁钰杯子续上热水。泡枸杞不能用滚水,因为滚水会破坏枸杞中的营养成分。 “罗通还真是个文武全才,用好了能够放心让他总镇一方。只是此人品性真的不怎么样,而且这几十年被闲置似乎心性更加乖戾了。”说着,朱祁钰笑笑。“送两本书给他,让他好好静静心。” “爷这份心思,不是瞎子都看出来了。只是难免让人想着爷是不是要抑佛扬道?”对于佛教的打击现在还没停止,各地官府每天时不时还是能报出几例在寺庙里发现违律犯禁的事宜。 反观道观,似乎就没有这么多事情发生。所以朱祁钰送给罗通一套道教书籍,难免让人有些其他想法。 “遵纪守法的,都不禁止。不论佛道。”朱祁钰这话,杭氏是不信的。联想到孙太后、朱祁镇都信佛,而胡皇后当年被送到长安宫赐号静慈法师信的可是道教,自然也就不再多做纠缠了。 “这次让兴安去也是安抚罗亨信、郭登并敲打罗通的意思在里面,兴安精到像猴,粘上毛就能上树的,自然不会看不懂该怎么做。”说罢,朱祁钰冷哼了一句:“兴安借着替朝廷办差的便当也没少祸祸官吏百姓,让他到大同去吃点风雪也能给他长长记性。” “若不是身边人,真不知道爷有如此手段。果真天子是与生俱来的,才入潜邸时,奴可不知道爷是如此这般人物。”杭氏的恭维话在朱祁钰听来却是一滞。 自己表现好像有些过了,一个闲散王爷突然被人推上位做皇帝应该是一问三不知才对。弄得有声有色,难免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早有准备。或者该给人一个“夜梦神人授技”的印象? 这样做好像对于自己巩固皇帝宝座还挺有帮助的。 略显有点失神的朱祁钰没有接杭氏的话茬,只是朝杭氏笑了笑就端起茶杯又呡了口枸杞茶。 “爷忙完了抽空去见下母亲吧!”杭氏轻声说道,女人嫁入婆家是要有一个好媳妇形象的。 “嗯”说起来这个母亲,朱祁钰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想了想后说道:“登基之初,胡濙、于谦几人就喊着要一日三朝,被我给驳了。这从早到晚开朝会,他们站着不累,我坐久了都烦。” “如今一日两朝,大多数奏折都分出去让内阁票拟,我不过只是驳回几封不妥当的。就这,也忙到没日没夜。”朱祁钰恨恨放下茶杯,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母亲那里,你们姐妹带着孩子们常去请安就是了。我得空了便去请个安,眼见着要过年了,宫里宫外,百姓人家,还有忙不完的事情。也不知道先皇和大兄是怎么过来的。”朱祁钰假意抱怨着。 老人家隔辈亲,自己过去还没有让孩子常过去效果更好。儿子一岁多正是烦人的时候,女儿也开始咦咦呀呀学说话了,让孩子们跟奶奶多亲近亲近挺好的。 “爷用过午膳后早点歇会,午朝可费精力了。”比起最多不过十几人的早朝,午朝乌泱泱一大片,看着人头都烦了。奈何这是历朝历代皇帝想要彰显权利的一种表现,每天看着一群人给自己磕头的感觉能让没见识过信息大爆炸的皇帝们得到充分的满足,让他们认为整个天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嗯,回头我将午朝也给改了,少见些人,少应付些嘴皮子。烦!” 话是这么说,没有改之前还是得去参加午朝。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已经有御史参劾皇帝不够勤政了。 勤政个屁,坐在位置上打盹就算是勤政了?拿着朱笔在奏折上胡乱批改奏报就是勤政?这种勤政可是越勤快越坑人,老百姓可不想要这种勤政。 午朝也是老调重弹,朱祁钰听到早有些不耐烦了。 不过关于京营重新整顿的事情还真是要仔细处理,三千营、神机营、五军营进行整顿后按照于谦构想的十团营模式重新整顿操练也算是历史轨迹延续。 凛冬已至,派去边塞巡哨的军马完成了阶段性任务可以召回京师参与整军,将领们也可以安排来个重大调整了。 宋朝时候为防将领学着来个陈桥兵变,搞了套制度确保兵不知将,将不识兵的方式肯定是不可取的。至少中、下级军官对于士兵一定要熟悉,集团军的领军将领继续采用临时编制,而单个一支军队的势力无法发动叛乱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按照大明朝现在采用南方人到北方当兵这种策略,如果真的能稳定兵源地民心所向,自然也不需要考虑大批士兵跟随某一个军官造反的问题。 “召回孙镗、高礼部,王友部、陈良部巡哨官军返京重整。京营所有官军由兵部选军重编。”当了一下午能动的泥菩萨,朱祁钰发布了第一条谕旨。 这道口谕要兵部直接遵照行文或者拟旨后经内阁确认才行以谕旨形式发出。但朱祁钰的态度很明确,催促兵部加快整顿军马的速度。 别人不知道,朱祁钰清楚。过完年后,蒙古各部对于大明的态度会再次发生变化。 吃了败仗折损了人手的瓦剌知院阿剌会率先遣使者再次来大明朝贡,就如同公共厕所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留下满地狼籍。 因为阿剌使者的到来将使大明朝廷有了刀兵之外的其他方法试图与蒙古达成和平共处,从而使大明再次有机会以名义上的宗主国的身份与蒙古各部保持着面和手黑的局面百余年,直到差不多耗死大明朝之后才被兴起的女真族打败,又转而臣服于女真。 派出去攻打哈密的石亨这会恐怕才拿下哈密,甚至有可能只是刚到哈密附近。后续的援军、对兀良哈部的再次实际控制都将左右着大明朝堂上的风向。 当足够强大时,文官想和也要武将肯。 而现在的局面表象是一团和气,实际上无论文官武将都是贪财怕死,贪腐成风。高喊着要夺回要地,重新控制旧属的只是普通民众而已。老百姓肯出钱出汗甚至出血出命,不代表上层能够接受。 对于那些上位者而言,老百姓更像是一茬韭菜而已。韭菜就该好好留在地里等着上位者盘剥就好了。没让你们发声的时候,乱嚷嚷个啥,急着要割吗? 真正在乎朝廷兴亡的更多的是皇帝和百姓,至于大臣们,除了少数几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有几个能够不贪不腐甘心全家跟着自己吃糠咽菜当官的? 别的不说,寒窗十余载考了两榜进士,经过多年熬资历好不容易有了实权了,看到那些贱商手里大把银钱整日里吃香喝辣左拥右抱的,心里能是个滋味? 既然自己到来了,肯定要改变这一切。已经好不容易借着土木堡之变后登上大明朝皇帝宝座,哪有再让这一切回到原轨道的可能。 趁着寒冬瓦剌不可能对大明用兵,加紧整军备战。春日渐近时就再次转守为攻,打破瓦剌主导攻防的节奏。 需要应对明军进攻的瓦剌自然也不太会再次主导朝贡的把戏,牵着大明朝廷的鼻子走了。而只要彻底夺回兀良哈地区并控制西北诸卫,瓦剌? 呵呵,这群牛羊好肥! 第53章 成吉思汗子孙的恩怨情仇 新任京营操练总兵官范广顶风冒雨,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回到了京城。 在朱祁钰严厉批评了范广这种不爱惜身体的做法后,命令范广必须经过太医院医士的评估才能开始工作。 勇士回京受到了与大太监李永昌一样的待遇,太医院医士上门为其诊治,并有大量赐药送到府邸。 消息经过有意的传播,很快孙太后就知道了。从打听到的消息来看,两相一比较明显李永昌受到的待遇还是要高一些。 虽然范广仍然没有开始正式工作,但是京营操练还是在继续中。士兵们已经能够在爬犁使用驽箭射中十余丈外的活动箭靶了,人形靶更有效帮助士兵们掌握射箭的准度。 工部的战车还在打造中,天气冷影响了效率,除了偏厢车用料更为讲究之外,轻车、爬犁都是以轻便为主,框架一搭一拼一扣就成了。大明初期盛行的火器反而降低了打造速度,无论铳炮在现在都为能够搭载弓手、重驽、炮车的战车让路。 就是原本搭载火铳、火炮的战车也不再增加,只是修缮旧有的,配全库存的。 倒不是朱祁钰对火器不感冒,实在是现在的火器打造方式太耗时费劲,效率低下。等到和平年代再慢慢研究不迟,现在还是先来点能立刻大批量装备的硬货实在。 在文化程度普遍较低的年代,花费一个月甚至几个月的时间来训练军队辩识左右前后的号令很正常。如果还要考虑到营养跟不上产生的夜盲症和体能问题,其实明朝官军在蒙古骑士面前真的没有多大胜算。 从这个角度来看,将领们侵占军屯,贪贿敛财蓄养私兵、亲卫也很正常了。历史上,百十号蒙古、女真人追着几千上万的明军砍杀也是常有的事情。 天寒地冻的,给训练的官军配发的革鞋没有到位,惹得朱祁钰大发雷霆。命令南北两京户部拔付银两向百姓家收购革鞋、皮靴后这才稍稍平息了些怒气。 没有人知道,李永昌几次求死不成。消息传到宫里时成了李永昌早年身子亏虚,经过这一趟紫荆关之行受了风寒后亏损太过严重,幸亏有皇帝陛下早早赏下了人参等大补药材,这才勉强吊回了一口命。 对于朱祁钰而言,如果能够收服李永昌这样的老人,代表着将来可以用来给太后致命一击。就这么死了有些可惜了,还是想着再试一试。 平息了心情后的朱祁钰与于谦、高谷一起召见了在京管军的部分将领,都督毛福寿、陶瑾、刘聚、刘得新,右都督武兴,都指挥李端、汤节,都指挥同知杨寿等武将第一次这么全整的齐聚朝堂。 众人各抒己见,为大明朝保境安民,攘敌于域外的方针出谋献策。直到内宫将案几拼接成一个大平台,上面铺上舆图后众人才不自觉停了下来。 纸质的小人摆了上来,一丈二的长予在前,居中的是弓弩手交错列阵在重驽旁,再后面配上了炮车、刀牌手、枪盾手,这是纯粹的守军。 偏厢车、驽车、火炮车首末交错相连,操车手或持铳、或操重驽、火炮守住车阵,偏厢车后方配有炮车、弓弩手交错布阵,再是骑兵摆出阵势随时从阵型左右两侧冲出。这是车营行径途中遇袭的变阵。 轻车之间以长铁链连接,牵引的马匹胸前安置上了大号的反刃镰刀,人马都披上轻甲,后面紧跟着轻甲骑兵,这是攻势。 “这爬犁是不是也可以按照轻车营的阵法操练?”看见一众武将盯着出神,朱祁钰出声问道。 “臣以为可行。”刘聚回复道。 “可不可行,还得诸位合计操练之后才知道。这不过是纸上谈兵,当不得真。”说罢,朱祁钰让人撤走纸片人,走到了舆图面前。 在撤走纸片模型的同时,内侍又将一个个写着“明”、“达贼”和各名义藩属部落名字的纸片放在托盘里呈到朱祁钰面前。 朱祁钰拿起纸片一个个摆了下云,大明北境形势呈现在众人面前,其中兀良哈的位置被朱祁钰摆上了一张空白纸片。 “兀良哈才被杨洪领军扫荡了一番,来年只怕会是主战场。这兀良哈三卫中朵颜部本就常与也先父祖有旧,常年率军侵扰我大明。而福余、泰宁二部又常与东达南犯我军民。”朱祁钰敲着舆图,一脸凝重。 “早在宣德九年东达就尽被也先所灭,余部不知去向。如果当时能够扶持东达……咳!”朱祁钰不禁长恨一声。 朱元璋自洪武元年四月开始前后发起十余次对蒙元残余势力的军事活动,史称“清沙漠”、“平沙漠”或“征沙漠”,历时二十年。 洪武三年四月,被朱元璋打到抱头鼠蹿的元顺帝“殂于应昌”,结束了惶惶不可终生的逃亡生涯。元顺帝的儿子爱猷识理达腊嗣位称汗,称号必力克图汗,也就是元昭宗。 一心中兴大元的元昭宗还是太年轻了,没能有等到一个好时光,而是迎来了朱元璋更大规模的痛击。经历了多次打击身心疲惫的必力克图汗有没有图到别的不知道,反正图谋中兴没成功就在洪武十一年病逝了。必力克图汗爱猷识理达腊的弟弟脱古思帖木儿被推举,继承了汗位。 而其实自忽必烈开始所谓的蒙元就仅仅只是继承了成吉思汗铁木真的一部分领和人民,此时丧土失地的脱古思帖木儿又迎来了西边亲戚的清算。 铁木真逝世时,守炉灶的拖雷继承了汗位。拖雷的长子蒙哥接收了拖雷的衣钵。蒙哥在进攻南宋西川合州治所钓鱼台时受伤,没挺多久就去见了长生天,由此产生了蒙古分裂的诱因。 蒙哥去世后的第二年,在军中将领支持下蒙哥的弟弟忽必烈抢先在开平宣布称汗。而守在蒙古都城哈剌合林担任留守的小弟弟阿里不哥得知后坚决反对,要求依祖制由自己守炉灶继承汗位。 于是阿里不哥在蒙古本土贵族支持下在哈剌合林宣布称汗,蒙古国的分裂由此开始。 最终,获得伊儿汗国支持的忽必烈战胜了有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支持的阿里不哥。导致了西北三大汗国与大元分道扬镳走向了独立发展的道路。而阿里不哥的势力对忽必烈建立的大元隔膜越来越大,随着时间的推移仇恨越结越深。 时间来到了一百多年后,忽必烈建立的大元被朱元璋给打圆了,其子孙后代像是被一群猎犬撵着到处跑的兔子慌不择路逃亡途中又遭到了阿里不哥的子孙也速迭儿的攻击。 千里奔袭捕鱼儿海的蓝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苦下的一盘大棋最后便宜了阿里不哥和西北三汗国的后代。 北元皇帝脱古思帖木儿和太子天保奴在回漠北老巢和林的途中被也速迭儿和斡蛮剌惕一起合谋袭杀。自此,阿里不哥系和忽必烈系子孙连续几代人相互袭杀。 数十年的厮杀手,蒙古一分为三。西边为瓦剌,东边为鞑靼,而兀良哈因为帮助朱棣造反获得了大明大宁卫属地,名义上成了大明朝的藩属羁縻州。 众人看着内侍分放的蒙元资料,脸色都不太好看。看着分析这么详细的资料,老臣们脸皮都抽搐得厉害。如果能在宣德年间做出正确选择,轮流扶持忽必烈、阿里不哥系,让他们两派继续不停的仇杀。又或者是当时没有裹足不前直接遣大军一举扫荡蒙古,可能就彻底解决了北方威胁了。 退一步,哪怕是正统年间能够支持阿里不哥一系,也能够让蒙古继续处于战乱中。 再退一步,当年瓦剌也先要出兵攻打兀良哈三卫时,大明只要稍稍支持一下…… 唉~ 世间没有后悔药。 “朕依稀记得,约莫四、五年前瓦剌征兀良哈时曾有献俘于上皇。如今这些俘虏何在?”朱祁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能答得上来。 “命人去查。再把所有达官的案卷尽数调出来,凡是可以信任的都调出来。”朱祁钰下达指令到。 “臣遵旨。”达子归附,多半是在军伍中谋职,于谦来查比较方便。 “陛下可是要用这些达官另成一军?臣以为不妥,不如仍在职。左右都相熟,如果有什么变故……” “不用另成一军。朕要这些达子替朝廷找人。”朱祁钰打断了于谦的话:“脱脱不花是忽必烈一系的后人,找到阿里不哥一系,扶持他们,就能让蒙古东西两部继续内斗不休。” 说着,朱祁钰又指向资料中的一条说道:“泰宁卫都指挥隔干帖木儿娶的是也先的女儿,而也先又娶了泰宁卫都督拙赤的女儿。泰宁卫还是大明朝的泰宁卫吗?” “哈密忠顺王还是也先的外甥。”说着朱祁钰又顺着舆图从西北的哈密往东一路划过来:“正统八年求娶赤斤蒙古指挥使旺失加女儿为儿媳,求娶沙州指挥使困即来的女儿为弟媳,而朝廷都准了。” 说着,朱祁钰猛的一拳砸在舆图上。案几一震,舆图上的小卡片也稍稍移了位置。 不敢说本来心向大明,但至少不会心向瓦剌。结果起羁縻作用的西北诸卫被瓦剌压迫时大明袖手旁观。瓦剌以武力威逼要求联姻时大明不但没有干预还表示同意。瓦剌告诉大明自己要突袭兀良哈三卫时,大明还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 从西北到东北,所有原来被朱元璋留下来用做羁縻蒙古的部族自此全部被瓦剌收服。 “朕召诸卿议事,一则京营需要继续操练,为来年达贼再来做准备。这二嘛,便是援石亨征哈密。”说着,朱祁钰指向哈密。 石亨领军进攻哈密这一路必然经过西北诸卫,即便有亲侄子石彪领军协助也有风险。再派一支军队过去,一来可以起到支援石亨的作用,二来没准还能顺手…… 从舆图上摆放的纸片上来看非常清楚,那西北诸卫已经归附了瓦剌也先。咱们大明军队这个时候过去,也该算是清剿对吧? 几人神色各异,谁也不作声。 “朕已经令谕范广任京营操练总兵官,孙镗、王友、陈良部不日便能回京。于卿在整顿三大营改编为十团营,凡北疆各关镇并京营老残一并入老营裁撤。留选新营官军每日操练如旧,负责京城防御并驰腯北疆各关镇。” 有用的,留下;没用的,清退。皇帝的话绝对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所以人都这么想。 只怕是除了要清退老病之外还要顺势清退掉那些忠诚度有问题,能力又不足的吧? “启禀陛下,如果陛下不嫌弃臣为达官,小臣愿领军往哈密援石都督。”毛福寿率先表忠心。那五大三粗的体格上顶着一个虬发贲张的圆脑袋此时特别引人讨厌。 个死达子,我们都各自谦让没说话,你倒好抢先来表什么忠心?回头非找机会背后射你黑箭不可——用重驽! “毛都督哪里话,只是也先那厮狡诈如狐,恶毒如蛇。毛都督还是留守京城防范较为妥当。启禀陛下,臣愿往。”陶瑾连忙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臣因前罪免冠带管军。得陛下恩典得以复冠带杀贼立功, 如今寸功未立,心中实难平复。还望陛下赏下这个机会,求各位同僚将这次机会便让给刘某人。给各位作揖了。”说着,刘聚还真的就向各人做了一圈揖。 “刘都督此言差矣……”几个人还想争执,却被朱祁钰伸手止住。 “刘卿……” “罪臣在。”平邓茂七叛乱的总兵官刘聚,此时心里无比憋屈。正统时重用宦官和文臣,自己这位领兵武将实际上真没什么权利,军中大小事务都是监军张楷说了算。 仗打得一塌糊涂被朝廷清算,现如今张楷被安排去接替罗通守居庸关了,自己还能恢复左军都督府左都督的职衔明显是托了瓦剌也先的福。 “刘卿年事……果真能长途奔袭?正所谓‘行百里必蹶上将军’,朕担心刘卿身体,还是留在京城防御吧!” “臣万死!”刘聚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求陛下恩准,臣实愿领军往哈密援石都督,虽万死不辞。” 《景泰实录》: 正统十四年十一月十九日,兵部奏后军都督府后都督石亨领军巡哨西北诸卫,恐孤军难支,请援以一军。 今上曰:亨侄彪尝领军巡哨西北,何不令其出关以援亨? 谦曰:亨之所部,轻车冰床(爬犁),于冰雪如飞。彪之所部,唯快马不足御风雪。且操习需以时日,不若另遣一军往援。 上允之。 兵部遣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刘聚轻车冰床五千,官军一万二往援,粮草倍之。时,京营冰床立尽。 第54章 知识就是财富 随着刘聚领军出征后,工部打造爬犁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按照朱祁钰的盘算,趁着冰雪交通不便也就是再突袭一下子哈密,占下城池后吸引瓦剌军队了。 兀良哈三卫的地头被杨洪给撸了一遍,哈密如果再丢了没有表示,各部族会有异心,也先的太师之位也就不稳当了。 朱祁钰正盘算间,边关又传来了消息。由囚徒组成的巡哨小队再次立功,在边关抓到了三名形迹可疑的人。经过边军确认,三名确定是也先派来的间细,其中两名是叛阉喜宁的家奴,一名是忠勇伯把台麾下军官安猛哥。 把台和安猛哥原本都是蒙古人,后来归附大明之后屡立战功。把台已经升到了忠勇伯成为了明军高级将领。在土木堡之变后,把台和安猛哥都被也先军队俘虏。 经过初步审问,三人承认受喜宁指派,这次是前来大明刺探情报,准备为瓦剌也先再次南犯做前期准备工作的。 “于卿,不妨让军中夜不收联合锦衣卫合一起,挑选达官、通事往塞北刺探情报如何?”朱祁钰一直秉承的原则就是礼上往来,你派人来刺探我的情报,我自然也该派人收集一些信息准备军事行动。 “回禀陛下,朝廷一直有派遣人往塞北刺探军情。只是如今大雪封路,交通不便。不如等到来年春天再安排人前往?”于谦回复道。 “不妥。”在朱祁钰的认知里,没有天寒地冻就不打仗的道理。 “出重金召募愿往塞北刺探军情的官军、锦衣卫左路是犯人,让他们扮作达子到塞北去。找机会混入瓦剌营帐,或者向上皇传递消息,或者焚烧达子辎重,或是刺杀也先等达子高官。”朱祁钰还惦记着御马监少监跛儿干的事情。 “达贼已经屡次三番派出细作来扰我人民、乱我军心,甚至还有想要刺杀我大明朝廷官吏的盘算。你们能忍,我忍不了。”这可不是叔能忍、婶不能忍的事情,皇帝被激怒了,大臣们说这没啥大不了的,像话吗? “凡是应募者,先让达官、通事认认真真考核一番。每个派出去的都要像个蒙古人,这些细节你们仔细筹划,不能有错。将士们的家眷要安排好,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朱祁钰交待着兵部一定要作好善后工作。“能回来的,一定要升赏。回不来的,要加倍抚恤家人。” 皇帝说的话,当然不只是表面上的意思,朱祁钰这番交待下来,身为臣子总能够充分体会到上意,要把皇帝说出来和没说出来的意思都办妥当。 很快命令就能够执行下去,找到家眷多的达官甚至在京营附近的达子,命令他们留下家眷后恢复蒙古人的装扮前往塞北打探消息或者执行刺杀任务就行了。 此时的大明毕竟比塞外好,投奔大明的达子又总能得到优待,自然是投奔的达子越来越多。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后世彩旗国对待投奔的人难得有给出什么优待,就因为国家更繁荣,经济更发达,也使很多发展中国家的公民不顾自己曾经占用了多少国家资源、负担多少民族希望,义无反顾奔向所谓的自由之地。 说白了,就是想让自己和家人过得更好一点。至于曾经运用了国家的资源,那不就是打着这个算盘的吗? “自太祖高皇帝始,我朝便优渥来投诸夷。但其实诸夷多有异心,不是想来占我膏腴就是要祸害我子民。如今居然有大明官吏降了达子来戕害自家子民。士可忍,孰不可忍。”朱祁钰愤怒到拍着案几骂娘。 “剐了,都给我活剐了。他们不是都有家眷在大明吗?把他们的家眷都剐了,组织全京城的官吏轮游去看。刑部,剐刑最长能剐几天?” “剐刑……嘶~”金濂被一声激到,一个哆嗦颤颠颠走出来说道:“回陛下,凌迟处死大致是三百六十刀,需三日刑毕。” “为什么是三百六十刀,不是三千六百刀?朕听说有人可以挨三千六百刀不死。” “呃……回陛下……这个,这个很考验刀法。这个三百六十刀已经差不多是人的极限了,这个三千六百刀……”金濂很难做。 三千六百刀。就算我想,也要人刽子手有这能耐呀! “赏,这些背弃祖宗的玩意儿都该受三千六百刀的刑罚。”朱祁钰暴怒道:“重赏刽子手,谁割的刀数多,加一倍,不,加三倍赏钱。” 官府行使斩刑时常常搞委外这种活动,毕竟杀人的活挺脏手的,人家刽子手也是祖传的活计。据说学到家的,手起刀落时被斩杀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朱祁钰不在乎是不是真的,因为他经历过比这还要奇怪的事情。此时朱祁钰想要做的就是找出最好的刽子手来操刀活剐了那些背叛大明的人,而且要组织大明在京官吏都去参观。 要让所有怀着二心的人都知道,要在背叛时想清楚了,特别是拖家带口的那些人。看着别人被噶全族是多么壮观的事情,但自己全族被噶就很悲剧了。 “陛下……上皇还在塞北。”金濂感觉朱祁钰想让自己背锅,连忙提出来。金濂对于朱祁钰的阴险心有余悸的,总是特别小心生怕做了背锅侠。 如果把这些人全族都杀了,难免喜宁会收到消息。喜宁能派家里的奴仆来大明刺探情报,就不能派人联系家里吗? 要是还把喜宁一家都给噶了,喜宁知道后是不是太上皇那就危险了? “那诸卿可有应对的方法?”朱祁钰倒是想着也先能一不做二不休,帮他解决后顾之忧,但这事要做太明显了也实在难看不是? 何况,以于谦那个一条筋的家伙,怕是会直接跳脚反对,搞不好还能来个死谏什么玩意儿的。 看着朱祁钰有要暴走的冲动,于谦连忙起身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可以先囚禁安猛哥三人,就当朝廷从来没有捉到过他们一样。” “这样就能瞒住达贼了,会不会太儿戏了?” “陛下,这边塞常年人或被冻死,或者入了狼口,落单的行人死上几个很正常的。”于谦意思就是先把人抓着,等朱祁镇能回来再收拾不迟。 “也好…….”朱祁钰稍一迟疑,说道:“做戏做全套。吩咐人到边关走一趟,用他们的衣服套几具尸首扔在道边,再引狼群去啃食一番。这样,就算达子派的其他人发现也不会知道他们已经被擒获了。”对于谦提到的思路,朱祁钰还是能够认同的。 “既然鞠问过他们这次主要目的是要策反比较熟悉的将领,那就直接排查一番,不要让他们真的成功策反了自家将领。闹出笑话不说,最后死伤的是我大明的百姓。”朱祁钰接着吩咐道。 安猛哥三人奉命准备策反的都指挥石连台等人也是天降飞锅,怎么都想不到这种好事就轮到自己头上。无论他们是否知情,朝廷对他们甚至所有与喜宁曾经有过交集的官军将领都将会进行一番甄别。 有了这一次经历之后,相信从景泰朝开始会有更多的武将明白一个道理,跟宦官走得近肯定是没有下面…哦哦,是没有下文的…… “这个事情,三司并锦衣卫一同配合兵部甄别,锦衣卫就让指挥佥事朱骥负责好了。”朱祁钰有意提拔于谦的女婿做自己的保安队长,当然要给出更多的立功机会。 “陛下,锦衣卫千户朱骥只是上右所的……” “于卿,朱骥已经升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统领禁中十一所。”朱祁钰打断了于谦的话:“那朱骥朕查看了履历,挺好的一位干臣能吏,怎么于谦就容不下他呢?” 于谦当然不是容不下自己女婿,只是他太过于正直、清廉,希望儿子、女婿也一步一个脚印。他于谦愿意让子女脚踏实地慢慢走,朱祁钰可没有这么多可以值得信赖的人能用,自然不会同意于谦的态度。 “用他办差朕放心。难不成调金英、兴安来办这差使吗?”朱祁钰反过来安慰于谦道:“正所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这些都是寻常道理,难道于卿这位两榜进士还用朕来解说不成?” 都知道平时朱祁钰只有不高兴的时候和面对陌生人才这么自称。于谦也不好再做过多辩解,场面有些尴尬。 “启禀陛下,臣以为除了喜宁家人外,安猛哥暂时也不要动为好。”金濂自从上次被坑之后,上朝平时几乎不怎么进言了。 “哦~这又是什么道理?”朱祁钰问到。 “安猛哥是达官,如今朝廷既然要瞒下此人叛明,就不合适这个时候动他。免得其他达官有了疑心。”金濂说道。 “嗯…这么说,也是个道理。”朱祁钰稍一?思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只好答应道:“也只好如此了,就是这口气实在难消。” “把这几个人先关押起来,不能死了,要每天拷问。”朱祁钰要找一个发泄口:“记住了,每天拷问他们,却不能让他们死了。让太医院派人过去,带上好药供养着他们。” 既然不能活剐了泄愤,就先吊着命每天拷打,让他们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气氛有点冷,场景有些诡异。这算是朱祁钰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展现无毒不丈夫的一面。 “启禀陛下,这里却还有一桩谢恩折子。广西奏报称锦衣卫奉旨领了当地卫所军围了个得了时疫的村子……”左都御史王文清了清嗓子,还没说完就被朱祁钰打断了。 “定是那兴安,冒了朕名义……”听到是广西的奏折,朱祁钰心里一紧急着想甩锅:“啥?谢啥恩?” “陛下,广西南丹奏报,当地有麻风病患遁入深山自成一村。有病患欲下山为祸,被锦衣卫探知消息后调南丹卫所军马围捕。病患反抗,为官军尽数剿杀并焚毁村庄以绝后患。”这消息经过地方加工一下,味道怎么全变了? “当地百姓听闻官军善举,缝制了万民伞送到南丹卫所,感谢朝廷灭了麻风之害。” 嘶……糟了,大意了,不该闪!这个功劳还平白送给了兴安。朱祁钰心里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 这个时候可没人讲什么人权,解决传染病最好的方法就是那啥啥啥。如果官军出手,还能获得当地百姓的拥护。 是拥护,只要是死道友莫死贫道,可不得拥护吗? “咳……那个,兴安这厮,也算是办了件好事啊……”朱祁钰有些尴尬,话又不好再转回来讲。只好顺着之前的话头继续,同时安慰自己过个几百年兴安这事情非遭人骂死不可。 自己是皇帝,还是不要有这种“功绩”傍身了。 “这个……麻风之症,那个……我好像之前读到过,唐宋时期就有专门的处所防治。这个……之前不是要撤裁太医院人员吗?不如就各地设置医所,也别裁撤了。”朱祁钰一边说着一边思考该怎么把话说下去。 “医疗所,对,就是医疗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朱祁钰有些兴奋的摇摆着食指说道:“在全国各县设置医疗所,由朝廷出资,命医者坐诊。这医者嘛,若是遇上时疫之症,可越过本级官衙直接奏报上级。对,准越级上报,如果遇到重大疫情可直接上报太医院。” 朱祁钰想到了由太医院到县级医疗所形成一个直线分级领导的医疗体系,一方面通过行政领导层面建立隶属关系,一方面又保障医士一定程度地流动性。 “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书也看是哪些书,兵法也是书,医药也是书。之前不是就有传说,名医华佗的医书就未能传世,留下了遗憾。”狱卒家室烧毁华佗医书这事时间太过久远,根本没法考究。 “那唐时的孙药王却是留下了《千金药方》、《唐新本草》这般传世宝典,可不比读死书强上百倍?不妨由朝廷出钱出粮,命太医院并民间医者献药献方。无论是救人的、害人的,尽数记载成册。” 中华数千年传统都是密技传儿不传女,传子不传徒。非要外传的,只能是师傅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才会传出来。 那要是最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咋办?凉拌!那就只能是绝技成绝迹了。 让老百姓把自己的药方子献出来,朝廷出钱刊印成书。所有献药献方有功的都能得到减免钱粮到现银赏赐,除了名字能被刊印在新着成的药典、医方上更重要的是能够有机会成为朝廷认可的医士,那可就真是光耀门楣了。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世间多少人想让自己的名字被流传下去而找不到机会。更不用说有多少人想要求个一官半职考了大半辈子却只能止步在秀才甚至童生这个位置上了。 “陛下,这样操作岂不是天下医者都有机会做医官了?” “有什么不好吗?能够医治更多的病患不是好事吗?” “那朝廷也没有这么多钱粮供养这么多医官啊!” “你说你是不是傻啊?这天下医馆都是亏的吗?不是啊!医馆是福利机构不代表就是慈善机构。搞个官民合办就好了。”朱祁钰不以为意道:“单列一些病症出来,贫户可以凭官府凭信按半价、甚至免费医治。富户正价医治,这就有赔有赚了,朝廷再贴补一二,善户捐助一二,这不就稳了?” 放出去一些官凭而已,俸禄完全可以出在医者自己赚的钱粮上,只要操持好医所就成了。如果有人在这上面贪腐,那不正好又多一个查抄富户的由头? 劫富济国,这可是大明立国之本啊! 第55章 皇帝要变法 在君无戏言,出口即天宪的封建社会里,皇帝说什么都是对的,但是皇帝错了也不能认错。 否则,三天两头下“罪己诏”的只有被人推翻这一条路可走。 现在的朱祁钰贤明无比,每一道谕旨之下都是几个世纪后的正确道路指引产物。无论是在全国开设医馆还是在改革军士的召募和教育,又或者是对边塞军事的方针政策。 因此,朝臣们只要觉得没品出什么太大问题,都不会提出任何异议,反而随着皇帝指令一个个好结果的出现有了一种盲听盲从的现象。 上天看到自己有个蠢儿子掌握天下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发配那个蠢儿子去塞北捡牛粪的同时又给了我们一个聪慧、贤明的新天子来管理天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大家都这么认为。 之前朝廷不让老百姓随便讨论朝政问题,如今这个新皇帝喊出“社稷为重”的口号,号召全天下人尽匹夫之责为国家献计献策。前一个皇帝对番夷总说什么“自古国家兴请,皆出天命,非人力之所能为”,现在这位皇帝就差喊出“人定胜天”这般大逆不道的口号了。 一切似乎都朝好的方向发展,直到朱祁钰表示要大改国策,朝堂里才炸了锅。 “要将部、阁分立?”朱祁钰要彻底将各部、各衙门首脑与阁臣分开,往后部衙首脑不再兼大学士名头。 “要‘高俸养廉’?”朱祁钰要增加所有官吏的收入,将达到现在俸禄的数倍甚至十数倍到数十倍。 “要增加官、吏岗位?”朱祁钰坚持要增加官吏正式岗位数量。 “致仕官吏每年有致仕金可领?” “要改变三年丁忧的政策,取消单独的‘夺情’政策?” “要让远房皇室可以读书、做工、耕田自谋出路?” …… 这些政策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愁的不能让人看出自己愁的原因,欢喜的更不能让人看出自己欢喜。于是大家都出言表示反对,祖制不容轻易改变。 “祖制?什么祖制?”朱祁钰冷哼着。 “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北方防线今日何在?” “太祖高皇帝定都何处?高祖文皇帝为抵御北虏常年驻防北方仍然不过是于北平冠以‘行在’之名,何时又定都北平为京城的?” “太祖高皇帝时军中可有‘提督守备’?” “军中专设知事、吏目管体恤军士又是何时?” “勾军、清军又是太祖、高祖的意思?” 朱祁钰一句句话就像是敲在朝臣们的心里,用钉子所着敲那种。 大明朝一日不如一日,所有人都知道,但就是没有人想过改变。或者,只是做个裱糊匠粘糊一下就已经是当朝名臣了。 皇帝要改革,要大修律法,让他修就是了。风声放出来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叫这个真干嘛? “臣于谦以为陛下所言正合天意,顺民心。臣愿请旨主变法事。” “臣高谷附议。” “臣陈镒附议。” “臣附议……” 有人先跳出来做出头鸟支持,其他人也就不会反对了。历史上正统帝复辟时,面对于谦的斥责朝廷里死寂无声,直到有一个跳梁小丑冲出来一把抓住于谦的头发按倒在地一顿暴走。 可怜救时宰相应了那句:“小丑在殿堂”,最终难逃凌迟之刑。 “既然如此,朕给出一年的修律之期,便由兵部于卿与礼部胡卿、刑部金卿主修。”朱祁钰敲板定音:“大学士往后七年一选,取七七之数。各部、各衙主官不再兼任大学士。” 最初,大学士只是为朱元璋那个杀神文盲提供咨询意见,就是魔鬼皇帝朱棣也不过是用大学士来给部分官员补贴一份俸禄而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大学士就变了味,成了内阁了。 朱祁钰很愿意成立一个专门的内阁,就像是参议院一样。让一群经年老宦组成一个谘议群体为皇帝提供意见,确认各部门官员提出的问题和解决方案是否合适,形成实际上的审核制度。 明朝的皇帝如果都是在禁宫里长大是不可能体会到民间疾苦的,那就只能都活成朱祁镇那个样子。除了自以为是之外,一无是处。 对于群臣而言,皇帝给出了一年的修律时间,而且所修改的律法大多还是将以往历代皇帝的圣旨融入《大明律》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对于一部分景泰皇帝明示要立刻安排执行的事情,官员们其实还有几分小期待。比如免去三年丁忧之期,官员们其实心里并不那么排斥。 虽然说历朝历代为了牢固帝王封建统治都会讲究礼法,要求忠君讲孝道,可实际上真不允许啊! 能够像刘球那样二十八、九岁就考上进士的已经可以说是妖孽一般的人物了,大多数人都是三十来岁能有个同进士出身就很开心了。至于那些动不动就说要争前三的,那都不是人! 换句话说,差不多在不惑之年取得当官的资格后,没干几年可能就会面临丁忧的问题。父、母身故各丁忧一次差不多自己身体也已经到了走下坡路的时候了。实际上能够当官的时候还真是少到可怜。 如果加大了官员岗位,同时还能以皇命的形式取消丁忧这个礼制,那么对于读书人而言还是很有利的政策。 具体的事情,反正有大佬们头疼,至于怎么面对祖宗成法?呵呵,皇帝陛下不是已经说了吗,现如今执行的律法从根本上就不符合洪武时的定制,还是别扯那个蛋了,当心惹皇帝不开心把你升到琼州种菜去。 现在任着大学士兼尚书的就有三位,照这样至少腾出来三个高位,多少人盯着,就等着那三位腾位置。这会如果有人出来唱反调,没准还真被人当成标靶给射给刺猬了。 与初时的赞同相比较,听到不让大学士兼任尚书之职,几人脸上多少有些难看。 “臣年老昏聩,愿乞骸骨……”别人不知道,胡濙已经喊了好多次了。 “不准。”朱祁钰也没客气,这个老臣还要留着。至少要等他站好最后一班岗才行。 “如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等有得力干臣可以担此重任之时,胡老再卸下礼部的担子不迟。如今,还请胡老与王、高二卿再辛苦些。”朱祁钰讲出了无可辩驳的理由:“几位以尚书衔入阁,往后有新人担任尚书可不正应了那句‘扶上马,送一程’嘛!” “说到这里,我觉得这个皇帝位也该如此。若是等到我体弱多病或是昏聩误国还不肯退下去,岂不知道要害了多少官民。诸位以为朕在尊上皇太后诏书里一并加上退位日期如何?”朱祁钰一脸微笑看向殿内诸人。 皇帝扯蛋,没有敢接话。 反正这个皇帝也不是第一次扯蛋了,大家不接话就行了。他至多嘟囔几句,自己没趣了也就转移话题了。 老朱家的都差不多这个德性,相比较起来前几个皇帝更不靠谱大家也都这么过来了。这个也就这么回事,大家忍忍就好,没准过两年他自己就把自己给作死了呢! “对了,先说到哪了?”眼见着没人肯接话,朱祁钰撇撇嘴。真无趣,这么沉闷的朝堂就不能有点生气吗? “广西有奏报过来,那杨信民和那个黄萧养现在怎么样了?”朱祁钰问起广东招抚问题。 广西的叛乱还在继续,平叛军队还在挑选整顿当中,拖的时间越久对于朝廷和老百姓的损害越大。 “回陛下,杨信民日前奏报才提到挑选了部分人前往广西与叛军和谈,大军仍然在广东整顿。”王文回复到。 “于卿怎么看?”兵部的意见还是很重要。 “回禀陛下,广西多瑶、僮异族,长年不服王化。大军至则降,大军退则反。如此再三,彻底平复需得时日。”于谦也一脸沉重。 那个那个……清朝时对于西南异族采用的什么政策来着……朱祁钰皱紧眉头冥思苦想,那表情在殿内朝臣们看着有点像大号干燥那种感觉。 明明之前还筹划过要干这事,怎么这会就是想不起来了。就像是那种脏物快要被推出却堵在了洞口,而且因为润滑不够产生那种生涩、疼痛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 哎…有了。 随着朱祁钰想了起来,众臣看他的表情也像是赘物终于掉下来般轻松。 “改土归流!”朱祁钰说道。 改土官为流官,废除原本土官的世袭罔替。 “之前我可是说过的,要让当地官府注重土人的需求,而不是去关注土官的需求。挑拔土人与土官,让土人们恨世代剥削他们的土官。挑起土人对于土官的反驳,然后朝廷再适时将土官改封到异地为官,这样就能‘改土归流’了。” “妙呀!” “好主意。” “就是损了点。” “招是阴了点,不过有用。让地方官府和锦衣卫配合一起挑拔下能不能成?” “多半能成,土官世代盘剥当地土人,激起民变不难。” …… 才这么几个人的大殿里讨论很热烈。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皇帝是个善用阴招的,臣子们自然有样学样。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朝堂里已经将算计广西各土官的招数都推演了好几遍了。 粮食、盐,土人们一直缺的东西。 只要找个由头给土人们按人头发盐发粮食,就能得到土人对朝廷的好感。然后嘛~找人挑拔一下各部族的头人们,让他们去盘剥掉这些发给土人的东西,再弄出两、三起血案什么的…… 等到土人们对自己头人的恨到了顶点,朝廷派人刺杀掉土官都没问题,只要再把土官的家财分下去就行了。 朱祁钰在一旁听到目瞪口呆,原来打土豪分田地还可以用这种手法操作。只是朝廷出手难免让人感觉有些下作,好喜欢呀~ 能够达到目的快速平定叛乱稳定长久稳定,牺牲掉几个土豪劣绅而已。对于朝廷而言,这都不是个事。 “启禀陛下,臣等以为此议可行。改土归流不仅可以用于广西,还能用于贵族、云南。只是可否免些当地钱粮,然后可命当地官府并锦衣卫所施行。”于谦问道。 “不行。”朱祁钰一听二话不说就摇着脑袋像是拨浪鼓一样。 “陛下,想要马儿跑,得给马儿吃草啊!”于谦再次提出意见。 “一码事归一码事。要钱粮用来平叛可以,该缴的税赋是另一回事。不能让地方官府借着这个由头上下其手中饱私囊,最终坏的还是朝廷名声。”见于谦会错了意,朱祁钰连忙说到。 一边对朝廷减免钱粮的事情密而不告,一边向下面加收摊派,这种事情地方官府干的可不少。 “这拔付钱粮用于平叛啊,派专人安排专款专用,查起来也容易一些。这该缴的税赋钱粮,要免也要告知到户,要让人民知朝廷体恤之心。”坐久了,朱祁钰站起身来活动几步。 朱祁钰一站起来,殿内就没人敢坐了。 “朝廷这几年税赋实在是入不敷出,若真是免了百姓钱粮那也是人民得利,勉强算是藏富于民也就算了。可这若是给人留下了机会祸害百姓可就不对了。” 好像没什么毛病,自然也没人提出反对意见。有了从根本上解决少数民族叛乱的办法,心情都轻松些,皇帝这会就算说自己能千杯不醉都没人会有丝毫怀疑。 “陛下,既然如此,不如就由兵部拟旨,请陛下调锦衣亲军协同杨信民如何?” “成。”按原历史,差不多该在十月份到广东不久就嗝屁的杨信民还活着。 不仅如此,还亲自给黄萧养改了名字,陪同着一起上天下地的安排广西平叛。 “杨卿如今何职?左佥都御史?右副都御史?” “回陛下,巡抚两广钦差右副都御史杨公平叛有功。请陛下对其擢升,以此激励两广官吏勇于任事。”王文躬身请旨道。 “嗯……这巡抚各地自宣德年间起便是专设了各部右侍郎衔本分,当日临时起意本该授予巡按之职,奈何急于用人而行了权宜之计。”朱祁钰沉吟道:“既然念及平叛有功,那就迁其为工部右侍郎仍管巡抚两广钦差事。诸位以为如何?” 工部右侍郎巡抚江南原来是周忱,先是升了工部尚书,后又调去了南京。之前的工部左侍郎高谷升了工部尚书,这左、右侍郎都出缺。右侍郎还无所谓,左侍郎的缺啥时候补上啊? 高谷脸上苦涩,请奏迁工部左侍郎的人选已经报上去有几天了没有下文,这右侍郎反而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56章 两个凡是 “陛下,兵部右侍郎巡抚边镇钦差罗通有奏报到。罗通的奏折比都督同知大同总兵官郭登和提督守备大同右副都御史罗亨信联署的奏报晚了一天。”于谦特意提醒朱祁钰郭登和罗亨信耍了心眼。 “啊~哈哈哈哈”朱祁钰忍不住想笑。 身为皇帝,应当喜怒不形于色,应当稳座龙椅。在朝臣眼里,朱祁钰这个皇帝一会拍桌砸掌,一会嘻嘻哈哈,实在没个皇帝样。 当时如果不是实在受不了冲龄天子当皇帝,又担心拥护其他人当皇帝惹出天下大乱来,无论如何也不会拥护这货。 不过,当时好像也看不出来当时这货有这么个没个人君像的毛病。 “这罗通为人恐怕是有些乖戾了,之前收到奏报,在居庸关罗通可是狠狠羞辱了张楷一通。”朱祁钰勉强收起了笑容,肚子还是有点疼。 “不是都说读书人骂人不吐脏死,为人谦逊有礼吗?哈哈哈哈……” 朝堂里几位重臣脸有些黑,有些幽怨。 文人骂人不吐脏字,皇帝陛下啊,不带你这么骂人不吐脏字的。 罗通算得上是文能治国,武能保境的典范了,但这货名声也真不好。当年怼王通那个败军之将就算了,背后还叽歪当时为兵部尚书的王骥。 一个背地里却不避人就数落自己上官的家伙,偏偏自己还品行不修,被人抓了现形参了一本丢了官几十年都没人肯容他,怪谁? 人家刘安、赵荣这种顶风作案被罢官的都有人时常提出来在皇帝面嘀咕几声,想着借由头起复。 你罗通呢?好不容易有人想起来申请调用,又被兵部、吏部给按了回去。可见王骥等朝中大佬对罗通的恨意有多深了。 要不是土木堡之败,王骥等一干大佬都送了命,大明官军将领紧缺到连王通这种被贬为庶民二十几年的都被人翻出来重新任用,罗通这才在于谦的坚持下被拎了出来,否则还得待在东莞钓鱼。 大家都知道罗通的死德性,就是罗通自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毛病,一出来立了点功就开始一副小人得志模式满嘴喷粪到处惹人嫌弃。 “这么大雪,兴安这两天也快到大同了吧!”朱祁钰笑笑。 兴安带去了旨意让人意味深长,郭登被赐了蟒袍加上赐给罗亨信先皇御用宝剑合在一起就很有意思。 太上皇帝被也先裹挟着扣宣府时被怼了回去,到大同时有派人出去接待但罗亨信就是仗剑立于大同城墙高喊着谁敢开城门就剁了谁,这才保住了大同不失。 按大同当时的奏报,郭登还组织了敢死队要去劫上皇的。是太上皇帝自己怕死不肯跑,这才使郭登错失了良机。 这样看,皇帝趁着这个时候夸奖郭登和罗亨信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那罗通呢? 虽然还没接到罗通的奏报就给出了反应,但从皇帝赏赐给罗通的礼物上就不难理解意思。御马监里挑出来的好马两匹,当然是指罗通巡抚辛苦,用来坐乘的。至于那《论语》和道经嘛…… 呵呵,罗通不是文武兼备吗?这点意思不难猜吧!何况还是兴安这个前司礼监大太监呢! 这次调了兴安去大同镇守,怕也是有防着也先再次挟朱祁镇扣关的意思在里面。这次有了兴安奉旨镇守,太上皇帝如果再来扣关,怕是凶多吉少喽~ 这事自己知道就好,千万不能吐出去半个字。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全家、全族掉的那种。 “启禀陛下,北疆如今虽然打了几场胜仗,还是要准备来年应对。臣奏请升事官顾兴祖为都督佥事,往大宁管军。”于谦并不知道罗通在原本的历史中是个白眼狼,就因为于谦出于朝廷需要公心考虑反对调罗通回京,就被记恨上。 此时的罗通完全不顾及如果不是于谦的坚持举荐自己还在东莞当闸官,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于谦不知道,朱祁钰知道。自然不会因为罗通有功就一味纵容,让他自我放飞。看到于谦已经不在罗通的问题上纠结,朱祁钰也不再提。 “顾兴祖?这个名字好像有些印象,又不是很熟。怎么就能从事官直接升都督佥事?”朱祁钰看向于谦问到。心里面大致猜到,多半是之前犯了事被贬官的,趁着这次机会于谦几人想顺势给起复了。 “回陛下,顾兴祖乃夏国公顾公讳成公之孙,曾任广西总兵官,袭镇远侯爵。后因私役军士建筑宅第并贪虐诸不法事,先帝命其自陈。兴祖俱一一供述不讳,先帝宽宥其罪,命其自省。上皇临政时,兴祖与左能、黄宁等一众武将俱以失机被治罪。陛下登基时大赦,兴祖等俱以事官于军前自效。” “这是……屡教不改那个顾兴祖?”宣德爷时因为贪腐和虐待军士被参劾,到了正统时还是老样子。随着正统帝北征,其他将领基本都去追随先帝了,他顾兴祖却没掉根毛。 “朕依稀记得,顾兴祖不只是贪虐,莫不是记得了?” 朱祁钰问完,于谦等人脸上都不太自在。看样子,还真是几个人合起盘算好的借这个机会让顾兴祖能够重新起复的。 顾兴祖担任广西总兵时不只是手脚不干净,裤头也比较松。只是手段真不咋地。而真正有份量的参劾是已故广西都指挥葛森大姨奶许氏上章控诉顾兴祖图谋葛森居宅,还要强娶葛森的小姨奶~ 这个…….兵团司令要霸占已故军区司令房产不算,还要把人家小老婆一并给收了,这事是有点那啥啥了哈~ 这顾兴祖也真不是个东西,要占了葛森的房子却只要人家年轻漂亮的侍妾,那年纪大点的睡哪?人家不告你告谁去! “还有哪些被降为事官你们也想重新启用的,一起报上来好了。”朱祁钰猜到于谦几人的心思,也不含糊。 “有爵位的犯错被降为事官的,想恢复原职是万万没有可能的,我至多同意给他们个机会。”最可恨就是这些从尸山血海里打拼出来的,感觉自己上岸了可以变本加利挥霍似的。 官军苦,百姓苦。从基层官军、普通百姓中间出来的人不是想着能够通过自己上位的机会做点实事,只想着自己之前的苦难一定要加倍“赚”回来似的。 “那不如让顾兴祖先免冠带视事?”王直斜了眼于谦,试探性问到。 “免冠带视事?不用这么麻烦了,让他们自募兵甲往罗通处听用好了。我可是记得有不少被降为事官的,罗通巡抚边关各镇需要人手的就地安排,用不上的…哼哼,都用不上了还留着干嘛,等着过年吗?” 罗通…… 要是交到罗通手里,怕是心里因素要够强大吧? 这货嘴太损了,整个人自以为是得很。这次在居庸关打了胜仗更是嚣张跋扈,张楷去居庸关交接时已经被人打了预防针有了心里准备,还是被喷到差点当场拔剑劈了罗通……或者自己。 “这……启禀陛下,罗巡抚也用不了这么多事官。前九门提督王通被调去了广西,不如让顾兴祖管了九门。也算是自赎效力,想来他必然会知道吾皇爱护之意,用心办差的。”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朱祁钰笑声很猖狂,殿内都是朝臣,部衙首脑,随便拉一个出来年龄都可以做朱祁钰父亲甚至祖父的人物了,就这么呆呆看着朱祁钰嚣张地笑着。 好一阵子才收了笑声,朱祁钰说到:“历经宣德、正统两朝,差不多二十年有了吧?就这样,都没能收敛,还能指望再给机会他们就能好了?” “我不管朝廷有多么缺人,但凡是涉及到贪腐的勋贵,之后只能到边塞任事官自效,依律论功赎罪;文官就先去做十年、八年门官、闸官一类的长长记性,挺好。”朱祁钰握成拳的右手抻出食指。 “但凡是怕死偷生的文武官吏,一概先发军前效力。军中但有召募敢死之士,就把名额都留给他们。如果再敢贪生逃匿的,满族充军前效力。”朱祁钰右手伸出中指:“这军中庶物还不少,往后军队也不要征调民夫徭役了,朝廷死不起老百姓了。就把那些犯律的官吏并百姓一并发到军前效力。” 大明朝的“两个凡是”就此诞生了。 “陛下爱护人民之心朝廷内外有目共睹,只是这不征徭役,又不让官军自行囤田、筑城,违了祖制不说,人手也不够啊!”王直倒是耿直,就是能力真不如于谦。 那日大殿内群殴打死马顺后,逞了一时之快的百官其实都懵了不知道如何善后。当时王直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幸空于谦一把抓住被金英、兴安簇拥着要开溜的朱祁钰代表朝廷对百官的行为予以认可。 当晚,王直拉着于谦的手赞不绝口,自称不如于谦百一。 这会能说出这种话来,看样子多半是老了,不中用了呀…… “人手不够也好办啊!让各衙门判案时把罪定重点,罪囚想要减免就阖家到边塞为军队种田囤粮不就结了。” 呃……王直有些错愕,这是皇帝该说的话吗? 于谦感觉牙疼,狠想一巴掌扇上去那种。 胡濙长叹一口气,还好我现在管礼部,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这…陛下,慎言啊!朝廷历来是主张慎刑的,哪能……” “广东黄萧养。”朱祁钰打断了王直的话头。 正统朝将海民定义为海贼,丧失了田地躲在山里打劫往来商贾的为山贼,抓了可不少。没有这么多“贼”被关在广东断事司狱里,黄萧养也折腾不出那么大的叛乱来。 “我也不是擅杀的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案件我有主动过问几个?案子还是由你们判的。”朱祁钰对于“陛下慎言”这句话很不耐烦。 “那大明朝的官吏如果都不能遵守律法,怎么能够让人民遵纪守法?那种‘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事情我不希望出现在景泰朝。”说到这里,朱祁钰很生气的敲起了桌子。 “这普通百姓犯律可有机会能够免罪?又或者是被冤枉掉了脑袋还能长回来?”对于大明朝犯错的官员有机会起复这个事情,朱祁钰很不满。 好不容易抓到证据处罚的贪官就只需要下几天狱又或者贬谪为民就了结了?更甚者不过是当几天事官就可以起复了? 因为你官员贪腐而害死的百姓就白死了?亏光了身家的钱能直接回来?还是小孩子长大的脑袋还能缩回去? 想起复,不是不给你机会。大明朝有能力做官的人实在太少了,知识普及性不够是根本,等我改革几年之后不缺人当官了再说。 现在,我先往死了用你几年再说。如果这样还能不死,那时候我们再来按律法慢慢升你的官,想官复原职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这辈子是不可能的。 至于于谦之前针对石亨提出来的先升爵,以此让石亨对朝廷感恩戴德那就更不用想了。景泰朝绝对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杨洪是唯一的个例,那是因为正统朝依功绩而言升的也确实不怎么高。 “还有事情要议吗?”这一天的早朝议到接近午时,朱祁钰已经在暴走边缘了。 很难理解,封建统治时期一个朝议动不动就从鸡不叫到鸡进窝都有扯不完的皮。这太没效率了不说,坐着的、站着的也都难受啊! 皇帝觉得大臣们站着说话腰不疼,大臣们还觉得皇帝坐着腿不酸呢!现在景泰朝,大家都坐着,要腰疼一起腰疼。 “回陛下,自刘聚领军援哈密,京营马匹告罄。臣请朝廷布告天下,命臣民献马。”于谦出班拱手请奏。 明朝的马政其实是个大坑,一来让老百姓养马实在是要了马户的命,二来圈养的马看起来膘肥体壮,实际上了战场跑起来哪里能跟从小在草原里奔腾争斗的马匹来得有用。 “还有吗?”朱祁钰歪了歪坐久了有些酸痛的脖子问道。 “炮车所用石弹需要挖山采石,然后打磨成形。工部人手不足,往民间采买需要钱粮过巨,请陛下谕令南京督造石弹。”这是想甩锅给南京,只提需要石弹却不提钱粮问题。 “还有吗?”朱祁钰用力抻了抻双手,背到背后一手过肩一手过腰两手紧扣。 “官军所需要的盔甲现在多用竹盔竹甲,冲锋陷阵还是需要铁甲做锋矢,竹甲、皮甲只适宜居中。官军还需要配置更多铁甲,还需要朝廷调些钱粮……” “还有吗?” “呃……没有了。”几位朝臣互相看了看,没再提出问题。这些问题,已经很是问题了,都是要钱要粮要人的活计,实在是各衙门解决不了才甩给皇帝的。 “没了?哦哦,那你们说完,该我说了。”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们说完该你说了……大佬们很鄙视朱祁钰,就等着看他怎么被打脸了。 “马匹呢,朕以为暂时不用征调民间马匹。老百姓家里才能征到几匹马,无非是豪族巨贾才能有马。”宣德朝曾经算过一笔账,养一匹马差不多得要三个中产之家的财力才能维持。 虽然古人因为认知问题在计算养马的承受能力上有些傻,但是普通老百姓家真没可能养匹没用的马,养头能耕地的牛来得不实在些吗? “民间马匹,不惯战阵冲杀,征来了用处也不大。东北杨洪才打了胜仗,西北石亨出兵后宁夏、甘肃两地再往塞外买牛马也会容易许多。去问问达官和京中达子,往日在塞外,平常牧民都缺些什么?想要些什么?用牧民要的跟他们换马就是了。”普通日常生活用品,价格便宜,卖到塞外品相上又没有太大需求,花不了多少钱。 “石弹打磨不易就不要打磨了。之前不是用泥弹的吗?” “回禀陛下,泥弹二、三十余丈外击中木盾就不能杀敌了。” “哦,那就用陶弹、瓷弹好了。让那些烧陶器、瓷器的搓个圆球,比烧陶器容易吧?” 陶弹?瓷弹?好像……好有道理啊! “竹甲先造着,皮甲也造着。不是还有纸甲吗?日前看到奏报备倭军在用纸甲,这纸甲好用吗?”纸甲对倭刀,当然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如今的阵型讲究破敌于百步之外,命南京将原有铁甲先配发备倭军,余下的送京师与广西剿贼官军。” “……退朝!” 第57章 实力决定态度 对于请封太上皇后、太后并册立皇后、贵妃诏书内容几次三番的扯皮,朱祁钰打回后内阁重拟,然后再打回,再重拟。 从几天一次到了一天几次,直到石亨破哈密的消息传来。 景泰皇帝自监国身份临朝至今,没有办错过一件事情。而且皇帝坚持的事情,最后都证明了正确性。年轻的皇帝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人们证明了自己的英明神武,如果有天子,那就只能是景泰皇帝朱祁钰。 原本还有人不看好石亨以巡哨的名义突袭哈密,甚至还有人私下里联络要不要一起上本规劝皇帝陛下任用贤臣远离小人与武夫。结果奏本还没上,哈密大捷的消息传来了。 也先安排在哈密的瓦剌族人被连根拔起,哈密王被扒光了衣服当着全城人的面狠狠抽了二十几鞭子,差点没当场给送走了。自知罪孽深重的哈密王决定亲自来京城请罪,并上表章请朝廷派石大帅驻兵帮自己镇守哈密。 甘肃、宁夏两路更是快马送来表章,称赞皇帝陛下威福四海,西北诸部皆遣使来朝。送上的牛羊马驼比往年都丰厚不说,还送回了不少被瓦剌贼虏掠走的百姓。 据西北诸卫奏报称,这些百姓可是几部花了大价钱从瓦剌部族那里换回来的。两镇不敢自己决定,特意快马上奏朝廷拿主意。 这天内阁拟的诏书再次被朱祁钰给退回来时,宦官还带来了皇帝把玩着小刀向锦衣卫和内侍们询问诸们内阁重臣家世的消息。 小宦官还特别提到了,皇帝很关心几位阁臣的俸禄够不够府里的花销问题。担心几位阁臣家族补贴太过了,普通人家里供个孩子上私孰到考上功名这段时间可不容易,如果家族舍了大本钱供养出来的却到现在还要贴补可就说不过去了。 威胁。绝对是赤裸裸地威胁。真是你他吴贤太妃的不要脸!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如果再敢违逆皇帝的意思,那么内阁成员怕是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事迹都要翻一遍。 文臣们很在乎自己的名声,很在乎很在乎。 如果把自己从光屁股掏鸟蛋到考上秀才时用名下免税额度替人偷漏税开始先铺垫一下,再经人发酵酝酿把曾经收过某某贪腐官宦、奸商巨盗三节两寿、冰炭两敬的事情串连起来,配合上家族里有人欺男霸女、强买强卖什么的一档子事,那么一个坏到根子上的文人败类,豪强家族形象就出来了。 原本官员犯了错还有机会等起复,就当是回乡养望了。可是惹恼了皇帝后被锦衣卫那帮龟孙子造谣生事,怕是没回到乡里就被百姓的臭鸡蛋、烂白菜给熏死了,哪有命等到起复? 静下心来想想,无非是诏书里批判正统这个无道昏君而已,他们俩兄弟折腾,我们硬顶着掺合什么,随他去好了。 最终定下调子的诏书被定下了全部内容,除了册封之外还强调社稷为重,批评了上皇在治理国家时的愚蠢行为造成了国家的灾难。 当然,景泰皇帝陛下在面临朝廷危机时挺身而出,领导着慌乱的百官奋起抵御外族入侵并取得阶段性胜利这是一定要宣传的。同时景泰皇帝陛下还向广大人民许下了一个美好的未来,甚至对于曾经参与叛乱已经因为羞愧而自尽的黄逆家人也进行了宽恕。 就如同诏书里所述的一般:万般有罪,归咎上皇误信奸佞。坚阉王振党羽擅政专权,陷君误国。上皇临朝,每事皆不顾众议公论,唯与二三近侍议……为振者恃宠狎恩,夺主威福,怀奸狭诈,出语自称圣旨……上皇被留贼庭,归日无期。奸侫再无生讯。此为天地不容,神人共怒是也。朕与人民岂可自绝于前路乎? 虽弱旅敢拒强敌,紫荆、居庸破虏逾万,一雪前耻。哈密、兀良哈扫荡外藩,以震海外。招抚两广,平叛募军。虽有万难,吾往矣…… 朕当亲率百官,领导人民,求活于天下间。…… 据说,小年夜这天公布诏书时上皇太后与皇太后两人又哭成了泪人,半宿都没停下来。 至于景泰皇帝陛下? 小年夜哪能不给太后送记请安的,那岂不是太没了礼数。 只不过礼送上了,安请了,没待一盏茶功夫而已就结束了。至于是太后撵走的还是自己走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皇宫里如今气氛压抑,几位大太监都因为事发被处罚,其实就是失了势被调走了。 司礼监如今就只有大太监李永昌一人管着,掌印太监和提督太监都没人接上。李太监也真是厉害,不声不响就攀上了皇帝,连太后都被蒙在鼓里了。 只不过这样李太监也把皇太后彻底给惹恼了,如今在皇太后那都进不了门了。不进就不进呗!当今皇帝春秋真盛,就算作死再活个十来年也不是啥问题。而太后嘛~ 如果有资格站队选,谁都知道李太监选得对。 太后近来身子骨可真不咋地,上皇的事情皇太后闹了个身心疲惫不说,紧接着又是上万京师官民叩阙要求拥立监国郕王为新君。 好不容易有了上皇陛下的消息,却又被也先那贼子给裹挟着以塞北去了。塞北是什么地方?如今的北京城冻不冻?塞北比北京城还冻,那是个人能待的地方吗? 更何况,上皇一向身边不缺人照顾,如今这做了俘虏哪有仔细人能照顾上皇起居呢!更不要说那达贼太师还怀着别样心思,怕不是上皇一不小心就得被也先给…… 都不敢细想太上皇会遇到什么,宋朝时候钦、徽二帝被俘虏的下场就很让人无语。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才把宋朝皇帝的脑袋给拿回来安葬了,要是太上皇帝也…… 吴贤太妃倒是清静,仍旧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闲时皇后汪氏和贵妃杭氏会轮流带着孩子去请安时,寝宫里才能传出她的声音。虽然听得出很开心,但也是尽量压低了声音的,其他时候安静到就像不存在一般。 李永昌上岗后,也接到皇帝旨意。每日里除了皇太后宫门口跪个安之外都会去上皇太后处请安,也交待着宫里的内侍一定要小心侍候着。皇爷爷吩咐过,不用等太上皇回来看到上皇太后有啥不妥当,只要是太医院有报小吉(生病)就将内侍尽数仗毙。 太他老母亲的吓人了,尽数仗毙这种事情多少年宫里没见过了? 甭管真假,反正小心着点。上皇太后要是多哭几嗓子,宫女、宦官们都吓到磕头如捣蒜求着饶下人们一命。钱氏心善,自然也不忍内侍们遭受无妄之灾。何况时间久了,多少心里也被锻炼出了些承受能力了。 大同之前就传了太上皇帝的口谕,瓦剌也先是要把妹妹嫁给太上皇帝的。大明朝的皇帝娶异族女人可是前所未有的,何况还是自己被俘虏后被强迫娶的,回来之后还有名分当皇帝吗? 难得陪母亲吴氏一起用了晚膳,朱祁钰这个在朝堂上可以整个朝议话最多的人反而很拘谨,一整晚讲的话几乎没超过一掌之数。看着这个陌生的儿子,吴氏也没有多说什么。 孩子大了,已经是皇帝了,这是自己怎么也不敢想的事情。这一辈子经历了几次大起大落,心态已经很平淡了。只要能够经常一家几代人在一起吃顿饭,或者只是一起喝盏茶的时间就够了。 离开吴贤太妃寝宫后,乘坐在步撵上朱祁钰总觉得有些压迫劳苦大众的感觉。自己还年轻,可是却在雪夜使唤一群身体残缺的人抬着自己和两个老婆回寝宫。 皮制的靴子防水能力也不知道怎么样,这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雪,如果被雪水透进脚里岂不是要感冒的?这个年代,感冒的致死率可是挺厉害的。 “今日夜深了,都早些回去歇下吧!我和皇后、贵妃都不用出行了。睡前打些热水烫烫脚。”看着为了能够手脚便利衣着也不够厚实的小宦官,朱祁钰有些失神:“明日一早传朕的旨意,宫里宫外侍候的,都要配上防水的革靴。再配上木屐,雨天蹬着高些免得失了鞋子。” “奴才等谢爷爷恩典。”一众宦官就在雪地里跪了下去。 “快起来。这冰天雪地的跪着伤了身子都是自己的,往后都免了这跪拜礼吧!同朝中众臣一样,除了大礼仪,都不用跪了。” 听了朱祁钰有些生气的训斥,众人又忙不迭磕头。 “都起来,跪着干什么?”内侍在宫里想要生存下来,最先要学会跪 下磕头,都成下意识动作了。 “皇爷都吩咐了还不快起来,莫不是要惹爷生气?”听到杭贵妃发了话,声音委婉动听,众人这才起了身。 “以后莫要见人就跪了,免得辜负了皇上与皇后的心意。”斜眼看了眼汪氏,杭氏轻声说道。 “谢皇爷爷,谢皇后娘娘,谢贵妃娘娘。”一众宦官这才又躬身谢了一番才退下。 “爷,姐姐,奴这便退下了。”说罢,杭氏蹲了蹲,带着贴身侍女要走。 几人的撵都走了,杭氏只好自己步行回去。还好这一程的雪都清扫干净了,步行也没几步路。只是小脚,走得慢些。 “她有身子,我先陪着过去。一会过来找你,先进去吧!”朱祁钰微笑着冲汪氏说了句,往寝宫一指便转身快走两步跟上杭氏伸手扶了上去。 “爷陪了奴过来,皇后那边可要记恨上了。”杭氏假意劝了句,脸上的笑容彻底出卖了自己。 “无妨,先陪你回寝宫。”朱祁钰笑笑也不当回事。 “爷今日应当高兴才是,怎么兴致也不是很高?”杭氏不解。虽然只是侧室,但朱祁钰的布局一直有自己参与。 现在回想起往事,一一复盘后会发现所有的步骤朱祁钰选择都被证明了明智无比,可是这都怎么做到的呢?今日更该高兴才是,上请册封诏里将上皇朱祁镇话里话外一通损,这诏书不用三日就能全国皆知。 这皇帝的位置有了调拔弱势官军抗击外敌接二连三取得胜利打下基础,现如今又拿下了哈密,扫荡了大宁地位已经完全无可撼动,可不就是该好好高兴一下吗? “没什么,只是母亲在问大兄的事情。”晚膳时,吴贤太妃提了一句正统皇帝朱祁镇之前对两母子的照顾之情,朱祁钰有些难以交待。 朱祁镇如果顺利回来,自己干怎么办呢? 按照自己知道的历史上那一套,来个软禁紧接着断供熬死他们? 熬不死的,就算没有曹吉祥、徐有贞、石亨,难免不跳出个别的什么人来插一杆子。 要彻底解决掉这个风险最好的方案就是按原计划,把朱祁镇一撸到底而不是留个太上皇帝的名号供在宫里。同时,为了以防万一更绝一点就是把孙太后弄去长安宫尝尝什么叫报应才对。 当年胡皇后就因为生了两女儿,硬生生被逼着自己让了皇后位做起了道姑。生不生儿子是女人的事情吗? 宣德爷满世界插种,实际上又得了几个儿子?可怜的胡皇后,谁知道正统八年是怎么去的,被孙太后下的手也未可知。那老娘们,手黑着呢! 历史上,装着不问世事躲在宫里,等到得了外臣们的支持立刻下诏废了景泰支持正统复辟。而且就是这老女人,彻底否定了景泰朝的所有贡献,支持朱祁镇各种倒行逆施毁掉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景泰中兴。 为了能够否定景泰,正统才坚持弄死了清贫如洗的于谦,还用了剐刑。真该活剐了这两母子才是。 但换个角度想,朱祁镇从天之骄子一夜跌落神坛成了人人可欺的俘虏。好不容易回到大明却被送进南苑圈了起来,一圈就是七年,缺衣少食只有瞎眼老婆陪在身边,那种日夜煎熬的心理也是实在变了态。 本来就不学无术的正统帝,复辟之后为了强调自己的正统性强行否定了景泰朝的全部国策。之后又只能依靠着徐有贞这种废物点心打理国家,其间还平定了石亨、曹吉祥叛乱,也没多活几年就嗝了屁。 “如果迎回上皇大兄,该如何对待他呢?”朱祁钰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想把麻烦甩出去。 “既然现在想不到解决办法,不如坦然面对。不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杭氏安慰道。 呵呵,安慰人的话只能是安慰人而已,哪里真能等着“自然直”、“必有路”呢?朱祁钰长叹一声:“也只好如此了。” 就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给面子,直接帮忙让也先手一抖把大兄镇哥给噶了呢? 第58章 正统朝的终结 民间大年夜,但凡家里不是饿到揭不开锅的总得要洗洗刷刷,把房子打扫干净,被褥、棉服晾晒一番,再贴个新的窗户纸。 多少有些剩余的,总还会寻换点红纸剪个窗花贴上沾点喜庆气息。稍稍宽裕些的还能挂上个新灯笼,再买换些染过色的新布给家人做件新衣服。 今年除夕的大明京师就比较平淡了,扈从上皇北征战败的气氛在这个除夕再次笼罩在人们心中。 三十万精锐官军,二十万民夫,京城里官宦勋贵几乎家家有人折损,北直隶百姓哭声不绝。 禁宫中也只是简单洒扫了一番,喜庆灯笼什么的更是绝对没人敢提这茬。就连赏钱,也只是皇帝陛下吩咐下来说众人辛苦了每人多发了一份月钱,上皇太后和皇太后宫里的给了三份月钱。 这点赏赐对于最最底下的宫人们来说还说得过去,对于高品内侍就根本不够看了。往日里,贵人们随手赏下来的银钱都不只这么点数,这算个啥呀? 可这个时候没人敢有半点不满意,之前没能有机会陪着上皇北征还感觉是不是不得宠,失了份上进的机会。现在,呵呵~空出来的位置有机会攀下手试一试了。 虽然新皇帝对于很多人事空缺都没有马上安排人事任命,不过这坑总得有萝卜填进去的。只要空着,就都还有机会的。 至于那两宫,气氛着实一日不如一日。 老太太宫里这几日受罚的人可不在少数,大家没事都绕着走。就算有事,也是恨不得就在门外躲着那两位主就能办妥了飞也似的跑开。 有消息传出来,皇帝陛下小年夜那日本来是要在皇后宫里歇下的,不知因何事恼了后便独自回了乾清宫安歇。而皇后那边听到有传御医的呼声,然后又没了消息。 年三十了,按礼在京的百官皇亲都是要来宫里请安的,可皇帝陛下早就下旨免了百官朝贺。 辰初时内阁诸位大学士,六部尚书、左侍郎,三司主官并在京各勋戚入朝觐见了皇帝陛下后,一同见了两宫。 巳时中时太后便见过众人,在保和殿赐下御宴。席间陛下几乎未曾出言,只是看着内侍将御膳给大家分食掉。 要说完全没说话也不对,期间陛下说了一句开场白:“如今天下多事,今年御宴过简了,来年与众卿一同给上皇太后、皇太后好好贺一贺。”便低头自顾自用起膳食再不说话。 上皇太后、皇太后简单用了两口便转回后面去了,本以为皇帝陛下会邀饮几杯,结果也只是感谢了大家的辛劳负出,并且承诺会在来年情况好转时一一补偿众人。 按照以往套路,百官免不了还要表示一下谦逊,再自贬一下。结果皇帝陛下不按套路出牌,止住了众人,带头与自己面前的那碗米饭较上了劲。 见皇帝没有说话的兴致,众臣们稍稍意思了一下也就一起告退了。 待众臣散去,朱祁钰自己领着皇后、贵妃一同再次给上皇太后、皇太后请安。 说是请安,但皇帝陛下那阴鸷的眼神让人看着心里发麻。 “早听说兄嫂夫妻情深,自大兄北狩之时皇嫂便整日以泪洗面,由日到夜。”话是跟自己大嫂说的,可眼神却盯着自己那位大母:“祁钰不才,受大兄所托为京城留守,受太后懿旨监国暂御百官。虽奉旨登基亦未敢忘却兄嫂往日照拂,今日与皇嫂一言绝非开解。” 之前让汪氏多次来宽慰皇嫂钱氏时可真是宽慰,两人都是深受封建禁锢式女德教育的,实在也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如果不是朱祁钰之前教汪氏激将法才稳住钱氏心神,这会她该瞎了只眼,残了条腿了。 “大兄必然无虞。”朱祁钰说这个话,可不是宽慰人。 “若京城为达贼所破,大兄恐被加害。我等只怕也难逃厄运。如今达贼败退,大兄于贼虏——有用!”朱祁钰做为紫禁城里现在唯一的男性,声音显得尤为雄厚。 一句人留着对于瓦剌有用,自然是比说什么“吉人自有天相”要靠谱多了。 “太常寺少卿赵荣,右通政王复二人往紫荆关见大兄。复命时称大兄身旁得用的太监喜宁叛了达子,原本朝廷并不十分相信,日前又有忠勇伯把台麾下将领安猛哥及两个喜宁的家人被边关所获。” “据三人交代,喜宁降了也先不说,还给也先出谋划策,这也正是大兄必定安然无恙的原由。” 听到朱祁钰重提赵荣、王复二人的紫荆关之行,孙、钱二人又是泪如雨下。当时被安排做背锅侠的李永昌每日一报,紫荆关发生的大小事宜宫里早就知道了清清楚楚。 太上皇帝朱祁镇被一群混身散发着羊膻味,终年不洗澡的臭达子包围着,日夜盼着能回到大明的心态早就被传了回来。就为这,孙、钱二人还将朱祁钰“孝敬”的不知道多少金佛、玉菩萨又打了包准备送去塞北。 “二弟…皇帝陛下为什么说喜宁叛明反而是上皇无虞的保证呢?”钱氏忍不住问到。 “无他。就因为安猛哥等三人告知是喜宁劝降了他们,而且当着他们的面给也先谋划大明江山。”这一点其实很好理解。 没读过书不代表蠢,很多人都没读过书反而成就了大事。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就是个纯粹文盲,可他打下了几乎整个欧亚大陆,灭国无数。被他宰掉的文化人就不在少数,被他祸祸掉的良家女眷论起文化知识都不知道甩了铁木真多少个服务区那么远。但是铁木真经过苦难生活的磨难从中学习、成长,最终在生活中自学成才,成了一代军事大家。 再看大明开国皇帝朱重八,乞丐、僧人出身,实际上也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可是学识再高的不也得给他打工嘛! 但是历史知识明显喜宁比也先知道的多,所以在也先军中起到军师作用的喜宁一定会跟也先讲宋朝的故事。也许还会讲下大明朝的建文朝“靖难”和宣德朝平汉王叛乱的故事。 最容易攻破大明朝的方法就是让大明朝有两个皇帝,让大明朝自己内乱。 “哗……叭!”听完朱祁钰的解释,一个茶碗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皇帝……陛下,如今我等只求上皇能平安归来,余者一概不知。”听完这段话,钱氏多少也能判断出真实性,只是更害怕朱祁钰借着瓦剌的人弄死自己那可怜的夫君。 “皇嫂哪里话,大兄必然会平……大兄必然会归来的。”本想说朱祁镇会平安回来的,在看到孙太后眼角抽搐那一下,朱祁钰改变了说词。 “土木堡有大明数十万灵魂,必然会保佑大兄归来的。”说土木堡的五十万被朱祁镇、王振两个蠢货坑死的冤魂会找他们两个索命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一些,保佑坑死自己的皇帝?呵呵…… 听到朱祁钰这么一说,钱氏身子一软跌到在地。内侍免不了又是忙不迭的一阵忙乱。 “扶朕皇嫂坐到软榻上好了,朕与太后、皇嫂再叙会话,你们远些侍候。”朱祁钰发话了,声音冷冷的,就像屋外的寒风和皑皑冰雪一般。 若是在往前,朱祁钰在太后宫里就算不是鹌鹑也不过是提线木偶一般的人物。太后眼前当红的侍女、宦官都能轻松招呼那个郕王殿下东西转。 现在嘛…听到朱祁钰发号施令,众人止住了手脚又齐齐看看太后,孙太后没有反应。再看看已经是皇帝的朱祁钰,只是皇帝陛下面无表情正冷眼看着太后,眼神中毫无敬意。 一时间,众人僵住了。 “还不去,等我差遣人来仗毙你们吗?”朱祁钰再次发出指令,声音冷到像是冰窟里传出来的一般,比屋外的寒风还冷。 再看太后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内侍们交换一下眼神,只好轻声向孙太后询问道:“太后,奴才们……” “来人,传御马监腾骧四卫营将这群没用的废物尽数押了。” “陛下……”汪氏甩开拉住她的杭氏出声道:“这里是太后寝宫,本该太后作主。何况……” “叭”一记脆响打在汪皇后脸上。 “看样子上次那一巴掌还不够,不是说汪氏女熟读女德吗?还搞不清楚在夫君面前该保持什么样的态度吗?”朱祁钰的话坐实了宫里的传闻。 汪皇后被打,皇帝谕旨要调御马监的军队入宫清理“不当用”的奴才,宫人们腿已经不自觉地抖动起来。这种抖动不是天寒畏冷,而是恐怕到心寒引起的。 这是景泰皇帝要对太后动手了吗?他就不怕招来非议?朝廷大臣们能同意? 大臣们怕是不同意也来不及反对了,内宫调动御马监只是顷刻之间就能到。等朝臣们去而复返,怕是黄花菜都凉透了…不不不,是血都凉透了。 御马监?皇帝已经彻底掌握了御马监了? 自从景泰爷登基后就一直在搞整顿,动的都宫里大伴当的利益。就算前些时日传出要裁撤的消息,皇帝都给出了妥善地解决方案。 分批裁撤,老的、体弱的只要愿意回乡的都就近安排田地、商铺供谋生用。大家伙为什么进宫里来?不就是在外头实在活不下去了这才忍着痛给自己来那么一下子的。 在宫里这么些年还没混出个名堂来的,也混不出来了,不如早些领了赏赐返乡。朝廷给的生路虽然不是把田地房铺给了自己,但只要活一天就能占着用一天,多少人都怀着这个心思能早些放出宫去呢! 就这,怕是底层的宫人们都已经心向皇爷爷了。这些日子,这位皇爷爷还时不时的关注下奴才们平日里的衣食。 前些日子就被查到给奴才们的膳食是冷的,几个厨役被罚没家财不说还被吊起来那一通打。皮开肉绽的让人挑了让所有的厨役都看了个遍。 如今膳房里也搞裁撤,有想留下的当心丢了差使,再也不会给下人们冷的馊的对付了。 御马监如今掌握在提督太监刘永诚手里,那可是跟着高祖文皇帝领军征战冲过达子军阵的杀才。如果刘永诚已经彻底倒向了皇帝陛下,那么当然是可以在瞬息之间拿下宫里的所有力量。 “刘永诚……”太后牙齿咬出了咯吱咯吱响的声音,终于喘着粗气恶狠狠说道:“一群没用的废物,还愣着干什么?” 内侍们这才如蒙大赦一般轻手轻脚抬扶着钱氏安置到里屋软榻上,虽然只是三、两句话,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众人却是恍如隔世了一般。 好险,逃过一劫,但是孙氏已经彻底败给了这个庶子了。 “还不给皇帝搬个锦凳过来,这是要让皇帝陛下跪着说话吗?” 没有理会孙太后这种泼妇一样的骂街行为,假装听不懂就是了。都已经是个失势的老太太,再也没有了当年算计胡皇后那种春风得意的劲头,何必计较这一两句口舌之利。 朱祁钰冷哼一声道:“好叫大母与大嫂知道,祁钰有信心也有决心一定会迎回大兄。” 迎回是真的要迎回来,但是没说活的还是死的。虽然自己真不好安排下手弄死大兄,但内心中还是希望是死的回来。能省太多事情了。 听到朱祁钰称自己为“大母”,孙太后身子一震。自己名义上算是朱祁钰大母,可这是民间的称谓,岂有以太后之尊受了民间这种称呼的道理。 正要发作,就听到朱祁钰提到一定能迎回太上皇帝朱祁镇,于是耐着性子问道:“哦,却不知皇帝陛下如何这般肯定便能迎回来?” “无他。唯我非大兄耳。” 骂娘,绝对是骂娘,而且贼难听那种。孙太后气到全身发抖,像是筛糠那种抖动。 看到把孙太后气到差不多了,朱祁钰又以温文如玉的形象笑咪咪朝孙太后说道:“也先之所以敢大举南侵,所凭借的不过是蒙古这两年白灾严重,很多牧人都没了活路只能向南求活。” “又因为整个正统年间,也先已经完成了对大明朝北部羁縻部族的吞并。自西北哈密到东北海西野人(海西女真)已经尽数投靠了也先,这一切说起来也先还要感谢大兄,又怎么好意思加害大兄呢?” 这是翻旧账骂娘,比之前更可恶。不过孙太后在宫里熬的年头比朱祁钰年龄都大,什么大阵仗没见过,很快恢复了平静。 “朕自登基以来调兵遣将,重用正统朝被贬谪、待审待判或不为用的臣子,仅仅一个月时间便能在北部边境痛击也先精装骑军。居庸、紫荆两关斩达贼逾万,尔后谕杨洪等将出兵征伐不臣收大宁卫北部牧场,再命石亨征哈密破其城夺牛羊马驼无算。” “西北诸卫望风臣服,这已经动摇了达贼南下的根本。塞北部族中拿到粮食布匹茶盐的会避免与大明交恶,没有拿到的部族会害怕遭到报复而不敢直面大明。也先,组织不起下一次南犯的大军了。” “朕,做得比大兄好。朕,不过一个月时间就已经破坏了也先在北部各部族之间的控制关系。没有了紧挨大明的各部族支持,也先只能必变对大明的态度。” “明年,达贼一定会再次遣使来大明朝贡。那时候,大兄也就要回来了……带着五十万随征军民的忠魂。” 朱祁钰话音落下,已经慢慢回转过来被人掺扶着走出内室的钱氏正听了满满一耳,顿时泪流满面。 “咳……”而朱祁钰提到那五十万忠魂再一次刺激了孙太后,一口气没喘匀,竟是背了过去。 太后宫里呼天喊地的传御医、掐人中时,朱祁钰已经拽着汪氏在前,杭氏及随人跟在后面离开了太后寝宫。 出了太后寝宫,汪氏一把甩开朱祁钰的手,气呼呼的厉声指责朱祁钰言行无礼不尊法度。 听到汪氏这么生气的态度,看见太后宫里人像躲瘟神一般缩了回去,朱祁钰也不答话。轻笑了一声,朝杭氏勾勾手指头就率先慢悠悠往回走去。 杭氏打发了随人,紧走几步拽着汪追赶朱祁钰,还轻声在在汪氏耳旁夸赞汪氏好福气。 “皇后姐姐忒错怪爷了,有些事情爷都不让跟姐姐说。今日姐姐作态早就被爷算计了,只是不自知而已。” “你说什么?”汪氏瞪大了不敢相信的眼神。 “边走边说。”朱祁钰转过身,停下脚步等两人走近后说道:“这些事情我希望你一辈子不知道,我也就不解释了,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且过几日轻快日子,大兄短不过半载,长不过一年,必然回返。”说罢,也不再与汪氏多做解释,扶着步态轻盈的杭氏便安步当车走回宫去,留下汪氏在后面不满地大声追问。 身后,太后寝宫门后,有个脑袋探出来一点又快速收了回去,然后又露出一截…… 《景泰实录》: 正统十四年十二月三十日,上皇太后、皇太后迁居南苑。是日,后迁坤宁宫。 第59章 大明朝国家债券 景泰朝的新景象一片欣欣向荣,从大小官员忙到脚不沾地就能看得出来。即便是华夏民族传统节日早就安排了锁厅,皇帝陛下仍然命令九门提督衙门正常办差,每日都有锦衣卫、顺天府轮流协助维持秩序。 甚至于六部主官,每日早午都会过来应个卯,查看下当日是否有应急情况需要高品衔官员处置。别说大明朝多少年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就是历朝历代也没这个规矩。 不过皇帝陛下赏赐也真是丰厚的,下面差役、兵丁都有每日五百文的差贴,钱券兼支。这可是正经铜钱和新发的大明官府债券,不是那擦屁股纸都嫌脏嫌薄的宝钞。 正统朝皇帝北征时官军也才赏了一两银,那可是去塞北玩命才不到一贯钱。两相一比较,如今的景泰皇帝就体贴多了,可不得仔细点别丢了这份差使才是。 要说只有一半的现钱,可债券也能当钱使,不比铜钱差。顺天府里新开了钱庄随时拿债券去就能随时兑换。掌柜的噼里啪啦一通算盘打过来,搞不清楚怎么算的就会把现钱兑换出来。 虽然搞不清楚怎么算的,同样是债券就有人兑换下来有多些零碎,有些就兑不足。 跟钱庄掌柜这么一打听才知道说是债券的计息日期不同。拿去兑换的债券中有些已经生了不少利钱,有些还没生利钱。没生利钱的,钱庄要赚点兑换费用,自然就要扣掉一些了。 这么一说大家都知道债券要留手里时间久一些就能生利钱,还能多得些。 听掌柜的说,这就是老百姓借钱给朝廷的意思。钱庄其实也是从老百姓手里兑换了债券后等着生利钱,放贷给朝廷比放贷给老百姓保险。 至于有人还什么人忧天的担心朝廷不给兑付怎么办? 朝廷还能缺你这点钱粮不成,这位皇帝爷爷可好着呢! 这才过去两个月都忘记了吗?那北边的狗达子抓了这个皇帝爷爷的大兄说要打到京城来,那会黑了心的粮商们都把价格抬到十倍多了。皇帝爷爷知道后急坏了,直接按平价把通州大仓的粮食全卖给了京城的老百姓。 那可是十倍的价格呀!真是天爷喔,咱们都是些苦哈哈的小老百姓,哪里吃得起粮。皇帝爷爷一夜之间就平定了粮价,这才给了我们小老百姓一条活路。 如果这还不信,没瞧见户部新开了一个衙门口专门兑换大的钱券吗?啥叫大的钱券咱不懂,但是看到有人真跑到户部衙门去兑换了钱回来,结果同样的一批债券每一贯在衙门里兑换还真比在钱庄兑换要多出三、两文。 那个兑换到钱的就是咱家隔壁那户的远房亲戚,真真的跑来跟咱说了这钱券比宝钞值当,不会像宝钞那废纸一般的。听咱那邻居家的亲戚说了,往后这宝钞都不用了,就用现钱和钱券的。 不信你去衙门里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朝廷会按照写在钱券上的利息结算钱兑换现钱,要银子要钱都成。 而钱庄兑换时会扣掉一些他们要赚的钱,剩下来的才会兑换给咱。 几下消息汇到一起,很快在京城里就传开了。同时老百姓们也都知道了,钱庄是那些个黑心家伙高利贷放惯了,居然想把放贷这么损人的招数做到官府头上。 官府取缔不就行了? 你倒是吃个灯草灰放个轻巧屁哩!知道这是啥不?这是皇帝爷爷说出来的话,那就是天上神仙的意思,要让咱小老百姓得了利的。皇帝爷爷不能自食那啥话这才忍了那些黑心肝的奸商跟着占了便宜,。 你能把吐的痰舔回去吗?你能皇帝爷爷不能。 咱要怎么办?咱往后都拿了钱券不去钱庄兑换就成了,不能让那些长了十七、八个心肝的坏了皇帝爷爷给咱小民的利嘞! 景泰元年过了十五后,各官衙都开始了正常办公,很快就连轴转了起来。景泰年朝廷里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发行国家债券,以顺天府、应天府、天津卫、广州府、西安府、福州府为第一波试点城市。 试点的城市由官府安排兑付债券,计算标准由户部经年老吏列了个章程统一执行。南北二京有足够多的银钱兑付,福州用浙江重开的银矿做为兑付基地再配以锦衣卫、官军协同押运南京部分银钱负责兑付。 天津卫和西安府问题也不大,京师户部的存银不够还有皇室内库补充。唯一让人担忧的就是广州府。 才经历过一番大战,广州城内外在这个寒冬里尽显萧瑟之气。皇室给出的债券兑换方案让杨信民为了难,唯一可以欣慰的是债券没有在广州府对普通百姓发售,广州暂时不会遇到大量百姓兑付债券问题。 而根据朝廷颁布的旨意,债券可以在各地通兑。这也就成了飞票的一种变形。经过大战不久的广州虽然说不上百废待兴,但是各种需求也几乎在一昼夜之间爆发。 经过了数月的压抑,日子还过得下去的难免不想着给家里再添置点什么,富裕家庭更是看开了。而更重要的是朝廷部分开放了海禁,新编水师可以出海操练时带些丝绸、茶叶、瓷器等不违禁的货物到周边附属国家“访问”了。 可不就是附属国家访问吗?这周边哪个国家不是在洪武年间就已经遣使称臣了的?宗主国水师训练时带些小礼品用于往来馈赠有什么毛病吗? 打着朝廷军队旗号干走私,这是船队中的疍民这辈子都没想过的事情。 而想要带着货物出海,少不了当地大商巨贾提供货物,广州府官衙售卖出去的债券自然就被这些大商贾买了去。 朝廷已经有明确消息放了出来,之后大同、宣府、青岛、长沙这些重要的府城都要做为第二批推行债券。对于商贾们来说,这个商机不能不把握。被满朝文武质疑的朝廷债券在沉寂了几天后迎来了一个购买的小高峰。 “启禀陛下,南京奏报,南京售卖债券第五日售卖逾七十万贯,超前四日数倍。” “哦”朱祁钰不置可否。 “启禀陛下,天津卫上奏,乞准天津卫造水师大船两艘,效广州府例用于备倭。” “哦” “启禀陛下,青岛、福州奏,乞造水师大船各两艘,效广州府例。” “哦” “启禀陛下,甘肃乞拔爬犁三千乘用于官军操练。” “启禀陛下,宁夏乞拔爬犁千乘,炮车百架,驽车百架。” “启禀陛下……” “都当朕是散财童子吗?”朱祁钰有些恼了。“朕看正统年间奏报,官军不止是军马不足,军械甚至衣食都供给不足。到了我坐这位置了,各地都来要钱要军械,这银钱从哪里来?你们给的吗?” “陛下,春日即将到来,边塞军备还是要保证的。”于谦虽然对于各地打土豪、分田地一般的思想很不屑,但是军队确实需要进一步补充。 “想要补充军队对抗达子南侵,我同意。”朱祁钰并不反对增加军事力量,相反还更希望军事力量能再强一点。不然哪有实力荡平整个塞外草原呢? “今年不会大幅补充边塞军力,要用钱粮的地方太多了。去年北征后答应补偿给阵亡官军和受难百姓的钱粮都还没有发完。”说着,朱祁钰一阵伤神。 五十万精壮呀,就这么没了。就算是上位者的思维,也要想想这得用多少大牲口才能代替这些生产力和武力了。 “两京还有的炮车、驽车尽数拔付给宣府、大同一线。给宁夏、甘肃回复,征哈密所部还师时所有牛、驼、战车均分给甘、宁两部。”说完后,朱祁钰才回过神来。一抬头却看到于谦几人交流眼光中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意味。 糟了,上了这些老油条的恶当。 只怕这些地方补充军械物资的申请都是他们的主意,就是担心朱祁钰扩大北线用兵加大国家财政支出的。 “哼!”一群老而不死的家伙,朱祁钰接着说道:“天津、青岛、福州三地准造舟船巡弋备倭,各拔钱五千贯用于采买木料、招募工匠打造船辑。” “五千贯……”五千贯钱造两条船,那这船得造多大呢?除了船之外,还要配备火炮、火药、炮弹,这些不都是钱吗? “陛下,这福船打造一艘须银……” “分期结算嘛,又不是非得银钱全部到位了才能开工。先拔付一些,余下的分期付。以后每个月或者拔个五百贯,或者一千贯,保障工程线月结算开支就行。”古人就是死脑筋,为了信誉对于款项兑付问题看得还挺重。 “陛下,那往后是不是都用银钱兑付?还是说也用债券?” “兼支。或三七,或二八、一九。不急于全面推行以债券采买,可等到当地已经开始广泛使用债之后再按五五兼支,甚至券多钱少支应朝廷采买。”按照原计划,采用债券采买是用来解决宝钞滥发引起的贬值问题。 等到了东北那几个岛上的银、铜运来之后立刻就能用来解决银钱不足的问题,根本不需要什么债券了。 “陛下,即便是徐徐采用债券,终究还是需要兑付的。”陈循不无担忧。 “是啊陛下,虽然朝廷准备了一年、两年、三年三种期限的债券,但是时间到了总是要兑付的。到时候朝廷拿不出银钱来兑付,还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朝廷不能一直寅吃卯粮。”王直也站出来替陈循说话。 都是当过户部尚书的人,户部那点事情谁还不知道。说罢,王直还斜了眼胡濙。那意思像是说,胡阁老也是掌过户部事的,这会是不是该出来说道说道了? “呃…陛下,老臣以为陈、王两位尚书所言甚是。朝廷还是应当备些钱粮防灾防战,若是寅吃卯粮再有万一,恐怕祸不远矣。”被盯到实在难受,胡濙终于不情不愿站出来说了句话。 “胡阁老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切中利害啊!”朱祁钰调笑道。这老家伙,居然拿国家需要备战备荒说事情,动不动就说朝廷会有万一。 有什么万一?你一万了朝廷也不会万一。 “这些朕都知道了。朕自有分寸,先支应一、两年就好了。债券总共也没印刷多少,都压了户部官仓里,每次领用都有数的。卡着税赋用就出不了什么差子。” “这般说起来,西北诸卫这个冬日里与甘肃、宁夏两地可有大宗易市?” “回陛下,只有正统十四年十二月有过两宗,景泰元年还未曾有过奏报。” “朵颜三卫可有动向?” “回陛下,大宁如今卫所军力不足以守备。辽东、宣府离大宁又远,莫不如仍许给朵颜三卫,命其每年朝贡,仍然交好。”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是朱祁钰对胡濙等人的评价。 “嗯……命御马监刘永诚调腾骧四营,并杨洪一部,曹义一部,往大宁威慑兀良哈如何?”朱祁镇当皇帝时重用宦官,自己上来就把高品内侍修理了个遍,还真不放心这些没根的。 如果皇城安全都由锦衣卫从外部负责,有了于谦女婿坐镇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再配上对正统爷心怀不满的勇士担任京城九门提督,倒要看谁能玩正统复辟。 虽然正统还在塞北烧牛粪煮羊奶,这防备之心可是一点也没少。 朱祁钰这么一种跳跃性思维,殿内几人感觉有些跟不上。大宁地界要收回来干嘛派御马监的太监刘永诚去? 这是因为之前御马监少监跛儿干叛明的原因吗?还是说,咱们景泰皇帝也想来个御驾亲征,先派出御马监军队呢? “陛下,这御马监腾骧四营一向是保护皇下周全,哪有离开京师,离开陛下往边塞杀贼的道理。不如等石亨回朝后命其为大宁总兵更为妥当。”毫不犹豫,为了朝廷利益石亨被于谦推了出来。 “石亨……”已经在哈密稳住阵脚的石亨不知道自己又被朱祁钰算计上了。 前一世的石亨被过于重用,明明在武将中只是智勇排在第二却在打败瓦剌后仍然掌管京营。不仅权柄超过杨洪甚至还超过于谦成为了京城军队的实际掌控者。 如果不是石亨野心不足参与了反叛,朱祁镇也不可能敢于复辟。金刀案时就差点被污陷要谋反,估计那会惶惶不可终日更胜过在塞北时候,哪有那个胆在没兵在手的时候真敢逼宫朱祁钰。就不怕这是自己这个庶弟的阴谋,趁势把自己给剁成肉酱包了饺子? “善!于卿果然知人善用,让石亨镇守大宁真真再合适不过了。”石亨守大宁,填补了宁王曾经镇守的北疆空缺。自此之后,北疆第二道防御网就能够补齐了。 “如此,则大明北疆可保三十年无忧矣。”朱祁钰轻呼一口气:“瞧瞧,刚才不是还担心债券没法兑付吗?这钱粮不就来了。” 看着朱祁钰洋洋自得地笑着,像是得了宝贝一般,众人满脸不解。 “陛下,这大宁卫筑城、囤兵都得耗费不少钱粮,怎么还成了兑付债券的钱粮出处了?”王直忍不住出声。那张老脸上分明写着,我愿意承认我蠢,但是你这牛吹得能上天了我是实在不能相信啊! “筑城?我是说过要在大宁筑城,但我没说筑多大的城呀,何况大宁本身不是有城吗?” “筑…多大的城?” “诸卿,还记得战车阵吧?” “记…记得…臣等当然记得。”京营官军操练时大家多少都会看一看的。 “那你们觉得,大宁驻军在没有足够钱粮支持时有必要筑大城吗?” “陛下的意思是筑小城甚至只是间隙修建堡镇,再以车阵相连以此防御?”于谦插嘴问道:“但塞北冬日极寒,若无大城则驻军不足以掌控大宁。” “罗通以水浇城,一夜间成就冰雪覆城。”朱祁钰笑笑:“条石、巨木、青砖所费不菲,但竹条、篾片所费无几。只需要让漕运舟船后牵引竹筏运来京城然后陆路运往大宁即可。” “冰雪…筑城……”当寒风凛冽气温骤降时,以竹、篾、藤编织成墙体骨干靠在车阵外围,再覆上纱、绸,迎着风雪浇上水,冰墙一夜可成。 “虽有外墙然而头顶仍然……” “大可用羊皮帐篷围在冰墙以内,冰墙即可防御外敌又可阻隔风雪侵袭。人畜围在羊皮帐篷里,蒙古人能过冬,明人也能过冬。” “臣以为可以先于京营尝试。如果真可行,自此塞北便应了‘寇可往,我亦可往’。”于谦出班躬身一拱手,请旨在京营尝试。 “这个冬天会很冷,很久。让京营并北方官军都开始尝试吧,不要让北虏探得消息便好。” “臣于谦,领旨。” “陛下,咱们话头绕远了。还没说怎么通过大宁解决债券兑付问题呢!”王直很不合时宜的再次站了出来打断了正得意洋洋的朱祁钰。 第60章 保证金 能不能通过一些竹条、篾片、藤条啥的筑冰墙抵御寒风和外敌可以通过官军的尝试得到应证,三、五天就能有比较实际的反馈。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可能通过这个思路延伸下去。 朱祁钰自然没敢真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但是正所谓一句曾经听过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启发,现在只要引导大明朝的官民放开思维,让人们敢大胆去想去尝试,就有可能研发创造出各种引领时代的产物。 何况,爱斯基摩人本来就用冰块建房子,还能在房子里生火取暖。现在只是建个冰墙而已,提了个思路后一线劳动人民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只是想通过大宁地界牧牛放马供给大明民间的牛马需求的这个奇思妙想王直不能认同,陈循也表示严重怀疑。虽然已经开始试点推行给百姓提供邮递服务以此拓宽牛马需求,但就算把整个北方甚至全国都推行又能消耗多少牛马呢? 牛还好点,马每天需要的草料和精鉰料实在不是一、两个普通家庭可以扛得住的。既然民间没有那么多消费能力,供大于求自然就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民间对牛羊的需求量少呢?”朱祁钰一脸好奇宝宝模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皇帝这种很欠很欠的表情这几个月见了很多次了,大家都不打算上当。 让这个年轻的皇帝先说,免得他每次总能用一些奇怪地想法解决问题,然后再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盯着我们这些国之栋梁。 咱们可都是万里挑一的两榜进士,又经过了多年宦海沉浮,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居然被这毛头小子当傻子看。太你吴贤太妃的气人了,什么玩意儿! “还望陛下能够示下,臣等恭听圣训。”胡濙虽然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平日里不怎么吱声摆出了个翁仲模样,但这几个月摸清了朱祁钰大致心性后也忍不住出言讥讽两句。 真拿自己当生而知之的了,还是觉得我们都是废物? “哦,圣训可谈不上,只是一点点心得,啊,心得。” 还心得,你是放过牛还是宰过羊?越说越气人,今天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出来,我们还真就不依了。 “这牛啊、羊啊的多了,不是正合裹腹吗?”朱祁钰笑笑。 吃?! 吃牛?! 你以为天下都是像你皇家一样不管不顾的连牛都随便吃。吃屁呢吧你! 众人嗤之以鼻的态度实在太明显了,胡濙更是一甩袖袍根本没有必要跟朱祁钰一般见识的样子摆了出来。 如果非要描述众人那脸子有多臭呢,汗脚苦力穿了半个月没脱的鞋袜也许差不多就那个样子了。 “这牛啊,如果不能耕地那就不属于要保护的了不是?宰了吃便吃了。这穷人吃不上牛肉还吃不上牛杂了?好歹是个荤腥,比米面顶饿不是?”话虽这么说,但是大宁那么大一块养活了朵颜、泰宁、福余三部人畜的草场,得养出多少牛羊来?大明的老百姓要吃出多少才能吃得掉? “大明老百姓苦啊,我可是知道普通人家平日里连个荤腥都难得吃到。为什么呢?因为荤腥少,这也就是物以稀为贵嘛!”朱祁钰开始给大家画大饼,不,画蓝图。 “众卿试想一下,往后塞北放牧的都是我大明的牛羊马驼,这大牲口还贵吗?如果不贵了,那就有更多人可以买得起了,至少三节两寿的能割一片肉全家沾点油水了。” “退一步讲,这大明官军是要囤田耕地的。为什么囤田耕地,因为没有围草场放牧嘛!那如今有了草场就放牛牧马好了,军中又不是没有达官,何况还有俘虏、归附的达人可以用来放牧的。” “咱们官军可是南边征兵北边从军的,千里从军没有趁手军械不说还吃不饱穿不暖,这能不思乡吗?能不逃军吗?往后有了自己牧场天天吃肉。” “嘿嘿,牛肉、羊肉换着花样吃。在南边种地能天天吃肉吗?不能。但是来塞北从军就能吃,天天吃。于卿,你是军户出身,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啊……啊啊,是。”听着朱祁钰描述的场景沉思其中的于谦冷不丁被叫到,一时语塞。 大明逃军现象严重,与官军待遇差有很大关系。如果顿顿吃肉……不,只要三、五天,哪怕一个月能吃上一回肉也是会降低逃军率的。 “于卿啊,我可是听说一句话叫做‘穷文富武’。为什么呢?因为武人耗费气力,这食量大不说还得要有肉有盐,不然就成不了武人。”众人看着朱祁钰那一脸嫌弃的模样说道:“这大明官军常常连饱饭都吃不上,哪里有气力操练?更别说对上顿顿牛羊肉的达子冲阵杀敌了。” 牛羊肉,别说普通官军吃不上,就是大明朝中产之家也难得吃上一回。如果能有大量牛羊肉供应,价格又真能跌下来个两、三成,那还真有不少人家一年里能多吃上一顿、两顿了。 “何况咱们大明朝的皮子、筋、角这些物件可有不少是从达子那边换过来的,甭管是东北还是西北,都是掌握在别人手里不是。之前京城告急,工部便是加革车都造不出来,为什么?” 都说打人不打脸,这话说起来太伤人了。之前京师告急,工部赶造战车时发现没有牛皮可以造革车了,不得已只能打报告请示用替代方法解决。 可如果自己手底下有了大片牧场放牧牛羊马匹,不仅仅军队的战马不缺,运军需要的挽马、牛、骡子自然也不会缺了。宰杀的牛除了吃肉还有筋、角、皮可做为军用物资,确实不亏。 看着于谦明显意动,朱祁钰继续加柴添火。 “以往兀良哈三卫不过是辽东宁王所属,老宁王当时军力可是‘带甲八万、革车六千’的巨镇啊!靠的是什么?种田吗?当然不是,有牛有羊有马匹,赶出圈让畜牲们自己寻草吃就得了,哪里还会干耕种这般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是呀,宁王朱权当时仅靠着大宁一地就养活了十万大军不是没有道理的。如今兀良哈三卫被杨洪暴揍了一顿,只要再加把力就能收回来。 “陛下所言甚是,大宁可为朝廷提供牛羊马骡诸牲,应当收回来做大明的牧场。”没有顾及其他几人态度,作为兵部尚书的于谦首先表示支持,且面色逐渐凝重:“大明当乘此时收回大宁并驻军放牧,自此之后不仅北方防线有了足够缓冲地带,而且大明有了更多的军马供养地。” 说着,于谦起身向众人拱手道:“如果达贼攻大宁,有宣府、辽东两镇或发兵直接支援或从侧翼钳制。如果达贼弃大宁不顾直接攻击宣府、大同一线,则大宁可发兵袭敌后路。又或者直接奔袭达贼巢穴,此利大于弊。” 于谦这番话,众人频频点头赞同。自从朱棣之后,大明面对北方游牧民族太被动了。如果能拿回大宁,则如同向北方大草原锲进去一颗钉子。一侧面对蒙古,一侧连接女真部族,形势将能够得到很大改观。 有了这个军事优势,对于北方游牧民族的态度也可以有很大改变。至少,是否还需要像宣德帝那样担心北方游牧民族得不到生活必须品而发兵攻打大明而处处忍让了。 “户部没有存粮现银可供大宁建城。”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循不反对也不愿意掏了户部钱粮支持。要折腾就让皇帝拿债券去糊弄好了,成就成,不成对于国库也没有什么损失。 “这…之前抵御达贼时朝廷已经出了钱粮采买让民间造军械,这时候大宁建城如果要加徭役税赋,怕是会激起民众不满。”工部不想当出头鸟,这活吃力不讨好。 “要不……诏令天下狱囚可建造、运送条石赎罪?”虽然这位皇帝明显对于大赦天下这种事情不感冒,但身为熟知景泰皇帝阴损劲的刑部尚书总得发表下意见才是。 “刑部可以先拟个章程出来,不过不是赎罪,而是劳役。”朱祁钰冷哼道:“违反律法被抓获判刑后,如果打几块条石就能赎罪减刑也太容易了。可以把重刑犯安排专门去开山凿石头,运送条石交给运军、轻刑犯就好了。不是又得了那么多牛马吗?正好安排拉车给大宁筑城运石木。” “臣遵旨。”金濂连忙答应下来,对于几人投来鄙夷的眼神视而不见。 “兵部这就调集库存军械,待石亨回师后便可挑选官军往大宁镇守了。”于谦拱手说道:“只是至少要三个月以上的粮食才能开拔,而且一旦驻军难免兀良哈三卫反扑,更有也先率军来攻的危险。” 于谦说完,众人都不再吭声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就等着朱祁钰拿主意。 于谦说的问题很直接,如果不解决派军队过去也是送菜。 杨洪率军突袭是打了兀良哈一个措手不及,大明朝多少年没有主动向塞北用兵了不说,也从没有冬日里发动攻击的。何况,这次才在土木堡损失了五十万人马,谁也想不到大明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等兀良哈三卫反应过来,后面是什么局势还真不好说。至少,人家名义上还是你大明的臣属,大明突然出兵攻击不说还抢了高祖文皇帝时许出去的土地,什么意思? 这是要造反吗? 信不信我们大明朝铁杆臣属兀良哈三卫打到你们从菊花喷出黄白之物沾个满裆?! 要应对反扑,就一定要足够的军械和粮草、官军。调几万经过战场厮杀的军队调往大宁,配齐军械都不是问题,但要再备齐几万官军三个月甚至半年的粮食还真有些问题。 通州官仓的粮食早就差不多搬空了,剩下一些故意留着的是朱祁钰原本打算投毒骗瓦剌军去抢夺的。如果轻易得到一整个囤的粮食怕也先不上当,所以特意每个囤里剩下一些,投毒也方便点。 其他粮食不是进了京师官民家宅就是入了京营,如果要做大笔调拔后面京营可能就会有麻烦了。毕竟之前朱祁钰大手一挥要清退老弱病残的官军,许出去了不少钱财。 粮食和布匹在物资相对匮乏的封建王朝甚至更早时期都是货币性质,有些比货币还要好用。之前被花销出去不少,这时候还要考虑其他用度时再要抽调出大量粮草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用牛、马、羊、骡和各色皮子去换。”朱祁钰思考了半刻说道:“找几个京师左近的商贾把消息散出去,朝廷要用债券、宝钞收购粮食、布匹。” “呃…陛下,不是说用牲口换吗?怎么又说用宝钞、债券收粮布?”如果能用一堆破纸头收到粮食、布匹,陈循当然是开心的,但是商贾们又不傻,这种事情怎么会有人肯干。 “不,消息分开不同的衙门散出去。一方面朝廷要收粮食、布匹,大量收。一定要让两广、湖广知道朝廷大举收粮布的消息。”朱祁钰标志性地伸出右手食指。 “同时让整个南方都知道朝廷有大量牛羊马匹要出售,收债券、宝钞。”一方面让人知道朝廷要收粮食用破纸头结算,另一方面让人散布消息售卖牛羊收债券、宝钞,这算盘打得还真精。 王直、陈循对视一眼,又齐齐看一看于谦。算盘打得好,也要看人家肯不肯上当的。只怕更多的是拿着债券、宝钞来买牛羊而不肯收这些破纸头卖粮食吧! “不如…只用债券结算,或者直接用粮布换牛羊。”胡濙沉吟出声道:“商贾奸诈,怕是不会肯如了朝廷的意。不如只用债券或以粮布易市来得稳当。” 胡濙的说法羸得众人赞许,再看朱祁钰时却见到一脸尴尬正在挠头的不正经样子。 “这个…那个…其实众卿也知道,这几仗下来牛羊马匹是得了些,但其实……”这货想空手套白狼。 陈循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相信。 王直脸直抽抽,牙疼。 于谦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刚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于已知的牛羊马匹根本撑不起庞大的交易。 胡濙倒是爽快,直接轻哼一声就闭目养神了。 “其实也不难,这大军据守大宁,还能少了些牲口不成?就算没有,咱们还不能现养吗?” 现养?! 弄了半天你一根毛都没有,还真是想着空手套白狼啊! “陛下,朝廷的信誉很重要。如果朝廷失信于民,将来如何治理天下?”王直率先甩了脸子。 那样子就像是说:如果不是看你之前还算勤勉,这会我就一头撞死在大殿上让你在史书上留下个昏君的骂名。 “这怎么就丧失朝廷信誉了?”朱祁钰可不这么认为:“朝廷可以分批交割嘛!粮食可以一次性交割入仓,可哪有一次性就能把牛羊马匹都交割完毕的。” 话这么说还真没错,一次性把上万头牛羊马骡交割掉也没法往南方运,肯定也只能分批次交割。 何况,老话说的“货到地头死”可不就是这样的。商贾把粮食、布匹运到了京城后,朝廷分批把牛羊马骡交付给商贾就好了。 “没有粮布的商贾想买牲口,多半会先在官府购买债券然后来京城交易,又或者先买下粮布来交易。反之,想卖粮布的商贾也一定是这样。”朱祁钰望向殿外的远处若有所思喃喃呓语。 “谕”朱祁钰脸色一正。 听到朱祁钰发出命令,几人慌忙起身排班在大殿中央站了两排。 “南、北二京户部行文天下,朝廷采买粮布,准天下商贾凭官引往南北二京,并广州、福州、天津、西安府官衙自报售卖粮布数额,并预支钞券。”朝廷给预支钞、券,总能吸引一些不怕亏的愿意上门来做这差使。 “凡自报售粮百石则,预支五石粮价。不论多寡,依例而行。凡愿采买牛羊者,凭官引往以上六处官衙购买债券。每百缴五,然后依官凭、全额债券领取牛羊。如上,皆六个月后交付。” 大明朝开启了预付百分之五保证金形式的预付款交易模式。 第61章 大炮轰兮干那啥啥 景泰元年的春天来的很晚,具体有多晚呢,二月里仍旧寒风凛冽。也不知道也先、喜宁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冰雪不仅没有消退还有积累的情况下居然又派出细作来刺探情报。 这一次没能让张大立功,虽然同样是大同境内抓获却是大同总兵郭登巡边时发现的。 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左顾右盼,一看就没有经过系统培训就干上了间谍这份有前途的职业。 大同做为边塞重镇,才经过战争洗礼又抓过两批间谍,自然会比较小心一些。于是郭登完全没有考虑人权问题直接吩咐亲兵将人给拿下,一番连嘘带吓的身份就清楚了。 想不清楚也难,达人把伯其是之前的大同监军郭敬家的下人,平日里嚣张跋扈在大同属于横着走的角色。提醒郭登注意两人官军搞不好早就认出了人,这次抓捕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郭登被景泰帝下旨由锦衣卫拿办后一直没有个结果,不过人是关在北镇抚司没得跑,京师的郭太监府邸嘛…呵呵呵,早就被抄过了。 宦官是皇帝家仆,皇帝说要抄就抄,没人会说话。人留着没有明确处置,也许审出了点什么不方便透露,人早被噶了也不一定。这个时候郭敬家的达族下人出现在大同就很耐人寻味了,何况旁边一个还是义州卫的官军。 经过锦衣卫的鞫问,一切都清楚了。义州卫那个叫王文的官军几乎没用刑就连自己勾搭寡妇的事情都交待了。 被俘明人中最受太上皇帝朱祁镇信任的宦官喜宁,被俘后就立刻投降了瓦剌也先不说还各种出谋划策。其中就包括了前两次派出细作刺探大明军情,甚至想要寻求机会刺杀于谦、王直、胡濙等官员,确保明朝没有能人可以领导朝廷与瓦剌对抗。 按照最新的计划,也先、喜宁密谋要在五月左右将正统皇帝送回大明,并趁势出兵一举攻战北京城。 把伯其和王文还交代了明将忠勇伯把台虽然被俘,手下将领安猛哥投降也先但他坚决不肯投降。把台还多次往太上皇帝寝宫……那个破帐篷里去请安的。 好大一把年岁的人了,每次去请安都哭到一把鼻涕一把泪,而且还边哭边说只要太上皇帝回就跟着回大明,如果太上皇不回大明就也不回。 “啧啧啧啧…….”看到奏报,朱祁钰也不发表意见,就面无表情这么啧啧几声就再无下文。 “启禀陛下,按锦衣卫上奏来看,当时力主挟上皇北归并且又力劝也先挟上皇南犯我朝的便是喜宁与小田儿这两个人了。喜宁我们都知道,锦衣卫、应天府衙都有遣人日夜盯守防备他家人逃遁。这小田儿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恐怕得要有司仔细查找一番才能知道了。”对于抓奸细,谁都很上心。之前审明的叛徒跛儿干还想着策划刺杀大明高官呢! “嗯,这个事情确实不能掉以轻心。兵部行文各边塞关镇提防,再命锦衣卫调遣人马参与巡哨。”朱祁钰只一瞬间脑袋里转了无数个圈。 “之前不是有监犯往边塞各处巡哨自赎吗?把人马归拢,着锦衣卫管带,免得这些无法无天的再犯了什么丧天良的事情。” 让锦衣卫管带才会干出丧天良的事情吧!众臣很想表示不满,再想想再在锦衣卫里有个于谦的女婿朱骥,于是高谷提意:“不如由锦衣卫都佥指挥使朱骥管带?” “朱骥?不行不行,我带要留着他保护我紫禁城安危的,哪里少得了。”看着众人一脸幽怨地眼神,仔细想了想后朱祁钰说道:“那便是朱骥好了,着升都佥指挥使朱骥为指挥同知,管北直隶及北疆事。命锦衣卫指挥使卢忠管南直隶并南疆事务。” “陛下,这不妥。”于谦发话了,总想把自己儿子、女婿都按住。 “朱骥并无功绩,岂有一月数迁之理?” “那石亨当日也并无功绩,你不是一直上奏要升他的职,加他的爵,然后有奋发报效朝廷之心吗?”朱祁钰开怼到。 “朱骥岂可与石亨相比?臣不同意。”于谦坚持不肯。 “锦衣卫人员升迁,需要兵部同意吗?工怎么记得只要我这个皇帝决定就行了。”这一句话怼出来,于谦脸色可难看了。 “启禀陛下,于尚书也是一片忠心,并无私欲。如今朱骥方升了两级,不如让他暂时署理同知?”胡濙打圆场。 “哼,算了,不升便不升了。传旨,调卢忠回京。卢忠到日,朱骥立刻交接防务往北疆巡哨各镇。除各镇巡哨官军、衙差之外,其余各处巡哨人马尽数归朱骥调遣。”不急,朱祁镇没有回来之前所有的危险都来自于外部。 “臣,遵旨。”对于这一项安排于谦没有任何异议,也不管自己女儿是不是愿意亲爹把丈夫弄到塞北那冰天雪地里去喝风睡干草垛。 “于卿,你为官清廉这是人尽皆知的,但也没必要如此避讳子女为朝廷所用吧?莫不是你想成全自己清名而故意打压子孙?不给子孙为朝廷效力的机会?”朱祁钰想用激将法逼一逼于谦。 “回禀陛下,臣并无此意。只是犬子并无功绩,如何可堪重用?”于谦板着一副老学究的脸严肃地回复。 “诸卿也认为于尚书儿子并不成才吗?”朱祁钰问到。 这话让人怎么答? 回陛下,臣以为于尚书所言极是,他那儿子就是个不成才的,不能提拔。 这不是结仇吗?就算结仇也没有这般结仇的。宁可说人家老爹是个混蛋,也不能说人家儿子不堪为官吧! “回禀陛下,于尚书往日里与臣等只谈公事,余者一概不知。”也不知道王直真是性子直还是脑回路短。 “既然如此,那就是没人认为于尚书府上公子不成才喽!”朱祁钰要非要这么理解,也绝对不算错。 既然都没有什么交集,怎么能说人家成不成才呢?那既然不是废物点心,当然可以为朝廷所用了。 “吏部拟旨,擢升于冕为兵部员外郎。”朱祁钰明确下谕旨吩咐吏部。尚书王直起身正要领旨被于谦叫住。 “启禀陛下,臣以为不妥。于冕陡然得此高位,不易于国亦不宜于己。”于谦不同意。 “哦,于尚书认为不妥,那就在翰林院授个职位,编修如何?” “陛下,于冕出身官途不正,不宜授予近侍之位。”于谦继续反对。 “好,那就在六部里寻个主事好了。” “陛下……” “廷益公,君之贤,莫非止对朕之昏聩否?”朱祁钰不爽了。 于谦还真是个死脑筋,为人刚正也不是这么个刚正法的。原本历史上因为于谦拒绝升赏,石亨出计策擢升于冕后在朝堂上被于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通臭骂,由此石亨也恨上了于谦。如今自己要升于冕,这个老顽固也是油盐不进的样子。 听到朱祁钰称呼于谦为“廷益公”,胡濙几人连忙出面相劝。众人都知道,这位皇帝只怕是真怒了。 “廷益,陛下一片美意,而且也是朝廷用人之际,放令公子为朝廷出力岂不是一举两得。依老夫看就挺好,不如就先在六部里寻个主事差使先试试。”胡濙这是倚老卖老。 “是啊是啊。要是觉得六部里不太合适,不如就放到千之那里也好。如今都察院也是人手紧缺的很。”金濂知道皇帝的手有多黑,不想于谦真得罪了这个腹黑皇帝。 “或者应天府里,老夫记得正好有个主簿的缺。”知道于谦的秉性,王直觉得放到京县里任个主簿于谦相对抵触情绪会低一些。 “自土木之变,大兄北狩,朝廷内外人心各异。幸得于卿同一众忠直之士坚持固守北京,数陈大兄之过,拥立祁钰登基。方得今日屡拒贼于境外,平叛乱于内。依卿等之功,如何封赏都不为过。”对此,朱祁钰有其他想法。 对于封赏的事情于谦一直都很抵触,甚至直接说出“为之耻也”拒不受升赏。 大明朝风头最高的尚书都不受封赏,其他人怎么受?何况朱祁钰更是有意压制石亨等武将,而自己的表现更是突出,朝臣们哪有人好意思受封赏。 “前者兴安在时,曾尊称于卿为阁老、阁部。于卿怒目而视。若非近侍,只怕于卿不止于此吧?”对于要升于谦为大学士的事情于谦也不愿意,也因为这个原因朱祁钰才干脆下定决心将部衙与大学士彻底分开。 “于卿也是饱读诗书,尊孔敬孟之人。当知孔圣先师因何责子贡不受牛之过。”这话说出来,众人都不好意思再打圆场了。 孔老二当年责怪弟子子贡不应该不接受国家的奖励,明明把国人救了回来却因为自己家有钱不在乎而不要奖赏,那别人怎么要? 要了就是贪财,不要又不可能有几个人费心费力去救助国人,岂不是以后在外遇难的国人都没有人救助了? “臣……”于谦听了这话,自己一时语滞。 “问下景瞻兄自己意思吧!”朱祁钰最后语气放缓说道:“若是愿意从文,应天府、六部,找个低阶的先试试总不为过。若是愿意从武,先来锦衣卫也罢,宣府、大同任选一处做个事官谅他人也没话可说。” 朱祁钰这么说的确实没什么话说,但是那个称呼嘛…… 景瞻就算了……还“景瞻兄”?! 皇帝知道于谦儿子表字,还以兄弟相称,这很明显就是在培养自己这一辈要用的根基意思。都是宦海老臣子了,谁还能听不出来意思。 于是,众人也不管犯不犯忌讳,也不管于谦是否还有意见,都围了上去拱手道贺。还有又是拽又是拖的,拼命挤眉弄眼的,就怕于谦脑子一抽抽又要坚决反对。 “于公子出仕便这么说了,由他自己决定,于卿不得干预。传朕的将领们进来吧!”于谦还想撇开众人反对,却迎来了朱祁钰冷冷的眼光。 “又或者,直接擢升锦衣卫千户也可以……朕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可以交给李永昌,秉笔太监的位置就腾出来了。” 呃…似乎…好像…有些没人性了吧! 金濂一把拽住于谦拖回道:“廷益,便依了陛下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拦过了就拦成仇了。” “廷益,回府后让令郎上表谢恩便是,你就先别急了。”胡濙老于事故。 “廷益,朝廷正是用人之即,仅凭你的家风,令郎就绝计错不了。不要过谦了,先放出来为朝廷做几年事再说。这即是陛下美意,也是朝廷用人所需。”高谷也看不下去了,只怕再任由于谦这么“谦让”下去皇帝要发飙了。 于是,当范广等一干将领进入大殿时看到了一副臭脸子的于谦满脸寒霜的朱祁钰。 “于尚书,把大同奏报告诉他们吧!”别人当皇帝,都讲究正襟危坐,要有人君这相。这位爷,举手投足间就像似一个……什么玩意儿,根本没法形容。 反正像什么都对,就是不像个皇帝。 于谦黑着脸将大同郭登抓住细作,被锦衣卫鞫问出的情况跟一众将领做了个简报。 也不待众将士表忠心,朱祁钰直接发话道:“之前朕命锦衣卫、兵部派遣过细作、夜不收往瓦剌刺探军情,但如今收获甚微。朕思前想后,记得有一句老话叫‘一力破十会’,诸卿以为如何?” 皇帝说一力破十会,摆明了是要派遣大军讨伐的意思。之前正统帝才干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臣以为,可遣范同知为总兵官,孙同知为左副总兵,高同知为右副总兵,陈友、王良充左、右参将,领官军五万囤大同。待天暖回春便引军出塞讨伐也先不臣。”于谦是怕了,这位皇帝如果也要搞个御驾亲征出了篓子,还真没个合适的人来顶这个缺。 “京营余部由毛都督、陶都督各领一军,一是策应范同知,二是操练官军,三是保卫京师。” 京师三大营自正统帝北征抽调三十万精锐之后几乎只剩十万老弱之旅,收到北征军全军覆没的消息朱祁钰立刻同意调遣大明朝北部军力,一时间也不过勉强凑到二十来万人。 经过一番训练、挑选清退、支援边塞和远征之后,京营也只剩下十、五六万人马而已。 知道这位皇帝是个小心眼,有仇恨通常不愿意隔夜,于是索性自己主动提出让范广带一支军队出征。按于谦筹划,能够抽调五万军马已经是在尽可能保障范广部在面临瓦剌军队时不处于劣势下能够凑出来的全部军队了。毕竟京师还要留下卫戍部队的。 “不急,于卿。”这一次,朱祁钰主动表示不急于出兵报仇血恨。 捉到瓦剌探子,明知道瓦剌会在五月份来攻明还能够忍得住,莫不是皇帝转性了? “今日召诸位大明军神来此实在另有一事。”说罢,朱祁钰从袖袍中掏出那卷帛书展开。 哗一下,所有人全都起身围了上前。 只见内侍从朱祁钰手中接过帛书,展开到指定位置后反转过来举起展示给众人看。 “车载炮,还请众卿掌掌眼,不吝品评。” 第62章 迁藩 打仗打得是钱粮,没钱没粮军心都没法保证,怎么可能打得了胜仗。 面临大明朝连续多年税赋欠收,内忧外患不绝的情况,朱祁钰一边要解决老百姓的米缸子问题解决内忧,平定叛乱,一边还要安排应付来自异族的武力威胁。 为了能够解决国家财政赤字,主意都已经打到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岛国矿产上了,实在也是愁到不行。 升级军备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但升级军备也需要根据经济实力讲究个先后顺序。火器仍然是结束冷兵器的必然之路,但相比较打造工艺、流程和成本更低廉的木质器械时,急着需要在武器上对瓦剌占据优势的朱祁钰毫不犹豫将火炮放在了后面。 现在钱粮虽然还没有到位,但总算已经有了出处。现阶段只能预付款项定购粮布,等债券的兑付能力得到在众普遍认可后就可以将期货推向市场了。 中原大地上自古有“江淮熟,天下足”的谚语,当南宋时政治中心转移到南方后又有了“苏湖熟,天下足”的说法。至于现在,似乎大家都还没有称“湖广熟,天下足”的习惯。 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定都南京时选择就近征粮,自然南直隶是首选。因此南京的粮秣征集地主要就是两江地区。即使朱棣夺下南京赶跑了朱允炆也没有改变南方为京城提供粮秣的政策,这也就造成了在京城的官吏需要派人到南京领取俸禄的奇怪现象。 实际上以洞庭湖南北为界,湖南、湖北自古就是水草丰沛物产丰富之地,在周天子时就有“楚子来朝”的记录。 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时,人家都是公国、侯国,只有楚国是庄王。周天子当时也就称周王而已,楚国国君也称王,压根就不在周天子的分封序列里。 即便秦国横扫六合时,楚国也是能够与秦有来有往硬扛的唯二之一。可见楚国当时靠着瘴气横生的洼坑湖泊和漫天蝇蚊的土地产出就能够使国力非常强大了。 随着气候变化,瘴气横生的湖广早就是鱼米之乡了。深知民心所向的朱祁钰将粮食算盘打到湖广,但又不愿意直接下令征粮,于是借商贾之手从湖广、两广买粮入京城。 这套空手套白狼的操作朝臣们都看得明白,以前大家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不稀奇。不同的是以往是大量印宝钞去采买,现在是印债券。 至于朝廷同时售卖的牛羊,那可都还在塞外蒙古各部族手里,谁知道能不能按时交割? 至于朝廷什么时候能把这些牛羊拿回来,呵呵,恐怕是得看这次范广所部出征能带回来什么了。 朱祁钰展示出来的帛书内容看过的都想一览全图,没看过的见别人这么慎重自己也不得不慎重。凑上前看过后都啧啧称奇,而于谦、高谷更是直接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放在案几上让他们看吧!”朱祁钰轻声吩咐后,内侍连忙应声请众人移步到最近的案几展开。 众人连忙围成一圈,高谷顺势伸手按住一侧向外扒。众人配合的往后轻退,想要一览全图。不,能一览半图也好,可恨另一边站着的范广是个混人,尽然都不知道顺势接过扒拉一下另一侧。 帛书被高谷又扒开了一些内容,被小宦官立时扑上按住。宫里面待久了,多少知道一些事情。皇帝有卷帛书,据说是墨家瑰宝。就是靠着这卷帛书造出了惊天神器一举打败了达子骑兵的。 想想达子那都是些什么人哪,个个高身九尺,腰围也是九尺。一个个青面獠牙膀大腰围,那是仅凭着三、两万人就把正统爷五十万大军杀到只剩百十号人逃回京城的。 今天有幸轮到侍候皇爷爷,能亲眼见到这图一眼这辈子都有够吹噱的了。皇爷爷拿着这图只展示了那么多,就只能给大臣们看那么多,想要多看一眼是会折福夭寿的。 小内侍的扑救行为惹来众臣一阵不快,但在大殿里又不好发作,只好老老实实看着车载火炮的分解图。 构造其实也不复杂,无非是搭载火炮的车架上有了些奇思妙想地改动,而火炮也更容易搬动了些而已。 看过后,众人难免有些失望。没办法,大明虽然火器已经冠绝天下,但是打造能力实在难以保障。 动不动几千斤重的火炮搬运困难不说,还容易炸膛。大明工匠待遇实在不高,各种物料在拔付时还存在克扣问题,器械偷工减料已经是普遍存在的了。 至于按照洪武时法度在各种器械上记录工匠姓名,又不是不能做假。就算真出事了又能怎么样,也是个死而已。拿到手的物料不足就不做,你就不死了吗?难不成还敢上告?别扯蛋了,都是一群苦哈哈,民告官,长几个脑袋了? “陛下,此图精妙无比,奈何难以施为。不如,请陛下展示帛书中其他图画,也让臣等参详参详,或能找到更适宜的……”高谷对于工部的事情还是清楚的,毕竟在工部左侍郎位置上可不是白混的。 朱祁钰不待高谷说完便从袖袍里拈出一张黄纸,示意内侍交给高谷。 “《锻钢法》?!”接过纸头展开,一眼看到了题目。字迹清秀,笔法委婉。除了散发出一些上等的墨香之外还带着一些女儿家的脂粉香气。 站在一旁的于谦、王直等人嗅到气味,白了朱祁钰一眼。 真真不当人子,这种军国重器居然交由女子之手绘制而成,真没个皇帝的样子。 朱祁钰自然不会正经的打铁锻钢,但是曾经一个时代的大炼钢多少有些耳闻。曾几何时又有黑心商贩为了谋利以地条钢建桥盖楼,地条钢的生产工艺实在是不复杂。 热量高的煤炭资源山西、北直隶就有很多,京城旁那座煤山上还有棵小树苗等着长成歪脖子树,然后迎来一位皇帝在它的枝丫上挂绳子上吊呢! 虽然以现在的技术能力不可能检测出五千五百大卡的煤炭,但是品相好的煤炭还是能够分辩的。 配合上地炉,木炭,打造些品质稍稍高点的地条钢是没问题的。至于能不能打造出火炮炮筒,有谁说过要用地条钢打造火炮吗? 咱们可以用地条钢打造载具搭载火炮,经过地条钢加固的木制车辆配合上小口径火炮总能拖出去打仗了吧! 不是不想造飞机、大炮,别说自己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是再牛的工程师也没办法从打造扳手、刻度仪开始直到造出飞机的。当今的技术远远达不到这个标准,连弹簧、减震器都造不出来,就不要想什么蒸汽机了。 通过超前的思相对载具进行改造,并在现有基础上对火炮进行小调整从而获得可用于野战的火炮,明军的实力将很快得到快速提升。 “若得此炮,神机营可战力倍增。”毛福寿、陶瑾、范广、孙镗一众武将凑在一旁噱了好一会儿得出结论。 “高阁老,此炮虽是小了一号,但炮身略长些,且车具更适宜野外奔袭。下官等以为,值得打造。还望高阁老能为下官等刀口舔血的武夫多打些趁手的家伙什。”范广被当做出头椽子给推了出来。 “勿须尔等多言,本阁自然知晓。”当着皇帝面提这些要求,高谷有些脸上挂不住。 “禀陛下,老臣以为若果真能打造好钢正合适用来打造些刀枪剑戟,何必只用来做些车架。”高谷想要找回面子转移话题。 “高卿所言有理。”朱祁钰今天已经狠狠怼过于谦,不想再怼高谷。便说道:“我朝铁矿有限,采之不限。且先打造些车架载具用来牵引火炮,刀剑寻常军械,稍晚些不迟。” 刀枪剑戟?笑话。 我能用火炮百丈外取贼首级,干嘛让人挥舞着冷兵器搞肉搏?死的人是要抚恤的。 何况,远距离造成敌人伤害的震慑力更有利于战场气氛偏向己方。想想看,敌人挥舞着大刀长枪朝我方奔来,远远的只能分辩出个人形时就被炮弹给砸成一团团血肉的场面难道不够震憾人心吗? “还请众卿于军中研习火器战法,朕有意各军中常配火器,不同于神机营。”在后世军队中,除了重火力专成一军之外,常规军队中也会配一定力量的重火力支持。 朱祁钰没有打算干预大明的工部制造重火力,实在是能力不够。这种事情,找个工科生穿过来也许还有得搞,自己一个社会大学毕业生可真不觉得就比工部那些大匠们高明。 活了两世,将前世今生见过的东西融合一下还是勉强能够做到的。 说完,朱祁钰看往孙镗,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 “臣有罪。”孙镗见势不妙立刻跪了下去。自己为了能够在景泰皇帝面前刷脸熟没少花钱给金英,结果金英事发了,皇帝一直压着没处置,这会怕总得敲打一下,就不知道是要敲断骨头还是敲破头了。 “罢了,就依于卿所奏。”朱祁钰长叹一口气,按照步骤来,按步骤来,让更多武官得到机会上位,减少石亨在军中的影响力和作用。 “范卿。” “臣在。”听到朱祁钰叫,范广连忙站出来躬身行礼。 “范卿,紫荆关一战你们辛苦了。” “为陛下效命,为国尽忠,臣的本分,不敢称苦。”虽然同样是被石亨推举而得到朝廷提拔,范广无疑是最出彩的一位。 “于卿,此役便交由兵部谋划。朕的意思是,先由宣大对大宁用兵,作出筑城囤军之势,吸引兀哈良并也先军马。若也先不救,命一军扫荡西北诸卫,然后驻守哈密。若仍不救,则范卿引军出大同,扫荡蒙古诸部。” “这太过分兵……臣遵旨,这便回去商议好后奏报陛下。”朱祁钰的臭棋水平实在下不出什么好棋。 一面东、一面西的分步,再搞个中路突击,就不怕军队被人分化击破吗? 还好,于谦没喊着让朱祁钰去指挥一个百户的刀枪,比起某些人评价自己的元首只配指挥一个连的步枪要好很多了。 “没什么事,就散了吧!着有司催促一下对宗室违律诸事核查也该有个消息了。”手头没有放心的人可以用,主意打到于谦儿、婿身上那个老顽固又不死活压着不放人。跟于谦较真,朱祁钰有些伤神,想早早结束早朝。 说完后,殿内众人没有像以往一样行礼后散去,而是伫立不动。半响听到没有声音朱祁钰冷不丁反应过来,抬头看向众人。 “还有何事?” “回陛下,这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同核实的奏报。”大学士胡濙递上奏报。 从内侍手中接过奏折展开,一宗宗一目目血案呈现在面前,看的朱祁钰眼皮直跳。知道会烂,没想到烂到这样。 “强抢民女…夺卫所官吏妻室…私加摊派,唉~打死百姓…还纵奴打伤前往核查的御史和锦衣卫?!” 锦衣卫是皇权的象征,打伤锦衣卫和奉旨查办案件的御史,这无异于打朝廷的脸,还抽了皇帝一嘴巴子。 “传谕天下,奉行宣德朝时批复,严禁各地自行向百姓收取粮税。靖江王这等屡教不改的,命收回宝册印玺,罚俸二十年。属官有失规劝,且并未奏报朝廷,一概贬谪。”对于宗室的违律犯禁就该下狠手,不然一个个都成了大明朝廷的蛀虫,最终免不了被做为福?汤成了叛军的饭食。 “如襄王这般对朝廷索求无度的,迁塞外封藩。” 迁塞外封藩?!这是要恢复朱元璋时期分封藩王做为大明的屏障吗? 殿内众臣满脸惊愕不敢信,但也没有人上前规劝。现如今不同往日,现在的大明塞外都是大灰狼,个个都想从大明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能跟洪武时期比吗?那会塞外就只剩下哈士奇和阿拉斯加,除了在大明朝皇帝面前耍宝讨一丝剔牙肉之外就只是静静趴在洪武大帝脚下随便你什么时候伸手撸毛掐肉。 反观现如今的大明藩王,经过朱棣那么一折腾,大明朝这一代的藩王都拆家的二哈。让藩王出塞,怕不是给狼投喂吧? “陛下,是否太过了。”踌躇了一会,胡濙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话。 “国朝有难,一个个要往后躲。而平日里只会像蚂蟥一样粘着吸食大明血液,留着何用?”朱祁钰站起身来不耐烦地说道:“既然觉得不是自己当皇帝就可以随意欺压百姓,向朝廷任意索要,那朕就恢复太祖高皇帝时祖制,一应藩王尽数封到塞外。传谕天下,凡藩王自接谕日止,再有违律犯禁者,一概撤藩迁往塞外。” 看着朱祁钰再不与众人招呼就甩着袖子离开的身影,众人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只怕,大明又将迎来多事之秋喽……”金濂悠悠然说出这么一句,便也不跟众人打招呼,径直摇了摇脑袋转身走开了。 第63章 猎犬萌犬论 “爷今日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朝臣们奏请处置金英,不过是个宦官,爷怎的都不肯降罪。今日朝庭商议处置皇室而已,爷怎么就下了这么大狠心?只怕宗室有怨,难免有人打着‘靖难’般旗号搅乱朝局。”看见朱祁钰坚决不肯召见在宫外请见的胡濙等人,杭氏出声劝谏。 杭氏的孕吐没有上一次严重,朱祁钰笑笑低下身轻轻摸了摸杭氏小腹,不理杭氏发问隔着衣物轻轻将耳朵贴了上去。 要死了,皇帝与贵妃大白天的在宫里这么亲热要是被传出去,怕又要多好些事情了。 杭氏嗔怪着躲开,继续催促着朱祁钰召见朝臣。 不是杭氏想干预朝政,而是一直以来朱祁钰的小动作就从来没瞒过杭氏。再加上汪氏刚直,如果朱祁钰在自己宫里拒不见朝臣的事情传了出去,怕是汪氏又要来发火,杭氏自然不肯做这个背锅侠的。 见杭氏真急了,朱祁钰只好吩咐内侍带几位重臣进宫。 不等胡濙等人见礼,朱祁钰直接说道:“诸卿府中可曾养猫、犬,又或者锦鲤、八哥一类?” 几人一愣,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臣未曾养过。” “臣有养过几尾锦鲤。” “如果诸卿府上有两只猫,一只抓鼠,一只陪宠妾嬉戏。府上走水,哪只猫能活下来?” 这就是废话,两只猫都有机会活下来。胡濙等人知道朱祁钰一定是关于众人想要劝谏处置皇族的事情要讲,但是没想到朱祁钰会这么反其道而行。 问题是,如今的宗室不是猫,而是猪呀! 这些猪不仅仅吃了家里的饲料,还拱进了整个家族赖以生存的菜地里一番糟塌。如果宰了……如果能宰了当然省事了,还能让全族人大吃一顿荤腥。可问题是,这些猪都是国家保护动物,不用宰呀! “如今的宗室已经成了朝廷毒瘤一般,不除必然危害天下。”朱祁钰长叹一口气道:“太祖爷留下祖训,我自然不能将宗室们处置过重。拎出来几个闹的欢的打顿板子,让宗室都知道不能胡乱行事也就行了。” 杀鸡给猴看,要先确认哪个是鸡,哪个是猴。 襄王是朱祁镇、朱祁钰的五叔,之前差点当了皇帝的人,拿他开刀那是宰猴给鸡看。 靖江王虽然算是远亲了影响力也不小,这些年更是没少折腾,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都属于要被修理的对象。 “若不是北征大军罹难,大兄北狩,我也该就藩了。又或者我或者将来我的子孙后代,也将会如同现在这些藩王一般盘剥百姓。”说着,朱祁钰看向众人道:“众卿以为是与不是?” “大明朝的宗室不能都是酒囊饭袋,更不能都是祸国殃民的蛀虫。”朱祁钰的话,众人都是赞同的,但是迁藩到塞外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诸藩一旦收到消息,只怕又要引起大乱。这也正是众人又追回已经走掉的金濂拉回到宫里请见的原因。 “陛下,宗室确实需要整治,但一次性整治如此之大,如此之重,是否欠妥?”胡濙可不想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搞出个这么大的事情,将来致仕回乡又或者子侄被宗室们记恨上了可不是好玩的。 “不过只是迁藩而已,他们不是都要迁吗?嫌天气热的,嫌湿气重的,还有奏请地方小的一个个想干什么?只要想迁藩的,都迁到塞外去,朕准了。”这件事情上朱祁钰可不打算让步,后面还要用这些宗室来打击朱祁镇呢! “对于其他私役军士、强占田产的,可以宽松些。田产发回原主,罚没些粮俸补贴军士,再申斥一番也就算了。至于淫掠妇孺、杀伤人命的嘛……”自古以来,强暴妇女和伤人性命都是恶性案件,也都是勋戚们常犯的案件。 说起来很荒唐,但实际上被强暴的妇女如果能被留下来,也许还能活一条性命。幸运一些的能够生下儿女兴许还能过上一段被人侍候的日子。 那些被放回去的嘛……失了贞节的女子,还能有脸活着?至于女子失了贞节是不是因为男人保护不力,这个是不论的。 严格说起来,朱祁钰的母亲吴氏原本也不过是汉王府的女眷。也正是被宣德皇帝给强掳进了营帐,这才成了如今的吴贤太妃。不然,多半也就只剩下官妓这条路了。 “淫人妻女的,如能好生安抚妇女,准罚俸赔付本家。并着当地官府严加管束,如有再犯一概贬为庶人。”思前想好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洪武爷为了照顾自己的子孙是明确说了不能动刑的。 “凡有杀人性命者,一律贬为庶人。伤人者……同淫人妻女一般处罚。其余的,诸卿看着办吧!”说罢,朱祁钰摇摇头不想再说话了。 历朝历代都有勋贵欺压百姓的问题存在,这就是封建王朝的特权统治。到了明朝之后,大辫子们能凭着腰带颜色欺负老百姓,御史弹劾都没什么卵用。 人家腰带颜色不同,就是特权的意思表示,欺负的就是平头老百姓。告状?大可告去,顶多宗人府里晃一圈而已,等我出来再看看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告我的状。 “这…...” “怎么,觉得轻了?” “不不不,不轻了不轻了。”金濂不想掺和这事,但自己主管刑部肯定跑不了。 按照金濂想的,以景泰皇帝的性子坚持这么做,肯定会有后手。自己只管照着办就行了,有什么麻烦后面也有皇帝顶着,关自己一个刑部尚书什么事? 看着金濂这样,王直、王文等人深为不耻。 “禀陛下,臣等窃以为不妥。”王文表示反对。“陛下何故对勋戚违律施以重责,而宽待阉宦?陛下不见阉竖王振之乱吗?” 宦官在群臣眼里其实真不算是人,连子孙根都没了,对不起天地祖宗,怎么还能算个人? 至于那些在权阉面前自称儿子、孙子的文武百官,呵呵,忘记是谁了,要知道一定赶出我们官员队伍。 “朕宽宥违律的宦官了吗?”朱祁钰不高兴了。这些人还真是冲着金英几人来的。 被兴安挑起后,金英遭到了百官弹劾,冲在最前面的就是都察院中的战斗机——右都御史陈镒。 一如既往,拿出了之前发动百官弹劾王振时那股痛打落水狗的劲往死里弹劾金英。 但金英的家财已经被朱祁钰收掉全部充做军资,人也被安排免了冠服在南京给周忱跑腿,还怎么处置?凌迟了?朱祁钰可不愿意下这个死手。 “王卿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朱祁钰笑笑。 “刚才我还在想,如果不做这个皇帝了要养几只猎犬再喂一两条小狗逗弄着玩。”朱祁钰打了个比方。 “猎犬陪着出去抓狐狸、野猪,留着小狗在府里陪着妻、子嬉戏。”说着,朱祁钰微笑着向众人走近几步。 有妖孽!金濂第一反应就是往后躲,又迎来几束不满的目光。 “若是有一日犯了禁,像衡山王那般没了衣食,你们说我该宰了哪条狗吃?”朱祁钰一脸阴险笑着看向众人。 我就知道一定有妖孽嘛,果不其然。金濂想立刻告退才好。 “这……陛下如今身负天下,怎么会有如此这般作想。臣请陛下……”王直又跳出来惹人嫌。 “朕就是打个比方,不行吗?”朱祁钰有些咄咄逼人又向前迈了一大步:“众卿何不就我适才所问作答呢?莫非答不上?“ 真有了衡山王那样被自己王兄断了粮俸,可不就只有冲自己身边的动物下手了吗?宰猎犬?那个还能用来抓兔子、黄鼠狼吃的。还是宰了那宠物犬好了。 都生死悠关了,还有谁会真的拿宠物狗当儿子看? “当然是宰最肥的那只啦!”说完,朱祁钰放声大笑。脑筋紧转弯而已,几位大明景泰朝重臣那表情却像是吃了一嘴稀的翔一般。 知道被朱祁钰摆了一道,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反观朱祁钰,大笑过后又继续疯狂试探起众人的底线了。 “诸卿,如此说来,还有谁觉得宦官与宗室处置不妥的?” 意思差不多讲明白了,就是宦官还能有用,而藩王嘛,实在是没啥用处了。总不至于,谁还想拉几个藩王进京来当皇帝。这可是大逆不道的想法,但敢踏出半步都是要诛族的。 见到众人明白自己意思了,朱祁钰索性也放开了。 “一会我写个条子,召卢忠回京。让金英去福州好了。让他去修座庙,就叫致远庙,祭奠郑和郑公公与一干下西洋而未能回返的军民。” 召卢忠回来这没问题,大家都不反对。让金英去修庙也可以,大家已经理解皇帝陛下意思了就留着金英那条老狗的命呗! 正统时期这条老狗很显摆,景泰朝也还算是勤勉,甚至都能说得上谦卑的。但是让金英去福州修致远庙,这意思太明显了,皇帝这是要重新开海啊! “陛下,臣请陛下收回成命。朝廷如今实在不宜开海。”疍户们协助下组建的水师根本无法与永乐时期相比,而且永乐时期下西洋花费的实在太大了,大家心里都有些后怕。 “朕不爱万国来朝,唯爱万国归明。” 嘶—— 牙疼。 胡濙满眼冒金光,高祖啊~你老人家活过来看看这个不成气的玩意儿,他居然比你还狠,居然想要发动国战去吞并域外之地呀! 于谦伸手扶住快要倒下的胡濙,出口询问道:“陛下可是要效仿谭嗣太祖、高祖,开疆拓土?” “非也非也”朱祁钰笑笑。 听到朱祁钰说不打算学太祖、高祖两人对外兴后人,胡濙缓过一口气来:“那就好,那就好。陛下切不可好高骛远……” “开疆拓土又不用像太祖、高祖那样兴刀兵的。”朱祁钰一句话说完,胡濙“唉哟”一声脚下一软,幸亏于谦、王直离得近一把扶住。 “胡卿这是怎么了,我可是说了不兴刀兵。于卿掌兵部事,上兵伐谋,兵不血刃夺城破国的不在少数啊!” “胡阁老莫急,此非一朝一夕之事。陛下如今只是让金太监往福州为已故往南洋诸军民立庙,尚不至此。”于谦连忙出声安慰,并在胡濙耳旁轻声简短低喃几句。 有了于谦的话,胡濙反应这才好了一点。整个人还是有些后怕的反应:“陛下,可不敢再兴刀兵啊,百姓苦,朝廷也受不了了。” “不兴刀兵,绝对不兴刀兵。”朱祁钰也拍着胸脯承诺道。 用得着兴刀兵吗?还有好多无主之地等着自己去占呢!等到拿下那些土地之后,大明人口增长问题和各种物资需求都会得到解决。那个时候大可挥剑天下高喊“还有谁敢反对我”了。 “我也不是贪功之人,不能开疆拓土也可以的。咱也不是非要‘万国归明’,万宝归明就成了。”永乐时期的宝船南下实际上确实带来很多财富。 香料、各色宝石、玳瑁、黄金…… 只不过因为朱棣要造就万国来朝的雄伟盛世加大推广厚往薄来,造成了入不敷出。所以大明如果只是想通过下南洋赚钱,还真不是问题。 “臣以为,可以一试。”陈循首先出声支持。“不如先让广州水师……” 胡濙冲着陈循吹胡子瞪眼的,恨不得立马就冲上去肉搏一场,陈循感受到来自身边的危险住了嘴。 “不急,不急。”朱祁钰这才吩咐内侍安排给几人赐了座。 不禁让人腹诽,这要是说不通是不是就不打算给我们几个老胳膊老腿安排座位了?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众卿就留着金英这条老狗给朝廷办差。让他下南洋。他是宦官,而且还是交趾人,在大明无亲无故的,几十年下来难免心中郁闷” 从小净身的宦官没了根自然没有子嗣,不会生出些其他心思来。大明太强了,数万军民乘大船扬帆海上足够灭掉很多小国家了。如果派个有子嗣的,只怕会拿着国家给的钱财让自己子孙后代在国外称王称霸就不回来了。 基于这一点考虑,永乐朝下西洋的负责人自然选了身边最可信的大太监马和了。景泰皇帝并没有什么信重的太监,郕王府当年的属官几乎没有一个得到提拔的,连宦官都没有能因为朱祁钰而鸡犬升天,自然还是用金英、兴安这种老人了。 “现如今,这金英家产都献给了朝廷。便差人将所夺所占百姓钱财尽数发还,余者暂且不论。” “臣等,遵旨。”听到朱祁钰这么说,众人也不再继续多说什么,于是遵旨告退。 “这便打发走了?”众人走后,杭氏从里间走了出来。 “嗯,你写个条子,一会差人加急送给卢忠。”朱祁钰吩咐道:“让卢忠安排人手再找找,我要让麻风病这一类的疫病传到塞外去。趁着也先集结散落在塞外的各部族发兵攻打大明时传进去。” “陛下,那上皇大兄……” 第64章 另一个刘聚 “锦衣卫谁当值?快遣人唤来。”下达了召曹吉祥的命令之后,朱祁钰同时下达了让锦衣卫此时负责朱祁钰当然不是想通过传播疫情把太上皇帝这个隐患给清除掉,至少现在只是“有备无患”的想法。 宫里宫外都是明白人,如果自己用这招清除朱祁镇肯定瞒不了人,最终让孙太后知道了无论如何都会找自己拼命的。 有时候谎话久了,自己可能都信了。明明朱祁镇就是没有留下名字的宫人生的,孙太后却还真拿他当自己下的蛋一样护着。要不是朱祁镇这个孩子,她孙氏也不可能干翻了胡皇后取而代之,最终成了太后。也许,孙氏只是怀着颗“感恩的心”善待朱祁镇以抵偿自己作的孽吧! 写给几人的密旨很快安排锦衣卫传了出去,召回卢忠的同时命令卢忠一定要安排得力人手继续查找传染病源,然后妥善安置一路护送到塞北。 一是找到这种病源很难,数千年来都已经形成了对待霍乱、天花、麻风这类传染病的方法。一人有症状烧一户,三、两户有症状封整村。烧死烧光所有染病者是解决传染病的“唯一”、有效的抵御方法,使得理智的感染者会在第一时间躲进深山密林里寻求体面地解脱。 二是保护和运送很难,即便找到了,病人也多半不会肯相信官衙。又或是路上跑了、死了、传染给别人了,都是大麻烦。 至于给金英的就简单多了,嘱咐安心办差,不用担心弹劾。再暗示一番要以郑和太监为榜样,将来远渡重洋为国扬威,这些弹劾自然也就销声匿迹了。 午朝,照例朱祁钰只是做个泥塑菩萨打盹的。重要的事情早朝都已经定下调子了,闭目养神时不时出个声证明自己还活着就好。 如果这个盹打出了呼噜会被群臣炮轰的,整个午朝就会在挨骂声中度过,那日子实在是酸爽的。 其实吃过午饭,小憩一会更有利于身体健康才对。尤其是在已经定下的大方向上遇到的一些小问题,也许这些问题会关系到一家一户甚至一个府县百姓的利益,但在封建王朝统治中这连数字都算不上。 如果是朝臣就一个个真的爱国,怎么会有裁撤驿站这种蠢主意出来,怎么会在兵临城下时不想着倾尽所有聚兵抵御而是各自打着小算盘找门路顾全自己呢! 都说烂船还有三斤钉,后世里被一群崇高口号忽悠的难民,在经历了无数劫难蜕变成吃人的难民之后,怀揣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攻破京城刮地三尺所获的仅仅金银就何止千万两。而那抠抠索索的皇帝在干尽了不得人心的事情之后,面临最后围城之危再来各种求爷爷告奶奶的募捐,算上宦官们出的一起所得也不过几万两而已。 “人心……”晚膳照例还是陪着汪皇后一起,一边心在不马的扒拉着饭粒,一边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当然是写不出游击、持久这一类的传世名作的,而且实际上也用不着自己去思考具体该怎么操作。在遇到发展困难时,朱祁钰回忆一下曾经另一个世界中看到的场景,大致就能给出一个方向性的决定又或者想出一、两件解决问题的器物。 粮布不足时,就已经吩咐工部研发新式的纺布、织纱机器了。松江在百余年后不就有个黄道婆吗?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只要允许他们开放思维,没有什么是不能的。 其实,也许黄老无为而治更适合封建社会。过多地禁锢使人们思想封闭,经济和社会发展也由此封闭了。 “对呀,力量来自人民。”朱祁钰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眼前豁然开朗。 “爷说的什么?”自从进了老朱家的门,就常见自己这位爷整日神叨叨的。但是吃饭的时候突然抽抽也就是近段时间的事情,也许这才是天子的原因。 只是,突然没头没脑来一句,不仅仅坏了祖宗留下来“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还着实吓人一跳。 “力量来源于人民,也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之前我想叉了,不该过多的担心来自朝廷内外的因素影响。”朱祁钰的话让汪氏听了一头雾水。 别说汪氏,就是从来没被瞒过的杭氏只怕也搞不明白朱祁钰抽什么风。 朱祁钰之前为了能够避免来自朱祁镇复辟的反扑各种布局都来自宫里宫外的布局,而忘记了只要人心所向,朱祁镇恐怕根本没有复辟的心思。 所以,对于宦官、锦衣卫甚至官军将领的使用上难免有些瞻前顾后。“召曹吉祥回京述职”朱祁钰也不跟汪氏多作解释,立刻就要安排人发出谕旨召曹吉祥回京。 这个在外奔波了一年多的太监,不知道在收到新皇帝召回京的消息后会不会喜极而泣到大小便失禁~ 锦衣卫负责皇帝日常出行仪仗工作的内五所也被称为核心五所,配合内五所有自永乐时期设立的六所做辅助工作。内五外六合在一起共十一所几千号人其实也就是站个班什么的,御驾出行时耀武扬威的样子货,真要打起来恐怕腾骧四营能把锦衣卫这十一个所碾成肉碴子。 真要论打,锦衣卫还是得靠马军前、后、左、右四所,连驯象所那种样子货都只能当做马戏来看。。 锦衣卫除了臭名昭着的南、北镇抚司之外,其他的像经历司还是个正经的衙门像那么回事,至于其他管仪仗、管器械、袍服的,几乎在后世没有留下任何存在感。 不一会,锦衣卫一个千户打扮进来拜见。 “臣锦衣卫千户刘聚,拜见皇爷。” “嗯……我有几封信,你立即交待锦衣卫传驿……刘聚?!”又一个刘聚。 “是,臣刘聚。”刘聚也是一愣,这位皇爷关注过我?“臣从父御马监提督太监刘永诚。” “哦~”刘永诚的儿子,不过不是亲生的。 “刘卿与刘太监是……?” “回皇爷,臣的家父与臣生父仍是亲兄弟。”这就理解了,宦官没了根根本,一般有近亲的会过继近亲给自己做儿子,没有近亲就是族亲。实在没有了……那也就只能在外面找个干儿子给自己养老了。 “很好。也算是满门为朝廷效力了。”刘永诚不仅仅是知兵事的,就算当做武将来用也没问题。 当年在对兀良哈三卫的战斗中,刘永诚为了避免让人看到自己没有胡须,特地带着面具带军队上阵冲锋。 “迁御马监提督太监刘永诚为司礼监随堂,迁锦衣卫刘聚为南镇抚司试都督佥事。”前一刻还想着老百姓的支持才是重点,后一刻又立刻调走身边潜在的危险。 刘永诚在夺门之乱中起到了带禁卫扈从朱祁镇登上皇位的作用,不如直接从御马监调到司礼监,也算是明升暗降了。 既然刘永诚的儿子在锦衣卫做千户,干脆调到南京去,远远支应开,等将来再找个合适的地方调去个十万八千里远的。锦衣卫和御马监没有了这么深地交集,自然不用担心有守门人夺门了。 “臣谢皇爷爷抬举!臣与家父必然为皇爷效死。”刘聚并不知道朱祁钰是怎么想的,只以为自己交了好运。轮个晚班正烦着,被传进宫就让父子两人都升了职,这种好事到哪里找去? “为朝廷效力,朕自登基以来一直讲的是社稷为重。”自从朱祁钰登基以来,一直以社稷为重做为执政理念进行宣传。 这种宣传即不是“民重、君轻、社稷次之”,也不是皇权至上,对于百姓的宣传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这种执政理念一改正统年间禁止老百姓讨论朝政的态度,吸引了一大批普通的读书人上奏献计献策。 “是,为皇爷爷效力就是为朝廷效力。”刘聚只管自己表忠心,态度坚决。 “好好好,为朝廷办事就是为社稷,为苍生。”朱祁钰不确定这样是否可以笼络到刘聚父子,不过调走隐患是没错的。 “命锦衣卫传驿曹吉祥,速回京述职。朕要调他去做监军。”既然要笼络,别让刘聚父子有其他想法。要是让他们觉得是要调曹吉祥回来接御马监,怕是要笼络失败了。 “臣遵旨。”说完,刘聚头一磕接过信函立刻转身离去。 “至于徐珵嘛……”徐有贞这货,死哪都无所谓,毕竟只是一个花了十年才升了一级到侍讲位置的货。在翰林院里名声也实在不怎么样,如果不是熬资历到了怕是连这一级也升不上来。 既然不重要,就让他继续先留在白羊口好了。至于他在白羊口能干嘛,呵呵,重要吗? “爷这是怎么了,竟是一夜都等不了?”汪氏有些奇怪。 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与如今的时代有些格格不入。 “没什么,想起来了就抓紧吩咐着去做,不然就忘记了。”朱祁钰自嘲般笑笑。 “爷做的事都关系着天下万民,哪能还忘记了。”汪氏虽然不信,也就当朱祁钰随口一说,并没有上心追问。 经过这么两个月的努力,汪氏似乎也有了身子。数着日子等着,这几日再没有月信来就要传太医了。 太上皇帝被北虏掳去了,偏偏御弟朱祁钰还有心思在继位后大搞男女运动。皇后和贵妃如果都有了身子,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宫里宫外的白眼。 朱祁钰是不在意的,连夺情都省了直接废除官员丧亲的丁忧制度,哪里还会在意大兄被俘这个时间造孩子说出去有点“丧心病狂”。 再者说了,大兄如果没了,以后为皇室开枝散叶这么重要的任务不就只剩下朱祁钰一个人了吗?早点晚点有什么区别。 “爷今日可是有些奇怪,怎么又升赏了刘永诚和刘聚父子?”对于金英和兴安两人的处置,汪氏可是看在眼里的。 “怎么了?不过就是御马监提督迁了司礼监而已,哪里算得上什么升赏?”朱祁钰笑笑不肯承认。 “司礼监可是内庭第一要紧的,爷这话说的可昧心了。”汪氏不买账。 “哈哈哈,不过是调入司礼监做个随堂而已,还有李永昌在,算不上什么的。”见朱祁钰不肯说,汪氏也不再多问。 倒是朱祁钰又接着说道:“其实京城锦衣卫可用的人不多,这个刘聚先安排到南京历练历练,若是可用再调回来。“ “哦~爷这是要将刘聚收进夹袋里?” “哪里的话,只是京城里细作太多了而已。可还记得数月前我命锦衣卫稽查京城细作吗?” 那次稽查细作的名义让朱祁钰抄的金银钱钞可不在少数,因为户部和太后那里都有实在的分配,名义又合适还真正查出了一些奸细和逃犯,因此没有引起什么反对的声音。 这种事情,汪氏哪里能忘得了。何况,兴安有一次往宫里送物件时自己正好在皇太后宫里请安。那金的、玉的佛像、菩萨像,材质、品相可不是一般的好。要不是当时因为朱祁镇被俘的事情伤了心神,只怕太后一定高兴。 “爷的意思是要让那刘聚调选南镇抚司锦衣卫再来查一遍?”汪氏有些不解。 “也不是,至少现在不会,毕竟才查过一遍。”汪氏说者无心,朱祁钰听者有意。等朱祁镇回京后,如果不能彻底解除这个后患,时不时调人轮换一下也不错。 想要干大事,身边总要是熟悉的人才能更有把握。如果一半是陌生人,怕是谁都会担心刀子从后背扎进来。 “当时锦衣卫查察京城内外并附近州县时,多有捕拿往年收拢的达官并无赖之徒乘机劫掠百姓之徒。其中难免相熟的被放了过去,往后说不准还会作乱。” “今日大同来报,又有细作被擒拿,经锦衣卫鞫问后得知正是来刺探大明虚实的。猜猜有谁?竟然有大同前监军郭敬家的下人和义州卫的官军。” “要说郭敬被囚,家人因此生了二心也就罢了,可官军不仅降了达贼还来大明刺探军情,这就不得不警惕了。”说着,朱祁钰甩了甩头继续说道:“之前锦衣卫拿了通事指挥李让,没有往外传而已。” 同样是通事指挥,岳谦在瓦剌军营里想尽一切办法维护主子朱祁镇,而在大明的李让却绞尽脑汁想着出卖大明。人与人,真的不一样。 “爷说的是,那些达官、达子常年住在京城左近,危害更胜于达贼。要是爷打算调南镇抚司避开北司的人情关系,奴便也不奇怪了。” 呵呵,虽然是汪氏自己脑补的答案,也算是不错的一个想法。甚至于朱祁钰都觉得汪氏是个查漏补缺的贤内助了。 既然是贤内助,那就得有个贤内助的样子。朱祁钰笑眯眯凑向汪皇后:“天色不早了,今日朝政都处理完了,你家老爷可是累得不轻。今晚咱们换个姿势,爷轻松点吧!” 汪氏:“……” 第65章 皇权不下乡 才接到锦衣卫鞫问把伯其、王文时间没两天,边境又传来消息。一批达子带着马匹叩边,说是要贡马。 “北虏要来贡马?啧啧啧…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呀?”朱祁钰一大早就开始阴阳怪气说话,可见昨天晚上肯定没睡好。搞不好是欲壑难填造成的,这是病,得治! “如果说居庸关、紫荆关的动静还不够大,那大宁、哈密两处折腾的劲总该够了。这会说来要贡马,谁信?”这种事情确实不该有人信才对,这种脑子也真是没谁了。 “我觉得这股来‘贡马’的,如果不是自己走投无路了就是觉得我们大明无人了。”朱祁钰继续煽风点火:“众卿都要想想啊,这可不是欺负我这个小皇帝啊,毕竟我那大兄都被他们给掳掠去了,达子们看不起我也是正常。可是这么蠢的计策都敢用,这分明是看不起你们呀!” 朱祁钰话没说完,一众大臣们就知道意思了。众人脸上的表情很快垮了下来,面色由黄转白,再转青,然后都黑了。 什么叫看不起我们? 有这么说话的皇帝吗? “众卿呀!我都为你们感到不值,也先那货太欺负人了。就这般拙劣的计策,大明朝三岁小孩子都能识破,他也先怎么就敢用在大明朝身上?莫不是欺负大明朝廷没人了?”说完,朱祁钰脸上还充满了恶趣味的表情。 那种表情在胡濙等人看来,就像是一个箭靶子那样,怎么看怎么就是插满了贱。 “陛下,臣以为还是派人去看一下,确认一下是不是有小部族过来贡马。”于谦气定神闲,就当是自己不是被鄙视的人群。 “还用得着派人去看吗?直接派军队接收马匹,抓了达子不就行了?”对此朱祁钰嗤之以鼻:“这会还有小部族敢凑过来?怕不是脑子被驴踢坏了,就是被大兄传染了。” 被驴踢了就被驴踢了,好好的干嘛又拿正统帝说事情?王直冷哼一声不想搭理。 “陛下,臣以为此事可由兵部差人前往处置,若果真是北虏间细,再拿下不迟。”于谦坚持到。 “好,依你依你。派个精明能干的去才好。”既然于谦坚持,朱祁钰也没那么在意。 “如果陛下没有其他考虑,臣以为兵部左侍郎王伟可担此任。”对于举荐人这种事情上,于谦还真是不遗余力。 当年自己被王振弄下狱时,也就是因为自己举荐下属接替自己做巡抚,被王振借口说是结党营私,以公权谋私利而下了狱。想想看,好像没怎么受教训。 “准了准了,随他去吧!”朱祁钰满不在乎:“如果抓到细作,一概都于我留下,朕要留着他们的脑袋办大事的。” 对于贡马之事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这点朱祁钰很清楚。既然可以靠大军抢牛马,干嘛还要接受朝贡贸易用自己家的东西来换呢? 如果怕北方游牧民族因为得不到生活用品就会出兵攻打自己,那就先出兵攻打他们好了。等抢了他们的牛羊马驼,杀掉他们强大的勇士之后再扔几包米、一袋茶、盐就是了。 其实在封建王朝,老百姓的忍耐力是非常强,强到几乎与周星星同学家的小强相等,不论地域、不论朝代、不论民族。中世纪时的欧洲大地上,那些在后世咒骂、嘲笑其他国家、民族是野蛮流氓国家的白皮猪的祖先们,实际上过的日子比茹毛饮血也差不了许多。 说他们是野兽,那就是他老母亲的在侮辱野兽。 “陛下,哈密王又有奏疏至,是否需要召见哈密王?”于谦转移话题奏请处理哈密问题。 哈密自石亨破城后,刘聚又率军增援,进一步加大了明朝对哈密的统治。哈密因为有三大部族,势力交错,几代哈密王死因都非常离奇。对于大明而言,哈密一直是鞭长莫及的鸡肋。 但对于朱祁钰而言,哈密就是连接西方的重要通道,是钳制北虏的夹尖,怎么会肯轻易放过。 “也先没有派兵援哈密,也没有派军马支援兀良哈?”对于也先的动态,朱祁钰一头雾水。 自从在紫荆关挡住了也先,就彻底改变了原有历史轨道中瓦剌这辆重车的行动方向。朱祁钰没有了历史知识打底,现在就像是摸着石头过河一样。 “没有。”于谦老实回复:“大同等地所遗官军与锦衣卫均有回报,潜出哨探未曾打探到达贼大股军马动向。” 也先没有进一步对南方用兵,莫非是在准备五月份加大力度反扑?毕竟前一次南侵时也先本部和知院阿剌都有较大损失。号召其他部族协从也要看实力的,你自己没有足够强大的兵力,该小心被其他部族吞并才对。 “前日提及对达贼用兵事宜,如今兵部可有计议?”经过半年的战火洗礼,加上半个大明国土百姓的工匠支持,用无数钱粮堆积出来了一支全新装备的军队。 各种战车经过几次不大不小规模地战斗,已经对其战术和武器运用进行了检验。大明需要再一次对也先进行一次正面交锋,以彻底打破大明数十年来为鞑靼、瓦剌压制的心里阴影。 无论兀良哈还是哈密,都没有引起也先的关注,这其中难免预示着什么。是一个报信的都没有?朱祁钰可不信。 游牧民族长年处于各方势力相爱相杀中,即便当年成吉思汗铁木真也是经过了长达数十年征战配合天时才统一的蒙古。铁木真去世时四大汗国还相安无事,名义上遵从蒙古人的习俗承认守灶台的拖雷为蒙古的汗。 不过两世,蒙哥折在南宋后四大汗国就开始分边站队,直到整个蒙古也不过是在黄金家族子孙的名义下承认脱脱不花汗。真承认假承认?反正蒙古如今有三大势力,对明战争中三大势力协同一致,一旦与大明处于和平局势时,蒙古三大势力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 在也先眼里,自己才是蒙古大元中兴的希望,脱脱不花汗不过是个傀儡而已。至于阿剌,那个首鼠两端的小人迟早是要灭掉的。 实力稍弱些的阿剌与也先的女婿脱脱不花汗又都想先干掉也先这个想篡权夺政的小人,身为蒙古的贵族却不想着扞卫黄金家族的荣耀,整天拿大汗当牵线木偶一般呼来别去。 恐怕他们在对方眼里,都是狡猾的狐狸与恶毒的野狗所生的没足月的杂种而已。 “回陛下,兵部所议,如今不如就由各军仍旧驻扎京城四周,等待达贼进一步动向,以静制动。”于谦并不主张主动出击,只不过相对于其他朝臣而言会用拖字诀。先应承下来会做计划,然后就一直在计划与论证当中。稍拖一段时间就可以根据新的局势提出对应手段,自然也就避免了主动出击了。 “以静制动,防守反击……”已经是景泰元年闰正月了,冰雪很快就会融化。而且从之前抓获的间谍身上得到的情报,五月份也先就会卷土重来。 “兵部为何不打算一鼓作气,先将各部族逐一击破,使也先无兵可召?”是宜静还是宜动谁都说不清楚,没有进一步的信息所有行动都是根据己方情况作出的。 但是朱祁钰还是想主动出击,毕竟自己主动,爽不爽力度自己好把握。对方主动会是另一种感觉,也许会更爽,也许会一直吊着就差那么点意思上不去。 “启禀陛下,塞北各部族间人心各异,各族并非尽数叛明。如果不论是否曲直一味剿杀,恐彻底失了民心,使牧民再无顾忌,一味与我为敌。” 如果于谦说什么天寒地冻的鬼话,朱祁钰怕是要摔桌子。但是说到人心并不是完全与大明做对,这还真是不好反驳。 封建王朝时期普通老百姓其实那么多国家、民族的意识,更多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最实在。平日连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谁会关心汉人当皇帝还是契丹人又或者女真人? 有人当皇帝就要有人耕田、放牧,这是底层老百姓最简单地想法。反正是跪下磕头,换个主子而已,有什么不同呢? 既然如此,如果能给牧人一个好地生活环境,牧人们会接受一个汉人皇帝统治自己吧!想到这里,朱祁钰也暗暗点头同意于谦的说法。 “之前于谦准备将三大营重组成十个团营,是叫十团营吧?效果如何?”朱祁钰转而问起军队改组情况。 “回陛下,尚在清退老残军士中。精壮可用之士已经另行编入十团营,只留老弱于三大营等待分批安置。” 军队兵源征召、老弱残兵清退和战死、失踪官军抚恤问题,需要时间一步步解决,但这些政策环环相扣。 死难者抚恤足够好,能够做给活着的人看。如果英雄要流汗流血之后还要使全家、全族一起流泪,谁还愿意冲锋陷阵奋勇杀敌? 老了、残了,不能再上战场了,也一定要安抚好,不能一遣了之。补偿牛、马、钱、粮是一方面,愿意讨份差使的只要还真能做,朝廷也要尽可能安排下去。 所以兵部即要清退不能再打仗的军士,还要与吏部甚至户部协商解决各种补偿、安置事宜,一时半会还真没那么快有效果。 “虽是老弱病残,也有很多临战经验值得传授给新人。不妨由吏部安排抽调官员……挑选北直隶所属举人、秀才往军营行抄录事,为清退老军记录征战经验。”老兵更懂得如何在战场上存活下来,这些经验对于新兵而言至关重要。 “之前不是说要给征召军伍的新兵教授文字吗?正好,挑些举人、秀才去军营里给愿意识字的清退官军传文授课。”朱祁钰这一句话无意于点了马蜂窝。 “陛下,哪里有让读书人给这些武夫传业授道的道理。臣不敢苟同。”王直心直口快,第一个跳出来不乐意。 于谦偏头看了看王直,正色道:“启禀陛下,臣以为不妨找些童生,贴补些钱粮,让他们教官军识字便好。” “怎么,官军不配识字?” “陛下,是用不着。” “那就是官军不配让读书人教?” “陛下,这有辱斯文。” “没有武夫保卫,读书人哪来的斯文?” “陛下,断断没有这般道理,还请陛下收回陈命。” “臣附议。” “陛下,官军不识字者十之八九,只要能打能跑就行了。这识文断字、读兵法,自然有军中将领的。” “你们是说武夫不配识字还是不配让读书人教?” “陛下,这就不讲道理了。如果只要写些书信,看看朝廷告示,有童生来教就足够了。束修也尽可免了,都由朝廷出资贴补就好。”还是于谦给出的方案让人觉得舒服点。 别说是大明朝,在人类长达数千年历史长河中,真正重视军人福利待遇的年头恐怕不足其千一而已。 “那就童生。”仔细想想,后世的军队识字班里给军人上课的其实学历也不高。在封建王朝,别说举人,就是秀才那也是个正经“老爷”了。 识字率如此之低的大环境中,通过军队征召少年做入伍前教育能够提高军人的素养。而在清退时对军人进行识字培训则能够提高离开军队后的生活质量。 至少,大明朝又多了一些识字的人呗!以后各乡各族的土皇帝至少要多份小心——那个老兵油子识字,他能给朝廷呈折子的。 自朱祁钰理事以来,一直主张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使得很多读书人都纷纷上言,以后除了读书人之外还会有这些识字的武夫可以给朝廷上言了。 “童生就童生,吏部、兵部一起拟个旨意,交内阁商议无误后便传谕天下。自此以后,年三十以下童生必须为官军教习文字。所授官军要经过考核,兵部拟个条呈,只有经过考核的官军人数达到了,童生才能考秀才。” ……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似乎有点狠了。 王直正要上前,被于谦一把拦下安抚后,众人会意,这才表示愿意遵旨。 小动作朱祁钰看在眼里,也不点破。目的达到就行了,大方向没错,具体的细节可以商榷。一年达不到要求没关系,可以三年,可以五年。经过一代人的努力,整个大明可以通过提高军士的素养使整个百姓群体识字率得到一个快速提升。 “这驿站增设和增加驿道的事情,都要考虑进去。多修驿道,就能让更多地方交通便利,能够让更多产出流向四方。驿站要人维护,道路需要人修缮,这都可以从清退的官军中安排人手。”这也就是国家安排工作的意思。 曾几何时,仅仅因为军人退伍包分配工作就使大量农村青年打破头争抢从军名额。因为这可能是唯一逃离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机遇,在当时吃上商品粮比种田是让人觉得高看一等的。 某个年代曾经有一部电视剧的主题歌就唱着:“乡里妹子进城来,光着脚板没穿鞋……”这何偿又不是一个时代的缩写呢! “识字的,能通过兵部考核的,可以安排到驿站里做驿卒。有功绩的可以做驿丞不是?除此之外,各州、府、县衙执役都应当优先安排清退老军。没病没残的,手上还有些功夫,怎么就要让那些地头蛇世代把持着这些位置呢?” 朱祁钰怎么说,于谦都点头称是,王直气到吹胡子瞪眼又无可奈何。 直到朱祁钰说出了:“都说皇权不下乡,等我把清退的官军都教会读收写字了,看哪里还能有土皇帝欺上瞒下糊弄朝廷。” 这皇帝,所图不小啊! 第66章 重掌哈密 话题一不小心绕远了,等众人从皇权要深入乡族中反应过来时才想起之前明明提到的是哈密王的问题。 “陛下,哈密王那该怎么回复?”于谦连忙问道。 “哈密…有王吗?为什么有王?”朱祁钰装傻充愣,众人很无语。 哈密曾经是伊吾地界,洪武时期因为觉得哈密对经营西北很重要而大明当时军力正盛于是在哈密设置了卫所。 所谓的卫所,实际上无非是给哈密王挂个都督的名头而已,也先头上还顶着大明封的王号,打起大明来也没见过手软。 明朝在形势上一直都自欺欺人的对外宣称哈密、齐勒、蒙古、罕都、安定、鄂端察逊这些老区都是明朝所属,实际上当时大明朝廷对这些地区的管理几乎可以乎略不计。 当然实际上这些地区曾经都是敦煌、酒泉、伊吾的旧地,曾经属于中原王朝统治。 在洪武大帝时期,曾经命令冯胜领军西征。大明兵锋所指一路攻破西凉、永昌、甘州、亦集乃、肃州、瓜州、沙州等地。傅友德等将领率军逼迫曾经在当地驻守的元朝幽王逃往关西。 之后都督濮英在西凉练兵,以拓展商路的名义出兵活捉了元朝柳城王及军民千余人、牛马数千。之后十余年里,濮英征战、经营西北,朝廷在攻占的地区设置卫所。 直至洪武二十五年十二月,当时已经被大明实际上形成包围之势,哈密统治者兀纳失里因此遣使者到大明朝贡并请罪,表示臣服。 永乐年间,此时的哈密王安克帖木儿死后为了能够进一步控制哈密,从而控制西域,朱棣将安克贴木儿的侄子脱脱送回哈密封为忠顺王,支持其继承哈密统治。 然而,在哈密没有根基的脱脱被空降到哈密后几乎寸步难行。为了确保大明朝的利益得以稳固,朱棣为义子脱脱站台,派出官员、军队强力支持脱脱对哈密进行统治。 朱棣玩的这手鸠占鹊巢,逼走了安克帖木儿的妻儿,让自己的义子,安克帖木儿的侄子统治哈密,使哈密与大明的关系走向了一个蜜月期。甚至于哈密成了大明当时对西北的情报中心之一。 曾在一段时间里,西北各藩属与大明来往信函都交由哈密进行进行翻译、传递。 声名远播并被后世传颂的大太监郑和都曾经率军支持过脱脱对哈密的统治。但是大明对脱脱的支持并没有确保脱脱对哈密的统治,在永乐九年脱脱突然暴毙。 这时,朱棣终于明白自己出兵干预无法彻底间接统治哈密,只能妥协。先是承认了都指挥哈剌哈纳对哈密的管理,又封了脱脱的从弟免力帖木儿为忠义王。 虽然脱脱是察哈台一系子孙,对于蒙古及其曾经的附属地区而言血统尊贵。但自从脱脱开始,哈密境内就局面很不稳定。之后的忠义王免力帖木儿、忠顺王卜答失里死因都很可疑。 经大明朝册封的哈密忠顺王就像走马灯一样,不是莫名其妙暴毙就是被部下所杀,或者部族厮杀中丧命。自脱脱之孙被杀后这一系就绝了嗣,只剩下王母努温答力摄政监理国政。即便如此摄政的王母也多次遭到暗杀。 作为一个多民族的城邦,回回、畏兀儿(维吾儿)、哈剌灰三大种族并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是不同的种族。 到了正统年间,哈密王传到了哈力锁鲁坛(又名:倒瓦答失里)头上。 正统八年,也先攻哈密,除了杀死杀伤哈密的一众大小头目还掳掠了大量牲畜,抓了自己的亲姐姐:努温达失里,或者译为:弩温达失里)和倒瓦答失里的王后到瓦剌,命令哈密忠顺王到瓦剌觐见。 在面对倒瓦答失里的求助,明朝派人赍书斥责也先,命令也先放人。 实际上,在正统十年也先故计重施又来了一遭。这次倒瓦答失里没能顶得住压力,在正统十三年老老实实到瓦剌待了几个月才回来。 纸包不住火,最终事情被正统朝廷得知。因此受到了正统朝廷赍书遣责…遣责…… “番人重种类,且素服蒙古。嗯……”朱祁钰一时沉吟不能决定。 “不如仍旧由蒙古铁木真后裔为王镇守。并敕命回回、畏兀儿、哈剌灰三大族首领分别担任左、右都督、佥事,统领哈密。如何?”胡濙见众人都不说话,起了个头。 “嗯,很好。众卿要踊跃发表意见才好。看胡卿就很好,抛砖引玉。”朱祁钰一句话,差点把胡濙憋出脑梗来。 凭什么我就抛砖引玉了? 你才抛砖引玉,你爸抛砖引玉,你妈抛砖引玉,你们全家抛砖引玉! 被朱祁钰气到的还有王直,真真的不当人子。个不知道爹是谁的混小子,当上皇帝了居然敢这么无视元老,太气人了。 “陛下,臣以为胡阁老所言甚是,实为老陈谋国之策。莫非陛下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臣等愿洗耳恭听。”王直这么说话,差不多就是甩脸子骂娘了。 “嗯,王卿所言甚是,我受教了。”朱祁钰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直接说道:“王卿捡起砖又抛了一次。还有哪位能就哈密一事给出建议?” 刚压着火甩了袖子的王直听完这话,差点腿一软瘫坐在地下。 于谦见状急忙走了出来:“启奏陛下,臣以以胡阁老、王阁老所言不虚,不如稍加变通或可对朝廷更为有利。” “哦~于卿请讲。”朱祁钰来了兴趣。 “回陛下,臣以为按胡阁老适才所言,不如由三部族分别为都督、左都督、右都督,各领一军,而哈密王仅留一卫队护卫王室。如此,则哈密终无宁日。” “嗯~”朱祁钰点头说道:“此计甚合我意,但总觉得还是差了点什么。” “陛下,夷人以种类高者为根基,非根基正大者,不能管其族类。达贼太师也先便也是因为不是成吉思汗血脉所以未能成汗。若非如此,脱脱不花不过一个放羊小儿,哪里袭得了汗位。”于谦说的很有道理。 蒙古的统治时间虽然并不长,但铁木真对于蒙古及周边少数民族的统治还是很深入人心的。就像是大明朝,虽然在朱明统治时期老百姓的生活状况并不好,但是仍然被认为是千年以降得位最正,最得民心的皇族。 自察合台后裔兀纳失里为首任大明朝承认的哈密王之后,后续继任者走马灯一样的换,但都是察合台后裔。 “根基…种类…为什么不是大明皇室血脉,而只能是蒙古铁木真的血脉?”朱祁钰突然这么一问,众人顿时都一时语滞。 是啊,为什么只能是蒙古的黄金血脉呢? “陛下……”于谦欲言又止。 “朕已经命令锦衣卫传谕,命曹吉祥即刻回京。待曹吉祥述职后,我打算让曹吉祥往哈密任监军,留下刘聚在哈密协助哈密王统治哈密。如此一来,其余三姓同哈密王族,朝廷官军就有五路势力齐聚哈密。” “陛下,如果朝廷官军进入哈密,各部族都会一致对抗朝廷的。” “石亨不是已经在哈密教训过哈密王了吗?”朱祁钰还是想直接一步到位。 “陛下,诸夷皆畏威而不怀德,朝廷大军不能长期囤住在哈密。”哈密本地不足以养一支人数太多的军队,而人数少了又根本起不到控制哈密的作用。 “陛下,不让哈密二王并列,取二桃杀三士之故计。”于说使坏道:“自永乐年间高祖文皇帝立脱脱为哈密忠顺王,因无根基,脱脱于哈密常有令谕不遵。哈密由此内乱不停,曾有二王并立时。朝廷不如支持哈力锁鲁檀为哈密王,并且支持三族中实力较强者为都督,其余二族领左、右都督,如此一来,哈密各方势力都需要朝廷支持。” 于谦的说法迎来一众支持,此时再看向胡濙的表情也确实有了抛砖引玉的感觉了。 只是老臣胡濙就有些悲催了,被人斜着眼用怜悯般地目光注视,让这位被先皇钦定的辅臣觉得实在不好受。 “不妥。”即便于谦的想法得到众人支持,朱祁钰仍然不满意。 “说是诸部寻求朝廷支持,不如说各部寻求外部支持。也先就有可能借这个机会支持其中一部,从而打破哈密的平衡。”朱祁钰直接点到问题。 也先的实力不容小觑,以回回、畏兀儿、哈剌灰三大种族以耕织为主的性子,与游牧民族比不仅仅不善战斗,还因为人口稀少、技术落后的原因只能被瓦剌摁在地上摩擦。 “原本,我是想让石亨屯军于哈密,以此吸引也先攻哈密,而后朝廷遣大军袭其后路。如果能毕其功于一役,则大明北疆可安稳数十年不起战事。可如今也先着实奇怪,既不发兵助泰宁卫攻大宁,又不出兵助哈密,莫不是达贼老营出了变故?”朱祁钰的疑问,于谦等人也有。 按原本轨迹,此时的大明朝只是龟缩在长城内巡边自保,哪里会突然发兵攻兀良哈三卫?更别说提前造出了爬犁直接迎着风雪冰冻奔袭千里,偷了哈密卫的城了。 此时的也先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先胜后输损兵折将,各部首领都怨声载道。更不用说也先在分配利益时突然变成了短视之辈,劫掠来的财宝、优良武器、明人奴隶都是紧着自己直属部族,自己挑剩下的再用来分赏给余下的部族。 很多出了人马损失较大的部族却没有得到任何实际补偿,对也先的分配已经颇多非议了。 此时的也先想安排人去支援泰宁部、哈密王,也没有人愿意在冬日里离开。部族们反而开始向脱脱不花、阿剌靠拢,与也先产生了隔阂。 对于也先的局面朱祁钰领导的景泰朝廷不清楚,东北、西北两边几乎同时出兵也没能引来也先的军马,大明朝廷也是一头雾水。 “既然这样,还是让曹吉祥跑一趟哈密,只是不用做监军了,就做个传旨太监吧!”朱祁钰皱着眉想了一会说道。 “让哈力锁鲁檀呈表请罪,并立下继任者。命令石亨、刘聚护送三大种族的贵族首领随哈力锁鲁檀的继任者来京觐见。如果哈力锁鲁檀再敢反复,就是自寻死路,再让他的继任者回哈密。”朱祁钰说完,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于谦。 石亨已经将哈密王揍了一顿,也算是朝廷对哈密王三心二意的处罚了。这个时候哈密王再立下继承人,并将继承人送到京城和三大种族的贵族首领一起做人质,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臣…为大明贺,为祖宗贺。大明得主如陛下,中兴在即。”对朱祁钰而言,这种老调重弹的恭维话根本不能打动他。 “话说,这一任哈密王怎么没脱了?” 脱?脱啥?众人一脸不解。 “你们看啊,安克帖木儿之后是脱脱,这个想法就挺好,可不就是要脱了吗?” “再后面是个什么帖木儿的和孛儿只斤,不重要啦,再后面那个可是叫做脱欢帖木儿的对吧?可不就是脱了之后就欢快了!” “再后面那个也是叫脱脱啥的没错吧,眼下这个咋不脱了?”朱祁钰满脸不屑道:“也先他父祖不是也有个叫脱欢的吗?如今蒙古这个汗也是叫做脱脱不花的。” “这脱脱不花就对了,都脱光了可不就是只剩下一片白花花的了,没有花里胡哨的各色袍服遮挡自然就不花了……” 经过朱祁钰这么一阵胡方乱语,底下于谦已经震惊到彻底呆滞住了。 胡濙好点,脑冲血有些严重。 王直的偏头痛犯了,脸都有些歪了。 刚才谁说要为大明贺,为祖宗贺的?不是我,绝对不能承认。 反应最平淡就属金濂了,那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像是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这个皇帝的言行就像羊癫疯一样突然犯病,一阵一阵的,时好时坏。基本上只要正事谈完了,总能见他抽一阵子。 其实只要不理他也就好了,这种事情大家处久了都已经摸清规律了,就是觉得有些恶心人。 “陛下…慎言!” “啊…渗盐渗盐,知道知道。”朱祁钰满不在乎,这些人脑筋太直了,如果不给自己找点乐子会无聊死的。 “就请礼部胡阁老拟旨吧,让忠顺王不要三心二意,提醒他一下,老实人发火了不会有给他下跪的机会。”胡濙不知道朱祁钰所说的这个老实人是谁,但是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这位景泰皇帝。 “让京营加紧操练,等石亨、刘聚二人回军后就选挑官军往大宁守备。”辛苦跑了一趟哈密的官军自然不好再安排出去了,让他们歇歇,也算是轮换练兵的意思。 只是石亨就惨了,朱祁钰就没打算再把这个祸害留在身边。因为讨好不成而恨上于谦的石亨,在正统复辟时积极主导弄死自己的恩主于谦,而不顾及如果不是这位救时宰相自己还在大同募兵自效做事官,又怎么能位列侯爵呢? 即便是因为复辟有功被升到公爵,白眼狼也还是白眼狼,最终被朱祁镇给弄死灭了全家。 在朱祁钰看来,好歹也是一员战将,要死也该是身披荣耀死在为国家为民族效力的战场上,怎么能够因为谋反而全族被诛杀此生只剩下污点呢? 嗯,我这是在救他,救他爹,救他娘,救他全家! 朱祁钰如此想着…… 第67章 祖宗遗物的正确使用方式 曹吉祥回到京城后带着一路风尘请见,按说这是不合礼法,但这是朱祁钰要求的。时不待我,早一日安排好就可能早一日解决北虏这个硬茬子。 朝廷用来再次震慑西北的军马也准备好了。五千轻骑一人两马,只有一半官军。另一半是腾骧四营和锦衣卫的马军营头组成,一方面是造大声势,另一方面是官军马队真的没什么可以调派的人了。 三大营精锐全都葬送在了土木堡,三大营里剩下的本就是些不得志和老病。紧急调入京营防备的运军、备倭军、备操军本就差不多是二线部队。 靠着这些军队,经过简单的训练后也与瓦剌有来有往打了几个回合,还没吃亏,也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准确的讲,除了杨洪偷兀良哈三卫的军队是久经沙场的杀才,居庸、紫荆、哈密三地的战阵胜绩都是靠着这群二线部队打出来的,也算是战绩斐然了。 看着跪在自己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曹吉祥,朱祁钰心里没有半点波动。就是这货,原本历史轨迹上先是夺门支持英宗朱祁镇复辟,后又想造了天命帝的反最后被弄死了全族,实在是野心惹的祸。 “知道朕要你做什么了吗?”朱祁钰冷冷地问道。 “回皇爷,奴才知道。先大张旗鼓过西北,然后直达哈密。会同后都督石亨、左都督刘聚两位将军后接回哈密王储并一干本地勋贵。”曹吉祥说着,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这位皇爷,又立刻低了下头。 曾几何时,这位皇爷在京城里几乎是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可如今,却成了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人物。 “回到大明境内后,与都督佥事石彪汇合。与彪一同领五千人马出境,打后都督石亨旗号沿长城塞外一线扫荡达子部族,抢夺马、羊,造大声势,引诱也先大军。” 打着石亨旗号带五千人引诱也先大军,皇爷爷你真是好算计,这是要弄死我呀! 曹吉祥不想去,可是他不敢。 从最初拜倒在朱祁钰脚下时就表达了自己想留在皇爷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小厮,可是朱祁钰不但不接话,反而直接给他安排差使。 又是趟远差不说,还是苦差,还可能会要命的差使。 “还有呢?”朱祁钰轻声问道。虽然语气还是很冷,但多少缓和了一些。 “让左都督刘聚、后都督石亨领军出关,直奔达贼也先老营。如果也先为奴才所诱离开老巢黑松林,便一举袭杀黑松林,务要鸡犬不留。否则,袭扰周遭后立刻回军。”说到这里多少有点安慰,曹吉祥也是打过多年仗的,自然知道千里奔袭的危险系数比沿着长城外围要大很多。 自己看到风头不对了,有机会找个关口退回来。就算再不济,沿着长城边结阵还有机会获得城头支援、救助,生存机率总会比直奔达子老营要安全多了。 “如果遇到也先挟上皇叩关、叫阵又当如何?” “这……”曹吉祥小心地抬头望了眼朱祁钰,看到神色不善地眼神后立刻垂下头低声道:“奴才…奴才…奉了昭皇帝御剑,若是…若是…若是上皇果真降了达贼,便请了昭皇帝天子剑…斩…斩了上皇。” 汗,不知不觉浸透了曹吉祥的袍服,额头流下的汗珠经面颊汇在没有胡须的下巴滴落在金砖上,甚至都能听到汗珠滴落的声音。 “斩了上皇,可是朕之谕令?”如果说前面是冰窟,这句话怕就是零下270度了。实在是,太瘆人了。 “不…不是。奴才是奉了高祖文皇帝诏谕,请昭皇帝剑所为。” “哦,文皇帝哪个诏谕?” “是…是是…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风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这会的曹吉祥如果褪下袍服会发现,里面的衣服就像是水里捞出来一样。 “文皇帝确实有此诏,不过也没说可以斩了上皇呀!”朱祁钰假意装作不耻下问一般。那个表情,要多欠有多欠。但凡曹吉祥有第二条路可走,一定不走这一条。 “回皇爷,上皇若是叛出大明,又或者开门揖盗,便是不尊祖宗礼法,自然是该上告天地并祖宗问责的。但两军阵前相遇,难免有些不周全之处。为了稳定军心,确保……确保朝廷…人民不为北虏所害,奴才便敢请了昭皇帝御剑……” “嗯~”朱祁钰这时打断了曹吉祥的话:“我那大兄最是小心眼,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你若敢杀他,又未杀死他,只怕将来不好过啊!” “是…是是是……”曹吉祥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脑袋里全是浆糊的感觉。 “大兄其实是胆小怕死之辈,吓一吓他就好了。朝他射几箭,投几枪,也先不会让他死的。” 终于,曹吉祥结束了这如坠地狱一般的觐见。如果说之前对于这次皇帝召见抱有什么期待的话,现在只剩下一条求死的心。 现在死了,只死自己。将来死,搞不好就是全族——剐刑! 抱着昭皇帝御剑的曹吉祥此时心如死灰,走出宫时一阵寒风吹来打了个哆嗦这才失魂落魄快步前往锦衣卫马军前营去汇合锦衣卫调兵。 接到同类命令的还是刘永诚,依照景泰皇帝的命令奉了昭皇帝、文皇帝用过的马鞭、御剑甚至皇袍送到各边关重镇。同时传令各关口,如果遇到也先挟上皇扣关的,大胆放箭射回。 封建王朝就这一点好,你是皇帝也好,上皇也罢,我请了先皇的御剑镇守,你还真不能再摆出一幅人主姿态让臣子无条件依着你的要求干些背叛国家、有损朝廷利益的事情。 何况,上皇…今上这个意思是恨不得坐实了上皇叛明的罪证,又或者借了瓦剌的手弄死上皇。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谁还把你这个在位时就不招人喜欢的上皇当回事。 就是胡濙等重臣都没想到,朱祁钰能把这一招玩到如此溜。之前上皇扣大同关时,那个死太监郭敬又是送金银财宝又是置办酒席的,与开门揖盗有何区别? 真该一早就把几位先皇的御用之物给各关口重镇送去,这样子只怕朱祁镇这货也没脸子一个个关口这么走过来了。 这一夜朱祁钰睡得很沉,脑海里一个个影像在眼前划过,就像身临其境一般。 曹吉祥大摇大摆出现在赤斤蒙古、沙州等地方,向他们宣传了大明新皇对待各藩属的新政策。自此以后,各藩属的女子必须先经大明皇室挑选,只有挑选不上的才允许自行婚配。 各藩属的子孙将可以在大明官府学堂里学习读书识字,有愿意学习百工、医药的也可以自由学习,只要有汉人肯教就行了。 各藩属将能够开设榷场与大明自由易市,牛羊马驼各色皮子、筋、角,只要是能拿得出来的都可以跟大明商贾交换生活用品。茶盐再也不是仅限官方交易的物品,报备过的大明商贾都可以在榷场与蒙古各部族进行交易,只要将朝廷要的税赋给缴足了。 在哈密,曹吉祥召集三大种族首领申斥石亨无视礼法,当众鞭挞哈密忠顺王的行为简直有造反自立之嫌。在训斥了石亨后,曹吉祥好言劝慰忠顺王用心侍奉朝廷,朝廷自然不会亏待大明朝的忠贞臣子。 除了要接忠顺王子弟到大明朝教授礼仪之外,还会陪同各部族首领一同往京城面见天颜。这么好的机会,不是谁都能有的。何况,大明朝新皇帝下了旨,以后各藩属的贵族女子都要先经皇室挑选才能自行婚配,这次朝廷亲自命自己全幅仪仗过来接亲可不是证明了朝廷的重视吗? 不愿意去?走不开? 没关系,族中大小事务如果交办不了的,就让忠顺王替各位办了。实在不妥的,就让石亨那个贼厮替各位办了再回京。 曹吉祥阴冷地眼神足够打断所有人二心的想法,如果这还不行,石亨手握的马鞭也能让众人绝了心思。 喝了甘肃总兵的践行酒,曹吉祥与石彪簇拥着一位与石亨长相七、八分神似的一路北行。劫掠了几个小部族……用几袋盐、几包茶换了几个小部族的马匹之后,带着他们的首领没出嫁的姐妹、女儿快速离开。 如此几天,塞北各部族都知道石亨领了支由一千爬犁、一千马军组成的五千人小股部队到处打家劫舍。 奈何这支小股部队的爬犁上配备了驽车,再加上千余重驽肩扛脚蹬,老远就能射出一排重箭、标枪,根本不给蒙古勇士拼马刀的机会。于是,一队队报信的骑兵从各部族飞奔向黑松林求救。 几乎同时,石亨、刘聚率领的万余官军,架着千余爬犁,一人双马快速向黑松林方向运动。遇到小的部族,直接抢掠一番。不留活口,只要马匹备用并宰杀少量羊做为口粮。 架在爬犁上的大瓮里扔了木炭,剥了皮、清洗干净的整羊就被装里大瓮里。封上口后爬犁继续随着大队出发,直到休息时才打开大瓮取出烤羊供官军饱餐一顿。 千里奔袭,人困马乏。围上帐篷遮挡风雪后给马喂足了草料,临了还浇上一些酒糟。给马匹活活血,冰天雪地的别伤了马。 留下哨探,众人分了热水烫烫脚后将靴袜架在大瓮旁烘烤。烤羊肉的香味和众人汗脚的臭味在空中飘荡,久久不能散去。 司礼监新任随堂太监刘永诚代天巡狩诸关镇后,大同、宣府、辽东三镇出兵再攻大宁。 军马直扑泰宁部,同时朵颜、福余二部迎来天使。泰宁部勾结瓦剌也先对大明不臣的罪证坐实,天子下令平泰宁部,所有土地、人民尽由福余、朵颜二卫各凭本事抢占。 萧瑟的寒风中泰宁部等到了朵颜、福余二部的大队人马,前往迎接联络的人等到的却是来自曾经一同并肩作战的兄弟挥舞的弯刀。 曾经背靠背作战的伙伴,成了在最危急关头断绝自己部族生路的掘墓人。为了能够分得更多利益,朵颜、福余二部倾巢而出,将泰宁部的牲畜和人口全部掳掠到自己的部族。 至于土地?就在那里又跑不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然而很快朵颜、福余二部就会后悔了。朝廷重车营到达,随之运来大量筑城材料和工匠。一个个堡子被搭建了起来,重车、鹿角借着地势就横立在堡子与山头之间。 明军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在大宁建立了强大的堡垒防御,配合上强大的驽车、炮车、重驽,朵颜和福余二部再也不可能蛇鼠两端靠着自己的骑兵优势突袭大明边镇了。 随着朵颜、福余两部首领的子嗣被刘永诚以大礼接往京城小住,还未成亲的姑娘被客气的曹义用一万骑兵护送入了关,在杨洪一万骑兵看护下发誓世世代代为大明朝镇守大宁的朵颜、福余二部众人含泪惜别大明三大镇官军。 随之,二部又欢天喜地迎来了石亨骑军。在石亨一番温言劝慰后,两部宰牛杀羊载歌载舞款待了大明朝的大宁镇守总兵。从此,朵颜、福余二部将在大明朝廷大宁总兵治下与汉人一起和睦相处,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这一觉有些沉,被皇后汪氏唤醒时朱祁钰觉得自己感冒了。于是吩咐有了身子的汪氏回避,罢了早朝,朱祁钰一人昏昏沉沉睡起了大觉。 太医把了把脉,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开了剂温补调理的方子在一旁看着朱祁钰服下后症状有些好转了才敢离开。 感冒而已,除非有发炎症状,否则不吃感冒药七天也好了。如果调理得当,吃了感冒药是可以好快一些的,只要一星期就能痊癒。 期间,于谦、胡濙等人请见进宫探望。朱祁钰命要拉了一道屏风,不要让病毒过给朝廷重臣了,何况还都挺老的。自己不吃药挺过去也不一定有多难,这几位如果中了可就不一定还能不能下得了床了。 对于朱祁钰几乎一夜间搬空了历任先皇御用之物镇边的事情,朝臣们没有什么太多想法。毕竟之前正统皇帝朱祁镇的表现着实让太多人不耻,五十万大军死了干净,自己有脸活着也就算了,还带着自己要讨伐的达贼到自己家边关要钱要粮,把老朱家的脸都丢尽了。 只是传出来的消息,几路太监前往各边镇传旨时都提到了可以“射却”为达贼带路的太上皇帝,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毛腻就显而易见了。 听到胡濙几人来意,朱祁钰问跟在后面的李永昌什么想法。此时的李永昌很想骂娘,自己明明是太后眼前的红人,愣生生被朱祁钰一手离间计弄到谁都不信的地位。 想法,能有什么想法。想让上天把正统皇帝解救回来。最好让他掉在你景泰皇帝的脑袋上压死你! “回皇爷话,上皇纵有千般万般不是,也还是上皇。还请皇爷念及兄弟情分,救上皇于水火之中。”想是那么想,话可不敢那么说。 再者,现如今上皇回来只怕自己也成了个首尾两端的人,太后那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众卿都是这般想的?”虽然隔着屏风,众人也能感觉到朱祁钰的虚弱和疲惫。 要是朱祁镇直接死在土木堡大家自然没什么别的想法,但如果人活着,还时不时带着瓦剌在边镇晃一圈,这就不好处理了。 一个不好,众人都成了有弑君嫌疑的人,这个留下史料恐怕后世都不得安宁。有些奸侫子孙都以自己祖上为耻,咱们总不能也让自己子孙觉得自己是耻辱吧? “陛下,臣等以为只要告知各关镇可凭先皇御用之物劝退上皇即可,不用令各关镇以箭驽‘阻却’。” “咳咳咳咳……上皇时…咳咳…咳咳……”朱祁钰一时气急,咳到差点喘不上气来。 好不容易回过气来,隔着屏风都能感受到朱祁钰的气愤“正统九年,上皇接奏报称也先往沙州、罕东、赤斤蒙古等部授三卫都督等为平章诸官职,又擅自置甘肃行省名号,意为邀结人心,上皇如何处置的?” 上皇…如何处置的…… 当时还是正统皇帝的太上皇帝朱祁镇颁敕谕命令西北各部族不得受瓦剌诱惑,同时向西北增调了三千官军,还移文各缘边总兵官、镇守官要“严督了备”。除此之外还特意下了谕旨给当时的兵部尚书,靖远伯王骥巡视甘肃、宁夏、延绥边务,听便宜处置。 咋了,有问题吗? 好像是有问题,西北诸卫都归了瓦剌也先了,但这与……便宜处置! 封建王朝最忌讳臣下的武力权属,所以当时的王骥和陈镒都不敢有什么实际作为。 “我是让各关镇以箭驽阻却上皇领贼虏入境,尔等却是将箭驽扎在了我的胸口上。”人虽然昏昏沉沉,但是不傻。一番话,怼到胡濙等人怀疑人生。 罢了罢了,都是皇家的事情,我们跟着瞎掺和什么。反正是通过太监去传的中旨,没有经过内阁,大家都当不知道好了。 屏风另一侧,几人交换了下眼神,再看看李永昌一幅如丧妣?的表情,长叹一口气后行礼告退。 另一边,朱祁镇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如果敢再一次往关镇叫门将会有弓箭朝自己射来。碰到风大手抖的,那一箭还能有幸与他的身体来个亲密接触。 第68章 景泰钱万万年 几次调兵遣将后,京城卫戍部队就只剩下了十余万步兵。听到老百姓不安的风声,朱祁钰想着要举办一个盛大的阅兵式让百姓观礼,增强百姓对朝廷军队的信心。 按照朱祁钰现在这么折腾,瓦剌是被大明牵着鼻子走的。至少,大明没有失了主动。 自正统十四年八月十五日的血色中秋到景泰元年闫正月,不过半年的时间攻防已经易手。就连大明端了兀良哈三卫又破了哈密,也先也没蹦出半个屁来。 原以为这样做会激怒也先再次出兵,结果就这么无声无息了,难免有些失望,甚至失落。 考虑到要派军驻守,把自己的美梦变成现实,朱祁钰打算尽快安排重车、重步携带物资进入大宁地界。何况还预售出去好些牛羊马匹,这些都是要用实物来还的。 当朱祁钰提出自己观点后,迎来了朝臣一致反对。从阅兵到驻军,都是一致的不肯通过。 在朱祁钰发火到要问题各人家中女性的前一刻,于谦才不情不愿表达了担忧。大明朝的军民关系可没好到鱼水情一般,人民子弟兵在大明朝是不存在的,这会更多的是匪兵这个词。 一时醒悟过来的朱祁钰这才勉强接受了于谦的阅兵建议,十数万的军队巡礼成了不足万人的阵型操练。本着要使军民关系相互融洽的立场,朱祁钰仍然将演武场地选择在了京城外。 很明显大明的官员对于老百姓的认知有些过于僵化了,朱祁钰这么认为。在瓦剌围攻京城时,是有不少老百姓攀爬上靠近低矮城墙的房屋上掀了瓦片、砖头向达子投掷,直接影响了达子骑军的注意力,间接支援了官军作战的。 能不能军民鱼水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让京城百姓知道官军战力雄厚,仅靠步军也能保卫京城是有必要的。在京城外练兵,愿意看的百姓可以攀上房顶去看,不愿意看的听着官军喊两声“保家卫国”也是好的。 但对于往大宁驻军这个事情,于谦也是非常坚决地摇着脑袋死活不肯答应。 军力还不够,也先随时有可能会反扑过来。此时驻军少了起不到作用,驻军多了京城就几乎无兵可用了。一旦也先突破长城防线,则京师危矣。 对于朱祁钰表示宁愿用京城做诱饵来钓也先这条大鱼的说法,朝廷百官态度出奇一致——嗤之以鼻!简单点说,你皇帝不想拿自己当人看,我们百官还想好好活着呢!没空陪你作死。 不知道是耗不过朱祁钰那副死缠烂打的性子还是真的被说动了,兵部还是同意在阅兵后直接调重车、重步前往兀良哈耀武扬威一番。当然主要是配合杨洪再搞一次突袭,这次就打泰宁部。 如果朵颜、福余两部不作死,就放过他们。如果他们胆敢尥蹶子就直接打残了。上次杨洪的突袭只是宣府一镇的兵力,这次配合上京营重装劲旅再加上辽东都督曹义的配合,一定会有更好的效果。 朝廷官员也都知道国债发行出去有风险,如果不能及时拿到钱粮交付那朝廷的这次改革就会立马被打脸。因此,朱祁钰提到需要支持再对大宁用兵时即便于谦明显表现出了抗拒情绪最后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只是暂时不适宜驻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朱祁钰也打好了算盘。一封私信会由锦衣卫安排交付杨洪和曹义,大肆抢夺牛羊马匹给朝廷就是朝廷继续提供钱粮、军械、兵源持续支持辽东、宣府的前提。否则,大明根本就没有钱粮继续打下去了。 至于战功,那当然是要升官加爵的。做为大明朝战事第一线,有官兵阵亡了,朝廷的抚恤也要优渥才行。 只要封官许愿做得好,朝廷里面那些脑筋呆板的官员想用来限制朱祁钰的皇图霸业根本是不可能的。至于锦衣卫呈上的私信,有谁说过那私信是景泰皇帝朱祁钰写的吗? 熟悉皇帝陛下的都知道,咱们这位爷的字体一塌糊涂不说还总是缺胳膊短腿没心没肺的。没错,就是景泰爷写的字,就这么任性。 但凡有人多说两句,景泰爷就敢抽泣着给你看。什么爹走得早,没人管哪~亲娘做小怕惹事,大娘有儿子根本不搭理自己呀~ 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恶心提什么。听的人都只想一个箭步冲上御座伸手堵住他那张嘴。这些话是能说的吗? 所以,任谁也找不出任何把柄来。锦衣卫送的信? 呵呵,能安排锦衣卫送信的人多了去了,你把当时给你送信的锦衣卫小校找出来对证看看,我都怀疑是不是有这么号人还是你自己胡编乱造的。 对于朱祁钱这么不要脸的想法朝臣们自然是不知道的,为了能够安排好在三月初三的这次阅兵式于谦立即着手准备了起来。挑选最强的兵卒,最好的军械,最齐整的军服。甚至连行军装具都要求必须齐整,否则不足以显示军士的实际负重情况和军队素养。 至于为什么选三月初三,因为还有时间准备,而且陛下说了这天是“龙抬头”的日子。有必要大操大办一次,让皇天后土和祖宗们都看一下大明景泰朝廷有信心能够保卫大明江山祖宗基业,要让天下万民都瞧见大明朝军力强盛,前次失败只是因为将帅无能而已。 景泰朝廷的官员们现在都很清楚一件事情,根本不用揣摩就能清楚看到景泰皇帝陛下除了正常朝务处置之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黑太上皇帝。 对于正统朝政的批评就没断过,而且矛头直指正统皇帝朱祁镇。好几次胡濙都想站出来承担一下自己这位辅臣的责任,被朱祁钰一阵数落清醒认为到自己当时的做法完全是受了正统皇帝的错误影响。 自此,胡濙充分认识到了自己在正统朝是多么的憋屈和无奈,根本没有办法尽到一位辅臣应尽的责任。尤其是朱祁钰摩挲着双手眼神净往自己脖子上招呼着说出了:“胡老,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认的。认之前可要想清楚,搞不好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好吧,这位皇帝不打算放过自己大兄,照这个情况下去是一定会要贬太上皇帝为庶人的。之所以现在还没做,恐怕只是因为人还没回来而已。这会,还是少跟南苑走动,只怕今年开始朝拜太后都能给省了。 对于牛羊马匹什么时候能到位陈循这个户部尚书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提心吊胆过了好些时日,终于忍不住了向朱祁钰提出需要未雨绸缪。 未雨绸缪?咋个未雨绸缪法,不就是要银钱粮布呗! 湖广已经有粮布送到了南京和宁夏,想要扩大交易量就需要向天下证明国债的兑付能力。其中,国债的贴现就能是最直观的证明。 而国债如果不能被朝廷贴现,后面就会像宝钞一样成为废纸。人们总是更相信眼下看到的,一两年后的兑付谁敢轻易相信啊! 既然是发行了国债,朝廷当然不想被持债人提前兑付,但是作为人心凝聚力不强的封建王朝,已经吃透了皇权压迫之苦的老百姓不会轻易相信朝廷的新政策。何况,这个政策又是用花里胡哨的纸头从老百姓手里换走真金白银的粮布呢! 私下里跟于谦交流时,朱祁钰也表达了耕种不如劫掠的想法。大明朝武器优良,四野蛮荒之地都没有自制铁器的能力,如果准备充足抢一次不是比拿着真金白银去跟他们换要合算吗? 听到朱祁钰这番论调,于谦吓到两手冰凉。但是在历数洪熙、宣德、正统朝招待朝贡使臣和赏赐花费后,于谦难免也心中不舍。 是啊,大明朝执行厚往薄来政策,最后苦的是大明百姓。这几年天气不好,天下各地不是灾害就是欠收,官军囤田子粒收上来的数目一年比一年少,可即便这样还要承担巨大的朝贡贸易开销。 宣德六年时甘肃总兵官都督刘广就上奏朝廷,瓦剌、鞑靼两个部族都向朝廷进贡了马匹,而且开口就要一百万匹各色棉布做为买马费用。 而正统年间更为过分,女真、瓦剌、兀良哈一年里能朝贡三、五次。每次只是几匹马就能来几十个使臣。 正统七年时总督大同等处粮饷的山东布政司右参政沈固实在看不下云了,就上奏朝廷称也先派了两千二百多人朝贡,仅仅在大同一地支用的粮食豆料就有三十一万余石。而正统六年全国收到的粮税田赋也不过二百七十余万石,也就是说仅大同一地招待这些王八蛋就花了全国百分之十一还多的税赋。 几乎是割了自己血肉养活着这些白眼狼,反过口来就要狠狠咬在自己脖子上。如果这样,打一打又如何呢? 不知道于谦有没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但反正最后是同意了朱祁钰疯狂地想法。而于谦没想到的是,朱祁钰压根就没打算照着于谦的计划来。如果知道朱祁钰还有锦衣卫传私信这一打算,怕是打死都不会同意出兵征泰宁的。至于泰宁部的需求,在大明景泰朝廷是没有人关心的。 说动了于谦调兵阅军和支持对大宁的第二突袭后,朱祁钰翻看了内库账务。终于,在陈循快要崩溃时被皇帝召见详谈银粮兑付的问题。 “陛下,户部实在没有钱粮可以支应了。能够拿出去抵押的田产、商铺都已经抵光了,眼下至少还有三百万贯的债券会要面临兑付的风险。” 当然没有三百万贯的兑付压力,只是古人们对于金融票据的融通性认识不足才会造成这种错觉的。只要能够有牛羊马驼和各色皮子能够交付,让商贾再用债券向朝廷补足差价就行了。 如此一来,债券还是债券,转了一圈就回到了朝廷手里,自然没有了兑付压力。而这些发行了有一定日期的债券还可以再溢价二次出手,因为其中包含了利息不是~ 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债券在人民心中失去信誉,因此朱祁钰也很光棍的直接复陈循:“陈卿,三百万贯我没有。现在没有,预计在三个月内也不会有。” 看到朱祁钰这么无耻的嘴脸,陈循忍不住默念心经压制怒火。这无赖耍的,这是要逼人民反了大明还是怎么?如果大明朝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就在陈循快要喷血时,朱祁钰又说了:“南、北二京皇家库存金、银足可兑付百万两。着工部即刻打造大明宝贯,交二京用于兑付。” 大明…宝贯?! 大明永乐钱现在还是主流货币,一枚一文,兑宝钞五百文。一千枚永乐通宝大概兑换白银一两多点,也就是一贯铜钱高于一两银子的购买力。但是,你能见到有人拿几两碎银上街做大宗采买,你能见几个人背着数千文铜钱上街做大宗采买的? 听到朱祁钰要用白银、黄金跟铜钱的兑换比例打造宝贯,直接用于大明国债的兑换后,陈循脑子里顿时闪眼了一幅幅人们扔下银币、金币结算大宗货物的风光场景。 同样是一个钱大小,购买力却有了千差万别。更重要的是大明朝统一货币的态度,严禁再直接使用金、银结算。有一个充分考虑老百姓的好由头——避免各级官府以火耗等各种理由摊派加收百姓钱粮。 都知道僧宦跌倒,景泰吃饱,但是没想到景泰吃到这么饱。陈循听到朱祁钰愿意拿出金、银兑付百万贯之后心态也平和了许多。 有了百万贯打底,稍稍操作得当,再加上合理的拖延些时日,今年的秋税上来就能喘过这口气了。至于朱祁钰那副只接收朝贡不给回赐的嘴脸,陈循是不信的。 不给丰厚回赐,谁来朝贡?你当人都是傻的吗? 怎么设计、制作景泰宝贯……哦哦,大明宝贯,那是工部要伤脑筋的事情,这个陈循就管不了了。得了高谷的承诺,三个月内会陆续将价值百万贯的银币、金币交给户部用来兑付国债就行了。 按照高谷给出的方案,金、银币为了能够保证其硬度能长期流通,其中会加一点物质。呵呵,真担我们是傻的吗?铜子就加了铅,为啥?因为同样多的铜能造出更多的铜币来,要说起来也是增加了铜币能够在长期使用中不会损坏,你看大明朝有几个人信的。 大明景泰朝廷首创了金、银币直接对标铜子,就能够直接兑付国债,再之后皇帝提出的要恢复宝钞信誉也不是不可能了。自此之后,大明的金融体系将迎来一个良性循环的契机,而大明朝景泰年间的金银币也将会万世流传下去。 这个皇帝,还真是比他看着英明实则不着调的大兄正统皇帝强多了呀! 至于皇帝陛下要求优先使用牲畜、皮子等物兑换国债的事情,呵呵,咱先答应下来就是了。到时候你景泰皇帝拿不出牲畜和皮子,总不能说不给兑付了吧? 临出宫前,看到朱祁钰肉痛的表情陈循还是很舒坦的,甚至于很开心。百万贯的金花银就这么被自己给榨出来了,等皇帝再想攒够这么些怕不得是猴年马月了? 呵呵,又或者他想再抄一批人的家才有可能攒到这么许多,一户两户都根本不够…… 等等。陈循转身看看仍然裹着银装的宫殿心中有股不太好的感觉,这个缺德皇帝如果没钱了,不会真的再抄一批人的家吧? 第69章 古人征战几人回 三月初三龙抬头,不足万余人的演武官军加上锦衣卫、御马监人马合在一起也一万出头了。虽然不能说声势浩大,因为真的没法跟正统爷御驾亲征那五十万大军相提并论,但在武器装备和士气上还是能看出些差距。 全军上下长兵械都换成了一水的丈二长戈,而戈头带铁套部位一起足有一尺半长。 为什么长戈选丈二,当然不是因为张二爷用的是丈二长矛了。这会还没人写出《三国演义》这种文艺作品。 一丈差不多是三米三的样子,两丈就要奔小七米去了。华夏民族吃五谷杂粮,寻常老百姓家不太有机会常吃麦面这种细粮,更不要指着顿顿大肉补充体力所需,从饮食上和生活环境上都不太能够东、西两块大陆的人比。 何况蒙古马矮小,蒙古人常年骑马腿也容易发生畸形,个子相对显得矮小一些。长兵器控制在丈二,即能保障己方长臂优势又不会过长影响战场厮杀。 皮、竹两层甲胄可能会让人觉得很儿戏,但是如果能按照演练套路用驽车、炮车和重驽配合火器将敌人射杀在冲锋路上从而避免肉搏时,这些甲胄已经足够抵挡蒙古人的弓箭了。 跨上纯白色御马的朱祁钰以有失威严的名义从牵扯马的内侍手里要过缰绳,然后突然一抖缰骑着马就冲向了受阅官军阵营。 早就防着朱祁钰作妖的于谦早就顶盔戴甲侍立在一旁,一见朱祁钰打马冲往官军大队也立刻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然后是反应过来的御马监连忙打马跟上,看着朱祁钰跑到锦衣卫阵前停了下来,抽马长剑命令锦衣卫全体拔刀。 锦衣卫的权利来源于皇帝,只要皇帝不发话大多数情况下是不鸟兵部又或者其他哪个衙门的。既然皇帝叫拔刀,虽然大家心中疑惑还是纷纷抽出了长刀。 没等于谦快马上前喝止,朱祁钰手举长剑在一众锦衣卫举起的绣春刀上轻轻一磕,打马快速跑过。宝剑与绣春刀碰击发出悦耳的金属敲击声。 “汉家儿郎们,大明朝的子孙们,达贼履犯我界,杀我官民,掳我人民,淫我妻女姐妹,你们害怕吗?”朱祁钰这一番操作于谦有些蒙。 这完全就不在原有的演武范围之内,突然搞这一出是想干嘛?于谦有些担心了,只怕今天这个局不太好收场。 “不怕!” “不怕,对,俺不怕!” 没有经过排演,回答声稀稀落落。好歹有人开了头,其他人自然知道怎么跟上。 “皇爷爷,下旨让俺们出关杀达子吧!” “对,杀达子,杀达子!” 锦衣卫不到千人的方阵里喊出了杀达子的口号,有效感染了官军大队。 朱祁钰不作回应,放开缰绳让跨下马匹自己小步跑向官军大队。 实在是没什么骑马经验,就刚才那一小会已经快把隔夜饭给颠出来了。如果不能稳妥着快点结束,可能待会底裤就不能要了。 其实吧,别说身为皇帝不在乎那条打底裤,就算身为亲王时也是不在乎的。但这事要是传出去,这个皇帝就真不好当了。 本想再装一会,举着长剑再跟众官军的长戈碰撞一番,看看这些大头兵那眼神还是决定算了。 “大明的将士们,北方的达子,每年要从我们大明要走数十万石的粮食,数百万匹的棉布,而他们拿来交换的是朝廷根本就不需要的牛马。这些粮布本来应该让大家的官军弟兄们吃更饱,穿更暖才对。可如今,达子不仅拿走了你们的粮布,还要杀过来淫辱我们的妻女姐妹,奴隶我们的子侄兄弟,你们能答应吗?” “不能!”有了前面的榜样,后面就很好有亲学样了。 “好!不能。既然达子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了。”朱祁钰这番话让于谦眼皮直跳,可这时他又不能冲上前来打断,只好在一旁焦急看着。 “昨夜接宣大、辽东八百里急报请战。盘距我大宁的兀良哈三族达贼百余骑跨境放牧,且劫掠我百姓,砍杀数十人。众将士以为,朕该不该答应?” 啥啥啥?于谦感觉自己脑袋快炸了。昨儿夜里什么时候有过八百里加急,我根本就不知道好吧! 虽然昨夜是金尚书值守,可是因为今天有演武我昨天可也是一直守在衙门里没回家的。 “陛下。”眼见着朱祁钰就要对官军做进一步煽动,再不拦着就来不及了,于谦连忙上前要制止。 “众将士们,你们看看这一位兵部于尚书,都认识吧?”于谦是个工作狂,经常会出入军营检查工作。官军们多少都有远远张望过。 得到肯定回答后,朱祁钰又大声喊道:“于尚书虽出身军户,却是一介文人。巡抚晋豫多年,民间颇有贤名。便是这等治国贤臣,如今竟顶盔戴甲要亲自出征。朕以为,此诚为大明官军上下之耻。范总兵!” 远远听到朱祁钰喊话时范广等人就感觉出了今天这味道有些不太对,之前多次演练时跟于尚书是商量好了的,怎么走、在哪停,甚至做哪些动作,一个个都是排演过好些编的,没有这一茬呀! 正疑惑间,突然听到皇帝叫了声“范总兵”,身旁众人都把目光汇集到自己身上。范广连忙高声答应着跑马上前,然后一个漂亮地翻身下马拜倒在地。 “臣在。” “范总兵请起。朕曾言,军中无全礼,便是朝中非大礼仪也不用全礼,范总兵当知男儿膝下有黄金。”朱祁钰狠狠训了范广一顿,不给他张口说话的机会,免得让于谦有机会打乱自己的布局。 “范总兵,尔为武人,今见身为文人的兵部尚书全身甲胄可曾自悲?” 自悲,太自悲了! 看着于谦一副武人身板却是正经文人,不仅仅是进士及第还做到了兵部尚书,可不就得自悲。 “臣,惭愧!”想不出该说什么,范广只好先伏低。 “朕有意命一军汇同宣大、辽东两镇,讨伐兀良哈不臣贼子。夺其牛羊马匹,救回被掳百姓。范卿以为于尚书可当此任否?” 啥玩意儿?这是个坑。 范广是不聪明但不代表这么傻。皇帝才刚问过见了于谦着甲是不是自悲,这会又问于谦领军是不是合适,那肯定是不合适呀! “陛下……”于谦连忙上前就要来拽朱祁钰的马缰。 朱祁钰连忙将马一带,偏过身子大声问到:“众将士以为妥当否?” “臣以为不妥!”这下没有半点犹豫,范广连忙喊出来。 “臣愿领军出征,不能全功誓不还师。”范广连军令状都立下了,朱祁钰自然要配合。 “好,果然我大明还是有好男儿。”朱祁钰用手一指还要继续靠近的于谦道:“拦下于尚书,架回去。” 自然有锦衣卫凑上来两边一夹,要强行将于谦带离场。 不能揭穿朱祁钰把戏的于谦只能厉声高呼 :“陛下不可啊,陛下……陛下三思,陛下请收回成命……陛下……” 于是,忽悠于谦组织的演武阅兵直接成了战前动员和誓师大会。当场,范广被任命了征大宁总兵,再次配上了老搭档王良、陈友二人出征。 之后,又当着官军的面下达了谕旨,要求一改之前兵部拟定军队行径路线并行文当地官府准备粮草的方式,直接下令允许出征官军凭兵部户部行文直接到行径各府县调用粮草,然后由各地衙门上报户部后由户部与兵部销账。 看着校场上刀枪逞亮的官军,陈循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硬着头皮转向王直、胡濙等一同观礼的内阁成员,却被朱祁钰打断要求立刻行文。 想想刚刚被架走的于谦,再看看朱祁钰那能吃人的眼神,陈循心一横直接打马回衙,很快签发了公文又差人快马送了回来。而陈循,被快马颠到恐怕伤了内腑,得要休息段时日才能上衙门办差了。 撇开陈循真伤了还是假伤了,反正朱祁钰要的东西到手了。大明朝为了防止官军作乱是各种限制,官军调动由兵部拟定行进路线,然后行文调拨粮草由地方衙门向往来官军提供。 这其中要是有突发状况,官军根本不能自主决定改变行径路线,因为一旦改变就将会遇到无粮草供给大军的局面。 范广拿到了户部公文和中旨,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就要出发。临行时被朱祁钰叫住,直接又将参加阅兵的锦衣卫和御马监尽数给指派了陪同。 皇帝要派监军这个可以理解,但这次没有太监监军,而且也用不了上千锦衣卫和御马监骑军吧? 直到朱祁钰指着圣旨说:“旨意未经内阁用印,恐怕各地衙门会刁难。有锦衣卫和御马监骑军在,没人敢为难你们。” 这个时候想想,还是做昏君好。朱祁镇当政时内阁哪有这么多屁事,什么旨意发不出来? 就算旨意出不来,朱祁镇办事需要内阁用印吗?一个眼神王振就给麻利把事情办妥当了。哪个作死的敢跟王振说不合规矩的? 有是有,刘球就是一个。对,就那个被砍成n块的翰林侍讲刘球,那可算得上是皇帝身边近臣了。 朱祁钰说着还特意介绍了锦衣卫带队都督佥事——朱骥。 这位可了不得,如果将来有谁敢刁难官军,先让朱骥去协调。说着,又拿出了几张名帖交给朱骥。 名帖?朱骥不解。 在朱祁钰点头示意下,朱骥打开名帖——兵部尚书于,赫然印入眼中。这是自己岳丈的名帖?可是我咋不知道呢? 然后就见朱祁钰示意他再打开其他的名帖,好家伙,吏部尚书王直、户部尚书陈循、刑部尚书金濂的帖子都有,甚至还有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和司礼监掌印李永昌的。 好嘛,这怕是故意造假吧! 一看这帖子虽然五花八门,但仅从材质上就能判断出来自己那老丈人是肯定不会用的,朱骥眼皮就跳得很厉害。 “陛下,这些帖子多半是用不上的,不若……” “无妨无妨,有备无患嘛!你要是觉得不便就让范卿拿着好了。”听到朱祁钰这么说,那还是自己收着好了。 自己拿着,多少做事情讲究点,不会拿着这些名帖乱用。让范广拿着,但凡有一个小县叽歪两句,他就敢拿着卢忠甚至李永昌的名帖甩人脸上,再安排锦衣卫把衙门给围了。 至于自己那老岳丈的名帖,恐怕只对归兵部管的有用。也就是说那些镇守各关镇的大员见到这张名帖会比见到内阁的还管用。如果需要其他关镇帮忙时,只要不是违律犯禁的,又或者可以遮掩过去的,凭着这张名帖一定能通行天下军镇。 “陛下……家岳未曾有过此等华丽名帖。”硬着头皮,朱骥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无妨,以后就有了。除了这个帖子,我还给你那老丈人找了处宅子,安排了几个仆役。这往后啊,于尚书如果再苛待自己,我也会知道,不会再委屈了大明朝忠臣贤吏了。” 本来想替自己岳父拒绝的,一听说安排了仆役会让皇帝知道于谦没有苛待自己,朱骥撇了撇嘴选择了默认。大明朝锦衣卫是有座探的,光明正大坐在大员府邸监视着每日人员走动情况。 如果皇帝只是给你安排府邸你可以拒绝,连扮作仆役的坐探也要拒绝,你想干啥? 看到有了一众朝廷大员的名刺加持,还配上了锦衣卫和御马监开路,这简直就是御驾亲征的姿态。范广开心极了,这个牛够俺吹一辈子。特别是朱祁钰将佩剑也递给范广,交待一定要用这把剑砍下虏首的脑袋后范广内心膨胀到无以复加。 在极度自信心的驱使下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御马监带上了代表皇权的黄色大伞盖…… 目送范广领军出发,朱祁钰来到于谦等人身旁,歉意一笑就想抹去。“三大营要清退的将士们,不如也趁着今日一并劝慰了。该赏赐的赏赐了,该提拔的提拔了,也不枉费将士们拿命厮杀一番。” “陛下,果真好手段。”于谦气呼呼地表达着不满。 “于卿这是哪里话,我这也是激励一下将士们。”朱祁钰满不在乎。 “敢问昨夜军报何在?臣昨夜并未离开兵部衙门,未何没有见过军报?” “呀~没见过吗?旁枝末节而已,无伤大雅,朕知道就行了。”说着,就要于谦安排前往三大营慰军。 “陛下,此次仅万余重装前往大宁,恐凶多吉少,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召回范总兵。”王直劝谏道。 “练兵练兵,不能只是闭门造车不是。我这也以战代练,让他们跟小股兀良哈骑军接触一下,练练手就回来。” 此时,众人已经没有肯相信朱祁钰的了。 “陛下,之前曾说动臣同意遣一军征泰宁,莫非打算以范同知所部为基础再行添兵之计?”于谦问得很直接。 “不是。”朱祁钰答得也干脆:“你们都不同意,如果只是派遣一支万人步卒军马根本不足以影响大局。所以此时宣府、辽东已经开始对大宁用兵了。”听到朱祁钰这么说,于谦晃了晃几乎摔倒。 杨洪、曹义有没有接到朱祁钰的信使还不知道,但反正骗了就骗彻底点。于谦答应出兵,但是明显只是缓兵之计。朱祁钰将计就计,以阅兵为名选出军中精壮,再直接给派了出去。 沿途有各县粮供给,步卒行程不会快。等到了宣府时杨洪一定已经在信使的暗示、明示下准备好了支援的物资和官军马队,等到辽东时曹义也会不敢不识相。 这样算起来,一支五万人左右的军队是有了。步骑炮多兵种合作,就算是不能再次打兀良哈一个措手不及也足够从他们身上咬下来一大块肉。 以杨洪的个性,无令都敢跨境追贼,有了御马监腾骧四营举着黄伞盖再配上近千锦衣卫压镇,他敢倾巢而出直接灭了兀良哈三部。 傍晚,朱祁钰在三大营里吩咐用羊汤、油饼子招待即将从此离开军伍的老兵。感谢他们为大明朝的奉献,并一再建议愿意识字的一定要等自己会写信了再回乡。 为什么? 因为可以给皇帝陛下写信啊!不用怀疑,就是给皇帝陛下写信。 现在是景泰朝,不是正统朝。已经有很多不过是秀才甚至童生就给朝廷上奏折出谋划策了,为国征战的老兵当然也可以写信给朝廷了。就算皇帝没空自己看,但是内庭会安排人专门看,会有人念给皇帝听的。 听到皇帝这么说,年老的痛恨自己已经两眼昏花不能读写了,有捶打自己脑袋骂自己太笨念不了书的。却没想到皇帝跟大家保证,今后军户再有人来当兵时会先安排读书写字,以后就算不是秀才老爷给军户做教书先生也一定有童生手把手教军士读书的。 这敢情好,咱这代是不行了,但是子侄们还能有这待遇也能做个读书人。等积了功退下来,也是个识得文断得字的人,没准还能因功得个衙门里的差使。 “都说古人征战几人还,这往后咱大明官军在精不在多,要配上最好的军械,最丰足的粮草,以绝对优势压倒贼军。朕要大明官军征战不休,而伤亡无几!” “伤亡无几”这句话于谦等人没当回事,但那句“征战不休”可是都听得清清楚楚。敢情,这个皇帝也是个战争狂人啊! 第70章 惊喜 《景泰实录》: 景泰元年三月初三日,上于京郊校阅,辽东急报至。泰宁卫百余骑南侵,杀死杀伤官民数百人,劫掠人民、牲畜数千而归。请旨追击。 上问曰:达贼履犯我界,残害人民。汝等以为如何? 众官军请战。 上遂允之,并命谦、循应付粮草。 循快马归衙,稍顷官文至。 广得文即出征。 是夜,上于老营会诸军清退官军。温言抚慰,并授于钱粮。 上持刀分肉,把盏劝酒,众官军皆感上之恩典,再拜于足下。 朱祁钰的把戏对于那些思想更单纯一些的普通大头兵有用,对于久经宦海沉浮的胡濙、于谦这一票人则是完全没有效果的。对于朱祁钰这种丑陋地诈骗手段众人深为不耻,一心想要纠正这种荒唐作风。 再上朝堂时,朱祁钰面对的就不再是众臣的劝谏和各种意见了,像山一样堆起来的奏折被留在了案几上,几人除过行礼后就都不肯开口说话。 很显然,这是对朱祁钰这个昏君一意孤行的无声抗议。如果这些奏折自己真的一个个去批,从早忙到晚都批不完。而且就算批完了,内阁也有权封驳掉。 那是不是不管就行了呢?当然也不是,如果放任朝政不理那明显就是昏君没得跑了。也就是说,这个局势就是要让朱祁钰做与不做都成个昏君。 眼珠子一转,朱祁钰没有向众人想的一样服软而是又憋了一肚子坏水。只见朱祁钰站起身后突然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然后就说头昏停了这天的朝议回了宫内。 紧接着,宫内传出消息说皇帝不舒服,罢朝三日。凡大小事务让各部、衙处理,内阁确认无误后直接用印行文天下即可。 看到朱祁钰这么不要脸,胡濙的脸都黑透了,毛笔在他那老脸上沾一下就能写字作画。 “竖子!”气极了真是什么都敢说,连骂皇帝也不例外。 皇帝敢甩锅不管,大臣们还真不也行不接这口锅,有多黑多重都得硬接下来。这就是封建王朝统治给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束缚,皇帝不着调没关系,身为臣子不着调就绝对不行了。 朱祁钰敢这么甩锅也是有理由的,实际上大明朝真曾经有过n多年不上朝的皇帝也没出啥乱子。反而是勤政的崇祯皇帝弄丢了江山。有些事情根本就不在于你做了多少,而在于你做对了多少。 自从兵部左侍郎王伟从边关发回消息说小田儿被抓住后,又经过了多日拷问,能问完的消息也都问完了。瓦剌对大明的几番刺探都被成功告破,该是看大明刺探蒙古消息的时候了。 锦衣卫对于蒙古的刺探实在没有什么有效的消息回来,反而军中夜不收还打探到了点消息,甚至还抓回来几个牧民。 只言片语中得到消息,也先因为战败声名大不如前。更严重的是在财物分配上几乎惹怒了所有的部族,连一介小牧民都能够无意间听到自己的族长抱怨,更不用说蒙古贵族高层了。 小部族们在对明战争中没有分到好处,反而看到明军反击扫荡了一些离大明较近的部族,自然不愿意再出人出力找揍了。 更有意思的是,兀良哈求助时也先指派了军队前往救援,可是救援的军队故意在集结和行军上拖延了一下,等杨洪走了之后援兵才到。然后……援兵又抢了兀良哈一番。松散的部族联盟在失去了利益捆绑之后就视各自非狼即羊,断然没有白白出兵救援的道理。 得知这个消息后,朱祁钰觉得这次征大宁的胜算又多了几分,睡觉都能笑醒了。 在与汪氏闲聊时,朱祁钰都轻松几分。 “国债不愁矣!”听朱祁钰这么说,汪氏也很合时宜地问了问皇帝凭什么这么说。 “兀良哈三部自杨洪上次领军突袭后死伤了一部,然后瓦剌援军又抢了他们一波,这会恐怕自己都军心大乱。这个时候再来一次声势浩大的围剿,恐怕根本没有打的心思,只想着和。”说到性起,朱祁钰一下子坐起了身体。 “你想啊,一支连保护自己部族的心思都没有的牧民能干什么?只能是献上牛羊马匹称臣而已。”说到得意处,朱祁钰完全笑到合不拢嘴。 “那会不会都被抢光了,就没东西了?” “啊?”兀良哈底子多少有点,抢光不至于,但伤了元气短期内恢复不过来是有可能的。 “这个我确实没想过有这么坏的情况,多少总能有些缴获的。只要有了缴获就能应付眼下的债券兑付问题,你是不知道陈循这些天都快把我逼疯了。”说到陈循,朱祁钰又不禁心疼起那价值百万贯的金银来。 这是抄了多少寺院和阉宦的家才抄来的金银啊,如果不是把金的玉的都送给了南苑那两位还能多一些,不过现在也只好这样了。 “说到爷动了内库给朝廷用,奴还是蛮欣喜的。”汪氏这会难得夸赞了朱祁钰。 “啥玩意?”朱祁钰不解,没发觉这娘们败家呀! “爷登基后行事越发让人瞧不真切,这查抄了那么许多的金银奴也在想着莫不是打算日后自家传下去的。未曾想爷竟然拿了银钱出来解了朝廷燃眉之急。” “这话说的,哪时百解了朝廷的急。”朱祁钰只是想竖立自己的信誉,跟大明朝廷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如果非要说有关系,那也是自己的言行就代表着朝廷。老百姓要造反,可不就是要反自己吗?你要问下黄萧养当初反的是正统皇帝朱祁镇还是大明朝廷,他一定会认为你是个傻子,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当然,现在有区别了。 接到旨意没有立刻回京的卢忠递上了第三封加急奏报,杨信民彻底身体垮了,陪同南下的御医也回天乏术,需要朝廷赶紧派个靠谱的官员来接替杨信民。 要说谁能做两广巡抚,以往还好说,如今谁都不好说。广东之乱才平,黄萧养才换了名字安稳没几天,如果这会捅了篓子整个两广又得要命了。捏着太阳穴,朱祁钰感觉伤透了脑筋,实在是没有什么人可用啊! “怎么还就没人可用了?这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让爷看得上的?”汪氏是不能理解的,甚至有些鄙视朱祁钰的态度。 “要说能让我放心的也不是没有,有这么号人能上马管军,下马安民。奈何实在是调不开去,如果让旁人去我又实在是不放心。”朱祁钰总想借着自己从不多的历史知识里了解到的信息安排最合适的人,但是景泰朝是一个悲情王朝,由胜利者朱祁镇主导的史书记录的并不多。 “爷莫不是想到了于尚书?那可不能离了京城,于尚书还得左右陪伴爷身旁,时刻提点谋画才是。”虽然被朱祁钰压着闪光点了,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自然声名在外,内宫里不理政事的汪皇后也知道。 “不是于谦,却也是兵部的人。”朱祁钰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调去办差,拿捏不定主意。这个时候如果召于谦,只怕于谦要摆谱了。 “可是那个左侍郎?听闻才从边镇办了件大案回京,这办案子不该是刑部的事情吗?” “不是,是右侍郎罗通。” “罗…通……哦哦,奴记得,之前居庸关大捷就是他打的。爷升了他做右侍郎,还放在居庸关着实也可惜了些。既然如此,另寻个人往居庸关便是。” 罗通这个人实在是傲慢无礼,从安排刘安、赵荣带头这些被贬为事官的家伙就能看出来。 恐怕这些事官们怕是以为自己起复的机会到了,连忙屁颠屁颠跑去大同找罗通报到。结果罗通还真就把几人安排在军中做个传令、执役的活计。至于这些个前侯爷、伯爷什么的压根没在人眼角里盛着,更别提什么都督佥事、同知一类的了。 就朱祁钰猜到这些人不会得了好脸色,也没想到罗通真敢把人这么用。换作别人,只怕是能够把这些个被贬谪的高官安排到某个城关里挂个虚名折腾两、三个月,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大力度了。 罗通这人文武兼备,对于权力的追求欲也是非常强烈。而且王通就在广西,如果这个时候调罗通去巡抚两广正是刺激一下王通那老货了。 踌躇再三,朱祁钰还是觉得这个位置非罗通不可。但一定要找个人压得住罗通,避免这货到了两广驴脾气一犯再坏了事就麻烦了。 文臣武将只怕罗通是谁也不服,调个相对得用的宦官倒是可行的,比如兴安。在大同的兴安手脚远比金英等人清廉多了,能够调去两广本来是不错的人选。 兴安当初被调去大同目的之一也是让他看着朱祁镇的返回路线,毕竟皇帝要敲打宦官方法太多了,根本不用舍近求远。瓦剌在宣府吃过闭门羹,在大同是真占过便宜,而且路线也更好走,朱祁镇再走大同的可能性很高。 李永昌是太后的人,越少让他结交外臣的机会越好。刘永诚有勇有谋,敢打敢拼还胆大心细,但是朱祁钰也不愿意让刘永诚再接触兵权。曹吉祥被调去跟石亨做伴跑塞外了,其他的也没什么合适的……等等,还有皇亲! 朱祁钰突然想到,自己还有大姑父这个大牲口没使唤呢! 自从看到朱祁钰治国手段不错,驸马都尉焦敬就像是在朱祁钰眼前消失了一般。当然这也不怪朱祁钰,自登基后就改了朝议制度,挂着虚衔的焦敬已经没有了上朝议政的必要了。 一把年纪,既然没这个必要自然也不会愿意跑出来让自己难过。焦敬这半年也确实没出现在朱祁钰面前几次,就算出现了在人群中也不显眼。 自己这个姑父人品肯定比罗通好,只要再给条鞭子交到姑父手上,罗通也不能炸毛,还真是个可用的人选。 打定了主意,现在要想想怎么让内阁或者兵部提出调人替换杨信民了。卢忠安排锦衣卫飞马奏报,朝廷里其他部门都还不知道这回事情。以杨信民的脾气,多半是不会自己上奏朝廷,也不会允许其他人上奏的。 “来人,将这份折子送交内阁。” 内阁内阁,说是这么说,现在实际上就是个走流程的衙门。胡濙、王直两位大学士各自掌着部事,其他人根本没可能封驳各部批准或是皇帝定下来的旨意。 这份折子交到内阁,阁臣们自然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胡濙、于谦这些家伙要低头。想到这里,朱祁钰一脸的坏笑又涌了上来。 “爷这是又算计谁呢?”看到朱祁钰的那缺德样,就知道没憋什么好主意。汪氏不禁替朝廷某位大臣担心起来。 “哪有的事,就是想到解决办法,心里一时松快了些而已。” “爷尽说笑逗妈,往日里不说,自搬进了皇宫后爷每回笑到这般瘆人,必然是有人要倒霉了。” “这话怎么说的,我这笑怎么就瘆人了?哪有这么说自家夫君的,再这样我要找岳丈理论一番才行。” “去去去,可抓紧些。”汪氏才不怕朱祁钰威胁。 自讨了个没趣,朱祁钰也不愿意再纠缠,翻个白眼恶狠狠朝汪氏呲个牙也就算了。女人就不是理性生物,还是要以揍代保养才好用。 “陛下,大同急报。”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宦官紧急通报。这下好了,八百里加急过来,于谦他们一定会请见了。 大同总兵郭登八百里加急奏报,曹吉祥、石彪冒充的石亨军遭遇了某个大部族的顽强抵抗。即便是小冰河期,南方的冻土也已经化开,青草钻出了地面,而塞外仍然是坚实的冰层封裹着大地。 反抗的蒙古部族勇士们挥舞着各种武器,骑着战马冲向前去劫掠的明军。作为常领导神机营随大军出战的太监,曹吉祥指挥了这次屠杀。 爬犁上的轻型驽车给蒙古骑士带来了噩梦般的痛苦经历,肩扛的重驽、步弓、手驽跟火铳依次射杀,蒙古马队没能靠近大军就死伤惨重。跑在两侧的扭偏马头想逃离战场,又被石彪那夯货带着压阵的一千骑兵追上一阵砍杀。 杀红了眼,杀出胆气的石彪所部直接往北多走了二百里地,然后再往东前进,直到回到大同时所率骑军已经多了一万多头牛马和数万只羊。原因是前面一阵砍杀之后放弃的实在太多了,也没见到蒙古大队人马来袭,索性就把后面劫掠…哦哦,捡到的无主牛羊都给带上来。 大队人马,就这么慢悠悠放羊,一路放到了大同。如果不是旗号分明,曹吉祥那张臭脸之前在大同认识的人太多了,郭登都要拿这队明军当成达子来诈城了。 “恭喜爷,贺喜爷,奴给爷道喜了。”汪氏连忙打趣要讨赏。 “赏?为啥赏?” “爷这话说的可不对,这么大的喜事,怎么就不能赏奴些也沾沾喜气?” “净胡说,只有臣子们占皇室喜气的,还有皇室占臣子喜气的道理?” “爷,奴这可是占您的喜气呢!前方打了胜仗,京里可不得松快了?奴讨点赏哪里错了?”汪氏也来了劲,非讨要点什么。 “成,晚上爷回来好好赏你。”朱祁钰又想耍无赖,看到汪氏那白眼和抚摸着小肚子的双手后,轻轻一笑道:“给你打副新头面,都皇后了,也没舍得添置点啥,这会以小胜多,是得乐呵乐呵。” 这时,门外通传,于谦、王直连袂进宫求见。 第71章 麓川宣慰使司 做为一个上位者,最不需要的就是惊喜,因为越大的惊喜就意味着脱离自己掌控甚至脱离自己认知的事情就越大,这对于上位者是不能容忍的。 本来朱祁钰倒也不是很在乎事情有些偏离远计划,本来就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什么事情都拿捏在手里这不可能。何况还是这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又不是一个视频电话就能讲清楚事情做出指示的。 但是在从郭登信使顺带送来的曹吉祥密信中得知石彪在大胜了一场后志得满满,数次拒绝返回相对较安全的距离,甚至为了能够打出大胜仗还带领骑兵脱离大队进行奔袭造成大量非战斗减员时,朱祁钰怒了。 就是个军阀作派,从来没想过体恤下属官军将士,为了能够积累升迁的资本用将士们的血肉为自己铺路的混蛋。 虽然是混蛋,但是实在不好立刻弄死他。恨到牙痒痒的朱祁钰努力恢复了一下面部表情再见了于谦、王直。 对于这一次以少胜多的大胜消息,宫外已经传遍了。报信的快马从进城门口开始就扯着嗓子高喊“塞外大捷”。大捷是真的大捷,塞外也是真塞外,可这范广的军队才走多长时间就大捷了? 京城里老百姓不懂这些,只知道这个消息肯定错不了,信使还没到紫禁城门消息就已经在京城里传遍了。朝廷大军大败达贼,抢了漫山遍野的牛羊等着要赶回来给商贾交货呢! 等朱祁钰看完奏报后,京城户部兑换债券的衙门口突然排起了长队。只不过都不是来兑换的,而是来买债券的。 小户人家是要精打细算才能过日子的,买了朝廷的债券可以换牛羊,可划算啦! 平时冷清的衙门口里吏目急红了眼,努力向百姓解释着绝对没有买债券就能低价换牛羊这么一说。这时候可不敢只顾低头售卖债券,这些都是京城百姓,来年真敢拿着这些债券来要牛羊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商贾听到大胜的消息,顺嘴说了句抓紧再买些债券等着交割牛羊时用。旁人听了以讹传讹就成了买债券就能换牛羊了。 陈循得了消息急匆匆赶去处理了,胡濙拉不下老脸任由朱祁钰拿捏,金濂那货现在刻意与其他各部衙保持着距离,于是就只有于谦和王直请见。 没好气的两人刚行完礼,开口恭喜话还没说完就被朱祁钰打断。还能够开口说恭喜,怕是与派去传递卢忠就两广情况奏报的内宦错开了。 “知道杨信民的情况了吗?” “杨信民…怎么了?”王直一愣。 朱祁钰看了看两人叹了口气:“卢忠在南边来了急报,杨信民怕是快不行了。五天前就说是全凭一口气吊着了,卢忠担心大好局面毁于一旦,请朝廷立刻派遣一位得力的人去两广接替杨信民。” 对于一个好官即将离世,朝廷里的悲悯显得着实不够。王直只是为杨信民难过了一秒,至多两秒就调整神态与于谦商量举荐人选问题。 都察院洪英、刘广衡,兵部孙原贞、李贤,刑部薛希琏,礼部邹干、姚夔……大理寺陈询……一个个名字被列了出来,又因为这个那个原因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让罗通去吧!”北边接连几场胜仗打的估计罗通也没了之前的心气神了,这货如果闲下来一定是个惹祸的主,朱祁钰本就打算让他去了,这会更坚定了态度。 稍一思考,于谦马上也同意了这个想法。“罗通文武兼备,若是两广得定,必然可以安定民心。即便是乱的,也有平定叛乱的本事。” “短期内乱不起来了,给罗通写信让他用心安民。特别是瑶、僮诸族,要灵活把握与各族的态度,让他带着鞭子一起去两广。”卢忠上奏的消息说锦衣卫前一次灭了个疫村,一时间广为流传,被当地各族人感激,明朝廷官府在当地的支持力度一下子得到了认可。 加上朝廷清退的医官被锦衣卫关照优先安置在广西开设医馆,治好的各族百姓多了,医官如今说话比朝廷派的其他官都好用。再过些时日,没准当地土官都能被拿下了。 “兵部拟旨,内阁审过无异议就发了,请焦都尉走一遭替朝廷宣旨吧!”既然广东、广西仅半年时间就基本平定,为了避免再出现内部矛盾最好的方法就是将矛头指向外部。 “是……陛下,塞外大捷是……?”朱祁钰半晌不提塞外大捷的事情,于谦身为兵部尚书不能不问清楚。 “没什么,石亨的侄子石彪跟着曹吉祥带人在塞外跟达子打了几仗,得了些牛马而已。”朱祁钰轻描淡写。 嘶……曹吉祥出使大家是知道的,毕竟大张旗鼓不可能不知道。但什么时候有石彪的事情了?还跑到塞外去了? 好你个景泰小皇帝,难怪派了内官去哈密,原来是等着杀一个回马枪,在没有兵部调令的情况下动用了石彪的巡哨军队出塞擅起边衅去了。真真气煞我等! 看到内侍转手呈上的奏报,两人对视一眼不好再说什么。以少量军队出塞多次剿灭了人数上差不多势均力敌的达子部族后积累了大量战利品和首级,不能不说是大胜。 仅仅从战利品上来说就不输给杨洪那次“劳师动众”的成果了,毕竟这些都是壮牛肥羊直接入了大同镇的,朝廷随时可以安排调用。而杨洪那次,被皇帝大手一挥之后落到朝廷手里的没剩几根毛了。 “陛下,如此战果当由兵部考功后议律升赏。”于谦准确捏鼻子认下了。 “廷益,你?!”王直很不满。“石彪、曹吉祥无令领军出塞,擅起边衅,理应严惩,岂有计功论赏的道理?” “塞外杀敌,究竟得了多少首级哪个说得清楚。”按照首级计算战功是个挺不合适的办法,朱祁钰根本不搭王直的话。“出塞扰敌获牲畜无算,重恤伤亡,命各自乡里建牌楼表彰。余者俱赏钱五贯,银券兼支。” “陛下,老臣不才,就想问一句石亨、曹吉祥因何敢无令出塞。朝廷为何还要行赏?”发怒的王直虬发须张。 “哦,朕说了要赏他们俩吗?” 王直:“……” 能这么玩的吗?只赏军士不赏将领就算是没赏了? “就烦兵部召石彪来京述职,大朝议时就请王卿首先发难,将那石彪当殿打死就是了。放心,朕一定会再行赦免百官的。”说罢,朱祁钰那眼神像是盯着王直的眼神都变了。 整个就像是在说:“你们这群死老六再嚣张啊!就你们打死马顺逼我追认合法的事情吃你们一辈子!” “这么些年过去了,云南沐府该给朝廷一个交待了。”看着王直没了脾气,朱祁钰没头没脑扔下这么句话就起身要离去。 “陛下且慢,敢问陛下刚才提到沐府,可是要遣大军再行征讨麓川宣慰司?”于谦连忙出声拦下。 正统年间五次征麓川,损兵折将不算多但是耗费钱粮和实际得到的战果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征麓川?麓川那蛋丸之地,还用得着朝廷大军去征伐吗?于卿是拿我当成大兄了还是自己想做靖远伯?”于谦当然不是王骥,为了能够升官发财不惜动摇国本一次次推动战争。 “广西的做法就挺好,既然是好的经验就该推广开来,要分享到其他地方。只不过黔国公……朝廷世代供养的不能尽是废物吧?”朱祁钰也知道自己对于谦、王直那么说话过重了,于是又说道:“如今朝廷幸得了于卿、王卿这般忠直臣子,遇事虽有分歧,但终究是一心为公。若是像那王骥、王振一般,也合该大明朝该亡。” “陛下慎言。”皇帝说软话,也算是道歉了。一辈子忠君爱国的教育,两个年龄都足以做朱祁钰父亲的人也不好再过追究。 只要不是要调大兵去征讨麓川,朝廷内外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正统朝这几任黔国公,不只是朱祁钰就连朝廷其他人也是看不上眼的。一个个都跟那个正统皇帝一样废材,让他们给交待真是高看了沐府这几代的能力了。 既然皇帝早就有意要布局收交趾,麓川也只是顺手而为之的。何况现在的麓川宣慰使年幼,再过几年难免不会再起了要为父祖报仇又或者恢复父祖荣光之类的想法。所以,趁着这会老思家的孩子小彻底把祸根给拔了才安稳。 麓川的中央位置大概是在如今的云南瑞丽,曾经建立过一个国家,后来被蒙古灭国。后来,蒙古在当地设立了大理金齿宣慰司并且册封了六位当地傣族首领做为当地世袭总管。 而这六路总管之一的麓川路总管罕之子混依翰罕脱离金齿宣慰司,建立 麓川王国,自号“思汗发”(发,王的意思)并多次打败元朝平叛军队扩大版图。 至正十五年,思汗发因为长期征战国库空虚向元朝当局纳贡请和。自己本身也空虚的元朝廷顺势接受,将思汗发的地盘设置为平缅宣慰使司。 洪武二年思汗发去世,儿子思并发继位没多久又被谋杀,宣慰使的名头就落在了思汗发次子思伦发头上。洪武十五年时明军下云南,思伦发称臣。洪武十七年平缅宣慰司派出使者向大明进献方物,并交出元朝时的官印。自此,明太祖朱元璋将平缅宣慰司改名为平缅军民宣慰司,后又改为麓川平缅慰司。 如此,大明的西南地区自西北到东南大致位置为孟养宣慰司(今密支那一带,与木邦宣慰司辖地大致相同)、麓川平缅宣慰司(云南瑞丽、陇川等地)、木邦宣慰司(今云南畹町之南、怒江之西)、缅甸宣慰司(今缅甸)、大古剌宣慰司(今缅甸白古之北)、底马撒宣慰司(大致在今彬文那一带)、靖定宣慰司(今缅甸境内)、车里宣慰司(今云南景洪、车里等地)、八百大甸宣慰司(今云南南端、泰国北部之景迈)、老挝宣慰司(今老挝)。 永乐元年,朱棣将思伦发儿子思行发继承的原有地区进行了拆分,对原为麓川平缅宣慰司统辖的西北孟养府和正南方的木邦府进行分立,并升格为宣慰司,使其与麓川平缅宣慰司同捋。原本几乎统辖小半个云南的平缅宣慰司被分立为木邦宣慰司、孟养宣慰司、孟定府、潞江长官司、干崖长官司、大侯长官司、湾甸长官司和麓川平缅宣慰司等8个区域,而老思家的叛乱也从这一刻开始埋下了种子。 永乐十一年思行发病重请旨以思任发代其职,到了永乐二十年时思任发自觉根基稳固开始,先是对南甸州发起侵袭,然后又假意请罪,如此反反复复几代人降而又叛叛后又降,耗费大明朝无数钱粮用于平叛。 早知道会这么麻烦,洪武三十年时刀于孟的首领叛乱时就不该让沐春(当时已经封为西平侯,沐英之子。)征讨刀于孟替思伦发撑腰,就慢慢给他们提供武器、药品,让他们自相残杀死干净了朝廷再去摘果子就省事了。 坐镇云南的黔国公沐晟(沐春、沐晟、沐昂、沐昕,都是沐英的儿子)在面对思任发反复叛乱中不但无功还因为都督方政与自己意见不和而放任方政孤军深入为思任发围困,仅派出小队援军佯装救援,造成方政所部全军覆没。 无心再战的沐晟焚毁军资率部回撤,遇到朝廷使者看过正统严厉批评的敕书后心中胆?又暴卒于军营。有胆子不顾军国大事,借敌之手清剿友军却又害怕朝廷责罚自己先把自己给吓死了,死的太过便宜了。 接替沐晟位置的沐昂又畏敌不前,如果不是已经升为都督佥事的方瑛(方政之子)所部还有些斩获,第二次征麓也得败北。 虽然王骥等领军在第三次征麓川大获全胜,把思任发杀得逃到缅甸再也不敢回来。但大明军队一走,思任发的儿子思机发又跳出来作乱。 面对朝廷第四次征麓川,思任发被担心引火烧身的缅甸王交了出来,为免受刑思任发绝食而亡。 终于在第五次征麓川时,王骥懂得借用缅甸宣慰司等地土兵围剿。思机发逃遁无影无踪,而当地土人却又拥护思机发的弟弟思禄做麓川宣慰使重新占领当地。王骥也无可奈何,只好与还是幼年的思禄签下和平协议…… 一个糟老头子跟幼童签和平协议,也亏他王骥想得出来。 如今朱祁钰想要收交趾必然要稳固两广、云贵,而两广刚平定正有大量官军和投降的叛军驻守。此时派出一位文武兼备而且能够深得人心的大臣到两广是绝对有必要的。 两广局势稳定的好,朝廷在进一步融合降军之后完全可以顺势进入云南,协助官府对盘踞云南百余年甚至数百年的各部族改土归流。然后再借广西、云南两地各族势力直接发起征讨交趾的战役。 第72章 捷报频传 “皇爷…皇爷……捷报,甘肃传来捷报。”回到寝宫打算打个盹的朱祁钰才起了微鼾就被内宦叫起。 正想发飙骂娘责怪内侍坏了自己好梦,一份捷报而已至于叫醒自己吗?又有内侍来报,户部尚书陈循、工部尚书高谷、兵部尚书于谦联诀求见。吏部尚书王直倒是没跟来了,估计他也不太想看到朱祁钰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有什么大不了的,一群没见过胜仗的土包子。”此时的朱祁钰有些飘,像阿飘那样飘。 石亨与刘聚两人领着万余骑军,放弃了所有重装备偃旗息鼓一路向北。绕过了多个部族后终于撞上了一个大部族,没有躲过去只好硬刚。 强驽硬弓连射了一匣子箭之后,重骑拐子马、地链打头阵冲入敌阵,后面跟着一通砍杀。在己方甲胄的微弱优势下击溃了这一部蒙古骑军。扫荡人去楼空的营帐搜到了一枚玉玺和一把镶满宝石的金刀。为了避免蒙古大队人马围剿石亨、刘聚二人宰杀了一些牛羊,牵走了能找到的所有马匹拔马而回。 一路上达子骑军紧追不舍,幸亏带着爬犁架着大瓮罐烤肉这才没有在逃跑的路上饿死。 “诸卿也觉得这叫大胜吗?”朱祁钰打着呵欠对这封奏报满不在乎。 这…不算大胜? 奔袭千里真刀真枪跟以马战着称的达子拼杀了一场,仅以微小代价干死了人家千余号人,还抢了几千万匹,搜刮了人家营地翻出来不少宝贝,这难道该算去郊游了吗? 看着朱祁钰这副人见人恨的表情于谦也很无奈,这是怎么个理?莫不是之前因为石彪的事情朱祁钰还有余火未烬? “陛下,万余官军与几乎相同数量的马军对阵不落下风,还斩杀了两千多达子,已经是难得的大胜了。何况还缴获了三千多马匹……” “能换钱吗?”朱祁钰突然这么一问,在场的都懵了。 马匹卖钱当然是能卖的,可是大明朝普通老百姓家谁会没事闹匹马在家里?毕竟马匹的消耗太大,普通百姓家的活计还是牛更合适。 “斩了两千多达子谁看到了?我不是不信他们,而是没法给他们计功啊!”朱祁钰这种厚此薄彼的做法,于谦等人很是看不上眼。 “万余精锐马军,转了一圈就弄回来几千匹马,那我用他们去跑这一遭干嘛?石彪做得不够好吗?”石亨、刘聚两人这仗打的太过小心,这是让朱祁钰不满的根源。 如果遇到小些的部族一路推过去,两路明军足够吸引瓦剌注意,搞不好这会把也先、阿剌、脱脱不花三路大军也逼出来了。 “稍一接敌便扭头就跑,也没搞清楚追自己的是谁。也就是说让他们去袭击也先,他们连也先的部族都没见到就一路被人撵着逃了回来,朕还该赏他们吗?” 自从也先从紫荆关撤走后,明军一直搞不清楚也先的后续军情。虽然从抓到的几批间谍中大致了解到也先有五月份率军再次袭击大明的准备,但是防贼总不如做贼来的方便。 “出征将士并死难者赏赐同石彪所部,申斥石亨,如再有失机定惩不殆,命即刻往大宁管军。召回刘聚,命与毛福寿、陶瑾、武兴诸将管京营操练。” 朱祁钰的小心思当然是一直就想打压石亨、石彪两叔侄,甚至想借这次机会挑拔石氏叔侄起些龌龊才好。 于谦还想为石亨、石彪鸣不平,希望能够着重升赏以激励他们领军杀贼的积极性。朱祁钰却根本不给机会 ,直接叉开话题询问高谷等人一起觐见的目的。 “臣等来为陛下贺,一日内收到石都督叔侄两处捷报,实在是大明之福,着实可喜可贺。”看了眼朱祁钰的脸色似乎并不在这上面,高谷轻声问道:“陛下,造革车所需牛皮去年就已经消耗告罄,臣想问下石彪所部缴获的牛皮是否可尽数调于工部?” “官军缴获自然尽数要归朝廷的,但也不好白拿,都是官军将士们血汗拼杀所得。命户部折些钱粮布匹贴补,便作采买好了。” 采…买……? “陛下,岂能如此?”高谷首先不乐意了。“自我朝开国以来,从未有官军缴获由朝廷折价采买的道理呀!” 朱祁钰想激励官军拼杀,想到了让官军将缴获折算钱粮变现的方式操作。平日朝廷养着官军,一旦开战官军的缴获就可以成为“奖金”、“提成”的筹码,这样官军的求战意识才会强。 甚至于,朱祁钰还盘算着把扫荡下来的牧场给租、售出去,再让官军巡哨做“看场子”的活。只要客户费用付够,瓦剌老巢都给你端了后清理干净双手奉上。 就大明开国乞丐……不,开国皇帝朱元璋那个乞丐心眼,连官员都穷到不靠贪贿养不活家人,百万官军就更苦了。不让官军们有求战欲,谁爱给你打天下?想多了! “是,大明开国至今确实没有官军缴获由朝廷折现采买的,可大明自开国以来也没有皇帝被掳去的呀!”朱祁钰这一问,高谷一时语塞。 算了,实在不想跟这个无赖皇帝讲道理,只要户部肯给钱,关我什么事。 “陛下,臣同意高阁部所言。自古以来确实没有朝廷养军,缴获还要由朝廷出钱采买的道理。” “那便不赏了嘛!朝廷以往凭人头计功,这也影响了官军完成战略目标的意愿,只想着斩敌头邀功了。着兵部议个章程出来,往后都改了这规矩。” 朱祁钰还是监国时,兵部就给出了奖赏方案刺激京城周遭百姓投身杀达子的行列里,老百姓砍了首级换真金白银,官军单独砍了达子那就是“奇功”一件了。 当时朱祁钰就很不感冒这种计功方式,奈何当时没登基还要摆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姿态给身边的人看。金英、兴安做为正统皇帝朱祁镇安排镇守京城的实权太监,早料到朱祁钰扮猪相恐怕无论如何都会向孙太后进言立朱见深为帝了。 “那这次……”之前已经开出了赏赐的盘口,如果朝令夕改会影响大明皇帝陛下的声名。 “这次也可以拆开解决,比如说石彪部完成了战略目的,朝廷该赏的不能少了,免得寒了将士们的心。但石亨、刘聚所部未能完成战略目的,就从缴获中抵扣一部分做为奖赏的成本好了。这样一来,石彪部所获更丰,石亨、刘聚二人指挥不当,所部自然拿到的就少了。”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于谦、陈循两人对视一眼没想到什么别的问题,只好先应承下来。完成了任务朝廷给奖赏没毛病,如果完成了任务还有大量缴获那当然是大家开心了。 说是朝廷折价采买,那中间肯定有利可图的,这都是户部、兵部官员上下其手的机会。只要不过分了,官军将士们也不会得罪上官,大家其乐融融挺好的。 虽然想到问题的于谦有些不太满意这种解决方法,但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姑且先答应着看看再说了。 “陛下,京城百姓们围在户部……” “啥?围了户部?” “……是围在户部,在抢购债券。” 抢购债券?朱祁钰一愣,债券发行了几个月了,之前费那么老大劲也没几个人买,这会怎么就抢购了? 没所谓啦~ 对于债券卖得不好,朱祁钰是有些焦虑的,卖得好还管那么多干嘛,安心睡老婆为老朱家开枝散叶更重要些。 “那便围了呗!难不成百姓们还要把陈尚书给扒光了吊城门楼子上不成。”也就是这个没心没肺的皇帝才能这么扯淡。如果让陈循听到了,只怕肺都得气炸掉不可。 “陛下,陈尚书担心债券卖多了日后无法兑付,卖少了又让寒了百姓报效之心,因此……”屁的寒了百姓报效心思,百官趋利,百姓也趋利,才没有人为了自己没有报效朝廷的机会而寒心呢! “那就卖五年期的,十年期的好了。”这种问题好像不能算什么问题,因为认知不足才会束手束脚的不知道怎么处理,朱祁钰轻松都懒得去想就随口给出解决方案。 五年、十年之后到期,不用急着兑付,朝廷也就不用担心眼下的兑付问题。至于五年、十年之后怎么办,大不了通货膨胀就好了。到那时,一个子还是一个子,但是买的东西嘛~ 呵呵,这种雕虫小计朱祁钰前世可是见得多了。没有把土地收归国有再卖房子给小民就不错了,真到那时国家生产总值高到吓人却不被世界承认,全民负债买房,钱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中,最后谁还能说得清这是个什么主义? “行了,没事就各去忙吧!”朱祁钰还打着呵欠想回去睡回笼觉。 “陛下…五年,十年期债券,这行得通吗?” “这有什么行不通的,大明朝还能一直这么穷吗?就算田地里产出不够,这不是还能让军队去北方抢吗?”朱祁钰磕睡了,真心话直接没把住门。 我就知道……王直翻了翻白眼,陈循满头黑线。 皇帝这几仗打到有些飘了,都认不清自己姓甚名谁了。从来都是北方游牧民族抢我们,什么时候也轮到我们去抢游手民族了?居然还算计上没钱了就去抢,这还真是朱和尚附体了吗? 抢游牧民族,大汉文化几千年来就汉武帝这么干过。最后大汉朝弄到民不聊生,老百姓穷困聊倒,文景两代帝王积蓄一朝耗尽。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也这么干过,蓝玉被派去扫荡了人家赶鱼儿海,牛啊羊啊马啊抢了不知道多少,除了人家皇帝和太子跑了,连二儿子都给抓回来了。 至于唐朝,呵呵,有谁承认李世民是汉人了吗?搞笑。 “皇爷,皇爷,广西急报。巡抚两广右副都御使杨信民……” “他怎么样了?”前面才收到卢忠密报,杨信民怕是就在这些天了。听到有杨信民的消息,朱祁钰第一反应是杨信民去了。 “巡抚两广右副都御史杨信民奏,广西贼乱已平。” “啥?!” 朱祁钰的过度反应,激到王直、于谦等人一脸诧异。 “啊,啊啊,那啥,挺好啊!杨信民干得不错,升左副都御史,继续巡抚两广。”朱祁钰连忙打着马虎眼,想要平息一下众人对自己的诧异态度。 “咦~等等,为什么一天送来的,他们故意的吗?”人家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景泰朝廷迎来三喜临门朱祁钰还一脸不满,似乎为了这几批信使打扰了自己午休而生气。 “回皇爷,看这日期是隔了些日子的。广西是六日前报出,甘肃是四日前,大同是两日前,碰巧同日到了而已。” “哦哦,挺好……”看着杨信民送来的奏报,朱祁钰陷入了沉思。半晌,将奏报递了出去,自有内侍宦官将奏报呈送给陈循等几人。 杨信民不行了,自己写来奏报陈述自己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之时,请求朝廷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动黄萧养,更不要改变对广西平乱的策略造成广西降后再叛。 “让柳溥好好安抚广西军民,等姑父到广西后以钦差身份替朝廷处理一下两广事务吧!”虽然是皇室外戚不能在朝廷任职,但朱祁钰开了口又只是这种安抚性的工作,陈循、于廉自己不会开口反对。 “那黄萧……黄养正该如何处置?”黄萧养是朝廷能短期内平定广西叛乱的重要因素,如果朝廷要卸磨杀驴恐怕后患无穷。 “还是让黄萧养、吴大甄率所部降军回广州吧!还是让他们做为水师操练,之后巡哨广州、福州、青岛一线。”水师常年在大陆以外漂泊,还有台湾、海南岛等海岛可以安置,避免放在大陆两边看到了都尴尬。 “广西的那个……叫什么什么将军的?” “回陛下,广西瑶族叛贼赵音旺自号天贤将军,如今降了,待朝廷发落。” “让柳溥、王通两人好好看着点这个赵音旺,一是要在广西改土官为流官,让他们把事情办漂亮些,但有需要尽管找锦衣卫协助。朕不在乎这些土官对朝廷什么态度,只要土人都归了朝廷,这些空有虚名的土官还能翻了天不成?” “二是募集当地瑶、僮各族壮士操练成军,朕日后要用他们来平交趾的。有了这些土族精壮,可无伤我天朝官军平定收复异族,还可以削弱瑶、僮各族反叛之心,一举数得。” 广西狼兵,在曾经的历史轨迹中简直就是暴力的代名词。简直就是好用不贵,杀人平叛的绝世利器。可惜人数太少,用完了就没了。当然这也可能是当时的朝廷拼命用他们的原因,毕竟“非我族类”不是~ “臣等遵旨。”虽然对于朱祁钰要平交趾这事情各人心中想法不一,但是不妨碍这会先答应下来。 以现在西南刚平,云南麓川等地各族势力仍在,北方还在胶着之中的情况,没人觉得朱祁钰能马上发动对交趾的战争。 “皇爷,这还有封奏报。”内宦小心呈上一封密奏,被朱祁钰恶狠狠瞪了一眼,本已经很低的头低到能直接看到后颈脖了。 “好个卢忠,朕要升他的爵!” 第73章 罪魁祸首 大明朝非军功不得封爵,卢忠虽是武职却是锦衣卫指挥使,无论如何都不太可能拿到值得封爵的军功。 但只要是朱祁钰喊了出来,就一定有封爵的理由。众人疑惑但朱祁钰就是不说,那满脸喜色像是……像是……好像奉太后懿旨登基时也没这么开心过~ 既然当皇帝都没这么开心过,那这事一定不小。锦衣卫负责办的,还是在两广巡抚差不多遗奏上来后仍然能这么高兴的事情,实在太吊人胃口了。 可众人越是想知道,朱祁钰就越是不说。逼急了就吹胡子瞪眼睛耍无赖。 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能吹多长的胡子?哼! 奈何是套了皇袍在身上,不然敢这么吊朝廷重臣胃口非要好好口诛笔伐一番不可。现在不行,朱祁钰接连几次指挥之下大胜传来,气势正猛。 卢忠的密奏信息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兴奋,朱祁钰匆匆结束了众臣觐见直接回到杭氏寝宫,打发掉众人后不顾杭氏挺着大肚子亲自铺上文房四宝让杭氏给卢忠写信。 自己那笔字实在是没法看,这封信的内容又不便让汪氏知道,只好委屈杭氏了。 “爷定是得了要紧的事,不然不会这么着急唤奴来代笔。”都说娶妻女娶贤,纳妾纳……那啥啥啥,杭氏很聪明哈~ “卢忠在广西找到了几个得天花的人,已经控制起来了。”天花曾经一度是地球上的头号杀手,每次一出手都是数千万条性命在毒病下灰飞烟湮。 “天花?!”杭氏吃惊不小,朱祁钰胆也太肥了,连天花都敢折腾。 如果说这世间真有牛头马面索命黑白无常拘魂的话,天花一定是十殿阎罗带着大小判官并各路小鬼一起包围了人间,如果有人中了就一定没有活下来的道理。 “爷,这天花可不比麻疯病。这麻疯还有活下来的记录,天花可是沾上便死,断无生还的可能啊!”杭氏这会都恨自己手贱真情为,干嘛接一下锦衣卫密奏再放桌上,真是手欠。 “这话说错了。”朱祁钰自顾自研起了墨。 “爷这意思可是说,天花能治?” “以当今医术,能治不能治不好说…”朱祁钰卖了个关子,杭氏的脸却以可见的速度扭曲起来。 “但是肯定可以防。”后世是个人都知道有牛痘这么一招,除了花旗帝国之外全地球据说再没有天花病毒的原始毒株了。 “能防?!”杭氏哪里肯信,连忙追问。 “已经有了成效。”朱祁钰打开密奏说道:“卢忠那厮两、三个月前便接到朕调其回京的旨意,却迟迟不肯回京,就是找到了这天花病患。” 说起来,还真是锦衣卫之前一不留神屠光了那个天麻村带来的附属加成奖励。广西各部族得知朝廷剿了个天麻村之后,加上杨信民的人心攻势得当,黄萧养又带人一个村一个村的谈判,朝廷在广西各族的民心居然有好转。 这时有个偏远小村传来消息,说是发现有人得了疫病,整个村子都被封了。而卢忠正急着表功,立马抓住机会深入了解了一番。 锦衣卫带领官军和当地武装一起围了村子,安排了医士给附近各族看病施药,人心一下子就上来了。接到奏报称可能是天花的朱祁钰立刻给出了解决方法,卢忠也没客气,直接用了当地瑶、僮族人测试。 测试效果当然显而易见,于是又用在汉人死囚、官军身上轮番测试,结果喜人。于是现在留了个身体还行的病患,卢忠正安排了护卫加急往北方赶。 按照之前给出的方案,避开人多眼杂的几处,怕是要直扑宁夏然后出关把患者投放到塞外去。 “让卢忠不要用明人的生命去向蒙古投疫症,将来这话留传下来也不妥当,我也不好用这个给他封赏。”虽然卢忠用的死囚过病后准备投放,为了确保一路上顺利保证病毒不会因为没有宿主还准备继续调死囚续上,但朱祁钰的内心实在没法下得了这个狠心用自己国人来干这事。 “若是不用死囚,那该如何是好?”杭氏知道有办法救治也就不害怕了,反而关心起自己家夫君的谋国大计要怎么样成功。 自从两年多前入了郕王府,原本只想着这辈子能够衣食无忧已经很满意的杭氏感觉自己进入梦幻一般。 郕王殿下没有传说中的宗室纨绔子弟的做派不说,对人还友善,特别是对枕边人很好。甚至有些机密事情让自己负责对接,让这个平凡的女人甚至觉得自己也有机会做个像武则天那般的奇女子。 就算不能做杭曌,至少现在已经是杭贵妃了。谁又能想得到,自己居然也会参与了那么些朝廷大事! “哼哼,北镇抚司、刑部大狱里不是还押着些细作吗?还有那马云、马青二人,我留他们命在大明可不就是为了这会办事用的?” “马云...马青……那两货倒是该死。”杭氏话虽这么说,但也禁不住调侃朱祁钰道:“这两人对朝廷而言可谓是该死千遍万遍,可爷不是该赏他们才对吗?” “啊,呃……” 马云、马青本来不过是北方蒙古一个过不下去的小部落里投靠大明的所谓贵族,大明秉承优容地思想给两个封了个小官。 凭着蹩脚的汉语和达官的身份,两人混了个混事的差使。平时不过是陪着北方瓦剌、鞑靼、女真各族的使者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就能够升值加薪,日子过得还真是不要太舒服喔~ 正统十年正月,就凭着接待、送往、出使瓦剌的“功绩”马云就已经升到指挥同知衔,之后更是多次以正使身份被派往瓦剌出使。 正统十二年间,马云、马青受命往瓦剌出使,受到了热情款待。酒席间,两个完全没有受过外交培训也从不把外交当回事的傻子在酒席上乘醉大声嘲笑瓦剌歌舞道:“汝这般乱歌、乱舞、乱跳,有甚好看?吾中国有的是美女美妇,歌舞女乐,笙箫管笛,何等齐整。” 被这么一提醒,也先和各部族族长都把主意打到了中国女人头上。其中伯颜、昂克两人更是直接开口要按照汉朝和亲制度让大明送公主给瓦剌和亲。 兵部、锦衣卫早就通过抓获的间谍打听到了事情原委,一直是朱祁钰压着没让碰两人而已。 如果要按照兵部奏请的将也先在正统十四年七月十一日兴兵七十万袭击大明的原因算在使者马云、马青胡乱许诺和亲,吴良声称要减少朝廷赏赐这两件事情上,这三个人还真是朱祁钰该感谢的人才是。 朱祁钰当然不可能真的感谢他们,也不会就那么简简单单杀了,正好拿这些人一起送份大礼给也先才符合自己这么阴暗的手段。 “让卢忠把疫病传给这些人,然后命他们往也先处送赍书。无须费大明一兵一卒,他们都得死!”朱祁钰手这么黑,还真把杭氏给惊了一下。 “大兄如果也遭了疫病,这事传出去……” “呃……”好像是忘记这么一茬了,只顾着高兴还真把那个便宜哥哥给忘了。 “要不,先让他们往四周小部族送赍书?” “不行,算了吧!”仔细想了想,朱祁钰一把抓过已经写了一遍的密旨,两手一撕将纸张撕了粉碎。 “爷终究还是有人情味的。”杭氏冲着朱祁钰笑笑。 “嗯,我若是不顾大兄死活,你是不是会对我另眼相看?” “民间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奴自入了爷的门,就是爷的人了,哪里有什么旁的眼色?只是爷如果是讲人情的,奴自然是欢喜的。” 弄了半天,杭氏这个侧室也担心自己,看样子晚上得好好教训一下才行。 “让卢忠折返,先收拾一下麓川吧!让他自己施为,尽量不要伤了大明百姓。”说着,朱祁钰定下心神,决定把矛头先指向麓川。 “麓川?朝廷可是已经与思禄定下盟约,还立石为界了的。” “哼哼,思禄不过是个幼童,怎么能跟大明朝廷定下盟约?何况岂有附属府、县与朝廷定盟约的道理。”朱祁钰打算不认王骥与司禄定下的盟约。 “更何况,等到麓川等地瘟疫四起之时,朝廷派出军队、医士前往救护,不正是显示我天朝爱民之心吗?”皇帝决定不要脸时,是没人能挡得住的。 第五次征麓川时王骥动用了前孟养宣慰使刀孟宾为向导,命令木邦、缅甸、南甸、干崖、陇川等宣慰司出兵、出粮、安排船只,动员兵力达三十五万人,大小船只两百多条,眼见着将思机发、思卜发困在营寨里放火烧山却还是让两人逃遁到不见踪影。 等到王骥下令退兵时,当地部族又拥立思机发的弟弟思禄为首领重新占领孟养。这种情况下王骥才无可奈何的与思禄约定以伊洛瓦江为界“石烂江枯,尔乃得渡”。 朱祁钰怎么会肯承认正统朝五次大举兴兵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就算承认,思禄自己得疫病死了,自此麓川宣尉使司没有原本的族人合适继承总没什么话好说了吧! “就这样吧,让疫病在云南几个不服王化的部族传播起来,让云南沐家注意配合。”说到云南沐家,朱祁钰恶狠狠道:“给沐府也去封信,如果沐府没有人可以镇守云南,就全族迁往京城来好了。” 曾经的封疆大吏,一旦迁回京城就什么都不是了。当年英国公张辅平定交趾时是何等意气风发,一旦调回京任了兵部尚书后,对于交趾的态度就再也没人听了。 “奴知道了,这就写好。” 杭氏按照朱祁钰的语气,斟酌着用词快速写下两封信函,照例不经过内阁以发出,至多算是中旨。 就算是皇帝的中旨,卢忠看了会毫无异议的办妥当。至于沐家,他们还有关心这中旨有没有作用的资格吗?别说是皇帝的信函,就算是派个宦官传个口信,问一句沐家还能不能办事,整个沐府怕也要吓掉几斤屎尿来。 如今的黔国公沐斌不过是沐晟那个胆小鬼的儿子,早就没了沐英的武勇和英明。沐昂经过正统五年记死罪,后又被降职,即便混到现在也不过是右都督的职衔。要按朱祁钰对待北塞失职这些将领的作派,沐昂这会就该在军伍里担任个事官,苦熬着等机会再次起复,而黔国公这个爵恐怕都得被削掉才是。 “攘外必先安内,既然北边现在还算安定,就先安定西南好了。”朱祁钰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爷不必忧神,不值当的。”杭氏连忙安慰道:“爷登基不过半年,已经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便是宫里头,也听见这些内侍讲着与正统、宣德朝气象大不同呢!” “哦?”朱祁钰没口子的哦了声,也没有进一步表示。 “爷,我给你物色了个美人儿,不如今晚爷就收了吧!” “啊……”虽然很想要,朱祁钰还是摆摆手表示了拒绝。 “可是个得道的美道姑喔~” 道姑?朱祁钰一头雾水:“怎么还把宫外的人带进来了?” “奴哪里敢坏了朝廷规矩,这是宫里人。” “宫里人?”宫里怎么会有道姑呢?等等…… “莫非是长安宫里……”除了胡皇后被孙氏弄成了废后,退到长安宫里做了静慈仙师之外,宫里再没有道教人氏了。 “圣明不过爷,就是静慈仙师身旁伺候的。” 原来如此,朱祁钰心里打起了小九九。自己一直在积蓄实力彻底干翻孙太后和太上皇帝,就是要绝了将来正统帝朱祁镇复辟的机会。如果手里还捏了点关于胡皇后死因的“真象”什么的,这个事情就很好玩了。 正统帝复辟是在景泰七年,也就是说朱祁镇回来后被囚禁了差不多六年时间,才获得了复辟的机会。如果自己能在这个时间段里找到机会直接、彻底干翻孙太后,那么朱祁镇复辟就失去了法理依据…… “人在哪?”朱祁钰连忙问道。 “就在我宫里。” “怎么找到的?” “长安宫裁撤后,人原本也就散了。这不是除夕夜里人到长安宫给静慈仙师祈福,被我无意中得知了,这便差人寻了来。爷今夜可以好好宠幸一番后再慢慢述话。”杭氏知道朱祁钰有个心病,自己也乐见其成。 “好,干得漂亮。”朱祁钰跳起来突然抱着杭氏亲了一口说到:“人先安顿好,千万别让人给害了,将来有大用处。” “爷这是今夜要宿到皇后宫里?” “瞎想什么呢,你们俩如今都有了身子,我睡哪不一样?”朱祁钰今天可真高兴了。这时候再看石亨、石彪的胜仗消息,顿时感觉屁都不是了。 只怕石氏叔侄知道自己玩命搏来的胜仗在朱祁钰眼里还不如一个道姑的消息,怕是得哭晕在马桶旁。 第74章 阿剌使者到 虽然朱祁钰一再派出军队“挑衅”,可是大明朝硬是没有等来瓦剌大军反扑,这让朱祁钰多少有些失落,就像是用尽全身力道的一拳硬硬砸在了棉花……糖上,自己反而差点摔了一个跟斗。 原本已经准备摆烂,安心等也先五月份大军南下了,突然接到边关新的奏报——瓦剌知院阿剌遣使前来议和。 对于阿剌遣使议和的事情,朱祁钰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李永昌镇守紫荆关没有被召回时,脱脱不花就曾经遣使到访。朱祁钰只是当做不知道,让李永昌与脱脱不花使者进行了接触。 李永昌带着那些本来准备送给也先用来换回太上皇帝朱祁镇的财物,也不知道多少进了脱脱不花的腰包。 不知道好,不知道就不用承认,更不用朝廷掏腰包来处理了。 经过几个月的搏杀,大明朝在一定程度上占据了主动权,有理由相信阿剌得知了脱脱不花率军南下获得的利益没有跟大明朝廷称臣来得实惠,所以阿剌才会派人前来朝贡。 “真拿大明朝当出野恭的场所了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对于阿剌遣使来朝贡,朱祁钰很是不屑。 脱脱不花在对正统皇帝朱祁镇的战斗中并没有获得多少实惠,在朱祁钰看来是属于手上的杀孽相对也少些的人。而知院阿剌?呵呵,居庸关被揍成猪头,差点被罗通俘虏的那货是谁? 对于怀来城飞马奏报,朱祁钰完全不想搭理。殿内胡濙脸上抽抽了一阵,在王直等人直视下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陛下,脱脱不花王、阿剌知院原本都是与也先一起来侵犯我大明朝的,如今他们主动遣使议和,朝廷不妨先依了他们,厚待来使依例厚赐使者。这样,也先也会知道彼处阿剌、脱脱不花向朝廷求和好的意思,可以离间也先与脱脱不花王、阿剌知院。” “离间……”不得不说,这个计策很合朱祁钰味口。“就这么厚赐了放回去,会不会让朝廷失了颜面?再说,这样也太没个体统了。他们想打就来打,打不过就派人送几匹马过来进贡,像个什么样子?” “陛下,臣附议。胡太傅所言极是,望陛下听之,信之。”内阁重组,胡濙除了礼部尚书衔之外顶着的太子太傅更显尊贵了。 “陛下,臣附议。胡太傅、王太保所言甚是。”陈循也站出来支持胡濙、王直两人的态度。 “陛下,依臣之见,不如先遣一位使臣往怀来城一探究竟,然后朝廷再作定夺。”这时,于谦站出来提出自己的意见。 “嗯嗯,于卿所言甚得我意。”对于怎么招待阿剌使者朱祁钰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毕竟三月初的时候自己还打算用抓获的细作等人感染上病毒去祸害蒙古的,现在才过了不过两个月时间蒙古三大势力之一的知院阿剌也派出了使者前来朝贡了,是不是要顺势把病毒送上还真要好好想想。 “那于卿可有使者人选?”既然要派使者过去跟阿剌使者参政官完者脱欢接触,一定要是个能言善辩骨头硬的货色才行。 “这……”这还真难倒了于谦。 “陛下,臣举荐太常寺少卿兼翰林待诏许彬。”礼部尚书胡濙此时站了出来,直接举荐了太常寺少卿许彬。 “喔 ?为什么不是上次去过紫荆关的太常寺那个赵荣和王复?这个许彬可有特别之处?”朱祁钰压根对这些官员没概念。朱祁镇当皇帝时还每天一个朝会,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朱祁镇差不多都能叫得上名字。 朱祁钰自登基以来改了规矩,别说四品京官了,二品以上官员京官的名字都没能叫全乎。 “回陛下,这个许彬是永乐十三年进士,去年上皇才升了许彬为太常寺少卿兼翰林待诏,而且还提督着四夷馆。此为性格坦率,喜好交游,任此次使臣更为合适。”提督四夷馆,那就是管着大明的外国语学院喽,这么说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使者。 “嗯……着实是个顶好的人选,只是我总觉着少了点什么。”朱祁钰眉头紧锁说道。 “不如……再遣一位武臣同往?”这时于谦又发话了:“眼下朝廷与达贼正值交锋不断,仅遣一文臣为使或许会失了朝廷威风。不如再遣一位武官一同前往?” “是这个意思,要有个武官一起才合适。要不是我大明朝文武兼备的武官都折在了大兄手上,我都不想派文官去跟瓦剌打交道。”对于朱祁钰又找碴恶心太上皇帝朱祁镇的事情,众人一致选择了无视。 “禀陛下,臣举荐忻城伯赵荣为正使,往怀来会会这个完者脱欢。”王直立刻举荐那个被朱祁钰贬官的前三千营管军都督。 “赵荣?不是让他们去跟罗通要差使吗?如今在哪?”对于那一票被贬为事官的家伙,朱祁钰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回陛下,忻城伯如今在居庸关管军。”于谦出班回禀后又退了回去。 “这就管军了?我还拿他当小旗呢!”听到朱祁钰阴阳怪气的话,众人也就知道这次想要借机会起复被贬的这一票人又没机会了。 “回陛下,前万全都司指挥佥事黄宁如今在居庸关做了个小旗官。” “挺好,就让他们继续在那待着吧!这赵荣在居庸关管军,那刘安呢?”忻城伯至少爵位还在,折腾再惨也不好真弄去做个小旗官。刘安就不同了,当了半天的广宁侯就被撸了个干净的。 “刘安现在紫荆关,暂任了个百户差使。”紫荆关、居庸关之前与也先、阿剌发生战斗,多少需要补充些有生力量进去。罗通将这些戴罪的高阶军官放到关口担任些小官,无论是想磨磨他们性子还是真的就放那用对这两个关口都是有利的。 “哼,百户,升得还挺快。算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人。兵部可有举荐?” “陛下,莫不如从锦衣卫遣一位合适的人选?” “锦衣卫?……也对。”锦衣卫是天子亲军,特别是气度上一个个不仅腰圆膀大的,还长得周正。 “那就从锦衣卫里挑个有些功夫在身的,以佐贰官身份就近保护许彬,也给那达子些许气势上的压力。” 很快,锦衣卫都指挥同知马政被选了出来,一起负责往怀来做为使者与完者脱欢见面。 “依诸卿之意,达子派出使者求和,会不会是也先南侵的障眼法?”对于也先五月南侵的计划,朝廷一直在准备着。如果不来,朱祁钰肯定是会很失望的。 “禀陛下,朝廷两手准备就是。如果也先果真来袭,朝廷又与脱脱不花王、阿剌知院议和,正好可以分化达子三大势力。” “嗯…那好吧!反正已经决定派许彬、马政前往怀来,就不想这么多了。”说罢,朱祁钰又想起了景泰朝大内奸杨善。 “上皇大兄仍在彼处,早晚得要与也先直面商议迎回事宜。诸卿所议两手准备我是认同的,但商议好坏要看仗打得好坏。仗打得好,与达子谈判就比较有优势,否则就会一直是劣势状态。”朱祁钰拿出了当年从影视作品上看到红白两军谈判的思想。 当年北平的和平谈判,可不就是看天津打得怎么样吗?红方说三天拿下,白方不信,结果一天多就拿下了。自此,北平和平谈判红方就手握绝对主动。 “启禀陛下,朝廷这几仗已经打得很好了,对也先的教训差不多了。”王直率先跳出来,担心朱祁钰又要再发起个“夏季攻势”什么的再次调起两边已经开始放缓的对立节奏。 “禀陛下,王太保所言甚是。”于谦也出声附和:“自陛下登基自今,朝廷数次对达贼用兵,已经扫荡了自西北到东北一线各部族。原本倒向达贼的各部族已经重新效忠朝廷了。” 北方各部族有没有真心效忠大明,所有人心里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的意思是要打也要谈,毕竟大明朝正统皇帝陛下还被留在虏庭,传出去也不好听。”朱祁钰不放过任何一个恶心朱祁镇的机会,继续说道:“一方面要调动朝廷武将对敌死战的决心,另一方面要让朝廷里那些文官智囊们都好好想想如何谈判,也先身边不是有个喜宁吗?要想想喜宁会给也先出什么主意来跟大明谈。咱们要反向思维!” 对于“反向思维”这个新名词胡濙、于谦等人很快就明白过来,组织合适的人员用来做谈判使臣,提前做些谈判前的准备工作是有必要的。 “之前锦衣卫和各镇不是都有派人往塞北渗透吗?除了要了解达子军情之外还要了解下达子民情。比如说,普通牧民是怎么想的?如果朝廷大军打败了也先,牧民们会怎么样?”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当年红方最大的一张牌也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民心而已。 掌握民心在手,羸面就大一些。封建时期的塞北牧民也好,关内农民也罢,对朝廷的认可度其实没有那么高。否则崇祯那个不肖子孙也不会面临农民起义最终自己只能跑到煤山上找棵歪脖子树上吊了。 “陛下的意思是先选出使者,提前做些准备?”胡濙想了想,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是呀,不该先选出与也先谈判的使者人选吗?就是与脱脱不花、阿剌也该提前选出合适的人选,而且要针对他们三大势力做不同的准备。民间不是有句话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着墙壁发乱话’的说法吗?”…… 没有,民间绝对没有这种说法。无论胡濙还是王直都瞪圆了不可置信的大眼珠子,像是要掉出来一样。 民间啥时候有这种说法了?这不是扯蛋吗? “我看了下诸卿之前推举的众人履历,我觉得其他人都差了那么点,倒是礼部有位自荐的就挺合适。” 礼部自荐的……胡濙只是一瞬间就立刻反应了过来,然后轻轻侧过身吐出了“杨善”的名字。 杨善当然是符合条件的,这个人实在是太会察颜观色攻于心计了,好事不干就靠着钻营、熬资历也混到了礼部左侍郎的高位。但是这个人的品行实在恶劣,所以就算已经是礼部左侍郎了也只是安排他管着鸿胪寺而已。 让这么号人去担任使臣合适吗?就其能力而言,再合适不过了。就其人品而言……好像这事不需要人品喔~ “陛下,杨侍郎还掌着鸿胪寺,多少有些抽不开身,不如另选他人?”胡濙可不想给杨善机会。 “嗯,说的也是。那就选几位合适的使臣人选,让杨善参与演练。一方代表也先,一方代表大明,想想看对方会怎么谈,朝廷该怎么回复。”这种辩论模式封建时代就一直存在,春秋战国时就有各种留在史册的辩论活动。 让杨善参与进来,朱祁钰算盘打得也挺好。如果杨善尽心尽力参与,那么朝廷就不需要派这货出使就能达到目的。无非是找几个圆滑一些的出使而已,大明朝别的不多,人还能少了? 如果杨善藏私嘛~ 哼哼,当然还是要派他杨善出使的。只不过,杨善在朝廷里的表现和塞北的表现不一时,回来了到底算是有功还是有过呢?只怕朝廷里百官也会一致针对他杨氏了。 本来底子就不干净,这些年屁股也是一砣黄、一滩黑的,只不过正统朝大家都懒得扒他裤子而已。如果这次在使臣问题上杨善惹了众怒,毫无疑问只要朱祁钰稍稍给点眼色就有一大群人能冲上去把杨善给扒干净了。 “臣等遵旨。” 朱祁钰安排杨善参与演练的真实意图胡濙等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就这种安排确实也没什么不对的,于是众人都表示支持。 既然各部、各衙主官支持,这事基本上就这么定来了。至于景泰朝的内阁,更像是符宝郎一般的存在。也正因为这样,可能更接近了朱元璋当年废除相制,建立大学士这种制度的初衷了。 “既然阿剌使者被安置在怀来,便下令杨洪、郭登寻机潜出往塞北探查一下好了,免得果真中了也先奸计。”怀来位于居庸关西北,阿剌领军在居庸关吃了亏,遣使过来装模作样不得不防。 “加派一旅劲骑往永宁、怀来、独石、马营、密云一线往来巡哨,再命辽东注意支援、救护大宁。”石亨被扔到了大宁,可手下官军数量不够,如果真发生大规模军事冲突恐怕会吃亏。“兵部传信给石亨,如果达贼大军来袭,不要硬扛,及时撤回辽东再寻战机找补回来就是。” 只要是在塞北运动,丢了多少地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杀死杀伤多少达子的有生力量。 塞北苦寒,人口生息比关内农耕民族总是差了一些。一旦强壮的男人死伤惨重,这个部族就有被吞并的危险。所以,不计较塞外土地、城池得失,只以杀敌为目的是朱祁钰强调大明官军此时要关注的战斗方式。 对于朱祁钰下达了保存实力的命令,于谦很赞同。 大明朝可用的将领实在不是很多,朱元璋除刺弄死了一大票,朱棣靖难又弄没了一批,剩下来的武将世家也是“靖难功臣”居多。如果石亨给折在了大宁,对大明而言确实是个损失。 “陛下,京营防御力量如今只剩十余万步卒。按之前鞫问小田儿等人所获达贼动向,该是本月有大军来犯。如今是否要再调些军马入京加强防卫为妥?” “无妨,南边也不太平,还是要留些军马镇守。只要塞北打得好,京师就安全。”朱祁钰并不担心瓦剌知院阿剌这次是迷惑大明朝。 “兵部行文让石彪领军出塞巡哨吧!顺便提醒他,这次要办得让人无话可说,不然朝廷也不好升他的职。”之前石彪、曹吉祥的战绩被朱祁钰故意以石亨战绩太差为由头压了压。 说起来可笑,封建时期子侄如果干得太好,父祖辈又正好干得太差,一定会被考虑到子侄升迁不能超过父祖的问题。除非实在是好太多,朝廷又没有压一压的心思,否则子侄是要自认倒霉的。 朱祁钰故意借着这个由头也想挑拔石亨、石彪叔侄关系,毕竟石彪那个无脑二货在朱祁镇复辟后的天命年间是干出了造反这种伟大事业的货色,对于自己那个叔叔无能害自己不能升迁这种事情怕是不会太爽的。 “锦衣卫南镇抚司都督佥事刘聚调往塞北吧,让锦衣卫多派人手往塞外刺探情报,朝廷要笼络好达官,莫伤了达官们报效的心思。” 仔细想了想,朱祁钰还是决定对刘永诚、刘聚动手。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测的就是人心,毕竟前一世里刘永诚投靠了朱祁镇。向塞外传播疫情这个锅,不妨就交给刘聚来背,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会被文官骂到绝子绝孙的。 锦衣卫调动,兵部出不出驾帖在于“合不合法”这个问题。但是大明皇帝干的事情那就是天宪,给面子时知会一下兵部,不给面子时天子使用家奴什么时候用得上兵部插手了? 于谦很适时务的答应了下来,调锦衣卫南司的文书会当日发出。 办完这一切后,朱祁钰轻叹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了,今日朝议就到这吧!” “禀陛下……日前兵部处理抚恤时,发现锦衣卫中官军在册与实有数空额颇大,还请陛下明鉴。”于谦斟酌了一下,从袖袍中呈上一份奏折。 啥?兵部这是要清理锦衣卫了?朱祁钰满脸不悦打开了奏折。 《景泰实录》: 景泰元年五月三日,达贼知院阿剌遣使完者脱欢奉马朝贡。 上曰:岂有此理乎? 濙曰:宜如旧例,厚赐遣返,以间达贼。 上遂允之。遣大理寺少卿兼翰林待诏许彬为使,锦衣卫都指挥同知马政副之,往怀来相见。 谦以五军、锦衣旗军空额奏上。 时正统十四年末之先,五军都督府并锦衣等卫官旗军人等三百二十五万八千一百七十三员名,实有一百六十二万四千五百九员名,事故一百六十三万三千六百六十四员名;马驼骡驴牛二十万八千三百二十六匹头只,实有一十九万七千三百五十八匹,事故一万九百六十八匹。盖官军等则锦衣等三十五卫二十九万四千一百一十七员名,实有一十五万九千八百七十一员名,事故一十三万四千二百四十六员名;五府并所属二百九十六万四千…… 上惊曰:土木之役国朝损失如此之巨乎? 遂令户部售卖债券三千万贯,专以兵部抚恤。又命吏部清点在闲功名者,即往各府筹建军户学堂,若有无故违抗者,除名不述。 时,人民踊跃投军。 第75章 太子与皇子 对于朱祁钰下令发行五千万债券的事情陈循是坚决反对的,好说歹说朱祁钰将债券发行量定在了三千万贯。 三千万贯是个什么概念?按朝廷一年的粮田税赋才三百万石,这情况而言差不多是十年的税赋了。虽说以前也有过五、六百万石的记录,可与三千万贯差异也太大了。朱祁钰敢这么玩,陈循可不敢。 之前朝廷循环售出的债券再怎么累计也才一千多万贯,就这还是户部顶着压力硬扛着从朱祁钰那里掏了内库金、银才勉强发放的。如果不是杨洪、石亨和石彪几次出击夺回来一些牛羊马驼交账,户部早就顶不住压力了。 对于朱祁钰就差指天发誓保证能在五年内全额兑付的事情,陈循是完全不信的。一旁看着的胡濙、王直等人自然也是不肯信的,直到朱祁钰发火要求立刻开海禁众人才松了嘴。 知道朱祁钰要开海禁的决心很坚决,而且摆明了这次开海禁是用来赚钱,不要什么万国来朝的虚名,户部、工部已经筹划了一段时间了。原本是等着福州金英、广州黄萧养两边准备好了再有条不紊地开展,如果因为急着要筹钱粮就让朱祁钰赶鸭子上架,搞不好是会要弄到鸡飞蛋打了。 不是造了几艘大船就能出海的,这其中关系到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了。仅仅就好的水手招募就是个问题。大明朝这么多年禁海,哪里是说开就能开的?要说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水手,可这些都是养在沿海各大世族的力量,哪里会肯轻易交给朝廷。 虽然不情不愿,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好在朱祁钰又吩咐工部立刻开展广西、云南两地的探矿工作,下令开发矿产用来铸造银钱兑付债券。 虽然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一时想不明白哪里有问题。毕竟在思想上差了多少个世纪的代差,朱祁钰的算盘陈循等人自然看不透。 手上有了天花毒源,朱祁钰现在几乎可以傲视地球上所有同时代的人类。只要将毒源散布出去,西南的交趾唾手可得,北方的蒙古草原将成为大明朝的固定牧场,欠下点钱有什么好担心的? 亚欧大陆的东南部没有了需要大明用兵的地方,直接出兵东渡去咱家的银山、铜山搬些银、铜回来铸钱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复杂?这些事情完全都可以在一、两年完成,根本就不用担心五年后没法兑付三千万贯钱财。 至于银钱多了造成通货膨胀怎么办?哼,就陈循那个腐朽的脑袋瓜子能想得到吗?等到他发现问题时也不要紧,大明朝白得了那么多土地,卖出去就是了。 汉人做为传统家耕民族,对土地的热爱和占有欲是刻在骨子里的。有钱了,买地,这户日子起来了,这户的子孙是有本事的。没钱了,卖地,这是崽卖爷田不心疼,这户就是败家子儿,可千万不能跟败家子做朋友,不然腿会被阿爷打断。 对于此时在广西、云南探矿、开矿,陈循还真不担心。之前兴安安排锦衣卫在广西的一通操作误打误撞成了朝廷突破与广西各族人民关系的锲子,再加上医士大军的加入,现在各族人民对汉人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当然也有不太好的,这段时间从广西传来的消息上看凡是对朝廷不满的部族总会感染上各种瘟疫,厉害的直接染上天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染上了天花病毒的村子还想求活?别开玩笑了,周围的村子不立马放火还能给你个自我了断时间就已经是有情有义的血脉至亲了。 按照以往年间各部族朝贡时奉上的金、银来估算一下,大范围在广西、云南两地采矿后一年弄个百来万贯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当年仅麓川宣慰司一地每年上贡银两就有一、二千两,还时不时有一、两百金的。 按照工部弄出来的景泰通宝来看,市值五百文和一贯的银币(明朝一两约31.25克,明朝一贯钱约换一两多白银,清宣统三年铸造银币七钱二分约26克;所以笔者以大清银币为参考小一号的为五百文,大一点的做一贯钱)和值五贯的金币(网传:明朝宣德元年金银比大概是一比七点五)将可能成为大明朝的主流货币。 至于当五钱的铜子,拿着没有银币、金币显摆,又没有天圆地方的传统钱币好携带,才没人认为会在市面上流传开来呢! 虽然一年才百来万贯,根本无法与朱祁钰要求户部发行的三千万贯相提并论,但大明朝不都是这样的吗?朝廷没钱用了就发宝钞的。现在这位景泰皇帝硬气说要恢复宝钞市值,倒要看看能硬气多久。 对于皇帝要重恤官军,于谦自然是很积极的,唯一不满的就是不理解皇帝对于石亨叔侄的态度。要说朱祁钰是继承了大明朝以文抑武的思想也不像,至少表现出来对普通官军的态度就很好。而杨洪已经顺利升到侯爵了,范广、王友这些武官也从中低级武官顺利升到了高阶武官行列。 就连孙镗贿赂金英的事情被捅出来了,皇帝也没拿孙镗怎么样。再反观石亨,好好的后军都督跑了趟哈密回来不但没升反而成了大宁卫都督。石彪、曹吉祥实打实扫荡了蒙古诸部,回来后不说升个都督同知,反而以对石亨的不满直接给打发回了原处。 好说歹说,朱祁钰总算松了口。只要石亨这次在大宁表现得当就升个爵,顺带也就把石彪给升上来。 大明需要能征善战的武官,不然这百万雄师都得被宋瑛、朱勇、薛绶一般的将领白白给送了菜。那都是大明朝的精锐呀,几十万被人切瓜砍菜一样给霍霍了,但凡有点心的哪能不难过呢?——这得白白浪费朝廷多少银两。 对于钱的事情朱祁钰没当回事,但是对于大明朝官军的实际数据看得是虚火旺盛。既然虚火旺,自然就要消消火才行。 医士诊过皇后汪氏和贵妃杭氏的脉,平稳有力,胎儿一切正常。虽然说这会注意点也能办事,但受传统教育的汪氏可不肯。杭氏寝宫里多了位道姑装扮的女子,朱祁钰一到就立刻上前伺候。 朱祁钰终究还是没把握住,经过自己内心一番“艰难”挣扎后还是勉为其难拿下了曾经追随静慈仙师的美女道姑紫虚。 虽然紫虚年龄比朱祁钰大了几岁,但在后世见惯了四十岁的小姑娘们福态的身体顶着一个注满玻尿酸的改装脸,动不动就开口要房、要车、要有安全感的幸福生活而言,对于只比自己稍大一些,模样俊俏、身材曲线曼妙的道姑装,朱祁钰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的。 连三十都不到,这也能算老了吗?可不就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吗?!只要投入得当,怎么都还有十余年生育期可以为老朱家开枝散叶作贡献的。 至于杭氏怎么想,没所谓啦~ “爷今日朝议辛苦,喝杯苦菊清清火吧?!”这么几年下来,杭氏对朱祁钰的微表情一眼就能看透了。 “嗯”朱祁钰顺势接过枸杞菊花茶轻啜一口,靠在软塌上享受着紫虚的按摩。 “写封信到大同,让兴安注意些。多遣些军中夜不收与达官配合,刺探些达子军情回来。”朱祁钰轻声吩咐道,也不避着紫虚。 紫虚的道号还是朱祁钰赐的,当年跟着心如死灰的静慈法师也不过就是跟前侍候的小宫女而已。也是家里没钱可使,不然也分不到长安宫当差。 斜眼看了下紫虚,杭氏满口应了下来。“可是塞北有了什么新动向?” “没什么大不了的,瓦剌知院阿剌派了使者过来朝贡。还真把咱大明当成牧马的草原了,走到哪野恭就到哪。”想到这里朱祁钰就满脸不悦。 不只是北方游牧民族,可以说大明四周的少数民族基本上对大明都处于畏威而不怀德的心思。即便现在仍然向大明称臣纳贡的,也只是想通过朝贡贸易形式为自己国家获取好处。 毕竟磕个头而已,拿到的回馈无论怎么算都千值万值了。就算要磕一百个头又能怎样? 朱祁钰不是第一次拿出野恭来打比方了,杭氏也只能苦笑一下。这种话,整个大明怕也就只有朱祁钰能说。 “上皇大兄还在彼处,朝廷可是要和?” “和谈是自然要谈的,至于和不和就不是他们说的算了。如果不是顾及大兄,我早就下令灭了他们整个部族了。”对于朱祁钰的心思,杭氏多少知道一些。 只要将天花传播到塞北,再派军队骚扰、挤压,小的部族自然会往北寻找生存空间。只要给蒙古草原上创造一个各部族聚集的契机,剩下来的就只用等着瘟疫传播就行了。 当年成吉思汗西征,盛行欧洲的黑死病到底是蒙古军队带去的虱子传播的还是驱赶到欧洲的亚洲老鼠带去的现在是根本就没有人在意的。但是要让塞北草原上传播瘟疫只需要挑起一场战争,也先敢再聚集大军就只有一条死路而已。 “要说起来,大兄在彼处还是救了也先那厮性命。爷不如先依了达子所求,待迎回大兄再作计较不迟。” “咦?怎么今日里说这些了?”对于杭氏说话帮朱祁镇讨命,朱祁钰还是有些意外的。 “周氏那边……”说着,杭氏又瞄了眼紫虚。 对于自己睡过的女人,朱祁钰一直认为没有过多隐瞒的必要。汪氏性子太过刚直,所以才不让她接触一些事情。 “哦,她是担心太子吧!”朱见深为封为太子,可是皇帝却是自己叔叔,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作为母亲,正统帝的周妃难免没有点心思。 “说是要感谢爷送给太子的各色机括,太子很喜欢。说起来爷长的还真是七巧玲珑心,给见济做的玩偶也是别出心裁。”杭氏多少有些调笑的意味在里面。 “莫要往我身上揽,都是工部用心办差,可与我无干。”朱祁钰承不承认无所谓,别人可能不知道,杭氏又怎么能不知道呢! 朱见济比太子朱见深小一岁,但对于这些玩具却是一样的喜爱。秋千、不倒翁是传统的玩意儿,可谁能想到秋千装个竹篮就能给两、三岁的孩子玩了? 按照不断翁的原理做出来的木马,小孩子坐骑在上面摇摇晃晃也是玩到不亦乐乎。更不用说将算盘这种算筹工具了,谁能想到做个架子立起来,再把算珠涂成不同颜色用来教小孩子算术的? 朱见深两岁了,工部又适时奉上了识字卡片,配合着简笔图画。这些小玩意儿自然让周氏见到了皇帝对孩子的用心,又担心起自己的儿子是否能稳坐太子宝座了。毕竟本身就非嫡出,如今皇帝又只是太子叔父,偏偏这个叔父还有儿子不说又弄大了两个肚子,不得不说确实令人担忧。 朱祁钰对于朱见深态度并没有成见,一个孩子而已,何罪之有? 历史上朱见深被立为太子的几年,朱祁钰根本没有任何照顾,反而算计着剥夺了朱见深的太子之位改立了自己儿子朱见济。 即使是朱见济早夭,朱祁钰面对满朝文武的多次陈情也坚决不肯复立朱见深为太子。宁愿跑去找个窑姐进宫瞎搞,也非要弄出个自己的儿子出来当太子。 面对这种叔父,朱见深在登基后还能够不朱祁钰平反,不得不说也算是个好皇帝了。 朱祁镇成功复辟后否定朱祁钰时期的一切政见不说,还直接给了个“戾”的美谥——明戾帝朱祁钰。等到朱见深亲政后,不只是分别为朱祁钰、于谦等人平反,好歹还给朱祁钰整了七个字的尊号。 虽然说大明朝其他皇帝尊号都绝对甩出朱祁钰一大截,但毕竟是被谥为戾帝的人,能给七个字也算是比较中肯的评价了。(朱元璋谥号二十一个字,从朱允炆开始都是十七个字) “明日召见深、见潾与见济一起用膳吧!”自己的儿子平常都不怎么亲近,眼见大局已定,培养下亲子关系还是有必要的。带着太子朱见深了,干脆再带上朱祁镇的次子朱见潾一起。 “说起来周妃近日常与你和皇后走动,我倒有了个主意。” “哦?可是爷一直担心的事情?”杭氏听到这话,来了兴致。又不便明言,话只说了半句。 一旁给朱祁钰做足底按摩的紫虚依旧是不讲话的,即便有话问到了也只是简短地回复而已,可能是在长安宫里养成的习惯。 “宫里面从来没有平辈的两个皇帝妃嫔共处的,大兄皇帝这么多妃嫔都在宫里,可不是容易惹人闲话?” 虽然朱祁钰话也没说完整,但杭氏还是听明白了意思。就知道没憋啥好屁,居然想出这种馊主意。 这一大群如花似玉的嫂嫂们住在弟弟家,其中还有兄长不在时诞下子嗣的,如果非要泼脏水可不是得让人难堪。这个难堪的还是皇室,风言风语传出来皇室颜面何存? “爷这说可不妥,这名声传出去实在不好听呀!”杭氏感觉半边脸已经麻木到没感觉了,像是脑梗前期症状。 “怕什么,风声传出去我又不吃亏,看看南苑那两位能不能忍得住了。”朱祁钰不怕这种风言风语,甚至愿意造势将风雨声弄大一些,那难堪的就是孙太后、钱皇后了。 如果宫外传出的各种声音太难听,等到孙太后、钱皇后听到不得不要考虑朱祁镇和那么多媳妇们的名声。已经关门躲进南苑的钱皇后恐怕就不得不率领正统帝的全部妃嫔老老实实搬出紫禁城了。 听到朱祁钰这么不着调的言论,杭氏觉得整张脸都麻木到没感觉了,这恐怕是脑梗就在今日爆发了。 再看朱祁钰,已经将紫虚唤到身侧给自己做手臂按摩了。只是被按的没什么感觉,按摩的人反而脸色红润,朱祁钰的咸猪手已经不老实的放到了不该在的位置了。杭氏轻摇了下头白了眼自己这个男人,摆手打发所有内侍出门后自己也离开了寝宫。 五月的北京城春色宜人,不仅仅在室外,室内春色也是如此。不想看两人肉搏的场景,自然是把空间留给他们的。 对于朱祁钰这种白日宣淫的恶习,杭氏早就领教过了,自然也懒得多嘴。何况,在杭氏看来紫虚即是自己栓住朱祁钰的一张牌,又有机会能够为朱祁钰破正统皇帝的正统继承人身份一颗重要棋子,不如干脆成全朱祁钰。 大明皇帝除了自己这位,之前的哪位不是三宫六院的。就是正统帝,除了皇后钱氏之外,就有诞下皇长子朱见深的周妃,诞下次子朱见潾的万妃,差点担心自己生下遗腹子王妃,还有比正统爷年长十三岁的樊妃等等十几位妃子。 先帝宣德爷正值壮年就已经被掏空的身体,还不就是用多了助性之药,最终栽在这个刮骨钢刀上。 轻叹一口气,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杭氏忧郁的面容又很快恢复如常。好在自己已经有了长子朱见济,再不济也是个亲王。这一辈子,值了! 第76章 选使 《景泰实录》: 景泰元年五月十一日,彬、政会使者完者脱欢归。 完者脱欢见朝廷使者,谦卑有礼,极致恭敬。言及也先多狡诈事,不能自控,曰:朝廷应遣大头目北上讲和,如欲迎上皇,就奉还京;若不讲和,我三家尽起人马来围大都,彼时毋悔。此非特阿剌意,凡我下人皆欲讲和。如朝廷不信,留我一人为质。 上闻之,曰:可速来,朕欲试吾剑可斩贼首否。也先背逆天道,邀留上皇,不共戴天之仇,如何可和? 循曰:上皇仍在彼处,愿陛下厚赏使臣,遣其还,以缓其谲诈之情,仍敕在京各营及各边关,整搠军马以备。 上允之。 内阁拟诏曰: 自我祖宗以来,与尔瓦剌和好,尝加恩意相待,不意也先违背天理,去年率领军马犯边,朕兄太上皇帝兴师问罪。也先背义,邀留大驾,毒我生灵,残我边境。赖天佑我国家,命朕嗣承大统,宗室、臣民咸请兴兵复仇。朕以也先屡奏,欲送大驾回京,是以遣人赍收给赏,乃知也先谲诈,终无实情。今阿剌使至,又奏要朝廷遣使讲和。朕欲从之,但闻也无军马尚在边上,似有挟制之意,恐违天道,难以讲和。盖天下者,天所与之天下,朕不敢违天。阿剌若欲讲和,必待瓦剌军马退还原地之后,异日和好如旧,未为晚也;若在边久往,往来寇掠中国人民,朕决不惜战斗,也先后悔恐无及矣。使回,朕加恩赏赉并颁赐阿剌礼物,以答来意,至可领之。 上命彬、政往怀来颁旨。 对于阿剌送来的那些马匹,朱祁钰没有客气。回赐给阿剌的礼物,朱祁钰却是耍了不少小心眼思。 华丽的袍服绣龙画蟒,精美的瓷器大瓶一眼就能看出绝非凡品……礼物中最最亮眼的是一对金狼镇纸,草原狼的形象惟妙惟肖,就像是要冲出黄金封印跳出来的一对恶狼。 金狼镇纸的黄金是朱祁钰去给孙太后请安时索要的一座金佛融掉后打造而成,为此朱祁钰特意把镇纸拿到朝廷亮了亮相。也不知道是想向朝廷百官表示孙太后手里藏了多少金银,还是想告诉群臣太后她老人家为了营救太上皇帝朱祁镇有多少积极。 这种时候百官大多都是装聋作哑的,神仙打架凡人遭秧,没必要掺和进去给自己找不痛快。通常情况下,只要不吱声,皇帝朱祁钰没趣了也就收了话头了。 对于景泰皇帝陛下拿出内库和南苑库藏直接充做回礼的行为,朝廷里一片附和。户部陈循最为积极,就差高喊口号要求以后都这么操办了。 皇室内库里蟒袍、文绮、表里各个都非凡品,屏风、宝瓶诸物都显示出了大明朝民间艺人的超凡工艺。但除了能够体现财富之外什么也不能用,饥不能食、寒不能衣,摆在皇宫里是皇家气度,摆在塞北的帐篷里就不伦不类了。 更不用说金狼镇纸了,蒙古人要镇纸干嘛用?烧红了烙牛毛用吗? 一想到穿着蟒袍的罗圈腿大汉,一手把着烤羊肉,一手端着奶茶,袍服上满是油渍、奶斑,锦袍上的大蟒上还活跃着几个跳骚想钻进锦布里吸食大胖子的血肉…… 只怕是往后朝廷赏的蟒袍都没有人愿意穿了~ 而近期朝廷与西北诸卫易市的物资就很实在了,大明朝拿到了大量的牛、羊、皮、革,各部族拿到了茶、盐甚至粮、布,大家都得了实惠。 小冰河期的贵州、云南都偶有大雪冻死冻伤人畜,更不用说湖广之地楚派湿冷下的雨雪夺人性命了。羊皮、羊肉被大量经甘肃、宁夏自北向南运到,换了两广、湖广的粮、布北上,朝廷仅仅赚个易市税赋就已经吃到满嘴流油了。 这才是第一年,有了这次交易开路后面相信会越来越顺。毕竟财帛动人心,西北诸卫拿到的是实实在在牧民们需要的物资,凭着这些物资足以撬动大量牧民投靠到自己的部族里。 冷兵器时代,人多就代表着力量大。一个部族的兴衰可以按这个部族人畜的兴旺程度做最直观的体现。 历朝历代对北方游牧民族都是小心提防,大明朝更是年年修缮长城,建筑堡垒用于防止北方游牧民族南侵。可实际上作用实在是有限,毕竟城是死的,人是活的。 自明太祖朱元璋时期就将茶、盐、铁作为朝廷扼制北方游牧民族的战略物资,建文、永乐、洪熙、宣德、正统五朝也一直秉承这个方略。景泰皇帝一上来就将茶、盐对西北诸部敞开了交易,只要商贾们能将允许交易的物资运到指定易市的边关,双方随意交换。 这其中也有不少商贾怀着别样心思偷奸耍滑,骗朝廷的和骗牧民的都被拿下,当场就给砍了脑袋。所代表的商家也面临着巨额罚款,动不动就开出的万两白银罚单被商户们高声喊冤。 万两白银,多少朝廷命官一辈子都没见过官仓里有存过这么多银钱,罚单下来商贾们走过一遍门路后确认不能减免时,居然也能转夜凑齐了缴进官府。 偷税漏税,走私重器,以往都是这么干的,从来都是银钱开路官吏放行。如果景泰朝风向变了,无论官吏几乎是谁动谁死。锦衣卫就像是闻着味的苍蝇一般满世界乱飞,稍有点风吹草动当晚就能有机会迎来缇骑砸门。 在百姓眼里的朝廷官吏都是官官相卫、官商勾结,从来只是平头百姓遭罪的。如今可不同往日,越是高门大户的反而越是麻烦。多是异地缇骑带着官军骑队直接围了府城,然后直接率队进入布政使司、按察使衙门,紧接着当地总兵就领着驻军赶来听候差遣了。 就在大家伙看热闹的功夫,锦衣卫展开黄帛下令拿人,当地无论多大的官员都是老老实实跪在地下大气也不敢出。 江南富庶之地的商贾几乎一夜间被扫了个遍,仅仅一个多月时间就几乎把家主换了个遍。最终由某个不得志的庶子在吏员陪同下解开宅、铺封条,重新对外营业。 生意还是照做,只是规矩多了好多。大宗货物买卖都用上了朝廷专门的税票,据说是穿州过县时凭这些税票就能抵扣城门税、闸税什么的,也不知道真假。 “卢忠这事办得漂亮,很好,升个爵吧!”朝堂上朱祁钰这话说出来,陈循觉得自己的脸上啪啪作响。 这才多久时间,皇帝不声不响利用锦衣卫就把整个大明朝数得上数的商贾给翻了个遍。折腾了半天,卖债券、易市这些都是引蛇出洞的诱饵,商贾们以为这是利益一口吞下,结果全都闹了肚子。 查抄到各家各户的账簿显示纳税的金额还比不上贿赂官吏和沿途哨卡的百分之一,户部的活干得实在是难看。大明朝自太祖时定的本来就低,就这样商贾们还不满足,一朝翻出老底来几乎个个都是一裤兜屎。 这样,欠的国债不用担心了。卖出去多少国债就差不多抄回来多少,自然也就不用还了,还能循环利用再卖一次。 至于让商贾们补缴欠税自然是不用想了,也不知道锦衣卫这帮杀才们是怎么算账的,一年才数十万贯的营收愣生生算出来就欠了数十万贯的税。照这个算法,商贾们全族都卖身为奴也还不上账,何况大明朝还不准买卖奴隶的。 一听说什么“公私合营”就知道这是朱祁钰的蝎尾针,公私合营这些商贾们能有个好吗?对于给商贾利钱这个事情,朝野上下三岁小儿都不信的。 但是商贾们这会也没得选,刀架在脖子上你敢说不要公私合营吗?这会还没有满清十大酷刑,就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大明朝十大酷刑的?那个剐刑是可以割三千多刀的~ 好在商贾们这会也只想着解决眼下的刀口子,于是总有庶子偏房跳出来愿意代表家族为朝廷服务。 锦衣卫和地方官府表示朝廷也不欺负人,所有宅、铺、货物一概发还,生意照做,只要保证不低于三七分账就行。这七自然是朝廷的,只要把欠下朝廷的税赋缴足了,朝廷就撤走账房。 当然,如果在这会还想着搞小动作的也不要紧。哪家哪户也不是只有一个庶子偏房,弄死一房多得是其他房愿意出来干活。至于原本的家主、嫡子有什么想法的,没关系,先拘禁了,如果偏房都死光了还没把账还上就允许放出来继续掌管生意为朝廷还账。 “启禀陛下,我朝自太祖定下祖制,非军功不得授爵。敢问锦衣卫指挥使有何军功,可获封爵?”王直没客气,直接怼到朱祁钰下不来台。 朱祁钰撇撇嘴,当然不能告诉这些人卢忠祸祸云南已经见成效了。 正统十四年时间五征麓川的战绩,可能连锦衣卫、太医院一个月的战绩都比不上,但这话真不太好拿出来说事。何况,朱祁钰也没那么在意卢忠升不升爵,只是真需要给卢忠一个交待,毕竟是真在玩命的狗腿子,不加鸡腿以后会记恨在心使劲拆家的。 更何况,卢忠凭什么不能升爵了? 复辟后的正统都追谥了自己那位父师王振爵位,那可是害死五十万大明精锐的阉货,能有什么军功?就算是有,这军功难道不该是也先给他颁才对吗? “卢忠虽然没有直接的军功,但其功劳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位都督。诸卿非要说军功,无妨,先荫封他的妻、母没意见了吧?”朱祁钰打算先用块廉价的鸡胸肉哄着卢忠尽心办差,之后再找机会升个正经军职就是了。 大明朝正经高品官吏都有荫封妻、母的情况存在,这也算是朝廷给的殊荣,是子孙长本事了光耀门楣的表现。只要不是封爵,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顶多就是把卢忠妻、母的品级加高一些,就算都升为一品诰命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对于锦衣卫的行为,朝野上下现在还真是敢怒不敢言。之前抄了寺庙说是查察瓦剌细作,紧接着是宗室惹到天怒人怨又被锦衣卫教作了人,唯一干的好事是在广西莫明其妙立下了治理瘟疫的功劳,其实也就是屠了得瘟疫的村子而已,实在是上不来台面。 眼下更是借着榷场易市时虚报、夹带这种事情直接干出围城的事情,一家家一户户商贾家查下去,自然是一堆问题都翻了出来。这时候再来偷漏税都是小事了,一桩桩逾制案定性都是灭族的大案。 好在皇帝没下死手,只是要求补缴税款也就算完了。 这下好了,朝廷的国债都清了不说,还结余出来千万贯。按照锦衣卫上报的数字,往后五年甚至十年这些商贾们还得还上几千万贯的税款。大明朝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这么阔绰过。 看着账簿上的数字,陈循满笑褶子像花一样灿烂,就是多少看出来笑脸上带着些尴尬。 “行了,礼部、吏部把恩荫卢忠妻、母并子侄的事情在朝会后议一议,拟个章程报上来,这事就这么着吧!现在议一议阿剌再次遣使至该如何应对吧!” 对于朱祁钰偷换概念将恩荫卢忠妻、母加上了子侄这事,王直嚅了嚅嘴唇最终忍了下来。算了,最多是恩荫两个锦衣卫旗军名额,百户顶了天了,忍就忍了吧! 阿剌使者完者脱欢五月份才来过,不过一个月时间再次带马匹前来朝贡,可见知院阿剌也真是急了。做为正使的完者脱欢这次总共只有五个人的使团,完全是大明朝廷之前给出的使者人数范围之内。 使者再次到达怀来后立刻请求进京面见景泰皇帝,小小的怀来守备哪里敢应承。立刻飞马报朝廷请旨行事。 接到怀来守备都指挥同知杨信的八百里急报,朱祁钰倒是不慌不忙的,可是急坏了朝中文武百官。经过商议答应接见后,杨信派人护送完者脱欢等人赴京。 对待阿剌使者的态度,朱祁钰整个人无所谓的样子,甚至完者脱欢奉上奏表时朱祁钰还当着面打了个呵欠。那表情,要多欠抽就有多欠抽,别说胡濙等臣子看不下去,就连几名瓦剌使者脸都抽抽个不停。 其实也是错怪了朱祁钰,番文写的议和表文实在看不懂,肯定还是要通事翻译过了之后才会重新呈上的。经过通事翻译过的话,难免有些包装,对于这一点朱祁钰是很不满的。 不过就算是用屁股也能想得到,封建时期恐怕没有几个通事敢真的直译番国的表文。 何况前一夜与仙姑大战有些劳神,如果不是约了完者脱欢觐见的日子朱祁钰都想走个过场就回宫去补觉的,现在还强撑着坐在龙椅上都已经很给面子了。 经过翻译,群臣读过表文后都纷纷进言,认为从瓦剌知院阿剌的这份议和表文中不仅仅看到了脱脱不花汗和阿剌知院的议和心意,甚至还能看到那个昔日押着正统皇帝沿着大明边塞满世界讹诈的也先太师也似乎改变了对大明的态度。 因此,文武百官都认为这会最该要做的事情就是“差人往虏中议和,奉迎太上皇帝(回还)”。 “那就先议一议派遣哪个作为使者前往塞北与瓦剌议和吧!”朱祁钰歪了歪快要倒下去的头说道:“我大明既然要派使者去跟瓦剌议和,一定得是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得要像富弼、文天祥那般的人物才行,否则都如同马青、马云那般不仅失了天朝上国的颜面更是起了边衅。” 说着,朱祁钰站起摇摇欲坠的身子说道:“诸卿议好之后再奏与朕知晓,退朝。” 说罢,飞也似的快步回宫补觉去了。 第77章 二十四岁的太上皇帝 北宋仁宗时出使辽国的富弼,南宋末年出使蒙古的文天祥都是以弱国出使强国而不辱使命的汉民族大英雄,也是百余年来不可多得的人中豪杰。 以富弼、文天祥为榜样要求百官选出适当的人选来出使,这个标准定的着实有些高。这会谁敢自荐,咋的,你敢自比富弼、文天祥,你咋不自比管仲、姜尚呢?什么玩意儿! 不如干脆点,将你比作蓝玉、沐英如何?也别去出使了,直接让你带兵剿灭瓦剌迎回太上皇帝好了。 至于推举,你敢推举也要人家敢应承下来。这种事情,稍不好就背个丧权辱国的罪名,人嗝屁了不说还得背上万世骂名,这不好弄啊~ 对于朱祁钰而言,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这位便宜大兄魂断北虏最为妥当了。知道历史轨迹走向,也先兵围京城没讨到便宜,退回去的路上又被石亨、范广等人一路尾随截杀损失了不少人手。更是在景泰元年二月被朱祁镇坑死了身边的智囊喜宁,思来想去后没有办法还是放了朱祁镇回了大明。 这会,喜宁一直迟迟没有上门送人头,朱祁钰也非常纳闷。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也先放回朱祁镇的决心。再说弄死喜宁也算是断了也先一臂,没有了这个叛阉的存在,也先对于大明朝廷思维的了解也会下一个档次。 躺在软榻上迷迷糊糊之间,被杭氏轻声唤起。朱祁钰有些意外,莫非出了什么急报?否则杭氏不会打扰自己的美梦。 “爷,宫外传来消息,胡太傅、王太保领衔,奏请爷午后参加朝议。”杭氏轻声叫醒朱祁钰,午膳已经奉上了,朱祁钰起来后简单梳洗一下就能用过膳去参加午议。 对于大明朝廷不给官吏足够的午休时间这个问题朱祁钰是非常不满的,不知道吃过饭后血液汇聚到胃部、肠部消化系统,脑子需要休息的吗? 何况自己身为皇帝,平日里除了要给大明朝发展方向指明道路就已经很辛苦了,还要为老朱家皇室开枝散叶努力耕耘,其实真的很需要午休的。就算是不让小睡一会,多留点时间来做耕耘也行啊! 后世有个统计,全世界基因扩散最多的三个人中有成吉思汗铁木真,可没老朱家什么事情的。这简直就是在侮辱大明朝皇室的生育能力,我是不行还是咋的,凭什么就不能排到前三了? 腹诽归腹诽,该起床还得起床。看着在一旁伺候的仙姑紫虚,朱祁钰难免有些鸡动。大好的美人在旁,一手架起那大长腿,一手按着那挺胸,在那白皙的脖颈、红润的面颊上一通啃咬的…… 这可不是单纯的为了一己私欲,真的就是为了为汉人皇室争口气来着。做为世界第一大人口的民族,曾经在名义上统治了近半个世界的皇室怎么就不能在散布基因这个问题上挤进前三了?这是对整个大汉民族的侮辱,绝对不能小视的。 简单洗漱、用过膳食后,朱祁钰踱着小碎步慢慢晃到大殿。坐在龙椅上无精打采地问道:“众卿可是商议好了,举荐何人代表朝廷往塞北议和?” “回陛下,议和使臣之事臣等已有定计。臣等举荐礼科给事中李实,大理寺罗绮为正、副使臣,往瓦剌处议和。”胡濙起身拱手回复到。 礼科给事中?大理寺丞? 什么情况,怎么级别越来越低了?朱祁钰有点懵,转念一想又立刻明白了。 一方面自己之前一直强调的“虏贼谲诈,并无真情”,二来也先往返几次说要送上皇回京其实都是另有算计,朝廷还真不好派出高官出使。万一弄个有去无回的,小官也就罢了,高官……还是算了,朝廷损失不起。 但是为什么会是这两个?之前推选出来一起演练的可不少人,各有优势的。再不济也可以安排之前派去的太常寺少卿赵荣和通政司右通政王复,难不成这是给其他“年轻人”创造升职加薪的机会? “这李实、罗绮二人是何履历,可堪此任?”朱祁钰好奇的问道。 “回陛下,李实乃正统七年进士,个性率直,有口辩之才,可为正使。”吏部尚书王直出声道。 “那罗绮为宣德五年进士,正统初年任御史,巡按直隶、福建,有能干之名,正统九年参赞宁夏军务,深得民心,后升为大理寺丞。因屡次三番弹劾阉宦王振,为任信、陈斌诬陷构罪,配至辽东戍边。臣知其为构陷获罪,请内阁复议其案,因此得免,复任大理寺丞。”这时久不发言的金濂也站了出来。 “宣德五年进士为副使,正统七年进士为正使?”对于这个人事任免朱祁钰有些不满。 从人员推荐上可以看出,都是率性的人。绝对是敢怼天怼地怼空气的主,跟小泰迪似的。只不过用罗绮为副使相对而言没那么让人难堪,毕竟是因为多次硬怼王振被正统帝打下狱后发配边疆的臣子。这正统爷一北狩了,人就官复原职了不说还要做为迎回大驾的谈判正使,让朱祁镇的脸面往哪里摆? “这两位人选朕无异议,只是这正、副使安排上未免显得朝廷太过荒唐了。那李实比罗绮差了一轮不说,职务又在其之下,也没有什么大的功绩,任正使多少有些不妥。还是由罗绮任正使,李实为副更为妥当。”朱祁钰这是图穷匕见,准备撕破脸了。 装了这么多年傻子,上位后还忍了这么长时间,眼见收网的时间就到了凭什么还要隐忍。不知道忍是心字头上一把刀吗? “启禀陛下,论资历罗绮为正使确实更为合适,只是这……”皇帝的心思,百官都知道,如果不出来反对一下总是不合适的。 “其实我心中原本有一位正使人选,实在是天不遂人愿,杨公撒手人寰,着实令朕心痛。”说着,朱祁钰作势要强挤几滴眼泪下来。 杨公…才去世的,还能是哪个杨公,杨信民呗! 要是让杨信民作为正使,罗绮为副使,形式上是没什么问题,最好再奉一把洪武爷用过的御剑直接递给太上皇帝让他自裁就更完美了。 杨信民也是被冤枉入狱,朱祁镇如果不北征的话就算不把杨信民给噶了也多半是送边疆戍边的命。朱祁钰话说成这样就把天给聊死了,做臣子的都不好再接话了。 “既然众卿没有异议了,那就这么定了吧!”朱祁钰做了最后的总结。 景泰皇帝陛下的总结性发言是胸怀大局的,是自信开放的,是面对问题迎难而上,面对国家发展追求卓越的,是鼓舞大明全体军民共创未来的。 皇帝陛下的发言为朝廷面对抵抗异族入侵的困难指引了方向,为百万雄师投身解救太上皇帝陛下奠定了思想基础。大明朝全体军民将谨记皇帝陛下的谆谆嘱托,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不断深化…… “对了,众卿都听说了京城里的风言风语了吧?”冷不丁朱祁钰这么一句话,把正想奏事的于谦给堵了回去。于谦只好悻悻坐下,静听朱祁钰作妖。 “敢问陛下,所谓风闻之事为何?”总要有人上当来接这个话茬,胡濙身份正合适。 “锦衣卫奏报,称如今京城内外都在流传万妃怀的是朕的龙种,更有甚者说我整日留宿大兄妃嫔寝宫的。这事众卿是怎么看的?” 啥玩意儿?京城什么时候有流传过这种风言风吗?胡濙脑袋嗡的一下快就裂开了。大意了,这个话茬不该接的,这个年轻皇帝太不讲武德了,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胡濙侧身看向金濂、王文几人,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都表示没有收到相关消息。 “这么说就只有锦衣卫探得了这个消息,三司都没收到是吧?顺天府呢?让顺天府去查,朕倒要看看是不是有这种事情!”朱祁钰摆出的架势像是要吃人。 皇城里从来只有一个男人,以前是正统帝朱祁镇,宫里的女人除了孙太后和几位太妃之外随便朱祁镇怎么霍霍。只怕那些女人不但不会难过,还会挺高兴的。 现在皇宫里也只有一个男人,景泰皇帝朱祁钰。可宫里的女人身份就尴尬了,除了皇后汪氏和贵妃杭氏两个宫里的女人可以随便任由朱祁钰霍霍没人管之外,大母孙太后和正牌大嫂钱氏住进了南苑,其他妃嫔可住不下。 这么一算下来,风言风语也就说得通了。 “陛下,不如将皇宫再划一块出来安置上皇的妃嫔?”茬已经接了,胡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迎难而上。 “哼哼,等迎回上皇之后我怎么跟大兄说?难道说‘大兄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没碰过几位嫂嫂’吗?”胡濙的主意当然是朱祁钰不能接受的。 “又或者我该跟大兄说‘大兄不在之日,几位嫂嫂我照顾的很好’吗?这样是不是有一点‘汝妻子吾养之’的味道了?”朱祁钰什么话都敢说,众臣可不是什么话都敢接的。 已经知道朱祁钰这副德性的胡濙几个这会有些犯难了,大明朝自立国以来还真没有出现过皇帝被人俘虏的情况,现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呢? 要说祖制也不是找不到这类事情,当年朱元璋的意思可是说被俘之人是不洁之人,应该自我了断的。元末名士危素等降臣就是在朱元璋这么授意下去见的成吉思汗。 大家做臣子的总不能劝皇帝不顾上皇安危,又或者直接写个奏折请人递到瓦剌大营交给朱祁镇请他自我了断了结束。 可是上皇尚在,这宫里的妃嫔又该怎么打发呢?一是不能按照旧制给陪葬了,二也不能送进尼姑庵里让她们与青灯古佛共度余生,养在宫里现在又出了这种风言风语还实在令人无法招架。 “其实咱大明朝不富裕,我的原意是能省就省,能用则用,不要浪费了东西……” 等等,皇帝这话听着味道怎么不太对呢?众人的警惕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众卿都议议,咱与大兄都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宫里那么些妃嫔们更是年轻的。要说都给大兄送去塞北让他们夫妻完聚也不合适对吧?”这话说的似乎有理,有人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即不能送去塞北,又不能这么白白闲着,最主要咱这名声怎么就白白被人给污了,我可是实在受不了这口气。”说着,朱祁钰似乎满脸愁容,心有不甘的样子。 “诸卿以为,我是不是该把污名干脆给坐实了?” “不可!”王直被吓了一跳,话想也没想就蹦了出来。 “岂有此理?!”胡濙听到胡子都快气弯了。 “陛下…还请陛下慎言!”于谦感觉自己头上开始要冒烟了。 金濂翻了翻白眼继续装死,哼哼,才不上当呢!大明朝别的没有,姑娘还不是遍地抓。你朱祁钰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把手伸到上皇留下的那些嫂嫂身上,咱可不上当。 一旁的王文、俞士悦等人见金濂完全没反应,有些生气的瞪了眼,出声道:“臣等窃以为不可,如此乱礼法之事,陛下怎能做?” “哦,那你们说该怎么算?不是有说‘君辱臣死’吗?我被人这么污蔑,众卿不该为我正名吗?”朱祁钰打定主意非要把大兄朱祁镇从太上皇帝的位置上给拉下来,铁了心思要借群臣的口笔逼迫孙太后就范。 正名?这玩意儿怎么正名? 要不朝廷堪发个《大意觉悟录》命有司分派下去,向大明朝所有军民宣传今上虽然是皇宫里唯一的男性,但是绝对没有睡过上皇留下来的妃嫔? 亲,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本来没事,这么一折腾你看天下还有谁信你,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哪~我是没所谓的,只要太后那里没意见,我也愿意为朝廷省些银钱。这再纳些妃嫔入宫不又得花朝廷银子吗?我吃点亏,没啥。” 这话听着气死人——能气死太上皇帝朱祁镇。 人家做兄长的不在家,老婆让你睡了你还吃亏了,你咋不去吃药?!鹤顶红包治百病,一口解千愁。 不过话说到“君辱臣死”也是头疼的事情,朱祁镇这位昔日苛求臣民无限忠君爱国的人间之主如果回来了,大家真的可以拿他当上皇对待吗?就算文武百官没有别样心思,他朱祁镇毕竟才二十四岁,大家愿意拿他当上皇,也要他自己肯呀! 要不,索性就睁只眼闭只眼当这事我们都不知道?宣德爷这一脉品性都不好,不然也不会生出他朱祁钰这么个想睡嫂子们的玩意儿了。 只是这事只能想想,谁也不敢真的开口。只要敢开了口,保证死得比马顺还惨。 “这样吧,看起来众卿一时半会议不出个结果来。一来正、副使者已经选出来了,就让李实挂个礼部的差使,不然使臣的名头也不正不是?让李、罗二人这些天混在接待官员中与完者脱欢等人多接触一下,过些天遣还时再一并携礼随行。” 朱祁钰没打算用兴安密信中提及的拖字诀,反而决定积极应对,早日将朱祁镇弄回来。如果能借群臣之手把朱祁镇彻底拉下皇位最好,如果不行就借着瘟疫屠一遍塞北诸部,再好好吓一吓朱祁镇,逼他出宫。 “宫里面的事情,就由礼部拟个章程,由内阁牵头奏请太后定夺好了。”说罢,朱祁钰又起身说道:“没别的事情就退朝吧,朕乏了。” “陛下,臣兵部有事要奏。”于谦这时顾不上许多连忙起身奏事。 第78章 叛阉喜宁之死 于谦起身拦下朱祁钰,胡濙想反对的话头被打断,只能算是默认了朱祁钰的吩咐。 礼部拟个章程,拟什么章程?怎么拟?让正统皇帝的妃嫔们每夜洗干净了等着二叔朱祁钰来临幸吗? 还是让上皇太后带着这一票前皇帝的妃嫔们搬出宫去给景泰皇帝的新人腾地方?这哪一个章程都不好拟,怎么拟感觉都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于卿何事?”朱祁钰眼神让开了已经起身一脸苦相的胡濙,直接出声问于谦。 “回陛下,之前兵部曾收到过一份战报,提到官军马队在塞外救下一名达官,这位达官伤势颇重被送往老营医治。治癒后此人曾有奏报,只是太过诡异兵部未能核实,因此并未报与陛下知晓。”于谦整理着措词说起了各镇派往塞北扫荡的事情。 救起的达官叫昂沁,如果不是单人匹马身负重伤直接喊着汉话奔向大明军官军马队侧位,背后还有一大群达子追兵,怕是早早就被射成了刺猬。 昂沁表明了是朝廷派往塞北的达官身份后就昏迷了,朝廷官军也没闲着,直接分出一队人马迎头追上达子追兵给屠了个干净。 这种小事,军报里也只是顺带的几个字,谁也没想到有什么深意。甚至这个达官能不能救活,之前谁也不知道。人带回来后就直接送到老营救治,再也没有人主动想起来过。 但完者脱欢这次来使时,酒桌上说出来的话惊了做陪的官员。也先非常生气,大明朝廷居然派出死士往大明杀死了也先遣往大明朝议和的使臣和陪同的上皇内侍喜宁! 对于也先遣使臣来议和这种鬼话是没有人信的,但是说到陪同的喜宁在塞北为明人所杀这就离了大谱了。 兵部之前是应朱祁钰要求派出大量达官,配合着边镇夜不收和锦衣卫旗军一起往塞北刺探情报。其中有些人出去后就音讯全无,是死是逃也没人知晓。回来的人中也从没有人提过袭杀了瓦剌使者的事情,何况还有个高品太监打扮的人。 但如果完者脱欢说的属实,那么早在景泰元年二月初时也先就应了太上皇帝朱祁镇的要求,派出了使者往大明,由喜宁领队往京城为上皇取替换衣物。 可是使团还没到宣府就遇到了突袭,只有夜不收总旗高斌和也先派出的使者两个见机得快逃了回去,喜宁和其他使团成员都送了性命。为此,也先派出军队追击,可是追到大同附近又遭遇明军骑兵,追兵中只有一个因为马匹突然折了腿落在后面的活了性命,其他人又全都被宰了垒成了京观。 就这样,兵部立刻重新翻阅了景泰元年二、三月的战报,其中昂沁所讲述的故事就浮现在人们视线之中。 领了兵部命令后,昂沁和几个达官、汉人组队从宣府出塞往北方运动。没过多久混入了一个蒙古小部族里,无意间遇到了一队达子骑兵中夹杂着明朝太监和官军。昂沁等人以为是达子军队押着明人俘虏,就说动了小部族一起出兵迎救。 迎救是不可能的,这辈子是不可能的。没有军阵规矩的小部族一窝蜂包抄上去就是一阵骑弓箭雨,明人太监当场就领了盒饭,余下几个人掉转马头逃了昂沁等人才觉得味不太正。 没敢多想,简单打扫战场后取下明人太监身上的物件后就回到部族。想到了说词准备回大明覆命时被达子马队给围了。 整个部族没有获得投降的机会,昂沁几人分头逃命,其中一队一直咬着昂沁的尾巴追了两天。眼见自己活命无望时远远看到了明军巡哨马队,于是跑去求救。 已经追了两天的达子马队人困马乏,眼看就要得手却被明军围了上来,逃都没法逃全都交代掉了。 因为太监身上的物件不是昂沁保管的,其他人都没有回来,昂沁说的话自然没有佐证,兵部也就只是记录备档并未深究。 重新坐下来听完这个故事的朱祁钰脑子里却是另一幅景象。昂沁等人领了朝廷命令又不想出去吃苦,更不想送死。因为都知道宣府杨洪能打,朝廷又派了大军往大宁征兀良哈三部,所以打算捡个漏好回大明交差。 混进了蒙古一个小部族里白吃白喝了几天,看到了准备经宣府进入大明的喜宁等人。急着交差的昂沁等人忽悠着小部族里不多的男丁以马弓开路,原本打算劫掠些东西能回去交差就行,没成想也先派出马军把小部族给灭了。 昂沁逃出生天,其他人都把命丧在了塞外。所以昂沁等人的战绩自然也无从考究,但昂沁被达子军马追击到昏死是属实的,所以也一定是做了朝廷吩咐的差使,自然也就没有处罚只是养着而已。 事情经过抽丝剥茧这么一分析就清楚了,喜宁应该确是在景泰元年二月死在了来宣府的路上了。这个怎么讲,也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吧?只不过该让也先给他安排厚葬才是。 “从这件事情上众卿看到了什么吗?”想明白了这一切,朱祁钰往殿内众人问到。 想明白什么了?没头没尾的这么句话让人有点懵。 “朝廷以往用人头记功的方式是不符合现代战争需求的,这些夜不收、锦衣卫和达官们是在用自己的血与汗向朝廷讲述这么一个事实!”重要的事情要敲小黑板。 “昂沁等人非常成功的杀掉了也先的智囊,大明的叛阉喜宁,一众功臣没有得到及时的赏赐。所幸是阿剌派出使者没被劫杀掉,这才让朝廷知道了喜宁等人的死讯,证实了我们英雄的大明将士所立下的丰功伟绩。赏,兵部拟个章程,重赏。无论活着的还是死了的,都要重赏,还要行文通报天下各关镇。” 一个国家如果军人没有了血性,那是悲哀的。要让军人保持血性,平时的待遇和战时的升赏绝对不能含糊。就算是打压石亨、石彪叔侄,朱祁钰对于官军的升、赏也没落下过,这会自然也不会落下。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你们领悟到没有?”朱祁钰又出声问到。 还有什么事情?哼哼,你的思维太跳脱,实在跟不上。一众朝臣没打算跟朱祁钰打哑迷,就等着公布答案了。 “调锦衣卫,协同刑部差役一并把喜宁全族给拿了。早知道喜宁死了也不能白让他们活这么久,都下了刑部大狱,每天用刑但不能弄死了,朕要用喜宁全族给朝野上下立个榜样。” 看着恶狠狠的朱祁钰,众人明明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妥,也没有人出声反对。从多次得到的信息而言,喜宁这厮不仅仅是叛了,还成了也先忠诚的爪牙,自己不顾家人安危也要在塞外为也先出谋划策谋算朝廷,如今事情败露自己身死,家人们作陪也算是应有之意了。 “臣,领旨。”金濂没有矫情,立即起身领旨又快速坐下。 “启禀陛下,臣……” “哦,胡太傅为先帝钦点正统朝辅臣,无须事事禀朕知晓,准一应事务皆便宜行事。”没等胡濙把话说完,一句话给怼了回去。 咋的,不愿意拟奏折向孙太后请旨,因为你是正统朝的辅臣是吧?那你看着办好了,反正现在春天来了,你辅佐的那位皇帝这会正端着羊汤在看蒙古人围着篝火跳舞呢! 朱祁钰说完,也不再多做停留,直接转身回了宫。身旁伺候的内侍连忙高着喊着:“退朝”,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胡濙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王直等大臣也脸色难看到极致。原本众人不是没想过景泰皇帝的态度,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朱祁钰对于遣使议和很积极,对于迎回上皇也没意见,只是时不时的提一下所谓的风言风语怎么解决,再冷不丁恶心地问下忠臣们打算怎么面对那位旧主,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不如,我们一起联名写个奏折,解了今上担忧如何?”王直快人快语,就差直接挑明了皇帝不想让上皇回京,咱们写奏折表示支持皇帝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一试了。”于谦并不看好,也只能叹口气表示先做着试试看吧! 《景泰实录》: 景泰元年六月初一日,太子太保兼吏部尚书直,领衔奏请遣使北上奉迎太上皇帝。 奏曰:……陛下嗣登大宝,天与人归,四方万国,同心欢戴,永永地贰。陛下隆敬兄之心,已昭告天地、祖宗、社稷,遵为太上皇帝,名位已定,天下之人毕以为宜。今既留寓虏中,而归以太上之尊,不复事天临民。陛下但当尽崇奉之礼,永享太平悠久之福。陛下于天伦既厚,则天眷益隆矣。…… 上曰:……卿等所言,理当然。此大位非我所欲,盖天地、祖宗及守室文武群臣之所为也。自大兄蒙尘,朕累遣内外官员五次赍金帛往虏地迎请,虏不肯听从;若今又使人往,恐虏假 以送驾为名,羁留我使,仍率众来犯京畿,愈加苍生之患。朕意如此,卿等更加详之,勿遗后患。 谦奏请曰:天位已定,宁复有他,顾理当速奉迎耳,万一彼果怀诈,我有辞矣。 上曰:从汝。 遂由内阁拟旨,命绮、实赍书携礼同来使迎上皇。 敕脱脱不花汗曰: ……我国家与可汗自祖宗以来,和好往来,恩意甚厚。往年奸臣专擅,减克使臣赏赐,遂因小物以失大义,邀留朕兄,伤害军马。今各边奏报,可汗尚留边地,杀掠人民。朕欲命将出师征讨,但念人民皆上天之赤子,付朕与可汗者,可汗杀朕之人,朕亦杀可汗之人,与自杀之无异。夫天以赤子付之主管,今乃互相杀害,其逆天莫大焉。朕所以不恃 中国之大、人民之众,轻于战斗 者,恐逆天也。近得阿剌知院使臣奏言,已将各家军马约束回营,是有畏天之意,深合朕心。特命使臣赍书币以达可汗。其益体朕意,以副天心。 敕瓦剌太师也先曰: ……自尔祖至尔,我国家所以待遇之恩至矣。曩因小隙,遂致连兵。将臣弗戒,双驾淹 留。此特一时之失,不可以为常理。昨已遣人重赍金帛,奉迎大驾,至三至四,而尔不发不报,以此使命不通,此非朝廷之过。乃者纵兵四出,杀掠人民。夫彼此人民皆天之赤子,欲其啖饭着衣,长养生息;若有生事,残害其生,绝其衣食者,是天之仇也。既为天之所仇,岂能享有其富贵?近阿剌之使来言,止各家兵马,仍议和好,是能畏天爱民,真大丈夫矣。而近边尚闻有劫掠者,是情与词异。朕固不异大战,但恐害天之赤子,违天之意。故特命使臣偕往谕此意。太师其念往日之恩,顺天爱民之意,罢兵息战,以图永远之福。 太子太傅兼礼部尚书濙奏请太上皇太后、皇太后迁上皇内眷出宫另行安置。 “这么说,爷是先允了王太保领诸臣所请,南苑那边留了折子未发还?”杭氏端过一杯枸杞茶,轻轻放在朱祁钰手边。 “嗯,准了。让他们轮番上阵先跟完者脱欢那几人套套话,看看能不能多掌握些军情,然后再安排送使者回瓦剌时一并出使。”朱祁钰接过茶杯,轻啜一口试下温度正适宜,连着枸杞干下一大口。 听到朱祁钰这么说,杭氏浅笑一下问道:“这边要发动吗?” “没事,这几天我会出手。”对于孙太后,朱祁钰早有准备,不怕她们婆媳不就范。 “要不,今夜往太子那看看?说是顺带看看太子也好,又或者顺带看看周妃也罢。声响弄大点,南苑知道了没准太上皇后与皇太后都出来了呢!”杭氏调笑着,手背轻掩嘴唇。 呃…… 朱祁钰当然知道杭氏是在调笑自己,杭氏也知道自己这么调笑朱祁钰不会真生气。 不生气,不能生气,这娘们也见着二胎就要生了,这会生气也不把她怎么地。回头等她生完了,晾她几个月。不,就天天来她宫里,每天跟仙姑讨论些身法、技巧,看看到时候谁生气! “缓几天使臣出发前我亲自去逼宫,敕脱脱不花和也先的敕书提前备好也是让南苑知道一下朝廷的意思。”朱祁钰冷哼一声说道。 “爷的意思是?”杭氏有些不解到。 “敕书的内容你看过了吗?” “没,怎么了?” “哼哼,敕书里完全没提太上皇帝一个字。” “啊?那使者过去干…...嘛的?” “当然就是去议和的,还能是去干嘛的?”朱祁钰冷笑道。 全篇不提迎回上皇,自然就是朝廷不打算迎回的意思。你也先要放就放,不放就留着过年,大明朝廷没所谓的。 使臣过些天才出发,有的是时间让南苑那两位知道敕书的内容,就看她们到时候哭不哭就完了。到时候就不是南苑扣下奏折不回复就能完事的了。 第79章 十二团营 “启禀陛下,朝廷自正统十四年八月募兵至二月初,共召募民壮九万五千二百余名,如今朝廷与瓦剌议和,兵部请旨遣散所募民壮。”罗绮、李实二人的使臣队伍还没出发,兵部居然就开始申请裁撤民壮了,朱祁钰偏过头斜着眼睛看着于谦,面带不解。 “于卿何意?”按照朱祁钰之前交待的改革,给兵部的规划是要将召募制定为长久方案的。 “回陛下,正统十四年十一月朝廷颁了《虏退诏》后,朝廷召募民壮比之前顺利了很多,但所募来的民壮恐非实意,臣请旨裁撤一些。”需要民众当兵打仗时召不来人,一听达子退了反而都踊跃当兵了。 “既然是召募的士兵,自然要与军户有所不同。每月拔以粮饷,从军伍或三年或五年后无论是否伤病皆予以清退,再一次赏予钱粮并授予职差。驿站、信差及各衙门差役都要增加人手,就从退清的识字官军里安排好了。”朱祁钰的意思,自然是别轻易放过这些召募过来的士兵。 遣散容易再想召募就难了,何况之前朝廷并不宽裕时钱粮都付了,如今学着太祖皇帝朱元璋的手段对商贾伸了手,钱粮这几年都不用担心,自然更没必要因为钱粮的原因把人给放掉了。 “既然是召募的民壮,依前约放还为民即可。若是安排了差使,只怕是军户中可得差使的就少了。”于谦提出疑问道。 “各差使都当经过考核,可当用者方能领了职差。眼下军户识字者几人?就是朝廷安排了教书先生,恐怕也难有几个能通过考核的。”对于识字班的效果,朱祁钰没抱太大希望。 识字班就是识字班,年龄越大的越是记忆力不好,学东西越是慢。民壮中难免有早先上过私孰的,经过三、五年军伍得了功绩,再给个差使正好可以促进募兵制的实施。 “臣领旨。陛下,朝廷以后就继续在北直隶并山东、山西等处召募民壮从军吗?” “不。”听了于谦的问题,朱祁钰直接否认道:“全国实行,全国实行募兵制。试行或五年,或十年后,全国废除军户制,一应俱为募兵制。这是之前已经交待过的,兵部要抓紧拟出相应的章程来。让户部、吏部协从,一并商议。” 对于大明朝已经实施了这么多年的军户世兵制,朱祁钰改革态度坚决。军户世兵制执行的是在军者终身为兵,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套路。一旦入伍就只能死在任上,人这一辈子就完了。 而一旦全部采用募兵制,应募者只要服役一定年限就能退伍为民,如果朝廷有需要可以一呼百应召募清退的军士回营作战,也就是藏兵与民的策略。 部分应募的士兵还能够因为战功得到升赏,清退军伍后朝廷再经过考核授予吃官家饭的差使,仍然会对底层老百姓有很大吸引力。 “哎?之前我可是要求兵部尽快组建新营,原神机营、三千营、五军营为老营负责清退官军,新营操练军士的。经过石亨操练数月,如今怎么样了?” 原本的三大营各自有总兵官,那位管三千营的忻城伯就是作死不好好操练被抓了现形,如今还在边塞吃土。 三大营各自有总兵官却也同时互不统一,经过大仗暴露了很多问题。按照之前兵部给出的评价是“三大营各为教令,临期调拨,兵将不相习”。 按照后世多兵种协同作战的方式,朱祁钰提出框架性的思想让于谦、石亨抓总负责,范广等军官负责具体操练。差不多也大半年了,除了征战之外京营附近仍有十万余步军还在操练中,也该检验一下了。 “回陛下,臣等近日正于五军四位都督并诸将商议,将京营操练诸军编为五团营。每营配置原神机营、三千营、五军营官军,使陛下所言多兵种协同作战形成常态化。”时不时听到朱祁钰说出几句新名词,于谦也觉得很贴切。 “京营官军可以一万人为一营,应该足够设十二营,便设十二团营好了。各营可有侧重点,根据各自侧重点分别配置协从兵种。”如果按照五团营、十团营再到十团营这样一个发展速度,怎么着也得两三年时间,而十二团营的由来就更久远了。 正统复辟后即刻杀了于谦,废除了十团营制,重新按照太爷爷朱棣设置的三大营管军。而比父亲朱瞻基更短命的朱祁镇很快就去见上父祖,儿子明宪宗朱见深上台后立刻又恢复十团营制。 后来虽然又被废止,但是在成化三年时当年的兵部尚书马昂再次向明宪宗提议恢复十团营。朱见深在马昂等人建议下,将十团营改组为十二团营,以此加强大明官军的训练、战斗能力。 朱祁钰不想耽误时间,直接将最终结果摆在了面前。十二团营,各有侧重点,其他军种辅助的新团营制就将诞生了。 经过一番商讨,十二团营先从京营这十余万步卒中挑选人手搭起个架子,挑剩下来的军卒也暂归三大营,一并安排确认是清退归于民还是退回原卫所。 选中的军卒以五十人为一队,一人管队,一人为副,两队设领队官一人,为把总官,每千人置千总官一员,副千总辅佐。根据各团偏向不同,或三千人或五千人设置都指挥一员,副都指挥一到两人。 通过彻底的军制改革,清退官军中老弱吸收年轻人进入军伍,废除了一旦进入军伍就终身为兵卒的定式,并给予有军功、有文化的人安排“官家饭”。 这种加强军中文职人员参与的方式即强化了文武相制,以文制武或右武抑文都不符合一个国家良性发展的需要。 朱元璋那个文盲自建国就实行右武抑文的国策,中央最高文职的六部长官品秩要低于五军都督府长官。以大明国子监祭酒(校长)为例,品秩甚至比为皇帝管理马政的太仆。 而且这个乞丐出身的玩意对文人似乎有种发自内心的自卑转化而来的鄙视,动不动就对大臣们实行廷仗,一旦开打那场面就是“血溅玉阶,肉飞金陛”,好不宏伟~ 就这种“君之视臣如狗彘”的情况下,才出现了大臣上了一天朝能够顺利回府要弹冠相贺的荒唐景象。 建文朝好,建文朝重文,建文建文可不就是建设文化嘛!可惜建文朝短命,靖难之后朱棣这个魔鬼皇帝上位再次恢复了祖制,将建文朝更定官制提升文人地位再次给打了回去。 好在朱高炽、朱瞻基受到正统的儒家教育熏陶,学会了重用文臣。到了正统帝,因为朱祁镇这个冲龄天子并不实际掌权,辅臣们得以有机会更多的增加文人在朝廷中的地位。 自宣德朝起增加地方督抚的文职化比例,三年一次的科举选官制运行,大明自洪熙、宣德时期开始从四面八方汇集文化人才往社会主要层面渗透文官制,中国传统社会中官僚文职化也由此进入了历史的“新高”。 其中正统时期朱祁镇最大的贡献就在于其冲龄继位,朝廷实际掌权者是几位文臣组成的辅臣团队。在这群文臣掌权的短暂时代中,首创了以文臣为总督官的历史——宣德十年十一月,正统朝廷“升行在通政司左通政周铨为行在都督院右副都御史总督南京粮储”。 自此,开启了正三品文官担任地方总督,或正二品文官挂都察院官衔驻守地方总督某一事务的常态化运作。 朱祁钰顺应需求,适时将文职掺入军伍基层,并通过文化人的渗透向基层军伍人员宣传忠君爱国思想,通过教习官军士卒识字增加全国的文化素质,以此提高整个国家的人均受教育水平。 从此,让当兵不再成为大明朝谈之色变的苦差使,通过安排文人进入军队教书增加军人的荣誉感和使命感培训,让“入伍”成为更多年轻人走出背朝黄土面朝天困局的新途径。 军队的建设与训练交给于谦这种铁面无私的人抓总,再配上都御史王文、陈镒经常往军中提督,刘永诚隔三差五代表朱祁钰到各营巡视监督,整个军队的风气和素质能够得到保证。 “招募的民壮,先就地操练。”朱祁钰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之前不是任命了翰林院、都察院十数位官员往南方督办募兵,尔后又各自任命了巡按差使吗?有重叠的,或朝廷里还有可遣派的,一并安排往各处挑选所募民壮来京营操练,选军备用。” “回陛下,确有朱鉴、王文、杨鼎等二十余位官员南下,如今多在浙闽各地督盐道、漕运。” “盐道…漕运……”朱祁钰再次陷入沉思中。 盐、漕两大国计民生的大项目,一向是历朝历代的重中之重。派出御史专司督办盐、漕,毕竟权力有限。 于是,朱祁钰说出心中疑惑,提意朝廷选派官员专设衙门、派遣官员总督盐、漕。 盐务总督、漕运总督,这么一说起来还真是两个富到流油的衙门口。但是一时间也难作决断,于是朱祁钰表示隔日再议。 “陛下,阿剌使者完者脱欢在鸿胪寺官员接待下表示非常满意,希望能够早日得到朝廷准信,也好让他们回去复命。”身为礼部尚书的胡濙这几天压力挺大的。 一方面要应付完者脱欢等几个瓦剌使者,一方面朱祁钰又要求要一改往年的铺张浪费陋习,要多用寻常百姓家中常用的菜干等物品招待。美其名曰:教达子生活,将来也好让我朝寻常百姓家的物品更易售卖到塞北去换来牛羊。 胡濙可以把差使甩给鸿胪寺掌寺的左侍郎杨善,但来自百官要求尽早迎回上皇的压力实在不小。 “急什么?让那些官员轮流与完者脱欢几人应酬,天南地北的聊,争取多了解一下瓦剌军情并风土。如果也先再次以送还上皇大驾名义扣边我朝也好多些准备。” 也先之前实在是折腾了太多次,虽然景泰皇帝的诏书里所谓的五次遣使迎回大驾纯属扯蛋,但如果算上太后、钱皇后多次命人送出金银财宝乞求换回正统皇帝,可不是多过五次了吗? 见朱祁钰再次以创造机会让使臣有机会在出使前更多了解虏情为由给搪塞过去了,胡濙也一时语塞。 “再者,是该议一议上皇返京后如何安置了。”说罢,朱祁钰又再次以食、中二指轻叩御案说道:“前者锦衣卫报称京城内外有传我临幸大兄妃嫔之事尚无结论,这上皇回京后若是有个头痛脑热我可就更说不清楚了。” “嗡”一下,胡濙的脑袋快要炸了。 这都是什么事呀?“名分已定”这话是自己这票人说的,那名分定了这迎回来放哪怎么说? 迎回紫禁城?那紫禁城里可就首次出现两个男人了。正所谓二龙相争必有一伤;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这两兄弟还不得为了大明朝廷大动干戈? 汉朝的故事咱不讲,宋朝的故事不远啊!烛光斧影听说过吧!“莫须有”后风波亭处死岳武穆都知道吧! 可是要把上皇给弄走,往哪弄?南京? 那岂不是更麻烦…… “臣请陛下定计。”半晌,胡濙也没个主意。再看王直、于谦也紧锁眉头无计可施,胡濙只好甩锅。 “我有什么定计,这事就由在京官员议一议,各自匿名奏事好了。回头就在左顺门前立一个大木桶,所有在京官员都可以往里面投递匿名奏折,为朝廷安置上皇并眷属献计。如何?” 既然能够有资格参加小会议的几个人谁都不想背锅,那就把事情弄大一点,总有人想要引起上位者注意昧着良心干些龌龊事情。 正统复辟后的朝会上,身为救时宰相的于谦坚决反对正统复辟。堂堂少保兵部尚书于谦和都御使王文被刑科给事中尹旻这个小人冲出来暴打一顿。 尹旻的所作所为,难免是受了左顺门前给事中王竑出首缠斗马顺,引发群臣将马顺活活打死的影响。可惜的是,群臣虽然受到封建礼教荼毒不浅,却没有人肯上前来帮尹旻殴打于谦、王文两位景泰朝的忠臣、重臣。 算准了一定会有人投帖请废太上皇帝并迁上皇内眷出宫的朱祁钰,直接给出了解决办法,让群臣投匿名信献计献策。 《景泰实录》: 景泰元年六月初七日,总督京营军务兵部尚书于谦、左副总兵范广并五军都督府、神机营、三千营管军奏事。 于诸营选胜兵十万,分十二营团练。每营都督一,号头官一,都指挥二,把总十,领队一百,管队二百,皆设副官佐之。于三营都督中推一人充总兵官,监以内臣,兵部尚书或都御史一人为提督。其余军归本营,曰老家。 上谕:擢升兵部尚书谦为太子少保。 谦辞而不受。 上曰:以文治武,统管京营整顿,岂可以二品文职领军乎?于是不允所辞。 谦遂领之。 太子太傅礼部尚书胡濙领衔,在京三品以上官员请太后懿旨迁上皇内眷出宫另行安置。 第80章 上皇近侍众生相 做为景泰朝的老阴逼人物,孙太后最大的本事就是很能忍的,哪怕你踩到眼前她也能趴草丛里完全不动。对于朝廷官员的几次奏请,孙太后直接采用了无视的方法搁置不理。 准备到差不多了,朱祁钰决定出手。于是,在胡濙再一次请旨遣使出发时,朱祁钰同意了奏请。 罗绮、李实二人以送阿剌使者回瓦剌的由头,起程出行往也先的老巢黑松林而去。 经过一番思考,朱祁钰下达命令调锦衣卫卢忠、刘聚回京,并命令在大同、宣府一线寻找合适的场地由锦衣卫接管,为存储传播天花瘟疫的载体准备地方。 同时,又命令刘永诚安排心腹宦官亲自往卢忠、刘聚二人处传达皇帝口谕的密旨,为自己发动对朱祁镇的“总攻”做准备。 对于从完者脱欢等人口中听到了一些消息,对照着行使潜出任务的达官、夜不收带回来那或真或假的信息大致拼凑出了一个概况。 曾经锦衣玉食的正统皇帝朱祁镇被俘虏后,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叫袁彬的锦衣卫不离不弃誓死跟随。朱祁镇在塞外时的居所“止毳帐敞帏,旁列一车一马,以备转徒而已”。就在这种情况下,袁彬在达贼军中尽力维护,让曾经的皇帝主子朱祁镇能过得舒服一些。 塞北呼气化雪,撒尿成冰的寒冷冬夜里,朱祁镇夜间常常被冻醒,一双脚从早到晚就没暖和过。而袁冰将朱祁镇的脚放在自己胸口,为朱祁镇落难的皇帝供暖。 另一个一直追随着落难天子的近侍达官哈铭,曾经和父亲一起担任大明通事,随同指挥吴良出使瓦剌时被强行留了下来。土木堡一役后被俘的也先身边侍从跑了个干净,好不容易有个被瓦剌人带过来的认人的宦官还成了也先的忠诚走狗。于是哈铭被人想起,有了近身侍候朱祁镇的机会。 因为通事的身份,哈铭更多的成为了在朱祁镇和也先两边跑腿办差的小厮身份,只是哈铭为人心直口快不讨朱祁镇喜欢而已。 喜宁、李铎曾经奉朱祁镇命令找到在紫荆关的李永昌讨要了些好衣服换洗,没曾想回程被伯颜帖木儿的家人给抢走分掉了。此时还搞不清楚自己身份的朱祁镇得知消息后火冒三丈,命令哈铭去讨要。 身知处境堪忧的哈铭自然不肯惹麻烦,衣服没讨回来没关系,正统爷朱祁镇能在瓦剌军中这么活着不就是靠着伯颜帖木儿一直反对拿他宰了祭奠大元先祖吗? 开导朱祁镇的哈铭两三句话没能让朱祁镇明白事理,反而换来朱祁镇亲自操木棒一通猛揍。 住在旁边的伯颜帖木儿妻子听到消息后觉得不合适,于是要求家人将好衣服全部交还给正统帝朱祁镇。拿到衣服的朱祁镇还没高兴几天,却被听到消息的喜宁又带人过来卷走了所有的衣服。 这个时候朱祁镇才明白哈铭的劝谏是正确的,自己想要取回衣服的行为就像是在虎口夺食一般愚蠢。 开始慢慢明白自己处境的朱祁镇才在各种磕磕碰碰中开始信任哈铭,甚至许诺回朝之后让哈铭做都指挥。 哼哼,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封官许愿结交人心,自己一个朝不保夕的人凭什么给人封都指挥? 另外一个浑号沙狐狸的官军每日负责为朱祁镇安排饮食,打水找柴火干些杂役一般的活计。 靠着沙狐狸、哈铭两人在瓦剌军营里装疯卖傻哄达子开心,朱祁镇才少受了很多罪。 而本该死在大同的通事指挥岳谦和忠勇伯把台也偶尔能有机会过来见一见朱祁镇,除了轻声劝慰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做。达子看管的紧,达官想要靠近一定会被认出来是陌生人而被盘问,夜不收想接近就更不容易了。 战败的也先对朱祁镇也不算刻薄,甚至可以说还比较客气。按照完者脱欢等人的说法“每二日进羊一只,七日进牛一只,逢五逢七逢十做筵席一次,逐日进牛乳马乳。又进窝儿帐房一顶,差达妇管起管下”,比起被俘的其他军民可谓天壤之别。 甚至于在达子老营里,朱祁镇或坐暖车,或乘马,行径途中遇到的达子、达妇的,都会马上向朱祁镇叩头请安。达子有抓到什么野味都会跟奶子一起送给朱祁镇。 就是也先每次宰马设宴时都会先安排给朱祁镇奉酒食,自己弹虎拨思儿唱曲,知院阿剌、伯颜帖木儿,大同王、赛罕王等人纷纷跪拜奉酒。 即便得到礼遇,朱祁镇仍然经常一个人发呆。同为男人的也先于是亲自提亲要把自己妹妹嫁给朱祁镇,也先自己就直接成了大明皇帝的大舅哥了。 不得不说也先的算盘打得挺精,知道灭不了大明迟早要跟朝廷议和的也先可以凭借嫁妹的办法缓和与大明朝的关系。难不成将来大明朝谁还能发兵来打正统皇帝的大舅哥不成? 再者,自从被俘后正统皇帝是正经没碰过女人好长时间了。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食髓知味,平日里在皇宫十几个妻妾每天洗白白了等着让他宠幸的。现在几个月没碰过荤腥,他朱祁镇怎么受得了?如果睡了自己的妹子之后能乐不思明安心留在蒙古了,岂不是有可能配合自己这个大舅子完成“一统大元”的伟大事业? 可惜朱祁镇身边有个袁彬提醒不能成了外族人的女婿,避免使自己丧失了气节还会受制于人。更不能因为娶了外族女人使百姓认为正统皇帝是个贪图男女之欢,背弃祖国的人。 即便也先再次送上六个瓦剌美女侍候,也被袁彬给搅黄了。朱祁镇明白了也先的计策后使了个拖延的办法,回复也先:“待朕南还归国迎娶令妹时,再将六位美人作为媵从一起收房,如此方不负太师与妹厚谊。” 愚蠢哪,真真愚蠢。白得七个瓦剌美人,有什么不好的?蒙古成吉思汗西征后,瓦剌部族与欧洲白种人混血很多。想想亚欧混血美女在胯下唱征服就兴奋。对于这一点,朱祁钰非常不耻自己这位便宜大兄如此禽兽不如的行为。 回过头来再看喜宁,不仅背叛了主子还迅速成了瓦剌也先的狗头军师,不断为瓦剌出谋划策祸害大明。这个叛阉不仅自告奋勇地领着瓦剌军攻打大明,还在一边发展间谍并派到大明国境内潜伏,充当瓦剌南下的领路人和急先锋。 甚至于,喜宁向也先进言应该领军西行攻击大明边防相对松驰的宁夏边关,劫掠军马然后直趋江表打景泰朝廷一个措手不及。待夺下大都(北京城)后再将朱祁镇送到南京做个傀儡皇帝,由也先遥控掌握。 为了能够推行计划,喜宁亲自到朱祁镇面前献计经宁夏返回大明。一旁的袁彬听出味道不对后出声劝谏,朱祁镇这才没有中了喜宁的计。 而喜宁也因此恨上了袁彬和哈铭,直接向也先进言要弄死袁彬、哈铭。趁着朱祁镇没注意时绑了袁彬到芦苇地里差点给活剥了人皮,幸好忠勇伯把台发现后密令手下向朱祁镇报了信,朱祁镇才能匆忙赶到向也先乞求救下了袁彬。 经过一番观察后,朱祁镇终于看清了喜宁的真面目。在袁彬的进谏下终于决定设计除掉喜宁。于是借机向也先要求派夜不收总旗高斌和御用监太监喜宁同瓦剌使臣纳哈出一起往北京报平安并要些换洗衣服。 一边哄着喜宁,在给景泰朝廷的文书里大大褒扬了喜宁,为这个叛阉申请赏赐。另一边又偷偷写下密函藏在木片里,交给高斌绑在腿上准备到宣府时交给大明官员。 只是没想到这支混合使团还没到宣府就被昂沁这一支想要混水摸鱼的队伍借着小部族的力给灭了个干净,高斌的密信虽然没有送到,但好在喜宁最终也死在了塞北。 躲过了截杀的高斌假装坠马骗过一起逃跑的达子使者火洛火孙后只能靠步行在漠北一路东躲西藏,等跑到万全右卫时只剩下一口气了。经过一番救治,万全右卫总兵官朱谦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时也是五月份的事情了。 宣府右参将、都督佥事杨俊得到命令,派出都指挥江福、内官阮华州、陈伦等人潜出确认高斌所述消息是否属实,几乎同时朝廷从阿剌使者完者脱欢处得到了印证。 损失了喜宁这个了解大明的军师之后,也先暴跳如雷,但又从旁人处得知了脱脱不花私下里派出使者与明朝接触得了不少好处。据说紫荆关外见过那位宦官送出了好几尊金佛和菩萨,比之前自己拿到的要大得多得多。 不久,知院阿剌的营地又传出得到明廷厚赏的消息。绫罗绸缎、宝瓶、屏风甚至还有二、三尺高的珊瑚树和一对纯金制成的狼王座像。深知干不掉大明就只能和谈的也先难免思想动摇,也开始为瓦剌与大明重归于好铺平道路。 在也先的支持下,阿剌立刻派遣使者于景泰元年六月再次出使大明,经怀来进入北京城商议迎还太上皇帝朱祁镇事宜。 瓦剌人长得美不美不知道,想的真是挺美的。打得过我就灭了你,打不过我就拿几匹马来说是朝贡,把我想要的东西再换回去。 哼哼,从完者脱欢转述的条件来看,朱祁钰一条都不想答应。但这毕竟是个竭力弘扬“父义母兹,兄友弟恭”、“内平外成”的封建传统社会,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敢明确表现出不打算营救自己那位大兄上皇,别说孙太后答不答应,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 安排给罗绮、李实带去瓦剌的礼物依然是华而不实的内库精品,集中华民族千年智慧于一身的镂金冠服、铜胎掐丝珐琅器(景泰蓝)、精美漆器、玉雕……放在瓦剌人的大帐篷里难免有些明珠暗投的感觉,不过这正符合朱祁钰不予物资“资敌”的计划。 要说起来每件都是贵重玩意儿,至于那种被蒙古各部族头领视为珍宝的金刀无论镶嵌了多少宝石,在这些物件面前都是低档货,不值一提。就算也先看不懂,这些日子轮番上去套话的官员们也有意无意向完者脱欢介绍着各种中国的好东西。 至于朱祁镇,呵呵,还真准备了不少东西带上。太上皇帝曾经用过的一年四季常服如数奉上,还特意按照宫里留着的尺码特意每季都多备了几身奉上,就连御用夜壶都没落下。 除了没把妃嫔和皇子们和他朱祁镇的老娘送过去,其他的事情可谓做到极致——做绝了! 就差吩咐罗绮、李实转达身为二弟的衷心问候:兄长你安心待在漠北好好玩,放心,大明朝有我,你母亲、妻、子都有我照顾着,可千万别想家才是! 朱祁钰的操作,旁人都看得出来。甚至于南苑有消息说太后得知敕文后偷偷哭了好几场,还想瞒着钱氏不让她知道。这个没良心的朱祁钰,一边高喊着口号要迎回上皇,一边又表示“也先屡奏,欲送大驾回京,然谲诈终无实情。又闻也先军马尚在边上,似有挟制之意,恐讳天意,难以讲和”敲打着那些提出要尽快迎回上皇大驾的人。 这一年四季衣服送过去就算了,连往日里用过的物品都从南苑讨要过来一并送了过去,怎么也不像是想要尽快迎回上皇大驾的意思呀~ 不管旁人怎么猜想,朱祁钰自己的步骤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通过锦衣卫,局已经慢慢布下了,现在也可以说得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景泰实录》: 景泰元年六月二十三日,瓦剌脱脱不花王遣使皮儿马黑麻一行自大同入京朝贡请和。 上命礼部依礼待之。 户部拨各色干菜菌菇,工部奉火锅诸物,每日轮换招待脱脱不花王使臣。 黔国公沐斌奏,云南诸部异动频繁。请调兵以备不虞。 上命兵部会同内阁商议后再奏。 大学士高谷领在京四品官联名奏,请旨于京另建宫殿以迎回上皇。 上曰:可奏太后。 第81章 翻脸 《景泰实录》: 景泰元年七月十三日,南京急奏。南方诸省近闻朝廷欲迎上皇返京,疑有变故。民间联络不断,或有不虞,请朝廷早作区处。 上令兵部议后奏事。 “陛下,哈密奏称哈密王哈力锁鲁擅近日身体每况愈下,其弟请旨返回哈密照拂兄王。”哈密王哈力锁鲁擅被石亨那顿揍得不轻是真的,但也没可能真的就没了性命。 “让卜列革好好学习我中国文化,别净想那些没用的。等他兄长死了或是被人给掳走了,他不就能当上哈密忠顺王了吗?” 这话说的,没人敢接话。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含沙射影的,什么叫被人掳走了就能当上哈密王了?听了总觉得背后有些凉意。 “禀陛下,广东奏报,都督佥事黄养正奏称每年六月之后乃是倭寇犯境之季,请旨领水师出广州往来浙闽巡哨。” “七月之后?”朱祁钰听了后不解:“于卿可查了往年倭寇犯边时日。 “回陛下,倭寇犯境须乘舟船顺风而至。每年春夏之交并夏秋之际,有风自日本国往南,因此倭寇常在此季来犯我境。”于谦回复道。 “且住,什么叫日本国?”朱祁钰难得对于谦表示不满,上次还是因为要升赏他儿子被拒绝时甩过脸子了。 “日本国是伪周帝武氏给的封号,我只知道倭寇来自于倭国,那是自汉以来就有的封号。从今往后,大明只认倭国国号,凡有称日本国来使一概定是伪诈。” 好嘛,不认武则天给封的国号也就算了,连人家使者要来也必须把国号给改回来就有些过了。 “回陛下,日本…那倭国自太祖高皇帝起被列为不征之国,也被列为不受朝贡之国。经本朝六代,鲜有来使朝贡。”王直哼了哼,不服气道。 “这不要紧嘛,那倭国以往没来朝贡所以才会有倭寇来挠边,如果开了榷场专为倭国易市不就有……不对不对。”朱祁钰连忙打住自己的话头说。 想了一会,朱祁钰重新说道:“这太祖高皇帝的睿智非我等能够理解的,相信太祖也不过是担心跨海远征,千苦万难,因此不愿意我朝官军吃苦受罪罢了。” 听了朱祁钰说完这话,众人投来一阵白眼。朱元璋那货还会爱惜官军性命?只怕是知道蒙古征倭国吃了大亏,担心大明也遭遇这种事情所以故意将倭寇列为不征之国罢了。 以大明朝的造船工艺如果能恢复到永乐时期一半,哪怕只有一半的一半也足够保护大明海疆不被倭寇搅挠了。 “既然如此就准了,所谓练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养着军队可不就是用来打仗的吗?”朱祁钰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依例朝廷需要派遣内臣监军和文官提督,别处还好说,这黄养正处……”黄萧养领了疍民成了水师,如果在海外要造反还真的很难管。那时候最先倒霉被杀了祭旗的就是朝廷派的监军太监和提督了。 “太监就让金英去,这几个月看到你们弹劾他的折子堆起来都能成山了,让他在福州建三保庙不是就保他平安了,犯下的错总要用功绩来赎罪才行。”其实大家都知道金英多半是朱祁钰备着外放下西洋的太监,对于他的弹劾难免也有些鼓破万人捶的意思。 “至于提督嘛……之前河间的监察御史不是上了个折子,自请处分吗?派他去如何?”河间的监察御史负责镇守河间,瓦剌大军南犯时在边塞都被挡住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 但是有小股达子流窜到了河间附近,老百姓听说瓦剌人来了吓到屁滚尿流的,甚至有人夜晚偷偷打开河间城东门逃出城。晚上居然被人打开城门跑了出去,这城防做得也真是不错。 依律河间知府杨定,沈阳卫指挥同知董芳都被拿下问罪,这会派去海上盯着黄萧养是不是挺合适的?如果黄萧养再反,砍的反正是一个贪污严重的太监和一个御守无方的知府而已,朝廷也什么实际损失。 “启禀陛下,臣以为可行。只需要迁杨定为……” “等等等等……”朱祁钰想想觉得不妥,主动拦了下来。 “白羊口现在的提督是徐有贞对吧?”徐珵这货留着总觉得是个祸害,最好远远地扔出去,一辈子不要有回京城的机会才好。 “是,徐有贞提督白羊口有些时日了,尚算称职。”于谦有一说一。 “迁徐有贞为广州水师提督,黄正养为广州水师试都督同知,金英为监军太监。命水师即刻开始巡哨粤、闽、浙海域。若有倭寇来犯,准便宜行事。”大手一挥,徐珵从北部边疆调到了南部海域,这种酸爽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如此,白羊口提督之职需要另行安排。”北部边疆还是不太平,不能掉以轻心。 “将那个失职的知府调去白羊口,河间府相对于白羊口而言百姓太多了,恐怕都不听调遣,让我们能干的知府犯了难。让他去白羊口好了,那里都是军人,都是听从军令的,好管教。”曾经的河间府知府就这么被一道命令调去了白羊口吃手把肉了。 “让吏部再推荐个合适的官员到河间府任知府好了,就这么定了吧!”说到这里朱祁钰好像想起来什么:“我在潜?时的长史如今被你们升到侍郎了吧?” 仪铭是郕王府长史,朱祁钰从留守到监国再到登基称帝,几乎没有升过任何一个郕王府旧人。甚至如今用的宦官也不是从郕王府里带出来的,这个仪铭自然不是朱祁钰升的。 “回陛下,陛下曾有旨意,各部、衙佐贰官可由主官推荐,内阁复议后报备司礼监即可。”王直连忙站了出来。 “嗯,还真是我说的,现在也作数的。各部衙的佐贰官,还是要主官用了合适才好。”对于这种放权,朱祁钰还真不在乎。 自己在,于谦、王直、王文、陈镒……这一票正直臣子在,朝廷里出不了什么乱子。如果自己不在了,不正好应了那句“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吗? “启禀陛下,近日南方各地频频示警,臣等以为须得严加防范为宜。”王直终于忍不住,这绕来绕去讲的都是一些没那么着急的事情,眼下南边有平而复叛的风险怎么就不提起来说呢? “哦,兵部有没有什么想法?如果没有,就交给南京便宜行事。”朱祁钰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扇风点火弄出来的事情自己哪能不知道的。 “陛下,南边各地示警,意指上皇返京恐朝廷有变。臣等以为其实是小民误解了朝廷深意,因此拟了道旨意想请陛下用印诏告天下。”说罢,王直呈上了拟好的诏书。 朱祁钰没有打开看内侍奉上的诏书,只是淡淡的说道:“若是一道诏书就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尽管发了便是,何必事事禀报?” 当然不是一道诏书就能安定民心的,浙江、福建三地还好,广东、广西听说上皇要回京,据说各族已经开始有些燥动不安了。其实黄萧养请旨下海,不也正是一种试探和避祸般的表现吗? 如果太上皇帝重新坐上皇帝宝座,那么之前景泰朝廷做的事情会不会被推翻?简单点说,广东叛乱被招安了,大家多少还有些后怕,如果朝廷秋后算账恐怕还是人头不保。 而广西、云南两地在整个正统朝也是叛乱不断,好不容易盼来了个爱惜民众的景泰皇帝。整个广西、云南都传遍了,景泰皇帝听说了各族老百姓长年遭受病痛之苦,特意安排了太医院的医士们来开馆医病。 几个月下来各族里多少被巫医认定为冲撞了恶魔肯定会死的人,都被汉人医官给救了下来。就是那人人谈之色变的瘟疫,汉人官军也封村严防瘟疫外传,还有医士冒死进入疫区救治。 多么好的皇帝呀,居然因为不是嫡长就要被废了。等到正统皇帝回来,这些曾经专属于皇帝的医官肯定是要被召回去的,那我们这些人再患病了怎么办? 既然皇帝不仁,那就不能怪我们不义了。先围了官衙要个说法,如果不能让大家满意就砸了官府再反了就是。 几乎一夜之间,云南、广西各族就把各地县城围了。县城里出不去人,连夜香都无处处理。好说歹说,各县派出衙役出了城直投州府。州府各衙门里早已经挤满了各地来求告的差役,朝廷再没个说法出来只怕这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局面立刻就要一朝尽丧了。 急报先是塞满了南京镇守太监和六部衙门,周忱率南京各衙主管商议后没有办法,只能将情况急报北京请朝廷拿个章程出来。是打是抚,朝廷这会都要定下计来,不然这局面很快就将一发不可收拾。 发展动向挺好,朱祁钰很满意,自然是学着南苑里那位装傻充愣。朝廷文武百官几次三番请旨,你孙太后不是不管吗?那我也不管,所有问题堆给南苑去,看看谁先顶不住压力。 看出朱祁钰打算甩锅的态度后,胡濙、于谦等人也只能在午议时提出问题,让百官想办法。其实就是想着借着百官一起叩阙,逼太后颁懿旨正式废除朱祁镇太上皇帝身份。 既然都不是太上皇帝了,一家老小迁出紫禁城就是应有之意了,那时候朝臣们也不用再问太后意见,直接内侍就能把太上皇后钱氏等人全都送出宫去。 实在不愿意走也没关系,你们大可以排着队等着景泰皇帝宠幸,百官们可以当做看不见。反正先帝宣德爷朱瞻基就不是什么好鸟,他的儿子要给一众嫂子播种也随意,万一景泰皇帝睡了嫂子们能够生出个肖父的皇帝呢?那也是大明的福气。 事情发展如胡濙等人预料的一样,在京四品以上大臣都联名上过折子了,孙太后不理大家着实不识大体,不顾全朝廷大局。现在整个南方有再次倾覆的危险,而且这次是同时发难,如果不能安抚下来搞不好就是改朝换代了。 能够守住即得利益谁也不想改朝换代,碰到那种完全没有治国想法的人掌权,起码又是几十年没有安身日子过。 很快,官员们联名奏请孙太后即刻颁懿旨诏告天下,确认景泰皇帝朱祁钰的合法性,并承诺上皇朱祁镇回朝后绝对不会复辟。 虽然话语间仍然比较委婉,没说直接将朱祁镇废为庶人,但再次出现百官啊阙请命的声势传进南宛,孙太后惊掉了茶碗,碰翻了平日里最喜欢的一件玉佛摆件。 被太后召进南苑的朱祁钰行过礼后就侧身站在一旁,仰头望着自己正前方上面的柱子数纹路。也不知道那眼睛是不是散光的,怎么看怎么觉得飘。 “启禀太后,臣等受百官所请,代呈奏请,望太后应允。”身为先帝托孤老臣,胡濙感觉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这个倒霉的朱祁镇从小不学好,虽说是托孤辅臣,正统亲政时有三杨顶在前头,自己难得能说上几句话。好不容易把三杨熬死了,正统已经亲政了,而王振那个死阉货把正统的脾气拿捏到死死的,根本听不进自己说的话。 现在好了,好事什么没摊上,坏事都是自己这个托孤辅臣的。早知道这样,当年宣德爷让自己做辅臣时就该坚辞不受才对。 “朝廷的事情,我不懂,朝廷自行处置就是了。怎好来烦我们母女?”孙太后也有火,现在每天就这个媳妇天天陪在自己身边以泪洗面。 如果不是近期有好的消息传来这才安定了钱氏的心神,按太医院的说法钱氏的眼睛差不多该瞎了。 “启禀太后,南京传来急报,整个南方听到上皇回朝传闻后民心有异,还请太后以朝廷大局为重,以祖宗基业为念,颁旨诏告天下安定民心。”于谦还是那个急先锋,一切以朝局为重。 “禀太后,臣等曾数次请旨,请迁上皇内眷另行安置。如今上皇不日得回,朝廷尚未作处置,百姓闻知朝廷难处皆欲入京为上皇营造处所。还请太后早做定夺。”左都御史王文还稍稍委婉点。 “禀太后,南京急报入京两日,各地急报南京又数日。朝廷定计诏告天下仍需数日或十数日,若是其间拖延,造成民乱,皆我等之罪!”王直的性子一如既往的直。 “皇帝陛下,这便是你的手段吗?果真好算计。”雍荣华贵端坐在上的孙太后气到拍案而起,指着还在数殿上横梁上木纹的朱祁钰大声喝斥道。 对于太后如此失礼而感到震惊的胡濙、于谦等人,看着朱祁钰似乎慢了两拍一样,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孙太后半晌没有任何动作。 “太后,此乃朝廷公议,与陛下无关。还请太后……” “住嘴,我要听他朱祁钰说,是不是要逼死我们娘俩方才罢休。” 第82章 掀桌子而已 按照传统礼教,称呼应该直接使用表字。据说当年朱元璋发火时怒骂大臣直呼其名,最后也不得不为此道歉。 皇太后的这般言行明显有违礼法,别说当着一众臣子拍桌子指着皇帝骂,更不能直呼皇帝其名了。 礼部尚书胡濙出首指出太后过失,提醒太后注意言词道:“太后,慎言。岂有直乎君上姓名的道理……” “儿臣,皇二子祁钰,见过太后。回太后话,是。”朱祁钰出声打断了胡淡的话。 朱祁钰说这番话做足了礼数,绝对是太祖朱元璋的定制。但,这是还没有封王时的朱祁钰该用的称呼,更别说现在身为皇帝了。 而更让众中震惊的是朱祁钰居然说了那个“是”字,这是能随便乱说的吗?虽然大家心里都犯嘀咕,怀疑这是朱祁钰布的局。但这个局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你知道不知道都是一个结果。 正统年间老百姓过的日子真不怎么样,现如今朱祁钰登基不到一年时间,打退外敌、平定叛乱不说,居然还为朝廷查抄了十几年税赋才够得上的银钱。 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登基最初所说的要废除田亩农税怕是就在眼前了。老百姓最能从吃穿用度上衡量一个王朝更迭的好坏,能让大伙吃饱穿暖就是好皇帝。 如果在吃饱穿暖的基础上还能够让人不怎么受欺负,手头还能有点余财,那就绝对是盛世了。很不幸,朱祁钰只花了半年多时间就利用锦衣卫强有利的手段收拾了宗室勋贵,罚没、查抄了大量财产还给苦主并对王室轻的罚俸停禄,重的收回金印宝册责令当地官府严加看管。手段之凌厉几乎赶上魔鬼皇帝朱棣时吓到各宗室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百姓却是一片叫好之声。 对于寺庙、僧侣的打击更是本朝史无前例的狠辣,不事生产的僧侣但凡寺庙里有一点藏污纳垢都会被掀出来。庙产被收缴,有苦主的发还苦主,没有苦主的田地、商铺就近以低价租给当地百姓。 用脚投票的老百姓知道领导者是只会喊口号愚弄民众还是真能给人民带来好日子的,之所以一直以来做顺民只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或没有一个契机。 当某些神秘力量牵扯引着大家时,所有百姓心中那把火迅速被点燃了。没有打砸官府,没有抢夺官仓,只是各地人民都纷纷围到官府想要个准确的说法。 难免有人隐隐约约向人们透露点意向,只要正统皇帝一回来,身为弟弟的景泰皇帝就做不成了。大家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好日子可能会在一夜之间消失,想要守住好日子就要向官老爷们陈情,要留住景泰皇帝。 至于那位正统皇帝? 他怎么会被俘了?身为大明朝的皇帝怎么能被俘的?咱们是不是该先聊聊这事情是不是符合祖制再来掰扯其他的? 但是,这话景泰皇帝陛下怎么能够当着太后的面承认了? 莫不是皇帝陛下犯了失心疯?又或者是昨夜酣战太过激烈,没有休息好所以脑子还没缓过来? “陛下……” “陛下慎言!” “陛下不可。” 不理会众人的惊呼,朱祁钰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回太后话,是的。” 孙太后已经气到说不出话来,指着朱祁钰的手颤抖到不能停下来:“好呀,我就知道是你,你这个贱人生下的贱种,竟敢如此!” “回太后话,是的。确实是我的手段过了。” “陛下快快莫要胡言……” “陛下三思,慎言哪~” 跟着一起进来的胡濙和王直急了,皇帝这么讲话,哪里还有转寰的余地。 “我不该只想着挽救大明于水深火热中登基称帝的,其实大兄登基时也不过七、八岁,见深一岁登基又有何妨?”朱祁钰继续不紧不慢像是孙太后说的不是自己一样。 “我不该一心只想着天下万民生于水深火热之中,只管向百姓加税就能获得钱粮为朝廷对抗瓦剌达子。” “我不该为了平息民众反叛情绪,招抚广东叛军,更不该为了安定叛军之心编入官军队伍派往广西平叛。” “我不该遣散宫人,缩减宫人开支,不该遣散厨役、医士,少了皇室用度。” 朱祁钰每说一句,孙太后指着手就低一分。直到朱祁钰说完不该遣使与也先商谈迎回上皇,应该自己亲自去也先大营时,跟进来的各部、衙主官看向孙太后的眼神已经很不友善了。 是的,臣子们看向太后的眼光就像恨不能立刻废黜一个妨碍大明朝良性发展的老虔婆一样,如果孙太后这个时候敢再说一句不合礼数的话,众臣们就敢立刻以逾制的名义参劾孙太后并宣扬天下。 看着孙太后颓然跌坐在软榻上,朱祁钰缓缓刺出了最后一剑。 “前不久将一位道姑收了房,或许诸卿知道,又或许不知道。都不要紧,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个故事朱祁钰早就编好了,前后多次想过,甚至还和待着的杭氏展开过辨认演练。 “其实这位道姑本是长安宫里人……”提到长安宫,众人一下子心思被吸引了过来。孙太后更是一下子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等孙太后出声制止,朱祁钰继续说道:“前几日这位名唤紫虚的道姑确认有了身子后,突然跟我说了长安宫旧事……” 说着,朱祁钰侧过身子面对着众臣却将脸转向孙太后,缓缓说道:“我本想等那道姑生下孩子后将她送回长安宫,左右不过是个无名的宫人而已。今日太后既然怀疑祁钰心思,那我便把此事说了出来。” 说了吗?好像说了,但好像又什么也没说,需要靠大家脑补的东西太多了。 曾经胡皇后修道的宫里伺候的宫人,跟着胡皇后,哦不不不,静慈仙师一起修过道。静慈先师圆寂后,这位道姑便重新没入宫里干了些不知道什么的差使。 寻着机会,宫人混到了年轻的新皇帝朱祁钰面前,以身相诱,怀了孩子后再把静慈法师的冤屈禀报给了新皇,想让新皇为自己的旧主曾经的胡皇后作主…… 多么容易串起来的一个故事呀! 可惜,这位道姑是不能审不能问的,这会正怀着龙胎呢! 至于之后,还是不能问。没问出来将来宫里面也会风言风语,如果真问出点什么来了……还不如不问! 众人脸上的表情这会有些精彩,胡濙的脸已经苦成一个苦瓜了。于谦好点,只是皱眉沉思,也不知道是在想解决办法还是在想这个故事有没有漏洞。 王直看孙太后的眼神就很难说明了,多少有些不值的感觉在里面。 左都御史王文瞅了两眼孙太后,长叹一口气就盯着地上数蚂蚁,半晌没有再抬起头来。 至于金濂,身为刑部尚书多少对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案子有种天然的排斥感。再加上自己曾经的遭遇,很明显看向朱祁钰的眼神是想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但我不会也不敢戳穿你。” 如果说孙太后刚才对景泰皇帝朱祁钰指手划脚直呼其名是不遵守礼数,甚至是以长辈身份对晚辈翻了脸。那么朱祁钰的回击可以说是直接掀了桌子,而且还把满桌残羹剩饭的油污渍甩了孙太后一脸一裙。 这不是图穷匕现,这就是将孙太后打翻在地并剑指咽喉了。 朱祁钰假惺惺说道要在紫虚生完孩子后送回长安宫当作无名宫人一样对待的话深深刺激了孙太后,这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一样。 宫里宫外,知道正统皇帝朱祁钰是无名宫人所生的人不少。那位宫人生下朱祁镇后,孩子就被抱走作为当时还是贵妃的孙太后所生。不久,宫人就不知去向,而孙太后也因为有了儿子而成功弄掉了贤德兼备的胡皇后,一举成为了宣德朝第二位皇后。 胡皇后自行上表章请辞皇后之位,从此住进了长安宫当起了道姑,再没有见过朱瞻基。直到正统帝亲政前夕,胡皇后走完了自己凄凉的一生,极度遭人同情。 在整个事件中孙太后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实在是太不光彩,听到朱祁钰拿紫虚说事,实际上更像是翻了自己的老账,一口气没接上来的孙太后直接昏死了过去。 “传太医,快传太医……”南苑立时一阵鬼哭狼嚎。 “我就说太后不想见我吧,你们非要我跟着一起来。现在可好了,该怎么办?”朱祁钰此时更是装出一副受害者模样,让人看了有些恶心。 回头看了眼抱着孙太后哭泣的钱氏,朱祁钰说道:“皇太后即是今日抱恙,我就先回了。还请皇嫂多费心了,但有驱使尽管命人唤我。” 迈出两步又回过身来说了句:“皇嫂可千万保重身体,若是太后有恙,大兄回朝又当如何?” 说完这话,朱祁钰真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了胡濙、王直等各部衙主官一脸无奈。 谁也没想到朱祁钰会在这时候发难,平时表现出来对皇太后的恭敬迷惑了所有人的眼睛。冷不丁这么一下撕开伪装,突然发现原来是披着羊皮的猛兽。不,说猛兽都不合适,就是能吞噬万物的潜龙,一旦跃入九霄根本不是凡人能够阻挡的。 特别是走出南苑时那句话,该怎么理解?上皇回来后该怎么办,是呀,该怎么办? 现在是太后死撑着为太上皇帝朱祁镇站台撑腰,现在都已经全国要闹暴动了也不肯放松。暂且不说是不是会真乱起来,就是他上皇返京之时今上容不容得了他都不好说。 只要太后不在了,今上完全可以顺天应民下旨将上皇囚于某处,又或者一杯寿酒送走……呸呸呸,怎么敢这么想,太邪恶了。 皇帝朱祁钰就这么甩袖子走了,胡濙等人可不敢走。来南苑之前皇帝就说好了,这事他解决不了,让朝廷派加急信使往北追上使臣团队问计上皇。 这事问计上皇? 开什么玩笑,以他朱祁镇的性子你跟他说:“陛下,现如今全国都反对你回来,要不你留在塞北好吗?” 那不是扯蛋吗?! 皇帝不管,上皇又根本够不着,不管怎么说太后昏倒了朝中重臣都还是要问候一下的。于是,几人留了下来。 在太医的紧救下,皇太后悠悠醒转过来。对于胡濙等重臣的问候,孙太后面无表情一脸死灰。 冷漠的眼神从人群中扫过,孙太后沉声问道:“那个贱种呢?” 谁知道说的是谁,可是谁也不肯接这个话。 “臣老矣,刚才太后所唤未能听清,还请上皇太后告知。”这事也还是只有胡濙来接话,不然就要把天聊死了。 “哦,无事。太后要歇下了,请众臣工先退下吧!”钱氏的政治手段跟自己丈夫一样菜,但是这些基本礼仪还是清楚。孙太后今天的言行明显也激怒了今上,所以才会把狠话说出来伤了皇太后。 如果再闹下去,只怕真的像今上所说的那样,太后不在了,太上皇怎么办? “太后抱恙,臣等理应随侍左右。便是今上适才也赶往太医院亲自过问药剂,臣等又岂敢擅离?而且朝廷仍有大事非太后定夺不可,臣等心焦如焚,还望太后以朝廷为重,以祖宗祖业为重,万万保重金身。待上皇回京,仍可尽享天伦。”于谦双手一拱,身体微微前倾,算是向太后行了个礼。 “上皇…上皇……他还能算是上皇吗?”这个称呼,恐怕很快就会成为过去式了吧! 朱祁钰这个孽种出手真是又狠又毒,时机把握太准了。不!这一切的一切一定就是这个孽障弄出来的! 先是让人在民间散布消息,比较景泰朝与正统朝的差异,然后搅动云南、广西两处各民族对朝廷的不信任。然后将正统朝对待叛乱从来是大军剿平作为刺激浙、闽、粤、桂四地做为挑拨人民造反的由头。 如今整个南方就要再次乱起,所有矛头直指太上皇帝朱祁镇回京一事。是的,就是反对太上皇帝朱祁镇回京,并不反对上皇回大明。 如果回到大明不在京城,那还是太上皇帝吗?至多不过就是一个藩王而已。 更可恶的是居然找了个不知名的宫人出来诈做长安宫故人,话里话外都暗示着胡氏的死有宫里不可告人的秘密。有什么秘密,无非就是想说孙太后看到时间日久,大家都不在关注长安宫后出手弄死了昔日皇后呗! 一旦把这事掀到台面上,那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上皇登基十四载,众卿何能不念旧主之情,竟要生生逼死我们吗?”孙太后想打悲情牌。 旧主之情? 不存在的,这辈子都不存在的。 正统登基的前几年年龄还小,都是辅臣定计处理朝廷上下事务,整个大明朝应该说是呈一个好的局面发展的。当时裁撤宫里多余的杂役,放宫女出宫这些不算,对待贪腐等问题处理也很及时有效。 但这一切都从正统亲政开始变了调,身为近侍的王振将正统的脾气秉性拿捏的稳稳的,随着三杨去世后朝廷里大小事务最后都是王振一言而绝。 多少忠直臣子因此被贬官、下狱甚至丢了性命,故主旧情?太后你可会说笑话。 “臣等虽念旧情,然实在是朝廷公事为重。还请太后念及祖宗创业不易,谨守法度,为天下计,为万民计。” “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 “那依尔等之意,要将上皇如何区处?” 第83章 善用反骨仔 《景泰实录》: 景泰元年七月十五日,皇太后小吉,夜不能寐。上领众臣请安问其故,太后意指上皇误信奸宦,终成大祸。今欲迎回,命守祖陵。 上惊,曰:焉得如此? 太后曰:不修懿德,终有此败。愿上戒之,慎之。 濙问:以王礼奉之,何如? 太后曰:宜废庶人。 上止是不肯。 太后遂颁懿旨诏告天下,上皇返朝,宜往祖陵思过。 京城内外闻诏而定,人民各归其所,无犯秋毫。 “启禀陛下,大宁都督石亨奏请于大宁各城关、垛塞宜遣人守砌,止在内伐木遮榨,免致贼来无阻。乞调拔官军,委老成知识兵事、谙晓道路官分往各关口,相视 新阔猜,设法作急砌垛拦截。”只要外敌未平,兵部总会是最忙的一个。 后世都知道明修长城清建庙,防人终归不如俘获人心。 以蒙古的实力,即便满清势力强大也不至于那么老实每年都自己宰杀一批自己人做“减丁”的行为来讨好满清主子放心。 长城太长了,修了这一段,难免那一段因为多年风吹雨打又有了损伤。所以最好的方式不是修城建垛堡,而是从军事实力上彻底碾压,从经济实力上互助互惠,再从精神上给予引导,从而同化掉异族。 异族一旦被同化了自然就不再是异族了,不是说“蛮夷入华夏而华夏,华夏入蛮夷而蛮夷”吗? 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修长城也好,出动大军剿杀也罢,都不如将其融合进华夏民族最符合大明朝的利益。蒙古人放牧为生,文化传播以传唱歌曲一类的方式来达成。口口相传,难免偏差巨大。 此时的明人文化教育程度也不怎么样,但比起蒙古文化而就好多了。吸收蒙古人彻底成为大明的一分子,让蒙古文化成为华夏文化中一件瑰宝,只有这样才能消除两族之间世代相攻相杀的局面。 “高祖文皇帝以大宁偿兀良哈三族献三千营之功都过了几代人了,这个时候去修堡建寨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朝廷有这个钱吗?” 朝廷当然有这个钱,但是朱祁钰不想把钱花在这上面。军费,就是个无底洞。金山银山都能挖空了,而且还根本不够填这个窟窿。 “可是陛下,要守住大宁确实需要重新修城建堡,不如先调两万官军往大宁修砌城寨?待秋收后再发两万徭役,确保今岁寒冬官军能在大宁安然度日即可,来年早些发调官军、徭役,如此两、三年便可成规模了。”于谦的主意不能算错,只能说是思想太单纯了。 城,朱祁钰想修,但是没想过用朝廷的钱修。 “兵部拿个章程过来,先遣两万官军协防紧要关口。楔子先敲进去了,稳住了朝廷在大宁的官军大营就行。至于其他垛口、城堡,自有旁人替朝廷来修。”朱祁钰说完,于谦就觉得一定又有人要倒霉了。 朝廷不到一年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其实最刷新朝廷官员认知的就是皇帝居然可以这么为所欲为。无论官宦、勋贵、商贾还是僧侣,在皇帝眼里屁都不是。 人家皇帝敬天地、重礼法,对化外之人多少有些尊重。大明朝太祖爷不是还当过和尚吗?再看看咱们这位景泰皇帝可有半点拿神、佛当回事的表现? 朝廷要在大宁修城,皇帝却不打算出钱出人,而是“另有其人”来修城。满天神佛来替你修城哈? 此时也没功夫多想,只好先等等看看再说。因为脱脱不花汗的使者皮儿马黑麻吵着闹着要回去。在欢送会上,作死的皮儿马黑麻更是指出关外的城池瓦剌来围就围,想走就走,如果不能由大明朝廷立刻派出大臣一同前往瓦剌议和,这些城池就难保了。 对于胡濙上奏的事情,朱祁钰一脸不屑。必须派大臣陪你一同前往?到底谁是皇帝,你要怎样就怎样吗?笑话。 看到朱祁钰那面部表情,于谦担心事情会糟。这位皇帝不太好说话,如果像以前一样朝廷被瓦剌压着打可能会认怂,现在大明军队时不时跑去劫掠塞北部族一番,大明凭什么认怂,拿景泰皇帝当慈禧那个蠢货吗?打羸了还要认输赔钱,弄出了个中国不败而败,法国不胜而胜。 “知道了,告诉那个皮儿马什么黑的,别蹬鼻子上脸的。朕给出礼遇随时也能收回来,他要是再敢跟我大明说教,也就别回去了。刑部、锦衣卫大狱里关着好些他的熟人,就一起留下来吧!”对于威胁,朱祁钰真是要多恨有多恨。 “礼部将这厮狂悖之言抄录一份,即刻快马送锦衣卫指挥使卢忠。”朱祁钰这番话说出来,胡濙有些懵。 快马送卢忠?总不见得让卢忠带着锦衣卫四个马军千户所奔袭千里去取脱脱不花脑袋吧!这实在是……太刺激了! 大明朝锦衣卫这种特务机构还真是人见人恨,鬼见鬼烦的存在。明明创立锦衣卫的太祖皇帝朱元璋已经撤销掉了锦衣卫,可是那个篡权夺位的魔鬼……哦哦,靖难的高祖皇帝又重开锦衣卫,声势还远远超过了洪武年间。 要真是让卢忠带着锦衣卫去塞北送了菜,那可真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才对。 “陛下,上皇尚在彼处。此时恶了脱脱不花汗使者,恐上皇不虞。”胡濙表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太后这会被气到据说躺在床上几天下不来床,听说还有吐血一升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如果太后嗝了屁,朝廷里还真担心朱祁钰干点出格的事情弄死太上皇帝朱祁镇。虽然说是要让太上皇帝去守陵,可也没说弄死他不是。 顶着个太上皇帝的头衔看坟和藩王看坟有啥区分?还不都是守墓的。宫里不用的老宦官打发几个随侍着就行了,以后就连那些妻妾还让不让睡都不好说。 “陛下,之前朝廷里已经选出了使者,虽然罗绮、李实二人已经陪同完者脱欢去了失八儿秃营地,朝廷还是可以再遣一队使臣前往。也算是应了脱脱不花王所请,又能体现我们大明朝辽回上皇,要跟达子和解的意愿。还请陛下三思!”朝廷确实选了一堆人,随时准备等罗绮、李实谈完后再代表大明去跟也先谈判的。 “哦,那么朝廷该派哪位大臣与那个黑皮一起返回瓦剌呢?”好嘛,皮儿马黑麻硬是名字一日数变,现在已经成了黑皮了。 黑皮就黑皮,哪怕叫皮黑也罢了,又不是我家的使臣。 “回禀陛下,前次经百官举荐共选出适宜之人二十一人,经筛选后按照皮儿马黑麻所述要得大臣,尚余七人可供差遣。这是履历,请陛下过目。”说罢,胡濙呈上名单。 接过名单,朱祁钰却没有打开看,而是陷入了沉思一般。好一会儿,朱祁钰突然说了一句:“时光如梭,忆去年大兄亲征之时,命我留守北京之事历历在目,未曾想仅一年时光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这话说出来听在耳朵里怎么让人觉得那么别扭~ 大明朝花费亿万钱钞,死伤五十万人的受益者之一不就是眼前这位大明景泰皇帝陛下吗?怎么还好像挺不开心似的。 正统十四年七月,也先南犯,关外及边塞十数城池被破,杀死杀伤军民无数。正统帝仓促召集大军北征,仅仅不到一个月就全军覆没。曾经且纣为虐的脱脱不花、阿剌在分配了朱祁镇送去的大礼后还不到一年时间就屡次三番派使臣过来表示亲近,主张和好,也不知道这脸皮是不是过了油的? “既然朝廷已经礼送了黑嘛那厮,就送他去塞外等着吧!等罗、李二人回返后朝廷再派使臣去,如今诸事不明,再派大臣去能做什么?”这话没毛病,对于大明朝廷而言确实是要先等朝廷上一波使臣回来之后再派新的使臣去才合适的。 “陛下,达子三大势力,前者所遣回使乃是应了知院阿剌之邀。现有脱脱不花汗相邀,朝廷再遣使者也说得过去的。” “那礼物呢?我的内库里可没有东西能送了,让礼部、户部拟个章程过来吧!”内库里当然还有好东西,但是朱祁钰可不舍得送去大草原上爬虱子。 何况这次朱祁钰已经准备对瓦剌动手了,礼部的信函到了卢忠手里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远在云南的麓川宣慰使司仅有的地盘上,已经开始有天花病毒蔓延了。 有心算无心,凡是会有可能妨碍大明朝廷改土归流国策的部族都会受到沉重打击。首当其冲就是要绝了麓川一脉的传承,至于孟养、缅甸、大古剌等等等等,朱祁钰不关心,卢忠自然不在乎。 培养了西南这个大毒蛊在,自然有源源不断的新鲜病源送去北方给瓦剌送礼。 想到这些,朱祁钰还是倾向于向北方输送些金的银的,这些物件方便将来再劫回来。就算不做专门的消毒,放在太阳下暴晒几天毒株也死干净了。 至于金银……之前送给太后和上皇太后不少金的、玉的佛相、菩萨什么的,这不是应该还有多吗?正好送些给脱脱不花汗,表表我大明朝对于迎回上皇大驾的决心。 “臣遵旨……陛下,那使臣……” “名单我再看看,再想想,晚些答复。” “陛下,使臣……臣遵旨。”胡濙没有再坚持,先确认礼物再来问使臣的事情吧! 对于使臣人选,朱祁钰首先想到的还是杨善。 虽然人品不行,但按照历史记载这货的外交水平真不是那些两榜进士的正途官能比的。李实有辩才,不及杨善有诡才,正所谓“水至清则无水,人至贱则无敌”,在外交上杨善就是这个无敌般的存在。 很快,杨善被召到朱祁钰面前。 第一次被新皇帝朱祁钰单独召见的杨善有些激动,激动到要行跪拜大礼。即使朱祁钰出声阻止,杨善仍然坚持行完了大礼才肯谢过后起身。 “杨卿,之前见汝自荐愿往塞北迎回上皇,如今未何没有坚持?”看着名单,朱祁钰有意无意想诈一诈。到底是文武百官推荐时仍然避开杨善,还是杨善自己没有再跳出来,又或者两者都是。 “回陛下,部议时认为往塞北多苦寒,以为还是壮年更为适宜。”从杨善的嘴里,似乎听不到真话。 “哦,这样啊!那杨卿以为呢?”朱祁钰步步紧逼。 “臣…臣自然是听陛下吩咐,陛下需要臣去,臣就去。”知道杨善历史的朱祁钰当然能够猜到杨善的算盘。 之前削尖脑袋想去是因为上皇是曾经的正统皇帝,很正统的正统皇帝,比朱祁钰这个景泰帝要正统多了。只要迎回了上皇朱祁镇,景泰皇帝还是不是皇帝都不好说了。 以杨善在大明官场上的名声,礼部左侍郎几乎是到顶了。一个非正途出身的幸进小人,还靠着出卖了名士章朴才官复原职的。升,往哪升?礼部尚书? 呸!你丫也配? 要不是正统皇帝当时手软没有因为杨善儿子贪腐顺道宰了这老货,只怕杨氏整个家族坟头草老三尺长了。 既然杨善打着主意是想通过迎还上皇朱祁镇为自己甚至家族铺路,现在朱祁镇被太后懿旨给打发到要去守皇陵了,杨善自然是要掂量掂量值不值得去塞外了。 也先这贼子,简直就是狼子野心,说变脸就变脸的玩意儿。如果跑这一趟正好赶上也先变脸…… 一切顺利迎回来又能怎么样,不过是迎回来一个守皇陵的太上皇帝而已。照着景泰皇帝的手段,只怕这位上皇也不太有机会再翻身了。 “哦,原来如此。”朱祁钰也不点破,只是似乎想起什么的问道:“杨卿府上有几位公子?都在何处任职?” 杨善家里几个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被发配到辽东的儿子现在是在辽东呢还是在辽东呢?如果在,那就合该被拿捏;如果不在,呵呵,先解释下为什么不在吧! 杨善听出了话里话外的意思,连忙磕头请罪。 朱祁钰看着跪在地上叩头的杨善又问道:“杨卿若为使者,可以迎回上皇吗?” 能迎回来吗?这个该怎么答?杨善的脑子有些嗡。 没想到这一次想投机取巧,却算尽了自己的性命被景泰皇帝给拿捏到死死的。 如果说能迎回来,人没回来难免无法交待。如果人回来了,景泰皇帝恐怕也不会高兴。那是不是该说迎不回来呢? 只怕说了会更惨,身为礼部左侍郎,朝廷派你为使者去迎回上皇,你居然说迎不回来,这可不像话呀! 就在杨善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听到了皇帝朱祁钰的声音说道:“去吧!做为正使迎回大兄,太后交待了让大兄去为先帝守陵寝的,不好违了太后意思。” ……杨善感觉有些晕。太后被逼到吐血,万般无奈下才签了懿旨让上皇去守陵寝,到这成了不好违太后意思了。 “罗绮、李实或许在回来路上了,你也准备准备。”既然躲不掉,那就坦然面对。不可能弄死朱祁镇,就把人迎回来再处理好了。 “回来时直接走大同。”朱祁钰交待完后转身离去。 大同,郭登那个太上皇帝朱祁镇的姻亲在。曾经,在朱祁钰被困在皇宫里生病的时候,在于谦、王文被押入狱的时候,被景泰朝廷充分信任的大同总兵郭登却反了景泰朝廷,眼睁睁见于谦被虐杀,景泰皇帝因病驾崩。 大同镇守太监兴安,那个曾经在石亨、曹吉祥领军迎太上皇朱祁镇入宫时几乎第一时间倒戈的内庭一头人物,且看看他们在一起能产生什么火花吧! 第84章 彼处 自大明与瓦剌正式开战以来,朝廷第一个踏入瓦剌境内的正式使团一行北上,经过居庸关、怀来、雕窝堡、独石、毡帽山、兴和卫东珂边、昂裩冈儿、失刺失簿秃诸城关,跋山涉水一路风餐露宿的,终于在七月十一日到达了也先的营地失八儿秃。 看到朝廷使臣等人,也先开口便问:“大明皇帝因何差尔每(们)来?” 李实能言善辩,率先回答道:“自太师父祖以来,至于今日,朝贡朝廷三十余年。你使臣进马,(朝廷)往往待以厚礼,遇以重恩。近因奸臣王振专权,减少马价,以故勤兵拘留太上皇帝圣驾,抢掠 人民,杀害军马。今瓦剌知院上合天道,下顺人心,奏知可汗,禀过太师,特念前好,同差参政完者脱欢赍文赴京,以求和好,依旧遣使往来。” 也先见李实给搭好了梯子,自己也乐于下了台阶,随后说道:“这事只因陈友、马青、马云小人上是非,所以动了军马,小事儿做成大事。我的实心送太上皇帝到京,你每不差大臣出城迎接。我又着张关保、姚谦云奏,又将他来杀了。” 这话如果被朱祁钰听到,可能会当场发飙……也可能不会。 好吧,景泰皇帝似乎更善长玩点阴的,朝廷里上层里透了风声,不少大臣据说都吃过皇帝的亏。 “大明皇帝与我是大仇,自领军马与我厮杀。天的气候(老天有眼,天可以见一类的表示),落在我手里。众人劝我射他,我再三不肯。他是一朝人主,特着知院伯颜伯木儿吾早晚恭敬,不敢怠慢。你每捉住我时,留得到今日么?”也先不愧为塞北雄主,话锋一转便说起了俏皮话。 是呀,如果让正统捉住了也先,只怕早就剐了喂狗了,怎么可能会留在手里一直好好养着。留着等过年吗? 景泰元年七月十二日,罗绮、李实在也先骑士引领下来到伯颜帖木儿营地,见到了被俘近一年的旧主正统皇帝朱祁镇。 两人饱含泪眼,哽咽失语,望着朱祁镇……左看右看没见消瘦呀!敢情在塞北吃住还不错嘛!再想想景泰皇帝朱祁钰,身为郕王时生龙活虎的,成了皇帝整天走路都显得有些恹恹的。 看到旧臣属,朱祁镇多少有些尴尬。忙说道:“比先我出来,非为游猎私已之事,乃为天下生灵躬率六军,征讨迤北。不意被留在此,实因王振、陈友、马青、马云所陷。也先实意送我回京,被喜宁阻住。喜宁既已被朝廷所杀,陈友等不要饶他。” 朝廷自确认喜宁已经死了之后就查抄了喜宁家,连着老家里受益的族人也没放过。直到被查抄后消息才彻底散布出来,原来景泰皇帝早就安排了锦衣卫和顺天府、刑部差役盯守。 陈友这货早就在刑部大牢里待着了,而马青、马云两人关押在锦衣卫大狱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本来文武官员曾多次请旨宰了这几个闯祸惹事的主,但被皇帝给拦了下来,说是另有重用。 有什么用不知道,猜猜多是准备征伐瓦剌时用来杀了祭旗的吧! 对于太上皇帝这番说辞,罗绮、李实两人脸色也不太好看。明明是自己昏聩无能坚决不肯听信百官劝阻才导致的祸事,现在直接把锅甩给死人就算完了,这算是照顾自己颜面还是真昏聩呢? 这个时候再想想,孙太后真是英明。知道瓦剌遣使要与朝廷商议送回这位不着调的太上皇帝,为了不让他再误国就直接颁下懿旨,接回后就安排守皇陵去,简直太合适不过啦!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太对,朱祁镇连忙转换话题说道:“问圣母及今上安否?” 安,可安可安的了。 皇太后因为想要妥善安置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点心都吐了血了,你的皇后钱氏差点哭瞎了眼了,京城内外百姓都在传着今上接管了你的后宫了,今上气到差点满大街去砍人。能不安吗? 看着罗绮脸色还是没恢复过来,李实只好接过话头说道:“太后与今上身体康健,惟挂念上皇。” 也不知道是开了窍还是纯粹只为了打消尴尬局面,朱祁镇一一询问使团人员身份并逐一问候。 看着气氛活跃了起来,朱祁镇趁着机会问道:“我在此一年,因何不差人来迎我回?你每与我将得衣帽来否?” 没差人来迎你回?这是你孙太后的人话吗?罗绮有些气结。 正统十四年八月十七日孙太后遣喜宁等人出宫,将太后、皇后两宫里金银珠宝搜罗了一遍,用整整八匹骏马驮着送往塞北想要换回你,你回了吗? 之后景泰皇帝监国,又有多次遣人送财宝给也先,也先放人了吗?没有,有的只是也先大军骚扰、侵袭。 紫荆关外,也先大军几次差点破关。据说孙祥等人都写好了遗书,就差一丁点儿关口就被破了。如果不是景泰皇帝陛下高瞻远瞩没等朝廷商议就下令增摇、巡哨,只怕也先早就兵临北京城下了。 如果北京城破了,你这个太上皇帝还能在瓦剌无忧无虑的吃着烤牛、羊肉?去你洪熙昭皇帝的! 看到罗绮嘴角抽抽,有中风前的迹象,李实又抢过话头说道:“陛下蒙尘,大小群臣及天下生民如失考妣。但虏中数次走回人口,有言见陛下者,有言未见陛下者,言语不一。又五次差人来迎,俱无回报。因此,特差臣等来探陛下回否消息。” 算上孙太后未经朝廷私自派人议和的次数,说五次都是少的了。李永昌、赵荣等人来紫荆关可是朝廷正经差遣,自然更得算了。 “陛下衣服靴帽并以往旧物,臣等一并戴(带)得。”其实李实是想说,今上多少还是有些想问下要不要把妃嫔一起送来的:“臣等来时今上曾言,太上皇帝蒙尘已久,御用服食宜量与赍诣虏营进供。” 李实虽然有辩才,尽量圆着朱祁钰对于太上皇帝的态度。但是皇帝交待的话还是要有人来办的。罗绮踌躇再三,还是指出请上皇以昔日任用非人,引咎自责,谦退避位。一番话说出,太上皇帝朱祁镇的脸胀成了猪肝色——病死的那种~ 但凡血放得干净,猪肝也不能成这色(此种建议用东北口音理解)。 被罗绮、李实两人一直一绕地怼了一阵,朱祁镇黯然神伤。半晌后说道:“你每回云,上覆当今皇帝并内外文武群臣,差来迎我,愿看守祖宗陵寝,或做百姓也好。若不来接取,也先说今人马扰边,十年也不休。我身不惜,祖宗社稷天下生灵为重。” 听到朱祁镇说这话,罗绮差点就要暴走,被李实眼神止住。 这是人话吗? 你一个大明朝皇帝被俘后,为了能回国居然说朝廷不派人来接我,俘虏我的人就会派大军袭扰边境。你他孙太后的到底是哪边的? 性格直率的罗绮实在忍不了这茬,直接拉了脸子。李实再怎么有辩才,也受不了太上皇帝这么不着调,气氛再次陷入尴尬局面。君臣数人的再次相见,场面有些不太愉快。 次日,也先招待宴会上宾主尽欢,罗绮、李实二人还是忠诚的履行了太上皇帝朱祁镇的嘱托,向也先要求迎回太上皇帝南还。 也先听完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大明皇帝敕书内只说讲和,不曾说来迎驾。太上皇帝留在这里,又做不得我每皇帝,是一个闲人,诸事难用,我还你每,千载之后只图一个好名儿。尔每回云奏知,务差太监一二人,老臣三五人来接,我便 差人送云。如今送云呵,轻易了你每皇帝了。” 话说的漂亮,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也这么漂亮呢?罗绮心中没底,还想坚持早日迎回。敕书没有,只说是有口谕就好了,先诳得也先等人,等上皇回了朝廷那边自有区楚。 也先看出几人疑虑,当即下令差人同使团成员一起往大同调回骚扰的军马。 说是骚扰,对于大明朝而言还真是骚扰。 正统十四年的冬天,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蒙古各部族牧民都非常接近大明边塞寻找冬牧场安营。 办事情不太讲究祖制的景泰皇帝朱祁钰以派遣内宫往哈密宣旨、监军为名,以中旨调石亨、刘聚二人一路北上偷营。石彪、曹吉祥打着石字将旗一路沿甘肃、宁夏北部边塞往东袭扰蒙古诸部族。 靠南一些的部族都被石彪给撸了个遍,侥幸躲过一劫的又因为收容了过多人口而造成食物紧张。 寒冬本来大家日子就不好过,白灾黑灾是大草原上两大要命的祸事,一场冰雪之下不知夺去蒙古牧人的性命。看着大明有在雪地里来去如风的乘具后,牧民们哪里还有往日里追随瓦剌大英雄南犯的勇气? 这些披甲持弓即兵,卸甲弃刀为民的牧人们,只好在大同边关外晃悠叫嚣一下而已,真的围关冲城是绝对不肯的。 从紫荆关、居庸关下来的人都说了,明人有了神器,瓦剌的军神平章勃罗卯那孩就死在了紫荆关外。甚至于太师亲率大军突入紫荆关时,都被明人请巫作法,顿时烟雾弥漫,人马皆眼不能见,口不能言,好些人就这么丢了性命。 也先这时候调人回来,说不清楚是不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不过没有大军在侧,也符合大明的需求。 撇开罗绮、李实的使团在瓦剌的遭遇不说,京城里文武百官又在叽叽喳喳的吵着要抓紧派使团随皮儿马黑麻返回瓦剌迎回上皇。 朱祁钰当朝发了火,天天吵着要迎回上皇,边关陈兵数十万,如果是瓦剌计策派出去的大臣被弄死了算谁的? 上皇是你们的干爹呀?天天吵着要迎回来,当初你们吵着不让他去的时候,人听了吗?使团派出去还没回来,干嘛又要派第二个使团出去,嫌不够乱吗? 朱祁钰说的也有道理,而且天天吵天天上奏也没什么实际意义,朝堂得到了短暂的宁静,只不过这种宁静很快就被第一波使臣返回而打破。 景泰元年七月二十三日,罗绮、李实率队的使团返回居庸关,随使团而来的还有也先使臣把秃等人。 此时的居庸关、怀来等地,已经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玩意儿来招待使臣了。几次大仗折腾下来,朝廷抚恤、清退官军几乎花光了边塞的家底。朝堂上朱祁钰听到消息,立刻命兵部行文各边塞清查官库,命户部、工部立刻与兵部协调补充各关镇银、粮及军械,以防万一有警粮械不齐。 同时,光禄寺接到朝廷命令负责奉酒馔诣怀来、居庸安排接待事宜。又吩咐户部拔给银、钱百贯以备边关物资匮乏接待不周。 罗绮、李实马不停蹄赶回京城,众臣一见就纷纷询问,李实率直的性子在朝堂上毫无忌讳一五一十讲述起了使团在瓦剌的所见所闻。 “启禀陛下,臣等奉命出使瓦剌,问太师也先要迎回上皇。也先答称朝廷必须要派遣一两太监,三五位大臣,在八月初五前往奉迎。” “八月初五前赶往奉迎,那时日不多了,朝廷需要即刻派出使团……” “启禀陛下,臣请朝廷即刻派出使臣……” 看着殿内一片混乱,朱祁钰也不答话,就像看泥塑菩萨一样看着众臣一个个请旨。 “陛下……”王直看着朱祁钰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不忿。这没心没肺没良心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诸卿……都说完了吗?”就差打个呵欠,再伸个懒腰,这个形象就完美了。朱祁钰还是一脸很欠很欠的表情,完全不在意殿内百官齐刷刷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怪异。 “都说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但咱们大明朝不一样,大明朝除了有我这个皇帝之外还有个上皇帝。”朱祁钰自嘲式的语气让殿内大臣听了有些鸡皮落地。 “这还不足,大明朝众位臣工还给朝廷找了位太师也先做皇上皇,真好。”朱祁钰这话说出来就有些诛心了。 什么皇上皇的,无非是嘲讽大臣们听了也先的话就坐不住了,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要按也先的意思让朝廷立刻派出大臣去迎还上皇大驾。 大明朝的皇帝被俘后朝廷迫于无奈推举了个新皇帝,把之前的皇帝上个尊号称为太上皇帝就夺了权。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却对敌寇首领也先的话一一遵从,着实也不像个大明朝官员的样子。 “使者,诸位早就选出来了;礼物,礼部也已经备好了;脱脱不花的使者也喊着要回好些日子了,既然如此何必禀我知晓,诸卿自行决断便是了。”说罢,朱祁钰也不管群臣目光,直接起身离开了朝堂。 “退朝——”随着一声公鸭嗓子的声音传出来,朝堂里一片哗然。 第85章 巧舌如簧杨思敬 朱祁钰生气是真的生气,可是生气也必须要迎回朱祁镇。卢忠已经带着宝贝在路上了,随行人员都是经历过广西、云南疫情之后毫发无伤的精壮。 如果非要说有伤毫发的话,那就是有发过烧。卢忠其实现在想想心里还虚,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其他方面的能力,比如在床榻之上会不会雄风不再呢? 用牛痘治天花,如果说不是皇帝陛下谕旨卢忠是肯定不会碰那玩意儿的。全程参与的医士也是一脸懵逼不肯就犯,好说歹说惹到卢忠拨了绣春刀才一脸不情愿的用捉到的叛军试验。 在医士觉得有伤天和时,抓来试验的叛军好了。然后被交待进入疫区帮助一众瑶、僮族染上疫病的民众,再之后是死囚,然后是锦衣卫旗军和一众医士。 除了核心的几人,其他人被蒙上眼睛实施了这个小手术。所有被接种的人只被告知是皇帝陛下赐的药剂,可以确保瘟疫不侵。 刚开始还是不信,但防是接种过牛痘的人与得了天花的病人接触确实屁事没有,自然也就信了。 锦衣卫带队一群各色短打服色的武士押车,其中更有瑶、僮服装。大明境内别说军民官吏了,连鬼神都想有多远躲多远,沿路供奉的山神、土地甚至庙宇里的菩萨如果能动,只怕也想都跑干净了。 收到卢忠亲自押车赶往边塞的消息,朱祁钰知道自己胜券在握了。发脾气只是讨厌臣子们三心二意的态度而已。 很快,礼部右侍郎,鸿胪寺掌寺杨善、太常寺少卿赵荣为正使,都指挥同知王息、正千户汤胤积为副使的团队,赍金银书币偕脱脱不花汗使者皮儿马黑麻出使瓦剌。 八月初五之前赶到是能够赶到,但是一切都听也先的岂不是真拿大明当做元朝属国了。一报还一报,这个仇朱祁钰记下来了。 人不是蜜獾,不能锋芒过盛。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结果只能是把自己干成濒危甚至绝种,“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的话已经扔下来了,文武百官只要不是太蠢都知道该怎么做的。真要有不知道怎么做的,没关系,锦衣卫迟早会让他们知道怎么做的。 别说正统朝中后期整个污腐成风了,哪朝哪代不得有一堆屁股上全是屎的家伙还要满嘴逼叨叨的指责下属违法百姓犯禁的家伙。这是人在权力面前的劣根性,极少能有人可以在手握大权时可以不偏不倚的,否则也不会有那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名言流传至后世了。 随便翻点旧料出来,朝堂上那些衣冠禽兽能继续安稳留下来的就剩不下几个了。就如同胡濙、王直这种朝廷重臣也难以幸免,哪怕是左都御史王文恐怕也保不住自己的冠服。 打定了主意,朱祁钰没有任何犹豫,除了指责了百官助长也先拿大明朝当做恭所之外,只是自嘲似的说了句:“他日也先南下牧马,不知可要牧民否?朕虽非大兄一般惯于养尊处优,却也不通放牧。来日还望诸臣工飞黄腾达之日念及今日情份,每年清明、中元为我焚支香可好?” 就这么一句话,满殿文武跪了一地,再也没有人敢吱声。 是啊,他也先要什么就答应什么,确实有开门揖盗之嫌。这会因为上皇在彼处说是不得已,可大明朝现在的皇帝都不急,咱们太急了是不是有些太监了? 终于成为迎驾正使的杨善此时心里五味杂陈,实在不是个滋味。如果太后没有下过懿旨,迎驾这绝对是个好差使。虽然有风险,但是风险与收益之间的倍数相差太多太多了,几乎就是内部员工知道了头奖头码纷纷跟着买二奖一样。 稳赚不赔的生意,被一道懿旨给打成了苦差使。 从罗绮口中得知,上皇压根没觉得自己在这次北狩中有什么过错,有错的都是下面人。而也先一直礼遇上皇,这就让气氛有些诡异了。 虽然罗绮、李实二人代上皇传了口谕,自废为庶人守皇陵?说说而已,杨善可不认为真能让太上皇帝朱祁镇亲手写下这份谕旨。 可景泰皇帝敲打的话还在耳边,不得不心焦。自己到了现在这把年龄,已经没有太大的前程可言了,一切还不是为了儿子,为了家族? 景泰皇帝陛下可真是恩遇,直接赏出了几个锦衣卫的世袭差使,不由分说就把人给要走了。皇帝陛下交办的差使办好了,儿子还能有机会回来,没准还能混个正经官职。可要是办不好,死字一共有几笔来着…… 这个年轻皇帝就像能够看穿人心一般,藏在心里的话都被他给说出来了。就那句:“依卿之见,朕之庙号为何?可是‘代宗’?”摆明了就是知道自己前次积极自荐的小九九。当时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睡醒了都能吓到弹起来。 代宗,代宗,完全因为这位皇帝是代理的,正牌天子该是北狩的朱祁镇。只要朱祁镇不是庶民,就随时有理由回来之后再做皇帝的。可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将来会被谥为代宗的景泰皇帝没有防备,又或者能力一般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现在很明显这个皇帝不是吃素的,心里明镜似的。更可怕的是景泰皇帝表现出来的绝对不是一个平庸皇帝,一次次否决大臣建议后下达的命令都让大臣们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再看看身为上皇的朱祁镇,当年做正统皇帝的时候做的哪件事情像个正常人办的事情?实实在在就是个昏庸的皇帝。 朝里人私下里都在传,宣德爷选错了人,如果早早定下朱祁钰为继承人哪里有这么多事情?瓦剌?呵呵,至多就是大明朝北部属国的税官而已。 景泰皇帝话里话外的都是在问自己想站哪个队,只能回答要坚定的站在以景泰皇帝为领导的朝廷周围,紧跟朝廷脚步,景泰皇帝陛下指到哪,我们就打到哪。在景泰皇帝陛下代表的天意面前,一切力量都是蜉蚍撼树、螳臂挡车。 杨善相信,无论自己当时表现的多么像景泰朝廷的忠臣,皇帝也不信,因为那眼神中充满地戏谑之意根本藏不住。显然,皇帝也没想藏住那眼神想表达的真正意思。 只要自己这次北行敢玩一点虚的,自己的那几个儿子一定会被查到童年时翻墙看寡妇洗澡的恶劣行径。至于结果,杨善根本不敢想,皇帝只要一个眼神,锦衣卫那群杀才自然能把证据搜集到让满朝文武都没有话可说。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还欠了章氏一族的人命,朝廷里那些文官只是碍于自己一直以来苦熬,落下的把柄不多,否则一人一口唾沫杨氏也没有活命的可能了。 罗绮、李实两个人真是实在,简单几个问题就把知道的全都给抖落了出来。再结合之前从瓦剌使者和锦衣卫提供的信息来看,杨善眼珠子一转仔细查看朝廷安排的礼物。 礼物简简单单,看起来贵重实际上卵用不顶。这种东西拿去走个形势没有问题,要想结也先欢心顺利迎回上皇可能会有些问题。 从各种信息上来看,也先确实想把人送回来。可是也先需要一个体面的台阶,这个台阶朝廷给的不情不愿,对于也先而言不一定是他想要的。 此时的杨善除了自己那十八个心眼全数转动之外还使出了自己浑身解数,在民间大肆采买绮绣、师比、阿锡、女红、钱扣等瓦剌人喜欢的物品,再加上亟须的新奇物件作为赏格,命令使团人员一起带上朝漠北出发。 景泰元年七月二十七日,杨善一行人的速度比罗绮、李实脚程快了不是一丁半点,一行人到达瓦剌大本营地。 也先身旁亲近的田民作为馆伴(接待宾客 的馆舍管理负责人)奉也先之命前来接待。 田民,一听姓名就知道是个汉人。能免作为也先的亲近人也可以想得到一定是跟喜宁一般的汉奸。杨善表面亲近,心里清楚,小心翼翼应付着。 “杨少宗伯远道而来,辛苦辛苦。”身为汉人,却成了瓦剌的馆舍接待负责人,自己不感到一点羞耻反而还有些引以为荣。 当然引以为荣了,如果在大明田民只是一介小民,一辈子没机会跟礼部左侍郎坐一起喝茶。 “田馆伴有劳了,杨某奉朝廷使命前来迎回上皇,是无上荣耀,不敢称辛苦。”杨善不冗不卑,微笑着拱手回道。 “少宗伯请入帐奉茶。”田民伸手一邀。 “馆伴请。”杨善还礼后,两人一同走进帐篷。 两人虚情假意交谈了几句后,田民笑道:“实不相瞒,其实田某也是中原人士。” 哼哼,看出来了。田民田民,就是务农的平民嘛!杨善这时候难免有些恶意揣测田民父祖文化程度的意思。 “哦?未曾想田馆伴也是中原人士,说来惭愧,莫不是几何时为瓦剌军马所留?只不知为何留在太师这里当了差?” “杨少宗伯猜的不差,田某被留于此许多年未曾返乡,对大明风物都已经忘却了。”中原流传一句老话,只不知道是哪个时代传下来的,叫做吃饱饭不想家。 无论哪朝哪代,其实国家兴衰苦的都是老百姓,而封建时期老百姓更苦。宫里那么多宦官,就有很大一批是普通百姓家里实在吃不饱饭了才将年纪较小的送进宫里当差,也算是给孩子找条活路。 如果这个孩子没了,只能自认倒霉。如果能活下来,甚至还能混个蟒袍加身的那就是全家人的福份。这种牺牲一人,搏全家出路的事情在大明朝太普遍了。 田民被留在瓦剌后有饱饭吃,有女人睡,无论也先是不是愿意放恐怕也都不愿意回了。 “倒是苦了田馆伴,若是有意,不防随本官一同回大明看一看,走一走。”杨善随口发出一个善意邀请,至于应不应允就不在杨善考虑当中了。 “少宗伯有心了,田某倒也想回去看看,只是家中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在。”说罢,田民似乎面有悲戚。稍顷,田民反应过来后说道:“田某失态,让少宗伯见笑了。” “哪有哪有,人之常情而已。”杨善轻轻一笑并不多说话。看样子这个田民不是担心朝廷秋后算账就是家里真没什么人值得留念了。 “杨少宗伯,田某有句话实在想不通,还请少宗伯不吝赐教。”田某倾身向前问道。 好样的,正题来了。“田馆伴客气,不如直呼杨某表字思敬便可。” “岂敢,岂敢,少宗伯客气了。田某只是不解,以大明的实力,去年土木之役大明朝官军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看着田民似笑非笑的那张脸,杨善非常肯定田民一定是来刺探虚实的瓦剌探子了。 大明朝的官军做了瓦剌探子的也不在少数,甚至中层军官都投敌卖国,何况其他人了。 杨善听了田民的话,斜眼微微一笑,不急不慢的啜了一口茶后放下茶蛊说道:“土木之役时,大明精锐官军尽数被调往云南征麓川未归。而对北面用兵其实是中贵王振执意而为,其目的是请太上皇帝顺路临幸其故里以示荣耀,朝廷根本就没有正经打仗的准备。” 这话半真半假,真假掺半着说让人更难辩真伪。既然难辩真伪,那么相信的可能性就更高。 “正因为朝廷其实并没有准备打仗,所以才被一败涂地,这种全军覆没的不堪结果引发了朝廷的震动。”说着,杨善似乎陷入回忆一般。 “朝廷奏请太后,命上皇御弟为监国,后奉立为帝。朝廷得明主,调南征将士二十余万尽数回京。瓦剌侥幸于土木堡取胜后却又在居庸、紫荆二关折损,便是南征将士北归之功。”论说谎话,杨善是不用打草稿的。 “因为北征将士损伤,朝廷又招募大军三十余万,日夜操练。如今这三十余万人尽数习得神枪、火炮、药驽等技艺。百步之外,不论人马中则必死。更有谋士献计于沿边要塞之处隐埋金椎等物……” 居庸关、紫荆关对于也先、阿剌而言是惨痛的。只有脱脱不花当时领军走了西北,没有亲身感受过这般痛苦地回忆。 作为也先的近侍亲信,田民多少也知道一些。特别是紫荆关旁小道上的烟雾瘴气等机关消息,真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两军对阵时冲杀在前无畏无惧的勇士,看到黄的、红的烟雾冒出来有直接吓到屎尿齐出的。 听到杨善这么说,田民心中若有所思,也禁不住赞成的点头。 “自紫荆、居庸二关之役后,朝廷又新募勇士、刺客无数,或轻捷如猿,或力大如熊。无论夜间刺探营地还是万军中取上将首级,都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刺客,朱祁钰确实派了,有没有这个实力还真没人说得清楚。勇士,朝廷也招募了,本意是按照朱祁钰一次顺嘴提到说军队应当有身形格外壮硕的人组成步人重甲阵,当时好像还取了个特别奇怪的名字叫什么“狂暴战士”什么的。 要求身高九尺全身无肥膘的壮汉,能跑能打能负重是考核条件。据说兵部最后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整个大明实际上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人,根本无法按皇帝的要求组建这么一支特种部队,甚至降低条件打个七、八折也做不到。 当然,这不妨碍杨善吹牛。会吹牛有什么了不起的,要能够把整个蒙古大草原的牛都吹上天才是本事。 “可惜了呀,这些人如今都没了用武之地……”杨善似乎欲言又止,拍着膝盖摇了摇头,继续端起茶蛊装作品茶。 正听得云里雾里半信半疑的田民被杨善的话吊足了胃口,忙问道:“这又是为何哪?” “嗨,田馆伴有所不知。朝廷招募这些兵勇都是为了与瓦剌的战争,现在和谈有望,自此之后两家便如兄弟一般,还用这些兵马作什么?” 看着田民一副恍然大悟般的表情,杨善借机将自己买来的礼物送出一些给田民。 拿到礼物又认为从杨善这里探得消息的田民欢天喜地的离开了使团营地,赵荣凑近问道:“少宗伯何故与这背主之人如此亲近?” 听到赵荣的询问,杨善也不多作解释,只是含糊其词搪塞了过去。 哼哼,如果不是有了上次往紫荆关作使者的经历,杨善真看不起赵荣这个死脑筋。难怪上次无功而返,这才给了自己建立迎回上皇功绩的机会 。 现在的杨善对于也先有意放回上皇朱祁镇的意愿完全没有一丁点怀疑了,对于能够完成朝廷给的迎回上皇任务也一丁点不担心。此时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要安排上皇回程走大同,并且至少在大同完成皇帝朱祁钰交办的差使。 “陛下呀陛下,可千万别害为臣断子绝孙呀!”杨善喃喃自语道。至于这个陛下是指上皇还是今上,那就只有杨善自己知道了。 第86章 也先的心思 如杨善所料,田民很快就将话一五一十传到了也先耳中。急于给自己搭梯子下台阶的也先很快便召见了杨善。 在一个硕大无朋的帐篷里,也先端坐在上,帐篷外两排刀手让出了一条行道。帐篷外无数的瓦剌人可持刀,或拉弓,像是无意又分明刻意往走往帐篷的杨善等人张望。 大理寺少卿赵荣站在杨善右侧,两人并排而缓缓走向也先所在的帐篷,就像是慷慨赴死的……错了错了,重来。就像是无惧艰险的勇士一般,迈向坎坷崎岖的前路。 双方各怀鬼胎,见过礼后分宾主坐下。 也先上来就问道:“瓦剌同大明两家和好年久,大明前来扣我使臣,后又克减我们赏赐,是何道理?” 扣使臣?笑话,大明朝自己老百姓日子过得都不那么如意,谁高兴多养活几个瓦剌人。 “太师此言差矣,太师祖父时遣往我朝使者至多不过三、四十人而已,所要礼物也不挑拣。朝廷与瓦剌那时可是诚心交好,各尽所有,互赠有无。可是近几年瓦剌使者动辄二、三千余,一年数次,朝廷赠予金币数便不计其数。”说到这里,杨善都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操刀宰了也先这货。 大明正统朝廷为了应付这些嗜血的狼,每年的钱粮赋税花了大半也没能养兽这些禽兽,反而增大了他们的喂口,要的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贪婪。 “太师所称大明扣留瓦剌使臣,朝廷更是不敢认下这笔账呀!”荒诞无稽之谈,扣使臣的只有瓦剌好吧! “瓦剌一次遣使便有数千人,难免有人因为作奸犯科担心回瓦剌会受了太师惩处,趁人不备偷偷脱离了使团而已。我大明人杰地灵,哪有要扣留使臣的需要?何况以往曾有使团虚报人数讨要朝廷赏赐,总不能将虚报的人数也算作被朝廷扣留了的。” 这些事情都是开胃小菜,也先也不愿意在小事情上过多计较。这些事情瓦剌确实这么干过,当时鞑靼没被末掉时也有这么干过,又不稀奇。 于是也先转移了话题问道:“那么朝廷又为什么要减我们进贡的马匹价钱呢?不仅减价,而且给我们的缣帛大多都很低劣,稍一拉扯就断裂了。朝廷莫不是欺我瓦剌没有识货的人?” 瓦剌有没有识货的人不知道,但大明朝这些年官员上下贪腐,百姓穷苦困顿,仓库里的布帛质量不如从前也很正常。但是这个事情朝廷是绝对不能承认的,没有拿点皂角粉污蔑瓦剌往大明投放大规模无差别杀伤性毒药就不错了。 “太师所言,朝廷经过核查确实发现了一些问题。当然了,这马价朝廷肯定是没有减过的,两家和好这么多年,哪里会在马价这种事情上欺负瓦剌兄弟呢!”杨善说的这些话,让一旁的赵荣有些坐立难安。 什么是差距,这就是差距!赵荣这一刻突然明白了皇帝朱祁钰所说的外交人员不仅仅是要有大国风度又或者是坚持维护朝廷利益,巧言善辩的同时还要能审时度势,巧妙化解尴尬问题反击并且还不要激怒对方使局势僵持住,这才是语言技巧。 “太师仔细回忆一下,这些年马价不但没有减过其实还在加价呀!去年瓦剌要的马价就比前年是高出了一大截的,这些朝廷也确实承受不了又不忍伤了兄弟之情,只是在太师要求的价格上稍稍要求削减了一些而已。当然了,这其中难免有通事作梗,想要从中渔利,被朝廷发现后已经下了狱。” 像马青、马云、陈友这些有辱使命不说,还给朝廷惹上边患麻烦的人,就算朱祁钰肯放过朝廷文武百官也不肯。 “太师放心,那几个从中作梗影响朝廷与瓦剌关系的小人已经被拿下了,此中事毕朝廷会将这些人送给太师处理。”为什么要将人送给也先,杨善也不理解,但是朱祁钰交待在单独见自己时要求对也先提这么一嘴,说是显示朝廷以诚待之。 “要说到布帛,确有保管不善又或者制作时就存在问题的,但那是少数,也绝对不是朝廷的用意。打个比方说,瓦剌送给朝廷的马匹中难免也有些羸弱的驽马,貂皮也有些品相很差,朝廷可从来没想过这是太师的意思呀!” “者,者。(对的意思)”也先本来有话到了嘴边,一听说马匹和各色皮子也有质量问题,立刻转变了态度。 马匹当然有质量问题,以前进贡时骑手都是骑着进贡的马匹到大明。长途跋涉后很多马匹得不到足够的休息和食物补充,常有马匹交到大明手里就不行了的情况。 至于皮子,给朝廷的是按张数算的,至于皮子有没有质量问题,呵呵,正统年间朝廷官员可是不敢计较的。 如果不是大明自土木之役后这一年时间打出了太多场胜仗,也先还打算之后继续用劣马、烂皮子充数跟大明做朝贡贸易,实在太好赚了。 现在看起来,除了正统皇帝这个废物之外,大明朝廷是有狠人的。自己要台阶下,对方也要。真把脸彻底撕烂搞个不死不休,而脱脱不花和阿剌尽得了便宜之后只会削弱自己的实力。 想到这里,也先对杨善、赵荣等使者的态度有了很大改观。帐外的刀手被撤走,茶、果被奉上, 看到也先被自己说动,杨善趁胜追击道:“太师是漠北第一大将军,左右着瓦剌与大明的世代和好的关键人物,误信了小人之言忘记了我大明历代以来的一切恩意,领了军马破我关镇掳掠我人民。上天有好生之德,太师好杀是有违天道呀!” 不杀人哪里能得天下,成吉思汗不杀人时使臣被人给杀了,商队被抢了,等铁木真举起了弯刀,世界都在脚下。朱元璋不杀人时就是乞丐、和尚,等重八哥挥舞长剑时,多少英雄豪杰被算计成了孤魂野鬼。 也先想成为恢复大元荣光的雄主,自然少不了要杀人的。但这次一脚踏在了钢板上,想杀也要杀得过才行。收到兀良哈被明军突袭的消息时,难免没有坐收渔翁之利的打算。 泰宁、朵颜、福余三部对内各自算计,但一遇到外敌时都会拧成一股绳一直对外。大明强势时三部就明着向大明,暗地里交好瓦剌、鞑靼;当大明势弱时又会明着交好瓦剌,暗地里跟大明眉来眼去的。放着那么好的草场,也先多次也想彻底收掉兀良哈。 大明朝冬日里敢发动军马突袭兀良哈让也先收到消息时先是一愣,以为明朝的新皇帝是脑袋被驴给踢了,可是紧接着兀良哈三部大败,杨洪夺了大批物资反回的消息又让也先吃了一惊一时不知所措。 没过多久兀良哈二次被袭,几乎同时哈密又传来石亨千里奔袭一举夺城的消息这就让也先坐不住了。 此时的瓦剌突然发现新皇帝登基后大明的军队就完全不是原来那么回事了,无论武器装备还是人员士气上,都甩了十几年来交手的明军几个草场那么远。 杨洪素有威名,可是最远也不过是追到兀良哈附近便不敢再进一步。现如今一举率军大败朵颜部,没过多久又梅开二度平了泰宁部,几次三番绝对有恃无恐。 石亨原本不过是大同时的手下败将而已,现在也是独领一军千里奔袭哈密。被各处消息传到神乎其神的就是那可以在冰雪上疾驰如飞的冰床雪榻了,加持了明军的新式军械后大明对战蒙古各部感觉就像砍瓜切菜一样,双方战力明显调了个个。 问过留在瓦剌的所有汉人,上至皇帝下到平民百姓,谁也没听说过大明之前有这些玩意儿。紫荆关让也先吃了大亏的炮车、驽车和机关消息这些朱祁镇和喜宁倒是知道,但是大明军队也从来没有批量配置过这种装备才对。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也先心里犯了嘀咕,跟大明再打下去,是不是这天得变?特别是突然听到有一支明军马队摸到离自己营地不过二、三百里的地方,在几乎灭掉了平章昂克部族的全部可战之人。 昂克的恨意跟也先的后怕相比较起来,其实什么都不算了。为了瓦剌的发展,为了保存大元一统天下的力量不让脱脱不花那个放羊的怂货败掉,也先内心深处也急于跟大明议和。 既然大明朝礼部左侍郎都说再打下去有违天道,那一定是逆天而行的。那逆天的事情咱不能干,否则会遭天谴的。 对于杨善的话,也先不停的表示赞同。甚至当杨善提出应该双方立刻和好如初,各自收回军马发还被俘人员时,也先也没有一丁点磕绊立刻表示了同意。 “少宗伯所说确实不无道理,既然如此俺也愿意送还太上皇帝。只是当朝皇帝敕书上为何没有奉迎太上皇帝的话呢?”不知道也先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挑起了朱祁镇的伤心事。 好在,好在,朱祁镇不在。不然听到这话怕是得潸然泪下了。 “太师有所不知,朝廷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杨善微笑着端起茶碗眼珠子股溜溜的转着想托词,在旁人眼里就像足了吊人胃口的样子。 放下茶碗,杨善轻呼一口气说道:“朝廷这么做,其实也是想让天下知道太师仁义,成全太师的美名。” “哦~这里可有什么说道?”也先果然上当。 “太师您想,正是敕书上没有奉迎上皇的话,您肯送还上皇这才是成命您的美名,才能让朝廷承了您的情。如果写上了,难免有人会说太师您是迫于朝廷态度这才将太上皇送还的,并不是太师的真情实意。这反而就不美了。”话虽然这么说,杨善心里面却是问候了景泰皇帝百八十遍了。 反正是要迎回的,多少提一句也好。幸好我脑子转得快,之前就罗绮、李实因为敕书上没有奉迎上皇词句而被拒绝时心里就犯嘀咕,不然这次还真要着了道。 听到杨善这么说话,也先很舒坦,赵荣很受教。原来,使者可以这么做。只要豁得出去这张脸皮不要,黑、灰、白的认可以随意转换毫无压力。 “那太上皇回去大明之后,还能做皇帝吗?”也先很关心这一点。不仅仅是因为这一年来培养出来的深厚感情让也先希望朱祁镇能重登皇帝宝座,实在是这个新皇帝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自从魔鬼皇帝朱棣被兀良哈算计之后有多少年了,大明朝几乎都没有向塞北主动发起过任何战事。像正统这种蠢货如果能继续当大明的皇帝,瓦剌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将来再挥师南下一统大元指日可待呀! “天位已定,难再更换!”别的事情杨善敢胡诌,这种事情可没胆子敢瞎应承。不见马云、马青那两个喝多了胡说八道现在被弄进北镇抚司大狱里了吗? “唉~少宗伯这话可不对,听说在中原大地上就曾经有过尧与舜禅让大位的事情呀!” “是呀,太师所言甚是。”也先一句话吓坏了赵荣,可杨善想也没想就接上了话头:“远古时代的尧禅让大痊于舜,如今大明朝太上皇传位于今上,正合了尧舜禅让之古义啊!” 话一说完,赵荣都差点拍案称绝。这一句话也顺利的堵住了也先的嘴。 旁边一直没插话的也先弟弟,担任知院的伯颜帖木儿见势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太师,要不暂且将杨少宗伯等使者留下,我们再另派人往大都(蒙古人对北京的称呼)问问朝廷是不是同意太上皇帝回去后仍做皇帝?如果同意,我们再送皇帝回去不迟。” 伯颜帖木儿很早就仰慕中国文化,活捉到朱祁镇之后也是伯颜帖木儿一直护着周全。而正统皇帝也确实有着丰富的人格魅力,硬生生把伯颜帖木儿忽悠成了自己的铁杆粉丝。 当然,据说这其中也有些“天意”! 正统被俘初期被也先裹挟着沿宣府、大同一路遛达,被巡抚大同、宣府的右副都御史仗剑拦下不准进宣府。无奈大军只能在在城外扎营,当夜突然降下雷雨,一声炸雷更是直接劈入马厩独独劈死了也先的座骑。 听到嘈杂声音后,朱祁镇吩咐跟自己同一个帐篷的袁彬出去打探消息,却看到帐篷外有几圈红光环绕。也先和一众大小头目看到这个阵势,更加不敢对朱祁镇不敬,当场就跪了一地叩头不止。 有了这些天意、神迹加持,伯颜帖木儿更是真心想让朱祁镇回去当皇帝了。 听了伯颜帖木儿的话,也先笑笑回答道:“当初是咱让大明朝廷派人来迎还圣驾的,如今大臣已经来了,我们又要再云问皇帝之位会让我们失信于人的。不如现在就让杨少宗伯将人迎了回去,也体现我们的诚意!” 大明朝皇帝不是朱祁镇多少有些让人失望,好在损失不大,妹子和那六个美女还没有送进朱祁镇的帐篷里,咱们再许给别人就是了。 至于现在这个难缠的皇帝,不怕呀!我们干不过,不正好放了这个叫正统的正统皇帝回去跟他斗呀!斗输斗羸了,我们都能得利。 “杨少伯,迎还皇帝那可是大事,尔大明可带了厚重礼物过来?”平章昂克的损失有些大,如果不能好好补充一些恐怕部族会散了。 “两国之间往来的礼物来时已经交给馆伴一并呈送脱脱不花汗并太师了。至于迎回上皇也要专门带礼物来,岂不是说太师图利,哪里还能显得出太师仁义呢?”礼物是没有了,能送的都送掉了,再送就剩自己了。 说罢,杨善转头看向也先说道:“若能以此记录史册,太师的仁义将留存万世,供人民永远称颂!” “者,者!”…… 第87章 上皇归 在太上皇帝朱祁镇的欢送会上,也先亲自弹奏了他心爱的土琵琶,并且令妻妾给正统皇帝敬酒。杨善则一直毕恭毕敬的站在朱祁镇身边,像是侍卫一般。 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先邀请杨善坐回客位。 “上皇在此,小臣焉得有座。”杨善连忙拒绝。这种原则性的错误,杨善不会轻易犯下,将来传到大明说某时某刻杨善与太上皇帝平起平坐,那脑袋可就不定还能不能长在自己脖子上了。 这时的朱祁镇听到也先和杨善的对话,转过头来对杨善说:“既然太师有命,杨卿坐便无妨。” 听到太上皇帝朱祁镇让自己坐下,杨善连忙谢过上皇,屁股只在凳子上沾了一下就立刻起身为朱祁镇和也先等人把盏劝酒,端肉分菜忙活起来。 看到杨善这么会来事,也先看着朱祁镇不禁有些羡慕。自己这帮手下就是不懂事,动不动要跟我堂堂太师大呼小叫,吃个肉喝个酒都不知道礼数,哪里像大明的臣子这般这么懂事。 接连几天,也先、伯颜帖木儿及各个部落的大小头领分别设宴为朱祁镇及杨善等人举办欢送仪式。 欢迎时未必是真心欢迎,欢送却是真心欢送。各部族里早有各种谣言传来,再不把这尊瘟神送走大明的新皇帝会无休无止的派出军马来塞外厮杀。 他太师也先不怕,大汗脱脱不花和知院阿剌也不怕,可我们怕呀!他们是大部族,人多马壮,大明军马不一定能把他们怎么样。可是看看平章昂克那样的大部族,不也被打得几乎要灭族了吗? 再看看各地传来的消息,哈密、沙州、赤斤蒙古……瓦剌辛苦了十几年一个个收拢的部族,仅仅半年不到的时间就被大明给全部拉了回去。 可怜的兀良哈三部更是被打残了两部,整块丰美的草场被大明收回也只是时日问题了。 时间来到景泰元年八月初二这天,也先命人筑好一座高台,请正统皇帝坐到高台上,也先率领自己的妻妾、部众在高台下罗列叩拜。 赵荣看着眼皮直跳,这个操作太骚气了,实在正直之人难受。再一回头,王息和汤胤积也一副正在用力通陈年好便秘的感觉。看样子,政治还是要靠政治家来玩,普通人再怎么升到文官武将也不是玩政治的料啊! 而此时的也先,经过一番叩拜礼仪后又进献了良马、貂鼠皮、银鼠皮等物。 杨善早就来到高台前,一一接过礼物并替太上皇朱祁镇行礼感谢各位的热情款待,就差表示乐不思明愿意长留塞北了。 好不容易仪式结束,也先又率领众人一路送行。 “王同知,这达子一路跟随,莫不是要在人烟稀少处将我等给……”这话顺风飘进杨善耳朵里,杨善偏头撇了汤胤积一眼,这位千户官还是思想觉悟不够成熟,政治态度不端正。 要弄死根本就不需要折腾这些破事了,朝廷里怎么会选了这么号傻子跟过来,幸好没有变故,不然怕是要被这货给坑死了。 就算没有脑子,看一眼伯颜帖木儿就知道这次送回是真是假了。也先的亲弟弟,瓦剌的知院,跟着太上皇帝后面一路走一路哭,大队人马整整送了半天时间。 看着也先率领众人离去,伯颜帖木儿下马失声痛哭道:“与皇上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皇上万万保重!”然后留下五百军马,头也不回的打马走了。 嘶~ 上皇这一年来在伯颜帖木儿营地里都是素着的,莫不是某方向的取往有了问题? 无暇顾及太上皇帝这一年里是不是真的被人给掰弯了,那是宫里的贵人们才需要考虑的问题,眼下大家需要做的就是立刻将太上皇帝护送回大明。 走不多久,突然后面有军马赶过来。众人大惊失色,“下官就担心事有反复”汤胤积按在手上的刀差点就拔了出来,被都指挥同知王息拦下。 跑到眼前的瓦剌骑士态度恭敬,下马后先是磕了个头再向太上皇帝朱祁镇奉上刚打的猎物,算是给太上皇帝这一路上解馋用的。 眼见骑士下马磕头,众人就放下了悬着的心,再见了呈上的獐子,众人都会心的笑了。 等追来的骑士走后,伯颜帖木儿安排的骑兵也分出人手打马四散而去,傍晚露营时又纷纷赶了回来。空着手的迎来一阵调笑,带了野味回来的迎得一片叫彩声。 夜晚,朱祁钰辗转反复彻夜难眠。之前没有想过的问题这个时候萦绕在自己眼前。已经御极的前北京留守,御弟朱祁钰对自己会是个什么态度呢? 一早起程,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朱祁镇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莫非,太上皇帝朱祁镇果真与那伯颜帖木儿有啥不可明言之事? 听说之前袁彬与太上皇帝同睡一帐的,迎驾回程中上皇自然是单独睡一个帐篷…… 有些事情越想越不对,越想背后越发凉。 如果上皇还是今上,那即便有龙阳之癖咱忍忍也就算了,可今上在北京,这位皇帝大兄回去后也只是避宫另居,咱用不着牺牲菊花吧? 随着众人有意无意的避开朱祁镇,太上皇帝的想法就更多了。莫非,那位御弟皇帝不想让我回去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景泰元年八月初八,太上皇帝一行人到达宣府。昌平伯宣府总兵官伯杨洪、抚宁伯朱谦、镇守太监赵琮、后军都督佥事右参将纪广等人领军接住,奉礼送伯颜帖木儿所遣军马回塞北。 看着杨洪全军服素,整个宣府挂白,甚至明字大旗、龙旗与杨洪帅旗都绣上了白边,朱祁镇顿时大惊失色问杨洪:“朝中何事?” 杨洪回复道:“回陛下,朝中无事。太后与今上安好。” 全军服素哪里会是没事,朱祁镇转头找熟人,眼神看到镇守太监赵琮时赵琮就连忙回道:“回上皇,朝中确实无事。今上有谕,命北塞关镇同南、北二京并北直隶、山东、山西、河南等地各州、府、县衙为死难将士行周年祭。” 周年祭…… 是啊,已经一年了。土木堡一役,数十万人就在自己眼前被瓦剌军马砍杀,王振更是就死在自己眼前。原以为自己也会死于非命,未曾想围过来的达子并未加害自己,反而找来了喜宁这个宦官辨认。 原本以为喜宁会跟之前一样随侍自己左右,没想到最后只有袁彬等人紧紧跟随,而喜宁居然叛了。可惜自己后知后觉,等袁彬探听到真凭实据的时候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一年来所受的委屈与心酸,一刻间全涌上心头。眼泪不知不觉就淌了出来。 “陛下节哀,官军将士们知陛下为其流泪,想来也能泉下有知了。”朱谦轻声劝慰到。 听到朱谦这么劝慰,杨善嘴角不留痕迹的抽搐了一下。以杨善对正统皇帝朱祁镇的了解,敢拿自己下半身不举来打赌朱祁镇绝对不是为了五十万军民流的泪。 景泰皇帝力排众议命整个北方祭奠死难,花费巨额钱粮抚恤家属,这些事情在正统朝想都不要想。 从杨洪等人热情又疏远的态度就能看出,地方势力更倾向于景泰皇帝的领导。至于这位太上皇帝正统爷,嗯哼,朝廷里可是敲定了“尊为太上皇帝,名位已定,但尽崇奉之礼”。 何况现在朱祁镇还这么指手画脚的完全是因为没有人告诉他,孙太后在朝廷的威逼…引导…劝解…不不不,是孙太后主动考虑到国无二君这个隐患,亲自吐血一升……割破手指滴血写下懿旨,命太上皇朱祁镇回朝便往祖宗皇陵守墓去。 有了这道懿旨,今上朱祁钰怎么尽这个崇奉之礼都好办了。 接到朱祁镇后,杨洪等人依礼接进总兵府后稍做安顿就借口退了出来,唯独留下了镇守太监赵琮一脸绝望的表情。 “洪等因何急于请辞?”没有了解到问题严重性的朱祁镇问赵琮。 “回上皇话,今上有谕旨到,接到上皇便立即通报边关各镇。”赵琮只好如实回答。 “却是为何?”朱祁镇不解道。 “回陛下,今上决定于八月十五日为蒙难将士行周年祭后出兵反击,为朝廷一雪前耻。”虽然朝廷说是要一雪前耻,可是也没见有大军调拨,对此宣府上层也在猜测,结果不一。 “朝廷要再起战事?”朱祁镇有些惊心。 “朝廷没有新的公文到,只是今上谕旨如此。反而是大宁总兵官石亨日前领军大破福余卫,夺了牛马俘虏无数方才过径宣府。想来杨总兵也不放心,还是得去盯着些才好。” “石亨?哪个石亨?”名字很熟,想不起来是谁了。 “前大同参将,因战败被上皇贬为事官的那个石亨。”赵琮眼皮跳的有些厉害,只好把头低下一些免得被朱祁镇看到。 朱祁镇在塞北多少也听到了些大明这半年来的战绩,跟伯颜帖木儿一起聊天时也听了一些瓦剌对于战局的看法。几乎半年时间,局势彻底扭转,特别是对于兀良哈的多次征伐超过了几乎所有人的认知。 “朝廷命亨讨福余卫,获此大胜理当重赏。亨今居何职?” “回陛下,朝廷……命石总兵镇守大宁,未曾调遣大军征讨。”石亨到大宁后几乎是个光杆司令,靠着范广军马又找宣府、辽东借了些人,靠着前两次大胜余威突袭了福余部。 前两次杨洪打了朵颜、泰宁两部,福余部收拢两部人马是得利的一方,朵颜部早就看福余部不太顺眼了。福余部被朝廷针对性揍了一顿,朵颜部很乐见其成。 兀良哈三部,一方势力过强时另两方一定会紧密团结。可是一部被朝廷给平了,另两部中一强一弱,弱的一方自然要担心被强的一部给吞并了。 好了,不用担心被吞并了。朝廷新安排的总兵石亨上来就打残了福余部,朵颜部捡些人马又能稳住阵型与福余部平等谈判了。 “好胆,竟然擅起边衅?”话听到朱祁镇耳朵里可就不是一回事了。没有朝廷旨意,边军擅自对外用兵,这可是大逆之罪。 原本朱祁镇这话没错,但是杨洪前不久才大逆不道了两次,其中赵琮也难脱关系。听了朱祁镇的话赵琮当然不太高兴了。 幸好这昏庸无能的皇帝已经是太上皇帝了,要是回来还坐那龙椅,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赵琮找了个由头辞了朱祁镇出来,一脸阴沉到差点低出水来。 “皇爷,好像不太对劲。”袁彬、哈铭等人随朱祁镇一同回到大明,在使者队伍里没什么表现。但人一回到宣府就有种特别的亲切感,趁着没有什么安排与旁人闲聊几句,不聊不知道一聊吓一跳。 宣府上下对于太上皇帝的临幸并没有什么喜悦感,几乎所有军民都沉浸在对死难军民的悲痛当中。如果要说有喜悦,就是对于皇帝爱民如子的喜悦,对于朝廷拿自己当人看的喜悦。 “皇爷,宣府军中只有青壮,没有长者。”袁彬一语中地。 “这是何意?”朱祁镇后知后觉,完全没有理解。 “皇爷,我朝定制,身为军户终从为军。除了升到兵部尚书又或者是殁了,否则都是军户。因此,军中应该会有经年老军的。但是宣府上下未见老军。” “莫不是战损了?” “非也。听军中袍泽所言,今上谕旨,兵部数月前已经开始遣散老军。凡清退者,皆赐以钱粮牛马,并有文官专授识文断字,有功绩者可授予差使,自此回归于民了。”如果能重新成为民户,袁彬也想。 听了袁彬的解释,朱祁镇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丝来。 仔细回想起伯颜帖木儿对于大明朝廷的分析,一路走来杨善等人或有或无的疏远,进入宣府后杨洪很明显的回避。好吧,刚才赵琮多半也是找个由对躲开了。 “皇爷,八月十五日宣府、大同将领军往土木堡主祭,同日南、北二京祭天地悼亡魂,皇爷是否要往土木堡一行?” 第88章 周年祭 《景泰实录》: 景泰元年八月初七日,濙奏请迎回上皇礼仪,曰:宜礼部诸官往宣府迎驾。各部、衙主官往居庸关接入。百官于京外迎回,由正阳门接入。今上于紫禁门迎入,礼毕,入南苑暂住。 上曰:大兄蒙难日久,如此不足以礼遇之。当命百官、京营官军并尽起大同、宣府、辽东、大宁尽数往宣府往迎。上自亲率宫属于居庸关往迎。 谦曰:贼虏尚在,岂可满朝尽出。万一有警,国之难也。 止亦止之,曰:天命已定,岂有天子往迎臣子之理。 遂罢议。止由礼部遣官往宣府迎上皇。 袁彬的脸有些难看,不是一般的难看。太上皇帝朱祁镇到达宣府后对上下官员改不了颐指气使的习惯,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袁彬、岳谦几人都看出了不妥。宣府上下有多远就躲多远不说,实在躲不掉的对于上皇指使办差也都不是对上位者的态度,至多像是对一个刁蛮无理的宗室。 上皇不但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还一如既往的这里那里惹来宣府上下的不快。更让袁彬无语的是太上皇帝每天问最多的是朝廷什么时候来接自己,怎么接而已。对于自己三番五次明谏、暗示都置之不理。 宣府选出官军参加土木堡周年祭,就连才堪堪在大宁勉强站住脚的石亨都派出贴身官属前来参加,身在宣府的太上皇帝作为始作俑者,罪魁祸首,反而没有半点参与的意思。就连自己表示愿意奉上皇谕旨前往悼诰也被太上皇帝以需要随身侍奉左右为由拒绝了。 八月十四日,杨洪等人正要出发前去参加周祭仪式时礼部官员代表堪堪赶到宣府。仅仅稍作陪同,杨洪等人便打马往土木堡而去。对于太上皇帝完全没有打算参加土木堡公祭,礼部官员倒是没什么意思,但袁彬远远看到礼部吏从在一旁窃窃私语时会一直偏头看向太上皇帝这边,从面色上看怎么也不像是聊什么忠君爱国的内容。 只好等代表太上皇帝参加祭奠的岳谦、沙狐狸回来再说了。 沙狐狸并不是名字,据说是这么叫的人多了,沙狐狸自己也不记得自己大号叫个啥了。跟着上皇也只能算是侥幸逃得性命,没有跟其他被俘虏或掳掠的军民一样直接成为奴隶甚至被随意杀害而已。 八月十六日,杨洪还没有回宣府,不仅杨洪没回来,甚至赵琮都以奉上谕要参加祭奠的理由离开宣府后一直没回来。 岳谦和沙狐狸回来了,两人沉默了很多,甚至可以从沙狐狸红肿的眼角可以看到长时间痛哭后的痕迹。无论袁彬怎么追问,沙狐狸只是不肯说。岳谦也只是尴尬笑笑就讨了差使忙前忙后。 八月十七日,在太上皇帝朱祁镇焦急地等待中杨洪等人回到宣府,同时回来的还有镇守大同的前司礼监大太监兴安。随着兴太监的到来,负责护送太上皇帝入关的军队也整装待发了。 “上皇,太后有懿旨,这是抄件。”太皇的懿旨内容对于朱祁镇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宣府时各人都没提这一茬,而兴安怀揣着朱祁钰给的任务和早日回京的期盼,对于这位曾经的正统天子可没什么好顾忌的。 “上皇,今上以为上皇蒙难日久,宜好生休养。为免得日后有人别有用心扰了上皇,又或者在朝堂挑起是非,上皇还是做个富家翁更为适宜。”朱祁镇看完太后的懿旨抄件还在懵逼状态中又被兴安一句话惊到了谷底。 兴安这厮好生无礼。朱祁镇恨到牙痒痒,可又对这个曾经的奴才无可奈何。 上皇,上皇不是这种场合作为皇家奴才对主子的称呼,身为奴才对太上皇帝的应该称“陛下”才对的。而兴安很明显就是避开什么似的,甚至连大礼都没有行过。 等等,不对,不是兴安没有行过大礼,而是自宣府领军接入至今除了赵琮这个宦官之外都没有人行过大礼。 朱祁镇心中那种惹隐惹现的感觉愈发强烈了,“今上可有旨意?” 对于这个曾经的小老弟,朱祁镇真没什么感情。虽然一直也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可平日里孙太后并不准两人多接触。而身为幼年天子,朱祁镇从小就被灌输自己身负天下,每天起早贪黑的学习、学习和学习。 至于朱祁钰,不过是个整日里待在宫里只会在吴娘娘面前喊着要吃要喝要玩的废物而已。没想到一个从来没被自己看得起过的庶子居然敢爬到自己头顶上来了。 “回上皇,今上没有旨意给上皇。”熟悉朱祁镇的兴安虽然没能像王振一样拿捏住朱祁镇,但是在宫里能爬到这个位置察颜观色本事本就不差,一句话让朱祁镇失态打翻了茶碗。 “要说起旨意,今上倒是让奴才办好差使后尽快南下一趟。”对于南下这趟差使,兴安还是蛮有憧憬的,但是首先要办好这件差使。 “哦?”这个庶子没有直接给自己下旨,很好,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个庶子哪里敢给自己下旨了。 “今上的意思是,让奴才护送上皇回京后就往南京去传旨释放了建文伪帝后人。毕竟是幼年被囚至今,并未犯过任何过错,岂有一直拘着的道理。”对于朱祁镇而言,兴安的这番话杀伤力太大了。 放了建文帝后人? 自朱棣靖难攻破南京之后,建文帝和太子就失踪了。建文帝的二皇子朱文圭被朱棣囚禁时才两岁,一直囚禁到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四朝三个皇帝去见了太祖朱元璋,到现在也没个说法。 朱祁钰选在这个时间点以“并无过错”的理由释放朱文圭,剑指何人不言而喻。如果朱祁镇可以回来做上皇,凭什么朱文圭要为自己都完全没有印象的父亲承担过错? “今上要释放建文后人?”朱祁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回上皇话,是的。皇爷不但要释放建文后人朱文圭,还想按亲王之尊厚待。”兴安看着朱祁镇似笑非笑地说。 如果他朱祁镇在不顾百官劝谏的情况下强行发动五十万大军仓促出塞北征,又因为指挥不当造成大军全军覆没都可以回来当太上皇帝,甚至还想继续重新坐上龙椅,那么自两岁被囚至今的朱文圭怎么不能授予亲王呢? “朝廷百官如何态度?太后呢?” “回上皇话,百官中有劝谏的。因此皇爷只是交待先将人放出来做个富家翁,待迎回上皇返京后再作定夺。” 接了朱祁镇回去如果是太上皇帝,那么朱文圭就会被授予王位安置在南京。如果是朱祁镇回去之后成了庶人,那么朱文圭就只会是个富家翁了。 朱文圭就是朱祁钰的一张牌,一张克制朱祁镇的牌。被软禁的朱文圭一但放出来,大明帝位传承的正统性就会有了变数。虽然建文帝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嫡孙,但仍然比朱祁镇身份要正统。因此,建文帝的子孙自然比朱祁镇更有资格作皇帝了。 对于朱祁钰的这一手,太上皇帝朱祁镇只想骂娘。太阴了,实在是手段太阴了,这得是个什么样的种才能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兴安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确了,就是让自己上表请辞上皇之尊,要让自己罪已为庶人。不甘心啊,朱祁镇真的不甘心。 好不容易从塞北回来,就算当不成皇帝了也应该是锦衣玉食先供应着,等着自己喘过气来了做弟弟的不是该把属于兄长的家业再还回来吗?怎么就有脸霸占为已有了?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个道理的。 难怪宣府总兵杨洪敢慢待自己了,等我回京后找到机会夺回大权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些不恭敬的人,一个一个收拾。杨洪不过就是个总兵而已......总兵?对呀,如果我有大军在手是不是就能打回京城去,把那个抢我皇位的混帐弟弟给废了不可。 对,我身系天下,之前北狩只是权宜之计。对,就是权宜之计。只要我...只要朕尽起宣府之兵围困京城,再命人给也先去信让他们带大军声援,朱祁钰的皇帝位置就坐不稳。 打定主意,朱祁镇说干就干,立刻吩咐要传旨召见纪广。纪广是自己提拔的,是父师王振信重的人,宣府总兵官杨洪是靠不住了正好从纪广那里下手。 兴安听了朱祁镇要召见纪广也不吱声,就一旁冷冷看着。 “汝可退下,朕要召见外臣了。”朱祁镇看着兴安心里来气。 “回上皇话,上皇乃是今上之兄,今上又吩咐奴才来护送上皇回京,自然是要在上皇身边伺候的。”兴安不动,冷冷的一番话说出来袁彬也不敢上去用强。 一个被俘虏过的官军而已,仗着在俘虏皇帝身边伺候过几天,没品没级的把奉旨办差的大同监军给打了,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上皇?上皇能护得住,兴安敢不听话吗? 经过这么一年的俘虏生活,在达子营地里作孙子一样苦熬,哪里还能这么拎不清。反倒是太上皇帝的言行,实在是有些拎不清自己的状况。 不一会,杨洪、朱谦、纪广、赵琮甚至罗亨信都到了。朱祁镇没有顾及几人行装有些奇怪,直接要密会纪广“交待几句话”。 “回上皇,臣等自奉今上旨意镇守宣府以来,皆用心尽责,未曾怠慢朝廷差使。上皇但有训谕,臣等躬领。”单独见朱祁镇?纪广不敢。如果是一年前走了王振的路子得了见正统皇帝的机会,纪广怕是作梦都能笑醒。现在嘛,嫌自己活得太舒服了吗? 纪广的话不仅在朱祁镇听了觉得刺耳,袁彬听了也是心里一惊。袁彬眼尖,看到几人身后有人捧着大红包袱,有捧着梨花木匣子,怕不是寻常物件。 “朕自与汝述话,旁人且退下就是。”朱祁镇恼了。 “上皇,吉时已到,该上路了。”兴安在一旁突然阴恻恻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叫吉时已到该上路了,你才该上路了!你爸该上路了!你妈吉时已到了!你们全家都到时辰该上路了! “放肆,兴安怎敢如此忤逆朕。来呀,拿下此贼。”朱祁镇发火了,真火了。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何况是曾经的皇帝面对自己曾经的奴才无礼时。 “上皇,吉时确实已经到了。如果上皇要与纪佥事述话,自可在路上慢慢说。此次由纪佥事领三千马军护送上皇入居唐关。”罗亨信冷冷说道。 有纪广护送自然有再说话的机会,可是这不是朱祁镇要的。能够让纪广领旨尽起宣大军马,护送自己回京夺取皇位才是正理。 “兴太监,劳烦核验。”罗亨信也不理会朱祁镇那张一直在变色的脸,转身对兴安说道。 “这是昭皇帝御剑。” “这是昭皇帝御用马鞭。” “这是昭皇帝龙袍。” “这是章皇帝御剑。” “这是章皇帝御用马鞭。” “这是章皇帝龙袍。” 随着侍从一一奉上,罗亨信将宣府至大同一线拿到的先皇御用物品一 一呈上。兴安看过后,侍者再重新收后退到兴安身后。 ”麻烦了,今上还有旨意给您。”兴安冲着罗亨信笑容满面,那种满脸褶子的脸容绝不是冲着太上皇帝朱祁镇的职业假笑可比的。 “旨意您自己看吧,在这要道个喜了,右副都御使进右都御史。”说着,兴安就从自己腰以下一柄剑交给罗亨信道:“今上知道边关若没有用实公,早让达贼破了大同。这柄御剑用乃是今上命工部所制,一共三柄,分为天、地、人三剑,此乃人剑,交由用实公自大同到大宁往来巡抚时用。” 朱祁镇看着这些昔日臣子拿自己当透明人已经快气炸了,被袁彬在后面扯着袖子小声嘀咕了句:“先皇御用之物,为何交由诸边镇?”而惊住,没敢直接炸毛。 “今日接了上皇回京,这一应先帝御用之物便也可以回京了。若非今上担心有背弃祖宗并国家之人开门揖道,哪里会请出诸位先皇御用之物,扰了诸位先帝清静可是罪过。” 好嘛,这下子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为了避免自己领着瓦剌军队扣边,朱祁钰请出了诸位先皇的天子剑、龙袍镇在边关,只要自己真敢带着人马扣关,边关诸将怕是就能直接以先帝之名把自己给弄死在城下。 想到这里,朱祁镇背脊梁发麻,一阵后怕带有隐隐尿意传来。 “这柄人字剑并圣旨留于罗巡抚,皇爷说朝廷的北部防线就托付给罗巡抚了。”明明中间经过了几个人传话,但兴安就能说得好像是朱祁钰当面嘱咐一样。 “臣必不辱使命。” “臣等必不辱使命,不负朝廷所托。” 这个时候再看朱祁镇,那一瞬间上头的自信就已经被彻底打消掉了。 好个朱祁钰,居然想到了拿先帝御剑、御鞭和龙袍镇边塞,这主意真是阴损至极。无耻!太上皇帝朱祁镇只想破口大骂。 第89章 建庶人 魔鬼皇帝朱棣打着靖难旗号攻入南京时,朱文圭才两岁。宣德爷驾崩时,张太皇太后曾在宣德爷朱瞻基弥留之际问过胡濙是否有未决的朝廷大事需要处理。 胡濙当时回了三件事,其中之一就是建文帝二子朱文圭被软禁日久,需要朝廷给出个解决方案。 给个方案,给什么方案?怎么给?没人敢给,也没人肯给。就这样,朱文圭错过了人生中的第二个转折点。直到正统复辟后突然良心发现才给放了出来。一个小院落,几十亩田地并几名仆妇,这才终于结束了牛羊不分的日子。 此时的朱文圭正值壮年,虽然被囚了几十年每天只是吃喝拉撒睡,但身份还在。现在放出来意思很明确,如果朱祁镇敢搞复辟,一旦有别有用心的拿出来做比较当然还是朱文圭更加根正苗红。 “爷让兴安去接大兄,怕另有所图吧?”皇后汪氏挺着大肚子虽然不是很方便去孙太后那里请安,但消息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兴安是大兄用惯的旧人,王振这厮身死,金英被我打发到南边给朝廷镇守水师了。兴安早在正统年间就在司礼监任了提督太监,正合适。”正统朝权势滔天的司礼监三大太监一死两贬,正应了那句一朝天子一朝臣。 “即是上皇大兄用惯的人,为何没有朝廷仪仗?”朱祁钰掌权的景泰朝廷只安排了礼部官员往宣府迎接太上皇帝,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有啊,礼部遣使奉迎,兵部派出官军护驾,哪里还能慢待了不成。”对于汪氏的质问,朱祁钰打定了主意就是死不承认。 作为皇后,汪氏可能真不合适。那个时空中的朱祁钰要废太子朱见深改立自己儿子朱见济时,汪氏反对态度坚决。而朱祁镇复辟后汪氏搬回郕王府时又将宫里搜刮一通带回郕王府,当天命皇帝朱祁镇派人追讨时汪氏又直接将财物散给在京穷苦百姓。 如果说有这么一个人,一个妇人,一个不是皇帝母亲的妇人打了两个皇帝的脸还能好好活着的,大明朝好像也只有汪氏这么一号人物了。 哪怕是朱祁镇点名想找回自己喜欢的玉扣,汪氏也毫不客气的将那枚玉扣给扔进了水井里。对于汪氏这货,朱祁镇都硬着头皮当看不见,身为汪氏的正经丈夫有妻如此朱祁钰能有什么说的。 男子汗大豆腐,哄自己老婆而已不丢人。如果觉得丢人了,想想男女人数差距时的女权就心理平等好多了。不是老婆给自己整了个高尔夫球帽,更不是带了别人的种子进门又或者更直接的跟人跑了,有什么好丢人的。 “爷这般好无道理,那太后懿旨又是怎么说?”汪氏是心直,不是心盲。 “太后乃我朝全体母亲的榜样,为了能够安定国家团结,为了人民能够安居乐业,为了朝廷百官能够文不贪财、武不怕死,为了人民......” “爷这是拿奴当傻子了吧?”汪氏当然不愿意信朱祁钰的鬼话。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既然骗不了,索性耍无赖。 “那是大兄,理当好生奉迎才是。”虽然对于朱祁钰耍无赖很生气,汪氏还是坚持想为太上皇帝朱祁镇讨个说法。在朱祁钰看来,之前顾忌有些多了,早知道有够顺利掌握大局就该让钱皇后哭去,干嘛让汪氏常常去安慰,尽给自己挖坑。 “当然,我已经让工部在京西为大兄造一座适居处所,日后大兄及妻子就安置于此,一应用度尽数依旧制。”一句依旧例,就表示吃穿用度要甩自己好几条街了。大房子是大房子,真的很大。曾经的京城内外第一寺庙稍加修整就能用。 无论多么宝相庄严的佛相、菩萨,此时都只能被请了出去,仅留了一个内殿给那位能够在万军包围中打座静待达子将自己俘虏的太上皇帝朱祁镇。哦哦,现在太后已经颁了懿旨废了上皇之位,只要称呼大兄,甚至是庶人了。 朱祁钰自登基以来对宫里进行了多方裁减,就差把宦官都给裁撤掉了。虽然对于宫里使用宦官觉得很不人道,但现在彻底废弃会有很多人饿肚子的。 朝廷的一举一动都要深思熟虑,如果思虑不周做出了什么蠢事可不只是被人嘲笑这么简单。比如说,朝廷不能只想着聚百姓闲财用于民营企业发展,同时需要考虑到民营企业拿到这些钱财的真正用途是什么?这种资本募集平台的经营者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行为。 要想朝廷的善政真真正正造福于民,适时监管是不能少的。否则,原本打算造福于民的善政只怕会成为造负于民的骟政,一夜之间一个新兴行业就会灰飞烟湮。 上皇旧制自然是按正统年间朝廷给皇帝提供衣食住行的礼仪,这个礼仪明显高于被太后废掉的太上皇帝应该享受的礼仪了。汪氏想了想,也不好说什么。现在的皇宫里,仅仅在吃这一项上就根本不敢跟正统年间做比较。 为了能够让内侍和值守的锦衣卫能吃上热乎饭菜,朱祁钰就让膳房安排了三班倒供应餐食。既然是三班倒供应餐食,自然就有主次之分,原本几乎厨役所有人同时待命、同时工作的制度就给改了。就是孙太后点名想吃什么,也得看这位厨子在不在班了。 虽然不知道朱祁钰怎样达成自己的承诺,但是对于自己男人的了解汪氏还是选择了相信。这个男人确实创造了太多奇迹,就能给汪氏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汪氏愿意信任他。 说着,又吩咐内侍召见医士为朱祁钰换药。 为了能够激励全国军民团结一心,一致对外,朱祁钰于土木堡之役一年后的景泰元年八月十五祭奠英灵时以太祖高皇帝御剑划破自己手指,以血盟誓必报此仇,一定要为死难者讨回公道,要为大明北方安定打下一个坚实基础。 也正因为这个消息传进宫里,已经久不见汪氏的孙太后才会差人请了汪氏前去叙话。话里话外都是指责朱祁钰简直丧天良的要对自己的大兄赶尽杀绝。 幸好宣府消息传来,大军祭奠完毕就会接力护送上皇回京,否则孙太后能亲自操刀挟持汪氏,直到上皇朱祁镇回京才肯罢休。 至于以太祖御剑指天地祖宗,以血盟誓这种事情,朱祁钰自己心里清楚纯粹就是临时起意。行祭礼时,朱祁钰手持太祖御剑本想按礼部官员所议礼仪摆个样子就算了,但是一转身看到文武百官中居然有人已经撩起袍服就准备起身了,朱祁钰恶作剧般又一个转身跳了半个时辰大神。 而那些已经准备起身的大臣不得已直起的身材又迅速躬了下去,就这么跪着被朱祁钰耍了半个时辰。 至于割破手指,真不想割呀,太痛了。这不是用取血器戳破手指轻轻扎一下而已,那可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力度一下子没有掌握好都差点割到骨头了。 本来是想耍耍文武百官,挥舞了一下宝剑后大喝一声将剑一横直接摆出了个割腕的姿势。奈何文武百官被这一喝都缩了脑袋,原本躬下的身子更低了。除了被朱祁钰那一喝,剑那么一横给吓懵了的礼官之外就没有其他人看到。 当然不能真的割腕,于是朱祁钰心一横就想用手一把抓着剑刃拉出一道口子出来。当年看过的影视作品里除魔卫道的法师们可不就是这么用自己的鲜血降妖的嘛! 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不妥,这才想学着体检验血一样有剑尖扎自己一下。可就在自己比画着要将剑尖扎到自己无名指指腹时,反应过来的礼官像嚎丧一样大喊着“陛下不可”,反而吓到了朱祁钰。 结果手一抖,本来只想用剑尖轻轻点一下所个小口子取点血做个样子的,愣是划拉开一道大口子。幸亏自己反应快,不然一截手指都能被那个嚎丧的给祸害掉了。 对于发毒誓要为五十万大军报仇的事情,朱祁钰没有任何心里压力。秀做的还是挺好的,效果很感人。对于皇帝亲自割指取血,指天盟誓要振兴大明的视觉冲击没有免疫力的文武百官们都觉得自己见证了一个上天之子的铁血雄心。 对于皇帝请上天启示,或是降下灾难给瓦剌,或是取走朱祁钰性命的事情百官是不信的。虽然这种事情有些荒谬,但至少证明了皇帝中兴大明的决心是真实的。 “上皇,是时候上路了,不然就要错过吉时了。”朱祁镇这个时候不知道京城内外的情况,只是觉得兴安说的话让人心里发慌。 上路的吉时,上什么路?黄泉路吗? “上皇似有未决之事?”兴安这时候说什么话都让人觉得是阴阳怪气的。 “上皇莫不是在想要向太后尽孝,不能让旁人污了太后名声?”兴安继续在一旁叨叨叨个没完:“说来也是,太后与上皇母子情深世人皆知。如今太后为朝廷安稳颁懿旨废了上皇,难免于后世为人所不解。因此上皇有意手书退位诏书并自废为庶人,成全皇太后圣明,护了今上周全,实为天下兄慈子孝,兄友弟恭之楷模。” 朱祁镇只想大耳刮子贴兴安的脸,可是现在真没有人可用。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想要掌人嘴都没有可以使唤的人。 见到朱祁镇不肯就范,兴安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扯着鸭嗓尖声说道:“哟,奴才还真是忘记了这么一茬。上皇可知道今上为了缓解大明税赋入不敷出,制了新钱的事?” 景泰朝廷发行的新钱朱祁镇听说过,但从没引起重视。哪怕是兴安说起,朱祁镇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特别当回事的。 “景泰朝的五铢钱真材实料,可不是汉武帝那朝坑百姓的玩意儿。就说咱们大明这景泰钱的图案都是讲究个......贴近生活,贴近人民。呵呵,这话还是今上教奴才的,一时半会还学不会。”西汉武帝刘彻时期的五铢钱只是个引子,真正想说的是牵出大明景泰朝的新钱。 “这景泰钱呀不叫通宝、重宝啥的,奴才手中正好有几枚,请上皇瞧瞧,这可就是正映着‘士农工商’贴近生活不是。”兴安掏出一把钱币,双手捧着呈给朱祁镇看。 景泰钱长什么样,朱祁镇本来真没什么兴趣知道,但是远远就能看到钱币上的图案精美,款式与以往历朝历代不同,朱祁镇多瞟了眼就移不出来了。 钱币两面,根据金、银、铜材制不同分别在一面印着读书的士子、犁地耕田的农夫、纺织的农妇和一艘正在河上行驶的帆船,另一面日、月图形居中,下面刻着:五文、钱百文、钱五百、景泰元年北京工部造币局制等字样。 钱币好看又怎么样,朱祁镇忍不住嗤笑出声。 “奴才见了这些钱币是觉着好,所以也请人试制了些钱币图案准备呈送给朝廷选用。”兴安看出了朱祁镇的心思,哼,实在太好猜了,毕竟是看着长大的主子。 如果不是朱祁镇实在太好糊弄,也不会让王振那厮牵着鼻子走了那么多年。 “既然说是要贴进人民,那哪能没有满朝文官和大明官军呢?”说着,兴安从另一侧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白绢呈给了朱祁镇。 白绢上的图画简洁,人物线条刻画清晰,线条流畅......偏题了。配字非常显眼,“土木堡官军五十万尽没”、“达贼俘正统皇帝北归”、“五征麓川劳师伤民”等等字样就像是刺进朱祁镇心里的针一样扎得心窝子痛。 “放肆!悖逆!”朱祁镇大怒,一把想把绢帛撕烂。可惜,也不知道是手劲不够大还是白绢质量太好,愣是没撕烂。被气到不行的朱祁镇一把将白绢揉成一团用力想扔在兴安脸上,可是白绢在奔向兴安的途中自己展开徐徐飘落在两人中间,上面的图案和字迹更加刺眼了。 “上皇说的是,这达贼着实狂悖无礼,居然敢与我天朝大军为敌。”兴安索性将糊涂装到底:“区区小贼胆敢犯我大明疆土,杀掠人民,屠我官军并邀留我朝皇帝大兄,着实可恶至极!” 一句“皇帝大兄”听在耳里,朱祁镇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幸得今上乃天命真龙,不足一年时间便将来犯之贼截杀殆尽,更是遣军以少胜多屡次教训无礼达贼。”兴安心里真不想把话说绝,把事做尽。但是今上的手段着实令人发寒,传旨的小宦官将话说得很明白,必须一劳永逸绝了大位反复之祸,否则景泰皇帝什么时候退位不知道,他兴安剩下的一个头等不到上皇进入北京城就会落地。 如果没有孙太皇那个懿旨,兴安或许还会多犹豫一会,多扭捏一下,怎么也不能毫无抵抗连半推半就的样子都懒得做一下就顺从了。太上皇帝啊太上皇帝,你能乖乖就范也不失为一个好的保命方法呀!否则......兴安不敢想一旦真的发生夺位之争会不会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只怕到时候自己这条老命都很难保住。 “上皇,还是从了吧!”反正婊子都做了,干脆做彻底一些,兴安毫不避讳杨洪等人,就差把刀架在朱祁镇脖子上逼着太上皇帝手写退位诏书了。 “好你个兴安,你这狗奴才怎敢如此?!”此时的朱祁镇气到气筋暴起,恨不能就要冲上前一把掐死兴安。 “汝等便如此,看着这奴才凌辱朕?”气昏了头的朱祁镇忘记了自己曾眼见着王振在五十万大军中如何羞辱一品大员了,还想命令杨洪出手拿下兴安。 “上皇这是哪里话,奴才就是个奴才而已,便是太祖高皇帝曾认定降者为不洁之人,奴才也不敢对上皇无礼。”杨洪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兴安抢过话头说道:“即便是奴才奉了先帝御剑于此,也断然不敢对上皇无礼的。” 看着兴安拔出了宝剑,极为跛脚的挥舞了几下怎么看怎么像是项庄舞剑。朱祁镇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碰倒了后方案几上的茶具又被烫到侧身一让,一个脚步不稳滑倒在地。 面对着快步走向自己的兴安,朱祁镇只看到明晃晃的宝剑反射光芒的点点寒意。“朕写诏,这就写诏!” 第90章 官吏俸禄 朱祁镇怕死,真的怕死。如果不是这样早就在一年前拔剑于土木堡自戕了。自古以来皇帝被俘,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远的不提,仅仅大明建文皇帝就在朱棣领军攻入南京城时放火自焚了。 虽说消息一直未得到官方证实,为了能够寻找建文真身朱棣还多次派人下西洋寻找线索,但是大殿里当时真烧死了人。 他朱祁镇没这个胆子对自己下手,当然也不一定是怕死,或许就是怕疼或者怕冷什么的,所以下不去手。自然,这也就不能算是没有气节的皇帝了。如果没有气节,那在塞外应了也先所请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一心想着回来,连人家要送进帐篷里给自己暖脚的美人都拒绝了呢? 换了你朱祁钰,你能做到?呸,只怕你会更不肖。 至于为什么在塞外受尽侮辱也没有自戕,这还用得着说吗?当然是在塞外一直受到礼遇了被侮辱是不存在的,这辈子都不存在的。 所有受到的恨,都只来源于今上朱祁钰。身为正统朝的御弟留守,太后钦点的监国、皇帝,居然如此慢待传位给自己的大兄上皇,也不怕天地有知,祖宗有灵,降下天罚来收了你吗? 等朱祁镇到达居庸关后,办完了交接手续的纪广一刻都不肯留,立马率军趁着夜色赶路就要回宣府。居庸关里,张楷迎着朱祁镇痛哭流涕,让朱祁镇找回了一丝还有机会的心思。 而兴安也没客气,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请出先帝御剑、御用马鞭等物,当场宣读了前太上皇帝朱祁镇的罪已诏及退位诏书。退位诏书清楚的表示自己德不配位,不敢以上皇之尊居于禁宫,自请以庶人身份为先帝守陵寝。 听完兴安宣读的诏书后,张楷哭得更凶了。想想自己曾经的辉煌和现在的狼狈,张楷哭起来真是伤心欲绝。惨啊,太惨了,曾经以监军身份对数万征闽贼大军掌生杀大权,如今却不过是一个一线关口的提督守备,随时有需要提刀上阵场拼杀的机会。 一介文人,本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更不用说这些年酒色早就掏空了身子。这寒风彻骨的塞外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原本以为今上打压一阵后就能有机会起复,至少调个新位置不用在这种打生打死的位置上久坐,可惜事不如人愿,景泰皇帝朱祁钰把自己放在居庸关后就像是忘记了自己一般。 又或者,今上就是想让自己在这个位置老死或者战死吧! 张楷一见故主朱祁镇就想到自己前路堪忧的痛苦,在朱祁镇看来就是情真意切的内心真实表现。草草结束了寒暄,杨善也正好与已经迎到居庸关的文武官员了解进行近况没有跟在身边,朱祁镇单独见了张楷。 听到朱祁镇要自己联络各处关镇,调集军马直扑北京城时,张楷吓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卿,朕见汝等真情流露,知众卿仍念旧主,必不背朕。如今只要联络各处军马直扑北京城,管教那背兄忘主之人缚手来降。” 张楷不知道谁给了朱祁镇自信,凭什么认为会有军马听从自己调遣背叛景泰朝廷。因为之前自己一时失控地痛哭?娘的,大意了,只想着自己在正统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看了正统皇帝朱祁镇一时就没收住,这下玩大发了。 这会总不能跟不知道还能做几天皇帝的朱祁镇说:“上皇,臣大意了,刚才并非为了您的遭遇而流露真情, 实是为臣自己的前途担忧啊!” 好吧,只好如实交待了:“回上皇话,臣在居庸关虽是提督守备,实则军马自有管军将领,臣实在无力调动军马,不敢误了上皇大事啊!” 就算自己没有沉到下面了解官军将士们对于景泰皇帝的态度,但至少可以从将领们的态度中得知对于景泰皇帝改组军制在中、下层官军是非常积极支持的。至于高层将领嘛,呵呵,有见过哪个总兵到两军阵前叫阵挑将的吗? 嫌自己死不够快才会这么做,反正没有普通军士的支持现在的将领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别说发兵围京城了,没有见到调令和接替的官军,只怕自己至多能骗出去一个百人队而已,再多就会立马露馅被抢功的军官给当场砍了送北京去邀功了。 说到邀功,兴安刚才已经吩咐将上皇诏书抄送边关各镇了。早不送晚不送,当着六部迎驾官员的面宣读了上皇诏书后立刻派人将抄件送去,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会有中贵陪同的信使送了抄件到了各关镇,再有其他人去传上皇谕旨要起兵围北京,只怕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人都知道怎么选了。 看着朱祁镇面色不虞,张楷忙向太上皇帝说明现在边镇的形式。除了负责巡哨的将领之外,无警时大队官军调动需要镇守太监、总兵、提督同时签发文书。而官军调动时不得影响镇守事宜,更重要的是现在朱祁钰在基层官军支持率极高,绝对不是仅凭某一个将领就能调动的。 宣府、大同两大重镇会不定期派出军马巡哨,并对各边塞负有监督之责。一旦被发现端倪立马就会发出警讯,而京城外还有十余万重车、重甲官军,其装备专为破轻骑而建。 “臣非推脱,实是臣于居庸关未能尽掌军事,若是坏了上皇所谋反倒不美。”张楷实在没胆子陪朱祁镇玩,以今上的手段只怕用不了一个来回就能把太上皇帝朱祁镇玩到掉渣。 原本在福建的时候接到朝廷调兵命令还以为是朝廷中的能人所为,直到有旧友来信才知道朝廷对广东的政策全都是今上的意思。接到朝廷调自己到居庸关接替罗通时,多方请人疏通都几乎是一样的回复:今上之意无人可撼。今上之才,自监国至今群臣几成摆设...... 巡抚两广的杨信民死得其所成了文正公,甚至在不禄之前就已经为人立下生祠,身后事自然无限荣光。自己则被罗通好一顿潮讽,尤其是那句如同乡间俚语一样的“没有金钢钻,莫揽瓷器活”也不知道最初是哪里传出来的。 现在太上皇帝朱祁镇想要领军进京摆明了就是要抢回皇帝宝座,虽然说从龙之功谁都愿意抢一抢,但明知是凶多吉少时还愿意义无反顾往上冲的除了那些本就是九死一生的谁敢......或许只有原本就是十死不生的才敢吧! 何况大同监军兴安在侧,手握数柄先皇御剑奉旨护送上皇回京。若是自己真敢有什么异动,用屁股想事情都知道兴安就敢请了先皇御剑命居庸关的官军把自己给砍了。 要在正统年间,只要礼物送得到位,那位站皇帝能把所有事情摆平了。现在嘛,金英捐出了全部身家也不过是留了条命被派去镇守水师而已。别人不知道,张楷能不知道水师是个什么鬼吗? 广州总兵喂了鱼,原有的官军一败涂地,靠着朝廷仅剩的几条破船和疍民为主战力量建起来的水师能心向朝廷?呵呵,疍民能心向朝廷还会跟黄萧养那货造反吗? 自从知道金英被调入水师监军时张楷就觉得这是景泰皇帝朱祁钰故意要借刀杀人!有了杨洪、石亨等人的数次突袭,北方达贼三、五年内恐怕不会发起大规模进攻,这个时候再看朝廷招抚就有些不妥了。既然是天朝上国,怎么能容忍有叛贼套个大红战袄就做了官军的,岂不是景泰朝之耻了? 这么一分析所有答应就呼之欲出了,一定是景泰皇帝要借黄萧养之手弄死金英,免了脏了自己的手又有了仁义之名。至于兴安,站队早,算是太监中清廉的异类,即便是被查到兴安有借清查寺庙时搜刮财宝据说也另有出处,甚至搞不好就是景泰皇帝跟兴安两人演的一出周瑜打黄盖而已。 按照京里传出来的消息来说,正统朝被打压的官员几乎都有在原职上升迁,最差的也是官复原职要按原职平级调动。而正统朝人五人六的那些就惨了,但凡没有点真本事的基本都是把以往过错翻了个遍。 咱这辈子恐怕没什么机会受到重用了,能在右副都御史职衔上混到老死也就算是善终了。如果敢掺和上皇的事情,怕是正好要被今上给灭了族给其他心怀二般的臣子们打样。 先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哪怕熬资历熬到致仕也绝不能掺和龙椅之争这档子事。 对于这位曾经对自己从来不敢有任何忤逆的臣子言辞坚决的拒绝,朱祁镇难免有些恼怒。这已经是第几个旧臣子拒绝自己了?朱祁镇自己似乎数不过来了。 “禀上皇,自朝廷得知上皇进入宣府后,锦衣卫指挥使卢忠、佥事刘聚便领了马青、马云并日前捕获的瓦剌探子十数名投关外而去,所涉事情一概不准过问,臣以为朝廷另有大事,上皇还是宜早日返京为妥。”拒绝了老领导难免有些担心,不如早些把人给送走才是正理。 “哦~卢忠领了马青、马云?”朝廷打了这么大的败仗要脸面,虽然事情确实与马青、马云等人有责任,但最终的背锅侠也确实因为这几个人真没什么背景。 没背景做事就要小心,切莫得意忘形,会吃大亏的。此时张楷心中暗自庆幸,如果不是正途官有几个交好的同年、同乡关系再靠着金钱开路,只怕自己也早就是个背锅侠,哪里还有机会通过各方渠道了解朝廷消息呢! “卢忠领这几号人,怕不是要送于瓦剌平息战事。”张楷这么猜测,朱祁镇听了也微微点头。 马云等几人作为罪魁祸首被送去瓦剌处置,名义上朝廷给了瓦剌一个说法,何况送还了部分被朝廷抓获得的瓦剌细作,也算是对也先放回自己的一个善意回应吧! 可恨这景泰朝廷居然有人会玩这种下作手段,就这么把自己当作货物一样给处置了。朱祁钰一定是想借着以细作换回自己作为将来打击正统朝廷的理由之一,想想兴安的操作就知道了,居然想有抨击正统朝的所有政绩为理由污蔑我正统皇帝治国无方,哼!待我回到京城见了太后再说,总不能这么便宜了你朱祁钰这个小人。 “皇爷,臣已经照着吩咐选了百余号身家清白能干这人入北镇抚司。”朱骥不知道景泰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照着吩咐办好每一件差。 对于朱祁钰的提拔与信任,朱骥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岳丈于谦。不仅自己受到提拔,家里那个小舅子,甚至干舅子也被朝廷关照。虽然惹了岳丈于谦老大不满意,可是皇帝直接拿子贡拒牛说事情后老丈人即便再不情愿也只是让自己几个好好为朝廷效力而已。 大明朝恩荫的官员多到数不胜数,官二代、官三代哪个不是一屁股黄白之物的?就是那个顾兴祖,根本不是一屁股黄白之物,那货自己就该算是夜香般的脏东西不也在朝廷里一直有人举荐要起复吗? 朝廷要用人,要用像自己岳丈那般能干、正直、清明的忠臣, 但是大明朝官场上这种人有多少?就算是户部尚书王直如今位列三公,敢说一句比于公能干吗? 礼部尚书胡濙更是已经位列太傅,这又如何?比起老丈人来他可算不上清廉,连边都沾不上的。 自己这位老丈人对于皇帝要以抗击瓦剌有力为由赏赐朝臣时坚辞不受,那可是少保衔,虽然只是三公中最低一级可也是步入三公之列,不仅拒绝了甚至还说“此诚为之耻”这种话,搞得整个朝廷所有文官都免了升赏,也不知道因此得罪了多少人。 还好皇帝坚持,这次新铸的景泰钱漂亮大方,南北两京并北直隶、山东、山西诸省官员都领了“抗战饷”。原本的粮钞兼支,经过皇帝陛下一折腾成了钱羊兼支,新钱到手,羊牵回去,可不比宝钞、禄米实在吗?下面小官小吏嘴上不说,脸上可是乐开了花。 至于南方的“平叛饷”发的羊皮跟北边的整只羊相比是小气了些,可不是还有响铛铛的景泰钱吗?大明朝百年历史,从来只有罚俸扣饷的,这种主动给官员增加粮俸的事情还是头一回。作为皇帝近臣,当然知道朱祁钰正在筹划增发“养廉饷”、“车马费”了。 虽然还不知道朝堂上百官的意思,甚至都不知道突然多出来这么多开支朝廷哪里有钱支付。但如果成直了,这以后岳丈家的日子也能好些了吧! 第91章 宫外宫 如果说在塞外时太上皇帝朱祁镇只想回到大明,进入宣府后想的就是朝廷会怎么安排自己了。按朱祁镇的理来说,当然是该让弟弟从哪来回哪去才最好,大不了将来封地大点,只要不造反更再宽容些待他好了。 而实际上从宣府上下的态度来看,朱祁镇知道朝廷不支持正统皇帝复辟的态度后难免想着手握大军围了京城,做了也先和喜宁想做而没做成的事情。只是事与愿违,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都督佥事纪广根本不敢接这个茬,还亲自领军把自己给打包送到了居庸关。 当各部奉迎的官属见过礼后,看到代表锦衣卫奉迎的指挥佥事朱骥自报家门,朱祁镇就知道想通过锦衣卫旧属联络官军的算盘打空了。朱祁钰这厮真是好算计,升了于谦的女婿做锦衣卫指挥佥事专门来负责迎驾,就是防着自己呢! 王振当年在自己耳边嘘嘘于谦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景泰朝重用的都是我正统朝受过刑、入过狱的官属,哪有可能会向着自己这个正统皇帝的道理。 正阳门前,百官接住,礼毕入宫请见太后时朱祁镇还有一丝侥幸心理,只要太后支持就一切都有转寰余地。 然而宫内传出太后免见像是撕破朱祁镇最后一丝遮羞布一样,让他彻底绝了抵抗的心思。 再一次踏入曾经冠绝天下的京城内外第一大寺庙,甚至可以称之为天下第一的大兴隆寺时朱祁镇心情是复杂的。大门口的牌楼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寺院正门口的牌匾已经被撤下,新的牌匾上“御兄府”。 御兄府,可不就是御兄吗?曾经的正统朝留守御弟曾了景泰皇帝,被废了太上皇帝位的朱祁镇就只剩下御兄这个名头还能拿得出来吓唬老百姓了。再看看这三个镏金大字,横不像横,坚没坚样,一看就知道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庶子写的。 再想想自己至少封了个亲王位给这个贱种,可他当皇帝居然连个王位都没给,真是小气他妈给小气开门,小气到家了。 进入寺院,物是人非。好吧,物也不是了。楼宇庭阁都还在,甚至雕刻的梵文都没有去掉,只是把正殿的佛像不知道请到哪里去了。大明历任皇帝的牌位被立在了原本如来佛的位置上,只剩下殿内留下的香火气息努力向人们证明着这里曾经有多么繁盛。 可惜,求人不如求己,佛祖自己连金身都没保得住,凭什么保旁的人? 从小跟着张太皇太后身边,年纪轻轻就学了一身“佛法”,在大兴隆寺重修后自己曾在王振陪同下御驾临幸过。当时亲军开道,五军护卫,身旁伺从如云。踏入寺院,住持方丈等人随侍左右,一一讲解庙内各色物件来历,从头到尾就没停过对自己支持大兴隆寺改建给予支持的感谢。 誉美之词称颂之音犹在耳旁,可惜自己却鸠占鹊巢成了大兴隆寺的主人。如果不是正殿、偏殿的各尊佛相、菩萨都被请走了,朱祁镇在某一刻都怀疑正殿里已经布下了准备为自己剃度的僧侣。 只有自己当了和尚,才能确保朱祁钰安稳当皇帝吧? 转过大殿往后,一阵莺吟燕语声传来,曾经在自己耳旁跨下娇喘主人说话的声音自己不会记错。回首再望陪同的朱骥、刘永诚,朱祁镇一脸凝重。 随着一阵奇怪的木质品与石板地面摩擦的声音,一个小胖孩子乘在一个木质马形轮车上滑溜到自己面前,后面还有一个小肉丸子在藤条编织的大框...大篮子...大...什么玩意儿里面,迈着小短腿蹒跚着在后面追着。 后面几个内侍打扮在后面紧紧跟着:“太子,太子,慢些慢些。小爷跟不上了。”“太子慢些,前面是碎石路,容易摔倒。”“太子,太子......” “哟......皇爷...主子爷回了。” 朱祁镇这一路过来时就注意到没有清水洒街 ,没有黄土垫路,没有旗牌仪仗,没有人到大门外迎接,原本以为不是要强行给自己剃度也是要将自己与外界隔绝来个终身软禁,未曾想里面还有曾经用过的熟人和孩子。 太子?这是见深?朱祁镇早就听说了自己与周妃生下的长子朱见深被太后立为太子了,莫非这就是见深? 听到内侍大呼小叫的声音,中殿,,,不,现在应该称呼为中院了。从中院和侧院中陆续走出了曾经的皇后与侧妃。对了,现在得称呼为妻妾了,毕竟连太上皇帝都不是了,哪里还有什么后、妃呢! 看到朱祁镇,一众人等哭成泪人,大呼小叫惊到几个孩子不明就理嚎声比大人更为响亮。 见到朱祁镇与众妻妾子女团聚,朱骥与刘永诚对视一眼。“朱指挥使,莫不如我们这就回宫复命吧?” “岂敢岂敢,太监如此称呼下官实在过重了,实不敢当。下官得今上恩宠恬居指挥佥事一职。”指挥使卢忠还在塞外办差,刘永诚这么称呼自己可实在不敢当。“太监不如称下官表字尚德便是。” “不过些许时日而已,何必如此过谦。也罢,那还是暂时称一声佥事,待过些日子上命下达时再称指挥使也显得庄重些。”刘永诚笑笑,也不坚持。尚德这个表字可不是自己这个皇帝内侍敢称呼的,今上朱祁钰见于谦的这些后辈用的称呼的可都是表字。咋,皇帝称呼人家表字,你个内侍也这么称呼,是觉得自己跟皇帝平起平坐还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朱祁钰重用清正廉洁的新人是众所周知的,若不是当年王振手太宽,自己职位上可以捞的不多,估计也混不上如今司礼监的位置。只怕兴安回来,自己的位置还是不保,现在可不敢在今上眼前的红人面前摆谱。 “如此,朱佥事以为是否可以回宫中给皇爷复命了?”刘永诚再次问道。要说起来,朱骥明显更得皇帝信任,自己早点烧冷灶也好,捧臭脚也罢,还是姿态放低些好,毕竟还有那位兵部尚书和顺天府主簿在。 朱骥升指挥使是必然的事情了,只是不知道卢忠会被安排到哪里去,又或者打发个错处给朱骥腾位置。虽然于谦一再反对,儿子于冕也被任命为顺天府主簿了,很确定下一任升迁一定是顺天府知府。 就连于谦的养子于康也被授了锦衣卫官职,皇帝恩宠再明确不过了。朝里有人讲出些酸话,说是景泰皇帝之所以加赏俸禄,完全是因为之前于谦带头拒绝了皇帝赏赐,并且以百官当以此为耻而拒绝了对百官的升赏。而自己的儿子、女婿都被升了差使,引发了百官不满,皇爷这才以加俸的方式平息众怒而已。 “回太监话,下官也是幸进,实在没有个主见。一切但凭太监作主。”朱骥姿态放得也很低。 刘永诚笑笑道:“既然如此,咱便作个主,不在这扰了御兄一家团圆,便回了吧!”说着,望着朱祁镇一家述话的方向,遥遥一个躬礼,朱骥连忙跟着朝朱祁镇方向行了一礼,两人这才转身离开。 此时的朱祁镇忙着与自己一众大小老婆们说话,也没功夫搭理这边,走也便走了。 钱氏看见了朱祁镇只是站在一旁默默落泪,不像周氏、万氏等人就一窝蜂似的围了上去哭诉个不停。好不容易等朱祁镇安抚完了几个小老婆并抱过儿女之后,才走过来与钱氏面对面站定。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互相凝视对方默默流泪。直到一旁众人自觉无趣散去后,两人才相互搀扶着往中院走去。 “爷与奴就住在中院,周氏和万氏在西跨院,王氏和......” “莫要说他们了,这一年来你可好?听说你整日涕泣不止,险些伤了身子?” “嗯,左眼看爷有些模糊了,无大碍,奴右眼看爷还更清楚了呢!”钱氏也不矫情,径直说了起来:“幸得今上遣皇后每日劝慰,并与奴讲了其中要害。奴这才静下心来,每日等爷回来。要说起来,今上与皇后也未曾诳我,爷真的回来了。” “哦?朱祁钰说过朕能回来?” “爷,莫要如此自称了,难免失了体统惹人非议。传入朝堂上终归不好。”对于身份转变,朱祁镇的适应能力还敢不上钱氏。 “今上曾在太后面前立誓保证必定能迎爷回返,如今只怕已经用了手段前往塞外报复了。” 用了手段往塞北报复? 呵呵,朱祁镇可不信。这种鬼话怕是只有自己这个心思纯洁的老婆才会信,自己是绝对不信的。 大明军队攻兀良哈、哈密后,也先也调了军马要围大同。后来听说被打着石字将旗的军马杀散了周遭的部族,也先又多调了军马耽误了些时程。等到大军到达围城后,两下又开始正式议和了,哪里还有什么报复手段。 真有报复手段也好,最好是朱祁钰来个御驾亲征被也先杀败了才好呢! 朱祁镇所能想到的就是大明朝廷再派遣军队突袭塞外部族,杀死杀伤百十号人拿回来就做个大胜报功了。经过这一年多在塞北的经历,朱祁镇多少听说了些之前大明官军与塞北的战斗胜负比。从达子口里听到的消息与官军奏报的消息差异不是一星半点的大,也让朱祁镇对于官军的真实战力有了很大的怀疑。 毕竟三十万精锐官军对战三万也先主力骑军,明军越打越少,越打越怂,蒙古人越打越强,打越越顺。虽然自己只在中军大帐里,可是从军报和满地腐尸中还是能够看出些端倪的。 明军,并不是王振所说的调了大军出塞晃一圈就能让塞外诸族望风而降的。如果朱祁钰为了能稳定局势派遣大军出塞报复,难免不会重蹈覆辙。人少了呢,还不如不派! “我返京这一路,经宣府入居庸关,未见大军调动。想来不过是今上随口一说的,皇...爱妻莫要当了真。”朱祁镇本来还想称呼钱氏皇后,想想不妥。 虽然自己不愿意认命,但是这会也算是人在屋檐下,先低个头再说。否则真的让有心人把话添油加醋传了出去,恐怕自己一家子的小命就没了。 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南北朝时期,这种事情都很多。败军之主做了降臣,还是小心说话才好。 一路走入中院,朱祁镇见了不少明显是孩童的玩意,只是新奇无比,从来也没见过,禁不住出声询问。 “哦,都是今上命工部造了与太子几人嬉乐的。” “工部也是有心了,朕幼时,先帝与一众辅臣从来不给...不曾给过我这些嬉闹玩意儿,说是玩物丧志。” “说是今上所绘画纸,工部令大匠试制,太子与诸皇子都有,样式不同而已。见济自己宫里有,也愿意来找太子和见潾一起玩耍。”钱氏大概知道朱祁镇想偏了,笑笑解释道朱祁钰给自己亲生儿子也有这些个玩物丧志的玩意儿。 孩子还小,哪里就能玩物丧志了?何况宫里的消息很明确,一定要成立皇氏学堂,将来宗室的孩子都要送到学堂里来,避免皇氏子孙只会混吃等死祸害百姓的。 只是钱氏不知道,塞外针对也先的报复行动自朱祁镇进入宣府已经开始了,否则她也会愿意替朱祁钰辩驳两句。 卢忠从北镇抚司大狱和刑部大狱里将一众奸细、叛徒全都给拉了出来,以送还给瓦剌也先的名义送到了塞外。为了能够让天花病毒顺利在塞外传播卢忠命令已经感染上病毒的患者将所有衣服穿了一遍后又让他们将唾液涂在干粮上,这才一并让那些被打得遍体鳞伤饿到前胸贴后背的奸细、叛徒。 给出来的马是好马,为了避免这些人过早死在半道上卢忠还特意安排了备马。无论是快马跑回大漠还是乘马车一路往北,行李、干粮、水都足够撑到了。 一封敕书被卢忠亲自交给马云手上:“皇爷念你们也算是为朝廷出过一番力,若是太师也先不罪,朝廷也不难为你。若是太师追究,便由其处置了,朝廷也不再追究了。这是朝廷给太师也先的敕书,你们就是朝廷给的礼物,走吧!趁着朝廷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往黑松林找太师去吧!” 马云、马青等人千恩万谢后,或是狼吞虎咽吃下一些干粮,喝下水,或是换上干爽衣服,立骑上马奔北而去。 “指挥使,这便能确认下蛊成了?”刘聚有些怀疑。 “今上交待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将沾上病患的衣物、食水给他们用了,这便能确保染上病毒。为了保险,我也差人试过,半个时辰之内染上必定中招。” “难怪如此,指挥使让职部在半个时辰之内监督他们换上衣物用上食物,便是如此道理。还是指挥使英明!”刘聚少不得一番恭维。 “哼哼,今上交待的差使,咱们可不得认真办差才是。且等着看吧,塞外就要大乱,立刻传令各关镇,自即日起严禁塞北人等入关。一应榷场全部关闭,重开之日再行布告!” “属下领命 !” 第92章 夜谈 就在朱祁镇跟正妻钱氏酣畅淋漓大战了两场,正准备休息一会提枪上马再战一场好好解解相思之苦时,宫外......府门外有内宫敲门的消息传了进来。 夜至三更中贵敲门能是什么好事?正在与钱氏温存的朱祁镇一下子就疲软了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了后遗症。这会也管不得这么许多,先看看是怎么回事情才是正经。 一会传来消息,司礼监掌印太监李永昌到访。 李永昌?太后身边那个常随大太监?自己被挟到紫荆关外时,李永昌不是还代表进行来与也先商谈迎回自己的吗,应该算是太后的人,怎么升到司礼监掌印了?是朱祁钰根基太浅无人可用还是太后手段? 朱祁镇扭头看向钱氏。自进府相聚后,两人聊的都是各自这段时间的遭遇,鲜有涉及朝堂。就算朱祁镇问到了,钱氏也不过是三言两语带过,不肯细说。朱祁镇之前也没多想,只当钱氏从来不涉及朝堂纷争,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 “李大伴自紫荆关回后便被今上升为司礼监提督,太后疑其投了今上更不愿再用。不久,今上又升了李大伴为秉笔太监,升掌印也不过这两月的事情。”钱氏看到朱祁镇那疑惑的眼神,也只好说了出来。 前一刻还想提醒朱祁镇要注意身子,切不可因为憋久了就像开闸放水一样不管不顾,这一晚上折腾个没完没了的身体很快就会像先帝一样垮掉的。可这一刻,钱氏恨不得朱祁镇再莫管府外的闲事,只要在自己身上别下来才好......哪怕姐妹十几人摆在一起任主子爷喜好轮流趴也行啊! 正惊疑李永昌来意时,说话间人就已经到了内院。再大的寺庙也是寺庙,终究没有紫禁城来得大。 才没进门,远远看到了朱祁镇立在屋内李永昌便三步作两步向前,快步小跑到离朱祁镇三、五步远处扑通一下拜倒在地,失声痛哭:“爷爷受苦了。” 见到李永昌这个做派,朱祁镇的心也放了下来。挺好挺好,这就不是奉了今上的旨意来赐酒的了。 “大伴快快平身,这般模样是作甚,朕还好好的。”话刚说完,钱氏不着声色快步来到朱祁镇身边,侧着扶住掐了朱祁镇一把。 稍一愣,朱祁镇立刻反应了过来:“大伴如今掌司礼监事,乃是内官第一人,怎好对我这个庶人行此大礼。”说着,伸手就要搀扶。 李永昌听了哪里肯起,一边痛哭一边磕头不止:“奴才实是不知今上何意,自紫荆关与爷爷见了一面,回京便被调了司礼监。因此太后见疑恶了奴才,几次三番请见均不得入,几次三番......” 其实李永昌自己心里有数,如果真能成了朱祁钰心腹领了司礼监掌印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什么不好。初时多少有些想跟太后表个忠心的想法,后来进入了权力中心之后发现朱祁钰对宦官的重用程度远无法与正统时期相提并论,甚至连永乐时都不如。 既然这样,没必要落个背主的名声,至少要跟旧主说清楚自己真没有半点背主另投的意思才行。 “好,好好好,朝廷还是有忠心之士愿奉我为主,好好好......”朱祁镇很高兴,这是自返回大明以来第一个主动来见自己纳头便拜的人。自己身为宣德嫡子,还是人们心中的正统皇帝人选,这就好。 “地上凉,快起来说话吧!”一旁的钱氏看不下去了,下身去搀起了李永昌。 李永昌哪里肯真让钱氏来搀自己,稍一接触便立刻说着:“谢爷爷恩典,谢娘娘恩典。”自己麻利爬了起来。 见李永昌夜间主动来投,想着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谈,钱氏便将内室留了出来,自己亲自出去张罗茶水。 “如今朝中形势如何?大伴如何得进?若是惊了岗哨传至宫里反而不美。”不管李永昌表的忠心是真是假,朱祁镇还是一连串将自己想到的问题问了出来。 “回爷爷话,门外锦衣卫、顺天府差役并官军共五百余人,只是保这府邸上下人等周全,并无限制人员进出之责......” “哦.....如此,朕...我可邀请旧臣来府中叙话?”朱祁镇想联络旧臣,询问是否愿意支持自己复辟的。 “回爷爷话,爷爷若是相邀,自有旧臣愿来的。只是........爷爷可是有何打算?”朱祁镇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李永昌看一眼就猜了个大概。两头下注不失为形势不明时一个明哲保身,两边求近身的法子,但也可能招来两边的杀身之祸。 朱祁镇和朱祁钰两兄弟都是自己看着一天天长大的,朱祁镇幼时喜玩闹,大了就是胡闹,无论是皇太后还是朝中大臣,说什么都不听。朱祁钰就不同了,幼时喜嬉戏,大了喜欢戏弄对手,无论是想邀名买直的臣子还是叛军又或者敌对的瓦剌势力,现在又有谁在景泰皇帝身上沾了半分便宜了。 “有你等这般忠心旧主的臣子在,定不教那庶子称了心意。”朱祁镇声音有些冷,李永昌听了这话心更冷。这个之前的皇帝经过了这么多事情还是没有学聪明啊! 一个爹的种,怎么差异就这么大呢?莫不是吴贤妃早就怀了汉王那种,暗结珠胎后再从了朱瞻基生下那逆种。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啊,不然哪里两兄弟就差了这么许多的? “朕为先皇嫡出,为先帝亲传大位,哪里是那庶子可比的?得百官拥戴,人民拥护,必可重登大位。那时,大伴便是拥立第一人......” “爷又说得哪些浑话,现在日子安生,姐妹们都欢喜的很,爷可莫作他想,又累我姐妹们累心。”推门进来的钱氏听到朱祁镇又想着当皇帝后立刻出声制止。 这个丈夫是个好人,对老婆、孩子都好,对曾经是御弟的今上也是很好的,但是在政治上太不成熟了,哪里有一见面就跟人掏心掏肺说要拉人头支持去推翻自己弟弟,要重新夺回大位的? 钱氏不知道,朱祁镇不仅仅是个好儿子、好丈夫,还是个好朋友,简直就是该领大明朝当代好人奖的奇才。毕竟跟着张太皇太后学了多年佛, 除了对臣子之外的其他人都还是友善的。 不等朱祁镇说话,钱氏又是一通抢白道:“大伴莫往心里去,咱家爷就是塞外这一年遭遇心里苦闷了些。如今朝廷治国有方,上至今上下至百姓,无不励精图志以求中兴大明。朝廷上至大臣下至平民,皆愿奉今上为主,便是我们夫妻也绝无二话的。” 朱祁镇不知道,钱氏多少知道一些。 自土木堡一役明军大败消息传至京城,先是正统十四年八月在京官员并百姓万余人叩阙请立郕王朱祁钰为帝,后是景泰元年六、七月间全国各地百姓围困各地官府要求废太上皇帝朱祁镇以免其有复辟可能,甚至还有高喊着口号要求废朱祁镇为庶民依律治罪的。 七月间消息传到宫里,太后和自己是完全没了主意。还是刚坐完月子没多久的杭氏带着见济以找太子哥哥见深一起玩的名义给周妃......周氏通了个气,今上以赦免了建文帝二子朱文圭转移了朝廷上下的视线这才以御兄之名给朱祁镇在京外做了安排。 这个安排挺好,从此之后不用再理朝堂上那些事情了,以后就安心在这个大院子里一起努力生孩子,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 对于钱氏的这种态度,朱祁镇有些不满,正想发作时就听到李永昌说道:“娘娘说得是。如今朝廷上下于今上尽是臣服,今上所言无有不遵者。百官们都以为景泰朝中兴大明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了。” 短短一、两盏茶的功夫,景泰中兴已经提了两次。既然是景泰朝中兴了大明,那自然正统朝是在走下坡路了。朱祁镇脸上有些挂不住,很挂不住的那种,冷到能滴出水来。 “今上自登基以来,改革新政,整顿吏治,不论勋戚、军民,都是受益,便是宫中内宦也觉得得了利,都是一心向着今上。都盼着今上领着大家伙把日子越过越好呢!” 什么玩意儿?!活该你是个没卵子的。朱祁镇强忍着没有破口大骂,这么晚了耽误爷的好事,就是跑来跟爷讲这些个废话的?还敢说你没有投靠了新主子,这话里话外哪句不是在长那庶子志气,灭自己这嫡子威风的。 “哦......如此说来,我那庶弟所作所为竟然得了天下万民敬仰,人民都已经忘了我这正统传人了吧!”朱祁镇嘴硬,仍然不肯服气。 嗨~还是太年轻了,不能做到能屈能伸,只是一昧嘴硬而已。之前就猜到过朱祁镇会有这方面的态度,但真到这一步时李永昌还是很失望。正统朝的臣子们是无望了,孙太后能否保住太后的位置怕是都悬了~ “呵呵...爷爷莫要动气,今日着实晚了。都怪奴才,心里念着要见爷爷一面竟是失了礼数。奴才这便告退了,爷爷且先歇下,但有差遣命人来传便是。”既然没有投资价值,李永昌决定早点抽身,免得再待下去陷深了就无法抽身了。 “李大伴,朕听闻那庶子......哦哦,听得传言说今上近期有意遣大军往塞外征讨也先?”要说到内幕消息,李永昌身为司礼监头把交椅肯定比朱骥等人知道更多。 “哦,爷爷问起这事咱还真知道。就是今日,今上免了锦衣卫指挥使卢忠的职,命他领三千罪军出征塞外,必得取了也先首级方准回京。”说起这事,李永昌都笑得一脸无奈。 带着三千罪囚组成的军队去斩也先的首级?朱祁镇感觉自己看到了希望——这是个昏君啊! “哦?仅有三千罪军?”朱祁镇再三确认问道。 “确是三千罪军,满打满算三千余些。卢忠得了个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的职衔,命为北伐总兵官,原左军都督府都督刘聚命出塞接应。” 确认了是三千没有经过正经训练的罪囚组成的军队去征讨瓦剌,还要砍了势力最大的瓦剌太师也先的脑袋回来交差,朱祁镇仿佛看到了新的出路。拉拢了被贬的前锦衣卫指挥使,将来一声令下完全有机会让卢忠重掌旧部。得了锦衣卫的支持,复辟的机率就大了很多。 “这么说来,今上可是因事恶了卢忠?李大伴可与那卢忠有旧?” ......李永昌心里不禁暗骂,今上平日里说的“上帝关上你的门之后一定还会顺手关了你的窗户狠狠夹下你的脑袋”,说的就是他这个大兄吧! “爷爷,这卢忠可是欢天喜地领着这差使去的。”看样子当今皇帝之所以主动暗示拜会下旧主的目的怕就是借自己的口让自己这位蠢到外婆家的大兄明白事理吧! 也是,无名宫人所生的玩意儿,谁知道是个什么鬼。再优质的种子,碰上贫瘠的土地也生不出什么好果子来,无论之后浇多少肥水都比不上人家土地肥沃的。 “欢天喜地去的?这又是什么道理?”朱祁镇问道。 既然事已至此,李永昌便将事情原委一一跟朱祁镇做了说明。 大明景泰皇帝似有神助,除了天文地理无一不通,百工医药也能信手拈来。而困扰了中原大地多少年的几种疫病也在景泰皇帝的指引下得到了解决,更可怕的是这些疫病还被转手送给了异族敌对势力。 从已经知道的消息猜测,卢忠这次多半是奉了今上之命,将疫病传给塞外异族,而且就是针对也先而去的。也正因为如此,卢忠此次带三千罪囚讨贼不过是走个过场,这是为了能够赦免罪囚和给卢忠升爵做个铺垫而已。 一场类似于郊游的远行,回来就能升官,这种好事以前只有马青、马云那种达官和正统爷近侍才能领到的任务,现在用来给卢忠升爵做铺垫,卢忠哪里会不高兴呢? 这样看来,卢忠就算不是景泰皇帝的铁杆侍从,也一定是心向朱祁钰的。哪里还有拉拢的可能性呢? 在朱祁镇逐渐呆滞的表情下,李永昌走出了御兄府,回头看了看那块牌匾,轻声冷笑道:“还是叫愚兄府更为贴切。” 说罢,扬长而去。 第93章 瓦剌有美人 《景泰实录》: 景泰元年八月初七日,太子太傅、礼部尚书胡濙领众官奏请迎驾礼仪…… 是议,堂上官一人至龙虎台,锦衣卫遣指挥二人并官校执辇轿至居庸关,各衙门分官至土城外,总兵等官至教场门迎接行礼。车驾至安定门入,进东安门,于东上北门南面坐。皇帝出见毕,文武百官朝见,行五拜三叩头礼。太上皇帝自东上南门入南城大内…… 上谕,虏人谲诈,未全凭信。可于轿一、乘马二匹,驾于安定门内……时户科给事中刘福等上言礼太薄。 上曰:太上皇帝乃朕至亲,自留虏庭,宗社倾危,生灵无主,彼时群臣进章,请命于皇太后,诏告天下,立朕为皇帝,保护宗社。辞之再三,不得已嗣登大位,已尊大兄为太上皇帝,礼之至极,无以加矣。尔后太后应人民所请,废大兄太上皇帝位,止为庶人。今福等言所奉太薄,未知其意如何?礼部其会官详福所言以闻。 景泰元年八月一十九日,朝廷遣太常寺少卿许彬于龙虎台,锦衣卫指挥佥事宗铎于唐家岭,礼部左侍郎储懋、侍读商辂于居庸关迎驾。 景泰元年八月二十一日,御兄避位诏至,曰:吾以不明,为权奸所误,致陷于虏廷。已尝寓书吾弟嗣皇帝位,典神器,奉钦宗祀。此古今制事之宜,皇帝执中之道也。今幸赖天地祖宗之灵,母后、皇帝悯念之切,俾虏悔过,送我还京。郊社宗庙之礼,大事既不可预;国家机务,吾弟惟宜。望文武群臣悉心以匡其不逮,以福苍生于无穷。吾归京日,迎接之礼,悉从简略。布告有位…… 吾昔受先帝遗命,祖宗鸿业,俾付于我,本当深惟负荷之恩,以图治理。去年秋,丑虏傲虐,背恩负义,拘我信使,率众犯边,有窃神器之意。原宜遣将问罪,奈何为权臣所挟御驾北征。不意天示谴罪,被留虏中。屡蒙圣母上圣皇太后、皇帝贤弟笃念亲亲之恩,数遣人迎取,上赖天地大恩,祖宗泽福,幸得还京。尔文武群臣欲请重以迎接之礼,吾辱国丧师,有玷宗庙,有何面见尔群臣?所请不敢从之。 上谕:悉尊大兄之意。今言太薄,则讥乎朕。事既行定,不许妄言。钦此。 “皇爷,李永昌去过御兄府了。”好不容易回到紫荆城的兴安一脸谄媚在朱祁钰身旁奉茶说道。 “嗯。”朱祁钰不置可否。 “皇爷英明,有了御兄的避位诏书后,朝里再也没有人会质疑爷爷大位了。” “大位有什么可质疑的,储位才是关键。”朱祁钰一句话,把兴安整不会了。 这话不好接,就算是兴安在宫里混了几十年也不知道怎么圆过这个话头。不仅仅是大明朝,深受儒家思想的历代王朝为了维护封建王朝统治都会在国家宣传帝王传承的正统性。 虽然这些在朱祁钰看起来就是个屁,但不妨碍兴安这个从小被送进宫里内书房学习的宦官认真对待。从正统性讲,既然朱棣弄翻了朱允炆后以朱元璋嫡次子身份继承了大统,之后就该是朱棣子孙代代相传了。 虽然朱祁镇和朱祁钰都是宣德皇帝的儿子,但朱祁镇是宣德爷朱瞻基指定的,即便犯下大错成了庶人,朱祁镇的儿子也仍然是大明朝的太子。 “看把你吓的,当心我要让你操持着废立太子吗?”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看不起朱祁镇没错,但对于抢朱见深皇位这件事情没什么太大兴趣。 天下这么大,还有那么多土地等着大明去开发,干嘛非守着朱元璋从蒙元那里抢回来这一亩三分地?自隋唐之后,即便宋朝多次北伐、西征,拓出来的土地也无法与前朝相提并论。 更不有说蒙元时期,忽必烈名义上掌握的领土之大,几乎占据了当时拥有历史文明的欧亚大陆绝大部分土地,无论白人、黄人,都在蒙古人的马蹄下瑟瑟颤抖。 按照人类出走非洲大草原的行程来看,黄种人才是非洲原始族群的终极归宿,也就是说黄种人是进化和经验传承的最后产物。既然黄种人才是最好的,那么世界为什么不该是黄种人来统治呢? “皇爷说的哪里话,但是皇爷吩咐,奴才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能得皇爷看中,那是奴才的福分。”知道不用去操办废立太子的事情,兴安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还记得朕之前说过要给你一个流芳百世的机会吗?”也许兴安只当朱祁钰随口一说而已,但朱祁钰真有事情要派人去做,兴安惯会察颜观色顺风使舵,又不像王振那么恋权,不似金英那么贪财。 是个人总该有些弱点才是,不恋权不贪财,还能贪点什么呢?如果还有子孙根,那多半是贪恋床第之欢了,可是兴安至多只能糊人一脸唾沫也干不了啥正经事,就只能看看用名能不能吸引了。 “不敢劳皇爷惦记,奴才能够有机会常常随侍在皇爷身边就是天大的福分了。”兴安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其真实性恐怕不高,但还是不能判断如何可以掌握兴安的癖好。 一个有癖好的人就有弱点,一个有弱点的人就好控制。朱祁钰知道兴安一定也会有什么爱好,但是历史上对兴安的刻画多是作祟小人,风吹两倒的人物形象,实在没提到有什么具体的喜好。 “奴才是个刑余之人,能够留下这条残命在宫里侍候历代皇爷那都是奴才赚的了,不敢求什么流芳百世。”说着说着,兴安似乎回忆起了过去那个让自己恐惧的年月。 沐英率领着大明官军以横扫一切不臣的姿态,骑着高头大马昂首挺胸踏进了自己的国家。红色战旗下无数军士挥刀砍向了自己熟悉的亲友,年轻女性被拖入内室甚至直接当场被扒光衣服被轮番侮辱…… 战争是残酷的,即便现代战争中也还是会有很多虐囚、杀俘、残害平民的事情被曝光,更不用说封建王朝中为了能够激励军士而时常发生的各种针对平民的残暴事件了。 “奴才能活着过了这么多年,都是赚的,赚的……” 莫非,兴安就只是单纯地怕死吗?看着兴安失神的喃喃自语,朱祁钰也只好先放弃。 “既然如此,以后想要了再跟朕说。别的不敢许诺,像马和一般成为大明甚至南洋诸国所熟知的三保太监是没问题的。”虽然金英已经被派了出去做水师监军,南边和东边都有大陆可以折腾,将来留给自己子孙后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大同那边另外派个人过去镇守好了,你既回了京,先把大兄的吃穿用度管起来,莫要让人说朕薄待了自己亲兄长,话难听。”朱祁镇没有被送入南苑,当天往延安宫请见太后时也被拒了,走时朱祁镇满眼充满了失落。 “是,奴才一定办得妥妥的。”能够回到紫禁城里,也许才是兴安心中所想。 “宫里面的吃穿用度都比不了大兄在时,除了太后荣养的延安宫之外其他各处都裁撤了不少,大兄那边既然有太子,便依太子并诸王子、公主例供给,再拔些旗卫官军护卫周全,免了不相干的旁人扰了大兄阖府安静。” 金刀案之所以会被卢忠挑起,其首当其冲就是朱祁镇被“请”进延安宫的初期封锁并不严密,宦官、锦衣卫都可以进出。如果从一早就切断了联系,朱祁镇想法再多也没人可赐金刀了。 “我依稀记得罗绮、李实二人回朝时奏称也先除了要嫁妹与大兄之外,还要送六个美女给大兄,是予不是?” “呃…确有此事。”兴安不理解朱祁钰突然问这事干嘛。 “哎呀,也不知道卢忠那货会不会将瓦剌族美女都给尽数给毁了,若是这般可就暴殄天物了哟!” “皇爷真是…真是……怜悯众生。”兴安有些脑子转不过弯来,想不到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才好。 “兴伴伴啊,你要知道瓦剌人是什么种群!”在大明朝,可能很多人都不关注这一点,但朱祁钰很关注。错!准确的说,朱祁钰是非常感兴趣,并且非常想要! 瓦剌,在蒙元时被译为干亦剌、干亦剌惕、外剌歹、歪剌歹,直到明代才被翻译为瓦剌,是蒙古部族中的一支。 瓦剌人的先民干亦剌是“森林中百姓”的着名部落,最早生活地可甬东北额尔古纳河流域的密林里,与蒙古社行“蒙兀室韦”相邻。 唐朝中后期直至辽金时代随蒙古语族各部落大举西迁,逐渐向叶尼塞河流域迁徒,并与当地突闹事族部落杂处。 在十二世纪蒙古部勃儿只斤氏首领铁木真势力崛起之初,斡亦剌部首领忽者附带别乞先后与塔塔尔、乃蛮、泰亦赤兀惕和杨只剌等部组成联盟对抗铁木真,但可惜都没能抵抗得住历史滚滚车轮而宣告失败。 元太祖元年(1206),铁木真在漠北斡难河的忽里台大会被推为全蒙古大汗——成吉思汗,随后派长子术赤率军西征“森林中百姓”各部。第二年斡亦剌「惕」种的忽都合别乞、比万斡亦剌「惕」种先来归附。后与成吉思汗联姻,成吉思汗系的公主及宗室女下嫁斡亦剌贵族的就有一十六人之我。 也正因为如此,使得斡亦剌贵族与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紧紧捆绑在了一起。随着蒙古强盛,斡亦剌部逐渐向叶尼塞河上游更广阔地域发展。 1259年七月,成吉思汗第四子拖雷的长子元宪宗蒙哥率领大军在进攻南宋西川合州治所钓鱼城时受伤,很快离世。在第二年也就是1260年三月,军中权贵拥戴蒙哥弟弟忽必烈在开平抢先即大汗位,即元世祖。 当时在大蒙古国首都哈剌和林担任漠北留守的蒙哥幼弟阿里不哥得知后反对,且在蒙古本土贵族支持下继任大蒙古国大汗。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和窝阔台汗国之主都支持阿里不哥,而实际开创伊儿汗国的旭烈兀则支持忽必烈。 在忽必烈战胜了阿里不哥后,原本就有离心之势的西北三汗国走上了独立发展的道路,统一的大蒙古开始了分裂。忽必烈及之后的继任者都只是名义、形式上的宗主和藩属关系。 斡亦剌等支持阿里不哥的势力对于元廷中央的离心力大为增强,且随着时间推移双方芥蒂与隔膜越来越大。 随着蒙元统治不得人心越来越多的起义暴发,经过多次起义军之间的派系战争之后最终胜利者朱元璋派遣大军数次北击北元残余势力,将忽必烈一系元朝皇室送到了阿里不哥后裔的包围圈。 一时间蒙古牧民们传唱着“阿里勃哥(阿里不哥)的子孙也速迭大王等与干蛮剌惕一同造反,杀害了我们的皇帝,夺走了大印,百姓人烟尽行毁坏”的牧歌。 “兴伴伴,你可知道瓦剌是出美女的?” “啊……啊?!”曾经身为天朝上国的司礼监大太监,兴安当然知道大明朝对于异族女子的态度。 用屁股也能想到御兄朱祁镇在被瓦剌俘虏时为什么不肯娶也先的妹妹,也不肯接受那些美女了。随驾一同回来的几人,除了那个连大号也说不上来的沙狐狸坚持要留在边塞之外,其他人都回了京。 所有人都走过了“政审”程序,按照袁彬自己交代的内容就说明了是他当时力劝太上皇帝切莫以天朝上国太上皇帝之尊位娶了异族女子,免得成了大明朝无法接受的异类。 咱们这位爷是个什么意思?瓦剌女子好看?还千万别让卢忠给祸祸了?这是要干嘛呀! 兴安接不上话,事实上兴安想哭。 这位景泰皇帝这么不着调,怕是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文武百官给针对死。现在想想,也许在大同待着也挺好,至少不会被皇帝不着调的言行给坑死。 “皇爷所说奴才就不知道了,这瓦剌人整日与牛羊马骡打交道,能好看?”好看不好看兴安不知道,但是肯定活得很辛苦。 “奴才在大同听官军将士们都称这些人作骚达子,意指整日与牛马为伴,又不曾洗漱,据说隔着百十步都能闻到达子身上的牲口味道。如此想来,这达子女子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的。”兴安想尽一尽自己的忠仆责任。 “兴伴伴,这话可就狭隘了。瓦剌是真有美女的,大兄弃之,我便要收些回宫。正合了人弃我取之道!”朱祁钰的话,惊到兴安直接脑袋一片空白,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皇爷,三思啊!”回过神来的兴安拖着哭腔恳求道,现在的朝堂可不是正统朝时王振把持的模样了,如果让文武百官知道皇帝跟自己这个宦官讨论要收瓦剌 女子入宫,只怕走出宫门就能步了马顺等人的后尘…… 第94章 蒙古旧事 朱祁钰说瓦剌有美人,当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严格来说,蒙古也出美女,出大美女! 有人的地方自然有女人,有女人就有机率出美女,这与基因有关。成吉思汗统治的大蒙古时代中蒙古铁骑曾经踏破山河,就差荡平大海了。 由此,蒙古人中有很多曾经被称为色目人又或者大秦人的各种白色人种血统。人种混血后,出帅哥美女的机会比较高。 何况作为征服者蒙古贵族可没少祸祸各族美女,自然而然也顺利完成了基因改良工程。想想朱元璋那个鞋拔子脸,再看看朱祁镇、朱祁钰两人,这才经过了几代人就已经完成了跨越…飞越式的改进。 而瓦剌部族自支持阿里不哥一系争夺大元汗位以来,阿里不哥一系失势时则瓦剌全族往西发展,与白人种族在人种上的交流不在少数。当阿里不哥一系得势时,瓦剌又大举回归东部与黄种人族混居,优胜劣汰的基因下人群质量差不了。 “兴伴伴,朕查阅史料中发现在建文年间有关于蒙古大汗因争抢美女而惨遭灭顶之灾的记录,可见无论皇帝还是大汗都一样,英雄难过美人关哪!”男人说起女人来总是有些收不住,哪怕是皇帝也一样。 蒙古的开国大汗铁木真据说就是因为欺负女人太过,被西夏太子妃把那活儿给咬掉了,这才发狠灭了西夏全族,而铁木真也因此结束了自己传奇的一生。 如果铁木真多活些年头,只怕这个天下会有一个更大的变化。从此被蒙古人彻底统一亚欧非也说不定。 “嘿嘿嘿…奴才是个阉人,不懂得这么许多。”兴安装傻,这种事情少接话头。 朱祁钰所说的建文年间的事情大概是在建文元年,蒙古汗位当时回到了忽必烈一系的额勒伯克汗手中。这位额勒伯克汗不仅十分贪恋酒色还十分变态,无论政治手段还是军事能力上都没有继承祖宗铁木真的一丝半点,对于肝肾上的事情却是继承了个十足。 一天,额勒伯克汗从浩海大尉处得知了自己弟弟哈尔古楚克都古愣洪台吉的妻子额哲依图鸿郭斡王妃娇艳、靓丽,于是上门求欢。额哲依图鸿郭郭斡王妃当然不肯,虽然人家没受过儒家礼教思想,可是至少对于自己的丈夫还是很满意,没想再侍奉自己的大伯哥。 而浩海大尉也确实没安好心,本就对额勒伯克汗淫人妻女非常不满,于是通过变相的助纣为虐方式彻底使额勒伯克汗丧失人心。实在不成也算是讨好了大汗,两头都不吃亏。 当然,实际上浩海大尉最终也达成了自己目的。那啥啥虫子上脑的额勒伯克汗为了能够得到这朵蒙古草原上的花朵毫不犹豫的弄死了自己弟弟哈尔古楚克古都愣洪。 由此,依据蒙古传统兄终弟及额勒伯克汗顺利的骑在了自己之前求欢不成的前弟媳身上栽起了后庭花。自知无力反抗的额哲依图鸿郭斡王妃对大汗自然是予取予求,在充分满足了变态大汗的需求后也成功拴住了额勒伯克汗的心。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发生的又有迹可寻,很快额哲依图鸿郭斡王妃就知道了事情的原由。为了给亡夫报仇,额哲依图鸿郭斡王妃假意跟额勒伯克汗说浩海大尉一直对自己有非份之想…… 男人最怕什么,应该是草原吧?不是自己脚下放牧的草原,而是头顶上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额勒伯克汗一听说浩海大尉向自己告密说弟弟有个漂亮老婆的原因竟然是自己也想分点汤,这下可忍不了。为了能睡到这个美人儿额勒伯克汗可是连自己弟弟都没放过的,何况一个浩海大尉。 不出意外的话浩海大尉很快就出意外了,因为犯事浩海大尉被额勒伯克汗当众下令宰了让大家涨记性,蒙古人的法典也一样不容违背。 过了不久,一次偶然的机会额勒伯克汗得知自己被跨下良驹给耍了,气不打一出来的大汗实在舍不得宰了如此娇柔可人的宝马,想出了一个聪明绝顶的办法来化解矛盾——将自己正妻所生的萨穆尔公主嫁给了被冤死的浩海大尉的儿子巴图拉。 为了能进一步打消巴图拉的恨意,也算是自己做出补偿,睿智无双的额勒伯克汗同时还授予巴图拉为丞相,并将原本许诺给浩海大尉的四个卫特拉(即四个瓦剌部族)交给巴图拉统领。 或许在圣明无双的额勒伯克汗看来,不过是弄死了你一个老爹而已,作为大汗又是嫁女儿又是封官、赏赐部族的,应该就能够平息巴图拉的恨意了。 实际上……还真平息了!巴图拉并没有表示什么不满,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自己岳父大人的坚决拥趸。 瓦剌族首领乌格齐哈什哈得知自己的部族被人当做礼物一样送人后,招呼部众指出:“汗政治不端,杀弟哈尔古楚克都古愣洪台吉,以弟妇洪拜济(即妃子)为福晋(即夫人),淫虐乱法,复被洪拜济所欺,杀臣浩海,以有此耻,乃既有我在,百令我司人巴图拉管辖四卫特拉耶!” 还是应了那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乌格齐哈什的这番言论很快传到了额勒伯克汗的耳朵里。招来自己的铁杆粉丝亲亲女婿巴图拉,两人就商量设计杀了乌格齐哈什。 对自己丈夫额勒伯克汗到处留情而且十分变态的行为早有不满的正妻库伯滚岱偷听到自己丈夫和女婿谋划乌格齐哈什后,直接将消息透露给了乌格齐哈什。就这样,一代淫汗额勒伯克汗和自己的好女婿就这样被自己大老婆联合外人给宰了。 可惜了额勒伯克汗,弄死了自己弟弟才得到的媳妇鄂勒哲依图鸿郭斡自己都没骑……哦哦,自己都没睡几天,就白白被瓦剌首领乌格齐哈什哈给截了去,从此没日没夜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日子。 而这个乌格齐哈什哈就有可能是汉文历史上记载的瓦剌强臣猛哥帖木儿。 自猛哥帖木儿死后,瓦剌势力一分为三,分别是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而此时的北元势力也差不多时间一分为三,分别是鞑靼、瓦剌、兀良哈三部(明人称为:朵颜三卫),所谓的兀良哈就是明人所说的朵颜部。 朵颜部族是蒙古时代匠者勒蔑及其后裔统属的部落,早在铁木真称成吉思汗时就已经在朵颜山放牧生息。 被明人称为福余部的乌奇叶特人族人为主干,其首领原来是成吉思汗幼弟铁木哥斡赤斤和傲额勒只各台,蒙古人直接称呼其为乌奇叶特。泰宁部则是翁牛特人为主干的部族,在蒙古直接被人称为翁牛特部。 鞑靼因为靠东边,紧邻兀良哈三部,又有北元蒙古大汗称号,一直以来被认为属于正统。西边的瓦剌初时因为较弱,被明朝有意扶持用来钳制鞑靼。 “兴伴伴,觉得朕说的可有道理?” 对于朱祁钰说的,兴安觉得也确实是这么个理。但是自己真没有勇气支持,要是真真的昏君,支持也就支持了,可是朱祁钰实在让自己太看不透了。 “皇爷,咱大明地大物博,山清水秀,什么美人儿没有?哪里还用得着去找异族女子?”兴安小心地思考着用词:“要不奴才这就去给内阁传旨,让内阁拟个诏书尽快安排给皇爷选些妃子来。也是为皇家更好的开枝散叶不是?” “嗯~不要不要。”朱祁钰摇摇头说道:“你这老货尽出馊主意,拿我当种公了不是?就我这小身板,后宫多了哪里受得了。”朱祁钰一副大义为公的模样让兴安肃然起敬。 “就那些外族的公主,年龄合适的都给太子先配了亲。年龄大些的朕就辛苦些纳了。为了祖宗基业万世传承,为了大明朝廷千年安稳,朕作为大明皇帝,辛苦些也是应该的。”再次听到朱祁钰这么不要脸的言论,兴安彻底呆滞了。 苍天啊!大地啊!大明列祖列宗啊!你们从陵寝里爬出来吧,看看你们的子孙后代都是些什么货色,这还让不让人活啦~~ “这事交给锦衣卫去办吧!兴伴伴你看着点,西南诸多异族,虽然名义上臣服实际上都是当地的土皇帝。朕命朝廷于西南推行改土官为流官的策略多少有些后患,若是结合了各族与大明皇室的联姻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可是皇爷,我朝自立国以来就没有联姻一说,景泰朝首推和亲恐怕会引来朝廷震动。”兴安想转移矛盾,只要不是自己来负责操作就不会在风尖浪口上,至于让其他谁去跟进那就死道友莫死贫道了。 “和亲?笑话!咱大明朝当然不会外嫁公主和亲了,和亲的是那些异族好吧!”朱祁钰觉得自己难得有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决心,为了大明朝万世和平能够忍痛娶几十上百个异族女子入宫日夜操~劳,这种精神就该受到万世膜拜。 “咱们接受异族的王室公主或者贵族女子,是以示亲善的善举,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是一种共产主……这是一种建设共荣圈的精神。为了自此以后天下太平再无战事,朕不辞辛劳亲躬……” “皇爷,这事只怕太后那里就不好交代吧?”既然拿朝臣们说事朱祁钰不为所动,那就拿孙太后说事试试看。 “太后?干太后何事?”朱祁钰对此毫无自觉性:“哦哦,去给太后请安的会多些。这也无妨,只要分好批次就妥了,一次多去些,会稍稍耽误太后些时辰,也无大碍的。” “皇爷,太后可曾同意您纳异族女子入宫了?毕竟是太后立的您继承大统,若是惹恼了太后,只怕于您大位不稳。”兴安被逼急了,一下子没把住门脱口而出。 “呵呵…”朱祁钰笑笑,还真没把太后当回事情。自己名义上是孙太后立的,可要真论起来又何尝不是自己摆下龙门阵通过操控百姓舆论倒逼着太后宣布废长立幼才有了如今的景泰皇帝呢! 至少名义上的嫡长子朱祁镇这会住进了曾经的寺庙里当寓公了,每日里除了跟大小老婆们讨论生儿育女的技术手段也没有其他正经事情 可做了。 “果然还是兴伴伴替朕着想啊……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虽然兴安没理解这句话的笑点在哪里,但是皇帝笑了,自己作为皇帝的忠实奴才可不得陪着让皇帝笑得更开心些才是。 “兴伴伴做得很好,还是回司礼监吧!就仍做回提督太监好了。”得,辛苦一圈又回到了原位置上,早知道就不那么辛苦了。 “既然兴伴伴回了司礼监,有几件事情就都交给你去操办吧!”朱祁钰停下笑声,回首对兴安说道。 “奴才在,皇爷吩咐便是。” “也先那厮曾说过要送美女予大兄,这事得办,不能让大兄回朝后少了本该有的妾室。” 呃……这样子就明白皇帝陛下刚才为什么笑到那么瘆人了。天可怜见,御兄爷爷,咱可真没有提醒皇爷爷要拉你下坑的想法啊!虽然已经把朱祁镇得罪到死死的,可是那都是为了大明朝,咱是一片为公之心绝无私情。 这景泰皇爷管不住下半身,想弄点异域风情来调剂一下自己后宫无趣的生活非要拉着自己已经退位“下野”的兄长垫背,可真不是咱的意思,这个锅不能背呀! “皇爷,这事要不再想想,奴才去办合适吗?要不让刘永诚去办吧,正好他那从子刘聚不是在替皇爷办差,跑塞外去找也先去了吗?”兴安想甩锅。 “哎~两码事……不对,啥时候说刘聚去塞外了,奉了谁的命令去塞外的?”朱祁钰翻脸不认账。 “啊?!”卢忠、刘聚领了命时那可是头磕得咚咚响的,当时见的人都知道卢忠这是要升迁了。 “这卢忠领了命是去查察沿边犯禁瓦剌细作的,可不是去塞外。为什么会去塞外呢,那是因为他在任职期间玩忽职守……算算时间应该这两天吧,他就会放跑了在押囚徒马青、马云等人。”对于朱祁钰睁着眼睛说瞎话,兴安已经免疫了。只要不是坑自己就好,卢忠、刘聚去什么差使其实真没那么重要了。 “卢忠犯下如此重罪,当然要予以重惩了。朕再夺了他的职,给他三千罪囚将功赎罪,明白了吧?这个是顺序不能乱的。”所有的计划都是朱祁钰自己做的,就像一个胜券在握的棋手将棋局已经定下了基调,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棋子一一步放到预定的位置上就行了。 好吧,先整个玩忽职守的罪过,再给个立功赎罪的机会。那些罪囚按律早该剐了喂狗了,就算人被私放走只要再把人头拿回来就可以算是抵罪了,至于多拿回来的也先脑袋那自然得算是大功一件了。 一个率领三千罪囚拿下也先脑袋,为大明朝正统皇帝报仇血恨的人,可不得重赏嘛!可是,被天花病毒扫过的瓦剌部落还能有活人吗? “皇爷,那……只怕那时瓦剌就没个活人了,这别说也先的妹子了,只怕是瓦剌美女…奴才上哪弄去啊?” “你觉得,朕关心弄来的美女是不是也先妹妹吗?” “啊…啊?!”好吧,兴安懂了:“奴才明白了,这事奴才一定办好。” “蒙古部族只认黄金家庭后裔统治自己,可是铁木真原本也不过是个小部族长的儿子,凭什么算黄金家族?”朱祁钰冷哼道。亚洲的各部族好像都挺奇怪的,中原大陆上一旦出现朝代更迭的情况就基本上老一代皇族整个被连根拔起,而在欧洲这种情况就不多,至多不过是流放而已,贵族就是贵族,轻易不会成为平民。平民想要成为贵族,也是跟撞到陨石一般的机率。 “就算是黄金家族也无妨,朕就给大蒙古一个金镶玉家族。经过三、两代人,整个天下都会只认金玉家族的后裔做为自己的领袖……” 第95章 兴安的使命 皇帝交待下来的工作当然不只是安排女人这么简单,至少景泰皇帝交待下来的差使不会这么扯蛋。 当兴安得知自己要负责拆分锦衣卫时,才勉强收住的汗又止不禁的流了出来。要拆了锦衣卫的消息只要传出去,但凡自己出门护卫少了点,只怕自己就能被人给拆了。 当然了,也有可能根本不用旁的人,仅仅自己的护卫就能把自己给拆了,毕竟护卫也是锦衣卫的番子不是。 “皇爷,锦衣卫是太祖高皇帝时便设置的,是祖制,怎么好拆了?”兴安这下真要哭出来了。 “可是洪武末年不是撤销了吗?既然太祖当时撤过锦衣卫,那我为什么撤不得?”朱祁钰不买账。 “可是高祖文皇帝时不是又重开了锦衣卫吗?自高祖至今,锦衣卫一直负责查察监督之责,怎么好说拆就拆了?”关键吧,兴安也不是计较拆不拆锦衣卫这事,你是皇帝你喜欢就好,可是能不能换个人来干这活? 自己才把曾经的正统皇帝得罪到死死的,这会又作死去拆锦衣卫,只怕当年净身时拉了一屁股的事情都能给翻出来拿到朝堂上去说事。锦衣卫的番子,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干不出来的吗? “既然太祖时建了又撤了,高祖重立至今朕也可以拆了。再说了,朕是要拆分锦衣卫,又不是彻底裁撤了。你一脸苦瓜脸是作什么,莫不是锦衣卫里有你干儿子?”朱祁钰要拆分锦衣卫的决心很久了,锦衣卫作为大明朝廷强大的特务机构,其组织结构到人员隶属都倾向于对内,这是朱祁钰所不能接受的。 “没有,奴才可没有乱认干儿子的习惯。”这会别说没有,有也不能承认了。 “朕的想法是将锦衣卫一拆为四,其一仍由卢忠领着,主要针对朝廷官员的监察。”反贪腐部门恐怕是所有政府机构都要配备的,权力在手时人难免迷失,其中贪腐与权力滥用几乎就是孪生兄弟,甚至就是连体姐妹。 “暂由刘聚领一部分,主要针对塞外异族动向,便是南疆、西域、东海之滨,也一并管了。”国家安全部门需要对境外势力动向随时保持警惕,只有掌握了千里眼、顺风耳,让自己快人一步才能够为国家安全打下基础。每次发生异动,锦衣卫都需要军队来提供消息,那么这个特务机关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皇室安全便让朱骥领了,他办事,我还是放心的。”有个死心眼的老岳丈在,朱祁钰当然对朱骥放心了。有了朱骥的保卫,至少锦衣卫和御马监是没可能造反成功的。 “是,奴才遵旨。”既然皇帝已经有了定计,自己只是执行就好了,多说无意还可能恶了主子,何必呢!只是,刚才不是说一拆为四吗,另一部呢? “皇爷…那另一部……”见朱祁钰沉思了片刻也没有回复,兴安不禁出声问道。 “升袁彬做个指挥佥事,暂领了这差使好了。” 袁彬,居然是一直陪在朱祁镇身边开导朱祁镇,为太上皇帝充当临时军师和贴身内侍的袁彬得了这差使,兴安一时有些不解。 “袁彬诸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依袁彬几人讲述大兄北狩经历都是吃过苦遭过罪的。这次提拔也算是个补偿,且看看他袁彬受不受用了。” 原来如此,兴安自己脑补了朱祁钰的意思。这是要做个天下人看,今上对于太上皇帝被废是不赞同的,都是太后对这个儿子失望了才先废长立幼,然后又将今上请封的太上皇帝给废掉的。 不然今上怎么能破格升赏曾经陪伴在太上皇帝…御兄身边的那些人呢? “奴才遵旨。只是不知道这一部又当得哪些差使?”兴安追问道。 “税赋!”天下税赋决定的朝廷的财政收入,只要财政收入稳定了朝廷也就稳定了。前世的记忆里大明朝走下衰败的直接原因是九边战争耗费朝廷大量钱粮,朝廷无钱可用于是选择了加派的方式征税,由此造成各地叛乱频发。 越叛越平,越平越叛。最终叛乱没平掉,京城反而被人给平掉了。 “这差使是让袁彬暂领着,兴伴伴多留意着些。袁彬本不过一介卑官,哪里经办过朝廷如此大的差使,还是要有兴伴伴这般老成之人看着朕才放心。” “奴才岂敢,当不得皇爷夸赞的。”虽然皇帝是在夸自己,但兴安可不感认同这个夸赞。 别的事情还好说,兼顾看着管税赋那是个什么差使?肥,绝对是肥差,也是要命的差使。景泰皇帝给自己派的差使到现在来看就没一项轻松的。 收税是肥差也是得罪人的差使,皇亲国戚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偷税漏税的主力军不是宗室就是有功名的文人,动了这两个集团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给自己这条老命惹来杀身之祸。偏偏朱祁钰的态度很明显就绝对不是针对看起来相对软弱可欺的平头百姓,这可咋整? 莫不是让自己兼顾着,实际责任让袁彬去背?如果这样就好办了,这事就能干。 “皇爷,税赋这差使奴才兼顾着会不会惹来袁佥事多想?”兴安想从朱祁钰嘴里听到自己该处理的方向。 “无妨,你以司礼监提督身份兼顾着就是,如果袁彬办差有什么不解的只管来问,若要撑腰的也只管来找朕。” 只一眨眼功夫,锦衣卫一分为四的初步方案就在兴安脑中形成,彻底将原本的结构打散重整。现有的锦衣卫结构中让世人熟知的北镇抚司、南镇抚司、经历司,而这三司就将由卢忠、刘聚、袁彬三人瓜分。 掌管皇帝安全保卫和旗帜仪仗工作的中、前、后、左、右五个核心所,上中、上前、上后、上左、上右、中后六个从属所毫无疑问将成为朱骥班组的根基,再配合上銮舆司、擎盖司、扇手司、旌节司、幡幢司做补充。而班剑司、斧钺司、戈戟司、弓矢司、驯象司将被四部分配。 “皇爷,那锦衣卫一分为四后的衙门该叫个啥?” “嗯……仍然是叫锦衣卫衙门好了,将原有各司重整后分为四大局。朱骥管皇室保卫局,刘聚领国家安全局,卢忠管廉政公务局,袁彬暂领税务局。” “奴才遵旨。”除了税务局之外,其他都是锦衣卫本来就管着的事情,朝廷文武百官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唯独设置这个税务局怕是首次由皇帝安排人员抢了户部的差使,只怕大臣们会有意见。 “之前宗室们不是常有上奏要自行征税的吗?自此以后一概不准再有此议,不过……可以让他们参与监督征税,又或者说让他们负责将税赋先征入官仓,然后再由官府安排拨付俸禄。” 正在兴安眼珠子股溜溜乱转时,朱祁钰像是猜到了兴安的心思又提出了把宗室拉进来的方案。 自从宣德末年靖江王率先自行征税没有被朝廷惩处以来,各地藩王在正统年间纷纷上书要自行征税,由此给当地人民带来了沉重苦难。即便景泰朝对于藩王自行征税的行为作出了严厉打击手段,但是仍免不了宗室间串联想着找回场子。 战火才熄,大明主要军事力量仍然在边境徘徊时宗室就敢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开始打着小算盘在做串联。现在曾经的正统皇帝回来了,难免这些人会有些其他想法。 “宗室要分化掉,一部分听话的,让他们参与征税。税赋征上来了还是要先入官仓,但是宗室的俸禄也该补贴些许,这干了活就该有钱拿是不是这个理?咱皇帝也不能差饿兵。”朱祁钰脸上似笑非笑的挂着些许诡异,让人看了寒毛都立正行注目礼。 一部分宗室确实是没钱没粮了,朱棣那个魔鬼皇帝打着靖难旗号控制全国后又把朱允炆要做的事情给做了个干净。就像是打着“均田地”一类的口号把所有地主、资产阶级打倒后再创造出一批新的地主、资本家一样。 宗室们被困在自己藩地里,说是藩地却连城都出不去,年龄大的还能想着休生养性种种花、栽栽草,再不济逗逗鸟、喂喂鱼也是好的。年纪轻的,别说心理了,生理需求也摆在那里,整日里除了研究些床榻上的技巧也没什么可以做的。 有些想要积极为大明朝廷为皇家做贡献的,不是收到警告就是训诫,汉王的例子不远,谁还能真的做点什么事情?这就导致大明宗室的队伍快速膨胀,朱元璋时期定下来的宗室俸禄根本不够养活一大家子人。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宗室有了别样心思,这其中也有很大关系。 “往年各宗亲常有上奏朝廷,指朝廷给定的俸禄少了,养不活家人的,还有上奏要阖家来京的。阖府来京就没这个必要了,让各宗室家主率诸子来京好了。” “皇爷,不可啊!这平白无故的,怎好让各宗室来京?”大明朝对于宗室的政策是无诏不得入京。进了京,难免这些宗室生些事端,碰到有人皇袍加身了岂不是朝廷又多了事端。 “大兄自塞北而回,宗室多有顾念,都召来一见好了,日期要是定在九月初九重阳那天可能有些匆促了,就定在除夕之日吧!各宗藩一同庆贺除夕,先拜见了太后、太妃,再邀大兄并各宗亲一同饮宴。” “皇爷这是……作何打算?”兴安再次犯了迷糊,这操作太过骚气,为啥呀? “让听话的宗室参与地方上税赋征收,一则补贴些家用,二则……宗室既然用度不够,朝廷自然该想办法解决。让宗室参与征税,税赋入了官仓,让宗室与地方官府两相制衡。朕倒要看看,往后哪个商户还想通过贿赂官吏的手段偷漏税赋!” “皇爷说的是。”不管听懂没听懂,大概意思只要不错了,先应承下来。做为近侍,再找机会拐着弯问清楚就行了。 而朱祁钰的手段从大方向可以看出就是分化,一方面对那些无论朝廷法纪甚至对朝廷态度恶劣的宗室实施雷霆手段,把违律犯禁的宗室夺爵去职贬为庶民。不过一年时间,已经有数个藩王被夺了宝册、金印以示警告,甚至郑王府都被锦衣卫给围过,从左、右长史到曲簿、典宝、典仪全都给定了罪。 仓大使和库大使还被当众打了板子,那个血肉翻滚哀嚎震天。据说是伺候过宣德爷和正统爷的御厨更是被架起来打到屎尿齐出,一条命去了多半。除了建文朝对藩王一致使用过手段之外,永乐爷当初也只是用了杯酒释兵权的法子而已,可见景泰爷对于这些宗亲的态度着实不怎么宽容。 另一方面,现在又要对听话的宗室施以利诱。仅仅是安排些差使有俸禄可领,就会有不少宗室打破脑袋塞人进税务局下办差了。 “祖制定下来的宗室俸禄也该改改了。” “是是,是该改改了……啥?皇爷不可,您想要改太祖爷定下来的宗室俸禄那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呀!奴才叩请皇爷三思!”兴安说跪就真跪了下去不停的磕头。 这个锅一个比一个大,而且皇帝这意思所有的锅都要自己来背。这是个啥情况?就因为自己之前说不肯离开皇宫吗? 如果这样,其实去边塞镇守也蛮好的,只是不知道这会能不能跟皇帝说声我改主意了~ “唉~瞧把你吓的,起来说话。”朱祁钰毫无自己在强人所难的觉悟:“这些宗室想涨俸禄也要跟当地税赋相结合才对,可以让户部拟个方案,往后这些税赋定下额度进行分配,不要全部缴归户部官仓就好了。” 将税赋的使用进行划分,中央、地方按比例分成。归中央的入户部官仓,归地方的就直接由地方官府处理了。 曾经红极一时的“财政补贴”就是某些地方的招商引资政策,效果贼好。企业缴纳的税收属于地方部分的,地方按比例清分。省里扣一点,市里扣一点,再到区、镇,按层级直接将属于自己的部分做为奖励分配给企业,以此吸引更多企业进入驻到自己管辖区域。 其中国家级的经济园区优势最大,实缴一百块钱,原来中央、地方五五分的,地方至多只能拿出五十块来分配,各层级扣下来奖励给企业的也不过十几、二十块顶了天了。但国家级的就不同了,一百块里至少可以拿出五十块来奖励给企业,由此国家级的经济园区招商效果好不说,还都是纳税大户。 对于企业而言,在自己原本属地缴多少是多少,换个地方挂块牌子将税源转移一下,就能平白得出一大块“税负返还”,何乐而不为呢! 听过了朱祁钰的具体方案,兴安两眼放光。这方法可行!往后商户们的税可好收了。 大明朝自立国以来对于商户的税制定的就低,商户们还没有依法纳税的自觉性,更多的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的门下走狗经营着商贾贱业,但有着强大背景支撑谁也没想缴税。 现在打了一批勋贵,再安排另一批勋贵来盯着地方官府收取税赋。地方上收的多了,可以造福当地的钱粮也就多了,更重要的是可以多分配一些给宗室,这就很可观了。 祖制定下来的俸禄作为保底,如果当地财政收入好可以多分一些。多少能调动当地宗室的积极性。 如果有贪腐怎么办?不怕,正好多削几个宗室为朝廷减免开支。一增一减下,但凡眼光深远些的都知道怎么选。 “如何?照这办法,差使还难办吗?”朱祁钰再转过头来问兴安时,兴安已经换上了轻松愉快地笑脸了。 “不难办,皇爷英明,皇爷真仍天之骄子,合该继承大统。”奉承话不要钱,兴安毫不吝啬。何况,朱祁钰这招至少现在看起来能用,搞不好还真就能解决眼下的宗室和税赋问题,也许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里都不会再有这方面的大麻烦了。 至于问到被安排在财政收入不高的地方怎么办?那该问你自己,为什么会被封在那里,自己是个啥德性,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有本事,自己将当地落后的经济搞上去呀!只会伸手找中央,呸!我家狗子也只会饿了就叼个盆冲我叫唤,让你当个官搞不上经济就只会找朝廷,请问你跟狗子有何区别? 第96章 景泰元年的重阳节 《景泰实录》: 景泰元年九月初九日,重阳日,上邀御兄并嫂、太子、诸王子于延安宫请见太后。 御兄见上,先行君臣礼。上扶起,遂行兄弟行。礼毕,抱头痛哭。少顷,入宫见太后,再拜于殿下,众皆泣不成声。 太后赐御兄金佛一尊,命遵礼法。御兄领命而去。 上再邀饮,亥时方歇。上邀留宿于宫中,御兄嫂止是不肯。数次方止,延于郕王府旧邸。 次日,御兄阖府归府,上表再谢。上赐金币、文绮、表里于兄嫂。 官方的记录是怎么样的自然有人会处理好,兴安要处理的是确保今上交待的事情办妥当了,不会留下话柄。 这些迂腐的官员着实麻烦,明明景泰皇帝的能力远胜正统帝无数倍,无论文治武功又或者对待臣民都是大明朝自立国以来无可挑剔的明主,但是就有人叽叽歪歪整天拿曾经的正统皇帝说事情。 九九重阳,本来朱祁钰是想在请见过太后走完过场后陪着太妃和大小老婆带着孩子一起享受下短暂的天伦之乐,就因为有风声传出有人想拜谒御兄府又不得不出面要亲自招待自己那个不成气的兄长。 对于锦衣卫至今也没挑出几个像样的土司贵女作为侍妾,皇帝已经有些微词了,如果再有事情办得让皇爷不满了,兴安担心自己这好不容易回来的位置又得让出去。 刘永诚盯着自己的眼睛里可毒着,别看满脸都是笑,那瞳孔里就有条毒蛇随时能跳出来咬上一口。 也不知道皇爷是怎么想的,原本刘永诚这个御马监大太监给弄到司礼监做个随堂。宁为鸡头不做凤尾的道理大家都懂,但是很多时候是自己没得选。 刘永诚就没得选,成了司礼监随堂太监的初期还挺积极,或许是以为有机会很快就能再进一步成司礼监大太监吧!没想到兴安又被调了回来,重新占了司礼监提督太监的位置。 哼哼,对于刘永诚这个潜在风险还是要尽快处理才好,或者找个机会推荐他去边塞镇守就是个不错的主意。 积极有什么用,拿景泰朝还当正统朝不是?咱们这位爷用司礼监就是用秘书而已,至多还加上一个跑腿打杂的作用。在景泰朝,本本分分跟在皇爷身边听着呼来喝去就对了。 皇爷交待要把九九重阳的招待宴办妥了,那就一定要办妥了,虽然太后那里恐怕不会好看,但是完全不影响大家伙完成皇爷交办的差使。 全程陪同的兴安看着朱祁镇在太后面前痛哭流涕,请求能够让自己陪伴左右以尽人子孝道,再被太后残忍地流着拒绝。 太子还小,搞不懂自己突然冒出来的父亲和大母、母亲为什么会哭,只是茫然地摆着手说着:“父亲为什么哭呀?父亲为什么哭呀?……”然后自己也撇着嘴就要哭出来了。 要说起来还是皇爷圣明,就在太后张嘴要说什么的那一刹那间立刻发声,封了朱见潾为德王。 德王德王,封号挺好听的。就是不知道皇爷之后说的德普法英意是个什么意思,就这么一张嘴王号就给出去十好几个,就正统爷那身子骨吃得消能生这么许多? 皇爷把王号这么一写,顿时让众人熄了不该有的想法。这么多个字的王号肯定不是临时想出来的,识字的一看就知道德普法英意美加墨瑞丹波……这明显是有深意的! 其实在那一刹那间,说不上都有人怀疑这是佛法中的某个梵语。只是景泰皇爷从来就不理佛事,也根本就不喜欢佛法,这才被否定了。 今日的事情传出去,相信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有人说今上对兄长礼薄了。 御嫂钱氏不过是稍稍在“普”字王号上停顿了一下,皇爷立刻询问是否不满意,当即就将普字王号封给了自己的皇长子朱见济了。 普王普王,听起来就那么普通。呸!没见识的妇人而已,知道什么叫普王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要仔细论起来只怕这个普王才是最高的封号。 可笑御嫂钱氏没见识,还皱着眉头念着“普王、普王”沉吟不绝,白白将这么好的王号就给送还到景泰爷一系手里。 朱见潾一介小屁孩子,尚在呀呀学语就因为生得好给封了王。照这样来看皇爷交待的差使也好办了,御兄府里就按照太子和几位获封的亲王供应俸禄也能过得很安逸了,这位御兄的吃穿用度按什么礼数恐怕很快就不会有人关心了。 话说回来,过气的皇帝还不如个庶人。想想初时回京,以庶民身份向今上行礼时多少还有些扭扭捏捏放不下架子,这才不过半个来月时间就能够充分认识自己了,头磕的虽然还不够实成,但跪的可是干脆了。 也就是皇爷心性软和,不过是顶着御兄头衔而已,他朱祁镇行君臣礼也就罢了,干嘛还要为了应和兄长特意着便装见面,还坚持要行礼以弟事兄。哼,朱祁镇那个兄长可不配受这个礼。 从酒宴上就能看出朱祁镇可是防着今上的,皇爷不过是展示了一下鸳鸯壶里的两种美酒就把朱祁镇吓掉了竹箸打翻了碗碟。拿景泰皇爷当什么了,皇爷要弄死你还用得着用阴阳壶?笑话! 宫里多少内官愿意为皇爷效死,就为了朝堂上皇爷怒怼了朝臣们对于内官的评语,简直不知道戳中了多少人的心思。 皇爷说得对,谁没事愿意给自己那活给噶那么一下呢?除了咱这种被大军扫荡下留了残命的,宫里宫外身着内宦服侍的有多少都是因为家贫才不得已自己下了狠手,更有被家人下了狠心给阉了送进宫里来的。 天灾人祸的都拿内宦说事,可不就该依着皇爷说的,哪个地方净身送进宫里的人多了就该拿哪个地方的地方官问罪才对。甭管你两榜进士还是皇亲国戚,地方治理不好才会有人走投不路净身入宫求一条活路的。咱那几个干儿子、干孙子…… 呸呸呸,咱孤苦伶仃一个孤寡老宦官而已,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 回头再想想旧主子朱祁镇喝了今上亲自斟的酒之后那个喝了稀屎汤子般的脸色就好笑,如果不是今上故意又请御兄把盏喝了两蛊,只怕咱们这位御兄朱祁镇不等酒宴结束就能把自己给吓死了。 “御兄爷,到了。”一早负责送朱祁镇回御兄府的兴安明显看出几人都没休息好,又或者说除了孩子之外几个成人都没有休息。 “旧主何故如此。”扶朱祁镇和钱氏下了马车,兴安躬身推掉了朱祁镇从腰间取下的玉佩,想想不妥,又接过重新为朱祁镇系在了腰间。 “兴伴……哦,有劳太监送回,一点心意而已。”给自己曾经的奴才送礼,朱祁镇的手法有些生涩,不够纯熟,有待锻炼。 “旧主无须如此,今上所虑者唯礼薄也,哪里有……若是哪里有不妥的,还请旧主直言。”好险,终归还是忍住了,没把朱祁镇担心被加害的话给挑明了。 “奴才奉了今上旨意,往后御兄府里吃穿用度尽由咱服侍着,若有不妥尽管吩咐便是。”兴安脸上堆起的笑意虽然尽量显得真诚,但朱祁镇夫妻可不敢真拿这个当成自己福气了。 把人家客气当自己福气,呵呵,朱祁镇在塞外时曾有过一次。当时伯颜帖木儿打了只山鸡送了过来,大明朝太上皇帝陛下就使了性子拒而不受。要不是袁彬急急给劝住了,伯颜帖木儿不一定会有什么想法,他的妻妾从人就不定会有这么好脾气了。 “哪里劳得大伴,府里物件一应俱全,并无或缺。”还是钱氏抢过话头:“有劳大伴了,还请向今上转达我夫妻的谢意。” “娘娘客气了,府里一应供给皆由内宫负责,皇爷交待奴才了自是要办妥才是。”兴安连忙向钱氏行礼。 “当不得大伴的礼。”钱氏见了连忙想避开。 “娘娘当的,娘娘这是哪里话,奴才这一礼娘娘自然是当得的。”兴安哪里肯让钱氏避了这一礼,边行礼边说道:“娘娘冠服仍旧,享受朝廷供奉并无差别,奴才这一礼如何就受不得了?” 这么一说,朱祁镇都愣了一下。是啊,被废了位置的是自己,自己老婆的上皇太后位置没人说要废啊…… 好尴尬呀,弄了半天整个御兄府里只有自己这个主人是不受朝廷供养的庶民~ 回头再看看老婆孩子们,那眼神就不是在看老婆孩子了,更像是在看自己的长期饭票了。 点破了这层关系,兴安也没多作逗留。请过安,再问过府里管事之后也就转了车头离开了。 浙江传来了加急奏报,八月中、下旬有大批倭寇犯边。黄养正率领的疍民水师与倭寇发生交战,朝廷的火铳保养的好在水战中立了功,说是击毙多名倭寇只可惜未曾斩得首级。 失去了舟船之利的倭寇逃跑无路,转身撞向水师战船,造成了大量水师官军溺水身亡的结局。 “于卿,如此看来这纸甲更适合水师官军?”朝廷在浙江等地官军装备纸甲曾遭人诟病,谁都知道铁甲防护力好,但是在船上水汽重铁甲容易生锈,更麻烦的是一旦身着铁甲落水鲜有能够脱身的。 铁甲穿戴太过麻烦,如果穿戴铁甲参加水战一旦落水,只要一口气没换过来就会被铁甲给拖入水底成为鱼虾蟹的口粮。可惜投降过来的疍民拿到铁甲后就不管不顾非要套上铁甲登船。 “这……臣以为各有利弊。至少在岸上击贼时铁甲仍然是首选,实在是铁甲不易这才配上了纸甲和竹甲。”自从正统十四年九月朱祁钰掌权以来,朝廷开始大规模制作竹甲。 竹甲便宜,制作也比较简便,一副铁甲的成本可以换个十来副竹甲。封建王朝里最不值得的就是普通人工,砍了竹子削成块,打磨成片,烘干、钻孔、穿线制成竹制盔甲足够抵御弓箭了。 塞北瓦剌的骑弓射不透,倭寇的竹弓更不可能射穿竹甲了。 而纸甲其实也有一定的防护力,虽然遇水容易发涨变得沉重,但只要晾晒适宜,平日里多注意保养,对待倭寇其实也够用的。 “此次虽说是击退倭寇又略有斩获,但还是损失太大了。不论死伤原属何人部众,一概依律抚恤。”官军有死伤朱祁钰就黑了脸,虽然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何况战损比远低以往绝对算得上是胜仗,朱祁钰仍然很不满。 “该抚恤的抚恤,该检讨的检讨。让水师官军上下总结经验,避免下次再有如此大的损失。” “臣遵旨。”于谦躬身领命。 “军械不妥的换军械,军制不适宜的改军制,操练欠缺的加大操练。” “臣领旨。”于谦再次领命。 “嗯……管军不妥的换了管军。”朱祁钰沉吟片刻后说道:“广州官军与黄萧养……如今叫个什么名号?” “黄养正,是杨公给赠的字。” “哦,是字不是名?”名字名字,自然是名和字分开的,朱祁钰之前以为是杨信民给黄萧养换了名,听于谦这么一说怎么又成字了。 “无妨。那黄养正所领水师与官军原本有隙,不是三两日就能平息的,不要让将原本的官军与黄萧……黄养正所率军队混在一起。就算要混,也要注意平衡各方关系,不要激起两方矛盾,若是再次逼反了黄养正就不美了。”曾经两方的死对头,哪里说打散混在一起就能消除隔阂的。 “臣……遵旨,陛下英明。”于谦心悦诚服。 “众卿听说过藤甲吗?”被朱祁钰突然这么一问,众人都一脸茫然。 “臣未曾听过。”藤甲是什么?藤条也能做盔甲? 王直听了直翻白眼,正要跳出来打断朱祁钰的胡言乱语时就被朱祁钰后面的话给惊呆了。 “不是有传说诸葛孔明在西南以大火烧毁了孟获那刀枪不入的藤甲大军,七擒孟获从而奠定了西蜀对南疆的统治吗?” 什么玩意儿! 也不知道咱们这位皇帝从哪里看到的地下作坊出品的愚民野刊,居然就敢这么胡诌诸葛武侯。 “回禀陛下,敢问这藤甲是如何制作而成?”身为兵部尚书,对皇帝胡诌的什么野史没兴趣,但是藤甲是个什么这有必要了解一下。如果藤条可以制作成甲胄那是不是又可以降低大明朝的武器制作成本了? “哦哦,制作方法我也只是记了个大概。好像是取深山老藤编织成甲,然后用桐油浸泡数载,然后取出风干又或者曝晒数日,再用桐油浸泡,如此反复数次后刀劈剑刺不入则可谓之甲胄了。” “哦,竟有如此奇效,臣请旨愿意一试。”于谦表示感兴趣。 “大司马,如此一套盔甲需要桐油反复浸泡数载,费功费钱,并不值当呀!”工部尚书高谷提出反对意见。 “大司空所言甚是,只是如此一试可以知己知彼,如果旁人以藤制甲朝廷可知应对之法。二来,藤条制甲总是轻过铁甲,我官军背负轻了战力方能长久。”于谦也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不妨,试试便试试好了。”朱祁钰虽然也不信用藤条能够制成盔甲妨住刀枪,但作为皇帝应该对不解的事务有个求知求实的心态,这样才能确保国家动作良性发展嘛! 就藤条的物质性质摆在这里,再怎么用油浸泡也改变不了多少密度。人家砧板是用热油淋几遍能增加使用寿命,可砧板选用的也是铁木!铁木密度高,跟藤条就不是一个量级的玩意儿。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会传出诸葛亮火烧藤甲军这种段子,但是不尝试一下岂不是无法证明其真伪,那就试试呗! “好快呀,广东叛乱平了都快一年了。”朱祁钰突然又发出了感叹。 “是,全赖陛下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于谦难得拍了下马屁。 “都是朝廷上下一心才能顺利平定广东叛乱,然后定广西、震云贵。”利用黄养正投降的叛军打头阵,或是以三寸不烂之舌现身所法或是不惧生死的攻城拔寨,配合上锦衣卫、太医院的支持,西南这才在短短半年里平定下来。 至于为什么瘟疫会那么迅速又那么精准的在不服王化的土人部族里流传,那就要问上天了,没准是他们不服王化的行为惹恼了他们自己的神吧! “既然朝廷收了西南诸部,就要一视同仁。明年不是要开科考吗?礼部、吏部。” “臣在。” “老臣在。” 王直和胡濙应身站了出来。 “在西南诸部加大开设医馆,并开设学馆教习文字。但有土人愿为官的,经科考后一并参与选官。” 大明朝是天朝上国,对待异族一向轻视,哪怕是归化已久的西南诸部族也是一样。景泰朝要对土人一视同仁准许参与选官,虽然不知道是好是坏但也是震惊到了殿里众人。 敢这么开放的皇帝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忧独怆然而涕下……哦哦,错了错了,串了串了。 好吧,皇帝有这个想法先应下来再说,谁知道过几年会是什么情况呢?只怕开了学馆那些土人也没人能通过科举,否则岂不成大明朝文人的笑话了。 不管怀着怎样的心思,胡濙、王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兵部负责自土人中选拔精壮进入官军,专以操练山林湿地行军作战。” “臣遵……啥?!选西南各族土人入伍从军?还专练山林湿地征战?臣不敢奉旨,这岂不是为敌练军,以军器资敌之议!” 第97章 李广难封 景泰朝的文臣武将们不得不承认自己侍奉的这位皇帝真的比他们高明很多,尤其在百工制作上总能有一些让人惊喜的指导。虽然朱祁钰坚持说自己是“夜梦鲁班遗书”,可是听到的人都宁愿相信这是鲁公遗精的产物也不愿意相信朱祁钰的鬼话。 而景泰皇帝时不时作出的一些指示都是充分考虑了人性弱点的应对策略,更让人怀疑这位皇帝能看透人心。看透人心,想想就可怕。 经过一番争议,最终还是定下了要将西南诸部与中原百姓一视同仁的方针政策,文化教育、医疗卫生打头阵,配合官方引导的商业开发、道路修建和当官军吃皇粮等一整套组合拳,争取在三、五十年里彻底同化西南诸部。 “保留少数民族同胞的一些传统美德,改变他们一些陈规陋习,让大明天下所有人都在大明朝律法的保护下幸福美满地生活。” 虽然不知道皇帝陛下这话是否真心,但是这个噱头就值得晚上回家好好喝两杯鹿茸海马九鞭莬丝子泡酒,夜里再跟小妾好好研究下人类延续的微观体现形态了。 兵部对于如何征召土人、训练山地部队还没来得及形成具体方案就收到了一连串来自塞北的消息。 按照台面下都已经知道的事情,甘肃、宁夏榷场被暂时封闭,原因是有传言塞外传了瘟疫,所有的易市被限制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内展开。更多的部族接到通知,景泰元年八月开始大明朝主要易市对象是牛马,交易地址变更到开平。 开平是曾经的元上都,让蒙古人带着牛马到开平与明人交易也不知道明人是打着什么算盘。 九月中时大宁传来了坏消息,石亨在大宁最终没有站稳脚根。也可能是兀良哈三族感觉到自己的根本受到了侵犯,三大部族不声不息再次紧密联合在一起,突然出兵围了大宁。 虽然有大量“跨时代的先进武器”做依仗,石亨还是没有顶住多久,没有等到朝廷大军增援就最终败下阵来。辽东总兵曹义虽然安排了万余军马救援,但面对发了疯了兀良哈三部坚决拼杀战斗意志不够强大,救援出了石亨所率官军大部撤出大宁后就全军回了辽东。 “哼,石亨不是大明朝武将第二吗?这么一看二是挺二的,武不武就不知道了。”扔下军报,朱祁钰又张开手掌,大拇指与中指分开掐着两边太阳穴。 好长时间没有做这个动作了,自去年九月开始朝廷局势很快得到控制,伤脑筋的事情其实早就不多了。 “回禀陛下,石总兵尽力了。毕竟是新夺回大宁不久,朝廷军马镇守不足,所幸大军未受损失,日后朝廷再遣大军征讨夺回大宁便是。”于谦连忙站出来为石亨说情。 其实朱祁钰自己也知道,当年宁王朱权才年仅一十四岁就出镇大宁巨镇的依仗除了背靠明朝强大的后方军势实力之外,仅大宁一镇就有“带甲八万,革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皆骁勇善战。” 反观石亨镇守大宁,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朵颜三卫的反扑,全军上下满打满算,连着近期增援的军队一起也不过六、七万人。何况朵颜三卫占据大宁日久,城关堡寨建设不足以对抗攻防战,也有些难为石亨了。 “如果不难,干嘛派遣他这个当世第二的名将去镇守呢?”朱祁钰这话就有些不讲道理了,于谦一时语塞。 好在朵颜三卫经过数日攻击损失很大,在亲自见证了大明朝名将石亨带领的官军坚决抵抗的情况下最终在面对大宁援军里外受敌的局势下作出了只要明军撤出就绝不再追究的承诺,并保证继续世代为大明藩属继续年年朝贡。 从石亨的请罪奏报上看,明军面对数倍于己而且誓死冲杀的蒙古骑兵也已经尽了最大的力了。主要的人员损失都是被突破防线官军想要堵上缺口造成的战损,毕竟骑军真要硬扛是玩不过马背上长大的民族,步卒再强也跑过四条腿的战马。 四周防线数次被突破,战损一旦开始数据就节节攀升根本打不住。冲进防御圈的兀良哈三族根本不对明军步卒做过多纠缠,一路见什么烧什么,烧完就跑。 塞外的九月已经见凉,草原上青青绿草开始泛黄变干。如果没有足够的干草支撑,留守的军马就将在整个寒冬中失去牛马等畜力,更不用说没有了鲜活的羊群怎么保证官军的生活了。 吃一堑长一智吧,这次安排镇守大宁也确实仓促了些。但他石亨怎么就敢下令全军退出大宁,谁给他的胆?! 现在不是天命朝,他石亨没有迎驾夺门的功劳,凭什么就敢在景泰朝冒如此之大不韪,实在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着有司逮拿石亨问罪。”虽然从长远来看,在丧失了粮草和足以抵御兀良哈三族进攻的重武器后选择保存实力没有错,但是没有朝廷命令擅自撤离就是丧权辱国。 王通当年干过这种事情,被拿下后去职为民几十年,石亨不长记性还敢来,非给夺了职扔去放羊才行。 “陛下,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即,此时军前换将不利。不如增派援军,让石亨重整兵马夺回大宁。”于谦想保。 “占着都没守住,现在重新配了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军马就能够打赢了?就算打赢了夺回大宁,就能够守得住吗?”这次石亨之所以会退的原因多半还是因为怕死。 面对瓦剌大军掠大同时,石亨以右参将身份参与对敌,全军覆没就他一个人逃回了大同城。当时的镇守太监郭璥都只是躲在草丛里当死狗,可他石亨就敢打马往回逃。 突袭完哈密回军时,让石亨与刘聚两人领军突击也先老巢,眼见离着不过一、二百里地了,不过是碰到一个大点的部族,平章昂克而已嘛!都已经大败了昂克的部族,再往前冲一冲就有机会突袭也先的营地,这么好的机会也白白放过了。 哼哼,大明当世武将第二应该是不错,但指的是军略而已,不是胆识,更没有为大明死战,为大明战死的决心。 “不是还有刘聚、范广吗?朝廷养着刘聚那个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是干嘛的,让刘聚管了京营的操练、防守差使。”左都督刘聚在征闽赣时表现实在不怎么样,援石亨征哈密和突袭瓦剌也没显出有什么本事来,还是让刘聚来做第二梯队负责人,必要是打援、敲边鼓保险点。 “命后军都督府同知范广为大宁总兵,先领了粮草往辽东会合官军,准备冬季夺回大宁。”朱祁钰打算故计重施再来个冰雪筑城,先夺回大宁,然后借助冰雪守住大宁。 对于石亨的安排还是太轻率了,如果当时再多增援一些力量也不至于此。范广之前被派去攻过大宁,军马多是之前熟悉的,再辅以辽东、宣府支持,军力上应该不会比兀良哈差多少。 既然军报上说石亨在镇守大宁时对于兀良哈造成成了巨大的杀伤,那么兀良哈一定是需要这个冬天来休养生息的。 之前被瓦剌痛揍过才几年没好全乎,这一年多时间又被宣府杨洪暴打了一顿,再之后范广、石亨两人又轮流办了兀良哈一顿。相信这一次兀良哈是感觉到了生死忧关的紧迫,逼急了才全员动员发动了对大宁的争夺战。 既然这一仗兀良哈也没讨到多少便宜,那就别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马上调集大军上去再打他一顿。这也正合了趁热打铁和趁他病要他命的千年兵法之策。 “那石亨很能跑嘛,既然这么能跑就先让他看看别人是怎么打仗的。”对于蛇鼠两端的领军将领,朱祁钰没打算惯着。何况这货还是个一得势就嚣张跋扈的主,这个磨磨他性子的机会不能错过了。 “回禀陛下,石亨此举着实不妥,本该依律严惩。不过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不如将他降为事官,命其仍在军前效力如何?”于谦提出了新的意见,老一套而已。 一但身处高位了,犯了什么错只要不被当场给噶掉就有机会起复,至少可以降为事官等待起复的时机。 在原有历史轨迹中,一大批犯事的官员都得到起复,甚至还因此而得到大跃进式的提拔。石亨就先是从大同事官直接被举荐为后军都督府后都督,武清伯。然后又因为组织北京保卫战有功,衔尾追击瓦剌大军夺回被掠人口等积累一跃升为武清侯,更是佩镇朔将军印成为实至名归的一方军阀。 更不用说犯事的赵荣、刘安、顾兴祖这种败类了。 “不准。”对于石亨的处理,朱祁钰坚持要有司鞫问议罪。皇帝的态度就决定了一切,下面自然有会来事的臣子把石亨的罪责定到明明白白。 “之前石彪本来是要因功封爵的,都因为他这个不成气的叔叔给压了一头。既然事实证明他那叔叔实在不中用,那就给石彪一个出头的机会,让他整顿军马,准备冬日里再去塞外走一走。” 定下了石亨的处理意见,当然不能忘记了石家另一个战将石彪了。做为老石家的掘墓人,如果不给他点膨胀的空间哪里会有作死的机会呢! “京营里不是还有十万军吗?给范广加把力,也是替石彪吸引达子,升都过兴为都指挥佥事,充左参将,都指挥王良充右参将,统一万人助石彪自甘肃到大宁往来巡哨。天气日渐寒冷,达子各部更往南了,咱大明边塞难免不稳当。”安排了石彪往来巡哨,然后再找机会出塞攻击蒙古部族,石彪一定会因此获得更多战功。 “再让都指挥同知杨能充游击将军,统京营官军一万五千人,自大宁往山西大同一线巡哨。”官军派出去,一左一右从两个方向开始巡哨,其实也算是练兵。 军队不是驻扎在一处不动就好的,官军的人员身体素质也需要动起来才对。但做为封建时期,其实最怕的就是军队调动,这就很矛盾了。基本上不动的军队,吃不饱、穿不暖,更不存在荣誉感,甚至连武器装备都欠缺,除了打顺风仗之外哪有什么死磕强敌保家卫国的信念。 自景泰朝以来,大明官军的待遇得到了很大程度 改善,但是军队士兵的身体素质还是一般。从吃不上饱饭到能吃上饱饭了,甚至还能每天喝点肉汤,吃上一、两片肉了,不能不说是“进步很大”了。 但仔细想想,所谓的进度很大又何尝不是起点太低了呢! 大明朝的粮食收成并不好,官军也就是因为近期战事未休才能继续吃上饱饭,还能有些咸鱼干肉的而已。吃饱后还需要一定的锻炼才能够身体强健,应付之后的战事。 就算将来没有战事了,把这些人放回去后也能给其他的老百姓树立个榜样不是。瞧瞧在家里吃糠咽菜的一家老小都皮包骨了,当兵去吧!能读书识字,能吃饱穿暖,立了功还能得个朝廷赏下来的皇粮差使,可不比在家里刨那几分地里的吃食来得容易些! 事情要一件件做,朱祁钰提醒着自己步子不能迈太大了,否则容易扯到蛋蛋。 在定下巡边的调子没多久,十月中旬就收到了瓦剌太师部族传出天花病毒的消息,接着是知院伯颜帖木儿的营寨也传出了天花患者。知院阿剌和脱脱不花汗立刻切断了与也先、伯颜帖木儿部族的往来。 刚开始谁也不信,虽然还是有部族拔寨而起往西而去但毕竟是少数。紧接着就有南下寻求帮助的天花患者被人发现,惊起了塞外众部族几乎一夜之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这么说,咱们那位都督佥事还真有机会拿下达贼太师也先的人头了?”看着朱祁钰假模假样的询问,于谦都懒地回答。 “呵呵,这不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吗?”王直翻了翻白眼没打算给自己的皇帝留面子。 当时给卢忠安排差使时可是当着大家面的,这会来装象,有意思吗? 就因为朝廷不能接受卢忠没有拿得出手的战功,百官反对给予卢忠封侯的原因,朱祁钰就真敢当在一众朝臣的面设计如何让卢忠立下不世之功。 虽然说整个对话过程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如何用瘟疫投放到瓦剌部族造成也先主力因病患丧失战斗力,但是当时大家还都是抱有很大怀疑态度的。 没想到这事情还真让卢忠给整成了,瘟疫过后就算拿不到也先的脑袋整个塞北也能平静几十年了吧! “哼哼,兵部、礼部得空了先议一议给卢忠的升赏吧,毕竟之前因为玩忽职守放跑了好些朝廷要犯时是夺了卢忠锦衣卫指挥使的职衔。如今他顶着个什么官衔?署理都督佥事还是都指挥?领着区区三千没有经过训练的罪囚就敢深入瓦剌大营取敌将首级,这可是咱大明正经官军总兵都没做到的事情呀!” 随着朱祁钰半调侃半认真的话,于谦终于明白了,原来皇帝陛下从一开始就不想给石亨加官进爵的机会。也是,都说李广难封李广难封,真的是李广的战绩不够吗? 如果皇帝愿意,只要说一句:“李广有效的牵制了匈奴主力,为其他几位将军创造了大量奸灭匈奴主力的机会”,这军功不就算上了吗? 所以从李广到李陵这一族的悲情人物从最开始就是不招皇帝喜欢,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有名垂青史的机会。 第98章 景泰朝一年总结 正直如于谦这般的大臣,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的这位年轻皇帝为什么会对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石亨有这么大的成见。其实就算是幸臣甚至就算是佞臣也不可能猜透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 奸臣也好,幸臣也罢,佞臣也许会有一个共同点。比如说,对于皇帝陛下的喜怒哀乐会去猜,而不会去管有没有道理。皇帝喜欢不喜欢就是最大的道理,再没有什么比皇帝的态度更重要了。 “皇爷,奴才请夏官暂且回府,来日再议石亨所犯之罪了。”好说歹说打发回了于谦等人,兴安了一头汗珠子。 虽然景泰朝廷没有特别显眼的大臣,但是皇爷对于谦的态度明显是不一样的。强行赐府邸不说,还强令其子任官,对其女婿半年三迁其职。甚至于在朝堂议事时称于谦女儿为姐,直呼于谦子、婿表字,这些都显示了皇爷对兵部尚书于谦的态度绝对超过了正统朝辅臣,名义上的绝对元老级顶梁柱太傅、礼部尚书胡濙。 至于为什么这次如此坚决的薄了于谦的面子,兴安也不得而知。虽然皇帝表现出来对于为石亨求请的事情非常抵触,但是可以看得出来皇爷绝对没有因此而对于谦有任何不好的看法。 “皇爷莫恼了,奴才给爷爷沏茶。”说着,兴安连忙吩咐小宦官奉上枸杞茶。天气转凉以来朱祁钰枸杞茶里的菊花少了,晚上甚至还会配上些用鹿茸、海马等物件泡的药酒。 就是这海马不好得,山东的备倭军才得了两条稍大点的船就被吩咐以出海巡哨、操练的名义出海捕海马。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折腾的,还真弄来了些干海马,不是说这都是在万丈深海里才有的吗? 奉上枸杞茶,见朱祁钰没有说话的兴致兴安就在一旁守着,半晌才问了句:“皇爷,奴才刚瞧见普王、固安公主几位正被娘娘们带着从御花园往这边过来,皇爷您看要不要换个便服?” 这一年多时间宫里人都看到了,景泰皇帝对于生儿生女没有太大的感觉。皇后汪氏二胎就是个千金,就在大家都以为皇帝陛下会不高兴时却见到朱祁钰满心欢喜地抱着哄孩子不肯撒手,当日宫里颁下来的赏赐还比杭贵妃二胎小王子时高出一截。 皇爷的二皇子朱见灏在大皇子朱见济被封了普王后才赐了王号为晟,而皇后生下二千金当场就被封了和安公主的称号。皇爷当时可说了,希望孩子一辈子和和美美,快快乐乐的。 搞不清楚朱祁钰这会是不是真恼了,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把孩子带到皇爷面前。无论多么生气,只要孩子在旁边皇帝陛下都会熄了火先陪子玩一会儿,也就是这一会儿之后皇爷再来处置问题就会缓和很多了。 “算了,朕这会戾气压不下去,不要让孩子们沾上了。晚些再见吧!”皇帝陛下肯这么说,就没什么事情了。 “奴才适才送大司马时,大司马似有些恼了。让奴才一定奏禀皇爷,石亨虽有大过,不急于一时重惩……”话没说完,兴安小心的观察着朱祁钰的脸色变化情况。 “不用管他,先让三司会审议一议石亨无令退回辽东之事再论其他。”王通的事情如果还是发生在二十几年前人们印象淡了,那才一年前瓦剌马军三万余突入辽东境内,攻破驿堡、屯庄八十多处,掳走官员、军士、旗兵和男女百姓共一万三千二百八十余人,马匹六千多匹,牛羊两万多头,盔甲两千余副。 当时虽然是景泰皇帝登基前发生的事情,朱祁钰也是在充分考虑了战时需要镇守高级军官的情况下才隐忍不发,只是言语申斥了提督辽东军务的左都御史王翱和总后官都督曹义、镇守太监亦失哈几人的罪责。 局势稳定后,王翱因功过相抵被放过,曹义被批头盖脸一通臭骂罚了俸,警告如有再犯直接夺职加倍议罪。 镇守太监好一点,毕竟是皇室奴才,上一个万全卫镇守的奉御阮葵被三司议了罪仅仅被打发到琼州岛种菜去了。亦失哈也不过就是给狠狠抽了二十鞭子而已,当场大小便失禁,那股味哟~ 有前车之鉴,石亨还敢放弃大宁,无论是对是错朱祁钰都不会轻易放过。何况还明明知道这是个反骨仔呢! “兴伴伴,你也觉得该放过石亨吗?”如果兴安敢说是,朱祁钰不介意直接把兴安以妄议朝政为由头给弄死。 不知道是感受到了朱祁钰的恶意还是有了王振的榜样效应,兴安连忙表示不敢违反祖制,只愿意做皇帝的传声筒而已。 “奴才就是个奴才,不懂这么许多的。” “说不懂朝政就假了,我记得兴伴伴往年八、九月间就曾上奏造功赏牌奖赏官军呢,原话怎么说的?”正统十四年九月,也先领军南下时兴安曾以司礼监提督太监的身份随侍左右,就政事问题提了不少自己的想法。 “造功赏牌,分奇功、头功、齐力三等,以文臣主之。凡战挺身先行,突入阵中斩将夺旗者,与奇功牌;生擒达贼,或斩首一级者,皆与头功牌;其余虽无前功而被伤者,与齐力牌。贼平,视此论赏。”兴安的记忆力不错,至少自己曾经的主意自己记得很清楚。 “奴才那是自以为是了,在皇爷面前都不足一提。”当时的提议朱祁钰没有采纳,或者说做了极大的修改后颁布实施了,要说兴安也是有提议之功的。 “这话就不对了,当时虽然不是按你的主意颁行,但也是提醒了我,还是有功劳的。这太祖说的不许内宫干政,碑都不见了,那会你说这话也算不上违禁,不用自谦。” 皇帝陛下是说之前说的不计较,没说之后的不计较,这点兴安还是听得很明白的。既然皇帝说了,自然就要照办,兴安哪里还敢议论石亨的事情。 “兴伴伴,朕即位也有一年余了,说说,觉得咱有哪些得失?” “皇爷……”兴安第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跪下,然后趴好了开始嚎丧。皇帝干了一年了,觉得咱这皇帝当得怎么样?这话是能接茬的吗? 如果朱祁镇还是太上皇帝,这话两兄弟喝多了胡扯两句也许还行,其他人不行。身为皇室的奴才,更是万万不行的。 皇帝就是皇帝,做成再垃圾也是一个垃圾一样的皇帝。就好像说企业里老板说了算,做再差人家也是老板。受不了,看不惯可以走人就是了。 封建时代没那么多可选择的余地,所以才有了忠臣死谏昏君的故事。至于皇室奴才对皇帝有什么不满的,憋着!臣子死谏至少有留一段佳话留世,宦官死谏嘛——又是一个死太监! “皇爷啊~您要是不问,奴才这辈子都不敢说,这话得烂在奴才肚子里了。奴才替大明不值啊~”做奴才想要活得久,还要活得滋润,可不就是会溜须拍马的,一定是要脑子灵光,要转得快才行。 嚎了那声出去只是拖下时间而已,缓解一下皇帝的追问时间。兴安趴下后一滴眼泪没流,眼珠子骨溜溜一转瞬间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皇才替大明不值,替列祖列宗不值呀!先皇选错了继承人,如果是皇爷您早早承了大统,大明朝哪有王振那厮作威作福祸害大明的道理?又哪里有土木堡一役如此折损国威?说到底,实在是先皇择统不明,这才造成了大明朝五十万精锐尽失,更有权宦王振把持朝政,祸乱法纪十载,无数忠贞臣子为其所害呀~皇爷!” 这话听起来好像很对,又好像全是屁话。朱瞻基很早的时候就抱着朱祁镇召见百官了,只比朱祁镇小一岁的朱祁钰那会还缩在宫外面被母亲吴氏护在身后躲着不敢见人,更别说被朱瞻基抱着见百官了。 如果朱瞻基泉下有知,听到有人这么评价自己怕是又能重新气活过来。当年那个在群臣面前被问到“能不能当好皇帝治理国家”被寄予厚望的儿子如今被弄在和尚庙里鼓捣生孩子去了,而那个曾经被藏在身后不敢拿出来见人的孽种反而高高在上对着群臣指点江山。 江山还是那个江山,皇室还是那个皇室,只是坐在皇座上的那个人换了而已。 “皇爷莫以为奴才只是奉承话,这大明朝廷里里外外谁不知道,谁又不说皇爷圣明无双。若非皇爷,莫说是如今谋划达贼,只怕连宗庙都保不住了…呜呜呜……” 对于兴安哭到这么悲切的模样,朱祁钰是不信的。作为交趾人,国破被俘后净身送进宫里来的宦官,不像中行说一样恨朝廷,不像王振一样擅权又不像金英一样贪财,为了个什么呢? 还能为了什么,或许只是单纯的怕死而已。如果瓦剌真的攻进北京城恢复大都,只怕兴安会第一时间与喜宁一样俯首做奴才的。 “初时太后立太子,命皇爷监国临朝时,皇爷不计名份临危受命,挽狂澜于既倒之势支撑朝局。”兴安这是在给孙太后上眼药呢,朱祁钰听了后这么想。 “受群臣奏请,京师百姓叩阙,太后上禀天地、祖宗,下告百姓人民,立皇爷承袭大统。皇爷更是料敌如神助,轻松布局边塞各镇。官吏百姓,人人奏事进言,朝廷皆择善采纳。如今回望往年之事,幸得皇爷料事如神早作布局,方有紫荆、居庸两关大捷……”兴安曾经有意无意放出消息说朱祁钰夜梦神人授计,又或者是太祖太宗于夜入梦指点江山。 对于这些荒谬的言论朝臣们信不信都不重要,反正老百姓们都信了。京师内外早就在传说朱祁钰才是真龙天子,而伪龙朱祁镇作为一头化龙恶蛟趁着宣德帝弥留之际使了妖法这才得了皇位的。 既然是使了妖法才得了皇位的恶蛟,自然是有恶神相助奉了差使下凡来当皇帝的。什么上天斗法,各显神通,恶蛟化为龙子朱祁镇就是要败了朱明气运等等传言满天乱飞。 最离谱的是,居然有地方传出来是洪熙爷曾经派去域外寻找助性药物的人骚扰了某位上神,侮辱了上神的侍女这才被降下厄运给大明,目的就是上神要出这一口恶气…… “皇爷惩治权阉王贼奸党,肃清达贼细作,整肃军纪,严惩失职官吏,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令百官称颂,哪次不受人民敬仰……大明得皇爷承统实乃百姓之福,万民之福。” “哦?朕怎么不觉得所作所为有这么好?”朱祁钰多少还是自谦了一下,没有毫不客气的全盘都受了。 “皇爷怎么就当不得人民敬仰百官称颂了,奴才自永乐朝入宫,一共伺候了五朝。”论资历金英和兴安都比王振强很多,但是区居王振之下的原因可能与交趾人的身份反而没有什么关系。 王振自宫后托人走门路进宫时年岁已经大了,自己也是读过几年书的。相比较金英、兴安自幼净身入宫,在一个小圈子里长大,心眼可能还真比不上在外面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流氓! 一个有家有产的读书人,愣生生作死成了无房无地的流氓,最后不得不自己下狠手入了宫求活路,可见王振当时的心性。 “奴才伺候了几朝,见皇爷您杀伐果断如永乐爷,御下宽仁如洪熙爷,适才用人如宣德爷,更有才学渊搏胜历代皇爷。如内阁、六部并文武百官所奏诸请,但得皇爷所批岂有不胜过群臣百倍者?”这个马匹拍得有些过了。 代差摆在这里,几百年的知识差异让朱祁钰对于这些“先人们”的想法自然是嗤之以鼻的,但是群臣们提到的问题是实实在在提醒朱祁钰关注问题并解决问题的。 不得不说,有很多建议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非常人所能涉及了,是超过常人思想的妙计。只不过因为知识代差实在太大,所以群臣的奏请最终只是给朱祁钰提醒了问题而已,解决问题的方案跟朱祁钰的决定相比就显得很幼稚了。 说到整肃军纪,朱祁钰下手是真狠。临阵脱逃和违法乱纪者,在正统朝可以托人找关系,又或者因为战事得以有机会戴罪立功而官复原职甚至得到升迁,可在景泰朝除了在大同战事中只身得脱的右参将石亨得了机会之外,其他武官估计这辈子不出意外就要在事官上终老了。 正统朝对中、低级的武官下死手,景泰朝对于赤城堡指挥郑谦、徐福,雕口干堡指挥姚媗,紫荆关都指挥佥事左能,万全都司指挥合法事黄宁、奉御阮葵这些小官吏没客气。 正统朝对高官多是吓唬吓唬而已,景泰朝直接把镇远侯顾兴祖、忻城伯赵荣、广宁侯刘安这几位高层给撸了个干净。本以为还能有机会借着瓦剌扣边起复,结果只等来了被罗通当狗呼唤而已,现在还在边关做个旗官而已。 “皇爷升赏得人,抚恤亡故,安抚逃回官军更是稳定军心,官军上下无不敬服。奴才还记得皇爷以监国之职行文天下‘迩者大驾亲征胡虏,不意被留贼庭,究其所由,皆由主事者得其才,所以赏罚不当,运谋不得其人,所以号令不严,勇敢之士莫用其才,忠正之士莫展其志,致有此失!于尔何罪?乐等即将所领 官军回到京者一一开报,以凭给赏,果有阵亡及被伤成残疾者,令北男子侄袭替,其无伤者仍旧操练,每人再给赏银二两、布二匹。’如此气概,方能定下官军上下惊疑不定之心呀!” 好像,朝廷这个文就是兴安拟的。朱祁钰有些无语了,这算不算变着法子指着孩子聪明夸自己会生似的。呸呸,这个比方不恰当! 第99章 杨善的回忆录 景泰朝与正统朝的差异实在太大了,数个三天三夜也数不过来,但肯定不能听信一个近侍的一面之词。过了好一会儿,身为外臣并绝对遵守世俗礼法的礼部左侍郎杨善被召进了内宫。 对于这位迎回上皇大驾的礼部左侍郎,朱祁钰表示着充分地敬意。这一点,杨善也时刻感受到了。正因为如此,当内宦到鸿胪寺传礼部左侍郎觐见时激动的杨善实在没能忍住,就这么拉了一裤子。 好吧,内宦也没辙,只好等杨善换过袍服后再带进宫来。耽误的时间让内宦有些不悦,一路小跑仍被催命似的带到了朱祁钰面前。 先拉了一身勉强换了袍服,一路小跑身上的汗湿透了穿袍,使杨善整个人就像从池子里捞出来一样。 “杨卿,尔主持往塞外迎回朕大兄,本该厚赏才是,可这一直没得个机会亲近亲近。今日朕得空,想听听杨卿有何诉求?” 对于朱祁钰装模作样的话杨善是一个字也不信的。早在大同传出消息瓦剌也先要朝廷派人协商时,自己就曾经自告奉勇要出塞与瓦剌谈判迎回太上皇帝陛下的,结果呢?派出去的是赵荣、王复两个卑官。 好不容易一通折腾,时隔一年终于有机会去跟也先聊聊人生,谈谈理想了,还被景泰皇帝拿自己儿子说事情。那个威胁的场面现在还历历在目,这会述旧谈诉求?嫌自己命长吗? “回陛下,小臣没有诉求。”杨善好不容易勉强平复了下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努力睁开冒着金星的浊眼说道。 “说嘛,好歹是辛苦了一趟的。” “回陛下,臣果真没有诉求。” “要不朕提议杨卿入内阁如何?”朱祁钰不死心。 “臣何德何能,入了内阁岂不是耽搁了朝廷大事?臣身居此位已是如履薄冰,绝不敢有非分之想。”别说笑话了,景泰朝的内阁有什么含金量?不过是个秘书监一般的差使而已,还不如鸿胪寺有实在的油水划算呢! “既然如此就升你为本部尚书衔好了,待日后接胡老的班。”礼部尚书衔,杨善曾经只一步之遥又似乎遥不可及。 “臣谢陛下,臣愿意先跟胡太傅身旁多学习,胡太傅乃朝廷支柱,臣实在不敢与之相提并论。”胡濙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杨善面前,使杨善完全没有一点别样心思。 当然,其实应该说是大山压在杨善心里,之前的丑事让所有人一看到杨善都会背脊发凉,哪有人愿意与杨善多交际。也正因为如此,杨善熬了这么多年资历也才只能掌管鸿胪寺而已。堂堂左侍郎,只能管着鸿胪寺,自己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的。 “嗯,说是不急,不过朕以为杨卿瑕不掩瑜。人品差了点是没错,但本事还真是有的。”都说打人不打脸,但这话对于皇帝无效。似乎没有看到杨善那已经黑化的脸,朱祁钰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咱大明朝如今缺有才干的人,朕有意栽培,给杨卿升个爵如何?” “臣岂敢,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大明朝的爵位是没那么好得的,太祖时就定下了非军功不获爵的规矩,一个说文人不像文人的文人,有什么资格跟武夫抢爵位,还是不要想太多才好。 “嗯,也好,太祖时定下的规矩不好随意破了。”朱祁钰好像才想起一样,又问道:“杨卿以为三保太监当得封爵否?” 郑和下西洋之前就颇有军功,如果不是个宦官,又是个回族,封爵的机会还真不小。 “这…臣不敢妄议。” “金英在福州、泉州、广州都建了三宝庙,朕以为很好。三宝庙建好了,但缺了点气势。朕有意追谥其为致远伯,劳杨卿明日上个本。” 就知道没有好事,但没有想到这种破事能轮到自己。给宦官追封爵位的事情怕是要被文武百官骂娘的,那岂不是在朝堂上会被更加孤立? 杨善不敢想,也不能想。别人可以做强项令跟皇帝硬扛,搞不好会惹来朝廷一片叫好之声,就是在朝外也能增加野望的。可自己如果不做个幸臣,难道还能有机会做个直臣。 “臣……遵旨。”屈辱感,没有的。相比起来,自己和儿子的命摆在这里,杨善还是知道权衡轻重的。 “那臣这就告退了。”杨善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出去还能找机会透个音,让朝臣们有个心理准备不要在朝堂上向自己发难。 “且慢。”朱祁钰叫住杨善问道:“岳谦等人写了大兄北狩时遭遇并塞外所见所闻,朕有意请杨卿来补充一二。” 说着,录事的内宦准备好笔墨坐在一旁,就等杨善回忆了。 身为随朱祁镇北征的重臣,杨善自然只能补充出征前后的内容。身为迎驾使臣,在迎驾时与也先等人耍嘴皮子的也是杨善,自然也该出来给个详细说法。 圆凳被搬到了身后,茶几上摆上了香茗,杨善想拒绝也没法开口了。 明太祖朱元璋曾在洪武二十年正月命令宋国公冯胜为征虏大将军,颖国公傅友德为左副将军, 永昌侯蓝玉为右将军,南雄侯赵庸、定远侯王弼为左参将,东川侯胡海、武定侯郭英为右参将,前军都督商暠参赞军事的豪华阵容率领二十万大军北伐。 该年六月,北伐获得成功。纳哈出投降,辽东地区的残余势力被基本清除。随后朱元璋在朵颜山附近设置朵颜、 福余、泰宁等羁糜卫所直面鞑靼或瓦剌。 这些羁糜卫所与陕西、山西一带正北边(相当于今包头、呼和浩特、宁一带)设立的镇虏卫、玉林卫、云川卫、宣德卫、官山卫、察罕脑儿卫等形成大明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第一道缓冲线。 再加上十几个塞外王的第二道防线和洪武时期自西北到东北的百余卫所,大明北方形成完整的三道防线。 可惜被朱棣发动靖难时打破了大明北方防线布置后,再也没能形成完整有效的北方防线体系。 正统皇帝继承的大明帝国,其北方防线早就像网筛一样大洞连着小洞,小洞连着破洞了。 再加上朱祁镇亲政后在父师王振的悉心指导下,北方各处镇守太监勾结锦衣卫、官军倒卖军国重器资敌,欺压克扣镇守官军,在面对瓦剌分化羁糜卫所时朝廷又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下愚蠢的过错,导致北方防线轻易就被瓦剌撕破。 即便宣德初年时为了巩固北方防线修筑了独石城,又在修筑的雕鹗、赤城、云州、独石四个城堡派驻官军在瓦剌骑军面前其实也只有拖延作用而已。 瓦剌强臣也先的兴起,预示着大明北方将迎来战事。因为朝贡贸易中物价没有谈拢,也先兴兵扫荡,北方堡镇损失惨重。 正统皇帝不顾众臣劝阻坚持北征时被选为随扈大臣的杨善当时心中虽然不愿意可也没想到自己最后全凭见机得快在数十万大军中逃得了性命。 其实当时预兆已经很明显了,只有朱祁镇一个人觉得没问题而已。 兵部职方司主事傅鉴因兵部郎中胡宁生病而代行。有人好心相劝,指出其家甚远,儿子尚幼,俞鉴回:“为国,臣子敢计身家!”话传到兵部尚书邝埜,于是数度找其议事。 行人罗如墉,庐陵人,进士出身,临行前与妻子癖国发誓以死报国,并嘱咐翰林刘俨日后为其与墓志铭。刘俨尤分惊愕,当场拒绝。罗如墉反笑他不日就知,等到明军覆没消息传回京城时罗果真死于战乱。 正统十四年七月十六日御驾出发,当夜驻扎在离京城不远的唐家岭。七月十七日驻龙虎台,当夜军营发生骚动,只是很快就平息了。 七月十八日军队加速前进,当晚到达居庸关,当时随扈百官恳请就地驻骅被正统帝拒绝。七月二十日大军到榆林,辽东告急,脱脱不花汗领军攻辽东。 辽东广宁卫指挥佥事赵忠迎敌力战,其妻左氏见情势危急与其诀别后回家与母亲、三个女儿自缢身亡。最后城是守住了,但是赵忠成了孤家寡人。 七月二十一日大军到怀来,七月二十二日启程前往雷家站。就在这时随扈大臣仍然苦心想要劝正统帝回銮。邝埜、王佐轮番上章主张回京城,正统帝不仅不准还跳出来暴怒的皇帝父师王振下令加速行军。 邝埜坠马后拒绝回怀来养伤,仍然以“至尊在行,敢托疾自便乎?”坚持带伤跟随大军。 七月二十三日大军驻扎宣府,正值“风雨大至,边关急报”。扈从群臣上章请求正统皇帝回銮,却被王振喝令“俱令略阵”继续前行。 七月二十四日明军到达鸡鸣山时邝埜、王佐再次冒着风险向正统皇帝朱祁镇上章请求回銮,却被王振下令负责管理后勤部队。借着管理后勤部队的名头,邝埜、王佐下令军队出发往回走,被王振下令罚跪在干草中一整天才放过。 堂堂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被一个内官罚跪在数十万大军中的干草堆里,一时间也引无数人侧目。 看到王振这么强势的作风,朱祁镇毫无表示。被吓坏的成国公,太子太保朱勇在面对王振提问时更是“膝行而前”。问一介宦官权势如何,太子太保都要跪下膝行,可见一斑。 而在面对原本属于自己门下走狗的钦天监正彭德清也报告“异象”时,王振仍然没有丝毫悔改之意,不仅大骂彭德清还说出了:“便如此也是天意”的话。 天意不天意的不知道,但朱祁镇和王振两一对“父子”确实成功的将自己给作死了。 七月二十五日,车驾进入万全峪。七月二十六日,次怀安城西。七月二十七日,次天城西。二十八日,次阳和城南。 阳和城南尸横遍野,已经死了半个月的尸体散发出的异味使大明官军在视觉和嗅觉上都享受了一次彻底的熏陶。本来就没有什么战意的官军更是人心思归。 七月二十九日,大军次聚落驿。 八月初一,大军到达大同城。准备继续进军的王振在自己的铁杆小弟,大同镇守太监郭璥充分、形象的说明下才了解到以自己的聪明才智根本无法驾御大军打败瓦剌时才终于想到自大军出居庸关以来各种天象都预示了此行的危险,这才同意自己给自己定个凯旋班师的基调回京。 同样感觉到形式并不乐观的朱祁镇此时再抽调兵马交给广宁伯刘安,命令刘安任总兵官、都督佥事郭登为参将,负责镇守大同。而前大同参将石亨因为战败只身逃回,被降为事官“俾募兵自效”。 八月初三日,在大明正统皇帝的亲自领导下,伟大领袖父师王振的监督下打了大胜仗的大明官军终于起程回京了。郭登再三嘱咐翰林学士曹鼐从大同经紫荆关回京,确保御驾安全。 想要带着大军在自己老家耍耍威风,向大家展示自己当年割了卵子是多么英明神武决定的王振先是命令大军走蔚县。但大军前锋到达蔚县地界时又想起大军容易损坏自己家的庄稼赶紧又让大军改道走宣府。两下折腾,迂回奔走后累了一天的军队在双寨儿安营。而此时,原本根本够不着的也先借着马军脚力却已经追到了眼跟前。 陷入回忆的杨善如同再次身临其境般看向头顶说道:“时有黑云如伞盖覆营,迩后雷电交加风雨如注,营中惊乱彻夜不止。此时本不宜再行,然权阉王振强命大军往宣府前行”。 八月初四日,次滴水。八月初五日,次洪州州方城。八月初六日,次白登。八月初七日,次怀安城西。八月初八日,次万全峪。八月初九日,次阳和北沙岭。八月初十日,次宣府。 从大同回京却绕了一圈到宣府,到达宣府后还要耽误几天时间。镇守宣府都指挥佥事纪广就在此时被提拔被后军都督佥事,仍充宣府右参将。为了纪广的晋升仪式,大军在宣府又耽误了整整三天时间。 三天,决定朱祁镇与五十万大军命运的三天。 第100章 奸臣也有泪 也许让朱祁镇早知道三天时间将给大明五十万官军带来没顶之灾,会给自己带来一年多软禁生涯更是丢掉皇帝宝座的灾难,他会重新考虑给纪广举行仪式这个问题了。 但朱祁镇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当然就算卜了卦算到了有风险只怕他也不信。在这个世上除了如父如师的王振之外,没有谁能让他信服,就算母亲孙太后也不行。 因为不给王振面子而仅仅是下令修剪国子监彝伦堂前松树被王振诬以“伐官木,私家用”的罪名矫旨“令(李时勉等)荷校”枷号了半个月的国子监祭酒李时勉,仗国之年发须尽白何曾受过这等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侮辱。 因为六科给事中和十三道御史奏劾“受留守卫舍人赃,纵之征私债与外”而被“枷敬于长安右门”的驸马都尉焦敬。焦敬可是宣德朝的大长公主驸马,是正统皇帝朱祁镇的亲姑父,他锦衣卫马顺、镇守太监郭璥这种皇室奴才私卖军国重器资敌被抓住了也不过是一个“且宽宥了,下不为例”,身为半个主子的驸马都尉不过是拿国家的钱去放高利贷就要遭枷号的罪。 被六科给事中和十三道御史弹劾而入了都察院大狱的巡抚山西、河南兵部右侍郎于谦更是冤枉,多么好多么清廉的一个官啊!就因为进京没有给王振上贡,平日里又不搭理皇帝父师就被记恨上了。虽然说是都察院借故给入了出来,在牢里面也是损伤了自己本就积劳成疾的身体了。 因为辱骂偷盗府中财物的家阉吕宝为恶阉、盗阉而被王振所恶,被打入锦衣卫大狱的顺德长公主驸马石璟;骂过王振而被“谪戍边卫”的宁夏总兵官,都督同知黄真;被坐实了官匿名信举报王振的内使张环、顾忠被磔于市更是让所有内使一同观礼;被查到写匿名信举报王振的锦衣卫士卒王永被磔于市…… 堂堂父师王振,怎么能受得了这些腌臜货的闲气,无论重臣还是勋贵,只要不服司礼监大太监王振就是不服正统皇帝,统统要受到惩处。至于罪名,自然有六科给事中和十三道御史来安排,实在不行还有锦衣卫呢!那个侍经筵刘球不就再也不能发声了吗? 伴驾亲征的路实在不顺利,先是准备出发时文武百官就吵翻了天,幸好这个养子一般的皇帝听话,态度坚决的推进了北征。自出关后随扈官员又像一大群苍蝇般嗡嗡个不停,天天喊着要回京,真是一群胆小鼠辈。 在宣府的这三天里,整日围着行殿转悠请见的兵部尚书邝埜真的就是个绿头苍蝇一般恶心,一次次不停的上章请旨说什么大驾危险、皇帝身负天下安危之类的屁话。 甚至危言耸听地说皇帝大驾应当要立刻回銮,而且要不分昼夜行军赶回居庸关内,还主张一定要挑选精兵强将负责在大军尾部垫后拦截。 拦截谁?有谁敢来撩五十万大军的虎须?就算有,见到我大明朝皇帝御驾还能不立刻下马受死的?司礼监掌印王大太监嗤之以鼻。 又一次将邝埜奏请昼夜行军回京的本章随手扔出房门后王振刚想缓口气顺顺这两天被达子惊吓过度的心神,兵部尚书邝埜却直接强闯行殿请见正统皇帝。 “无法无天了,这皇爷可是外臣想见就见的,未经通报胆敢擅闯行殿,莫非欲行刺皇爷?”王振没客气,直接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就招呼着身旁的锦衣卫上去拿人。 “腐儒安知兵事,再言者死。” 锦衣卫虽然是直属皇帝的武装力量,但这些年实际上都是司礼监太监负责直接管理。何况这些年锦衣卫里马顺几个甘心做王振干儿子、狗腿子的活着别提有多舒服了,升官发财纳小妾就没断过,简直就是中年人的巅峰之峰尖上那块石头上的尘埃,没有再高的了。 何况皇爷这位王大伴才把邝埜、王佐这两个尚书罚在干草堆里跪了一整天,太子太保朱勇见王大伴也要跪着膝行请见,如今王太监喊着要拿人那便拿呗!不过是兵部尚书而已,又不是没拿过。 要说起咱们这位王太监对邝尚书真是有说不完的恨。早在半个月前在北京城里反对正统皇爷御驾亲征的大臣中闹得最凶的就属这个兵部尚书邝埜了。在给皇爷的奏疏中直接说道:“也先入犯,一边将足制之。陛下为宗调社稷主,奈何不自重”,这是人臣说的话吗? 呀呀个呸的!谁还不知道一个边将就能收拾了也先似的,就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才要御驾亲征啊! 打没把握的仗,那是我们王大太监能干的事情吗?笑话!除了割卵子那次……还有故意装做没看到孙太后与三杨而厉声评论年幼的皇爷朱祁镇那次,咱王大太监就再没做过没底气的事情了。 再看看人家吏部尚书王直,率百官上章反对不成就直接留守京城了,你一个兵部尚书怎么就没搞明白自己皇帝是怎么想的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冲龄继位的天子心中有一个偶像,当然不是他那英年早逝的皇父了。宣德爷朱瞻基走的时候留下的烂摊子可把孙太后给气坏了,自己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却死了丈夫,究其原因难免没有在外面睡吴氏这种来历不明女人的原因,竟然还留下个孽种来恶心人,还想自己老婆在身后夸赞不成? 朱祁镇从小听到最多的就是魔鬼皇帝永乐大帝五次亲征漠北的英勇事迹,在屁都不懂的年纪里种上了一颗也要领军横扫千钧的思想。 有没有能力横扫天下不说,至少人正统皇帝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不然,以满朝文武力谏的态度,从来没有离开过女人撒尿地方的朱祁镇怎么就真敢冒群臣反对坚决要御驾亲征了。 也正是因为朱棣第五次出征大军是五十万人,所以王振提议隔了洪熙、宣德两代皇帝后正统爷出征至少也要五十万人。就这样,仓促下抽调了五军营、神机营、三千营和征调了大量民夫的情况下勉强凑出了五十万大军。 既然惹了王大太监不痛快,也就是惹了皇爷朱祁镇不痛快。锦衣卫身为皇爷的贴身侍卫哪里还会跟一个不统属的兵部尚书客气,很快邝埜就被锦衣卫给叉了出来,一把推倒在门口。 “我为社稷生灵言,何惧之!” 邝埜气势不输,只是被叉出来了也不知道王振听不听得到了。 “朴斋公……”正好走到门口的户部尚书王佐看到被推倒在地的邝埜失声惊呼。 “孟辅公……”邝埜见到王佐,顿时悲从心中来。 五十万大军在塞外待的时间太久了,别人不知道大明官军现在的德性,邝埜身为兵部尚书实在是太清楚了。这可不是永爷朝时的官军了,带着这么一支毫无战意的官军队伍在塞外像是来郊游一样连个旗牌都举不长久的队伍在面对瓦剌精骑恐怕只有一个死字而已。 王佐扶起邝埜,问道:“可是陛下不肯下令回銮?” “未曾见到陛下,便被王太监使人给叉了出来。” “怎可如此有失体统?”话说到这里,两人不禁相拥而泣……像极了急别重逢的——同志呀! 虽然骂邝埜是腐儒、酸儒,而实际上王振这阉货才绝对是又酸又臭,当年但凡能进学也不至于最后要走挥刀自宫这一出,毕竟他又没得到什么绝学剑谱或是内功心法可以横扫武林而需要走这一步。 终于,在八月十三日时王振终于在宣府待够了。该捞的捞足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当然还是觉得皇宫里舒服了。 收到王振决定出发的消息后大军立刻做出了反应,只是刚启程不久就收到了夜不收回报也先率领骑兵追到的消息。 英明神武的王公公没有理会也先这种小贼,即没有下令全军回师宣府也没有下令就地结寨布防。大军该走的继续走,只留下恭顺侯吴克忠断后。 吴克忠无克忠,听名字就不适合断后,这明明就是要断人后路嘛! 迎敌不久,虽然吴克忠死战不退但终因寡不敌众死于当场,御驾亲征的后军因此溃散殆尽。 收到消息的正统皇帝立刻下令那位给王大太监膝行禀事的成国公朱勇领四万官军迎敌。朱勇、薛绶领军赶到鹞儿岭后见到巨石峻岭未能探明敌情,直接进入了也先的包围圈。 很快,腹背受敌的大明官军即便死战不退也没能扛住多久,朱勇与四万大明精锐官军给皇帝大驾迎来了宝贵的逃跑,不,凯旋班师回銮时间。三十万官军、二十万民夫组成的大军就剩下了四十万,终于脱离了宣府地界于八月十四日到达了土木堡。 到达土木堡时天尚未亮,此时如果继续行军就能够很快进入离土木堡仅二十里的怀来县城。那时有大军在侧,塞外久经战火考验的县城保护,对于也先骑兵也多些胜算不是? “不行,大军辎重还在后面,如果这会大军在前走了,那后面辎重岂不是便宜了狗达贼?”爱辎重如子……爱兵如子的王太监哪里肯放弃辎重,这不符合正统皇爷的身份。 “大军就地扎营,等待辎重到达后再一起出发。”王振下达了命令,即使群臣不满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把自己手里的工作做到最好吧! 虽然是临时所营,也还是要准备建好鹿角营寨。这里地势高耸,建营寨后会成为瓦剌追兵的要冲。官军已经走了一夜路了,饿到不行暂且不说,实在是也没口水喝。 现代人还有不吃饭做辟谷的,那会哪一顿不吃搞不好都会饿死人。毕竟油水本来就少,饭食还常有糠、菜一类刮油的。更惨是没有水喝,四十万大军一个个头昏眼花嗓子冒烟了。 “陛下莫急,微臣已经吩咐了熟识地理者前往河中取水。” 邝埜终于有机会面见朱祁镇了。 虽然一直被人伺候着,但是水也真的不多,朱祁镇也有些难过了。“附近有水?” “回陛下,军中有常年在塞外者,告诉小臣在此处附近约十五里左右有一条河。臣已经命人去打水了。”听到有水,众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没水的日子实在一分钟也过不下去。 “报——”一声凄厉的通报声传来,后面紧随百余骑打马冲进军营。正是邝埜派去找水的队伍。 “报~瓦剌骑兵已经占据水源,人马正在饮水。卑下等刚靠近就被发现,一路被追赶着跑了回来,没能打到水。” 刚刚松下去的心,立刻又重新提了起来。 没有打到水,朕还没洗脸呢!朱祁镇这么想。 没有打到水,那待会不是没水喝了?王振这么想。 没有打到水,瓦剌骑兵已经占据河水,已经在饮马喝水了……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邝埜如此想。 追着打水队伍而来的瓦剌骑兵很快就包围了土木堡内的官军营寨,四面八方的骑兵从麻峪口往里逼,守卫麻峪口的士兵们拼死抵抗,拼杀了整整一夜,敌军越杀越多,明军越杀越少。此时大明出征的三十万官军只余下了十余万而已。 八月十五中秋夜,已经渴了一天两夜的大明官军迎来了瓦剌大军的合围,王振终于想到命精壮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准备突围了。 而此时,已经算准明军是强驽之末的也先派来了使者和谈。人在面临危险时不能有希望,一旦给出了希望就会放弃自己最后理智做出的选择。 三言两语,也先退了。似乎一切都开始往好的方面发展了。 虽然脑子但凡正常一点的都不能理解也先这会唾手可得之时为什么会放弃,但是王振相信了,毫不怀疑就这么相信了。大军很快接到了王大太监的最高指示,全军移师到有水源处安营扎寨。 就在大军慌乱准备移师时,也先再次围了上来。这次,连最后的营寨都被自己拔掉了,也先没有再客气。 也是,你好不容易捡了个尸,几经折腾只用女生的身份证开了房,全身衣服都薅差不多了怎么就开门出去了呢?莫不是等着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的更有感觉? 好吧,王振的配合成功激起了也先的欲望,仅几万瓦剌骑军高喊着“解甲投刀者不杀”的口号收割属于自己的战利品。骑士们一次次冲击撞入大明官军人群中洒汗饮血,明军顿时“争先逃勉,势不可止”。 “官军人等死伤数十万啊!数十万啊……啊啊啊……”杨善痛哭道 第101章 杨善的御前奏对 杨善的眼泪是为谁而流还真说不好,也许真是为了死难的同僚和同胞们,也许只是为自己能够有幸逃得生天而流下庆幸的眼泪而已。 大明土木堡一役损失实在太大了,整个大明北京防御力量的精锐几乎一夜间损失殆尽,二十万服徭役的民壮尽没更是让北直隶几乎家家戴孝人人披麻,唯一相对成建制逃得性命的是大明北征大军的后勤部队厨役人员。 两千多厨役能够逃回来也是个奇迹,可能平日里跟锅碗瓢盆打交道太多了,真的够油滑吧! 正统十四年七月十四日,面对百官劝谏二杆子皇帝朱祁镇回复道:“卿等所言皆忠群爱国之意,但虏贼逆天悖恩,已犯边境,杀掠军民,边将累请兵救援,朕不得不亲率大兵以剿之!”对于群臣奏请放弃亲征的本章一概不予接受。 正统十四年七月十五日,匆促整军的朱祁镇下达了让郕王朱祁钰居守北京的留守布置,而之所以留朱祁钰的原因可能也正是因为朱祁钰的身份实在尴尬,不用担心自己后路被抄的原因吧! 满朝文武,除了驸马都尉焦敬辅佐朱祁钰之外,内官留下了金英与兴安,在朱祁钰身后一左一右侍候,更像是监视与钳制,只要朱祁钰在朝堂上稍有不对就会被二人立刻拿下一般。 出征官军操练者每人得一两银、腾袄裤各一件、鞋二双、行军粮食一个月、作炒粮三斗,配上各色军器八十余万件出发北征。三十万大军,征发了十万头驴作为在军驮负辎重的运力,把总、都指挥一级官员多赏了五百贯宝钞,就这么浩浩荡荡出发了。 随扈官员中,有名望、身份显赫的就有太子太师、英国公张辅,太子太保、成国公朱勇,镇远侯顾兴祖,泰宁侯陈瀛,恭顺侯吴克忠,驸马都尉石璟,广宁伯刘安,襄城伯李珍,修武伯沈荣,建平伯高远,永顺伯薛绶,忠勇伯蒋信,左都督梁成,右都督李忠,都督同知王敬,都督佥事陈友安、朵儿只,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刑部石侍郎丁铉,工部右侍郎王永和,都察院右都御史邓放榜,能下司右能下龚全安、左参议栾恽,太常寺少卿黄养正、戴庆祖、王一居,大理寺右寺丞萧维祯,太仆寺少卿刘容,鸿胪寺掌寺礼部左侍郎杨善,左寺丞张翔,翰林学士曹鼐等人。 实际这些名人中逃得性命的也就是顾兴祖、杨善、萧惟贞几人而已。大明官场上一下子腾出来一大片职位,给了景泰朝升赏官员的一个很大空间。 可惜,顾兴祖这会过的日子跟以前没法比,恐怕连之前自己提鞋小厮的日子也比他这会强。而杨善还能御前奏对也算是人老奸滑的原因了,景泰皇帝没下死手整治,眼下还放出话来要给杨善升一升,也确实值得开心到流泪了。 回想起来,瓦剌大军突入军营时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据说护卫将军樊忠在那种情况下也终于放弃了对王振权威的恐惧,大喊着为国杀贼一锤子砸死了王振,只是这消息也没有办法得到核实了。 而五、六十号扈从的朝臣,有名有姓确认死于此次战祸的就有英国公张辅、泰宁候陈瀛、驸马都督井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都督梁成、王贵、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曹鼐、刑部右侍郎丁铉、工部右侍郎王永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邓棨、翰林侍读学士张益、通政司左通政龚全安、太常少卿黄养正、戴庆祖、王一居,太仆少卿刘容、尚宝少卿凌寿、给事中包良佐、姚铣、鲍辉、中书舍人俞拱、潘澄、钱昺,监察御史张洪、黄裳、魏贞、夏诚、申佑、尹竑、童存德、孙庆、林祥凤、郎中齐汪、冯学明、员外郎王健、程思温、程式、逮端、主事俞鉴、张瑭、郑瑄、大理左寺副马豫、行人司正尹昌、行人罗如墉、钦天监夏官正刘信、序班李?、石玉等人。 对于要用杨善这件事情上,朱祁钰也很郁闷,实在是没人可用。大明朝的官场里能够这么不要脸的人不是没有,只是这么不要脸还能找到最合适自己位置又能出现在皇帝眼前的实在不多。 如果不是资历熬到这份上,杨善恐怕怎么也会被文武百官压制着不给抬头的机会吧!可惜,正统时没有因为杨善儿子的事情把他撸个干净,现在又有迎驾之功,也算是一个合适的外交官。甚至可以说在现阶段的大明朝来说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外交官了。 国与国的交锋,除了动刀动枪还要学会玩政治手段,要有外交辞令。像马青、马云这种出使过程中喝醉了胡言乱语给国家惹来隐患又或者是陈友这种直接上来就狠狠冲着瓦剌报的马价硬砍成了战争导火索的人,都不合适做为外交官员。 “朕有意设立理藩院,专理外藩朝贡、联络诸事。当然了,这些原本就是礼部的差使,但这礼部没管这么细,这才有了朝廷历来从各处差遣官员往塞外出使,终究酿成大祸。”理藩院这个名字挺不错的,朱祁钰第一时间就想到了。 “往后这四夷馆也好,鸿胪寺也罢,都划入理藩院管理。”即使是专门的外交部,哪怕只是礼部之下的副部级单位也要有些实实在在的玩意儿才行。 外国语学校和国际大酒店都划给理藩院管还不够,还要给出一点的特权。“往后这四夷馆要注意,要多收夷人女子所出华夏男儿。这些孩子打娘胎里就带出来了夷人语言,来四夷馆既是受教又是修撰,将来更能准确的了解夷狄所说所想,为朝廷,也是为大明万千百姓谋福祉嘛!” “这……算是谋福祉?”杨善满头问号。 杨善不理解,朱祁钰很清楚。自华夏大地父系式族拥有了文明传承开始,对于女性定下诸多传统礼教哪怕在汉唐和亲的公主也没有放弃,对于蛮荒之地毫无用处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礼仪也一定要让和亲的公主学个通透才行。 但千百年来唯独不变的似乎就是“宁为贵人妾不作穷汉妻”了,莫说官勋人家,就是富户家里也要认两个干女儿的。大明朝廷自朱元璋建国开始就定下了不让平民纳妾的规矩,可是朝廷没说不让人认干女儿吧! 白天是干女儿,晚上是干~女儿,那种滋味可不是普通百姓能够理解的。哦哦,普通平头百姓可以理解,因为会有女儿出去找富贵人家认干爹的。 就“干爹”、“干女儿”这个问题早在正统三年十一月时就有大理寺评事王亮专门提出过要求地方官衙对这种情况进行区分,要进行身份核对。按照王亮的观点,这些干女儿基本上都住在干爹家里,那么就应该检查其中是不是存在两性关系? 如果没有的,则承认是干亲,如果有嘛……按乱伦论处。 呵呵,这种事情怎么盯?怎么查?今天查了没有,你走了之后是不是可以有了呢?地方官府是月月查、年年查吗?这就很扯蛋了。 既然没办法靠官府查获,地方上这种事情又见怪不怪几乎没有什么人会举报,即便正统朝将此“着为令”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卵用。 换个角度思考,平民家的姑娘认了富人家干爹去了,富人家的女儿给官宦家当妾室去了,官宦家的嘛……反正剩不下几个姑娘给平头百姓生孩子了。 老百姓衣食足,可不就要想想传宗接代的事情了。朱祁钰一直认为朝廷不能像个裱糊匠一般,发生问题了想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能提前预防问题的发生。 更可恨的是一些方针政策因为缺失管控,最终造成老百姓没了活路又无力造反,只能选择对弱势群体撒气的方式报复社会。究其根本,这还不是朝廷无能吗?! “外番女子若有仰慕我中国的,凡自愿嫁入中国,习中华文化,那便准予以国人示之。这个差使由理藩院牵头,杨卿理个章程来,朕让礼部、户部协助理藩院来操办。”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千古不便的道理。既然中国的女子都想嫁入豪门,那不妨吸收外番女子进入中国来。 虽然民间千百来的传统就是男聘女嫁,男方如果聘礼重了女方嫁妆也不能轻了,否则会被邻里说闲话,女人嫁入夫家后日子也不好过。但是总有些地方总有些人家,拿嫁女儿当卖女儿似的算计。 当然,现在大明朝还好,没有动不动就允许和离这么一说,而且受封建礼教思想影响也没那么多想法,否则这大明朝百姓可以娶的女子就更少了。 朱祁钰现在也算是提前干预了吧! 让外番女子提前大批量进入中国,为中国男人生儿育女,还能起到一定的改良基因作用呢!畏兀儿的姑娘瓦剌的女人,不就是极具异域风情又符合国人审美标准吗? “当然了,也不是让她们仰慕我华夏文明就尽数归了华夏。一来要身份清楚的,要至少给我大明男子生下几个儿女,还得有些年头了才可行。准她们仍说夷人语言,这样方便子女将来入四夷馆为官为吏。” 在封建社会,说什么都没有说能当官吏更吸引人。整个社会生产力摆在那里,地主家也不见得有多少余粮,还要随时面破家县令和灭门府尹找上门来认人。 当了官就不同了,绝对是光宗耀祖的开心事。哪怕是作个小吏,也绝对能够横行乡里的。君不见村长贪污也是千万级,乡长受贿也能过亿吗?何况封建社会,欺男霸女简直就是基本操作了。 哪个寡妇家今儿个进村长了,那可绝对是……骚狐狸精,等村长走了全村女人都上她家门泼粪汁去! “臣…臣建理藩院第一件差事就是……那个那个……引进外番妇人嫁入中国?”虽然杨善是个没有什么节操的人,但是对于这种差事还是有些一下子无法适应。 这是个什么操作,弄些外番女子嫁入大明朝,莫非要以此来解决大明与周边国家的矛盾?怕是不能吧~ “启禀陛下,这异族女子入我中国,哪免会有不服礼教的,若是闹出了什么风化案子……”杨善欲言又止。 “风化案子?呵呵,哪有因噎废食的道理,要说风化案子,我大明就没有了吗?这才一年多时间,查抄庙宇牵出来的风化案莫不是都忘记了?”风化案,永远都不缺,只是报不报而已。 没出人命的可能当地就压下去了,甚至有男女双方族长召集大家伙就把人给沉了塘的。既然大家都参与了,自然就没有苦主告官了,而且就算是告了官,在封建社会里乱搞被捅了出来,要承担的责任也是不轻的。 正统六年八月份鹰扬卫百户金琦被自己姐姐状告詈骂亲姐,为此金琦认了罪丢了官。事后金琦的母亲上告后监察御史重审此案才发现原来是金氏与人通奸,其弟金琦发现后规劝不成,金氏担心被弟弟捅出去才先下手诬告弟弟的。事后金琦官复原职,其姐因为通奸罪和诬告朝廷命官的诽谤罪定了死刑。 宣德年间有和尚到附近的寡妇家想要做些活塞运动,到的时候发现自己同事已经先到了,还已经办完了事。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两人发生撕打,没办成事的和尚到底体力好一些,竟然活活把先到的和尚给打死了。为此官司最后打到了紫禁城里,一时引为笑谈。 “既然嫁入我中国,便要守我中国律法。”对于引进人口的习俗问题朱祁钰还真没太当回事:“中国地大物博,之所以能够引百夷入中的道理就在于我们能够吸纳,能够容忍。只要是不打算害我中国的,愿意服我王化的,允许其保留原有文字、宗教习俗,但是必须要嫁女与我华夏。” 如果不准通婚,吸收你进来干嘛?当然,朱祁钰所说的通婚是外邦女子嫁入中国,没说中国女子嫁去国外。 “当然了,若有我国女子仰慕外番的,官府也不要干预,准其嫁出。原有户籍尽数削了便是,若是家中无人继承,凡有家财者尽数归官。”咱们大明是讲人权讲法律的国家,既然要吸收进来自然也允许外嫁出去。 嫁进来的算是我中国人了,嫁出去的自然就不是我中国人了。至于想招男入赘的,呵呵,问过我大明官衙同意了吗?大明男人死绝了,用得着你招个外番男子入赘吗?趁早滚蛋,正好把你家财收了充公,大家各取所需——美得很! “先可以从边塞开始,从军士开始嘛!”看着一脸懵的杨善,朱祁钰耐心解释道:“兵部于卿正在主导官军革新,这日后自然有大量壮年官军退军为民。这辛苦当了十几年兵,带个婆娘回家没啥吧?” “啊啊,没啥。” “如今商贾中不是有人在边塞囤田,用来将粮食交官换取盐引吗?周卿在南京负责盐政革新,往后这边塞的田地是不是能空出来好些?会有人去耕种吧?” “啊……应该会有。”莫说大明朝,汉人做为农耕民族,老百姓骨子里就有一种对土地的热爱,一寸土地都不愿意空闲下来浪费掉,何况是熟地了。 “有地就会有人是不是?” “……是” “有人就要娶老婆是不是?” “是是……” “这有女人了不就有老婆了?” “是……可是……” “甭管哪族的女人,就让他们为咱大明好男儿生儿育女,传授蛮夷技艺,那后代子孙是不是就是我大明子民了?是不是就熟悉蛮夷技巧了?”朱祁钰继续引导。 “不是。”杨善终于提出反对意见:“若是这些女子只是细作该如何办?” “若是这些女子挑起边衅又当如何?” “若是这些女子所出不以大明为父祖之国又当如何?”杨善终于提出一系列反对意见,有理有据。 “呵呵……”朱祁钰看着杨善一阵冷笑,笑到杨善后脊梁直发凉。 “不如何。”朱祁钰站身来准备结束这次谈话了:“若有不臣,尽数灭了便是。杨卿以为,也先人头尚在肩胛之上否?” 第102章 要为老百姓办实事 朱祁钰一直主张提前干预,避免遇事了临时抱佛脚。当然更不愿意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所以对于杨善提到的问题自己也早有考虑。 这个考虑就是消灭所有的隐患,没有隐患了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会出这档子事情了。而这些隐患的基础就是异族是否会存在捞一票好处就走,或者是借机生事的问题上。 “朕会交待兵部协助,这是朝廷要推行的国策,要提前解决人口和土地问题,不能掉以轻心。” 中华文明数千年,其中强汉、盛唐都有土地被兼并严重,造成大量农民无地可耕无粮可食的地步这才掀起了农民起义。仅靠朱祁钰一人之力推动当然不行,大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什么都想管,什么都要管,结果还不是人家当面只得答应,背着自己干自己的。 要想以法律约束老百姓,首先这个法律要兼顾大部分人利益,然后才会得到大部分老百姓的支持。同时还要考虑到利益受损的人所受损失有多严重,能否从其他方向找补一下,平衡双方关系,避免激发矛盾。 没有矛盾了,自然就社会和谐,人们安居乐业,幸福指数就蹭蹭蹭上来了。否则一切都不过是空谈空想,粉饰太平而已。朝廷牛皮吹再好又能怎么样,老百姓眼睛看得到,心里面明白,只是暂时没有机会实施自己的反对手段而已。 “陛下,这朝堂上的风吹草动,到了下边可是翻江倒海呀!”杨善圆滑是圆滑,真要遇到关键问题贼精贼精的,至少在朱祁钰交办的事情上站队没有问题,立场坚定的拥护皇帝陛下的政策,立刻开始为皇帝陛下要推行的国策查漏补缺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还真是个问题,真要追究起来就挺麻烦了。有人会说自己对上级政策领悟不深,理解不透,处罚起来也只能高举板子轻轻放下。有狠的直接根着指标走,上面考核什么,下面就做什么。 历史上曾经出过的内宦当税监满世界征税时,地方也是加紧配合盘剥小老百姓。而朝廷对税制宽松时,就曾出过某税赋大府一夜之间收齐了全年所定的税款指标后彻底摆烂。被摆烂的,当然是朝廷的税制,原本属于进行税赋的款项去了哪里就只能呵呵了。 “说的有理,朝廷还可以派监察御史继续巡按各州府,正统十四年派出去的一众官员俱授了都察院的职衔,顺道一并监察了便是。”朝廷的巡视工作组还是要经常巡视地方,要真正做到有案必收,收案必查,查案必究,究案必实,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起到震慑宵小的作用。 “不用担心地方上会有阻碍,只要宣传得当,地方上就掀不起风浪来。”对于这种事情,朱祁钰体内的灵魂也算是从小耳濡目染的。无论你在公众间听到、看到什么让你不能自己的信息,只要看几天官方的新闻就能平抑自己的怒意了——社会如此美好,朝廷如此尽心尽责为百姓谋福祉,夫复何求? “要善于把朝廷的利国利民为民造福的国策解释给老百姓听,要让人民都知道朝廷在为他们办事,对吧!”大明朝对于孔儒的解读一直处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程度,这大大妨碍了人民对于官衙的理解和配合程度。 老百姓不理解,就只能是屈于官府淫威之下被迫接受,与主动参与的差距可不是一点两点。 “臣遵旨。”杨善想了想问道:“是否要定下个数,执行起来更为稳妥?” “别,可别。”朱祁钰连忙摆手道。用数字化来定标准可就麻烦了,这才应了杨善那句:“上面风吹草动,下面翻江倒海”了。 “朕以为不宜定量,如果朝廷敢定下一年要收上千个外番女子的数,布置到县乡里只怕就是百十倍了,可不敢这般。”对于将服务人民进行标准化考核的后果朱祁钰太有发言权了。 上面只要敢说朝廷需要母鸡计划着下蛋,下面小吏就敢拉着百姓家里的母猪、老鼠去结扎,但凡有半个不字就能拆房扒屋甚至直接上手把百姓家公猪、公狗都能阉掉。 但凡官府需要考核老百姓打官司的数量,大街上老百姓被十几个、几十个围殴致残只要没死人都可以搞个调解结案的。 数字化考核官吏,可不就是把官吏逼到不作人了吗?! 上级官员为了能够完成朝廷指标就敢先放宽了估算,再加两成、三成往下分派任务。到了中层官员,又会至少上浮个三、五成分到下级官员头上。最后派到吏属甚至落实到村民头上,就可能比朝廷最初指标翻了多少个跟斗。 “臣遵旨,陛下体恤万民,乃朝廷之福,万民之福。”杨善非常善于把握拍马匹……说大实话的时机,能够让听者身心愉悦,听了杨善的大实话甚至可以用心旷神怡来形容。 上一世做小民,这一世得了机会能够解救万民,还是要尽下力的,只要不影响自己享受生活就好。 由朝廷牵头,地方官府负责引导老百姓迎娶外番女子进入中国,一方面可以缓解男女比例失调造成的阶级矛盾,二来也可以增加老百姓的生活幸福感嘛!至于顺带还能培养出一大批可以熟练使用两、三种语言的后备军事人员,这绝对是无心之举,无心之举。 (五、六十年代曾经有一批能讲中、日、韩三种语言的东北人,虽然在发音上都听能出有很奇怪的口音,但不影响正常交流。) “啊…哈哈哈……哪有杨卿说得这般好,再说这大明朝可不就是我老朱家的,朕身为皇室苗裔,就算只是一介布衣也当为民请命,为社稷献身嘛!”听了这话杨善心里什么感觉不知道,反正朱祁钰不觉得脸红。 “话说,之前朕让朝廷在各属国礼聘贵女为太子纳妃……当然了,朕为了朝廷也不惜此身,愿广纳各族贵女以结秦晋之好,自此免却大明边患。这也有些时日了,怎么六部就没了动静?” 在这方面朱祁钰不要脸的劲头完全不输贪生怕死还是个官迷的杨善,明明是自己想网罗天下美女却说得冠冕堂皇。呸!什么不惜失身,你那是不惜失肾才是吧! 到底是管不住下半身的洪熙皇帝朱高炽的亲孙子,连自己小婶子都不放过的朱瞻基所生的孽种,那种精虫上脑的淫棍劲头真是一样一样的。 杨善为了活命可以不要脸,为了当官可以不惜身,朱祁钰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不要脸,但是胡濙要脸,于谦要脸,王直也要脸。这种事情礼部尚书胡濙干不出来,就算有人自告奋勇只怕也会被胡濙给瞪回去,因此事情布置下来后就被胡濙给搁置了。 “这……”杨善知道内情,但是不敢再随便出卖同僚了,何况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回禀陛下,此事非臣本管,臣也不太清楚。要不…要不臣回去后问问杨太傅好了。”杨善陪着笑脸,心里却一万个不愿意。从来都只有别人替自己擦屁股的,没想到这会轮到自己替胡濙擦屁股了,而且搞不好还要糊自己一手屎。 “算了,不用问了。朕一会交待兴安去礼部宣旨,这个差使一并交由理藩院来办了。”随着朱祁钰大手一挥,杨善眼皮一阵狂跳。好嘛,怕什么来什么。 如果直接把差使交过来,又或者等理藩院落成后再来催问此事,杨善都没这么在意。现在嘛,难免会惹得满朝文武又要在背后大骂自己是幸进小人了。 虽然自己名声不好,也指不上什么的。但是也不希望有更多人,更多由头来骂自己的。看来,这一手屎是躲不掉了,只能迎屎而上,争取一手就给糊掉,可别再把另一手也给沾上了才好。 “臣遵旨。” “嗯,不要有心里负担。”朱祁钰似乎看出了杨善的忧郁。 “臣没有心里负担。”杨善自诩喜怒不形于色,就算皇帝当着他的面掀翻了自己又或者儿子的小妾……哪怕正妻也能保持笑脸相迎。只要自己不承认,皇帝陛下就看不出来。 “朕不给杨卿定数,杨卿也不要给下面办差的人定数才好。”朱祁钰仔细关照。 “臣遵旨。臣谢陛下厚爱,小臣肝脑涂地亦无可报答陛下之万一。”杨善说得动情,明明不着调的事情说成真的一样,甚至差点把自己感动哭了。 “不至于此。”朱祁钰笑着摆摆手说道:“日前兵部、户部革新,朕也说不要定量。朝廷定下量,一层层加量到下面,善政就成了恶法,百姓不但得不了利还要受苦遭罪了。” 从上一次朝议的情况来看,兵部革新几乎定了个三个十年的计划,恐怕于尚书这辈子想要看到成果达成有点难度,得好好养养身体才行。 户部革新主要工作压在了南京,周忱的身子骨能否干完三、五年都是个问题,更不用所谓的十年计划了。 如果朱祁钰有具体的指标下来,只怕周忱不是这两年把命交代在任上就是被利益受损的人针对到死,好在给出来的幅度空间还挺大,而且皇帝陛下亲自安排布置了各部门的配合。 盐政改革必然将使一大票有权有势的利益即得者受到冲击,为了能够确保盐政改革不会遇到各级官吏阳奉阴为,又不会因为指标化分派任务使各级官吏将工作流于形势,朝廷对之前派出的御史都下达了明确的考察方向,更不用说吏部的官员考评权被彻底下放了。 按照最新的试行考核方案,吏部对官员的迁转考评将从几个方向进行。上级将会对下级治下期间的综合行为进行评比,除了税赋缴纳、流民招抚、荒地开拓等可以数据化的内容进行分析之外,还要综合考虑下级官治所的实际情况进行分析。 如果上级官员的评估被质疑怎么办?没事,考评还要过当地御史和各部官员评定这两关。就算都瞎了眼,还有都察院接收投诉的方式促进官吏测评能够尽可能公平。 “朝廷革新,非一朝一夕之功。对于大明今日局势朕是非常焦虑的,为了能尽快完成革新朕整宿整宿都睡不着。古人说的三月不知肉味,朕自从继承大统这才感受到古人诚不欺我。”朱祁钰咂吧着嘴,一脸悲痛的感觉差点让身为此道高手的杨善信了这番鬼话。 是,整宿整宿睡不着,前半宿睡不着是真的,那可不得为了大明朝皇室子孙延续努力耕耘嘛! 至于后半宿,呵呵,只怕天上崩个雷把乾清宫劈了也未毕惊得醒你才对。人家当皇帝上朝都端端正正坐那,朝臣们吵翻天去才轻言细语说出来三、两个字。 你景泰皇帝搞革新,朝臣们尽跟着屁股后面追着问解决办法了。不问不行,各部各衙都发现了这个问题,事情办完后交给皇帝陛下看多半会被嘲笑。不是皇帝嘲笑,而是皇帝看完后只消三言两语就能给出更好地解决方案,然后之前狡尽脑汁想着办好差的大臣就会被自己蠢到忍不住对着铜镜骂自己蠢。 这会再侧脸过去就会看见身边来自同僚们那同情的目光,怎么看怎么像是嘲笑,哪怕之前两人留宿同一妓子卧榻的关系也不行,这会看来的目光也能让人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无地自容。 这么久了,大家伙都学精了。发现问题后直接先给出解决方案。不管皇帝之前怎么放权,反正就是不上当了,坚决不肯自己先办事,一定要请内阁将方案呈报陛下御览过之后才会肯动手。 经景泰皇帝御览后奏报上批复上那个“可”字几乎成了文武官员相互间显摆的由头了,瞧瞧,我的主意皇帝陛下都认可了,你的呢? 哦哦,只是小改了一点,那也不错了,比起我隔壁老王那份奏请被改得面目全非好多了。 啥?你隔壁老王?那算个啥!我隔桌那个王老也得了皇帝陛下一个字的御批——否! 皇帝陛下对于那份奏请连批改的想法都没有,直接一个字给否掉了,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只有朱祁钰自己知道,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当自己隔了多少代的认知遇到自己不了解的领域又或者知识储备用完了,自己就将彻底跌落神坛。 也许,趁着现在能让大明朝少走些变路就少走一些,这样可以让百姓多过几天舒心日子。等到自己对于朝臣们的奏请再也没有多余的字可以写的时候就该彻底退下来了吧! 第103章 宗亲聚会 “快快,放这边…对对对。” “错了错了,应该走那边,对……都记住进殿门第几块砖,别错了。” “这都是练过多少遍了,怎么就是记不住?” 杨善有些生气,散布天下的宗室都要来京面圣,而自己作为此次礼仪的总负责人,怎么也不能出了差错。可是这些侍从,怎么看怎么蠢,同样的事情教了无数遍了还是不能都做对,真让人心烦。 “好,所有人退回去,我们重新再练一遍,这次不要错了,都记住每个人拿什么物件,走什么位置……”吩咐众人重新再排练一遍时,杨善看着已经有些样子的侍从心里也涌出些感概来。 自太祖皇帝开始,藩王在外无诏不得进京,这是多少年的祖制了。别的皇帝都恨不得宗室离到越远越好,越亲近的宗室最好越是一辈子不相见才安全。 咱们景泰皇帝不是,居然不顾全臣反对坚持要组织这次盛大的百宗归京,礼部忙到脚不沾地。 要说,幸好是之前锦衣卫撸过一遍了,据说连襄王、郑王在路上也没闹出什么妖蛾子,其他宗室就更不用说了。按说朝廷给宗室这次安排的馆驿住宿条件实在有些寒酸,但是就没几个敢大声抗议的。 抗议?行啊,前正统皇帝、太上皇帝,御兄,朱讳上祁下镇公,这会正在那个寺庙…呸呸呸……御兄府里静养,要不你去陪陪?那里条件好,日子过得比皇帝都舒服,不去住几天过过比皇帝都舒服的日子岂不是可惜了,真不去住住? 沾上御兄朱祁镇怕是要糟,没人敢。再说稍一打听就知道了,经过这次之后郑王和襄王在京城的府邸要正式收归…哦哦,是两位王爷要带头献给朝廷,以后各地藩王在两京都不会留 府邸了,就是差遣之人也只能老老实实住馆驿。 不愿意住馆驿?哦哦,这是准备来京私下里联络官宦要办什么大事呢,还是要办什么大事呢?! 封建统治时期,十恶不赦可就有这条造反。原来无论祖制还是当朝谕旨又或者朝廷行文,有几个没违反过?现如今不同了,景泰这个孽种心狠,卢忠那个畜牲手黑,已经有不知道多么宗室倒在了这对禽兽主仆手下了。 正统五年时靖江王朱佐敬派千户刘顺上京带了六根金条送给三杨中的杨荣,才不到十四岁的朱祁镇就写信给朱佐敬道:“王以为朝廷之事,皆出臣下乎?……朝廷一切赏罚予夺,皆腾遵依祖宗成法,亲自处决,何尝出于臣下?” 即便这样也只不过是把千户刘顺弄去辽东边卫充军而已,杨荣也是自己吓死的,明面上正统可没把朱佐敬或杨荣怎么着。 反观景泰朝,宗室莫说占人田地、淫人妻女了,不过是私役军士都会受到极其沉重的处罚。 靖江王加收百姓税赋的事情被翻了出来,直接就被京城飞骑而至的锦衣卫给围了府邸。宝册金印被夺了不说,府邸官属一应治罪充军,府库里的财宝被查抄一空急到靖江王扬言要抹脖子。 据说上靖江王府宣旨的那个叫做王诚的宦官阴冷地笑着说了一句:“举告有赏,庶子可继王爵”之后靖江王立刻就不气不恼了,乖乖上了请罪折子不说还主动请旨罚俸二十年。 收到消息的时候郑王、襄王府还有消息传出在做些串联动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京城里传出一封信函,据说里面只有一张盖着鲜红大印的空白绢帛而已,两位王见了都当场变了脸。自此之后,闹腾最凶的郑、襄二王闭门谢客,门下的狗见了乞丐都开始摇尾巴了。 没摇尾巴的都被按在王府门口叫嚷着痛打后送了官,不是说在外面恣意妄为败坏了王府名声就是偷了府里的财物,甚至还有犯下男女之事害了丫鬟性命的。 就这么一夜之间,全大明所有的宗室几乎就都变成了乖宝宝,再没有人敢明着违反朝廷律法了。 私下里宗室们也有小心交流着的,最让人疑惑的是郑王、襄王怎么转了性,莫不是皇帝小儿认了他们做干爹?这也不可能呀!有夺位之恨的旧仇是认个干儿子就能释怀的?亲儿子想趁老子没死前染指皇权都得弄死,何况干的——干死那龟儿子还差不多。 襄王、郑王心里苦,但是不能说。 当年宣德皇帝朱瞻基嗝屁后到底是让自己儿子继位还是让孙子继位这个问题上,张太皇太后心里是存过事的。考虑过让儿子继位这个问题,便吩咐襄王把自己的金印给送到了皇宫里,等正统继位后张太皇太后也渐渐忘记了这档子事情,襄王的金印就一直存在老太皇太后的寝宫里盖灰尘了。 朱祁钰掌权后,设计逼走了孙太后入了南苑,其他所有的宫室都腾了出来,这金印才重见了天日。 襄王朱瞻墡闹腾厉害时朱祁钰直接将金印敲了份绢帛送了过去给了他们两兄弟,当朱瞻墡、朱瞻埈两兄弟看到绢帛上那淡淡的彩色印迹上写着:“兄弟打虎,先逐孙氏、后囚小儿,便在今日。” 几个字能让尊贵为王爷的两人吓出屎来,喷射的那种。 这是栽赃!这是陷害!这是小皇帝不要脸到了极致,居然敢这么玩。这真是大哥的种?大哥平日里做事情坦坦荡荡,这所有的污点就都在这吴氏母子二人身上了。真是他老母亲的晦气! 但是两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次只是让人送上门,下次把这个扔在朝堂上只怕有足够理由派遣锦衣卫上门拿人了。自己仗着宣德爷容忍,正统小皇帝手段不足,靠着宗室身份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情,随便哪个翻出来都够喝一壶的。 更何况有这么个赃栽下来虽然不会被弄死,但是被废为庶人是一定跑不掉的了。幸好太祖朱元璋给后代子孙都留了条活路,甭管谁当皇帝不准把亲戚弄死了。 只不过……庶人?那是皇帝的儿子、兄弟、叔叔能干的事情吗?莫说是庶人,就是个没有王叔身份的贵人也不成的。 该认怂要认怂,既然要认就要又快又准,姿势要帅,跪得要稳,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才行。 多少年辛苦才攒下来的点家当又尽数献给了朝廷,最后换来几张破纸头,朱瞻墡气病了两、三个月差点没交代在长沙的王府里。如果不是旨意命令宗室大集合只怕襄王朱瞻墡根本不打算下床过年了。 据说宣旨的宦官走后,朱瞻墡都直摇头。旁人问起缘故,襄王也不得不说这个小皇帝实在是非常之人。于是,襄王府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被抓了什么把柄被人奏到金銮殿上惹怒了那个景泰小皇帝。 自己的金印被老妈以继统为名拿了去,实际上没安排继统也就算了,金印也没还回来。可这事知道的人极少,襄王府里的人作证没人会信,而自己老娘已经走了都那么多年了,总不能烧个纸去求证吗?“娘啊娘,你要承认就刮一个风卷,不认就刮两个风卷吧~” 金印在景泰小皇帝手里,他想盖在什么玩意上就能盖在什么玩意上,回头真跳出一个盖了襄王大印的造反文书,这辈子怕是再没有机会过幸福的种猪一样的生活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上天定下来没机会做皇帝了,还是安稳做个种猪好了。小皇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比当庶人强百倍了。 事情的原委自然不会有人去细传,但是风声雨声传出来整个大明朝的宗室勋贵还真是都安静了。虽然也有骂襄王、郑王两个怂货的,什么色厉内茬、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什么什么的,没所谓。谁找死谁上,死王兄莫死本王就好。 就这样,两个平日里嚣张跋扈尊贵无比的王爷带头做了小兔子乖乖,杨善的筹备工作几乎没遇到什么大的问题。 朝廷里之前对于这次宗室大聚会表示反对,提出异议的人现在声音也小了,之前的一万种不好地假设都没有发生,甚至是各个宗室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还纷纷上书对自己曾经的错误行为表示真诚悔悟。 很快,在宗室勋贵间兴起了批评与自我批评,检举揭发与自我悔过的浪潮。 “皇爷,这是今日朝廷收到的请罪折子。”兴安表现有些卑微的将奏折放在了朱祁钰的卧榻旁。再小心踩着碎步倒了两步。 “嗯…”朱祁钰还在喝枸杞茶,里面还加了点料。秋天一过,朱祁钰的枸杞茶里就不会放菊花了,莬丝子什么的就没停过。这些东西应该是有效果的,寝宫的声响在夜里也一直不停,每天都会闹腾好久,总要到两更天左右才会安静下来。 皇帝陛下身子健朗 ,平日里也注重养身。初秋开始羊肉就是一日三餐的主要菜肴了,到了冬季牛羊肉更是不能停,时不时还会宰条狗、烹个驴啥的。 广西的总兵官安远侯柳溥和云南的沐家会来事,南边好几个大族的土官都把跟大明皇氏联姻的事情办的妥当。尤其是沐家,朝廷对于五征麓川这笔账记在了沐晟几人头上,对于沐府在云南的所作所为算是紧盯着不放,沐府上下能用的人都撒出去了,就怕皇帝陛下一个不高兴要削了沐府的爵位。 撤藩这种事情,朱棣时就干过,干得最为彻底。眼下朱祁钰要拿沐府开刀更是没人会说闲话。 好在几个缅族公主、苗、僮、侗等族贵女进了宫,皇帝的火气明显有了大方向性的转移。现在就看北边了。 瓦剌对蒙古的控制已经彻底被打破,也先下落不明,脱脱不花汗据说是“自解请罪”于卢忠马前,可惜曾经对御兄朱祁镇照顾有加的伯颜帖木儿丢了性命,存活的几个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景泰皇爷陛下还是很善良的,听说了瓦剌太师也先部族受到瘟疫侵袭后立刻下旨前锦衣卫指挥使卢忠亲率三千军医前往蒙古草原救助病患。这段史话传至后世一定会引来无数称赞,景泰朝的仁义道德理念最终感化了蒙古各部族牧民,最终臣服王道是天意如此。 可惜了伯颜帖木儿,大好男儿居然没扛过婴童。谁让他自己蠢,发现也先营地有瘟疫后不是第一时间切断联系拔营远遁而是凑了上去,现在好了,也先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伯颜帖木儿自己的部族几乎被疫病给灭了个干净。 史书中对于大明朝廷不计前嫌派出庞大医疗队伍前往塞北大草原为之前的敌人收尸…那啥啥…救治瘟疫这件事情将会有很高的评价,这一点满朝文武都非常明确了。 负责记录的史官因为自己有幸记录如此盛事,脸上笑出来的褶皱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菊花。为了能让这个记录更加写实还特意向医官询问了病症的表象记录进了史料手稿中,就等审核过后一起载入正式的史册了。 “南边的消息说金英身子骨垮了?”突然听到朱祁钰这么一句话,兴安一个激灵连忙先啊啊了两声含糊应着。 “回皇爷话,金英在福州上了折子,说是身子大不如前,怕是不能再为皇爷办差了。”兴安低眉顺眼应了。 “既然实在不成了,那就召回来吧!” 召回来?兴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王振在时金英就是司礼监排老二的大太监,司礼监仍内宦之首,自己三人在司礼监的地位实际上就是皇帝之下的头三号人物。这金英要是召回来往哪放,司礼监? “到底也是为朝廷出过力的,虽然犯了错但也是赎了罪的,不好太过凉薄了。”朱祁钰的话让兴安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怕金英称病回京后会跟自己抢位置,可不一定能抢得过喔! “让他去南京养病吧!南京气候比北京好,大明朝正经的膏腴之地,就在那好好养着吧!”听到是放在南京,兴安松了口气。 “皇爷厚待奴才等,奴才们哪能不知道感恩呢!奴才一会就将皇爷旨意使人传了去。”兴安此时甚至有些欢喜。 “嗯,等金英养好了病,就负责营造建王府吧!” “建王府?”兴安又一次没跟上这个节奏。 “嗯,是负责营造建王府,不是建一座王府。”朱祁钰补充道。 世上没有建王,自然就没有建王府。但是皇爷说要营造建王府就一定是要封建王了,建王建王……建庶人?! 第104章 革新势不可挡 朱允炆跑路的时候留下来的二皇子朱文圭严格意义上来说没过几天好日子,出生时是二皇子,才两岁就被软禁了。要不是看管的人需要跟朱文圭沟通,只怕是连话都没人教他说全乎了。 老一辈的人还知道一些内幕,过些年怕是也传不下来什么了。朱文圭也可怜,自己亲爹长啥德性都不记得了,却要为此背上一辈子的囚禁生涯。要不是皇爷可怜,怕是建文一脉就要绝嗣了吧?! 多年前被派去寻找朱允炆的当事人,主负责人胡濙已经升到无可再升了,再上面就只能是太子太师了。对于建文皇帝的踪迹胡濙是从来不肯提的,即便宣德爷驾崩时胡濙也不过是跟张太皇太后那嘘嘘几句说要解决这个问题而已。再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话说起胡濙,也算是建文朝的叛徒了。建文二年中了进士,直接就授了兵科给事中。燕王朱棣发动靖难破南京时,这货与茹瑺、解缙、杨士奇、杨荣等反骨仔一起降了燕军。 到了永乐元年时,胡濙成功从兵科给事中迁户科都给事中,永乐五年时就奉了朱棣的旨意往天下寻找神仙张邋遢…… 寻仙寻仙,哪个皇帝不都是这样的吗?只是永乐帝这个寻仙太假了而已,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幌子而已,真正目的就是找建文的线索。 如果说之前还有对于访信这个幌子自欺欺人的话,永乐十四年的时候胡濙回到了京城,不久正好遇到老母亲去世就彻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胡濙依旧例上折子要回家居丧守制,被朱棣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这倒要让人好奇了,哪个仙是宁愿要见一个背着热孝的官员造访自己的吗?恐怕没有。但这不影响朱棣对于此事的重视,在拒绝了胡濙因母丧守制的请求后,也许是出于愧疚……那玩意朱棣应该没有。 好吧,反正是升了胡濙为礼部左侍郎。十几年飘泊,啥事也没办成,好像纯粹就因为死了娘升了左侍郎了。 永乐十七年胡濙再次踏上“访仙”之路,目标直奔南方。永乐二十一年,朱棣正在宣府指挥大军对抗瓦剌时,胡濙突然连夜请见,经过彻夜长谈后胡濙才离开朱棣的寝殿。 自此以后,朱棣再没有安排人去访过仙,更是再也没有提起过朱允炆文这个名字了。 要说起来朱文圭还应该感谢胡濙,至少曾经在宣德末还提过一嘴自己被关了几十年了没个交待这事。 景泰朝朱文圭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春天,就是凛冬有些长了点。一座不大不小的庙宇香烛气息还没断去,就被清理、修缮后被做为建庶人的住所。 在迎来被分派给朱文圭的仆役男女时,庙门里面的罗汉像都还没来得及搬走,一众人等怀着极为忐忑的心理小心翼翼左顾右盼的走进了这个朱家大宅院。 建庶人朱文圭听说要接到北京面圣的消息差点吓破了胆,好说歹说连哄带吓这才踏上了行程。一把年纪的人了,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宅门里的妇人们又都有了身孕,朱文圭可不想这会被砍了头,更不想被灭了门。 皇帝要杀你,费这个劲干嘛? 还是一个徐氏妇人清醒,到底是罪官家的女儿,打小就对朝廷里的事情耳濡目染,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身为官吏的老父亲时不时跟女儿讲些官场秘事和宫庭传闻也是好的,至少女儿嫁人之后不会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嚼舌根子的妇人。 听了徐氏的话,朱文圭这才心不甘情不愿跟着锦衣卫出了门,然后又玩妖蛾子非要带上徐氏才肯上路。还是负责护送工作的百户实在看不下眼说了句:“看着这位娘子是怀了身子的,一路上舟车劳顿若是伤了可就不美了。陛下若是怪罪下来,咱们也担待不起。朝廷此次召天下宗室入京觐见本是盛事,这么期期艾艾的又是作什么?” 虽然恢复了自由,但是见到与当年看守的一样袍服的旗军朱文圭还是心里虚。见当官的恼了,也不再继续作了,这才老老实实上了路。 “陛下,今日收到各地奏报并锦衣卫快马传书至,各处宗室均已经顺利出发,一准能赶上这千家百户宗室大团聚的。”杨善真得了差使,还是能够绞尽脑汁办好的。 在朱祁钰身侧站着的兴安翻着白眼,明明锦衣卫在其中出了很大力好吧! “南京那边怎么讲?”对杨善点了点头,朱祁钰问向了陈循:“近日对于南京周卿的弹劾有陡增之势,朝廷有必要认真查一下。若果真有违纪乱法又或者品行不足以托付重任的,自然是要迁转调任或降职处罚,若是诬蔑朝廷重臣的则该还周卿个公道。” 周忱还是没能躲过政治攻击,弹劾的奏折像雪片一样飞进了内阁。景泰朝的内阁被朱祁钰改成了一群参谋,连个长都不带的,拿了那些奏折也只能大眼瞪小眼。 “周卿在本朝也算是恪忠职守,为了朝廷税赋、矿、盐诸道革新任劳任怨,这是有目共睹的。朕以为便是本朝之前若有违律犯禁的,也当视情节予以减免责罚。”前世的周忱可就倒了血霉,没有皇帝罩着的堂堂工部尚书因为被参劾后去了职,自己活生生给郁闷死了。 “若是有人因为周卿负责革新而故意攀污的,不论勋戚,吩咐锦衣卫弄死他们就是了。”轻飘飘一句话扔出来,多少人就要头颈分家了。 周忱在南京负责革新,这时候搞周忱就是反对革新。如果皇帝不能守住本心被流言蜚语打乱了对周忱的信任,革新的步骤就会被打乱,“三人为虎”的策略自然就能够使景泰革新被拖黄了。 当年宣德爷对于靖江王擅自收取百姓粮税的批复不就是不了了之,到了正统朝又被靖江王利用最终坐实了藩王自行收税的法律依据了嘛~ 虽然谈不上对周忱有多信任,但是能够在一众大臣看着瓦剌大军逼近时愁眉不展,坚决反对烧毁大仓粮草并献计用粮草充抵官吏俸禄这种主意的人,也算是大明朝官吏中对于财经有相当见识的高官了。 朱祁钰不是千手观音,也不愿意事事过问,何况现在宫里又新纳了多少异族美女,整日里互动都忙不过来,哪有空来管朝廷革新这种琐碎事情。 只要不是像石亨、徐有贞一样会造自己反的官吏,即便有些小贪小腐也是可以接受的。后世里那些人民公仆实际上有多少是人民公敌了,被揪出来真正处以极型的又有几个? 正应了军阀孙传芳曾经嘲笑过中山先生对于“做官要做人民公仆“的嘲笑:凡是做仆人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不是偷主人的钱就是勾搭主人的姨太太。而天下的父母对子女都是真心的。父母官,父母官,爱民如子才是真正为老百姓办事。 更别说朱元璋那套当穷官、穷当官的思想更加荒谬了。当官如果只是个穷公仆,谁愿意寒窗苦读十几二十年,就混个当仆人的命了。这是都疯了吗? 朱祁钰对于朝廷现在官吏们的福利政策非常不满,虽然已经几次三番给官吏们加薪了,但是杯水车薪没有太大的作用。想要从根本上解决官吏贪腐的问题,除了精神文明层面的教育之外,还需要实实在在的改善官吏的福利待遇。 大权在握的人只能粗茶淡饭还要接受一堆条条框框的限制,任哪个没有精神偏激的人都不能干长久了心情还不受影响。既然是学而优则仕,那就不妨给于优渥的条件再配上严明的监督制度,同时配上精神文明建设,这样才能有机会创造出更多的清正廉洁的官员。 “皇爷,锦衣卫有拿到过几个造谣生事的贼子,鞫问后有线索与盐商有关。”是不是盐商干的对于兴安而言无所谓了,反正皇帝要革新一定要拿办盐商的,这次锦衣卫拿到的几个在酒馆、茶肆里批评周忱的政令自然要牵扯出幕后指使者。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幕后指示者,又或者具体是谁都不重要了。对于推行新政而言,当然是以皇帝的意志为意志。而景泰皇帝的意志就是革新,那么这几个恶意污蔑朝廷新政,攀污朝廷重臣的贼子就一定是盐商、漕运放出来扰乱新政实施的,不是也是。 “哦?既然如此,可有处置?”对于锦衣卫反应这么快,朱祁钰也有些意外。挺好,特务机构就应该在干实事上反应迅速,不然朝廷养那么一大堆特务尽用来针对官员和百姓算是怎么个事了。 “回皇爷话,此事牵扯重大,奴才等不敢擅自处理,正想朝议后回报皇爷听您吩咐呢!”兴安轻声回复道。 “启禀陛下,臣以为参劾周尚书之言需待认真核实后再作定论,在此之前不妨先暂且调周尚书回京接受调查。” “启禀陛下,臣以为朝廷应当给朝廷自辩的机会……” “启禀陛下,臣以为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朝廷应当将此事交锦衣卫严查,以正典刑。” “启禀陛下……” …… 朱祁钰看着殿内上朝的众臣像是在看表演一样,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但眼前的不是苍蝇呢?有缝没缝都难不倒老鼠、长虫的。 对于朱祁钰一直失神不语的样子,王直急了,眼神询问于谦是不是该出手了?咱们这群大佬没吱声,那些小官实在跳得欢。周忱于公于私对朝廷都是有功劳的,怎么就能让人这样泼脏水了。 感受到王直的目光后,于谦斜了眼没吱声,转头看向胡濙和王直、陈循。跳过眼观鼻,鼻观心又或者是在观察宇宙尘埃从空中飘落大殿金砖轨迹的胡濙迎面与陈循的目光对上,两人眼神交流一番后将目光投向了站在皇帝身后的兴安身上。 “皇爷…皇爷……”朱祁钰走神的样子兴安见到不只一次了,于是轻声提醒。之前两人的奏对声音太小了,大殿里那些想惹事的家伙以为皇爷是在追问周尚书责任要拿办呢! 有人要倒霉了,兴安心里默念,只怕这次朝堂风波不会小。皇爷想革新,居然有人也想作祟,正如了皇爷所说的周尚书的革新之旅损害了某些利益既得者,所以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挠朝廷革新之旅。 “众卿所言甚是,朕心甚慰……”朱祁钰说出来的话,兴安一个字都不信,这是在做铺垫了。 “既然如此,便暂停了周卿的南京差使吧!周卿现在可是任了南京户部的差使?南京户部两个尚书也着实有些不妥……”好嘛,听到这话那几个脸上憋不住事的已经笑开花了,当皇爷是进士(近视),这都看不出来吗? “兴伴伴,适才这些勇于任事的直谏之臣都记下来,朝廷有缺即补。”听到朱祁钰吩咐兴安要记录下刚才直言要处理周忱的官员,刚才参与弹劾的六科给事中、十三御史脸上已经完全憋不住了,脸上的菊花灿烂盛开盖过了徐徐西落的太阳光射入朝堂的光茫。 “南方多部族为了体现归附之心多有上书请朝廷遣官牧民之举,朕本想等明年取士后再行派遣,如今朕就有了人选了。”说着,朱祁钰手往大殿靠后的人群一指,意思再明朗不过了。 之前还在想为周忱鸣不平的王直、于谦等人松了口气,幸好当时忍住了,还是太傅胡濙沉得住气啊! “吏部不能总是跟朕抱怨没有得力的官员可用,这满朝臣子都是忠良,这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不就是外放牧民官的最好人选吗?都放出去吧!”好嘛,前一刻还如同菊花般灿烂的脸庞就成了被霜打过的茼蒿菜一般蔫了。 虽说京官外放大多都能是正印官,有实权,但是这次恼了皇帝被集中外放出去只怕没什么大的机会轻易调回京了。京官清贵,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掌握,关系四通八达的仅靠卖消息都能混个肚圆了。升迁机会也比外官多很多,能够当京官的谁愿意轻易外放呢! “陛下,那周尚书……”陈循欲言又止。是呀,如果还是把周忱给调离南京了,那革新的事情怎么算? 无论是兵部清退老军、召募青壮保持军队战力,安排边镇设置榷场与外番易市,又或者是吏部安排举人在各地开馆,命令秀才进入军营教习,提高天下万民的识字率,以及户部停了原本的盐引政策,还要调整漕运配合模式等等等等,都是才开始的。而这一切都需要南京户部打头阵的资金支撑,没有了身为大明膏腴之地的南方支持,一切的变革都随时有可能断流。 “周卿嘛…老占着南京户部的职衔也不好。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部衙岂有两个主官的道理。”朱祁钰表现风清云淡,这表情也给于谦等人吃了定心丸了。皇帝还有大招要放! “命周卿入内阁办差吧……”内阁?高谷差点叫出声来。 “兴伴伴,拟旨。” “奴才在,皇爷吩咐。”兴安躬身往前凑了两步。 “命周忱为谨身殿大学士,往江南总督税赋钱粮盐漕矿制革新。” 谨身殿大学士……江南总督……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第105章 《山海经》读过吗 《景泰实录》: 景泰元年十一月一十五日,南京户部尚书周忱迁谨身殿大学士,奉旨总督江南粮税并盐课、矿银革新。 总督之职首创在大明永乐年间,起到的是督抚地方尤其是监督武官的作用。“国初兵事专任武臣,后曾以文臣监督,文臣重者曰总督,次曰巡抚。” 而巡抚、总督制的正式形成到了宣德年间,彻底将明初时的边塞王为防御核心的体制变更为以内官镇守、武将任总兵官、文臣任总督或巡抚的边塞“三元共存制”,也被后世称为“三堂共理”制。 正统六年正月,正统朝廷第三次征讨麓川时行在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王骥就挂了总督军务的头衔统率大明官军征讨麓川叛寇思任发。 当然了,在大明朝看来思任发是叛寇,只不过人家思任发自己可是认为自己是在恢复祖业的。 这次朱祁钰以总督之名任命周忱,难免让人有些遐想。“皇爷适才真真是吓死老奴了,现在想想还后怕呢!” 兴安会拍马屁,朱祁钰虽然对听奉承话没有瘾,也不拒绝,只是呵呵笑笑也不多说什么。 “爷爷可莫以为奴才是在说浑话,奴才见那些给事中、御史们咄咄逼人的样子还真是为周尚书……为周阁老担心呢!” 景泰朝的阁臣没有含金量,这个学士那个学士的不说,就算挂了个大学士的头衔也不值几个铜子。但是这个总督江南的财税改革可就是真金白银了,甚至可以用金镶玉、金包银来形容了。 周忱在南京的手段引起的利益既得者首轮强势反攻被朱祁钰以轻松手段给化解了,做为马前卒跳出来的御史言官交章弹劾周忱换来了周尚书成了周总督。 弹劾的官员则都因此一一受到朝廷重用,按朝廷对外公布的消息来说是“俱升一级,放任地方”,一众清贵无比的京官立刻成了南疆某个土司老爷地盘的新任地方官长。至于这官能不能做得长久,甚至会不会被噶掉,那就呵呵了。 “六科给事中和十三道御史腾出来好些位置,要让吏部快点推荐合适的官员补了缺才行。”朱祁钰端起永远不离手的枸杞茶轻声说道。 “皇爷圣明。奴才稍后便差人传谕催促吏部。不过依奴才之见,皇爷知人善用,便是不催,王太保这几日也便会有折子呈上来的。”兴安谄媚地笑着说道。 朱祁钰懒,这几个月更加不想动脑袋想问题。就这副小身板,上头用功了下头就劲力不足了,后宫这么多番族联姻的贵女还要安抚,哪里有这功夫来忙活朝廷里的事情。 好在六部里胡濙老成,于谦精干,王直持重,更有左都御史王文人越老越精怪,两眼放光盯着百官纠错,右都御史陈镒不甘示弱总要跟老臣争一下锋芒。百官里不知道多少被追在屁股后咬,一不小心就会被弹劾。 朝廷里自然也没什么大事要朱祁钰多操心,现在甚至是将一日两朝都给省了,一日一朝仅各部、各衙主官汇报工作,确有急事的可以直接上折子请见。但是让一介绿袍站在红、紫面前面圣,就算不说话牙齿也得打磕巴,实际上也难得有几个官员急吼吼的要上朝面圣。所以真有什么事情有异议的,更多中、低阶官员选择在逢五逢十的大朝的时候提出来。 “嗯,王卿久掌吏部事,这些问题应该能早些发现。”朱祁钰觉得也有道理。 这次对于六科给事中和十三道御史下重手虽然说是朱祁钰临时起意,但也不得不说是早有收拾的想法了。 前世里石亨带领张軏、张輗、孙继宗、罗通等人于景泰八年正月十六日深夜三更调兵夺门,次日迎朱祁镇重新登上皇帝宝座后就是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率先对救时宰相于谦和重臣王文等人发动污陷泼脏水的行动。 一个救国家于危难的重臣,因为太上皇帝需要复辟,因为几个宵小想更进一步就被冠以污名给弄死了,而那些清贵的御史言官却是直接帮凶。这种情况下,早就知道这些清贵们嘴脸的朱祁钰早就想出手教训了,正好瞌睡有人送枕头,这就顺手把这群会打嘴炮的家伙给送到地方上去好好打嘴炮去了。 “兴伴伴。” “奴才在,皇爷吩咐。”听到朱祁钰主动出声,兴安连忙答应。 “回头你吩咐人去给周忱带句话,朝廷革新要用钱,但是不能杀鸡取卵,做事要有分寸。” “是,要有分寸,不杀鸡取卵。”朱祁钰说一句,兴安应一句,做个简单的归纳总结,免得传错了话。 “催促南京工部加紧对西南诸部地界勘察,多找些矿脉来,适宜开采的早些安排开采出来,朝廷等钱用。” “是,朝廷等钱用,让工部加紧勘察矿脉。”兴安再次应道。 “南边的兵要好好操练,要让官军再往南扩一扩。”说到这里,朱祁钰张开手掌阻止了要继续接话的兴安,稍一沉思说道:“隋唐时期,西南不过是瘴气缭绕,毒虫横生之地,便是在唐宋两广也不过是放逐罪囚之地,如今再看呢?” 朱祁钰说到这里,有些激动,站起来道:“如今两广连接湖广,盛产稻米,鱼获也很丰厚,算得上是我朝的鱼米之乡了,谁又能知道百十年后交趾等地又不是膏腴之地呢?” “是……让南京兵部加紧征兵练兵,为朝廷开疆拓土准备。交趾等地或有一日终为大明之膏腴。”稍加思考,兴安再次接上了话。 “嗯,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去传话吧!”朱祁钰一直想在潜意识里改变身边人对于皇权的认知,不过好像作用不大。 得到认可的兴安立即躬行礼,然后一路小跑着吩咐亲近人去南京传皇帝口谕了。 没有经过内阁的话,又没有落在纸头上,只能找信得过的人去传话。若是传错了或者有些别样心思的人去传话,兴安都不敢想后果。 目送兴安跑出视线,朱祁钰安步当车晃晃悠悠走进了杭氏寝殿。 “哟哟,这是哪阵风把爷给吹来了,奴这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爷莫怪呀!”远远的有小宦官通报,杭氏一边快步走了出来一边酸溜溜拿话揶揄朱祁钰。 原本三天两头往杭氏这边跑的,就算杭氏挺着大肚子时也要来看一看,还时不时摸摸肚子调笑一番,这确实有好长时间没进过杭氏寝殿了。 “爱妃免礼,快来让朕看看最近有没有更圆润些……哟哟,像是消瘦了不少,待会让膳房给爱妃整个水晶肘子好好补补才行。”朱祁钰也学着杭氏那酸味调侃道。 “哼……”杭氏也不好过分,只是面色有些不悦,说道:“爷今儿得空来奴这,皇后那莫不会怪罪奴奴惑媚大驾?” “呃……”皇后那里没去的似乎更久了。 汪氏性子刚直有好有坏,当朱祁钰想放松放松的时候跟汪氏在一起难免有些不能尽兴,甚至还会扫兴了。潜意识时里朱祁钰离自己的正妻也就远了,平日里没事下意识都会绕开走。 连杭贵妃都看出问题来了,当然得抓紧时间去看一下才是。而且汪氏生了两个公主,也是劳苦功高的。 按照后世科学说法,生男孩子是母亲智商更高些吧?那汪氏那直性子是不是纯粹脑子不灵光的原因也说不定了~ 想到这里,朱祁钰尴尬一笑。“今日特意过来看看爱妃,说旁的干什么。见济和见灏呢?也带来我们一起享享一天伦之乐。” 不等杭氏吩咐,自然有内侍去带普王朱见济和晟王朱见灏。正应了那句话,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埋。两个小屁孩子出生就是贵人,起点就已经是满大明99.%的孩子终生无法到达的顶点。 “爷这些日子怕是劳累了,不如吩咐御厨炖些虎鞭鹿茸汤来补补?”虽然做为父系氏族的封建社会时女性地位普遍偏低,但不代表女人不会吃醋。 之前不过是汪氏一个正妃,加上杭氏侧妃两个女人而已。说是为了固宠也好为,为了能够为儿子多打拼一下也罢拉上个紫虚的道姑上了朱祁钰的床也不过才三足鼎立而已。 现在好了,朱祁钰一句要为祖宗基业舍身,一下子后宫里折腾进来一大群莺莺燕燕,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很快还会有不知道还会有多少要进宫里来。 明明说是有合适的给太子纳为侧妃,结果这些部族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多适龄姑娘给送进了宫。没有女儿的直接把姐妹送了进来,亲的没有堂的表的都没放过,太子那边定下的娃娃亲不多,皇帝的后宫队伍反而迅速壮大了起来。 “我就知道还是爱妃体贴我,今儿我可得好好疼疼……”没等朱祁钰说完,乳母将见济、见灏给带了进来,杭氏连忙制止了朱祁钰的没正经。 可不能让这个不着调的带坏了孩子,不然等孩子再大点只怕身边的宫女都没法保住清白了。 普王朱见济才两岁多,正是人嫌狗不理的时候。看着身后跟着的乳母、内侍一个个小心谨慎的样子朱祁钰笑道:“孩子就是摔打大的,不用如此紧张。” 虽然众人连忙谢恩,但是还能看出真没有谁敢就这么想的。 “往后孩子多放在身边带,自己家的孩子还是自己带才亲。”朱祁钰转身对杭氏说道,说着抱起朱见济。 对于自己这个平时不常见的父亲,朱见济并不排斥的。每次这个叫“父亲”、“阿爷”的人总是能给自己带来些新奇玩意儿,还会带自己去跟兄长玩。 孩子都喜欢跟大的玩,朱见济当然也不例外。虽然每天都能跟固安妹妹一起玩,可是相比较起来跟太子兄长朱见深一起玩更吸引朱见济。 “大兄,大兄……”朱见济一见父亲朱祁钰就拉着手,一手指着门外示意要去找大兄朱见深。 虽然朱祁镇被自己扔到寺庙里去造小人了,但不影响太后想见孙子。为此朱祁钰还特意安排将朱见深、朱见潾两兄弟养在南苑陪在孙太后身边。 朱见湜还小暂时留在万氏身边,也算陪着朱祁镇这个不靠谱的父亲。按照朱祁钰的要求,所有皇亲国戚家的孩子迟早都要进入南、北二京皇家学院陪读,届时甭管太子、皇子,都只是学子而已。 “哟,见济这是要去找太子大兄吗?”朱祁钰低下身子轻声问道。 “嗯嗯……大兄大兄。”听到朱祁钰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朱见济更带劲的拉着朱祁钰要往屋外走。 “不急不急,稍晚些我们再去找大兄好吗?太子大兄有功课要做,要读书写字,没空陪见济玩。等太子作完功课我们再去找太子玩好吗?” 看着朱祁钰这么哄孩子,杭氏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地笑容。莫说皇室了,就是平常的富裕人家中当家男子也难得有抱孩子的,自家夫君能够真心对孩子好这就已经非常难得了。 任旁人也不敢想,一边逗弄朱见灏,一边哄着朱见济的男人正是大明朝景泰皇帝。朝臣们口中那个平日里作风不太着调行事又从未出过差错的贤明君主,被百姓拥护到要破了宫禁质问孙太后的天选之子。 好吧,也是床榻上不依不饶的那个男人。只是不知道这几日还能雄风依旧否? “爷这次召宗室入京所图不小,可要再仔细些行事,莫要打雁反被雁给啄了才好。”好不容易等朱祁钰逗弄累了,孩子被带下去后杭氏打发了内侍自己亲自服侍着朱祁钰轻声说道。 在郕王府时朱祁钰的一些手段就没瞒过杭氏,甚至很多事情都是借杭氏的家人来操办的,进了宫后反而杭氏插手朱祁钰私密的事情越来越少了,难免有些担心自己失了宠主动关心起朝臣来。 “嗯,这次所图确实不小。”朱祁钰也不在意,毕竟是自己身下的女人,在这个封建社会除了一心一意服侍自己之外并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的。 “一是要将大兄复辟的可能性彻底掐掉,二是要为见济、见灏再打下一份家业来。”朱祁钰微微闭上眼,轻轻享受着杭氏的按摩服务。 “见济、见灏都已经贵为亲王,日后皇欠了给封个富饶些的封地就是了,哪里还要再来一份家业?”从杭氏按摩的力度上来看,朱祁钰很清楚杭氏这会一定很紧张。 “一个大明朝的亲王而已,哪有域外一国主来的实在。”澳洲、美洲的国土远超大明本土,整个欧亚大陆现在大明也是绝对实力最强的霸主。曾经上帝选择了中国,但中国放弃了,由此给中国人民带来了好多个世纪的落后与苦难。现在有机会可以再来一次,朱祁钰不打算放弃。 “爷这是要将见济、见灏打发到西域去还是南洋去?”杭氏手上一顿,脸上再也没有了轻松的神色。 “爱妃读过《山海经》吗?如果我告诉你那不是鬼怪异志而是正经的人文地理记录,你觉得怎么样?”朱祁钰缓缓睁开眼,看着杭氏轻声问道。 第106章 朱祁钰的三观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噗……”听朱祁钰教孩子念书得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和女性足够的矜持才行。比如杭氏,就是不行的。不过听朱祁钰念了句《庄子》里的文句就毫无形象一口茶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朱祁钰连忙快走两步为杭氏轻轻拍打后背,想要缓解杭氏因为呛了茶水而咳嗽不停的感觉。 “这是怎么着了,吃个茶也能把自己给呛着了,莫不是茶汤烫了嘴。”朱祁钰明知故问扯着蛋,想要缓解难堪,反而让杭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恶狠狠瞪着朱祁钰咳个不停。 几千里大的鲲,可不是一锅炖不下不是。莫说一口锅,一万口锅,百万口锅也是万万炖不下的。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杭氏拿朱祁钰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苦口婆心劝着朱祁钰身为皇帝要有个皇帝的样子,更不能在自己儿女面前这么不着调。这孩子教坏了,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同,为人父母哪能这么随性了。 “咦~明明是你刚才说《山海经》都是荒诞不经的内容,这庄子的《逍遥游》又何其夸张?”对于《山海经》,朱祁钰并不陌生。 后世有人观点认为《山海经》是《山经》、《海志》两本书为基础编撰而成,内含地理、人物、珍禽异兽、矿脉和各种药材的奇书。 留存到明朝的山海经已经是残本了,即便如此也仍然有三万余字的篇幅,记载国家四十余个,五百多座山、三百多水道,一百余历史人物和四百余种神怪异兽。 对于人物的考证可以说已经无据可查了,但是对于山川、矿脉和部分异兽的记载在后世是得到了认证的。 比如说人面鸟身就有人认为是企鹅,而犰狳的形象描写和发音则是明确经过后人确认的美洲异兽。更不用说北美大陆上的几条山川、矿脉被人直接用两条腿丈过了个遍,也不知道磨坏了多少对鞋。 也不知道是不想与朱祁钰做无谓之争还是真的就被魔法打败了,杭氏嘟着嘴气呼呼的不愿意再就这个问题展开。 “爷怎么说怎么是就好了,只是不准教见济、见灏读什么《山海经》便好。” 看着杭氏的样子,朱祁钰不以为然。只要不在你面前教就好了,大不了带去朱见深那里一起教。我还想着儿子们早些到达美洲大陆,早些占领那些美丽、富饶的土地不比在亚欧大陆上打生打死省事吗? 印第安人强大,也弱小。美洲大陆野兽横行,也稀少。相比起中华大地上人们的生育速度而言,地球都太小了,资源都太少了。既然资源少,干嘛要留给愚昧无知、贪得无厌的白人来占领?那岂不是太过暴殄天物了! “行行行,爱妃不准便不准。那爱妃,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念《咏鹅》了,要不一起?” “爷这话说的可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奴怎么不记得有跟爷一起读过《咏鹅》……”话没说完,正准备调侃朱祁钰是不是在跟哪个异族女子深度讨论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时念过的诗篇算到自己头上时,突然发现朱祁钰的眼神又开始一如既往龌龊起来。 “爷……这青天白日的,莫闹……”虽然之前不理解,不代表不能理解。瞧这色眯眯的眼神就不会离开裤裆里那点破事。 “哎~这是什么话,我们又不是白日里没做过。再说了,这么冷的天不做点事情身上难免有些凉嗖嗖的。”说着,朱祁钰又贱笑着向杭氏靠了靠。 说的是,这么冷的天还要干那事,真是想都不敢想。要原来,稍有不小心可就要感冒了,这几宫里配了新式炭炉取热水也方便了。 原本还担心有炭气伤身子,没想到支愣个管子将炭气排出屋子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千年以来居然就没有人想到这么简单的解决方法,一直以前烧炭都是穷人家无可奈何的办法,京城旁的煤山稍稍几锄头下去掀开黄土就能挖到煤炭,有了这利物解决整个京城百姓好些年过冬的问题就简单了。 朱祁钰要用强,杭氏当然不敢反抗的。这要是反抗了,可不把朱祁钰的兽性更激发出来了,用不了一个时辰宫里就能传开了,自己脸可就没法要了。 老夫老妻了大家都熟门熟路的,配合起来也是顺畅得很,雨歇云收后朱祁钰有些慵懒的压着不肯起身,被杭氏几次催促才不情不愿的翻了身。 “爷如今有那么多美娇娘,怎么还惦记着我这半老徐娘呀!”杭氏嗔怪道,到底是在宫里面白日宣淫,虽然不会因为伺候的人打个热水引发宫里热议,但是比起更年轻的姑娘们杭氏心里还是发虚的。 大明朝十四岁的姑娘成亲生子的不在少数,所谓最好年龄也是“二八芳龄”,而自己伺候朱祁钰已经有几年了,何况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自己皮肤松驰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 “别净想那些没用的。”朱祁钰虽然对于辽王一系那种连自己姐妹、女侄都不放过的种猪很不满,但是对于做种马还是不排斥的。好吧,种猪、种马其实没什么太大差别,但不影响朱祁钰鄙视辽王一系。 “宫里是添了不少人,但是你们姐妹俩在我心中的地位不会轻易被动摇。好好为我生孩子,相夫教子是正经事,那些庸脂俗粉只是我笼络异族的手段而已。”虽然这话明明就很假,杭氏听了还是很高兴。 这个地球上的雄性动物为了繁殖选择了一些模式,除了螳螂那种献身的,海马那种自己带孩子的,更多的是占有! 更多的占有雌性,占有更好的雌性。 原始社会时期男人们会挑选强壮的妇女,因为生存不易,只有强壮的妇女才更有可能带大孩子,让男性的基因传承下去。 而当物质比较丰富时,有了剩余价值有了社会积累时,掌握更多财富的男性开始倾向于满足自己的视觉审美。到了明清时代,对于女性的审美开始有些往病态美偏斜。 全毫无疑问,更多的占有还是雄性的原始欲望。此时的朱祁钰身为大明皇帝,手握百万雄师自然不会跟弱小民族过于客气。 虽然朝臣们反对很激烈,但最终没能拗得过朱祁钰,明军驽炮范围内的各地异族部落、土司都没怎么犹豫就献上了家族中最漂亮、血统最高贵的年轻女子供朱祁钰这个狗皇帝糟蹋。 如果让大家知道这个狗皇帝祸祸完自己家的掌上明珠之后还要一肚子委屈,怕是要引发一轮新的天下叛明势头来。 “宫里还养着那么多个太子侧妃也不是个办法吧?”杭氏试探性问道。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这是朱祁钰给自己备的小后宫群。 “还记得我说过的天下很大吗?”朱祁钰手不老实,但不妨碍自己脑子清晰。 “记得,爷曾讲过宋之中国实际只是偏安一隅而已,即便是宋太祖最强时国土也与盛唐相距甚远。”杭氏轻声回复着,脑子里想到的是朱祁钰曾经拿大明朝调侃,国土面积与蒙元也差了一大截啊! “蒙古自成吉思汗去逝后,其所得天下分为数份。所谓蒙元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如果是蒙古盛时,红巾军又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打败蒙元恢复中华呢!” “除蒙元势力之外,原本蒙古势力分出了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儿汗国这四大汗国,每一个汗国的土地都有大明这么大。”那是多大的一块土地,朱祁钰想想心里就馋。 “竟然有这么大?”虽然杭氏对于朱祁钰还不老实的手有些恼了,但是一听到蒙古这么大的国土范围还是吃了一惊。这么大的国土范围加上塞外的广阔土地,那岂不是说只要蒙古人联合起来纵马南下大明朝就只能像自己现在这般模样予取予求而已。 内侍很快端来热水要为两人清理,被朱祁钰打发开后再次翻身上马又要纵横一番。“天下土地之大远比大明朝堂之人认知多出无数倍,我又为什么要将眼光局限在这块土地上?我这一代拿不下这些土地,就让子侄们去拿下来就好了。” “爷…不行啊爷……”也不知道杭氏想表达的是不能荒淫无度还是对于朱祁钰想要兴起兵祸提出反对意见,都被朱祁钰给抢白了一通。 “有什么不行的,我大明富甲天下,百万雄师召手即得。寇要战,我便战,寇要和,我便兵不血刃以商贾之术取其城邦。这天下,只有我大明朝才能统治。” 杭氏再想说什么,已经被朱祁钰给堵住了嘴,发出的也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了。 大明朝所处的时代真的很不错,即便再往后二百年其实也还是有很长一个时期是能让中国称霸天下的时代。可惜,统治者的思想过于局限,配合上愚民政策使得国家和民族最终掉入了深渊。 跟杭氏谈论天下大事其实还是一个很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杭氏不仅会附和,还会适时提出一些问题。这一点无论汪氏还是现在那些甜心小妹妹都没办法替代。 何况杭氏还参与过朱祁钰布下暗桩的工作,现在家族里也还有一些人以会昌伯府的名义与三张等人保持着联系。 只是与杭氏聊久了,难免有些费腰,看样子至少得来两个大腰子炖半斤枸杞才能补得过来。 “爷这么为国操劳,天地有知,祖宗有灵,知道了都要称赞爷一声的。只是可惜了……”杭氏所说的可惜是什么朱祁钰当然知道。 “不可惜,这个位置留给他儿子坐,这样天下人才能为我所用。”朱祁钰不在乎。 朱见深还小,只要朱祁镇不复辟那么自己干个二十年不成问题。二十年,四十几岁的人连后世参选国家领导人的年龄资格都达不到,可在封建时代却是已经统治国家几十年的人了,这还不够牛逼的吗? 等到四十几岁了,心性也该平和些了,正好趁着自己能动时满天猎艳……满天下巡视一番才对。还要为子孙们分封下土地,为大明朝建立更多藩属国、附庸国才安稳。 将来的天下只有一种人可以争霸,那就是黄种人。如果一定要给这种人再精细化,那就只能是朱明血统的人。 黄金家族?不是说不好,金镶玉不是更好吗?金包玉也行啊!汉人多是以农耕为生,对于放牧这种事情似乎从心底里还是排斥的,如果能够与蒙古人彻底捆绑在一起,在冷兵器时代得到马背上的民族加持,让天下人重温所谓的“黄祸”就不远了。 只不过这次,黄种人来了可就不会走了,会永远留下来,让金发碧眼黄皮肤混血人种充满整个大地。 听了朱祁钰的话,杭氏心中仍然难免有些不舍得:“爷身为天下之主,岂有儿孙不是皇帝的道理?大兄都已经避位了,太子易主也是应当应分的事情。” “嗯?不行,这事不要再提了。”朱祁钰不愿意让子侄在亚洲大陆上耗费太多精力争斗:“只要大兄不惹事,太子位置就是见深的,这事不能变。” “那还不简单……”杭氏话才说到一半,看到朱祁钰不悦的目光投来连忙收住了话头。朱祁钰真生气了,不老实的手都停了下了动作。 唤来内侍为自己整理过后,朱祁钰的表情才缓和了过来:“好好培养见济、见灏,天下之大不要只盯着眼前。男子汗大丈夫,何不纵马天下,只盯着父祖基业算是怎么回事?” “是。”杭氏虽然话这么说,可心里却不这么想。杭氏比朱祁钰更聪明,无论是现在的还是之前的都不如杭氏聪明,不然杭氏怎么会连续生了两个儿子呢,基因作怪。 虽然因为知识面的差异无法与朱祁钰相比, 但是不影响杭氏开动聪明的脑袋为自己儿子谋划出路。“来人,笔墨纸砚伺候。” 日不过三,这是朱祁钰坚持的原则。 既然已经折腾过两次了就不要再贪欢了,虽然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谈什么固本培元有点早,但是过度放纵还是不适宜的。 天还没有暗,朝里的事情都大臣们负责处置,没有紧要的事情现在几乎没人愿意在这个年轻的皇帝面前晃悠,免得显自己太蠢了。朱祁钰有些无聊,决定绕两步去看下皇后和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了。 皇后已经多日未见了,更不用说两个孩子。一个男人,正在自己事业的上升期时常常没空见自己的老婆孩子那是正常事情。至于宫里的其他女人……那是事业的一部分,与老婆岂可同日而语? 就算想要同日而语,这个性子刚烈的老婆也不配合呀! “父亲…父亲来了!”正在玩耍的固安公主看到朱祁钰安步当车一步三晃走了过来,咯咯笑着跳过来扑进朱祁钰怀里。 才三、四岁的年龄,正是孩子天性展现的时候。皇家的孩子也是孩子,自从朱祁钰吩咐工部将滑梯、摇马一系统玩具折腾出来送进宫后,无论孩子还是大人的生活都多了些乐趣。 冬日里大雪覆盖住了宫里的一切,无论金殿的龙首檐还是御道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拉着的雪爬犁的小牦牛偏过脑袋望向这父女两人大呼小叫的在宫里完全没个正经人形象。 听到呼唤的汪皇后连忙踩着木屐带着宫人迎了出来,见了朱祁钰连忙福了一福,便拉过固安责备道:“父亲有朝政要忙,莫要打扰。” “无妨,今日便是无事这才过来看看的。”朱祁钰抱过固安在红扑扑的圆脸上嘬了一口,惹得固安又一阵咯咯大笑,前仰后翻的让人担心闪了身子。 固安还是被汪氏接了过去,放回了地上让自己跟着众人进了寝殿。 “爷近日不是公务烦忙吗?几次打发小邓子到前殿都说陛下忙到焦头烂额呢!” 朱祁钰偏头看了看一旁的小宦官,此时正心虚的斜眼望向自己这边,又脑袋一缩躲过了目光。这小宦官怕是自己编了个瞎话哄了皇后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假的真不了。 “也没什么忙的,就是南方诸部族献了美女入宫,说是要与大明皇室联姻后永结秦晋之好。这些日子除了年龄、身份适宜的都拜托太后养在南宫,为太子调教侧妃之外,朕每日里都忙着临幸那帮异族女子呢!” 一句话,大方承认。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养了一帮女人,天天忙着跟她们鬼混呢! “哦~这么说,陛下也确实忙于朝政了。” 什么玩意儿?没听懂还是?我在你眼皮子底下睡别的女人呢! 第107章 古人的三观 就在朱祁钰以为会有点气象异数时,汪氏已经吩咐着从御厨那里端来了大补汤。本来是杭氏给赏吩咐御厨弄的,没想到这个拔鸟无情的朱祁钰转身走了。汤水还是要进朱祁钰的肚子,只是这份人情便宜了汪皇后。 品尝着大明顶级御厨出品的十全大补汤,朱祁钰脑子里只想着要不要破了一日不过三的自律手则,至于之前一时兴起破罐子破摔似的准备迎接汪氏暴风雨的想法早就被抛到脑后了。 汪氏承袭了封建时期当家主母的全部优良品德,全程只关心朱祁钰如此操劳会不会伤了身体,至于那些民族姑娘们是完全不关心的。 “原本还想着要给爷选妃的,礼部这差使办得好,免了选妃不说,还安定了天下,也是大功一件了。”朱祁钰竖着耳朵听得真切,汪氏这是发自内心的感叹,就为解决了一件压心头的事情而感到轻松。 好吧,女性无才便是德这句话也许是对的。不管怎么说,朱祁钰现在很舒坦,完全不用担心家宅不安的事情出现。 一碗汤的功夫,汪氏在一旁从孙太后的身体状况到吴太妃的精神以及太子见深、德王风潾开始就没断过围绕着别人转。 “你呢?你和固安、和安怎么样了?”朱祁钰抬头问道。两个小糯米团子都非常可爱,很讨朱祁钰喜欢。 “两个孩子都很好,奴也好。”说着,汪氏有些意动,竟流下了眼泪:“是奴没本事,生下两个女孩子……” 看着汪氏哭泣,朱祁钰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这是骂谁呢!老子智商比老婆高,生女娃子也有错了吗? “姑娘挺好的,只要是我的种我都喜欢。”朱祁钰没口子的话反而让汪氏更伤心了。 女人没生出男孩子就是没有为家族传宗接代,何况是正室,岂不是没有嫡出? “我说真心话,姑娘也挺好。要不然我们再努努力,反正都还年轻,明年再生一胎没准就是男孩了。”不在意做种马的朱祁钰对于把力气花在哪个女人身上似乎没那么讲究,反正能进皇宫的女人模样、身段都差不到哪里去。 真有差的呢? 那没办法,这种一定是血统比较纯正甚至更为高贵的异族贵人的女儿,得让大兄朱祁镇出力的,不然将来他那个太子儿子继承大统了岂不是没有自己的亲兄弟帮忙安抚异族? 老话不是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吗,母老虎也是虎不是?而且比山中的老虎更可怕,一定得亲兄弟帮忙才行。 朱祁钰喜欢汪氏生的女儿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满床爬时男孩子朱见济有的玩具女娃儿固安一定也有个类似的,更不用说现在满地跑的年纪了,两人的玩具除了明显性别差异之外在数量上就没有区别对待过。 杭氏诞了的见灏和汪氏二胎千金和安相比起来正式获得封号的时间都晚了很多,这会朱祁钰说要跟汪氏再来个三胎自然也惹得汪氏哭笑不得了。 真要生也不是不能生,但这青天白日的怎好就这么说着浑话。往日里跟杭氏胡搞也就算了,哪能在自己寝殿里也这么讲胡话。 “爷又胡说”轻啜了朱祁钰一口后汪氏连忙起身躲开了几步,还真怕朱祁钰胡来,这要传出去自己这个国母的名声成什么了。 “这些日子见宫人们在准备除夕,说是要大办。爷这次可要邀大兄与嫂嫂几人一同来给太后和母亲守夜过年?” “咦~守夜我可扛不住。到点就想睡,就算达子围了京城也不能耽误我睡觉。”朱祁钰可不打算过年守夜。 “爷又胡说,达子都远遁千里了,哪里能围什么城。这话要传出去了,满朝文武该怎么评价爷了。” “爱怎么评价怎么评价,正应了那句‘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只要在世这段时间过好每一天就好了。” “爷~可别再净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这些话怎么能乱讲。宫里有个闲言碎语传出去可就是滔天的大风大浪。”汪氏听了这些话腿都快软了。“莫不是这达子又要卷土重来?” “敢?他姥姥的,这次连瓦剌老窝都给捣了,哪里来的达子再敢犯边。”朱祁钰倒是想让也先再来,可是卢忠的腿都快跑成马腿了也没能找到也先,搞不好已经死在哪里喂了狼也不一定。 天花病毒传播开来,在这个时代就是无药可解的,除了自己身体特殊能够扛住之外就只有去十殿阎王那里报道一条路可走。 “那就好,可再莫有战事了,朝廷经不起折腾了。”汪氏心有余悸。 “这次朝廷可是赚大发了,卢忠这次三千多人干了大兄五十万人都没办成的事情,还得了大量牛羊马匹,不知道立了多大的功劳呢!”捡便宜而已,实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劳。 之所以这么大的功劳便宜了卢忠,实在是这小子除了是个贪功的官迷之外多少有点苦劳。如果不是卢忠顺利在西南发现了天花病源,平定西南和北方还不知道要花多久功夫。 “得了很多牛羊?可比得上昌平侯斩获?”在汪氏看来,朝廷多少年的战事也没听到过有昌平侯杨洪的几次斩获大,堂堂大明当世武将第一的斩获可不吹出来的。 “呵呵…哈哈哈……”在生化武器面前,刀枪剑戟都是笑话:“自太祖至大兄年间全部斩获也不及此次卢忠那厮此次斩获,我去年卖出去的债券量都少了,用这些牛羊马驼来偿还是绰绰有余了。” 头一年朝廷要卖债券时不知道多少风言风语,都担心景泰朝廷这是自掘坟墓的作死之举。幸亏用些土地房产作抵押,又得了查抄的贪腐款、稽查到商贾偷漏税款,加上南京动作有方这才把债券的缺都补了上。 按照这么大的数字来算,那得是多少了,汪氏有些蒙。再看朱祁钰又不像是在胡说八道的样子,汪氏不禁有些失神了。 “爷说真的?那达子丢了这么多牲畜,岂不是要来跟咱们拼命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汪氏第一时间是往坏处想。 “拼命?那也要他们有命才能来拼啊!也先的营地最先染上了天花,然后是附近的伯颜帖木儿、昂克的营地。阿剌和脱脱不花见机溜得快,但是营地里也有了人被遗弃,那就是也有人感染上了。这会他们逃到哪里去都只是一个死字而已。” “天花?之前听兴安说过南方不是也有天花吗?” “啊?……你听错了,那是麻风病。” “是麻风啊?那也许是奴记错了。爷这次也算是得了天助,不然怎么能有天花病降临惩治达子呢!” “可不是,当时我在天坛作法,乞求上天助我,手指头都差点削掉了。就这样,上天才答应帮我个小忙,降下瘟疫惩治一下可恶的达贼。别急,回头你家老爷我收服了塞外之后会让天下百姓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以后祭祀时一定要再多贡些方物好好感谢上天的眷顾。” 当然不是上天的眷顾才让也先的族群倒了大霉,但是朱祁钰差点削点手指头是真的,现在想想还后怕。好在造神运动只需要一个过场给自己增加点神秘感,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下次,下次点根香四处瞎晃几圈,再两腿一蹬口吐白沫跳个大神就行了。 “今年除夕,牛羊肉管饱,满京城都管饱。”跟前一年比,朱祁钰还要发愁拿什么钱粮来解决通货膨胀问题,宫里的用度更是一减再减。现在好了,幸亏卢忠聪明派人从大宁调兵赶回了牛羊马驼,更是带回了大量的皮子和明军被缴获的武器,大明朝廷又可以阔绰一把了。 牲畜作好消杀工作运进关内,一路南下出不了中原地区只怕就能分配了干净。武器直接入库,各色皮子就能当钱花。 大明朝也是封建王朝,以物易物并不稀奇。粮食、布帛是硬通货,上好的羊子也是。相比较起来,老百姓绝对更愿意要皮子而不是那一张张印得花里胡哨的纸头,管你是债券还是宝钞在老百姓眼里都不如实物来得安心。 “要是满京城百姓都能牛羊肉管饱,那得多少牛羊肉不说,这满城的百姓还不得感念着爷的恩德。”汪氏委婉提醒朱祁钰,话别说太满了,这可得多少牛羊肉才能满京城管饱呢! “去岁时除夕夜也是冷清了些,大家伙都没有心思过年。既然今朝朝廷日子好了,可是得好好庆贺一下。要不普天同庆给京城每家每户给上二斤肉,百姓们就要念着爷的好了。”汪氏说的也不无道理,莫说大明帝国,古往今来多少帝国能给百姓家家户户分肉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分百姓的肉还差不多。 “可怜了为国捐躯的那些将士们,始终也没能等来爷给分的肉。也不知道家中老小这日子如何得过?”说着,汪氏冷不住长长一声叹息:“民间都说得了件新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爷可莫要因为朝廷今年日子好过了就给都花费掉了,总得算计着过日子的。” “嗯,果真是朕的好皇后,还真给我提了个醒。”几千年来老百姓的生活经验最能教授朝廷制定治国方针政策,都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要受穷,朝廷这次得了百万牛羊足够应付一个好年景,可往后又没了这白得的牛羊又该难过了。 没有经历过,没有看到过的,缩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什么都好。一旦见过,经历过了,再次失去,这种日子就很难过了。 “奴不敢,只是闲嘴一说,爷莫当了真。”汪氏不敢居功,虽然大明朝对于妇人干政并没有严厉排斥,但汪氏也没那么大干政的欲望。 “回头就让兵部、户部将这几年阵亡将士并死难百姓的人数核对一遍,除夕夜给他们的亲人们分肉吃,也算是朝廷的慰问之意。”算是给军属一个慰问而已,也不排除有点给景泰朝廷作秀的意思在里面。 至于其他的死难者就不好说了,因为瓦剌破边被掳掠的,死难者是整村整寨的,哪里还有亲属可以慰问,这些只怕是直接就省了。倒是服徭役的民夫在土木一役死伤惨重,这是慰问的主要对象。 趁着天寒地冻的,上百万牛羊除了给驻边的军队留下一些过年外,再慰问死难者家属送些羊肉过去,把牛马驼再分一分,盘活整个北部连续的军队机动能力和商业经济正正好。 “还是朕的皇后好,能给朕提个醒。皇后可要好好守在我身边,我们一直白头到老。”朱祁钰很平常一句贴心话又引来汪氏的嗔怪。当着内侍说这些让汪氏觉得肉麻的话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宫里的事情还是得你多担着些,礼部办的差使虽然说是为了朝廷能够安抚边疆,但也有为我选妃的意思在里面。人是送进宫了,朝廷安稳了,我的身体也要保养好,可不能让那些狐媚子把我家皇后的好夫君给掏空了。总要留些气力用在皇后身上,我们还要生嫡皇子的呢!” 朱祁钰一能连篇鬼话又羞红了汪氏的脸,吓到汪氏连忙借口看孩子躲到里屋去了。 “哈哈哈哈……都老夫老妻了,这却是做什么?”虽然话这么说,但朱祁钰并没有跟进去,缓缓劲,留些余力多产些种子再来用功不迟。 封建礼教思想给予了朱祁钰很好的施展空间,在这个世界里可以尽情的网罗天下各族美人而不用承担任何心理或周遭环境的谴责。如果非要说谴责的话,皇帝纳了那么多族美人却仍然有一些部族的没有接纳,又或者人虽然进了宫可是皇帝陛下却还没有去宠幸过,这是会惹来非议的。 皇帝陛下这是何意?莫不是看不起我族美女?又或者是要近期讨伐我族?娘的,不睡我家姑娘就是看不起我,这必须是不死不休才行。 好吧,西南已经基本稳定了,下一步是扩展拿下整个南方沿海诸国,彻底占领整个东南亚,这就是水滴石的细致活了,可能会要花几代人的功夫才能彻底同化沿海诸国了…… 第108章 从北到南 一如既往,对于石亨这次脑子灵光收到消息立刻安排照着卢忠的消息布置,更是派出军马接应的功劳朱祁钰直接无视了。 废物!卢忠仅凭三千罪囚出关追击逃犯的事情传遍了边塞,接到消息后还只是将大量军力用于防守,也不知道大举出兵迎回卢忠的兵马,白白便宜了兀良哈三部捡了不少便宜。 就这,没有砍了他石亨的脑袋算是他造化好了! 对于朱祁钰怎么看石亨怎么不顺眼的事情,于谦自然也还是不解,拼了命的给石亨说好话,就想着能够把石亨给提上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朝廷应当升赏石亨,使其知恩用命,方能够一举降服朵颜三卫。” 哼,对于谦的这番说辞朱祁钰继续采用了无视的态度。升是不可能给他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把他石亨升上来放哪?那个死二五仔,作死的反骨仔、白眼狼,如果不是杨洪、曹兴在侧,连大宁这个位置都不会留给他。 “于卿这话理就太偏了,莫不是他石亨不得升赏就不为朝廷效力了?又或者也先给赏丰厚他石亨就要卖了我大宁卫投奔也先了?”朱祁钰的话让于谦也没办法接话。 历来朝廷要用人时都是先升赏一番的,怎么到了这位皇帝这里就这么难了。没有实打实的功绩出手,莫说是升赏,不被一撸到底就要烧高香了。 “本来朕还想给兀良哈三族留点血脉,毕竟那么大的牧场也要人放牛牧马不是,既然这次还敢劫我大明的牛马那就正式将兀良哈三族定为叛族,一概缴了吧!”朵颜三卫反反复复的在大明和鞑靼、瓦剌中间倒来倒去,时不时还要偷个袭、劫个道啥的,对于大明而言一直就是干不掉又恨到要死的存在。 终于,这次得了天花病毒后一个扫荡就把瓦剌打到大小便失禁,这次怕是三、五十年都没法恢复元气了。剩下的,就只有兀良哈三族在大明的东北部紧邻着海西野人着实讨厌。 “户部安排下钱粮,来年春季冰雪消融之即朕要大军扫荡兀良哈三族。”朱祁钰下定决心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消灭这支曾经偷袭高祖文皇帝致使永乐年间第五次北征彻底失败的罪魁祸首了。 “兵部安排从甘肃、宁夏、山西诸镇调集兵马,朕要一次性彻底屠了兀良哈三族。”没等户部陈循答应,朱祁钰又安排兵部于谦办差。 于谦看看陈循,陈循偏头望往于谦,两人都不想答应。土木堡之役五十万大军尽没之耻不远,要说同意现在谁敢? 要说不同意,景泰皇帝自登基以来数次大败瓦剌,现在更是瘟疫袭卷瓦剌数月,只怕过了个冬天之后也先死或不死都不重要了。 别人不知道,大殿里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卢忠那货就是那个传播瘟疫的瘟神,他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瘟疫,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更荒唐的是那些医士,之前被遣散的时候一个个哭天喊地不肯走,现在好了,朝廷要召都召不回来。问锦衣卫奏报,凡是涉及医士、瘟疫类的消息一概是一问三不知,绝对没一句实话。 再加上当日卢忠在大殿里和朱祁钰唱那出双簧,还有不知道这其中关节的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这个皇帝太狠,有了瘟疫这张明牌在手,什么局都能打,什么局都敢打了。瓦剌?兀良哈?算个什么东西,就看皇帝想不想收而已。现在皇帝想要收又要调遣大军去却又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历来权臣都是要会猜皇帝心思才行,景泰朝没有一个像样的权臣深究原因也不得不说真没有一个会猜皇帝心思的。正统辅臣胡濙不行,铮臣王直不行,直臣王文不行,能臣于谦也不行。 想到瘟疫这张牌,陈循朝于谦轻轻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认命般的低下头来研究案几上的木纹——这块木头到底是长了几年的树砍下来的? “启禀陛下,这般抽调是否会使北方各关镇兵力空虚?瓦剌大军……还是要防一防的。”想编胡话好像也说不出来,景泰皇帝平日里几乎不怎么上朝,对奏折也懒得去看,可是要说到对天下局势的了解却丝毫不比正统皇帝差,严格来说还比正统皇帝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见,这当皇帝也是有天份的。有些人整天盯着朝局什么都不懂还净干蠢事,有些人整天吃喝嫖赌…哦哦,吃吃喝喝睡睡的什么正经事也不干,就能一语中的解决所有问题。 “瓦剌还有大军?哦哦,脱脱不花和阿剌两大部族还没有受到重创,现在天气又冷下来了疫病传染会受到很大限制,确实要防上一防了。”朱祁钰偏头想了一下说道:“那就以大同为界,甘肃、宁夏、山西三地抽调马军出塞寻找脱脱不花、阿剌二部决战,山西以东诸部军马集结以杨洪为总兵官,石亨为左副总兵,曹义为右副总兵,直接扫荡兀良哈三部。” “扫荡……”于谦有些无语,但是朱祁钰说要扫荡就应该有信心扫荡塞北的。 “这次让石亨当心着点,别再犯了混。趁着冬日里塞北行军不易,朝廷抓紧调集军马,冰雪消融青草冒芽时大军即刻进发,不要给塞北诸部留下一丁点喘息的机会。” 春天打仗?殿内众人可不愿意了。 谁不知道春种夏作秋收复旦藏的道理?春天出兵打仗秋天吃什么? “启禀陛下,正所谓一年之际在于春,这春日出发难免影响一年的收成。大军出征在外,军囤就会荒废了,臣以为还是秋末出征更为妥当。”对于朝廷军队虽然有信心,但是对于春季出征这种反常识的操作王直是忍不了的。 “待秋收后大军集结再行出兵征讨不迟,自秦汉始,中国北伐大多都选择秋收之后,粮足马壮之时出兵北伐更为稳妥。”王直的话引来朝堂一片赞同之声。 “正因为千年以来都是秋季北伐,所以游牧民族也都是兵强马壮之时。那时开战是中国王师与北虏硬碰硬的大战,历来死伤无数。汉虽强,北征而衰便是这个道理。”朱祁钰可不这么认为,大明朝有南方粮草支持,完全可以趁着春季发动攻势打塞北一个措手不及的。 “云南、广西各镇总兵官、守备及各府、县官衙这会该干点正经事了,让他们去交趾人、缅人那里买粮就是了,能买多少买多少。户部调拨款项从两广、湖广买粮,朕要备足来年整年所要的粮草。”云、贵的梯田可不是后世发明的,勤劳、勇敢、善良的劳动人民经过多少辈人的努力和智慧早就总结出了合理利用土地的经验。 原本朝廷对于云、贵等地的粮食没有上缴任务分派下来,更没有收购计划,粮食生产了也卖不出好价钱打击了百姓削尖脑袋种粮的积极性而已。 提前一年的冬季下达了大肆购粮的任务,当地官府、军队自然会想方设法筹集粮食,配合上收购草药,购买布匹和各种器械定单,只要利用得当完全可以减少西南各族人民与汉民的隔阂。 华夏入蛮夷而蛮夷,蛮夷入华夏而华夏。只要各族间的隔阂少了,后一步就是彻底在形式上做到各族平等相处,然后就是不同民族之间的通婚。再之后,哪里还有那么多少数民族? 中国的土地上各族人们的外貌特征还是比较接近的,有差异的是各地气候、环境变化影响的肤色、体格差异为主,并不是黑的、白的、红的跟黄的这样人种上的绝对不同。 所有民族放在一起,穿上统一的服装之后又有几个能一眼区分出民族来的? 至于习惯不同……是有个两片苗还是叫两片瑶的?没所谓的,就觉得这个好,反正就是喜欢!想要!朱祁钰身体里那个很猥琐的灵魂压抑了这么多年也真是难为自己了。 “向缅人、交趾人买粮……占城稻?”西南其实气候很好,所谓的两熟稻、三熟稻也来自大西南,这早也不是什么新闻了。 “此事可行,臣以为陛下此议着实可解我大明数年来粮食产量不足之困。”陈循表示赞同之后王直也频频点头称是。 大明朝粮食这些年减产已经是公开而又没有人能够解决的问题了,如果说民间的税粮因为有勋贵兼并、官吏飞寄等问题减少了大明缴纳税粮的土地,直接从大明的军屯上也可以看出问题来。 洪武朝朱元璋发挥自己文盲的优良品质想出了军屯这一妙招,后来又因为军屯情况不一致而专门在洪武二十一年九月下旨指示五军都督府不能让军队“坐食于农”,要求天下卫所督兵屯种,同年十月又命令五军都督府完善军屯制度。 到了洪武二十六年又再次针对军屯下旨:“那北边卫分都一般叫他屯种,守城军的月粮,就屯种子粒内支”,摆明了就让军队要在粮草上自给自足。 实际上因为太阳黑子问题造成的寒流影响,各年军屯收上来的子粒数量差异往往是好几倍,到了正统年间彻底就持平一路走低永不回头了。 以宣德朝为例,宣德六年官军屯田收子粒数为九百三十六万六千四百二十石,比宣德九年的二百三十万七千八百零七石高了三倍多。 而正统年间因为还受到各地权贵对军屯的巧取豪夺,造成整个正统朝军屯收子粒的最高年份也才二百八十四千零二十石,最低也只是二百六十九万三千七百七十六石,差异就几乎不足一提了。 正统四年时就有宜川王上奏朝廷指责其中漏洞:“本府随侍旗校104人,去岁上缴屯田子粒数六百四十八石,然费口粮岁费廪米达一千一百九十七石”收上来的粮食还不够承担养人的基本开支,明明白白就是笔血亏的账。 就算不打仗,朝廷也要解决缺粮的问题。而朝廷这次的买粮计划肯定要比正统十四年规模要大,范围要广,投入钱财要多。陈循有些担心的说道:“这钱……” 好不容易朝廷有点余钱了,可别这么一下子又给霍霍光了才是。石亨这次从塞北带回来的牛羊马驼实际上能够给户部用来清账的其实也不多的,总不能又要加发债券吧? 去年发行的债券现在是完全不急了,债券在民间晃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户部,然后又被户部给售卖了出去。如果皇帝想要增售债券这次怕是没有可以卖的对象了吧? “钱就从内帑拨一些,户部拨一些,再把户部和宫里的一些无用的豪奢器物都拿去售卖了还能换一些。”说到这里,朱祁钰从袖袍里掏出个小册子翻找了几页后说道:“水师不错,备倭巡哨时抄了几个倭寇的巢穴查抄了些钱财,又从倭寇往来书信中找到了我大明私通倭寇的商贾。本来朕想着放长线钓大鱼,看样子是钓不成了,收线吧!” 好嘛,又找到了新的钱财出处,这又有一批商贾要倒霉了。 朱祁钰就像是跟满天下的商贾扛上了似的,一没钱了最先想到的就是商贾。 要说起来也不能怨朱祁钰对商贾意见大,历史上大明朝偷税漏税给朝廷造成了多少财税损失根本无法计量。到了大明内忧外患命悬一线时还有大量晋商私通蒙古、后金,倒买倒卖资敌养寇,更是在南边联合贪腐官吏盘剥升斗小民。 流传后世的“宋后无中国,明后无华夏”不得不说明朝的商贾也有很大责任。 还没来得及细聊,门外八百里加急到。南方来的军情急报匆匆送了进来。 南边……出什么事情了?是广西瑶、侗又叛了?还是交趾进犯?又或者麓川又反了?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内侍接过急报呈上御座送到朱祁钰面前。未等朱祁钰示意,兴安向前两步拉在送礼的宦官与朱祁钰之间检查过信函之后用目光请示朱祁钰,得到确认的眼神后才连忙拆开。 “广西左副总兵王通……不禄了。”正在朱祁钰打算进一步布局西南的时候,西南就传来了王通的死讯。 一把年纪的老人了,眼见就要入土却迎来了第二春,为了自己死后能够不因为弄丢了爵位而愧对先祖玩命的工作,王通终于耗尽了自己最后一点精气神,最终倒在了景泰元年的除夕之前。 “王通……这一年来也算用命,虽然无甚战绩也是有功劳的,厚葬吧!”到底没能用自己最后一口气换回自己的爵位,也不知道王通临最后时是不是为当时的行为而悔恨过。 对于王通的死,朱祁钰多少有些难过。可惜,最后还是没有能撑到大明重新夺回交趾的那一天。 “拟旨…”从朱祁钰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情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 “拟旨,让王通的子侄替他完成恢复家族荣耀的差使吧!”朱祁钰说完这话从鼻子里哼出粗气道:“王通有儿子吧?” “回陛下,有的。王通有个儿子叫王琮。”兴安连忙接话。 “你到是记得清楚。”没有搭理兴安那诌媚般的笑脸,朱祁钰继续说道:“让王琮在广西找个武官的差使吧!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才知道,看看金乡侯的子孙后代到底是不是继承了父祖之志。” “拟旨”朱祁钰说完对王通后事的安排继续吩咐要拟旨。 “迁兵部左侍郎罗通为南京兵部尚书,总督云贵。” 啥?王通死了升罗通,这是个什么鬼?难不成景泰皇帝陛下也要走正统朝的老路两线开战不成? 第109章 我要青青大草原 大明王朝原本能文能武的经过两代狠人都给折腾了个干净,于谦倒是能顶个盔甲上战场,大高个往那一杵吓也能把人吓死。但真正在正统、景泰两朝有过实战威名的还就只有罗通这个文官还有点名头。 虽然罗通这货人品实在不怎么样,但是也没有其他人可用了。拉出去,扔到远远的不要回京就好了,免得这个官迷反骨仔将来造自己的反。 自从朱祁镇这个二百五将京城正式定在北京之后,南京就成了官宦的养老圣地了,如果没有这个总督的实职仅仅挂了个兵部尚书衔的外来户在南京也翻不起浪头。 对于罗通而言可能会觉得这是朝廷关照也说不定,升到总督职回到自己曾经的伤心地,可不就是朝廷创造给他的复仇机会吗?把握好机会了怎么也能混个少保衔致仕,这把老骨头够吹一辈子了。 少保衔,这在大明朝已经是无数文官一辈子都不可能触达的天花板了。于谦曾经要被加少保衔,被他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为什么拒绝?因为他没有什么功绩,不就是推荐了几个人打了一场边塞保卫战吗?他能有什么功绩敢位列三公? “陛下,朝廷这才决定向西南买粮草准备来年春季伐兀良哈,这又让罗通总督云贵,莫不是还有深意?” “没有。”朱祁钰绝不肯承认。 “陛下莫要诳臣等,此举定有深意。”王直还真是直性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陛下,若要伐交趾还得准备些时日才行,不只是粮草、大军,仅仅烟瘴之气就能使大军死伤无数。”话都挑明了,于谦也出来帮腔。 “莫瞎说,朕真没打算调大军讨伐交趾。” “那就好,那就好 。”王直安了心:“陛下切莫贪功,此次能够北定蒙古已经是千秋功业,即便是太祖、高祖……”王直话没讲完,被于谦咦的一声打断了。 “没打算调大军讨伐,那是准备如何伐交趾?” “呃……”好尴尬呀,小心思被于谦给看透了。古人还真不是傻子,相比较起后世那种填鸭子般的流水线式教学,古人的教育才真的是因材施教典范。在封建时期能读得出书的人才是真的读书人,其中能够中进士后再当上高官的青壮年更是人中龙凤。 “兵不血刃不行吗?”朱祁钰微微一笑:“中国地大物博,总有交趾人想要的,瓷器、茶叶、纸、盐、丝绸本就是我大明固有的。此次完全有机会一举拿下整个塞外,往后牛羊马驼也会源源不断运来,这些都可以拿去跟西南诸族换粮食、草药、金、银和宝石。” 明朝永乐年间的下西洋其实还真从西南诸国换回来不少好东西,其中黄金、宝石、象牙、玳瑁各种奇珍异宝数之不尽。《献麒麟图》更是明确画出了非洲长颈鹿这些活物被捉到中国的场景,长颈鹿能捉来,斑马还远吗? 凡是东南亚没有的东西,弄过来了都是奇珍异宝,都能换来大笔的财富。 “交趾以西、以南,都是丰沃之地,粮食产量奇高。毒虫瘴气是多了些,但是不妨碍大明朝跟那收税呀!” “陛下,前车之鉴不远,还望陛下三思。” “三思三思,吾三思,还武大郎呢!”朱祁钰明显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诸卿想想,大明如今有什么?” 有什么?有瘟疫呗!这话实在说不出口,几人谁也没吭声。 “水师呀!”朱祁钰一拍案几,猛的一下还确实有些惊到了众人。 水师?交趾……沿海。 “洪武朝、永乐朝、宣德朝甚至蒙元至正朝到再之前,是不是征交趾时只是陆路进军,没有海上围贼呀?”话虽这么说,但是亚洲人传统 的思想禁锢,各国海运业并不发达,对自由出入海洋的要求也并不高,根本就没有海上击寇这一说吧。 要非说海上打击,也只有打击倭寇而已了。 “数百年以来对交趾的征讨都是来自陆上,交趾也向来把兵力投入国界北面的深山密林中,对吧?”话说到这里,于谦这个兵部尚书立刻反应过来了。 “哦……陛下让罗通做云贵总督,无论是战是和都能给交趾压力。只要交趾敢在北面屯兵,备倭水师便可以率舟船载大军自海上绕过交趾大军,从而使其腹背受敌,军心大乱之下必然会有破绽。” “嗯~哼~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于谦猜的跟朱祁钰想的差不太多。 郑和下西洋时就要经过交趾的海岸线,其实大明朝时代整个东南亚的海岸线都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御力量。海上贼寇也要上岸才能祸害生民,那边把人往内陆迁徒就好了。 越南有良港,后世谁都知道。那个良港几乎成了各大强国眼中的五花肉一样,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可惜离得近,却沾不上手,中国错失良机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陛下,现如今塞北稍安,沿海时有倭寇扰边,无论调动水师南下还是集大兵与云南都不太妥当吧?”于谦婉转地进行劝谏。 “倭寇?让南京多造几条大船,青岛、福州、广州,能造船的地方都照着宝船图谱安排熟练工匠打造大船就是了。之前工部可是有过月余时间赶造数千战车十万兵器甲胄的。” “陛下,造船可不能像那些寻常战车一般呀!”去岁应对瓦剌叩边时工部按照朱祁钰给出的办法统一度量衡器,一夜之间将武器、盔甲的制造尺度放到民间打造,月余时间收上来的成果比原本制造能力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朱祁钰惦记上了这种分包生产、统一组装的方法。 “海船体积大,运载多,稍有差池便是倾覆没顶之灾。而且宝船建造仍是我朝不传之秘,绝不能让旁人知道了工艺的。”这种关乎国家重器的事情,于谦绝对不肯退步。 “好好好,不行就不行,怎么还急上了?”见到于谦站起来急吼吼手舞足蹈的劝谏架势,朱祁钰还担心这位救时宰相会不会冲上御座把自己这个不着调的皇帝给打下宝座去。 “让水师加紧扩军、操练,沿海增设水师营寨备倭防寇,如果有私通域外交易的也一并查处。暂时只准水师与域外各国易市,命锦衣卫、都察院、御马监着能臣干吏驻水师监督操练、易市。” 水师毕竟常年在海外操练,黄养正又是个叛军首领投降过来的。如果说之前还有杨信民的个人魅力影响广东叛军,那杨公归天之后只有大势而已。 广东老百姓人心思安,福建、浙江的官军被派来了广东,乱军总不能再划船回福建、浙江去作乱。朝廷给出了招安政策还算可以接受,特别是疍民得了实惠不肯为黄萧养所用后叛军除了降也就只有死一条路而已,投降官军当兵吃粮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 正是担心叛军投降后再次生乱,打散后被安排了各种建功立业的机会。在景泰元年夏秋之季由疍民为基础组建的水师新军让倭寇吃了大亏。初步安定下来的军心要进一步稳定,往水师里掺更多家世清白的军户子弟再配上更多的官吏监督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陛下,这易市之权干系重大,臣以为还是交由户部操持更为妥帖。”陈循管不了许多,就想着先把赚钱的差使先抓到手里。 “户部怎么什么都想伸手?就不能见到有钱似的,真丢人。”朱祁钰可不惯着陈循的臭毛病。 “瞧瞧人家兵部,百万官军担负着保家卫国重任,只得了两餐一宿半饱杂粮野菜饭团子吃,就连冬日里的胡椒和棉服都发不下去。这么惨了,就不能给兵部留点汤汤水水吗?” 听到朱祁钰这么说,于谦都有些怪不好意思了。真还从来没想过兵部也能成赚钱的衙门。 之前是各镇开榷场易市,然后是大军扫荡塞北抢钱抢……搜捡战利品,现在又明确要把海上贸易交给兵部负责的水师管理,这以后兵部的日子也没那么难,不用总看户部的脸色申请拨款了。 “让督察院、锦衣卫、御马监也一并监督着,户部安排不定期查查账征征税就好了。” ……好像想错了,这个皇帝还是那么混的小可爱。于谦正想要起身推辞几句,至少要劝皇帝重新安排海外贸易的主管部门几句,还没站起来就听到朱祁钰这么一句话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咱们大明的官军穷,真穷,穷到无论管军将领还是武官都想要从大头兵的脑袋上贪点占点。就占点胡椒、棉布才能贪多少银钱?就算每个官军头个被扣下五斗米来又能吃多少粮布?眼皮子浅了!” 朱祁钰这话说出来不只是于谦眼皮子跳,陈循、王直也坐立不安。以这一年多的经验来看,皇帝这么讲话怕是又要作妖了。 “咱太祖爷圣明,一眼就看出了大明朝地大物博为四夷所觊觎,因此就限定了对周遭各国的盐、茶供给。”朱元璋定下以盐茶作为战略物资从而控制周边各国,其中对于塞外草原游牧民族的影响是巨大的。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还只是一味用盐、茶卡脖子不行了,得换着花样来。咱们大明朝的百姓也要穿衣吃饭呀,不仅仅要吃饭,还要吃肉,要喝酒才行。” 朱祁钰的话题绕来绕去,让人越发小心谨慎。众人交换着眼神,都想从对方眼里看到已经悟出皇帝坏心思的意思表示。 “这往后只要不是军国重器,不涉朝廷禁令,平常器物都要开禁,这长生天下的子民也是朕的子民嘛!”朱祁钰臭不要脸想比肩成吉思汗遭来了一众白眼。 放宽对蒙古的物资出口早在朱祁钰登基后就开始推行了,西北诸卫因为大明的物资交易手段和强大军事威慑下几乎没有犹豫就重新倒回了大明朝。 毕竟无论牛肉、羊肉,没有盐就只是寡淡寡淡的肥肉,再没有了茶吃过肉之后还齁的慌。 收到卢忠传来也先部族因为中了疫病损失惨重之后,原本对大明突然封锁边境关停榷场表示敌意的各部族也立即改变了态度,自己部族也要小心应对,可别让得了疫病的瓦剌人跑来自己族群了。大明再次关闭榷场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榷场要重开,兵部要引起重视,要将榷场修建成方便与各族易市又能够屯军的城寨。塞外苦寒,要将堡镇修到风吹雨打雪冻都不怕。” “那这还是榷场吗?”都说有取错大名没有叫错名号的,王直他爹真是看着他的性格给取的名。 “怎么就不是榷场了?”要说这样就不是榷场,朱祁钰可急了:“要是不便修建这般的榷场,就将榷场修在中间好了。” 好嘛,不能把榷场修城大城堡,那就把榷场修在几个城堡中央。于谦听懂了,王直一愣转念就想明白了。几人再一交换眼神,也只好默认了。 草原上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有海子的地方就有人。只要占据了各处海子的附近的地理优势建城,然后靠海子建设榷场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于谦脑子里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初步规划。 “臣遵旨。”想通了关节,于谦也不犹豫立刻应了下来。 朝廷发行债券及兑付都是户部的事情,一旦让户部插手进来那军队无论是想要扩建还是补充军备又或者其他什么想法都会困难了。陈循那个死老财地缝里都狠不能抠出二两散碎银子出来,一旦榷场和海外贸易被户部管了去兵部又要重新回到用钱困难的时候了。 以建榷场为名在塞外建新城驻军,从而使官军再次将手伸到塞外。多少年了,多少代了,终于大明官军可以再次正式控制塞外了,于谦想想都觉得自己早就在宦海沉浮中练就那波澜不惊的小心脏又激情澎湃了起来。 “启禀陛下,此举不妥。”陈循不干了,任谁都知道这笔钱可不是小数字。 “臣以为官军就应该以杀敌报国为己任,不应该掺杂其他事情。与外番易市兹事体大,应当由户部、礼部共同主持为妥。”为了能够稳稳当当拿下兵部咬到嘴的鸭子,陈循也没给胡濙打招呼就拉上了礼部这杆大旗。 “礼部?胡太傅以为如何?” “啊…啊啊……”不知道是年龄大了不想多事了,还是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过时了,胡濙最近在朝堂上真的很不上心。 “臣以为,涉及番邦难免事关朝廷体面,又或者有人擅起边衅也不妥当。如此说来礼部参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嗯……” “胡太傅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涉及外邦的事情当然该你们礼部呀……这易市货物也需要我们户部经手对不对,对不对?胡太傅,胡太傅……”陈循有些着急了,胡濙这种软不拉叽的话说出来怎么跟兵部抢呀。 “大司徒莫急,待朕想想。” 礼部…礼部……胡濙,永乐重臣,正统辅臣…… “太傅,朕有一事相求,不知太傅可愿助我?”朱祁钰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众人再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皇帝怎么回事,想一出是一出的到底要说什么呀?一个朝会绕了十几个话题了,还能谈点正事不能? 胡濙下意识间点头道:“陛下但有差遣,臣愿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倒不用太傅水深火热的跑,确实想到一事。前者杨少宗伯往塞外迎回朕大兄未曾升赏,今见太傅每日辛劳朕心实在不安。朕愿太傅卸去琐事,不如太傅意下如何?” “陛下不可……” “启禀陛下,胡太傅仍大明之梁柱,岂有自毁柱石之理?” “陛下,臣不敢遵旨。” “望陛下收回成命。” 一声声反对在殿内响起,各人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想说:“就知道这一个种种出来的两瓜就没啥好样”的感觉。 “兴伴伴,拟旨。”朱祁钰没有搭理殿内已经拜倒的众人,直接宣布要兴安拟旨。 “这……皇爷,三思啊!”兴安也不得不苦着脸冲着朱祁钰表示不敢奉旨。 “谕,太子太傅、礼部尚书胡,总督塞北榷场营建并官军操练、巡哨、御敌诸事,各镇皆为其所制。命礼部左侍郎杨善署礼部事。兵部、户部派专员协建榷场。” 呼……吓死老子了,这个鳖孙般的皇帝崽子真不是个好东西。 原来是调了胡濙做北疆总督,肯定算不得是失了圣心,只是苦了累了很多。 原本以为自己被朱祁钰嫌弃,久经官场早就看透一切的胡濙心如死灰准备回乡养老了,没想到一个谕旨自己成了掌握北疆军政大权的总督。名头上虽是修建榷场,在座的谁不知道景泰皇帝陛下这是要整个吞下塞北呀! 汉人不擅游牧,那是因为不需要游牧,有了官军介入再收编一些小部族,配上之前投靠过来的达官,这塞北还确实大有可为。 一时间还没有转变过来的胡濙满面潮红,被于谦提醒着快些领旨。 “太傅是朕信重之人,这北疆旁人实在不敢交付,便请太傅替朕,替大明看着。待朕……待大明官军饮马塞外时,少不得还要为太傅再进一步的。” 太子太傅再进一进,这是多大的荣耀!大明三公太师、少师,太傅、少傅,太保、少保,这是文臣的天花板。已经升到太傅位置,原本以为自己就要老死在太傅这个尊荣上已经很不得了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借着官军大胜余威北扩疆土,从而再进一步的机会。 “臣……谢陛下隆恩!”胡濙拜倒,将头重重叩在了金砖上。 第110章 要善于发动人民群众 世界是两极的,这一点中国老祖宗很早就有了认知,比如道教的阴阳两极说,比如更早的福兮祸兮论调就说明了这一切。 胡濙莫名其妙被拉进了户部与兵部的外贸交易权之争却突然成了最大的赢家,陈循自然不满。凭什么?我户部该管的钱粮进出居然被兵部给划拉了过去,虽然是皇帝陛下划拉的也不能忍。 “陛下,臣以为不妥。”陈循跳出来态度坚决的表示反对。 “本朝自立国以来钱粮税赋皆为户部经手,就算是外番朝贡或是易市也向来有户部参与,今日陛下命胡太傅总督,以兵部主导此事,于制不合。” “那依陈卿之意,户部当如何参与才算合制?”这点心思不难猜,朱祁钰也不会轻易上套。想参与可以,顶多也是协从。 “臣仍然以为应当以礼部与户部负责主管,兵部协从便是。” “胡卿、于卿以为呢?”转念一想,朱祁钰想看看于谦的意见是否真这么大公无私。 “臣以为…臣遵陛下旨意。”胡濙已经成了最大赢家,没必要参与两部的争斗。 “回陛下,臣以为陈尚书所言也并不无道理。各镇官军若是过多经手银钱难免会有人怀了不同的心思。官军将士们心思还是要纯一些为妥当些,令行禁止心无旁骛才能更好的为国效力。” 于谦的一席话让朱祁钰陷入沉思,似乎在内心深处记得某一个时段,某个农业大军的百万军队也参与到了时代改革“创收”大军中。为了能够获得收益,军方的库房都被改成沿街商铺出租给商户用于经营创收,军队中弥漫着的烟酒铜臭味远远超过军人训练时汗水与鲜血散发出的味道。 但是大明永乐之后就已经开始以文抑武,从而使武人地位逐步下跌,直至崇祯时文武之间几乎成了水火不容的局面。官武率领大军就敢看着文人总督自己挥舞刀剑冲向敌营,自己轻飘飘的甩甩衣袖率领大军划一个漂亮的孤线全体掉头连自己总督的尸身都不带收的。 究其原因,文武相制走的太左了,在心底里被积压下来的仇恨一旦暴发出来不是某个不着调的皇帝一道圣旨就能解决的。 “不准。”经过一番思考,朱祁钰仍然态度坚决的否决了陈循的奏请。 “朕记得曾在宣德、正统年间奏报中看到过各地卫所有专设吏目一职负责恤军,这些年过去了官军因为这些吏目专事体恤军士过得好了吗?”当然没有,正统年间权贵、高官甚至中、低层军官贪污底层官军的粮食、衣袍鞋袜甚至胡椒、食盐的奏报就没断过。更不用说私役军士、强夺军户妻女这些破事了。 堂堂军侯,顾兴祖那二世祖不就是个典型案例吗? “兵部、礼部、户部、吏部、工部选调官吏专事榷场营造并日后与外番操持之事,朕讲几点要求。”朱祁钰一句话把在一旁看热闹的王直、高谷也带了进来。 “其一,各部官吏中虚于应事的尽数裁撤。其二,榷场由兵部、工部负责营造,后由兵部负责修缮。其三,榷场由户部负责征税,商户由户部负责放发牌照,由兵部核查身份收取规费。其四,允许进入榷场交易的商贾当是朝廷奖赏过的义商、良商优先。其五,官吏中裁撤人员用于驿站、邮路通驿保障并于各地官仓物资于榷场售卖。” 官仓物资于榷场售卖?嘶~ 大明朝的官仓什么玩意儿都有,咸鱼、肉干各色布头,直到一条鞭法才开始改为统一收银、钱。这些物品进了官仓会成什么样子,有点脑子都能想得到。 后世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就曾出现过某些官方储备粮库里采用往砂石、黄土堆上堆粮食充数的方式糊弄上级检查。 往砂石、土堆上倒粮食,那下面的粮食哪里去了?县级仓库存储量小,一个库房也是数百上千吨级粮食储备定量,国家级的储备库容量大,更是单仓三、五千吨的储备量。这还是被抓到的,还有没来得及抓到而失火的呢? 呵呵,更何况那些鱼干、肉干、布头线脑了,这都没法讲理去。 “往后官仓的储备主要往备战备荒上准备,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粮食是根本,官仓要储备足够的粮食。定期将官仓储备轮换,把陈粮出售掉再换新粮入仓。” 按照内部审计中常用的手法发现问题,就盯着那些常年不动屁股的人就行了。但是朱元璋定下的制度又是子承父业,这就给内部腐败和贪污留下了疯狂滋生的温床。 “之前不是交待了让内阁牵头变法革新吗?不只是兵部要革新,地方官府也要革新,就从这官仓上开始。往年都是地方官府负责仓库,往后这官仓里粮肉油布都由户部、兵部安排人手直接封仓接管,然后运往榷场与外番易市。就算是赈灾也当如此,户部、都察院或各衙办差官吏直接封仓接管,然后开仓数着数放赈。” 因为太阳黑子影响形成的小冰河期对于大明的影响是巨大的,仅官方记载正统年间各地比较大的自然灾害几乎就没有停过。 宣德十年六月应天、凤阳、庐州、太平、池州、扬州、淮安等地遭蝗旱灾,十月顺天、保定、顺德、真定因为春夏旱蝗造成几乎颗粒无收。 蝗灾直到正统元年闰六月还影响了直隶河间府,其中静海县上奏称蝗蝻遍野造成田禾被伤,老百姓只能捡划充饥。 几乎同时,顺天、真定、保定、济南、开封、彰德六府又遭了水灾,正应了那句大旱必有大涝。 就这样旱灾、水灾、蝗灾、大雨、冰雹每年都轮流着来,就像是富贵人家吃饭时一百零八道水单牌子上菜一样,不是轮这个就是轮那个,总是能轮得上的。 在这种情况下正统朝廷一边要忙于救灾,一边还要平乱,北边还有鞑靼、瓦剌、兀良哈轮流来朝贡霍霍大明的民脂民膏。小皇帝没本事,大臣们又要瞻前顾后只能在旧例、祖制下转圈圈。老百姓在这种朝廷的治理下日子过的真心不怎么样。 朝廷日子不好过,百姓的日子就没法过了。下面的贪官污吏、地方豪强、权贵还要变着法的盘剥。朝廷下令减免的税赋到了老百姓头上指不定打了多少折扣,大明朝官员俸禄低,时不时还要罚俸,朝廷没钱了还要停俸、欠俸,官吏不贪点、墨点,吃什么? “朝廷革新之意,一刻也不能停息。朕几次三番催促仍未见成效,莫不是有人故意搪塞就是等朕退位来拖延朝廷革新政策?”既然不能好好说话,朱祁钰打算来点猛料。 “陛下言重了,实是兹事体大,不得不小心应对。”于谦首先站出来表明立场。 朝廷革新兵部是首当其冲,在具体的变革政策中于谦也提出很多有用的建议,朱祁钰总会给出自己的意见甚至召集其他部衙一起讨论解决。只是这所谓的革新其实就是变法,各衙门不得不小心应对。 有史记载以来变法千千万,春秋战国那么多变法真正能被人熟记的也就个卫鞅变法变成了被车裂的商鞅而已。宋朝王安石变法也因为得罪了利益既得者而被各方力量覆没。景泰朝廷要搞革新一定会影响到既得利益者,这些都是于谦等人不得不考虑的影响因素。 “朕还年轻,还能等。可大明百姓能等吗?这些年有多少百姓因饥寒交迫造成家破人亡的,诸卿都是知道的。居庙堂要心系天下,能让百姓们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这天下才坐得稳当,这官也才当得舒坦。”朱祁钰对于谦也没什么意见,催促快点推动革新也是为了更近一步稳固自己的地位。 突然间朱祁钰偏头沉吟,思考了良久终于发声道:“我朝自立国以来就严禁生员妄议朝政,朕思来想去觉得这样也不是很妥当。” 大明朝的文武百官议论朝政是应当应份的,农户、工匠也都可以议论朝政甚至允许上书说点意见、建议啥的,但就是不准生员对乾政指手画脚。 “去岁为了北抗达贼朕便允了王卿、焦卿诸位所请,朝廷早已经行文‘天下人议天下事’。人民踊跃献计献策,其中生员所献不乏良策。这便说明生员也并不是不可议政的。”对于生员不能议政的要求,朝廷给出的理由是让生员安心读书才好在将来做治国平天下。 “正所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些生员若确有治国良策或是见到有官吏贪腐枉法的,向朝廷进言也算是拾遗补缺,并无不妥,只要禁止生员整日里只想着进言而忘记了治学之本就好了。” 封建社会时期的生员很大一部分都过了激情澎湃的年龄,那种凡事都要叽歪一番的是整日闲到蛋疼又做不了活计,只能在街边巷角晒太阳时“忆往昔”、兼顾着“斥今朝”的老大爷们才爱干的事情。 何况封建社会普遍识字率低下,普通老百姓能写全乎自己名字就不错了,整日里为了两餐一宿求生存哪有什么闲心情去给国家大事献计献策。 而有文化的就只剩下官吏、权贵和富户人家,还能指着这些人帮底层老百姓说话?这简直就是与虎谋皮了! “朝廷革新势在必行,但是要想好切莫闭门造车。”信息不发达的时代里莫说皇帝听到看到的真不真实,就是一县之尊恐怕看到真真正正的也仅仅是自己县衙后院那点破事而已。 “要杜绝朝廷闭门造车之嫌就要让朝廷知道百姓的真实生活情况,要了解百姓真实的想法。生员来自于人民,代表人民,让他们但有建言准许上书言事。” 说到发动人民的力量,朱太祖就很会玩这一套,当然后世也有人曾经用过,效果都不错。 朱元璋时期有过普通百姓押着贪官污吏上京城告御状的事情,虽然朱元璋心里不爽但当时处置还是表现出积极支持的态度。 笑话,百姓都能随便押着官吏上朝廷告御状,那将来谁还敢当这个官?朝廷的体面又在哪里?数千年历史中无论中外,又有哪个朝代不是这样操作的。 如果非要说曾经有一位君王言出法随,说不称帝就不称帝的,除了漂亮国的那一位之外还能找出第二人来吗?人民,用得上的时候拿出来做个幌子,用不上的时候与夜壶又有什么区别。 说起来秦始皇焚书坑儒都没有人能说得清具体烧的是什么书,活埋的是什么人,那会不会是赢政当年打天下时许下的承诺太多,统一六国后又没法实现甚至根本不想兑现时干脆来个杀人灭证呢? 为了夺取天下,羸政是完全有可能向天下人撒下弥天大谎的。比如说自己的称霸行为只是想匡扶周王统治,恢复周王朝的礼教制度什么的,又或者忽悠天下说自己的行为只是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所作所为只是打击封建贵族势力什么的呢?! 反正以秦始皇的雄才大略说是为了禁锢某个学术派系什么的就干出如此天下之大不讳的事情来总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何况,历史是胜利者写下来的,即便是再黑再脏也能够粉饰成一片花团锦簇。 现在的朱祁钰就是胜利者,考虑到要进一步稳固自己的地位于是耍心眼要发动天下人来扞卫自己的皇权也是轻松手段而已。 打定了主意的朱祁钰说干就干,拒绝了胡濙等人的意见后朱祁钰下令明示要求内阁拟旨颁布天下“求建言”。 老百姓不识字没关系,生员识字。官吏包庇没关系,很大一部分生员正想寻求上进之路,正好可以免费用来监督官吏。掀起人民斗争的浪潮,让贪官污吏无处可藏,让锦衣卫、都察院专设部门、人员负责接收百姓建议。 “就由司礼监牵头,由都督院、锦衣卫协同抽调人员组建‘谘议局’。取意人民为朝廷出谋画策,议事议政之意。” “谘议局…禀皇爷,奴才有些不解,那这民间所奏诸事可还是由各地官衙动用驿站传递?”既然是让司礼监牵头,兴安自然也想问个清楚。 “朝廷去岁便下令大力修路、建驿站,又遣清退军士往各处增补到驿站里。驿站、驿路的增设、修缮要加紧,实在不行把各衙门里的囚犯领出来修路,各地官府也要多组织民众修路嘛!” “要想富,先修路。”朱祁钰今天妙语连珠,先是以读书声对应天下声的对子让王直等人忍不住称赞,这又提出来顺口的富路政策鼓励百姓修路,简直亮吓众人的眼。 “回禀陛下,兵部原打算来年清退老残军士六千人,并羸弱牛马千余匹,可尽用于民间往来邮驿。”于谦听其音而知雅意,主动提出了解决方案。 有了更多的驿站、驿路的保障人员和牛、马,大明朝廷试行一年的民间邮递之路自然可以加速开展了。 “好,兵部有清退军士中自愿做驿卒的,尽可好生安排。” 如果有人问这些被清退的老军意愿,他们多半会回答说愿意,当然愿意了。 好歹这也是国企编制,怎么会不愿意呢!难道要回乡种田就是好差使了?这种吃皇粮的好差使只怕还会被清退的老军们打破头争抢,不是识文断字的根本都没有机会。 经过一年的布局,架构已经基本成形了。对景泰皇朝最大威胁的太上皇帝朱祁镇成了庶民御兄朱祁镇,孙太后如今整日里在南苑吃斋念佛不问朝政。 锦衣卫一拆为四,负责皇宫外围安全的负责人是于谦的女婿,再稳妥不过了。皇宫里面除了朱祁钰再没第二个可以称为男人的动物存在,一些小屁孩子和宦官根本不足为惧。 顺天府是于谦的儿子于冕话事,负责京师守卫的官军将领都是朱祁钰一手提拔上来在正统朝不受人看重的臣子,但凡京城内外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做出相应的防卫措施确保景泰皇帝陛下安全。 最最要紧的是大明天下万民如今在朱祁钰的愚民政策之下都以为自己应该对朝廷尽“匹夫之责”,莫说官吏有异动,哪怕是晚上把手伸进丫鬟肚兜里第二天恐怕都能够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了。 很好,很完美,内忧外患仅用一年多时间就得到解决,剩下就只需要按部就班开始将触手伸出去,就能创造比成吉思汗铁木真土地更广阔的帝国了。 第111章 北征三步曲 自汉朝和亲以来,和亲这两个字留给国人的都只是恨与泪而已。唐时和亲将先进的技术带去了外番,结果却迎来了乱华之变。 既然大明强盛,自然没有将公主送给外番受罪的道理,朱祁钰为了表示大明与外番诸国是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特意派出使臣表示愿意迎娶各国的公主、贵女,以示和亲之意。 自己国家里各民族的矛盾得到缓角了当然要尽快将矛盾转移到外部去,当出现外部矛盾就能够轻易的团结内部人民,使原本有巨大争议的诉求得以缓解,再之后也许就能够统一思想解决争议了。 海西野人、哈密两处的贵女率先送到,缅人经过正统朝五征麓川战事的影响没有犹豫立刻避开交趾送上了公主。兀良哈三位遣使送女求和,石亨不敢耽搁立刻派来信使询问朝廷态度,景泰皇帝只是冷哼了声:“朕若不准和,这女子莫不是就没有了?” 对于兀良哈这种蛇鼠两端的异族,朱祁钰没打算放过他们。“眼瞅着要过除夕了,兀良哈这会送女人过来莫不是试探朝廷的?派人好生安抚,用厚礼送还。” “陛下圣明。”正打算出声劝说的于谦听到朱祁钰自己考虑到了问题并且布下迷魂阵难得的开口称赞。 “别恭维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要经常提点我才是。”对于这个从小立志要学做石灰那样要“粉身碎骨混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间“的兵部尚书,朱祁钰态度真算得上心诚意实的温和。 “兀良哈若是想迷惑朝廷,正好就安排迷惑一下兀良哈。差人告诉他们,女人留下,请他们首领除夕来京城参加盛典……回礼丰厚些,让石亨也温和些。” 石亨吃了兀良哈的亏不肯善罢干休,求了于谦从兵部讨要了些新玩意儿发誓要从兀良哈身上连本带息讨回来。如果瓦剌还在,兀良哈三部死磕还有后盾可以依仗,如今知院伯颜帖木儿化成了脓水,也先生死不知,脱脱不花汗跟知院阿剌率领部族远遁他方,兀良哈三部急于求和的心思应该假不了。 “陛下,那官军还要在春季向兀良哈发起进攻吗?”胡濙一愣,刚拿到的总督位置屁股都还没坐热。 “如果兀良哈三部肯乖乖听话,三部族长都带着妇孺听候官军吩咐,一众青壮尽数为大军先锋的,自然是不用征伐了。不过…..不用征伐兀良哈,还是找找也先不是?” “也先……”胡濙有些面部痉挛。 朝廷里现在但凡三品以上的官员有谁不知道皇帝陛下已经得了天花病毒的传播和治癒方法的,为了史书上不留下狠辣手段的记载安排卢忠那个憨货冒着万夫所指的风险故意布局放了小田儿等瓦剌间谍和马青、马云几人一起投奔也先。 人是带着病毒去投奔也先的,为了怕他们走错路还特意给安排了几匹杨善等人出访瓦剌的老马,就怕他们走错了路。 这么说起来也先营地里最先出现天花传播的消息绝对错不了,而伯颜帖木儿中了天花死在营地里也足以证明也先九死一生的结局了,还找个屁,无非是兴大军北征的借口而已。 “陛下,也先只怕也是死到不能再死了,兀良哈如今再次臣服,不如见好就收?毕竟大明这些年也是多事之秋,官军连年征战正是疲惫不堪。”户部尚书陈循再次跳出来叭啦叭啦。 “出塞巡游顺道打个狼捉个鹰再屠几个小部族叛军这种事情也会疲惫不堪吗?”朱祁钰有些不悦了,大臣对自己不买账可不行,这才当了一年多皇帝队伍就带不了了的苗头呀! 对于皇帝而言,队伍不好带了当然绝对是大忌,而且是大忌中的大忌。陈循为了让朝廷里多存些钱粮一直跟自己斗智斗勇而不是想着怎么开源节流,多少让朱祁钰有些生气。 看看人家周忱,在南京干得就很努力。之所以朱祁钰认为周忱干得努力而不是干得出色,当然是也看不上周忱那点本事。 用一句再贴切不过的话来说,其实做为一个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时数十年生活经验的人,拥有着跨了好多个世代的知识储备和经验,对于周忱这种在大明已经很优秀的财经专家仍然看不上眼。 至于陈循就更不用说了,在朱祁钰看来就太小家子气了,只会盯着自己家里这一亩三分地,眼光愣是不能放长远些。 王振之前之所以想忽悠正统皇帝朱祁镇北出塞外也是仗着自己人多,认为五十万大军出去一趟也就是个郊游一样的走个过场,哪个不长眼的还真敢踩过来? 可惜王振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不但被人踩了过来,还被踩了个稀烂,自己那条烂命也终归还是烂在了老家门口,只可惜了五十万大军成了陪葬。 “依陈卿之见该如何处置?莫不是瓦剌之后再静等兀良哈坐大,然后再让儿孙一代去剿灭兀良哈?”成吉思汗的伟大在于他几乎把最困难的仗都差不多打完了,历朝历代也基本上是太祖时期的疆域最大,之后的疆域就越来越小了。 “臣愚钝,不敢妄言北疆局势,只是想请陛下让朝廷休养生息些时日。需知强如汉武一朝也是花光了文景两代的国库积蓄,更是留下无数孤儿寡母伤残老军,自此大汉经过数十年生息才得以缓过劲来。” “可汉武一朝也彻底打败了匈奴,自此匈奴西迁整个塞北安稳了近百余年。”有付出才有回报,什么都想稳妥,躺床上等死才最稳妥。 秦皇汉武做错的是都不懂得与民生息,当然也在于当时人口数量本就基数不高,冷兵器交战死伤率又大,由此造成人口大幅度下降。 “可是陛下,朝廷自土木堡一役损失实在太大了,也确实急需要休养数年。”陈循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皇帝陛下爱民如子,对于死难将士、民夫家属赏赐颇厚,即便陛下生财有道国库钱粮仍然不足以支付一场灾荒的了。” 大明朝这些年确实没什么积蓄,经过一场大变故又让本就见底的国库跑了耗子。即便朱祁钰生财有道,也不得不让陈循多揣些心思小心应对。 “平头平姓,盛时为韭菜,乱世为炮灰,朕对此深有体会。”对于陈循口中所说的“丰厚”朱祁钰心中不以为然。 在某些人眼里也许一条人命就值二两银子两匹布,而且这还算是朝廷恩赏了,朱祁钰实在做不出这事来。如果多给头牛,多给点银钱也算是丰厚的话,朱祁钰愿意把这个丰厚赏赐的机会都留给宗室勋贵和官宦人家。 “朕已经吩咐往湖广、两广并交趾等地买粮了,陈卿不用太过于担心粮草不足。至于钱粮就更不是问题了,西南已经发现多地有铜矿,而且有北部牛羊供给,朝廷不会缺了兑付债券的手段。” 朱祁钰并不觉得自己有点金手,但现在看起来至少还能维持。至于银钱不足这个问题,这次踏平瓦剌之后将会得到大量空无人烟的肥沃土地,就算现在阳光不足天气寒冷,养些牛羊是完全没有压力的。 大明人口虽然多于塞北牧人,但是大部分普通老百姓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两回肉。穷,是其中最最根本的原因。换个角度想,让肉价跌下来也是解决老百姓吃肉难问题的办法。 “大明百万官军不是只能囤田种粮的,塞外水草肥美,有得是牛羊可以取来。” “什么?万万不可呀!”陈循听了朱祁钰的话大惊失色,旁边于谦等人脸色也不太好看。 “陛下,切不可穷兵黩武,此乃亡国之兆呀!”陈循真急了。 “陛下,臣附议。”王直立刻跳出来响应。 “陛下三思。”于谦、胡濙也走了出来。 看到一众大臣都出声反对,朱祁钰先是不悦,然后反应了过来。 “诸卿这是何意?朕的意思并不是每年发动大军去塞外抢夺牛羊,看把你们吓的。”朱祁钰调侃众人太过紧张,但大家也真是紧张。 你们这两兄弟实在都是太会玩个心跳了,前一个无论怎么劝都要作死,硬生生把大明朝精锐官军和朝廷大臣全都给葬送在了土木堡。 后一个虽然不作死,但每次干的活都让人看不懂,虽然每次都能顺利过关但总让人感觉那么不真实。睡前想想都能作恶梦——能在睡梦中吓到屎尿齐出的那种! “朕的意思是,让官军派出马军在塞外草原放牧牛马,比照官军囤田一般,每年秋季带牛马驱赶到关内过冬,春季再迁到塞外游牧。既可训练官军骑射,又可获得牛马,还有羊肉、羊皮可以供给官军,无论如何算都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陛下,数不是这么算的吧?”陈循又不乐意了。虽然不用担心朱祁钰动不动就要跟正统皇帝一样调拔大军北征,但是官军到塞外放马牧牛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让官军常年在塞外放马牧牛,如果有不臣之人怎么办?而且与塞外游牧民族争利难免会增加冲突。就算这些都不担心,那也会增加边衅风险的。” “哼哼,边衅?那也要有边境才会有边衅呀!” 朱祁钰话音刚落,陈循两耳嗡嗡像是被雷轰过一样,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自也先逃遁,瓦剌至少五年内无力南侵。为绝后患,朕下令官军来年春季分两路出击扫荡塞北,自此以后兀良哈、瓦剌恐怕二十年,不,甚至三十年内再无力南犯,朕为什么要担心再有北部边患?” 对于塞北,朱祁钰是一直就打算要并入大明国土的。只有真正让北方成为大明疆土才有可能杜绝数千年来农耕民族遭到游牧民族侵扰的问题。 无论前世今生,当农耕民族的军力强大到让游牧民族再不敢直视时,游牧民族的选择也只能是伏低做小乖乖称臣。那么为什么要让黑色头发为主的游牧民族有机会再次拿起弯刀挥向同为黄色人种的农耕民族呢? 吸纳掉,融合掉,让南北两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了。塞北黑灾,南方出草药,出医师救治。塞北白灾,南方有粮草救济。谁的命不是命,活得下去时谁愿意拼命了,都是被逼急了走投无路才会玩命的。 “这……”陈循一时语塞。 朱祁钰这话没错,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这也合了兵法中的趁火打劫之意。这个时候朝廷累一点,苦一点,咬咬牙一鼓作气把塞北给清干净了几乎就相当于太祖朱元璋时期派遣大军扫荡捕鱼儿海一般的效果。 瓦剌大军四处逃遁之后短期内哪还有可能再来南犯?但如果不趁胜追击反而给了瓦剌喘息之气,等脱脱不花卷土重来之时大明又派谁去应战,又会遗祸子孙多少代呢? 干! 反正死伤了五十多万官军的土木之役是在正统朝,而景泰朝正好能够趁着从新补齐了不少新鲜血液,是连连获胜士气高昂的时候来一次大规模反扑,也就是摘豆子一般的活计而已。 打定了主意,陈循环顾四周用眼神与王直、金濂几人对视交换意见后默默行了一礼退了回去。 “陛下,臣以为陈尚书所言不无道理。”就在陈循与众人交换了眼神坐下后,一直沉吟不语的于谦站了起来:“然而此时朝廷若未能如陛下之意调遣大军平定塞北,难保或三五年后达贼再次兴后来犯。如此,臣以为陛下之意乃高瞻远嘱,实有必要。” 于谦站出来表示陈特的观点确有道理,同时又表示朱祁钰考虑也完全正确。这种不要脸的操作让人大跌眼镜,连王直都投去了怀疑甚至鄙视的目光。 这马屁拍到完全不像是之前的于谦了,莫不是景泰年间被皇帝陛下传染了无耻之疾一类的病症? 这种操作让人不禁想问:于尚书,于大司马,你突然变到这么不要脸,令郎知否?令婿又知否? “臣以为,朝廷不若先遣数支马军于春季搜寻也先余部踪迹,待秋收后再以大军与兀良哈决战。如此可保我大明农耕不断,又可以马军骚扰塞北并放牧牛马。此一举数得,还望陛下采纳。” 嘶……于谦出的主意似乎更有道理。 “臣附议。”朱祁钰正思考间,王直率先站了出来。 “臣附议。”陈循立刻跳了出来。按照于谦的主意操作,朝廷不需要一次性调动太多官军还能够保障粮食生产,并无不妥之处。 “臣附议。”胡濙也表示支持。虽然胡濙是朱祁钰定下的北征之策最大利益获得者,但作为四朝老臣胡濙还是站在了于谦的身旁支持了这个方案。 如果是一年半之前,仍然是正统皇帝朱祁镇当道时有谁提出来派出几支马军前往塞北,无论是说去巡哨还是击贼恐怕都会引来朝廷众臣的一致的反对。派几支马军去塞北?确定不是去送菜的?这不就是关老二面前耍长戈是一个道理吗?正统帝不听劝可不就送了菜…… 至于现在景泰朝嘛,这就要另当别论了。连卢忠带着三千罪囚都能够横行无忌在塞北满世界穿行自如像是自家后院一样,又何况盔甲齐全、武器精良、训练有素的大明正经官军了。 “不准。”朱祁钰很清楚以大明人的思想而言这个想法一定是当下最有利最保险的作法了,但是明知道小冰河期影响大明朝秋收无望的朱祁钰自然不会愿意把过多的精力投在耕种上。 去抢塞北的牛羊马匹他不香吗? 实在没有游牧部族的牲畜可抢,去多打些狼,多抓些土拨鼠也好啊! “陛下……”众臣并不理解,反而觉得朱祁钰也要走朱祁镇的老路了。 “不准。朕意已决,来年调遣大军征伐兀良哈之策不变。破兀良哈后,大军征讨脱脱不花所部,直至彻底收服塞北仍还。” “陛下,三思啊……”王直等人情真意切,想用自己泣血的哭声唤回朱祁钰那泯灭的良知。 “于卿适才所言倒是提醒了朕,命刘聚仍守哈密,并遣石彪引一军大张旗鼓自西北诸卫处援哈密。然后轻车简行一路往北,替他叔父完成去岁本该由石亨完成的事情。” 既然已经决定了让胡濙领北疆总督的职衔统领北部并出兵征讨兀良哈,朱祁钰就绝对不打算再改主意了。反而是可以再用石彪领军奔袭哈密可以造势,结合收了兀良哈贵族女子两件事情正好迷惑兀良哈。 冬天里大雪冰路,就算有爬犁行路的速度也会受到很大影响。何况妻良哈本没有这些物件,一时半会也仿造也没有这么快,再打个时间差趁着来年开春大军突袭足以一战平定整个大明北部边镇的隐患。 “胡卿,依朕之意此次北征分为三步。一是石彪探路,寻找脱脱不花所部并也先残部下落。二是以大宁、宣府、辽东三镇为主,辅以京营官军一举平定兀良哈。” 打掉了兀良哈,大明就解决了卧榻之侧的强人,东北的边塞局势一下子就彻底解决掉了。 “这第三步,就是以山西各部官军为主,辅以京营一部,会同东北方胜兀良哈的官军以钳制之势扫荡塞北,一举清除朝廷数十年之强敌。使我大明北方再无异族游牧,天下皆为我大明所有。” “天下皆为大明所有?” “陛下此意莫不是要彻底驻军囤居塞北?” “确有此意,朕决定重修开平,恢复元时上都。并以塞北水草丰沃处筑城屯军,自此控制塞北,使天下无论蒙汉之争归于一统。”朱祁钰的蓝图里,汉人、蒙古人就应该相亲相爱,就算不能相亲相爱也不能总是想着互相杀害的。 “可是朝廷无粮不稳……”陈循还想坚持民以食为天这套说辞。 “命湖广、两广并云南黔国公府、广西安远侯府协助云贵总督罗通买粮,若是买不够粮草,往年旧账正好重新算一算了。” 好嘛,罗通这个云贵总督的官印还没拿到就已经又升了实际总督桂云贵总督了。 第112章 景泰皇帝的和亲政策 《景泰实录》: 景泰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上谕都督佥事石彪,领官军马步车营两万出塞,赴哈密劳军。 既然皇帝铁了心要在短期之内解决塞北问题,并且为了能够解决粮草不足的忧患已经下令让南方各地收购粮草了,陈循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打仗打的是国力,仅一年多时间大明的国力就从谷底反弹到了峰尖尖上,不得不说朱祁钰的“先人指路”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原本富甲一方的权贵、商贾为了大明朝国力的繁荣昌盛做出了不可磨灭地贡献。为了能够让朝廷能够快速获得足够多的钱财用于有效组织百姓生产武器、筹备粮草,各大家族的庶出子弟们纷纷向朝廷捐献一直由嫡系子弟把持的家业以表达自己的爱国热情。 各大家族的嫡系子孙为了表示自己对于之前行为的悔恨之意,也纷纷在狱中写下了认罪状和悔过书,并都主动将家主之位拜托给了族中庶出子弟。 这一年来宗室、勋贵们也是遭了大罪,但凡家底殷实些的现银、粮食都被锦衣卫帮忙给捐了出来。好在朝廷也算仁义,没肯白拿自家亲戚的银钱,大量玉雕、宝石、珊瑚和普通老百姓一辈子也不可能见识过的各种奇珍异宝被送了上门。 就这样,短短时间里大明帝国多少年来的户部也没有这么阔绰过,哪怕是朱祁钰这败家玩意使劲折腾其实户部还是有足够钱财,只是这种事情哪里能轻易松口答应的呢~ 户部尚书要会哭穷,不能任由皇帝瞎折腾随便花钱。这是陈循坚信的至理名言。 虽然不理解朱祁钰常说的“时不待我,机不再来”是个什么梗,但是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要求办事效率高是大家伙都知道的。 老一辈留下来的稳重、持重的形象被皇帝陛下嘲笑为占着茅坑拉不出屎的老贼,还让干不动活的早点致仕回乡。这种话虽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可是早就被上上下下都传了个遍。 皇帝年轻,激进,办事情讲究雷厉风行。因此下面官员也要快速连轴转。有官员上折子请皇帝顾及天下苍生不要过于激进,被景泰皇帝陛下称赞过之后送去了百姓最需要的这种官员的地方好好发挥作用。 不久之后皇帝陛下在朝堂上又说了一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传遍了大明每一处角落,再也没有官吏敢讲什么气度、涵养了。只要有公文到,吏员都是用跑的,就算是四品大员也是迈着大步办差使。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事情是不是真的急不知道,但是谁也不敢踱着方步一步三晃讲什么当官的排场了。 京城里的轿子这段时间都少了很多,轻便马车成了官员的主要代步工具。年轻的文官骑着驴子、骡子上衙的不在少数,敢有乘轿的武官直接会被上司约谈。一个武官,肚子上的肉比怀胎十月的婆娘都大,脸上的肉都垂到盖住了脖子,等着过年挨刀吗? 既然走不动又骑不了马了,那就跑,跑起来,先跑掉身上那一堆肥膘再说。 完成了早朝,朱祁钰毫无形象伸伸手抻抻腰,摇头晃脑走回寝宫。 “皇爷,这不是回乾清宫的路。”兴安在一旁小心提醒。 “哦,那就绕下路,坐太久了难受,多走几步路。”朱祁钰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皇爷,快要除夕了,这各地宗室都集中京城,今日朝议又并未商议此事,奴才刚才在想会不会出了什么纰漏?”兴安小心地组织着措词:“要不派个身份合适的稳重人去先探望一下?” “没所谓啦~”朱祁钰挟大破瓦剌之威还真没担心宗室的问题,锦衣卫这一年来已经把宗室们本就松脆的脊梁骨给碎了个干净。真正需要担心的除了老代王辈份太高之外就只有郑王、襄王两人而已。 早已经通过一枚襄王金印拿捏了襄王、郑王的朱祁钰就怕宗室没人出来闹妖,这不白瞎了自己特意把宗室齐聚京城了? “皇爷,今儿个要去哪位娘娘宫里,奴才好早些准备着。”兴安见朱祁钰不在意这个话题,马上狗腿着转换了内容。 “随便啦,这两个月可把我给累惨了,这些姑娘们可真真要把我给掏空了,得好好补补才行。”对于无耻如朱祁钰这般,兴安早就习惯了,身为奴才自然该知道狗腿子该有的本分。 “奴才这就吩咐膳房为皇爷备下膳食,再用海马、鹿茸给爷爷煲一蛊……”话还没说完,朱祁钰早就躬身抄起地上的雪揉成一团远远扔了出去。 皇帝还年轻,有些孩子心性也正常。兴安这么想着也不再多事,只是紧紧随伺左右。 也许是听了建议要补一补,朱祁钰绕了个弯来到了坤宁宫。虽然皇后汪氏总是唠叨个不停,但是两人感情还是挺好。看得出来有时候即便皇帝陛下已经很不耐烦了,但也还是没有生气,只是不愿意多说话而已。 皇爷还真是个讲情义的,兴安这么想着快步跟上。 “行了,别老跟着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整日跟在朕身边,连个按时准点的热乎饭食都捞不着。”朱祁钰进了坤宁宫跟皇后打了个招呼,也不等皇后起身见礼就大喇喇躺在了摇椅上打发兴安下去休息。 “唉,那奴才就先退下了,晚些再来伺候。爷爷但有吩咐便使人来传奴才。”经过这一段时间兴安确定了朱祁钰说的话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什么太多太深沉的内容。 侍候过几任皇帝了,这一任皇帝最直接,让你去休息就放心大胆去休息好了,真有事情非用你不可了自然会安排人来通知的。 宫里的奴才们这一年不少人都白胖了,这以前只有上了品级的宦官中才偶尔有人能得到的待遇,毕竟不是谁都有发福机会的。 不用吃冷食,整日里瞌睡,可不就是得胖了吗?跟皇后行了个礼,兴安倒步退了出去。 “爷今日政务就处理完了?”汪氏见朱祁钰又这么没心没肺往摇椅上一躺就嗔怪起来。 自从让工部折腾出了这么个玩意,朱祁钰就彻底发挥了将懒惰进行到底的思想理念,人走到哪躺到哪。除了没听说把躺椅搬到朝堂上,其他地方都放了。 就这躺椅让孩子也不学好,屁大一点也想学着朱祁钰往上躺,都不知道被揍过多少次了。 “朝廷的政务每天还不就是那些事情,没什么新意,都交给大臣们处理就好了。”朱祁钰深知中央集权的好处,当然也清楚皇权过重对于国家良性发展并不一定有利。 一个朝代,一个国家,如果权利过分集中在一个人或几个人的小团体手里,那真是一人感冒全国发烧。更可怕的是一些造神运动将掌权者推上神坛,那个时候但凡有一个质疑的声音出现都会立刻将质疑者吞没时这个朝代就更像是在洪荒猛兽头顶上走钢丝了。 “可是历朝历代都是皇帝……” “不用管别的朝代,皇帝英明时国家能够得到好的治理,皇帝昏聩时国家根本没有其他人能够挽回。”没等汪氏把话说完,朱祁钰一顿抢白。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是功高千秋的皇帝吧?结果又怎么样?”别人评价几个改变中国历史的皇帝可能不妥,也不能让人信服,但朱祁钰评价还真没什么人好说个不是,至少景泰朝没人敢说什么。 秦始皇一扫六合统一中国,可惜早亡。秦朝制定的律法过于残酷,而且在指定继承人的问题上犯下大错。六国残余力量死灰复燃,借助于人民不满的情绪发起暴动,最终秦朝不过二世而亡。 汉武帝收东南入大汉版图跟北击匈奴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了,可惜汉文帝、景帝两代休养生息积累下来的人民、财货仅武帝一朝挥霍一空。到了老年,汉武帝更是昏聩无道,错信奸臣杀太子,间接逼死皇后卫子夫,逼返自己放弃李陵也要扶持的贰师将军,其昏聩程度让人恨不能让汉武帝早死五年……或者十年也是可以的。 唐玄宗死了大老婆之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世间真没什么事情是他干不出来的。也正是他自己老年的荒唐毁掉了自己前半生辛苦积攒下来的那点好名声——杀兄占嫂逼老爹不算。 至于宋祖就只能呵呵了,陈桥是个好地方啊!也正因为有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宋朝才执行了强干弱枝和以文抑武的国策。内乱是没有要了大宋的命,但是外面嘛……可怜了皇室那么多贵女了,至于宋朝皇帝的脑袋反正也被朱元璋给夺了回来厚葬,也算是入土为安了吧! 汪氏瞪一眼朱祁钰也实在不好说什么,自己这位爷除了没有统一中国之外,内忧外患处理的还真是信手拈来。 以少打多灭了大明五十万官军精锐的也先在景泰朝愣是没挺过两年,现在只怕已经死在哪个獾子洞里了都不一定。 南边的叛乱只派了一名罪官就给平掉了,平叛大军赶过去也就干了些接收工作而已,跟打扫卫生的老大爷一样重要。 至于一直对朝廷不满的多个番族,景泰朝一个以叛制就给收拾了个干净,大军还是没干什么正经差使,说出来都觉得大明景泰朝养了南方那边大军就是浪费。 “爷说的是,奴也不懂这么许多。只是爷乃天子,天命所归,哪有皇权旁落的道理?再者说了,爷不在意,日后太子见深承了大统莫不是也要这般?若是不从景泰旧例,朝臣们又要拿见深说事了。” 封建统治动不动就是祖制、旧例,朱祁钰这般甩手掌柜做干脆了,将来朱见深要是继承大位日子恐怕就要难过了。抢皇权,就要面临违背先例的名声,那可是传位给自己的叔叔在位时的旧例,改这个例旧名声恐怕真要受损。但要是不抢皇权,这个皇帝怎么个当法怕是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无妨,我给见深张罗了好几个媳妇,等大了之后安排完婚,再将联姻的部族扶持一下,朝里没人敢小瞧了见深。”朱祁钰不只是将各族贵女划拉到自己和兄长朱祁镇床上,还为太子侄儿朱见深定下了好些娃娃亲。 有了这些异族贵女为侧妃,加上同父异母的兄弟们帮衬,朱见深的皇帝位不会太难做。 “咦~莫不是近日里又见了大兄、嫂嫂?”朱祁钰突然反应过来扭头望向汪氏。 见被朱祁钰猜到了,汪氏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是周嫂嫂来拜见太后时又见了母亲,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给太子早早定下了异族女子为亲恐不妥当。” “哼,她懂什么,净瞎说。看看我,还不是为了祖宗基业,为了江山社稷委曲求全。这一个多月我都感觉自己脚步轻浮了不少,要再不好好补补只怕过两日腿就软到没法自己走路了。” 对于朱祁钰将自己毫针节制的睡女人产生的后遗症讲到如此冠冕堂皇,汪氏也是气结。这天下哪有这种人,居然还当上了皇帝?当年先帝早早定下大兄继承大统只怕也是早就看出了这位实在太不着调了吧! “想什么呢?”看到汪氏半晌出神没有回应,朱祁钰出声问到。 “哦哦,没什么。”汪氏伸手为朱祁钰的茶杯里续上枸杞茶轻声说道:“周嫂嫂都为这事愁坏了,爷就莫难为她了。正所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子父母俱在,何必枉作了小人一般惹人闲话呢?” “太子既然是储君,该有的担当就要有。如果怕让人闲话说娶了异族女子就不适合当皇帝,可以不用做太子嘛!”朱祁钰却不买账。 “你找人递个话给御兄府上好了,如果觉得不妥可以不做太子,朕定的亲事是给大明太子定的,换个人做太子就是了,亲事仍然作数。”话到这里,汪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叹了口气表示无奈。 “自古以来就有和亲之策,溯至周天子时代就有‘结秦晋之好’一说,说得好听是诸侯间联姻,实际上不就是和亲吗?再往后的汉室无论公主下嫁臣子还是外嫁异族,哪一个又不是和亲了?怎么,就只准中国好女子和亲到外番,就不准外番女子和亲我中国?” 汪氏听完也有些迷糊了,皇爷这话说的像是那么回事,可仔细一想怎么又觉得味不太对呢?越想越不对味,可是就找不出反驳的正当理由来。 也许,汪氏离反驳朱祁钰之间只差一个小学文凭吧! 第113章 皇室子弟的培养计划 “无上君权”是封建社会的产物,在这种禁锢人思想的年代里莫说是创新、发展,但凡表示出一点点对于君权的质疑都会遭到满天下无穷无尽的打击。而皇帝干的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根本就不重要了,因为是皇帝干的就必须无条件服从。 朱祁钰很清楚这种情况会引发什么严重的后果,比如说在后世里的三年普通自然灾害面前有可能会因为领导层决策失误造成数以千万计的人口死于饥饿什么的。 想想正统朝廷为什么会把大明的路越走越窄越走越偏,可不就是 因为授命于天的君主集权制度种下了因吗? 正统初期以太皇太后张氏为核心,以三杨为主要代表的临时中央朝廷机构其实就非常尴尬。若太皇太后把持朝政,在人们心中就会形成“牝鸡司辰”的嫌疑,更何况朝廷祖制还是不许后宫干政的。 而三杨虽然在朝廷威望很高,但毕竟是臣子。作为威望高的臣子更害怕被人叩上僭越的帽子。 高祖文盲皇帝朱棣搞靖难时最后倒霉的就是那些被指摘为僭越职权、破坏祖制的所谓建文“奸党”了,无数能臣干吏遭到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被后世称为“壬午殉难”的杀戮给世人留下的痛让臣子们更加紧守本分。 即便在正统朝被称赞的惩治贪腐、整顿吏治工作其实也只是与大明制度性考察相结合的而已。在几次大清退中都是利用了天下各地方官员朝觐的机会由吏部和都察院对朝觐官进行全面考察,最终清退的也是老疾、阘茸柔懦、嗜酒怠惰、临政暴虐、贪污等不合格的官员。 而对于军中高官整治几乎无从谈起,正统朝初期的辅臣们一个个都是小心翼翼,就怕自己的所作所为捅了个大篓子最终害了自己身家性命不说还要祸连十族。 实际上大家的小心应对也是确有道理的,正统三年时礼部大印丢了两次官印,年仅十一岁的小皇帝朱祁镇没客气直接拿了胡濙下狱。虽然事后查明系内贼所为,但这二杆子皇帝的手已经显出来了狠辣劲。 如果说这仅仅是一次事件不足以证明什么,那么正统三年有人向新上任户部尚书一职仅一年的刘中敷请示官军俸粮放发的时间到了,询问是否有新的处理办法时刘中敷不假思索直接从京城官仓里取粮食放发官军。相关人员没有提醒刘中敷朝廷发放俸粮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向是皇家贵戚、功臣勋旧才从北京京仓里支取俸粮,而官军的俸粮通常都是从京郊通州大仓里支取的。 就因为从通州官仓支取俸粮要花费一些成本,所以也显示出朝廷优 渥皇亲贵戚和功臣勋旧的深厚情谊。上任不久的刘中敷不明就里开口表态后身为副手的右侍郎吴玺没有阻拦,这个过失被王振知晓后唆使正统皇帝将刘中敷、吴玺两人打入锦衣卫大牢。 两位部级高官什么罪名都没给就下了锦衣卫大狱与已经关了九天的胡濙作了伴。 又过了才五天时间,因为一起问案不清不楚的韩氏勾结“奸夫”顾安谋害亲夫案被证明是查无实证,而刑部尚书魏源、侍郎何文渊审案不清不楚也被送进了锦衣卫大狱。 就这样不过半个月时间锦衣卫大狱就关了三个尚书两个侍郎,一时间让人们感觉仿佛回到了洪武年间一般。 老话讲的是“子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想做一个被上位者忽视的数字,当然也不想让老百姓因为君权的错误领导而白白丧失生命。 从长远考虑,君主立宪制不失为是一个能够保证国家长久的好办法。毕竟皇帝都只是象征性的超级大贵族了,你要去夺这个权利从而得罪全天下人就显得意义不那么大了。 皇位之所以引无数人为之神魂颠倒其根本意义在于其手握天下生杀大权,“天子一怒尸横遍野”才是人们所追求的那种权欲感。反过来如果天子一怒砸锅撒气怕是就没剩几个人有兴趣的了。 能在景泰朝打完的仗都打完了,能布的局都布好了,剩下的只要后人不要太作,天下就是老朱家一直流传下去,也算对得起这副皮囊让自己活过一遍不同的人生了。 “皇后可知道大兄府里这些日子一直有想联络外臣吗?”对于这个大兄朱祁镇,朱祁钰几次三番拿不定主意。 明明自己已经给了生个优渥地生活,只要朱祁镇安安稳稳待在自己的大院子里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事,可是朱祁镇还是耍些小聪明想要安排人出来联系忠于自己的旧臣子。 忠心于正统皇帝?开什么玩笑,朝里的大臣谁不知道朱祁镇的德性。景泰朝虽然比不上正统朝正统,但也是宣德爷的儿子,孙太后亲自上告天地祖宗立的皇帝,谁没事找不痛快愿意跟一个无道的前昏君多有交集,何况景泰皇帝表现出来的也是个腹黑主,这朝堂上又有几个不开眼的敢去接朱祁镇的话茬。 年轻的正统爷托人传话后除了曾经的几个近侍之外,肯搭理的几乎没有,反而是朱祁钰都收到了自己大兄心情燥动不安的消息。 “联络外臣?”皇室私交外臣是大忌,靖江王当时送了几根金条的消息捅出来后就让三杨中的东杨建安杨荣又惊又怕活活给郁闷死了。听了这个话头,汪氏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告诉周嫂嫂,安心在府里生孩子看娃,相夫教子才是正经。这朝中大事自有愚弟一力担当。若是不放心朕毁了祖宗基业,除夕之夜正好宗室聚集,朕便当着太后与宗室、百官的面将皇位拱手还给大兄便是。” 朱祁钰话说到这份上,汪氏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爷说笑了,这大位已定,哪有随意让来让去的,又不是孩子家家酒。” “嗯,迎回大兄不过数月而已,朝中大臣就多有收到大兄邀约的。可见兄长对朕继统之事多有担忧,我这个做弟弟的也该给天下人做个‘兄友弟恭’的表率才是。” 朱祁钰辛苦布了这么久的局,连建文后人朱文圭都秘密安置在京郊,就算没有朱祁镇联络外臣这事也会找机会翻出来说事。正好借着皇后汪后出口询问的茬把事情给捅出来,免得再上演一次历史上曾有的废后闹剧。 如果要扶朱见济上位,就必不可少的要与这个耿直娘们……皇后发生冲突,如果按历史上原轨再来一遍,一旦自己去了朱祁镇的周妃又会有样学样折腾着废掉钱皇后。 留着性情柔和的正牌大嫂钱氏和能够提点自己的正妻汪氏挺好,没必要枉作小人。何况见济能不能过七岁那一关还不知道,如果历史重演见济真的没到成年呢? “说起除夕这事,礼部来找过奴了,当日位分安排还正想请爷拿个主意。”见朱祁钰聊到自己皇位的问题有些聊不下去了,汪氏转移了话题。 “我就不看了,这事交给你办我放心,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就去大兄府上问下嫂嫂好了。”其实朱祁钰不介意请大嫂入宫问询,只怕是将来自己难免担了点什么不好的名声,想想还是作罢。 皇后下到民间那叫探望亲眷、体察民情,召前任皇后进宫商议要事……谁信? “那…好吧!”汪氏见这个话题朱祁钰不感兴趣,转而又问道:“太子见深和普王见济也大了,这学业是不是该安排上了?” 要说大,其实也不大。三、四岁的小屁孩子这会该在幼儿园撒尿和泥巴玩才对,封建王朝的学业安排恐怕会让更多的孩子产生厌学心理。 “之前工部不是才呈上几种识字卡片和识数算筹吗?”朱祁钰转脸问向汪氏。 “那些只当是小孩儿家家的玩艺儿,总要早些识得圣人文章才是。”汪氏直接说出了意思:“是该给几个孩子配上讲臣,正经教他们读书识字学习圣人文章了。” “哦哦,这事之前有交待礼部和翰林院去办了,朕让他们图文并茂为太子与诸皇子讲史。”朱祁钰端起枸杞茶轻啜一口。其实枸杞茶作用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冬日里御厨不太好弄到新鲜韭菜,韭黄成了朱祁钰常吃的菜肴之一。 “讲史?”汪氏有些迷惑。 “唐老二不是说过要以史为鉴吗?皇室成员都读读史没错。”朱祁钰拿唐玄宗调侃其实已经算客气了,之前还叫孔二呢!第一次讲出“那个孔老二曾经曰过”时,愣是将汪氏震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唐玄宗以史为鉴自然该学,只是我大明以儒学为国学,重视圣人文章,太子不应该读《春秋》、《尚书》这些文章吗?”、 “学那些有个什么用,都是太祖愚民才让科举考这些东西。”对于汪氏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国事,朱祁钰有些奇怪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往日从来不问国事的。莫不是周嫂嫂又说了什么?” “没有,奴就是好奇问一下。周嫂嫂也是随口提了一句,问爷之前读过什么文章?想让太子也学学爷的本事。”说着,汪氏自嘲式的笑了笑说道:“说来也是可笑,奴既然从不知道爷有如此本事,仅一年多时间便将朝廷十余年来的乱局打理到井井有条,连太后都夸赞哩!” “啊?太后夸赞?!” “可不是吗,周嫂嫂在太后面前求着赐下一、两位名师时太后称凡事都由陛下作主,放心哩。” “哦哦…”也不知道孙太后是什么想法,朱祁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奴以为这是太后夸赞爷,爷当好好安排太子才是。” “嗯,就还是安排讲史吧,这事都安排下去有大半年了,待元宵节后就让太子开始听学吧!”安排了南、北两京接受宗室子入学的事情也有段时间了,这次召全体宗室入京就有将孩子也带进京了,也该将适龄的子弟留下来好好教导正确的三观了。 “宗室子弟都跟太子一样学习?”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宗室子弟学习同样的内容有什么问题吗?既然同是皇室子弟都有可能继承大统,至少都要知道有国才有家,把国家作没了宗室也就没了。” 对于宗室祸害大明百姓的事情朱祁钰的强硬手段已经表明了立场,让宗室子弟统一到南、北两京接受教育一方面是统一思想,另一方面也能给嫡系子孙一定的压迫感。 “爷上次说要给宗室子弟安排差使,可是真的?这可是违了祖制的。”汪氏听后想了想,突然问起了之前朱祁钰一次顺口提到的要让宗室子弟参与监督征税的话题。 “是,也不是。”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何况打破不合时宜甚至荒唐的祖制也是朱祁钰想做的。如果自己不打破,将来更没有人会打破了。 “满朝文武能答应?宗室们肯应下来?”汪氏怀疑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大明立国百年,朝廷负担宗室粮俸已经苦不堪言。然后宗室又不准做官,不得经商,朝廷若是不养下来再过三、两代这些宗室吃什么?” 大明朝老朱家能生,不过区区百年时间已经有奉国中尉后代吃不上皇粮了,再过两代这些没有品衔的宗室子弟会更多,朝廷又怎么养得过来?这个道理汪氏自然也知道。 “可是祖制……” “无妨,有品衔的自然不愁吃穿用度,至少饿不死。没品衔的依祖制不能做官,又不能操执贱业,那就让他们为朝廷拾遗补缺,为地方监督钱粮税赋的收缴。有官办的修桥铺路也需要人监督,正好用这些人看着,若是有人上下其手行贪墨之事也有宗室子弟检举揭发。” 朱祁钰想到把皇亲国戚这么用也是出于无奈,如果直接说废除祖制中的这些规定,难免风声太大,自己的威望还不足以立刻做出这么大的改变,只好先一步一步来。 “这个法子,总觉得不那么妥当。”汪氏还真是没跟朱祁钰客气,直接表示了怀疑。 “嗯,也是不得已的法子,先用着。过些年革新有了成效,再给宗室们找其他门路。大明总是要开疆拓土的,不仅继任者要有守成之志,还要有开拓之心。” “爷真要收蒙古?” “也不算是收蒙古吧!成吉思汗何等雄才大略才能统一蒙古,已经两百年了蒙古也只认他铁木真一系为黄金家族可以在蒙古草原称汗。要不是这样,当年也先的父祖也不会千方百计从大明迎走脱脱不花了。” 对于“收蒙古”,朱祁钰真没什么信心。但是铺下两族融合的桥梁,也许经过一、两百年后两族之间的隔阂能够消融,甚至能够彻底融为一体。 “唉,明修长城清建庙……” “爷?什么…建庙?” “嗯嗯,建庙是建不了的,至少这个时候建了也没用。算了,管不了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只能尽量做好自己,至于见深就要看他自己造化了。”说罢,朱祁钰甩甩头看着端上来的菜肴,提起象牙筷子招呼汪氏用膳。 第114章 宗亲欢聚过除夕 景泰元年的除夕这日,三更天刚过就有大量载着宗室的马车集中在城门口等着进城。因为一次性要安排进城的宗室实在太多了,彰义门、德胜门、西直门都塞满了车马。往日里分门别类区分不同车量、人员的手段也不用了,就是要确保大明朝自开国太祖皇帝以来第一次这么大规模的宗室聚焦让路。 在礼部的引导下,四更天时一众宗亲终于安排开始了朝觐。寒冬飞雪,众人裹着厚厚的裘衣也无法抵御这冬日刺骨割皮的大风。有资格挤进大殿里的总是少数,大多数人在殿外完成了叩拜大礼后就被皇帝陛下恩赐允许到旁边的房室里避寒等待召唤。 朱祁钰不喜欢开大会,乌呀呀的一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耽误议事。但是也不能剥夺其他人议事的权利,这才有了景泰朝廷的一日两朝部衙首脑与非部衙首脑议事制度。一众宗亲也得到了类似的待遇,除了一堆顶着王冠的之外,其他人都能分室静休,文房四宝侍候着有事有想法都可以写下来,司礼监随堂太监在一旁随时安排将宗亲们想说的呈报给皇帝陛下,再由皇帝决定是否要单独召见。 这种事情都是走个过场而已,谁又会真的在大过年的给自己找不自在。如果不是皇帝召见不能不来,这会窝在自己家里当大爷舒服多了,谁愿意跑到这冰天雪地里来吃风受冻了。 虽然说不上是锦绣文章,多少有些备案。无论文笔如何,夸赞景泰皇帝贤明无双乃千古一帝的奏折在一众宗亲手中呈报了上来。 花团锦簇的文章自己不会写还没有长史教吗?就算长史愚钝没有提前准备,司礼监这些内书房出来的人多少也会提点些的。再不行,脖子伸长点抄也能抄两句。花花轿子众人抬,谁在这会给皇帝陛下找不痛快,当然就要被大明律找不痛快。 都是明白人,自己屁股上那点事情谁不知道谁呀。对付小老百姓时,身份就足以压死一切存在。面对皇帝陛下,呵呵,这个身份就成了自己最大的负担。身为宗室就是对皇权的威胁,在皇帝面前连呼吸都是可以是错误的谋反行为。 大殿里除了少数的部衙首脑和内阁成员陪同外,就只剩下一群操着各地口音脑袋上正冒白雾的宗室了。 殿外风雪交加,地上厚厚的雪层散发的寒意让人恨不能立时躲进屋里避风头。大殿内温暖如春,几个奇形怪状的火炉子将殿内温度拉到如春夏之交,即便褪下裘袍仍然是热到冒汗。 “将炉温降下来些。”朱祁钰观察到这些细微的变化,招呼兴安安排内侍降下炉温。 “这事怪朕,只想着外面冷大殿里又漏风,担心诸王受了风寒回去,这宗亲难得一聚若是病倒了几人便就不美了。”一个眼神,又有热茶奉上。 诸王连忙起身要行礼谢恩。 “免了,都免了。诸位都是朕的长辈,若以宗亲论朕理应向诸位施礼才是的。” “陛下是君,臣等事君乃是依礼行事。”老代王借着说身子骨不行了坚决不肯来朝觐,朝堂上就平日里闹到最欢的襄王、郑王成了众人眼中的带头大哥。 因为金印在京城的事情被翻了出来,襄王面对着锦衣卫的特别关怀心里难免有些戚戚哀哀,只能小心应付着自己这个孽种侄儿。 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人家形势比人强只能低头。不低头不行,这个孽种皇帝随了他老子的性子实在太缺德了,都是坑叔玩意儿。 原本被金印的事情吓出一个激灵老实了十来天后就回过味来,本来还想继续耍光棍不买景泰皇帝的账。一个锦衣卫小校冷笑着来了句:“近期朝廷抓获多起瓦剌细作入朝行间案件,多有勾结地方者。上有边镇镇守太监、御马监少监,下有边塞要镇百户、千户,唯独未曾获得宗室勾结瓦剌意图谋逆篡位的实证。” 你姥姥个熊的这叫什么事?景泰小皇帝真敢这么栽赃嫁祸?好像真敢。 “前者权阉王振党羽被清理,上到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内官毛贵、王长随为百官当殿殴死。锦衣卫同知王山、太监郭敬、内官陈玙、内使唐童、钦天监正彭德清等被抄家,就是毫无廉耻地拜阉坚王振为义父的中书舍人徐颐也被罢职为民。可惜陛下仁厚,还有几个交结王振的宗室一直未曾处置,依王爷之见,朝廷会在什么时候处置这些个勾结权阉的藩王呢?”锦衣卫小校的一席话像是一盘冰水将襄王浇了个透心凉。 自己的金印在景泰皇帝手里,之前拿着金印盖几张意图谋反的书信是个警告,要是真惹火了这位主将襄王金印盖在跟王振称兄道北的书信上,甚至直接伪造一份讨伐檄文上,估计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做个庶人了。 而且真要这么干了,别说后世子孙会怎么骂自己了,这一辈的小老百姓就能被煽动起来砸了自己的王府。 在紫禁城里做过两轮监国的人太清楚上层的这些把戏了,小老百姓嘛,用得上的时候煽动起来是人民,用不上的时候就是一群随风飘摇的韭菜。只要自己敢在景泰朝有半点不敬,这个小畜牲一定敢给自己扣一顶太祖复生都不能原谅的大帽子废了王位贬为庶人,那还不如直接一刀噶了来的痛快。 “王叔所言朕受教了,今日请诸宗亲来京只叙亲情,不论其他。” 呸,真虚伪!真是像极了朱瞻基那个夺婶生子的混帐东西。 “陛下言重了,臣等能在太平盛世享受荣华富贵,全仗着陛下英明,朝廷百官尽心尽力。” “叔王这么说,朕可不敢当。”朱祁钰笑道:“远的不说,朕登基这一年多朝廷可是查出了不少贪腐大案,朕可不敢称英明之主。实在是土木之后太后懿旨令朕暂总百官,后又得群臣并在京军民拥立代大兄承统。” 说着,朱祁钰摆摆手,兴安领会用意安排内侍奉上茶点。大清早的,多少人只是扒拉了两口食物,经过漫长的入城等待又是站班入殿,早就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大兄归京时,朕本意是还位于大兄的。奈何兄长不肯复辟,还颁下了避位诏书,朕就这么一直代领朝政至今了。”说完,朱祁钰还似笑非笑看了眼身侧的兴安。 兴安讪讪笑过稍稍躬了躬身算是回应,大殿内的襄王朱赡墡连忙起身表示忠心。 “陛下之才远胜父兄多矣,既有昭皇帝仁善又有章皇帝果敢。依臣愚见,陛下之功堪比太祖、高祖,陛下之才唯我朝立国以来之仅见矣。” 呸,真不要脸。居然这么拍马屁,还是做过两次监国的叔叔辈,居然这么给自己侄子捧臭脚。 听到朱瞻墡这么说郑王朱瞻埈不乐意了,连忙站出来说道:“五弟所言欠妥。” 郑王朱瞻埈排行老二,与老三蕲王朱瞻垠、老七淮王朱瞻墺都是贤妃李氏所出。身份虽然比不上襄王朱瞻墡尊贵可都是一起做过监国的人,前不久被锦衣卫拿着盖了襄王印的信函找上门来差点没吓到屎尿齐出,这会还气不过恨不能一脚踹死朱瞻墡这个坑货。 “臣以为,太祖因时起势而得天下,此得天时。高祖靖难为人和,两者与陛下今日成就不可同日而语。陛下临危受命,接受太后懿旨承袭大统后攘外安内之功绝非太祖、高祖之功可比,此为大明再造之功。” 说着,急于撇清自己与朱瞻墡关系的二叔朱瞻埈不顾自己辈份和早有招呼过的免跪拜礼,硬生生一个头磕了下去,在大殿金砖上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臣以为当今陛下之功远超列位先帝,理应给陛下加上圣尊号。依臣愚见,陛下当称为‘天皇’方能彰显才德。自古以来北方游牧皆为中国强敌,今陛下一扫北虏统一寰宇,乃历朝历代帝王所未能企及,陛下若不称天皇,何人可称天皇?” “王兄,倭寇早就自称天皇了。我中国自唐时也有天皇之称。”朱瞻埈怼了一母兄弟,老三越王朱瞻墉有些看不下去了。拍马屁就后马屁,干嘛拿别人出来顶缸显示自己忠诚? 忠诚不忠诚谁心里还没点数,癞蛤蟆插鸡毛掸子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呃…那个诸位王叔莫要伤了和气。”看着殿内跪了一地的宗室,朱祁钰忍不住站起来发话:“都先起来吧,地上凉。” “好你个兴安,之前朕再三强调今日只论亲情不谈君臣之礼,莫不是你没有告知诸位叔伯兄弟?” 对于突如其来的背锅之举,兴安立刻低头表示通知是通知了,可能表达的不够清楚让各位宗亲产生了误会。 “诸位王爷,陛下意思不用行跪拜礼,不止是今日,将来非大礼仪也不用。全怪老奴没有说清楚,累了诸位王爷行大礼,奴才一会就自行掌嘴谢罪,还请诸位王爷都先快快起来吧!莫逆了皇爷一番美意。” 说着,兴安又转身向朱祁钰行礼道:“奴才想来,皇爷恩德诸位王爷都是知道的,只是发自肺腑之情难以自禁,这才行了大礼。” “是这样吗?” “是的,臣等对于陛下的敬爱发自肺腑,非止尊于礼法。”荆王没客气,立刻抢着表态。哥几个不厚道,往日里咋咋呼呼闹得欢,见到真人怂成兔子了。 可别害了我们兄弟,抓紧表忠心不会错。朝廷上下都传遍了,这个小皇帝手黑,心思活络,这一年多时间从兵事到百工再到钱粮税赋,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原本大家都是藩王的料,兄弟几个是什么料大家都知道。子侄能成什么样子大家心里也有数,看看朱祁镇那个二百五皇帝就知道了。再看看这个小皇帝,如果传闻都是真的,那他母亲吴氏就绝对不是表现出来这么盔省油的灯了。 想想也是,汉王朱高煦兵败后全族被拿下都是待罪之身,她吴氏就能把握好时机轻松上了他朱瞻基的床,轻轻松松从待罪之人成了咱们的小嫂子,凭什么? 一个这么厉害的女人教育出一个工于心计的儿子来一点也不奇怪,也亏了孙太后表面上那么厉害一个女人,居然被吴氏母子两个玩弄于股掌之间。 怀着这样的想法,朱瞻墉、朱瞻垠几人匆匆交流过眼神都急吼吼的向自己这个庶侄表忠心。 作为叔父,大家将紧密团结在以族长侄儿朱祁钰为核心的朝廷周围,确保宗氏们从小抓起,坚决贯彻听族长的话,跟着族长走,感谢族长护佑,只要宗亲们跟着族长,日子就一定会越过越好。 要让宗亲中年青一代从小就学习体会族长的恩情,要深刻理解爱族长、爱朝廷、爱国家、爱人民,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的道理, 身为宗亲族长的景泰皇帝陛下给予了我们宗亲无微不致的关怀,教导我们遵守祖制,坚守律法,做一个不会愧对祖宗、愧对朝廷、愧对人民的好宗室…… “那个…兴伴伴,我有这么好吗?”听到一连串的彩虹屁朱祁钰眼皮跳得厉害,斜了眼看陪在一旁的胡濙似乎双眼浑浊昏昏欲睡的样子。王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左都御史王文好点,眼观鼻鼻观心,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一般。 “嘿嘿,这话怎么说的,爷爷乃是天子,授命于天,宗亲们有感而发也是理所应当的。”比起拍马屁,兴安是一众藩王的祖宗。 自永乐朝进宫以来能够四朝时间爬到司礼监三把手的位置,可不就靠着眼色好,会拍马吗? “我怎么觉得你们在骗我?”朱祁钰抽抽鼻子也不多作计较。藩王们这点“真情流露”还是骗不过自己的,但也完全没必要追究。 “诸位叔父请起。”朱祁钰躬身做了一个虚扶的手势,自然有眼色好的内侍连忙上前搀扶起众人。 “众位宗亲,诸位长辈、诸位兄弟并侄、孙,今日祁钰有幸得诸位宗亲认可实在是非常开心。之前二叔、五叔为了表示对祁钰的支持就将王府的不少积蓄都献给了朝廷,这些朕铭记于心。” 听完朱祁钰说这句,襄王的腮邦子一阵酸痛。郑王偏过头瞪了眼襄王,气不打一处来。 锦衣卫拿了谋反的证据上门没有拿人能有什么好事情吗?被逼着购买了大把朝廷债券不说,一大把盐引还被抄了去说是自愿献给了朝廷。 那可是盐引,掌握在藩王手里的盐引,比真金还金的盐引,就这么被抄走了,心痛。 “为了表达对各位支持朝廷的举措,祁钰代表朝廷为诸位送上一份小礼物,还请诸位宗亲笑纳。” “啥?礼物?!”一直神游九天的陈循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皇帝这是要把什么白送给宗室了? 第115章 吃饭还是喝粥 当兴安将煤炉子和煤球的制作方法送到几位藩王手上时,朱瞻墡一眼就看出了东西的好坏。 湖北的冬天不好过,大雪封山的楚派湿凉能够冻到骨头缝里去。那种渗透人筋骨的寒意一直让朱瞻墡以为自己这条命就算不被朱祁钰这个孽种庶子皇帝给拿去也会被冻死在北京城。 礼部安排的房子虽然简陋了些,没有雕砖砌玉的美感,但是壁炉暖炕反而比在湖北过得更舒服。同样的冬天,器物不一样日子过得就不一样,还真应了那句同人不同命了。 原本以为马车里会冷,抱着自己带的暖炉不想撒手。可是朝廷安排的马车里配上了带烟囱的马车,一钻进马车里就看到小炉子上水壳里冒着热气,烧着的热水随时可以泡茶净面,还把马车里烘得暖和异常。 这小炉子好,问过礼部官员只是笑而不语,逼问急了只说这是工部的新玩意儿,咱礼部不知道。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更全的是在图纸上配了使用泥煤制作煤球的方法,原来用泥煤掺点泥巴搅合匀了就能够保持煤炭的燃烧持续性,而解决炭气的方法更为简单,接个长管子把热气排出去一部分就行了。 人们知道煤炭能够生火已经上千年了,但真正使用的多是那些烧不起木炭的小民而已。泥炭、石炭燃烧起来灰尘大,还有炭毒,向来只有买不起木炭甚至连柴都买不起的穷人才会去煤山上采集了自家用来作饭用,原来这么简单就能够解决一切问题了,之前怎么就没人想到呢? 附送上泥煤的地址和大致的产量是景泰朝以来众人最高兴的事情了,老天开眼,祖宗显灵,这个孽障终于干了回人事。咱们一众宗室亲贵,在小民面前金贵到不能再金贵了,却被这个庶子一再压迫。这会终于知道拿点真东西回来孝敬咱们了,还算有点良心。 “这泥煤开采容易搅挠了地方,可是容易坏了当地风水喔!” “那不能,哪能坏了地方风水呢,更不能搅了地方,这是善事,大善事。”众人没口子的回复道。 进京这一路上就已经见过了大火炉子烧煤的好处,进了京才知道这种宝贝居然是朝廷里弄出来的,工部为此赚大发了。 之前还有想买一些炉子带回封地的现在不用担心了,有了这些制作的方法回了藩地找些工匠就能做出来。再把泥煤弄出来往市面上一卖,之前的损失这就回来了。 眼见着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众人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好吧,皇帝既然还要分利益出来那也没有要弄死大家的想法了,继续安安心心当自己的藩王就好了。 回到藩地,老子还是地头蛇……还是当地的大龙头! “朝廷之前发行债券,感谢各位宗亲一心支持朝廷大力购买,确保了朝廷新政的顺利实施,这些煤炉子和煤球的制作方法就算是一点补偿,还请诸位宗亲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这礼物就顶顶好了。”朱瞻墉没客气,直接笑开了花。 有了煤炉子的制作工艺和煤炭的销售,王府很快就能够成为当地实实在在的大财主。种什么粮食、采什么茶,又或者折腾个什么丝绸、瓷器,哪里有干这玩意儿发财? 现在无论官吏小民,谁家不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柴,甭管是地方首富还是亲王国丈,连个热汤都别想有。都别说一州一府的用量了,仅一个县城里的人用量就不会少了。 用柴烧火,价格可能便宜,但是火力来势快去的也快,而且好股烟能熏瞎人的眼。 用木炭好,烟少火力大,但是用得起的人家少之又少。就是王室也只是冬日取暖用些好木炭,平日里也舍不得的。 现下好了,有了这泥炭炉子和泥炭的制作工艺,泥炭直接到煤山上取就是了,掺上泥巴制成煤球卖出去要多少有多少。不出三年,各王府的收宜能比各种剥削穷苦老百姓来得多出三倍,不不不,应该是五倍甚至十倍才是。 “这煤矿以后各地官府都要依仗诸位宗亲的力量协办才行,这官办的差使难免容易出纰漏,还是得仰仗宗亲的。” 行行,官办就官办……啥?官办?不行不行,这不是耍我们玩吗?原本以为拿出来就是分给大家各享一块的,怎么还就成了官办了?众人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这门生意关系国计民生,朕决意官办,由诸位宗亲安排监督。既然要诸位宗亲安排监督就少不了要安排人手办差,所得便分一份给诸位宗亲了。” 分一份?这怎么行,不行不行,这得都给我们才对。 “启禀陛下,官府操持商贾贱业不是很合适哈,有那个啥……” “与民争利。” “对对对,与民争利之嫌。依臣之见不如就交给我们这些老朱家的宗亲来替陛下看着点,也是为咱们老朱家守着点家业不是?你们说对吧?” “对,对对。可不是吗,陛下,这家业还是得咱们这些宗亲替陛下守着才行。”一众藩王这时候像极了饿死鬼投胎,都想能在这一块大肥肉上插一筷分一勺,最好能够一锅都给端了才好。 朱祁钰瞟一眼旁边的王直等人,看到的是满眼不屑的目光恶狠狠瞪向一众藩王。 “陛下,臣以为煤炭乃国之利器,又出于山林土地,若是轻易动土容易影响大明风水,还是该由户部、工部共同管理为妥。”陈循两眼充满血丝,像是有人要抢他的钱袋一般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模样。 “臣附议。”既然户部拉上了工部,工部断然没有拱手让出去的道理。高谷一拱手,立刻跳出来积极支持陈循的表态。 “臣附议。”这肉怎么烂在锅里都是朝廷各部的,一旦让宗室插手怕是朝廷将来难免会有养寇之嫌。大明宗室有几个正经人?一个个脑满肠肥的只会祸害大民百姓,可不能让他们得了这个便宜。王直虽然掌吏部,但也不愿意这块肥肉便宜了宗室。 “这话怎么说的,咱们宗室就不是人了?”这话立刻惹来了一众宗室的不满:“臣府中人口众多,朝廷给的那些俸禄根本不够。陛下仁义,给我们宗亲们谋条活路你们也要干涉,莫不是要逼死我们才是?” “陛下方才可没说把这煤炉生意交给你们宗室,只是说分一份而已。” “我们这不是在跟陛下商量吗,碍你们什么事了?” …… 宗氏以襄王、荆王为首的一众藩王与几个部衙首脑就煤炭生意直接在大殿上就吵翻了天。 “兴伴伴,你觉得着?”朱祁钰侧过脸小声问兴安道:“要不这差使你觉得交给锦衣卫或者内庭如何?” “皇爷,这种朝廷大事奴才哪里知道。皇爷自有明断,奴才只要照办就绝计错不了的。”兴安绝对不肯上朱祁钰 当,之前金英看似手握大权,能够直接参与百官讨论好像权倾一时比当年的大太监王振还威风,现在人在哪呢? “胡太傅,你为四朝老臣了,你来说说是不是我的道理。这大明朝还是俺们老朱家的大明。不过是个煤球的营生,俺们兄弟几个分了有何不可。” “就是就是,我们好歹还是大明朝正经的王爷,皇帝陛下的亲叔叔,跟朝廷要这么点东西算什么?可别忘了大明朝也有我们的一份,我们宗室要是都分不到,谁还能分?” “胡太傅,你老还是咱大明朝的大司伯,这朝廷的礼法你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让这些目无宗亲贵胄的官员们都好好学学礼。” “我的春官大老爷哟,您可别揣着了。您可是高祖文皇帝时信重的老人了,咱们哥几个都等您话咧。” 这群大老粗一样的王爷没一个是好招惹的,胡濙本想置身事外不参与宗室与户部的争执,可是没想到躺了枪被拉来评理。 这个理怎么评,说该给宗室? 笑话,宗室占大明朝的好东西还少吗?皇亲国戚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了,想起这事就火大。宣德十年时靖江王就不守规矩自己强征了老百姓的粮食做税赋,当时宣德爷还批示要求靖江王退还,要地方官员严惩靖江王。 结果就因为宣德爷腰子用多了,没学做些开龙脊、锁阳壮肾的功法早早归了天,到了正统年间各地藩王还有样学样奏请正统朝将靖江王自行征粮的事情给做实了,推广了下来。 多地由藩王自行征粮的老百姓也因此恨透了藩王,恨透了朝廷。身为正统朝辅臣,对于藩王们倚老卖老不拿朝廷当回事的行为一向是敢怒不敢言。 景泰朝好了,皇帝一登基就没跟藩王讲客气,被锦衣卫上门教过做人的不在少数,就连郑王、襄王这种在洪熙、宣德两朝末年都当过监国的王爷平日里跋扈惯了,现在也老实到不得了,真真是解气。 今天这锅太大,礼部背不起也不想扛。胡濙心里的小算盘也打得精,自己参过完景泰元年就要去开平坐镇修城了,凭什么临走了爆个雷。 瞟了眼景泰皇帝,朱祁钰这会正在跟兴安两个嘀咕什么,心思似乎没放在殿内。 “老臣以为,诸位王爷所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但是国家大事一向是朝廷大臣们商议后由皇帝陛下决断,我等做臣子的还是应该听皇帝陛下的旨意办差的。”论圆滑,经历过正统朝的臣子多少有些心得,何况老于是故的胡濙了。 “太傅所言差矣。自景泰以来朝中议事向来是大臣们拟定章程后交由陛下,今日陛下未曾与大臣商议便要将这关系亿万生民的营生分一份给宗亲,这不合旧制,我王某不敢遵旨。”王直见胡濙缩了,火爆脾气顿时上来了。 “诸公诸公,莫不如此事还是先搁置,等到年后朝议时诸位再各抒己见不迟。”于谦眼珠子转了转,不慌不忙打圆场。 “屁话!这营生朝廷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突然间襄王朱瞻墡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于谦的话头。 “于谦,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妄想!”襄王脾气上来了,完全没拿大明兵部尚书当回事。 “廷益公,何事惹了朕这位爆脾气叔父呀!”名字名字,当然是有名有字。连名带姓一起叫是相当没礼貌的行为,据说当年朱元璋急了直呼大臣姓名最后还得老老实实道歉,何况朱瞻墡此时以一介藩王身份对大明兵部尚书如此大呼小叫了。 “回陛下,臣等正在商议这煤炭之利。臣以为此非议事之所,应当于年后朝议时与众臣一起商议为妥。襄王殿下或是急了,担心节后离京无法参与朝议这才失了态。”于谦没有借题发挥,只是平稳地作出了回答。 “襄王殿下,适才确实失礼了,还不快快请罪…”署礼部事左侍郎杨善在一旁连忙提醒。 刚才众人商议时杨善只是安静地待在一旁不发一言,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那样子就像是胡濙的影子一样,甚至比影子还没有存在感。 眼见襄王朱瞻墡失礼惊了驾,杨善连忙出声让朱瞻墡赶快请罪,就像突然出现在人们视线中一样。 请罪,是得请罪。朱瞻墡反应了过来。自己怎么这么大意,一时间因为利益忘了分寸,居然连自己的命根子还掌握在小皇帝手中的事情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了。 朱瞻墡的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幸好殿内温度高,本来就有雾气在大殿里若隐若现。 “臣一时猛浪,还请陛下恕罪。”请罪归请罪,这一跪实在拜不下去,太掉面子了。朱瞻墡打算把这事给糊弄过去,只要皇帝不当场发作,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哦,原来如此。这却是朕疏忽了,叔王适才确实猛浪了,廷益公乃我大明脊椎,若没了廷益公操持恐怕我景泰朝早就得迁都南京了。”说罢,朱祁钰似笑非笑地看向朱瞻墡。 “五弟,还不快给大司马道歉。”朱瞻埈见到朱瞻墡吃瘪心里乐开了玩,有种复仇成功一般的快感。至于是不是真的复仇了,没所谓,只要见他倒霉我就开心,这就是藩王的乐趣。 朱瞻墡眼角抽抽,恶狠狠瞪了郑王一眼,不情不愿的向于谦的方向一拱手,头却深深偏向一边,口里说了声:“得罪了。”就算是道过歉了。 于谦也不计较,轻轻一笑拱手道:“殿下有礼了。” “兴伴伴,你说适才几位大臣与叔王们所说谁才有理?”朱祁钰偏过头问兴安道。 兴安一惊,短暂地一瞬间迅速反应了过来:“回皇爷话,奴才不知道哪位对哪位错,奴才只知道这天下是皇爷的,皇爷让谁吃谁才有吃,皇爷不让谁吃那么谁就连粥都喝不上。” 糟了,大意了,刚才没有闪。郑王朱瞻埈的冷汗迅速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之前盖有襄王印信的那封信函可是锦衣卫拿上门来的,莫不是小皇帝要找老五的碴,故意找个由头试探一下而已? 该死, 自己怎么就这么不知轻重,一见眼前的利益就忘了小命还握在这小皇帝手里。如果小皇帝要惩治他朱瞻墡,莫不是搂草打兔子顺带把我也一起给收拾了吧?郑王朱瞻埈突然有种对危险后知后觉的感觉从心底里升了上来,拔凉拔凉的。 第116章 钱粮才是真祖宗 景泰元年除夕夜,大殿内摆满了矮几,众人端坐在几前看着内侍忙前忙后将各种生鲜菜肴摆上在案几上。身旁的小火炉上烫着火锅,锅中滋滋作响,热气带来的原汤的香味通过鼻孔吸入胸腹让饿了半日的人们更加腹响如雷。 大部分人都饿了大半天了,朝廷招待的午膳虽然也算丰盛但是也没几个人真敢放开了胡吃海塞,由此造成的后遗症就是到了傍晚时分不少人饿到两眼冒金星。 多少年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没受过就对了,这次就要受这种委屈,而且这是多少人想受还受不着的。府里面想来觐见皇帝陛下的大有人在,其中不乏想要借机告自己刁状的庶出子弟。景泰皇帝打拳不按套路,简直就是狂犬门开山立派大宗室的架势,对待宗室的友好程度与正统朝根本没法可比。 但即便如此,谁也不敢有怨言。 因为有怨言的不是因为违背祖制被收了金印宝册就是被罚没了俸禄甚至被贬为庶民了,倒是有几个没有被贬被罚的,只是锦衣卫带着当地的官府上门敲锣打鼓召了半城的人围着府邸把属打暴打了一顿,死忠的狗腿子奴才当场被枷了送边关为官军种粮食去了。 打人不打脸,这个皇帝真真是有娘生没爹教的混帐东西,太不把咱们宗室亲眷当回事了。 襄王朱瞻墡还有后怕,前一刻还感觉自己离庶民的距离只在小皇帝一声咳嗽之间,后面居然就被轻轻放过。说真的,就在小皇帝向兴安伸手的那一刻,朱瞻墡看到兴安那瞟过来的眼神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那一刻,只要兴安从袖袍里掏出任何一张破纸头都能够污陷自己筹谋造反,然后叔父汉王朱高煦就会是自己的榜样。囚禁到死,还必须得是自己因为心怀愧疚抑郁而终的。 搞不好这个孽障还能关照下自己的那些美娇娘,就像当年他老子干过的那破事一样令人不耻。 结果很好,大家都很满意。 无论泥煤石炭,开采必须由工部许可,并且工部随时派员监督,由地方官府专设吏目驻点管理。 各王府拿到了在藩地并周围无封藩宗室府县的煤炉经营权,民间无论大小炉灶都由各地藩王负责营造售卖。准宗室参与共建制煤厂,算是官勋合办,之后会允许商贾参与,官办股本逐步退出。 算是朝廷定下的税赋、制定的最低工钱标准,各宗室都有得赚,大赚。 煤嘛,多少年没人正经管过的东西,随地就能挖到。如今更是算作朝廷的财产不让民间自行采挖,这量就大过天去了,这才是锦衣玉食的根本。 还要不要通过加粮税盘剥小民?你丫是疯了吧,好像是皇族贵胄,咋能干出这么没品的事情呢?何况皇帝陛下还许诺可以通过当地税赋增量收益加成分给宗室,往后的日子亏不了。 “诸位宗亲远道而来,祁钰招呼不周还望见谅海涵!”皇帝朱祁钰一身便装,身边仅仅跟着兴安、朱骥、刘聚数人满殿为宗亲把盏劝酒,吩咐内侍添汤布菜,整个一副招待远亲的普通人家一般。 “陛下盛情,臣愧不敢当,愧不敢当。”皇帝客气,臣子可不能当做是自己福气。虽然按照吩咐不用下跪谢恩也少不了站直了再一躬下去把礼给作足了,否则将来被这个年轻的皇帝盯上不一定是什么后果。 “陛下待我等情深意重,臣等未能报及万一,实在惭愧惭愧!” “陛下厚恩,臣阖府上下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呀!” 自朱祁钰正式宣布给各宗室在原有的俸禄之上按当地财税产出给予一定比例增发“效益”俸禄后各人的态度上就有了些明显变化,各家各户都太能生了,人口多了之后太祖时定下来的俸禄真不够用。 别的不说,满世界扒拉过来的美女不能饿着吧?不仅不能饿着都不能让她们歇着,每日都还要操练一番才行,这就得花不少的钱粮。 美女们被操练了之后难免有中了招大了肚子的,那都是皇室子孙就更不能饿着了。常常是老的亲王还在世,后代都已经排到中尉那一代了,咋整?把裤带子扎紧还是把脖子扎紧? 原本还以为是朝廷又在玩忽悠人那一套,私下里一合计好像还真是个不错的收益。 地方财税原本是没有多少入库这个瞒不了人,但是有心的人一算计就能知道差异了。原本是没多少,那都是商贾们偷税漏税的产物。自景泰朝以来对商税清查工作就加大的力度,仅一个年度补缴、加罚的商税就差不多是整个正统年间的总合了,如果商税如实缴纳那银钱能少了吗? 至于让宗室派员协查商税,这是个事吗? 谁家不开堂会、叫姑娘了?从烟花地里就足以看到一个地方红不红火了。膏腴之地的钱粮税赋收上来的金额太少了那肯定是当地官府有问题,至少是不尽责的。以前没人管,现在咱们老朱家的子孙要好好盯着,绝不能让那些该死的贱籍贪没了大明朝的税赋才是。 至于有官宦勋贵安排门下走狗经商的,哼哼,爷认得你,爷的钱袋子可认你不得。税没缴足,上哪说理都说不通。 更何况皇帝陛下拿出了火炉的经营权给宗室们分配,这种好玩意儿冬日里的作用可显出来了好。按照展示的样子来看不仅仅各家各户烧水做饭简单了,就连冬日里取暖也不用担心了。 每年都有平民死于炭毒的事情发生,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但如果有了这种火炉子就能够彻底解决炭毒的问题不说,还能轻易持续供应热水。 看着那图画中煤炉子连接大浴缸的画面,怎么看怎么像是春宫图,让人在这冬日里都热血沸腾久久无法自制。真恨不得立刻就回去照着打造一套,然后就泡在浴缸里好好与家中娇妻美妾聊下此次进京的新闻。 “除了这些小东小西的之外,朕还给各位宗亲留了另外一个大进项。”朱祁钰敬了一圈酒后缓步走上御阶,台阶下面早在朱祁钰转身迈步的那一刻就停下了喧闹声。 热情洋溢的态度是做给皇帝陛下看的,既然皇帝陛下转身上了御阶就要立刻守住臣子的本分,安安心心伏首听旨才是臣子们的本分。 “朕自登基以来日夜惶恐不安,就怕自己才疏学浅误了朝廷,毁了祖宗基业。所以朕每日里都会花上两、三个时辰读历代先帝批复的奏折,其中就看到多位叔王有上奏言及府中用度不足,朕心中深感惭愧,日夜难安哪!”有吗?每日花两、三个时辰读先帝批复的奏折? 好像有,是有读过,装模作样一小会而已,随手翻几本,让人念几本,然后就迷迷糊糊补觉去了吧! “各位宗亲过得不好,朕就过得心里不安。为此朕减免了宫中的好些用度,就是想省下一些钱粮给诸位宗亲多分一点。”这种鬼话绝对没人肯信。 兴安翻了翻白眼把脑袋低得更低了,省是省了不少,可也绝对不是为了给宗亲省钱粮的。 “幸得陛下爱护,但有所使臣等必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空口许白话,谁都会。 “朕于去岁发行债券,收效甚好。我大明宝钞逐步恢复到永乐末年的市值,约莫再有个二十年就能回到太祖高皇帝时市值。为此,朕于南、北二京并广州、福州、天津多地安排了钱庄兑付债券。” 大明户部开设衙门口购买、兑换债券的盛况大家曾经当做笑话,可是当朝廷几次三番拿出大量的牛羊兑付时看笑话的心情就少了很多。 北京工部造币厂、南京工部造币厂制出来的景泰重宝、景泰元宝铜元、银币已经通过兑付债券的方式大量出现在大明境内,大明债券的效力已经得到认可,至少在景泰初元不会立刻像宝钞一样烂大街。 “大明朝的银钱兑付交易量太大了,今岁仅杭州购丝绸、景德镇瓷器、大同牛羊、宣府马骡易市所兑银钱便达千万贯。户部粗略估算来年至少要达十万万贯银钱。” 啥玩意,我户部什么时候有估算过这么大的银钱交易量吗?陈循瞪大了眼睛差点惊掉自己的下巴。但迎面射来无数询问的目光时陈循立马转换成一副波澜不惊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 十万万贯银钱,大明朝这么多年了朝廷也没见过这么多钱,皇帝挖的这个坑是想干嘛?坑宗室吗?那我们是喜闻乐见的。 对于朝廷这一年多时间通过各种手段兑付了大量银钱的事情众人都有耳闻,甚至众人都有在外奔走的门下走狗,不少在外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别的不说,被逮到补缴的税赋就让不少宗室家里的桌椅都被掀过。 拿债券当飞钱一样确实是个不小的数目,皇帝说这事干嘛? “朕有意,自此之后严禁民间私设钱庄。” 什么?!皇帝这是要吃独食,太可恶了,是不是恶龙没人承认,要说是头完全没有人性的恶狼怕是没人会反对。 “朕决定在二十年内只有皇室可以开钱庄,以朝廷为主导,各位宗亲参与。钱庄往后要替朝廷收税银,替朝廷通兑债券,收民间银钱存储并商贾放贷。这么好的营生,朕可不能轻易放出去给外人去做。” “陛下厚恩,只是这钱庄生意古已有之,如何说禁就能禁呢?” “民间钱庄才几个本钱,往后小钱庄只准本县收存银钱,这兑付朝廷债券的利,和这收民间银钱放贷商贾的营生自然是要由朝廷主导,各位宗亲参与朕才能放心的。” 对于集民间资本用于工、商业运作的风险朱祁钰可是心里跟明镜似的,稍有不慎就会惹来别有用心的人将好经给念歪了,到时候那些普通老百姓损失了半辈子钱粮后还不得个个跑到衙门里去敲鼓呜冤去? 兑付朝廷的债券众人多少有些心里打鼓,即便朝廷这一年多以来信誉良好。但是集民间资本用于放贷商贾这个主意却是再好不过了。借别人的鸡生自己的蛋,到时候银钱一收,飞票一开,利钱可不就来了吗? 干!大家都是宗室,又是朝廷主导,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有朝廷垫底。 众人很快齐声感谢皇帝陛下的关照,高高兴兴的将这场饮宴推向了高潮。至于除夕夜原本要拜见太后的安排早就被众人甩到脑后了,见不见太后有什么关系,咱们宗室有吃有喝最重要…… “皇爷,奴才有些事情实在想不通。”结束了饮宴后跟在一侧亦步亦趋的兴安小声向踱着王八步的朱祁钰问道。 “嗯,你说。” “陛下让宗室盯着各地钱粮税赋收缴情况,就不怕他们重蹈覆辙?之前可有不少王府都是以自行收税的名义强征百姓税粮,那可是番了好几翻的。” “怕什么,不是有御史吗?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和地方官衙、锦衣卫是吃什么的?就算他们有纰漏朕不是还有清退的老军的那些学子能上书言事吗?”允许学子言事不一定是好事,但是限定了通路只允许他们通过邮驿奏事做信访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哦哦,还是皇爷想的周到。”内庭负责信访工作也是向兴安报告的,话一点兴安就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可是皇爷,这些宗室们如果相互勾结,自己门下的商税不肯如实上缴又怎么办呢?”除了多缴多扣,当然还要当心他们少缴少给了,这可是朝廷的钱。 “之前放出宫的那么多老人是傻的吗?就这么让人欺负?还真提醒我了,兴安啊,你要抽空去信问候一下被放出宫的这些老人日子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求,知道吗?”朱祁钰一登基时就安排放出去不少厨、役和宦官、宫女,除了孤身离宫投亲靠友的难免还有人成群结队领了朝廷给的店铺出去自谋生路的,这些人如果联系好了就是朝廷布在外面很好的眼线。 “皇爷英明,奴才还真是愚钝,未曾想到皇爷早早就布下这么一子。若是这些人过得好了,宫里再放老人出去时也不会整到哭哭啼啼生离死别了一般,还能时不时给朝廷说些民间的新鲜事。皇爷料事如神,真是走一走看百步,看千步呀!” “嗯,哼~也不敢这么说,就是正巧而已。”朱祁钰笑笑也不愿多在这个话题上做纠缠。 宫里人多少识些字,认识些人,见识也多一些,白白放出去就撒手不管了一来显得大明皇帝绝情,二来也浪费了这么好的眼线资源,纯粹是顺手而已。 “既然这样,给各地放出去的老人们去个信,问候一下,再给他们每人三、两个奏事的信函封件,懂吗?” “懂,懂,奴才明白。”明明是一文钱不花布下的眼线,因为给了几个直递的信封让他们可以给朝廷写信,这些宫里放出来的老人们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无上的荣耀不说,地方上的官府知道了也会小心办差不敢留下把柄被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给捅到朝廷里去了。 第117章 正统正统不正统 景泰元年的除夕夜有些过分,应该出现的宗室并百官朝拜太后的步骤直接省掉了,孙太后自始至终没有出现,甚至连个代表的大太监都没有。 但是景泰皇帝的招待仍然是宾主尽欢,至少山呼万岁的声音震耳欲聋足以体现到宗室对于皇帝陛下的招待发自内心的兴奋。 那种发自内心的兴趣情绪暴发出来的欢呼声不是走程序式的喊几声万岁可以比拟的,这种感情可以轻易从声音中分辨出来。即便是北风呼啸声中也传出很远,比如南苑。 大年初一,景泰皇帝再次安排了晚宴,这次到场的就只剩下几位亲王和各部衙主管、内阁辅臣和北境总督太傅胡濙老大人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孙太后还是出现在了大殿中,端坐在上面无表情。 “二子祁钰拜见太后,祝太后万福金安。”朱祁钰依足了朱元璋定下的规矩拜下,给孙太后请安行礼。 “太后有旨,陛下请起。”李永昌虽然站在了孙太后身侧,但明显并没有得到孙太后认可。只是太后不愿意说话,任由李永昌代表自己发号施令。 “臣,二弟郑王瞻埈,拜见太后。祝太后万福金安。” “臣,三弟越王瞻墉,拜见太后。祝太后万福金安。” “臣,四弟蕲王瞻垠,拜见太后。祝太后万福金安。” “臣,五弟襄王瞻墡,拜见太后。祝太后万福金安。” …… “臣,十弟卫王瞻埏,拜见太后。祝太后万福金安。” 一众最亲近也是最跋扈的亲王,乖乖拜在孙氏脚下,引起孙氏一阵哀叹。 “太后有旨,诸王免礼平身。众卿皆为亲近众臣,为先帝至亲兄弟,一概免礼。”李永昌面无表情以宦官特有的嗓音宣读着太后从来没有发布过的懿旨,并赏赐出一大堆金玉。 随着一排内宦端着托盘走出,很好的诠释了珠光宝气这四个字的正确认知。纯金的、玉雕的、珊瑚的……被一一放在了朱瞻埈等人面前。 “太后的意思,诸位殿下回去留个念想。”李永昌说这话时心有些虚,因为孙太后正转身偏头目无表情地看向自己,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好吧,有皇帝在,孙太后不会把我怎么样。李永昌这么想着,硬着头皮继续伫立在孙太后身侧。 “太后,可是有何不妥?”朱祁钰见状轻轻出声道:“大兄与嫂嫂也携了侄儿、侄女来给太后请安了,如今正在坤宁宫,一会就过来。” 听到说朱祁镇一家被接进了宫来,孙太后这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摇摇欲坠的坐正了身子,又把自己当成了个摆件不做任何动作了。 “诸位叔父,小侄无礼,劳诸位远赴千里来京共聚,其实还有一事要请诸位叔父做个见证的。”朱祁钰用朱祁镇一家进了坤宁宫的消息安抚好了孙太后转身与诸王聊起家常一般,先是请诸人就座,再是安排茶点奉上。 “自高祖文皇帝‘靖难’至今已经历五代,高祖时为免伪帝建文子嗣流落民间,文皇帝将其二子文圭着锦衣卫好身保护在凤阳广安宫。正统十四年朕初登大宝,知道必然已经再没有人要加害叔父文圭,便命人在凤阳附近寻了处宅子安置了下来。”这个瞎话怎么说其实殿内的人并不关心,只是这个内容让人联想了不少事情。 朱允炆这个脑袋缺根筋的学着汉景帝搞削藩,藩没削成自己被削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辛苦胡濙找了好多年也没能最终带回来。 而身为二皇子的朱文圭成了倒霉蛋被朱棣给特别关照了,四十多岁的时候还分不清牛羊,一辈子就这么白白荒废掉了。朱祁钰登基不久大败也先,经过了一年的战争与和谈终于在迎回正统皇帝朱祁镇同时命人释放了朱文圭,还找了处寺庙改造过来大宅子安顿了朱文圭。 朱文圭被重新安置的消息一时给朝廷内外释放了多种不同版本的猜想,其中一种就是针对朱祁镇复辟可能埋雷。这么多年了都将朱文圭囚禁在凤阳突然被选在这个节点放出来,还不就是挑战朱祁镇这位正统皇帝的正统性吗? 正统皇帝的正统是来自于宣德爷朱瞻基指定的继承人,他朱文圭从来都不是被人指定的皇位继承人,哪怕他老子朱允炆这会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也是一样。朱允炆的建文朝太子是马皇后所生长子朱文奎,跟着朱允炆一起消失不见好久了。 但是,朱允炆是太祖朱元璋指定的继承人,搞出“靖难”的永乐皇帝朱棣不是,这个皇帝位是他朱棣自己封的,也可以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照这样算起来,正统皇帝朱祁镇的正统性当然就无法跟朱文圭相提并论了,如果被人拿出来说事自然就显得朱祁镇压根就是个不正统的皇帝了。 何况,这个二杆子正统皇帝朱祁镇还折腾掉了大明五十万大军,差点搞到国家为外敌所灭。这么掰扯下来再一算,正统皇帝还真是该拉去凤阳广安宫待四十年好好思过才对了。 “祁钰不才,奉迎叔父文圭进京与诸位宗亲同聚,可惜文圭叔父这些年伤了身子,一路上也不能劳累了,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到与诸位一起过除夕。”朱文圭被锦衣卫安排专人专车接送,早早被安置在京郊的园子里等待召见。 如果不是好酒好菜安排着,美娇娘伺候着,朱文圭差点又要急到撞墙了。只是这身子真是不行了,放出宫后沾了女人就完全打不住,本来就没什么底子的身子骨眼见是熬不住几年了。幸好是女人们都有了身孕,也算是给建文一脉留下了一些骨血。 朱允炆生母吕氏可能也没想到,自己辛苦一辈子好不容易扶上一个儿子成为皇帝,最终却被二叔子给抢了位置。否则,这皇位留给常氏所生的朱允熥又何妨,朱允炆可以和朱允熞、朱允熙兄弟安安稳稳做个闲散种猪直到过完无惊无险的一生了。 “刚才皇帝陛下称朱文圭为叔父?” “是哪,论辈份确实跟咱们一辈,可不就是他叔父吗?” “你傻呀,我说的是这个称呼的意思是不是要跟咱一样要封藩了。” “封藩?朱文圭封藩?” 朱祁钰侃侃而谈,像是扯闲篇一样聊着朱文圭的事情,殿内众人惊掉一脸下巴。 如果说放朱文圭出来让人吃惊,那么称朱文圭为叔父无疑是要恢复他的宗室身份。朱文圭的身份如果被恢复,那整个朱棣一系的身份都不再金贵了。原来,这才是重头戏。 “小皇帝这是打什么算盘?”几人完全顾不得礼仪,直接在殿内交头接耳小声交谈了起来。 “怕是要防着朱祁镇复辟,没听到说吗,人已经接到坤宁宫,只怕这会已经在殿门外候着了。” “他们俩兄弟争皇位,整个外人出来干吗?” “还争个屁,就是孙氏整出来的事情。以景泰这小子的作派,正统拿什么跟他比?” “说的也是,不过正统年间咱们活得可比现在滋润。” “是呀是呀,正统年间对咱们宗室可是一向宽容,哪里像景泰年间这么刻薄了。” “说啥话呢,也不看看自己在哪就敢胡咧咧,信不信一会请了高祖马鞭先抽你三十鞭子?”朱祁钰真能这么干,为了防止朱祁镇给瓦剌带路扣关时高祖文皇帝的马鞭、御剑都请到了边关重镇,更不用说昭皇帝、景皇帝、章皇帝几位的了。这会瞎咧咧,真要小心朱祁钰宰猴给鸡看了,就看朱祁镇那只小鸡怕是不怕。 “怕什么,还能把我给宰了不成?”话虽这么说,声音压到更低了。 “难怪孙氏脸拉到那么老长了,原来是这事等着呢!” “原来可是美人胚子呀,当年胡嫂嫂原本也不差,都被她给媚惑着大兄……”这一位怕是之前没少打过歪主意。 “别管她了,这么大年龄了之前再怎么标致如今也不过是个老黄瓜了。还比不上府里烧火丫头来得润。” “孙氏将来再想让正统复辟,但凡有个人跳出来提起建文后人,他那个儿子就没有一点正统性了。” “你们说,大兄这两儿子是不是一个比一个混?居然想到这种损招,拼着连锅都端了的办法也要硬扛下去。咱们能随了景泰的愿吗?” “关咱们什么事,随他们去闹,闹越凶越好。还怕他们谁敢把咱兄弟几个都给撸了不成?” “成,就这么办,咱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 “对,就这么看着他们闹。” 打定主意,几人立刻重新站好班位,就像是之前完全没动过一样。 怀着热闹心思的孙氏原本轻轻浮上的微笑在几位王爷重新站好班位低头不语摆出事不关己的姿态后慌了:“诸位都是先帝的兄弟,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对朝廷绝无二心。”郑王在众人目光怂恿之下硬着头皮出来答话。 “太后若有差遣,臣等岂敢不从。只要是为了祖宗基业,为了朝廷,俺们兄弟几个一定都是支持的。”襄王是暴,不是蠢。好不容易逮着给朱祁钰上眼药的机会自然也不愿意放过。 这个景泰皇帝太坏了,把兄弟几个压得死死的。动不动就是惩办属官,收拾王府门下从人,就连夺金印宝册的事情也没少干。估计辽王、衡山王和靖江王几个为代表的典型反面教材是别指望在景泰朝翻身了,就是不知道朱祁钰这小年轻身子骨怎么样,不知道他朱祁钰打算再活多少年? “祖制妇人不得干政,我本不愿多行干预,只是皇帝对于建文后人这般处置是否妥当,还望几位叔叔好生合计一番才是。”孙氏那个火呀,念多少遍经文都压不住。 宣德朝你们这群混帐在下面悄咪咪的折腾,到了正统年间更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明目张胆的违律犯禁。甚至做了还不算,还要上折朝廷让我那苦命的皇儿给你们的无耻行为正名。 现在换了吴氏那个贱人生的孽障上了台,你们倒都成乖宝宝了,一个个比那小兔子都乖巧一样任由他朱祁钰摆弄,莫不是昨儿夜里喝多了还没醒酒,这会都任由他捡尸呢? 听见孙太后的粗气声李永昌心里也是默默哀叹,太后呀太后,你真是不会养儿子呀! 这个皇帝手段高明,不仅仅是在朝堂上文武百官拜服,就是塞外野人也是敬畏的很。也先到现在还没找到,但逃散的部族人已经找到不少。卢忠顶着狂风暴雪在外面折腾不就是想来个塞外封侯,若是正统朝这还不就是皇爷一句话吗? 景泰皇帝对于反对自己的人手黑,对于反驳自己的人却非常宽和,颇有唐之玄宗风采。即便是吵个天翻地覆,转脸还是能认识错误更改自己的决定。 除了裤裆里那点事情之外,其他朝中大事没有什么是不听取他人意见的。至于坚决不肯听取意见的,事实也证明了他景泰皇帝确实是正确的,虽然也惹了朝中大臣一些怨言,可跟正统朝比起来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诸位兄弟以为都合适吗?”孙太后不甘心再次发问。 “回太后,臣以为未尝不可。皇帝陛下执政不过一载,朝廷上下心向往之,中国内外无一不服无一不敬,这正是吾皇天命所归,自然无虑其他。”郑王看见朱祁钰瞟自己的眼神心里有些虚,想着宁得罪无权的莫得罪当道的,自己主动承担了为朱祁钰打助攻的任务。 此时的郑王仍然搞不清楚襄王那封造反信函的意思,锦衣卫上门时差点让自己尿了裤子,现在小皇帝又笑得那么邪乎,还是小心站队为妙。不管怎么说,站在皇帝这一边是最安全的,除非自己真要造反。 “哦~那么襄王也是此意?”郑王是李贤妃所生,虽然李氏没有殉葬了洪熙爷昭皇帝但地位还远不及张皇后所生的襄王朱瞻墡,孙太后将话头引向平日里对朝廷最不恭顺的襄王就是想看看襄王的反应。 最好暴跳起来,朱文圭都能恢复宗室身份岂不是把贵无可贵的襄王给比下去了? “回太后话,臣弟以为陛下所言并无不可。”朱瞻墡稍稍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不要做出头的橼子先飞的鸟,这个小皇帝势头不弱,朝中大臣都被拿捏死死的。特别是拆分锦衣卫的行为明确将坐堂“保护”各位大臣、勋贵的锦衣卫给调走了,让人没那么碍眼了。 更何况才得了他朱祁钰放出来的利头,不好就这么撕破了脸。夜里让人估算了笔账,往后从藩地里获得银钱的收益将有可能是之前盘剥百姓所得数十倍之巨,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咱要是不满意,多的是其他宗室盯着想要分一块去。 “你……也罢,既然诸位兄弟都这么说那必然是对的。就依皇帝陛下所言。”孙太后将能屈能伸发挥到了极致,难怪在历史中成功躲过了景泰朝八年关注,愣是熬到了正统复辟并在天顺朝参与清算将朱祁钰一朝所有功绩尽数推翻了。 “如此,祁钰遵太后认可。来人,快请朕的文圭叔父与大兄一聚。” 第118章 见证历史的时刻 对于朱祁钰偷换概念扯自己旗号做事情的情况孙太后已经无心反驳了,只盼着这次朝见能快些结束才好。 朱祁镇与朱文圭先后被内侍引领着进入大殿,朱文圭二话不说一进门就跪下磕头,吓得一旁的内侍连忙搀扶起来解释众人身份。 穿龙袍的不一定是皇帝,没穿龙袍的反而可能是大明真龙天子。朱祁钰穿的素净,甚至还比朱文圭和朱祁镇两人的简单随意。 “叔父不必多礼,今日都是宗室至亲,我们都随意些。” 看到朱文圭的样子,朱瞻埈几人交换着眼神——无碍矣。 这位建文朝的二皇子从学步时被关到现在恐怕多走几步路都要柱拐才行,这一辈对于大明皇室是不会有任何威胁的。下一代嘛……哼哼,朱文圭这个样子恐怕没几年了,他的下一代能够成人还要等十几年,那会正值朱祁钰壮年时期。 除非朱祁钰像他那个早死的父亲一样正值壮年去见了太祖,否则朱文圭的子孙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幸好几人见机的快,态度坚定的站在了英明睿智且伟大的天子景泰皇帝陛下这一边,否则看到这一幕不是得悔死了。明摆着景泰皇帝想装模作样当个好人,咱们配合一下就完事了,真要朱文圭影响了大明皇室那除非是他朱祁钰搞得鬼,否则打死咱都不信这么个痨病鬼模样的家伙能够威胁大明高祖文皇帝一脉。 “是是是,草民叩谢皇帝陛下天恩浩荡,陛下隆恩草民当牛作马无以为报……”虽然被朱祁钰扶住后跪不下去,但是朱文圭还是用卑微且不成体统的言语向皇帝陛下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叔父,莫要如此。”看着朱文圭这个样子朱祁钰心里多少有些同情,如果再等几年放出来恐怕身体也彻底垮掉生孩子都是问题了,有无法考证的传言说天顺朝将朱祁钰的一个庶子过到了建庶人名下,只怕也确有其事吧! “叔父如今在凤阳可好?” “好好,吃得好穿得好。”朱文圭连忙拉扯着自己的衣服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极力想证明自己在景泰朝过上了好日子,心中充满了对朱祁钰的感激之情。 现在条件好了,是因为之前条件太差的原因造成的。借用一句后世影视作品的台词:进步大是因为起点低。 本来就该一辈子锦衣玉食的皇室子孙,因为叔爷爷朱棣造反从而家破人亡沦为阶下囚数十载不得脱。好不容易到了侄子辈掌权了才有机会走出牢笼,这算是该庆幸的事情呢还是该悲哀还真不好评价。 如果是该庆幸该感谢,那么这几十年的牢狱生涯他又该恨谁呢? 两个快要出五服的族叔侄在一团和气中畅聊了人生,特别是对于美好未来进行了深度展望。 殿内众人看着朱祁钰作秀一样的拉着朱文圭的手攀谈难免有些不适应,而自从一进殿就被晾在一旁的朱祁镇最为尴尬。 原本是自己的地盘,非要去塞北郊游一趟搞到主场变客场。近在咫尺的老娘这会的眼神看起来很复杂,至少不是以往那么慈禧和蔼,反而更像是那种失望或者说是恨铁不成钢的……嫌弃? 对,就是嫌弃。 景泰登基一年时间而已,大肆推广的革新之策效果已经体现了出来。应广开言路政策,顺天府昌平县一个叫马孝祖的儒学增广生员上书就得到了朝廷的积极响应,被广为宣传。京城内外一时传为佳话,一度传出这是景泰朝内定的首辅接班人。 对于无知小民这种以讹传讹朝廷也不出面澄清,似乎是正如了朱祁钰的意,反而有默认助长这种胡言乱语的势头。 这个贱妇所出的孽子,一上位就改了以往的懦弱怕事姿态,可见一直伏低做小是怀了多么坏的心思。 太祖在洪武十五年八月就颁下了《学校禁例十二条》严禁生员参与国家政治讨论,何况《大明会典》记录的更为清楚、详细:军民一切利病,并不许生员建言。果有一切军民利病之事,许当该有司、在野贤才、有志壮士、质朴家夫、商贾技艺,皆可言之,诸人毋得阻当。惟生员不许! 可就是这样明文规定的祖制,几乎就在他朱祁钰登基的第一时间直接上手给改了个干净,视祖宗礼法如何物? 也不知道朱祁钰对宦官少是不是真应了那个马孝祖进言,但是人家同样还说要少亲进宫妾,他景泰皇帝可没有少临幸宫女子。相反,那个唤作紫虚的道姑还被朱祁钰给封了妃,这又纳了不少异族女子入宫每日轮换着宠幸,哪有一点养德性涵养的意思。 哼!马孝祖,可得活久一点,迟早要拿你问罪。言事便言事,居然敢在进言中说什么“盖陛下一心乃天下之本,本正则天下靡不正矣”、“勿役于耳目之好,以为一心之害;至于所用内臣,尤宜择谨厚者以备命令,不可用轻浮逢迎之途,以荡圣心”。 这是想说什么?指桑骂槐吗? 朱祁钰才登基时的进言,摆明了就是指择正统皇帝朱祁镇的不是。什么时候皇帝的不是也轮到庶民来指责了?呸!什么东西!这要是太祖、高祖时,怎么着也得是个满门抄斩的罪不可。 朱祁钰这个畜牲惯会糊弄人心,民间百姓都被迷到魂魄出窍一般,仅仅一年时间就对这个孽子死心塌地的,现在朱祁钰的地位已经轻易不能动摇了。莫说自己这个太后,便是诚孝昭皇后复生只怕也不能轻易撼动他的地位了。 不得不说其手段之多,眼光之狠辣,就能在大家习以为常的事情上做出改变然后积累人望得到百姓的爱戴。 也正是这种不守规矩的原因才能得到来自百官和百姓的拥护吧?自洪熙爷以来都只是墨守成规,即便有所改变也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修修补补,可是他朱祁钰就敢推翻原有规矩打乱重来。 闰正月时大理寺的左寺丞李奎上言有必要改革科举制度,他就真下令改了自洪武朝定下来的南北卷祖制。已经经历了八十年的制度说改就要大改,眼看着今年就要执行新政策开科取士了。 南北榜制度是太祖在洪武三十年定下来的,当年科举考试录取的以宋琮为首的五十二位进士都是南方人,不利于朝廷对帝国长治久安的统治思想,这样太祖洪武皇帝才斩了主考官、复查官。 太祖皇帝亲自阅卷后便录了以韩克忠为首的整整六十一位北方进士,可见南北榜制度是多么重要的政治手段,他朱祁钰怎么就敢改?且看看他到底能改成什么样子,等到这个孽种闹到天下大乱时再来一次叩拜祖宗便是,一定要将这个贱种给废了。 其实怀着跟孙太后一般想法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有人得利就有人受损,利益既得者当然是希望侵害自己利益的人能够尽早下台。 以大明科举而言,并不是洪武朝定下祖制后完全没有变动的。状元天子洪熙帝朱高炽即位后就对科举制进行过完善,在大一统帝国内推行了平均主义,使“南北人才,皆入縠矣”。 由此,大明朝以南方士子虽擅长文词却没有北方人厚重为的原因定下了南六北四的份额,并给各省士子定下了录取名额。 洪熙爷还没来得及真正实施南北卷制就驾云升天了,真正推行的宣德爷又进一步将南北卷分为南北中三卷,以科举中会试录取定额一百名为前提。正统朝也遵循了这个方法一直以一百名为额度南北中三卷取士。 但是这种取士的方法实际上打击了南方学子的积极性,引发了一些弊端,为此正统朝将进士定额从一百人增加到一百五十人。 而李奎建言的打破进士录取地域限制,制定统一考试标准选才甚至完全不考虑录取人数,这种行为在守旧派看来简直就是沽名钓誉之辈罔顾祖宗成法在胡作非为,着实可恨,该杀! 洪武朝时每每有三年一试才三、五十几名进士的情况,到了景泰朝居然想要不定额,不定额那是个什么情况?这些进士的含金量还能跟洪武年间比吗? 一般的朱祁镇已经转过脸来,母亲孙太后那种嫌弃的眼神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自己只是自大不是蠢到看不明白孙太后那都不愿意正眼瞧一眼的神情。 这个朱祁钰到底有什么能耐,曾经的正统爷真的不觉得。 因为他会抗击瓦剌?战是官军打的,依城寨优势打到极为艰难,这一点从各方面了解到的信息也说明了。如果自己当时不是轻信了王振的话领大军出征,又或者成国公朱勇,忠勇伯蒋信等人果真能征善战自己又怎么会吃了这么大的亏? 朝廷里消息也没怎么瞒着,卢忠得了疫病毒源用叛阉、细作摆了也先一道的事情自己也知道了。这么下作的手段,朕…我可不会肯用,也不怕遭了天遣。 这也先遭了大难那也是天命所归,是因为之前的作恶受了天罚,与他景泰也没多大关系。换作我在位,也是一样的能够打败也先的。 再说安定国内叛乱,那也算是个事?笑话。 一群乱民而已,朕都不当回事。平定广东乱局的还不是朕当时派出去的左都督刘聚吗? 这个刘聚也是的,做事拖拖拉拉,要是早些平定了南方乱局朕有更多更强的精锐大军可调往塞外,也先小儿哪里能讨得了便宜? 更不用提安民这事情了,从正统十四年底开始也不过老调重弹安排些官员往南方各地招抚流民而已,这些事情朕以往也都是这么做的,哪有什么新意?不过是拾我牙慧。 如果非要说流民招抚的好,那也是耿九畴在正统朝虚于应事。在我正统朝也不见有什么出色表现,换了新主子立刻卖力干活了,如果早些认真干活朕能让他只是刑部一个右侍郎吗?哼,都是尸位素餐的混账东西。 景泰朝招抚流民的手段也都是交由巡抚、巡按招抚而已,完全是抚了也先扣边的福,这才由朝廷安排了大量的差使让这些流民还有了工做,否则地方官府哪能安排这么多流民?就算能安排这些流民,也要白吃一年的赈济粮了。 想想他朱祁钰也真真是个抠嗦性子,这皇位一定坐不长久。流民苦难,好不容易被安定下来了都不知道减免些粮差。要依朕在位,至少要减免三年粮差,不然这才安定下来哪有钱粮交税,又哪有功夫服徭役呢! 至于景泰朝严令各地官府严督官司,务加严惩民间寻衅滋事之徒就更加是败笔了。我大明自立国以来一向是主张民间要息讼为宜的,如果连官府都严厉督办那不是得多出来很多官司了? 愚蠢!连无讼才能让朝廷长治久安的道理都不懂,这个皇帝怎么做得长久? 更有听说才用了锦衣卫欺负了朝廷勋贵,转脸就把锦衣卫为拆了。原来这些官吏还怕皇帝手中的锦衣卫,这才用过就拆掉岂不是过河拆桥?以后谁还肯为他景泰皇帝卖命? 更何况没了锦衣卫,岂不是没有官吏会怕朝廷,不再怕皇权了?哼,所以庶子就是庶子,没有经过正统的教育怎么可能当得好皇帝呢! 就在朱祁镇恍恍惚惚之间,景泰皇帝朱祁钰终于结束了与朱文圭冗长的闲篇。 “大兄,大兄?” “嗯,啊啊,贤弟……哦不不不,皇帝陛下。”形势比人低,暂且低一下头,朱祁镇咬咬牙稍低了低头,拱了拱手。 “大兄不必如此,你我兄弟血浓于水,不过是为弟代领朝政数年罢了,日后还要大兄与见深照拂的。”朱祁钰伸手一邀,拉着朱祁镇往玉阶上走去。 才走两步,朱祁镇就犹豫了……这像是个坑,这个庶子总想害朕! 如果依着朱祁钰拉着走上玉阶,那这肯定是违制了,朱祁钰扣个谋逆的帽子下来怕是至少要被远远贬走了,连京城都没法留下来。但如果不依了朱祁钰拉着走上玉阶,这是不是就算是抗旨了?! 就在朱祁镇犹豫这一下子,朱祁钰说道:“今日是景泰二年初一日,朕有幸能邀诸位宗亲来京见证。” 见证?见证什么?!众人的心思都被这句话吸引了过来,朱祁镇一时失神脚也踩到了玉阶上,想到之后再想退下去又尴尬成进退两难了。 “朕决定,加叔父文圭为凤阳郡王。” 凤阳…郡王……凤阳乃大明中都,怎么可以封个凤阳郡王这么不着调! “大兄祁镇,为避位自贬为庶人,朕心中不安,着礼部加燕亲王衔。”燕……亲王?!燕王原本就是朱棣的,在朱棣一系掌握大明皇室继承权之后再也没有其他人得过这个封号,就像大明朝再也没有明王是一个道理。就这么给封出去了? 第119章 摄政王 景泰皇帝朱祁钰是大度的,是搏爱的,是得民心的。 大度、博爱不仅仅表现在朱祁钰对待后宫那些美女的态度上,也包括在对待失败者朱祁镇头上。 如果说之前有人觉得朱祁钰释放朱文圭是在作死,那么先封朱文圭为凤阳郡王,再封朱祁镇为燕王的操作就像是在铺路,为自己的大兄重回王位铺路。 这是一种什么情怀?这是一种什么姿态?这简直就是专门利人毫不利己的高尚品格呀!试问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如此大度? 其实对于朱祁钰而言也很矛盾,一方面要防朱祁镇搞复辟,又不能弄死了他,另一方面又不能太过苛待了,免得落人口实。 另一个时空中的朱祁钰就是将曾经善待自己的大兄朱祁镇关在南苑,锁死大门只用吊篮运少量物资供给,恨不能太上皇帝朱祁镇早点自己把自己给送走才好。 偏偏朱祁镇在塞北那一年里已经磨炼了心性,又有贤后钱氏在身旁鼓励,根本就没有自我了结的悟性。反而是被投机派石亨、徐珵抓住机会,趁着朱祁钰身病的机会拥立朱祁镇复辟。 被关在南苑七年受尽了饥寒交迫,每日提心吊胆的朱祁镇迎来了重登大宝的机会自然不会忘记这一段屈辱史,更何况炮制“金刀案”的卢忠如果不是被术士忽悠了去装疯卖傻,他朱祁镇早就被扣上谋逆的帽子贬为庶民发配千里了。 “燕王……”朱祁镇有些失神。 “殿下…殿下,御兄燕王殿下,还不快谢恩呀!”兴安在一旁小心的提醒朱祁镇领旨谢恩。 以前是皇帝那是以前,现在的主子可是前皇帝的弟弟景泰爷朱祁钰。既然现在的皇帝封了以前的皇帝为燕王,那就该领旨谢恩。风水轮流转而已,当年正统皇帝封郕王时,现在的皇帝朱祁钰不也跪拜谢恩了吗? “哦哦,臣……” “大兄不必如此。”朱祁钰一把拉住了准备行礼的朱祁镇,满脸和善。看到这种场面的人都不得不相信这是兄友弟恭的表现,这是天家兄弟给世人做榜样呢! 想想这两兄弟,襄王朱瞻墡就该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羞愧,该自己噶了自己才对。居然想抢自己兄长的皇位,甚至还想抢自己侄儿的皇位,礼仪廉耻都学到狗肚里去了。 朱瞻墡会不会感到羞愧不知道,但是对于朱祁钰表达出来的善意孙太后是看到了。短暂的错愕后孙太后轻叹了一口气,对朱祁钰说了句:“陛下有心了。”就要起身离去。 看这样子,是打算继续回南苑去静养,这次怕是再也不打算出来了。 “太后且慢些,祁钰不才,以为今日既然宗亲们到的这么齐,不妨把一些宗室的问题都摆出来讲了,往后再也不会有类似的问题了。”朱祁钰出声留住太后,又吩咐把入宫贺岁的各部主官和内阁成员唤进来。 宗室问题?宗室能有什么问题,还不就是那些鸡毛倒灶的事情。郑王朱瞻埈有些犯迷糊,莫不是要收拾老五了?可别把我连带着一块给搂了才是,我可是无辜的。 “陛下,敢问是哪些宗室问题需要在今日处置呀?还要唤了朝廷重臣来一起旁听?”朱瞻埈不能不慎重,实在是那次的击冲留下的心理阴影太严重了,这石头没落下心里也总是放不下来。 “二叔莫急。”朱祁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此次大兄北征,朝中一时无人总揽朝政闹出了些笑话。我思来想去觉得祖制中有所缺失,还是该补为好,那要补上当然还是要诸位宗亲长辈都支持才行。” 正统帝朱祁镇被瓦剌俘虏之后太后孙氏、皇后钱氏大乱,搜刮了宫中贵重珠宝首饰交给喜宁几人用八匹宝马驮负送到了也先大营,也正因为这件事情被捅了出来所以京师内外一时哗然,数万军民围困紫禁城叩阙要求拥立新帝、废除旧君。 就这种荒唐事情短短数月里闹了几次,被逼无奈之下孙太氏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禀明天地祖宗后废了朱祁镇的正统皇帝位,继而立了朱祁钰为帝,又在朱祁镇回京前的节骨眼上下旨废了他太上皇帝位,彻底将朱祁镇贬为庶民。 对于朱祁钰继位,京师内外文武百官和满城军民是极力支持的,可以说当时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就差抬着游街了。 “哦豁~两位都是做过我们兄弟几个君主的,有什么事你们定下来就好了,难道我们兄弟几个还能反对不成?”朱瞻墡找准机会给朱祁钰上眼药。 “虽说是两位陛下的叔叔,可对于治国理政这些事情咱们兄弟几个还真没什么可以插得上手的。俺们就知道一件事情,朝廷说什么就是什么,是这个理不?” 对于朱瞻墡挑衅一样的姿态,朱祁钰还真没当回事,笑笑也不搭理。继续说道:“朕是不知道高祖皇帝时用过的燕王印玺可还在?若是在,礼部登记 造册后便将燕王印玺交由大兄保管了。” “燕王印玺呀~啧啧啧…”莫说燕王金印,就是郕王金印将来要赐给哪个皇子那都会被认为是另有深意的表现。也难怪朱瞻墡不满了。 “陛下,你们兄弟二人虽说都在京城,也难得一聚。莫不如臣等就先退下了?也不能影响两位陛下叙旧不是?”见朱祁钰不搭理,朱瞻墡有些不依不饶的劲头上来了。之前忍了太久,太辛苦了,本以为金印的事自己忍忍服个软就能揭过去,但迟迟没有得到朱祁钰进一步回应,朱瞻墡怒了。 “陛下,臣…这燕王之爵太厚,臣虽为陛下兄长,实在不敢授领呀!”见到朱瞻墡那阴阳怪气的话语,虽然朱祁镇还真想要这特殊意义象征的燕王爵位,但是也不好意思连推辞都不做一下。 “那是,这王位可不一定坐得稳,宝册金印被夺也不是不可以的,就连废为庶人也只是常事而已。陛下,臣斗胆问一句,俺们兄弟被夺的宝册金印可有发还之日?又或是要直接夺了爵位贬为庶人?”朱瞻墡一直就不是什么善茬,没当上皇帝这股火一直就旺,被锦衣卫收拾过之后稍稍老实了一些但憋屈越来越大。 “瞧五叔这话说的,做侄儿的可不敢应了。兴安,你来说说,刚才五叔说‘我们兄弟的宝册金印’,这个‘我们’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司礼监假传了旨意夺了我五叔的宝册金印?” “奴才惶恐,奴才岂敢?莫说正统、景泰两朝没有夺过襄王殿下的宝册金印,便是宣德朝也没听说过这事呀!”兴安是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之一,第一时间理解了朱祁钰的意思,连接把话接住朝朱瞻墡怼了过去。 “哟,这么说莫不是皇爷爷在时夺了五叔的印信?”这话怼过来,朱瞻墡的火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 这个老子娘害我不浅,看样子朱祁钰这小免崽子没打算轻易放过自己,这个金印的把柄像是要被吃一辈子了。 “兴安啊~回去好好查查,要是皇爷爷在世时真因为些许误会夺了五叔的印信,赶紧给五叔还回去。别的我不知道,就我承统这一年多,五叔对朝廷,对我这个侄儿的帮助可不少呢!又是献金又是捐马,就连王府里的军械盔甲都献给朝廷了,我得好好谢谢五叔哩!” 朱祁钰这话说完,不只是朱瞻墡火大,连一旁等着看朱祁钰怎么处理这个刺头的孙太后都上火了。 该死的老五,咱儿子承统时你不是欺压百姓就是祸害官府,时不时还跟朝廷要这要那,把咱儿子欺负得那个狠哪, 我看着都心痛。 轮到吴氏那个贱货的儿子了,你倒成了个乖宝宝,王府里有的都献给朝廷不说,连自己违制私藏的盔甲都拿了出来,也不怕被朱祁钰给撸成光杆了! 真真的混账东西,日后得了机会得好好整治你一番不可。刚才就该拿了那最重的金佛冲着你脑袋上咣咣咣狠砸几下才解气。 “嘶——”在一旁的朱瞻埈听出了不同的滋味,啥玩意儿?襄王金印莫不是在小皇帝手上? 如果是,这就难怪锦衣卫可以拿到老五写给自己的造反信函了,不然也太不合情理了。这种机密的信函莫说老五不该给自己写信,就算写了也不会敲个襄王印在上面呀!就算是敲了襄王印的联络造返信函,那也该派个谨慎的死士送信才行,断然没有被锦衣卫拿下贼赃的道理才对。 可是……这襄王印玺又怎么会在皇宫呢?莫不是锦衣卫派人潜入襄王府里拿的?回府之后要将印玺藏好,千万得藏好,藏在自己最心疼的儿子都不知道的地方才行,否则哪天这小皇帝派人把自己印玺偷走了敲个什么造反的函件上,这郑王府多半就得撤藩了。 印玺被盗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正统年间礼部大印就被盗了好些次,为此胡濙那老货不是还在锦衣卫大牢里吃了好几个月霉米饭吗?最后查出来是什么情况?礼部自己人偷的,就是为了搞点刺激的给官老爷们找点乐子。 想想郑王朱瞻埈不禁觉得后脊发凉,这小皇帝手狠呀!这一招咱接不住呀! “五叔放心,若是您的金印被皇爷爷收了,朕一定还给您。”朱祁钰说话的口气变了,连用词都变了。 朱瞻墡还想发泄下不满,被一母同胞的老三越王朱瞻墉给抢过话头说道:“回禀陛下,臣兄弟几人一向受先帝厚待,虽不敢说与陛下、燕王这般亲厚,但也知道守礼法,莫说先皇时未曾夺过我等宝册金印,便是有那也是臣等应得的。老五只是看到陛下兄弟二人亲近心中思念先皇大兄而已,言语间有些恍惚失态,还望陛下恕其无礼之罪。” 虽说一母同胞,其实兄弟几个感情还真没那么亲厚,这次朱瞻墉主动抢过话头替朱瞻墡打掩护多半是怕这个愣头青把摊子给掀了最后大家都走不了了。 “不怪,不怪,都是亲叔叔,哪能怪呢!”看着朱瞻墡再次压下了火,装起了乖宝宝一样,朱祁钰轻轻笑了笑准备继续话头。 朱瞻墡不怕朱祁钰翻脸,能咋的?真弄死我?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就把当年老娘想让我继承皇位的事情捅出去好了,看看你们两兄弟那怂样就知道当年我当皇帝肯定比现在强。 “其实朕此次召诸位长辈兄弟入京一来为了避免宗亲间久不走动失了亲近之意,其二便是皇位继承制度,朕有意与诸位宗亲定下个章程,往后若再有事便可依此章程为准了。” 所谓的章程,无非就是避免大臣们拥立皇帝的问题。 历史上明、清时期多次出现过重臣拥立皇帝的事情,朱祁钰不希望这种情况再出现,何况也不利于推动“君主立宪”制度。 “朕有意定下章程,从今往后,若有幼主不易亲政时可由成年宗室亲王暂摄国政,便是摄政王制!” 摄政王制,提前了百余年面世。在摄政王制下,皇帝该继位还是继位,就是不能亲政。即便等到成年后也要经过一定的学习,掌握相当的知识层面了才允许亲政。 而为了防止摄政王谋私甚至篡权夺位,再设三位监国由亲王、郡王担任。无论摄政王还是监国都不实际掌兵权,涉及军国大事的需要摄政王、监国和一众大臣商议后决定,少数服从多数,即便摄政王也不能乾坤独断一意孤行。 一个辅佐幼主直至其成年后再分步交权的方案呈现在了众人面前,胡濙侧过身看到王直若有所思的同时频频点头,王文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于谦看往皇帝陛下的眼光充满钦佩…… 好吧, 应该是大家都认为很好的方案。如果一年多前这个方案就已经存在,那么这时候的景泰皇帝应该是太子朱见深,而此时的皇帝陛下朱祁钰应该是摄政王,有可能襄王朱瞻墡、郑王朱瞻埈会因为有过两次监国经验而被再次召回朝廷担任监国临朝听政。 暂代国政的权利被分散了,各方都不能肆意妄为,多好的国策呀!听到这个办法的孙太后只想抽自己两大嘴巴子,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方案。 要按这个方案操作,朱祁镇回京后没准就能顺理成章的复辟,或者至少可以以太上皇帝身份摄政,哪里用得着这个贱种在朝堂上扮好人给个亲王的封号? 当过皇帝的人,会在乎一个亲王的封号吗?真是可悲可叹! “陛下圣明,这确实是个好方法。虽然臣等不希望有此类事情发生,但如果以此为定例,则皇权更迭再无忧虑矣!”户部尚书陈循表示赞同。 “臣附议。”不用陈循说出来,从所有人的脸上就看出来大家的支持态度了。高谷也连忙表示支持。 “臣等附议。”交换了下眼神后,于谦、金濂纷纷表示支持。 一直像是影子一样的杨善也随着众人躬身,笑开花一样的脸上似乎表达着对皇帝朱祁钰的敬服之意。 “既然大家都赞同,那就以此为定制,还请太后并诸位叔王、大兄一同签字画押,上祷天地祖宗,然后颁布天下!” 第120章 景泰朝的约法3章 对于皇帝朱祁钰要给大明朝的前主子朱祁镇一个亲王的衔,从小受到封建礼教思想束缚的胡濙等人不仅不反对,反而很赞同,甚至很高兴的认为景泰皇帝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皇帝,大家明显没有拥立错人。 皇室最怕的就是为了皇位兄弟相残,骨肉搏杀。从古至今甚至于后世,对于自己皇位有威胁的人大多数都不会得到什么好的结果。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不问世事,也有可能因为某些潜在势力因为血统想要拥立毫不知情的人而成为掌权者的追杀对象。大国小国都一样! 项羽对秦二世,曹丕封的山阳公,司马氏对于晋……某个棒子在南海小岛国上宰了长白山血脉的王弟~咳咳,说多了都是泪。 而朱祁钰的作为不仅仅让人相信是为了能够顺理成章的将朱祁镇重新纳入宗室并封为贵无可贵的燕王才不惜冒险铺路封了建文后人朱文圭为郡王,更是以明确约定将来继承人如果再有幼帝无法掌国的问题通过设定摄政王的方式给解决了。 摄政王,摄政王,呸!朱瞻墡心里可不满这个什么狗屁摄政王,似乎谁稀罕你摄政王多出来那点俸禄似的。 如果不是为了当皇帝,谁高兴来给你监国了?监国期间无功无过也就算了,要是有过,将来会不会被秋后算账?如果有功了,那还不如有过呢!监个国而已你干得比皇帝还好,你想干啥?! 好在他朱祁钰想得还算缜密,居然想到了摄政王辅以三大监国王爷这般布置。否则这摄政王也不好干,没想法的恐怕是有多远躲多远,有点想法的为了避嫌搞不好躲更远了~ “诸位长辈都知道,叔父文圭乃是孝康皇帝一脉存世唯一血脉(没有查到有朱标其他几个儿子子孙的信息,我猜是没了,有也没了~),朕愿文圭王叔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安享这太平盛世。” 朱棣“靖难”后先是将长兄朱标的余下几个儿子全部降为郡王,隔年又找碴给废为庶人圈禁在凤阳。几个亲侄子就这么没过多久,在永乐朝都一一暴卒了。 至于怎么暴卒的,谁也不是傻子,当然你永乐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朕有意复几位叔祖王号,并由文圭叔父的子嗣分别袭了王号,也使几位叔祖泉下得享贡奉。”朱祁钰这么做倒不是有多么替朱标不值,只是想着打个样,万一自己人品爆发还是被朱祁镇复辟了,朱祁镇也不能下手太狠,否则就算他自己不顾及当时朝野的态度,也要想想后世对自己的评价。 “臣等遵旨。”听到朱祁钰要复朱允熥几人的名号,胡濙生怕朱祁钰反悔立刻出声表态支持。一旁站着的杨善脸上多少有些尴尬,只能讪笑着陪在一旁也不出声。 “既然诸卿支持,那就先复诸叔祖郡王号,也便于文圭叔父将来诞下子嗣承袭王爵。”朱文圭才被封为凤阳郡王,儿子要是袭了爵反而比自己父亲高那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臣遵旨。如此,朝廷将为广泽王(朱允熥,朱标首任太子妃常氏所生,建文元年封吴王)、怀恩王(朱允熞,朱标与继氏吕皇后所生第四子,建文元年封衡王)、敷惠王(朱允熙,吕皇后所生第三子,建文元年封徐王)三位郡王复入宗祠准备。” “嗯,好。”才答应完,朱祁钰又一脸疑惑道:“不是还有一位瓯宁王吗?” “回陛下,瓯宁王就是敷惠王,高祖文皇帝改的封号。” “哦哦,那好吧,就这样吧!每每念及此事,朕皆难以入睡,今日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朱祁钰说着想要挤两滴眼泪,可惜失败了。 早知道该擦点胡椒粉什么的在袖子上就好了…… 对于朱棣这个为了当皇帝什么缺德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玩意儿,朱祁钰没什么好评价的,既然继承了朱棣一脉子孙的躯体总得为朱棣干点积阴德的事情。何况自己还需要用这个积点好名声,将来没准用得上呢! 对于朱祁钰的一番安排,朱文圭一脸懵,完全不知道怀恩王、敷惠王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在内侍的解说和提醒下立刻拜倒在地不断的磕头谢恩。 刚才内侍讲的别的没听明白,这些什么王好像是自己的亲叔叔什么的都不重要,但是这些叔叔们留下来的“遗产”——王号将由自己的儿子们来继承了。 内侍说得可清楚了,皇帝封了自己为王,自己只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这个郡王的王号,其他的儿子只能是镇国将军衔了,所拿的俸禄跟郡王衔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而皇帝除了给自己一个郡王号之外还答应让自己的儿子继承三个郡王的王号,那么自己就有四个儿子可以获封郡王了。 朱祁钰命内侍搀起朱文圭,转身对朱祁镇说道:“这些事情大兄不便做,便由为弟来做了,要是觉得不妥大兄可莫要恼了。” “不恼,不恼。二弟…陛下曾言‘子不言父过岂能知错改之’,臣以为甚是。”朱祁镇连忙低头应承着,随带还拍了朱祁钰的马屁。 “大兄也认为并无不妥就好,那为弟再说另外两事了。” 还有事?众人连忙把关注点再次放到朱祁钰身上。 “朕以为既然当今为高祖文皇帝一脉继承大统,大兄本为先帝指定承统人选,朕之后便也该是大兄一脉承统。因此,朕以为可由朝廷颁布法令,自此确定承统一脉先后顺序,期间并无他人可以另行干预。” 朱祁镇还年轻,朱祁钰更年轻,而太子朱见深还小得很,这样算起来朱祁钰如果熬死朱见深也不是没有可能。又或者,将来什么时候等朱见深大了寻个错处给废了太子之位,那朱祁镇的正统皇帝位子就彻底断在自己手上了。 “陛下这是要……?”谁都想当皇帝,朱祁钰这么说让做兄长的朱祁镇心里犯了迷糊,这是要把皇位确保传给我儿子? “大位本就是兄长一脉的,这么做也不过是确保大位不会旁落而已。”朱祁钰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继承景泰帝位的将是朱祁镇一脉,如果有嫡出的则由嫡出继位,届时再废太子另立不迟,没有嫡出的就由朱祁镇一脉庶长继承。也就是说,将来继承朱祁钰景泰皇帝大位的只能是朱祁镇一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话一说完,不只是朱祁镇激动万分,就是殿内朱瞻埈等亲王和高高在上端坐不动的孙太后也有些激动了。 景泰皇帝陛下果然是最合适代掌皇帝大位的人,幸好朝廷没有立朱见深为皇帝,又或者拉了襄王、郑王过来执掌朝政。众臣眼神交流,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 “如果诸卿没有异议,那便由礼部拟旨,颁行天下了。如何?” 朱祁钰这么问,当然没有人会反对。唯独朱瞻墡表情复杂,那样子似乎在说:小屁孩子还是太年轻了,迟早会后悔的! 于是殿内传来了一片“遵旨”的声音。 “既然前两件事情都没问题,那朕就说第三件事情了。朕也来个约法三章。” 前两件事情对于朱祁镇而言都是好事,至少现在看不到有什么坏处,第三件事情能是什么呢?如果是要给朱祁钰自己的子孙谋点福利什么的,他朱祁镇绝对一万个赞同。 如果朱祁钰不要才让人担心呢,肯要多少让人还放心些,不然说的像是玩一样,谁敢信呀! “景泰朝自此将不会在关内封王。” 什么?不在关内封王?!那要封到哪里去,关外?是要把海西野人的地封给诸宗亲还是把哈密给封了? 朱祁钰话音刚落,顿时炸了锅。 “陛下慎言。臣老则老矣,子孙都是没啥本事的,将来臣的藩国还是要陛下那不争气的堂兄弟继承。” “就是,臣等没能耐治理国家,还要夺我藩国吗?莫不是此次召宗亲入京就是要削我等藩国的?” “朝廷做事得讲究点体面,当年高祖‘靖难’起因可就是削藩,这才过了几代,皇帝陛下莫非又要学那建文伪帝要削我们的藩不成?” 拿朱棣造反说事当然也只是说说而已,朱祁钰真要削藩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今时不同往日,朱棣造反成功后当即就削了自己兄弟们的藩国内迁,但凡还有藩王称号的现在也就是被朝廷圈养的猪仔而已。 此是莫说是想要搞个二次靖难,只要朱祁钰安排三、五个锦衣卫就能把这满殿的王爷们都扒了袍服扔进锦衣卫大牢里喝稀粥去。 朱祁钰真要削藩,大臣们倒也不反对。毕竟宗室们前些年闹得也太过了,而朝廷为了豢养这群祖宗也是真金白银玩命的散了出去。只是大家谁也没有接到朱祁钰要削藩的消息呀,何况前面还安排布置那么多事干嘛? 但凡皇帝陛下要削藩,只要一声令下还不就让地方官把宗室们都给擒拿送京不就好了?多省事呀! “是朕没有说清楚,朕的意思是,自景泰一朝始,将不会在关内封王。这个被封的王当然是朕的子孙了。”看到众人误会,朱祁钰不慌不忙的解释了起来。 听完朱祁钰的解释殿内一片死寂,只留下粗重的喘息声。 朱祁钰即便已经打败了瓦剌,降服了广西、云南多个异族土司,哪怕将来还能创造更多、更辉煌的成绩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庙号再怎么着也就只是一个“代”字而已,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愿点破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与众宗室约法继承自己皇帝大位的只能是兄长朱祁镇的子孙,而且还要宣布自己的子孙将不会成为关内王,这意味着什么?白干吗?!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这种替人挑土干劲实足的,莫不是脑子有毛病?要不就是布下了个巨大的陷阱等着什么人跳下去呢! 嗯嗯,这货不是混元霹雳手雷锋就一定是心魔了!众人想通了关节之后几乎一致转头看向了朱祁镇和孙太后,那种表情就像是在看猴戏等着出大招一样。 “陛下……这是何意?自高祖至今已经历四代,朝廷建藩封王都是内附,并无塞外封王的道理。”别的朱祁镇不知道,塞外藩王一定手握军事大权的事情他可门清。 当年高祖文皇帝朱棣正是手握燕王大军,再突袭辽王夺了军权之后这才有了跟建文朝廷大军一较高下的资本。靠着十余万军队和丰富的战斗经验,硬生生以一隅之力干翻了集全国经济、军事力量于一身的建文朝廷。 可怜建文帝新政才刚刚开始,国家稍有起色就迎来了沉痛打击。“壬午殉难”支持建文帝的官员更是被斩杀一空,因此受难人数多达数万。其中女眷蒙难凄苦更是让人难以想象,被后世称为魔鬼皇帝的朱棣直接下令将支持建文朝的官员女眷投入军中转营,一名女性常常每日要被二、三十名军士侮辱,甚至这些女性每日遭遇还要专门呈报给朱棣知晓。 想到这一点,朱祁镇后背有些发麻。朱祁镇知道这些事情,朱祁钰一定也知道才对,朱文圭能够活到等他景泰皇帝破例开释还封为凤阳郡王完全是因为他当时年纪太幼了,对朱棣没有根本性的威胁,否则也就因为洗脸溺死在盆里,或者跟内宦躲猫猫时绊死在花园里了。 大明皇室对于“靖难”前后发生的事情记忆更为深刻,也难怪朱祁镇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这个庶出子弟弟在布局摆自己子孙了。 朱祁镇很想喊:孩子还小,是无辜的,有啥事冲我来。 “是,高祖文皇帝时将诸藩内迁,自此我大明藩王皆为关内王。土木之后山西、北直隶多处宗室在藩王带领下奏请内迁,我大明朝皇帝自此成了给宗室看门的了吗?” 朱祁钰一句话确实让人哑了火,也先扣边时离边关较近的宗室一个个吓到屎尿齐出喊着口号要往境内迁,要不是紫荆关、居庸关两处大捷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情来。 汉时文、景二帝封藩也就是考虑不周,皇帝也几乎成了藩王的守门犬,宗室反而可以袖手旁观看着皇帝与匈奴硬刚。 对于天子守国门这事,朱祁镇多少也有些心有余悸。如果国都是南京,那么北边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有燕京负责人顶上去,再怎么着也不会轮到自己吃了一年多羊汤连个澡都没得洗。回到宣府时泡在澡盆子里搓出来的黑水浇地都显太肥了,能把稻麦给都肥过气去。 “这要说呀,紧邻着大明北部边塞朕打算分三个王。大兄,这就要有劳你了。” “嗯嗯,应当的…啥?啥有劳我了?”朱祁镇脑子一懵,感觉自己被坑了。 “大兄你想呀,我大明塞北原本有三大残元势力,一为鞑靼、一为瓦剌,一为兀良哈。如今瓦剌势力远遁不知踪迹,鞑靼早前为瓦剌所破,而兀良哈覆没只在旬日之间,可不得辛苦大兄操劳。待大兄与这三部贵女诞下龙子,这就是金玉家族,可比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还要高贵,正正好领导三部不是?” 元朝余部原本是鞑靼称汗,大明自永乐时期开始为了扼制鞑靼扶持瓦剌,未曾想瓦剌趁势坐起彻底吞并鞑靼后又打败瓦剌,收伏自哈密到大明西北的沙州、罕东、赤斤蒙古等诸部,后又通过同样的联姻加武力手段收伏兀良哈三部,打败海东野人部族制霸北方。 朱祁钰把话挑明到这一份上,殿内诸人还真是不得不深思了。 如果由朱祁镇与北部诸部的贵女生下皇子,在大明的扶持下由这些皇子继承各部落的统治权,那么大明北部自此将尽归大明所有,即便再有纷争也成了大明皇室的内部矛盾了…… “可若是皇子不愿意继承母亲部族呢?塞北苦寒,不见得有皇子愿意放弃关内优渥生活去塞外喝风吃沙子。”有人提出质疑。 “没事,大兄还年轻,还能生,贵女就更不是问题了。总能生出愿意当塞外藩王,不愿意在关内生活的。” “那塞外部族不愿意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年高祖文皇帝义子脱脱就任哈密王时也受到了哈密本地势力的挑战,最后无功而返。” “无妨,我大明自太祖时就用茶盐铁器诸物掌控塞外局势,哪个部族有异心就灭了哪个部族的贵族势力,自此之后剩下的都是普通牧民和大明官军,自然铁板一块不用再担心有反复了。” “这皇子受领了母族土地人民,若是大逆不道心向母族反了大明又待如何?” “朕适才与众宗亲约法,大明皇室继承自始仅为大兄一脉。这大兄一脉嘛~嫂夫人虽然还未曾诞出嫡子但也都还年轻不是?何况大兄原本就有嫔妃十余人,已有多位皇子,等到鞑靼、瓦剌、兀良哈三部贵女送到大兄屋里怕是还能再得下数名皇子吧?” 呃……好像是这么回事。 “说起来这事还得要托付给胡太傅了。” “啊?臣…敢不从命。”胡濙心里一惊,咋又扯到我头上了? “太傅就任北疆总督后就着手搜寻三部贵女吧!” “臣……遵旨”胡濙此时感觉自己有点像望春楼门口的大茶壶,还是挺贱挺贱的那种,泛着浑浊的目光为客人介绍心仪的姑娘。 “最迟今年八月十五之前要找到,阿里不哥系的简单,直接从哈密就能找到,兀良哈三部的已经住在你礼部馆驿直接挑了合适的送去燕王府就成了……” “这忽必烈一系……”胡濙地没把握,忽必烈一系早就被打到不知所踪了。 “无妨,如果找不到忽必烈一系的贵女……就直接把人送到大兄府上吧!” “臣遵旨……啊?!” 第121章 皇帝背后的那个人 如果说有人对大明景泰皇帝的人品有怀疑的,经过这一次再没有怀疑了。能够说得出“如果没有找到人,就早点把人带过来”这种鬼话的有多心黑就不言而喻了。 可想而知,胡濙任职之后会立刻大张旗鼓的搜寻忽必烈一系后裔,至于找不找得到,又或者年龄、相貌是否相宜的……呵呵,那一定是能找到又年轻漂亮又血统纯正的忽必烈后裔贵女的。 哪怕是这位妙龄女子操着纯正的江南水乡吴侬软语唱着江南小调,也一定是再纯再正不过的忽必烈后裔。 如果有谁提存在质疑,虽然胡濙是文臣可却是大明朝半数精锐军队的控制人,北疆总督这个名号就无比霸气。只要胡濙不造反,整个北疆毫无疑问将得到大明全国的经济供养横扫一切阻眼的玩意儿。 至于谁碍眼,谁提异议谁就碍眼,不满意可以去找景泰皇帝告状呀!看看皇帝是信我还是信你——个死鞑靼贼! 见识过朱祁钰手段的孙太后彻底没了脾气,连最后一丝怨气也消掉了。起身时吩咐李永昌近前搀扶时李永昌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这段时间实在是憋屈,太后拿自己当叛徒,而皇帝又知道自己并不是忠心向着景泰朝廷的,偏偏还身居司礼监第一把交椅,这种心理实在是让人煎熬。 “太后,祁钰有意移于他处宴请诸位叔父,便由大兄陪太后说些体己话。”朱祁钰表示要把场地腾出来给孙太后和朱祁镇两母子好好聊聊,朱祁镇也满怀期待。 “不用了,人我看到了,很好。陛下远胜你大兄百倍,祖宗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了。”说罢,孙太后站起来转身头也不回的在李永昌的搀扶下走了,末了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话:“燕王好生安亨这盛世太平吧,莫要生了别的心思,再误了自己性命。” 嘶……嫂夫人好眼力劲。朱瞻埈等人在下面不得不佩服孙太后的见识与果断,难怪是能干翻胡皇后的主,不仅有眼色还能屈能伸,而且这一伸一屈之间居然毫无讳和感。 就这种能屈能伸的劲头,当年身为艳妃时皇兄一定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这才早早掏空了身子骨跟先皇一样正值壮年便去见了太祖他老人家吧?! 对于朱瞻埈等人那污秽的眼神里到底带着何种问候言语孙太后不知道,但是对于朱祁钰的这番操作众人可都不得不佩服。既然佩服就是要服从的。 只是按这样安排下大家都没了称帝登极的法律依据,心中难免有些不忿。虽然之前也没什么太大可能,但至少还有一线希望。万一朱祁钰又和他那二杆子哥哥一样犯了浑呢? 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唐玄宗不就是曾经睿智无比的一代君王吗?到了老年时捅的篓子差不多就把自己前半生的光芒全给压了下去。 朱祁钰拔刀自宫般的操作让这个时代的王公大臣们一时犯了糊涂,但不影响对朱祁钰这种精神的赞扬,一个无比公正无私、睿智且心胸宽广的皇帝形象将从这一刻起被无限放大,直至光茫照耀整个天下。 觉得无趣的朱瞻墡最先喊着要回藩地的,在礼部以极度高效的速度完成了祷天告地祭祖宗的流程,景泰皇帝朱祁钰领着大家行盟誓仪式完后就再三请回封地。留在北京城干嘛,看他朱祁钰作秀吗? 赵王朱瞻塙还好点,在朱祁钰登基不久下达诏书“许诸人直言无隐”时几乎是第一时间上奏请求朝廷允准他“领军舍死捕贼迎回”当时为太上皇帝的朱祁镇,获得了朱祁钰的特别优待。 特别是隆重向朱祁镇介绍了赵王的“英勇事迹”后让这叔侄两人保持友好联系的那个样子让人看着直掉鸡皮。 呸!什么领军舍死捕贼,要脸吗?大明朝自永乐以来哪有藩王领军的?朱瞻墡心里暗骂不止,这朱瞻塙当时不是想借着由头起兵作乱就是喊两声口号刷下存在感而已。要说他真的愿意领军抵抗外贼,就算是练啥子法圈圈大法用脚指头想问题也绝对不会有人相信这种鬼话的。 说起来朱祁钰也真是会邀买人心,只是让天下人畅所欲言就搞到无论官吏百姓踊跃上奏言事,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小子如此能耐。悔不当初,否则也跟着朱瞻塙那个怂货上书表表对朝廷的一片赤诚之心才是。 对于朱祁钰顺利掌握朝堂、掌控天下的局势越发不满,对朱祁钰的恨意就越发浓厚。偏偏朱祁钰如今成了他朱瞻墡恨到死又干不掉的顶层存在。再加上自己的襄王金印这会还捏在朱祁钰手上,只要自己稍加异动随时都有住庙宇的机会轮下来。既然惹不起,朱瞻墡决定躲,躲到远远的,这辈子再也不要相见。 对于朱瞻墡带头闹着要回藩地的小情绪朱祁钰表示了充分的理解与支持, 并决定由礼部、户部、兵部一起商议着安排,尽快准备好给各宗室的回礼一并送宗亲返回藩地,一面又挽留宗亲们一定要在参观了大明新军之后一起吃完十五元宵再回藩地。 按朱祁钰的说法,山高路远,各位宗藩将来也不是年年都能来北京叙旧,这一次一定要多待点时间才行。何况工部、兵部一起打造了一支崭新的京师护卫军队,之后将会把装备推行到全国所有官军体系,一定要让宗室们亲眼见过大明官军的武威之师、仁义之师,这样才能安心在藩地当个寓公。 圈猪养就圈猪养,说那么体面有个什么卵意义!要在藩王面前展示大明官军整体实力,打消藩王不臣之心的意思昭然若揭,简直是司马氏之心路人皆…那啥啥啥哈~ 好吧,当今的大明皇帝拳头大,虽然是侄子辈可绝对不是燕王朱棣的侄子辈,咱们做长辈的没必要跟小的一般计较,忍了便是。 工部能弄出什么好军械供新军装备吗?哼哼,只怕又是样子货而已,没啥可在意的。最最重要的是,咱想看吗,想看吗? 不想看,大明景泰朝的官军精锐长啥样子我们一眼都不想瞧,甭管他们长得什么样子,用什么样的军械,咱们都不想知道。一群臭大头兵,看他们看啥?别说没有王府的姬妾顺眼,连丫鬟小厮,就是府上的门子长得都比他们周正。 “夏官辛苦,这兵部操练新军怕是费了不少力吧?”不想看是不想看,应付几句还是要的。 “回殿下的话,臣不辛苦,都是陛下画策又钦点诸将按计操练,臣不敢言苦称累。”于谦觉得自己这个兵部尚书当的有些窝火,新军仅万余人,兵器甲胄优中选优,工部打造好的精良武器直接送进新军营地,自己这个兵部尚书都不能一窥近况。要是真如了诸王的意就这么放走了,那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新军的真面目了。 “哦~竟然是陛下亲自谋划的?不知新军将领是谁呀?” “回殿下,新军其实是幼军,统帅自然是太子殿下。领军将领都是原本军中百战官军中选拔,并无出彩将领。” 朱祁钰以太子幼军的名义编练的新军万余人,一切训练模式都没有对外展开,抽调了大一军中百战老兵组建而成。仅从这些简单的信息中就不难看出,景泰皇帝有一支绝对大明军队中最最精锐的官军队伍。 此时官军的精中选精可不是和平年代里靠着训练科目甚至人脉关系为扶持选拔的官员,更不是长像俊俏的队列表演人员。仅仅是血战沙场死里逃生的百战老兵就足以说明这支官军的战力水平,更何况还有年龄、身体素质等条件优中选优,在武器装备、粮草补给充足的情况下硬扛数倍之敌完全不在话下。 “这么说大司马也未曾一睹真容?” “回殿下,未曾。只是从这支官军领用的军械装备上得知此军战力冠绝大明官军,恐怕天下间也绝对难逢敌手。” “喔?竟然有这么强,那还真要留下来一睹为快了。” “回殿下,一定要留下来亲眼见见皇帝陛下亲自筹划的官军实力,不然可惜了了。” “那咱便留下来,亲眼见见陛下调教的官军战力如何。”反正走不了,又压抑不住好奇心,留下就留下吧!至多是杀几只鸡给自己这群猴子看而已,换个思路也可以认为这是训猴子给自己看嘛,只要自己想得开就没有什么大不了。 “咱虽然远在藩地,可也是看朝廷邸报的。听说很多武器都是皇帝陛下亲自改造的?”好奇心既然上来了,又不打算压下去,干脆挑明了问问。这个皇帝的能力被传到神乎其神,自己在土木堡之变后也被耍这小兔崽子摆了一道,不想没事,一想就更恨。 “自陛下登基以来颁布谕旨准天下人建言,这军器改良自然也有不少地方贤臣良将进言的。宁夏总兵就曾进言改良战车,朝廷试制了两架,臣与时任京营总兵官的都督石亨就亲自试过,着实好用,朝廷便依计改良战车推行。”宁夏、甘肃总兵官都有进言改良军械,其中战车在抗战瓦剌发挥的作用最为显眼。几乎每战必有战车立功的消息,各式战车在抗击达贼战争中的作用被无限放大了,众人当然知道。 “除了大臣重将进言外,也有小民进言改良器械为朝廷所采纳的。”于谦转而提到其他武器的改良又吸引了重人的注意力。 “前有会昌伯荐张氏三兄弟,幼弟张立斌便进言改良盔甲、刀具,陛下恩赏令其在工部任职。后有顺天府箭匠周四童上言改良弓驽箭矢,陛下又赏了钱粮房地。陛下心怀天下,又能细察入微,知百工熟兵事,臣下微末粗鄙之言经陛下细琢后方才有了遍行天下的善政。” 于谦为人正直,既不愿意瞒了官吏军民的功绩也不好胡乱拿皇帝陛下来说事情。可是在朱瞻埈等人眼中就完全不是一回事情了。 这朱祁钰果真跟他那大兄一般无二,也是个草包,只会夺了臣下的功绩扣在自己头上。现在看起来唯一比他那二杆子兄长好的就是这货会听取臣下意见,不会蠢到自以为是什么都要自己定夺。 不过也不怕,一个爹的种,肯定好不到哪里去,用不了多久一定会犯浑的。 这么算起来这个皇帝身边肯定有能人,是谁呢? 这个能人一定得是个老成谋国之人,得要有谋略有胆识,更重要的是压得住场面,胡濙? 胡濙身为正统朝辅臣,已经身居太傅高位,高祖时就已经担任礼部侍郎负责在民间探访神仙张邋遢的。要算一定是够格的,但这个人应该是留在身边的重臣,不该放到外地办差才对,所以胡濙要去塞北担任总督一定不是。 会是内侍兴安吗?也不对,兴安之前被派到大同担任镇守太监的,现在还只是司礼监二把手,辛辛苦苦绕了一圈回到原位,这也不太符合常理。何况有了王振前车之鉴朝廷大臣也不太可能会再允许有能够左右皇帝的宦官出现才对。 王直……正直而迂腐,能力不足。 陈循?高谷又或者是金濂?都不太可能。 绕了一圈,众要将眼光转向了署礼部事左侍郎杨善头上,那么猥琐的形象,更加上曾经在永乐朝那么“光明正大”举报狱友而被朝廷众臣嫌弃的人,要资历有资历,要手段有手段,既是卑劣小人又是经年老宦,似乎最有可能了。 而且最为可疑的是杨善被派往塞北迎回太上皇帝朱祁镇圣驾的使臣,太上皇帝返回大明后没过几日就颁下避位诏书自贬为庶人。这种手段熟悉不熟悉?那种卑鄙地手段与多年前他出卖狱友谋取活命机会是不是一毛一样的贱? 胡濙身为礼部尚书只要人还在,是断然没有杨善出头机会的。而景泰皇帝朱祁钰却给一把年纪的胡濙支配到了塞北那苦寒之地去担任总督,怕不就是要给杨善这货挪位置吧? 几人想通了关节,顿时一个个笑成菊花般灿烂围向了新晋礼部实际掌权人杨少宗伯。而不明就理的杨善长袖善舞来者不拒,迎来送往的本事堪比迎春院门口的大王八一般灵泛,确保诸王绝对有宾至如归般的感觉来过就不想走了…… 《景泰实录》: 景泰二年元月初一日,上会宗亲于乾清宫,时署礼部事左侍郎杨善奏请:大明以孝立国,皇室亦当为表率,请封御兄祁镇。上允之,加为燕王,命工部修缮王府如制,谕锦衣卫并兵部差遣旗官军士百人供使令。 燕王谢恩请旨曰:叔父文圭,无罪久系,请释之。 太傅、礼部尚书、总督北疆军马胡濙以为不可,燕王曰:有天命者,任自为之。 上遂允之,以凤阳郡王授圭,命南京工部依礼修缮府邸,命锦衣卫并南京兵部差遣旗官军士五十人供使令。 濙以(燕)王曾登大宝,久居京师不妥请旨封藩。 上不允,与众王议,止乃颁谕。 一曰:天命有归,大兄乃先帝所指,朕虽代行其位,宜还其血脉。但有承统继朕者当系正统血脉矣。有嫡则嫡,无嫡则长。 二曰:幼主妨国,不宜亲政者。宜由尊长暂摄国政,另得二、三监国辅之。或三、五年,或七、八年得还。不宜还者,迩使替之,勿令久居高位令彼心生异志。 三曰:关内止封,于番族所属人民、土地不计。 第122章 元宵 景泰二年的阅兵式简短而震撼,让一众藩王和属国使臣看了之后都没了轻视的想法。 之前有使臣还在怀疑景泰朝廷不过是利用边境城关的地理优势打羸了对瓦剌的保卫仗,经过这一场演武之后怀有这样心思的人恐怕就只能是自己脑子被驴踢了,又或者劣质酒水喝多了才会作出这么荒唐的判断。 上万人的武装操练,朝廷却在雪地里进行。正在朱瞻墡冷笑着朝廷官员办事不利的档口军演开始,官军队伍鱼贯而入。 战阵中的最前方是马车拖拽的驽车,一车三驽,上中下三杆枪头在日头的直射下闪闪发着寒光。但吸引眼球的却是马车两旁的轮子居然是悬空的,两侧长长的辕木前端高高翘起在雪面上支撑着重车向前滑行,可以看到牵车的长毛牛步伐仍有余力。 “走在最前面的方阵是驽车方阵。这是我大明朝工部能吏造出来的雪撬重驽战车,这款战车的最大优点就是无论晴雪天气都能够行车自如,不会受到气候影响。”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身旁侍候的小吏开始轻声讲解道。 “在重车后面的是单人驾驶的轻车了,轻车上的驽机不像重驽那般需要三、五个人才能驾驭,整车只需一人驾车,一人操机,便是策马狂奔也能发矢杀敌。”策马狂奔时驽机的准头自然是没有办法保障的,但是概率学这个东西是一门深奥的科学,没法用简单的公式来测算。 弓驽手身披三层甲胄被马车载着紧跟其后,大明朝的大规模机动化部队自此就脱离了只有骑兵这个范围了。 多匹挽马拉动车载步兵解决了步兵长途奔袭战力受损严重的问题,毕竟骑兵占用的马匹太多了,而且学习马术也不是一个轻松活,仅仅马骑的消耗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此时大明北方的主力部队在战斗时基本上都可以着两、三层甲了,棉甲贴身,小环锁子甲居中,竹甲罩外。弓弩手的甲胄以胸前防御为主,后面背着撒袋。 再之后是的长戈兵端坐大车上,长戈如林,近一丈的长戈有近两尺是铁质戈头,木制握把刷上好漆远远反射着出幽暗的光泽。 再之后的方阵缓缓步行而来,肩上扛着的大刀迎着劲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更令人不解的是脚下踩着奇怪的…鸭脚蹼一样的鞋子,行进速度很慢,而且步伐怪异。 “这一队使的兵器就是斩马刀了,据说是仿的唐朝陌刀,刀刃长三尺三寸,刀柄两尺(明尺比现代尺相差一厘米左右)。此刀上砍马上敌将,下砍马腿,无往不利。” 整刀差不多一人身高了,这刀挥出去的接敌部分可想而知。就这么大砍人的大刀,见过吗?没,第一次见。要没个长枪、短炮的真拿不下,只能乖乖被宰割的份了。 “今日大雪,只是演武而已。若是晴日里遇敌,这陌刀阵披挂齐备上了阵,就算被马军大队冲入军阵也是不惧的。” 什么?被敌人马军大队冲入军阵也不怕?你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步兵遇上骑兵,就算你有斩马刀占了先机,但被马队冲撞下还能有活路? “喔?这话却又是怎么说的?”朱瞻墡听了没有反驳,若有所思地问道身边解说的吏目。 “回襄王殿下,这陌刀营往日操演都着全身板甲的。” “嘶——板甲?” “回王爷,板甲,两钱厚的板甲。” 大明朝有铁,但也不多。更重要的是打造板甲的工艺就是个大问题。 蒙古大军西征时就碰上过这种板甲,厚重,全方面包裹,给人几乎无懈可击的感觉。对付这种板甲时蒙古军队只能凭借着战马高速冲击和链锤、狼牙狼狠狠砸向身着板甲的骑士才能获得胜算。 两钱厚的板甲说厚不厚,说薄不薄,但在中国横行是绰绰有余了。 “朝廷有这么多板甲?”至少五百人的陌刀方阵,也就是要五百套以上的板甲才对。哪来这么多铁?哪有这么快的速度能批量打造出这么多板甲? 铁是需要反复敲打才能成钢的,也就是所谓的百炼成钢了。以朝廷应对瓦剌战事的时间来算,就算是稍稍稳定局势后开始打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出五百具全身板甲。 一套全身板甲,在欧洲的中世纪时期差不多是一个普通工匠一辈子的收入了。是一辈子的收入,不是一辈子的积蓄。就算不要昂贵的宝石点缀也不需要繁杂的花纹衬托,仅仅一套粗制的板甲也只能是家底丰厚的人家才能拿得出来的。 一个骑士如果连全身板甲都没有,那他就不能算一个高贵的骑士。 “陌刀营五百人也是才组建了不足两个月,朝廷哪里配得齐这么多全套甲胄,王爷说笑了。” 哼,就知道只是唬人的架子货。 “不过数十套而已,只能轮流着用。按工部算法,若是放下火炮、火铳那么些费铁的不造,半年时间差不多能配齐喽~” “不可能。”朱瞻墡下意识喊了出来。 半年时间配齐五百套?就算是铁器足够以工部的人手而言也不可能,这种反复敲打既费功又耗料,哪里是半年能够造成的。 “回殿下,工部现如今用煤炭炼铁,倒是比往年快了些许。重点是这打铁用上了机括,据说是墨家手段,原本三、五日才得的如今一日便可制成了。” 煤炭提高了炉温,木炭解决铁中间的杂质含量,再用风车原理安排牛、骡做为动力打铁效率提高了不只是一点两点。 具体怎么做,做多少,朱祁钰不知道。但在重要的关键节点指明一个方向就能为大明工艺进程缩短不少距离。现在这些都还只是冷兵器,热兵器的制造工艺不过关,以朱祁钰身躯里那个灵魂所掌握的理工知识还不能够造出合用的线膛枪,连燧发枪都不能保障。 既然短期内给不出解决方案,就大概指个方向让工匠自己去研发好了。朱祁钰不急,现有的冷兵器锻造技术上了个台阶再配上一些领先的知识已经足够甩这些“原始”人几条街了。 至于热兵器嘛……手榴弹、炸药包、地雷这些玩意算不算?反正也先尝过,味道很酸爽的。 不足半个时辰的演武很快就结束了,正当诸位王公大臣和外国使臣们准备离开时朱祁钰却亲自走进演武场,于谦为首后面跟着杨善、朱骥寥寥数人。 不一会儿,兴安扯着公鸭嗓子大声宣读圣旨,一系列嘉奖命令之后引来了演武官军群情激昂的欢呼声。 “这又是怎么了?”战前、战后重赏以此激励官军士气的方法很常见,莫非这又是要升赏一批人? “回殿下,这是官军中立有显着战功的在受朝廷表彰呢!” “表彰?”表彰是个什么东西?能吃还是能穿?众人都很难理解。 “回殿下,是的。有官军将士或是奋勇杀敌,或是勇闯敌阵立下汗马功劳又不宜升迁的,陛下这是专门给予赏赐呢!”景泰朝的官军改革开始对识字有要求了,如果不能看懂书信,不能书写公文的一概不能升官,可以去识字班学识文断字。如果学了还是通不过又或者根本不想当军官而放弃学习的,就只能在其他方面作出奖赏了。 “哦~赏多少?五十两还是一百两?”原来是赏银子,这就明白了。 “回殿下,不是单纯赏银钱。” “嗯?那是赏什么?”既然不给升官又不赏银钱,莫不是将宫里要放出的老宫女赏给这些官军将士?还真是打得好主意,这不要脸的性子真跟他老子是一个模子里刻画出来的。 “回殿下,是钦赐牌匾,由官驿送至家乡,另以功劳不同赏赐银钱。”吏目回答道。 钦赐牌匾官驿送回家乡?好大的噱头! 三年一个的状元郎也没有这种待遇,没想到靠着刀头舔血就能换回这般荣誉,再有战事这些官军岂不一个个奋勇争先人人恐后了。果然好手段! 看到演武场里被赏赐的几个大头兵哭成泪人,而旁边的军士一个个脸涨到通红就知道朱祁钰邀买人心的操作又成功了。 就靠一块破牌匾,居然就成功收买了上万将士效死之心,真合算。想想寒窗苦读二十载的两榜进士,哪怕就是状元郎也不过是可以自己家出钱刻块匾挂自己宗祠里,可这官军将士们不仅匾由朝廷出了,甚至还直接送回老家,这种荣耀又哪里是普通人可以拒绝的呢! 结束了阅兵演武后众人再端起汤圆就完全不是个滋味了,甭管桂花糖馅还是芝麻馅,哪怕就是腐乳腊肉馅的各人吃在嘴里也嚼不出什么意思来。 景泰朝廷有能人,这是众人普遍的认同。 朝廷里文武百官几乎没有什么杂音出现,因为杂音很快就被掐掉了,所有的声音几乎就是朝一个方向的。 即便是在封建王朝里,整个国家只存在一个声音,全天下的官吏军民都遵循这个声音的命令行事也是比较罕见的事情。即便强大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朝廷里也时不时会出现不和谐的声音,但是现在呢? 好嘛,皇帝的手段已经彻底掌控朝堂不说,连军队也只接受这一个领导、一个声音了。 没有机会了,彻底没有机会了。这时候再看无论是正统帝复辟又或者宣德爷复生,只怕天下也还是只认景泰皇帝而已。大不了,将伪诈正统帝搞复辟的奸侫小人给宰了就是了。 经过这么多事,很多人都彻底认清形势,放弃了一切不现实地幻想。大明朝将来是不是有更伟大的皇帝不知道,但是到现在为止只有景泰皇帝是超越前人最伟大的皇帝。 “陛下要对塞北用兵,臣等就不再叨扰了,这就回藩安守宅院,免得有不肖子孙扰了朝廷大计。”朱瞻墡再次出言请辞。 “叔王连日奔波赶赴京师,也未曾好好歇息几日又要赶回藩地实在是祁钰之过。” “陛下言重了,我等宗亲确实难得一聚,若是陛下不弃臣愿意或五年、或十年来京师拜见陛下。臣若不能来,则臣子必来。子若不来,则孙必来。” 五年一聚在这个年代已经是远亲最难得的事情了,莫说千里之遥,就是百十里地出嫁的闺女这辈子也不见得能够再见到自己父亲又或是兄弟姐妹一面。 “好,那便五年一聚,不在北京就在南京。”五年一聚正好五年一个计划,且看看计划完成情况和下一个五年计划,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很好的讨论时间呢! 双手沾满世界人民鲜血的发达国家,以其资本剥削方式获得成功后也人模狗样的搞民主讲人权,议事也分上、下议会。既然是宗室聚会自然就是大明朝廷的参议院甚至更高层级大聚会了,挺好挺好~ “叔王如此说,祁钰自是赞同的。往后宗亲便定下五年一聚,诸位宗亲也难得一聚,来,让我们干了这碗汤圆” ……还吃啊? 南北习俗不同,但很多习俗不仅仅跟地方风土人情有关,还因为某此特殊事情而影响。 比如大明朝南、北两京自景泰二年开始每五年一次的宗亲聚会就这么定了下来。南京礼部负责秦岭淮河一线以南的宗室聚会,以北自然是北京礼部负责。 皇帝和继承人将分别在两京接待皇亲国戚的叩拜和祝福,如果有宗亲想要上折子诉苦的,这个时候也绝对没有任何阻拦。 一直以剥削、压迫普通百姓为己任的勋贵宗亲们也因为景泰皇帝这个反骨仔的存在而开始频繁出现在被迫害人的一面,正应了那句“总有刁民想害孤王”。 元宵节不仅仅代表春节的结束,也代表着一年里美好期望的开始。自景泰二年始,大明朝宗室对于百姓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原本盘剥唯恐不尽的各地宗亲开始积极监督当地官府发展生产、招商引资了,并且积极参与了组建商队、修桥铺路,一个个成了贤王。 究其原因,有知情者只是笑道:你有山珍海味可吃,还用得着整天盘算着臭豆腐够饱吗?更何况还有既长且厚的板子在一旁侍候着呢! 第123章 大中国共荣圈的蓝图 五月的晨曦,寒意已经不那么强烈,阵阵微风下听着鸟鸣嗅着花香,闲庭漫步也是一种享受。 朱祁钰难得空出时间来带着孩子们在外面撒野了,主要是紫虚太能较真了。不过是随口一提要带孩子们踏晚青就被她当了真,早起后想要再来一发都被拒绝了。 紫虚只要接到了朱祁钰一定会要灌输一些道家的养生功夫,大清早的就泄元精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虽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紫虚的身子变化仍然不是很大,不像皇后汪氏与贵妃杭氏已经有些往唐朝美人的方向发展了。可见道家的养生功法多少还是有些作用的,这也进一步确认了当年静慈仙师一定是那啥啥啥的啊~ 一旁侍候的紫虚不紧不慢的摆放茶点,等待朱祁钰与一群孩子们玩累了过来歇息。远远的也能看到杭贵妃也在候着了,一连生了两个儿子,皇帝带孩子们玩却是跟自己曾经用来固宠的道姑,多少有些心里不满。 云南进献的滇马矮小,其实几个半大孩子也不用担心,何况还配上了护具根本没什么风险。如果真要说危险,那恐怕来自于孩子们那个不着调的父亲才是。不是有话说在没有危险时,父亲就是最大的危险嘛! 骑马并不比跑步轻松多少,孩子们平时疯玩的机会不多,更不会有多少机会在御花园里骑马了。 “见深,带弟弟们过来休息一会吧!”半大点的孩子们平日里的功课就有些烦重了,虽然已经被朱祁钰要求改过多次, 但是改得多了朝臣们不愿意,经过多次交锋之后还是朱祁钰强压了下去大臣们才勉强做出了让步。 “叔父,见深往后还能骑马吗?” “当然,骑射会列入你们兄弟们的学业当中,所谓的君子六艺就有骑射的。” “可是师傅们不让,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骑马若是有了闪失便是国朝不稳。” “那你觉得呢?”朱祁钰问道。 “孩儿想骑马,不想念书。”朱见济抢先回答道。 按照儒学传统,给皇家子弟念的书其实也不过如此,哪里能引起孩子们的兴趣呢! “见济,今年你多大了?” “见济比太子大兄小一岁,所以见济今年七岁了。”景泰六年就这么不知不觉到了,原本在这一年离世的朱见济现在暂时没有任何身体不适的问题,这一点让朱祁钰很心慰。 “七岁了,不能只能认识千余字就行了,还要读懂书里的意思。师傅们教过‘书中自有粟满仓’是要会读书,然后从书中找到知识,学会让自己吃饱穿暖。你们是皇室子弟,不用自己辛苦务农做工就能锦衣玉食,可你们也要学习如何让天下万民能够吃饱穿暖,明白吗?” “父亲,师傅们说这天下是太子要继承的,与儿无关,儿不想念书嘛!” “胡闹,就算天下不是你的,你也要认真学习。要知道,你是皇室子孙,只有天下安稳了,皇室才能安稳,你才能够锦衣玉食。否则乱民四起,莫说衣食无忧,身为皇室就算是想要逃得性命只怕都是难事了。” “为什么呢?”朱见济不解。 “你们学史已经学到哪里了?讲到唐了吗?” “回叔父,已经讲到汉朝光武中兴了。”朱见深拉了拉朱见济没有拽动,于是接过话头。 “哦,刘秀。那西汉时藩镇割据,农民起义的原因你们要好好想想。不仅是见深要想,见济、见潾、见灏、见泺、见潍你们都要好好想想。如果天下宗室都能一心维护朝廷,维护皇室,那天下怎么会乱呢?天下不乱,宗室们也就能一直享受太平。汉朝大乱最后留下来的宗室又有几个?” 中国的改朝换代与欧洲还是有本质性的区别,中国每次改朝换代都是前一个皇室被屠杀干净,族亲也很难幸免。而欧洲的君主之间的战争 甚至臣下叛乱,失败一方也常常能够有机会毫发无伤的退出,并保留贵族的荣誉。 “孩子们还小,哪里懂得这么些,教他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就是了。” “嗯,你们姨娘说得对。现在你们还小,不懂没关系,只要记得要认真念书就对了。学好了有奖,学差了要打板子。” 教育孩子还是得用胡萝卜加棒槌的方法最管用,时不时的放松一下,再加上一定的锻炼身体,让孩子们能够在繁重地学习中得到充分放松。 “兴伴伴。” “奴才在。”兴安还是愿意跟在朱祁钰屁股后面,虽然现在轮班制常常两、三天才能当一班,但是这个时候反而是最让他安心的时候。伴君如伴虎,如果能将老虎锁定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会比自己背过身去更让人放心。 “皇子们读书不能安排太繁重,每三刻必得歇一歇,这个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听说还有讲臣不能遵守?要改,必须要改,你安排内侍在一旁提醒,如果改不了就换能遵守的来。翰林院里找些能体会念书辛苦的人就这么难吗?” 翰林院里都是大明朝读书的精英,不然早在中进士后经过培训后就直接外放为官了。 “奴才遵旨。” “孩子们念书辛苦,每日午后要安排午憩一小会,哪怕只是半个时辰好也。午后安排完成课业,再加些骑射课。再就是琴棋书画一类的,让孩子们自己选自己喜欢的学,都别落下。咱们身为皇室子弟需要以此为生,但得懂得分辨好坏,不然岂不都成了酒囊饭袋一般了?” 大明朝的宗室一直以来采用养猪政策,但那是在没有领土扩张意识的前提下,有扩张意识时为什么要让子弟们都当猪一样呢?放出去岂不是更好,比如蒙古成吉思汗铁木真,自己噶屁之后儿孙都成了一方霸主,即便都死了百余年整个蒙古仍然只认黄金家族统治的正统性。 原本也不过是个小部落族长的儿子而已,比朱元璋也没好到哪里去,凭什么能成为整个蒙古的神呢? “陛下,茶。”无论是国事还是家事,紫虚都是不管的。只是借着向朱祁钰递茶的功夫安排给一群小屁孩子洁面净手端上茶点。 疯了一个时辰倒也没那么累,但是有吃有喝大多数孩子还是不会拒绝的。 “都出了不少汗,用过茶点后都去换上干爽衣服。这春夏之交若是一不留神染了风寒可就不妥了,皇后和嫂夫人非要叨叨我不可。”有过前世经验的朱祁钰也留意到了孩子们正在暴汗的细节,轻声吩咐着正在大块朵颐的朱见深几人。 六年时间两兄弟充分发挥了积极为大明朝皇室开枝散叶的重任,男女不论几十个小屁孩子混在一起这个哭那个闹能把皇宫给翻了。平日除了朱见深带着朱见潾几个年岁稍大点的在皇宫里念书之外朱祁镇的孩子们还都住在燕王府里。 好在燕王府是曾经的京城第一寺庙改建的,王府还算够大,不然还真住不过来,就这都经不住几年闹腾了。 招手将杭氏一行人唤了过来,让仆从们带孩子到一旁更换衣服,只剩下朱祁钰与杭氏、紫虚三人。兴安眼尖,轻轻打声招呼说要陪着太子几人,担心那些下人粗手粗脚办不好差使就退了下去。 都活成老贼了,如果朱祁钰无所谓的说一句无妨那他自己会留下来的,既然点了头就是人家想自己夫妻间说些体己话,自己这个做下人的还是不要凑太近了好。 “刚才吩咐了兴安盯着点孩子们,不要只端坐着学些写写画画的笔头功夫,还要身体强健才行。你身为贵妃,又是两个皇子的生母,平日也要多带孩子们出来走一走,跑一跑,不用怕他们摔着碰着。这是皇宫,平常百姓家的孩子这么大都得割猪草、放牛放羊了呢!” “奴知道了。”杭氏阻止了行礼的紫虚,轻轻坐在了朱祁钰一侧。 紫虚起身后没有再坐下,而是为杭氏布茶送水。 “坐吧,好久没有一起这么静静的待着了。”朱祁钰轻声对紫虚说道。 曾经借着杭氏的扶持才成了上头有人的后宫妃嫔之一,紫虚本就不争不抢,见了杭氏更是多一分殷勤。 答应了声,紫虚仍然将石桌上的茶点重新布置了一番这才侧着身子挨着凳边边坐下。 “好快呀,都景泰七年了,再过几年太子就成人了。”朱祁钰看着远远闹腾的孩子们有感而发。 “是呀,见济只比见深小一岁。和他父亲一样都是皇帝的儿子,可惜就没有皇帝的命呀!”类似的话杭氏总会时不时酸几句,朱祁钰已经听习惯了。 “不是跟你说了吗,不当大明的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安家?” “见济生在京师,长在皇宫里,这如何就会没关系了?” “男子汉应当志在四方。” “爷志在四方,奴只盼着儿女都在眼前就好。” “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昭皇帝、景皇帝就不盼着儿女都在眼前了?昭皇后、景皇后就愿意了?” “陛下,茶。姐姐,喝茶。”紫虚适时插话奉上茶水,拦住了两人越来越激烈的话头。 杭氏端起茶水转念一想,又狠狠将茶碗放回碗托上发出刺眼的声响,还洒出来一些茶汤。 “早知如此,当年就不那么费劲心思了。”没有杭氏从旁出力,朱祁钰没那么容易算计襄王、郑王几个上奏请立自己,更没有那么容易让京师内外掀起针对孙太后和正统皇帝的声潮。 如果完全沿着历史走向,朱见深自然仍然是被孙太后立为太子,自己也能够被立为皇帝。但是没有了废帝一出戏,这个皇帝的宝座哪里坐得安稳。可即便如此,对于杭氏的无礼举动朱祁钰仍然坚决不退半路。 “杭贵妃,济儿得封晨王,后改封普王,都是亲王。见灏也是你所出,晟王也是亲王。”如果朱祁钰不是皇帝,朱见济有可能继承郕王的王爵,但是见灏顶多也只能是个郡王了。 这个话题两人已经谈过很多次了,无非地点不同。床榻上、春凳上又或者案几上、马车上,无论什么地方朱祁钰都坚持不肯松口。 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为什么要争夺祖上这点家产?大明朝经过数年的发展水师已经形成雏型,黄养正带领着大明水师一部在东南沿海几乎已经把倭寇扫荡到绝迹了。 “陛下,妾不懂国政。只是陛下若是对普王、晟王殿下早有安排,不如早些告诉姐姐,免得姐姐挂怀。”被杭氏恶狠狠盯过之后,紫虚不动声色的为朱祁钰加上茶水说道。 “塞北经过胡太傅如年经营,已经有了在开平设立都成的基本规模,待朝廷余些钱粮下来便抽调人手在开平建都,然后大明逐步向北直至冰雪山城。”北极圈里其实矿产丰富,奈何因为没有专属某一个国家所有。 “东边倭寇近年仍然年年犯边,据兵部回报几乎十不存一。为什么年来死伤惨重还年年有人要来?因为倭国乱了。倭国矿产丰富,更有宝刀、漆器无双。往年朝鲜每每有报大举倭寇犯边请朝廷助剿。” “朝廷自郑和之后再无大举西下,外番属国多有金珠宝石奇珍异兽,哪个不是无价之宝?眼光放长远些,朕要天下归明,并非天下皆明皇直属。” “爷的意思是要将见济、见灏打发得远远的?”一想到朱祁钰曾经的约法三章杭氏就泣不成声。 “我都想全天下游历一遍呢!只要这皇帝不做了,我就带着你们满天下看风景品美食,再也不要坐在这座牢笼里寸步不得离。” “大明富有天下,哪有什么好东西在京城里找不见的?” “还真有,不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记得我常说的《山海经》吗?其中就有不少异兽在郑和下西洋时有过记载,天下间那么美好,我怎么能不去走走看看呢?” “那见济……” “别总是婆婆妈妈的,好歹是个做贵妃的人了。”朱祁钰有些不耐烦了。 “孩子们愿意留下来的就托给见深照拂,愿意陪在我们身边的就一并带走游历天下。每得一地遍封一王就是了,一路走来一路封。天下诸国视大明皇帝为共主,藩属若是有难岂有宗主国坐视之理?这便是我大中国领导,一众藩属国共同繁荣、共同富强的共荣圈!” 不要说在朝廷管理范围之外,就算是民国时期中央对地方的管理也很松散,所谓政令不下乡并不是说说而已。往往一乡之长,甚至一村之长便是当地的土皇帝,日子过得绝对比坐在金銮殿上的人要肆无忌惮得多得多了。 第124章 海外 到底朱祁钰也没惯着杭氏,死活没松嘴要替换朱见深的意思。 虽然这几天的经营已经可以确认坐稳了皇位,别说朱祁镇这会被几百人拥立着坐不上皇位,就算坐上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得把他拉下来再暴打一顿的。 对于中国本土的热爱感情是一回事,去探索大明之外的领域又是另一回事。此时世界上仍然有大片的领土等着先进文明去开拓,大量拥有丰富矿产的土地几乎没有被人发掘过。 美洲土地上曾经的金山只要一锄头下去就能挖出黄金来,直到淘金客在短期内大量涌入并挖土三尺过了无数遍筛子才算。新的金矿被发现后,黄金产量已经不值得大批人发掘的金山这才成了旧金山。 黄金、白银、铜、铁这些矿产在美洲大地上就像是身披轻纱的妙龄少女,在幽暗的灯光下向朱祁钰勾着手指。奈何离得远了些,暂时够不到,否则朱祁钰早就下手了。 这种事情是个男人就不能忍,何况是手握大权的男人呢! 也许再等五年,至多十年杭氏就会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浅薄了。看着杭氏委屈的擦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走开了,朱祁钰犯起了嘀咕:“这女人哪,就不能太闲了,太闲了会出事。” 朱祁钰这番话换来了紫虚的一瞥白眼。“陛下,要回宫吗?” “不回,今日就在御花园好好歇一歇。本来就说好了给自己放个假的,要是回了宫还不又得看那堆奏折呀!” “陛下不批奏折岂不是让臣民们没了主心骨?” “哼,才不会。我批多了奏折才容易出错,不批没准天下还能正常些呢!”大明朝曾经有位二十年不上朝的皇帝,天下也没大乱。 相反,勤政的朱元璋当政时大臣们能顺利回家都要弹冠相贺,朱棣弄丢了自己老爹精心设计的北方防线。那位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再有的崇祯皇帝也是个勤政的主,勤政勤到把自己挂在煤山上的歪脖子树上了。 何况深知术业有专攻这些道理的朱祁钰早就开始放权了,这几年下来内阁、各部衙之间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执政、立法体系,再加上一拆为四的锦衣卫监督百官配合官军保卫国家,此时做为一个负责任的皇帝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在后宫努力生娃、教娃才对。 “陛下这般,让皇后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责备奴与杭妃姐姐,陛下还是回乾清宫吧!” “不去,今日就在这里,任谁说我也不去看奏折。皇后和杭贵妃两人已经闲了好久了,这几日非要给她们两人找些活计不可。” “哦~陛下莫非想要皇后娘娘带着宫中姐妹织布绣花?”为了表示亲农,帝、后耕种纺织是必须要走的程序。 “那有什么劲头,朕要让她们俩个再怀个孩子,免得她们总有空想东想西的折腾朕。”女人发挥母性光辉时大多数情况下会对更小的幼崽,而不像母兽更倾向于保护能够长大的小兽。 听到朱祁钰又在胡言乱语,紫虚轻皱下眉头也就不再说话了。有点位卑不劝人的意思在里面,自己一个道士被皇帝给办了之后升到了妃位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了,再也没有其他想法。 也就是这两年才因为孩子改了口,之前都一直贫道贫道的,被朱祁钰嫌弃就因为一直喊贫道所以皇宫内库里才贫到能跑耗子了。 对于这个整日素衣布裙的道士老婆朱祁钰也挺喜欢,宫里面因为收了各族美女,平日里还准许他们着自己的服装甚至连寝殿装饰都允许按照各族习俗布置,唯独缺了点宗教色彩。 道士老婆有了,那尼姑……好吧,尼姑不能成亲的。 对此,朱祁钰多少有些懊恼。是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当年对僧侣下手太重了点,搞到天下庙宇一下子少了好多,别说尼姑了,现在连僧侣都少了不知道多少。 可惜了了,这个检验天下富庶与朝廷腐败程度的试金石被自己给砸了,连个尼姑老婆都没有捞着。回头非把大佛改成女性形象不可,不然只有观自在菩萨是女性形象也太孤单了点。比如如来又或者阿弥陀佛?想想好像有些下不去手。 看着朱祁钰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自己把自己逗笑了。紫虚轻笑着一边给朱祁钰拿肩一边问道:“陛下可是想到什么可乐的呢?” “也没有什么,就是想到了有火居道士,怎么就没有火居和尚呢?” “呀!”听到朱祁钰拿自己开玩笑,紫虚有些恼了。自己当年是被杭氏安排进宫伺候朱祁钰的,一个曾经陪在废后身边的小侍女有幸披上道袍陪在静慈法师身旁而不是在宫里从最低等的杂役做起已经让很多人羡慕了。 可惜法师走得早,没能护住自己周全,然后几年里遭遇了入宫以来最痛苦的磨难。那时候哪里管得了那么许多,对于杭氏伸出的手想也没想就抓了上去,现在想起来还有一些庆幸才对。 宫里面孤老无依的宫女多了去了,跟宦官不清不楚搞在一起的不在少数,指不定哪天主子归天了还要带上自己。那可能也就算是解脱了吧? 这个主子爷很好,平日里待人和气,对谁都讲道理,最最难得的是会站在下人们的角度考虑问题,对下人们好到一个没话说。 宫里的下人说白了就是皇室的奴才,哪有不被打被骂的。可这位爷骂过的奴才多是些高品内侍,反而对底层内侍非常宽容。相比较正统爷当年可不知道好了多少。 要说最初委身朱祁钰只是想求一个不受人欺负,为自己找个依靠,那么现在自己也想固宠。只是凭着多年静慈法师的教导做不出来一些出格的事情而已。 对于朱祁钰拿自己是这个道士不纯粹开玩笑,紫虚多少还是有些恼的。“莫不如陛下便颁道旨意,让天下和尚都解了禁呗!” “解什么禁,他们愿意就让他们禁去吧!”僧侣原本没那么多禁制,佛教原本僧侣本身是吃肉食的,是来中国后因为道教的冲击才让那位和尚皇帝下令要在“体制”上显得不比道士差,这才禁肉食。 至于娶妻生子,呵呵,佛教原本的飞天形象是怎么样子还要多说吗?那么暴露、那么性感的形象体现出来,哪有一点禁欲的意思在里面? 何况印度除了是佛教发源地还是伟的瑜珈术发源地,为什么要练瑜珈?还不就是为了高难度体位增加情趣目的的。更不用说印度传统佛教中本来就有很多涉及性爱的大量成佛故事了,如果禁色欲,这些是怎么来的? 既然来中国传教后自己给自己定下这么多规矩,那就遵守好了。想不遵守也可以,那就是比道教又或者其他什么有禁欲的教派不正宗、不高级呗! “还是不要了,宫里有个火居道士就够了,朕很心满意足了,再也无欲无求了。”真的假的不管,反正先把哄老婆的话说出来再说。 钢铁直男不是不能做,那是因为整天被各种各样的压力锻造成了钢直钢直的,不想再拐一点弯而已。现在身为皇帝,一个甩手掌柜般的皇帝,为什么不能愉悦老婆愉悦自己呢? “陛下刚才跟杭妃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对于朱祁钰这种口是心非的表现紫虚也见多了,于是自己也就转移了话题。 “哪一句?” “哦,这么说陛下对杭妃姐姐说的有假的?” “嘿,瞧你这么说的。我对她说的是真的,对你说的也是真的。感情这种事情我是不会撒谎的,看不上眼的女人我肯定不会收了,既然收了房是我的女人了就肯定不会骗。” “陛下适才说带我们离开大明?” “嗯,总是要离开的。皇位传给见深之后留下来见深难做,不传话这个侄儿将来会养成仇人的。”自己逼迫朱祁镇写下避位诏书的事情迟早有一天会被抖出来,那时候如果侄儿跟自己关系已经开妈恶劣了,想走恐怕都走不掉了。 “陛下就这么心甘皇位真给了太子?” “这话问得就多余,当年可是我召众宗室入京定下的传位章程,哪能自己就改了。你莫不是也想为孩子争一争?” “奴能有今日全拜杭妃姐姐与陛下所赐,不敢再有他想了。奴能有孩子,还能够贵为大明亲王,奴知足了。” “咦~道家与佛家不同,你不是该为自己努力拼搏感到庆幸吗?”佛家讲轮回,说往生。道家讲的可是要努力打拼,用心生活。 “也不知道大明之外是个什么样子,说起来奴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心呢!” “甭怕,有我在。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就算有毒虫猛兽,那不还有大明官军护卫呢吗?不用怕!”无论将要开发的澳洲还是美洲,毒虫猛兽不是一般的多,但是肥沃且广阔的土地,丰富多样的矿产资源和异域美景让朱祁钰心生往来。 如果是前世,没有签证连国门都出不去,几百大洋办个护照也只能在书柜里躺尸,证明自己有一本护照而已。 再有几年如果不出意外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了,而且全是公费旅游。一路上吃喝玩乐甚至找小姐姐都是国家出钱,这种好事哪里还能忍得了不去的。 印第安勇士身体强健,印第安姑娘也混身散发出健康、活泼的美,跟明朝女人的柔弱美完全是两个极端。出发是闲的,老百姓还有那么多吃不上饭、穿不上衣,更不用说老有所养病有所医了,就这条件还讲究什么柔弱美,简直不可理喻。 白种人姑娘与黄人生下的孩子身体条件普遍会比较出色一些,既有了黄种人聪明、善良、勤劳的本质还有白种人强健的体魄,朱祁钰也决定对大明国人种的多样性增添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 身为皇帝就该能者多劳,这不正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吗?反正朱祁钰是这么理解的。 “海上真的有会飞的鱼?”紫虚有些不信。 “有,不只是《山海经》里有记载,马和下西洋时也看到过这种鱼成群结队飞出海面。” “真的有三足乌?” “有。莫说三只脚的鸟了,古籍记载过三只脚的羊和三条腿的蟾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真的有…….” “真的真的。”朱祁钰打断了紫虚的话说道;“真的有很多大明朝没有的飞禽走兽,如果不走出去看一下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瑞应麒麟图》其实就是长颈鹿,因为花纹描述与千古流传下来的麒麟表述很像而被认为是麒麟。榜葛剌(孟加拉国)国王在永乐年间就将长颈鹿当作麒麟送给朱棣当作贡品,引来朱棣一阵赞赏。 正统三年时也进贡过,同时来的还有名马方物,年幼的正统小皇帝也不懂这些,都是朝廷大臣替他处理了。 “这天下间不家很多东西等着我们去发现,去享用。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所以要好好活着,多生孩子,然后带着一大群孩子们享受人生。知道吗?”说罢,朱祁钰双手又不老实了起来。 “陛下莫闹,孩子们就在一旁,该看到了。”对于朱祁钰这种白日宣淫 的行为紫虚态度是坚决的,虽然与汪皇后拒绝的原因不一样,但结果是不会有改变的。 朱祁钰在紫虚这里讨不到多少便宜,便悻悻收了手,任由紫虚为自己捏肩。“这天下还有好多个比大明还要大得多的空地,就等着我们的孩子们去占。将来呀,我要将孩子们封到一块大大的空地上,让他们都当上实实在在的国王。” 美利坚合众国就是各个独立的小“国”组建而成的协议国,强大时无往不利,一旦出现危机各自之间就难免会背后搞小动作了。 曾几何时克林顿想请人在某个州吃饭,州长不让,那顿饭就愣是没吃成~~ 普通的平民百姓首先关心的是温饱,而富裕一些的则会关心一些更高层的东西,比如说国家的信誉。无论是某个国家、某个朝代,如果领导人出尔反尔只会丧失自己国家的信誉,让更多有选择的人用脚投出自己的那一票。 第125章 思想像鸟儿一样飞翔 海军是实现一切梦想的基础,而这个基础正在夯实过程中。黄养正率领的水师经过几年来拿倭寇练手已经有了一点点模样了,只是可惜再次下西洋的水师还是没有准备好。 一方面知道欲速而不达的道理,一方面又很清楚现在是一个时不待我的时代,只要停滞不前就会被人赶超,然后就是被动挨打。既然不想挨打就要不断前进,不断发展成更强大的势力才能够不被有坏心思的人惦记上。 “陛下莫要恼杭妃姐姐了,她也只是关心则乱。”看到朱祁钰若有所思的样子紫虚轻听劝慰到。 “嗯”朱祁钰将头轻轻后仰,用头抵住紫虚胸前两团温玉,轻轻转动头部感受着那一方温暖。 紫虚下意识一躲,又无可奈何的主动往前送了送。这个皇帝集合了历史上所有昏君的表象,荒淫、懒政,对于朝臣们的建议常常不当一回事情,整日里就找空子往后宫哪个妃嫔那里钻,一钻就是半日。 宫里唯一的男人,正值青年也确实是年富力强精力充沛的时候。就这还不满足,各种滋补就没断过,甚至还要学习道家的养身功法。 虽然紫虚的道家功法连个皮毛都没学到,但是见到朱祁钰奇怪动作的功法也大致能够猜到作用。仅仅练习下蹲和甩胯这种姿势就知道是为什么做准备的了,动作猥琐,人更猥琐。 可就是这么一个皇帝却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国家不但没有越来越坏,反而朝好的方向在发展。明明粮食产量仍然很不稳定,一年多一年少的绝对不是浇水施肥就能解决的问题,可是天下间上报饿死的人更少了。 南方的桑麻产量增加了明明不能填饱肚子,可就是靠着这些东西从西南诸藩就换来了大量粮食,又从北方换来了大量牛羊。 有了牛羊肉的加持,国人的生活水平不但没变低,反而增加了。紫虚自己清楚,自小的时候家里穷到揭不开锅了父母才把自己顶了一个女户人家的名额送进了宫里来求活。 即便是这样,富人家吃牛肉不要的下水自己家也不会捡来吃的。据说那玩意儿腥臭再怎么处理都无法下嘴。 可是皇帝陛下居然就让御厨们在半日里解决了这个问题,从而使京师各街坊小巷子里出现了牛杂这一道荤食。就这样皇帝陛下还不满意,嘟囔着嘴说辛辣味不够,不能全部压下那股腥骚味。 这就很好了,富贵人家长大的孩子哪里会明白穷人家的苦难。一口饭食含着砂石嘣了牙也不会舍得吐掉,只会连石子带碎牙和血吞下肚去。 天下最可怕的病就是穷病,而这个病的起因很多,其中最最严重的就是来自豪强的剥削与压迫。 大明王朝实施新税法,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制后老百姓家的丁口税免了,田亩越多的纳税越多,越是地方豪强每年要缴纳的粮税越是高到离谱。 这种方式对老百姓却非常友好,寻常人家几亩薄田勉强养家而已,碰上灾荒就得拖家带口外出要饭去了。新税制下所谓的飞寄就没了,越是官绅家田土越多的,反而纳税越高了。 进了学的优惠政策从免税变成了对更多的人发放钱粮补贴,两相一比较当然还是钱粮补贴对朝廷而言支出更少一些。朝廷多收了些钱粮反而还能够让更多的百姓得利,一时间居然也让百姓对皇室的称赞声又多了几分。 官吏的俸禄这几年了是年年上涨,之前还有人拿祖制出来说事,结果皇帝陛下改成了发放补贴的形式堵了所有人的嘴。养廉钱、车马钱、赁宅钱、育儿钱、炭钱、冰钱……整治贪腐的手段有多强硬,发放更种补贴的力度就有多大。 景泰朝的货币可不是之前烂大街的大明宝钞,债券的兑付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真金白银、牛马驼骡,但凡是持票人愿意要的都有,都能兑。拿了债券在手不用担心成了宝钞一样,还能有利钱,没什么不好,在越来越多的百姓认可债券之后朝廷却又停发了债券。 现在通行的只有朝廷和皇室联手经营的钱庄发行的钱票了,能够从兜里掏出钱票来的都是大户人家,非富即贵。据说这玩意儿通行大明天下均可在各地皇室经营的钱票商号里足钱兑付,是各大商号最喜欢用的东西。 一张小纸片找个地方一塞一藏,到了地头再扒拉出来拿去兑换成现钱买卖货物,要多方便有多方便。要是带上现钱,且不说带着有多么不方便,仅仅是路上这贼偷匪抢的就不让人安心。 贼匪虽说是少了很多,皇帝陛下对于民间安全的治理真真下了狠功夫。几年来退下来的军士有上万人做了各州府的巡捕,是那种可以凭着海捕文书整个州府里自由行走抓捕盗匪的。 原本利用跨界犯案逃避抓捕的盗匪被翻出来不少,为大明朝边疆城防工作又做了很多添砖加瓦的事情。 如上种种,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平日里怎么看怎么不着调,可就是这种不着调的懒散性子却换来了大明朝这几年的休养生息。也许再有几年,就能够又是一个流传千古的盛世了吧! “没有怪谁的意思,只是想到了些问题。你说见深和见济两人如果要选一个继位,文武百官和勋贵们更支持谁?” 文武百官会支持谁?当然是支持太子了,这还用想。 “陛下这么说就过了,太子与普王殿下比较自然是太子更胜一筹了。” “是呀,太子自然是更胜一筹。就算他不是太子也是大兄正统皇帝的长子,更何况又有了我与宗室盟誓约法。这么算起来见济完全没有胜算,他母亲还想要废长立幼,这岂不是作死之道?” 关心则乱,杭氏也是身在局中就迷了眼,事情总往对自己有益的一面想偏了。 “不要总是向着她说话,再这样她会被自己蠢死。明明是个贼精贼精的人,遇到了儿子的事情就毫无道理可讲了,这怎么行?” 紫虚也知道朱祁钰说的道理,更不敢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给朱祁钰拿着肩。 “再有些时日风信又要到了,倭寇又要来犯边了。唉~”每年两次季风,倭寇用木头拼接的船只能依靠风信来大明沿海抢掠一番后再依靠风信回去。 至于船在海中会不会散架除了要靠造船工匠的人品了,这种拼接的木板船经过长时间海上的风波能够全须全尾的靠上大明海疆已经是他们的神佛保佑了,想要再顺利反航就更难了。 有了黄养正带领的疍户组建的大明水师,操着百料小船就这么沿着大明海疆往来巡哨,总有不开眼的倭寇主动送上人头。 “说起倭寇,陛下留着倭寇的刀剑,作甚还要留下倭人的竹甲?” 倭寇的竹甲漂亮是漂亮,但是一不能浮于水,二来陆战经不住大刀片子招呼的,紫虚对于朱祁钰的这种怪异行为也很难理解。 “来而不往非礼也,留着倭寇的竹甲当然是仿造更多的竹甲了。我们大明的竹甲没有倭人的工艺那么繁杂,模样不够俊俏,所以我让工部多仿造一些。” “仿造倭人盔甲?哦”紫虚没有再追问下去,朱祁钰见紫虚并不是真的关心,也没有细聊的兴趣了。 倭寇的盔甲当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这种盔甲的外型实在太过特殊,老远让人看见就知道是倭人来了。 在紫虚轻轻的拿捏之下,朱祁钰头一歪就轻轻打起了呼噜——头没睡正,堵塞了呼吸道了~ 进入梦香的朱祁钰仿佛看到了大明军队身装倭式竹甲,打着各色幡旗晃晃悠悠对倭寇各地大名发起进攻。在挑起倭国各番之间相互猜忌之后,明军夺下银、铜矿源,从此为大明朝廷源源不断输送铸造钱币使用的白银、黄铜。 精美的景泰钱经过大明朝廷的手向商家兑付了债券,再由商家转而向大明之外采购大量的物资。大米、草药、香料、各色珠宝…… 帝国主义国家原始资本的积累都是靠着殖民地原住民的鲜血浇灌而成的,哦哦,不对不对,应该说被奴役的人们用汗水与鲜血浇灌了帝国主义国家的摇钱树。 曾经一度领先世界的大唐就没能好好把握时机,不但让周边小国能够通过向唐朝学习先进文明而快速步入高速发展时期,更要命的是还因为其野蛮的体格而轻易地打败了一昧追求精神文明的唐朝。无数百姓因此遭受了涂炭之灾,“两脚羊”的灾难永远刻画在了国人的骨子里。 再次强大的汉人国度将要在自己的领导下,利用更先进的文明发展经济,以武力手段打击一切敢于反抗自己用经济手段去抢夺的国家、民族。 将东亚大陆划归为一个国家,海上的岛屿国家自然也就被划在了包围圈里。到那时,倭国还不是予取予求的事情吗?就让他们负责提供子宫就行了,大明朝需要更多女性为男人传宗接代的。 前世那种深深地遗憾从心底里冒了出来,恨不得现在就能够给苍老师上一课一般,梦中的朱祁钰又不老实了…… 与黄养正的水师相比较,胡濙这个北疆总督日子就过得舒服多了。 虽然至今仍然没有找到也先的尸首,但是“灭国功勋”的头衔还是顶在了他的头上。因此也终于成了有爵位的人,为了酬功朱祁钰赐了个特殊的爵位名称以作纪念,叫个什么破虏伯。这可是无上的荣誉,除了石彪那个彪乎乎的因为多次领轻骑出塞杀贼被封为冠军伯之外,整个大明朝还真没有谁的名号有卢忠响亮。 汉时有冠军候,真真是勇冠三军,小股兵力千里奔袭跟玩儿一样。在朱祁钰的授意下,石彪受到了叔父石亨多次“失机”被降恩的影响特别积极表现自己,每次都身先士卒,悍不惧死的往瓦剌大营里冲。 脱脱不花现在恐怕已经脱光花光了,被大明朝几次三番的追击、突袭之后连最强的盟友部下阿剌部族都丢下了,整个一个丧家之犬不知所踪了。 也许过些年会在哪里冒出来,又或者再也不会了。 沙漠那么大,人畜一旦没有经过充分准备就走进去那多半是出不来了。也不知道也先是不是也走进了沙漠,虽然没有证据但总有人这么想。 曾经号称七十万大军的瓦剌部族联盟没有扛得住朱祁钰生化攻击这种跨时代的无耻手段,仅仅一个照面下来就掉了瓦剌族的英雄,太师也先。脱脱不花汗和自己的老丈人太师也先来了个先后不知所踪,忽必烈、脱脱不花系贵妇于是顺理成章的成了大明皇族朱祁钰、朱祁镇两兄弟的房里人。 这两年常有明军回报,在搜索瓦剌太师也先和脱脱不花汗的过程中太过于偏北方了,已经遇到了金光碧眼的白皮人种。官军没敢轻易接触,只能悻悻而回。 军报逞到朱祁钰案几时馋斯拉夫美女好长时间的朱祁钰还悖然大怒,如果不是被人拦下这就要发兵攻打北疆千里之外的白色人种了。 数年的努力,大明朝掌握的土地多出了一倍有多,中原地区人口已经过于密集,通过朝廷的引导已经开始有人走出关外向曾经的游牧民族地区聚众生活了。 只要工具、材料使用得当,冰天雪地里也一样可以生活。蒙古国的妹子大腿长得嘞~ “父亲,父亲……”一阵急促的呼声吵醒了朱祁钰,只见儿子朱见济带着弟弟往自己跑来。 “父亲,见济也想飞,像那岛儿一样。”说着,随着朱见济手指的位置, 一只不知名的岛儿抖动着美丽的羽毛降落在一个树叉梢上为自己清理毛发。 “见济想像鸟儿一样飞?” “嗯,父亲能替我实现吗?” “见济,莫要吵了叔爷。”太子朱见深到底大一些,连忙上前阻止。 “太子大兄就不想要飞吗?” “人是人,鸟是鸟,我们怎么飞得起来?” “我不管,我就是要飞就要飞。”说着,朱见济抱住朱祁钰的手撒娇不肯放手。 “要说像鸟儿一样飞,也不是不行,但太危险了。师傅们教你们不要立于危墙之下是正确的。不过嘛,飞起来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真的吗?父亲真能让我飞直来?” 飞当然是可以飞的,只是风险程度太高,哪里能让自己儿子上阵干这么危险的活?至于别人的儿子嘛,那就另当别论了~ 第126章 凭什么 飞机当然是不可能造飞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造飞机的。以当今的工艺技术和科技知识,再过个百十年或者会有机会。滑翔机可以试试,技术难度不那么大应该能成。但是滑翔机除了能做极限运动和开拓人们对天空的探索欲望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但是热气球就不同了,孔明灯就能传递消息,热气球不仅能侦察还能杀敌,绝对是能够在这个时代给予敌人感觉到恐惧的存在。 当皇帝的好处就是想要做什么只要吩咐下去就会有人去办,无论昏君还是明君总会有一群铁杆狗腿子围绕在身边随时扑往自己所指的方向。 对于热气球的研究朱祁钰三言两语交待给工部就算完事了,不是什么大事工部尚书高谷也只会照办,何况朱祁钰提到了能够为军事战争和民事救援等事务上起到关键性作用的利器,工部也很想知道按照皇帝所说的到底能不能做成。 景泰皇帝给天下人的意外太多了,本来不过是一个备胎而已,能够慢悠悠跑个五十公里就足够了,谁想到居然全程超速跑出了数百上千公里,甚至照这个样子还能继续跑下去,这还是备胎吗?原厂标配的新胎也不过如此而已啊! 对于朱祁钰毫无备胎觉悟的行为朝廷上下其实是又喜又气的,喜的当然是终于有了个明君,在这个皇帝手下打工提的建议蠢了会被纠正,给的方案好的会被立刻认可并给出修正意见,这种事情恐怕尧、舜也不过如此罢了。至于气的,当然是气宣德帝朱瞻基那个蠢货,选个继承人都选不好,早点定了这个继承人哪有正统年间那么多荒唐事了。 被正统帝亲自送上枷号的皇亲国戚文武重臣可不在少数,现在想想都觉得牙疼。 也正因为朝廷内外已经对朱祁钰产生了接近盲目地崇拜,高谷完全没有迟疑立刻接受了皇帝安排研发热气球的指示。能飞上天登上数百丈高,可以俯瞰大地苍生,可以高空抛物……那啥,偏了偏了。 这种跨时代的产物想想就兴奋,能够参与到这么神奇的器物研究上恐怕是每一个工部尚书足够吹嘘一辈子的事情吧!何况高谷对朱祁钰多少还怀有一些感激之情。 从工部侍郎的位置升到工部尚书时高谷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周忱本来还是巡抚江南的挂职工部右侍郎都能够担任工部尚书,凭什么自己就不能担任了呢? 但是景泰二年景泰朝第一次考公,自己的儿子侥幸中了进士却被人夹枪带棒的指责是自己工部尚书做了手脚藏了私货。有那么一刻高谷差点想亲手噶了自己儿子以证清白,或者噶了自己也行。但恐怕不但没能证了清白还会被人说是杀子以毁灭证据又或者“畏罪”自尽了。 还好皇帝陛下命令重新清查试卷还了自己一个清白。 卷子答得比自己儿子好的而没被点中的确实有,但也有答得不如自己儿子好而被选中的,所以这就只能说确实存在个人主观评价的问题了。 这个“个人主观评价”是什么意思现在还模模糊糊的不是很理解,但皇帝陛下说出来的新名词一定是有道理的。 风声就这么被压下去了,不仅如此锦衣卫还严查了指责考试存私的消息来源。一些对于景泰朝廷心存不满的中、下层官员被揪了出来,可惜没有找到幕后主使,又或者没有幕后主使这人。 这几年走下来,皇帝陛下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英明神武。大明朝的钱币成了交趾及西南诸多小国的通用货币,甚至有消息传来已经可以用大明朝的债券在交趾购买大宗货物了。也许用不了多久,皇帝陛下就能一选祖辈血耻,仅靠着印几张纸头就将交趾物价玩翻,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交趾给收复回来了。 看到朱祁钰真的把制作登天神器的事情给安排下去了,朱见深连忙领着朱见济几个兄弟跑开了,该是要去学习了,否则这个长辈可真不是好糊弄的。 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朱祁钰一直认为应该胡萝卜加棒槌的。在学习这种事情上要讲究劳逸结合,该玩的时候要放肆玩,要疯出汗疯到累,念书时就得认真,不能有一点小动作。 “高卿,想什么这么出神?”打发走一群小祖宗,朱祁钰转身招呼高谷坐下用茶。 看着奉茶的粗使宫女转身离开后高谷越发佩服朱祁钰了,皇宫里的宦官越来越少,老的退掉后新补进来的并不多。朝廷已经明确颁布谕令将在三十年内不再吸收新宦官进入皇宫,以后将会缩减皇宫的人员编制。已经净过身的经官方登记在册,能安排的给安排了差使,不能安排的……其实皇陵也需要人手,再不济琼崖也要人去种菜、栽花什么的。 就连皇宫里的丫鬟也都早早放了出去,并且定下了十八岁“未收即出”的基调。户籍政策的改革效果是显着的,从此之后只要是清白人家的漂亮女娃子舍得,就能在十岁、八岁的年龄先挑选入宫后学一年半载礼仪,然后“服役”个十年左右就能够在最好的年龄出宫找个好人家成亲了。 在宫里学过规矩,礼仪、教养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况宫里待上些年不论是例钱还是赏赐总能攒点银钱,还有能够学门正经手艺的出了宫那在民间就是抢手的好媳妇人选。 放在以前能够被放出宫来的怕都是三十几岁的老姑娘了,人是放了出来但在民间哪里能有什么好家庭会肯要,但凡能够说门二八芳龄作亲的都绝对不会考虑二十几的大姑娘,何况三十几岁了,娶回家里当奶奶供着吗?也要你有那命呀! 封建社会时期就是这个样子,女人就是干活、生孩子的工具而已,所谓的“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摆明了就不是普通人家敢想的事情。大明朝百姓人家是不准纳妾的,就算是再大的富户也不行,不然怎么会在民间盛行起了收“干女儿”的事情呢! 你以为有钱人的快乐就是:白天有活干女儿干,晚上有活干干女儿。不,有钱人的快乐普通的穷苦百姓家根本想像不到。 “臣惶恐,臣是在想陛下刚才吩咐的那个大号孔明灯该如何操持。原本有传言说陛下得了《鲁班秘卷》,臣等原本是不信的,现如今看来陛下至少是看过某些奇书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出来让臣等……” 朱祁钰曾经拿出来过很多图画,现在都知道出自杭妃之手,后来又让那个被封为妃的道士画了不少图让工部试制,可这些绝对该有个正经出处才是。 这个最正经的出处就是皇帝朱祁钰曾经一定看过这类图画,所以他能描述出来让旁人给画了出来。如果能够多拿到原书,而不是被朱祁钰这么挤奶子一样挤一点飙一点挤一点飙一点就省了大家的事情了。 “啊?孔明灯既然叫孔明灯当然就是诸葛孔明造出来的物件,这跟鲁班啥的有什么干系?”朱祁钰当然明白高谷的那点小心思。 “没有啊,朕从来就没见过什么《鲁班秘卷》又或者其他什么秘籍。这点你可以问太妃,当年朕可是最烦读书了,哪里像大兄当年那么勤奋好学为诸位卿家所夸赞。” 打脸,这绝对是在打脸。高谷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正统小时候也没见怎么爱读书,这大家都是知道的。当然,相比起来朱祁钰就更没有读书的压力了。一个闲散王爷命的人那么勤奋用功想干嘛?造反吗? 现在好了,被盯着好好读书当皇帝的朱祁镇如今成了新一任燕王,尽在府邸里干些播种栽菜的活计了。区区六年时间,燕王府里出来的孩子都快要住不下了,照这速度再过几年非得再扩建两圈不可。 “陛下说笑了。自景泰朝以来,臣粗略估算过经陛下手已经有百十号物件造了出来,天下万民因此得利,活生民无数。实在功德无量!” “那是和尚才说的话。” “道士也说的。” …… 好吧, 被这货给怼了。朱祁钰斜着眼看向高谷,眼神中多少夹杂些幽怨。 “陛下好长时间没有拿图册给工部指导了。” “没有。” “当真没有。” “没有。” “不如请杭妃娘娘画上几幅?” “没有。” “那请……” “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为什么?” “不需要了,现在大明朝已经迈入正道,无需那些奇淫巧技了。” “那些……奇淫巧计确实可以为百姓谋生计,为朝廷造福万民呀!” “这话你跟那些打着孔老二口号说事的人说去。” 身为儒学国家的皇帝,居然对孔老二如此不敬,哦哦,说错了重来。身为皇帝,理应尊孔敬孔,怎么能对孔圣这么无礼呢? “陛下慎言。”高谷有些不愿意了。 “之前朕说要惩治孔府为害乡里是提反对意见的也有你一号吧?”朱祁钰似乎要借这个机会清算旧账。 “这……”高谷知道这次想要拿到图册研究的愿望又泡汤了。 景泰皇帝一直对衍圣公一脉的态度不是很友好,而景泰朝以来锦衣卫每年总能揪几个衍圣公府邸犯错的事情,还会翻出之前的旧账说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当然是不了了之了,不然怎么办?把衍圣公给抓了法办? 当年辽人、女真人、蒙古人在中原大地上轮流实施统治时都没有干过的事情,咱们汉人怎么能干得出来。真把衍圣公给抓了,可不得得罪全天下的读书人了。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每次朱祁钰想要借机发难收拾孔府时都会遭来群臣的坚决反对,这会皇帝说什么都没用,甚至于锦衣卫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支持皇帝办差。 一连几次没有达到目的,孔府也收到消息放低了姿态,先是一些庶出子弟被外放了出来,然后大量田地被售卖给了佃农和商贾,孔府留下的财力也就是维持嫡系一脉过个富家翁的日子而已。 “其实《鲁班秘录》呢……”朱祁钰见高谷有放弃的打算,突然又重新提起了话题,吊足了高谷的胃口。 “朕没看过。”一句话,高谷有了暴走的冲动,强忍着要脑梗的劲头晃了晃身子没有倒下。 “不过朕有见过其他的书籍,讲的就是百工。所以这些工具、武器朕确实是仿了他人的。”早知道你这个皇帝就没什么本事,一定是偷了别人的师。高谷再次燃起了希望。 “陛下,那书……” “不知道哪里去了,也许是被太妃给烧了吧!”虽然是皇子,看杂书一样会被母亲教育,这个说法是可以接受的。 “那陛下还记得有哪些吗?”高谷试探性问题道 。 “还记得哪些?总要有事情发生了我才能想起来,比如现在我在宫里常想的是床榻不够软,就比如宫里的春凳、合欢椅,就太生硬了,朕的爱妃们都觉得不舒服。” 没脸听下去了,高谷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又觉得非常失礼,只能躬身向朱祁钰行礼请辞。 “成,那高卿先去忙吧,朕没什么事情了。” 看着高谷那种愤然离去的架势,朱祁钰想想好笑冲着高谷背影说道:“什么时候支持清查孔府的旧账了,也许朕就想起来了哟~” 一个趔趄,高谷差点被自己没跟上的步子给绊倒。 其实对于孔府的打击也没有那么大必要,衍圣公是否存在又或者由谁来担任并不重要,朱祁钰要的就是一个天下没有特例的环境,大有点“除我之外,没有真神”那种意思。 天下人不怕贫,不怕富,唯怕不均。皇亲勋贵因为祖辈拿命为子孙后代拼出了个前程,凭什么你一个普通人家想靠着自己一个人的努力赶超人家用血用命拼出来的家业? 又凭什么认为几代人认真经营的财富、人脉能够为你一朝打破? 但是孔府是个例外,这一户人家无论在哪个朝代都吃得开。一旦有一股新生势力出来了这一户人家中安排一个分支凑上去就能延续家业,比任何一代的皇亲还要尊贵,这又凭什么? 就凭那个老娘在年轻时跟人野合生下来的孽种被后世封建王朝拿来尊为圣人吗?呵呵~ 凭什么,这不公平! 第127章 蒙汉一家亲 在经历过平定内忧外患后,朱祁钰用了六年的时间整合大明朝的资源,也花了心思想要积累更多的财富发起海上战争,希望能够一举平定东倭早一些获得东海火山岛国的矿产资源,可惜一直没能如愿。 水师的训练费时费力,不是造几条船就能称为水师的,何况造船的能力还没处于摸索阶段。 大明朝自朱棣之后停掉了下西洋的海军,也彻底停掉了造船工艺,就连勾连倭寇的人家用的也没有能够安排千人登舰的大船了。虽然还有图纸可用,木料不缺,但能够熟练建造大船的工匠和操纵的水手不是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培养出来的,哪怕是疍户也不行。 三、五个人沿着海边扑腾的小笺子和万料大船是没法比的,只能再准备几年时间才能正式开始东征。对于东海诸岛上金属矿产的欲望一直像是猫挠一样让朱祁钰感觉抓心一样烦闷,即便有一众后宫美人也不能减少这种感觉。 无数的银矿、铜矿开采出来可以造的钱币只要稍加经营就能让朱祁钰轻易的买下全天下的民心,又或者轻易发动西征、北伐、南渡…… 没所谓具体去用来干什么,只要有那么些银矿、铜矿能够早日到手就好了,这是朱祁钰唯一的念想。 西南几处的铜、铅矿开采还算顺利,但是标注为五文的景泰铜币本身用量也差不多四个钱了,其实省不下多少。民间流传的“赚钱不如省钱”其实很荒谬,开源节流才是正经。 国家的金、银、铜矿有限,而且开采也不易,制成的钱币不足以供应朱祁钰的花销。 头一、两年割了商贾的韭菜,很快就出现了断涯式的税赋差。北边的瓦剌跑了,兀良哈跑了,仅靠着海西野人那点购买力根本不足以支撑起整个南方的茶叶、布匹供应。 幸好西北诸卫在关键时候靠着石彪、刘聚“友善”地劝说下没有站错队,北方大部分牧场被西北诸卫重新划分,如今已经叫北部诸卫了。 大明官军占据了水源附近的显要地势建筑城池,一座水车日夜不停供应着驻守官军的用水需求。也许在蒙古诸部看来这种城池毫无意义,但是如果他们能亲眼看一下城墙上官军隐藏着的抛石机和驽车发射的陶制炸弹威力之后就会改变想法。 何况汉人老祖宗早在千年前就学会了挖井取水,蒙古大草原上水草丰沣,只要肯挖井总能找到水的,省着点用一个城寨造着一、两口水井供应熬个百十天完全不成问题。 在城池的建设上,工部工匠与兵部的基层士兵们充分发挥了中华民族劳动人民的智慧,再配上来自紫禁城那个不懂打仗的小白脸皇帝出的各种馊主意,千多号人的小城配上领先塞北游牧民族一个世纪的武器支持完全能扛得住十倍甚至十几倍的强敌来袭。 特别是陶制火药弹因为制造成本上得到了极大的降低,木制投石车配上部分钢制部件增加了操控性和威力,使得这种便宜又好用的武器在军中推行开来。 无论守城还是掠地,拖着就能跑,架起来就能打,一打就是一大片。 最恶心人的是朝廷居然沿用了太医院医士程礼的损招,无论是火药弹还是驽车发射的标枪都配上毒药。 粉状毒药可以直接掺到火药弹预留的投毒小孔内,装好后重装封口就行了。兑上水后还能涂抹在标枪和陶弹表面,一旦划伤了人畜那是沾上就逃不掉一个当场发作的下场。 至于金汁嘛~ 据说有人提意过,被皇帝陛下给否了。说是那玩意太过恶心人,就怕没杀到敌人先把自己给熏到七荤八素站不住脚了。再者说了,被这金汁沾上了死是肯定死的,但那也是战后了,对于大战当时制敌的效果还不如一把巴豆粉来得效果好。 说到巴豆粉,胡总督还真是安排做过这样的尝试,可能是效果不好也没有在各城寨中推行。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儿想出来的,将巴豆掺杂着制成麦饼一类的加盐拌油投放,诱使敌军马匹食用后无法正常参加战斗。哼,这种蠢主意都还用得着试吗? 也不知道朝廷那些大老爷们怎么想的,大战之前战马都是喂过的,再不济没听说过“马衔枚”的吗?居然这一类的蠢主意都还试过好多,咱们大头兵看了都觉得脚指头要陷到土里两寸深那么尴尬了。 而在乾清宫里看着奏折昏昏欲睡的朱祁钰并不知道此时官军基层军士们怎么调侃自己出的馊主意,或者说并不知道因为那些奇奇怪怪的主意而被官军将士们鄙视了,只想快点结束朝议回去补补觉。 按照孔老二的礼教思想,妾室也有要求老爷履行同房义务的权力,否则老爷就是不守礼了。 为了大明朝各民族的安定团结,朱祁钰亲自操枪上阵与各民族贵女们轮番展开人类繁殖与发展的深入交流,早就从原本在郕王府时的一天七次仍然战意满满变成了每天要靠着大量补品吊着就想着快点结束了。 每天不同民族之间穿梭倒也不存在审美疲劳,只是这大牲口也就只忙几个月,空闲下来时都能吃能睡都不用挪屁股的,可自己这会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就要起床来听朝议也太难为人了。 这个时候想想太祖爷朱元璋还真是身体好,妻妾并不少,还每天三朝,之后还要批奏折,怎么还能撑了那么多年?! 如果不是朝廷里文武百官不许,朱祁钰恨不得将每日一朝给改成三日一朝,能七日一朝就更好了。 可是朝廷在官的反对声听起来也很有道理,你皇帝陛下将祖宗定下来的每日三朝改成了每日两朝,而且午朝还三天两头看不到人,现在还要把这一朝就能省了是想违背祖制吗? 幸好当时没定下皇帝罢免制度,不然这会怕是有人已经开始动议换帝流程了。 “朕说过了,塞北虽然苦寒,但是可以放牧牛羊,盛产马驼。大明朝这几年的牛、羊皮子,大量的马匹、牛、骡不都是塞北供应的吗?相比较起正统年间赏赐给瓦剌、鞑靼、兀良哈各部族贡马所得,可比供应塞北建城省下来的多得多了。” 农耕民族习惯了安定的生活,不愿意随水草而居,更不愿意在冬日里撒泡尿能冻掉自己雀儿的地方苦熬,愿意进入塞北的老百姓还是很少,相对于蒙汉融和的政策而言作用仍然不足。 “启禀陛下,近几年刑部判案已经尽可能将罪囚发配塞外了,可是仍然不能为塞外各城寨提供足哆的民夫。各城寨中缺乏各色匠户,兵部、工部又无力填补。太傅奏请调匠户千人往各城寨执役一年修缮器械,臣等原本想从南京调取,但南京也说造船建港占用大量工匠,根本腾挪不出人手来。” “行,要匠户是吧?那干嘛不从民间征调呢?” “陛下,塞北苦寒异常,百姓多不愿往。若是强征,恐怕又有良民逃遁。” 朝廷征调一向是免费的,甚至还要自己备足干粮,所以如果能就近服徭役的还好,如果要跑远路去服徭役老百姓是很不愿意的。往返路费都不是一笔小数字,普通小民负担重而且还要抽调家中的重劳力是非常不愿意的。 “朝廷拿些钱财出来不就行了吗?”朱祁钰认为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 “户部是挤出了些钱粮来解决问题,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自古以来中国皆居于漠南,如今已经重创达贼,又扶持了西北诸卫散布北方为我大明羁縻藩卫,我们仍然屯兵散布草原是否有必要?” “有必要,当然有必要了。”对于朝堂上出现了质疑官军在草原上布点的手段有很多质疑的声音这一点朱祁钰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这种声音在高层也出现了支持者。 “朕记得几年前拿西南做过点评,唐宋时期甚至更早时,今日之大明西南乃是恶瘴弥漫,遍地毒虫猛兽之所。如今呢?”云贵桂三地的粮草完全能够支撑当地人口发展,还有多余的卖给朝廷了。 更不说四川天府之国如今更是产粮大户,两湖绝对可以称作鱼米之乡了。可惜就是这些地方湿气太重,人们普遍需要祛湿排毒。没有辣椒的加持,仅靠茱萸、胡椒这些效果是差了很多。 “这……可塞北有那些羁縻藩卫就足够应付了。” “嗯嗯,是够了,但只是眼下。”羁縻卫毕竟是别人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当时鞑靼强势时朝廷扶持瓦剌,结果呢?瓦剌突然灭了鞑靼我们却没有及时作出相应的调整,眼睁睁看着瓦剌做大做强收服了我大明整个北疆诸羁縻藩卫,然后再长驱直入扫荡我边关重镇。羁縻藩镇就是一群墙头草,谁强靠谁,哪里能都指着他们?” 皇帝陛下说这事就像是在翻旧账了,那笔糊涂账要细算起来有他胡濙一份,而朝堂这些人虽然都不沾边也不好再说什么。 确实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确实养着官军在塞外屯军比花大价钱哄着瓦剌也先要好很多。但如果能把这些钱也都省了就更好了,朝堂里现在的主流思想就是扶持西北诸卫分割整个蒙古大草原,大明仍然只要守住长城一线至少能够安稳几十年了。 这种思想的源头不得不说有些“小富既安”的小农思想,但是结合当时大明朝廷对于百姓的思想引导下也是完全没有错的。 朱元璋为了能够禁锢百姓思想,连科举都定为了八股制。整个大明朝能够拿得出手的文化层面东西少之又少。 唐诗宋词元曲,明朝有什么?八股文!说来说去都说是圣人教诲的高端文学认识,可流传下来了吗?谁能记得那些绕来绕去的东西。 “朕刻太祖高皇帝就曾讲过,我大明承袭了蒙元而主宰天下,既然承袭了蒙元那就有责任有义务为我大明的瓦剌族、鞑靼族、兀良哈族、赤斤蒙古族、海西等族同胞提供庇护。” 同胞……王直瞪大两个眼珠子快要掉出来,像极了金鱼眼。 “我们出动军队是为了去保护大明子民免受豺狼袭扰,防止再有也先这般奸贼作祟毁坏我们蒙汉两族人民和睦一家的关系。更要鼓励商贾将商队派到塞北去,要深入塞北去收购各游牧民族同胞的皮子、牛马,要将茶盐布匹交换给游牧民族同胞们,这样互通有无不仅能够加深我们各民族之间的交流与了解,更能够避免我们的感情被不法份子破坏嘛!” 也先……是不法份子?好吧,当然算是不法份子,但是我们两族打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成同胞了,还一直和睳可亲了?没觉得呀! “如果商贾不愿意组建商队去,就找皇室宗亲,又或者就由朝廷自己组建商队。这些以前都是做过的,只不过以前是在大明长城以内的榷场,现在要跑远一点而已了。远就远嘛,不是赚得更多吗?只要商贾们能缴一定的盐茶布匹给关外的城寨,官军就应该提供便宜允许他们进出边关易市。这个事情兵部牵头,户部协作就是了。” 商贾趋利,有钱赚自然会愿意去。如果有钱赚还不愿意去,那只能说利益还不够。如果一个陶罐可以换一头羊,一卷线能换一张皮子,再来看看有没有商贾肯去! 实在不行只要朝廷安排商队先去趟了路,后面自然有人蜂拥而上的。塞外要的东西大多都是些百姓常用的便宜货色,根本值不了几个钱,刨掉人工和各种税赋,赚头其实还是非常大的。 唯二所要担心的,一是吃苦受罪,二是性命之忧。但是我们勤劳的人民最不怕的就是吃苦,最怕的就是穷。 穷是万病之首,没有什么比穷更可怕的了。所以只要引导得当,自然会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往塞北行商的。 当年朱元璋封锁边塞,不也有那么多官员冒着诛族的危险也要跟蒙古人交易吗? 第128章 北境 世间能治穷病的药只有钱,可是朝廷治不了所有人的穷病,何况朝廷自己还缺钱。 比如正统朝最大的花销就在“朝贡贸易”上,仅仅每年招待“朝贡使臣”们的开销就是一个天文数字。相比较起来,大明朝用于在塞北扩张所承担的军费开支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在省下了朝贡贸易的开支后,加大对商贾塞外交易的保护力度并抽取税赋对于大明而言就像是收保护费一样轻松了。 高举着大明旗帜的商队在各个官军城寨、据点之间穿行,其间还有官军巡哨队伍往返可以保护商队,就像是来客了“加双筷子”一样简单才对,又哪里增加了多少官军的难度?只怕是跟商队接触多了,官军们将士们被养刁了才是头疼的问题呢! 对于朱祁钰要求朝廷牵头行商贾之事陈循多少有些抗拒的,大明朝的堂堂户部尚书再怎么样也不能从事贱业不是? “陛下,户部行商贾之业这传出去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哦,要脸。那朝廷没银钱赈济的时候可别找我内宫要银钱,朕可没钱给。兴伴伴~” “老奴在。”听到朱祁钰吩咐兴安连忙上前答话,从朱祁钰说话的声调上就能猜到皇帝这又是要给朝臣们下套了,下意识的回答声音也特别谄媚,激出朱祁钰一身鸡皮疙瘩。 “咦~”虽然很嫌弃兴安这么做作,还是对于这种积极的配合很赏识。 “兴伴伴啊,回头你给我那几个叔父去信问问,这大明朝的商贾只能将货物卖到边镇榷场,不能满足蒙族同胞的需要。问问几位叔父是否有兴趣组建商队将货物卖到漠北去,让我大明漠北诸族也都能体会到朝廷一番爱民、亲民之意。” “奴才遵旨。皇爷这番圣心要是传到漠北,包管教那些达子感激涕零,自此后对皇爷死心塌地哪~”兴安这话说出来可信度没多少,但是多少有些朝着殿内众臣打脸的意思。 “启禀陛下,宗室结交外番难免有些不妥,若是引发边衅更非朝廷之福。臣以为还是朝廷主导为妥。”于谦看到朱祁钰摆明了要强推,干脆顺着意自己就倒下来了。 “那陈卿之意呢?” “臣……领旨。”虽然不满,但是形势摆在眼前也只能认了。陈循深知硬扛扛不过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不如躺平了享受,至少主动配合不会弄疼了自己。 “既然如此那具体事情就还是交由户部、兵部一起议一议,拟个章程给内阁,没什么问题就让内阁早些通过了颁行天下,我大明百姓也能够早点享受到便利不是?” 对于朱祁钰的交待,内阁阁臣江渊、王一宁几个阁臣直翻白眼。前几位皇帝时的阁臣哪个不是风光无限的?到了我们这就成了你秘书监了,除了帮朝廷复核各部、衙文书和拟批复意见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实权,这阁臣干得还不如回乡做个寓公轻快。 再看看高谷、王文,本来是阁臣兼着部衙领导,现在反过来成了部衙领导虚挂阁臣之名了。也是,曾经挂阁臣的名就是让一些朝廷重臣多个领俸禄的名头,毕竟大明朝的俸禄确实是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景泰朝倒是好了,车马费、养廉钱等等各种莫名其妙的贴补让官员实俸翻了好多倍不说,到手的银币铜元货真价实拿出去任谁也不能打一点折扣,比起前些年的宝钞好用了不知道多少倍。 即便是宝钞价值仍然在小步回升,但民间无论官吏收取钱粮税赋还是百姓间买卖个针头线脑的都还是愿意用现钱。唯有商贾间的大宗交易使用朝廷债券兑换,只怕宝钞用不了几年就会退出历史舞台了。 “臣等领旨。只是臣有些愚钝,朝廷牵头这话传出去难免让人说我大明朝廷、宗室与民争利。因此这人员、货物、税赋安排上都要有个方略才是。依臣下之见,不如朝廷张榜行文天下,寻天下愿出塞商贾……” “好主意!”江渊的话没说完朱祁钰顿时来了精神,这可真是好主意,一举数得。 “适才江卿所言正合我意,着内阁拟旨行文天下。凡有意出塞行商者,皆需往各地官衙呈文报备所售货物,缴足保金后由各地布政使衙门依名额核发文书。这保金、税赋就由户部、兵部商议着来。到底是朕的内阁,果真是能替朕分忧呀!” 啥…啥啥?谁出主意要收保证金申请出塞行商的名额了,我们没人这么说过呀!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知道,不要与民争利嘛,噍噍,朝廷哪有与民争利了?商贾要买了货物一路运输到塞外,这货物还不是来自于百姓生产?这便是给了百姓活钱了,再有商贾这一路行来不得吃喝住店换马车?这都给了沿途小商号生意可做对吧!” “可是陛下……” “官军往日里操练花销不少,有了这行商还能有了补贴不是。各地行商沿途路线由官军巡哨,一来也是操练,二来也清剿地方保沿途商旅平安,还能安排召募新兵、清退老军沿途随商队行径,又护了商队安全,这商旅缴税银也痛快些。还是朕的内阁会搞银钱,一句话让朕茅塞顿开呀!” “陛下……圣明。”江渊想哭,朱祁钰根本不给自己辩解的机会,就将献了这么一出妙计的功劳扣在了自己头上。要这样宣传下去百姓会不会骂自己不知道,那些清流的口诛笔伐是跑不掉了。何况朱祁钰最后那句话摆明了就是把这份功劳记在自己头上了。 “陛下,正所谓无农不稳,若是商贾之事盛行恐怕会伤到朝廷根本,还请陛下三思。”王一宁看出江渊窘境连忙转换话题,反正就是不想促成商贾往塞外行商的意思。 “是是,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朕都知道。所以才说给各地分配名额嘛,比如南方产茶的地方可多了,哪些地方给多少名额咱就要好好算计算计了。江南一带盛产清茶给牧民喝有意思吗?朕可听说了,他们喝黑茶就行了,” 牧民喝的黑茶这个正式名称其实应该是要等到嘉靖年间才会出现的。当时与塞外交易的茶叶供应商偷奸耍滑,嘉靖三年御史陈请奏请征黑茶用于易市交换马匹,要求茶商以限定产地的黑茶每十斤蒸一蔑,运到茶司后一半用于官方易马,另一半作为商茶出售。 而黑茶最早更是能追溯到唐宋时期的茶马交易了,当时的茶马交易主要是四川的雅安和陕西汉中一带。从四川内陆运茶到西藏至少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这一路上风吹日晒雨淋造成茶叶反复的湿了干,干了再湿,茶叶内的微生物发酵产生了品质与出发时完全不同的茶品,因而黑茶也被称为是“马背上形成”的茶叶。 久而久之,人们在茶叶制作过程中加入了渥堆这个工序,在中国中西部各省和偏西南部的广西都有黑茶生产。也因为黑茶成本低,能够长期保存而且还越陈越香,使得边茶大量使用了黑茶。 江南一带的白茶、绿茶自然是供应国内的勋贵富商都不够的,这年头谁家待客还没有个好茶可以沏出来的,那还算是勋贵豪商吗? 黑茶虽然也好喝,但是要用煮的。何况黑茶煮出来的品相就真的不敢直视,那茶渣渣像极了霉过的枯枝末杆,在这种讲究优雅的上流社会中根本就推不动。 “这瓷器、丝绸也只要普通粗制的就可以了,上品瓷器、丝绸从来就不是普通牧民需要的,他们要的是粗布、细麻,对吧!那粗布、细麻和寻常人家的陶器、黑茶都是哪来的?还不都是农家百姓、寻常工匠用来换活钱的嘛?!” 此时的大明还没有形成工业化规模,仍然是以小农思想为主。一家人种完地了有空就收些麻、采些棉或是砍些竹、藤回来,婆娘在家编麻、织布,男人就地编筐、织篓,都能拿到县城里或是游走各乡村的小商贩那里换些针线这种小零小碎的物件。 这细麻粗布在大明卖不了几个钱,可是运到塞北就是能直接换牛换羊的好东西。牛、羊只要驱赶就行了,满地的草根本就不用担心增加成本。等到从大明带过来的物品换到差不多了直接将牛羊赶回大明,春天去秋天回正好赶上大明盛起的冬日火锅需要大量牛、羊肉,轻易就能出手换成现钱。 商贾出塞一趟风险是不小,可是利润也不是一般的大。不是有个姓马的一生漆倒穷困的老头说过“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能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相比较而言一匹粗布换一头牛的利润不过是让商贾收买一些穷苦到无所畏惧的人前往塞外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内阁这次所献之计着实好用,朕之前一直在想大明朝这么多人,再这么子又生孙,孙又生子下去,不出百年大明人口就能翻上十倍。到那时我大明到哪里去找那么多土地供养百姓呢?那岂不是又要重蹈汉、晋之辙?” “江卿这一计好呀,毕其功于一役,仅仅是大肆发展工、商一道就能够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该给江卿记上一功,将来要论功行赏。” 啊…有这么好吗?这么说起来背这个锅,顶一下清流的口水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了。江渊有些迟疑,这是不是坑呀?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是错觉? 朱祁钰想着重发展工商从而彻底免收农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来自传统思想的阻挠和数年对塞外用兵的原故造成商业一直也不够稳定。 商业不稳定,影响到工业也就发展不起来,百工萧条而农业生产又不强,国家的财政全靠着官军在塞外抢一点…收点牛羊税和官方组织的易市从中部、西南换些米粮布草赚点差价勉强支撑而已,还不足以形成一个良性的内循环是农业大国不稳定的重要因素。 “蒙元时塞北牧民也只是游牧牛羊,需要的百工还是得从我中国擢取。如今既然我大明承袭了蒙元,自然要将游牧民族收入囊中才是。往后不要总是达贼达贼那般称呼塞北各族了。听说赤斤蒙古、兀良哈等诸部与我汉人无异,便统一称蒙古族好了。” 沙州、罕东、赤斤蒙古、兀良哈一脉原本就是黄皮肤、黑头发的民族,放到中原大地上来不仔细看根本辨认不出差异来。 “这鞑靼、瓦剌贵族多有色目人血统,便称色目人好了,也是承了蒙元时期的叫法。” 金发、碧眼的在哈密比较多,瓦剌势强时其中的色目人血统也随处可见。瓦剌打败鞑靼部统一漠北,也算是一种民族的融和。经过大明正统十四年末到景泰二年的多次北征突袭,瓦剌、鞑靼族裔被俘后又是一次民族间的融合。 民族融合是融合了,只是这种融合难免存在了血与泪,只看是谁的血、谁的泪罢了。历史是强大、胜利的一方书写的,在大明的史书上只会记载着大明为了保护子民,维护大明国家安全在景泰朝多次派遣官军突袭塞北蒙古各族部落,并打败俘虏了大量游牧民族百姓和牛羊,至于这些人是怎么具体融进到华夏文明进程中的,连只言片语都不会存在。 经过这一天的商议,大明正式将版图向北扩张,使大明版图增加了一倍有余。安北卫、镇北卫、抚北卫、北归化卫、南归化卫与重新划定区域的西北诸卫呈势力交错分布的状态在大明长城以外形成新的北疆守护势力。 大明官军以安北、镇北、抚北卫、北归化卫四大军镇占据坐镇监督各蒙古部族的日常行为,严禁各部族之间跨境放牧,避免因此产生各部分歧。 四大军镇自此称“北四师”,统一由坐镇开平的北境总督管辖。自此,北境总督实权超过大明一倍以上疆土和一半以上军力…… 第129章 这般包分配 对于胡濙实际控制大明一半以上军力、地域的问题朱祁钰倒也不担心,毕竟胡濙是受过正经儒家思想教育的,几十年来的忠诚不容置疑。如果说谁是北境的最不安定因素,朱祁钰当然第一反应就是石亨、石彪两叔侄。 这两叔侄在朱祁镇复辟后的天命年间疯狂作死,压根没拿朱祁镇当盘正经菜来看待,平日里随便邀三携四带着一群官军将士直接大摇大摆冲进皇宫里要这个官那个赏的,终于在朱祁镇平定了景泰朝“乱臣贼子”安定好民心后,趁着复辟派内斗死伤殆尽突然发难一举将石亨、石彪拿下。 在这件事情上要说朱祁镇过河拆桥多少有些过分了,确实是石氏叔侄太会玩火了,不拿豆包当干粮最终惹出来的祸事。 而之所以朱祁钰对于蒙古大草原的掌控有种执着的欲望当然不仅仅是冲着瓦剌、鞑靼美人来的……就不能为罗刹族美人吗? 当然,由亚欧人种混血组成的瓦剌、鞑靼族人确实是男的英俊、女的漂亮,比如后世的鞑靼斯坦共和国就自认是世上唯一鞑靼民族组成的国家,国家也算是被公认的帅哥靓女生产国。 根据该国自己修定的编年史可以追溯到大保加尔、可萨汗国、伏尔加保加尔汗国、钦察-库曼、蒙古殖民统治、金帐汗国……该国的俊男美女充分继承了亚欧两部人民的优良基因,走在鞑靼斯坦的大街上很容易审美疲劳的。 按照原本轨迹,早在景泰三年脱脱不花就会因为继承人的问题与也先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从而被也先率军队击溃后被俘,然后被杀掉。 杀掉了自己的妹夫脱脱不花汗后,也先自立为全蒙古的大汗,将脱脱不花的势力全盘接收掉。知院阿剌见状想要太师位置不被也先允许,两人由此产生矛盾。 为了能够先下手为强,也先下令调动阿剌知院的两个儿子到边境处,不久后用毒酒杀害掉。阿剌知院得知消息后多次领兵袭击也先和伯颜帖木儿等人的部落,直到景泰五年在也先与伯颜帖木儿、特知院、孛罗平章等人议事时原阿剌部下卜剌秃佥院、秃革帖儿掌判、阿麻火者学士假意在帐中伺候,趁人不备抽刀刺杀也先,仅也先的两个弟弟逃出生天,从此瓦剌势力集团才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经过朱祁钰扇动的大鹏翅膀整个大明北部势力局面出现了极大的变动,景泰五年身死的也先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大草原上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有消息传来说也先得了天花没有死,只是成了满天麻子逃到了西方祖辈来的国度去寻找支援去了。 而脱脱不花汗、阿剌知院的部族在石彪多次远程奔袭之下被打疼打怕了,一度逃到漠北深处,即便是寒冬也没有回归冬季牧场的意思。 兀良哈三部经过胡濙组织的围歼战术被打残,青壮逃到不知所踪,老弱都成了俘虏被打散作为送给西北诸卫的礼物送给了各部族首领。虽然其中警告意思非常明显,也没有一个部族敢表示出稍有的一丁点儿不满,一个个感恩戴德表示愿意为大明朝世代守卫北方。 按照夏、冬两季从上往下一刀切似的分割的大草原上,各部族在大明官军镇堡的“帮助”下友好、和睦相处。各部族间跨境放牧的事情极少发生不说,部族间的贵族婚配都严格按照大明官吏标准避免出现结交内外官吏的嫌疑。 景泰朝这几年来各部族间娶妻嫁女都一定要上报位于开平办公的大明北疆总督胡濙,让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礼部尚书胡濙有做一位皮条客的优良品质。至少被送进宫里和燕王府的那些姑娘都是胡濙一手操办的,不仅风光还数量惊人。 “启禀陛下,如此一来我大明近半兵力将聚于北疆,是否要加派文臣、内官?”王直的话也算是中肯,自朱棣定下国策以来边疆军事重镇都是太监监军、文臣提督守备,高级将领总兵三大权力的模式。 “嗯~兴伴伴”朱祁钰转过头朝兴安说道:“便由你来推举监军太监人选吧!” “奴才领旨。”兴安连忙答应下来。 “像刘永诚这种能领军冲阵的要放在重要当口,最好是留在胡太傅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对于刘永诚的任用其实跟石亨一样,朱祁钰非常小心谨慎。都是朱祁镇复辟时的核心人物,可见其野心一斑。 “是,奴才知道了。”兴安继续兴下。 “嗯,这两日便将人选定好报给我知晓。”监军太监一定要忠诚,不仅仅是要对大明忠诚还要对自己这个景泰皇帝忠诚。一个在军队里有很高威望对自己又绝对忠诚的太监,在必要的时候是可以起到关键性作用的。 刘永诚有野心也有把柄,这种人有冲劲但也有顾忌。对外使用怎么样都行,在内使用还是要小心,所以朱祁钰认为像这种人最好一辈子都放在边疆要塞,给个很高的名头和各种荣誉,甚至封妻荫子也在所不惜。 至于这宦官的妻与子是怎么来的,那就不是做皇帝的该管的事情了,皇帝只需要这妻与子是这宦官真正的软肋就行了。 “至于提督守备人选就由各部、各衙门推荐,由内阁审议,如果没有人提异议就直接任命便是了。”文臣比较好办,因为有家眷的原因外出提督的文官不太可能会参与造反,何况大明实施的是异地服军役的征兵政策,都是有家有口的,还指望回乡与家人团聚,谁高兴去干那杀头还会连累诛族的买卖。 “兴伴伴~”兴安才应过声后退了两步,一听见朱祁钰出声又立刻快步向前凑近两步小声答应。 “皇爷,您吩咐。” “正统年间朝廷修沙州、汉伯、石灰等渠道,由此可灌溉田土千余顷,因此得以招抚流民,安抚当地官民,朕有意再调拔军民于各地修渠筑堤用以防涝防旱,你挑选几名内官负责监管。” “奴才领旨,回去就查阅档案挑选合用的内官。” “嗯,这修河堤要趁着旱季,我想修水渠也该是差不多的。户部、工部拟个章程,哪里要修,哪里要筑,早些定下来。这修堤筑坝不能只是用徭役,若是徭役不够征发了那就不修堤筑坝了吗?还是说打算预先征用来年的徭役呢?发官军与徭役一并参与修建!” 官军也是来源于人民,除了上战场是保家卫国,面对自然灾害的防治工作使用官军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修河建渠……”陈循又锁紧了眉头。景泰年间的开销实在有些大,虽然没有用在招待外番上可实际也没存下来半点银钱。就这还不说,每年朝廷还要发行一些债券,回收一些宝钞,造成国库里的银、铜、粮、布根本就存不下来,几乎是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了。 “这修缮洪旱防治工程是个大事情,是个好事情,朝廷上下要齐心协力发动军民把这个关系国计民生的好事给办好了,切莫办成了糟心事,败成了害民工程。” 对于土木工程朱祁钰是心有余悸的,尤其是经历过楼片片、楼歪歪、楼脆脆不仅能在当地拿行业大奖还能得到当地官方好评这种事情后对于大兴土木更是留有阴影。 一幢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大楼只需要学生崽在课间操时一起下楼发出的共震就能震塌,一栋金碧辉煌的防震大厦在面对自己抗震范围内的地震时几乎不堪一击。关乎人命的大事在利益面前只不过是一群数字,是不是关乎血泪几乎完全不在那些利益既得者的考虑范围之内。 “臣等遵旨。”不管皇帝怎么严旨,朝廷官员怎么督办,下面的官吏办事态度才是重点。一个小小村官贪腐就能赶上一县、一府一年甚至数年税赋收入时,就可以知道根底已经有多烂了。 “启禀陛下,臣以为可以从都察院委派官员前往各地督办河道、水渠修建工作。当年沙州等渠就是金尚书时适右佥都御史时负责督办的,至今水渠灌溉依旧,并无差错。” “嗯,具体人选你们拟好了告诉朕就行了。一定要严督严查,不能弄虚作假。” “臣等遵旨。”在众人一再保证之下朱祁钰才勉强放下了顾虑,即便如此仍然一再强调必须将惠民工程认真落实到位。 “大明朝在未来五年里会迎来一个清退官军将士的大潮,数以万计的官军会按照官军革新办法返乡,或是回家耕种屯田或者被安排了差役。朝廷要提前做好引导,让那些退下来的官军将士们有一个好的归宿。” “启禀陛下,按照兵部与户部、吏部共同拟定的方案,朝廷自景泰三年开始每年新增百余驿卒名额,各地官衙每年会有约五十个差役增补名额可用于在清退官军中选拔优异者填补。” “百余人……”一年只有百余个名额足够应付眼下的官军清退问题,但从长远来看这点名额根本不够。 “大明这么多驿站、驿路需要建设,就没有更多的人员需求吗?”朱祁钰有些不解。 “陛下,建设驿路需要钱粮,朝廷现在四处都在用钱……建设驿路的事情就缓了下来。” “罪囚,调集全国罪囚一条路一条路的修,不要分散同时在多处开工,要集中人力物力于一线,修好一条通一条,修好一段通一段,加大朝廷安排差役的力度。”朱祁钰有些急了。 自景泰二年开始正式推动官军改革以来,每年都有少量的官军能够通过文化知识考试清退时被分配到各地当差,但是总量有限。但是按推算在最近几年大批量新鲜血液涌入会有大量老军被退换下来,而其中能够通过文化考试的人将会更多,届时将有大量的人员安置缺口。 虽然最好的安置渠道是各地官府衙门里当差役,但是这种名额毕竟不多,数量涌入太大了会冲击原本世袭制的差役引发不满。因此驿丞之下的驿卒也成了安置的好去处,官军当得久了性子恐怕不是那么安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又念几天书在这个识字率低下的年多少也算是个能识文断字的了,如果不能有个正经的朝廷差使难免会引发不满。 “不如……便不做安排了?按照新政清退官军每年得有数千上万人,其中百人取一还能支应,若是人数再多些朝廷哪里能安排得过来?”有声音建议甩锅。 “不妥,这样会影响朝廷的信誉。如果放任不管,他们又何必辛苦数月去念书习字,安心做个大头兵等着回乡就是了。既然吃了比别人多的苦,自然是希望能够比没有去念书习字的人多一些东西的。”听了前面的建议朱祁钰正想发火,就听到于谦站出来反对。 “不错,于卿所言甚合朕意。”朝廷的信誉还是要讲的,忽悠人家去念书不能只是为了提高自己统治地区的识字率问题。你拿了个好看的数据却不管人家的死活,人家一把年纪辛辛苦苦数月通过考试了最后还是回乡种地,那人家为什么要辛苦这数月时间去学识字? 一把年纪学识字你当容易吗?更何况在大明朝这种书籍开发程度不高的情况下,又没有人手一本字典可以查,真正能够通过识字考试的官军大老粗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工部、户部再议一议,不要为了应付差使虚增名额,要实实在在找到能够安置清退官军并且实际用事的位置。” “陛下,要不问下北疆胡总督那里……” 北疆要安排移民就需要大量人手,招人进去不如留人下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好主意。 “嗯,这事吏部也参与进来,各部跟胡太傅那里都好好合计合计,给些优渥条件留下些清退官军来,还可以让这些被清退的官军带着家口一起来塞外安置嘛!朝廷大军所在之处,还怕塞外些许达子溃兵不成?”才说过不要达子达子的叫,朱祁钰自己也没改过来。 “愿意留在塞外的给安置土地、牛羊骡驴,只要有的能给的都可以商议着给。允许清退后的官军与当地牧民自由婚配,让汉蒙一家亲走到实处,汉中有蒙,蒙中有汉,自然就一家亲了……别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照这个样子推行下去,原本老军中回乡娶亲难的反而更有机会留下来了。 这算是包分配老婆吗? 第130章 谁同化谁 大明吸收蒙古族同胞的时候早了去了,但那都是达官拖家带口投奔大明来的。也有没拖家带口的,也先破兀良哈三卫时将三卫的俘虏送给正统皇帝朱祁镇还搞了个献俘仪式,当时二杆子皇帝爷还挺高兴的收了这些俘虏顺手赏赐了也先一把,也不知道这脑袋是怎么长得就能想出这么聪明一出来。 再有就是景泰朝了,景泰朝不怎么留俘虏,因为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一役之后官军彻底没了留达子俘虏的坏习惯。但是兀良哈三部献女时大明朝没客气,女人收了,女人的父兄也没放过。杨洪、石亨、曹义、郭登几个都没怎么跟人客气,特别是石亨为了报仇血恨双手都沾满了蒙古族同胞兀良哈部落人民的鲜血,其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但是这些引入蒙古族都差不多可以理解为“归化”人员,而将大明被清退的官军老兵引导留在塞北传统游牧民族领地并与当地牧民女子组成家庭这还是第一次。 凭心而论,以往也不是没有大批的汉人进入传统游牧民族领地并留下来生活,但那都是被俘的。土木一役被俘的官军、百姓就被塞北各部落瓜分,其中有一部分人最终等到了大明官军前来解救,而没等来解救的也只能成为阵亡名单上的一员了。 “好好的汉家男儿,怎么能娶达人女子为妻?”王直第一个不高兴了。 “臣……附议。”身为左都御史的阁臣王文稍稍迟疑也表示了反对。 “咋,为咱大明朝北部疆域安定团结做贡献就只是朕与大兄、太子几人的事情吗?就只有我们能娶,旁人就娶不得了?”朱祁钰一听就来了脾气。 嘶……咱们这位皇帝好久没有将不要脸的话讲到如此清新脱俗了。什么叫只有你们几个为了大明朝廷安全娶达人女子了?让你寝宫里多了几个可以祸祸的女子还委屈你了? 瞧瞧那个子,那身材,那脸蛋,那眼珠子,那…跑偏了跑偏了,你老朱家太祖爷长得那德性,不就是靠着这么几代不停的祸祸这么多良家美女才能让你们兄弟长得能像个人样子了吗? 不然就那鞋跋子脸,那下巴都能犁地了,当个皇帝坐在龙椅上让番国使臣看了都以为是咱们大明朝没人,拉了头驴上去充数呢! “陛下为了江山社稷为臣等表率,实在是让臣等惭愧不安。不过这让我大明官军老兵留在塞外与达人女人成家难免会有些不妥,官军老兵,都是久于沙场的杀才,若是若了边衅岂不是坏了陛下一番爱护同…同胞的美意了?”杨善见状跳了出来,小心关注着朱祁钰态度的同时还不忘眼珠子转着弯看向王直等人。 “依臣愚见,不如先准许商贾在塞北置业,又或者准许充军的罪囚服役期满后在塞北安家。未知陛下…诸位同僚以为如何…又或者准许官员…南方官吏纳塞女子为妾?” “嗤——荒唐!”对于杨善的说法朱祁钰不以为然,虽然杨善已经很照顾朱祁钰的想法尽可能避免将王直那直肠子绕了十八个圈了,朱祁钰还是没给杨善留什么情面。 “杨卿这话朕可不爱听了,这大明朝的官军也是大明子民,自然是忠君爱国的。即便是退出官军体制也仍然是大明好男儿,不过是娶了达人…蒙古女子怎么就算不得好汉子了?就这就能够背弃祖宗了?那苏武牧羊不一样娶了匈奴女人吗?” 苏武牧羊是对于娶匈奴女人生混血孩子这事上可没含糊,而且回汉时还把老婆孩子都给带回了大汉。虽然在苏武看来这可能是他的污点,但这并不影响朱祁钰拿来做为正面榜样举例。 “苏武是一位忠君爱国的表率,是我们人人都该学习的人样子。”苏武确实值得学习,说到这一点无论王直还是有严重人品污点的杨善都不得不点头认可。 靠着一杆破棍子吊着几个秃光了毛的小球球就说是代表皇权的节仗,坚持扛了那么多年终于完成了使命,放在哪个时代来讲都算得上外交人员尽忠的典范了。 从这一点上来看,岳谦、哈铭这一票人也勉强算得上的。 “塞北苦寒之地,苏武为了能够保全自身并最终完成使命,坚决、果断的收了几个匈奴女子入房。在那寒冷孤寂的夜晚将对于残暴的匈奴侵略者的一腔怒火发泄给他们的女子身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听着听着实在听不下去了,于谦咳了几声提醒朱祁钰不要太过分了。 “哦哦…那个…苏武先生为了能够更为有效的完成使命,麻痹匈奴人给自己创造摆脱匈奴的控制,接纳了匈奴女人并生下了几个孩子。以此方能顺利到达大月氏传递我汉人的善意并最终顺利回到汉朝复命,这种精神值得我们所有人去学习。对吧?” 这话听着还像是人话,之前的那叫个什么玩意儿? “不是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吗?这通过与蒙古同胞联姻的方式进行两族之间的融和责任也是需要大明上下齐心协力去完成的。”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嘶……妙,妙呀!” “陛下出口成宪,果真是我大明之福呀!” “嗯嗯,那是…啥?!!”朱祁钰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有什么好像不对呢? “好一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好一个陛下呀!我朝若以此号召百姓投身报国,何愁家国不兴呀!” “是呀是呀,陛下果真乃我大明中兴之主。” ……这话,不是流传千年了的吗?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出自顾炎武的《日知录.正始》当中,那会清军入关时顾炎武才写出了:“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好吧,又剽窃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那个……诸卿,诸卿,咱们话题是不是跑偏了?我说的是整个大明的老百姓都应该努力的去跟异族通婚呢!”朱祁钰想拉回正题来。 “陛下之谦卑实属百年罕见,臣为大明贺,为天下贺。” “臣等为大明贺,为天下贺……”有人拍了马屁,旁人也不好停下来。花花轿子众人抬,你要在那喊出不和谐的口号来了最终只能得罪一片人,把自己置于所有人的对立面。 “好好,可以议一议朝廷鼓励与异族通婚的事情了吧?”朱祁钰再次要将话题拉回。 “回禀陛下,臣不敢奉旨。” “臣附议。” “臣也赞同不宜我大明男女与外族通婚 。” “为啥?!”朱祁钰不高兴了,敢情你们前面拍马屁是为了给反对我做铺垫的吗?逗我玩呢! “陛下,我大明子民皆为汉人,即便有一些达官、土官也那只是极少数,而且已经汉化。且不论各族间习俗迥异难免会有生活上的矛盾,就是各部族间常与我大明官民产生纷争也容易引起激变。因此还是不宜让百姓与异族通婚的。” “陛下,臣以为我中国自古男耕女织,紧守门户。这与异族互通婚配总归不妥的。别的不讲,那塞外女人整日里骑马放牧在外抛头露面就不符合我大明风俗,不妥不妥。” “正是这般,再那僮人、瑶人就有女子耕种,男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有一妻多夫的,简直乱了纲常。” “藏人也是这般,我中国文物博大精深,便一贯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哪有将女子整日里抛头露面的。而且臣听说还有异族女子装着奇异,不是露腿就是露腰……” “还有说是露两侧,甚至只穿裤裙不着上衣的。” “听说还有家里来客人了要让老婆、女儿陪客人的,如果客人看不上那是家主丢了脸面,得去求着邻居、好友家的老婆、女儿夜里陪客人的……” “对呀,据说还有男女间不行婚配,夜间架着梯子上小楼就把事情给办了,第二天凌晨就各不相干的。这种孩子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这成何体统?岂不是如同禽兽一般吗?” “就是就是,这岂不是坏了我大明风气。” …… “都说完了?”朱祁钰黑着脸不作声,一直等到大殿里慢慢冷下场来,才来了这么一句。 “陛下,臣等并无他意,只是想请陛下三思。中国文物数千年,与异族通婚还是要慎重的。”于谦再次站了出来拱手行礼后说道。 “朕虽然读书少,也知道前有赵国变法,胡服骑射后战力一时居于诸国之首,李唐本就有异族血统,更不用说前宋时辽、金、蒙元各族占我中原大地。通婚……还少吗?” 春秋战国时各国变法,其中赵国因为靠近北方游牧民族在与胡人的战斗中充分学习了胡人的着装并开始通婚。唐后五胡乱华,胡人血脉在中原大地上各是开了花,当然汉人在塞外也肯定会留下不少根。只是这些都无法具体去统计了,在历史长河中用尽量避免民族矛盾的中性词句表示也无非是“民族间产生了融合”而已。 比如鲜卑建立的燕国不仅迁都还要求全国人民汉化,这中间的融合到底算是谁睡了谁生出谁的血脉这也很难在千百年后说得清楚了。 话题扯到民族融合这一块,虽然龙椅上坐着的和殿里坐着的都有意无意避开了那段汉人极不情愿翻起的旧伤,可是不代表大家不想起来。汉人与各族人之间的通婚从来就没停止过,无非是这种通婚是谁来主导而已。 鲜卑族的燕国由政府层面主导融入汉人民族,从此鲜卑族就消失掉了,彻底融入了华夏文明,这样算起来景泰朝廷为什么不能发动官民主动与其他各族进行婚配进行融合呢? “启禀陛下,臣等愚钝,或有误解了陛下的意思。小臣敢问陛下,可是要朝廷行文,各地衙门操办让大明子民与各异族通婚吗?”杨善转了下眼珠子,躲开王直等人的目光直接提出了问题。 “是,也不是。”对于杨善这个奸侫的必要作用朱祁钰还是认可的。 满清时一代巨贪和绅是什么人?是贪官,是脏官,但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正因为和绅是能臣,是干臣,能够为皇帝解决一些棘手问题这才有了机会崭露头角,也才能有机会得到皇帝宠幸走上近臣、宠臣的道路。 而聪明一世的和绅实际上也没想到自己早就被老谋深算的乾隆算计,自己机关算尽却没想最终只是乾隆留给嘉庆的定活两便存款单而已。 “朝廷层面不反对各族间自行婚配,当然也要尊重各民族自己的风俗。比如那一妻多夫制的民族……诸位卿家…你们说这是一天里几个丈夫轮流与妻子敦伦呢还是每天一个呢?” “噗~”正端起茶水要喝的王文一口茶喷了出来,还呛了水咳到不行。 这一朝的臣子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给他们安排了座位参加朝议不说,还有茶水奉上,喝个茶还能喷出来,还堂堂左都御史呢,回头让礼部好好弹劾一下才行。 “……陛下,慎言。”于谦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啊,渗盐渗盐,可渗得慌了。朕这不也是没见识过,好奇问一下吗?”朱祁钰不以为意接着问道:“有知道的跟朕说说,是一夜里轮流上还是每夜不同的上?” “陛下……” “喔喔,知道知道,不问了不问了。朕就是好奇而已,这要是一个个轮流排着队去怎么分先后?要是一人一夜那遇到身体差点的不是得被妻子和其他几个丈夫给鄙视死了吗?” “陛下!”王直气呼呼站起身来:“请慎言。” “不提不提,朕不问了不问了。”见到王直真恼了,朱祁钰只能忍着这份好奇不问了,并答应再也不在追究这个问题。 小气,孔老二不是教诲过要不耻下问吗?对于不懂的问题我勤学好问不是该称赞的吗?哼!回宫去自然有人知道这个问题~ “朝廷层面不反对,相对还要表示出理解和认同。各州府县各衙门也不要刻意去要求这个结果,顺其自然就成了。” “诸卿想哪,比如朕刚才提到的一妻多夫制里可有我汉族男儿愿意与他人共亨妻子?就说那‘走婚‘的,就是孩子不知道父亲是谁的那个部族,诸位又觉得谁会对那个部族特别友好呢?” “咱大明朝自立国以来就不准平民纳妾,烟花之地一夜花销堪比寻常人家一年甚至数年开销。诸位乃官宦人家自然体会不到百姓苦楚,这种与奇怪风俗的部族交好的机会不知道多少大明子民想要呢,诸位还是担心一下那些部族何时会被汉化掉又或者被我大明汉族百姓给祸害掉灭了族才是正理。” 一句话说完,殿内数人脸色巨变。 有难堪的,有深思的,还有……心生向往的。 可以提了裤子不用负责任的民族甚是奇怪,好向往呀! 还有那种做人朋友后留宿的待遇——我要打十个! 不不不,我是想说我身体好,可以做他们整个部落所有人家的朋友,为此变卖全部身家也在所不惜啊~ 第131章 皇帝要搞平反 一番批评教育下,众朝臣很快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纷纷在礼部尚书杨善的带领下积极承认错误并对坚决拥护景泰皇帝陛下英明决定作出了保证。 在全天下人民都努力为中兴大明奋斗的时候,身为朝廷重臣居然对我们国家的领导者英明神武的决定产生了那么一刹那的质疑,这无疑是对天下百姓的背叛,是对大明朝的不忠,这种情况以后绝对不能再犯。 作为朝廷重臣,应该起到朝臣的领导作用,应该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以景泰皇帝陛下为首的大明朝廷周围,要坚持学思用贯通,知信行合一,坚决支持拥护皇帝陛下的一切决定,依律依祖制治理国家,要认真发挥大臣在朝廷、国家官吏体系中的重要作用,把皇帝陛下的决策贯彻落实到天下万民身上…… 错了,重来。 “什么?不不不,启禀陛下,此事我户部实在不宜主导,不如还是交由锦衣卫负责更为妥当。” “回禀陛下,臣也这么以为的。锦衣卫国家安全局正合适不过了。一来方便适时向陛下回禀,二来也合适与各部、各衙门间奔走协调,免得我们一个个部衙间难免有疏漏的,办砸了差使不说还会坏了朝廷大事。” “启禀陛下,臣附议。融和各民族的差使非锦衣卫不可,臣等任何一个部门都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堪担如此大任哪!” 在经过朱祁钰一番洗脑般的说词后众人也都表示了认同,至少可以先走走看吧!汉族与各族通婚的事情确实一直都有,只要引导得当一时理论上是会使各少数民族越来越少的。 按照皇帝陛下给出来的馊主意,仅仅是汉族与少数民族通婚后给予的优惠配给盐、茶、粮食、铁器的政策就能红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 别小看这个政策,一个部族中一户人家有了个汉人进入后,这一户就能因为这个汉人而得到一定量的低价必须物资供给,而其他人只能够按正常的商价购买盐、茶,中间差价就不是一点两点。 甚至于专门针对有战功的清退官军老兵还有各种钱、粮贴补和更多的必需品低价购买份额,这得是多少人打破头都抢不到的,家里有适龄婚配儿女的难免不动点心思。 但是大明汉族女儿是这么好娶的吗?更别说想招郎上门了,只能是女儿嫁入汉人家中,将那些官方配给名额留下来就很好了。 看似一个可以供刁民钻的漏洞,其实就是朝廷故意给出的引导,让更多的异族女子嫁入汉人家室,从此以汉人自居。有异族亲戚不怕,迟早会成为我华夏民族中的一员…… 只是这差使谁都不想沾手,太油腻了。吏部王直直接吹胡子瞪眼睛拒绝了负责这种破事情,我大明吏部是管理、考核百官的,现在要增加吏员名额忙都忙不过来,哪有空管这些料摊子。 兵部倒是需要参与,但涉及地方的事情总要有个对接的抓总部门才好,否则地方上跟兵部扯皮肯定会耽误事的。户部陈循把头摆成拨浪鼓,凭什么归我户部管?户部协从没问题,应当应份,主导这种事情难免会有部族纠纷产生,还是找个掌刀的部门最最合适。 推来推去,皇家最忠实的狗腿子锦衣卫被推了出来。刘聚管的国家安全局正好成了箭靶子。 锦衣卫一分为四名义上平起平坐,但实际上朱骥领的皇室安全局虽然人数最少却最为核心,几乎每天都有见到朱祁钰的机会。特意将于谦女婿安排在息身边负责警卫安全工作本就是朱祁钰有意为之,朱祁钰当然会格外重视皇室安全局的建设了。 刘聚领导国家安全局上蹿下跳几乎继承了大明朝上到勋贵下至百姓对于锦衣卫的全部怒火,锦衣卫之前干过的事情实在是太招人恨了,被限制了部分职权后的锦衣卫国家安全局难免会招人看不顺眼了。 “国家安全局嘛……”动用国家安全局也说得过去,但如果由刘聚负责出手以国家安全为名办差难免惹人非议。 “这样吧,若是清退官军愿意在塞北落户的,当地府衙安排予以落籍,若是愿意由原籍迁至塞北的,着官府安排建房。这房子得要经得住塞北的狼咬冰冻,由兵部、工部、户部一起拟个章程出来。” “依朕的意思,就由兵部出人建房,户部、工部出粮、出石料,让天下人都知道咱们对待清退的官军是仁义的。” “这塞北冰天雪地的,要是上了冻那就是随时能要命的。咱大们的好男儿没有死在军阵中,可不能在离开军营后被冻饿致死喽~” “陛下这是打算在全军推广让清退的官军都留下呀,廷益以为可行否?”王直轻声侧脸问于谦。 “回抑庵公,在下以为此议可行。当然了,能留下的官军只怕不足百之一二而已,碍不得什么事。只如此一来,冒名入军伍的,不愿回乡种田的总会有人愿意留下。毕竟塞外可是吃肉的……” 旁边的陈循、高谷早就竖直了耳朵恨不得直接起身凑过来仔细听听于谦的意见,顺风飘进耳朵里这话头也差不多表明了意思。 大明朝这几年塞北官军的待遇是真不错,顿顿肉汤、炊饼再不济也是高粱饭管饱,每日总还有一顿肉粥吃得,更不用说打铁的规矩至少三日一顿肉食了,那顿肉食可是定数,每一份都是要上秤称过的。 回乡呢?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种,四、五十岁年纪一个个被岁月磋磨得跟七老八十一般。在这个“吃饱了不想家”的年代里总有几个愿意留在塞外娶放羊女的,回乡后想要说上亲事只怕都是难事。 更何况塞外嫁女儿可是会“带着妹妹和牛羊到我的帐篷里来”的,加上朝廷给安排的房子和固定的粮、盐、布、茶配给,日子怎么也比回乡过得舒服。 这一批清退的老军中仍然有很大一部分是属于被家族抛弃的人,宣德、正统时期被清军、勾军的军士中难免有因家贫无奈被家里选出来抛弃掉的,拿人钱财替人顶缸的,还有被负责勾军、清军的官军强拉硬拽入伍的,就这些人里能活下来的总有那么几个对于家乡没有什么眷念。留在自己熟悉的塞外,在自己曾经当兵时管辖的区域范围里安个家随时可以得到官军庇护的心里因素可比回到那个让自己心寒的家乡要温暖多了。 “如此说来,推给锦衣卫办这差使欠妥当了?”陈循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当着皇帝的面算计皇家御用狗腿子还是要低调一点才好。 “倒也不是,一则塞外各部族关系错综复杂,如果一昧用官军压迫只怕反而容易生变;二则除了塞外我大明境内还有诸多土族一直不服王化,即便改土归流这么些年仍然有土官亲信与朝廷委派官吏明争暗斗,即便是医士都有命丧于此者。锦衣卫协调各衙门办差反而更为便利些。” “也是也是。” 锦衣卫只是一棵大树被嫁接、移栽成了稍小一些的几棵树,并不是大树彻底倒了。何况大家一致推荐的国家安全局本就管着与番族之间的往来。只是用这棵大树太招摇了,让人难免起了些别的心思。 “若是能有个旁的衙门的名义在明面上树旗,暗地里由刘聚总揽着便更为妥当了。” “杨卿。” “臣在。”听到朱祁钰召唤杨善立刻起身出班再躬身行礼,整个动作毫无拖泥带水的表现,即便这会杨善的脑子还跟着自己的耳朵留在于谦那边身体也没有半点犹豫。这种肌肉记忆一般的反应着实令人惊叹。 “杨卿,依诸卿推荐便由锦衣卫国家安全局主管了这差使,由你礼部之名对诸番交涉,务必要宣示我大明之德性,莫使诸番作恶,终令各族人民生灵涂炭。” “臣遵旨。”就在杨善应声的那一会儿功夫,于谦暗暗赞了一个好主意。实际抓紧的是锦衣卫,对外却推出了礼部在外面摇旗呐喊,给人的感觉顿时好了不少。 在锦衣卫国家安全局设立之后,但凡有哪个不开眼的拿大明礼部宣示的圣谕不当回事又或者阳奉阴为被盯上之后,有不了多久就会有大明官军上门来教做人。 这几年被教育过也孔孟之道的部族不在少数,虽然都是小部族,所费刀兵对于大明而言不足一提,但是效果却是比十数万大军围山封村还好。 这群由云南、广西各族“主动”亲明人员组成的山地部队钻山越岭完全不在话下,配备的软甲、手驽、钢刀和各色成品毒药随手摆弄。各土司老爷们的亲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基本上不用出动超过千人的官军队伍就能把战事彻底解决掉了。 而这支部队非常实际上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守备部队,云南、广西总兵都只有为这支部队的营地提供便利的义务而没有调动的权利,据说这支部队直接隶属于锦衣卫指挥,是由家眷被锦衣卫、御马监特别照顾的前广东、广西、云南投降判军中挑选组成。 至于为什么选叛军,因为他们是叛军,而且是投降的叛军。再叛,原来的部族轻易不会相信他们,何况自己家亲眷被朝廷给捏住了,为朝廷效力的待遇又比之前在深山老林子里求食舒服了不知道多少倍,自然也会衡量轻重的。 “行吧,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再递折子上来跟朕说。没啥事就散朝吧!” 如果说这天下还有哪个皇帝把礼仪当作儿戏一般的,景泰皇帝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周天子时群臣议事是得交出武器脱去鞋袜跪坐在垫子上的,像极了后世跪坐在榻榻米上吃饭的两个东亚小国。 宋朝时候赵大除了玩了个杯酒释兵权之外还就是借口老眼昏花让臣子递上奏本就撤了人家椅子,自此之后宋朝官员就没有坐着跟皇帝奏对的资格了。 蒙元反而好些能给个座,可咱大明朝开国后朱重八宰光了开国功臣之后其他人就没了座着奏对的权利了。景泰皇帝一登基没几天时间就精简了上朝人员,又是座榻又是茶点的,搞得大家还挺不好意思的。 可是看着每日上、下朝时朱祁钰那一脸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模样,尤其是朝议到了一半坐久了还要站起来伸伸胳膊拉拉腿,时不时还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哪里有个皇帝的威严样子? 这要传到宫外面让人知道大明皇帝就这般懒散模样,还不得笑掉大牙? “兵部、都察院留下,其余无事退朝。”见没有了奏本,朱祁钰直接站起来摆手赶人。 朱祁钰这样退朝不是新鲜事了,大臣们已经从刚开始的错愕转而成了习惯。好吧,皇帝喜欢就好,至少这个皇帝没有误国,没有动不动拿大臣勋贵们枷号玩,更没有亲信近臣和荒淫…无度? “于卿、王卿,我留下两位实在是有一事不明,想请两位出谋画策。” “臣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你们说说为什么我发现朝廷里很多当管官吏办事越来越懒散了,至少是不像朕当初登基那会办事情的态度了。” 这…… 被皇帝问到这种话的酸爽实在让人难以用语言来表达,朝廷上下官员办事还算是用心的,至少没有人敢虚于应事了。 景泰朝的上层高官们其实都知道这个皇帝是个不好应付的角色,几乎所有的问题皇帝陛下都会有自己的见解,而且还都很有独道的问题解决方案。虽然其中有些解决方法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离经叛道,但他是皇帝,办法确实能解决问题也就得了。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百官都不太愿意费脑子了吧! 任谁都很难接受,自己发现了问题后绞尽脑汁揪了不知道多少根胡子才想到的解决办法被人轻松给否了不说,只是瞬息间就给出了更好的解决办法,皇帝小儿这么做事情也太伤臣下的自尊了。 “特别是那个刑部啊,朕觉得刑部这几年办事着实有些不着调,这办事风格不能说散漫,但是真没有往年那么积极用事了。二位以为呢?” 景泰年间的刑部出不了什么大的功绩,在朱祁钰的指示下刑部将精典案例编造成册下发到每个县衙的法曹手中。为了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更是将一审判案权交给了各县法曹。 身为地方主管,县官要办的事情太多了,专业的事情本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办。读个四书五经后为了应付考试学了公文书写规范而已,哪里会懂怎么查案、怎么判案?这也极大的避免了葫芦官判葫芦案的情况发生。 身为法曹的顶头上司,各县主官当然有对案件不满的改判和提交上级复审的建议权。而上一级的通判在接到知县的公文后要对案件进行复核,安排人员组织复审,同样是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情。 由锦衣卫和各州、府、县推举的断案高手编写的裁判要典成为了南、北两京国子监律法专科学院的必考教材。预计五年,不,至多十年时间全天下的裁判官员不论等级都将要轮流到学院里培训、考核一遍,不然就要面临下岗自谋生路的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说刑部办事不积极、不主动多少有些不客观的。 “臣愚钝,未知陛下所指何意?依臣之见,刑部近些年来推行‘全民知律守法’和‘专人判案’,经刑部复核的错案少了很多,这也全是陛下鸿福又能知人善用所得,确实未曾见有刑部上下散漫之心啊!” “嗯嗯,是也是,但是吧……朕觉得这还不够。” “还望陛下明示。”于谦和王直对望一眼后小心应付着。 “啊,这么样看啊,两位看我这个皇帝位来得容易不是……” “陛下慎言,陛下遵太后懿旨并兄长正统皇帝避位诏方继承大位,何来得位容易一说。”于谦、王直两人又开始脑门子冒汗了,这皇帝一定又要出妖了。 “是是是,我就是这么一说嘛~” “就这么一说也不行啊,陛下!”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朱祁钰摆手阻止了两个继续想要讲大道理的势头说道:“朕得这个大位来的有些奇葩…呃,那个那个,反正就这么个意思,你们懂就好了……” 于谦、王直两人一脸哭相,我们真不懂呀! “我是这么觉得,你们说有些案子如果在我景泰不能平反,后继者还有可能给他们平反吗?” 那不能,当然不能了,那祖宗定下来的……等等,什么?平反? 皇帝陛下要为谁的案子平反?! 第132章 大明《洗冤录》 大明朝自立国以来的冤案太多太多,如果要全部平反可以让刑部忙上两、三年也忙不完。洪武朝的弹冠相贺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而永乐朝的魔鬼皇帝朱棣仅仅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诛十族”就能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了。 相比较而言建文时期朱允炆也没干什么好事,为了削藩制造案件直接害死了叔叔湘王这笔账就很难算得清楚。一饮一啄,朱棣几乎把自己哥哥一脉给整绝户了也是有原因的。 其实回过头来想一下,胡濙在宣德爷弥留之际跟张太皇太后叭叭叭一通提到了朱文圭,很难讲就不是想顺着永乐爷的意思让他们一大家子都聚齐了。毕竟懿文太子朱标这一脉当时就只剩下朱文圭一人还被圈养在凤阳了。 “臣…陛下…这个……”王文有些语无伦次了。 “臣等不是很明白陛下所指,能否请陛下明示?”于谦相对清醒一些,连忙请朱祁钰挑明了要给谁平反。 既然话说到自己不做就没人可做,那要平反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从胡惟庸开始,明朝冤案就没停过。也正是朱元璋以谋反为名冤杀了胡惟庸,自此之后中国就再也没有了丞相一职。 而蓝玉一案朱元璋更是牵连甚广,在册记录的就有一万五千余人坐连受罪,能够辞官还乡逃脱性命的都是祖上积德烧高香了。 更不用说空印案、郭桓案,哪一桩都是几万人或是人头落地,或是发配边疆的下场。 要想对大明的冤假错案搞平反,最后要做的就是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那里下手,然后才是永乐爷朱棣。最最闲的当属洪熙朝了,皇帝朱高炽总共也没干一年就嗝了屁,想要冤也还没来得及杀人就自己去见了老祖宗了。 至于宣德和正统两朝,跟他们的老祖宗比起来那都不稀得说,呸! “朕想的就是于卿想的。” “陛下怎知道臣想的呢?” “于卿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卿之所想呢?” “陛下…….” “廷益快别打哑迷了。陛下,臣愚钝,请陛下明示。若果真要为冤案平反,臣愿一力担之。”王文经常住绕弯子,直接表明立场。 “若是一桩桩,一件件,凡冤案皆有冤伸冤,有错改错呢?” 嘶……这可还真是一个大工程,照这个逻辑来看,景泰爷到地下见了祖宗怕是会被祖宗给挫骨扬灰了吧?! “臣以为此事干系重大,可召秋官一同商议。”于谦认为这事不该甩开刑部。 “有必要召大理寺卿一道来商讨。”王文补充道。 大明朝的司法体系是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部门相互补充的,再加上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形成了一个由地方官负责接收第一审案件,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三法司各有分工。 其中大理寺偏向冤案、错案的驳正、平反工作,因此如果要对前期的冤假错案进行处理少不了大理寺。 “不急,咱们仨先议一议,然后再问刑部、大理寺态度。” 咱仨先议一议?你炸乎乎的跟谁仨呢你? “臣等惶恐,臣等遵陛下旨意就是了。”皇帝跟臣子称兄道弟的准没好事,王文不上当。 文武百官站在一起来句“咱俩”、“俺们”、“我们兄弟几个”都要分个对象,这做臣子的跟皇帝“咱仨”,莫不是嫌命太长了想减减? “哎~这不是拿不定主意与王卿、于卿商议嘛!”朱祁钰走下玉阶迈着鸭子步缓缓向于谦、王文二人靠近,八成是头一天晚上运动过度擦秃噜皮了~ 这都影响了正常走路了,可见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为了江山社稷稳固,为了太祖血脉源远流长是费了大力,出了大精…劲的。 “凡事都要有个由头,若是我冷不丁说要平反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会不会有人借机生事呢?这就很难说了。”朱祁钰并没有看向于谦、王文有躬身小步后退回避的动作,自顾自低头沉思着继续踩着八字步慢悠悠转着圈似的在殿里晃来晃去。 “按说这事该安排个内侍,让他先找个相熟给事中或是御史,授意上折子起个头,然后再把事情放到朝堂上议一议,最后委派有司官员着手经办。但我想就不用走这套虚应人事的步骤了,直接点就把这事先议一议,能办就给安排下去办了,不能办就再议。” ……这皇帝办事还是这么不着调,这样我们就理解了。王文与于谦交换了下眼神。 像是上面授意六科给事中和十三道御史交章奏事的套路都用了好多年了,甚至这么多个朝代都差不多一个套路,到了景泰朝时皇帝陛下居然把这公开的秘密就给挑开了说是虚应人事,还真是……独具一格当皇帝。 “未知陛下之意所属……”皇帝把话挑明了可以,做臣子的可不能找死。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搞不好诛连九族——不算皇室宗亲。 “涉及谋反的、科考制度的……能够查得清是冤假错案的查清楚了该平反就平反,有些当时证据模糊或者并无实证的,至少当时诛连这事办错了的,该改的还是要改过来。” 想来想去,朱祁钰还是没有点明那一桩桩血案。太残暴了,简直毫无人性。为了皇位稳固或者毫不存在的帝王权威,无论是忠臣良将还是平民百姓,朝廷是真下得去手的。 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后又能怎么样呢?朱元璋布下的局最终还是被自己儿孙给破了个干净,也为大明朝的无穷后患埋下了祸根。 “启禀陛下,这下面衙门里面难免有些不太妥当的案件,但是大体上还是可以称得上‘尚可’二字。刑部历年复核案件,有疑异的也都做出了处理,其实也用不着专门拿出来说事的。”王文眼珠子转了转,朝于谦一个眼神后开始打起了哈哈。 皇帝不提具体哪个案子,那我们也不提。真是主动提了,说对了正合圣心那是揣测圣意,说错了那搞不好就会大祸临头。都是经历过好几朝的老臣了,这点心眼还是要有的,不然这会坟头上的青草都喂过几茬羊了。 “唉~谁跟你们讲那些了,这几年官制革新我还是放心的。南、北二京在国子监下设的专科学院朕很满意,有些人他虽然做不了学问,但是他能专精某一项,那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是是是…”王文带头扮起了小鸡啄米。 “朝廷取士,三年不过取一、二百进士,各地的举子、秀才、童身怎么办?就不能让他们闲着,不然这些书不是白读了?”朱祁钰搞改革一刀斩了举人、秀才白拿朝廷禄米的福利,更是一个“士绅一体纳粮”割了那些凭功名搞“飞洒”、“诡寄”这一套白占朝廷便宜的手段。 特别是廉政公务局和税务局打配合,多少搞飞洒、诡寄的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占了朝廷好处全给退了出来不说,还有不少为此摊上污点被夺了功名。 被夺了功名呀~是被夺了功名!一切功名利禄就化为烟消云散了,从此没了翻身的机会。虽然也引起不小哄动,但皇帝陛下一句话问道:“得了功名后损公谋私出自《尚书》还是《春秋》?”就给堵了回来。 读书人读书人,读书得了功名就用这种方法白占朝廷的好处自然不符合孔孟之道的,何况扣上了贪腐、偷漏税的名声,就算不夺功名这辈子也毁了。只是让补上税款改正后用心办好朝廷交办的差使就得了,非有作死的要闹上一闹,也不打听打听景泰皇帝朱祁钰是吃这套的人吗?活该被夺了功名。 “朕到现在对于国子监针对久试不中的秀才安排集训的成果还是满意的,考不上举人没关系,愿意在国子监下认真学一门专业给安排到六部之下为事官也是不错的出路。” “考了好多年都考不中,不能这辈子就这么废了不是?而且读书人不能一味守旧,放不下面子,这‘明经科’出身也是官嘛!”大明朝当然没有明经科,朱祁钰也就是打个比方举个例子而已。 科举制度是朝廷选拔人才的基本策略,从隋朝使用至今一直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不二法门,自此打破了官阀世家垄断朝廷官员选拔的制度。 但同样也让多少百姓家雪上加霜,多少穷苦人家倾全家甚至全族之力最后供养了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整日里只会痴痴癫癫梦想着有朝一日高中能够改变自己、改变家族的命运,实际上就连两餐一宿都改变不了。 “回陛下,这读书人可不就想着能够靠着自己饱读诗书以自己的才华为朝廷出力嘛!要说读书人放不下体面…这读书人久读圣贤书,心中自有沟壑,如果都……如果都跟田里扒土的,坊里做工的一般了,那人家还读什么书呀!早早下地干活或是出门务工,多少也积攒了些家业,再不济至少也都成家有了子嗣……”看着朱祁钰面色逐渐凝重了下来,王文的话没敢再往下说了。 读书人最初的梦想当然就是登堂入室了,如果不为了这个梦想读什么书?既然朝廷宣传开科取士要纳天下之才,那么天下人为此而努力能有什么错? 开科取士自然有选不中的,就因为这个就出言以嘲讽似的语气说读收人该放下体面反而显得自己格局小了。 “启禀陛下,适才陛下所说的‘平反’,臣等愚钝居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请陛下明示,臣等该如何着手更为妥当?”见到话题被带偏了,而且似乎皇帝陛下与左都御史产生了分歧,于谦连忙出言把话题要给掰回来。 “哦哦,是有些偏了,也无妨,朕也想听听两位对于吏治革新的想法。” 有什么想法?能有什么想法,当然是大力支持喽。虽然新政推行时遇到了些阻力,但是整体看起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按照分阶段改革的结果来看,第一阶段的效果是非常好的。第一批实在家里负担不起的秀才们最终选择了进入两京国子监学习,为户部就提供了一批条件优秀的新人干吏。 满嘴高喊着无农不稳、天下当以农为先的读书人几乎在农学上都没什么像样的表现,农学挂科几乎成了普遍现象。大家都是读书人,哪里能干得了那种腌臜活计?简直污了圣人教诲!嗯,大家都这么认为,但是学习商贾整日与钱粮打交道就不污了,一点都不污,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工作总要有人去干才行…… “臣以为…”于谦稍一迟疑接过话头说道:“再看两、三年,科举并吏治的第二阶段改革便可实施了。” 景泰四年,皇帝陛下挟胡濙上奏大军破瓦良哈,搜寻也先官军直至捕鱼儿海的契机宣布吏治改革试点五年计划掀开了大明朝变法的帷幕。经过两年时间的运作可以看到第一批速成班的学员中很大一部分通过了户部考核顺利被分配到下面各个府、县里当差办理钱粮税赋,只是需要的农学博士不出意外是一个都没有。 而整批学员中在算学上有成就的几乎一个都没有,工部几乎是矮子里拔高能挑拣的也没几个歪瓜咧枣。反而礼部、吏部简单,根本就没有安排挑人。 “臣以为不仅六部,各衙门其实都不缺人手,缺的是能够办差使,有手段的能吏。前面提到刑部,这仵作之法就非常人,朝廷一直都缺,只因为仵作向来是贱役,肯操执者本就少,何况还是祖传之术。” “嗯…命刑部、锦衣卫推荐办案能吏往国子监编撰侦办案件要领并协助教学为朝廷培养能吏……这书名就叫《洗冤录》吧!” 咋,整这么一出就弄出了个《洗冤录》?说好的平反呢?大明朝厚土之下埋了多少怨魂,你身为大明朱氏子孙心里没点逼数吗? 敢不敢把洪武、永乐年间的大案全部来出来晒一晒太阳,看看跟民间那些一、两户人家的案子比到底哪个更冤? 第133章 书吏遍天下 封建王朝统治时期能够称得上是冤案的基本就是冤案了,不太会有什么过多值得怀疑的事情。 国人传统就是息讼、厌讼的,老百姓受了冤屈莫说面对官吏勋贵,就是地方豪强的欺压也只能咬咬忍着,还不能表现出来。实在不服的怎么办?造反,只此一条路。 杀了官宦是造反,没得商量。杀了富强也会被弄成造反大案,不如不足以掩盖豪强违律犯禁破坏朝廷对于天下长治久安的要求。既然不愿意自己违法违规逼反老百姓的事情捅出来,那就只需要上报有刁民造反就好了。 富豪上报的案子,少不了银钱开路,剩下的结局就只剩下一个了。 更何况封建统治时期轻易是不受理民告官的,撮尔刁民居然想告官?先杀一顿杀威棒再说,能从棒子下活下来你可以递状子,至于收不收,收了会不会驳回根本不过堂,又或者过堂之后是个什么结果,呵呵,请问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吗? “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粟满仓,可那也要知行合一的。读了书知道书里面讲的,自己会不会?自己会做了,能不能做好呢?自己做得好了,能不能总结经验教会其他人呢?”朱祁钰绕远了,一时还没转回来。 “咱们大明朝读书人少吗?少,也不少。但是读书人能出头的是真少,三年也不过几百人而已,那更多的人怎么办?”都说是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读书人多了去了,真正能够寒窗苦读二十载混上一官半职的少之又少,那这些人怎么办? “朝廷只是一昧选拔人才,优中选优,也要给那么读书却选不上的人留条活路才行。总不见得人家辛苦读出了书,却最终还要去种田、去做工,那又何苦读这么多年书呢?”识个字而已,三年私塾够了,再不济读个五、六年总是够的。 等到读了几年书,考上了秀才之后朝廷一句“时势变化”就要停了秀才们的禄米让他们自谋出路,这种事情朱祁钰说不出来。何况大明朝的读书人的数量真富裕到可以随便让他们自谋生贷款合同这份上了吗?当然没有。 “按照第一阶段的计划,鼓励童生们教习官军读书识字,秀才更是要完成教习数量才准参加乡试。如此一来确实为我大明朝官军、百姓增加识字人数夯实了基础,可是还不够呀!” 这童生也好,秀才也罢靠着朝廷给的禄米和三节赏钱,日子也就只是能过得下去而已,终究不是个正途差使还是要靠着继续考试争取得到个举人功名才能稳当。 “依我的意思,第二阶段要求举人都必须出仕。唐时有‘未经府县不得入省台’的做法,这就很好。如果朝廷选拔的人才只是会读书,出个门连牛羊猪狗都分不清楚,那怎么能够牧民一方呢?”说到进士分不清猪马牛羊这种话当然是过分了,但确实很多官员终其一生也只是个读死书,死读书的,这跟整个大明朝八股取士的体制相关。 “让所有举人可为乡官,我大明立国以来都是皇权不下乡的,有了这些举人为乡官正好打打各地阀门族老的陈规陋习。”皇权不下乡是多少年的事情了,朱祁钰之前布下了清退官军回县归乡的棋子,这会正好落下第二子。 “凡屡试不中的举子,也该为朝廷尽些本分之力才是。” “启禀陛下,不知陛下之意,这屡试不中该是多少次为准呢?”王文有些不解直接问道。 好不容易考上了举人就有了当官的资格了,虽然是地方上的小官比不得两榜进士正途,但那也是封建王朝的官呀!说是土皇帝一样也没什么不可以。 “这个嘛……”被问到考了多少次才算结点时朱祁钰有些犯了难,这该怎么把握呢? 宋神宗时废了明经科,在此之前可是有四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的说法。可是四、五十多岁的少进士又能为朝廷工作多少年呢?搞不好自己工作还没摸清楚风又遇上了丁忧什么的要休息几年,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尽孝等人死了装模作样守几年墓这就很扯蛋了。 “十年?”一个比较顺利的学子传经过了县、府、省考到北京会试从小到大一路考下来也差不多二十多近三十了,再考十年不中还是三十岁,正好壮年可以用来为朝廷做点其他贡献。 王文与于谦交换了下眼神,两人谁也没有表态的意思。 也对,都说四十少进士了,三十来岁还能考。虽然年龄稍大了些,记忆力有些下降了,可是应变能力反而多了。对于八股文的破题经验而言可能是正好丰富的时候。 “二十年?” 朝廷几乎是每三年一届,算上开恩科的情况下考了二十年也有七、八届了。考了七、八届都还不中,那还考什么呢? “陛下,考进士不比考举人。若是陛下说考了二十年还不能中举的另作安排臣无异议,但是这考进士嘛……”于谦言下之意并不支持朱祁钰的想法。 如果于谦都不支持,那这个想法应该是不太符合当下人的普遍认知的。朱祁钰听完后低着头沉思了起来,突然一个信息像闪电般从脑子里划过,对呀,后世四、五十岁考研的大有人在,何况封建王朝呢? 考研允许你考,但是考公却有年龄限制。何必在考进士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结,直接在吏部铨选官员上做出明确年龄限定自然能倒逼屡试不第的举人们放弃继续会试。再以剥削举人资格为要挟逼这些举人出任地方甚至军队的文官就好了。 打定了主意朱祁钰也不再纠缠,直接大手一挥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压后再议,朝廷仅限制秀才参加乡试的年龄、次数。” 秀才考乡试的年龄做了限制,一把年纪柱着拐的秀才公们就不能再继续耗在科考上面了。 “不瞒王卿、于卿两位,朕一直以为如果十年不举莫说汤药了,便是金石也断然难医。本想着就定下十年之期,但见两位适才的样子恐怕也不会支持我的看法,那我们就定下二十年之期如何?”十年、二十年的咱们先不说,这个汤药、金石是个什么鬼?怎么就难医了? “若是二十年不举,还有中举的必要吗?这还不就彻底废了,做个只管嘘嘘用的样子货就好了,还时不时出来亮亮相非要见个人似的,何苦来哉?” 等等,皇帝陛下这说的跟我们刚才讨论的是一回事吗? 有妖气!好大的妖气!皇帝陛下又在作妖了。 “陛下…慎言…”于谦的脸抽抽的有些厉害,可能最近朝廷给配的午饭跟之前自己家里的比起来太好了,有点油腻堵了血管什么的,看起来有脑梗前期的迹象。 “喔…啊啊,好,慎言慎言。”感受到了于谦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太正常,朱祁钰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这么着吧,朝廷换个法子引导读书人就好了。回头各部、各衙并内阁一并议议这官吏铨选的标准,把年龄给限死喽。两位想啊,这百姓考公…考进士为了什么?当官呀!一旦把选官的年龄给限死了,这些举人、秀才自己会算的。” 嘶……好阴毒的计策,不愧是妖帝一般的存在,比起高祖文皇帝的魔皇手段简直两个极端般的存在。 “我们打个比方啊,这一县正印官初任时最高年龄不得过花甲之数,那过了五十的还会考乡试吗?怕是要仔细想想了吧?” “再比如说朝廷规定凡举人四十以后仍未中进士的可以直接入国子监就学,然后安排观政,外放一县正堂,你们猜猜看得有多少举子放弃考会试的?” 越说越妖了,这个年轻的皇帝现在连说话时那鬼脸都是妖气四溢了。居然想出了用这种阴险手段倒逼读书人放弃考会试的主意。 如果照这个思路往下延伸,只要朝廷给出的当官为吏资格合适,再加上限制初任官员的年龄,绝对有一半以上屡试不第的会选择放弃继续考试。 不用再继续苦熬等待一个未知数,证明读了书也还有个用武之地的。至少不用再回乡耕种或是出门做工了,也不枉苦读了几十年书,多少给家族和自己有个交代。 难怪皇帝陛下敢开大口子让更多的人读书,给出更多的录用名额,原来手段在这里。原本是只有各州、县学政考试中拔尖的前三名才会有乡试资格,改革后更多的秀才因为完成了教学任务获得了参加乡试的资格。 而朝廷自景泰二年的科举就增加了中举人数,从二百人增加为二百五十人。虽然这对于想要鲤越龙门的读书人而言只是杯水车薪而已,但是朝廷有了这个引导方案可以使部分久试不第的秀才、举人经过南、北两京国子监专科学院的培训后安排了差使。 让读书人有了份稳定的收入。虽然可能只是一介小吏,但对于久试不中已经骑虎难下的读书人而言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不作改变,按照前辈们的老路走下去只有继续硬着头皮考,又或者也不过是寻个馆教书而已。朝廷现在给出来的这个方案绝对要好很多了。 “只是……臣以为仍有不妥之处。”于谦紧锁眉头,片刻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启禀陛下,天下读书人何止万千,朝廷用不了那么多官吏呀!” 大明朝从洪武开始到景泰朝在册的人口数也不过是千户万,五、六千万人,算上逃民一起撑死了不到七千万人。 六千来万老实巴交的穷苦老百姓供养了十万官吏已经顶了天了,就算是朝廷这几年治理有方大大减轻了普通百姓的负担也不能再多出几千上万的官吏出来,朝廷已经供养不起了。 “嗯?嗯……”朱祁钰沉声应了后又低着头开始踱着小步围着大殿转圈圈。 眼尖的兴安打了手势,连忙有内侍安排将茶水送了过来,还给于谦、王文两人位置上的茶碗里续上了热水。 对于兴安这么有眼色,王文和于谦用眼神向兴安表示了善意,只是收回眼神时都朝兴安下三路扫有点让兴安禁不住菊花一紧。 “于卿所言不错,只不过事情也不是这么算的。”朱祁钰才绕了一圈半就远远的朝于谦、王文走过来一边说道。 “朝廷安排官吏到位了,就能减少漏逃商税、关税的问题,税收多了也是朝廷一向收入。”大明朝又没有线上税控系统,更不能通过银行流水进行监控从而达到监管工、商业偷漏税的行为。所有的这些事情只能凭人去查、去堵。 封建王朝收到最稳定的税可能就是城门税了,只要商品要进入城市就要纳税,甚至按人头按马车来计算。曾经清王朝乾隆年间就曾出现过官员进京没钱纳税,只能卷铺盖卷自己抱着进城的事情。 景泰新政的城门税更是也没少收,换上了锦衣卫稽查老手带着人盯着进城人员。逢车逢大牲口必查!特别是大牲口,景泰朝对塞北的战斗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早在景泰二年就实际掌握了漠南的大片领土。漠南领土,那可是草原上游牧民族传统的冬季草场地。自此大明再没缺过大牲口,牛、驴等牲口原本就是拉车的工具,现在可就不一定还是不是别的什么了。 查偷漏税的技巧不能只靠人与人口口相传,文书传达能够保证快速有效的将各种经验快速“复制”给全国各地的官吏,而书吏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传播“工具”了。 “户部的笔帖式不能仅仅是为税吏,那也应该是税务局当管的事情,农、林、渔、牧都是户部当管,让这些书吏走到田间地头,将经验丰富的农人技巧编写成册以便天下推行。”养殖、种植技巧能够编写成书对于书吏而言将是另一个流芳百世的机会,而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在不考虑“艺不传外人”的角度下考虑问题也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六部和内阁要好好议一议,这天下百工都是藏技与身,讲究传儿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天下间那么多出神入化的技艺都因此失了传人,多可惜呀!要奖励献计之人,凡适宜天下推行的编成书册使献技者留名于世,朝廷再按其功绩大小予以赏赐。”封建王朝时虽然没有知识产权保护这么一说,但是对于传艺这种事情民间都是慎之又慎。 能够让师傅真心实意将压箱底的技艺传授的,那都是传香火的厚望,那种师徒情比父子情还要深厚。中国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可不就是养恩大于生恩,爹妈管生不管养的,师傅教会了活命的手艺可不就是养了一辈子的意思,那可不就是“天地君亲师”排序的由来了。 就这,朝廷开出赏格又是出书又是加赏的,总有那生不出儿子又看不上徒弟的师傅会愿意将技艺交给朝廷的。 “不适宜流传于外的,各部挑选适宜人选接受传承,该给献技者升赏的不应吝啬。”这话听在于谦、王文耳朵里差点就是明说献了军国重器制造法门的人要给予高官厚禄了。 “如此一来,各部所需要的书吏人手就明显不足了。就算书吏够了,我大明江山还没够不是?”才收了一大片土地还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经营、管理,已经安排了官军、百姓或是留守或是迁徒过来,但这也不是三、五年能够形成规模自己产生足够的读书人进驻的。 汉人的扩散能力可以用野蛮来形容,只要给点生存空间就能快速扎根生长并形成规模。在官方有意的引导下,十余年时间草原上就会形成由汉人占据重要份额的部落甚至城寨。 有了工业技术快速发展的支持,塞北严寒将不再是阻止汉人北扩的重要因素。早些将官、吏准备好,一旦时机合适了就立刻派驻形成朝廷对当地的实际掌控没什么不好。 “如此,于卿、王卿以为如何?” “这……好吧!”皇帝提前布局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听起来能够有相应的收入支持大批量新增的吏员问题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王文、于谦只能表示支持并建议将问题提交内阁详细讨论。 只要提交内阁详细讨论,就为驳回皇帝陛下旨意留下了空间。 “陛下,敢问那‘平反’一事该是如何个章程?” “啊,啊?”朱祁钰这才发现题跑偏了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了。 第134章 读书人的出路 实际上对于平反这事不仅朱祁钰上心,王文、于谦更上心。事实上如果胡濙如果在场恐怕会更有感触。 经历过那个黑暗的时代,谁还不想给自己找一个好点的生活环境呢!永乐朝人人都得提防着被打小报告说你某某某的残渣余孽又或者是这个派那个派的叛党反国份子…错了错了,重来重来……永乐朝大家都得提防着被人说是建文伪帝的残渣余孽,是欣欣向荣的永乐朝潜在危险,是谋害人民的定时炸弹,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莫名其妙的检举揭发被打下了狱陷入无休止的折磨之中…… 这个时候来看,能够速死可能还是一种解脱了。只是这种死法太过冤屈。大明朝在中国历史上是驱逐鞑靼恢复华夏的典范,但有多少人真正关心过被恢复的华夏人民活得又有多么悲惨? 一个曾经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投机分子借着国际形势…天下形势变化靠着忽悠别人冲锋陷阵而陡然登上宝座,为了能够稳固自己皇位传承以近乎造神的方式洗脑天下人对自己的拥护,再将屠刀伸向了曾经的同志战友,甚至在死后百年还要为世人所称颂祭奠,而那些被屠杀、被冤枉的人终究只是一个模糊的数字般成了垫在了皇权道路下的一粒细砂。 也正因为立国初的那几十年留下来的问题为之后大明朝的延续留下了祸害,最终即便不是女真入关彻底结束朱明统治也会有某个其他民族或部落结束大明朝对中国的统治。根子问题,几百年后以李闯为首的农民起义军从选择造反那一刻起到最终攻入北京城登上御座时止也从来没有真正想过为踏踏实实为人民做什么——口号而已。 人民嘛,就像是夜壶一般。需要用的时候拿出来宣泄一下,不用了当然是有多远扔多远了,不然岂不是会熏到自己?就算盖上了盖子,看到了不恶心吗?有谁见过人家会抱着夜壶睡觉的吗? 前世记忆里留有深刻印象的朱祁钰决定要给大明朝冤死的大臣、百姓们平反,这个决定从一开始确认自己所在的新时代、新身份时就存在了,经过这么些年的经营已经可以放心的将想法付诸实现了。 “是,是是,我之前提到了平反这个事情,王卿、于卿有什么想法?” 怎么又绕回来了?我们没什么想法,你是皇帝你要给谁平反我们一百个支持,大明洪武、永乐两朝冤死的实在太多了,随便抓一个要给平反都只会漏掉不会出错。 “臣等遵从陛下旨意,陛下看是要…重审哪个案子还是直接平反呢?”要给谁平反真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敢随便开口的,但只要皇帝陛下一开口我们立马把平反的事情给办得漂漂亮亮的。 “嗯~”朱祁钰稍一沉吟后说道:“适才不是提到了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吗?” “是,是是。要不臣等去联系?” “我觉得吧,这个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挺像墙头草的,可能是这一批人的脊梁骨太软了,找他们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脊梁骨太软了?! ……这是什么话?过分了啊~ 脊梁骨硬气的有啊,正统朝不都被弄死球了吗?说到死球了,那刘球脊梁骨倒是硬,最后就剩一只手臂下葬的,这事咋算? 你景泰皇帝承袭的是正统朝的臣子,正统朝能留下来的除了我们这些当时不怎么着人待见的之外还不就是溜须拍马的了,想要脊梁硬气的你自己培养啊! “陛下所见…一语中的…一针见血……不如臣亲自上奏请陛下重审旧案,为死难者平反?”想是怎么想的不重要,说出来的话可不能惹恼了这些爷。现在以及可预见到的将来,能够给冤死的人一个交待的就这位爷了。 景泰皇帝是个代皇帝,只要他敢拉下脸子来做的事情旁人还真不好说他。你换上正统来看看,让他掀老祖宗的沤粪池他肯吗?等到正统的儿、孙登基后再来看看又有谁敢的?不仅得有心,还得有胆,这得是个离经叛道的皇帝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现在回过头再来看这位年轻不着调的景泰皇帝还怎么越看越顺眼了,如果肯把大明朝百十年来的冤案都给翻过来,就算让自己这把老骨头在朝堂上爬着学驴叫也绝对不骂他是昏君,对,绝对不骂他朱祁钰是个昏君! “嗯…不妥,不妥不妥。”朱祁钰脑袋摇到飞起,也不怕闪了脖子。 “陛下……”王文看到后紧张不已,莫不是又反悔了不想平反了? “这样,国子监里不是有刑名课吗?都察院、大理寺、刑部都挑选一些案件过去让那些学子们好好学习学习,好好琢磨琢磨……”正在王文抢上前一步想要劝谏力主为蒙难者平反时朱祁钰一如既往的阴招又出来了。 “臣,遵旨!”这一次王文完全没有心里压力,毫不犹豫的一口应承下来了。 以三司的名义将开国以来历年刑名挑拣出来一些让这些秀才们去测试,顺势夹带一、两份进去,然后找个由头把声势造起来闹到朝堂上,皇帝陛下顺势下令重新对案件定义。 这一套流程下来就可以把为前人平反的过程做到顺势而为,咱们任何人都不用遭受到过于密集的攻击了。谁知道朝廷里有没有对皇权过分信仰的守旧派反对平反的?又或者有某些已经身居一部尚书之位的人渣会不会跳出来引经据典坚决反对平反的? 要知道平反会牵扯出来很多,比如一些人的旧伤疤已经结痂了,这无疑是抠掉旧痂再添新痛。还有一些靠着诬蔑、陷害旁人才脱得身又或者因此以为功劳得以如今登堂入室的,都不会愿意看到朝廷大张旗鼓的搞平反。 “启禀陛下,陛下有意为蒙难者主持公道实乃我等臣子幸事。只是……”于谦突然忧心忡忡。 “但说无妨。” “此事牵连甚广,恐怕会引起天下震动,只怕朝堂上也会引发不安。” “廷益,你……”王文有些不悦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于谦说的有道理,可这就像一根刺卡在嗓子眼里一般让人难受。这么多冤死的亡灵漂荡在大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安息。经历过那段时间浩劫的人哪怕当时多么年幼,现在想起来也会心有余悸。 也许对于朱明皇室而言,时间就像一架石磨坊能够将民间对朝廷的一切冤气都给磨平乎了,但是朱祁钰知道这只是表象而已。 就比方说如果在某些地方看到明明是华夏族裔面孔却是一切言行都毫无保留的恶意攻击中国时,不妨想想他们又或者他们的祖辈是不是曾经遭受了什么让他们绝对难以平复的伤痛。 时间是杀猪刀,是剁肉斧,同时也是积攒仇恨和冤气的湖,甚至海! 老祖宗流传下来的道理是值得去深思的,天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有因才有果。 朱祁钰不愿意自己在能够改变天下的时候贪图这一点安逸,为后世留下这个问题。仅蓝玉一案,朱元璋就族诛一公、十三侯、二伯,因此牵连人数一万五千余。 而因为蓝玉是自己的儿女亲家朱元璋一时“心软”给蓝玉留了个全尸没有碎剐凌迟处死——剥皮! 蓝大将军的皮被全须全尾给剥了下来送到了蜀王妃那里留个想念,而这一切都是锦衣卫指挥蒋瓛告发蓝玉谋反,在将蓝玉下 狱鞫问后得到狱词称蓝玉跟景川侯曹震、鹤寿侯张翼、舳舻侯朱寿、定远侯王弼、东莞伯何荣、吏部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友文等人密谋造反。 由此被诛了三族的蓝大将军谋反案其实还仅仅是洪武时期四大案之一,加上胡惟庸谋返案、空印案、郭桓案,大明洪武初期四大案一起直接弄死了七、八万人,杀得是人头滚滚尸山血海。自洪熙到正统年间历经三帝,大明朝廷对塞北的战争中总共斩杀达贼记录也没有这么多人。 “于卿所言甚是,不过朕还是想要为这些死难者平反。”大明朝也不 是没有为冤死的人平反过,比如正德朝就给方孝儒平了反,仅此而已。也正因为如此朱祁钰认为只要自己不去做就没有人会去为那些冤死的人讨个公道,至少大明朝不会有。等到几百年后,完成了朝代更迭才有人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对于冤死的人还有什么意义呢? 朱祁钰笃定地回复让王文松了一口气,回头瞪了于谦一眼,多少为眼前这位兵部尚书过于执着眼前的稳定而丧失大义发泄一下不满情绪。 “王卿、于卿两位若是愿意便替朕谋画一下,如何可以将影响降到最小,避免因此造成过大的震动波及朝廷更是影响天下安定。具体的事情可以直接跟兴伴伴商议即是。”随着朱祁钰侧身一指,不只是王文、于谦一愣神,兴安也是短暂地错愕。 这事咋还交给司礼监参与了?正统皇帝是个没脑子的,什么事情都听王振的,所以只要不惹了王振宫里面日子还是比较好过的。 这位皇帝不太对付,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大臣的建议常常被他改到面目全非反而还能迎来朝廷一片称赞,是真心地称赞一点不带敷衍恭维的。至于宦官的话……哪个宦官嫌自己命长了在景泰皇爷面前出馊主意了?非得先弄死了不可,不然留着迟早会祸害到咱家跟着倒霉。 “奴才领旨。”虽然还弄不清楚朱祁钰的真实意图,但是先应下来才是做奴才的本分。 “朕想为前人平反的事情眼下就我们几个知道,在没有准备好之前我不希望传出去。如果传出去了…”朱祁钰侧身瞄了瞄兴安。 “奴才保准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就是夜里歇下了也叼根棍子封住嘴。”兴安知道景泰皇帝陛下一向秉承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为人处事。 王文、于谦都是老臣、重臣,能臣,知道这事情干系重大绝对不会外泄。甚至于他们的家人也都被调教的很好,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而自己做为一个内臣宦官,身上少个零件被人认为把不牢嘴被怀疑是必然的,所以如果事情计划不周密被泄露了出去皇帝一定会首先怀疑自己,会不会剐了不知道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那如果真是王文或者于谦把这个事情给泄露了出去呢?放心,以这些年伺候过几任皇帝的心得而言兴安用屁股想也能猜到景泰皇爷也一定会公平、公正、公开处理这种问题,一定会把自己这个司礼监大太监给宰了以示惩戒的~ “臣领旨。”于谦、王文没客气,爽快答应了下来。 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别的二百五不放心,还不如捏在自己手里面。正好将朝廷要扩大吏名名额解决读书人出路的问题一起给办了。 “臣适才对陛下如何安排吏员一事还心存疑虑,原来陛下早有打算,是臣多虑了。” “那倒也不是,这只是三、五年内的一个安排,长远而言还是需要有更多科举不成的读书人进入商贾、工坊、医馆这等营生才行。” 嘶……这恐怕不行吧?读书人进入贱业,脸面还要不要? “再有个三、五年,第一批景泰朝的官办学馆学子也差不多该参加县试了。”正在王文惊疑之际,于谦缓缓说出了原因。 原来如此,皇帝陛下走一步看十步呀!景泰元年开始布局安排在各地开馆教书育人,一来解决官军的认字率解决就业安排问题,二来促进大量官军子弟有了读书的机会,增加官军入伍的积极性。 当这一批官军子弟和附近乡民子弟开始参加县试时,能读得出书来的自然一路考下去,读不出书来的也会很自然的冲击市面上“读书人”的求职市场。到了那时候你不去做的营生大把人去做,再有个三、五年之后想得开的就自然会想得开凭着自己识字去找个营生,想不开的……这种人也能考得上功名?!就算考上了,他们就能当好朝廷命官? 第135章 雇工的休息日 在认定了朱祁钰一步算十步之后,王文和于谦两人辞别了近乎于神的景泰皇帝陛下。别的不说,能够以皇帝之尊谋画为祖宗犯下的错误道歉就是一个不得了的皇帝,往上千年有出过这种皇帝吗?没有! 至于怎么把这个盖子掀开,再怎么把盖子盖回去这是要好好合计合计的事情了,恐怕又得有多少个夜晚不能安睡了。 朱祁钰也不能安睡了,因为十几个大小嫔妃都怀上了孩子或者是在哺乳期,这让朱祁钰很是恼火。虽然要求自己的妻妾亲自哺乳,但是自己只是要尝两口而已为什么也被嫌弃了呢? 再说了,不尝就不尝嘛,又不影响搂着睡觉,大不了只是搂着睡觉什么事情都不干不就行了?非说什么孩子要喝夜奶,做母亲的也很辛苦就不方便伺候了,嗤~谁伺候谁啊,谁用得着伺候,哼! 火气大到睡不着的朱祁钰正好吩咐内宦翻出了旧案当做睡前的消遣故事来看,越看火越大,越看越睡不着。 “爷爷,不如奴才给位娘娘身边人先过来伺候爷爷就寝?”看见朱祁钰看着案卷拍了桌子,当值的张永小心应付着问道。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本来头一日该轮到自己当值的,贪嘴吃了两个新鲜果子闹了肚子求着跟王勤调了个班。人家当值时皇爷爷都是早早的就找了个宫里安歇下了,至多不过是夜里折腾的声响大了些,安排好热水、毛巾总还能安稳睡下,这十来天才轮一个班到了自己这里居然碰上皇后和杭妃也再次有喜,十几个宫都没处去最后要来这乾清宫过夜。唉,这一夜难熬喽…… “不用了,年龄看长了,有些事情得省省喽~何况宫里的人多了我也记不过来。”十几个妃子了,朱祁钰暂时没打算再往宫里加人,暂时也不准备再将宫女收房。 虽然说皇宫里的人都是皇帝的,可是朱祁钰是个有原则的人,好种马不吃窝边草……好吧,人过三十就像一道槛。就当你自己觉得你行,人人也都觉得你行的时候,突然间就不行了。 原本一天收着也要来个三、五、七次的,现在每天一次、两次的就感觉有些乏力了。如果还不节制再这么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走了洪熙、宣德的老路。素几天就素几天呗,用不了多久就有过了六个月哺乳期可以安排断奶的了。到了那会这孩子是该断奶了,但做娘的奶到底断不断这个还得另讲不是~ “唉~”朱祁钰丢下卷宗挥挥手打发张永离开,自己侧身和衣睡下,脑子里洪武四大冤案才一晃而过又迎来了永乐朝魔皇朱棣对建文旧属的残杀和后宫三千粉黛遭冤杀的场景。 如果说洪武十五年空印案朱元璋有滥杀之嫌,将那些用空印的官吏无论是否真的有罪一律重处冤枉了很多正直清官的话,那么胡惟庸案下的冤魂则是专权的朱元璋为了保障皇权限制相权的牺牲品。 胡惟庸在任期间遍植朋党不错,打击异己不错,权欲过重也不错,但是要说胡谋反还真是有些过分了。 洪武十二年因为占城(今越南南部地区)派使者来大明朝贡,时任左丞相的胡惟庸和右丞相汪广洋等人密而不奏被宦官告发。由此成为了朱元璋对胡下手的导火索,先是将一干人等全部下狱逼问主使,不久又处死右丞相汪广洋。 在处死汪广洋之后以汪违法“纳没宫妇女为妾”的由头下令追查胡惟庸和六部堂属的责任,到了洪武十三年正涂节跳出来自首上告胡惟庸谋反。 弄死汪广洋后再以汪广洋的罪过追究其他官员的责任,这首恶都没了其他官员的责任是怎么认定的就很耐人寻味了。更何况谋反是诛族的大案,涂节跳出来自首干嘛?别说没人查出来有谋反的问题,就算查出来了以胡惟庸的老谋深算和多年权宦的经验也知道是绝对不能承认的,换句话说只要涂节不跳出来自首这谋反的事情恐怕连个证人都没有。 随即,胡惟庸、陈宁、涂节被逮捕并以“枉法诬贤”、“擅权枉法”、“蠹害政治”罪加以处死。可能当时朝廷以为案件会以胡惟庸的死告一段落,可惜事与愿违。 先是被定性为“擅权植党”的胡惟庸很快被扣上了“通倭”、“通虏”、“谋反”的罪名,案件不断扩大,牵扯人数越来越多。 说胡惟庸擅权植党毫无疑问,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何况正常人了。非要扣顶“谋反”的帽子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你是皇帝你说谁觊觎你的皇帝宝座谁就是反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通倭”、“通虏”可就太黑了,这是要把人往历史耻辱上钉得死死的不留半点机会啊! 到了洪武二十三年时朱元璋再次拿胡惟庸案大做文章,以《昭示奸党录》布告天下乘机又弄死了几十家勋贵。 以当时“勋臣第一”之称的太师韩国公李善长为首,陆仲亨、唐胜宗、费聚、赵庸、金朝兴、叶升、毛麒、李伯升和丁玉等人都因为与胡惟庸勾结而被处死。 可怜李善长在胡惟庸案初发时因为元勋皇亲被免于责罚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没想到最终也没能逃过朱元璋的毒手,一家七十余口被一律处斩。 就这手段,朱祁钰嗤之以鼻。想要弄死勋贵何必自己动手?最好搞个轰轰烈烈的保皇运动,发动人民后借不明真相的群众之手将他们整死不是更好? 自己这皇帝何必要落了个杀功勋的坏名声,借他人之手办了事情,等多少年后要被后世人说起时还会有人替自己说话指出那是被蒙蔽在皇宫里,未能及时掌握动态所以对于一众勋贵被人整死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哼哼,到底是乞丐出身的马上皇帝,手段就是粗鄙。这也正应了后世说的“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读个正经本科班会写会算还是真有用的。 相比较想洪武十八年的郭桓案就是真真切切的为民作主了,贪赃枉法的事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谁有异议。只是牵扯到的人实在太多了,其中很多可能只是被权势所逼迫的胁从犯也被朱元璋“一视同仁”送上了断头台。 这事情仔细想想,由户部侍郎郭桓利用职权牵头,伙同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李彧、提刑按察使司官吏赵德全、胡益、王道亨等人私吞太平、镇江等府的赋税,私分了浙西的秋粮,巧立名目征收了多种水脚钱、口食钱、库子钱、神佛钱等的赋税中饱私囊。 更是由此牵出礼部尚书赵瑁、刑部尚书王惠迪、兵部侍郎王志、工部侍郎麦至德等人的大案,下面跑腿的小吏甚至白身的帮闲,即便参与到了也罪不致死的……三万多人,就像切瓜砍菜一样说杀就全给宰了。 唉~全杀了,留下来修长城、铺路架桥也好呀! 而蓝玉案,咳咳咳咳……朱元璋在解决掉胡惟庸后撤掉了丞相位,自此没有了相权与皇权抗争。而借谋反罪名诛杀蓝玉后朱元璋彻底把将权握在自己手心里。 人家秦汉时期为了能够让皇帝放心自己都是自黑,强抢民女,霸占良田再搞点侮辱文官什么事情,皇帝不但不猜忌反而还会更加放心。到了蓝玉这就不一样了,所有的事情都成了谋反的罪证,直接被处斩还诛了三族。 可怜了与蓝玉走得近的武将也都被定义为“逆党”给咔擦了不说还要诏告天下写个《逆臣录》……自己认识几个字呢?还搞什么这个录、那个录的,不如整个《冤杀录》更为合适。 而魔皇永乐帝为了上位直接把自己的皇帝侄儿弄到不知所踪了不说,更可恶的是圈禁其他几个侄儿、侄孙后还不留余地,非要一个个都给弄暴毙了才罢休。 毒啊,真是毒。为了皇位真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说什么靖难,说什么共天下,都是屁话。唯一不变的真理就是“兄弟们的都是我的,我的也还是我的”,一边才骂过侄儿干得事情不地道,一边就把不地道的事情干了个遍——禽兽! 要说朱棣有爱也真有,至少对朝鲜族的权妃就是真爱。小老婆有天突然没了,那会也没有什么高科技手段来检查死因,就算已经有了朱棣也不会允许人去解剖权妃的尸体所以也还是查不出来才对。 突然有一天有人跟魔皇说:“老板啊,你那小三是给人投毒害死的。” 好了,魔皇听后大怒下令彻查。人都埋进去了怎么查?烧香请乩吗?三千多宫女和多位妃嫔因此都遭了秧,被剐被杀的哀声震天动地。 也正因为朱元璋、朱棣这两杀才的存在,洪熙帝朱高炽仅仅在位不到一年与之相比奠定了被后世尊为“仁宗”的基石。 那可不得仁,跟前面那几个比起来实在是太仁慈了,用这个仁字完全没一点毛病。 这一觉朱祁钰睡得昏昏沉沉,当换班的王诚来叫床…叫起床上朝时朱祁钰感觉头疼到不想动。勉强爬了起来梳洗一番后一步三晃踏入朝堂就看到情况差不多的于谦、王文两人顶着黑眼圈正在站班,明显对于头一天安排的工作想破了头也没睡好。 都没睡好呀?这样我心里就平衡多了。见到王文、于谦两个老年人心思重重魂不守舍的样子朱祁钰一阵暗爽,熬,我年轻,看看谁熬得过谁! 想要替那些冤死的功臣平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于想要给方孝儒平反都要顶着具大压力,不是武宗那种二世祖不管不顾的性子还真拿不下来。 而自己想要做平反也完全是仗着自己这个皇位来的“容易”,并且这一届大臣比较给力,身为太后的孙氏躲在南苑里压根不露面,否则还真不敢作此想法。 朝议就像对a妹一样平平无奇,各部、衙把朝政治理的很好,沿着朱祁钰给出的方向平稳推进几乎没有什么需要关心的。整个朝议中朱祁钰唯一干预的问题就是刑科给事中尹旻奏请按照四川一位姓庹的小吏建议应该增加底层雇工的福利待遇,以此提高老百姓愿意走出家门出去帮工的积极性时发声开怼。 “人民非愿做工,非愿务农,实为生计不得不为之。请朝廷以律法命天下商铺工坊给雇工的休沐这个想法好是好,朕还想天天休沐呢!就有一点朕不明白,谁来给雇工增加带工钱的休沐日呢?是朝廷还是雇主?”朝廷定下来放假如果要聘请工人的主家给放假,主家愿意吗? “朕是愿意让天下百姓都衣食无忧日日得休的,因此早在景泰元年就下旨凡雇工者定下了最低雇工时价和最高工时的谕旨,天下可曾有认真执行?”雇主都恨不得工人们吃风喝露就能全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的干活,一个子不用给最好还能倒找一些,这就是资本的贪婪本性——嗜血! 皇帝下谕旨要保障雇工的最低工价、保障雇工足够的休息时间并提供各种工作安全保障,雇主们明里暗里斗法,几乎没有人执行过。 “连原有的都不能遵守,还谈什么其他的?刑科给事中都这么闲吗?既然如此就升一升,免得屈了才。”尹旻这个小人自己不跳出来朱祁钰都快忘记他了,报名奏事一露头就招来了朱祁钰的特别关注。 “升刑科给事中尹旻为琼州府巡按,即刻上路吧!”没有给众人求请的机会,朱祁钰直接命令朱骥带人将完全没搞明白自己哪里惹了皇帝不开心的尹旻给拖出了大殿。 “那个姓庹的是吧?叫个什么名字……不重要了,甭管叫什么,让锦衣卫查查他为什么会想着在朝廷保护务工者的律法都还没有被执行的情况下又要朝廷颁布新令加大对务工者的休假?朕要看看他是果真心系天下还是别有所图。”有些人只是自己眼皮子浅,而有些人是心底里坏,这还是有必要分清楚的。 大明朝的工业化模式仅仅是在萌芽阶段,在朱祁钰的引导下也仅仅是丝、布、陶、瓷、木匠几个作坊开始从小农经济向利用民间闲散劳动力的帮工制开始转变,这一切都只是开始,甚至只是在序幕阶段。 这个时候别说是要让全天下的帮工都能拿到稳定的工休时间,就连官府的官吏都是没有的待遇。 朱祁钰强令朝廷在十日一休沐的基础上增加了至少五日一轮休,这才勉强让朝廷大臣们每月增加了一次到一次半的休息时间。以此类推,下面官吏将治下安排得井井有条了天天休息,忙不完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还谈什么固定休息? 农户忙完农活了到匠户那里或者去商铺里做点小工补贴家用,只要给工钱甚至管饭就能有大批人愿意去帮闲。这个要求保障最低工价的谕旨还勉强能够执行,但绝大部分都是会靠着拖工时的方式达到的。从这个角度来看,无论四川那位姓庹吏员还是尹旻这个给事中,说得都是“何不食肉糜”这种鬼话了。 第136章 为平反冤案而制造冤案 熬到朝议结束后已经神游九天好一会儿的朱祁钰才转身往宫里走没几步就被后面内侍追上来通报王文、于谦连诀请见。 见吧见吧,又不是丑媳妇怕见公婆。再说过几百年之后男多女少时媳妇美丑都不惧见公婆,而且越丑越作的都不在少数。 “坐吧!”乾清宫里朱祁钰靠在躺椅上很没形象的邀请两人坐下,早有内侍搬来了太师椅和小几奉上茶点。 “啊~哈~~”朱祁钰打着呵欠揉了揉眼睛说道:“先用些茶点吧,这早朝也太早了。大清晨的没味口,等到朝议进行到一半又前胸贴后背的想快点结束,谁还有用议什么朝政啊?这往后还是要改改,要不免了朝议吧?” “不可。” “陛下…三思呀!”虽然知道朱祁钰多半又在信口胡扯还是一本正经的劝谏:“陛下,朝议乃是祖制。太祖高皇帝时一日三朝……” “大兄在位时多少天没朝也没见大臣们有什么意见。”朱祁钰没好气的打断了王文的话。 朱祁镇当皇帝那会有王振把持朝臣,还真没几个人敢在朝堂上叽叽歪歪的。当会于谦都以巡抚河南、北直隶的兵部侍郎身份下狱关了好些时候,焦敬这位大姑父都落了个枷号的待遇,更不用说有其他人了。 “陛下……” “好了好了,上朝上朝。”朱祁钰对于每天上朝的抗拒别提有多大了,从说话的声音里就能听出来。 “说说吧,什么事?”朱祁钰这就有些明知故问了。 “启禀陛下,臣等商议后以为昨日商议之事不可操之过切,不如与刑部、大理寺商量着一起办了更为妥当。”王文小心回复,并留心看着朱祁钰脸色变化。 “咳,我当是什么事呢!”朱祁钰起身满不在乎的端起自己的茶碗呡了一口茶。 “唉~这茶今日味道怎么不对?”朱祁钰转身疑惑的望往在身旁伺候的王诚。 “回皇爷话,奴才听到昨夜当值的张永说爷爷没睡好,当心爷爷今日议事精力不济因此吩咐在茶里加了参须。”看着朱祁钰不满的表情王诚连忙又补了一句:“就只是几根细细的参须,爷爷若是不信可揭开碗盖一看便知。” 朱祁钰一直注意养身,懒归懒总会做些保健运动——活塞不算。在朱祁钰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洪熙身体差所目共睹,宣德那家伙平日里可壮成牛一样的人物,就这么一下子身体就垮下来了怎么用药都补不回来,是不是年轻时补药吃多了? “吩咐下去,以后不准了。”朱祁钰唬着脸吩咐道:“要知道这人一过三十身体说不行就不行了,好些补药是不能提前用的知道吗?” 嘶……先前听到朱祁钰“唉”那么一声还以为是想起了什么,担心平反这么大的事情因为自己一句话起了变数的王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结果没成想是为了枸杞茶里加了几根参须若来朱祁钰不快时差点气到把胡子都给揪下来。 三十岁像是槛,你景泰皇帝朱祁钰才多大年龄就开始扯这个皮?真是闲得慌。 而朱祁钰也留意到了刚才王文讲话时于谦一直皱着的眉头还又紧了紧,于是不慌不忙转身问道:“于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于谦侧脸看了王文一眼,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臣支持王阁老的意思,此事与刑部、大理寺一同商议或者更好着手。” “难怪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朱祁钰没有客气,于谦脸色显得有些尴尬。没管两人的脸色朱祁钰站起身来缓缓说道:“此事越多人知道越容易提前泄露出去…..” 话详着,三人将目光盯向了正在一旁伺候的王诚,目光所含的意思有点耐人寻味。 “皇…爷爷…奴才先出去吩咐准备茶点。”见惯了宫里面各种龌龊事情的王诚不等朱祁钰答应,二话不说拔腿转身一溜灰不见了。 斜眼看了看太师椅旁案几上的茶盏没有盖严实,透过茶盏漏出来的热气看到两碟点心都没动过,正混合着茶香味钻到几人的鼻子里。 “先用些点心吧!”朱祁钰又缓缓坐下说道:“本来我也在想这事怎么办合适,今天朝堂上突然有了想法,所以不着急了。王卿、于卿昨日也没歇好吧!” 今日朝堂上?……刑部给事中尹旻! 陛下想让刑部给事中尹旻挑这个头,难怪在朝堂上突然揪着那么小一件事情做出了让人不敢相信的处理。 王文长吁一口气顿时感觉轻松了很多,刑部给事中挺好,高矮胖瘦大小正合适顶雷,而且还是这么一个震天动地的雷。 “陛下…此举是否不妥?”于谦有些不乐意了,不好这么算计臣下吧?这是上位者该干的事情吗? 是。 如果于谦这么问出来朱祁钰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回答,至少朱祁钰对于栽赃给尹旻是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就想让这个尹旻顶雷,而且心里已经决定要一定要让尹旻能够由此一鸣惊人了。 尹旻,山东济南历城人,正统十三年进士,初为翰林院庶吉士,正统十四年授刑部给事中。 如果不是这个时代的朱祁钰干预,那么尹旻将会充分利用天顺复辟带头在朝堂上暴打于谦、王文二人,由此入了朱祁镇的金睛法眼,自此平步青云。 吏部尚书、加太子少保、太子太保、太子太傅。死了之后还能追赠太保,甚至谥号恭简。 在朱祁钰看来,你尹旻配吗?呸! 于谦被后世称为救时宰相最高也不过区区少保而已,甚至在被成化帝朱见深平反后也不过是“复官赐祭”而已。到了弘治帝朱佑樘才追谥“肃愍”,好不容易到了万历帝朱翊钧才改了谥号“忠肃”。 才学怎么的不说,带头打王文、于谦这茬在朱祁钰这里就过不去,这个槛高了,如果让你尹旻轻易能翻过去而不是酸爽翻了那我景泰皇帝把朱祁镇三个字倒着写! 嗯嗯,没错。如果不能弄爽了你尹旻我就倒着写朱祁镇三个字,就连宗祠里就这么写。 “陛下,尹给事中在任期间并无大过,算是称职的。还望陛下不要因为下臣一时不当而生了嫌隙。”王文连忙替尹旻求情。 身为臣子,给的建议不合适的皇帝陛下极少有生气发难过的情况,往 往还会根据臣子们给出的建议作出修正后安排执行下去。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今日的反常举动别说王文和于谦看懵了没反应过来,只怕朝臣们还会有其他想法也说不定。 比如说,莫不是皇帝陛下看中了尹旻家的妹子或是小姨子,而尹旻这货为了避免自己成为皇亲耽误了自己当正途官而给拒绝了什么的?不然怎么会惹了皇帝陛下不爽,特别安排了琼州巡按这么好的差使。 琼州吔! 那里山好水美空气好,特别是常年温热湿润是可以全年种植粮食、蔬菜的好地方,在那里可以为大明朝努力生产粮食哟~ 一定是这货干了什么矬事惹恼了皇帝陛下,不然报复不会这么恨。 对于王文、于谦的不理解朱祁钰也没有多作解释,身为大明朝景泰皇帝,历史上自朱元璋、朱允炆后没有埋进北京皇陵的皇帝,能这么便宜了尹旻这个叛徒吗? 至于这时候的尹旻还没有做出那等罪过,有关系吗?反正不能轻易放过了,至少要给安排远远的打发了绝对不能让他这辈子过得太好。 “王卿、于卿啊…二位是不知道呀!这个尹旻…太坏了呀!”对着于谦和王文两个人朱祁钰狠狠数落起了尹旻。 “这个尹旻太欺负人了,着实不为人子,枉为读书人哪!”朱祁钰说的不像是作伪,但王文、于谦两人眼神交流一番后都确定对方完全没听说过尹旻什么坏话。 尹旻作为正统十三年的进士是实至名归的,七岁就自己读书,稍微大点写文章就是信手拈来,用“下笔有神助”来评价完全不过分。 正统十二年尹旻以府学生身份参加考试拿了乡试第一的好成绩,次年中进士后就选为庶吉士,正统十四年刑科给事中一直干到现在。 坦白讲在景泰朝这些年间他尹旻一直也有建言,大多都很中肯也有被朝廷采纳的,名声一直都不错,实在不理解为什么突然就被皇帝给记恨上了呀! “敢问陛下,这尹给事中到底作了什么恶了,臣等并未听说呀!可是锦衣卫有奏报?”于谦这个人说自视清高、恃才傲物是不为过的。 永乐十九年的进士,初次大放异彩时是宣德元年以御史身份陪同宣德皇帝高瞻基平定汉王朱高煦之乱时片刻间将叛王朱高煦骂到痛哭流涕得了宣德爷的赏识。 如果于谦不是为人太过刚烈,太过骄傲,当年也不至于在王振手下走了一遭大狱了。 虽然于谦看不上尹旻这个不合自己味口的文臣,但是也没打算冤枉他。“还请陛下明示,若是果有犯禁违律,臣第一个参劾他!”虽然谈不上盲从,但这几年来朱祁钰给天下人的震撼有点太多了,只要是朱祁钰支持的大多都能有个不错的结果,只要是朱祁钰反对的……好像也没法证明就是不好的了。 “哎呀,于卿,朕是替你鸣不平啊!”朱祁钰突然夸张地跳到于谦身旁,一把拉过于谦的手仰着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江浙吴侬“软”汉子。 “为臣鸣不平?”于谦还真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厮莫不是参劾我了?没道理呀!完全没有消息呀! “当然了,除了于卿之外还有王卿了,二位都是我景泰朝的肱骨之臣,可恨尹旻此贼身为下臣居然敢以下犯上侮辱我朝两大重臣。朕本想剐了此贼再夷其三族以泄心头之恨,奈何实在不忍其无辜亲友受到牵连……” 看着朱祁钰满脸沉痛的表情于谦有些懵,王文更懵,两人对望一眼后从对方眼里看到不知所措后就更懵了。 “陛下…这尹旻他……陛下还是未曾明言他到底犯了何事?”于谦直接作出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姿态。 “哎呀,于卿不知道呀,尹旻这厮把于卿你给打了,打得可惨可惨了,朕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决定出手教训一下的呀!” …… 于谦半天没回过味来,尹旻把我给打了我怎么不知道?莫不是用巫术画了小人打我?咱大明兵部尚书也不信这些呀,堂堂两榜进士出身岂有不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道理? 神神怪怪的,不利于教化。如果是这样,打了便打了。 “王卿呀,尹旻这厮对老大人你也下得了手,你说我身为千古第一明君怎么能任由此獠在我的朝堂上嚣张跋扈呢?”正在王文呆滞地看向于谦想寻求答案时朱祁钰转身又向王文表达了同情和支持。 “臣…未曾被人殴打呀!”王文不乐意了,我一把年纪是不假,但有没有被人打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你想要冤枉人不能往我头上扣帽子吧?这事太缺德了,我老人家干不来。 想到这里,王文连忙一边往后退要与朱祁钰保持距离一边连连摆手甩开朱祁钰握着自己的手:“臣未曾被人打过,与那尹给事中也并不熟,不知道陛下此言因何而来。” 好嘛,原来是根本没有的事情想要冤枉人家,还要拉我们两个出来站台。于谦有些恼了,皇帝想要嫁祸给人没问题,大明朝已经历经七任皇帝了,谁没干过点扣帽子栽赃的事情呢?但你好歹找个愿意配合你的人呀,你看我像是那号人吗? “于卿、王卿,两位莫急,两位莫恼。”看出了两人有些要暴走的状态朱祁钰连忙跟两人做解释说道:“这尹旻差不多在一年会就会打二位了,就在外面的奉天殿里打的。不过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一定会好好把尹旻这反骨贼给扔得远远的,这辈子也别想回到朝堂上来了。” ……一年后会在奉天殿打我…们?他一个刑科给事中打兵部尚书和左都御史?谁他老母亲的给他的胆子? 如果这世上真有这么一号人,只怕就是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一位吧!于谦心中不屑,脸上立马就显出了极大的不满。 “怎地,二位不信?” 我信你个大头鬼,你干嘛不说来年胡太傅在京城的小妾能给远在塞北的胡太傅生个胖小子呢?!简直荒唐、无耻,老朱家的种都这个死德性,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 “看着二位这表情似乎不是不相信朕,而是根本就不想为先贤平反了呀!” “想!”王文一听立刻作出反应。咬咬牙,认就认了吧!一个刑科给事中,以前都太顺了不是?就当是磨炼他几年,回头找个机会再把他捞回来就是。可平反这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除了景泰皇帝陛下敢干之外恐怕真没谁敢干,也没谁会想来干。 虽然于谦满脸不愿意参与到朱祁钰和王文的同流合污当中,但是被王文拉着也不再吭气了。缺德是真缺德,但是王文的那个眼神于谦明白意思,给前人平反是两人完全无法左右的,但是一个刑科给事中即便被贬了将来还是完全有机会借两位朝廷大佬的手起复的,这是策略问题。 这也就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之一,舍小家保大家! 像这种传承数千年的美德不是那些番国夷虏所能理解的。比如后世某个空气香甜的国度就完全无法理解的,一个靠多少个小国签署协议才建立起来的国家,讲究什么先有家再有国,怎么会理解我们中华文明传承的先有国再有家呢? 很快,三人为了能够顺利为洪武、永乐两朝冤案平反达成一致,为了大明朝的复兴和长久的天下和谐顺利炮制出了刑科给事中妄议太祖高皇帝、高祖文皇帝政绩的冤案…… 第136章 升官加爵 对于炮制冤案这种事情还是得找锦衣卫才是熟门熟路,都不用打草稿抬手就能来,不仅事情办得像个筛子一样全都是漏洞还能保证没人敢找茬。 找锦衣卫的茬?呵呵,除非是皇帝要收拾锦衣卫,否则你那就是投案自首来了,正好跑了几个同党没抓到呢~ 朱骥被第一次交待了办这种差使,充分感受到了领导的信任与提拔之心,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差点没腿一软直接五体投地向皇帝陛下表达热切报国的希望。 于谦的脑梗前期症状越发明显了,眼皮跳个不停还不说,半边脸都快拉直拉僵了,这是面瘫前症。朱祁钰这么想,都是对于朝廷的信任和重视太激动惹得祸,看样子以后要经常安排一些这种又刺激又能够陶冶情操的工作给朱骥才行,这也是曲线重赏于尚书的意思不是。 百户门达被皇帝陛下指名安排亲自操刀,务必要办到漂亮。一定要将刑科给事中尹旻心怀天下那种情怀给抒发出来,确保全天下百姓在得知尹旻想要为蓝玉等人平反时正面、积极的态度及时反馈给朝廷,确保朝廷在第一时间能够做出反应。 门达是个酷吏,极其缺乏人性。所以门达这活一定能办得漂亮,还会把跟他一路的人都给牵出来,再由朱骥着手将这一票人全给清除出去,京城负责紫禁城安全的锦衣卫部队就以朱骥这种纯臣为主了。 袭了父职直接从锦衣百户干起的门达起点就比很多人一辈子的终点都要高出一大截,正统末年时升到了千户负责镇抚司刑狱。景泰朝因为被其他案件牵扯丢了官,也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趁着朱骥掌握皇家安全局的功夫又重新穿上了飞鱼服。 设计门达这种在“夺门之变”留名的酷吏朱祁钰觉得自己这也算是一石数鸟,完全不用担心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门达此次无论怎么算计尹旻都会在于谦、王文眼里留下刺,甚至会成为天下文官的眼中钉肉中刺。 布置好一切还没来得及过多高兴,南京八百里加急快马直接跑到了紫禁城外叫门。 “周卿…快不行了……”接过飞马奏报,朱祁钰看过了半晌吐出这么一句话。 南京加急奏报中的周卿…江南总督周忱?!! 于谦、王文两人眼中流露出了复杂的情绪,一时竟然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三人就这么尴尬地坐在乾清宫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退下吧,朕想好好静静,午朝再议。”摆了摆手,朱祁钰木然出声。 王文、于谦两人对视一眼,默然行礼告退。对于周忱的身体每况愈下其实早有书信往来已经知道的,可惜周忱为了朝廷使命不肯休息,如果能早些告老还乡不用这么操劳可能还会享几年清福,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皇爷,时辰差不多了,传午膳吧?”送王文、于谦两人出了乾清宫后自然有内官陪着两人出紫禁城,轮值的舒良看到朱祁钰心情不好小心伺候着问出了声。 “嗯”朱祁钰勉强应了声算是同意了。 对于周忱即将离去朱祁钰心中多少有些不舍,但对于周忱而言可以在这个时候才去世也许是他这辈子的福分了吧? 原本的历史轨迹里周忱在面对恶意弹劾时没有得到皇帝朱祁钰的保护,去了官职后便抑郁而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身为大明正统、景泰两朝难得的财赋专家,朝廷重臣以这种方式离开是大明朝的损失。 而这一世朱祁钰顶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将周忱以南京户部尚书衔总督江南钱粮税赋,操办债券、宝钞的改革工作,不但没有实际受到影响反而还使周忱能够在自己专长领域更好地发挥。 只是年龄真大了,扛不住了,可惜也没能培养几个人传授衣钵,大明朝自此财赋上就没有真正的能臣了…唉~可惜了喽! 朱祁钰因为奏报的事情郁郁寡欢的模样看在舒良眼里,没敢多事只是依照程序安排了午膳,眼见朱祁钰简单吃过几口后便吩咐左右收拾干净轻轻退了出去。 这个皇爷让人琢磨不透,谁要在皇爷面前扮聪明一定会被看穿,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按照太祖高皇帝时定下的祖制不要沾惹政事少自作聪明才最为保险。否则毛贵、王长随那种被扔出去让人活活乱拳打死都是轻的。 午朝,朱祁钰一贯难得亲自参与的午朝因为周忱身体“欠佳”的奏报而有了变化。正在众臣漫不经心相互寒喧着走进大殿时发现皇帝陛下已经端坐在了龙椅上,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众人走进大殿。 “哎哟~”一声轻呼引起众人警觉,这才发现自己的言行都在高高坐着的皇帝陛下一眼看了个干净,一个个立刻回到自己的班位上等候宦官下达行礼的指令。 “都免了那套繁文缛节,坐吧!”这个皇帝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能连大臣向皇帝行礼的权力都能剥夺了?真真不为人子。 斜眼一看,杨善带头躬身行礼谢恩,众人于是一并躬身行礼,也算是走完了个程序。 除了少数几个经手奏报的高层之外,参加午朝的其他京官还不并不知情,各人交换着眼神对于这反常的一幕询问内幕,得到的都是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回复。 这是个什么鬼?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情? “舒良,宣旨。” “是。”朱祁钰用过午膳后靠在躺椅上脑子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好一会儿后决定提前来到奉天殿等京官午朝时随手写下了谕旨。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舒良小步向前,宣读了这封没有经过内阁确认的圣旨,也就是所谓的中旨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尝闻怀远之道,莫先於宠命;饰终之义,无隔於遐方。……总督北疆兵马、太子太傅、礼部尚书濙,加太子太师。太子太保、户部尚书直,加太子太傅。总督江南盐茶粮布、南京兵部尚书忱,加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谦,加太子少保。左都御史文,加太子少保。总督云贵兵马、南京兵部尚书通,加太子少保。征西总兵、左都督聚,迁南京兵部右侍郎,加安远伯。大宁卫都督亨,加武清伯。冠军伯、开平卫都督同知彪,升开平卫都督。右副都御史祥,升左副都御史,巡抚北直隶、山西、河南、山东军民……” 一连串的人事升迁和变动让众人云里雾里,只有王文、于谦两人交换了下眼神明白了朱祁钰的一番心意,皇帝陛下这是要让周忱能够以太子少保衔安然离世呢! 当然朱祁钰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并不仅仅是王文、于谦猜的那样。于谦这个太过刚直,而王文这个纪检委书记一般的人平日里得罪的人也不少,同样也是个臭脾气的犟驴。而胡濙年龄大了,有了周忱的教训朱祁钰打算尽快召回,该要为后面的接替人员铺路自然就要为前面的人升一升才行。 位列三公是无数官员一辈子的追求,可实际上能够触及的也只能算是凤毛麟角的头露峥嵘之辈。于谦上次拒绝过加太子少保衔惹来很多人的非议,自己不愿意进一步害得其他人也没法上进,也算是堵人前程了,这跟杀人父母、淫人妻女没什么不同,这次看于谦怎么说? 王文眼皮也跳了跳,同是永乐十九年的进士,王文、于谦两人都已经位极人臣。一个是都察院最高长官,一个是国防部头把交椅,没想到还能在任上获得太子少保的荣衔。说不想要,那是假的,就觉得自己的工作好像还没好到能在活的时候享受这般待遇,能够死后得到哀荣就很不错了。 而不明就里的众人关注的却是其他几人的升赏情况,皇帝陛下给左都督刘聚封了爵,石亨那货终于在苦熬了这么多年后落后侄子数年也终于封了伯爵,一时间一门两伯了,也只有云南的沐府才有这样的待遇了。 罗通在西南整军安民这么些年也是媳妇熬成了婆,终于也等到了朝廷的认可,想想七、八年前还不过是在东莞做个性格乖戾的看门官而已,境遇差别之大着实令人嗔目结舌。 “内阁…用印后安排布告天下。着司礼监安排中官、锦衣卫即刻往各处传旨。”朱祁钰没问内阁意思,直接下达了任务。 转头又对舒良说道:“让李永昌安排体面点,威严、气度不是做给百姓们看皇家的体面,是要给百姓们看到皇家给忠臣良将的体面。” “是……”舒良能说什么呢?一会散了朝老老实实传旨就好了。 “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没事,本来有事的现在也没事了,反正都是各部、各衙门主官们坐在一起可以商议解决的事情还是不要跟皇帝面前讲了。今天看皇帝那张死人脸就知道最好不要去触霉头,众人不约而同选择开启了静音模式。 “各部、各衙主官,大学士留下。其余散班。”朱祁钰没有客气,直接挥手赶走众臣。 “启禀陛下,臣何德何能敢受少保衔,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众人退下之后,于谦首先站了出来不肯接受太子少保衔。 “不准。退下!” “陛下…” “嗯?~” “廷益,陛下自有区楚,先归班。”王文看到于谦又人顶牛连忙出声拦住。 于谦嚅嚅嘴, 最终没有说什么退了回去。 “于尚书。” “臣在。”听到皇帝这么称呼自己于谦没有过多反应,只是站了起来躬身行礼。皇帝称臣子都是张卿、李卿这么叫的,何况兵部尚书了。 “你清高,你了不起。”说着,朱祁钰伸出握拳的右手,缓缓立起了大拇指。 “臣惶恐。”很明显,朱祁钰很不满于谦的言行。 “启禀陛下,于尚书绝无拂陛下盛情之意,实在是与周总督相比觉得心中有愧。还请陛下恕罪。”王文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同殿为臣,更重要的两人是一期的进士,同年同殿,虽然跟于谦这人没多少私谊可谈,但这种时候还是要帮衬一下的。 “于尚书自幼就作出‘粉身碎骨混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诗句传颂天下,朕衷心佩服气节。气节虽令人佩服,可平日里不能只靠气节吃饭。”对于谦,朱祁钰不是第一次批评了,可于谦就是不肯改。 “朝廷里文官、武将有几个是于尚书你看得上眼的?只怕朕坐这个位置你也认为很不配吧?!”朱祁钰话一说完,于谦连忙撩起袍服跪了下来。 封建王朝数千年,儒家思想教育的忠君爱国中对于忠君几乎是盲忠。皇帝错了也是臣子没做好才错的,所以错都在臣子。既然皇帝生气了,那一定是臣子不对。 朱祁钰说了重话,于谦跪了下来后其他人也不好再坐着,纷纷起身跪了下来替于谦求情。 “哼,都起来吧!朕要真的罚了你们,可不就正中了昏君的名头了。”对于谦的批评只是希望他能走得更远,这辈子虽然没成救世名臣,但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机会成为治世名臣,至于比尹旻那个太子太保、吏部尚书要值当得多了。 “朕知道你想看到的文武官员是什么样的,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嘛!朕也想,但是这么多年官员都这么过来了,是你想改就能改过来的吗?往日见了谁都是吹胡子瞪眼的,还有你王卿,不愧是一榜同年都一个德性,就这样事情办没办成不说人都让你们给得罪光了。” 于谦和王文真的很能得罪人,也正因为他们俩个那么能得罪人所以在朱祁镇复辟时满殿朝臣都知道他们是冤枉的,硬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求个情的。 要说起于谦得罪人,最有名的就是景泰皇帝朱祁钰在北京保卫仗后一直想要升赏于谦,而于谦坚决不肯。后来石亨为了巴结自己的“恩相”也为了讨好朱祁钰出了个点子升赏了于谦儿子于冕。 结果那顿臭骂呀!堂堂后军都督府后都督,京营总兵,在朝堂上被骂到狗血喷头不算还被于谦划地绝交、割袍断义。 而在居庸关打了胜仗的罗通接到皇帝召见高兴到屁颠屁颠往京城赶,外放几十年的小吏终于翻身能重新做回京官了,人还没出发就被得到消息的于谦跑来找朱祁钰要拦住。 为什么要拦住?从长远考虑罗通这种文武全才适合放在边关,等彻底打退了瓦剌之后再召回京不迟。罗通也是命大,旁人出了点子另外派个合适的文官去顶罗通的缺就行,可这事被罗通知道了也没顾及于谦是那个把他从东莞捞回来的人也这么恨上了。 事后于谦更是把罗通给弄到大同守关,罗通的气就更上头了。 所以换个角度想问题,石亨、罗通两个推动朱祁镇复辟多少也有些私人恩怨在里面。你景泰皇帝眼里只有于谦那货,我们咋办? 对于朱祁钰严厉批评于谦、王文不知道团结同事、友爱下属的事情殿内众人心里多少有些赞同的。特别是指责于谦有恃才自用、矜己傲物之嫌,虽然说“视勋庸国戚若婴稚,士类无当其意者,是以事机阴发”这种说法有些过分了,但是也不影响众人对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的领导有任何怀疑。 “朕今日仅升赏部分官勋,留诸卿是因为这两日还有人员调动要议一议。” 还有人员调动?有我们的份吗?众人提起来了兴致。 第137章 五年之约 《景泰实录》: 景泰六年六月十三日,上念御极之始文官尽心、武将用命终有中兴之兆,谕内阁议升赏,百官欣然。 景泰六年六月十四日,礼部尚书善,奏请加赏百官如旧例。上允,时北疆军马总督、太傅、礼部尚书濙加太师,太保、吏部尚书直加太保,……赏赐百官,文绮、表里、金币有差。 能够升官拿赏钱是每个当官人的夙愿……于谦除外,这种精神上近乎偏执将自己隔绝在众人之外的人是不能算一个正常人的。这种人的思维非常奇怪,比如说一周干了六天,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了他不愿意歇会非要满单位找活干,如果单位里没活干他走在大街上看到别人盖房子、修路也能自己跑过去拉半天砂石不要一分钱,这种人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上位者号召天下百姓学习。 可不得让全天下都去学习,如果全天下的百姓都这么不正常那还用得着朱元璋搞什么八股文来封闭人民的思想吗?那就太浪费精力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天攘攘皆为利往。一个无欲无穷只讲奉献的人不是神就是神精。这完全违背自然规律嘛,试想在草原狼群里有那么一头狼,它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帮助狼群猎食,为狼群探路,遇到危险负责断后,在捕猎时每次自己冲锋在前进食在后……那它的体力能扛多久? 可不就是神精了吗?景泰皇帝不同,不会要求臣子们变态般的奉献而是很贴心的主动给百官解决后顾之忧。 大明朝的清流官特别清贫,有些清流官连一件像样的官袍都拿不出手更不用说养家了,不想办法搞点创收怎么办? 景泰朝好了,俸禄越是低的对景泰朝的贴补越是感激。而这次景泰皇帝终于大肆升迁百官,让文武百官看到了“涨大水”的好处了。往日不出众又没有特殊本事的,还是只能等这种普调的机会最为牢靠。 徐珵那货当年就是熬不住十几年才升了一级,趁着土木堡大败跑到左顺门旁大放厥词最后被轰出了大殿,要不是皇帝陛下仁慈赐名迁官他徐珵恐怕早也该找根裤腰带自己悬梁自噶了吧! 这次皇帝给出的奖赏还是挺让人开心的,真金白银砸到手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至于那些高官们又加了衔…跟我们小萝卜头有什么关系? 也有政治嗅觉敏锐地察觉了不同,这次的加衔一定另有蹊跷。六部尚书、都察院、大理寺几乎都同时出现了一、二把手有两个人挂衔的情况,而其中一人不是位列三公就是入了内阁,只怕这朝廷要有大动作了。 可惜,这种动作再大就算知道了也没用,沾不上边的,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最为稳妥。赏赐到手,给家里添餐肉、买块布才是正经事情,至于其他的反正上头怎么要求我们下面怎么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都是为了头顶有瓦,碗里有饭而已。 有喜有忧,只不过这些忧旁人懒得关心而已。比如太常寺卿许彬调任云南去做了知府,广州提督水师、侍讲徐有贞调了贵州任知府等消息就没掀起什么波澜。 也有消息灵通人士打听到太常寺卿许彬是犯了忌讳结交外地武将被锦衣卫给兜了出来,至于是廉政公务局查出来的还是国家安全局报的消息就没人知道了。而徐有贞…徐珵那老小子从来就没人用正眼瞧过他,当时广州水师也是才组建需要用人才拉了他去凑个数而已,原本以为黄养正投降只是暂时的,还以为他会被黄养正再叛时宰了祭旗呢,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升到堂堂四品大员,哼! 四品大员是四品大员,要问一下满大明的官有谁愿意用太堂寺或翰林院的卑官换这个知府的缺恐怕没几个脑子被门夹了的愿意去换。 有好好的京官不做,为什么要换个地方知府?你以为是朝里有人能够镀个金在外面晃一圈就回来的吗?那只有杨国忠那种唐朝的国舅才有的机会! 咱大明朝,就算是宣德爷喜欢的于谦不也在巡抚河南、山西的任上干了十几年,他要早知道是这么个差使只怕当年宁愿不挂那个兵部右侍郎衔也不愿意去外面干巡抚吧? 京官清贵,总有机会在皇帝身边晃,晃着晃着没准就晃出头了。真要出不了头也没关系,在信息不发达的年代京官靠着卖消息结交外放官员也有不少孝敬钱可拿,就算是景泰皇帝治理贪腐下手狠还给官员涨福利也扛不住外官孝敬的银钱红人眼。 甭管怎么说,这许彬、徐有贞这辈子是完了,如果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恐怕这辈子最高也就升到布政使了。布政使?呵呵,你看我一个翰林编修挂个巡按职差下去给他脸吗? 说到完了,刘安、赵荣、顾兴祖为首的一票旧贵族官二代、官三代的日子也不好过。 刘安得了胡濙的照拂,调到开平卫做了个千户,虽然从百户升到千户已经是很多人奋斗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极限了,但对于堂堂前大同总兵、广宁伯而言这是无比的屈辱。七年了,无旨回京,擅自出关面洽也先的罪责皇帝还是没有放过的意思。 忻城伯赵荣当然没这么惨,只是这辈子管军是管不成了,只能在国子监里混个弓马教授的职衔混吃等死而已。 这已经是正统十四年土木之变后受处罚的武官里最好的了,再看看人家官三代的顾兴祖,几次浮起来都让人觉得使劲的人给力能够有机会翻身,结果又因为或这个或那个的原因给贬了下去。 经过几次之后大家都明白了,无论是旧勋贵还是文武百官只要上奏请旨升迁顾兴祖,皇帝就会给面子的安排提一下,但是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收到锦衣卫关于顾兴祖枉法的奏报又被打回去。这是皇帝陛下没打算放过这个官三代呢! “听说了吗?七月初二普王殿下生辰,陛下要改普王封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也就有各种闲言碎语。 “哪能不知道呢,之前普王封号就是晨王,那年给燕王次子封王时才改成的普王封号。普王普王,‘普天之下莫非我王’的意思呗!”有人起了话头不管知不知道,总有人会上前搭几句话。 “嗟,噤声!小心隔壁有耳。” “怕甚。”说是不怕,声音还是压低了很多。 朱祁钰要给普王改封号的事情早就让礼部准备了,比起之前的随意这次就显得非常正式。据说不仅要改封号,景泰皇帝陛下还要开始为自己的那些儿女们准备家业了。 宫里面传出来的任何鸡毛算皮的小事都能成为市井间的闲话资本,经过隔壁张大娘家邻居的二婶子的大侄子媳妇家三大爷好友家的狗这么一转,一点咳嗽声都能成为朝廷要对某个国家动武的信号,何况改封号这么大的事情。 在市井里传的最为邪乎的是大明朝为了要拓展塞北苦寒之地决定将近些年的囚徒全部释放——到塞北去! 据说目的是为了能景泰皇帝陛下的皇子们做封地用的,还有将来的景泰朝的驸马都尉不再受祖宗的规矩限制,以后都是可以当官带兵的。只要愿意出塞的,大明朝都支持。 话里话外虽然充满了百姓对皇室的猜测,不过这种臆测也不完全没有道理。皇帝陛下约法三章时说的可清楚了,景泰朝是关内不封王的,那这么多皇子将来只能封在关外了,这不又回到太祖时往边疆封王的旧制上了吗? 皇家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也就是百姓们闲时谈资而已。 对于这种各式各样的猜测朱祁钰当然也是知道的,皇家安全局不是真正的保安工作,情报系统的强大并不输给国家安全局甚至还会更强一些。 毕竟这些年放出宫的人可不少,有多少人是暗地里领了皇命的谁也说不清楚,何况有些有够被放出宫觉得这是皇帝陛下的恩德加上自小的封建礼教思想也愿意主动当皇帝陛下的眼线,都不用领命就会时不时的向皇家举报点什么。 “爷这是真要把济儿他们封到塞北去?”外面小道消息满天飞,宫里面也会收到,只是稍晚一些而已。 哪个宫里还不得打发些内侍出宫转转什么的,更有娘娘们的亲戚请旨求见的也常常能够被安排。 景泰皇帝陛下对于女人们走亲戚什么的并不在意,只是没有改掉旧制而每次都以恩旨的形式准许亲戚来访而已。因此宫外面消息过于离谱的时候来访的亲戚也特别多,宫里面也就特别热闹了——很热烈地闹着宫里唯一的男人。 “嗯,算是吧!”朱祁钰回答的漫不经心。 “怎么能说算是呢?!塞北苦寒,爷舍得孩子奴可舍不得。要是爷不想给济儿找个好去处,奴宁愿济儿不要封王就藩,宁可就此废为庶人也好过去塞北当那劳什么子的藩王。”杭氏对于朱祁钰的态度上了头,不依不饶的要讨个说法。 “行,那就不封王。”朱祁钰没口子的接过话头就继续跟眼前的枸杞茶干上了。经过短暂的调养,最近的晨勃好像越发有劲了,得加把力试试。 话听到杭氏耳里顿时气坏了,可怜自己不是皇后,生下的儿子也不能成皇帝,亏得自己还辛辛苦苦为这个男人谋画呢!没想到得了皇位对自己宠幸少了,连对儿子的前程也不关心了。想到这里,杭氏顿时泪如雨下,抽泣着挠了朱祁钰来了火气。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这雨点说来就来?这可是夏日阵雨不成?”眼见朱祁钰还有心情开玩笑,杭贵妃哭得更凶了。 这是没拿我娘几个当回事呀,真打算就把儿子生下来就不管了呀!这让我们娘几个日后怎么活呀这个负心郎…… 皇后虽然连着几胎都是千金,可是她还能生!就这么生下去十年、八年里总能生出嫡子来。届时皇太子是朱见深不说将来好一点的封地少不得还是要优先照顾朱祁镇的那些儿子们。要这么算下去自己的儿子们本来就只能拿次一等甚至次二等的了,再加上皇后的嫡子可不就得封到塞北千里之外去了? “行了行了,还没完没了了不成?”朱祁钰真恼了,杭氏为了孩子的前程问题折腾不是一次两次了,甚至于在事情办得正投入的时候也要来闹一闹,对于男人而言,事情办得正嗨的时候被无情地打断那得多恼火?这笔账记下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本忍也就忍了,自己身下的女人闹点小情绪就当是增加了情趣。 可这次朱祁钰这次真烦了:“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要是见济不争气我们就是给他整个大明朝他也能给败落掉了。见济还不到就藩的年岁,你急什么?” “眼见着见济就要成年了,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哪有做父母对儿女前程不急的?”杭氏性子也上来了。这个负心郎,得了皇位后没多久就后宫里妃嫔成群,自己迟早会有人老珠黄不再招男人待见的时候,还是儿子才是依靠。 “急急急,这天下有得是好地方可封,你个妇人家懂个什么?非要逼着我安排,我现在就算把半个大明封给他,他将来能守得住吗?再闹,再闹往后不来你宫里了。” 眼见着朱祁钰真急了,杭氏这才调整心态慢慢收了抽泣,只是不肯就这么放过朱祁钰问道:“爷给个实诚话,见济这孩子你到底准备怎么安排?” 安排?还能怎么安排? 原本那个时代里朱祁钰是易储的,起因得从景泰二年八月说起。广西思明府土官知府黄(王冈)退休后儿子黄钧继任了该职位。黄王冈的庶兄都指挥使黄(王厷)想让自己儿子继位,于是对外假称征兵思明府随即派儿子黄灏率领人马在思明府外扎营,天黑后直奔府衙杀了自己嫡兄弟一家老小,还把黄王冈、黄钧两父子给肢解了。 这一切被仆人福童看到于是趁人不备躲了起来,找了机会直奔广西按察司衙门报案,并拿出了黄王厷、黄灏父子越境征兵的檄文佐证。 时任广西巡抚刑部侍郎李棠立刻檄令广西右参政曾翚、副使刘仁宅侦办。两人到达案发地后在黄王厷威逼利诱下假装顺从,然后设计骗了黄家父子信任后将三人拿下送进省城大牢,黄王厷等人不甘心等死暗派手下千户袁洪到北京活动。 袁洪到达北京不久就听到人们偷偷议论当今天子的皇储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侄儿,于是以黄王厷名义上奏“永固国本事”建议易储。正中了心事的朱祁钰在太监王诚、舒良等人的建议下才做了有史以来第一位贿赂群臣装聋作哑的皇帝。 可是结果没多久朱见济就一命呜呼了,这个皇太子位没坐几天不说还因为易储风波废掉了汪皇后,两夫妻反目。而杭氏母凭子贵终于坐上了皇后之位,这也为后来朱祁镇复辟后周妃推翻钱氏皇后的位置打了个坏榜样。 深知这段历史的朱祁钰自然不肯让朱见济去当劳什子太子,虽然朱见济也已经越过了前世的那道槛可这仍然不影响朱祁钰的态度。没有必要在明朝这片土地上争抢,地盘不大,派系不少,哪里有直接漂洋过海去占无主之地来得简单。 “五年之后就知道了,你是我爱姬,要对自家相公有信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确实没骗过,之前当做朱祁钰梦呓般的内容都已经一件件一桩桩实现了,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一样。 “五年?” “或许用不了五年你就能知道了,朕给济儿、灏儿留了块好大的封地,土地肥沃不说还物产丰富,去了那里保管比现在的宗亲享福。” “爷可不能只顾着哄奴。” “哪能呢!三、五年你便知晓了,绝对不是哄你。就算哄你,还能哄自己儿子吗?” “嗯…” “来,刚才你家爷动了怒,这会肝火正旺,快来给消消火。” “爷~都看着呢!” “没事,都见多不怪了。” …… “呀!”随着朱祁钰动了手,粗暴的动作不知是惊了还是被弄疼了,杭贵妃发出了一声惊呼。 第139章 该去银行提款了 尹旻被冤枉要为洪武、永乐朝几起惊天大冤狱平反的冤案很快被捅了上来,在朝堂上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虽然大家都非常奇怪这货为什么脑残了似的要折腾这么一回事情但很快就被自己的收入、官位问题给冲淡了。 几个走得近的同僚官位也不高,虽然满脸不信但实际上也发出不了多少声音。何况皇帝陛下要正式推动水师建设工作,朝廷内外又吵翻了天。这个锅尹旻就这么不明不白就背上了,在皇帝陛下有意的压制下影响在小范围内慢慢消化掉了。 虽然对于尹旻留书谋画要为百年前的多起冤案鸣不平有什么深意,但是皇帝陛下把这个问题扔给了内阁而不是三司甚至锦衣卫,也没有改变对尹旻的安排,那么至少没有就这个问题发难,尹旻又死不了,谁有空多管他呢! 事情有急有缓,能够缓的自然就追求稳,只有迫在眉睫的才会强推,比如正式大规模开始将水师列入朝廷的建设计划当中。 正统十四年在瓦剌大军压境的前提下朱祁钰仍然同意答应调杨信民回广州平反并提供一系列特殊关照之初就想着把疍民留下来供大明使用,至于黄萧养…黄养正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称王称霸的。 经过几年的准备工作,水师战船是添了几艘,人员训练还是有些差强人意。但是朱祁钰不想等了,也不敢等下去了。 如果不打算像黄某某一样把皇兄朱祁镇一家大小都弄死,迟早有一天还会有人来揭这个盖子,在燕王府里从早到晚只顾着播种早就不安于现状的大兄搞不好还会跳出来搞复辟。 还是那句话,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理。在这个深受封建礼教思想毒害的年代,朱祁钰即便想要用各种宣传愚民也不可能让自己皇帝之位的正统性超过正统皇帝朱祁镇,那么让朝廷上下知道跟着自己走有肉吃,而跟着朱祁镇可能连汤都喝不上才是收拢人心的好办法。 男人中年的三大福报,升官、发财、死老婆。 朝廷现有的官位只有那么多,那么就要拓出更多的地盘来安排官职,现在塞北已经在做了。等去塞北宣旨的太监回来后就要开始布局新一轮的北扩行动了。 而发财,人人都想,但大明已经开采的金、银、铜矿就那么多,没有那么多钱币能够赏赐给文武百官。这个时候是该把眼光放在东北方向那个群岛的大银行了。 “高卿,如果调天下之力造船,多久可以凑齐一支同时载一支万人官军渡海的船队?” “陛下…”早朝一开始没有问臣子们有什么事情要奏,直奔主题要造大船,高谷下意识心胸一闷,皇帝这是终于要再次安排下西洋吗? “启禀陛下,户部并无多余钱粮可供朝廷建造船队呀!”陈循再次跳出来装穷。 “多久?”朱祁钰没有搭理陈循,直直的瞪着高谷再次问道。 “约摸三年。”高谷看到了朱祁钰的态度,稍一迟疑后便报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采伐大木后不能即刻使用,因此算上伐木、运送、浸泡和晾晒的时间约摸要一年有余。然后调集工匠依图纸日夜赶造,万人船队至少得大八橹宝船二、三艘,小八橹宝船六、七艘,另得大小福船三十余艘方能一次运载万人。” 朝堂上此时就像是商业谈判各方虚报条件一般,朱祁钰想要的是一次性运送三千人的官军队伍就足够了。倭岛上也是派系林立,一次性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官军上阵就能轻易拿下滩头阵地建立登陆基地。 而高谷也留了心眼,三年是比较保险的数字,真要皇命下来一年内造出来他也能咬咬牙把这些工匠给安排出来,紧赶慢赶肯定也误不了旨意。 “小八橹宝船一艘,余者建造大小福船,朕要一年内得一支船队可一次运送官军五千人。”要求提高一点,方便讨价还价。“船上能供给官军十日膳食便可。” 按照大明当时的造船技术,中国氏硬帆船在顺风的情况下根本用不了十日就能到安安稳稳到达倭岛,只要第一批次官军拿下一个桥头堡后再安排船工划撸返回朝鲜去接第二波军队就好了。 至于为什么在朱祁钰的计划里第二波军队从朝廷登船,当然是因为朝鲜登船更近了,难得还会有什么其他想法吗?天哪,太邪恶了,怎么能这么怀疑天朝上国呢? 我天朝上国早在太祖洪武大帝时可就将朝鲜定为不征之国的,怎么可以用假道伐虢这样的词话来形容宗主国假道讨伐倭寇的行为? 不借道也行,我大明是没有那么在意伐不伐倭的,毕竟百万官军摆在那里,战绩是有目共睹的。只不过听到俘虏的倭人说会有倭人的大队人马近期会准备攻打朝鲜喔~ 信不信就无所谓啦,反正倭人攻打朝鲜时别来大明求救,我们也很忙的,官军每年要做什么都是要提前准备的,临时增加的任务成本很高,需要花大价钱才能调得动。 还别不信,正统十四年我天朝上国正统皇帝率军北征时你们朝鲜可是有使者正好在北京城的,没看到正统皇帝给出了多少赏格吗? 那可是真金白银的给赏,还调动了整个北方的驴、骡作为官军负重的脚力支持。现在我天朝上国要出兵来帮你们征倭你们还拿捏着不愿意,等到倭寇打过来没有几十万两银子那可就请不动喽~ 什么?如果倭寇不去攻击朝鲜怎么办?我说你是不是傻呀?倭寇不去攻击朝鲜倭寇吃什么?自己下海去抓鱼吃吗? 再说工部不是才调了三千套倭式甲胄给黄养正那厮吗…… 听完朱祁钰给出的方案杨善突然觉得自己之前背叛狱友的行为没那么无耻了,原来自己能够活下来并升到高位完全是自己努力应得的,绝对不是被人鄙视的那么可耻。 要说可耻,呵呵,咱们景泰皇帝陛下认第二你看看有没有人敢认第一?笑话!但凡有人敢往前迈半步,大明朝百官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那不知死活敢跟皇帝陛下争第一的个作死鳖孙。 “陛下…这行得通吗?”对于皇帝陛下这么早就布局看到如此之远实在令人有些后脊梁发寒。 之前让工部大量仿造倭人甲胄时还有人老大不愿意,觉得我大明大红战袄多好看呀!铁片内附,泡钉一打上,红底金光耀人眼,看着就提神。 至于倭人的那种竹甲,哼,不也是大量使用了竹子做为防御工具吗?比起咱大明用竹甲好歹后面还附个皮甲、棉甲,倭人的足轻使用竹片部分可真就是竹片,后面也没有其他什么防御了。 除了土木之后赶制出来那数万竹甲之外,大明对于竹甲的列装进行了多次严格测试。重量比铁甲没有什么明显优势,保养也挺繁琐,如果不是因为成本低廉早就被彻底淘汰掉了。 现在皇帝陛下这一句话才点醒了众人,原来早就盘算着要仿制这些倭人甲胄来坑人的呀!套上倭人甲胄,使用倭式武器,上了朝鲜岛后只要少说话随便这么一撩,朝鲜人还不得炸了锅? 太歹毒了!太无耻了!这种算计是一个皇帝该有的吗?而且还是在对抗瓦剌南侵仍然很紧张的气氛下布置的,这么说起来皇帝陛下在潜?时真的只是每日只顾着做种马播种没搞点别的什么事情?这话传出去恐怕没人信,嗯,没人信没人信。 “若是如此,朝鲜必然举国备倭、抗倭。” “举国?哼哼,能有多少人?朝鲜国小力贫,顷刻间便是能够调集数万大军又怎么能抵抗倭人抢了就跑的本事呢?” “这……”是哟,倭寇来犯的主要目的是抢劫,人和财物都抢,但确实是抢了跑。至少倭寇是将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这一套玩得非常转了。 “要这么想,朝鲜国一旦组织大军抗倭,那么我们的…那这倭军必然是采用‘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的十六字方针以少击多的。”总共才三千套倭甲,使用竹片的数量还远超常规的倭人甲胄,正要正面交手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嘶……歹毒,果然歹毒。殿内众人相互交流着眼神,轻叹果然是老道的兵家策略。区区十六字,把以少敌多的战术阐述了个清清楚楚。 到底是谁给皇帝出了这么个主意?宫里真正带过兵、打过仗可以说得上是深诣兵法的宦官几乎都被安排到了外地驻守,宫里已经没有正经的武将宦官了才对呀! 莫不是这些宦官向皇帝陛下上奏提的建议?这个大局观也不是那些宦官们有的,这个局有些大,这个皇帝城府有点深。至少,绝对不是表现的这个样子,整日里装疯卖傻吊儿啷当的不是要临幸这个就是要宠一宠那个…… “陛下,此事太过骇人听闻,要是传了出去……” “为什么要传出去?又为什么会传出去?”皇帝与大臣们商议的东西如果在市井间乱传,是有必要说明一下是谁传出去的了。 “陛下,臣等的意思是有些担忧此事太过骇人听闻。毕竟是太祖时定下的不征之国,我大明谋画借朝鲜之道伐倭,难免天下有识之士看破。”于谦皱紧了眉头深脸担忧。 “看破就看破呗!” “可陛下,朝廷突然兴兵征伐属国,这日后为必然为人诟病。” “征伐属国?没有呀,属国不是被倭寇所灭吗?”朱祁钰又开始摆出一副无赖面孔。 是,倭寇所灭。 你大明官军数万征了倭寇回来后朝鲜被倭寇所灭,你这上坟烧邸报糊弄鬼呢?不对,这会如果有人上坟烧邸报一定会被人认为是属于“家祭无望告乃翁”报喜来的。 “陛下,我堂堂天朝上国,岂可干这般掩耳盗铃之事?”吏部尚书王直怒了,真拿天下万民的眼睛当瞎的了吗?朝廷这么干以后怎么服众? “嗯嗯,有理。”朱祁钰摇晃着脑袋还是那般漫不经心道:“朝鲜既然是我大明属国,一直以来对外称国主为国王,对内称皇帝,这事怎么算?” 朝鲜国自知国小,对大明都是以属国国王称臣,但对内都是朝鲜皇帝的身份,大家也都心照不宣而已。 “还有那倭国,自太祖时就一直要遣使称臣朝贡,虽然我大明没有准许倭国朝贡,可也没有征伐他们。看看这百年来倭人都干了些什么?”倭寇对于大明的骚扰就没断过,为此大明官军才专门设置了备倭军防御倭寇。 也幸亏朝廷有几支备倭军的存在,土木之役后京营官军奇缺,京城内外人心惶惶,这才急调了山东备倭军和北直隶等地的备操军、运军等力量进入京营操练负责京城防御。 “再说说倭人国君如何自称的——天皇!怎么,我中国皇帝是上天之子代天牧民,他倭国国君是上天之皇吗?那朕是不是还要以父君之礼待倭人国主呀?!”皇帝耍无赖多得是方法怼臣下,仅仅拿倭人国君自称天皇这事算账大明官军不讨伐都说不过去。 “陛下,户部钱粮这些年都用在南粮北调上了,一时间也腾挪不出太多钱粮出来应付。是否要再次发行债券?”朝廷的钱粮周转力之大是自大明立国来之罕见的,朱祁钰整天想着不是给国库存多少钱备战备荒而是藏富于民,只要有些余钱就要这里修个桥、那里铺个路的折腾一下。 虽然说提出的“要想富先修路”是没有错,通了官驿之后的好些地方财税都有了明显起色,可是要想回本还不得等个三、五、七年呀!钱花出去像流水一样,想要留下来可要些时日了。 “塞北今年可以给朝廷提供多少牛羊马骡?能有多少皮、角?还有煤炭呢,那可是黑色黄金!”好嘛,就知道皇帝又会把手伸向了塞北。 随着大明后续不断的支持,大明官军在塞北多地筑城后牧人们归附的也越来越多。每年仅仅收取的牧畜税就是个天文数字,别说官军将士们极大改善了生活,连着整个大明秦岭淮河北部一线的生活质量都有了很大影响。 而通过鼓励商贾与牧民交易抽取的商税又是好大一笔钱,几个钱的陶罐也敢换牧民一头羊,一口薄皮小铁锅就得是一头牛,短刃剪子、针头线脑的那都是卖出了天价。要问当今天下哪里的官吏最忙?当属税吏了。 户部、锦衣卫税务局忙到脚不沾地,广州海贸、塞北榷场常常要抽调大批官吏帮忙才能应付得过来。户部说没钱无非是不想从户部官仓里掏钱而已。 “陛下,塞北放牧不易,不可盘剥过度呀!”数钱时脸笑成菊花样,一旦要花钱就像个菊花喷泄物一样,陈循的老脸真让人看了心烦。怎么就是不懂这钱要流转起来才是钱的道理呢? 第140章 缉私处 对于以户部尚书陈循为代表的“守旧派”缺乏长远治国理政思想的短视行为,大明帝国的伟大领袖、人民衷心爱戴的好皇帝朱祁钰陛下以其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对于户部上下齐心协力全面系统参与到国家新时代建设提出了进一步要求。 户部上下将在大明朝的建设中大力推动以朝廷控股为主体的多种权属所有制经济发展实体并存的多体制共存局面,由皇家所有、朝廷所有为主体引导各经济体制完善大明朝社稷以农为本、有工为辅、以商为富的大格局,为改善人民生活质量、增加军队保家卫国的战斗力做保障。 户部应当积极参与到广州、开平为中心的沿海贸易和游牧民族易市中去,不断提高国内外物资交易水平。要加快促进大明朝民间的工坊制作水平和制作能力,保护技术创新成果,推动交通欠佳地区把货物卖出去提升创收能力达到改善人民收入能力为核心的工作目标。 户部应当积极支持全国上下的军事、工业、民生工程建设…… 户部应当…… 户部尚书陈循在认真学习了皇帝陛下谕旨之后,通过对皇帝陛下治国理政经验的学习和思考更加理解了为什么在明朝能够在景泰朝短短数年里实现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也对大明朝发展前景更加充满信心。 “毫无疑问,皇帝陛下具有非凡的治国智慧,在皇帝陛下的领导下,中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正一步步成为现实。”在接受了皇帝陛下近一个时辰的教诲后,户部尚书陈讳循公泪流满面,由衷发出了对皇帝陛下英明治世能力的感叹! “我亲眼看到了大明景泰朝以来,中国经历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速度最快的改革,军队强大,官员清廉,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民高举世瞩目。大明朝中兴之路举世着迷。”户部尚书陈公在回到公榭后如此与周围官吏讲。 “景泰朝在皇帝陛下的圣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景泰朝选择了一条适合中国的发展道路,在皇帝陛下的领导下,朝廷百官砥砺前行,带领中国人民过上了更加美好的日子,也为周围众多属国的发展看来了机遇,一众属国也因此看到了提高人民生活质量的曙光,皇帝陛下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为全天下人民共同繁荣、共享机遇提供了指引,为全天下人民和平发展作出了贡献……”陈循老爷如此对家人说。 “以皇帝陛下为核心的景泰朝廷为守护天下人类的安全、维护天下永久和平、守护天下生民作出了重要贡献……” 取经的团队中都需要有一个常常唱反调的八戒和尚,朝廷里有个总是守着银库喊没钱的户部尚书也是常理。朱祁钰不在意,甚至很认同陈循这种做法。 只不过经过了一个时辰的朝议之后一众景泰朝大臣都深刻理解了“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句话的真实意思,比如说皇帝陛下居然已经准备好了景泰九年朝鲜国王上表内附的邸报,朝廷将会在景泰九年接到朝鲜王表章后第一时间将问题交由天下人讨论。 景泰九年?还有三年好吧! 次年,朝廷会收到广州水师的奏报,水师在接近交趾海域为渔民护航时遭到了交趾军队的挑衅。水师官军在充分克制的情况下被交趾水师趁势偷袭,造成百余水师官军当场阵亡,数百水师将士和大明子民失踪,生死不知。朝廷将会在派遣官员被交趾羞辱、杀害后檄文天下,行兵讨伐交趾的恶劣行为…… 好吧,剩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景泰朝的大臣们讨论的?为皇帝陛下挑选进贡的朝鲜、交趾美女吗?除了这么重大的工作之外好像景泰朝的内阁甚至六部也没有什么粗重活可干了。 水师扩编需要的钱粮军械很快就在调拨当中了,造船是个大事,其中大木头就是伤脑筋的问题。皇帝陛下大手一挥,辽东这个近几年不怎么出现在人们眼线中的地方又被提了出来。 辽东山深林密,几十上百年的大木到处都是,砍伐后运送出山然后顺水出海用水师训练船队牵引进入天津、青岛造船的方案乍一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仔细一想又似乎并无不可。 至于工匠就更不是问题了,只有没活干饿死的工匠,没有琢磨不透的活计。中国地大物博养育的都是勤劳、勇敢、善良且充满智慧的劳动人民,朝廷出钱招工干活完全不是问题。 这几年朝廷的信誉被逐渐建立了起来,大明宝钞在市面上的使用情况越来越少见,还是真金白银的钱币叮叮当当响声听着悦耳。大明债券面额大好收放,朝廷每年都能稳定兑付,不是牛羊就是煤盐,白的黑的都是钱,走哪都是硬通货。 户部尚书陈循的担忧完全就是多余的,朝廷仅仅靠信誉就能将大批工匠雇到几个海港开始疯狂造船。至于徭役,朝廷有计划在十年内彻底停掉执行了数千年的徭役政策,往后只有朝廷征召作工这一项了。 户部、刑部想破脑袋都没办法解决的雇工限制被皇帝陛下偶然一次想到了解决办法,各地开办官办工坊,朝廷向官办工坊下达订单,工坊中由工部派遣事官、工匠监督检验后直接将货物拉去易市。 陶器、麻、布、黑茶和一些民间常用物品成了北方榷场的主打物品,商贾们从各家各户收购上来的物件在整体品质上没有办法保证,直接输了大明官办工坊一头,物品价格上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运往广州用于对海外贸易的瓷器、丝绸等高消费品自然差异不大,都必须把最好的留给大明皇家使用其他家的差距也就拉不太开了。但是官办的集中管理、流水化作业方式在成本、效率上的差异就体现了出来。即便官办工坊给出的待遇明显高出商贾们的工坊好大一截,商办工坊的商品供货量还是没办法跟官办工坊比较。 仅产量上压一头就足够再次把商办工坊打下一头,于是商贾们纷纷求新求变。此时官坊再出售股权,鼓励工匠与商贾合营,工商业在景泰朝得到了充分的发展,资本主义萌芽阶段已经形成。 或许不出十年,工、商业的繁盛就将彻底足够支撑起全国的税赋,从而使农业税成为过去。 曾经被认为是皇帝梦呓的情况真实展现在天下间时让人还是觉得很不真实的,但是大明户部几年来的粮税越收越少是事实,相反的是粮税少了户部每年过收的钱粮却多了。大把钱财哗哗流过难免有人心里产生了疑惑,这还是日子一向紧巴巴的大明朝吗? “陛下,我朝近五年来于交趾等地收购谷物达千万石,正所谓天下以农为本,及时兴农抑商才是正途。” “启禀陛下,近年虽然税银收了不少,但是这银钱饥不能食,冻不能衣。朝廷还是大兴农业,官仓广积粮草才是正道。” “启禀陛下,……” 知温饱而死淫欲,这些官员都是吃太饱了没事干,想女人想疯了居然要来教我怎么治理国家来了,朱祁钰这么想到。 “嗯,这话朕爱听,也都多说给户部听一听。每次朕说要花钱修桥铺路户部就说没钱,没钱雇工、没钱买料。陈卿,听听人都怎么说你的,那银钱存在户部官仓里饥不能食,冻不能衣呀!得把钱拿出来,让钱在市面上流通,这钱才是钱,懂吗?” 听了皇帝朱祁钰一如既往的耍无赖陈循也就放心了,皇帝还是那个皇帝,惯会偷换概念指东打西了。人说的是户部不该存银子吗?人说的是朝廷要兴农!兴农懂吗? “启禀陛下,臣以为诸位同僚所言甚是,户部是该把银钱都花出去。正如陛下所言,藏富于民才是朝廷真富,只有户部官仓里存了银钱那都不是钱。不如今年加大对桑茶的税赋用于奖励耕种如何?”陈循不是软柿子,立马给出反击。 粮桑之间是有冲突的,桑树多了蚕农就能养更多的蚕,养了蚕就能有多丝,有了丝可以招募更多丝工织出更多的丝绸、丝被,拿到海外那都是直接用金、银结算的好东西。 “嗯…嗯?!”冷不丁一下朱祁钰突然心中一紧——羊吃人! 对呀,为了有更多的羊毛、羊肉所以大面积圈地养羊,最后粮食减产普通老百姓根本买不起粮食,造成了“羊吃人”事件。 大量将耕地改成牧场的农场主成了新兴贵族,但是大量农民成为了两手空空的流浪者,不得不靠出卖廉价劳动力为生,由此为英国的资本主义发展准备出了足够多的廉价劳动力。 虽然羊吃人的圈地运动促进了农业和农村生产力的发展,加快了英国的城镇化进程,推动了英国的工业革命,但这种结果对于农民而言无疑是一场灾难。 无数的农民倾家荡产、流离失所,以家庭为单位的手工业被破坏殆尽彻底摧毁了小农经济。 但中国是传统农业大国,更是农业人口众多的大国,如果不能及时调整过渡发展工、商业对农业产生的影响对于朝廷长久统治也是不利的。现在之所以还没有产生较大的影响仅仅是因为仍然有大量小商小贩还没有反应过来,仍然在向农户收购自产物资,但只有五到十年的积累这些小农经济恐怕就会受到影响…… “如今农户的主要收入来源是哪些?”当值的张永留意到皇帝陛下额头出现了细微的汗珠,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大明朝的宫殿设计虽然说不上冬暖夏凉,但是七月份的天气敞开了殿门绝对不会热到出汗的。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这个话题把皇爷惊到了,皇爷出的冷汗。原来…皇帝也出冷汗呀! “回陛下,农家小门小户的仍然是以种粮为主,布帛不是主要的收入来源。况且自景泰四年开始南方大量种植桑树,织坊一日产出胜过往年一府农户所产丝麻了。” “因为北方粮食需求加大,南方各地粮食售卖的价格比正统十三年提高了约三成,农户也还算过得去。” 还好还好,陈循的话让朱祁钰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还能够按照原定计划继续推进。差一点,就差一点,再晚两、三年发现这个问题恐怕景泰朝的麻烦又要来了。 一旦大举对外用兵时国内再出现粮食不济,仅靠北方的牛、羊肉供应也不可能解决得了全部的老百姓的需求。何况北方牧场虽大,也要人、马放牧才行,对于牧民盘过过了也会受到反噬,结果都一样还是朝局不稳。 “户部给个章程…” “啥?”陈循一愣,给什么章程?这个锅不会要甩给我户部吧? “户部给个章程,让沿海各城市开海捕鱼。凡江河湖泊,每年设置禁渔期供鱼虾生长,除此之外允许民间捕捞。不是有疍民吗?内迁一些,一来让他们也过些安稳日子,二来也让内陆不善捕捞的百姓能够吃得上渔获。” 大明朝的江河湖海不是百姓可以随便去谋食的,正统年间倒是开放过一些,但仍然没有彻底放开,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起开放让百姓能够多一些合法求食的手段。更何况归降的广州判军已经七、八年了,可以从中挑一些人出来内迁也算是安定降军的军心了。 “臣,遵旨。”皇帝下令彻底放开江河湖泊的封禁对于求食的老百姓是好事情,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只是这海禁嘛…… “陛下,这开海一事,还愿陛下明示,臣等也好依旨办事。”毕竟是先皇定下来的规定,要改规定就是违背祖训,至少得是皇帝肩头扛重担子否则做臣子的真不敢办差。 “嗯?开海…早在景泰元年时不就已经开海了吗?”景泰元年时安排黄正养的叛军时就已经正式谕旨放松了海禁,不仅仅是允许部分沿海城市出海打鱼还以广州水师海训为名出海贸易了。 这几年水师的钱粮开支全靠着广州水师自己赚来的银钱支应着,朝廷除了收税还真没干什么正经活。 “可那不是只有广州、福州几处嘛!若要是全面开海还是增加开海地区,还是需要陛下圣谕的。”一句话,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皇帝的话我们什么都不干。 正所谓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就没有错处。别的事情也就算了,这种违背祖制的事情是一定要有皇帝出来站台、背书的。 “嗯……”朱祁钰也作了难。全面开海当然是最好,但是这就意味着会存在大量海贸走私行为。这可不是水师打着海训幌子在皇帝授意下的走私,那就真是沿海商贾搞走私了,不仅仅会少了很多税,更重要的是会为大明朝官军的海贸增加竞争对手的。 但如果开海禁继续是遮遮掩掩的又丧失了原来的意义,看样子水师实力真是差了不只一丁半点,得再加大力度扩建才行。 《景泰实录》: 景泰六年七月初二日,上谕,皇长子见济初封晨王,宜仍领晨王封号。命有司铸印、册诸物,上告天地祖宗。 户部尚书陈循奏请开海禁以丰物产、养百姓。 上曰:可。命地方各拟章程,尽书约束之法、管辖之策,报六部准许后方可。 上谕:着户部抽调干吏,兵部、锦衣卫调派官军、旗校,组建缉私处,专管沿海军民私营海贸,并防范外番边衅。 第141章 前世不修 朝廷要建立新部门,还是从兵部、锦衣卫和户部抽调人手的,更重要的这个新部门明显是个肥到流油的衙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看掌权者归属问题。 就在人们以为会在这三个部门中安排直接负责对象甚至直接归入锦衣卫时,皇帝却将缉私处做为一个单独的部门直接安排司礼监对接。 “陛下此举,臣以为不妥。”户部陈循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广州的海贸有多少赚头户部不是很确定,但从广州水师每年采购的物资中可以猜出个大概来。 广州水师这些年不仅没有向兵部要过钱,还向广东布政使司衙门下过不知道多少货品的订单。所涉内容五花八门,带动了湖南、江西、福建都受了宜。 清茶、刺绣、丝绸、瓷器各色物件经四面八方汇集广州城,再由广州府的衙役安排下装进了广州水师的海船出海训练。 训练你妹的!有这么训练的吗? 凡能上得了水师舰船的货品绝对是精中求精的佳品,任何一件拿出来都可以登堂入室,就算是一府大员的宅第也不一定能见得到这么些个宝贝。东西就这么运出去,再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运回来,这哪里是投降的叛军有的待遇?就算是天子亲军也没这种好事可以遇到。 仅凭些细微的信息就能知道这缉私处绝对是金山银山的去处,莫说户部本就沾着一份,就连旁人都想插上一脚。 “启禀陛下,缉私处虽名为缉拿私交海外之事,实则缉拿海贼逃避厘关匣金私易番国,且有户部派员,理应有户部当管。”为了拿到缉私处的管辖权,陈循不仅自己跳了出来还偏过头冲着身边的一众同僚疯狂使眼色。 钱哪,钱!这可是金山银山那么多的钱,要抓到大臣手里,不能留给皇帝哪! 在对抗皇帝这件事情上文武百官有着天然的默契,一个飞来的眼神,一个稍重些地呼吸声都能让人血脉贲张积极响应。 “启禀陛下,臣以为陈尚书所言不妥。”于谦没搭理陈循的眼神,直接跳出来唱反调。 “于少保你……”陈循怒了,有种脱了靴子砸人的冲动。 “臣以为,四海缉私难免与海盗产生争斗,刀光血影死伤在所难免。因此缉私处理当由兵部管辖。”这话听起来像是真的不能再真了,也不知道于谦是不是真的没有想过其中的收益问题。 “缉私处也可岸上抓贼,无须海上追寇。” “既是缉拿私通海外者,理当海陆并进,岂有放弃海上擒寇的道理?” “海寇自有水师,何况还有备倭军呢!缉私处只用沿海村落搜捕便可确保万无一失。” “如此便是治标不治本……” 银钱迷人眼,这话一点都不错。之前还是同僚兄弟,因为一个查获钱财的权利归属问题殿内不多的几位大明景泰朝重臣就闹翻了天。 “爷爷…爷爷……”站在朱祁钰身后一侧的张永轻唤了两声道:“爷爷何不问下锦衣卫的意思?锦衣卫本就有个税务局不是,涉及外番事务又有国家安全局当管…爷爷可不能轻信了这些外臣们的心思,他们都只想着把财权拿到手里呢!” 大明朝没有财权的皇帝在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大手一挥将内库里的钱划给户部之后基本上朝臣们也没再拿皇帝的意见当过一回事情了。张永倒不见得是先知先觉,不过是对于“手里没钱,人畜避嫌”有着深 刻的理解。 “爷爷若是将这财权交了出去,往后想要回拿来就难了。若是这会坚决不放,日后朝廷需要银钱再由内库拨付给户部便是了。” “嗯”这一点朱祁钰深有体会。所谓的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对皇帝一样适用,只有将钱财捏在手里才能掌握朝堂上的话事权。就陈循这性子,指不定后面办什么事情他又要拿“朝廷没钱”来说事的。 “怎么着,这争来争去就是觉得缉私处不该由司礼监暂管吗?”对于朝堂上的闹剧朱祁钰终于看不下去了,直接出声打断了众人为了缉私大计各抒己见的势头。 “可以不由司礼监管,朕觉得诸卿所言不无道理,内庭管这些有些鞭长莫及了。” “皇爷……”张永一听到有些急了,忍不住出声想要劝阻。 朝堂上一双双冰冷的眼光立刻射了过来,吓得张永脖子一缩又退了回去。 “司礼监管不合适,这缉私处又是兵部、户部、锦衣卫抽调人手设立的独立部门,便由内阁铨选官员……着内庭调中官一并管理吧!”朱祁钰发了话,一锤定音决定了缉私处的管辖权问题,让刚才正想跟于谦约架的陈循气昏了头。 刚刚听到皇帝交待由内阁铨选官员时大家心中还充满了期待,后面那半句要是没讲出来该多好呀! 这个皇帝不行,身体差了,这明显是要走他爷爷和他老子的老路了。听听现在皇帝陛下说话都开始大喘气了,这就已经不比从前了!想想前几年皇帝陛下刚登基那会,哪有这样大喘气的呀?这是不行了,身体坏了,大坏喽! 这个大喘气是个什么症状…明显是肾力不足倒导致的呀,这脚步虚浮,气力不足,说话大喘气,都是说明了这个症状的。 瞧着吧,酒色伤身,皇帝年纪轻轻不学好,长年沉迷酒色。哼!等着瞧吧! 对于皇帝安排了中官参与管理,众官腹诽不已。 有了中官的介入,缉私处钱粮上的事情就不好办了。中规中矩办起事情来稳稳当当,一定会以皇室利益为重,大项的银钱甭管是谁想要截留都不太可能。那手下不干不净的呢……还不如中规中矩的。 可是大家争个面红耳赤还不就是为了这个进项落进谁的口袋里吗?朝廷需要钱,需要大把大把的钱来应付差使,皇差不好当呀!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请陛下收回成命。”甭管皇帝怎么个意思,反正我们就是不同意,大不了一头撞死在这金銮殿上,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景泰皇帝朱祁钰是个昏庸无道、无德无能的狗皇帝! “朝中大小事物理应由我等大臣为陛下谋画,岂有交付中官的道理?莫不是有某些宦官又忘记了祖宗教训,想要效仿权阉王贼?!”陈循说着话,眼睛死死盯着站在朱祁钰身侧的张永。 感受到目光的张永抬头望往向陈循,吓得一时手足无措。刚才确实是跟皇爷爷说了要抓住财权,没想到这就被户部尚书给盯上了,还拿正统朝的老祖宗王振说事。这,这这…莫不是要当殿拿下就给乱拳打死在当下了? “嗯,没说不是交给大臣啊,朕刚才说的可是由内阁挑选合适人选负责督办,只是从内庭中选取协办人员而已。要说中宫外派也不是在朕起的头,永乐朝就开始有镇守太监了,何况缉私处还有锦衣卫旧部参与,安排中宫协理有何不妥的?”忠心办差的狗腿子还是要保的,何况这本身就符合自己的意思。 “此事就这么定了,内阁议后将名单呈报给…朕……”殿外宦官一路小跑急匆匆将一封加急奏报呈了上来,朱祁钰一分神话头断掉了。 皇帝的表情当然没有逃过众臣的眼睛,寻着皇帝的目光众人找了过去,一个低品内侍匆匆将急奏呈到玉阶前由张永接过确认无误后就转身退了出去。 怀着不安的心情打开奏折,快速浏览过后朱祁钰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众人疑惑间朱祁钰开口说话了:“南边…周卿去了。” 周忱负责大明南方革新以来可谓真正算得上是宵衣旰食了,一把年纪的人了就这么连轴转个不停,南京好些过惯了养老生活的官吏根本赶不上趟被参劾了好多。 本就顶着压力工作的周忱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也劝不听,坚持要趁着自己在位置上多做点事情。 说来也是,封建王朝时期的好官员不比任何一个新的社会里所宣传的官员差,这是人的本质,深深刻进骨子里的记忆,不是因为有了某个信仰又或者加入了某个组织就能够让人获得洗心革面的改变从而一心向善做个好官的。 从实际结果上可以看得到,很多所谓的好官仅仅是下属在无节操地吹捧上司时才会出现的,根本不能深究。村官就能是土皇帝的欺下瞒上中饱私囊到一个天文数字,何况其他官员了。 甭管这个党那个派说的有多么好,凡有品级的官员拉出去砍一刀、扎一枪,有漏掉没错过。至于没品级的,哼哼,逢十抽一肯定杀少了,逢十留一也不见得就能把那些贪官、贼官给杀尽了。 “唉~多好的一个人哪!”朱祁钰一声长叹,无奈又少了一个能为朝廷办实事的好官。 “陛下心念周总督,他泉下有知也含笑九泉了。”王直自从加了太子太傅后有逐渐退居二线的打算,往日里话也少了。见到朱祁钰为周忱过世而伤神自己也心有戚戚,这个皇帝重感情是好事,轻易不会干出卸磨杀驴的事情来。 这天下帝王过河拆桥干得多了,如果不缺德好像还真成不了帝王,甚至连个枭雄都算不上。 想想汉刘邦那句“分我一杯羹”的名句才有了中国历史上仅次于周王朝延续时间最长的帝国,而项某人最后只能割了自己的脑袋送人,还真的“项予”了。 “礼部…” “臣杨善在。”朱祁钰那句嘟囔似的发声杨善可听得清楚,前任尚书,堂堂大明少保、总督身故了,可不得礼部安排人手好好安排着才能显得出大明朝廷的体统嘛! “厚葬…” “臣…遵旨。”杨善拖长了声音,这是个好差使,夺人眼球。 “召胡太师回京…” “臣遵旨。”胡濙被召回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年事已高,再不召回来就只剩下跟周忱一样倒在任上了。可是召回胡濙,他的位置谁顶上呢? 莫说杨善紧张地躬着身微微倾头看向朱祁钰,其他人也望着景泰皇帝陛下若有所思。一下子两个总督,一死一召回,那么是找人接任还是不再安排人接任了呢? 总督吔,大明朝上百年也没出几个,跟大明朝皇帝数差不多呢! “陛下,为今之计除了安排周少保后事之外,江南税赋是否需要另外遣人总督?若是召回胡太师,那塞北又是否要另派得力大臣前往总督塞北军马、百姓?”于谦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站了出来。 “嗯,确实是要考虑。朕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就由在京四品以上官员举荐两位总督人选吧!”总督是文臣,却要通晓军事。大明朝的文官大多都读过兵书,但读过兵书和通晓军事简直是天差地别。 赵括也通读兵书,算是知晓军事吗?只能算是通晓丧事而已。几十万大军被折了个干干净净的主帅大明才出了一个,短期内可不敢再安排一个出来。 而南方的税赋问题也不是随便抓个文臣就能上的,靠读八股文当上官的人讲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写出来的花样文章要是真究就只有“假、大、空”三个字来评价。 懂税?睡是懂的,只要当上官就有得是可以睡的。 地主家的、商贾家的、官宦家的,绣楼的青楼的,该睡的不该睡的都能睡个遍,一个都不会漏掉。 但要问财赋,问税?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就没曰过怎么样可以让老百姓缴更多的税,那是不道德的昏君才干得出来的事情,咱们读书人当官就是要为民请命的,绝对不能任由天子走上一条与广大人民为敌的道路。 莫说朱祁钰对于在朝廷官员中选拔接任两、北两处总督的人选没有头绪,顷刻间让于谦、王直这些朝廷大佬给个人选也是两眼一抹黑。还不如直接交给在京官员相互推荐,总能从中间找一、两个可用的人来。 “若是没有其他事要奏禀就退朝吧!”看出朱祁钰兴致不高,于谦带头行礼退朝。 踩着小步子沉重地迈向屏风后的朱祁钰突然有感而发哼唱起了小调:“前世不修呀~生在九洲…操劳一生啊~不能荣休…不修不修呀~生在九洲~…来了以后还不能回头…” 哐当一声,王直双腿一软摔倒在案几上,殿内顿时一片呼天抢地的声音向远方传去。 第142章 仰视的目光 也许在百官眼中这个景泰皇帝就是个异类,甚至就是个不该出生的玩意儿。 严格来讲朱祁钰生母吴贤妃是宣德皇帝朱瞻基的外室——还是身份非常尴尬的外室。莫说吴贤妃和朱祁钰从来就不被大明朝廷和皇室正视过,堂堂景泰皇帝在登基前连皇室正殿都没资格进。 如果不是朱瞻基的龙种,这种外室身份在民间是很悲惨的,别说继承家主地位了,老爷不在了主母还不得把外室门砸了,人给扒光了卖青楼去喽? 至于私生子?哼哼,有什么好果子吃就由你猜了~ 没成想这个在朝廷内外都认为是赶鸭子上架才登上九五之尊的皇帝经过一套行云流水般的调派居然遥控官军打了几个大胜仗,不仅把瓦剌大军击退,更是顺利迎回了正统爷。 原本还有人心里怀揣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没成想太上皇帝陛下居然才进入大明领土就立刻颁布了《避位诏书》,让好些人的投机心思没了用武之地。 而随之而来的消息让大明朝整个沸腾了起来,皇帝陛下以血祷告天地祖宗,居然就灵验了! 大明朝正统的正统皇帝赔掉五十万大军没有办成事情不说,还差点把自己给折在了塞北。而这一切在景泰皇帝手里就显得那么劳民伤财了,伟大的景泰皇帝陛下不愿意百姓受难,于是亲自祷告神灵后扎破手指以血为谋,以天子之躯为大明百姓祈福,然后上天就对瓦剌诸部降下了灾难。 瓦剌三大势力,截止到景泰六年六月已经知道最新的消息是大宁卫都督石亨在兀良哈族向导带领下率军突击瓦剌太师阿剌营地,阿剌和两个儿子的脑袋已经在送来北京城的路上了。 太师阿剌,就是那个领军突袭居庸关被兵部尚书罗通领着全关军民打败的知院阿剌,当时罗尚书领军追击时就让阿剌给跑了,之后又派了个使者惺惺作态跑来咱大明朝贡。 按照朝廷当时传出来的说法,皇帝爷爷可生气了,大骂百官无能,让这些夷狄拿咱大明当成了出野恭的场所。可不是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走后只留下一地鸡毛,不留下一丁点人气。这回,终于被我大明官军给找回场子来了。 加上前瓦剌太师也先的弟弟遭了天罚得天花而死的知院伯颜帖木儿、和那个什么歹毒王(歹都王,此处也算是用个谐音吧)、寨罕王,紫荆关外被火炮给削了半个身子的瓦剌战神平章勃罗卯那孩,这算是瓦剌三大部族里有头有脸的都差不多聚齐了。 特别是也先一大家子,除了他自己的脑袋之外几个弟弟都提前把人头送到大明北京城里展览了。就可惜普通老百姓只是在工部完成对人头的“保养”手段后送礼部鸿胪寺时才能在绕城时看上一眼。 看着人头白骨镶上白金往鸿胪寺一送,再安排各番国使臣一一参观介绍,再看土木堡一役时的阴霾就一扫而空了。 天下间难免有些个读书人对于这个皇帝的做派有些微词,但是皇帝爷爷的做派很对百姓的口。这些个该让犬日过的达子残害我大明子民还少吗?这会还跟他们讲什么礼仪,莫不如让你家娘子、妹子都送去让人祸祸一遍再来心平气和的说礼仪。 就看不上这么些个自诩为读书人的憨货,整日里子曰子曰的,子曰过啥俺们小老百姓不知道,俺们就知道子不是自己的怎么曰俺们都忍不了。 难不成等你家婆娘让达子糟蹋过之后,你们还能好好养着老婆顺带把野种抚养大?呸!一群只知道隔空骂骚话的废物点心,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说,但凡能考个功名也没功夫在这整天对着朝廷邸报、告示评头论足摆臭架子了。 而景泰皇帝爷爷要搞“新政”这就更合小老百姓胃口了,这新政能不能搞的咱不知道,但咱们确实想要换一种活法了。大明朝近百年的风雨,老百姓的苦日子还没过够吗? 文武百官、勋戚贵胄要考虑这大明朝的律法执行了八十多年了,祖制怎么改、改哪些、会不会重蹈建文覆辙这一堆疑问号,但那都于小老百姓无关。俺们就想着生得起、养得起、病得起、死得起。 这些个官老爷们每日里之乎者也的讲着什么“天恩浩荡”讲着那个村的张三在皇恩的沐浴下沉冤得雪,这个乡霸几十年横行终于为朝廷所灭的,咱是一句也听不懂。 这算什么皇恩? 如果这算是皇恩浩荡,那么都是大明朝顺民,这么多年多吃的苦、多遭的罪该谁来负责?你修个桥、铺个路就是解决了某地百姓数十年的苦难,那这几十年你朝廷只顾着收税一直没来修桥铺路这笔账咱们找谁算? 呸!一群连犬日的达子都不如的渣滓!整天只会对着上头溜须拍马唱颂歌,要真是皇爷爷没能挡住达子,只怕最先帮着狗达子祸害老百姓的就是这帮孙子。 还是咱们皇帝爷爷好,别的不说这本村张大牛家的小子,临村李二桩的叔伯兄弟原本当兵去了都以为回不来了。依着旧例可不就是要一辈子做军户了,哪能得回呀?家里都拿他们当了死人。 官府贴了告示有去过县里看到的还说会陆续放人出军户,也没人信。从来只听说过进了皇宫有放出来的老年低品宦官和宫女子,哪有听说过军户放人出来的? 可不过是两年多时间还真回来了,不仅人回来了,还牵了牛车带了好些各色皮子啥的回了。听说当兵这些年还得了好些赏钱,老远就能听到钱褡子里叮叮咚咚的响呢! 就这,上门给说媳妇的都没停过。听说那两小子还识了字,村里有个张家长李家短的也都不找族长评理了,都来问怂汉子了。 也有懂律法的说当年永爷乐推翻建文爷的靖难之役就是说建文爷违反了太祖皇帝爷爷祖制定下来的祖制,说是“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无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啥啥的。 可咱小老百姓就不懂了,明明知道旧制不好用,干嘛就不能打破他呢?祖上定来的规矩就一定是好的?俺祖上是种地的,传到俺这一代没地可种了,俺学门手艺求口饭吃是不是就违了祖制了?扯蛋嘛不是。 朝廷百官对革新之事意见不一,建文朝革新失败的后果太为惨痛了,这种教训大家谁都知道,可是谁都不敢轻易提起。而百姓们私下里议论又登不上庙堂,几乎不在官员的考虑范围之内。 在官员眼里,自古就是食肉者谋,小老百姓就安心听朝廷摆布就好了,不需要有自己的意见和想法。如果说有,那就是朝廷需要百姓们围了鸿胪寺揪了番使出来厉声斥责时小老百姓就要及时响应,还不能过了度,否则朝廷还要拿问治罪不可。 虽然大家都知道不改革似乎就很难“中兴”,而改革就会遇到违背祖制的槛。按照于谦、王直几人原本的建议是摸着石头过河,一步步改,改得好就推行下去,改不好就再调整。 就这,被朱祁钰给否了,理由是革新影响重大,要保证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度。 小老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度?活了这么些年就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说法,朝廷掌握生杀大权,用得着朝廷对百姓有信誉吗?没有又能怎么样?草民,知道死字怎么写吗?来,本官老爷安排个小吏差遣个衙役下的帮闲教教你。 要搞清楚,不是随便哪个百姓都值得朝廷动手的。 比如说闹腾厉害的,随便让衙役安排几个帮闲栽弄个嫖妓死就好了。屈死你不说,还要让你死得没尊严,让世人嘲笑才行。过几年人们就会忘记你,忘记所有的真相,只会记得朝廷宣传的内容,往后还要让你子子孙孙抬不起头来从出生开始一直屈辱到死。 碰上有名头刺头那就更简单了,不过是栽赃而已花样都不用另找。当年山城就抓过一个做状师的秀才,栽赃他嫖妓不付钱就足够污了他的名声了。都不用另外再栽赃他有意玷污良家女子什么的,轻轻松松就能把人折腾个欲死欲仙不说还顺势勾除他的功名,现在莫不是人还在京城里做些抄抄写写的谋生…… 百官们对于这个皇帝整日里张嘴就是百姓、万民的难免有些抵触情绪,这么能装比我们当官的还会做秀,这不是恶心人吗?…错了,这简直就是恶心官呢!真真不是嫡子! 不得不说众人对于景泰皇帝革新的决心认识还是不足的,最初时难免有看热闹的想等事情闹到不可开交时再跳出来混水摸鱼,只不过经过几年革新以来多起风浪 皇帝陛下都能见招拆招解决了问题,这也就没有其他对策只能老老实实先办差再找机会。 皇帝唱出“前世不修,生在九洲”的消息很快被解读成了多个版本在京城的官宦圈里流传,其中最为可信的就是皇帝对于百官的革新工作力度和工作热情表示不满。 至于这个不满的来源,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景泰朝廷搞革新使绊子的人不少,革新影响太多人的利益了,朝中大臣除了于谦这种清廉的,王直、王文这种正直的,武将和勋贵就很不愿意。 因为对塞北的战争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好吧,都没正经打就依靠下三滥的手段击溃了也先大军,景泰朝廷对于塞北的牧民自胡濙上任北疆总督之日起就开始彻底由征转抚。 朝廷先是接到了 “命都督院出榜禁约:各布政司外夷经过处所,务要严加体察,不许官员、军民、铺店之家私与交易物货,珜带回还及通同卫所多索 车扛、人夫,违者宜全家发海南卫分充军,其该用人夫、车辆以十分为率,军卫三分,有司七分……”的奏请,后又有提督宣府军务右佥都御史李秉上奏反对,两方各执一词一时难分高下。 看起来像是请旨,实际上就是给景泰皇帝出难题。你不是能吗?大明北疆近百年乱局不是你平的吗?来呀~看看你能挺多久呀~ 对此朱祁钰倒是简单,两份奏折入手顷刻间发出谕旨,完全接受了三七分这个观念。 自此,大明朝北疆牧民与出塞耕种的汉民随意交换生活物资,除了禁止出关的货物之外出关免税,进关的牲畜无论蒙汉一率逢二抽一——肥壮的、健康的归朝廷! 各色羊皮、鼠皮抽成倒是轻些,但必须用筋、角这些战略物资缴税。所有税赋全都按照兵部三分、户部七分的方式分配。 兵部、户部得了实惠就是官军和百官得了实惠,虽然有人还想作点妖可也经不住得利的人太多不敢做得太过。 也有人说抽税太高,这是盘剥子民,是与民争利。不抽这么高的税就不是与民争利了?朝廷是不争了,利都让商贾争去了,最后还不是孝敬了某一些高官而已。 朝廷对此的解决之道也是简单粗暴,多放几张允许通关易市的商户牌照就成了,你嫌利薄了不愿意做自然有人愿意做。这个王不高兴了,有那个侯顶上,再不就是某个总兵家小妾的表弟或者某位守备提督要锻炼自己家不成气的远房侄儿,往来塞北行商的只多不少络绎不绝。 钱粮上朱祁钰不糊涂,下手果断,那就在别的地方搞一搞事情。朝廷行文严禁官宦人家收留自宫的阍者,我偏不,就要收留,藏着不交出来你把我怎么样了? 虽然大明朝从来不支持百姓自宫的行为,但就是禁不住有人想通过这种方式进宫充作贵人近侍,以图日后荣华富贵。 虽然以仁厚皇帝着称的洪熙爷当年对于自宫的行为都非常愤怒,直接下令将自宫者发配边疆充军但实际上根本就禁不住。王振那个权阉当年不也是自己走投无路下了狠心把那活儿割了找关系进宫才有了大明丧师囚帝之耻吗? 景泰皇帝下令宫里将在一段时间之后停用宦官的消息不久,太监阮伯山就上书宫里人手不足,建议把各勋旧高官擅自收入府的阍者全部交给朝廷使用。 以英国公张懋、安远侯柳溥、惠安伯张琮、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张軏等人为代表的旧勋贵立刻上奏请求留下自己府上的阍者…呵呵,谁也没跑掉。 宁阳侯陈懋爽快,直接交出二十三人,西宁侯宋杰府上交出二人,崇信伯费钊交出一人。以各种理由搪塞不交的,都得到了锦衣卫四大部门轮流登门请求协助调查某某叛国案、某某逃税案等一系列文书。 南京总督机务兵部?、靖远伯王骥留了两个没交,直接被景泰皇帝来了个秋后算账,那个惨哟~简直不忍直视。 正统年间五征麓川时贪腐、贿赂的旧账被翻了出来,临老被夺职去爵,辛苦几十年最终还是一场空。 要说王骥被查处,民间反响极为热烈。 这可是景泰皇帝陛下打了个大老虎,南京兵部尚书咧,就是当年带着十几万大军在云南山里灭了几个寨子的总督哟~ 正统朝时那个威风的无人能出其右,结果在景泰朝查到了当年为了贪腐故意发动大军征麓……还有人传言说其实王骥是因为私养阍者恼了皇帝爷爷才被查的,呸!皇帝爷爷是什么人,身边的宦官多到数不清,还看得上几个下贱的看门奴才吗? 再敢胡言乱语污了皇帝爷爷的声名,俺们非给你拿了送官法办不成! 第143章 皇帝视角 相对于百姓而言,百官更接近皇帝,更了解朝廷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更能理解皇帝思考事情的方向。即便景泰皇帝很特别,仍然能从大方向上判断,因为一个人的思考习惯是有迹可循的。 这个皇帝就是不喜欢正统朝得势的旧臣,一个都不喜欢,哪怕是已经跑到南京养老去了也不行,只要再次出现在景泰朝的视野里就会被扒拉出来之前干过的糗事。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终身责任制”一说,用得着说吗?当然就是终身的责任,还能跑得了你?洪武大帝在位时就不知道掀了多少人的旧账,那都是一套一套的,何况王骥这种正统朝旧臣屁股上的黄白之物本来就糊了三重裤衩隔两丈远都能闻着味的。 当然对于景泰朝这位皇帝陛下近乎特立独行的作派早有旧勋戚们不满,只不过景泰朝战绩太过辉煌,没人敢轻易去拔这条恶龙的胡须罢了。 每次一有人反对革新变法的都会遭到无情的打击,从精神上到肉体上,不留一丝情面。老一套,谁敢在朝堂上搬出祖制说事情皇帝朱祁钰心情好的时候还辩两句,指出时代变化应对策略也应该要变化。 比如说北面的局势就与洪武时的布局大不一样,总督、提督守备、镇守太监这些个职务都是因为时势变化而后增添的。 谁要不知死活再往下胡搅蛮缠下去就会被皇帝陛下质疑是“建文一党”要安排“重用”了! 安排重用建文一党?你丫想多了吧? 皇帝开口发音建文一党时你确定听的是“一党”而不是“逆党”吗?再说了,建文一党在景泰一朝能有什么用重,安排你去凤阳郡王府当差你敢去吗?你肯去吗?还是老老实实闭嘴安心守好本分为妙。 也有人或者是真的怀念又或者别有用心,前两年还有人刷存在感不知死活的去给燕王殿下御兄朱祁镇送了三节两寿礼,说是什么旧主难忘……那个是谁来着…忘了。算了,本也不重要,忘记了也没所谓,反正人到东番(台湾在明朝初叶时的称呼)种甘蔗去了,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机会回大明本土了。 但是,不敢掀皇帝逆鳞不代表不敢恶心皇帝,当年朱元璋那个老杀才不也被臣下恶心过吗?哼哼~ “启禀陛下,臣听到传闻称陛下日于朝堂上唱了首‘前世不修,生在九洲’的歌赋,不知可有此事?” “嗯,这你们也知道了?确实有那么一首歌,不过一时有感而发。”朱祁钰承认的干脆,毫无拖泥带水:“可惜没有发挥好,唱出来的声调既没有韵律又少了些与歌词相符的沧桑感……见笑了,见笑了哈!” 朱祁钰答的爽快,还满脸不在乎的倾了倾身体似乎是对着当差的张永说的:“瞧瞧笑的多贱呀!” “是是,…是……”…咋的,皇爷刚才说的是贱笑?! 那个,皇爷问这话我是该笑还是该笑呐?才习惯性答是的张永立刻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只能讪讪笑下,再不敢接话。 “陛下身为大明天子,怎能以此为歌?”身为皇帝公然在大殿上唱前世不修才投胎到九洲大地上的,这叫什么事?这是想说大明朝有多差吗? “啊…不妥是吧?”在皇帝这个工作岗位上待了这么些年,这点应对经验还是有的。 朱祁钰没当回事,回了一句道:“那往后就不唱了,……往后改改词,诸卿以为改成 ‘前世修行不够’是否更为合适?” “前世…修行……陛下,这跟前世修行没有关系。”皇帝装傻充愣的时候最惹人上火,这种火是恨不得冲进后宫见人就射上一通,整整射足九九…归一才能消掉火的。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歌大谬,理当禁绝,不知何人作词如此污蔑我大明盛世,臣愿请旨诛其族。” “臣附议。我大明景泰中兴,天下太平,人民安定,四夷来朝,岂有‘前世不修’之理?” “臣附议。” “臣等附议……” “行了行了,装什么装。”朱祁钰摆摆手很不满意朝堂里整日歌功颂德的行为。 “朕知道有人觉得大明朝今时今日已经远胜往昔了,就是太祖高皇帝鼎盛时期也不过是蓝玉领军破捕鱼儿海蒙元残部而已。如今我朝不过是一任都督佥事领一偏师弱旅就扫荡漠北,草原再无敌手还能屯兵牧马为中原所用。” 大明朝初期洪武帝作为正经拿刀把子出身的僧侣是个讲究人,数次安排大将率军攻击北元残部,一直把人撵着沿数百年前匈奴足迹又走了一遭。这已经是大明当时国力的极限了,再后来年龄大了的朱元璋更多心思用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传承上,没能乘胜追击也给了瓦剌坐大反攻大明的机会。 “之前朕要胡太师屯军塞北时朝廷还有不少人表示不理解,说什么塞北自古就是游牧民族放牧马放羊地,我堂堂中国怎么能干那么些勾当。再看看如今不过是有人在塞北耕种稍稍获得了成功就有人开始沾沾自喜了,说是北地也可耕种能够为我大明子民所用。”北地本来就可以耕种,只是日照时间短等原因在更适应玉米这类农作物生长。 “不要轻易满足,不要沾沾自喜。我们今日的成果不是我景泰朝廷给的,是我们大明万千子民努力奋斗的结果。”塞北筑城调动了大量官军,因为不用发放固定的银饷又有塞外大量肉食补充,官军筑城的效率还是比较高,也没有引起什么怨言,建造多起新城的效果难免让人有些迷失了自我。 其中在先秦时赵武灵王设置云中郡的附近建立的归化城、绥远城经过胡濙督造已经修成了不亚于中原地区中等府城的大型即可屯军又可牧民的重镇。按照朝廷初步设想将归化、绥远两城连接之后更是能成为一个能够跟北京城一较高下的大城池。 “要知晓,景泰中兴只是表象,并不那么真实的。为什么能称得上中兴?怎么就中兴了?”朱祁钰轻叩御案问道:“不是我景泰朝有多么好,而是我大明一直以来就不够好。” 朱祁钰一句话把自己的祖宗四代都给骂了个遍,连带着把六朝臣子也都鄙视了个遍。 “景泰朝真的做得很好吗?不是的,所谓的进步巨大其实只是因为起点太低了而已。身为朝廷官员有什么资格沾沾自喜?有什么脸得意洋洋?”可不是起点低吗,原本山川河泽不让百姓随意进入打猎捕渔,如今景泰朝有条件的做出开放之后短期内部分人家的餐桌上多了点荤腥居然也成了当地官府标榜盛世的理由。 “让老百姓头上有瓦,缸里有粮,榻上有被,吃得饱、穿得暖不是应该的吗?这有什么值得称颂的?” “某些干部啊…官吏啊,整日里觉得自己为治下百姓做了多少事,为朝廷做了多少事情,总觉得自己有多么多么了不起,看人都是用鼻孔的。对于朝廷命令将问案、征税的权利分出去很是不甘,坚持要抓在自己手里,搞什么一把手一把抓。” 封建王朝的官、吏在老百姓心目中有天然的压迫感,人数不多管得事情不少。一个小小的县衙实际从农桑到人事、税赋、刑名等等杂七杂八的事情要有一、两百件,从年头忙到年尾也不见得有停歇。正经在编的官吏就那么几个名额,哪里忙得过来,这也就是为什么要有师爷、白役这些人存在的原因了。 “一把手一手抓,哼哼,这是什么思想,官本位思想!这是旧官僚作派。一心只想着自己当这个官不容易,要威风,要光宗耀祖。拿自己当什么了?朕知道你们考个功名不容易,选个官更不容易,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高官吏的俸禄,这景泰一朝可有罚过诸位俸禄?” 朱祁钰对于朱元璋那一套动不动就对官员罚俸的作派相当不感冒,官员做错事情了该罚当罚,可是就那么点少到可怜的俸禄还动不动罚半年、一年的,人家吃什么? 寒窗苦读十余载好不容易进了学,考了个功名当了官,说不上是为了活成人上人也绝对不是来吃苦受罪的。朱祁钰以各种名头加给官员的贴补钱粮对于原本的清水衙门而言相当于俸禄翻了五、六倍,就算是堂堂正二品的尚书衔那也是翻了三倍有余的。就这,还是因为户部一直卡着说贴补太多了朝廷扛不住,否则还能在这个基础上再翻个个。 “都说是百姓的父母官,可朕看你们就快当成人民公仆了!每日奏报除了皇帝陛下万寿无疆就只有河清海晏、天下太平。这是朕要看的吗?一个个都拿这些糊弄朕呢?” 要说河清海晏仅从字面上理解倒也不错,景泰朝廷拨付牛、骡修建西北河渠时朱祁钰突发奇想,下令在黄河两侧寻找适宜分水的地段要将河水引向北方。 虽然只是派出专人考察当中,但是考察人员的布置使得黄河两岸禁耕牧的命令得到了有效实施。黄河两岸大量内迁,重要堤段沿海十里不得耕牧,其他堤段五里严禁耕牧。大量树、草被刻意种植以期达到护堤作用。 朝堂上官员都知道皇帝这会是却是在骂人,骂地方官员擅权,骂官员只会欺下瞒上报喜不报忧,更骂一些官吏在当地作威作福当土皇帝。 醒掌天下权,醉握美人膝。这是千百年来所有正常男人的欲望,即便是在封建礼教思想荼毒的大明景泰王朝也不例外。大不了是除皇帝陛下之外能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站皇帝一般的人物。 想权想钱想女人,久而不得会有魔症。而这一切都会因为自己手头上有了点权利而实现,一切的一切都会轻易摆在自己面前。这个时候再想想十余载寒窗受过太多苦与累,做了一方县令难道就是为了能够为人民服务吗? 可不就是为了能够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不然这个破官谁爱干谁干去,咱自个在家干女儿…照顾干女儿不比这来得令人愉悦?拿着那么点可怜的俸禄看着贱民商贾养一堆干女儿在家里变着法的孝敬自己?那哪能受得了这个气。 “朕知道百官不易,知道吏员日子不好过,所以朝廷这些年增派人手,加薪傣,不就是为了减轻官吏工作量吗?之前有人上奏要在天下各衙门推行结案率,要量化考核,朕就没同意。” “量化考核,怎么个量化法?贼人作奸犯科还分你这个县、那个府的本年考核指标够不够吗?荒唐!若不是朕念及建言者只是思虑不周本无异心,非诛其九族不可。” 后世遭人诟病又被广泛宣传考核官吏成效显着的方式之一就是对官府业务进行量化考核,法司一年立了多少案,经过法司的努力和解了多少,判了多少、执行了多少…… 更荒唐的就是对执法队伍的考核了,为了避免立案多了不能够及时结案,不知道多少案件被强行给摁了下去。表面上一团和气,实际底下的怨气越积越多,各种对律法、对朝廷的不信任被积压成恨。 而执法者也苦,就算黄大仙附体逢案必结又能怎么样,你的辖区里这么多案件只能证明你辖区治安不好呀!那还是你们这些执法者有问题,先进?评优?只扣绩效还给你们保留几个升职、加薪名额就一边偷乐去吧! 经过这么一折腾,越做越错,自然就没人肯再干实事了。 做点表面光鲜的文章显得一团和气虽然不一定能得到上官常识因此获得升赏机会,但至少不用整日忙碌了呀!空出来更多的时间陪陪家里人也好,出去搞搞第三场业也罢,总比自己累出一肚子怨气强。 百姓有诉求,能不记录就不记录,非要记录就强压着一方和解掉好了。只要双方在和解文书上签字画押了,那就不是我官府的责任了,莫说上官考核下来揪不出我半点错处,就是把整个都察院都搬过来又能怎样? 至于百姓心中的怨气……又不是咱的天下,咱一介小吏能管着自己一家吃饱穿暖才是正经事。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天下间小吏的基本追求,连自己家温保都解决不了,又面临具大诱惑时,是个人都难免会铤而走险,又或者说是另一种谋生方式吧! 就算是背朝黄土面朝天勤勤恳恳一辈子什么歪心思都没有,不也还有全家老小被饿死的嘛,违律犯禁不也就是一死,至于还有机会搏一搏。 “朕听到有一些传闻,说是官员如果在同乡、同年间不能够相互帮衬就会被同僚所不耻。不耻什么?怎么个不耻的?” “想要做个好官可不就是秉承着君子之交淡如水吗,要这么说这官员之间还一定要有点金钱上的往来馈赠才是好官了?”历史上有过官员因为对同乡薄情而被官吏圈子排斥的情况,这其中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潜规则吧! “有空琢磨朕这五音不全的调子合不合适在金銮大殿里唱,不如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样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人民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康乐,这朝廷收上来的税赋也多了。这收的税多了,给文武百官的贴补也多一些不是?” 凡人不是仙,哪能没杂念。朝廷不能按照偏执狂的工作热情要求官吏,否则不是把人逼疯了就是把人逼反了。 大明朝廷虽然不存在公务员辞职下海的问题,但在本就识字率不高的情况下,好不容易选出来的读书人如果不能做官为吏给老百姓办事情, 难道再去找一群连礼仪廉耻都没学过的人来当官,那些人更不可能为人民办事了。 第144章 三岁看八十 对于皇帝在朝堂里唱“前世不修,生在九洲”造成吏部尚书王直受惊摔倒一事在皇帝陛下对于文武官员散漫、缺乏进取精神等问题进行了严厉批评之后告一段落。 皇帝陛下对于景泰朝以来官员们大体贯彻了朝廷的治国理政精神表示了认可,同时提出了各级官吏应当强化思想引领,强化相当作为,强化工作落实提出了新要求。 对于景泰朝这七年来发展,是大明朝近百年来的历史中极具不寻常、不平凡意义的七年。在皇帝陛下的领导下,内阁以下文武百官在贯彻朝廷方针政策上是有建树的,是值得表彰的。尤其是在军备和农利上的革新是有目共睹的。 朝廷在军事上和政治上的一系列重大成就,重大变革绝对离不开人民的支持和奉献…… 最后,皇帝陛下发布上谕,就内阁、六部、大理寺、都察院和几个重要督、抚岗位进行了调整。 《景泰实录》: 景泰六年七月初二,上谕,太子太师兼太子太傅、礼部尚书濙,加谨身殿大学士。太子太傅兼太子太保直,加武英殿大学士。…… 坤宁宫里,朱祁钰伸着懒腰慢悠悠晃了进来。皇后汪氏正和杭贵妃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哪个宫里的指甲漂亮,哪个宫里的发式更加亮眼吸睛,听到通报连忙快步出门迎驾。 “进屋吧,什么破繁文缛节的也不闲麻烦。”朱祁钰不耐烦地一挥手带头迈步进了宫门。 熟门熟路了,朱祁钰直接走到躺椅上倒下,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就要打呼噜。没等睡沉,就听见宫门外小孩子的声音,汪氏想要出声吩咐内侍出门拦下已经来不及了。 快步进来下了学的太子朱见深等人,作为兄长和太子,朱见深连忙向躺椅上的朱祁钰行礼道:“侄儿太子见深,拜见叔皇。” “太子快免了礼节,与见潾、见济他们先一旁歇着,这就开宴了。”汪氏见朱祁钰还没醒,连忙出声吩咐。 看了一眼朱祁钰确认自己这个皇帝叔叔正在与周公商讨国家大事没空搭理自己,再看朱见济已经跑到杭氏身旁叽叽喳喳学着今日里讲课先生教授的知识时才带着朱见潾依足了规矩向汪氏、杭氏行完礼,乖乖的就要在下人带领下退到偏房去。 “嗯~啊~~~”迷迷糊糊的,朱祁钰睁了眼发出了惬意地…呻吟……上过朝后小眯一会,哪怕只是半睡半醒也让人心情舒坦了很多,整个人都精神了些。 “哦,见深下学啦!”打断了行礼的朱见深,招手将人叫到跟前:“见深今日学了些什么?” “回叔皇话,讲师今日教授的是《大学》,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孩子这么小就要学《大学》了吗?朱祁钰正疑惑间,就听到朱见深说道:“这段话的意思是‘如要修养好品德,则先要端正心意。心中愤愤不平,则得不到端正;心中恐惧不安,则得不到端正’。” “嗯嗯,很好,很好。”正经的四书五经朱祁钰从来没有认真读过,上辈子没有,这辈子更没有。虽然四书五经是历代儒家学子研学的核心书经,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诸多作品中占据着非常高的地位,朱祁钰也没想要认真读过。 “很好,是有必要读读四书五经,要知道书里的意思……” 朱祁钰正想着怎么措词,就听到朱见深拱手回答道:“侄儿记下了。先生讲学时有教授这些都是圣人之言,我等要明白圣人教授的做人道理。做人要先明理,然后谨身,做事,方能做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嗯……”普通人家的孩子该这么教,但皇子应该有另外一种教法:“如今史学安排的多吗?我记得之前有安排大量的史学课程的。” 历史和地理是中国的骄傲,曾几何时中国人轻易的跟某些世界大国说:“我们国家在做历史考古的时候你们连地理都没有。”而历史和地理在封建王朝时期被重视力度明显是不够的。 “唐太宗曾讲过‘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身为皇子更要多读史,多学史。要结合各种文献,仔细将历朝历代的兴衰读懂读透,这样才不会犯错,知道吗?”对于皇子们学习四书五经朱祁钰并不反对,相对是支持的。 优良的人格品质传承是要有依据的,其中最容易定型的时候就是来自于孩童时代的教育,流传千年的“三岁看八十岁”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是,侄儿记下了。” “张永。”听到朱见深这么说,朱祁钰并没有放松,而是召了张永来身旁。 “奴才在。”一旁随侍的张永连忙应声向前。 “诸皇子要潜心学史,史学关乎甚重,不可轻视。传朕的旨意,让翰林院加大对史学教程的编写和讲授。”对于上位者而言,熟悉中国传统文化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明白朱元璋为什么要让明朝科举考试使用四书五经,而不是像普通学子一样去学习科考知识。 学习好了历史,学会从历史中找到各种问题的勾稽关系并用于对现实生活中问题进行分析才是上位者的根本。人要进步,要学会思考,在此之前要先学会吸取前人的教训。 “好了好了,今日是见济生辰才这么大一家子坐在一起,课业、朝政都放在后面再谈。”汪氏见朱见深拘束连忙出来打圆场。 朱见深也才是个八岁多的孩子,身上背负的东西确实也挺多。虽然不用像自己老子一样才八岁大的小屁孩子就每日凌晨三、四点上朝听政,但是始终活在了谋夺了自己父亲皇位的叔叔阴影之下。 “见深啊~”伸手阻止了被叫到后立即起身行礼的太子爷朱见深,朱祁钰继续说道:“再有四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回头也让见济他们几个一起去你府上陪你过生辰可好呀?” “回叔皇,侄儿自然是开心的。”朱见深还是起身中规中矩的回答,多少让朱祁钰有些失望。 “看样子这么些年你父母对我还是有些误解呀!”朱祁钰长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叔皇因何责备家父?若是父亲做错了什么,见深替父亲向叔父赔罪了…”说着,朱见深又起身行礼。 “罢了罢了,是谁教你这些规矩的?”朱祁钰连连摆手再次打断了朱见深行礼。小小孩子行事如此规矩,一定是父母教得好。但自己家兄弟的孩子,教成这样难免有些生疏,毕竟才是个连三十岁都不到的孩子而已。 “是母亲教的。母亲说,在宫里一定要守规矩,要听叔皇的话。”朱见深也是庶出,母亲周氏虽然被朱祁镇封了妃也是庶出,平时说话做事就小心。加上朱祁镇的子女长到六岁就被要求送进宫里统一安排大臣学习,只有逢五、逢十休息才能在前一夜回燕王府待一天时间。 周妃担心自己儿子被朱祁钰弄死的顾虑可能比担心钱氏再生出孩子的忧虑还要重,历朝历代皇帝都是父传子,这种叔侄相传位的机会太小了,不得不考虑这个风险。 而这么些年来朱祁镇正妻钱氏也并没有生下子女,按说多半该是输卵管堵塞什么的一类以现在的中医水平根本无法探知的病症根本无药可医。 “嗯…”听到朱见深这么说,朱祁钰陷入了沉思。 “见深,这次回去跟母亲说,有空常来宫里找婶母聊天。想想上次聊天都是好几年前了。”猜到了自己丈夫所想,汪氏直接插话替自己丈夫站台。 “还是算了吧…”朱祁钰打断了汪氏的话说道:“见济、见灏大些,又跟见深、见潾一同就学,整日待在宫里也是无趣,让见济、见灏和固安几个都常去伯父家走动走动好了。” 恐惧来自于无知,中国历史上对于皇权的争夺重来没有因为父子、兄弟亲情而放松,反而正因为这份亲亲血缘关系使天下间有了“最是薄情帝王家”的说法。 让朱见济、朱见灏几个带着兄弟姐妹常常往朱祁镇家里跑,就代表没防着朱祁镇,也没想把他们怎么样。只要这个姿态做出来,就能让天下人认同景泰皇帝的为人了。 “姑姥爷府邸也在京城,孩子们只要愿意不妨常去各在京亲眷府上走动走动,免得亲戚间过于生疏了。”无论是做戏还是真情流露,既然这么安排了就安排常走动走动。 宣德朝的大长公主驸马爷焦敬在朝堂里的存在感本来就很低,让朱见深等人一起去走动走动也好。当年朱祁镇那倒霉孩子把这个大姑丈给弄到欲死欲仙枷号了几十天,差点弄没了半条命,让朱见深去拉拢下关系等朱祁镇噶屁了就不那么尴尬了。 “是,奴知道了。”一直在旁的杭氏终于接过了话头。见济、见灏都是她生的儿子,而固安、和安都是皇后汪氏所出。 这几年朱祁钰也很努力,后宫里姐妹各有所出,只是男孩子除了自己生的这两个,最大的也才四岁,而汪皇后仍然就是生的女孩子。这也让朱祁钰心中认定了自己智商比汪氏高,而杭氏智商比自己更高一些。 “好了好了,摆膳了。”见气氛有些冷,汪氏又连忙吩咐把膳食摆上了台面。 身为大明宣德皇帝的好儿子,朱祁钰坚持执行了分餐制,但更像是自助餐形势。宦官将不同食物分别装进小碟里,想要哪碟就吩咐端上来哪碟到各自的托盘上。 斜了一眼,朱祁钰很明确的看出了朱见深在选择餐食上的小心翼翼,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哀叹。感觉到底还是错付了,要不还是把他老子给噶了?还是噶了呢? 食不言寝不语,但这一切很快就被内侍捧上来的蛋糕所打破了。按照朱祁钰教授的方法,烤蛋糕经过了御厨多次失败后终于做了出来,虽然美观上跟后世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但是新颖的形状和味道完全能够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 圆圆的蛋糕上一层厚厚的白奶油,再铺上几个色采艳丽的果子,别说是七、八岁喜欢新鲜事物的小孩子了,连汪氏和杭氏也瞪大了眼睛被彻底吸引了过去。 “怎么,这是御膳就不香了?”朱祁钰调笑着对汪氏、杭氏说道,引来皇后的白眼和杭贵妃的嗔怪。 “见深,你是太子,今天这个蛋糕你最先选。见济,今日是你生辰,这蛋糕就由你来切,先切成大小均等的小块,与兄弟姐妹们分食吧!”想想朱见深的小心思,朱祁钰干脆决定让这位太子爷自己先选。 至于汪氏那留恋的眼神和杭氏直勾勾盯着蛋糕舔嘴唇就当没看到好了,哼!爷脑子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多了去了,回头看不馋死你们俩个女人! 美食、华服绝对是每个女人不可抗拒的诱惑,就像男人对于权力和女色的追求是一样的。 为什么年轻些的男子更容易冲动,因为下半身实在不太受到控制。而中、老年了,那活的需求没那么旺盛了,加上多年的生活经验更能权衡利弊,所以中、老年在与年青人斗智时通常会有一定的优势。 即便是信息大爆炸时代,掌握同样信息的老、中、青三代相比较,青年人依据自己敏捷地思维也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 “嘘嘘…”就在朱祁钰跟汪氏、杭氏耍心眼子时,听到了太子朱见深的嘘嘘声。是朱见深在暗示朱见济先将蛋糕分给端坐在桌旁的三个大人。 见朱见深挑走一块后完全等不及的朱见济根本没有下刀再给其他兄弟姐妹分食的念头,立马捧着一块大口吃了起来。 在一旁围着的固安哄着提前用手指沾了一口而被朱见济凶了的和安,催促朱见济先给大家分食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无耐自己亲自操刀上阵切了一块给和安,再要给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分蛋糕吃。 “唉~”看了眼朱见济迫不及待吃完自己手里那块又要去跟固安抢竹刀继续切蛋糕时,朱祁钰叹了口气瞪了眼杭氏。 “济儿,怎么就顾着自己,刚才父皇不是才交待过要给一众兄弟姐妹们分食吗?”看到朱祁钰不悦,杭氏连忙叫住正想夺竹刀的朱见济。 “不嘛,我还要吃,我还没吃够呢!” “听话,济儿。” “我不嘛…” …… “行了。”看见朱见深将自己手里的那块蛋糕捧了上来,朱祁钰对杭氏发了火:“就说了平日里不要什么都依着、顺着、惯着,非不听。看看人家孩子,再看看你自己孩子。是个什么样子?” “爷,今日是孩子生辰,莫要如此。”汪氏连忙出来打圆场。 见朱祁钰为孩子的自私而生气,杭氏也不敢辩驳,只是暗暗记下了不满,狠狠瞪了眼身旁乖巧的太子爷朱见深和德王朱见潾,而这一幕又被朱祁钰看了个正着。 “哼!”朱祁钰也知道不合适在这么多孩子面前太过责备,吩咐道:“往后见济、见灏、固安与见深、见潾一起就学,饮食起居便在一起了。大孩子了,不要整日里围着爹娘转。”依历史,朱见济没有过七岁生辰的机会,而杭氏在朱见济去世后一年离世。 朱祁钰当然不信是杭氏母子福薄受不了皇后、太子的地位,而这段时间也并没有其他病症表现,心中难免怀疑杭氏母子当时是不是因为废皇、改立太子风波而引起宫里某人出了手? 这一世具体能走多远朱祁钰心中没有底,只是希望尽自己所能为大明朝走更远、更长久而尽一分力而已。孩子,虽然只是自己借用的这具躯壳里的种子生了根、发的芽,但是自己还是愿意享受这份为人父母的喜悦和悲伤……何况播种的过程朱祁钰真心喜欢…… 只要肾力不滑坡,暴力总比技术多~ 第145章 瓦剌小王子 对于皇长子朱见济的表现,朱祁钰是失望的。男孩子太过亲近母亲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因为知道历史上朱见济早夭,杭氏也在朱见济走后的一年里去世,所以朱祁钰对朱见济一直控制着投入的感情,造成了朱见济与自己不够亲近。 仅仅从分蛋糕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朱见济被杭氏溺爱有多么严重,离开坤宁宫时汪氏还一直拉着提醒面色不善的朱祁钰不要在孩子生辰做恶人。 朱祁钰面色不虞地走进杭氏寝宫时,正见到杭氏抱着孩子抽泣,一脸懵逼的朱见济靠着杭氏跟着哭泣,闻声而来的紫虚见状乖巧地服侍朱祁钰在躺椅上按摩。 “封了妃位时日也不短了,这些事情就不要总是抢着做了。”紫虚一如往日只是微微笑笑,并不答话,仍然认真的为朱祁钰推拿肩颈。要是在自己寝宫里,紫虚还会乖巧的为朱祁钰药浴后做足底按摩。 看着朱祁钰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反而在眼前跟紫虚秀起了恩爱,杭氏强忍住泪水福了一福算是照规矩行过礼了后对朱祁钰说:“奴对济见管教不当,让爷恼了。” “唉~”到底是自己身边的女人,不是后世里分家离婚可以解决的事情。真要闹厉害了,杭氏也只有被废掉妃位一条路走了。好歹陪自己睡过那么多年,有过无数美好回忆的,为了孩子教育问题有隔阂是没错,让她知道自己错了抓紧时间改过来也就是了。 别的不说,再看紫虚那温柔可人的模样,虽然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越发显着成熟少妇的美感惹人喜欢,想气都气不起来。 “行了,今日的事情是个教训。孩子成长过程中离不开父母正确的教育,你还总想着让孩子能够有所作为,就这样子给个皇帝位子让他坐上去也不牢固。”正统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不想重倒覆辙就要认真吸取经验。 正统八岁登基,孙太后管的不多,辅臣又不敢真管,最后便宜了王振代替了朱祁镇心中父亲的角色。一个人犯错不奇怪,难的是一个人一直犯错,几乎就没对过。 根据史实,明朝中、后期的经济问题和军事困境都起始于天顺朝。也就是说朱祁镇复辟之后除了能够证明其复辟合法性故意滥杀忠臣于谦、王文等数十名高官,让成千上万的官旗军校和内宦受到牵连之外,还给大明朝后续百年留下了一个超级大的烂摊子。 归究起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从小缺乏足够的三观引导和必要的管教,深知其中道理的朱祁钰又怎么可能在发现苗头后仍然放纵朱见济呢! “管,就得好好管。孩子都大了,该学学如何做人了,以后就不要总是拴在自己裤腰带上了。男子汉大丈夫,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分个蛋糕都做不到将来又能做什么大事?” “奴知道了。”见朱祁钰没有松口的意思,杭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轻声向紫虚道了声谢:“劳静妃妹妹过来探望了。” “娘娘哪里话,奴婢应该的。”说罢,紫虚就要告退。 “留下来吧,好久没有陪着一起聊天了。”朱祁钰出声留人,紫虚立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处。悄悄抬眼看了下杭氏后就轻轻蹲在朱祁钰一侧,与杭氏了一人捏肩、一人拿腿,朱祁钰齐人之福亨了个痛快。 “听说最近张永几个往这里跑得勤快?”朱祁钰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正在给朱祁钰拿肩的杭氏吓得手一抖。 “是有这么回事,他们想求着来司礼监办差。不敢向爷讨差使,便 来奴这里求告。奴是什么人,哪里敢答应他们,便三言两语打发了。”听到杭氏这么说,明明不信但朱祁钰也没有再追究张永几个来杭氏这里走后门的话题。 “既然他们还是想进司礼监,那就进吧!一个个来,先安排一个进司礼监做随堂太监,其他的半年进一个。”御马监掌军,朱祁钰一直想稳稳拿捏在自己信得过的人手上,避免朱祁镇有一星半点复辟的机会,但是把人留住了留成仇了反而更加麻烦。 “那……让谁入司礼监呢?” 仅凭问的这话,要说杭氏没收了四人好处,朱祁钰是一丁点都不信的。 “记得司宫监有位少监还是太监来着…原本是文官,因罪获了腐刑这才入了宫。这人正直,有文臣气度,调他去御马监做提督太监吧!” “是,御马监要用信重之人,爷教过。”有好处可拿,杭氏立马来了精神。 “兴安被朕遣去塞北宣旨,一时半会回不来。等他回来了,安排正式升为司礼监掌印吧!”兴安绕了好大一个圈,终于能安排坐上王振当年司礼监首席大太监的位置了。朱祁钰这熬鹰的精神也是够够的。 “那李永昌……” “南京缺个镇守太监,他去主持完周太保的后事就留在南京吧!”这么多年了,李永昌这个定时炸弹一直留在身边。之前动李永昌难免惹人非议,毕竟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再以荣养的形式安排到南京去,旁人也不会说些什么了。 毕竟人老了不是,周忱一把年纪为大明朝奔波在江南财政来源地,终于还是在任上离世。虽然临死前套上了少保的袍服,去世后更是被追为按太保礼下葬,可这种荣誉自己没有感受到也只是做给活人看看而已。 有意无意间,朱祁钰将自己对内宫的安排透露给了杭氏,还没有背着紫虚,也是看看这两人的作派了。 依杭氏的性子,这绝对算是自己敛财、拉拢亲信的手段了,谁又能知道自己的升迁路根本与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杭贵妃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只是杭贵妃利用了信息时间差从中为自己牟利呢! 三个人就这么像是说闲话一般有一搭没一搭的,朱祁钰还时不时的将咸猪手往紫虚怀里探去,洞察秋毫的杭氏看了也不说话,只是手上的劲又大了些。 正说话间,宫里宦官急促的声音传来。塞北急报! 说是急报,实是大宁请功的文书到了。大宁卫巡边时有一支马军迷路往北多走了数百里…鬼才信!明明就是无旨出兵。 但是这一支军马因此立了功,直接遇到了前来投降的脱脱不花儿子麻儿可儿及其部众,并协助这支南降瓦剌部众驻扎在了大宁边境。 原来在也先部落遭遇到天花传染后不久脱脱不花和阿剌的部落都得到了消息,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远离也先部落并射杀前往两部求助的也先部族成员。 两人对也先本就各怀心思,也先部族遭遇瘟疫对于脱脱不花和阿剌 来说反而觉得是自己的机遇。只是后来朝廷大军几次搜索瓦剌部落,脱脱不花和阿剌都只是疲于躲藏,最终阿剌还是被官军搜到踪迹一击而破丢了性命。 而之前一直被瓦剌打压了鞑靼终于找到了机会,偷偷收拢草原上的各族部落,经过几年人手的聚集后突然发力一举击溃脱脱不花部落。据说脱脱不花身死当场,被马匹踏成了肉泥,部落中其他的首领于是一起推选脱脱不花的儿子麻儿可儿为汗,也称“小王子”。 “好嘛,又一个‘小王子’。”看到奏报,朱祁钰调侃到。 也先朝魔皇朱棣第四次亲征时,当时被人称为阿鲁台部的鞑靼小王子也先土干率小队人马来找朱棣投降,魔皇深信不疑封为忠勇王,赐名金忠。 就是这个金忠,对朱棣决定第五次北征起到重要作用,又在北征时为明军引路,带着大明官军在蒙古大草原上晃荡了三个月愣是一个像样的部族都没发现。而在明军班师回朝的路上,这个小王子突然消失不见了,而明军受到了鞑靼和兀良哈大军的联合夹击,明军大败,朱棣因此身受重伤,人在边关当时就不行…… 同样是蒙古人,同样是领军来降的“小王子”,怎么能不让朱祁钰疑心呢! “查!让大宁石亨、开平石彪、宣府杨洪派出军队搜寻鞑靼部族的踪迹,没道理这么几年我们大明官军一直没找到的瓦剌部族被鞑靼人轻易发现还一举击溃了。” 石亨几次死里逃生顾虑多,石彪一直就是个彪呼呼的战将,没道理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的脱脱不花就这么容易让鞑靼部给灭了,朱祁钰很生气。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也先呢,脱脱不花是率领着部族离开的,还有部族可以依靠,也先就怎么不见了?找,这些祸害不能留着。” “是是,奴才知道了。”才接了班的舒良心里苦。听说午膳时皇爷爷就晨王的言行很不满,才发了脾气,本以为大宁天的捷报传来能让皇爷爷高兴一下,没成想又是一通无名火袭来。 “舒良哪~”舒良正准备退出去时杭氏揪准时机给叫住了。 “我刚才还在跟爷说你的好,差使办得用心,人又勤快,爷这才说了要升你到司礼监当差,可不能把差使给办砸了哟~” “奴才谢娘娘……喔喔,奴才谢皇爷提拔,谢皇爷提拔!谢娘娘美言…”司礼监是内庭之首,即便是御马监掌军权,在内宦眼里也比不上入了司礼监做个随堂太监来得威风。 “嗯…”这个女人还真是会挑时间刷存在感,这会要是张永在多半最先入司礼监的就是张永了,只能怪他班次排得不好吧! 很快,兵部于谦入宫求见。 “于卿,如今鞑靼情况如何?” “回陛下,从如今探得情况来看,瓦剌击溃鞑靼后雄踞草原三十年间,鞑靼一直避其锋芒休养生息,就是我大明官军数次北征也没有与鞑靼部发生冲突。如今鞑靼部首领是个名字唤作孛来的。” “哦, 孛来是鞑靼部的首领,那他是忽必烈一系的吗?”蒙古草原上能够被承认的王者只有铁木真黄金家族的成员,不是瓦剌拥立的阿里不哥系就是鞑靼支持的忽必烈系。 “回陛下,孛来并未称汗,应该不是铁木真的子孙。” “喔?” “陛下,从各处传来的消息来看,是孛来拥立了麻儿可儿为汗。这个麻儿可儿是趁着孛来放松的机会逃出来的,正巧遇上了大宁卫官军巡边这才摆脱了孛来的追兵。”锦衣卫和兵部一直有关注塞北的消息,而对这一切完全不当回事的其实只有大明皇帝朱祁钰一人而已。 除了在宫里播种,几乎就是在朝堂上摆烂。偶尔布置下了任务也是隔三差五想起来了问一下情况,平日里要有多懒就有多懒了。这皇帝当的,比种猪还性…幸福。 “鞑靼…”鞑靼与瓦剌就像是悬在大明北疆的两把利剑,永乐时扶持瓦剌打鞑靼,结果趁着大明击败鞑靼的空档上瓦剌捡了漏。 好不容易把坐大的瓦剌打倒了,鞑靼又趁势收拢了蒙古草原诸部一举打败瓦剌。但甭管这两部谁强谁弱,一旦势强第一反应就是到大明的国土上来跑跑马,抢粮、抢钱、抢牲畜、抢人…但凡有些价值的都给抢了,回头还要装模作样派人来大明朝贡拿赏赐。这个恨哪,如果不能狠狠捅几个蒙古黄金家族的贵女几顿根本没法消气——用那可硬可软的甩棍捅! “既然瓦剌小王子来降了,那不管怎么样孛来都不会没有动静,命令边塞加强守备,兵部适时增调官军协防、巡哨。”正所谓有备无患,既然孛来想学曹操挟小王子以令蒙古诸部,这走丢了小王子还不得要了他半条命,一定会兴兵来犯的。 “臣遵旨。”稍一迟疑,于谦问道:“我朝自正统十四年开始官军主力屯于北疆一线,景泰二年开始在开平、大宁等地筑城又有大量官军抽调了过去,如今京城官军兵力不足,要不要从南京抽调官军前来守卫?” 南京的官军主力在平定浙、闽、粤三省叛乱时几乎抽调一空,后来又在广西平叛,再到云南、贵州屯军。按照官军革新的政策,入伍官军都需要在就近的卫所先参加一些基础的训练和学习基础的文化知识,然后才会分派到各处大营里正式作为官军操练、分派任务。 现在从南京调派官军恐怕也是老弱居多,但如果不派以现在的军力恐怕又不足以防御鞑靼部来袭。 “这个瓦剌小王子还真是个烫手的山芋呀…这样,安排即刻派出使者询问鞑靼部,就问题抛回去,问问这个孛来想怎样与大明相处。”既然自己没有解决问题的最佳答应那就将问题甩回去,让对方给出方案。 “若是要战,那便约定时日殊死一战,自此草原上只能有一个声音。若是要和嘛……也先是不是说过要把妹子嫁给我大兄?妹呢?” 啊?!妹…… 第146章 传国玉玺和北疆总督 朝廷的使者还没有派出去就有来自北疆的飞马奏报再次呈到了朱祁钰御案上,鞑靼的实际控制人孛来呈报了文书,希望朝廷发还麻儿可儿汗,作为回报孛来愿意奉上蒙元残部一直世代相传的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在中国大地上传了千年的帝王象征,得玉玺者得天下,如果没有传国玉玺就算是谁坐了这个天下也会被世人嘲讽不正宗。 抱歉,大明皇帝传位近百年就没有那个在中国大地历朝历代争抢的传国玉玺,见都没见过。 元亡明兴之际徐达大军直抵蒙古大都也就是北平时,元顺帝败退漠北时有传言带走了传国玉玺之后一直在北元主和鞑靼部首领之间传承,而也正因为捂着这个宝贝鞑靼一直与明朝叫嚣着正宗与否的问题。 蒙古是不是真的捏着那个传国玉玺呢?恐怕只有天知道了,因为这是个在后世数百年后也没有得到各方一致肯定的问题。 而面对传国玉玺问题大明开创老朱和尚也有自己一套办法,那就是让人刻了好几个玉玺出来传国用~ 其中有一方玉玺还在魔皇进南京时被朱允炆给带走了,去向又是不明。而魔皇也依葫芦画瓢照着他老子那个办法又找人刻了一方玉玺传国用。 经历了这么几次波折后,对于鞑靼手里捏着的是不是秦朝时候传下来的玉玺,以及大明还要不要这一方玉玺,在大明朝其实掀起的波澜也并不是那么大。 玉玺而已,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没有那一方玉玺就不传国了?刀把子里出皇权!如果这还不够,就加上枪杆子和炮捻子。 朱和尚虽然没念过师范本科可是在理解“军事实力才是稳固江山”的道理上绝对甩了某人大几百年,有了朱和尚打样在前,后面的子孙根本没得空搭理鞑靼的“献宝”策略。 “传国玉玺而已,很稀罕吗?”朱祁钰坐在龙椅上对于奏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差人回复鞑靼使者,朕不认为他们手里的传国玉玺是真 的,就算是真的也不在乎。秦朝总共才经历了多少年?几代人?还始皇帝呢!” “我大明已经历任七帝近百年,会稀罕那个短命王朝的玉玺吗?告诉孛来,愿意送来朕就当作收了件古物,闲时来出来把玩一下,不愿意送来朕也不在意,别想拿那个旧货来要胁朕大明朝廷。” 按照后世分析,传国玉玺有几大特征,辨别真假要看这几个特征全都符合才对,但是在历朝历代中传国玉玺出现过多次真假难辩的情况,也就是以假乱真搞掉包之类的事情,最后真真假假到了元代都很难说清楚了。 根据最早的玉玺出处,是秦朝嬴政安排宰相李斯刻了这么个玉玺当作皇权的象征。秦二世而亡,秦二子婴将玉玺献城时一并给了刘邦作为信物,也就是刘亭长有了传国玉玺这个概念的基本凭证。 西汉末年王莽躲过了飞向他的玉玺,也正因为这样玉玺被砸缺了一个螭角后来用金子补了缺口。 再之后绿林军破王莽新朝,玉玺归了刘玄。赤眉军又灭了刘玄,玉玺又到了刘盆子手上。 而东汉刘秀派出名将平了赤眉军后得到了玉玺,因此有了玉玺比较详细的特征记载:用料为“蓝田玉”,上刻“受命于天,即寿永昌”,螭角用金补了一块。 再到东汉末年,有明确记载的就有孙坚、袁术、曹操等人做过玉玺的经手人。曹丕篡汉后又在玉玺上刻了“魏所受汉传玉玺”,这成了玉玺上的第四个特征。 再之后就是五胡乱华的十六国时期了,匈奴人的前赵太子将传国玉玺献给了羯族后赵明帝石勒。石勒得了玉玺后又让人在玉玺上刻上了“天命石氏”四个大字,这个时候的传国玉玺看起来更像是被游客涂满鸦的……传国玉玺了。 然后是石闵灭后赵,鲜卑慕容氏杀了石闵得到一块传国玉玺,可差不多时间东晋声称传国玉玺被石闵手下蒋干带来东晋求援后被调了包,但据传这块玉玺上刻的是“授天之命,皇帝寿康”,与秦时玉玺刻字不符。 再之后这两块传国玉玺几经其手,直至刘寄奴破长安灭后秦拿到一块传国玉玺。但这块玉玺上刻字用的是阳文,与之前记载使用阴文又不相符,所以一下子跑出来了第三块传国玉玺。 刘裕篡晋之后,后出现的两块传国玉玺都归了南朝的宋国。而北朝的魏国此时皇帝此时狠不能成为杀佛大能,全国大兴道教的同时对佛寺大拆特拆,在邺城一个寺庙的佛相里又拆出来一块玉玺,据说其他特征都很相似,唯独缺了“天命石氏”这个特征。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流传出了玉玺是和氏壁制作而成的说法。 南朝宋国掌握的两块玉玺因为国家被篡一并归了南齐萧道成,萧衍篡齐建梁又一并接收了这两块玉玺。 再之后直到唐、宋又出现过多块不同版本传国玉玺的记载,这样算起来前前后后到清朝时一共有十六个不同版本的记载。当然其中可能有重复的记录。 从这些信息上来判断,蒙元掌握的传国玉玺到底是真是假,是哪一块都很难说得清楚了。 如果非要分个真假,那么在北魏的佛塔中出现过的那块传国玉玺符合度最高,最有可能是真的,在隋末时遗失了。而其他人完全有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得位的正确性自制或为了其他目的仿造了传国玉玺,到了元朝手里那一块多半就是其中一块了。 而还有一种说法是元朝时为了能够消灭掉汉人的传统文化,将收拢来的玉玺全都给磨掉原来的字,重新刻上字做为蒙元时期一些高官的官印了。反正不管怎么说秦汉时传下来的玉玺存在于鞑靼首领孛来手中的可能性都不高。 为了一块本就不知道真假的石头块放弃到手的利益,这种事情朱祁钰本来就干不出来,何况对于这块玉玺,甚至对于整个鞑靼部族朱祁钰都已经有了盘算。 “原本不知道鞑靼部族营地在哪里所以石彪几次出塞都没有大的建树,如今有了麻儿可儿率众来投是不是能够找到鞑靼老营了?”大明朝百万大军不能一直处于防御之中,主动出击才是朱祁钰的习惯。 让石亨拖住鞑靼大部给别人创造立功的机会,以石亨的尿性多半不会愿意,阳奉阴为是必然的了。而给他侄子创造立功机会,就算他不高兴也不会使阴招下绊子。 原本兀良哈三部几次被击溃,收拢下来的降人数量总是对不上数。连着阿剌的族人逃走还以为会死饿死冻死在塞外茫茫大草原上,再不就是喂了狼,现在明白了,狼是喂了狼,不过是喂了鞑靼孛来这头恶狼。 “兵部给个章程,各部协作,一定要让鞑靼部主力南下,让石亨将他们拖在大宁。让石彪出塞直击鞑靼老营。如果有需要就让归化、绥远城官军主力一并协同作战,宁可将归化、绥远两城抽空,也要将鞑靼一举击破。” “抽空归化、绥远……陛下三思呀!”归化、绥远就是后世的呼和浩特,无论在明朝还是后世对中国都具有重要意义。 “慌什么?”朱祁钰难得在朝堂上厉声斥责臣下:“了不起是重建而已,而且这两个城现在已经具有一定规模,防御力足够强悍。就算打不过,拖住鞑靼人两、三个月也能等到援军了吧!” 可能是这两城的重要意义让人短暂丧失了正确的判断,经朱祁钰这一说众人也松了口气。是的,大明这几年在草原上筑城上还是花了些心思的,以巨石为基石按照外低内高三叠圆环型防御,以马队为主的蒙古军队在没有重型攻城武器的情况下很难啃得下来。 “眼下北疆不安,而朕已经派出兴安前往塞北传旨,胡太师不日就将回京了。原本朕想也不是非得要派个总督,现在看起来朝廷还是需要尽快商议一个接替人选。”大战在际,已经七月份了,如果临时去找天花又或者其他什么病毒去传播给鞑靼部也不现实,只能靠真刀真枪拼杀了,这样看起来安排一个塞北的总督负责各处军马官民调动还是很有必要的。 “朝廷百官之前推举了几位总督人选,朕都不是很满意,今日借这个机会再议一议,诸位畅所欲言。”管塞北的总督即要是文官,又得是上马能杀敌,下马懂安民的,还一定要能够服得了众,有足够的声望能够避免朝廷里其他人不对付的人选。 在京文武百官推荐的人选不是声望不够就是能力不行,再不就是只有纸上谈兵的本事,都难当大任。其中特别一条就是这个人要能够压得住边关那些骄兵悍将,稍差一点的都会被反制。 比如明末时那些个督、抚,刀把子在手的总兵甚至守备都没有几个甩他们脸子的。我有刀有人,你一个耍笔杆子的能拿我怎么样? “这……臣斗胆,北疆人选非得是六部尚书或都察院左、右都御使,便是侍郎也得是领内阁差使的,旁人去了都不行。”这话没错,可这就将人选缩小在极小的圈子里了。 “启禀陛下,不如派快马传旨让胡太师继续留任?”胡濙无论身份、威望还是经验都没问题,又总督北疆数年,也算是合适的人选。 “周卿故去是朕心中之痛,怎么可以再让太师重蹈覆辙?太师为国操劳久矣,该回京休息了。何况圣旨已下,怎么好朝令夕改。”朱祁钰并不愿意胡濙继续留在塞北,年龄大了,其实按历史轨迹…… “于卿,不如……就由卿替朝廷辛苦几年如何?”从殿里十几个脑袋上一一扫过之后,朱祁钰无奈的看向于谦。 于谦出身军户之家,巡抚山西、河南时有闻声止盗的名望,后升兵部侍郎、尚书也是个知兵的文官。更有甚者,于谦名望足够,作为大宁石亨的“恩相”他石氏叔侄就绝对不敢在于谦面前叽叽歪歪。而于谦领着兵部尚书衔,塞北诸将听其调遣也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这个时候于谦反而是最好的人选了。 “本来不忍于卿离朕左右,只是塞北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临时从云贵调罗通北上又会耽误了西南布局,所以思来想去只有麻烦于卿了。”于谦的性格其实也更适合这个职位。 以于谦的性子,如果朱祁镇真的搞复辟于谦多半不会管,但是对于朱祁钰的死活他是一定会管的。此时身为封疆大吏手握兵权反而就容易很多了。 再者于谦从本心里看不起勋贵和武将的性子已经够惹人嫌了,偏偏对于工作能力差一些的文臣他也完全不给面子,典型就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孤臣,这也造成了他被复辟的朱祁镇冤杀时满朝文武居然只有一个锦衣卫小校去祭奠了。 “臣敢不尽心!”于谦倒是干脆,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于卿千万莫作他想,实在是兵部之重如今就在塞北和南疆。南疆有罗通总督,可北疆暂时没有得力重臣,所以才拜托于卿了。”这话朱祁钰不是说给于谦听的,而是说给朝堂里其他人听的。 “塞外兵将若有不听调遣的,于卿尽可放心施为,无须专奏。朕将太祖高皇帝用过的御剑赐给于卿总督北疆军马使用,就是那柄饮过朕血的御剑……”朱祁钰下了本钱,把朱元璋用过的宝剑交到于谦手里,如果有哪个作死的闹腾,凭着这把开国天子剑,还喝过当朝天子血的御剑,哪个的脑袋都够砍的。 “凭此剑,塞北诸关、镇、城、堡不论军旗将校或是官民,均可先斩后奏。莫是有藩亲宗室违禁犯律,可依此剑一并擒拿,敢有违者准一律斩杀。”于谦呀于谦,我这可是买双保险呀! 按照朱祁钰的设计,有了这柄太祖朱元璋的天子剑,就算朱祁镇复辟之后也拿于谦毫无办法。只要于谦不蠢到交出天子剑,那么朱祁镇复辟的合法性就没有办法回避,凭着上圣皇太后孙氏也没有办法找出由头来解决这个问题。 “这…臣岂敢。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于谦哪里知道朱祁钰这么深的算计,自然不敢要这柄太祖时用过剑。 切~太祖朱元璋用剑吗?一个大老粗,打天下时不是长枪就是大刀,这剑肯定是后制的用来装饰的而已。 “先生只管留在身边,无事便当作念想也好,警醒也罢,只陪在身旁就好。若是有事,也省了请旨,又或者令出二门,于卿可依此剑自行定夺。” 令出二门…嘶……这话有深意呀! 第147章 皆大欢喜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朱祁钰话里的潜台词,于谦并没在太祖高皇帝御剑这个问题上再做推辞,就连皇帝要赐下蟒袍也干脆加推辞一下都省了,直接就受了。 “此次应对鞑靼之变与往年不同,须得小心行事。朕有意加强北方各镇防御力量的同时安排得力干臣往江南继任总督一职。前者百官推荐,朕思虑再三决定拜托刑部金卿往江南总督钱粮盐布税赋,还请金卿同于卿两位安排部内事务,早日履新。” 金濂在景泰朝担任刑部尚书一职其实有屈才之嫌,虽然金濂最初授官就是监察御史,而且在广东巡按就为自己积累了清廉的好名声而被提升为陕西按察使司副使走的掌刑名这条路子。 在宁夏时金濂展露出了自己善于布局、长于计算的本事。修缮宁夏五渠时沙洲七星、汉伯、石灰三渠淤塞,就凭着金濂请旨后安排修缮使得工程完成后有大约一千三百多顷荒芜土地得到了灌溉。 正统朝为了忽悠老百姓帮忙把粮食运到边疆,曾经作出了对于输送一千石以上粮米到边疆就给予荣誉性玺书“以示旌表”的奖励。金濂在考察了宁夏实际情况后认为当地地理环境恶劣,认为只要接近这个标准也该给予奖励。在得到朝廷支持后宁夏边军的粮食储备一下子得到了提升。 在大明朝这个靠着读四书五经当官的年代里,除了周忱那样的人之外金濂已经算是个财经好手了。 “加金卿太子少保衔,赐蟒袍,赐上方宝剑总督江南军民官吏。凡四品以下金卿可先斩后奏,四品以上由卿一言而决革职待参。原本江南还有十几位挂着监察御史衔的巡按,一并交由金卿安排,调任革职均由卿定。” “臣领旨,谢陛下恩典。”金濂接替周忱的职衔后直接被升为了太子少保,已经可以看到太子太保衔在冲自己招手了。 “启禀陛下,既然金尚书往江南总督钱粮,是否要转任户部尚书衔更为适宜?”陈循问道。 金濂在土木之变前被正统扔到了福建参赞军务,给宁阳侯陈懋当军事参谋。在设计打九龙山擒获邓茂七的侄儿等残余叛军上立有军功,之后又移师浙江负责平定浙江的起义军。 土木之变后金濂回朝重掌刑部事,在见识过朱祁钰的无赖行为后怕引祸上身的金濂一直小心翼翼,但也没少给户部出主意解决财赋银钱调度问题。这也是合理利用现金浮悠量的早期操作手段了吧! “无妨,仍以刑部尚书衔总督江南,效果更好。”朱祁钰对于这个建议并不在意。户部尚书总督江南的效果也许还没有刑部尚书操办来得效果好,那可是刑部尚书总督吔…… 景泰朝的一干重臣其实个人性格上都有很大问题,如果要托付这些人承担朝廷之重还真是扛不下所有。 首先最有问题的就是已经升为礼部尚书的小人杨善,连装一下伪君子都用不着的真小人,小人到不能再小人了。所有人都知道杨善的黑暗历史,他想装也没有人搭理他。 对于杨善这种能屈成球又能伸成杆的不要脸行径,朱祁钰将他安排在外交上成绩显着。景泰朝一改往昔对于属国厚往薄来之策,杨善以“礼”的名义盘剥属国用来扩大大明朝的实力,手段卑劣但无人反对。 也不是没有人反对,只不过声音被朱祁钰毫无情面打压过几次后全天下也都知道了这个皇帝的喜好更为现实,不看重那像表面上的属国,更看重自己真实的地盘和人口。 想要继续对大明称臣,当然欢迎。作为大明的属国是要列入大明版图,按照大明律法的哟~ 当然当然,可以一个国家多种制度嘛!大明朝身为中央之国自然是支持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延续的。但是我大明驻军保护属国没毛病吧!军费就辛苦各位属国小弟结算一下了…没钱?没关系,没有现钱可以用矿产、物品来抵扣的,咱大明地大物博可不缺这么点东西,但是规矩是要说清楚的…… 杨善的外交工作很出色,坑蒙拐骗各种手段用尽,为大明朝增加了不少的实惠。户部看到从来是花钱的部门反倒开始干起为官仓添金加银的活计之后第一个对杨善另眼相看了,而兵部虽然不耻于杨善的为人也不会反对杨善将这个恶施加到外番身上——不然这老小子该对自己人使坏了。 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王直是数朝老臣子了,永乐二年的进士以庶吉士入仕,早早就做了侍读学士,正统初年就被冲龄天子朱祁镇授予礼部侍郎兼任翰林院侍读学士。 在正统十四年七月朱祁镇坚持要御驾亲征时已经是吏部尚书的王直直言劝谏,一而再、再而三,终于惹恼了朱祁镇将王直与一群“没有什么用处”的官员一起留在了北京城里。 可惜王直虽然识大体、顾大局而且正直,但终归胆量和见识不足。“每事推下之,雍容镇率而已”的历史评价无法成为景泰朝真正的顶梁柱。 兵部尚书于谦无疑是原来轨迹中景泰朝廷的核心人物,在当时被记载为“当军马倥偬,变在俄顷”之际时的于谦“目视指屈,口具章奏,悉合机宜。僚吏受成,相顾骇服”。其才能与卓越的功绩一时无人能及,但又因为于谦完全按照传统儒家思想人格为标准的谦谦君子形象来要求自己,造成了无论对君主、同僚还是下属都要求严苛,不招人待见的尴尬局面。 就是于谦自己的自我评价也是“眼虽明不能见几,腹虽大不能容人;貌不足以出众,德不足以润身。其性虽僻,其情则真。所宝者名节,所重者君亲。居弗求安逸,衣弗择故新。不清不浊,无屈无伸。遭时明盛,滥厕缙绅,上无以黼黻皇猷,下无以润泽生民。噫 !若斯人者,所谓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又何必假粉墨以写其神邪?” 这种评价有自谦的情况在里面,事实上于谦工作非常玩命,比后世鼓励大家学习的雷某人有得一拼。整日通宵达旦,累到实在不行了就在值房里躺一躺,只有一个养子跟在身边陪着苦熬。 日积月累劳累成疾的于谦还有严重的气喘病,也就是后世所熟知的景泰皇帝命太医院院长董宿诊病后给出了要用竹沥和药的需求,景泰皇帝因此下令伐了万岁山的竹子给于谦烤竹沥和药的故事了。 但是这么一个怀着拳拳抱国之心的臣子太过刚直,招人忌妒、记恨成了常事。各种针对于谦的流言蜚语就没有停过,作为一个朝廷中流砥柱这明显也是不恰当的。 为了能够一次性击垮鞑靼,按照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给大明创造个百年甚至给中国创造个千年以来的新国土历史,朱祁钰决定将左都御史王文扔到陕西去负责镇守。 都察院的工作本来是可以交给资历更老,同样早就升为左都御史衔的陈镒主持。但是陈镒在两年前去世了,将为人刻忮,平时总是摆出很威严样子但实际上有外强中干之嫌的王文调去陕西镇守后还需要一个得力大臣来负责都察院这一摊子事情。 人无完人,与于谦同科的王文在大太监王振掌权时期负责了大理寺少卿薛瑄被诬告的案件,在复审时明知薛瑄无罪却因为王振影响而将薛瑄定了死罪。更是在审理金英纵家奴横行不法事时有意放过金英不敢继续追查,这两件事情也成了王文政治生涯上无可磨灭的污点。 调往大同镇守的沈固挂左都御史衔时间虽然也不短了,但是需要他看住那个不靠谱的军三代郭登,这个老小子在历史上是出卖了景泰皇帝的墙头草小人。在朱祁镇复辟之后作为军镇领导第一个跳出来推翻了自己曾经高喊支持口号的一切景泰朝政策,其无耻程度与杨善有的一拼。 同样挂左都御史衔的王翱镇守辽东有些时日了,经过这一次之后也该有实际性的升赏,否则人心会变的。这么算起来也是个可以调回来主持都察院工作的人选,只是这样又该由谁来接替王翱镇守辽东呢? 唉~无人可用啊!朱祁钰不禁心中暗叹。 “于卿,此去塞北苦寒非比寻常,往日于卿食宿尚有内庭关照,此次干系重大想来于卿必然又要宵衣旰食,不得爱惜身体。因此,朕决意升卿养子于康为皇家安全局百户,增派旗校三十人专护于卿周全。不得推辞。” “金卿,此去江南定要严查商铺工坊有无依律爱惜工匠,朕曾明令凡矿场、织坊、泥瓦诸工坊必得配戴护罩护住口鼻,严防尘埃吸入口鼻。若有工坊、矿厂违律,一概严办。” “臣遵旨。” 听到金濂的回答就知道他心不在马~压根没把这太当回事。 “金卿,尘埃虽细,吸入口鼻必伤心肺,此事不得有差池。”朱祁钰强调道。 “若果有犯禁者,当依律严办……”说是依律严办,但依哪个法条还真是个问题。 如果按照某个时期为了追求地方经济面对各种违法违规都是罚点款子了事,最后也只是给行政机关创收那就扯蛋了。老百姓伤了身体无钱医治,无良企业主赚了钱拍拍屁股扔下几张罚款头也不回的走了,至于朝廷……呵呵,你看看报道这种事情的媒体有什么好果子吃没? 有谁记得捅出中国第四桶油——中地沟的那位姓甚名谁吗?知道他怎么就被车祸了吗? 私人小煤窑的黑洞洞被掀开前有多少无冕之王排着队在门口领封口费的,那个景象又是被谁人戳穿了窗户纸的? 还有洗油米、大头奶、补肝伤肾丸、致癌衣…… “若果有此等无良商户,一概抄家籍没财产。凡有三族内或有知情不报者同罪,六族内享其钱财者罪减一等,九族内受帮扶者罪减二等。”治理奸商就要用重刑,否则根本没人怕。 嘶……好狠!金濂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皇帝的命令。天下奸商多了去了,都照这个套路那岂不是朝廷要赚翻了?! “陛下…如此是否过重了?” “重吗?不重,你是没见过那些吸入粉尘需要换肺的穷苦人,也没见过大头娃娃结石肾和一大群苦难百姓。不重,如果有人不服可以上京来告御状嘛!朕在京城等着。” “臣……遵旨。”上京城告御状?呵呵,虽然不明白朱祁钰的态度来源是什么,但至少明白了皇帝的决心不会改变。先应下来再说,到时候怎么判还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县官不如现管! 《景泰实录》: 景泰六年七月初六日,上谕,刑部尚书濂加太子少保,赐天子剑,赐蟒袍,总督江南钱粮税赋。兵部尚书谦,赐太祖御剑,赐蟒袍,总督塞北官吏官民。 上谕,为安宗社,天下太平,内阁具议,百官调度。太子太师、礼部尚书濙,兼华盖殿大学士。太傅,吏部尚书直俱兼太子太师。户部尚书循,兼文渊阁大学士。少保,工部尚书谷,兼东阁大学士。少保,兵部尚书谦,俱兼太子太傅。升吏部左侍郎(何)文渊升吏部尚书。大理寺卿俞士悦升刑部尚书。工部尚书兼大理寺卿石璞,加太子少保。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江)渊,礼部左侍郎兼学士(王)一宁,户部右侍郎兼学士萧镒俱为太子少师。吏部左侍郎俞山加太子少傅,兵部左侍郎俞纲加太子少保,俱仍兼旧职。翰林院学士(商)辂升兵部左侍郎兼左春坊大学士,仍兼旧职。户部左侍郎刘中敷兼太子宾客。升太堂寺少卿(习)嘉言为詹事府詹事。命吏部右侍郎项文耀,礼部右侍郎萨琦俱兼少詹事。礼部右侍郎邹于兼左庶子。升翰林院侍读彭时为左春坊大学士。侍讲刘俨为右春坊大学士,周旋为左庶子,赵恢为右庶子,修撰林文为左谕德,修撰李绍、侍讲吕原、修撰柯潜为右中允,俱兼旧职。都给事中李佩、监察御史魏龄俱为詹事府府丞,编修周洪谟、刘俊为左赞善,检讨钱溥 、编修兵正为赞善。编修万安、李泰,都给事中林聪 、典簿邹御俱为司直郎。侍书陈谷、徐泌,监丞鲍相,县丞高诚,俱为清纪郎 。检讨曾暹、傅宗,五经博士陆艺,典籍李鉴俱兼司谏。编修王与兼司经局校书郎,中书舍人刘钺、赵昂俱兼正字。升老鹰 李瑗为检书。待诏赵政为詹寺府主簿。教谕刘洁为录事。序班杨钦、王政、周宁、傅荣俱为通事舍人。 第148章 朱天一 于谦、金濂两人先后出发履新,同时各自列出了一张需要配备的从属人员清单,朱祁钰几乎没有删减完全没有原则的同意放了人。甚至还特别为于谦在塞北安排了一支武将预备队伍稍后出发增援,势必要一举拿下鞑靼。 按照最后商量的计策,大明官军将分成两个集团军和一支偏师参与此次围歼活动。实力最强的当属以大宁、宣府、辽东三地与瓦剌、鞑靼、兀良哈在战场上搏杀无数的老兵重镇组成的正面军团,直接在大宁方向吸引、拖住鞑靼主力。 以范广为首的诸将率领的京营官军会在快速集结之后经大同大关,在开平附近集结后一字摆开,防止鞑靼军队从西线突破袭扰大明在蒙古草原上的重镇又或者突袭大明宁夏、甘肃等地。 而剩下的一旅偏师官军人数最少,仅由一万五千官军、不足两千轻车和战马、挽马共五万匹,在石彪带领下再次直插大草原腹心后由瓦剌降人带领绕道偷袭鞑靼老营。 而更重要的是无论偷袭成功与否,石彪必须率军在孛来回军的路上负责伏击、阻敌工作,直到大明官军主力平推过来将鞑靼所部合围并一口吞下。 这次的布局定下的作战任务就是要彻底将鞑靼主力一举歼灭,确保大明北疆百年无虞……不,应该是从此蒙汉一家亲,消灭一切对多民族大一统国家不和谐的声音。 石彪在景泰朝战绩显赫,是个人就知道石彪因为他那不成气的叔叔石亨拖累升迁速度受到了影响。几年来以领军巡哨为名出关都获得不错的斩获,甚至爵封冠军伯了还常常挥舞着斧头自己冲锋陷阵在前,这已经是大明官军里难得的勇武将才了。 年纪轻轻就以军功升爵,委委屈屈领个都督佥事的衔在大同充任个游击将军,负责守备山西大同威远卫。之后因总督北疆胡太傅挑选领军进入了开平卫,并在开平多次立功。这要不是他那个叔父石亨无能,朝廷受礼教思想影响不便过高提升石彪,早就爵封冠军侯,独领一军总兵了。 甚至官军队伍里有流言称石亨能免获封武清伯也全仗着有这么个从子的侄儿和那个身为兵部尚书的恩师罩着,不然依他那只会逃跑、投降的本事不斩了脑袋都算是好的了。 朝廷让石彪单独再领一军也是众人意料之中的,放着有大明霍去病不用,难道要去用石亨那种废物?也不知是走了哪门子狗屎运,竟然拜在了于大司寇门下,可惜于秋官一世英名得了这么个门人坏了名头。 再看看同是拜在大司寇门下的范都督,两人相较高下一眼立判。原本只是给石亨作个副手的范同知先是在救援紫荆关一战中身披数创休养月余才得下床,后又多次参与对瓦剌、兀良哈的破敌、围剿战,无一不是身先士座大胜而归。 更令人看重的是范广的品格高尚与于大司寇十分相似,刚直、廉正,这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几乎就是官军上下的另类。 以于谦为例,品格高尚却要在政治场混迹。政治场哪!如果说这世间有什么是最黑暗、最无耻、最流氓、肮脏的,除了政治场还是吗?答案是否定的。 比如于谦不避嫌怨、公正无私地臧否人才,由此没有被推荐和提拔的人难免就会在心底里有了怨恨,而即便被提拔的人也不一定会感激,甚至稍有不如意或发现自己职位不够好时还会心生不满甚至是嫉恨。 兵部右侍郎王伟在土木之变时是户部主事,“行监察御史事”,被于谦发现是个人才所以被推荐做了职方司郎中。而王伟也是上进,在填写军书、处分事务过程中做到井井有条,再次被于谦提拔为了兵部右侍郎的高位上。 按说这样一个人应该对于谦满怀敬佩和知遇之恩的感激,而实际上因为有妒忌者对王伟做出攻击时王伟想到的却是向景泰皇帝朱祁钰上密奏指出于谦工作中的失误似乎是想求得自我解脱。 尚在风平浪静时被于谦提拔的人就开始急于跟于谦划清界限也提醒了朱祁钰,这一世的景泰皇帝陛下并没有将密折交给于谦自行处置,而是非常赞同王伟的密折严肃批评了于谦的工作过失,并对兵部右侍郎王伟委以重任派出南京当差了。 回过头来看看各方上报关于石亨的消息,仅仅是在大败兀良哈算是报了一箭之仇后石亨就开始显露自己的本性,表现出来的小人德性一览无遗。在整个大宁卫里石亨自己的言行就多有不法之事,为了笼络人心石亨还常常纵容部下横行贪渎…… 朝廷里小人很多,各种小人的表现形式不一,但都是一样让人讨厌。比如总是攀着顶头上司咬耳朵的项文曜,风吹两头倒的大同总兵官郭登,强占下属财物、妻妾的顾兴祖,贪生怕死只想升官的刘安,作风腐化的忻城伯刘安…… “陛下\/皇爷,臣\/奴才前来交旨。”正在朱祁钰靠着摇椅上昏昏欲睡时,舒良和朱骥前来交旨。 “嗯,起吧!”送走了于谦这个一条筋的,京营这两日收拾停当也要出发了。时隔七年,大明朝廷再次兴兵数十万对塞外用兵,要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是这次毕竟准备更足一些,官军将士的人员训练和武器装备上也比七年前好了太多。 更重要的是,此次的官军指挥人员是经验丰富的军中老将,而是那种能够把自己蠢死的皇帝和太监了。 “大宁、宣府、辽东三地官军二十余万直面鞑靼,范广十万,不知道人手是不是少了点呀……”这一次的北征也算是倾全国之力了,按照计划整个北方的官军有生力量几乎抽调一空,如果再碰上土木堡的局面对于大明而言毫无疑问会是灭顶之灾。 “皇爷乃真龙天子,自有上天眷顾,撮尔小贼必然手到擒来。”才升了司礼监随堂的舒良心情愉悦,干什么都特别来劲,恭维话更是张口就来。这会如果要求只怕舒良也能立时掏出剪子帮自己口吐莲花的。 “行了行了,整日里就只会拿这些话哄我,这也就是我,也就算了。若是让我知道有人这么哄太子,非绞了舌头喂狗不可。”作为后一粉的朱祁钰自然知道哪些话可信哪些话不可信,但是朱见深还是算了,得提前在他身边清除一些潜在的马屁精。 “舒良啊~” “奴才在。”听到朱祁钰唤自己,舒良连忙答应着。 “近日你们几个与杭贵妃院里走得勤快呀!”敲打杭氏作用不是很大,那就干脆点敲打一下这些被杭氏笼络的人。 “奴才岂敢,奴才是想好生伺候着皇爷和娘娘…还有晨王殿下。”舒良连忙表忠心,就差高喊口号:“我的眼中只有你没有她”了。 “杭贵妃…聪慧…漂亮…好生养……”朱祁钰每说一句,舒良都连忙没口子的赔着边笑边点头称赞。 “…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舒良的笑脸立时僵住了,皇爷这么什么意思?作为奴才我这是该笑呢还是该笑呢? “有些话朕说过很多遍了,烦了。但杭贵妃除了是朕的贵妃,还是济儿的母亲,在宫里闲久了难免想的事情就多一些…唉,她在郕王府潜邸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 那可不是,当时的朱祁钰整天什么事都没有,除了上身就是拱背的。郕王府里当时只有王妃汪氏和侧妃杭氏两个正经老婆,其他的丫鬟甚至陪嫁的暖床丫鬟朱祁钰都没功夫碰。 现在宫里面有名份的十几个都拱不过来,原本挺着肚子都要忙到得安排时间躬着身子让朱祁钰耍威风,现在都快闲出病来了。 身为女人,一旦身份多了个母亲的角色之后整个人自然也想得多了,哪怕是朱祁钰如何严厉批评又或者作出何等保证都不能让杭氏绝了那般替儿子上进的心思。 “既然常去,就替朕多看看,多听听…” “奴才不敢…奴才不也行…”舒良有些语无伦次了,趴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在一旁的朱骥低着头,恨不能立刻原地隐身消失,又或者能会个瞬间移动的大招放个回城什么的也好,总不用在这里听些宫廷秘闻——会折寿的! “杭贵妃是朕的贵妃,就算不是朕的贵妃了也是我的女人。就算再不济也还是晨王的母亲不是…” “是是是…”舒良的汗已经顺着脸颊滴到了金砖上,一滴一滴回声可闻。 “可如果孩子被教坏了怎么办呢?朕可是知道‘从小看老’的,这可算得上是古训了。是吧,朱卿?” “臣在…是,是古训。”怕什么来什么,正在想要不要来个不告而别,趁着皇帝没转向自己时先溜掉时突然被叫了一声。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借自己的口把话传到宫外去? 我这是该传还是不该传呢?如果皇帝不是这个意思我传了,那可是个泄露宫闱的死罪。但如果皇帝是想借我的口传话而没传,这…好像也跟死了差不多了。 “杭妃不懂事,没关系,朕可以教她。她不听,没关系,朕可以等她慢慢改。如果她改不了,没关系,她还是我的女人,至少还是晨王见济的母亲。你懂了吗,舒良?” “奴才懂了…懂了懂了。奴才再不敢…” “嗯?” “是…是是是,奴才替皇爷看娘娘要干嘛,若是娘娘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奴才立马报给皇爷……”舒良滴下的汗已经湿了巴掌大一块地方,再这么滴下去怕是得脱水了。 这汗不该是腋下、胸前、后背这些位置流得多吗?怎么额上流的汗能滴下来这么多呢? “嗯…听说宫里有人外出打探消息,都打探些什么消息呢?为什么宫里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莫不是我这个皇帝已经被太后给废了?”朱祁钰再次发扬了口无遮拦的精神,这会不只是舒良,连朱骥也扑通一下跪倒以头杵地不肯抬起来了。 “回皇爷…回皇爷,其实没打听什么,就是贵妃娘娘闲时顺嘴问了句知不知道有个叫‘朱天一’的人,奴才等这才安排人出宫…打探一二……”宦官是皇帝的家奴,替皇帝的女人出宫打探消息这种事情皇帝生气了弄死几个都不需要理由,朝廷里的文武百官知道了只怕还会拍手叫好,称赞这是皇帝不受后宫媚惑也不亲近内侍的表现。 想到这里,舒良更是吓破了胆。怎么今天要来得这个命呢?不当这个值,不去抢着传这个旨不就没事了吗?替皇贵妃打探消息的又不是我一个奴才,怎么就这么倒霉了? “朱天一?……”朱祁钰愣了会神终于想起了朱天一的出处。 朱见济生晨那日随口跟杭氏提了一嘴,儿子是朱见济不是朱天一,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强求也不会给。就这么一句话引起了杭氏关注,居然吩咐内侍出宫向外面官吏甚至寻找民间儒者打听朱天一这么一号人物。 好吧,大意了,一句随口的话被杭氏误解才引起了这个风波。 “都起来吧!这事好说,你去回复杭贵妃,就说这朱天一是前朝一个乐府人家的幼子。因为那乐官老来得子甚是喜爱,又托了名师教导,走了官吏的路子一直照拂,未及成年这个孩子就已经声名在外了。” 前朝乐府官家的幼子?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出名的人物呢? 既然是年幼就已经声名再外就更不应该了呀? “这个孩子自幼出入当朝高官显赫门庭,于是在民间肆无忌惮恣意妄行,最终犯了大罪被拿入大狱。又因为之前闹出的民怨太多,之前出入的高官显贵也不愿意为了个乐府官家出头压下案子,这孩子 年纪轻轻就给毁了正途出身。” 挺好的孩子,开局就站在了绝大部分老百姓头顶的天花板上,可惜了喽~ 第149章 一片赤诚不如割了卵子 对于杭贵妃再次把手伸出来想要染指皇统的问题朱祁钰有些恼了,直接用敲打近侍点明不打算易储的方法给杭氏带话。不仅是不打算易储,还对她教育孩子的方法非常不满,不满到拿皇长子跟不知道哪个前朝的一个乐府官家的孩子做比较了。 对于舒良而言,理解了皇帝的名之火就简单了。都是宫里的老人,这点本事都没有早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恭维话像大风刮来的一般再次向朱祁钰从头到脚盖下去,把景泰皇朝说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下第一朝代了。 夸人而已,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皇帝也喜欢听恭维话的……好吧,咱们这位景泰皇爷是个例外,每次听到恭维话他都会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让人寒毛倒立! “行了,些许家事又误了朕思虑国事了,退下吧!” 听到让自己退下,朱骥如蒙大赦一般立刻行礼后就要退下,而舒良好死不死又连忙出声说道:“皇爷爷放宽心,咱大明势大力强,达贼不过些许弱旅定然不堪一击。如今我大明正是鼎盛时期,万国来朝天下敬仰,景泰朝万向更新正是有识之士一展抱负之时……” 不长记性,马屁拍出来前没打草稿,朱祁钰看向舒良的眼神越发冷冽,舒良一个寒颤耷拉着脑袋不敢再吱声了。 “整日里就会阿谀奉承,这些大话、套话说了多少遍了,老百姓会因为这些就觉得朝廷还是就能因为这些话真的过上好日子了?”朱祁钰冷着脸捡起身旁一份奏折打开看了眼,又用力合上丢在一旁。 “外面那些臣子是这样,你们这些内官也是这样,尽只会挑好的说,粉饰太平而已。”历朝历代可不都这样,就算皇帝真的贤明不会信了这些鬼话,可是朝廷上下还是要这么说的。 朝廷好、皇帝好,老百姓都敬重皇帝嘞~ 老百姓都吃得好、穿得好,都安居乐业嘞~ 国家发展的好、人民生活幸福美满,社会发展进步嘞~ 除了假大空之外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老百姓不买账,反而丧失了朝廷的形象和信誉。 景泰皇爷似乎真的不爱听这些,不管谁说都不当一回事,至多是不生气而已。今日皇爷心情不好,再这么一昧昧着良心唱颂歌怕是真要惹急皇爷了… “前些日子罗通还有奏报过来,交趾、缅人那边有诱骗我大明子民前往行商,然后行绑票事。甚至有欺凌妇女,虐杀孩童事。罗通也是能文能武的重臣了,这种事情居然还要来问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依我的脾气当然是调大军打过去!原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只当是有国人躲在外番行骗害我人民,如今有逃回来的报了官,官府却置若罔闻跑来问朝廷该怎么办?这不是笑话吗?” “每有奏事必然称天下太平,唯有三、两宵小不尊王法。这是宵小不遵王法的事情吗?既然缅人向我大明称臣,怎么能够暗地里放纵奸人残害我大明百姓?这分明就是缅王故意行事。” “若说是我大明万国来朝,怎么会有缅人、交趾这等跳梁小丑公然对我国行凶?这是挑衅…不,这是侵略!公然的侵略!” 朱祁钰发火,舒良只能在一旁恭敬地连连称是,还时不时说一句:“皇爷莫气坏了身子,此事只管交由朝臣商议,必有区处。” “商议,能商议出个什么来?无非是说兹事体大,需要从长商议,不可轻起边衅。都被人欺负到家里来了,还说什么擅开边衅,你绑了我家人我带上官军上门来算是擅开边衅?” 对于朱祁钰这样咄咄逼人般的问话舒良是不敢接话的,只能躬着身子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团影入黑暗里才好。刚才真是话多,嘴欠,干嘛又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每日呈上来的这些奏报哪个不是只会歌功颂德的?将大明说成人间仙境一般,实际上是怎么回事老百姓心里没数吗?他们想自欺欺人,我可不惯着。一会就将这些奏折里那些粉饰太平的话全都划了红给发下去。” 皇帝看奏折用朱笔批红字然后再发回去,皇帝看了留下来不发的也就是所谓的“留中不发”了,这个时候上奏的人就完全不知道皇帝对于这个事情的意思,只能靠猜了。 将所有称颂的内容都划了给发回去…嘶…这恐怕不是件小事情吧!没敢多想,舒良只能应了声表示会照办。 对于这个皇帝时不时就奏折内容发火的事情见太多了,只不过以往也就说说罢了。但即便是在朝堂上说过,臣子们依然会继续在奏折上先称颂一下大明皇帝陛下英明神武领导国家走向欣欣向荣新时代的,这是套路。 如果不按这个套路来可不就是不讲规矩了,这可是千年以降的规矩,不好坏了。比如欺下瞒上就是规矩,称颂领导决定无一不是正确的,讲话无一不是重要的,人民无一不是心向朝廷与皇帝陛下心连心的,外番诸夷不一不是敬仰我大明风物万拜求内附的…这都是规矩。 你知我知,这些套话我这么写,你这么看,大家都别当真就好了。就好像是皇帝陛下坐在殿堂上发火,我们诚惶诚恐跪下磕几个头自认“死罪”一样,这是惯常的套路,谁也不会拿这个套路当了真。 偏偏这任皇爷是个较真的,非要拿这些套路说事。老百姓日子过得好了,能吃得上肉了,非要说是之前过太差了所以是比较值低了。 老百姓识字率高了,多了好些书信往来了,非要说是以往教化不够,衍圣公徒有虚名所致。 …… “发明旨问问刘聚,这大明朝的国家安全局除了会满天下找百姓的麻烦还会干嘛?前些日子有监察御史上言说听到太原有锦衣卫带着一众帮闲擅闯客栈厢房是怎么回事,查清楚了吗?” “回皇爷,问过太原府了,不是锦衣卫的国家安全局…” “那是哪个局的?还是又找了帮闲无令擅自行动的理由?”朱祁钰急吼吼打断了舒良的话头。 “回皇爷,不是锦衣卫…是当地…按察使司下的…是带着一众帮闲清查贼盗时直接让帮闲直接翻窗、撬门栓进了旅店里的各厢房里查询,惊了到当地按察使司办案的一个状师…和几个女客。”舒良脑子转了几圈,感觉实在没法把这个话给圆过去了。 反正也没得过太原谁谁谁的好处,这事也没有要遮掩的必要啊~ “嗯~什么意思?”朱祁钰听到了舒良话里的潜台词:“按察使司的人,什么人?还惊了女客?荒唐!清查贼人就直接翻窗入室了,那搜寻贼人不得拆房清街了?!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其实很简单,按察使司下的小吏带着一众帮闲过了一更天之后去客栈里例行检查,小吏坐在大堂里翻看人员登记信息,直接让帮闲一间间房查过去。 帮闲也没敲门,直接拿着扦子就上手撬了门栓,还有直接从后院翻窗进入厢房里查房的。 正好有个在太原替苦主告状的秀才状师被惊了,于是就发生了几句口角,小吏见是秀才状师也只是嘴上稍稍强硬了两句就缩了回去,而另一间房的女客刚刚睡下不久…… 女客名声重要,也没有闹出多大事情。状师为了次日公堂应对也就放过了此事,但这个秀才想想觉得不爽,回乡后拿这事当笑话讲了出去,就在一群做状师的秀才圈里传开了。 堂堂山西太原城里居然闹出了这等笑话,更荒唐的是这个客栈还就在按察使司旁不远,登上二楼就能清清楚楚看到按察使司大院里人来人往。笑话就这么传了出来,原本也没掀出多大波澜,但是有心的监察御史听了一知半解以为是锦衣卫干的矬事想要借机批斗一方,没成想最后查出来居然是按察使司下面的小吏。 而这个小吏还是曾经受过朝廷表彰的英雄人物张立文……因功得了大同巡检官职后经过几年时间,不知怎得就被升到了太原按察使司,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昌伯府举荐人的面子就很难说了。 “原来是张立文那厮,当年他有功于国。朝廷破格提拔他为巡检已经是酬过功了,后又升到擦察使司也是他自己的造化,这次被监察御史给抓住这么大把柄还差点让锦衣卫替他背锅,太原方面怎么说的?” “回皇爷,还在调查当中…..” “哼,就知道会这样。多半是又让帮闲顶罪吧?” 帮闲而已,没编制没背景,有些本来就是当地的地痞无赖,就像刘邦似的人物。这种人留在街面上祸害百姓,官府将人收编了做个帮闲利用他们的人面打听消息并协助抓捕江洋大盗、造反的贼子什么的挺好使的。 人若真是遇上什么事噶了省事,一石二鸟又了个祸害。要是真能立了功,也算是废物利用的意思了,正好又不占编制不用升赏,给几个钱就打发了。 也有真的有心报效的做了帮闲,只会傻傻的干事情,脏活、苦活、累活,别人不愿意干的他们都包了。只要一句“好好干,将来有机会给你个正经编制”就好,连杂役都省了。 以往官府要是办砸了什么事情需要找人垫背,也都是随便拉几个帮闲出来顶包就完事了,这种人说什么也没人信,真有炸刺的也不怕,他们的屁股也不干净,根据不敢掀桌子。要真是朝廷下令要清退所有帮闲,不知道多少人要暗自伤神了。 “张立文是会昌伯府举荐的,兄弟三人也各有所长。该查的且查实了,若是真不合适按察使司当差就再给个机会,让他去军中历练历练好了。”把人扔进官军队伍里……朱祁钰心里的黑暗面好久没有显露出来了。 张立文在土木堡之变前后做了很多事情,为朱祁钰借势忽悠襄王、郑王领头拥立自己为帝是做了贡献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原本留在外面就是个祸害,没想到自己又跳出来了,正好做个引子给老孙家再上点眼药。 朱祁钰这么盘算着,安排舒良给张立文一个戴罪立功保留官职的机会。老张家这辈子出了这么兄弟三人正经官差,正是得意的时候,希望张立文不要行差踏错自毁前程喔~ 哼哼哼哼… 不知道朱祁钰为什么又突然笑得那么渗人,舒良连忙低声应了下来。 “一会去内阁传个旨,让内阁拟旨给罗通便宜行事。其一,不可损我国威。其二,不可使你子民受迫害而无所偿。其三,让卢忠尽快去云贵帮罗通。” “是。让内阁拟旨给总督云贵军民、兵部尚书罗通,命其全权处置我朝商贾入缅、交趾受贼人绑、害之事,不得有损国威,不得让百姓受损。”舒良连忙小声应承下来并一一确认内容。 “命破虏伯、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即刻赶往云贵,协助罗总督处置与交趾并缅人交涉。”说完,舒良小心的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朱祁钰确认内容有无差错。 让卢忠去西南协助罗通,这意思是要把在北边的事情再做一遍喽?西南天气温暖,四季如春,如果瘟疫一旦扩散开来可不是一般二般的祸事呀! “皇爷,卢指挥使近年主掌廉政公务局,这道旨意是否需要抄报国家安全局刘同知?” “嗯…无妨。锦衣卫分为四个局,他卢忠虽然主管廉政公务局也仍然是锦衣卫指挥使,这点事情他能安排得过来。”历史上卢忠因为想升官发财毫无下限,干起了栽赃嫁祸的勾当不说还干得不彻底。 要是卢忠真的死咬着朱祁镇以太上皇帝之尊私下联络外臣准备造反夺权,历史上的景泰皇帝朱祁钰完全可以借势直接一把废了朱祁镇那货为庶人,可惜卢忠有贼心没贼胆,做到一半就装起了疯,搞到朱祁钰骑虎难下不说还让朱祁镇更恨了这个庶弟了。 朱祁钰的死活倒没什么重要的,但是景泰中兴就此一举被破坏殆尽,于谦、王文、陈循一干务实的重臣辛苦数载的努力全部白废了不说还将一众忠臣良将给斩杀掉了,自此明朝再次恢复到了正统年间的奸贼当道时。甚至于被公认的权阉王振还被追认了爵位,成了大明朝宦官封爵的代表性笑话…… 第150章 信函可通天 对于景泰皇帝朱祁钰,宫里的内侍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的。真心感激,至少这个皇爷还拿大家伙当人看,不是当牲口使唤。 景泰朝没有皇爷苛责内侍致死的事情发生,而给内侍每半年安排一次号脉问诊,平日里更有太医院医官坐诊为内侍瞧病,这是多少低阶内官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好事了。 御膳房一日三餐热乎饭菜,真要过了点还能有温着的垫垫肚子。就这,好些内侍的“职业病”都没了,身体越发好了起来。 皇爷爷交待说以后不让用宦官了,阉割人太过残忍,简直丧失人性…嘤嘤嘤…皇爷爷说得太好了…… 更让宦官们觉得安慰的是下面官府上报有人在朝廷明令不再收宦官时还有人托门路找关系要将子侄送进宫里来当差的事情,皇爷关心是不是当地民生太差了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要送孩子进宫的? 往日里甭管当官司的为吏的,有当面见了还算客气实则从心底里看不咱的,张口闭口就是那“没卵子”的。你有卵子,你能耐,怎么把你治下百姓的卵子给弄没了的?说来听听,那卵子是不是让你给吃了? 皇爷做得事情真是让咱一群没卵子的解气,真真说到人心窝子里去了。 谁不愿意挺着胸膛做人了?那都是被你们这些当官的给毁了呗!当官一任,为祸一方。临走了还要安排人给送上万民伞装模作样感慨一番,呸!这般行径比那五谷轮回之所还要恶臭! 当官除了给自己捞钱就只想着往上爬,老百姓的诉求但凡有应了后真心去办的,但凡有一件都算是这一方老百姓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地方上穷,官府不仅无能还坏,老百姓不卖儿卖女求能怎么办?造反呗!势单力薄的,就算想造反能力也不够,于是心怀不满就开始憎恨天下了。 恨官府,恨朝廷,恨律法…然后发现自己对这些憎恨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将黑手伸向周遭百姓。我过不好,也不能让你们过好了。我吃不饱穿不暖,你们却还能吃好喝好后在晒谷场里唱歌跳舞的,我恨,得弄死你们。 我穷苦无依病了无钱医治,小病养成大病,大病养成绝症了的,恨那些骑马坐轿的能够衣食无忧,有人伺候着整日里嘘寒问暖。 凭什么?都是人,凭什么你就能锦衣玉食,咱们就得劳累一世衣食都没个着落。 恨的人少时引发的问题少,恨的人多了就难免有人会想着铤而走险了。又不是只有大明朝有杀官造反这一说,历朝历代都有,成了就改朝换代由一批新人上去盘剥,没成的就直接被平叛给诛族后再消停一会。 造反的人多了,总有人能够成功的。 大明崇祯年间满天下都是起义军…哦哦,叛军。为什么会叛?过不下去日子的人太多了,只能叛了。又或者被叛军裹挟后失去了在原有环境里活下去的可能,跟着叛军还能多活些时日。 明末的农民起义中有太多是身不由己,但家已经毁掉了,家人已经没了,自己只能麻木地跟着大队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直到再也走不动路倒在地上为止。 那个时候的朝廷在哪里? 高官们相互推诿,一切问题都是可以拿来攻击政敌的武器,至于小老百姓的死活不过就是个遥远的数字而已。 这样相比较起来,朝中大臣都还不如个没卵子的太监而已。又或者,衮衮诸公从来就不如个没卵子的,至少他们可以跪下磕头,向任何强权磕头,也不敢朝自己来上那么一刀以求解脱。 跳水怕冷,引颈怕疼的贤良忠诚死节之臣,不就出在大明末世吗?哼哼,天下太平的繁华盛世只会骑在老百姓头上拉屎撒尿,各种盘剥恨不能吸光平头韭菜最后一丝阳气。 在面对异族入侵时,撒丫子跑得最快的和跪得最脆的是同一批人,真正殊死抵抗的还是那些从来被上位者不当回事的韭菜而已。 “对了,刚说到卢忠朕想起来了。怎么有些日子没看到锦衣卫在民间搜集到的言论了?锦衣卫是朕的耳目,可不能坏了这耳目该有的差使。” 锦衣卫是全天下最大的特务组织,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应该起到为皇帝耳目应该有的作用。但很遗憾,整个明代能够善终的锦衣卫指挥使都不用掰手指头就能数出来。 “回皇爷话,这不是都有了内庭专门看民间邮递信件的,锦衣卫一分为四后也没有人专门负责这一块了。要不…奴才问问卢指挥使,给恢复起来?”舒良感觉今日这差当得有些浑了,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在御马监跟阉马打交道省心。 人也没卵子,马也没卵子,大家交流起来也简单点不是。至于那些个御马军的军士……还记得土木堡之变后内官的报效马队吗?其实御马监也可以全都没有卵子的~ 信访局几乎是内庭一个单独的部门,由司礼监负责从各部门抽签轮流安排人员当着内阁的面查看信函。内阁里吏员说是陪同、协助,谁知道是不是反向监督。 大明朝这几年的识字人数稍有提高,再加上从塞北获得牛、马较多在通驿上也有了较大进步,百姓呈报给皇帝的信函数量有见长的趋势。 任谁也是,张三家的孩子识字,写了信给皇帝陛下。原本不过是唠些家长里短的话而已,没想到还收到京城来的回信了,另说整个村子了,整个县城都差点疯了。 有一次就有两次、三次、无数次,正应了道家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不是? 自此之后,百姓们给京城写信就更加积极、踊跃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得到一封从京城寄来的回信,看着回信上的“御赏”和“景泰阅”红红的印记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懂的人知道这是司礼监主持下由宦官们代笔在内阁回复的,普通老百姓不懂,就觉得这是皇帝看过的了,不然怎么有“御赏”这样的印章呢? 皇帝爷爷每日里要看的太多了,不耐烦一封封回信,这才让人代笔回信的。每回一封信,皇帝爷爷就看过后盖个印章嘞。皇帝爷爷看过的回信,还盖了皇帝爷爷的印章,可不得留着传世吗? 更有甚者,发牢骚的或是骂官吏的,不仅仅得到了回信还有上官找到当地县衙里问案,更有直接下到村里找到人家详细询问的。这就更不得了了,这是皇帝爷爷看了咱的信,来给咱作主嘞! 景泰皇帝朱祁钰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信访局给自己已经在民间拉起了一个令无数代皇帝羡慕的人气,百姓们现在对于官府的信任还不如写信呈报皇帝爷爷看呢! “哦哦…如此便好。”没有失了与基层的联系就好。通过信函往来加深了与普通民众间的联系,让小老百姓有话可以直接写给朝廷这是好事。 “每日里信函都多吗?读信、回信忙得过来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工作的地方就有摸鱼。朱祁钰担心偷奸耍滑的情况,更担心从中作假的问题存在。 “回皇爷,听闻兴太监说,最初时三、五日也不得一封信,然后越来越多。如今奴才等人抽擎轮值,一日可收数十、上百封信哩。”明朝识字率还是较低,普通老百姓根本大字不识几个,没可能给皇帝写信。 识字的人中半数是有点身份的,轻易不肯走这条路子“上言”。哪怕顶个秀才的名头,也是想写奏折,反正景泰朝廷放宽言路不再遵守太祖时的祖制不准生员、学子进言了。好歹也算是个读书人,怎么能沦落到跟大字不识几个的百头小老百姓一个样子呢! “这些信都如何处置的?”朱祁钰不放心继续追问道。 “回皇爷话,都是当日里看完,分门别类归档,三年后如无复查需求再行焚烧。”皇爷不会是随便问问的,这都是伺候的老人知道的事情。一旦皇爷问了,不是他已经知道了就是他要知道然后再深入了解、确认的。这里耍不得一点奸诈,否则至少是调到清冷部门去苦熬了。 “若是有建言,有申冤的,整理过诉求后移交内阁,定期再与内阁核对处置进程。”内阁虽然是秘书监一样的存在,但是阁臣怎么着也得是个侍郎衔的重臣跟进,也不会错到哪里去。 “余者问安的、报喜的,依例由奴才等回个信,由内阁加‘景泰阅’印,奴才等用‘御赏’印玺后走民间邮递的路子寄回的。” “嗯…如此甚好…这些信函所述果有冤案?”民情上达天听可能是韭菜最后的倔强了。 曾经在某个时代,老百姓投诉无门时采用了“上诉不成就上访,上访不成就上网”的方式以期将自己的不满、诉求得以解决。 这其中难免有些无赖因为从中看到了“商机”,以此为自己获取某些利益而无节制的希望通过这种模式为自己获得更多利益。 就好像是大路上碰瓷一样,甭管谁撞的谁,只要执法者以息事宁人的态度解决一个问题马上会引发一众贪婪的蚂蟥一般的人物都涌入碰瓷大军中。 这玩意来钱快,太值得了! 找个车碰一下,对方怕耽误时间怎么着也得给个一、两的生活费出来,就算执法人员来看了我大不了撒泼打滚耍无赖。本该秉持公正的执法者在指标、工作效率、执法成本等等本不该在法律公正性以外问题的考虑下会倾向于快速“解决”案件……目的还是能顺利达成。 也有真惹恼了某人而被盯上,最后更多的是拘几天喝稀饭、打苍蝇就没事了,真正要吃牢饭的在碰瓷大军里毕竟是极少数的。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这利害关系一比较碰瓷才是生财王道了。 “回皇爷话,多是些牛丢了官府找不回来,自家的菜被邻家鸡吃了族长偏坦养鸡人家,邻居建的篱笆圈到了自己家菜地这般的琐事,好言劝慰也就是了。真有官府处置失了偏颇的,又或者是果有官、吏贪赃枉法之嫌的,内阁会去信给各地官衙追问、查询的。”老百姓的事情,在朝廷看来就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人心啊~”朱祁钰若有所思,长叹一句。往大了看百姓人家无小事,往细了看不正是整体素质不高呢! 即便某部分人素质提高了,也会因为另一部分人为了利益耍无赖而带动整体大环境往差的方向发展…… “好诗好诗…古有曹植七岁成诗,未曾想到皇爷在瞬息间就吟得如此好诗…我皇文采武功天下第一,真天子骄子,天选真龙也!”舒良言语激动,打断了朱祁钰的思路。在大声喊出这番话后,舒良直接跪倒行起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吾皇圣明,祖宗幸甚!大明幸甚!天下幸甚!”虽然没有清朝那种动不动高呼万岁的场景,但也差不多情景。门里门外负责侍候的内侍见到舒良这般模样都不约而同的跪下高喊口号表达自己对皇帝陛下的忠诚。 就好像是皇帝陛下出巡,走向“老百姓”中间,所有人都表现出欢心雀跃的模样高呼着“总…皇帝陛下好!”、“皇帝爷爷辛苦喽!”你就算没有受到感染也得从众的鼓个掌露个笑脸不是? 那接待的官员可就辛苦了,还得亦步亦趋跟着,时不时还得把自己那笑成菊花般灿烂的胖脸伸到皇帝陛下眼前亮亮相,一定得让皇帝陛下看到自己为了能够有机会近距离向皇帝陛下作报告而发自内心的激动、喜悦之情。 嘶…糟了,这诗是清代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张英的,这会大明朝还没人知晓呢!好吧,那就从此之后再盗用一首诗吧!反正不要脸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嗯嗯…那什么…偶有所得,哈哈,偶有所得,当不得什么的。”朱祁钰打着哈哈继续追问民间信访工作进展。 “百姓若是诉求无门就会心生怨忿,然后就是对朝廷的不满。切莫以为只是一个、两个对朝廷心怀不满的无伤根本。这一个、两个不满长期得不到宣泄就会生出各种坏心思来的。”长期诉求得不到正面解决的,不是自己抑郁了就是要把世界给整抑郁了。 拿着菜刀冲着弱小下手,驾着车辆冲向人群不在少数,这些人哪些是自己问题哪些是社会问题造成的没办法一一去分析了。但这些问题都造成了极大的社会问题,可不是把整个社会都整抑郁了。 “要知道这小小的一封信可能夹杂着百姓最后的希望,不能轻视,回信要好生劝慰,该开导的开导,该交待有司查办的要查办。凡交待有司督办的案件一定要适时追问结果,余者还可以在年、节关口邮一封信问候一番嘛!” “奴才醒得,这是朝廷与百姓间的…那个叫‘纽带’,这老百姓的信件比那锦衣卫察查诸案都要好用咧!” “嗯…也要提防有人借机生事,若是发现有假借百姓之言生事的,一概严查重办,绝不能让人有了别样心思。” “是…奴才遵旨。”舒良心中一紧,莫非咱们的那点小心思已经被皇爷爷给看穿了? 第151章 来自武力不足的恐惧 身为皇帝,可以很忙也可以很闲,就看你想做什么样的皇帝了。 当然,无论是忙是闲都不一定就是个合格的好皇帝。大明朝原本轨迹上就有过十几、二十年不上朝也天下无事的懒政太平皇帝。更有那从早忙到晚,事必亲恭最后把自己弄到煤山挂了歪脖子树还被后世唾骂的勤政祸害皇帝。 也许准确些来说,皇帝勤不勤政其实跟是不是好皇帝根本没有半个景泰通宝的关系,也没有一角大明宝钞的关系。 深知自己实际治理能力有限的朱祁钰并不愿意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过问的想法,按照后世马老板的说法,身为领导者只需要将真正懂技术、懂管理、能够使企业良性发展的一群人汇聚到一起并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就行了。 一群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情,比什么都不懂还要瞎指挥的强了不止一丁半点儿。 这一点,其实是明、清时的商贾就懂得的道理,但是数百年后无论是企业家还是官员仍然不懂……真的是不懂吗?又或者其实只是对权力的欲望,追求那种一言出而众人奔波的快感呢! 只有上位者,真正的上位者才不用在意这些,比如现在的景泰皇帝朱祁钰。无数人仰仗着朱祁钰的鼻息在大明朝生活着,用不了多久全天下都得仰仗自己鼻息生存——朱祁钰一直这么想的。 大明朝其实一点都不大,仅占了蒙元时的一小半…好吧,只有一小块而已。跟蒙古鼎盛时的成吉思汗铁木真时代更加没得比。 强悍的铁木真一个大字都不认识,打了下几乎整个亚欧大陆四千七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地域。四千七百多万,这么大一个帝国无论古往今来又或者之后的数百年都是绝无仅有的,哪怕一群带着病毒手握先进武器且毫无信义的白人冲上了中国大陆对面的另一块大陆也没有形成一个这么庞大的帝国,将来也不可能再会有一个这么强大的帝国形成了。 既然有知道历史走向的金手指,朱祁钰自然没有打算放过这样的机会。东南西北任一方向,哪里去不得?哪里没土地? 强大的成吉思汗铁木真受限于对于地理知识的欠缺,仅仅北至北冰洋,西到英吉利海泡澡,东降朝鲜望日本海吹风叹息,南破印度看着斯里兰卡洗脚饮马。 但凡铁木真有一支真正像样的水师,天下的布局又将重新定义了。 “诸卿,为什么朕这些天没有收到水师舰船的奏报?新的舰船建造顺利到都不需要奏报了吗?”官员的奏报一向是报喜不报忧,如果有坏事情不一定会及时上报,要是一切顺利怕是恨不得天天报、时时报,一件事情拆成几个报上来才是。 “回陛下…”才掌工部事的尚书兼大理寺卿石璞心里有些憋屈,我挂这个工部尚书头衔是有段日子了,可正式掌工部事没多久呀!高谷倒好,现在工部尚书的衔挂着,人都坐到内阁那边办公去了。 人家皇帝的内阁不过四、五个阁臣,景泰朝好,搞了个九人内阁,还有风声放出来要再增补两个凑齐老、中、青搭配的十一人大名单,那还是内阁吗?那是菜市场! “回陛下,原本是已经开始做建设舰船的准备工作了,辽东伐木的徭役都派下去了。因为突然遇到达子犯边,边镇吃紧…因此些许不那么紧要的差使就晚了一些。”斟酌着用词,石璞慢慢把理由说了出来。 “战事吃紧?何曾有过吃紧?”朱祁钰不买账,脸色立时就有些不悦了。 按照朝廷布局,大宁卫无论是挑衅还是色诱都必须要把鞑靼部孛来给引出来。现在还是七月份,正是牛马肥壮的时候,虽然无论是牧场还是农田也都眼看着要开始忙了,但这不影响刺激游牧民族发兵压境。 只要大明的官军够给力,只消一场正面拼杀就能一战定乾坤,自此塞北草原上就能有了彻底融入华夏民族的契机。 草原上的民族并不是天生就愿意过着与冰雪、恶狼抗争,与同族不同部落争抢生存空间的日子。春季赶着牛羊前往夏季牧场放牧,为牛羊马驼接生,秋季再赶往冬季牧场,一路上收拾足够多的牛粪应对冬日里能冻掉屁股的寒风。 要是没有个像样的遮挡,冰雪覆盖的大草原上银装素裹之下,手速慢一点的连自己的鸟儿都能冻坏了,可不就成剩蛋老人了——只是不知道这也算自宫不算? “孛来的军队还没影呢,就跟朕说是战事吃紧。那要是达子大军犯边,朕是不是得躲到军营里才能安睡了?” 以石亨的作派,只怕是要直接把使者给宰了又或者用割肉刀给脸上画个阿猫阿狗的给放回去以此羞辱孛来。配上言语刺激完了再派出小股军马偷袭跟着回程的鞑靼使者一路上各种侮辱,不怕孛来不来。 大宁还有大量牛、羊、马群在牧场里呢,如果能一击得手对于孛来而言既可以树立自己的威望又能够得了实惠,相较之下塞外的其他几个城池严防死守,散出大量夜不收小队负责侦察鞑靼部族情报,鞑靼部想要偷袭的概率就小得多了。 “都给朕说说,诸卿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就战事吃紧不宜现在开工建造水师舰船了?” “回陛下,此事乃臣等商议后所为,非与石尚书一人相干。”高谷眼看石璞有被皇帝盯住不放应对困难,连忙站出来说话。 “臣等以为北镇将有大战,工部应当将人员都用于城池关隘修缮和军械打造上,因此抽调了军民用于宣府自大同一线城关修缮了。”高谷站出来分辨引来了石璞感激的目光。 “启禀陛下,此乃臣等公议所定,并无他人私自作为。臣以为事有巨细,当分先后。原本北方无警,自然有能力可以抽调官军、匠人用于建造舰船。如今大敌当前,臣等以为当先行应敌,然后再计较其他。”新掌兵部事的左侍郎俞纲也连忙站出来应和。 “哦,工部、兵部调派人手负责关隘修缮了…需要那么多木匠参与关隘修缮吗?难道不该是石匠、铁匠吗?”修缮城池是一方面,朝廷内外其实对于朱祁钰要兴兵伐倭的事情一直就不怎么支持,让朱祁钰怀疑更多的可能性就是这些部衙高官就是想通过这个方法搞拖延战术。 “行,既然诸卿这般说那自然是对的了,是朕思虑不周了…”朱祁钰一句话让殿里众人松了口气,甚至还有表情明显放松的样子表现了出来。 “既然如此,传谕南京工部、兵部加急在广州、福建造船。传谕于卿,破敌后即刻自官军中加派人手并工匠往天津、唐山二处修建港口,建造舰船。”唐山也是历史悠远的老城了,周天子时期就已经有人在此建城居住,地理环境以当下的工业条件建造海港不一定合适,但总可以试试的。 “原本定下的时间还愿诸卿不要忘了,到了日子朕要看到成果,若是有人误了这日子,可莫说朕恼了下手不留情面。”朱祁钰说出这番话时的语气冰冷,让众臣们不寒而栗。 皇帝平时挺好说话,但发了狠时是没有情面讲的。不像正统帝,至少知道他对投靠了王振的人都是可以宽宥的,哪怕是贬卖军国重器也没关系。 “陛下,朝廷此时一面要应付塞北达人,一面还要安定西南,这东倭……”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最快的时间打造好平定倭寇所需要的舰船,朕已经让广州水师加大操练力度,时日一到朕就要水师出发平定倭寇。不论是舰船不足还是水师官军不齐,朕都要依律治罪,绝不宽宥!” 十五世纪的东倭还是幕府时代,各地大名也不过是名义上臣服,私下里各有各的小九九。更重要的是底层的倭人日子也不好过,地狭物产少,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人的生长都不太跟得上。 在后世里倭国仅仅一百年时间就通过输入外来种子和加大各种营养输出的方式让“倭人”身高增长了差不多五寸,也是用尽了手段。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么将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的倭人融入到华夏民族来不就是同族了吗? 都说倭人服从性强,其实不然。明清两代的思想禁锢之下,中国基层老百姓的服从性强不强?简直就是逆天了! 一个班的矮个子罗圈腿扛着单发栓动步枪就能押着几十倍甚至百余倍的中国人排队等着枪毙,这算不算有服从性? 说多了都是泪,都是统治阶级的活太粗糙了造成的。但凡愿意给老百姓一点正常的思想空间而不是想着用各种手段禁锢,也不至于会造成那么沉痛的一段历史。 话说回来,好像后世……有些人也还是差不多这么对待韭菜吧? 对待人民就像是韭菜,隔断时间割一茬,然后等着自然生长出来一波后再割一茬。又像是对待夜壶,需要了来出来让自己舒服一下,用完了有多远扔多远,还嫌腥臭看着都碍眼。 不用怀疑,这就是人生。在上位者的眼中韭菜就是数字而已,少了一茬还会再长一茬,只有英明的皇帝才会关心自己的子民日子是不是过得好,因为担心子民日子过得不好了会想推翻自己的帝国。而官宦……帝国又不是我的,捞多少进兜里的才是自己的,这些才是能传给自己子孙后代的财富。 “诸卿的意思朕明白了,这是在替朕担心,替大明北疆数十万官军担心哪…俞卿,你初掌兵部事,以为朕的北疆总督于卿能为我大明镇守住北疆重地否?” “回陛下,臣不才窃居高位。然臣以为于督之才不只于守住北疆而已。达贼宵小,不过土鸡瓦犬,于督必能破之。”俞纲心里苦,说不出口。 “哦,那俞卿以为大明北疆官军是否弱旅?” “回陛下,北疆官军乃我大明精锐,兵强马壮器械精良,且操练多年实为我大明官军之最。”整个北疆的官军经过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一役后进行了大整顿不说,新补的年青人都优先安排在了塞北各官军重镇和北京保卫部队里,怎么可能不精良。 棉甲现在绝对都要内置薄铁片了,弓箭稍远一些都射不透。何况正式交战时还会套上皮甲、竹甲,刀砍、枪扎,力道稍差些都不能真正伤到人。 而武器更是过分,按照景泰元年时要求开始的兵器制式调整,景泰三年几乎整个北疆都装备了新款长戈,截止景泰五年底整个北疆已经差不多将按照倭刀式样改良的马刀全部完成了换装。 步兵的刀牌手是没有换装,可是有硬驽、长戈在前,刀牌手真的用得上吗?呵呵,莫非达贼是要重现重甲铁浮屠了? 就算有,在铁蒺藜、竹签子地刺和绊马索面前铁浮屠只怕也是移动的军功而已。也不知是哪个杀才想出的阴损招数,新式的陶制手掷弹里灌上火油后点燃瓶口的火引子使劲砸出去,只怕这种移动铁塔里的人也只有被活活烧死一条路而已。 战场上如果双方打得正酣,一股烤肉…不不不,焖肉的味道传出来…… 呕…呕呕……想想就能将隔夜饭给吐出来。 大明朝兵部的革新可以用走残暴路线来形容,原本的火铳、火炮武器不再大批量装备,转而走向精益求精的路线。按照皇帝陛下的旨意就是要用来远距离击杀贼酋使用,比如说双方正在叫阵时,这边突然朝着达贼首领一轮火炮齐射…… 这效果,就算不能当场将贼首击毙也能让贼子军心大乱,然后官军再用冷兵器追上去一通掩杀就是。 粗糙的抛、掷类热兵器反而成了配发的主流,形状、颜色各异的掷瓶里分别装了火药、火油,爆炸的陶瓶瓷片不一定能伤到人,但陶瓶里的铁屑、毒烟可就真能要人命了。 立时死了也就算了,就怕是被生了锈的铁屑伤到,活着生不如死,然后几经周折还是难逃一死。这样看起来被火油瓶烧到反而简单点了,看到根本救不活时友军通常也不会浪费精力,多半会反手一刀送一个痛快给自己的伙伴。 按照皇帝陛下曾经说过的这是来自对于武力不足的恐惧,兵部、工部数年来投入了大量财力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对上达子那些野人一样的羊皮大氅实在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会败。 “哦…这般说来,诸卿是在为反对朕征倭找借口喽。” 呃…皇帝陛下这是要捅破窗户纸了吗? 第152章 倭寇与达贼 倭国自那个自号武曌的则天女皇帝赐名为日本后就一直沿用了这个称呼,学习中华文化的倭国人也知道倭和日本两个名字听起来哪个更好听。 日本,那是太阳初升的地方。倭……那是个什么玩意儿?这是玩打僵尸用的一次性消耗品大冬瓜吗? 对于要打倭国朝廷内外都是有排斥的,除了那群好战的武夫之外!即便是老一辈的勋贵也不看好对倭征战,真数落起原因来还确实头头是道。 倭国地处大明东北海域之中,如果要征讨必然要以舟船渡海。蒙元时何其强大,两度征讨都是全军覆没的结局。我大明何苦来哉要冒这个风险要东渡征讨? 大明自景泰年间重建水师以来,莫说倭寇少了,连倭船都难得见到几条了。也是难为了倭人,整条船上不见两根钉,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能乘那么几块破木头拼接而成的船…姑且称为船吧,他们怎么就敢乘那么个破船不远万里来大明劫掠? 还真是穷疯了。 十五世纪的倭国仍然是幕府时代,地方大名表面上对幕府将军恭恭敬敬,实际上就很难说了。而且底层百姓的日子也实在称不上是过日子,只能勉强算得上是活着吧! 当然,正统年间的大明底层老百姓也差不许多。虽然大明跟倭国比绝对算得上是地广物博,但那跟杂草一般的小老百姓实际上没有多少关系的。全世界都一样,耕田的吃糠咽菜,织布的衣不蔽体。 怀着对倭国女子技术的实践求索精神,朱祁钰态度坚决地要求大明朝廷准备对倭国的征战,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诸卿若有反对也简单,只肖将族中男丁尽数编入备倭军中,再有贼至皆由诸位的族中男丁负责应战便是。” 如果说其他的理由都有各种各样的反向理由,那么这一条无疑是绝杀。想要不征倭就要备倭,备倭就用那些反对征倭者的族人好了。 开什么玩笑,谁敢应承下来不用走到家都能被闻讯赶来的族人给打死在半道上,尸首都不能进祖坟,还要把他亲生父、祖给刨出来弃尸才能消了族人万千恨意中的一丝而已。 知道结果的文武百官再也没有了反对征倭的勇气,剩下来的只能是将征倭的工作做好,确保不会重蹈蒙元覆辙了。 蒙元两次征倭其实开始都非常顺利,第一次连同后勤人员一起也才三万出头人马,倭人刚一接阵就知道元军厉害,虽然劳师远征但是军阵严密调度有方,根本干不过。 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台风降临倭岛直接将三万多蒙元将士给送进了海里喂了鱼。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铁木真家的小儿子当然忍不了,第二次组织了十四万大军上千战船分两路杀向倭国。奈何没算好日子,两军会合上面耽误了时间又把时间拖到了六月份…… 有了上次经验的倭军稍一接触死了百来号人就缩起来等刮风了,这个缩头乌龟的经验真是学到家了。几天后果然夜里又来了大风,结果十四万大军又不出预料的出了意外。 这说明什么问题?这说明了诸葛亮借东风的典故是值得相信的。就算当日借不到东风,大不了说路上塞车冬风来晚了两天而已~ 可惜了蒙元两次东渡十七、八万人口就这么折在了倭国连点浪花都没翻起来,最终成就了倭国“神风”的名号。 朱和尚将倭国列入不征之列难保没有这方面的考虑,毕竟这自然灾害实在受不了。他倭人敢拿破木头拼个船就飘到我大明来抢劫,我大明官军不能拿生命去跟台风赌命哪! “之前朕就说过,此次东渡远征需要安排大船单次运送三千官军登陆即可。舰船火炮压阵,三千官军登陆后占领要地固守三、两日等待下一波官军到达即可。”说是三、两日第二批援军就能到是有些过分了,以大明官军现在的配置,三千人应对倭军几天时间不会很难。 吸取蒙古两次东渡的教训,只要占领了滩头并建立阵地固守待援撑到大明第二批、第三批官军到达就可以了。官军从朝鲜登船后哪怕是仅仅摇撸日夜不停也能七日到达了吧? “以我大明雄壮劲旅,三千之师足以对抗倍余倭人。”这个时代的战争都差不多,全世界的军队差不多都只有精锐才有成套的战甲、兵器可以使用,其他人别说趁手的兵器了,连训练一下队形几乎都是天方夜谭。 很难想像以三千精装大明官军使用强驽、硬弓向着冲上来的人群发射着重箭,间隙夹杂着火铳、火炮打响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战场上顿时弥漫着硫磺未能充分挥发的硝烟味道扰乱倭人武士的心神。 别说倭人能不能抵近拼杀了,就算近身了又能怎么样?按照这几年官军操练的不要脸打法,防守时必然会趁势撒出铁蒺藜、铺出拼成整块的地刺板做为防御的阻敌地带。 长戈可刺可劈,更有刀牌手在后面随时接应前出的弓弩、火器操手和长戈手后撤。倭人想拼刺,几乎就是白日做梦了。 海上只要留下一、两艘小号福船,一边巡游防止倭人水上断登陆军的后,一面开炮支援陆上作战,战局毫无疑问只能是一边倒的屠杀而已。 等待后续部队的意义更多的是进入腹心地带,需要更多的陆战力量去占领土地,攻打内陆城池而已。 按照 原定计划,陆续带上一些朝鲜人担任后勤服务人员并打打顺风仗,也能让朝鲜族同胞知道与宗主国的军事差距,早点自觉内附也能解决半岛上粮食缺乏的问题。 天寒地冻的气候影响下地薄人稀,在没有辣椒的情况下做出来的泡菜可不只有酸咸味的?那玩意儿亚硝酸盐太重了,不利于鲜族同胞生长不是? 再看看大明,京城旁边就有暖洞子可以在冬日里种出脆绿脆绿的黄瓜、韭菜、大蒜……那颜色真是比当年汉王脑袋上的帽子还要鲜艳。 “征倭的章程是早就定好了的,不应该以小小达贼试图犯边就急着做过多改变。朕的要求,除非塞北果真战事吃紧,否则工期不准停。传谕广州水师,抽调能吏前往福州、青岛、天津训练水师。另一方面加强与南洋诸国贸易,要让交趾更多的从海贸中得到大明的货物,从而依赖大明。” 封建帝国主义的好处这个时候就显露无疑了,根本不需要一个党派一个声音这种要求,就只有一个声音,一个来自于皇帝的声音。 当皇帝决定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朝廷上下即便有反对也只能在先尽可能完美地完成全部工作后才能继续提出反对意见——跪着提! 即便不被接受,还得同时对天下臣民称赞着皇帝陛下的英明决定必将带着人民走向繁荣富强。 皇帝陛下的决定嘛,怎么能有错,有错也是下面官吏没有办好差事,更有那刁民乱法祸国才造成的。皇帝陛下是代表上天的,陛下提出的目标必然是令人鼓舞、催人奋进的。我们这一代人能够在皇帝陛下的领导下为大明开创一个新时代而努力那是光荣使命,是上天赋予的重大责任! 朝廷内外,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要借着执行皇帝陛下谕旨的机会不断提高拥护皇权的理论知识,不断提高官员代天牧民的能力和水平,为了能够迈向发展大明、强大大明的新征程凝心聚力,踔力奋发、勇毅前行,为全面建设万国来朝的新景象,为大明帝国形成多民族团结、大一统的时代而奋斗…… 挺好的,还能怎么样,至少景泰皇帝陛下没说要御驾亲征,而且给建造战船、训练军队和筹备物资都留下了一定的时间。紧是紧了点,如果奔着这个目标去想要求个稳妥那个时间我希望是一万年~ 只要应对了眼前的鞑靼来袭,应该就不会是太大的问题了。可恨鞑靼也真是阴魂不散,瓦剌强悍时鞑靼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都不见了踪影,瓦剌一旦被破这才几年时间鞑靼部族又死灰复燃重新开始挑衅起来了。 也苦了胡尚老了,人还没到位置上之前的旧账怕是就要翻出来了。胡阁老继总督位不久寻来的鞑靼部忽必烈后裔贵女这事恐怕就没法圆过去了。 等等,好像也不对。既然鞑靼部都要在名义上拥立阿里不哥系的麻儿可儿为汗,那可不就是当年忽必烈一系的已经彻底被脱欢那票人给弄没了? 只有这种可能性才合理,否则以鞑靼与瓦剌的世仇,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两系的旧账,没有可能鞑靼部族首领会拥立阿里不哥系的后裔为名义上的蒙古大汗才对。 哦哦,这就好办了。既然鞑靼部手里没有了忽必烈一系的黄金家族血脉,如果阿里不哥系的麻儿可儿又被捏在了大明手里,再加上哈密王也是阿里不哥系的,那么景泰皇帝陛下所说的“金玉家族”具体都有哪些成员就是我大明说了算了…好兴奋呀~ 如果这么算起来这事不论怎么折腾都不太可能会亏,太值当了。干! “启禀陛下,臣以为于总督此次督师塞北各镇官军剿灭来犯达贼出师之名还可以正一正。”新任兵部左侍郎商辂连忙站出来刷存在感,这可是扬名立万体现自己价值的好时机呀! “哦?商卿有何高见?”朱祁镇复辟后被清算的人多了去了,商某人正好也是其中之一,这也就说明了商辂至少在景泰朝是真正做事的人。否则那些不被看中的人在景泰朝根本没有存在感,哪里轮得上有资格被朱祁镇清算。 “回陛下,臣窃以为应当善待那个麻儿忽儿汗,然后由麻儿忽儿汗号召蒙古各部人民共同抵御鞑靼部。如此这般,我大明兴义师讨伐达贼更容易被草原各部认可。”商辂的话迎来了朱祁钰的点头赞许。 刘备入川的由头也是有个二傻子族亲请过去的,只不过请神容易送神难,成了鸠占鹊巢夺了人家的基业用来为自己打江山用了。 虽然已经深入大草原有段日子了,但是真正的汉蒙两族联姻并不多,即便有一些也是不被蒙族各部落祝福的,在草原上如果离开了大明官军的势力范围这些汉人男子娶了蒙人妇女所住的营地就不那么安全了。 想要让两族融和还缺点什么——缺一个让两族放下仇恨的契机。而麻儿忽儿汗的归附就是眼下最好的机会,只是麻儿忽儿的归附是暂时躲避鞑靼部孛来控制的权宜之计还是走投无路了死心归附呢? “诸卿,依商卿所说,这麻儿忽儿汗归附我大明原本当是件好事,我大明正好有足够的理由顺理成章的彻底收了蒙古草原。只是朕当心麻儿忽儿汗来投有诈呀!”朱祁钰有些小担心,是不是要先借着麻儿忽儿的名号先收拢下蒙古草原上的勇士为大明所用,然后再送麻儿忽儿汗去见他的父祖呢? 伟大的蒙古大汗不就应该早早的投入长生天的怀抱去陪伴成吉思汗铁木真吗? “启禀陛下,其实这个问题您之前已经给出了答案呀!”商辂拱手说道。 “嗯…啊?!”朱祁钰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陛下,在胡阁老任北疆总督时陛下就曾要求汉蒙一家亲,当时百官中有反对的声音,还有不少折上递上来称‘蒙元乃我朝大敌’。陛下闻言批复‘明承元统’,如此本该继承蒙元的一切权利。这蒙古各部首领,包括历任蒙古大汗都是受我大明册封的,便是麻儿忽儿汗的父亲脱脱不花汗不也是受我大明册封的吗?” 对呀!甭管脱脱不花、也先他们之前来朝贡是怎么个说法,现在我们强大了就应该一口咬定大明朝的领土就包括了蒙古草原。各蒙古部族一直就是我大明的子民,蒙古草原一路至北,到达冰山之处都是我中国自古以来的固有领土,是我大明领土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传谕,册封麻儿忽儿为汗,余者归附百官赏赐有差。宣麻儿忽儿汗即刻来京觐见。” 第153章 问案 皇帝陛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毫无更改可能的要动倭国那就动罢,撮尔小国确实也不值得太过较真。只要朝廷准备得当,至多不过是几万官军打了水漂。 上位者眼里,官军也不过是万民里面的一个数字而已,这个数字多点少点无非是在朝堂上大家表现是否需要更为沉重一些,在外饮酒作乐的时候要更低调一些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麻儿忽儿已经在大宁了,一纸诏谕就能立刻把人立刻给招过来。根据大宁传来的奏报上所说,脱脱不花及主要的部族首领都去见了长生天,麻儿忽儿被孛来那老小子给欺负惨了,在旁人的提醒下才想到来投奔大明支持躲过孛来的欺压。 这么算起来,孛来也算得上是蒙古草原上的曹操一般的人物了。可惜满草原一马平川,只要有几匹马就能逃出来。身系旧主的几个仆人偷了马匹陪着麻儿忽儿逃出了鞑靼主营地后又收拢了一小撮族人,在几乎放弃了全部家当后靠着一人双马逃出了孛来的追击。 要是再晚一柱香的时间遇上大宁卫的“巡哨”官军,少不得被孛来的追兵捉回去又是一通皮开肉绽了。 大明对鞑靼一战已经布下阵势,就等孛来带着鞑靼部族一头撞进大宁来向大明兴师问罪了。可别来太晚了,大明几十万官军布下了口袋阵等久了人心会散的,更重要的是每日里被炫掉的粮食那可是山一样高,海一样深——都是钱哪,看见数字就心痛。 最主要是景泰朝的廉政公务局和国家安全局那些混账行子鼻子太能嗅了,手上稍稍沾了一丁点儿油味他们都能闻着味找上门来……那可都还是套着锦衣卫袍服的祖宗,上了门来能空着手回吗? 没事都能榨出三斗油出来,何况手上真沾了油脂的,根本跑不掉。不敢碰呀~ 这个时候想想,真怀疑镇哥儿在的时候了。有规费可收,有油水可捞,唉~ “启禀陛下,今年准备秋决的名单需要陛下御批了,不然赶不及秋后问斩了。”新掌刑部的尚书俞士悦趁着空档连忙提出需求。 刑部在金濂手下时明面上稳稳当当无风无浪,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建树。俞士悦从大理寺卿升刑部尚书,初一接手就碰到了秋决人犯的问题。 要秋后问斩的人犯需要皇帝御览后批复,虽然以往大多是走个流程,从中间挑几个拿出来以揭贴的形式报给皇帝赦免掉。这一切从正统十四年开始就变了,景泰皇帝陛下自登基开始的与众不同就从他的大赦天下开始,能够从这个赦免中活下来的绝对是属猫的——而且耗光了九条命! 凡判死刑的,死在大牢里甚至官差拿捕后死掉的都要呈皇帝陛下亲自看过案卷后才行。 皇帝陛下日理万机,不去关心国家大事反而盯着这些囚犯,真真让人看不懂。 往昔这些犯徒喝水死、吃饭死、睡觉死的可不在少数,哪里有人管过?下面也只不过报一个暴毙就是了,至于是言语间得罪了差役还是罪有应得又证据不足恶了公差下了死手,甚至于某人使了银钱……呵呵,家里无钱无势的从来都是死了白死。 景泰朝好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甚至锦衣卫全盯上了上报因为暴毙、时疫猝死的犯徒。就此揪出来一批有问题的差役,倒是便宜了那些被清退下来的军户。原本世袭的差役就这么轻轻松松被军户给截了胡,甚至都有人犯了眼红病居然都想去当官军了。 贱骨头,官军是那么好当的?那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无常鬼都不待见的人。你想当官军,可想过当上官军是要入军户的…取消军户了?哼,那只是这一朝的皇帝爷爷这么办的,下一任是什么情况谁知道? “嗯…”朱祁钰从御案上翻出名单展开,眉头逐渐紧锁成了麻花状:“名单朕看过了,刑部提供的案卷朕也看过了,只是其中有几个案子朕不太明白……都察院、大理寺及刑部商议一下,派几个伶俐人去好好查问一番。” 说罢,朱祁钰手指在名册上划拉一番,轻轻将名册往御案上一扔说道:“那个松江府的案子,处处透着诡异。一个有功名的学子游学到松江府后就是为了跑去挥剑斩杀几个差役?” 从松江府报上来的卷宗资料来看,一个游学的学子带剑闯进松江府官衙里突然发难,挥剑砍杀造成多位衙差中剑身亡。等到衙门里一众差役赶到后这位学子也力竭投降了。 大明朝的老百姓是不能随便带兵器的,连买都不行,何况没有路引、凭信想要穿州过府就更不可能了。只有考上了功名的读书人才能外出游学,家里经济条件好一点的会佩一把剑挂在腰间做为装饰使用,真正文武兼备能舞剑杀人的绝对是少之又少。 就连于谦、罗通这些所谓的大明文武兼备的大臣也只是“知兵事”而已,真让他们顶盔戴甲恐怕也就只能挥舞下刀剑而已,没有什么真功夫。 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跑到外地官府里面去砍杀几个完全不着调的衙役,怎么看都怎么透着其中有多么不寻常的内幕。 “还有那个辽东的案子,人虽然是死了,可怎么想怎么觉得透着些不寻常的意思在里面。以诸卿之见,若是要出远门从贼有带上老母幼子的道理吗?” 如果说松江府上报要斩的人犯案子从里到外透着古怪,那么辽东这个案子就更荒唐了。 驿丞上报一个驿卒以手驽射杀了一个在驿站行凶的歹人,杀就杀了,可是这歹人是挑萝扛担带着老母幼子的,这就不合逻辑了。 要是说这人是带着自己老娘和孩子出门投亲,这都能信,从带着一堆行李上就能看出这是普通小老百姓远行走亲戚的模样。说是要去行凶的…你出门行凶带上老子娘和孩子,是准备行凶不成怕别人找不到报复对象吗? 这么推算起来,这个驿卒的就有很严重的海滥杀良民可能了。 “臣…遵旨。”俞士悦二话不说一口应承了下来。 从这个表现上来看,这几桩案子是不是俞士悦故意塞进来的还真不好说。 “嗯…还有…那个啥…”朱祁钰转身看向一旁伺候的太监王诚道:“兴伴伴前日呈报的奏折里夹着的那封信看过了吗?” “回皇爷,奴婢看过。”王诚一愣,立刻小步向前答了句,又原步退回了之前的位置。 “那个事情也透着古怪,你给诸卿讲讲是怎么回事。”朱祁钰吩咐王诚后自己就往后靠了靠闭目养神一般不再说话。 “是,皇爷。”王诚连忙低声答应道 。 王诚是才升到司礼监的随堂太监,虽然没有成为大太监那般威风,好歹也是进了内监中最高的权力机构了,多少有些春风得意的感觉。 咽了下口水润润嗓子,王诚以能够不惊到身旁朱祁钰能够让整个大殿里都听到的声音把事情简明扼要的在大殿里跟一众大臣说了出来。 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兴安奉旨出差,走到辽东时碰上了一件旧事,稍一打听后觉得肯定有问题。 前几年兴安府上有个用老了旧人得了腠理之疾,整个人全身上下奇痒难受,还不停的掉皮肤,样子看着实在吓人,没法在兴安府里待了只好请辞。 兴安见了也没多说什么,不仅结了工钱放人回乡,还给了笔钱让回乡买个宅子、置办点田地,也算老有所依。 旧仆千恩万谢回了老家,没多久写了信回来感谢旧主仁义,说是老家有个医馆正好能治这皮肤骚痒之疾,用不了多久就能治好病还想着回来继续侍候旧主。 原本兴安也没当回事,旧仆能够治好了病就行,回不回来都不重要。几年后就算病好了想回来,自己身边指不定又多了多少更得用的人,哪里就还用得着旧仆了。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兴安才一直不肯出远差,宁愿不做大太监也要守在皇帝身边才是。 就这么过了两年,旧仆没了消息,兴安也忘了这一茬了。可是之后突然就收到老仆家人来信,说是老仆因为钱财被骗了干净而病症越发严重,一口气没喘上来人就这么走了。 行骗骗到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的旧仆头上了,着实有些过分了。兴安没多想,不愿意让人拿住把柄于是托着人绕着弯打听了一番。这一打听才知道所谓的医馆还真有问题,只是人去院空衙门里不想多事不愿意接案而已。 这次兴安到辽东公干,在辽东大街上考察民情时还真又找到了这家医馆的脉络,于是就想顺藤摸瓜打探一番。 一家叫做“姜老爷”的医馆,专门打出诊治腠理之疾为名头,可用药却是另一家隔了几个州府的药厂。 药厂制药并不是谁想买就给卖的,只卖给“姜老爷”医馆。这要问了,你制药不卖给旁人只卖给姜老爷医馆,这中间莫不是有什么猫腻? 人说了,这是姜老爷祖上数代百年祖传的方子造出来的,其中采用了福建的毒虫、毒蛇和辽东的各种奇珍异草制出来的良药,专治皮肤病! 想要买药,没问题,只要交了拜师费成了姜老爷的徒子徒孙就成,往后这药也就能买得到了。 要说旁人问到这也该完了,可惜兴安是个仔细人,之前就托人向各地打听过。各地确实都有这么个“姜老爷医馆”,但是都开不长久。 有衙门和医官分别上门盘查过,当衙门里来问的时候人说是卖的止痒药,绝对没卖过任何治病的药品。医官上门就更简单了,只一口咬定只是提供为客人搽抹止痒药的服务而已,什么药都没有卖过…… 所有事情串起来就很清楚了,这明明就是一个诈骗案——专门针对得了皮肤病急于治病的中、老年人。 这些病患因为奇痒难耐,而其他医馆都回复这是无医之症,只能缓解病痛时投医心切。于是骗子自称有百年祖方可根治类似于牛皮癣这种皮肤病,直接将人忽悠进了自己的“医馆”。 卖给病患的“药品”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替病人涂抹上止痒药就能让病患感觉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于是跟那些说这些疾病是不治之症的庸医就被比下去了。 就用止痒药这么涂抹下去,有个两、三年后皮肤病因为缺乏有药的治疗会愈发严重,再用止痒药无法隐瞒下去而不值钱的“药”卖了几年后也捞足了资本。将各病患约的上门“复诊”日期留出个空档,然后一夜之间搬了干净就是了…… “这种事情为什么当地的衙门、医官会相互推诿?谁给了他们的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朱祁钰已经睁开了眼睛,扫视过殿里众人的表情后突然问道。 “这……”这话就难回答了。 骗子手段其实并不高明,但是布局很漂亮。药铺、医馆总店设在了辽东,那是辽东嘞…没听说过行商不过山海关吗? 若不是有一去不复返的决心就一定要在当地有个保险的落地点,没有个有点势力的当地人护着,出关后想要能全须全尾还赚了钱回来…呵呵,谁给你的胆气? 在各地所谓的“医馆”其实都没有如实向官衙报备,面对差役上门都采用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方法应付了过去。差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愿意多事,勉强应过去走个过场也就交了差。这么一折腾下来,可以大概估算得出各地因此上当受骗的根本不在少数。 “为什么,朕就很好奇为什么官衙接到了报案没有细查?细查一下很难吗?还是说查阅的功夫都用到别的地方去了?”朱祁钰的脸铁青铁青的,这个时候殿内的大臣们突然开始怀念起正统朝来了,那会的皇帝其实蛮好…糊弄的,至少绝对不会从这些公文上发现下面人的手段。 “陛下…不如,臣安排刑部下文去查一查?” “刑部行文?不,内阁拟旨,让监察御史去查。之前派往江南的巡按不在少数,抽调几个查一查这些案子,朕要知道这些问题是怎么回事。查办得当的,也别一直做巡按了,调回两京任职。查办不力的,贵州、云南不是还缺人吗?广西也要流官,都派去西南吧!” 西…南……去西南当个知府还不如在江南做个县丞日子好过吧? 第154章 石彪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自己都没搞清楚状况就会被皇帝给弄死弄残喽。皇帝这一句话,无论朝廷里的文武百官还是宫里的嫔妃、内侍都会绞尽脑汁猜测一番。 这是对监察御史不满?不能呀,前几年这些挂监察御史衔的在周忱指挥下四处奔走,为了大明朝的财赋增长做出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朝廷只升了周忱没有升这些人已经让人觉得是刻薄了些。 那这是对松江府还是对辽东不满? 松江府下的上海县曾经是出海和登陆的良港之一,上海上海,不就是因为从这里上了海才叫上海的嘛!如果不是因为有舰船从上海出海、登陆,上海就是一个破渔港子,从头到尾就散发着普通小渔村一般的经久不散的鱼腥味。一遇到梅雨季节,整个渔村里的人不但没心思看蒙蒙烟雨,还要担心自己家的茅草房子因为太过潮湿而发霉长出毒蘑菇出来。 没道理是上海,水师在崇明岛上修建了补充基地和防御措施,并没有听到说在上海、崇明两地有什么大的扩港动作,至少现在没听说过。那么这次真的就只是因为问案? 又或者,辽东的曹义那帮人好久没挪过屁股了,把辽东经营的如同自己家的后院一般,皇帝恼了?要用这个由头动一动辽东的官僚体系,而松江府只是被拉出来陪绑的吗? 对,这个原因更充分些,更符合皇帝的性子才对。哪有皇帝能够受得了臣子做大的,历朝历代杀功臣的事情多了去了,越是功劳大的,雄踞一方的,越是引起皇帝猜忌。对,一定是曹义那老货,辽东那一票人引起皇帝不满了…… 朱祁钰并不知道自己一番为国为民的忧虑换来了朝廷内外的各种猜测,甚至流言很快就遍布京城。 毕竟景泰皇帝的行事作派与本朝历代皇帝都有很大的不同,要说对百姓仁慈,仁的有些过了。被后世称为明仁宗的洪熙爷在仁慈方面也是有限度的。 当年安葬魔皇永乐爷时,陪葬的活人妃嫔、宫人可不在少数,那可都是磕头求过这位仁宗皇帝的。那么多人就这么被活埋了,还不就是仁宗爷一句话,哪怕一个眼神就会有大臣跳出来找出一万种理由来阻止活人殉葬的陋习了。 没有,完全没有! 这位景泰爷一登基出手就恨辣到位,组织对抗外敌的同时还不忘记出手收拾了朝廷内外一番,多少勋贵都因此遭了殃。 就比如说那个谁谁谁…骑手卫那个百户叫个什么的?哦哦,朱忠!怎么就敢在景泰爷刚登基不到一个月就上奏参劾一干大臣呢?虽然是大多都是土木一役阵亡的人,可那都是重臣呀!而且这个朱忠还毛发未伤,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当时被参劾的成国公朱勇、修武伯沈荣虽然因为战死了没有受到朝廷再度追究,但他们的后人袭爵问题不也一直没解决吗?就这么一直拖着,让他们子侄都去军中历练…练你妹呢练,咱大明朝从来就没这个规矩不是。 顾兴祖那货就更加倒霉了,虽然土木一役没死掉,同样被参劾后至今还在一线边塞苦苦打熬。要说这货也是该,什么破事都没少干,自己下属的妾室都要霸占。霸占就霸占吧,给人家正妻一份值当的家产不就完了?小妾而已,与驴子有什么分别,都是能用的时候拉出来骑骑,高兴的时候你趵蹶子都没关系,不高兴了嘛……最近流行那什么…驴皮阿胶? 就为了这么些个破事情弄坏了自己的名声不说,在年轻的景泰皇帝那里挂上了号,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再翻身了。 就这,他顾兴祖还只得苦熬,但凡敢有半点扎刺试试,爵位还想不想传下去喽?就算自己想撂挑子不干了,家里妻儿也不能干。 张懋那小子就走了狗屎运了,明明自己老子张辅在土木之役也屁大点用没派上居然他还能安安稳稳袭了爵。也是,张辅之前的功绩实在太大了,仅仅数度平交趾这份功劳就曾经让朝廷都不得不调他回京夺了兵权,可见这狗皇帝也是看人下菜单,柿子捡软得捏。 张辅的二弟张輗到现在官也没升上去,本来已经升到中军都督府右都督负责宿卫工作了,据说因为升到前军都督府右都督的老三张軏“骄淫不奉法,尝私宫家奴二人。”的原故,不得寸近。 张軏也是自己找事,本已经身居高位,因为这点事情这次也被贬到辽东去了…又是辽东不是,所以这个辽东哪,咳咳咳,那啥啥,家里锅上还炖着羊肉,先走了哈~ 嗤——无胆之徒,这才聊到哪就腿软跑了。 都说这现任英国公张懋跟武安侯郑宏在边境置了好些田产,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符合朝廷定下来的国策呀,可不就是要将汉人迁一些到边境附近吗? 可这两货安排的管事跑到边境镇堡要求军士替他们家干活,知道吗,都被参了。提督大同军务的左副都御史年富的奏折写得可清楚了,说这二人是“各置田庄于边境,其守庄人以私干天城等卫官,索军丁地耕种,岁以为常,有妨边政”。 这年富也是敢说,请旨要治这张懋、郑宏两人的罪呢! 瞧瞧咱皇帝陛下怎么判的?不知道了吧,咱皇帝陛下可恨了,直接下旨说批评左副都御史年富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陷害大臣。 真的是陷害大臣吗?呵呵,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怎么回事。皇帝陛下将张府、郑府在边境的田庄全都收归了边军,登记造册都成了兵部管辖的军用屯田。而管庄人和几十号庄户更是直接被收了成为官军仆从专事屯田。 哈哈哈,想想就好笑。英国公张懋、武安侯郑宏吃了这个哑巴亏不说还得要上谢恩折子,感谢皇帝陛下为自己正名。 就这么平白扔了大片土地和几十号人口不说,又在皇帝那里被记上了,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喽! 文臣、武将、勋戚,在景泰皇帝爷这里就没有一个能得个偏袒的。而如果说皇帝陛下真是爱民如子——谁信哪?! 历朝历代的皇帝有哪个不是说自己爱民如子的,实际上呢?哼哼,不过是换了一帮人坐在老百姓头上拉屎撒尿罢了,你们还能真信了什么好皇帝,幼稚! 不过这个景泰皇帝还真是心不够狠,手不够黑,这个皇帝位置还是不一定能坐稳当了。 怎么说? 京西那个王府里还住着一位呢! 那位才多大年岁?三十了吧!啧啧啧,八岁登基称帝,不到二十三成了太上皇帝,之后又是自废为庶人,这会才是个燕亲王……可人儿子却是太子呀! 更可笑的是,当皇帝不想方设法把自己儿子整成太子就算了,居然还搞个什么约法一定要保证侄儿承统的合法性,啧啧啧,这可不就是心不够恨,手不够黑了吗? 想想前朝,人家宋徽宗、宋钦宗,啊~那啥啥,哈哈哈哈! 大中午才忙活完正经事情的朱祁钰的些不太满意御医们提供的膳食方子了,这一整天都吃些什么玩意儿,曾经一夜七次郎还不够,如今这才二十七、八的身子骨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后宫里总共也才十几个而已,这都多长时间没往宫里添人了。照这情况下去等到三十岁大坎一到,这身体大滑坡,后面的事情就更不行了。 这女人可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不喂饱了往后这宫里能有清静日子过吗? 一群废物玩意儿! 宫里十几个嫔妃轮流怀孕,这才给了朱祁钰一些“固本培元“的缓冲时间,稍稍空一档子朱祁钰又要跳出来操~劳了。 这一世的朱祁钰想想后宫里那一群大肚子心里就犯嘀咕,按历史轨迹朱祁镇返京后就被直接送进了延安宫,也就是被后世称为南宫、南苑的明朝后期禁忌了。然后就是朱祁镇曾经睡过的,该他睡的也一并送进了南苑,在此后的七年里朱祁镇的多个妃嫔都有出出,所以他的日子其实过得还是挺滋润的。 后世的某些影视作品将朱祁镇在南苑的日子刻画成衣食无着落就很过分了,衣食没着落还能生下一堆孩子,那是衣食无着落的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可同时的朱祁钰一边辛苦面对着国事,一边又在死了自己家太子朱见济和新皇后杭氏的悲痛中无法自拔。为了安慰自己频繁出入各宫妃嫔处所,即便如此还有宦官进献了一堆宫外技术高超的失足妇女向皇帝倾诉悲惨人生,愣是一个蛋也没下出来! 而后就是不到三十岁的朱祁钰因为操劳过度病倒在榻上,由此给了石亨、徐珵、罗通、张軏这一票无耻小人机会,拥立朱祁镇搞了个复辟。孩子、老婆前后离世如果说是巧合,那么在杭氏去世后的两年里播种无数却颗粒无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总不能说,太阳黑子影响的小冰河期除了造成大明朝整个江北地区粮食欠收,顺带着把皇帝朱祁钰的自耕地也一块都给影响了吧? 想想这些不正常的情况朱祁钰正心中不爽时,内侍捧着急奏匆匆忙忙一路小跑奔了过来。 “陛下,宁夏急奏。”内侍躬下身子将奏报高高举过头顶。 宁夏?朝廷的布局中对于西部没有特别的安排,有左都御史王文坐镇也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情才对,这是怎么了? 奏报内容简单,鞑靼部首领孛来指挥鞑靼军马进犯宁夏洛阳川。明军西路参将种兴率领一千余人冒进,中了鞑靼军马埋伏尽数被斩杀于阵前。宁夏总兵官、都督同知张泰派人飞马奏报朝廷,请求增派智勇双全的都指挥前往宁夏协助作战和守备。 “废物!一群废物!”朱祁钰看过奏报勃然大怒道。 “那个种兴是废物,张泰也是废物!”堂堂景泰朝官军,武器精良,甲胄齐全,再兼军士训练有素,怎么就被人杀了个全军覆没呢?可不就是指挥官不当,一将无能害死千军的真实写照了。 “太医院废物!御膳房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好嘛,气头上来的之前压在心里的火全都爆发出来了。 宁夏总兵张泰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老实人,位置上一蹲那么多年,拉没拉出屎来不管至少没捅出什么篓子来。之前还进献了战车改革方案,也算多少有点功劳的,就因为一仗吃败就被景泰皇帝大骂是废物,多少有些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快,召兵部议事!”这种时候光骂娘也没用,解决问题才是正经道理。整个对鞑靼的布局里大宁才是重头之重,鞑靼是怎么绕道跑以了大明西北的? 瓦剌自西而来,鞑靼一直是占据了蒙古草原的东部。自从瓦剌大败鞑靼之后整个蒙古草原上就不见了鞑靼的踪迹。按说,这次瓦剌败退之后小王子麻儿忽儿也是从相对东面的地方被石亨部将给接回了大宁,没道理鞑靼会绕到宁夏偷袭呀? 莫不是,鞑靼得了消息,故意绕到了宁夏偷袭大明? 稍一会儿,奉天殿里朱祁钰落座后兵部、内阁纷纷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大军作出过度调动是不合适了,不如调一军直接沿着麻儿忽儿来的方向一路正面推过去,找一找鞑靼的部族。 再给出了立刻下旨让范广、石彪作出调整,确保塞外几个主要城寨的安全这般的建议。 一定要确保大明边疆防线不被突破,尽要小心塞外的城关不会有失。如果塞外城池有失,城池里的各种武器就直接成了资敌的军械了。 土木一战,大明损失惨重,被瓦剌搜捡过后还能被大明官军捡回来的各种武器、盔甲、仪仗都数以万件计,如果这一次几个塞外的城池有失,更加精良的武器落在鞑靼人手里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启禀陛下,事不宜迟,请陛下即刻下旨。” 正在众人商议间,门外又有一个宦官快步小跑进来,呈上一份奏报后轻轻退了下去。 “嘘……宁夏无虞矣。”朱祁钰见过奏报长吁一口气。 接到调遣命令的石彪出塞后没有按常理出牌一个个塞外堡、寨走过去,而是直接绕开了明军现有的城寨范围之直接投入了大草原里。 在与一个不太友好的部落做了深度交流,充分发表了双发意见之后,石彪得到了鞑靼首领孛来绕开大明官军从各明军实控地区穿插到宁夏偷袭的消息。 得到消息的石彪充分向这个部族表达了自己的友好之情,并向对方馈赠了足以表达自己感情的礼物……就是擦血迹时花了点功夫。 当石彪大队人马接近宁夏时正与孛来得胜的鞑靼马军相遇,两相对撞鞑靼军先是被石彪所部重甲冲破阵型,然后又被轻车摆出连锁镰刀冲车阵势斩杀大部,侥幸逃脱的头也不回奔北边而去了。千里奔袭宁夏的始作俑者孛来的脑袋成了大明官军的记功牌,宁夏接了伤残的官军入关后立刻再次飞马来报。 “好个石彪,又立一大功!真我朝智勇之将也!” 第155章 重律治民,宽典待吏 石彪的战报无疑是一个惊喜,一个大惊喜。 大明朝调动半数国力准备大打一场的国战,无意间让石彪给打破了,为此景泰朝廷将可以省下无数的钱粮和军士的生命,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大喜事。 “启禀陛下,臣以为我朝以来,应对达贼多年之危一朝可解其功莫有大于彪者。请陛下重赏石彪,以为众军榜样。” “臣附议。” “臣附议。” …… “知道了。”朱祁钰轻轻放下奏报,对于升赏石彪的事情不置可否。 什么玩意儿?皇帝陛下一句不咸不淡的“知道了”就算完事了?这怎么能行,整个大明朝杀王夺玺都是洪武年间的事情了。哪怕斩将夺旗都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的事情了,最早一次正经的斩将夺旗还是永乐朝的事情呢! “石彪直属北疆总督,于卿自有奏报为其嘉奖,朕又为何要越过于卿嘉奖其部属呢?” 于谦部属…还真是。胡濙任北疆总督时石彪就被调到开平卫旗下担任将官,即便皇帝点名石彪领军突袭鞑靼部族也还是北疆总督旗下将官——没毛病! 仔细想想,似乎又有哪里不对。莫说于总督部属了,正统十四年土木之变后连卫所里的百户都有直接调遣到京营或边镇的,哪里有问过上级官员意见的了? 莫不是这一惊一喜,皇帝陛下又恼了?!皇帝不喜欢有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所以不会喜欢有惊喜,因为惊喜就意味着脱离了掌控,这不是皇帝喜欢的事情。 又或者还是石亨的问题,有消息说石亨在大宁贪腐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陛下将奏折留中不发,莫不是又为了石亨的事情牵连到石彪了? 对于石亨皇帝陛下似乎有股天然的抵触心理,用脚也能想到这多半是石亨自从大同任参将时就曾经抛弃袍泽,在战败后孤身逃回大同恶了皇帝陛下。 按照皇帝陛下在官军革新时提到的“不离不弃”,石亨明显是不合格的,即便当年石亨在大同任参将时大同镇官军都被郭璥那个死阉宦给把持住了,石亨这个参将实际上没有什么大作用,但是初入大宁呢? 初入大宁时遭到兀良哈三卫反扑时石亨也没能守住,虽然说一时的战败投降保住了大明几万官军有生力量,其实也符合大明的利益,但是结合了之前大同的逃跑前科嘛…… 至于问到石亨在京营的功绩,呵呵,有什么功绩了?不就是训练、操演了官军而已,可有杀过达子?可有斩将夺旗、杀王掠地?没有吧! 区区一个大宁总兵而已,就敢在大宁买官卖官,与景泰朝的清廉、勤政、爱民形象天差地别。 做为才收回来不过数年的大宁卫,整个大宁的军、民、官、吏明面上都是他石亨一人说了算,实际上暗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就他石亨居然也敢纵容家人强占民田、私招流民为其开垦田地大搞他私人农业经济。 呸!什么东西! 在塞外发展农业经济是大明景泰皇朝的国策,官府好不容易连哄带骗求着送到塞外去的商贾、农户开垦出来的田地他石亨也敢打主意,这个作死玩意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 是那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瓦剌太师也先吗?哼哼,可笑。 要说他敢这么作死真是大明朝离了他整个北疆就守不住了也就算了,而实际上他石亨顶多不过算是大明朝整个北方官军的武将里排第二呢,排第一的杨洪可是被达子称为“杨王”的! 何况有了他的那个能干侄子,这会他石亨对于朝廷的作用性还真不如于少保举荐时那么重要了。 看看人家杨洪,镇守宣大这么久时间没动屁股,这几年也没怎么打仗坐着没动就升到侯爷了,皇帝陛下还逢年过节都有赏赐就可以看出来对杨总兵的态度了。 再看看他石亨,哼哼,先是从后军都督府后都督调到了大宁担任都督,熬着资历甚至靠着侄子石彪的战绩才混到了个武清伯的爵位,心里还没点数,也亏了这个武夫心大了。 想想石彪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叔叔。听说之前石亨还收了石彪这个侄儿做从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几年他石彪还真当得上“勇冠流辈,每战必捷”的称号,如果不是被那个叔叔拖累早该升到五军都督府里任高官了,哪里还会现在还挂了个冠军伯的爵位在开平做个都督同知呢! “既然无事了,就散了吧!”对于朝廷内外猜测自己对石亨、石彪两叔侄的心态没有关注的朱祁钰大手一挥,决定回去好好补补觉。封建王朝当皇帝太辛苦了,鸡不叫就要起床,每天就是早朝、午朝、晚朝的。 幸亏自己有本事,有胆量直接改了一日三朝的规矩,每日一朝再加上紧急事情的临时会议这样其实也吃不消,太消耗体力了,比在宫里应付那群女人还辛苦。 石亨、石彪两叔侄是朱祁镇复辟时的主力军,曹吉祥、徐珵那两老家伙都被朱祁钰扔得远远的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回到京城,更没有机会掌军支持朱祁镇复辟了,他石亨、石彪两叔侄自然也没列入到朱祁钰的信任名单上。 只不过是对北疆的蒙古各部族战争中还用得上石氏叔侄,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石亨这个大宁都督。如果北方彻底安稳下来之后石彪可能还会另有作用,至于他石亨嘛…哼哼,那就要看六科给事中和十三道御史弹劾情况了。 因为朱祁钰扇动了翅膀,整个大明朝的局势与前一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石彪早早就因为军功被朱祁钰提升为了冠军伯而不是等到天顺元年才因功升为定远伯,石亨也因为远超于前世的衔尾追击瓦剌之功而在被朱祁钰打压了数年后终于升为武清伯了,一门两个伯爵让朝廷内外曾经一度引起关注。 可惜大同因为监军沈固被年富接替之后一系理塞北军镇贪污、腐败、侵吞边镇国库银钱粮布的案子都给掀了出来,首当其冲就是他大宁石亨。 压着折子不处理只是暂时的,弹劾他大宁都督石亨的折子很快就用得上了,再忍忍,火积压久了释放出来时会特别大能量,喷发的时间都能久点不是?那种喷发时的愉悦心情值得前期稍作压抑…一切积压都是为了那一刻的喷发~ 而真说处置,又何止是他石亨一人而已。张軏因为没有什么大用所以被扔到辽东去当事官去了,他石亨迟早也会被贬去做事官,只不过看看把他扔哪去了。 想想弹劾的折子,户科都给事中成章、刑科都给事中王镇、浙江参政曹凯、四川按察使黄溥、广西佥事王豪……他石亨怎么就能被这么多不同地方的人抓到把柄弹劾,这做人是得多失败呀? “皇爷,今日去哪个宫里歇息?”司礼监随堂太监陈鼎刚接了同为随堂太监阮简的班,轻轻凑上前来请旨。 “嗯…之前胡太师进过几个鞑靼部女子,叫个…多多啥木的?无所谓,去她那。接了石彪的奏报,斩了鞑靼部大头领孛来和一个自封为把秃王的,朕心里畅快。” “可…皇爷,那个…似乎只是个陪嫁丫鬟呀!”对于朱祁钰心中畅快也想骑骑鞑靼大马的龌龊心态陈鼎是能够理解的,但是大明朝没有鞑靼贵女,只有个瓦剌贵女进献的同时带了几个鞑靼部的女子做为瓦剌贵女的“陪嫁”丫鬟进了宫而已。 真正有迹可寻的蒙古各部贵族女子都送给了燕王府,进得了皇宫的其实血脉高不高贵都其次了,模样、身段无一不是仔细挑选精中选精的。 被皇爷睡过的女人,不是贵人也是贵人了,只要家世清白其实也没那么多讲究…这个清白嘛,管他呢,皇爷指定的清白不清白都是清白的。 自古以来可不就是这样的,皇帝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皇帝说你不行,哼哼,那你就一定是不行,行也不行。 “陪嫁丫鬟?那更好呀,朕今日又当一次新郎倌喽…说起来就兴奋,快些快些…” “啊?!…” 能进得宫的异族女子,一定是符合皇帝陛下审美观的,哪怕是以陪嫁丫鬟般的身份入得宫里来的。皇帝要宿在哪个宫里如果正好伺候的贵人不方便的,又或者承受不了的,随势拉个丫鬟侍寝那当然是宫女的福气,若是有机会诞下龙子那就更加贵不可言了。 但是历朝历代也没听说过专门冲着哪个宫女要去哪个宫里歇下的皇帝呀!这话要传出去,自己这个司礼监随堂太监怕是也干到头了。 “皇爷…皇爷…咱去了可不能说是冲那宫人去的呀,咱得说就是为了宠幸达妃去的呀~”一路小跑,才愣了一下神的陈鼎已经被甩开了一截,一路压低了声音轻呼着“皇爷”一路快步追了上去。 别说陈鼎这个太监想得挺周到,直接跑到一个达人女子宫里说“我今天来睡你的丫鬟”相比较,效果可就天差地别了。其实天下间的人都一样,下位者希望能得到上位者赏识拼命找机会表现自己,最好是能得到皇帝陛下的好感。只要皇帝陛下一个眼神,也许就是自己飞黄腾达、升官发财的契机了。 大明皇帝睡了达人女子,所出子女封赏与汉裔无异。其实不仅仅是达妇入宫,早在景泰元年就有苗、僮各族贵女被各地土司、藩国陆陆续续送来北京城里联姻了。 要说还是皇爷心善,正经贵女都给送到燕王府里了,还特别交待了一定要整出孩子之后好用来封藩时落在各土族境内,以此确保改土归流的顺利进行。 改土归流能不顺利进行吗?现如今还有谁不知道卢忠那货的破虏伯封号绝对是皇爷有心偏袒。弄了群带上时疫的病患穿了的衣服让小田儿那群人穿上,怕他们不死连给他们的水里都动了手脚。这些货还真以为是放他们回瓦剌,一路往北狂奔将瘟疫直接带进了蒙古大草原。 也就是蒙古草原人口分布太广了,否则天花在蒙古漫延开来根本止不住。这天杀的卢忠,真是好运气,怎么就得了皇爷的赏识白送了他个伯爵哟~ 一定是马屁拍到位了,不像那个作死的徐正一般马匹拍到马腿上,反而被马…皇爷给一脚踢得远远的了。 要说那徐正也是想升官发财想疯了,明明皇爷早就跟一众宗氏定下约定,继承景泰朝皇位的就算不是现今的太子朱见深也只会是燕王一脉有嫡子的嫡子继承,无嫡子的庶长继承。 这么多年过去了,偏偏他一个刑科给事中跳出来作死,神神秘秘的叫上一个军余跑来请见陛下。个屁的机密事,还要左右侍从回避,说来说去就是建议要太子朱见深废为亲王…… 说起来刑科给事中也是总出人才,之前那个是叫尹什么的,不也是刑科给事中吗?结果就去哪了…云南还是贵州? 这个更好,更直接,直接贬到云南去做了个经历,还不如上一个。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哦,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话说回来,前司礼监大太监李永昌去给那个姓尹的擦屁股有一段时间了,从奏报的情况来看要平反的人还真有不少,李永昌也不敢贸然行事,一个个都要上奏本请示,也苦了李永昌了。 别以为出宫公干都是什么好差使,也只有大太监兴安出宫才能摊上好差使。上次晃了一圈迎回太上皇帝圣驾,紧接着太上皇帝就颁布了自废为庶人的避位诏书,皇爷爷对他兴安的重视可想而知了。 这次兴安更是顶着司礼监大太监的头衔北上宣旨,估摸着这几天就能迎回已经加为太子太师的胡尚书了,这一趟只怕捞得也不能少喽。想想到大同去监军的左副都御史年富才顶了沈固没多久就捅出了惊天大案,他沈固当年还是左副都御史时也是个敢说敢作官声不错的人,没成想在大同才做了几年提督守备就也成了个贪官了。 国库在大同的官仓都敢贪,还真是钱财红人眼,真是什么事情都敢伸手呀!人家英国公张懋、武安侯郑宏都被重罚了,他沈固只是被抄没家财发配哈密充军算是轻的了。 若不是历朝历代都是“严律治民,宽典待吏”,咱们景泰皇爷没准还真要将这些动辄贪腐几个州、县甚至一省财税收入的官吏都给剥皮充了草了。 第156章 秦法 上位者的思考方向是充满智慧、大局观的,很难用一、两句话去形容。 比如说在面对一场自然灾害中,无数官军因为某个地方官府官吏的失职甚至是故意瞒报、虚报而损失惨重,该怎么处理呢? 普通老百姓可能会觉得这该把那个地方的官吏从上到下撸个干净,再把负有主要责任的都给宰了祭奠英雄亡灵才能上对得起天地、祖宗,下对得起黎民百姓,更能彰显律法的森严、公平性,其实不然。 对于上位者而言,很多情况下已经逝去的英雄已经是一个“与决策无关的成本”了。可不就与决策无关了,再怎么样那些已经逝去的英灵也无法回来了,只能想想怎么把不利影响控制在最小。 比如消息传开了去,官军上下对于地方官府的不信任会不会影响后续的救灾救援工作?又比如会不会有官军旗校要为自己冤死的袍泽兄弟报仇而去对官、吏动手?甚至于在国内形成一股朝廷不愿意看到的浪潮? 至于冤死的军士们……朝廷认可他们是英雄,给了抚恤,还想怎么样?让朝廷再杀几个还能用的官吏给他们陪葬吗?呵呵,韭菜怎么会有这么荒唐地想法! 即便是身体里住着一个不属于当代灵魂的朱祁钰也一样,不得不接受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当然,后世的想法也不见得会有多少差异。 唯一能够自我安慰的就是朱祁钰对于一些屡屡犯错的官吏下手是真狠,一脚踢到百米开外永远看不到的地方是基本操作。也有例外,比如罗通…如果非要算的话石亨也是一个。 只有朱骥自己知道,皇帝对石氏叔侄已经有了很大的不满。自己领着锦衣卫同知的衔负责皇室安全的同时也接到了让他关注石氏叔侄的密令,密令哟~全程不能向旁人透露喔~ 对于密令的执行朱骥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己的岳丈深得皇帝陛下信任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对于自己老丈人递给皇帝的奏本可以看得出来是所有臣工中批复最快,改的最少的。 如果不是老爷子死活不肯,早在正统十四年就跨入三公行列,这次升赏该是太保衔了也说不定。 但是老丈人生性太过刚直,皇帝也几次公开批评过这一点。如今皇爷交给自己这么个差使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呢? 岳父已经以兵部尚书衔领了北疆总督了,这么算下来石亨、石彪叔侄正好在岳丈旗下当差,自己却要越过老丈人去调查他手下的大将。要是查出东西来了,岂不是说自己老丈人用人不明,有问题的大将都没有发现问题。如果查不出东西来…皇帝吩咐要查的,可以查不出东西来吗? 更苦恼的是,按照针对石氏叔侄的套路来看,吩咐安排锦衣卫旗军保护老丈人真的是去保护的吗?唉~好烦,如果被捅出来了,老婆的搓衣板会不会要换新的了? 相比较而言,卢忠和袁彬就比较简单了。 特别是得到了皇帝明确指示之后,卢忠负责的反腐工作简直不要太轻松了。锦衣卫廉政公务局上门,请喝茶是不可能请的,这辈子是不可能请的,锦衣卫上门就是来喝茶的。 至于茶嘛,粗茶淡饭就好了。锦衣卫上门不需要通报,也不接受任何所谓的通报要求。两、三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马车慢悠悠驶到被彻查对象的大门口,下来几个贵客打扮的人慢悠悠上前正要跟门子作揖请见时突然手一翻掏出腰牌当场就控制住门口所有的人,然后大队人马直接就冲了进去…… 大明朝的官有不贪的吗?有,比如于谦!嗯,就于谦,其他的就不好说了,就算不贪也有可能收受贿赂不是。 锦衣卫上门直接清点财产,一句话:“贵府所费几何呀?”就问你怎么答? 我这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 哦,你祖上贪腐得下来的。做人可不能这样呀,这可是污了自己祖上的名声,这是大不孝的行径,传出去了别说做官,这做人都难了哟~ 我这是人送的。 哟,有人无缘无故送宅子?敢问是哪位送的,咱这就去查查那位大善人的钱财是怎么来的。您确认在任职期间没与送宅子的大善人有什么交集? 自己买的行不行?我自己买的! 成,能自己买宅子、买地还雇佣了这么多下人的…哦哦,不是下人是吧?是认的干儿子、干女儿…成成成,就算这些都是您的干儿子、干女儿,那您先说说您买宅子这钱是贪了哪笔账来的? 一句话,说不清楚自己的钱财哪来的就是贪腐得来的。既然是贪官,那不好意思了,账咱们可得好好算算,免不免官那是朝廷的事情,咱只管反腐介廉。 针对商贾的税务稽查更加粗暴了,商贾自古以来就是贱业,官老爷上门查税还有什么需要跟你解释的吗?呸,你也配?! 说说,铺子里没钱,那钱都去哪儿了? 账上显示每年的收、支少到可怜啊…呵呵呵,问下这些脚力钱、雇车马的支项是怎么个意思?还有还有,收入不多雇的人不少,干嘛呢,做慈善吗? …… 找问题而已,只要用心总能找到突破口一一击破。更何况卢忠与袁彬两方面互通有无,很快就有大量官、商勾结的证据捏在手里一个个轮着打击了。 商贾偷税漏税的好办,具结文书限期补足,反正不让你们想着关门大吉。至于官吏嘛~哼哼,吏员满世界都有读书人可以补上,自然是直接踢出局永不叙用了,官员反而因为“深得为官之道”而有机会异地起复,这也应了那句千古不变的“严律治民,宽典待吏”。 皇帝说南北朝时期的事情就是南北朝时期的,至于 具体是哪个国…自己找古籍去。实在找不到,就当是被秦始皇焚书坑儒时提前把咱大明要看的南北朝时期古书都烧了,着书人都给埋了吧!反正不能是皇帝陛下弄错了。 那是陛下嘞,改祖宗律法都跟玩一样的,什么重要改什么,什么不准改就改什么的陛下,是真龙天子嘞,怎么会错! 你见过哪个陛下认错了?正统还是宣德?又或者洪武、永乐有过罪己诏?哼,想吃元宝蜡烛早点说,别拖累大家跟你一起倒霉。 也因为景泰朝惩治贪腐的力度远超历朝历代,查处经验丰富,突破手段五花八门又无可抵赖,使得大明朝边疆州县很快获得了大量的人力涌入。 罪官被降职后连同家眷被扔到西南的云、贵、桂地区,通过这种变相手段促进了大明朝廷对于西南少数民族传统土司管理地区进行了渗入,为加速推动改土归流做出了相应贡献。 “爷今日似乎兴致不高,可是朝中有什么事情惹爷恼了?”看见朱祁钰躺着也不说话就让紫虚给自己轻轻按摩,杭氏轻轻提了一嘴。 “宫外一路高喊着‘宁夏大捷’,宫里可都听的真真的。”说着,杭氏将枸杞茶轻轻送到朱祁钰手旁的小几上。 “嗯…”朱祁钰从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是真有烦心事了。”看着朱祁钰完全没有说话的兴致一般,杭氏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生过几个孩子的人了,男人对自己的迷恋早不像是刚成亲纳入潜?那会了。这几年宫里添了不少人,各族的美女穿着自己民族的服装把寝宫按照自己民族打扮,皇宫被装扮的花里胡哨的连宦官看了这些异族风物都要流口水,咱这位爷还能够时不时宿在自己宫里,也该知足了。 “哼~”见朱祁钰紧锁眉头又哼出一腔浊气来,任谁都能看出朱祁钰有心事。 “爷就是个藏不住话的,还是说出来吧!这里就奴与静妃妹妹,也没旁人。”说着,杭氏招人吩咐寝宫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要说自己心里藏不住话,朱祁钰可不能苟同。只是如果真说了自己的灵魂来自千百年后,只怕杭氏不是拿自己当说笑就是要高喊着太医然后开始求神拜佛了。 “也没什么,想起了些事情有些不快而已。” “爷说说呗,奴和静妃妹妹为爷开导开导。” 看着杭氏那媚眼朱祁钰哭笑不得,这眼神配上这句话很难不让人有其他想法。当然自己只要愿意也随时可以,杭氏不会拒绝,紫虚嘛…更不会了。 “没什么,就是对代朕牧民的那些官吏很是头疼而已。明明已经知道我根本容不下顾兴祖这种人,可现在还是不停有奏折请旨起复因罪罢免、贬谪的官员。朕着实是气闷!” 门生故吏、党乡派系,甚至包括凭公而论的,无论是大明朝还是曾经轨道上的满清又或者某些政权都一样。只要队没站错,当时犯错没有直接给噶掉的都有起复的机会,甚至是圈内人早就知道了会在一、两年后就会被安排换个区域、换一条线起复。 曾经草根的那个灵魂从内心深处痛恨这一切,即便已经身为皇帝仍然只能无力的面对这一切。 大明朝从上到下都认可这种情况,因为这是在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事情了。不是说“刑不上大夫”嘛,这可是周朝就传下来的了,依周礼我大明朝还差很多了,不过是起复官员而且算不得什么。 可是在朱祁钰看来这简直就是不能容忍的事情,一个官员吃肥了,你给他做个抽脂之后他就能管住嘴、迈开腿了?想多了,只会吃起来更小心一点而已。 “爷这话说的,莫不是想逛我们姐妹服侍故意做出这般样子?”连杭氏也不信朱祁钰是真的为了这事情生气。 “爷是天子,要是哪个犯了错的官员入不了爷的眼,便不准起复便是。大不了下个旨说明‘遇赦不赦’又或是‘三代不准为官’就是了。”这都是常规操作,在杭氏看来根本就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转脸看一眼紫虚也是一脸波澜不惊没有半点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感觉,古人的思想还真是没法接受。 “你这也是在气我,哼!”朱祁钰更不开心了。 “这些都是朕早就明旨申明过的,变法时还要求写进了律法里,可怎么这些官吏遇事不问律法反而都要事事请旨呢?”朱祁钰想打造一个依法治国的盛世,而不是一个事事问皇帝的朝廷。 “咱大明朝要养成不论官吏军民,凡事问律法的习惯。事事问上官,请旨,这变法革新有何用处?”封建王朝里当权者恨不能天下事事无巨细尽在掌握,这种独裁的统治方式成功在全民开智的时代为资本主义替代。 资本面前,一切都是浮云,哪怕你是皇权又或者其他什么打着任何名头的政权。 想想看后世里全球面对病毒时的态度和各国的应对过程就能心中了然了,这其中的资本作用根本不需要怀疑。想要快速获利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劫富。 但是富人的钱现在哪有这么好抢的,反而是穷人更好骗,而且穷人因为认识面和自身能力的问题很多人根本无力反抗。 如果这样还嫌慢了呢?那当然是给国家找点事情了,比较发动战争、比如对抗疫病…相比较起来引导全民消费已经算是绝对平和讲良心的资本大鳄了。 “这朝廷大事,奴姐妹是不懂的。爷自顾与朝中大臣们商议就好,奴姐妹只伺候好爷便是了。”老夫老妻了,早就没有了之前的青涩。 可能杭氏只是宽慰一下自己男人,但听在朱祁钰耳里怎么都像是勾引~ “你们姐妹今日打算怎么伺候?”这句话差一点就从朱祁钰口里跳出来了,最后还是忍住了。 按照后世说法,朱祁钰确实是因为操劳过度在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就身体透支卧病在床的,这才给了石亨这些跳梁小丑机会。朱祁镇更惨,三十八岁因为脚气丢了命……因为脚气吔~好酸爽的疾病呀! 据史料记载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东北那个群岛国家也有很多军人因为脚气的病症直接丢了命,可其实要治疗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食用粗粮从而获得相应的营养就能解决。 就很想知道,朱祁镇因为脚气丧了命,他那些后宫妃嫔…烂脚不?! “唉~如果天下人都以律法为本,而不是遇事即上请,则可天下大定。你们想想啊,所有人都按律法行事,那是不是朝廷只要掌控律法就可以掌控天下了…就算后继者昏庸又或者朝廷有宵小作乱,又能对天下造成什么影响呢?” “呀~”听了朱祁钰的话,稍一迟疑后杭氏发出轻呼:“爷可莫说这种话,这可不是暴秦的思想吗?”强秦法律过于苛刻,两世而亡,难免后人中有把责任怪在法家思想的头上。 “暴秦?瞎说,强秦律法非常完善,仅仅是因为大秦统一六国时日尚短,人心不一,这才给了那些投机者可趁之机。瞧瞧咱大明朝,正统年间不也几乎到了天下伐明的地步吗?” “爷,快莫说这些了。这要是传了出去还能得了,又要让人搬弄是非了。”杭氏吓了一跳,连忙跳上前一把捂住了朱祁钰的嘴。 顺势,朱祁钰一把揽过杭氏的腰枝顺手将另一只咸猪手伸向了杭氏的胸前…… 第157章 政策与对策 内心是抗拒的,但还是没能忍住下半身的需求。 一番操~作之后,朱祁钰喘着粗气颤颤巍巍抖着腿重新躺回到躺椅上。真是个累人的活计,虽然已经想克制了但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老夫老妻了,按说其实早也该没有了那么多的诱惑才是,何况一起睡过都上了小十年了,早也该没有了那份肉欲才对。难怪说龙天生淫性,自己如今是真龙天子,所以才会有这么多需求…吧?! 曾经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扔进人群里都不容易被人找出来的普通人,有幸借尸还魂享受了一把帝王至尊享受,那颗躁动的心其实根本压抑不住。别说是戒色了,口腹之欲也一样戒不了,只好动用皇帝的特权以后世的知识满世界搜集各种补肾…补身强体的灵药、食材了。 经过一番冲动地激情之后朱祁钰心情恢复了平静,眉头再次拧了起来,对于心中压着的石头还是很难释怀。 千年来形成的皇权思想已经牢牢住进了中国所有老百姓的脑子里,深深地扎下了根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努力就可以移除掉的。 自古就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说法,而拉皇帝下马目的也很单纯,就是因为“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而已。中国在世界上都很特立独行,更朝换代一定是一场血雨腥风,前朝的皇族、王室大多都会掉了脑袋,否则新皇帝的位置总感觉不安稳。 而往西边看,贵族就是贵族,只要不是当场战死顶多也不过是流放而已。流放,就还有翻盘的机会,又或者子孙还能继续是贵族享受一出生就优渥于普通人的地位。 所以这才是欧洲人野蛮未开化的佐证! 想想中国在什么时代是贵族可以一直享受特权的?周王朝,还是西周时期。东周之后贵族就不再是不能宰的对象了,更不用说到了秦朝时大泽乡那两货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口号,从此彻底改变了贵族不能被打破的传统。 贵族盘剥,不满就宰了便是。之后…攀登上贵族宝座的新一批人自然开始替代了原本盘剥者的地位。 后世能够一直存续下来的贵族王室只有少数几个通过君主立宪制才能够得以一直传承,因为无论国家出了什么错都不是君主的错,至多是首相或总理等阁臣犯下了大错,只要推翻他们就行了。 同时为了得到天下人的认可还一定要得到君主的承认,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倒阁甚至政变、军变的合法性。让君主立宪率先在大明开花结果,为了能够让明朝皇室能够一直延续下去,为了能够确保华夏文明不再遭受异族残酷杀戮,在大明推行君主立宪制也许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此之前必须要先进一步开化民智,加强民权思想…又或者通过资本主义来推动? 朱祁钰脑子里正盘算着该如何推动进一步发展时,引来了杭氏的不满嗔怪:“爷这是乏了?奴伺候爷先歇下吧?” 才办完事情就皱着眉头闭目沉思了,这怕不是烦了姐妹两个了?真真的拔鸟无情! 可见宫里人多了就不是什么好事情,曾经在潜邸时哪有过这种待遇?怎么不得再来折腾个两、三次之后好好温存一番再依依不舍地分开。那会的黏乎劲,真得是两人的体液粘到一起让人感到不适了才会分开的。 “嗯…没事。”朱祁钰睁开眼勉强笑笑,也没在意杭氏的不满眼神。 已经身为静妃的前紫虚小道士已经处理好了战场,吩咐内侍又打来温水替朱祁钰净面擦手。 “让人捎个话给宫外面,让府里人注意些,莫要生出事来。”朱祁钰想了想还是吩咐杭氏道。 “爷这就多心了,奴可是从来就不准家里人在外头败坏爷的名声。”杭氏不明就理,还在为朱祁钰短暂冗奋过后显出来的冷静而不满。 “嗯…朕对杭指挥是放心的,下面人也要约束好。”女人太多了,也不能个个家里面都叫老丈人,何况自己是个皇帝。杭氏的父亲在朱祁钰的嘴里就成了那个叫杭啥啥的带俸指挥了。 汪氏的父亲都没有封爵,当年嫂子钱氏的父亲在正统年间也没有封爵,杭氏的父兄就更指望不上了。 “这是怎得了?”在杭氏眼里的朱祁钰更多的时候就是一匹种马,逮哪就要在哪上身的那种。偶尔有显露沉稳的时候但也不会摆出这么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叮嘱宫外的家人要安守平分之类的鬼话。 “莫不是唐妃那?”在杭氏看来,汪皇后家人自然安守本分,而朱祁钰曾经的一些手段杭氏甚至家人都有参与,自然知道朱祁钰的手段够黑,赏赐不断的情况下也是约束家人的,难不成新晋的唐妃家人有什么不妥? “想到哪里去了?”朱祁钰被这一句给问笑了“唐妃父亲才领了带俸指挥的差衔,能有什么。” “我就是对那些‘官本位’思想的衙门老爷们不满而已。”稍一顿后,朱祁钰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来。 “‘官本位’…‘思想’…?”话也不难理解,稍一过脑子杭氏也大概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爷这话说的可稀奇了,天下间千百年来可不都是这样的吗?小民要听话,不然官老爷是要打板子的。当官的要是不能体察圣意,那可是要被治罪的。”杭氏说的简单直接。 确实是千百年来的规矩,当官的在老百姓面前可不就是趾高气昂的模样吗?莫说官老爷了,便是民间一小吏也是用鼻孔看人的。 “这不对,这与我想打造的休明盛世是不一样的。”朱祁钰看起来有些激动。 “爷~奴虽没读过几本书,可也知道‘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般诗句。当今天下百姓耕者有食,织者有衣,朝廷设置医馆、学馆遍布全国,这已经是难得的盛世了。”杭氏不以为然地说道。 “若不是爷这般操持,莫说咱景泰一朝,便是历朝历代又有谁能想到向交趾、缅人那瘴疟之地竟然能有那么许多粮食。虽然损耗不小,但也解了我大明近年缺粮之危…” “还让那些鼠目寸光之辈看到了收复西南的意义。”没等杭氏说完,朱祁钰补了一句。 “就是如此,这还不是爷的眼光独道。”杭氏顺着话头又接了一句。 “嗯…”这个问题朱祁钰倒也没有过多纠缠。 南越之南,谓之越南,因为地理环境造成了植物疯狂生长得天独厚的气候环境。后世分为多个小国的地头上现在还算是比较统一,因为普遍更穷,人民文化水平普遍更低,缺医少药的现象更为严重。 初期景泰朝还想使用瓷器、丝绸这些物品与交趾、缅人交换粮食,后来发现使用一些中成药、盐、茶进行交易的效果往往昜好。除此之外再利用广州水师使用丝、瓷等物品与苏禄苏丹、麻逸、古麻剌朗(今菲律宾境内)、满剌加(今马来西亚)等国进行交易,勉强补充足了一些粮食缺口问题。 “这都不算是什么,如果官吏得力,这些问题早就该被发现并且向进行提出解决方案,而不是由朕来吩咐的。”朱祁钰这话就有些昧良心了。 大明正统皇帝陛下有多么英明睿智这是有目共睹的,在他当政期间国家走下坡路简直就可以用策马狂奔来形容,朝廷百官也不过就是个裱糊匠的功能而已,真没什么可能解决根本问题。 更何况没有他朱祁钰后来者的金手指加持,现在的人谁也不懂太阳黑子造成小冰河期影响植物生长造成粮食减产这个问题。 好在都过去了,靠着草原上的肉食补充,放开了部分江河湖海的禁令,还能够通过往境外批量采购一些粮食也没有使大明朝的粮食危机造成有大量人员因冻饿而减员的现象。 “兴伴伴从辽东呈来的奏报中夹带的私货你也看过,瞧瞧这天下都成什么了?”想到下面官吏做事的态度朱祁钰的火就不打一处来。 “那个叫什么‘姜老太’还是‘姜老爷’的什么医馆,如果那也能叫医馆,怎么官府就查办不了呢?这分明就是懒政,是怠政,是玩忽职守!” 对于朱祁钰的怒意杭氏和一旁的紫虚都清楚的感觉到了,朱祁钰虽然不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但也不是那种暴怒到时不时要大发雷霆还要宰几个人才能消气的魔鬼皇帝,看样子对于下面官吏的作为是真怒了。 兴安的信函确实也过了杭氏的眼,乍一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有几个小民因为求医心切被人骗了几个钱而已。那点小钱莫说是现在自己身为大明朝的皇贵妃根本看不上眼,就算是曾经待嫁闺中时……也还好啦~ 几个小民而已,实在不理解朱祁钰哪里来的这么大火,莫不是宠信兴安所以要为兴安出头?不能呀!自己这位爷的这点禀性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莫说是内侍还是外臣,甚至在他身上唱咏鹅的又有谁真正能得了他信任可以到这种地步。 “要知道唐朝的李二就曾经讲过水与舟的典故,万万不可轻视了小民的事情。百姓苦呀,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好不容易攒点银钱想治个病还被人给骗走了,而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地方官吏有案不办造成的。”中国文化历史悠久,其法治也是如此。 最初时律法是写给神而不是给人看的,小民做事情违不违法自己根本不知道。统治者这么做地目的也可以理解为就是希望老百姓墨守成规,不要有任何创新的想法,容易统治。 经过千年发展之后律法逐渐褪去了那一袭神化的青纱,只是执法者却仍然一副高高在上要接收人间香火,根据贡品决定是否“赐福”给人间一般的嘴脸让人着实看了恶心。 “自从继承大统以来我就不停的为天下官吏加俸增禄,就想求一个牧民官能够认认真真为人民办事,规规矩矩做好自己的本分,怎么就这么难呢?朕用高官厚禄还买不来读书人一片爱民为民之心吗?”朱祁钰的脸是越来越冷,看起来有些趋于暴躁的模样。 正在这个当口上已经将室内收拾停当的静妃紫虚轻轻来到朱祁钰身后,双手轻轻搭向肩头用朱祁钰喜欢的力度轻轻捏起了肩。 “陛下说的,奴婢大概听懂了一些。奴婢自小入了宫,家里人都失散了,全凭静慈先师庇护才能有了今日安定。回想往事,或与先师常念及的人间不平事之意相仿。”紫虚平日里基本不插嘴杭氏与朱祁钰的对话,哪怕就是朱祁钰专门宿在她宫里一夜恐怕也说不上十句话——单音节重复的字不算哈~ “奴婢曾听爷讲着天下间官吏要都能够以人民为公,要将圣贤书读到心里去,真真的要做到一心为民,怕是不成的。” “哦~这话是怎么说呢?”相比起来朱祁钰更关心是什么让平日里几乎没什么话的紫虚愿意主动开口说话,甚至主动谈及政事了。 “往事奴记得不清楚了,依稀记得一年遭灾,四邻八乡都出来逃灾。一日奴与家人走散了,只知道哭,就这么糊里糊涂被旁人领着跟大队继续逃难。” “约摸走了两、三日…也记不得了,就被一户人家收留。之后不久就被送进宫里了。”紫虚说这话时似乎无风无浪,但是朱祁钰能够感受到紫虚在心底里压抑自己的悲惨命运。 地方上遭了灾,那么地方官府有没有及时预计到,有没有及时安排请旨赈济,以及赈济是否到位都存在问题。 如果做到位了,那么紫虚很明显就不会跟着家人追随大队乡亲一起穿州过府的到处逃灾求活了。 宣德、正统年间虽然各地也都有招抚平民,以于谦曾经巡抚的山西、河南而言其效果还挺不错。但实际上这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隐藏在下面的部分有多少根本无法得到有效统计。 而紫虚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活下来的原因可能也正是自己样貌救了性命,能够以此“幸运”投到了某个女户家中。女户家舍不得将自己家的孩子交给朝廷,正好收留个年岁相仿的姑娘交上去顶了差。 “走了几日,穿州过府的只怕各地都是紧闭城门,唯恐惹祸上身。如果能有些粮食赈济可以活下来更多的人才是。”身为后来人,朱祁钰当然知道大灾面前首先是身体较差的老弱扛不下住,然后是妇女最悲惨,最后男人也得不下什么好来。 “那官府为什么不施粥救济?”杭氏插嘴问了句有些白痴般的话。 “还不是‘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了,官仓里的粮食要动用得向上请旨,断然没有为了不相干的旁人动用自家官仓的道理,就算官府敢担责,当地的豪绅也不愿意。”朱祁钰阴沉的脸更显黑了。 “这又与豪绅何干?”杭氏又似乎无脑的问了一句。 “唉……”朱祁钰欲言又止。 “娘娘不知,此时豪绅正好低价买人。”紫虚朝着杭氏微微颔首后说道:“往日里不论田地、人口都轻易得不到的,大灾之年却只肖不到十之一、二便可尽数买下了。” “是呀,逃灾时家里值钱的也都带在身上,先是银钱用光了拿宝贝换,再就卖儿鬻女了。彼时只肖一个野菜团子便能买个丫头了……” “可大明不准人口买卖…”话问到这里,杭氏自己都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 大明朝不准买卖人口,所以盛行拜干爹的风气,实际上这个干爹是个什么鬼只有自己知道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难办呀…… 第158章 荒唐罪名 跟老婆们说起朝堂政事多半是发些牢骚而已,同样的话题被扔到朝堂上讨论就是大事件了。 被皇帝陛下指名道姓要求砍的问题,不是问题也是问题,何况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发现的问题还真是不容小觑。 似乎有人故意推波助澜,地方上早就有人知道上面派了调查组下来,各种借着这个机会跑上门来喊怨叫屈的拖住了调查人员回京的行程。 就这民怨四起的时候调查组但凡要走了,搞不好县城就得让人给破了,又得捅出个大篓子来。 “嗯,这几处的人员安排也确实得力,能够面对群情激奋的百姓主动留下来听取百姓呼声,足以显得内阁挑选人员是用了心的。”朱祁钰偏头看向右手边的内阁成员方向,王直微微挺了挺胸膛。 胡濙老太师以内阁首辅之名回了京,但陛下这次夸赞与他胡濙无关,都是王直领头带着内阁人员挑选前往各地调查的。 能够在这大是大非面前一肩扛下担子来,不是只想着完成朝廷交派的差使就算是个事了,这份节操,这个担当就值得提拔。 “诸卿对各地报上来的问题怎么看呐?”夸完了内阁会挑人,办差的人都是敢作敢为有担当的之后该说正事了。不查不要紧,一趟差派下来爆出的冤案不在少数。 “朕竟然不知道我中国有如此多冤屈不平事,还请诸卿教朕该如何是好呀?”朱祁钰的语调有些…揶揄?又或者理解为调侃?反正不是那么友善的姿态, 让殿内大臣们有些坐立难安。 这事情都是正统朝发生的,甚至还有宣德朝发生的。别说是不是真的能查得清,就算能够查清楚还就真的翻案吗? 能翻!多半还就真能翻。很快,这种想法就在殿内各人的脑袋里跳了出来。 咱们这位皇帝是个狠人,连洪武、永乐朝的冤案都敢翻,宣德、正统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就是个死了的老鬼爹和那个被废为藩王的大哥而已,谁叫那个死鬼老爹当年把位置要传给长子朱祁镇呢?只怕这背后难免有锦衣卫收到皇帝指使在下面兴风作浪,其目的就是要恶心一下还在燕王府里搞人命的那位前正统皇帝吧? 别人被废了皇帝位都活不过多久,哪怕就是咱大明朝永乐时期那几位伪帝建文的嫡庶兄弟就知道了。再看看咱们这位御兄燕王爷如今生殖能力…咳咳…生育能力惊人,怕是在塞北时羊鞭、羊宝补太狠了,又素了一年的原故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该轮到他燕王殿下暴毙了,可别是马上风呀,王府里有名号的王妃就二十几位了,被收了房的还有二、三十位,照这样发展下去迟早走他爷爷和他爹的老路。 “怎么,诸卿都无话可说?”见众人不说话,朱祁钰一出声又把大家给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是呀,皇帝正问话呢,想那么些玩意儿干什么?先解决朝廷遇到的问题才是正经事情,至于他们兄弟之间的龌龊事情…只要不闹到朝堂上就当做不知道就好了。 “既然诸卿无话可说,那朕就来说了。”朱祁钰也不客气,从御案上捡起奏折就开启了喷子模式。 “朕竟然不知道我大明有如此判案的牧民官,真是大开眼界。这是什么,梦中奸人致死,这是个什么章程?”殿内几人面面相觑表情无比尴尬。 虽然说这官判得糊涂,可这事情在当今主流社会对于男女之事都还是比较保守的。一个匠户在一次外出做工的过程中过到了某户人家姑娘,当夜梦遗对象就成了那个姑娘模样。 这种事情原本有什么好说道的,可这货居然满世界说自己晚上睡觉梦到跟女神一起研究人类延续活动。这话传来传去再传到姑娘耳朵里就变了味,发酵时间过了之后有了发酸发臭的味,姑娘一时想不开悬了梁…… 地方官见死了人,便拿了这位梦遗人士问罪。这下美梦真成白日梦了,瞎叨叨还要吃官司的。 “启禀陛下,此案臣等看过,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 “启禀陛下,此子心生下流之意,平白侮人清白,依律问罪并无不可呀!”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嘶……牙痛,朱祁钰有种想抽人的欲望,用鞋底,死死的抽! “朕有所不解,还请诸卿解答。”朱祁钰摇摇晃晃站起了身来。 这个皇帝真没有个皇帝样,连稳坐龙椅都做不到,不是走来走去就是伸胳膊抻腿的,哪里有个王者的威严模样? “此子…哦哦,看供状此恶贼与旁人所述是‘梦中与人敦伦’。既然是言明了梦中与人敦伦就并无侮辱之意,只能说是有爱慕之心才对。怎么就说是有侮辱了?”这要放在后世,女人家尾巴不得翘上天了。瞧瞧,俺家姑娘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那些个壮小伙子都拿我家姑娘照片在家里撸管呢! 咳咳咳…偏题了哈~ “这不过说了句‘梦与人交’便是侮辱,是否有些过了?”拿这当成什么了,以为个个都是刘邦吗,给自己找个母亲“梦与龙交”的鬼话来证明自己身份的高贵性也太荒唐了。 “陛下,此贼子之恶在于将其梦境辱人清白之事公之于众,此女因而受辱,含愤自尽。官府因此拿办并无法妥呀!” 好吧,这个问题可能就是封建社会里有些偏激的传统礼教思想来定性的了。看着大殿内一众大臣毫不为意的样子,朱祁钰大概也想到了很难能够说服众人对此案进行改判。 “既然如此,那此子的判决定为徒三百里是否重了些?不如改为当地苦役三年如何?”就因为嘴贱把自己梦遗的对象说了出来就换了个徒三百里,这个罪在朱祁钰看来总觉得重了些。 “回陛下,这其实是地方官府从轻发落了。” “是呀陛下,若是此子留在原籍,只怕苦役之后也难以在当地继续抬起头来做人了,不如到塞北另寻活路。” “启禀陛下,这其实也是朝廷的恩典。于少保在塞北还需要更多的汉人,这些人正好……” 好吧,这个坑总要有人来填,只是这样对那个男子一家人就残忍了一些了。 “那这个,因逼人食…呕~”朱祁钰有种要吐的感觉:“呕…咳咳咳…这个事情怎么算的?” 在舒良的轻轻拍抚之下,朱祁钰感觉好了一些,总算把问题给甩了出来。 几个作死的在乡间小道上打赌,你要是能把地上那滩牛屎给吃了我就把大老爷赏的银锭子送谁。真所谓重赏之前必有勇夫,就有一个看在钱的面子上真就把一滩牛粪给那啥啥啥了…呕~ 放出狠话要拿银子出来的后悔了,这银子在自己家里多好呀,大明朝正统年间整个江南上缴并西南诸番一年朝贡的也不过区区万余两银子而已。虽然一两银子不到一贯钱多,但顶不住民间银锭子稀少呀! 这个后悔不肯给了,旁人起哄下心一横,自己也吃了一滩算是回敬了对方先吃了一滩,坚决要把银子给“羸”回来…呕呕~ 人才呀!这两人就吃了两滩牛粪就给大明朝的gdp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第二天一早,嘴贱放话谁吃牛粪就给银子那位,怕是自己吃的那滩…呕~呕…还没有…干透,细菌太多了还是怎么的,当夜就嗝了屁,于是官府将几个起哄的一起给拿了下狱问罪。 “前面那个‘梦奸罪’朕就忍了,这个‘逼人吃屎致死罪’朕可实在忍不了。诸卿今日不给朕讲出个子卯寅丑出来,这个案子无论如何朕都要给翻了。” 第159章 贬官 对于这种在后世人无法接受的理由入罪的情况其实在封建传统礼教思想中还真蛮多的,某个姑娘在河边让人看了胳膊就觉得自己不洁了,伸手就把手给剁了的故事流传于世还被当时世人称颂这是注重名节的举止,在现在看来简直就是荒唐到无以复加了。 袒胸露脐、浓妆艳抹怎么性感怎么来,在大明这就是妓女、戏子才可能会有的打扮,但出现在另一个时代反而是思想进步女性的基本着装。 不仅如此更要追求绝对的女权,凭什么只能男人要求女人,女人更要对男人提要求。要有房有车有存款,要个子要高、长相好、要肯舍得花钱哄女人……还得活儿好才行,稍有一点不如意就换,老娘劈开腿还怕没有带把的想着千方百计要拱进来吗抖两抖吗? 至于男人的要求…男人也能提要求?你以为你是谁,国民老公吗?呸,没点家当还敢有其他想法,你以为你是马老板还是王公子?什么玩意儿,老娘能给你个名分就该你三代人倾家荡产娶回家当菩萨一般供着了。 再看看满大街背着书包的小姑娘跟男同学们在地铁站、公交站忘情拥吻都不算是什么新鲜事情了。曾被爆出上海籍的小姑娘跑到广州去那啥啥啥的,啊咳咳咳…都不知道气坏了多少人,——咱怎么就没搭上那线呢?!那可都是初中生哪…咳咳咳…那啥,又偏了哈~ 如果非要说自己把梦遗的对象说出来是毁人清白朱祁钰也只能忍了,毕竟现在还是封建社会时期不是,老百姓思想越单纯越好掌控。 这小老百姓嘛,就该是需要了支使一声就要跳出来为了保卫皇权而拼死效忠以求个忠贞名节的,一旦朝廷用不上时…那伙刁民领头的是谁?必须得给办了,而且要办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要确保这领头的三代之内都没有人能抬得起头。 至于三代之后?呵呵,三代之后他家里还能有人那还不显得我官老爷太无能了不是?没听说过“破家县令灭门府尹”吗?没文化没关系,不能没常识,跟官斗,你就能拎个菜刀进得了衙门口里又能砍到哪个正经的官了? 与人民打成一片的官不是没有,掰手指头算算年龄就知道这会差不多是都死绝了,就算有几个还没走掉去见他们伟大导师、精神领袖的,这会也已经到了必须靠输氧吊营养液维持的地步了。 至于当下的官嘛…没有针对谁哈~真不觉得天天被人追着高喊拥护口号的就是好官了,但凡是个好官能接受让老百姓天天追着喊拥护口号?只要下面有谁沾了点边搞组织怕是至少都要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上来,再掏出小本子记一个“阿谀奉承之徒,不宜重用”的标签吧?! “诸卿啊~朕可是真的没想到,这世间居然还有这等罪名。看到这个罪名我顿时就理解了为什么那个姜什么什么的医馆是怎么回事了…”朱祁钰的话里有话,殿里群臣除了尴尬也没人愿意接话。 胡濙才调回来,虽然挂个首辅衔可大家都知道景泰朝的内阁就是正经秘书监,胡老大不吱声内阁没人开腔。 几个部、衙领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接这个茬。这是刑部当管的事情,金濂那货走运被调去江南当总督去了,不然这个烂摊子该他背的。 至于大理寺、都察院,你别拿眼神瞅我,我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这些罪名都是大家商议着来定的,皇帝不满意可以直接下圣旨乾坤独断,反正别让我们衙门出头。 “来,再看看这个,广州按察使司好大的胆子,私自下设新衙门口,还弄出了人命,都说说,哑巴了吗?!” “臣…启禀陛下,据查这是徐有贞在广州时撺掇着广东布政使衙门弄出来的。”俞士悦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顺手就拎出了徐珵出来挡枪。 死道友莫死贫道,这是基本操作。活动你徐珵之前在京城当官的时候就不着人待见,被贬去外地了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政绩,这次活该拉出来做箭靶子。 “徐有贞?…就是那个曾经在大殿上说自己神算,早就料到大明会有土木堡战败的徐珵?”之前拿徐珵没招了这才扔去罗通手下听用,这会又被人拎出来可是一个惊喜了。 “回陛下,正是此人。” “徐有贞在云贵官声如何?”在罗通手下当差,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无妨,不论官声如何都不适宜继续留在南方了,这次事情捅出来引起民怨太大了。”别说本就不想让徐珵当个正经官,其实想弄死徐珵的心一直就有,只是不好发作而已。 “朕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用他自裁谢罪,调去宁夏好了。金卿曾在宁夏兴修水利造福一方,既然那徐有贞自诩天文、地理、水利、战阵无一不通,那就让他去修沟建渠吧!”陕甘宁地区缺水的重要原因是水存不住。 说起来这是黄土高原的地理原因,黄土高原做为被风吹来的堆积高原土壤里根本存不下水,天下掉下来多少就能渗掉多少,仅靠修桥铺路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陕甘宁老百姓的贫困局面。 改变当地的生活条件最能够快速解决当地的贫困现状,南水北调这种大工程以当今的技术能力无疑将会是比肩隋朝京杭大运河一般的宏伟大业——死伤和民怨! “哼,为了分辩进入广东的外地人就敢私设衙门口,肆意逮捕,他徐珵怎么敢?!”朱祁钰生起气来连徐有贞也不叫了,直接徐珵徐珵的叫,殿内众臣们难免又翻起了白眼球。 “看样子知府这位置还是不合适他,给他在开平挂个职衔去宁夏修水利,什么时候能把黄河水引到宁夏造福当地百姓了什么时候才算他赎完了前罪。” 好嘛,人家兴修水利成了那是大功一件,他徐有贞只算是赎了前罪而已。在开平挂职,那就是总督于谦的正经部属了…当年在左顺旁大殿里议事时当殿大声喝斥他徐珵的不正是于谦吗? 呵呵,徐有贞这货的仕途算是彻底玩完喽~ 第160章 河工 幸灾乐祸是人们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天性,即便父母创造他\/她时漏了点什么没有在出生时自带这点天性出来,后天也会养成。 徐有贞这货辛苦熬了十几年才在翰林院升了一级,本想在大殿上一鸣惊人从此走向人生巅峰结果整成了高山滚马桶臭名远扬了。颠峰不颠峰的咱不说,马上要疯癫的怕是要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景泰朝不到七年时间里徐有贞一连四迁,人家是升迁,他是硬生生被牵着从北到南再到西南然后又回到北边,被牵着鼻子转了半个中国——职位还没什么变化。 二十年,人生有几个二十年?从翰林院里出来天南地北跑一圈几乎回到原点,还落在了看不起自己的人手里当差,只怕是不疯也要狂了。 “都说说,这…这…这是什么?这些是什么?”没等众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过多畅想,朱祁钰那明显带着不满的语音就把大家给拉回了现实。 “这个甘肃的,跑到人家卧室里抓禁书…就因为人家到小作坊里买了几本淫秽书籍?这是去抓禁书还是去造冤案的?”说着,颇有愤愤不平之意的朱祁钰将奏折狠狠甩到了殿内。 被扔下御案的奏折在半空中展开,又奇迹般的在跌落地下时合了起来稳稳当当在地面上滑行了数尺远。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书生为救良人女子恶了旁人,凭一己之力在被数人围殴中持碎石反杀,这是杀人吗?这就是杀人了?啊?!”一个读书人逞一时之勇扮演了一次英雄救美却被恶少率众围住欺凌,这时候官府还要求抵抗霸凌的人有节制的自卫着实有些过分了。 更过分的事情是这种情况居然被当地官府判定为杀人案,这其中不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就是官吏脑子被驴鞭给堵住了。 “还有这天津卫是怎么回事,这个驿丞还真是个能说大实话呀…朕该褒奖他吗?”做为首批做为邮驿试点的城市之一,天津卫的驿站超过标准收取了大量的驿费不见了踪迹,被御史追问时直接回复“这个不好说太清楚”而被参奏。 更离谱的是居然还敢反问御史:“是替小老百姓讲话还是替朝廷讲话的”,一时间引起一片哗然。 随着一本本被扔到大殿中央的奏折横七竖八地铺在大殿金砖上,一众大臣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这些事情有正统朝出的,有宣德年间遗留的,也有景泰朝新发生的,无一不是指望了官吏那种自认为谭嗣高百姓一头的优越感,甚至连御史登门了也不愿意认真对待问题。 原本以为只是针对那几个明显有问题的案子,结果一不小心就翻出来一大堆一个比一个荒唐的案子,调查组问也不是,不问也不行,面对民情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一个个案子调查、取证然后上报。 至于这中间到底有没有皇帝在幕后做推手就只有御阶之上在盘在龙椅上发脾气的那位知道了。 负责前往各地调查的御史们也该是久经宦海的老吏了,怎么这点事情都摆不平,一时间都察院、锦衣卫上报的各种奏报压到大家伙胸口闷得慌。 松江府的篓子还没补明白,上海县又翻出了巡检、驿丞等人钓鱼执法逼到人自断手指以证清白的旧事。 要说广州府搞外来人口核查制度是为了防止黄萧养叛乱再起又或者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湖广各衙门口、驿站眼睁睁看着驿路上各车马店兴起开起了强买强卖甚至直接截道“洗车”的营生不管不问数载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搪塞。更可恶的是这些人做事手脚不干净不说还有巡检、驿丞带着手下人直接参与到盘剥往来客商的地步。 一时间湖广声名一臭到底,首当其冲是让衡州府境内有了“驿路好走,衡州南过”的名号,让水陆交通四通八达成了恶人犯案行劫的首选地点。 也该是衡州有点事情了,连个廪膳生、增广生的名额都要贩卖不说,还有收了钱不办事情被人捅出来的恶行,真真把卖官卖出了不要脸的高潮境界! 面对上司查问,人家居然有脸振振有词的回应说:“收了钱不办事,正是心怀朝廷、心怀天下遵律而行……” 你丫的这么讲话就让人很无语了,案子报上来大佬们看了也很无语,真是不杀不足以平民忿,不宰不足以慰苍生呀! 山西按察使司衙门口的客栈发生的巡检违律盘查客商行为还没给出个像样的办法安抚人心,又报出山东的车马店、客栈出现各种坑害往来客商的行径,甚至山东按察使司直接向朝廷请求增派人手查处…… 上梁不正下梁歪,看看布政使司都在干什么事情就知道。莫说山东布政使司衙门,就连江南富饶之地的浙江地方官府也有臭不要脸的顶极时刻。 连蒙带骗将躲避战乱举家外迁的富族拐带回来后,再找各种理由或拖或罚各种上手段硬生生把人家万贯家财给罚没了个干净。这也真是地方官都穷疯了,再这样下去才经过战火洗礼开始知暂恢复的浙江、福也要被这群急功近利的官吏给再次折腾黄了。 这还是浙江,全中国的控察使司好评度数一数二的地方,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讲了。 北京城里的灯下黑根本不敢仔细看,国子监教授都能被当做氓流给擒拿入监给修理了好几天还别说旁的了。也是国子监连续多日没见教授出勤,找上家去却说是几天前到国子监去当值后就再没回来,这才各个衙门口打听终于把人从腌臜的牢房里给捞了出来。 一问之下居然是说那日出门从驴背上摔下来脏了衣服跑了驴,不知怎的就被五城兵马司下的白役给当作了行奸作恶的贼人给拿了下狱,可怜证明身份的包袱都在驴身上…… 这样说起来也怪不得皇帝发飙了,这些事情得谁身上都头疼,这还只是暴露出来的一部分而已。如果全天下都这个样子,还谈何依律治国了? “朕就想问一问,这大明天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法律吗?”说到这里,朱祁钰一下子腾的站了起来。殿里一众朝臣见皇帝站了起来,自然是没有人敢再坐着,连忙一个个都站起了身,有动作幅度大的还推动身前的案几、打翻了屁股下的锦凳发出不合时宜的声响。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有更多动作,全都划一的向朱祁钰躬身行礼称罪。 “行了行了,朕不是要找人来承担这些问题的责任,还是要诸卿引以为戒。此类事情不可再犯,一定要严查,要彻查!都说君子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朕以为不然,实则诸恶不为仅仅是回报不够而已!” 朱祁钰这话说出来像是砸在众人胸口上一般,这皇帝怎么这么不按套路出牌,怎么一开口就亮明牌开打了?都这个样子大家怎么好接后面的茬呀! 说什么心怀天下,惟苍生而已,都是嘴上说说而已。正所谓满嘴的主意,真心的生意,这是一点儿都没有错的。说什么会忠心朝廷心向天下万民,其实只是背叛的价码不够而已,但凡天下间有个其他的去处这些官员还不得立刻贪贿一大把后转身跑到异域他乡去潇洒了。 中国在明、清两代禁海,越禁越严,难免是否有这一方面的考虑。 “之前朕说要修黄河工部说没有人工,朕安排在塞北建城兵部说没有钱粮,现如今人手朕给你们找齐了,刑部抓紧着手把人配齐了给工部送过去吧!” 啥…啥?!! 皇帝这话太惊震了,这是让刑部抓了人送去给工部修筑河堤使用还是送到边疆筑城建堡用呢? “陛下…启禀陛下,这…抓谁?”俞士悦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话问清楚。 抓谁,这个问题一定要说清楚,不然后面就该抓自己了。 遇到了这种大范围的官吏失职问题有两种作法,一是把言路堵塞住了。只要没有人再来告状自然就耳边安静了,那群整天不务正业就想着上达天听的小民就像一群苍蝇一样在大家耳边嗡嗡嗡个不停,实在惹 人烦闷。 如果是正统朝就简单了,这事情根本到不了皇帝的案头上,王先生就会吩咐好把事情给处置干净了。但现在景泰朝,虽然都觉得皇帝会让抓不称职的官吏,但是大家又都不敢确信。 这其中问题太大了,只要这些官吏被抓势必会引发更大的告官潮,这是朝廷所不想看到也不敢看到的。自古民告官,不管有理没理先打顿板子再说就是这么个理儿。民不告官,这就是天道! “抓谁?依俞卿之意该抓谁?宋时有个民谣叫做‘摔了桶,泼了菜,便是人间好世道’是指该抓谁?”皇帝这话说出来已经很清楚意思了。 南宋时的童贯、蔡京两大权臣,一方面对外各有功过,另一方面对内可是一昧欺压百姓。当时百姓恨到不能,只好编个歌谣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而已。 但是官吏代天牧民,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情也只有皇帝可以处罚,凭什么让一群小民来叽叽歪歪。就算当年洪武大帝也没能允许民告官这种恶行持续多久不是?居然还真把官司打到了御前,真是一群刁民! “启禀陛下,这些案子臣等都仔细读过案卷…臣等皆以为…其中多数还是并无不妥的…也没有什么必要追究下面的责任,免得寒了下边百官的心…”俞士悦斜着眼扫了一圈其他人,像是在询问他们什么时候站出来帮腔? “启禀陛下,臣附议。” “臣等附议。” 问题严重的被翻出来都不太合适整治狠了,免得伤了百官牧民之心,何况其他人小毛小病的呢! 甭管国号叫个啥又或者建国之初喊了什么口号,实际上就是数千年封建王朝古国。皇权、官僚思想扎在人们心里根深蒂固,根本不是几年、几十年可以改变的。 如果非要说可以改变,只怕是某一位又或者某一届想改变而已,再之后嘛…呵呵…曾经有个影视作品中借着老宦官的嘴说了句经典台词:中国怎么能没有皇帝呢? “哦,这意思是天下万民知道朕这个皇帝只做这么些年头,将来也不是传位给儿子的,所以不打算执行朕的谕旨?” 嘶……听了朱祁钰这话殿里的大臣们就再也扛不住了,一个个慌忙跪下请罪。 景泰皇帝陛下早早就跟一众宗室约定了皇位继续问题,要求天下万民无论官宦军民都起到监督作用。这事要说好那真是好,起了个表率作用,自此天下间的礼教思想又多了一个极好的话题。 要说坏呢,难免这些官员会有其他心思了。这个皇帝自己说了不会当很久,他才不到而立之年,原本他景泰皇帝位置牢固大家什么活都不敢放松了,但他说了自己干不久可不就不怕了吗? 下一个皇帝又不是他儿子,咱们再找个由头上个奏就能把景泰朝定下来的事情都给翻过去了呗! “查,彻查!朕再说一遍,不想再说第三遍了。如果刑部查不了案就让大理寺、都察院去办。如果大理寺、都察院也不行还有锦衣卫可以安排,大不了朕在锦衣卫下再设个局专管官吏失职差使便是了。” 这可不行!锦衣卫这个臭名昭着的特务机构让人闻风丧胆,好不容易景泰朝将锦衣卫一分为四细化了职权的同时还删减了不少职责,这也算得上是大明朝自立国以来难得不用担心吊胆过日子的时期了,可千万不能让锦衣卫再复开这些职权。 “臣遵旨,即刻安排对天下旧案复查,首先安排重审都察院上报有疑异的案件。”俞士悦这时候被顶在了最前面,在众人同情地目光中接下了这份光荣的使命。 “嗯,很好…我大明朝的黄河水患终于又多了一批固定的河工了……” 朱祁钰一句话,俞士悦差点腿一软滑下锦凳。怎么着,还真要把这些办了失职之罪的官吏给送去修黄河呀?! 第161章 谁大 皇帝要整顿吏治,清理国家的贼寇用来治河的消息就这么不经意间传出北京城,一时间老百姓有仇的报仇,有恨的报恨,多少旧事被重新翻了出来。 幸好景泰皇帝陛下高瞻远瞩,早有先见之明,一大波新的监察御史被派了出来。配合着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一起划到了大明南方用来调查取证重整官场风气。 南京官吏们也仿佛得到了新生,南京的同一套班子挑选了一批精兵强将直接负责了大明朝北方的整顿行动, 按照皇帝陛下最新发布的最高指示,三大、五小的“八反活动”在大明朝正式展开。 三大即针对官吏为主的反贪、反贿、反霸权,五小是要求百姓万民都要严守国家利益至上的反行贿、反漏税、反侵占朝廷财产、反叛国、反违背社会公秩良俗。 律法是人们最低的道德底线,但是更多的违律其实是从社会公序良俗的崩塌开始的。 除了违背社会公序良俗不用依律判刑之外,其他的一旦查办坐实了直接送到黄河边上修堤、建渠,为大明朝治黄工程添砖加瓦也算是为人民服务减轻了自己的罪孽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徐有贞还算是混得不错的,至少还是个官,没有被一撸到底直接到黄河大堤上担泥巴去了。 对于朱祁钰这般迷之操作,宫里宫外都看不透。就连皇后汪氏收到消息后也忍不住借着准备八月十五的空档绕着弯询问朱祁钰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近日听舒良、张永他们几个说朝廷事情多,爷辛苦了。眼见着就要中秋了,奴拟了个章程,还请爷谕示妥当否?”看着朱祁钰有些发福的肚腩,汪氏轻轻布置着菜肴,随手将一碟蛋糕递给了一旁伺候的宫女。 “御厨们的手艺可有长进?”看见蛋糕的形状已经有那么些意思了,朱祁钰接过热毛巾擦了把脸问道。 “也不爷从哪里得来的方子,这蛋糕在宫里可受孩子们喜欢了。幸得是宫里孩子们多,总能吃到蛋糕,只是这老话说的‘爷在不留须,母在不庆生’,爷这般莫不是宠坏了孩子们。”汪氏接过朱祁钰擦过手的毛巾,转手又传给一旁的内侍。 “孩子们就是两点一线,不是寝宫就是学宫,平日里膳食也都按照规矩严加管控着,偶尔贪个嘴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是给孩子们庆生吃的,宫里的女人们也没少吃。 孩子们不懂宫外老百姓的苦楚,才不会珍惜蛋糕还是鸡蛋、牛奶什么的。除了少数贪嘴的,其他人多是吃过两回后就不那么积极了,反而对于切蛋糕、分蛋糕那种仪式感更为着迷。已经做到三层高的蛋糕反面更多进了各宫娘娘们的嘴。特别是经历过真正苦顿的番人女子更是瞪直了眼睛就等着哪个皇子、公主生辰到了好有由头让孩子去分一份蛋糕带回来尝尝。 “看着朝廷里的事情,我宁愿跟孩子们在一起嬉闹,唉~”知道汪氏迟早还会找由头再绕回来,往日里从来不过问政事的汪皇后既然开了口就一定想要发表一下自己的不同意见的。 “这几年劳你在后宫操持,也没真正安心过。还是在王府时好,我们只要不论白日黑夜行夫妻之事,日子可比这开心多了。” “啐!”汪氏轻啐了朱祁钰一口:“都是儿女成群的人了,还这么没个正型。奴可没跟爷白日宣淫过,那都是我们夫妻行庄公之礼呢!” “是是,行礼行礼。你瞅瞅,我这不是又要行礼了吗?”说着,朱祁钰低头朝胯下看去,又羞红了汪氏的脸。 虽然生下的都是女孩,但朱祁钰还真没想过要按照原本历史轨迹那样废了汪氏另立杭氏为后,就像从没打算在朱见济当大明朝的皇帝一样。 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善行,朱见济并没有早逝,杭氏也顺利诞下了三个皇子了。 不知道这算是自己改变历史轨迹之后没有触发某些条件造成的反噬又或者是自己格外小心应对这才使杭氏母子躲过了这场灾祸。 “朝堂上整日里歌功颂德,凡奏报必先称颂景泰中兴,通篇都是新时代、新征程、新目标…唉~其实呢,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接过汪氏端过来的枸杞茶朱祁钰轻啜了一口接着说道:“这次兴安是捅破了窗户纸了,把大明朝藏在窗户后面的龌龊、腌臜事都给露了出来……” 说到这里,朱祁钰都不知道怎么说得下去了。 兴安捅破的窗户纸后面藏的东西太多、太脏了,虽然原本就能想到不干净,但是却没料到有这么脏。 “朝堂上大臣们的意思是那些事情不能广为宣扬,一是给朝廷留些体面,二来一旦传扬出了难免会有更多的百姓要来京城告御状了。”对于大臣们的这种想法朱祁钰也很无奈,但又非常现实。 历朝历代推崇儒家思想,容忍佛教在中国无限制传播其根本意义就在于这符合统治者的利益。 如果老百姓都聪明的不信奉因果报应,不再认可“天地君亲师”了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毫无疑问将会成为一个人人唯利是图的天下,国人们眼中只有钱。为了能够自己过得更好一些的生活,国家、民族、亲人,没有谁是不能出卖的。 为了快速积累个人财富,男人屈膝只为钱,女人为钱褪罗衫…正应了那句“笑贫不笑娼”。 “大臣们思虑的,想来定然是有道理的。”汪氏只见到自己丈夫满脸愁容又不知道该怎么宽慰。 “现在我理解王莽当时有多难喽~”王莽推行新政其实有后世考证也是采用了部分先秦古法而已,但可惜动了世族门阀的利益最终新朝成了短命王朝。 “爷可莫这么讲,怎地拿王莽那厮作比较,平白污了爷的身份。” “我有什么身份,不过一穷苦人子孙而已。”对于所谓的身份朱祁钰看得很淡,笑笑没当回事。 “我这一世原本都是赚来的,原本想利用这次机会彻底改变中国,让皇权得以弱化,避免因为皇帝一人无能拖累天下,如今看起来还是另起炉灶更为方便喽~” “爷这又是说哪里话…”第一反应汪氏理解朱祁钰所说的赚来的是指自己能当上皇帝是意外得来的。 “爷,便是瞧不起大兄,只肖好好培养太子便是了,怎么又说起要改变千年流传的格局,破坏祖制了?”汪氏感觉自己这个皇后的位置有点扎屁股,这位皇帝三天两头整点妖蛾子出来是大家都知道的,但好在大方向没什么毛病朝廷一直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 出一个无能、甚至愚蠢的皇帝出来拖累整个天下又怎么了?几千年来的文明不都是这样的吗? 除了尧、舜之后,继承制本就会遇到这种帝王,所以在前人经过上千年立长、立贤的经验教训后大明朝采用了立嫡长的制度以期能够让大明朝代代相传经久…好吧,第二代就出了点状况。 但总体而言现在执行的嫡长制还算稳定,何况皇帝陛下自己还跟宗室明确约定了要继续遵守嫡长制要在退位后让太子……莫不是爷有了别的想法,这可不行! “爷,莫不是要因此再召一众宗氏入京商议修改约定之事?”汪氏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能够入主皇宫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绝对算得上是得天之幸了,难不成这位爷想要把皇位传给自己儿子朱见济吗? “啊?没有啊!”朱祁钰被问到一懵,转头看向汪氏。哪句话让这娘们有了这种想法了? “就是想限制一下皇权,避免因为皇帝一人的过失使天下遭受劫难而已。”朱祁钰见汪氏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兴趣,也就解释了起来。 “这大明江山,到底是谁最大?”对着汪氏,朱祁钰问出了早就想问的话。 “瞧爷这问的,这大明朝如今当然是爷最大了…要说还有爷要顾忌的也就是太后和母亲了。”这娘们性子直,做事情全凭自己的认知,完全不怎么过脑子的感觉。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觉得这大明朝天下人办事情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遵循…对,就是遵循的规矩?”朱祁钰继续引导着说道。 “遵循的规矩?这能有什么遵循的规矩,可不就是遵守祖制,守礼法…爷是当今圣上,爷说的话就是大明朝的律法,天下人都得听爷的。”汪氏似乎突然开了窍,转过头说起了自己的男人是天下之主,全天下人都该听皇帝的。 “咳…我想说的就是包括皇帝在内,是不是也有该遵循的?”再绕下去,汪氏的直性子该说自己也要守礼教了。 “我的意思是全天下的人其实都该遵守律法,包括宗室,包括皇帝。可是现在你看,朝廷上下这些官员遇到事情不是查看律法,都是问上意,我的意思有什么可问的,当然都是律法怎么说怎么来呗!” “这么多年了,朕先是安排了内阁与司礼监做各项公文的审核、汇报制度,又一再强调各级官府、衙门都要严格遵从律法行事。可每每总有大量奏报还是同样的事情要请示上意。” “县里面遭了灾要问上官是不是可以减免税赋放赈粮食,府里再问省里,省里再报到户部然后又问到朕这里。离北京城近的半个月,远一些的一个来回要一个月时间,这得耽误多少事?得死多少人?” “有现成律法的依律法,依律行事不就行了?南边的报南京备案,北边的报北京备案。各地都有巡按御史,甚至还有巡抚有总督,各省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监察御史就能办的差使,非要上报到京城里。这是什么问题?这就是怕担责任!” 朱祁钰越说越生气, 越说越上火“都这个样子,这大明朝再遇到个没脑子的皇帝不就毁了吗?朕就是想让整个大明朝上到大臣…到朕,下到平民百姓都依着律法行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爷别上火,你这声音都吓到丫鬟们了。”这几年新进的主要是小丫头片子,十岁、八岁入宫学个一年半载的规矩,能跟着规矩做事情了安排在各宫里服侍。 按汪氏意思宫里不进宦官了也好,阴气也挺重的。不如等到这些姑娘们十四、五岁身体长开了,有喜欢的就留在宫里或是指到某个府上,其他的也都早些放出宫去免得耽误了女娃子们。 在习惯了二八被认定为成亲佳龄的年代里,二十岁没嫁人就是老姑娘了。即便朱祁钰以谕旨的形式命令全国百姓必须严守禁令,女性必须在十六以后才准成亲生子,仍然止不住有人偷偷摸摸在十三、四岁就把亲事给办了。同村同宗的,只不那么大张旗鼓惹人眼就是了。 “喔,吓到外面的小姑娘了。”对于那些半大点的小孩子朱祁钰也没有什么更多的坏心思,都还没长开呢!回头见深、见济这些孩子再大点,可以从中挑几个给他们做房里人才是正经道理。 “再过些年头,宫里可能要多用些小童了。”宫里退下去的宦官越来越多,空缺的差使要人干,可不是得多安排些童男童女入宫才行。 “到底气力上还是不足的,还是得要有些个能正经干活的才行。”汪氏看着宫里这几年的变化,深知宫里人手不足的现状需要改变,但是朱祁钰不愿意用阉割这种残害人身体的手段,宫里人手根本就得不到有效解决。 “嗯,这事我再想想看看……”朱祁钰稍一沉吟说道:“到底皇权大还是律法大,还真是个难回答的问题呀!” “爷,这怎么就是个问题了,当然是皇权大了!”汪氏见状都忍不住笑了,自家的这位爷莫不是脑子被门给夹坏了?如果不是皇权大,为什么天下间总有人想要争着当皇帝呢? “是呀,从古至今就是皇权更大,凡是问到‘权大还是法大’这种话本身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第162章 三权分立的构想 按照后世的解释,法律就是统治者制定出来体现统治者权益的规范性文件,并且由国家强制力保障这些规范性文件规定的内容能够得到实施。所以从理论上就可以说是权大于法,而不可能是法大于权。 在封建王朝好理解,反正就是皇帝做为当权者,出口成宪,自然就不会存在什么“谁大”的问题提出来了。谁大?当然是皇帝最大,谁想比皇帝更大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生路,造反成功;第二是死路,全族陪葬——九族的全族! 作为曾经有过不同经历的人,朱祁钰从心底里当然明白想要打造一个万世不朽的皇室最有可能的办法就是“君主立宪制”。在后世所谓的崇尚自由与法度的国家仍然有经济强国、军力…强国?好吧,反正是曾经的列国都仍然保持着王室“权倾天下”的传承。 一个发达国家,一个经济、文化都领先的国家,一个崇尚律法、自由、民主的国家,为什么还能保留一群王室成员趴在自己身上大口大品吮吸着息的鲜血,啃食自己的膏腴呢? 其中一个很简单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王室真的就只是一个象征性意义了,反正也没多大点事情,还能借着这个王室的名头成为世界多个国家的共主而拥有一大众附属国,留着又有什么问题呢? 而那些弹丸小国也留着王室成员甚至还有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其国情长期处于不稳定,派系斗争激烈等原因可能是主导了。谁弄死了这个王都不能被认可为正统,所以干脆大家都留着这个王供着,当是尊菩萨就好了。 你家去庙里上香只要弯个腰就行了?怎么着不都得上去磕一个?!那磕活的跟磕死的比起来是不是感觉上更有…至少在五官上的效果要来的真实点不是? “其实朕想要的是一个集‘皇权’、‘相权’、‘民权’为一体的国家,这种制度可以更久远一些。”朱祁钰轻轻吐露了心声。 “嘶…爷可莫乱说,这话要传出去可是要天下大乱的。”汪氏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幸好没有旁人在场。 洪武爷朱元璋干翻了宰相胡惟庸就将相权分到了六部,自此之后大明就不再设宰相一职了。所以朱元璋杀胡惟庸的原因之一经后人猜测也难免有夺相权的意思在里面。 如果朱祁钰要重新设相权,那可正是又干了一件违背祖制的事情了。难免被人抓住议论,甚至有人会兴风作浪也说不定了。毕竟相权,这可是可以跟君权抗衡的东西,当年是让朱元璋都退避三舍的存在,这得引起多少人侧目呀! “爷可再莫说这种话了,这要是传了出去可真是翻天覆地般的大动静。奴不懂朝政也不想过问朝政,可这些事情奴还是懂的。若爷果真要作甚,可一定要三思慎行,切莫因违了祖制遭了天下侧目。”汪氏的话说的还算委婉了,在她的认知里这事情真要推行下去只怕不亚于一场达贼兵临城下的大灾难的。 朱祁钰还想跟汪氏解释一下,又见她那副紧张的模样索性不再分说,只是含糊应了下来,便让汪氏吩咐内侍安排膳食了。 晚膳一如既往很丰富,四菜一汤,刚好够吃,剩下的一点残羹剩饭喂猫都不够。朱祁钰自掌权以来就要求宫里注重节俭避免浪费,一直被很好的执行了下来——仅仅在皇宫里! 比如燕王府……那么大一家子,不能做得比瓦剌也先还过分不是?衣食用度是断断不能缺了的。 一边用着晚膳朱祁钰一边在脑子里思索着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还有什么与时代完全脱节的地方,不然怎么会连汪氏都这么大反应。汪氏也不说话,只在一旁殷情布菜…总共也才四菜一汤,其实也就是替朱祁钰夹个菜、盛个汤而已。 以皇权代表立法权,以相权代表执行权,以民权代表监督权,理论上应该没有什么太大问题。被喻为经典的三权分立是立法、执法、司法权分立,以此三足鼎立形式掌握一个国家的法治体系从而使法律得以良性发展。 用皇权代表立法权,皇帝为天宪,出口就是律法,只要限定不能“溯及既往”就可以解决立法权牢固的问题。即便随着社会发展开始正式迈入君主立宪时代了,皇帝仍然可以作为法律可以执行的最后批准者。 甭管谁掌权,皇帝不签字法律就不算数,这至少能够维护住皇室最后一丝体面。而皇族有了这个体面,又有足够的皇室财产傍身,反正是当猪一样养着的,土杂还是杜洛克又或者荷兰香猪又有多大区别呢? 如果要重新设立丞相一职,那么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肯定是归于丞相之下,确实难免会形成一个权相霸凌皇帝的事情。但如果单独将三司独立出来那就成了……等等,拆了三司不正是司法吗? 六部中兵部为国防独立管辖,只余吏部、户部、工部、礼部四个大衙门归于丞相就行了。 在朱祁钰脑子里面立刻形成了一个直接管理四个部门的首相,配合着刑部尚书兼右相、兵部尚书兼左相的三相制三足鼎立。 刑部管理缉捕盗匪,监督各省、府、州县的法曹和捕快做为执法和司法部门,而都察院、大理寺监督刑部又是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如此一来,三个三足鼎立的立法、执法、司法体系结构就形成了,皇帝虽然言出法随代表绝对的权力,但是这个权力却能够通过司法和执法体系的制约而得到约束。 想通了关键,朱祁钰也开始能够安心吃饭了:“唉,你怎么不用?” 这个时候才看到汪氏一直在给自己夹菜,自己反而完全没有动筷子。 “看爷有心事,奴不懂朝政不敢打扰,就想让爷安心用个膳而已。”汪氏笑笑,见朱祁钰吃到差不多了这才端起碗开始用膳。 朱祁钰不会在想事情的时候吃饭,全是会在吃饭的时候想事情。这么些年的习惯朱祁钰没有改,汪氏也早就注意到了。虽然不高兴这个宫里唯一的男人陪自己吃饭时还心不在焉的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但还是恪守大房本分做个好妻子想要让丈夫吃好每顿饭。 皇宫里女人也很惨,若大个皇宫里的人都在使心眼想要缠住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还有义务要雨露均沾往各个屋里的女人身上拱一拱播播种子,否则就会遭到批评。身为封建帝国的皇后,更是要母仪天下,为天下人的表率努力做好一个后宫这主的形象,为皇室开枝散叶多安排些肥沃的土地供皇帝播种…… “适才爱妻规劝让为夫想了很久,还别说,这仔细一想啊立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这还正应了那句老话,说什么来着…家有贤妻如有一宝啊!” 看着朱祁钰又在胡诌,汪皇后也是哭笑不得。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家有贤妻如有一宝的,这个皇帝还真是会耍宝。 跟皇后汪氏一起用膳当然没有跟贵妃杭氏、唐妃又或者其他宫里那么可以随性,在别的宫里朱祁钰还真能干得出来随时随地拉着小老婆就要做体操,皇后要多正经有多正经,这么些年老夫老妻越发…猥亵不得了。 “太祖高皇帝时废相权后分入六部,而后以内阁咨政事,自此大明再无宰相。”放下碗筷的朱祁钰满脸笑意看着自己老婆用膳,在一旁随口说着闲话般聊着当日的工作见闻像极了普通人家一般的感觉,这或许就是一直追求的幸福吧?! 可不就是幸福了,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这就是五颜六色的信号旗都在自家院子里挂了满旗,要多幸福有多幸福了。 “我先前想岔了,还是爱妻说得对,这个相权还真不能恢复。” 听到朱祁钰听了劝,汪氏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用着饭食一边默默听朱祁钰说着话,就像是回到了郕王府里一般。 两夫妻正享受着这难得来的安逸时光,突然一个压抑的劝阻声和奶声奶气的声音传了过来。原来是皇后生下的第三个公主被朱祁钰封为定安的小肉团子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给陛下、皇后请安。奴婢没能拦住,一拦小公主就哭闹,奴婢们不敢拦……”内侍的心里委屈,不敢多说。 “没事,你们也去歇一会吧,我和皇后来看一会。”朱祁钰摆摆手打发了内侍,两手一伸抱住了定安公主说道:“来,小肉团子给父亲抱抱。” 看着朱祁钰一把抱住还想反抗的小女儿汪氏也只是白了一眼没说什么,自己连生三个女儿,而杭氏一连生下三个儿子,宫里宫外难免传些闲话进来。 还好身为皇帝的朱祁钰根本不在意儿子、女儿,明显是真心都喜欢。杭氏生的三个儿子不听话了会挨揍,自己生的三个女儿要是调皮了只要被做父亲的朱祁钰知道也会被收拾,谁都跑不掉,谁也劝不到。 老子揍儿子,可不就是天经地义?正所谓三岁看八十岁,这么点大不揍不就学坏了,那宠坏孩子这账算谁的? 对于朱祁钰这话虽然汪氏和杭氏都是统一战线,但谁也不敢真的反对朱祁钰管教孩子。也因为朱祁钰真揍孩子的原因,小孩子们多少有些畏惧这个严厉的父亲。 才一岁多的定安被朱祁钰唤作“小肉肉”,只是发音还故意偏点巴蜀一带的调调让人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爷可莫一直抱着定安,被人抱惯了就不肯自己走路了。”已经用好膳的汪氏想要过来接过定安放下让她自己走路。 “没事,就抱一会儿。”朱祁钰偏过头应了声,还嘬了定安一口,胡须在粉嫩粉嫩的小脸上划过惹来定安一阵躲闪。 “看着这几个小宝贝,我都要认真推动三股分立,确保大明朝万世千秋了。”看着可爱的肉团子,朱祁钰颇有感慨道。 “爷这是……”汪氏一滞,弄了半天刚才都白费口舌了,咱们这位爷还是打算作死呀! “历朝历代的开国君主也好,后继之君也罢,都想自己的皇朝能够源远流长。始皇帝想要成万世之业,可惜不过二世而亡。在此之后汉朝不过四百年,再之后更是没有超过汉朝的了。”强汉经过王莽中间斩断,东西两汉各两百年合计也不过四百年,而在此之后王朝更迭更是一个比一个短命。 “以往历朝历代想到的做法都是集中皇权,将天下大权集于皇帝一身而已。这要是一代明君自然是没有问题,但如果是身边谗臣多了难免有些把持不住本心的,那时将国运寄于一身就太过危险了。” 天顺年间的朱祁镇先是大肆清洗景泰朝重臣,于谦、王文、范广等真正能为朝廷干事情的核心文臣武将都被天顺帝给噶了。在杀害于谦、王文等人的同一天又下令将时任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陈循、工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江渊、刑部尚书俞士悦、吏部左侍郎项文曜充铁岭卫军,罢户部右侍郎、翰林院学士萧镃,兵部左侍郎、翰林院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商辂、兵部右侍郎王伟、大理寺左少卿古镛、南京通政司参议丁澄为民。 天顺元年一月底看到形势不对,时任礼部尚书胡濙、吏部尚书王直申请致仕,二月初时任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士的高谷致仕…… 由此可见归天下权柄于一身时对于天下而言风险更大于收益,分权才是最安全的作法。 “若是天下皆以律法为重,唯律法言事,即便皇帝更替也必须依律而行,这时候的天下还担心什么昏君?” 被朱祁钰一番话吓傻的汪皇后已经呆立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夫君莫不是这几年皇帝当得疯掉了?哪有皇帝不想着集权还要分权的? “你想想看,要有一天有那么一群人蛊惑天下要‘世间大同’,喊着‘均田地’的口号,甚至以‘人人平等’为幌子想来夺取江山时他们还能提出更好、更适应天下的律法来吗?” “啊…”汪氏额头上的汗已经冒出来了,就连小肉丸子已经抱住了她的腿也没有在意。 “当然不能!”朱祁钰这会似乎很兴奋:“三权分立相互制约又相互平衡,缺一不可又没有一方可以独大。就像三足鼎一般,要一般大小才能支撑住鼎的平衡。” “如果要说还缺了点什么,那就是缺了老百姓的声音,而我朝又有司礼监与锦衣卫皇室安保局与内阁一并通过信函了解人民的心声,由此调整皇权的侧重方向……”朱祁钰后面说的话汪氏已经完全左耳进右耳出了。 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楚,连在一起却又那么模糊,完全不知道具体表达的是个什么意思……爷刚才不是还在说到底谁大吗?这天下当然是皇帝最大了,可他这意思是要让其他人跟他一般大? 第163章 名垂千古 朱祁钰没有办法跟自己老婆又或者其他什么人去详细分说大明帝国又或者之后的满清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利用自己领先于当时的思想认知推动三权并立的思想。 毫无疑问这种思想在大明朝是难以为人理解,甚至让人觉得可怕的,不只是汪氏不能理解,哪怕朱祁钰这一晚上很努力、非常辛勤的上下摸索、鞠躬尽瘁也没有让汪氏改变看法。 对汪氏自己可以直接岔开话题聊点人类繁殖与演变的实务操作话题,对于朝廷里的大臣们明显不可能这么骚气了,于是朱祁钰小心翼翼地询问起了内阁和六部的看法。 听到朱祁钰关于三权分立的构思时有人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直接喜上眉梢,有人眉头紧锁满脸疑云。 “启禀陛下,此议乃千年来仅有,老臣以为应当再三斟酌小心试行,或要些时日才能判断是否可以全面推行。”重新回到大明朝权力中心的礼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胡濙,坐在了首辅位置上总还是要对一些事情率先发表意见,环顾一周后稍稍思索后胡濙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要怎么说这个意见呢?跟没说没什么两样吧! 树老先空心,人老百事通。胡濙身为五朝老人可谓老到贼精贼精的了,对于这种来自于皇帝本人关乎历史性大变局的提议自然是不会反对也不明确表示支持了。 年纪大了,冲劲没了。正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拖家带口的不容易,没必要为了那一点点虚名再折腾了——何况已经身为太师、内阁首辅,名极人臣此时求稳才是正理。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非千古明君不敢为。臣以为陛下此举乃可比肩尧舜。臣为我大明贺,为江山社稷贺,为天下万民贺!”谨身殿大学士王直就简单许多,直接表明立场坚决支持。 开玩笑,皇帝要让权,多好的事情啊!只可惜早生了几年,没遇上好时候。想想现在掌六部的,之后可真不用事事奏请,至少也要走一下内阁和司礼监的过场才能办事了。 皇帝掌立法权,但对执法和司法不直接参与。就算手握锦衣卫又能如何?只要我等一心为公,不藏私欲,锦衣卫下廉政公务局能咬了我的卵子去,嗤~ 即便皇帝认为司法有误也只能要求大理寺、都察院复核,再不像之前皇帝一言而决了。想想正统朝被那个作死的皇帝改判的案子,从头到尾翻一遍居然没有一件事情是正确的。 一个人做错一件事容易,做错十件、百件也很正常。但是正统帝从亲政到被废从头到尾一件事情都没做对的也实属皇帝里面的另类了,这种本事就连被后世误会了数百年的隋炀帝那些所有黑锅都背上都不敢与之争锋。如果非要比,只能从南北朝、五代十国里面找昏君与之匹敌了。 景泰爷想要做的这些都不是个事,如果真要推行毫无疑问大明朝文人与皇帝共治天下的局面必然将在这景泰朝发扬光大,自此之后大明朝将迎来一个文治的盛世~ “陛下,此事干系重大,臣以为可行。只是…要不要再问问天下督抚和宗藩的意思?”被询问意见的目光工部尚书石璞有些心虚。 自从金英受贿的事情被曝出来之后石尚书戴罪履职,在衙门里几乎就是被吆来喝去般的存在。高谷转入内阁后才将工部事情交由石璞理事。本着景泰皇帝嫉恶如仇的认知,石尚书恨不能平时将自己当成透明人一般,最好朝堂上谁都看不见才好。 金英算是善终,临了还是以南京镇抚太监般的内官礼仪安排的入葬手续。其他行贿金英的那票人里人缘稍差一点又或者在朝廷里的重要性差一点的不是被罢官就是贬了值,幸好当时连孙镗这种当时正用得上的武将都有份,不然大家怎么个死相还真不好说。 “启禀陛下,臣以为有必要问问各督抚的意思。至于宗藩嘛……”署理兵部事兵部左侍郎商辂可没惯着他工部尚书。 天下督抚,其中北疆总督于谦还是自己的挂名领导,指不定哪天还会回来,那时候这位较真的兵部尚书搞不好会对朝廷这么大的决议没有问过自己态度而感到失望的。 “臣附议。”刑部尚书俞士悦举双手赞成。前刑部掌权人尚书金濂担任了江南总督,实实在在掌握了大明朝的膏腴之地,这么大的事情指不定还用得上金濂配合。 “臣等附议。”有人带头,对大家而言怎么看都没坏处自然都站出来表示支持了。至于提议问宗藩…宗藩是个什么玩意儿?一群关在各自藩地里的猪而已,非要说与猪的区别无非是猪中的顶级存在。 留着做种的猪,除了吃和睡之外就是干那活,而且完全不挑自己上的是不是自己的后代血脉,可比那些一个月大就噶了蛋蛋的阉猪强了不知道多少个层级了。 “既然诸卿都以为可行,那就交内阁与各部、各衙门主官先议一议,消息暂时不要散布开来。”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这是景泰朝的惯例。 对于景泰皇帝陛下提出的要求众人都表示理解,坚决保证不会对外透露一丝半点。这个消息太惊暴了,在没有准备好之前是得好好先谋画一番,确保万无一失了再公布出来才行。 “诸卿先议着,回头让司礼监也派人参加,等兴安回来后也让他提些想法。那个……让朱骥代表锦衣卫参加吧!”朱骥顶着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头衔领着皇室安保局的差使,任谁都能看出下一任锦衣卫指挥使多半是他朱骥了,皇帝对于于谦一家的宠信还真不是一点两点呀! “之前朕拜托于卿操持革新、变法之事,虽有小成但朕终究不是很满意。今日一看其实根源还是在朕这里…内阁此次不妨重新设定革新根本,然后再重修律法,诸位以为如何?” 重修律法?这么大的工程交给这一届内阁?实在是……太刺激了!想想都能兴奋到睡不着觉呀! “启禀陛下,臣等必然不辱使命。”高谷主动跳出来抢在胡濙之前答应下来。 这皇帝能处,有权真推出来呀!这样的皇帝给我大明朝先来一打再说~ 名声传于后世的变法中除了卫鞅、王安石这几个影响力较大的之外老百姓根本就数不上来几个,但这次负责大明景泰中兴的变法毫无疑问能够名垂千古。 于谦主打的变法几乎就是小修小补的裱糊匠而已,这次皇帝陛下自己提出来要分权并且以变法方式确定下来,无论最后是否能够成功延续下去一定会使主导变法的主要成员名声留传于世。至于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反正是一定能够留名于世的。 “陛下…那个…那个…前朝曾有变法,最后因为各方压力最后不得不废止……”吏部尚书何文渊犹豫着还是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王安石变法正值遇上天灾,因为变法动了太多人利益造成一大群人群起而攻之,最后皇帝没能守住自己的承诺变法不得不半道而终。 “此次革新变法中加入‘修律’条款,往后要允许后世继任者因时世而修律。自律法颁布之后,上自继承大统,下至黎民登籍入户都必须要以天地祖宗之名起誓遵守律法。比如宗室受封、官吏入职等等,都必须先宣誓效忠我大明,遵守《大明律》……” 嘶……好狠!听完朱祁钰的规划众人不得不对这个方案另眼相看了。 按照皇帝陛下的设想,由内阁牵头预计在三到五年之间完成整个《大明律》的重修——推倒重修! 其中将会对于皇统继承、宗室册封到军事、民生甚至民告官等形成一系列完成的统一的法典性文件。届时新皇继位就算想要修改律法再改回来也不太可能了,只要现在将“立法法”给列入《大明律》中,将来只需要稍有一个方面的反对新皇帝想要改法典都是不可能的。 至于你想强改…呵呵,那你就是不想遵守自己承诺过要维护的律法喽?你可是对着天地祖宗发过誓的,连以天地祖宗发誓的都要违背,我们怎么能信任你? 还想当皇帝?不好意思,我们将参照《大明律》中的罢黜条款发起动议,要求依律法安排下一个顺位继承人登基承统。至于您哪…燕王殿下知道吗?不是后来成为永乐帝的那个燕王,是从皇帝位上退下来的那位燕王。 对对对,意思就是要废皇帝位。不过这可就不需要找皇太后或者太上皇来兴废立之事了,咱们直接依《大明律》就把事情办了。 至于废了之后去哪?呵呵,大明本土是没地封王了,依《大明律》也没可能同意留你在大明本土,东南西北您随便指一地吧,我们就帮您把藩国建那里去好了。 …… 多么美好地设想,一个皇帝不再绝对控制天下的朝廷,一个由我们两榜进士、宦海沉浮多年的官宦主导的朝廷,一个充满了未来与希望的大明。 不肖五年,三年时间一定把律法修定好,争取一版通过。 经过朱祁钰这一番解说后,殿内众人无不摩拳擦掌两股战战,恨不能立时开始修改律法才好。 这时候再看六部主官,感觉这个主官的位置都没那么香了。我当时怎么没主动请缨去内阁当个秘书呢?咳! 此次变法虽然六部主官都能参与,但主导还是内阁。能够在内阁主导变法,法成之时上面的名字也靠前一些不是? 能够成为主导变法的内阁成员,将来甭管致仕还是升迁那不都是亮瞎狗眼的政绩。咳,当时就不该躲,大意了,不该闪…… 第164章 旧军阀 “皇爷…皇爷,老奴可算回到皇爷身边了…呜呜呜…老奴来伺候皇爷来了…” 正躺在摇椅上享受悠闲时光的朱祁钰正想着晚上要不要来个大被同眠的问题,兴安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头扎倒在朱祁钰的摇椅旁哭了起来。 “咦~”朱祁钰满脸嫌弃,身子往一旁缩了缩。 “皇爷,老奴给您捏捏脚吧!” “一边去,嚎什么玩意儿。”朱祁钰不开心了,打断了自己正要动手的心思,才起来的小兄弟都给吓瘫了,这要是留下心理阴影以后都起不来了可怎么办。 负责往北疆宣旨的兴安绕着北疆各城关走了一圈,明显跑瘦了一大圈,可见急着想要完成任务复命的兴安一定是没日没夜的赶路,只怕负责跟着办差的锦衣卫和军士就更惨了。 “这一趟辛苦了,给随行的旗官军校每人赏钱五贯,管军依职加赏或布或帛一匹。”所有事情都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既然坐车乘轿的兴安都瘦了一大圈,可不得好好奖励一下那些护卫兴安安全,出色完成使命的军士们。 “老奴替将士们谢过皇爷赏了。”兴安一顿,立刻向朱祁钰谢恩。两只看起来因为缺乏足够休息而泛浊的眼珠子里充满血丝像是在向朱祁钰招手“让赏赐来得更猛烈些吧!” “行了,替朕辛苦跑了塞北一趟,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过两日缓过来了再来当值。”虽然兴安明显是换过衣服才来见驾的,但明显是体力不支,控制力不足,那活儿还缺失了一些,身上还透着些味儿。 兴安一愣,没了? 这一趟可跑了不少地界啊!先是赶到开平给胡濙宣旨,然后又绕回大同,再兜了好大一圈跑到宣府、辽东、大宁宣旨。完了这还不算,大宁派出官军护送又在塞外的安北、镇北、抚北、北归化四卫跑了一趟,腿脖子都跑细了。 咋的,随行的军旗军士都有给赏,反倒是自己这个传旨太监就得了句“休息几天再来当值”这么一句轻飘飘的? 皇爷呀皇爷,你这不按套路出牌歧视宦官也太明显了吧?这就算当年永乐爷也没这么着看不起宦官呀! “对了…”朱祁钰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兴安。 “皇爷吩咐。”正要悻悻退下的兴安立马来了精神,皇爷终于想起来要封赏咱了。 这要在正统朝,加赏钱粮田宅是少不了的。毕竟已经是司礼监大太监了,已经升无可升了。要再想升,就只有伸脖了等着人家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响了。但是太监出去公干一趟回来加赏钱粮是免不了的,就算当年宣德爷在时也是这么个规矩。 “你这趟公差出的,比胡太师晚回了这么多日是在开平逗留了?彪子那事于少保怎么说?”按说跑完了整个塞北宣旨之后兴安直接回开平,然后应该从开平转道回北京城。 作为曾经辽、金、元三朝的夏宫、上都,开平与北京城的直线距离最短,最方便的一条道。兴安到达开平后正好碰上石彪军情传到开平不久,大明朝布下来一局大戏要倾全国之力以整个大明北部军事力量一举彻底击败鞑靼部族并斩杀其首领孛来的计划被石彪这个出门捡狗屎的家伙给搅了局。 别说孛来没想到人倒霉喝凉水都能这般塞牙缝,就连胡濙、于谦也没想到大明朝还有这么走大运的时候。军队才安排上,后勤辎重都还没有运送到战就打完了…… 如此戏剧话的一幕让胡濙那老头看着来接任的于谦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太差还是于谦就该白捡了这个便宜,刚办完交接手续时还以为自己是甩了个大麻烦呢~ 大明要对鞑靼正面用兵,上次正统打瓦剌的那五十万人的抚恤还没彻底处理完就又要折腾,也就是他景泰皇帝挟大破瓦剌之威发动才有可能调得动,你换他那个不成气的兄长再来折腾一次看看,不用出关就能引起官军哗变把他给宰喽! 好嘛,正在自己以为于谦要焦头烂额苦熬几年的时候石彪那货的报功文书就到了。 咳,轮不到自己去操心了。胡濙虽然一脸不爽到像是被驴…被狗给糟蹋过了一般,但也只能心怀忿忿不平的回京城履新了。 就这样,兴安选择在开平多待了一些日子。虽然是宣旨钦差,但这次的事情太过突然又与旨意有关,看着于谦安排处理好了后续收尾工作才紧赶慢赶回京城来复命。 “回皇爷话,于少保的奏折老奴已经转交兵部衙门了,依规矩由兵部呈报。另外于少保有话托奴婢奏请陛下谕下。”规矩很重要,朱祁钰这些年来一直强调不论身份、地位都该遵守规矩,这样国家才能长治久安,兴安自然是了然于胸的。 “嗯…于卿都说什么了?”对于奏报的事情没有多问,肯定是不重要,如果重要兴安也会主动说出来。 “回皇爷话,于少保此次核实了冠军伯的战功,虚报了两倍有余…但于少保以为此乃国朝近年难得之大胜,虽有谎报还是应当嘉奖,不然官军上下必然会有怨言。因此,这是托老奴转奏陛下的第一件事。”谎报功绩历朝历代都少不了,欺下瞒上这是中华民族数千年来当权者惯用的手段,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嗯…”对此,朱祁钰不置可否。 石氏叔侄从来就是旧军阀思想作派,这一点朱祁钰心里跟明镜一般清楚。根据另一个时代的史料记载里说明石亨在正统十四年负责了京城保卫战之后衔尾追击瓦剌军队有功,在向朝廷报功的奏报中添加了不少私料。 而面对大功臣的升赏奏报于谦一骨脑儿全给准了,这也成了罗通发泄不满时攻击于谦的话头之一。我罗通在居庸关设计宰了那么我达贼也没什么正经升赏,你北京保卫战总共才杀了几个达子?升赏的人那么许多,功绩从哪里来的? “于少保的意思是询问皇爷,是否要借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拿下整个塞北草原?若是要拿下整个塞外草原,这次大胜后正好以麻儿忽儿的名义统御草原各部。大明官军只要在水源处修筑城寨派强军驻守即可,只是这样会增加很多军费开支……”兴安传述于谦的意思其实正合了朱祁钰的意。 蒙古大草原的畜牧业正好为大明朝提供优质的肉类资源,可以解决大明朝百姓肚了里的油水问题。特别是中原腹地北方地区,因为不是很习惯食用鱼肉而猪羊牛等肉类价格又死贵死贵的,很多人一辈子也吃不上两口肉。 同样在蒙古草原上的普通牧民也并不是随便就用肉管饱,还因为游牧民族的特性造成疾病的治疗不及时,文化教育严重低下,面对自然灾害和野生动物在恶劣环境中苦苦挣扎。 如果能够有更多的肉类换取南方的米、面、盐、茶及百货,牧民的生活质量也能够得到一个质的提升,何乐而不为呢?只是这一切因为两个种族长达两百年的仇恨很难轻易解开,更何况因为认知上的差异明人…汉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彻底占据这块土地。 即便多少次大明官军横扫草原深入漠北也只是想过打败、打垮蒙元,而从来没有想过在大草原上长期驻军。即便景泰朝朱祁钰的要求下在塞外建立了多个军镇也难以让镇守官军生起长期驻守在塞北安家的想法。 怪不得明朝的统治者,在此之前历朝历代都是这样的。汉人要了蒙古草原能干嘛?面对来无影去无踪的草原狼和极端恶劣的天气,农耕民族的百姓有种骨子里的抗拒。草那么多,放火烧了灭个刀耕火种吗?呵呵,“墅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诗句读过吗?没文化真可怕! 身为“先知”…好吧,或者说是后知才对,朱祁钰很清楚蒙古大草原的地理优势地位。作为曾经统治整个欧亚大陆的强者,一支蒙古骑兵的到访能够让欧洲勇士们吓尿了裤子乖乖送上自己最粉嫩的姐妹与女儿…老婆也可以,如果不嫌弃其实老妈也能奉上的。 大草原上是天然的牧场,牛羊马驼可以愉快的在这片广阔的大草原上生活,直到被人宰杀。而地底更是埋藏了大量丰富矿产,仅黑色黄金就能够让后世人趋之若婺挤爆了铁路站台就为了抢一个专列。 “嗯,于卿还有什么话要你带来?”朱祁钰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 “回皇爷,于少保的意思皇爷对于大宁石总兵过于严苛了,他建议此次也给石亨升爵,使石总兵能够心感皇恩,更加用心任事。”于谦这个死性子真是属驴的,认准的事情就是一根筋不会变通。 “嗯…知道了。”听到于谦又一次向自己为石亨求官,朱祁钰也是心中难过不已。 “石亨…石亨……”稍稍沉吟了片刻,突然感受到兴安询问的目光还看着自己:“嗯?还没有下去休息?” “奴婢这就告退…”看到朱祁钰还是没有加赏的意思表示,兴安没有流露出半点不满,倒退着就要走出去。 “兴伴伴,这次北方平定之后你愿意回家乡去看看吗?”就在兴安要退出去的那一刹那,朱祁钰出声询问。 兴安和金英都是交趾人,这个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已经升到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兴安已经五十几年没有返回交趾了。按中国人的习俗落叶归根,将兴安安排回趟老家也是体面不是? 不是! 有几个像王振那样缺心眼的下面都没了还要跑回乡里去炫耀?就算是笑贫不笑娼,那也没有恨不得见人就脱了裤子说:“瞧瞧,我没了下面之后就当上大官啦~”这种骚操作的。 何况交趾现在是敌国…咳咳,不友好的番族掌握着的,兴安这回去了别说找不到亲族,就算是见到族人也只怕迎接的也只有刀箭而已了。 “皇爷…奴婢不回交趾,大明就是奴婢的家,奴婢哪里都不去,就愿意陪在皇爷身边伺候皇爷……”即便知道朱祁钰的意思多半是让自己去担任征交趾的监军兴安也绝对不肯。 小头已经没有了,就待在皇宫里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就好了,干嘛还要想其他有的没的? 要说之前带着哭腔来问安是假的,这会可是真要哭出来了。真要去云南担任征交趾的监军,羸了也升无可升,至多不过是继续担任镇守交趾的监军而已。输了呢?别把自己的大头也给自己整没了。对于这种事情的利弊关系兴安分得很清楚,兴安是坚决不肯出宫去镇守一方的。 “还真是没有求名的心思啊,那就在皇宫里待着吧!”看着兴安表态坚决,朱祁钰也不再说什么。 “下去吧,朕这些日子也想想赏赐你点什么才好,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爷,尝尝冰糖雪梨吧,败败火。”见朱祁钰打发走了兴安,杭氏这才端着一碗汤水送过来端给朱祁钰。 “嗯~不爱吃,齁甜。”朱祁钰躲开,宁可继续喝自己的枸杞茶也不肯碰冰糖雪梨。 “爷这是要谋划伐交趾了?”杭氏看似顺口一问道。 “大兄…该搬家了。”朱祁钰答非所问。 “啊…啊?!!” 第165章 燕王藩地 一直冷眼看着朱祁钰与兴安奏对的杭氏本来只是掐着点过来想套点话,没想到朱祁钰一句话又点燃了自己心里那已经熄灭的火堆。 大兄朱祁镇的存在一直是景泰朝最头痛的存在,朱祁钰手不够黑,不舍得下死手弄死朱祁镇,也没有把孙太后早早给送去见先帝。那么从理论上讲孙太后随时都有可能再折腾一轮把朱祁镇再召回来重新扶上那张龙椅。 当然,实际上孙太后也是这么打算的,不然也不会有所谓的天顺朝了。 都说为母则刚,杭氏身为三个孩子的母亲自然也不例外。如果能给自己儿子争一个帝位什么手段杭氏都是敢用的,哪怕要给孙太后奉上寿酒也在所不惜。 一直以来朱祁钰都是打压着自己这个欲望,今天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说要给燕王搬家了?燕王,搬家能搬到哪里去? 肯定不是搬回皇宫里来,就算他朱祁钰肯朝堂里那些人也不会肯。无缘无故又换皇帝,这哪是个正经帝国该有的样子。 “爷的意思是…”杭氏小心试探道。 “开平卫旧址是蒙元的上都,那可是个好地方呀!”听起来像是答非所问,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燕王老待在京城也不是个事,该去封地了。 封藩?咱们景泰朝可是有过约定的,当时几乎所有宗藩都来京城里一起盟过誓的——塞内不封藩! 既然景泰朝开始塞内不再封藩,那燕王封到开平去才能够值得上他的王八之气不是?开平是前朝旧都,燕王是我朝旧帝,可配可配了。 “那太子与燕王一起去开平吗?”杭氏心急,满脸藏不住地喜悦之情就这么一览无余。 看着杭氏那一脸的兴奋,朱祁钰暗自叹息,其实还是在其他时候看杭氏一览无余的模样比较赏心悦目。 “太子尚未成人,况且宗室子弟适龄后都要在两京读书,先不去开平。”朱祁钰一句话让杭氏失望的心情一下子又浮现了出来。 太子不去开平,仍然还是太子而不是燕王世子,那么皇儿朱见济就还是景泰朝的晨王,迟早还是要就藩而不能登基称帝的。 “等开平修筑好了王宫吧,却也不急于一事。”朱祁钰这话像是补刀,又像是在说明着什么。 确实,现在的开平只能说是一个军事要塞,还不符合一个大明亲王就藩的条件。但是朱祁钰既然说了这话,那么后续建设开平的力度无疑会增加数倍了。 “等开平筑成,有了些许昔日蒙元上都的模样就可以像两京一样让皇室子弟前往就学了。”朱祁钰这话说的就让杭氏摸不着头脑了,为什么皇室子弟还要去开平就学?那得把开平建设成一个什么样子才行? “我曾经主张过宗室子弟都必须要学农、学工、学军、学商这四学,不能只是在深宫大院里死读书、读死书。南京繁华之都,仍我大明之金都、钱都,直掌大明膏腴。北京自高祖文皇帝始便是(皇帝)行在之所,实乃政治之都…” “开平,可以成为我朝北京的护都,占据北方地理守护京城安全。”自有史记载以来,北边游牧民族就是农耕民族的最大威胁。 时不时骑着马过来劫掠一番,不论人畜财物都一古脑给掳了,还有拿人当成两脚羊的更是农耕民族最痛苦的一段记忆。 如果重建开平,则在大明北京以北将有一座新的繁华之都,有理由将会成为不受控制的北方游牧民族南下攻击的第一个重镇——不仅为劫掠,更为光复曾经辽、金、元三大游牧民族的象征意义。 如果能够顺利控制游牧民族……开平又正是一个极好的法玛,能够吸引游牧民族足够的目光。 “可开平修建王城怕不得个十几、二十年的?”杭氏好不容易被撩起的火可不愿意这么快就再次熄掉,紧跟着追问道。 “五年吧,应该够了。”朱祁钰信心十足。 “五年?若是在江南富庶之地年余时间也能建成一座王城,塞北苦寒之地,仅仅运送条石便得个三、五年才能够。五年时间莫说建成,便是夯土怕也是都才刚刚好而已。”听到这话杭氏可听不下去了,五年建成这种鬼话谁信? “哈哈哈哈,山人自有妙计。”对于五年建成一座新城朱祁钰信心实足,毕竟中国并不缺含炭酸钙的天然岩石制作石灰。而水泥也不过就是石灰石、粘土、铁矿粉这些玩意儿混合一下。 具体多少比例怎么制作……完全不记得了,又或者自己根本没学过。不过知道个大概就行,大明朝有的是人可以安排去尝试制作,多试几遍总能试出来合用的建筑材料。 有了煤炭炼铁,可惜没办法解决硫化物,如果能建成高炉就好了。地条钢制成预制板只要不建高楼不架桥,还是勉强合用的。再说大不了多试两年,有了钢筋、水泥在手建个几丈高的城堡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对于朱祁钰吹牛能在五年内在开平重建王城以杭贵妃的睿智是完全不信的,但是皇帝既然要将燕王安排到开平就藩无论如何都算是个好消息。 虽然嘴上不说,但杭氏心里清楚大兄朱祁镇和太后孙氏这两个人只要在世一天就是对景泰朝皇帝的威胁。孙氏这两年身子骨隐约有了走下坡路的趋势,可惜这坡度有点小,要能是个断涯才好。 至于燕王朱祁镇嘛,王府里那三十好几个私人精袋估计也差不多把朱祁镇的肾力耗得差不多了。按照燕王府里的眼线报来的消息看,朱祁镇的战力值已经下降的非常严重,无论时间和次数都掉得厉害。 当然这还得归功于自己这几年悉心关照燕王府才是,特别安排了御厨仔细研究了各种牛、羊、狗肉的烹制方法,各种助性的物品供给就没断过,甚至还从胶州水师那里要来了海马泡了酒送到燕王府里…… 燕王好体格呀,区区六年时间生的那叫一个猛!现在燕王府里怕也是住不下了,再不安排封地请燕王就藩也确实不那么合适了。 “只怕太后不能同意呀!”杭氏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太后?嗯,那是不能同意:“先不透露出去就是了,你不说我不说,只是安排以王城规格重建开平而已,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还有个阿里不哥系的小王子麻儿忽儿在手吗?” 高!实在是高! 以建王城安顿麻儿忽儿为理由,朝廷里也不好有太多的反对声音,只怕为了能够笼络塞北各部落建城的速度和质量还会很有保障。一旦建成了…小王子麻儿忽儿可以心慕天朝坚决不肯去王城嘛!正好把他安排在原燕王府就好了,真真是个好主意。 听到朱祁钰的主意杭氏忍不住拍手称赞,这么阴损的招怎么就是自己男人想出来的?真真是太合味口了。 “那…爷打算什么时候下旨?”杭氏恨不能来个择日不如撞日,直接就在今日下旨安排开工就好了。 “还得些时日,也不过就这几个月,你先知道就是了。”大明朝打造地条钢已经有些时间了,工部摸索出了一些心得,锻造手艺已经是越发娴熟了。 但是水泥还得安排锻烧、调配测试,约摸着怎么也得有三、五个月时间才能初步掌握技巧。考虑到建城要抵御塞外的寒风冰雪以及可能的攻城武器打击,多测试几次总是没坏处的。 还要考虑到工匠使用新材料的磨合程度,真正能够推动起来估计也要等到景泰七年甚至景泰八年了。 北方适宜盖房子的时间也没那么多,朝廷要征发徭役最好还要挑在农忙以外的时间,这样才不耽误耕种。 至于孙太后,按说应该也就是三、四年的时间了吧?如果不出太大意外应该是天顺三年走的,这样算算日子也就是景泰十年…如果还能延续景泰年号的话。 “阿紫,中元节又去祭拜静慈先师了吧?”冷不丁朱祁钰突然将头转向了在一旁调香、沏茶的紫虚。 紫虚神情一滞,轻轻放下手里的活计朝朱祁钰拜了下来,回复道:“陛下若是不喜,奴就不去了。” 看着紫虚的表情,似乎心里充满悲凉似的:“二十年了,想来仙师在天有灵也放下了。” “嗯…”找年龄大一点的女人做老婆就这点好,更懂得照顾人。不然怎么说女大三抱金砖呢! “五年…若是不出意外我五年内为仙师恢复名誉,她该得的,都要还给她。”只要朱祁钰这棵大树不倒,保守点算孙太后也该在五年后归天了。 届时燕王朱祁镇也该在开平就藩,太子在北京读书能不能继位完全得看自己这个当叔父的脸色,根本不可能反对为胡皇后,不,为胡太后移坟的要求。 “陛下…”听到朱祁钰这么说紫虚一下子怔住了,半晌哽咽流泪不止直到痛哭出声,朱祁钰和杭氏一时也劝不住。 压抑在心里太久了,确实需要在情绪上进行一个释放才行。往日里年龄大于汪氏、杭氏的紫虚却因为连个正经姓名都记不得了,只是坚持用了静慈先师赐的紫虚作为自己的名字,哪怕被朱祁钰册封为静妃也是用胡为姓。 胡紫还是胡虚…那不都是一个玩意儿吗?还是朱祁钰折中取了个静慈仙师的一个静字,算是纪念先师,又为了避讳孙太后不喜胡氏这才有了静妃这么一个名号。 “阿紫知道感恩,我早就知道。你算是捡了个宝了。”看着紫虚痛哭流涕久久不能自己的模样朱祁钰心生感慨对杭氏说道。 “是呢,奴是命好。得了爷这么样的好男儿,还有了静妃这般好姐妹。”说着,杭氏也红了眼。 胡皇后太惨了,好端端的皇后当着,没招谁也没惹谁,就被朱瞻基那个淫虫给废了。孙氏坐稳皇后宝座后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有张太后坐镇后宫根本也翻不出浪来,不然也不能留了朱祁钰这个私生子和吴氏这么一号人入宫了。 可惜,胡氏没有子嗣…有子嗣也不会被废了,失了张太后这个保护伞没几年人就没了。可以想象得到胡氏在最后那几年过得是怎么样的提心吊胆度日如年。 “奴,谢爷怜惜…谢姐姐…栽培…” 紫虚常来杭氏宫里,一时朱祁钰喜欢,二来自己就算是依靠、投效也好,算是报答、表忠心也罢,在杭氏这里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妃嫔,反而就像是个贴身丫鬟一般忙前忙后包陪床的,可从来不多一句嘴,不提任何要求。 可这样的紫虚多少也透着些把自己隔绝在外的感觉,哪怕是大被同眠推屁股时,更多的把自己当做一个工具人一般吧?! 经朱祁钰这么一承诺,紫虚彻底打开了心声,这是替朱祁钰生了几个孩子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若是我到时候没有做,记得提醒一下。自己男人答应的事情没有办成,催促一下是应当的。”说着,朱祁钰向紫虚伸手。 见朱祁钰伸手,原想拒绝的紫虚稍一犹豫还是自然的抬手接过递到眼前的那只手借力站了起来。 “哟~这话可是爷自己说的,到时候可莫要不承认才好。”杭氏逮着机会连忙发难,自己儿子还没有一个好去处呢!当年这个负心汉可是说了一定会有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去处,绝对不比在中国当皇帝差的,若是做不到且看怎么说。 “那…爷,姐姐,奴这般模样不好看,便先退下了。”紫虚长年与杭氏待在一起,自然知道杭氏盘算的是要为长子朱见济和次子朱见灏讨个说法,连忙借口要退出去。 “不用,你们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有什么可见外的。”朱祁钰一把揽过表紫虚的腰肢不肯松手,一边又对杭氏说道:“尽管提醒我,只要是我说过的一定会有一个说法,绝对不会说了不承认的。” “来,好好跟我说说,还有什么是我说到没做到的?”说罢,朱祁钰另一手又揽过杭氏朝内室走去。 大梦谁先醒,平生我自知。卧榻春意足,娇妻声迟迟~ 第166章 流言蜚语 在景泰皇帝陛下的授意之下,朝廷新的命令很快发布出来。大明对北方鞑靼部族的围剿战改成了大扫荡,所有北部军力仍然由北疆总督于谦统御。 所有的军马从原来的既定位置进行调整,争取赶在秋收前完成新的战略目标的任务现在看起来就有些紧了。 官军队伍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骂开了娘,原本以为是场生死未卜的大战,没想到被冠军伯领着一万多人就这么给包打了,愣是一点汤都没给大家留下。 人性就是这么可悲,前一刻还在担心自己会在与鞑靼军队的正面交锋中身首异处,祈祷着自己能够活着回来,后一刻就开始抱怨功劳都被人给抢了。 如果石彪接敌后只是缠斗拖住孛来部族,等待各部大军合围过去不就省了俺们现在这般折腾了吗?一个月的时间要大军快速挺进草原找到鞑靼部族尽数消灭之后再撤回来,这不得日夜兼程了? 幸好这几年大明的军队机动能力得到了更大提升,有四条腿的代步。不然要依着正统朝那会,大家还都得自己两条腿跑几千里地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官军队伍里开始流传一些流言,可能是来军营收物业的商贾又好像是队伍里负责教授大家识字兼顾着军队赞画一般角色的文笔书吏,就这么不知不觉在官军中流传开来,说什么的都有。 听说了吗,冠军伯石彪要升冠军侯了。知道第一任冠军侯是谁吗?那可是大汉朝征战匈奴的少年将军霍去病。 切,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像个老年人似的叨咕那么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冠军侯的事情谁不知道,可你们知道他石彪为什么这会升冠军侯吗? 那还用问,当然是新近打了一场大胜仗呀,一万五官军打败一万余达子军马,那可是一比一打成了大胜。大明朝什么时候这么耀武扬威过,洪武爷时期也没有一比一羸过这么彻底。 嗤~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要说大胜人家冠军伯打得还少吗? 这知说也是,前几年就胜绩不断,可都不见有升赏,好似还有过申斥什么的。朝廷是有申斥对吧?我记得是有这么档子事的。 是嘞是嘞,我也听到了。有一日值岗正巧俺家百户与指挥边走边说这事,俺顺风听了一耳朵。被申斥嘞,说是皇帝爷爷可生气了,要处罚嘞~ 切,就知道你们瞎掰的,哪有的事。跟你们讲啊,被申斥的是人冠军伯的叔叔,武清伯石亨,那是两叔侄——是两个人! 哟,武清伯被申斥了,这与冠军伯升侯爷有啥关系? 是呀,有啥关系,说说看,俺们都听听。 切~ 说说嘛,莫要作怪,要不就是根本不晓得,拿话胡乱哄咱呢! 嘿,还不信。告诉你们,这武清伯不仅仅是冠军伯的叔叔,还是冠军伯的从父。从父,知道不?那就是父子关系了,哪有儿子升官比爹还快还高的?朝廷这是压着冠军伯的爵位没让超过他爹呢! 哟,都说是从父了,就不是亲爹。这要是认个爹能升官发财倒是蛮好的,这认了个爹还被压着没给升官,这倒不合适嘞~ 可不是吗,就这,就之前说的申斥武清伯那都是轻的了。要知道,武清伯在正统十四年时还是大同的右参将时打了败仗,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个人逃回了大同。当时还是正统爷在位,正统爷一听堂堂参将一人当了逃兵回来,就这么个货那可得严惩,当场就给撸了官职做了大同的事官。事官…… 没事没事,说嘞,旁边都有俺们把着门,没得上官来。 说嘛说嘛…… 当时的武清伯还不是伯爷,被罚做了事官要募兵自效的……幸得景泰爷登基后命戴罪立功升了京营官军总兵。可惜除了操练京营官军外一仗没打成… 知道知道,达子军马在紫荆关和居庸关吃了大亏,丢了好几名大头领只好逃回草原去了。 哟,都知道,那我就不说了。 哎哎,你继续说。那个谁谁谁,就你话多,你去把门,远远的看见上官过来了就过来打招呼。咱们继续,继续… 那我继续说? 快讲快讲,莫吊着人胃口,着实讨厌的很。 就是就是,快讲快讲。 好好好,我说就是了。要说武清伯当时做了京营总兵官时冠军伯还是个指挥,后得了武清伯照拂升了都督佥事,领着军马巡哨边塞就打了大胜场。 要知道,那会可是正统十四年,咱大明刚刚被达子打老惨了…土木堡外的官军尸首都没人收埋,被狼啃鼠咬的…现在想想都寒颤呢! 俺知道俺知道,当时俺被调到大同增援,被郭总兵派去土木堡附近掩埋死难官军…哎哟哟,那个惨啊…俺都不敢想仗怎么能打成那样… 可不是,幸得了景泰爷登基,这个局面才给掰了过来。大明官军四处出击,哪哪都打胜仗,这其中胜得最多的就是冠军伯石彪了。也正因为冠军伯战功卓越,这才被朝廷赏了爵的。伯爵,知道是什么吗?那可是能传代的,子子孙孙都是大明朝的勋贵喽~ 要这么讲,那武清伯与冠军伯都是爵爷了,一门两爵爷可是显赫的不得了哟~ 咳,爵爷是爵爷,可爵与爵也不同呀! 这话怎么讲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大明朝封爵是有讲究的,这外姓封爵只能是有武功或者是娶了公主才成。娶了公主那就是驸马都尉,超品的爵爷。可这爵位不传代,到自己这一代就没了。 那因为战功封爵可就不同了,甭管国公还是侯、伯的爵位都是能传代的。可仔细想想,咱大明的这些爵爷们的名号都是些啥? 啥? 啥?说说,快给大伙说说。 还能是啥,地名呗!比如说徐国公,那是曾经的国号徐,赵国公就是前朝国号赵,对吧? 是哟,还真是这个理。 对呀,这侯爵、伯爵也是这么个理。可是咱景泰朝封了两个不一定的伯爵,猜猜都有谁? 谁?谁呀? 还能有谁,刚刚说的冠军伯石彪就是其中一个呀! 喔~冠军伯…… 这冠军伯取的是汉朝大将军霍去病率八百骑马军千里突袭匈奴,斩将杀王、俘虏官属解救大汉百姓之功。咱大明朝的石彪也是年少有为的勇将,敢作敢为,领军巡哨边塞前出数百里攻入达子营地为大明死难军民复仇之功可当得勇冠三军之名? 当得,当得,这太当得了。 可不是,土木堡一役咱官军的心气神都没了,都怕着达子嘞~可没成想石都督就给咱大明打了场大胜仗!提气嘞~ 又说错了,不是石都督。石都督是武清伯石亨,冠军伯石彪现如今也还是都督同知,还没升都督呢! 这怕不是要升都督了? 对呀,都升侯爷了,可不得升到都督了。 嗤~又外道了吧!那宣大总兵都督杨洪,那可是被达子称为‘杨王’的人物,也就是昌平侯。论起名号而言还不如冠军侯来得响亮呢! 那要这么说,这个冠军侯石彪还升不了都督,做不了总兵? 那可不,要是没有他那个从爷武清伯石亨,没准人家早就升了侯爵做了总兵了。可是现如今武清伯在那伫着,你们说朝廷怎么好给冠军伯升都督? 叔侄两个都督总兵,这可也是段佳话呢~ 屁个佳话,全是鬼话。你们都忘了景泰元年大宁一战了? 大宁?不就是几次争夺,大明与达子都有死伤吗?咱大们到底还是国势强劲一些,终究还是夺回了大宁。 对呀,这大宁总兵可不就是武清伯都督石亨呢! 啧啧啧,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你们是不知道昌平侯夺回大宁不久,朝廷派遣武清伯守大宁,结果没几个月就丢掉了这回事吧? 丢了大宁?没听说呀,之前是传闻过大宁战事吃紧,宣府、辽东好像都派兵支援了。 屁的吃紧,就是丢了!还是武清伯石亨打了败仗,跟人达子口头承诺退出大宁,这才把大明官军都给带回了辽东。为了,朝廷又调动大军次年这才夺回了大宁。 嘶~没听说过呀! 对呀,俺们在大同也没听过这茬。 真不真嘞?可莫瞎咧咧,这是要犯军法的。俺在宣府咋也没听说过这事咧? 就是,这话可别乱传,乱了军心是个杀头的罪过。 瞎~这有啥假的,真的不能再真了。咱那会奉命到京营选军,隔着帐篷听到兵部大官说的。朝廷觉得这事太丢人,才夺回大宁没几天又丢了,丢不起那人,所以给压着没让外传。对外都说是大宁战事吃紧,调官军上前助战,这不第二年就夺回大宁了。 唉哟~原来还有这么档子事呢! 可不是,俺们也被蒙在鼓里哩~ 咳,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啥?还有啥? 还能有啥,当时大宁失利时都督石亨与兀良哈达成口头协议让出大宁,兀良哈答应放官军退回辽东。这笔账可不得找人算上? 不是算了吗?隔年就夺回大宁了呀! 是呀是呀,都夺回来了,朵颜三部如今都成了官军的牧奴了,还有啥账没算? 我说你们是不是傻啊?是不是傻?这大明朝的面子丢了是这么就能找回来的吗?咱大明朝说出去的话是个屁不是?石亨当时说退出大宁,隔年又打回去了,这不是坏了朝廷的脸面了?朝廷不得找回来? 哟~这被人抢走的东西咱抢回来这面子里子不就有了,咋还有这么些讲究呢? 瞧瞧,又外道了不是。达子那是蛮夷,咱大明是天朝上国,是礼仪之邦,怎么能干出这么言而无信的话呢?但是大宁又必须要收回来,不然就应了那话…叫啥来着…卧榻之…就是自己睡觉的地方不能有别人躺那,是这理不是? 嗯哪~自己睡觉的地哪能容下别人,那自己家崽子生出来是谁的种都说不清了… 哈哈哈…. 就这,朝廷就把武清伯给记恨上了,一连几年武清伯玩命般的清剿朵颜三部的余部势力,这才堪堪升了个伯爵。 喔~这就难怪了,那要这么说冠军伯有了这么个叔父还真是倒了霉喽~ 可不是嘛!就这,还能升上侯爵,也是人冠军伯自己的本事了。 不是说升了侯,咋还叫冠军伯呢? 咳,于总督的请赏文书送上去了,朝廷还没批下来呢! 要说,也该给人升侯了,不然该寒了跟着冠军伯一众将士的心了。 哟哟,你还知道会寒了人家的心。这就不知道了吧,人家冠军伯的队伍里升迁都比旁的快,领千户衔的首授百户多的是。这怨不得,人队伍能打呀,几年下来跟着冠军伯的都升了,就是冠军伯一直没升上来。 这胡总督换了于总督,怕是能升了吧? 那可不,听说朝廷里皇帝最听于总督的话了,这次安排于总督来也就是为了能够一仗之功…其一役… 这啥意思呢?啥叫一仗之功其一役呢? 咳,就是说打一仗就保大明百年无战事的意思。咱指挥跟文书说的,俺就在旁边听得真真的,朝廷就这个意思呢! 此时的乾清宫里,朱祁钰和几个近侍看着奏报却并不打算立刻升赏石彪。 “舒良。” “奴婢在,皇爷您吩咐。” “替朕跑一趟开平,给立功的官军安排升赏事宜。”朱祁钰手旁永远不离开加了莬丝子的枸杞茶,那个味道真是…酸爽归酸爽,作用还是挺不错的。 “是…”舒良不敢有反对意见,何况这事也没必要反对。去给人颁布升赏的旨意,那这趟差可是肥差了。 “带一句话给石彪,只跟他一人说。” “是,带皇爷口谕给石彪一人。”舒良竖着耳朵担心自己听漏了一个字传达错了意思。 “告诉他,这次暂时没有准他的侯爵,让他再等几个月。” 什么玩意儿?还没准…好吧,没准就没准,这趟差使的油水就没有油只有水了。 “这次出兵干系重大,不容有失。” “是,不容有失。” “嗯,让石彪稳扎稳打,好生听候于总督调遣,不得贪功冒进。” “是,要求稳,不得贪功冒进。” “等这一仗打完,朕连他叔父一并升赏了。这样也才能留下一段佳话,免得他石氏一门蒙羞。” “是,此仗后与武清伯一同受赏能留下佳话,不使其家门蒙羞。” “嗯,就是这些了,一会下去准备一下就去传旨吧!” 出差一趟开平,来回一个月是没了。但好在这趟差使虽然没什么油水也不会有什么风险。谁都不敢想,大明朝六、七年的光景居然能把塞外经营成这般模样。 靠着冬日冰雪筑城,冰雪初步消融就能够直接出兵攻击附近的部族,大明朝很快就在景泰爷的主持下将土木堡一役的阴霾一扫而光。原本出塞的差使谁都不肯去,现在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远了点,于总督手下想讨点赏钱怕是有些难了,其他倒也还好。开平,我来喽~ 第167章 出公差 对于石亨叔侄的防范使朱祁钰一早就在心里盘算着要将两人分而化之,石亨那货也算是人老胆子小的货。拖家带口舍不得放下好不容易得到的生活,真要硬碰硬、强对强的决战石亨恐怕也不太敢再把自己置于队伍最前列了。 石彪不同,人如其名,彪乎乎的,敢打敢冲敢造反。先是配合石亨支持朱祁镇复辟,后又作死想搞点事情反而被朱祁镇给弄死了。 说起石亨叔侄的反骨,朱祁钰心中也有些不忍,还是于谦太刚脑袋不转弯,前世的朱祁钰太弱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 对于谦过于刚直,先是在大殿上直接怼到石亨颜面尽失,之后又在商议军政要务时拿石亨当孙子一般训斥,按照史料记载于谦“论议断制,宿 将敛伏,而(石)亨不能赞一辞,衔之”,连军中将领看了都忍不住想发飙。 而朱祁钰身为皇帝在面对于谦与石亨的矛盾中却没有能力作出适当的决断也是造成石亨背叛的重要原因之一。 之所以安排于谦到北疆担任总督朱祁钰的小心思很重,正是考虑到“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于谦在北疆管军治民,手握军政大权更有尚方宝剑在手,如果自己真有什么事情继任者多少要考虑到于谦这个刚直臣子的态度而不会乱来。 但如果于谦仍然留在北京城就不好说了,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无辜的好臣子也难逃一死的结局。 但仔细想想朱祁钰又有些担心了,于谦治军太过严格,典型的眼睛里绝对揉不得半点沙子。按照史料记载的“虽勋臣宿将小不中律,即请旨切责。片纸行万里外,磨不惕息”来看,在官军中将领中怕是很难有人缘…… 唉,头疼。这个于谦还真是把双刃剑,似乎怎么用都是错,风险真是不小。 “舒良啊~” “奴婢在。”听到朱祁钰再次召唤,舒良连忙接声应下。 “此去北疆,多留些日子,替朕担任北疆监军吧!” “啊?啊,奴婢遵旨。”好吧,原本想着是出趟差,原来成了长驻了。 “替朕盯着点于少保。” “是,盯着…于少保。”虽然不知道朱祁钰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句话,但作为皇帝身边的奴才舒良第一时间做出了回答。 “知道要你盯着什么吗?” “奴婢…不知道。皇爷如果没有专门交待的,奴婢就将于总督的一言一行都记录下来,每日奏报给皇爷知晓。”知道也不知道,舒良不敢说皇帝是不放心手握大明半国军力的总督,只好打马虎眼。 “对于少保的为人,我是放心的。我指的是他不会滥用督抚之权,更不相信他会以权谋私。”说到这里朱祁钰抬头看了眼正躬身抬起头满脸疑惑看向朱祁钰的舒良。 “我让你去看着他,不要动不动就训斥这个,弹劾那个。特别是在官军队伍里,治军要柔中带刚,刚中有柔。这话,是对你说的,也是对于少保说的。” “是,奴婢告诉于少保,皇爷谕旨让于总督治军时柔中带刚,刚中有柔。” “嗯,就是这么个意思。之前官军革新,于少保多次上奏官军勋贵私役军士,甚至不顾边军正用人之际,乞令严惩。虽然处罚的谕旨是我下的,但其实于少保这已经得罪了一大批将臣。这些武官现如今在明里不敢怎么样,难免心中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你明白吗?” “是,奴婢愚钝。奴婢告诉于少保,皇爷担心他的在任上过于刚直,容易遭小人谋害。”舒良能混到司礼监除了熬资历多少也有几颗玲珑心,这种话可不是随便带的,多想一下都是找死。 “你先去替朕盯着于少保些时日,过些日子再让阮简去替你。阮简之前跟着于谦查过官军私役军士,也算是于少保共事过的老人了,只是性子也不太适合办这趟差,还是用你比较放心。” “是。”知道之后阮简会来替自己,舒良整个人心情都放松了许多。镇守太监油水虽然多,但是能够守在皇城里,跟在皇帝身边才是升官加薪的好去处,谁都不想挪这个位置,怕被皇帝给忘记了。 景泰三年时阮简、俞士悦等人协助于谦检查军中空饷和私役情况,查了一大批顶风作案的勋贵。朱祁钰也没客气,直接把违律的将官勋贵都送去跟赵荣、刘安作伴,由此补充了大明官军队伍中、下层领导人的水平……可不是提高了水平,原本的高级,超级将领全都下放下来做中、基层军官了,一时间大明官军上下哗然,军中将领吃空饷、私役军士的人人自危。 紧接着朱祁钰又吩咐于谦拟了个条陈上奏,以谕令的形式颁布明确了军中自管军总兵官到下面管队军官役使军伴人数的条例。总兵官最多只能有六十人的军伴差遣,包括警卫、文书和私人秘书等工作。而队官则只有一个警卫员跟班了,大大降低了一大批靠着奴役、剥削军士生活的军官生活质量。 这些气没人敢发出来,可都憋着满世界找于谦的不痛快,甚至有高层将领奏事时都会夹枪带棒的针对于谦各种攻击,只不过这种攻击之下往往会迎来锦衣卫三个局轮流上门喝茶…然后就是停职接受调查,降职甚至免冠带留用的处罚。 “军中勋贵掌军事久矣,大多根深蒂固。其中一部分人违律犯禁的,需要予以严惩,那么就要同时培养一批新人…一批新军官出来接替旧勋贵空出来的位置。告诉于少保,要积极培养新人,不要怕新人会犯错。只要错误在可控制范围内,有些过错会使人成长。明白吗?” “是,要于少保注意培养新人,可以接受一些适度的过错。要让官军队伍中有新人能够接替旧勋贵的空缺。”舒良快速将朱祁钰交待的事情过了脑子简明扼要复述一遍,避免传错话。 “得罪了一大批武夫可不是好事情,他于总督有‘一腔热血,意洒何地’的心境,我大明朝可再也经受不起任何风波了。告诉他,朕给他北疆总督的谕旨不仅是替大明守好北大门,更要注意团结好官吏军民,往日里对属下言行更要注意方式方法。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了。皇爷让奴婢盯着于少保就是防着于少保因为国事一时失了情绪,反而恶了旁人。”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若果真是违律犯禁当严惩的,怎么都不为过。而那些口头训诫一番便可的,该训诫要训诫,该温言劝慰还是要好言好语的。” “是,奴婢明白。奴婢去给于少保不和事佬,若是依律该重责的,奴婢一概不过问。如果是高举轻放小惩大戒的,奴婢在一旁给于少保提个醒,免得于少保过于刚直恶了众人,反而于事无宜。” “嗯,就是这么个意思。”对于舒良的认知,朱祁钰表示了认可。 在安排了对北疆战事的调整之后朱祁钰的集中力重新回到了水师的建设上,至于那个来投诚的麻儿忽儿…呵呵,你妈贵姓?! 想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这辈子都不会再放你回去的——至少得给安排个好去处不是?比如说开平卫按王城标准重筑一新之后再说。至于你麻儿忽儿有没有那么长的命嘛~那得问你们的长生天了。 北疆大局已定,朝廷上下再没有任何合适的理由可以对水师建设做任何拖延。何况皇帝陛下又给出了个奇怪的方子让工部派人寻找矿源建厂,说是能造出个可以一月筑城的玩意儿来。 因为以往的经验,工部不敢怠慢,嫌自己活得长久的也可以怠慢一下试试看看,也许皇帝的刀并不锋利呢?! “加大对水师的投入是朝廷五年,不,是十年之内的国策,不容任何变更。但凡有胆敢阳奉阴为或是有从中作梗之嫌的,朕一定让他九族后悔他妈生了他这么个玩意儿!” 朱祁钰的威胁意味非常委婉…好吧,就是很明确的告诉内阁和六部,任何人胆敢耽误了朱祁钰制定的水师建设计划就只有一条死路,而且是九族陪葬的结局。 多少年了,大明朝的水师建设早就被废弃了。这几年虽然有重建一些福船但是跟永乐年间的宝船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上的,差距太明显根本没有比较的必要性。 熟练的工匠要靠更多的建造经验来培养,优秀的船工和水师官军需要更多次的出海训练才能磨炼出来。水师,那就是个烧钱的祖宗,以小冰河期农耕时代的钱粮税赋扛不住,根本扛不住。 直到两艘广州水师的巡哨船舰带着几艘装满粮食的福船靠了天津卫的港口朝廷里各种各样不支持的声音才小了一些。 广州水师不讲武德,居然从南洋诸国购买了粮食直接顺着季风经历月余时间飘到了天津港。 粮食,一直是通过漕运由南往北运送的。为了解决漕运的问题历代朝廷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到很好的办法。 漕运上下指着这点活计过日子,自然是想打着官家的旗号夹带私货了。从永乐朝的不准带货到了允许夹带,然后是明确夹带比例三七开,到正统朝七三开都不一定算得上了。 虽然派驻多位巡盐御史、巡漕御史想要解决盐漕两大问题,但实际上真没有什么实际有效的办法能够根治。 海船将粮食直接运到天津港无疑是打了漕运一记响亮的耳光,那个声响又脆又硬,足以让漕帮上下疼上老长一段时间了。毕竟是应天府下一个县的前主簿都能看出来的弊端,朝廷并不是没有人看得到,更不会看不懂,只是不想碰而已。 有了成功的海运效果,漕运再叽叽歪歪就要想下后果了。 闹事?呵呵,大明朝景泰皇帝挟北征大胜之师南下平乱不过旬日而已。只不过天兵所到之时,你漕运上下的脑袋都不长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水师所需的码头、战船、火炮、工匠,各部、各衙门要及时处置,但有拖延者一概就地免职,永不叙用。”朱祁钰这会体现出来的气场有着完全不容商量的意思。 “张永,这趟差你来出吧!” “啊,啊?!…奴婢遵旨。”没想到这趟差使被派到了自己头上,张永即便满脸堆笑,迟疑时下意识的发声也出卖了他的小心思。 第168章 暗差 走到这一步朱祁钰才算真正理解,皇帝重用宦官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宫里面除了宦官其他人都不太能出得来,而宦官理论上是皇帝的家奴,生死仅在皇帝一念之间。不向着自己主子的宦官只有死路一条,断然不会有一个外臣替他求情。 替宦官求情,请问你是什么时候交结内官的?莫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不成,想刺驾还是想祸乱宫廷? 想要让大明帝国走向三权并立的君主立宪时代需要很长的路要走,至少是不可能一蹶而就的,在这之前皇帝的特权该用还是要用。 “此次南行一则要好好慰问水师官军,特别是疍民曾经随黄萧养造反,心中难免对朝廷还是有些疑虑。朝廷官吏对于黄部官军一直怀有偏见…有敌意,这些我是知道的。你去了要认真询问黄部及眷属的安顿问题,不能让人说我大明朝廷用人尽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路数。明白吗?” “明白明白,奴婢明白。”张永连连躬身点头应承像是小鸡啄米一样。 “之前让御史往各地清查官吏贪腐并纠察冤假错案,天津、胶州回报当地官府并官军几乎就是完美…呵呵,朕可不信这些,你此次也暗中查访一下。” “是,奴婢领命。” “从这些御史上奏的问题来看,还是松江府的最真实。去到松江府要着生关注上海县,明白吗?” 松江府那点烂事满朝皆知,到现在松江府上报斩立决的那个砍死五名差役的学子案还没批下去。刑部也不敢催促,人就这么押在大牢里,案子就这么吊着等三司讨论后给个定论。 “皇爷的意思…那位学子是要…?”张永想揣摩圣意,猜一猜朱祁钰的想法,话到嘴边又忍了下来。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上海县的差役一定是不干人事了。就算在大街上怀疑学子骑的毛驴有问题要拦下来检查,怎么折腾也到了不了三更天后才查清楚问题把人放出来。 从拿住到放人,调查取证要这么久吗?就算调查取证要时间,谁给你半夜来作证?学子因此怒了讨要个说法,几次三番衙门里都没个正经态度,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直接丢出一句给一、两贯了结此事就算完事了。 简直要问候你家老母,一个游学的学子会差你那一贯、两贯的吗? 可惜,事情终于查明白了,但是朝廷里的意思也很明确——杀人偿命!何况是杀了五个衙门里的差役,这事情如果不判了斩刑将来大明朝也就满地都是举着剑舞着刀冲进衙门里砍差役的主了。 “唉~”对于这个学子的处置问题朱祁钰也想了很久,还真不好办。 扪心自问,恨不能将上海县的那些个差役都给宰了——一寸一寸用小片刀宰。但是杀了官差这也必须判死刑,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情有可愿,但罪不容恕啊~”最终朱祁钰还是定下了调子。确实,没有可能翻盘的。只能说这位学子的英勇行为着实为大明朝整顿官吏执法作风问题打开了大门。 “朕也不想太过干预,这些事情朝廷里有刑部,有都察院和大理寺,该他们管的就还是由他们管,我就不插手了。” “奴婢明白了。”既然皇帝都不愿意多事,那自己就更加不用操心了。 “你这次去松江府的重点在上海县,水师在上海的港口要好生扩建,必要时可以请旨御马监派驻人手。正所谓南船北马嘛,我大明皇室有御马监可没有个正经的御舟监,怎么能没有直属朕的水师舰队呢?” 大明朝官军都是皇帝的官军,但调动官军需要兵刑行文,否则仅靠圣旨想要调动官军其实也要看将领心情了。有一支皇帝直属的水师,就像是御马监、锦衣卫骑军甚至幼军一样直接听命皇帝调遣才符合皇家利益。 “是,奴才领命。那管军人选上…皇爷可有计较?”张永与舒良性格完全不同,更多的是想猜主子的心意。 “这事可以问黄萧养…哦,问问黄养正。他不是正好不受官军派系所喜吗?你这次南下找个时机让他挑选些人手把架子搭起来,之后再慢慢补充人手就是了。” 大明皇族当然不用专门弄个内庭御舟监出来作妖,但是有一支直属皇帝命令的舟船部队,而且这支部队从根子上就与朝廷的官军水师体系貌合神离这很重要。 “借着在上海逗留的时间好好翻翻上海县的底子,朕要知道还有多少龌龊事情。但凡有违律犯禁的,知道怎么做吗?”绕了一圈,朱祁钰重新把话头转回了上海县的官吏体系。 “是…奴婢明面上是去上海县看水师的,暗地里还要调查上海县的官吏,一旦有了确凿证据就立即奏明皇爷,请旨捕拿。” “错了。”对于张永的回答朱祁钰并不满意。 “一旦搜集到确凿证据......当地没有锦衣卫?没有都察院的御史吗?”朱祁钰冷哼两声说道。 “是,奴婢明白了。” 朱祁钰不打算直接以皇权的姿态来出手干预,而是打算用律法规定来收拾那些不作为、滥作为的官吏。 “哼!要说是一个小小的上海县,依附松江府下仅有丝绸、棉布、渔业、海运这些收益莫说是在江南,就是在整个大明朝也是数一数二的州、县了。这还仅仅是个开始,再过几年省、府的税赋只怕也赶不上上海县一县之利。这么重要的地方,官吏办差却如此怠慢,引来百姓不满却不自知,知后还不改,着实可恨!” 张永对于上海县的经济实力能超过省、府是完全不信的,但是上海县这几年频频发生的事情也说明了地方官僚主义在以天朝上国自居的大明横行有多么严重了。 巡检、衙差逼迫车马行搞钓鱼执法都钓到寻常人家来了,居然有好心搭载被困路人一程的要被污为贼人,不由分说巡检、衙差上去就是扣人扣车马,不给银钱不写具结绝对不放人走。 王法?!呵呵,爷爷身上这身皮就是王法! 要不是有一个商号新招的穷困伙计实在无力自证清白,被困几天几夜后放出来在当着商号众人的面斩指发誓,上海县这么骚气的操作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太多人秉承着民不告官的思想,助长了那些大牲口披着一身理应让百姓安心的皮子却干着祸害老百姓的行当了。 一件件事情摆在台面上,上海县甚至松江府上上下下谁敢说自己没有违律犯禁无视国法了?就算这些事情自己没有参与,敢说这些事情都不知情吗?呸!你丫的上坟烧邸报糊弄鬼呢! 第169章 忠贞之士 “皇爷,奴婢这就下去准备了,收拾妥当了这就出发了。”张永确认了要办的差事就直接向朱祁钰辞行。这一趟下来要跑的地方一点也不比兴安之前跑的少,还要从锦衣卫、御马监调人手护送,估计这一趟下来少说也得小半年时间才能回京交旨了。 “嗯,你和舒良一北一南,都是苦差。办好了回来朕重重赏你们。” 有赏赐?那可怪好嘞~ 现在两人还只是司礼监随堂太监,再升上去就是直逼兴安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和提督太监了。不想当大太监的宦官不是好阉奴,不想当司礼监大太监的太监不是好太监~ 离太监的最高职位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可得走好了,办实在喽~就在王诚等宦官满眼羡慕的眼神中,张永、舒良快步离开了乾清宫。 “朕那位大兄燕王…”朱祁钰话到一半停了下来。 “回皇爷话,燕王殿下一直以来可以说是龙精武猛,府里面一直不断添新丁。近日里从太医院里领了好些珍贵药材,都是些助性之物。”王勤立刻跳出来抢着回答道。 “皇爷…那可都是虎狼之药。”对于王勤抢着回答王诚似乎有些不快,适时插话补上了一句。 “虎狼之药…”朱祁钰不置可否,面无表情重复了一句。 “是的,皇爷,是虎狼之药。跟皇爷您常食补的枸杞、鞭、宝根本不是一回事。”王勤再次抢着接话。 在杭氏有意的推动之下,燕王府里供应的都是以助性食材、药品为主。面对着几十个姿色各异的美人,他朱祁镇一天什么正经事情都不用做除了像泰迪一样怼天怼地怼空气,见到老婆怼老婆,对到侍女怼侍女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宣泄的口子。 只是可怜了曾经的京城第一寺庙,现在整天除了孩子哭就是女人叫,也不知道燃灯古佛知道了会不会气到现身冲着如来佛喊一声:“你要是不行,还是我来。” 又或者阿弥陀佛忍不住了劝一句,您老还是提前退了吧,我提前上岗肯定干得比你好。 想到朱祁镇这些天已经开始使用大量虎狼之药助性后朱祁钰心里又莫名的宽了宽,真好。替大兄多找的十几个各族女人可对了,就凭着一句需要给太子见深稳固江山这么扯蛋的鬼话就给了朱祁镇长达数年的动力,提前耗费掉他的肾动力确实让朱祁钰心里爽翻了天。 这可不是我弄死你的,是你自己追随父祖们的脚步喔~ 女人是我安排的,食物是我小老婆特意挑选的,用药也是我默认的,可是你可以不碰那些女人呀!至少…你自己可以节制呀~哈哈哈哈…… “太后那里呢?太后是我朝之宝,可要好生伺候着,切记不可怠慢了。” “回皇爷话,太后那里都小心伺候着呢!御医说太后富态,宜食清淡些。可是这都是青菜、豆腐的太后哪里受得了这个苦呀?” “嗯~那可得淡出鸟来了。” 呃…太后嘴里的鸟怕是只能是先帝的吧?王诚、王勤可没敢接这个话茬子。 “下面人心疼太后,给太后的膳食中稍加了些用牛羊骨头熬制的汤底配菜,这样太后她老人家才能用得下。” “哦……”朱祁钰没有说什么。 太后孙氏上了年龄后开始发福,身为太后所谓的休身养性就是在南宫里坐了等吃,吃了等睡。偶尔走几步,越少走越走不动,越走不动越少走动了。 动得少,身体发福,各种病痛就找上来了。本来养尊处优惯了,一遭受病痛更加难受没胃口。胃口差,更不想吃东西了,何况老人味觉退步吃什么都没味道,还要求吃清淡的就更是嘴里没滋没味了。 按说,清淡就是清淡,就是要忌荤腥的。更何况是一些富贵病,一看这些宗室勋贵几乎都一个样子,到了一定年龄运动少了就长成年猪一样的德性,三高是必然的。 “应该要清淡的膳食中加入了高汤……”朱祁钰欲言又止。 只要将孙太后和朱祁镇任何一位送走,理论上大明朝就真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位置了。 以朱祁钰的性格倒也不是有多在意这个皇帝位置,历史上当过皇帝退下来的鲜有能善终的。自己能够放兄长朱祁镇一马,不代表换过来就能够被放过。因此对于孙太后是否会早逝,朱祁钰其实是期待的…… “让太医院安排人每日前往请脉问诊,切不可掉以轻心。”吃,三高情况会越来越差,不吃可能更差。 虽然恨不能天天用动物内脏给孙氏做菜煲汤才好,但是做得太明显了逃不过众人的眼睛。 真是尴尬呀,明明恨到要死,希望他们俩母子早点去见先帝,偏偏自己不放不下脸来动手。 宫里的事情无数双眼睛在盯着,风吹草动根本瞒不住有心人。虽然不至于就能把自己怎么样,但是这话传出去了真不好听,至少忠贞之士对于自己的看法就会完全不同了。 景泰朝的官吏在正统朝犬儒文化的熏陶下…好吧,整个大明朝八股取士从头到尾就是犬儒文化。这样的官吏如果知道自己的皇帝把立自己上位的孙太后给弄死了,又或者把孙太后的宝贝“儿子”一直对自己照拂的朱祁镇给弄死了,都会将景泰朝与永乐朝对比起来了。 挥手打发走了王勤、王诚两人,朱祁钰一个人踏着小步子低着头慢悠悠数着地上的砖头走向御花园。 忠贞之士,朱祁钰脑子里大概知道几个。比如说于谦、王文,这也正是自己一直对他们俩人用着比较放心的原因。 胡濙本来就是永乐朝的老臣,还专门替魔皇满世界去找朱允炆的踪迹,要说是个忠贞之人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何况在天顺年眼睁睁看着于谦、王文被噶了之后胡濙几乎是第一时间选择了致仕回乡,这种忠诚的力度肯定是不够的。 至于陈循、王直、金濂…呵呵,非要评价就一个字——还行吧! 面对讲道理的皇帝腰杆还算直,但要是遇到魔皇或者二杆子皇帝就明显是脖子不够硬的货色了。 景泰朝为了能够快速运作起来几乎是全盘接收了正统朝的大臣,即便朱祁钰对于一些顶风作死的文臣武将甚至宦官都下了死手打压也还是提拔了一大批正统旧臣,这就使得自己的班底不纯粹。 掌权七年时间里经过了两次科考,但是按部就班这些属于自己门生的官员还难以担当大任。还是缺人哪,缺可以放心使用的重臣,可以当作心腹托付重要使命的心腹大臣呀! 第170章 杨洪的儿子们 忠贞之臣不一定能有好的下场,叛徒其实有好下场的就更少了。比如景泰朝的叛徒,无论石亨、石彪还是徐有贞家族,参与正统复辟并在天顺朝初期跳得最欢的也都不出意外的被那位薄情寡义的好皇帝给屠了个干净。 只是不知道他们在临死前的最后关头有没有过后悔,原本在景泰朝好好的,虽然官职没那么高,被于谦为首的朝廷管得很严,但至少自己活得久,还不用背负一个…好几个骂名被后世唾弃,更不用把自己全族人都给填了进去。 又或者,他们是否会有忏悔。向景泰皇帝陛下,或者对于谦、王文为首的数万被他们怂恿着天顺皇帝给冤死的官吏军民忏悔。 一边心不在焉地把玩…欣赏着兵部送上来的新式战船模型,朱祁钰一边暗自思考着大势——在律法控制国家的大势。 封建王朝不变的是皇权的绝对正确性,错了也是对的。也正因为这样,正统复辟后整个大明朝廷无数在景泰朝秉承着天下苍生、公义的臣子们没有一个敢于反抗朱祁镇的。甚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石亨、徐有贞等人撺掇着朱祁镇将景泰朝的重臣一个个给屠了干净,直到数万“景泰逆党”被斩杀。 其间大明武功第一的杨洪和护国有功的范广连整个家族都成了牺牲品,时而想起这件事情的朱祁钰好多次难以压抑心头的冲动差点想要直接出手送走大兄朱祁镇。 每每在要出手前那一刻又再次压抑下心头的愤怒,也说不清楚是身体本尊对于兄长的惧意还是自己对于封建统治权力架构的清醒认知才让自己收的手。 算是给自己积点德?弄死了朱祁镇之后成化帝不就没了,大明朝也将落入中国数千年来为了皇权争夺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轮回,这是朱祁钰不想看到的。 自秦朝开始,如果不是为了皇权设计杀了兄弟夺位,秦朝也不一定就会二世而亡。 汉朝换个人做武帝也能打退匈奴,而国家有可能会尽早开始休养生息不用十室九空,更不会出现太子被人设计造成国家动荡的情况。 更不用说宋、元和大明靖难之役了,哪一件都会造成国家长期动荡,皇权传承留下的阴影不说还要使无辜百姓遭受池鱼之祸。 战舰模型是兵部和工部经过宝船有限的记载和图纸找了能工巧匠参详后制作出来的样品,在朱祁钰看来这个模型就是复刻了前人的智慧,没有一点实际有意义的创新。 就像对待封建王朝统治一样,明明知道历朝历代的毁灭多与最高统治者的愚蠢、无能有关,但是仍然一个新朝代兴起时都没有考虑过分权的方式确保不会因为一个荒唐的皇帝而将整个帝国带入深渊。 一言而决万民生死的感觉或许太好了吧,正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王八气势恐怕会是所有雄性激素分泌过旺的人所追求的。 “陛下,于总督奏报。”朱骥小心翼翼呈上自己老丈人的奏报,侍立在一旁等待朱祁钰吩咐。这种活计应该是内侍来干的,自己这个皇室安全局的掌权人还真的很难理解皇帝表示亲近的姿态。 “尚德呀,你对杨总兵父子与石总兵叔侄怎么看?” “臣惶恐。”朱骥连忙表示出了自己的谦卑。大明朝当下数一数二的武臣家族,自己恐怕不是很合适评价。 “但说无妨。”朱祁钰怂恿朱骥,多少有点大人骗小孩偷自己家里零花钱出来买烟抽的意思。 “回陛下,昌平侯与武清伯、冠军伯都是我朝名将。正是有了这些名将镇守,我大明才能安享太平,百姓才有了这盛世可以享乐。” “不尽不实…”朱祁钰伸出食指虚点了朱骥几下。 “臣惶恐。”朱骥连忙躬身行礼,半晌不敢抬起头来。 “行了,就那么回事,也没指望从你口里听到对他们的什么评价。”朱祁钰摆摆手并不在意。 “时瓦剌大军来袭,令岳首倡加封杨洪、石亨二人以激其斗志。朕以为杨洪镇宣府,为达贼口中所称‘杨王’理应升赏。遂赐洪为伯,杨洪果然不负朕望,仅年余便数次大破达贼,加为侯。只是石亨…深负朕望。”虽然朱祁钰从头到尾就防着石亨,但这会可不会承认。 “令岳曾提意命洪率部留守京师‘督京营训练,兼掌左府事’,为朕所拒。以洪之才若留于边塞,位列国公柱石不过覆手之间事。若留于京营,难免步英国公后尘。” 英国公张辅三次平定交趾之乱,是大明宣德、正统朝实际上的定海神针。就因为功高震主为朝廷所忌惮,硬生生被调回京城挂了个兵部尚书的衔,眼睁睁看着交趾白白丢失了却无能为力。 而杨洪因为被朱祁钰一直放在边疆优先提供物资增派官军,对于征战积极给予支持,杨洪因功升到侯爵不说还佩上了征朔大将军印。只是这杨洪年岁摆在那里,又多年征战积下了一身毛病,一病不起后杨洪的从子杨能、杨信和儿子杨俊三人实际掌握了宣府军事,接班成为宣府的军队控制人。 所以杨洪要想再因军功升到国公,按照他的身体走向来看也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了。国公…追赠一个,不给世袭罔替的还有点可能。 “杨洪老矣,尚能饭否?唉~可惜英雄迟暮……”朱祁钰没有继续说下去。杨洪的离开是必然的事情,无论朝廷这个时候提供多少物资支持都无法留下这个老将了。 其实如果不是朱祁钰早在掌权时就对太医院进行了改革,一方面大量医士到各地开设医馆,更是将大量太医轮番派到各地为地方重要官员检查身体这才早早发现了杨洪的身体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上报给了朝廷。 因为有医士提前干预下,杨洪这才留下一条老命不然早就该在景泰二年病逝了。嫡子杨杰受杨洪影响较多,继承昌平侯的爵位后为人处世仍然非常低调,甚至还会上奏要裁撤与杨府有关系的一干人官职,也算是个可以托付重任的。 可惜历史上杨杰命薄,年纪轻轻英年早逝不说还没有留下子嗣,爵位最终让杨洪庶长子,杨杰的那个便宜哥哥杨俊继承了。可惜夺门之变后杨俊受了牵连杀朱祁镇找了由头给杀了,其子杨珍最后也只是在成化年间做到了卫指挥使,从此杨氏一门爵就绝了… 可见,孩子教育是个重要的问题,不论嫡庶都不能放松。谁知道将来你的家业是嫡子还是庶子继承?这一点还是后世中国的法律观点就正好相反,认为所有的子女都应该有继承权,就算私生子女也一样享有同等继承权。 “杨侯知陛下信重之心,必然欣慰。”朱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勉强接了一句。 “杨洪如同大明朝的北部擎天柱,杨洪病则北疆不安。石亨虽为大明北疆战臣第二,实则缺了杨洪那般忠义之气,少了些许为天下、为苍生的牺牲精神。” 听了皇帝这话,朱骥很想问一问哪里就能看得出石亨少了为天下为苍生的牺牲精神了?就因为石亨没有战死杀场吗?杨洪善战,也没死呀,还不是一路升到了侯爵。 面对危险并没选择无味的牺牲,保留有用之身为大明朝反攻塞北达贼不正是符合皇帝陛下的治国理念吗? 这皇帝用人理念真的有点…随性哈~ 杨洪的庶子杨俊是以军卫应袭子弟身份从的军,跟随杨洪征战北疆多年也算有些建树。在正统朝时杨俊就因为积累的战功升到了署都督佥事,直接负责独石、永宁等多处边务。 土木一役后被景泰朝廷派去检查各处边务的给事中金达发现了杨俊这货也是个贪官,还很奢侈,上章弹劾后被调离了杨洪管片降为事官在居庸关效力。 居庸关对瓦剌知院阿剌一战,杨俊身先士卒奋战居庸关又立下大功,靠着父辈关系和于谦等人的有意扶持这正式升为都督佥事。在杨洪身体走下坡路时这才被调回宣府协助镇守。 相比较起历史中因为冒领了擒获叛阉喜宁之功而升为右都督,从此“恃父势横恣”被朝廷言官交章奏劾要求“下狱论斩”而言,此时的杨俊一直在自己父亲眼皮子底下就老实多了。 也许是看到了景泰朝廷对待不守律法的高官并不会徇私又或者真的是在自己老爹手下被管教的好,杨俊不仅没有冒领别人的功劳还在多次征战中立下了实打实的战功。 虽然杨俊的战功没有石彪那么耀眼,但也仅仅是因为自己老子看得太紧的原因,甚至于大规模作战方面杨俊更加敢想敢战。历史上为了能够一战而破瓦剌,杨俊曾献计引诱也先率大军攻宣府,然后朝廷依托宣府来个包饺子彻底消灭也先。 只可惜于于谦觉得这个办法过于冒险,正好又在安排设立十二团营改革京营官军,否则大明北疆局势搞不好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第171章 石亨叔侄 从杨俊一介庶子接二连三的违律被贬、被下狱然后起复,更加嚣张跋扈就能非常明确的体现“原谅”与“放纵”绝对是可以画上等号的。 按照原本轨迹,杨洪景泰二年离世后嫡子杨杰继承爵位不久杨俊就再次从小兵作起又一路因功升到了游击将军,负责“巡徼真、保、汲、易诸城,还督三千营训练”。 不久才继承爵位不久的杨杰在景泰四年因病去世,而此时的杨俊又因为受命护送瓦剌使团北还时在永安休息时命部下将都指挥姚贵痛打八十仗。幸亏被下面人拦住,否则趁着酒劲还真要就斩了姚贵。时宣府参政叶盛上疏朝廷又将杨俊抓拿下狱。 也许是为了保住杨家的爵位,又或者要体现正妻、大母的风范,杨洪正妻魏氏上奏请景泰朝廷放了这个庶子杨俊回家为自己的亲生嫡子杨杰主持丧事。事后,因为杨杰无子嗣,杨俊又继承了昌平侯爵位,又让成功躲过一劫。 即便如此,杨俊袭爵不久又被人告发偷盗军储论罪。杨俊按纳米赎罪的方式向边境输入粮米被免掉了罪责才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再次被人举报犯有“阴事”。为此,景泰皇帝免了杨俊侯爵之位,命其子杨珍袭了爵。 景泰朝被朝廷一而再、再而三赦免的杨俊最终没有逃过天顺朝朱祁镇的关照。天顺复辟后朱祁镇对景泰朝的臣子下手狠辣,幸进小人都找到了谋出身的门路纷纷检举揭发景泰朝于谦、王文一党逆臣,杨俊因为之前嘴欠被人翻了出来处以斩刑不说,还将杨珍革除爵位后发广西充军。 而杨俊所说的话为朱祁镇所不容正是因为杨俊在景泰初年担任右参将时听说瓦剌太师也先要将俘虏皇帝朱祁镇送回时告诫将士们不能轻易打开城门迎纳裹挟太上皇帝,甚至在朱祁镇回京时杨俊还毫不顾忌的与旁人说道:“上皇南还,终是祸端”…… 自此,杨氏侯爵三代四人而绝,即便杨珍在成化年间被赦免任予官职也再没能恢复爵位。 跟杨洪祖叔三代一个人作死弄没了爵位相比较起来,石亨叔侄就是两个自己把自己给作绝户了。 作为“夺门之变”的第一功臣,石亨叔侄两人自己得到加官进爵还不满意,更是借着机会跟二杆子皇帝朱祁镇为自己的伙伴们邀功请赏,为此达到拉帮结派地目的。 先是在复辟当日推举密友许彬入阁,被朱祁镇毫不犹豫地稓为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于内阁参与机务。 然后是在政变后的三天,也就是天顺元年正月二十日又以当初南宫迎驾时还有萧聪、陈汝言的份为由建议朱祁镇擢升二人。正在复辟成功兴头上的朱祁镇二话没说直接下旨“升礼部祠祭司郎中萧聪为本部右侍郎,户部江西司署郎中陈汝言为本部右侍郎”。 过了三、四天,石亨再次进言称“靖除内难”还有右都督孙镗、董兴等几位将领出力。为此,朱祁镇再次颁下上谕“封右都督孙镗为怀宁伯,董兴为海宁伯,升都督同知卫颖为都督佥事,刘深为右都督,署都督同知冯宗实授都督同知。 同一天已经被升为忠国公的石亨又和才被升了太平侯的张軏、文安伯张輗两兄弟联合上奏“随臣迎驾夺门官舍旗军三百三十一人,大汉百户六十人保驾,官一千四百玖拾二人守门,摆队官军一千三百一拾玖人致死忌家,共成大事。乞加升擢。” 为此,朱祁钰更是毫不含糊当即下旨“夺门者,升三级,保驾守门者俱升一级。” 到这完了吗? 当然没有! 石亨也没跟朝廷客气,直接向朝廷陈述还有一些中下层官员甚至办事员都参与夺门,是有功之臣。为此朱祁镇当即下令“将校尉邓玉升指挥佥事,家人夏清升副千户,鸿胪寺主簿万祺升主事,钦天监为事五官司历沈立复职,医士吕学升御医,羽林前卫百户李忠升副千户,校尉逯杲升实授,百户杨完升试所镇抚,韩百户办事官,廖桓县丞、顺天府检校万允、办事吏胡瑛、邹绅俱升序班,军人张文、徐太素俱升试百户,正千户汪诚升指挥佥事,无目人刘智升漏刻博士,乐工高鉴升司乐”还真是皆大欢喜! 有了石亨打样,紧随其后的另一个夺门功臣曹吉祥如法炮制,不断请赏招权纳贿。 天顺元年二月初一日,即孙太后发布废黜景泰帝制谕的那一天会昌侯孙继宗也上奏为一干家人、仆从请封。而天顺帝对待石亨、曹吉祥、孙继宗的请封几乎是有求必应,比收费的搜索引擎好用了不知道多少,也引起了一大群投机者的跟风。 甚至于黄土已经盖过头顶的王骥也跳出来为自己和儿子请封,而朱祁镇也还记得这位在正统朝数次出征麓川以扬国威的总督,毫不吝啬直接升王骥儿子王祥为指挥佥事,更是让已经退休多年的王骥兼兵部尚书,掌部事,并“赐号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靖远伯,岁食禄一千二百石,复增三百石。” …… 王骥到底人老力竭,再次回到权力中枢后只干了几个月就不得不请辞回家养老。而石亨、曹吉祥行是向二杆子皇帝推举私党陈汝言担任兵部主管,没多久又推荐陈汝言担任兵部尚书,吏部验封司郎中郝璜为兵部右侍郎。对此,石亨、曹吉祥实际控制了天顺朝兵部。 朱祁镇复辟后景泰朝户部尚书被贬黜,户部领导空缺。石亨又乘机推荐密友沈固。天顺元年三月,朱祁镇正式任命已经致仕的都察院右都御史沈固为户部尚书 。 然后是吏部、通政司、翰林院、光禄寺、钦天监……只要是朝廷中央衙门里出缺的,石亨一定要想方设法把自己的私党安插进去。直到后知后觉的朱祁镇发现自己的警卫都是石亨、曹吉祥的人才开始警觉。 而在夺门之后的几年里,“功臣们”为了权欲相互攻击。徐有贞、许彬、杨善等人相继落马后,警醒过来的朱祁镇通过与李贤的谋画一步步开始收回权力。 先是最令人诟病的兵部尚书陈汝言,为了能够永固权势陈汝言居然自己将矛头对准了唯二能够撼动自己在朱祁镇心中地位的石亨、曹吉祥头上,被朱祁镇借力石、曹二人之力拿下陈汝言入狱问罪。 之后在石彪谋取镇守大同的机会时坐实了石彪死罪,招权纳贿、中饱私囊、私役军士垦地种植、欺侮藩王、禁死手下军士、强奸妇女……一件件一桩桩被翻了出来。更有甚者,在查抄石彪府邸时搜出了绣蟒龙衣及违式寝床等死罪。 随着大同军中被查出数百人冒领“夺门之功”的石氏家人入网,各地、各衙门多达数千人的“夺门功臣”纷纷向朝廷自首。弹劾石亨、石彪叔侄的奏折迅速淹没了朱祁镇的御案。 在压住案件近四个月后,朱祁镇终于对朝臣们说出了“石亨之罪,于法难容,朕念其微劳,屡次曲法宽宥……肆为怨谤,潜谋不轨。……” 经过两天的廷审,天顺四年正月二十七日,百官拟判:“石亨诽谤妖言,图为不轨,具有实迹。论谋叛罪,当斩,其家当籍。” 朱祁镇当场允许,而在此前两天石彪家也被籍没。天顺四年二月二十六日,石亨瘐死于狱中。四天后,石亨侄儿石彪被诛。又过了三天后,石亨侄孙“石后坐妖言诛,籍没其家”,自此石氏家族断嗣。 因背叛景泰朝廷,为了私欲谋害于谦、王文等重臣,断绝了景泰中兴的首席功臣石亨、石彪叔侄自此亲手将自己整个家族送下了地狱…… 第172章 太子幼军 第一百七十二节 太子幼军 陷入沉思的朱祁钰半晌才反应过来,而朱骥已经在旁边躬身站着好一会了。这腰力,没得说了,璚瑛妹子可真是性福哈~ “尚德啊~”朱祁钰看向朱骥的腰多少有些羡慕。入宫以来好长时间没有正常做过运动了——活塞运动不算哈!那运动只费腰,没腹肌是不可能靠着做活塞运动练出腹肌来的。相反,有腹肌的活塞运动会比较特别招女人喜欢。 “臣在。”见朱祁钰回过神来,朱骥连忙又躬了躬身,使自己更加低了一些。 “坐下说话,怎么每次我们兄弟说话你都这个样子,搞得我很不自在。”朱祁钰伸手一指,让朱骥坐在一侧的锦凳上。 “臣惶恐。臣什么人,岂敢与陛下称兄道弟。” “哎~瞧你这话说的。正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咱们没准五百年前就是一家来着。”朱祁钰笑笑,把后世人常用来算计同姓冤种时的话术搬了出来。 “臣惶恐。”朱骥没客气,直接跪倒趴了下来。 “哎哎,好好的说话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快起来。”用力过猛,把朱骥给吓趴了。 “尚德啊~”朱骥不敢跟朱祁钰攀关系,那就只能直接点了:“管着安全局有些时间了,但我觉得你还是有些手脚入不太开,所以想给你转迁个位置。” “臣遵旨。”朱骥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出来。 “还没说是什么职位呢,你就这么接旨了,是不是有点草率了?”朱祁钰调侃道。 “臣唯陛下谕旨是从。”朱骥还是一口应承下来,绝对没有二话的意思。 “那以后御马监就交给你了?”朱祁钰满脸笑意,怎么看怎么龌龊。 御马…监…那是宦官管的好吧?朱骥额头上的汗以可见的速度冒了出来。 朱骥后悔了。真是太大意了,老丈人早就说过这个皇帝从来不按套路出拳,想到哪是哪。掌御马监,那得把自己裤裆里那货给噶了才行。 这一刀下去,莫说自己愿意不愿意,老丈人肯定也不乐意。就算老丈人不吱声,家里那位下半身的性福不就彻底没了?再说,凭什么管人家乐意不乐意,咱自己就不愿意啊! 这一刀,可不只是肉疼这么简单,那心得更疼的。 “陛下…这个,臣有些莽撞了…掌御马监实在太过重要,臣没这能力啊!”不管怎么说这事都不能答应下来。 “哦,刚才不是还一口答应的吗?”朱祁钰当然不是真要朱骥去掌御马监。 御马监有骑兵,但是数量也不多。而且平日里主要还是吓唬吓唬人的情况多,摆摆仪仗什么的,真要喊打喊杀还得是官军,最好是边军。 “臣…死罪。还请陛下恕罪,掌御马监绝非臣能力所及,请陛下收回成命。”虽然看出来朱祁钰多半是捉弄自己的,但这个时候也只能服软,不然这事要是传了出去那自己和老丈人的一世英名怕就要给这一句玩笑话给毁了。 老爷子一世清廉刚直,要是被人说自己家女婿为了幸进甘愿噶了自己进宫掌御马监……这个画面太酸爽,不敢想,根本不敢想。只怕不用老丈人出手,晚上枕边人就能手起刀落把自己的头给噶了~ “那要是不愿意掌御马监也可以,就兼管幼军好了。”朱祁钰给出了另一个实权职位。 徐珵也好,杨善也罢,哪怕就是罗通这货也顶不上支持朱祁镇复辟第一功臣石亨。所以军权才是重点,只要皇城附近的军权在忠贞臣子手上就不用担心有人翻了天。 “右军…臣惶恐。启禀陛下,以臣的资历和功绩,茂然入主右军都督府恐怕引人非议。也会由此坏了陛下了圣明之望,还请陛下三思。”朱骥可不敢直接从锦衣卫同知直接转去五军都督府掌一府军事,再次开口婉拒。 “右军都督府?”朱祁钰一愣:“喔~原来尚德想掌五军都督府事,跟我说呀,可以先让你转迁五军都督府任个同知、佥事,过几年再升都督就是了。” 啊?不是右军都督府那是……天子幼军?!朱骥这才反应过来,皇帝陛下是想让自己兼管天子幼军。 天子幼军打着为太子培养直属军队的旗号训练新军,北方各镇、卫所的官军尽数由天子幼军随意挑选不说,新式武器也都是紧着幼军先使用磨合、调试。 而幼军的掌军总兵一直空悬,只是太子挂个虚名而已。 太子?虽然被燕王调教的言行之间有点小大人的架势,可倒底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真的掌管幼军。 不得不说朱祁钰抛出的诚意实在太足了,朱骥不得不慎重考虑。 拒绝?其实内心是不想的,这可是太子幼军的管军总兵官,等过几年皇帝陛下真要退位了自己就是皇帝陛下留给太子的班底。等太子继位称帝后,自己的成就必定会甩老丈人几条街去。 会封爵吧? 大可以把那个“吧”字去掉,以皇帝陛下留给太子班底的地位起步的台阶至少就得是个伯爵了。稍加时日,侯爵甚至公爵完全不在话下,那可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爵位! “陛下…臣…”朱骥想答应下来,又觉得就这么应承下来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虽然不用像皇帝继位那样假模假样来个“三让”,但直接就答应了会不会有些不太合适,要不要先去信问问老丈人的意思才会比较合适? “不满意?”朱祁钰随口问道:“要不就九门提督如何?” 九…门…提督…嘶~ 如果兼管了九门提督那就真是大权在握了,皇家安全局兼九门提督,整个北京城都将在自己的直接管理之下。别说是百姓,就算是外放官员回京述职就得先过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了。 “臣…愿以此身报效朝廷,不计功名利禄。京师九门干系重大,以臣之才恐怕不能胜任,臣愿意先试试参与幼军操练,为朝廷练军。”御马监不能进,那是要噶蛋蛋的,提督守备九门也不能轻易接下来,这会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不符合自己老丈人一向低调办事的作派,这两个职位都会被老丈人的鞋底抽脸的。 “嗯,如此也好。”将幼军交给朱骥挺好。有了锦衣卫负责宫门的守护工作,再配上城外的新军力量守护。莫说自己不会放错将京城军权交给石亨、张軏、张輗那种人,就算是交给他们管理时他们也要想想朱骥在侧,于谦在外,这种军事力量面前谁敢搞复辟对朱祁钰不利,活腻歪了吗? 至少即便真有人敢推朱祁镇出来复辟,朝廷百官也要掂量掂量。这把于谦那种刚直之臣弄发毛了,直接甩着太宗皇帝御剑指挥官军来个“二次靖难”什么的这谁说得清楚? 何况南边还有金濂、罗通手里都捏着点景泰皇帝御赐物件做信物,随时可以指挥手里的官军以拥护“景泰约法”为由裹挟几个藩王扯大旗要求朝廷按照景泰皇帝陛下与宗室的约定确认皇权承袭时,拥立朱祁镇复辟的货只怕会被朱祁镇自己反手一刀给噶了作为清君侧的牺牲品了。 《景泰实录》: 景泰六年八月初三日,上谕,锦衣卫皇室安全局指挥同知骥,忠勤任事,宜兼管太子幼军。命骥掌太子幼军事,任兼皇室安全。 指挥同知,掌锦衣卫国家安全局事聚,试指挥使职。 指挥同知,掌国家税务局事彬,试指挥使职。 掌廉政公务局事、锦衣卫指挥使忠,回京述职。 第173章 船的帆 景泰七年就在眼前,朱祁钰心中的忧虑却无法跟人叙说只能尽可能减少自己被人阴的可能性,同时又更注重养身节欲。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身处花丛中每天要面临无数美女的男人,节欲真的不是一般的难——除非无欲或者无能! 为了能够从女人堆里走出来,朱祁钰更多的时间用在了乾清宫里琢磨各种工匠活计。这是自正统十四年朱祁钰登基后扭转大明对瓦剌防守反击战后第一次长时间泡在图纸与模型当中,而这一次连杭氏都没有带。 想要发展水师、海运,朝廷都需要大力发展造船业。摆在面前的福船模型朱祁钰已经看过无数遍了,还是没有办法想到如何将软帆船的图型准确画出来。 按照中国传统硬帆船造出来的福船与欧洲软帆船相比自然有它的优势,劣势也很明显。所以存在就有道理,软帆船在欧洲人寻找新大陆开辟殖民地的过程中建立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软帆船的速度和负载优势与硬帆船差距很大,但需要太多的熟练船员才能够维持帆船的航行。相比较而言硬帆船航速赶不上软帆船,但是实际需要操纵人员数量会远低于软帆船。 沿着海岸线在近海或者内河航行时,硬帆船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在没有掌握软帆造船及航行技术前,朱祁钰都怀疑被后世流传的中国古代曾经到过南美洲到底是大陆版块分割之前留下的遗迹还是真的有船只靠着祖上积德才侥幸越过了变幻莫测的大海到达了美洲大陆。 以中国人传统的勤劳和对土地的热爱,这么大一片大陆没有道理在被发现后不收入囊中的。至少,自从占据了这具躯体之后的全新一代郕王朱祁钰时就已经把美洲大陆划入了自己的儿孙乐园了。 别说非理工科班出身,就算是也不一定能用后世的技术快速为大明朝的进步做出什么太大的改变。底子太差了,所谓的进步快只是起点低而已。 别说造铁甲舰是痴人说梦,就算是橡胶轮胎以现在的技术也只能想想而已。 看着福船模型和指示工部作出的分解图,朱祁钰拧着眉头久久没有一丝丝方向感,完全不得入门。自宋朝时中国的航海技术已经领先世界,可以说是独步天下了,但到了明朝因为禁海造成不但没有一点进步反而还被欧洲甩了十万八千里远。 满清时期即便在遭遇了收复台湾,面对海外诸番夷袭扰的问题当时的朝廷也只会用闭关锁国来防止外来人员。落后就会被人嘲笑,就会被人欺负,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可即使深知这番道理的朱祁钰却对于大明的航海业发展没有一点办法,真是愁白了不少头发。 正在朱祁钰憋到发狂时听到殿外有人声传过来,不一会小宦前来通传,皇后汪氏带着膳食过来问安了。 因为心虚,对朱祁钰的生母吴氏其实是敬而远之的。每天都是安排几个嫔妃给太后孙氏和已经贵为太妃的吴氏那里去请安。算算时辰,这是汪氏给孙太后和母亲吴氏请过安后直接来找自己了。 “奴吩咐给炖的莲子羹好了,想着天气干燥给爷用了润润肺。”好些天没有在各宫里做运动的朱祁钰引起了汪氏的注意。 身为皇帝,富有四海,天下间一等一的美人模样都能在宫里找到。朱祁钰又不是素食动物,更不是个会信教皈依的,素了好些天不是身体出了大问题就是有重大国事要处理。 可是朝廷里也没见有什么大事发生,朱祁钰一上完朝就待在乾清宫里各种木器、陶器进进出出的摆弄,事情传到后宫里汪氏、杭氏最先想到了问题。 这种情况跟在潜邸时挺像的,特别是正统十四年朱祁钰会把特别多的时间用在摆弄这些玩意儿上,莫不是这位爷预测到了什么要事就要发生了?汪氏身为皇后,主动来到乾清宫探探虚实。 “哦,好。”朱祁钰也不废话,尝尝甜品也好,心情能稍稍好点。好些天想破了脑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自己画的软帆船图纸只能说是个卡通画一级的水平,这个图纸要扔给工部去想怎么造出软帆船来能把工匠逼疯。 “听王勤说,爷在乾清宫里歇了好几日了,可是妹妹们伺候得不好?要奴说,那些异族女子还是少纳些好,不如就由奴作主,给爷再纳几个身世清白的汉家女子如何?” 啊?!朱祁钰一愣,立刻摆手反对。 开玩笑,自己这身板已经明显开始显怀了……好吧,就是显怀了。这小肚子比起汪氏怀胎五个月时的模样小不了多少,平日里运动也少,宫里走动一圈宦官们都吓得要死,抬着步撵跟在后面三催四请求着要抬着皇帝陛下巡视宫殿。 还弄几个女子进宫来,命还要不要了? 正所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宫里现在这几位都是欲壑难填的年纪,靠着之前在王府里“肆意妄为”锻炼身体练出那么点肌肉加上补精益肾的药补、食补,维持了小十年的一日战三英已经顶了天了,还来几个吞精兽以自己这小身材可真是得重走朱祁钰前一世的覆辙了。 “近日思虑的事情有些多了,瞧,正想着怎么造大船呢!”朱祁钰用下巴朝着模型和图纸方向一指,继续和银耳莲子羹较劲。 冰糖放的刚刚好,莲子和银耳都炖煮的刚好软烂入味,就是上面盖着的枸杞有点多了。明明只是点缀一下颜色用的枸杞被撒了厚厚一层,每一口下去都要嚼上一会,与入口即化的银耳和莲子成了两个极端的对比。 汪氏进门时就看到了满殿摆的图纸和模型,特别是满地都是朱祁钰画的奇丑的图画与工部的船舰图纸成了鲜明对比。幸亏是跟舰船模型和图纸放在一起才能分辩出来是画船,不然都不知道是个什么鬼东西。 “爷这画的船样式不同与我中国固有式样相去甚远,莫非又是‘夜梦神人授技’?”朱祁钰不要脸,什么荒唐就扯什么,什么“夜梦神人授金”又或者授艺什么的都敢张嘴就来,简直跟刘邦鬼扯着自己母亲夜梦神人授精一个道道。 “啊,永乐年间三保太监率水师下南洋时曾经在极西之处见过西人使用的帆船样式,我照着记载胡乱画的。” 从西亚到欧洲,有人、有海的地方就有舰船,甚至在此时仍然一直处于相对封闭的非洲、美洲原着民也有舟船文化。 “按照记载,西人使用的船舰用的是软帆,还使用了大量船橹。有风时借助风帆前行,逆风时也能调整软帆借些许风势,再加上摇橹的力度也不耽误船只行进。” “软帆?”中国的传统帆船就是一个桅杆一张帆,风帆直上直下,风帆的数量取决于舰船甲板的宽度。 而朱祁钰画的舰船在船首部分有明显突出部分,软帆一头挂在尖尖的船头上被风吹鼓像极了十月待产的孕妇。全船上挂满了软帆一节节、一片片,甚至连船尾部都有风帆正在迎风招展的模样,相比较而言“百船千帆”就真的只是一个形容词了。 “这一船,莫不得有上百帆了?”没有点破朱祁钰那实在无法上眼的画功,靠着解释勉强看懂了图画的意思,汪氏有些吃惊。 “嗯,还不知道,不过几十帆是肯定有的。舰首部有艏帆,船尾有尾帆,然后前甲板有主帆…其实我觉得这横杠上的帆可以再……”朱祁钰努力向汪氏介绍着船帆的作用,并且自嘲着自己画功难为了汪氏。 “爷为何不找杭贵妃来代笔?奴记得在潜邸时爷都是找我们姐妹代笔的,就是给太后的贺寿礼札都不例外呢!” “呃…”朱祁钰有些尴尬。写惯了简笔字,虽然连着句子能看懂繁体字,但真写不来。再加上自己拿着毛笔手就抖,怎么都写不出几个正经的大字来,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显露。 当了皇帝就没事了,批奏折本来就不用写几个字,甭管你龙飞凤舞还是潦草人生下面人都只会捧臭脚夸皇帝爷爷一笔好字。 至于怎么个好法,这还用说?咱们景泰皇爷这笔字就是透露着一种气势,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如果非要评价只能说这是寻常人不懂的美,根本没法理解那一笔一划挥洒出来的那种快感、气势。虽然只是极少的几个字,但那种洋洋洒洒、大气磅薄可以感觉到这是我大明朝以来最有成就的皇帝由内往外散发出来的气势,装绝对是装不出来的…… “那个,要不你来代笔?”琴棋书画,当年朝廷为朱祁钰这个亲王挑选的妃子自然是样样精通的。之所以这前一直找杭氏代笔也就因为想避开汪氏这个直性子,免得让她知道自己在谋划皇位而闹出不必要的事情来。 至于现在,可不敢找杭氏再来代笔了。正是要避避女人养养身子骨,杭氏一来媚骨从内到外…这侧妃挑的真要命! 有道是不怕一万三的貂,就怕一尺三的腰。杭氏往这一站,蛇细的腰肢这么一扭,素了多少天的苦可不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养养,再养几天,让自己的两个肾好好休息休息。这个时候朱祁钰想起了正妻汪氏的好,要是想在乾清宫把汪氏正法了,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两人在一起工作就绝对是正经的安心工作,不会产生过多的体力运动。 “那…奴试试?”汪氏也不客气,直接执笔就要画。 “试试。”朱祁钰鼓励道。 无非就是几张御纸而已,有什么打紧的。老子替你老朱家打下来的江山差不多比正统朝翻了一番了,等软帆船造出来后遨游大海的大明水师将彻底掌握整个天下,还在乎浪费几张纸墨不成? 第174章 皇帝难念的经 “初从文,三年不中。改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又从商,一遇骗,二遇盗,三遇匪。遂躬耕,一岁大旱,一岁大涝,一岁飞蝗。乃学医,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没有受快笑倒的汪氏影响,朱祁钰坚持把这篇《杨一笑传》给背完。 在朱祁钰抑扬顿挫的声调和夸张的表情下,汪氏早就笑到捂着肚子喊疼了。 “还别说,其实这篇文很适合做我的墓志铭。”念完后朱祁钰也搂着汪氏一起笑,好不容易平抑了心情后朱祁钰说道。看着汪氏的那笔字、画,再看看自己画的那些不比三岁小儿画的更好看,朱祁钰也只好这样自嘲了。 “爷这般说笑要是传出去,可不知得羞死多少人。”汪氏可不这么认为。 “似爷这般挽狂大厦于将倾的帝王若也是一事无成,那历朝历代的皇帝还真没有几人能够称得上明主、圣主了。”在汪氏眼里,朱祁钰的才智和功绩绝对称得上皇帝中的战斗机了。甚至一直被历朝历代称颂的“鸟参鱼汤”跟咱们景泰皇帝相比,也就那么回事而已。 “还差得远呢,比如说这个杨一笑了,文不成武不就是自己的原因,学医把自己给治死了也是自己的原因,可这经商、务农亏光了身家就是朝廷的事情了。”对于现在的大明朝朱祁钰还是很不满的。 封建朝代里禁锢人们的思想,文化、科技进步慢甚至长期处于原地踏步的节奏当中。但封建社会也有好处,只要皇帝是个正经人基本上朝廷内外都还是一个良性发展的,但是谁能保证这个皇帝是不是会一直正经下去,又或者继任者是不是继续正经? 能够建立一个良性循环,皇帝正不正经都不影响朝廷带领天下人民发展进步才是朱祁钰想要做到的。 “爷这话说的下面官吏办差不力,也不是爷的错。爷还年轻,用不了几年光景,景泰朝必然能够成为我大明最鼎盛繁荣的盛世局面。” “不学好,要罚一下。”说着朱祁钰一手擒住汪氏手臂,另一手在翘臀上作势拍了两下:“下面人总是歌功颂德奉承我,怎么你也学了他们。” “爷~”朱祁钰拍两下当然不重,汪氏嗔怪的意思明显就是自家这位怎么在乾清宫这么庄重的地方做些闺房里才合适的夫妻间小情趣。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王勤匆忙来报,云贵总督罗通有奏报到,依例封疆大例的奏报会经内阁后交入内宫给朱祁钰看。 要说勤政,跟朱祁钰真是一张最低面值宝钞的一点毛边都不沾。下面各衙门的奏报基本上都是直接由内阁、六部处理后报内庭由司礼监向朱祁钰复述一下“备案”,只有各地的督、抚或者是锦衣卫、都察院的奏报才能直接放到朱祁钰御案跟前。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以大明朝文人的傲骨,估计用不了太久时间直接呈到自己案前的奏报就会更少了。 接过奏报朱祁钰简单看完后有种要骂娘的冲动,如果罗通这会站在朱祁钰面前怕是要被朱祁钰三天没换过的臭袜子塞嘴里了。 “爷有国事要忙,奴先退下了。”汪氏看见朱祁钰的脸以极快的速度冷了下来,连忙放下笔墨就要退出去。 “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朱祁钰冷着脸将奏折合上,若有所思一时也没有再说话。 “不是什么大事?”汪氏一愣。朱祁钰常挂在嘴边跟朱见深、见济几个孩子说的就是人民的事情都是大事,拿人民的事情当小事的只会昏官庸吏,怎么今天自己一改常态了? “爷这是……”汪氏欲言又止,身为皇后属守本分不要干预朝堂是自从诚孝昭皇后(张皇后,洪熙的老婆)以来绝对的国母典范。 “没什么,罗通想奏劾云南按察使司断案有误,想给学宫谋杀同窗的一个学子翻案。”朱祁钰的不悦已经很明显了,汪氏也立刻明白了其中原委。 景泰朝以来大明对于各番族土司的领地控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其中使用学馆、医馆控制土司领地百姓从而架空土司的效果非常好。还有不听话的,总会因为某个族人突然暴起又或者自己突然疾病就这么暴毙了。 为了能加固对番族的控制,大明开始对臣服的部族采用大量吸收入学的方式。其中早就归于汉化、接近汉化的百姓是直接受益的人群。 其中的侥侥者被收入学馆学习文化知识,包括医、农、工、商各科专业。而近期因为一桩谋杀案使云南按察使司走到了风口浪尖,归其原因是一个贫穷的土人学子在学馆被几名汉人学子欺负,一连数月的变本加利后终于引发了报复。 “饱读”诗书的汉人学子哪里比得上还要上山入林做各种劳动的土人子弟,一群人被一个人打得抱头鼠蹿不说还出现了人员伤亡情况。当地学政报了官,土人学子趁人不留意逃出了学馆后就销声匿迹,直到官军搜山这才逼迫附近的土人部族交了人出来。 “唉~”朱祁钰长叹一口气,皱着眉头半晌也没有说话。 “爷何必为了这事操心,大不了让三司会审就是了。三司断案后,罗总督还能有什么可说的。”汪氏连忙安慰到。 “哼!他罗通也不过是借机生事而已,在云贵几年有了些功绩就开始跟朝廷要这要那,这是在提醒朝廷不要忘记了他这号人呢!”对于罗通刷存在感的行为朱祁钰很愤怒。 朝廷对于永乐朝冤案平反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几乎算得上是只要在永乐朝初期牵扯进“靖难”的案件,但凡是被定义为建文逆党的都给做了平反。 相对而言洪武朝的案件平反进度就有些慢了,开国大帝为了自己子孙永固干的那些个不要脸的栽赃陷害扣屎盆子的腌臜事情,景泰朝的官员真不敢过多评价。 就现在蓝玉案子朝廷的意思也是不要直接平反,就当是景泰朝皇帝陛下心怀仕慈,念及蓝玉当年的功绩安排个族人继承香火就是了。 但就是这番操作也给了罗通刷脸的机会,居然就把这种种族间的斗争案件给奏报到了朱祁钰案头上。 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优越感,东夷、西狄,北戎、南蛮,唯有中国是文明的象征,礼仪之邦。 只是这种优越感自宋以来就是汉人真金白银买来的,契丹人就不用。女真人,蒙古人也不用花钱买优越感,而是靠着拳头硬,马刀快。 唐时中国也用拳头讲过话,最后也是自己把自己给阉割掉了,所以还是不能皇帝一个人集权,对国家的长远发展而言根本就是扯蛋。 “罗通这厮可恶。”朱祁钰终于恶恨恨做出了评价。 “明明自己就不是个好东西,他忘记自己是怎么丢的官了吗?忘记自己在正统朝被保举过多少次都被拒绝的了吗?居然还在这里装起了圣人,替别人喊什么冤。”朱祁钰启用的罪臣里数王通、罗通两个最是违心了。 王通反正一把年纪了,临了朱祁钰也没同意给王通恢复爵位。至于这个罗通,如果不是能力出众朱祁钰是怎么都不会委以重任的。一想想这个参与了复辟的主要功臣朱祁钰就混身不舒服。 正统朝多次被推举起复的罗通就没有得到同意,而在景泰朝罗通就因为于谦一心为公的谋划影响了他的升迁路就先是记恨于谦,然后又对皇帝朱祁钰偏袒于谦而怀恨在心。朱祁镇复辟,罗通是仅次于石亨、徐珵的积极派。 “罗总督在本朝可是立下了赫赫功绩的,爷怎么这么说。当心旁人听了去,要传到外面可寒了臣子们的心了。”正在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汪氏连忙出声想要制止朱祁钰继续对着空气骂罗通了。 “这罗通不过就是个小人而已,本来往台面下压一压就能过去的事情他非要翻到台面上来,这是要毁了我朝数年来的努力呀!” “奴愚笨,没听懂爷的意思。罗通不过就是将学子闹事的案子奏报上来,也并没有什么错,怎么就惹爷这么生气了呢?”汪氏不解地问道。 “这个案子可以是学馆里学子间产生矛盾归于普通的同窗纠纷,也可以归于汉人与非汉人的种族之间争斗,又可以看作是贫富差距之间产生的分化。如果你想尽可能低的影响解决这个案件应该怎么给案子定性?”朱祁钰反问汪氏。 这还用说,当然是定性为同窗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喽,无论是贫富差距的阶级斗争还是不同民族之间的仇视产生的种族纷争对于大明而言都是严重的,会直接影响大明朝的中兴之计。 汪氏大概明白了朱祁钰的意思,还想为这个封疆大吏作一下辩解:“莫不是罗总督一时没有想明白,敢许再等几日罗总督想明白就会有请罪折子递上来了。爷放宽心,奴相信罗总督一定不是个糊涂人的。” 罗通不是个糊涂人,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仅限于报仇,不老虎报恩! 因为于谦反对将罗通调回京城的建议就记恨于谦,写奏折就差指着于谦鼻子骂娘的就是这位罗通。那时他的眼中只有对权力的渴望,对重返权力中心的迫切愿望,而完全没想过自己这个被闲置了二十年的闸官还是于谦积极推荐才能够重新有了指挥万马千军的机会。 就这么号人,整日只想着自己比于谦还高两届成为进士,居然被于谦说三道四而忿忿不平。终于在极度扭曲的心理下选择了拥护朱祁镇复辟,彻底将自己推向了景泰中兴的对立面。 “那…如今该怎么办?让云南按察使司重审?”汪氏虽然不懂国政,但明白了其中的重要性,下意识问了出来。 “重审不重审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朝廷对这件事情怎么样定性。”朱祁钰摇摇头说道。 “本来可以定义为小儿间的打闹伤了人,行凶者后怕跑出了学馆后直接出城躲进了深山里。只要拿了人定个罪也就是了,原也不过是一死,可就硬生生被他罗通掀了盖子,现在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下去了。”朱祁钰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了这番话来。 身为上位者时间久了之后就会发现,原来看问题的立场不一样真的会有不同的处理方法。 学馆里贫苦的土人学子被富家汉人学子欺负,连带着周边几个同窗一起做了有钱人的狗腿子一起跟着穷苦的土人同窗。这莫说是穷苦人家眼里,就是三观正一点的普通人都看不下去的,这一帮作死的玩意儿活该被人往死里捶! 不是说还有落在那个土人学子手上又被放过的吗?人家为什么放过?还不是因为并时不但没有欺负这土人学子还出手帮过点小忙。 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学馆事件的结果就是很好的诠释了。报复起来急了眼,哪还管得着你谁是谁了?可人家就记得了那个汉人学子是曾经帮过自己忙的同窗,直接就放了过去。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理解这位土人学子一定是被欺负狠了,让他感觉到退无可退让无可让,这才发了狠劲。 “老实人欺负狠了,不会给你留下一个求饶的机会啊!”朱祁钰无精打采走到摇椅上躺下,随手将奏折扔在一旁的矮几上。 “要不…爷还是召三司大臣们来商议吧!奴还是告退了。”看见自己男人那一脸愁容,汪氏不敢再打扰就要退出去。 “去吧,去吧!”朱祁钰摆摆手,靠在摇椅上也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思索着对策。 盖子已经掀了,再捂是捂不住了。按察使司拿了人定个死刑报刑部复核原本也没什么问题,但这事情一旦被人牵扯上涉及贫富阶级斗争加上种族纠纷难免给大明朝西南的安定惹来麻烦。 西南不安定,云贵总督可就稳如老狗了。 “天杀的罗通,要不是指着你收复交趾朕非活剐了你不可。”朱祁钰一生气随手一扫,打翻了身旁小几。景德镇的青花瓷杯掉落在地摔成了几瓣。 门外侍者听到动静,探头探脑看见朱祁钰无碍后又缩了回去。皇帝不开心,可别嫌自己命长冒出头去招惹。要说永乐朝时间久远,都不记得在魔皇手下当差随时玩完的苦了,正统朝也有不少被仗责的内侍都忘记了吗? 另看这个皇帝平时好说话,还挺多事情为咱们内侍着想,可那也是皇帝,是真龙。龙就是吃肉的,等要一口吞下你时连骨头带筋一丁点儿都剩不下来。 “事到如今,只能选一个定性了。”终于,半晌后朱祁钰自言自语般下定了决心。 “召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速来见朕!” 第175章 黑灰白 罗通本来就是因为自己行为不检点才被参劾到了先帝宣德爷那里,宣德爷也没惯着直接一杆子撸到底让他做了闸官,而且一干就是二十年。在此期间即便有人想替他出头保举复出也没能过得了正统朝廷那一关。 贪污腐败生活奢靡淫乱,这几乎是每一个陡然得势的男人都会犯的错。只不过有些人背景深厚,不仅仅自己不把这种生活当作是犯错,家人和外人也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爹有钱,能给我造,咋的,不服你去找你爹呀! 这话会气人,但也是大实话。人家父母在你的父母选择安逸时踏出了极具冒险的一步、二步…无数步后再来比较确实就拉开了差距。 人家祖辈玩命得来的家财,这才有了人家几世的辉煌。凭什么你一人十年寒窗就能够打败人家几代人的辛劳?这有些说不过去了。要想打败,最好的方法就是抢了。 现在的罗通肯定是又和前世一样开始对朝廷不满了,朱祁钰这么想着,恶狠狠喊来内侍为自己换茶。 小宦官这才敢哆哆嗦嗦进来奉上新的茶杯,将打碎在地上的茶杯和散落在地上已经泡到胀成鼓包状的枸杞匆匆打扫掉又快速倒退着离开了乾清宫大殿。 空荡荡的大殿再次恢复了安静,落针可闻……好吧,实际上只有朱祁钰在摇椅上的呼吸声和偶尔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水的声音。 刚刚被抹下来的罗通就像一块黑炭一样,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人嫌弃到要绕着道走。即便罗通的军事才能和地方理政才能为一众人熟知,也还是被正统朝廷一再给拒之门外,就是那黢黑黢黑一碰上就能沾一手黑的黑炭。 但是在正统十四年被提升到居庸关打下胜仗获得荣誉之后,立马在人们的眼里就没有那么黢黑了,掺了点白进去——显得有点灰。 人总是走在善与恶的中间线上,但更多的评价往往是这个人是不是值得交往?在封建王朝,如果这个人在朝中大佬甚至皇帝那里挂了号是块黑炭,那就远远绕开,免得那块黑炭爆出点尘埃都能粉了自己一身黑。 但如果是灰色的就另当别论了,灰色,多好的颜色呀!证明这个人是个有价值,值得投资的人。 而这个灰色的人如果还能因为某一件或几件事情扬名天下,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邀名买直,只要他扬名了,那么就会成为白色。 白色,这就不仅仅是能不能交的问题了,这得是值得巴结的对象才是。这种人在老百姓心里都是正人君子,是大儒,是国之栋梁!皇帝如果敢碰这种人,那毫无疑问就是昏君的行径!这种皇帝跟那种富贵人家的败家子是一样一样的,是要败坏朝纲的。 不一会儿,刑部尚书俞士悦,都察院左都御史陈镒、王翱,工部尚书兼大理寺卿石璞四人在殿外请见。 都察院实际掌门人虽然是陈镒,但是王翱作为老资格又挂着左都御史的衔,跟过来完全没毛病。 “都看看吧,这是刚到的奏报。”朱祁钰一边将罗通的奏报交给进入殿内的四人轮流查阅,一边吩咐内侍搬来锦凳并奉上茶水。 看完罗通的奏报四人脸上各种精彩逐一上演,有赞许的,有担忧的,有不以为然的,就是唯一没有不满的。 敢情,只有我对罗通不满吗?莫不是我还没有理解大明官僚的思想规律,他们怎么能够这么坦然?还是就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其中的危险因素了? 朱祁钰满脑子问号却不动声色道:“对这个奏本怎么看,诸卿说说吧!” 怎么看?当然是坐着看的,这还用问,看不出来吗?锦凳还是皇帝陛下你赐下的呢,怎么这么健忘~ 想可以这么想,话可不敢这么说。敢要这么说,以今上的性格当然不会直接一刀宰了泄恨,但这辈子估计只能在塞北或者海外找个旮旯里卧着了。 “回陛下,臣以为罗总督此时奏请彻查重审该案必有深意。莫不是罗总督认为对云、贵土官动手的时机已经到了,要借此机会试探朝廷的态度?”石璞瞅瞅见没有人开口,自己试探着发表意见。 动你妹的时机到了!个臭搅屎棍!朱祁钰心中暗骂。 说是罗通想试探自己动云、贵土官动手的态度不如说是朝廷里这些官员更想试探自己的态度才对。 北方的鞑靼来势汹汹,去势蔫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大明都还没摆好架势孛来的部族就被剿了个干净,朝廷武官、勋贵对于集结的几十万大军去向早就有闲话流出来了。 石璞的这点小心思明明就是众人的心思,朱祁钰还不好点破了说,只能把气给憋回肚子里面。 “那石卿以为整合云、贵各方势力的时机到了吗?”随手将问题又甩了回去,朱祁钰多少有些想要石璞好看的心态。 “回陛下,朝廷一旦需要用兵,只要钱粮到位,工部上下不眠不休也一定会努力完成朝廷给的任务。”说了跟没说一样。 要朝廷决定用兵就免不了过内阁那一关,还要钱粮到位那得跟陈循那个老抠去打官司了。再强调自己只是代表一个“工部”而已,老奸巨滑也不过如此了。 “哼”朱祁钰冷哼一声决定不跟石璞这种人计较,有失身份~ “俞卿,依你之意,该如何处置罗通的奏请呢?” “回陛下,臣以为不如应了罗总督之请。只是让朝廷派员前往监察费时费力,不如就命云南按察使司重审此案,再调云、贵巡按前往同审便是了。”石璞的一阵扯蛋给俞士悦留下了思索的时间,等到朱祁钰问到时就直接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为了案件能够得到公正审理,又或者调负责两广的巡按前去听审,这样也能给云南当地各族军民一个交代。”俞士悦说完,一旁的石璞、陈镒都微微点头表示认可这个方案。 “那王卿的意思呢?”王翱是个老资格了,为人也有些老学究的作派,还是很受人尊敬的。 历史中王翱在天顺朝初期也频频亮相,在景泰趄的重臣被朱祁镇这个二杆子彻底给祸祸了个干净时为稳定朝廷局势还是做出了一些贡献的。 揪着自己的山羊须,王翱稍一沉吟后回答道:“回陛下,臣以为…秋官所言不无道理。” 第176章 国与家 王翱首先是认同了俞士悦提出的解决办法,让两广的巡按到云南去参与审理土人学士打伤同窗案,避免按照云南按察使司一家之言给案子就这么定了性。 其次提出了对罗通这段时间的积极工作给予认可,朝廷给些奖励,避免让他产生消极怠工的情绪,也算是让他闭嘴别搞事情。 更重要的是“事出朝廷”——这个事情到底朝廷想给定个什么性质要先定下来,只有这样下面办差的人才能按照皇帝的意思执行。 好嘛,弄了半天这老家伙还真是老派作风,什么都听皇帝的,那还要你们这些大臣们干什么? 朱祁钰难免又对王翱产生了些不太好的想法,想送他回家养老的那种想法! 看样子大明朝还是要尽早定一个工作年龄,到年龄的就该安排去退休才对。这些人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完全没有了为国家做事情的冲劲,只会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位置,又为自己子孙谋更多的福利。 天顺朝朱祁镇搀扶着王翱称先生,只怕是自己杀的景泰朝忠臣良将太多了,留着这么个活宝做个样子的吧?! “事出朝廷?如何事出朝廷?朕召诸卿来就是问计的,要是都要事出朝廷就只要留下司礼监、御马监来办差就好了。”朱祁钰脸皮抽抽,皮笑肉不笑的回复道。 哼,难怪大明之后的皇帝要建立东厂、西厂、内厂来折腾了,大臣们大多都被正统朝的王振弄成了缩头乌龟,确实还没有宦官用起来顺手。 呃…虽然朱祁钰满脸笑意,可傻子都看得出来皇帝陛下在压制着怒火,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启禀陛下,臣等愚钝。恕臣斗胆谏言,不如还是由三司另选得力官员前往云南重审此案。人员嘛…可以由各部推荐。”陈镒见朱祁钰面色不善连忙出来打哈哈。 绕来绕去,话又绕了回来。朱祁钰也有些无奈,捏着太阳穴恨不能自己化身二杆子皇帝把这几个货全都拉出去枷号才能稍稍消点气。 “诸卿以为,此事干系如何?”耐着性子,朱祁钰决定循循诱导。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罗通借着一个已经被云南按察使司定性为学子间冲突引发出命案的官司专奏到了朱祁钰案头,并坚持认为这是景泰朝汉人与土人之间的矛盾,并提议对土人动武来解决矛盾。 动武,当然不能真正解决矛盾。如果可以,正统朝对麓川五次用兵有什么实际性成果吗? 不但让大明朝劳师动众损耗大量国力,更是让民族间的关系趋于紧张。更可恶的是,这种大炮打蚊子的结果却是没有一点结果。麓川宣慰司最后的土官还是老思家子孙不说,人家也还是没来南北两京称臣。 曾经叫嚣着“你不来称臣我就打你”的正统朝廷把人家祖辈打了个遍,最后还是人家子孙后代继续在当地做土官,人家能记你的好? 喔,那个思?是不是要说“我要感谢你把我父兄都弄死了,这样我才有机会当上这个土官”的? 我谢谢你啊,我衷心感谢你八辈祖宗! “俞卿,你说说看。如果按照罗通之言将此案定性为土人对我大明朝廷不满,伺机作乱报复我族学子,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朱祁钰才不信俞士悦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呃…”俞士悦明显迟疑了:“启禀陛下,这罗总督若真是觉得朝廷到了可以用兵之计…不妨派个钦差去详细与罗总督再仔细商讨一番再作定议?” “嗯?”朱祁钰看到俞士悦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而王翱、石璞、陈镒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诸位在朕身后看到了脏东西吗?”经历过穿越这种事情,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没准是自己身后有阿飘呢! “啊?!”这一问把四人都问愣住了。 “臣等失仪,臣等伏罪。”四人连忙跪下请罪。君臣奏对之间,眼神猥琐,心神不定,可不就是失仪了。 哦,身后没有阿飘,这就放心了。那他们几个人刚才的眼神是几个意思?朱祁钰暗自思量…… “诸卿以为我这是跟罗通商量好了唱双簧呢!”朱祁钰想通了关节点,多半这几人是以为息跟罗通串通好了想要借朝廷官员的口说平定云贵的计划,所以一个个装傻充愣不肯发表意见呢! “啊?陛下,何谓‘双簧’?”双簧这会还没有,相传是清朝末年才出现的一种表演艺术方式。 “这些不重要,就说吧,你们是不是认为我跟罗通串通好了故意来拉你们顶前面的?”朱祁钰腾的一下站起来,跪着的几人感受到了来自朱祁钰的怒意在地上拜倒得更低了。 妄自揣测上意,这是什么罪过?这些都不说,关键是还猜错了! 猜错了也就算了,还被皇帝看出来自己在猜皇帝的意思,而且自己还猜错了…… “哼!起来吧,一个个来重新说,都给朕好好说!”朱祁钰冷着脸从四人脸上扫过。 虽然没有被处罚也觉得好尴尬呀! “陛下,臣以为不宜以土人击杀汉人论罪。大明北方刀兵未息,西南若再兴战事不利于民休养。”既然不是皇帝与罗通的算计那就好办了,俞士悦这会回答起来就轻松很多了。 “臣附议。罗总督此举难免有损公肥私之意,借国朝之力兴刀兵谋一己之私,诚不可取。” “臣附议,前车之鉴不可忘怀,还请陛下下旨申斥云、贵属官。” 下旨申斥,以罗通的性子怕是要跳脚,或者干脆又搞出一番妖蛾子出来了,但如果不给罗通上个紧箍只怕后面也不好控制了。 “罗总督在云、贵还得有些时候,就由三司行文好了。”朱祁钰皱着眉头说出了决定。 “土人学子打杀汉人子弟的案子在当地引起群情激奋是必然的,朝廷要行文当地政府好生安抚……” “陛下……若是安抚不下来呢?当地汉土各族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土人暂时屈于官军之势,可总还是留有隐患的。这一点罗总督所说倒也属实。”陈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担忧。 “若是安抚不下来就转移矛盾好了。”朱祁钰淡淡地说道。 转移矛盾是一个在后世常见的手法,比如一战、二战其实都有国家内部矛盾激烈,于是由国家的实际控制人引导将矛盾指向国外转移内部斗争的手法。 “转移…到哪里去呢?”王翱一愣,转头看了看陈镒、石璞三人后缓缓问出了这个问题。 “金总督和袁同知不是还在为收税的事情伤脑筋吗?正好用西南打个样,将矛盾转移到贫富差距上来。”朱祁钰早就想好了要将矛盾转移到“斗地主”头上。 地主、商贾的财富很多,即便国家税务局这几年很积极地收税仍然留给了这些人偷税漏税的足够空间。毕竟没有大数据和金税系统加持,想要偷漏税总有办法——做戏做全套,只要肯用脑子总会有办法,除非所有的交易线都能够有迹可查,否则也只能发动群众的力量来查账了。 “安排个身份合适的给罗通去个私信,告诉他要积极配合朝廷在西南发动的这次…运动。对,就是运动。以这次的案子为契机,发动当地的汉、土各族人民检举揭发为富不仁的行为,鼓励百姓举报富人偷税漏税。”朱祁钰冷哼道。 想要商贾、地主不能偷税漏税又没有足够的科技手段进行监测时…坦白讲这种监测也还是有很大的漏洞,更像是留着漏洞养猪,等着时候到了再宰了过年似的。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发动人民的力量,有句话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点也没错。比如说甭管你把自己的执政吹嘘得多么清新脱俗,老百姓在心底里也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只是碍于自己实力不足无法摆脱而已。但凡能够摆脱的,就没有不用脚投票投奔新生活的。 “由官府告示百姓安民,意指富家子弟于学馆侮辱土人士子实有意招揽。因招揽不成遂百般刁难,致使土人学子违律行凶。依律,行凶杀死杀伤数人当定斩刑,此为一人之罪,与土人部族无干。”三言两语间,朱祁钰就将一起同窗变“开窗”的恶性事件给重新定了性。 “那…对于死伤的几位汉人学子及家人是否不妥?”俞士悦终究有些不忍。 “笑话,他们家孩子怎么教的?连同窗之间都不能好好相处,将来为官为吏又会如何对待同僚、部属和治下人民?”朱祁钰没有好气,直接没打算给那几个家庭留个什么说法。 “再说了,为了朝廷大计,为了民族大义,他们几个家族牺牲一下又怎么了?让当地官衙好生教化人民,没有国哪来的家,对吧?!” 第177章 调动人民积极性 为了朝廷大计,以国家为名,以民族为义,就让一些人舍小家为大家…好计策!好名头! “陛下高瞻远瞩、高屋建瓴,大明朝有如此明君乃我大明之福,万民之福。”俞士悦说的话不知道是该正着听还是反着听,反正挺像那么回事。 “依陛下之意,我大明中兴便在眼前。臣不才,请旨由朝廷派出钦差专门前往云、贵、桂等土人世居地,全面发展汉民与各族土人之间的…文化,对,就是文化交流。想来那位学子便是土人中产佼佼者,这次因为学馆事件难免造成汉人与各族土人间的隔阂,正好由朝廷派出钦差以文化交流为名前往修复。” “臣附议。臣以为朝廷可以汉土各族人民共同发展之名为契机,不断巩固土人对朝廷的认可度。请陛下令谕户部调拨盐、茶诸物,再由学馆、医馆为宣传手段,是一步作好对土人的安抚工作和民心争取工作,避免有乱民贼子借机生事,以此为分裂我大明之计。” “启禀陛下,臣深以为然。臣以为还可以加大对汉、土各族的宣传,要让百姓知道我汉、土各族原本就是同宗兄弟。要求各级衙门贯彻执行保护土人权利如同保护汉民一般。” “是极是极,百姓多忘性,只记着眼前小利。只要朝廷循循诱导,施以小利,用不了多久这些土人也好,汉民也罢,自然也就忘了这么档子事情了。地方官衙加大对土人与汉人的‘同宗同源’宣传,这种教育形势不拘形势,可以多种多样因地制宜,再由朝廷出面承诺加大对土人的惠民措施,不仅仅这次土人学子伤人事件掀不起波澜,没准还能是大明收拢土人之心的好事情。” “对,正该如此。土人占据的山川河流常有珍草异兽,只是因为道路难通交通不便而不能与外界互通有无。如今我朝廷收拢塞北诸部已经是水到渠成之势。我朝牛马必因此跌价,长此以往难免北地牧民不喜。正好可以将牛马南引,朝廷于中取利…” “不妥不妥,西南瘟瘴横行,北地牛马恐不能久处西南。” “咱们让商贾行事就行了,这牛马能不能待久了跟我大明朝朝廷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土人又能拿出点什么好东西来做易市,还不就是些皮毛草药而已。” “可不能在这些事情上再起争端,还是稳妥些为上。”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自有户部与当地官衙处置,之后的事情就劳不到我们担心了。” “是极是极……” 嘶……这会朱祁钰牙疼了。原以为会被这几个代表大明朝司法、执法体系最高标准官员的一致鄙视,没想到一个个都这么阴险的。一心为公真的就只是说说而已的吗? 不能说“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都只有吃人”而已,但至少可以认为“说的都是主义,想的都是生意”了。 “既然诸卿都以为可行,那便这般安排下去吧!”当久了皇帝,心态难免也发生了些变化。曾经普渡众生的想法现在看起来确实没这么容易行得通了。 景泰朝针对百姓的开智工作还远远不够,无论是要求更多的开馆授学还是在军队里开展扫盲工作,对于普通人而言吸引力不够大。 识字的人太少了,在六千余万大明子民里靠操着各地口音的那一些读书人推动还是太难了。 这个时候想想秦始皇,最大的贡献还真不是统一度量衡和要求车同辙,统一文字标准才是对后世最深远的影响之一。 如果非要说秦始皇干的事情中还有比统一文字更深远的影响,那就只有活埋了那群整天只知道瞎叨叨的专家了。那些个挨板砖的家伙为了钱财整天只会为资本鼓吹,把道德良心完全抛在了脑后。 “启禀陛下,由三司行文云南按察使重审此案还是请内阁拟旨后以谕旨命令重审此案?”俞士悦连忙出声问道。 “重审什么?重审不就是说朝廷错了吗,不能重审。让当地村委书记…咳咳咳,那个…让云南各地的衙门安排税吏也好医官也罢,只要是能说得上话,能够影响到土人部族的出面去调和调和。”朱祁钰下意识一句话差点说漏了嘴。 “这事不能由朝廷出面落人口实,让人带个口信给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布政使,让他们必须确保要安抚当地土人…和汉民,不得借故生事。给涉事的土人部族多些实惠,记住,不是给涉事的几户人家,只是土人学子所在的部族还是汉民学子各自的宗祠。懂吗?”就像大裤衩永远不会承认官方做错了事情一样,大明朝廷也不能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留下真凭实据落人把柄。 哪怕是所有人知道朝廷授意的,朝廷也绝不能承认,大不了真出了什么事情再拉几个没权没势没背景的出来背锅顶祸就是了。 草民而已,哪怕就是有了一官半职在上位者眼中也就是个可以随手牺牲掉的顶锅侠而已。 “明白了…可以给西南各级官衙定个考核,只要有百姓到两京告状的就在各级主官考评上打差评。”石璞鬼使神差的像是自言自语把话给挑明了。 “嗯哼!”朱祁钰有些挂不住了。不能这样操作,这可不就是拦访截访了吗? 上诉不成就上访,上访不成就上网。不同于后世那种无节操的“维权”手段,在民不告官的年代有人想着上京告御状那得是受了多大委屈才肯走出这一步的,如果把老百姓告御状列入当地官员的考核指标毫无疑问各地的山贼土匪会飙升,而且当地官府还永远都抓不到人。 “没必要列入政绩考评,人非圣贤哪能无过。要有肯干个事的官吏办差,难免得罪了人。要是为当地恶霸记恨告了刁状上司也会被罚,那么上司就会想着息事宁人,而下面官吏就将再也不敢用心办差了,岂不是恶人得了势?”对于这种只追求表象繁荣昌盛一派和气的作法为朱祁钰所不耻。 “若要是地方是恶人作祟,良善求告无门越级上告不成会怎么办?良善恐怕就会成了那个土人学子一般了。”狠人中有多少是实在没办法再老实下去才不得不走上成为恶人道路的就不知道了,但是后世常有某些三、四线城、镇曝出行凶者原本就是老实人,被人逼急了才反手行凶的案子。 打个比方,看着花胳膊、大金链子膀大腰圆的上门催收要账的,可人家都会学点法。比如限制人身自由会很难区分就一定不属于合法的近身跟随,殴打与互殴的把控,甚至故意伤害在司法鉴定那里到底是轻伤还是轻微商,这些人家都会掌握个度。 度把握的好,别看怎么侮辱你怎么恶心你,甚至怎么虐待毒打了,你就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些行为构成犯罪。再加上自己有欠债在前的因素,很多情况下到了差馆里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老实人就不一样了,被逼急的老实人可没学过刑法和行政处罚法,在眼里只剩下了发泄!对于一直被欺负、被压迫的恨,恨这个世道不公,恨官字两个口,恨身边的人都只是笑话自己的善良而没有出手帮忙——哪怕只是说两句公道话而已。 带着戾气的老实人发起了狠,一顿不管不顾下来甭管你有多么的膀大腰圆都不过是嗷嗷叫的肥猪而已。跑得再快,也没有菜刀快,七七一百零八刀之后也只剩下一堆烂肉了。 “要让官衙安抚人民息事宁人,不是让他们安排人民息事宁人,这点要牢牢记住。”朱祁钰对于安抚和安排这一字之差看得很清楚。 “是,臣等遵旨。” “那户土人学子家中,想来对儿子是寄以厚望的。甚至是全族的厚望,还会是周边部族关注用来评估如何与朝廷相处的样子。告诉当地各级衙门这件差事一定要办好,各级官衙有钱出钱,有人出人,一定要安抚好本部族和周边部族。”既然是真杀了人,怎么都难逃一个死字,这个学子必须死,他的家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朝廷有个什么好的心态了,倒不如干脆做狠点直接设局分化这一家子与部族的关系了。 按说如果是被欺负狠了,真的抡起小板凳照着几个欺负他的同窗肉厚的地方狠狠来几下,这事也闹不到哪里去。 几个自以为是的被一个土人同窗给揍了,裤裆里带个鸟的都不能把事情捅给学官。丢不起那人哪!真要是事情被一五一十翻出来了,自己几个人欺负穷学生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何况还从不敌寡。 可偏偏这个被欺负的土人学子抡的不是小板凳而是小铁锤,而且是照着脑袋上“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鼠”这么一顿输出。在学馆里打伤打死几个同窗,无论怎么都逃不掉一个死字。 不管朝廷站在哪个利益层面上看都只有采取孤立那个打死人的土人学子一家了……残忍,无耻,而且最简单有效。 “那几户受害的学子…查!” “陛下?”对于朱祁钰轻声吐出来的“查”字俞士悦听得不够真切,轻声询问道:“还望陛下明示该如何处置为妥?” “查!严查!之前如果说得不够清楚,那现在都听仔细了。把那几家的事情里里外外查几遍,哪怕他们在土地庙前吐痰都要给我翻出来。”有钱了不起啊?为富不仁,如果不是为富里仁,为父不仁,也不会教出这么几个混帐行子。 “查查他们怎么进的学馆?查查家族里有什么恶迹?要转移百姓对这件事情的目光,让人民的怒火朝为富不仁的始作俑者扑上去,把那户仗财势欺人的人家给吞没掉!”好好一个土人学子,只要稍加培养再倾注上朝廷的关注就能够成为土人在大明朝的标杆,成为旗帜,以此来号召所有土人心向朝廷,将一众土司老爷们给彻底踩在脚下的。 就因为这几个混账东西,硬生生毁了一杆这么好的标杆,怎么能让朱祁钰不生气。 “家里当官的,查下有没有为非作歹。有经商的,好好查下有没有漏缴钱粮税赋。学习成绩差的,朕要知道他们都是走了谁的后门进的学馆。一句话,朕要这场事件的矛头转向穷人对富户的敌意,他务农的,作工的,都来翻一翻富户们的账。” “臣等遵旨。”大明景泰朝四位司法界大佬齐声声躬身行礼领旨,不敢有一丝犹豫。 皇帝陛下的主意还真是好,正当所有人都在当心真的可能因此产生各民族之间的进一步矛盾将大明再次带入战争时,仅仅一个瞕眼法就解决了全部问题。 无论汉人还是哪个族的土人,在朝廷的有利引导下都只会讨论大明朝这些年来的富户是怎样的作恶乡里了。 强认干女儿带到自家庭院再也没见出来的,以飞洒、诡寄手段夺了人家田产土地的,干了二十年长工结账只给一贯钱的…… 很明显,学馆里好个富人家的子侄以钱开路拉了一票读书人中的败类,见钱眼开后这些无耻之徒跟着富家公子哥身旁欺负贫困的土人学子,各种侮辱手段终于逼急了土人学子。 土人学子的反击行为是违背大明律的,是不被允许的,由此造成的严重后果必须要以生命为代价予以偿还。但那几个被打死打伤的学子也是罪有应得,他们的行为将使他们的家族蒙羞……又或者不会,毕竟被官府和百姓同时记恨上的家族没有什么继续传承的可能性了。 “要将事情办得妥当,为了能够更好的转移百姓的视线,可以由刑部、户部、锦衣卫联合行文天下,凡举证揭发偷漏税赋者一经查实予以奖励。” 奖…励…要死了。没有什么比真金白银红人眼了,只要朝廷开出赏格来很快天下人的目光都会转移到了奖励钱粮的头上。 老张家举报东家少纳了税粮,李二狗把自己作工的工坊家少报银钱的事捅了出去,翠花把留春阁的妈妈给告了……这种事情将会在大明朝的一段时间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最最主要的是,他们还因此而获得自己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挣不到的钱粮! 到时候谁还记得有过一个土人学子打杀了汉人学子的事情?那六家人吗?拜托,大明景泰朝有一千余万户,人口六千万有余! 第178章 良心 交待完处置云南的案件后朱祁钰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坤宁宫,面对皇后汪氏的问这也只是摆摆手就当是回话了,一头倒在摇椅上闭目养神般半晌不再发声。 昧良心啊!太昧良心了。 初到大明时觉得自己就是天选之子,就是上天派自己来改变中国历史,拯救天下苍生的盖世英雄。没想到一个命案就将自己心中最深处那点人性的肮脏与邪恶暴露到一览无余。 前几日还在对辽东、江南几个行省的案子上冷嘲热讽,将自己的位置高高的摆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大明朝的官吏们罔顾百姓利益一通劈头盖的臭骂,恨不得自己化身为正道之光笼罩整个中国大地,让世间万物都能在自己的光辉照耀之下忘情生长。 不过区区几日功夫,为了能够顾全所谓的大局自己又毫不犹豫地授意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将案件给做实了。一个被同窗学友长期欺负下纯粹个人行为的复仇案经过有朝廷的有意引导和宣传就将成为阶级矛盾的表现。 而朝廷将通过对这个阶段斗争的处置从中获益,对于家庭而言塌天般的几条人命在大明朝就像是一片枯叶落入平静的湖面,都不足以荡起一点涟漪。 “爷累了,要不要先用些点心再歇会,到了膳食奴再请爷用膳。”汪氏轻轻端来一块蛋糕放在朱祁钰旁边,又去张罗茶水了。 “今日又是哪个生辰?”朱祁钰看着只有孩子们生辰才会让御膳房准备的蛋糕轻声问道。 “这些爷就莫问了,每日朝堂上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说了爷也记不住。”汪氏这话倒也不是拿朱祁钰调侃。宫里十几个女子敞开了腿给朱祁钰生孩子,几年时间里男孩、女孩生了一堆。虽然从人数上没法跟那位燕王朱祁镇相比较,但真真是不少。 皇室子弟这些年几乎都按照约定开始在南、北二京求学,都是宗室子弟总有人生辰御膳房总要备下生日蛋糕提供。跟朱祁钰说了是谁家的世子还是哪个将军、中尉生辰也受到了皇家礼遇根本没意义。 “这蛋糕虽说几乎每月都要做两、三次,孩子们总是吃不够似的。固伦倒是贴心,自己分了舍不得吃留了带回来。”汪氏将茶水放在朱祁钰身旁的小几上便在不远处坐下陪着朱祁钰说话。 “只是男女有别,固伦一直混在一起求学终归不好。奴的意思,还是将女孩子留在宫中学习就好了,莫要跟着到外面去疯成猴一般了。” “嗯…那就分开吧!”朱祁钰有气无力的说着,也没碰那块蛋糕。 “爷这是同意了?”汪氏有些意外,没想到朱祁钰这么快就同意了。 “分开,另办女校,男女分学就好了。女孩子家家学些琴棋书画相夫教子的挺好,有喜欢琢磨商贾之术、百工技艺的也安排得力之人好生教授就是了。”女人不能只是男人的附庸,但是女性太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适当引导,确有很强的变强吧,毕竟是少数。但如果男女同学不仅仅是当下的主流社会不允许,学业突出的女生不还会因为太过打击男生而成为报复的对象。 办个女校就是了,皇室家大业大,不差这点银钱人力。更何况中国历史上有很多左右局势影响历史进程的女性,其中不乏因为认知有限而被人忽悠最后打烂一手好牌,更是毁掉男人辛苦基业的。比如……冠军侯霍去病那个宝贝弟弟的那个蠢货老婆就干了件没脑子的事,老霍家两兄弟几十几为大汉朝玩命工作最终换来的也不过是个诛族的下场。 “蛋糕还是要少吃,尤其是上面这层奶油含有反式脂肪酸是没办法被人体吸收消化的。” “啥?啥反式…酸?”汪氏一愣,一脸茫然。 “哦,我的意思是这玩意吃多了腻得慌,齁甜齁甜的,不容易克化,不论男女老少都不能多吃。” “哦哦,爷说的是。这蛋糕头一口入嘴可是泌心的甜,多吃了些便有些反胃似的。奴原本也不爱吃,以为这是爷弄出来的,爷必定是喜欢的。既然爷不喜欢,那正好拿去赏了下人。”说着,汪氏随既叫来下人拿走了蛋糕。 朱祁钰阻止了汪氏再要吩咐人送糕点来,表示只是想静静休息一会。汪氏便也不再纠结,只是提了句:“太子生辰快要到了”。 太子,自己的大侄子朱见深,兄长的妃子周氏所出的庶长子。朱见深是十一月初二的生辰,朱见济却正好是七月初二,两个堂兄弟相差子整整八个月而已。 明面上朱见深做为大明朝的太子一点毛病没有,但是朝廷内外总有些有心人在传“太子并非皇帝亲生”的话题。 如果要说朱祁钰“弘济艰难”可能有些夸张的成份,但临危受命继承皇统却是不争的事实。在“保固京城,奠安宗社”以及中兴大明上原史中的朱祁钰仅仅因为对于谦言听计从这一点就已经做到很好了,何况这一世的景泰皇帝陛下依靠自己的超前知识面和提前预知使大明少走了不少弯路。 这一世的景泰朝不仅仅没让瓦剌大军破了边关直逼京城,更是直接将瓦剌大军打出了屎来。这么此年过去了,不仅瓦剌大军灰飞烟灭,就连鞑靼部族贵族和勇士的人头也成了记录大明官军战功的勋章。 中兴大明的朱祁钰个人威望日益隆升时又以“约法三章”而获得了宗室们的一致支持。 虽然朱祁钰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但是难免会有人怀疑自己的用心。天下间哪有人能够在家族遭遇大难的时候站出来重新振作家族后,将家业的日后归属和传承再白白让予旁人的道理? 莫说是生下朱祁钰三个儿子的皇贵妃杭氏不能理解,就是京城里街头巷尾也常有人拿这个说事情。 挽狂澜于既倒的皇帝朱祁钰最终还是要将中兴的帝国大业拱手让给自己的侄子,就是要传位给那个丢尽了大明帝国颜面,当了瓦剌人俘虏的皇兄的儿子。 啧啧啧,这叫什么事情?若是俺老牛家这么着,甭管族长是哪个,俺非一把火烧了那些家当不成。就算全毁了,也不给那个败家兄长留下一丁一点儿的。 其实别说是这一世朱祁钰有其他打算根本不会考虑冒险重立太子,天下间还有那么多无主之地不去占,偏偏为了夺产将自己家里砸个稀烂那是没用的子孙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何况前一世朱祁钰为了传嗣干的事情有多难就知道易储真不是个容易办的事情了。 先是“皇统关”,按照传统的嫡长子继承制规则 ,朱祁钰本来是没有机会当皇帝的。要不是朱祁镇被俘,自己迟早要出京去就藩。 当然,换个角度想问题也可以说朱祁镇和朱祁钰两兄弟都不正统。朱祁镇的原产地是哪宫里宫外都有人知道绝对不是孙太后那个肚皮,甚至连朱祁镇的正妻钱皇后也知道这个秘密。既然两兄弟都是庶出,大哥给家族蒙了羞还差点败光了家业,做二弟的不仅挽回了困局还中兴了大明,传位给自己的儿子也不是不合理的。 事情真要这么干也是这个理,就是这话不太好说出口而已。直接把话挑明了“太后,大哥不是你生的,所以我跟大哥继承权没得差…”孙太后能直接飙起来,自己的皇帝位还是太后给扶上去的,话传出去也没法跟臣民们交代——吃相太难看,恶心人! 其次还是“太后关”难过。自己的皇帝位是孙太后立的不错,皇太子朱见深可也是皇太后立的,时间还在立自己为皇帝之前。总不能说我只承认太后立自己为皇帝这个行为,对于太后立皇太子这个行为予以否定。 更何况太后是不是真的像表现的那般祥和还真不好说,毕竟几十年在宫里作威作福的人了,当年胡皇后都着了道成了静慈先师的。按原史记载,自废朱见深为沂王后朱祁钰在后宫的耕耘也没断过,可就没整点什么东西出来。更是在朱见济被立为太子一年后就莫名其妙夭折了不说,连被立为皇后的杭氏也在朱见济去世后的一年追儿子去了。 反观朱祁镇被囚于南宫,每年都有产出不说,还都是带把的。这两相比较就很让人觉得疑惑了,后宫里真的是朱祁钰说了算吗? 再者“面子关”来看,中国千年文化讲究一个恭孝礼谦的美德。就算朱棣那货造侄儿的反也是绝对不肯承认的,只说是“靖难”而已。自己想当皇帝还要装模作样推让一番,最后才“勉为其难”把肥屁股往龙椅上一放…… 如果朱允炆在南京城破之前往城头上一站,喊一嗓子说自己听了叔父意见已经把妖言惑众蛊惑君王的奸臣给噶了再命令燕王遣散大军而不是在城破后自己来了个生死不知的失踪,朱棣这货恐怕就骑虎难下了。 如果是皇太后孙氏让废太子重立朱见济就简单了,自己这个皇帝本来就是捡来的,如果还要废了朱见深改立自己儿子,这完全不符合当时主流的谦让美德,不符合全国人民的“强烈要求”这种把戏。如果朱祁钰决定不顾全国人民生活在美好中国的面子问题强行推动易储就很不合适了。 更何况为了能够安定宗室,自己提出了约法三章已经明确了大明帝位的传承制度,除了杭氏仍然不依不饶的想要易储之外大明王朝还真没有其他人特别有这一方面的想法。 事实上按照历史轨迹,朱祁钰在接到云南叛逆黄(王厷)父子为了乞命而上奏的易储建议后虽然大喜过望也还是花费了大量真金白银和高官厚?才买通了朝廷高官对于易储保持了噤声态度而已。 孙太后为此虽然无可奈何的批准了易储的奏折,实际上在下面做了多少手段就没有人知道了。 反正朱祁镇复辟后的法理依据是来自孙太后的懿旨,废朱祁钰甚至污蔑整个景泰朝廷为逆党的法理依据也是她孙太后。 就不知道孙氏在天顺三年离世的时候是不是因为自己恶梦太多了,这才放弃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去地下陪了自己的死鬼男人朱瞻基了。 “嗯,好快呀!见深也八岁多了。想当年他父亲,我那位大兄,也不过八岁就继位称帝了。”朱祁钰没有多说什么。 “是呀,日子过得真快。爷都登基七年了。” “是见济那边又有什么事情吗?”朱祁钰偏过头问道。汪氏没道理突然来这么一句话,好好的提了朱见深怎么会只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莫不是又有什么猫腻不成? 第179章 七周年了 朱祁钰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杭氏这个小老婆可不是普通的小老婆,那是大房正妻多数次诞下公主的同时生下皇子的小老婆。封建王朝母凭子贵可不是一句空话,远的不说,最近的不就是孙太后当年挺着肚子愣说自己怀了龙子,这才让朱瞻基这个英明神武的宣德爷废了胡皇后为转了正的吗? 杭氏想要凭借自己的几个儿子混个转正的机会是符合逻辑的,何况杭氏的野心可不小,还一直惦记着雕龙镶宝的这个位置将来能传给自己儿子朱见济呢! 朱祁钰问见济那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就是暗指杭氏是不是又在作妖,这点也是含蓄婉转表达自己大概明白了皇后汪氏的提醒,就是让汪氏再确认一下自己理解的对不对。 “外面传了些风言风语,不知怎得传到了奴这里,因此想着是不是借着太子见深的生辰打消了旁人不当有的念想才好。”汪氏这次难得没有犯直率性子的病,还会拐着弯说了这么句话。 “哼,真是越发胡闹了。”朱祁钰不说是对谁,汪氏看了看朱祁钰侧脸望向杭氏宫殿位置发的话便也没再吱声。 “给太子的生辰礼物你不用管了,我自会安排好的。”听到朱祁钰这么说,汪氏便像是松下一块大石头一般吁出一口气来,连忙点头应了下来。 “云南的事情不打紧吧?看爷兴致不高,要不奴安排个歌舞?周嫂嫂说家里有个远房姊妹,生得一身柔骨周身尽是无一处禁制。奴却是不信,要不唤入宫中来瞧瞧?”对于汪氏这种给自己丈夫拉皮条的行为朱祁钰也很无言以对。 “你怎么也跟个皮条客似的,周嫂嫂家里有柔媚小娇娘岂不是正好让大兄品鉴一番,也算成就了娥皇武英一般的佳话了。”朱祁钰没好气的回了一嘴。 不过就是柔术而已,又或者是瑜伽一类的,作为后世人记忆的朱祁钰当然不吃这一套。 说起瑜珈,又要抨击佛学了。印度的佛是不禁荤腥的,什么荤腥都不禁,不管是吃的还是…吃的~ 进入中国之后的佛学才有了禁色禁荤食各种要求,仅仅是因为动乱时期的某个小国皇帝想要推崇佛学时突然发现佛学居然在禁制上给人的感觉就没有本土的道教高大上。 看人家道教的禁制,有不能吃肉的派系,还要禁色欲,要打坐、要念经、要画符、要御剑飞仙……咳咳,偏了偏了。再看看传进来的佛教都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吃肉喝酒样样不禁不说,还专门有个瑜珈功夫方便在嘿咻嘿咻时变换不同的变态体位,让双方能够达到极度的肉欲体验。这算是个什么宗教?更是搞出了个飞天这种低端女仙,似乎就是为了上位的佛、菩萨随时可以品尝肉欲而准备的。 就这么个东西怎么能跟本土道教一拼?这才有了受各种禁制的本地化中国佛系。 “周嫂嫂这本钱下得不够呀,一个远房姊妹就想把朕可打发了,让朕保着他的宝贝儿子稳稳当上皇帝?”没想到自己各种付出似乎都喂了狗,不仅仅自己的小老婆心存不满,连朱见深的母亲周氏也百般猜疑。 既然猜疑,那这点试探可不够。朱祁钰眼皮都没抬就回了句:“正好罗通那老货不着调,才给朝廷找了个麻烦。且看看嫂嫂的诚意了。” “啊?”汪氏一愣:“要怎么着才行?” “哈,就知道是周嫂嫂又来找过你了,不打自招了吧!”朱祁钰转过去呛了汪氏一句。自己家老婆就是脑子不过弯,想到什么说什么,旁人只要一作个可怜模样求上门来一准跟人掏心掏肺。 汪氏被朱祁钰点破也不恼,轻声问道:“那云贵总督奏的事情可是让爷作难了,若是要用钱,奴倒还有些体己钱。” “要钱也不能用你的,该大兄拿出来才是。看看大兄给我留下的烂摊子,我若是现在传位于太子,留给他儿子的可是若大一个中国,就与盛唐时的地域也有的一拼了。”朱祁钰当然不是要掏老婆的小金库,那点钱还真不在自己眼皮子里。 “这宫里的事情你多盯着点,平日里我也顾不过来这么些许事情。若是有出格的该管就管,不好管的再与我说,不要藏着掖着反而坏了事。”宫里面现在孙太后在装缩头乌龟,母亲吴贤太妃根本就是从来不过问政事的人,如果皇后汪氏不出手还真不知道这宫里真正的主子是谁了。 反正不会是朱祁钰或者汪氏、杭氏,否则原本轨迹上也不至于朱祁钰一个卧床不起整个大明就翻了天。特别是后宫里那几个在景泰朝当红的司礼监、御马监太监、少监什么的,根本就是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同样是当宦官,这宦官与宦官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雄起啊!不过就是裆里的鸟走丢了而已,又不是胆子也割了。中国历史几千年,多少宦官为了正义,为了大道前仆后继视死如归了! 这大明朝的宦官真的是,除了个王振之外就没有一个的胆子是拿得出手的,就连后世的魏忠贤也不例外~ “各个宫里的人要常换,我景泰朝不是定下了不再进宦官只进侍女了吗?都常换换,看看有谁特别不想走的,又有谁是特别想进哪个宫的…明白了吗?”宫里的人不能看着表面上是向着谁的,实际内心向着谁,那谁知道? 有句影视剧台词说得好,这宫里有多少人就有多少边,每个人都是一边,都是为了自己这一边的。 既然有多少人就有多少边,最好的办法就是试一试,把那些坚守某一岗位的,又或者是投机钻营某一岗位的给挑出来就对了。按照内部审计的规则,越是不愿意休息,不肯轮岗的人越是可疑,越是需要甄别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晓得了。”汪氏的态度很明显不已为意。 “要认真去办,特别是太后宫里面。自从李永昌被调走后太后宫里伺候的可是挺不称心的,人要常换才是。”对于汪氏的态度朱祁钰也不例外。还子吧,只要成就再大一点,绑到自己利益链上的人再多一点,朱祁镇的复辟风险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段时间养好自己身体,确保不会出现什么卧床不起的问题就好。 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吃喝睡都养成完全没有规律的好规律,这样子如果有人想对自己下手都无从着手。 “爷…太子生辰打算赏赐些什么宝物,不如奴一同谋划一番?”汪氏绕开话题重新回到了朱见深的生辰礼物上。 “急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再说了,你非要谋划不如替朕想想七周年公祭还有哪些缺漏的正好可以补上。如何?” “七周年公祭…哈,奴去催下膳食,这些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汪氏听完朱祁钰的话立刻扭身就往外走,一刻也不在室内多待了。 好快呀,七周年了…... 第180章 公祭准备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其中人情关系这一环往往是人们一辈子时间去学习也不可得的大道。 比如送礼,皇帝叔父给太子侄儿送什么礼合适?送什么礼都不合适! 送轻了,哪有这么小气的皇帝叔父。送重了,呵呵,你不送那就不是我的了?你早点从该我的位置上快点下来才是正经的送礼。 既然这礼不好送,朱祁钰当然决定不送……还不行。那就送个连环大礼包好了,保证能让很多人品出其中的酸爽——就像三年来第一次沐浴的洗澡水那般酸爽。 礼部实际的掌事尚书杨善毕恭毕敬躬身站在朱祁钰身边,那个谨小慎微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应声虫。只有朱祁钰知道,这个应声虫模样的家伙实际上有多么坏,为了权势,为了给家族铺路他是什么招都用得上的。 背叛,在杨善的字典里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词,从头到尾通篇不变。从最初背叛建文朝廷,到对狱中开导自己的狱友章朴,再到景泰七年拥立朱祁镇复辟,没有什么不敢背叛的。礼义廉耻在杨善眼里那就是个嘚~ 就这么个货,如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多谦卑将来就有可能咬自己有多狠。之前为了能够顺利迎回朱祁镇这个二杆子前皇帝派出了杨善、兴安这几个人,也都在朱祁镇心里挂上了恨到死的号了这才敢拿在身边用。 用归用,还是觉得这种人不存在世才是最好用的。 “杨卿,朕的意思明白了吗?”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和颜悦色跟这货正常沟通国事。 “是,小臣明白。要着重渲染朝廷五十万大军死难的苦楚是大明朝的劫难,给万千家庭造成了沉重伤害。幸得我大明皇祠不绝,得陛下承嗣一改正统朝荒谬之举。朝廷自此内外一心……” “停,停停停,谁让你说这些了。就只要说土木堡一役苦难就是了。老是自己夸自己有意思吗?” “是,是是。陛下谦美之德莫说为我朝仅有,便是千百年来历朝历代也是绝无仅有的大德皇帝。”论拍马屁,景泰朝庭能够参加晨议的官员里杨善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 “说正事。” “是,说正事。小臣将祭奠大典分为七个部分,正应了七七之数。这第一部分是礼部敬告天地祖宗,焚表祭祀告知天地祖宗,大明得陛下承统后即便天灾不断却都被我皇领导万民轻松化解,并无任何天灾能够伤我大明根本分毫。”大明朝此时仍然受到小冰河期影响,不只是中原地区的粮食收成并不稳定,就是江南、江西部分地区也是时好时坏。 幸亏朱祁钰早有准备,开通海河之禁后捕鱼、海贸获得了一些粮食补充了大明本土粮食不足的困扰。 “这第二部分是由兵部焚表告祭……”杨善叽叽歪歪好半晌才说完。 朱祁钰是听明白了,杨善果然是个人精,在一早得知朱祁钰有意让太子朱见深主祭时就想到了这其中的关键点。 土木堡之变是做老子的朱祁镇在王振的撺掇下打的一场几乎灭绝了大明根本的战斗…组团送菜被屠杀的惨案。为此,杨善安排了礼部开头暗褒景泰朝皇帝的功德,宣扬人民安居乐业的现状。再安排兵部陈词痛哭七年前的惨败教训,之后是户部对于人口损失和财货影响等各方面进行分析。再跟着还安排了逃回的官军将士和民夫代表诉说当时的苦难,最后再安排朱见深焚表上香为死难者祈福。 要是按这一套操作下来,不知道参加公祭下面的朱祁镇看完这一切会不会有什么感觉,反正要是自己怕是要血脉贲张直接爆体而亡了。 “这个顺序…会不会不太好?”朱祁钰脸皮抽了抽,没有过多表示。 “回陛下话,陛下思虑深远,小臣有想的不周全的地方请陛下提点,臣立刻就改了。”杨善连忙摆出虚心受教的模样。皇帝是问顺序要不要调,既没有要求调整也没有说内容安排有什么问题,很明显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杨善吃准了朱祁钰的态度轻声回复道:“陛下,其实臣为太子准备了一篇悼文,还请陛下过目……” “这样,你再和其他几部和内阁好好商量一下具体的内容和流程,不要让人找出个什么差子来就好。”朱祁钰决定做个甩手掌柜,正好让杨善再恶心一下朱祁镇。自己看过的悼文如果很满意怕是就不好改了,如果不满意那就更不好改了。 以杨善那个小人德性,没准他能把事情给做绝了,直接把孙太后或者朱祁镇给送走了才好。 一个侄儿做太子对于朱祁钰而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有那个二杆子大哥在身边什么时候想起就什么时候让人不安心。 自正统十四年八月十五那个夜晚至今正好七年了,按中国人传统取七七之意今年将进行最后一次专门的大型公祭活动。在此之后,朝廷将不会专门为土木堡的死难将士再举行大型公祭了。 七年,人生有几个七年。别人不知道,朱祁镇反正过得不错。即便耗掉了大明五十万精锐被瓦剌擒获后,身为皇帝的他仍然被也先以礼相待。 有吃有喝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反观那些为了正统皇帝朱祁镇一声命令而心不甘情不愿踏入战场的官军和民夫而言,即便是逃过身死命运同样被俘后过成了牛马一般的生活。 此时的朱祁镇但凡有一点心,看到那些因自己而被俘被虐待的军民也该一头撞死在也先的帐篷里,绝对没脸去享受也先给的牛羊甚至是野味。 七年,朱祁钰通过公祭的方法也恶心了这个便宜兄长六年,可惜朱祁镇还真的镇得住场子,吃了睡睡了吃,似乎完全没有影响一丁点心情。 这次把朱祁镇那八岁的儿子拉上去多半有些加大恶心力度的意思在里面,但以朱祁镇那种英明睿智的性子怕是也不会受到什么太大的心里影响吧?! 第181章 悠悠众口 《景泰实录》: 景泰六年八月十五日,京师、南京公祭,开平、大同、宣府、大宁诸卫并所属各所,同日行祭礼。此为土木一役七年之最。 太子太师兼太子太保、华盖殿大学士、礼部尚书(胡)濙于天坛主祭。礼部尚书(杨)善于地坛领祭。太子太傅兼太子太保、谨身殿大学士(王)直于帝陵领祭。 时,京师素裹,罢朝一日,京师内外三日禁绝酒宴。 祭典过半,天有异象,惊雷声震数十里。飞鸟穿林遮天蔽日。稍倾,礼毕遂散。 总督东南军民、太子少保、刑部尚书(金)濂奏,南京致祭时逢大雨,雨至祭台丈余处而不入。礼毕,雨歇,东、西各布虹桥一座,飞鸟盘旋经久不落。 乾清宫内,朱祁钰摆下家宴同时安排了皇后汪氏、贵妃杭氏、唐氏一众妃嫔。 彻底抛开了汉人分餐制的传统,一张两层的大圆桌摆在了上席位置。朱祁钰端座主位,左手边是汪氏,右手边是杭氏。唐氏坐在了汪氏一侧,紫虚也难得没有侍立一旁,而是坐在了杭氏旁边。 每个位置上多出一套筷、匙,虽然不是分餐制了还是要讲究下个人卫生,取公筷、公匙的意思。这要算起来,朱祁钰与同桌都有过水乳交融的时候,那会可没有什么卫生不卫生能不能入口的都是一通啃、舔、嘬的,哪有用餐这么麻烦。 参加公祭忙了一天的朱祁钰没有多说什么,上桌就吩咐开动,然后就自顾自动手转动圆桌上层布菜圆盘挑选自己想吃的菜肴。 “爷,让奴婢来吧!”兴安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也不过是按照轮班来伺候朱祁钰,早就觉得自己没有原先重要了,连忙出声就要抢着上手替朱祁钰夹菜。 “不用了,都累了一天,你们也都下去趁热抓紧用膳。”朱祁钰摆摆手。 兴安勉强挥手打发掉其他内侍,自己想要留下,被朱祁钰坚持下也只好悻悻离开。 “今日为土木一役死难军民致祭是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朝廷出面专门为土木一战死难者行祭奠礼了。”朱祁钰夹起一块茄盒咬了一口,又扒拉了两口饭进嘴里咀嚼一番后轻声说道。 “奴与姐妹们凑了些银钱,想着以皇室的名义赏赐给京籍官军死难者家属,也显示我皇室体恤。”见朱祁钰端起碗开始没形象地吃喝后才堪堪端碗举着正要夹菜的汪氏一听到朱祁钰说话,又连忙放下碗,顺势将一块白切羊肉放进了朱祁钰的碗里。 “五十万大军回京者不过万一而已,谈什么赏赐。”封建王朝印在贵族骨子里的傲慢和无耻就是那么讨厌,即便汪氏无论历史记载中还是这会儿都是一个善良和爱护百姓的女人也逃不了她身为皇后自诩为贵族的骄傲。 军民死伤惨重,换来的不过是一些主子们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的“赏赐”而已。难属想要拿到这些赏赐还得下跪行礼,千恩万谢才行。 当然,这还不是每一届朝廷都有的好事儿!至少原有的历史记载中没有过景泰又或者天顺朝廷对于土木一役死难者多少赏赐的记载,只有景泰朝为了能够安抚逃回来的官军能够立刻投入训练准备再次投入战斗而“赏赐”过一些布匹、钱粮的记录。 至于死难者…呵呵,你猜为什么后世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东亚战区里光头政府为什么不给死难的国军家属优待政策?又或者说,为什么优待政策不能落实到位? “姐妹们凑的银钱于大事无补,也就是聊表下心意。莫不如为死难者修个庙,再立块碑,让后世人记得。爷不是常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吗?”杭氏见缝插针连忙暗暗与汪氏较上了劲。 “嗯,这个主意倒还不错。”朱祁钰脸也没抬,将皇后汪氏为自己夹的一片糟溜鱼片塞进了嘴里。 “你兄弟府上的鹞鹰最近怎么样了?”正当杭氏面露得意之色时冷不丁朱祁钰一句话惊得杭氏手一抖,差点跌落了汤匙。 杭氏父、兄都在锦衣卫里挂了职,之前朱祁钰用上鹞鹰、信鸽传信时还起了不少作用。祭奠土木一役死难官军时有鹞鹰掠过惊起飞鸟。 朱祁钰并没有继续就鸟的问题继续下去,而是转头与汪氏说道:“别只是给我布菜,你不用膳大家都不敢用了。” 见朱祁钰反手给自己夹了菜,汪氏连忙应声端碗提筷吃了一口。其余妃嫔见状,也在朱祁钰的授意下开始小心翼翼夹菜喂饭。 传了几千年的食不言寝不语在景泰皇帝身上可是一点没见到,用膳时朱祁钰会说话,行周公之礼时更是哼哼哈哈的半道歇下来问个话、聊个天什么的,把弄得不上不下全身酥痒难奈然后再突然又提枪再探杀一个措手不及。 “今日之后,兄嫂那应该不会再有皇储之忧了,你该去向周嫂嫂那要些谢礼了。”朱祁钰似乎无意调侃一般跟汪氏说了一嘴,杭氏心中再次惊起汹涌波涛。 “今日不是有异象吗?还有大臣陈述燕王并太子失德要行废黜之事……”杭氏一时没忍住连忙追问了一句,想想不妥再想收口时话已经说出来了。 “你还是……不死心啊!”看向杭氏,朱祁钰轻声说道。 “爷,还是先用膳吧!”汪氏在一旁打圆场,顺势恶狠狠瞪了杭氏一眼。 “无妨。”朱祁钰冲汪氏摇了摇头。该说的话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朱祁钰虽然也很希望自己的儿子当皇帝,但是又有其他打算。 既然没打算弄死朱祁镇和孙太后,更没有必要将眼光局限于东亚这一部分地区。只有自己率先安排走出去,中国人才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天下人,成为世界主流人种。 何况对于皇室的错综复杂的关系根本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哪个是孙太后的死忠,就等着确认朱祁钰有废朱见深太子之位谋害朱祁镇之心就下阴手的。 “之前我就说过,天下之大不只是有中国一隅之地。远的不说,蒙古成吉思汗铁木真打下的帝国之大远超我大明数倍、十数倍,而我汉人所占江山不过天下之一。所谓‘中国’,中间之国,万国之宗主实在不过是自欺欺人。你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呢?” “这些奴都知道,可如今爷才是大明天子。纵观中国千年以降就没有哪个皇帝立储不是自己儿子的。若非上天眷顾得陛下继统,大明朝岂得今日祭奠英灵?只怕是早被达虏乘势直逼京师,国之存亡都未可知。” “一派胡言!”虽然朱祁钰很清楚杭氏说的跟史实也差不多,但也清楚正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历史才有了她现在还能跟自己绊嘴的机会。 “没有朕做这个位置也还有其他人,朝中衮衮诸公也能为大明谋划抗击外虏,何来亡国之忧?再敢浑说先掌了你的嘴。”为了立嗣的事情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跟杭氏发生争执了,而这是第一次当成两人…三人之外的人公开就此事展开讨论并发生争议。 “朕之前可是向你保证过,见济日后必能得一块比今日大明一点不差的国土,你还要怎的?”在朱祁钰心里,澳洲那块风水宝地早就是自己儿子朱见济又或者朱见灏的地盘了。给白人做为囚犯的放逐地也不是不可以,白人囚犯尽管来,正好自己儿子缺劳力建设新家园。 “莫说爷这话是不是哄我,就当着这么多姐妹们,有几个愿意自己身上带下来的肉就这么去了蛮荒之地了?到那种苦寒之地莫说封个王,便是称个帝又有什么意思?”杭氏话说出来,殿里不少人都不淡定了。 朱祁钰注重身体,登基后对于宫里的原有势力也比较谨慎,宫里的妃嫔并没有出现数年不孕的情况,子女也没有夭折的情况,妃嫔们生下女孩子的还好说一些,生了男孩子的自然也有想法了。 “今日让皇后召众妃嫔本是想难得一聚,借着今日祭奠土木一役军民蒙难也给皇家子弟们提个醒。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就一并说了,塞北之地说是苦寒却也出了成吉思汗这般史无前例的王者了。”朱祁钰认真讲话,一众妃嫔连端碗举着做个样子也没有了,全都停下手安静的听着。 “朕曾与宗室约法三章,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大明关内不再封王,因此无论是大兄还是朕的子嗣除了太子见深之外其他都不会在大明境内封藩。”朱祁钰话一说完,不仅仅杭氏,连其他嫔妃也有不忍暗自抽泣的了。 “大蒙古黄金家庭建立的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至今仍在,这将是大明的宿敌,如同曾经的鞑靼、瓦剌部族一样。北元故地将会被分给大兄与阿里不哥系、忽必烈系的黄金家族贵女诞下的皇子,连国号朕都想好了,就由见蒙、见清的名字定为国号‘蒙’与‘清’。”朱见清、朱见蒙顶着黄金家族贵女的名头,实际上只能证明是蒙古族的小部的贵族女子,是不是黄金家族成员血脉女性根本无从查起。 不过这并不影响朱祁钰的景泰朝廷给这些女子背书,毕竟朱祁钰打着算盘就是要用“金镶玉”家族来替代铁木真黄金家族在蒙古的影响力。 “见清、见蒙分别代表阿里不哥系和忽必烈系,将成为我大明与瓦剌、鞑靼两部彻底消除隔阂的起点,自此之后蒙、清两大北境王国将与大明朝血脉相连永不分离。之后大明将再无北方边患。”朱祁钰这说法确实有些不要脸。 就像是强睡了人家妹子不算,还播了种弄出了孩子。然后再对人说:“大舅子,因为我比你强所以你的家业守不住了。我让你大外甥继承你家业了,以后咱们好好过,再也不要有矛盾了哈~” 这种对外不要脸的做法其实很符合大明的利益…其实也符合蒙、汉两族普通老百姓的利益。不论蒙汉,国家再强时也只是贵族享福,普通老百姓也不过是个马前卒肥地的料而已。 即便是后世,不论自称自由还是民主又或者高喊人民至上的国家,实际上也不过都是政治家为达到自己那肮脏目的高喊着口号糊弄韭菜们的政治手段而已。需要的时候要求老百姓要爱国,要懂得舍小家为大家,不需要的时候……总有刁民无论律法,不能走法定程序维权!至于法定程序早就被他们扭曲变型到完全走不通这事情是绝口不提的。 因此,真正爱国的人民大有人在,爱人民的国就呵呵了。爱国家,还不如爱民族来得实在一点。至于爱民族,可能也只是因为“物伤其类”需要抱团取暖的原故而已吧?! “只要管理得当,用不了几十年蒙汉就能成为一家人,至少成为一国人,不会再动不动就拔刀相见了。”这是朱祁钰想要做到的效果,就像后世蒙古也分内外,俄罗斯族、朝鲜族也有本国人和外国人,就看哪个国家日子过得好了。 “那也只有燕王的两个庶子,我们姐妹们这些孩子怎么办?”杭氏抢白道。朱祁钰的播种能力也不差,有能写会算的孩子了也还有呜呜啊啊学说话的。大明朝的北疆之地根本不够分。 “爷莫不是要再西征去夺钦察汗国、窝阔台汗国?”杭氏问的也直接,这会也管不了在坐的是不是有鞑靼、瓦剌族女子了。 “那是见深他们这一代的事情了,我们家的孩子不往北封藩,南边土地肥沃,更有小国无数。”朱祁钰打交趾、缅甸等西南甚至海外小国的主意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大大方方承认就好。 南边…那也是蛮荒之地。杭氏顿时不乐意了,也顾不得其就有云南、广西籍妃嫔就要耍性子。 “再往南还有更肥沃的土地,还是无主之地。正合我儿去取,你们好好在宫里教育孩子学本事,自有取之不尽的土地给他们封国的。”朱祁钰早就答应过杭氏要给朱见济一个大大的疆域封国,可惜杭氏完全没法相信南边海外还有一个大明那么大的土地而已。 “不要总认为南边就是瘴气横生、毒虫散布的蛮荒之地,看看岭南之地在唐宋时还是囚徒流放之地。现如今两广、云贵之地已经是丰泽之乡。正统十四年黄萧养叛军攻广州时就讲过,广州当地沿海处有海田为权贵夺取造成疍民并当地穷苦之民仇富,由此助长了黄萧养叛军之势。”此时正穿着大明官军袍服已经被人叫做黄养正好些年的那位,一个冷战打过混身激宁就差当场蹿稀了。 “海田,我大明立国之初可曾有过如此良田?更不用说云、贵虽田土不足却开山筑田,层层叠叠有如云梯一般,这些可都是良田。天下万物皆有其用,怎么就是蛮荒之地了?”朱祁钰还是没打算现在说澳洲那块土地,只是安抚好杭氏后带头继续用膳。 见杭氏也不再闹了,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各自收拾心情勉强陪着朱祁钰继续用膳了。 一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朱祁钰填饱肚子后有一筷子没一勺的慢慢等其他人。见都用的差不多了才吩咐结束了晚膳,打发妃嫔们各自回宫后朱祁钰留下了皇后汪氏与杭氏、唐氏三人。 看着历史上陪着自己吃尽苦头的汪氏与唐氏,朱祁钰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二人坐下。 “今日便是你不提,我也会找出由头来提一提见济封藩的事情。”转身看向杭氏,朱祁钰轻声说道。 “爷这是要当着姐妹们让奴难看?”杭氏顿时感觉有些心凉。这个男人脱裤子时和提裤子后的态度还真是不一样。 “不至于,也用不着。自潜邸时你与皇后便陪在我身边,我是什么样的性子你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朱祁钰没有因为杭氏冷了脸子而生气。 “也算是借着众人之口把我的意思转达给太后和大兄那里吧,别再对我提心吊胆防着了。”悠悠众口可以烁金,当然也可以三人成虎毁了一个人。 朱祁钰下不了狠手弄死孙太后和朱祁镇,也不知道他们在深宫里的手段不敢真就对二人下手,于是几乎是委曲求全了这么些年,更是一心培养朱见深接班。事到如今,既然朱见济已经躲过了立太子后不足一年便莫名夭折的命运,而大明又朝着自己努力的方向顺利运作,有些事情也该开始进一阶段的布局了。 第182章 三日不打,上房揭瓦 朱祁钰的性子多少能猜到一些,比起自己从小听到的皇室子弟作风简直是天壤之别。特别是对于自己姐妹几人是真心的好,这么些年来哪怕是宫里添了那么多人也从来没有真正冷落过自己这两个“老人”了。 十四岁成年,二八芳龄,快三十岁的已经是老女人了。曾经封建社会里为了促进女子早嫁早生还会以政府手段逼适龄女子成亲,比如超过规定年龄不成亲的就要家里缴税,贼高贼高的税,那种让父母恨不能立刻把女儿扔出家门的那种税。 在这个年代里,近乎三十岁的女人在夫家绝对是老女人的存在了,富户贱籍不能纳妾的怎么也得认几个干女儿才行。有品有衔的,妾室比子女年龄还小的多了去了。 三十几岁还想着要这要那要自由要在夫家掌权的,谁给你的自信?人到三十不论男女身体都开始走下坡路了,除非特别锻炼和保养。封建时期的女人因此常常在三十岁左右就失去了丈夫喜爱,有因子而贵的也在夫家有个依靠,如果还能精明能干又得了丈夫、公婆信任的夫家自然会考虑交钥匙,哪有还没过门就喊着要丈夫交了一家财权的道理。 至于高喊着养女不易索要高额嫁妆不然就不上轿、不下轿的也不是没有。但那会是高聘高陪,陪嫁不能跟聘礼相抗衡的,女儿嫁过去是会被妯娌们看不起的,说不定还要被人嘲笑走的是妾室路线。不然怎么会只想着男方的聘礼,可不就是卖女儿吗?谁家父母要敢这么做,可真是会被十里八乡戳着脊梁骨给骂死,这一家人至少三代也没法抬起头来做人了。 虽然知道朱祁钰真是这个时代的另类,绝对真正的有情有义——对每一个睡过的女人。 哪怕朱祁钰已经讲过很多遍了,杭氏也还是想再争一争。当年爷的帝位不也是奴与家人一起参与设计这才得来的吗?杭氏心里多少有这么一个憧憬,也许自己再重新设计一次就能为自己的儿子争一个皇位过来。 至于那塞外数千里又或者数万里的沃土,谁爱要谁要去,反正我儿见济是看不上眼的。 “这话我说过很多遍了,已经不想再说了。我为会见济铺路,将来见济、见灏几个兄弟都会成为丰沃万里的主宰,甚至成为新的皇帝……” “爷…”听了朱祁钰的话汪氏一惊。这前朱祁钰对自己作出过承诺,一定不会夺见深太子之位的。 “但那个皇帝不是大明的皇帝,天下又不只有大明如今这点国土,干嘛总是跟祖上那点家业较劲争呀抢的,有点出息行吗?”说到这里朱祁钰再次表现出了生气的情绪。 往前推一推,如果北宋开国的两位赵氏兄弟没有争夺皇位错过了时机,也许燕云十六州就夺了回来。有了燕云十六州做为大宋疆域北部的护盾也不至于整个两宋时期都一直处于被契丹、女真、蒙古轮流按在地上摩擦的苦难了。 这种被人压在身下轮流摩擦一遍的感觉没有亲身经历过是无法准确形容的,就像是…就像是…好吧,真的很难形容。 “早说过是沃土丰泽,根本不用担心过苦日子了,怎么就是说不听呢?你以为这皇嗣是说换就能换的吗?” “怎么就不能换了,奴可是听说了,今日是有大臣在祭奠英灵时怒陈大兄失德因而有失,更有天象正合了大明易主之兆。”杭氏还想为自己洗白。 “大臣?哪个大臣?就他杨善?”不得不说朱祁钰这次安排故意在天坛、地坛和京西郊外同时安排祭奠大礼是怀着试探的心思,哪怕明知道事情不可为,也想试一试,也许就突然人品爆发走了狗屎运呢! 很遗憾,景泰朝的臣子明显不是正统、天顺朝的臣子,不只是对大明王朝心怀忠贞,更重要的是对于他们所认为的忠、孝、礼有一种犟驴般固执。 杨善这种识时务懂得与时俱进的无耻小人在景泰朝根本没有市场,哪怕已经身居礼部尚书高位仍然如此。 不知是揣摩了朱祁钰的心思还是自己冒险赌了一把,在迎回太上皇帝大驾时就将朱祁镇得罪透了的杨善在这次祭奠中负责地坛主祭,活动中借着主持的档口以借着孔、孟圣人之名大骂朱祁镇是个祸国殃民的无能之辈,更是建议大明朝的皇帝大位应该由景泰一系继承。 “臣窃闻太祖高皇帝龙飞淮锣鼓、雷厉中天、豪杰归心,群雄应诏、栉沐风雨、削平僭乱而成帝业者,必期圣天子神孙传之于无穷。今经八十余年,海宇之广,亿兆之众,三代而下未之有也。前岁胡寇犯边,自古常有。时燕王轻屈万乘,亲御六师,临于寨险,被虏遮留;扈从文武群臣,天下将士十丧八九,逆虏乘势,长驱逼临京师,四方反对女孩,几乎危殆。赖太祖、太宗列圣之灵预诞圣躬,继登大宝,不然则民何所归焉?此实上天眷命,非当时预画者也。……古之圣王奄有天下者,未有不急乎国本者。……一中外之心,绝觊觎之望,天下幸甚。” 杨善一篇祭文硬生生给整成了讨伐朱祁镇的檄文,把一旁原以为自己只是走个过场的太子朱见深给吓懵了。而一旁的群臣搞不清楚这是不是朱祁钰的意思又不敢茂然表态,直到整个祭奠活动几乎结束消息才传入了在天坛祭奠的朱祁钰和胡濙等人耳中。 杨贼好狗胆…我好喜欢喔~朱祁钰敢确信,但凡当时能得到自己一个支持的眼神杨善就敢直接将曾经的主子朱祁镇称为“伪帝正统”大骂一番。 朱祁钰虽然对于杨善如此体会圣意非常满意还是作出了“罚闭门思过一月”的处置,并且为了以示对其行为的不满还吩咐内宦悄悄将杨善四个儿子都调到了锦衣卫下的税务局交代袁彬严加看管。 实在是太不成器了,净给朝廷若事情。老子是这样就好好待在京城别再出妖蛾子就好了,那几个儿子就还是都去税务局吧,袁彬是之前跟着大兄在塞外吃过苦受过老大罪的,能体会大兄的辛酸,就让袁彬替朝廷好好看着杨善那老小子的四个孽障儿子好了。 “杨善在朝廷中与同僚几乎没有什么走动,唯有几个下属还显得亲近一点而已,他说的话能代表朝廷文武百官的话吗?”一介人渣,为了当官、避祸各种下作手段层出不穷的人,在大明的正途出身的官员里根本就没有容身之地。 当年建文讨伐叛逆的四叔时他杨善就以一介书身投靠大胖积极投身燕京的守城战斗中,之后捅了篓子入牢又是靠着举报了文化圈正经有头有脸的狱友章朴才免罪得脱,现在明显为了再进一步而将矛头对准了前主子朱祁镇,这种行为多少会成为官场里正途官看不起的渣滓。 “可是奴听说杨尚书读讼祭文时并没有人出声阻止,可不就是默认了。”杭氏还嘴硬。 “那是默认吗?那是没搞清楚状况所以都没有人接茬而已。当时那种情况,文武百官被分成三处举行祭奠,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没有人敢说话,这不是立马就有人打发仆从到天坛来请旨了吗?”说是请旨,其实就是打听一下这事情是不是皇帝的意思,如果是皇帝的意思小官肯定是静观其变看上层意思,只有大局定下来了才会跟风站队的。 天顺朝在朱祁镇操起屠刀灭了张軏后不久,一生都靠着政治投机发家致富的夺门大功臣杨善好日子终于到了头。就像是在正统年间投靠王振一样,不但没有迎来自己仕途的腾飞反而使瞧不上他杨善的人更瞧不起他了。 景泰朝因为迎回太上皇帝朱祁镇而被升为左都御史却“仍莅鸿胪事”,即便在朱祁钰易储中得到了皇帝贿赂被升为“太子太保”实际上的位置却还是“俱仍理鸿胪寺事”的杨善早就在官场里被定了性,即便已经升为正二品高位却就是逃不出鸿胪寺掌寺这个实际位置。 后世评价杨善“为人外若柔和,中实阴忮。凡事之可以利己自便者,不顾义理,无不为之”,甚至批评其“无学术,滑稽,对客鲜庄语”(脖子里没货,就算客人上门也讲不出来正经话)。 夺门之变后杨善得到了兴济伯、食禄一千二百石,子孙世袭的赏赐。更是在夺门的第九天被天顺帝命为“理左军都督府事”,终于开始手握重权了,不久又被天顺帝赐“奉天翊卫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给诰券,本身免二死,子免一死,追封三代”,这个投机投的真是羡慕死人了。 一个文官进到伯爵位,跟永乐朝头号功臣姚广孝地位几乎平级,于谦当年抚大明于将倾也不过是进了个少保的位份而已,景泰、天顺两朝孰高孰低一眼可辩了。 升为高位的杨善并没有因此而满足,又为自己的四个儿子和养子要官,再之后是顺势依附过来以及一直的跟班小弟们,鸿胪寺司仪署署丞胡楫升为左寺丞,张棕升右寺丞,因索贿而被罢黜的前礼部署郎中孙茂复职…… 直到天顺二年五月,被朱祁镇疏远之后感觉自己不再获得天顺帝圣眷的杨善悒悒不乐一病不起,还总是能在恍惚之间看到于谦、王文等人找他聊“索命”的话题,终于病死在家中。 “杨善在朝廷的名声可莫说你不知道,就这货不提易储之事还好,这一提了反而还完全没可能了。何况我本来也没有易储之心,此事以后不准再提,我自会兑现承诺让济儿得一巨国不亚于中国。否则,就让济儿去塞外放马,去琼海抓鱼去。” “好了好了,爷莫说气话了。”虽然对于杭氏想扶自己儿子上位这种破事很不满,但是对于朱祁钰要扔见济去放马抓鱼这种事情是不信的。杭氏眼看着就要闹了,抓住空了汪氏连忙出来打个圆场。 好歹自己还是皇后,后宫里的话还是自己说了算才是。这点后宫的和谐不能打破的。 “妹妹可别听爷这般瞎说,宫里谁不知道爷是最疼见济的,虽说不是太子,可是供给都与太子一般无二。爷既是说了会给一个诺大的王国给见济,想来一定是能给的。这么多年了,爷什么时候说话不作数过。” 朱祁钰没有说话不作数的情况,说几次就几次,扶着腰也得做到,哪怕腿软了站不起也一定躺着把事情给办完了,只不过要“上来自己动”而已。 想想朱祁钰说的话,杭氏稍稍犹豫后也别无他法,只好抹着眼泪告退出了乾清宫去。 “瞧瞧,这女人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朱祁钰白了一眼杭氏的背影跟皇后说到。 “爷这又是说的什么话~”虽然没听懂朱祁钰话里的意思,但按以往的经验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看看我日理万机的,也不知道心疼下自己男人,整天有一出没一出的。还是我的皇后好,知道疼我。”说着,朱祁钰一把揽过汪氏显得已经有些丰润的腰肢说道:“陪我说说话,让你知道什么是‘三日不打上房揭瓦’呗!” 好嘛,这下意思明白了,屁股会红的,像红潮还没退去时的脸蛋那么红…… 第183章 三司联合办公 朝廷发出布告,凡举证揭发富户偷税漏税行为都能得到相应的奖励后,举报自己主家的风气就立马形成,连个嘣都没打,大批人跑到各衙门口里揭发不说甚至出现了多人为了抢先揭发而在衙门口打起来的。 偷税漏税这么多年了,这不是常规操作吗?什么时候朝廷可以这么不要脸了,居然用出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这话一点都没错。甭管地里田间还是商号铺面,没有谁比伙计更清楚主人家的生意好不好了。 照这个方向发展下来,大明朝廷又能狠狠薅一波韭菜了。反正土地肥沃,割了一波用不了多久还会再长一波。 而杨善当然也得到了应有的对待,在朝廷百官的抨击下杨善被朱祁钰安排成了陕甘总督,临行前交待一定要结合当地的特性修建沟渠发展水利,同时要在原有基础上重建古都西安。 西安,要成为大明朝的陪都,成为连接西方诸国的重要物资、信息交换点,为大明朝西扩做出相应的准备。 挂着礼部尚书衔总督陕甘,无论如何也比做个鸿胪寺掌寺有实权。如果仅仅是自己做这个总督那杨善一定会怀疑自己这是被皇帝给扔出了权力中心,但加上于谦、金濂、罗通几人在前,杨善更确信自己是摸准了景泰皇帝陛下的喜好,这一注又下对了。 景泰皇帝陛下还是想让自己儿子接班当皇帝的,只是现在有些顾虑而已,等孙太后归天又或者燕王噶屁之后再奏请皇帝易储另立新君,一定会得到皇帝陛下的赏识,由此就能获得高官厚禄了。 杨善这么跟自己说,然后开开心心的上任去了。一任总督,权倾两省,实实在在的土皇帝,比起鸿胪寺里那点破事情不知道差了多少倍了。 看着杨善开开心心的上任,朱祁钰也很开心。正统年间杨善就差点因为儿子犯事被撸过,而他自己也一向手脚不那么干净,更不用说正统复辟的天顺年两年时间里杨善借着朱祁镇的圣眷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了。如果一直只是一个鸿胪寺掌寺不是不给人家杨善发展的空间吗?这个空间一定要给够了,这样才能早点让杨善挥发…发挥出来自己的真实能力。 大明朝有些年没有过剥皮充草的事情了,挺令人怀念的。 “都说说吧,这就是三司拟定的秋决名单?就这?”秋决名单被再次呈上来,再不定下来景泰六年的秋决怕就要延后了,大狱里关着的那些人犯肯定得留下过年了。朝廷里虽然也不差这么点开支,但能省还是要省省不是? “是,请陛下御览。”这种苦差事现在都落在俞士悦头上,俞大司寇心里苦,可是不能说。 这个刑部尚书不好当,真不好当。 原本是各地府、县主官亲自问案审理,捅了篓子刑部直接驳回案件要求重审就是了。可自景泰朝开始执行新政各地的主官都几乎被剥夺了直接问案审案的权力,由刑部分级管理的法司官员负责问案、审判,有了差池都是刑部领导不力的责任。 “嗯,看是看过了,但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松江府这个朕准了,毕竟是真杀了五个差役,不过天大的委屈也只能斩了他,不然以后人们都得学他的样子了。” 松江府案子冤不冤?要说冤也冤,摆明了上海县的差役是选择性执法。这也算了,拿了人扔在衙门里拘了几个时辰到三更天才放人出去摆明了就是故意仗着一身皮欺负人。 松江府也是一群混账行子,明知道上海县的活计办得不地道好好赔礼道歉该处罚的处罚了就结束了,非要压着案子想扔几个钱给人打发了。人没打发掉,前前后后几条命全打发掉了。 当皇帝也没办法,这种事情只能认了。这个学子是死定了,绝对不能在天下间行成这种不满意就拿着刀剑冲进衙门里砍砍杀杀的习惯,不然以后哪还有老实的百姓可以给朝廷呼来喝去的使唤。 “判这个剐刑朕也准了,但是得让人家里再见上最后一面,然后把他老母好生送回原籍安排。地方官府打个招呼,不准苛待人家,有族老、里长的也交待一下,可不兴欺负人家。” 朱祁钰此时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没准也想亲手操刀剁了那群披着官衣的畜生。 “臣遵旨。”俞士悦连忙应下。 大家都很清楚,甭管松江府还是上海县在这个皇帝心里已经挂上号了,往后这几年无论刑部还是吏部对于整个松江府的考评都不会太好。就不知道皇帝的记忆力有多好,会不会时不时翻出来再念叨一阵。 “云南……斩了也就斩了,怎么连家人都不给通知一声。我堂堂中国朝廷行刑处置个犯人都不敢让人知道了吗?这里面是有多少黑料?”说到云南的事情朱祁钰更是唏嘘不已。 从山沟里走出来求学这对于一个家庭,甚至对于一个部族而言都是天大的事情。好好的孩子怀揣着希望走进大城市来求学,没成想整日里被其他同窗欺负,终于被逼急了下了狠手也算是学子梦破碎了吧! 不管怎么说,触犯了律法就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哪怕自己确实被逼急了有冤屈也不该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手法办事情。但是朝廷对人犯处以极刑时连事前通知家人最后送一送都不做,想干什么?这是要掩盖什么还是掩盖什么吗? “明明就是正常的处决人犯,为什么连通知家人见最后一面都做不到。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还让人觉得我中国的朝廷是官字两个口呢!”朱祁钰对于刑部这事办的很不满。 “启禀陛下。这事情或许臣等办的有些欠了妥当。当时就是觉得好不容易把西南的局势稳定了下来,不能再生出事端,早些斩了人犯也算是绝了一些人不好地念想。”俞士悦脑门子上的汗以可见的速度冒了出来。 “有什么不好的念想?”朱祁钰冷哼道:“谁有不好的念想?想些什么?” 对于朱祁钰咄咄逼人的姿态俞士悦有些招架不住了,嚅嚅嘴唇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朕可是看了奏报说那几户人家属还觉得自己儿子念个书把命给念掉了很冤是吧?冤,他们家冤,那朝廷冤不冤?!”朱祁钰说的朝廷冤不冤可真是多此一问了,当然冤了。 朝廷花了大力气推动汉族与其他民族的融和,好不容易有几个能凭真本事考入学馆的侥侥者正好可以拉近各族间的距离,就被那几个欺负穷学生的混账行子毁了朝廷的大计。朝廷最后还得给他们擦屁股,冤,太冤了! “哼,坏了朝廷的大事还有脸抱怨,别以为就能那样放过他们。现在民间对于这件事情是个怎样的态度了?”罗通那货把事情挑破后朝廷不得不作出应对,故意挑起了贫富矛盾以减少不同民族之间的矛盾,更要解决各地土司与朝廷之间离心离德的问题。 “回陛下,现如今各地的官府收到举报富户偷税漏税为富不仁的案子都压堆满了衙门。天下间的风向也都是指责富户盘剥穷人,没什么对于朝廷不满的声音。” “嗯,这还算是好消息。”朱祁钰听到后冷着脸点了点头。 随即,朱祁钰又陷入沉思。大殿里众人看着朱祁钰不作声,也没有人敢说话,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这次的舆论引导做得很好,老百姓的关注点都被转移了。不仅顺利解决了问题还能为朝廷多征些税赋,还能收拢人心,也算得上是一举三得了。”半晌,朱祁钰才出了声,这番话听起来怎么都算是称赞了。 “全仗陛下动乱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不然臣等哪里能有这等见识,以此等手段轻松化解各土族信任危机不说,还为朝廷挣下了更多的信任呢!”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对于这种话朱祁钰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撇撇嘴算是回应了。 “还是要小心,不可逼之过甚。莫说朝廷现在没有那么缺钱,就算是真缺钱缺急了也不能杀鸡取卵。”朱祁钰若有所思道。 “是,臣等遵旨。” “行文下去,无论锦衣卫还是各地衙门,遇到要补税、罚金的,主动给对方选择补缴的年限。一次补足的,罚金缴个一成、两成的,是个意思就行。分一年缴足的,罚金再高一些,依此类推。要是得个五年十年才能缴足的也准了,只要有田产土地做担保的就行,再加些利息就行。”朱祁钰说道。 偷税漏税的,银钱也不会留在钱庄或者就全都存在家里,说要补税罚款就能立马补上。只要留下让企业继续运营的时间,多数人还是能够慢慢补上的。 确实有补不上的也没办法,经营失败了别说补缴税款,连自己下顿饭都没着落,你再逼也只能逼到人满大街砍人泄愤了。 “是,臣等遵旨。陛下心怀仁慈,此乃万民之福。” “特别盯着点那些小县、穷县还有那些往日里就不太老实的宗室,莫要在这个时候又逼反了百姓。”对于称颂自己仁慈的话朱祁钰算是认领了,大有舍我其谁的感觉。只是对于那些急功近利的宗室和地方官府朱祁钰还是不那么放心。 “辽东那个什么什么‘姜老爷’还是‘姜老太’的,着实太不要脸了。我们立国才多少年,照着这个什么什么堂对外宣传来说岂不是在北宋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在辽东了?这算什么,蛰伏了四、五代人才开始把祖传药方拿出来给人治病,有这种可能吗?”莫说是兴安在辽东时写信专门提过的,就是为了自己手下的老百姓也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虽然已经是上位者了,但是从心底里还是前世那种白发愤青的思想,实在不能忍受这种对普通百姓行骗的手段。 是呀,富人好骗吗?不好骗就只能骗穷人了。 “朕不管他这个宣传有多真,只要找到一条假的就要罚到他们倾家荡产才行。之前各地官府接到报案拒不处理的,或者走个过场算是完事的,都给朕查,严查!该降的降,该撤的撤,一个都不能放过。”往往官衙不作为和滥作为才是压垮老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不不不,应该是让老百姓彻底心死放手一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断了才对。 “可是…启禀陛下,这个是不是卖假药还不好下定论。而且就算真的是打着治病良药的旗号卖止痒药水也不好就把人罚到家破人亡吧?”说不上俞士悦是法律意识强,坚持罪刑法定原则还是脑子死轴死轴的。 “哦,这事好办。你看啊…他们的宣传如果有虚假成分在里面是不是会误导百姓?”朱祁钰决定亲自引导俞士悦正确理解法律。 “嗯…应该是。”俞士悦没有提出异议。广告宣传夸大一些什么的很正常,就看夸大多少了。但肯定会有引导甚至故意误导人们购买自己所售卖商品的情节在里面。 曾经的大力丸吃了真能大力吗?至多不过是心理暗示作用而已。 “哪~这不就结了。比方说有个媒人跟你说亲…啊,咳咳,给令郎说亲时提到有个某某书香世家的嫡女,一眼就看上令郎了。哎,你这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了…” “陛下,臣家里世代书香,家里许亲可不会这么随意。”俞士悦也顾不上礼仪连忙出声打断。这个皇帝太能折腾,要是顺着话头说下去没准就把自己家儿子给折里面了。 “唉~无妨,只是举个例子,你着什么急。”朱祁钰打断俞士悦后继续说道:“等到三媒六聘娶进家里拜过堂后才知道这姑娘的世代书香门第其实是印书的作坊…” “那不是匠户吗?”莫说俞士悦吃了一惊,一旁的几人也是眼皮直跳。只怕皇帝陛下这个比方不会好到哪里去。 “再看那姑娘就一只眼,可不就是一眼就看上了令郎了。这时候你觉得怎么样?”朱祁钰话说到这时已经有些戏谑的表情了。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一旦走到这一步这个女子可就真是儿子的娘子了,除了犯下七黜之条否则儿子就得守着这么个老婆过一辈子了。俞士悦脸皮跳得厉害,心里不停暗骂,干嘛不用王直或者胡濙家的子侄打比方,我这个刑部尚书当的容易吗我? “怎么样,不乐意吧?”看着俞士悦那一脸便秘半个月没通的模样朱祁钰的笑意更是忍不住了。 “这…臣以为这是必是家中长辈轻信人言,误了子孙后代良配。长辈虽然有错,但是…这事还是要认的。”俞士悦受大明朝正统儒家文化教育,绝不肯轻易松了口。 “唉~这就不对了。俞卿可以自己家认了这么个丑媳妇,可是有没有想过这个媒人是在行诈欺之事呀?”朱祁钰继续循循引导。 “民间这种老虔婆可不在少数,这都是毁人一生的恶行,可不能放纵了。但是律法又没有直接规定这种行为的罪行,那该怎么办呢?”朱祁钰扫视一遍大殿,没有人回应。 “嘶…陛下之意莫非是…”好一会儿,王翱若有所思道。 “什么?诈骗?对!就是这么个意思!”朱祁钰抢在王翱之前把话截断说道。甭管怎么样,把这个话头冠在五翱头上,反正不是朱祁钰这个当皇帝自己一个人的意思。 “啊…啊?!”王翱脑子一懵,再左右看看,对面的王直、陈循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三司审案要合理运用‘有罪推定’原则嘛!必要时完全可以将三司会审运用到极致,三个衙门坐在一起办公就把人犯的罪给定了,没罪都有罪了不是?但凡是给朝廷,给百姓造成不利的行为,又没有律条直接定罪的怎么办?咱们给他适用其他靠近的律条不就行了?”朱祁钰看向三司主官说道。 “呃…”王翱还想说点什么。 “比如说卖的根本不是药,宣传有治病功效的,一经查实都按诈骗定罪。又比如那赌坊里出千的,青楼里卖身涂鸽子血的,饭庄、酒馆里面各种山珍野味皇家贡品的……”朱祁钰一番话说完,俞士悦、王翱、陈镒、石璞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这完全颠覆原先的认知呀…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又总觉得有些不妥。王翱甚至有些觉得其实还是留在边关更好一些,朝廷核心小圈子还真不是好待的。 “陛下,三司会审虽然是会审,但臣等绝对不敢妄自给嫌犯定罪的。”石璞率先反应过来,坚决不承认三司会审是联合办公一起给人定罪的。 “是吗?”朱祁钰有些不信。这种在后世某个时代存在且广为宣传的公检法联合办公给嫌犯找个罪名定上,居然在大明朝行不通? 这么说起来,古人的节操难道比后世几百年后的还高? “咳咳,这都是旁枝末节了,就不做深究了。”朱祁钰连忙岔开话题。 “让都察院下文,各地的监察御史都积极主动点,盯着这些个人。刑部、吏部也一起下个文,让官吏们手脚别过分了,一旦抓到了我非剁了他们的爪子不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向都是这样的,哪怕三令五申都一样。 对此,朱祁钰再三强调,多少会让一些心里还存有一线胆怯的官员在利益面前摇摆不定时顾虑更多一些。 天下间没有什么绝对的忠诚,无论是对于国家还是民族又或者其他什么人,无非是背叛的价码不够而已。 多少官军将领在面对外敌入侵时能够冲锋陷阵在第一线,但是在面对金钱、美人的诱惑时瞬间就将理想、主义、责任等等等等抛于脑后了。就算不图利、不惜死,还能不图名?其中难免有一些为了自己身名而不惜性命甚至不惜牺牲袍泽、国人性命的“英雄”人物存在。 “依朕的本意,革新后朝廷的事情都交由各部、各衙门主理。只要司礼监和内阁每日将朝政报给朕知晓就是了,可是这几年下来才发现革新的路还很长,还要劳各位臣工与朕共同努力才行。”说着,朱祁钰起身一躬,众人慌忙起身来到殿中再齐齐拜下回礼。 第184章 律法是道德的底线 节操这个东西谈不上古人多还是少,因为比较的环境不一样。 大明朝宣扬的是正经的朱氏儒学,官员审理案件说是“随心所欲”都不为过。 同样一个类型的案件这个县判了杖责的,那个县可能就只是训斥,再换一个州又可能是罚金结案。景泰朝为了改变这种状况下达指令将问案审判权开始逐步向法司转移,州、县的由通过律法知识测试的县尉或主簿负责。 甚至有传言说皇帝陛下有意专设一个判官负责问案、审案,说是给各级官吏减负,实际上谁知道安的是个什么心。 “启禀陛下,臣也以为‘三司会审定案’仅限于大案要案,仍应由陛下决定。若是事事都由三司联合办公定案,则案件若有偏差将无法得到公正、有效的纠正了。”行礼归行礼,不代表认可朱祁钰的话。俞士悦礼毕立刻跳出来表示支持王翱的意见。 “启禀陛下,臣也以为‘有罪推定’不可取。我朝问罪虽然不是完全适用官衙取证定罪,是有一些推定的情况,但那都是针对证据比较充分而死鸭子嘴硬坚持不肯认罪的贼子。因此有罪推定的先例不可开,更不可明文规定。”陈镒连忙跳出来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拿我都察院当什么了?王文掌都察院时也没有这么一档子胡扯的事情啊,怎么到我这里就成这么扯蛋的事情了。陈镒想不通,也不愿意多想,反正就是不赞成皇帝朱祁钰的胡说八道。 “这么说,三司是不同意‘有罪推定’和‘三司联合办公’喽?”朱祁钰多少有些吃惊。 所有自诩法治的国家可都不能同意有罪推定,甚至执行的是完全相反的‘无罪推定’原则。如果官府没有办法证明百姓有罪,那么百姓就是无罪的。 比如说发生交通事故撞了人,无论因为出于什么原因肇事者将被撞的伤者抬上车扔到荒郊野外甚至直接扔下崖壁的情况就不一定能认定是交通事故撞死了人还是在事后的行为造成了被害人死亡。 这种情况下就成了前面的交通事故和后面的“抛尸”两个行为都有可能构成被害人死亡。交通事故是无意的,造成被害人死亡也是轻罪。而后面的行为则有故意杀人之嫌,是重罪,两者查不清时只能以轻罪定刑入罪。 “臣等不敢苛同。”莫说三司不同意,胡濙、王直几个内阁老臣看朱祁钰的眼光也难免有些怪怪的。皇帝陛下这是想干嘛?莫不是又要坑谁?几人交换着眼神,一脸疑惑。 先看看再说,就算是作妖我们也照样接着就是了。 “这么说,诸位都不同意了。那‘梦奸罪’和那个逼人吃什么什么罪的依诸卿的意思就是无罪开释喽?”朱祁钰问道。 哦~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胡淡、王直一脸明了的表情。 “启禀陛下,臣也不苛同。”俞士悦再次跳出来反对。 “臣附议。”王翱一把年纪了跟朱祁钰唱反调显得特别来精神:“我中国自古以来女人贞洁之重更甚于性命,甚至更甚于家族荣耀。那贼子毁人清誉,使女子无颜苛活于世而悬梁自尽,岂能就此放过?” “臣附议。若有此议,则天下将礼崩乐坏。依律虽不能对其施以剐刑,但是斩刑是免不了的。臣请立斩此贼,以正天下视听。”左都御史陈镒态度坚决,恨不能亲手操刀立马杀了坏人清誉逼死良人的淫贼。 好吧,看样子这个梦奸罪即便不成立人也保不住了。也许斩了对人犯还是种解脱,否则朝臣们完全干得出对其施以腐刑后再放在宫里让他整天与美女打交道的损招来。 “既然如此,那就依诸卿所言好了。”朱祁钰当皇帝讲究一个能屈能伸,群臣如此坚决的反对可见在封建社会对女子名节的重视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只是汉武帝他老母亲知道后有没有什么其他想法,还有脸为自己儿子算计后宫抢皇位吗? 当然朱祁钰是绝对不会把自己老母的那点烂事给算在其中了。 “臣等遵旨。” “诸卿不再考虑考虑,三司联合办公可是能大大提高审案效率的。”朱祁钰再次正色问道。 “不妥不妥,除非大案要案,受陛下之命三司会审,其他情况不宜三司联合办案。”三司主官一起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真可惜呀!”对于古人如此有节操朱祁钰还是有些意外的。 想想曾经听过一个笑话,说是负责人民安全的老大哥辛辛苦苦把人给抓进来了,大家坐在一起想想办法把案子给办实在了才行,不能让老大哥白白辛苦了不是? 呵呵,捕盗、问案、审判原本权责分立的三个部门坐在一起把案子给定了,哪里还有谁管什么法不法的? 要说这种行为是不讲法的乱政也不对,咱可是三个不同的部门各司其职。要说这各司其职了…由地方政府牵头成立联合办公这事怎么算?你这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既然诸卿这么说,还真给朕提了个醒。诸卿以为刑部直管地方捕盗、判案之后,自州、县一级的刑房开始,各级衙门的钱粮是不是也该独立出来?” 在朱祁钰看来,没有权力自然不承担责任。再者地方各级主官对于刑房被分出去也难免有看不上眼使绊子的,钱粮独立才能保障刑房不受地方官府甚至其他各房的影响。 后世曾经有过法院判决财政局违法,财政局转脸就把法院的经费给停掉的荒唐事情。更有某安前面抓人,后面就各级领导电话打过来说情甚至命令放人的事情。 这种情况甚至曾经在军队附近也出现过,地方政府为了能够招商引资可不管商人是不是真经商,只要有政绩就好了。至于那些建在军事基地旁边的工厂里面到底做什么工就管不着了,国家利益?呵呵,咱只知道招商引资是眼下的利益,其他的还真想不过来。 “以州、县衙门为例,朕以为兵房、刑房这两房主要是向上一级报告,其钱粮就该以上一级拨付为宜。当然了,因为还是在州、县当差,当然还是要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主官的监管。但不能被人卡了脖子,若是俸禄都得不到保证,怎么能保证他们会安心办差呢!” 对于朱祁钰要调整州、县一级的人员财政收支问题,众人似乎没觉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是兵房…用得着也单独拉出来吗? “陛下,臣以为刑房以及专管捕盗、问案的县尉都可以直接由上一级财政拨付钱粮。但是兵房似乎没有什么必要吧?” “启禀陛下,兵房所涉事项确实需要各地衙门主官操办,若是冒然分出去又多了好些官吏不说,还多了主官与佐贰官之间的嫌隙。臣等以为无此必要。” “哦…”朱祁钰在考虑问题时确实忽略了这一点。宋朝时的官吏就是太多了些,每一项事务都有一个专门的官管着似的。更有意思的是皇帝是谁也不信,当着这个官管的那个事,还得有其他的一堆官员相掣肘相互监督。 “如此说来,那就只是刑房由上一级专拨钱粮吧!如有交通不够便利之类的特殊原因由上一级拨付不便的,则仍由当地州、县拨付后与上司结算。如有拨付不足、故意克扣之类现象的,刑房可直接上报着有司负责查办。”办事情还是要留下点口子,不能一杆子全给打死了。 如果全部都要求由上一级拨付的又不知道会有多少地方上的主官会给不归自己直接管的下属小鞋穿了。 “我中国重仪,古已有之。这礼教是个好东西,它说不清道不明,却能将曾经茹毛饮血与凶神猛兽争命的人变成家兽般的温顺。也正因为礼教的存在才能让皇朝得以延续。因此诸卿以礼教需要坚持要斩了毁人清誉的小人,朕准了。”在国家利益面前,真理什么的一丁点都不重要。 朱祁钰想过要为那个嘴欠的倒霉蛋伸出援手,但是这种行为无疑将会使整个天下的道德规范走下坡路,趋利避害只能牺牲人一个人的利益了。 “礼教,道德,朝廷不能只是喊喊口号,要落到实处。自古有‘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的说法,但是真正做到的有多少呢?朝廷里要盯着各地官衙认真坚守道德底线。”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没有道德了是很可怕的…当然了,要看是对谁没有道德。如果是对外,那国人是很放心的,但如果是对内呢?” “朕最近读锦衣卫传来的奏报有些吃惊,很多事情颠覆了朕对我大明朝官吏的道德认知。比如说南京按察使司的官吏让扶倒地老翁之人出资为老者治病,这就让朕很费解,我扶一个倒地老人就该出钱给他看病就医了,那我是不是更该看着这老人倒地不起呢?” “再看湖广的…株洲对吧?是株洲。女子失妇德,趁着丈夫不在家与人私通就算了,还生了孩子,当地衙门居然还不准夫家休妻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不让休妻就算了,连和离也不准,这就荒唐了。”朱祁钰初听到这消息时第一反应是这个女方莫不是某个权贵家的晚辈,权贵为了保全自己家的名声所以才出了手逼着男方不准休妻、不准和离。可是锦衣卫一查却没有任何涉及官宦的证据,直到得知各地官府早就开始争创景泰盛世时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和谐盛世不是朝廷、官府强行干预下硬生生造出来的,那得是民间真真正正就没有什么矛盾,人们都处在一个和平愉快的环境被人认为是和谐才对。朕早就说过,不准强行给各地官衙强加硬性摊派,可是居然还有人明里暗里下摊派。” “摊派钱粮是摊派,祸国殃民。摊派案件审判数量更是摊派,简直胡闹!荒唐到底了!”此摊派非彼摊派。 朝廷里某些人为了能够拍马屁也好,为了造出虚幻的政绩也罢,非要弄出个和谐盛世的景象来歌颂。为了能够从数字上表现出景泰朝的盛况居然下令各地官衙案件审判情况要呈总体下降趋势,要做到“从源头上治理案件量的发生”。 咋一听没毛病,可不就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就行了吗?官吏们走出衙门,走进街头巷尾及时发现问题、纠正问题、解决问题,可不就是为国计民生做了从源头上解决纠纷的事情了。 不~事实上明显是想肤浅了,这种从源头上治理就像一阵歪风一样已经把整个大明司法体系吹成七零八乱完全不成人形了。各衙门为了能够从账面上达到案件量下降各出奇招,有案子能推必推,不能推的强推,实在推不掉的也是想尽各种奇葩手段要强调到让原告撤诉和解。 至于审判…呵呵,想多了吧?审的案件多了可不是当地治安不好,我们当地的官吏办事不力了吗? “律法是道德的最低底线,而官衙是执行律法的直接保障。如果官衙里不好好办案子,都想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做政绩,那民声到底是称颂还是怨恨?”朱祁钰问出的话下面没人敢接。 “都说说,这事是内阁还是三司放出去的话?”朱祁钰要追究,想要狠狠抓一下这种不正之风。 “没人承认吗?刑部!” “启禀陛下,臣愿以性命担保刑部绝无此类言论。”俞士悦一惊,菊花一紧差点喷射些黄白之物出来。 “刑部不认,那是都察院还是大理寺?又或者是内阁哪位授意的?”朱祁钰再次扫视一圈冷冷问道。 “陛下…莫不是…另有亲近之臣会错了陛下的意…传错了陛下的话?”看见冷了场,再这么查下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老臣胡濙颤巍巍站出来提了提自己的想法,眼神还一直往朱祁钰身后瞟。 胡濙的意思朱祁钰立时明了了,身后…身后就是宦官呗!等朱祁钰侧过身,一旁感受到目光注视的随行太监王诚立马慌了。 “皇爷爷,奴婢以祖宗名义发誓绝对没有过此等言行。若是…若是…若是果有干涉朝政之事,就叫奴婢被千刀万剐而死。”这个锅大不大不知道,反正有了王振的前车之鉴王诚是绝对不愿意担上干涉朝政的名头。 会死的,真会死,很惨的那种。 “查。彻查。传谕朱骥、刘聚二人,朕要知道是谁胆敢如此胡作非为。搅得我堂堂中国本该守住道德、礼教底线的官衙一心只想着糊弄差使。原本该为民作主,为朝廷与百姓上传下达的官衙如今只成了一个摆设。查到是谁,朕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听了朱祁钰的话,殿内众中都有种脚底板冷气上蹿的感觉。 没错,皇帝陛下是说过要将大明打造成一个盛世,一个如同桃花源一般人们和睦相处,无忧无虑的盛世。可是皇帝陛下也曾经提过不要用数字化、指标化来考核官府的作为,至少绝对不准许以立案、判案数据化考核的方式来评判官吏。 可是这个风不知怎么就吹成了现在的模样,大江南北,大明朝上上下下的官衙多多少少间都有些用数据较劲的意思在里面。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了。 第185章 真真是丧天良 皇帝为了这事动了气要求严查,那么朝廷上下甭管之前谁的意思,现在肯定得立刻改了章程。该立的案得立,该查办的要立刻查办,不然再有拖延被皇帝陛下给揪了出来后面的日子肯定好过不了。 至于之前有人提意“环比案件数下降”这种事情更是没人敢再提一嘴了,这要是被皇帝陛下知道了不得立刻当成鸡给宰了让自己这群猴子看? 又或者…谁是鸡谁是猴还未可知呢! 都这么些年了,俺们这位爷是个什么人还看不出来吗?都不用提那些虚的,奏折内容冠冕堂皇,文章壁坐玑驰、词华典章的,只会被皇帝陛下特别关照——透字字句看本质! 看不出来没关系,大明朝不是还有中国数千年来唯一明目张胆、耀武扬威的特务机构吗?你就看廉政公务局到府上喝完茶后你尿不尿裤子就完了,费那么些话干什么! 廉政公务局上完宅子没事怎么样?呵呵,你傻呀,当朝官宦敢说廉政公务局上门了屁事没有的,除了于总督还有第二个人吗?当官当到于少保、于总督那样,那还有个什么意思?还不如回老家养望,至少还能养几个干女儿…咳咳咳,那个…瞎说的哈! 朱祁钰并不知道自己对于官吏们的严格要求换来了不少人的腹诽,只是怀着满脸沉重的表情艰难地迈着八字步挪到了皇后汪室的坤宁宫。 “丧天良啊!”朱祁钰没头没脸一句话就倒在摇椅上不想再说话了,单手手背搭在额头上像是闭目养神,又像是遭受重大打击而变得颓废的青年。 看出朱祁钰心情不好,汪氏轻叹一声:“爷这是怎么了?”就开始忙前忙后,吩咐着沏茶打水。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当然是因为判的案件实在是觉得丧了天良。扪心自问,朱祁钰亲自干预下的案件也没有几个能够彻底翻案,虽然是自己对于朝臣们的态度做出了让步,但也可以理解为律法败给了世俗,甚至就是败给了强权。 法大还是权大,伪命题!谁手里握着刀把子、枪杆子当然就是谁大。不服的可以提出来,给你一个作死的机会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莫说是大明朝的封建时期,再过多少年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皇帝无非是个名号而已,周天子也不过是被称为“王”的,当年讨伐秦始皇时的口号中不就包括了恢复周礼吗?结果统一天下后“汉王”称了没几天就加了皇帝尊号,这才传承至今。 原本应该能够很轻易享受特权的,可是朱祁钰就是做不出利用皇权强行干预的决定,哪怕只要自己一个眼神或是手指头划拉一下就行,自会有人跳出来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支持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的决定,甚至连支持理由也能与反对理由旗鼓相当。 大明朝的皇帝当到这么窝囊,怕是也只有自己了吧! “可是又有哪里闹出了灾荒?奴明日唤姐妹几人再筹措些钱粮…”汪氏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从来没见过朱祁钰这般颓废的表情。 大兄皇帝朱祁镇被北虏俘获时没有过,达贼大军压境北境边关时也没有过,甚至于当时这位爷对于达贼的军情似乎还有点小期待的样子。 “没什么,只不过是判了几个案子,又亲自圈画定了些斩刑。”好一会儿朱祁钰才勉强说了句话,然后就又继续靠着摇椅不说话了。 汪氏不能理解,皇帝判了几个死囚而已有什么可难过的。莫说皇帝,满朝文武也不明白。 都是人命啊!都是爹娘养的,有因为嘴贱丧了命的,有因为不满官吏欺压而犯下罪的,更有奋起反抗被人歧视而被处以极刑的…… 世界大同、人人平等这种口号也就是喊喊而已,实在是当不得真。要是认真,你就输了。 朝廷所需要的长治久安就是你被打了不能还手,妻女被奸淫了就只能报官,哪怕是。如果自己操刀持棒就这么打了回去,轻则算是互殴各打五十大板,重则故意伤人甚至有故意杀人之嫌,得重重治罪的。 至于天理、公道…自在人心,也只在人心。 “爷是心善的,不肯造了杀孽。奴知道,天下人也知道的。”汪氏在一旁安慰道。 “天下人会知道吗?”朱祁钰勉强挤出点笑容,算是回应。对于天下人是否会知道自己的一番用心朱祁钰是很怀疑的,毕竟事实摆在眼前。 “那是当然。不只是天下人知道,上天也知道的。”一盏菟丝子茶放在了摇椅旁的小几上,正好在朱祁钰微微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 “嗯…”勉强应了一声,朱祁钰再次闭上了眼睛,一个个喊冤的人像却在自己眼前一一晃过,怎么努力也没法挤出去。 发现有女子被人强暴后残杀在恭房的学子被认定为强暴杀人犯,多年后即便真凶再现也会因为各种原因会有人想要将案子给压下来。因为当年侦办的官吏不仅因为在短期内成功破案得到了朝廷升赏,甚至还有已经致仕荣养的…何况这事要翻了出来朝廷的颜面可不就丢了个一干二净~ 因为父母被人施暴残杀后还找了人顶了罪,在受害者年幼的孩子心中留下了永远的痛。成年后终于找到机会,以一人之力复仇几乎灭了对方满门……在老百姓心中这就是官府昏聩惹下的孽债,该是朝廷来承担的责任才对。 难免孔老二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了,只要读书当官,可不就是高人一等了。臭扒粪、做工的,就只能是给当官的抬轿、牵马,要是生出了些别的什么想法,可就是臭不要脸了。 “这么些年了也没见过爷今日这般重的心思,莫不是真遇到了什么难处?朝廷里一干重臣也没法解决?”在一旁的汪氏看朱祁钰心情这么低落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心中有些不忍。但是朝中重臣都说要遵从大局,要守礼教。拧不过他们,迫不得已只能准了三司复核过的名单,今秋又有不少人要被处以极刑了。”朱祁钰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闭上眼实在心里难安,人影子一直晃个不停,挠得人心神不宁,也许说说话分散下注意力,再多听听安慰的话心里能好一些。 “爷自登基以来,一向治国甚严。对于刑犯更是不肯轻易宽恕,今日这是怎么了?”茶点被端了上来,其中一份以枸杞为主料制作的馅饼被摆放在了显眼位置。 枸杞味的馅饼…… 朱祁钰对待囚犯一向没有好脸色这是世人皆知的,正统十四年瓦剌在土木堡破了五十万北征官军后京城里乱作一团,借着机会造势朱祁钰顺利在原本历史基础上利用被引导的民意逼迫太后孙氏废了朱祁镇的太上皇帝之位,为自己彻底掌握大明坐稳皇帝宝座积累了基础。 可就在全天下人都以为朱祁钰要依惯例大赦天下时却被这个新帝给一口否决了,大赦是不可能大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大赦的。 犯人除了戍边这一条路可以自赎之外就只有利用家人、朋友的帮助满世界张罗粮草运送到边境城关这一条路可以减罪了。大赦?呵呵,要不搭上弓射你一个满怀?! 此时莫说汪氏看着朱祁钰不解了,任谁都不能理解朱祁钰此时的心情了。不就是个犯人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当年太祖、太宗在世时被冤杀的还少吗?至多不过是平反一下而已,还想咋地?要不要把太祖、太宗都一把火烧了,拿骨灰给你扬着玩泄恨?! 景泰朝已经算是千百年来难得的盛世了,仅仅几年时间朝政就有了明显的改善,各种弊端得到了改进,就是斩几个人犯而已能怎么地了? “皇后啊~有时候我在想,咱中国的律法是不是都很荒唐?”朱祁钰这么一句话让汪氏一愣,半晌没有半应过来。 “爷…可莫是发了什么臆症?快,来人,快传御医来。”一眼见到朱祁钰兴致不高也能理解,可没想到朱祁钰说出这番话来直接吓了汪氏一跳。 喝退了闻讯就要去太医院摇人的内侍,朱祁钰坐起身来。拉着汪氏的手就说道:“有时候我是真觉得咱们中国的法律就是个笑话…不是今朝,而是历朝历代都是笑话。” “爷…”汪氏有些懵。今日本来还真有正事找自己这个当皇帝的丈夫好好聊聊的,但真要用这种姿态来聊事情又怎么感觉那么令人不放心呢! “你且说说看,我中国自汉以来尊崇儒学,对吧…此后历朝历代都以儒学为国本…尔后依律治国。” “这天下人有违律犯禁的,官吏便有了不去依律办案的借口对吧…比如这是维护民间的和谐呀…维系乡间邻里和睦呀…那这些律法又算什么了?” “这人要违律犯禁后没有被处罚他是会感恩戴德洗心革面吗?我看不一定,这得看天下间是个什么气氛才对。比如说了,如果整个民间都讲究着‘唯利是图’的氛围那更多的人只会想着如何能够让自己违律所获收益远高于所受处罚…” “又或者是……”朱祁钰说的话对于汪氏而言是颠覆以往认知的,初时听着还能想一想,然后点点头表示认同,之后就只是下意识的点头了。 直到朱祁钰说道:“这朝廷一方面想要天下百姓臣服,想要社会安定团结,于是各地官府都各出奇招要从奏折中创造出一个和谐盛世来。而实际上都是各地官府衙门或是有案不受,或是刑案当做民案办,甚至是为了尽快结案只要有人顶罪…没人顶罪的就冤枉人入罪,这样创下来的盛世老百姓能服吗?能信吗?你说说看,这是不是‘又婊又立’呢?” 又婊又立?汪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反应了过来,几乎从锦凳上弹起来尖声惊道:“可不敢这么说!” 几乎一瞬间,汪氏垮下的脸差点哭了出来:“爷,哪有说自己的朝廷又做婊子又立牌坊的道理呢?” 第186章 进补 “老百姓的心中有杆秤……”朱祁钰话没有讲完,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再讲下去这个话题就收不住了。以汪氏的性格,只怕会立刻去母亲那里搬救兵来治治自己这个突然患了癔症的丈夫了。 事情对错要看站在哪个角度看问题,如果是站在百姓的角度看问题那么“挨打要立正”这就是强权了。你打我,我不能还手,还手就是互殴,这就是不讲道理。 你杀了我家人,找人顶了罪。我杀回去,我认罪,朝廷可以杀我罚我,这个都认,但是我就想临死前知道当年经手办案的官吏是不是可以屁事没有? 如果当年办案的官吏认真,这事能被人顶包吗?不能吧!他不能被人顶包,我还会报仇吗?也不能吧! 但换在朝廷的角度就简单了,当年的事有问题你可以走法律程序,法律程序走不通那就是走不通,你也不能杀人!只要你杀人了,那就是你的罪责。至于当年办案官吏嘛…现在当事人都杀绝了,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们有责任哪! 朱祁钰收拾了心情,接过热毛巾热敷了一下后擦了把脸走上了餐桌。看着菜品被一一布置上桌后朱祁钰愣了神,再看皇后汪氏时才发现自己这个大老婆的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好像是一进屋时就是这么个眼神,只不过当时自己兴致不高所以没当回事而已。 “这是…”看着满桌子布置上鞭、宝、参、茸,朱祁钰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不是经常来皇后宫里播种,但好歹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难道真应了那句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要是皇后带了个头,宫里面这些还不得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想想都能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不消片刻后背都能汗湿透了。 “往日爷在其他宫里用膳都是些什么菜色?今日奴可是特意吩咐了照着单子做的。”宫里面吃些什么,这还用得着问吗? 自从朱祁钰掌权后整个后宫大家就差不多的菜式,除了忌口之外菜品种类不会有太大差异。这点是学了后世的东北老张那一套,据说是几个房里菜式都一样,炖菜、热菜、凉菜品种、数量一样,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则想吃什么就得自己掏私房钱。 后、妃们也有月例银钱,自己嘴挑剔要加餐的完全没有问题。只是朱祁钰在哪个宫里用餐也向来是不会要求另加菜的,皇宫里众人的餐食都差不太多。唯一可惜的是还没能拿下一个回纥美人,不过这已经在朱祁钰心里惦记上了。 “若是不够,奴再命人加些。虎鞭一时半会还做不出来,明日就能得了。爷明日在哪里用膳,奴命人给送去。”皇后汪氏这话说的像是一片公心,朱祁钰听在耳里更加发慌了。 “平日里也没有用这些的习惯,不都是些平常菜式的吗?今日这些,怕是这个月的例钱都贴补进去了吧?” “还好,只是虎鞭难得一些,其他菜式也值不得几个钱。”汪氏说着起身给朱祁钰布菜,也不知是牛鞭还是驴宝的,就在朱祁钰面前的小碟里堆了一堆。 吃吧…这晚上怕是不太好过。不吃吧,就怕是这顿饭就不好过了。 “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还真是一点不错,膳房里有能人哪,这牛欢喜处理的味道还真不错。”硬着头皮,朱祁钰只能夹着往嘴里送。 “爷喜欢就好,往后各宫里都该这么布置下来才是。”汪氏的眼角里那点笑意怎么看怎么瘆人。 “呵呵…还是平常菜式就好了,朕也习惯了平常的菜式。要是皇后想吃家乡菜了,一会就吩咐膳房近几日多轮些就是。”宫里的菜式按照流水牌别说一百零八道了,就是一千零八十道也完全没问题。挑几道皇后家乡菜多轮一圈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事。 “奴吩咐的这些菜式,爷见过没?好似宫里也没做过,好些菜式奴都是第一次见呢!”随着汪氏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淡,有些图穷匕见的感觉了。 见过,怎么能没见过呢!没见过菜品也见过菜名,至少这些菜的原材料朱祁钰常见。在安排给燕王府的各种膳食材料中,这些食材、药材都是优先供给的。 好些名贵补药,哪怕是太医院没有库货都不能少了燕王府的供给。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早就经过朱祁钰默许操持了好些年了,最早似乎就是从正式册封燕王前后一点时间开始的。 而具体的操作人,其实就是杭氏。皇后,终于还是知道了。 “呵呵,见过。我可不舍得用这些膳食,太耗费银钱了。”既然已经就是隔了一层窗户纸对话了,捅不捅破已经不重要了。 “爷这是要做什么?能得皇位已经是得天之幸了,爷当年也说过绝对没有其他打算的。”汪氏的直性子有时候真让朱祁钰觉得欠,也不知道天顺帝怎么就硬生生忍了汪氏八年,就为了汪氏曾经保护自己家朱见深的太子之位被废掉后位所以宁愿被汪氏屡次恶心八年也不出手的? 这么看起来,反而是上一世的朱祁钰太小气了。自己老婆按照封建礼教思想劝谏不让自己废太子另立自己儿子也给废了打入冷宫,有些没肚量了哈~ “我记得答应过你的,这也是答应过太后甚至还特意跟大兄保证过的。”朱祁钰不慌不忙夹起一个驴宝放进嘴里嚼烂咽下。 今日就留宿在皇后宫里了,看看这些补过了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效果。这么想着,朱祁钰又看上了一碟烤羊鞭。 “那爷为何要吩咐专门给大兄府里送这么多壮…这么些个虎狼之药。”听到朱祁钰这么说,汪氏都有些气结了。 “明明就是一些牛马驴鹿而已,再不过就是些草药、海产。这些可都是朕舍不得自己用的,各地进贡上来都送给大兄有何不妥吗?”朱祁钰决定耍无赖。 “可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进补呀…这…爷可知道,大兄的身子已是大大不妥了。”汪氏有些急了。 或许在汪氏、孙太后等人看来,朱祁镇的存在才是朱见深能够登上皇位的保证,但是朱祁钰却很明白在这个时空中能够确保朱见深登上皇帝宝座的是自己。至于朱祁镇,那货多吃点壮…补肾强健小头的没什么不好,对自己稳稳地统治大明没什么不好。 “不妥?”不妥就太好了。每天这么补,王府里除了几十个有名份的王妃之外还有更多丫鬟伺候。以老朱家的种马德性,这么多的女性可不得每日辛苦劳作才能把名下的地头都犁一遍。 都说只有累死的牛马,没有犁坏的田地。照着朱祁镇一个人的能力,就靠着这些药材、膳食各种补……再怎么补也补不过来呀! “据说大兄身体已经不妥了,只是强撑着参加了八月十五的祭奠活动,回去后就病倒了。”汪氏的消息没错,这一点朱祁钰也知道,只是不想提而已。 “传御医去替大兄诊治一番,有什么药材尽管用上。”朱祁钰伸手拿过一根烤羊鞭继续大块朵颐,连假装关心一下的表现都没有。 “太医院已经安排了几位太医过去看过了。”汪氏眼神多少有些难过的样子。 “让御医再去呗!”太医院的太医和御医可不是一个级别。 太医院的医士按科系分,就像是后世综合医院的各科室一样。在太医院里的医士中只有每个科系最强的一位才被称为御医,其他至多称为太医。 “几位太医都看过了,只能调养一段时日,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将养好。”说到这里,汪氏看向朱祁钰的眼神明显很不满了。 “如果我说这事不是我吩咐的呢?”朱祁钰说道。 “是吗?”汪氏问道,脸上似乎缓和了一些。 “不是我吩咐的,但我知道。”听到不是朱祁钰吩咐的时候汪氏明显缓和了许多,但是后半句话一出口汪氏表情又凝重了起来。 “大兄是做过皇帝的人,以往用的无一不精无一不是万里挑一。如今即便别居于京郊,我这个做兄弟的也不敢在吃穿用度上稍有放松,自然是都得紧着大兄府上用才是。”这话半真半假,吃穿用度是没什么差别,但是轻易不能出燕王府就是了。 “若是说给大兄府上供给这些有什么差错的,那可怪不到我头上。这些都是大兄府上要的,下面人办事时紧着大兄用,有什么错吗?”说到这里,朱祁钰对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媳妇也来了火。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宜做,这点自己也不能把持可又怪了谁?不能节制伤了身子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人而已,莫不是这些都得怪进贡、寻药之人?”先帝宣德爷英年早逝,洪熙爷更是用多了各地求来的仙药在房中逞勇扬威过度去的。 要说起洪熙爷走的时候宣德爷在外,宫里也没有传出来更多的信息。要较真查起来,只怕也是马上风一类的概率居多。 除了太祖真是寿终正寝,伪帝建文下落不明,魔皇朱棣因为第五次征蒙古遭兀良哈与鞑靼算计受了重伤回来不久就噶了。其他的从洪熙开始到朱瞻基再到原轨迹中的朱祁钰、朱祁镇都是不爱惜身子将自己掏空了,年纪轻轻就病倒了。 朱祁钰的死多少有些让人怀疑,朱祁镇的死却是实实在在死于…足癣…… 你们信不信我是不知道,反正我是信了。官方史料记载天顺帝死于足癣那就是足癣,二战时死于脚气的鬼子兵就不在少数。总比记载大明又一位皇帝陛下为了皇室子孙繁衍,开枝散叶过程太过于辛劳而伤了身子早早离世要好吧! 第187章 命不久矣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常常会因为看到、听到的某件事情把自己摆在高高的道德至高点上对别人的行为评头论足,甚至不管不顾就是一通发泄式的狂喷。至于喷的对不对不重要,会造成什么后果就更不重要了。 朱祁钰这一晚也开启了狂人模式,让汪氏也感到很无奈。 哼哼哈哈嗯嗯叽叽好一会儿,就在汪氏已经摆烂了任朱祁钰予取予求时突然停了下来。 “常言说凡事都要有个讲究,比如说事不过三。今日这已经是第四回了,我做这第四回是让你知道我行,只要愿意我能撑到上朝的时候。停下来是因为我是成年人了,凡事要有个度,要自己掌握这个度不可以索求不度。”说着朱祁钰也不顾已经瘫软的汪氏,吩咐内侍给自己简单清理一下就套好袍服顶着月色离开了坤宁宫。 回到乾清宫,朱祁钰打发走了众人几乎倒头就睡。攒了好些天的气力,居然这一遭就耗费了个七七八八,实在也没什么存货了。再折腾也不是不行,但也应了那句强弩之末可以穿素稿了。 除非用无数头牛去翻地翻到地力贫瘠,甚至直接将地干废掉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但那是战乱时候才常见的事情。和平年代里这么折腾,只要留下任何线索都得是个重刑。 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唯一知道的在和平年代将地犁到崩溃的事情只是一件发生在大学校园里的事情,一名大学生也不知道怎么就连哄带骗忽悠了个年轻貌美地失足妇女进了学校宿舍,然后几个室友都没客气,好像是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被人发现。 刚开始还只是本室的真兄弟们轮流切磋技艺,毕竟据说是众筹来的这么个机会。可能是声响大了些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隔壁宿舍的也有人参与到了其中。 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找各种理由请假、旷课也要留在寝室里做深度的人身结构研究。终于有一天那妇女趁着众人疏于看管的间隙赤身裸体跑了出去,这事情才被捅了出来。 再之后…再之后也就没了具体消息。按说,都是轮流发生那啥啥啥是呗,凭啥老李家的就得蹲监子,反观那些大学生就没有进一步消息了?这么折腾十几天,这还能不违背妇女意愿?! 所以老爹是谁很重要,真是大树可能会被雷劈到只剩下焦黑的树叉子,而如果是一大片森林就只有惊天旱雷引发山火才有可能体现天降正义了。 朱祁钰离开坤宁宫时听到了内室皇后汪氏传出来的哭泣声,很哀怨的那种。本想用燕王府里的流水壮阳宴指责朱祁钰一番,没想到反被好好上了一课。 没有同时用过这么多强精健肾食材的朱祁钰受到刺激,又加上之前素了好些天,一夜折腾下来与多年前朱祁钰身体最鼎盛时期没有两样。而事情办到一半抽身离去还叭叭一通说教,更是将汪氏气到不行。 对于朱祁镇,先是断绝了他与外界的直接往来,再通过宦官、护卫官军向他传输外界对于正统皇帝的各种不满言论和支持景泰朝廷的信息,同时采用酒、色使其沉迷其中,消磨朱祁镇的心志。本就是眼高手低的主,受过多重打击后也只能借着各种助性补品的作用下在女人身上一展雄风才能找回自信了。 次数多一点,可不就只剩下了这么点爱好,自然也就深陷其中拔不出来了。 而朱祁镇自幼就是娇生惯养的,身子骨本来也就柔弱。经过塞北一年时间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活后好不容易回了国又被圈禁生活,心性受到了极大打击。七年公祭时朱祁镇心神又受了刺激,还没回到燕王府就喘不上气来了,一进府就昏厥了过去。 经过太医们轮番施展之下,也只是拉回来半条命。至于剩下来那半条命,谁也没把握能拉回来。也别想着燕王陛下还能不能活下去了,就是现在也不能说就不是个死人。 真论起来,朱祁钰用的就是阳谋,堂堂正正。 我可以把各种诱惑摆在你面前,你可以选择一口吞下,也可以不为所动扭头当做没看到。吃多了糖运动又不够时,可不就要当心糖尿病吗? 这都是成年人自己该注意的风险,在法律上讲这就叫做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的“风险自担”原则了。 就好比方说一个三、四十岁的半糟老头子使坏,顺嘴忽悠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小男孩子溜进年轻俊俏的寡妇家用强。这事情被捅了出来十四岁的男孩家里监护人承担些民事赔偿再赔礼道歉,寡妇毫无疑问就成了男孩性启蒙的成人礼了。 可那个嘴欠的糟老头子却极有可能被执法机关以教唆犯罪逮捕入狱,罪名就是用强的本罪了!看有没有自首、立功情节,争取一年半能重见天日。至于在监子里会不会白得一堆老公,就要看他自己的皮肉是不是细嫩,模样够不够猥琐了。 这事要换成另一个成年人听了之后去翻寡妇墙结果就不一样了,人家一句戏言你就当了真,自己没点脑子吗就真敢干违律犯禁的事情?还有脸在那叽叽歪歪叫屈,可丢死人了。 至于你说事情本不是这样的,自己根本还没有达到目的什么的,滚你大爷的!咋不自己上茅房撸管去,你爱怎么爽怎么爽,想怎么算是达到目的就怎么折腾,更重要的是还不犯罪! 指望朱祁镇自己因为惭愧而解裤腰带吊死自己是不可能的,不然历史中他也不会复辟后第一时间否定景泰朝的全部行为,还不遗余力弄死了大明朝的救时宰相于谦和他的同年好基友王文了。 至少不会以清理“景泰伪帝”余党掀起狂潮,多次在京城内外兴起杀戮砍得大明朝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了。 可是在大明朝这个封建礼教思想严重的时代朱祁钰也没办法直接下手弄死曾经的皇帝哥哥,不然是否会使自己遗臭万年不说,宫里宫外孙太后到底还有多少底牌没掀也不知道。除非学一下朱元璋、朱棣那对父子完全不要脸的行径,干脆下个狠手连太后一并送走,否则迟早会有暗箭射向自己或身边的人。 这会好了,燕王朱祁镇没能经受得住诱惑自己作死伤了肝肾。四肢伤了还有养一养恢复的机会,而对脏腑造成的损害过大几乎是不可逆转的。朱祁镇,命不久矣! 第188章 后顾之忧 皇帝陛下前一夜在坤宁宫与皇后大战数场,就在所有人以为会持续到天亮时陛下却突然在半夜时分做了无情拔鸟的事情,留下皇后一人哭泣到了次日天明。 消息很快就在后宫流传开来,具体原因不明,不过结合了燕王府周妃给皇后送过信的事情大概也能猜出来个一二。 次日太医院还是倾巢而出,不管治内科、外科还是妇科、儿科的,御医、太医甚至京城内外的巫医都被传到燕王府一个个排着队给燕王问脉。至于结果嘛…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还能有什么结果。 这个结果报给南苑太后那里,孙太后也只能是黯然神伤而已。而实际上孙太后的身体也很不好了。 “爷尝尝这个,这是用爷教的方法自胶东上海后用冰块一路镇住才运进京的。”杭氏将一个硕大的清蒸生蚝夹到朱祁钰面前的小碟里,恨不能亲自嘴对嘴给送下去才好。 可惜没有柠檬,不然就生吃了,功效更好。 韭菜、鸡蛋、生蚝这些平常的食材都可以补精益肾壮阳,再配些枸杞、菟丝子、黄芪什么的泡水喝也行,干嘛非要动不动就是鞭啊、宝啊的,甚至还鞭宝泡酒,恶心不恶心? 就拿虎鞭来说事情,老虎办那事也就是一、二、三的功夫,吃虎鞭就能补了?补成一、二、三? 鹿倒是厉害了,随便找个养殖场问问种鹿是个什么死法?人家大多数会回复你说是要照顾的母鹿太多了,那事办得多了最后身体不支得了“鹿上风”之后就不能要了,只好割了茸宰了卖皮吃肉喝鹿血。 也不知道老朱家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一个个都认为能够靠着神药给自己整出十个肾的本事来,其实还是能够占用的资源太多了。 换成后世一夫一妻制不说,收入还不多的情况下看看你人到中年还有没有那兴致。出去搞既不合法还囊中羞涩,老夫老妻的左手摸右手再怎么摸心里也泛不起一点波澜。 等老婆穿成透明的你面前晃来晃去时才会正视这个陪了自己多少年的老婆,这么怎么看怎么……就那么烦呢?挡着我看电视了! 上去就给拨拉到一边去,嘴里还要不满的叭叭几句才一脸嫌弃地坐回沙发上继续拿老婆当成透明的。 “爷,要不要来个螃蟹?沿着运河送过来的,一直养着才送进宫的。”秋风起,蟹脚痒。今年的螃蟹送的有些早了,多半是经济形势稍稍转了好,各地就出现了一些想着奉承皇帝想借此升官发财的小人。 “兴安哪…” “奴婢在。”一旁伺候的兴安连忙上前答话。 “给锦衣卫捎个话,让廉政公务局和税务局好好查查这个螃蟹。”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兴安当然知道朱祁钰不是查螃蟹,而是冲着送螃蟹的人去的。兴安不敢怠慢,连忙就快步走了出去。 这位爷做事一向不讲武德,人都说吃了人的嘴短,拿了人的手短。但这位皇爷不是,越是吃人的越是要揪着仔细查才行。平白无故你好好的当你的官,经你的商,没事你给皇宫里进贡干嘛?显你能耐了呀还是没显到你能耐了呀?! 无事献殷情,非奸既盗。就像杭贵妃今日的表现太明显了,一眼就看出来有所求的模样。 做为宫里的老人了,兴安一眼就看出了杭氏今日的不同。不用想,都不用动脑子猜,肯定是前一晚皇后宫里的事情传了过来,杭贵妃那边又死灰复燃了。 正好有个好由头开溜,不然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还挺难过的。 “爷,今日留下来吧?”说着就吩咐人要去给静妃传话,今日要跟静妃一起好好陪陪咱们的皇帝陛下。大被同眠的事情又不是没干过,只要陛下开心,没准能趁着这大兄燕王殿下魂归西天的机会重提那些旧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哪有爷们不想自己儿子继承自己家业的,不都是那个没本事就爱作死的大兄一直拖着不死吗?只要大兄一去就没了障碍…太后也差不多时辰了。 又一个生蚝被放进了朱祁钰面前的菜碟中,朱祁钰毫不犹豫一口吃了下去,几乎没怎么嚼。 生蚝,人家生吞的呢!用蒜泥蒸过之后入嘴嚼几口就咽下去才是对生蚝这道美食的最大尊重。 “爷这吩咐下去查了江南的官商,来年可没人敢给宫里送螃蟹了。”杭氏一边给朱祁钰布菜,一边还心情颇好的调侃一番。 “嗯…”朱祁钰也不在意,轻声说道:“螃蟹要鲜活鲜吃才好,这历经十余日送来宫里的就是活着的也不新鲜了。” 螃蟹这种生物死的时候身体里会产生毒素,濒死得时间越漫长身体里产生的毒素就越多,所以要鲜活的捞出水不久就直接上热锅蒸熟,又或者直接下油锅给炸酥脆了才好。 跟杭氏讲这些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何况也会引起杭氏猜疑。皇帝怎么会知道螃蟹死得慢产生毒素这么种事儿?怕是太医院里也没几个人知道这种情况的。 螃蟹好吃,但是女人不宜吃,凉性重不说还是堕胎的食材,其中蟹脚最为厉害。如果不是对女人身体伤害太大,后世医院都不需要搞什么无痛人流技术了。先来两蟹脚,再来点麻药,搞定了。 “若是担心不新鲜,便用快马驰驿……”杭氏话没说完便感受到了朱祁钰投来不善的目光,连忙止住了话头。 “爷再尝尝这个,这羊腿肉烤的可酥了。这大明朝也多亏了有爷,不然…不然京城内外想要吃这么好的羊腿都寻不着。”杭氏殷情布菜,寻找着话头想要活跃气氛,可是却说什么都不对似的。 “太后的身子骨,怕是也快不行了吧?”夹起一块白切羊肉,朱祁钰沾了沾酱油后送到嘴里。 听到朱祁钰这么问,杭氏神情一滞便立刻恢复如常道:“可不是,自从今年端午后就不太爽利了。听说是端午时贪嘴多吃了两口蜜枣粽子,夜里便积食没有睡安生。初时宫人们也没多想,只是吩咐太医拿了些消食的药汤喝了,可也一直不见大好。这几日奴往太后宫里请安时见着她老人家,越发精神不济了。”杭氏嘴里说着话,手头也没停下来,又一个生蚝被送到了朱祁钰的食碟里。 “太后宫里…前年就没有老人了吧?”自从将朱祁镇安排在了京郊,太后入住南苑之后其实就已经开始着手清理太后身边的近侍了。 别说李永昌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就是太后身边几个跟的日子久一些的丫鬟都给打发了出去。也有不愿意出宫的,在宫里待久了早与家里人没了联系,年岁大了出去也没有个依靠,原本还指着在宫里到死。 可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家里人找上门来,也不知怎么个打听到的就能那么巧合的寻得到。几番交谈下来确认是家里人无疑,再一番苦劝后也就同意出宫了。 太后所住的南苑,伺候的早就是一个正经老人都没有了。 “呃…宫里这几年都进了不少新人,正值豆蔻年龄的丫头可机灵着。稍加调教就能得用,爷尽管放心,太后宫里都是最最机灵的。” 不肯添加宦官,宫里就只能是增加宫女了。还好,朱祁钰也不是能对那些都还没长开的小姑娘下手的禽兽,这只有校长才能干得出来的。 “嗯,差不多就得了。”说完这句话,朱祁钰也放下了碗筷。 差不多就得了,吃得差不多,话也说到差不多,就该得了。 没有打算留下过夜,朱祁钰大有酒足饭饱松半尺腰带就拍屁股走人的架势。杭氏想拦,可又拦不出口。 差不多就得了,这是警告。是自己男人对自己的警告,更是一国之君对自己的警告。 原来,所有事情他都知道。眼见着朱祁钰踱着步子像是饭后溜弯一样慢慢走了出去,杭氏却如同抽光了所有力气一样跌坐在了餐桌旁。 朱祁钰当然都知道,之前也就敲打过舒良几人,只是这个恶人还是需要杭氏来做,所以朱祁钰非常无耻的选择了在一边冷眼旁观。 效果达到了,朱祁钰出来轻松收果子来了。 与对燕王朱祁镇使用的阳谋不同,孙太后的饮食也都有点问题,问题不大,但时间久了就会对身体产生重大影响,这却是阴谋。 但无论阳谋还是阴谋,都符合朱祁钰的利益。所以明知道这一切却选择旁观,就是准备如果不幸被曝出来后自己可以选择抽身事外,毕竟连杭氏都不知道这一切朱祁钰其实早就知道。 对自己老婆都玩阴的,朱祁钰感觉自己特别不要脸。当然,这种感觉很快就在目标达成的喜悦心情中烟消云散了。 北边来自游牧民族的危机已经解除并且在可预见的短期不会再发生,甚至能有机会向着自己预定的轨道走向一个新的大融合时代。 南边对境内百姓的安定工作已经走向正轨,即便西南仍然常有纷争那也不过是疥癣之疾。 东部沿海,几年来水师的往来巡哨早就把倭寇那连铁钉都没有的木头搭子给拆在了大海里。甚至都不用火炮发声,就直接用福船这么靠过去再用拍杆这么拍下去…一下、两下、三四下…倭船就能四分五裂了。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后面应该可以正式着手开始航海时代了吧?毕竟……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第189章 中国继承人 景泰六年十一月初二日,太子朱见深的生辰。 这个生辰没有蛋糕,没有祝福,甚至连个笑脸都没有。孙太后和燕王朱祁镇,太子朱见深的祖母的父亲刚离世不久。莫说燕王府没有欢声笑语,就连宫里也没有喜庆之色。 身为大明朝曾经皇帝的燕王过世了大明朝都要服素,何况太后孙氏也差不多时间离开了她万分不舍的大明朝。 人就是这样的,吃香喝辣的过着人上人生活时是不会舍得离开的,至于那些一生中经历了无数痛苦悲凉的,可再也不想来人间了。 所谓的轮回是否存在没有任何人有证据证明,但是因为符合统治阶级利益所以被一直吹捧。朱祁钰上位后可没惯着,虽然没有特别扶持本土宗教也没有再给外来宗教什么特别关照地生长环境。 尽管如此,孙太后和燕王的葬礼仍然是安排了僧侣要念七七四十九天经的。毕竟是少年时就能作出《御制大藏经序》这么牛逼的皇帝,哪怕这么只是燕王殿下了,那也是回西天佛祖座下成正果去了。 太后七七还没过,朱祁钰就下令要在同时为静慈仙师上尊号,又引来朝廷内外一片哗然。 皇帝陛下这个操作也太明显了,就是不服孙氏夺了先皇正室皇后之位呗! 虽然大家对于前胡皇后的遭遇非常同情,对于皇帝陛下的提议也愿意支持。但是…是不是也考虑一下时间?哪有这么急的,至少等燕王和孙太后都入土为安之后再说吧? 之前虽然还有一些不同的声音出现,但是当朱祁钰拿着朱祁钰的谥号说事时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反对声音出现了。毕竟朱祁镇是曾经的主子,大家都是经过正统封建儒家教育的,这点轻重还是分得清楚的。 皇帝陛下肯给前正统皇帝,现燕王殿下…已经故的燕王殿下上尊号以皇帝规格入皇陵,这在群臣看来明显比给前胡皇后静慈仙师上太后尊号合葬入宣德爷皇陵更重要。 反正皇帝陛下也没说就把孙太后另行安葬,只是将主室安排给了前胡皇后而已,上尊号就上尊号吧,只要别拿这个做借口把燕王给安排葬到藩地就行了。 燕王的藩地,呵呵,消息早就出来了。塞北的开平城就是燕王藩地,你们能接受把前主子给安葬到开平去吗? 但凡有一个臣子敢这么说,不用说一定会被大明朝上上下下骂到体无完肤,没准连祖宗都给你从坟里刨…请出来晒晒太阳品品茶什么的。 既然是被废掉的皇帝,就算重新以帝王之礼安葬也没有了太好的谥号。想想“明戾帝”那个谥号,朱祁钰自然也没给自己这位便宜大兄安排什么美谥,只能说中规中矩而已。 这就很好了,嫂夫人钱氏带着周氏、李氏一众几十人已经感恩戴德拜倒哭成一团了。 朱祁镇以皇帝的身份入殓,其他人在去世之后也将会恢复按后、妃之位对应的礼仪规格,这也算是难得的礼遇了。如果不满意,可以想想李老二和赵老二,看看他们怎么对待自己的兄嫂的。 更让钱氏感动,让满朝文武称赞不绝的是朱祁钰吩咐皇后汪氏收太子朱见深为嗣子,自此确保了太子之位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这多少让杭氏有些失望,而一群受犬儒文化教育的臣子们又更加佩服起自己这位主子景泰皇帝了。 太子是前皇帝,先燕王的儿子又不是当今圣上的儿子。今上让皇后将太子收为嗣子,则太子有了当今皇后照应再稳妥不过了。朝廷上下对于皇帝陛下如此深明大义的行为都感到非常欣慰。 同样对朱祁钰的言行一致感激不尽的还有静妃娘娘前紫虚道士,如果不是孝期只怕就得立刻一反常态的自荐枕席与皇帝陛下认真欢好一番。 胡皇后终于被正名了,早了十来年恢被尊为了太后,更是直接占据了宣德爷陵墓的皇后正宫位置,也算是为胡氏出了一口恶气。 孙太后家人,会昌伯府里一片死寂,自此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不久又有锦衣卫国家安全局传来消息,之前曾因立下过战功而被提拔官身的张立文因为违律被擒获,依律当斩。但是张立文曝出了惊天密闻,牵扯极广,请旨鞫问。 今上没有过问,直接让三司依律惩处。锦衣卫将人移交刑部后不久便盘问出张立文原为会昌伯府门下走狗,本来是个浪荡子,因机缘巧合认识了会昌伯府外出经商的门人而投入了会昌伯门下。 正统十四年,会昌伯府夺他人功绩举荐张立文兄弟三人。兄弟三人供认不讳,坐实了罪名。其中老大张立文在大同屡次犯禁,都因有会昌伯府关照使地方上不得不视其坐大,直至张立文犯下重罪这才被锦衣卫给盯上。 一桩桩、一件件,铁案如山。会昌伯上奏请罪,自封家门等待皇帝陛下处置…… 挽大明于将倾的皇帝陛下如此厚待太后的孙子,可太后一家却打着小算盘从始至终都在宫外安排人手要随时对皇帝陛下下手。这真是婶可忍叔不可忍的事情! 孙太后一脉遭到了无情的打击,弹劾会昌伯一门的奏折很快就堆成了小山一般高。在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翻出陈年旧案针对孙氏一门进行攻击时,全天下人都知道孙氏一门已经彻底完了! 仁慈的景泰皇帝陛下还是没有将孙氏一门赶尽杀绝,干预了三司拟定的惩处。会昌伯一门虽屡有狂悖违律之举,辜且念及会昌伯曾经及时出手向孙太后求情为大明读书人的脸面留了一点情,被正统枷号的国子监祭酒李时勉才有命返乡。因此会昌伯一门只被遣回了山东邹平老家,自此后三代不得为官,就家里安稳做个太平寓公也就罢了。 会昌伯的爵位也没有被夺,只是官位都被腾了出来。皇帝陛下念及孙太后在世时为国家所做的贡献不可磨灭特意还又封赏了牛、骡并数十车锦帛银钱,算是给会昌伯养老用。 自此,朱祁钰经过了七年时间一步步设计下终于改变历史“熬”死了孙太后和朱祁镇,自从大明景泰皇朝再无来自内部的任何顾虑了。 “儿,太子见深,拜见父皇。”看到朱祁钰心情似乎挺好,新了亲娘的太子朱见深连忙依足了规矩向朱祁钰行礼叩见。 “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不只是因为我们是家人,更重要的是中国人的膝盖不能那么软。很早我就不让大臣每日跪拜我了,更不会让你们这些晚辈动不动就行大礼。”朱祁钰笑笑让朱见深起身。 “见深啊~” “儿在。”朱见深非常乖巧。 “见深,让你入嗣给皇后做儿子不是要夺了你与我那位大兄、大嫂的关系,只是让朝廷内外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这一点你要明白。”听到朱祁钰这么说话,朱见深连忙又下拜谢恩。 “起来起来,说了不要跪。还有啊,你自今日起便是皇后的嗣子了,但仍然是我大兄、大嫂的儿子,明白吗?”这就是兼祧了。 如果说过嗣给当今皇帝、皇后做儿子还有私心,那么让太子兼祧就绝对让内外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了。 “而且…你仍然只是我的侄儿。明白吗?” 侄儿?……稍一瞬间,朱见深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哗的流了下来。 “好了,孩子,该干嘛干嘛去。比如去好好念书,又或者去打熬下身体,中国的大好河山将来还需要你来挑这个担子的。”中国的大好河山,不是大明的大好河山。 虽然话里话外留了点口子,但是周遭没人听得出。哪怕就是在一旁的兴安这种老滑头也没有半点反应。 中国是天朝上国,天下的最中央。既然是中央之国,那么谁是中国的主人自然就是天下的主人了。这是几千年来所有人的认知,从来没有人想过有什么不对——除了朱祁钰。 第190章 中国最大的岛 朱见深失去了父爱…又或者从来也没正经得到过父爱。自朱见深懂事起,他的父亲朱祁镇不是在各个姨娘的房里就是在去各个姨娘房里的路上。 还好,朱祁镇的节操没有那么低下,还不至于在曾经的佛寺空旷处搞个野外拔萝卜运动带坏小孩子。 失去了一个不怎么管自己的父亲,多了一个婶娘做母亲,也不亏。而且叔父朱祁钰会经常带着一群孩子上课,如果这也算上课的话。 牵鹰遛狗,跑马划船。逢五逢十,总有半个时辰由皇帝陛下亲自带着一众皇子们野啊浪的,刚开始大臣们还有些想法,见劝过几次没效果,而结果看起来挺好的也就算了。 太医们都说了,皇子们经过了这么一阵折腾似乎更健康了。而且讲臣们反应皇子们有了这种闹腾的时间学习劲头似乎也足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乾清宫里,午朝过后清空了的大殿迎来了太子为首的一群学龄皇子。今天的学习让孩子们多少有些失望,不能去骑小马也不是去划船,却要换上特制的布鞋踩在一张硕大无朋的舆图上看着父皇(叔皇)拿着棍子在图上摆小陶俑。 “都来看看,图上这个位置就是我们所在的北京城了。”朱祁钰用细细的长棍指在舆图上京城的位置对大家说道:“今日就是教你们学习认识我大明山河。” “哦~京城怎么才这么点大呢?我脚脚都比…比京城大哟~”有适龄的学子…这个适龄的认知古今有别哈,总会有几个后世还该在幼儿园撒尿和泥巴玩的小屁孩子跟出来。 小孩子嘛,总愿意跟比自己更大的玩,哪怕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吃灰土也不喜欢带着比自己更小的一起。 “傻瓜,这只是画在图上画小了。你在图纸上画鸭子,难道鸭子只有你画的那么大吗?” “哦哦,凶凶带,我要去这…这…这…” “那是长城,别动那陶俑,那是驻守开平的军队。”年龄大点的识字,能分辨其中一些主要的地理位置特征。 好好一条长城画成了蜈蚣一样,要多丑有多丑不说,曲折的线路还有明显不符的地方。朱祁钰看着这样的舆图也很无奈,只想再多拨些款子下去让工部好好安排人再仔细好好堪舆一番,可惜银钱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大明朝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内需产生的税赋只有那么多,对外销售能换来的银钱也很有限。 “我来问问,你们知道我中国最大的岛屿是哪个岛吗?” “我知道,鸡笼。父皇说过。”在朱见济面前多提过几次,这小子还真记住了鸡笼这个名字。 “嗯…对,也不对。”朱祁钰笑着说:“之前在你面前是提过鸡笼是我中国最大的岛屿,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 错了?鸡笼不是最大的,那还有哪里? “瀛洲?”太子朱见深试探性问道。 “也不对。来,我们来看看,这里是瀛洲,再往下就是鸡笼。”舆图很大,一群人都换上了干净的布鞋踩在上面走来走去,随着朱祁钰棍子指的方向围了过去。 “这个大。” “那个更大。” “看起来差不多嘛!” “差好多好吧,你看这个比我脚要小点,再看这个,哪~哪~是吧?” “哟,还真是。” “鸡笼是最大的了呀!” “对呀,鸡笼最大了呀!” 看着孩子们纷纷质疑,朱祁钰慢慢往下走。一脚踩在海南岛的位置,伸手将棍子指向了更南方的一座岛屿说道:“这是向我大明称臣已经数十年的苏禄王国(菲律宾),这是湓亨(马来西亚)。按照永乐时期太监马和下南洋一路往西经历,还有诸多大小不一的海岛与陆地国家向我大明称臣。” 大明的舆图记录到交趾再西就只有海岛国家苏禄、湓亨了,再往西就没有了记载。 “再走回来。”朱祁钰带着孩子们回到山东位置指着倭国群岛说道:“这是汉时便向我中国称臣的倭国,据汉书记载曾受过我中国册封。” “我知道我知道,在前朝唐、宋甚至元时倭国都向中国派遣使臣求学。”朱见济再次抢话,惹来了朱祁钰严厉地眼神瞪了回去。缩了缩脖子,朱见济没敢再吭声了。 “见济说的不错,唐时倭国有遣唐使,宋时有遣宋时。蒙元时期元朝两度派遣大军东渡征伐倭国,都因为大风阻挡无功而返不说还损兵折将。之后天下反元,蒙元再也无力征讨倭国了。”朱祁钰说到这里看向朱见深问道:“太子知道倭国哪些事情吗?给大家讲讲吧!” “是,叔皇。”朱见深躬身行礼后接过话头说道:“我朝太祖洪武二十八年时曾立下《皇明祖训》,所列共有十五个不征之国。其中倭国便在其中,与倭国隔海相望的朝鲜正与我大明隔江相望,也是不征之国其一。” “不错,按照太祖所颁《皇明祖训》所示,朝鲜、日本、大琉球、小琉球、安南、真腊、暹罗、占城、苏门答剌(苏门答腊八腊)、西洋、(科罗曼德尔海岸)、爪洼(爪哇岛)、湓亨(马来半岛)、白花(苏门答腊岛西北部)、三弗齐(苏门答腊巨港)、渤泥(文莱)都是不征之国。” “这…算我们大明的国土吗?”犹豫了半天,朱见深还是怯生生问了出来。 “算,为什么不算?”朱祁钰看着这个侄儿笑着说道:“我大明皇祖不征的是服王化的属国,那既然是属国了,属国的国土与我大明国土就本无二致。如果有差,那还是属国吗?” 这个说法,让朱见深的认知有些崩塌,也许回去问下大母或者生母可以有结论,反正不敢问那位已经要称作母亲的婶母。叔父的正妻,我要是这么茂茂然去问怕是会给自己惹上不少麻烦的。在府里,大母和母亲就千叮咛万嘱咐,对待婶母一定要尊敬再尊敬,但可不敢跟婶母掏心掏肺的什么话都讲,那是会连累大母和娘亲…甚至阖府上下的。 “好了,看到这里我大明最大的岛你们知道在哪里了吗?” “我知道,是倭岛!”朱见济明显耳刮子没上脸,童年不太完整。 “哼!净会使小聪明。”朱祁钰没给好脸色,给训斥了回去。 往北方向走了两步,朱祁钰指着已经过了舆图的一个地方说道:“大概在这个位置,有个非常大的岛屿,叫苦叶。也有叫苦兀、骨嵬的,自蒙元时由元统治,之后一直是海西野人实际生活区域。” “海西野人不是我们大明的属民吗?” “对。海西野人的祖先就是女真人,也就是金人。蒙古打败辽、金之后,契丹人败退中原一路向西,再就销声匿迹了。而女真人则重新盘据在东北部地区,也就是现在的海西野人部族。” “这个岛,才是我们大明现在最大的岛屿!”七万六千多平方公里的库页岛,不仅是台湾岛的两倍,也是倭国国土面积的两倍多。 也就是说仅仅丢失了一个库页岛的面积就相当于丢失了倭国和台湾的总和还多…… 第191章 掺沙子 库页岛的所有权不仅仅是一块地皮,一大堆丰富的矿产、渔业资源,还关系到颜面和战略意义。 连同库页岛丢失的是中国东北的入海口和钳制倭国的战略位置,是永远的后患。其重要性不亚于燕云十六州之于宋的地理位置! 朱祁钰布局汉族与各部族的融和时也没少了女真,虽然女真人野了些,但是不过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他们就能够以少胜多,以那股子野性和不要命的狠劲走出白山黑水,成就一统山河的霸业……然后飞速的堕落和沉沦。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既然如此,干嘛要让海西野人成为我们的敌人呢?何况现在他们本就臣服于中国,不仅在名义上是大明的臣属,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在正统年朱祁镇那个二杆子亲政前还是大明朝比较听话的东北羁靡卫所。 在海西野人送上了自己部族族长的女儿之后,大明朝与海西野人的部族联系就没有中断过。粮食、布匹、盐、茶等等,不仅仅是日用百货,连一定数量的铁质狩猎工具也被送到了海西野人部族。 为了以示亲厚,部分汉人在海西野人的部族附近建房子落了籍,朝廷设置了官衙帮助当地人提供耕牛和各种粮种、农耕器物,更是不遗余地的帮助当地销售特色物产。 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实际上各色兽皮、各色野味甚至大河里的鱼,也都被晒干熏制成了与当地官府易物的交易品种。 肉干、熏鱼这些早就不在大明朝征税收的物品名单中了,大明如今只收银钱做为税款。但是这些肉干、熏鱼会被当地官府以合适的价格兑换成海西野人需要的物品进行交易。野味反正也不多,衙门里就当是给大伙打打牙祭就是了,再不济就算是贴补给当地汉人肯搬迁来的赏赐,而薰鱼什么的更简单,直接送去军队就行了,他们用得上。 大宁卫地广人稀,除了官军就只有被判罚戍边的囚徒和少量来这边做生意的商人、落籍的清退军户而已。看着这怎么也繁荣不起来的边塞,石亨的内心是复杂的。 已经戍边好些年了,经历过京城的花花世界,哪怕只是卫戍京都时入城参拜皇帝陛下、见见上官,在京师里见到的花花世界总是在自己眼前飘过。 不甘心呀! 任谁,这会都知道自己早就被贬出了大明权力的中心,甚至边边角角也留不下自己一点点身影。曾经一切都在眼前,似乎自己离一人之下…两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一步之遥,可就是一步错步步错,自此居然再也没有面见陛下的机会了。 无数次请旨回京述职都石沉大海,求到总督于谦那里也没有任何作用。多少次按压住自己想要南返的心思就是不敢踏出哪怕一步。 正统十四年,镇守大同那位只做了一天…一刻…好吧,不到一盏茶功夫的侯爷仍然没有得到起复的机会,谁有胆子敢再犯无旨返京的错。 “大帅,回吧!”在从人的劝慰中,石亨黯然神伤。 普通官军都有被调回内地的机会,但是自己往这里一蹲就是六、七年,而且可以看到再有六、七年也不定能有挪屁股的可能性。 皇帝陛下千秋正盛,而且心很大,绝对是胸怀天下那般的大。朱祁镇与鞑靼部女子所生的孩子朱见清将会成为哈密的新主宰,一举踢掉阿里不哥系盘踞多年的哈密地区…又或者踢到铁板。 瓦剌女人生的朱见满将会以阿里不哥系血脉为名统治蒙古东部地区,紧挨着原本兀良哈的世居地。 至于兀良哈?一个被打到几乎什么都不剩下的部族,没了青壮还能叫部族吗? 继续留在大宁是没有前途的,至多不过是一个守成之犬而已。原兀良哈的族人们在这短短几年时间里已经习惯了大明的统治。大明朝给的太多了,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以往与大明的朝贡贸易直接获利者是部族首领和帐篷里男人多的家庭,游牧民族武力就是王道。大明朝在兀良哈,不不不,在大宁建设了多个城寨保护在榷场周围,所有兀良哈部的族人可以凭着大明朝发的信物赶着牛羊马匹来榷场自由交易所需的物品。 一匹马。 是的,只要一匹马! 用一匹马的代价就可以做为榷场收的税赋用牛羊马驼换走自己想要的满满几辆牛车的物品。不论是三车茶叶还是盐巴又或者是粮食、布匹,甚至针线和刀剪这些铁器也能在榷场轻易换到。价格很公道,要是自己不知道该换什么好,汉人甚至准备了现成的满满一车物资,从粮食到棉布再到盐茶甚至烈酒。应有尽有,完全是按照蒙古人习惯准备好的物资。 还要缴一匹马作为税金高了? 呸!你要敢出了榷场在蒙古大草原上说一句这样的话,信不信刚刚还向你敬奶茶的兀良哈人会立刻将你驱赶出他的帐篷? 大明人只是交易的时候跟我们收税,没有交易的时候是什么税都不收的。 自伟大的成吉思汗铁木真制定法典开始,我们牧民们就一直承担着牛羊税。一头牛要缴一条腿,三只羊要交一只羊。还有各个贵族老爷们要来白吃白喝白拿,甚至还要求我们多缴各种税赋,但凡敢说半个不字就是一顿老鞭抽上身。 这样算,还多吗? 草原现在是大明的,明人打跑了贵族老爷,打败了黄金家族,据说还已经跟黄金家族联姻了。将来,会有明人与黄金家族联姻的贵人来统治我们草原上的牧人,如果日子能一直这么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朝廷用了在中原玩到没人想用的故计来对付草原,以拥有黄金族阿里不哥系血统的大明皇子身份来统御前忽必烈系子孙占据的地区,再用同样的方法把前阿里不哥系子孙控制的地盘给换了出来。 先不说这些皇子们的身份是不是真的有铁木真皇金家族的血缘关系,仅仅这一招就使黄金家族对蒙古的统治力度打了一个重重的折扣——从尾椎骨那开始打,粉碎性的那种。 往后再有人说自己是黄金家族嫡系后裔还有人信吗?呵呵,恐怕谁都要好好想想了,你这个黄金家族掺了多少汉人血统?能给我们什么东西? 如果给不了实惠还是不要提你的黄金血统了,除非你是西边察合台汗国、钦察汗国那几个汗国的后裔还差不多。但,你们是吗? 先不说你们不是怎么算,如果你们是,那还真成就了明人西进的由头了。有雄霸天下之心的大明皇帝陛下可不会惯着你们,正想找什么由头让朝廷上下同意齐心协力恢复高贵的黄种人再次统治世界你们就送了上来,可别连累我们跟着你一起倒霉。 皇帝陛下这手沙子…掺得好呀! 第192章 威胁来自何方 按照塞北总督…好吧,还不习惯。按照蒙古总督发来的公文,朝廷有意将原有的四大塞外重镇进行重整。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加大城镇规模,沿着草原里的水源地再修建几座重镇做为大明官军的屯兵地和与牧民的榷场。 打着造福大明牧民的幌子在草原上埋钉子,就算蒙古人知道也无可奈何。当然,对于蒙古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日子过得比原来更好了。(如《一九四二》所述,光头总放弃了河南,鬼子用一些粮食就收获了一部分人心。我理解就是抢了一些国人的粮食用来收买另一些国人。) 今上不过是而立之年,莫说等到新皇登基,就是今上有个二十年功夫这大草原也能经营成铁桶一个了。而自己这个大明武清伯恐怕也只能在大宁卫总兵这个位置上直到老死了吧! 可恨石彪那个孽障! 亏着当年还收他为从子,想要提拔他。没想到这几年稍稍有些不如意,居然就再也不认这笔账了。不仅恢复了对自己叔父的称呼,而且每次信函往来间多有些轻慢的姿态表现出来。 也是呀,自己是一个败军之将,在皇帝陛下那里挂了号了,只怕轻易没有了洗白的机会。而他石彪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不仅仅多次对瓦剌、鞑靼的军事战斗中都获得了不菲战绩,如今更是拜了当今太子少保、蒙古总督于谦为义父。 呸,什么东西! 拜于谦为义父,我还想拜到于谦门下呢,可他就是不答应。没想到皇帝陛下居然会了石彪亲自写信给于谦,而他一向以刚正不阿为名的于谦居然也就收了石彪这小子入了门。有了于谦的照拂,哪里还用得着我这个失了势的叔父。 石亨的心情此时跟大宁的天气是一样一样的,拔凉拔凉。 九月的大宁,夜间的气候足以让人一不小心就被寒气入侵,一旦感冒就有丢命的风险。而此时的琼州府里只怕还有人光着身子才从海上驾着小船靠岸吧!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起起伏伏。曾经入主京营时觉得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就要来了。没有想到正在自己认为就要开启人生攀登巅峰的时刻,突然就传来了居庸关、紫荆关大捷的消息。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京营备操备战一下子显得那么多余了。 杨洪大败兀良哈,自己被派到了大宁来接管地盘。地盘是接管了,朝廷给出来的筑城方法也用了,可是挡不住兀良哈的大反攻呀!挡不住,真挡不住。 兀良哈是自太宗时便给了福余、朵颜、泰宁三部筹功的地盘,哪里是说抢回来就抢回来的。趁着人家没反应过来打败了部族老弱,等人家青壮回来了重新上阵厮杀时靠着自己脚根未稳的几万人怎么面对四面八方的骑兵包围呀? 暂时的放弃地盘保留战斗人员,不也是当年皇帝陛下在做京城保卫仗方案时说过的一种可能性吗?怎么到我这里就全错了,就要我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责任了。 石亨不心甘,期待着翻身的机会。当大明官军再次发起收复大宁的大战时,石亨所部冲得最远,打得最凶,拼杀最为积极,直到将盘踞在大宁的兀良哈三部彻底打残、打散。 即便如此,除了武清伯的爵位之外没有任何变动,这辈子,或许只能在大宁终老了吧! 此时的朱祁钰却仍然在乾清宫里跟一群孩子们讲授着大海对于大明的重要性。 “自文皇帝遣使数度出海,向天下诸国传播我大明之文明、威武之后,便有万国来朝之势。也正因为如此,引来了不少宵小之辈觊觎我中国之富,想要来抢我财富,杀我父兄,侮我妻女。你们能答应吗?” “不能~”虽然有稚幼的童音,但意思都是一样的。 我的东西是我的,我不用也是我的,你不能来抢。除非我愿意,主动送给你,那是我尽地主之谊,这是两码事情。 “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宜乐乎’,我堂堂中国自有醇酒、美食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但如果来的是贼寇呢?” “打他们~”小孩子说话,总会拖点音。那个话怎么说来着,童音无忌对吧?嗯,就是童音无忌,此事无可磋商。 “对。正所谓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长枪。我们有百万大明官军保护我们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自然不能让豺狼遂了意。”朱祁钰循循渐诱。 教育,要从孩子抓起。这一点倭国做得就很好,很值得文明古国学习。 在正式入侵中国东北之前,倭国其实已经做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教育准备工作。根据公布的信息显示,倭国在对于学龄甚至学龄前儿童洗脑教育上曾经一度走在世界前列。 比如后世人尽皆知的日本苹果与中国苹果的比较就绝对是侵略者发自内心的黑暗面展现,过多的口头教育没有作用,直接用食物比较最为有效。中国的苹果好吃,所以要去打中国。怎样才能顺利打下中国?当然是从小好好学习军国精神了。 “我中国地大物博,财富无数,人民勤劳善良,想要抢夺我们土地,掠夺我们人民的贼寇不在少数。” “我知道我知道,倭寇就是其中之一。”朱见济的年龄真是狗都嫌弃,整个一欠揍的德性。 “是的,倭寇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贼寇。我中国自古有就北狄、西戎、南蛮、东夷觊觎中原。现如今化外之民东有倭寇,北有罗刹,南有交趾、缅人不服王化,西北还要担心瓦剌族人卷土重来。你们说,这该怎么应对呢?” 地盘越来越大,原来的南蛮、东夷都并成了中国一家亲,融合成一族人了。能有什么办法对付海外又或者是蛮荒之地的野人呢!莫说小孩子们不知道,就算是朝中大臣也只能皱着眉头沉吟而已。 总不能张嘴就说兴大兵讨伐吧?唐时旧事不远,盛唐也是因为西域一场大败使国力彻底一落千丈的。国虽大,好战必亡! “叔皇,见深记得叔皇曾经说过北边的罗刹人曾经是蒙古部属。” “嗯…是的。”朱祁钰是说过,有没有跟朱见深说过还真不记得了。 “东倭隔海,攻我中国大不易。且这些年来我大明水师渐强,屡次于巡哨海上击破海贼、倭寇,因此倭寇仍是疥癣之疾。虽是骚痒难耐,但不至于顷刻间危害我国本。”朱见深的认识与绝大部分明人一样,都不认为此时的倭寇会对大明造成多大的伤害。 现在就连大明各地的备倭军都有文官打主意要裁撤掉,虽然大明立国以来讲究的是当兵的自给自足,但是景泰朝廷却增发了不少福利。何况军服、被褥和大量兵器也要银钱、人力的。 “西南的交趾,降而复叛,叛而复平,然后再叛。如此再三,徒费国力,自宣德时便放弃了。官军只陈兵边关,威慑交趾使其不敢对中国造次而已。” “嗯,确实如此。宣德时众臣以此为由,拒绝了先英国公请战之策,放弃了交趾。”王通因此还丢了官数十年呢,要不是正统朝的土木之变,王通就只能以一介草民的身份入土了。 “但是叔皇登基以来,重新布局西南。先是以蛮治蛮之策,招降广西土人后使为先驱,尔后医士、学官安定民心,仅两、三年间西南大定。各部族土官心归朝廷,至今再无二心。尔后以通兵事之大臣镇云贵,招抚土人为军、为民,本土习山地林木穿行之军士已占西南官军十之三四矣。”罗通管辖下的官军已经招募了大量本地人整日练习穿山入林,就为了征讨交趾时能够不被当地天气、地势影响战斗力,这一点朝中大臣们也都知道,只是没人点破而已。 “嗯,不错。” “如此一来,我大明此时真正的威胁应当还是来自于北方罗刹族人,当防其为蒙古人报仇。” “嗯,很好,很好。”有这样的见识,朱祁钰很欣慰。 当然,如果说是朱见深自己想出来的这是不可信的,朱祁钰一个字都不会信的。很显然,有人早就在太子这边下注了,已经开始了站队。 “既然如此,见深以为该怎么办呢?” “回叔皇。见深都是从叔皇的布置中猜出来的,并不是见深自己的见识。”说着,太子朱见深深深一躬到底,一副虚心学子的作派。 不管怎么说,朱见深是历史上那个为废自己为沂王的叔叔景泰皇帝正名的人。虽然从伪皇明戾帝加了正经尊号,也只有少到可怜的七个字,但也算是够意思了。 你连我太子之位都废了,我还能违背自己死鬼老爹的意思给你上了七个字的尊号,够意思了! 就这一点,朱见深就算是一个好孩子。更不用说万历一上位就立刻将景泰朝各种好的政策全部重新恢复,也算是为景泰朝各位冤死的人正了名,平了反,无论怎么样在封建王朝里都算是一个好皇帝了。 “好,能够用心看,用心想,这一点很好,没有枉费你母亲坚持要护你周全。”朱祁钰口里说的这个母亲当然是指自己老婆汪氏了,至于钱氏、周氏…很熟吗? 哼,我熟的女人只有三种。生我的,我生的,和为我生的,你们哪位? 第192章 景泰朝特有现象 对于朱见深小朋友的远见,身为皇帝陛下的朱祁钰非常高兴。为此,特意以太子之名奖励了太子幼军羊三百只,酒一百坛用于劳军。 既然太子那点微薄的俸禄都拿出这么大手笔奖励太子幼军了,天子自然也不能示弱。为此太子幼军又得到了天子奖励的银钱一万贯。一时间幼军上下欢呼雀跃。 只有兵部、工部接到了命令,为幼军上下立即赶制武器、被服,必须在一个月内准备完毕并交付辽东。 为幼军赶制的东西交到辽东,傻子也知道后面幼军要去的地方是哪里了。紧接着,一封封人事调令经内阁用印以圣旨的名义发出,这更是近三年…五年以来罕见。 好嘛,皇帝陛下还真是闲不住,这是又要有大动作了。 不征之国,之所以不征也无非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三大因素在当时不合适征伐而已。历朝历代的开国天子往往是最能打的那个,如果开国天子都打不下来那么后面的皇帝多半情况下更加没有打下来的可能性了。 因此对自己的儿孙们的能力有着充分认识开国皇帝往往会立下一些不准后世变动的“祖制”,而这些祖制经过时代更迭往往并不合时宜甚至成了拖累国家的禁制。 大明景泰朝的大臣们现在很清楚,皇帝陛下就是要突破这个禁制了。劝是劝不了的,至少当今朝廷上下没人能劝得了皇帝陛下。至于压制皇帝陛下的人……你丫想什么呢?压制皇帝陛下,你是打算让老天劈个雷下来把章皇帝的墓给轰开了把章皇帝请出来还是直接让天降旱雷把皇宫给烧了来劝谏天子? 操!正统年间天雷轰了皇宫都没人劝得动那个二杆子皇帝,如今这个皇帝陛下顺风顺水又得人心,你还想压制,想劝谏…对呀,还有太子殿下。 朱见深不傻,虽然从讲臣到太师、太傅、太保一大群老头围着圈轮着忽悠了一遍也没有忽悠到。 “诸卿所言见深知道了,自会学着几位师傅的言词劝谏叔皇的。”答应归答应,做不做,做多少就另说了。 先不说三位妈妈都有教过自己,千万不要忤逆叔父皇帝干那些个作死的事情。就是朱祁钰带着自己为首的这一群孩子整日里在玩耍中学习,在学习中嬉戏传授的内容早就吸引了朱见深彻底将这个叔父当做了自己的偶像。 叔父陪自己的时间都比父亲在世时一起待的时间多,更别说叔父还带着大家一起玩一起学习了。尤其是那一番“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评价,更是让一群孩子们热血沸腾,恨不能第二天就能长大然后挥舞着长枪马刀向仍然由蒙古人统治的地方发起冲锋。又或者能够亲自指挥最新式的福船横扫南洋诸国,将那个曾经杀害我大明官军、工匠的小国屠戮殆尽。 还是叔父说的好,就该是“犯我者诛,兵锋所至者除国”。管你国有多大,我只关心你的国有多远。只要敢恶心到我,我就弄死你,然后以此为理由灭了你所在的国。这天下,就该在大明的脚下颤抖,所有人都该向大明天下跪拜并献上最宝贵的财富做为礼物。 叔父这么无耻的一番话下来,顿时让人觉得自己能够生为中国人太有幸了。比生为中国人更有幸的是自己还是皇族,是宗室,是将来征服天下的统治者。一群老家伙碍手碍脚,居然还想让我去劝劝叔皇不要征伐。 不征伐,拿什么赏赐给我的兄弟们?夺了你们的田产土地还是拿了老一辈勋贵的财富?嗤~懒得搭理你们这个老掉牙。 命人通传进到宫里来,被宦官带到了坤宁宫。既然是母亲这里就好办了,正好混顿饭再和固安、见济他们几个玩闹一番,然后出宫去就随便找个理由马虎眼也就打过去了。 叔父说过,枪口要一致对外,内部要和谐相处,有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商量。千万不要自己先乱了阵脚,这样无异于自毁长城。 叔父说过,锦衣卫查得了朝鲜对外称我大明为宗主国,实际对内自称皇帝。其行为狂悖无礼至极。 叔父说过,倭寇在我大明东北方向,正与那朝鲜隔海相望。因为风信影响,倭人每年来我大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自唐朝开始就没有停止过。 叔父说过,可以用假道伐虢之计,就算朝鲜知道也奈我不何。水陆两头并进,陆路吸引朝鲜军队主力,水师载大军登陆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扑朝鲜皇城…… 叔父说过,我那个朝鲜王族姨娘生下的弟弟正好用来继承朝鲜国主之位,连王号叔父都想好了,就叫韩王。 为什么叫韩王也是有说头的,就是避免朝鲜族人再次想起自己是高丽人,想着要恢复高丽之类不切实际的荒唐念头影响了汉韩两族的深远感情。 叔父说了,一定要好好对待兄弟们,要帮扶他们,让他们能够在大明以外的土壤上建立自己的汉人国度,成为大明的屏障。就像是太祖时初设的羁靡卫所一样,如果有外来势力想要觊觎我大明都要先过兄弟们的国土,这样一来大明就更加安全了。 兄弟们够多,只要让他们实力都差不多,互相监督互相影响,大明就不会有危险…… 胡濙等一干老臣要是知道自己这一群加起来可以跟王八比年岁的老家伙被这个还没有过过自己属相年的小屁孩子给摆了一道,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 朱见深并没有和历史上一样,直到八岁以后自己年逾三十的老父亲夺回皇位后才开始正式受教育。 这一世,做为叔父皇帝的朱祁钰对于所有的皇子都采用了几乎完全一样的基础教育方式,没有任何偏袒。可能也正是因为这种教育方式让杭氏一直对自己的儿子朱见济竞争皇位怀有一线希望。 直到朱祁镇去世后朱见深被自己那作死的丈夫给安排让正房收为嗣子,杭氏这才绝了念想。原来一直以来,那死鬼说的都是真的,真没打算让自己儿子当皇帝,这脑袋是怎么想的? 有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而且是要保护让自己侄子继位的?这种荒唐事情,恐怕也只有大明景泰朝才会有吧? 第193章 训妻 景泰朝的特有现象还挺多的,比如像朱见深现在看到的就很尴尬。 叔父景泰皇帝正在斥责自己那位身为皇后的婶母,也就是自己过嗣的母亲大人。 封建社会里以男尊女卑为基本思想,丈夫批评妻子事情没做对完全没毛病。但是,因为妾室的原因而批评正妻的这种情况要是传出去恐怕就会让人笑掉大牙了,何况是皇帝家。 按说就算皇后做错了什么事情要批评,看到自己请见也该避一避才是。没有,完全没有,甚至还把自己叫到一旁让坐着听训…哦哦,陪训! “刚才见深没听到,不算,我们重新来过。” 呃……朱见深这会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什么时候来不好这个时候来。在自己来之前婶母已经被叔父骂过了一遍了,结果因为自己到来还要被再骂一遍…这个重头再来挨顿骂也不知道婶母会不会恼了自己。 朱见深小心地斜着眼望了眼汪氏,心里虚虚的。好在汪氏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也没有其他动作。 “见深啊~” “在,见深在。”被朱祁钰叫到的太子朱见深一个激灵,立刻从锦凳上弹了起来。 “见深你要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糊弄过去,特别是身为一方主宰,在遇到下面的纠纷需要解决时,更加不能有任何想糊弄过去的想法。” 听到朱祁钰这么说,离限制民事行为能力还有几年的太子爷朱见深只能一个劲的点头而已。好不容易朱见深才搞明白了个大概,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 后宫里娘娘众多,女人多是非就多。按照某种说法,这两个女人在一起可就足以跟五百只鸭子的嘈杂声相媲美。更何况自从叔父为了大明朝一统天下的大局以身作则,带着父亲两个人以身伺虎后就有了各土族的贵女成了皇宫和燕王侧妃了。 各族的文化习俗不一样,无论是皇宫还是燕王府仅仅膳食这一方面就要考虑到各种禁忌。一不小心这个族的犯了那个族的忌讳,这也是很能理解的事情。 “身为后宫之主,一碗水都端不平算什么?幸得你是后宫之主,要是一国之主也是这般那还了得?!”朱祁钰训斥汪氏的声音已经传进了耳朵里,话里话外似乎不仅仅是训斥,更是传授治国之道一般。 “人家善良好说话,你就一再牺牲人家的利益,让人家放弃自己的信仰和习俗,等到人家不愿意再牺牲时就给扣上一个破坏后宫和睦的帽子。你说说,这是你一个应该主持后宫公道的人该干的事情吗?” “明明自己揣着私心,却苛求别人必须要大度。对着后宫妃嫔里说着杀人不见血的谎言就算是主持公道,维持一片和谐的气相。这算什么?这简直就是钝刀子割肉,杀人诛心!” “朕也知道,这天下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并非一眼就能望穿的非黑既白那么绝对。可就算如此,就算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也不能让懂事的人太吃亏,太受委屈吧?” 看着朱祁钰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朱见深都坐不住了。连忙站起来就要用自己小小的身体行劝谏之事了。 “自私自利是人性,自私的人哪里会觉得自己错了,永远都只有善良的人才会质疑自己,才会约束自己,而怎么的人心中永远只装着自己,才不会顾及其他人的感受!” “别跟我这扯什么维护后宫和谐也是稳定朝廷局势的话,我压根不信这些。她们能够被送进宫里来就是在维系着各族与大明的和谐关系,但凡有一个敢扎刺的我立马叫卢忠去灭了他们全族!” “陛下慎言。”听了这话汪氏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劝谏:“奴确实是想岔了,这之后改便是了。爷这番话要是传了出去,难免宫里面又生是非,传到外面去更是会惹出事端。若果真如此,奴的罪过便大了。” “渗盐渗盐,渗什么盐。还渗油渗酒呢!有什么可怕的,自从你选择了用息事宁人的态度做这个和事佬的时候就该想到这其中可能会生出多少事情来了。” “说到稳定各族和谐,我还真想知道你当时就怎么想的?你怎么有脸现在来说这话?啊?来,当着太子的面你说说,你怎么有脸这会来说维护各族和谐了?早知道要和谐,要稳定就该一碗水端平,谁错了就罚谁不就解决问题了,把道德用来强加在旁人身上,你是怎么想的?!” 朱祁钰几乎拍着桌子跳起来发脾气的样子朱见深第一次见,汪氏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到朱祁钰发这么大火。 如果不是知道朱祁钰对那几个土族女子一向也是一视同仁的态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对待,还真要以为是动了哪个嫔妃的利益惹了皇帝陛下不满了。 “记住,后宫就是一个天下的缩影,如果后宫里这么些人的利益纠纷都没有办法兼顾…都没有办法持平对待其中每一个人,那又怎么能够安定天下纷争呢?”这话,朱祁钰是对着太子朱见深说的。 朱见深听到后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道:“见深谨尊叔皇教诲。” “要知道‘善良有尺,忍让有度’,不能因为人善忍了一时自己就进一步。做为一个主持大局的人更不能因为人善忍了一时,你就继续去盘剥、压榨或者放任他人盘剥、压榨他们的权益。要知道当老实人拿起刀斧,不会给你下跪的机会,你懂了吗?”说着,朱祁钰慢慢走到太子朱见深面前,低下头轻声问道。 “见深知道了,叔皇说的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是,也不是。”朱祁钰点头说道:“蒙元之强,非止辽、金、宋不能抗衡,便是天下也无一合之国。可以蒙元之强也不过百年国祚,正是因为‘欺人太甚’了。”蒙元人分四等,第三、四等人不仅仅是一直被盘剥,更是被无情的欺压。 而最为让后世人记忆深刻的对初夜权的剥夺更是对人性的彻底碾压,蒙古人从一开始就走在其他民族的绝对对立面。 做为一个少数民族统治诺大疆域的帝国,将少数本族人打造成贵族一方面可以获得本族人对于帝国的支持,另一方面又使得帝国从一开始就被其他民族所仇恨。 “欺负人是不分等级的,只要是你欺负了,人家就会记住。而反抗就像是覆舟的水,当你压力超过了舟船的沉受能力水就被漫上船面,然后迅速灌入船舱直至‘覆舟’。这期间几乎不会给你反应的时间,又或者即便你反应过来也来不及处置了。明白了吗?” 虽然朱见深一个劲点头,但是这么小的年龄除非同样是穿越者的身份否则又怎么可能这么快理解。 “欸~算了,不说了。”朱祁钰摇摇头后对汪氏说道:“立刻以皇后的身份颁布懿旨,明确后宫中各妃嫔需要尊重他人的民族文化传统。不熟悉的,要学习,要了解。已经知道了还故意冒犯的,第一次警告,第二次降位,第三次打入冷宫反思一年,遇赦不赦。” “是…”听完朱祁钰的旨意,汪氏也算是松了口气。总算训完了,虽然在太子面前失了些颜面,但至少还是以皇后懿旨的名义向后宫发布旨意。 身为皇后,只要在后宫的颜面不失也就够了,至于其他的,都是浮云。 “之前犯过错已经是皇后调解过了,然后又再犯,明显就是故意冒犯。重惩,降位分!” “…是”汪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吐出了个“是”字。 “之前做出忍让的,是后宫和谐的表率,当赏。” “是,…可是这次后宫纷争也是因为……” “也是什么?也是因为她们先动的手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都屡次三番欺负到这份上了还不让人反抗了?云南的学宫事情才过了多久,江南的杀官差事件也就忘记了?”没等汪氏把话说完,朱祁钰就生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有大度忍让了,当赏的要赏。遇到不公没有及时向皇后……”朱祁钰本想说的是后宫妃嫔有纷争应当向皇后寻求庇护,一想想正是因为汪氏和稀泥才把小事情弄到后宫妃嫔大打出手闹出笑话的就来气。 “皇后主理六宫失职,朕稍后自会处置。如今后宫妃嫔的处罚还是由皇后定夺,就这样吧!”说着,朱祁钰摆摆手示意汪氏退下。 “走吧,我们叔侄边走边聊。” 答应了一声,朱见深跟在后面走了两步便回头看向汪氏。确认汪氏没有什么变化后这才低着头小心翼翼跟在朱祁钰身后走出了坤宁宫。 “说吧,今日是你们的休沐日,不在府里怎么会进宫来?” “啊…啊,那个,是…侄儿被大臣们烦了没办法,只好进宫求见叔皇一面,请叔皇为见深拿主意了。”几乎没犹豫,朱见深立刻就把胡濙等一干臣子给卖了个干净。 第194章 协理六宫 对于群臣的意见朱祁钰不置可否,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群不知道后世走向的老年人用固有思想看待问题而已。 如果让他们知道几百年后中国因为数千年的本土文化被破坏后又为了经济发展而受到外来文化强烈冲击,满大街都是袒胸露背追求时尚的女性,更是为了自己的爱情观不停的在各个长枪短炮之间挑选最适合自己那一款时,不知道会不会当场背过气去。 “叔皇…见深要怎么回复他们才好?”朱见深小心问道。 “你还不到十周岁(在此道个歉,刚发现之前把朱见深的年龄写错了),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是有些急了。”景泰六年,太子朱见深满打满算也不到十岁的孩子而已。 是个才不到十岁的孩子,不是个才三十岁的孩子。一群老奸巨滑的家伙就想给朱见深的肩上压担子,有些过份了。 “没事,你只跟他们说我就回了三个字。” “知道了?”朱见深试探性的问。 “嗯,知道了。”朱祁钰微笑着冲这个大脑袋侄儿肯定的回复道。 “是,知道了。”眼见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今天皇宫里这个气氛想要去蹭个饭有点难,朱见深打算就闪身走人了。 “来,跟我回乾清宫。”说着,朱祁钰吩咐宫人把膳食安排到乾清宫里。虽然是一个人的膳食,叔侄两个人用还是肯定够的。皇宫里就算欺负谁,也没人敢欺负手握天下大权的皇帝陛下,那个…慈禧压着的那位除外哈~ 乾清宫里的布置正应了一个简约,除了几样更方便朱祁钰工作的家具之外没有其他的特别布置。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摇椅这种物件是后添置的,纯粹就是朱祁钰用来闲暇时间享受生活的奢靡之物。 膳食很快摆在了两人面前,和以往一样,四菜一汤,小碗小碟盛着。这一切朱见深已经不奇怪了,皇宫里一向如此,不仅仅是叔父,婶母和其他几个妃嫔宫里也都是这个样子。 这日子过的还比不上自己府里的吃穿用度,这种皇帝做了又有什么意思。 “想说什么?”看到朱见深似乎有话要说,几次张嘴又给咽了回去,朱祁钰问道。 “回叔皇,见深恳请叔皇不要责罚皇后。”朱见深连忙站起身来躬身行礼,为自己那名名义上兼祧的母亲求情。 “坐下,用膳吧!”朱祁钰没有答复,只是自顾自的开始吃了起来。 看到这样朱见深也只能乖乖坐下吃饭,四菜一汤的标准不仅仅味道与平日里上课时吃到的一样,菜式也差不了许多。如果不是被逼到没办法进了宫,其实回府还真是打牙祭了。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 “叔皇,见深还是想求叔皇不要责罚皇后。”大道理似乎都懂,但就是不知道怎么措词讲出来。 是不是该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又或者说皇后是一国之母,如果国母为皇帝陛下所恶必然影响国本?好像都对,又好像都不对。 “走吧,没什么事了就回府吧!”朱祁钰赶人了,似乎是担心朱见深不肯走还主动站起了身子道:“我也走走,当是消消食。”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往宫门方向走去。 朱祁钰走的很慢,还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朱见深功课上的事情。 “皇后此次所犯的错就在于想把问题模糊化处理,发生了纷争就要处理,如果为了讲究宫里的一团和气就以各打五十大板,或者干脆不闻不问也好,装糊涂也罢,这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终于,朱祁钰还是跟这个大头侄儿说起了自己媳妇的蠢事。 “就好像是两个衙门发生了争议把官司打到了我这里,如果我用各打五十大板的方式处理问题会怎么样?” “这……见深愚钝。”很早的时候母亲就教过,如果被问到政事最保险的方式就是说自己愚钝,请叔皇提点。 “所谓上行下效,但凡我这里想模糊处理断一个案子,下面的衙门就敢把百姓的案子都断成一塌糊涂。这就是我为什么生气的原因。” 话说到这里,朱见深大概明白了意思。但是朱见深更关心的问题还不是这个,朝廷里的政事离自己还很远,哪怕大母和婶母都一再提醒自己将来要继承皇位,要用心学习,也不如眼下的问题更重要。 “叔皇要怎么处罚皇后呢?”大母和母亲都说过,甚至皇祖母当年都提过,皇后婶母是支持自己做太子的一个重要保证,如果皇后受到什么影响那也就是自己会受到影响。 “皇后终归是皇后,犯下的大错也只是在宫内还能挽救。等皇后的懿旨下达之后再以其身体欠佳为由,朕会下旨让人协助皇后打理六宫。” “啊?协理六宫……” 朱见深出宫后直奔燕王府,将皇后因为管理六宫各妃嫔不善的事情惹恼了皇帝陛下的事情说了出来。 皇帝陛下对皇后的管理能力表示怀疑,而且明确了要安排其他人协理六宫,这让曾经的皇后钱氏一下子失了神。而知道这一切的周氏更是慌到不行,在屋子里转了九九八十二圈之后急忙来问钱氏拿主意。 如果要安排人协理六宫,那无疑就是皇贵妃杭氏了。 杭氏是现在是皇贵妃,还是三个皇子的母亲。如果杭氏协理六宫将直接挑战皇后的地位,下一步恐怕就是废后了…… 有些事情根本不敢想,一想下去容易得“被害妄想症”。这种病症最大的毛病就是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 燕王府里众人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所措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报了。 宫里传来了消息皇帝陛下颁下了谕旨,唐贵妃升皇贵妃,与杭贵妃一并协理六宫。 唐妃…… 如果有唐妃一并协理六宫,似乎…问题就没有那么严峻了。唐妃也有诞下皇子,正经华夏儿女不说其父唐兴更是得皇帝陛下信任被委以都督重任。 有了唐氏与杭氏打擂台,皇后的位置即便不稳,也不会这么快丢掉。 站在燕王府的立场很简单,只要太子这几年安稳渡过,十四…又或者十六时就可以参政开府了。 再之后有了自己的根底,皇帝陛下即便再想反悔也不那么容易了…… 第195章 纷争 善良并不是人的天性,比如后世就有人说《三字经》里的“人之初,性本善”就绝对是错误的。因为人性本恶,从一出生便是如此。 举个简单的例子讲,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孩子一出生什么都不懂就会索取。等有了自主意识之后就会占有,从移动人形奶瓶到玩具等等等等。 家里有孩子的可以注意到,在教会孩子守规矩之前他们是只想占有的。几乎是什么都想感触一下,都想要尝试一下,然后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扔掉…… 宫斗并没有出现,皇宫里恢复了一团和气,宫里因为皇后的一封懿旨平息了几个土族的矛盾。 其实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各自的习惯不同调笑了一番而已。第一次忍了,第二次不高兴相互绊了几句嘴,第三次吵到皇后那里被强行要求和解了。 既然吵到皇后那里也没什么事情,自然就更没人当回事了,于是就有了第四次、第五次直接两宫妃嫔各自带着族人拉开架势打开了。 事情闹到有点大,皇帝陛下得知缘由后气得开了骂。原以为是这两宫要倒大霉,没准还要连累了族人会被牵连。没想到皇后的懿旨把惹事的降了品级不说,还把那宫里喜欢嚼舌头的族人都给清退了一批出去。 至于另一方也没讨到好,虽然是罚俸了事但还被彻底禁了足,宫里的族人一样被赶出去了几个惹人嫌的。 本来两边都还不服,紧接着又都收到消息说是皇帝陛下为此盛怒,升了唐贵妃为皇贵妃不说还让唐、杭两位皇贵妃以协理六宫之名夺了皇后的权。 至于皇后,呵呵,因为不明事理对后宫各族宫人的宗教信仰和民族习惯产生的纠纷处置不当也被禁了足。 这下,宫里面安静了。往各宫里传旨的太监说得很清楚,皇帝陛下口谕,着为永例,往后但凡有不尊重旁人民族习惯惹事生非的是要重罚,甚至要连累部族的。 连累部族? 那可不成,别说自己部族不是母系氏族,就算是也不敢对抗大明天兵呀! 能对抗得了早就对抗了,也不用折腾这么几年源源不断被大明官衙夺权了。不听话的那些部族都像是秋后的萤火虫一样…这么形容不贴切,可能更像是昙花一样,就那么一现就没了。 那一现是多久?就比如说那昙花正要开的时候你端起茶盅正要品茶,那么轻啜了一口后再放下茶蛊没准看到的就是已经凋谢的了。 离谱吧?可太离谱了。 那么多部族土官曾经不愿意交权更不愿意离开故土,现在看看还有人吗?别说坟头的草长多高了,只怕有没有坟头都是个问题了。 长这么大就没听说过,哪个村子、哪个部族得了瘟疫还能留下坟头来的。 谣言就像一阵风,根本挡不住。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宫里宫外就都在传了,大明景泰皇帝陛下是上天贬下凡的瘟神转世。 上天的意思很明确,人间这些年的疾苦不符合上天的意愿,所以让瘟神下凡来收一波韭菜…咳咳咳,说错了,重来! 这是上天派瘟神下凡收一波不服王化的刁民,为天下彻底归于一统铺平道路。 还别不信,放眼望去尽管看看这天下哪里还有不服大明王化的地方?只要有,一定瘟疫横行。之所以瘟疫还没到的地方完全是大明皇帝陛下还没有在朝堂上点过他的名。不信你们都且看着,下一个在朝堂上被皇帝陛下点名的一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了疫区…… 这种神神道道的鬼话大家当然是不信的,咱们的部族都是有巫医的,要是有瘟疫了自然会有巫医作法为大家?病消灾。实在不行的,咱们还能下山找明人的大夫…明人的大夫啊~ 好吧,甭管什么原因,都做了皇帝的女人就乖乖听自己男人话就是了,不然惹恼了这个男人自己部族可能会真惹来灾祸。 这些话,自离开部族的那一天族长就千叮咛万嘱咐的,就连最疼爱自己的阿嬷也只是哭着鼻子不舍地嘱咐要汉人皇帝的话,汉人的地方男人就是自己的天,若是违了自己男人的话族里的那些粮食、盐巴、布匹还有原本怎么求都求不来的医官…根本不敢想。 皇宫里的波澜很快就被平息了下来,又或者说只是荡起一个涟渏而已,仅仅是平静的皇宫里一个小小的插曲,根本不值得一提。 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皇帝陛下以身作则支持保留各民族的文化传统得到了各族的好评。即便之前女系氏族的部族在大军面前也只能低头,就差女族长亲自洗白白到官衙里去服侍官老爷了。 有了皇帝陛下的意思和皇后殿下的懿旨,整个大明都将会在朝廷的领导下引导充分尊重各民族文化传统,积极发挥自身特色,促进各民族交流交往交融…… “叔皇,听说朝鲜人除了服饰与我不同之外其他没什么差异。”朱见深逮着机会轻声问朱祁钰道。 “嗯…也不是。据我所知,男性着装与我朝差不多,女装有些差异。因为朝鲜地理位置原因所以也是常年积雪,所以农耕产出不足。”朱祁钰想了想回答道。 “就像大宁和辽东吗?”朱见济见缝插针问道。这两个孩子年岁更近一些,走得也更近一些。反观德王、晟王几个都只是朱见深、朱见济两个的跟屁虫而已。 “大宁…不至于,辽东差不多…又或者说是像辽东的南部一些,朝鲜的人参、鹿茸很不错,而且还靠海有海产的。”最最名贵的海产当属海珍珠了。 朝廷、倭国都有专职的捞珠人——海女! 据说这原本也是男性的工作,但因为常年潜入冰冷的深海会影响男性生殖能力,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由女性接替了男性成为了采海珍珠的人力了。 “那个朝鲜比我大明好吗?”朱见济问道。 “好?”朱祁钰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地理位置不同,从农耕来看当然远不如我大明南方膏腴之所在。就算是出海捕鱼也不如瀛洲、琼洲等岛屿方便。” “咳~那我们干嘛要打朝鲜?”朱见济一脸不屑道。 “嗯~?”来自父亲朱祁钰血脉压制的眼神让朱见济打了个寒颤,立刻缩在了朱见深后面不敢再出声了。 “首先,谁说我们要打朝鲜了?朝鲜一直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属国,其忠孝之心有如臣子待君父…这一点比你要好多了。”说着,朱祁钰冷冷朝朱见济哼了一声。 “其次,我们在保护朝鲜的态度上是一贯的,就是不允许任何旁人侵犯我们的属国朝鲜。倭国人不行,美国人也不行。” 每国人?是哪国人? “谁敢动朝鲜,我们就动他们。明白吗?” “明白,先生教过这叫围魏救赵!”朱见济很得意的抢答道。 “所以,我们从来就没有过,也不会打朝鲜的主意。见深,你明白了吗?”朱祁钰一手搭在朱见深的肩上问道。 “侄儿…不太明白…我大明费人费钱保护朝鲜,得到了什么呢?” 第196章 世外桃源 “父皇,幼军调动真是只是去保护朝鲜吗?”晚膳时朱见济抓住难得的机会问道。 身为皇子,总要有点特权不是? 自己父亲在当着其他人面前说的话,朱见济信不信都不重要,但就是想多要一些信息好在小伙们面前刷一下自己的人望。这种在小伙伴面前收到的赞叹比父母给的称赞管用一万倍。 “是,也不是。”朱祁钰不动声色夹了一块排骨给朱见济,看着朱见济把排骨塞进嘴里一圈吐出了不带一丝肉还被吮吸到发亮的光骨头才回答朱见济的问题。 “朝鲜是备倭、征倭的最前端,因此保护朝鲜就是备倭了。”朱祁钰轻声说道。 “可是父亲也说过,朝鲜山路难行,征战并不容易呀!”很好,小小年纪就知道从大人讲过的话里面找问题了。 “是的,朝鲜山路难行,大军征战确实不易。所以才需要水师巡哨海上,这样才能做到双管齐下的效果。”朱祁钰对于自己儿子表现出来的成长还是很欣慰的。 “那不是只要派水师去就行了,干嘛还需要从陆上派军马前去呢?”朱见济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 “你还要不要用膳,食不言寝不语,教过很多遍了。”朱祁钰有些失去了耐心。 “这孩子,怎么就是这么不听话,好生用膳。”杭氏连忙出来打圆场。这时候再转头看看一旁的朱见灏,感觉这孩子就乖巧多了。 “放下碗筷,我现在解释,说完后安心用膳,不准再出声了。明白吗?”在得到朱见济肯定答复后朱祁钰才说道:“派出陆上军马是为了能够从陆地上保护人民,也更容易对朝鲜国的百姓施加影响力。” “我大明出钱出力为朝鲜征战,虽说也是为了我大明国境安全,但也符合保护朝鲜之意。因此,陆上出兵进入朝鲜更符合我大明的利益。如果仗都在水上打完了,我们还怎么进入朝鲜?” “进入朝鲜?”朱见济听明白了。 “当然,进入朝鲜。”朱祁钰很明确的回复了这个问题。 “现在只是陈兵辽东,一则为了练兵,二则是为了试探朝鲜的态度。”朱祁钰继续慢慢解答道。 “大明虽有官军百万,但真正能够在严寒的冬日里在山林沟壑间行军作战的官军却没有…” “不对呀,见济记得父亲曾说过,大明在正统十四年、景泰元年和景泰二年,在对达贼时多次趁雪夜千里奔袭。由此收到奇效,大明因此光复塞外万亩牧场。”朱见济再次打断了朱祁钰的话头。 “首先,要注意现在不能称为达贼、达子了,要称…” “蒙古族。”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朱见灏轻轻说出了答案,眼睛还盯着餐桌上的一道溜鱼片出神。 “对,蒙古族。大明自立国之始便是承袭了蒙元的山河、人民。自我大明打败蒙元之后,世间便再没有了元、明之争,有的只是蒙、汉两族的民族矛盾。所以记住了,不能称为达贼,至多只能说是达子…还是不好,就叫蒙古族吧!”朱祁钰这么说,却看到朱见济对于这个问题有些心不在蔫的样子。 “其二,冰雪封路时千里奔袭靠的是在平地里踏雪无痕的爬犁。朝鲜多山地丘陵,若用爬犁恐怕根本就是寸步难行了。” “哦,明白了。那大明将来要在朝鲜常期驻军吗?”朱见济再次问道。 长期驻军?当然,不然干嘛那么大费周张,但这话现在不能这么说。 “倭寇亡我之心不死,官军哪有撤兵的道理。官军虽众,真正的精锐却屈指可数,幼军堪为精锐之一。” “幼军是我朝最能打的军队吗?”朱见济问道。 “父皇,为什么说官军此次也有试探之意?”朱见灏问道。 “嗯…”朱祁钰看了看朱见济,再看看朱见灏,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朱见灏说道:“官军此次虽然以备倭之名屯军辽东,实有试探朝鲜反应的意思。如果朝鲜暗中调大军防备,那么就是朝鲜待我不诚。如果朝鲜并无反应,并且应了我朝要求将大军备于海港准备参与征倭,那就是…” “那就是对我朝廷并无猜忌,可以在征倭中放心托付后背的。”朱见济再次非常精神的抢断了朱祁钰的话头。 “嗯,哼哼,快用膳吧!都凉了。”朱祁钰不再说话,只埋头专心做起了干饭了。 一顿饭用毕,杭氏打发几个孩子去玩了之后自己一人端着茶水来到朱祁钰面前。递上茶水,见朱祁钰兴致不高于是轻声说道:“爷对见济挺失望吧!” “谈不上,现在还小,看不出来。” “还是爷的眼光好。奴也没想到见济性情过于浮燥,恐怕也难当大任。” “还小,看不出来。早些把问题显出来也好,揍一顿能养养性子。” “要是养不好呢?” “那就多揍一顿好了。好习惯养成需要三七二十一日,而坏习惯养成只需要不到三日即可。” “奴可怎么下得去手呀!” “小时候挨打不怕,长记性,长大了不吃亏。”朱祁钰对于教老婆打孩子这事情很热衷。 “爷这是要对朝鲜对手了?‘假道伐虢’的故计,朝鲜不会看不出来。”杭氏选择了转移话题。 “看出来就看出来。朝廷早就准备好了几千倭人式样的竹甲和兵刃,再找几个懂倭语的就能给朝鲜掀起大浪来。他们不防备我大明还好,真要防着我们那就直接用水师从海上打过去就是了。” “这么说…又要开战了?” “不会那么快,至少…今年不会。” 虽然内心像火一样急恨不能一口气就横扫亚欧大陆,但是朱祁钰很清楚以明人现在的儒性思想根本不会那么容易接受自己这种超前的侵略性思想。 可是,即便如此朱祁钰仍然很急很急,有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真的想活五百年呀…… 多少次梦回那个不真实的时代,那是一个具有地域性、时代性特色的国家。在那个国家里是没有压迫和剥削,官员都是人民公仆一心为人民群众服务,在那个国家里人与人之间都是和谐相处,没有尔虞我诈更没有坑蒙拐骗……那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国度! 第197章 稀缺紧俏型人才 景泰七年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眨眼间又来到了东南沿海抗倭的重要时间。 今年的倭寇似乎特别忙,沿海军民左等不来,右等不到。只能在海岸线上远远看到官军巡哨的船只趁着季风或是南下,或是北上。 一年的准备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胶州、上海、福州、广州四地的水师官军都接收到了新的福船,一年时间造出来的福船谁也不敢太当回事,只能在半载的情况下跟其他船只结成舰队沿着海岸线熟悉的线路以巡哨代练兵。 在辽东的军营里更多的精锐开始集结,北方的瓦剌、鞑靼两个部族都已经完蛋了,剩下的部族在失去了领头羊的引领下再也没有了敢于向大明官军一较高低的勇气。 何况大明除了官军锋利的刀剑之外还有蒙古牧民所需要的各种物资,只需要用牛羊马匹去换就可以了,又何必冒险去打打杀杀呢? 在总督于谦尚书的管理下,蒙古人、汉人开始大量混居。驻蒙古的大明官军正在被抽调往辽东和哈密等地,而补充进来的都是年轻、缺乏实战经验的年轻人。 于谦主导的京营防卫十二营官军被分散到了更需要的地方,京城周围只剩下了五个营头。其中还有原三千营、神机营、五军营为基础的三大老营。 京营的防御力量差不多就是国子监下设的武学院也就是北京军事学院了。马、步、炮、车四大陆军配合着皇帝陛下斥巨资研究出来给皇室子弟玩的空军部队——热气球营。 实在不知道这热气球营头能有什么实际用处,每次升空都有一堆前奏工作不说,收回来还麻烦得要死。 有胆大的飞到高高的半空中大喊大叫一番,下面什么也听不清楚。自营头建成至今这短短数年间也不知道这热气球共掉下来多少次,因此折损率极高。 军中都在传着大明要打倭寇了,先是海上击寇,然后要陆上捉贼。同时又派出了以后军都督府后都督范广为总兵官,冠军侯、后军都督府同知石彪为左副总兵的官军直奔哈密镇守。 武清伯、大宁总兵官石亨的军队近期将要安排换防,通知其准备拔营的圣旨已经下了,就等新的官军总兵官到位。私下里大家都在猜,莫不是这次武清伯有机会一雪前耻,往倭国痛痛快快杀上一场也升个侯爷。 武清伯当年在大同做参将的时候他那个宝贝侄儿才是个指挥,几年下来武清伯成了武清伯,那个原本要仰仗叔父的大彪子反而成了冠军侯了,可见武清伯心里那股气憋着有多难受了。 官军上下盘算着通过这一次大战升官加爵的不在少数,据说前兵部尚书王骥也上书请旨为自己的儿子谋个差使。 王骥那老货在景泰朝特别不着皇帝陛下待见不说,因为过错被陛下直接给撸了个干净,还传出了王骥那老货在麓川留下私生子继承老思家地盘的消息。 据传皇帝陛下听说后异常气愤,差点就要抄了王骥那老货的家,还是看着太上皇…哦哦,御兄燕王的面子才放过了王骥。没成想,燕王走了没多久,这王骥还敢跳出来作死。难不成还想恢复爵位? 哼哼,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陛下根本就没打算给这些在正统朝军功混上来的勋贵好日子过。何况王骥真是拿天下的钱粮为他自己一个人攒军功,典型的大炮打蚊子不说,关键是蚊子还没打着,麓川到最后也还在老思家手里握着。 不管怎么说,但凡心思活络点的这会都在找机会为自己谋个差使。正统十四年那次朝廷上下的勋贵武臣都还要想尽办法往军队里面塞人,何况这一次了。 是个人都知道此时的大明官军可以用武装到牙齿来形容,因为多年来对蒙古草原上的掌控使官军根本不缺骡、马。至于正统十四年北征时用的驴…那不是用来剥皮熬阿胶,煮肉冻吃的吗? 在这种大军的支持下还不冲一冲,还想找什么机会升官发财?等着太子殿下登基时封赏吗?哼哼~ “陛下,内阁经过商议还是觉得有必要给这几位请战的罪官一个机会…”陈循小心的一边说着内阁的态度一边注意皇帝陛下的表情转变。 “嗯…”朱祁钰没有明确的表示,只是看着奏折将眉头拧成了一股绳的模样。 “这么说是王骥领的头,赵荣、刘安这一些人都不甘落后纷纷请战喽~” “回陛下。都是陛下的臣子, 知道陛下有意征讨倭寇,都是武臣出身自然希望能够为陛下出一分力。”陈循这会扭头看向一旁的胡濙几人,心中难免暗骂。 胡濙这老头不地道,多半是自己收了人家的好处牵个头要来给几人做说客,偏偏推自己出来做出头鸟。 被皇帝陛下处罚的臣子多了去的,不论文臣武将几乎都没什么好果子吃。而这些带爵的则是特别受到了关照,到现在为止受罚的前勋贵们现在还大多是在官军最前没干个指挥类的差使。 景泰朝贬为事官的武将还真是就得从事官干起,一步步苦熬这么几年。在朝中大臣来看多少也有些心中不忍,都是曾经站在大殿上相互吹胡子瞪眼睛的,犯了错…好吧,犯了律法确实该罚,但用这种方式也太折磨人了些。 早知道皇帝陛下会这么侮辱他们,还不如当时就把他们给一刀剁了省事呢! 当然,又有谁知道景泰皇帝陛下登基后大明朝就有如神助一帮过关斩将无往而不利呢!打败了五十万官军的瓦剌骑军居然就被临时拼凑出来只经过短暂训练的军队打得满地找牙。 更有甚者皇帝陛下居然就能以血为引指天赌咒给达子下降头…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这达子也真的是,就是来扶持他景泰皇帝登基用的踏脚石吧? “好,既然诸卿都这么认为那朕就给个机会给他们。” “仁慈不过吾皇。”好吧,皇帝陛下给了台阶,敢快下了再说。 “要给机会也别只是给他们几个上了奏的,自正统十四年八月十七日之后因罪贬为事官的武将全部可以选择是继续在现在职位上赎罪还 是请旨前往讨贼官军中任职。”朱祁钰决定好好用一用这些人。 大明官培养武官不容易,这也是为什么一旦有战事就会有被贬的文臣武将翻身的机会。只要是知兵的,在战时就是稀缺紧俏型人才,至于曾经违法犯罪…只能去他的了。 第198章 仁慈的皇帝陛下 仁慈不仁慈这就要看站在谁的立场来看待问题了,朱祁钰一直秉承着对贪腐仁慈就是对百姓残忍,对违法乱纪仁慈就是对人民犯罪的宗旨做这个掌权者。 所以在对于赦免囚徒甚至特别关照罪官这种事情是慎之又慎的,这一次对于犯错的勋贵们留下一线机会不如说是借刀杀人更为妥贴。 百姓违法,其中不乏不懂法而犯下大错的。比如掏个鸟蛋偷个豆角什么的,这在老百姓眼里能算得上什么大事吗? 绝大部分人恐怕都会觉得官府这是在装模作样才是,要真这么宝贝的豆角你咋不弄个层层安保?反而是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被差役围着,这是要防谁?防老百姓来告状吗?这也算是为人民作主的朝廷?呸!自不要脸。 官员违法犯罪的,动辄百户、千户甚至万户、十万户老百姓一辈子就给毁了个干干净净。莫说是有起复的机会了,不适用剐刑把他们三族给?了都算是仁慈了。 想想居然还有人贪腐亿万,毁民生无数之后只用蹲个十年八年就能出来继续潇洒,这简直就是对律法的亵渎。 换个角度想想也难怪,一人扛下了所有,可不得护着些。就算没为自己扛事情,指不定哪天自己就会因为一次站队错误或者被旁人牵连而要进苦窑深造一番,现在做事情留些余地将来也好求人放过不是。 不管最先是谁起的头,反正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恩准。张軏、赵荣、刘安、郑亨、郑宏、朱荣、朱瑛等在景泰朝被贬为事官的武人都得到了皇帝陛下准许自募军士与军前效力的机会。 原本都是家大业大的主,经过景泰朝被剥皮割肉放血后原本也只剩了个骨头架子而已,但这次还是值得的。 最让大家感到放心的是据说宫里面的唯二的皇贵妃杭氏这次下了血本,出资为大家募集敢死军士参加征倭战役。皇贵妃杭氏是什么人?那可是皇帝陛下潜邸时就跟着的娘们…咳咳,那啥…枕边人哈~ 更重要的是杭氏诞下了三个皇子,一个个都聪明伶俐,人中龙凤的模样可是没得说了。三个皇子呐!要不是皇后汪氏一直压着,皇帝陛下也早该废了皇太子另立自己的儿子做太子了。 大家猜猜这是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皇后想给自己的嫡子留机会呀!虽说皇后肚子不争气,一连生了三个都是丫头,可是她也才三十岁,还能生。都听说了吗?给皇后宫里的御膳都是特别加了料的,只要陛下到皇后宫里,那什么虎鞭、牛鞭、鹿鞭什么的玩命的上,皇后就是想着自己再生一个嫡子然后才废皇太子呢! 不能啊,这皇太子不已经是皇后的嗣子了吗?这嗣子…… 呀呀呸的,你怎么想事情的?嗣儿子和亲儿子是一回事吗?都说“同进士不同进士,如夫人不如夫人”的,这嗣儿子又怎似儿子呢? 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坊间,各种被自行脑补后的流言传到满天飞个不停,而朱祁钰却在享受着静妃紫虚的进一步按摩。 虽说已经奔四的人了,紫虚的身材仍然保持的很好,这也许就是道家的养身之道。敦伦时手感好,力道够,配合起来也默契,真正是予取予求任君采撷的姿态。 “爷这个坑挖得可不小,只是这要是传了出去怕是对陛下声名不利吧?”杭氏照例端来了菟丝子泡茶给朱祁钰壮阳补肾…那个去火,去火。 “嗤~我是个担心名声的人吗?”朱祁钰满不在乎的说道。 朱祁钰不担心这些即将为了保全家族爵位或者自己仕途的罪臣将来怎么评价自己,反正在朱祁钰眼里都是死人而已。 武将一个“失机”之罪可大可小,石亨当年孤身一人逃回大同最后定的就是失机之罪。 可是擅离职守却绝对是死罪!刘安以广宁伯之爵,身为大同总兵官之实擅离职守无诏返京本就该给斩了的,留到一条命到现在不思悔改还总是想刷存在感找恢复爵位的机会,朱祁钰哪里能容得了他。 更不用说顾兴祖那个二世祖从头到尾就没干过什么合法的事情了,有些人真的这辈子想要依法合规的活着就已经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甚至都远远不够。 以顾兴祖为代表的“靖难”功臣后裔没几个屁股是干净的,毕竟都是干着造反差使得的出身,哪里会是什么好人。 “爷不担心自己名声,也不怕坏了奴那一家的名声啊?”朱祁钰用杭氏的名头,走了杭氏父兄的路子放的消息出去。这才让那群官二代、官三代深信不疑纷纷报名请战。 “瞧你这话说的,我还能害了自己老丈人吗?我那老丈人说了什么了吗?没有呀!只不过是问了问他们要不要召募一些敢死之士,杭府愿意出钱出粮而已,这不正是忠君报国的表现吗?”朱祁钰两眼一翻摆出死朱不怕开水的模样品着热茶。 “嗤——”一番模样倒把紫虚给逗乐了:“爷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杭指挥虽说是没有挑明了话头,可那话里的意思可不都是皇贵妃娘娘想得到他们武臣的支持吗?” 杭氏的父亲这么些年还仅仅是顶着个带俸指挥的头衔,要说他能拿出那么多钱出来召募几百、几千死士给这些罪将用打死了都没人信。宫外面的流言也就这么传开了去,虽然杭指挥每次都坚决不肯承认,但越是这般作派越是让人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杭府不仅仅是想做皇太子的外公,也还要做皇后的娘家人!为了扳倒皇后汪氏,杭府上下出了血本交好旧勋贵、武将世家了。 “爷且跟奴姐妹说说,这盘棋是怎么个打算的?别让奴家尽在瓮中。”杭氏借着话头追问道。 “能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让他们登船,南下,入占城这几步走嘛!” “爷不是要攻倭寇占朝鲜?!”杭氏顿时叫出了声。 “有谁说过我要沿海岸北上吗?”朱祁钰伸出手开始不安份的逗弄起了紫虚随口问道。 “可…可是…前几日见济他们都还在问朝鲜的事情…”杭氏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朝廷内外都在传皇帝要发兵打朝鲜,这一路就是要北上以征倭之名借道收了朝鲜入囊中,怎么突然是发兵占城了? 第199章 一路砍过去 是走水路打倭国还是打占城攻交趾,怎么着也要等到上了贼船的时候…上了官船出海之后才会公布答案了。等到那个时候想下官也没可能,只有硬着头皮到达目的地然后按计划发起进攻就是了。 占城稻很早就在中国出了名,颗粒饱满还一年两熟,大明南方很多地方都可以种植这些稻子。只可惜中国一直以来获得占城稻稻种的机会都比较有限,根本供不应求。 不过这难不倒朱祁钰,虽然没可能立刻通过杂交的方式获得新稻种,但是可以灭了占城…咳咳,又错了,再来…可以收复占城,从而使大明朝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得稻种呀! 太祖时将占城定为不征之国了,但是占城现在还是单独的国吗?呵呵,这几年大明通过陆路向西南接壤的各国、各部族收购粮食,早就将利益摆在了众人面前。 占城,现在已经不是占城人的占城了。既然占城被灭了,那我大明做为占城的宗主国岂有不救之理?至于为什么现在才救,当然是因为现在才知道嘛! 路途太过遥远,消息传递太不方便,这才没能第一时间派出天朝大军出兵占城救护。至于数度过占城知情不报的大明官员嘛…一定会受到朝廷的严厉处罚,非常残忍的那种处罚! “爷这一手瞒天过海还真是好手段,莫说朝鲜上下都被瞒住了,就连官军自己怕也是没几个人知道吧?”杭氏揶揄道。 “哪能呢,至少水师是知道的。”水师当然知道了,只不过是以密旨形式,队伍集结完毕所有人完成登船后水师才能拆开信件一看究竟。 “那朝鲜王只怕还傻傻的等着我天朝大军,要配合了一起去征倭呢!”杭氏想想就觉得好笑,瞟了眼紫虚也是一脸坏笑。 “现在这个时候出征倭国并不合适,季风一年刮两轮,一轮一个来回。等到官军集结完毕差不多正好是风信从北往南刮,大军自天津、胶东集结后乘船正好沿海岸线南下。之前造势了数年时间,我大明官军欲趁势征倭已经是天下人的共识了,西南诸国根本不会有所防备……”说到这里,朱祁钰自己也坏笑了起来。 “哎~不对呀,那云南方面?”杭氏突然想起来,云贵方面直面西南各族,难道没有动静? “云南?呵呵,罗通早得了密旨在提前布局准备了。一年前云南就开始向交趾散布朝廷要征倭国的消息,开春前更是散布消息让交趾相信云南屯集大军是因为朝廷担心主力渡海征倭时交趾会再度生乱。所以…” “所以这会交趾不会认为大明集结官军是为了防御,所以不会征调大军防备?”见朱祁钰卖关子,杭氏连忙识趣地问道。 “倒也不是…”朱祁钰又笑了起来,已经不是坏坏地笑那种,更像是贱贱地笑。 “虚虚实实而已,无论交趾会不会调兵北上与朝廷官军对峙,官军都会在指定时间袭扰交趾叛贼。”在这里朱祁钰用上了叛贼的称呼。 叛贼,就是叛贼。大明立国时都已经臣服了,借着大明“靖难”打成一锅粥的机会造了反,然后又几次三番叛了降,降了叛。如果不是宣德年间总兵官柳升战败后王通胆寒私自退兵,大明交趾怎么就能成了安南了? 耻辱,奇耻大辱! 经历了几十年的等待,中国母亲等得太久了,正在声声泣血的呼唤交趾快快回来——你快回来~ “这又是为何?”听到朱祁钰说大明官军会主动挑衅,杭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兵者,诡道也。这便是虚中藏实,实中藏虚了。你且说说,我大明几路官军征交趾呀?”朱祁钰一边享受着紫虚的头部按摩一边捏着紫虚的手轻轻地来回摩挲着问道。 “不就是…还有水路?!” “着呀!算算时间,大明官军先在陆路开始袭扰交趾,黎氏必然认为罗通之前的行为就是骗他在北部边境不设防备的,必然立刻调全国…呸!黎贼必然调全境叛军主力北上阻扰朝廷官军收复交趾……”说到这里,朱祁钰眯着眼看了看杭氏笑而不语。 “喔~水路官军掐好了时间在沿海寻找登陆地,而大明水师这些年一直在与南洋诸国贸易,自然能安排官军尽快登陆然后长驱直入了。” “嗯~孺子可教也。可不就是长驱直入了嘛!”朱祁钰说着眼神朝着杭氏下三路招呼,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人君子的样子。 “呀!讨厌~”发现了朱祁钰不正经的眼神后杭氏扭着腰肢走开了,想要把空间留给了朱祁钰和紫虚。 “娘娘…奴今日不宜…”紫虚看到情形不对哪里不知道杭氏是不想搭理朱祁钰白日荒淫的要求,以免被孩子们看到就糟了。可是自己这几天也确实不适合,连忙出声求助。 眼见着躲不掉,只好吩咐让人看门,也不再矫情就直接走到了摇椅旁边蹲下给朱祁钰捏起了腿。 “这一仗,怕又得三五年吧?”杭氏重新接过话头,手也没闲着。 “可不是,怎么也得个三年五载的。幸好早几年就开始布局了,西南诸部土族青壮组成的官军不求快速突入交趾,只要能够牵制住黎氏叛军足够多的时间就够了。” “爷的意思是,还是要指望水师破敌?” “水师哪够,交趾、暹罗等地都是多山林地带,虽然接海但沿海村寨所占人数不足以彻底影响战局。我们一步一步慢慢蚕食就好了,哪怕一年只收一、两个山头或是一、两个村寨,倒逼交趾百姓反正剿杀叛贼回归大明就是了。” 嘶……仗可以这么打吗?那得消耗大明多少人力物力呀? “爷,先帝时就是因为旷日持久,朝廷无力支持才不得已放弃交趾的。”这事不是秘密,何况当年翻王通和罗通两人档案时杭氏也是知道的。 当年英国公张辅几乎真的是泣血上书请求出兵收复交趾,奈何朝廷实力真的扛不住降而复叛,大军平定后再降然后再叛,这么反反复复无穷无尽地折腾了。 “不怕。只要先拿下南部沿海地区并建设城寨做长久之计,然后便可以为我大明官军水师做补给中转场所,又能得到来自海上的官军源源不断地支持,就能成为给交趾慢慢放血的伤口。”朱祁钰不太用阴谋…这次偷袭不算。但在阳谋的使用上常常让人进退不能,一旦被大明官军占了先手,交趾当权者就算知道大明打的什么算盘也没有办法。 “宣德年间柳升、王通损兵折将是因为大军深入中了黎贼埋伏,此次大军只要步步为营,不计一日一时得失慢慢紧逼,再有埋伏也不怕了。” “爷这话说的奴信。只是……”前面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有个“但是”的存在就一定是不赞成的。 “只是什么?”朱祁钰当然明白这个反转台词的意义。 “爷先前也说了,交趾山高林密,莫说埋伏个几千几万人,只怕是探子就在眼前也瞧不见呢!”杭氏说的没错,山高林密的最好藏人。从小生活在密林里的安南人…交趾人自然对于如何防患蚊虫蛇鼠有一套办法,一头扎进密林草丛中只怕就在眼前也看不到。 “此言甚是有理~”朱祁钰拽起了文笑道:“所以我从开平调了些狼犬过去给罗通用来探路。” 狼犬?这是什么犬? 杭氏不明白,紫虚也没听过。 “狼犬就是用狼和犬杂交出来的新犬种,即有狼的狠劲,又有家犬对主人的忠诚。有狼犬陪伴官军镇守边疆可谓如虎添翼,如今抽调了一些到南边也试试能不能用。” “如此说来,奴要先恭喜爷不日收复失地了。”奉承话说两句不少什么,何况是奉承自己男人。 “倒也不是。”朱祁钰自己认识反而清醒道:“云南地处西南,已经是毒虫横生瘴气弥漫了。西南土着在云南都常有因为遭遇蛇虫而丧了命,何况其他。因此我还给了罗通一道旨意。” “还有一道旨意?”这么说杭氏还真很好奇了,有什么能克制这些当地特有的恶劣环境影响吗? “行一里,伐林一里。所过之处,大军左右一里树木伐尽!” 这是要……一路砍遍整个交趾呀! 第200章 交趾总督 走一里,砍一里,走一路,砍一路。 朱祁钰的办法很蠢,但很管用。管不了什么名贵木材,珍贵草药又或者什么珍稀野生动物栖息地,就这么一路砍下去。 逢树砍树,见草除草。几万大军就这么每天轮流伐木、除草慢慢往前推就是了。有狼犬在前沿警戒甚至都完全不用担心交趾叛贼来偷袭。 西南的毒虫蛇兽实在是挺恐怖的,如果不小心应付仅仅这一方面的减员就够大明官军造反了。而只要慢慢往前推,每天三、五成群的围着大树你一斧头我一锯的吹牛打屁慢慢往前推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在森林里,人类是弱小的。没有树和草的森林,那还是森林吗?朱祁钰没有吩咐按照刀耕火种的做派直接趁着风势合适的时候一把火过去就算是对这片原始森林最大的尊敬了。 没有路,就砍出一条大路来。莫说藏个人了,就是一条长虫你看还能不能藏得住? “罗通…不能答应吧?”杭氏斜了眼紫虚欲言又止。 “为什么?”朱祁钰不解,偏过头问道。 “罗通的年岁,怕是熬不住,等不起了。” “嗯,想得很对,我也有这个担心。所以给罗通下旨言明了,若是依朕的法子拿下交趾他就是交趾首任总督,加太子少傅兼太子少保。否则…” “否则怎么?” “否则,就算他拿下了整个交趾成就了首功,也只能去南京任个闲职养老。”朱祁钰很清楚罗通对于权力的欲望有多大。 几十年的压抑,一朝得到释放、宣泄的机会,哪里会肯放过。朱祁钰摆出来一副吃定罗通的臭脸,算准了罗通不敢造次。 “哦…这么说来主攻方向其实是水师登陆的方向,也就是…那岂不是幼军所部主攻?”杭氏有些吃惊道。 “这话也不对。”朱祁钰又卖起了关子,说到这里就笑而不语直到杭氏一再摇着自己的腿才贱笑着说道:“其一,此次水师运送的并不是幼军主力。” “是奴父亲召募的勇壮?” “唉~哪里就是岳丈招募的勇壮了?”朱祁钰再次耍起了无赖:“那些所谓的勇壮本就是赵荣等人自刑部大牢里召募的,与岳丈何干?要非说有干系,顶多是岳丈为国捐了些银钱而已。” 嘶……这是要一推二五六,彻底摆脱关系呀! “福生无量天尊……”紫虚侧过身子,朝着南方叉手轻吟道门祈福语。 “都是死违律犯禁的玩意儿,屡教不改让各地官衙伤透了脑筋,抓了一直押在大牢里生霉长蛆也不是个长久之计,索性借着这个由头以特赦的名义都扔给了那几个罪将,且看看他们能将交趾搅成什么样子。”对于这些人的死活朱祁钰是不关心的。 历朝历代,中外各国都有罪囚戍边或者发配苦寒地的惩罚,将这些罪囚扔去交趾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至于说是不是存在诳骗的嫌疑嘛~呵呵,我大明朝廷怎么会骗人呢?一定是你们某人没有理解清楚而已。再说了,骗你咋的了?前后随便你各数四、五百年你再看看哪个朝代哪个上位者不骗了? 不过是一群臭囚徒而已,难不成还想问我们要什么人权吗?呸!这也就是科学技术不够发达,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想把你们给定了死罪然后拆零了给发卖掉。 “只是这样…人数也太少了吧?爷此次征交趾本就是以中旨行事,若是让人抓住把柄指责爷海借叛贼之手残杀囚徒终是不好的。”听到朱祁钰的计划杭氏多少有些担忧,自己老父亲也参与其中了,皇帝陛下在深宫里朝廷上下不敢怎么样,只怕到时候父兄会成为文武百官的出气筒了。 “天津、胶州、上海、福州、广州水师五大卫所几乎倾巢而出,除了黄萧养亲自带队守住了琉球要道防备倭寇南下之外仅水师官军将士便有万余人。再加上锦衣卫和各大宗室里挑出来的刀客,你道真的就靠着那几千只会欺压良善的囚徒就能夺回交趾不成。”朱祁钰说道。 “宗室?!”说道宗室,杭氏大概明白了什么。 这几年宗室参与地方建设从中获利,明为建设实际上也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招商引资而已。有将税赋分成方式打着“返税”旗号招商的就有“给出一切便利条件”形式引资的,乌烟瘴气的有,出卖朝廷利益的有,只是危害还在可控范围内朱祁钰也就听之任之了。 全国各地都在搞招商要引资,可是资金为什么要来你这而不是去他那?无非都是各凭手段能拖就拖,不能拖就拽,反正不论什么手段把人骗过来落地后再慢慢上手段就是了。 可这些来钱再快也没有跨国贸易来钱容易,湖广的粗茶长满山头也不见得值几个钱,在本地根本没人当回事。可是采摘下来经营处理后制成了茶饼(不能说是什么茶哈,搞不好会被人喷死)卖到蒙古草原上就是一饼换一牛的价格。就这,还是良心价了,几个大子的货品真真地含泪血赚十八贯八的那种感觉谁人又能明白?谁又能懂? 正因为吃了甜头,甜到掉牙倒了胃口之后再接到皇帝私信说有好处,那能少得了我们宗室?这大明朝的天下还是得我们宗室来帮忙看着的,不然都给那些外姓人给祸祸掉了。 各家各户从府里抽调了能打敢拼过惯了刀口舔血日子的莽撞汉子就组成了“商队”在胶州、上海、福州、广州四处登上了官军护卫的船队。 想要过骄淫奢靡的日子绝对不是你有多会念书又或者有多敢打敢拼,只有一条路才是骄奢日子的基础——会投胎! 真正借着敢打敢拼碰上好时候能够积攒下亿万家财的也不过是贱商而已,只要上位者一个手指头随时能够像捻死一只蚂蚁一般让你的财富帝国一夜间崩塌。 只有生得好,生在造反成功的而且…咳咳咳咳…最近脑子不灵光经常说大实话…咳咳咳…经常语无伦次哈。重来! 只有生得好,生在为国为民谋福祉的英雄家里,还要笑到最后在大局稳定后仍然能身居高位的英雄家里,这样才是最最保险的致富方法。 当然必须得是正经的官二代、官三代,可不能是那些个苦熬资历临老才勉强摸到部阁边边的。这种家庭背景出身的你甭管红的、白的还是蓝的、绿的自己和子孙后代都不用愁——只要不犯下大错。 而实际上你就算啥也不是,就因为你天生所属的派系都让你拥有一个很不错的差使,过着庶民一辈子无法一窥究竟的生活。 堂堂大明宗室,可不就是天生就该含着金汤匙的吗?这朝廷要出兵去打倭寇,大家组织了些个门下“雇工”一路上服侍出征的大军,也算是报效朝廷了不是,这都是应当应份的,不值得一提。 “爷这可是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呀!”杭氏调笑道:“早就知道爷看宗室私自豢养刀客不满了,只是没想到爷居然想到用这种方式消耗他们的实力了。” 大明朝不准养私军,就算是皇室子弟也是由朝廷派遣定数的官军做差遣用,家将、私兵是绝对禁止的。 朱祁钰一招借刀杀人,把宗室长年雇佣在塞外行走的“镖师”和大牢里那些亡命之徒一齐送到交趾去拼杀,还真是废物利用了。 手段是阴险了些,但绝对是阳谋。朱祁钰很不要脸的这般安慰自己…… 第201章 人心向利 朝廷征……倭大军还在集结,朱祁钰就把计划对杭氏和紫虚全盘托出,杭氏心里面是非常得意的。这证明男人没防着自己,真拿自己当成可以一起“共谋大计”的人,挺好。要是每次上身时别那么猴急,一折腾起来就那么不管不顾的就更好了。 一直知道自己这位爷的手段了得,没想到居然还在暗中下了这么一盘大棋。朝鲜王此时恐怕还在想怎么提防大明官军的假道伐虢,而另一方面官军就会直扑交趾了。 “朝鲜那边要是问起来,朝廷这边怎么说?”杭氏很识趣的趁着男人高兴添一句凑趣道。 “还能怎么说,总不好说是因为发现朝鲜对王师有不臣之意,所以不打算帮朝鲜抗倭了。当然是说时候没掌握好,大军被风给吹到交趾去了喽~” “咯咯咯…”杭氏忍不住笑开了,紫虚也忍的挺难受抖个不停。 “哪有这般戏弄人的,就爷会作怪。“杭氏没好气地白了朱祁钰一眼,让朱祁钰忍不住又有些小鸡动的。 “还好啦,这种时候就要真真假假的,朝廷越是藏掖着不跟他们说实话,他们就越是会乱猜。让礼部的态度再冷淡一点,甚至找几个黑面神来给他们上点脸色,朝鲜上下多半会以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我大明侦得,惹恼了天朝上国,必定会安排人来请罪的。” “然后朝廷就可以过几年平定交趾后再派官军以征倭之名一举收朝鲜入囊中了?”杭氏追问道。 自己肚子争气,生的儿子多不说,到现在还受到皇帝陛下宠幸,而且……还能生!皇帝陛下打下来的富饶土地越多越好,自己的儿子们可以挑的地方就越多。 “用不了等几年之后,”朱祁钰说道:“忘了我刚说的了?这季风一年会来个两、 三次,每次差不多是一个来回。从北至南时倭寇借风势来我大明海疆侵扰,也正合了我大军借风势南下平交趾。等这风势过去后自南往北时……” “正好大军征倭国!”杭氏有些小兴奋了,似乎满眼充满了小星星一样闪耀着光芒。 毕竟才是个三十岁的女人,哪怕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也常有小女人姿态,着实惹人爱怜。 试想四百年后,莫说三十出头的了,三十大几又或者四十多甚至五十几的小姑娘也经常跳到人们视野前大谈各种征婚要求,林林总总十好几条,每一条都大跌眼镜。这么想来,朱祁钰有种立刻翻身上前一把拽过杭氏好好再研究一下生人…喔喔,人生真谛的冲动。 “可不是吗,就借着那股暖风直接大军开赴倭国去就是了。” “可是……哪来的兵呢?”紫虚冷不丁插了嘴。 “嗯?…是呀,交趾平叛一时半会拿不下来,哪来的大军征倭。爷又哄人家呢!”经过紫虚这么一嘴,杭氏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了一般。 “吓~瞧这话说的,骗谁也不能骗你们呐!不就是征倭大军吗,怎么就没有了?”朱祁钰反问道:“交趾平叛用朝廷大军了吗?” “虽然是诳骗了几个罪臣自募勇壮再加上各宗室出的人,那人也不过几千而已。加上水师万余人,勉强守住一个港口便了不得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大军可以调派?”杭氏有种被欺骗…不,是被冒犯的感觉。 这么简单的算术题没可能做不出来,看你怎么编下去。 “琼州……” “琼州?!”是呀,之前一直没说动用了琼州的兵马。 “不对,琼州虽然有官军卫所,但那人数也不多,勉强凑个三、五千顶了天了。顶多是守户而已,绝无征伐的能力。” “嗯,还真让你说中了,琼州的官军连上水师一起也只有这么多了。但我也没说要用这些军马征伐呀!” “爷这又拿我消遣呢!”杭氏有些恼了,小性子上来一把推开了朱祁钰的脚,起身自顾自“忙”起了手头上的活计。 “哈哈哈…”朱祁钰忍不住笑了起来:“瞧你这不经逗的。官军主力此次目的只是要占住交趾一、两个沿海城港,并没有进一步的动向,因此这么些人也就够了。” “官军?…爷的意思是那些勇壮……”紫虚欲言又止。 嘶…皇帝陛下手真黑,这是真要拿那些人去做马前卒吗? “水师只需要在占领港口时出兵配合,之后的主要责任就是从广州到琼州再到交趾分批分段运送援军和补给了。而且征交趾时正是天气炎热潮湿的时节,疫病横生,官军人数够用就好,不宜过多。” 朱祁钰一句疫病横生,让紫虚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朱祁钰感觉到紫虚的情绪变化后望了过去,紫虚却已经继续埋头做起了腿部按摩了。 再按,该要该脚底板了,特别是肾功能那个位置得好好按按。朱祁钰这么想着没有再说什么。 “爷这个意思是水师将人送到后就只是陆续向交趾运送增援,主力官军可以借风势立即回转征倭了?”听到这里,杭氏还是挺关心的,这意味着大明增加地盘是摆在眼前的事情了。 “用不了等三、五年,但是一年多还是要等的。” “还要一年呀…”多少有些失望,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一年。一年之后正好倭人也放松的警惕开始频繁对朝鲜下手,而朝鲜为了应付倭寇常年侵扰不得不抽调军队在东面沿海布置时,朝廷大军突然自辽东渡江入境,然后直接占领朝鲜王城问罪。朝鲜,不战而定矣。” 朝鲜半岛因为地理和历史原因,一直对中原王国称臣进贡寻求保护。对于之前的历朝历代君王而言,朝鲜或许都是鸡肋一样的存在。常年冰雪覆盖,物产单一粮食自足就成问题,拿来也只是负担而已。 但朱祁钰很清楚朝鲜半岛在后世起到了多么重要的作用,那不仅仅是拥有一个港湾,一个战略缓冲地带,更重要的是还有那么多长腿思密达…… 明太祖朱元璋那老货曾经疼爱的一个朝鲜妃子据说就是能歌善舞的代表,可惜她的重八哥去世后也殉葬走了,最终没有留下什么。朝鲜半岛啊…我的韩民美女…… 第202章 闲话战事 皇宫里美人多得是,尤其是景泰朝但凡哪个部族想与朝廷交好就得乖乖把族里的贵女交出来…那个,那个应该叫主动请旨要奉上丑女请皇帝陛下笑纳。 这算是家有丑女,愿以柳蒲之姿自荐枕席,还望皇帝陛下不要嫌弃能够抽空躬耕一番。要是皇帝陛下实在没空,哪怕能把人留在身边给陛下打打洗脚水什么的,也是我们部族的荣耀。 站在朱祁钰的立场上来看,这种好事怎么会嫌多呢? 那种单音节占据主要场景,三、两个人就能拍完的小制作片子除了岛国之外,半岛国也常有惊人之作的。前世没机会亲自体验,这一世还不可劲的造吗? 要说女人,什么样的女人皇帝没见过?连口宣道号的都给掳进宫里给自己做足底按摩了,还差你几个棒子、鬼子的?切~~ 差! 再说了,甭管差不差,反正雄性占有欲就是这个样子。但凡是个带种的,谁不想撑起擎天柱把全世界的那半边天给捅个稀巴烂的。要是有不想捅的,只能是如花芳容实在下不了手而已。 “爷这真是好算计,如此一来仅仅两、三年间便可收复交趾不说,还能一举荡平倭寇自此绝了大明百年倭患。不,当说是自此绝了唐宋以来便为害中国的倭害,可是件了不起的功德。” 对于杭氏的吹捧,朱祁钰欣然接受了。若是成了可不就是成就了一件大功德了,不然过个几百年倭寇为祸还不只东南沿海呢!倭奴亡中国之心从来就没有绝过,哪怕是战后也快速为自己的崛起铺平道路,不惜牺牲本国万千女性也要安慰好不远万里到自己这弹丸小国来“保护”自己的白种人大兵。 更是为了快速恢复国力彻底颠覆伦理,只要是个能挺起来的就可以满大街小巷推门为国家人口建设努力耕耘……生不逢时呀! 也不对,就算生在那时候也没用。那会,某国还处在不同的派别争斗当中。据传由此造成的人员死伤更胜过倭寇造成的人员伤亡数据,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再之后……都没法说了,倭奴短短十余年便恢复了元气,顺势再次成为强国。而某个胜国却还在几年普通的自然灾害里损失了大量人口,这次的人口据不完全统计更是绝对超过了战时军民损失。 所以有时候选择真的很重要,眼前看起来似乎是条正确的道路,可是走出去一截却可能会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更惨的是居然连后悔的机会都不给你留。在“宁吃某某草,不栽啥啥苗”的那种大环境下稍有点质疑,不不不,哪怕稍有点迟疑就会被扣个一顶贼大的帽子折断你的脖子…… “我是想一、两年荡平倭奴巢穴,只怕是没这么简单哟~”倭奴此时虽然还是幕府时代,可是在遇到强敌时也会很容易的拧成一股绳对抗外敌。 “那爷是打算多久时间平定倭寇?” “这可说不好了……完全得看我心情。” “啊?!”杭氏有些懵圈了。打仗这种事情是可以看心情的吗?又不是老娘们发浑,咋的打个国仗都要看心情了。 “那必须得看我心情了。心情好了,给他们个痛快,一年半载的结束掉也不是不行。心情不好了,可得拖一阵子。没听说过钝刀子割肉吃才叫香吗?” 钝刀子割肉还香?这是什么鬼道理! “爷,您这说笑呢!朝廷上下就能让您那么慢悠悠地打?” “那可不~朝廷上下文官都是两榜进士出身,近视哪~就是看不到远处,眼神不好的那些个人。”朱祁钰一边说还一边拿说比划一下,配合着面部表情狰狞地想要看清手上不存在的书本的模样,将睁眼瞎形容了个极致。 杭氏被朱祁钰的模样逗得咯咯大笑,半晌也停不下来。紫虚终于也不端着了,捂着肚子笑到不能自己。 “爷说文官都是近视,那武将呢?还能看不清爷这般操持?” “切~武将,哼!想想正统年间多次征讨麓川,之后更是在区区三、五日内准备好北征军马就知道武将的心思了。”朱祁钰不屑道。 “再者说了,此次征倭必然会有大量收益,莫说文臣武将了,但凡是个人都不会愿意错过这次耄耋盛宴。” “倭国不过是弹丸小国而已,哪能有什么大收益。”杭氏自然是不信的。 做为地质活动曾经非常频繁的地区,倭岛的金属矿产资源其实还是挺不错的。仅银、铜这两项贵金属和身为海岛的渔业资源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爷说说,让奴也长长见识。”杭氏做出好学乖宝宝的样子凑过身子来询问道。 “偏不告诉你,等拿下了倭岛后你们就知道了。”朱祁钰一脸傲骄。身为后来人,这点地理知识还是知道的。 眼见杭氏又一脸不情愿地嘟着嘴甩甩袖袍就要离开,朱祁钰快速欺身一把揽过就要当场将杭氏法办了。 “妹妹快来帮我~”也不知道是为了增添情调还是真不情不愿,杭氏一边娇笑着喘息空档一边呼唤在一旁看热闹的紫虚。 听到召唤,紫虚凑过来一伸手……解开了杭氏的衣裙,可帮了大忙了~ 身为道士,不同派系戒律也有些许差异。最大的就是有没有“火居道士”这么一说了。 紫虚拜到底算不算是正经道理真不好说,非要说不正经吧…静慈仙师摆在那里呢,你想什么呢! 可要是说正经,她这个道士也确实没有登记注册,没纳入官方正式登记的。 不过甭管怎么算,现在都没有人会怀疑她是景泰皇帝陛下妃子的身份。人家正一道士成亲也要焚表告天地,表文那叫主打一个“惨烈”。别说有啥对不起伴侣的实际行动了,完全属于但凡多点杂念天空不放晴都不敢出门的那种。 道士成亲后不着调的,想着隔壁家的,又或者要寻求点刺激、耐不住寂寞什么的,但凡有点精神出轨那都可是要承担天诛地灭风险的~ 不过,紫虚这似乎不算是成亲吧?没有媒聘,更没有花轿进门拜天地君亲的礼仪,就这么直接往床单上一滚,位份一给,就这么完事了。 嗯嗯,所以是不能算有什么欺天灭地的行径的,所以这从道家来讲是不是顶多算野合来着? 咳,没所谓啦~ 反正朱祁钰办事时候在一旁帮忙推屁股的事情也没少干过,也不知道道君爷是压根没认过这个弟子还是顾及到了朱老二这货的身份,莫说天降旱雷下来劈死这两货了,下雨时打雷都绕着皇宫走…… 第203章 挖坟 面对战事的态度当然不能真的像是在与杭氏在房里乐呵的时候那么随意,看着被挂起来的舆图朱祁钰陷入了沉思。 交趾地处大明西南,因为山高林密常年处于深山老林状态,蚊虫蛇鼠之多令人咋舌。仅后世大鸟、白熊都曾经以绝对武力优势也没在那地方讨到好就很说明问题了。 虽然说后世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取得了决定性的优势,最终达到了战略目的使白眼狼老实了一段时间,但要细究也是多少人用自己的血与汗拼出来的。 战争,老百姓只知道被人告知的输赢结果,而其中的血泪只有身临其境的当事人在不受任何人为干预的情况下讲述才够真实。 从流传出来的记载中可以想到,一个成年人蜷缩在一个狗洞般大小的地方忍受着潮湿的气候,随时有蛇鼠光顾,还要忍受着火炮和黑枪的点名。夜间没有枪炮的喧嚣时,蚊虫振动着翅膀在耳旁飞动提起了你刚想放松一点的心情,这时又听到嘶嘶声传来,从坑道中一条长虫快速穿行而过……但凡有些幽闭恐惧的都不用开打就能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陛下,此举甚为不妥。陛下,需知‘国之大好战必亡’呀!臣肯请陛下收回成命,立刻召回官军。”被召来商议赶制器械补充给罗通的工部尚书石璞苦着脸几乎用哀求的声调求朱祁钰下旨调回军队。 “石卿这话朕可就不明白了,朕是请石卿着手安排准备给云贵官军提供密林行军所需坎具、帐篷诸物,怎么就说要‘召回大军’了?这军在何处呀?”朱祁钰当这么多年皇帝主打就是一个不要脸。 别说你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把证据甩在我脸上了我也坚决不承认。咋地,不服想咬我吗? “陛下,现在朝廷内外都传遍了。陛下以备倭为名调动水师官军集结,各地宗室都没落下纷纷派遣门下…仆从随行。而后水师扬帆南下,并未北上,此时陛下又让增补云贵军械器物。陛下这要不是想征交趾,都白瞎了我们这帮老臣的一双招子了。” 工部尚书石璞快要哭出声来了。 这皇帝做事太不讲究了,事情已经是官场上公开的秘密了,居然还想要打马糊眼不肯承认。 “备倭归备倭,与交趾又有何干。扬帆南下那或许只是借助风势走上一段,之后就云琉球了吧?又或者只是南下去其他港口汇合、补给什么的,不要想多了哈~” “陛下!船上有人见情势不对偷偷跳了海,游回岸后把事情都说出来了,您怎么还想瞒?这哪是能瞒得住的!” “啥?跳下海了?没给淹死?” “咳咳咳…陛下…”摊上这么个玩意,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陛下,跳船之人名叫戴喜,原本就是浙江近海而居,深谙水性。水师下令登船时这个戴喜就觉得不对劲,出海不久便趁人不备跳水游回岸上将事情报给了当地官府。” 啥?报给官府?这是什么操作? “戴喜以为是水师哗变,于是跳水后向官府求救。随水师出征的船上都是各宗室亲随家仆和…一些商贾之资……”言多必失,石璞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把不能说的秘密也展现在了阳光下,连忙收口不提。 原来如此,这时候朱祁钰也明白过来了。那个叫戴喜的搞不好就是浙江水域的疍民,不知道什么原因投了某个宗室门下,这次朱祁钰忽悠各宗室一起发财的时候被派了出来。 因为是久在海上的,当然知道这个时节的季风方向不对,本就对于征倭满脑子问号。当水师喊开船时戴喜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众人一起先上船一探究,没多久便发现情况可疑后的戴喜仗着自己水性好跳了船来岸上找官府报信…… “真真是…一群废物!”朱祁钰骂道。 好嘛,不骂不知道,你这一骂可不就承认了大明皇帝陛下玩阴招,以征倭的名义派水师出海打交趾了。 “陛下,三思呀!还请陛下即刻颁旨召回水师大军。”石璞虽然是工部尚书,可也是老臣子了,这点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是知道的。 大家才知道这个消息时还不信,听到皇帝陛下召见众人就给了任务让一探究竟的。 一探究竟?根本不用探,人一到乾清宫看到皇帝陛下站着的位置就觉出了味不对。对外宣称只用水师征倭寇,两眼却死死盯着西南方向,那是征倭吗?用魂征呀?! “召回…这个…水师大军征倭…哪有才出发就召回的道理?何况这都走了好几天了,顺风顺水的哪里还召得回来?” 对于朱祁钰继续臭不要脸的坚持说水师是去琉球备倭、征倭这种鬼话石璞是一个字也不信的,但是话也不是全然不对。顺风顺水的,等朝廷知道都已经好些天了,这会就算是陛下颁了旨意恐怕还没出京人家就已经到交趾大门口了。 “行了,别唉声叹气的,来说说怎么为西南增调一些军械物资吧!”打仗,原来真的可以这么随意。 罗通在西南的几年准备,仅靠着召募的当地土人在小规模骚扰交趾吸引叛军这事上面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打了就跑,往丛林里一钻你根本就没办法。 丛林里有丛林的法则,不是你人多、武器精良就是绝对的强者。只要运用得当,一只小小的蜘蛛都能左右战局。 算算时间战事就要开始时朱祁钰才想起来征缅远征军的惨况,用十不存一…百不存一甚至千不存一来形容也并不为过。究其原因就是过于信任盟友,自身准备太不充足了。 密林里打仗,该有的准备还是要有的。虽然朱祁钰打的算盘是将挡路的森林砍出一条大路出来,可是朝廷还是需要尽可能多一些合用的物资补给才是正道。 “陛下,若是战事,补给当找户部与兵部。西南用兵,我工部能做的很有限呀!” “嗯,罗通在云贵练兵辛苦,朝廷应该替他想到一些事情。比如说这被服、帐篷什么的,还有伐木用的锯子、斧子什么的。西南属烟瘴潮湿之地,生火造饭也不容易,这些都还是要从工部来想办法着手解决。” “臣遵旨,即刻前去准备。依臣之见,可以就近从南京调拔一批,自京营调派援军时再带上一批,其余由江南、浙江、福建、两广、湖广等地采购一批就近供给,免得物资来回运送耽误了罗总督大事。” 石璞倒是大度,现看形势已经没有转圜余地直接也不费话给出解决方案。 “如此甚好~”朱祁钰听完表示认可夸赞道:“石卿办事朕还是放心的…朕一直想还了金英的愿,让他落叶归根呐~” 嘶…皇帝陛下这就儿戏了吧!石璞感觉有些牙酸。金英是交趾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是也没听有谁说过金英想要落叶归根哪? 就算是,皇帝陛下这就伐交趾就为了给一个埋了好几年的死太监迁坟?那死…太监人都埋了地里好几年了,这会棺椁烂没烂都是个未知数。 “想当年朝廷上下纷纷弹劾金英贪贿、跋扈、卖官鬻爵…朕记得石卿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上章弹劾的。对吧?” 嘶……前一刻,不,只是前一秒还在想着要劝谏的工部尚书石璞直接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我的那个亲娘啊,皇帝陛下这不是在说要给金英迁坟让他落叶归根,陛下这是在给我挖坟呀! 第204章 读书人不好骗 石璞的内心是崩溃的,这种被翻旧账的感觉让人觉得后背发凉。嗖嗖的那种,直透脖颈。 金英被朝廷上下弹劾时经过三司确认的罪刑之一就包括自己行贿金英,当时皇帝陛下处置了金英却没有动其他人。 孙镗当时也算是立了军功在身,买个官位更像是被索贿后无奈花钱给自己买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可是自己…… 当时犯了事,按朝廷公议是要被罢官的,求告无门的情况下只好走了金英的门路。为什么走金英的门路?因为王振死在土木堡了呗! 旧主朱祁镇当时人在塞北生死不知,曾经的司礼监二把手成了新的站皇帝。按照正统爷将金英、兴安两人留在京城陪着焦敬等几人“辅佐”京城留守郕王朱祁钰就能看出金英、兴安在旧主子心中的重要性。 谁也没成想金英他能倒那么快呀! 新主子上台没多久就挑起了兴安与金英两个狗咬狗一嘴毛,可恨金英一向姿态高,把柄多,轻易就被掀翻在地。一下子鼓破万人捶,自己贿赂金英呆官位的事情就这么被翻了出来。 原以为皇帝陛下不追究了,这么些年可以高枕无忧。可皇帝陛下突然这个时候表现出来要算旧账的意思太明显了。 得抓紧想想,皇帝陛下是要我做什么,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搏了。 “启禀陛下,臣以为朝堂上近期出现了一些质疑陛下决断的声音,这很不对。” “嗯…”对于石璞态度的转变朱祁钰很欣慰,孺子…老贼可教也! “臣以为,陛下为天下福祉,为百姓生计可谓殚精竭虑、宵衣旰食,此乃千年以降之明君所为。陛下所思所谋乃上天感应,非我等凡胎俗 子能够理解的。臣窃以为,那些对陛下谋划提出质疑的人实在是尸位素餐之人,应当予以严惩……”话说到这里,石璞自己都有些编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 “石卿所言有理。”朱祁钰起了好好逗一逗石璞的心思。 “石卿呀~” “臣在。” “听说你与大宁、开平两位石卿来往密切,是近亲吧?” “没有!绝对没有!” 石璞今天的汗有点多,主要是天气太闷了,大殿里太空旷,冷空气不能凝聚的原因。如果旁边放几块大冰块,效果就完全不同了。石璞一边淌着汗一边心里暗自抱怨,这会该放些冰块到大殿里才是。 “哦?不熟?” “启禀陛下,臣与武清伯、冠军侯虽是同姓,但绝非亲族呀!”朝廷大臣与边镇大将有亲属关系,要还是近亲,那这不是遭猜忌吗? 别说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平日里也绝没有多少亲密走动,就算有也绝对不能认的。 “哦~这样朕就放心了。”朱祁钰深呼出一口气,像是放下心来一样。 “是,陛下放心,臣于边镇并无亲眷。” “好,既然这样朕有一件差使要托付给石卿,还望石卿不要推辞。” “陛下吩咐,小臣敢不效死。”这会,愿不愿意效死都得说愿意,否则皇帝重新把话头引回行贿金英那事情怎么算? 幸好自己机智,及时调整了话头皇帝陛下也没追究。否则本就是犯错要被罢免的罪责,又多了一个贿赂中官求免的罪责,这官还怎么做下去? “石卿以为交趾之叛当平否?” “当,太当平了。当年宣德时期朝廷就该平叛的,实在是陛下才能为我朝历任帝王之仅见,而先帝又没有一、二能臣辅佐,这才把交趾留给了陛下来平定。如此方能显得陛下才能远胜前贤。”反正脸皮已经不要了,这会还想把丢下的脸捡起来就是个笑话了,干脆再光棍一点好了。 无非就是奉承皇帝而已,奉承谁不是奉承,怎么奉承不是奉承。前面不要脸的话说出来就像是都脱光了,难道还非要留个运动袜套脚上当黑丝吗?继续奉承而已,怎么肉麻怎么来好了。 “嗯嗯,那倭奴该扫荡吗?” “必须扫荡。自我大明立国以来,寰宇一统,万国来朝,唯有倭奴小国贼心不死,待我如淫唐弱宋一般。欺我大明无人乎?臣虽为文臣,愿借陛下天兵讨贼,誓与倭奴不死不休!” 石璞的话在空旷的大殿里传播,音波震出了回声。 “好!”朱祁钰重重一声好差点把石璞的心脏给吓了出来。 “既然如此,就由石卿总督征倭军民调度,如何?” “臣…领旨,谢陛下!”总督啊!这可是总督,可不是南京总督粮饷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使,是正经肥缺。 大明朝现在的总督有几个?于谦以兵部尚书衔总督塞外蒙古草原,一片绿油油的。杨善以礼部尚书衔总督陕甘,一片黄不拉叽的,大风一来飞沙走石灰蒙蒙的。 金濂好,两江总督的肥缺因为浙江、福建才打完仗几年时间,硬生生只有一个江南可以折腾。肥是肥,都是为朝廷筹钱筹粮而已。 …… 唯征倭总督,那可是真的去讨贼的,总兵官都在自己旗下听用,那感觉真真的是… “把太子也带上,让他历练历练。海上多风浪,我们要吸取蒙元的教训,你们就从陆上走吧,经朝鲜再渡海去倭岛。” 啊…啊?! 带上太子?这是什么鬼? “陛下…三思啊!太子是国之储君,是国本,不宜远离京城。” 石璞想积攒功绩,想位列三公需要点拿得出来的政绩,以现在工部尚书的职位要混个三公前面太多人挡道了。 可是石璞不傻呀!太子带出去容易,带回来可就难了。 “臣以为太子绝不宜出京,还望陛下三思。”态度一定要坚决,这时候稍一迟疑就会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啧啧啧,刚才还一副要掏心掏肺要为朝廷、为天下万民死而后已的样子,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了?”朱祁钰开始挖苦调侃了。 “臣一心为公,太子着实不宜出京。即便臣肯,朝廷上下文武百官也会肯,即便朝中大臣肯,天下万民也不肯。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逃得一时还是逃得一世石璞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要是金大伴还在,只怕这事他就能办喽喔~不过是行监军之责即可,朕又何必任命一个总督呢?!”朱祁钰继续穷追猛打死咬不放。 “臣…小臣自知不能胜任此位,愿乞骸骨,求陛下看在臣年老体衰的份上,准老臣留一残命回乡。”被逼急了,石璞左思右想不得其法,终于一头叩下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哈哈哈哈…”朱祁钰看着石璞作派大笑着转身登上御阶,一屁股坐回了龙椅上。 到底是正经读过书的文人,不好骗呐~ 第205章 工部的效率 到底是在官场上经过了四十几年沉浮的读书人,可没那么好骗。同样是托付继承人,曾经愿意放下身贿赂太监的工部尚书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个委托。 这就是差距! 正经的官员和武人之间的差距! 一个会打仗,打了几十年仗让所有对手都佩服的武将、帅才,也只是军事上的将帅之才,终究还是缺管些诡道之术。 石璞摆出一副打死都不肯带太子进朝鲜的态度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这活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接吧,真烫手,不接吧,掉地上了。 要是掉地上了可不得让抛山芋的人生气吗?那咋整? 掉就掉呗,要么你别把这个山芋抛过来,否则我就是不接,大不了不挨你的边早早回家种山芋去好了。 人有时候要舍得,要懂得放弃。可以一起开山挖地吃野菜的人,不一定能跟你一起分享熊掌虎骨。 朱祁钰很清楚石璞的选择是正确的,另一个时空的几百年后会有人证明今天石尚书的决定是多么明智。 “石仲玉,依你之见,你能安安稳稳平安无事的回乡养老?”朱祁钰冷笑道。 皇帝称呼连姓带表字,这可不是好现象。看样子,今日是得交待在这里了。石璞顿时心如死灰一般,前一刻还以为自己交了好运,只一息之间就让自己感受到了天上地下的极度落差。 “臣……求陛下开恩。” “开恩?石尚书自前任大司空王卺致仕后为王大伴所荐主理工部,之后更是因功兼大理寺卿。因罪依律当斩,朕特意宽宥了。今日不过命尔主部事为云贵调拨器物,你却几次三番出言阻拦,是何道理?” “臣死罪!”看样子这事确实不太好过,得找个空子为自己寻条生路才行。 “蕉庵公,果真知道自己死罪了?”朱祁钰恢复了调侃的语气,态度缓和了不少。 “臣知罪,求陛下怜悯老臣一生为国尽忠。虽有一时糊涂犯禁本心还是向着朝廷的。如今不敢奢求过甚,但求陛下留臣一条老命归乡足矣。”说罢,石璞再一次把头重重叩了下去。 “好,那朕就给你个机会。”朱祁钰放下自己的茶碗,冷冷盯着石璞说道。本来没想过这么深,没想到这么一聊一聊好像又能为自己在朝廷里拉一个绝对听话的老臣了。 “谢陛下。” “慢着,先别谢。朕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可以选择为朕办完事后朕既往不咎,准卿致仕再赐驰驿乡里荣归田园。又或者,朕数罪并罚,将你交三司依律惩处。” 这怎么选? 还用选吗?皇帝让你选只是说说而已,你可不能不识好歹。 “臣的老命能为陛下效力是臣的福份,陛下恩赐罪臣实不敢受,但愿能为陛下马前奔走一二,些许微劳能减轻罪过此生足矣。请陛下差遣!”皇帝表示可以不追究,太好了。虽然不用像立国之初那样回家弹冠相贺,至少也要多喝两盅好好压压惊。 “云贵之属,多蚊虫叮咬,官军苦不堪言。” “臣即刻回去命有司赶工制作幔帐用于隔绝蚊虫…不够的工部还有些存银,挤一挤再向户部求一些,直接向两广、湖广采买一批拨付给云南。” “嗯~”对于石璞这种积极想办法解决问题地态度朱祁钰很满意:“交趾叛贼常遁身丛林,树高草密。罗通多次请奏调拨除草伐木器械,可是工部一直也没有回音。” “工部日前会同户部试制一款收割农田的推车,其名曰收割车。此车本是要今岁收割时批量试用的,如今不妨先拨付云南官军试用。只是这伐木嘛...工部尚有一些余钢可打造钢锯,再无他法了。” “据说云南当地草中常有吸血蚂蟥,朕曾命太医院配置药物,一则治病,二则驱虫,可是一直没有办法可以根本解决问题。” “这个…工部也没办法,或者陛下曾授意工部试制的防雨靴可以一试。臣即日行文南京工部赶制一批防雨靴调拨云南。” “云南蛇鼠横行啊~” “这……捕鼠夹也只能是请君入瓮,这蛇…陛下,这也是不是工部可以解决的呀!”皇帝陛下过份了,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找工部解决。 “嗯?” “那个…工部可以赶制一批雄黄驱蛇。” 看到朱祁钰态度不善,石璞连忙补上一句。 雄黄?有个屁用。 蛇是不喜欢雄黄的气味,不是就会怕雄黄。 “再想想其他办法,除了云南、贵州之外两广、湖方、四川、江西、江南、浙江、福建这些南方地区都有蛇鼠之患。比如说可以从蛇洞、鼠穴开始想办法嘛!”朱祁钰提议从鼠蛇的老窝开始想办法。 后世除鼠的方式中就有直接找到鼠洞然后投放氢化物,再封死鼠洞的方法,只是这会根本没有化学毒药可用。 “这个可以集思广议,发动人民多想想解决办法,一定要为官军们保家卫国创造良好的环境嘛~” “臣…遵旨。”还好,没说一定丢给工部解决。石璞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罗通在云南发现了一条奇怪的道路,据罗通引经据典奏报称这是秦直道。秦直道,啧啧啧,那可是先秦留至今日了,千年不腐哟~” “臣…这就从工部选调工匠前往云南堪查,效秦法于大明广修通驿大道。” 石璞觉得自己衣服已经全都湿透了,都怪这该死的天气实在太闷热了。前人修这燕京王府时也不考虑一下透气问题,真是太折磨人了。 只求这个丧天良的皇帝陛下能够适时而止,别再折腾我工部了。经过这一次,莫说工部上下会不会恨透了我这个尚书,就是朝廷上下都会对我另眼相看了。 原本还受众人所托应召时随便探下口风,这会好了,口风到是实在了,现在要想想怎么封口了。 悠悠众口,怎么封呀? 好在朱祁钰没有为难人,差不多达到目的了也就直接打发人,连口茶都没给喝。 惊魂未定的石璞跌跌撞撞走出了乾清宫,一旁兴安添上新茶奉到朱祁钰眼前:“皇爷,奴婢今日见了您,如同见了高祖文皇帝风采一般。” “不不不,文皇帝威武有余,更是霸气四溢。只是这令人心悦臣服还是得皇爷您了。” “是吗?我这么厉害?比高祖文皇帝还厉害?” “奴婢没见过太祖高皇帝,可是自文皇帝时入宫的。皇爷的风采与文皇帝那是一样一样的。呸,瞧奴婢这嘴,您比文皇帝还要出彩才是!” 这一点,朱祁钰是认可的。文皇帝?那个魔皇,除了跟他老子朱元璋一样只会杀人之外,还能干点什么正经事吗? 哼哼,有了工部的全力配合,罗通那边的效率应该会提高很多。最主要的是开战之后增补的实用器械将直接提升参战官军的士气,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好东西。 第206章 兴安的压力 “陛下,交趾战事平息已久,如今冒然开战恐为我大明社稷不利呀!” “启禀陛下,臣窃以为交趾实乃蛮荒,今虽为叛贼所占实与我朝廷大局无损。臣请陛下以天下为重,以万民为重,即刻召回大军。” “臣附议。陛下,大明自立国以来常有战事,正统朝更是叛乱不休。如今幸得陛下继承大统,寰宇一统海内外一片歌舞生平。正是我朝休养生息之时,怎好又开战端,使万民涂炭。臣请陛下召回大军,还天下太平。” “启禀陛下,臣以为朝廷立国之初收交趾,尔后自文皇帝始交趾多次反叛,实为民心不附。其地瘠人荒且多失教化,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臣以为我大明以文明之师取其荒芜之地,实为以玉击石,断不可取。” “臣附议。启禀陛下,交趾,蛮荒之所。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此乃古今之大道。臣等愚钝,窃以为我朝兴兵伐之与大道不合。愿陛下以万民为重,即刻罢兵…” …… “兴伴伴,今日这菟丝子茶味道怎么不太正呀?是不是加了点什么?” “回皇爷话,前日里听皇爷说味道有些重了,许是那菟丝子出处不同劲更大些。所以奴婢就在茶水里稍稍加了些许冰糖,味道会有些许甘甜,更好入口。”斜了一眼大殿里一个个慷慨激昂高喊着要以万民为重撤回征交趾大军的大臣们,兴安心里充满了鄙视。 瞧瞧,皇帝有正眼看你们一下吗? 一个个高喊着各种口号,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们家呢? 呸!我一个正经安南人…交趾人我都没说什么,你们在那瞎起什么哄。 “咦~怎么能放冰糖呢?”朱祁钰拿着大殿里一个个轮流站出来高喊口号的臣子没当一回事,继续侧过身子与兴安聊他的茶水问题。 “这冰糖也是糖,吃糖是伤肾的你知道吗?” “是是是,奴婢该死。” “这次就算了,以后要注意。这要是伤了朕的肾水,往后我大明皇室开枝散叶的重任交给谁?要我把睿皇帝的陵寝给刨了再把大兄请出来吗?”朱祁钰不仅没拿殿里的大臣们当回事,对那位已经被自己阳谋给坑死的大兄正统帝也没当回。 连死人玩笑也开,这种皇帝上天怎么不一个旱雷给收了去?兴安可没胆子把这话漏出来,甚至没敢表现出一丝丝不满。 “皇爷教训的是,奴婢知罪了。往后奴婢给您加一点甘草片,味道也能稍稍好点。”兴安躬下的身子更矮了,就差要头点地了。 “这个呀~还是得问下太医院的医士们,味道重了能加什么,不能加什么。比方说是不是可以加些枸杞?枸杞茶加菊花,那菟丝子里加枸杞成不成?又或者加点黄芪什么的?问问太医,问问太医。” 上了三十岁,身体就像是断崖式的下落,没有点像样的药补补是真不行了。这也说明了为什么朱祁钰的阳谋能够有效了,身为前皇帝被软禁在一个曾经的大寺庙里,身边围了几十个年轻女人索求。 更重要的是供给都是牛羊狗肉加上各种助阳药材,甚至连海马这种极难得的都找了来。一天三顿饭天天这么吃,肾里面有没有后劲不知道,办事用的工具是十二个时辰随时待命的,可不就这么折腾嘛~ “陛下!”王直有了些许怒意,加重了声音。 “兴伴伴啊~这睿皇帝一生是多姿多彩的一生,是辉煌璀灿的一生,听说皇陵修的不够好啊~朕每岁前往皇陵拜祭是会看到的,不能打了马虎眼。这事呀,你们司礼监得盯着点,跟工部一起把事情给办妥当了,免得朕的一番好心反而落下什么口实。” “是。皇爷放心,睿皇帝在天有灵,知道皇爷您这么照拂也一定会感谢皇爷的。” 身为兴安的老主子,燕王去世后仍然得了皇爷特旨以帝王身份入皇陵。谥号“睿皇帝”,以示对正统皇帝短暂且光辉的一生予以肯定。 睿皇帝…呵呵,你才睿皇帝呢!你爸睿,你爷爷睿,你们全家都睿。 正统这一辈子前半生有多骄奢,后半生就有多么……淫欲。 别人不知道,兴安能不知道吗?自亲政以来正统帝就基本上是王振手上的提线木偶,这一辈子几乎就没干过一件人事,哪里当得一个睿字了? 虽然不知道景泰爷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但好歹睿也是个美谥,这个与正统帝完全不搭边的美谥就给安在了他身上。 “陛下!臣等拟了旨意,待陛下御批后便可发往西南召回大军。我天朝大军不宜一味征战,更宜休养生息以备外敌。交趾之地取之无宜,图费钱粮,此乃章皇帝时已经有定论。还望陛下即刻发旨!”陈循也站了出来。 原本大家还对水师征倭一事持有怀疑态度,本来只是让奉召奏对的工部尚书石璞侧面打听一二。可是石璞奏对后回去对于众人的询问三缄其口问什么都一字不吞,还直接钻进工部签押房发出了一道道命令直接催办各色器物。 工部行文本来没什么,可是一连十几道公文每个都是与西南有关。皇帝陛下剑指交趾的真实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虽然不知道皇帝陛下是给了他石璞什么压力,整个工部居然就在他一人的强压下飞速运转一刻不停的向云南输送物资,可是我们其他人可不能答应这事。 自宣德年间就已经放弃的交趾曾经徒费钱粮不说,更是让那么多军民把命留在了那个爬满毒虫蛇鼠阴暗潮湿的破地方。 “哦…”陈循、王直都站出来了,胡濙也有跃跃欲试的感觉,朱祁钰不得不做出了一点“表示”。 “兴伴伴啊,朕刚相起这两年在云贵川等地都征了金银铜的矿税对吧?” 史料记载朱祁镇复辟后的天顺四年,二进宫皇帝命“中官罗永之浙江 、罗珪之云南,冯让之福建,何能之四川。课额浙、闽大略如旧,云南十万两有奇,四川万三千有奇,总十八万三千有奇”,恢复了金、银矿税。 对于采矿朱祁钰并不反感,金、银、铜矿虽然中国大陆的产量跟其他地方比可能只好用“还行”来形容,但是这会大明朝是正好用的。 朱祁钰按照官民合办的方式探明矿产后安排开矿,官方用矿坑占股,商贾必须依法依规开矿并将产出的四成交给朝廷。 而实际上第一批跟朝廷合办的矿场以宗室为主,一群皇亲国戚为了矿场利益全然没了雍容华贵的宗室气派,简直就成了一群地痞无赖为了一个场子的保护费要争个头破血流。 兴安知道这又是皇帝挖的坑,宗室挣是一定有得挣的。但是如果用人给的工钱不够,安保措施不足的,官府又要上门来找碴,这些是得宗室自己背的,朝廷可不管。要是矿场里算错了账又或者是有人没下了钱财的,呵呵,敢贪皇室的钱,你就说是去藩还是夺爵吧? “是,皇爷。本来是说按照正统朝定数征税,皇爷仁慈只按产量的四成征税。”兴安一边小心的回答着朱祁钰的话,一边留意观察着大殿里那些大臣们的面部表情。感觉…..压力好大呀! 第207章 糊弄 兴安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皇帝对于大臣们的奏请采取完全无视的姿态,反而跟自己聊着闲篇早就惹来大臣们的不满了。那一个个眼神狠辣到像要把皇帝陛下……身边的自己给撕了。 景泰皇帝平时好脾气,还愿意做甩手掌柜,大臣们还是很高兴有这么个皇帝的。但不代表真有几个不长眼的敢指着皇帝陛下的鼻子骂“昏君”,连说话喘粗气的也只有几个真正的重臣。至于其他人,嗯~琼州岛的青菜确实还需要多些人去种,毕竟水师需要补充足够的新鲜蔬菜的。 “皇爷…大臣们…”兴安作势抬手比划了一下,大殿里那些大臣们都还在等着呢,你把这些人的仇恨都拉到我一个宦官身上合适吗? 甭管怎么样,先跟大臣们表明立场——可别冲我来,我冤着呢! “陛下,臣等请陛下早做决断,即刻召回大军。交趾,朝廷欲图交趾,请陛下再容臣等再谋划一番。”在一众大臣的目光注视下,四朝老臣胡濙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到了大殿中间位置行礼道。 “召回平交趾大军?诸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能够装一次傻就能装两次。朱祁钰没打算老老实实一口认下。 “莫非朝廷中有谁私自调兵前往交趾平叛了?”对平叛两个字朱祁钰咬得很重,意思不言而喻。 “启禀陛下,交趾之叛已久,非一朝一夕可定。臣等肯请陛下为朝廷大计而三思,暂且隐忍三、五载。容臣等谋划妥当,必然一朝平定。” “臣附议。正所谓‘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我朝近年战事方休,百姓需要休养。只需要休养数年,我朝便可一举平定交趾叛贼。” “臣附议。自陛下登基以来我朝中兴之势无人可挡,只需假以时日兵精粮足可一战而定乾坤,收复交趾不过旬日而已。” …… “朕说了,诸卿所说朕不明白。是谁私自发大军前往交趾了吗?” 呃…皇帝陛下耍无赖就没意思了,这个套路一点都不好玩。 “说呀,是谁未经朝廷准许私自调兵了吗?”朱祁钰的话冷冷的,挺像那么回事。石璞听在耳里,眼皮跳得厉害,根本停不下来的那种。 “陛下,水师官军出天津后直奔交趾不是奉了陛下中旨?” “兵部可有人在?” “臣兵部左侍郎商辂听旨。”朱祁钰一声断喝下把商辂差点给吓尿了。这个署理兵部的差事真不好干,其实王伟能干得更好才是。 “兵部可知水师因何征交趾?” “臣…回陛下,兵部未曾行文水师南下。兵部…兵部行文要求水师巡哨沿海防倭备倭的。”这个坑,商辂不打算跳。 水师调遣一向就只是从兵部走个过场而已,什么时候兵部能真正调动了?要不是每年都有一笔银钱从兵部账面上过一下转到水师,兵部都快不知道自己还管着这支军队呢! “嗯…诸卿都听听,兵部是有行文水师,那是备倭的,没有平交趾这么一回事。” “陛下,工部连日昼夜不停测算、行文督造器械发往云南,水师又自天津顺水南下,更有幼军一部随同。陛下说大军不是去交趾,这话怕是说不过去吧?”太过分了,不能拿我们当傻子耍吧? 要说个谎话至少也该编个像那么回事,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呀!这也太你他吴太贤妃的不尊重我们这些大臣了。骗人,至少也得先过过脑子,那谎话自己都圆不过来还拿不出来唬人,这不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我们吗? “哦哦,若是这么说,那工部来说说,为什么近日会突然加大对云贵的物资支持呀?”朱祁钰摆出继续将装傻进行到度的态度。 “回禀陛下,臣…工部…回陛下,全因云贵总督多年来一直诉说边陲不易。幸得祖宗庇佑,得陛下点拨后臣顿有感悟,立时想到了解决办法,遂调拨银钱物资为解云贵之困。” 听听,都听听,这才是说真心实意说出来的谎话,怎么说都符合一个完整谎言的套路。有微言大义,有顿司灵感,有起因有结果,这才是尊重听众的谎言嘛! 同样是谎话连篇,有些人说出来的就没有一点诚意,而另一些人说出来就能让人从心底里感觉受到了尊重,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 “嗯…石卿辛苦了。虽然云贵总督多年来一直诉苦工部也没有什么正经解决办法,但是在经过…谁?朕的点拨?不能不能,朕可不记得有点拨过石卿什么。” “启禀陛下,前日陛下召朕奏对时提到了各地风俗…呃…聊到云南…是臣想到了云南、贵州和两广、湖广多地。南方潮湿,河流湖泊遍布 因此蚊虫滋生、蛇鼠横行,臣以为西南诸省官军必然苦不堪言。自臣以下工部上下未能替官军,替朝廷,替陛下分忧解困,心生惭愧之意。于是,臣回衙后与同僚言及于此,工部上下当即言明愿为官军兄弟们解困,也算是为朝廷尽些绵薄之力。” 啧啧啧,石工部果然会创造,这话圆到大家差一点就信了这番鬼话了。 “诸卿,都听到了吧?”听完石璞连篇鬼话朱祁钰满脸恍然大悟后的赞同…感动模样,似是对于石璞认真工作而感动的真情流露,有种让人看了顿时就犯恶心的冲动。 “石卿果然是我大明朝的干臣,能吏!这样很好嘛~当为众卿之楷模啊~” 明白了,原来是已经有利益输送啊~ 好你个石璞,弄了半天你跟皇帝陛下已经暗通款曲了哈~ 这两个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眉来眼去的,那一副惺惺相惜般的作派真是令人能喷出隔夜饭来。 “臣惶恐。”石璞躬身行礼后退回班位坐下。 咯嘣咯嘣…有人的后槽牙快咬碎了。好你个石璞,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呀,原来跟皇帝还有这么一手。看你满脸如丧妣?的表情差点被你给骗了,六部里居然出了叛徒!石工部竟然背了大臣们转投了皇帝一党…咳咳咳…那个,石璞小儿居然为了迎合这个不务正业的无道昏君那一点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小心思毫无人道地要开始横征暴敛了。此乃我等忠直大臣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奋起反抗,坚决抵制暴君想要发起征战的险恶用心…… “商少司马…” “臣在,臣惶恐。”被皇帝称为少司马怕不是什么好事。 “商卿,请问这水师船队为什么会扬帆南下呢?” 扬帆南下?我怎么知道水师为什么会扬帆南下,这该问你这个身为水师实际控制人的皇帝陛下好吗?我们兵部什么时候能够真正…… 等等,皇帝为什么在这几个字上吐词那么重? “那个…启禀陛下因为…扬帆后…风是往南吹的…所以…”商辂像是患上了口吃,好一会话也没说全乎。 “顺风!原来是顺风的原因啊!”朱祁钰一拍御案发出的声响震得商辂心里一惊,人一抖就差点瘫倒在地。 “诸卿看看,这案子不就结了吗?水师出海后被风给吹到南边去了。你们说说,这水师将领都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这么点事也不懂,这会风是往南吹的。回头让兵部行文好好申斥一番,追问责任,一定要严肃问责!”朱祁钰满脸认真的表情说完这番话,自己都差点信了。 顺风把船队吹到南边去了?申斥?还追责? 呸!我们信你个大头鬼! 水师上下有一个听朝廷申斥的人吗?兵部追责到水师,行文能不能进得了大营都两说,你这祭祖烧邸报——糊弄鬼呢? 第208章 慢慢查 如果有人摆明了要糊弄你,你会不会忍?那得看人! 比如说是父母要糊弄子女的,子女知道了可能会叽歪一番,而子女糊弄父母的,搞不好会招来一顿完美的成长记忆了。 放在朝堂上也差不多,臣子糊弄皇帝的搞不好会连累九族…没准十族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皇帝决定要糊弄臣子时,很多时候臣子会奉上一阵由氢气、氮气、二氧化碳、甲烷等混合而成的彩虹气体。 比如在这会,朝堂上的风向很快就调了个个。 不知道什么原因,工部尚书石璞开始成了皇帝打马虎眼的帮凶,而署理兵部左侍郎商辂根本不愿意接碜跟着大家伙硬扛皇帝陛下。刑部尚书俞士悦一早就表示刑部之前的判案问题被皇帝陛下揪着不放,现在可不愿意凑这个热闹,刑部上下现在就想安安心心配合各部门把自己的案子好好再过几遍,确保不会再有明显不合法、不合理的案子被皇帝陛下拿出来说事。 至于礼部、吏部、户部就更简单了,前任甚至挂名的现任部衙首脑就坐在对面内阁阁臣的位置上,咱们干嘛凑上去惹皇帝陛下不开心呢?不如就由各位阁佬出面,下官等人愿附骥尾追随诸位大人。 内阁…景泰朝的内阁,那就是退二线的顾问和年轻的秘书组成的秘书监一样的机构,咋的你们想造皇帝的反不成? “诸卿心系天下,朕心甚慰。”看见众人都开始犹豫后朱祁钰趁机开始了他的叨叨叨,像极了某某扮演的三藏法师。 “如今天下方定不久,北虏远遁东倭势衰,正是我大明休养生息之时。朕岂有不知之理?官军巡哨偶有跑反,情有可原法不容恕。且待官军回营后着兵部详查严惩便是,诸卿无需过于担忧。大明,仅仅水师一部乱不了天。” 好吧,希望是翻不了天吧! 众人眼神交换一番,确认没有人肯再跳出来当这个出头鸟后也只好选择了捏鼻子认了。 不认又能怎样,看王直气到吹胡子瞪眼,陈循也是紧锁眉头双眼带有愤愤之色,可也没人再跳出来反对。 再等等,这事情总会要有个说法的。只要朝廷大军不动,看皇帝又能折腾出什么来。 很明显,皇帝就是想先挑起战事,然后再让朝廷派大军去平叛。我们等那会再来掰扯这事。大明朝是君臣共治天下,不能让皇帝这么任着性子胡来。 “皇爷,您今日可是吓坏奴婢了。”好不容易熬到下朝,兴安找准时机在朱祁钰面前表功一般拍着自己的胸口表示着自己仍然后怕。 “兴伴伴可真会说笑话,你自永乐朝入宫至今已经历过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四朝,宫中的正经老人了,朝堂上这点事情还能吓坏了你?” 要不是朱祁钰逆天改命,兴安在景泰之后还会经历天顺朝,似乎还熬到了成化年间,这么算起来还真是大明不倒翁了。 “哎哟我的皇爷~刚才那场面奴婢可是真的被吓到了,一群大臣有联手发难的意思,就连文皇帝当年也要退辟三舍的。奴婢本想借机给皇爷提个醒,先帝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先搁置问题晾上几日再议……”、兴兴安絮絮叨叨的在朱祁钰身旁讲着先帝们怎么解决君臣间的矛盾,朱祁钰一边时不时嗯两声,一边踱着自己的王八步子六亲不认在皇宫里横行。 遇到君臣意见不统一时将问题搁置有好有坏,可以给自己留下一定的时间缓冲又或者是台面下搞小动作,当然也会给持不同意见的人有更多的准备时间。所以这并不一定是最佳方法,只能说是这做拖延战术在没有其他办法可用的时候是五种拉长时间战线等待翻盘机会的战术手段。 二战时的光头总裁在人员素质、武器装备、战略储备、国力等各方面都明显呈弱势时喊出的口号除了先要安定内部之外还提出了用空间换时间,等待世界大局变化再发起反攻。只是苦了升斗小民,国土最后是夺回来了,无数小民却成了侵略者刺刀下的亡魂。 “皇爷,您怎么就笃定这些大臣们不会就此事发难,坚决不肯做出让步呢?”似乎是前凑铺垫完了,兴安对朱祁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又或者是为了迎合朱祁钰那满脸风轻云淡的表情借着这个机会装不懂再满足一下朱祁钰那自得的虚荣心。 “我不知道。” “啊?奴婢看皇爷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怎么就……”兴安这一愣神的模样也不太能分辨出真假,宫里混了这么久的老人了,发多少个小金人都配得上的。 “水师和幼军已经出海好些天了,算算时日这会差不多快要到交趾沿海了,对吧?” “嗯…按时日来算,得到消息是因为有个疍民出生水性极好的游回岸上报了官,消息再传到京城这得有快五日了。大臣们并没有当时来问,而是又隔了两日这才一起借着朝议发难,算算时日顺风而下这会船队这会应该到福建水域了。”兴安稍稍估算了一下说道。 大明朝福船是风帆船,就算是一船百帆可以逆风行驶的八面风帆船也不过是在顺风时跑个五、六节的速度。这么估算一下从天津到福建水域也差不多是这么些天的船速了。 “朝廷下文要追上水师船队有可能吗?” “如果非要追上…八百里加急也要跑十日以上才能赶到广州……喔~皇爷的意思是说事已至此,大臣们根本无法改变官军自水上征伐交趾,所以干脆做个顺水人情?但是还能用信鸽呀…哦哦,信鸽常有飞偏,到达广州也不知是什么时日了。”兴安一边自己设想解决方案一边又自己把方案给推翻了。 大明的烽火台旗鼓传信还是只在北方地势更为平坦的地方使用,南方隔山跨水常有雨雾,使用烽火台旗鼓传信消息的准确信并不好保证。而信鸽丢失率太高,每年养护信鸽和使用的成本更是高到吓人,并不经济实惠。猛禽走兽和人,是信鸽在外的最大敌人。 而使用信鸽送信的基础又是信鸽的恋家性,所以除了让信鸽先有个家还要将它们满世界带着到处乱跑,否则恋上新家的鸽子也不会起到传信的作用了。也正因为这种种原因使得信鸽的使用频率并不高,因为其效果并不明显而不被人们所认可。 “朝臣们很清楚,就算非要争个明明白白也无法改变局势,对交趾的平叛还是会如期展开。而他们只要在之后卡平叛官军的脖子就能使朕不得不同意放弃征交趾的计划。” “他们敢?这可是国战,奴婢就容不得他们放肆!”兴安此时表现出来的大义凛然像是自己才是正经汉人,而交趾人才是入侵了他家园割了他那玩意儿后送进宫里做奴才的仇人一般。 “无妨,朕没想过一战而定交趾。” “那就好…啊?皇爷,朝廷可经不起旷日持久的一场战事了呀!就算能经得住,朝臣们也不能同意的。” “朕有用朝廷一贯银钱吗?有调动过朝廷大军吗?”朱祁钰问道。 当然没有。 水师是以备倭的名义出港,至于怎么跑到交趾去了?那当然是被风吹去的,这是失误。而在朱祁钰的计划里根本没打算让水师上岸,只要给各宗室的门下刀客以一定的火力支持创造登陆条件就行了。 至于幼军一部…如果打羸了,那就是功过相抵。如果打输了,那是幼军淘汰下来的人,应该是要清退掉的,他们的行为与大明没有大明宝钞一个边角的关系! 这都是个人行为,个人行为怎么能由朝廷负责呢?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受到某些大明之外的利益团体驱使而走向了雇佣兵一类的道路,这就得慢慢查了。 第209章 又要出差 虽然没有想明白皇帝这话中的关键点,但是那句“花朝廷钱了吗?用朝廷官军了吗?”还是真的让兴安懵了。 对呀,皇爷并没有使用朝廷的官军,为什么要担心朝廷大臣们掣肘呢?就算大臣们反对又能怎么样,皇帝陛下要打还是能打。 “但是…南疆,云南那边…?”兴安稍稍一动脑子想到了云南处在战事第一线,这可不得要用朝廷的人和钱了吗? “哦,大明朝遭受了叛军的侵扰,朝廷还不打算平叛了吗?”朱祁钰反问道。 这意思是…先挑起事端,然后再反咬一口说是交趾叛军生事?兴安终于想明白了朱祁钰的如意算盘了。如果这么来说的话朝廷还真不能不出兵平叛,至少在给云南的军事物资上还不敢打折扣了。 “奴婢明白了,皇爷英明。战事兴事是要看战报的,只要是边塞来报是交趾叛军侵扰我大明军民,皇爷下令应战时但凡有人胆敢提出异议便可依律治其罪…” “呃~净瞎说。我大明朝什么时候是不准人说话的了吗?有意见可以提,有反对意见更加正常。如果有反对意见,我们就要先了解人家反对的原因,明白吗?” “是是是,奴婢愚钝。可是如果那时又像今日这般朝堂之上众人提出异议,又该如之奈何?”兴安混浊的双眼透出了明显与气质不符的呆萌眼神。 “哦,那就得看你司礼监了~”朱祁钰似笑非笑看了看兴安,不再说话。 “是…是是……奴婢愚钝,皇爷吩咐。”兴安眼神闪烁着说道。 “锦衣卫下有国家安全局对吧?” “是…” “有税务局是吧?” “是,奴婢明白了。” “哦~你明白什么了?” “禀皇爷,奴婢明白了,要是有人胆敢阻挠皇爷恢复交趾大业便让国家安全局查一查他是不是有私通外番,至少也是收受了某人的贿赂,不然怎么敢致朝廷大局于不顾,视天下万民生死于草芥。”兴安换了副面孔,那种与罪恶不共戴天的激情就像是恨不能立刻化身罪恶克星亲自出手剐了那些唱反调的“奸臣”一般。 “嗯,这么说你想的是挺明白的。知道话怎么传了吧?”朱祁钰也换了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孔,侧身看向兴安的眼神让人头皮发麻。 “奴婢惶恐,奴婢不知道皇爷说的是什么?”兴安见了朱祁钰这么说直接腿软拜倒在地说道:“皇爷,奴婢可不敢交通外臣呀!” 兴安有没有交通外臣朱祁钰并不在意,但是兴安今日的表现难免惹人生疑。就算这个老阉货真没有交通外臣,借他的口给外面大臣们带句话也不错。 征交趾,是朱祁钰打通西南连接南海的必然之举。 二战后的版图上因为向下弯了好大一块海域,最后成了南海诸国的纷争借口。那句“从地理位置上看至少离我国更近”又说出了多少南海国家的心声了? 不是靠着一句“你离我也很近”就能一直用强硬方式顶回去的,虽然很解气,但这种方式引起的后遗症是无穷无尽的。 最让人无话可说的方式就是真正拥有附近海域的陆地、岛屿,而双管齐下先拿下交趾就成了重中之重。何况,安南伐占城,占城可是我大明正经属国,将来可以为大明提供万千优质粮种的好地方。 除此之外紧邻的暹罗国,那地的香米最符合大明皇室食用了,暹罗国也好久没有来朝贡了,连大明朝皇帝陛下谕旨要求各属国奉上公主和亲这种基本要求都不能好好履行义务,可见西南诸国被交趾欺负到有多么深了,可得好好教一教安南如何做人。 “朝中有人私通交趾,这可是大罪呀~”朱祁钰弯了弯腰,低着脑袋凑进了跪在地上的兴安说道。立马就有一股臊臭气味传到了朱祁钰的鼻腔里。 看样子皇宫里尽快废弃使用阉人这个制度还要抓紧推行,不然这股臭味就永远会在皇宫里散不去。至于没有了阉人要从哪里找更多的人来干活还要另想办法,反正要快点把阉人弄出去,免得远远闻着味就恶心。 “皇爷,奴婢绝对没有交通外臣呀~”兴安眼中的惊恐一闪而过:“皇爷,奴婢哪有这个胆子敢交通外臣,奴婢不敢呀!”、 按说,以兴安这个墙头草的作派还真不太敢交能外臣,反正朱祁钰也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有跟外臣扯不清的关系。 “无妨,臣恕你无罪。”朱祁钰摆出一副很大度的模样,直起身子时感觉有点腰酸了。 这才多大一会,就弯了弯腰就感觉腰酸了,看样子又要守戒了。嗯,对,要守戒。每日都能守好多回戒的~ “奴婢谢过皇爷,可是奴婢真的没有交通外臣呀!” “一会出宫去…” “是,皇爷…奴婢出宫去…?”兴安的脸垮下来了,皇帝陛下这是要让自己干什么还是不要自己干什么了? “朕相信彼等大臣们都是一心为了朝廷的,对吧?” “这…皇爷乃开万之圣天子,想来朝中大臣们也都是忠君爱国一心为公的。”这会话可不能乱接,你敢说大臣们都是一心为朝廷的,之后逮到一个奸侫说是自己做过背书的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嗯…如果有朝臣对于叛贼侵我国土,伤我军民,攻我官衙还要求朝廷忍让、退避的,是不是受了贼人蛊惑?” “这个…也许是吧…” “嗯,去吧!去提醒在京的文武百官,要警惕身边宵小,要随时提防阶级敌人…咳咳,要随时提防贼寇破坏我大明胜利果实的想法。对于这种人,发现一个揪出一个,揪出一个就严处一个,宁可…没事了,去吧!” 那句“宁杀错莫放过”都到了嘴边还是忍住了,这话要真出了口那一定就会错杀一片的。 莫说大明律法是玩笑,哪朝哪代不都是掌权者当道随时颁布新律法,至于管理、约束自己的律法,呵呵,只有在某些自诩为自由与人权的国度听说过。 “奴婢领旨…” “兴安。” “奴婢在。”才走出几步,兴安听到呼唤立刻转身拜倒在地。 “你说说,怎么样才能让天下百姓开始重视武功?”朱祁钰突然想起了什么,出口问道。 “重视武功?”历朝历代重视武功的都是极少数,为了防止武将夺权几乎每个朝代都会对武臣进行防范,防范不够的看看唐朝覆灭就知道结果了。 “皇爷…这可不妥呀!” “忠君爱国的武臣,嗯,对,就是宣扬忠君爱国的武臣。比如岳飞、辛弃疾这些武人就很值得宣扬。”朱祁钰说道。 “是是,岳爷爷忠君报国,一心效忠朝廷。辛弃疾一腔热血带众反正中国,都是值得宣扬的武臣。”宋时岳武穆的辉煌曾经使宋朝差点有了灭金的机会,而辛弃疾更是能文能武的能臣,可惜满怀热血都喂了狗。 “你说…那个关二凭什么一直被历朝历代加封?” “啊…啊?!” 关二…这是个什么称呼? 皇爷说是历朝历代被加封,那就肯定不是本朝人。被加封,姓关的…莫非是皇爷在御书房里摆放的那几套不同版本的三国人物? “皇爷…那个关公不正是因为那个忠义…这才被历朝历代追崇的吗?前宋时还被加为‘协天护国忠义帝’还赐了解州关帝庙为‘英烈庙’的。” “嗯…朕以为岳武穆应当加封,辛弃疾应当加封,这事你出去一趟给办了吧!” “奴婢领旨…”等等,兴安一下子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这是又要我出差啊? 第210章 朝鲜半岛 朱祁钰当然不是非要兴安去出这趟公差不可,这种事情任谁都可以办,有些人去办会效果更好,比如礼部尚书、太师、谨身殿大学士胡濙…… 胡濙在京城能够起到一个镇宅神兽的作用,要是朝廷有事任谁都会先在脑子里过滤一下这事情胡阁老是怎么个意见?有没有可能得到胡阁老的支持? 正统朝的辅臣,正经元老级高官,就算朱祁钰想要使唤都要考虑一下影响。如果能让兴安忽悠着老胡濙亲自为岳飞、辛弃疾、韩世忠这些民族英雄立碑建庙效果会好很多。 在朱祁钰看起来有些事情很好笑,比如说关公的成圣之路是满清政府主导的。先是顺治元年被封为“忠义神武关圣大帝”,然后是康熙时期封为“伏魔大帝”,到了雍正元年被加为“灵佑”,乾隆五十三年又被加为“忠义神武灵佑关圣大帝”…… 整个满清时期不停的对关二凶进行加封,直到光绪五年关公封号已经达到全长二十六字的“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护国保民精诚绥靖翊赞宣德关圣大帝”。(笔者注:以上关于关公的信息来源于网络,没有另行考证。) 而以反清复明为己任的天地会下属分支洪门,历经多年后与洪门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香港各社团没有拜曾经以抗击满清的老祖宗金国女真人的岳飞、韩世宗等人,也没有拜明末抗清名将郑成功或者是李定国、张煌言、沐天波、秦良玉等任何一个人,又或者是拜一位哪怕汉人老祖宗拜了千年的姜子牙、伍子胥,偏偏选了满清扶上武圣之位的关公作为代表忠义的祭拜对象。 这一切也不知道洪门或者天地会创始人地下有知会不会想要跳起来找后人理论理论? “叔皇要加封岳武穆?”乾清宫里,太子朱见深带着一群兄弟们站在一旁看着朱祁钰在挂着的舆图上比比划画半晌,才抽准空抽嘴问了一句。 “嗯,算是吧!” “见深记得叔皇说岳武穆是民族英雄,不是爱国英雄。” “对呀,因为我朝自认是承袭了蒙元的统治,而海西野人据说是女真人后裔,辽人则差不多是在哈密一带融入本地,所以我们还说抗金、破辽、平蒙古的是爱国将领那就是不承认这些民族是我们国家的一份子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叔皇说过,如果不承认这些番族不是我们中国人,那么我们要他们的土地、人民就有侵略的嫌疑了。所以我们承认异族对我中国曾经的统治,反正已经改变不了了,然后我们再要求继承他们曾经统治过的土地和人民。这样我们就能够利益最大化。” “嗯,是这么个理。我都在想要不要承认我中国曾经为朝鲜国的先祖统治过呢!” “啊?朝鲜国…弹丸小国…好吧,见深知道了。” “没有,这事我还没想好。” “父皇,朝鲜国的先祖真的也曾经统治过中国吗?” “呃…不知道啊!朝鲜现在的部族是高丽人,与之前的高句丽人并不是同一个家族的。当时也是因为太祖时立国不久,抽不出空来收拾朝鲜只能无奈先承认了李氏朝鲜。不过非要说朝鲜统治过中国……中国曾经很大,孩子。” 朝鲜其实祖上真的富过,根据朝鲜官方承认和中国早期史料佐证时鲜民族最初是商朝贵族带人迁徒而至,在与当地土着融合后形成了第一个有完整意义的国家,史称箕子朝鲜。 虽然箕子朝鲜是商纣王叔父带人所创,但是却得到了周王朝的承认,被视为诸侯国。当然这段历史资料缺失严重,只有《史记》中记载提到,并未得到其他进一步资料佐证。 春秋战国时燕国贵族带人进入朝鲜,经过短暂的蛰伏之后在平壤一带建立了卫氏朝鲜政权,箕子朝鲜末代君王只能逃到南部地区自称韩王继续掌控南部与卫氏分庭抗礼。直到汉武帝征朝鲜,才再一次统一朝鲜并设置四郡并入汉王朝管理体系。 可惜汉王朝对朝鲜半岛的有效控制时间并不长,因为当地各族人民的反抗,朝鲜半岛到辽东地区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和部族,各自为政,汉四郡很快就被瓦解其二,而最后一个乐浪郡也只支撑到了西晋末年,也就是朝鲜前三国时代。 此后进入了朝鲜三国时代、新罗时代、朝鲜后三国时代,尔后是高句丽弓裔王部将王建来了个将士簇拥黄袍加身,多么让人熟悉的配方,多么熟悉的味道…… 王建自此改高句丽国号为高丽,定都开城(松岳)。之后经过十八年征战顺利灭新罗、百济再度统一朝鲜。 同样身处亚欧大陆的朝鲜当然也没能免得掉蒙古大军的关照,已经是傀儡政权的高丽臣服在蒙古人脚下,直至天下反蒙时朝鲜政权才得以再次恢复。 俗话说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高丽国王辛禑派都统使李成桂攻辽东,想占领辽东地区,也算是想恢复“祖上荣耀”吧?! 李成桂带着军队走了一截,转身发动兵拿下高丽国王辛禑拥立了傀儡辛昌为王。 不到四年时间就自立为王,拟定了朝鲜、和宁两个国号向大明请封。自此,朝鲜王朝开始…… “这么说,直到高丽时朝鲜也还想攻占我大明辽东?”朱见济问道。 “现在也不能说就彻底死了心呀!” “明白了,如此说来见深以为叔父应当承认朝鲜与我中国同为一体,是一衣带水、同文同种的同胞。”太子朱见深接过话茬。 “嗯…我也有这个考虑。但是朝鲜是诸多属国…或者说中国周边国家中学习中华文化最深、最精的,如果我朝承认朝鲜为我华夏民族一体,只怕他们很快会有疑心了。” “大兄,我大明怕朝鲜吗?”德王朱见潾轻轻扯着太子朱见深的衣袖问道。 “当然不怕。”朱祁钰接过话头。 “就是,当然不怕。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就告诉朝鲜说我大明要征他土地,他们又能如何?”朱见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还是欠管教,他那老子娘欠管教,他也一样。真是三日不打,上房揭瓦的欠揍货。看着朱见济那副二杆子样,朱祁钰皱皱眉头,幸好不用培养这货在中国当皇帝,否则一定也是个作死的料。 “朝鲜,一直以来就是我中国的附属国,这一点朝鲜的那个小朝廷也很清楚这一点。收回朝鲜,恢复汉时对朝鲜地区的直接统治,解救朝鲜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是我们大明的责任。”朱祁钰朝着朱见深说道,想给他的心里种上一颗种子,至于能发什么芽长成大树还是藤蔓就得看朱见深自己了。 “见深明白了。朝鲜自汉以来就是我中国的固有领土,是我们中华民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汉以后,朝鲜人民一直为各叛贼统治,百姓盼王师解救久矣。” “嗯~孺子可教也。” “唉,太子,你少说了一句,应该再加一句‘若能此时兴兵讨伐,百姓岂有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之理’,父皇,你说是吧?” “嗯…来人,取我家法来,今日我要给晨王单独好好上一课。” “啊~母妃…见灏,快去找母妃救我——” 不一会儿,朱见济的嚎叫声就在整个皇宫上空飘荡。 第211章 老家伙们 做父母的没有不想自己子女过得好的,如果有,那一定是子女太多了,而父母又有些偏心。 朱见济这小子是朱祁钰的长子,但因为是杭妃所出,所以朱祁钰从一开始就不敢对朱见济投入太多的心思,以免无法接受朱见济夭折的现实。 现在朱见济倒是没有夭折,只是快要折在朱祁钰手里了。 这小子太多话,老是在自己教育一众皇子时插嘴叽歪,无非冲着自己是他老子的原因。小孩子是这样子的,总想要引起旁人的注意,完全不顾及长辈们的教导。 经过一番深切教育后朱见济老实多了,除了哇哇哭着有点烦躁之外。紧接着,几个起哄的皇子也被朱祁钰好好关照了一番。 皇帝动手揍皇子,哪怕不是自己的儿子,众人也只能在一旁看着。倒是太子朱见深吓坏了,带着亲弟弟和堂弟弟们跪倒一片。 揍完不听话的孩子们之后朱祁钰心情都好很多了,大有一种战神下凡的感觉。有时候发泄不一定用在老婆们身上,揍孩子也一样能够让自己身心得到充分释放。 没多久,皇帝打了一堆皇子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胡濙为首带着几乎整个内阁在宫外叩门请见。 “胡老,我这才打了孩子您就收到消息,是不是有些快了点?”见了胡濙,朱祁钰也没客气,直指胡濙里通中官之嫌。 “皇爷,奴婢该死!”兴安一头跪倒,头如捣蒜般说道:“皇爷,奴婢见一众皇子受罚,于心不忍又实在想不出办法来,想到了胡阁老或许能为皇子们免罚,这就斗胆去请了来。不干旁人事,这都是奴婢一人所为。” 哼,信你个鬼。 朱祁钰对于兴安的话是完全嗤之以鼻的,多半是这货受皇后或杭妃的请托才命人出宫找了胡濙过来。 胡濙见到一众受罚的皇子也不禁老泪纵横:“陛下,这又是因何罚了这么许多皇子?” 从身旁躲躲闪闪的身影中就能看出,至少是皇后和杭贵妃在关注着这边的发展。 “见济屡次打断朕说话,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因此动了家法。至于见浚、见淳,看到见济挨罚带头起哄,岂有兄友弟恭之谊?自然也是要一并处罚的。太子见深自请责罚,朕也准了。还好,看到见深自请责罚见灏、见澍还知道陪着,总算不负众卿一番教导,也有点情义。”像是回答胡濙的话,又像是说给旁边一直探头探脑的人听的,声音大了些。 “见深留下,其余人等都退下吧!”朱祁钰大手一挥,赶走了其他人。 “太师、太傅、少保,诸卿请坐。”朱祁钰招呼胡淡等人坐下,将赐坐改成了邀请入座。 “往昔我忙于国事,对诸皇子教育也未曾上心,累了诸卿了。”朱祁钰说这话引起众人都忿忿不平。 忙于国事?你也有脸说,呸! 说你忙着在后宫瞎折腾人事还真没人怀疑,说你忙于国事谁信啊?还国事,哼哼,要不是三天两头还露个面参加一下午朝让百官能够有机会一睹龙颜,大家都要怀疑你是过世了。 这皇帝当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没听说过哪个皇帝不批阅奏折的,这不批阅奏折的皇帝可不就是昏君吗? 幸好我们这些忠直的大臣替这昏君守着,不然大明的天下是谁的还真不好说了,看景泰朝这甩手皇帝当的,还真是省心。 靠着两方印章,内阁和司礼监用印后再由经办人员用上私印签字,一整套手续下来景泰朝这几年皇帝除了偶尔有关心的事情会过问之外,其他的都只是听听奏报就算完事了。 朝廷上下似乎也习惯了,奏本上如果一眼看到两方大大的红印配上名章、签字、蓝批,妥了,照着批复办差就是了。 要是红批…额的个娘嘞,这是昨夜个蹿寡妇家门撞了霉运还是怎么了,居然就被皇帝陛下给挑中亲自做了批示,这可得要了我的亲命喽~ “方才与众皇子聊到了我中国之运势,多少有些感触。既然内阁都到了,不妨一起聊聊?” 聊聊?跟你个二世祖一样的玩意有什么可聊的?众人面面相覤。还好,反正只是被当做救兵搬来为以太子为首的一众皇子解围的,聊聊就聊聊。 “诸卿以为东瀛小岛因何敢一面向我中国称臣,一面自称君主为天皇呢?” 嘶…来者不善。为什么称天皇,人家称天皇的时间比大明立国还早了好几百年,咋的我大明立国了就不让人自称天皇了? 弄死他?我们也想啊,不然时不时的一群倭寇来挠边得有多烦。可是这隔山跨海的,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是。 就陛下你不也才发动臭不要脸的精神说我大明水师被风给吹跑了吗?怎么着,这会就忘记东倭跨海了? “启禀陛下,倭岛不过弹丸小国,夜郎自大而已,臣等以为对此等宵小无需介怀。” “臣附议。依臣之见,我天朝大军不过旬日之间便可折返,届时必能一举荡平倭寇。如此,又岂能再有倭国天皇一说?” 好嘛,在这等着将我军哪~ “有理,有理。正所谓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呀……” 这叫什么话?皇帝小儿又要作妖还是怎么?众人竖起了耳朵,绝对不能放过一点信息。 “既然如此,那就先不管那些跳梁小丑了,等我征倭大军扬帆归来之日,便是倭国上下灰飞烟灭之时。” “陛下所言甚是。” “陛下圣明。” 嘶…皇帝陛下这是要灭倭国,咱可不能让天下又起战事呀! 怕什么,水师才征的交趾,照这样子没有个三年五载根本忙不过来。让他作,看他能玩出什么妖来。 就是,凭着征交趾新疲之师还能再拿下倭国不成?要是这么容易,蒙元岂不都是废物了。 嘶…咱们这么说话是不是太不尊重皇帝陛下了? 你我嘴皮都没动,谁说的话,怎么证明?我反正不承认。 ……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臣们对于朱祁钰的态度已经到了可以用肆无忌惮的嚣张来形容了。 “诸卿…真有礼貌,朕也觉得自己很圣明。”朱祁钰斜着眼很不满地看向那几个胡子眉毛一把抓的白头翁,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没必要跟一群眼见要入土的老头计较,这要是几百年后怎么着也是逗逗孙子勾搭下广场舞大娘的人。可是眼下,这群土都快埋到嗓子眼的老年人还在陪自己叽叽歪歪,算了,不必要跟老年人置气。 回头遇到这几个老头有碰瓶的,直接捂着胸口往地下一躺,那自己可不就要被人说是昏君了?不值当! 大不了回去画圈圈去,哼!一群老家伙~ 第212章 武圣人 皇帝跟臣子们勾心斗角一直就有存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无非是看这个江湖的规则怎么样而已。 比如说景泰朝堂上的江湖还算是比较一团和气的,当然这话说的是台面下。至于台面上,皇帝陛下偶尔发发脾气摔个奏折、骂几个官员都是小事,哪怕就是冷嘲热讽侮辱几个大臣也还在忍受范围之内,也算是个良心皇帝了。 当然,这个良心要看跟人比了。比如大明朝立国的那位动不动就宰一大票臣子的太祖皇帝呀~ 又或者是丢出“勿使朕有杀叔之名”大难题的伪帝建文呐~ 还有因为不肯臣服自己就诛人十族的魔皇永乐大帝… 这些先皇是一个都比不上! 唯一能比的就是动不动就把大臣、勋贵拉去枷号的正统皇帝,那个二杆子玩意儿实在真不是个东西。对待阉宦像是对待父兄一般,对待忠直的大臣反而视如仇寇一般,活该是个短命鬼。 “近日朕看太子并诸皇子功课,深以为诸卿待诸学子不公呀~” 找茬,绝对是找茬。虽然大家顶着三公的头衔,但是教学这种事情也几乎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一个月也轮不到一次。真正负责讲课的自有翰林院里从侍读、侍讲这些人里面挑出来的讲臣,哪里轮到内阁大学士给太子并诸皇子讲课了。 “启禀陛下,臣等愚钝,不知陛下所指,还请陛下明示。”虽然对于朱祁钰这种昧着良心的栽赃陷害手段非常反感,但是总不好急于表现出来。胡濙环顾身边众人,稍一犹豫还是带头做出了回应。 “诸卿以为太子与英王、意王、法王几个的功课如何?” 这不是废话吗?众人几乎一致翻起了白眼。 太子是正统十三年生的,英王、意王那会在哪?他们可都是睿皇帝从塞北回来后才播下的种,年龄差了这么许多功课自然差了一大截了,这有什么可比的。 “回陛下,自是太子功课好了很多。”王直在内阁里屁股快坐出老茧子了,相对更关心太子的功课一些。何况胡濙总督塞北这段时间,京城里的部衙领导还就自己的资格老一些,也被人拜托看护太子的。 “那跟晨王比呢?” “晨王…要说起来晨王读书倒也不差,只是功课稍稍逊色一些。晨王性子更为跳脱,不太…坐得住…”对这个皇长子的评价有点尴尬,毕竟不是个什么很好的孩子。太顽皮,不太接受规矩约束。 当大家知道这次是因为朱见济在朱祁钰给皇子们讲大明与周边各国局势时闹腾太厉害被皇帝陛下揍才引起了连锁反应,不知道心里面叫了多少声“打得好”了。 这臭小子就该揍,要不是个皇子非打烂他手板心不可。甚至于,还要逐出学堂才能解气,哪有自小这么浑的孩子长大了能成气候的?咱就从来没见过。 “嗯,正所谓‘因材施教’。一来诸子年岁有差,用同一教本实为不妥,二来随着诸子年岁见长,其心性越发成熟,或文或武过些年也会有个定性。还请诸卿早些编撰教本,以为后用。” 因材施教这都理解,可 “或文或武”是个什么意思? 大明皇子还有要学武的?不行不行,这可不行。 靖难之役也就是他行武出身的燕王朱棣能做得出来,回头看看人家湘王温文尔雅一派儒王气象就没这么回事。一听到说朝廷要对他动手,湘王立刻就把自己跟老婆孩子一把火给点喽~ 藩王嘛,就该是这个样子才合适,绝对不能舞刀弄枪的,这样会给大明朝的长治久安带来不安因素的。前车之鉴就是皇室子弟绝对不能学武,否则那可是后患无穷的。 咱们就算再不济去学了什么又是善、又是忍什么的奇怪名头功法用脚指头、胳膊肘之类人体器官想问题也能知道,如果朱见深或者之后的继承人在武功上稍逊人一等,其他的皇子如果不打算接受景泰约法,那个后果…至少又是十数万人的死难,不敢想不敢想。 “回陛下,臣等定然不敢辜负陛下、辜负朝廷托付,一定好好教导诸皇子。”不管怎么说,先应承下来。至于教什么内容、怎么教,那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嗯,将太子并诸皇子托付给诸卿就是将大明的未来托付给诸卿了,在座的都是大明肱骨之臣,有学识有经验。治国安民之策,还望诸卿不要藏私。” “臣等岂敢。”说笑话呢,藏私?大家寒窗苦读宦海沉浮不就是为了能将一身本事卖给帝王家吗,怎么会藏私。 皇帝这次的托付相当于承认大家帝师的身份了,帝师吔~ 是正正经经的帝师,可不是像阉宦王振那种亦父亦师亦仆亦那什么什么玩意儿的那么个四不像。 “来,太子,给你的诸位老师正经行个礼。”朱祁钰招手叫过朱见深说道。 “是。”听到招呼,朱见深立刻规规矩矩走到众人面前,扑通一下跪倒二话不说一头磕了下去。 太子磕头,那是行弟子礼,哪个作死的玩意儿就敢受全礼了。一众内阁大臣立刻跪倒回礼,这是君臣之礼。 当年朱祁镇回京城时先是先向朱祁钰行臣叩君的大礼,一头叩下去后朱祁钰才假惺惺拜倒回了个弟拜兄的礼算是给一旁看着的文武百官一个面子。 而后世的影视剧中描述朱祁镇御驾亲征时孙太后送正统皇帝朱祁镇亲征时行大礼叩拜,也是符合封建王朝礼制的。 “这礼行的有点仓促,都没宰头牛杀个马什么的…要不再找个吉时补上?”正当朱见深和一众“师傅”们正自我陶醉、自我沉浸在叩拜大礼中不能自拔时,朱祁钰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众人的思路。 啥玩意儿就宰牛杀马了,这是拜师又不是祭天地祖宗,又或者说还要盟誓讨贼什么的,怎么就要宰牛杀马了,不学无术的玩意儿! 好吧,这个不学无术的玩意儿是我们的皇帝陛下。看了眼年轻的景泰爷正斜着眼睛看着自己一干人等在酝酿感情,多少有些尴尬。 算了,礼也行过了,起来吧,不能让这货平白看了我们几个老泪纵横了。虽然这皇帝不着调,但是培养太子朱见深看样子是真心的,居然找了这个空档就让太子正经给大家伙拜师了…… “诸卿,太子方才可不仅仅是代表自己一人拜师,这也是代表一众皇室子弟拜师啊~” 啥玩意儿?拜师还有代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要照这么个话你是不是还能安排个衍圣公后人代孔圣人收了一众皇子为徒呢! 让衍圣公代祖宗收徒岂不是更好,那样不仅皇子们的辈份涨上去了,成了正经儒学正统,天下读书人的祖宗辈了,衍圣公也不用担心皇室三天两头打压了。 嗤~这么荒唐的说法真是徒然人笑。 “束修就算了吧,肉啊菜啊的不实惠,回头我吩咐一下皇后安排折成现钱给诸卿送府上去。” “……”这次胡濙带头黑了脸,王直已经额头上青筋暴跳,估计再有一会会就能直接爆体而亡了。 “陛下,还请慎言。”胡濙努力克制着自己想冲上前拼命的想法。 “陛下!这是传统,是千年以降的礼。我大明以法、礼治国,岂有陛下不遵圣人教诲,无视礼法之理?!”此时的王直哪里还有半点太傅兼太保的样子,更像一头……老年吉娃娃?! “唉~这又算得上是什么大事。”朱祁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本是想为诸卿淘换点实在的银钱布粮,既然诸位不肯那还是照规矩好了。不日将由太子、诸在学皇子上门行拜师礼并奉上束修。” 这还差不多,听到这话众人态度顿时缓和了下来。 “好像宫里还有些前年还是大前年的腊肉,又或者是大兄时留下来的。朕日前还在想扔了可惜,瞧瞧,这可不正好了~” “噗——”陈循刚端起茶想呡一口,直接喷了出来溅了旁边高谷一脸。 “呀~瞧这是怎么的了,这贱的,可是一脸哈~”始作俑者景泰皇帝朱祁钰一脸无辜状看笑话,见着高谷慌忙掏出手绢擦脸,而陈循在一旁相当无奈。 好好的送个束修就送呗,非要多一句话说是多少年前的老腊肉。老腊肉,这是指桑骂槐还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呢?!不当人子,真真不当人子。 “高师…”朱见深很乖巧地递上一块黄色手绢缓解了现场的尴尬。 黄色手绢,高谷当然不敢用,连忙谢过后接过了一旁有眼色的宦官递上来的白色方巾。 白色的挺好看,怎么就觉得有点短小了,不该是一丈长的吗? 朱祁钰砸吧嘴最终没有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当然完全是出于对一众老臣身体的担忧。如果他们答不上来再一着急当场爆了体,那皇宫里打扫卫生的侍从可就辛苦了。 一丈长的白色绢绫,上吊用正正好。朱祁钰真敢把这话问出来,王直没准真能软软瘫倒下去讹景泰皇帝陛下一个工伤、工亡什么的。 “适才说到了大明国运,朕想到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这么一句话,因此诸卿教授不仅要文,还要有武。”朱祁钰终于难得的正经了起来,众臣也都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 除了高谷手上的方巾还在记录着刚才被喷了一脸的狼狈,其他一切都好。 “除了文、武之外,朕一直就有意培养诸皇子习百工、知农桑,这些也都要一一传授,要让皇子们亲自耕种。差不多年龄了,农家子弟这么大的孩子都要上山打柴下田劳作了。” 最初,对于朱祁钰说的话多少还有些抵触,但是越听越觉得还真是在教育皇子们做一个知农爱民的好…纨绔? “日前提及武圣人,朕让兴安去操办为武圣建庙,在天下间传播武圣美名,也算是为天下习武从军之人立个榜样。诸卿要尽力协作。” “是,臣等遵旨。”兴安找过胡濙 ,老太师没搭理。这会皇帝把话挑明了,礼部不得不带头表示支持。 皇帝的话说得也很清楚,就是要为天下武人树立一个学习的榜样,不仅仅是武臣的事情,文官必须在宣传上做到位。 “臣有意加封岳武穆,封号上礼部议上一议。由户部拨款,礼部督办,在两京、西安、广州几处兴建武穆庙,当地衙门要定期组织参拜。”造神而已,这个套路朱祁钰再熟不过了。 当朝廷引导将某人奉为伟大的,那他就一定是伟大的。在各种活动中,在各种重要场地里,甚至在某些特殊的日子里,专门为伟大的人做无数的宣传。 只需要有人带头将岳武穆的画相贴在正堂里,很快就会在民间形成风气,再之后就会与孔圣相一文一武,一左一右出现在家家户户的正堂甚至祠堂正中间。 也许会在某个时候再有人跳出来把岳武穆的武圣人给贬到只能被宦官供奉的程度,但那绝对不是景泰朝。(史实,东厂供奉岳飞。) 当朱祁钰提出要引导百姓家家户户有供奉文、武圣人的时候,王直、陈循还想提出反对意见,胡濙抢先一步答应了下来。 “启禀陛下,如果能通过供奉武圣人教化万民忠君爱国,臣以为当得。”胡濙的意思很明确,百姓需要教化。采用这个成本并不高的方法引导百姓忠君爱国又何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呢! 这种方式总比枯燥地向百姓宣传朝廷多么爱民、多么为民要简单的多得多,老百姓自己心里有杆秤,朝廷对百姓有多好人家自己心里都清楚。 劳动强度小,生活成本低,而且物资丰富的地区相对幸福指数高。反之,生不起、养不起、病不起、死不起的地方,随便你怎么说也没人觉得你好——除非是在这一环境中受益的利益既得者。 “胡卿果真为我大明柱石,我一说就明白了。有胡卿在,我大明无虑矣。”朱祁钰对胡濙表现出来的配合非常高兴。 “胡卿这个年纪了,这哪天就么眼一闭不睁了,大明咋办呀?” ……竖子,欺老夫太甚! 第213章 古之圣贤 人这一辈子,两眼一闭一睁,一天没了。两眼一闭睁不开后可不就是一辈子没了?胡濙自永乐朝就兢兢业业的替魔皇朱棣满世界找伪帝建文的踪迹,升到高位都好几十年了。 永乐之后还熬死了洪熙、宣德、正统三个皇帝,可不就是大明景泰朝老祖级别的定海神针了。只是这话怎么听着就那么别扭呢~ 幸好胡濙修养好,不与这混帐行子皇帝计较,不然非揪着这不着调的…好像不能揪…… 不仅仅是胡濙强压攻心怒火,就连王直也差点要气到破口大骂了。什么玩意儿就定海神针了,他胡濙是定海神针,那我算什么?他一个礼部出身,我可是在户部、吏部干了多少年的老臣子了,怎么就他胡濙走了朝廷就过不下去了是怎么的?拿我们这些老臣不当老还是不当臣呐?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景泰朝有这么多宝贝不知道好好爱惜,非得都糟塌掉了才行是吧?哼,昏君! 景泰朝的皇帝不着调大家都知道,只是不与他计较而已。一个小婶子生的玩意儿,能懂什么礼仪,呸! “诸卿,这文武双圣都有了,是不是该盖个圣贤庙什么的以示我朝对历朝历代圣贤的敬仰之情?” 孔圣有孔庙,岳飞有武穆祠,哪里有多出来一个世情搞什么圣贤庙?这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还是要替哪个小舅子捞朝廷的工程是咋地? 哼,门都没有。一个字——朝廷没钱,想要建圣贤庙你自己出钱建去…等等,不对,这句话的重点是“历朝历代”! 几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皇帝陛下这是又要作妖啊~ 自从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虽然会将道家、法家、墨家各派主张往儒家思想里面掺,但那都还是以孔二为正统之名,以儒家思想为国学。既然如此,又哪里来的历朝历代的圣贤? “启禀陛下,臣等愚钝。只知自古以来文圣有孔孟之道,武圣首尊助周文王定鼎天下的吕氏姜公。未知陛下所言历代先贤所指为何?” “臣附议,陛下所谓历代先贤,岂有可媲美先贤孔、孟者?又或者有能够比姜子牙一较高低的?” “臣附议。” “臣附议,请陛下三思。” “呃…”看着众人反应似乎有些过度了,朱祁钰有些无语。 人性有丑陋的一面也有极为美好的一面,比如说很多人可以忍受旁人对自己的侮辱、欺凌,但是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师长被人抨击。如果有人敢这么侮辱自己的长辈、老师,那是要玩命的。 “先贤嘛,首先是真贤,有圣人风范,至于成没成圣那还不是后人说了算的。先圣孔老夫子在世时也没有哪个正经人搭理他不是?” 嘶…好毒的嘴,真真气死老夫…们了! 孔氏子丘子仲尼开创私人讲学之风,提昌人要讲仁义礼智信,带领着一群死忠派粉丝周游列国十几年宣传自己的主张可也没几个爱搭理他的国家。 一把年纪了总算是落叶归根回了鲁国,可是要说孔老二的思想真正被推崇那也是他坟头草都换了三百多茬之后才被汉武帝刘猪儿推动。要不是董仲书向汉武帝极力推崇,哪有后来的孔圣人。 在识字率极低的时代里,莫说孔圣人主张一众老百姓几乎就没听全乎过,就算听全了也搞不懂意思。相比较起来,孔子再圣,也没有孔方兄剩下来让自己一家老小更开心的了。 “比如这个…那个…前朝的宗泽、岳飞、辛弃疾…韩世忠,这些人就很好嘛!一个个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可惜身不逢时未遇有主。” 宗泽一把年纪连上二十四道奏章章请求出兵北伐恢复北方领土可惜都没能得到宋高宗支持,最终因为背疽发作含恨离世。 岳飞因为传奇战绩更是为世人广泛流传,最后还是栽在了小人手上。不仅身死,无数人用鲜血换回来的战绩也被南宋拱手让出。 辛弃疾能文能武,可惜因为是回归的北人身份一直没有被南宋认可,虽然能力出众又一心向往故国,最终也只能怀恨离世。这几个人随便拉出来哪个都可以被称为忠贤之人,只是没有遇到明主而已。 “啊…方才说的多少有些偏武臣,咱们再来说说文人。诸位都过端午节的吧?看看…看看,这屈原是不是也能称为文人中的圣贤呢?再看看汉末的荀彧、唐初的魏征,这些都是有气节有智慧为天下为苍生不计己身的文人楷模…呃…典范…标兵!” 标兵是啥玩意?不知道,不过看皇帝陛下这话头应该是褒奖的。也没错,这些人都是一时之能臣,品德也没有大的瑕疵,但是要跟先圣比起来那还是差了一些才是。 “再看看我朝,啊…那个…那个…诸卿以为百年后被供入圣贤祠当是何等尊荣啊~”大明自立国以来能够称得上圣贤的还真没有。 非要说守大义的倒是有一位方孝儒,为了守住自己心中的大义连累十族人。这第十族可是被生拉硬拽凑上的数,全是托了方大义的人情才混上的。 他方大义是留芳百世了,有没有问过十族同意不同意? 更何况方孝儒是为了反对魔皇朱棣的,而景泰爷虽然安排了给自洪武朝起的各冤案平反也没算上他方孝儒呀! 景泰皇帝就是朱棣一系子孙后代,你一个人追求大义宁愿坑死十族也不愿意低头最终成就了自己声名的混帐行子,怎么可能在朱棣一系主政时被得到认可呢! 但是,“身后入圣贤祠”的诱惑力太大了! 即便景泰皇帝登基不久就搞出了个什么“红黑榜”的玩意儿为忠良、奸侫塑像记录,可是如果能以朝廷名义在世间修庙建祠那是可以封神的。 封神,拿到姜子牙的封神榜不一定能够封神,但是有了朝廷的推动被世人永记位列“仙班”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自唐朝开始贴的门神虽然不是朝廷主推,但是皇帝李世民召秦琼、尉迟恭站岗不就是最好的宣传了吗?自此以后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秦二爷和尉迟黑脸做保家护院的门神。 两大武将自此可以用门神的形象流传于世,受亿万众生供奉香火、血食,想想中国从周至今有多少家族能够做得到供奉老祖数百年的? 话说难听点,往上不出五代是不是本姓都不好说,十辈以内肯定有胡人血统。要是往后…呵呵,后世里谁敢说自己是纯种汉人?潮汕人可能相对保险点,毕竟曾经与外界隔绝了很多很多年,血脉被融合的概率小了很多。 “这…可行?!”年龄最大身体最差的,对于这种事情最容易松动。 “当然可行。圣贤而已,一个祠不够就建一个大庙,里面供上个一百零八圣贤,谁够格就给谁塑相供奉上去。朝廷主导,每逢年节供奉并以此为传承,有什么不妥的吗?” 没有,太没有什么不妥的了。这么说,也不知道老夫有没有机会在圣贤祠…不,在圣贤庙里做一个引道小厮...老仆呢?! 第214章 圣贤祠 中国的传统门神有很多,包括关羽、张飞甚至钟馗都担任过此重要职务。无论是什么神,只要被人尊为神了总会有香火、血食和信徒拜祭,这可比某些人想着子孙满堂供奉不断来得保险多了。 据后世某机构统计说成吉思汗铁木真是世界上开枝散叶最多的大精袋,超级播种机。毕竟仅仅登记在册有名有姓有记录的老婆就有五百多个,而没名没份被他霍霍后生下子嗣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可就是成吉思汗铁木真,后世在内外蒙古地区也不是人人拜祭的,更多的后裔可能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的身份。 而跟这位据估算有一千余万后裔的超级播种者,以成为“拥有海洋四方的大酋长”的男人相比,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后世谁有空鸟他们? 拜祭?我每天拜秦始皇是不是他地宫里的财宝能归我?满世界找饭吃才是正经。 可是要能成为神仙那就不一样了,比如说释迦摩尼不过是个外来的神佛,仅亚洲地区的寺庙就根本数不过来。每日的香火、供奉那根本无法用普通人可以认知的财富来衡量。 哪怕就是香火无法相比的道教,正一和全真两派也一直有传承,不少妙龄女子还要做道媛在网上搔首弄姿搏人关注呢! 相比较而言佛教兴盛是有其必然性原因的,因为信佛是谁想信就可以信的,叩个头奉上香火钱,求个善缘。至于灵不灵,呵呵,你猜? 换来本土道教为什么不兴旺?因为道教是先讲缘的呀!你要信,可以信,但是有些事情是讲缘的,不是你拿几个阿堵物上门就能结这个缘的。 后世流传着:“三清只需泥土身,佛祖却要黄金渡……”的诗句就足以说明了佛、道两教的财富差异与传教方式的影响力度了。 景泰爷对佛教的打压不可谓不强硬…呸呸呸,皇帝陛下认为佛门是清静地,不应该藏污纳垢因此对一些包庇罪犯的寺庙进行了专项清理活动,取得了非常卓越的成效。 言归正传,如果自己积极支持为历朝历代被世人称颂的贤德之人入主圣贤庙,那自己不是也有机会留下一个位置在身后能够被世人祭拜呢? 这个诱惑太吸引人了,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一时间居然冷了场,只剩下呼吸声和…皇帝陛下品着菟丝子泡的茶水声。 这事…能干? 能干。 真能干? 干,管他能干不能干。我要是先走了,你得帮我。 说不定,我还年长几岁呢! 那你先走了我帮你。 成,那就干。 干! 很快,只靠着眼神交流众人就达成了一致意见。皇帝陛下不愧为大明中兴之主,果然有远见,有胆识。我们这群老家伙比不了啊! “启禀陛下,臣窃以为陛下所谋之大非臣等愚钝之人可以议论。臣请陛下独断专行。” “臣附议…啥?独断专行……啊啊,陛下圣明非臣等可窥探,臣愿请旨为陛下马前卒。” “此事当交工部办理,臣愿从之。” “不妥不妥,臣以为此事关乎礼法,还是由臣来督造更为妥当。” “诸卿不用如此。”朱祁钰抬手拦下了争抢差使的众人笑道:“这圣贤祠当然还是由礼部和工部一起商议着办,户部要积极支持,内阁和司礼监督造。” “臣等领旨。”好事情大家都能摊上,也就是大家都有机会能够在这圣贤祠里放上自己的塑像这种好事可绝对不能放过了。皇帝已经开了口,后面事情就好办了。 “这能够入祠供百姓祭奠的呀,一定得是名节无亏,有大智慧大贤德之人,这个内阁可以先拟个名单过来。”在朱祁钰看来,既然可以有一百单八金身罗汉,那怎么就不能有多一些的贤德之人得到百姓祭拜呢! “有些人德性有亏欠,但是有大智慧,为苍生为万民立下无上功德的,也可以在偏殿…外面的廊庭…墙上留影书名,是吧!让更多的老百姓知道世间的万物皆是由勤劳、聪慧的先辈努力得来的,要珍惜、要爱戴、要支持、要拥护……” “启禀陛下,请恕臣愚钝。”陈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其他人也是一脸懵圈的样子这才插话问道:“陛下所称虽德性有亏,但是为天下有大功德之人…不知是否可以举个例子?” 听到陈循问,朱祁钰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点菜效应了吧! 老板让员工点餐,员工可千万别作死了随便点。但是当着旁人的面又不好意思问,这时候怎么办? 先请老板点一道鱼或者安排酒水饮料。 老板吩咐去车后备箱里拿哪种酒也就相应代表着这一顿饭他的心里预算是多少,至少表明了这次会客的重视程度是多少。 同一品牌几种规格的不知道怎么选,先拿个档次偏低点的。至多被老板笑骂句眼神不好,旁边就是顶级的不拿偏拿这档次低的。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要陪笑一下就圆过去了。 但要是上来就是顶格的,老板嘴上不说心里恨到要死,这顿酒没准老板喝到滴血,而对于员工而言这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嗯…比如那个蔡伦,虽然入不得正殿,就算偏殿里供奉也多少有些不妥当,但是此人确实改进造纸术为今时今日的文化传播立下了不世之功。” 曾经的汗牛充栋、学富五车、卷帙浩繁用在后世看起来会感觉非常吓人,但在蔡伦改进造纸术之前也就是个笑话。一卷竹简的体积才多少字,相比较一本书可能也就是一段字,连一个章节都不够。 把牛累死了拉过来的书本,也不一定够得上一部中篇言情小说的字数多。那牛累死了也完全是因为效率不高呗! 而蔡伦名节有亏还真是不争的事实,做为宫里的宦官蔡伦参与了窦太后整治安贵人前太子刘庆的行动,严格意义上讲也就是一个帮凶。 前太子刘庆不是窦太后下的蛋,而是安贵人所生。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窦太后当年还是皇后时借着安贵人从宫外弄药治病的由头诬蔑安贵人以巫蛊之术祸乱宫闱。 祸乱宫闱绝对是噶脑袋的罪责,蔡伦作为一个宦官自然没有什么更多的选择,非常明智地坚定站在了指证安贵人的一边。如此“证据确凿”之下安贵人自然没有了活路,而太子刘庆也被废为了清河王。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好死不死清河王的儿子当了皇帝也就是汉安帝。这笔旧账汉安帝要算,蔡伦也知道汉安帝要算。为了能够保命,蔡伦攀附上了当时的预计太后,投其所好这才造出了上好纸张。 为此,蔡伦一直活到预计太后去世才追随邓太后而去,还给众人留下了一个不贪恋已经贵为侯爵的优渥生活,一心赴死伺候旧主的好名声。 “蔡伦啊…”皇帝陛下的这个回答很清楚,但是又多少有些让人失望。 要照这个标准,眼下这几位似乎都不太有机会了。没谁能拿得出特别能说得上话的功绩呀! 说胡太师不辞艰辛终于找到了伪帝建文的准确信息,飞报永乐大帝后自此永乐朝放弃了对建文伪帝的搜寻工作?这个理由确定不是想把胡濙给羞死的吗? 说年纪一把熬资历终于坐稳了吏部尚书之职,之后又经过苦熬终于到了太子太傅兼太子太保超品高位?你咋不直接说王阁老是熬死了一大票有才干的臣子之后混到这位置上的?敢这么写王直敢邀你单挑,生死局那种。 第215章 这就明白了 皇帝陛下定了的调子让大家陷入了深思,照这个思路大家能够有机会入圣贤祠的机会似乎就小了很多了。那都没机会入圣贤祠我干嘛还要努力去折腾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所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嘛! 前一刻还在争着怎么把建祠的机会抢到手由自己负责的众人就开始左顾右盼打着退出去的小算盘了。 身为公务人员,特别是手上有权的公务人员,权力越大就意味着全利越大…咳咳,责任越大责任越大。责任大了,考虑的问题就多了,考虑问题就会比较全面,不能只是肤浅地想问题了。 之前想借着自己对部衙的影响力把事情揽到手,将来为自己塑像提供点便利条件,现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就会觉得自己之前想的过于简单了,这种差使还是其他部门主管更为合适。 “见深,你觉得如何?”朱祁钰冷不丁问了问站在一旁“观政”的太子朱见深,一句话吓了太子爷一个激灵。 “回叔皇…见深唯叔父之命是从。” “嗯,也不小了,你父亲在你这般大时都已经登基称帝了。喏,太师就是你父亲的辅臣。”说着,朱祁钰伸手一指胡濙。 正统朝的辅臣…好像是黑历史才对吧!胡濙脸色有点尴尬。 正统爷年少的时候都是辅臣做主,国事的发展还是朝一个比较好的方向前进,等到正统亲政之后先是三杨先后离开,自己独木难支根本没法跟王振硬扛。而那个二杆子小皇帝朱祁镇也真没把老胡尚书当成一盆菜,就差蹬鼻子上脸给胡尚书头上拉一份蛋糕了。 “说说,刚才看到你分明就是在想事情,说出来让朝廷的诸位大臣们也一起听听。” 拗不过朱祁钰再三催促,朱见深只能扭扭捏捏说道:“回禀叔皇,见深是在想,尧、舜之位应该摆在何处?” “嗯~问得好。诸卿以为如何?”之前讨论的都是要不要承认武人的圣贤地位,甚至农桑、百工中有杰出贡献的人是否能够供入圣贤祠,谁也没想起君王该怎么算。 甚至就连朱祁钰也只是想过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就是个屁而已,那被后世一直推崇、称颂的尧、舜两位先王该怎么供奉呢? 或者说,如果将尧、舜供奉进圣贤祠…不,得叫圣贤庙,大庙。当供奉了尧、舜的大庙里,其他圣、贤的位置就好办了,再也不用考虑是不是要重文抑武又或者谁比谁差一丢丢,谁比谁的位置应该更进一步了。 “尧、舜两位先王大公无私是朕所钦佩的,仅仅一个禅让就足以抵得过无数功绩了。”朱祁钰撇着嘴说完这句话后自己摆出了一副高风亮节的表情,大有“天下圣王舍我其谁”的架势,让一众阁臣看了都有些眼花。 还真是,要说尧舜实行禅让制,除了传说谁也举不出实证来。可眼下景泰大帝可是真的要培训自己侄儿称帝,放弃了从自己一堆儿子中挑选人继承皇帝的打算。 要是之前有人还存怀疑的态度,现在也不该再有这种怀疑了。只要朱见深不嗝屁一直顺顺利利活到自己登基称帝的时候,谁也没法再对景泰皇帝陛下的德行说出半个不字来。 跟尧舜比,有这种大觉悟的皇帝上哪找去? 秦始皇虽然完成统一六国的大业,又统一了文字、度、量、衡等等等等,为后世铺垫了大一统的基础。可他一噶屁就有儿子不顾手足之情霍霍兄弟,顺带把自己国家也给霍霍完了,秦皇的万世一统仅仅两世而终。 汉武大帝牛逼,把匈奴打到哭爹喊娘举族西遁。临老了自己把自己立的太子给带反了,还顺手把亲儿子给逼死了。实在没有了继承人,最后只能安排了个满地爬的小屁孩子来当皇帝。还好,这老小子底火足,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折腾出孩子来,不然又哪来的合适继承人呢! 唐太宗李老二的人品那是没得说的,兄弟可以宰,嫂子弟媳可以睡,一切都只有礼法顾及不到的,没有他李世民做不到的。有谁不满就弄死谁,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说魏征临走前喝的那碗御赐药汤是个什么内容谁能说得清楚?以李二的性子居然忍了魏征那作死玩意儿那么多年,临魏征老了不中用了还能想着再拉他一把?说不好,没准李二想想觉得留这货给我李世民正仁义之名的作用已经发挥到极致了,干脆废物利用送他一把还能落个为忠臣赐药的好名声,顺便把自己这么多年忍声吞气的账算一算,于是乎…… 至于宋祖…欺负人孤儿寡母的叛奴而已,要是部属仆从都学这个套路那天下还得了。也正因为如此,有宋一朝皇帝对下面各官员就没有放心过的。领着这个职衔办的那个差使,一个管事的要有两、三个监督的。朝廷里那哪里是办事情,那就是在走程序! 上下千余年,有名有姓的君王数了个遍,连着最出色的几个德性都如此不堪还用说其他人吗? 有德性的,有德性的你还能当好皇帝?! 后世有个讲笑话的波哥就讲过一个段子:我没说他有钱是因为缺德来的,我只是好奇他不缺德怎么会有钱? 是啊,你德性无亏怎么能做个好皇帝呢? 还真有,大明朝景泰皇帝陛下德性无亏,文治武功样样是历代君王里拔尖的……虽然大字写不了几个! 一众阁臣相互望了望,再看向朱祁钰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早说呀! 你怎么不早说呢?该早说呀! 要是你早说了,我们能不支持吗?那必须得支持呀! 只要是你早说了,那肯定这事早就支持解决了呀! …… “陛下,臣等以为建圣贤祠一事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臣等以为当即刻安排礼部依礼法拟定供奉名录,工部当即选址画图,着户部调拨银钱征集徭役。” “启禀陛下,臣等以为最迟不应晚于明年春季,前期筹备必须到位。春夏之交便可征发徭役开工建设,除去农事两忙时节最迟两年应当建成。” “启禀陛下,臣请旨调动卫所官军,征召清退旧官军参与修建。” “启禀陛下,臣以为可命宗室带头捐献,号召天下官宦军民报效,以示天下万民敬仰之心。” …… 呃…这个套路怎么有点不太对了? 第216章 让陛下走进千家万户 很显然众人都误以为朱祁钰一开始就想是为自己歌功颂德而建祠修庙所以这才绕了这么个大弯子。 皇帝功德无量,要在民间为自己修祠建庙那是应当的。别的皇帝没这个资格…当然也没这么不要脸自然是不同的。景泰皇帝陛下不一样,仅仅在自己有子嗣的情况下还顶着枕头风的压力坚持培养侄儿做继承人就绝对值得在民间立个庙了。 至于带领军民抗击瓦剌…呵呵,几百年前就有皇帝这么干过,人家也没给自己立庙封神啊! 都是皇帝了,天子,还要弄这么一出,这也真是脸都不要了。 还好,没什么大不了的。胡濙甚至都在自己脑子里想好了圣贤祠的主殿排列顺序。 尧、舜那是必然要各立一殿的,之后还能够自己单独有一个殿的当然就是景泰皇帝陛下的生祠了…就是有点不要脸而已,所以这事最好还是找个旁的人来干才合适。 至于大禹这个层级的,风雨连廊里怎么也得给找根柱子专门画一幅画,然后在画下面写上那么十几个字的生平介绍供世人瞻仰。 孔子、孟子只能在偏殿了,至于老子…老子那当然也得是偏殿了。好歹是文人的风骨,文士都放在大殿左面,这点尊严得留着。 至于岳飞、蓝玉这样的民族英雄,好歹在右边偏殿塑个像。 至于辛弃疾这种不文不武又能文能武的…扔女牢! 哦哦,呸呸呸,这种能文能武的是文人典范,身为文人投笔从戎,这种爱国情怀,不惜牺牲的精神是文人的表率,得跟张骞一起放在左边偏殿里浓墨重彩的介绍,那塑身都一定得是百年不变色、千年不掉漆的上等材料才行。 僧多粥少,一定得好好把这差事给办妥当了,咱把皇帝陛下都给弄到跟先圣大贤放一起了,怎么着也得给我留个位置吧?!哪怕在墙上画个影再配上短短百余字的介绍也行,要是能雕砖砌墙展现出来那这一辈子就没白活了。 雁过拔毛…啊呸呸呸,是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以往这些名人长啥模样全都没个准了,搞不好塑的像其实就跟他家勾搭小妾的马夫一个德性。咱不同啊,咱人还活生生在这儿,只要能够留个名这人像可是直接真真的留在后世的,这种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只一瞬间,就从想抢活计到了想推麻烦然后再想抢活计,心思直接好几个起落。 是呀,这是给皇帝塑像留名的事情,咱可不能落了后。就算不能给自己留个影,但也不能给皇帝留下个坏印象不是? 得找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材料,照着陛下的模样整个神模神样的神像…咳咳,画个陛下御像好留传百世的。至于成神,那是必然的,除了当今皇帝陛下之外还有谁有资格封神? 尧、舜?有种让他们出来,我啐他们一脸!也敢跟我中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皇帝相媲美,姥姥的! “叔皇,见深以为若是以尧、舜二位先贤入主殿,难免惹天下万民非议。还请叔皇三思。”朱见深突然插话,惹得众人一片诧异。 “见深,可不敢胡说。要是尧、舜两位先贤都不能入圣贤祠正殿,那还有谁能有这个资格?”朱祁钰都懵了。 这孩子莫是不是读书读坏了脑子,尧、舜两位先王都不能入正殿难不成还把神话传说里的人物找出来? 黄帝、炎帝还是蚩尤?又或者是神农氏? 如果朱见深这小子敢说要要把女娲供奉到圣贤祠正殿里面,朱祁钰不介意一把拽他过来扒了裤子也狠狠抽一顿。刚才打自己儿子劲头刚上来还没过瘾就停了手,这会打侄子可以更嗨一些。 “回叔皇,见深听诸位先生们讲,古之圣贤或如黄老的‘顺其自然’,或如亚圣讲究‘达则兼济天下’,而孔圣更是讲过‘随心所欲而不逾距’。可依见深所见,这些圣贤都不如叔皇多矣。” 嘶…胡濙等老臣都瞪直了眼。 好个太子爷,这脸皮是遗传了你叔父的吗?听听这话,这阿谀奉承的水准比你父亲那个父师王振的不遑多让啊! “太子所言…甚是。”高谷脸皮抽抽,给出了肯定的支持态度。 “太子可谓真知灼见,臣等愚钝,竟然没有想到。臣有罪。”只要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臣…附议。” “臣等附议。” “我?!”朱祁钰指着自己鼻子吃惊的问道:“圣贤祠是给死人的,我可还活着呢!” “当立生祠。”反正马屁都拍了,那就为自己拍的马屁找个合适的脚手架搭上,这样能上能下,稳当。 “其实百姓都该为陛下立生祠才是。”已经不要脸了,也不差这么一点。反正有人带头不要脸,跟着一起吹捧就是了。 “不妥不妥。”朱祁钰把头摇成拨浪鼓,差点扭断脖子把自己给送走。 “诸卿,朕若是命朝廷、百姓为自己立生祠,岂非无耻之尤?”朱祁钰头脑保持清醒,没有被一群老的小的滑头给忽悠到。 “陛下岂能如此过谦?古往今来,哪个帝王如陛下这般集圣明仁德一身,心怀天下且怀雅颂之意。若陛下推辞,则圣贤祠正殿必然空置,否则恐有天罚于世。” 嘶…有这么恐怖吗?朱祁钰倒吸一口凉气。 当然没有。但是朱祁钰的推辞被人当成了三请三辞的套路。古今多少事都付套路中! 魔皇朱棣当年也是假惺惺走了个三请三辞的程序,要是看过的人写个回忆录一定会说当时酸掉了大牙的。 “诸卿,我觉得没这么严重吧?” “陛下,若是陛下不入圣贤祠,无人可入。便是尧、舜,也不及陛下之万一。” 听到这话朱祁钰下意识抬头看看,天被屋顶挡住了看不到,但是应该也能挡住天雷。 瞟了一眼,朱祁钰觉得内阁里的人员可能还是有点…不够?!胡濙、王直、陈循、高谷这几个正经阁老站在一旁眼皮跳得厉害,而以佐二官甚至翰林身份入阁的江渊、王一宁几人马屁就没离过嘴。 “咳咳,诸卿的心意朕知道了,这事就这样吧!”朱祁钰打断了众人的奉承。 “陛下…”见到朱祁钰要定调子,胡濙连忙上前想说话又被朱祁钰伸手一摆给制止了。 “胡卿…诸卿,朕虽然很想为世人所承认…谁不想做一个为万世敬仰的人呢?无论是不是皇帝都一样,能被世人敬仰,万世留名,但朕可干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嗤~听到朱祁钰这么说,王直差点笑出声来。就是压抑着笑意有些难受,脸部有些抽搐。 “朕要是这么不要脸也用不着这么麻烦是不是?” 切~这还麻烦?陈循满脸不屑的表情根本藏不住。 “朕完全可以让人印年画一般印上亿万张朕的头像,让百姓张贴在自家宗祠里…甚至让各家各户贴在自己家的正屋里对吧?”彩印技术并不难,在有了廉价纸张后不久中国就有了雕板印刷,唐时的尉迟黑碳和秦二哥版门神就是印刷术的功劳得已快速在全国推行。 这话说的好像有些道理…高谷皱着眉头想了想,又瞟了眼面无表情的胡太师,于是也学着老神在在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完全没有一丝动作。 “又或者朕还可以不要脸一些,直接让人作了朕的像章命天下人民皆佩于胸前。对吧?” 嗯…还真是这么个理。大明朝这几年工艺技术发展很快,之前还讨论过用金、银制作成胸章做为官军勇武之士的奖章,还是时掌兵部事的尚书于谦表示真金白银更符合此时官军将士需求这才作罢。 如果用锡制作成像章什么的让百姓佩戴在胸前,成本也不高,甚至还可以制作成不同规格、不同品相的胸章卖给百姓,那岂不是还能为大明财政创造些进项吗? 陈循咂吧咂吧嘴,若有所思的拧着眉头晃了晃脑袋。皇帝陛下大才呀! 第217章 午议 《景泰实录》: 景泰七年六月初十日,上考校太子并诸皇子。责(晨)王(朱见)济,太子请免,愿同领罚。乃止。 太子太师、谨身殿大学士、礼部尚书濙领阁臣请见,奏请以古往之圣贤立祠,供后人瞻仰,为万世立表。 上允之。 太子请命,圣贤祠当为今上立生祠,众亦请。 上拒之。 濙等再请,上再拒,如此再三。 上谕,不以朕像立祠、制币,不入百姓家,以为民苦。 …… 景泰七年六月二十五日,总督云贵军民、兵部尚书(罗)通奏,交趾叛贼屡次扰边,皆为官军所退。请朝廷另发大军平叛剿贼,以为永宁之策。 景泰七年六月三十日,琼州府急奏,备倭水师船队遇风于六月三日至琼州补给。闻急报,水师官军西行三日,遇交趾贼残害占城遗民并天朝百姓,遂予驱离。 稍顷,贼去而复反。战至两日,破贼舟船百余,斩贼首三级,余者逃遁。时遇大明商贾船队,自是营救在彼百姓,助官军上岸破贼,斩首千余,俘持械者百余。 “太过份了,陛下太过份了,怎么还就真敢擅起边衅。宣德年间几次三番平叛,最终都是劳民伤财,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就又要征交趾了。”门外候着进殿的朝臣们说话的声音是一点都没压抑,屏风后等着所有人都站好班后再进大殿的朱祁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隔着空无一人的在殿都能听到殿外的声音。 “你这是干什么,小点声!显你能了。朝中那么多大臣都没发话,我们这种小官只要尽到自己本分就行了,瞎操什么心。”前一个话刚说完,马上有个声音跳出来制止。 “怕什么,我一心为公,还能把我怎么地了?大不了辞官回乡做个寓公,也不能让祸事再起让百姓蒙难。”话虽这么说,声音还是轻了很多。幸好大殿建成时充分考虑了扩音问题,朱祁钰竖着耳朵才勉强听清楚。 “罗通不是个莽撞人,据说官军自天津卫到广州、琼州的水师都出动了。别的俺不知道,之前徐珵…那徐有贞在广州提督水师时常有奏报广州水师船坚炮利为南洋诸国仅见。我朝敢发动此役必有一战定乾坤之意。”嗯…这是第三个人的声音,是谁呢? “那也不能擅开边衅…咳,这还是什么边衅啊,这就是国战了。这得死多少人哪?”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 “欸~你没看到这是两线作战吗?我朝官军水师先攻南部夺占城,自此占城稻尽归我大明。罗通自北而南大军长驱直入,一战而交趾重归我朝必定是指日可待。”又一个声音响起。 “咳咳,诸位可都短见了呀!”嗯…这个声音有点像那个……那个谁谁谁来着。朱祁钰还是午朝来的少了,对于这些朝臣们谁是谁根本搞不清楚,完全没办法把人名跟声音对上号。 “未请教高见?”对于这个装逼的声音,众人似乎都不太满意,这个请教声都用得阴阳怪气的。 “诸位一定都没关注工部调拨给云南的物资吧?”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等来的却是一片沉默。 工部物资调拨给云南的大量帐篷、除草机括和伐木工具,甚至连兵部也只是把之前欠下来的一些军服被袄鞋帽调了去,并没有更多的武器支持。 “这意思是……”一人欲言又止。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耗死他们。”这人分析的还挺有意思:“一南一北两面包抄,并不用大军深入的办法攻城占地。” “诸位想啊,交趾林深草密,历来就被我中国认为是毒虫猛兽横行的烟瘴之地。莫说是百姓,就是流放都不选交趾。自秦汉以后,我中国对交趾就再没有实际掌控过,直到大明立国后曾一度派官遣将率军民至交趾囤居。” “这个叫什么…陛下说的叫…殖民!对就是殖民。可是宣德后因为交趾屡平屡叛,章皇帝思虑再三这才放弃了交趾。因为占着交趾实在是入不敷出呀!” “可谁能想咱们景泰朝不一样,咱们能出得起在交趾看来是天价的数目来易市。引起了交趾攻占城,交恶暹罗和缅王,如今正是局势不稳。这也成就了我大明平交趾叛乱的人和。” “而一南一北夹击之势,交趾东面临海无路可退,便是有路那也是我大明水师载官军登陆之路。而西面就是交恶的暹罗,交趾叛军需要四面作战,此为我朝所占地利。” “再说天时……”话说到这里,声音小了很多,朱祁钰站在屏风后面就听不到了。 “嘶…不能吧?难道说瓦剌那事情是真的?!”一人轻呼出声。 “噤声!没凭没据的怎么好乱讲呢!”立刻有人出声制止。 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那漂亮的小胡子,朱祁钰面上有些无奈的表情对一旁伺候的兴安轻声说道:“这朝廷是不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臣子们居然在大殿外面如此热烈地讨论国事,可难得的是进了大殿肯这么说话的又没几个了。” 那可不是,底下面私自议论的事情怎么好拿到台面上来讲,要是有人把私下里员工们讨论的话捅到东主那里岂不就成了群众中的叛徒走狗了吗?非要捅也不是不行,除非本身就是上官的贴心走狗那种。 “奴婢这就去喝斥他们。”兴安说着就要迈步子去殿外骂阵。 “急什么,让他们说,有些话平日里可是听不到的。”朱祁钰制止了想要走出去的兴安,继续干着听墙根一样的事情。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随着门外一阵嘈杂过后议论的声音就彻底静了下来。 “皇爷,许是有大臣来了,外面这些人也不会再议论了。”兴安小心的在一旁说道。 “嗯…”朱祁钰不置可否。 朱祁钰不太参加午朝,大多数事情都是早朝或个别召见解决掉了,再不济就是晚朝开小会讨论。午朝的时候更多就是一个部衙领导甚至佐贰官陪着内阁两、三位大员一起把会给开完了。事后再报给司礼监呈景泰皇帝陛下御览…不,其实只是御闻而已。 朱祁钰这个懒样,午膳过后有小憩一会的习惯。睡午觉嘛,自然是有起床气的,谁高兴看奏折,听听就好了。 也不知道这次是哪个部衙大什么到了殿外,只要司礼监人到场打开大殿殿门就可以开始午朝…呸呸,午议了。 第218章 李贤 “没有戏看了,去把殿门打开吧!”既然已经有高阶官员到了殿外等着午朝,那其他官员的话题就会相应转换了。朱祁钰轻声吩咐后慢步绕过屏风来到龙椅旁站着,看着兴安吩咐内侍快步上前打开了殿门。 殿门被打开,品阶高的走在最前面,一步迈进殿门后人就定住了,后面的低头向前一个没止住步子直接撞在了前面的人身上,前面的人这才反应了过来。 工部尚书石璞带头快步进入班位,躬身等着队伍站齐了给皇帝陛下行礼。而朱祁钰就站在玉阶上歪着脑袋将两手交叉叠在肚脐眼上——像是大姨妈来了。 只是朱祁钰的亲大姨妈是谁恐怕还真是个问题,不好找~ “臣等拜见陛下~”朱祁钰登基不久就差不多停了朝会的参拜大礼,非大礼仪需要臣民不需要行叩拜大礼。但是今天身为朝臣最高长官的石某人一下子拜了下去,跟在后面的其他臣子只是短暂的一愣神也立刻跟上了动作。 石璞这老货太不讲究了,怎么突然就行叩拜大礼了?上次午朝见陛下时也没行此大礼呀~ 上上次也没行,上上上次也没有…“吾皇万岁…” “都平身吧!今日非年非节非寿的,不用这般大礼参拜。”朱祁钰还是一副吊儿啷当的样子,像极了个街边痞子正盯着商铺门口摆放着的货物,盘算着怎么讹到自己手上的那种眼神。 “其实我一直觉得除太祖皇帝陛下以外,我朝诸位先帝福分可能都还差了点,不然怎么都是年纪轻轻的就去见了太祖爷了?”朱祁钰懒懒的说完转身走到龙椅前,再一扭身将自己的屁股砸在了御座上。 皇帝陛下这是痰迷了心窍,发了臆症。没事,喝口茶压一压就好了。对于皇帝陛下的言行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石璞微微抬头看了眼朱祁钰,见朱祁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后又瞟了眼在一旁的兴安,然后又扭过脑袋看了看身后那些文武官员,心中泛起波澜。今日这朝会,莫非不能善了? 排排站着等着皇帝发话才敢入座的官员中有那么几个脑门上已经泛出汗珠子来了,刚才嘴贱在大殿门口叽叽喳喳的只盯着外面看哪个大臣有没有过来。平日里大家都是这样议论的也没见有什么事情,今日这话怕是被皇帝给听了去,这怕是要糟了。 六年前皇帝陛下跳大神一样在祭祖时舞着太祖御剑扭扭捏捏一番,之后更是吓坏了文武百官直接用剑扎了自己的手指滴血起誓诅咒瓦剌部族。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皇帝陛下是疯了,哪有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么耍酒疯的?要是皇帝拿着宝剑耍两下再滴两滴血就能够克死敌国势力那太祖那会早就一统寰宇了。 可是没过多久让人大跌眼镜…那会还没眼镜,是惊掉了下巴。让人惊掉下巴的消息就传了过来,瓦剌部族大范围出现疫病,症状与前一段时间西南各部族的不能说是一毛一样,只能说是完全相同。 幸好蒙古草原上各部族之间离得远,瓦剌知院阿剌和脱脱不花汗的部族主力这才躲过一劫。只是可惜了故睿皇帝的好基友伯颜帖木儿死于瘟疫,据说睿皇帝当时还伤心了好些天呢! 瓦剌太师也先至今也没找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算没死于疫症怕也是喂了狼了。 朝廷这才流传出一个消息,皇帝陛下掌握了瘟疫的传播手段。而且据说这种手段是交给了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和千户官刘聚。卢忠和刘聚两个利用这种手段轻易之间就灭了瓦剌数万强军,再结合西南各地曾上报的土族疫病传播,哪里还有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皇帝陛下好手段哪~ 有了这么高的手段,天下间哪里还有大明不能收服的国家?乖乖洗净了脖子送上来,大明朝还会挑拣一番,实在下不了口的终归还是放还了回去。 肤白貌美脖颈粉嫩的,皇帝陛下看着心里欢喜还能亲自上嘴咬上两口,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也不知道官军这是作什么死,明明可以让锦衣卫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自己流血淌汗去玩命,要是有了死伤大明朝不还得抚恤吗?那可都是白花花…哦哦,还有金灿灿和红彤彤的钱哪! “都坐吧!”皇帝陛下的怒气没有来,只是风轻云淡地让大家坐下。 午朝的座位可就没有早朝时那般待遇了,一个个小锦凳人挨人、人挤人也就能算是歇歇腿而已。 “石卿。”皇帝陛下发话了,屁股还没坐稳的石璞立刻从圆凳上弹了起来。 “臣在。”别的不说,态度非常恭敬。 “石卿,工部上下近日为云贵补充农作百工器械,辛苦啦~”朱祁钰睁着眼说瞎说,引来无数白眼球。 非要说有农耕用具也不是不行,毕竟割刀机…应该说是剪刀机其实基本原理就是小推车带上一排大号剪子。 这个想法来自于曾经一个时代的理发工具,手推剪子噶头发那叫一个酸爽,理发师傅那会稍一分神手一抖,一小撮头发就会被揪着扯掉的感觉,比两个老娘们打架揪一把头发过瘾多了。 车子往前一推,轮子带动齿轮一阵咔咔咔,不指望能减多齐活,但是速度确实快了不少还顺便把稻麦连着杆一起给剪倒堆车上了。 云南用这玩意儿除草效果会快很多,毕竟是湿热天气,草堆里毒虫蛇蚁随便什么玩意儿都够惹人烦了。 至于工部提供给云南的其他物件也非要往百工上扯,呵呵,陛下英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臣惶恐,臣不辛苦。全赖陛下洪福,祖宗庇佑,同僚帮衬,部属用心,臣不敢贪功。” 石璞可不敢来个打蛇随棍上,前面的账皇帝陛下还捏在手里呢,指不定他哪时候翻脸又把事情翻出来叭叭两句,那就要命了。年纪大了,心脏受不了这么刺激的。 “很好,居功不贪,当属我朝官宦楷模。”朱祁钰面无表情地夸赞两句,一点都不走心。 “臣惶恐,陛下谬赞了。臣受之有愧。”石璞的头低到更低了。 “就在刚刚,朕听到有人议论西南事,敢问是哪位啊?”朱祁钰端起兴安奉上的热茶轻呡一口问了出来。 好嘛,该来的还是要来了。手抖的,腿颤的,牙齿咯咯咯的,刚才有议论的几个人什么症状都出来了 “启禀陛下,臣李贤妄议朝政,请陛下治罪。”人群中走出一个朱祁钰完全认不出来的人,但是名字却让朱祁钰心中一紧。 “李贤?大兄睿皇帝的左膀右臂?”朱祁钰下意识问出了口。 “陛下,臣妄议朝政自当认罪,可这结交藩王的罪可是断断不敢认啊~”说罢, 李贤一头拜倒在地,伏头请旨道:“请陛下明察!” 第219章 天顺名臣 李贤被后世称为明代名臣,宣德八年进士第,初授官吏部主事。历经考功、郎中。正统皇帝朱祁镇北征时随扈,经土木堡一战侥幸逃回京城。景泰年间被升到兵部侍郎衔,后转任吏部侍郎。 朱祁镇复辟后李贤迁翰林学士,入内阁,升吏部尚书。天顺五年加太子太保,天顺八年朱祁镇病重召李贤托孤。 成化帝继位后李贤被任命为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知经筵事。成化二年十二月去世,享年五十九。追赠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谥号“文达”。 这一世朱祁钰的强势介入,李贤的升迁路受到了严重的干预,至少至今仍然在右兵右侍郎的位置上没有寸进。 按照当下的官员排序来看,李贤至少十年内不可能有机会位列三公,甚至连边都沾不上,更不要指望能够成为托孤重臣了。 哼,托孤?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朱祁钰虽然还是一样寄情酒色,但多少会注意些尺度,而且除了床榻上的那点事情之外还是会保持一定量的运动,更不会把自己的时间都耗在批阅奏折这种伤身体的事情上。现在的身体明显会比上一世好很多,更何况已经熬死了孙太后和大兄朱祁镇,完全不用担心背后有人捅刀子了。 “李原德李卿。”朱祁钰轻轻念出了李贤的字。 “小臣在。”李贤继续叩头。 今天的李贤与历史中那个不一样,明明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怎么会在殿门口毫无顾忌的叭叭叭,莫不是本来就想引起注意吧? 朱祁镇复辟成功后景泰朝一众大臣随着王文、于谦这两个景泰朝的坚定支持者和主要朝臣被天顺帝给诬杀了之后就树倒胡狲散了。罢官的罢官,请辞的请辞,朝廷里立刻就只剩下了以石亨、杨善、罗通、 张軏等人为首的“夺门”派。 做为“夺门”守功的石亨除了为自己要位置要权势更是拉帮结派,将自己的老熟人大贪沈固推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没过多久朱祁镇慢慢醒过味来,开始对夺门功臣一个个进行清算,而沈固这位兵部尚书很快就被查抄。短短两年光景的大司马位置捞了个盆满钵满。 当查抄的情况上报到天顺皇帝眼前时朱祁镇都黑了脸问石亨,他沈固两年的兵部尚书和于谦七年的兵部尚书一比,为什么人家于谦家一穷二白连根毛都没有,他沈固就肥到流油都浸宅三尺了。 所以后世对李贤评价“ 国朝自三杨后,相业无如李贤。其得君最久,亦能展布才猷。”其实是有一定先决条件的——出污泥而不染! 同样出污泥而不染,只不过于谦命不好碰到的老板脑子抽抽还命短,更麻烦的是还要拖累自己几个景泰朝的骨干朝臣一起做了鬼。要是也能成为托孤重臣,那李贤又能算怎么一回事,大葱还是大蒜? 更何况李贤在位时还有打压同僚、排挤异己、对友人束手不救的劣迹。所以这人要成名也真是少不了天时、地利、人和,碰上大环境看中老戏骨时,花花草草都是摆设,永远当不上个角。 一晃十几、二十年过去了,好不容易自己熬成好戏骨了。转眼一看,好嘛行情又变了,这会市场上又要小鲜肉了。甭管你当年多么风华正茂青春亮丽,又或者有多么丰富地表演经验又多么敬业,这会还得是个配。 而李贤的光彩,正是那不见星光的夜里一只萤火虫给人们带来的希望,至于那曾经皎洁的月光照耀人们夜行的于谦则显得没了什么光彩。 “李卿现居兵部右侍郎?”看着一头叩下后不曾起身的李贤,朱祁钰问道。 “小臣现恬居兵部右侍郎。”李贤头稍稍抬起后又再次磕了下去,在大殿里发出稍许沉闷的声响。 李贤在后世曾留下记录,其中包括了对王骥、于谦、石亨等人的评价。其中就特别记录了一条,说某日兵部尚书于谦问自己说吏部那个“老人”怎么还不走人? 吏部老人,自然是指吏部尚书王直了。王直怎么不走?人家曾经有上请致仕,只是景泰帝不放人而已。李贤公式般的回答说是听到消息有上折子要致仕,皇帝陛下不准。 于谦又说,这是诚意不够。 李贤记录自己的回答是说王直诚意应该是有的,上过几次折子了。 而记录于谦的表态是说王直的诚意还是欠缺,如果真想走只要请一个月病假,皇帝就不可能不放人了。 这个记录的真实性已经没办法跟于谦去求证了,就算要给救时宰相上坟烧纸只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时间太久了,应该已经喝了孟婆汤另行投胎转世找个好人家过日子去了。 但是李贤对王骥的评价还是非常公允的,王骥举一国之力伐麓川,没有达到任何战略目标却是为自己一家和派系同僚换来了高官厚禄。 看了眼还趴在地下的李贤,朱祁钰心情复杂。要用吧,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就像朱祁镇最终决定对石亨、石彪叔侄动手时还是因为北疆局势相对趋于稳定了,已经不需要“石王”镇场子了这才下了杀手。 可要不用吧,人无完人。李贤有自己的缺点,跟于谦、王文那种正臣、直臣是没得比。但李贤无论能力上还是清廉上又比当时很多官员,很多高官要好太多太多了。 过了好半晌朱祁钰才说道:“平身吧!” “小臣不敢。臣请陛下严查,若臣果有违律私会藩王,愿请依律定罪。”李贤说着,又重重一头叩下。 这事就尴尬了~ 听到李贤自报家门时完全是下意识里想起来李贤是天顺朝的重臣,是朱祁镇收拾“夺门功臣”的重要主力战将。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白纸扇一个层级的存在。 可以说朱祁镇下定决心动石氏叔侄就是因为李贤的一道奏疏:“胡虏为中国患,不过苟图衣食而已。往者每岁进贡,赖此赏赐,衣食充足,不来侵犯。今虏酋孛来自为悖逆,心怀疑惧,不敢进贡,衣食无所爷赖,遂至穷困,所以数来犯边。朝廷宜体天地之量, 出榜招谕,或给与米粮,助其衣食,使之改过自新,照旧进贡。如彼听信,不惟免兴师之费,边境人民俱得安生;如或冥顽不悛,然后出兵剿杀。庶恩威兼尽。” 武人玩命,文人玩武人命。仅仅一奏就定下了石亨、石彪二人“狡免死,走狗烹”的结局。 第220章 静如处子,奸如狡狐 “李卿,今日似乎有特别多的话要说,那就说吧!又或者,可以找锦衣卫来说。”身为臣子,居然敢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我可就要发飙了。 锦衣卫上门,没罪也必须有罪。锦衣卫的大狱里进去了能全须全尾出来的那都是有专人关照的,能够为李贤打招呼专门关照的恐怕也没几个吧? “小臣自知妄议朝政当依律问罪,只是说到小臣与燕王殿下…小臣实在冤枉。”李贤多半是被朱祁钰那一句话给说懵掉了,坚决要撇清自己与朱祁镇之间有私交的嫌疑。 “免了。大兄已经故去,朕也不想坏了大兄的声名,此事就此揭过。”朱祁钰摆出很大度的样子,大手一挥吩咐李贤起身。 “谢陛下。”李贤这才借坡下驴爬了起来,可不敢指望皇帝陛下承认错误给自己道歉。 当皇帝有个好处,无论对的还是错的,都是没错的。我做错了那能是我错了吗?必须得是你们下面人办事不力、传话不当才会造成我下错命令的。 这种情况其实在民营企业中特别常见,小老板一个一不懂法律、二不懂财务,或者有技术或者能销售,但就要在企业里胡子眉毛一把抓,什么都要亲自管亲自问。再带上小姨子、小舅子、老爷子,就这么一大家子谁都没错,就是那几个干活的刁民想要害了朕的江山…… “说说吧,李卿适才在殿外都说了什么?”朱祁钰很淡然,继续品起了御案前的菟丝子泡水。 “臣惶恐。”才爬起来还没有站稳,李贤再次跪了下去。 “起来!”朱祁钰有些不耐烦了:“跪来拜去的烦不烦,有事说事,没事退到一边去。” “臣谢陛下…小臣无状,方才在殿外对朝廷对西南用兵妄议了几句,还请陛下责罚。”李贤虽是站起来了,但是脊梁骨似乎是弯的。 “嗯,交趾叛贼屡次扰我边境,朕已经命云贵总督严加防范了。怎么,李卿以为不妥?”瞎话说多了自己也会当成真的,朱祁钰以实际行动完美的诠释了这个说法。 “小臣…”李贤话打了结巴,估计被朱祁钰的一番话给气到岔了气。 如今京城里别说是个官了,就是经常往返京城的菜农都知道皇帝陛下玩了手段,以水陆两面夹击之势主动攻击交趾。这一次明显是要一次性收复交趾,一雪宣德朝之耻。 虽然安南、占城、暹罗等西南诸部族、诸国名义上都是大明朝的藩属,可实际上真没人会拿大明皇帝的话当一回事。 麓川思任发当年想恢复祖业收复整个麓川宣慰使司蒙元时地域时正统皇帝就频频敇书要求退回到大明永乐朝册封的地界,立刻交回土地、人民,可人有搭理过吗? 更别说安南、暹罗等地,中国多少年来都没有把手再伸过去了,派人来磕个头就是为了混点实在好处而已。 皇帝陛下想要收拾西南诸部族、诸属国,对于官宦来说其实是好事情。地盘多了,就要有更多的官员去管。异族不服造反了,难免就有平叛的机会,那可是实打实的军功! 正所谓“千里之外觅封侯”,何况兵部侍郎了,指不定就能借着机会往上再调上一调。当年王骥以兵部尚书衔总领征麓川官军可是混上爵位的,那仗打成那样都能混个爵,能不让人眼红吗? 景泰朝的仗打得好,瓦剌、鞑靼部族但凡是能挥得了刀发得了箭的,都得老老实实听大明官军调派。女人、孩子都在大明官军监督之下,家中的姐妹更是大多配给了汉人官军为妻,造反?你丫脑袋上长蛆虫了吗?! 俺的汉人舅子能给俺足够的粮食、盐巴和茶叶,俺为啥要反? 就这,都不是李贤打主意的底气。只要紧跟着皇帝陛下脚步,混个功绩实在太容易了,还没人有二话说。 罗通那个被贬了几十年眼见着就要在柱着拐在小院里蹒跚踱走等着小鬼叫门的货,居然在破格升用后先是居庸关大捷,再是北疆巡边屡有建树,现在到云贵当这个总督明显又要立下大功得到升赏了。 再看刑部尚书金濂,在刑部时真没看出来有什么建树,被皇帝陛下扔到江南接了周忱老尚书的班后干得是风声水起。周老大人泉下有知,只怕是恨不得自己早走几年给金尚书腾空位置出来才是。 浙、闽稍平,朝廷已经明确江南总督改为两江总督,金尚书这是实权又上了一个等级。两江,那可是大明钱粮税赋的大省,各位同僚私下都在议论下次大升迁时金尚书位列三公是必然之事。 “启禀陛下,小臣以为西南防范不如主动进攻。”像是下定了决心,李贤一句话引来朝臣们一片哗然。 “肃静,小心殿前失仪。”兴安站出来走到朱祁钰左前方一步的位置,说完话后立刻转身向朱祁钰一礼,又躬身退到了朱祁钰身后的位置。 “哦~怎么讲?”看样子,李贤这货还真不是故意在殿门口叭叭叭一通胡说的,只怕这事已经干了不少次了,就是想以另类的机会引起自己注意从而获得提拔的吧?! 说来也是,即便是在殿外,怎么就能确保关着的大殿里面没有人了,因为根本就是想说给某些人听的。只要殿里有人听到了他说的话,总会有人将话传到皇帝陛下耳朵里。只要皇帝召对,就有机会一展抱负了。 兵部右侍郎,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是穷其一身无法触及的高位了,但是李贤明显志不在此。 天顺朝初期奸侫小人当道,魑魅魍魉粉墨登场时李贤在一旁冷眼旁观静待时机。一旦发现朱祁镇对“夺门”功臣起了疑心甚至心生不满时立即见缝插针适时挥出致命一击。 恐怕石亨至死都没想到,李贤会在朱祁镇犹豫不绝时仅凭三两句话就左右了他石氏一门的性命。 而石氏伏诛后身后的利益集团却并没有给天顺朝廷惹下多少大祸,这又要归功于李贤的绝户计。 天顺三年十月朱祁镇接受了李贤的建议,下令“冒报夺门有功升官者能自首改正,免罪;敢隐者,罪而降调之。”此令一出自首人多达四千余人,其中因石亨一人门下走狗就有一千余人。至此,“由(石)亨得官者悉黜,朝署一清”。 “臣李贤奏伐交趾贼十策!”说罢,李贤从袖袍中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奏折高高举过头顶呈上。 第221章 绝户计 翻看完李贤呈上的奏折朱祁钰沉吟良久,殿内群臣按捺不住不免传来窃窃私语之声。 多长时间了,景泰朝的午朝都是走个过场,大家都习惯了。也正是这一点,李贤利用了这个机会呈上了自己的奏折。 如果换成早朝或是晚朝,几位大员坐阵的情况下李贤计策的成功性一定会大打折扣。要是于谦坐镇兵部,李贤的主意要是真好用于谦绝对不会藏私,但现在嘛…商辂署理兵部事,两个挂名的兵部尚书一南一北总督重镇,李贤要想不耍点小手段成事情还真挺难的。 李贤的计策对于朱祁钰而言根本没有什么新意,不过对于这个年代而言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其中最毒最狠的就是“伪钞策”和“兑币策”了。 随着朱祁钰大量使用债券并停止了发行宝钞转而使用实物依市价大量兑付的行为,大明朝景泰债券的市值得到了稳定。一时间在大明朝的大宗交易都更愿意使用景泰债券做为货币。 大明景泰债券的兑付能力是有保障的,来自北方草原的大量牲畜和海外的各种新奇物品做为兑付的保证,根本不用担心像宝钞一样贬值的问题。而同时,随着大明官府开始接收宝钞做为赋税缴纳的货币,宝钞已经差不多回到了永乐二十年,甚至是永乐十五年时的购买力。 如果不出意外,再有十年左右市面上的大明宝钞不是从此绝迹就是恢复到洪武朝的正常市值水平。 而李贤的绝户计之一就是安排伪钞输送,向西南诸藩属、部族易市购买物品,以此拉高当地的货品价值。 大明的货币一直也是周边藩属国的通用货币,比以物易物方便多了。只要给所有的假钞找一个好的出处和散布渠道,将这件事情给死死钉在大明以外的某个反大明天朝的部族或者小国身上就能摆脱大明的干系。 仅仅看到这个提议朱祁钰已经想到在实施过程中锦衣卫的手段了,当异国商贾拿着伪钞在大明境内采购时会被拒绝不说还会遭到大明官府的缉拿。如果追究起来,呵呵,你们手头的假钞又不是我大明给的,关我们什么事情? 物资都被人假钞买走了?那你们去抓假钞团伙呀,可不敢胡乱攀咬。要是让我大明天子知道你们这些乡野刁民胆敢污蔑我大明子民,那可是要倒大霉的。 当然了,跟你们敌对的邻国势力通过仿冒我大明宝钞的手段,以伪钞给你们人民带来了沉重苦难我们是深表同情的。都是同一片天空下的炎黄后裔,你们的苦难就是我们的痛,只要你们回归祖国母亲怀抱这些困难朝廷一定会替你们想办法的…… 凡是我大明所属,谁敢拿了假钞过来祸害我大明子民那官府是一定要管的。官府管不了的,大明官军会负责管。 不信?怎么还能不信呢,来来来,我跟你们说说朝廷除了会帮你们找回损失之外还能给你们什么。比如说免你们三年的钱粮税赋,不错吧! 不不不,三年钱粮税赋而已,那都不算个什么。看看现在大明各地和学馆、医馆了吧?那可都是朝廷出钱办的。 只要你家孩子通过考核了,就可以先到学馆读书。读书呐~将来可就是读书人了,是可以做官的。看见城里满街巡视的那个吏目了吗?就是那个所有商贾老爷们都要低头哈腰客气到不行的那个吏目老爷,在读书人眼里那就是个屁! 要是你家崽读了书当了官那可就牛大了去了,将来做了京城里陪在皇帝身边的官,这些个吏目老爷见了都是要磕头请安的。 李贤献的伪钞计很毒,以锦衣卫国家安全局对于周边各国的渗透还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种计策如果留之于世对于大明天朝上国的形象影响可不好,相信这也是李贤呈上奏本后闭口不言的原因。 “李卿……”朱祁钰沉吟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 “小臣在。”李贤低头轻声答应着,有水珠滴落在金砖上。水珠有些混浊,是汗,李贤两颊已经有汗珠快速滑落了。 相比较用伪钞扰乱西南诸国的经济,更阴毒的是鼓动诸国自己发行纸币。李贤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叫什么兑金券、兑银券和兑铜券。 西南诸国、诸部族向中国历朝历代称臣朝贡时都会献上金、银,甚至包括麓川宣慰使司思任发在恭谦时也会有金、银献上。再加上当地的铜矿资源,各地除了大量使用大明钱币之外也使用其他稀有金属作为交易的货币。 如果真让锦衣卫安排人过去忽悠着西南各国中任何一个发行纸币,大明朝完全可以伪造出更精美的纸币,同时还能够引诱各国大量发行透支信用,激发国内矛盾后再借机出手发兵一举夺下新的疆域。 国土,还是完全在自己的官属管理之下的才叫国土,属国的国土、人民那能是自己的这么好吗?更何况景泰朝已经定下了关内不封王的约定,向外拓展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 李贤是个人才呀~这么阴损的招数也能信手拈来,上一次看到这个招数还是四百年后的事情了吧? 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很清楚自己记忆中曾经的某个国家,在遭受外来侵掠后丧土失人时本就刚起步的国家因此遭受了重创。为了能够有效的打击侵略者统治区域的经济同时为自己统治的区域增加物资供应而大量印制敌占区域的伪币进行大量采购,使敌占区的经济遭受了重大损失。 敌占,我占,其实被占的都是国人。在战争面前国人的利益谁都顾不上了,因为经济薄弱军工更加不值一提的国力下国民都成了牺牲品。 光头男提出的以空间换时间最终等到了国际形势发生重大变化,侵掠者虽然还是高喊猛进全面开花但也同时招惹了多个实力完全可以碾压自己的强敌,最终为光头男打羸保卫仗创造了有利形势。 战争最终是打羸了,只是可惜了无数国民没有直接倒在刺刀、枪、炮下,却因为两方的伪钞经济战打到家破人亡。 “奏折朕留下了,石卿、兴伴伴,你们留下来主持午朝议事吧!”话说完,朱祁钰头也不回的拿着奏本进了宫。 留下兴安与石璞一起主持朝会,朱祁钰一个人回到了乾清宫看着奏折的内容发呆。良久,感觉有些困乏的朱祁钰就在摇椅上沉沉睡去。 “我的父亲曾经给某某献计发行货币,以可兑换银币为由……某某事后评价,我的父亲造成的损失不亚于多少多少个师、多少多少个军在战场上造成的损失……统一后领袖称赞父亲在非正面战场上的工作成绩……” 叭哒一声惊醒了朱祁钰,睁开眼后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一身已经湿透了——天气好闷热呀,是小冰河期已经过去了吗? 为了打击敌人而使用经济战破坏敌方统治区的金融秩序,以此造成恐慌甚至借机挑起敌方政府与控制区域内百姓的矛盾是常见手段了。这种非正面战场的效果往往要好于战场拼杀来的结果,战场拼杀有时候是可以聚拢敌方人心的,而搅乱敌方控制区域的经济秩序则会使敌方百姓产生极大的对抗心理,从而帮助己方收拢人心,为己方打羸战争创造有利条件。 只是……朱祁钰犹豫了。这个招数其实早有很久的时候就想到过,但是一直都没有决定使用。经济战与生化战一样残忍,几乎都是一样没有人性的针对有效区域内进行无差别攻击。 敌占区的平头百姓生活本就困苦,发不容易赚到的一点维持一家老小生活,不不不,只能说用于生存的钱钞如果被认定为伪钞将会使一家人雪上加霜,甚至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定海神针! 第222章 战争牺牲品 “战争让女人走开”永远只是一句空谈,没有什么战争是可以有谁谁谁能够躲开的。 二战前与战争过程中的倭国女性就是最好的例证,为了支持国家战争倭国女性付出的并不比男性少多少。除了要拼命生产为支援前线提供物资之外,医疗救援、谍报等都是小儿科的基本操作,大批量征召本国女性做营妓的手法曾一度惊掉了人们的大牙。 而在战后重建倭国女性的贡献就更大了,为了能让国家快速恢复人力资源,倭国女性响应号召又敞开房门打开双腿,为了国家能够快速增加人口积极接纳各款长枪短炮对着自己体内一通狂喷乱射。而白天还要跟男人一样为了国家建设而努力工作,真是白天干工作,晚上被工作干,真正辛勤的一代人。 当然这也助长了倭国在某一方面的发展成为全球之最的底蕴,任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出来三观都不会太好吧?! 而根据部分史料记载,最早将女性引入国家建设主力军的却是中华文化发展历史上有重要意义的齐鲁大地。 历史上会记录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会大谈名相管仲为齐国经济建设和军队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却不会在正史教育中提到管仲对齐国女性都做了什么。 “无耻呀!”朱祁钰狠狠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管仲为了能够提升国家经济实力而组织女性大搞青楼经济,有人为了能够最直接的打击敌占地区经济而大手笔使用伪钞大肆购买敌占区物资,更有人在南北博弈时通过间谍忽悠敌方高层做出自毁经济的行动。 这一切最终的结果都是韭菜默默的扛了下来,好伟大的韭菜啊! “皇爷,莫生气了。”结束了午朝的兴安匆匆赶来,正进门时听见朱祁钰长叹了那一口气骂出了声。 “皇爷,若是李少司马不合适,要不就从百官中再另选一个担任此职就好了。皇爷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兴安殷勤地召呼内侍递上热毛巾给朱祁钰擦拭。 “无妨。”朱祁钰接过热毛巾敷了敷醒醒神,胡乱擦了把脸说道:“李贤在这个人不能一直放在这个位置上,是得要挪一挪。午朝都议了些什么?” “回皇爷,没议什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也就是各部、衙之间相互协调的问题。有拿不准的,明日早朝会由内阁再提出解决方案由各部商讨决定。”司礼监参加朝议更多就是见证和监督的作用,真正对问题提出解决方案并敲板的还是各部、衙长官和内阁。对于封建王朝的部分高官而言朱祁钰还是很放心的,不然也不会想出放两枚印章扔给内阁和司礼监自己就做了甩手掌柜。 只要相互制约这个手段用得好,自己根本不用亲力亲为就能得到比较好的效果。国朝大小事务都要自己亲自批阅,哪有那个工夫,从早忙到晚也不一定能挪下屁股。 知道诸葛先生怎么死的吗?累死的!“事多食少,岂能久乎?”当然,要是从早批阅到晚还吃得多,那身体也一样受不了。 “这个李贤呐~是个人才。”朱祁钰将毛巾递还给兴安时说道。 “唉,啊?!”兴安一怔,不着痕迹的将毛巾交给内侍处理,自己则跟在朱祁钰身边很狗腿的躬着身子小心应付着话头。 “他的想法有很多跟我不谋而合,只是这些手段太过卑劣,是否要用上这些手段一直是我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其实要说李贤的手段再卑劣也没有使用传播瘟疫这种手段无耻,只是在朱祁钰看来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否还要用这种搞乱敌国经济的手段不战而屈人还是个疑问。 “朝廷要做的是收交趾…收复交趾之后当然还会根据当时形势考虑是否再进一步。但是我一直有个担心,这手段要是用在敌国断然没有顾忌,但要是将来这些人成了我朝子民回过头来再知道朝廷曾经以此等手段收其国土、人民,恐怕会心生怨恨。”朱祁钰的顾忌不是没有道理。 使用瘟疫对付不服王化的西南各部族和北虏瓦剌已经是尽可能减少知情人员了,可即便如此各种“谣言”还是满天飞。封建社会,具体经办人员的知识层面和保密意识是有差距的,根本用不了四十年解密消息就能从手指缝里漏出去。 “是,是是是。”兴安轻易不敢接话,只能斜了眼瞅了瞅自己捡起来放在摇椅旁边的奏折。这个皇爷看着面善,手挺黑,可不敢稍有越僭自己打开奏折一睹为快。 “兴伴伴,说说你对大明的感情如何?”朱祁钰突然侧过身看了眼兴安问道。 “啊,奴婢…啊?!!”兴安这会还真愣神了。自己对大明朝廷感觉怎么样,听听这都是人问出来的话吗? 好,太好了,我感谢大明朝廷,感谢你们老朱家八辈祖宗!不,得十八辈才行。 作为从小被噶了关进宫的交趾…安南人,在皇宫里亦步亦趋小心翼翼活了几十年,整天与大鱼大肉为伴,每天要见不同的绝色佳丽还能持皇袍在手,这可不都是你大明老朱家赏的吗?可不得感谢你老朱家祖祖辈辈了! “皇爷,奴婢能够有幸进宫伺候四代先帝是奴婢前世修的福分,能够伺候皇爷更是祖上积了德才报应到奴婢身上。奴婢如果不是进了宫,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兴安想归想,说归说,充分做好了脑子与嘴的分管分用。 “皇爷您是知道的,交趾那个地方在黎氏叛贼手里是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兴安这么说,朱祁钰这么听,至于信不信,呵呵,这些话朱祁钰当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皇爷,奴婢要不是进得宫来,就算不是死于黎氏叛军之手,也可能早就饿死了。”说着,兴安还抽泣了几声。 这还真有可能,大明官军退出交趾之后黎氏又与反对自己的多个部族发生战争。交趾的战事也没正经平定过久时间,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因此送了性命。 战争,谁都躲不开,只不过是以不同的形式参与了战争而已。杀人或被人杀,供养或接接受供养然后杀人或被人杀,如此往复直到战争结束之时。 第223章 释怀 太监的嘴,骗人的鬼。对于兴安的这番说辞朱祁钰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是不得不说交趾确实也确实是国小民贫实力弱小,但又是四点之地。 安南与暹罗是世仇,怎么仇恨起来的就不知道了,也许跟北方游牧民族觊觎南方农耕民族差不多个意思。 对于南安而言,国内各部族反叛不断,对外有大明和暹罗时不时的要发生些冲突,国民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几年大明与安南的生意往来比较频繁,民间的日子好过了些,可实际上又何尝不是朱祁钰的阳谋呢! 先让安南,不不不,让交趾的老百姓开始习惯只要跟大明好好做生意就能过上相对舒服的日子,等到大明开始与交趾叛军发生直面纷争时老百姓的日子就难过了。 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对于执政当局……等等,阳谋手段也会牺牲交趾老百姓的利益,我又干嘛一直纠结不愿意用阴谋呢? 也许多少年后人们再谈过朝廷平定交趾甚至整个西南各部的计策时提到了伪造大明宝钞等一系列扰乱当地经济的手段达成效果时,还能得到一片掌声…… “兴伴伴。”朱祁钰试探着向兴安问道:“你说…多年之后,人们会怎么来评价我们这一代人的所作所为?” “啊…皇爷?”正在努力想挤几滴眼泪出来证明自己对于大明朝噶了自己子孙根带进皇宫里做奴仆表彰由衷感谢的兴安被朱祁钰突然的问题给问懵了。 “后人,如何评价我们这一代人?那当然得是感谢,得是敬仰啦!”迟疑只在一瞬间,兴安马上做出了回复。 “皇爷自登基以来振朝纲,安黎民。北拒达虏,南定叛乱,西讨不臣,东拒倭寇。这得是多大的功绩,莫说先睿皇帝,就是先昭皇帝、章皇帝当面也只能是夸皇爷远超父祖的。”这话倒是不假,洪熙爷总共没干满一年就两腿一蹬完了犊子,宣德爷在位时除了平定汉王之乱顺便睡了小婶子弄出个私生子之外要说发生的大事情就是丢了交趾,还被瓦剌、鞑靼、兀良哈压在长城边上摩擦了。 “要说文治,奴婢不懂,但奴婢看得懂皇爷的武功呀!自先祖顺天应命起兵讨伐蒙元,蒙元北遁,即便是蓝玉大将军也不过是在捕鱼儿海大破北元残余皇室。哪里当得皇爷功绩,仅以区区三千囚军便大败瓦剌贼,自此瓦剌销声匿迹,再无力犯境。”兴安说得兴起,嘴里喷出了唾沫四溅横飞。 “皇爷于塞外草原屯军筑城,自此大明便实际控制了大草原,我大明从此有了无数的牛马牧场,军中再无缺马之议。”这话说得有些假了,大明朝从来也不缺马,至少在正统、景泰年间不缺,哪怕是天顺、成化年间官军用马也是完全够用的。 “皇爷于塞外草原筑城,由此北拓疆域倍于国土,此开疆拓土之功便是太祖当面也能说道说道。百十年后,众人也只会称颂皇爷圣明,乃万世之表。”兴安的马屁有点绕,不过很顺耳。 “那你说,南边,交趾…”朱祁钰看向了李贤奏疏放置的地方,想了想又停住了没有说出来。 “皇爷,朝廷大军是去解救交趾万民的。人民盼天朝大军如久旱盼甘露、啼婴盼乳母,只盼大军早到,哪有生分之理?就算是天朝大军前往解救时稍有…稍有些许损伤,哪有孩儿怪罪父母的道理?”虽然没有看过奏折内容,但是结合朱祁钰的问题和先前的态度兴安猜了个大概。 “嗯…”听了兴安的话,朱祁钰若有所思,半晌后说道:“兴伴伴,先退下吧,朕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朱祁钰要一个人静一静,兴安连忙吩咐内侍全都退了出去。十步之外,几名内侍被兴安安排值守,稍有响动就要立刻叫门询问是否需要侍候。办完这一切,兴安又检查了一圈后才敢走到偏殿稍稍坐一下喘口气。 “南北夹击,拿下交趾之后再用伪钞对暹罗、缅人、真腊等国进行经济侵蚀,寻求兵不血刃一统东亚大陆的机会。”朱祁钰一个人在房间里转着圈圈,口里不停的嘟嘟囔囔。 天花病毒不好保存,总不能用人命吊着病毒死一个传一个这样达到将病毒捏在手里随时用来为大明对付强敌甚至开疆扩土使用。 而且这种方式倒底还是有些过于恶毒了,现在让朱祁钰拿来对付安南、真腊等国多少心里有些不忍。何况这玩意儿不好控制,森林覆盖的整个大山里到处都没有路,也到处都是路。回头跑出来一个、两个中了招的交趾人,等大明反应过来只怕是已经造成大量人员感染了。以现在的科学技术,有些阴狠地招数还是得慎用。 “这个李贤,还真是个人才啊!就这么放着不用也埋没了…嗯,那就用起来吧!”朱祁钰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狠狠点了点头。 《景泰实录》 景泰七年七月初十日,兵部右侍郎(李)贤呈密奏于今上。 景泰七年七月十一日,上谕,召左都御史(王)文回京掌都察院事。贵州道监察御史(钟)同巡按贵州。南京大理寺少卿(廖)庄巡抚陕、甘、宁。兵部右侍郎(李)贤,巡抚云、贵。 迁工部尚书(石)璞兵部尚书,掌兵部事。工部尚书(江)渊掌工部事。 兵部左侍郎(商)辂兼工部左侍郎。 景泰七年七月十二日。 上谕,文渊阁参与机务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王一)宁致仕赐驰驿乡里。赐蟒袍一领,赏钱千贯,布、帛各百匹,车马两架。 太子少保、兵部尚书(于)谦,兼太子少傅,赐蟒袍一领,仍理塞北总督事。 云、贵总督,兵部尚书(罗)通,升太子少保,赐蟒袍一领,命平交趾贼。 命户部右侍郎,翰林学士(萧)镃,巡抚湖广。 命兵部左侍郎(王)伟,巡抚两广。 右都督张軏迁开平卫总兵,由塞北总督节制。 调辽东事官(张)輗、甘肃百户(赵)荣、宁夏千户(刘)安、陕西百户(顾兴)祖……凡前因罪贬事官者二十三人自募军士往云南总兵府听调。 第224章 废物利用 既然释怀了,决定要干就不要留手,朱祁钰一声令下官员经过调度立刻开始高速运作起来。 为了能够让大明上下能够一心对交趾,朱祁钰将老官宦的罪将全部调到了云南总兵府下听用。 几十个被贬为事官经过数年苦熬最高才混到千户官的罪将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为了能够借助这场战事重新回归高位不知道多少人托亲访友求着各方势力不要阻止朝廷对交趾用兵。 原本各方势力的反对声音就这么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朝廷上下以极其高效有序的方式快速推动着征交趾物资、人员的调派工作,仅仅工部就比时任尚书石璞一人日夜不停监工推动时效率更高了。 看到眼下的高效动作成绩,朱祁钰忍不住冷脸暗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正统十四年可以在短短三、两天里就准备好北征事务了。一群各怀心思想着武装巡游一圈就能回朝升官发财的人,当然要快速推动北征了。至于打仗是完全没有想过的,这辈子都不会想的。 顾兴祖等人也是被朱祁钰给压制狠了,以景泰皇帝的庚齿而论这些曾经的高官谁也没有信心熬到新皇登基宽宥了自己。而在景泰朝,如果不干点实事出来别说想恢复爵位,就这么熬下去连恢复官职的机会都比较渺茫。这个狗皇帝真真就是个畜牲,都是祖辈们打生打死混下来的高官厚禄,凭什么你个私生子还能混成皇帝,而我们就得被你一撸到底? 恨归恨,气归气,想要往上爬只能再玩一把命了。 好在皇帝这次像是给了机会,几十号因为犯事被贬官的都被名正言顺安排进了云南总兵官旗下。原本还只是杭指挥个人名义,大家多少心里有些犯嘀咕,现在不怕了,皇帝陛下以明旨形式给了大家一条明路,这就是大家恢复爵位的机会了。 说来也是,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怎么就还能没完没了了。大明能有你景泰帝,还不是靠着我们祖辈跟着你祖宗搞“靖难”才轮到你当皇帝的吗? 大家如今归到云南总兵官名下,这就彻底安心了。云南总兵官,甭管落在谁脑袋上那都是沐家人。既然都是世袭的官职爵位,跟大家一样都是官二、官三代的,可不会为了这点事情难为大家的。 朝廷放出要大举兴兵讨伐交趾的消息后,朱祁钰反而静下心来梳理起了在京大小官吏的名册,希望从中找出几个熟悉的人名来安排处置。 天顺元年朱祁镇复辟后有很多小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将景泰朝的重臣往死里陷害。这些人无论怎么看人品就一定好不了,除了那个跳得早被朱祁钰发配掉的前刑科给事中尹旻之外,还有很多身居重要位置的小人值得处置。 “尚德兄,来了,坐。”短短几个字,把朱祁钰对朱骥的态度表明得一清二楚。 “臣惶恐。谢陛下。”每次见皇帝陛下都是这个样子,朱骥虽然见怪不怪了可也从来不敢真拿自己不当外人,该有的礼仪一点也没敢落下。 老板跟你搭着肩膀说“兄弟”那是证明老板平易近人想跟员工打成一片,至于老板内心的想法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那就要另说了,做员工要有做员工该有的心态。 该有什么心态?比如老板手伸过来时自己把位置调整好,让老板拍肩膀时更顺手这就是该有的心态。至于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顺手攀上老板的肩,那就是不知死活的作死玩意儿了。 “兄弟我托你办的事情,抽空帮我办了没?”朱祁钰有点舔的感觉,站在一旁的王诚有些恍惚。 皇爷对于少保,呸呸呸,该称呼于太保了。皇爷对于太保的信重真非一般人能比的,于太保家这个狗婿…那个…贵婿也是看重,居然就跟他朱骥真的当朋友兄弟一样称呼。 朱骥要是请皇爷来碗某州拉面或某某蒸饺,皇爷是不是还得叫人一声“义父”啊?! 咳咳,作死了,想偏了想偏了。 “回陛下话,臣已经把京城并北直隶官吏名单都筛了一遍,这是按照陛下标准查找的名单。”说着,朱骥双手奉上一本小册子。 王诚快走两步接过小册子,转身一躬将册子呈到了朱祁钰面前。 名单人数很多,也就意味着符合条件的人很多。景泰朝初期于谦作用很大,其中不少官员的任免都有于谦、陈镒、王文、王直等人的身影。其中大批中、低级官员因为工作并不出色而一直没有得到晋升,其中不乏有人心生怨言。而另一批在景泰朝升得特别快的,也要看下是不是中间有幸进之人,靠着溜须拍马才混上了高位。 人心是这样的,不患多也不患寡,唯患不均。我劳心劳力累死累活在原地蹋步,你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就混上高位,那我就算不用耍嘴皮子至少可以不用玩命干活了,到了最后连锁反应真正干活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所谓的“不拿钱、不收礼、不办事”可能也就是这么个理,多做多错不做不错,所有事情来了我推出去就是了。至于这事情有多紧急,那就让他急呗,只要我有足够的理由摘清自己责任就行了。 等待领导批示要时间吧?可不得要时间,领导时间那么忙,哪能说什么时候给你批示就给你批示了。碰到接待上级检查,到下面去检查,又到某某地方去开会什么的,那都是得要时间的。除非你敢民告官,否则你就老老实实等着就好了。 “嗯嗯,看得出来尚德兄是真用了心的,兄弟我真是托对人了。”展开小册子,分为两大类,每个人名下都有特别的说明。 快速浏览过后,朱祁钰并没找到印象里熟悉的名字。也是,一个朝代的名人能够真正被后世牢记的又能有几个呢?“或流芳万世,或遗臭万年”这句话也就应证了一部分人想要留名的心态了。 也许是自己扇动了蝴蝶翅膀改变了太多,一部分此时该崭露头角或是开始登场的人都已经被突然转向的历史车轮给碾压给了碎碴碴了。 “王诚啊~”朱祁钰转手将朱骥辛苦整理的小册子递了出去。 “奴婢在。”王诚连忙应声答道。 “司礼监暗中调查一下这些人,看看有没有该升未升的,又或者是尸味素餐的。该升的给人家升一升,该贬的就贬掉。民间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哦哦,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朱祁钰吩咐完就起身揽着朱骥往外走,留下一脸尴尬的王诚。 啥时候民间有了这么一句老话了我咋从来没听过,看皇爷这也不像 是信口胡诌的呀! 再看看眼前这两人,皇爷这是某方面取往有了新变化了?还喜欢上了朱骥这种五大三粗的,就这么揽着肩出了门被旁人看到还能有人不多想的? 第225章 大明中央情报机构 朱骥当然不敢就这么被朱祁钰揽着肩走出门去,这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传了出去就算文武百官不说什么,话传到自己老岳丈于谦那里自己搞不好也得断条腿——没准还得是中间那条! 一躬身一拱手,朱骥避开了朱祁钰的手还顺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尚德呀~”朱祁钰也不纠结,直接迈腿走出了宫门,信步就要在紫禁城里游走一番。 “陛下吩咐。”朱骥故意落后了一个身子又紧紧跟在皇帝陛下一侧。再后面大概两个身的距离,王诚踮着脚用小碎步不紧不慢的跟着。 “兄弟我拜托你查这些官吏的情况可不是闲得慌消遣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啊~”朱祁钰这么一句话听在朱骥耳朵里就真是说不出来的味道了。 “陛下差遣是小臣的荣耀,哪里当得陛下来分说。臣惶恐。”朱骥是惶恐,这皇帝每次见面都不管身帝有些什么人,乱七八糟的话张嘴就来。 跟皇帝称兄道弟成什么事了,上一位跟皇帝兄弟相称的那个这会坟头草都长出来了。当时朝廷里还有说法是要给燕王按皇帝礼制入葬,怎么着也得安排个人殉什么的,除了燕王正妻钱氏和诞下皇太子的周氏之外不知道吓尿了多少人。 这位陛下倒是仁厚,大手一挥免了殉葬,开启了大明王朝废除殉葬的先河。 要说殉葬,朱祁钰还真想把朱祁镇屋里那些女人都给他一个不剩的给送过去,但实在是要脸,不愿意接受来自民间的嘲笑和指责。要说起来,天顺复辟后朱祁镇可没手软,除了朱祁钰曾经的正妻汪氏之外全都给殉了,这还得算是美名!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同人不同命。想想景泰朝最后就剩下前皇后汪氏重新住回了郕王府里,守着被贬回郡主的固安孤老一世,也不知道这算是汪氏反对废太子朱见深的福报还是一辈子的痛? 身为皇后执掌后宫,如果当时坚持支持自己的丈夫同时手再狠点,亲自把孙老太后给早早送走,剩下个太上皇帝朱祁镇岂不就是手拿把捏的事情了,又哪里会有后面的苦难了。 “嗯嗯,尚德兄客气啦~”朱祁钰转身拍拍朱骥的肩头说道。就是手伸的有点勉强,差点没够到。 “陛下,您是君,臣是臣子,不敢跟陛下论兄弟相称。还请陛下莫要如此称呼了。”朱骥每次见朱祁钰都有种受刑的感觉,甚至比受刑还苦。 “好好好,每次都要这么说,那就依了你。”说着,朱祁钰继续踱着小步子一边漫无目的走着一边说道:“如今这些官员中总有一些人没把自己当成百姓的父母官,而是把自己当成人民的仆人了,这很不好。” “啊?…仆人?”朱骥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不是,你看这宫里也有用人,这宫里的仆人就有偷奸耍滑占主人家便宜的。可你再看看为人父母是如何对待子女的?”朱祁钰搬出了那套后世军阀的混账道理。 “要拿人民当成子女对待才会真心为人民办事,才会善待百姓。比如你的那个老岳丈,他就是这样的一位。也正因为他拿所有百姓都当成子女一般对待,才会让你们感觉到他这个父亲对百姓比对你们还好。对吧?”朱祁钰淡淡笑道。 “岳父大人对朝廷尽忠职守,对百姓一视同仁。岳父大人是我等榜样。”说笑话呢,谁敢不满老岳丈于太保?朝廷升了他为太保的事情还没传到他面前,等到了他面前肯定又要上章请辞一番。 就这么个老岳丈,谁都知道是皇帝陛下非常看重的人,谁还能拿老岳丈说事,还不满?作死呢!做臣子做到这般田地,也不愧这一生,老岳丈值了。 “你这皇室安全局呀,要主动,要积极,要铺开了深入到天下人之间,人渗入朝廷的方方面面,这样才能保证皇室安全。明白了吗?”对于朱祁钰的这句话,朱骥还真不明白,也不太敢明白。 “臣定当粉身碎骨护陛下安危。”除了表忠心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好说,感觉说什么都不太对的样子。 “不不不,不需要你粉身碎骨。而且真到了需要你粉身碎骨那一步大明皇室也护不住了。”朱祁钰连连摆手道:“本来是想让你掌锦衣卫事,不过卢忠这厮又未曾犯下大错不好就这么拿下来了,因此你也别埋怨啊~” “臣惶恐。”朱骥一个激灵连忙跪下。 “起来起来,这是做什么。”朱祁钰一把拽住朱骥说道:“这锦衣卫啊,我觉得如果不是你这样忠于朝廷,心系百姓的臣子来做总是不能让人放心的,所以锦衣卫还是要分拆掉的。” “陛下…”听到朱祁钰说要拆分锦衣卫,虽然心中并不奇怪但朱骥心中还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来嘛,这锦衣卫权柄过重也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如果再设一个新的衙门出来监督或者钳制锦衣卫又失了本意,所以不如拆分了好。当然了,拆分归拆分,但也不是乱拆的。在此之前还是要有一个人抓个总,这个抓总的活做兄弟的还是属意尚德兄你的。”说完,朱祁钰朝朱骥点点头,一幅我很看好你的表情。 “陛下…还是直接唤臣表字既显亲近又不失体面。”朱骥等不到休沐日了,待会回去就得好好洗洗,不然这身臭汗隔了三尺远都能闻到味。 “好好好,尚德尚德,看你这表情,像是看到太祖复生似的。”朱祁钰满不在乎随口回了一句。 太祖…复生?!朱骥两腿一软再次跪了下来,这位陛下也太敢胡言乱语了,这种话要让人听了去怕是老岳丈当面也救不了自己的。 这还只是锦衣卫里领个皇室安全局的差使就这么吓人,要真掌了锦衣卫事那还不得减寿三年…十年…不,不够,恐怕得减寿三十年。 “往后这皇家保卫局啊~你要像是建设中央情报局一样…哦哦,你不懂。对对,你该像是建设东、西两厂一样…好像是还要过几十年,我又记错了……嘶,这该像是个什么东西呢?”朱祁钰像是自言自语,又更像是一直被人传的皇帝陛下常常发臆症说些没人能听得懂的话。 什么玩意就叫中央情报局了?东、西二厂又是个什么东西? “总之这样,往后的皇室安全局要像之前的锦衣卫,又不能像锦衣卫,你明白了吗?”说完,朱祁钰满眼憧憬着小星星,看得出来是挺希望朱骥能够明白的。 是,有小星星,朱骥感觉自己满脑子都是小星星。 要像锦衣卫,又不像锦衣卫,这叫什么话?这根本就让人无法辨识好吧! “陛下…那个陛下的意思是不是说这皇室安全局要像之前锦衣卫一样监督百官并察查天下军民?”朱骥小心翼翼问道。 “嗯…有那么个意思。”朱祁钰稍稍偏了偏头回答道。 “那陛下说的又不像锦衣卫,可是指往后安全局不要过多干预诸衙门事务?”朱骥再次猜到。 “嗯…也不是这么个意思。安全局可以为了需要直接调死囚、细作为己用,可以散布各色消息混淆天下人耳目,可以自行缉拿人犯无需向三司通报…”那还不是一样吗?听着朱祁钰说的这些,朱骥差点脱口而出。 这叫什么不一样,还不是名头不一样而已。什么中央情报局、东厂、西厂、国安局,都是一回事好吧! “嗯…是不是我说得不够清楚?”看到朱骥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朱祁钰问道。 “那个…回陛下,是臣愚钝,没能理解陛下深意。”朱骥很尴尬,因为真的很想反驳皇帝陛下的荒唐要求。 “好吧,明面上皇室安全局是负责保护皇室所需要的各色情报搜集与分析工作,是一个防御部门。如果刺探到消息是直接将信息传递给各负责的衙门,由各衙门处理的。明白了吗?”朱祁钰试着再一次说明。 “臣…好像明白了。在朝廷层面上安全局是负责培养细作刺探天下情报的,实际上安全局下为了需求还会有自己的刺客和牢狱…” 话说到一半,朱骥犹豫着又不太敢说下去了。皇帝陛下这么不要脸的精神真是…跟太祖爷一样一样的。 明面上皇帝直属了一支情报部队,实际上这支情报部队拥有全国最顶尖的军人、刺客、刑讯人员和一切为了保护皇帝需要而招揽的人员,只是绝对不承认罢了。 “对对对,是这么个意思。将来国家安全局主要差使就是用来打击反对大明朝廷的叛乱行为,因此皇室保卫局要比国家安全局高个一级半级的。国家安全局往后直接向刑部报告,主要是预防叛乱和针对叛乱为朝廷提供侦缉差遣,这中间差异还是不小的。”似乎终于解释完了两者的不同,朱祁钰兴致明显高了许多。 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的隶属不同,职能不同,真正遇上冲突时还是中央情报局高半级而主导案件归属。简单点来讲联邦调查局负责执法,而中央情报局更多的是协调全国的情报工作和负责一些秘密行动。 秘密行动,包括的可就广了。杀人、放火都是基本操作,挑拨某些国家内乱暴动那是家常便饭,手狠起来就连自己国家高官都下手。怎么一个狠字了得! “往后啊,这锦衣卫是要裁撤的,现在该搜罗的人才抓紧搜罗,比如这个就只有你们才能办得了了。”说着,朱祁钰递给朱骥一个奏本并示意朱骥看一看。 接过奏疏,朱骥快速浏览了一遍后额头上的汗以可见的速度往外冒,也不知道见驾之前补充了多少水,照这个样子会不会很快就脱水了? “陛下要臣做哪一项,还是全部?”朱骥轻声问道。 奏疏是李贤的《平交趾事十疏》,在朱骥看来招招狠辣计计绝户,这种计策如果摆在台面上朝廷里那些大儒是无论如何不会肯施行的。 “一条……一条来。”听到朱祁钰说一条时,朱骥多少还有些宽了宽心。结果后面那几个字简直就是敲在朱骥胸口上的大锤。 这么毒辣的计策一条一条来,莫说一个交趾了,十个也不够折腾的呀! “这些计策,你一条一条的试过去,不要对我大明子民用,明白了吗?”朱祁钰轻声说道。 “是…”朱骥不能说不行,只是心里掀起狂澜,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大明富有四海…对吧?”朱祁钰问道。 “是,当然,大明承中国正统,陛下富有四海。”朱骥回答道。 “可是我大明没有占城稻种,占城稻可以一年两熟,甚至三熟。”朱祁钰说道。 “这…”朱骥很想说占城是中国的属国,一直都是。可是嚅了嚅嘴实在没法说出口,人太诚实了就这点不好,编瞎话要打草稿,自己觉得离谱的怎么都说不出口。 “暹罗进贡的香稻滋味清香,可谓绕梁三日不绝。”绕梁三日这个成语用在这里合不合适不管,反正是这么个意思。 “是…暹罗每有进贡…”不论是太祖时定的三年一贡还是一年一贡又或者一年几贡,那都是有限的,哪有皇帝自己下旨定下额度来得爽快。 “真腊也有稻米,还挺好吃的……” 朱祁钰几乎将包括苏门答剌、西洋、、爪洼、湓亨这十几个大明不征之国和马和下西洋到过的国家都数了个遍。 这是一点稻米的事情吗?当然不是! 朱祁钰虽然贪图口腹之欲,但是这场大戏明显不只是米饭香不香的问题了。黄金、白银、各色宝石、珍珠、玳瑁、香料还有各种不同颜色眼睛和肤色的…咳咳咳…大明官军是仁义之师,这种龌龊的事情当然不可能是大明干的了。 至于投毒、放火、杀人、掠货、离间别国派系挑起战争这种卑劣的事情,当然是某个反朝廷的犯罪性组织干的了。 你要是不同意这种观点,可以,拿出证据来啊! 麻烦你首先证明一下犯下你所说的那些罪行的人是我大明官衙的人先~ 第226章 东海急报 朱骥走出皇宫时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就像宇宙初开时那样一片混沌。一路步行出来多少下属、同僚甚至上官打招呼巴结都没有回应。 皇帝陛下给出的任务让朱骥感觉震惊,极度震惊。这不是要一统各属国,这就是要达到蒙古最鼎盛时期对天下的掌控力呀! 蒙古人在传奇的成吉思汗领导下南征北战东扩西讨打下的诺大一片国土远超大明国土,具体超过多少,大明朝没人知道。如果一定要说有人知道,那只能是当世懂帝朱祁钰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切我都知道! 这一世朱祁钰当然能这么说,而且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反驳。不信,你可以试试——吾剑锋利否! 蒙古人靠着出类拔萃的身体素质和强悍到当世无可匹敌地机动能力横跨欧亚大陆所向无敌,敢在蒙古大军面前称兵仗者除了死亡就只有逃亡而已。 蒙古马为此付出了无数的代价,仅仅是走到哪就吃哪里不要钱的青草而已,却要被人没日没夜的骑不要,还要奉献自己的奶水和血肉。同样是被男人骑,雌性马匹和某种雌性直立动物要求的差异可不是一点两点。 同样是想剑指天下,皇帝陛下的手段居然是利用大明锦衣卫里剥离出来的部门通过秘密手段达到目的。 按照皇帝陛下话里话外、明示暗示的意思,日月照耀大地,明旗树立天下。任何不臣…不不不,任何不接受大明中央朝廷领导的地方都要过一遍筛子,只不过这个筛子是用各种计谋实施使其分裂、独立然后自行请求归入大明版图。 如果有不能被列入大明版图的土地那么只有一块地界,那就是佛经里说的冥府地狱,或者中国传统故事里说的地府了。 在朱骥看来此次征交趾更多的只是皇帝陛下有意拿水师练兵而已,区区交趾根本不是大明官军的一合之敌,即便有茂密的丛林做屏障,有无数的毒虫蛇兽阻拦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皇帝陛下连瘟疫都没用,这次决定仅靠官军一部小试牛刀磨一磨交趾的战力,更重要的是了解一下西南各臣属部族、小国对于天朝大军到来的态度。 如果主动臣服积极遣兵派员伺候大军征战的,这种“地区领导人”将会在朝廷派出的衙门里谋得一个不错的差使。否则嘛…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而且兄台看起来得罪了不少人啊,他们又都很想弄死你对吧? 缩了缩脖子,怎么感觉后脊梁一阵寒意袭过。朱骥低着头往宫外走居然不知不觉间眼看就要走出京城了。 经过一个小摊,几个才歇下的脚力正一手端着大海碗一手用简陋的竹筷子在一口锅里夹着食物。 大海碗里装着掺杂着各种粗粮的糙米饭,或者该说是杂粮饭。锅里煮着的食物老远就闻到那股动物内脏特有的荤腥味。这是卤煮,自从拿下塞北草原后牛、羊肉的供给就没断绝过,肉食价格跌到了一个不敢想象的价格。 可即便如此,普通人家还是不太舍得用肉食,一年里真正吃肉的餐数也屈指可数,更不用说这些下力气的劳工了。车马店、背夫,重劳动的人力使用得多的地方就会有这么些个以动物内脏为餐食的食摊。 中原人吃肉,但是牛、羊的内脏因为膻腥味太重即便是食不果腹的人家也不愿意食用,实在下不了口。据说是皇帝陛下命御膳房里的大厨们想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如今才有了这么多以牛内脏为食材的卤煮摊和以羊内脏为食材的羊杂汤贩子。 “官爷,这个月的规费小的已经缴过了。”一个小摊主看着了一身锦衣卫袍服的朱骥,差点吓到大小便失禁。为了一家生计,只能凑过来跟这位面生的官爷打招呼。 这位官爷的袍服可比往日里来收规费的官爷华丽多得多,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绝对只有个死而已。 “做的什么吃食?”朱骥问道。 “小的…小的做的都是些粗砺吃食,哪里入得了官爷您的眼……”小摊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位官爷看样子不是善茬,今日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问你做的是什么,哪里这么多话?”朱骥难得耍了次官威。 “是是,小的做的是卤煮。”小摊主满脸的褶子越发深了,眼睛挤到一团都快无法分辨了。 “来一碗。”朱骥吩咐。 “哎…啊?!”这种粗砺的食物莫说眼前这位官爷,平日里衙门里的帮闲也不太在意的,这东西真能入得了这位怎么看怎么都来头不小的官爷法眼? 虽然不解,还是得乖乖盛上一碗。 穷苦人家表达善意最朴素的方式,也是畏惧权贵最直接的表现,一碗杂粮饭堆得满满,一碗卤煮里几乎没什么汤汁。 看了看放在自己面前的卤煮和饭碗,再看看邻桌其他人,旁边桌也在小心打量着这位贵人。朱骥没有说话,旁人也不敢再大声喧哗。 这是京城里最腌臜的地头,贩夫走卒们每日聚焦的场所。往日里莫说有大人物来,就是谁谁谁门下的仆从也只不会愿意涉足。虽然大家都是社会低层的人,可是在京城里谁还没见过几身官袍呀! 蟒袍、绣春刀、牙牌,无一不显示着是锦衣卫高官的身份。蟒袍嘞,那可是蟒袍,往日里偶有巡街的锦衣卫路过看看人家身上穿得是什么?黑色飞鱼服!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步三晃的白袍飞鱼服莫说在老百姓眼里是不得了的存在,多少文武高官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 更莫说红色飞鱼服了,据说那是锦衣卫里千户以上才能有的袍服,咱们都是寻常百姓别说没几个人见过红袍飞鱼服,往往见到了也恨不得脚上插翅飞一样的跑远了呀! 今日这位爷奇怪,一个人就这么安步当车走到了这集市里,居然就坐在从里到外透着一股黑腻腻的桌椅上要了这么一碗卤煮。 哗啦啦啦~一小队人的一路狂奔跑到眼前,稍一站定整齐划一的躬身行礼道:“指挥使!卑下逯杲护驾来迟,请指挥使责罚。” 指挥使?!天哪,居然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这可是皇帝爷爷身边的近臣,他要是不高兴了在皇帝爷爷耳根子旁说两句话,咱们可是杀头的罪过。 杀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拿个空碗过来。”朱骥向小摊主吩咐道,随后才转身对来人说:“来得挺快呀,什么时候我升了指挥使再来贺不迟,现在这么称呼不是让我僭越了吗?” 小摊主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还是逯杲一把抢过位置选了一只看起来还算周全的空碗又洗了两遍,这才双手举过头顶呈给朱骥:“同知。” 接过逯杲送上来的空碗,朱骥拨了一些米饭和卤煮到空碗里,直接端过开始吃了起来。 杂粮饭的味道并不好吃,但是岳丈家也常用杂粮饭,习惯了。当然还是白米饭好吃,只是老百姓舍不得而已,而且杂粮饭比白米怕难更扛饿。当然,换个立场来说应该是白米饭更好克化,所以京里的老大人们都食有精米饭。 旁边羊杂汤却是用的杂粮面饼、窝窝头配汤吃,看着浓稠的卤煮汤汁,可能是化不开干硬的杂粮面饼、窝窝头吧? 牛杂的腥膻味不那么大了,但一直是吃正经肉食的人对这玩意也很难提起兴趣来。陛下曾说过,还缺一味正料压住腥膻味,这个料虽然在海外,但迟早是要给大明弄来的。在此之前,谁也不准说卤煮牛杂是皇帝陛下给弄出来的,太掉份了。 身为皇帝摆弄些牛脏羊杂的可不得掉份吗,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寻常百姓家多一口吃食就另当别论了。岳丈常说,如果先章皇帝当年立的是景泰皇帝陛下,大明这会没准都已经远超洪武、永乐时最高峰的状态了。 “同知,这些……”逯杲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为别的就因为自己这位上官不仅仅是皇帝亲近的重臣还是于太保的女婿、应天府的姐夫。那两位爷以往平易近人与百姓打成一片早就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情了,可别扫了爷的兴致。 为什么眼看着这位皇帝跟着的红人走到这朝阳门附近才姗姗来迟,就因为已经打听了一圈过来了。跟皇帝陛下称兄道弟的朱同知今天从宫里出来后若有所思,一路走来心事重重就这么直接走到了朝阳门,结合了之前于太保的家风和皇帝陛下的一贯作派,这一定是有某个高官显贵要倒霉了。 咱们做小的,要懂得察颜观色,要会猜上官的意图!上官来这就为了吃一碗卤煮?呸!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指挥使…哦哦,朱同知。朱同知在宫里什么样的珍馐佳肴没尝过,还能在乎这一口牛内脏?现在得好好在朱同知面前表现表现,就算不能探到口气早做筹谋,至少也能要上官面前刷刷熟脸积攒一些…升职机会不是。 “要是再多放点盐和花椒,再多煮上一、两刻,或许能把腥味再压一压。”一边配着卤煮小口吃着糙米杂粮饭,朱骥一边说道。 与小摊主只会在一旁像鹌鹑一样抖糠不同,逯杲眼珠子一转心里盘算着听到的信息……多加点盐,莫不是盐道上的事情?还是御史?对,御史巡盐这几年都没怎么出事了,怎么会巡盐不出事呢,哪有不偷腥的猫,一定是一直没人抓而已。 同知说要多放盐,多半是盐道上有人又卡了老百姓吃盐的事情,会是谁呢? “糙米饭配着吃挺好,怎么不多放些葱蒜?会不会配些菜蔬瓜果一起?”朱骥吃上几口,会侧过脸问那么一两句。 小摊主已经吓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一旁小校的催促提醒下才勉强蜀犬吠日复道:“官爷,来小老儿这里的都是穷苦人出身,干得是下体力的活计,就是冲着这点荤腥来的。小老儿哪能干那么没良心的事情拿些菜蔬糊弄人呢?” “嗯…”朱骥听了后只是点点头。 很快,半碗杂粮糙米饭和一小点卤煮下了肚。“还挺扛饿。你们平日里都习惯了吃精粮了吧,这小民家的饭食是不是都忘记味道了。” 嘶…莫不是猜错了?这是要敲打我们锦衣校尉还是揪到哪个手长的要问罪了? “卑下惭愧。”逯杲带头躬身行礼算是认错。 “散了吧,我自己走走。”说着,朱骥扔下几个大钱转身就继续沿着这市集闲逛起来。 上官说要自己等人散去,那就散去。逯杲摆摆手散了一旁的校尉,让锦衣卫校尉们就远远吊在后面跟着,一有事情能立刻一拥而上。留在上官身边陪同视察的是有品有级的和本街当管的校尉,就这样成了一群当官的当中留了个黑袍飞鱼服旁边小心伺候的奇怪场景。 “平日里都没事做,这么闲有功夫跟着我?”朱骥出行也没有大队人马跟随净街的习惯,常常三、五个伴当跟着满京城跑也就顶了天了。 “回同知话,其实是…其实是司里刚收了天津卫传来的消息,职部先过来陪着同知,已经吩咐人去等着看消息内容了。”上司没叫,你却贴上来陪着,总要给自己也要给上司找个由头才好。 “天津卫?”锦衣卫的情报系统仍然是共用的,四司中除了袁彬管的税务局主要是提供信息之外其他三局都有自主查询情报的权利。 “是,天津门来的急报。职部远远看见,连忙吩咐人去查看信息,这就顺着同知来路找了过来。如果是紧急的事情,一会人就会送信过来。”逯杲给自己找了个由头,不然总不方便说看到上官这么亲民走在街头,我们当心你找到点我们的碴,大家不跟着心里实在不踏实。 逯杲模样长得就不像个正人君子的样子,准确来说就没有个官样子。封建王朝对官员的体貌也是有偏好的,人脸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或者长方形的相对而言更让人觉得体面。这官让人一看就方正,是个官样子才好,再看看逯杲,配上那明显装出来的谦卑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后背不踏实。 没有理会逯杲,朱骥仍然漫无目的四周闲逛。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引起集市里不小的恐慌。 废话,能不恐慌吗?一群锦衣卫大佬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看,平日里在街面上嚣张跋扈惯了的校尉这会跟在这群大佬后面连个应声虫的位置都排不上,只能一脸猥琐伸长了脖子侧着身子拼命想让上官们看到自己伸过去的笑脸,这种陪着小心的模样要多可笑就有多么可笑。 越看越没趣,朱骥皱着眉头回身看了看后面这群讨厌的跟屁虫,一言不发直接往回走了。 迎面,一个锦衣卫校尉正飞快的朝自己这群人的方面一路疯跑过来。天津急报看来还真有事…… 第227章 逯杲的崛起 不能说朱骥对逯杲有偏见,只能说是彻底不待见。 有明一代,锦衣卫特务特别猖獗,嚣张到了止小儿夜啼声音作用的时代就包括了朱祁镇的正统、天顺两朝。其中天顺朝门达、逯杲两个秘密警察就是其中的绝对代表人物。 门达是北京顺天府丰润人,因为父亲本就是锦衣卫百户所以自己起步就比旁人高,袭了锦衣卫百户的差使。门达的性格机警沉鸷,在正统年间就已经初露头角,正统朝末期时就已经升到了锦衣卫千户——理镇抚司刑。 景泰朝后新帝朱祁钰重用忠直的大臣,锦衣卫被很大程度上进行了抑制,锦衣卫官校的升官路跟正统朝时期就根本没得比了,其中门达自然也是一个。 在原有轨迹上的景泰五年十月,门达带着校卒在浙江处州办案时校卒认出了一个逃犯,门达立刻上前擒拿逃犯。因此终于等来的久候的升职加薪机会——升正千户,仍理镇抚司刑狱。 对于这样的升迁门达非常不满,为了能够得到更高的官职直接上奏请景泰皇帝加升自己。 景泰朝自于谦而下,都是有功不求赏甚至还要退还赏赐、拒绝升迁的。在这种大环境下门达这种毫无节操的求官行为自然深为朱祁钰所鄙视。 做为回应,景泰皇帝朱祁钰下达了升其为卫指挥佥事并给了个带薪差操的差使。 与门达素有交集的兵科左给事中王铉等人听说后上奏请旨,认为门达熟悉刑名,安排去干差操的活不能算到“人尽其用”。可即便如此,也没改变朱祁钰的决心,以一句“门达不进退,岂能分理词讼”给赶去了差操。直到景泰七年十二月,门达才被安排“理卫事,兼镇抚司问刑”。 两年多的磨砺没有磨掉门达那急功尽利的心性,反而磨出了门达对于景泰朝廷的戾气。借着“理卫事”的机会,门达参与了夺门之变,事后被升为了锦衣卫指挥同知,只不过具体负责的工作仍然是“理卫事兼镇抚司问刑”。相当于低职高配,跟杨善曾经的礼部左侍郎仍理鸿胪寺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个多月后正赶上石亨等人的要官大潮,门达被进一步升为锦衣卫指挥使。可惜门达能力有限,只干了两个月就知道自己不是能管整个锦衣卫的料,自己聪明上奏天顺帝,最终只要负责专门管理镇抚司刑名工作。 相比较历任指挥使而言,门达就是要官不太要脸,为了升官居然也参与了夺门之变,这成了门达一生最大的污点。 而就刑名而言,门达与辅佐自己的浙江人谢通在管理镇抚司工作时称得上“用法仁恕”,绝对算得上锦衣卫史上不可多得的好名声时刻。 甚至于一度出现了被认为有罪要下狱的人都愿意入锦衣卫的禁狱,很多重刑犯都因为门达、谢通主理的锦衣卫得到了平反。 只是可惜这样的时间尤如昙花一现,门达的行为与天顺帝朱祁镇内心真实需求相差太远,因此阴骘歹毒的小特务逯杲就迅速走进了朱祁镇的眼前,门达因此还反而受制于逯杲。 逯杲是河北真定府安平人,原本不过是锦衣卫里的一个普通校尉,是门达和指挥刘敬的心腹爪牙。 也参与了夺门之变的逯杲在天顺朝大举整治景泰朝“奸党”时将自己的领导——锦衣卫百户官杨瑛给绑了起来,指挥杨瑛是景泰皇帝心腹内宫张永的亲戚。随后更是直接在朝堂上抓了千户官刘勤,一口咬定刘勤曾经诽谤过天顺皇帝。 杨、刘二人随即被天顺帝诛杀后也引起了门达等上官的注意,想要踩着别人的白骨往上爬的逯杲当然就没有那么如意了。 为此逯杲找到了杨善求着递话,这才升到了锦衣卫百户官的位置。紧接着有了升官动力的逯杲更加积极,紧接着又以“捕妖贼郭贵功,晋副千户”。 看到找到门路的升官效率远比在门达手下混要好,逯杲又没脸没皮的求到了曹吉祥门下。有王振之前收马顺的榜样在,曹吉祥当然很愿意收下逯杲这个后生仔。就这样逯杲在天顺元年十二月顺利升到了指挥佥事。 短短一年时间的升迁速度,跟前辈马顺也不遑多让了。 逯杲的升迁路是符合天顺皇帝朱祁镇需求的,任职期间文武百官都惧怕逯杲的强鸷之势,英国公张懋、太平侯张瑾、会昌侯孙继宗兄弟一起侵占官田的事情都被逯杲给翻了出来告到天顺帝案台上,一时间朝野震惊。 先不论张懋、张瑾两个一公一侯了,会昌侯那可是朱祁镇的娘亲舅舅家,也就被朱祁镇问了罪。 之后的逯杲更是天顺帝指哪他咬哪,不带一丁点迟疑的。为了清理“夺门功臣”的朱祁镇用了逯杲这条恶犬轻易搜罗到了大量石亨等人的罪证,将夺门功臣一个个送去下了地狱。 在引起朱祁镇严重警惕和不满后,石彪指使手下军官上请镇守老巢大同而获罪下狱,疑心病犯了的朱祁镇当即派了逯杲前往大同调查。逯杲果然不辱使命,当即逮捕了七十六个石彪同党抓到京城,之后又发现石彪弟弟石庆的罪行还连坐了不少关连人员。因此,逯杲又被晋升为了锦衣卫指挥同知。 到了天顺四年正月,逯杲上奏天顺皇帝称石亨“心实怏怏,怀不轨”成了压垮“夺门第一功臣”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位居忠国公的石亨被送上了不归路。 差不多于此同时朱祁镇正式颁诏革除了“夺门”之功,逯杲、门达、袁彬等人纷纷上疏自陈“臣等累蒙升职,俱出特恩,非夤缘石亨奏请。”天顺帝优诏留任承认门达、逯杲等人是勤于职守累功升到高位,与夺门之功无关。 就这样,逯杲更加的积极努力,权势很快超过了老领导门达。出于对权欲的渴望,逯杲派出大量校尉到各地去侦缉一些个人阴私事,一旦被盯上轻则奉 上金、银、美女供逯杲笑纳,要是有拎不清的逯杲一概抓捕送入门达刑狱里收拾一番。 一时间,无论朝廷内外文武百官甚至包括皇室亲藩、总兵、镇守、巡抚、巡按和地方三司、州、府、县从上到下就没有不见了锦衣卫上门恭敬款待的。而这一切就是为了避祸免灾,一时间锦衣卫的凶名一时无两。 第228章 加钱皇帝 二杆子皇帝朱祁镇文能殃民、武能祸国,仅仅重用锦衣卫逯杲惩处“奸侫”就将大明朝景泰朝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一扫而空,再次回到正统朝末期的状态。 对于逯杲的努力成果朱祁镇还不满意,在天顺四年又借着地方官员集中来京觐见的机会下令逯杲对上京百官进行大清查。一时间不能说鸡犬不宁,只能说京城被闹到鸡飞狗跳,百官惊劾。天下间对于锦衣卫上门的恐惧心理促进了七十二行之首的关注,直到逯杲发现问题严重性后上章请求天顺皇帝关注才开始慢慢得以好转。 天顺五年开始,频繁有人假冒锦衣卫到地方官吏、富户家中索贿、行骗。因为对于锦衣卫的恐惧,文、武官员、富商、财主竟然无一发现来人是骗子而纷纷拿出美酒佳酿再配以重金甚至闺女送上也要“求免”。 “七十二行,骗子为王”这句话再次得到印证。假的能假几次,真的有一次就完了。在这种恐惧心理的驱动下骗子们屡屡得手,地方上成片成片的被害人终于消息传到了逯杲耳朵里。 不知是出于对自己利益的维护还是担心事情弄到过大最终被牵连,逯杲向天顺帝上章奏明有人假冒锦衣卫在各地行骗的消息,这才使锦衣卫大张旗鼓满天下敲诈勒索的风气得到了一定的改变。 朱骥当然不知道原本历史上逯杲有过如此光辉、强大的形象,只是出于对逯杲小人作派的不喜而从心底里排斥而已。 “同知,急报。”眼看着自己给自己找的由头应验了,逯杲连忙指着来人对朱骥说,脸上还难掩的泛出喜色。 朱骥没有搭腔,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路快跑过来的校尉一个急刹站定身形后一躬身双手一抱拳举过头顶边喘着粗气边说道:“同知,天津卫传呈官军水师都督佥事黄养正急报:破倭贼船三只,追寇三日,得银山一座,约年产银百万两。请朝廷快遣大军往援,以护银山无虞。” 啥? 那啥啥啥? 银山?! 逯杲在一旁听了个真真的,眼睛瞪的贼大贼大,像极了鼓眼蛤蟆。银山一座年产百万两是个什么概念,那是大明朝各地贡银数年的总和。有这么大一块肉,倭国人脑子坏了要来抢劫大明啊?! 听到急报内容朱骥皱着眉头没有作声,心里却被激起狂涛骇浪。倭国有银山的事情听到皇帝陛下说过,甚至还大概指出了位置。倭国人已经在当地挖了近百年银矿了,只是技术不行产量上不来。更重要的是,主要矿脉还在地底下没有挖到。 记得皇帝陛下说到这里时还咂着舌一脸的遗憾,手指不停摩挲着手掌那种恨不能立刻将银山抓到自己手里的欲望毫不掩饰。 石见银山位置在石见国东部,位于本州岛靠西南的位置,根本就不是沿海或者小岛屿。黄养正追贼能追到倭国内陆地方,也算是……追贼有功了。 很明显,就算不是陛下明确授意也一定是有过暗示,否则黄养正做为一个叛贼降将绝对没这个胆子自己带着人马杀到倭国去抢银矿。而且黄养正一直以来职位也不高,手头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马,能够杀上倭岛去又怎么回得来? 只怕,大明又要迎来一个多事之秋了。 “胡闹,太胡闹了,就那么点人就跑去追击倭寇不说还追到人家老巢去了,诸卿说说这黄养正是不是太放肆了?这是拿我大明官军将士 的生命安全于不顾,只为了成全自己的功绩啊!严惩,一定要严惩。石卿,这黄养正归兵部当管,就劳卿拟个章程严惩不贷。”朱祁钰很生气,至少表现出来的是这样的。 “臣遵旨。”石璞答应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朱祁钰的动作想从中找到这个年轻皇帝的真实想法。 虽然看起来这个皇帝很生气,一收到消息就吩咐人把六部、内阁都召了过来,可是看着朱祁钰在龙椅前暴躁地来回走动倒不那么像是愤怒,更像是急躁。 有种见了绝色美人就在眼前挂着轻纱若隐若现跳着撩人的舞蹈,自己明明是近在咫尺而不能立时扑上前去推倒一亲芳泽那种欲火焚身、小猫挠心口一般的急躁表情。 “启禀陛下,臣以为这黄养正海上巡哨本是正值,遇贼击寇也是应当应份的事情。若要说处罚,只能说是……黄养正未经奏报擅自领军追贼至倭国国土后甚至还登陆追贼…视官军将士安危于不顾。臣以为…应当予以申斥。”石璞才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属官都还没有认全。可这不妨碍石璞认清朱祁钰此獠…咳咳咳,不妨碍新任兵部尚书石璞充分理解皇帝陛下对于黄养正的态度。当然这也是一个试探,如果皇帝陛下真的想要严惩黄养正时被申斥的就该是自己了。 被皇帝申斥也不怕,大不了就顺着话头说因为黄养正还率领着大军在外,不便惩处过重。所以才提出申斥的处罚,轻轻放下后待黄养正领军回国之后再收拾他,避免重踏汉武帝时贰师将军自知回国后必遭清算领军出国之祸。两边说的话头都在自己手里,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石大司马,此议是否过轻?”王阁老年龄大了,脑子似乎不怎么灵光了,居然没有看出石璞的良苦用心出声置疑。 “就是,此议过于儿戏了,不妥不妥。”朱祁钰开口支持,让王直的腰杆都直了不少。 “至少得要罚俸!对,要罚俸,罚半年!”朱祁钰接下来的话让王直刚直的腰差点给折掉,身形一晃险些倒下来。 罚俸,还半年? 景泰朝多久没有过罚俸惩处官吏的事情了?如果没记错的话景泰朝就没有过罚傣处罚官吏的事情,因为皇帝陛下说官吏当这个官不容易,太祖时定下的俸禄太少了,再一罚俸如果不靠贪污贿赂都没法活下来,根本没可能好好为朝廷办事。 景泰朝不仅仅是没有罚俸这种事情,还一直找着各种由头给官吏们加俸禄。正统十四年时发了个什么“抗饷”,不只是一线官军加了粮还赏了钱,而官吏直接加了俸银禄米。 打完瓦剌后和谈了,抗饷就停了吧?停了,一个月后另起名目发了个“迎驾钱”,为了迎回太上皇帝文武百官和全国官军都辛苦了,得发钱! 太上皇帝自贬为庶民,这没有什么话头说了吧?没了,所以皇帝陛下命天下官、兵支双俸…… 再说这黄养正,人家是靠那点俸禄活的人吗? 不是! 他黄萧养诈死改名黄养正管带官军水师后就一直负责广州水师的操练和与海外贸易,仅仅水师贸易赚的银钱就支撑了广州水师多年以来的扩军开支。 就算人被调到天津卫,那也是带着水师与琉球、朝鲜有商贸往来,更何况这次直接端了倭国的银矿山,差你这几贯钱、几斗米吗? 你这个罚俸的处罚,是做给傻子看的还是拿我们当傻子呢?! 第229章 利字摆中间 皇帝的心意代表着事情的走向,虽然景泰皇帝陛下平日里不太直接过问具体的政事安排只要听听汇报稍稍发表下意见就好了,可这绝不代表皇帝陛下定下来的调子百官可以随便置疑的。 王直还想坚持一下自己的态度,被胡濙示意、陈循出声给制止住了。 “拦着我干嘛,你们就这么放任小皇帝胡闹?这是擅开边衅,这是好战,这是亡国之祸!”王直不满被劝阻小声说道。 “嘘~小点声,亡什么国,换个角度想想这就是安邦定国,这就是开疆拓土,这就是每年一百万两银子~”这个说道。 一百万两银子,那就是约摸一百万贯钱。是现钱,不是牛羊马驼、不是各色皮毛,也不是各种香料、宝石,那是能立刻铸造成钱币实实在在花出去的,在大明天下流通的银钱! “就是就是,听说还有大量铜矿,这还有助于我大明的铜币产量。往年因为没有好铜,造出来的钱币含铜高的常有富户用来熔掉铸造成铜器囤积,造成天下间铜钱流通量减少。现在要是有了大量好铜,还差那点铜器吗?”那个也插嘴继续拦着王直不让他提反对意见。 “可是…”王直刚张嘴又被粗暴打断。 “可别可是了,原本不打倭国是因为倭国地贫人稀没啥可打的价值,现在知道他们有一座大大的银山,不打他都对不起我新纳的那房小妾。”另一个也站出来说话了。 “怎么还跟你的小妾搭上关系了?”说到小妾的话题更让人关注,一把年纪了还整个小妾,真真是要上演一树梨花压海棠啊!就是不知道这身体能不能扛得住?可别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倭人名字三秒次郎可不好听。 “啊…那个,我那房小妾是浙江人……”被人问到小妾,多少有点尴尬,一时情急口没把住门,怎么就把小妾的事情给说出来了呢? “哦哦…”浙、闽因为地域关系,常常是倭寇骚扰的重点对象,再加上了些本地豪强借倭寇之名残害同胞的,受伤害的老百姓不在少数。 “可这是开启战端,日后只怕是后患无穷啊!”终于有人站出来支持老尚书王直的观点了,引来王直欣赏的目光。 “你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皇帝陛下说了关内不再封王,你让他那一堆儿子去哪里?你不支持他打旁边的小国,让他把现在的藩王都撸一遍了让自己儿子承嗣吗?”嘶…还真有这么一层意思在里面,景泰皇帝约法三章,大家都忘记了这两兄弟生了一堆儿子还没有封藩呢! “就是就是,还有太子的那些个兄弟,不是也得安排封国吗?”有人把话挑明了,自然其他人的顾忌就少了,话题越来越露白。 “可这打起仗来了,得死伤多少人呀?国家的钱粮投入也不是小数字。”王直还是不满。 “切~这不是每年能弄回来百万两银子吗?还担心什么钱粮投入。”大明官军原则上是不发饷的,只有粮食配给。而粮食配给又是官军自己囤田种出来的,所以理论上还是不用投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重八兄当年才觉得自己很牛逼 ,气场全开的说什么自己养百万军不用花费朝廷一个角宝钞的开支。 “嘶…那这不是明抢吗?”都是读圣贤书的,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情来。至少也该体会什么叫子所不欲勿施于人吧?国家层面去抢劫,这不合适呀,这从根子上就不符合圣人的微言大义。 “咋能说是抢呢,这怎么就是抢了,天朝上国的事情哪里是可以用抢的,我们这叫夺!”读书人的嘴,骗人的鬼。同样的事情是白是黑就靠读书人一张嘴,如果非说不能上嘴唇碰下嘴唇这么胡说八道那也简单,我们读书人是会写的,写故事咱在行呀~ “夺不好,夺不好,跟抢一个意思。叫“顺”好,对对,就叫顺,之前听陛下就常用这个字。”抢夺抢夺有什么分辨,这话一说出来就立马遭来了鄙视。安个名头也不会找个靠谱的,听听这个顺字多顺耳,还是顺字用得好。 “对对对,好主意,就是顺。倭寇留着银矿山也不知道怎么用,我们顺过来帮他们处置。”我们天朝上国是夺人财物的操作吗?当然不是,我们是帮忙,帮他们倭人打理银山。按照海西野人的土话里是不是有个拾掇拾掇的词?就是这个意思。 “可这不是要调大军过去征倭寇吗?这可是要两线开战的。”终究有不同意见提出来,让王直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嗤~瞧这话说的,塞北的官军大队就这么养着也不干点事情吗?留着也是留着,何况天子幼军早就陈兵边境,只要一声令下就能进入朝鲜了。”今上缺军队听用吗?缺,也不缺。天子幼军是景泰朝官军中精中选精,优中选优得来的,其中的骨干力量就是一群塞北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老兵油子。 更何况官军水师更是不用讲的,黄养正那货做贼时投贼的疍户力量参杂其中,这些年又在海外飘来荡去说好听点是在从事海外贸易,实际上怎么回事谁心里没个谱。海外贸易,最方便的海外贸易就是无本贸易。听说广州水师供给广东布政使司的里面的金银就有带血的,那群厮杀汉子把事情办了连血都不带擦的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回广州。 更不用说屯兵天津卫的水师了,那家伙就没有不带血的。 “可朝鲜也屯了大军在边境,一旦我朝大军进入朝鲜必须会引起国战。朝鲜可是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国,怎么敢这么茂然开战,不行不行,老夫还是要反对。”王直不肯让步,为自己的观点找到更多理由。 “瞧你这死性子,怎么我们这么几个跟你都说不通呢!你想啊,今上要打倭寇咱们能拦得住吗?当年先睿皇帝要北征达子都没办法拦住,何况今日。”拦不住,根本拦不住。朱祁镇、朱祁钰两兄弟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决定了要办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办的,大臣们根本拦不住。 好在这个皇帝现在坚决要办的事情结果都还好,不像那个蠢…先睿皇帝一样一辈子就没干过一件对的事情。 “就是就是,一是拦不住,水师黄养正部已经打到倭国去了,就算咱们要借刀杀人嘎了黄养正,还有几千官军将士呢!”这个给出的理由也简单,你总不能看着几千官军就这么扔了吧?就算当年宣德朝放弃交趾时也是有了王通带回大队官军和百姓这个由头,勉强还说得过去。这会把官军就直接放弃了,没有由头朝廷脸面放哪? “哼哼,除了水师还是天子幼军参与了,那里可有大明勋贵子侄啊~ 可不是吗,虽然都是庶出旁枝,那也是正经的勋贵之后。你要是阻挠朝廷出兵倭国,信不信他们找各种理由弹劾你?” “嘶……”此时的王直还真犯了牙疼病了,如果坚持阻拦无疑将会与整个大明勋贵、军方体系为敌。陛下果然好算计,难怪之前强行要将各家各门的子弟塞进幼军,还打着这个算盘哪~ 第230章 两不耽误 “诸卿诸卿,往这里看,往龙椅上看看大明景泰朝的皇帝——我!看看我是睡着了还是泥塑的?”看着殿内一群大臣近乎忘我的深切讨论,不对,该说是拿自己这个皇帝当个摆件一样吱吱喳喳没个样子的讨论,朱祁钰终于忍不住发了声。 对于黄养正来这么一出,朱祁钰自己也是比较吃惊的。虽然通过各种方式向黄养正带过话传达了自己对于倭国土地的渴望以及对倭人的痛恨,但是怎么也没想到黄养正这是哪根筋不对了突然兵发倭国直接杀了个人头滚滚。 倭人装备的竹甲或者效果比不上大明的铁甲,甚至比不上大明官军这些年披三重甲的防御手段,但是人家刀利呀! 倭刀既长且利,更要命的是倭人的武士单兵素质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几个着甲的倭人靠着长枪倭刀配上步弓曾经一度把大明官军备倭部队给打到无比郁闷。 虽然这与士气有很大关系甚至其他不能挑在明处说的影响存在,但也足以说明倭人单兵素质是不错的。 倭人武士在岛上就是贵族老爷的存在,仅荣耀感就比一度吃不饱穿不暖,由囚犯和降卒为基础组成的大明官军部队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黄养正胆真肥,无令出征倭国打乱了朱祁钰的计划不说,还打得倭人节节败退,直接就占了石见银山。 已经采了近百年银矿的石见银山在倭国也是重兵把守的地方,他黄萧养怎么能拿得下来?一定是随水师操练的幼军部队使用了火器才有这种可能性。 神机营的火铳、三眼铳这么些玩意儿一直被朱祁钰批评,反而是一些投掷类火器在景泰朝得到了明显的发展。操作简单,效率明显,一炸一大片。 稍远点看还以为是个酒壶,实际上就是一个手掷弹。用木头简单拼出来一个机括就能轻松使用,准头和距离都能得到保证,常常是一炸一片。陶的、瓷的碎片四溅不一定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夹杂着的锈铁片、铁钉可就烦人了。在没有破伤风特效针可以打的年代,不及时处理的还不如当场毙命来得痛快。 再配上鸟铳和强弓硬驽的杀伤往往能给敌方军阵造成一定的心理震撼,因为趋利避害的原因往往看着弄着火绳的瓶子向着自己头顶飞来时都有慌忙躲闲的行为,一阵阵爆炸声响过后掺在瓶子里的石灰粉末、胡椒粉随风飞散被吸入肺里简直就是敌阵士兵的噩梦。 “诸卿,你们拿朕当成什么了,尊重一下我,尊重一下你们这个泥塑的皇帝行吗?”对于几人议论声越来越大,越议论内容越劲爆,朱祁钰难免有些脸上挂不住。这要不管一管,以后人人都学着这个样子大明朝文武百官的队伍就不好带了。 “臣等失仪。”胡濙带头站出来行礼,后面一个个有样学样躬身行礼像是摆了两排大虾子一样。 “哼!”虽然不满,但还不好真为了这个生气。那歌不是唱的:“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的吗?都是朱祁钰自己惯出来的毛病,臣子们有了一个认错的态度后朱祁钰也只能作罢。 “都议一议,现在倭国的那位是贼心不死的黄逆还是我大明的官军黄佥事呢?”板着脸,朱祁钰冷冷的问出了声。 哼,明知故问,王直带头翻起了白眼。 凭着黄养正带领的总共才小几千的人马根本不可能长期在倭人的地头上盘踞的,就算是骚扰也会因为没有根基很快被倭人围剿,除了依靠大明支持之外就没有第二条出路。 “启禀陛下,臣以为黄佥事擅开边衅,陛下依律惩处必然迎得朝廷内外一片信服。”王直似乎是怕自己的双关语朱祁钰听不懂似的,还特意用阴阳怪气的语气来了个抑扬顿顿挫的声调。 “嗯……若是旁人这么说,朕是不信的。既然是王卿的意思,那就姑且信他黄养正还是吃着我大明的粮,当着我大明的官军好了。”对于王直的话朱祁钰当做听不懂。只要我不想听懂你的潜台词你说的话我就按字面意思理解。 很明显王直对于这个好战的皇帝很不满,明显误会是朱祁钰命令黄养正率军突袭倭国地界去抢银矿去了。对于皇帝朱祁钰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王直有种怒发冲冠的欲望却又无能为力,这几年对于这个无耻皇帝太了解了,再纠缠下去也只能是自己吃亏。 “哼,但凭陛下做主。”王直双手象征性那么一拱就直接退回了班位气呼呼坐了下去。 “启禀陛下,臣以为应当即刻通知沿海各备操军严防倭寇前来报复。”石璞总算有点实质性的话抛了出来。 防范?是要防范,但是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这是朱祁钰的一贯理念。“嗯,石卿所言有理。就由兵部即刻安排行文沿海各地卫所加紧巡哨戒备,再各选精锐另成一营,往天津卫管训好了。” “启禀陛下…让备操军往各地巡哨仍是应有之意,只是这另调精锐再成一营又是怎么安排?”石璞心里有些打鼓,皇帝这是什么操作,怕是这一营要直接安排补充给黄养正再去干一票吧? “啊,防御嘛,天津卫是北京门户,要多派官军防御,以防倭寇破天津直逼京城不是?”朱祁钰睁着眼睛说瞎话,还特意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来。 “哼!谁信?”这种笑容大家见多了,王直又忍不住发了牢骚。每次全名坏时都摆出各种呆萌表情,次数久了大家都有经验了。 “陛下,黄养正遣信使回报的是说夺了银山矿场,请朝廷派大军接应。若是等各卫所精锐集中到天津卫只怕是已经晚了,不如另遣一军?”石璞直接出声问道。 石璞反正脚已经彻底踩在了皇帝这一边,对于文武百官的态度已经不那么在乎了。文武百官?就算抓到我造反的证据皇帝都可以赦免掉,可要是惹毛了皇帝要翻旧账,呵呵,你们文武百官谁能护我周全?谁肯护我周全? 人就是这样子,时时刻刻要搞清楚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才行。 “嗯~不用另遣官军了,由礼部给朝鲜行文,命朝鲜立刻遣军马往倭国接应朝廷官军就是了。”朱祁钰稍一停顿立刻下达了指令。 命朝鲜……啥啥啥?!大明朝官军多少年没有给朝鲜国下达过派军队协助作战的指令了?自永乐爷被兀良哈算计丢了性命之后,大明就没有正经给朝鲜再派过出兵的差使了吧? 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这是就要找朝鲜的茬子啊,这还真是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 第231章 以战养战 皇帝陛下对于东北的布局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不论黄养正是私自行事还是奉中旨率小股军队攻入倭国境内,很明显今上的算盘就是正式启动对倭、朝两国的吞并行动。 按照黄养正派人送回的奏报,巡哨船队遇到倭寇后予以拦截,忽遇风浪一直被吹到了倭国境内。为了寻找巨木修补船只,官军上岸后与倭寇发生交锋。 这个奏报里面不能说是疑点重重,只能说是谎话连篇根本没有可信之处。 现在几月份呢?一阵风两边吹是吧,一边把征倭大军给吹到了交趾,另一边把你黄养正的船队直接吹到了倭国。这怕不是吹来的大风了,这得是诸葛孔明再世给你们两边借来的风了,让吹哪边吹哪边,都不带卷边的。 再说这倭寇的船是个什么大家伙都懂,中国老祖宗就知道用卯榫结构搭房子建塔修殿堂了,还不能跟倭人比,人家会用卯榫结构拼海船。只是这船下水是下水,能不能上岸那是两说的,这对于运气的依赖度可是有得一拼。 就这种拿木头拼出来的船还用得着让官军水师的战船去追?还一直顺着风浪追到倭国去了,这鬼话编的都不带打草稿的,就主打一个明摆着告诉你说我是在骗你的,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非要戳穿了让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唯一让人头疼的就是战损情况,大明官军多,即便景泰朝这几年对于步兵加强了操练也还是可以随便抓几个百姓就能补充上去的。但是水师不行,水师是大明官军中与天子幼军同样烧钱的军队了,要是折损在倭国的太多了那就可惜了。 从带回的奏报中看损伤率不高,但是大明官军一向有虚报斩获瞒报战损的习惯,甭管谁当政再过几百年也还会是这么个样子,因此看到黄养正奏报的因为伤情不宜颠簸没有随信一同运回来的那几个伤员的数量就让人怀疑了。 巡哨官军是一定要救的,所以还得派船队过去。皇帝陛下让朝鲜立刻派船队去倭国救回黄养正所率军队这步棋下得还真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一步好棋。 朝鲜必须得去,否则大明师出有名矣——伐朝鲜之不臣,再没有任何顾忌了。可朝鲜一旦派军队卷入征讨倭国的战事就必然将自己拖下征倭的泥潭中去,自此朝鲜军队的有生力量将会源源不断拖入倭国战事中,而大明完全可以一边敦促朝鲜加大投入一边借着自己的军力主导战局看着倭、朝两方拼死厮杀后再去收拾残局。 朝鲜百姓被倭人欺负了数百年,也算是生死世仇。只要有人稍加撩拨就有机会推动朝鲜百姓的抗倭情绪,情绪上来了,再以大明宗主国地位推动,朝鲜当局就算知道这是个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跳。 “陛下,那是否要急命塞北总督调军马往辽东,如此一来可有百战之师直接自朝鲜登船往倭国援黄佥事。”石璞提出质疑。短短数年大明对塞北的统治情况就已经明显好转,驻扎的大量官军抽调一部分无论是用来征倭还是平朝鲜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到天津卫集合的备倭军精锐自海上登陆朝鲜,命大宁、辽东各遣一部与幼军一同在辽东集结并操演雪地行军、捕杀、抢占高地、固守山头、围城诸项,随便准备进入朝鲜支援征倭官军。”谎话说多了,真的自己都会当成是真的。 这一系列训练科目怎么看也不能说就是冲着倭国去的,反而剑指半岛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陛下,还有钱粮…”石璞话说出嘴多少有点后怕,转身看向两旁,户部尚书陈循一脸漆黑但没有更多表示。另一旁的户部左侍郎刘中敷明显面色更为不满,自从陈循坐到内阁一边后户的事情更多是刘中敷负责,陈循更像是挂个名字来点卯了,这次陈循不主动出声搞不好有些想撂挑子的打算。 “嗯~军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出行自然是要有钱粮支应的。先由内阁行文给总督塞北的于太傅,看看能不能调拨一些粮草、干肉到辽东,再由兵部行文水师多筹备些渔获往内地州府交易些粮草——海鱼储备不易,可得把盐抹厚实些,要是坏了可换不到粮草了。”朱祁钰这么说着,眼神还朝刘中敷、陈循两人身上一阵一阵的扫。 “当然了,朕那内库里还能拿出些零散钱粮,虽说本是留着不当皇帝后的体己钱,眼下国事为重先拿出来好了。人家当皇帝都是名正言顺的,朕这皇帝得位不正呀~这朝廷要打仗只能自己想办法筹银钱,是指不上旁人的~~”这两句话酸的,后槽牙都能酸掉了。 “陛下慎言。”胡濙终于忍不住出声,稍一顿身子缓缓站了起来:“陛下慎言。中外皆知陛下为先睿皇帝口谕,奉章皇后懿旨登基继统,岂有得位不正之说。” 还是老狐狸会说话,起身的那一瞬间缓了缓脑子就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仅仅将景泰皇帝朱祁钰是奉了正统皇帝朱祁镇口谕和宣德朝皇后孙氏懿旨两个的顺序调换了一下就完全变了意思。 “我朝得陛下承统实乃我大明之幸,天下万民之幸。今陛下为黎民百姓,为社稷、宗庙,欲兴兵伐倭寇以绝边患,实为我大明上下福祉。岂有动用陛下体己银的道理。”胡濙再一拱手,斜着瞪了瞪陈循示意他站出来说话。 动用皇帝陛下的体己银去打仗,可别惹人笑话了。自景泰皇帝继位后宫里开支一度在正统朝基层上节省了近五成,就算是朱祁镇回京封藩后皇室开支也一度处于同期同比节省近两成的数据上。 可这些钱去了哪里?之前遣散的那么多厨役、医护在各地开设的店铺、馆舍难免有亏空的。这些银钱的开支一直是皇室补贴维持,只不过是由锦衣卫皇室保卫局、国家安全局的渠道发放出去的。 这些信息根本就没有瞒人,甚至于刘聚在锦衣卫组建国家安全局时还特意提出过想把这些人作为眼线列入国安局名下而被朱祁钰给调侃了一番。 所谓的帝王体己钱,除了皇宫里那几位娘娘牵线拉着燕王府和几个宗室一起在外做的皇商生意之外又哪来的银钱?要是动了这笔钱来打国仗,以皇帝陛下那睚眦必报的得性还不知道会怎么给自己造势来损朝廷的声名呢! 真要那样,仗打羸了还好,最多就是百姓骂一骂朝廷里这些贪官污吏心中无大义、唯利是图什么的,要是打输了这往后咱们大家伙儿还出门不出门了?满大街的馊饭团、烂菜叶、臭鸡蛋不用一条街就能把轿夫给熏趴去了。 胡阁老表了态,陈循只好不情不愿站了出来表示户部的支持。 “启禀陛下,今年秋收后粮税上来朝廷能好过一些,可以先让江南、湖广两地官仓存粮调往辽东应应急,正好也是清点官仓查实账目,还能腾了仓房准备收新粮。”不管怎么说还是不乐意,勉强做了这些事情也要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才行。 “还请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派遣专人前往各处监督清理官仓并收贮新粮。”这锅将来不能我一个人背,得多拖几个人下水。支持皇帝陛下征朝、倭的也有你们的份。 陈循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可这个理由也让俞士悦几人无法辩驳,只能无可奈何老老实实起身应了下来。 “秋粮?之前不是说商税差不多够了,已经免了粮税了吗?”朱祁钰有些不解。这几年利用海外贸易和塞北畜牧业发展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朝廷的经济困难,再加上朱祁钰一通骚操作利用债券通过延后兑付的手段缓解了当下的财政支付困难已经明确免掉粮税了,这会提出还要收粮税又是什么意思,打我景泰皇帝的脸?! “启禀陛下,景泰五年时陛下曾下旨免了粮税不错,时于太傅思虑再三以为商税虽有稳定趋势,但毕竟不能确定往后年份是否能够持续。再者也免得有些富户忘了农粮根本,只顾追求商利广种桑麻坏了朝廷根本。因此,臣等商议之后将粮免定为‘恩旨减免’,已经两年了。今年南、北两线开战难免会有钱粮需要,朝廷再收上来就是了。”陈循一口气把话说完,多少还有些挑衅的神情一仰头一抬下巴。大有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哦~如此,诸卿思虑甚是。”彻底免了粮税之后没准还真有人把田地给荒下来种上桑麻一类的经济作物,可大明朝明显没到这地步。 “既然如此,那今年就由诸卿议个章程,定下减免数额行文天下好了。”今年要打仗,多少要征些粮税,只是减免额度少一些好了。 这样也好,不能一次性把好处都给放下去。就像后世里猪油仔说的那样,这么多年了他们都当做是应该的了…… “粮草有了,这钱嘛…”朱祁钰又盘算起来,继续盯着陈循看。 “启禀陛下,我大明自立国以来就没有给官军放钱粮的道理,这是太祖时定制。正统十四年时先睿皇帝御驾亲征时赏了银钱,自此之后陛下又多次派赏,如今更是为边军定下了例钱。长此以往,国策何在?”要粮食可以腾些库粮出来,要钱是坚决没有,一个大字都不会给你的。 呵呵,不给就不给,一副要找你收账似的表情做给谁看?朱祁钰撇撇嘴也不搭理陈循,像是自顾自的就说道:“这黄养正的奏折里说道的那个银山啊~” 银山啊~我馋死你!馋死你户部!馋死你!馋死你! “那个银山啊,将来是需要调拨些工匠前往开采的,依朕看就由兵部、工部先把人员调配起来,一旦朝廷彻底控制矿场立刻由你们二部遣人接管好了。”朱祁钰话才说完石璞立刻应承了下来。 新掌工部事的尚书江渊立刻站出来高兴地一拱手,也不管陈循、刘中敷脸有多黑就答应了下来。 唉~胡濙黯然坐回班位,微微摇了摇头。这届皇帝真不好带,居然把心眼子玩弄到如此地位。一众大臣可能会不惜个人荣辱跟皇帝硬刚,可是在部衙利益面前又一个个将“大义”放在了一旁。 明明就是边镇将领未得朝廷许可擅起边衅,而且这就直接引发了国战。却因为一个小小的银矿…区区年产银百万两的银矿管理权就置大义于不顾。常此以往,朝廷将来岂不是每年都会在征讨他国的战事中吗? 区区百万两白银,也不过百万贯钱嘛~ 百万贯钱而已,看看我大明现在每年兑付的债券有多少钱,差这百万贯吗? 差! 之前一直都是主打实物交割,每年能用来兑付的银钱还真是不多。幸好这么年些一直在使用实物兑付上都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不然景泰债券的名头也跟大明宝钞一样烂大街了。 “嘶……”朱祁钰突然仰头凝视,似乎要看穿金顶注视上天一般。半晌后来句:“诸卿以为兵部右侍郎李卿提意的兑银券此时可发行否?” 兑…银券?!李贤的主意? “户部…刘卿。”朱祁钰没有等众人的回复,直接叫点了户部左侍郎刘中敷的名。 “臣在。”刘中敷慌忙出班答应道。 “这发行兑银券的事情户部就由刘卿主事,与工部石卿、兵部李卿、锦衣卫刘聊一并着手。自来年始,官军上下月例概用兑银券,不再使用债券、宝钞发放官军月例、赏赐。”要快速推动新钱币的使用,让更多的人以更快的方式接受,最方便的就是向百万官军团体投放。 “陛下,那给黄养正的旨意?”大局已定,石璞转回来最初的问题询问对黄养正的旨意。 “明发呀~”朱祁钰明显没明白石璞的意思。 “陛下,临阵惩罚前军大将是不是不太妥当?要不要等班师回朝时候再行惩处?”石璞说完,王直直接哼出了声。 等大军班师回朝,如果打羸了这个更多趋于象征性的惩罚都肯定会被免掉,就算真罚下去再跟升赏一比较也就像是…像是…像是个隔了三丈远的屁一样! 别说伤害了,连侮辱性都没有。 要是打败了呢?哼,那他黄养正估计连命都没了,还罚个屁。 第232章 无似盗斧者 很快,毛福寿、陶瑾、朱瑛、刘得新,武兴、李端、汤节、杨寿等武将再一次被召集到了大殿中与内阁、部衙首脑一起共商伐倭大计。上一次人这么齐还是应对正统皇帝御驾亲征乘舆陷落,达子大军南下叩边的时候。 朝鲜的沙盘被拼接了起来,与几个武将不同的是内阁、部衙大臣们眼神交流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回头再看一眼挂起来的舆图两相对照,还是沙盘看起来更清楚一些。 与之相比,倭国的舆图和沙盘就真是一盘沙了,除了几个代表大致位置的名字贴之外详细信息一无所有。 “好了,人都到齐了就直接开始吧!”看见众人进入大殿朱祁钰直接接过长长的木杆指向了倭国那一片小岛:“这里是大明官军水师登陆的位置,登陆后约摸三日路程就是倭岛的银山矿场。” 刚走进大殿正想向皇帝陛下行礼的几位武将一脸懵逼,这皇帝的开场白有些不按套路出牌啊,这礼我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 行,当然要行,男人不能说不行的。 在胡濙等人无视的表情下,众武将规规矩矩行了个庭参礼:“臣等拜见陛下。” 行了礼后也不等人吩咐几人就站起身走向沙盘围了起来。 “范卿这会在辽东领着幼军操练,自辽东入朝然后东渡进入倭国是最方便的。天津卫的海船几乎都被水师用了,一时间也抽不出海船能够增援,因此方才朕与诸卿商议已经行文朝鲜立刻安排海船前往倭国救援了。”趁着众人围上来看舆图的当口,朱祁钰简单把情况说了一下。 皇帝陛下亲自分说战况,对于将官来说也不知道是天大的荣幸还是天大的荣幸,反正众人再看向兵部几位主官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 不明的意思在里面。 黄养正这是一步险棋啊,太险了。三天的路程偷袭银矿,得手了也守不住呀,就算短暂守住也根本没法等到大军救援恐怕就得失手。再说了,大明朝的官军就算成功救援了也根本没有办法将银矿石给运出来。 陶瑾几人眉头皱成了川字,盯着那根本就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沙盘再扭头看下舆图,再转回来看下沙盘还是一筹莫展。 陌生,完全一片陌生。无论地理环境还是人文,几乎就是一无所知。如果非说知道一些,那就是来自倭寇和曾经朝贡的那几把倭刀和竹甲了。 竹甲的漆色非常华丽,远远看上去比大明官军的炮钉棉甲、布甲甚至纸甲不知道威武了多少倍。骑弓甚至步弓稍远些也不能射透,别说三眼铳就是鸟铳对倭甲的伤害也有限。 反倒是重驽,甚至只是单人驽机都能在五、六丈内射透,再远一点到七、八丈正对着也能射透,如果再远一些就不行了。 除非对阵,否则重驽对倭人的重甲单兵其实并不现实,也不知道倭人的甲士多不多? 千年以来国人冷兵器对战时都是重甲在前冲阵,后面是轻甲再后面就是打顺风仗拿着简陋兵器的从人了。历史上记载大战时往往动辄大破敌军数万,灭敌某某营,斩首十数级,让人不明所以。 破敌数万是敌军声势数万,难免有大量辎重、民夫。而有文字记载的打败敌军某某部队通常是敌军精锐部队,是甲士。而打败敌方军队兵能够被记录在斩首数字上的只有杀死的敌方精锐甲士并被斩回首级的数据了。 “朝鲜方面有大船可以迎敌、增援?”冷场片刻,终于有人提了问题。 “不知道,应该没有。”朱祁钰下意识抢答了这个问题。一百年后为了抗击倭人的全面侵朝行动,在中国军队的大力支持下才出现了龟船这种军舰用来对抗倭寇的战船。 既然如此,龟船也不太可能做为远程的支援舰船运送大量官军前往倭人控制的本州岛参加战斗。 “黄萧养这厮不能留了,这次给朝廷惹下来的麻烦太大了。”看着沙盘朱祁钰也半天说不上话,朝鲜、天津卫短期内都不可能安排出大船救援,小船去恐怕还没到就得喂了海螃蟹。看着这个形势朱祁钰也恨得牙痒痒。 听到朱祁钰这么说,王直、陈循几人相互望了望交换了下眼神,这才信了真不是皇帝以中旨让黄养正出兵征倭的。先入为主,对于自己的这位皇帝陛下一些不按常理的操作早有了成见是造成偏见的主要原因吧! 说来也是,皇帝陛下向来不打没把握的战,这次的战事太过仓促了,也确实不太符合今上一贯的做事风格。疑邻盗斧,现在想想再看看一脸愁容的皇帝陛下,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那……救援这般困难,莫不是要来年再行救援了?”有声音弱弱的问出。 “不行,还有幼军一部也在其中。”询问的声音刚落下就被反驳掉了。 黄养正不重要,反正是个投降过来的叛贼。当年广州城外不知道有多少官军、百姓遭了他黄萧养的难。 明明一个山贼,偏偏还拉动了疍民组成的海贼有了一只随风而来趁浪而去的水师,把广州总兵打了个狗吃那啥啥啥不说差点就破了广州城。要不是皇帝陛下命杨信民招降黄萧养,大军围剿时非把他给剐了喂狗不可。 幼军的组成大多是官军中有品有级的武臣子弟不说,更何况还有不少勋贵甚至文臣家中的旁枝子弟也在幼军中任职。来年再救?那不就等同于放弃救援了,除了皇帝陛下亲自下决定之外没人敢同意这个观点。 “天津卫、胶州卫在建福船加紧营造,争取在五日内凑齐可载两千人的船队出发。”管不了这么多 ,只好能赶多少赶多少了。 两千人的重甲官军配上现有的标准火器即便遇上数倍的达子骑兵也完全有能力借着工事有一战之力,如果只是去救人而没有其他要求应该还是有些胜算的。 已经下达了命令要求朝鲜配合了,到时候如果战场上形势不妙大明官军将领会懂得牺牲谁来成全任务的。 “诸卿,再议一议,查漏补缺,为此次迎救大明水师献计献策,有功者朕不吝升赏。”到了这里,朱祁钰再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招数来了。 战,不是这么打的,不该是这么打的。 黄萧养这厮,真不能留在军中了。 第233章 虱多不痒 皇帝陛下平日里还算比较温和的,冷嘲热讽扔奏本这些事情常干,气到骂这么狠的是第一次。朱祁钰在舆图、沙盘做推演时对于黄萧养的恨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那种咬牙切齿恨不能立时将他活剥了的表情在众人眼里看到一阵胆颤。 黄萧养也是自己作死, 明明一个叛贼降将身份还不知道检点一些。平日里就该藏着掖着,别让人留意到自己才对。当年皇帝陛下给杨信民招安的三大条件中可是要求黄萧养必须来南、北二京磕头认错的,这么些年了朝廷没人提,他就不来,哪怕人就在天津了也不知道上个折子过来请罪,活该这次被皇帝陛下给惦记上了,只怕这剐刑能逃腰斩也难免了。 对于黄萧养,朱祁钰是真恨。才借着由头布下阵势要一举平定交趾为大明创造往西南扩张的步伐,怎么突然东北海域就打起来了。 打起来也没关系,打完就跑不就好了吗?可是还抢了银矿这就很糟了。石见银山因为是在倭岛的石见国而得名,虽然已经开采了快百年但是因为技术手段不过关、开采能力有限所以一直产量都不大。 即便石见银山早就引起了倭岛诸藩国的注意但也还没到能够吸引倭人集中力量守护银山矿场的能力。 但如果大明一旦介入,这个情况就不好说了。人性贪婪是不错,但是合力保卫矿场打败外来者之后再自家一争高下的风险还是存在的。按照朱祁钰的打算是借交趾练水师,然后一鼓作气直扑倭岛然后回军时历数朝鲜王室不臣之心,一举将大明版图再扩上一大块的同时收获更多的出海口。 早了,攻打倭寇占领银场目的太过明显,搞不好会引起倭人关注从而一起合力对抗大明的。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先把幼军和水师从倭国给解救回来再说吧! 正在冷场时门外又传来内侍急匆匆小跑过来的声音:“陛下,云贵总督急报。” 云贵?! 朱祁钰满脑子问号,一时愣在了当场。 云南应该不会这么快分出胜负才对,按照之前的布局朱祁钰要求云南方面稳扎稳打,伐一里山林走一里路,一定要确保大军行径的安全。 金三角野人山在后世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地方,特别是那里曾经有一支国人大军自缅甸方面进入后一路往北,能活着走出来回到中方地界的只能用微不足道来形容,由此给后世国人们心中留下的伤痛太难忘怀了。 民间有流传说什么“宁上山莫下海”,那是不知道这个山有多高,林有多密才这么说的。对于神奇的大自然而言,人类非常渺小,渺小到就像大森林中的一片枯叶或是大海中的一粒细砂一般。 “陛下,是捷报。云南当地有勇壮自发协助官军抵御交趾叛贼,仅数日便连破交趾数城。勇壮催促官军大队军马立刻进入交趾,早日恢复安南郡县。”在朱祁钰的授意下,石璞接过奏报快速浏览了一遍回复道。 “怎么会如此神速?”莫说朱祁钰一脸不可置信,老臣胡濙也满脸疑惑。 交趾小国,自秦朝开始就一度是中国的固有领土。期间虽有多次反叛,但是也都是向中国称臣纳贡。明朝永乐皇帝时期正好是交趾陈朝后期,外戚胡氏当权后自立为帝王,还宣称自己是虞舜帝后裔胡公满的子孙,改名胡一元。 由此在交趾建立了胡氏大虞帝国,向永乐帝上表称臣,称陈氏绝嗣因此自己被群臣推举遂上表请封。朱棣派出使者查看了一番后册封胡氏为安南国王,安南之名正式成为大明属国。 可是陈氏正好有一个王子逃脱到了大明藩属寮国(今老挝),被寮国遣使送回中国。恰好胡氏的使臣也到了南京,见到旧主王子陈天平后惊愕之际下拜行礼坐实了陈天平身份。 朱棣考虑到下西洋的需求正好有交趾的地理位置做为重要补给地和联络点,遂派官军护送陈天平回交趾复国。 护卫军队疏忽大意中了胡氏埋伏,陈天平和一众贴身护卫被伏兵斩杀。恼羞成怒的朱棣随即派出了张辅为总兵官的平叛军队,一举荡平安南,废安南国号,俘虏胡氏父子并大臣押送金陵(即南京)。自此,大明恢复交趾省,设十五个府、四十一个州、二百二十一个县。 黎利叛乱时本来仅凭交趾驻军就能够一举荡平,只可惜官员间相互勾心斗角不愿意看到功劳被人轻易得了,造成参政冯贵、侯保战死,自此黎利叛军一发不可收拾。 安南总兵官王通在交州府应平县附近遇伏死杀两万余人,援交趾的平叛总兵官柳升过于轻敌又在倒马坡附近(今越南同登)遇伏战死,七万余官军几乎死伤殆尽。王通没有接到朝廷许可的情况下私自与黎利达成和平协议,丧师辱国这才被一撸到底整整二十年。 如果不是朱祁镇那个废物点心毁了大明官军五十万大军,使得景泰朝初期极度缺管军事人才,王通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机会穿上官衣了。 “莫不是…又是伏兵?”王通曾经的过往是大明的耻辱,知道这场战事的人太多了。 “罗通能文能武,又熟知交趾人文,因当不会轻易中了埋伏才是。”胡濙眉头拧成了一股绳,话虽说得好听更多就是自我安慰。 “诸公,云南的奏报说的是民壮自发组织迎击交趾叛贼。因此攻入交趾的是自发的民壮,并非大明官军。”凑在一旁的兵部左侍郎商辂一语戳中关键点才把大家拉了回来。 “嗯,罗通经营云贵日久,对交趾有旧,应该轻易不会再上这个恶当了。只是那些民壮是怎么个说法,回头要好好再问一问。”朱祁钰心中有了大概的想法。看样子大队官军还是按照自己的要求还没有进入交趾,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忽悠了一群人做马前卒来为大明打前锋破黎氏的伏兵阵而已。 “就算是有伏兵也不怕,大明自立国以来什么风浪没有见过,打光了云南总兵府大明就没了根基吗?无非是两线长久开战而已。老话不是说了嘛,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无非是打仗而已,有什么可怕的。”朱祁钰一锤定音,再次显示出了王八之气。 好嘛,这个皇帝终于露出了昏君的本性来了,居然还想着两线长久开战,大明朝百姓要苦喽~ 第234章 中国交趾说 “见济,你来说说我朝为什么一定平定交趾?”朝堂上难免总有不一样的声音时不时冒出来让人烦不胜烦,广开言路又是景泰朝朱祁钰自己定下来的调子,朱祁钰自然不好自己闭塞视听。借着几位讲臣在一起时考校皇子功课的当口,正好与众人分说一下。 “回父皇,见济以为交趾自古为我中国之所属。自宣德年间黎利叛乱以来,交趾万民实盼我天兵如久旱盼甘露,我景泰朝挥王师以征不臣,正合礼法。”朱见济摇头晃脑叭叭叭的似乎挺得意一般。 狗屁不通!朱祁钰只想给出这样的回复,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见深,说说你的想法。”朱祁钰转而将问题抛给了太子朱见深。 “回叔皇,见深以为见济所言不无道理。”朱见深一拱手,先认可了朱见济的回复。 “哦…”朱祁钰不置可否。 “除此之外更有我大明王师一雪前耻之志,和叔皇多年来率领朝廷上下励精图治的结果。”朱见深在那一堆母亲的教导下学的拍皇帝马屁功夫一流。 “先章皇帝时国朝正值北虏频繁扣边,情势一度危急。更有边镇总兵官王通私自与叛贼黎利签下协议,章皇帝审时度势不得已暂时放弃交趾。自景泰朝以来,我大明厉兵秣马已今非昔比。”朱见深侃侃而谈引来了一众讲臣的频频点头赞许。 “叔皇于内整治贪腐、肃清奸宦、严惩武臣中畏敌惧战求生怕死者。对外收达子百万草场,北虏自此为大明治下,再无叛绩。南定诸地叛乱,招降叛军为我所用,以蛮治蛮、改土归流之策使朝廷稳定南方诸土族。自此,我大明万众归心,天下来朝。黎氏宵小,为叔王平定指日可待。”朱见深的一番话并没有引起朱祁钰的共鸣,甚至朱祁钰都不觉得这些事情有多么了不起。 换了任何一个有后世思维的人有着一些哪怕一些的历史知识和数理化常识都应该能做到,甚至绝大部分还会做得比自己更好。 “嗯…言重了。”朱祁钰淡淡应了句就当是对太子朱见深的评价了。 要说起来朱祁钰还真是自谦了,正统朝时期大明岌岌可危,随时就有大厦倾倒的危险。正统十四年时期南方叛乱不断,北边又在蒙古草原上丢了五十万大明精锐,如果不是景泰朝力挽狂澜大明朝完全有可能就此嘎然而止。 接下来见灏、见潾年岁更小一些,也没能答出来个所以然来。“好了,皇子们大概的意思都知道了,诸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方才答辩当以太子所复为最优,其次为德王,再次…再次当属晨王殿下。”胡濙稍一迟疑给几人做出了评价。毕竟还是一群孩子,前三的点评之后其他人几乎没什么出彩之处,甚至还有话都说不明白的皇子根本不值得点评了。 “嗯…朕以为也是如此,只不过见灏的回答似乎比见济更好一些。无妨,都还小,还能好好学。”朱祁钰一招手,自有内侍将准备好的茶点给这群小祖宗和老祖宗给安排上,然后朱祁钰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给出的答案。 “交趾本为中国旧属,奈何沧海桑田,自先秦一统天下以来交趾因地处边陲,历朝历代或因一时力有不逮使交趾常为贼子所趁。故而交趾已经数代自成一国,甚至弹丸小国尚不自知,仿中国故妄称皇帝,此狂悖之徒常有之举。”见到殿内众人停下了饮食,朱祁钰稍稍一顿伸手一请,示意大家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封建王朝的作息时间通常是早起早睡,早起甚至到了二更天。据传后世的满清雍正王朝,雍正帝就很勤正,每天早上二更天就起了,三更天就要去给皇太后请安了。 已经中年的雍正帝给皇太后请安,老年人睡眠浅,为了应付皇帝来请安怎么着不得提前半个时辰起来梳洗装扮起来了。从这个角度来看,愣谁是皇太后都不太能喜欢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皇帝儿子了。 “诸卿一早入宫,至此已是又累又乏了,先用一些。诸位边用,朕边说。”朱祁钰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虽然即便是后世中的茶话会时领导讲话时正对着的下属也不敢吃吃喝喝的。 “南越以南,遂称越南。交趾即便自立朝廷也断然不敢少了向我中国称臣纳贡,自南汉刘熓r私恢荻了我中国千年以降对交趾的统治。千年以降,毁于一旦,何其可惜。”朱祁钰叹了口气,端起自己那杯菟丝子、枸杞茶轻呡了一口。 (南汉高祖刘岩,于公元九百三十年收安南为南汉领土。刘岩取《周易》飞龙在天自创‘煛字,读音为岩。公元九百三十七年,南汉交州发生兵变,越南本地贵族吴权叛乱占据交州自封节度使,刘煼馄渥恿鹾椴傥交王领兵攻打,刘洪操不敌阵亡,刘煼牌收复交州为发南独立留下了隐患。吴权自此建立了越南吴朝,但未建立国号、未使用年号。) “自宋时正式册封交趾丁氏为交趾郡王始,中国这才正式承认了交趾的独立。更是在前朝宋淳熙朝时册封了交趾李氏为安南国王,这才有了安南国。安南国,可耻啊可耻!千年以来的统治就因为一个朝代更迭就白白送给了贼寇。”说到这里,朱祁钰重重放下茶杯发出的声音惊的殿里皇子们心头一颤。 这个皇帝是真打孩子的,丧天良啊~我们都还是孩子,叔皇\/父皇居然也下得去手。这会想想当时朱见济被打得哇哇大叫的场景,多少还有点后怕。 都是天皇贵胄子嗣,谁不是被宠大的。就算是庶出,那也是龙生九子九子不同,哪有过被摁在地上来回摩擦的道理。如果有,只能是皇帝亲自上手,叭叭叭的响声可清脆可清脆的。 “安南国王李氏绝嗣后由女子继位,之后这才有了之后的陈氏安南。啊…也就是先文皇帝时要送回去复位的那个陈天平的先祖。安南国对内外皆自称皇帝,唯对中国称臣,以国王自居。胡季牦以外戚身份行王莽之事,幸得先文皇帝知悉问责。此子狼子野心竟敢设下伏兵杀我朝护卫官军,先文皇帝遂发兵征讨除其国。若仅以此事看,我大明只是兴师吊民伐罪又或者是恢复中国对交趾统治而已,可是再看看当时大明的局势就能想到先文皇帝的其他考虑。”说着,朱祁钰随手捡了一块糕点也塞进自己嘴里,又示意殿内其他人不用顾忌。 “交趾本为中国固有领土,即便自宋时正式承认其藩属国地位,可是安南国已经绝了嗣,且与我大明无关。大明以宗主国为旧藩王氏讨伐不臣灭胡氏,而胡氏做乱灭了陈氏,我大明以宗主之名收其土地、人民,上合天意,下应民心。”是不是应民心交趾人有自己的想法,不然也不会有黎氏叛乱应者如云了。 “彼时我朝正值永乐年间,官军大遣水师西行威震西洋诸国,得其地正合朝廷大局。朕查阅旧卷,有称祖宗训诫‘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不当‘郡县安南’使之为我大明日后之患。实不知于安南设置郡县方才是先文皇帝之大智慧。” “我朝经略西洋诸国,可由交趾为水师遥相呼应。近者占城、暹罗、真腊、寮等诸国可控,远则满剌加、苏门达剌、旧港、爪哇、泞泥诸国敇文可定。”杀鸡给猴看的作用不一定大,但是宰猴子给鸡看一定能把鸡给吓到几天生不下蛋来。 宰了叛乱份子一举荡平交趾废安南国的作用在于东南西诸国一夜之间都成了大明皇氏绝对忠实的臣子,绝对没有二心。 相比较宣德年间放弃了交趾之后麓川宣慰使司的老思家都敢反叛,正统朝荡平思任发后还需要靠着天狗食日的把戏才能从缅人那里才能遣回思任发,这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待遇。 “郡县交趾大大提升了我大明对南洋诸国的控制力和影响力,为官军水师建立了储备港湾。自废安南设郡县后,先文皇帝更是多次以安南旧事警示西南诸国,效果显着。”朱祁钰拍拍手掌,两手上残留下的食物残渣纷纷掉落。 兴安此时还很狗腿的凑过来为朱祁钰掸掉龙袍上的一点食物残渣碎沫,然后又立即退回到一侧像是泥塑的一般立着动也不动一下了。 “可恨,可恨永乐朝所遣交趾官吏皆不合治理之道,唯贪腐而已。官逼民反,毁了我大明盛世。”把责任怪到官吏头上是有点过分的,正所谓千里当官只为财,当时肯到交趾当官的也不过是附近省份粗通文墨的人为主。 从老家千里之外跑到交趾当官,可不就是为了财、色吗?何况永乐朝时对于宦官的使用可不像景泰朝这么多限制,宦官可是代表着皇帝的耳目,比地方长官的言语有用得多。 仅监军太监马骐就将自己当成了交趾的军队实际控制人,左布政使、总兵更像是马骐的跟班马仔一样对其言行不敢有违。马骐对交趾当地的勒索之重就被载入史册,也成了大明丧失交趾民心的重要因素之一。 “后因黎氏反叛,先章皇帝设朝议。因念及中国实为维护藩属陈氏王朝因而出兵讨伐胡氏,废安南而置郡县实为不得已而为之,既然交趾人民心有所属便准黎氏复安南国。哼哼…”朱祁钰哼哼两声代表的含意不言而喻。 大明朝自废郡县重新认可安南国之后在西南诸国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大明宗主国的地位被动摇不说,大明朝在整个西洋诸国中的国际声望受到沉重打击。至此,交趾回归大明仅仅二十一年就再次成为独立藩属国。 “失去了交趾,则大明失去了西洋诸国,此绝非先章皇帝愿意看到的。今日我大明有收复交趾之力,当一举荡平贼寇,复交趾郡县。”朱祁钰对于征交趾的论调或许有些强硬,但又何尝不是一个正经后世人的态度呢! 匈奴人曾经唱过:“失我祁连山,使我妇人无颜色。”而大明朝又何尝不是呢? 失去了交趾,大明朝声望一落选千丈,为麓川的反叛埋下了种子,也为王骥一己之私留下了祸端。 失去了交趾,不用说大明没有再下过西洋,就算要再下西洋没有交趾的港口支持与补给损失也是巨大的。 西洋诸国,自永乐后对大明的恭敬程度也远不如前,这些都是在大明宣德年间丢掉了交趾之后。 后世的安南地界更是成了排华、反中的急先锋,曾一度主动挑起与中国的战争并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即便是在和平年代,越南也一直是与中国争抢土地、海洋所属的主要力量,更是他人势力影响、干预中国的重要渠道。 收回交趾,使交趾再次成为中国直属领地。让中国的旗帜插在交趾的土地上,让交趾人与华夏苗裔不分彼此,让中国人不用花钱去买就能娶到越南籍老婆…… 咳咳咳,好像又扯远了。 “见深,要知道天下土地每一寸每一厘的存在都是有原因的。大明朝先列用无数的血与汗才夺下来的土地,我们没有资格放弃。明白了吗?”朱祁钰对着朱见深说道。 “见深受教。”朱见深连忙站起来深深一躬。 成化年间,朱见深的太监汪直曾经计划过夺回交趾,恢复中国朝廷对交趾的直属。奈何当时人们视线仍然很短,时尚书余子俊出言反对,此事无疾而终。 而当时因为安南国对寮国的战争中失利,黎氏国王黎灏吃了大败仗。如果大明此时发兵攻打交趾,成功的机率很大。 自此之后直到明朝嘉靖帝时期才被都督仇鸾带重兵压境,此时的安南国王莫登庸率大臣自缚跪拜交出田册户籍,交趾从属国身份转变为属地才再次回归中国统一。直到清末时期嘉庆皇帝册封越南国王,自此越南才正式定名为越南。 第235章 教育要从孩子抓起 当皇帝朱祁钰讲完后,胡濙目光聚于一点频频点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半天也没有发出声音来。 “皇帝陛下这是要在众皇子心里种下种子扎下根呐~”户部右侍郎兼学士、太子少师萧镃轻声说道。 “嗯哪~唐后乱世,各地方势力割据这才给了交趾自立的机会,今上这么教育皇子们怕是意思明显,哪怕将来有分歧也绝对不能影响了中国的领土完整。”东阁大学士、少保高谷撇了撇嘴。 “只怕这只是个由头,更多的是说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听的。”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少保陈循笑声有些轻蔑…呃,该说是轻浮、轻浮了一些。 “有理,不然也不会把我们这些人都聚在一起来听这么一堂课。”左都御史、太子太保王翱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年龄大了,哪里还在意这么许多。 “诸公以为是该规劝还是该支持哪?”吏部尚书、太子太师王直满脸不悦丝毫没有掩饰。明明是该国朝重议讨论的事情,偏偏被皇帝拿到教小孩子的课堂上来说事情,以王直那刻板的性子能高兴才怪了。 “只怕……除了全力支持已经别无他法了。”半晌没吱气的胡濙开了口,说着还用自己下巴朝朱见深为首的一众皇子所在的位置点了点:“看看,咱们的储君已经急不可耐,恨不能立时拿下交趾一雪前耻了。你这会反对,别说如今的局势反对不了,就算能反对了一时还能反对了一世不成?” 反对?当然反对不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皇帝陛下一番话很轻易就让一群年轻的孩子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嗷嗷叫着已经把南汉刘熥孀谑八代给问候了个遍。还是一群孩子呐,毛都没长齐就开始对刘熥嫔系呐性表达了热切深入了解的愿望,殊不知自己作案工具都还不趁手,幼小的身体根本就不具备征伐的实际可行性。 孩子的心思是单纯的,轻轻一挑拨就能热血沸腾。但这些孩子又绝不普通,莫说朱见深是储君了,余下各个都是皇帝陛下早就放出话来要分封到关外的诸王。在这群狼崽子…哦哦不,在这群幼龙的心里埋下的这颗复仇的种子,就算景泰朝不能打回去一统西南,等到后面也少不了要大兴刀兵。 “还是趁着我们在的时候把事情办了吧!”胡濙轻声发话道。 “首辅所言甚是,趁着首辅在,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把事情办完了好过把问题留给后人了。”礼部左侍郎兼学士、太子少师王一宁轻声附和着老领导。 “阁老此言甚是,下官等愿追随阁老,誓死效忠陛下,效忠朝廷。誓要在本朝夺回交趾,威震西南,一雪前耻。”兵部左侍郎、太子少保俞纲一番话说得众人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就不能让兵部的人站出来说话,一个个字眼吐出来都带着血腥味。夺回交趾就算了,照这样下去摆明了大明将会陷入无休止的征伐之中,自交趾之后寮国、暹罗这些怕是一个都跑不了。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为了大明朝开疆拓土而命丧黄泉了,多少年后看到生灵涂炭人们流离失所竟然是自己参加这次会议没有态度坚决表示反对……唉,真是丧天良啊~ 丧不丧天良这是相对的,按照后世的科学研究狼吃羊都是在帮助羊群往健康的方向发展做贡献,是生态圈有序的和平共处方式,那么将中国优秀的人文传播到世界有什么错呢? 难道要全世界都遍布那些海盗的后代,让强盗文化横行地球吗? “经叔皇点拨,见济方才知道了先章皇帝时朝廷之大谬。大明若有所需,见深愿为前锋为大明收复失地,救交趾人民于水火之中。”不管朱见深是真懂假懂,真支持还是假支持,只要在大殿里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至少在景泰一朝太子朱见深并太子党是不太可能提出反对意见了。 甚至于,太子党还要想着怎么样在大明收复交趾的事件中起到一些作用,能够让太子党予以壮大。 “呵呵,太子有心就好了。我大明自太祖驱逐鞑靼于马上立国,先文皇帝数度遣使西下使大明威名远播万里,一时间万国来朝。至今不足百年,气候已成,已经不需要太子尚武了。”朱祁钰一句话,让胡濙等人悬起来的心落下了。 千百年来的教训就是皇帝尚武国家必然有兵祸之灾,比如强大如隋朝因为两度伐高丽而民怨载道,盛唐西征失败从而走向衰败,再比如雄霸天下如蒙元也会因为地域扩张太大,铁木真一死各自封国就各奔东西最终被反抗者一一击破。 “陛下所言甚是,太子无须尚武,自有武臣为朝廷尽心尽力。”胡濙也不出班,只是起身一拱手就算是行过礼了 嗯…这礼行的似乎有些太过马虎了,还不如不行呢!朱祁钰见了后微微一笑。别的封建皇帝一定会认为 这是对皇权的挑衅,是对自己皇帝大位的不尊重,不过这不影响朱祁钰对于封建礼法的鄙视。能免岛上礼部尚书放弃繁文缛节,这是精神文明改革成交显着的好兆头。 一堂针对太子为首的新一代大明皇室后继之人进行的生动、有趣且极具教育意义的课程讲完了,依例皇帝朱祁钰下旨留膳。 “兴伴伴,你说给皇子们的膳食中加点料怎么样?”趁着殿内众人开始肆无忌惮地小声交流的空档,朱祁钰跟兴安咬上了耳朵。 “是,皇爷。一早御膳房来报有采买到山鸡和大雁,奴婢正想着回皇爷要不要给您单独做一道。皇爷您看…”朱祁钰不太干吃独食的事情,加小灶也只是给宫里面怀孕了、生病的娘娘或哪个龙子、龙女准备的,这一点兴安再清楚不过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朱祁钰一脸坏笑。 “皇爷,那您的意思是……要不用腌萝卜条和酸黄瓜?”看见朱祁钰坏笑就知道这个皇爷绝对没憋好屁,伺候这个主看起来轻松,实际绝对不比伺候先章皇帝或是先睿皇帝省心。 真要说伺候着省心,当然还是伺候先睿皇帝了。身为宦官,感觉只有睿皇帝是真拿宦官当人呐——当亲人! 初步揣测,既然皇爷不是打算用野味放在招待的御膳里那就是想让皇子们尝尝最简单的农家饭了。以前晨王朱见济不肯吃饭时皇爷就这么干过,先罚着饿一顿,谁也不准给吃的,然后就用最简单的农家饭安排了一顿。 那叫吃得一个香啊~两杂粮馒头配上一碗咸菜豆腐汤就那么一顿扒拉,没一会功夫吃了个干干净净,哪还有一点皇室贵胄要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模样。 “你说,要是在膳食里面加个老鼠头会怎么样?”朱祁钰说完,满脸戏谑的往一旁偏了偏脑袋,方便自己更清楚地看到兴安的表情变化。 不得不说,兴安的表情管理相当到位,只是一瞬间的愣神就立刻以极具夸张地表情展现了人在极度惊愕环境下的面部扭曲形象。 “皇爷,奴婢是做错了什么吗?皇爷您吩咐,这要打要罚您只要吩咐下来一定叫皇爷满意。这…这这这…皇爷,在御膳里加个老鼠头,您借奴婢个胆奴婢也不敢呐~”不知道这个向来跟他唱的那些歌曲一样不着调的皇爷是抽哪门子风,但是这种事情是绝对不敢答应的。 给御膳里面加个鼠头,莫说是皇帝陛下是否责罚,仅仅大殿里那些大臣们就能发起动议把自己这个老太监给再噶一次——噶脖子! 几十年前被切小头那次的疼痛感都时常还会出现在午夜睡梦中重现,惊醒后的自己会提醒自己更加小心谨慎做事。这小头被噶一下都那么疼,噶大头还能有好了? 可不行,绝对不能上了这个昏君的恶当。 “皇爷,您要是嫌奴婢了,奴婢就去给您镇守边关去…奴婢愿意去南京、去凤阳当差…让奴婢去守皇陵也行呀,可这差使真不能干…”兴安一退再退,就想给自己留条活路。 太监镇守边关苦是苦点,那苦的是条件差,可实际上做了边关的镇守太监那可是当地实实在在的土皇帝了。 做不成土皇帝,大不了去南京这样的繁华地带做个镇守太监,同样肥得流油,只是还要小心应付着当地的提督守备和勋贵就是了。再退一步,给条活路至少也得安排个守皇陵的差使吧! 守皇陵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再退就直接被扔乱葬岗了。 兴安的哭腔引起了大殿里众人的关注,这是皇帝又憋着使什么坏了。文武百官经过这些年的锤炼已经对这位景泰皇帝有了充分的认知了。阴招一个接着一个,勋贵、官宦、藩属和敌国哪个没吃过亏的。 唯一还能庆幸的就是这个皇帝对百姓还算好,体恤百姓辛苦从来不坑穷人。 按皇帝陛下说的,人家叫个什么保马、贲池的人家都不坑穷人,咱不能这么不要脸还去坑自家穷苦人。保和贲这两个姓虽然是人少,但那也还是源远流长的姓氏,只是起的这名怪了些不说居然还找不到有这样的典故。 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所说的保马、贲池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就不坑穷人钱还能被今上拿来做比较了。 景泰朝这几年被坑最惨的应该就是商贾和僧侣了,正统朝曾经遍布天下的寺庙和僧侣如今剩不下多少了。 还能留下来能够顺利拿到度牒的也只有几个正经要求僧侣苦修的寺庙,但凡庙里有个衣着光鲜油光满面的和尚都别指望拿到新度牒。 至于商贾……不得不说还是暴利行业,只不过如今被朝廷和各地藩王、官府多重剥削,暴利归暴利,能落到自己袋子里的就少了很多。 偏偏这些商贾还不敢有意见,欠下来的税款还没缴清呢,哪个敢炸毛试试,真当景泰朝的官吏手上那刀就是用烧火的了? 等等等等,今上跟兴安那老阉货到底在说些什么?怎么看那阉货的老脸快要垮到地板上了,总不能是咱们的皇帝陛下水道走多了想试试旱道,要爆了他兴安那老菊花吧? 咦~有这种想法的自己都感觉恶心,呸呸呸,待会还怎么用御膳呐! “你去吩咐一下就是了,又不用自己亲自动手。”朱祁钰继续忽悠。上一世没能有机会借着引入境外新型销售理念的风暴给自己整个皇冠大使、红宝石、翡翠经理什么的多少是个遗憾,借着这一世的皇权在手好好尝试一番,看看自己当年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快速致富的道路。 “皇爷,皇爷爷,这事可不是奴婢能办的呀!莫说是奴婢了,这皇宫里就没人敢这么干呀!您要不还是换个事情吩咐吧!”兴安可不上当。 “哎~怎么说话的,就这么点小事还推三阻四的,真拿我好说话当好欺负是吧?快去快去!”本来朱祁钰想臭骂两句再问他兴安一句是不是给脸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没办法,谁叫咱有修养呢! “皇爷,您要实在是恼了奴婢就把奴婢打发到远远的吧,再不然您赐老奴三尺白菱给留个全尸奴婢就感念您大恩大德了,这事奴婢可真不敢干呐~”兴安这下脸真垮下来了,直接一头跪下来两手攀在龙椅旁小声哀求道。 求人都不敢大声求,要是让下面那些阁臣听到了又要叽叽歪歪一番“教训”皇爷,那可就真把自己的活路给整没了。 嘶……朱祁钰摸摸下巴斜眼瞅瞅兴安道:“你这老货,偏生不肯好好在皇宫里待着。好吧好吧,就准了你的奏请……” 嗯?!等等,皇爷这是要坑我啊,问题是我还没处说理去。这是又要打发出去了,不会是交趾吧? “那就替朕好好查一查,可别给朕捅出什么篓子来,要是被人参劾说你贪脏妄法可别怪我不念主仆之情了。”看样子这事情兴安是做不来了,干好借着由头打发出去好了,省得看久了心烦。 “这样,这事情你替朕到天下各大学堂里去试一试,偷偷的安排人做,朕要看看天下间各学堂里遇到这事情是怎么个章程。”朱祁钰前面的话说给大殿里众人听完后轻声跟兴安吩咐道。 “我就想知道,如果有人在学堂里吃出老鼠来,学堂里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兴安听到朱祁钰吩咐只好忙不迭的点头应承,在抬头的一刹那间看到了朱祁钰眼中的寒光,那种杀意藏都藏不住。 第236章 人红是非多 兴安临出了北京城也没搞明白皇帝为什么会拿老鼠头做话头,如果是要试探皇子、大臣们的反应完全可以往里面加点别的料,但老鼠头那是可以往他们的膳食里加的吗?那可不是嫌自己命长了。一步三回头怀着无限地幽怨,兴安无可奈何地再次离开了皇宫,离开了北京城。 从心底里面上,兴安觉得这个皇爷就是在玩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非要把自己派出宫去出几个月差。先是北边冰天雪地数千里奔波,能在一个大城里洗个热水澡就是最大的享受了。这会又要派到南边去,去南边,蚊虫叮咬也是烦人的,小时候被蚊虫叮咬的记忆还有一些,那种奇痒难耐的感觉实在不愿意再来一次。 “今上打发兴太监去南边的意思似乎另有深意啊~”出了皇宫后一直没怎么开腔的吏部左侍郎、太子少傅俞山叭叽叭叽嘴轻声嘀咕了一句。 俞山的话引来了众人侧目,话说得很对,是不太寻常。这个皇帝办事情从来有鼻子有眼不会做没用的事情。之前很多被大家不理解甚至鄙视的事情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觉其实皇帝陛下是正确的。 别的不说,仅仅是派出巡哨部队和专门的援军支援紫荆关及时堵住了也先的偷关马军就简直是神来之笔。事后复盘,谁也没有想到当时往紫荆关、居庸关增派巡哨部队,更没有事先安排各种消息机关配合填塞各关口小道用来防御的想法。 “莫不是交趾?”太子少保、兵部左侍郎俞纲还在想着打西南诸藩属的事情,平了交趾要消化一段时间,但是从皇帝陛下的态度上来看肯定不会休养太久就会继续对暹罗等国动手了。 “应该不是,罗总督新的奏报已经说明了官军大队并未进入交趾,还只是在边境扎稳营盘准备应付进一步的变化。倒是不知道罗总督从哪里找来那么许多‘义士’自告奋勇抗击贼寇入侵。”户部右侍郎兼学士、太子少师萧镃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还能是谁,不是云贵诸部的土族部落受了蛊惑就一定是商贾的马帮借机报复而已。”同为太子少师的礼部左侍郎兼学士王一宁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罗通自从领了云贵总督后也是受了不少窝囊气,交趾黎氏作死,对待大明的马帮态度一向都不友善,很多商贾都遭了罪。景泰朝的商贾做跨国贸易的人多了去了,可这些人背后大多是宗室勋贵,再不就是在各地官衙领了任务的商家,哪一个的利益都不能不顾。 罗通人再狂,多少也要顾及些朝廷的体面和各方的权利关系,可交趾才不管你这些。但凡是大明的商贾进了交趾界那可就像是羊入狼口,都不够撕的。如果不是给的价格太高让交趾人不得不慎重考虑长远利益,那些大明的商贾恐怕早就渣子都剩不下了。 大明的商贾们这几年来一直陪着小心,哄着、求着,用高价和通行南洋诸国的各种紧俏商品交换求着跟交趾做生意,早就肾火…不不不,是肝火,肝火旺到能烧了眉毛恨不能立时打到交趾去好好发泄一番了。 “就那些土族、商贾有多少战力,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的攻城拔寨一路打下了百余里地?”左都御史王翱多少有些疑惑。 “或许这就是今上常说的从众吧~”萧镃撇了撇嘴。 “嗯…大几千人还是有的。”俞纲稍稍沉吟了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其中带甲者约摸得有一成……甚至两成。” 嘶…两成带甲,这就是千余号精锐带着几千号壮劳力跑到交趾去找场子了。 在冷兵器时代曾经连菜刀都要被严格控制,蒙元时期蒙古人就是为了加强自己的统治,避免被统治者拿了利刃造反而要求十户人家才有一把菜刀。 不同于火器时代,菜刀已经足够可以成为杀人掠货打家劫舍甚至砍翻官府的绝对刀把子了,以商贾和土族手里的刀枪弓驽而言,以奇袭手法对付交趾的军队抢占先机得手连夺十余城寨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要知道在后世,曾经靠着两把菜刀闹出身位列立国元勋的那位大胡子也是令人称颂的。更有在大陆上火器盛行时仍然可以凭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和一把把菜刀组成的大队人马差点在中原大地上把二代元首给干翻了。自此之后才出现了数年的严厉打击违法犯罪,由此又造成了期间出现多宗后来被证实为侦办、审查、判决都存在严重错误的案件。 “千余带甲之士?这可是违禁!兵部知道因何不报?!”王翱人虽老,但老而弥坚,当得上老骥伏枥。一听到身为兵部左侍郎的俞纲说出了有人私自藏甲哪里能忍得了,当场就要发飙。 “咳咳咳…”刑部尚书俞士悦可能是受了风寒,嗓子突然有点不太舒服。说道:“王太保有所不知,边地民风剽悍且常有外番侵扰,为了能够稳固边镇确有一些残甲给了心向朝廷的土族。唉~也不多,都是些布皮衬的竹甲。虽然对于刀枪有些防御力,但是如果对阵官军的驽机和鸟铳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还想跟官军对阵?”王翱这话就很没有道理了,人家俞纲只是打了个比方而已就被他拿捏住不依不挠的追着话头。 “呵呵,当然不可能跟官军对阵了。就凭着几副残甲打打交趾叛贼还能勉强,真要是拿来跟官军对阵就是送军功了。”俞纲脸皮抽抽算是做出了解释。 “从罗通奏报上来看官军大队并未出营,只是紧守营寨修建寨门而已。几千人的乌合之众打出百余里地已是极限,只怕这几日就会有回报了吧!”萧镃挑了挑眉毛接过话头,就要把事情给带过去。 “嗯,罗通总督的云贵官军没动,水师那边也已经动了。朝廷收到了消息,黎氏也一定收到了消息开始调兵遣将了。”王一宁也听出了王翱的老思想与大家似乎格格不入,顺势接过话头。 “几千人马攻城拔寨还要占据营盘,人手肯定不足。罗通此次并未领军立时攻入交趾,也算是还有些公心了。”听到众人议论,陈循轻声叹了口气说道。 以罗通睚眦必报的性子,没有借势直接发兵交趾一雪前耻已经是难得了。大明朝自永乐以来在外交上就一直处于比较被动的地位,先是兀良哈算计了魔皇朱棣仅留他一丝残血,回到中国后就因为持续伤害吐血而亡。 再之后交趾连续反驳,终于成功从大明直属版块中脱离了出来。麓川有样学样,正统朝五次征讨将大明朝的积蓄亏了个净光。而顺势坐大的瓦剌更是活捉了二杆子正统帝朱祁镇差点兵临北京城下恢复蒙元大都。 别说这几年积势之下罗通居然能压得住性子让人吃了一惊,换作旁人恐怕也都不会肯轻易错过这个机会的。谁能想到居然还有机会报二十几年前的仇? 大明恢复中国对交趾的统治也不过二十几年,现在就已经又丢了二十几年了。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才两个君子仇期了还能忍得住,可见罗通一定是出于公心了。 难得难得,终于将他罗通的性子给磨平了,再也不是棱角分明各处尖锐混身刺人了。 几个人就这么慢慢踱着步子一边往宫门外走,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走了下去。 当官当到这个位置了不说都是人精,多少也学会了些藏掖手段。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而更重要的是有些话明明是你说的别人还不能这么说。 比如几人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于兴安南下具体差使的怀疑,这是皇帝陛下要安排大太监到云南云监军呢,还是要去云南监军呢? 此时还在顺天府范围内的兴安可能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被人这么关注,正应了那句人红是非多。 第237章 舍我其谁 王诚一直躬身恭敬地看着朱祁钰一个人盯着舆图和沙盘笔笔划划,时不时还粘一个小人在舆图上,又或者转身将一个小旗子插在沙盘上,就这么反复比较着还时不时嘟囔着自言自语几声。 “皇爷,要不先歇会?奴婢这就吩咐人传膳。”终于看到朱祁钰放下了笔划用的长木棍,王诚连忙一脸谄媚地凑过去问道。 “什么时辰了?” “呃……不是,是那个太妃娘娘宫里炖了些清火润肺的银耳莲子羹,给皇爷送来了一份。皇爷您看?”朱祁钰问时辰当然不仅仅是问时间,而是问到没到用膳的时间。 别的皇帝不会这么问,也根本不会问。 皇帝要吃东西的时间就是用膳时间,哪里管得了是不是午膳、晚膳时间。但是景泰皇帝不是,一切都讲究个规矩,特别是不会因为个人一时想法就耗费朝廷钱粮。 每每说起这种事情皇爷就会拿前朝那个晚上不让做羊肠的皇帝说事,呸!前宋不过是偏安一隅的小国而已,哪里有如今大明这般幅员辽阔、万国来朝。 “皇爷,您有日子没去给太妃请安了。”王诚小心的眼神瞅着朱祁钰的面部表情变化轻声说道。 是有日子没去给太妃吴氏请安了,因为朱祁钰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自己生理学上的母亲。夺了人家儿子的身躯,就算做了再了不起的事情也没法面对人家亲生父母不是? 亲生父亲是不用面对了,原本那个朱祁钰还年幼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人世自然就不用面对了。至于那个母亲…… 朱祁钰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吴贤太妃,而满朝文武也知道朱祁钰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自己那个母亲,反而就让大家脑补成了母子间突然的生疏就这么非常突兀的合理化了。 “嗯…不急。”朱祁钰只是稍稍顿了一顿便立刻对王诚的提议做了拒绝。 对于朱祁钰的回复王诚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吴贤太妃的身份尴尬,生出来的皇子本来身份更为尴尬是断然没有继承皇位机会的。多亏了作死的正统帝朱祁镇,这才让郕王朱祁钰就这么稀里糊涂成了皇帝。 对朝廷、对天下万民而言,糊里糊涂换了个皇帝可是大家走大运了,只是可惜了大家这些割了卵子进宫的奴才们愣是没有了往日的辉煌。 “皇爷,您在这里站了快半个时辰了……要不先歇歇?”王诚一脸献媚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快站不住了。 “无妨,我再想想。”朱祁钰继续在舆图和沙盘上反复推敲,思绪很快再次飞到了西南的战事上。 在锦衣卫国家安全局校尉的督促下,罗通不得不压着心中疯狂燃烧的欲火从早到晚催促官军玩命的砍树、除草,在云南与交趾相通的小道两旁架桥铺路拓宽道路。 道路必须修到一里宽以上,这是皇帝陛下给的死命令。锦衣卫非常严格的执行这个从上而下传达的奇怪命令,虽然也说不清楚其中的必要性,但皇帝陛下给的命令就必须执行,否则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眼看着军功在手却不能立得,罗通的嘴角已经上火起了老大的水泡,自早到晚玩命的大口灌着凉茶也没能消退一点。 拓宽道路的意思罗通可以想到,二十年前柳升就便在了中伏身死最终使王通大军中伏后孤立无援只能含恨退场。今上的意思就是把路先拓宽了再慢慢进军,只有将前面的路都砍出来再用大明官军的人数和军械优势彻底碾压交趾叛贼。 这个方法好,稳当。如果不是知道水师另有一队人马从海上登陆袭击交趾,罗通恨不能调集大军或砍或割或烧,就这么自北向南将交趾境内一切有可能影响大明官军前进的树木、藤草尽数除去。 嫌砍树慢了也想用火烧,很奇怪烧完了一个山头甚至烧了一半火就自己灭了。官军就这么一路或砍或烧一天天慢慢往前推进,至于想要直接支援前驱……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怕是不行了,何况都是一些宗室、豪强的私兵,打着商贾护卫甚至大院护卫的旗号死就死了。为国捐躯,那是他们的荣耀! 从一开始,罗通也没打算真正支援那些喊着忠君爱国却不知道实际向谁效忠的杀才。 对于今上的安排,罗通看得很清楚,皇帝陛下就是要借着外敌的手清除异己。无论输羸,这些不听朝廷号令的剑客、刀手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他们的家主将有机会因为贡献而获得朝廷分配的战争利益——仅限钱财。 钱财,呵呵,在谁家还不是一样。在周诗水冢里的那位万户侯沈老三当年做国际贸易就可多了,甚至于仅凭他一人之力就能够为太祖皇帝劳军了。 当年太祖都做不到的事情,一介商贾却能做到,这也成了他必死的由头。 都一样,谁都一样,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皇宫里那位主宰天下的人面前都不过是颗棋子而已。无论是那些已经深入交趾拼杀的宗室走狗又或者通过海上登陆开始袭扰交趾城镇的官军都只是功成名就者的垫脚石而已。 已经深入交趾内陆的那些刀客们最终也不可能等到大队官军的支援,最终将成为大明朝开疆拓土的牺牲品之一,连个正经名字都不会被人们记住。 而想着通过这一次拼杀重新回到勋贵圈子里的那些个二世祖、官三代们就更不用想了,景泰朝根本就还没有重启犯罪被裭夺爵位、官职罪人的先例。 可别拿杨信民来说事情,杨公那是被冤枉的清官,不过是借机起复而已。至于我罗某人…呸!你们谁谁谁也敢跟我罗通比?! 你们也能文能武吗?不是那种读过几本书就说自己文能治国安民,武能破军定边的能文能武,是有实打实的牧民、杀贼功绩的文武全才那种的~ 更何况,大明朝想要收复交趾更是舍我其谁乎? 是庙堂上的胡濙、王直还是镇守一方的柳溥、刘聚之辈?呵呵~ 第238章 新鲜事 以罗通的性格他当然会狂,当然他也有狂的资本。宣德年间时不过是交趾清化州知州,正经的文官,就能领导着当地军民抵御黎利叛军还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爹。 之后回京任职后又在兵部的文职位置上发光发热,颇有建树。因为贪污被贬直到正统十四年官复原职负责提督守备居庸关军民又给了朝廷一个大大的惊喜,仅靠着居庸关的军士在北征官军新败全军士气低弥的时候以少胜多靠着城防打得瓦剌知院阿剌抱头鼠蹿。如果当时手再放开一点,没准还能有机会直接就一路衔尾追击拿下阿剌那三万马军了。 这么骄人的战绩放在大明朝莫说是宣德、正统、景泰三朝,就算是放在永乐朝也是能拿得上台面来说事的。 只可惜前一世的罗通嫉妒心太强,又碰上景泰皇帝能力也实在不堪没能解决于谦与罗通、石亨等人的矛盾不说反而还激化了罗通、石亨两人的反骨,最终朱祁钰和于谦都被罗、石这两个反骨仔给活活弄死,自此大明景泰中兴也戛然而止了。 罗通、石亨二人与于谦的矛盾在后世是稍有点明朝历史的人都熟知的,这一世的朱祁钰在关键节点出手没有给罗通对景泰朝廷心生不满的机会。 这一世的罗通凭着自己的居庸关保卫仗大捷后一路官运亨通,除了没能调到景泰朝廷中央任职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不满的。反而是于谦这个前兵部一哥都被调到了塞北担任草原总督了,这让罗通曾经有些不甘的心也平衡了不少。 于谦,后生晚辈而已,在按照科考论资排辈的封建王朝于谦绝对是罗通的后辈。 虽然他于谦后来居上,可他还是没有能力应对塞外强敌,这才不得不把我这个前辈请出来救急救难嘛!要是我回到朝廷核心圈子里,一定能辅佐皇帝陛下横扫六合。如今这种要求砍一里树进军一里的荒唐主意一看就是于谦那种不知兵事的后生小辈想出来的保守方式——废物! 但凡我能早点进入朝廷核心圈子,那大明朝恢复永乐…不不不,是恢复洪武年间版图,甚至达到盛唐时版图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一路行进不敢有半点耽搁的兴安不知道远在西南的罗通是怎么想的,当然他也不在乎,完全不在乎。现在的兴安只是奉旨南下去做钦差而已,带着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再把看到、听到的都一一记录下来上奏给当今皇爷景泰帝就行了。 这一路上看起来很新鲜,出京的大路很平整,非常平整。官驿不仅有飞马快递,还有民间的马车、牛车也在官道中行走,甚至也能堂而皇之的入住驿站。只不过官家有专门的场地是绝对不准百姓进入的。 “太监,离了京后用度上差了很多,驿站里只有这些还勉强能用,还请太监先用些,到了府城再好好休息一下吧!”随侍的锦衣卫小校恭敬地奉上餐盘。 “哟,挺好的。有鸡、有蛋、有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吩咐大家伙都早点歇下,安排好值守人员。虽然是在我大明境内,又是官驿,可也要保持该有的警惕。”看了看餐盘兴安并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交待了值守事宜后就放下手头的奏折准备开始享用晚膳了。 跟着景泰皇爷这几年,宫里实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享处。景泰皇爷相比较前几位皇爷更像是个苦行僧……除了在睡女人上面都继承了淫龙的本性之外,吃穿用度上都没有那么些个讲究。 甚至于景泰爷一上位就大刀阔斧的对皇宫里搞改革,其改革力度和改革内容远超正统初期,甚至于让人一度认为景泰爷的这番改革将会引起大明朝皇宫的动荡。 没有,完全没有发生。 与正统朝的裁撤不同,景泰朝除了给予一定的遣散贴补银钱之外还用各地的商铺、房屋做为遣散人员的开店基础。被遣散的人员有了个铺面做依靠,凭着皇宫里的名号和三、两招手艺大部分都能很轻松在民间混一个不错的前程,人员遣散不但没激起一点水花反而还让大批被遣散人员成了大明朝廷散布在天下的免费暗探。 鸡汤炖得很入味,比皇宫里的味道似乎还更正一些。青菜也更爽口一些,美中不足的是制作手段有些粗糙了,一些绝对会被御膳抛弃的食材粗砺部分居然也出现在了菜碗当中,但这更显得符合民间的生活。 没有慢慢享用美味,多年来伺候皇帝的习惯兴安总是在用膳这种事情上讲究一个快字。即便如此,几乎是狼吞虎咽一般用膳时兴安还快速的在脑子里将这一天的事情过了一遍,就怕在奏报中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出了北京城后的官道养护的很好,在北直隶走了一天后就可以看到官道明显窄了很多,路也坑坑洼洼了起来。驿站官、民两用区分都有在做,只是官用的这边多是老吏,而非官用的楼宇明显更新一些,伺候的人也明显更年轻一些,甚至还有私娼出没。 私娼,就在官道旁的驿站出没,虽然并不是出现在官驿这边但保不齐会不会有官吏起了旁的心思做出了些什么有失朝廷体统的事情。更何况,权色交易不也是贪贿的源头吗?这事情值得跟皇爷提一嘴,这么些年锦衣卫居然都没有奏报过此事,真是失职,该参! 往来商贾也不怕官吏,只是依规矩避到道旁行礼而已,甚至敢跟着官家车队后面直接进入驿站专门执行百姓的区域打火、住店。景泰朝这几年支持商贾看样子是起了作用,商人们虽然地位没有在官方层面予以提高但实际上也不再会被官家以贱籍那么粗暴地对待了。 这一路走来,驿站中居然也有往来走亲访友的平民百姓,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大明朝自立国之初就严禁百姓四处游荡,很多人一辈子莫说出府,恐怕连县城都没有到过,甚至连村都没出过。我朝开启了百姓借用官方驿路投递信件的先河,这才几年时间先是多个府城的民间开始互通书信,这两年甚至有百姓直接搭趁车马行的大车穿州过府走亲访友了——只是需要有一定家财能够担保,从衙门里开出路引、盘条来才行。 初时还被朝廷内外诟病,但现在看起来也加深了民间百姓亲友的交流,再也不是一旦分开就一辈子失了音信了…… 要写的事情太多,只能简明扼要寥寥数笔概括。即便如此,兴安的奏报也写了满满五张纸。 第239章 肉食者鄙 “爷,中秋也不能稍稍歇一歇吗?”杭氏看着朱祁钰还埋在奏折堆中,特别是对兴安离京后的奏折内容一一比较忍不住抱怨道:“皇后已经使人来催过几次了,母亲还在等着呢!” 朱祁钰身为皇帝可以找各种理由躲着不去太妃宫里请安,做儿媳妇的可跑不掉。这三节两寿的要是去晚了可会被人指摘的,届时莫说宠妃,就是皇后也扛不住大明的礼法。 “嗯嗯,这就好。”朱祁钰没口子的答应着,继续在奏报中一一核对内容。 兴安的奏报被单独归类,几乎每日一奏的内容被整理成了表格状,蝇头小楷笔画干净利落。就这笔字,拿到外面去一字百文…不,一字一贯怕是都供不应求,而在皇宫里嘛……烂大街的基本标准而已。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字,整理、抄写如此工整却只是给朱祁钰当做印刷版来看而已,用一句俗话来说就是典型的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朱祁钰在表格中寻找前后对应的内容以及旁人奏折中的佐证内容,期待从中间找出点什么东西一样。 “爷,兴伴伴奏报不是都一直是说海清河晏吗,爷这么着怎么像是想要找出点事情来一般。莫不是这大明天下太平还不妥了?”也就杭氏敢这么口无遮拦跟朱祁钰这么说话,但凡换一个甭管多得宠至少也得是安排圈禁的待遇了。 “不是这么说的,就想看看从兴安这老货的眼里看到的大明天下与那些臣子们报上来的有什么不同而已。”朱祁钰勉强抬起了头回话道。 正准备再把头埋下去时看到杭氏身侧的王诚已经急到抓耳挠腮了,转头再看看天色也确实时辰到了,这才依依不舍的跟文案做了个短暂的告别。 “都收收好,一会朕回来还要看的。”吩咐了左右内侍,朱祁钰这才摆驾去给皇太妃请安。 三节两寿,自从朱祁镇的太上皇帝位置被自己给自废了之后孙太后也就免了朱祁钰的朝贺,多半是不想看到这个阴险的庶子在重要的日子还跑到面前来恶心自己。 而自此以后朱祁钰从礼法上也有了不去朝贺孙太后的由头,孙太后和大兄燕王先后离世之后朱祁钰依例去母亲太妃吴氏那里请安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了。 “爷,南方的督抚有上折子恭贺,奴吩咐着让人一并给母亲送去。”会合后的皇后汪氏走在朱祁钰身侧,轻轻说道。 朱祁钰看了看汪氏,再看看跟在一旁的唐氏、杭氏众人和身后的步辇吩咐道:“乘撵吧!” 朱祁钰平日里在皇宫可一向是安步当车的,若要让大小老婆们跟着朱祁钰这么走一会可得辛苦了那一双双小脚了。 朱祁钰嘲讽朱熹批评女子裹足也就这三、两年的事情,要想彻底废除女子裹足的陋习怕怎么着也得二、三十年后才会有初步成效,这些已经裹了小脚再也放不开的也只能这样了。 皇宫的道路虽然也很宽,但是没有人能够跟皇帝的步辇并排,乘在步辇上朱祁钰自然又可以一个人安静地思考问题了。 从兴安的奏报上来看这些年因为有了大量清退官军士卒和北疆牛马的输入,大明官道的修整和维护做得很好,由此为民间的商业发展和民间的交流做出了直接贡献。 商人不事生产却交通天下南货北易,使得原本收入较低的家庭因为更多的山货供给而获得了更多的收入。因为同类货物的供给更为容易了,使得很多商品的粗加工甚至深加工作坊得到了发展,又因此促进了简单的食品、药材加工业,驿站里的各色果酒供应就是最好的例子。 大明朝这几年的粮食作物仍然只是勉强够吃,除了官方为了应付北边而必须要酿造一些粮食酒之外民间仍然是坚决杜绝粮食酒制造的。朱祁钰想酿甘蔗酒,只是琼州府运输不易,广西、广东两地的土地只能间隙种一茬甘蔗还主要用于制作成蔗糖,根本没有多余的酿酒原料。 可这难不倒老百姓,山里面好东西可多了。野杏、山猕猴桃和一些本就卖不出大山去的果子就能造酒。 果酒,味道多了些许各色果子自带的清香味,些许的酸涩中又带着甜,一口下去爽口怡神正是炎炎夏日消暑佳酿。 官家的驿站当然要遵纪守法了,粮食酒一滴也没敢拿出来请皇帝爷爷身边的红人享用,但果酒品种繁多,奉上来请大太监品尝一番是否合适来年进贡这是绝对合律法符礼制的。 不过就是不让酿粮食酒而已,这种规定咱们官家的驿站怎么可能会违反呢?哪怕是要求按品级供应肉食这种要求也绝对能做到漂漂亮亮。 朝廷规定了上官到访的接待标准是米、肉、果蔬供应量,可是这些菜品怎么做没有规定啊! 相比起后世里四菜一汤的接待标准还要整上大盘大碟摆盘成四菜一汤这种费心思的操作而言,按照大明祖制规定将定制的食材做成十几道美味佳肴是绝对不违制的。 不就是菜品里加了些料吗?这有什么啊,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干的吗?要按照太祖爷那么个说法就几斤肉、几斤米的怎么吃?水煮吗?扯蛋! 对于兴安一边吃干抹净一边把所有情况一五一十奏报给自己的事情朱祁钰也是哭笑不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都想得到,可是太祖还是太单纯了,以为将接待要求按照定量制就能杜绝浪费、避免下面人巴结、贿赂想得太过简单了。 只是照着兴安提供的情况来看民间的果酒中已经有逐渐自己行成品牌成了规模的,如果朝廷能够加以运用还真能给老百姓多一点进项。都说骆驼好柳、蒙古好酒,也不知道这些果酒度数低了卖到蒙古去能不能畅销…… 老百姓想吃口肉食还是挺难的,哪怕就是用这些平日里烂在地里的果子酿了酒换块肉吃也好。农耕民族,蛋白质摄入机会要比游手民族低很多很多,甚至在新中国建国前后的一段时间里也存在大量的夜盲症患者。而这些夜盲症患者的解决办法除了深海鱼肝油就直接、最简单的预防和治疗办法就是食用蛋、禽、肉食类,比直接服用药物有效多了。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分析所谓的“肉食者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曾经底层民众吃不到的葡萄呢? 第240章 更好统治 兴安很好的完成了眼睛和耳朵的作用——发现问题!而解决问题当然还是需要朱祁钰自己的大脑来完成了。 也许是因为认知的原因,兴安奏报的这些事情并没有引起地方官衙的注意甚至连锦衣卫下面各衙门也没有拿着当回事进行专门的呈报。 老百姓的钱袋子里应该是多了些铜钱了,至少屋子里多了几件家用,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只是这种进步在朱祁钰看起来还是太慢、太慢了。 后世曾经的四大件到电视、冰箱、空调差不多是一代人,而再到万紫千红一片绿直到进化成两甩三边四轮也不过是一代人的时间而已。与之相对应的是曾经追求的老实人、为国奉献精神也成了一切向钱看,这说明了经济发展更有利于老百姓的安定。 试想一下蒋花生头为什么干不过长毛? 因为理想?不不不,大家都有理想。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呸呸呸,错了重来。正所谓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利益需求,有利益需求就有多少“边”,你一群有资有财穿西装打领带的怎么可能干得过踩草鞋的? 作为有家有财的,维护自己利益的最好方法是牺牲旁人的利益。也就是最好忽悠别人为自己的利益去玩命,而自己只要在后面呐喊助威甚至只要轻轻嘘嘘几声就好了,可别把那漂亮的皮鞋给弄脏了。 长毛的背后呢?那是穿草鞋的!脚下的草鞋不值钱,一文不值,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命吗?呵呵,你试试寒冬腊月穿草鞋在外面走一圈看看,这样的命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吗? 所以,让老百姓有家口、有财产,这样他们就会有顾忌了。只要有了顾忌,老百姓就不会轻易涉险跟官斗了。 中华文明博大精深,几千年来积攒下来的经验不是那么些个没有文化底蕴的国家或民族可以理解的。中国人最会做的就是从失败中吸取经验,然后做到更好。 朱祁钰结合后世的经验正引导大明朝往一个更加稳定的方向发展,让更多的老百姓家有余财,有了余财就会有了念想,有了念想就会有更多顾忌,然后就会更为安份守已。 几千年以来的统治者们都做错了,他们引入佛教宣传为来世福报而修今世也好,血腥镇压大搞文字狱也罢,又或者十户用一把菜刀的措施也根本无法挡住底层老百姓那种追求吃饱、穿暖的欲望。 当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时或许他只能忍受,但当一群人吃不饱、穿不暖时他们就可能只缺一根导火索,比如叶宗留、黄萧养等人发起的叛乱一般。 “温饱足而思淫欲……”坐在步辇上朱祁钰若有所思的轻声嘟囔了一句。 “皇爷,可是有什么吩咐?”旁边跟着一路快步小跑的王诚连忙喘匀一口气后出声问道。 朱祁钰摆了摆手,继续回到了自己的思虑当中。大明朝是封建王朝,一如既往的重男轻女,但是男聘女嫁也是必须的程序。 男方向女方支付聘礼,条件好的女方以嫁妆的形式带入差不多的物资进入男方这样才不会被人看不起,也就是女方进入男方家庭最有力的保障。要是哪个女方家里条件差得太多了,莫说是妯娌、姑子的闲话,就是府里的丫鬟、仆役也敢冷言冷语嘲讽一番。 可是寻常百姓家里就没了那么多嫁聘礼物了,家里常用的物件甚至粮食、被服都能做为聘嫁的主要礼品往来。 只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女方家里要是市侩一些,宁可把家里闺女送给富人家做干女儿白天有活女儿干,晚上没活干女儿的也不会肯许配给哪个穷小子的。 景泰朝这几年推行的通婚政策引入的女性还不够,仅仅只是边地少量通婚并不能左右大局,也许……交趾平定之后将会有大量的商贾进入交趾,附近的暹罗等地女性正好可以吸引进入大明解决更多的男多女少问题了。 谁都想过好日子,不只是大明朝的女性宁愿打着给人做干女儿的名义实际上当个没名份的枪袋图个衣食无忧,附近的国家、地区女性也一样。 大明朝的普通老百姓手里有了余财,自然会有更多的别国女性愿意嫁到大明来图个更安稳地生活。再者说了,对于平常老百姓而言一次风风光光的婚礼远没有平平淡淡地生活来得更实在。 一桌高价酒宾主尽欢,真的就欢喜了吗?恐怕这也得说一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王诚。” “是,皇爷,您吩咐。”听到朱祁钰的声音后王诚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立刻回应道。 “你说说,你是怎么进的宫?”朱祁钰安坐在步辇上看着身旁努力跟上的太监王诚问道。 “啊?…”还能因为什么,穷呗! 大明朝哪一年不得几百、上千的人想入宫求活的,这还是明令不再收宦官的景泰朝,而在此之前的正统朝更是没了边了。 “老家那些年遭了灾,奴婢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这话说了都是泪,就算自己家没有也都看到过。一旦遭了灾又没有别的活路,只有逃难出来求口饭吃而已。 有点门路的,早早卖了长相还算标致的女儿或是把男孩给那啥啥啥了送进宫里,不仅能给孩子谋条活路为家里省下点口粮,还能为家族延续留下个念想。指不定这送出去的孩子将来能出息了,还能回来找找家人,给些贴补,这家可不就起来了~ “嗯…也是苦难人。”听了王诚的话,朱祁钰轻轻一叹:“你们啊,都是受过大苦大难的人,将来只要好好当差朕一定会给你们个将来,绝不会让你们再没个念想。” “奴婢谢皇爷,谢皇爷!”这会也管不了朱祁钰是不是真的许诺,先谢恩总是没有错的。在宫里做久了,这点眼力见和嘴上功夫还是有的。 “还是得让老百姓都成为有产阶级才安全,对朝廷、对天下都安全!”看看王诚的身世,朱祁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认知。 “是,是是。”虽然听不懂皇爷说的那个有产阶级是个什么意思,但是皇爷这么认真说出来的话,做奴仆的一定要奉承好了才行。王诚没有犹豫,第一时间赞同了朱祁钰说的话。 让所有大明朝的老百姓都有份家产,这样他们就不会造反了。至少,在造反前他们的顾忌会多了很多吧…… 第241章 宣德爷留下的老物件 在朱祁钰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曾经知道过一个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按照多年后的评价那本不过就是普通的自然灾害而已。可是就那么普通的自然灾害却因为结合了其他的一些严重人为不当因素而造成了数倍、十几倍甚至数十、数百倍的灾难性结果。 有位讲笑话的波波先生,在某次立国纪念日弄了场专题活动,其中就对于那次立国后造成最大百姓死难的自然灾害进行了评价。还是他生得好,要是托生在封建社会时敢那么讲话早被夷了九族了,最后也不过是因为在番外涉刑而失了国内市场,从此为自己的演艺生涯画了一个句号而已。 要说起来不过是一个讲笑话的戏子而已,本身自己屁股上就是一滩黄泥还敢拿朝廷调侃作死,少了他一个对于大众而言不过就是换一个娱乐对象那么简单。但是对于掌权的朱祁钰而言那一幕幕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调侃却正是底层老百姓迟到的审判。 迟到的正义还能算正义吗?恐怕不能,至多只能说是迟到的慰藉而已。数以千万计的底层百姓毫无保留、毫无怀疑的紧跟着领头人指引的方向前进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不是一人一家又或者一户,而是整村整乡的成为了过去式——活活饿死的人数比立国前的多场战争死难人数都多这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对于王诚等人的过往朱祁钰是知道的,而朱祁钰却时不时还要再提醒自己一般再问一遍,再问一遍,然后再问一遍...也算是提醒自己要随时随地想着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下去,不仅仅是让自己心安,也是让朝廷一直安全吧~ 让老百姓都有财产,真正做到耕者有其地就能够确保绝大部分百姓不会因为没有家财而轻易地选择了与朝廷为敌。 见过太妃吴氏后朱祁钰彻底摆烂,问一句答一句,没人说话就干脆冷场。幸好皇后汪氏和皇贵妃杭氏、唐氏三人带着孩子轮流在吴太妃面前献宝,哄着老太太笑声不断这才避免了尴尬。 中秋夜宴,在一片欢声笑语声中结束,只是朱祁钰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格格不入。 朱祁钰很清楚自己并就不属于这个时代,看着眼前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一般,现在正享受着天伦之乐的众人在另一个时空却正面临着巨大灾难的来临。 朱祁镇复辟成功后不久,景泰皇帝朱祁钰病死。除了被朱祁钰打入冷宫的汪氏带着被贬回为固安郡主的女儿回到郕王府守着枯灯终老之外,皇贵妃唐氏与一众景泰朝妃嫔尽数被朱祁镇给安排为戾帝朱祁钰殉葬而亡。 景泰朝留在世间的一切都随着于谦、王文等一众景泰朝重臣被斩杀、被贩谪而烟消云散。 想到这里,朱祁钰撇撇嘴面露冷峻之意。大兄朱祁镇是走了,这其中不无杭氏推波助澜和自己默许的原因,但是朱祁镇走后却留下了一堆儿女给自己照顾,偏偏自己还要努力将太子朱见深培养成人,而不是让自己的儿子朱见济取而代之。 大明朝经历了太多苦难,准确的说应该是大明朝的百姓经历了太多苦难,再也经不起一丁点折腾了。 文盲暴君僧侣皇帝朱元璋残杀功臣时牵连之广为一时之最,很多官吏军民都因此受到牵连。魔皇朱棣为了夺位让出了大宁卫使得大明北方防线成了残破不堪的笑话,为大明朝终其一朝处处受到北方游牧民族荼毒留下了最大的隐患。 被后世称为明仁宗的胖太子也没有多仁,不到一年的执政期里只能说没干出什么出格的坏事而已。而支持了人殉这一点就不能说他真的是心中仁慈,至多只能说手没他父祖那么黑而已。 宣德朝丢了交趾,正统朝五十万精锐尽失不说更是南方叛乱一茬一茬的来。大明不到百年时间里老百姓活得那叫一个累,莫说什么生得起、活得起、病得起、死得起了,大明朝的老百姓也不过是活着和死了两种情况而已。 “好了,我也乏了,你们也都回吧!”吴贤太妃这个“贤”从何而来不得而知,但是做为母亲看到儿子朱祁钰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叫停了宴会。 “先帝爷在时留下了一件物什,我儿留一下正好替我取来。”吴贤太妃发了话,汪氏意味深长地看了朱祁钰一眼便领着众人行礼退下,只留下朱祁钰和随身太监王诚侍候在一旁。 “你也退下吧!”朱祁钰看到吴氏瞄了眼王诚便立刻发话打发王诚也退到宫外等候。 “母亲有话但说无妨,何必要打发掉儿媳和孙辈们。”多少年没有与吴氏单独相处了,朱祁钰有些不太自在,勉强笑笑打破了平静。 “吾儿知道没有先帝留下的物件?”吴氏轻声问道。 “父皇在世时留下了不少物件在宫外的处所,自从我们进宫之后物件都被处理的七七八八了,哪里还有什么可以留下来的?”对于宣德爷有没有留下来物件朱祁钰多少还是知道点的。 当年宣德爷走得急,突然就说不行了然后王振等几个常伺候着朱瞻基的太监过来匆匆忙忙接了两母子进宫。当时吴氏满脸的慌张…应该说是惊恐,朱祁钰还记得非常清楚。 人老成精的思想套上了一个六、七岁的娃娃身子很容易让人轻视,任谁都没有注意到当时朱祁钰的表情。就算注意到了也没人会在意吧,毕竟还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而已,又不是二十七、三十七岁的孩子。 当时的王振对于吴氏与朱祁钰还是非常恭敬、谦卑的,快速说明来意打消了吴氏顾虑后匆忙护送着母子二人进了宫。那一次是朱祁钰第一次免费进入皇宫,皇宫……真tm的大啊! 红墙金瓦下来往行人神色匆匆,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未知的恐惧——除了朱祁钰之外。 最终吴氏与自己也没能在宣德临走之前见上最后一面,但好在有先昭皇后当时的太皇太后张氏护佑,年纪轻轻荣升为太后的孙氏也没拿两人怎么样。 也许是因为儿子当了皇帝了,吴氏与自己完全不是孙太后眼中够得上分量的威胁了吧!母亲吴氏被尊为吴贤太妃,自己成了皇帝的好兄弟 郕亲王。 而当年供自己生物学上那个风流父亲宣德爷与母亲吴氏私会的大院早就成了过去式,再也没有被人提起过了。一生几起几落深知安稳不易的吴氏不可能会返回小院再想留什么念想,孙太后更不会给这个昔日情敌留下什么东西来。 老物件,不过是留下自己单独叙话的由头而已。 第242章 子不肖父 “母亲有话交待就是,祁钰哪有不应下的道理。”说着,朱祁钰笑笑静静等着吴氏开口。 “吾儿确有乃父风采。”在吴氏看来,这个儿子突然变得非常陌生了。也许不是突然变得这么陌生的,只是之前就没有认真关注过这个孩子的细微变化,就这么一点点一点点的改变,直到突然不敢认了。 “母亲错了。”朱祁钰端起手边的清茶轻啜了两口,再放下茶盏说道:“母亲说错了,祁钰并不肖父。” “喔~”吴氏的态度变化很明显,看得出是真有些怒了。 孩子大了跟娘不亲了,这可以理解。吴氏也知道自己的出生不能给自己这个皇帝儿子带来任何助力,待在深宫里什么也不做可能就是对儿子最好的帮助了。可这逆子怎么敢说出自己并不肖父这种混帐话来?莫不是还要拿汉王说事不成?! “吾儿说自己并不肖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讲?”多年来数次大起大落让吴氏内心已经磨炼得非常强大了,强压着心头怒火吴氏尽可能保持着平静询问道。 “祁钰不才,自认为胜过先父章皇帝千百倍矣~”朱祁钰话一说完,吴氏心头的怒火瞬时间就熄灭了。 儿子比老子能干是好事,从自己那里出来的男人比一直要进自己那里去的男人要强千百倍,这可不就是一个正常女人高兴的事情吗?这也就是宣德爷故去了,要是还在这里只怕听到这话也能高兴好一阵子吧?! “吾儿倒是也不谦虚,怎么就敢这么抬举自己了。”话听起来像是批评儿子怎么这么臭不要脸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可那满脸与年龄不对称的褶子却出卖了吴氏内心的想法。 多少年了,一直小心翼翼活在深宫里,唯求一个安稳而已。曾几何时自己每日里烧香拜佛求的就是儿子朱祁钰能够早日就藩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为此也不知道白了多少头发,愁出了多少皱纹。 没成想,自己的儿子也有御极天下当皇帝的这么一天,还当得比当年拱自己的那两头猪都强了不少。 七、八年时间里,大明朝的内忧外患都被解决了个七七八八不说,更是直接将手伸出了大明国境。多少年了,多少代先皇都没能完成的夙愿,自己生出来的这个儿子居然就这么轻松完成了。做为母亲,为有一个这样的儿子骄傲和自豪是应该的。 “吾儿所为确实超出了先皇,但是切不可骄傲自满,要切记前朝由盛到衰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虽然不理政事,不懂治国,但是不代表不会跟儿子讲大道理。 天下间懂蹴鞠的多了去了,能有一个人可以把中国的蹴鞠带向世界的吗?哼哼,留给中国队的时间不多了……两、三代人就在这句口头禅似的鬼话下就这么过去了。 “母亲教训的是。”感觉跟这个生母也实在亲近不起来,心里面知道那就是自己躯壳的母亲而已。如果知道自己占了自己儿子的躯悫,只怕是要随手拔根凤钗就要致自己于死地了。 “吾儿能以够省得那我就放心了,平日里政事繁重也不用特意来请安,尽耽误事了。”吴氏这话多少有些假了,上了年龄的人多少都想自己儿女整日里陪在身边才好,哪里会有不在意的。 “是,母亲。”朱祁钰没客气,蹬鼻子直接上了脸。能不来就不来,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想面对自己这身躯壳的母亲。 在一个母亲对儿子那充满慈爱的注视下朱祁钰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时常会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这种感觉不好受,会让人产生焦虑,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手足无措。 “见济、见灏几个都大了,皇后她们几个也没什么教育孩子的经验,还要劳烦母亲多费心才是。”朱祁钰话一说完,前一刻还满脸失望的吴贤太妃脸上立时又恢复了神采。 老人,需要被需要。封建时期因为经济条件、科学技术等多方面原因,五、六十岁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老年人了。眼见着大儿子养大成人后拍拍屁股潇洒离去多少有些让老人心里有些失落,还好媳妇、孙子听话,多少是个安慰。 “汪氏是个好孩子,有她在见济、见灏错不了。” “呃…”母亲吴氏的话朱祁钰有些无奈。见济、见灏、见?都是杭氏所生的,汪氏虽是大母但也没有手伸那么长直接干预的道理。 要是见济是太子,汪氏要插手教育时杭氏或许只能咬咬牙认了,眼下朱见济摆明了就是藩王的前途皇后又何必过多干预呢? “母亲说的是,皇后是个好女人,有她管理后宫我很放心。”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按后世的话说就是双标。 朱祁钰刚进皇宫时吴氏无时无刻不担心孙太后把儿子从自己身边抢走,那股小心劲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小心过头了。 可这会吴氏成了皇宫里背景最尊贵的女人了,转头就要让皇后汪氏从杭妃手里抢孩子的管理权。好在汪氏不是这么号人,朱祁钰倒也完全不当心,先满口答应下来再说。 “听说朝廷发兵交趾,吾儿要恢复先帝时丢掉的国土?”吴氏满眼充满了希冀。 先皇朱瞻基丢了交趾后心中难免郁闷,吴氏当时也听到宣德爷讲过交趾的事情。做为大明朝正正经经弄丢了国土的第一任皇帝,朱瞻基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哪怕是魔鬼朱棣以大宁酬兀良哈功供其世代放牧居住也仍然是大明名下的国土,而交趾…… “哦…其实是交趾叛贼犯边挑衅,云贵总督罗通率军民就地组织戍边而已。”朱祁钰坚决否认是自己主动出兵交趾,反正谎话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了,也不差再说这一句。 “原来如此。那吾儿准备将来拿什么来给你的儿子们封藩呢?” “呃…”真不知道当年吴氏怎么跟那个便宜老爹聊天的,也是这么直接吗? 爷今儿个不行啊~深度、力度都不够,可是淫羊藿用少了?要不让王振给爷再弄些个鞭宝好好补补吧…… 这种画面都不敢想,太过酸爽。 “祁钰是想着不要让生灵涂碳,咱们大明强大了自然会有旁人愿意将国土奉上的。”这话,恐怕只有朱祁钰自己信。 一百多年后的某天,一个海岛小国想要将自己国家并到中国,可当时自诩为十全皇帝的蠢货非常客气的拒绝了。这正因为这次拒绝,使得中国之后有了长达数十年的海疆纷争,为他国借着海域纠纷插手中国主权与他国关系的理由。 “呵呵,要这么说起来,吾儿还真与乃父不同了。那句‘子不肖父’用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妥了。”吴氏那戏谑的眼神看过来,朱祁钰后脖颈凉凉的感觉顿时冒了出来。 第243章 弟不似兄 “母亲这话说的,祁钰志气胜过父兄,不也是在父祖的基业上才有了这番成就吗?说起‘子不肖父’那可轮不到儿子头上。”甭管吴太妃这话是不是真的有针对性,反正朱祁钰是不敢认的。 要说子不肖父,那该从朱高炽头这个源头上找起。朱大胖就与他那个魔皇爹爹有些差异,当年很多臣子就是惹了麻烦找大胖帮忙说项的。大胖走得早,朱瞻基既没学到他爹的仁也没学到他爷爷的狠,就弄了个不伦不类的章皇帝谥号,掉价! “你这孩子,倒是总拿你那大兄说事。人都走了,留点清静吧!”吴贤太妃保持了好心性,不愿意再评价正统帝朱祁镇的不是。 “呵呵…母亲教训的是。”对于大兄正统皇帝朱祁镇,朱祁钰还真没什么可说的。要说起来还得感谢杭氏,明明没看过《双食记》也能一点就透把招数用在了大兄身上,就这么无声无息把大兄给送走了,也不知道那些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 又或者早就发现了但谁也没胆子说吧? 大明朝皇宫里的水也很深,具体有多深问一下宫里那些水井就知道了,里面住着的冤魂能一一细说皇宫里的水有多深,有多冷。 “要说起来,燕王走了之后……睿皇帝驾崩后你与燕王府的往来也过密了些,朝廷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声音?”吴氏话头一转,态度很认真,让朱祁钰不得不正视。 “啥?!母亲是听到了些什么流言吗?祁钰愚钝,不知道母亲所指为何。”朱祁钰脑子真有点懵,不会吧? 之前京城外是传过一些流言蜚语,先是指皇太子并非皇帝儿子而是侄儿,再又有过多轮风言风语说皇帝会有要废立皇太子的风声。当然这一切对于朱祁钰而言都毫不在意,这种老百姓们的闲话多了反而证明了大明朝的老百姓日子过得舒坦了才是。 能够有时间闲聊八卦了,可不是日子过好了的表现?否则连隔天的嚼头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人哪有功夫闲扯什么家国情怀,那不是闲到蛋疼了吗? “吾儿在朝廷里就没有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吴氏的表态似乎是并不相信朱祁钰的话。 “呵呵,闲言碎语多了,只是不知道母亲说的是哪一桩而已。”闲言碎语?呵呵,老话不是说了吗,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这也就是现在,晚个几百年你再来看看,没人说你闲话时还得自己掏钱找水军、买热搜呢! “嗯~我儿这点还是很像先帝的。当年你父皇对于朝廷内外的闲言碎语也是完全不在意的。”吴氏看着朱祁钰似乎看到了宣德爷朱瞻基的影子。 “嗯嗯…”朱祁钰没法再表态了,老子娘看自己的眼神突然充满了欣赏。 其实吴氏这话里明显有问题,宣德爷从宫里偷跑出来与吴氏私会时肯定不会多变朝政、国事的,那么吴氏知道的先帝对于闲话的态度就呼之欲出了~ 当年宣德爷打完汉王之后顺势收了吴氏进帐篷里的事情根本瞒不住朝廷内外,只有孙氏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而已。这么说起来,当年那个便宜老爹没少被朝臣们劝谏,只不过都没被他当回事而已。 “吾儿以为太子的母亲周妃如何?” “周妃?跟杭氏一样啊,会生!”朱祁钰下意识的回答道。可不就是会生吗,如果钱氏也会生,皇太子的位置还有周氏的儿子朱见深什么事情,妥妥的嫡子继承呗! “嗯~?”很明显,朱祁钰下意识的回答并没有对上吴氏关心的点:“就只是会生,没有点别的什么?” 周氏会生,生了两个儿子。正牌皇嫂钱氏蛋都没下一个,这还不够吗?要说起来这钱氏不是输卵管短了就是宫寒什么的不孕不育,不然大兄朱祁镇播种的地头多了,就她那一块是不毛之地这怎么讲? 可惜当下没有专门的妇幼医院,就算有也没这个技术,不然没准试管婴儿也能折腾出一个来。 当年都以为被后世尊为某某伟人的那位绝了子嗣,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跳出来一个说是试管婴儿诞下的孙子不说,体形与半岛上那位三胖子一般强壮不说也还做了将军。任谁都能远远看得出那套将官服下一个伟人的后裔在茁壮成长,成长成为新一代的国之栋梁,可壮可壮的栋梁。 “啊~应该还有点别的吗?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呀!”对于吴氏奇怪的问话朱祁钰大概有了点头绪:“莫不是有闲话说我和太子母亲……” 这种酸爽当真是~他酸了! “吾儿要是没有做过那便最好了。”吴氏话虽然这么说,态度明显还是不太相信的。有什么样的老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老子当年能睡了叔父的房里人,儿子学下唐太宗有什么可奇怪的。 “冤呐~儿子可从来没有对大兄府上的人动过什么歪心思,这话可是怎么讲的,怎么还就都能流言传到母亲这里来了?”朱祁钰满脸愤怒。 可不是愤怒吗,这有没有过什么不当的想法不说,可真是什么也没做呀! 燕王府里那些个嫂嫂们除了大兄北征前都是正经按照汉家儒家思想习惯挑出来的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的得体女子,后面送进燕王府里的可都是各地土族的贵女。模样体态什么的一概不讲,就要求了一个字——贵气!必须得是土族贵人的女子才行,否则甭管多漂亮、多俊俏都只能上朱祁钰自己的龙床。 要说当年为大兄挑选的妃嫔自然也是美人出身,可除了钱氏那个不下蛋的之外其他人也都是几个孩子的妈了,更有甚者樊妃比朱祁镇还大十三、四岁的老女人,朱祁钰再色急也不至于身边美人无数还要去找这个刺激吧? 虽然都说是好玩不过嫂子,这可比不得少帅当年那么青春期爆表又想玩刺激的非要骑骑表嫂过过瘾。 “这叫什么事呀,莫不是我没有让几位嫂嫂殉了大兄这才惹出来的话头?”燕王朱祁镇去世后朱祁钰特意颁旨按皇帝礼仪办的丧事,还特意尊了大兄为睿皇帝,甚至有话放出来将来钱氏几位妃嫔将来自然也会按睿皇后、皇妃的礼仪操办安排陪在睿皇帝左右。 而有这么个心思的由头完全是朱祁钰很清楚前一世的景泰皇帝驾崩后朱祁镇下了死手把唐氏等一众妃嫔全都给安排活殉了,这种事情不仅残忍更是对亲情的完全无视。 朱祁钰对这位大兄的妻、子下不去狠手,哪里会肯干出这么缺德而又符合祖制的事情来。 第244章 妻不就夫 看到朱祁钰表情明显不是做伪,吴氏这才重新调整了心态又与朱祁钰闲话了几句。要做一个有圣名的好皇帝,个人德性也是个重要问题。 李老二当年杀兄弑弟霸弟媳欺嫂嫂就是一辈子掩盖不了的污点,即便创下了贞治之治的盛世也不能与他的不修德行相提并论。 你说是你李老二的存在才有了贞观之治,我还说是因为你杀了兄弟才坐亨了贞观之治的名头呢!时势造英雄,是因为先有了时势才有了英雄,没你一个李老二,老大、老三也能文治天下。 非要再辩,那咱们不妨辩一辩谁家的儿子轮流跑来造自己老子反的?可不就是李老二不修德行才有的吗?这就是史实明证了! 再说本朝魔皇朱棣,呵呵呵呵……但凡有人敢跟朱棣说一句“皇帝陛下你那几个侄子都暴死的好蹊跷啊~”保证又是一个诛十族的下场,这样方孝儒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史册上成就了这么一个上下五千年的唯一了。 对于自己霸嫂的这个名头朱祁钰是坚决不认的,别说没吃着羊肉惹一身臊了,根本就是离着那羊群还有十几里地好吧!就这样都能惹上一身膻味,这跟谁说理去? 其实父亡子继,兄终弟及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华夏文明与蛮夷精神的区别,从根子上讲就该理解为经济发达和文化熏陶的产物。 在食物匮乏、生存环境恶劣的年代里女人离开了男人根本无法生存,更不用说带着孩子拖着老人的了。此时女人依附着男人是抱团取暖让生命得以延续的办法,无可厚非。 到了经济已经相对发达、生存环境相对安全的时代女兄终弟及的有,甚至不换老丈人的也大有人在~至于父亡子继的嘛…… “呸呸呸,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吴氏听了朱祁钰的话头连忙打断道:“自太祖立国始便立下了人殉的规矩,吾儿心善见不得活人殉葬算不得错的。”吴氏没有被殉了宣德帝是朱瞻基留了旨意还拜托了自己老娘张氏又交待了老婆孙氏才安心蹬的腿。 朱祁钰挠挠头皮嘿嘿笑笑不再出声。原本是朱祁镇在孙太后的支持下废除了人殉的大明第一人,而自己从中截胡成了大明朝改变人殉这种历史文明大倒退的仁慈皇帝必然将会在史书中被浓彩重墨被后人记录在册。 “不用人殉,更没有将睿皇帝的妃嫔一起陪葬了是大善事,我儿做得对,不该被人质疑。只是……燕王府留下的眷属还是该好生安排,否则难免惹人非议。”吴氏重新拾回话头,表明立场就是要安排燕王府睿皇帝的眷属了。 朱祁镇撒手人寰留下的女人、孩子有点多,这对于朱祁钰来说还真是伤脑筋的问题。除了钱皇后之外本身就有的妃嫔就多达二十位,朱祁钰这个好弟弟为了能够让大明朝能够顺利的彻底吞并…咳咳咳咳,说错了重来。 景泰皇帝陛下为了能够顺利让汉民族与各土族进行融合以身作则,亲自带着大兄燕王殿下一口气各自娶了十几个各部族的贵女做了妃嫔。其中先睿皇帝更是能者多劳为皇太子朱见深添了好几个带着各土族血脉的弟弟妹妹。 日后,皇太子朱见深要是能想起来可得好好为自己那老父亲为自己操~碎了的心和肾多给先睿皇帝多磕几个头才是。 “自睿皇帝驾崩后,燕王府里就剩些孤儿寡母日子过得并不平静……主要是有些闲言闲语的让你那嫂嫂难办。”吴氏说的话有些隐晦,但大致意思可以理解出来。 大明朝不是信息大爆炸时代,说起话来更为隐晦,即便是母子说话也有很多顾忌。比如叔嫂名声,这就不得不让吴氏说话时做更多考虑。 “这么说起来是有人闲言碎语说了儿子和嫂嫂们有些不清不楚的事情,而且这话还传到了嫂嫂们的耳朵里,又传到母亲这里来了。”明白了意思,朱祁钰挑明了话头。 吴氏也没有否认,只是继续隐晦地表达了些许顾虑。皇帝儿子这个龙椅来得虽然意外,也不能这么不当回事就任性胡来。 燕王朱祁镇驾鹤…御龙升天之后留下的妻、子都由朱祁钰安排朝廷照顾着,好死不死皇太子的生母周氏和大兄正妻钱氏时不时还会进宫给太妃、皇后请个安再拉拉家长。宫外的女子,前皇后和前妃嫔进了皇宫好半天才出来,稍一想想就让人觉得这个画面好熟悉…… 当年老赵家那个挨斧劈的就把自己灭掉的国家皇后给召进宫里聊个人生、谈个理想什么的,一谈就是整天整天的。据说还要命人在一旁吟诗作画助兴,老赵回头还要拿着诗、画再好好欣赏一番,甚至还要叫上前皇后再进宫好好一同欣赏,然后再继续吟一淫湿,涂一滩好画。 想通了这个关键朱祁钰更加要拍着大腿叫屈了,朱祁镇的老婆们中就钱氏与他感情最深厚。史实中钱氏哭瞎了一只眼,另一只也差不了多少,更是因为久卧在地上瘸了一条腿。 可即便如此朱祁镇回京后也还是很疼爱钱氏,直到复辟后因为钱氏无所出才废了钱氏的皇后之位立了周氏为皇后,可即便这样也是因为有了朱祁钰这个好弟弟废汪氏立杭氏在前面打了样的。 要说朱祁钰用强推倒了周氏还真有可能,女人为母则刚,为了自己儿子朱见深能够平平安安的,周氏做出点牺牲完全有可能的。可是钱氏……朱祁钰可不觉得这个跟自己大兄感情深厚到恨不能同生共死的女人会从了自己。 “之前有人提议让嫂嫂们都去开平燕王封地,可是那地方现在还是太过荒凉,开平的燕王府建造还未完成,与京城根本没法比。”朱祁钰皱着眉头把朝廷里一些安置燕王眷属的意见说了出来。 “因此儿子觉得开平不能去,至少这几年塞北局势还不稳定,燕王府又没有建成,暂时不宜安置嫂嫂和一众侄儿们。”朱祁钰说完吴氏也微微抬头看了看北方,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还有建议将一众侄儿们封藩,有子嗣的嫂嫂们就可以与侄儿们一起就藩了。可是之前儿子与宗室们有过约定,景泰朝关内不封王,若要封王还是留给见深登基后再给他的兄弟们恩典比较好。何况大明如今也没剩下几处好封藩的地方了,因此这一条也搁置了。”朱祁钰连皇位都没想传给自己儿子,所图者大,当然不会愿意此时封藩削弱了大明的实力更让自己落下了失信天下宗室的口实了。 “那么…嫂嫂钱氏是个什么主意?”话说到这里,朱祁钰也想到了一定是风言风语传到了钱氏耳朵里,钱氏自己没有能力解决于是直接来找了吴太妃出面,否则也不会让吴太妃如临大敌这么严肃地叫着自己私聊了。 第245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钱氏能有什么想法,钱氏的想法就是安安心心活完这辈子,然后去裕陵陪朱祁镇这个一生挚爱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还同时爱着很多女人,并且播下了无数种子开了花结出了十几颗果子,这仍然不影响钱氏对丈夫的爱。 封建传统思想禁锢下的女性是单纯的,一生中只有对丈夫、对家庭的付出思想,不会想要什么女权更不会想着要追求什么精神与经济上完美的爱情。 “你那嫂嫂受不了闲言碎语,来见我时眼睛都哭到看不清路了。”吴氏的一句话让朱祁钰一惊。 自己辛苦改变的世界莫非还是会往原轨道上偏移回去吗? 钱氏本该在正统十四年就哭瞎眼睛瘸了腿,是自己吩咐汪氏、杭氏几人轮流进宫宽慰,甚至自己还使出了刺激疗法以皇太子需要有皇后支撑为理由才让钱氏强打精神平复了心情,这才熬到大兄朱祁镇回京。 景泰朝这几年朱祁镇虽然被软禁在燕王府里,可整日里都是与酒色为伴也没有什么让兄嫂几人难过的日子。甚至于送了十几个土族贵女给朱祁镇播种时因为理由太过充分,据说朱祁镇还挺高兴的多喝了几杯鞭茸酒助性。 一夜七次郎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上了三十之后还养尊处优平日里连走个路都怕踩死蚂蚁的步伐,这身板也就得靠着食物、药材补充了。 那么些个异族风情的妖娆美女朱祁钰可舍不得拿来祸祸大兄的燕王府,那可是曾经的京城第一寺啊! 模样俊不俊俏不重要,只要身份是土族贵女就行了。其实也难为大兄了,为了能够维持自己儿子能够登基称帝被朱祁钰一忽悠就甭管什么莺肥燕瘦统一拉到床榻上一通征伐还折腾出几个能给朱见深这个皇太子当帮手的弟弟们。 如果钱氏还是瞎了、瘸了,那么后面是不是见济、杭氏也还是会按原轨迹一一离开呢?而原本景泰朝结束的时间与这一世燕王去世的时间相差无几,是不是自己“借”了大兄的命数多活几年而已? 这一切的一切像一个个问号般出现在朱祁钰额前轮番转动,让朱祁钰有些掐着太阳穴也止不住的头疼感。 沉吟片刻后朱祁钰有了想法:“母亲教训的是,既然如此那就让内阁商议一个万全的解决办法出来尽早另行安置了大兄留下来的眷属就是了。” “嗯,我儿有心了。满屋子妇孺,若是让那些闲人风言风语的坏了声誉也是不好的。” “儿子知道了。”朱祁钰稍稍颔首表示自己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既然“七年之期”的危险并没有解除,或者继续收割别人的性命为自己充值又或者抓紧时间完成自己想要达成地目的是最好的应对措施了,朱祁钰暗暗思量一番后心里有了个大概的主意。 如何安置大兄朱祁镇留下的那一群老婆、孩子最大的关键是看嫂夫人钱氏的态度。各土族奉上女儿并不一定有多么真心想做这个皇亲,也许就是怕被大明皇帝削又或者就是想捞点实实在在的好处而已。和亲政策不是只有汉人懂,土人部族也懂。 何况各土族的风俗习惯有不一样的,男人死了女人再嫁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甚至冒天下大不韪的事情,只要钱氏不反对这些没有诞下孩子的女人完全可以放出去嫁人。 皇宫里面被皇帝宠幸过没有子嗣的宫女子多了去了,只要没有安排殉葬再以宫女身份放出去是没什么顾忌的。那可是皇帝使过的东西…呸呸呸,应该说那是皇帝爷爷亲自战斗过的地方,是留下了龙息的~ 谁家里能迎了这些宫女子进门,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不得了了。 有诞下龙种的想要再嫁可就难了,除非是朱祁钰给收了进宫,否则朝廷里文武百官都不能同意皇氏子嗣里存在“爹死娘嫁人”的事情。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记下了。回头也让皇后问问几位嫂嫂自己的想法,都是关系一辈子的事情总归还是慎重些好。”朱祁钰没有跟吴氏多说什么,有些后世的思想还真不方便跟封建传统礼教下生活的人多做沟通。 辞出了吴氏的寝宫朱祁钰紧锁着眉头,这一刻的信息量有些大,似乎脱离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比如交趾,无论吴氏问不问,又或者是不是要用来给子侄封藩都是要收回来的。 交趾,是南下连接南洋诸国的重要通道,是威慑不臣之国的榜样。更何况交趾出美女,不仅柔情似水能给男人足够的慰藉,还能下地耕种上山劈柴为一家人的生计劳累,更有拿着ak满山遍野的突突的壮举。 这么好的地方朱祁钰哪里肯轻易让了出去? 正所谓卧榻之侧岂有他人酣睡? 如果有人不知死活非要在朱祁钰的卧榻旁酣睡,按照大明皇帝陛下的性子那就只能把酣睡的那家伙给宰了,或者……睡了! 对于卧榻一侧,又或者说在朱祁钰看来就已经爬上自己床的交趾黎氏,朱祁钰只有一个打算——两杆长枪荡平交趾黎氏! 手上提的那杆就交给罗通了,那老货与交趾有笔快三十年的账要算,成全了他更能得到他的忠诚。至于胯下那杆,就只能辛苦自己这一系的大明皇室了。 “荡平交趾之后,黎氏一族下自十三,上至四十三,所有还有月事的女人一个都要放过…咳咳咳,一个都不要落下,要好生安顿,让她们给我大明子民开枝散叶。”出了太妃的寝宫朱祁钰恶狠狠对等在宫门口的王诚说道。 “是,是是。奴婢这就传书信给罗总督。”看着朱祁钰那恶狠狠的眼神,王诚没由来的一阵脖颈凉。 “不要走公文,私信。” “是,这一切都是奴婢的意思,与皇爷无关。”狗腿子是随时被拿来顶包用的。 大明朝是天下万国的宗主,大明皇帝哪里能下达这种毫无人性的命令呢,当然一切都是自己这个近侍仗着皇爷宠信私下里干预政事干出来的。 “哼,交趾弹丸小国也敢自称皇帝。一面给朕上贡称臣,一面私下里拦截我大明商贾在交趾经商,更是对我中国子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绑架和屠杀,这笔账真当我不算了吗?”朱祁钰的自言自语在王诚看起来更像是欲加之罪。 第246章 主仆夜话 内庭都知道锦衣卫往西南掺沙子的事情,或者说朝廷里鲜有人不知道朝廷在派探子借着走商之名往交趾刺探情报的事情,具体有多少人借着通商的由头进入交趾刺探情报根本就数不过来。 有锦衣卫派的,有兵部派的,有云南黔国公府、西平侯府派的,还有……还有多少自发进入交趾想给自己谋个出身的,人数根本无法统计。 要是按皇爷这逻辑,摆明了就是只准我大明派人去交趾刺探情报为出兵征讨做准备,你交趾但凡做出一丁点儿反对的表示那就是…就是…好吧,甭管是什么,反正就是要讨伐的。 从各方面获得的交趾消息来看黎氏也确实该被讨伐,大明朝如果还是顾头不顾腚的宣德、正统年间也就算了,现在景泰朝北边的达子都成了大明的牧人自然就没了眼巴前最最要紧的亡国之忧。反观过来曾经恶心了宣德爷的黎利一族可不就成了大明朝要收拾的对象了。 屁大点国家,跟倭人、朝鲜差不多大点地方,也敢自称皇帝。虽然和朝鲜一样对待大明朝都尊为宗主国按期朝贡,可是自称皇帝这事情就能这么了了? 这事…了不了! 朝廷让上贡…朝廷让送来的…咳咳,也不对。朝廷让嫁过来给大明皇室的妹子呢?! 现在有证据证明黎氏包藏祸心,居然敢忤逆宗主国的令谕,还胆敢包庇贼盗劫掠我大明子民。就这事拿出来说,甭说叔叔还是婶婶都不能忍! 皇爷可说了,这是大明朝用国债投资的国际贸易,任何破坏大明朝国际贸易的行为都是怀着亡我大明之心的贼寇,必须除之而后快才行的。 “皇爷,那奴婢再去封信给罗总督……?”王诚试探着问朱祁钰是不是要安排大军大范围进逼交趾。 “嗯?不用不用。”朱祁钰连忙摆手道:“这事啊急不得,去信给罗通也是让他按原计划,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就这么慢慢推过去。” “皇爷,奴婢不懂政事,也不该过问。就是吧…奴婢好奇想问一下,这慢慢的一步一步推过去不是给了交趾叛军整军备战的时间了吗?”王诚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说这话之前还特别说了句没有半点干政的意思。 不开玩笑,景泰朝宦官干政恐怕不会有什么太好的下场。连大太监兴安也只不过是做个耳目而已,谁那么做死敢带嘴的? “怕什么,你觉得大明官军与交趾作战利弊各有哪些?”朱祁钰倒也没注意到王诚脚踩在了犯禁的红线上,反问王诚对于大明与交趾军队的看法。 “这……奴婢不懂军政,只是觉得我大明朝自皇爷继位以来,官军连战连捷再无敌手,想来交趾不过弹丸之地,贼寇虽众焉有我官军人众?”刚说过不懂朝政了,这会要真点评个一、二、三出来怕是一会脑袋就不长在自己脖子上了。 “宣德年间柳升、王通二人所率官军人数也不在少数,还不是让人杀了个屁滚尿流?”朱祁钰对于人多力量大这种话是不太认同的。 人多有什么用,比得上沙漠里的萨老总还是那个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卡大佐?人家不对称攻击直接万里之外就秒了你,人多你又能搞个毛线用。 “这…奴婢就不懂了。皇爷运筹帷幄,定然能决胜千里之外。”听到朱祁钰的回复王诚有些后怕,居然忘了这个皇爷是个什么都敢说的主。自己老爹做皇帝时安排的两个总兵打了大败仗丧师辱国,身为儿子怎么着也该藏着掖着还要顺带着找补点话头为自己老子遮遮羞才是,可这位爷居然就这么敞开了往外说,像是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就这,人不怀疑你是汉王的种都没天理!只怕章皇帝泉下有知也会想跳出来质问一番这到底是谁的种,怎么就敢这么胡咧咧? “谈不上运筹帷幄,不过决胜千里是必然的。”朱祁钰的话让人听了多少有些莫名,你不居中调度运筹帷幄,怎么还就决胜千里了呢? “其实呀,我最怕的就是大军陷入交趾,要知道我大明官军一旦陷了进去再想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喽~”交趾,谁陷进去谁倒霉。 在朱祁钰的记忆里后世的交趾曾经自称世界第三,数十年只败给过中国而已。可即便如此,中国还是占了是邻居是光,又拼了不知道多少家庭的破碎才拿下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此时的黎氏交趾有没有称天下第二不知道,但是人家确实在二十几年前大败明军主力歼来了十来万大明官军的有生力量。相比较后世的白头鹰、北极熊而言,宣德年间以少胜多两次伏击打败总兵柳升大队官军后再以同样的伏击战大败总兵王通官军一点都不会觉得逊色。 因此,朱祁钰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大明官军主力直接深入交趾,而是打算等待更好的契机。 “啊?皇爷,这奴婢就更不理解了。如果大明官军不深入交趾又怎么能平叛后收复交趾呢?”这下王诚是真不明白了,难不成皇爷是打算请天兵下凡来替大明作战吗?又或者是…… “皇爷,莫不是打算…太医们?”朱祁钰有不好的前科,之前在西南对不肯臣服的土族就用过,然后就是瓦剌部族遭受了灭顶之灾,在此之后平静了好多年也没有听到说还有哪里发生过大规模瘟疫了。 要是按照这个逻辑来考虑问题,皇爷不打算这会派官军大规模进入交趾,可不就是打算再次使用瘟疫手段对付交趾了? “咳咳咳咳,想到哪里去了?”朱祁钰对于王诚这种动不动就把自己当做生化疯魔的认知表示了不满。 什么玩意儿,以为我是阿道夫吗?就算是,那也只针对那些对国家极度危险的异族分子好吧?! 再者说了,对于某些民族而言评价其为充满劣根性的民族也不为过,某些人只是手段过于残忍了些。像人家熊熊,在对人家鸡酱的俘虏时就很友好,几十万战俘都自愿留下来为能家恢复战后家园呢! 人家熊熊家也很厚道,十几万因为自身原因永远留在西伯利亚大地的鸡酱军人都管烧,还给装在小罐罐里送回给鸡酱。这是什么精神?这就是大义啊! 十几万个罐罐给送回去这得花多少钱哪! 再看看阿道夫先生就很不着调了,居然又是织毛毯又是制肥帛的,更可气的是连肥料都弄出来了。这就是差距!一眼就看出来了格局还是不够,这才导致了战败后自己吃了五步倒。 “这话跟你说你也不懂,其实老祖宗早就把方法教给我们了。三十六计里不是有一计叫做‘借刀杀人’吗?还有一招叫‘趁火打劫’的。明白了吗?”说罢,朱祁钰冲王诚贼贼的一笑,很贱很贱的那种。 第247章 一声叹息 要趁火打劫还要借刀杀人?! 王诚初时一愣,马上就醒悟过来了——司礼监太监的职位不是白来的。 朝廷从南北两个方向向交趾施压,而且现在看起来皇爷摆明了就是要做长久的围而不打的套路,或者说是打算步步紧的姿态。这摆明了就是要迫使交趾从内部产生分歧,由内而外瓦解交趾君臣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交趾周边还有占城、暹罗好几个外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他们本就是大明朝的藩属国。根本都不用另外打什么招呼,直接丢个话过去就形成一个彻底合围交趾的姿态。 皇爷的手段是打算一步步向交趾施压,然后再联络交趾宿敌大举讨伐交趾,自己坐山观猴戏最后再出手把几只打累的猴子给架上桌开了颅做个猴脑宴大吃特吃了。 “皇爷这么说奴婢就懂了,可是之前朝廷与锦衣卫派往交趾的各路探子时都没有个明确的方向,是不是要重新布置一番?也好叫孩儿们都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个啥。”王诚小心的问着朱祁钰的意思,一是想表达自己的忠贞之心,二来还要担心踩了内臣干政的线。 “无妨,真腊、寮国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事情闹到这么大,一定还会有下文。”朱祁钰笑笑。 局早就已经布下了,只是没必要跟王诚细说而已。司礼监只是转呈奏报的贴身秘书处,不该是能够干预甚至主导朝政的机构。 早就有意扶朱骥上位,一直吊在这里也只是因为朱骥还没有自己的贴心班底,就算借用皇权上了位也随时有可能因为皇权的变化而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这两年借着各种由头已经给朱骥铺平了道路,借着征伐西南之际就可以顺势将朱骥扶上位置,再也不会有人不服甚至敢在下面做小动作了。 门达任锦衣卫指挥使时逯杲借势上了位,之后就没少给门达上眼药,恨不得将自己这个老上司早日给斩草除根。而针对袁彬……咳,更不用说了。要不是袁彬这货曾经做了不少好事还有人肯为他以命换命,二杆子皇帝朱祁镇哪里还记得这个用自己胸膛为他暖脚的贴身卫士了? 封建王朝的臣子常常上位快,倒台也快。主打一个幸进!幸进之人,只要皇帝高兴了一日三迁完全不在话下,要是不高兴了随时就能有一万种方法弄死你还让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罗通身为云贵总督,对交趾叛贼突然侵扰我边境的事情总会给出个交待来的,咱们不用急。”听着朱祁钰继续说瞎话,王诚嘿嘿讪笑两声算是答应了。 还扯什么抵抗叛贼侵扰,这会还有谁信啊? “皇爷圣明,奴婢虽然听不懂,但奴婢知道听皇爷的话就对了。”乖孩子不挨打,这个道理王诚懂得。 “嗯…另外,近期京城内外的闲话有些多啊,连太妃在深宫里都能听到,这成什么了?”朱祁钰脸色一转,多少有些恼怒自己老母亲盘问有没有睡过嫂嫂们的事情。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那是民间老百姓眼界太局限了不是? 咱是谁,大明皇帝。只要愿意,什么样的嫂子、妹子、娘子上不了身?不仅随时、随地可以随便上身,还想要什么姿势就有什么姿势,用得着在窝边瞎折腾吗? 虽然数量足够多、质量也很好,但是经不住磨损大呀! 放着大姑娘、小媳妇不去祸祸,老盯着身边的二手老娘们有什么意思?非得叫一声:“嫂嫂,快来呀~要上来自己动喔”这样才过瘾还是要听一句:“叔叔,来呀~来玩呀~”这样才能兴奋了? 呸!没点格局! 连民间稍有点资财的,稍有点权势的都知道牵着干女儿的手满大街走,怎么就到了自己这个皇帝这儿就只能偷偷摸摸钻嫂子的屋了?哼,这不是小看人吗? 我也要认干女儿!我也要潜女明星…… 朱祁钰那颗躁动的心经过之前的压抑感觉就快要蹦出来了,实在是他昭皇后的气人了,就没这么恶心人的好罢! 对于朱祁钰而言,自己又不是打着人民干部的旗号来享受人生的,多少还要做做样子给自己找个台阶什么的。皇帝吔~知道什么是皇帝吗?就是该享用天下间所有美好事务的那个人。 人家暹罗也不过弹丸小国,即便是几百年后人家的国王仍然是全天下间最富有的人不说,明面上的一夫一妻制在国王面前就是儿戏。人家暹罗的老百姓有谁说过半个不字了还是就高喊口号推翻王室了? 没有,通通没有。 人家的国民见了王室还照样行跪拜大礼,满大街走到哪见了就在哪里拜。国人中有漂亮女儿的有几个不想把女儿送进王室去做国王私人枪袋的吗?恐怕也找不出来几个。 “啊?!…”还不知情的王诚被朱祁钰这么一问懵住了,完全不知道皇帝陛下指的是什么内容。 “皇爷…可是这些新人不懂规矩?奴婢这就安排下去让他们都长长记性,不叫他们坏了规矩。”不管事情出在哪里,先稳住皇帝陛下不发火再说。 伴君如伴虎,不,伴君比伴虎危险多了。 自己家养大的小老虎可乖巧懂事了,让干嘛就干嘛,才不会咬身边亲近的人呢! “回头让司礼监牵头找内阁、礼部一起议一议,看看燕王府里朕的那些嫂嫂、侄儿该怎么安置更为妥当。”朱祁钰摆摆手吩咐道:“原本没在意,未曾想居然有些人不知死活的编排起我和嫂嫂们的不是了。” “是,奴婢领旨。”王诚连忙应承了下来:“皇爷,奴婢记得之前有过朝议,说是除太子府之外,其他皇子均各自就藩。依祖制,皇子就藩了是可以带生母到藩地奉养的。” “嗯~哼,还有二十几个有名份没子嗣的呢,全都给安排送去陪大兄吗?那可就开创历史先河了,还没听说过历朝历代有人殉的,还有后面补人殉的。” 补…人殉…好像真没有听说哪个帝王埋的当时没有安排殉葬,隔了两年挖开陵寝再塞一批人进去的事情。 “那…依祖制就由朝廷这么养着呗!”话一说出口王诚就后悔了,立马给了自己一嘴巴子:“瞧奴婢这张破嘴。皇爷您莫怪,奴婢就是蠢笨了些,幸亏皇爷不嫌弃这才能够有个容身之所。皇爷恕罪哈~” 一群先睿皇帝的妃嫔,养着就养着了,可是养在哪里是个问题。养在京城,那不还是有人瞎嚼舌根子吗?养出去,问题又来了,去哪?! “这事,让内阁和礼部去伤脑筋吧!早知道这么麻烦,还真不如把没有子嗣的都给安排陪大兄去了省事。”想到这里就头痛,朱祁钰干脆也不想了,直接甩手扔给朝臣们就好了。 人啊,要识时务,知好歹。朱祁钰就是不知好歹一味想着少造杀孽这才给自己惹下了一堆麻烦事,要是直接借着大兄朱祁镇暴毙的工夫学着天顺帝的手段直接把一众嫂嫂都给埋了可不就省事了。 唉~大意了,应该埋的!朱祁钰心中不免暗自叹息一番。 第249章 皇爷怒了 对于朱祁钰耍性子一样的说该把燕王府的那些妃子给埋了这话王诚自动过滤掉了,这些话可不敢听进耳朵里了,一但这话在睡梦里传了出去恐怕自己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王诚转过头来朝随侍的宫人们恶狠狠瞪了一眼,王诚眼神瞟过之处尽是躲闪之色。又不是干儿子,被司礼监太监盯上的可没什么好事。 在宫里,有没有脑子决定你能爬到什么位置,但如果本就不那么机灵的千万要知道什么是该看的,什么是该听的。比如说皇帝生气时说的……不对,刚才皇帝陛下什么都没说,对,就是什么都没说。 “对了,倭国那边怎么个章程了?援军去了这么久黄萧养他们还没有消息吗?”对于黄萧养,朱祁钰心情是极度复杂的。 古人有重情义的,有重忠孝的,但黄萧养对于大明朝早就没了忠、孝和情义,这次溜么悄地带着几千号人驾船跑去倭人地盘上直接冲进了石见国的银山矿场目标太明确了。 黄萧养的行为让朱祁钱很恼火,有种失去对局势掌控的恼火,更是对于黄萧养这个贼子胆敢冲撞自己龙颜的愤怒。派出去的救援军队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一定要护送水师都督佥事黄养正回到大明。 老老实实回来,就是大明水师都督佥事黄养正,但凡有一丁点异动那就是诈死的叛贼黄萧养混入大明官军后被发现并在抓捕过程中负隅顽抗而被当场斩杀。 “回皇爷,信鸽传回来的消息是说黄佥事配合幼军指挥同知刘深已经在银山矿场守住了营盘。都督同知陈良所率官军两千人已经与刘、黄二人队伍汇合,只是因为错过了风信回朝日子会稍晚一些而已。”王诚可不是真蠢,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陈良原本是京营官军指挥,正统十四年因为正统帝北征大军覆没才被提升上来的将领,对景泰景泰陛下的忠诚度是不用质疑的。 幼军指挥同知刘深更是从紫荆关提升上来的将领,当年紫荆关外一人单骑前往瓦剌大营要去面圣刺探军情。对于刘深的武勇被上官孙祥、韩青记上做为紫荆关不多的亮点给报了上来,从此平步青云直至选入幼军任指挥同知。 黄萧养有可能对大明怀着其他心思,但是在王良、陈深两部面前黄萧养也不太可能再闹出什么叛国投敌又或者自立为王的事情。 他黄萧养可以无君无父,王良、陈深还有家小在大明朝呢!何况人家前途正盛,凭什么跟着你一个叛贼作死。 “哼!”朱祁钰怒容稍稍缓和了一点又问道:“锦衣卫暗探也没传出消息来,现在只能从他们几个的奏报中找点蛛丝马迹,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吩咐天津的锦衣卫所,一旦接到征倭水师所部立刻查询锦衣卫暗探情况。” “回皇爷话,奴婢前日收到奏报时见到朱同知已经专门遣人往天津卫去了。好似还传了信给辽东、瀛洲的锦衣卫。”王诚很清楚,这是朱祁钰不放心黄萧养。 虽然称呼上已经恢复称其为黄养正,但不代表就真的放心认定他是黄养正了。当年在广东造反时的黄某人可是兵临广州城下,连广东总兵官都在两军接触时掉河里淹死了。 其实王诚也并没有说实话,司礼监、锦衣卫、幼军和水师几乎都在得知了实际情况后第一时间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黄养正这次被皇帝怀疑实在是个背锅侠,原本黄养正所率的船队只是带着幼军一部往琉球方向搞“拉练”而已。几年的专项清除海盗行为已经使倭寇受到了重创,而琉球、朝鲜因为与大明保持了朝贡贸易反而成了更容易抢劫的对象。 在琉球做了一些物资补充之后,不知道刘深哪个筋不对抢过了舰船指挥权,几艘载人的福船朝着倭国方向直扑而去。 没有水师主力的船队载着幼军跑了,黄养正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追了上去。打旗号要求刘深转回,刘深船队根本不搭理。好不容易追上了刘深还是坚持不愿意回转,黄养正总不能下令让水师船就这么硬生生撞上去逼停太子幼军的船队,所以也只能就这么不情不愿被“裹挟”着进入了倭国本岛。 好在此时倭人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对国家的认可度也没有那么高。天下兴亡是贵族们的事情,小老百姓用不着咸吃萝卜淡操心。 保家卫国?不存在的!国家的土地都是贵族老爷们的,让那些藩主、武士去保卫就好了,咱们打个顺风仗讨点赏赐可以,玩命?呵呵,今天的野菜团子还没准备好,家里老婆孩子都还饿着肚子呢! 此时的倭国是只有贵族才能吃上大米饭的国家,又能指望那些所谓的国民对于自己的国家有多少感情可言。 倭国地狭而贫瘠,本来农业产出就少偏偏还不怎么吃肉食。这就造成国民的整体身体素质都不怎么样,个子矮小成了顽症。幼军里一个个衣甲鲜明武器精良,更要命的是一个个长得都明显比倭人高出一大截甚至是倍数。这在倭人小民眼里看到的就是巨人般的明国武士老爷来打咱们的藩主大人了,这可不得是…咱们要换藩主了~ 换藩主在普通的倭人眼里已经是不得了的大事了,至于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可特别关注的,无非是以后打下来的粮食缴给谁而已。无论公七民三还是公八民二都差不多,反正都填不饱肚子。 其实倭国的银、铜矿产资源丰富,可惜倭人的冶炼技术实在是拉垮得很。有好东西也弄不出来,包括石见银山在内产量也不怎么高。有好东西,自己弄不出来就一直采用原始的方法冶炼,浪费了不少好资源。 当然,就算能冶炼出来也跟下面的小民没什么实际关系,那都是城主、藩主直到幕府将军这些贵人们的。天下兴亡,屁民只有两条路,一是有力出力,二是有命出命,其他的就不要想了。 “嗯…朱卿办事朕还是放心的。有了消息再报给朕知道……水师仅以一部偏师征讨倭人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若是此次幼军损失过大,非得活剐了那厮不可。”说完这番黄养正又或者黄萧养根本听不到的威胁话,朱祁钰气呼呼的甩手头也不回的朝乾清宫走去。 看样子皇爷今日心情真的不怎么好,今夜怕是要一个人睡了…… 第250章 新十常侍 “皇爷昨日可是真怒了,说出来的话吓坏了咱家。咱们这般瞒着皇爷莫不会惹下什么大祸吧?”司礼监的议事房里王诚心虚的跟房里的众人讲着自己的顾虑,一脸愁容不展的模样让人看了有些心疼。 “只要结果是好的,皇爷气就能消了,咱们就是功臣。”王诚的话马上迎来了意料之中的劝慰。 “就算结果不好又与我等何干?黄养正才是水师管军武臣,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可不就该他来承担责任?”宽慰人也是技术活,除了说利也要说弊——弊端跟咱们不带一角大明宝钞的关系,咱有什么可担心的。 “话虽这么说,可要是黄养正把事情都给捅了出来牵连到刘深、王良两位将军,事情迟早会被揭穿。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还是尽量不要想着舍弃黄养正,免得把他逼急了咬了咱们出来。”有宽慰的,也有支持顾虑观点的。 “就是,别尽想着弃车保帅这种主意了。真到了那一步,谁是车谁是帅可都不好说了。”有一个人附和,就有了更多的人提反对意见。 “不如…干掉黄养正?这罪名可不就坐实喽~” “不行不行,可莫说这种疯话。当今的大明水师有近一半是跟随黄萧养造反的疍民出身,之所以这些疍民能够如此用命全靠着今上宽容饶恕了黄萧养的罪过。要是消息传了出去大明水师必然生了二心,水师一乱大明南北两面战事必然吃紧……”还有看得清局势的,不肯为了一己私欲影响国战。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咱们依附小爷也总得干点实事才行,不然小爷凭什么信咱、用咱?”这天下间看得清局势的人多了去了,能够看清局势又愿意牺牲自己利益的就是少数了。 “这事要真闹大了……只怕是小爷那里也不好交代吧?”一直没开腔的张勤似乎忍不住了终于开了口:“诸位,我等本意是想投身小爷门下为日后进身计。若是献功不成反而污了小爷声名,怕是咱们的脑袋不论怎么样都不长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嘶……王勤这话说的没错,不得不让人慎重考虑。众人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把一直以来都故意回避的问题正式摆在了台面上思考。 是个人就有欲望,太监们没了下面的根自然少了很多欲望,再加上长期被压制像狗一样在皇宫里各主子面前小心应付反而对权势有了强大的欲望。 在坐的都是司礼监里的太监,太监啊!可不是没品没级去了势进了宫就能称做太监的,那是宦官中的顶流。 司礼监太监更是顶流中的顶流,宦官中的顶尖存在。当然那是以前,景泰朝以前。 正统朝的王振就是绝对的顶流太监,可谓太监中的战斗机。试问,有几个宦官能做到让皇帝对待自己亦师亦父一般?王振就做到了。 正统爷亲政之后王振几乎就是站皇帝一般的存在,正统皇帝说的话不一定好用,但是司礼监大太监王振的话一定好用。这成了多少宦官的榜样,又是多少太监在那睡梦中都想要伸手触碰的终极存在……可这一切都被景泰爷给打破了。 正统爷北狩未归,景泰爷奉孙太后懿旨登基称帝。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原本的司礼监大太监内庭二号人物金英顺势就将成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而三号人物兴安能跟着升为秉笔太监时却未曾想景泰皇爷将掌印一位空悬。 虽然金英、兴安曾一度代表景泰爷参与内阁议事,可没多久金英就被弹劾去了南京,自此再也没有了返回北京的机会。 原本让大家以为兴安会成为最大的羸家时却发现兴大太监却成为景泰皇爷的走狗一般人物,北疆各镇传旨、大同镇守,然后是辽东、江南…就没闲下来过。 是个人就知道,伴君如伴虎。可也要伴着君才有机会升官发财,整日里跑来跑去亲自办差那叫什么事? 如果不是兴安这么跑来跑去哪里轮得上大家有机会在皇爷面前轮值,这才升上了司礼监太监的位置。莫说兴安还挂着掌印的职衔,司礼监的印可真不在他所掌控了,三天两头出差的一把手哪里还有掌印的可能,只好老老实实交了出来。 咱们在坐的虽然都是随堂太监,可那也是司礼监太监,稍稍往上一点都是可以有机会够得上提督甚至秉笔的。要是兴安……掌印的位置也不是不能攀上一攀。 “呵呵,这话说的就言重了。莫非各位忘记了这事从来就没有咱司礼监什么事情吗?莫说是咱司礼监,咱们整个内庭有谁与外臣有过什么交集吗?”似乎早有人想到了这个问题,只稍稍冷场就有人接下了话茬子,一语中的。 “对呀~怎么忘了这一茬了。自始至终咱们都没有直接与外臣接触过,要说这事还是锦衣卫国家安全局的人在撺掇。真有什么事情,咱们顶多是听到风声没有及时上奏而已。这一点风声又没有实证的事情,咱们怎么能随意上奏惹皇爷生气呢!”做为上位者,办不成事情或者办砸了事情当然是有足够的后手可用了,至少背锅的人可以轻易找到。 身为司礼监太监,也是很忙的。伺候皇爷和各宫的主子那都是应当应分的活计可马糊不得,哪里会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去烦皇爷呢! 要说有什么事情,那就是国家安全局里办差的人“监守自盗”。可不就是监守自盗了,国家安全局的校尉办的差使就是原本锦衣卫的监督察查之事,他们瞒着皇爷私下里捣鼓什么阴私事情把司礼监给瞒下来了也再正常不过了。 有人点了破局之法后房间里的气氛立马变得轻松了起来,就这样一群由司礼监太监们精心谋划的扶持计划就这么继续推动下去了。 此时的东宫…好吧,燕王府里太子正在大母钱氏、生母周氏的陪同与监督下带着一众弟弟完成祭奠活动。祭奠那曾经疼爱自己的祖母和疼爱自己母亲们的父皇,全然不知一群内侍已经计划着等到自己当皇帝后怎么来刮分自己的内庭席位了。 第251章 幕后操纵者 内侍们将小算盘打到皇帝身上不是什么新鲜事情,更何况把主意打到太子身上就更不稀奇了。 景泰皇爷朱祁钰很早就明确表示了会扶侄儿太子朱见深上位,这么正的三观莫说是大明朝就是自周以来历朝历代也是独一份的伟人皇帝。可是这样的伟人皇帝让内侍们心里有了不一样的盘算。 皇爷会不会年纪轻轻就退位了? 内侍的荣华富贵完全是靠着主子的,一旦皇帝退了位换了新皇帝上位那大家之前的辛劳就白费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这是几千年来的经验了。 发起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国家安全局指挥同知刘聚和他那个好父亲刘永诚了。 刘永诚在御马监也是呼风唤雨般的人物,原本以为被景泰爷信重会入了司礼监从此平步青云,没曾想被发配出去做了镇守太监一晃经年也没有再召回来的迹象。 山高水深不及人的心气高,心思深。初时知道刘聚私下联系太子爷时还有人不满想要奏请皇爷拿捕问罪,但是在得知刘永诚、曹吉祥这一些镇守太监站在刘聚身后时众人多少也起了点心里变化。 牵头的那话说的也对,这皇爷要是真的只是安心做个代皇帝那也就是再有个五、六年,至多不过七、八年的事情了。总不至于太子爷成年后不让位还要压着太子爷成亲后也不让位置吗? 如果是自己家儿子做太子那是没什么二话可说,可皇爷说的是除非睿皇帝一脉彻底断绝否则自己这一脉不会继大明皇帝位,太子朱见深还是要登基的。这么说起来那最快就是太子朱见深十四岁时成年就可以登基了。 十四岁成年,呵呵,皇太子眼看就要满十岁了,要是皇爷朱祁钰真的在太子成年时直接撂了挑子咱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可不得早一点为自己几人安排一下前程才是。 不只是司礼监,锦衣卫里也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投向了太子爷了,届时只要皇爷一让位大家都可以无缝对接直接跟了新皇。 都是老臣子了,在太子登基前就投入门下报效的,太子爷登基可不得给大家再升升冠?将来那日子一定会过得……美得很! 《景泰实录》: 景泰七年八月十六日,上问左右谓之(黄养)正擅起边衅伐倭,当议罪以闻。 (王)诚请止。曰:撮尔小国屡犯我境,水师所部巡哨所至兴义兵问罪,本为忠君爱国之举。左右皆内侍,不敢问政,然也知臣子忠义之心不可苛责。愿问内阁、六部诸大臣,然后定计。 上允之。 太子太师兼太子太傅,礼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胡)濙领内阁奏曰:愿请今上召(黄养)正返京叙职,然后定夺。 太子太傅兼太子太保,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王)直曰:若有疑,当问计于督抚。 上曰:司礼监提督太监(王)诚为钦差往天津卫、辽东宣旨,召水师都督佥事(黄养)正并幼军都督佥事刘深、都督同知王良回京叙职。 …… “爷信他们说的话吗?”对于王诚等人玩的灯下黑朱祁钰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一般,只有杭氏听到朱祁钰在房事后无意间闲话提及的内容感到有些惊诧。 “爷,历朝历代君王都最忌惮武臣拥兵自重,更何况是黄萧养这个曾经的叛贼。大臣们这么说,爷就信了?”杭氏一边挨在朱祁钰身上一边轻声提醒道。 “嗯,可不是。历朝历代君王都是忌惮大臣功高震主的。”朱祁钰随口搭了一句。 “我大明自永乐朝之后就没有功高震主的大臣了,黄养正一介降臣,自己有多大胆子就敢这么折腾,你想过吗?”黄萧养不过是降臣,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被捉到再有犯错被朝廷拿了问罪,从来就是挂个名头当傀儡用来安抚降卒而已的存在。 之所以将水师主力调去南方征交趾而独独留下黄养正带队在天津卫与琉球一线巡哨目的也很明确,就是避免黄养正羽翼再次丰满将手伸向交趾。 不得不防啊!黄养正自广东起兵,吸收了浙江、福建两地曾经的叛乱分子后又接收疍民,更是与广西各土族叛乱遥相呼应。虽然黄养正归降后景泰朝廷来了个以贼治贼的损招,黄养正的降军主力被安排征广西、云南多地土族,但也直接让黄在广西、云南有了一定的根脚。如果交趾又让黄养正直接参与,难免他之后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爷的意思是…这里面还有旁的人在兴风作怪?”杭氏眼珠子一溜立刻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哼哼,倭国有银山的事情你知道吗?”朱祁钰一手绕过杭氏头颈手指头不老实的在杭氏胸部扒拉一边问道。 “爷在疑奴家?奴知是知道,可是从来没当过一回事,也没跟任何人说过呀!”杭氏一惊连忙叫屈道。 “见济有一日回宫是跟奴说过倭国有银山、铜山, 奴也就是听他这么一说而已并没有当过真呀!”杭氏急忙分辩,可不愿意让朱祁钰认定自己是影响黄养正出兵倭国的幕后策划者。 “爷不信?奴可真是冤呀~奴哪敢里干预朝政…何况这还是军国大事…” “嘘~”朱祁钰伸手放在唇前打断的杭氏的话。 “倭国有银山这事情大明知道的人应该不多,我也是在一次问见济几人学问的事情提过一嘴。”朱祁钰不紧不忙说起了原由。 “当时我提过倭国有银山、铜山,如果拿下后足够我大明十年税赋不虞。当时见济几个嗷嗷叫着说要发兵拿下倭国银山、铜山为我所用,而我并没有回复,只是笑了笑而已。”说罢,朱祁钰似乎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嘴角又微微上扬笑了笑。 “只是笑了笑?”听到朱祁钰的话, 杭氏满脸疑惑。 “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孩子们谁还没个不知所以的热血时代呢!他们喊打喊杀的说要拿下矿脉也只是想为大明多些银钱而已。又作不得数,笑笑也就罢了,哪里用得着真跟他们较真。”朱祁钰继续笑笑,换了只手继续不老实的上下挪动。 “爷~~爷这话莫不是真以为是奴干预了?奴没有呀……”前一稍还在为朱祁钰的咸猪手娇嗔一声,立时想到了问题还没讲清楚,一个激灵杭氏马上再次表达了自己是个老实乖巧的宝宝,绝对没有干预水师无令对倭征战事宜。 “嗯嗯,无妨。事情会弄清楚的,再说了,见济有心就能调动幼军了吗?”说罢,恢复过来的朱祁钰翻身又压了下去…… 第252章 忆往昔 再次云雨过后云收雨歇,朱祁钰翻身下马几乎是沾了枕头就睡着了。毕竟上了年龄了,整日里都是些费心神的事情应付着,这会又累着了,可不就沾枕头就睡,值得体谅…… 可怜了杭氏,一边小心翼翼配合着朱祁钰的动作一边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朱祁钰说的话代表什么意思,甚至还要一边嗯嗯哼哼做出很享受很兴奋地模样。这才配合完正要找个机会跟朱祁钰分说一二时就看到这个拔鸟无情的家伙抖擞了几下就直接翻身就睡甚至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了。 无奈之下杭氏只好小心起身,又吩咐内侍打来温水收拾一番残局。甚至于在替朱祁钰清理时还引起了睡熟的死猪被打扰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这个男人城府绝对很深,刚才上身前说的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杭氏轻皱着眉头仔细思考着朱祁钰刚才言行表露出来的真实意思,稍一琢磨立时有了矛头指向——太子! 爷是在孩子们面前讲的倭国有银山、铜山,仔细回想着见济回来时说的意思那可是能够为大明朝提供亿万贯、百亿万贯钱的银山、铜山。相比较大明眼下的几个银坑每年供应的那点金花银,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提上一提。 以自己这男人的性子绝对没有在孩子们面前随口提一句这么重要事情的道理,绝对就是要给大明未来的接班人心里种下一颗种子栽一棵树的,那么答案呼之欲出了。 黄养正没有胆子敢私自出兵倭国,而一同出征巡哨的还有天子幼军一部……幼军,呵呵~ 自己家这位爷早就带着太子朱见深在幼军中刷人气了,甚至包括幼军实际的统帅范广也是专门给太子磕过头的,更不用说其他人私下里跑到燕王府去给太子烧香了。这会捧太子和臭脚,连烧凉灶这种事情都算不上,就一定是提前报名备案的。 这次幼军主力在辽东,一部偏师居然也敢在没有朝廷令谕的情况下直接发动对倭国的征伐。那可是太祖定下来的不征之国,是蒙元时期两次让蒙古大军吃瘪的海外岛国,他一队偏师怎么就敢挑起如此大的战事? 理清了这里面的道道,杭氏顿时感觉眼前豁然开朗了。一定是太子将朱祁钰说的银山、铜山这些事情说给了幼军将领,于是幼军将领们有了投效太子送上投名状的打算。 银山、铜山每年百万贯的产出,这放在谁那里都会心动的。谁能够拿下这两大聚宝盆可不就是露了大脸了。这升官发财是少不了的,再有了太子的保举…… “呼…呼…呼……” 杭氏扭头再看看那个正在呼呼大睡的男人,心中顿时一阵恼怒。原来这男人早就猜到了,甚至都有可能拿到了实证却偏偏不说,刚才还让自己一阵担心。 回想起自己为了这个男人付出的点点滴滴,眼中不禁模糊了起来。封建传统礼教下的女子,莫说对上自己身的男人不敢有什么怨恨,因此很快不满情绪就转化为了对太子朱见深的恨意。 好你个瘪犊子般的玩意儿,我家爷辛辛苦苦为祖宗守下来的江山不传给自己儿子不说非要传给你。传也就传了,你却还再三猜忌,个小兔崽子才多大点玩意儿就敢玩小心思,也就是正统皇帝那种没心没肺的爹爹才能生出这种狼心狗肺的儿子来。 “竖子,着实可恶!”想到这里,杭氏气到一拳狠狠砸在自己手掌上,发出叭的一声轻响。 “哪个竖子气到当今皇贵妃了?”突然朱祁钰的声音从一边的卧榻上传来。朱祁钰已经小睡了一会,杭氏思虑入了神一时间居然也没有发现,这才让自己的小情绪在朱祁钰面前暴露无疑。 “没什么,只是觉得奴对见济几个管教不当,让爷费了心神。”杭氏连忙起身就要来伺候朱祁钰起来梳洗。 朱祁钰已经坐起来,从床榻旁拿起金黄色的细棉绣龙四角内裤套上去,这才缓缓站起了身。杭氏连忙虚扶着朱祁钰慢慢走到了正厅坐下,奉上茶水。 枸杞菟丝子茶,量越来越多味道越来越重,但效果嘛…已经不那么明显了。 “看样子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不然话藏久了最终反而会产生误会伤了我们的感情。”朱祁钰轻轻呡了一口茶说道。 因为一直使用茶杯而不是茶蛊、没有用碗盖撇住浮在面上的菟丝子和枸杞,和着茶水吞下去不少。 “爷这是说的那里话,我们夫妻多年哪里还有什么话会藏着不成。”对于朱祁钰的套路已经滚瓜烂熟了,睁眼闭眼都能轻松应付,自然是学了朱祁钰也绝对不肯承认自己有什么心思瞒下了这个大明皇帝了。 “其实我一定能做这个皇位,因为当时孙太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朱祁钰自顾自的说道:“大兄北狩,我做为北京留守自然是第一人选。” 朱祁钰并没有透露更多的历史轨迹信息,只是站在当下的情况做一个复盘式的分析道:“要说那时候立见深为皇帝只是先太后一人的想法而已,大明朝廷文武百官和内外军民都不会答应,不可能也不敢答应。” “爷是大明救世之主,仍天选之人。”杭氏附和着说道。 “大兄正统帝登基时虚岁也不过九岁而已,登基初期尚有辅政大臣与文武百官商议朝政,朝局一时稳定大明有了中兴之望。不过到了大兄亲政后官员贪腐、朝局不堪之状历历在目。本就有主少国疑一说,何况强敌在侧不说又有大兄误国在前,因此见深以幼主继位是断然没有可能的。”朱祁钰并不理会杭氏的话,继续自顾自说道。 “爷说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杭氏只好在一旁轻轻应着。 “见深年幼,襄王、郑王虽有监国之实,然而当年有过与大兄争夺皇位的过往。要是说为了朝廷,为了祖宗社稷和天下万民,让年长的襄王继位更符合朝廷需要,那么这是绝对不符合太后利益的。”朱祁钰话说到这里,杭氏大概明白自己这个男人的意思了。 还真是拔鸟无情啊!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当年没有自己,没有杭氏一族在下面奔走他也能当上皇帝呗! 第253章 投名状 杭氏想的当然没错,朱祁钰的原意就是想说明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解释所发生的一切,免得杭氏一族居功,更重要的是让杭氏放下立自己儿子当皇帝的执念。 按照原来的轨迹,杭氏所生的朱见济如父母二人的愿当上了太子,为此还废了皇后汪氏改立了杭氏为后。可仅仅一年时间朱见济就突然暴毙——皇太子暴毙! 不久,杭皇后也不知道是伤心过度还是担心儿子一个人在九泉之下太过孤单也去陪儿子了。此时的朱见深为废为了沂王,朱祁镇还缩在南苑继续开心的跟一群大小美女们研究人类传承的重要过程,同时还产下了皇子皇女继续为大明朝皇室延续提供着优质种猪。 反观朱祁钰,没了杭皇后又不可能再重新复立汪皇后了,只有一个皇贵妃唐氏陪在身边组织美女们为大明朝的皇帝陛下能够延续皇统而努力贡献着自己的肥沃土地…… 可是非常好奇,无论朱祁钰怎么努力可就像是受了太阳黑子影响一般朱祁钰这边就是颗粒无收。宫里没有产出,舒良等贴心太监为皇帝找来了宫外的李氏等一干失足妇女以各自高超的技艺为皇帝陛下宽衣…呸呸呸,是以其高超地吹拉弹唱技艺为景泰皇帝陛下宽心解闷。 再之后,景泰八年初时以石亨、杨善、徐珵等人为首的叛乱分子成功组织了太上皇帝朱祁镇的夺门政变,一夜间景泰中兴彻底土崩瓦解,大明朝重新回到了二杆子皇帝掌权时代。 当然这一些朱祁钰都没办法跟杭氏去讲,要真讲的还得担心杭氏唤太医过来为自己诊治一下失心疯了。 “因此,先太后绝对会两害相权取其轻,颁下懿旨由我登基称帝对先太后而言最为稳妥的办法,也就是说由我登基称帝是对她危害最小的办法,而且是最有可能在她掌控再翻盘夺回皇位传给大兄的可能。”朱祁钰继续自己的讲述。 虽然每一句话这么分析起来都那么对,可就是让杭氏觉得那么刺耳。难道我和家族一直做的事情都是可有可无的吗?难道我的孩儿就没有当皇帝的命吗? “先太后的好算计,旁人一定有看出来的,但是却没有人提过。也就是说满朝文武关心的是大明天下,关心江山社稷,关心万民关心大家,但就是没有人关心过你我这个小家而已。”说到这里,朱祁钰忍不住提拳狠狠砸向自己手掌。 “我自任京城留守以来就不过是个提线傀儡而已,一切事务自有金英、兴安两人转呈千里之外的大兄定夺。即便是朝中急着要办的事务也自有胡濙、王直等大臣作主然后飞报大兄……直到八月十六日喜宁几人奉先太后密令尽起两宫珍宝赴塞外的消息在京城内外传播,这才有了先太后不得不颁下懿旨让我监国。”朱祁钰说到这里,脸上微微现出得意之色。 朱祁钰得意,杭氏面色却仍然很难看。这个男人还是郕王时一切小心应对,不仅仅王府外的事情都做出一切漠不关心的样子,更没可能直接找人盯着皇宫方向了。 杭氏一族绕了好几层关系才从商贾方面找了人手盯着城门,一发现喜宁带着人牵马出城郕王府没多久就接到了准确消息。紧接着,杭氏在朱祁钰的授意下又转了几次手确保不会在失手的情况下直接找上郕王府时才将这事情彻底给捅了出去,一时间皇太后孙氏无论如何也盖不下盖子了。 “监国、立皇太子、废旧皇立新君。我的皇位是必然的,但是大兄的太上皇帝之位被废却是我们努力的结果。对于我而言最大的威胁不是太子朱见深,而是大兄那个太上皇帝。”朱祁钰眼睛盯着桌上的茶杯陷入了回忆当中。 “大兄在位一日,我就一日不得出头。即便名份已定天下都认了我这个皇帝,大兄在太上皇帝位置上也是我最大的顾忌。这才有了布局,无论如何要将大兄的太上皇帝位给废掉……” 朱祁钰陷入回忆一边轻轻叙说着往事,杭氏也跟着朱祁钰的叙述回到了几年前。 杭氏家族里扔出来几个门人,七弯八绕搭上了会昌伯府在外的管事,然后借着商贾间的往来慢慢将人给渗了进去,这才让世人只知道张氏三兄弟是会昌伯府门下走狗的错觉。 直至张立文因犯事被捕拿入狱想要自救时也没有一个人信他张家三兄弟的话,其中不得不说有景泰皇帝这几年的威信在里面。但更多的是以往所有连接点都与会昌伯府有关,此时咬一口说是景泰皇帝早年间布下的暗探——谁信? 谁又敢信?! 仅在布局时杭氏一族奔前走后小心应对就功不可没了,再加上杭氏还是侍奉枕席为朱祁钰繁殖后代的过程提供了肉欲服务就更加得到奖赏了。 可是朱祁钰现在的表现确实就有拔鸟无情的样子,杭氏一族至今存在感也极低,杭氏虽为皇贵妃却与后来者唐氏并存,上面还压着个生不出儿子来的皇后汪氏,怎么看怎么都是朱祁钰这个无情无义的对不起杭氏一族了。 “当年为了能够稳固局势,安定朝廷内外并安抚先太后与故兄,这才与宗室约法三章。确定见深为皇太子,保证大兄一脉皇位传承即是为了安定天下稳固社稷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啊~”有些话,说了杭氏也不懂。 一切都只是猜测,本来就没有任何实证何况这一世根本就没有发生出来。这其中不得不说朱祁钰对内官们的安排有一定的积极作用,内侍对于这个真心为自己这些贱籍奴仆着想的皇帝有了更多好感的原故。 “当然,现在看起来见深也还不是盏省油的灯,这么小小的年纪居然就有了如此手段。我很欣慰,也很难过。”欣慰是真的,这证明这一世的成化帝也是个能人,搞不好会是个与后世康熙相媲美的角色。至于难过嘛……能不难过吗? 假设一个后妈辛辛苦苦每天不是顶着寒风就是冒着曝晒跑去接送继子女,可是在见到继子女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根中指,那得会是个什么感觉~ “在这一刻,我仍然愿意相信这就是下面那些人想给大明朝将来的继位者送上一份投名状而已,并不是见深那孩子自己的意思……”说到这里,朱祁钰的眼神让杭氏感觉更加深邃了些。 第254章 西游 投名状? 呵呵,四百年后在东南的某个岛国上,一个与世无争的胖子走在机场里就被两个从自己母国过来的美女给突袭了。 趁其不备用沾满毒药的毛巾捂住其口鼻,即便他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去向机场医务人员求救可是那种致命药物哪里是机场常规医务人员能够应对的。 机场医务人员是用来救死扶伤的,不是用来针对刺杀的。就算有这种技巧也还要有这种设备、药物才能上得了手,否则也只能在一旁干瞪眼不是? 胖子没有等到医务人员到来,只是顷刻间就倒地身亡。而这一切据传就来源于息的血统而给当权者带来的危险。你自己知道自己只是想要享受人生与世无争,可憋不住人家担心你会被人拥戴从而黄袍加身威胁自己地位啊! 虽然杭氏不知道几百年后的这精典一幕,甚至也完全不在乎自己男人说什么投名状的问题,她所关心的只有朱祁钰是否会将矛头指向先睿皇帝正统帝一脉子嗣。大明皇帝对威胁自己的血亲下手的又不在少数,永乐年间死的皇家血脉还少吗? 很显然,景泰皇帝陛下是个有大格局的人,虽然对太子周围的人有些不满却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 “陛下!这是下在的人投名状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奴虽不过是一介女流,却也知道大明朝名分早就定下了,陛下才是当今天子。既然陛下是大明天子,这军国大事岂有某些臣子在下面私相授受的道理?”杭氏对朱祁钰的称呼都变了,可见杭氏的怒火真的是收不住了。 “正所谓上行下效,陛下如此纵容臣子这般违律犯禁,大明岂有长久之理?”杭氏的话重了,或者换个角度来说就是逾越了。哪有后宫胡咧咧说朝廷不能长久的道理,这要是换了个人敢说这话至少也是掉脑袋的。 “爷身为天子自然应该以天下为重,臣子如此作乱岂有轻轻揭过的道理。爷若是想要袒护太子至少也该严惩那些为了投靠而枉顾国法的臣子,这也是给朝廷内外看,给天下人看,大明朝还是爷的天下!”也许是注意到了自己言语的过激,杭氏立刻换了对朱祁钰的称呼,态度也有了很大改变。 “你的意思是要我深究,不管事情是谁挑起的都一定深究幕后的人对吧?”朱祁钰面无表情,略略抬了抬头看了杭氏一眼说道:“又或者,这才是有人谋划的呢?” 朱祁钰的话意味深长话里有话,杭氏听懂了。 “爷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以为是奴在背后捣鬼?”杭氏听懂了,像是炸了毛一样惊叫起来。好一个拔鸟无情啊,自己舒服过就行了,鸟上沾着的东西还没干呢就开始对鸟穴不满了。 “谁在搞鬼都不重要了,我已经知道宫里宫外各方对见深的态度就够了。”朱祁钰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召见宗室时约法三章说得很清楚,一是由大兄朱祁镇一脉继承大明皇统,除非大兄一脉尽绝了。二是如有继承人有加害被继承人及其近亲的,一概取消其继承权。见深还小,心思再重也不敢加害我,而若是有敢对你我忤逆的自是要夺其太子之位转由德王或英王继承。”朱祁钰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太子朱见深不敢也不可能对自己和老婆、孩子有什么过分举动。 “那是爷如今还在位置上,看看他现在还不到十岁,心思就如此重。结交大臣不说更是拉拢官军将领私下挑起战端,若是再过几年你我岂有活路?”杭氏心中不满,表现出了对将来的担忧……不,应该说是恐惧。 看惯了后世里各种影视剧里演员的表演,对于杭氏那拙劣的面部表情管理朱祁钰根本没有兴趣评价。 就这表情,瞪大个死鱼眼演的再怎么悲伤也哭不出一滴眼泪,演到如何兴奋、喜悦也泛不出一线鱼尾纹,除了脸蛋、身材和夫家之外可以炫耀之外毫无演技可言,装什么也不像啊! “活路?你指在大明吗?我也没准备留在大明养老啊!孩子们终究要分出去就藩的,自己手里有兵、库里有粮,大明朝廷天高皇帝远根本就管不过来。”从朱祁钰口里说出个天高皇帝远来多少有些让人觉得可笑,但是在朱祁钰看来却是完全没错的。 清末时有了蒸气轮船的加持,国人跑到美洲去打工都还要乘几个月的轮船才能到达,可不就是天高皇帝远吗?只是这话听在杭氏耳朵里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要这么说奴还真要问爷一句,爷曾经说过有个三、五年时间就能让奴知道,将来会有一块富庶、广阔的土地给见济几个做为藩国。如今已经一年许了,也未曾见到有什么广阔土地,爷莫不是要将自己亲身骨肉分到西牛贺洲或是南瞻部洲去?”《西游记》里四大洲划在杭氏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自古以来世人皆知,天圆地方,中国为天下的中心。谁继承了皇位谁就是中国之主,就是天下共主,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要想要争夺皇位的原因之一了。偏偏这位爷心思纯正,居然想着把皇位给侄子继承而不是留给自己儿子。 朱见深要继承大明皇位做中国之主也就忍了,可是自己儿子将来会被分封到哪里去却成了杭氏的一块心病。总不能是交趾、东倭或者塞北那种蛮荒之地吧? 想到这里又急又气,杭氏便将小说话本里的地名也拿出揶揄朱祁钰。一被问到藩国就打马虎眼,对人家儿子倒是用心,对自己老婆孩子却从来也没有一句真话的皇帝也真是少见。要不是知道不可能,真要怀疑朱见深到底是谁播的种了。 “西牛贺洲?不不不,那是我留给大兄一脉其他子嗣的地方。那个地方现在都是小国,正适宜拿来分封。”对于杭氏的调侃朱祁钰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西边,那是个好地方啊!虽然那也是蛮荒之所,满地的土匪、强盗,那不正好是大显身手的地方吗? 欧洲是欧洲人的欧洲,西牛部洲嘛......是大明的西牛部洲! 第255章 西牛贺洲 西牛贺洲、南瞻部洲、北俱芦洲、东胜神洲,这是西游里面的四大洲划分,通本小说充满佛与道的鬼神故事暗讽社会现象。 社会现象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的,按照上有所好下有所效这个说法来看,上面想要一团和气的社会氛围,下面的官吏就会强压着各种纠纷不让露头。 纠纷一露头可不就说明了当地不是一团和气了,这不是上面想看到的,于是就要坚决按下去,绝不能浮了头。 要知道上面的各种喜好会层层叠叠形成各种考核指标落在下面,再根据各种指标的完成情况进行考核,再由此评价官吏们的工作能力。官,是上面给的,当然上面怎么要求怎么来。 如果是下面推举选出来的那就另外一码事了,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更要追根溯源想到屁股下面那把椅子到底是谁给的。 “西牛贺洲还是好地方?!”听到朱祁钰这么说,杭氏差点跳起来。 好在好在,好在西牛贺洲是准备留给正统帝一脉而不是自己子孙的。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不幸,杭氏此时也很矛盾。西边,大明朝多少知道一点点。 大蒙古时代的缔造者,伟大的东、西方文明灭霸和各民族的融和者,文盲皇帝,蒙古文字、法典创造者,成吉思汗铁木真老前辈就曾率领军队去过西边,很西边很西边的地方,甚至还将自己的长子封在西边建立了钦察汗国。 自己男人有西进收复蒙古曾经统治地域的野心这是知道的,多少次看到屡禁不止的吹捧奏折时朱祁钰都要发火,常拿自己与成吉思汗铁木真做比较。 铁木真曾经不过是蒙古一个小部族首领的儿子,自己还没成年身为部族首领的老子就噶了屁,从此部族四分五裂被人吞并不说,自己的小命都差点不保。 就这么颠沛流离了多少年,好不容易长大成人的铁木真终于借着各部族的纷争杀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再借着辽、金、宋之间的战事从中渔利,经过无数次拼杀终于统一了蒙古各部。 强大的蒙古虽然人数在当时的天下中并不占优势,却打败了无论军事素养、武器装备和人口数量、经济实力都远超自己的无数个对手,终于成就了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庞大帝国。 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出身低微,靠着左右逢源…左右逢迎…左右……呸呸呸,应该说是靠着天命,对,就是靠着天命,终于统一中原驱逐鞑靼恢复了中华。 但即便如此,大明最为强大时期也无法与汉、唐比较,更不用说跟蒙元比了。如果不是成吉思汗走得早,各大汗国几乎是顷刻间就分崩离析各自为阵也不至于能让朱元璋沾到多少便宜。 熟知那段历史的人都免不了要骂一句朱元璋是个成功的投机分子,靠着反抗暴元的名义起家后搞起了内斗。在各大反元势力都在应付蒙元强攻时朱太祖却在后面不停的搞小动作拆各大反元势力的墙角这才成就了大明王朝。 由此足以见得一个伟大的帝王除了正面的光辉形象之外,都有一个甩出去不要的脸子和阴影里一颗黢黑黢黑的心。 “西边,我们姑且就叫作‘西牛贺洲’好了。你知道的只是瓦剌来自西边这一点消息吧?”看着杭氏因为激动胀红的脸朱祁钰不紧不慢问道。 办事的时候脸都没有这么红,甚至于好多次脸都没红了,心塞啊~ “西…西牛贺洲那边有瓦剌人,蒙古时曾经打败金账汗国西征,一走数年掳掠回来大量白人工匠、女人奴隶。据说那边也有很多小国,很多很多,甚至没有蒙古一合之敌……”杭氏绞尽脑汁想从脑袋里找到自己对于西边的内容。 “嗯~哼!人家国小是国小,说是没有蒙元的一合之敌倒也不是。”朱祁钰接过话头:“国家多正好,等到咱大明过去一个个给收了,正好分封给见潾他们兄弟几个。” 蒙古鼎盛时间横扫欧亚大陆,四十多个国家、七百多个民族在鞑靼人的铁骑下瑟瑟发抖——包括汉族。 而说到蒙古人打仗仅凭憾不畏死的武勇就过分了,人家通过商队搞情报工作是一把好手。欧洲的一些小国常常是还没搞清楚是谁在打自己,国家就被灭掉了,这也显得一些国家看起来完全不是蒙古人的一合之敌。 仅以铁木真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长子术赤为例,术赤战力爆表,西征中神挡诛神,魔挡杀魔,一路战功赫赫。在平定花剌子模之后铁木真将咸海、里海以北的土地封赏给术赤做为封地。 可惜术赤命可能是杀孽太多了也没活多久,在铁木真之前就两腿一蹬赴了长生天的征召。好在后代争气,术赤之后子孙后代一路向西,打下了今乌克兰、俄罗斯 、匈牙利、波兰的大片领土,自此建立了臭名昭着……呃~着名的金帐汗国,也称之为钦察汗国。 成吉思汗铁木真走的有点仓促,据野史传闻是拿下西夏之后非要让人家太子妃给自己含鸟儿玩,人家受不了这个耻辱直接把大汗鸟给咬掉了头。这事只能是无头案了,也没法搞清楚真假了。 铁木真走之前只安排了术赤和窝阔台,还没来得及给拖雷弄块正经封地。幸好拖雷的儿子蒙哥、忽必烈都属于诡计多端——才智过人的,两人先后都成了蒙古的大汗。 朝中有人好做官,有了兄弟是大汗了,拖雷的第六子旭烈兀于是率兵西征拿下了巴格达,灭了阿拉伯的阿拔斯王朝,并在这一带建立了伊利汗国。 别看蒙古西征时绝大部分都是高歌猛进,实际上蒙古西征就遇上过大麻烦,特别是在成吉思汗铁木真去逝后各汗国之间来了个亲兄弟明算账甚至直接分庭抗礼,使得蒙古军队在欧洲的军事力量就被欧洲各小国联合起来给打废了。 “那可远着呢,他们能肯?莫不是爷为了几个侄儿辛苦打来的江山,他们还要嫌弃。”杭氏说的话不无道理。 “嗯,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会时不时的跟孩子们说天下的形势啊!你看,汉、唐时中国有西域诸部,自宋彻底断绝了。可是人家蒙元时不仅仅把西域给再次拿下还又往西、往南还往北这三个方向扩地万里,这说明什么?”说到这里,朱祁钰一脸不屑,这个不屑是对千年以来汉人对外的扩张性太低而不满。 “说明了什么?”杭氏并不知道朱祁钰的想法,顺着话头问道。 “这说明了我中国以外还有千万里富庶土地、人民等着我们去救赎,去解放啊!”朱祁钰的大道理让后世人听了会觉得很不要脸,但这会正合了天下共主的中国皇帝姿态。 “爷的意思是……不成,不成不成,朝廷上下绝对不会同意的。”杭氏身为这个时代的顶层人物,对于大明人的思想还是理解的非常清楚的。 “是,不成,要是指着咱大明现在这些文武官员怕是很难成事,但如今不正在改吗?你想想看,我定下了关内不封王的规矩,现在上上下下不都在看我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吗?要么就让我往外扩张,要么谁反对谁就找土地来给大明封藩用。”朱祁钰有些耍无赖的打算。 身为臣子,如果只能提出问题要你何用?就你会发现问题,为你能了呗!一定是能够发现问题并且有胆量提出问题,更重要的还能够给出解决方案的才是好臣子,这种臣子是该升官加赏的。 大明朝土地本来就不多,已经封了这么多宗室了,哪里还容得下大明皇室像生猪崽一样继续生、继续分封下去。大明朝不扩张就没有新的土地可以分给后出生的朱氏子孙,除非把原有的宗室给噶一遍腾地方还差不多。 噶宗室?! 呵呵,你是想造反吗? “见深他们几个还小,完全能够趁着年幼好好调教一番,让他们从小就怀揣一个征服天下、一扫六合的心思。只要我开了个头,等见深继位后与他的那些个兄弟一起努力个三、五十年还不能把成吉思汗当年打下的土地都给再拿过来?咱们太祖爷就说了,咱是继元而坐拥天下,咱大明承认了蒙元的正统可不就是为了能够继承蒙元对天下的所有权?”此时的朱祁钰看向杭氏的眼神充满了骄傲与自信。 “可这…终究是人家的…”杭氏还是没忍住:“爷用心要光耀祖宗基业,奴断然是不敢有所阻拦的。可这基业再怎么光耀终究还是便宜了人家。” 杭氏说的没错,任谁知道朱祁钰下定决心要把皇位传给太子朱见深后都觉得景泰朝最终还是要便宜了正统一脉——替人挑土挣工分,你那么玩命干嘛? “嗯~这大明的基业是在东胜神洲一部分,经景泰一朝我就打算彻底拿下东胜神洲,也算给祖宗、给天下人一个交待了。而西牛贺洲只需要起个引子就是了,要稳稳当当拿下来还不得一代人打拼再经历两、三代人的影响才能坐稳了江山?想想汉、唐时对西域的影响就知道了,不论哪个异族都是畏威而不怀德的。”按照朱祁钰这番规划,景泰一朝彻底打下东亚、中亚,将矛头指向西亚就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了。 “拿下的土地要彻底为我大明子民所有才能算是我大明疆域,否则不过是短暂的占领几十年甚至十几年时间,多收一些钱粮税赋而已,稍稍有人不服就会叛乱不断。像那交趾一般,永乐朝收回来又在宣德朝再次丢失,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的。” 好不容易拿下来的土地哪能同意又轻易给失了,朱祁钰可不愿意成为后世子孙嘲笑的对象。哪怕自己只是顶一个躯壳而已,也不能让这个躯壳受了这个坏名声。 别的不说,这个躯壳给自己带来的享受还是很多的,至少专属于自己的后宫那么一大票美人随时等着自己有空去临幸这就是后世所没有享受过的。 在后世通过钞能力也能够让一众人造美女排排站等着自己召唤,看着美人被自己点中时高兴到欢快着投入怀中时的那一刻似乎挺享受,可是那种虚伪面具下的眼神其实也只是为了一张张红红绿绿的票子而曲迎逢合而已。 冰山火海的玩两重天也好,吹拉弹唱一条龙也罢,无论是做快餐的还是六九式的还不都是冲着钱来的?可这皇宫里对朱祁钰的女人可不一样,人家可不是为了那点钞纸就能够洗白白后摆上各种姿势让你折腾的…人家为的是权,皇权! “我中国子民勤劳、善良、勇敢,还特别能生。只要有个二、三十年的生养就能有足够多的人遍布新得的土地。经过两、 三代人就能够化蛮夷为华夏,自此天下一统,再无华夷之分了。”朱祁钰的大战略思想这么一分说杭氏也有了个大概的理解。 景泰爷虽然是庶子出身,但是得了皇位之后想干的事情比立国的太祖还要大胆,布的局更是要与曾经制霸天下的成吉思汗一较长短。 “可是爷,既然要休养生息又如何南、北两线征战呢?”杭氏对于朱祁钰的布局仍然充满疑惑,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自己关心的重心做了转移,也不知是不是被朱祁钰给带偏了。 “南征交趾是必然之事,无论如何朕都要恢复永乐时故土,也算是替先皇给高祖文皇帝赔罪。”替自己那便宜老子给魔皇赔罪,朱祁钰这话自己也不一定相信。但是跟杭氏说什么南洋海权战略位置这些话她也未必就懂,不如说点她能懂的。 “交趾自古就是我中国固有领土,前者不过是黎贼趁我大明北伐鞑靼国力稍有不逮而篡夺我大明国土。当时放弃也是权宜之计,如今我景泰朝兵精将广自然要兴师讨贼的。何况我也没打算兴天兵大举讨伐,并不伤国本。”正统朝五次征麓川损失折将耗费钱粮的教训不远,更有罗通对当年叛贼黎利多次伏击大明官军深有感触,朱祁钰定下的征讨交趾方案就不是以往的大军直捣黄龙模式。 朱祁钰这般不按常规套路操作也已经让交趾上下吃尽了苦头,几千人的明军“义勇”自发作战杀入交趾。悍勇敢战不说还武器精良,准备充足。 反观大明官军主力在交趾北边却磨磨蹭蹭一路砍树割草推进缓慢。南边的水师更是缺德,夺下沿海城镇后只有小股船队进入内河,见了村庄、船只也只是远远的放铳、纵火,绝对不肯近身接战。整个战事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局势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我朝对交趾本来说的就是平叛反击,并没有宣称是收复失地。如今也不过是围困叛贼,待其大军尽出主动求战时我们再一举歼灭来敌。如此便可事半功倍,避免大军再次为叛贼伏击而局势倒转。” “为此我令谕罗通一切求稳,不得深入密林避免为贼所趁。既然没有深入交趾密林而是要引出交趾贼军打城防战甚至在开阔地打野战,官军伤亡不会很大,自然不影响休养生息之策了。”吃过之前走森林被交趾叛军伏击的亏,朱祁钰非常明确坚决命令南、北两路人马在交趾只能打城市攻防战,又或者在开阔地带打野战,绝对不允许官军追击叛军进入森林的战斗指导思想得到了严格遵守。 “哦~交趾地狭人稀,贼军无论人数还是军械精良度都远不如官军。如此,爷是打算逼交趾贼军汇集大军与官军一战决生死,如此我大明官军胜算更高,便可一战而定交趾了……”杭氏明白了朱祁钰的想法但仍然提出疑问:“爷想的却是好,但那黎氏一族又不傻,哪里会肯放弃对自己有利的地利优势来就官军打那劳什子的野战?” “哦,大明官军自南、北两面夹击,又有寮国、暹罗等交趾宿敌出兵袭扰蚕食,换了是谁都只能出来打这一场野战的。”朱祁钰说着这话,眼神却盯着杭氏胸前不怀好意,还将野战两个字吐得特别重,似乎也想跟杭氏在空旷的场地里打一场野战一般。 第256章 举世闻名的和尚 西游记》往深了理解或许可以说是一部讽刺性小说,要多讽刺有多讽刺的那种。 讽刺佛教,影射社会现象。其中更有甚者直接说应该把西游倒过来看,从佛祖从灵山上派出唐僧师徒四人往东土大唐传教开始。 一路上唐僧四人遇到各色妖魔鬼怪,有佛教的,有道教的,都不希望唐僧四人能够顺利到东土传教。因为明面上都必须支持,所以各方势力都是各使手段,并不亲自下场,直到自己的马前卒被一一擒获时后面的大佬才跳纷纷跳出来求情把妖怪们又给保了回去。 一路行来,终于师徒四人心性都发生了重要变化。为此沙和尚走到流沙河便不肯再往东去,而是留在河里做了吃人的水怪。 八戒到了高老庄,想想自己这一路行来风餐露宿遭的罪,决定还是在高家做个上门女婿来得轻快便也留了下来。而白龙马遇水化龙,重回龙宫逍遥再也不想听什么佛教思想,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三太子去了。 唯有孙悟空知道的事情太多,又一直跟在唐僧身边,于是为了独揽功劳的三藏法师趁其不便借着如来的手封印了孙悟空,免得他到了大唐胡说八道。经过五百年风吹雨打,吃尽苦头的孙悟空终于挣脱束缚吵上天庭要一个说法。 一通打砸后,玉帝也担心事情闹到不好看于是封了孙悟空一个放马的小官,再把相对而言听话不闹事的沙悟净安排在玉帝身边做个大汉将军般的人物,猪八戒则因为自己安安稳稳在高老庄过自己的小日子相对比较得玉帝的心而被封了个元帅。 几个昔日的兄弟又因为封赏不公而互生不满,看穿一切的孙悟空终于叛了天庭跑到花果山去做息的美猴王,再也不问世事了…… 这其中唯一真正得利的就是唐僧,来到东土大唐传教后被皇帝封为御弟,自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了世人眼中活佛、生菩萨一般的人物。从此,唐僧开开心心的享受着世人的敬仰与供奉,直到圆寂后真身返回灵山重为如来座下二弟子,继续享受顶礼膜拜。 对于这种说法朱祁钰是比较能够认同的,也出于自身对于佛门本就没有好感,一个个肥头大耳张嘴便是索要供奉,稳座“清静地”每日只需要开门迎接善信香客上门布施、纳捐就能安然度日的人却还要变着花样借佛门之名敛财,哪里算得上是修行人? 西淳里的小乘佛教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池子里养的鲤鱼天天听佛经就能修炼小成,下了界就要吃童男童女,这算是听得什么经?! 反观沙和尚不过是失手打碎了一个琉璃盏就要受万剑穿心之苦,而且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果不是小乘佛教与大乘佛教达成一致要安排人往东土大唐传道才给了个机会脱身,沙悟净还得在流沙河里继续受苦。 同样是妖怪,没有背景的白骨精自己作死被孙悟空打死也就算了,再看三头犀牛精不过就是冒充国家公职人员扮菩萨骗点香油而已,既没伤过一条人命也确实尽其所能保一方平安了,就这也要被逼死。 黄狮精更惨,平时吃肉都是真金白银拿着钱找人去买点鸡鸭吃,这么好的妖怪上哪里找去?就因为没搞清楚状况偷了孙大圣的兵器就被活活打死。 取经人取经人,经历九九八十难到达灵山后又怎么样呢?取经还得给贿赂,甚至如来还有脸说自己的弟子出门讲了一篇经只化得三斗三升黄金这么点香油钱是亏了本~呵呵,好个与世无争的佛门清静地。 当自己成了大明朝的实际掌权者后,朱祁钰自然对佛门没有什么好脸色看。而佛门也很争气,借着正统帝从小接触佛法的空档大肆违法犯罪早就积满了民怨,朱祁钰仅仅是借着瓦剌细作刺探京城军情的由头就将京师内外的寺庙给清了一遍。 通读西游给朱祁钰的影响就是将后世定义的七大洲五大洋给改成了五大洲。中亚以西定义为西牛部洲,中亚及东亚为东圣神洲,南边如果还没有人烟的澳大利亚直到南极洲将会是南瞻部洲范围,而大蒙古成吉思汗都不愿意去的北边冰雪之地将被定义为北俱芦洲,至于再东边的美洲嘛…… “陛下,不可啊,此事万万不可。”金銮殿上,王直带头反对朱祁钰的命令。 皇帝的令谕是需要内阁签押用印的,否则那就是不合法的中旨,任何人接了中旨都可以不执行。王直带头反对就是借着这个由头。 “怎么着,不过就是几个字的事情,王卿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朱祁钰对于王直情绪也有些吃惊。 “回陛下,臣以为我大明仍堂堂万国之主,本朝自永乐年间便屡次向西洋诸国传授文化,如今岂有本末倒置学习番文之理?”王直态度强硬,对于番文有非常强烈的排斥。 “我朝历来就有设置‘四夷馆’专为培养朝廷通译,如今也不过是让更多人学习四夷语言、文字而已,有何不可?”朱祁钰想要扩建四夷馆增加人员编制,原本以为是个小事情没想到却被王直为首的一众老儒反对。 “朝廷设置四夷馆只为了能够赍书诸番使其知道朝廷的真实意思,而不会因为文字、语言不通而会错了意思而已。如今我朝正值强盛,正是向四夷教化圣人大义的时节,怎么还反过来让那么多人学习蛮夷的文字、语言?”王直继续反对,说着还用眼神狠狠瞪在一边的陈循几人,似乎是对他们在一旁看戏样的表现非常不满。 “启禀陛下,臣也不解陛下因何要增加汉人学习番族文化,还请陛下分说一二。”胡濙这时站了出来,询问朱祁钰的真实想法。 “哦,我想的很简单啊!那个谁谁的孙子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吗?自汉唐以来都是中国向蛮夷宣传华夏文化,让更多人了解四方夷狄文化并没有什么不妥呀!”对于王直、胡濙等人的说法朱祁钰完全是嗤之以鼻的。 华夏入夷狄而夷狄,夷狄入华夏而华夏,这分明就是物竞天择的演化。人是群居动物,个人受周围环境的影响非常严重,当一个人在茹毛钦血的环境里还整日子曰成仁孟曰取义的别说第二天的太阳,恐怕连当天的月亮都看不到。 听了朱祁钰的话,王直有些双耳喷烟的冲动。什么玩意儿的就“那个谁谁的孙子”了?那是孙子,对兵法大家孙武的尊称! “启禀陛下,四夷馆如今也够用了,何况还有各地边民相互通婚育下的孩子往往都能说两、三种语言……”被王直直接怒视的陈循没有站出来,倒是商辂发表了意见。 “现在够用,不代表将来够用嘛~”朱祁钰打断道:“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也不能只靠着四夷馆十年八载的才出那么几个通译,不只是朝廷要用,地方官衙也要用嘛!” 翻译人员可是人才,不仅要用来写写朝廷公文,安排到各地出使时做翻译,还可以培养起来做间谍什么的。朱祁钰想要满扫亚欧大陆可少不了翻译人才,总不能一句话通过十几个部族一个一个转述吧?那意思没准就差了千万里远了。 “再者说了,边民虽有世代通婚的情况,但毕竟是少数。就算生了孩子也不一定是说母语还是与父亲更亲一些,就算从小生活的环境里能说两、三种语言也没有我朝官话,这样算起来通译人才还是少的。”秦始皇只是统一了文字、度量衡,还没有能力统一语音,这一步即便是四百年后也没能做到百分百统一。 语言这东西要靠后天学习的,婴幼儿时期是学习语言的第一个黄金时期,母语要比后学的语言掌握的更好就是这个道理。而后天勤奋对于学习一门新语言也有帮助,但是除了有天份的人之外就算某种语言拿到了专八证书放到人家母语国里还是一句话露陷。 “陛下…扩建四夷馆怕是有深远之意吧?”憋了好久,高谷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你知道就好,那就别多问了,照办吧!”朱祁钰一句话把高谷给差点噎过气去。 “还请陛下明示!”王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 “已经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吗?”朱祁钰反问。这还要紧紧追问,难怪上一世于谦会调侃王直是个该退休的老人了。 只是于谦没等到看见王直退休自己就被朱祁镇那个谋权篡位的二杆子给杀害了,多少有些可惜。 “臣愚钝, 请陛下明示。”王直上来的恐怕不是驴脾气,更多的是脑子堵塞住了不灵光了。 “呃…”胡濙捻着胡须欲言又止。 “明示?嗯,那就明示好了。大明朝这些年的外交…就是与诸番族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于被动,其中就有我大明对诸夷情况知之甚少的问题。要知道诸番动态自然要先熟知其语言、文字,然后可以安排细作刺探军情,否则两眼一抹眼的只有蛮夷兵临城下时我们才能被动应战。”说到被动应战时朱祁钰不耐烦的将茶盏丢在了御案上溅出了洒出了好些出来。 “我华夏自汉时便向诸蛮夷传播文化知识,比如那个违背国法私自将中华文化传播到倭国的鉴真和尚,听说倭国待之以国士,还给他建了庙?哼哼~”朱祁钰的意思不言而喻了,在大明朝像鉴真和尚这种人怕是要判定为国贼了。 “相比较而言同样是大和尚,人家那个叫玄奘就很不错嘛,很值得褒奖。据说最近我朝流传了一个以玄奘和尚西行做引子的话本,还深受天下读书人喜欢,这就很好嘛~”这话说的多少有些违心,不过意思到了也就行了。 “依朕的意思就该给大明天下所有的佛门都建这两个和尚的人像做个纪念,那个叫玄奘的给塑个金身让世人供奉。毕竟是独行万里为唐朝刺探诸番国情的大和尚,还带回了佛经供世人清心净欲,这就该为后世所传颂嘛~” “至于那个鉴真和尚当然也该塑个像,塑个跪像,让庙宇里的僧侣、香客每日都去唾上一口,让天下人都知道这等为了一己私欲的僧侣也是可以扬名的——臭名远扬。” 嘶——对鉴真和尚有必要用这么严重的态度对待吗?! 胡濙、王直几人交换了下眼神一脸惊恐。要照这么折腾,大明朝的僧侣里面不得每年跑出来几个要到世界各地去以传教、布道为名刺探军情回来了? “咳咳咳咳…陛下…有些绕远了。”高谷轻声提醒道。 “哦哦,那就简单点说,朕就是要培养更多的通译。或者说朕就是要培养更多能够轻易扮做番人为我大明效力的人。正统十四年时有瓦剌或是遣人扮做汉人,或是直接收买汉人为其所用刺探我大明军情,其中甚至还有官军。”瓦剌收买官军为其刺探军情是大明的耻辱,幸好朝廷早有准备将瓦剌的间谍计划一一粉碎。 “如今云贵又有交趾叛贼屡次三番来犯,想来也少不了细作扮作我大明子民刺探云南官民。朕一直以为贼可来,我亦可往。对瓦剌是,对倭奴是,对交趾也是,将来若有其他人也当是如此。因此,朕要求朝廷在各边镇增设四夷馆馆学,不论军、民皆可考校入学。” “朕这么说,清楚了吗?”说完,朱祁钰再看向王直的眼神就不再那么友善了。 “清楚了,臣等遵旨。”也许是担心王直再犯浑,胡濙抢先接过话头。 “我大明在各边镇增设学馆对各边镇也是有利的,陛下此举可谓一石数鸟,臣佩服!”商辂连忙恭维道。 “臣以为可行。”高谷几乎没有犹豫也做出了回应。 “嗯…大明文风一向南方胜过北方,而税赋大城胜过边塞军镇,有了四夷馆在边镇建馆也有助于大风边镇军、民的教化。”王直稍一迟疑也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出声表示赞同。 “好,既然诸卿都没有异议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内阁即刻拟旨颁行天下。”朱祁钰一锤定音道。 “臣等遵旨。”众臣回复,态度恭敬。 “那就多留点时间,以两个月为定。两个月后,朕要大江以北的所有寺庙都摆上鉴真的跪像,朕要是忘记了可要提醒喔 ~” 等等,皇帝陛下刚才跟我们说的是不是说在各地建四夷馆吗? 第257章 我心向银山 景泰七年十一月初一日,大明朝一派喜气洋洋的新气象让人想不开心都做不到。 无令而征倭的黄养正率领水师成功带领官军回到了大明天津卫并奉上了一份厚礼,这份礼物之厚让朝廷上下都为之一振。 “启禀陛下,正值陛下登基的第八个年头幼军带来如此大的厚礼,当予以重重升赏才是。”对于黄养正送来的厚礼文武百官都喜出望外,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一样。 以前没发觉,原来黄养正这么可爱,倭人这么可爱,这种可爱的程度令人发指~ 一直都传说倭国有银矿有银矿,可是谁也没见着。就算是传来奏报说有银山矿场也没几个人真当一回事。这下好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虽然没见到银矿但是亲眼看到了水师运回来的银锭和银矿原石,这下再没有人怀疑了。 真金白银红人眼,一点没错。 也许王直只是真的直男而已,可旁人却早已经在水师到达天津后消息传到京城里就开始私下串联起来了。 够资格的争一争,一定要安排自己的人去倭国,自己不够格的拉帮结派投入其他阵营,无论如何要设法在这一场饕餮盛宴中分上一杯羹汤才行。 “启禀陛下,臣以为王阁老所言甚是。” “臣附议。” “臣等附议,且小臣以为倭奴不过撮尔小国,自汉唐始便屡犯我华夏。我朝立国以来虽名为藩属臣服天朝,实则侵扰东南不断。今天朝大军兴义师讨贼,理应小惩大戒,早遣钦差往倭国问罪,命其必过自新为善。” “臣附议……”一群文臣站出来支持。 “臣反对。启禀陛下,臣以为倭寇实为畏威而不怀德之蛮夷,非得行大军讨伐方能知错而后改。我朝自立国始,蒙太祖高皇帝心生慈悲之心,不愿多造杀孽将倭国定为不征之列。然东倭小国上下竟无感恩之心,仍然常年扰我边民。东南沿海官民常年受其侵扰,朝廷更是在山东、浙江、福建多地设置备倭军应对。如此藩属若不兴兵讨伐,恐怕往后诸藩皆视我天朝如无物矣。臣请召回南下水师,调集官军来年举征讨东倭。如此,天下方能信服我大明王道矣。” “臣等附议,臣愿为前锋…” “启禀陛下,臣愿为王师马前卒…” “启禀陛下,臣等愿往…” …… 文的主张严词问罪,武的提议出兵讨伐。意思都是一个,怎么对我有利怎么来。 看着大殿里文、武两派吵成一锅粥的样子朱祁钰不慌不忙端起菟丝茶呡了一口。然后扭头恶狠狠瞪了眼在一侧伺候的宦官,这茶里是放了多少菟丝子和枸杞,味也太重了点,一口茶水下去那种滋味差点没把自己给送走。 再回过头来看在大殿里表演的群臣就显得那么可笑了,像极了后世里那些向来往行人兜售自己商品的小商贩——他们商铺里的东西都不好,没有我的好~ 都是在一条街上做生意的,本不该说他们人品不好,可是他们乱扔垃圾还跟环卫工人吵架哩…这种人卖的东西你敢要吗? 啧啧啧,瞧老板你这眼神就知道有眼光,看中我这铺子里的东西了吧?刚才隔壁那店里跟你说的我都听到了,哼哼,什么人哪,他们家偷人外卖你知道吧?都是一条街的,吃了人家外卖被人找上门来了就说是拿错了,这错没错自己不知道吗…… 来来来,老板来我的店里看看。我是不好意思跟你说,整条街除了我家卖的东西之外其他都不正宗。瞧瞧我这商标,正经激光打码的~ 帅哥来啦,看你在对面商铺过来就知道你差点被他们骗了。他们说自己激光打码是真的对吧?来来来,看我店里面的激光打码机,这都是自己弄上去的,净骗人!我们可不敢做这种事情,太缺德了,瞧瞧我这有正经授权的匾,整条街这个品牌就我有这个匾,这是人家品牌商给的唯一授权…… 稍稍回想一下,怎么看怎么像,就一样一样的。 殿里面的大臣们此时哪里还有个衣冠禽兽的气度,有的只是为了利益削尖脑袋给自己占位置的堂皇言论而已。 “嘴里说的都是主义,心里想的都是生意啊~”朱祁钰有感而发,轻轻嘟囔了一句。 都说阳澄湖的螃蟹好吃,可是能吃上真正阳澄湖螃蟹的人与每年的吃蟹大军相比较起来还真没有占多少比。甭管你的蟹是大超市还是专卖店又或者是湖边的农贸市场上买的,多半也就是来阳澄湖里泡过澡的而已。 各种防伪标记都是扯蛋,就像眼前这些冠冕堂皇的鬼话一样没有一句能听进去的。 “皇爷,您说什么…生意?”王诚此时凑过来的脸就有些不识趣了。 “嗯呐,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把这伐倭官军的官职当个生意来给卖了,价高者得。比如说弄个五万人的征倭大军,一个百户卖一百贯,一个千户卖一千贯,现钱交割概不赊欠。你说说,五万人的征倭官军下来朝廷能得多少银钱?” “呃…呵呵呵,皇爷高胆皇爷高明…奴婢不懂朝政,这事还得问大殿里这些大臣们。”听出了朱祁钰话里有气,王诚连忙做了缩头乌龟。 开玩笑,皇爷这会明显有气,可别招惹。 只是这个气到底是冲着黄养正撒的还是眼下这些个大臣们吃相太难看了惹皇爷不满了就得再小心观察一下了。甭管是谁惹了皇爷,做宦官的就一个宗旨,谁惹了皇帝陛下不高兴了就踩谁,往死里踩,就要跳起狠狠踩下去那种。 “肃静!这是金銮大殿,不是菜市口。都是朝中大臣,也不顾及点体面,吵闹成这般哪里还有点大员的样子。”王诚适时转移话题,祸水东引直接拿大殿里吵翻天的大臣们当做引火的薪柴。 “听起来诸卿对于如何对待倭国的意见各不相同,但对于征倭官军的意见都很一致对吧?”看着大殿里迅速安静了下来,朱祁钰懒洋洋地发了话。 “回陛下,文臣大多主张遣二、三官员前往倭国问罪,命倭国自今年始每年朝贡。武臣们嘛…”胡濙看了看左右,做为内阁首辅朝廷里的第一元老,无奈站了出来打圆场道:“武臣们认为应当讨伐东倭,效我朝文皇帝讨交趾例讨伐倭国而后设置郡县由朝廷遣官吏直领。” “嗯~好,挺好的。”朱祁钰含糊不清的回应了句。 好?还挺好?那到底是哪个好? 是文官主张的派个钦差过去问下罪要点银子就好了还是武官主张的派军讨伐才好呢? 时至今日,朝廷里的大臣们也都察觉出了这其中的不对劲。皇帝似乎真的对此次征讨东倭不知情。 从各方了解到的信息综合分析一下就能猜出个大概来。皇帝陛下最初的算盘就是征交趾,一方面让罗通率官军马、步、车兵在北边一点一点向南挤压,另一面由水师进贡交趾南部沿海城镇。 一南一北两路用兵之下交趾小朝廷一定人心惶惶,再联络寮国、暹罗、占城几个与交趾有旧账的小国骚扰与交趾接壤的城镇散布各种消息,让交趾长期处于战争当中。如此一来,大明可以不用付出过多的人命代价就能用钝刀子割肉拿下交趾。 钝刀子割肉,这种方法拿下的交趾只怕也没有什么敢再对大明有任何反叛情绪的死硬派了吧~ “敢问陛下意思是…哪个好?”胡濙有点摸不清这个皇帝的意思,小心询问清楚没有大错。 “嗯~我觉得都挺好。”朱祁钰这话说的就不讲道理了,明明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意见哪里能都好的。 “可是…总有一个更好一些吧!”下面有人不满开始嘀咕了。 “臣等愚钝,还请陛下明示。”胡濙拱手问道。还是要为了下面人好办事情问清楚,哪怕三番五次也只能自己来出这个头了。 “哦,不妨两手并进呀!一面安排文官往倭国申斥,命倭国准备银矿原石进贡,另一方面准备大军,来年讨伐就是了。” 嘶……这个皇帝果然好阴险! 我们好喜欢~ 第258章 征倭论 征倭大军…好吧,征倭的那几千散兵游勇要是敢在大明的北方兴风作浪估计消息到了紫禁城摆在朱祁钰案头时已经是剿灭叛贼的奏报了,即便是在南方也流窜不出省就能被当地驻军给牢牢围困死,然后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大明景泰朝的军制改革不是说说而已的,这几年可都是选了正经的精壮来练兵的。老军弱旅已经成了过去,现在的老军只能是辅兵,年龄还不能超过四十岁。 四十岁的老军,莫说是大明朝了,就算是军力强如汉武帝时军队里也有四十多的老卒不说,盛唐时太宗、玄宗时的军队里也有四、五十的。军人,除了靠体力还有经验,越是打老了仗的兵油子越是经验丰富,甚至将军、赞画加在一起可都不一定赶不赶得上一个老兵油子的。 也可能是因为大明这几年都在征战和备战的原因,在朝廷重视的情况下官军上下的训练水平与正统年间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虽然征倭的是从大明精锐中选编出来的幼军也毕竟是用精良武器堆砌出来的幼军。但在大明官军看来,一支没有足够的火器和重驽、炮车这些重武器加持的幼军也不过就是个样子货而已,与皇帝面前站班的大汉将军有什么差别?仅靠棉甲外套个竹甲也只能在倭国装装样子唬唬人而已。 在大明?呵呵,只要扛过了你们第一批次的火器攻击,后面鹿死谁手还两说。你们幼军是军中选出的精锐不错,可毕竟人少,武器代差也不大,再怎么训练有素也落在人数上处于下风。 正统朝的大明叛乱不断,各地官军像是救火一样东奔西跑先打掉叛贼再抢当地百姓——比贼寇还狠! 景泰朝换了气象,也有官军手脚不干净,一旦被抓到了一概依律问罪决不宽宥。官军想要发财最安全的方式不再是向大明百姓伸手了。以往那种削尖脑袋混个清军、勾军差使的现在派差都没人愿意去,耽误正经事。 官军都是来自于人民,是人民的子弟,那可不就得替人民办事?还是皇帝爷爷说话好听,这么一说大家伙都懂。有这功夫去人民家里混顿酒肉不如直接去剿匪来得痛快。 各卫所附近都有匪盗,只不过以往这都是官府的事情,官军不便也不愿意平白出手。现在朝廷鼓励官军与地方帮扶,军中无令可凭地方官府申请直接出兵救灾抗险,更能出兵助地方衙门剿匪捕盗。干这些活,地方上给的钱粮布帛可不是更痛快? 更有每次出兵、回军时城乡百姓夹道欢迎,那个劲头是装不出来的。富户杀猪宰羊沽酒沿途摆下流水席款待,平常百姓奉上果子、茶水……只有那时才明白了什么是皇帝爷爷说的人民子弟兵~ 这样的官军,士气昂扬,敢打敢战。莫说是几千幼军,便是整个幼军叛了大明,只要敢来咱的管片就保证叫他们有来无回! 也只有在倭人的土地上看着那些幼军士兵身着两层甲,且人人配弓驽、重箭、阔刀利刃晃人眼睛,就能算得上是武装到牙齿的强军了。在大明,也就还算是支队伍吧~ 现如今整个倭国四个岛上精锐全部集中在一起,也许才勉强能够配得上这样的装备,还不包括鸟铳跟抬枪这种先进火器。 几千人的大明官军轻易占领了石见银山的矿场,几千人建立起的防线处处漏风路路空虚,却愣是没让四周集结起来的倭人军队给夺了回去。 被生擒的倭人武士大骂明朝官军的无耻,居然使用了比忍者更阴暗的手段用于战场厮杀。山林里、小道间,各种触发机括防不胜防,实在不知道明人是怎么能想出来这么多卑劣手段的?莫不是有忍者家族早早就投靠了明人?! 自然没有人会告诉倭人幼军官军有学习各种野外生存技巧和猎杀手段,这些手段据说都是由朝廷里那些官袍上绣着各种禽兽的官老爷想出来的。都说贼子不可怕,就怕贼子会读书,果不其然。 那么些阴险手段就是常在林野间打猎为生的猎户人家都想不到,也只有那么些个通读圣贤书的大老爷们才能够有这般见识。特别是通过对人性的把握用来投放陷阱,让依葫芦画瓢布置陷阱的官军都背后发凉。这些读书人真不能得罪啊,那些个故布疑阵的手段白纸黑字写在书本上让人没什么感觉,摆在阵战上就那么的鲜活了。 可鲜活可鲜活了,一条条倭国人的生命就这么被残忍地剥夺了。直接死掉的也还算了,更多的是伤筋断骨哀嚎数日之后,声音由高亢到无力,最后有出气没进气才不甘的咽下那口气。 明人的狡诈是无法想像的,根本就想不到。直到多少人用鲜血和生命探过路后终于在一次无意中发现明人居然用头发丝做成了各种杀人机括绊线才让倭人发出惊叹。 竹片、树枝、枯叶、老藤…目光所及万物都可能是触发陷阱的机括,就算是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了一群猪赶在前面探路之后再向明人掌握的阵地发起进攻也还是会继续被陷阱杀伤。 兽群跑过去的道路也还是会有陷阱,火器陷阱。想要把陷阱排除干净是不可能的,这辈子是不可能的。 倭人至死也不会明白知识上的差距到底有多么要命,比如以拉绳为机括触发条件的地雷,又比使用山西老陈醋作为腐蚀隔绝材料从而触发的地雷,比如利用人类基因上对蛇的恐惧而设置的刺激作出错误反应的陷阱…… 物理、化学、心理学,不知道多少倭人别说了解,甚至连个模糊概念都还不知道的专业知识被幼军用在了对倭的攻防战中。愣是靠着几千人的军队死死扛住了倭人数倍的进攻不说,还有时间从容不迫的冶炼出了一些银锭撤回到了海上与水师船队顺利汇合。 “嗯~从奏报上看,倭人以数万大军围剿幼军而不得,幼军上下战力果然不错。如此看来,大明若是兴王师东征也确实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对吧?”朱祁钰拿着幼军和水师两部主官印鉴、签名的奏报挑着眼看向殿内众人轻声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如果打不羸,大殿里谁敢瞎逼叨叨的喊打喊杀,不怕输了之后被追责吗?就算武将脑门子发热胡诌,文官也没人敢说要去倭国问罪呀! 那是倭国,倭寇的国度啊~那要是没点底气,刚踏上那片土地没准就得给人噶了生片了不可! 直接一刀抹了脖子倒也算了,至少图个死的痛快。就怕那些个变态玩意儿对老男人也感兴趣,一个个排着队要来捅个老菊花什么的可不是要了亲亲老命了嘛~ 第259章 传檄使臣 皇帝前一刻说要文武并进倭国的时候众人还在怀疑皇帝这套路莫不是想学蒯通之策,现在看起来不假了。 韩信伐齐时刘邦也派出了说客高阳酒徒郦食其,应该说韩信大军在外对于郦食其游说成功有相当大的促进作用,要说韩信占一半功甚至多半功也不过分。但是在郦食其游说成功之后蒯通仍然积极建议韩信为了贪功而继续向齐国发起进攻就直接造成了使臣郦食其被盛怒的齐王烹杀的结果。 蒯通的眼光是毒辣的,如果停止不前顺着郦食其谈判的内容处理那一切的功劳就是他郦食其的,至少也得他占个首功。而打呢?呵呵…我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齐国,还有谁要来分一份功劳吗? 破齐国的功是挣到了,郦食其也被齐王给活烹了,事主韩信跟刘邦的恨也就这么结下来了。 可怜刘邦,一辈子不靠谱,无论是对父母还是对妻子又或者是对部将,几乎是忠孝礼义廉耻一项不占…不,都不是一项不占,根本就是连边都不沾。 临了临了,好不容易在统一战争中眼看可以和平谈判解决齐国问题,居然又被韩信给搅黄了,这个气啊~这个名声可谓真真的臭了大街再也捡不起来了。 有了这么一茬破事情,刘邦哪里还在乎之后背信弃义先称帝再杀王这等旁枝末节的事情了。 于是前一刻还各自较劲想要在征讨倭国时占上一席的众人们立刻像是中了邪一般全都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毕竟没有谁想成为郦食其那样子被人活活烹杀。 早知如此,还不如做个酒徒浑浑噩噩就这么一辈子也比用这种方式留名于世要好千万倍。 世间流传的说法是不能流芳百世那便一臭万年,可是像郦食其那样因为被自己的队友争功而在后面插上一刀弄丢了性命,因此而被世人当做笑柄流传就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了。 “启禀陛下,臣等原本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或许该给倭国一个机会让他们反省一下之前的所作所为。经陛下这么一点拨臣等顿时深觉惭愧,臣等还是想差了些…” “臣附议。听陛下这一席话臣等这才知道自己之前实乃大谬。臣愿为东征倭寇之官军牵马扶蹬,愿我朝天兵马到功成,旗开得胜~” “臣附议。臣愿随军前往,向倭人宣扬我大明天朝之仁义,必要使那倭人知我大明之仁德,不再为害。” “启禀陛下,臣以为倭寇屡次侵扰我大明方有此劫,我大明兴王师以讨不臣,当以檄文告天下为之师出有名…” “臣附议。臣这就写下檄文,然后朝廷传檄天下使众藩属知我大明待藩属虽有菩萨仁德也有雷霆手段。” “说什么菩萨仁德,菩萨不过是泥塑火烧的而已,哪有吾皇是真仁德。自吾皇登基以来,朝廷内外众志成城内外一心,天下万民无不感念今上对百姓尤如子侄。善待仇寇鱼肉百姓之事再无所闻,此乃大仁义也。臣不才,愿为陛下拟檄文讨倭。” “这讨倭檄文当然应该我礼部来拟才是。” “差矣差矣,讨贼檄文兵部来拟正合了本部当管。” “岂有此理,历代以来檄文并无定制草拟之人,翰林院就曾拟过檄文。当今兵部尚书,塞北总督于少保在翰林院时就拟过……” “是极是极,讨倭檄文而已,但凡读书人都可为朝廷草拟。不如就由我都察院安排下去便是了,诸位同僚又何必纠结呢!” “檄文而已,诸卿用不着这么争来争去的。不如就由各部、各衙门都拟一拟,各自报上两个最好的交由内阁再议好了。”看着大殿里文武百官为了能够抢夺这个扬名的机会,朱祁钰一脸不耐烦。 “臣等遵旨。” 看着大殿里众人没了异议,朱祁钰继续说道:“一事不烦二主,谁拟的檄文就由谁去倭国申斥倭国国主好了。” 啥?!写了檄文还要送去哈…… 传檄使臣可不是这么好做的,就在刚才大家还在为郦食其婉惜呢,这会就要安排做第二个郦食其了吗?不行不行,我上有一百老母,下有一岁幼子,我可不能死。 方才孟浪了,这个檄文还是该翰林院的状元郎们来拟才更合适。 客气客气,翰林院都是些书呆子,哪里比得上都察院监察天下,什么风浪没见过?还是都察院合适。 其实下官以为这事还是六部更为合适,要说六部里最合适的还是礼部,对吧? 对,对对对,可对了。这可不就是倭贼不守礼才闹出来的妖蛾子吗?我大明待其为藩属,可这倭贼居然敢视我大明宗主国为劫掠对象,实在是不知礼法。 话也不是这么说,就是吧,这朝廷对外的事情一向归礼部管。所以嘛…… 对对对,该礼部当管,本就是礼部的事情嘛!你说说,咱们刚才争什么争,礼部平日里可不就管着我们遵守礼法吗?这事就该礼部当管。 嘶……其实我礼部如今两位尚书都是挂名的,胡阁老顶着礼部尚书衔一年半载也不来衙门里办一次公,杨尚书更是办着陕甘宁总督的差使。所以我们礼部拟了这个檄文部里面也不好有个区楚,不如还是兵部来好了…… 前一刻争得有多么厉害,这会各自推脱的就有多么坚决。 “行了,就这么定了吧!”朱祁钰发了话:“各部、各衙门各自由本衙内挑出两篇来,交由内阁商议后确定。这要是推选不出来或者推选出来的太差了,那可得让锦衣卫好好查查衙门里那些人尸位素餐都是走了谁的后门混进来的。” 呃…皇帝陛下说了这话就不好办了。不写,写的不好,那是没能力没本事,不该留在位置了。这写得好了,可是要被安排出国办公差的哟…… 这么看来,也就只有写了,得要把花样文章写成个什么样子才能既不用被选上,又不会被批是无能之辈占着茅坑不拉翔呢?好纠结,好烦躁啊~ 第260章 专利技术的重要性 对于传檄天下这种事情朱祁钰其实并不在意,只是眼看着大殿里一众文武大臣拙劣地表演有些难受。就像是后世那些靠着金主爸爸上位的俊男美女,除了凹凸有致的身材、俊俏的脸庞之外整个表演一无是处。 身形婀娜多姿,体态风情万种的,就该自己安排好好操~劳一番,干嘛要拿出来现人?不显摆还不知道,一显摆全露了馅。不靠p图修音的本色出演根本没法拿出来见人。 这种就放在自己房里咏鹅不好吗?车里震一震,船上晃一晃,哪怕就算是到野地里唱咏鹅也可以啊——虽然涉嫌违法但至少不会让社会大众都看到那么让人掉鸡皮的做派。 再看向大殿里这些人,这要是放在后世怕得一辈子向着副科的方向努力了。表情生硬,略显浮夸,真是一点都不懂演戏的。 掂起一个银锭,朱祁钰轻声说道:“好粗糙啊~” “可不是吗,皇爷还真是慧眼如炬。这都是幼军上下一边抗击倭寇一边寻着空隙炼制的,手头也没个称手的家伙,也就只能先炼成这般模样给带回来了。天可怜见幼军上下对皇爷、对朝廷的一番忠心……还是水师的辛劳……”不顾禁制想要凑趣过来叭叭两句为幼军说话的王诚被朱祁钰斜了斜眼给缩了回去,皇爷那眼神中包含的意思太过深奥,怎么看都不像是认同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 一个个被炼成圆柱体,长得像法玛一般的银锭子整整一抬被放在大殿正中央,被捧上来呈在御案上供朱祁钰御览的一案银锭码得整整齐齐像是站操的军士一般。 “回陛下,这些银锭确实是纯银,工部已经一一核验过了。”石璞这时候站了出来为幼军奉上的银锭做背书。 做工粗糙但是改不了是纯银的本质,杂质已经被去除了个干净,以当下的工世四个九是有些难度,但也绝对不会是九二五这种货色的。 “若是我大明工部前往监造,一年可炼银几何?”大明需要白银,至少在朱祁钰看来大明现在需要大量的白银。 国人对于财富的积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热爱,也可能是从小受到的文化熏陶。大财阀大地主要的是广厦千间、妻妾成群,更有千亩良田万贯家财。 小家小户的只求着能够攒下点钱来置办下三、五亩薄田,七、八间瓦房再娶一房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传宗接代便此生足矣。 出发点不同,期望值也不同,但都是想让自己和家人生活的更安稳一点,日子再好一点。 实际上无论财阀大佬还是升斗小民,在国家的绝对权力面前都只是韭菜一样的存在。无非是大财阀这片韭菜长得太好的,根系发达把叶子都长到自己手够不着的地方去了再也薅不到了。而小民就只有被朝廷割一茬再长一茬再被割的痛苦而已。 最终老百姓积累的财富都不过是国家随时伸手可得的,无非是想要的时候要不要脸而已。王莽当年搞土地国有化手段还不够激烈,留下了太多的隐患最终导致新朝成了短命王朝,而后世的某位太祖爷明显吸取了教训利用老百姓的欲望充分调动情绪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斗争把土豪、财阀都给扒光薅净,即便在很长一段时间吃不饱穿不暖整片整片饿死人的年代也没有再闹出过大的动乱。 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啊?这是无…咳咳咳,这是无畏无惧的爱国主义精神和情怀,这是为了缔造新时代国家默默奉献的一代人啊~ “回陛下,倭人冶炼手段差强人意,便是有了这般好的银山也炼不出好的银子来。若是我大明工部主理,即便是按倭人现有配属也能够增加三、四成的产量。”石璞倒是对于冶炼银矿的能力信心满满。 “哦?这却是为何?”朱祁钰下意识问道。 “回陛下,我华夏冶铜炼银日久,早已经形成一套完整的艺。而倭国历来使用我华夏钱币易市,虽有银、铜矿业提炼也不得其法,故而小臣大胆狂言若由我工部接手银场,便是不添人手也能增产三、四成。”能不能在原有矿石使用量的基础上增加三、四成银产量不说,牛皮先吹出去,如果真完不成一定是有其他什么客观原因造成的。难道还能为了这事情把我一个尚书给杀了不成?找个合适的人背锅就行了。 “嗯……提高三、四成呐~”朱祁钰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景泰朝以来先是利用观念差和强权手段,朱祁钰通过向宗室、商贾兜售债券再用抢来的…缴获来的牲畜抵账的方式进行了兑付,完成了第一波战争红利的转换。 再靠着查补税款、抓贪腐的手段获得的财富勉强维持着后续国家债券的兑付,现在国债的兑付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一旦出现国债不能及时兑付的情况,无疑将会成为大明朝再一次的货币信誉危机。 原本还打算忽悠商贾在塞外买地,再通过对交趾的征战从中转移矛盾、刺激商业流通的朱祁钰却被水师这意外的征倭之举重新动起了歪心思。 用倭国银矿做为新的“抵押物”为国债担保又何偿不是一个好办法呢!所以这事可以搞,而且可以大搞特搞~ “既然是我大明的特有技艺要好生保管,切不可交由鉴真和尚那种败类又把我朝技艺给偷偷传给了旁人。之前朕就讲过,这种人要是抓到了,但有一个诛其一门。要是一家犯禁非得诛其十族不可~”对于中华传统工艺流失造成的损害朱祁钰心中常怀愤恨。 后世中曾经为了发展经济,在某个时代里搞招商引资成了官员、企业的盲目奋斗目标。曾经天下无双的宣纸制作工艺就被倭人以投资为名带着拍摄器材全流程拍了个干净,蠢到死的是企业负责人为了显摆自己工厂的技艺全程招待不说还奉上了顶级宣纸供倭人带了回去。 之后…当然就没有什么之后了。倭人的投资款并没有到,反而不久后倭国的那个企业向世界宣布自己攻克了千年以来倭国无自制宣纸的难关,而且其所制的宣纸仅次于中国的一家传统造纸大厂排世界第二,至于其他的华夏造纸厂所制宣纸都顶不上倭国所制了…… 第261章 日本国民不是倭寇 银矿石中常伴有其金属,将银矿石砸碎碾成粉末后过了筛子挑选“矿肉”,另一边浸泡糯米隔水蒸熟后将糯米与矿粉混在一起捏成球状自然风干。 半个月后再用风箱升温稻草助燃烧制糯米矿球,一天后将烧成渣渣状的礁石团放进高温溶过铅中,使银铜混在一起溶解。待烧制成型后混入空气,铜会自然下沉,上面的自然就是银块、银锭了。 明矾煮水融化后再将银块、银锭放进水里,加入明矾的滚水能够为银块去除杂质,之后的银块再次进行溶化倒入模具中定型这才有了朱祁钰手中的银锭形状。 这么一套 “灰吹法”,又是原材料又是工具的,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就能弄得出来的。但朱祁钰并没有点破,只是仍然对银锭的形状和粗糙程度表示不满。 “回皇爷,按照幼军都督同知王良等人的奏报,送来给皇爷和朝廷大臣们过目的银矿原石只是几块而已,还有更多的银矿石会在近日由工部安排熔炼成银后再由专人送来京师的。”王诚在一旁轻轻提醒着朱祁钰前几日就已经到了奏报内容。 朱祁钰不置可否,随手将银锭一丢落在御案上,砸倒了摆放整齐的其他银锭滚落到了地上砸在了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朝廷这几日便选好檄文,使人送往倭国命其自省,日后每年送来万担银矿原石。做为赎罪也好,当做进贡也罢,便是这般定制了。”朱祁钰挪了挪屁股往后靠了靠,想让自己坐更舒服一点。 “我大明是礼仪之邦,文明之邦,更是万国宗主。倭国人要是开始懂礼仪了,咱大明也不能失了人望,便每年赐羊千只、茶、盐各百担,丝百匹……嗯,就这样吧!”朱祁钰大手一挥,非常大方的做出了回礼内容的决定。 嘶……殿里众人一阵揪心。 万担银矿原石换千来只羊那是小事,哪怕再配上茶叶、盐巴和丝绸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但此时大家更担心的是皇帝陛下这态度莫不是又不打倭国了? 那可是一年产出十几万两白银的银山啊,这要是在大明的土地上…呸,呸呸呸,这可不就是大明的倭岛吗?!那就是大明的国土。 “启禀陛下,倭国一向不服王化,历年来常有贼寇入侵我朝东南沿海劫掠,杀死杀伤官民无数。臣以为陛下此举乃是以德报怨,然圣人曾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因此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臣请陛下收回成命,宜令水师整顿船只,并谕兵部调遣军马来年兴师讨伐方合圣人之意。”眼看着到嘴的红烧肉被人换成了蒸茄子,这可忍不了。 “臣附议!”能不能为自己或自己的派系争到一席之地暂且不说,这征倭大计可不能就这么给废了。有人牵了头,立马有人站出来声援,意思明显,态度坚决,就是要朝廷商议出兵占领石见银山…咳呀个呸的,是请朝廷出兵讨伐倭国。 “倭国仍是太祖时亲定的不征之国……”朱祁钰假意很为难的样子,就是瞎子此时也能从朱祁钰的声音里听到其中调侃的意味有多重。 “启禀陛下,倭国虽然是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国。但是倭国一贯不遵礼法,名义上尊我大明为宗主,实则视我大明为鱼肉尔。今我景泰朝兴仁义之师讨其不臣,驱虎狼之士以证其罪,虽名违祖制,实者为长久维护祖制而不得已而为之。相信太祖于九天上见到今上如此,也定然是欣慰的。”找个理由, 这还难得倒一群两榜进士吗~ “嗯…我倒觉得不然。诸位先别急,听吾一言。太祖定的不征之国是我大明臣属日本,与这历来搅扰我境官民的倭寇何干?”说到找理由,不如编故事来得直接点。 “对呀~高见!”大明国封的臣属国是叫日本,那谁代表日本朝廷谁才是属国日本。三天两头跑来我们大明闹事的那肯定不能是属国日本的臣民了,日本是我大明属国,日本国的子民怎么能跑到宗主国来又杀人又放火的呢? 咱们只要把倭寇不是属国日本的国民给定了性剩下的就好办了不是,大明追剿倭寇当然是一路追击到倭寇老巢去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反倒是你们日本作为我大明的属国是不是应该先交代一下这些倭寇是怎么回事吗? 至于石见银山不属于倭寇而是日本国所属,呵呵,谁主张谁举证,你证明呀~ 证明归你证明,认定则是我大明的权力了。 不服? 呵呵, 当然可以不服,可以申请来我大明京师找皇帝御裁嘛~咱大明是礼仪之邦,一定会给你做出申诉的救济途径的。至于拦你、截你这种事情我们是不会干的。秦香莲上访才要拦截,咱们是大明官军不干这种事情。 至于你们有没有能力到达京师那就要看天意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测风云把你们的使者吹到海里喂鱼去呢,呵呵呵呵…… “皇爷,您先前不是还说让大臣们选出使者前去申斥倭国国主,同时派出大军进逼吗?”王诚小声在一旁提醒道:“皇爷您之前说过,让奴婢们提醒您切不可朝令夕改。” 这可不是朝令夕改了,前一刻说的话还没出殿门就变了,这也太快了吧!别的事情王诚或许要看下朱祁钰的心情才考虑能不能多嘴,甚至包括关乎自己前途的事情。但是前途是未来的事情,要有眼下才有将来不是? 如果多嘴被噶了,连今天都没了哪来的明天呀?可这事不同,这是皇爷的威信问题,可马虎不得,这要第一时间提醒才对。 “嗯,先找个倭人把消息给送回去,朝廷正式的使者等来年随大军一起出发去倭国。咱是要派使臣去问罪,不是借刀杀人的。”朱祁钰轻声回复。 虽然朱祁钰说话的声音轻,但大殿里回音效果好也都差不多听到了皇帝陛下的意思。原来不用冒生命危险送信的,那咱们之前的顾虑是不是有点多了?这个送信的差使是不是还得抢一抢呐~ 第262章 睁着眼睛说瞎话 日本国民不是倭寇这种睁着眼睛说出来的瞎话就在大明景泰朝大殿里这么顺理成章的说了出来,而且还被众人非常有默契的一致通过了。这其中意味着的结果太让人有冲动了,莫说是要一口咬定倭寇是来自石见银山的贼寇,如果有需要还能把大明数千官军在石见银山打了几个月的防守战说成是倭寇围困了大明官军呢! 我官军虽然勇敢,但架不住倭寇人多呀!对,他们不仅人多还很无耻,我大明威武、仁义之官军本不愿伤人,奈何倭寇咄咄逼人这才无奈做出奋起反击的举动…… 在朱祁钰看来,如果非要说这种说法很扯蛋那也至少比我在你的院子里丢了条狗,我得到你家里面去找找这种理由更实在不过了。 “皇爷圣明,这招敲山震虎用得好啊~”王诚的马屁是随腿就这么拍上了。 “敲山震虎?”朱祁钰偏了偏头看向王诚。 “是呀,敲山震虎呀!先让倭国知道我大明要率大军征讨,让倭国老老实实将矿石给送来,我大明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坐等矿石免去了官军来回运送之苦。这可不就是皇爷的敲山震虎之法吗?”王诚继续吹捧道:“皇爷这一招可谓妙不可言……” “倭国有大船可以运送矿石吗?”朱祁钰接过话头问道。 大…船?! 倭国当然没有可以运送十万担矿石的大船了,最初来大明东南海域骚扰的倭人也不过是靠木头拼接的小船顺风飘过来的,要是有造大船的技术哪里还用得着靠风力飘个小舢板过来劫掠一番又顺着季风飘回去的,早就大船载着成千上万的倭寇一路打过来抢地盘了。 “那皇爷此意是……?”不知道朱祁钰是什么意思,不敢再叨叨的王诚一脸尬笑,实在接不下话头了。这皇爷怎么是这么号人物,这不是话题终结者吗? “你觉得十万担银矿原石换千只羊加上百担盐、茶合算吗?”朱祁钰继续问道。 “合算,太合算了。奴婢虽然不懂,但是估摸着十万担银矿原石怎么着也能炼上万两白银吧!那可就是万贯钱呐~如今我大明拥有塞北大片草原,一只羊值不了多少钱,粗盐、粗茶也值不了多少,怎么算都是合算的。”这笔账王诚算得过来。 就算用上最好的精盐配上最匀称的细丝和清茶,万两白银也是有的赚的。何况倭寇哪里配得上喝上等的好茶,随便拿点样子货对付对付就好了,再将国内的商贾挑剩下来没人要的丝布拿去凑数,万贯白银到手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哦,合算。那是对我大明合算还是对倭人合算呢?”朱祁钰又问。 “皇爷取笑奴婢,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对大明合算了……皇爷的意思是倭人肯定不会同意按这个数目朝贡换取赏赐?”王诚大概有点理解朱祁钰的意思了。 “同意不同意都无所谓,这不正应了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我大明凭什么拿着民脂民膏跟倭寇易市求取平安,能让官军用刀剑拿回来的东西也需要用人民的血汗去换吗?那还要官军、要朝廷干嘛?”朱祁钰坐在龙椅上跟王诚侃大山一样评论对倭政策,拿大殿里的文武百官当成了透明的。 这可是一场难得的大朝会,本来是要庆贺大明朝有史以来第一次对倭寇的战事取得了突破性的胜利,更在于多少人想借着这次机会为太子党造势,为皇帝陛下即将登基八年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弄个庆典活动以示纪念…… 听到朱祁钰这么旁若无人的拿倭国说事,几家欢喜几家愁。 胡濙为首的一众内阁老臣面色多少有些忧虑,这几年阁臣的作用在逐渐降低,差不多在往太祖洪武爷初设内阁大学士时的权限上靠了。再过几年相信整个内阁就会成为一群退二线的老人带着一些准备入下去历练几年的新人一起做为皇帝的秘书处一样的格局。 为了稳当,一众老人这几年的存在感也越来越低,可是也不愿意看到大明四下征战的一天。 前几年南征北战是因为形势所逼,正统朝留下来的一屁股黄白之物愣是靠今上带领着满朝文武以最正确的途径给走了出来。这才过几天安生日子朝廷就打起了光复交趾的主意,还串通了罗通做了个局让朝廷没有反对的理由。 而这一边那些想向太子靠拢的文武大臣们也真不拿大明天下安危当一回事,这就发起了对倭人的战争。第一局羸是羸了,可毕竟隔着一片茫茫大海,之后要是发大军攻打谁也没办法保证不会走上蒙元一样的道路。 蒙元当时征倭也是前途一切光明,道路唯有深渊呐~ “皇爷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征倭?那朝廷说要遣使就是个幌子了……”王诚不愧为太监中的精品,立刻再次开启了狂赞模式:“皇爷好一招瞒天过海,一边让倭人以为可以交出矿石便息事宁人了,一面安排大军待倭人不备一举攻下。如此一来我大明官军来年必然能够事半功倍,一举平定倭寇巢穴……” “我什么时候说来年攻伐倭寇巢穴了?”朱祁钰出声发问打断了王诚的表演,让王诚一度陷入找不出话来说的局面。 好尴尬呀,不过是想拍下皇帝的马屁怎么就这么难呢?也不知道当年王振那厮是怎么做到的,可惜了王振就这么死了,那一手拍马绝学咱也没能有机会好好讨教一下。 “启禀陛下,陛下此意臣等愚钝竟然一时未能理解,还望陛下明示。这一方面让倭人将朝廷意思带回去,一面又安排官员往倭国传敕书,干嘛还要准备官军呢?”看不惯朱祁钰这样打哑谜似的摆迷魂阵,忍不住的王直站了出来。 “喔,王卿啊~”像是才看到王直等人在大殿里似的,朱祁钰慢条思理的坐正了身子才回答道:“官军备战原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就没什么可说的。至于征倭嘛~” 征倭当然是要征的,不然朱祁钰怎么继续打金融仗、货币仗呢!正好挖了倭地上的银、铜铸造钱币用来对外输出。更何况倭地所在位置据有极高的地理优势,不然自诩民主、自由的合众国也不会一直笼络了。 “倭国还不够乱,朕想借着这一次机会给他们再加把火……” 第263章 火上烧油还是无中生有 倭国还不够乱,还要加把火添点柴。这就是今上对于倭国的态度,搅乱倭国! 大殿里众人你望着我,我瞅瞅你,似乎有些懂了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皇帝陛下这意思是要干嘛了,这是兵法三十六计中的火上浇油没有错了,可是倭国现在有火吗? 没听说过呀! “启禀陛下,敢问这火从何而来?”商辂被一道道目光扫过有些心虚,无可奈何成了这个来问路的侦察兵。 “火从何来?”朱祁钰一愣,再看大殿里众人那一脸求知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华夏千年以来对于外面的事情真 太不上心不关注了,居然对于近在咫尺的倭国情况完全不了解。 “诸卿可还记得倭国来使都代表何人?”想到了这里,朱祁钰决定给大明朝廷这群尸位素餐的官员们好好做下知识普及。 “日本天皇呀!”嘶……不对,不对不对。有人下意识说了出来立刻迎来了身边众人怒目相视。 “回陛下,臣等无能,让那撮尔小国也妄称天皇。”反正已经被推了出来,干脆把这些话头都给包圆了。商辂此时也破罐子破摔,直接接过话头道:“倭人来使自诩代表日本天皇,这是我大明从来都不承认的。” “启禀陛下,倭人不过弹丸小国,其国主也敢妄称天皇对我大明不臣,理应讨伐!”对于伐倭,武臣表现特别积极,一看话头有转变立刻想找机会给掰回来。宁阳侯陈懋在南下平叛时一直没有什么正经战功,在景泰朝一直属于被边缘化的人物,得知了大明官军在倭国仅以数千幼军就将日本国…倭寇武士打得满地找爹时就动了心思想要抢个名额上倭国大干一场。 这么些年来对今上的脾气哪里还有不清楚的,今上就是要培养忠于自己的新势力,从文官到武将再到勋戚。咱们正统朝那一套阿谀拍马的套路在景泰朝是不行了,但是真要拿刀扛枪去打硬仗大家心里又没有谱。 当年北征时自己没赶上,正统爷因此北狩了自己还在庆幸命好,结果到了景泰朝北征直接成了北上接收土地、人口,一场正经仗没打就被锦衣卫给白白占了便宜。 倭寇凶残大家伙都知道,可没想到那些凶残的倭寇碰到了成军不久的幼军就被打成了渣渣。从天津卫传来的消息,这一切都是靠着兵部新研发的器械占的功劳。 原来倭寇并不是那么难对付,那可得抓紧时间抢下这个征倭的名额才是。正好刚才话头转了,要是现在能转回来…… “嗯,不急。”朱祁钰不咸不淡几个字把陈懋的心一下子给浇了个透心凉。 “自我朝立国以来一直有自称日本国的使臣来访,其中除了有代表倭国天皇来的,还有代表他们的幕府将军来的,甚至还有有代表大名、藩主来的。”朱祁钰脸上泛出了一惯玩味的笑容:“诸卿想到了什么吗?” 嘶~~倭国的天皇也是个傀儡~ 猜到倭国国主是傀儡的不在少数,不过一直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交集也就忘记了。皇帝陛下这么一提大家又都想了起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想那瓦剌占据蒙古草原时也是这般光景,名义上的大汗脱脱不花会遣使来朝贡,太师也先有时候与脱脱不花汗一起遣使,有时候会单独遣使。甚至那个知院阿剌还有单独遣使来朝贡的时候呢~”想起知院阿剌朱祁钰不免觉得好笑。 正统十四年时朱祁镇御驾亲征的五十万大军损失殆尽,自己也成了也先的座上宾客,陪着也先大队人马南下叩关要来个开门揖盗。也先在紫荆关外被打得损兵折将不说,知院阿剌带着的两、三万本部精锐在居庸关外也被罗通一通暴揍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而正是这个阿剌主动遣使来大明朝贡才为大明迎回太上皇帝朱祁镇创造了先决条件,要不然朱祁镇也只有死在草原上这一条路了。 “是,是是。陛下说的是呀,没想到那弹丸小国也有曹操样的人物。只是没成想倭国的这个曹操传了这么多代都没有谋夺那天皇…呸呸,那倭国国主之位呀~”这个拍马屁的功夫不到位。 “皇帝陛下这么一说还真是,我等愚钝竟然没有想到。幸得天赐我大明景泰皇帝,方能有了我大明中兴之象。大明一扫六合万国来朝之期不远矣~”立马有人接过话头,拍马的功夫明显更胜一筹。 “咦~这话说的,要什么万国来朝,要什么万国来朝?我大明景泰朝将一开万世之基,恢复汉唐故土。呸!我大明将继大元之后接收前元故土!”论阿谀奉承,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大殿里众人又开始了浮夸的表演,看的朱祁钰头疼。 “行了,这事就议到这吧!”朱祁钰打断了众人在大殿里作秀的机会:“让锦衣卫刘聚牵个头…还有刘永诚,正好他们两父子就把这事情给办了。国家安全局不能总是后人一步遇到藩属反叛了才想起来安排布局,应该先人一步,走在别人前面才是。” 此时的朱祁钰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会给大明朝甚至世界布局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只是按照自己对于后世的理解随嘴提了一句国家安全局应该有的职能。 “是,皇爷说的是。奴婢一会回去就行文给卢指挥使和刘同知。”王诚在一旁躬身领命道。 “还有尚德,尚德兄为人谦虚老实,要是不明文发给他,他断然是不敢行事的。可皇室安全局更是重中之重,更加要防范于未然,你说是不是呀?”朱祁钰提醒王诚要给朱骥行文 ,确保皇家安全局在情报工作中走在各部门前面。 “是,是是。皇爷教训的是,是奴婢思虑不周,差点酿成大错。”王诚连忙认错,态度极其诚恳~ “告诉刘永诚他们父子,朕不管他们怎么做,一定要把倭国搅个天翻地覆,让他们先乱起来。为了国主之位也好,为了银山也罢,只要他们先乱了,我们大明再出手就易如反掌了。”说罢,朱祁钰还煞有介事的伸出手来虚抓了一把,像是把倭国就这么一把抓在了手中一样。 第264章 打倭寇分银子 刘永诚被朱祁钰找了个由头发配出京城后就一直没有返回的机会,甚至一度让人认为就会老死在外面了。突然这对父子被重新提及,而且直接被委以重任不禁让人眼前一亮——莫不是皇帝陛下一早布下的暗子? 就如同皇帝陛下刚登基那会一样,所有人都以为陛下当时遣散宫人目的就是削减开支,这么多年后才发现今上这是下了一步好棋啊! 当年遣散出宫的内侍及御膳房、太医院多少人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成了皇帝陛下散布到天下的耳目爪牙了,让人实在捉摸不透。 同样是遣散,正统初年那次由辅政大臣主推的遣散潮人数之大涉及之广让老人们还记忆犹新。那次的遣散可是皇宫内外嚎声一片,与景泰初年那次遣散人人欢颜相比根本就不像是在做同一件事情。 “礼部、户部、兵部辅助,以锦衣卫为主,辽东、山东各卫所要积极配合,一定要把这场戏给做漂亮了。”说完,朱祁钰扭头在御案上寻找自己那已经药味十足的枸杞菟丝子茶来。 王诚很有眼力见的招手将一旁内侍一直备着的茶水送上,恭恭敬敬奉呈给朱祁钰抬手就能够得到的位置上。 端起茶水喝过后朱祁钰顺手又将杯子放了回去,张嘴继续吩咐道:“具体怎么做朕也不多说了,举个例子,打个比方……” 稍一顿后继续说道:“打个比方,可以做几场戏…对倭人。比如说可以用不同版本的敕书让属于不同派系的倭人给带回去…目的就是搅乱倭国,让他们内乱。” 嘶~~这个皇帝真真不当人子。哪里有皇帝让臣子们伪造敕书给藩国的道理,这像是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吗?这简直是拿皇权当成儿戏啊~ 不同版本的敕书版本让属于不同派系的倭人带回去就可以让倭人之间相互猜忌,这种手段是千百年前老祖宗们就用过的阴险手段,只是没想到皇帝陛下用得如此得心应手。 “皇爷,这么个意思可是要做几个不同的敕书…伪造敕书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呀!”看着大殿内文武百官投来不善的目光,王诚心里一虚连忙凑上前去多嘴问了一句。 反正说是让锦衣卫来负责操办这事,锦衣卫有奏报一直也是司礼监负责阅读并拟定官文发放给锦衣卫四大局。做为司礼监的大太监,王诚插上这么一句话也说得过去。 “伪造敕书?谁让他们伪造了?”朱祁钰做出一脸茫然的样子看向王诚。 “啊?!不伪造…皇爷,不伪造哪里来的敕书呀?”王诚一边看向朱祁钰,一边看看大殿里同样已经被朱祁钰快逼疯的文武百官,此时心中骂极了这个班次。 怎么这么倒霉就排了今日的班,这倒霉催的~ “咦~可以是中旨呀!”朱祁钰对于敕书的由来满不在乎道:“还有可能是草拟的敕书,又或者是内阁商议时讨论的记录对吧?这些记录要是流落了出去不能算是伪造了公文吧?” 不算,当然不能算是伪造公文了。但这是泄露国家机密好吧?这不也是要开刀问斩的大罪吗? “皇爷,那要不还是用不同时期的中旨这个由头吧,至少这事情办了下面的崽子们不会那么多顾忌不是~”听了朱祁钰给出来的办法王诚一阵尿急,像要喷出来的那种,于是还是主动提出了一个对经手人都安全的办法。 皇帝的中旨被传到下面去了,下面人审核不严执行了……多大点事啊~有种你内阁还是六部直接调兵把锦衣卫给围喽,再胆大点直接把司礼监给灭啦! 哼哼,谅你们也不敢,想造反吗? “具体怎么办你们自己下面去商量,这种事情还用得着我来手把手教吗?”朱祁钰大手一挥表现有些不耐烦了,好久没有开过这么久的会了,有些头晕。 “我这也就是抛砖引玉,可不是让你们下面就照猫画虎、依葫芦画瓢的意思哈~”朱祁钰一说完,大殿里立刻惊起一众大臣起身行礼。 说笑话呢,大明皇帝陛下说自己是猫、是葫芦,谁敢是那个虎还是那个瓢? 想要松快松快可以到青楼里去嫖上一嫖,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你敢在皇帝陛下将自己比作葫芦时自诩是那个瓢,那你离剽也不远了。 “这是做什么,都坐下坐下。”朱祁钰连忙伸手上下摆动,招呼众人坐下:“我的为人众卿是知道的,我从来不愿意过多干涉下面人办差,哪有差使办的过程完全符合自己所思所想的。只要大方向是对的,目的是对的,不违律犯禁,哪怕结果不那么好我也是不会怪罪诸位的。” 朱祁钰这话不假 ,大殿里一众大臣私下里交换眼神都频频点头。皇帝陛下这人说话做事虽然不怎么靠谱,但从来不会是个完全依结果论的人。 下面人办差的过程中有什么突发事件临机做了决断,只要目的是好的,当时的处置方式是不可预见后续发展时做出的符合大局利益的,就算结果不好也不会有事情。 反之,如果办差的结果很好,就算完全符合陛下目的甚至超出了皇帝陛下的预期结果,但是办差手段违律犯禁又或者有其他不好的事情一旦被捅了出来一样难以免责。 皇帝陛下不护短,不会因为你替皇帝陛下,替朝廷办差就可以违律犯禁,这是景泰朝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让刘聚他们放心去干,要举一反三,要大胆迈开步子往前冲。对于倭人,朕只要结果。” 嗯…有了皇帝陛下这句话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皇帝陛下只要结果,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大明朝东倭省石见府的银山被有序开采,工部的监督与管理要到位,确保朝廷的用度能够得到足够的银、铜支持。 现在的人对于贵金属的实际用途还只是日常器物和钱币制造上,虽然没有更深层度的认知但这也正好省去了朱祁钰的过多口舌。 天顺年间朱祁镇重开银矿并扩大到了全国,自此开创了大明朝金花银的制度,由此可见大明朝的臣子对于皇帝要弄点钱财给自己花并不排斥。 何况朱祁钰一句话绝断了朝廷里最后一点排斥的想法——着工部、户部接管,锦衣卫、都察院、大理寺派员监督! 一句话,好处最后都落在朝廷里,大家都有机会得利,为什么不干? 第265章 扫不如挑 听了朱祁钰的话,大殿里所有人顿时都红了眼珠子,恨不能朝廷能立刻发兵攻打倭寇才好,连幼军、水师管军回朝述职这事都可以省了,直接用来做向导就好了。 回京述职,述什么职?耽误大家…耽误朝廷赚银子了。 整个景泰朝懂经济的没几个人,前工部尚书周忱算是其中的侥侥者了,可惜人老珠黄…咳咳咳,那个人老病多,一个没注意就撒手人寰了。当下的大臣中也只有刑部尚书金濂还有点模糊的意识,勉强可以用一用。 要说这大明朝,内需是真不行。除了达官显贵谁家不是秉承千百年来老祖宗传下来的俭朴持家传千代的宗旨过日子?好不容易攒了点钱那是要置宅买地的,可不敢就随便花了,那哪里过日子的人家。 传统小农经济是自产自销,庄户人家一辈子最大的开销可能也就是生死嫁娶了,就算要寻医问药看个病,那也得把病养成了,养大了,养到熬不住了才舍得进城瞧个病。那会的病也基本上看不好了,正好得个心安,反正瞧不好的病还糟尽那个钱干嘛,回去熬两天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没有老百姓的消费,工、商业就没有太大的刺激力度,大明朝的经济就起不来。仅靠着勋贵家里斗富一样浪费东西也不足以让整个大明朝的消费等级上个台阶,那怎么办? 内需不够外销凑,没有外销呢?呵呵,后世的日不落岛国给了朱祁钰一个很好的思路——抢! 盎格鲁.撒克逊人是一个充满野性极具侵略性的民族,他们的势力范围曾经一度超过了建立大蒙古帝国的铁木真太多太多。 日不落这个说法可不是胡诌来的,盎格鲁人和撒克逊人联合成一家之后先是从前普鲁士土地上的一角开始向外扩张。先是打败了凯尔特人,并将占领的土地命名为盎格兰,即英格兰的名称的由来,意指盎格鲁人的土地。 之后经过数百年的扩张,爱尔兰、非洲、亚洲、美洲……来自北欧的强盗几乎占领了整个世界。直到二战之后,被英国殖民的各个国家才得以纷纷独立恢复自治,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些国家自认为英联邦成员 ,奉英王为宗主…… 抢土地用做殖民不符合华夏民族千年以来的传统文化思想,除非是藩属国遇到了困难自愿并入大明的除外。朱祁钰当然不打算教坏小孩子,做为长辈是要言传身教的。 倭国如果发生内乱,人民流离失所后纷纷上书请求宗主国大明出兵干预的时候……既然是宗主国就应该尽一份宗主国的力不是?那会是得出兵干预的。 至于你倭国里各派势力已经把国家打得鸡飞狗跳民不聊生了那也不是我们的责任,宗主国只负责调停纠纷,安抚万民。当然,如果国主都不在的情况下就另当别论了,宗主国从宗室里挑一个具有高贵血统的子侄来做附庸国的国主也完全合情合理嘛~ 更何况一旦拿下了倭地之后将会有大量的银、铜流入,可以丰富我国国民的物质生活不说,还能够为大明铸造更多的钱币用于对外实行经济占领目的。 曾经盎撒人的后裔,推翻殖民暴政后的合众国不就是在二战后把这一套玩得贼溜吗?以自己货币是金本位为基础,通过经济霸权和武力威慑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印钞掠夺撷取他国财富手段,可谓将祖辈无耻地扩张野性展露到一览无余。 “两年,至多两年半时间。”朱祁钰稍稍停顿后扭头看了看王诚又转回去朝大殿里的众人说道:“朕要倭国大乱,让刘永诚、刘聚二人以这个为目标。朕不管他们是造谣还是生事,又或者杀人放火,一定要让倭国自己乱起来。” “两年?”王诚略微一愣。 “两年半?”胡濙满脸疑惑,扭头看向身旁陈循、商辂几人,却看到他们同样一脸疑惑想从自己脸上找到答案。 “我曾经内见济母亲承诺,必然让她在三年内看到我为见济几兄弟布局的安生之所,按照原计划我就打算在两年半后发动的。” 嘶——大殿里众人倒吸凉气。 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不客气,直接就把话给说了出来。军国大事原来可以这么儿戏的吗?直接跟妇人就做出了承诺,荒唐啊! 有人小声嘀咕着就想出班劝谏、弹劾,却被身旁的人手快一把拉住。作甚?要去弹劾谁?皇贵妃杭氏?胡闹! 就是,太胡闹了。皇帝陛下是多么好的皇帝陛下啊,怎么能想着要去对他安排自己儿子有想法有不满,莫不是今日出门时走得快让门给夹了脑袋了~ “原来如此,臣等遵旨。”胡濙带头出班领了皇命。 景泰朝的太子是正统爷的长子,景泰爷对自己家孩子有个规划没什么不好。就算是先睿皇帝甚至是先章皇后复生,看到这一幕也定然是欣喜的。我等做臣子,安心领命用心办差才是实事……何况,没见到武臣那边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兴奋劲吗?要他们等两年估计他们都压了一肚子火了,这会谁还敢跳出去唱反调一定会被武臣们给喷死。 不怕武臣喷?没事,就怕这群武臣没节操,把你跟小妾的侄女夜里操练时不举的事情都给捅篓出来,就看你还要不要脸出门吧! 得罪一个人没关系,就怕你得罪的是一个团体,那可是犯了众怒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某人因不满县里的官吏一手遮天做了土皇帝,怎么办? 如果顶着压力想要将县衙里的官吏都给一次性收拾了多半会引起全县官吏的一致敌对,县太爷会和一直有嫌隙的县尉、主簿、各房吏员结成统一阵线坚决将举报者定性为缠、闹分子。 对于这种刁民当然是要由县衙捕拿送交官法办才是,只要大家沆瀣一气…呸呸,错了重说。只要大家团结一心,一、两个刁民而已,给他们办成破家的案子就成了。 但如果换一种方式,告案者将矛头仅仅指向其中一个官员,比如主簿又或者是县令,情况就完全有可能不同了。想要打倒一船人时,一杠扫就不如一扛挑,船上的人相互推搡自己就能乱成一团掉下水去。 呀呀呀,这位乡党要告主簿? 哎呀呀,不是我说你,老兄啊,你告主簿这可是民告官呐,按规矩是要先上板子的。 能受得了?哟哟,看来你这是铁了心要告了,放心,咱待会吩咐下去让儿郎们下手重落着轻,你可得叫惨点,不然可就把我给卖了。 没事没事,其实主簿那人吧~咳咳,你的证据不全呐。得空你去城东头第二条巷子里那个王寡妇家门口蹲个点,也许你缺的证据就全喽… 啧啧啧,这点事情怎么还谢上来,快别跪别跪,咱是当的朝廷的官,又不是给他主簿做狗,老话说的是帮理不帮亲,何况咱好歹还是个官呐~ 为啥我不告?瞧你这话说的就外道了不是,我和主簿大人是同僚,同僚为官怎么好告的,你要是不想告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第266章 半岛师团欠的账 朝臣们议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宫里,朱祁钰免不得又要跟杭氏分说一番,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把见济几个分到倭国那种逼仄穷困之所这才得以脱身。 “皇爷,公文已经发出去了。”王诚一旁小心伺候着,担心朱祁钰心情不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嗯…”朱祁钰不置可否,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皇爷,要不要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看着朱祁钰盯着舆图出神,王诚小心问道。 天下就这么大,太祖立国时打下来的江山是汉人的传统地域,能够拿回燕云十六州这块已经丢了实控权数以百年计的土地就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了。 当今皇爷威武,不费一兵一卒放了几个细作就靠着瘟疫把瓦剌给祸祸了个干净,轻轻松松捡下了大片草原为大明做了牧马地。没有了瓦剌、鞑靼在一旁牵制大明主力的兀良哈轻松被大明官军给压制着揍到找不到北。原本以为皇爷会像以往历代一样扶持几个蒙古贵族统治草原,没想到一声令下大明就在大草原上建起了新城。 说到封藩,现在还真不知道皇爷打的是什么算盘,哪里还有地可分呐? 仅一句“关内不封王”就让多少人等着看笑话了,现在要是不分草原可不就是大明正在算计的交趾和倭国还有点地头可分了。偏偏皇爷嘴硬,坚持说倭国和交趾也不是留着分给自己子孙的,难不成还要等灭了寮国、暹罗甚至爪哇那些地方用来给景泰一脉皇子们封藩用? 皇爷自己吹出的牛得要自己给收回来,咱们也就想想怎么哄住皇爷别把气撒到自己身上就好了。唉,难啊~ 做人难,做男人更难,做没有根基的男人更是难上加难喔~ “不用。”对于王诚的建议朱祁钰完全没有看在心上,继续在舆图上用手比划着什么。 “皇爷,内阁胡阁老牵头拟了个折子…”王诚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的看着朱祁钰的面部表情变化。 “内阁的意思是,爷爷吩咐的要在两年半内用不同敕书引发倭国内乱恐怕有些不切…咳咳,有些不太稳当。是不是有些什么其他手段能够确保倭国内乱,然后咱大明再出手呢?”王诚一边说话一边仔细关注着朱祁钰的面部细节表情变化,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 “嗯…嗯~?!”朱祁钰一愣,转头看向王诚。王诚见朱祁钰扭头看向自己立刻压低了头做出谦卑的姿态小心赔着笑脸冲朱祁钰的目光迎了上去。 “石见银山在倭国已经被发掘多年,只是产出一直不高。工部说的对,倭人技法不当,有好东西也弄不出什么名堂来。”朱祁钰只斜了一眼,没有多想。扭过头去继续一边跟舆图较劲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跟王诚解说自己对于倭国事件的处置态度。 太监用的好就是皇帝与大臣之间沟通的一道桥梁,谁有功夫整天不停的见大臣,见了这个见了那个,还不得烦死了。 “倭国上下自己对石见银山怀觊觎之心者不在少数,只是苦于没有契机而已。官军此次无诏行事擅自攻入倭国打乱了倭人的平衡,石见银山的权属问题自然会被人重新翻起来。既然如此,我大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挑大一点,让他们先好好打一架。”说到石见银山,朱祁钰将手指向了舆图东北海域外一个边界模糊的岛屿西南一点的位置。 这个位置虽然离大明并不远,离朝鲜更近,只是可惜以现在的航海技术而言还是有很大的风险。 “皇爷的意思是让他们倭人自己先打一轮,我们坐山观虎斗。待倭人自相残杀的差不多了再派遣官军去征讨一番?皇爷果然是天赐大明之主,算无遗策。”王诚没口子的奉承话张嘴就来。 “也不用坐山观虎斗,毕竟只是弹丸小国而已。地狭人稀,原本也给我官军造成不了什么大的伤害,但是按我原本的计划里不是这个时候发动的。也不该由我们来发动。”说到这里,朱祁钰再看倭人岛屿的眼神多了些怒意。 “奴婢记得,按皇爷之前做出的布局是准备先让黄佥事官军扮做倭人先到朝鲜闹上一闹,然后我大明顺势出兵朝鲜,命朝鲜国王征兵辅助征倭人的。”这一点王诚倒是记得。 记得是记得,但就是为了自己其他方面的利益没打算照做而已。想到这里王诚多少有些后怕,要是被皇爷知道自己参与了谋划倭国银山矿场的事情会不会把自己的大头也给噶了喂狗,那可就大头小头一个头都没有了~ “是呀,本来是打算让朝鲜人率先出兵倭国,然后我们从中渔利的。现在全都被王良、刘深、黄养正他们几个给打乱了。哼!”不说不要紧,一说起来就生气。这时候再看朱祁钰的眼神就发现那股冷意已经在往外溢了。 “是是,皇爷一步十算,哪里是下面这些武夫能够懂的……”偷偷瞄了瞄朱祁钰,王诚吞了一口口水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好在结果还是好的,这不是还拿回来这么多银两孝敬爷爷。有了这些银两,朝廷上下也再没有人阻挠皇爷对倭国用兵了。” “哼,是没有人阻挠了,可原本我也没想让大明子民冲杀在前啊!何况经此一役暴露了我大明太多精锐武器,往后再有战事打起贼寇就会非常小心了。”有一些杀手锏一般的武器要藏起来,压一压,做为底牌拿出来用,这是朱祁钰一直以来的用兵之策。 威慑力武器是可以毁灭世界的那种,用来告诉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别惹老子,否则抱着一块死。 而对于真正要彻底消灭的敌人,朱祁钰就没打算威慑。威慑他们干嘛?让他们狂,让他们暴,让他们冲上来送死就好了。看着成千上万的倭人结成密集的队形迈着小短腿朝自己快步冲锋,然后自己一方悠闲地点燃炸弹后用炮车给投出去,之后是一声巨响后的一片哀嚎,这种场面不是更让人心情愉悦吗? “皇爷,还来得及补救的。经此一役后朝鲜国自然会知道我大明远征倭国取得大胜的事情,之后再让黄佥事扮成倭人报复朝鲜便是。”王诚非常狗腿的出了馊主意。 “走一步看一步吧!”朱祁钰对于这个方案还能不能顺利进行表示了怀疑。朝鲜不是傻子,只要有人走漏了风声将来就算收了半岛也没办法收复民心。如果因此而闹腾个一、两代人可能会与自己的计划有很大的变数。 现在只能藉希望于刘永诚、刘聚这两从父、从子能够顺利挑起倭国内乱,然后带以宗主国带兵平叛的名义拉上附庸国朝鲜一起出兵了。 只要上了倭岛,朝鲜人压抑已久的兽性就会暴发,之后便会引起倭人对朝鲜的憎恨与复仇。然后大明官军调停完倭国内乱后适时退回,留下倭人与朝鲜两边再次互相仇杀就好了。 倭寇不是个玩意儿,对于朝鲜、中国等周边邻国一直骚扰、侵害不断,但是朝鲜同样对中国也一直怀有敌意。 说什么高名丽、百济都是曾经发生的事情,太远了。而在后世的中国南京曾经发生的事情让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无法释怀。 不是说你穿上了兽皮就能做禽兽了,南京那笔账一直以来没有算过的就是对半岛军了。自倭寇占领半岛后进行了殖民,如同殖民宝岛一样在当地培养人手组织人员参加军队。 南京城里,最先对普通民众施以暴行的就是倭国兽军的半岛师团。而一直以来却因为地缘、信仰等等因素一直没有被官方敞开指责过,反过来为了眼前的世界大局维护中国利益还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出钱出力帮助这个曾经给中国带来过苦难的仇人。 该死的半岛师团,天不收你我来收,在我话事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呃……好像这事要几百年后才会发生喔~ 第267章 顺天王进京 大明景泰皇帝陛下登基满七年的庆典不出意外没能举行,对于这个提议朱祁钰直接嗤之以鼻的拒绝了,没有半点犹豫。 手里捏着用倭国石见银山产出的白银制作的新银币,朱祁钰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新银币无论模样还是质感与后世见过的袁大头、清龙又或者鹰洋都有得一拼了。 虽然只有五百文和一贯两种币值让朱祁钰多少有些担心这是通货膨胀的前奏,但是仍然不能掩盖银币本身的美感。 图案清晰,线条柔美,字迹铁划银钩的笔法…“怎么是宋体和隶书两个版本的字体?”朱祁钰仔细辨认一番后问道。 “回陛下话,宋体字看起来昜清楚,更适合印在钱币上。”石璞出班回复道。 “还是用楷体吧,宋体看起来是漂亮,不过还是印书看起来更好看。钱币上。隶书嘛…太占地方了。”隶书扁平扁平的也很好看,但是在小小的钱币是太占地方了。至于宋体,本名应该叫秦体才对。 秦体是秦桧的秦,南宋第一大汉奸虽然对国家一塌糊涂,但是秦桧在文学上的造诣还是值得一提的。 “臣遵旨。”石璞答应一声就退了回去。 如此漂亮的钱币少不了制钱模具,工部一早给出答案说一收到消息立刻将造币模具送去了天津就近制币——我信你个鬼!一群糟老头子坏得很。 “黄卿,这是你第一次来京城吧?”朱祁钰朝还跪在地上的黄正养问道。 “回陛下话,小臣第一次来京城。”黄养正乖乖答话。 “是嘛~我还以为你来过京城了。杨卿在世时奉朕旨意负责招安在广州叛乱的反贼黄萧养,你知道吗?”朱祁钰这话就纯属明知故问了。黄萧养和黄养正不就是一个人嘛,那个养正的名字还是杨信民给取的呢! 可是授意这么做的人可不就是如今端坐在龙椅上的这位景泰皇帝陛下。 “臣…知道。”黄养正额头上的汗立马就飙了出来,几乎是瞬间就布 满了整张常年经历日晒雨淋已经明显超越自己年龄的脸。 当年朱祁钰给杨信民的令谕中非常清楚提出了三点,其中之一就是黄萧养必须要亲自到南、北二京请罪这事才算完。 黄萧养当然没有来,因为没多久黄萧养就诈死换成了黄养正的身份继续在官军体系里负责招安和剿灭广西叛乱的工作了。 “知道就好,去过南京吗?”朱祁钰旧事重提,还反复提。 “臣…这次走陆路回广州时去南京。”黄养正这会心里胆寒了,当年造反的气势早就磨了个干净。这会跪在大殿里后脊梁阵阵发寒却一动也不敢动。 当年投降也是情势所逼,官军大队在往广东方向运动,前锋已经屡次三番杀入自己阵营里斩将夺旗使得军心不稳了。 更有甚者,杨信民在广东的官声太好了,一听说杨信民回到广东为官,军营里不知道多少人私下里串联要拿自己的人头投奔官军赎罪。与其被自己部属斩杀了送给官军做投名状,不如自己找个借口降了还能留 条小命。 命是留住了,杨信民也果真很守信誉,可惜杨公没多久就故去了,自己这些年在大明官军体系里也是一个完全融不进去的存在,随时担心有人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好多年了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啊~ 有时候真想自己就这么替大明战死了,又或者某个部属就直接在背后捅了自己也就算了,不用这么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活在这里生不如死。 “嗯,去南京之后记得替朕去给金英上一柱香。人孰无过,金大伴自文皇帝时就在宫里伺候了,先章皇帝还曾经赐给免死券的仔细人。有功赏也赏了,有过自然也是该罚的。”朱祁钰这话,像是在说金英,又像是在说黄萧养。 “臣遵旨。”黄养正一时还没醒过味来,先规规矩矩磕个响头下来。 “起来吧,一直跪着干嘛。”朱祁钰这会像是埋怨的话,好像之前黄养正跪倒磕下头去时他睡着了不知道一样。 “金大伴还好,没遭什么罪。看看在交趾的官军就知道了,好多人犯了错是要用一辈子去弥补的,不是说没事就能没事的。”朱祁钰这话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了。 刘安、赵荣那一大票人还在交趾玩命,一边要小心交趾叛贼的反扑还要小心蚊虫蛇蚁甚至气候变化要了自己的小命。 扑通一下,才爬起来的黄养正腿一软再次跪倒。这真是太他皇太妃的吓人了,好好的说着说着怎么又拿那些犯事的罪官来说事了。 相比较起来那些罪官只是犯个失机之罪,而自己可是实打实的叛国之罪呐~ 当年自己不仅称了王,还封了一堆官,就差打破广州城直接称皇帝了。 “说说吧, 这次为什么突然跑到倭国去了。还跑到人家地盘上烧杀抢掠的,不知道倭国是我大明的属国吗?”朱祁钰随口一说,黄养正脸上才收的汗又像喷泉一样冒了出来。 “臣…臣…罪臣擅起边衅,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此时的黄养正只能硬着头皮一个头磕下去就不再抬起来了。 漫长的等待,皇帝朱祁钰没有说话,大殿里也没有其他人说话。死静死静的大殿里让黄养正的心里拔凉拔凉的。自己被人耍了。 按照达成的协议,当自己认罪之后会有朝中大臣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保全自己及部属能够安全离京的。可眼下,自己一头栽下认罪好一会了,整个大殿里静悄悄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看样子这次真的是有来无回了。 “诸卿以为呢?”朱祁钰对眼下的局面非常满意。大殿里没有人站出来为黄养正说话就对了,在上朝前朱祁钰特意将自己要借机斩杀黄萧养的消息通过随侍太监晋荣和陈义二人。 很好,不负朕望。果然勾结外官的就有你们这几个阉货~ 朱祁钰不动声色把皮球 踢给了大殿里的文武百官,让他们给个说法。今天是王良、黄养正上朝面圣的大日子,两人分别代表了幼军和水师向皇帝陛下献俘并奉上缴获的,礼部早早就通知在京四品以上官员把这次朝会弄得异常盛大,就等着把花花轿子抬上去好好奉承一下朱祁钰这些中兴之主的。 眼见朱祁钰踢来皮球,不明就里的一脸懵逼左顾右盼不知所以。心有戚戚的斜眼动指相互传递暗语…… “回陛下话,臣以为黄、王二将无谕擅起边衅理应交有司依律问罪。”商辂代表兵部首先站了出来,话里话外将黄的责任摆在了前面。 “启禀陛下,臣以为二武臣无令擅自兴兵,于制不合,理应重责。黄佥事为水师管军,水师无令擅自兴兵至倭地,应担首责。臣请陛下颁下谕旨,着有司逮拿问罪。”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好嘛,原本一头叩下高高翘起屁股的黄萧养听了众臣的话后整个人都软了,直接瘫道在了大殿正中央…… 第268章 好一顿打 《景泰实录》: 景泰九年九月初三日,东倭派遣军总兵、都督同知王良,左副总兵、水师都督同知黄养正,左参将、都督同知刘深,右参将、都督佥事张通、锦衣卫指挥同知毕旺,指挥佥事林福,联名奏曰:东倭已靖,人民安定,请旨郡县…… 上谕:倭国初定,百姓皆念旧情,可寻倭国原主血脉后裔以复其国。 太子少傅、兵部尚书(俞)纲奏曰:国不可一日无君,东倭虽小,仍应有主。其旧主未得,宜吾主代领。 礼部尚书、学士(王一)宁奏曰:藩属失亲,宗主兼顾。此古有之礼,愿上从之。 上曰:愿闻人民之志。 到嘴的肥肉没有不吃的道理,这会还是普遍蛋白质摄入不足的时候,没有道理对肉的口味挑三拣四,只要补充体力就行。东倭就是那块肥肉,正好补景泰朝廷的亏空,很补很补的那种。 但是古往今来的三请三让之礼还是要走个形式的,不然怎么能拿出去跟天下人说自己是个贤德的君主呢?这么做是有些做作,但即便天下人都知道这是又婊又立的过场也一定要走一个的。 朱祁钰拒绝了自己朝廷的请旨,转而看向了倭地上的老百姓有什么打算。 不急,已经是到嘴的肉了,一口下去滋滋冒油下了肚。剩下的不过是消化问题了而已,还能有人把这到嘴的肉给撬走了? 东倭的天皇不知所踪,短短两年时间幕府将军也换了两、三茬,各藩主、大名打成一片都分不清楚谁是谁那一派,谁是谁那一系的了。朱祁钰的阴招非常有效,因为不同版本的敕书搅乱了倭国。 刘聚这货确实是个不错的阴谋家,得到了朱祁钰的谕旨后二话不说立马开赴浙闽,各世家财阀地盘上转一圈就撸了一大票真、假倭人。 其实真倭并不可怕,一群在倭国混不下去的浪人而已,但凡功夫好点,胆子灵光点也不至于连个武士身份都混不上去。就如同那句“寡妇睡觉——上面没人”所表达的意思,只能来大明玩命。 浙闽大乱后朝廷对各大商贾施压,各家留下的倭人也都有被当做压箱底的筹码给捂住了的,可最终也没能逃得过刘聚这货的威逼利诱。 此刘聚非彼刘聚,这可是锦衣卫国家安全局的扛把子,甭管他说的利益能不能真的落到实处都只能老老实实交出来。从古至今再到后世,商贾一直是历朝历代盘剥的对象。 就算是人民的官府又怎么样,没钱一样寸步难行。那怎么办?各地军政府…咳咳咳咳,当地的主管责任人员可以组织当地的商贾跨境到附的州、县去参观学习嘛~ 用不了三两天甚至只要凌晨去深夜归,等他们学习完了之后不用说,十个里面有九个会把自己的家财全部捐献出来的。为什么会捐献?当然是知晓大义的爱国商家了,难道还有人威胁不成?笑话! 至于剩下的那一个嘛…那必然不是前朝的残渣余孽也是本朝的反乱份子,直接给整个公审然后突突了就是,家财不就正好直接没收了吗?这还用得算计吗?只要情绪调动的好,再找几个被欺压过的出来诉诉苦,老百姓都会感激我们为民作主的。 被搜罗来的倭人接到了大明朝廷官方的指派,官老爷不愿意亲自去倭国送信,觉得海路遥远来去太过危险,所以想到找倭人返回国家后禀报自己的国主赶快派使者来大明认错。 呵呵,当我们傻吗?其实就是明国大军不听号令私自打到了我日本国还抢了不少银矿,明国皇帝担心我日本会以此问罪所以先发致人而已。 各人从明国官员那里得到的说法都差不太多,但各自无意间“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就成了不同版本。有的无意间听到小吏议论,明国皇帝要兴大兵为日本天皇重新夺回控制权,而交换条件就是石见国的银山。 有的人靠着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银钱想要买通看守,却被好意提醒是要放回去做信使而已,明国的真正目的是要支持幕府将军称日本国主,只要新的日本国主将石见银山交给大明国开采就行了。 更有明国官员一脸不忿的对自己大呼小叫,态度嚣张地要求让自己回到故土,向藩主传达明国皇帝要替日本国征讨不臣消息的檄文…… 不久后,各方势力得到了不同版本的消息,结合明国攻打石见银山并抢夺大量银矿资源的信息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瞬间使得倭国惶惶不安。 紧接着倭国国内又传出某个藩主已经投靠了明国的消息,不仅仅是攻伐了附近几个藩的领地,更是在战斗中使用了明国人在石见银山的战斗中才使用过的火器。 能够使用只有明国人才有的火器就是已经投靠了明国人的最好证据,于是各藩之间大规模调集军队互相攻伐,然后是幕府干预,再是幕府将军被人刺杀未遂,再是天皇被人下毒而指使人的矛头直指幕府…… 刚开始倭国内的各部势力还小心谨慎,直到景泰八年季风来临却并没有等来明国人的大军。于是,压抑了的情感终于得到了彻底的宣泄,各地势力的争斗也不再留手,一场大混仗由此展开。 各方势力的厮杀中都有见到传说中的明国武器,手驽、短火铳、发石车、瓷罐炸弹和大量的革具竹甲一一登场,等到各方势力终于醒过味来时终于在景泰九年五月迎来了大明官军的大包围 。 在大殿上被吓到几乎昏厥过去的黄养正没有等到朝廷的问罪,事实证明杨信民当年绝非妄言,而皇帝陛下是守信誉重承诺的。这是自己不够格,不然非得给景泰皇帝陛下颁个5a级皇帝的称号。 当大殿里众人对着黄养正一顿输出的时候,黄养正真的觉得自己死定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年不要投降,直接死战又或者自己抹了脖子也好。就在黄养正觉得自己已经被人彻底给卖了之后,皇帝陛下发声做了定性。 “幼军都督同知王良,都督佥事刘深不识风季,领兵误入倭境致官军死伤百余。幸伤者尽得医,亡者尽得归。着仗三十,罚俸三个月。若有再犯定不宽宥。”听到这番话时黄养正深知幼军已经从整个事件中被摘了出来,自己就成了那个背锅的侠士了。 “黄卿临阵失机,依律当斩。然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黄卿历来有功于社稷,特准免死,着仗二十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黄养正在廷仗落到自己后背上时才被那种疼痛感刺激到清醒过来,这是…打一顿板子就不用死了? 第269章 海禁全开 死是不用死了,一顿打而已不算什么,而且打得也不重。反观旁边的王良和刘深两人,不过就是比自己多挨了十杖而已,居然就起不了身了。还是锦衣卫指挥使…哦哦,指挥同知朱骥朱老爷安排太太医给自己上药时才从言语中得知了些许信息。 皇帝爷爷别看着年轻,可不好欺负的。大明朝廷的这些事情没有什么能够逃得出皇帝爷爷的耳目,只是看他愿不愿意管而已。 刘深自恃紫荆关外有功,进了幼军后又得是太子爷赏识便无法无天。领的皇命明明只是来海上漂了漂的,他刘深居然就敢自作主张欺上瞒下直接把皇命当儿戏,带领幼军以下克上直接借着风势将船驶向了倭国。 王良御下不严,一起挨了揍。而自己却因为没有当机立断直接击沉幼军所乘船只,而是跟着舰船一起到倭岛上还陪着他们干了遭抢劫的事情被今上给记恨上了。总之,这顿打没白挨~ 朱骥朱同知是什么人?那是锦衣卫都督同知,皇家安全局的一把手。朝廷上下谁不知道皇帝爷爷都按朱同知的表字称呼兄弟的! 朱同知亲自守护太医给自己上药,还提点之后要注意的事项,这份荣耀足见皇帝爷爷明事理,对自己也是真心的。再看看刘深那货,皮开肉烂疼到都哼不出声了,朱同知给自己讲这番话时还特意吩咐太医给弄醒了让他也在一旁听仔细喽~ 啧啧啧…顿时心中怨气全都烟消云散了。 皇帝爷爷待我这种臣子都如此视为肱股手足,余不过贱民一条,岂有不效死之理? 只是黄养正不知道这事情落在王良、刘深两人眼中又是另一番意思了,皇帝陛下很不满,这是一次警告! 皇帝赐大臣廷杖的事情不是没有,正统年间咱们那位二杆子皇帝就经常廷杖大臣,或者直接来个枷号,不折腾你半条命去是绝不罢休的。 但是自己这三个武臣却是景泰朝第一批获得廷仗殊荣的臣子,还被区别对待了。 黄养正挨的杖责是每一杖都实打实的响亮,可是瞧他还能自己坐起来让医士涂药就知道都不重了。反观自己两人,挨打的时候杖子上身都是闷响,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可是就要打断脊梁骨了。 反观来给自己上药的侍从,这不就是太医院的药童吗?咱可是正经武职高官好吧,就弄两小药童来糊弄也太说不过去了……皇帝陛下意思除外哈~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是经典。谁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只不过拿不拿出来说而已。几个内侍勾结外官想早点在东宫那里备个案的事情朱祁钰收到了消息,只不过懒得管而已。 事情只要不过分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亲父子还会为了皇位自相残杀呢,何况叔侄了。 当年汉武大帝刘猪仔能混上太子的位置不就是靠着自己那个二婚的亲娘布的局吗?自己当了几十年皇帝还不算,对于自己的太子还要提防小心,不然也不会被巫蛊之术这么容易就给算计了,自己弄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搞大汉朝搞得鸡飞狗跳的。 唐朝…还是不用说了吧!太脏太乱了,没眼看,也看不到了。不然还真想问一句:道德在哪里?王法在哪里?链接在哪里?种子又在哪里? 对臣子的警告差不多到位就行了,臣子们收敛太子也会收到消息,自然也不敢再造次了。 朱祁钰不肯这会就收了倭国也还有更深一层意思,半岛!一年半的准备时间还是显得有些仓促了,没有来得及将大明官军按原计划占领半岛。索性大明已经从交趾战事的泥潭中抽了出来,现在是靠着大明支持复国的占城跟交趾的世仇寮国、暹罗等国家一起跟黎氏扛上了。 大明朝廷占据了交趾南部沿海的几个小城镇,不值一提。北部朝廷官军大部队也只是往南推了百余里地就结下营寨一直没有继续深入了。上国皇帝说了,交趾不臣,实为大逆,诸国皆可讨伐。重要的是谁得了土地就归谁,这可要把大家乐死了。 有大明的支持,交趾与周边国家打得好不热闹。就是交趾国内也已经频频出现反叛了,相信要不了多久黎氏就将彻底覆没,交趾将被西南各国给瓜分了个干净。 “这几年官军上下都辛苦了,大小战事没停过,回头让他们把升赏名单都报上来,兵部、吏部好好核实一番,要是没什么问题早点做出升赏,也不枉这些子弟兵们一番血汗了。”朱祁钰拒绝了立刻吞并倭国的请求后直接下令要求尽快对官军上下的奖励落实到位。 “刘永诚和刘聚这两父子还是挺能干的,倭国的事情办得漂亮。让刘聚回京述职吧,刘永诚就留在倭地镇守好了。”阉宦终究是不文明的产物,朱祁钰希望能在自己手里慢慢给改过来,让朱见深接手朝廷时就没有宦官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大张旗鼓的再弄一批进宫里了。 “奴婢遵旨,一会就安排司礼监行文给刘太监和刘同知。”身旁的太监陈义连忙躬身领旨道。 “这些年大家伙跟着我也辛苦了,朝廷也深知诸位臣工不易。如今新得了倭地银矿一座,矿银正好用来铸造钱币。自来年始,官吏一概加双俸。”朱祁钰大手一挥,还没到手的银钱就已经哗啦啦撒了出去。 “臣…谢陛下。”户部尚书陈循稍稍犹豫后还是决定遵旨。 这几年朝廷发行债券勉强维持着周转,仅靠牛羊制品根本无法完全维持债券的购买力,而朱祁钰一直要求以市价折算绝对不肯按照官价兑付就给户部增加了更大的困扰。 官价,说的好听点是官方给某个商品或服务的保护价,其实跟耍无赖没什么两样。在开平五十钱永乐通宝可以买到的羊,赶到京城至少就得一百文。可官衙就敢拿着一贯宝钞跟商家要二十只羊,这算是保护吗?这是抢劫! 为了稳定国家对盐、粮、布匹、药品这些生活必须品国家出钱出物资主导价格也就算了,对于其他物品过度干预价格在朱祁钰看来就属于完全不要脸了。 只要不是酒馆里将大众认知按碟计算的花生按颗计费,虾皮、小鱼干按只收费,其他的你管那么多干嘛? 这羊,在北京城里卖的价格能和南京城一个样吗?要是一个样,那哪里会出现自永乐朝开始就专设江南总督专办北京官员俸禄问题。 “启禀陛下,要是自景泰十年开始要给大明全体官员发放双俸所需要的钱粮可不在少数。按照这两年的税赋来看即便是工部尽全力开采石见银山的银矿供应铸钱每年也不过百万贯。大明这几年的粮税也远不如洪武、永乐年间,近几年用兵造成朝廷用度又一直很大……”陈循也学坏了,先一口应承下来然后再找由头要把这话给掰回来。 “陈卿的意思是朝廷没钱还是没粮?”朱祁钰不动声色问道。 “这…粮食不够。朝廷要买粮就需要花钱,所以这钱也就不太够了。”陈循小心用词,谨慎地说道。 “无妨,如果百万贯银钱还不够用,那就再增加百万贯铜钱好了。”朱祁钰大手一挥,直接把陈循震的哑口无言:“倭地还有两处含铜量极高的矿脉,正好组织倭人一并大力开采就是了。缺粮食,用棉布、茶叶、瓷器和银钱去跟寮国、暹罗、爪哇各藩属购买。价钱给的好一些,总会有人愿意卖的,再不济就对海域全面放开,让更多的渔船出海捕鱼回来也能应付一些了。” 全面放开海域…那不就是要彻底开海禁了吗?!陈循一愣,怎么自己明明是唱个苦,反倒成了皇帝陛下全面开海禁的由头了~ 第270章 压舱石 对于这个皇帝陛下这么天马行空的操作早已经习以为常的陈循没有在开不开海禁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咱都是有素质的正经读过圣贤书的人,跟那些靠着有个好爹生下来有家业可以继承的二世祖没必要多说什么东西。 像朱那个祁什么镇的又或者那个祁什么钰的啊,那可都是二世祖!哪有正经读过书?除了喝酒吃肉睡女人还会个啥? 打天下? 啊呸!我要是有那么个好爹给下大片基业给我,我的天下早打到天边去了,连玉皇大帝我都得给他轰下来给我刷马桶~ 但是刚才说那个什么…… “陛下…方才陛下说倭地还有大量铜矿?”陈循的两只眼睛这会放出的光有点绿,闪亮闪亮的,夜晚没有月光的时候会比较显眼。 “是啊,这话我不是都说了好些遍了吗?让我想想……最早的时候应该是景泰六年提过一次,那会陈卿在啊~”朱祁钰摆出一脸蠢萌的模样,把陈循恶心到不行。 “我想想我想想,当时王卿也在的。对吧,王阁老?”朱祁钰恶心完陈循后觉得不太过瘾又转脸朝王直说了一句。 被皇帝陛下点名后的王直多少有些不太自在,小尴尬。仔细想想这话皇帝陛下是说的,这几年似乎还真听到说过好多次,但没有一次有人当了真。 嗤~这可是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女人撒尿地方的二世祖,文不成武不就的,就这么红口白牙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说倭地有银、有铜,你咋不说有长生不死的仙丹呢?! 大意了,两年前幼军从倭地带回来银矿时就该想到真有铜矿这会事的,现在这话就不太好接了。 不只是王直,迎上朱祁钰的目光胡濙、王文也连忙闪躲。王文此时心里面真是万马狂奔,你们这些个混账东西不拿皇帝陛下的话当一回事,看现在被捉到痛脚了吧! 可别连累我,从陕西调回来这几年我可是老老实实按陛下的话做事情的,谦和,谦和,老夫现在骂娘都少了好多了。王文的古板性子要说被陕西、宁夏这几年给磨平了倒也没有,只是朱祁钰警告如果王文再不知体恤下属动不动就暴怒到侮辱人家父祖、女性的情况就安排王左都御史大人去东莞担任闸官——继罗通曾经担任过的官职~ 皇帝陛下是很懂人心的,就这一句话就把时常对同僚、下属工作不满的王文收敛了许多。至少再也不会动不动就表示要给人家做继父、假父什么一类的想法了,也不敢对人家屋里面后生晚辈姑娘起什么歹意来,免得真有人半夜给送到府里就尴尬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把自己家女儿送去做小妾那可是赚大发了,就怕他王文不敢开这个口。要是开了这口,别说女儿,就是老婆、儿媳妇也是完全可以洗白白打包送到府上去的。 “陛下,这铜矿矿脉不知所炼之铜……”铜的品质好不好很重要,这跟铜钱的制作是有直接关系的。 大明的铜币也夹铅,但比起那个叫雍正的造那种用不了多久就泛黑的铅造铜钱可要强太多了。 “铜的品质很好啊,而且量也很多,很容易开采。每年造个百十万贯铜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会需要大量粮食,要从南方大肆采购了。”灰吹法需要用大量的糯米,而大明朝的粮食还没有多到可以不考虑食用先优先用来酿酒、采矿这么丰富。 “品相好就好,品相好就好。”陈循听了之后眼神飘过身旁几人,得到支持的眼神后安心退回了自己的席位上。 景泰朝流通的铜币除了景泰元年发行的当五文之外还沿用了永乐通宝。差不多四个半永乐通宝的重量制成的当五文,积少成多就能从手指缝里抠下来不少钱。 如果能够获得大批的新铜原料工部调集人手就能制造出更多的当五钱来,有了当五钱和银币的搭配使用,兑付到期的景泰朝大明国家债券就不是问题了。用钱兑付会比用实物兑付更方便,省去了户部上下绞尽脑汁拼凑实物兑付债券的困难了。 “可是工部没有那么多人手,何况矿石往来运送也太耗费时间了。”石璞跳出来提出质疑:“不如直接在倭地冶炼,就地制成钱币,然后运回大明。” “不妥不妥。”先一刻还在躲闪朱祁钰目光的王直跳出来反对道:“倭地新附,一来冶炼的技艺不能轻易转了出去,二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有倭人反复,我大明制币厂在倭地必为其祸。” “运送现成的钱币也比运送矿石也省心省力一些呀……”商辂有些挠头。 “可是运送钱币要考虑的问题也比矿石多一点……”王一宁在一旁轻声嘀咕道。 各人说的都有理,各方考虑的问题都对。运送矿石简单点,对于安保和运输方面当然不如运送钱币来得麻烦。但是钱币这玩意儿轻巧省事,如果运送钱币一船可以装载的量肯定比运送矿石要来得划算了。 “要不直接运银锭和铜锭得了?”俞士悦突然出声提了一嘴。 “这主意好这主意好。”王一宁率先表态支持。 “嗯,大善。”王直也点头称是。 “启禀陛下,臣等附议。俞尚书所言甚为得当,运送银锭、铜锭比运送矿石或是钱币无论是在运输或是护卫上都更为合适。臣等请以此议定计。”陈循连忙请旨。 “嗯…”朱祁钰看着大殿里几人沉吟片刻说道:“我怎么觉得诸位在耍我呢?” 敢耍皇帝陛下,这胆子可不小。可朱祁钰就这么觉得,因为这么简单的问题完全没有道理还要几个朝廷里老于世故的油条叭啦叭啦这么一通才想得到。 莫不是……真的老了,脑血栓堵着脑袋想事情不通畅了?!朱祁钰这么腹诽道。 可不敢真的问出来,有王直、王文这种性子的老臣,真的敢直接死在大殿里的。与王文会气到吐血而亡不同,王直多半会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那自己这个昏君的名头就是坐实了。 “把银、铜都给铸大些,给运送船只当做压舱石吧!”朱祁钰发了话,一锤定音。 压舱石,空船航行时因为船的重量都在上半部分,船身容易因为风浪而发生倾覆的风险,因此才需要压舱石。满载货物的船是不需要那玩意儿的,多了也是累赘。 不过倭地,就那么点地连自己人都养活不了,除了铸造大师打造的刀剑还能勉强入得了眼,也就只有一些漆器还算得上是个特产物件了。 “工部冶炼少不得运送粮食、煤炭去倭岛,返回时正好将将铸造好的压舱石给运回来。如此,诸卿没有异议吧?” 第271章 倭人、和人和牲口 和人与倭人 异议? 咦~咦咦~~ 倭地…或者更准确来说应该叫倭地群岛,一群由原住民黑矮人和华夏血统后裔混血的人种生活在本洲、四国、九州、北海道四个大岛七千二百多个小岛的国度里千余年来经受着海啸、地震、台风等自然灾害,就差一场火山爆发就能随时将这个岛国从世界地图上彻底抹掉。 而正因为倭地存在一座活火山,地壳运动比较频繁,造成倭地金属矿产资源异常丰富。 朱祁钰一句话将银、铜原矿换成了金属锭做为水师舰船返航的压舱石运回大明来再做分割、制币工作一下子就解决了大问题。基础性的工作还是可以在当地找倭人解决,技术性的工作抓在自己手里就行了。 倭人,是叫矮黑人还是黑矮人的人种? 不重要啦~都是旁枝末节,跟黑骡子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大区别,就拉过来当骡子使唤就好了。知道生产队的畜牲是怎么用的吗?呵呵,这个朕可以教一教的~ “嘿嘿嘿嘿…启禀陛下,那这倭人的粮饷您看…那也是笔不小的开支。要说给粮饷,小臣总觉得不太妥当。我大明身为天朝上国,不远万里到倭地那是去为了绥靖倭地治安的。弹丸小国,连年争战不休,咱做为宗主要出人出钱去替他们…那啥……”陈循一下子没了词,卡住了。 “重整秩序。”王直在一旁目不斜视的说道。 “是,就是重整倭人地方的秩序,这都是为了倭人谋福利来的。在当地征发点倭人做徭役没什么不妥当的,陛下您看……”陈循的主意打得好,就是又想要驴子拉磨又要不吃草。 “嗯?这不妥吧?”朱祁钰很想问一下这些人的道德底线在哪里?怎么就能够立马将倭人跟牲口直接划上了等号了。 牲口至少还能啃两口路边的青草,人要是长期这么白使唤那不是得出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刘永诚刘太监不是在倭地做镇守吗?刘太监是在御马监做过少监的人,之前冲锋陷阵什么的……咳咳,要是平个叛什么的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对于如何压榨倭人似乎高层都已经达成了一致。 端起茶杯继续对着里面泡着的枸杞菟丝子茶用劲,朱祁钰心中暗骂这些衣冠禽兽往日里都是道貌岸然,开口必称圣人云,闭嘴一定有子曰,真是曰到你家钱袋子里去了。 还真是说的都是圣人大义,想的都是金银生意哈。 “倭地人民本不繁茂,这么一折腾下去得要出乱子的。出乱子我倒不担心,只是最好别是因为对朝廷不满而出了乱子。”死几个倭人而已,多少有点可惜,要是武老师、苍老师的祖上就这么没了是不是让后世人少了很多乐趣了? “这样,咱们可以用布匹、粮食付给倭人充作粮饷,倭人中的手工艺者都举家迁到大明来,为大明打造器具……就放在济州岛吧!”朱祁钰大手一划,直接把济州岛划给了倭人手工艺者居住。 “陛下,济州岛离朝鲜很近,那里是…”王直一愣。 “济州岛历来是我华夏文明的固有领土,是我大明朝继承蒙元而来的土地,无论任何人胆敢侵占我大明领土的,我们就要把他们尽数驱赶出去。”朱祁钰一句话打断了王直。 好吧,王直脸皮抽了抽没有再说话。 皇帝陛下想吞并朝鲜只是时间问题,可惜一直以来没有很好的由头。伐倭国是因为倭寇频繁骚扰大明,大明奋起反击追贼到了倭国。然后倭人国主以自己权力被臣属架空无力管理国民为由请上国天兵攻打贼寇恢复倭国王统。 打朝鲜,没由头啊~之前皇帝陛下的算盘打得好,愣是没想到倭人倒太快,那几千倭人盔甲最后全都便宜了投靠大明官军的倭人,完全没有用在朝鲜。不然,几千精(竹)甲装具的倭人军队经海上杀到朝鲜也不过三、两日时间就能够一举荡平朝鲜国都了,这时候大明宗主国再领大军杀到…… 咳,可惜了了~ 皇帝陛下收朝鲜之心不死,眼下又要借济州岛生事是必然的了。眼见着明朝大军现在碾压周边各国,幸好还有时间慢慢劝谏。 “启禀陛下,朝廷在倭地的驻军、官属还要尽快安排上,还请陛下示下,臣等也好尽快给办了。”陈循接过话头,重新把眼下的问题摆在了台面上。 “嗯,还是那句话,先不急着一口吞下倭国。这样吧,除了镇守太监以监军的名义待在倭地之外,再安排个抚民官去好好找一些心向我大明的倭人……”话说到一半,朱祁钰眉头皱成了川字。 “这倭国、倭地、倭人的称谓不好,有歧视的意思。要是想让倭人融入我大明就不该有歧视之意。这样吧,朕看古籍知倭地曾有建过一个‘大和国’…凡心向我天朝的倭人一概入我大明户籍,名为和族。”大和是日本古代奴隶制国家,君主是被称为大王的。 大化改新之后,大和国改名为日本国,然后又将对君主称呼从大王改为了天皇。算算时间这一改也大几百年了。 朱祁钰直接将倭人的民族称谓改为大和,多少有点使唤倭人…不不不,和人和人,拿和人当骡子使唤的意思在里面。马、布换奴隶,这可是真实存在的奴隶制历史,有史料做证据的。 “和人…倭人…妙呀,妙!”王一宁马匹拍到贼响“倭国有了倭人、和人之分,倭地归属于大明指日可待矣。陛下此举实在天人之作,臣拜服。” 打压分化,这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东西了。朱祁钰本来想说再组建一支军队就叫皇协军的,想想还是算了,太恶趣味了。 大明天朝皇帝陛下官军的协从,因此叫皇协军……太冷了,就算叫官协军朱祁钰也受不了。前一世知道的那支皇协军最后下场也不怎么样,还是免了吧! 后世中的倭人发现没有办法快速吞并中国后也是打着分化的主意想要一步步蚕食,可惜步子太大扯到蛋了,最后被自己的犯妄自大给碾成了渣渣。唯一可惜的是这个国家还存续着,但却不是在中国的监管之下存续着。 第272章 心向大明的倭人 “之前王友几人的奏报中提了一句是说倭国的人民税赋畸重,可有此事?”朱祁钰转头问向身侧的陈义问道。 “啊…啊?像是…有那么回事。”晋荣和陈义这两个宦官到底还是钻营厉害一些,真正说到办事情还是差了许多。 陈义原本不过是钟鼓司的内侍,而晋荣则是教司坊左司乐,也就是大明朝国家妓院的超级皇家大龟公。朱祁钰登基后各项裁撤,教司坊成了御膳房、太医院之后首当其冲的裁撤对象。 要不是因为教司坊实在太过尴尬只能慢慢缩减,也不至于这两年才完成了对教司坊的改革。也好在景泰朝早就不再添置内侍了,因为教司坊裁撤而多余出来的晋荣等人这才被内排到宫里当了差,有机会能够时常伺候在朱祁钰左右,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回陛下,确有此事。”见到陈义答不上来,商辂出班应对道:“照幼军都督佥事王友的奏报来看,倭人对于我大明官军的到来反抗并不是很强烈,主要的反抗力量是倭人的藩主、大名各自的家臣。” “家臣?”朱祁钰顺嘴接了一句。 “是,家臣。倭人自我前朝常派遣学子来我华夏求学,呼之为‘遣唐使’。隋、唐时,各世家阀门有豢养家臣的习俗。想来倭人也是学了唐朝的风俗,各地藩主、大名以养家臣为死士。家臣不从国主号令,可为家主行谋逆之事。而普通百姓更关心朝廷所征收的税赋问题,对于城主是谁、藩主是谁并不是那么关心。”商辂对于倭地的事情对答如流。 听了商辂回答的话,朱祁钰转脸看了陈义一眼,陈义报以尬笑,嘿嘿两声带了过去。 “倭人百姓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与我大明百姓相差无几。然倭地大名、藩主层层盘剥,税赋畸重。常有‘民二公八’、‘民三公七’之说。”商辂继续回答道。 “民二公八?”好像是挺高的。辛辛苦苦一年收的粮食有八成要缴给上面,留两成给自己一家人喝米粥都不够。就这点米粥,连维持一家人生存的卡路里都补不过来,这也难怪本就基因中偏低矮的倭人种族更加长不起个子了,实在没营养。 “是,民二公八的情况并不少见。与我大明百姓相比,实在是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因此倭人百姓盼我王师如久旱盼甘露矣。”商辂躬声回复道。 “呵呵,商卿这么一说我想起正统年间的靖江王府了。”真是骂人不揭短,正统爷都去了几年了,朱祁钰还要时不时的提起他来。 靖江王府在宣德朝派人强行到藩属地自行征收粮食抵俸禄的行为是被宣德爷明令禁止的,可是宣德爷花在美女肚皮上的时间有点多了,平日里又没有他这个好儿子朱祁钰这么注重养身,才对靖江王府的行为做出了批示就年纪轻轻地蹬了腿。 宣德爷一噶屁朝廷对于靖江王的处置就跟着屁一起飞了…咳咳咳,那个…就没有落实下去了。到了正统朝,靖江王更是胆子肥到直接请旨自行征收粮食,没胆子动宗室的辅臣们只好以正统皇帝朱祁镇的名义同意了这茬荒唐奏请。 自此,靖江王府带头给藩属地百姓带来了巨大的灾难。直到景泰朝到来,朱祁钰没跟靖江王客气直接夺了靖江王府宝册金印以示惩罚,又直接停了靖江王府的俸禄以示惩罚,这才给当地百姓一口喘息的机会。 虽然名义上朝廷的粮税并不高,但是算上地方上宗室、官府、吏员差役和地主加上的粮赋,实际上跟倭人也差不了多少。 特别是粮长制度更是将很多百姓家逼上了绝境,不得不卖儿卖女或者直接做逃民谋求一条活路。商辂的马屁拍得正正好,朱祁钰又翻出了正统朝老百姓的日子来说事,更显得景泰朝老百姓的好日子了。 “此事水师黄佥事也奏过,内阁当时的批复是官军已经征得的粮食全部由我中国运送粮食偿还回去。确实还不了的,按照市价折算银钱补偿给倭地人民。”陈循接过话头回复道。 “嗯……善。”朱祁钰对于这种处置做了肯定 :“得其土地更要得其人民,此事内阁做得好。之前也听司礼监奏报过,朕有印象。” 好嘛,这么大的事情就是有个印象而已,这皇帝当得还真不客气。 “既然如此就明文倭地人民,大明代管之地百姓暂免缴税赋,一概钱粮待寻回倭国国主之后再由倭国国主征缴。”朱祁钰决定再给倭国的那个天皇挖个坑。 大明朝不征税,天皇回来补缴税,那我们平头百姓干嘛要天皇回来?死了才好呢! 大明朝不仅仅给倭人国君留了份大礼,还给自己留了个好名声。 “凡有向大明官军缴纳过粮赋的,限时登记,由镇守太监…嗯~由监军太监负责组织统一退还。确有退还不能的,折钱退还…”朱祁钰盘算着坑不能只有一个,那样的陷阱太孤单了,会寂寞的:“凡有向官军缴纳过粮赋的,以每户一个名额准为官军协从。以大明官价折算钱粮偿付劳力。” 嘶…好阴险~ 商辂感觉自己牙疼,皇帝陛下仅仅有了这么简单的一个手段就能吸引倭人心向大明了。以前缴过粮税给大明官军的不仅能够全额退还,更重要的是还为每家每户赚取了一个可以为大明官军服务的机会。 能为大明官军服务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还有外块赚,不再死守着那一片薄田的产出了。 参照大明的官价来计算本来应该免费的徭役劳务,倭人还不得争破头去抢了~ 结合了之前皇帝陛下提出的倭人转为大明朝和人的入籍手段,倭人自此会对朝廷怀有向往的心情。毕竟这么好的统治者比起之前而来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说,更重要的是还有机会成为大明人,这可是倭人千年以来追寻的梦想。 倭国地狭且多灾难,产出又少,求活不易,哪里有传说中的大明物产丰富,又有一个好皇帝来得舒服。 “皇帝陛下此计甚高,自此之后倭地人民皆以做大明人为傲。朝廷所费不多,尽得倭地人心矣~”王直捻着胡须轻声赞道:“好一个圣天子!” 第273章 同林鸟死同穴 皇帝陛下的阴险是有目共睹的,与陛下常常作妖相比较两者各有千秋。而这招分化倭地人民的招数实在是漂亮,大明得到了大明想要的,而且用的是大明愿意付出也只肯付出的兑换来的,再划算不过了。 在陈循的脑子里粗布、劣质丝茧和粗砺的陈粮都已经被列到了用来兑付给倭人…不不不,是和人,放到给给和人的物资兑付清单里面了。 朱祁钰的一番话引来大殿里积极讨论,各衙门口都有自己的利益需求,各人更是有各人的算盘了。一时间为公的,公私的,为主义的,为生意的,讨论到热火朝天。所有人展现在朱祁钰面前就是一幅为了大明朝早日实现太祖立国时的豪言壮语而大干、实干、二十三干的场面。 啧啧啧啧,要是跟着太祖一起打天下的老臣子们能够看到现如今这一幅欣欣向荣的景相一定为欣慰的。当然抛头颅洒热血为的可不就是后世子孙能够不再受夷狄欺凌,能够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做人呢! 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流汗流血所为的口号是虚无缥缈的,既没有搬走压迫在人民头上的大山也没能让天下大同,立国几十年后仍然有人一生穷困潦倒一辈子下来也换不回一个安定的居所,仍然是时刻担心自己活不起、病不起、娶不起、生不起甚至死不起,那该有多伤心啊! 任谁想想自己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实际上只是便宜了一小部分人而已。 整个家族因为是某位功勋、元老的后代而成为红…呸呸呸,重新说。整个家族因为祖上为了国家和民族不惜生命,最终使后代稳当当成了官二代、官三代、官四代的情况一直就存在,从来也没有断绝过。 普通老百姓终其一生,除了造反或者撞大运身为女儿家能够选妃成功成为国家里最最尊贵的女人之外,其他情况下是永远没有可能进入国家真正的权力中心…呸呸,又说错了,这都扯到哪个朝代的事情了~ 咱大明朝可不是这样的,总还是有寒门…庶民子弟能够通过科考走入权力的最高层——位于皇权之下。 大殿内政激烈讨论时突然外面内侍匆匆近来,经过传报消息来到了朱祁钰的耳边:钱皇后去世了~ 钱皇后,先睿皇帝遗孀。朱祁镇被逼迫到下诏自贬为庶人时也不知是故意还是遗漏,居然就忘了把自己一众大小老婆的位份给处理一下,不论自己是庶人还是燕王身份时老婆钱氏名义上还是皇后身份。 一个庶人,之后的燕王,整天不是趴在皇后肚皮上就是在妃嫔身后一通乱拱,想想这个关系就觉得——刺激! 朱祁镇去世后按照皇帝标准下葬,更是被追谥为睿皇帝,一时间天下人都称景泰皇帝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正统爷有这么个靠谱的兄弟能够献妻托子…托妻献子,咳咳也不对…是托付妻子的好兄弟,完全是祖上福德庇佑的原故。 “陛下,未知有何事发生?”见到有内侍急匆匆跑来禀报之后朱祁钰面色变得凝重,大殿里众人都用疑惑的眼光看向朱祁钰。王文性子急,直接出声询问。 “皇嫂……”朱祁钰话说到一半不忍继续说下去了。 按原本轨迹,景泰八年元月都没走完就成了天顺朝,而朱祁镇为了表示自己复辟的正统性更是把景泰朝给全盘否认,连景泰朝用过的整七个年头年号也给抹了干净。 景泰朝重臣死的死散的散,除了杭氏已经去世,仅留被朱祁钰废掉的前皇后汪氏一人被钱氏几人保下,重新以郕王妃身份带着固安郡主回到了郕王府旧宅终老一生。 可怜钱氏以为自己苦尽甘来,未曾想自己在正统皇帝朱祁镇北狩时日夜祈祷哭泣,从早到晚自夜到明,最终瘸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不说,另一只眼睛也视物模糊了。这种情况下朱祁镇能够留着命回来的初期两人还能相亲相爱,时间一久生下皇长子朱见深的周妃自然是上蹿下跳没有一刻安生的。 前有老婆婆孙太后当年以怀了朱祁镇为由逼走了宣德爷那位没有生儿子的正室胡皇后在宫里当了道姑,后有景泰朝的杭氏以皇子朱见济封太子的由头替代了汪氏成了皇后,周氏自然有样学样了。 朱祁镇复辟,天顺朝皇太子位置重新回到了朱见深的头上,母凭子贵那位一直没有生育的钱皇后自然就被废了。不久,钱氏因病撒手人寰,彻底离开了朱祁镇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负心汉子。 钱氏的一生曾经一度辉煌,为万人瞩目,而跌落神坛也不过是瞬息之间而已。 封建社会时女性的一生何其悲凉,也许正应了因果轮回。在后世里多少女性要把女同胞们吃了上千年的苦全给讨要回来。 “陛下,先睿皇后的后事应当如何处置为有?还请陛下示下,臣等也好去操办”先睿皇后的丧事当然是礼部责无旁贷,王一宁瞅瞅没人主动跳出来揽事情只好自己走了出来。 “太子来了吗?”朱祁钰并没有急于吩咐,而是询问内侍朱见深到没到。 “回陛下,太子那边已经去传话了。太子这几日都回燕王府问安,然后再回宫里进学。适才宫外传来消息时太子仍在晨读。”传话的小宦官连忙躬身回复。 “宣太子。”听到朱祁钰吩咐,内侍连忙应下后退出了大殿。 正说话间,朱见深就来到大殿外请见。当朱见深走进大殿时已经泪流满面,不知道是汗还是泪还是都有,脸已经花了。 “叔皇,侄儿请旨将母亲与父亲合葬。还请叔皇允准。”泣不成声的朱见深平复了下心情后快速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就再次嚎啕大哭起来,完全止不住的样子。 要不是多少看过点心理学的书,见识过无数的屏幕表演,这点小伎俩还真容易给骗过去。 “兄嫂二人伉俪情深朕是知道的,当年大兄不听群臣劝阻一言孤行,亲率大军征讨北虏未成想反为达贼所掳。嫂嫂得知消息后整日于宫中哭拜神佛求免,方有了日后迎回大兄车驾的阖家团圆。未曾想大兄返回中国不过数年,未曾多享福报便离我等而去,我心中悲痛至今仍难以介怀。”要是杭氏听到朱祁钰说这番话可能会当场忍不住给笑出声来。 大兄朱祁镇的死可不就是这个做皇帝的兄弟最想看到的吗?仔细想想,当年朱祁钰在床榻上说那个《双食记》的话本故事恐怕就是心理暗示而已,只不过一切都没有摆在明面上,没地方说理而已。 “太子如今尚未成年,而兄嫂皆已离我而去。祁钰之才实在无力教导太子执掌国事呀~”看着朱见深拙劣地表演,朱祁钰心里多少有些不满。拿话好好吓一吓这小子,省得他不学好。 上一世的朱见深在景泰朝可能只想着怎么保命了,也没怎么好好学东西。到了天顺朝重新成为太子之后的朱见深也不过才系统地学了七、八年知识的光景自己老子就因为脚气去见了太祖高皇帝,自此成化帝就挑起了领导大明继续走向衰败深渊的重任。 但成化年间整体是纠错的一代,恢复了景泰朝很多好的制度,为于谦等人平反,更是给废了自己太子之位的叔叔朱祁钰还上了尊号恢复了皇帝身份……怎么这一世就变得这么会扮小人了? 一定是有小人在太子身边作祟,教坏太子了~ 此时的朱祁钰完全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阴险小人,被世人私下里尊为妖帝的一代至尊。 “让兄嫂于地下团聚,厚葬。”拿话噎了朱见深后,朱祁钰吩咐礼部道:“将嫂嫂与大兄合葬后,封闭陵墓,以后不要再去打扰他们两人了,让他们安安静静的团聚吧!” 嘶……这样安排怕是不妥吧? 听了朱祁钰的吩咐王一宁没敢直接答应,稍稍扭头看向还没太明白事情的太子爷心里犯起了嘀咕——太子的生母周妃还在世呢! 这要是将睿皇帝陵墓给封了,那周妃将来…… 第274章 无间宦官 朱祁钰对于朱见深这个侄儿的培养不可谓不用心,几乎一切都像是对自己儿子一样的态度,甚至还要更好一些。 参照后世的理念,朱祁镇北狩时……呸!什么北狩,就是做了俘虏。朱祁镇那个二杆子当年做了瓦剌人的俘虏时,被孙太后立为太子的朱见深才能够自己迈着小短腿咚咚咚的小跑而已。 为了能够开发老朱家这些子孙后代的智力水平不要被封建文化思想所荼毒,朱祁钰登基称帝不久就抽出空来专门跟工部折腾出了一堆在当时绝对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五彩斑斓的算盘……算盘搞成立式的,还五彩斑斓,一拿出来就吸引了一群小屁孩子的目光。 摇椅木马、木马车、拼字卡片、识字绘本……所有的物件朱见深和朱见济都有份,就是朱见潾、朱见灏出生时也都是各有一份,直到朱祁镇回京后窝在自家大院里疯狂输出造出来的小人儿有些多了,才将人手一份给改成了弄个儿童房出来给孩子们玩。 大的带小的,小的屁股后面还有更小的。滑滑梯、大转盘、翘翘板…甚至还有用磁石制作的钓鱼玩具,各式各样常常让孩子们玩到不亦乐乎然后忘乎所以~ 在朱祁钰的立场而言这是自己对子侄们的真心付出,而对于朱祁镇那一脉而言似乎就是另一种意思在里面了。比如说,大明皇帝陛下继承的是自己兄长的位置,故意拿这么些个玩意儿出来哄兄长的儿子们莫不是想让大明皇位的合法继承人玩物丧志?! 朱祁钰话一说出来,王一宁一时不敢接话。未来的皇帝可不敢得罪,这要是应承下来等太子爷回过味来可就要命了。这陵墓一但被封掉,再想打开可就不合适了,那周妃要是故去了就只能另外安排陵园安排了。皇帝的生母,没有安排跟先帝葬在一起,那这不是叭叭打脸吗? 大殿里众人这会神情各异,但都保持了绝对的安静没敢发出一点声音。都是人老成精的了,哪里看不出皇帝陛下这多少有点敲打谁谁谁的意思在里面,问题是这是要敲打谁?又为了什么呢? 就在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太子朱见深感受到大殿里的气氛不对也慢慢缓过劲来,终于止住了哭泣声。 “启禀陛下,老臣依稀记得……似乎是说燕王离世时曾经留下遗言说是将来太子的生母……将来是可以合葬的。”还得是老臣胡濙,硬着头皮站出来为周妃说了句话:“可能是老臣记错了,还请诸位同僚帮忙回忆一下。” 听了胡濙的话,朱见深回过了味来。叔皇这是要拆散我父母啊~ “叔皇…”朱见深弱弱地话才出口就被朱祁钰打断。 “胡卿说的似乎确有其事,朕记得当时传来的消息是说不让陪葬的名单里有周妃一个吧?” 嘶…不让陪葬?!朱祁钰这话说出来多少有些偷换概念的意思。不让陪葬和不让陪葬怕不是一个意思吧? 朱祁镇在弥留之际时朱祁钰带着几个人有到身旁去问身后事,当时朱祁镇的意思表达的明显是说那几个生了儿子的老婆都不要殉葬。殉葬是陪葬,合葬也可以说是陪葬,这就看你怎么理解了。 朱祁钰非要说周妃属于大兄不待见的范围不给安排合葬,你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见得将来等太子登基之后再敲开陵墓把周妃又给葬进去吧?那成什么了,侵扰先帝陵寝,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谁也没这个胆子。 “叔皇,事情不是这样的…”朱见深有些懵,明明就是听到说大母去世了被叔父召过来商讨后事的,怎么就还把自己生母给牵扯进去了。 这叫什么事啊? 回去跟老娘问一句:想不想跟先父合葬?要想的话抓紧时间找条白绫吊死在府里横梁上,儿子这就给你安排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将来想合葬也葬不进去了,老娘你快点拿主意,是吊死还是吊死啊~ 呸呸呸,这不是扯蛋吗?! “叔皇~”虽然还是十岁出头的孩子,后世里还在亲娘身边馋奶的年龄,却因为过早接触朝政已经深知了世间险恶的朱见深扑通一下拜倒在地就磕了起来。 那头磕的叫一个又响又脆,咚咚咚的整个大殿里都能听到。朱见深只是磕头并不说话,一个接一个磕个不停。 稍一会儿,大殿里一直看着不出声的群臣终于一个个走了出来,一一拜倒在地只是叩头不止。哼,太子党这下子全露出来了。 “你不去下面跪着?”朱祁钰侧过身看向陈义问道。 “哎…啊?!”陈义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都起来吧!”朱祁钰声调冰冰凉凉,让人听了如坠冰窟:“兄嫂都去了,只留下了见深几个兄弟,我这个做叔父的是要好生照看的。只是照看归照看,朕已经一再言明甚至还与宗室做出了约定,却有人在背后对朕恶意诽谤,其用意何在?” 说这话时,朱祁钰眼神飘过大殿一圈又落到了身旁的内侍陈义身上。 扑通一声陈义连忙跪下磕头请罪,只是三两句话就把内侍勾结外臣投靠太子的事情全给招了出来。 刚才,就在刚刚才想着站出来给太子站台的大臣们摆出磕头死谏的架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立刻换成拜服了。 扭头看看跪在身后的那些大臣们,胡濙此时的心情难以言表。真是一群蠢猪,好好的投靠太子就投靠太子,干嘛跟内侍搅在一起,这下几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尚德兄…方才提到的这些人名字都记下了吗?”朱祁钰直接叫来了朱骥,询问是否记下了陈义交待的大臣名单。 朱骥没有迟疑,一头拜下说道:“陛下,小臣以为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是呀,要三思啊! 被点到名字的都感觉尿急,有一种增压后要喷出来的感觉。同样都是内侍高官,宦官跟宦官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这会大殿里跪下的人心里怕是都骂开了花了,这陈久就该一辈子在钟鼓司才对。今上提升陈义这货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宦官到了司礼监随堂,怕就是给大家整了一出无间道呢! 第275章 陕甘巡府王大人 宦官陈义有没有玩无间道暂且不提,针对太子朱见深的敲打却真是朱祁钰临时起意的。主要是前皇后钱氏的离世连朱祁钰都感觉到有些难过,而朱见深这个庶子嚎哭的声音太过突兀了点,感觉就像是人走到大殿门口陡然间开始放声嚎哭,有些假! 假,太假了,假到让朱祁钰难受。 如果对嫡母都是这般样子,那么将来自己这个叔皇帝是不是还要传位给太子朱见深就真的要见深一下了,要看见深渊处的危险。 如果非要说坚持让朱见深稳坐太子之位最初是考虑到孙太后在深宫里的影响,担心宫里有什么力量或者就真是天罚一般让朱见济见夭后自己一脉无嗣的结果,那么现在随着大局逐步稳定朱祁钰仍然想保住朱见深继承大明正统就真的是希望能够为大明皇室定下来一个规矩,从此断绝了同室操戈的下场。 国人不能一直这般,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将世界上大把好女人就这么给放任……咳咳咳,又跑偏了,重来。大明朝需要借助于科技领先的优势,提前占下大片的无主之地,吞并一些具有战略意义的小国地盘使世界出现一个由最进化的黄色人种统治的地球局面。 想要达成这一步的基础就是稳住大明,稳住中国。而要稳住中国就需要大后方绝对是安然无佯的,不能发生一丁点争位夺嫡类的扯蛋事情。 明朝的科技仍然领先世界,哪怕是前一世轨迹有朝灭亡之后的清朝初期科技仍然并不逊色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逊色不多,至少可以用人命补回来。 清初康熙朝与俄国那一仗损失惨重,但好歹是靠着人命和主动让步签了个尼布楚,不至于科技停滞了百余年后人家随便开几条船带千、八百兵就能把整个国家打到国都丢了捡,捡回来再丢这么扯蛋的事情。 朱祁钰不发话,朱骥跪下来也不敢再吱声。太子结交大臣和内官,这是要干什么?要谋反吗? 要说太子造皇帝的反有点荒谬,但华夏史上这种事情还真不少。停尸不顾束甲相攻的有,巫蛊之乱的有,兄弟相残父子相争在中国历史封建王朝中不停演绎,只不过换个角变个唱腔,剧本却几乎没啥变动。 “既然如此,那还得请景瞻兄来一趟才好,或者交由景瞻兄更能帮忙辩明是非曲直。”朱祁钰见朱骥想求情,也不多话,直接就要召于冕。 嘶……这是要清理太子了吗?气氛不对呀~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此事臣等便可处置,毕竟朝中大臣都在这大殿上,完全没有必要再把事情扩大了。”胡濙连忙直起身子长跪拱手说道。 “臣附议。”王直和胡濙这等老臣自然不会干下投靠太子的事情,都是干了几朝的老臣子了,有的就是人老油滑的觉悟。呵呵,又或者冠冕堂皇说一句都是心系天下、一心为公的老臣子,眼里只有朝廷,心中唯有皇帝。 “臣等附议。”没有被陈义供出来点名的商辂、王一宁也不客气,连忙出声先刷下存在感。至于其他人,不是自己被点了名就是自己的上司、姻亲被点过名,这会连呼吸都担心会震到皇帝陛下的耳膜引来雷霆之怒。 “哼!”朱祁钰还是没有接茬,直接发话道:“传朕旨意,太监王诚镇守琼州、舒良镇守瀛州、王勤镇守鸡笼、张永镇守西安、晋荣镇守交趾,陈义嘛……” “皇爷饶了奴婢这遭吧,奴婢不敢了…皇爷饶了奴婢这遭吧,奴婢不敢了……”此时的陈义已经魂魄出窍,除了磕头求饶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陈义去济州镇守吧,好生办差,莫要再惹出什么事端出来。”大明景泰朝的十常侍,与太子府暗中往来给自己留后路的大太监们一眨眼就被清除了个干干净净。 这么看起来,天南地北各地都布满了被朱祁钰发配出去做镇守太监的宦官了。 当官,甭管文官、武官还是内官,那都是京官更为金贵。明清两朝的共识,外放官降个两级、一品的去当京官都能算得上是升迁了,那是前途无量。 而京官升上一个品到地方上那都算不得升迁,如果不是肥缺那都会被人认为是得罪了朝中权贵被发配了。 内官更是如此,失势了又不至于弄死的,最好的出路是到南京做镇守太监。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失势没有起复机会的了。不然兴安也不会一听到说要派差就吓到要死,磨破嘴皮子也想留在京城里面了。 “召兴安、刘永诚、曹吉祥回京述职…锦衣卫国家安全局刘聚即刻返京,原管差使由指挥使卢忠直领。”一道道命令下去,多少人心惊胆颤。 今上现在针对内官和锦衣卫作出的处理将直接意味着后面对文官、武将的处置,这是一个风向标。景泰朝与正统朝的差异就是景泰朝对于近侍的惩罚并不会因为越亲近惩罚越轻甚至连个样子都不做一下,而正统朝是真心对近臣爱护有加。 “陕甘…还是只能麻烦王卿再为朕跑一趟,朕尽快安排合适的人来坐镇陕甘替换王卿。”朱祁钰所说的要麻烦跑陕甘的王卿当然只能是左都御史王文了。可怜王左都御史才回京主持都察院工作没多久又要回到陕甘去镇守了。 “臣遵旨。陛下能够信得过臣,这是臣的荣幸。臣定不辱使命。”王文答应的非常爽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以礼部尚书衔领陕甘总督的杨善终于还是跟曹吉祥几个勾搭在一起,急不可耐的搭上了东宫这条线。 当陈义把礼部尚书、总督陕甘军民官杨善的名字报出来时,在王文心中是最没有波澜的一个。这个完全没有读书人气节的家伙能够混到如今的职位简直就是苍天无眼…呃…苍天睡着了,只是睡着了,没有注意到这个卑劣小人爬上了大明朝廷的高位。 早该撸下去了! 听到王文重返陕甘,大殿里文武百官已经开始为杨善、曹吉祥、徐珵几个人默哀了。往日都察院里官吏要是差使出了点差错就能被王文不顾情面的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处罚起来更是丝毫不留情面。当今上召王文回京主持都察院时多少人都惊了冷汗得了伤风感冒差点直接就去见了先帝了~ “都察院那就先拜托王老先生了,等王卿从陕甘回来时就麻烦王老先生入阁替朝廷教导下后辈。”都察院还是要有人看着,另一个挂左都御使衔的老爷爷王翱成了不二人选。 嗯……今上的意思有深意呀! 这意思是王文回京后重掌都察院,而王翱老先生就要入内阁了呗~ 那王翱入内阁是替掉某一位,还是增加个席位呢?只怕是要替换一位吧…虽然陈义刚才念的名单里没有一个是阁臣,但是朝廷里的官员属于麻绳绊着布绳的关系,有人因此受到陛下猜忌而清除出内阁也是必然的事情,那朝廷里的官位是不是又能够腾出来一些了….. “内阁即刻拟旨,着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卿巡府陕甘,凡陕、甘、宁三地官员若有违律可不必请旨直接逮拿问罪。四品以上送京问罪,四品以下当即定罪处刑。” 嘶……皇帝陛下这般作派又是大明朝史无前例呀~ 第276章 土崩瓦解 陕、甘、宁完了,准确的说是陕、甘、宁三地的官场完了。 杨善以地方总督的身份手握军政大权,一边向朝廷、向皇帝陛下呈报自己依谕令在西北地区植树造林修渠建桥造福一方,另一边又私下里向燕王府、向太子供应银钱物资。呵呵,这些供应给太子的物资、银钱想想就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了。 无论是杨善敢把手伸向当地的老百姓还是在拨付用来修渠栽树的钱粮里做一点手脚,杨善的好日子就算是到了头了。 啧啧啧,那可是不少人的脑袋呀,是不少人的身家性命呀,是多少个官位呀~ 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这得有多少人能够有机会又动动位置了,查,严查!早该严查了!皇帝陛下英明! 就这么一场该组建治丧委员会的会议就这么变成了太子党的清洗大会,再看看才十岁出头的太子那幼小而又壮硕的小身材还跪在...趴在地上等着皇帝陛下吩咐呢! “升范广为后军都督府后都督,迁大宁总兵官…”得,石亨那货这次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石亨一而再、再而三的当逃兵早就惹怒了皇帝陛下。当年因为他还有用这才一直让他领兵在外,现如今的大明朝廷周遭就没有一个敢称兵仗的国家,一个总是在需要的时候做逃兵的总兵官还有活路,私下结交太子这事怕是要被问罪喽~ “迁张輗为中军都府左都督,任安北卫总兵官。迁王良为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充镇北卫左副总兵官。迁陈友为驻倭总兵官,往倭地接管王良幼军所部。都督佥事刘深充抚北卫右参将。都督孙镗充北归化卫总兵官。都督同知田礼充陕西左副总兵,过兴充宁夏左副总兵,卫颖充甘肃左副总兵……宁阳侯陈懋往倭国镇守。安远侯柳溥率部拔营交趾镇守……”一条条官军将领的新人事任命下来,哪一条也不像是临时起意的,让大臣们心里犯了嘀咕。 莫不是皇帝陛下对于太子心生不满久矣?毕竟侄子哪有儿子香,原本正统爷一脉还留了个钱氏可以时不时跑到宫里去找太妃打苦情牌,现在钱氏也没了,可不正好借着这个手就把太子给办喽~ 大明朝的人事变动仅在一盏茶的功夫翻了天,太子朱见深如坐…如跪针毡。这个鬼天气里穿的衣服也还是很单薄的,就一条裤衩子跪下听训这么久,养尊处优惯了的朱见深好久没遭过这种罪了,连个蒲团都没有啊~ 关键是还不敢起来,那些发生人事变动的人不是投靠过自己的被贬为副职或者被撵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就是那些顶替投靠自己官员职位的。怎么看这事都跟自己有关系,这些人变动完了恐怕自己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去。 朱见深这会知道后怕了,脸上泛出的汗珠不是冷的还是痛的,一颗颗滚落滴到金砖上再四溅开来。 太子党,瞬间瓦解。 “哟~见深啊,你怎么还跪在这里呢?快快起来,回府去吧!你母亲的后事还需要你去操办,一会下了朝朕也是要去祭奠一下嫂嫂的。”说起来可笑,前一刻朱祁钰还在考虑要不要因为钱氏的去世而罢朝七日以示哀荣,现在就只成了要去祭奠了。 要是以皇后之尊去世,举国致丧那是必然的事情,可现在嘛…… “见深知错了,还请叔皇责罚。”知道自己瞒是瞒不住了,朱见深也只能光棍的一头磕下请求把处罚落下来。 棍子只有打下来才知道有多痛,看棍子落下的位置才知道施刑人的态度。对于太子结党的事情是可大可小的,往大了说废掉也不过分,往小了说那又能算个什么事,不就是提前学习一下朝政嘛~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古人是这么说的吧?”朱祁钰拽着文望向胡濙问道,又没等胡濙回答直接说道:“听到母亲过世的消息就来找叔父帮忙,说是过错也不算什么过错,算了吧!下次不要这样了,孩子要先回去抓紧时间见一见母亲最后一面才对的。去吧去吧!” 呃…下次?还有下次?好像还真有下次,毕竟生父已逝,嫡母新亡还剩下个生母的。皇帝陛下这话算是敲打吧?这是要拿太子爷的生母说事情威胁太子?也不像啊~ 不过好在太子结党这事没有被提起来,这算是皇帝陛下放过这事情了吧!还好还好,太子党羽没了可以再培植,还有时间,只要不废太子另立那朝廷就还不会有大的变化。至于那些被贬…咳咳,被另行安排到更重要岗位上为大明朝廷发光发热的官员们,那都是为了天下为了万民福祉,放在哪个位置上还不都是一样的~ “礼部,按皇后礼仪好生操办。”说完这话,朱祁钰也不等众人行礼便起身转入了后宫,陈义在一旁追都追不上。 “养不兽的狼崽子!”乾清宫里,朱祁钰一下子气上心头将一件上等的官窑茶杯给摔了个粉碎。 说不生气是假的,为了能够完成自己将地球上进化最完美的黄色人种遍布天下的愿望朱祁钰付出了太多太多,自己辛苦播种下来的儿子都没舍得给扶上皇位却培养了这么个便宜侄子,甚至还要把更多的土地分封给朱祁镇那个二杆子的子孙后代,结果朱见深坐在太子位置上却在盘算怎么培植自己的势力,对于这个叔父的良苦用心是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太他孙太后的气人了! 门外的内侍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甚至知道乾清宫里有一地的碎瓷片也没有人敢上前去打扫。这会可不是去打扫,是送上去被皇帝陛下打扫的。 不一会儿,做为景泰朝唯二的皇贵妃,老牌宠妃杭氏闻讯赶了来。宫里闹出的动静也不小,司礼监大换血,几乎所有的太监都被外派成了地方镇守太监了,想瞒都瞒不住。 “爷说的是,可不就是养不熟的狼崽子吗?现如今才不过十岁而已就知道与外臣勾结意图不轨了,再过几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看着朱祁钰为了太子朱见深结交外臣、内宦的事情生气,杭氏反倒很高兴。那颗扶自己儿子上位做皇帝的心从来就没有真正放下来过。 冷冷看了杭氏一眼,朱祁钰并不接杭氏的话茬,问道:“皇后呢?” “咳,皇后也是心善的。这些日子听说嫂嫂身子不甚妥当,隔个一、两日的就要去燕王府探望,一去就是半日。这会怕是已经在燕王府操执上了。” “嗯…也好。一会带上见济他们,都穿素净点,去给嫂嫂上一炷香吧!也替我上一炷,想想我去还是不太妥当,我就不去了。”朱祁钰吩咐后躺在摇椅上摆出要闭目养神的态度。 “这…”杭氏听了朱祁钰的吩咐一脸的不情愿,可也不敢多说什么。为了大明皇储的事情两人已经闹过很多次了,本以为这是一次机会,没想到朱祁钰却并不愿意就此事多提什么。 “爷把宫里的人都给打发出去了,奴连个趁手的使唤人都没了。把张永、王诚给奴留下吧!”皇太子的位置还是没得争,那就退而求其次留下几个跑去找自己求情的人。 虽然这几个人一脚踏两条船,一边摆出靠在自己码头的姿态一边又私下里跟皇太子那边往来,但是真金白银的孝敬还是要考虑的。 “呼…呼……” “你…”听到朱祁钰传出假到不能再假的呼噜声,杭氏也是气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留下一声“哼”后甩了袖子离开。 “都是死人吗?陛下寝宫里也不知道收拾一下,一个个偷奸耍懒,都是被皇后给惯坏了!”临出门时气不打一处来的杭氏冲着一群守在门口的内侍发了飙,指桑骂槐又拿皇后内涵了一番才气呼呼的离开。 内侍不敢还嘴,跑进来两个品级低的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立马收拾了一地狼藉后飞也似的逃出了寝宫。 一切归于平静后朱祁钰缓缓睁开双眼,盯着头顶上的屋梁出神半晌后冒出了句:“还是太慢了呀…” 第277章 拒绝中间商 睿皇后的后事办得很风光,像是一个皇后该有的样子那样。这在天顺朝钱氏可是没混上这待遇的,先是皇后位置被周妃给顶了,而后郁郁而终。 想想也是,正统爷北狩当了俘虏那会只有她钱氏最实心眼,哭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还从早到晚,硬生生把自己给哭成了残疾人。就算朱祁镇回来念及旧情不嫌弃钱氏,可毕竟钱氏也没有了再利用价值了呀~ 别说能不能生孩子这事了,就算是只为朱祁镇提供欢娱……又瞎又瘸的,这办起事来效率怎么样不说,观感上也下了不知道多少个台阶了。朱祁镇这一世自从能立起来之后,除了北狩那一年多听袁彬的话忍住了没睡也先妹妹和那十个美人一直跟袁彬两个打光棍之外,哪有缺女人的时候? 就没有朱祁钰搞和亲政策让番人土族送女人进京,他朱祁镇也是有十几个大小老婆和满皇宫的女人可以随时摁着摩擦的。 所以对于钱氏而言,这一世的朱祁钰感觉自己没有亏欠了。除了大兄朱祁镇没能再次坐上皇位发号八年愚蠢的命令将大明朝再次拖向深渊之外,这一世的朱祁钰不亏欠任何人。 即便是天顺朝复辟的那几个核心人员也不亏欠,一点也不! 别看石亨几个人搞个复辟成功后赚了个盆满钵满,又是升官又是发财仅仅靠着卖官都混了个无限风光。可是不过两、三年时间里就被朱祁镇这个颇讲仁义的有道皇帝给一一噶了,也就是杨善自己是老死的,其他几个又有谁得了好下场? 现如今朱祁钰借着这些人与太子勾结的由头收拾他们,至少能给留条活路,大不了就是罢官嘛! 可能刘永诚也不会想到,自己本来已经稳坐倭地镇守太监的宝座突然东窗事发就被通知回京述职了。可怜从子刘聚,这么些年的功绩恐怕也要因此付之东流了。 “爷对太子终究还是太过严厉了。”处理完睿皇后钱氏的葬礼后朱祁钰一直对皇后汪氏采取避而不见的姿态,但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终于还是被汪氏给堵住了。 “哦~”还好不是捉奸在床,只有静妃紫虚在给自己按摩而已。 对于皇后汪氏的到来朱祁钰示意紫虚不用回辟,简单来讲就是一个字——不要停! 汪皇后看了眼请过安又继续回到位置上给朱祁钰按摩的紫虚,岁月的增长在紫虚的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因为生下三个孩子而发福的身体因为常年食素体形上变化也不是很大,反而更显成熟女人的韵味。 皇帝身边有老女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燕王府里如今还住着一位比先睿皇帝大了一大截的女人呢! “太子如今总还是唤奴一声母亲的,奴总得来为太子说项几句,还请爷莫怪。先睿皇帝不过八岁就登基称帝,如今太子已经十一了,身边聚拢几个臣子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汪皇后话没说完就被朱祁钰打断。 “聚拢几个臣子而已?这聚拢的臣子包括皇宫里的内侍和地方军政大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不是要送我一把才算是大事情?”朱祁钰对于汪氏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行为很不满:“回去吧,朕要好好休息一会。” 说不上对汪氏有厌恶,也不说是烦了,就是对于这个直性子老婆没轻没重不脑子的行为很不满而已。 汪氏原本是想来为太子说两句话,没成想被朱祁钰一句话就给干懵了圈。 “可是太子终归还小,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爷好生教训一番就是了,也没必要……”话讲到一半汪氏斟酌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周妃毕竟是太子生母,若是依了爷这般,往后太子岂不是显得失了孝道?” 钱氏已经送进了陵墓,墓道封闭也就在眼前了。按说是皇帝陛下已经定下了只有钱氏配享与先睿皇帝同葬,又没有其他殉葬人员,这会合上墓道也差不多了,可就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被硬生生的给耽误了下来。这也正是汪氏急着要来给太子朱见深站台的原因了,如果墓道一封,等到将来周妃去世时就只能另葬他处,哪怕太子爷登基称帝了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自己老子的陵墓再给扒来开把老娘再葬进去了。 “失了孝道?怎么会呢~”朱祁钰满不在乎道:“他生母周氏可还在的,往后太子登基了怎么着不得给生母上个尊号什么的?奉为太后也是应当应分的事情,皇后多虑了。” 朱见深可以尊自己老娘为太后,可以按皇后礼制为自己生母送到死鬼老爹生边,但前提条件是现在自己还在太子位置上时自己老爹的陵墓没有给封掉,否则一切都没有可能了。 “可是……” “皇后!”朱祁钰厉声打断了汪氏的话说道:“这些话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跟你说的?” “这…自然是奴自己想到的。”不管是不是自己想到的,这会都只能这么说了。不然要是惹恼了陛下只怕求情没求成,还得把事情弄到更加不可收拾了。 “瞧瞧,我就猜到是皇后胡思乱想的。”朱祁钰转头对紫虚说道:“皇后这人心地善良,什么事情都替别人着想,这样挺好,有国母风范啊~” “呵呵呵呵……”汪氏感觉自己有点搬石头砸自己脚了,这话现在好像没法接了。 “这样吧,皇后你召太子母子二人来宫里当场询问就是了。若是他们母子二人果真有此想法,我再发谕旨便是了。” 呃……这石头不仅是自己搬起来的,砸下来时还挺狠的~ 看着皇后汪氏尴尬的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地离开之后紫虚笑笑说道:“爷今晚要不还是到坤宁宫里歇下吧!皇后迟早会想明白过来的。” “啥?”朱祁钰继续装傻充愣。 “皇后性子直,为人又心善,可不是傻。爷这么糊弄皇后,一会她可就想明白过来了。”紫虚一边继续为朱祁钰做着按摩一边说道。 “没事,她一时半会想不明白。”朱祁钰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将来真的要把太子母亲择地另葬那我这些年的辛苦可就白费了。结了这个仇还干嘛让太子继承皇位,反正孙太后和大兄都不在世了,让我自己儿子做太子岂不是更好。” 紫虚的手劲刚刚好,朱祁钰非常满意。一边享受着紫虚的伺候一边戏谑地说道:“我就是烦这个说客,说白了就是不想有中间商赚差价而已!” 哈?!中间商赚差价? 第278章 结党论 “可不就是中间商赚差价喽~”朱祁钰举起手比划起自己所谓的中间商差价理论,好让紫虚能更容易理解自己的意思。 “呐,比如说这是太子他们的要求。”朱祁钰把手笔划到旁边小几茶杯的高度说道:“就像是给周妃留个位置将来能够陪大兄葬在一起。” 然后躺在摇椅上的朱祁钰将手向上伸到最高说道:“皇后会把要求提到这么高,比如说要亲自看顾太子、要免除对于太子结党的处罚等等等等。” “那爷能答应她?”紫虚很配合的一惊,出声询问道。 “当然不能,但是通常情况下总会答应一部分,比如说答应的要求会有这么高…”朱祁钰又将手比划到自己颈部的位置问道:“明白了吗?” “哦…”紫虚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如此一来会比太子要的还多出来许多……这就是爷说的差价了?” “可不是,这还不算差价那还能是什么,我可不能惯着她的这个毛病。”说着,朱祁钰继续在躺椅上坐正了身子安然享受着紫虚给自己的按摩说道:“所以让太子自己来说,就算本该答应他的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他喽~” “明白了~”紫虚呵呵笑着看了看地板说道:“爷这是让太子以为什么也得不到,或者说是让太子以为他能得到的只能趴在地上找,实际上爷却让他躬下身子从小几上拿,这样太子就能很高兴了,能记爷的好~” “啧啧~就喜欢你这么知情识趣的,聪明~”朱祁钰再看向紫虚时更觉得这成熟的女人更有味道了。 交趾新近送来的小姑娘都像什么一样啊,水嫩水嫩的像个黄瓜似的,一掐就出水了完全没有嘎嘣脆的嚼头。还是御姐好,可甜可咸,不仅技术好而且还套路熟,最主要是平时知冷知热的懂得贴心,不像小姑娘还得哄。 哄?有什么好哄的,哄你妹呀!我是要找居家过日子的女人做老婆,又不是想省下那点买零售的钱或者是怕花柳想找个中、长期的枪套这么先用着的。谁他奶奶个熊的有空从早到晚哄着你玩? 呸,为了哄着玩点技术活之后一脚踢开还差不多。 这一夜朱祁钰非常有骨气的没有去坤宁宫,非把被封为静妃的正经女道士紫虚留在了乾清宫过夜。 这女道士到底正经不正经咱已经不好说了,反正当时被朱祁钰法办的时候是没有按道教礼仪祭拜天地的。祭拜天地祖宗时黄纸啥的是烧了几张,只是有顺嘴提过一句说皇帝陛下又纳了一个道号紫虚的妃子…… 年纪大了,有些事情真不能逞将。没有神功护体的朱祁钰感觉一早起床脚步有些轻浮,腿软的很。很明显后世的科学研究还是很有道理的,男性一旦迈入三十岁这个槛不仅仅在那方面的能力就是断崖式的下降连这一方面的需求也减少了。 而女性却正好相反,三十岁时女性仿佛是开启了一扇新的技能大门一般开始主动索取而且有些欲壑难填的感觉。一旦到了四十岁这个槛女性一方面开始身体走下坡路,另一方面在某些事情上的欲望又开始加油冲刺般的往上抬头了。 紫虚一晚上的积极努力让朱祁钰很上头,可惜这会还是大明,不像满清时有祖制安排宦官在一旁听门提醒要注意节制。再说了,这事情怎么节制啊?就算需求少了,那还是很有意思的~ 太子一早请见,连学业都耽搁下来了。进了乾清宫的宫门后乖巧地跪在地上请安后便是流畅地一番请罪戏码。 “叔皇,见深知错了。求叔皇原谅侄儿这遭吧!侄儿再也不敢了。”说完这番话,朱见深开始了咚咚咚的磕戏,那个情真意切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谁教你的这套?”朱祁钰冷冷打断了朱见深问道:“说吧,是谁教你来这一套的?” 这一套是谁教的,还能是谁,无非就是属官、周妃或者就是皇后汪氏了。不管是谁教的这一套纳头就拜,磕头认错求原谅这一套是朱祁钰很反感的。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堂堂一太子明知道当皇帝的叔叔不喜欢这一套还要几次三番来惺惺作态般磕头认错,将来当皇帝了岂不也要大臣们动不动就跪下磕头呢?那还得了,景泰朝好不容易废止掉的又被你成化朝给重新起用了岂不是倒行逆施了? “叔…叔皇…”朱见深虽然已经虚岁十一了,倒底也还是个孩子。至少比三十岁的孩子要小很多了~ 看到被自己问责声吓到不知所以的朱见深完全说不出话来时,朱祁钰放缓了态度再次问道:“你说自己知道错了,说说自己都错哪了?” “侄儿不该结交大臣,坏了国家法纪。”这一句话朱见深倒是说的流畅,紧接着又一头磕了下去。 “起来吧!”朱祁钰吩咐朱见深起来,示意一旁的内侍安排给了个座。 “这么说,你还是没有搞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朱见深才谢过恩挨着凳边边坐下就被朱祁钰一句话给惊到弹起,再一下拜倒在地。 “见深愚钝,还请叔皇明示。侄儿断然是再也不敢了…”拜倒的朱见深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有点公鸭嗓的意思在里面…嗯…男孩子变声期是这会儿吗? 朱祁钰稍一分神的空档,让趴在地上的朱见深差点哭出了声来。莫不是母亲给说中了,叔父真要拿自己的太子之位动手了? “嗯?你怎么还跪着,起来吧!”朱祁钰这会的话对于朱见深来说有如天籁之音,整个人心情都舒缓了好多。 “自太祖立国以来,我朝不论大臣、内官还是勋贵,因结党营私而被处以极刑者比比皆是。而结党营私是历朝历代为朝廷严令禁止的行为之一…你…懂了吗?”朱祁钰循循引导。 “见深知道了,见深愚钝,再也不敢了。”朱见深又要跪下,被朱祁钰叫了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所跪者唯天地君亲师而已。然后跪天、跪地、跪亲、师的次数少,反倒是跪君的次数多。皇帝被人跪多了也折寿的,不能比天地享受的跪拜次数还多。”朱祁钰决定在太子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让他明白不要动不动就下跪的意义何在。 “而且我刚才说的你也没懂,历朝历代所禁的是什么?是结党吗?不是,是结党营私~”挑明了讲,朱祁钰对于结党并不反对。 所谓的君子不党,你不结党当然干不过小人呐!何况,你不找些志同道合的人结党,你的理念再好想要推广出去也会难很多。 就以明末的理学大师王阳明先生而言,他是不结党,他讲学!听了他讲学支持他的都算得上是他的学生了,那还不也就是一党了,一回事。 “这天下迟早是你们这一代人的,你不结党怎么治理大明?靠你一个人肯定治理不了,至于你就有可能听不到外面真实的声音,看不到现实的事情。所以你得要结党,为将来好好治理天下而结党。这下,你懂了吗?” 结党,而不营私。说白了就是不能为了私利而结党,为了私利而入党…咳咳咳,那个…这个…旁枝末节旁枝末节。 “见深…似乎明白了…”这会,朱见深才似乎有点懂这个意思了。 “叔皇,那您看这陵墓的事……” 第279章 生息地 晚膳前朱见深离开了皇宫,走的很开心,很安祥…咳咳,那个…很满意哈~ 结果对于朱见深而言确实是非常意外非常欣喜的,原本以为会发生的雷霆暴击十万点是一点点也没有,反而获得了无数个宝箱,怎么能叫人不开心不满意呢! 太子生母曾经穿针引线想要联络的大臣没有一个肯私下投靠太子的,如今却被叔父朱祁钰明确告知是应该多走动走动的对象。有好酒好饭,谁愿意天天跟一些邋里邋遢的家伙们混在一起?呸,平白失了我太子爷的身份。 看看现在投靠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不是像张軏被朝廷惩治还在苦熬的官宦世家子弟就是原本自己就一屁股屎被人所不喜的杨善等斯文败类,最好最好的就是石亨这种连战连败只有靠着叔父与朝中大臣们精心策划一番才能够打顺风仗的将领。 这种人莫说是将来支持自己治理国家了,连自己的朝廷都不配有他们一席之地! 还是叔父说的对,咱是太子,是大明的储君。要交好的先得是这些将来要被分封到天下各地为大明屏障的叔、伯、兄、弟们,其次是朝廷里一心用事,知荣辱懂得分寸的勋贵官宦人家才是。 将来咱治下的大明朝,那怎么着也得是四海生平万国来附才行。。按叔父的话说,不能总在前人的庇护下生活,得要在祖宗们的家业上干出一番事业来,要超越前人才是。 叔皇已经超越前人了,祖父章皇帝丢掉的交趾现在被留做了药引子。叔父说了,要想一举收掉西南诸蛮就得看交趾这步棋怎么下了。 占城、交趾已经是大明朝廷饭碗里的菜了,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关键是暹罗、寮国、真腊、缅人和孟人(缅甸地区的缅人王国和孟人王国)、高棉甚至还有唐时的旧属天竺…… 叔皇真能想,也真敢想。照着叔皇说的这番规划下来,大明朝将实现一个巨大的国度,远超祖宗留下来的家业。 不,还不够大。叔皇说了,蒙古时期成吉思汗统治的天下比这还要大,还要大很多很多。 天呐,还要大,要像成吉思汗统治的天下那般大,那得是多大呀?仅仅是史料上能够查到的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利汗国这些土地中的任意一块就比太祖高皇帝留下来的差不多。这还不算文皇帝时丢掉的兀良哈地区、章皇帝时丢掉的交趾地区和仁、昭两位皇帝和……自己那个不着调的死鬼老爹在位时西北被蚕食掉而转投他方势力的各部族羁靡卫所的地盘了。 朱见深用手轻轻摩挲了下胸前贴身藏放信件的位置,满脸洋溢着幸福开心地笑容。 拿到了叔皇的亲笔信函,之后可以凭这些信函向坐镇塞北为大明朝开疆拓土的总督、太子太傅兼太子少保、兵部尚书于谦请教如何管理塞北牧民了。西南方向的云贵总督、太子少保、兵部尚书罗通收复交趾之后多半会转任交趾总督的,要咱说还是直接给个西南平蛮总督的衔让那能文能武的罗通为大明朝拿下整个西南诸国最为妥贴。 打发走了这个被杭氏视为螟蛉之子的大侄子,朱祁钰继续盘算起了自己的计划。真的要加快脚步了,孩子大了,不好管了…… 正当朱祁钰再次安排摆上舆图、沙盘开始比划时,宫门外通传杭妃到了。 “爷莫不是偏听了皇后的,竟然就让太子这么走了?”杭氏一进门就急不可耐的询问道。 “嗯~”朱祁钰对于杭氏的言词用声音就表达了不满。 “爷恕罪,奴给爷请安。爷,太子那边…就这么让他走了?”杭氏还抱有期待。 “不然呢?”朱祁钰反问一句:“来,帮我看看,我想加快下动作快点给见济、见灏几个兄弟安排好地盘,这样我就是有什么事情你们也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啊…啊?!爷可莫吓奴呀,这是怎么了?”杭氏一惊,连忙追问道。 “孩子已经大了,做长远打算是不能废掉见深的,所以再有十年、八载的顶了天了就得让见深登基了。再压着,可就压出仇来了。” “爷这不是压出仇来,这是养出仇来。”杭氏捡着空档又要给朱祁钰上眼药。 “来,看看这里。”朱祁钰没搭理杭氏,转身将手指向了倭地群岛说道:“倭地盛产银、铜,朝廷已经定下由工部挑选得力工匠往倭地负责铸造银锭、铜锭,然后由水师负责将银、铜尽数运往天津。依我估算,倭地银、铜还能开采整整一代人…” “一代人?!”见朱祁钰没有兴趣在太子的问题上继续展开话题,杭氏也不敢纠缠。但是对于朱祁钰所说的倭地矿产至少能够管一代人开采还是吓了一跳:“依爷的意思倭地要封给谁?” “倭地往北沿着海岸线还有一个大岛,现如今是由海西野人部族世居地。”朱祁钰没有理会杭氏的问题,转手指向了库页岛。 “爷的意思是…这个岛要封给见济?”杭氏的脸垮了下来。 “我打算让海西野人南迁,让他们进入大宁甚至辽东境内,然后把这个岛先牢牢抓在大明手里。占据此岛,往南可以随时威慑朝鲜半岛和倭地群岛,向西上了岸就是蒙古草原,更重要的是往北沿着海岸线一路前行见到冰封之地便可以……”说到这里朱祁钰满眼充满了期待。 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现在为殷地安野人占据的广阔地域。黄金、白银、铜、铁等金属矿产和煤炭矿产资源都非常非常丰富,更有大片适合食草类动物生长的空间——比如战马!耕牛和羊。 “爷,那里是极寒之地,哪有把那种蛮荒之地封给自己儿子的道理?”杭氏似乎明白了朱祁钰的意思,敢情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打算把大明眼下能看得到的土地分给自己儿子呗,男人怎么就这么狠心。 “是蛮芜之地,但也是富庶之所。”朱祁钰将手划到了舆图之外根本空白之处说道:“朕知道这里,这是《山海经》中所述的富庶之地,多金玉,这将会成为景泰一脉的生息之地。” “疯了,一定是疯了!”看着朱祁钰无比笃定的眼神,杭氏一时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男人一定是疯了。 第280章 皇宫里的八卦 朱祁钰当然没疯,而且非常清醒。只是时代差异的认知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 两手扶住杭氏的肩头,朱祁钰非常认真地说道:“我曾经答应过你一定会给见济一块富庶丰饶的土地建藩,现在有两块地方让你选择。” 说着,朱祁钰一把拉着杭氏走到舆图前指着舆图东面说道:“这里有一块非常富庶的土地,土地之广阔比之盛唐之时仍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蒙古,只有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所占之地可与之相比。” “这里,在这个位置…”朱祁钰又指向了舆图下端的位置说道:“在南边有一块土地,只要沿着古麻剌朗、满剌加方向继续往南就有一块无主之地,这里土地同太祖立国时大明国土相差无几…这里和这里,你选一块。” “爷,您别吓奴啊~爷,奴不要立见济为太子了,不要了…爷您别吓奴,可别真有什么事啊~这叫我们可怎么活呀……”朱祁钰的话吓坏了杭氏。 一直都说有富饶的土地可以给自己儿子留着封国用,可这完全不着调的瞎指一通算是个什么事情。杭氏不敢信朱祁钰指的地方确实有大片富饶的土地存在,宁愿相信这是朱祁钰生气了要拿自己和儿子们打样给旁人看。 皇帝不是谁都可以当的,也不是谁都想当的。 常年受到儒家文化熏陶的文臣武将就是以为皇帝效死做为自己的终身追求,毫无怨言。哪怕是在天顺朝复辟时负责武装力量的石亨也不敢直接冲进皇宫里拿下朱祁钰,又或者围困皇城,哪怕当时朱祁钰已经躺在皇宫里据说一个月没下床了。 如果没有孙太后的懿旨,又或者临砸开了大门之后朱祁镇不肯从南苑出来进入皇宫,那么石亨最后也只有缚宫门前请罪一条路可走。 也正因为如此,杭氏更愿意相信朱祁钰是受了儒家思想影响坚决不肯夺了正统一脉的皇位,宁愿把这个总想换太子的小老婆给收拾了都绝对不做废立太子的事情。 “爷~您别吓奴家啊~爷~” “嘘嘘,嘘~没事,我没事。来来来,坐下坐下…”见到杭氏突然失控反而把朱祁钰给整不会了,只好一边尽力安抚杭氏一边努力向杭氏证明自己心智正常完全没有问题。 殿门口侍候的内侍听到里面声响探头探脑观察了一番又退了回去,有想冲进来的一见到朱祁钰正两手紧紧握住杭氏双臂极力安抚的模样觉得皇爷爷一定又是有什么新花样要玩吓到了杭贵妃而已,谁也不敢没有得到命令直接进入大殿。 皇爷太会玩了,常常跟宫里各位贵人们玩出各种花样,难度之高、技术之全堪称一绝。其间难免有技术难度太高了或者一时忘忽所以然后被弄疼到哇哇大叫的贵人们,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在宫里,见到的什么不该看的最好还是忘掉,比如这会皇爷跟皇贵妃玩的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招数,最好就不要过问。 “不急不急,还来得及,咱们过几年再挑好了。”朱祁钰继续安抚着杭氏说道:“再过几年,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 原本想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来,先拿下整个东南亚之后再向澳洲挺进,然后是美洲。现在看起来可能会有些来不及了,步骤上需要进行适当的调整才行。 哄好杭氏后朱祁钰再看向舆图,稍稍沉吟一番后打定主意手指直接划向库页岛方向狠狠敲击了几下,那个劲头就像是要把库页岛敲碎了一般。 《景泰实录》: 景泰九年十一月十三日,兵部尚书、总督塞北军民官(于)谦奏曰:大宁新定,总兵官(石)亨守土有方,不宜调动。乞免之。 上问计与朝堂。 直曰:谦乃治世之臣,料所言不虚。愿从之。 上曰:(范)广乃京营旧部,北拒达贼数立奇功,军中威望甚重,代(石)亨足矣。令亨速归,不得牵延。 谕:开平卫都督同知(石)彪,仍亨从子。征达贼数年,因功得封冠军伯,累功至侯。今宜迁彪至辽东,暂充右副总兵,以待后进。 同日,兵部尚书(罗)通奏曰:交趾贼寇狡诈,其民众受贼所惑视天朝大军与仇敌。云南左副总兵官(柳)溥待人过宽,宜另遣名将。 上问对。 兵部左侍郎(俞)纲奏曰:自我朝立国始,太祖允沐府世代镇守云南。朝廷天兵数征麓川,沐府皆有随军征战,可遣之。 上曰:五征麓川,黔国公甚失众望。朝廷厚待不忍苛责,准(沐)斌袭爵。至今十载,毫无建树,朕深恨之。宜令黔国公(沐)斌充左副总兵,西平侯(沐)春充右副总兵,各领一军听候(柳溥)号令。更赐溥御剑一柄,阵前调度诸军,违令者可先斩后奏。 谕:云贵总兵官(罗)通,镇守西南数载,累功无算,平定交趾一并升赏。赐钱百贯,布百匹,良田五十亩,大宅一座。 “陛下这几日的态度有些奇怪啊,你们有没有听到点什么消息?”皇宫外很快就对朱祁钰的行为中的变化做出了反应,熟识到无所顾忌的官吏就开始聚在一起小声议论了。 “没听说吗?之前不是说要封闭睿皇帝墓道,这个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有人开了头,后面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说道:“历朝历代皇帝要是走了,除了殉葬的之外总会留下几个位置等着皇后和宠妃过世之后再一起葬下,然后才会彻底封住墓道的。前些日子钱皇后这才追随了正统爷去了就要封闭莫道,今上这是摆明了不认太子的生母周妃呗!” “这是对周妃有不满还是对太子有不满…啊~?呵呵呵呵……”那个话说的像是提问题,声调却更像是调侃一般接了茬。 “哼,别管对谁不满了,看看宫里面最近的动态就知道不寻常了。”又一个握着茶壶凑过来,呡一口清茶后说道:“宫里的大太监被支了个干净,司礼监如今没有正主了。之前的掌印太监兴安要被调回来喽~” “兴太监出去宣旨是走了些日子了,早该回了才对。”这个不解道。 “咳~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兴太监不只是去宣旨,还要去巡视、镇守地方的。原本还以为会很长一段时间呢,没想到这么快司礼监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噤声!有些话就烂在肚子里,跟谁也不能说。你敢说,我还不敢听呢!”正说到紧要处,突然有个一直没出声的同僚在一旁厉声打断。 众人一听顿时没了闲谈的兴趣,自觉地各自散了去,只是特别要好的几个用眼神交流着晚些要私下里碰面再聊一聊皇宫里的那些新鲜事…… 第281章 雪国快车 乾清宫里,朱祁钰的案头上写着一个个人名的小纸片被铺开摊在了上面,文臣、武将、太监、世勋贵胄被分开阵营罗列方便朱祁钰随时取用。 舆图上早已经贴满了小纸片,任谁一眼看去就能明白皇帝陛下这是在对各地的人员安排做出重大调整。 按照宣德朝以来的旧制,地方重镇将由文官担任提督守备节制文、武,由武将出任一镇总兵直接掌军事力量,再有一位太监或者勋贵镇守,由此形成三足鼎立的势力格局避免一家独大成为地方门阀。 朝廷的这种配置说来说去就是防人,防止一家独大,防止地方成为某一人某一家的地盘,从而重蹈燕王靖难一般的覆辙。 人多了,遇到问题会议不断却就是议不出个所以然来。人少了,就一定会容易出现独断专行的情况,时间一长没二心的也有二心了。分权,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正在朱祁钰为了各地督、抚、镇守位置伤脑筋时门外传来急报,两江总督、刑部尚书金濂有急报到。 急报,事情有多急完全出于奏报之人的立场。金濂写下急报完全是因为翰林学士、工部尚书江渊这个小可爱借着这几年地理天气变化奏报说是“法司断狱多枉,致伤和气”这样的话指责刑部,话里话外更有攻击江南为了财税收益而枉顾法纪的行为造成了上天的不满这才降下灾祸。 拿自然灾害对应朝政是古往今来一直存在的事情,本来这种奏折到朱祁钰这里也就是当做一个笑话来看的,但是金濂上奏折自辩反倒引起 了朱祁钰的重视。 “啧啧啧~”看着金濂的奏报中表述了两江的财税和刑名报告朱祁钰也挠起了头。 大景泰朝的官员里面而言继周忱之后金濂算得上是一个懂经济的,大力发展手工业、促进商业这也符合国家发展的需要。甚至于只要技术、经济达到条件,将小农手工业发展为商贾出资的集体手工业也完全不是问题。 人手不够,就算有商贾想做资本家推进大明朝的资本主义萌芽进程也还不到时间。只有大量的农村劳动力失去土地之后这种情况才会产生,而如果引导不好又将成为国家的灾难。 江渊所谓的“法司断狱多枉”这多少有些过分了,整体而言在俞士悦领导下的刑部还是在往好的方式发展的,某一些案件出现冤、错也有其客观原因。 “胡闹,些许小事何至于此!”看过了金濂的奏报后朱祁钰随手将奏报扔在一旁,根本懒得去做批示。 相比较起金濂主动交待自己在江南这几年的工作经历,将自己的不足和成绩摆出来一一说明而言,王文对于此类的批评反击行为就显得尤为惹眼了。 王文在给朱祁钰的明辩奏折中写道:“生民不安,皆贪官所到致,问一贪官去任,则一方获安然?嘱一贪官弗从,则从谤辄起,因而上章耸动,圣若欲臣委曲逢迎,受嘱坏法,宁死而不为也?况老疾日侵,不堪任使,乞罢归田里”,那股怨念大有直冲九霄的意思。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有时候朱祁钰都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按照承诺召回王文,还是直接就请他老人家回老家去得了。 王文跟陈镒两个都察院高官的儿子在景泰二年参加科考中被罢黜,两人毫不犹豫的对着科考官就是一顿输出。比起吏部王直的儿子王?因为考绩从南京来北京时被吏部文选郎上书留在吏部工作时王直严词拒绝来比,又显得私心多了不少。 同样是带儿子,几个人差异怎么就那么大呢? 难道…王直的儿子其实是隔壁家老王的?! 胡濙、王直年老体弱是真的,王文、于谦还能折腾几年,江一宁这一批似乎一时还接不住朝廷的大事,好纠结呀! 甩了甩脑子,朱祁钰努力将金濂奏折的影响从自己脑子里甩出去,重新回到舆图看看起了人员布置情况。 为了能够尽快完成对外扩张而不会让成长起来的朱见深产生不好想法的方式就是将一部分眼前的地皮留给朱见深去打,哪怕是菜已经上桌了也坚决不给它夹到碗里来,更不要说把那块地盘吃掉了——比如朝鲜! 硕大无朋的舆图上已经拼接上了直到库页岛的位置,得益于朱祁钰三天两头催促下兵部、工部终于安排得力干将靠着粮食、布匹和针头线脑这么些个小玩意儿进入到了海西野人世代生息的地盘。 海西女真,据传是金国被灭之后的女真人残部逃到此处靠着冰天雪地白山黑水和繁茂的森林做为掩护才躲过了蒙古人的斩草除根。对于大势已去的女真人,蒙古人也懒得计较老林子里的那些根本残兵败将,于是在称臣纳贡之后这支部族得以生存与发展,终于在明朝中后期借助与蒙古、大明两边取利……抱歉抱歉,漏掉了兀良哈。 海西女真部族靠着蒙古、兀良哈、大明这三家之间左右逢源终于发展壮大,而大明对于番族的扶弱抑强国策也最终成就了女真部的再次崛起,直至成为碾压大明的车轮……或者说是石碾子。 “将女真人南迁到大宁、辽东一线,让女真人跟朝鲜人去抢地盘去……嗯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死守住这些地方,,,嗯…塞北草原要加大驻地官军与当地达子的融合…不好办哪,没有这么多达人女子来配呀…嗯嗯…让达子加入官军继续往西、往北扩张…嗯嗯…雪撬三傻…” 宫门个侍候的内侍一个都不敢凑过来,此时耳朵都被耳屎给堵塞住了,除了皇爷召唤之外其他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雪撬是指雪爬犁,这个新名字已经在大明朝用了好几年了。但三傻是个什么就不知所谓了,难道有雪撬用的好的三个傻子还是三个傻子完全不会用雪撬? 哈士奇、阿拉斯加、萨摩耶这三个犬种皮糙毛厚,不是膘肥体壮就是活力无限精力充沛。在冰雪世界里有这三种狗的陪伴不仅可以做为重劳力更能够陪人类在无聊的冰雪世界里度过寒冷的每天与黑夜。 可惜,这三种狗现在不是根本就没培育出来就是朱祁钰的手还够不着,根本就一条也没有。 离着大明朝最近的雪撬犬就是西伯利亚雪撬犬了,别名哈士奇。做为最原始、最古老的犬种之一,生活在西伯利亚东北部的哈士奇性格极端,精力充沛。而后世里性格温顺的哈士奇是经过了俄罗斯人多代的强制进行“基因信息录入”才使哈士奇与金毛、拉布拉多一起并列为三大无攻击性犬种的。 老毛子的强制基因信息录入简单粗暴,所有进入大陆走进家庭的西伯利亚雪撬犬只要敢咬人,立刻当着它其他同类的面把它给噶了~ 可见在后世里每天犯二拆家的哈士奇其实少了点刺激,谁拆家就噶了谁,多噶几只其它的哈士奇就不敢拆家了。如果噶了好多后剩下的还拆……那只能证明噶的还不够多,可以把剩下的都给噶了~ 而有着天使面容和绝不主动惹事的萨摩耶是西伯利亚原着名萨摩耶部培育出来的犬种,可惜后世里别说西伯利亚了,连库页岛在内的原女真故地都被老毛子占领了。而老毛子的占领手段一如既往的简单,殖民地是不可能有的,只有自己的领地,在自己的领地上不需要其他民族的人员存在…… 就这会,大明朝莫说是萨摩耶部了,汉人怕是连西伯利亚都没迈进去过,只能找机会问下蒙古族有没有跟萨摩耶部接触了。 同为古老的极地雪撬犬,阿拉斯加的名字来源于爱斯基摩人的伊努伊特部中的一个小部族。发现这一地区的老毛子看到了与当地其它犬种完全不同的阿拉斯加四肢强劲有力、肌肉发达于是培育其耐力用于拉雪撬。 朱祁钰想要拿下蒙古夏季牧场更北方的土地就意味着将要统治后世北极熊的地盘,这就在于需要极寒天气里有足够的动力为军队行径和物资供给提供足够的运力,而雪撬三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现实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摆在了朱祁钰面前,只有先把手伸到西伯利亚、阿拉斯加才有可能获得这三类犬种,而想要获得这三种傻狗又需要有足够强大的军队和后勤补给支持到达西伯利亚和阿拉斯加。当然,想要到达这种常年冰雪封城的鬼地方怎么能没有雪撬犬呢? 第282章 懂生活的牧民 开平卫,建城数年小有所成。 按照皇帝陛下要求新建的开平城有些中西合璧的感觉,鞑靼人看了都说像是北边罗刹人的城堡模样,只是更大、更雄伟一些。 夯土围城、木栅拦道在茫茫大草原上形成了第一道围墙,也就是开平卫的外墙。这种围墙只能用来防野兽到开平卫里面来遛弯,配上箭楼用来做第一道预警和迟滞来敌的作用。 土墙外的蒙古包和围栏形成了开平卫外圈的牧民生态圈,官军兵马卡在各部族的蒙古包与围栏之间占据有利地势死死钳住各部族的命门。稍有不妥,官军兵马一轮火药罐配上一轮冲锋就能将有异动的部族冲散再杀个七七八八。 土墙内的住宅是根据职业分布在主城四周,其中小手工艺者和商贾最多,而最为奇葩的是居然还存在有少量农户居然利用搭架子的方法吊起花盆装上土种起了蔬菜。 居民区里名义上是不分种族的,但实际上真正能进入居民区居住的基本上都是汉人。鞑靼人、瓦剌人、兀良哈人、回纥人甚至是迷路跑来的海西野人,能够进入土城里的也是绝对的少数。 主城…准确的说是由三个裙楼呈品字型簇拥的城堡,像是一个箭靶子的中心点一样牢牢立在了草原上。主城与品字型的裙楼以外围低阔中间高耸的丑陋模样伫立着,十几里开外的羊群挪动、碉楼堡子旗号与烟讯都能一览无余。 原本准备的王宫以奇怪的形状位于主城城堡两个裙楼之间,既被主城的火炮、炮车、驽车等重火力完全保护又同时处于侍女撒个尿那股味道都能飘到城堡会客厅的尴尬位置。 位于裙楼的总兵府里,总兵、副总兵一干将领只能在偏厅办公,总督塞北军民官、兵部尚书于谦正和身为副手的兵部侍郎王伟、李贤两人讨论分析朝廷传过来的公文。 “眼见就是年关了,朝廷拨下银钱、粮草那是惯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让咱们找极北之地的狗算是怎么一回事?”王伟的脑袋此时感觉有些嗡嗡的,估计是被这风雪给冻僵了已经转不过弯来了。 “原德,你怎么看?”于谦转头问下李贤。 “回太傅话,下官以为这一定是今上的主意。毕竟雪爬犁原本也是今上弄出来的,要在北方极寒之地寻找雪撬犬想来也是今上的主意。”李贤大胆做出了一个假设。 倒不是李贤有多能猜,主要是朝廷给出的要求李贤担心于谦耍性子不办,将来自己也要吃瓜落。甭管是不是皇帝陛下的意思,都大胆猜成皇帝陛下的主意,办好了朝廷自然是没话说,没办好只要我真的去办了朝廷也没什么可责罚的。 我找了,没找到,再找呗! “嗯…原德此意甚合我心。”于谦想了想,算是支持了李贤的想法:“既然如此,就照着公文所说,吩咐塞北官军各部寻找不同品种的犬只送来开平。” “是…太傅,要不要从开平安排专人前往北地寻找?下官听达子们说,极北之地有一种野人,通体透白,曾为蒙古奴役数十载。或许可以白野人那里找到朝廷要的狗。”王伟稍稍一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应该就是瓦剌人部族。”李贤接过王伟的话说道:“透体肌肉白似冰雪,碧眼金发,与瓦剌人多有相似之处。” “据元史记载,蒙古成吉思汗铁木真西征太阳汗国,国人皆为肌白胜雪。于唐、宋时过色目人的记录也相似,应当就是色目人种了。无妨,都找找,不要擅起边衅即是。”对于王伟、李贤两人在自己面前藏拙的表现于谦很是满意。 色目人早在唐、宋时就有来中国生活甚至当上官的,严格意义上来讲唐朝诗仙李白到底是不是纯种汉人也是很大一个疑问号。毕竟他当年生活的地头可是哈萨克族的传统地界,而后世的延平王李自成…呸呸呸,说什么呢! 后世的延平郡王郑成功可就是他老子郑芝豹在倭地跟倭女生下来的混血,估摸着身上也多少会带点矮黑的血统。当然,这不影响后世将郑成功奉为中国人的民族英雄进行崇拜。 “说起瓦剌人,下官想起今上曾有一次说笑间提及了太阳汗妻女便宜了蒙古人。这雪撬犬将来会不会……?”王伟话讲到一半犹豫了。 嘶…还真说不好呀,以今上的这个德性多半真有这种可能性。于谦眉头紧皱陷入深思。 “今上雄才大略,就算有些什么想法必然也是为了大明,为了万民。我们做臣子的用心办差就是了。”见于谦被王伟的半句话影响,李贤连忙在一旁要把话给圆过去。 景泰爷对美女的态度可像极了他老子和他老子的老子,以及他老子的老子的老子……天下间各族的美女基本上都云集在皇宫里了,仅仅从各族美女的产出上来看就明显皇帝陛下是一个也没放过都宠幸了,不然那么些个孩子是怎么出来的? 说的好听是要为大明朝融合天下做出的牺牲,其实不就是贪图床第之欢吗?讲那些有的没的,谁也不信啊~ 更让人担忧的是皇帝陛下提出的关内不封王国策,朝廷里为了这事可一直担忧没断过。从现在已经有的迹象来看塞外的辽东、大宁、以及开平以北,陕西以西几乎都是要分封给太子的几个带达子血统的兄弟的,那么景泰爷的皇子们呢? 自从朝廷邸报传来对倭地、交趾两地用兵之后整个塞北就被敏感的于总督安排进入了战备状态。北方四大城池与开平、大宁等地的官军巡哨频率一下子提高了两、三倍不说,派出去的人员也多了一倍。那股紧张气氛一下子拉到满满的,连达子都看了出来。 要不是邸报后续传来的全是征战顺利的好消息,只怕于总督又有会什么新动作在塞北搅起一番针对达子的冲突来。 达子如今也是我大明子民了,原本只有南附的达子用来做为羁靡卫所替大明防御北方强敌,这都是大明立国之初的政策了。仅仅我景泰一朝短短十年时间,大草原上的牧民们对于朝廷的态度就发生了重大改变。 按照于总督给朝廷的奏报来看,再有十年朝廷就可以放心从蒙古草原上征兵进入关内,自此大明再无北方达贼之患了。 蒙古女人也是女人,一样能为大明朝生儿育女培养下一代。封建传统影响下,哪个男人趴上身抽筋就会依附哪个男人……或者杀了那个男人又或者自杀~ 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多,何况草原上千年以来无论是匈奴、契丹还是鞑靼女人都一个样子,父死子继,兄亡弟承。只要是汉族男人上了身,还不一样会老老实实归顺,更何况汉族男人能够从官府拿到定量的茶、盐、布匹供给,这可是蒙古汉子要费老大劲甚至用性命去争取的东西! 蒙古族的勇士更加弓马娴熟,稍加操练就能成为大明官军骑兵中的主力,有什么不好的非要打打杀杀。以前不论是跟着这个汗那个王的,其实真正能够分到的财宝甚至粮、布都是少数,真正的好处从来都是那些贵人们分掉了,与我们小牧民又有何干? 祖辈们因为效忠大汗每年都要南下打草谷筹备过冬的粮食、棉布,听说太师也先在时会比较好,屡次三番靠着朝贡马匹就获得了大量的粮食、布匹和数之尽的金银财宝。可是咱们普通牧民又能分到什么? 打仗时要自备武器、马匹,冲杀在最前面,死伤之后帐篷连带着女人、孩子可就是旁人的了。 人嘛,现实点好。那些为了汗王为了长生天这样的大道理哄哄年轻人就好了,自己的帐篷里有了女人孩子,眼下的生活跟之前的一比较,谁知道该怎么选。 第283章 皇帝做的 “唉~就这样吧!”于谦最终皱着眉头轻轻丢下手上的公文,转到自己的公事房里,留下了王伟、李贤两人大眼瞪小眼。 两个堂堂兵部侍郎,被朱祁钰一句话就先后安排到开平来给于谦打下手了。侍郎吔,少司马,这在地方至少也得是个凌驾于地方官员之上的巡抚大臣,就算总督见了也得要以礼相待的,可现在就只能在这位主管下干些打下手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太傅,朝廷如今似乎对辽东的调度有些奇怪,您看咱们要不要上个折子分说一二?”看着于谦进了公事房拿出另一份公文批阅,李贤又凑了进去说道。 “是啊,朝廷的调度是有些奇怪。”于谦被这一说眉头锁的更紧了。 看到李贤凑进了于谦的公事房,王伟也跟了进来说道:“总督,按朝廷的邸报上来看会有巡抚专门往海西野人部族地区进行招抚,并且仍然下令调了大宁总兵回京述职。这其中会不会有些什么关联?” 要派巡抚专门去海西野人部族招抚这个事情就透着几分怪异,大明朝这么些年什么时候正式派过巡抚到称臣的番人部族里去招抚过吗?那就不是巡抚该干的事情呀! 干过快二十年巡抚的于谦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但又对于朝廷坚持召回石亨、调走石彪的事情耿耿于怀。朝廷明显有大动作,只是自己知道的要慢一些而已。 虽然身为督抚,手握军政的地方大员,可是对于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不能第一时间掌握资讯也是非常尴尬的。 司礼监被彻底翻了个底朝天,几乎所有的太监都被外派出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天下。随着兴安的召回,司礼监明显将成为兴安一人掌控的司礼监。那可是司礼监,未料到兴安圣眷竟然有如此之隆?!又或者是王诚、舒良那些人太废物了。 景泰朝的十常侍勾结外臣投靠太子的事情皇帝陛下没打算瞒,何况皇帝身边有自己的女婿朱骥在,大事情总会知道。 结合这些事情,大致也能猜到石亨叔侄可能惹下的麻烦,只是于谦不愿意往这一方面去想罢了。 “罢了,就按朝廷公文一一照办就是了。”于谦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完全照着公文要求操办。 “总督…”王伟还想再多提两句却被于谦伸手打断。 “今上自登基至今,可有荒诞不经的行为?”于谦看向两人问道。 “呵呵…”要贤轻笑两声没有接茬。当然没有,大明朝是个人都知道今上带领着大明朝不仅仅是彻底走出了正统朝的阴影,更是已经一雪前耻将大明的高度拉高了不止两级。 莫说宣德爷丢的地盘现在拿了回来,就连太祖爷没有占下来的蒙古大草原也靠着阴毒手段铺路给彻底拿在了手里。这会除了钦察汗国、察哈尔汗国等蒙古黄金家族势力联合出兵东进之外,根本没可能撼动大明对蒙古草原的影响了。 如果不出意外,再有个十年、八年的时间就算成吉思汗铁木真从地底里爬出来想要重新夺回蒙古草原也没有可能王八之气一出众牧人纳头就拜的好事了。 “自然是没有的。”别说没有,就算有,王伟也不敢说。也就于太傅敢这么问,换个人肯定说这话出口前要想想被人举报的后果。 “正统十四年朝廷大军新败,今上初登大宝。瓦剌也先大军压境,京城内外人心惶惶。一日本官与众将于乾清宫拜见陛下,议事完毕后陛下取出一卷帛书……” 嘶…这说的不就是京城里流传的那个故事吗?今上手绘的各色器物在对抗瓦剌的战斗中发挥了奇效。王伟与李贤两人对望一眼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面却掀起了狂涛骇浪,传说今上有异人之能,虽然从来没有学习过兵法、匠技,却能够研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军械,更是设计 出战法将那些军械运用到极致。 可惜,这些事情一直都只是传闻,也没有哪个大佬真正站出来辟过谣,时间久了自然就被人认为这就是某个马屁大神故意阿谀奉承今上散布出来的消息了。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于谦说出来的话那就是一口唾沫一口钉的。要说于谦说假话,不是不可能,但是让他拍皇帝马匹在下属面前说一些奉承皇帝的话,呵呵,还真没人信。 “原本大家只是疑惑帛书的出处,直到大太监兴安将我们送到宫门口时提了一嘴,说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于谦这会看起来有些两眼空洞,一动不动像是……没有生命的蜡像。 李贤和王伟都没有惊动于谦,就这么静静等待于谦慢慢回忆,慢慢述说。 大太监兴安看到朱祁钰将自己想要的东西描述出来,当今的皇贵妃杭氏在一旁认真作画。当画稿被朱祁钰认可之后再重新画到绢帛上,也就成了那一卷帛书中的内容。 皇宫里用的自然是好墨,几十年都不会褪色。兴安捡了一张本要拿去烧掉的稿纸展示给众人看过后大家再也没有了疑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此兵部上下对于皇帝的令谕执行程度一直都比较高。 “太傅的意思是,当今圣上果真如天下间流传的那样为生而知之之人?”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李贤也是读过圣贤书的,自然不肯轻易相信。 “要说生而知之也不尽然,但至少是敢想敢做,而且至今为止每一件事情都做得是对的。”于谦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其实我与诸位朝中大臣一直都不敢轻易相信,直到今上潜?的长史仪铭往南京任职时我等出行相送顺嘴问了一句才知道今上自幼喜读杂书。尤喜百工……” 尤喜百工…这就对得上了。 这么说来当今圣上还真是一个工匠皇帝啊……不对,那这狗拉雪撬的主意就很有可行性了! 想通了这一点的王伟说道:“总督,如此说来朝廷要的这些犬种还真有可能用得上了。” “以今上的性子,要就不出手,一旦出手必然有所成。”于谦歪头稍一迟疑便回复道:“谁又能想得到以竹木为筋骨,以水化冰雪为肌肤一夜之间建成冰墙阻挡风雪。更是未曾想到冰雪之屋居然可以生火御寒,以冰雪建房,屋内屋外竟然是两重天。” 嘶…这也是今上的手笔? 以竹木砂石覆水筑营寨的手段并不稀奇,三国时曹操就用过这一招一夜之间构筑一个坚固地营寨。可是以冰雪筑成的房屋里面却能够生火御寒,这种法子谁又能想得到呢? “如此说来,军中的小火炉也是今上所为?”李贤好奇的问道。 “一日朝议塞北官军伤冻之患,陛下随口所说,当即令工部依法试制而成。一个陶罐般的物件,扔个煤球就足以为一人御寒,更能烧汤备饭,我等大臣冥思苦想而不可得,今上不过信手拈来而已。”于谦脸上浮出苦笑,多半是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严重地怀疑。 嘶~听到于谦这么说,李贤突然觉得自己比起来更像是个白痴了。 第284章 致仕 “欸~坐,坐下吧!”聊了好一会,冷不丁一抬头于谦才想起这两个兵部侍郎还站在自己面前陪着聊天,连忙伸手邀两人坐下。又亲自起身为两人倒了两杯水放在案台上,李贤、王伟才坐下的屁股又连忙起来表示感谢。 就这么虚情假意又客套了一番,话题才又重新回到了朱祁钰身上。 “就这么着吧!以今上之才,想出这狗拉爬犁…现在叫什么?”于谦一时语塞。 “叫雪撬,雪撬。朝廷公文里用词就把要找的犬种称做是个什么雪撬犬,说是对人相对温顺,能任人驱使。这等同牛马一般,要果真如此我大明朝便有了在塞北来去如风的便利,自此再无冰雪塞道不能行之事了。”王伟连忙接过话来。 “嗯,既然是朝廷行文来要,想来不会有假。吩咐下去好生寻找就是了,官军所及之处没有,就向达子打听,达子没有就找野人去打听。”于谦做为塞北总督发了话,下面执行起来不会有半点折扣打。 整个塞北,谁不知道于总督是个真正爱兵如子的好官呐。身旁的官员都知道,就于总督那养子于康这么几年一直留在塞北,就因为挂了锦衣卫的职衔还真就被于总督当个锦衣卫小校使唤了。 在塞北,皇帝的话不一定能被贯彻执行,但是于总督的话一定好用。 “公文里说这些雪橇犬或要到极北之处才能找到,可是下官问过蒙古人,他们也说不清楚。想来只能来年以重金利诱,让蒙古人去夏季牧场放牧时往北边去找寻一下了。”李贤皱皱眉头说道。 找什么不好,找狗。海西野人还有用鹿拉车驮物的,大雪封山时当地野人骑着鹿也能在森林中自由穿行,又何必非要弄几条狗来多事。真搞不懂朝廷上下传的今上这般神奇到底是哪里来的? 依着老人的消息来看,今上就算喜欢看些杂书又哪里能知道这塞北之北的极寒之地还能有几种不同品种又都能用一拉车的狗呢?! 用狗拉车,想得出来喔~ 议事大殿里,朱祁钰并不知道在自己的北边有几个二品大员正在议论自己的过去,只是留下了王直、胡濙几个老臣像是聊些家长里短一般还走下御阶亲自为老臣把盏…咳咳,那个沏茶啊,沏茶。 “陛下,老臣人老眼花,已经不中用了。还请陛下成全老臣。”看到朱祁钰为自己沏茶,王直连忙起身后行礼谢过。这要是放在正统年间,那怎么着也得跪下行个大礼还得洋洋洒洒来个一千字的表彰才能勉强表达出自己对于圣恩的惶恐而谢意才行。 “王卿是朝廷老人,与胡、王二卿都是定海神针…咳咳…像是那擎天立柱一般,要是就这么致仕还乡了,朕他日若有请教却有诸多不便。”定海神针的出处也不知道王直、王翱几个老臣是不是看过,于是干脆换成了擎天玉柱的说法。朱祁钰假惺惺表达了自己不忍心放王直离开的意思,顺带把胡濙、王翱给带上了。 相比较而言,王翱年龄也早就迈入古稀的门槛,连路都走不稳当的人脑子有多灵光还真不好说。更何况王翱并不是景泰朝的重臣,从始至终就不是。如果说王直要致仕,朱祁钰更希望让王翱带个头把景泰朝的职场好好清理一下。 四十少进士这种考试取才的氛围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一大批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不回家带孩子玩,反而整天在朝堂上指点江山。都以为这是后世那种靠着特供饮食和贴身顶级医疗能够七、八十岁还保持身体健康、头脑灵活的呢?! 这么大年龄的人了,早该回去颐养天年了,占着朝堂上的重要位置不挪屁股不是给朝廷可给朝廷找了不自在了——至少朱祁钰觉得自己很不自在。 “臣老矣,旧疾缠身,若再有牵延恐怕再难回乡为父祖洒扫了。”王直已经上过几次折子了,或许是能力的问题,也可能就是性格使然,王直在朝廷里的作用显得越来越不重要,自然也萌生了去意。 “王卿乃是永乐二年入朝的老人,历事文、仁、昭、章、睿五朝,又在本朝一直辅佐朕,要就这么归隐而去朕心何忍?”这次朱祁钰专门留下几位老臣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讨论一下老年人的去留问题,但是也不能真就直接把人这么给安排走了。 要知道在后世老干部离开后多少年那办公桌空占的位置也不能有人动的,那都得等着老干部每个月回来领离休工资的时候还要在位置上坐一坐,用小钥匙打开办公桌里看看那些曾经用过的办公用品。至于有没有意义,是不是占用了人民的资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咱套个皇帝的肉身不能就忘了那一套唯物主义思想下的良好社会品德不是?可得好好跟人说说。 “朕曾听胡卿提及,正统初年王卿参编《宣宗实录》,书成后为先睿皇帝授礼部侍郎,仍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王卿初入礼部时胡卿便将部事尽托付予卿,王卿因理政达练为朝廷上下拜服,因此正统八年前吏部尚书郭琎因‘贪婪庸鄙’而为睿皇帝‘特令致仕’,自此王卿主理吏部至今。今王卿正值壮年,何以老自居?”朱祁钰一番话,明里暗里表达的意思还真不认可王直老。 老,老什么老?你看看早你一辈的胡濙喊老了吗?他当时还是你的上级呢! 再看看王翱喊老了吗?不仅仅是一把年纪路都走不动了,更是因为没有政绩没有能力好久屁股也没挪位置了,要喊老也得把他们送走了你再喊老呗! 呃…胡濙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皇帝这话讲的实在太委婉了,咱这么大一把年纪了都听明白了,简直就是那……什么玩意儿的! 之前还说让几位老臣子留一留,还以为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几个老宝贝参详一二呢,闹了半天这是要赶我们走是吧?拿着话挤兑着说比我们晚一辈的王直都喊老了要还乡,咱几个老家伙怎么还赖着不走呗! 瞧瞧那话说的,简直就是指着王直对我们俩老家伙说:“我是真没说王直他人爷哈~” 你张昭皇后个熊的!他不老,老的就是我们呗! “启禀陛下,要说王太傅年老体弱,臣是第一个以为不妥的,臣比之王太傅才更加的年老体弱。”胡濙搭了话,摆明了不满朱祁钰刚才话里话外挤兑人的意思。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咱回老家做个寓公就是了,为大明朝操劳了大半辈子说什么也够了。 “咦~王太师这话怎么说的,太师辛劳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朕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太师年老体弱~”得,坐实了。 “咳咳,那个…方才说笑,说笑而已,太师莫怪,莫怪。”看到胡濙脸黑到要暴走的状态朱祁钰连忙要把话圆回来:“太师您看啊,王太傅在这动不动就说自己年老体衰的,我这也是想为朝廷挽留一员重臣不是,可没有别的意思,您别多想。要是言语中有什么冒犯的,您看在故去的历任先皇面子上宽恕择个,宽恕,宽恕哈~” 这是在说我伺候过的皇帝都那么多任了,怎么我还不去死呢~ “胡老太师身为我朝三公之首,就是我景泰朝的镇国神兽啊~呸呸,说错了。有胡太师在,才有了我大明景泰朝的蒸蒸日上。要是没了胡太师坐镇,景泰里文武百官怕都得失了主心骨喽~”见胡濙脸色并没怎么好转,朱祁钰连忙继续解释道。 嗯,明白了,这就是说已经位极人臣,都已经是三公之首的超品所在再也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了。 “有老太师坐镇,正应了那句‘使君之名中外咸闻’,就连宵小都少了许多的。”好像没什么可夸的了,而且这怎么感觉胡老太师的脸像是黑板一样越抹越黑了? 咳,好吧,真得走了,不然就太不识相了。胡濙心中黯然失色,没想到皇帝还担心我名声大了会影响到天子声名,好心累啊! 随着胡濙态度坚决的请辞,王直、王翱也跟着一头拜下请求致仕。 糟了,玩脱线了…… 第285章 接班顶职 脱不脱线没关系,只是稍稍定了神的朱祁钰就玩起了曾经在后世里常见的那套领导策略——恼羞成怒! 颠倒黑白是非而已,只是自己还是皇帝这就都不是个事。 皇帝陛下生气了,受封建礼教文化浸蚀到土埋脖梗的老酸儒还不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认错请罪一条路呗!变脸只在一瞬间,当朱祁钰对于几位老臣如此不知轻重、任性妄为进行了严厉批评后,以胡濙为首的几位老臣立刻乖乖磕头请罪。姿态之卑微、态度之诚恳,为大明绝无仅有之盛况! “几位都是老人了,朕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几位有归隐养老之心,朕怎么能够不理解呢?忙碌了大半辈子了,想要歇歇也是应当的。只不过几位若就是这么致仕了那可就是打我景泰朝的脸了呀~”朱祁钰目的达到,但绝对不能一下子搞个一刀切。 中华文明传承了几千年,不是没有人想搞一切都是严格标准定义的一刀切法治社会,但是都没成功。原因有很多,涉及封建传统文化原因也好,因为人文影响也罢,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时机不到。 要问什么时候才是搞法治的时机呢……往后四、五百年恐怕也不是,真正华裔的法治国家,后世的南洋有个岛国搞过。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会是唯一一个正经的法治华人国度时,大老板也宣布要开始人治了~ 这种酸爽,简直难以用言语评价。也许在华人国度里搞法治就是根本的错误思想,至少朱祁钰躯壳里那个灵魂不觉得后世几百年后的世界里有哪个华人为主的国家算得上是纯粹的法治,甚至多少会觉得连这个说法的毛边都不沾! “敢问陛下这是何意?”对于朱祁钰今天的言行王直很是不爽,语气多少有些不满。当朱祁钰把胡濙等老人留下来时一聊到自己上请致仕的话题时就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妥,没想到皇帝还真是有搂草打兔子的想法要借自己致仕把一众老臣都赶走。 竖子,都怪我们当时眼瞎怎么就拥立了这么个玩意儿。 庶子,不足以辅佐,白瞎了我们这么年前的劳心劳力了。 “啊~太傅啊,是这么回事。你看哈,以诸位这个年龄要是想回去饴儿弄孙安享晚年这是谁也说不出什么来的对吧…”朱祁钰给自己要说的话做前期铺垫,想着几个老人要是能心甘情愿再为大明朝多做点贡献而不是心怀不满的回乡养老那就好了。 “嗯…未知陛下深意?”听了朱祁钰又开始瞎逼逼,王直心中的不满开始上升,言语间有些失礼了。 “是这么回事啊,一来诸卿都是我朝的干臣,是朝廷的支柱。这房子顶梁柱不是说换就换的不是,几位要告老也得有个过程呀~我看您那位公子就是个人才,区居博士一职怎么着都是我大明朝的损失了。”王?在南京国子监担任博士一直升不上去多少与王直担任吏部尚书一职有关,王直要是退下去了儿子王?升上来也是应有之意。 “老臣犬子赏罚自然是朝廷依律而行,臣不敢徇私。”王直双手一拱,假模假样一礼说道。 “做父母的哪有不想儿子好的,只是自己想沽名钓誉…呃…口误,口误啊~”朱祁钰的话把王直气了个半死,连忙表示歉意:“王卿一身清正廉洁之名,何须刻意贬低令公子呢?不如就由内阁议一议,依朕的意思不如先请王世兄于翰林院任职。等先熟悉熟悉朝政。如何?” 沽名钓誉?!前一刻王直的胡子都气到飞起,后一刻却也冷静下来了。是呀,一旦自己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来,长子王?还在南京国子监苦熬可就没有了上升的助力了,而其他儿子似乎又不是读书的料,这王家岂不是后继无人了? 为了自己一身清名,苦苦压了儿子多年,自己可不就是沽名钓誉一般吗? “几位都是我朝楷模,是百官的榜样。可是诸卿这般下场让文武百官看了谁还敢做清廉正直的官员呀?谁还肯做能吏廉吏呐?”朱祁钰这句话一说出来彻底松动了王直那颗紧守名誉的心。 “再看看胡卿,太师乃我大明正统朝辅臣,景泰朝的镇国之臣,如今也只有长子胡世兄恩荫了个锦衣卫镇抚使的差使,朕心中惭愧呀!”不管朱祁钰说的是真是假,但是这番话确实动人。 胡濙、王直都是在天顺元年见到王文、于谦受难后申请致仕的景泰重臣,王直的长子王?最高也就混进了翰林院,再无寸进。而王直的次子王稙因为在成化年间完成了《抑庵后集》还算勉强留名在世,其他几个儿子王穟、王种、王秬、王稹、王稚、王穆幸得老王家家谱保存的好,孙子辈有个因为“大礼仪”之争而被廷仗至死的王思也不过被追赠为右谕德而已,自此王家就败落了。 胡濙长子胡长宁世袭锦衣卫镇抚使的位置,可自此之后史料也没了更多记载。老胡家的次子只是知道官至指挥佥事,更是连个名字都没留下来。 即便是景泰朝重臣尽数清空后被天顺帝引为重臣特别礼遇的王翱,也不过是儿子王竚得了个世袭锦衣卫副千户的传承,孙子王辉也没有留下什么名头来。 自己这一身就要落幕了,可是皇帝有意提拔自己的子孙辈多少还是让自己心动的。 “锦衣卫刘聚深负朕望,居然敢勾结内官,这是想要干什么?造反吗?此次朕召锦衣卫刘聚并其父刘永诚回京,朕就是要好好给他们问一问罪。可是瞧瞧刘聚管的那摊子事情就一下子甩给卢忠了,这让我好几日总有点心神不宁的。卢忠那人是个官迷,办起事来却总差点意思…正好胡世兄在锦衣卫任职,往日里也少了亲近。如今胡卿请辞,胡世兄就不该再躲清闲了…您说是吧王卿?”朱祁钰一边跟胡濙说着要提拔他儿子的话,一边又转头看向王翱。 “是,是这么回事。”王翱立刻接过话头一口应承下来。 自己几人都是清正廉洁的谦谦君子,家父也一向严谨,子孙们都没有在外面惹事也就都没有留下点什么家业。这要是老一辈退下来了,子孙们能够深得帝心安排在车前马后效力,这家业不也就传承下来了? 大家都不是严嵩,不会给瞎眼的儿子安排高官厚?最后给整个家族惹来杀身之祸。但如果子孙们都读不出书来,那岂不是家业就彻底败落下来了?这怎么对得起祖宗啊! 正在诸人交换眼神时朱祁钰又说道:“诸卿为大明操劳,为天下万民辛劳半生,朕不能让诸卿就这么没了下场。这么着,咱们来聊一下‘接班顶职’吧!” 第286章 要发挥余热的致仕官员 接班顶职,这在后世就是一代人的记忆,荒唐可笑。 不管有没有能力,是不是适合,都可以顶职进入父母所在单位,一下子回到了世袭制了。大明朝武职和衙门里一些不入流的差使就是世袭的,比如仵作、衙役什么的。 虽然第一次听到接班顶职这种说法,可是以多年宦海经验几人只一眨眼的工夫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接班顶职?为了能够打破千年以来门阀把持官宦的制度,隋炀帝连皇位都丢了,还被后世李唐给污蔑成了暴君、昏君甚至还搞乱那啥啥啥的超级大淫魔。好不容易借着各地门阀反对隋朝破坏门阀既得利益而跟着起兵造反的李唐得了天下后又成功推行了隋炀帝没有成功的科举制,一举打破门阀世代把持朝政的局面,自此以后门阀的影响力再也没有能够恢复到两晋甚至之前,怎么能够在大明又开这个头呢! “启禀陛下,此议不妥。”根本没有兴趣听朱祁钰述说那套顶职的计划,王直就跳出来反对。清名是靠着一辈子努力攒下来的,不能临老自己给毁了。 “臣等附议,还请陛下三思。”胡濙等人不甘人后立刻跟着发表反对意见。 “呃…诸卿还没有听过朕的谋划呢!”朱祁钰有些尴尬。我这张嘴就这么讨人嫌吗?话还没说呢就开始反对了。 “臣以为仅凭‘顶职’一词就该再议了。”胡濙决定缩了这么久了,临了要退了怎么着也得雄起一把,坚决要把朱祁钰给怼回去。这要传出去那也是士林一段佳话,可加可加分了——对名声。 “顶职一词不妥,我们可以再议嘛!没必要直接否定对吧?”朱祁钰还想跟几人解释一下自己的想法。 “陛下三思,此议决不可有。”胡濙态度坚决。 “此乃倒行逆施之法,不妥,甚为不妥。”王直本来就是个直性子人,这会要走了更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王卿意思呢?”朱祁钰转脸问王翱道:“王卿也以为此计不可有?” “回陛下话,臣附议。本朝虽有因恩荫世袭官职一说,但仅限武职。况且我朝以来世职承袭也要求必须通过层层考核,并要跨州过府先后入运军、操军、边军然后得以正式委任。臣所记不差,仅景泰六年一年之间驳回世袭武职百户以上六十七人,百户以下三百有余。仅景泰七年擢升官军军士便得六百有三,尽数补入官军沙汰世袭官吏职缺。”王翱边说边捋着自己发白的胡须,似乎对自己能记得这些数字很是满意。 景泰朝兵部改革是力度最大最显眼的,先是将一旦编入军户就一辈子是军人的制度上进行了革新,大量年龄大而无缘升为军官的士兵被分批次淘汰。愿意回乡的,发还盘缠,再按照从军年限和战功给予一定的贴补。 虽然也不见得就有多少,一头老牛驾车,两匹细布和几斗粗粮,褡布包里装点银钱就是几十年辛劳所得。这就已经让多少老军痛哭流涕感激不尽了,原以为这辈子再无返乡的机会,未曾想还能领到一纸公文回乡后找县衙还能再要块薄田租种几十年。 这就很好了,太祖时的定制是给军户家一块田就当成是自己这一辈子的身契钱了,没想到景泰爷这么仁义。 清退官军的方案实施到景泰三年时就已经天下皆知,再也没有人持怀疑态度了。而官军世职因为考核不过关被刷下来的空缺成了普通军士上升的空间,可别小瞧哪怕是一个小旗官的缺! 小旗官那也是官,如果不是经过大战之后战损严重而自己有突出表现或者成为军中老卒,那小旗官的缺也是轮不上的。更不用说再往上挪一挪,总旗、百户…… 天哪,百户老爷,那可是正经的大明武官行列了。也像是后世的正经转干,班级干部那算是干部吗?排级,至少得是排级,那才是正经的军官!少尉和上等兵不是一回事,不混上个中级士官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官。 更不用说景泰朝大明官军一直高歌猛进,打谁谁倒,而且还都是碾压式的,官军损失也不大。 而半大小子可以入学堂念书这一条就成了激励百姓从军的一剂鸡血了…不,那得算是鹿血!喝了后全身燥热难耐,恨不能立刻提枪上阵冲杀一番。那得杀个七进七出九九八千一百个回合,浑身透汗湿透床单才能…哈哈,那啥…反正就是不但没有人家做逃户了,躲到山里的多少户都主动跑回来请罪认罚,恨不能多要几个名额把自己家的小子们都给整进军伍中才好。 留在家里多费粮啊?能够扔给朝廷,没准回来时还能在衙门里混个差使,咱庄户人家也终于有了点盼头不是~ “依臣所见,朝廷名义上虽未废除世职,但官宦人家再也不能因为有世勋就敢出纨绔子弟了。这是大明之福,是万民之幸,全赖陛下仁德。臣不知陛下因何有此议,莫不是说笑而已?”王翱这番话说出来,迎得了胡濙、王直等人投来赞许的目光。 “啊…如此说来,是朕孟浪……了?”朱祁钰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虽然胡濙、王直这会早该告老还乡了,但毕竟天顺朝并没有到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原本的结局会是那么一种形式黯然退场。何况王翱在天顺朝是露了脸的,天顺帝朱祁镇为了能做个好皇帝的样子给人看,可是一口一个王先生这么叫着,更是亲自扶着王翱上下台阶。就那模样让人看了都难免怀疑他朱祁镇是不是拿王翱当王振亲爹,自己的干爷爷伺候了。 “本不该有此议。幸得陛下迷途知返,善莫大焉。”王直这般教训人的口吻让朱祁钰觉得王直一定在自己的府邸里修了家庙,装满了带发修行的尼姑那种! “既然众卿这么说,那朕从善如流便继续推行革新好了。说到这里,还真需要诸位卿家替朕谋划一下如何在民间给百姓们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呢!”前戏做足了,该看后面的重头戏了,朱祁钰决定要把自己谋算几个老人家的那点小算盘托出了。 习的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好不容易从平民走到朝堂,几十年下来又一夜之间回到民间,相信你们这些曾经手握天下大权的人也做不到。正好,拿来为大明发挥下余热,加快景泰朝的革新步伐。 第287章 民办专科学校 “办学?!”王翱首先惊掉了下巴。 “官费出书?”王直跃跃欲试。 “可推选贤才入国子监…啧啧啧…善!”一桩桩优惠条件摆在眼前,说不心动是假的。说心动,也要有能力挑得动这担子才行。 办学、出书那都是绝对的扬名之举,不仅仅是扬名,还能够传世!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是多少人一辈子的追求而不可得。辛辛苦苦一辈子身居高位而一直恪守本分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一个好名声而已。 正统朝三杨名声传于世间,可是临老最后到了致仕时却都成了笑话,白白苦熬了那么些年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趁着高位吃喝嫖赌…呸呸,朝廷大臣,吃别嫖赌算怎么回事。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趁着人在高位正好大权在握时好好为自己子孙铺铺路什么的,至少可以多捞点银子,结交些权贵。君子不党,不党的后果可不就是一出了事情立马就倒了吗? 再看看人家,都说人家是小人,可是人家要办什么事情那个呼风唤雨的……偏了偏了,又跑偏了。 “陛下所说可是真情?”王直第一个提出自己的疑问。 办学可不是个小事情,以自己前任天官的身份摆在这里,一旦开馆授徒怎么着也是能挤破脑袋的。 “启禀陛下,方才所言这出书立着……未知朝廷可有什么章程?”王翱也想问个明白。对于文人而言,能够有自己写的书传世那是无限的光彩。将来子孙也能拿着自己出的书说事情,这可是能传不知道多少代的大好事。 只是这出书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很多人再有文采,一辈子积蓄也印不起书的。这会可没有什么杂志社、出版社甚至平台会给稿费的,只有印书局伸手要刻版费、印书钱。 都说穷文富武,武人手脚有点真功夫敢玩命就有机会扬名立万,可是文人想要出名,要是真穷除了能够科考登榜之外那也是真没什么出头之日的。 即便几人都是朝廷大臣,可无论是要开馆授徒还是刊印书籍那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这都得要白花花的银子才能把事情给办了的。要是有个官面上的支持,这事情就好办多了。 原本还会有所顾忌,自己当着高官这刊印了书本搞不好就成了政敌攻击的对象。看看王文那货的儿子科考情况就知道了,被人恨上了想走科举都有人惦记着要拉后腿,你还敢印书?还要开馆收徒?作死呢! 现在不用担心了,眼下就要退下来了。致仕之后,奉皇命开馆授徒,为朝廷刊印书籍,这可不就是拿着公家的钱立自己的名望吗?合法合 理,多好的事情呐~ “嗯呐,这事情朕是这么想的啊…我朝革新数年,可是科举变革不大,参加各部、衙专科考试皆所占科考人数仍为极少数。我朝自太祖立国以来主张以通读圣人文章作为科举考试标准,但是所取之士还要再行传授为官之道…”封建王朝里的科举考试标准也有些尴尬,朱祁钰每每想到三年一次,朝廷定的题目要那些通读四书五经的老学究们按八股体裁写出一大篇废话,并从中选择废话写的最大、最假、最空的做为翘楚就觉得头疼。 虽然说能够把假大空发挥极致的人往往不只是会做锦绣文章,其中也能有像于谦、王直这种干臣,有周忱、金濂这类凡事都能往钱眼上靠的能臣,但这些其实还终究是少数。 更多的就只会死读书,读死书,就算两榜进士放到一任县尊其实更多的也是由师爷和衙门里的属官把持。 “朝廷缺官员吗?不缺,又缺。缺的是能立马干些实事的官员,比如工部那些能正经修桥铺路的,不会被下面工匠瞒骗的官吏。可是这些不是靠着读圣贤书就能读出来的,因为但凡是读《算经十书》的都不会来考科举了,考他也考不过~”朱祁钰这话说出来很能让在场的有代入感。 正统十四年底景泰皇帝陛下登基后立刻开始了对瓦剌战略的进一步大调整,其中军械制造中就重新统一了度量衡,要求所有工匠必须使用统一量具,短时间内朝廷便通过度量衡器的统一使原本繁琐的军械制造工艺变成了相对简单的拼接工作,同样时间内军械产量翻了不知道多少番。 而对于粮草税赋和徭役征集,在户部代理过一段时间的王直是最有发言权的。正好在自己代掌户部期间皇帝陛下推行以表格形式进行测算,数字按照年份、地区、户籍人数各项指标填入后一眼就能发现问题,一批贪腐分子被轻易给揪了出来。 靠着抓贪腐,牵连着商贾、官宦勋贵,朝廷因此收获了一笔财富正好用来填了一部分债券的窟窿。而这些都是格物学术起到的作用,贤人讲的话一丁点卵用也没起到。 圣人教人向善,可实际上作恶危害大的反而都是读圣贤书的人。而真要求一个治国之道了,反而是那些看不上的书有用了。哪怕是医官,也能配制毒药、传播瘟疫杀敌灭国。反观满朝读书人,尽然只会高喊口号要烧毁官仓以免重蹈宋时覆辙而已。这么说起来,皇帝陛下要求革新科举增加专科考试取才的出发点一点毛病没有,甚至说很符合实际需求。 “自隋以来,科考取士已经深入人心。我朝又以八股取士近百年,如今新增了被戏称为大明的明经科…无妨,朕不生气。朕要的是能够给百姓带来福祉的官员,不能只会自称圣人门第却百无一用的书生。”说到这里,朱祁钰语调又一转,说道:“当然,圣人之言是断然不能不知,不能不熟的。只是这熟知的程度上,稍稍放低一些就是了。” “依陛下之意,莫非让臣等回乡开馆授徒,传播为官之道?”胡濙挑了挑眉毛,嘴角露出了些许不屑。 传播为官之道?成何体统!大明朝可没后世那么奔放,直接把厚黑做为学科研究不说,还出书立着卖到世人尽知的地步。就算想出这种书,也要有钱刊印啊!再说了,出了这种书,不怕被士林给喷死吗?印馆都给你砸喽,官府还不敢管。 “咦~瞧胡卿这话说的,哪有授这种徒的道理。”朱祁钰见胡濙会错了意连忙排手道:“就是在传授圣人学说时向学子们传授一下圣人内心深处其实想要表达的东西…那个…就是那个…懂了吗?” 不懂,完全不懂你想表达什么东西。胡濙的气有点粗了,这皇帝摆明了在耍我们这一堆老骨头呀! “诸卿,圣人其实是以身作则向世人传播大爱呀!”朱祁钰见胡濙突然换了副爱搭不理的面孔,知道老年人一定是又会错了意,连忙说道:“圣人座下七十二弟子,有儒、有商、有官、有吏,对吧?” 对,这话没毛病。孔老二…咳咳,孔圣人说的是有教无类,所以以身作则向天下人传播自己的学说。其中正式拜入门下的弟子传说就有七十二人,几乎什么行当的都有。 “这圣人的意思就很明白了呀,什么人都可以读书,没错吧?”朱祁钰受了后世故事的灵感,决定将祈祷的时候吃饭、拉屎、睡觉换成吃饭、拉屎、睡觉的时候祈祷的方式来进行表达,这样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胡濙疑惑地望向王直,正好对上王直满世界寻求答案的目光。 “诸卿,这不就对了。圣人的意思是什么人都可以读书,什么人都能读书。读书是为了什么呢?当然是为了能够为天下人都能够明理,让天下人都知礼,对吧?”孔老二讲周礼,这在春秋战国时期群雄争霸的局面来看是格格不入的,但却符合稳定天下的大明朝廷。 “当然,周以礼治天下。”胡濙皱皱眉头,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不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着呀!这不就对了,让天下人读书,让读收人为天下人读书,怎么样才能更有效?让更多读书人去从事天下各行各业,让各行各业的人看到读书人干了他们的行当就是比没读书的强,这不就体现了读书的作用了吗?”朱祁钰的弯绕的有点大,自己差点没转回来。 “咱打个比方说啊…王卿回乡开馆授课,除了讲解圣人文章之外再教授六艺,甚至可以专门开个工科、农科、商科什么的嘛~让读不出书来的人…咳咳,那些愿意将自己余生投入到直接改善人民生产、生活条件中去…岂不是大智慧、大功德?!”朱祁钰一边说,一边走近挽起了王直的手说道。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第288章 老贼好算计 皇帝说的是不是这个理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坚持、坚决、坚挺的要做这件事情,做臣子的就只能安排好好配合。 皇帝决定要让致仕的老臣子们回乡兴办教育,为朝廷、为天下换一种形式发挥作用,这本就无可厚非。何况还有内库支持给安排出书,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至于向国子监推荐优等生这种扯蛋的事情就自然被众人抛到脑后了,现在大家只关心接自己班的人是谁,自己致仕之后的政治主张会不会立刻人走茶凉。 多少致仕的臣子回乡之后郁郁而终的,忙碌了大半辈子突然冷清下那种失落感常人根本无法理解。高位越高,越无法忍受这种失落。 今上给空口白牙画出来的美景很诱人,如果在这个时候退下来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结局。拿着朝廷给的银子创办学院,至于是将朝廷需要的内容掺进自己的主张里面还是将自己要讲的知识掺到朝廷要的内容里面那就看各人自己了。 最主要是能够拿朝廷的银子办自己想办的事情,仅仅办学刊印书籍这一块的开支全由朝廷包办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难得的是一旦书籍被认定是合适的将会由朝廷安排在全天下的官办书院都给安排上那么几套。 全天下的官办书院啊……那得是多大的阵仗? 人会老,会走掉,但只要书流传下去了人名可不就流传于世了嘛!这笔买卖太划算了,就为了这,顿时觉得就算皇帝陛下让自己干点亏心事都没啥了。 早说呀,早说有这么个安排咱们这些老臣子还至于耗在这北京城里不走吗?哼,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为了这个破京城玩命工作、努力奋斗,临了回老家时说一声:“京城,我走了~”京城能会我一句什么? 京城真不知道你是谁,每天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铁打的城池流水的人,谁知道谁是谁。 “行俭啊~”才走出皇宫没几步,走在前头的胡濙转身叫住王直。 “胡阁老请吩咐。”王直连忙躬身回答。对老领导的态度王直还是讲究的,胡阁老不是只能做礼部尚书,而是没有哪个尚书的位置还能引起这尊大佛的兴趣了。 “哎~瞧瞧这就生分了不是?咱们俩人共事数十载,早该以兄弟相称才是。如果不嫌弃,不如唤我声‘源洁兄’如何?”胡濙伸手一把擒住王直,像是怕王直跑了似的。 源洁兄?还如何?呵呵,不如何。 共事几十年是不错,可是在这种论资排辈的封建统治下,怎么着也不合适称呼比自己年长的老上级表字的。真敢这么叫,一旦传了出去自己在士林就没法混了,无礼的名声能立刻臭了大街去。 “洁庵公抬爱,若不是洁庵公赏识屡次推荐,王某哪里能有今日成就。洁庵公但有所请,王某岂有不从之理。”王直看着胡濙这张因为岁月留下沧桑痕迹原本就显老的脸,硬生生看出了狐狸的狡猾神色。 这老货突然这个时候在皇宫门口就一反常态的卖好,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今上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还说朝廷里有我们这些老臣就是有一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可实际呢?但凡拿我们这些老臣当个宝,这会也不能轻易放出去了。 想想这些年的经验,那小狐狸越是笑的欢快时越是有不轨之事,很明显这老货也都学了个透透的,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他胡太师屈尊降贵跟人拉近乎的? “行俭啊,你看啊…我年岁也大了,已经位居三公之首可谓升无可升了对吧?”胡濙那张老脸笑成盛开的菊花一样灿烂,怎么看也不像是升无可升之人该有的忧虑情绪:“这再要升啊,我就该是升天喽~” “首辅说笑了…”王直有种被人算计到后背发凉的感觉,凉嗖嗖的。这老货先抬别人,后抑自己,决定没有好屁要放。没搞清楚之前坚决不接话,打哈哈就是了。 “这么着,行俭你看本官这么大年龄了,也没有办法给朝廷办什么差使了。可你不同啊!你比老哥我要年轻不少,办事干练还深得圣心……” “首辅过谦了。要说深得圣心,那还得是首辅。今上尝言,首辅仍先章皇帝指定辅臣,细心辅佐先睿皇帝登基,又在景泰朝起到…定海神针,对,就是定海神针般的作用。反观王某,正统年间全凭首辅栽培这才有了今日……”王直的话没说完就被胡濙打断。 “咦~抑庵公!抑庵公这是拿老兄我当外人了,咱们谁还不知道谁。以太傅之才,何以如此过谦?老兄我老了,不中用了。留在朝廷里招人嫌弃,兄弟你比我年轻不少,正当是为朝廷出力的时候……”胡濙坚持力捧王直。 “首辅,我的太师嘞~您可不能这么说啊,太师虽比下官年长几岁,可是您身体好啊!不像王某,自幼家贫,读书落下病根,如今眼花耳聋,哪里当得太师这般看着比王某还要年轻一些。太师,您是老而弥坚,老骥伏枥,但下官可是已经递过三次请辞奏折的人呐~” 嘘嘘~瞧瞧,胡阁老这是唱的哪出,怎么还跟王阁老两人比起老来了? 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这有什么呀,不就是想占个先嘛~ 占个先?这事有个什么说头? 咳,能有什么说头。刚才陛下讲的意思听明白了吧?皇帝陛下这是要在天下兴办学院,不是官学却胜似官学。 听懂了呀,不就是办学吗?咱们几个摆明了就是今天打过招呼然后排队等着安排…嘶…占个先? 嘿,可算是明白了。首辅这不就是想占个先嘛!先把学院办起来,以他历经五帝的首辅、春官大司伯、太师名头,只要一放出风声去天下学子还不都趋之若鹜? 嗯嗯,是这么个理…如果是太傅占了先手,一旦拜入了太傅门墙之下太师再想要打出名头来就难了。 可不是嘛,咱们无所谓,再争再抢也只能捡他们漏下来的。能在一州一府之地取得几个得意门生就够了。可他们几位不同呀… 嗯嗯,都是好面子的人,又都是高位上致仕下来的,眼下如果能在门生上面占个优 ,日后对自己的后人…… 嗟!快别提这茬,散了散了,各自回府写好奏折乞骸骨就是了,等到陛下恩准了也是衣锦还乡。不比在京里让这一辈年轻人看着心烦好吗? 嗯呐,这么看起来咱们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而不死是为贼”了,散了散了,各回各家搂小妾去喽~ 众人散去,留下了还在互相扯皮讨论谁先致仕的胡濙和王直两人喋喋不休…… 第290章 且看你诡辩 “爷怎么能这般,朝廷怕是要兴起大风浪的呀!”得知了朱祁钰有意安排胡濙等老臣致仕之后,汪皇后第一个跑来找朱祁钰理论。 除了宫里面这几位,其他人还真没有太大的兴趣跑来跟皇帝求情。一来这是老臣致仕又不是臣子死了爹娘要夺情,有什么好求的,何况景泰朝早就废除了夺情这一说,谁死了老子娘的立马休三个月假回去办理后事就是了。三个月之后回来该干嘛干嘛,那种动不动就要守孝三年的做派在景泰朝是不存在的。 二来这些老臣致仕了不是正好,腾出来的空缺让下面的人也有机会往上挪一挪。只是不知道新的内阁成员会是谁?爱谁谁,别是我就好了。 按照今上的意思来说,内阁就是干些零打碎敲吹枕旁风…咳咳,耳旁风的角色,早就失了洪熙、宣德年间那般的光彩。甚至连正统年间也比不上,有什么好争的。 内阁的位置空出来了,另外会有一些老臣得补上去。然后下面的人就有机会往上升一升了,大家都能往上挪一挪,挺好的事情。 “胡阁老历经五朝,自称年事已高想要乞骸骨回乡,朕没有理由强留啊!你这种地主婆的观念可不好,不能把那种逮着个长工就往死里用的想法带到朝堂上来,这可要不得。”朱祁钰不慌不忙说起了自己的大道理,一句地主婆的思维把汪氏噎的不轻。 “人家胡太师可是一把年纪了,总得给人家点怡儿弄孙的时间才行。再说了,他回乡还给咱大明朝兴办教育,培养新人呢!”景泰朝教育体制改革成效有限,还远远不够。 都说国家的未来在下一代,下一代的兴衰在教育,可是教育又取决于师资力量。历朝历代,真正有才有德愿意投身教育的人还是少数。 孔老二教书育人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已经无从得知了,这会连灰都找不到,想问也没法问了。但是他杀的少正卯到底该不该死似乎能够从侧面品评一下孔老二这个人是不是言行合一的。 说起少正卯,当时跟孔丘都在鲁国都城曲阜搞教育,说起来有点像兰翔与莘方新一样因为招生授课产生了激烈地竞争关系。而少正卯的课据说是多次把孔丘的学生给吸引过去听讲,造成了孔老二的课堂三盈三虚的情况。 这像什么?就像是你正在那教人做着川湘菜,突然学生跑了说要去听听挖掘机到底怎么开发,因为学开挖掘机比做厨子似乎赚得多。 又好像是你刚摆好阵势给模特梳着产头要下剪子,一下子学员都跑去看电焊了……这个气啊!两人的梁子这就算是结下来了。 梁子结下来了不算完,孔老二上台当上了鲁国的大司寇二话不说,仅仅掌印七天时间就给出五条大罪在城门外杀死少正卯并暴尸三日! 五条大罪,有多大的罪需要杀人?又有多大的罪是需要暴尸五日才能够以儆效尤的? 一曰心逆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搏。五曰顺非而泽。啧啧啧,没看出来秦桧当年的“莫须有”是有出处的呀,秦某人以莫须有三字杀岳武穆这事,要细说起来完全就是遵从了孔圣先师的指引嘛! 可见,儒学从根本上讲就是很有问题的,孔丘说人话不办人事,他的观点根本就站不住脚啊! “朝廷需要正臣、直臣,更需要正直的能臣。胡老以身作则,愿亲自回乡兴办教育,一为引导天下人向善,二为朝廷选贤纳才拾遗补漏。其德性何其高尚~壮哉,美哉,当行文天下予以表彰才是…”朱祁钰这一番话把自己都给感动到了,就差站站上高台振臂高呼了。 “既然是重臣,那朝廷应当是一日也离不开才是,爷怎么就让胡太师致仕了呢?而且奴可是听说了,不仅胡太师,还是王太傅等十余人都要还乡?”汪氏并没有因为朱祁钰一句话就迷失,对于男人的话提出了质疑。 “哎~爱姬这就有所不知了…”朱祁钰继续满不在乎的打马虎眼。 “正是不知,所以请教陛下。陛下当知国之不易,若是没有了这些朝廷重臣,这天下,这朝堂,只怕是岌岌可危了。”汪氏不知道朱祁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知道历朝历代不能容下臣子的皇帝都不是好皇帝。比如说老朱家的太祖朱十六啊~诛人十族的朱棣啊~这都是榜样。 “其实正是因为朝廷有大事,朝堂上这些大臣们都没办法这才想到派一些老臣子以回乡的名义去办的。”朱祁钰吸取了之前如实告知的教训,决定跟自己老婆讲一个善意的谎言。 “什么事情连朝廷都没办法处置,还用得着让太师、太傅这样的重臣致仕才能解决?爷莫不是寻奴开心说些笑话吧!”汪氏只是人性子直,藏不住事,不是傻,一语点破朱祁钰的小心思。 “瞧这话说的,我们夫妻同心,这即是家事又是国事的怎么还能拿皇后寻开心呢!”朱祁钰打死也不肯承认:“亲亲,可还记得江南总督?” “江南总督?永乐年间以专司京官在南京钱粮俸禄之职而设了江南总督,爷登基后遣了周公往江南督办盐、漕革新陈弊之职。周公去后,爷以改以总督两江军民托付金尚书往江南继续督办革新之制。莫不是金尚书失了分寸违了朝廷律法?”汪氏一脸疑惑。 呵呵,别说汪氏一脸疑惑,朱祁钰也就顺口一嘴谁知道汪氏门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枪探洞口不得不扎…咳咳,朱祁钰只能接着话头继续说下去。“宝宝你是不知道啊,这大明朝可太坑了~” 等等打住,汪氏被朱祁钰一惊又瞬间稳住心神。今天这个男人很不对劲,往日里只有床榻之上哄着要使些羞人的姿势才会满嘴甜言蜜语的话今日里怎么就不要钱似的全给倒了出来?有古怪,只怕自己想的不差,一时间要打发走那么多老臣子,搞这么大动静一定有大事! “你是不知道啊,这大明朝真是没有什么正经的官员可用啊~”朱祁钰难得摆出一脸苦相。这种苦瓜脸,怎么越看越觉得不那么真诚呢?! “为什么我说起这个江南呢,事情是这样的…”朱祁钰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皇后汪氏的面部表情变化。 从汪氏脸上可以看到满脸的不信任——我等着看你怎么诡辩! 第291章 景泰朝的富商 江南富庶,自永乐朝彻底打破北方防线之后局势可谓一年比一年差。正统朝皇帝都成了人家的俘虏,更是五十万精锐尽失一度使大明人心惶惶。 虽然迎来了景泰朝的短期宁静,大明局势一度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惜好景不长,景泰朝过半就因为易储、官场内斗等原因使景泰朝内阁互相不信任。而景泰皇帝朱祁钰因为对太子易储中态度不积极甚至表现出消极情绪的于谦产生了隔阂,也正因为如此让小人石亨成为了大明京城军事力量的实际掌控者,这才有了夺门之变。 天顺复辟,用一句倒行逆施完全没有毛病。整整天顺朝八年时间除了清理景泰朝重臣就是否决景泰朝一切政令——两个凡是! 凡景泰朝做的,都推翻。凡景泰朝不让做的,都去做。直到天顺八年朱祁镇死于脚气,朱见深的成化朝开始后才重新恢复了景泰朝一些政令。而因此也错过了大明朝中兴自救的最好时机,北方瓦剌部族瓦解后鞑靼部族再次快速崛起填补了北方势力空缺。 大明,仍然是那个被北方游牧民族压着打的大明。自此之后,大明朝廷不得已将全国的财政开支尽数压在了南方各省,而江南因为水土肥沃,被称为鱼米之乡。更有丝织品、两淮盐业、漕运和……扬州瘦马,又成了重中之重。 “金卿在江南干得很好,金尚书是个很好的干臣,做得非常好…只是吧…”朱祁钰咂吧嘴欲言又止的样子。 “爷这莫不是现编呢?”汪氏终于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啧,这话怎么说的。我这不是在想怎么跟你讲这事嘛~”朱祁钰的脸有点黑,被老婆一句话戳中了心思好尴尬。 “那个…扬州瘦马你知道吧?”朱祁钰犹豫的时间很短,立马拿扬州瘦马出来说事情。 “扬州…瘦马…?”汪氏还真不知道。于是问了句:“扬州也产马?” 扬州瘦马是明清时期对女性带有侮辱性的称呼,意思有两层,其中一层是指这种女人可以像瘦弱的马匹一样任人蹂躏。 这另一层意思嘛…还不如前一层意思。明清时期专门从事贩卖人口的牙人会用低廉的价格买来一些穷苦人家的女儿,经过几年的调教养大成人了再以高价卖出去。这种情况就像是马政时期马户买一匹瘦弱的小马圈养在自家,等着一年半载将瘦弱的马匹养肥养壮了拿去交给官府是一个意思。 因为养瘦马是妥妥的暴利行业,因此江、浙一带几个销金窟就成了养、贩瘦马的集中地。 先将穷人家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买来,教她们琴棋书画、歌舞技艺、吹埙、萧、唢呐嘬螺蛳…咳咳咳…那啥,反正就是教会了十八般武艺又长开了的姑娘再高价卖到富户作妾或是秦楼楚馆里面,从中牟取暴利。 明代的扬州盐商几乎垄断了全国的盐运业,是绝对的富甲天下之徒,因此在当时在扬州“养瘦马”的风气最为盛行,扬州瘦马也因此得名。 听了朱祁钰简单介绍之后汪氏脸皮抽搐不断,有种脑梗中风的前兆。原来天下间还有这么些龌龊事情,要不是今日听说了都还不知道居然有将贫户家女孩子养来专门用来调教了给人伺候枕席的产业链…… “不对呀,爷莫不是又要诳奴。若是说正统年间有这么档子事也就算了,奴可是知道爷自登基以来做了盐、漕革新。这盐运、漕运都革新后还能那么富裕惦记人家家的闺女?”汪氏感觉自己有点脑子要转不过来了,但还是没有被话题弄昏头。 “哟~可不就是让我作难的地方了,我亲亲的娘子吔~你可知道现今我大明最富的富人是做什么营生的?”朱祁钰这下脸还真苦了。 “作甚营生也是受爷的恩典在大明里讨生活,若是违律犯禁,官府拿下就是了,哪里有那么许多讲头?”汪氏才不信江南没了盐、漕还能有什么新的富户出来可以让朝廷犯难:“莫不是布商?江南丝绸天下闻名,奴听闻我大明的丝绸不论塞北、海外都是顶顶的俏物件。说是海外商户都是拿着成堆成堆的金子、银子等着买咱大明的丝绸呢!” “不是。丝绸是卖的好,绸缎商也确实赚得盆满钵丰,但还不是最富庶的。”朱祁钰摇摇头,一脸鄙夷。 中国传统文化就讲究以农为本,重农抑商是历朝历代的国策。而丝绸是要桑蚕为本,桑树占用良田,一向都是被封建王朝所限制的。桑田的数量与良田的数量是有固定比例的,朝廷很清楚这一点,绝对不能允许蚕吃人的事情发生在大明朝——无论有没有当下这个朱祁钰都一样。 “不是绸缎商人那还能是谁?莫不是瓷器商?”汪氏犹豫着又猜了一句。 中国是瓷文化的发源地,即便经历过几年浩劫大量技术失传,又因为改开造成大量技术外流,中国仍然是世界上的一流的瓷器生产大国。 “不是瓷器商,不是绸缎商,还能有谁这般有钱,竟然引得爷都有了忌惮地心思?”汪氏终于被朱祁钰的问题勾起了兴趣。 “皇后还记得国家债券吗?”朱祁钰脸上有些苦笑问道。 “记得呀,当然记得。奴的娘家还买了好些呢!”说到债券,汪氏一肚子牢骚。 大明皇帝陛下搞出来个什么债券号召大家购买,要是旁人也就算了,象征性买个百、八十两银子也就算对付了朝廷。偏偏这个皇帝是自己男人,身为皇后娘家债券没有少买。 原本以为这些债券的钱都是打了水漂,没成想不到一年时间户部的衙门口就挤爆了要来增持债券的商贾。买债券时可把自己家老爷子心疼坏了,没成想到了兑换的时候老爷子又气到不行,早知道真能生息就多买一点了,银子放在钱窖里又不能生崽子,但放在皇帝家能! “债券与富商又扯上什么关系了?”汪氏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似乎就挨着洞口…呸呸,门边,门边。似乎就挨在门边,脑袋一伸进去就能一探究竟了,可就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国家债券是让老百姓把银钱借给朝廷,朝廷付给老百姓利钱。而当今天下最富的人干的营生就与债券如出一辙,现在明白了吗?”朱祁钰这会看向汪氏的眼神就不再让皇后娘娘觉得虚情假意了。 “印子钱?!”汪氏立刻反应了过来。 第291章 圆谎 是的,印子钱,放印子钱的商人最富。 钱生钱对于富人而言真的是很容易的事情,后世曾经有人戏言在硅谷只要有人提着公文包高喊一声:“我有项目。”立刻就会从旁边的树上、草丛里跳出人举着皮箱回应道:“我有资金。” 但实体项目投资周期长、见效慢,更有大量风险无法规避,因此资本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金融借贷领域。 想要做生意钱不够的怎么办?借钱! 想要娶老婆钱不够怎么办?借钱! 想要读书的,就医的、置地盖房子的…借钱的…… 和后世的金融大鳄一样有眼光,这会的印子钱也更愿意放给普通小老百姓,商贾来借钱是要有抵押的。而这一切的原由都来自于景泰这个妖帝,正是景泰初年对商贾们强势的查处,一大批商贾顶着卖国、逃税、行贿的罪名被抄没了大量家财,使得印子钱庄家更加谨慎的原因。 钱放给普通小老百姓多好啊,只要是他们敢借,咱就敢贷。只要是户籍清晰,再找到乡、里有头脸的人确认一下借款人身份,那利滚利、息滚息的驴打滚印子钱就轻松放了出去。 因为积少成多的见证活计是有丰厚茶水费可拿的,不知道有多少乡间坊里的无赖行子甚至有点头面的人物都投身到了这个放贷大军当中。也说不上就是保人或者助贷什么的,但确实是这种金融行业的服务人员,勉强也算个金服吧! 金服人员的参与彻底促进了金融放贷业的发展,整个长江、淮河以南地区甚至部分江北地区因为借贷业的发展都在短时间内出现了快速的经济腾飞,一时间整个南方地区的年度钱粮税赋缴纳额度超过以往任何一朝的税赋额。甚至出现了江南一地当年的税赋额折算成钱、粮、布、肉之后接近整个正统朝的税赋总额的情况。 经济短期的腾飞现象是迷人的,自金濂以下整个两江地区,甚至大明整个南方地区都出现了在经济高速发展下的短暂迷失和自我陶醉。就像是嗑过药后一时的兴奋需要在药效过去之后用更长的失落、迷茫、空虚来弥补一样,南方地区经济短期的发展迎来了井喷似的后遗症。后世称作金融纠纷,当下的大明比较简单,就是借印子钱还不上的太多了,引起了大量的暴力事件,从两江地区开始,一时间整个南方地区人心惶惶。 “说直白点,就是咱们那位金宗瀚金尚书为了能够完成朝廷的税赋需求大力支持民间放贷,支持民间兴办钱庄贷款给百姓。”说到这里,朱祁钰脸色有些黯淡。 “百姓不是有官办的钱庄可以借贷吗?干嘛还要去找民办的钱庄借银钱?”汪氏一语中的。 “说的好啊,有官办的银行…咳咳,钱庄,干嘛还用得着要去找民办的借钱。还不都是因为民办的钱庄借钱容易,官办的借钱难呗!”对于这一点朱祁钰也很无奈。官办的钱庄意味着规矩多,各人都是按程序办事情,谁也不会愿意多做事。 官办钱庄借钱是要依足了规矩本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够借得到钱的,就算是能借但那又能有多少呢?哪有商贾们的民办钱庄来得敞亮,你不借他会主动想要把钱借给你,你非不借他还会引导你进行超前消费来借给你。 小伙子这是要去相媳妇?那可得多准备些彩礼才是,头面首饰哪怕少点那也得是金的,银的可不成,失了体统。 什么?没这种所谓的体统?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至少显得你对人姑娘家不看得呗!你说是这个理不是? 而且你想啊,你这三媒六聘的彩礼重了,女方家是不是回的陪嫁也重呀!你想想,你这上门的三十六挑她女方家好意思只搬个十六抬? 那可成什么了,那女方的脸还要不要了,这要是传出去了还怎么做人哪~ 再说了,你们家是庄户人家没错,可是你家兄弟几口?将来不会都在一起住吧,都是要分家的。 等到你兄弟几个都成亲了再分家,你能分到多少?东厢房、西厢房都不如这城里的大瓦房。咳,没让兄弟你去买县城里住,你一非官吏二非商贾,住县城里也不如城外舒坦不是~ 但是城外南边新开了一片地建成了一个新镇子,哎~全新的镇子,都是砖瓦房,用的是朝廷盖碉楼的匠户给砌的新房子,三层高哟!啧啧啧,那可是三层的高楼,我的亲娘哎,都赶上县城的城门楼子高了。 用不上?这可不对啊大兄弟,你看看哈,这三层楼高是这么个样式的,一楼正堂是不是可以开个小铺面啥的~ 对啊,就是前店后院的意思。前面小铺面就算把你自己家里种出来的粮食摆出来售卖是不是也轻便了许多?对喽,就是这个意思,等你那心灵手巧的婆娘进了门,在后院里给你生娃缝补的闲暇时织些细布放在店里售卖也是极好的呀……怎么样大兄弟,咱这一说这房子是不是该买了? 再说了,以大兄弟你这能耐来看将来养个干女儿是一定的事,屋子少了可不成的。生了儿子将来做个读书人也是要有个安静场所才好读书的呀~ 上个月官府门前的告示都看了吧,咱老百姓都可以去从军了!男娃只要六岁就能送到县里的官学去读书,要是考上了廪生那是官府每月给钱粮的,这辈子就再也不用辛劳了…这么一说,大兄弟你这房子买的可太值了… 老话说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这十里八乡最俊俏伶俐的姑娘娶进了门,生上三、五、七个大胖小子这家可不就兴旺起了~ 中介的话,骗人的鬼。后世流传很多给中介最诚挚的祝福,比如“愿天下无良中介生儿子长两个小鸡鸡,生女儿自带小鸡鸡”或者是“愿天下无良中介遇上岸良人,‘鸡’‘鸭’进门子女不求人”等等等等。 为了能够成交更多笔交易,各行的牙人穿梭于人群之中寻找有可能掏钱买东西的人。至于没钱,完全不是问题。只要有户籍就能借钱,十四周以上四十周以下的男性,三、五百钱完全不是个事。 要是个学子什么的就更好了,就算是三贯、五贯的也完全不是问题。借据一写,手指印一盖,银钱立马到手。 精明的到手一数,这钱怎么少了呀?我明明借了五百钱到手怎么就只有二百五了呢? 还真没有拿客人当二百五,这账目上一笔笔、一单单可都算得清清白白的。比如这长的人牙子来咱们这钱庄借钱给的茶水钱那可是客人付的,说好了是按照百一、百二的钱打赏,可是这有约定最低打赏额不是~总不可能人辛苦陪你跑了这一个时辰就得几个钱吧,那还不够在城里吃顿饭的呢! 再看看咱们的合约可是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每期的利钱是当月借款的这一天,这句话什么意思没明白是吧!没事,咱跟你说明白,就是今天你借了五百钱,先扣下这个月的利钱,这下明白了吧? 相对于商贾的大宗借贷而言,小民的无抵押信用借贷才是万恶深渊。套路贷、断头息、各种递加到借款人头上的费用使得借款人往往要付出数倍甚至十数倍、数十倍的银钱才能偿还完债务。 “啪!”汪氏气愤地拍打桌面说道:“商贾何以如此大胆?官府就不办了这些人吗?这可是景泰朝,爷当年推选债券时可是定下过天下间借贷利率的,这些人怎么敢如此狂妄,竟然敢视王法如无物!” “王法?呵呵,如此高的暴利之下杀王灭国都有人肯干,何况乎王法。”朱祁钰对于自己一时失察而造成的困局多少有些自责,要是早点想到这个问题提前干预就好了。 “这两、三年间江南各地税赋快速增长,真成了‘一白遮百丑’了。白是白,雪花花的银子白到亮眼。可是放上些日子再来看这些银子就看到上面沾了黑的,一片一片的黑,是血浸的,怎么洗都洗不掉。”话说到这里,朱祁钰都觉得有些丧气,不禁“唉~”的长叹了一口。 “爷就不能动用官府办了那些商贾?十年前可不就是用的王法吗?”大明朝的皇后大多是普通官吏家庭,避免大家族的女儿成为后族引起朝纲不振,更担心对皇权进行过多干预。虽然当年是选的王妃,可汪氏出身也不高,对于平民受欺压特别有感觉,恨不能立刻出手就将手伸向老百姓的商贾们一个个给活剐了才解恨。 “不行啊~”朱祁钰摇摇头表示很无奈:“只有少部分可以动,其他的现在还真有些困难。” “这又是为何?”汪氏不解追问道。 景泰朝在朱祁钰的有心之下无形之中在推动去皇权化,朱祁钰有意将皇权高高架起,除了必要情况外并不主动干预朝廷各衙门口办差,就算要对各衙门日常行为进行干预也多是通过都察院、大理寺和锦衣卫依律法来推动。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各级衙门在景泰朝这些年已经慢慢开始按照律法来办差,而不是凡事都询问上司意见,只看上级指示精神而对律法规定一概不论地步。好不容易形成的良好习惯,朱祁钰哪里舍得就这么又给自己改了呢!(特别声明,这一段绝对没有影射谁谁谁的意思,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而更要命的是富人更会使用法律,坏人更懂法律。经过了正统十四年景泰皇帝登基后的大手笔,商贾们对于律法的掌控更为认真了。早就在放印子钱之前就将大明律已经研究了个明明白白,景泰朝廷确实规定了天下间的最高借贷利率,可是刑部在下发的公文里原话表述的是“年利超过三成六的,官府不予支持”。 这话什么意思?官府不予支持年利超过三成六的,没错,我超过了,你来告我呀~ 你告我了,我就把超出来的还给你,那你会来告我吗? 呵呵,这辈子还没进过衙门口吧?来来来,这会就能来了。总共五百文的借款本金而已,你告我准备花多少钱请个秀才来替你打官司?莫不是你想自己来打这场官司,状纸会写吗?呵呵呵…哈哈哈…… 没拿到五百文?再敢胡说信不信我当着差老爷的面抽你丫的,怎么说话的呢!这五百文是没直接给你,但那不是替你给了牙人、保人了吗?再说一个你没拿到试试~ 不告了吧,呵呵,小老百姓也想着告官,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呸! 不怕告诉你,城里的差老爷跟我们那是叫一个熟~ 城里王秀才、李秀才、赵秀才…瞧瞧,咱们县城里总共就这么几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就让我数了一大半了,你要告状尽管去,这些个秀才都是跟我们铺子签了约的,他们会替我们去衙门里跟你掰扯…… “这么说那大明的天下就要让这些奸商说了算了?还真是无商不奸,居然熟读大明律还请了秀才专门替自己打官司,太气人了!”腾的一下站起来的汪氏吓了朱祁钰一跳。幸好手里没有平底锅,朱祁钰暗暗庆幸,否则自己就要连滚带爬赶快跑路了。 “冷静,冷静,这不是已经准了胡卿他们几个致仕回乡,然后去替朝廷调查这些奸商了吗?”还好,这话可不就圆回来了~ 第292章 金融纠纷 无商不奸,这是千古以来的道理。商人趋利,士农工就不趋利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家都是为了能让自己赚个盆满钵满,只不过具体的表现方式不同而已。 秦岭、淮河以南的地界,经济更为繁华,商贾云集,商人与百姓间的利益纠纷也特别多。曾经一度开始关注自己名声的商人也因为景泰初年的那场针对商贾的手段使更多人急迫的追求眼前利益而放弃了长远发展目标。 人不能只活在过去,但也不能想太远。别说明天、后天了,先把今天过好才是正经事情。朝廷对商贾的态度虽然缓和,甚至积极支持商贾的境外贸易,但那毕竟只能被少数大家族把持。更多的中、小家族商户只能另辟快速致富之路,比如从借贷业中快速获得利益。 脑子转得快的甚至早就开始将商机运用到致富当中了,比如说以商号的名义接受散客存入银钱,然后再放贷给其他商号和个人。这其中的利差看着虽小,但经不住体量大,积少成多其实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说起来华人圈子是挺奇怪的,一见了有人做生意赚了钱,其他人立刻纷拥而上照着模样抄一遍,于是很快就会出现市场饱和,再就是打价格仗。据说犹太人不会,他们一旦看见某个生意挺赚钱的时候会先在其他地方效仿而不是在同一地竞争,又或者会在原本赚钱的那个生意的上、下流寻找其他生意配合,这样大家都有钱赚。 当然,随着大明对外的扩张,景泰朝的天下越来越繁荣,金融借贷需求一时间仍然是供不应求的。也正因为这种供求关系的存在,使得景泰朝在短期之内因为商业的快速发展而出现了爆发式的增长,随之而来的是钱庄的借贷纠纷案件如雨后春笋般蹿了出来,根本来不及拔。 “爷莫不是在说笑,哪有朝廷还管不了的事情了?便是官府有什么差池,爷自知晓便能一纸令谕拿办了那些个投机取巧的贱籍便是。”汪氏仍然从心底里认为商贾身份低贱。 “拿了呀,官府还真是问案后拿办了不少。可自景泰朝以来官府办案都是严格依律执行的,要问案拿办也要讲律法不是。”朱祁钰苦笑道:“之前朝廷明令禁止的是民间借贷的利率,可商贾们早就盘算好了寻常百姓不会愿意为了那么几个钱去打官司,更有甚者根本就被他们的套路给吓到卖房卖地还债,就没有人把事情捅到官府里来了。” “不对,寻常百姓也不能就这么任人欺负的,爷莫不是有意逗我?”汪氏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又继续追问道。 “咳~其实也不是没有人捅到官府里来,而是有人告上来了之后官府却要想着息事宁人把案子给压下去。而且还不在少数!”说到这里,朱祁钰的火一下子就蹿了出来:“早就说不要搞什么荒唐可笑地数据考核,更不要弄什么形式化的安居乐业。老百姓是不是安居乐业,天下是不是和谐,这用得着官衙用量化案件的方式来计算的吗?” “爷这是…”汪氏被朱祁钰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问题居然问到了朱祁钰的痛点,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早几年前就说了,天下人和和睦睦是我的期望,但天下人是否和睦,民间是否和谐,这根本就不该是按照官衙的办案来计算的。非不听,非不听,还坚持要搞这一套。现今如可好了,拿来试点的整个江南成了金融借贷案件的‘重灾区’了。” “我的皇后呀~你可是不知道。”此时的朱祁钰哪里还有个皇帝的样子,更像是一个被踩了尾巴而跳脚的小兽一般怒斥道:“最初的时候只是跟朝廷报备过的各家皇商在放贷,这些商户都是拿官府牌照的多少还有些顾忌。就算钻了空子利息收的高了,那毕竟被害人…呃…债务人…就是借印子钱的那些寻常百姓没告到官府来,官衙没管我也认了。这不是‘民不告官不究’吗,衙门里就那么些人全都用来干这事也说不过去。” “可这中间有利很快就让那些民间的钱庄看到了利头,原本民间的钱庄干的是些什么营生…存取银钱、兑换找零……那都是些小打小闹的生意,兴不起大风浪的。”钱庄最初的作用就是替客人临时保管下钱财,客人存钱不但没有利息可以拿还要付保管费的。随着大额商贸的兴起,飞票应运而生,钱庄的生意才开始有了大跨跃式的进步,直到清朝银票逐步盛行,与后世银行的作用几乎没有什么差异。 “可是这些个混帐行子,眼尖牙毒的这就盯上了向百姓放贷这么一块。自己的钱拿来放贷还不算,还要搜罗民间的闲钱对外放贷,就像是批图批一样…啊啊,这个称呼你是不懂的。旁枝末节,不重要哈~”朱祁钰说大明景泰朝的钱庄搞批图批放贷就过分了,钱庄只要向朝廷报备这项业务再依足了规矩缴存保证金是可以对外收款、放贷赚差息的。但是没拿牌照、报备的不行! 比如……打会。 打会这种事情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兴起的,但是直到大明后四百年的后世也仍然在南方一些地方存在。说白了,批图批这种模式都有可能就是打会的变种而已,这也许得去问问温总才有可能知道了~ 最最可恨的是一些商号以打会的形式通过高息吸引集结资金,然后再以商号将款项出借出去给百姓。最初时借款的百姓大多都是能还得起的,还不起的也被商号的狗腿子用各种手段给催讨了回去,百姓家只能自认了倒霉而已。 久而久之,有无赖嗅到了其中的商机,鼓动着部分村落全村人去借款…… 全村老少爷们跑去借款,借了一家再借第二家、第三家,直到借完所有能借的。鼓动大家去借款,当然就没想过要还了。都是凭本事借来的钱,凭什么要还? 小商号的狗腿子根本没有能力要得回钱,敢进村讨债直接打断了腿给你扔出来。大商号的嘛…也没什么办法。 事情就这么拖下来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金融借贷的营生就这么烂了下来。直到这个时候金濂等人才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是再想出手干预就已经晚了。 第293章 违法行为合法化 金融纠纷不同于民间借贷,顾名思义民间借贷就是民间百姓之间的借贷,不同于金融机构向商户、百姓的放贷行为。 最初的案件中当地官衙考虑审判时有认定商户没有取得朝廷颁发的放贷牌照更没有向官府备案而不认定金融借贷关系的情况,而商户们非常快的做出了改变,将自己商户定位成为中人! 商户成了中人,打会的众人成了出借人,借款的个人还是借款人。这种案件就可以当做民间借贷来起诉…咳咳,那个…这就能按民间借贷纠纷向官衙告状了。 再之后官衙开始着手对商户的行为进行更严格的管控,于是商户们又想出了借金融牌照的套路。我是没有得到朝廷的许可,自然就没有办法向官府报备获得放贷资格了。量小的时候我可以用财东、掌柜的个人名义对外出借款项,这就是民间借贷了。量大了呢?呵呵,难不住咱,咱能跟金融机构谈借通路! 商户找借款人向得到朝廷许可的皇商借款,皇商把钱放给借款人,这事情就合法合规了。 “哪有这种事情,爷可莫说笑了。得了朝廷许可的皇商要是能借钱,不就自己把钱借出去了,用得着这些商户来插一手干嘛?”皇后汪氏听到这里嗤之以鼻地说道:“再说了,那些官办钱庄能借钱,百姓就自己跟钱庄借了,也不用那些商户什么事情了呀!” “嗯~别看你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还是太年轻了~”朱祁钰听完调侃汪氏说道:“第一是皇商的钱庄做的是上门生意,自己不会出去揽客的,这么多要借钱的人可都是商户找来的不是?” 眼见汪氏不信又要发话,朱祁钰连忙说道:“先别急着反驳,我且来问,皇商钱庄放银钱出去收不回来的账是算谁的?” “那还用问,谁放出去的账坏了那可不就是谁的责任了!”汪氏听后没有犹豫就接下了话头。 “对,这是官办钱庄的规矩。但是商户带来的这些人如果借钱还不上是不需要钱庄承担责任的,所有的坏账全都用商户花钱把账给平了。说说看,你是钱庄掌柜的会怎么做?”说完,朱祁钰满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汪氏笑道。 怎么做,还能怎么做?都是要看业绩的好吧,皇商的掌柜也是要看业绩的,要是业绩差了被别处的银号比了下去,自己根本没法跟上面交待。 皇商的掌柜也是掌柜,上面也有财东。这东主不是别人,皇帝有占股、太子有占股,还有各地的宗室甚至官衙都有占股。别人还好说,要是宗室推举的掌柜业绩做的差,回府里交差时活活打死都是有可能的。 “各官办钱庄的掌柜们为了能够增加自己票号的收益,很多人都跟这些商户合作了。”说到这里,朱祁钰也只能轻叹一口气了。 “合作…怎么个合作法的?”汪氏的好奇心上来了,追着问道。 “商户们向钱庄存入一笔钱做为保证金,专门用来承担钱庄放贷收不回来的损失。因此钱庄不会有任何风险,只要每日盘点,对于需要补进的保证金通知商户次日补齐就是了。”这种做法也就是民营商户兜底坏账,金融机构借通路为民营机构放贷了。 “那商户们赚什么?他们哪有这么好心白替官府的钱庄干活呢?”汪氏不解,继续追问。 “高息,比官办钱庄正常利息高出来一大截的利息。同时还会加收一笔中人费用、一笔保人费用,这样盘算下来商户稳赚不赔。”顶格收利息,再加上保费、牙人钱,借款人到手的实际利率高到吓人。说这是驴打滚的印子钱也一点没错了。 “可这利息不是官办钱庄收的吗?”汪氏不理解商贾为了利益能玩出的花样到底有多么完美。 “钱庄收到利钱之后会与商户分账,因为借款人是商户找来的,坏账是商户承担的,所以利钱也是商户拿大头。所以说商户稳赚不赔。”朱祁钰说完,汪氏对于商户的这种良心行为已经明了了。 “这么说起来,商户还是赚了大头。就没有什么能治治这些刁民的吗?”汪氏仍然不死心。 “怎么治?要治也只能是针对钱庄银号,规定以后不准接受此类业务违则严惩。即便如此,恐怕也难以在短期内根治。而商户有了钱庄、银号放贷,自己只是买下了钱庄、银号的坏账而已,《大明律》又没有禁止,何罪之有?”朱祁钰是讲律法的皇帝,可不愿意口出成宪就要直接拿人问罪。 像普大帝当年惩治涨价的黑心商店那种手段就完全不讲律法,哪里有一个民选总统官的觉悟? “所以商户向钱庄买下了这些债权后就向那些借钱的寻常百姓追款了?”想到这里,汪氏自己都为那些借了钱的百姓担忧起来了。 “可不是,先派人去上门催款。连哄带吓能收回来就收回来,本、息、违约金、催款费……七七八八加起来怎么着也得涨上来一大截。”对于这种情况朱祁钰也很无语。 原本放贷时已经狠赚了一笔,当时的利润中是完全能包得住坏账的。可即便如此,对于坏账商户们也没客气,反而当成了另一桩生意来操作。不但是原有的本金全部得要回来,加上各种不知道怎么算出来的利息和违约金又是一大笔利钱。 “这也太过分了吧?可比抢还好赚了。”汪氏脸都气到铁青,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初气势汹汹找过来是为了什么的。 “是呀,比抢好赚多了。去抢还有砍头的风险,放贷出去收利息赚的比抢劫安全多了,还能让官府替他们做狗腿子。唉~”朱祁钰都记不得自己在谈论这个破事情时叹了多少次气了。 资本的力量不可小觑,强大的资本完全可以无视朝廷的存在。比如,后世里某个半岛小国里真正说话算数的,不就被揭露是那三颗星星…… 第294章 人憎鬼厌的负债人 高利贷好赚,就算利息不那么高也好赚。大明朝时期的人还没有对利息是金钱通货膨胀和时间价值的认知,只知道千年以来流传的放贷就要赚息钱,天经地义。 金钱被占用了,有通货膨胀,有时间价值,收个息钱确实是天经地义。哪怕是利钱高一点本来也没什么,只要收债的手段别那么残暴就行了。 国人还是好脸面的,但凡能够保存脸面时很多事情还是愿意委曲求全。而收债的那些人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怎么恶心人怎么来,怎么侮辱人怎么搞。 原本摇摇欲坠的家庭往往经历过这一场风雨之后就更加岌岌可危了。不,准确的说是其中有不少家庭因此而遭受了灭顶之灾。因为欠债而被逼到跳了井、吊了树叉的不在少数。 “不是说不准有驴打滚的高利贷吗?怎么这些人就敢如此放肆了?!”汪氏的声音都在颤抖。 看见汪氏失态,朱祁钰只能轻轻拍着她的手解释道:“是不准有驴打滚的高利贷,可是寻常老百姓知道的还不够多。而且这些商贾为了能够以高息把款子借出去,各种名目、各种文书都做得齐备,就算闹到衙门里多半也是占着理的……” “可是都闹出人命来了,怎么还能说占着理呢?何况都说是高利贷了,官府哪能不审理清楚就结案的道理?”汪氏心急到打断了朱祁钰的话。 说占着理,还真占着理,只是不合法而已。不去仔细读律法的人先入为主的认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这个观点,而只有那些熟读律条的人才会想到欠债还钱是一回事,那是民事纠纷,那是民不告官不究的。 但是催债手段过激的行为,比如那些堵门泼红油漆的,找族长、乡老满大街嚷嚷着谁谁谁欠钱不还的,甚至于拉着欠款人家老婆、女儿就要去卖的,那可是属于官府应当主动干预的刑事纠纷了。 说是应当主动干预,其实也是要有人去报官才行,以官府里这些人的德性不是必办不可的案件真是能推就推能挡就挡的。《大明律》里有后世的民法、刑法甚至行政法的条款,但是对于刑诉、民诉这种程序法就只是一个春秋笔法的概括为主了。 景泰革新,对于律法的革新还是很欠缺的,这也给了那些想要违法而不被追究责任的人留下了可以钻的空子…或者说是没有设关卡的通天大道。 莫说封建王朝下的寻常百姓,就是数百年后信息大爆炸时期老百姓对于身边的亲戚、朋友、同事、邻居被人催债时的第一反应也是能有多远躲多远——亲友间的感情一夜间彻底崩塌! 没办法,几千年来的文化就是教育我们“帮急不帮穷”的,欠下一堆外债被债主催收上门的,这还能有什么好人吗? 甭管是不是亲戚、朋友,这会可千万不能沾上,否则一沾上就脱不了干系了。 都债主上门了,肯定是借东墙补西墙,咱们可不能成了他拆的墙了的。俺们家里那一点点积蓄可是家里这几口子人吃糠咽菜、累死累活辛苦攒下来的,可不能就这么白白给那天杀的给借去祸祸了!…… 被逼到众叛亲离的债务人所面临的只能是寸步难行,甚至连出门都会成为一种奢望。不出门还好,至少看不到听不见。一但出门,本来和睦的邻里不是一个个吓到紧闭宅院就是在一旁指指点点唏唏嘘嘘。用屁股想事情也知道他们议的是什么,用脚指头思考也明白这些人是在害怕什么。 借吧,担心肉包子打狗。不借吧,乡里乡亲的都是其次,多少还沾点亲带点故,要是不借吧等他再翻了身日子起来了,这以后打了照面可就没脸再搭话了。 国人千年以来的善良和柔性其实更多的是展现在普通百姓之间,正应了那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了。 这还不是最困难的,寻常百姓家的想要干点什么也不过就是应个急什么的,碰到真有想要镇上、城里买个房欠下的驴打滚还不清的总是极少数的。而且真有这样的,房子被收掉了,自己成了彻底的流、氓人员,债主找不到人之后也只能悻悻而去了。 偏偏是有产业的富户才成了经济发展下金融业暴利下的最终受害者,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 人性是贪婪的,无论谁都一样,有了宅子想要婆娘,有了娘子还要儿子,有了儿子又还想着是不是屋子里该多存点钱粮才对。原本一年到头剩不下一斗…一升米时反而什么都不想,等到这一年里能剩下一石粮、几吊铜子后反而开始看着骑马、乘车的眼热了,总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能有幸成为其中的一员…… 正经借贷利息高,再高能高到哪里去,再高了也就没人来借了。你有米粮要卖,除了是天灾人祸粮食不济的情况下,否则一石米就是一石米的价格,你多要人一升的粮价人都不愿意,何况是借钱? 国人向来有积蓄存储抵抗灾难的观念,轻易不会借贷。真的需要借贷了,宁可到典当行里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寄存了换点钱,一旦周转开来便立刻要上门把东西给赎回来的。 好习惯,流传了千百年的好习惯,被在江南负责盘活大明朝经济的金濂带领的官吏班子在短短数年里给彻底打破了。 拼命想要往钱眼里钻的商贾们嗅到了商机,朝廷想要盘活经济的同时,这一届皇帝为了能够在天下人面前保持一个虚伪地圣明君主形象而没有像开国太祖爷一样直接动手抢商贾的家财。否则朝廷想要钱财就直接伸手抄商贾的家财可不就结了? 做得再过文雅一点就让商贾自愿捐赠呗!比方说,搞个公私合营…咳咳咳,搞个那个…官民合办的商铺,然后再把商家都拉到各地的牢房里参观一下,看看有谁敢不捐的~ 不捐,呵呵,统一组织参加布政使司组织的宣讲活动,再到断事厅大狱里去参观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死硬的?再不行,锦衣卫在各地的大狱里一百零八般刑具请出来让大伙都掌掌眼呗! 咱这是积了德了,碰到了这么好的皇帝。想想景泰朝皇帝爷爷都商贾的仁慈,咱们都得好好替皇帝分分忧。朝廷想要看到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了…叫啥来着?啥啥康的…小康还是大康来着?没所谓啦,旁枝末节而已。 朝廷需要,咱们做商家的就要替朝廷想到要用各种方法诱导…引导人民花钱。买田、买地那都不算什么事,朝廷也不让某家某户过多的置办田地,得让更多的农户来城里~ 先给省府扩新城,然后是州、县,扩新城就要用工匠,会有大量商贾交易,就要有人来买…农户呀!没钱买没关系,借贷就是了…… 不愿意离开乡土的没事,卖牛、马这些大牲口也能赊欠着。哪家哪户办红白喜事了可不能寒酸了,引人笑话不是? 旁边老李家娶个媳妇那可是十八抬彩礼,绫罗绸缎都不说了,一抬银首饰、一屉金首饰,那可是亮瞎了全村人的眼。再看人家老乡家的陪嫁,城里一个铺子…啧啧啧,这样女儿嫁过去才不受婆家委屈的…… 引导百姓消费嘛,这是好事,皇帝爷爷可都说了银钱放在库里只能生锈的,只有花出去了这是财富呢~ 借钱给老百姓真的很容易刺激消费,虽然每个人的购买的物品价值可能并不大,但是顶不住人多呀~ 正统朝六千多万人口的总量,景泰朝十年生育爆发的消费力还是惊人的。提前消费的观念只需要拿出几个典型案例就可以让另外一部分渴望好美生活,向好幸福美满的人们产生消费的欲望。 而且……年轻人最好忽悠~ 年轻的心经不起挑逗,很快就将老祖宗留传下来的美德抛到了脑后。江南,美丽的江南,已经成了负债的江南了。 第295章 案子与案子是不同的 江南是历朝历代的钱粮仓库,这点仅从偏安一隅的南宋就能看出来。靠着江南一隅的海外贸易和粮布丝瓷,南宋硬生生“拖”垮了辽、金。可惜蒙古雄主成吉思汗铁木真和他的儿孙们意志还不够薄弱,哪怕再薄弱一点点,安逸的生活侵蚀下南宋或许还有机会耗死蒙古也不一定。 一个大面积负债的江南是朝廷不想看到的,在拥有后世记忆的朱祁钰眼里这样的江南就是一个祸端。商贾们迟早能把整个大明都搅成一锅粥,一锅全是老鼠屎的粥。 在不具备健全的财政收入、全民保障体系的国家大力推选提前消费甚至是超前消费那就是对这个国家人民惨无人道的盘剥,和血吞下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那种。 朱祁钰暗暗决定一会就给金濂写下私信寄过去,如果用谕旨或是朝廷公文的形式难免会给金濂太大的压力。短期内能够为大明以税赋的形式积攒下大量财物用来给朱祁钰兑付那些在旁人看来本该像大明宝钞一样废纸般的债券,这就是金濂最大的功劳了。 莫说是大明朝,就是共…就算是社会…呸呸,就算是后世也没有哪个懂经济的总瓢把子真能把国家治理到那么令人满意,体制基础摆在那里,不敲掉墙柱拆了地基重新挖地三丈铺设钢筋、水泥,再怎么干也只能算是个裱糊匠。 大清的裱糊匠除了一辈子的臭名声还得到了什么? nothing!什么也没有,没人会记得他曾经为满清的延续做过的贡献,也没有人记起他曾经为了强军护国做出的努力。 “金卿为朝廷还是做了很多事情的,只是有一些问题的处置上不够及时,不够妥当。我们也不能对金卿太过苛责,免得天下官吏看到为朝廷敢作敢当的人最后没个好下场,以后也就没有人肯有担当了。”朱祁钰反过来安抚起正在暴走边缘的皇后。 “岂能如此…岂有此理…这些商贾怎敢如此…”自从知道自己被选中成为郕王妃的那一刻起,汪氏就加紧对自己的学习提升。《女诫》、《女训》早就滚瓜烂熟,就期待着能让自己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好王妃,陪伴郕王朱祁钰做一个安享太平盛世地不祸害天下百姓的宗藩。 无意间成了国母,汪氏更加不敢轻易有逾越的行为。而这次对于朱祁钰介绍的江南商贾行径真是惹怒了这位年轻的皇后了。如果是在眼前,只怕汪氏能直接冲上前去扇那些商人的大耳刮子。 “爷这么说,奴就更难过了。”汪氏此刻似乎对于自己方才误会朱祁钰贬谪老臣的行为感动了难过,又或者悔恨。稍一平复自己情绪,汪氏继续问道:“爷方才说金尚书已经在江南做出了相应的应变手段了?可曾有什么收效?” 有什么收效?这话还真问倒了朱祁钰,一时间景泰妖帝居然还真答不上来。那些有成效的手段,哪一个是能放在台面上来说的呀? 随便说哪一桩哪一件,听起来都像是救世贤臣般的高明手段,可仔细一想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饮鸩止渴吗? 景泰八年初时锦衣卫就已经有零星奏报到了朱祁钰的案头,江南地区突然间出现了大量的讨债人,行事手段卑劣龌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有冒充官衙差役张贴文书到借债人的村落、街坊显眼处催讨欠债的行为——效果极佳! 举债人在借贷时签写的票据中难免有些虚假不实的,更有直接找中人编写的各种文书用于借贷。这些事情要落到实处,官衙判个刑、定个罪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催债人为了能够收回借贷款项可谓使尽浑身解数,仿冒公榜、衙门文书的手段往往最容易给举债人心里产生足够的威慑力,由此而获利还款。 “这个…收效嘛…”朱祁钰犹豫了下想想怎么措词,见汪氏追问的紧也只好回答道:“三司近年主张刑案应当有足够的谦和性…就是…就是那个…能不入刑的尽量不要入刑…这个你懂吗?就是…就是那个…官衙要尽量少判量件,对,就是少判案件。” “不懂。”汪氏听着一头雾水,眼睛直勾勾看着朱祁钰,明显透露着不信任。“爷还是明说吧,是不是朝廷根本没有办法治理好天下?” 嘶…这话说的,真让人寒心啊,这还是亲老婆说出来的话吗?看样子这老婆不太能要了,得多找几个贴心的好好安慰一下才行。 “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我就直说了。没有。”朱祁钰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说道:“为了能够显出大明朝中兴之象,体现我中国的国泰民安、一片祥和,三司在内阁的支持下坚持要求各级衙门以调促结解决民间纠纷。” 以调停的方式解决案件,甭管是百姓击鼓鸣冤还是拦轿告状,先统一将所有的案子都安排几个乡绅里老来做和事佬。和事佬嘛,懂不懂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会讲心。告状的被告的都叫来,两头表示同情与支持,把人先安抚下来,然后再一点点磨…… 第一关都过不了,这就有部分人受不了之后也就被动选择了和解。 至于被动不被动对于衙门而言不重要,衙门里要的是和解了!只要和了,没立案就是一份功劳。再说了,没立案就不用审案、破案,那就没有判错案子的问题了。 按照景泰朝的要求,判案要尽量标准化,统一化。不能同样是惯犯偷了只鸡,甲县的张三叛了杖二十,而乙县的李四却是罚钱一吊。这般要求简直就是对大明立国以来衙门审案的颠覆,为了不判错案件,当然最好的方式当然是没有案子,正所谓不做不错嘛~ 再加上三司的引导,地方衙门口当然是宁愿错调一千,决不立判一件了。为此,大量经济纠纷案件特别是借贷案件大量积压。眼尖的借款人看到自己迟迟没等来法院的传票…呸呸,衙门里的捕签,自然是更加有恃无恐大举借贷。而放贷人为了能够尽快收回贷款又没有办法通过衙门口彻底解决积压的坏账,于是干脆批量外包甚至直接打包将债权转售给专业的收账人…… “当然了,百姓间的小纠纷秉承以和为贵了,涉及违律犯禁的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看见汪皇后黑掉的脸,朱祁钰不紧不慢说道:“比如那些没有拿到朝廷颁发的文书擅自放贷的,官衙就抓了不少。” 擅自放贷的当然要抓,景泰朝的货币改革是要让大明宝钞这种纸币重新恢复市场信誉,甚至按原计划是打算用来颠覆周边小国经济而打造的一款秘密武器,朱祁钰哪里能受得了旁人把手伸进金融业务这个特殊行业。 现今大明朝合法放贷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宗室背景,为此连传统的典当行都被严格限制业务范围,就是为了避免有人跟皇家抢金融息差这口饭吃。 眼下又没有石油、烟草、电力这些稳赚不赔…咳咳,那啥,关系国计民生不能盈利的行业操持,可不就只有金融、畜牧、盐、铁跟海贸这些暴利行当上而做做文章了。 无公文而放贷的,只要有人告了,那必得查办。一者三司早有联合行文,为了能够区分寻常百姓间的借贷与金融借贷的区别还特意严格划分了认定标准。放贷数量明显超过寻常百姓家借贷需求的(一年内多笔放贷)、向亲友邻里以外的人借贷的(向不特定对象放贷)、累计借贷金融超过寻常百姓间借贷需求或者是单笔放贷额度明显超过寻常百姓日常需求的,一概视为违法放贷先行逮拿入狱鞫问。 同样是经济类案件,甚至更直接说同样是金融案件,这案子与案子的待遇可就不一样了。究其原因,一切都是利益! 第296章 东家给你娶姨娘 “爷这般说起来,是不是有些……”汪氏听懂了,有些话自己都说不出口了。 同样是放贷产生的案件,皇商的钱庄放贷没收回来的,收房收地衙门都不带犹豫的。普通商贾的钱庄放贷,不好意思,官府不是给你们放贷的人干收账的,没空接您的案子。想要告状,慢慢等吧,每天收你一个、两个案子,至于什么时候收完那就不知道了。 没有官府文书就敢放贷的,衙门也管。先抓了放贷的,再抓讨账的。而且相比起来官府更愿意管这一类的案子——油水足。 收钱庄的案子,那是百姓间的民事纷争,无非是让举债的还钱了事。案件太多了衙门里累成狗不说,还被老百姓骂,毕竟借钱的人太多了,要是能有人带头不用还钱了,自己的钱也不用还了。 何况总有收账人因为拿不到委案又或者“良心发现”不再继续做收账的活计,转而干起了反收账! 反收账好干,欠债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找到这些欠了钱的人然后以代其协商为由收取服务费就是了。至于能不能协商成功,呵呵,天知道~ 至少不用再去装孙子一样舔钱庄管事的腚沟子求差使了,那活干多了生理、心理都扭曲到变形,只有变着法施加到欠债人头上才能勉强从收益中获得稍许安慰。 现在只要骗欠债人的钱就行了,比骗有钱人的要轻松多了。富人傻吗?哪有那么好骗。但穷人就不同了,穷人有求富的心理,又有着阶层鸿沟必然的信息差和人脉差,骗这些人更容易得手。 而为了能够让自己协商的成功率增加,干反收账一定会千方百计弄一出告状大戏~ 无论是县衙还是按察司,又或者是御史、锦衣卫,只要是哪个衙门敢受案子这些人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上级衙门告状。一时间,整个大明天下的衙门都知道金融借贷案件不好做了。 本身案件量大,谁敢收案就会有大量钱庄挤破脑袋过来也要告状,穷人欠钱也是欠钱,凭什么不还了?这不是诈骗是什么? 而收案越多办案压力越大,上上下下案件办不完可不只是发发牢骚就完事了,真有人撂挑子甚至直接使坏往上头递话的。反正又不是我家的银钱,收不回来干我何事?衙门里收了案子,大家忙到脚不沾地还要被那些欠债的往上头去告黑状,不如我先把话头递上去,事情搅黄了也就算了,至少不用累了。 相比较而言放贷的、收账的抓起来就简单多了,又是经济案件可以有罚、没,这可算是地方财政收入的~ 再者抓了这些人,老百姓可不都得拍手叫好夸赞咱几句? “那怎么行?!”汪氏急到声音都变高了几度:“衙门里这么办案,这大明朝的信誉岂不是一落千丈?这哪里还有什么天下太平了…这,这这…这可是暗流涌动啊!” 连汪氏都知道急,朱祁钰又怎么能不知道呢!实在是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急不来。 朝廷的信誉其实就是朝廷自己给毁掉的,衙门口坐北朝南,官吏不是想着走街串巷看看老百姓真正的生活,又或者看到了也当做没看到。 办差? 不存在的。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还不错呢! 且不论办不办错差,这差使办或者不办都是拿一份皇粮,咱有这必要给自己多找事情干吗?得过且过就是了。 民不告官不究,那已经是顶顶有良心的官了!为了能够应付上差,又或者为了自己腰包什么的,待官吏真的衣冠禽兽走街串巷了,你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还真得小心了。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该办的案子不办或者选择性办案,都可以说是视律法于无物。就算是景泰朝至今,也仍然有人只看上官脸色,只等上级公文。至于律法…上级什么时候组织去打牙祭…咳咳…去公费旅游…呸呸呸…上级什么时候安排咱学习的时候咱就翻翻书本就好了。 学习嘛,都会给通过的。为了担心咱过不了,上级哪次组织学习不是都早就把考题、答案都提前给咱熟读过了?走个过场就是了,大家主要是去交流学习为官之道、联络上升通路的…… “要说起来,这‘迟到的正义不算是正义’…”朱祁钰欲言又止。 “爷这话说得对,要说什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都是朝廷安抚黎民百姓的话,我们自己可千万不能信了这些。回头我还得跟见深说说这事,有些话是哄下面官吏的,有些话就是哄哄百姓的,自己可不能乱了方寸。”汪氏多少有些激动过了头,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就这劲头,比朱祁钰在身后全力冲刺时的红晕都大。就这嗓门,朱祁钰跟汪皇后办事时就从来没听过~ “从金尚书与两江官吏上奏的文书上看,至少两江各衙门口的意思是一致的了。对于这些案件还是以拖为主,能拖就拖,至于拖多久,拖死多少人就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了。”这些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猜出来,绝对不会有人真的承认的。 先办了私自放贷扰乱大明朝金融秩序的人,仅罚没抄家就能得一大笔财富,这些钱都是可以明正言顺入官库的。入了地方官库,可不就是地方上的财税收益?这话放哪说都是这个理。 讨债的那些该杀的就不用说了,惹得天怒人怨已经犯了众怒。只要办了这些人,就能在当地有个好官声,有了好官声往后的很多事情就好办了。何况还有罚没也少不了,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那些放贷的钱庄嘛……朝廷没钱还要发行债券向民间借贷,也没见你们这些混帐行子主动为国分忧,这会倒想起一边祸害大明子民还一边想要朝廷给你们做主了?想得美! 朝廷没有钱,百姓也没有钱,那谁有钱就该谁倒霉。让这些放贷的慢慢自己要吧!要不要得到就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了。大不了,过个二、三十年之后朝廷再来替他们催讨就是了。 不过一纸公文就能解决的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之所以不去给他们这些民营钱庄主持目的非常简单,就是不想加剧与没钱的老百姓产生更多刺激最终导致官、民间产生正面冲突。 至于商贾嘛,他们有钱,顾虑更多。 这个世界上什么人最可怕?无家可归的流、氓最可怕。因为他们本就无产无业四海漂泊,把他们逼急了拉皇帝下马这种事情是完全干得出来的。 虽然实际上这个世界没有真正成功的无产阶…呸呸呸,没有能够长久的那啥啥啥国家,从欧洲小国的公社到欧亚大陆某某联邦,结果都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一代人,真正能够心怀天下想要建立理想家园的只有一代人。而且是那一代人中抛头颅撒热血不求回报的那部分,余下的但凡成功之后还顶着个官位的都没什么资格说自己是真真正正的革新者,至多只能算是一个破坏者——不满一个制度,不满一个或几个阶级,然后破坏掉这一切重新创造出一个新的阶层,一个自己占据高位能够俯视众生的阶层。 蒙元败退不过百年,有些记忆的人都很清楚不能把一批人甚至一个阶层的人逼到绝境,那个后果绝对是自己不想看到的。于是,给底层苦苦求活的人脖子上松松套,让他们有点喘息,多点希望,这样他们就能够继续为了更高阶层的人创造更多的价值了。 好好干,可不敢死喽,更不能反,东家明年给你多娶几个漂亮姨娘咧! 第297章 人要顾全大局 “这事还能拖死人?”听到朱祁钰的话汪氏愤怒的眼睛睁的又大又圆,连忙追问道。 “嗯,会有人被拖死的。”朱祁钰耐心解释道。 民营的钱庄借贷款项出去之后发生的坏账其实是在钱庄能够承受的正常损失范围内的,如果坏账过高会影响到钱庄的根本利益时作为商人第一时间就会立刻停下这宗买卖,不可能继续做下去的。所以钱庄不太会因为放贷出去收不回来就完蛋,钱庄财东们自然也不会因为一部分欠债人不还钱就解下裤腰带子悬了梁的。 只是苦了那么些把一辈子养老钱、棺材本都投进了商户用来放贷的人了,为了高息回报信了那些热情似火的伙计们鬼话,真金白银换来了一纸合约最后却因为商户被官衙查抄而求告无门…… “衙门里哪能这么办差使?要这么办,这些人的养老钱怎么办?那可是人家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呀!”汪氏听到这里发了急,立刻就要央求朱祁钰发谕令吩咐下面衙门立刻为百姓去解决问题:“要说这些人投了钱入商户是为了吃息差不错,可人家又没做错什么。违律犯禁的是好些贱商,一手好算计就借他人钱财为自己生息。眼下犯了事情官衙不能就把商户一抓就了事了,要把银钱给人找回来还给那些…那些…那些百姓才是!” 说起来都是商户利用手里有余钱的百姓心中那些吃高息的心态干的坏事,先用各种利益引诱,再找几个角儿甚至出重金请几个秀才、举人到商户里晃荡一圈为自己站台,再之后就用这些名人效应轻轻松松的以高息从民间吸引了大量闲散资金入库。 第一批、第二批乃至第三、四、五、六批都顺利被兑付,在高息下更多人被金银迷红了眼,不惜以各种方式筹得钱财向各大商户换来了那一纸合约。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随着吸金能力的明显下滑,大量待兑付合约到期而出借的款项又出现大量违约(金融机构和批图批的风控等级差异还是比较大的,后者常常是只要凭个身份证就能借到钱),加上为了募资付出去的大量成本,感受到还款压力的商户经营者们或是早有预期,或是临时抽资,一瞬间跑了个干干净净,由此百姓们手里的合约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张张废纸,根本无法得到兑付。 本来只是想着短期出借后获得远比景泰债券要高的利息就能够开开心心收回来的钱,却在要用时拿不出来,于是有人会因此而被拖死。无论伤、病不能及时得到医治还是因为财物损失的心痛,都毫无疑问能够让人家破人亡。而这一切,与官衙处置不及时有莫大的干系。 “要这般说,那金尚书还真脱不了干系了。”汪氏面色不虞,一下子对金濂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我也脱不了干系啊~”朱祁钰也很无奈:“当初是为了能够让朝廷快速获得大量税赋这才派了金卿总督江南的,要说这差使办的吧……钱粮是筹到了不少,盐、漕两大顽疾也得到了大量改善,这都是功劳。” “可这祸事惹得也不小啊~”汪氏的话里带出来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是,祸事惹的也不小。可也有比较不是?”朱祁钰这一点反而看的很清楚,朝汪氏辩白道:“宣德、正统两朝寻常百姓家吃个盐都是奢望,宝钞更就是废纸一般,现如今这不都得到了极大改善了吗?” “呵呵,奴可记得爷说过的,‘改善虽大,实则底子太差’。还说这话是从一个叫老白的官军将士那里说出来的,可有其事?”汪氏揭自己丈夫老底的这点本事见长,一点没客气。 进步大因为起点低,这话可不就是老白反对班长给三多评优秀时的理由吗,这会倒被人拿原话给堵住了,朱祁钰一时语塞居然无言反驳。 “是…是这么回事。可这不是因为牵扯太大,各级衙门也不敢擅自作主嘛~”对于这一点朱祁钰的火也很大,都这么多年了,各级官吏还是只知道抬头看上官,不知道低头看律令。律法条文上说再清楚都没有,唯有上官一个姿态更为重要。 头上戴的乌纱,身上罩的袍服,那都是上司给的,下面小民只是负责供养而已,谁有心情低头啊!头低久了伤颈椎的,还是仰头好,这乌纱和罩袍还能有机会再换上一换,至少这来之不易的位置不会被人给扒拉掉的。 “可是官衙也拿不出好的办法啊~这些银钱有花销掉的,有被商户卷跑掉的,还有真亏掉的。不管怎么说这些银钱官衙没有拿到,朝廷也没有拿到,总不可能让朝廷来替商户赔付吧?”对于汪氏的要求朱祁钰直接拒绝了,这些钱不在少数,朝廷总共才在这些商户身上收了多少税赋,怎么也不能替商户背这个锅的。 虽说朝廷是拿办了一些没跑掉的商户,可是现实的问题摆在那里还是没办法推进的。一则拿办的商户是少数,另外跑掉的那一些商户他们惹下来的麻烦怎么办?百姓是不会管这些,只知道官衙解决了别人家的,没解决我家的。这就是不患富、不患贫,唯患不均了。 二则拿住的商户查抄的钱财也少数,相比较起来大头真的找不出来。商户们原本胆敢违律犯禁私自经营放贷也就没有考虑过借出的款项回不来怎么办,大多都是只算收益不算风险,一旦放贷后收不回钱来商户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的。 偏偏这些债权摆在这里,官衙也不愿意去催讨。为了一部分人民的权益而去得罪另一部分人民,这怎么算都不划算呀!何况拿钱出来的总归还是有钱不愿意花要存下来的那批,而借钱的那些人中绝大部分是真把钱用于日常消费当中了,那是真的刺激了工、商业发展,为朝廷收取税赋多少是做了些贡献的~ 就仅仅从人头上数,拿钱出来的人数也比借钱花销的人数少不是?何况其中还有很大一批是年龄大爱积蓄的老年人,所以这其中孰轻孰重自然又是另一番计较了。 “朝廷的意思是眼看着这些老人含着恨意而终?”汪氏此时看着朱祁钰的眼神似乎完全不认识这个一直跟自己做深度交流的男人了。 “朝廷当然没有对这些百姓的遭遇袖手旁观,要这么说可就对朝廷不友善了。”朱祁钰撇撇嘴说道:“这一点上我虽然对江南官场的做法不满,但是也并不认为就都是官员们的错。一心只想着赚息钱,怎么不想想天下哪有这么暴利的行当可以供得起这些钱财的去向?” 商户答应给百姓的银钱比朝廷的债券息钱高了不只是一倍、两倍的事情,为了能够揽得更多的人去存银钱还要支付大量的中人费用,这还不算是给自己商号伙计的赏钱。 有什么行业一年下来能稳稳得到四、五成甚至更高的利?当然没有! 即便是宋朝的海贸也有船沉大海尸骨无存的情况,那一船货运到了是十倍、百倍的利益,没运到呢?风浪越大船越危险,一旦船沉了满船的货物就打了水漂,更有一船人的性命就自此没了下落,投资海运也有血本无归的。 而这些人一时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就信了那些平日里无事献殷情在身前身后嘘寒问暖不是儿女胜似儿女的商号伙计满嘴吹嘘的稳赚不赔的好生意。 有这么好稳赚不赔的事情,自己不会去赚,哪里轮得到你? 出了事情冤天尤人骂天骂地骂朝廷,恨不能将商号里里外外沾边的人都给嘶咬了和血一口吞下,这也有些牵强了点。 “总该有些风险自担的意思在里面吧!”朱祁钰说道:“朝廷里委派各地的官员本就数量有限,每日里净干些这种勾当就不用管其他公事了。一心只看到利益时怎么没想过这些风险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钱收不回来了就喊着诈欺,非要衙门里派人拘拿商户上下把钱财还出来,哪有这个道理,这也是民间商业行为的。” 大明的官吏多是多,但是要负责刑名的分到各州、各县也就那么几个人。涉及银钱借贷、投资的案子可不像是寻常案件,随便哪一个出来可都牵扯着一大片人。小是商号是一州、一县里十户里有三、四户中了招。大的商号更厉害,几乎整个秦岭、淮河一线所有地方都有人存了款子拿不回来的。 衙门里接了这案子,旁的活还要干不要干了?每日里从早到晚,就开堂审案子就能把整个衙门里折腾到鸡犬不宁了。 “那就这么放任不管,真等着那些百姓的银钱打了水漂?!”听完朱祁钰的话,汪氏也感受到了朝廷的无奈之处。 “这非要说打了水漂倒也不完全是…”朱祁钰表情似乎轻松了一些,问道:“皇后知道如今的米价与正统十四年差了多少?” “未曾留意…喔,记得前些时候听说过,像是每石贵了几文。丝绸、瓷器这些物件涨的多了些,不过这些寻常百姓家用的不多,倒是细布说是每匹涨了三、五文的。”汪氏稍一思考就立刻回复道。 “这是涨得少的,因为朝廷上下还算是用心。前几年在湖广、两广一带大量收购粮食,又向商贾收购交趾等地产粮,更有水师往爪哇等海外诸国购粮,这才稳定了大明粮价。否则,近些年可是年年欠收,粮价不翻个三、两倍才怪了。”景泰朝一改旧制,朝廷亲自下场向湖广甚至海外收购粮食用来稳定粮价取得了明显成效,而其直接表现就是有效抑制了通货膨胀。 但也因为高档消费费对海外的供应,使得大明国内的高档消费品价格一路攀升。 “这话要这么说,如今一百文能够买的东西,也许十年后要花一百五十文甚至两百文才能买到了。明白了吗?”朱祁钰试图向汪氏介绍通货膨胀。 “奴……不明白。”汪氏倒是坦诚。 “嗯…..那换种说法。比如正统十四年我向老丈人借一万贯钱,等到景泰九年再还老丈人一万贯钱,这里面谁赚了谁亏了?”朱祁钰循循诱导道。 “不都是一万贯钱吗?有什么盈亏之分?”汪氏还是不解。 “嘶……”向古人讲解财经知识感觉有些复杂了。 “这么说吧,虽然都是一万贯,但老丈人明显是亏了的。”朱祁钰解释道:“如今的一万贯钱,或许只能买到正统十四年时八千贯甚至七千贯钱可以买到的米粮布帛,那你说谁赚谁赔了?” “要爷这么说的话……是奴那父亲赔了?”汪氏听着有些恍惚,似乎懂了又似乎没全明白。 “当然是岳丈赔了。你想哈,如今衙门里拿问了无证放贷的商户,但是商户就算把牢地坐穿他也没有钱财用来偿还呀~”朱祁钰呡了口黄芪枸杞茶后说道:“可是衙门里现在提出来的要求是让商户们还本,而不是之前承诺给百姓们的高息。所以再等十年、二十年后呢?商户们或许就有钱来还这笔账了,这个你明白了吧?” “嘶……爷的意思是说…过上一些年景之后,商户们还是还百姓本钱,那么这些本钱已经没有现如今这么值钱了,所以商户们也就能还清本钱了。可是这么个意思?”汪氏还不算太笨,经这么一说也反应了过来:“可是那这么些年的利钱就这么白白没了?” “咳,还利钱,想什么呢!朝廷没有办他们一个参与‘非吸’…咳咳,那啥,朝廷也没办他们一个聚众耍钱的罪责罚没他们家产再发配边疆就算是仁慈了。能够把钱给他们找回来他们还有什么不满的?”朱祁钰这个思路当然是来自于后世的意识影响。 虽然朝廷的这种做法有些欠妥当,但在影响面如此之广的情况下又不可能真的把所有参与人员都给法办了,也只好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顾全大局了。 咱中华文明数千年以来可不就是讲一个大局观吗?先有家再有国那是腐朽地帝国主义思想才会有的事情,咱们,那就是伟大的精神文明传承下来的优良品质~ 第298章 金融业不良资产 顾全大局,一直以来就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要求。比如当下,朝廷为了顾全大局就会要牺牲一些寻常百姓的利益。 将银钱投交给商户打理的人本就是为了利钱失了本心,居然忘却了世间没有也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一个行业有如此稳定的利益可以持续向自己兑付高额回报而盲目做出了投资的行为。 银钱有些已经被商户投资亏空掉了,这些钱很难找得回来。商场如战场,拿别人的钱去投资又没有一个严格的监管要求自然不会怎么上心的,不妨碍自己捞钱就行了,管那么多事情干嘛?钱亏掉了就亏掉了,跟百姓签的约履行不了了也是商号的事情,无论掌柜还是伙计都拍拍屁股再换一家商号就成了。没准,上下其手已经攒够钱自己回家买块地耕种或是做个小本生意什么的了,哪里还用得着跑柜、扫街天天陪着笑脸替别人打工呢! 而用于放贷出去收不回来的也只剩下一堆借约而已,甚至因为官衙查抄好些借约都不见了。这些丢失掉了借约单据的债权也只是账面上的数字而已,根本落不到实处。这部分借款人也是中了六合彩一般的幸运,虽然没能一夜暴富也白得了好大一笔银钱不用还了。 至于剩下的,一部分被商号东主跟几个掌柜的分的分、花的花,剩下也余不下多少。官衙为了能够尽量追回来一些甚至连商号里伙房里厨子、马号里的马夫都给拿下拷问。就这,逼出来的钱财与需要兑付的相比也还差出老大一截去了。 差的钱不可能让朝廷来补,拿办了那些商号的东主、伙计也总不能把他们卖身抵债。就算要卖,那又能卖出几个钱去? 一个个靠着骗取百姓的财货给自己养尊处优惯了,推不动磨、挑不起担的。就算有哪个近视严重的地主婆看上了谁谁谁,只怕没有足够的药物支撑也绝计到不了十息之数就得败性而归。就这货,还不如地里的茄子好用,能卖几个钱?呸! 如此这么一来,先用拖字诀就这么把事情吊在这里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拖死一部分投了银钱的百姓,十年、八年之后朝廷找个由头把案子重新推起来时余下的百姓只会感谢朝廷终于出手整治了那些骗取人民财货的奸商,谁还会关心是官衙硬生生把案子拖了这么久的? 熬死一批借债的,人死债消虽然并不一定,但是人被逼债给逼死了,又或者因为疾病、事故身死后再被追债的很容易引起旁人的同情,因此而给债权人带来舆论上的压力。很多情况下,债权人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剩下来的,原本借的钱是可以买一头牛的,现如今只能买一只羊了你还不肯还,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就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从此被乡里唾弃吗? 这会还不是几百年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更不是拿着一张身份证明就可以通行全国的时代。仍然有很大一部分乡人连村界都没出过,这个时候被人指指点点那可比杀了自己还难受的。 “朝廷也有朝廷的无奈,这事你知道就算了,也别管了。”朱祁钰摆摆手,不想让汪氏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奴那里还有些体己,原本是想……”果然不出朱祁钰所料,听到这里汪氏第一反应是能帮就帮,总想着自己能拿些银钱出来帮助百姓解决眼下的困难。 “打住打住,这叫什么事情?你那点体己能有多少?又能帮得了多少人?还是算了,一则救急不救穷,这是千百年来的教训。二则这事情本也不该朝廷出钱,朝廷现在只能以恢复秩序为首任,然后加大力度确保人民能够有足够多的求生门路就是了。”没等汪皇后说完,朱祁钰连忙出声打断。 汪氏是有些体己银子,甚至让朱祁钰看着都眼热不已。但是男人怎么好用老婆的钱,又不是红纸扇一样靠着骗女人钱讨生活的,这事可干不出来。 “不打紧的,奴在宫里……”汪氏还想坚持。 “净胡闹!”朱祁钰突然生气提高了嗓音说道:“你能救几个?你救了这些人之后有没有想过会有旁的人有样学样呢?那可就是带坏了一大批人了。” 造成“人心不古,世态炎凉”这一状况不是别人,正是朝廷,官衙。本该手握大权惩恶扬善的官衙开始一味的宣扬善行却对恶行视若无睹只一味要求宽宏、大度、容忍时就已经是犯罪了。这种行为只会激化社会纷争,使矛盾进一步积压。 简单来说,在朱祁钰看来如果皇后带头拿钱出来替欠债的百姓还钱也好,替平台…商号兑付也罢,都不能算是行善。这种行为简直就像是后世里放生巴西龟、清道夫一样为祸社会,荼毒后世。 人生出好念头来容易,要做起来难。但是要生出坏念头并且达成目标可就容易很多了。只要让人看到朝廷有一丝一毫放纵商号无证经营金融放贷的情况都会使得无数商人两眼冒光,然后就是前仆后继源源不绝了。 “要是真想帮手,也不是不行。”看着汪氏明显不甘的眼神朱祁钰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 “是什么?只要是能帮得上爷,帮得上朝廷和这天下百姓,奴苦些累些都不打紧的。”汪氏一听似乎有戏,于是立刻来了精神。 “你可知道如今这些商号在怎么处置那些借贷文书?”朱祁钰卖着关子,就是不肯直接说原由。 “怎么处置的?他们难道还能学人家春申君似的把欠条一把火给烧了吧?”一想起商人的嘴脸,汪氏就没好气的说道:“要真这般,那还真该让朝廷给赏个官给做做也是值得的。” “净胡说,那往后少不得奸商作假烧出来能填黄河的欠条出来。”听到汪氏这么说,朱祁钰直接打断了汪氏的胡言乱语道:“其实所有的钱庄对于收不回来的债权都是有些手段的,效果还不错。” “钱庄的手段?”汪氏接过话头:“奴似乎听到有人说过,莫不是卖了欠条?” “可不就是这般嘛~”朱祁钰笑了。 钱庄是要盈利的,当然不会肯吃亏。早在宗氏来京时朱祁钰就跟几个藩王聊过钱庄的构想,其中特别就贷后处置的问题做过详细说明。 钱庄低息收,高息出的方式赚差息,风控把握得好就稳赚不赔。就算有部分借款人无力偿还了,也用不着真的逼到人家卖儿卖女来还债,这也不符合大明律的。 但是,钱庄收不回来的债是可以低价售卖出去的! 已经赚过一遍息钱是能够包得住所有损失的,之后钱庄再将收不回来的债权折价卖出去那就是卖了多少就是赚了多少的事情了。 “钱庄卖欠条,多的是人买,朝廷也不用过多干预。但是那些没有朝廷公文擅自放贷收不回来的债权,咱朝廷可以…咳咳,我们可以找旁人买回来不是?只要这么一倒手……” “哟~奴还真不知道,爷尽量还有这么一手经商致富地良策啊~”听到朱祁钰的办法汪氏一下子愤怒值再次被点起,直接出声怼道:“咱大明皇帝陛下不想着怎么解百姓之忧,居然还想买下债权催收百姓的债务,百姓还真是求来了一个好皇帝啊!” 呃……这就有点尴尬了~ 第299章 金融业的生存法则 做为一个皇帝还是要对自己有一个非常清晰地认知的,不会因为被人吹捧又或者为人贬低就丧失了迷失了自己。 无论是皇后汪氏还是首辅胡太师都一样,他们与这个时代的朱祁钰认知是不一样的 大明朝要抓紧搞经济才能够使工、商业得到发展,有了工、商业的支撑国家的经济形态才能够建全,然后才能有足够的钱财和人力用于对外扩张。整个地球上如果说有一种人是自然进化而来最高贵的人种,那么毫无疑问自从最初的人类走出非洲大草原后经过长期的进化,最终留在亚洲东部的黄种人才是最适应在这个地球上生活的人类。 适中的体格,勤劳、勇敢、善良的性格,无一不是自然环境下优胜劣汰的优选。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那就是老祖宗与某个人种杂交时留下来的红斑狼疮基因一直困扰着全体人类,即便已经如同黄种人这般高贵也逃不掉这个命运的折磨。 正是因为在认知上有着跨时代的差距,汪皇后并不能认同朱祁钰那一套诡辩理论。说什么由朝廷差使皇商购买下民间的债权就能够解决一部分民间因为放贷而引起的纠纷,这不是扯蛋吗? “你要这么想,朝廷不出手这事情还是存在的对不对?”朱祁钰再次发挥了自己红宝石经理般的游说能力说道:“现在是有些小的商户…呸,那都不能算是个正经商家,就只是一群痞子、无赖形成的社团组织收买债权然后自己安排要债。他们的手段可就蛮卑劣的呀~” 商人重利这话其实说的不对,人人都重利,只是看这利是什么。在没有以大爱奉献社会、奉献人类的精神面前,所有人看重的其实都是自家老婆、孩子、热炕头那么点琐事。 越是文化程度低,往上攀爬想要跨越阶层困难的人也更会珍惜眼前的机会,不顾一切的想要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一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替人去收账有错吗? 借钱不还的态度还嚣张,那我可不得动用些手段逼迫一下才有可能让他们还钱了。这些招数不仅仅是对于那些态度恶劣的欠债人,还有那些苦苦哀求的、躲避不见的……一个招数用得顺手了就会一直用下去,一旦遇阻就会觉得这个招数用的还不够用劲,只要再加大些力度就好了。于是手段越来越过激,给债务人造成的伤害越来越重。 “要是放任不管,过个十年、二十年也能拖着拖着就解决了。真是一穷二白的,不论你如何侮辱他们又或是侮辱他们的师长妻女都一样,还是没钱还。只不过让这世间又多了些人咒这世道不公,骂这朝廷无能的而已。”对此朱祁钰很有一番见解。 后世里曾经让三代人为之痛苦的离岗潮使得壮年无收入,老人无赡养,幼小无依靠,美其名曰下了个岗而已。无数人为了一口生计远离家乡,背弃了自己曾经的信仰和道德。二十年后老人故去,壮年已幕,曾经的孩童成了替代了曾经的壮年一代,此时所求者也不过是朝廷给出一份养老钱而已。 呵呵,这个养老钱是朝廷给的吗?当然不是。 但即便如此,曾经热血沸腾为了响应号召挥汗洒血的年青人,如今的花甲老者却也只求着能够有一份安稳不给孩子们添负担而已。几十年的青春付出要说是为了谁谁谁的发展、建设,也不如说就是喂了狗更贴切。 “百姓不过求个安稳而已,这些借约留在民间就会让百姓不安定。但如果让朝廷直接出手干预难免就失了‘市场’经济了…啊…这个市场经济你是不懂的,就是说让天下间自行其事朝廷不要过分干预,这里面多少有些黄老无为而治的意思在里面的。”朱祁钰呵呵笑着为自己脸上贴金。 “朝廷不直接以皇权、官权干预,找来商贾出资买下这些欠据,再按照朝廷法度慢慢收账。将那些凭本事欠债就没打算还的给收拾了,剩下那些有灾有病真还不起的给予减免还显出朝廷的仁爱了。这般一来,剩下的那些暂时还不起的,大可以让他们慢慢还嘛~这么一来纠纷自然就少了很多,世间的不公道也就少喽~”说着说着,朱祁钰自然都得意了起来。端起黄芪枸杞茶又狠狠灌了一大口,话说太多了,现在感觉心里有些燥热,需要找个宣泄口子抖几下才行。 “爷这话说的奴可不信。”汪氏不买账,回道:“要这么说,那银钱从哪来?爷不是想让奴做这个收了天下人欠据的恶人?奴可没这么多银钱使的。” “啧啧啧啧…瞧瞧,这才多大点功夫,茶都没凉就转了口。”朱祁钰见汪氏反对,出言调侃道:“你不会以为需要一贯钱买一贯的债据吧?依我看,你的银钱确实不够,但也用不着全盘买下,可以分批轮换着来也就够了。” “爷这话说的是…”汪氏有些不明所以了。 “现在这些债据往往只要花费百三、百五就能买到。这么说吧,钱庄里面一贯钱的欠据或许只要花费三、五十文就能买到。而有些债据丢失的,或者其中存在坑、蒙、拐、骗得来的,又或者是方才讲的好些个没有朝廷公文擅自放贷形成的债据往往只需要七、八文钱就能把债据买下来了。”朱祁钰哼哼冷笑道。 “只需七、八文钱?”汪氏一愣,旋即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直接让借款人花钱把自己的借据买了回去?莫说千七、千八还是百三、百五,哪怕是三成、五成也是可以的呀!” 面对汪氏的询问朱祁钰只能以苦笑对待了,这话要怎么说呢! 就像是商家用熟了的员工一般,越是熟了东家越是盘剥地厉害,反而是新人没那么多讲究。老员工要是去找东家要求加薪的,多给个三、五百文东主往往像是要了自己老命一样抠抠索索一百个不情愿。可是老员工要是离职了东主能不知道自己可能要多花三、五成甚至一、两倍的开支找来的人也不一定能替代老员工吗?知道,可就是不愿意。 究其原因也简单,就是赌! 赌老员工不敢离开,因为外面的世界除了机会还有更多的风险,人在一个环境久了就会安逸下来,不太敢出去闯荡了。 也是因为自己不敢给老员工加薪酬,因为怕! 商号里的老员工多了去了,如果有一个跑来要求升职加薪就满足了,那其他人都会有样学样跟着来,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满足不了的。相比较而言,宁愿失去这一个台柱子再去找两根木棍先顶上再说,其他的柱子会犹豫不决不敢轻易开口提涨薪…… 同样的道理,如果给欠债人一个可以自己低价买回自己欠据的机会,消息只要一传出去就再也不会有欠债人会肯老老实实偿还借款了。所以,只能以低价向其他以盈利为目的的商户打包销售欠据也绝对不给欠债人买回债权的机会。 买回债权?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至多只能协商减、免、延,这就顶了天了。这就是市场经济环境下必须的生存法则! 第300章 尽人事安天命 “怎么还有这种麻烦事,爷当年不是说银钱存在库里是死的,只有流出去才是活的。这钱活了,朝廷的日子就好了,那老百姓的日子也应该是好过了才对呀?!”汪氏不理解,提出了扎心的问题。 “是呀,银钱放在库里是死的,流出去才是活的。可是有人不想这银钱出来流动,就想让这些银钱都留在自己家库房里啊!不过这其实是两个不同的问题。”朱祁钰很无奈地回答道。 谁会嫌钱多呢?越是金主越想着快速挣钱,而这种人赚钱还特别容易。 因为本就有钱,所以能轻易的触及权贵,因此而获得的信息就比老百姓要便捷很多,这是千年不变的规律。 因为本就有钱,所以圈子本身就是有钱人多,大家所讨论的话题更多的是怎么样进一步剥夺穷人的剩余价值,从穷人身上赚钱,而不是去跟其他富人厮杀。几百年后的一部影视作品里台词说的好“富人的钱哪有那么好骗的”,还是从穷人身上着手更为有效。 谁也想不到,毫无科学依据的“吸氢”也能成为几百年后忽悠老年人钱包的“高科技养身手段”,更不用说什么硅胶记忆枕、养生床一类的玩意儿了。 一辈子辛苦积攒下来的棺材本,被三言两语就到了热情、细心的小张、小李、小王业务单里了,这一切是那些出门在外拼搏的子女们都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爷的意思是说这些商贾赚了银子之后不拿出来继续用了?那也干不着平常百姓家什么事情才对。朝廷管用的还是宝钞和债券,就算有商贾积攒银钱,朝廷不是每年还在新铸造银钱的吗,哪里有什么干系?”汪氏看问题还是比较直接。 “嗯,话是这么说也不错。可我们之前说的是借贷的问题…意思是,寻常百姓家没了银钱就只能用宝钞、债券,而这些纸币…就是相对于银币、钱币而言,这些是纸币了。这些纸币的购买力…市值…也就是说你用一贯银钱可以买到的东西,可能需要花两贯、三贯宝钞才能买到,这意思你懂吧?”朱祁钰想尽量通俗的解释这个话题。 “嗯,这个奴已然知道了。正统初年时宝钞已经烂了大街,百贯的宝钞也不一定能换两贯钱。”宝钞一度滥发,直到景泰朝开始朝廷有意的恢复宝钞的价值这才使宝钞的购买力开始回升。但即便如此,使用银、钱还是比用宝钞更方便。 “我先从钱币这个问题来解释吧…”朱祁钰掐着眉心说道:“其实金钱本身没有价值,饥不能食、寒不能衣。其价值完全是人为赋予的,如果黄金、白银这些不是因为稀缺的原因被我们当做了交易时的计算标准,其实这些东西与石块没什么多大区别……” 这一套理论朱祁钰曾经跟杭氏讲过,跟唐氏也提过,甚至跟宫里的其他女人们也会偶尔提及,唯独没有跟皇后汪氏认真讨论过。 金、银有价玉无价这句话其实是错误的,因为它们本身其实是都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的。金、银可能还会因为其导热、导电甚至在音频上的效果而被用于人们日常可见的器具当中,而玉石就纯粹是象征性的石头了。 也不知道第一个用玉石来制作成礼器的人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玉石能成为人们趋之若鹜的装饰品、首饰。 自古人生产价值有剩余开始,以物易物是最直接、最有效的交易办法。哪怕在几千年后的大明朝也仍然大量存在以物易物,甚至布、粮仍然是与钱币起到同样作用的交易工具。 富人们积累财富的标志之一就是积累金、银和铜钱,这些稀有金属因为其稀有和形状的常态化使得世界各地一致对其价值进行了认定。 “就是如此,所以我才提意直接由朝廷在背后操纵,找些个听话的商贾去买上一些欠据回来。因为是从商号手里买下来的,价格非常便宜。然后我们再将这些欠债的人分明别类区分对待就好了。故意欠钱不还的,他们借钱时一定会有些粉饰,直接定作行骗报官衙问案便是了。回来的钱又可以去买更多的欠据,如是往返,我们就能不动声色的帮助更多的人了。”朱祁钰这般说法也不是完全胡诌,多少有些意思在里面。 看到贷后问题的更多的是商号里的伙计和市井泼皮无赖子,他们有组织有团队的拉帮结派一起大借特借压根就没想过要还。对于这种有眼光有胆色的人,地方官衙也是恨得牙痒痒。 世间有不公道多是这些投机取巧惯会钻营的小人弄出来的,要是人人心中向善那也用不着三月里面学雷…某人了。社会缺的,号召一下学习根本就不管用,喊几句让人学人就学了?随波逐流陪你作秀喊下口号得了,真学,你看你躺地上顶着烈日暴雨三个时辰我扶你一把不? 但凡我多看你一眼那就是我输喽~ “爷这盘棋下得有些…都是自己的子民,这般做是不是会留人话柄?”汪氏觉得自己干不出来这种事情。 收买债权干要账的嘞~但凡是个正经人能去干要账的?这话要传出去面子还要不要了,朱汪氏不干,打死也不能答应。 “嗤~”朱祁钰可不拿这个当一回事:“你不肯做,想做的多了去了。找你做是因为你优秀,我们这么多年了配合默契,动作、技术都娴熟了……” 迎着汪氏恼怒地眼神朱祁钰反应过来,好像一不小心又把话头带偏了。 “呵呵…”这个时候也只好装无辜了,朱祁钰厚着脸皮继续说道:“这世间可是笑贫不笑娼的,要是皇后不肯主理此事那就只能尽数让商贾自便了。为了能够快速获利,那些商贾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朱祁钰说这话可没有一点诳语,能够曝出来在阳光下的那点干催收的勾当已经是经过过滤了的。实际上那些只能在戏台上让人用作谈资而已,是绝对不能拿到正式公文上讲的。太丢人,太没有人性了! 这么腌臜的事情出现在社会主…如此龌龊的行为出现在我泱泱华夏的正式记载了,没来由的辱没了我们中国的气度…就是那个…传承…啊…总之就是绝对不能提及的,否则谁提就让谁倒霉! 也许皇后汪氏根本想不到,她的拒绝可能只是不愿意亲自参与向负债人逼迫偿债的行为将会使这些人失去了一个更为缓和的翻身机会。 不愿意就不愿意,朱祁钰也没有再强求。而汪氏听说了江南因为大力发展经济给寻常百姓带来了如此大的苦难之后也觉得无趣,不再愿意计较朱祁钰打发老臣子返乡的事情了。 看着汪氏离开的背影,朱祁钰长叹一口气:“希望这些老臣子们返乡后也能够起到一些对朝廷有益的作用吧!” 至于结果如何,谁知道呢?老话不是说的,尽人事安天命嘛,无愧于心就好了。 第301章 内臣有事 景泰九年的除夕还没有到来,从交趾发来的八百里加急却先到了。 “罗通…薨了?”算算年岁,罗通也是时候该走了。只是没想到正值交趾用兵的紧要关头,罗通居然没有挺过来。“太医院里的医士们是不是都不舍得离开京城这个繁华的地方,都不愿意到各地去行医治病呢?罗通身为云贵总督身边是有医士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事先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启禀陛下,罗总督对于陛下的赏识非常用心,地方上早就奏报称罗总督批阅公文常常是通宵达旦,左右劝过多次都为其所恶。因此,左右也无人敢再劝了,哪怕医士也是如此。”俞纲身为兵部左侍郎只好硬着头皮出来分说一二。 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在意皇帝陛下刚才用的词是一个“薨”字,那是诸侯才能用的。 同样的事情针对不同的人是有讲究的,比如这去了地府见阎罗王这种事情就很有说道,不能用错的。皇帝噶了叫崩,驾崩、山陵崩,形容山崩地裂的大事发生了。 诸侯没了称薨,士大夫那叫卒,士人、官员没了称不禄,只有平头老百姓那才是:隔壁老王头死了~ 突然间罗通不在了,整个打乱了朱祁钰对于交趾的战略布置。没了前敌总指挥这仗可就没法打了。 “陛下,要不…今日朝议就商量一下新任的云贵总督人选如何?”俞纲一个头两个大,这会就算自己不提也会要商议的。交趾还在打仗,虽然朝廷现在对外的态度是说保境安民,但实际上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知道。 如今的大明不是二十年前的大明,现在的中国更不是数百年后的中国,交趾必须要收复的。 “诸卿可有人选?”朱祁钰也很无奈,此时的交趾虽然已经是八面埋伏的境地可也需要一个熟知交趾人文、地理更懂得军事的人坐镇才行,否则搞不好就会一不小心让交趾叛军又翻了盘。 “臣以为,接替罗通之人得要是个能镇得住边军还能让当地官吏心服口服之心才行。”反正已经这样了,俞纲决定就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一股脑儿全把话给说完了了事。 嗯…听了俞纲的话朱祁钰没有发表任何评价,这不都是废话吗,还用得着你来说! 罗通这厮虽然不能骑上马就冲锋陷阵,可人家完全可以整个鸡公车、摇个鸡毛扇子做出一副挥手间强虏灰飞烟灭的作派来。虽然也是个荒淫、贪婪的官宦,这不是二十年闸官下来彻底磨平了性子嘛~ 这会找个能文能武,还能让手下文官武将乖乖听话的,何其难啊!大明朝没人可用,不是说笑,是真没人。但凡有十几个万万级量的人口,怎么着也能在里面挑出来几个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来替代罗通,可毕竟手里握着的是六千万文盲大军,哪里有那么多能文能武的来。 “要不…从内阁中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石璞咂巴咂巴嘴提议道。 斜眼一瞟,内阁位置上原本坐满的人少了一半。首辅胡濙带头告假,几个要流轮致仕的老臣都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几个老臣也说不上是有意回避还是无意间刁难,反正大家都知道自己几个人要走人了,干脆也就没把上朝再当一回事了。 “几位老臣都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身子骨哪里还能受得了这般折腾?况且朕都已经准了胡卿几人致仕的奏请,哪里好又将人留住。这样吧,从现有的官员中推举一位有过随军经验且德高望众的文官出来,大明朝堂上也是老带新,要更新迭代。不然老臣一下子间都不在了,朝廷岂不是要乱了套了?”朱祁钰拒绝了石璞的提意,不仅没有引起众人反对反而还有人明显满脸堆上了笑意。 老臣一直在位置上,下面的人就没有上进的机会。既然皇帝陛下确定了不会因为交趾之事留任某一位老臣前往交趾负责征讨…嗯…平叛,对,平叛。既然不会有某位老臣留下负责平叛,那就是内阁同在短期内空下好几个位置需要有人补上。 这位置谁来补?呵呵,按照前几位那种资历,后补上的怎么也得是朝廷各部、衙里的首长了。六部主官这一换,腾出来的位置正好侍郎们替补上。咱们是指不上尚书的位置,但是侍郎的位置空了不是还是下面还有人会往上补吗?咱要是努把力顶个郎中的缺还是有机会的…… “启禀陛下,交趾之事不可一日无主。臣以为当即刻议定便安排大臣起程前往方能确保前方无碍,否则恐日久生变。”吏部俞山凑上前来提议要当场定下合适的人选即刻出发前往交趾。 “臣附议。”俞山的话引来了石璞等人的支持,纷纷出声附议。 “嗯…如此,俞卿可有人选?”朱祁钰捻着自己那一小撮胡子轻声问道。 “启禀陛下,臣推举左都御史,总督陕甘军民事,王文。”短短几个字,在俞山嘴里说出来让人感觉那么铿锵有力。 王文,于谦的同年,任职左都御史衔。因为才查出来的陕甘宁贪腐问题才被朱祁钰调去接替杨善负责陕甘宁的水利工程建设和边镇安定工作。说到王文,朱祁钰有些作了难。 要说起王文这人,曾经在正统十四年平定江西、福建叛乱时随过军。文官随军,那都是官军里轻易不敢得罪的存在,大多数情况下文人太监……说错了,是文人或者太监才是大明官军中实际的话事人。 王文随军平贼,多少也有些功绩,只是不像罗通那般妖孽在四面受围的情况下还能把交趾黎氏打到气得要吐血。更重要的是王文人在陕西,直接南下过湖广就能经广西到达云南坐镇指挥了。 “王卿……资历当然是够的,只是王卿的军功嘛…”朱祁钰一时拿不下主意来,王文的军事才能真的很让人不放心,朱祁钰不敢轻易把人就给放了出去。 这国家好歹是自己的又不是某党的,要是哪个党政的朱祁钰还真不担心了。可不就是那句叫做“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了,但这自己手里的国家可不敢冒这个险。 “陛下,要不再派一、两个副手,这样遇事也有个商量,稳妥些不是?”礼部王一宁看出了朱祁钰的顾忌,连忙提意到。 “嗯,这也是个主意。只是该派谁去做副手呢?”朱祁钰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问道。 此时的王一宁斜眼看了眼俞纲,得到了俞纲满眼问候的回复。那眼神,满满的都是对王一宁祖祖辈辈的问候。 副手,怎么着不得是从兵部里弄个人出来两个人才能稳稳镇得住场子,否则这副手派不派又有什么意义呢? “皇爷,奴婢有事要禀明爷爷。”正在大殿里众人陷入沉思无人应声时,才回京城复命不久站在朱祁钰身后的兴安突然躬身靠前了两步,轻声向朱祁钰说道:“皇爷,内臣有事要禀。” 第30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内臣有事要禀。”兴安的话声音不大,但刚好大殿里都听到了。 兴安,这是活腻歪了还是作死呢?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以兴安这些年的油滑来看他当然不会自己找不痛快。景泰朝的宦官可不像正统年间那么滋润,这一点身为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的兴安绝对不可能不知道。那么敢在这个时候出来说话的兴安一定是针对交趾有重要的想法要说,而且以兴安为人那么小心来看,这话说出来他还一定不会受到责难。不只是今上不会责难,就连满朝文武都不会有人责难,否则他兴安再大胆子也一定不敢开这个口。 “嗯~何事?”朱祁钰皱着眉头侧身看向兴安问道。 “回皇爷话,奴婢有罪,特来请死。”兴安突然一头拜下,让人一时间弄不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事说事。”朱祁钰懒得跟兴安打哑迷,直接张口问道。 “回皇爷,奴婢昨个儿收到一口匣子,匣子里是五千贯债券和一方玉印,几块玉佩。奴婢想着这事本该一早告诉皇爷爷,可是没成想这朝议要这么久时间,奴婢心里压着这话实在是……”兴安的戏做的不够好,反正朱祁钰看出来了。得弄点胡椒粉什么的涂眼角上,这样才会有眼泪流出来显得自然。不然就靠眼药水那么不要钱似的滴呀滴的弄两个时辰也弄不出个哭戏来。 “喔~”朱祁钰也不打算说破,就这么看着兴安后面准备怎么继续表演。 “回皇爷,奴婢死罪。本该一早就跟皇爷禀明的,那刘永诚父子居心叵测,竟然想用银钱收买奴婢为其打探朝廷心意。奴婢虽是断然没有可能帮他父子二人,只是这……” 没等兴安说完,朱祁钰却被兴安点醒了惊呼一声:“刘永诚!” 听到这个声音,大殿里也传来一番窃窃私语声。刘永诚,这个死太监可不简单。当然就是这个死太监套个面具就能带着军队冲锋陷阵的狠角色,这前半生打下来的胜仗也不在少数了,绝对算得上是个能文能武的狠人。只可惜,是个去了势的,虽然不一定能读得进书考上两榜,但至少也是一镇总兵级的人物。 话说到这里大家就顿时明白了,原来兴安这厮是借着由头来给刘永诚做说客的。因为太子结党一事刘永诚也被牵扯其中,所幸刘永诚人在倭地还没回来…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刘永诚此时身在倭地,莫不是其子刘聚与兴安…… 稍稍思索了片刻朱祁钰也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笑笑说道:“如此一来监军太监还真有了合适人选,就由司礼监行文,命刘永诚即刻启程前往交趾担任监军……走海路!” 嘶~走海路? 大殿里众人看向朱祁钰的眼神充满了深意,皇帝陛下这话肤浅来理解有两层含意。等刘永诚接到通知的时候估计也快要三、四月份了吧?人要到交趾顺着季风飘过来也还要一个来月时间。如果走海路,那目的地是哪里呢?交趾北部还是南部?如果是北部,那就取道广州或者在琼州靠岸再走陆路了。 但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更倾向于剑指交趾南部海岸线,这里面的意思就有些让人难以琢磨了。莫非,皇帝是要拿刘永诚的脑袋祭给太子党看的?这个监军之职只怕是个催命符啊~ “内阁即刻拟旨,用印后发出。谕令左都御史王文迁兵部尚书,总督云贵军民。锦衣卫刘聚,回京后解除职务,交由锦衣卫朱骥好生看管。命兵部左侍郎……”朱祁钰一道道令谕发出,说到兵部左侍郎这个职衔时顿了下来。 兵部左侍郎…俞纲心里一万头神兽狂奔而过,同时还恶狠狠斜了眼之前出主意的某个人,心中继续默默问候其祖祖辈辈。这会被点到卯的兵部官吏多半没什么好事,还是不被今上惦记着才好。 “谕,兵部左侍郎李贤总督陕甘。徐有贞免衣冠仍理旧事,辅佐李贤建渠开沟,于陕甘宁建设一个塞外江南。”朱祁钰的话说完,俞纲心里的石头才算放了下来。 还好还好,是让李贤去陕甘宁任总督。虽然李贤在朝堂上也不过是一个后起之秀,担任总督一职似乎有些过了,但皇帝直接点的兵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皇帝往常也不直接升迁官员,真要开口的时候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曹吉祥……”朱祁钰点了曹吉祥的名,又引来一片侧目。 徐珵、曹吉祥、杨善、刘永诚这一路可都是太子党羽,皇帝陛下这意思太过明显了呀~ “曹吉祥免衣冠助李贤修缮河道,朕要还黄河一片宁静,不使其再为害天下。”朱祁钰这话一说完,众人心中已经将李贤、曹吉祥和徐珵三人都钉在死亡人员名单上了。 虽然不知道李贤是怎么被皇帝陛下恨上的,但是一个治理黄河就基本给这几人定了性了。 黄河,那是谁说治就能治的吗?数百年来…数千年来,就没有哪个朝代能治理黄河的。宋朝知道吗?黄河堤岸比国都还高。 黄河之水天上来,堤岸决口全淹了~ 治理黄河,开什么玩笑! 众人的心思很快回到了交趾,新的人事任命格局就此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景象。 兵部仍然有两个尚书,各自镇守一方。于谦在塞北养马牧羊,王文马上就要到交趾去采蘑菇、拍蚊子去了。李贤原本是于谦的副手,现在被委以“重任”到陕甘宁去挖沟修渠顺带着治理黄河去了,而徐珵、曹吉祥又被安排回了陕甘宁,只不过这次就不是正经官身而是成了待罪之身将功赎罪的架势。 交趾的局面一南一北,北面是朝廷的封疆大吏总督两省军民的文官大司马,南边却是个以武勇着称的监军大太监,这叫人怎么评价呢? 一旦官军在交趾开战,这到底是该听谁的? 《景泰实录》: 景泰九年十二月十一日,上谕准吏部所奏:监察御史白圭迁右副都御史,巡抚云南。监察御史杨鼎迁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监察御史王玉迁兵部员外郎,巡按广西。主事姚龙迁礼部员外郎,巡按陕西。给事中金达迁礼部员外郎,巡按宁夏。王庚迁户部员外郎,巡按甘肃…… 第303章 我是有信誉的 皇帝陛下对刘永诚的安排一定是有深意的,安排一员悍将......悍...监?就是,安排了一个导师勇的太监做为交趾地区的监军,很难不让人有其他联想。更何况这位悍监的从子刘聚还刚刚被剥了个干净安排回京述职,要说没有点什么猫腻在里面谁信? 唯一让人摸不清的就是兴安这是陪着皇帝又演了场戏还是真的临场发挥,换着方式插手了朝廷的人事安排。这两种情况可有着天壤之别。 “启禀陛下,倭地新附,此时仍然需要一位适当的大臣镇守才合适,臣请旨是不是由朝廷再议一议,另外安排一位合适的大臣前往坐镇?...又或者...再安排一位镇守太监?”俞纲在一众眼神怂踊下无可奈何地站出来请旨。 倭地,地薄人稀,多天灾,各军阀之间攻伐不断,人民深受其苦。也许是习惯成自然,这么些年的盘剥下倭国的草民们也没有谁想着要推翻倭国的天皇或者幕府将军,也许是实力真的差异太大了只能默默承受吧! “倭地地狭人稀,驻军不宜过多。中国自古以来对倭地知晓不多,也说不上派谁过去更合适。”朱祁钰对这个提议还真犯了难。 自己一不是禽兽,二不想做禽兽甚至禽兽不如,干不出来烧、杀、抢、掠到干干净净的事情。更何况倭人后辈之中是出了很多非常非常有名的老师的,谁能说得清现在努力培养一下是不是能够让那些优秀的女星早个几百年呈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可就太性福了...咳咳咳,都是为了天下,为了祖宗基业。 “诸卿且看朕如此安排可妥当...”稍迟疑了一会,朱祁钰说道:“内阁组织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先议一议,朝廷拿出个备选人员名单出来,一旦倭地有事可即刻派遣官员前往倭地。我天朝上国对于心向天朝文化,有心投献地理、户籍的属国还是要有充分关心的嘛~” 投献地理、户籍,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大殿 里有人已经开始翻白眼了。倭地的天皇和幕府将军现在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就像瓦剌也先一样人间蒸发了般,谁来投献?喔喔,人民,只能是倭地人民投献了。 “倭地百姓疾苦,朕心甚痛~”朱祁钰为了表现出自己对倭地人民的感同身受还特意装模做样的捂了捂心口,那种期待小苍老师...大苍老师的心情根本不用言表。 “倭地,千年以来为逆贼所踞。人民盼中国如久旱盼甘露,欲女盼情郎...咳咳咳...”一不小心把自己内心那点龌龊给暴露出来了,引来大殿里无数鄙夷地目光。 “那个...这个...哈,都是旁枝末节啊,诸卿只要知道倭国人民一直以来等着我中华上国前往解放...那个,解救他们,对,就是解救。现在我们终于腾出手来了,已经直接对倭地进行了管理,现在就只需要倭地百姓都能够发自内心的将这种归附之心表现出来我大明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取得对倭地名正言顺的管理了。对,这就是我大明朝廷现在要做的事情, 而不是动刀动枪的......银山铜矿还挺缺人的呢~”前面冠冕堂皇说的自己都差一点完全信了,最后一句还真是画蛇添了那么几个脚脚。 皇帝陛下的话再次迎来了一众白眼球,但意思还真是那么个意思。 在大明朝廷看来,倭地除了一些矿产之外其他真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垂涎的。那些几百年后为无数宅男耗费纸巾的单音节动作片女演员,现在她们的远祖的远祖都不知道还在哪个精袋里等着出来找个温暖的育婴房里找卵子住进去呢!我大明朝最具代表怀的中华文明优秀文萃群体谁能知道她们的存在呢! 要采矿,就要人手。 大明朝六千余万人真正愿意离乡背土到那个地震、海啸频发的破地方去睡那些把脸涂成白无常一样的矮骡子的是没有多少人的。官军中被清退下来的宁可选塞北大草原去抱着羊睡觉也不愿意待在那么个天罚之地。所以最好的方式还是在倭地找倭人前往开矿,又苦又累又危险,还赚不到几个钱。 “只要粮食、布匹给的足,召集当地百姓继续为朝廷开矿还是比较容易的。”俞纲想了想发表意见说道。 “嗯,朝廷还是要继续通过向服王化的倭人颁发我中国户籍,定量发放粮、布、盐、茶,以武震慑,以利引诱,有教育使其敬服,则倭地彻底归属我大明指日可待。”江一宁点点头表示赞同。 “弹丸之地,如果不是有银、铜之利,我朝要来何用。”有人赞同就有人唱反调,石璞对于投入大量精力在倭地多少有些不太满意,可能是因为自己推荐的人没有能够进入倭地掌权吧! ......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朱祁钰打断了朝臣们完全无视自己的相互言论说道:“对倭地的政策之后就以平和为主,让锦衣卫一方面安排适时宣布倭地天皇死讯,为大明控倭造势,一方面加紧寻找倭皇与幕府后裔,确保不能有任何反复。”不正经时的朱祁钰真的很不正经,正经起来也绝对不含糊。比如对于大明收复倭地...对,就是收复。 “倭地久悬海外,心向母国久矣。朕请诸卿心系海外孤儿盼归之心,以父母盼游子的态度对待我大明和族子民。”在说出这番话时,朱祁钰要多严肃有多严肃,甚至让兴安都有了种换了个人的感觉。 “臣等遵旨。”话说到这分上了,做为臣子的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了。平定交趾,收复倭地...嘶,这话有语病。就该是收复我大明为贼寇所窃而久悬海外的诸多领地,比如交趾、寮地、缅地、爪哇...... “诸卿可以向天下万民承诺,代朕承诺。朕自继承祖宗基业始,以恢复中华文明泽被天下为己任,绝无让游子无家可归,故土久悬海外之理。朕当以此志传承皇统,命后人以此为志,必复中华天下。亦望诸卿能以此为志,我等君臣同心,将大明做大做强,再创辉煌~”腾一下站起身来的朱祁钰给大殿里的群臣带来了王八之气的压迫感,群臣纷纷起身下拜称颂,唯恐落于人后。 是呀,多么好的愿景呐~ 将国家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嘶~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让人忧虑呢? 第304章 无敌的大明朝 做大做强谁都想,可是做大做强的风险却是大多数人没有认真想过的。 打个比方,一个做白面馍馍的小作坊勉强能够让一家几口人不至于衣食无忧时多半是让人不那么满意的。于是,将馍做的量大一点,再大一点,把馍卖到隔壁庄子,再到隔壁的隔壁庄子甚至卖到邻县去...... 想法很好,但实施起来就没考虑风险。 原本小打小闹都是自己庄子里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不太妥当的乡里乡亲也就调笑两句得了,不太会真有人较真。可是跨了庄子隔了县了,你个外乡人手伸了过来,咱还不得管教管教你~ 这也就算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肯放低姿态做人还是能过得去。可是你摊子支的小,也没多少人管你,架势拉大了可就得另算了。衙门里的官文领过吗?没领官文就敢做食品生产加工,还把量做到这么大,这可是违法的,得收监的那种! 馍卖了这么多,都缴过税吗? 没缴,为什么没缴?要知道,免税的是农户自己家里蒸点馍匀给邻里邻居的,你家馍都做到要雇十几号人,这可不属于朝廷免税的农户了,你这是该纳商税的商户喽! 得嘞,您这居然所有雇工连着东主自己都没有定期检查身体,这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传染病啊,这也是要衙门里负责拿人的。 走吧你嘞,今儿个是没法在自己被窝里搂婆娘了,乖乖跟咱们回衙门里问话,省了吃皮肉之苦...... 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咱大明国的治理跟蒸馍馍也是一个意思呀,咱们想让自己家里人过得好些就意味着要从别人碗里扒肉夹蛋吃,这就得要想着怎么跟旁人打擂台。大明朝这几年拳头是硬了,毕竟底子厚了不是,可也经不得朝廷无限制的扩张下去啊...... “今上这般做派,怕是我朝刀兵不断呀~”下了朝,众臣三三两两往下散时就有人忍不住轻声跟要好的嘀咕上了。 “嗯~这几年太顺了,今上难免有些...有些......”这个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更合适了,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就这么卡住了。 “轻敌?”立刻有人接了话。 “大意吧~咱大明无敌于天下,是没有敌人的无敌。”立马有人打圆场。 “嗯嗯,是这个意思,就是没有敌人。咱大明乃天下之主,与周遭诸番属都一贯保持良好关系,可不就是‘无敌’了~”文人,就是那种黑的白的都能说得出一番大道理的人...渣...是渣了点,但这可不就是读书的意义所在了~ 大明有没有敌人,不能说是个人都知道,但至少是个读书人心里就都该有个谱。汉唐时,大明天下无敌,谁敢跟我啮牙我灭谁,谁也不敢做我的敌人。到了蒙元时,汉人不过是蒙元下最低等一级的四等人,只比牲口的级别高一点而已,又有谁拿你当个敌人了? 咱大明景泰朝玩的花,皇帝陛下早有定言,只有死透透的敌人才是好的敌人。而我大明官军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天下间所有能称得上大明敌人的都成为真真正正的好敌人。大明朝廷要做的就是在维持大明天下的情况下确保官军能够顺利的将大明的敌人变成好敌人。 好敌人,说的轻松,做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难。 于总督旗下几十万人满天下的找也先,喊出来的口号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死不活要见残肢。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到现在也没个人影。要说是死了吧,总该有点东西留下,哪怕是让狼咬熊啃了至少也该留几件首饰、袍服吧,没有,就愣是没人找到一点线索。现在就只能怀疑也先已经西遁跑到瓦剌老巢去了。这要是朝廷顺利把倭地给拿下来了,就能有足够的劲头加快收拾西南诸番国了,再之后怕是塞北大草原往西拓展就将成为必然的事情了。 收拾,那可得收拾。这么些年大明朝被小小四夷欺负的可惨了,莫说那交趾、海外的倭人了,就是麓川那老司家不也都是三天两头反叛一下子,几时又拿大明朝的天威当过一回事了。 景泰朝好是好,一举平定天下诸叛。塞北草原现在只有靼族牧民再无达贼一说,西南敢反对大明的人这会也都成了烂泥肥了野草,可这也给咱大明景泰皇帝陛下太多信心了不是? 皇帝陛下这会喊出的口号多少让我等饱读经书、满腹经纶的国之栋梁心中忧虑不已。国之虽大,好战必亡。不见暴秦强汉吗?就是强如大隋最后也不过是便宜了胡人建立了李唐而已,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元最终也会是继承者大明对于天下土地、人民的合法主张支持者而已。 “诸公,咱们要不要联名上书规劝一下今上?”有人提议,不知道是真心为了大明还是想给自己刷名望。 “今上.......一直很顺呐~”有人置疑。 今上顺,太顺了。自从孙太后正式确认了今上继承皇统的法定地位之后,今上这一路走来可谓是天选之子,满天下就没有一合之敌。在今上这么顺的时候跳出来规劝,不得不想想自己屁股上的那把椅子是不是牢靠啊~ “大明幸有今上,一路走来可以说得上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埯,就没有遇上什么难事。咱们要说这规劝,会不会有些草率了?”私下发发牢骚可以,联名上奏这事可就要另说了。 没见过学校里背地里骂教师的家长那是一个比一个狠,学生们给各自教师取的外号也是一个比一个难听。可你真要说举报到教育局去,要跟教师、跟学校来个不死不休的,也只剩下那几个被欺负狠了没退路的才肯干的。 否则直接投诉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人,如果干不死那就得自己死,除了半大点孩子懵懵懂懂时能干得出来就只有宝妈们在朋友圈看到自己孩子的女教师捞偏门贩卖岛国单音节碟片或是骚首弄姿勾搭男家长时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了。 “上书嘛,还是要三思而后行。依在下之见,今上高瞻远瞩,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轻易揣测的,还是找个时间再请陛下明示,然后再定夺更为妥贴。”有人为了扬名立万找名君的茬子,有人为了天下苍生给昏君不痛快。可是找景泰皇帝的麻烦...还是得想想。 “嗯~此言甚是有理......哟,刚想起我家小妾的猫要生了,我得早些回去。今日便如此了,诸兄回见呐,回见...”为了名头脱身,什么话都是可以说得出来的。 “啧啧啧 ,小妾的猫生了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枉为朝臣了。来日必要弹劾其尸位素餐不可!”听到这么荒唐的话当然有人表示出不满。 “哼,这厮真真不当人子。诸位,在下这就回府去写弹劾奏章,这便先行一步了,诸位但有所约,无有不从啊,无有不从。”是不是真的写弹劾春意不知道,反正说完这话转身就走,那个健步如飞的像是后面有疯狗在追着咬一般。 嘶......这就...散了?! 第305章 十年 皇帝陛下手挺黑,这个是不争的事实,跟他祖上一样就不干人事的。 如果非要说有差异,那差异就是不像太祖一样动不动就搞个由头出来杀人全族,也不像二世祖那样有诛人十族的恶行了。景泰朝在这方面对大臣们温和很多,都是让惹恼了他的臣子们生不如死的。 景泰初期那个叽叽歪歪的兵科给事中,现在谁还关注他的死活了?呵呵~给你弄到个荒凉地去种菜、养猪,保证让你能够重新审视一下自己嘴贱的下场。更要命的是,想要靠着怼皇帝而在天下间养望这种事情在景泰朝是没什么机会的,皇帝陛下一定把你上茅厕没带手纸这种事情都翻出来让天下人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还养望,名声都臭到大街上了,还指望养望能够起复呢,想多了! 有了前面那些勇士打头阵,饱读诗书一心为民的大臣们都有了“留此有用之身以图后效”的觉悟,动不动就怼皇帝这种事情是打死都不会肯干的。说是自家猫要生了总比说家里灶上还熬着糖水更有诚意了,谁要号召不妨先冲上去自己打个头阵,大家自然会看着阵势再决定是在后面呐喊助威还是厉声谴责了。至于联名上书这种事情,呵呵,你拿我们当傻的吗? 景泰九年的除夕夜如以往一样没有什么盼头,唯一的乐趣就是朱祁钰为了庆祝自己顺利熬到了第十个年头而授意工部制作的一批烟花,以此邀请京师军民一起在除夕夜观看焰火了。 “恭喜叔皇,大明朝在叔皇治下终是有了这般气象。若非叔皇,大明危矣。侄为叔皇贺,为祖宗贺,为天下万民贺!”在寒风中踩着薄薄一层才落在打扫过的地面上那层冰雪,朱见深带头躬身向朱祁钰行礼。 “臣等为陛下贺!”见到朱见深行礼,一起等着看焰火的朝臣、命妇们也纷纷行礼恭贺。 “免了,都免了。”朱祁钰摆摆手,不耐烦这些场面话。“看焰火,一会焰火就要放了。看完焰火就都散了吧!大明朝的官可不好做,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实实在在的日子陪陪家人。好不容易大过年的还要冒着风雪过来陪朕看焰火,苦了你们了。” “臣等惶恐~”说笑呢,陪皇帝陛下看焰火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可不能给脸不要脸。 “启禀陛下,臣等能够一起见证大明中兴是臣等的福分,臣等以大明得陛下这般明君为天下贺,为万民贺!陛下圣明,陛下万岁!”老臣胡濙仍然是这次仪式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 胡濙等几个老臣还是被皇帝下旨专门留了下来一起过景泰十年的春节了,按照朝廷里确定的时间胡濙将会在元宵之后开始完成交接手续,之后王翱、王直这些老臣将会以年龄排序一个个返乡开办学馆,为大明朝兴办教化发挥作用。 “嗯,这可不是什么福分。”朱祁钰对于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大冬天的,头顶上飘着鹅毛大雪,脚底下踩着咯吱咯吱的响声迎面顶着能割脸的风刀子可不好受。 今年的晚宴算是丰富,为了能够不剥夺一干大员们难得的一家团聚时间,朱祁钰花大价钱安排京里多家酒楼的厨役临时帮忙为景泰十年的夜宴帮工,为这次携带家眷进宫的官员们服务。 说是帮工,其实也真就是帮工而已。杀猪宰羊,砍鸡剁鸭,大冬天的夜宴不过就是火锅而已,难不成学着康熙祸祸老年人安排个满汉全席让一群老年人顶着寒风吃冷饭,出门就全病倒了吗?那种场景折腾几次,可就给康熙小儿祸害老百姓添了实证了。 一顿火锅下来,最受欢迎的就是那皮脆肉嫩的金黄金黄…或者该说是橘黄橘黄的烤鸭了。 片鸭子包着面皮,卷上了大葱、小葱、胡萝卜、黄瓜丝……再沾点酱这么往嘴里一送~美得很! 油而不腻的鸭子送进嘴里,再配上一碗热汤下了肚,全身暖呼呼的。胡椒果然是个好东西,冬日里汤里撒上那么一丢丢,整个人能暖和一整天。十几年前那些个连胡椒都贪污的武官真是丧了天良,幸得今上严惩整治,不然咱大明驻边官军这个天气里连口暖身子的热汤都混不上,咱们在京城里吃着席也不安稳,总担心达子什么时候就杀上门来把京城给围了不是。 “嗖~嗖~呯!”晚膳过后也没有过多的程序,稍稍寒喧了几句朱祁钰就吩咐摆架到宫外,迎着风雪就这么准备看焰火。被安置在锦凳上一一坐好后,略摸两盏茶的功夫焰火就开始了。 “哇喔~”孩童的惊呼声立刻跟上了成人压抑的喝斥声。进宫前虽然说已经再三交待过了,可是孩子就是孩子,面对这种往日里绝对看不到的焰火当然就把大人的话全都抛在脑后去了。 “嗯~红的、绿的、黄的、蓝的…还不错,颜色要更多一些,要更稳定一些,要能够随时为官军之间传递消息的,可出不得半点差池。”朱祁钰一边看着焰火一边点头说道。 “启禀陛下,工部多次尝试,已经对于这些焰火的使用有了些心得。这两年造出来的烟讯、号炮,多为焰火讯号代替了。”工部尚书石璞连忙站出来表功。 “嗯,挺好。次一些的焰火可以在民间售卖,正好补贴一下朝廷的开销。”用焰火当做信号枪使用也是受到技术所限,一下子射到三、五十丈高的焰火在看惯了后世动不动就是大几百米高烟花的朱祁钰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相比较而言那些金树银花、蹿天猴一类的小烟花制作出来给民间取乐的同时补贴工部烟花…嗯…焰火讯号,对,就是给焰火讯号做补贴用挺好的。 “陛下,这些可都是国之重器啊~”听到朱祁钰那轻描淡写的吩咐石璞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焰火在夜间发挥的作用在这个讯息不发达的时代几乎无可替代,平原中突然一发带着惊响的烟花弹冲上高空再爆雷一样炸开成无数瓣红的、绿的火花,百十里地之外都能第一时间看到讯号立刻做出及时反应。 更不用说在夜间,通过蜂火台突然炸响的烟花讯号起到的作用了,在这个年代就是绝对的国之利器,哪里是能够让民间轻易掌握的。 “无妨,若是民间的小作坊也能做出比肩工部的焰火讯号弹,那就该问问工部的大匠是不是该换人了。”国之利器,往往出于民间。中华文明古四大发明有哪一个是国家主导制作的? 呵呵……好像还真有一个,蔡伦造纸确实是用了官方的力量,虽然其目的是给他自己巴结权贵所用。 “可是陛下…”石璞还想坚持却被朱祁钰抬手打断。 “工部可以造一些供民间玩乐的小东西,比如说就是好看、好玩的些小玩意儿。工部造这么些玩意儿除了能够补贴朝廷开销,也能给工部匠人们多些收入不是?再者说了,我大明重火器已经为世人所知,周边诸番都对我大明火器心存畏惧……都不敢造反了~”朱祁钰的话才出口,石璞差点一个踉跄差点腿软摔倒在地。 这是要示敌以弱啊~ 摆明了就是让人觉得大明工部已经不是正经为朝廷造火器的了,要让番国觉得我大明有可趁之机啊! 这种想法不禁让人翻白眼,哼,以大明现在的手段周边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想要来作死,笑话。 稳住心神的石璞决定不再搭理这个脑袋被腿夹坏的皇帝,选择了拱手后退到一边安心看焰火。为了能够让景泰朝十年以来一扫大明自永乐朝开始的阴霾,工部对于这次的焰火是真的用了些手段。 烟花弹被一发一发点燃,随着呯呯的炸响火药弹蹿上云霄炸裂在半空中……好吧,低空中。每次炸开出五颜六色的花弹四散开来引起一阵阵惊呼。 皇宫内的人还比较压抑,除了几个抱在怀里的小屁孩子忍不住会发出惊呼又一次次被大人低声喝止之外,更大的声音来自于皇宫百姓们自发出门观看发出的爆炸性呼喊。 不足百年的朱明中国,除了太祖立国那一朝之外自靖难开始就走上了丧权辱国的漫长道路。对外割地求援,大量真金白银、民脂民膏流向了番属国只为求来一个名义上的从属关系。实际上,异族对待汉民的残害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而我中国官吏们对于这一切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唯一看到的是百姓的善良与软弱。欺压,加大欺压,更加残酷地欺压……直到爆发。乱民席卷,官军平乱——贼过如梳兵过如篦,百姓被进一步加重盘剥,从而走向更多的人叛乱,更多官军平叛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 “终于…十年了……”看着继续被点燃后升上百余米的空中炸开引来欢呼的焰火,朱祁钰喃喃自语道。像是对自己在说,又像是在对这个时代在说。这,算是一个交待了吧?! 第306章 烟花焰火更让人心情愉悦 “叔皇…可是乏了?”人小鬼大...呃,应该说是少年老成的太子朱见深最先发现了朱祁钰的失神。自从懂事开始就被人教育自己要想顺利继承父亲留下来的皇位要看自己这个叔叔的脸色,经过调教后很早就会学了看眼色的习惯。 “叔皇,若是乏了不如先回宫吧?外面风大。”自己还是半大点孩子,正该是被人照顾的年纪却已经学会关心起长辈甚至恨不能积极担任起照顾长辈的责任了。 “无碍。太子穿得可够暖和?”朱祁钰回过神来,勉强一笑冲朱见深问道。这个侄子心思深了些,也许可以改变历史的影响会造就一位心计皇帝也未可知。 “回叔皇,很暖和。贴着小衣穿着羊毛衫,不仅轻薄还可保暖了。”朱见深露出了憨憨地笑容,笑容里多少显出有些小狡黠。 羊毛,过了热水去掉油脂后就能上色。最初出现用羊毛织成的地毯时就在大明朝廷里引起了着重关注。紧接着羊毛毯、毛织衫的出现让大臣们惊叹幸亏是在大明收服了塞北牧民之后才被发明出来。因为羊毛的作用被发掘,绵羊的养殖创造的利润也为于谦恩威并用镇住塞北草原起到了重要作用。 后世曾有评价在小冰河期的大明朝北部地区,因为冷使得种粮播下的种子比收上来的粮食还少,这话当然有些夸张但实际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对于农民居多的国家,种粮食没有收成就意味着大量百姓没有果腹的来源。粮食出的少,就种草!大量蔬菜被种出来后除了自己吃的之外大量风干、晒干,完成脱水后做为菜干供给塞北换来牛、羊肉、旱獭肉或者不知道什么肉制成的肉干也能填饱肚子。 最重要的是朝廷给出了活计,揉制牛、羊皮子、纺羊毛、编羊毛线、织羊毛衣……百姓们有了一个活计能够填饱肚子就不会造反,人民就能够安定。朱祁钰适时的抛出来的羊毛和各种皮制品制作方法解决了一部分人寻嚼头的方向,缓解了大明人口求生压力。 “嗯,风大。为什么不穿那件羊皮大氅?”过了硝后揉过的皮子又柔又软又隔风寒,虽然过漆的技术不成熟出不了好看的皮衣但是这难不倒勤劳、善良的中国人。皮衣不好看,就在上面套一层绣衣上去就解决这个问题了,飞天倒海的龙形图案朱见深一向很喜欢的。 “回叔皇,因为……叔皇没穿,见深也不穿。”朱见深顿了顿,没想到什么圆话的由头只好如实回答。 “嗯…不用如此,你是太子,大明将来的掌控者,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好了。”对于朱见深这种说不上是讨好还是谨慎的小心,朱祁钰还是有些无奈:“只是要记得遵守礼教律法就好,除此之外不用委屈自己。” “是,见深记住了。”朱见深听完后乖乖行礼称是,那举手投足之间的规矩让朱祁钰眉头皱得更紧了。 “唉~十年了。”朱祁钰长叹一口气,速度还是慢了点,要抓紧再快一点才行。 “父皇说的十年是何意?可是在说儿已经十岁了?”在一旁看着焰火开心的朱见济突然凑了过来没心没肺的问道。 “焰火之后,你们几个过乾清宫见朕。”朱祁钰不答朱见济,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前脚才进乾清宫刚脱下棉大衣坐下,一杯枸杞茶还没喝完朱见深就已经在宫门外求见了。 “怎么,焰火不是还没放完吗?”没等朱见深行礼就吩咐他坐下后,朱祁钰一边喝着自己杯子里常年不变的枸杞茶问道:“还是说你不喜欢焰火?” “回叔皇,见深喜欢焰火,只是焰火还有时间看。几位兄弟想看完焰火后再一起燃放烟花,这是庆典流程中本来就有的。见深看几个兄弟都不想离开,就先过来回叔皇话了。”要说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在娘身边的孩子,正统周妃带的朱见深就比自己小老婆杭氏带大的朱见济要懂事的多,心思重得多。 “觉得今日庆典如何?”朱祁钰随口问道。 “回叔皇,很好。见深听到朝臣们在议论说这是我大明中兴之兆,全凭叔皇洪福齐天大明才有了今日之象。”朱见深作答规规矩矩,随口一句话就又把马屁给拍上了。 “哼哼,你不觉得当今的大明朝就像今夜这焰火一样吗?”对于自己指出正确方向使大明朝减少了不少的弯路,甚至直接绕开了本来能够让大明摔个大跟头的坑洞,这点成绩朱祁钰还是很清楚的。但是,绕开了弯路也好,躲过了坑洞也罢,大明朝面临的困境还远远不只是这一些。 太阳黑子还会持续,在之后的近百年时间里小冰河期的影响使得粮食进一步欠收,饥民最终形成规模成了拖垮大明朝的淌血口子,最终内忧外患下自私处利的大臣配合勤政且愚蠢的皇帝终结了大明王朝。 “叔…皇…见深愚钝,不明白叔皇意思。”朱见深或许更想说自己还是个孩子,做叔叔的跟自己扯这些敏感话题是不是太过分了? 牵扯到政治的话题,多说多错,最安全的方式是完全不发表意见才保险。大明朝像焰火一般,虽然朱见深还是个孩子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好话。 焰火,看着绚丽灿烂,可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短暂的绽放之后留下来的只是一撮灰随风飘散,最后什么也留不下来。 大明朝能是焰火吗?当然不行,至少也得是…燎原大火? “自太祖立国以来,大明朝每况愈下。今日被人称为中兴,其实不过更像是大病后调理一番稍稍恢复了一些,并不代表就已经痊愈了。你明白这一点吗?”朱祁钰的这个比方说不上贴切,算不得形象,但是表达的意思朱见深大概听明白了。 叔皇这是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满意嘞~ 还不满意,还想干什么?比同龄人更为老成的朱见深此时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无论是自己生母还是大母,在提及正统、景泰二朝时都对自己那个死鬼老爹的评价都面露难色。讲臣们有毫不避讳的,倒也会有拿两朝的时政一一比较的情况,如果说国朝人口、税赋的增长甚至开疆拓土都不能说明问题的话,那么各地官衙统计出来的肉食类分配到户的情况就很能说明情况了。 莫说正统朝,往上到宣德、洪熙、永乐甚至洪武朝,老百姓家又有几家几户能有肉食可吃?宣德朝时就盐税的扯皮就足够说明寻常百姓家里有多苦了。连盐都吃不上,还想吃肉? 太祖立国时可是有成法的,山川河泽都是皇家的,你敢进山捉个山鸡、捡个蘑菇被人告到衙门里了都得进班房吃板子的! 想吃肉?下辈子吧您呐~ 原本压着大明打了几十年的鞑靼、瓦剌突然到了景泰朝就成了土鸡瓦狗一般的玩意儿,现在朝臣们聊起来都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原本都准备跑路了却突然就逆势翻盘把瓦剌给灭了个干干净净。 朱见深的学伴中更是几人小达子,脱脱不花的儿子麻儿忽儿汗也一直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像个伴读…书僮?咳,明明就是个长随般的跟班而已嘛! “叔皇…您要不问点别的吧?经史子集什么的都可以,棋琴书画学的不多也能勉强回两句。这朝政…见深实在答不上来呀~”看着朱祁钰一脸严肃的眼神,朱见深差点哭了出来。 早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就该跟那群小屁孩子一起放烟花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吗? 第307章 皇统延续的成法 “知道我为什么力排众议决定要保你做太子继承皇位吗?”朱祁钰第一次对这个大侄子聊这个问题。对于这个少年老成的大侄子真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这个大侄子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远超于曾经那个时代的成化帝,可以想象朱见深将会成为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在朱见深执政期间大明将有机会超过朱祁钰所知道的那个成化朝。 恨嘛…这玩意毕竟不是自己生的……等等,严格来说不论汪氏、杭氏还是唐氏或者其他那些妃嫔所生的孩子也都是这副躯壳朱祁钰的种子,自己只是个夺舍的灵魂而已。 已经占了人家播种时的快乐,对于种子是谁家的就没什么好太在意的了。想在意,也没办法呀~ 想通了这点,朱祁钰心中反而更轻松了一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朱见深,等着他的回答。 “叔…皇,叔父,其实时候不早了,要不侄儿先去把见济他们几个叫过来吧?!”说着,朱见深腿脚就带着身体往门口挪,大有撒丫子就跑恨自己少生两条腿的架势。 “嗯,走,你放心的走。人叫的越多越好,我是不在意,只要你将来不后悔就行。”朱祁钰摆出无所谓的样子,继续端起茶杯给自己补充肾斗士的能量。 嘶…听了朱祁钰这话太子朱见深已经跨到门边的腿反而不敢迈过去了。自从懂事起就知道这个叔叔的一个决定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还真不敢把那些弟弟们都给叫过来了。 皇帝叔叔这话是够刁难人的,但如果真的是另有所指,那叫来了兄弟们可不就是断了自己的继位之路了吗? “呵呵,叔皇有体己话,侄儿怎么会走呢!”不要脸这一点,朱见深多少受了点这个皇帝叔叔的影响。立马变脸,一点犹豫都不带的就这么凑了过来要静听教诲的模样。 “唐虽盛,祸根却埋在了玄武门。终唐一朝,父子相残、兄弟争位。宋虽富,烛光斧影就注定了南迁后的继任者不可能支持北伐迎回钦徽二帝。”说到这里,朱祁钰的眼神越发严肃了起来。 “我朝自高祖文皇帝靖难之始便也留下了祸根,这才有了伪帝建文兄弟数人短短两年内尽数暴毙。”呃……此时的朱见深一个头两个大了。 这话,是我一个孩子能听的吗?虽然很想听,很想搞明白一直以来只言片语让自己迷惑不解的内容,但是只一开了头就发觉到里面的水太深了,根本就不是自己一个太子该听的。 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脸已经垮了下来,就差直接开口说:“二叔,你能等我当皇帝之后再跟我说这事吗?也许我到时候会原谅你忤逆之罪,不会弄死你全家的。” 动不动就拿太祖、高祖说事情也就只有这位景泰爷了,那个嘴欠的完全没有一点“为长者讳、为尊者讳”的觉悟。不知道多少次跟大臣们叭叭调侃先皇,害得不少头天夜里着了凉的大臣都没收紧菊花吓出了稀屎来。 眼下朱见深也快吓到腿软了,高祖文皇帝靖难夺权后就将建文的几个兄弟都给贬了不说,没两年就一个个都突然暴毙了。要说这里面透着蹊跷那是扯蛋,就没有什么可蹊跷的,除了能诛人十族的魔皇朱棣下了手还能有谁? 暴毙?几个兄弟接二连三的暴毙,这种巧合说出去天生痴呆都能笑出声来。 在十年前那次宗室大聚会之后朱祁镇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和儿子们会不会也一个个暴毙的情况,毕竟老祖宗玩这手也是惯顺手的了。燕王府里虽然没有被隔绝消息,但是只要燕王府接触过的官吏不用两日就会有这个官员因为过错被调离岗位甚至被罢免、问罪的消息被贴心的传到燕王府。有了这么三、五次后大明朝的官员对待燕王府的态度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有多远躲多远。 就在那里,朱祁镇的心态开始发生了重大变化,除了偶尔一瞬间的精神恍惚还想着复辟登基之外更多的时间都花在了消耗肾气与肝血之间。燕王府里几年时间就有了丰厚的产出,两位数的子女人数不得不让人怀疑朱祁镇就是属种猪的。 “文皇帝开了个不好的头,但咱们要学好的,这叫取其精华摒弃糟粕。”说这话,朱祁钰也难免有些脸红。 是呀,细数一下文皇帝朱棣还真没有什么精华可以让人学习的。无论是从政治大局观还是从人文、社会角度来看朱棣都不过是一个自私、无耻而且脸皮还薄的小人而已。 将大宁送给兀良哈打破了大明北部边疆防线的整体规划,好大喜功用无数民脂民膏换来了西洋诸国使节过来给自己磕个头,更是没有容人之量硬生生诛了忠臣的十族一时引起轰动。就这么个玩意儿,是不是该歌颂下他没有去霸占了自己外甥的媳妇已经比自己孙子宣德帝朱瞻基好一万倍了? 嗯~好像也是。朱瞻基这货如果不是平了汉王睡了汉王的妞也整不出个景泰皇帝来了,这么说还真该说魔皇朱棣的节操还是比宣德帝高出不少的。 “由你继位,或者说由你父亲的血脉继位,这样大明朝就不会因为夺嫡这种事情引起不必要的动乱。确定血统和嫡、长继位制并且排出继位顺序,制定摄政王制度,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大明朝的皇位传承上不会出现人为的过度干预。”朱祁钰终于对这个大侄子缓缓说出了自己的长远打算。 “不能因私利而自毁长城,大明朝要想千秋万代的延续是需要每个宗室付出的。”明武宗朱厚照没儿子,突然嗝屁后大明朝的实际权力掌握在以杨廷和为首的一干文臣手里。 杨廷和在短短的数十天里迅速拆散了正德皇帝朱厚照的亲信官员,召回镇守边关的镇守太监,遣还各番国使者,遣还僧侣、打发在京待诏工匠回家、送回浣衣局妇人等等行为安抚人心。 实际掌权的杨廷和并没有按照最有利于减少政局动荡的方式在朱厚照的侄子中挑选一人过嗣继承皇位,而是挑选了朱厚照的皇兄弟朱厚熜继位。掌权的大臣替过世的皇帝挑了个继承人…… 正因为这样的举动才有了明世宗时的明朝大礼仪之争,一连三年明世宗与群臣争议不下。终于皇权取得胜利,已经登基掌权的朱厚熜罢免了要求自己过嗣承统的大臣之后大明这才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皇位继承应该是有成法可依,绝对不能是某个权臣又或者某个帝、后一时兴起可以改变的。如果有任何人违反这条宗室约法,此人便是天下之敌,人人可得而击之!”说出这番话的朱祁钰眼神中充满坚定,语气不容任何人违背。 第308章 用人之道 律法应当大于皇权,这是朱祁钰想要灌输给这个继任者的思想。虽然身为皇帝完全可以走个程序再弄出无数个代表自己利益的律法条文来,但那也不能违背律法大于皇权的基本思想。 皇权天授,天怎么授了?谁敢对皇帝不满上天就降一道雷下来劈死那群造反的叛民吗? 当然没有。 就算后世里的上海、深圳、广州、福州等地几乎每年都会有雷雨袭击的城市,一年里被雷劈死的加总数也不见得能够凑得上两位数字。可乱民、叛军呢? 呵呵,不足以撼动朝廷统治的那也叫乱民、也算得上叛军吗?怎么不得来个五、六位数搞到天下大惊人心惶惶的。 “所谓的天授皇权,神授皇权不过我们身为上位者糊弄老百姓的话而已,自己不可不能信了。那种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的可就是作死,见深你要牢牢记住,我们的权力实际上是来源于老百姓的!”权力源于人民,这是后世谁都知道,但又是谁都不当一回事情的真理。 “见深记住了,这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朱见深这时候已经开始乖乖听训了。这二叔人还怪好的,为了能够把位置稳稳传给自己还讲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要求全天下人都为自己保驾护航嘞~ “嗯,很好。你很聪明,又勤奋好学,更重要的是知道学以致用举一反三,这很好。”对于朱见深的表现朱祁钰还是很满意的,有这个继承人挺好的,成化朝虽然没有什么太出彩的表现,但也不至于像是崇祯皇帝那么又蠢又勤奋还疑心病特别重的货色。 “你很好,不骄不躁,各学科虽然都不是最拔尖的但也算得上是比较好的了。相比起来我更看好你是个心性平和的孩子,善良,有责任有担当…不肖乃父,倒是颇有为叔的风范~”这孩子学习好、品德好,身为实际的家长朱祁钰还是很欣慰的。 “见深…谢…叔父夸赞…”此时的朱见深有些牙疼了,我谢谢你啊亲二叔。有这么夸人的吗?你才长得不像你爹像你表叔公呢! 对于自己的身世即便是朱见深还年幼也是非常有信心的,自己出生在二叔掌权之前。当时娘老子脑袋坏了才会不给皇帝生儿子而跑去找个藩王给皇帝戴绿帽子呢! 这么说起来,宫里那位皇太妃的行径就很可疑了嚯~ “刘聚几个人回到京城好一段时间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朱祁钰的弯转的有点大了,看朱见深的表情有点没藏住。 藏,这叫人怎么藏呀!杨善、刘聚几个是回了京城,那可是待罪之身。自己躲着都来不及,哪里敢有什么想说的。要非说是有点想说的,只能说是非常想死,想他们几个自己去死了就好了。 扑通一下朱见深跪倒在地,乖乖磕头认错道:“回叔皇,见深知错了。” 看着朱见深跪下磕头后不再为自己辩解的样子,朱祁钰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起来吧!” “见深知错,请叔皇责罚。”朱见深不敢起来。上次把有关联的人处罚了个遍,就是没拿自己怎么着,这次旧事重提不像是会轻轻揭过的样子。 “起来吧,杨善、刘聚、张永这几个人我还是知道的。都是贯做小人,一心为了当官往上爬,什么手段都能使得上来。你身为太子,将来的大明皇帝,不过是他们想着往后升迁的梯子而已。”朱祁钰的这番话半真半假,一来是真看不上杨善这种小人,二来也想给朱见深心里种上一颗种子,让成化皇帝将来能够远离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 “回去自己好好查一下杨善、徐珵这几个人的生平往事你自然也就知道了,这次也算是给自己提了个醒,将来不要着了小人的道。你是储君,大明朝将来的皇帝如果犯了混,亡国之期可就不远了。”难得有个教孩子的机会。 朱祁钰每次教训朱见济几个时杭氏都要在一旁打圆场,想尽了办法回护自己的儿子,为此朱祁钰也是真恼了。 小屁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一味回护,最后吃亏的还得是自己和孩子。孩子就该从小认真教育,不听话狠狠揍一顿就好了,心底里记下了不守规矩就会挨揍这一茬,自然就不会再有什么任性、自私的情节了。所谓的不懂事,不过是自私、无知的借口而已。 “当然了,小人有小人的用处。”朱祁钰对这个大侄子的态度缓和了很多,起身走到朱见深面前轻轻扶了起来。说道:“比如这个杨善,可谓巧舌如簧,最适宜用来应付番国了。当年派遣杨善出使塞外迎回大兄也还是多亏了他一番用心,不仅迎回你父亲更是没有丧了一丁点大明朝的威风。换了旁人,还真就不一定做得下来。” 对杨善的这番点评,还真没有一点夹带私货。哪怕是徐有贞、曹吉祥经过一番敲打之后也老实了许多,据锦衣卫传回来的奏报称徐、曹两人把自己晒成了个陕西老农模样,整日里不是在黄土高原上摸爬滚打就是跟工匠们讨论怎么解决引水、蓄水的问题。 将水引到黄土高原上可不是一丁半点的难,那地方不蓄水,就算再大的雨点打在地面上只要一停下来,地面的水立马就全都渗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就算几百年后的母亲井计划也只能是靠着水窖存下雨水供一家一户日常使用而已,真要想彻底改变那可得是个大工程,或许京杭大运河也比不过来。 “杨善已经老了,他那几个儿子在他的熏陶下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儿。刘聚还年轻,更有他那个从父刘永诚的人脉在,只要用得好将来还能为你所用。”朱祁钰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把朱见深吓地不轻,连忙摆手表示不敢再私下里见刘聚了。 “用人而已,人无完人。”对此朱祁钰倒是表示出了无所谓的态度。“有些人喜欢钻营,但如果用得好也是个好的助力。比如说那个罗通,名声也是臭了大街的,用对了地方、用对了时候,就也还是一把杀敌利器。”对于使用罗通,朱祁钰还真得感谢时间这把杀猪刀。 如果不是二十年的时间里让罗通一次次失望,在接到启用诏书时的罗通可能还没办法表现出那么强的战斗欲望。居庸关一战,罗通原地封神。之后一次次升迁都在有事先防范的朱祁钰有意回避下断绝了罗通回京的途径,但又确实是一步一步往上升刺激罗通继续卖力。 “见深你虽然还不及弱冠,但心性早熟,这些话先与你说也没什么妨碍。那刘聚父子,按寻常般对待就好了,将来还是能用得上的。”朱祁钰摆摆手,吩咐朱见深好好坐着。门外,已经听到朱见济、朱见潾一群孩子走近的声音了。 第309章 变态无过皇家 《景泰实录》 景泰十年元旦日,上召锦衣卫(刘)聚于乾清宫奏对。 上曰:卿知安远伯否? 聚曰:臣与安远伯同名,唯臣贱躯,不及安远伯万一。 上曰:愿从否? 聚曰:臣敢不效死。愿为大明赴汤蹈火,望陛下垂怜,赐臣千骑,万里觅封。 上允之。 事实上朱祁钰与刘聚的见面当然没有官方记载的那么友好,以待罪之身等着朱祁钰诏见的刘聚大年夜里连口热水都没混上,更没有混上朱老师常说的那一句:“此时家家户户都端上了热腾腾的饺子”了。 家家户户都端上了饺子,你发的?作为主持人可以笑,也该笑,但你不能大年夜里跑出来搞笑。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在二十一世纪都还没混上一台电视来看晚会的,就叭啦叭啦的家家户户都端上饺子了,给你脸了~ 当收到内侍传谕前往面圣时,前一刻还在感受饥寒交迫担心自己就要死在当下的刘聚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立刻精神了起来,强撑着自己走到朱祁钰面前软绵绵地一头拜下半晌没能喘得上来。 同为太子私自结交的外臣…呸!是违律引诱太子的外臣,刘聚被折腾的不轻。 原本虽然说不上春风得意,但身为锦衣卫都督同知,离指挥使只有一步之遥又实领国家安全局可谓权倾天下的武臣了。突然一纸诏书,一身荣华富贵被抹了干净不说还有了生命之忧。 好死不死的好不容易熬到了面圣,朱祁钰第一句话就是:“刘卿干得好大一番事业”又把心给提到了嗓子眼。 好大的事,是好大,不仅大还要命。 “说吧,朕应该什么时候暴毙啊?”皇帝陛下的话就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刘聚的胸口上。 皇帝啥时候暴毙?啧啧啧,这是做臣子的能回答的话吗? “瞧瞧,文官武将内臣,一个不落全齐活了。说说,你们安排朕什么时候暴毙?”景泰皇帝的话再次在刘聚的耳旁想起,惊得刘聚全身抖成了筛糠一样,停不下来,根本停不下来。 文官、武将、内臣,私下里一起走了储君的门路原本是为了自己将来能有一个快人一步的进身之阶,没成想一切都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给揭了出来。 徐有贞被扒了官衣跟民工一起挖泥巴修水渠,都别说曹吉祥现在也跟徐有贞差不多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了,连王诚、张永这些皇帝身边曾经的亲近内侍也被一个个打发的远远的了。 回京之前自己也仔细分析过皇帝陛下的处罚,既然太子没有因此受到实际性处罚,而一干内侍也不过是被安排到各地镇守而已,那么身为锦衣卫的武将自己不会比太监严重到哪里去。 要真是皇帝陛下说的“安排什么时候暴毙”,那可就只有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才方便办的事情。所以景泰皇帝对于身边太监的处置就给自己定了性,多半是国安局得交出去了,敲打一番是绝对免不了的,但也不至于真要了命。毕竟自己只是负责国家安全局,又不是皇家安全局的实际控制人,何况半路上还收到了自己从父刘永诚被安排继续掌军的消息。 虽然从倭地镇守换成了征交趾监军,实权上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的,但是人也没被拿下不是?继续掌军,就说明是要继续用的,哪有要用人老子的同时还要弄死人儿子的道理。就算是从子,那也是子。 “怎么不说话,这是盘算着安排谁来动手吗?还是说要安排个摔杯为号?”刘聚被冻到有些麻木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指挥身体磕头认错就被朱祁钰又一通话给顶在了刀尖上了。 “臣…罪臣不敢。罪臣绝无谋害陛下的意思,臣没这个胆子啊陛下~”终于缓过劲来了,刘聚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自陛下登基以来,攘外安内,寰宇一清,百姓莫不感念陛下恩德。臣父乃是内臣,罪臣自蒙圣恩实掌国家安全局,阖府叩谢陛下赏识提携之恩还来不及,哪里能做出那般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呀~” 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发自真情流露,刘聚的鼻涕、眼泪就这么一下子全流了下来,滴在金砖上一滩一滩的怎么看怎么恶心人。 “罪臣该死,未向陛下禀明就交通太子府,可罪臣绝对没有半点对陛下不敬的意思…陛下明鉴,臣…罪臣没这个胆子呀~”此时的刘聚表现的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要多后悔就有多后悔。 朱祁钰冷眼看着刘聚的表演,要不是见过近七十高龄的哭戏马大师动不动就青筋暴裂、眼泪、鼻涕一把抓的哭戏,还真就信了刘聚那套鬼把戏了。 “完了?”朱祁钰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刘聚心里发寒。 陛下,你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数以千年计的套路不是应该先敲打一番,然后好言劝慰,再委以重任吗?哪有这么不冷不热的,杀又不杀,放又不放的道理。 “交通太子府也不算是个什么事,结党营私朕也不在乎。”紧接着朱祁钰说出来的话无疑给刘聚吃了颗定心丸。 讨厌~吓得人家小心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就算有准备也冷汗浸湿了小衣了。 “但你还是该死。”皇帝陛下的话就像是让刘聚坐过山车一样,一会一个态度。天底下要说谁最变态,那得算是皇家了。 “去塞北吧!安远候跟你同名同姓,在塞北打出了一番天地受到世人敬仰。你与安远侯名讳相同,也算是名将之后了,想升官发财就去塞北找你的机会吧!” 对于朱祁钰这一会一个态度刘聚心里不免也犯了嘀咕,莫不是这皇帝陛下还真不按套路出牌要像猫逗耗子一般玩死我不成? 皇家变态龌龊是有了名的,乱搞男女关系的,男女通吃的,各种花活儿的,等等等等这其实都只是皇家的冰山一角而已。虐杀臣民,可不就是历朝历代皇帝们的变态取乐手段吗? 第310章 戴罪立功 朱祁钰当然不是要虐杀刘聚了,景泰朝可用的人也不多,刘聚这货虽然不能真刀真枪上阵杀敌,但他的从父刘永诚行啊!留着人家的嗣子才能使唤得用人,这点道理朱祁钰还是懂的。 “去塞北吧,去那里找寻你的功名利禄。”对于朱祁钰的吩咐刘聚虽然不能理解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身为锦衣卫也就是皇帝的家仆,皇帝要弄死一个锦衣卫朝廷里不会激起一点风浪。 如果真说会有风浪,也只会有官员提醒皇帝陛下要防着南边那个刘聚的从父而已。 好在皇帝陛下很快给出了明确的指示——找狗! 景泰皇帝给塞北发出的命令有没有被好好执行不知道,反正雪撬三傻到现在一根毛都没见到。既然刘聚现在没必要弄死,那就给他弄点欲死欲仙的活计让他爽个够,比如去找爱斯基摩人什么的~ 找到雪撬三傻最可能的地方是北极圈,以华夏民族给自己中央之国的定位是没有人会一直往北跑到极北之地就为了去找几条狗的。石亨不会,于谦更不会,在他们看来人命不该这么用。 但是刘聚嘛…呵呵,皇权大刀压下来,他不去也得去。 过了年就是春天了,一路往北冰雪消融。如果马不停蹄这么走上去,绕过了罗刹人就可以到达北极圈,就能看到三傻在冲自己微笑了。 “找狗?!”刘聚听到这个命令后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幻听了。没敢发表意见,乖乖领了命。 这哪里是去找狗,根本就是做狗嘛~ 皇帝陛下要找狗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早在塞北诸营、诸番属部落中传开了。这么一段时间已经有各种犬种被送到了北京城供皇帝陛下确认,从田园犬到藏獒,就是没有皇帝陛下要找的三种雪橇犬。 刘聚不敢有任何意见,领了命之后哆哆嗦嗦退出了乾清宫,早有内侍领着出了宫门。 临出宫门,正见到参加完除夕夜宴三三两两散去的朝中大臣们。真是你吴贤太妃的,这么一番折腾给了个找狗的差使就给打发出来了,连个年夜饺子汤都没混上,而这群高官却带着家眷一个个打着哈欠一摇三晃心满意足的回府了。 就凭着曾在景泰九年除夕夜受皇帝陛下相邀与太子、诸王一同夜宴守岁,还一起观看焰火燃放烟花这点事情就够吹嘘一辈子的了。 迈着沉重地脚步离开皇宫后刘聚也不过是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前往锦衣卫衙门找到了皇家保卫局的掌权人朱骥。景泰朝的衙门没有锁厅这一说,具体是景泰元年还是景泰二年开始的也不记得了,好像是某次皇帝陛下顺嘴提了一句问到如果除夕夜发生命案衙门锁厅是不是就不用管了? 然后就拿瓦剌也先调侃,说自己如果是也先就在除夕夜打过来,这样京城里防卫力量最松懈,上下官吏都锁厅回家了自然就没有人组织抵抗了。就这么一句话,衙门里过年锁厅的规矩就改了。 朱骥像是在值守,又像是在等自己。 远远见到,朱骥一拱手就客气地寒喧起来。刘聚可不敢跟朱骥寒喧,规规矩矩一头磕下来行了个下属礼,被朱骥拉起后才一脸苦相求饶道:“朱指挥使,卑下自知待罪之身这大过年的实在招人嫌弃。可是皇命在身,还请指挥使不计前嫌,能够调配人手让卑下这就领着人出塞办差去。” 被唤作指挥使的朱骥当然不肯应承,不过人手、器械还是准备好了。 “兄弟这是什么话,都是为今上办差,不分你我的。干粮、盘缠、马匹和爬犁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人手有点难办…”朱骥欲言又止。 “指挥使说的是,这大过年的,顶着寒风冻雨往塞外赶都是我的罪过。还请指挥使晓以利害,无论如何给卑下凑些合用的人手才是。”听到人手有问题,刘聚那像苦瓜般的脸就更苦了。 这趟塞北之行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糟多少罪,别人不用赎罪又不图上进的可不会有这么个想法要跟着一起去未知的领域碰运气。 可不就是碰运气,塞北吔~ 就算当下朝廷已经在塞北驻了大军,迁了部分汉民进入草原腹地筑城安家,可那也城寨外面可就是完全的两重天了。大自然是可畏的,不仅仅冰天雪地的能冻死人,就凭着野外神出鬼没的狼群就不是小队人马能扛得住的。如果没有合用的人,刘聚担心这一去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了。 “啊~倒也不是没有准备好人手,只是这些人手嘛……”看着刘聚那一脸悲愤的样子,朱骥还是直接把人手情况说了出来:“人手也都算是好手,其中不乏战阵上走下来的老手。只是嘛…都是待罪之身,都是跟你情况差不多的……” 朱骥的话说到这里意思够明白了,都是因为参与太子党被皇帝陛下惦记上的被安排到了这次活动中。说白了,这就是一支罪军。 事情办妥了,活下来的,陛下心情好了都能够免罪前事不计。要是办砸了…正好省了皇帝陛下的刀了。皇帝陛下真真好算计,这一招杀刀杀人好毒的手啊~ “今上果然……心怀慈悲,我大明得此明主仍我等做臣子的福分。”刘聚可没敢表现出半点不悦的态度来。 眼下这位可是世人皆知内定的下一任锦衣卫指挥使,堂堂大明兵部尚书于总督的好女婿,是景泰皇帝以表字相称的好兄弟。在他面前表现出对皇帝的不满,那得皮有多痒,多作死才能干出这么蠢的事情来啊! “还请指挥使代为奏明陛下,罪臣谢陛下恩典,此次不论上刀山下火海,一定不辱使命。”这次北去有没有回来的机会刘聚自己是不知道的,但是这些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自己这一脉只有从父刘永诚和自己家媳妇、孩子几人,也算简单。可是自己亲生父亲那里也还有几个亲兄弟的家庭,都因为自己从父的关系过上了好日子。要是自己这边出了点什么差子惹怒了皇帝陛下,毫无疑问无论生父、从父只怕家里最后连根鸡毛都剩不下来。 皇帝陛下都不用亲自授意,一直盯着自己位置的下面人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事情给做实了。没敢表示一丁点儿不满的刘聚非常识相的放低姿态跟朱骥讨好,就想着给自己或者只是给家人能够留条活路。 “好,这话我一定转奏给陛下,请放心。”朱骥为人正直也是出了名的,不然也不会入得了于谦的眼。“这一路上只管沿着路线走,自有各地官衙安排补充。只是……过了北四师的管辖就全得靠自己小心了。” 朱骥掏出一套路引堪合官文,上面清清楚楚注明了行走的路线以及调动粮草、器械文书。所谓的一路上都有补给是真的,甚至不仅仅是粮草、器械的补给,还有人员的补给。 塞北瞒着于谦也有不少人动了心思,在某些官员有意指派、引导下不少中、低层军官也都投效了太子。这次正好,太子党名下的军事力量一次性给调派了个干净,都成了大明朝往塞北扩张的探路侦察兵了。 “北四师所属,一切都有地方衙门、官军可以依靠,但一旦出了北四师势力范围,当是步步维艰了。”景泰朝一改历朝历代对塞北的态度,花了大力气对塞北牧场进行掌控。但仅仅不过十年时间,地广人稀,也只能在主要的水源地附近筑城、建寨的方式进行以点带线慢慢影响塞外牧民。 “多谢指挥使大人提点!”刘聚一拱手,用力一躬,努力表达自己的谢意。 “这话过了,卢指挥使听到了难免有些不妥当。”朱骥再次正色对刘聚说道。 “卑下知错了。祝同知大人早日高升!”对朱骥的祝福多少有些不甘。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埋。朱骥有于谦的关系在,升任指挥使只是时间的事情,又或者架空卢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自己这一升,指挥同知就算是到了头了。朱骥都还没升,几时轮得上自己? “此次塞北之行又或者能够闯出另一番事业来,刘兄曾经与指挥使一同在塞北立下大功,此次凯旋相来今上一定不会吝啬,将来指不定兄弟还要多倚仗刘兄呢!”朱骥的话不知是戳中了刘聚的心思还是纯粹安慰,刘聚心中多少平缓了些。 目送刘聚领了公文后转身离去的前影,朱骥轻叹一声:“可惜了~” “同知,这有甚可惜的。这厮自己作死,陛下仁德还给了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这都算是祖坟冒青烟了。”旁边自有侍从一旁接茬。 “我说的可惜了是恨不能亲率官军为朝廷出征北上。”马屁拍到马蹄上了,朱骥没好脸色的一眼瞪了回去,转身吩咐道:“安排轮值,交接后该回家的回家,该值守的值守。散了!” 第311章 白色黄金 白色黄金 春天过去明天还会回来,花儿谢了明年也会一样的开。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比如刘聚、比如刘永诚…… 刘聚最终没能活着回到大明,塞北的冰雪和狼群没能要了大明官军的性命,一直不怀好意远远吊着的那些达子牧民最终也没敢对明军做出任何实质性不利举动。大明这几年给草原带来的记忆有些恐怖,又使牧民们更加依赖,在利与弊的权衡后牧民还是选择了静静地看着这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小队官军就这么一路向北消失在天边。 蒙古马耐力好,拉着装满各色物资的新式雪橇踩着正开始消融的积雪一路往北。出征官军的物资随着大明的富裕和财政开支的偏向越发充足,粮食、武器、后勤设备一应俱全。当刘聚不足千人的队伍到达北归化城时已经达到三千余人的规模,如此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官军队伍除了欠缺足够的磨合之外已经是域外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了。 莫说普通的牧民部族,就算是瓦剌、鞑靼掌控下的草原,除非是大部族不计损失的进攻,否则一时半会也别想留下这支队伍。 巡哨时遇到强敌打不过就跑是不会被处罚的,何部这次的任务根本不算是正经的军事任务了。 但是再往北,达子牧民的数量也变得少了起来,直到出现大量的白种人…… “这么说,是色目人杀害了朕的大明官军?”没有接过奏报,朱祁钰只是坐直了身体询问一旁伺候的兴安道。 “回皇爷,塞北传回来的消息是说刘聚部官军只余二十几人回到北归化城,其中两人也没能救回来。剩下的一个……也落了残疾。”兴安表示的也有些黯然。 大明朝好些年没吃过这么大亏了,皇帝陛下运筹帷幄笑谈之间就平定了大明内忧外患的乱局,更是三言两语间就变废为宝解决了大明朝的经济问题。这些年大明朝已经习惯了上上下下都按照陛下的指示办差,少提想法多做事准没错,可这次…… 刘聚带队北上确有借刀杀人之嫌,但是官军物资准备之足也让人打消了这方面的想法。真是为了不脏自己手就弄死刘聚完全没有必要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这样的结局对于皇帝的名声还不如直接给这些人定罪问刑来的好听。 “三千多人就只剩下了二十几个逃回来,斯拉夫欺我太甚!”朱祁钰额头青筋鼓起,显然是真怒了。 “皇爷…要不要召内阁商议对策?”几乎是习惯性的,兴安想到了召开内阁会议商量对策。 “不用了。行文给于总督,让他加紧防备,增加训练、巡哨,随时准备开战。”吃了亏没有不找回来的道理,朱祁钰怒了。“原本不过是借个道的事情,却生生杀了我三千官军,这个仇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皇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呀!”兴安连忙出声道:“皇爷别怪奴婢多嘴,奴婢记得爷爷说过是要准备西征平定蒙古黄金家族的其他几个汗国一统天下,杜绝大明再陷游牧民族侵扰的乱局的。” 朱祁钰瞟了眼兴安,没有说什么。兴安的言行确实有越僭的嫌疑,真要追究起来拉出宫外打死也没什么问题。可兴安说的这番话也确实是下意识发自内心的劝谏,这点朱祁钰还是听得出来的。 “要不…先去信给于总督问问他的意思?”见朱祁钰沉默了半晌没有出声,兴安轻声又问了一句。“无论是西征达贼还是北征罗刹,都是于总督处于最前端,不如还是先问下于总督意思,免得朝廷里里有不同声音也有于太傅这位重臣的意见。” “不行,这个气我可咽不下去。”朱祁钰犹豫了一会发话道:“以朝廷名义行文问下于谦的态度……再写信给北疆各镇总兵官,命令他们以重金向牧民收买奴隶。” “奴隶?!”兴安瞪大了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大明朝不准奴隶汉人,这是太祖时就定下来的规矩,很明显皇帝陛下肯定不会是说买回被奴隶的汉人,那是买谁?莫不是要买牧民? “对,奴隶。我中国早在唐宋时期就有大量色目人,现如今大明已经几十年没有色目人了,莫不是我大明还不如唐宋?”朱祁钰这番理论有些荒唐,说的兴安目瞪口呆。 “啊…啊啊,该有,该有。”稍一会儿,兴安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又一时无法确认朱神钰的意思只好先应承下来。 “具体价格让各镇总兵自己想,怎么样可以调动塞北牧人北上去捉色目人就用什么价格。比如成年色目男人的人头可以跟能生育的色目女人一个价格,年轻、漂亮的处女价格可以高几倍…宫里不是很久没添人了吗?这事你看着办,买些色目人进来当差好了。”说完这些,朱祁钰盛怒的眼神明显缓和了许多,只是目光中多少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狠。 “啊…奴婢懂了。”这下兴安明白了,如果非要说刘聚率军北上是借刀杀人,那真没有这一招来得爽利。 大明官军不费一兵一卒,只要将赏格开到合适自然有达子北进到罗刹人的地界去烧杀抢掠了。 成年男人的人头和可以生育的女人一个价…呵呵,不用猜也知道哪个更好带了。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以后怕是罗刹地界都得圈起来养怕被偷了。 兴安不知道历史上本就有过“白色黄金”时期,不过现在他将要亲手参与,甚至是亲自组织实施在东方大陆组织一场针对白人的疯狂猎杀活动。如果非要给这个活动定个时间,那将直到大明能够组织官军大举征伐为止。 大约在明朝中后期直到清朝中期的一个漫长时间段时,白人也曾经是被掳掠后用来贩卖的商品,其悲惨命运与黑奴相比也不遑多让。只不过施暴者从白人换成了穆斯林,从深入非洲大陆变成了在海上或沿海城镇突袭从而抓捕白人再贩卖掉。 “告诉各边镇总兵,想要马儿跑就得要给足了草料,还得加夜料、细料。”朱祁钰的话似乎是担心塞北各镇总兵小气了会影响到自己的捕奴计划似的。 “奴婢知道了。前些日子陕西那边奏报说修渠、挖沟还好,就是引黄河水入陕甘是低处取水引往高处,难免有些爬山翻岭的活计太耗人力了。原本徐有贞几人也是待罪之身不敢对百姓过于苛待又担心误了工期,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这下好了,人手上可不就有了出处了,这银钱得从他们陕甘出些才是。”兴安接过话头,立刻就给白人奴隶的用处找到了好地方。 自从于谦镇塞北之后,达子成了大明的牧民,自然也没有了什么战俘可以拿来消耗这些要用人命去填的工程了。对大明的百姓官吏又不敢像之前那么盘剥,造成了工程的进度被延误的情况也在所难免。但是这会把矛头对准了与大明有了不睦的色目人,那些需要用人命填的活计可不就找到出处了~ “嗯…这个事情你去操办。往日可以说缺钱缺粮缺人手,往后给他们补足了可别再跟朝廷说缺什么了。要再缺,就缺能会办个事的了。”朱祁钰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就给南水北引的大工程用人给定了性。“给陕甘引水这是大事情,一要会蓄水,二要能引水。只要水充足了,不就是河套地区,往北、往西那都会是塞上江南。” “是,奴婢一定安排优先供应塞上…只是这样子那色目男子的人头价值就不如活着的好了。”说到这里,兴安挤出满脸褶子朝朱祁钰笑着问道:“皇爷您看…要不还是给色目人成年男女定一个价,合用的童男童女再定一个价…冰天雪地千里迢迢的跑这么一趟要是没能捞着活口也太辛苦了,咱给贴补些,只要能带上人头回来咱就认这个贴补。如此一来也显得我大明朝廷…” “嗯~?!”没等兴安把话说完,朱祁钰从鼻子里哼出的声音把兴安给吓到脑袋一缩不敢出声。 “刘聚没了,这事没法给刘永诚交待。刘永诚还在南边掌军,你安排一下…就用刘永诚的名义来操办这件事情吧!”斯人已逝,活着的还得活着。刘永诚没了子孙根好不容易从兄弟那里过继了个儿子给自己续香火,眼见着儿子培养大了正一步步往上爬着却突然就这么折在了塞外,白发人送黑发人后为了发泄心的不满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也很正常了。 “用刘永诚的名义…请塞外各地镇抚收买白奴?”兴安立马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思是不能让朝廷也不能让皇家背上一个贩卖白奴的名声,那这个名声就只能是刘永诚背了。正好他刘永诚个头高矮胖瘦正合适,这么说出去也像那么回事。 “刘永诚丧子后悲痛欲绝,又赶上朝廷正在西南用兵无法兼顾两头。为了替子报仇于是用朝廷抚恤、赏赐开出了赏格募集私兵为子报仇。达子新附,不通礼法,见钱眼开就自行往北地袭扰色目人掳夺人口……”要说不要脸,还是朱明皇帝才是正宗,这种说谎不打草稿是一点不带迟疑的。自太祖洪武帝开始,大明朝的皇帝就没有一个要点脸的,偏偏还能恬不知耻的要求臣子一定要洁身自好,要注意自身的修养。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给各地镇守太监写信。不如同时以朝廷名义申斥塞北各地总兵,各镇总兵收到朝廷申斥后必然厉兵秣马,而各镇镇守太监自然会出面与总兵、守备联络为刘太监丧子复仇行方便的。”兴安眼珠子一转顺着朱祁钰的话立马完善了具体操作手段。 “嗯,很好。对于刘永诚的丧子之痛朝廷很理解,朕能感觉到刘永诚心中的悲伤。吩咐下去重赏刘聚妻、子,升赏刘永诚再给他再句话…”朱祁钰看着地上的金砖沉吟片刻后说道:“他们父子为朝廷效力朕记住了,一定会有补偿,必定让他们刘氏一门成为我大明朝受万人敬仰的显贵高门。” 显贵高门?太监家?好嘛,这儿子死的真值! 兴安心里犯着嘀咕可不敢表现出来,皇帝陛下要用刘氏一门来给世人立竿子做榜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只是不知道朝廷里那些文武大臣们肯不肯遂了皇帝意思喔~ 第312章 破局之法 经过一个寒冬后顺着洋流才登陆交趾指挥征战不过半年多时间的刘永诚此时还不知道自己丧子的消息,更不知道朝廷已经替自己把丧子之痛作出的一些“丧心病狂”的行为都已经给安排好了。 交趾的战事陷入了泥潭之中,虽然大明没有投入大量军队进入交趾作战,但是与交趾有世仇的几家在得到了天朝上国的物资支持和强大军事胁迫后纷纷率兵进入交趾地界与黎氏展开了厮杀。 在遭遇了各方力量挤压撕扯后的黎氏交趾摇摇欲坠,但又一直拖着没有彻底倒下去。 没有倒,不是不该倒,而是大明朝不让它倒。 为了收复交趾,大明流过太多血吃过太多瘪,这个仇这个恨朱祁钰明显不想轻易放过,“放干交趾最后一滴血”几乎成了大家心知肚明的国策。 大明是天朝上国,是中央之国,是天下万国的宗主国。大明皇帝陛下当然不能做出不合礼法的事情,那就太不符合天下之主的形象了。 不受降,因为大明没有与交趾发生国战,不存在受降的问题。不与交趾贸易是因为交趾近年对大明有过非常不友好的行为,大明官、商、军、民都没有办法不考虑与交趾发生贸易的风险。为此,大明官军封锁了交趾南、北两方面国境要保障国民的安全。 有翻沟越岭进入大明境内的交趾人怎么办?呵呵,你猜~ 大明官军刀剑不可谓不锋利,就等人上门来试一试。你来,你倒是来呀! 那有大明人翻沟越岭进入交趾境内又怎么办呢?呵呵,你再猜~ 大明官军箭炮射程不可谓不远,就等你把人送回来。送不送随你,轰不轰随我,我们就比谁拳头硬。更何况这些官军坏啊,烧杀抢掠是坚决不做的,那是坏了我堂堂中国威武之师、文明之师的形象的。只是野灶时烧个山什么的,这完全是无意的。 烧了山那可不得赔偿吗?得赔,于是官军会等灰烬散去后在废墟上安营扎寨寻找活人进行赔偿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找不到活着的人,而那群不省心的兵油子又总是在起风时失火烧山…… 于是整个交趾就出现了极为奇怪的景相,一边是大明大军压境却不急于深入腹地就这么在边境线上一点一点往里面挪,另一边是与交趾接壤的几个小国拼命冲杀恨不能立时杀入交趾王庭。有消息传出,交趾内部已经有人几方本土势力想要交出黎氏全族以求安稳,只是大明自始不肯承认与交趾之间发生战争拒不受降而已。 “爷爷,要不从锦衣卫里安排几个得力的去交趾辅佐…总兵官与监军?”兴安冷不丁提出来的想法还挺合时宜,这是也要考虑防一防刘永诚才是。 “也好,我记得有个叫逯杲似乎就挺能干的。派他去给刘永诚报讯吧,顺便就留在交趾负责协助当地的治安了。”逯杲没能按照原轨迹闪亮登场,现在仍然不过是个锦衣卫里的小萝卜头而已。把这个无耻酷吏扔到刘永诚身旁,如果刘永诚有什么异动朝廷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虽说已经决定给刘府以足够的赏赐了,但是该防的还是要防。毕竟牵扯到太子结党这事,会出什么变故都不好说。 “皇爷,恕老奴多嘴。您这么栽培小爷,容易让旁人起了坏心思。”做为皇宫里的老人,看惯了为了皇位尔虞我诈的争斗,对于朱祁钰的操作兴安也很想表示真的看不懂。 你好不容易当上了皇帝,现如今又一路高歌猛进打得四周番国磕头请降了,按说应该把皇位留给自己儿子才是呀! 我朝的永乐皇帝可没这本事,那货败了自己老爹留下的不少地盘不说还给大明留了一个祸根兀良哈,甚至自己都因为兀良哈的反叛丢了性命。即便这样,魔皇朱棣也只是对自己传位给儿子铺路,哪里有替别人儿子玩命打江山的道理。 “这种话你这老货也敢问,莫不是忘了之前我与宗室的约法了?”朱祁钰斜了眼兴安,也没打算真的责怪。又说道:“朕是个讲信誉的人,更是个顾全大局的人。莫说你在问,皇后和两位皇贵妃、太妃也都问过。一句话,因为大局,朕要让见深继位。就算见深不能继位,朕也会让见潾或他们的其他兄弟继位。自此之后,大明本土就由大兄的血脉继承,朕也想求个千秋万代。” 千秋万代,秦始皇就这么想的,可是自己儿子不争气为了皇位搞兄弟相残,强秦仅二世而亡。在中国有史可查的长河中除了周朝时间最长之外就只有汉朝还能称得上长寿的王朝了,可即便如此第二名与第一名之间的分值拉得也太大了些。 其他的短命王朝和不被世人认可的王朝都不用去数了,再长寿的也不过就是区区二百年而已。相比较起来倭地的天皇传承,如果小岛不沉的话搞不好还真有可能传承出一个惊人的成绩出来。 “朕之后,管不了洪水滔滔。但朕不能把麻烦留给后人去解决,所以趁着自己能干就多干点,把局布好了也许大明也能传承出一个千秋万代的局面。”朱祁钰呵呵一笑,端起手边的枸杞茶开始为晚上的辛苦劳作做准备。 “大明必然千秋万代的!天降皇爷于大明,仍是天下之福,是万民之福。”对于朱祁钰的布局兴安自知没有资格评价,只能顺着话头先吹捧一番。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这位皇爷对于恭维话不那么感冒,但是好在也不那么反感。不反感,无伤大雅时吹嘘几句“皇爷英明神武、皇爷堪比鸟参鱼汤” 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对了,那狗的事情还没完。”朱祁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原本派人北上就是为了能够找狗的,现在狗没找到人死了不少这笔账要记下来日必报,可狗还是要找。” “是,皇爷。那让边军派人去还是从锦衣卫调人去找?”说到找狗兴安多少有些私心,这次刘聚连命都丢在了极北苦寒之地,皇帝陛下还派人去找狗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了?还是让边军或者锦衣卫去比较合适一些吧! “不妥。边军如果能找到也早就找到了,可见不是边军不上心就是他们够不着。”朱祁钰摇着摇头放下了茶杯又说道:“锦衣卫也不成。在大明刺探消息还行,出了大明腹地之后在色目人的土地上太扎眼了,只怕也会有去无回。” “那…之前已经出过重金让达子去给咱找了,不也没找到吗?这会朝廷也不会同意派大军前往极北之地去吧?”听了朱祁钰的话兴安有些惊疑,皇爷这是要怎么个安排法?就这,也能破局? 第313章 谁在空手套白狼 窗户纸一旦被捅破了就屁都不是,朱祁钰的破局方法说起来再简单不过了。让达子去抓罗刹人,然后用罗刹人去换狗! 对,就是用人换狗……当然还有刘聚等人的尸体。 从回来的人口中得知刘聚率领人马一直往北,整个北方几乎就没有什么人,零星的小村落里不足十几户人的物资根本没有办法补给不说,为了示好刘聚还主动拿出了部分物资与当地的罗刹人分亨并在离开时赠送了一些。 老祖宗留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财不外露就是血的教训。刘聚等人充足的粮食和精锐的武器引起了罗刹人的注意,不久就有自告奋勇的罗刹人将刘聚等人忽悠着走了半个月时间后到了一处城堡面前。 经过一番交涉后,热情好客的罗刹人将刘聚等人都留了下来,彻底留了下来。只有坚持负责警戒的一支百人小队利用火器优势在损失过半的情况下才拼死杀出重围,逃出了城堡。 得亏人员没有都进入城堡这才能够有人逃生,否则有没有人能够逃回来报信都两说了。 茫茫大草原上几十个负伤逃亡的人在缺管物资后有追兵的情况下根本跑不远,于是重伤的翻身下马让出马匹留下火器断后,轻伤的继续逃回大明报信。也不知道是罗刹人对于几十个残兵不放在眼里还是对于明军官军的英勇心有余悸,追了一夜后残部终于逃脱追击但又迎来了缺衣少食的困境。 最终能够活着踏入大明官军实控范围的只剩下二十几人,这在大明近十年来的战损比上来看是唯一的一次。上一次还是正统十四年的土木堡之役才有更高的战损比了——如果这次也算是战斗的话。 “这…罗刹人岂不是会知道陛下的用意?”兴安提出了自己的担忧。皇爷说过要找到这种不怕冷的狗狗来拉雪橇,有了这种狗就能在白色世界里无惧严寒不受冰雪阻碍速度,做到往日里一般疾速如飞了。 往来如飞,来无影去无踪,这不就是曾经的达子才能做到的吗? 大明朝被鞑靼、瓦剌甚至兀良哈轮翻欺负了这么些年,可不就是因为骑兵实力不够这才造成了长年的后手一直处于弱势的。 从传说时期以来,北方游牧民族就是中原农耕民族的心腹大患。农耕民族在追求勤劳致富的路上永远有一个邻居自己家里没吃没穿的就要破门而入跑过来抢吃的、抢穿的甚至还要杀人放火。而他们所依仗的无非是马匹的快捷与常年在马背上安家的能力总能做到突然打进门来,打赢了抢了走,打输了转身就跑你还追不上! 景泰朝对于瓦剌的大胜是怎么来的朝廷里都知道,而皇帝陛下更是私下里透露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没有那么多天花病患可以备着随时供传染给敌人使用。因此要想彻底解决北方的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军力强盛再配以通婚、混居政策让蒙汉从此成为一家,这其中军力的强大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皇爷口中所说可以在冰雪世界里毫无拘束疾驰如飞的胖狗子就成了军队行动力的关键,用狗拉雪橇从而解决马匹怕冷,四不像驯化不易而且拉车效率不高的问题,从而使官军能够朝发夕至在整个北方成为最为快捷的机动部队。 “无妨。告诉各镇,他们可以把朕这个皇帝刻画成一个整日只知道嬉戏而且荒淫无度的昏君。这样就能很容易说通大明朝为什么为了几条狗要不惜代价了,更能说得通对色目族童男童女的需求了。”朱祁钰毫不在乎自己形象的给兴安支了一招,听的兴安后脊梁发凉。 “荒淫无道的…昏君?这…合适吗?”兴安小心地问道。 这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就算自己敢把皇帝陛下的这个旨意传出去又有几个人敢执行的,作死呢! “这有什么,大不了从锦衣卫里抽调一些人马进驻各关镇,监督他们造谣。嗯…这主意好,哪个关镇里没有关于朕的谣言就办哪个地方的总兵、提督和镇守太监。怎么样,朕这一招高明吧?”说罢, 朱祁钰偏过头对兴安露同一脸人畜无害地笑容。 “呵呵…是,那是…呵呵…”兴安有种眼前飞过黑鸟一只只的感觉。这种玩命的活计可真不好干呐~ 从古至今从来只听说过有皇帝让人监督看着天下哪里有人骂自己的,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哪个皇帝找人监督天下看着哪里人没有骂自己就要办了谁谁谁的道理。 看来流传千古的“普天之道,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不不合时宜的,至少应该再加一句“景泰皇帝,莫非脑残”才对。 “对了,于总督近日的奏报有什么要紧的吗?”朱祁钰突然提到的问题还正是显示出了他的昏聩,连手握大明最多军队的总督近日的奏报都没个概念,放在哪里来说都不会是个好皇帝。 “回皇爷话,于总督近日奏报并无大事。只是牛、羊、马、驼供给大明各地的数量以及收到的粮食、布匹和茶、盐数量。要说一定有什么大事,那就是于总督建议给湖广提供的边茶增加粮、布配给了。”兴安乖乖作答。还好,脑子还跟得上,不然皇帝这种跳脱的思维突然提出问题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还真是要了命了。 “配给?!”朱祁钰一头雾水,满脸疑惑看向兴安寻求答案。 “回皇爷。湖广因为天气适宜、河湖密布。因此湖广的鱼、米产量不输江南,自古也是渔米之乡。”兴安老实作答,刚起了个头就被朱祁钰接过话头。 “嗯,这个我知道。也就因为湖广土地肥沃,盛产鱼、米,楚绣堪称一绝。近日又探出了盐、煤,湖广之肥算得上是我大明膏腴之地了。可这跟于太傅的‘配给’有什么关系?”朱祁钰不想让兴安绕弯子,催着兴安直接说重点。 “是,皇爷。是茶,茶叶,边茶。”兴安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回答道:“在湖广产出一种边茶深受牧民和边镇官军喜欢,名字唤作黑茶。黑茶并不受我大明官、民喜欢,但是牧人和边镇官军或许是因为饮食习惯不同非常喜欢这款茶叶,所以湖广每年可以大量经陕甘向草原运送黑茶售卖,也算是赚到盘满钵丰了。因此于总督这才有了如此这般想法。” “嗯…内阁是什么意思?”朱祁钰听完后想都没想直接询问起了内阁的意思。 “内阁商议后有不同意见。有人认为湖广的粮食已经用来补充北地粮食需求了,如果再给出配额限制了湖广茶叶输出一方面会影响草原上的茶叶需求,造成边患,毕竟这些事情具体操持是商人在办的。”兴安一边轻声说着内阁讨论的意见一边小心观察着朱祁钰的面部表情。 “也有支持于总督意见的,毕竟北地的粮食、布匹供给一直有些捉襟见肘,靠着官府一直四处腾挪也确实挺有些让塞北各镇为难的。”于谦的想法并不是没有道理,塞北囤积了大量官军还要安抚牧民,吸引汉人聚居,这些都需要基本的生活物资供应。 在没有大规模开发东北的时候,中国的主要粮食产区还是中原地区的粗粮和江南、湖广的水稻供应。江南熟则天下足,湖广熟天下也足了。可现如今不是小冰河期,整个中国版块粮食产量都受到影响了么。 “嗯…我觉得这其中可以变通一下。”朱祁钰稍作?吟后说道:“商人重利,只要有利益的事情都可以商量的。这就是凡事都可以商量的人嘛,这才叫商人。” “啊?啊……”对于商人这个称呼的解释,兴安终于有了新的认知。 “配给可以是多种多样的,比如说每往边地运送一担茶必须要配一担米,那么商人就要考虑运茶容易运米太难了,就不一定愿意。但如果可以让商人选择可以是运一匹布或一担盐,人家就会想运布比运粮、盐容易,又或者会考虑运盐比运粮米赚的多,就会愿意运这一担茶了。”对于谦的想法朱祁钰也是赞同的,大明朝的运输体系还不够发达,官方运送物资的效率并不一定有商贾的能力更高。 “又或者可以让商贾选择,从湖广每运一担茶过去,回程就带回来多少皮子或者多少牛、羊。哎~交到官衙这事就算完事了。商贾图利,只要给商贾留下一定的利润,他们自然会想办法把事情办妥的。”虽然没有读过《资本论》,但其中的一些名句还是知道的。 既然商人图利,那就留下利润让商人去追逐好了。君不见后世几百年后的某些中字头、国字头企业手段之高超,明明没有付款预算的工程项目就能够空手套白狼让民营企业打破头也要抢到手。更是让其中经手人从中捞了不知道多少好处,最后是倒了一大批民营企业,肥了一票背靠国家大树的企业中、高管。 几百年后那些高喊着各种进步口号的掌权者都能够空手套白狼剥削商人,致使民营企业家破人亡,凭什么我大明朝皇帝明明可以靠抢的不用还让出利来也没有商贾肯干?干,必须得有人肯干。 “就这么着吧,把我的意思告诉内阁。具体的条呈让他们议一议,也可以交由于总督和湖方、陕甘几处地方给方案,然后内阁协调。朕的意思是支持的,让这些吃的、用的东西流动起来我大明朝的经济也就活络起来了,挺好的。”朱祁钰对问题做了定性总结,剩下的就只需要兴安去向内阁传达谕旨了。 嗯,挺好,一切都挺好。咱也没有干那空手套白狼祸害老百姓的事情,真是个好皇帝。至少,咱比那些个满嘴主意满心生意的人渣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还是那句话,中国,怎么能没有皇帝呢?! 第314章 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要说后世谁谁谁的政府就是爱民政府,谁谁谁的就是害民政府那也就过分了,绝对算是朱祁钰躯壳里那个灵魂不成熟的想法。 哪朝哪代,除了皇帝本人昏聩致使亡国之外就没有某个党、某个派完完全全都是害民的,只有这个派系里某个人迷失本心、罔顾国法、辜负了党的信任培养成了剥削、欺压人民的道路上,绝不是某个党某个派的根本问题。 如果非要扯上党、派的能力问题,咳咳,怎么能说这个党、那个派的能力有问题呢?只有被代表人民的咱们党打败的某某反动派才是从根子上烂掉了与人民为敌的,咱们代表着啥啥啥的先进性,只不过是在带领人民走上富强的道路上多走了一些弯路而已。 走向繁荣富强的道路上走一些弯弯绕绕的道路很正常的嘛,哪有一条直线让你走的。不抬杠! 谁要是给脸不要脸非要追究说咱们的党啊、派的给老百姓带来了沉痛地损失甚至超过世界大战的,那这种言论毫无疑问就是反人民的了,必须拿下严办。 咱也不用说你是zz犯啥的,随便…呸呸呸,官面上认认真真给你定的罪名一定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让你把牢底坐穿的。 在朱祁钰看来,靠皇权掌握国家时只要皇帝不是太荒唐,又或者军、政直接权力不在皇帝手里时国家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想想几百年后的西南某个禁赌不禁那啥啥啥的人妖…呃…妖人…好吧,就是那个有着一个奇葩国王的神奇国度,人家国王怎么做国家也没出啥事呀!至少在那个国度还有司法者会拒绝违心判决案件宁愿开直播给自己来一枪的人物存在,转过头来再看某个大国所有的司法、执法者都在为完成指标而努力处置案件,唯一一个坚决要真相的执法者也落了个丢官帽的结局。 是不是为了老百姓服务,仅凭那位要坚持要真相的前执法者的结局就可见一斑了。 “对了,两江的局势现在怎么样了?这又过去一年了,可有什么新的说法?”想起了为民官衙和害民官衙这一茬就不得不把两江重新提溜出来说事,朱祁钰转身又向兴安问道。 “两江…”兴安心头一震,这事可还真不好回答。 两江的钱庄借贷案子实在太多了,无论内阁还是地方衙门都是忌讳莫深根本不愿意也不敢去提。 朝廷里都知道皇帝对于金濂处置钱庄向百姓无差别借贷的行为非常不满,毕竟产生的经济回报非常有限而对朝廷、对天下局势造成的影响太为恶劣了。 但又不得不说正是金濂的大胆行为使两江在短时间内产生了大量商品需求,无论是朝廷收税还是商贾又或者手工作坊都为此直接获得了收益。至于那些受害者嘛…… 要按照后世的说法这属于民事的“风险自担”责任,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哪里有什么项目能够一年赚那么多钱就敢把银钱或借或投的交给那些个商号去运营,现在商号倒了甭管商号的人是被抓了还是跑了,投进去的那些损失想要拿回来是没有多大机会了。 曾经数以千计的放贷平台机构几乎是在一夜间纷纷倒闭跑路,被抓的人凭自身能力再怎么折腾十辈子也还不起受害人的全部款项,这种情况下还谈什么哪个受害人惨、哪个受害人苦的,都苦,但也都是被利益薰心才失去了准确的判断。 总不能让官方出面去向那些从放贷机构借钱的人催讨欠款吧?欠债人经过多年的长跑也学坏了,甭管服务机构还是律师、法院找上门去统一先来一波投诉。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要投诉,要在公众平台大骂法院是谁谁谁的帮凶了,真的上门抓人……或许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反正现在官衙的意思就是拖,再拖个十年八年的不是债权人去了就是债务人走了,剩下的也许正好赶上通货膨胀就能轻易偿还原借贷款项了。至于那时候再谈公平不公平的~ 呵呵,兄台有四十岁了吧? 在你这几十年的生命中是不是有人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你很狠他\/她…想杀了他\/她,但是你不敢。 ……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公平过,这一点很多影视作品的创作者就已经非常明的把自己的想法融入了艺术中,只是你一时还没去领悟,或者没有想去领悟而已。 “回皇爷,两江…若皇爷所指是钱庄借贷的事情,这一年来两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解决问题,只是提出了多元…那个多元…”名词太新颖,兴安一时语塞。 “多元化解?”朱祁钰接过话头问道。 “对对对,就是叫那个什么多元化解的。具体是什么意思奴婢也没搞明白,内阁当时拟了个意思,那话里话外都是说要解决问题,但具体怎么解决奴婢又完全看不明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又照着这个公文的意思联合发了个文,奴婢就更加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兴安有些无奈,大明朝的正经官员看不上非两榜的杂途官,对于所谓的中贵大多也只是表面上的应付而已。 兴安看不懂意思,朝廷上下也没有人跟他解释。何况是朱祁钰放了权的,部衙行公文是不需要跟司礼监或者锦衣卫打招呼的,至多只要报备一下就是了,兴安也只能表示无奈了。 “要不爷爷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找来抄件呈给爷爷御览。”兴安见朱祁钰沉思不语连忙问道。 “算了,不用了。如果你看不懂而他们几个又都没有专门呈报上来,我大概知道里面是些什么内容了。”朱祁钰冷哼一声摆摆手算是发泄一下对朝廷官员处置两江钱庄借贷案件的不满,却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来。 “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兴安小心挑起事非。景泰爷对于宦官的态度还算是客气,但那也只是不会像前几位君王一样不拿宦官当人看,谈不上宠幸宦官的。这在兴安经历过前几朝帝王对宦官依赖的良好过往来看就会对自己的遭遇感到难过,很痛苦很痛苦的那种。 “给内阁打个招呼,朕要的是彻底解决问题,而不是打着马虎眼想着糊弄谁。”没有注意兴安的语气变化,陷入对朝臣不满的朱祁钰吩咐道:“跟他们讲朕说的,‘迟来的正义不能算是正义’,让他们好好想想这话的意思。” 迟来的正义只能算是非正义,因为正义永远不该迟到,更不该缺席。无论为了营造一个什么样的景象,只要让老实人吃亏了,而且是让很多老老实实遵守规矩的人吃亏了,那么当时的天下就绝对是非正义的天下。 第315章 皇家无错事 不能怪朱祁钰不满意也只有捏鼻子忍了,好歹这是在自己手里发生的事情,都不算是接了别人留下来的烂摊子能怎么着,谁也怪不上。 要税收就要有经济,要经济就要有物资流动,要有百姓的消费。中国传统就是积蓄,讲究一个厚积薄发,超前消费、借贷消费那是番人、鬼佬那种有今日没明天的玩意儿才会做得出来的事情。 为了能够快速获得经济发展自己允许了商家玩了那套偷换概念、蛊惑人心的消费理念,让无数心志不坚定的年轻人和不甘于现状对未来怀有不是很切合实际的那些中年人落入了借贷陷阱。 朝廷有借贷限额不允许存在驴打滚的高利贷,钱庄就隐瞒真实利率、增加各项服务性收费的方式达到敛财目的。经过一番操作后短期借贷实际背负的利率远超朝廷规定的利率——数倍! 最繁忙时商号甚至根本不用担心没有人上门借贷,甚至连借贷人的信誉也完全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担心。 “要说两江的案件完全没有变化也不是,其实锦衣卫有一个奏报上来,只不过因为情况还不甚明了也没敢跟皇爷禀明。哦,皇爷不用担心,已经吩咐锦衣卫仔细查明案件再行呈报了。”兴安应承下了要去内阁传话,转身又在朱祁钰耳边像是无意的提了一嘴。 “哦~什么案子?”朱祁钰皱着的眉头明显表示出了自己的疑惑…或者是不满。 “回皇爷话,确实是还没有查清楚因此也没有立刻禀明。”兴安连忙先给自己留下退路说道:“锦衣卫近日在查案时无意间发现民间钱庄中无论有没有朝廷公文允许放贷的,都有出现了皇商…和官商参与放贷的情况……” “什么?!”听到皇商参与朱祁钰就一个头两个大,一听到官商也参与了朱祁钰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吓的兴安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皇爷息怒,皇爷息怒,可莫气坏了身子。”反应过来的兴安立刻上前一步拜倒在朱祁钰脚下连连叩头表达自己对于朱祁钰的忠诚。“奴婢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收到消息后立刻让锦衣卫再仔细查过后再来回报。皇爷可莫要气坏身体,这伤了龙体可是大明,是天下的大不幸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了兴安的话,朱祁钰有些颓然跌坐了下来。是啊,有利可图的事情皇商会参与,官商又凭什么不能参与了,都是为了赚钱嘛~ “还查到什么没有报于我知晓?”朱祁钰稍稍冷静下来后沉声问道。 “回皇爷,自江南各钱庄借贷案件频发始,我大明各衙门便着重查察各钱庄、典当行,甚至有府衙组织辖内所有做借贷的商号东主、掌柜统一到大牢里转了一圈。可是这…这…这其中利益或许太大了,那些不要命的商号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医馆、学馆当中……”话说到这里,兴安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怎么说?”朱祁钰见兴安话说到一半不肯继续说下去就心头一紧,连忙催促追问:“快说!” “回皇爷,锦衣卫查到有商号与学馆勾结,向贫困学子放贷支付束修、缴纳食宿费用和…和…和其他费用。”兴安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多嘴了,这些话由自己来说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 “给贫困学子一个机会,利用皇商、官商开办的钱庄借贷就学这是一个好主意啊,就这也成了恶政了?”朱祁钰感觉自己脑子开始嗡嗡响了,不知道是不是前一晚与妃嫔们交流太久肾开始报警了。 “回皇爷话,是。官办的学馆里确实是会帮助品学兼优的学子从皇商、官商开办的钱庄里借贷,可是民办的学馆就…民办的学馆,当然也有些官办不符合品学兼优条件的就只能去找民办的学馆借银钱了。据说朝廷在针对民间百姓借贷开始进行打击前就已经开始在做了,只不过做的量不大而已,如今限制了商号对百姓放贷他们就都把主意打到了学馆、医馆之中……”兴安也很无奈,这些事情本来就该是朝廷里的官员们关注的,可是地方上只要不着重上报朝廷官员们的反应程度确实还没有锦衣卫呈报天下奇闻逸事的速度来的快。 “可恶!”朱祁钰气愤地一把扫倒了案几上的茶杯。 “皇爷息怒,息怒呀!”才爬起身来的兴安又再次麻利的跪了下去,中间不带一丁点犹豫。除了兴安,正进屋来送茶水的内侍也匆忙跪下,像蛤蟆一样趴着一动也不动。 “都起来吧,不是你们的错。”朱祁钰没好气的吩咐几人起身后继续说道:“这些商贾还真是不长记性,才几年时间又敢干这些动摇国本的事情了。查,吩咐朱骥好好查,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好好翻一遍,一个也放过。” “呃…”兴安正想回复,看着身边有旁人立刻一个眼神把内侍赶了出去,自己紧走两步带上了门又在门口稍稍等了等,确认来人走开了之后才快步走到朱祁钰身旁说道:“皇爷,这件事其实宫里面……” 宫里面?朱祁钰一愣,马上反应了过来。 皇后汪氏在自己的推动下参与了宫外的皇商,搞不好汪氏一族也会沾上,那就代表着皇后也沾上了。 而景泰朝唯二,当然也是大明朝至今唯二的皇贵妃杭氏和唐氏家族只怕也参与其中了。杭氏一族要为杭氏涎下的两个皇子做铺垫,唐氏也同样生了皇子自然也会有所准备。为了发展经济,引导经济,朱祁钰曾经支持甚至推动两个皇贵妃的娘家人以皇亲身份参与皇商的业务,总不能这会出了乱子就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了。 无论是拔鸟无情还是提裤子翻脸的事情只要干了一次就代表着会有无数次,朱祁钰一直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迈出这无耻的第一步。 在二战结束后有战犯在接受审判时为自己的行为辩护称自己参与屠杀完全是根据命令行事,军人以接受命令为天职,因此按照上级命令屠杀战俘、犹太人都是职务行为,作为军人不应该为此受到惩处。 对此法官的回答成了世界法制史上的一个精典案例:作为军人有接受命令的天职,也有让枪口上抬的人性。因此,丧失了人性毫无保留的履行了上级命令的军人都因为参与屠杀而受到了惩处。 可惜,这件着名的法律事件发生在腐朽的帝国主义国家,而在某个伟大的、一切为人民的国家里并没有审判那些将枪口对准那些想要表达自己诉求的平民和学子射击的军人,甚至事情发生几十年后上位者也坚决不愿意在公开场所谈及此事。 “宫里面参与的也查,参与了多少,怎么参与的,占了多少利、做了多少孽,一件件都要查清楚。”朱祁钰稍稍缓了缓神后作出了决定。 “是,奴婢知道了。”兴安应下声后见朱祁钰没有其他吩咐的意思就慢慢退了出来。 呵呵,好一个查字,这其中的道道还真不是一点两点。仅凭一个查字就足以证明皇帝陛下想知道自己那几个老婆参与了哪些事情,但是特别咬住了要查占了多少利、做了多少孽,这意思就不同了。皇爷这是要看看宫里这几位有没有直接参与,有没有害死人,又或者直接参与了多少嘞~ 至于有没有? 呵呵,这么多年在宫里的差白当了。当然无论如何都没有了,无论皇后娘娘还是两位皇贵妃那都是皇爷的心头肉。宫里每年都添新人,皇爷有喜新厌旧从此就不进那三个宫门了吗? 没有,当然没有。 再说了,皇家参与对百姓放贷这种事情要是传了出去,这天下人该怎么看我大明景泰皇帝陛下?我大明朝受万民敬仰的皇帝陛下名声还要不要了? 查,严查,看看哪个鳖孙敢给皇帝陛下泼脏水了,看咱家弄不死他~ 第316章 考校皇子的问题 朱祁钰对于内阁、三司又或者是金濂领导的两江各级衙门处理金融案件的不满即是对朝廷大臣无能解决问题的不满也是对自己没有提前预判的不满。 单独领导一个国家走弯路,让全国百姓陪着自己吃糠咽菜走到腿脚酸胀甚至残废掉那就足以证明自己没有这个领导能力。对于无能的上位者不主动早早交权出来后自己找个没人的犄角旮旯里为自己的愚蠢、无能哭鼻子去,还怎么能有脸轻飘飘一句话把自己的不称职给带过去,又或者直接无视自己的无能继续占着茅坑不拉屎呢! 做不到,朱祁钰觉得自己做不到。 打开一卷帛书朱祁钰看着各年的计划和实际完成的情况心里多少有些拔凉拔凉的,计划的有多少没有完成的几乎就有多少。 除了最初的抵御外敌、抑制内乱之外,无论是解决大明全境百姓温饱还是提高全民识字率又或者解决全民医疗、提高发明创造等等等等,几乎就没有一项是相对达到让人满意地步的。 现在回过来再看,一个连全民温饱都解决不了的情况下又何谈解决全民医疗甚至其他精神层面的需求呢? “还是太穷了呀!”对于如何让国家、让人民更加富裕的问题朱祁钰感觉自己已经有些束手无策了。 景泰朝一改千年以来农耕民族不出关的传统,发动大明官军在塞外驻军、放牧,更是收拢牧民为大明提供牛、羊、马匹。对百姓而言,景泰朝廷可以算得上是为大明朝百姓餐桌上肉食的丰富性立下了不世之功。仅仅羊肉价格就打下来不只一丁半点,再加上草原牛的大量引进使整个北方地区百姓吃上肉不再成为一年甚至几年、几十年才一次的奢望。 而为了能让南方百姓吃上更多的荤食朱祁钰更是打破了片帆不得下海的祖制,直接命令由军方安排水师定期出海捕鱼、抓虾进行售卖。当水师稍稍成形后景泰朝便彻底打破了海禁,才不过几年时间疍民出海都用起了五百料福船,大有紧跟水师舰船越造越大的风向。 可即便如此,千余年来的积蓄传统,使得大明朝大部分百姓还是不舍得大量食用鱼、肉改善生活。也幸好是储蓄的好习惯,否则大明朝这会都该出现像两江一样全民负债的尴尬局面了。 “两江,两江……”想到两江的局面朱祁钰气不打一处来。为了发展经济把大明朝最富庶的东南弄成了一锅粥,原本的庶民中很大一部分成了真正没房没地的流民,甚至有一部分因为欠债被催讨到根本没有人敢雇佣成了氓民。 流、氓多了,社会局面更不稳定了。锦衣卫传来的奏报来看两江总督以下的各衙门口又成了救火队,不是平定这里就是安抚那里,忙到脚不沾地却没有得到老百姓一丁点好的评价。 “皇爷,奴婢有事要奏。”正在朱祁钰失神的时候兴安裹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打发掉门口侍候的内侍又鼠头鼠脑探察了一番才小心走到朱祁钰面前打开包袱拿了最上面的一份文书呈了上来。 “皇爷,幸不辱命。”才不过三、五天时间兴安就将皇商参与向百姓放贷的情况查了个清楚。 根本没什么可查的,再清楚不过了。皇宫里不只是那几位娘娘有参与,为了能够按照景泰皇帝陛下的号召为刺激百姓生产物品的同时更多的消费物品,从皇后、皇贵妃到侍女、宦官都有参与投银子进去。 以皇后娘娘为首集了个会,每个月宫人们收了月例银子就有拿了钱去打会的……好吧,说是打会也太勉强了,就是皇后娘娘将大家的银钱收集起来一并交到宫外让人打理。说是打理,谁也不敢随便拿着宫里投出来的钱乱花,最最保险的方式就是把钱投出去放贷了。 皇宫里娘娘们都知道的门道,宫外的宗室们更加是玩到不亦乐乎了。有皇亲带了头,官衙下直管的官家商号更是不肯落后。好吧,其实就是官家商号为了能够稳当拉着皇商一起参与的。都知道皇帝手黑,如果不拉上皇帝的枕边人大家谁也不放心,而想要拉上娘娘们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拉上几位娘娘的家族上一条船,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这么说…咱大明朝的国丈、国舅们是没客气,都参与放印子钱了?”朱祁钰翻看着文书看似轻描淡写不动声色的问了出声。 “回皇爷,娘娘从没瞒着这事,一问身边的内侍就知道了。娘娘也是想为皇爷分忧,听说朝廷想要做到‘民不加赋而国足用’,又听了皇爷说只要百姓多买卖货物了商税就能多收些,不但不用加赋于民还能够少收些粮税。这不,宫里宫外娘娘都念着要为皇爷分忧,要为朝廷解决百姓的困境呢!”兴安笑的有些勉强,说完后就退了两步立在一旁低头数起了脚下的蚂蚁了。 “哦…皇后从宫里宫外筹来的银钱都拿去放了印子钱就不怕借钱的还不上来血本无归?她就不怕这银钱还不上给拿银子给她的人?”朱祁钰没有接兴安的话头,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都是些废话,皇后筹钱拿给皇商去投资还用得着人去调查吗,宫里面人尽皆知。没出事情前不只是皇后了,杭氏、唐氏带头哪个妃嫔没有投钱的。不仅投了,还要在扭着身子在朱祁钰面前…和身下时找着各咱由头把自己投钱的事情告诉宫里这个唯一的男人,就想能让男人开心了多来拱自己几回,连带着自己家族也能跟着沾光受益。 “回皇爷话,亏不了。”兴安连忙向前一小步回复道:“娘娘跟商号有约定,这银钱要保本、息的。” “哦~保本息?”朱祁钰偏过脑袋向兴安确认。 “是,皇爷,是保本息的。”兴安肯定地说道:“就是商号把银钱放出去,如果收不回来就由商号替借贷人把本、息还了。” “还有这种好事?”听了兴安的话,朱祁钰脑子里大概对这个商业模式有了个轮廓。 “是哩皇爷,奴婢哪敢欺瞒您呀~”见朱祁钰对于皇后参与放贷的事情并没有直接发怒,兴安也放松了一些说道:“就是有借贷人还不上钱的损失算商号的,商号也不亏的。娘娘借出去的银钱要的利息不高,只是官号的一倍而已,而商号是加了十几倍放出去的。” 嘶…十几倍…… “放出去的银钱大概会有不到一成是不能及时收回来,可是相比起来能收回来的那些赚的已经把这些收不回来的损失给包含进去了。可这还不算,虽然有一成的坏账,但是只要派人上门催一催,到衙门里告一告又能回来这一成的两成多的。这么一算下来,商号的利稳稳的有一成多呢……”兴安说着凑上前将放在案几上的文书一样样拿出来向朱祁钰进行说明。 “喔……”听完兴安的话朱祁钰心中立时明了了。 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讲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跟朱祁钰躯壳里那个灵魂后世看到的差不多意思。 皇宫里的主子拿来的钱是不能亏本的,当然要求的利息也不高,但是本金多而且后背硬啊!所以多的是商号愿意做助贷为皇商借贷提供流量了,完全可以打着皇家商号的名头放贷赚息差。 比规定利率高十几倍的利息扣掉了皇商要的利息之后再扣上各种成本、费用开支仍然是巨利!无非是自己出一部分资金做劣后,拿了皇家资金做优先拉杠杆。 说通俗点,商号拿出来一万贯做劣后资金配上皇家资金九万贯做优先,那么就可以积累十万贯钱放贷了。十万贯,那可是自有资金的十倍,所获得一年的息差扣除坏账、成本、费用之后对于商号而言就是一年就让自己投入的成本稳稳翻一倍以上。 心黑一点将利息、服务费拉高一些,或者让周转率再高一些,一年时间流转无数次之后就能通过多收服务费的方式实际赚更多的钱甚至远远超过那点息差了。 对于商家而言,借别人的鸡生自己的蛋一年时间稳稳当当赚一倍甚至好几倍的利钱,真真美上天去了。 “皇后…知道吗?”朱祁钰看似没头没脑的一问被兴安迅速接上。 “回皇爷话,娘娘是不知道的。娘娘只是吩咐把钱拿出去投给商家,商号承诺稳当当给足了利钱给娘娘。而且商号也不知道这钱就是娘娘安排的,至多只知道是…娘娘家里放出来的。”无论真假,反正调查到的结果必须是这样子。这一点兴安还是很拎得清的。 “嗯…”朱祁钰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皱着的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 “皇爷,那这些商号要不要吩咐锦衣卫拿办喽?”兴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问道。 “拿办?用什么罪名?”朱祁钰倒是想拿,但是不能用个莫须有甚至是直接扣个锅让人背,这样自己辛苦打造的人设就彻底毁了。 “这…”好像也没什么罪名可以拿办,兴安又有些不甘:“那也不能就这么放过这些商号,太可恶了。” “是啊,太可恶了。拿着张三的银子借给李四,自己从中赚息差,还是驴打滚的息差,不办朕也忍不下这口气,但要是办了朕也拿不出什么好的由头啊!”别说兴安不甘心,朱祁钰也不甘心。 “皇爷,这些商号不是违反皇爷的谕旨以高息放贷了吗?这就是违律了,是该问罪的。”确认了皇帝想要拿办,兴安自然会想到由头。 “兴伴伴…”朱祁钰打住兴安说道:“违律的,让三司、锦衣卫该受案的受案,该拿办的拿办。” “是,皇爷。”听到要拿人,兴安莫名地产生了兴奋的情绪。 “还有那些跑掉的商号和那些欠债还不清的借贷人又怎么办呢?”没管兴安突然兴奋的情绪朱祁钰问道。 “啊…那个…回皇爷,跑掉的商号不妨让原本不肯受案的衙门全都受了案件,再下达海捕文书天下通缉…那些欠贷还不上的…还不上的…”抓人好办,还不上钱的兴安真没有办法可以解决,不自主就这么语塞了。 “先去内阁传朕的旨意,再通知太子等皇子以此问作答,明日学堂朕来看。”朱祁钰说完这话便摆摆手打发兴安离开,自己闭目养神假寐了起来。 呃…这个问题交给皇子们作答,皇爷这怕是另有深意 第317章 以工抵债 深意倒也没有什么深意,无非是想借着这个问题向宫里宫外的那些女人们传达一个信号,再通过这些女人们将信号传递出去而已。再者,让自己的思路能够影响皇子们没什么坏处,将来想要建成大一统的黄色帝国大帝国还不得靠这群孩子们。 呃…好像有语病,是黄色人种,黄色人种大帝国。如果想要建成一个世界大同的黄色人种的世界大同格局还得靠下一代甚至两代、三代人才能够达成。 朱祁钰打算先问下这群孩子们有没有什么想法,当然自己也有了解决办法。 现在的问题无法解决的是除了皇室、勋贵之外一众寻常百姓投入给商号的款项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没有办法拿到回款。拿不回钱,就有很多老头、老太甚至一家老小的积蓄全都打了水漂。而按照朝廷里现在的主流思想就是先搁置问题,等个十年、八年的再说。 等上十年、八年,如果还是景泰朝也许还有可能大臣们会记得曾经的“心愿”安排处理这些问题,但如果不是景泰朝了……何况自景泰朝开始对内阁、各部、衙主官都进行了岗位年限和轮岗制度,就算仍然是在景泰朝但是这些人轮了岗谁能说得清他们把问题拖到后面是什么打算? 投资人是很惨,但相比较起来还是少数。何况自己也有责任,那都不是眼睛没擦亮的问题,简直就是应了那句“猪油蒙了心”的荒唐。更让朱祁钰担心的是一大群借贷人,必须要把欠贷人的问题解决掉,否则不仅仅是破坏了国家的经济环境和金融秩序,更是对朝廷信誉、官衙威望的践踏。 官衙因为借贷案件多而不肯受理案件,这话说出去到哪里去都是笑话。律法的严肃性呢?朝廷天天喊的公开、公平、公正呢?满天下喊的法治、民主…咳咳,偏了偏了又偏了。 律法是道德的最低底线,如果连执行律法、主持律法的官、吏、差役都不能认真执行自己的工作那这个国家还能说得上什么是用律法统治的国家?还不就是一个纯粹到不能再纯粹的皇权帝国——谁当皇帝谁说的就是律法,皇帝老爷出口成宪,白纸黑字的律法只不过是哄哄小老百姓的而已。 其实朱祁钰很想骂一句:呸,癞蛤蟆插鸡毛掸子你奶奶个嘚的装什么大尾巴狼!不管借款人的错还是贷款人的错,有案不受就是官衙的错。要想维护律法的严肃性这是最基本的,就像西方腐朽的帝国主义里流传的那句脏话说的“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扞卫你反对我的权力”一样是以权制国还是以律法治国的根本区别。 头一夜自己独自一人歇在乾清宫的朱祁钰一摇三晃地向学宫走去,安步当车毫无皇帝该有的架子。时不时还像个发了臆症的狂人一样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跳几下、跑几步、挥几拳…反正就没有一个行得正、坐得直的皇帝样子。已经习惯了的宫人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这个皇帝除了言行奇怪一些其他都好,至少景泰朝这么些年也没见宫里哪个因为摔了个碗、打破个碟子就被仗毙的,至多也不过是被训斥几句。这么好的皇帝到哪里找去,要疯癫就疯癫一点呗,可要长命些才好。 一众皇子已经在学宫里等着了,皇宫里的学宫只为这些毛还没长全的皇子们准备,不过也快要被踢出去了,据说工部已经在改造一个大宅子用作成年皇子们的学馆了。 “侄太子见深,拜见叔皇。”朱见深率先依足了规矩行礼。 “皇长子见济,拜见父皇。”正准备懒散的随意打招呼的朱见济眼皮跳了跳,不情愿的跟着太子朱见深依祖制行礼。 有了朱见深带头,其他皇子也有样学样依足了规矩向朱祁钰行礼。 “免了吧,把各自的答卷都拿上来吧!”朱祁钰朝讲课的王一宁微笑着摆了摆手就算是打了个招呼。 呃…王一宁满脑袋乌鸦飞过,再看向皇子们的表情时心里莫名感觉虚了很多,这平日里还怎么跟皇子们讲礼了。 好歹咱也是皇帝加封的太子少师好嘛,这么正经的名头再配上礼部左侍郎、翰林学士的官职在宫里为皇子们做讲臣还挺是那么一回事的。偏偏这个皇帝陛下在皇子们面前也没个正形,连祖宗定下来的礼仪都那么不当一回事…也好,省得咱还要行礼了。 “来,让我看看皇子们都怎么回答的。”朱祁钰坐罢招呼王一宁坐罢就直接伸手要来了各皇子的答卷。 呃…答卷内容五花八门,其实更多的是童言无忌而已。对于十岁左右的孩子们,这么难的问题能回答出来才是奇了怪了。 貌似后世的稚子们能力就很强,刚入学的各种学校活动就能拿出各种成人也不一定能完成的手工艺品甚至专业组的画作…… “嗯…挺好。”快速的浏览过后朱祁钰将皇子们的卷子随手放在一旁说道:“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挺好的。” 这些想法还不奇怪吗?王一宁有些牙疼。 皇子朱见潾、朱见淳、朱见澍直接答的狗屁不通,全文充满暴戾、杀戮——针对臣民。朱见济、朱见浚又是另一派,主张大棒挥向无能的官员,涉事官员都该革职拿办,甚至连内阁都要全部推倒重组…… “陛下…皇子们还是阅历不足,再过些年岁…再大一些,应当就好了。”好歹是自己参与了教学的,净教出来一群只知道喊打喊杀的兔崽子来王一宁脸上也没光彩,只想着在朱祁钰面前打个圆场。 “没事,挺好,我觉得都挺正常的,还是孩子嘛!”朱祁钰对于这一类的结果确实有心理准备,也没有责备谁的打算:“你看,太子写的就挺好嘛~” 太子的答卷可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典范,直接一句:“请教臣下”结束了答卷。 “呃……陛下,这个问题也确实难了点,内阁商议了多次也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不如择日再议……”并不确定皇帝陛下心思的王一宁选择了退一步寻找空间为太子打圆场。 “还是按朕最初提议将这些债务人按年龄、身体情况进行分类吧!”朱祁钰发了话:“告诉内阁,把青、壮的那一部分安排到塞外草原上去筑城、放羊去。大明朝这些年的引流政策效果并不是很好,老百姓守土情节太重了,肯自愿进入草原上定居的汉人数量还是太少了。” “这…陛下,这还是要强征青壮出塞呀!”王一宁倒吸一口凉气,好嘛,皇帝陛下这下态度坚决的,那些借了钱庄没法还的怕是只能按朝廷安排去塞外打工还债了。 第318章 肉偿 “不然怎么着,一把年纪的弄过去除了当祖宗一样供着还能干嘛?”朱祁钰给出的回答让王一宁脑子嗡嗡叫。 大明朝对草原的统治力仍然严重不足这是有目共睹的,即便于谦玩了命一样的工作也没有办法解决实质性的问题。缺人,真的缺人。把一个脑袋劈成…掰成两个,不,就算是掰成四个来用也还是不够。 农耕民族对于土地的热爱,对于家乡的眷念深深刻进了每个人的骨子里面,如果不是受到某些邪恶的帝国主义思想冲击同时又有衣食没有着落的紧迫感是不会愿意走踏出家门奔向未知远方的。 多年来景泰朝廷即便将奖励政策给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鼓励清退的官军留在草原,再把所有人犯都发配到草原上放牛、牧羊仍然还有很大的人数缺口急着需要找到空缺补上。将债务人赶到草原上来筑城、放羊不是朱祁钰第一次提了,但朝廷实际在实施的过程中都会出现或多或少的抵触情绪。 或许是下面有人心存不忍不愿意干这些撵人千万里的缺德活计,又或许就只是单纯表现出对昏君乱命的抵抗情绪……或者干脆就只是不想让于谦太顺利了。 “今日朕就当着孩子们的面说一句,童心是最实诚的。方才皇子们的答卷你也看了,这其中有些什么道理咱们这些成年人也要想一想才是。”接着内侍奉上的葛根茶朱祁钰一口下去眼睛、鼻子、嘴挤到了一处,这味道有点太酸爽了,怎么感觉还不如苦丁茶那种味道来的直接——那是由内而外最真诚的苦,不习惯的人一口下去能直接喷出来。 “孩子们的观点至少反应了三个方面的问题,这是孩子们一看都能明白的事情,反而是我们这些成年人心里多了杂念犹豫不决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的朱祁钰继续说道:“这些借钱的、放贷的、讨债的,其中不能说没有好人,但是无论对错他们都要为自己的行为造成的后果买单…啊…那个…叫会账,会账。” 对于借款人无法还上账的遭遇朱祁钰是很同情的,谁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只不过有些人在追求的过程中步子太子摔倒了。摔倒了能爬起来继续跑又或者还能跌跌撞撞继续前行的,终有到达目的获得成功的机会,可是那一跤跌太惨了直接摔断手、脚甚至半身不遂的,想要再爬起来就几乎没有可能了。而这种人对于放贷人而言是不想看到的,即便专业讨债人员上了门按照大明律也不能拉人去卖了抵债,于是便有人用上了各种侮辱、威胁手段放泄心中的不满…… 毕竟讨债也是有kpi的,你要不到钱,别人能要到,那只能是你自己还不够狠。连债都讨不到你还能干什么,末位淘汰制下连讨债队伍也不养闲人,顾忌别人家吃不上饭饿死人就得有自己饿肚子的思想准备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借了人钱没法还,人家告上衙门口了你就该还人家。确实没钱还的也没关系,衙门是朝廷的,该按律法办事情,先把案子收了审了,该判的判该罚的罚,这样才能维持律法的尊严,。不然都成了谁穷谁有理,谁惨谁有理,那还要律法干嘛?两家人打官司直接判穷的人羸不就行了?”对于自内阁到各级衙门下面的差役现在的办事思路朱祁钰是非常不耻的。 “所有的放贷合同其实都可以审一审,违反朝廷律法放驴打滚的高利贷的一律查办问罪,该抓的抓,该罚的罚——朝廷也缺银子不是。那些讨债讨了人家性命的更不能放过了,都说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逼死人就没人管了吗?笑话,咱大明承袭中国正统,官府还能干出那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把戏来吗?”朱祁钰这番话说完,王一宁眼皮开始跳得厉害了。感觉有点像是脑梗前期的表现,值得告病假~ 特别是朱祁钰还恬不知耻地说出了终极目的:“塞北正好缺人,这些人犯了律法不是正好发配过去给于太傅用嘛~”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王一宁就能一口血喷出来了。哪有这样的皇帝,咱们朝廷里要干的事情那都必须是正义的,是道德的,怎么能挑明了说就是为了要拉人头填塞北呢?你不要脸,咱们朝廷大臣们还要啊! 很明显王一宁很没有认识到衙门就应该依律法审理案件的觉悟,对于皇帝陛下说的应该把案子判了把人犯都发配到塞北只想怼回去。 “两江的衙门也惯会躲清闲。怎么着,这当地的老百姓日子过富裕了,官司多了,他们还不愿意管。都去塞北好了,那里的衙门一年到头的官司都用不着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地方富,官司多点正常,当官就只用想着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了?就只用想着俸禄和朝廷的赏赐了?要有这想法都去塞外去,看看那里的官有多苦,除了一年到头没几个官司也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人,就别说赏赐了,连俸禄都不一定能及时发下去。”很明显朱祁钰没有注意人脸色的习惯了。 都说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没成想投到这个躯壳里继承皇位也不过十年出头的时光就已经彻底没有了观察人脸色的觉悟。 “嘿嘿嘿嘿…”王一宁心里不爽可也不敢多说什么。两江借贷案件数量太多了,拖着不办是朝廷上下一致的意思。虽然这点意思跟皇帝陛下意思不符,可是大家伙一齐使劲皇帝的意志也不是不能改变不是? 今日可得要抗住了,要是在自己这里改了调子,朝廷里上上下下那些人非把自己给当成皇帝陛下的走狗不可,那以后仕林可就没能有自己容身之地了。 “太子,你来说说这事情是不是这个理?”朱祁钰把话撂下之后突然转过头询问朱见深意见,冷不丁被话这么一问太子爷吓了一个哆嗦。 “啊…哦哦,回叔皇。侄儿以为叔皇所方甚是。正所谓‘代天牧民’这是百官的责任,如果嫌烦嫌累就不愿意做,那可就不是我朝官员该有的样子了。有案子,该办就办,不该找由头拖着。”朱见深能说什么,十岁出头的半大小子,按后世的标准还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 按照后世入学标准,十一岁都还没有踏入初中,指望一个小学生来对国事发表意见……也不知道那些大臣们怎么想的就同意当年朱祁镇一个冲龄天子登基称帝了。 “听听…听听,这话就该让朝里的那些个大臣们都听听,还不如一个孩子有觉悟。”朱祁钰这边将太子高高捧起,朱见深那边翻起了白眼。 “王卿把太子的话传给内阁,让他们都知道知道该怎么办事情。”顺手推舟,朱祁钰直接将事情定义为太子朱见深的意思了。 嘶……这事就尴尬了。 王一宁这会头大了,如果说是对抗皇帝陛下朝臣们难免会感觉有些刺激。话传出去也是有强项风骨,只要不把皇帝陛下惹急了发配到琼州…不,只要不把今上惹上火了发配去交趾打野就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这如果也是太子的意思,那你咋的?想一次性得罪了皇帝和储君? 景泰皇帝陛下是说要培养太子成人之后就退位让贤的,你连太子一起得罪了回头等新君继位将来还能把你从交趾召回来…吗?呵呵~ “臣…遵旨。”王一宁这会不只是眼皮跳得厉害,脸皮也开始抽搐了。 “具体案子怎么审、怎么判,那都是有律法的,朕不干涉地方办案子,也不过分干涉三司。朕要求的就一点,一切依律而为!”朱祁钰说的这话王一宁是信的,皇帝陛下言出必行,说不管就能真的很长一段时间不过问,就看下面人能做成什么样子。 “朕的意思是朝廷可以出面给那些还不起债的人一个翻身的机会,年轻力壮的大可以送去塞北为朝廷解决了迁汉入蒙的人口问题。再由朝廷出面跟放贷的商号去谈,他们不是违背律法玩各种套路坑骗百姓借贷吗?朝廷可以减免他们的刑罚,让他们给借款人一条活路,否则朝廷就不给他们活路。” 话说到这分上王一宁终于想明白了皇帝陛下的算盘怎么打的了。先是依律拿问,放贷的、要债的违律了要问罪,那是要挨板子、吃牢饭的。想不吃牢饭没关系,不想被发配塞北更加没问题了,只要你给还不起账的借款人好好谈解决方案就是了。大不了让欠账的那些人去塞北赚朝廷的银子再用来还账就是了,都去给朝廷打工赚钱了自然不用担心还不上的道理。 至于欠债的就更简单了,谁让你们当时不顾自己实际情况就放肆借贷的?现在还不上了不要自己承担一些责任的吗?国家和社会不应该是替你们背锅的。欠下来的钱还不上了,又因为自己丧失了信誉找不到活计赚不到银钱,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朝廷给兜底! 朝廷兜底的前提条件就是人得去塞北给大明朝创造价值,哪怕只是去塞北找个达人女子生孩子对于大明朝廷而言也是有价值的。多一个汉人血统的孩子,就少了一个仇视汉人、敌对汉人的孩子。要这么算起来,债务人也算是肉偿了吧! 第319章 只剩良民 让债务人“肉偿”这种主意也有他景泰皇帝敢这么想,旁人莫说是想了,但凡有这个念头都担心犯了天条。 但是回过头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个事,因为牵涉百姓太多就把案子压着不处理那可不就成了“法不责众”了。都法不责众了还到哪里去维护律法的公平性、公正,又怎么会有律法该有的尊严呢? 呵呵,老实人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心思活络的那些只怕就会生出其他什么不好的想法来了。今天全村人都借了钱就不用还了,明天再拉上几个村子是不是就可以跟县里斗了?后天裹挟了一个县的人是不是就可以跟天下叫板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只要执法的人手头松一点就能一传十、十传百的引来一大群人无视律法。 后世的那位讲笑话的“波波”不是说过“今天出门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了”吗?这可能就是一个地方的风气,而这种风气的形成难免与官衙的办事作风成正比例放大。 军阀混战时期的西南某地,一军阀掌权初入某地,悍匪如麻,民不聊生。面对着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韭菜军阀一招定乾坤——凡有百姓遭了匪盗损失钱财的都由当地管片的官吏出钱补上,要是有人死伤的也把当地官吏家的人拉出来一样给弄伤、弄死抵命…… 一时间,匪、盗立清,街面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就这么野蛮粗暴但却无比高效的在那个战火动乱的年代形成了一方世外桃源。 “呃…启禀陛下,小臣回去就跟内阁传达陛下的谕旨。”王一宁还想再挣扎一下:“内阁拿出章程后即刻跟陛下回奏。” “嗯…三日吧!商议个章程有三日时间怎么着也够了。”似乎看出了王一宁的小心思,朱祁钰直接定了个时限:“两江的事情闹了有两、三年了吧?事情一直这么拖下去让人觉得咱们这一朝的官员都是些酒囊饭袋一般,民间有官司都是靠一个拖字诀把事主给拖死了事。这种朝廷恐怕百姓不会满意的,还是早点把问题从根子解决了为好。” 三天,哪里用得了。王一宁很清楚根本不用三天,甚至三个时辰都不需要,只要三个呼吸之间就很清楚这是一个能够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虽然手段多少有些粗暴,但是咱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封建君主制,哪朝哪代甭管打什么口号又真的有谁真真正正在乎过小老百姓那么多感受了的? 千年以来自从人类有了积蓄开始就有了物资交换和借贷的存在,只不过随着人类文明进程一些行为被道德所约束了而已。想想几千年前你家剩了一罐米饭吃不下了也浪费,我答应用明天捕到的鱼跟你换,说是物资交换又跟借贷有什么差异呢? 王一宁心中暗暗叹气,只剩下了惆怅。每次出现问题最后都是皇帝来给解决办法,感觉自己这些臣子们真的就是酒囊饭袋一样。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就这么交织在一起居然就都迎刃而解了。 仅凭自己脑补一下王一宁就能想到衙门开始受理钱庄借贷案件后的盛况了,一开始一定会挤满了各家钱庄雇来的状师拿着厚厚的一撂…一担…呸,只怕得是一车一车的状纸状告没有还钱的百姓。 只要有一例案子判下来认定钱庄息、费违反了大明朝的律法要求钱庄退息退费的,立马就能迎来更多的老百姓拿着状纸状告钱庄了。 朝廷只要居中审判,钱庄违律的一概拿办,该赔的钱赔了,该退的银子退了,已经赠到手又吐出来的银钱立刻能要了钱庄、商号的半条命。然后再由官衙主持下调解借贷双方争议,一时半会还不上钱的全都由朝廷安排到祖国的大西北、大西南、大西…好吧,东北其实也可以的,只要这些债务人能在朝廷的看护下安心工作自然能赚到钱一家一家把欠的银钱给还上了,在这个时候谁又能说朝廷一个不是来? 总比现在把问题吊在这里强,怎么看怎么像是无能的朝廷没有办法解决因为自己愚蠢引导造成民间产生大量纠纷后又荒唐地想要甩锅让双方事主自生自灭一样。 “陛下…那些债主要是不肯呢?”即便心中已经明了,王一宁还是打算多嘴再问几句。阻止看样子是没有办法阻止了,至少能让自己在应对其他大臣时多一些话语为自己的努力进行说明了。 “不肯?哦,也可以理解。违律放贷金融如此巨大,还有组织专业讨债人员上门骚扰借款人造成有人不甘受辱寻了短见的,这么严重就不判个斩刑定个流放三千里没问题吧?”朱祁钰看似随口一句话直接就能让那些放贷的去寻了短见。 得,这算是明白了,不给借款人活路的贷款人就要去塞北牧羊了。 “那要是借钱的不肯还怎么办?”一直在旁边听着朱祁钰跟王一宁说话的朱见济忍不住了跳出来问道:“父亲不是说过有些人不要脸,为了借钱不还什么事情都是做得出来的吗?” “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这世道还真有不少这种人。”难得朱祁钰没有责怪儿子插话,说道:“这也好办。你想啊,如果太子找你借银子说是去给兄弟们买糖果吃,隔天就还你,你能不能借?” “太子为什么要找我借银钱,他的月例银子可比我多……好吧,当然会借。买了糖果我也有份,隔天还能还我,怎么看我都不吃亏呀!”朱见济很乖巧地选择了没有在为什么太子会缺钱到找自己借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纠缠。 “那如果太子拿了这钱没给兄弟们买糖果吃,而是用来打赏了身边的小厮、丫鬟呢?”朱祁钰再问道。 “那怎么行,这不是骗人吗?”朱见济不干了,当场表示不能接受。 “瞧,这不就简单了,小孩子都知道这是骗人的。借钱的人多半在借贷时填写的借贷理由都是与实际不符的,让衙门里依律严惩不就行了?诈骗罪是要吃牢饭的,咱大明朝没有这么多白饭让他们吃,去塞北放羊吧!” 好嘛,反正就是要把人输送到塞北去就是了。王一宁没了脾气,乖乖应下了话头。 想通了都好,出了宫门的王一宁回首看了看宫墙长舒了一口气。钱庄借贷案里其实都是骗子,放贷方隐瞒真实利率不算完还设定各种陷阱让借款人深陷还款负担中,就怎么还都还不完的那种。 而借款人也不全都是无辜的,从伪造信息编造借款用途开始就充满了不诚信,哪里又算得上是什么被欺负的弱者呢! 幸好大明对于西域的掌控还非常有限,王一宁敢用自己的项上人头发誓,以自己对皇帝陛下的了解但凡朝廷把塞北牢牢吃下去了下一波再犯罪问刑的人一定十个里面就得十个要去西域服刑了。 行,让那些刁民都滚去放羊去,挺好!这样大明朝剩下的就都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国民了。 第320章 孩子们的乐趣 “父皇…刚才见到王少师似乎很难过的样子。”没心没肺的朱见灏看着王一宁走出去之后娇声娇气的叭叽嘴数落自己亲爹说人话不办人事。 母亲教导自己兄弟几人平时要对讲臣有礼貌,就算有不同意见也不准顶撞,要以师礼对待的。可那个在母亲面前帮腔的父亲这会却让王少师的面子似乎有些下不来,让朱见灏看了多少有些不服气。 凭什么只有你们做父母的可以这样子,我们小孩子就不可以顶撞先生了?哼! “见灏说笑了,王少师只是有些事情感到一时无法释怀而已。”朱见深做为孩子王,一见这个堂弟胡说八道担心扯上自己立刻跳出来说话。“叔皇方才一番话才让见深觉得这是学以致用了,平日里先生们教的都很好,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用。” 嗤~朱见深的话难免引起一群小的在后面拆台。 “叔皇方才所说令见深茅塞顿开,原来‘治大国如烹小鲜’果不其然。朝廷文武百官数年来无法解决的难题,叔皇轻松化解,不仅如此还一次性解决两大难题。叔皇果真是上天赐予大明之主,侄儿为大明贺,为天下苍生贺!”说着一躬到底。 …… 场面有点尴尬,坐在一旁看热闹的那群小兔崽子们没有群臣的觉悟,并没有跟着一起鞠躬行礼,甚至就只是这么直愣愣看着朱见深表演一样。 嘶…牙疼~ “王少师他们也还是用心办事的,只是在某一些事情上的思想稍稍有些局限了些而已。”朱祁钰没有在意那些屁大点的小东西,吩咐朱见深坐回去之后开始跟这群世界将来的统治者做起了引导工作。 “朝廷大臣们都是满腹经纶的大明文魁,是代表我大明文治的最高境界了。”这一点称赞朱祁钰没有吝啬,说实话在这个繁体字的时代里朱祁钰那缺胳膊少腿、没心没肺的字根本拿不出手。 想想自己曾经记忆里的学习跟现在一比,基本上靠私塾先生一个字一句话这么教出来的读书人有多难可想而知了。仅仅那一笔繁体字,朱祁钰就觉得自己真是个渣渣。要不是靠着几百年的知识领先程度,真不觉得自己能够在这些大儒面前说上什么话。 “见深你是太子,国之储君。而你们,见济!见潾、见灏…你们将来也会是一国的国主,要好好向王少师这样的大儒学习。”看向朱见济时怎么就觉得那股子火气压不住,连喊他名字的声音都特别大特别刺耳一些。 一国国主,也就是说不能称皇帝的藩王,甚至比藩王还要滋润许多。朱见济撇撇嘴应声“知道了”,诚意缺缺。其他几个孩子倒是乖巧,老老实实起身答应了下来。 “无论塞北也好,南疆也罢,又或者是东海外孤悬在外的倭地,那都是我大明…不,那都是我中国飘零在外的孩子,应当早日回归我大明。如果我这一代做不到,就要靠你们这一代来做。如果你们也做不到,那就要靠你们下一代,下下代来做,一定要记得,普天之下皆为中国之土,天下万民皆我中国之民。”朱祁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说教能起到多少作用,只希望能够多影响几个,让他们将来不要把精力放在内耗上。 “父皇,自古以来的中国不是指中原地区吗?”很不合时宜的,朱见济又一脸欠抽的表情出现在朱祁钰面前刷屏了。 “荒唐!”对于朱见济这种不学无术的亲生儿子怎么看怎么都有一种应该打断腿让他长记性的冲动。“不学无术。我且问你,大汉冠军侯霍去病大破匈奴之后干了什么事情?” “我知道。”朱见济一听来了精神,明显对于自己父亲考校到了自己的知识点覆盖面感觉非常兴奋。“霍去病将汉武帝赏赐给他的酒水到在了泉水里,这也就是酒泉的由来。” 嘶……朱祁钰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根本挡不住的那种。得亏这是在学宫里,要是在杭氏的寝宫里只怕这顿打是跑不掉了。 “启禀叔皇,见济是说笑而已,叔皇别生气。”朱见深看到后立刻用眼神示意朱见济,然后提醒了什么。 “封禅泰山?那是皇帝才能干的事情呀…”朱见济很明显会错的意思。“那霍去病又不是蠢,哪里会去干那种事情,再说史书里也从来没有提过,先生们也没提过……”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父亲带来的血脉压制,朱见济看见了自己老父亲那要喷出火来的眼神立时收住了嘴,低着头不敢像鹌鹑一样不敢再嘚瑟了。 “封狼居胥,除了汉朝之外盛唐也有过。也算是我中原王朝对塞北地区的统治象征了。”朱见深用刚好能传到朱祁钰位置上的声音提醒道,末了还不忘记补上一刀:“之前叔皇用舆图跟我们讲地理志时说过的。” 封狼居胥算是中原王朝对塞北地区、人民统治的象征吗? 当然算,必须算! 当中原王朝强大时四野臣服,至少也是各部族首领派出的特使来中国给皇帝陛下磕头纳贡,怎么就不能算是中国王朝的土地、人民了?必须算。 “那东倭又怎么算…”朱见济这作死的性子多半得像他那个早死的伯父,典型地二杆子劲头一点没错。 “东倭怎么算?按照《汉书》记载东倭的国王就是我中国王朝册封的,名字就是‘倭奴国王’呢!知道那东倭人都是哪里来的吗?那都是徐福东渡时带去的童男童女的后代。是我中华苗裔,自汉时就有我中原王朝册封,怎么就不是我中国的人民土地了?”才压下去一点的火头又腾的蹿了上来,朱祁钰突然明白了孙悟空的痛——恨手中没有称手兵器啊! “行了,看看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没有就散了。见济留下,来人,取戒尺来。”朱祁钰的话音刚落,孩子们立刻很有眼色的起身行礼,连留给旁人提问的时间都不给便一哄而散。 终于,普王哥哥又要挨揍了,好开心啊! 孩子们的乐趣,其实真的很简单。 第321章 不曾害我 当然不能说大明朝的皇室尽出些幸灾乐祸的孩子,孩子们一贯还是相亲相爱的。至于这种看着兄弟挨打的时候会在一旁偷笑……实在是因为忍不住,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朱见济在笑,因为那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能够离开京城脱离自己父亲的掌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哈哈哈哈……”朱见深在笑,因为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自己那位叔皇把亲生儿子也送来跟自己作伴,明显没有食言,自己也更能安心了。 “见济~”远远的,看到自己这位堂弟从马车上下来后快步朝自己走来时太子朱见深就甩开侍从向前大踏步走去,两人久别重逢四手紧紧握在一起开心地情绪溢于言表。 “太子大兄,兄弟我总算活着见到你了…”半个月的车马生活磨掉了朱见济才出京城的喜悦,特别是越走越荒、越走越凉,让朱见济一天天的思念起自己在皇宫里的温暖寝宫和时时刻刻爱护自己的娘亲了。 “这叫什么话,在咱大明境内还能有人加害于你不成?”听惯了这个熊孩子从小养成的抱怨习惯,朱见深直接选择了无视朱见济的胡说八道。“快进城,已经吩咐了给你准备洗尘宴了。手把肉沾上野韭菜酱,配上野葱,味道可好了。我跟你说,这塞外的羊肉就是比咱们在京城里吃的味道更好一些,只怕是这羊进了关吃了粮食之后味道都没那么好了。” “还是别了,我还是先拜见一下太傅吧,不然传到京城里去我少不得又要挨一顿暴揍的。”对于邀约朱见济还是保持了最后一丝清醒,如果不守礼仪进了开平城不是先去找太傅而是跟着太子去吃吃喝喝,朱见济用屁股想也知道自己的脑袋少不了会挨一顿板子。 “不用,太傅这会去各关镇巡抚去了,估摸着怎么也还要十几天才能回来呢!”早一年到达开平卫的朱见深不以为然的说道。 景泰十三年秋,普王朱见济遵照妖帝的旨意老老实实追随自己堂兄太子朱见深的脚步来到了大明开平卫,也就是蒙元的上都,金、辽的夏宫。 经过近十年的重建,昔日的夏宫恢复了一些生气,虽然还是没有办法跟元上都相提并论但也已经多少有了点草原都城的气势。 一座结合了西式城堡建筑特点的中式大城初具规模,依附于开平卫就近已经建起了几个汉人城寨。几种耐寒蔬菜的种植和鸡、猪的养殖已经勉强能供应主城的食用需要……好吧,只能让主城里的人换换口味的时候尝尝。 虽然能有大明的腊肉、熏肉供应,但有新鲜肉可以吃的时候谁又会拒绝呢?! “我们步行进城。”一把拉住了正打算上马的朱见济,太子以身作则牵马走在了前头。 “太傅不在,如今开平卫太子说了算吧?”扫了兴的朱见济只好背着捭晃晃悠悠跟上,还一边不忘记跟太子搭话道:“这半个月车马可把我累坏了,都说说开平卫有什么可玩的?” “嗯…每日负责开平卫守卫的军营都会出操,要看吗?”朱见深皱了皱眉毛没说什么。 “早就听说塞北驻军仍是大明第一强军,相比幼军如何?”朱见济听了之后似乎有些意动。 “幼军仍是大明精锐中的精锐,按叔皇所说那是为了应付突发事件的特殊军队。幼军中的人员中有一半来自于塞北诸军镇,如果说单兵互搏幼军当然更强一些。但如果是两军对垒嘛…”两军对垒当然不只是看单兵素质,以塞北军队之巨,军备之优良,在朱见深看来或许可以直接碾压在京城驻防的幼军了。 “哦哦,那找个时间去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朱见济显然对于军旅的兴致度没有那么高。“其实大兄来开平也不过一年时间,怎么就觉得我们分开很久了似的。去年你捎回去的几张狼皮听说是你自己打的,什么时候我们还去猎狼吧?” 不想去看军旅,不代表不喜欢杀戮。似乎每个男人骨子里都有两种原始冲动,一是举着长枪捅出些血来,二是提前些长枪捅出点血来~ 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开始叛逆…或者说就是无知,经常会弄出点平日里家里长辈管着不让接触的东西,越是不让接触越想接触,比如拉弓射大鸟什么的。 “哪有那么多狼,草原上的狼也不傻,不是饿极了不会跑到人多的地方来的。去年送回京城的狼皮中有一张是我跟侍卫们一起打的,其他的都是向牧民买的。”说到杀狼的事情朱见深来了兴致,一把抛掉手上的缰绳拉着朱见济兴奋地聊起了当日里杀狼时自己的英勇战绩…… 跟朱见济年岁相差更近些的朱见潾也被撵出了京城,只不过被朱祁钰安排到了南京城里先去见一下世间繁华。景泰朝一切按部就班,正在向朱祁钰规划的那样一步步强大。 总督府里朱见济光顾着兴奋了,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开心也好、颓丧也罢,似乎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个房间是给你的,我的就在那里,有什么事过来找我就行了。”朱见深眼见这个堂弟还是跟一年前一样没心没肺的就好笑,直到朱见济显露出了些疲惫就立刻安排让堂弟休息。“开平比不得皇宫,吃穿用度上都会不那么方便。我初来时也很不习惯,这一年下来也就慢慢适应下来了。” “啊~~”兴奋劲过了之后的朱见济困意立刻就上来了,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向朱见深抱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也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想的,非把我们安排到这种地方来。有大臣们看着还不够吗?” 话一说完,朱见济直接眼睛一闭往床上一倒,更是连招呼也不打就着么和衣睡了过去。 “太子殿下还请见谅,普王殿下一路劳顿,终于见到太爷殿下又太过高兴,这才一下子失了礼仪。”朱见济的侍从连忙在一旁向朱见深请罪,担心朱见深因此降罪下来。就算当场不发作,写个奏折呈上去自己这些普王的随从也要倒霉的。 “行了,你们也收拾一下吧!见济是个什么样子我们一起光屁股玩到大的还能不知道吗?”朱见深没好气的回了句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虽然对于朱见济仍然没大没小不讲礼数不满,但是朱见深心里却非常放松,甚至有些愉快。 当自己那位叔父通知说年满十四岁的皇子都要到各地去游学时不仅仅在燕王府掀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整个朝堂都为之一震。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已经装了十几年好人的景泰大帝要伸出魔爪为自己儿子当太子铺平道路了。 奈何经历过太子党风波不久,满朝文武真正敢站出来坚决反对的也没有几个。唯一能让朝堂上稍感放心的是太子朱见深的游学地点是开平卫,由太子爷的干爷爷于谦亲自教导、看护。 出于对于谦人品的认可,朝廷上的反对声音迅速被淹没在了朱祁钰强势的谕旨之下,再也没有泛出来一点浪花。而怀着忐忑心里一步步小心翼翼走到开平卫的朱见深在见到于谦的那一刻是真的失声痛哭了起来。 所有人都告诉朱见深,以于谦的人品绝对不会趋炎附势,绝对会保障他这个储君的安危,更会是自己将来登基时最强有力的支持者。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走出塞外的朱见深就被于康率领的塞北官军接住团团护卫,一直到达开平卫才见到了因为公务走不开的于谦。直到这一刻压抑的心情才终于释放出来,更是在于谦向自己展示数十万官军向自己这个储君叩拜时才享受到了安全感。 而今日的朱见深更是充分感到了来自叔父的诚意,原来叔父从来都不曾想过要害我。不仅仅是自己被一脚踢到了开平,连朱见济都来了,而朱见潾到了南京,更是从见济的口中确认了其他几位兄弟离京日程已经都安排上了。 自景泰朝开始,皇子们离京就学将成为定制了。挺好,挺好,叔父果真没有害我的打算~ 第322章 好兄弟 朱见济一觉睡到第二天近午时才起,饿醒的。 身为皇子,平日里自然有人关心他穿衣吃饭的问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最最基本的,即便是这一路行来也有杭氏一族安排的侍从贴身照应。太子朱见深一路过来亦步趋,担心自己随时被人给噶了,但朱见济就完全没有这个顾忌,一路上吃了睡睡了吃,到了开平卫还是觉得一路辛苦就这么一头倒下睡了近乎一整天。 “醒了?”正好走进来的朱见深看到后打了声招呼说道:“起来洗漱一下吧,这会错过了饭点只有温着的一点热粥好用了。” “哦…”很显然朱见济并没有意识到太子话里的意思,仍在迷迷糊糊之间呼唤侍从打水。 “不用叫了,人都走了。”朱见深努力地想着用怎么委婉的方法把这个一向骄气的堂弟拉回现实。“护卫你过来的人里面有锦衣卫的暗探,昨夜里便拿出叔皇的旨意召集了城中大小官员宣读过了。今日午时前就召集了护送你过来的全部人手原路返回了。” “啊?…凭什么呀……凭什么呀!”突然感觉自己遭到背叛一般的朱见济发疯一般冲出门去大喊着:“我不信!我不信!” 看着朱见济发疯般的往外冲,太子也不阻拦,就这么跟在后面一步一步慢条斯理的。 “殿下,要不要拦一下?”第一次见到亲王这般模样的侍卫心里有些虚,只好向太子请示。 “不用,闹一闹就好了。我那叔皇就是要教育一下普王,你们可别多事。看着他别闹出幺蛾子就是了。”朱见深说着又摸了摸袖袍里的那封书信,叔父给自己的私信可是交待自己看好了这个不成气的堂弟,如果有需要尽可用君臣之礼好好管教一番。 叔父的意思很清楚,留在京城有杭氏在一旁护着,慈母多败儿。扔到开平卫来就是让这小子好好看看真实的人间是怎么样子的,在父母羽翼下呵护的小鹰是永远飞不起来的。 这话像是托付,也像是在对自己的教育,早熟的朱见深虽然还不足以理解这番话,但是照着做没什么问题。撑一撑,只要太傅回到开平一切就都由太傅主事了,那会朱见济就算惹出了什么事情也跟自己没关系了。 一天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这次是真疲惫了。拖着疲惫而且浑身又脏又臭还多处带伤的朱见济回到了总督府,如果不是门外的护卫早打过招呼都不能把人给放进来,这位大明亲王的形象几乎跟乞丐、氓流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为什么…为什么…”充满不甘的朱见济步履蹒跚走到朱见深跟前,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别怨我,也别怨叔皇、皇后又或者是皇贵妃,谁都不要怨,把这当成是对自己的磨炼。”朱见深掏出了信函推给朱见济。“叔皇想要让你成长,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幸好你这一日没有干出什么出格的大事,因为嫌弃味道难闻打翻的羊杂汤只是小摊子,没赔几个钱,当然这得从你的月例里面扣。” 一把抢似的抓过信函朱见济快速的浏览了一遍,然后又重头到尾再看了两遍后将信件撕了个粉碎。嘴里低声呜咽着像小兽的低鸣,像是遇到危险的警告又像是渴望得到保护的哀求。 “叔皇的意思已经用谕旨告诉了开平卫里的每一个人,所以不会有人拿你我当做皇子看待。你和我一样都要开始自己整理房间,自己洗衣服,还要……合理使用月例了。你这一天在开平城里打坏的东西都得要赔得,估摸着你两个月的月例是扣光了,哦,或者是两个半月。” “凭什么呀,凭什么…”经过一天的发泄,声音已经嘶哑的朱见济已经没有太大的声音来宣泄自己的不满了。锦衣玉食惯了的公子哥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已经是极限了,没成想好不容易熬到开平卫才倒头睡了一晚上就发现所有都变了。 看到朱见济的不满情绪更像是喃喃呓语,经过一天的发泄已经认清了事实无法改变后朱见深走出屋去,好一会之后端着一个托盘放到屋子的小圆桌上说道:“这会只剩下这个了,你先吃点东西,一会找出自己的衣物到浴室去洗漱一下。这里不比在宫里,没有人专门为我们打水洗漱。” 说完这一切,朱见深轻轻退出了房间,留下了看着眼前一碗白粥、两条小咸鱼发愣的朱见济。 “想要统御万民先治一下不服管教的兄弟”想起叔父给自己的信函朱见深也是直摇头。这破事,怎么也能落到自己头上?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呢! 朱见济有骄傲的资本,有不服管教的条件,但那是在京城,在皇宫,在自己亲娘老子身旁。一旦被撵到了万里之外,就算朱见济贵为亲王也经不起牧人的一顿马鞭。草原上仍然一个活物都随时有可能送了杭氏眼里的宝贝疙瘩去见太祖高皇帝。 任性不服管教的朱见济只不过一天时间就尝尽了苦头,在陌生的环境里朱见济的脾气就像是吐过浓痰的鸟儿一样缩了起来。色厉内茬,只敢在最爱自己的娘亲面前叫嚣,脱离了父母的保护就像一条流浪狗一样只敢躲在角落里的抽泣期待能够得到好人家的收养。 经历过几天的调整,心情慢慢恢复平静的朱见济在一次次发完脾气无人搭理之后终于认清了现实,老老实实学着洗衣服收拾房间了。不收拾不行,随你怎么发脾气砸东西又或者骂天骂地骂父母,朱见深都只是在侍卫的保护下静静地待在一旁看着,就像是看人唱戏一样。 折腾过几次的朱见济眼见达不成目的也只好边哭鼻子边嘟囔着按要求收拾被自己弄乱的东西,不然连口稀粥都喝不上。 朱见济想回皇宫去享福,朱见深还想顺利继承皇位呢!收拾自己这个堂弟是皇命,更是考验,两个半大小子都得斗智斗勇。只不过朱见深有后援团支招,更有一群只认太子不认普王的保镖,撒泼耍赖的朱见济讨不到一丁点儿好处只好认命。 一碗白粥,一碟咸菜至多再加上一、两条咸鱼往往就是一顿饭了。如果打翻了就一顿没得吃,开平卫严格执行了闲时吃稀忙时吃干一日两餐一宿的标准——针对普王殿下!打翻的食物就饿一顿,而下一顿就算是舔干净碗底也还是不够填饱肚子的。 人呐,有时候就是作。哭啊闹啊都需要力气补充,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能有力气? 碰上太子身边有出损招的不知道从哪里捉了只老鼠扔进了普王殿下的房间…嗯…是老鼠闻着味找进去的,绝对没有人借着跟着太子探望普王情绪的时候偷偷放老鼠进去…… 随着一声惨叫过后就是一连串的哀嚎,吓到尿了裤子的朱见济终于高声求饶。再之后,朱见深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再伴做一个贴心大哥哥对着堂弟好一顿安抚。被太子臭骂了一通的侍卫们立刻拿住了耗子,应太子要求还帮着普王把房间重新打扫了一遍这才把空间留给了大明朝的储君和他的堂兄弟。 接近崩溃边缘的朱见济再也不敢作妖了,让洗浴,教他洗衣服就老老实实洗衣服。 匆匆忙忙赶回开平的于谦知道了原委,请出了天子剑下令把太子身旁的侍卫好一顿揍,就连太子也挨了十下手掌心。看到太子为了自己挨了揍,朱见济再一次嚎啕大哭,被安排到跟太子睡一个房间的朱见济破天荒第一次学着小心翼翼给堂兄擦药水镇痛。 “太子殿下手掌无恙吧?”趁着支开了朱见济,于谦关心的问道。 “太傅过虑了,只是痛一阵子就好了。”刚来到开平时朱见深称呼于谦为干爷爷,于谦却打死也不肯接受这个称呼。 在于谦看来,君君臣臣那一套比什么都重要,就没有臣子给储君当干爷爷的,那就是找屎。哪怕是皇帝陛下安排的这个缘分也绝对不能要,就是一段孽缘呐~ “事情于康已经告诉我了,太子这么做太冒险了。谁给出的这主意真该斩了!”不怪于谦生气要借着由头揍太子身边的人,扔老鼠吓皇帝儿子这种事情都敢整出来,这要真吓出个好歹来怎么跟皇帝交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但被捅了出来皇帝还有其他心智健全的儿子,可太子就不一定还是太子了。 “幸得结果是好的,普王殿下现在不仅仅是没了骄奢之气,对太子也很是信任依赖,太子殿下要维护这得来不易的局面。将来太子登基时普王殿下将有可能成为最大的助力。”说着,于谦掏出一封信函说道:“陛下除了给太子有私信也给了老臣一封,特别交待道太子少年老成,心思缜密,担心思虑过多伤了身子。殿下可明白今上的意思?” 少年老成、心思缜密那是铺垫,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思虑过多而已。半大点小子思虑过多能想什么,想女人、想金钱、想名誉、想权力?那些都不用想,太子只要想随时都能得到,而且是一等一的。不,太子只要是想就能得到最好的,仅次于皇帝陛下,所以太子思虑过多想的是皇位! “原本朝廷里很多人有不同的想法,哪怕是当年今上召集宗室约法三章仍然有人持怀疑态度。现如今老臣见了陛下这封私信便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陛下就是要助太子登基。这样的叔父从古至今绝无仅有,太子可要好好珍惜,绝不要辜负了陛下的期待才是。”于谦还是那么不会绕弯子说话,太直。一方面不肯当人干爷爷,一方面多少有点老辈教训小辈的意思在里面。 “见深谨记太傅教诲!”在周妃教导下低调做人的朱见深明显听进去了,没有小孩子那种着人讨厌的坏脾气。 “嗯~这样,普王殿下新到开平不久,人和事都不清楚。就给太子和普王放几天假,先由太子陪着普王殿下熟悉一下开平四周的环境,然后再到总督衙门里行走好了。”见到朱见济返回,于谦板回脸交待了一通后就依足了规矩行礼告退了。 休息几天,无非是让心情受到沉重打击的朱见济缓缓心情,不至于一直遭受打击一下子没绷住真出了点什么意外。顺便,不是正好能给太子和普王两个增进兄弟情谊的空间嘛~ 第323章 于康的前程 “父亲,今上这么做怎么看都有托付储君之意,朝里面会不会有人对父亲不满?”于谦的养子于康虽然平日里更多的像是一个侍从一样跟随在于谦左右,鞍前马后就像是一个跑腿小哥一般任劳任怨,几乎像是个人形木偶从来不对于谦进言,更不会评价朝堂上的事情,但这一次终于也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于康的担心不无道理,皇帝将身为太子的侄儿和自己的亲儿子一股脑儿扔到了塞北来吃雪喝风,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作风?这是要把侄、子送到臣子手里来好好磨炼一番以待将来担当大任的意思啊! 将来无论这两位皇子怎么个安排法,那于谦都成了实际上的帝师了,可比皇宫里那些给太子和诸皇子讲课的三公要实在。那些甭管是太师、少师还是太傅、少傅的衔,讲的都是理论知识,而且是几位轮流给皇子们上课。自己这可是实操老师,是小伙子走向社会正正经经的第一任社会实践老师,而且还朝夕相处的,这得羡慕死多少有上进心的大臣呀! “陛下做事自有自己的深意,我们做臣子的安心用命就是了。原本只是太子一个人在开平城,现在普王也来了,里里外外要小心应对。”于谦皱了皱眉并没有接这个养子的话茬,只是让于康吩咐下去要开平卫做足了对外的防御和对内的安保工作。 做储君的老师,储君登基时自己无疑也能一步登顶,自己的政治主张和抱负将有可能完全没有任何阻碍的得到实施,当然也有人玩过火把自己弄死的。 搞出万历新政的张居正就是帝师悲惨下场的最好例证,全家给祸祸了个干净,除了自己是病逝勉强也算是善了个终的,家人可是遭了大罪了。 意气风发的张首辅当年跟万历皇帝说“夜梦神人授金”时肯定没想到已经在小皇帝心里种下了一颗噬人猛兽的心结,在打击异己独揽大权时一定没有想过自己会被群臣攻击致使家人遭受劫难。所以高喊“人生得意须尽欢”的主大多都不会过得太好…… “父亲一心为国,陛下一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以太子和皇长子相托。只是自古‘三人成虎’,京城里难免会有与父亲政见相左的人行魑魅魍魉之事坏父亲声名。毕竟事关储君,今上若是心中有了芥蒂总是不美的。”于康对自己这个养父的脾气再清楚不过了,朝夕相处多年一身正气的于谦得罪的人太多了。 特别是对于下属,如果因为“不测风云”办砸了公事的还可以有一定睥容忍度,但如果是掺杂了其他原因,甭管你位居何职身系哪方利益,都会被追责问罪绝无宽恕的可能。 自己身居高位时没关系,一旦被皇帝猜忌又或者自己走下神坛下场恐怕不会好看。更要命的是于谦几十年官宦生涯却可以用生无长物来形容,家里连置办几亩薄田给于谦养老的钱都不一定拿的出来。如果将来被皇室猜忌而下了台,恐怕到老了连口稀饭都混不上。 善良的于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养父能活到这会都是朱祁钰给赚来的了,早在天顺元年时朱祁镇挥的第一刀就是砍了于谦的脖子。 “但尽人事,安天命。今上曾说自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话我是认同的。今上胸怀之大仍千古罕有,陛下之睿智更可称得上是古往今来屈指可数的圣君,我等做臣子的用心办差就是,旁的不要去想。”于谦说这番话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似乎对于康突然话多起来还有些不满,语气也比往日说话严厉了许多。 “今上在私信中提及你多次,让你好生跟随太子。这事你怎么看?”对于皇帝给自己写私信的用意于谦当然知道,自己年龄大了,太子这一辈还很年轻,将来大明后继之人总要有人辅佐。而朱骥、于冕、于康这几个于谦的后生晚辈似乎就是景泰皇帝留给太子的班底了。 “陛下似乎有意为老爷的政见铺路。”于康说完这句后就静静候在一旁候着不再说话了。多年的习惯已经养成,身为养父的于谦对于自己身边人的管束非常严厉,平日里是不会允许过多的谈论皇帝陛下的。 “总督塞北已经数年,也算稍有成效。但是这次陛下用两江人民填充塞北的作法让我有些吃惊,可见陛下掌控塞北一绝中原地区北方边患的决心胜于历朝历代。”对于征发两江欠债人到塞北打工还债的作法于谦总觉得有些不妥,可是朝廷要从根本上解决人治的问题,同时还需要扩充塞北汉人的数量也确实需要这般操作。 “旁人要说陛下升赏你们兄弟几人是为了支持我的政见也就罢了,连你都这么想怕是外界都已经传到不知成什么样子了。”于谦神情有些黯淡地说道:“其实陛下早些年就跟我说过……” 看着于谦欲言又止,于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忍下了好奇心:“老爷累了,不如今日早点歇下?儿子见今日公务也忙得差不多了。” “……今上说我太过刚直,而朝政之事往往需要有些变通方能有更好的效果。朝廷方破瓦剌、鞑靼二贼,北方急需人镇守这才调了我来此地坐镇。一是借我之名,二是用我之能,三是为继任者立竿。”说到这里,于谦再看过来的眼神中带有了几分询问的意思。 “借老爷之名当是为了震慑塞北诸部,时瓦剌来犯皆因父亲出谋划策领兵部上下一力拒敌,方有紫荆、居庸两关大捷,尔后方有也先送上皇回京。父亲自宣德时便得章皇帝委以重任,巡抚河南、山西诸地二十年方得回京,父亲清廉能干之名朝野咸闻,更以兵部尚书之职奉天子剑坐镇塞北调度镇守,因此塞北得以安定。只是这为继任者立竿…所指何意儿子不甚明了。”见投来询问的目光,于康老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为后来者立竿这话可不好随便评价,这个后来者是指谁就很重要。以今上的作派,这个后来者若是指太子也是说得过去的。但是拿臣子给储君做榜样…这话说出去得有多么的作死啊~ “今上意欲深远,我等实难测其万一。原本今上诸多谕旨我还有些怀疑,如今来看陛下果真仍上天赐予大明救万民于水火的天子。”于谦紧锁眉头一边说一边似乎就陷入了深思当中,目光看着远方却没有焦点,显得有些空洞。 “是。就说陛下前几年交待塞北各镇去找雪犬,初听了还觉得今上不务正业,谁曾想真找到之后才发现有了这些雪犬果然胜过鹿、马数倍。便是常年累月生活在塞外的诸部也没有人能想到用这种雪狗拉车,日行百里不论冬夏,这是何等神奇!”对于景泰皇帝的神操作于康也听到一些,只是自己的这个养父平常话不多也不怎么肯说,现在想想只从雪橇犬这件事情上就感觉到皇帝陛下还真像人传说那样有如神人指点,事事都能快人一步。 嗯…其实眼见着不惑之年的朱祁钰真的事事都能快人一步,寻常份量的枸杞茶已经完全没有什么作用了,估计再过两年就可以轻松获得“秒男”的称号了…不,应该是“秒帝”的称号才更为贴切。 “陛下似乎有意在给我们几个升赏,或者就是因为老爷时常拒绝陛下赏赐,因此陛下想用这种方式补偿老爷而已。”于康终于忍不住把压在自己心头的话说了出来。 皇帝陛下多次升赏被拒后也懒得玩那套强加封赏的套路了,但是朱骥成了实质上锦衣卫实权第一人,于冕已经成了顺天府实实在在的掌权人,自己这个养子跟班一样的小人物也被强扣了顶锦衣卫百户的官帽随侍在于谦左右,是个人都知道皇帝陛下这是真的看中于府。 “嗯…皇恩待我深重,我自当以此贱躯以报国。你呢?” “回老爷话,儿子无能,习文不成,学武不就,只愿一辈子跟随父亲左右。老爷常年在外,身旁有儿子侍候家中也安心一些。”话说到这里于康明白养父为什么今天话这么多了。 皇帝陛下的私信中常提到于府的几个后生晚辈,要升于冕入六部被于谦严词拒绝了,要让朱骥实掌锦衣卫也被于谦挡掉了,就是自己这个养子皇帝也想专门给安排成皇太子随侍,这是老爷想让自己明确表态 呢! “嗯,如此甚好。随侍太子虽然将来能够有从龙之功,但毕竟不是正途,难免落下后患。你资质平庸,陡然富贵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不如安安稳稳一辈子更为妥当。”这话要是别的人说,于康恐怕会忍不住回嘴顶过去。 你才资质平庸,你爸资质平庸,你妈资质平庸,你们全家都资质平庸! 但是养父说的话于康实在回不了嘴,回想一下自己的才智好像真不怎么出色,朝堂……连养父这样的人都要被皇帝评价“过刚易折”给安排到塞外来做这个总督,自己恐怕还真是没有了皇帝的庇护时分分种 就能被政敌玩死。 “是,老爷。我就留在您身边陪着您,哪也不去。将来我给您养老送终。” 第324章 要西征了? 于谦过于刚直这是历史的评价,朱祁钰只是在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合适的时候对于谦提了一句。太过刚直了易弯,做事情要有张有弛会比较好,弹簧可以被拉直也可以被压弯,但甭管哪一种结果都代表着弹簧就此报废了。 对于大明朝的官员整体办事效率而言,朱祁钰是很有信心的——信息的传达和处置的拖沓能力根本不用怀疑。在整体效率不高,办事情像是一阵风似的上面抓一阵下面就刮一阵风,上面没有人过问的时候就算下面山崩海啸也不见得有几个官员会急着办点实事。 真有大灾来了,对于官员而言可能更是好事情。曾经积欠下来的亏空可不就有机会在这一把给抹平了吗? 当年的税赋已经收上来的没准就直接可以入了自己腰包了,收不上来的…咳咳咳,再努力收上一收,朝廷正有困难呢,做百姓的不能只顾着小家不知道顾全大家。 甚至于将来…呵呵呵呵,想想就能乐死,朝廷还会有减、免税赋和各种帮补,这些具体数字落下来那都是有讲究的。这里挪一点,那里占一点,数目稍稍拨动一下就能让地方官吏吃个满嘴飙油~ 于谦是同时期官员中的另类,另类中的另类。不贪不占,甚至都完全不为家人考虑一丁半点。以至于朱祁镇事后看着被抄没的于谦家财都说不出话来,石亨那种反骨仔都只能呵呵陪笑。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看着于康跟自己表忠心,于谦又想起了皇帝陛下对自己说的话。皇帝陛下是在宫外做外亲王的,虽然也是在京城里但是那会的郕王府还是比较接地气,皇帝陛下在潜邸时可能是真的看到过民间疾苦所以常说出一些反映老百姓真实生活的话来刺激一众大臣们。 别的大臣有没有因为皇帝陛下的刺激而变好不得而知,自己是越来越往清官、廉官、好官这条道路上走了。 “老爷,塞北这种苦寒之地我们待了好些年了,要是陛下的大计已经差不多完成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京城了?”听到于谦说出那番话来,于康不禁心里难过。堂堂兵部尚书,日子过得清廉到家里仆从还没有个清水衙门的官员多,衣食住行更是一再缩减完全没有个超品大员该有的样子。 开玩笑,太傅兼少保的好嘛~ 这可是正经的三公之位,超品大员! “是这样的老爷,今上将太子、普王殿下托付给老爷看护,按照两年之期明年太子就该回京了。太子十六岁已经满足了陛下规定的大婚年龄,太子大婚后是不是老爷就要回京了?”感受到了于谦不满的目光,于康连忙说出了自己这番问话的理由。“这两年老爷身子可是受了不少罪,风里来雪里去的可得好好调理一下了。身体养好了才有本钱继续为大明朝效力不是?” 越听感觉越听不下去的于谦正要发火,于康最后那句养好了身体才能更好为朝廷效力却还是听了进去。 皇帝陛下派了医官专门为自己调理身体,医官也没少打小报告。特别是罗通在征交趾的紧要关头突然病逝据说引起皇帝陛下盛怒,太医院也因此受到波及,大批医官被派遣到各地为督抚做身体检查,因此各官吏带病工作的小报告也没少打。 医官到其他地方的小报告多有官吏因酒、色亏空了身体需要调养甚至需要准备替补人员的报告,到了塞北直接就是因为长期工作劳累而造成身体亏虚的报告。为此于康还专门接过圣旨和一批来自皇宫的药材赏赐,各种补品甚至御厨都派了过来,就要确保总督于太傅能够吃好睡好。 想让于谦吃好睡好的不仅仅是身负皇命的养子于康,就连对于谦这种当官不为己的行为非常看不上眼的官员也暗暗乞求于谦一定要长命百岁,一定要好好活着在塞北总督这个位置上钉死了,确保守好大明朝的北大门。 毕竟谁也不想再出现一次大军压近围困京师的情况了,哪怕上次只是有这个风险也把多少吃的脑满肠肥的官员吓到拉了一床黄白之物。 “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哪里可以轻易走得?再说了,塞北苦寒我不愿意待别人就愿意待了?”虽然知道于康也是为了自己好,但于谦嘴上还是很不满地训斥了一番。 “是,儿子知道了。”被于谦训斥后,于康嘴上服了软,实际上心里并不服气。“只是按照今上定下来的规矩,老爷在总督任上的期限也是满了,朝廷也该换人过来接替了。除非塞北再有战事不宜临阵换……朝廷不会是打算对西边用兵了吧?” 对于景泰朝是否要扫荡黄金血脉的剩下几个汗国满天下都有肯定答案,今上在给从皇子做大考时还有一大批适龄勋贵的孩子参加了考核。而当时考核的题目不出意外的泄露了出来,一时引起哗然。 题目是两首不同时期北方游牧民族对中原王朝的评价,一首是匈奴人的“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而另一首是金人的“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屯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皇帝陛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谁也不用怀疑。 或许最初还有人认为皇帝陛下只是在对北方势力布局的重要性向外传递消息时很快就传出了锦衣卫加大力度向哈密渗透的消息。渗透哈密结合后续各种向塞北增派人员、物资和修筑新城的行动,自然是皇帝在为西征做准备的,那么于康突然而来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蒙古黄金家族的缔造者,伟大的成吉思汗铁木真的子孙们建立的汗国仍然屹立不倒的只剩下了东察合台汗国、金帐汗国。原本被后金灭掉的北元会在鞑靼与瓦剌两部轮流坐庄下一直苟延残喘到后金被皇太极、多尔衮所灭的。 经朱祁钰毫无儒教思想文化的生化攻击下瓦剌被灭,而鞑靼提前走到台前又被大明打到元气大伤,自此大元皇帝……呃~也不知道之前一直跟在太子屁股后面随侍的那位书僮还算不算是大元皇帝?至少人家是被称呼为大元的汗~ 是,汗,可汗可汗了,流了一身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应该…还不至于吧!塞北草原都还没有彻底收服,仍然有一些部族心中怀念故主。朝廷如果仓促用兵容易腹背受敌,这点陛下是清楚的。”于谦对于自己这番话有多少底气自己也不知道。 按照锦衣卫探明的消息,西察合台汗国被帖木儿帝国灭了差不多一百年了,算上被元朝和察 合台汗国瓜分的窝阔台汗国,被金帐汗国灭掉的伊利汗国,现在有可能打着为大元复仇的黄金家族子孙只有西边的东察合台汗国和西北一些的金帐汗国了。 按照景泰皇帝陛下的性子,什么时候突然就发兵攻打黄金家族剩下的两个汗国都说不准。毕竟这几年的布局北边已经基本稳定,西南诸国看着交趾各州府上的龙旗瑟瑟发抖到处搜罗大明朝要求的女蛮国后人培养成符合菩萨蛮要求的舞伎送给上国皇帝陛下作乐。 东北的倭国,呸!呸!倭民们每年玩命一样的向朝鲜半岛输送着银、铜借道供应天朝……至于朝鲜国王嘛,呵呵,皇帝陛下对于朝鲜自大明立国伊始就没有进贡过新罗婢一事多次向朝鲜国王问罪,原话是什么来着? “这个朝鲜王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了换人,朝鲜李氏还找不出一个能当国王的人了吗?” 第325章 太子的一天 是不是要西征了于谦自己心里也没底,可是看到朱见深、朱见济两个堂兄弟策马…策狗拉着小车在草原上狂奔感觉还是很欣慰的,似乎自己这么辛苦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明朝的储君和当今陛下的长子两兄弟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将来没准能有机会完成人生四大铁的全部光辉事迹,这得是多么美好的一段佳话呀~ 嗯,太佳了,佳到不能再加。一起同窗、一同扛枪已经差不多达成了,至于蹲监什么的是不可能的,这辈子这两位小祖宗也不可能有一起蹲监的可能性了,但是他们还能够一起嫖…娼呀…呸呸呸!偏了偏了,扯远了。 草原上的夏日也是夏日,雪是没有的,飞蝇蚊虫可是不少。平日里骄奢惯了的两位皇子这会却玩得浑身草沫子、泥渣子,完全没有把这些当做一回事。 滑草、乘狗拉车、骑马、射旱獭甚至放马、牧羊,与一个寻常牧人家的半大小子几乎没有什么差别。非要说有差别的话就是…牧人家的半大小子这会手上已经沾过血了吧…嗯,大腿根上也该沾过了…… “今上多半不会让太子十六岁成亲吧?”趁着旁边没有人,于康轻声在老父亲于谦耳旁嘀咕了一声。“周围几个部族知道太子在我开平卫都遣人来询问是不是要送女子过来供太子消遣,已经回绝好几波了,再这么回绝下去怕是会让好不容易聚拢的人心又有了其他想法而散了。” “呃…”前一刻还在为于康打听太子成亲这种大事想发火的于谦一听到后面的话迟疑住了。还真是,太子临幸大太原了,作为草原上臣服于大明的部落送上几个族里的美人是应当应分的事情,这要是一昧拒绝也确实不算个事。 咋的,是看不上俺们部族里的女人还是看不上俺们部族?不带你丫这么欺负人的,不给个说法非干你个犬太阳的不可。 “当年父亲拒绝了各部族的好意已经引起了部族的不满,这要是太子到了咱们开平也还是没个说法,似乎不太合适。”于康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于谦听完也是眉头紧锁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什么破解之法。 既然想不到破解之法就只要上书给皇帝陛下来问问了,各部族是要送女人给太子,怎么说都该皇帝陛下拿主意。 “只是这奏折一来一回的怎么着也得要一个月,老爷您看是不是我们先找个由头稳住这些部族再说?”见于谦准备给朝廷写奏折了,于康连忙又补充了句话。 “哦~你有什么想法?”于谦歪过脑袋来问道。 “是这样的,儿子想着京里不是还给太子留了好些个妃子吗?这些部族要送女人来恐怕也没法入得了太子府的,毕竟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要不问下朝廷是不是…也不知道太子是不是明年就回京…如果还要在开平待段时间是不是需要再安排送些太子用惯了的器皿和人手过来…”于康盘算着这话要怎么说出口才合适,既要清楚让父亲知道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又不是自己说出口的这样才好。 “荒唐!”于谦听明白意思了,即便于康没有亲自说出口也让于谦很恼火。在于谦看来,有些事情根本就不该考虑是不是怎么表达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该想。 于康所说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确认一下皇帝陛下对于太子后续的安排,两年之期满后是要召回京城还是继续放在开平卫里做一个高台上的泥菩萨。 想到十几年前今上对待被也先请去吃正宗手把肉、烤全羊的太上皇帝朱祁镇那时候的态度多少就能有个参考,从皇帝陛下的回复上也差不多可以判断出太子后续会被怎么安排了。 “太了行止自有陛下安排,有朝廷公论,怎好在此言行试探?”训斥过于康后转身再看玩疯了的朱见深、朱见济二人,头也不回的对于康说道:“明日按照原本太子的作息行程安排普王与太子同行。” 见于谦不满,于康也不敢再做什么表示,老老实实领了差使准备等这两个小祖宗玩累了回城时转告次日的行程安排。 按照皇帝陛下对于皇室子的学习安排每五日安排休沐一日,休沐日要自己整理内务洗洗刷刷不算还要打刷房间甚至课舍,再加上一些留下来的回家作业其实休沐这天也是忙忙碌碌没怎么能闲下来的时间。 反观学习日就简单很多了,辰时起床洗漱后进入学宫开始晨读,到辰时末用早膳。 巳时到午时末会有不同的讲臣授课,主要教的是皇帝陛下定来的历史、地理知识。各课由讲臣们自行分配,轮流讲学,直到未时休息用午膳。 原本的两餐一宿在景泰朝从皇子开始正式改成了三餐两宿,用完午膳后皇子们会有一些休息时间可以小憩一会。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这是为了能够让孩子们更好的长个子,以及积蓄午后学习的精力。 说是午后学习,其实也就只有申时会有讲臣专门就八股文章的考试内容给皇子们进行授课。《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加上《易》、《书》、《诗》、《礼》、《春秋》这几本书上讲的东西当然不用皇子们去学着怎么做八股文,但是会要求皇子们知道这些经典的道德文章讲了些什么东西。将来无论是当了皇帝还是做了藩王,也要知道自己手下人之乎者也说的是什么,别让人骂了还跟着笑呵呵的叫好。 已经从皇宫中的学宫走出来的朱见深、朱见济当然不会被于谦安排着继续教授这些知识了,皇帝陛下要求皇子们走到民间的理由冠冕堂皇,说的就是让锦衣玉食过惯了的纨绔们真正体会到民间疾苦,将来不要激起民变做了被水覆没的小木伐子。 来到开平卫一年的朱见深一直都是跟在于谦身边学习、处理政事,看着于谦怎么管理半个中国大的疆域里军、民各种问题,解决各种纠纷。指挥人手惯了的于谦也没对太子爷客气,一些跑腿的事情甚至都交代给这位储君去传达。 就这样,毫无疑问开平卫的各公事房里将会出现两个极为年轻的“行走”,说是官吏嘛大明朝还没有这么年轻的官员,吏员也极少有这般年轻好看的。一看身形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不然哪里能长得这般修长挺拔的个子,白皙的手掌指甲缝里找不出一丁点脏东西来。 咱寻常人家可养不出这般干净的孩子来,就算是黄金家族的帐篷里也从来没有这么俊俏的儿郎。 要说是白身或是差役什么的,呵呵,各衙门口里的官员远远见了就恭恭敬敬一旁候着行礼了,有谁见过给差役行礼的官员? 说话好听,待人有礼的年轻人着人喜欢,更何况有事问到这两后生头上还都能立刻有人跟上来给办了。就这样,太子和普王成了塞北总督经常用来督促下面衙门口办事的巡视员和督导,效率比于谦亲临还要有效。 第326章 种公 总督府的办事房里,从京城新送来的蜂蜡被点上。寻常人不敢想的蜂蜡蜡烛将总督于谦的公事房照了个通亮。一向做为贡品进贡给皇帝使用的蜂蜡蜡烛因为太子的到来使得开平卫也再次有幸能够重新点上了,只是总督于太傅死心眼只有在跟太子朱见深讲解一天的公事处理原由时才会准许点上,否则自己房间里永远是那种冒着黑烟的寻常蜡烛。 人老都老了,没那么多讲究。太子不一样,身负国家的将来,那是一定要用蜂蜡蜡烛的,不然熏坏了太子谁来承担这个责任?现在又多了一位当今陛下的皇长子普王殿下,更加马虎不得。 “太傅,这事不太妥当吧?还请太傅为我上奏叔皇收回成命。”已经有过喷射后那种爽快感觉的朱见深除了内裤换的勤了些之外也算对男女之事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还没有迎来自己人生的一个新篇章就看到了从京城送来的一些私人用品和一份旨意。 “哈哈哈哈…”毛都还没有长全的朱见济没心没肺地笑到差点摔下靠椅去,只怕是轮到自己时……比这会笑得更欢! “嗯…四十九位是有些多了,不过陛下的意思也没错,我大明有今日局面全是景泰一朝所为,各部族、各番属的忠诚有待提升。太子是我大明储君,有些事情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于谦皱着眉头勉强为皇帝陛下的言行做了辩解,对于太子朱见深那强做出来的哭丧脸表情就当是真的了。 不足十六岁的朱见深就这么喜提了七七四十九个从八岁到十八岁的大小老婆,除了自己的正妻按祖制找了个出身清白又不大不小的官宦人家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好吧,好几个老婆也是跟自己光屁股玩到大的,自己的根早让人知道了,人家的底自己却还没有摸过而已。 羽林前卫指挥使吴旺的孙女,朱见深真没见过。但是脑了里多少有点印象,吴旺的儿子,太子妃吴氏的老爹,自己那正牌老丈人的模样可是不太周正啊~ 就不信那五大三粗的老丈人能生出个标标致致的俊俏媳妇来,这要是晚上就寝时被老婆给强上了都没处讲理去。 “大兄,我爹的意思可是说等你大了之后自己再慢慢补上那九九归一之数啊~哈哈哈哈哈……”已经在塞北学了守规矩的朱见济再次爆发出肆无忌惮地狂笑。 斜了眼再次找不到北的朱见济,于谦也是一脸无奈。 说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后宫佳丽三千予取予求。可是大明朝自立国以来一次性给太子安排几十号后宫的也只有咱这位景泰皇帝陛下了,偏偏还没有人能说得出个不是来。 咋的,大明国一统华夏的远大目标,各民族的融合需求就只需要我这个代皇帝一个人来努力操~办吗?大兄先睿皇帝早逝,他的妃子们你们又不让我继承,说兄终弟及在文明国家不包括老婆孩子。好啊,不包括老婆没关系,咱也不想摘那剩沟子舔,你们倒是说说那些部族的关系怎么维护? 人家把女人送上门来了你不要,这不是甩人家脸子吗? 给当今皇帝送女人还不如给未来的皇帝送女人,所以作为储君的太子朱见深分担一些完全没有什么问题,谁要是有问题也没所谓,立刻把所有准备给太子的女人都划给普王就是了。 一番话怼过之后大明上下再没有一点异议,谁也不敢再对给太子安排几十个老婆这种事情提出一丁点儿想法。 “那个……将来注意节制些,每日都控制一下次数免得伤了身体…”身负太子太傅这种原本不过是找个由头给大臣加薪水的名誉职务的总督于谦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要说支持嘛…这种事情怎么好支持,可是也不能反对啊!皇帝陛下把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你敢说反对,以景泰皇帝的尿性就敢说于总督支持废了太子朱见深。这种话传出去不用管是真是假,自己都一定会被仕林仍至于整个大明朝唾弃,这种事情可是绝对不能干的。 “节制?伤身体?注意次数?”对于一改常态突然说起话来弯弯绕绕的于太傅,朱见济多少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何况这个节制、伤身又是个什么鬼的~ 对于朱见济突然的问题不只是朱见深脸红到了脖子,于谦也尴尬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呃…普王殿下过一、两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于谦心里暗暗有些埋怨自己当年多事,早知道普王有此一问当年皇帝陛下说要给皇子们开医课专门讲授生育问题时自己就不该反对。 太子正妃吴氏出身将门,生于正统十三年,掐着指头算起来比太子朱见深小了不到一岁。吴氏曾祖吴贰曾经依战功做到了指挥使的高位,而其祖父吴旺和父亲吴俊都在羽林前卫任职。这样的家世出身算得上是正好配朱见深这个太子的了。 其实于谦不知道,朝廷文武百官都不知道,将来会成为成化皇帝的朱见深在原史上有一段非常非常狗血的孽缘——皇贵妃万氏! 那个大了朱见深十七岁的女人一定是风姿卓绝,这才把成化皇帝迷了个五迷三道失了魂魄。吴氏入主皇宫成为女主人不过一个月时间就因为与万氏发生冲突而被成化帝打入冷宫,自此高开低走再也没有爬起来的一天了。 至于这个万氏现在嘛…呵呵,当然没有可能与太子朱见深发生什么交集了。皇宫里,燕王府、太子府甚至整个北京城里姓万的适龄女子早就被景泰皇帝陛下悄悄安排人筛过一遍了。这还都得多亏了兴安这个狗腿子办事利落,如果说还有姿色出众又或者说声音甜美会来事的,也只能出现在朱祁钰的身下…其实身上也是常有的事情。 除了吴氏之外还有柏氏、王氏两位侧妃,以及黄金家族阿里不哥系、忽必烈系,兀良哈三部以及苗、壮、侗各部、各族的贵女。看着这份名单于谦心里真有些发虚,仅有名份的就高达四十九名之众不得不说咱们将来的这位皇帝会很忙,很忙很忙。 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这四十九人的大名单还有待补充,真的后面继续补充到近百人的大名单那还不是拿皇帝当成种马、种猪一样的存在了? 种马、种猪是不是可以有一个更简单的名称,叫种公对吧? 第327章 小题大做 做种公这种好事恐怕哪个时代都会有人不遗余力的想要挤破脑袋抢着去干,但凡对人世间的苦难有过一点切身体会的人谁会想着去做什么创业侠? 后世的太子基也好,俊杰也罢,吹拉弹唱人前扮笑那么辛苦其实都是因为有了一个爱好打底这才干起了这么败坏门风不着调的事情。相反,学哲学出身的全民老公就很有哲学家的素养,人家单纯的爱好就是玩。 玩车、玩球、玩游戏、玩投资、玩女人…仅仅就一个玩字这一辈子就会很辛苦很累了,干嘛还要去干那么多事情? 别家孩子只想着玩没准会被打断腿扔出家门,人家只要玩好不捅出篓子来就阿弥陀佛了。不然玩出来一堆人命,某天记者发布会上一群女人抱着孩子要找爷爷要尿布钱…啧啧啧,那个酸爽的流量只怕得要一百九十九块一个入场名额才行。能够亲耳听到人家王子盘道,那是一九九的事情吗?那是人们八卦心理的满足! 其实真要发展成这样人家也不亏,下面吐痰爽过了,上面再口嗨一遍还能有钱挣,这一来一回什么事情不耽误,多少尿布钱都回来了。就是老爷子将来这个遗产得用心做个规划,家族财富传承这种概念当然也不是寻常老百姓能够企及的了。 看着朱见深、朱见济两个孩子的身板,于谦伸过手在两人手掌上捏了捏,再拍拍后背感受一下身体的壮实程度后轻声问道:“秋后草原昼夜天冷风大,易受风寒。太子与普王殿下还是要多加件衣裳的。要是衣物备的不够可以去找于康要,开平卫里羊皮大衣、鼠皮褥子还是多的。” 嗯,手感还行。捏着手上有肉,还有嫩茧子,后背壮实拍起来扑扑扑的响,这样的身板在战场上能扛过几刀几枪不知道,在床上多扑腾一会应该是没啥大问题。至少这样的身板已经比章皇帝身子骨强劲了。 就凭这一点,那些张嘴闭嘴反对今上将骑射、拳棍之术列入皇子教习内容的就该好好反思一下。一身软塌塌的肥膘上得了马么?别说只能被马上,那被马上也扑腾不了几下子啊~ 年纪轻点还能靠着火力旺硬怼几下,到了中年就只能靠些虎狼之药助阵了。虎狼之药助阵,洪熙爷可是前车不远呐! 好吧,宣德爷、正统爷也前车不远,都是一条路。一代带走的年龄越来越轻,还真成了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了。 “谢太傅关心,我们兄弟俩没事,屋里衣服被褥都是备齐了的。”虽然不明白今天为什么太傅说话奇怪,眼神更奇怪,但是朱见济还是难得的乖巧了一次抢先答了话。 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朱见深一脸尴尬。咳咳,可不得注意点嘛~ 也不知道是谁把脚气传进了燕王府,整个王府里的姨娘们几乎都中了招,太医们都愁坏了头。临自己出京北上时母亲周氏还语重心长的教诲自己要节制,不可贪欢,叔皇也曾调笑问过会不会自己洗皇内裤,这会意思都明白了——龌龊! 都是为老不尊的长辈,什么玩意儿~ 皇宫里面目清秀可人的女人见得多了,甚至就算是王府里面侍候的粗使丫鬟也比这开平卫里见到的大家闺秀要强百十倍,自己有那么急不可耐吗? 有!这一方面的欲望只要点起来就像燎原大火一样根本止不住,特别是十七、八、九到二十郎当的岁数,身边的异性稍稍有点小动作都能够顶起小帐篷直不起身子来。 越是体格强健的壮小伙子混身上下散发出青春荷尔蒙气息越是顶不住,哪个不得在睡前撸两管才能勉强平复心情安然入睡的呐~ 此时的朱见深仍然处于懵懵懂懂之间,都说食髓知味,这不是还没有吃过…自己又嘬、又啃、又舔的才吃下肚里去,还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快乐,自然觉得大人们都是小题大做了。 已经心中明了的于谦只能想着抓紧时间再给皇帝陛下上个折子,皇子要教育这事老臣是完全支持的,但是皇嗣也是非常重要的呀~ 太子开始有了犯罪能力…嗯咳…那个作案能力…咳,太子已经有了能够为大明皇嗣做贡献的能力是不是需要给安排别浪费了呢!这种子要种下去才有作用,要是涂了墙啥的那可也就可惜掉了。事情干系重大,非止一个塞北总督的事情,必须要请奏朝廷由皇帝陛下圣断才行。 皇帝陛下说的必须要满了十六之后才能成亲行周公之礼,太子爷十五岁眼见着就十六了,陛下又给太子安排了好几个十七、八的妃子,是不是可以先安排几位过来试上一试啥的~ 大户人家嫁女儿不是都要安排几个那啥啥啥去男方家里试一试的吗?实在不行朝廷是不是也给安排一下,找两个先给太子爷袪袪火啥的…… 呸呸呸,真是邪性,堂堂太傅应该想着怎么好好辅佐皇帝陛下教导太子成才,这样将来太子登基后才能带领天下走向富强的。 对,换个法子一样能够达到目的,相信这也是皇帝陛下把人踢到塞北来的原因。 想通了关节打定了主意的于谦对朱见深二人说道:“太子与普王殿下这几日且收拾停当,不日老臣陪同两位殿下往塞北各镇巡视查察。如此边军将士们能够一睹储君、亲王风采也能够鼓舞边军士气。两位殿下此番巡视也有代替陛下御驾亲临的意思在里面……” “趁着大雪来临之前往各处巡边?这就走吗?是骑马去吗?我来的路上都是乘车,可把我给闷死了。”朱见济来了精神,眼珠子瞪的滴溜溜地直冒光。 “嗯…是的。我朝自宣德时期就有御驾亲巡边镇的习惯,宣德、正统两朝也有大臣代替陛下巡视边镇的定制。景泰朝初期时逢先睿皇帝北狩,所以也只是武臣大将负责巡边,自老臣总督塞北之后便由老臣负责巡边了。”前一刻还在担心两个少爷没兴趣吃苦的于谦感觉自己对于男孩子喜欢骑马打炮的天性认识有些不够充分。 “这一路上会比较辛苦,越往北越冷,回程时更是要顶风戴雪乘狗拉雪橇了。”为了能够给朱见深、朱见济两兄弟先打个预防针,于谦也不得不先把困难摆在两个小祖宗的面前。 “太傅能走见深自然能走。”朱见深很有皇储的觉悟。人家是替自己巡边,将来自己当皇帝了也是要巡边的,这点困难都是纸老虎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狗拉雪橇?哟,那可太好了。听大兄说冬日里大雪覆盖下的草原用狗拉着雪橇跑可比现在跑起来舒服多了。这几日用那几只大笨狗拉着车子跑可把我给颠坏了。”朱见济更关心可以玩的,只要不挨着家里待着去哪里都好。 跟着太傅和太子一起去巡边,可不就是去玩吗?无非是踏春换成了踏雪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 第328章 归期 《景泰实录》: 景泰十四年正月十三日,太子太傅兼太子太保塞北总督(于)谦奏,太子殿下并普王殿下请缨代陛下巡塞北关镇。景泰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车驾御北归化卫,军民振奋,拜于道左请入城关。 除夕,太子把盏添酒,普王操刀分肉与众同乐。酒至正酣,太子巡城楼抚值士,普王巡营房慰守卒。官军将士无不感念皇恩浩荡…… 同日,(徐有)贞、(曹吉)祥奏,西北大雪,冰封二尺有余。各府、县民众自发巡视管、沟、渠日以继夜。黄河封冻,然沿途引水器械无虞。…… “启奏陛下,常言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臣等见今日便应了那副‘福不双至今日至,祸不单行昨日行’的对子了。”大过年的讨个喜庆,虽然才开衙没几天,领过了皇帝派的过年红包也还没捂热,总得多说几句吉祥话给皇帝陛下讨个好心情才是做臣子的本分。 石璞主动开始了无节操的吹捧之后一众朝臣也都开始了各种恭维,一时间朝堂上被各种马屁充斥着,浑浊不堪。 “全赖太傅,若非有太傅,我大明恐怕已经要迁都回南京喽~”对于朝堂上的各种恭维朱祁钰也没当一回事,转手将高帽子送给了于谦。 嘶…陛下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莫不是另有所指? 当然另有所指了,你想啊,大明为什么要迁都南京?还不是正统十四年时土木堡大败瓦剌逼近京师时徐珵率先喊出了要迁都回南京的主意。 嗯嗯,当时被还是兵部左侍郎的于太傅给呵斥了…嘶~这意思是皇帝陛下要升赏于总督,而徐有贞和曹吉祥… 嘘,噤声!自己心里明白就好,这话可不兴乱说的。 明白明白,这徐、曹二人也是会讨巧,故意算准了这么个日子一起上奏怕就是想让陛下高兴了免了他二人处罚吧! 这么多年了,要说做事也是用心做了不少事情,只是要算起来这罪赎的怕还是不太够…陛下心里所想的标准呐~ “内阁商议一下该如何升赏太傅才更为妥当。太傅教导太子并普王有功,理应加赏如例…”千年以来都传说帝王心思深不可测,但朱祁钰坚持 认为自己心思就很简单。简单到就是想把国家治理好,朝廷不会只是不停的向寻常百姓灌输各种毒鸡汤的样子。 朝代更迭动不动拿老百姓背锅,说百姓不爱国家,军民不懂得报效时行 ,更有指责官吏只知道贪腐连皇帝都欺瞒的。呵呵,要想想后世那句影视片台词:“我不怪你对我有意见,是我们的行为让你对我们有了意见。” 无缘无故,官吏为什么敢欺瞒皇帝了?还不是你自己不够贤明,骗骗昏君而已,成本小回报大,谁都想来占一占这个便宜。 要批评老百姓就更没道理了,老百姓也想爱国家啊,或者说老百姓就爱这个国家,但是谁爱他们呢?寻常百姓流血、流汗为国家创造了财富,为了抵御外敌更是奉献了生命,可之后呢?流血流汗还要流泪,人又不是傻子,趋利避害自然知道当天平发生倾斜时该站在哪一边了。 在景泰朝三百多年后的某个少数民族政权控制下的中国曾经迎来了一波西夷文化的冲击……好吧,西夷为了抢夺中国市场更为了完成其殖民目的用新式的大炮和火枪凿开了仍处于闭关锁国状态下的中国围墙,由此开启了中国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半殖民半封建统治,普通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实际上在西夷闯进中国大门时却有很大一批国人充当了带路党,不仅带路还自发组建成了劳工营甚至是军队直接参与了对当时统治阶段的战斗之中。 其中最为有名的当数被侵略者称为“华勇”的营头了,攻城、掠地、冲锋、陷阵,杀贪官、杀污吏、杀豪商、杀百姓…把西夷对中国人做过的坏事都更加“细致”地做了一遍…两遍…数不清的好多遍。这些被称为华勇的禽兽对曾经的同胞没有一丁点心慈手软,反而比侵略者更残忍、更坏,而其目的只是简单的能够得到工钱和参与分配掠夺来的财富。 曾经东南的某个小城,三千人的官军营头为了守城与两万侵略军死战。战后,三千守城将士尽数战死,将领自焚牺牲…如果非要用牺牲这个词只能说是站在国之大义的层面上,而在当地百姓眼中却将这支为国英勇捐躯的守城军队视为禽兽。 三千守军为了防止城内百姓成为侵略者的帮凶,早在与侵略者开战之前已经下令将城中百姓尽数屠戳一空……如此护国守城的将士实在让人难有敬意。 “论干才,于卿仍是我大明砥柱。论品性,于卿更是我大明百官榜样、文人之骨。朕的意思是想,这样的干才、能臣,不仅仅是要重用,更要厚待。这个厚待不仅仅是在吃穿用度这些事情上,如此高尚地风格大明完全可以专门为于卿出书立着进行宣扬嘛……”虽然朱祁钰交权,但在这个封建传统文化深入人心的时代,在百官军民看来皇帝的一个建议与谕旨也没有什么不同的。 朱祁钰吩咐要给于谦升职加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是太傅了还能怎么升,无非太师兼太保而已。要加赏也简单,无非安排“支双俸”呗! 虽然说这是朝廷大臣们都想而不得的奖赏但是也没谁有脸去表达不满,仅仅是在冰封之地待了这么些年怎么都值这些了。换个人试试,早骂娘骂开了。 偏偏于总督干一行爱一行,就在那个破地方还能干得有滋有味还干出了一番成绩来。 每年供应给西北用来建渠修沟的牛马就不在少数,更不用说大量羊皮、羊毛供应更是解决了大明朝大量百姓的御寒物品。羊毛衣被虽然偶尔会扎人,但跟冻死相比虽然手工粗糙但造价便宜的羊毛衣被还是穷苦人家的首选。 整个江北地区的羊杂汤、牛杂卤煮为广大需要下苦力又舍不得吃肉的劳动人民提供了大量荤腥供应。虽然在皇帝陛下看来这些荤腥少了那么一些味道使得无法彻底压制牛内脏的腥臊味道,但跟原本没有经过皇帝陛下研发的烧制方法相比已经好了太多太多了…呸呸呸,说什么呢,皇帝陛下怎么会来亲自操弄这么些个腌臜物件~ 仅从肉食牲畜供应这一项上来看,于总督就功不可没。相比较正统年间各色财货流水般的供应给达子也没换来一个和平而言,现在对整个北疆的投入产出比简直不要太赞! 一些寻常人家不值钱的物件运到塞北就能换来了无数的牛羊马驼,再也不用看达子脸色用朝贡、赏赐这一套虚头巴脑的了。 这简直就是在抢! 大明朝在抢塞北各牧族。 一雪前耻啊,一雪前耻。都说风水轮流转,到了咱大明景泰朝终于也轮到咱们汉人抢达子了…咳咳,那啥,平等交易,平等交易了。咱不用让那些瓦剌部的贵族或是鞑靼部的强人来夹在中间赚差价,能够让汉蒙两族百姓直接交易了,可不就是平等交易了。 以太傅的为人,内阁商议出来的赏赐只怕也是走个过场而已,他肯定是不会肯接受的。 有去过太傅府上的都知道,那华府实在是…住不得呀,跟个六品清水衙门官员的家宅差不离,还以为是走错了呢! 就这,还特别隔出来一间房子专门存放皇帝陛下赏赐的物件,也难怪惹得皇帝陛下总是要下旨赐膳食了。赐了金银会退回来,赏了各色宝物也都一一封存,可不就只能隔一、两天就赏两、三个菜过去了,你总不能把饭菜给存起来吧! 让百官真正关注的是为于总督着书…啧啧啧,上次有这个殊荣的是哪位? 没哪位,除了大明《正统实录》之外景泰朝就没给谁安排写过着出过书。如果非要说有,呵呵,皇帝陛下曾说过三百六十行是行行出状元的。为此工部、户部、翰林院还真的抽调人手、钱财专门给那些耕地的、扒粪的、打铁的、造舟船的…甚至是给商人的经营手段都专门出过书。 别的也都忍了,偏偏连商人、乐人这些贱业都出书立着,多少让大明朝的文臣武将心里面有些不好受。 终于,咱大家文人的脊梁、武将的灵魂、朝廷的中流砥柱,于谦于总督得到皇帝陛下亲自下旨要为其出书立着了~ “太傅在塞北久矣,诸卿当一并商议太傅的归期了。”见众人没有异议,朱祁钰顺势提了一句要召回于谦的意思。 所谓的一石击起千层浪,给太傅于谦升赏也好,修书立着也罢,终不过是“人家的事情”。一旦说到要召回于谦,这中间可就有太多干系到众人利益的事情了。 朝廷里两个又臭又硬的茅坑踏脚石,一个王文、一个于谦。认死理,古板不知变通,还是对下属、同僚极为苛刻的存在。这要是于谦顶着无上荣光回来了,咱这大明朝廷上的光景怕要是另一番模样了吧~ 第329章 重臣轮换 召回塞北总督、兵部尚书于谦于太傅本就是必然之事,按照景泰朝定下来的规矩无论是边关重镇还是朝堂大臣都有规定的任职时限,除非出现重大变故暂时不宜更换。但即便如此也要安排接替人员入场开始着手准备交接,一旦变故的事情被解决便要立刻安排替换。 内阁参考了各方意见后经过慎重考虑提出了一个新的人事任免方案,由王文接替于谦总督塞北…… 呵呵,看到这个方案朱祁钰差点笑出猪叫声。老子是放权,不是放任不管,真当我是头猪吗? 内阁的提议被驳回,皇帝陛下给出的理由是于尚书回京后的主要工作会很充实…… 于尚书回京工作很充实,跟王左都御史去塞北总督军民有什么关系?这简直就像是说手疼走不了路一样荒唐嘛~ 皇帝陛下给的理由越荒唐证明他对于这个事情的看法越坚决,很显然王文、于谦两人将再一次同时在京城负责主持朝廷重要工作,大家的好日子只怕也是要到头了。 景泰皇帝重承诺,这是大家这么些年得出来的经验。比如皇帝陛下说不欺负臣服的番属异族就严令官衙要约束各级官吏和百姓在与番国、异族交易中给予优渥条件。 原本那种一小袋…一小捧…好吧,不到单手一掌那么多点盐就换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了,怎么着不得再搭几包谷粮才行啊! 一掌盐换一个大姑娘这事也做得出来,真是坏了良心了。 陛下说了只是请左都御使暂时镇守就只是暂时镇守,调回京城任职就是必然的事情。各地督、抚、镇守定时轮换就必然轮换,除非有特别情况暂时不适宜轮换。比如两江总督金濂金尚书,在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几年,完全就是因为暂时不方便轮换来着~ 皇帝陛下既然有了明确的态度,内阁拟个方案推进就是了。好在还有时间调整和准备,一步步再找机会给陛下进言也许还有机会的。但难就难在于谦回京该怎么安排才是? 于大司马曾在大厦将倾时力主支持拥立今上为帝坚守,并当堂喝斥主张南迁的部分“意志不坚定”的官员这才确定了固守京城的主流态度。景泰初期更是上蹿下跳的…咳咳…那个…忙上忙下的从官军调度到士兵操练甚至兵器甲胄、衣袄粮秣无一不是亲自过问。多次大军演练甚至堂堂兵部尚书以一介文臣之躯顶盔戴甲上阵督阵,恨不能亲自上阵冲锋杀敌为驱逐鞑虏挥刀发矢抛头颅洒热血的。 朝堂初定时又是这位带头拒绝赏赐,自被瓦剌打到兵临城下乃人臣之耻。其清廉的作风让小县衙役看了都要痛哭流涕,勤奋的工作强度绝对算得上是起得比鸡早、跑得比狗累了,如果没有皇帝陛下的赏赐恐怕吃的也绝不会比猪好多少,这么一位大臣回到京城重掌兵部…朝廷里的其他官员不是都得自惭形秽了吗? 于大司马重返京城掌兵部事,兵部上下只怕…呵呵呵呵…… 瞧您这话说的,只是兵部吗?当年于太傅理兵部时户部、工部可没少受陛下训斥喔~ 嘶…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当时莫说六部了,就是天下衙门又有几个办事情敢不认真的?一旦牵扯上兵部,于太傅一个折子上去那可就是丢官夺爵的事情。 嗯…诸位诸位,你们说说看这于公回了京,塞北总督的位置该谁来填上去呀? 咳,都别想那个事。塞北总督那个位置没人敢接,也没人能接得了。诸位想想啊! 嗯,还真是这么回事。塞北总督与其他督、抚差异太大了,还真不是随便谁都能接的。要不是像于公这般的大臣恐怕陛下还真不放心… 噤声!怎么什么都敢说…这般言语就不怕隔墙有耳传了去,还得害了我们陪着吃瓜落。 不至于不至于,如今圣天子英明,断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上与臣子们计较,而且锦衣…卫指挥使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揪着人一时失语的错处不放的。不过咱们还是小点声,说话都注意点。 嗯嗯,于公这位置怕是不好找人接呀!几位阁老怕是有得烦了。 可不是吗,塞北所控雄兵占了我大明官军五成之数,钱粮税赋又是自成一系。莫说对朝廷…咳咳,那啥…也要有那本事才能督得过来不是。那可是有好些个部族与我大明都是有旧仇的。这要是一个不慎开起了战事那可就是我朝的罪人了,也就只有于督那般文武兼备且声名威震达虏的大臣才能够镇得住的。 谁说不是呢,可就是这样也不能让于公久居塞外苦寒之地。听说那地方哈气成冰,撒尿都能冻掉命根子的。 吔~那这么说出恭怎么办?岂不是鸟儿都得要给冻掉了不成? 莫说鸟儿了,遇上有隐疾的只怕是出来一半就冻成了冰柱,另一半还吊着呢… 哈哈哈哈…… 《景泰实录》: 景泰十四年二月初三日,上召少保兼太子太傅、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高)谷,太子少师兼吏部左侍郎、翰林院学士(江)渊,太子少师兼礼部左侍郎、翰林学士(王一)宁,太子少师兼户部右侍郎、翰林院学士(萧)镃,兵部左侍郎、翰林院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商)铬,太子太保兼刑部尚书(俞士)悦……入乾清宫奏对。 上曰:日月更始,万物乃享作息,今朝廷大臣数年更迭亦有此意。 (商)铬曰:本部尚书久居边陲,仅余佐官坐堂。众同僚盼大司马归久矣,愿往塞北替回于公。 (俞)纲曰:臣亦愿往。 (俞士)悦曰:愿替本部尚书濂于两江。 …… 上曰:众卿计议以闻。 “啧啧啧啧…看看这满朝大臣递给朕的名单二卿有何感想?”朱祁钰让众臣商议,不过三天时间内阁已经把商议好的名单交到了乾清宫里。 看过名单后的朱祁钰并没有及时做出回复,而是召来了都察院右都御史耿九畴和右副都御史罗绮。名单交到耿九畴手里看过一圈后又被递 到了罗绮手里,稍稍看过名单后两人谁也没有主动说话,只是又高高将名单双手捧着奉还。 兴安虽然已经老了,但眼力见不差,甚至更加对什么该听到什么不该听到,什么该是看到的什么不该是看到的有非常清楚的认知。 “两位想到什么但说无妨。”朱祁钰示意二人不要拘束。“耿卿仍是永乐朝进士出身,宣德六年便被先章皇帝授礼科给事中,朝中甚有清望。若是说朝中有哪几位是真清廉,于卿可为第一,耿卿若是自认第三恐怕也没有人敢认第二了。” “陛下谬赞,老臣惭愧。”耿九畴生活节俭差不多就跟于谦一个样子,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嗜好,一旦公务结束后也就只是焚香读书而已。 可就是这么一个清廉的臣子在正统朝时也被人冤枉下狱,几经波折案情大白后留在了刑部担任右侍郎一职。 “欸~怎么能说是谬赞呢,在我景泰朝初年凤阳大灾,一时间盗贼横行。若非耿卿前往巡视招抚,凤阳郡王如今可没有落脚之地喔~”大明朝老朱家这二百来年皇帝做的可真不怎么省心,天灾人祸就没怎么断过。要不是朱祁钰靠着领先的知识带领大明抄了近道,这会的大明已经要迎来鞑靼另一波南下潮了。 耿九畴在凤阳招抚流民七万户,对恢复经济、安定社会秩序起了非常重的作用。 “耿卿督两淮盐业,则盐业清明。耿卿巡凤阳,则凤阳安定。镇守陕西则陕西太平。若要说是谬赞,莫不是骂我是昏君了?”对于耿九畴这种有才能又清谦的…老臣,朱祁钰真是又爱又恨。 这种老臣子少啊,在正统朝基本上都不受人待见没什么机会升迁,到了景泰朝玩命的用也没办法带点徒弟出来为大明朝培养后续力量。诸葛亮有本事,但为什么后世还有人骂他动不动就发锦囊?什么都用锦囊,那部将都没有自己的脑子了,可不就是诸葛亮一噶屁就后继无人了。 因为布政使许资上言说:“侍郎出镇,与巡按御史不相统,事多拘滞,请改授宪职便。” 为了能够让耿九畴更加方便巡抚这才改授了右都御史的职衔,也就有了大明朝大臣镇守,巡抚皆授都御史职的开端。 第330章 军镇北移 耿九畴是个清官、廉官、为百姓着想又有能力的官,也在景泰朝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一直处于战斗在反腐倡廉、打击犯罪和为民请命的第一线。 而罗绮相对于耿九畴而言身份、地位就差了很多。正统十四年因为皇帝北狩才因为不那么重要的身份才混了个谈判代表的身份跟李实一起升了官。朱祁镇回京后,两人并没有按原有轨迹职位得到很明显的擢升…毕竟真正的大功臣还是杨善那个巧舌如簧的大能人。 两人看着朱祁钰细数着自己的“战绩”心中除了被大老板当面称赞的莫名激动之外又感觉到有些不安。作为妖帝,陛下这番做派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督、抚轮换人选名单是朝廷文武百官各方利益综合之下的结果,这份名单不仅仅代表着各地方势力的期待也有各方大佬们的暗中较量。好些人选内阁几经权衡也没有能变动其中一个名字,身为朝廷大臣的耿、罗两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陛下,臣二人也曾参与过名单讨论。臣愚钝,觉得名单上这些都是诸位同僚再三斟酌后挑选出来的人员。虽然不敢说一定是最好…或许也不算是最合适的,但也还是臣等中的翘楚了。若有何不妥,还请陛下明示,臣定当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解难。”罗绮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先开了口。 难得啊难得,两个心直口快的臣子遇到这事也犯了难,居然还只能这般委曲求全。 “这样,这份名单啊朕觉得很好,不论文臣还是武将的推选都体现了众卿是用了心的。”朱祁钰笑笑并没有点破。“只是这份名单上的人员朕觉得还少了几个同样合适的人选,所以想听听二位的意见。” 少了几个更合适的人选?不可能呀! 文武百官并勋贵甚至宗室几乎都参与到了人选的推举当中,为了能够选出合适的镇守文官可谓是大家绞尽了脑汁。 首先要做巡抚,这官声就不能差了,稍有点瑕疵都会为人诟病甚至担心被皇帝陛下训斥推举人无察人之能。其次这能力、职位、过往经验都不能差了。 自宣德年间开始就专设了各部右侍郎出任各地巡抚,景泰四年又因为耿九畴任职而开始将各部侍郎出任巡抚转任为由都察院挂职巡抚天下,所以差不多级别官声还不错的官员几乎都被过了遍筛子才推出了一个二十人的大名单供御前审定的,更不用说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总督轮换了。怎么皇帝陛下这是嫌人还不够吗? “臣愚钝,还望陛下明示。”耿九畴心里打鼓,莫不是因为王翱致仕、王文出镇陕西后自己回京成为景泰朝都察院实际控制人这几年位置又该变变了?这会且看是江北、江南还是西北吧! “是这样,于卿总督塞北军政日久,按制要轮换回京。内阁也推荐了替换之人,但朕觉得总还差点什么。”朱祁钰似有若有所思般轻声说道:“自我大明立国以来大宁、辽东等地都是军镇,可是经过这几十年咱们数代君臣同心的努力大宁、辽东诸地其实已经算得上是我朝腹心之地了,所以再以军镇方式对待难免有些不妥。为此我想彻底将军镇改为行省,然后将官军军镇北移。耿卿、罗卿以为如何?” 军镇…北移?! 短暂地惊愕过后是肾上腺素的快速攀升,军镇北移意味着我大明对塞北的掌控达到了几乎完全控制的局面。虽然说完全控制有些托大了,但是以现在大明景泰皇帝陛下在漠北草原上的凶名也不太有人被帐篷门帘砸坏了脑子敢有一星半点的不满。 “臣以为可行,此事是否应当由廷议后再作定夺更为妥当?”这几十年来被游牧民族欺负的耿九畴早就受的够够的了,国家强盛了能够找回场子不算还把曾经的敌国顺理成章地划为了故土,这种扬眉吐气的事情能让自己亲眼看到可不是让人开心到睡觉都能笑醒了。 “臣附议。陛下此议当祷告上苍,禀明祖宗然后行事方可。”罗绮一脸凝重的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这事…严重了吧?”就这么点事情也要祷告天地、禀明祖宗?那我不是得忙死了。朱祁钰不愿意,主要是实在不想挪窝,宫里面的女人们随着年龄进入到发情…呸呸呸,那啥,进入到了需求旺盛的时候,做为皇宫里唯一的男人根本就忙到脱不开身。 以皇后为首的汉人妃嫔没有问题,闲着就闲着,虽然会有些怨言但也不会上赶着非要上身来一场活塞运动。可是非汉族的女子可不管这一套,一个个轮番上阵对朱祁钰进行虎扑,已经进入中年期的皇帝陛下腿肚子打转的情况可严重了,从来不用的步撵这会都用上了。 只要从某位寝宫里出来,一定是先要用步辇抬着回了乾清宫歇过一、两个时辰才能重新正常走路的。这一点像极了人工饲养的种公,不算是猪马牛羊还是被人奉为那啥啥啥良药的鹿,办的事多了都一样会得马上风,地上一倒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眼见着就活不了了。所以鹿茸、鹿血、鹿鞭到底有多少作用这个…哈哈哈,也不好说啊~ “陛下,自周以降,我中原王朝历来受北方游牧民族侵扰,千年未变。即便强汉北击匈奴,盛唐大败突厥,也未曾有过在北方草原筑城建镇的壮举。我朝大破瓦剌、灭兀良哈、剿鞑靼,北方自此再无强敌。更有陛下力排众议斥巨资于塞外筑城,与牧人互通有无,自此塞北尽归我朝矣。此千年来之伟业,无人能及而我景泰朝至。如此大事件,怎可不报祖宗、禀天地?”耿九畴还真是耿直,夸人都夸的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如此说来,耿卿、罗卿二人对于在塞北设行省没有异议喽?”朱祁钰笑问道。 耿九畴充满自豪地回答道:“臣无异…啥?不是说将大军北移,在原有军镇基础上建设行省吗?” 第331章 退休养老 《景泰实录》: 景泰十四年二月十五日,朝议。 上准内阁奏,所荐督、抚轮换者尽数允之。 上谕: 辽东左参将胡镛迁大宁右副总兵,都督佥事宗胜迁北归化卫指挥使,都指挥佥事马荣迁安北卫指挥使,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刘敬迁抚北卫指挥使…… 一系列的人事变动让人眼花缭乱,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皇帝陛下不仅仅把百官推举出来的二十几个大名单尽数照单全收了还增加了几个名额。其中就有耿九良、罗绮、李实、项文曜、王伟、古镛、丁澄这么几位。 终于,皇帝陛下要开始拆分塞北了。 皇帝陛下要拆分塞北不是什么秘密,从塞外草原上为朱祁镇迎娶回来的几位不同部族的贵女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二杆子种马朱祁镇为太子朱见深播种弄出来几个带着异族血统的弟弟早早就被皇帝陛下赐了名字,甚至连封号都早早定了下来。 见蒙、见满、见清这三兄弟分别代表着紧邻开平卫的北部地区、海西野人部族和西北部哈密卫以北部分地区。哈密王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王座终将不保,因为已经有了一个叫见澵的皇子在逐渐成长。 虽然大明景泰皇帝陛下承诺不会将哈密国再次收为哈密卫,但是澵国国王这个称号一旦坐实了,呵呵,皇子朱见澵的封地在哪里还用得着想吗? 皇帝给即将履新塞北总督的耿九畴配备了一套领导班子,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从交趾回来满怀怒意的大太监刘永诚了。 刘永诚被授于北归化卫镇守太监,调了冠军侯石彪为北归化卫总兵官这个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石彪擅长的是长途奔袭,而刘永诚对于大漠以北的更北方,白人罗刹族有杀子之仇。陛下好手段,才把塞北大漠和草原拿下手又把目光聚集到了更北边的白皮猪领地了。 朝中重臣,多少个侍郎、右副都御史尽数挂职跑到了塞北担任提督、巡抚,而卢忠这种老牌锦衣卫也被作为武官直接安排顶在了开平卫。锦衣卫指挥使顶在了开平卫,看看你们谁敢后退半步又或者敢临阵作个妖试试。 要问皇帝陛下的信心来源于哪里?呵呵,君不见倭地无天皇,交趾无国王,四夷尽臣服,塞北奉牛羊吗? 罗通在世时一步一个脚印砍伐森林得出来的大路开始发挥作用,西南诸地的粮食甚至海外爪哇等购买的粮食都能够快速通过交趾一半水路一半陆路快速运到云南。几经折腾发现了先秦时的茶马古道和秦直道,皇帝陛下大喜又下令参照修建快道自云南穿广西直通湖南。 从西南购买到的粮食加上两广和湖广、江南各地的粮食足够大明朝全国食用了,大明至少三年之内不会再有粮食危机。毕竟肉吃的多了粮食其实吃的就少了,沿海供应的海产品和食盐使全国各地多余的蔬菜、肉食都可以轻易制成咸菜、咸肉再运送到任何需要的地方,大明朝已经不缺吃的了。 寻常百姓家是温饱足而思淫欲,咱们这位皇帝陛下是眼见着大家都能吃饱饭不用担心饿肚子了就开始盘算着再拓点地盘了。 景泰朝这十几年打下来的地盘已经超过了立国时的两倍…三倍…还是五倍来着?好吧,这都不是重要的。夺回倭地四大岛之后大明的铜、银产量达到一个惊人的高度,无论银钱还是制造武器都不缺铜了。 以大陆为盾,以倭地为矛,夹在中间的朝鲜半岛上李氏瑟瑟发抖,国内呼吁早日内附的声调一阵响过一阵,就等着皇帝陛下哪天心情不好了拿李氏练手了。 可惜先睿皇帝走得早,不然再整个朝鲜族贵女入了府甭管下没下出蛋来都可以安排一个皇子说是朱李两氏贵胄…咳咳咳…那啥,就是啊,就是朱李两氏天潢贵胄。可惜了了,现在景泰皇帝陛下纳的朝鲜公主却摆明了立场不让自己儿子当朝鲜国王,这事闹的…早知道这么一出当时就该拦着皇帝陛下搞什么宗室约法,哪有皇帝的儿子不是太子的道理,孙太后那老货真是该早死个十年八载的就没这档子破事了。 让众人最没有想到的是对于金濂的安排,皇帝陛下终于确定了安排调兵部侍郎李贤到两江接替刑部尚书金濂,为了表彰金濂的功绩甚至还加了太子少保衔。 “未曾想金尚书终于得以解脱了,两江那个泥潭可把他给害惨喽~”对于金濂在两江为了创造税赋折腾出来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有数。都是为了朝廷办事,虽然是惹出来不少麻烦为人诟病但总归是问题已经解决了不是。 “咳,这样子致仕还不如留在任上再干一届。”听到有人为金濂庆幸立马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金濂在两江任上是有贡献的,辛苦了这么多年为了大明朝的税赋大力发展两江经济没有错。错的是对于发展经济中风险判断的宣传不够,对于商人唯利是图而误导甚至使用卑劣手段的监督、管控不够。在利益的诱惑下有人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自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和无数个,这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因此而背负了沉重负债最终成为了走塞北的主力。 话说回来,朝廷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是解决问题是没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可皇帝陛下不是呀~ 硬生生拖了两年,皇帝陛下在满朝文武快要为了解决两江因为钱庄借贷案件欲死欲仙时出言点拨,仅仅一句话吩咐让朝廷出面安排负债人往塞北谋生,赚了钱分期还给钱庄的办法就一石三鸟解决了所有困难。 这么细想一下,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皇帝陛下故意为之,就是想看朝廷文武百官的笑话。可惜了那些欠了债还不上的被催成了丧家犬一般见人躲人见鬼避鬼,而钱庄更是被折腾的一塌糊涂。皇帝果然好算计,不愧为堪与魔皇比肩的妖帝! “金卿,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你可以安心养老喽~”乾清宫里,朱祁钰看着最新的大明舆图东南角轻声说着话,随手将把玩的一枚大明景泰银币抛给了一旁伺候的内侍“送你了。” 第332章 逯杲的野望 随着新一轮人事安排正式定调,大明朝各地督、抚都接到了被安排移交权力的通知。随之而来的是由袁彬掌管的税务局负责对各督、抚及接任者进行一次全面的财产清查。 当官是要公布财产的,这是景泰朝定下来的制度,没有人可以豁免。清廉的不需要豁免,贪财的嘛…呵呵,不敢公布或者公布的内容被查出来严重不实的,锦衣卫的刑名随时欢迎品尝。 咱们景泰爷是说不应该由一个权力包罗万象的特务机构,没说就不能有特务机构,更没说特务机构就不对内了。 税务局的手段总的来说还算是比较温和的,这可能也是税务局扛把子袁彬本人的性格有关系。原本也不过就是一个锦衣卫普通校尉的袁彬突逢巨变九死一生,苦尽革三类终于有了回国之日然后就是陡然间被委以重任。也亏了袁彬小心谨慎没有因为居高位而迷失自我,没有对自己一直处于真正权力中心之外完全就没有任何怨言。 “皇帝陛下为何将核查一众官员财产的事情交给我税务局来操办?”长期被安排在外不得回京的袁彬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原本也没有什么官瘾更没有什么过多欲望的一生平以为会平静地度过,没曾想土木堡一役后彻底被改变了。 在塞北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了,曾一度认为自己也只能跟那五十万死难者一样连具尸骨都留不下来,没想到还有回朝的一日。更没有想到太上皇帝朱祁镇会在临近返京的最后时间突然下了罪己诏自贬为庶民,一时间自己几人对于回朝后的前途都没有了任何期待。 虽然在塞北时上皇多次对自己等人封官许愿,但那会大家也只是当作一个念想听一听而已,又有谁真的当了一回事呢,更多的是几个俘虏寄人篱下寻求一个活下去的主心骨而已。直到大明派来的使者到达之后,瓦剌也先对于几人的态度越发客气这才有了更多地期待。 直到临近回京前上皇的罪己诏一出,随侍众人才想起来大明的皇帝大位已经换了人,上皇的许诺能不能兑现不说,作为影响了当今陛下大位的人会不会走上岳武穆的后路都成了一个未知数而后悔没有跟沙狐狸留在边军时却被一一委以重任。 虽然这个重任比不上上皇在大漠以北许诺的,但跟原本的职位相比已经是原本这一辈子都不敢奢望地存在了。 “会不会是因为锦衣卫要重组分权的事情,陛下要把整治官吏贪腐这一块的差使交给同知?”因为刘聚身死之后逯杲投到了袁彬门下,也算是重走原本历史轨迹。 “整治官吏贪腐一事向来是由指挥使大人亲自负责,自刘聚身死之后国安与皇室安全局由二合一尽归朱同知负责,也没有理由将这一块分出来交给我来操办的道理。”对于逯杲的猜想袁彬是不敢相信的。 论起来自己真不是皇帝陛下的亲信,能够把锦衣卫拆分出来的一部交到自己手上怎么看怎么都是堵悠悠天下之口。就算一直陪在上皇朱祁钰身边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某个张三、李四的,能够活着回京当今陛下也要做出个姿态来奖赏一番才能让天下人看到今上厚待功臣的态度。 “同知的意思是?”虽然对于袁彬的判断很不以为然,但逯杲还是充分做足了一个下属该有的姿态。 “先不去管陛下是否有深意,先照着意思办差吧~”上皇…不,燕王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原本以为自己会随着被换成陛下的心腹,没成想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是在土木堡修建的国殇纪念碑旁令人刻了自己和岳谦、沙狐狸几人的事迹供前往祭拜的官军诵读。 更让自己感动的是在南、北二京都修建了自己几人的雕像与本朝自立国以来的大贤者、大功臣一并供人观瞻…观瞻就观瞻吧,反正将形象刻画成猥琐干瘦老头的那个是沙狐狸。 活着能有这番荣耀,死而无憾了。跟那些已经在土木堡一役中故去的同僚、战友相比,自己已经幸运太多太多了,还有什么不满意想要跟人攀比甚至还要奢望的呢! “是,卑下领命。”逯杲一口应承下来,又一边小心观察着袁彬面部表情变化一边说道:“属下听说…陛下有意将锦衣卫正式拆分成不同衙门,如今看来同知升为新衙门指挥使是反手之间的事情。属下先恭贺您荣升指挥使。” “嗯~?哦…”对于逯杲的马屁袁彬完全没有当一回事。 “另外…属下在京城的故旧有传来一个消息…”见到袁彬对于自己恭维没有任何反应,逯杲接着说道:“据说陛下有意下旨对所有官员都要做离任查察,只是具体负责查察的衙门口还没有定下来。如果此事果真,那根据这次陛下安排的差使来看极有可能最后会落在我们税务局头上,我们税务局能够得到陛下如此看中还都是因为同知您圣眷正隆,咱们弟兄们才捞得了这么好的差使呀!” “嗯?!这么好的差使?”听了逯杲这话袁彬有些动容了。“哪里来的消息不要乱传,仔细别惹出了祸端。” “是,同知教训的是。属下哪敢跟旁的人胡说,只是得了消息不敢隐瞒不报,自然是先禀明同知后咱们税务局衙门也能早做准备才是。”逯杲的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自己有京城的人脉,消息来源更胜过自己这个锦衣卫同知税务局坐馆。 袁彬并不是没有钻营的心思或者就真的蠢笨不堪,只是更为认清自己的背景或者真的就是自一开始就彻底躺平了而已。 锦衣卫一拆为四,顺位提上去的卢忠创造了向瓦剌投毒后衔尾追击几乎全歼瓦剌部族主力的战绩。正统朝五十万大军没办成的事情,卢忠凭着三千囚徒给办了。 全天下人都知道内定的下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朱骥是兵部于尚书的半个儿子,皇帝跟朱骥那好到直呼表字,恨不得以兄弟相称了。就算差一点的刘聚也有个太监…宦官…呃…从父,从父。 刘聚凭着太监从父大伯在宫里宫外几十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和战绩,哪一点不比自己靠着给二杆子废帝捂脚丫子换来的同知职衔要强的。能混到这个位置上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不能得陇望蜀尽想着投机钻营的事情。 但是不钻营不代表自己傻,逯杲这小子的心思…哼哼,京里的同僚通风报信,掌握消息比税务局一哥还要快、还要准,这可不是普通的显摆一下子。 “哦…你的意思是指京城来的消息说税务局会跟廉政局合二为一?”两个完全不同公务的衙门口而且如果不考虑针对官吏贪腐信息调查这个问题上来看根本就不沾边,袁彬可不觉得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合二为一的关联点。 “不瞒同知,倒也不是这么说。只是从宫里传来的消息是指这两个衙门的差使多半会交给一位才能、德性都出众而且又忠心还能服众的大臣来负责。属下觉着符合这些要求的就只有同知您了。”逯杲的马屁拍得有些低劣,谄媚意浓厚,甚至看着袁彬的眼神那都放着光……就像是饿了七七十四天的孤狼看到一块十斤重的新鲜五花肉一样哈喇子都要从眼框里流出来了。 “嗯……应该不会。”听了逯杲的话后袁彬想了想后分析道:“自今上登基以来政见完全不同于历代先帝,甚至与历朝也完全不同。仅仅对于读书人的优待上差的就不止一星半点。” 可以说景泰皇帝登基不久就针对反贪反腐将矛头直接指向了读书人,真的就是指向读书人。 穷文富武,读书是穷人改变命运不多的机会之一,甚至说是绝大部分寒门翻身、庶门上进的唯一机会也不为过。自隋唐为了彻底解决门阀把持朝廷推行科举制以来为了鼓励读书人而给予的税赋优惠在景泰朝受到了沉重打击。 进学之后名下突然多出来了田地,不多不少刚好在免税范围内是吧?呵呵,不好意思,如果不说明你突然多出来的田地合法来源咱就只好怀疑你这是交通敌国获得的卖国钱。 中举后还突然有人送房送铺子送女人的,那就更简单了,中举后就有了当官的资格,何况景泰朝吏制改革莫说是中了举,但凡中了秀才都要拉出去做吏员为朝廷效力,你不说清楚你的财产来源是该缴税还是该缴税的,那就只有受贿这一种了。咱景泰朝严格执行太祖立国时的规矩,凡涉及贪腐的…听说过什么叫做剥皮充草吗?来,今日就给大家伙演示演示,借您这具皮囊一用,还请千万不要吝啬才是…… “新得功名的这些读书人早就断了贪腐的机会,所以这么估算一下也只有在此之前的那些官员贪腐没有办法通过事前干预只好用事后安排查察来查处了。”袁彬一边分析,一边狐疑地看向逯杲。以这小子的钻营劲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关系,之前税务局因为要兼顾房铺田产过户的税赋收缴自然容易拿到第一手资料,皇帝陛下让卢忠兼顾着揉合两个局头一起来负责反贪反贿工作,如果说针对高官显贵也还要这一招,那么些门客义子留着还有什么作用? 第333章 大同贪腐案的后遗症 锦衣卫被拆分的四个局虽然各有司职,但是几个司仍然是直接属锦衣卫指挥使直领,而密侦司就是其中之一。名义上比四大局低半级,但实际上却掌握着更为庞大地密缉人员。 四大局拆分锦衣卫时分到的侦缉人员大多都是坐探,是显露在外面属于世人皆知的,你说你没灾没病没被罢官免职就突然不是锦衣卫了也没人信的那种。反观那些暗桩,除了负责对接的人员之外平日里可能就只是某个权贵门下走狗而已,又或者只是以一个寻常百姓的面孔示人,这些暗探的存在才是锦衣卫真实的实力。 袁彬正犹豫间,门外传来新的邸报消息。经锦衣卫侦得交三法司会审,刑部员外郎贝钿赎徒除名,刑部郎中冯维、孙琼赎杖,给事中黄甄赎笞,俱还职。上谕命锦衣卫复审,指挥佥事门达审问后上奏,三法司量刑过轻,上请重审。 经重审,贝钿、冯维、孙琼三人皆判铁岭卫充军,黄甄如拟…… “啧啧啧,未曾想咱们刑部员外郎还是个床第高手。”见袁彬看完了邸报后逯杲又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幸得是我锦衣卫侦得这三人罪行实证,不然还真叫这几个熟读大明刑名的把三法司给蒙混过去了。” 听到逯杲意思再清楚不过的话袁彬只是微微点点头没有作出任何表态,袁彬心里也清楚掌权的重要性。当官,就像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别说是锦衣卫下四大局之一的税务局扛把子,就算是一名小吏也会因为占着指标而被白身给盯上总想找点错处把你人给顶下来。自己不想进一步,下面的人却会盯着自己屁股下那把椅子,这就是现实。 “能够调到这个案子的具体卷宗看吗?”好半天,袁彬才出言问道。 “难,这事不归我们税务局管,只怕没法行文跟朱同知要案卷。”说到朱同知这三个字时逯杲咬字特别清楚,就怕袁彬忘了朱骥还不是锦衣卫指挥使。“若是有反贪腐之权,咱们可以行文给密侦司要案卷抄录来看,但现在嘛……同知您要,属下想想办法找京城里的故交好友帮帮忙,就算是掏尽了属下的身家也在所不惜。” “哦…那就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于逯杲这种卖好的招数袁彬不感冒。案子既然已经结了,圈子里多少会透些风出来,用不了多久案子的具体内情就能打听得到。 说起来这个案子里还多少透着些…嗯…人性…… 刑部员外郎贝钿交友不论是否官职高低,官军百户李荣家里成了贝员外郎长去串门的地方。门串的多了,自然就成了通家之好,也就是封建思想统治下家中女性可以不避讳的上门访客了。 李荣去世后,身为通家之好的贝钿就把李荣家当成了自己半个家,与李荣的遗孀杜氏经常研究下《咏鹅》技巧什么的。杜氏也不吃亏,有了个比自己死鬼丈夫官职要高多了的好汉时常来犁下自己这块闲置田还能顺便吹吹枕边风托办点事情,这可是身子也滋润了,家底也滋润了。 景泰十四年十一月,百户官马祥发现自己没出阁的女儿跟指挥赵禄通奸,一时间愁死了马百户。这会,大明朝,咱们是讲究女子贞节的社会,可不是那种五更天认识到三更天分手已经用完一盒小雨衣的年代。这种丑事要传出去那女儿可就没人肯要了,但如果是报官被人强暴了…… 案件报到刑部,郎中冯维负责审理。这会的马祥不知道是收了赵禄足够多的好处还是突然想明白了诬告一旦被查出来自己要承担诬告责任的就想着还是把事情给平掉。 平掉,怎么平?杜氏! 杜氏见钱眼开,相好的贝钿与冯维是一个衙门里的同事。结果不出意料,冯维网开一面事情也就这么不声不响给平息下去了。 不久后杜氏丈夫李荣的侄儿李刚因为想继承李荣的官职与杜氏发生了争讼,案件到了刑部由郎中孙琼主审。眼见着晚上骑的马要吃挂落,贝钿赶紧出面贿赂孙琼。有了贝先生的操作杜氏的案子当然再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原本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偏偏李刚有个叫黄甄的给事中邻居借了些财、物给李刚。这位李某某虽然不是后世那位儿子出狱后自己失踪不见的李副局长,但是玩消失这一套也是很厉害的。后世那位李刚是自己玩消失,大明景泰朝这位李刚是把借来的财物玩消失,异曲同工~异曲同工~ 多弄了几次被惹火的黄甄不讲邻里之情,指着鼻子就给李刚那顿骂的……受不了的李刚一不作二不休,干脆真话假话掺着一起说。于是乎锦衣卫暗探就听到了黄甄、贝钿都与杜氏有染,贝钿接受杜氏以色请托两人大搞权色交易的事情。 “陛下旨意交办的查询都知监左少监韦力转在江南的财货一事办得怎么样了?”袁彬转念之间想到了什么,突然一句话把逯杲问到一懵。 “啊…韦力转…还在查找当中。”皇帝陛下交待的问题当然要认真查办,只是这会又没有全网线上走流水,要查起金钱流向还确实有些困难。 “通知所有钱庄把使用暗名、假名开户的账户都主动交代出来,一切银钱停止兑付,否则一旦查到一概以资助细作意欲谋反报安全局逮拿问罪。”没有过多犹豫,袁彬直接下达了指令。“凡有商号与大同有往来的,命即日起向税务局申报交易财物。” 韦力转因为在大同监军有功被屡次提拔,都知监右监、右少监、左少监,凭着自己的辛劳和军功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但是人一旦有了点权力之后就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就连孔二先生都曾经曰过“食色性也”,何况宦官乎~ 左少监韦力转在大同监军日子久了终于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比如说…想找人家军士的漂亮媳妇陪着睡个觉啥的~ 其实按后世的说法,韦少监至多也就是跟人媳妇约个素炮啥的,不然还能怎么着? 想不开的军士坚决不肯,惹恼了当权的韦少监自然没有好果子吃,直接就被活活仗死了。男人仗死了,这素炮也约不成了,可心里那股无名之火还是压不下去啊~ 于是养子那个放得开的媳妇成了韦少监的素炮炮友,两人玩着正来劲时不实趣的养子又跑来捣局,韦少监没客气又把养子给弄死了。为了压下事情,韦少监非常聪明的谎报了战事,将养子和军士一起报了战死,直到巡按直隶御史郑韶查出了事情真相这才上报了朝廷。 东窗事发后韦力转自然没能跑掉,可是大同被人中饱私囊的窟窿却好些年了也没补上。 “陛下要求严查,国安局、廉政局都已经轮番上阵过了,咱们税务局如果能查到蛛丝马迹找出钱财来必然会被陛下另眼相待。同知这一招争即是争不到,不争即是争果真是高啊~属下佩服,心悦诚服…”似乎被点醒了一般,逯杲差不多是惊呼出声回复道。 “呃…”总感觉逯杲有些自作多情了,袁彬也有些无奈。原本是也不想直接驳了这个在京城里还有故交的下属没成想却让他误认为自己有了别的心思。 “可不能办成冤案、错案了,陛下对于冤、假、错的惩治可不曾手软过。”被逯杲一句话吓出了一峰冷汗的袁彬连忙出声打断了逯杲。 “同知放心,绝对不会。”逯杲信心实足地说道:“原本也不是很难,只是事情牵连了武清伯与冠军侯,弟兄们差使办得也不那么爽利,眼下武清伯请辞陛下不是准了吗?咱们办这差使再没了顾忌,定然不消数日便能让案子水落石出。” 第334章 肥差 大同,大明朝自永年年间开始丧失了北方防线的封国和部族羁縻卫所的支持后一直就是抵御北方游牧民族重要的军事重镇,而武清伯石亨正是这个军事重镇根深蒂固的一颗毒瘤。 正统十四年正统皇帝朱祁镇御驾亲征的诱因之一,边关大同在对阵瓦剌的野战中输到只有石亨、郭敬两个人逃了回来。这才有听到消息觉得自己受到极大侮辱的正统皇帝在王振的怂恿下义无反顾地带着五十万大明精锐送了人头。 自正统皇帝朱祁镇北狩之后戴罪立功的石亨虽然几起几伏,但在右文抑武的大明朝都仍然是官军将领中的佼佼者,更有一个敢学霍去病的侄儿凭着敢想敢打敢玩命的作风一路飙升干到了开平卫总兵而成为了大明朝的冠军侯。石家在大同的根基并没有因为石亨的调离和整顿而被朱祁钰彻底拔掉,反而有了越扎越深的局势。 所谓的根扎的深,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把人员都安排成“自己的”。大同城里中、下层军官中很大一批是通过石亨才拿到的实职,自然跟石亨绑在了一起。 直到石亨不知是有高人指点还是真的被皇帝打压到不自信了,直接上书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请辞的致仕奏折。没错,就是请辞的致仕奏折。 虽然石亨耍了小聪明奏折没有直接递到兵部,而是找了个先呈给上官的名义在于谦那绕了一圈。可是咱们的皇帝陛下朱祁钰在看到石亨的致仕奏折后完全没有客气直接给准了…准了…准了… 连装都不装一下就这么准了,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嫌弃石亨似的。甚至直接驳回了于谦同时上奏请求留下石亨并给予升赏的折子,第一次完全没给于谦半点面子又或者里子的行为让朝堂内外都吃了一大惊。 石亨自此成为了一个正式的闲散人员,跟致仕的文官那可是完全没得比的。胡濙甚至王翱这般的文官致仕了,朝廷会拔钱拔粮安排地方给回乡的老大人建个书院做个名义上的山长。人虽然离开朝堂了可是在乡野间的人气反而比在朝堂时有升无降,而石亨嘛… 没有了石氏力量干预的大同,要查韦力转的案子就再没有顾忌了。原本可能还会要考虑到正值边疆不稳,需要安大将的心,现在大将都成了乡野大汉了还有个毛的顾忌。 以皇帝陛下的心思来看,这会要是有人要参劾石亨那可正如了意了。 原本只是想给逯杲找点正经事情做的袁彬干脆借坡下驴吩咐逯杲严查大同贪腐案,顺着跟大同有生意往来的各商号、钱庄顺藤摸瓜把大贪巨盗藏下来的钱财给揪出来,也正好在皇帝陛下面前表明自己是能会干个事的。 没准,还真能一石二鸟…三鸟也不是不可能的喔~ 查贪腐,顺带着搂草打兔子连着商号一起给端了,这差使锦衣卫太愿意干了。不,应该说这差使锦衣卫太喜欢干了。不只是锦衣卫,随便哪个衙门口的差衙也绝对喜欢干这种差使。 打个简单的比方,衙门口里的差役是愿意办经济类的刑事犯罪还是传统的恶性刑事犯罪?当然是经济类犯罪了! 比如诈骗…好吧,比如钱庄的借贷案子。跟金钱打交道的案子就意味无论报案人还是犯罪嫌疑人,那都是有油水可捞的~ 出差捕盗辛苦吧?辛苦。 有油水吗?呵呵,至多预支点差旅费,一路上抠抠搜搜的还不敢怎么花钱,用了钱上面要报销的时候还一堆说明、报告的,麻烦不说没准 还要自己贴点。 经济类案件呢?报案人的招待就少不了不说,很多案子还会有人安排好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事情甭管办成办不成这点“人事”是少不了的。这案子办起来不比千里追凶强多了? 再要是拿下了贼子后会怎么样?就只是完成了一个案子指标吗?肤浅! 首先抓到了贼人的财产认定就是好大一个学问,比如后世的《红楼梦》里贾府被查抄的那一章节里就讲到了关于认定涉案人财产的问题,抄没的财产哪些是“公家”的,哪些是个人的,又或者该怎么查抄,这就是一个大学问了。 事主如果不会来事,而反过来被查抄的这一方又安排的好了…咳咳,那些财产有共同共有的,可不能为了这案子把人家孤儿寡母老弱病残都给赶出了家门连点生活开销都不留下,这个不能封、那个不能冻…还有这个、那个…这些都不属于涉案财产……咱们公家人办事情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办差时一定要注意随时保持着谦益性…就是要时刻想着咱办的是案子更是人家一大家子人一辈子的人生~ 这些你说是滥用自由裁量权吗?凭什么!这就是依法合规的办差使,说破大天去咱们官家人还能找不到一个合法的由头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吗? 再不济,吃相好看点的至少还可以给被拿问的人家介绍一下状师不是? 你这个案子很危险啊,三年、五载是没得跑了…俺知道一个状师,本事大路子野,就是性子孤傲了点,没有个三、五斗金银是聘请不动的。 想问能不能取保先出去?呵呵,你这个案子很复杂,还没有调查清楚,怎么着不等关你个三十七天再说呐~ 等我调查完三十七天了,就算你没有这个罪、那个罪的,不还有兜底的口袋罪可以稳稳套上吗? 知道什么叫兜底的口袋罪吗?不知道吧,比如说后世里曾经有过一个叫做“流氓”的罪名就很兜底。不论是你看哪个小姑娘漂亮言语轻佻还是直接强拉硬拽想约人共推牌九,那都是可以用枪打的罪名,更不用说直接有七、八个那啥啥啥伴侣的行为了,那是必须得打的。 啥?觉得和自己没关系?呵呵,你不是经济型的案子嘛,牵扯人挺多的对吧?有没有一、两个不熟的人参与其中也是受害者了?有吧~呵呵…说你非集你还嘴硬,给你套个非吸你没意见了吧! 再有意见也没关系,咱管的这牢狱里号子多,给你三天两头换个环境让你享受一下…呸呸呸,啊,特别照顾你,给你找一个相对安稳能够好好改造思想认识自己错误的房间等候公正地审判呢! 受不了?这就对了,你只要认罪认罚…欸~对喽,这可是你自己认罪认罚的,没人逼你喔~来来来,画个押…… 你的状师来见过你了?呵呵,见过你算什么,慢慢等着吧,咱中国可是…那啥,偏了,重来。你的状师见过你就见过了,没啥,能不能出去要看你的状师有没有来见过我…呸呸呸,要看有没有去我小姨子的茶馆点过十五贯一杯的茶…咳咳,那啥,你的情况是否符合取保的要求完全是看案情进展的,咱得按《大明律》的规定和皇帝陛下的旨意办事不是~ 逯杲是个明白人,知道办经济案件的油水足够让全局上下都能有喝了三升鹿血那么亢奋,这也是在失去刘聚那棵大树的第一时间转投到税务局旗下的原因。 “同知您就瞧好吧,属下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保准全局上下都满意不说还一定能讨得今上欢心。您就等着陛下召见升赏吧~” 第335章 绿宝玉 召见是要召见的,作为陪同正统皇帝朱祁镇北狩同苦难的臣子袁彬也该受到皇帝陛下的召见,这些年一直都被外放也是朱祁钰的私心作祟。 景泰十五年七月初二日,朱祁钰在乾清宫摆下了鸿门宴…御宴御宴,宴请一干文臣武将为皇长子朱见济见证十六岁成人礼。 “去岁太子见深成人礼正值寒冬,朕邀了内阁诸卿一同为太子见证成人礼。今日朕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见济也虚过十六年了,浑浑噩噩的居然也到了要成亲的年龄,可怜我这个老父亲也终于熬到头了啊~”朱祁钰在主位上端起酒杯给众人敬酒,一众臣子纷纷起身回礼。 回礼是回礼,就这祝酒词的味道有点不太那么对,什么叫浑浑噩噩的还熬到头了,这话传出去…不能传出去,否则搞不好要掉脑袋。扫视一周看到锦衣卫两大实权扛把子也是受邀宾客就觉得后脊梁发寒,一股冷意直冲后脖颈就要从头顶蹿出来的感觉。 “叔皇,太子在南京无法参加普王的生辰,特意让侄儿奉上贺礼。”年岁稍小一点的朱风澍适时插上,给大堂兄送上了礼物。 “啊?小孩子家家的生辰还值当什么专门送上礼物呢……”对于朱见深送生辰礼这事朱祁钰是不太感冒的,小孩子家家不应该有攀比的心思。 “是湖笔、徽墨和……咦~这是什么?像玉又不是玉,如此这般晶莹剔透……”本不应该当面打开礼盒的朱见济看着礼单上写的“白菜一棵”没有忍住打开了箱子。 “翡翠白菜?”朱祁钰一眼瞥见,微微一笑。乱世黄金、盛世玉,从来就没有翡翠什么事情。这点小礼物如果放在后世被资本推高的翡翠价值一定会是不得了的天价,但在明朝这个不拿翡翠当宝贝的年代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传统的中华文化讲究的叫一个“冰清玉洁”,这黄不黄、绿不绿的一砣坨的,又或者是一大片一大片被后世称为飘花的真不是很符合传统文化对玉石的理解。 绿色的…绿色…绿的…那玩意儿合适做成首饰、帽饰顶在脑袋上吗?这不就跟在人额头上写上“扒灰佬”一样恶心人了?嗯…中国传统文化被颠覆的还真不是少数。 “翡翠居然这么润啊~”朱见深抱着翡翠白菜轻轻摩挲着发出了惊叹。 “太子说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送给堂兄做成人礼,有行商从交趾带来了这尊翡翠白菜还勉强拿得出手,这就送来给堂兄做个摆件。太子还说,原本只知道我中国地大物博无所不有无所不奇,如今方才知道原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翡翠虽比不得金玉名贵也还算是个稀奇玩意儿,只要堂兄切莫嫌弃才好。”说完这番话朱见澍咧咧嘴坐下再不吱声。 自己手头可没银子更没宝贝能够拿出来给这位堂兄做礼物,转送完礼物后还是老实待着等吃喝就好了。 “早就听父皇说过交趾盛产宝石,没想到还有这么漂亮的翡翠。”朱见济看着这新奇的翡翠白菜一时间爱不释手地把玩了起来。 “嗯~有各色宝石,还有珍禽异兽和漂亮姑娘,要不要都给你安排来一些?”看到朱见济对翡翠白菜专注的神情朱祁钰没好气地调侃道。 “不敢。儿子玩物丧志了。”听出了朱祁钰的不满,普王朱见济连忙放下翡翠白菜起身行礼表示受教听训。 “也不算是玩物丧志,左右不过是一个摆件而已。翡翠也算得上是稀有的矿石,说是宝石也不为过。不过这物件就是物件,最终还是要看人来决定它的价值。”翡翠白菜,满清的叶赫那拉氏就有那么一颗,据说因为喜欢直接还带了下去,最后便宜了孙讳上殿下英公…好吧,就是被一个死性不改的军阀给掘了坟扒了墓抢走了无数宝贝。 非要骂孙某人的,追究起来蒋大花生米先生想先收编了人家之后再靠着军费上卡人脖子这种下三滥手段逼人解散的招数也怎么都上不了台面,正是因为蒋大先生的臭不要脸才倒逼了孙大军阀干起了挖坟掘墓的差使。 “见深送来的翡翠不止这一些吧?”像是教育又像是闲聊般与朱见济说完后,朱祁钰看向朱见澍询问起了翡翠的事情。 “回叔皇,太子来信说有商人想借他的手奉上些宝物给叔皇,太子没敢答应。这一件是太子觉得好,打算送给堂兄所以花钱买了下来。”朱见澍回复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商人想攀上太子再正常不过了,甭管是顺带还是借道要呈上一些礼物给皇帝就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而朱见澍说太子朱见深见了商人送的礼物没有收,却花钱买下了其中一件做为送给堂弟朱见济的成人礼这就有些欲盖弥彰了。 “哦…太子没说商人还送了些什么东西吗?”朱祁钰装作不经意间问道。 “回叔皇,太子说也就是些翡翠首饰和摆件什么的,连个礼器模样的都没有。”朱见澍回复道。 “哪里能做成礼器。”听到朱见澍这么说,朱见济打断了堂弟的话说道:“礼器只能用白玉,这些翡翠可够不着制作成礼器。” “嗯,见济说的是。”听到朱见济这么说之后朱祁钰更加确信自己这个儿子一定跟他远在南京的堂兄有私信往来,甚至于翡翠白菜就是几人用来问路所投的石头。 “袁卿以为如何?”朱祁钰不动声色转头问向袁彬。 “回陛下。”听到皇帝陛下询问袁彬腾的一下起身、行礼,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准备了好久就等这一下子了。“回陛下,臣以为商人奸诈而太子尚且涉世不深,为免太子为人所乘,臣这就回南京亲自调查此事,必定还太子身边一个清静。” “那倒也不至于。”朱祁钰摆摆手制止了表现很激动的袁彬。“事情还不清楚,袁卿也不用这么着急。此事尚德怎么看?” “回陛下,臣见这翡翠白菜绿色艳丽、黄白有致、品形极好。想来这便是宋时所称的绿色宝玉,只是当下并不得世人所知。若是得了宝玉的出处,日后就可以召集能工巧匠雕画成各种形态的器物,再经水师布恩于海外,自此我大明便又有了一件可以为朝廷统御四方的宝物……了…”朱骥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经常出入皇宫自然见过宝物不在少数,像上等翡翠这样透着釉色泛着油光的一大砣宝石首先想到的是如何进一步利用这种玩意儿对四周的番国异族的控制。只是话到嘴边,却突然发现皇帝陛下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戏谑不由自主收了话头。 “嗯…尚德这么说也没错。”朱祁钰收回了眼神看向翡翠白菜后说道:“在西南找个大号的翡翠雕个狼头拿到塞外就能够为大明统一蒙族的人心起到大作用。找个白玉制成白象拿到暹罗就可以为明人深入暹罗创造机会。便是那暹罗、缅人的象牙要是雕刻成白玉飞龙图案也足以让不少人生出点别样的心思来了……” 象牙雕成白玉飞龙让人生出别样的心思…嘶——陛下意有所指呀~ 第336章 作死的昏君 “见淳、见沛,你们几个觉得象牙摆件好看还是翡翠的漂亮?”朱祁钰不经意间的一问让朱骥几人都怔住了。 “启禀陛下,几位皇子都还年幼,怕是还不懂得辨识这些物件。要依臣说,这些都是宝物,天下间除皇室之外本就不该有旁人所有。除了陛下赏赐之外,旁的人要是生了觊觎之心只怕也会折寿的。”于冕突然起身接过话头,替朱见淳、朱见沛几兄弟挡下了话头。 “嗯~不然。皇室也不是就应该占尽了天下的宝物,何况这些物件到底是不是宝物还是人来决定的。”朱祁钰对于这个回答并不以为然。 曾经听过八心八箭、盛世永传承、恒心不变这一类广告词的那个灵魂对于宝石的理解就是稀少、而且为资本控制作为敛财的工具这个阶段。宝石,饿了吃下去不一定会死,但是少不了肾结石、胆结石什么的,物以稀为贵也要看人们是不是需要了。 钯、镭、钏的这都是稀有物质,可寻常人别说拥有这种东西了,经过百公里之内沾上一点飘过的空气只怕都是厄运的开端,躲都躲不及哪里会想去争抢、占有了。 “陛下圣明,这些绿宝玉虽然美艳动人算得上是绝世珍宝,但是饥不能食冻不能衣,对于寻常人家而言就是怀璧之罪了。”于冕接过话头有些敷衍地奉承道。 “嗯,若是旁人得了那是怀碧玉之罪,我大明皇室取用却是无妨的。”朱祁钰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模样说着话。“不如就劳烦景瞻兄一趟吧……” 啥?劳烦我干嘛? 于冕一脸莫名其妙:“回陛下,陛下有所驱使臣敢不尽力。只是臣愚钝,未明白陛下所指为何?” 看到于冕态度谦卑,朱祁钰说道:“哦,是我没说清楚。自占据交趾的贼人为心怀我中国的义士所败之后,大明只是名义上恢复了对交趾的掌控,实际上朝廷对交趾的实际控制非常有限。远的不说,缅人、暹罗人、寮人、真腊人都对交趾垂涎三尺,常有越境骚扰之举。原本朝廷上下文武百官对我朝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用于掌控、发展交趾还有异议…现在有了绿宝玉…是叫绿宝玉不是?” 见到朱祁钰问话,于冕连忙起身回答道:“回陛下,是绿宝玉。北宋时欧阳修曾记载自己有一块玉罂,有认识的人说是皇宫里存放着翡翠做成的器皿。这么说起来,北宋时就有人以翡翠做成器皿进贡给皇家使用了。” 北宋欧阳修在《归田录》里记载着自己家里有一件翡翠器物,不仅自己时常把玩还常拿出来向旁人炫耀。有人看到了说:“此宝器也,谓之翡翠,云禁中宝物皆藏宜圣库,库中有翡翠盏一只,所以识也”,欧阳修因此更喜欢这件翡翠器物了。 “嗯…这么件绿宝玉…啊,是叫翡翠的宝石是商贾从交趾带来的不是?”朱祁钰明知故问看向朱见澍。 朱见澍看到叔叔投向自己的目光忙不迭起身打躬道:“回叔皇,太子信中说的就是往来交趾的行商呈送的宝物,因为觉得别致就买了下来要送给堂兄……” “好,我原本收交趾只是为了复国家故土,伸祖宗遗愿,未曾想这交趾竟然还给朝廷留下了这么个宝贝。”真是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不管这事情太子有没有私心还是有别的盘算,仅仅给了朝廷大力开发交趾甚至兵进缅、寮一统西南诸国埋下伏笔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前些日子我还在想要给景瞻兄给动一动位置,可是太傅就是一根筋说什么都不肯。说那话的意思似乎是除非他去职了景瞻兄、尚德兄才能够更进一步…这就很不好了嘛~”朱祁钰想要将于冕升到六部或出镇塞北,偏偏于谦压着不肯,那架势就像是朱祁钰敢发中旨他就敢吊死在崇文门口似的。 “我的意思啊~这么着,烦劳景瞻兄替朝廷镇守交趾…好像资历还差了些…”朱祁钰这话吊着于冕心里可是像火烧着一般难受了。 怎么就资历差了些了? 你才资历差!你爸资历差!你哥资历差!你们全家都资历差! 要说到比资历,真没有谁比皇家的资历差了。大明太祖爷朱十六连个正经农民都算不上,建文伪帝朱允炆学艺不精七窍通了六窍被自己叔父给弄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朱棣倒还是正经受过战火洗礼的军事化教育的大明武力担当,为了夺得皇位干了跟后晋石敬塘割让燕云十六州一样的荒唐事情不说,最后还在北征时被表面臣服自己而得已在大宁生息的兀良哈三卫算计身负重伤,拖着一丝残血才返回到边境小城就不治身亡了。 可惜了真正有文治机会的大明王朝迎来了好色的洪熙爷,搜罗到了助力药物恐怕都没有尝试过就追随魔皇而去。仁宗这个仁字,怕是因为还没有来得及造下更多杀孽这才有的尊号。 宣德爷好,能文能武还遗传了文皇帝手握钢枪杀敌腰挺长矛探洞的优良作风,可是那不也没正经学过怎么当皇帝不是? 咱好歹老于家门风堪称优秀,修身齐家治国是一丁点都不马虎。别说满京城,就是放眼全天下看有谁能说出半个不字来的? “这么着吧,就委屈景瞻兄暂时调任南京挂个侍郎衔巡抚交趾如何?” 先委屈着挂个侍郎衔如何,这还能如何,太可以了! 多少人穷其一身也摸不着侍郎衔的边角,就这还委屈,还让不让人活了? 坐在一旁的袁彬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一阵阵翻江倒海。外界传言皇帝陛下对于府一门亲近果然不假,这也亏得是于太傅坚辞不受了,不然这大明朝恐怕出第一个文官爵爷也不为过了。 “恭喜少司马履新。”朱见济没口子的一通乱叫:“又或者该是少司寇…还是少宗伯?” “咳,直接恭喜于叔履新总是不错的。”朱见澍站出来添乱。 “不敢当不敢当…可不敢当啊,几位殿下莫要取笑下臣了。”于冕连忙起身摆手坚决不肯领受了这次提升。“陛下…启禀陛下,小臣无功不受禄,这陡然升迁着实不合朝廷吏制,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不是…我说景瞻啊~你在这顺天府干了可不少日子了,这就是排队排着也该你升一升了呀!”还别说,对于冕的调动确实挺尴尬的。要再往上面升这于太傅在朝廷顶上层,曾经有过王直坚决不准儿子升到北京六部的前例在本就刚直的于谦更不可能轻易同意升自己儿子了。 这要是把于冕调到外边去,去哪哪也不愿意啊~ 堂堂京都首府一把手下到地方,怎么着不得是个右布政使的差使才能配得上呐?倒不是嫌弃这么年轻的右布政使,问题是哪里有这缺也不肯给他于冕腾出来啊~ “你啊~安安心心地去交趾做这个巡府,等过个三、两年再升一升先屈就做一任交趾总督,替我…那个…替朝廷,替我大明万民守好南疆就是大功一件。你看这南疆宝贝还真不少,再配合水师对南洋诸国往来还能为我大明淘换回来的财宝又是功德无量。就这么再过个十年八载的回京里领一部之首,这走的也是令尊一般无二的路子不是?”朱祁钰给出的规划任谁都说不出个不字来。 一届巡府、一、两届总督之后回京担任一部尚书,这一辈子稳稳当当也能得个大学士做做。父子两人都能顶大学士的头衔进内阁,这就跟后世里花旗的大、小布一样光彩的。 “臣自知依制应当轮岗,吏部一时也没有合适的安排。不如就让臣回家侍奉父亲膝下,等有了差使再为朝廷效力不迟。”于冕铁了心不过自己父亲那一关坚决不肯答应升迁。 “哦…这么说倒也是。轮岗也确实要有岗可轮,不然也只好先待岗了…只是这待岗可没准就这么一直待下去了哦~搞不好就要自谋生路喽~”朱祁钰再三诱导,像是哄三岁小孩子一般要吓唬于冕。 待岗不是下岗,再说了也没有让高官下岗没个下场的道理,这种事情都只能是升斗小民需要奉献的。 “尚德你的意思呢?”看着于冕态度坚决不肯松口,宁愿下岗失业…呸呸呸,宁愿待岗回家伺候老父亲也坚决不肯就任,朱祁钰直接转头问起了朱骥的意思。“尚德,你这小舅子有点意思,莫不是嫌我给的官太小了?又或者是嫌这官太远了,不如京官做的舒服了。” “启禀陛下,臣以性命担保景瞻决无此意……不,是于知府,于知府并无此意。”听到朱祁钰扣下了高帽子朱骥也慌了,一时间自己也在皇宫里叫起了大舅子的表字。 “哦,这么说是没想过为大明挣银子回来补贴这千疮百孔的亏空了!”说起亏空,朱祁钰脸不红心不跳一点羞愧感都没有。大批明人进入倭地再加上从当地征招的倭人,银山、铜山连渣子都恨不能再炼出三斤油来,银钱还是不够。 只不过景泰朝发行的债券永远能够按时兑付,银钱、铜钱各种牲畜甚至海外香料、珠宝源源不断,除了朝廷里能够接触到相关数据的官、吏之外别的人怎么也都想不到朝廷现在欠下来要还的债是一年比一年多了。 “陛下,臣岂敢。臣决无此意…臣只是觉得大臣升赏事关重大应该由朝廷公议再定。何况小臣经历尚浅,虽在顺天府多年实则虚以应事,全赖陛下洪福庇佑天下才有了今日这般景象,臣并无半点功绩实在不敢居功自傲冒领了这次升赏。还望陛下收回成命。”于冕直挺挺跪倒一头拜下。 “启禀陛下,小臣担保于知府绝对没有半点不敬陛下又或者对升赏不满的意思,真的就只是…就只是…只是他…虽然是有些自谦,臣相信他一定能不负陛下恩典为陛下守好南疆门户,为朝廷一统西南诸番,但这事情还是得走下流程比较好一点…”朱骥哪里能不知道于冕担心的。 皇帝邀请臣子为普王朱见济成人观礼,真正的朝中大臣是一个都没邀,就比如他回京入朝已经一年的于太傅就没有在受邀之列,大家心里都泛起了不少嘀咕。 吃了顿饭突然升了个侍郎巡抚交趾的差使回去,实际领的就是总督的活计,这话说出去谁不得仔细琢磨琢磨中间隐含的深意呐。 不合吏制吗?好像是不合。虽然景泰朝朱祁钰已经喊了多年要放权给朝廷百官,但实际上很多事情还是自己一言而决,别说不合吏制,就是不合礼制也能给想出一个礼制来。 放在后世几百年之后不也有纺厂普工陡然成为正经副国级高官的事情吗?这还不是上位者一句话的事情,合不合制都得合,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不然怎么显得我这个上位者行了呢?! “嗯嗯…这么说也是我考虑不周了。”朱祁钰听了于冕的话后做出沉思状,似乎对自己的乱命有所认知。“既然景瞻兄这么说了,原本我在想塞北已定,西南番国、异族大多不太服王化。而自罗卿去了之后这几年交趾各级官衙也都是救火救灾一样东奔西走的,正需要一位年富力强的干臣前往西南坐镇。既然尚德都这么说了,我还是听得进劝谏的。” 呼——皇帝听得进劝谏还没有生气,还好还好。幸亏是在景泰朝当官,明君和昏君的差异还是显而易见的。要知道正统朝劝谏的官员最好的待遇也是被罢官的,那种苦逼到劝谏劝到把自己身家性命给折腾完的也不在少数,更不用说枷号、入狱这种对大臣人身和精神进行双重严重侮辱的行为了。 “既然这样,那就还是只能有劳太傅于卿亲自跑一趟交趾替朝廷看着点西南了…” 啥?啥啥,我不肯去就让我老子去啊?这天下间哪有这种道理了~ 你这是要作死啊,昏君! 第337章 西南制造 “既然于卿资历差了些不宜为朝廷镇守交趾那便只好请于太傅再辛苦一趟了…”朱祁钰一句话吓懵了于冕和朱骥。 “陛下…启禀陛下,臣父已经年迈…不是不是,臣以为父亲年纪已经大了,不适宜前往交趾那湿毒虫瘴之地,臣愿意前往交趾为官。巡抚…臣资历尚浅恐怕不适宜担任巡抚之职,不如依例让臣在都察院挂个御史职然后担任巡按一职前往交趾如何?”于冕是真慌了,如果朝廷里传出了自己不愿意去交趾当官于是自己老父亲就被顶了上去的话,这人就不用做了。 “启禀陛下,臣以为于知府调职到都察院巡按交趾是个不错的办法,臣附议。”朱骥可不敢让老岳父再去交趾了。在塞北待了差不多十年的岳父老泰山回来之后人明显老了一大圈,自己家娘子哭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连几日茶饭不思,这要是再给弄出去了不用说家里会不会倒葡萄架了,让人戳着后脊梁说三道四也受不了。 “巡按一职不行啊~权柄太轻!两位想啊,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但凡有点事情那能是个小官小吏折腾出来的事情?搞不好就是牵涉国战的大事,惊天大案!那怎么着不得安排个巡抚坐镇才能合适啊~”朱祁钰这话说的没错,安排巡抚的意义就在于布政使都可以随时被巡抚问罪,而巡按…呵呵,级别不够,你的报告还没到朝廷里我已经用自己的权力先把奏折报送给朝廷了,看看我们谁的关系硬、人脉多能忽悠住皇帝呗! “还是请于太傅出京吧~”朱祁钰拉长了音,摆明了就是要于冕好看。 呃…看样子这事今天不能善了。于冕挤出一丝跟苦差不多的笑容冲着朱祁钰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陛下所虑甚是。臣愿请旨往交趾巡抚……” “于卿不怕资历浅了惹人非议?”朱祁钰装出一脸疑惑的模样。 “臣一心为公,不怕他人非议。”于冕大有视死如归的气势。 “可是于卿对于担任侍郎一职顾虑颇多呀!”朱祁钰继续调侃。 “是,臣自认侍郎一职有些高了,臣愿请旨担任右副都御史前往交趾巡抚。”能够升官对于出身清廉之家的于冕而言并没有那么多想法,又不是占着油水衙门舍不得走,何况朝廷早有定议就是要有轮岗制的。不走,原因很多,其中多少也会因为没有几个人愿意接于冕这个摊子的原因在里面。 一个清官、能臣干过的岗位,换了个人上去干得差点一眼就被人挑出了毛病。干得好了…干得好了不是你应该的吗?萧规曹随,有什么好得瑟的。 有本事的担心上去显不了能耐,没本事的心虑根本就不敢往上凑。何况以于冕的家世,外放也好提升部职也罢都挺尴尬,也就这么给耽误了下来。 “右副都御史嘛…”挂个右副都御史巡抚交趾还真是一个很合适的职位,但这对于冕而言在后面的升迁路上又难免多了一些程序。 右副都御史任期满了之后是要回都察院任职还是转迁到六部里担任侍郎再多经历一届,这其中的门道可就说不清楚了。 “启禀陛下,若是觉得臣在都察院任职不妥,臣愿请调交趾任按察使。还请陛下成全!”于冕也是骑虎难下了,之前驳了皇帝的面子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皇帝的手黑呀~居然想到拿自己老父亲转任地方来威胁自己。以自己老父亲那种报国情怀,只是朱祁钰开了口于谦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收拾行李立刻出发去交趾担任总督。 错,别说总督了,只要朝廷需要哪怕是让自己那奋斗了一辈子的老父亲去交趾做个县令只怕那个思想偏激的父亲也会立刻欣然领命的。 绝不能让老父亲再去受这个罪了,这是于冕此时的想法。百善孝为先,老父亲在塞北十余年全靠父亲的养子照顾,好不容易回了京城还没养好身体又要跑去交趾受罪那自己这个儿子可就真是成了朝廷内外人指指点点的笑料了。 “臣附议。”看见朱祁钰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的朱骥忍不住又接了话:“其实臣以为…按察使也挺合适…就是按察司副使…又或者知府也不是不可以的。”死道友莫死贫道,大舅子去交趾任职总比老丈人去要好。按老丈人这把老骨头搞不好去了交趾就得跟罗通一样交代在那里了,总不至于咱们几个还得安排人去交趾扶灵回来吧? 再说了,大舅子去那叫历练,老丈人去了那叫朝里没人了…咱虽然对于升官发财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但也不会自己想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呀~ “知府?这不合适吧!”一旁听不下去的朱见济起身插了话:“父皇,于叔可是京官——堂堂顺天府知府,这外放出去就算是右布政使都算得上是遭贬了。这事让天下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朝薄情寡义呢!” 嘶…听了朱见济的话朱骥额头上的汗立时就飙了出来。这个小祖宗,这会你插什么话呐~你知道的道理难道皇帝陛下能不知道?这不就是于冕刚才驳了皇帝的面子咱们主动给陛下找补回来嘛! 你这话一出,搞不好于冕还真成了交趾那个鸟不拉屎…哦哦,净是鸟儿拉屎的某个破地方的知府了。 “嘿嘿,叔皇,按察使可比布政使要小好多,那可就更是贬官了。更不用说外放交趾新附之地的知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于爷爷阖府要遭 贬了呢!”朱见沛不懂事跟着起哄,一旁没拦住的朱见澍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了汗。 “嗯,话是这么说不错。眼下最合适的也就是领个侍郎衔兼任布政使或者挂右副都御使衔巡抚交趾这两个职位最为妥当了。”朱祁钰摆摆脑袋说道。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顺天府一把手外放你给个右布政使那都算得上是遭了贬,哪怕是左布政使如果不是肥缺都会被同僚怀疑失了圣眷,更不用说是其他职位了。 “但是不行…”朱祁钰语出惊人,突然否定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又把于冕、朱骥两人吓到汗出泉涌了。 吃顿庆生饭而已,不用这么刺激吧?于冕越来越同情自己家这位姑爷了,每天陪着这么个性情多变的皇帝这都过得是个什么日子呀! “我偏不如了你们的猜测,不然哪里还有‘君心难测’这个说法了?”朱祁钰这话说的就像是小孩子斗气了。 好嘛,那就让我们看看皇帝陛下你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听到朱祁钰的话之后于冕都开始怀有了些小期待了。 “见沛、见澍…”朱祁钰突然叫了两个侄儿。 “侄儿在。”两个半大小子乖乖起身答话,稍大一点的朱见澍此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会你们跟见济一同去内阁传朕的旨意…” 还好只是传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朱见澍松了一口气,轻轻呼了出来。 “着吏部抓紧挑选合适人选报内阁选定后接替各地轮岗官员…” 呼~小事情,真就只是传个话而已。朱见澍彻底放下心来。 “命内阁拟旨,寻一侍郎的缺给你们于叔,不拘哪个部又或者是南、北二京。”朱祁钰一句话就定下了于冕挂侍郎衔板上钉了钉。“就由于卿总督‘西南制造’衙门专管各番所进宝物了…” 嗯嗯,还是领了侍郎职外放,也没出多大预料……等等,西南制造是个什么鬼?! 第338章 朝廷要搞钱 西南织造,这是朱祁钰受了江南织造的启发弄出来要为皇家敛财的存在。大明朝在南京就设有织造局,那是由宦官负责管理的衙门口。 到了满清时因为曹雪芹的《石头记》而使世人广为流传的江宁织造就是这么个机构之后演化而来的,说来说去最初不过就是皇家衣帽作坊,后面越办越大越做越重要就成了独立的衙门口了。 “于氏一门两总督,这传了出去也是我大明朝一段佳话啊~”没有管于冕等人的懵逼状,朱祁钰还陶醉在自己对于氏一门的浩荡圣恩中不能自拔。 “景瞻兄不要小看了这总督西南制造的差使…”朱祁钰慢条斯理的打算就借着这场合跟于冕说下自己的打算。 “臣岂敢,为朝廷效力死而后已是臣的本分。”虽然还没搞明白朱祁钰这算盘是怎么打的,可是于冕丝毫不敢怠慢立刻一口先应承了下来。反正伸头缩头都是这么一刀,不如痛快点。 “就说这翡翠吧…说是来往交趾的商贾进行的,何以见得就是交趾所产呢?”越南产宝石,但翡翠主产地应该是缅甸,翡翠因此也叫缅甸玉。 “是…是是…”于冕没敢质疑,一边认真听一边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这话里的意思。 “就算是交趾所产,那也该是石头里解出来的才对。这石头现在归谁所有呢?或者说这玉石矿是归谁所有呢?”朱祁钰一边跟于冕说着翡翠,一边扫过在一旁默不出声的朱见济几人。 朱见济此时收起了玩闹的模样,只是盯着眼前的翡翠白菜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动也不动一下,更不用说嬉戏逗乐了。 “于卿此次总督西南制造一是要确保翡翠是为我所用,为大明所用的,这是根本不能有半点偏差。”对于翡翠是宝石还是普通石头完全取决于人的需求。除了华夏民族之外其他人似乎对玉石都没有什么兴趣,所问的“乱世黄金盛世玉”在国际上并不被认可。 黄金无论盛世、乱世都是稀有金属,曾一度还被绑定大多数国家绑定成货币本位,即便后世几百年后也仍然是全世界公认的保值贵金属。至于玉……你说那破石头里整出来个玩意儿就值几套房、几部车了?那是在你手里,换个人看着还闲闹心呢! “……首先要把持矿脉,这宝石一定是有矿脉的,就像黄金、白银一样是有个源头的……当下不是没多少人认可这翡翠吗?你得把这破石头…啊啊…咱得把这绿宝玉的价值让世人认知到。比如说刚才提到的苏轼手里就曾经有过这玩意儿,说是宝贝对吧?”朱祁钰此时就像是一个给新人培训的大传销头子一样开始循循诱导给于冕灌输话术。 “…是,是是是。陛下,是欧阳修…”于冕适时插话想更正一下朱祁钰这不学无术还不用心听取臣下奏报的昏君。 “啊…是欧阳大家啊…好,很好嘛!你看看,连颜真卿颜大家都曾经收藏过翡翠,还进献给皇室,这就足以证明了翡翠是被人低估一直不为世人所认知的宝玉。如今我们大明彻底收复了交趾,要重新发掘这种为唐、宋历代君王喜爱的美玉为世人所认知…” “可是翡翠最早的记载也就是在北宋…”于冕有些无奈,咱这位皇帝莫不是前一夜睡觉前发了汗没及时清理染了风寒开始说胡话了? “北宋,对,就是北宋。景瞻兄…还有尚德兄,咱大明朝是承袭了蒙元对天下的统治,这蒙元时的藩属那都该是我大明的藩属对吧?” “呃…禀陛下,是。”听到朱祁钰这么问,于冕也没有多犹豫立刻回复支持朱祁钰的说法。 咱大明景泰皇帝陛下是有大抱负的,这个抱负甚至超过了大明开国太祖皇帝,不然能够一昧推自己大侄子上位留着自己一堆儿子在一旁看热闹? 原本天下人没几个看得明白,朝廷里也只是觉得今上不过就是遵从了祖制…好吧,扯蛋的祖制。对于今上坚持扶立太子的事情现在朝廷里已经有了新的想法,太子朱见深轻易不会被废,但是什么时候登基继承皇统可就不好说了。 当今圣上春秋正盛而且绝对是一位雄主,这架势照抄蒙古霸主成吉思汗作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瞧瞧,秦汉时皇室就用翡翠做首饰了…啧啧啧,可惜都没能传下来,不然那就更有说服力了…当然也没关系,正是因为没有留传下来这就证明了这东西的价值太过贵重了不是?” 对于朱祁钰的作派朱骥还是有充分了解的,连忙给于冕使眼色后带头没心没肺地点头称是:“是是,陛下说的是。可不就是这翡翠太过珍贵了嘛,都没有几件能留传下来……” “那么彻底占领翡翠矿场,然后在全天下兴起佩戴翡翠、使用翡翠的差使就拜托二位了。”说罢, 朱祁钰起身一礼。一直盯着翡翠白菜发呆的朱见济像是被戳中了屁股一样立刻蹦了起来也跟着向于冕、朱骥二人躬身行了一礼。 “陛下…陛下这如何使得?”朱骥、于冕二人连忙跪倒一头拜下。 “二位快快请起…大明朝内忧外患不绝,眼下虽然是一片祥和的景象,可又有多少人关注到在百姓日子蒸蒸日上的表象下暗藏着是毁天灭地的汹涌暗流。我大明急着压根大量的财富支撑才能够继续维持下去,仅仅靠倭地的银、铜已经不足以支撑了。太子和见济几个就算不折腾这一出我也要想着从交趾的象牙、香料入手为大明朝廷续命。如今有了翡翠这个由头正好使用翡翠聚拢财货为大明国债做兑付,以此足以支撑到朝廷获得新的财源用于支撑朝廷开销……” 朱祁钰说的还是老问题,大明朝自从平定北方瓦剌、鞑靼,彻底收编了兀良哈之后迎来了一个发展的黄金十年。在这十年里通过牲畜、银、铜制币和海外贸易兑付了大量国债这才勉强跟上了朱祁钰在国内推进的各大工程。 仅仅陕甘宁的引水工程花费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增加黄河两岸的河堤修护工作从一里内不得放牧、耕种进一步扩大到三里然后是五里。再沿黄河两岸栽种大量护堤树,修建引水工程,这一路修来仅沿黄河北岸各种引水水车、水渠就是数以千、万计的壮观。 而实际上引来的水能够真正流入陕甘宁的恐怕也十不存一甚至不足三十之一、五十之一。沿途村落城镇消耗掉的黄河肥水姑且不算,仅仅为了能够将水从低处引入高处而自南向北修建的引水渠、蓄水池、配备的牛、马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也就是在景泰朝蒙古草原已经成了大明的牧场这才能供应得过来,否则换作正统朝每年用于朝贡贸易换来的牛、马还不够补充进南水北引工程的。 “陛下言重了,臣等能够在陛下统御之下为朝廷效命是臣等几生修来的福分。自陛下御极以来朝廷以债券代替宝钞,本息兑付从无亏欠,百姓们得了实惠都是臣等亲见的,哪里会有财货不济就要续命的说法。依臣看,这次于总督往交趾必然是我朝锦上添花之举。陛下知人善用,实乃我朝之福……大明得吾皇实仍天下之幸,万民之幸,吾皇万岁!”朱骥担心自己这个舅子跟老丈人一样脑袋缺根筋连忙抢在前面先恭维了一番。 见到朱骥拜倒高呼万岁,于冕也只能跟着再一个头磕下。一旁看热闹的袁彬、陈诏、李端、刘得新等将领也跟着连忙跪下高呼万岁。 今儿个这事没完,搞出这么个阵仗肯定还有下文,李端冲着陈诏挤挤眼睛打着哑谜又看向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袁彬想从袁彬的脸上找到一点答案。 第339章 赤子忠臣之心 自刘聚、石亨、杨洪这些一线武臣或老、或退之后,原本在二流…二线二线,原本在二线的武将也被提拔。除了范广这样忠直能打的之外,连刘得新这种货色也开始登堂入室了。 对于陈诏、刘得新这种在正统朝连叛军都打不过的将领要不是大明朝实在是缺人朱祁钰也不会给他们出人头地的机会。 “好了好了,幸不幸的也就那么回事,都别跪着了。动不动就跪动不动就跪,你们没见咱大明朝这几代君王都走得早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你们给跪死的。”朱祁钰这话就很让人无语了,让人跪拜的可不就是你家老祖宗嘛~ 臣子拜君王,这是礼数!古已有之。何况短命的原因就不能从自己身上找找吗?这么多代君王有没有能管得住自己下面的?明明身体垮了不中用了偏偏不服输,为了能够享尽天下美色还要各地搜罗药物逞威风。一时的威风是逞了,就是耗费了精元早死些年呗! 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要动不动就给下面臣子扣帽子…哎哟~说多了都头痛,得要休息一会…… “大明朝的困局不是一日、两日了,景泰朝十余年时间朕也没能彻底解决宝钞贬值留下来的根本问题,这些年发行的债券也只是勉强维持着没有再随宝钞一路走低而已。此次于卿往西南总督还需要诸卿多多帮衬才是。”景泰朝这十余年一直在用各种措施恢复大明官方的信誉,其中给定官方发行纸钞的购买力就是一个重要举措。 宝钞废了就逐步用债券替代宝钞,现在看起来结果是好的。靠着银、钱和各种实物的及时兑付,大明债券的货值一直稳稳当当没有出现下跌的迹象。靠着朝廷的票证制度干预为了能够直接从草原上获得大量牛、羊、皮子商贾们使用大额债券直接稳定了景泰朝的纸币价值。 “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老话还说‘千里当官只为财’,为了能够让官吏们用心当差朕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可这也只是勉强维持住了局面而已。”官场腐败是哪朝哪代都无法改变的困局,有了家财万贯还想娇妻美妾,有了无双佳丽还要儿孙满堂世代传承,即便再怎么高喊着一切为了人民服务的口号也难以掩盖满肚子男盗女娼的腌臜思想。 为人民服务?那谁为我服务?辛辛苦苦十几年寒窗苦读后媚上欺下可不就是让自己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吗?要是当了官还要一心只想着怎么为老百姓干事情而损害自己利益那可不就像某个四百年后姓雷的偏执狂了吗...好吧,这会只有个姓于的偏执狂。 “十年时间,大明官员俸禄翻了有四、五番吧?” “回陛下,有五番了。除了本俸之外增加了车马费、养廉银、防寒费、防暑费、衣帽钱……各色贴补比本俸翻了四倍还多,除此之外还有节庆银、生辰礼钱…炭补、冰补、贴膘费、瘦身费、医药钱…这些又差不多跟本俸一样。这么算下来至少翻了五番。”听到朱祁钰似问非问的话朱骥抢先接过了话头。 “嗯…还不够,还差很多。我大明朝官吏的俸禄低呀~”说到俸禄低,那都是泪。乞丐出身的朱元璋弄出来的帝国哪里会按正常人的思维去给官员设定俸禄?就像后世某些口号喊着要为人民…咳咳,偏了偏了。 趋利是人的天性,当官有权看着无数金银在自己审批下晃来晃来晃去却不能伸手这得有多难受呀? 这就像…就像…就像是…咳,根本就没有什么能比这更难受的了,即便翻了四、五番也还是没法跟黑、灰收入相比。呸!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朝廷发的那点俸禄才几个钱,再翻几番也还是差得很远好吧! “历朝历代的官吏贪腐都是大问题,一朝享受到权力带来的好处哪里会能轻易放下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求朝廷官员必须实行轮岗制,可是朕看着咱大明朝这些官吏们拿着那么点小钱干着这么大的事情觉得心里不安呐~”一声轻叹,朱祁钰差点被自己给感动了。 嘶…拿着小钱干着大事…陛下这话什么意思? 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这是中华民族千年以降的传统。就连孔老二…唉~圣人孔老夫子的意思也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这读了书,可不就是为了能够当个官啥的。老一辈还能够不用读书,敢打敢拼敢玩命就有机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混个一官半职改变家族命运了。 景泰朝可没这好事,自从皇帝陛下登基后搞大革新就连官军里面也要做大范围清退,你要不是能够识文断字的就算是世袭百户也不一定能实授个总旗官的位置。这还得是在边塞,内地的守备部队顶着世袭千户名号的大头兵也并不鲜见,景泰朝搞的秀才进官军活动是起到了实际效用的。 好不容易当上了官,谁真愿意指望朝廷给的那点俸禄活着。就那三瓜两枣的,想要寻个姘头都不够一日开销的。 “启禀陛下,臣以为我朝自陛下专设廉政公务局之后官吏的贪腐还是得到了根本改善的。这也是卢指挥使用心办差的效果,更是吾皇引领有方,再加上旗军校尉用心办差的结果。”朱骥挑了挑眉毛站出来拍马屁。再顺着皇帝陛下这话说下去,好好的一场成人礼怕是不知道要被折腾成什么了。 “欸~这才哪里到哪里。”朱祁钰不以为意道:“今日诸卿都见了太子送给见济的礼物,回去之后要好好替朕、替朝廷夸一夸这绿宝玉的好。再不久咱们就又可以看大戏喽~” 呃——朱骥这算是明白意思了,皇帝陛下这是又要借着由头放鱼饵了,难怪之前绕了那么多。 “是。太子与诸位殿下的兄弟情深臣等是看在眼里的,正所谓兄友弟恭也不过如此,这全赖陛下教导有方,我大明后继有人……”朱骥继续恭维朱祁钰是个人渣…呸呸,人皇,人皇。 “陛下,臣愚钝。您看这绿宝玉…这个差使是不是要专门指派哪个衙门或者交待给哪位专门跟着,也好随时跟陛下奏报才是。”于冕听着心里盘算着想要知道皇帝陛下要把事态往哪个事态上引忍不住插了话。 “嗯…这个嘛朕的意思还是各管一段,哪一段出了差池就找主管的责任。比如这翡翠矿的勘探、挖掘、雕刻这些,那就是于卿总督之事了。如果有番属、异族因此事搅扰甚至伤害我大民官吏军民的,那自然是该由当地官军负责清剿叛乱守护一方安宁的。”朱祁钰设定个总督位置给于冕未尝没有扶于冕上位刷资历的意思在里面,具体的军事问题还是由西南当地的土皇帝们负责保障比较好。 一旦西南真出了点什么乱子,云南沐家,广西柳家和交趾那群想找战功升官发财的丘八就能红了眼扑上去把乱给平了。何况不仅仅是军功,玉矿呐,那可就是真金白玉的财富! “廉政公务局和税务局盯着点售卖翡翠的商号,没有拿到税务局批文擅自售卖翡翠的不要只是罚钱了事,也要查查看他们是不是私通番国了?又或者那些钱财是用来走哪个贪官的路子的?这都要查,要仔细查。” 一块破石头而已,你说它值钱它就市逾万金,你说它不值钱它就是一块比其他石头有色泽一些的石头而已。要说翡翠润、透、花啥啥啥的就值钱,那雨花石呢? 雨花石还生在南京呢!花色更加多姿多彩,哪一点也不比翡翠差。就从雨花石和翡翠的主要成份上来看,雨花石也不比翡翠来得容易、来得低档。要知道极品翡翠中的冰种、水种、玻璃种其实也不非是其含量更趋向玻璃而已,整块玻璃磨一磨雕龙刻凤的岂不是更省时省力还省钱。 “不仅要盯着经营翡翠的商号,更要盯着那些使用翡翠的人家。咱也不是说要重新划定等级制度限定平民百姓甚至专门限制商户人家使用翡翠佩饰,咱就想知道他们买这翡翠佩戴的钱的来路都合《大明律》吗?这些来路的钱财都上了税了吗?” 得,皇帝陛下的这牙口,这眼光都是够刁毒的,直接就盯上人家的钱财来路了。 老话说的好,财不外露,果不其然啊!但如果这聚了财都只能锁在自己屋子里等到夜深人静了才能从地窖里找出来自己躲在被窝里看一看、把玩一下,那这钱聚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赚钱多的呀,就该要多缴税。要是都让这些人把钱赚了拿去外番了,那咱们大明朝成什么了?冤大头吗?!”朱祁钰这话在座的都认同。 钱财没有流出去那迟早就是烂在大明朝的,但如果钱财要是出去了…等等,咱大明身为中央之国为什么有人会想着把钱财给弄到外番去?算了不管了,皇帝陛下怎么说就怎么是,盯着点准没错。 “锦衣卫分出来的这几个局也不要各自为阵,要多多联系,多分享各自的消息,更要分享各自关注的案件。都是锦衣卫出身嘛,要合作办差才能把差使越办越好。打个比方说,有些案子就不一定是欠税的事情…懂吗?” 不是欠税的事情,当然就是欠命的事情了。 官员贪腐早就玩出了高端局,比方说某个实权肥缺的科长可能喜欢把玩石头是周遭人都知道的,某一日科长野营回来找到了一块奇石受到周围人的关注,一阵羡慕、欣赏之后就会有位深爱奇石的收藏家愿意出大价钱请科长无论如何都要舍了奇石……然后某位条件平平的商户就莫名其妙成了黑马一举拿到了批文开始在商场大干特干二十三干了~ 又或者是某位局长买了套房,从才发的工资里拿出了两百块签了协议之后不久发现开发商一房二卖……根据协议这是要重赔的,必须重重地赔偿才行。法院的判决一下开发商就迫不及待将赔偿款打进了局长的账号,之后开发商换了个名号又顺利拿到了某一块地、少缴了多少税…… 看到皇帝陛下把头转向了自己,袁彬忙不迭的出班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回陛下,臣知道。臣谨遵陛下旨意,一定办好差使。” “嗯,这就好,这样朕就放心了。”朱祁钰摆手让袁彬免礼,说道:“袁卿是跟先睿皇帝北狩过的忠直臣子,朕对于袁卿的忠诚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袁卿这几年为国效力也是劳心劳力,朕是看在眼里的。之后办差使也多想想,要从你办的差使里仔细分辨是不是有些案子就该转给其他衙门口办…明白吗?” 明白吗?不明白! 什么叫自己办的差使也许不该自己办,还要直接转给其他衙门口,这叫个什么事了? “臣…明白。”半晌,袁彬也没敢说自己不明白,请皇帝陛下明示一二。倒不是怕惹恼了这位皇帝陛下撤了自己的差使,只是单纯就不敢在皇帝陛下说不行。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行得上,不行吃着药都得上……这就是一片拳拳爱国之心,这就是一番忠直臣子之心。 第340章 让我们一起来行贿吧 男人不能说不行、不明白,当着皇帝的面就算是不行也得先咬着牙认了之后再找人找资源解决问题,更何况不明白了。袁彬已经打定了主意出了宫门口就把朱骥给堵上,一定要从皇帝的近侍亲信口中讨个明白才行。 袁彬正在想着之后找朱骥的事情,朱祁钰又开了口:“如今的官商勾结已经玩出了花来了,这是什么原因呢?哎~都是廉政公务局和税务局办得好差使~” 听到皇帝陛下说话时最后一个字拖了音,袁彬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这乾清宫里在座的除了自己都是皇帝身边的人,只有自己这个跟着正统皇帝苦熬了一年的人型暖脚器靠着那么点微末之功才被提拔重用的。正统皇帝的人型暖脚器,别说正统爷如果没挺住那么景泰爷会更高兴了,就算是正统爷在世只怕也不愿意想起在塞外的日子。作为知道正统皇帝那段黑暗历史的人恐怕也不过是被提拔起来给人打个样子然后就得找个由头给弄死了才算。 想到这里,袁彬顿时感觉到后脊梁发凉,莫不是景泰爷这要找茬子收拾自己了? “朕翻阅了本朝历代先帝爷处置贪腐官吏的案卷,这官员收赃无非是金子、银子、房、地、女人什么的。高雅一点的也就是古董、字画、孤本书册什么的。可全靠了廉政公务局和税务局这几年折腾到那些个赃官都要变着法子玩出了各种掩人耳目的招数来了,这就是袁卿和旗卫校尉的功劳了。” 哦哦,原来还真是夸自己。提上去的心一下子给放了下来,整个人都感觉松弛了…….松驰了,得好好保养一番才行。 “与其让校尉们花尽心思想着怎么搞好反贪反腐工作不如引导贪官都按照既定的路线走,这样抓贪腐就更简单了,还能一箭双雕…甚至三雕、四雕也不是不可以的。” 一箭二、三、四雕?哪有这么傻的雕。袁彬一脸茫然,正疑惑间余光看到于冕、朱骥满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甚至一旁的刘得新、陈诏之辈也似有所悟。嘶……这就是自己还没体会到圣意了~ “臣愚钝,陛下的意思莫不是…在这翡翠上找由头?”于冕皱着的眉头更深了,有种被强势插入后身、心俱裂的苦楚感。 自己这个总督只怕名声不能好听了,这就是皇帝陛下放出去的鱼饵呀!这种偷鸡摸狗放倒钩的事情可是完全跟自己老于家的家风相悖的,真这么干只怕自己那老父亲不能轻饶了自己。 “哎~瞧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就是在翡翠上找由头了?”朱祁钰矢口否认道:“不是有个典故叫什么……‘一国尽紫服’的典故吗?今日诸卿出宫后相信用不了一旬时日整个京城都会开始到处找翡翠了,一个月后全国都会开始大肆购买翡翠。购买翡翠是人们自发的行为,怎么能算是朝廷的由头呢?” 说国人自发行为大肆购买翡翠这就有些不要脸了,更不要脸的是好歹是一国国君却连‘一国尽服紫’这种典故都说反了,做这种皇帝的臣子真的是没有多少认同感。 “陛下的意思是…”于冕狐疑的眼神逐渐清晰了起来。 “咳,我能有什么意思,就是今日借着兴头让诸卿欣赏了太子送给见济的翡翠白菜,因为一时喜爱就许诺要再找些漂亮的翡翠物件赏赐给今日诸卿而已嘛~” 朱祁钰这话就算是把事情给彻底挑明了了,一国尽紫服讲的就是齐桓公喜欢穿紫色衣服而使国人竞相效仿造成一时间齐国国都紫色衣服、布料脱销的窘况。齐桓公为了能够平息紫色衣服、布料这种与实际市场完全脱节的价格采纳了管某人的建议多次在公开场合指责紫色衣服“气味难闻”这才平息了国人对紫色的追捧。 皇帝陛下这是要制造一个让翡翠得到国人追捧的空间出来,为辨别反贪反腐对象创造条件呐~ “今日之后朝廷会使用翡翠大加赏赐官、勋,还请诸卿不遗余力的向身边的亲友、同僚推荐才是。”朱祁钰满脸堆笑看向众人,眼神深处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那是那是…”皇帝陛下要用翡翠来放饵,而自己这些人就是鱼钩、钓线了,除了乖乖配合也就只有乖乖配合一条路可走。 “翡翠这东西好啊,找到矿脉之后直接开挖,从石头里解出来了找人雕刻一番就能拿来做试金石了。这成本呢…主要都是人工了,什么时候朝廷不需要了只要找一、两个文学泰斗出来说翡翠不是宋时的绿宝玉就能打消了世人的热情,之后再适时找几位大师出来点评一番凡藏有翡翠的人家必然引来厄运就能立马将全国的翡翠追捧势头给压下去…啧啧啧,瞧瞧,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这种感觉可真是太好了……” 看着自己老爹那满脸陶醉的模样朱见济翻翻白眼表示不想跟傻子玩的表情,一脸嫌弃地看向身旁几个兄弟却见到了一个个昏昏欲睡的表情。 将自己儿子的成人礼办成了一个密谋坑下属的钓鱼大会的只怕也只有自己这个不着调的皇帝老爹了。 “当然了,除了翡翠之外还可以找点其他的玩意儿来,只要能跟翡翠一样为朝廷所控制就好了…” 拜托,翡翠矿脉还不是朝廷控制的好不好,你这不仅仅是把翡翠的加工、销售想好了,甚至连扑灭国人对翡翠的热情都安排妥当了,可是翡翠原矿可根本就不在大明国内啊! 朱见济很想提醒一下自己老爹要认清形势,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去。 “比如红黄青蓝紫…又或者其他什么颜色的石头、树木的,只要能够为朝廷所控都可以安排上一批一批的来,让商人们去跟风购买、囤积,给官吏们送礼、行贿,朝廷再随藤摸瓜一个一个都给揪出来办喽,这也算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了。” 好嘛,皇帝陛下这是准备弄个无限循环呀~ “所以景瞻兄…我大明朝之后至少十年的税赋和反贪反腐工作还要劳你费心喽~” 听到皇帝陛下点名,于冕连忙起身回应道:“不敢当不敢当,为公为私都是小臣应当应分之事,臣定然不负使命。” 钓鱼就钓鱼吧,瞅瞅乾清宫里坐着的这几位就算是自己不肯接这个活计也不行了。再说,就算自己不接皇帝陛下就找不到其他人了吗?只怕遇到个没底线的能把大明朝掀个底朝天来。 “好,有了景瞻兄这番话我就放心了。来,大家满饮此杯为见济成人见证!” 谢谢你啊我的亲爹,你终于想起今日是我成人礼了。朱见济被传染了睡意正瞌睡着被半睡半醒中一声呼唤惊了起来,满脸哀怨看向那不靠谱的父亲举杯邀饮。 满殿君臣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后朱祁钰兴致大涨,说道:“好,很好,非常好!……那么诸卿开始安排行贿受贿吧!” 第341章 铜圆券 皇帝陛下号召在座臣工一起行贿受贿这可是个大事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只不过没人敢记录,在场人员都被登记在册,如果有人走漏出去半点风声都是要杀头的…… 至于被记录的人里面有谁? 可以肯定皇子们是肯定不会被记录在案的,而于家那两位多半也不在列。换句话说,如果走漏的消息是在皇子们那里传出去的…嗯,记录在册的这些都逃不了干系,非得一并严惩不可。 非常合理,大家对于皇帝陛下这种公平、公正、公开的做法都表示发自内心的钦佩! 既然普王殿下的成人礼已经进入了尾声…哦哦,高潮,刚进入高潮阶段,那么大家自然要纷纷恭贺一下普王殿下了,至于各自心里面怎么盘算的那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皇帝陛下的算盘打得真是噼里叭啦的响,一个大子不花安排一些人手从交趾…还是西南哪个番人地盘上挖石头回来就妥当了。 呸!什么番人的地盘,番国都是我大明的臣属,地盘自然也是我大明的地盘,那翡翠矿自然也就是我大明的翡翠矿了~ 呵呵呵呵…想想都能笑醒了。 这次的布局是盘大棋,先是于冕专门安排到西南做了翡翠总督,再有皇帝陛下亲自下场掀起追捧翡翠的浪潮,再之后不花钱的石头就能被当做天价卖到整个大明乃至整个天下。 用不了一年时间,依靠着朝廷造势再加上在座的各位行贿受贿之人努力推波助澜之下那些花大价钱买、卖翡翠的商宦就能被查个清清楚楚,剩下的自然就是一一清算了。 聊聊吧,你家冰箱里塞满的钱是怎么来的?啊~呸呸,你家夹层和书房里摆满的这么些个古董文物和各色金银、翡翠物件是怎么来的? “父亲,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终于忍不住的朱见济出声问道:“不就是一些翡翠而已,怎么就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来了?” 在天下间掀起追捧翡翠的狂潮后再根据谁家进、出翡翠来挖蛀虫这种荒唐招数估计也就自己这位皇帝老爹能想得出来。为了能够达到效果甚至还想出来要安排一干臣子配合行贿、受贿的戏码,这事情要是真被人给捅了出去皇家的脸面是不是都得丢光了? 皇帝亲自下场放倒钩钓鱼执法嘞,这种可比某个戏子睡了谁又被谁睡了又或者是搞群趴多人运动什么的得劲多了,肯定会成为天下人争相谈论焦点的。 “哼,小兔崽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在搞什么鬼。”朱祁钰一句话笑骂出来直接吓到朱见济缩了脖子。 用翡翠探路本就不是什么高明的路数,朱见深身为太子禁不住旁人蛊惑也想建立自己的功业。朱见济几个兄弟也是热血少年被人一煽风就热血沸腾嗷嗷叫着想要立刻就马踏西南一统诸番。 不怪少年人太容易激动,实在是老父亲太妖孽了。景泰朝十几年疆土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历代先帝没办成的事情不但在景泰朝办成了,更是超额完成了,这要是坐等吃现成的怕是一辈子都只能活在景泰爷的阴影之下了。 老子英雄儿好汉,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是大明帝国皇位的继承人但是朱见济可不想被人说自己是个蜷缩在父祖身后只会瑟瑟发抖的瘦小男孩,就算只能是个藩王也要是留名在世雄霸一方的藩王。按几个少年原本的计划是用翡翠先获得支持然后安排人手步步渗透,等到朱见深接手朝堂了再安排着手对西南诸番的蚕食。 未曾想自己几人只是露了个头而已,身为父、叔的景泰皇帝朱祁钰便直接要下手把西南诸番给平喽~ 平喽~这就要平了缅人呀?老爷子……好吧,父亲大人正值壮年,要是再等个十几、二十年这天下哪里还有我们这一代人可以驰骋的缰场了? 又或者都是缰场了,不过那可就真的只是跑马场而已了。 “你们以为几年前我的布局是干嘛用的,作秀吗?” 虽然不知道这个作秀是什么意思,但大致可以猜出来皇帝陛下对于小辈们提前伸手朝政的事情有些不满。 “如果不过罗通早逝,这会西南我都全部拿下来了。”朱祁钰继续说道。 其实罗通的命本来也该绝了,夺门之变后没多久罗通也就去世了,算算时日也差不多日子。无非这一世的罗通是带着荣耀和不甘而去,相比较天顺年间罗通家族可是在天顺帝清算夺门功臣时也受到影响的。 以罗通的德性如果再多撑几年,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整个交趾都能被大军一寸一寸给过遍筛子,哪里轮得到寮国、缅王、占城、真腊、暹罗这些小国跑上来占便宜的。 “因为罗通罗卿早逝,朕在西南的布局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朱祁钰说的这番话引起了众人的一致点头认可。 西南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罗通突然嗝了屁,皇帝陛下当时生气还特意追问了太医院安排的医士,看到被派往云南的医士奏报各官宦的脉案后才慢慢消了气。 性格决定命运,而身体和性格又往往密切关系到了一起。比如说有心脑血管疾病的人常常都会性格非常急躁,脾气火爆等等表现。 罗通本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更兼二十年打压胸中压抑难纾陡然一朝释放开来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工作能力当然是不错的,仅仅第一仗就在居庸关把两万多瓦剌大军打到叫苦不迭,甚至衔尾追击差点没把知院阿剌的脑袋直接给留下…… “要说我中国千年以降历朝历代文臣武将之能,唯盛唐时几乎文武不分家,个个都是能够上马领兵破敌,下马治民安邦的好手。在我朝,罗卿虽不能挥刀引弓亲自上阵厮杀但也算得上是一位文人将领了。” 罗通当年在交趾时也不过清化州知州,县一级的主官而已就能带着一州之地的百姓把来犯的交趾叛军打到哭爹喊娘,各种御敌手段信手拈来绝对不是那种看了几天兵书就以为自己是诸葛再世的书生可以比拟的。 “哎~可惜了了……”朱祁钰一声长叹,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做为武将,被一个两榜进士给比了下去实在脸上没什么光彩。幸好罗通噶了屁,不然一众武臣的脸面往哪里放?哪怕就是石彪这位冠军侯来了见到罗通也只能拱手做小而已。 幸好罗总督走得早,不然交趾早就平定了不说,没准整个西南这几年功夫也都被老罗给祸祸蔫了,那还有我们这些中国少年什么屁事?乳虎啸林也要有林可啸啊~都让他罗通一路推过去见树砍树遇山平山的,中国少年也只能去西南开荒了。 “可惜了了我的金圆券、银圆券喽~多好的主意啊,只需要印些纸头就能把西南诸番甚至南洋、西洋诸国的真金白银给淘换过来,怎么就走了呢~” 呃…这意思不是为了国家失了一位栋梁之才国之重臣而叹息,完全是因为对番国的政策因为罗通早死了那么一、两年没有成功得到推选才感到惋惜吗? “罗卿这人啊年轻时要不干那么多糊涂事也不至于……” 这话到是不错,一方面死咬着弹劾自己顶头上司王通不说,之后更是见人咬人见狗咬狗,还以为他有多么清正廉洁奉公守法呢,没过几天就被人弹劾自己荒淫骄奢了,呸!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也不至于连个传人也没有,可惜了他那满肚子的旁门左道喽~” 嘶…啥玩意儿?这是在可惜罗通没有带出徒弟来把自己那能够以文人身份驾驭官军守城破贼的本事不成? “想到这里我就感到难过…见济啊~”说着说着,朱祁钰满脸不舍般转头看向朱见济。 “儿子在,父皇吩咐。”朱见济连忙起身行礼。 “之后你也该去南京学习了,去南京的时候顺便传句话过去,让南京礼部给张罗着为罗卿给弄个雕像之类的送给罗府后人…就用翡翠。” 好嘛,临了还不忘记废物利用拿已故的罗通做伐子再给翡翠加点属性。 “于卿啊~”没等朱见济回应,朱祁钰又看向了于冕。 “臣在。”于冕起身走出位置规矩行礼。才坐下呢,屁股都还没焐热怎么又招呼上了,莫不是要安排给罗通雕像要挑块上等的翡翠? “罗卿走得匆忙,好些事情朝廷都没有来得及安排人手给续上。如今既然要劳于卿前往交趾了,这金圆券、银圆券就交托给你了吧!” 印制好的金圆券、银圆券不在少数,但真正使用上的却只能用九牛一毛来形容。交趾新平复不久,整个西南也没有多少大宗交易愿意接受纸钞,所以根本就推行不动。对于朝廷而言原本就是打算用这些纸钞来打垮西南诸番的经济,现在整个西南看到交趾再次覆灭后一个个又恢复成了缩头乌龟的模样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乖宝宝,自然没有出手教训的道理,否则会让孩子无所适从的。 “按照交趾传来的奏报看,当地居民生活所需物资不多,平日里大宗易市都不常见。于卿去后可要努力寻找西南诸番可以售卖给我中国的物件才好,有,大量采买,没有也要创造出来再大量采买。”此时的朱祁钰颇有狗大户的意气风发,恨不得直接甩出一箱钱砸人脸上喊出“今夜大爷我包场了”一类的豪言壮语。 “臣遵旨…陛下的意思莫不是要用金圆券、银圆券在西南诸番大肆采购然后再拒绝兑付?如果那样毁坏的可是我中国的声誉啊!”对于这位皇帝陛下的骚操作于冕心有余悸,忍不住出声劝谏。 “欸~哪里会是我们拒绝兑付呢!”朱祁钰摆了摆手说道:“咱们大明在交趾、云南设置商号接收番人使用金、银二券采买货物,但是我国对外可明令钱币不得出关所以只能使用纸钞往各番地采买。前期可以多找些商队主动带着货物前往寮、缅、暹罗诸番易市嘛!这些商队自然是收纸钞的,等各地都习惯使用了之后嘛……” 嘶…好阴险!皇帝陛下的恶性一如既往丝毫没有改变。 先通过一些频繁而小额的交易让诸番国习惯使用大明的纸钞,等纸钞在诸番成为习惯性易市货币之后再根据需要随时抽身使纸钞无法兑付,这种阴损的招数真不知道皇帝陛下是怎么想出来的。 “可是陛下,诸番易市其实根本用不了多少金圆券、银圆券,常常就是一担货物换些茶、盐或是换些牛、羊之类的,所以金、银二券要想短期内影响到诸番恐怕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于冕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不怕,这个问题朕给你出个招——铜圆券了解一下!” 第342章 易冠服 铜圆券? 呸,甭管什么金圆、银圆还是铜圆,只要不能兑付那就是一叠擦屁股纸而已。 严格来讲使用草纸擦屁股至多会划伤痔疮,但如果使用大明发行的纸钞搞不好会滑一手黏糊糊的什么玩意儿~ 于冕是彻底无语了,咱大明朝高皇帝和文皇帝打造出来的盛世大明形象就要被这个妖帝给祸祸掉了,居然要坚持使用那些擦屁股纸…擦屁股都不会用的纸去折腾西南番国。这种事情办成了不也会给世人留下话柄为世人嘲笑吗? 当然不会!于冕怎么会知道这完全是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从后世学来的经验,不仅仅是不会为世人嘲笑还可以被具体献策者的后人登堂入室的放在各种社交媒体上宣传自己前人为了能够完成党的目标…呸呸呸…这段条过,根本没法表述。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只要你是最后留下来的那个就完全可以向后人灌输之前争锋的对手是多么的丧尽天良、泯灭人性了,知道真实情况的不是不能说真话就是不敢说真话,隔了两、三代人之后黑与白就完全只有一面之辞了。 遇到像朱祁钰这种心慈手软看不得世人受苦受难的还会想到为之前的百战老兵、受辱英雄正个名平个反什么的,换个大老总至多也就是默许了民间组织探望、慰问下曾经为国家、为民族浴血奋战的老英雄们就算顶了天了,还想给他们正名?那岂不是要变相承认咱们革的那个命是不正义的,不行不行! 甭管以前是不是恐怖主义又或者是套着马夹的军阀还是别的什么,反正现在就是国家的统治者,是根正苗红代天牧民的存在,至于你之前 为了打鬼子也好为了杀贼也罢反正是加入了与人民为敌的一方军事势力,现在那一方势力被打跑了你就是残渣余孽。 恢复国籍? 享受待遇? 呸,没弄死你就算不错了。等你死了吧,死了之后看看会不会有民间组织把你骨灰给安排下葬喽,这种情况下我们是不再管的。至于其他的嘛…呵呵,想都不要想。 “父皇,这匆促之间也印不成铜圆券吧?”似乎是看到了于冕那一脸深度便秘的脸于心不忍的朱见济出声问道:“要是粗制滥造弄出来的铜圆券能不能糊弄到人不说,也给咱大有朝丢人不是?” “不会~”朱祁钰完全不买账。“之前印制金圆券、银圆券时就考虑到了这些问题了,纸张、雕版都是现成的,稍改一下就能用来印制铜圆券。” 呃…听到这里朱见济也只好对于冕投去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自求多福罢您呐~ “如果一切顺利各番国或许有个十几年或是二十几年就会归附并入我大明版图,那时自然也就没有做其他手段的必要了。若是十几、二十年后都还没有归化我朝的嘛……” 朱祁钰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拿下了交趾之后大明向外扩张的脚步根本就不可能停下来,只不过将会从刀兵拼杀转成不见血的战争。 如果经过一段时间的同化大明从实际上控制了这些番属之地自然是分阶段将地盘和人员都吸收进大明的体系中来,就像是吸收广西、云南、贵州各地的异族一样。老百姓其实对于谁当皇帝并不是那么关心,蒋花生打不过人家就把整个中原给扔了,倭贼顺势用一些粮食就邀买了人心。如果不是后面战事吃紧倭人显露了杀虐盘剥的本性,在东亚的战事还要僵持多久其实还真不好说。 二狗子也不天生都是二狗子,其中难免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在里面,只是不好深究也没法深究而已。 “十几二十几年啊……”想到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慢慢推动而不是设定了时间线就要硬上,于冕稍稍安了安心。 “对。先用这些钞、券渗入到西南诸番,然后是整个天下。在不久的将来要让全世界都使用我们大明的纸钞,届时我大明只需要发行纸钞就能够享有天下万般财富。世界万民所有的金、银、财货尽数囤于我大明宝库之中…” “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会把财宝都存在别人的宝库里…”看到朱祁钰唾沫横飞的模样朱见济叭叽叭叽嘴很欠的又发出了灵魂拷问。 很明显这就是世代的差异,要后世有人这么问就不是没有知识而是没有常识了。世界警察印发纸币就只要向自己国家交代,至于其他国家乃至世界利益都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更不用说财宝存放地了。 做为黄金存贮与交易的第一大国,曾一度出现了世界各国交易黄金时都只是拿到一纸文书而已。黄金永远存放在漂亮国的金库里,所不同的是按照一纸契约会将某国的黄金按照约定从这个国家租用的货架转移到另外某国租用的货架上。想要运走…呵呵,你妈贵姓? 实力够强确实不好招惹的,想要运走可以,但别怪我出了金库门就对黄金的安全概不负责了,更不用说想出国境时给你下绊子使阴招了。 “外发纸钞,内贮金银…”不管怎么说,朱祁钰给出的想法足够震慑人心的。于冕轻轻呓语般重复了两遍这才严肃地拱手行礼道:“陛下所托臣当尽毕生之力以图达成陛下宏愿!” 金、银作为全世界流传了数千年的贵金属如果能捏在自己手里只需要有几张可以自己随时制造出来的纸张去忽悠人那当然是一个宏大的愿望了。为了这个愿望,于冕觉得一切苦难自己都可以背下,这是为大明为中国背下的苦难,即便是在无数年之后被世人提及也会是为人称道的。 等着千百年后大明不一定还存在,可是人们提及自己时都会说:“于冕啊~那个明朝时候兵部尚书于谦的儿子,是个有本事的。他老子有本事可那是他老子,他自己也挺能耐的。看看咱们国库里那些金的、银的,有哪个不是他于冕用擦屁股纸给换回来的……” 这种荣耀,不只是在大明朝,这根本就是整个中原王朝将一辈子牢记的事情。想想就刺激,恨不能立刻拿到任命文书插上翅膀就飞到交趾去赴任了。 至于老父亲那里…咳,不是还有朱骥这半个儿子嘛~ 咋地,就只想沾老丈人的光跟皇帝称兄道弟的,平日里照顾下老岳丈很委屈你吗? 想到这里于冕恶狠狠瞟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朱骥,幸好朱骥还沉浸在臆想中没有发现自己这位舅哥不怀好意的眼神。 “既然没有异议,那这事就这么定了。诸卿,散了吧!见济,你们几个兄弟替朕送送。”朱祁钰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摆摆手示意众人可以自便了。 “啊?!可是我冠服还没换呢!” 第343章 果真亲爹也 “冠服还没换呢~” 怨不得朱见济对自己的老爹不满,哪有给儿子易冠服办成这么个节奏的,朝堂事朝堂办,儿子成人礼办成小朝了不算还把自己儿子易冠服的事情给忘干净了。 草草走过一个形式之后于冕等一干臣子躬行告辞,朱见济、朱见沛几个皇子当然不会真的给人送到皇宫外面去,一转身又回到了乾清宫里向朱祁钰请旨。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看你们憋了很久很辛苦了。”朱祁钰拿起侍从送来的温热毛巾擦了把脸说道。 “啊,我们是没什么事情了,父皇让我们去传旨,这便要去。只是刚才于叔临出宫前交待儿子问一句想不想去交趾看看。”朱见济朝身边兄弟们挤了挤眼睛才正色说道:“儿子还真想去交趾看看,那不是兴大伴的家乡嘛~儿子想去瞧瞧大伴的家乡。” “哦,想问封藩的事情是吧?”朱祁钰擦完脸后又顺着把脖子、耳后擦了擦,末了还擦了擦手将带着自己体温的毛巾热在了侍者托举着的木托盘上。 “没有没有,封什么藩啊,儿子就是想去看看…哦哦,父皇是问于叔是不是关心我封藩的事情呀?也有可能,儿子这不是已经成人了吗,按说也该封藩了…”朱见济小心偷瞄着朱祁钰的脸色,想从中找出点细微变化再来决定后面的话怎么说。 “着什么急,我当年被封为郕王后也留在京城好些年的。”朱祁钰总觉得自己当年封藩后一直没让就藩绝对不会是自己那位便宜哥哥舍不得自己,没准就是想要放在眼前随时拿捏的。 “你,以及你们的封藩问题我都想好了,之前也答应过你娘一定会有一个好的封地,这一点我可从来都不曾忘记。”杭氏对于自己儿子的命运一直非常关心,时不时要在朱祁钰面前提一两句。 虽然不敢再提易储的问题了,可是杭氏有意无意提及大明朝如今哪一路富庶,哪一府的景色好、美人多这些话头朱祁钰又怎么能不知道实际所指呢! “那交趾…”朱见济听到自己父亲接了话头立刻紧张起来。 按照与宗室的约法是景泰一朝关内不封王的,把这意思扩大点理解就是大明景泰朝继承下来的土地不会封藩,另打下来的土地自然是要用来封藩的。 封藩,哪块地分给谁这就很重要了。比如说丰腴、富饶的土地那是谁都想要的,比如前几代君王可是都将亲近的兄弟分在了中原、江南、湖广了,即便这样还会引起兄弟们的不满常常作妖提出要换藩地。 交趾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富饶但那块地是新定不久又是大明南下入海的重要通道,更有西南诸国可以压榨,说得上是谁分到那里谁占便宜。 象牙、香料、各色宝石和金银铜矿,更有种什么都能轻松获得大量收成的土地,说不眼馋那是假的。 更重要的是谁先得了这一块心仪的封地可不就避免了将来被封到不那么让人满意的地皮上去了嘛~ 好像是那倭地,三天两头闹地龙翻身不说每年季风还会有狂风席卷昼夜不息的风险,遇到海水倒灌更是不知道多少人家要遭灾受罪了。在朱见济看来这种地方一旦没有了银、铜之利就是一个赔钱的封地,谁守那谁吃亏。 “交趾连接中国与南洋诸国,将来会成为大明乃至后世朝代的重要国土,一定要受朝廷直接管辖才行。”朱祁钰话很简洁,就是要由大明中央朝廷直接管辖交趾。 “封了藩地了也没有离开大明朝廷管辖不是?”朱见济可不舍得就此放弃。“太子都跟我说了,只要父亲不反对这天下间仍我挑选。北边我待了两年觉得那地头太冷了,西边沙漠、石山太过贫瘠,儿子于是想交趾这地方还不错。太子都没意见,父亲怎么也不为自己家儿子着想一下?” “西边贫瘠?!”朱祁钰差点惊掉了下巴。“说说,你在学堂里课都是怎么上的?抄了谁的卷子混过的关?” 从朱见深、朱见济开始自小就在学课中加入了超越同时代学子的算术、历史、地理课程,对于西域的了解并不比后世同龄人少才对。 “哪有抄卷子了…儿子就是想封藩到交趾嘛~”朱见济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又不愿意与父母多说,只是一再坚持想要交趾做自己的封地。 “交趾有的更多是对于朝廷的战略意义,翡翠这种东西哪里比得上正经昆仑山脉的白玉通透?再说了,西域还有好多金矿、玉矿和各色宝石只要在滩涂、戈壁上捡就行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朱祁钰此时关注的点与朱见济不同,这番说辞并没有让朱见济信服。 “别在那撇个嘴满脸不乐意的,我不会封交趾给你,你非想要将来可以去问见深要。”看到朱见济那张欠扁的脸…叛逆,叛逆的模样,朱祁钰松了口。 “真的?太子一准能同意,这话说了可不能反悔。”朱见济一听有了松动立刻来了精神。 “哼哼,你对交趾一无所知。不过既然你有这么多想法可以先去熟悉熟悉…南方。”朱见济的成人礼既然已经举行完了,也是该要安排第二段外出求学的行程了。 “行啊,我这就去南京找太子去。”朱见济一听两眼冒了光,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之前那个躲在杭氏屁股后面的小尾巴了,一听到说能出远门那股兴奋劲是根本没有要藏的意思。 “嗯嗯,你路过南京时是得替我给他带句话,在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可别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身为太子若是干了些什么不着调的事情可不仅仅是他自己一人的荣辱,更是皇家乃至大明的颜面。” “哎~好嘞!”朱见济答应的爽快。 “等等,啥?路过南京?”反应过来的朱见济一惊,连忙问道:“我不是去南京吗?” “路过南京时可以稍作盘桓,比如跟太子一起再处理一下之前遗留下来那些要平反的案件什么的。有些案子下面做臣子的真不好去做平反的事情,但是太子出面就会比较方便了。”朱祁钰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儿子的问题,又已经明确回答了。 “那儿子去哪?南边可不就是南京了吗?莫不是让我直接去交趾?”朱见济开始有些小担心了,想要封地是交趾不代表现在自己就想要去交趾。 按照大明祖制,封藩时朝廷是要安排钱、粮、人手把王府给修建起来的,除此之外还要配备相应的卫队保证藩王的日常出行仪仗和安全,又或者就是监视藩王。朱见济想要的藩地是一切就续等着自己去享福的交趾,可不是交趾大营又或者是总督府什么的。 “交趾?现在还不合适去,再过几年可以随我一同去看看。”朱祁钰一句不用现在去就安了朱见济的心。将来去就将来去,还要随身为皇帝的父亲一起去交趾那就是皇帝大驾南巡,跟着一路只有享福没有吃苦的份。 “你去广州,去那里好好为大明水师劳军。当然了,这一路南下你也可以一路为水师劳军,天津、上海、福州这一路走下去再到广州。”朱祁钰这套做法还真有点折腾儿子。 “劳军?”朱见济有些不解了,说道:“不是要去南京学习,反而是去劳军的?”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将来要封藩另立一国,自然要更多的了解军队和百姓了。之前你在北疆附着官军守卒一起喝过羊杂汤啃过羊蹄,还有必要沿着海域尝尝参鲍翅肚才是。”朱祁钰的谋划中从来就没有打算在欧亚大陆安排给朱见济又或者是另一个自己的孩子封藩。 世人都以为中国乃中央之国,乃万世之基,得中国者得天下。只有朱祁钰知道这个思想禁锢了华夏民族数以千年的时间,最终使蛮夷靠着掠夺与侵略走到了中国的前面,最终给华夏民族带来了一个多世纪的沉痛历史。 走出去,为了民族的传承走出去,为了民族不为人欺压而走出去,从此世界将只有一个声音,一种文字,一个骄傲。 “鲍参翅肚?”朱见济有些无语。“父皇莫不是要让儿子跟着水师出使南洋诸国?” 年轻人有着对未知世界的期待又怀有一些担忧,按照之前学过的知识来看世界之大远不只中国一隅。蒙元统治下的土地就比现在的大明要大的多的多…很多很多。 “你在北疆时是跟着太子身边,又得了于太傅照拂也没有自己处理过什么事情。这次南下就学着自己把担子挑起来,有什么事情要学着自己拿主意了。也是个小大人了,明年太子成婚之后就轮到你,这么说也是个小大人了,总不能还想一辈子依靠父亲又或者是太子兄长吧?既然已经开始为自己挑封地了自然也该走出去看看了。”孩子还是三岁前招人喜欢,之后就越大越招人烦。朱祁钰对此有深刻理解,对于这个儿子也很愿意在安排好之后的发展道路后就一脚踢开,越远越好。 反正皇家子弟多,又不是独生子女就这么一个不论男女都想捂在自己身边陪着。 想想后世那种两个独子家庭的结合,除非离得近,远一些的真就是一个悲哀故事的开始…或者说是三个悲哀故事的开始。要是两个长辈家庭还没有钱…… 咳,强制限制人们生育这种感觉就像是强行安排配偶一样简直就是在开历史的倒车。没有开化的野蛮时代男性…呸,雄性直立人看到雌性了也不考虑什么对不对眼,更不会考虑什么合不合得来,直接扑就行了。 直接扑拿不下的无非是拿根棍子照着脑袋那么抡一下子,没抡死的就是交配,抡死了的…那啥啥啥至少也还是感受过了哈~ 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有人们感情的需要、寄托什么的,所有的行为就仅仅是为了族群的延续。而随着人类的进步与发展却还要出现限制生育这种奇葩思路,最终受影响的还是那些最底层的百姓。 “先熟悉一下水师,跟水师多接触一下,再大一些再说要不要走出去看看。”孩子多了,朱祁钰根本就没那么在意这个长子在不在身边的想法。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南方,怎么能老是想着在父祖的庇佑下生活呢! “且不论你封藩是不是交趾,将来总要跟水师打交道的,这也是一个机会。常言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鳖孙四个桩,你也正好在水师里找几个混不下去的人做朋友,将来可以跟你一起去封藩呀~” 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个可以理解,什么叫一个鳖孙四个桩了?还要到军中找混不下去的人做朋友,这是亲爹说的话吗,也太伤人了! 第345章 公鸡图形 景泰十五年七月二十日,在杭妃哭哭啼啼中景泰朝皇长子朱见济骑着高头大马踏上了前往天津开始为水师劳军的第一站。 要说高头大马嘛…还真不是。蒙古马里要出了高头大马不是变异就是出轨,否则都是耐力强但是相对要低矮的亚洲马。对于朱见济而言在没有见过正经纯种阿拉伯马、马瓦里马、佩尔什马这些高头大马的情况下也只能矮子里面拔高挑几骑稍稍像样一些的马匹而已。 中国地区的本土马里面高大点的也就是哈萨克马,经过十几年有意培育引入的伊犁马还是首先供应军队骑兵部队,至于皇室出行…皇子出行时稍备几匹用于仪仗就行了。 “一直哭什么,孩子长大了不是好事吗?”杭氏看着渐行渐远的朱见济头也不回一下,哭到停不下来。朱祁钰陪在一旁老大不乐意了,老子送儿子出远门这完全是耽误自己跟小姑娘探讨人生。 “儿子一走就是两年,好不容易回来一遭才多久时间又被你给撵走了,哪有这么做父亲的?怎地,奴自顾自哭一下也碍着爷的事了…”杭氏的火像是一下子被拱了起来,恶狠狠瞪了瞪这个负心郎。 好好的皇位不传给自己儿子不说,还要累着儿子满天下到处乱跑吃尽了苦。 这次朱见济回京两个多月里明显看到原本细嫩、白晳的皮肤又红又糙了,甚至两条腿都有些罗圈的感觉。做母亲的一番细细盘问才知道朱见济在塞北的一年多时间里跟着于谦围着大明整个北部防线兜了一大圈,苍蝇、小咬,春霜、夏晒、秋风、冬雪骑马、乘车、坐爬犁,以前没有吃过的苦没有遭过的罪全都稳稳当当受了一遍。 “堂堂皇子竟然要受这般罪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奴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孩子要受这般罪呢!”女人一旦发起疯来什么都顾不上的,杭氏此时的火气就差要撒泼骂街了。 次子见灏才去了塞北没多久,长子见济从塞北回来看到是这番模样哪个做娘的不心疼了。幸好小儿子见澳还得一年多才满十四岁,可得为小儿子好好谋算一下千万不能跟着两个兄长的步子再跑到那种鬼地方去了。 “看着见济遭的罪,想想见灏奴这心里就难受。哪有这般心狠的父母,明明可以锦衣玉食偏偏不愿意护子孙周全。要是陛下看着奴娘崽几个碍眼,便让奴娘家养着便是了,怎么也不能这么折腾孩子们…”杭氏这话说的很无礼,但也是一个母亲的心声。 “怎么着,就你家孩子是爹娘生的,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了?”朱祁钰嗤笑一声道:“可不是你家宝贝儿子去了,见深可是先一步去的开平和南京。见潾、见湜、见淳、见澍他们哪个不要去?见泺、见潍也要去,宗室家子弟也都要去边疆走一走看一看,亲身体验一下军旅生活。” 皇家子弟是血肉之躯,平民家的子弟就不是血肉之躯了?既然国家是皇室的那么当权者就更应该让子孙体验一下生活了,免得一个个都成了纨绔子弟国家的蛀虫,只知道寄生在国家吸血吃肉却不知道干哪怕一丁点儿对国家有益的事情。 “告诉你,我不仅仅是要让皇家子弟到各地去游学,将来条件许可时我还要让所有宗室子弟都从军,是跟着大头兵一起滚通铺的从军!觉得自己是天皇贵胄了,生下来就能衣食无忧锦衣玉食还要骂老百姓是臭虫、老鼠呢,呸!只有通过考核了才准继承爵位,不用功读书的就给我去当老百姓去,连个富家翁我都让你做不成!”对于慈母败儿有着充分认识的朱祁钰可不打算惯着这个老婆叽叽歪歪的。 “嘤嘤…呜呜…”看到朱祁钰发了恨的杭氏无可奈何只能以哭声回应,少顷说道:“爷要这般一意孤行,宗室哪里能应允了?” “不答应可以推翻我呀!开宗室大会弹劾掉我就是了,十几年前我就与宗室有约定废帝流程的,我又没所谓做不做这个皇帝。”朱祁钰满不在乎。 “呸呸呸,爷这话说的可越来越不正经了。”在一旁陪着的唐氏终于看不下去了连忙插话道:“姐姐也是关心,爷莫怪就是了。孩子们怎么说也是我们姐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心疼孩子的。这不是指着爷给谋个好出路吗?” “什么好出路?一出生就是皇子,享尽人间荣华富贵了还不是好出路?”说到这里朱祁钰火气也上来了。 后世里见多了食人民血脂还要对百姓侮辱、谩骂、放肆欺压、残害的官宦子弟,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子侄做同样的事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其实并不是舟船还不够浪荡没有掀起覆舟的巨浪,其实平静的水面下早蕴含着不满只是暂时没有合适的机会而已。 之所以八国联军那点人马能够对满清王朝造成沉痛地伤害其中就有长期处于压迫下的百姓中有活不下去的借着机会投身贼寇反抗满清,最终给国人留下了更加沉痛地教训。 “寻常百姓家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走出村镇,活一世也不知道能吃得上几次肉食。怎么着了,是你儿子喝羊汤受了委屈还是睡土炕受罪了?这还是好的了,只不过是跟着于太傅寻个边而已就把你伤心成这样,要是外敌入寇了你是准备让儿子负荆请罪大打城门然后争取当个儿皇帝吗?” 朱祁钰这番话说出来不仅仅把杭氏吓到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答,旁边伺候的从人更是一个个抖成了鹌鹑。 太他娘的吓人了,皇帝陛下好久没有发过飙了,上一次说这么重的话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不过这话听了心里可痛快了,俺们做奴婢的只知道皇帝陛下待奴仆们好,没想到皇爷还有这番心思呢! 前一刻还在想怎么劝这男人收一收火的唐氏这会也懵了,这男人怎么火气说上来就上来了,上一次发这么大火时还是景泰九年因为天降异象群臣弹劾陛下用人不明以及对交趾的国策问题吧? 那一天白日城还是晴空万里,到了傍晚突然就从西北方向飞来黑压压一大片乌云。然后就是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两旁树木被连根拔起更是掀翻了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屋顶。奉天门外东吻牌被鸡蛋大的冰雹砸坏后成了众人指摘要求皇帝反思的证据——此乃上苍对天子的警告,天子当反思自己有何不当作为。 即便是臣子们拿天象说事情朱祁钰也没有像今天这般说出这么重的话,又是让宗室走弹劾废帝程序又是说儿子已经是享尽了人间富贵就要去边塞滚几年大炕什么的,甚至做傀儡皇帝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爷今日是怎么了,姐姐也不过是担心孩子们而已,不值得爷这般的。”唐氏想哄一哄男人,凑上去轻轻挽住男人的手臂轻声劝慰。 “本来也没什么,不就是孩子大了出去历练历练吗?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了这么好的出身却不好好利用,就想着坐吃等死吗?天下那么大,哪里去不得。” 后世里的世界地图看着让人心烦,曾经横扫天下的蒙古大军后继乏力成了一个被猫熊和北极熊包围的内陆国家。而作为承袭蒙古的大明…好吧,做为蒙古国的宗主国满清政府曾经东亚绝对强国经过清末、民国最后留下来的只剩一个公鸡图形了。 一衣带水、同文同种的民族却都成了对中国虎视鹰扬的“友邻”,恨不得随时能够从大公鸡身上再撕下一块肉又或者只是拔下根毛来。如果国人不是长期内斗而是把眼光放长远些,天下间哪里还有盎格鲁.撒克逊人什么事? 第346章 一半的一半的一半 之所以数千年以来男性掌权更多一些除了男性相对体力更好、运动性能更强之外还有就是理性。 为了能够掌权有太多太多的故事可以聊了,其中大多都是某个男性不顾自己父、祖尸骨未寒就要与其他继承人们兵革相见的,又或者面对别人烧开水要煮了自己父兄时高喊要一碗汤羹的……仇人要睡自己妻妾、儿女不仅不拼死抵抗还亲自安排洗白白拱手送上的,根本数不过来。 而有这个心的女人就少了,没有肯掐死自己女儿、弄死自己儿子的心境是没可能当上皇帝的。如果世人都干得出来这种事情也不会就只有一个女皇武曌了。 自古慈母多败儿,这是朱祁钰深知的。后世曾经有过一个曾经轰动一时的事件,讲的就是慈母败儿的事情。 普通农户人家的孩子,人家七、八岁了早下地陪父母干活了,可某位却是父母挑着担子担着到地里面,担心孩子被晒到还要安排好防晒、防虫这样老两口才能开始下地干活,而孩子只要陪在身边什么都不用做。 终于孩子大了,父母也都相继累死了。这时候的孩子…好吧,连三十都不到当然还是个孩子。 这个大孩子就一个人在屋子里活活饿死了,饿死了!因为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懒得去做,连亲戚送上门的食物都不愿意去烹煮一下。甚至于因为在冬天懒得到外面去上旱厕直接在堂屋里挖了个坑,完事后再用挖出来的土草草掩埋一下就行。 如果不是孩子从小被溺爱而是一开始就正常学习该有生存能力和正确的是非观又怎么能混到这一步呢? “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不好好教育也不过是一家一门之祸,至多祸不出村、不及县,官宦人家的子孙如果不能认真教育那至少就会祸及州、府。皇室子孙呢?那就是祸国殃民,是亡国之兆。”虽然有官宦人家的子孙时常会主动参与做国家的反腐反贪工作,但是那些贪腐来的钱财往往无法追回了,而且对于国家的信誉是极大的打击。 再想想曾经那一世听到的“福禄宴”,朱祁钰就感觉毛骨悚然。这得有多蠢才能干出眼见着城邦被围,包括自己在内的全城有生命之危也不愿意拿钱财出来犒赏军民守城的行为。 一直处于被压迫状态的底层百姓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被贼寇所抢的,城破之后首当其冲的肯定是自己这种肥到流油淌脂的狗大户,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足见大明朝宗室的肚子里除了肥油就只剩下了堵肛门的玩意儿,愣是活生生把自己给作死了。 “整日里嫌我没给见济一个好出路,有好出路也要他有这能力撑得住才行。看看人家见深,北上南下吃的苦比见济多得多,有说过什么吗?人家自己还是个孩子还要担起做兄长的担子来照顾你儿子,连点担当都不愿意培养出来还想着做什么皇帝!” 对于朱祁钰的斥责杭氏还想反驳几句,却被唐氏一把拉住。“爷说的是,是我们姐妹们见识短浅了。” 唐氏儿子也要经历这种被朱祁钰称为上山下乡学习工农兵的活动,既然谁都跑不了那就自己一个人太过激动确实是显得有些矫情了。虽然极度不满男人的这番安排,明知道无法改变却连抱怨几句也引起男人盛怒的杭氏这回终于学会了做个小媳妇不再敢多说什么了。 “我曾经答应过要给见济一个好封地,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知道了…你们就能知道了,孩子们都会有好封地的。”对于下南洋的布局朱祁钰已经等到有些不耐烦了,多年的经营现在终于看到了希望,只要自己不会突然暴毙那么三、五年之内南边那个海中大陆就能哆顺利收到腰包里了。 “爷说的可是交趾?”杭氏小心问道,大明朝西南的布局已经逐渐明朗,更何况几个孩子也会在自己这个做母亲的面前炫耀自己的见识,对于朱见济盘算着拿下交趾的想法杭氏非常清楚。 “交趾?”朱祁钰哼哼了一声满脸不屑。 “是了,交趾位置重要关联西南诸地,自然不是交趾。只是听说暹罗、缅人都好勇斗狠,怕是没那么轻易臣服我天朝。”看着朱祁钰不吱声,杭氏连忙小声追问,话里话外绕着就想知道朱祁钰打算给朱见济的封地到底是哪里。 “那些都是弹丸之地,如果不是山高林密早就彻底臣服我中国了。之前罗通用了个好办法,进一里伐一里,伐一里进一里,把树都砍了、草都刈了,自然就没有什么林深草密不得入的问题了。”对于山林里打大仗的后果朱祁钰是没那个胆子承担的。 后世的世界警察在南亚密林里也是吃了大亏的,后期不得不把各种毫无人道的化学药剂都用上才占据了一定优势,否则老林子里就是白人大兵的坟场,进一个死一个,进两个死一双。 “是了是了。还是爷手段高明,历朝历代那么多名帅智将也没想到这么个简单的办法,白白折损人手不说最后还是没能拿下这些地方。照这个法子,有个十年、二十年的,怎么着着西南也彻底安定了。”唐氏打着圆场,也想知道自己的儿子将来是不是也会被分到西南诸番的地盘上。 如果真要分到那里去,可得早点把当地土着都给降服了才好,否则得了一个动不动就要造反的地盘没准就要重蹈交趾当年覆辙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对于唐氏这个说法朱祁钰自己反而有些脸红了。“此一时彼一时,唐宋时期广南东路、广南西路都是湿瘴之地,蚊虫虎豹哪一样不得要了人的性命。几百年来两广也成了我大明鱼米之乡。而寮、暹罗、真腊各地也差不多这个意思,几百年来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现在更适合人居住了。所以在此之前历朝历代对于西南诸地山高林密的也没有那么强的收复欲望,如今却正正合适。” 即便再过几百年,云南的蚊子也是当地一绝。按照某些科教片里介绍边防人员随手一巴掌都是上百只蚊子的战绩,如果不能穿戴整齐了再出门那等待自己的就是一个死字。 明军放火烧山、伐木割草除了能让自己视野开阔避免被当地土人伏击只是其中一面。在阳光直射的地方蚊虫、蛇类生活的足迹就要少了很多,军队也不会因此造成大量减员损失。 人类千年传承的刀耕火种也就是放火烧山这样的操作,因此一举三得还能为大明官军屯田开拓新的田地。有适合耕种的地方就会有人类定居,有了人类大量定居自然野生动物就少了…原本按照自然地理山川、河流形成的国界意识也就淡漠了。几十年后望着一山的梯田,谁还记得这里曾经是一座区分两方势力的自然边界呢! “这么说,交趾是要留给见深的。那见济他们几个就是要等朝廷收复了暹罗、真腊这些地方了…”杭氏感觉自己已经彻底猜到了结局。 “瞎说什么,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把那些地方分给见济他们几个。”朱祁钰连忙否认。 “这都不是,那是哪里?可是这已经是眼下能看到的封地了。”不仅杭氏听了没法理解,唐氏也急了,连忙追问道:“奴记得爷曾经说过塞北是要建立更多的城关由朝廷直领,用来防止塞北强敌又或者向北再进一步的。” “是呀,我说的。现在也还是这样打算的,别看现在北方安定了,但一直以来中原国家的最大危险还是来自北方。”这一点朱祁钰从来就没有一点隐瞒的意思,甚至于在彻底打服了鞑靼、瓦剌之后仍然没有放松半点对北方的投入。为了能够加大对北方的控制,大明朝这几年仍然在大量投入人力、物力,大量城寨、堡垒被一座座建立起来。 即便北方草原有大量畜牧业产出的税赋和盈利支持,朝廷每年还是要贴补不少银钱用来支持建设,谁劝都没能改变朱祁钰的决心。 “不是北边又不是南边,莫不是西边?那可就是哈密以西了。前朝盛唐时可是在西边吃过大亏的,要不是如此大唐盛世也不能衰败的那么快。”杭氏急了,她可不想让自己哪一个儿子去西边那个超级大沙漠的那一头去封王。 那可是沙漠,即便有大明朝廷支持能够一次性能够配上数百上千头骆驼组成驼队可一旦踏入茫茫沙漠,再想回来也就千难万难了。 “西边…嗯,李贤在陕西做的还不错,但离朝廷正式拓展西边还有很大一段差距。西边可能要留给见深去开拓喽……”朱祁钰一句不经意间的感叹反而成了两位皇贵妃的定心丸,同时也更加深了两人对于朱祁钰的安排。 “这不是南、不是北又不是西的,莫不成还在东边?”东边只有半岛上的李氏家族在瑟瑟发抖,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就被大明天朝一封圣旨给正式收编了。可朝鲜也是地力贫瘠的地方,山多人少无论粮食、矿产都算不上是一个好封地。 更重要的是李氏一族在半岛也快要百年了,除非朝廷出大力针对当地百姓进行贴补否则人民对于朝廷的归附心理恐怕也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 “我说你们不要整日里没事就瞎猜瞎想,我说了会给孩子们一个好封地就一定会给的。天下那么大,还能缺封地了不成?现如今我大明朝所有领土实际上还远远比不上那个草原雄鹰铁木真时期,连一半的一半都不到,我估摸着也就是他成吉思汗时期国土一半的一半的一半而已。” 第347章 旧人旧事 乾清宫里,朱祁钰看着天津卫的奏报不置可否随手扔在了一边。 “小爷有皇爷风采,在天津卫办的事情让方方面面都没有话可讲。锦衣卫的密报上说好些军民见到小爷作派都当场落泪,还有情绪激动直接晕了过去的。也亏了官面上早有安排了大夫及时救治,不然这好事还难免留下点不足之处了。”好不容易熬到兴安年岁大了,王诚终于被调了回来。瞅准了时机就要巴结上朱见济这条船,开始在皇帝面前拼命地说朱见济的好话。 “小爷?哪个小爷?” 呃…皇爷这就是你不按套路出牌了。张诚心里委屈可不敢露出来半分,连忙又谄媚地说道:“当然是普王殿下了。” 小爷是近侍对太子的称呼,就像是称呼皇帝为皇爷、爷爷一样显示自己是亲近人的意思。可是这声小爷称呼的确实不太那个啥啥啥,之前看到朱祁钰铁了心要把皇位传给朱见深时大家伙都想着烧朱见深的冷灶,被扔到外面绕了一圈回来后学乖了称呼朱见济一声小爷又被皇帝冷声相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话才算是个对了。 “哦,那个小兔崽子啊,也没做什么事情可当不得称赞。”对于天津卫的奏报朱祁钰可不会真当回事。 这要是没有在电视里见过后世里半岛国国民看到他们的“将军”和将军的那个胖儿子时夸张的表情可能还会信一、二分,见过那种激情澎湃到根本无法用言语进行正常表述时再来看这些浮藻的文字根本就如同嚼蜡一样没有一点滋味。 “回头去内阁盯一下,石灰和水泥供应塞北筑城的事情不能慢下来,大宁卫也要加点紧才行。”没有兴致听王诚恭维的朱祁钰直接出声吩咐。 “是,皇爷。”好不容易回到紫禁城里屁股还没捂热的王诚不敢怠慢,连忙掏出纸笔记录了起来。 “朝廷支持海西野人部族的事情也不能耽搁,要在苦兀(库页岛)上安排到足够自给自足的官军守备,派驻官吏安民,确保我大明对苦兀的控制…哦,特别是军港建设上绝对不能松懈,之后再有皇子巡边必须要安排往苦兀走一遭才行了。” 蒙元时忽必烈就派征东招讨使塔匣剌东征,一路打到了不服蒙古人统治的库页岛岛民骨崽部。可惜蒙古人不擅长渡水,一直没能成功登岛不说还反被骨崽部多次渡水来到大陆劫掠,当时蒙古军队也无可奈何。 前前后后折腾了十几年后骨崽王善奴终于决定投降蒙古,每年缴一些皮毛税,用海东青、水獭、貂鼠、海豹皮等野兽、皮获做为贡品买平安。看到没有更多便宜可占的蒙元这才撤了军,从此库页岛正式被纳入了中国的版图。 元朝灭亡后的第十一年,明军在蒙元的征东元帅府旧地奴儿干城设置了明朝在黑龙江流域的第一百一十六个卫所——奴儿干都指挥使司,同年征服苦兀,库页岛正式进入了大明版图。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魔皇朱棣为了能够顺利谋权篡位送出了大宁卫给兀良哈之后大明朝对于北部防线各羁縻卫所的控制越来越低,直到正统时期瓦剌征讨海西野人部后大明对于苦兀的控制彻底有名无实。 更不用说按照原有轨迹的空窗期里库页岛被倭人占领并多次派人上岛“巡视”,之后被罗刹人一纸条约占据,从此成为了国人心中的一块心病。 这一世随着瓦剌彻底覆灭大明朝开始重新加固北方防线,原本被认定为羁縻卫所的各番族部落开始与汉人联姻。各部族贵女必须先由大明皇族挑选然后才准自行婚配。 当然了,大明朝也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地方。各番族的男子是不用先供大明皇族挑选就可以自行婚配的,还可以找汉人女子,只要他们娶妻的行为不违反大明律官府也绝对不会加以阻拦。 只是好人家的女儿谁会愿意跟着一群野人钻山林子睡雪窝?反倒是通婚之后大明周遭各番族女子嫁入中国来的数不胜数。 嫁进来,生三、两个孩子之后就会根据家族情况准许纳入大明民户,这对于那些穷苦惯了的番族女子而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对于这一点朱祁钰是满心觉得后世完全应该学习、借鉴的,搞出一大堆这个那个的法条也好、政策也罢,根本没有办法刺激婚姻与生育率。只一招,附近小国、穷国的女子愿意嫁入中国来,生上三、五个孩子之后就能够入了籍,过几年再看看还有没有天价彩礼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洗房”、“鉴定”风波。 这话头说起来其实就是上面的大老爷们从一开始考虑问题就不妥当,自己没有成熟的法律体系只能参照人家的,可惜自己国家国情与别人是完全不同,东抄一点、西抄一点,多少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意思在里面。 从女性坚持要求买房加名来说就可以追溯到婚姻法对于家庭共有财产的认定上就不那么符合传统和实际国情…呸呸呸,偏了偏了,再扯下去会很危险了。 “从天津卫沿海南下到交趾,这一种上所有的海上卫所都要加强与当地驻军和官府的联系,税务局负责征收的税赋除了来自于土地更多的会来自于海洋。明白吗?”大明朝的海关起到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现在专门成立缉私队伍用于海上缉拿走私、偷渡又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朱祁钰只能把希望放在水师和地方官府、军队的配合上了。 “是,皇爷。皇爷您看要不要下道旨,让税务局安排人手随同水师出海搜检?”王诚记录完毕后眼珠子一转,试探性的问道。“皇爷,税务局没有自己的舟船,若有海贼利用渔民私下交易咱也没有办法探明不是?” 王诚好歹在地方上混迹了几年,这点利害关系还是想的明白。但是宦官干政又犯了忌讳,王诚这话问的也是小心翼翼。 “嗯~?”随着朱祁钰头一偏,王诚下意识地一缩头,身子躬得更低了。 “回头再看地方上自己的想法吧~”想做事的人遇到自己决定不了的问题会主动打报告进行请示,不想做事情的人只会搪塞下面提出的问题。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这是一贯的操作手段,即便是几百年后高喊着要为百姓服务的官衙也是一个样子。否则,也不至于仅仅是学生吃饭问题都没有办法得到解决了,不是这家学堂被曝吃不好就是那家学堂被曝吃不好又更有甚者吃出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来的。 “是,皇爷英明。税务局要是跟水师和州、县衙门配合上出了问题自然会上奏,如果他们能够配合好也省得朝廷专门定了规矩束了他们手脚。大明幸得皇爷,这才有了今日这般气象,大明列祖列宗在天上看到了也一定是开心的。”王诚的奉承话没断,不管朱祁钰受不受用都会找准时机来那么一句。 “嗯…内蒙卫、北蒙卫、清洲卫、满洲卫、哈密卫的建设要加快,要充分利用与各番族通婚的方式让当地族群习惯汉人的生活方式或者说是让汉人融入番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有十年八年的就分不清彼此了。”对于汉族人融合其他民族的能力朱祁钰还是很有信心的。 曾经叫嚣满万不可敌的女真后金…呃…满族,满族,那些满洲贵族在控制中原大地后不过一代人就已经开始彻底离不开汉人的生活方式,不过两、三代时间就比明朝后期官宦的生活更加腐朽了。 以至于满清的皇帝杀贪腐罪臣都杀出了经验,杀一批肥的会再来一批,怎么杀都杀不完,怎么杀都杀不净,干脆直接由朝廷卖官鬻爵、以银赎罪了。 “是,奴婢遵旨。”王诚趁着朱祁钰说话的空档连忙将内容简明扼要的记录了下来。“呃…皇爷,天津来报说普王殿下在天津卫时间解决了当地官府一直不便处理的几桩难事。您看要不要下旨给殿下…那个…就是嘉奖一番?” “地方上阿谀奉承的吧!也不用太当回事…先说到哪了?哦哦,陕西,问下李贤把西安城修缮如何了?我要打通汉时古道,让西安成为连接西域诸国的重要通道,日后西安要彻底把大明的西域管理起来,文臣武将要有自己一套人马…就像是南京一样。”古都西安本身散发出来的成熟魅力根本就不是语言可以表述的,千年以来的韵味随时随地都透出了迷死人不尝命的气息。 “回皇爷,陕甘李总督处月余前曾有奏报称连接西域的商道已经彻底打通了。也苦了大军终是在沙漠中找到一口古井,勉强能容留三、五十人驻守。”这份奏报事关重大,王诚确认有读过给朱祁钰听的。 “嗯,值得派人驻守。留下三、五个人并几匹马就好了,让李贤组织驼队每年都要往返西域,并且每次往返能轮换一人值守,确保这一块大漠中的绿洲……对了,要确保让值守之人就着水源安排种树,哪怕一年只栽一棵,哪怕几年只种得下一棵。”沙漠里种树是个耗时耗力耗钱财的活计,如果不是一再强调强要求朱祁钰用屁股想也能知道下面一定会虚以应付一下就算完事了。 “是,皇爷。给李总督的回文中已经强调了防沙治沙的重要性,据这几年陕甘的奏报来看沙漠周边已经开始组织大量种植骆驼刺、沙枣这些树、草了。”王诚虽然这么回答着还是又记上了一笔。 “皇爷…您看天津卫官民对于普王殿下到来后为天津卫治理感恩戴德,朝廷是不是行个文表示一下认可?也让殿下能够更积极一些?”王诚稍一缓又重新提起了天津卫。 “不用了…嗯~?还有谁在天津卫?”朱祁钰猛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皇爷,皇爷料事如神,还真有这么一档子事情。曹吉祥的嗣子曹钦也在天津卫,曹吉祥想着能够让曹钦有机会伺候普王殿下,知道老奴回京所以求到了老奴这里了。这次殿下代天巡视天津卫,曹钦也算是鞍前马后伺候。原本殿下要使用个人也算不得啥,但奴婢想着这事还是得要禀报皇爷才能够妥当。” “曹吉祥啊……”夺门功臣中的曹吉祥,本来应该积功后升为司设监太监。作为一个能武的太监曹吉祥被安排执掌京营,就这样跟石亨混熟了之后成了夺门迎驾的大功臣。 夺门之后曹吉祥一门受到了天顺帝朱祁镇的关照,嗣子曹钦官至左都督,然后升为昭武伯,更是给了世券本身免二死,子免一死的厚恩。天顺二年太平侯张軏死了之后曹钦与怀宁伯孙镗一起负责三千营等军务,一时间曹氏权极人臣。 其亲、友及门下走狗也都因此走上了升官发财的阳光大道,工部左侍郎赵荣被升为工部尚书 ,户部浙江 司员外郎刘本道升为户部右侍郎,工部屯田司主事吴复升为通政司右通政专管柴炭事,户部右侍郎陈涩言为兵部右侍郎…… “你这话不真不实吧?”真思虑间,冷不丁瞟到王诚正小心翼翼斜着眼瞄自己,行事躲躲藏藏的一看就像是心里有鬼。 “嘿嘿,皇爷料事如神。”王诚见被点破了也一点都不惊慌,直接笑着说道:“其实哪里只有曹吉祥一人的书信到。皇爷恩典召奴婢回京后各家的收信都有收到,与曹吉祥书信一起到的还有徐有贞的。前后脚到的还有张永几个老弟兄的,甚至昨儿里…石亨的书信也到了。” 好嘛,这是不肯安于现状,又想要跳到台前来搞事情呐! 第348章 都是求个封妻荫子而已 原来如此,朱祁钰恍然大悟。 难怪王诚一直贼眉鼠眼说起话来还吞吞吐吐的,原来就是故意的。不仅如此,还怕朱祁钰没有反应过来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见缝插针聊天津卫,这是拿自己儿子朱见济做伐子呢! “哦~他们来书信托你说项你就说了,可见你对朋友还真是两肋插刀啊!”朱祁钰也不生气,只是不咸不淡说了这么一嘴。 “哎哟喂~我的皇爷,奴婢哪里敢呐~”生气也好,发火也罢,王诚这种老油条自然有应对之策。只是这么不咸不淡看不出情绪变化还真让王诚一时间没了主意。 “皇爷,奴婢对皇爷一片赤诚之心天日可表。实在是奴婢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呀!要说都给回绝了,殿下身边得几个体己的伴当也不是什么坏事,要说答应了奴婢也做不了主。这事要是瞒下来不表,那也失了奴婢做内臣的本份不是?这不,奴婢思前想后还是挑了曹钦这档子事情先报给陛下知道,只求得了陛下的主意奴婢这才好。这不,奴婢这才…” “好了好了,知道了。”听着王诚的话朱祁钰脑子里对于这一干夺门功臣又有了其他想法。 皇帝陛下一举一动都牵扯着臣子们的小心思,同样是因为参与太子党,徐珵、曹吉祥这两货被安排去黄土高原修沟建渠挖蓄水井了,似乎还有因功升迁的出头之日。而石亨给人的印象就是因为人生污点所以直接被搁置晾了起来,直到石亨自己忍不住想来个以退为进写了篇请辞的奏章被朱祁钰毫不犹豫的给准了… 石亨算是玩犊子了,石彪也没能因为那个一直影响自己仕途的叔父倒台就攀上高枝一路高歌猛进,反而被扔到了于谦手里塞到了边关继续在草原上游荡。 反观太子,屁事没有不说现在朝廷已经在准备给太子安排大婚了。也是,眼瞅着就十六岁了,这可是皇帝陛下钦定的最低成婚年龄。太子身为储君以身作则,满十六即成婚那是天下安定的根本。 本来众人就对皇帝陛下这般操作看不太懂,现在王诚又被召回了京城重新回到了司礼监当差,那么其他人是不是也有机会重新回到京城,重新回到权力中心了呢?再不济,能够给子孙后代们安排一条路也好呐~ 很明显这是王诚的一个试探,即是试探朱祁钰对整个前太子党成员的态度也是对自己是否真的重新得到皇帝信任的试探,老小子没根了还挺阴的。 也是,连根都没了可不就只剩下阴人了吗… “徐珵和曹吉祥他们几个还想活动活动这个我可以理解,石亨还想干嘛?莫不是他那老胳膊老腿又好了能动弹了?”曾经为了能够以退为进求得上进的石亨可没有在奏章中说过自己是老胳膊老腿不堪摧残了,也不知道这话的出处是哪里。 “呃…武清伯信里是说自己可能已经不能为朝廷做什么贡献了,如果可能希望能够让冠军侯为朝廷多做些事情。”王诚尴尬笑笑回答道。 被抹掉了实权军职的武清伯只能在军校里面教教骑兵了,还时不时要拿大同城外全军覆没的战绩拿出来分享骑术高超会逃跑的重要性。这让石亨心里很是郁闷,短短几年时间比在塞外几十年苦熬下来还要难过。可惜偏偏又不敢再撂挑子,要真敢再上章表示自己干不来还真担心皇帝陛下就势让他回家喂马去了。 “徐珵又是几个意思?”朱祁钰问道。 “回皇爷,他能有几个意思,无非不死心还想着回京城来指点江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性,要不是皇爷心胸宽广饶了他一命,就他当年在大殿上那般胡言乱语就该拉到菜市口活剐了。也让京城里百姓都瞧瞧这些个饱读诗书的满肚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皇帝陛下称徐有贞为徐珵这本身就很代表了问题,王诚自然不会听不出来。干脆拿徐有贞来做靶子替大家挡挡祸事好了,也算是废物利用积点功德。 “黄河两岸治理是个大工程。”朱祁钰说。 “是,皇爷说的是。”王诚没口子的应承道。 “治理黄河是千年以来历朝历代的大事情,我大明也将治理黄河列为治国理政的首要大事。”朱祁钰又说道。 “那是。要论到治理黄河还是得看我朝,皇爷治河的决心和手段都是千年以来历朝历代中最高明的。都知道黄河河水肥沃,世人只等河水决口后再回迁回去耕种,也就是皇爷您想到了从上游开始栽树护堤分流引水。照各地奏报来看使用黄河水浇灌的田地已经超出原有范围两、三倍了。”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工程,投入无数牛、马和大量水车配合修建蓄水池分段蓄水,再加上连接管道传送等方式这才将黄河水引得更远了。但要说到危害的治理嘛,就只能呵呵了。 皇爷提出过几次要增加支脉分流河水,可是这个工程朝廷里没人敢应承。重新安排支流?说的轻松,这得要安排多少人投入多少钱财?别说没有办法安排,就算能安排这其中的风险也不是谁谁谁敢承担的。 黄河哪次改道不是尸骨累累…也不对,尸骨都找不到,都喂鱼了。每次黄河改道造成的损失都是巨大的,足以威胁到国家的安危。现如今日子才安稳几天就想着要给黄河改道,谁也没那个胆子折腾。 徐有贞、曹吉祥也只不过是安排大量的水车配合管道从黄河上游、中上游引些水而已,真的直接在中流开始动手脚,还是直接上吊来得痛快,至少不连累家族跟着倒霉。 “朕将这么大的工程托负给他们二人,他们不想着用心投效还起了二般心思?”话说到这里,朱祁钰大有扣帽子的盘算了。这顶帽子扣下去就跟不爱党国不尊敬领袖是一样的道理,那是要坚决打倒的。 “回皇爷话,倒也不是说这两人都不用心国事,曹太监是想给他那个嗣子找个路子能快点为朝廷效力,至于其他人嘛……”王诚心里一万头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狂奔而过。搭个话试探一下,别把自己脑袋给试没了才好。 “嗯,这么说也是。”朱祁钰点点头说道:“张永几个让他们安生点,好好当差,若是有人参劾仔细脑袋。” “是,是是。”王诚忙不迭点头称是。 “修黄河是大事情,容不得分心。为陕甘宁供水也是大事情,要是连水都没有了怎么能有好枸杞供应呢?” 呃…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味了,供水跟枸杞有什么关系? “为了子嗣着想这是常人所想,徐珵也好,曹吉祥也罢,有这个想法原本也没什么错处。这么着吧,徐珵家子嗣并没有能个进学的,就恩荫一个安排个武职吧!” 得,徐有贞一介文人曾自诩天文、地理、占卜、水利无一不通无一不晓,结果子侄辈里没一个能念得了书的最后还得靠着他徐珵在泥水里给爬一个武职而已。 “西安开了武学讲堂,正归李贤当管,给徐氏子侄安排一个名额进去。若是能够通过学堂考校之后就授个实职好了~”恩荫归恩荫,朱祁钰可没打算白给安排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武官职位出去。 “是,奴婢稍后就去安排。”王诚点头称是。 “至于曹钦嘛…”这个随着曹吉祥造反而被朱祁镇给抄家灭族的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怎么安排还真是有点…人家现在啥也没干,还真不好就这么给弄死了,那自己可就成昏君了。 “按说呢,曹钦在天津卫当差也挺好的,就是曹太监自己总觉得他那嗣子为朝廷效力还不够。要不也别当回事,哪能这些事都让皇爷来操心呢!”王诚见朱祁钰稍有犹豫,立马跑出来表明自己坚定站在皇帝一边考虑问题的立场。 “嗯…还是不要寒了那么些肯为朝廷效力的臣子,人心难得…”朱祁钰摆摆手表示不妥当。 “是,还是皇爷想得周到。”王诚连忙又继续拍马屁道。 “这么着吧,让曹钦领个千户的差使吧!”听到朱祁钰这么说,王诚心里颇有些得意。这回,可以好好敲下曹吉祥的竹杆了。 “让曹钦去帮他爹修黄河去…”紧接着朱祁钰一句话王诚腿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啥玩意,祸祸了人家老爹还不成还要让人子孙后代全押上啊? 第349章 全忘了 很快给曹钦的公文就下发到了天津卫,眼见着普王朱见济远去的背影不能跟随而在心里正焦虑的曹钦听说有调动公文立马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来到衙署就看到各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意味。 嫉妒,这都是嫉妒! 咱不在意,这些都是没有背景的人,都只是自己生命里的过客而已,根本不值得自己关注他们的想法。 追随皇长子殿下这是何等的荣幸,是这些没有家世背景的小萝卜头们可以企及的吗?呸!穷酸小老百姓就该肩挑手提做一辈子臭虫,哪像咱这种背靠太监大树根正苗红的宦官子弟…咳咳,官宦子弟一出生就是合该骑马乘轿的,咱只要稍加手段就能够得上天皇贵胄,这是那些臭虫、老鼠一辈子也无法理解的事情。 “恭喜了,曹千户。”听到来自上官的恭喜声曹钦更加得意了。没错了,这是升了千户了。虽然普王殿下已经出发三日了,赶一赶也能在殿下到达胶州之前追上的。只要攀上了普王殿下,再寻机重新搭上太子的线,咱曹氏飞黄腾达之日就靠我曹钦了…… “同喜同喜,借镇抚您吉言。”苦熬了多年也不过还是百户衔的曹钦对待上司的态度更多的就只剩下了表面上的应付而已。 那态度多少有点像是某个基层单位里苦熬资历得不到升迁的某个小科员,几番努力后终于收到了上级单位的借调函一样,莫说对待同事的嘴脸充满了不屑,就算是直属上司也不过虚以应付一下而已。 接过公文快速浏览了一遍后曹钦脸色大变,又定了定心神仔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再轻声念了一遍…“调总督黄河修缮并陕甘宁军民…千户…调去修黄河了?!” 呵呵,不小心露了怯了。就好比那被上级借调的科员数年不得转入正式职务,偏巧上级单位换了领导又把人给退回了原单位。此时再看原单位的同事……都不用看领导了,就知道自己当时的嘴脸惹下的麻烦在将来的日子里没得好过了。 几乎同时接到调职公文的还有监察御史杨瑄,因为不畏强权勇于任事被调任塞北专管巡视内蒙、北蒙安抚军民。在王诚看来皇帝陛下那意思就像是冲着石彪为首的那一帮骄兵悍将去的,可千万别因为于谦调回京城在这几年里就惹下什么大麻烦来才好。 陕西布政司左布政使黄钊升右副都御史,巡抚期刊甘肃、陕西、宁夏。右布政使陈翼升右副都御史,巡抚哈密卫。山东布政使司右布政使王宇升右副都御史,巡抚 宣府到大同一线军民。右佥都御史要秉巡抚大宁。浙江布政使白圭升右副都御史,巡抚辽东。监察御史徐瑄巡抚延绥。左都御史马昂迁兵部尚书…… 《景泰实录》: 景泰十五年八月初十日,太子太傅兼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士(于)谦奏请升迁文武官员百余,上俱允之。 …… 随着升迁了一些地方权臣进入中央官体系再下放到地方巡抚军民,一下子就将地方的官员体系进行了重组。更有大量京官武臣被派到地方上担任左、右副总兵衔,朝廷对武臣的监督、制衡意思再明显不过,引起了地方总兵的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时至今日,敢多嚼一下景泰皇帝舌头的都是找死行为。虽然皇帝陛下大度,不代表其他同僚不会抓住机会玩命攻击。 而曹吉祥门下几个子侄的调动就显得不那么惹人在意了,曹钦调去修黄河…那就去修呗!曹铉、曹?也被调去建水渠了…谁是曹铉、曹?? 随着朝廷公文下达,左都督刘深带领护卫连中秋节都没过就拔马前往北归化卫担任左副总兵配合冠军侯石彪镇守塞北去了。 与此同时,右都督过兴充担开平卫左副总兵,都督同知雷通充任满洲卫左副总兵,宣城伯卫颖充大同左副总兵,武平伯陈友充宣府左副总兵。司礼监太监廖宫保任开平卫镇守、司礼监少监许源任归化卫镇守、御马监太监郝义任安北卫镇守。 除此之外,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艾崇等太医院医士被加了锦衣卫国家安全局百户、总旗衔,领着双俸被派到了塞北各卫所担任医官。 塞北军事布局,悄摸摸地进行了重大调整,似乎…景泰朝又要开始一轮新的变动。 变动…当然有变动。世间万物都在变,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你一成不变,那就跟住在山顶上的洞里一样了。 “陛下,您吩咐的事情经过调查没有实证。”这一日朱骥来到乾清宫复旨,一切礼仪规规矩矩。 “哦,你说的是哪一件?”一旁静妃正煮着茶,见朱骥进来本想回避的却被朱祁钰拦下了。 按照朱祁钰的说词,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来,何况与朱骥岳家更是亲近,两家完全可以做通家之好……通家之好~ 没听说过,皇帝跟臣子做通家之好,莫不是皇帝想要跑到臣子家里乱性还是咋的? 对于朱祁钰这种鬼话紫虚当然是不信的,但是自己也不好再三推辞也就继续留下沏起了茶。 在紫虚看来朱祁钰有情有意的人,自己原本不过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宫人而已,原本不过是杭氏用来打压孙太后的一个棋子。没成想朱祁钰不但宠幸了自己这个比朱祁钰大了好几岁的女人还真的就给静慈仙师…哦哦,该称呼为恭让诚顺康穆静慈章皇后了。胡皇后最终身份能够得到了恢复后陵寝能够重修已经是紫虚这个静妃所能想到最好的情况了。偏偏朱祁钰这还不肯作罢,真就把胡皇后迁到了章皇帝陵寝并且还严格按照章皇后的身份袝庙了。 这一切如果是正统皇帝朱祁镇来做,那就是大孝,是值得天下间颂扬的。但是景泰皇帝来做,这就有些那啥啥啥了。 为此,紫虚这位静妃娘娘对于朱祁钰更是盲听盲从,什么要求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下去,又何况只是在臣子面前烹个茶呢! “呃…陛下,是那个…宁府的事情。”朱骥有些犹豫了,这事情有些难以启齿,哪怕是查无实证的回报也不太方便说。 “宁府?宁府什么事?” 好嘛,皇帝陛下全忘记了是吧?! 第350章 御赏 宁府能有什么事,就是荒唐事。 刘聚掌国家安全局事时逯杲那货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盯上了宗室,一日上了秘报说是宁府弋阳王朱奠槛跟自己亲娘有一腿。跟自己亲娘有一腿……这得多大的瓜呀! 要说那朱奠槛跟自己姨娘有一腿一定不会有人怀疑,辽王一大家子给大明朝弄出来的谈资已经不小了,再多个弋阳王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母子两个玩起了花活,这得是母亲有多大的欲望还是儿子有多么恋母才能折腾出来的故事啊! 毕竟是皇室丑闻,接到奏报后朱祁钰先是一惊一怒,再而就冷静下来立刻下令密查。 可不得密查了,这种事情大张旗鼓的查那可是能够在景泰朝热搜榜霸榜的存在,谁不得小心应对着才是。 密查了好久一段时间逯杲那边都一口咬定就是两人乱那啥啥啥,可就是拿不出实证来。不得已只好下密旨询问弋阳王两个哥哥,不久之后宁王朱尊培和瑞昌王朱奠墠回奏“称俱无知见的确”。 通俗点讲就是没有证据能证明有这么一档子事情,话说的模棱两可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实证,怎么找实证?总不能等到人家正在自己亲娘身上拱的时候抓个正形吧?就算要抓,你也得抓得到啊!好歹人家也是个藩王,根本没法抓这种现形。 即便是朝廷派出驸马做钦差也是一样查无实证,真找不到呀! 说难听点,这种事情年轻人拱得性起时再配合上药力支持折腾一刻钟…两、三刻钟让你抓个现形还有可能,除此之外碰上一盏茶都不到的你抓个毛线啊! “回陛下,就是弋阳王府的那个事情。”朱骥很无奈,这话我也实在不好说出口啊! “哦,查得如何?还是没有实证?”朱祁钰终于反应了过来。 “是,没有实证。无论是贿买王府中人还是之前进入王府的暗探都说没有亲眼见、亲耳闻,只是听到坊间传闻而已。”对于这种事情朱骥办起来畏手畏脚,可比不得办理其他案子。说句难听的话,宁愿到塞外去冲阵杀敌寇也比办这种差使强。 朱骥心里已经把逯杲一家老小问候了个遍,这种道听途说的消息…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讹人捏造的假消息来。真是缺了大德了,幸好没查出实证来,否则皇帝陛下要是想捂这个盖子免不得还要查实的人来负责。 “哦哦…”找不到实证,又敲山震虎警告过弋阳王朱奠槛了,朱祁钰点点头犹豫了。 还要再查下去吗?非要查下去搞不好假的也变成真的了,人言可畏,更何况还有不少有心人。不查嘛,这事情如果是真的,他们之后能够收敛下来就学了好吗?好纠结呀~ “陛下…启禀陛下,臣等据实暗访后查得弋阳王骄横跋扈,之前弋阳王府属官杀伤内官的事情其实是弋阳王所为,只不过找了属官顶罪而已。”似乎看出了朱祁钰的心思,急于脱身的朱骥给出了一个结案的思路。 “嗯?杀伤属官的事情是弋阳王所为?”朱祁钰心里一惊,脸上已经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是,确是弋阳王所为。而且弋阳王之前还强抢过教授顾宣的女儿入府……”这个是正统年间的事情了,朱骥话说到这里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哦…”朱骥说的这事情朱祁钰有印象。 弋阳王府教授顾宣有个女儿据说长得很漂亮,被弋阳王惦记上后几次三番找教授谈话做思想工作,可惜顾宣这个人太没有正确的价值观,没有对社会的奉献精神,不知道顾全大局——简直枉费性了个顾。 前几次顾宣还能找各种理由打岔或是不接话头,之后干脆避而不见。被惹恼了那个什么虫上脑的朱奠槛也没客气,自然有手下狗腿子安排连由头都不找直接把顾宣打了一百大板之后上门把人强抢进了弋阳王府。 强扭的瓜不甜,但甜不甜的也不是绝对,至少弋阳王朱奠槛吃到了这瓜之后觉得还挺解渴的。 原本以为生米做成了熟饭之后顾宣会服软,没想到这老头犟牛脾气上来了宁可女儿名声坏了也坚决要拉朱奠槛下水,一状告上了朝廷。之后,毫无疑问的顾宣因为这个案子被调离了岗位…被调岗了~ 果然,遇到不好解决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发现问题的人给解决掉了。比如你要是举报某个人在某某地方撒了尿、吐了痰什么的这种事情就很尴尬。你说是把酒厂、榨菜厂给查办了还是把所有商品都给销毁了?这个损失哪个承担的起,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举报的人给那啥啥了,最好能让他再出个声明承认自己哗众取宠娱乐大众的,事情就是乌龙根本不存在,这样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嗯,这还真是个参照。尚德一句话还真就点醒我了…”朱祁钰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尚德啊~你想要替弋阳王洗地也得先收够了人事才行,不然这岂不是亏大发了。” “啊…啊?!”朱骥听了一愣,立时反应过来一下子拜倒在地上叫屈道:“陛下,臣万死。臣绝计没有收过弋阳王又或是旁人一丁点儿财货,臣也绝对没有替弋阳王遮掩的意思啊!” 朱骥这人过于老实,被朱祁钰一调侃就慌了神连忙出声辩解。 “无妨无妨,我不过是说笑而已。想那弋阳王自己不修德性才遭此横祸,也该好好收拾一番才能够长点记性认真遵守国法了。”朱祁钰连忙伸手虚扶一下,让朱骥起身。 “要说弋阳王既然对教授顾宣用强,强抢了他家女儿入府就足以证明这厮却是个贪色的。要说他偶有淫乱不顾礼法我是信的,但想要抓到实证恐怕还真不太可能了。你想啊,他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侍寝,就算真跟自己母亲有那么一回事也不可能长久才对,朝廷怎么可能抓得到实证呢?” 呃…这个意思是要不讲实证就要办了朱奠槛不成?朱骥心里有些发虚,这跟我的家训不合呀!我那老丈人要知道我参与了这种事情怕是不会善了的。 “我呢,也不讲什么《刑法》的谦益性,也不讲什么‘疑罪从无’的观点,但这事情干系太大,还只好拿这个事情做个伐子就这么办了他了。” 啊…还是要办,但看起来不会用乱伦这件事情办他了。这就好这就好,除了乱伦之外其他的都是实证的罪名,根本不用花心思就能把弋阳王打到屎尿齐出哭爹喊娘。 “这样,你安排找几个够重的罪名奏上来,然后把朱奠槛的王位给夺了就让他儿子承袭吧……那个…那个谁,顾宣对吧,他女儿给弋阳王生儿子了吗?如果生了就让那孩子承袭王位吧!” 啊?还能这么玩?知道皇帝陛下会来事,可这事来的是不是有点太离经叛道了…好吧,反正皇帝陛下又不是第一次不按套路打拳了。 “陛下,那弋阳王怎么办呢?”对于革除朱奠槛王爵让子嗣继承这事情朱骥一点压力都没有,但是怎么安排朱奠槛这就成了问题了。 “咳,这事也好办啊,不是有现成的旧例吗?你想想,辽王那一脉…” 哦~明白了。经朱祁钰这么一点拨朱骥立马就明白了,守陵。弋阳王朱奠槛既然没了王爵偏又是宗室身份,除非贬为庶人否则总归是要安排的。那么安排朱奠槛去为祖辈守陵就是一个不错的安排了。 “这样,先把顾宣调回弋阳王府继续担任教授,这样他教自己的亲外孙能不用心吗?”朱祁钰循循引导道。 “是,陛下说的是。”朱骥心里有些发慌,自己可别犯了什么错处让皇帝陛下拿捏住了,回头让老丈人来教自己的儿子那教出来岂不是跟于老头一样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人了。 “再送把尺子给那位顾教授,这样他管教起来也能师出有名了。”朱祁钰继续说道。 “尺子?送给顾宣?用来管教…弋阳王?”伺候这么多年了,每次跟皇帝陛下奏对时都感觉自己脑袋像是受了风寒发高烧时的反应一样。 “嗯呐,管教弋阳王。”朱祁钰肯定道。 “谁送尺子给他?”朱骥这会有些明白了,这个尺子明显就是戒尺的意思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呗!你要喜欢也可以你送。”朱祁钰大手一挥,这个人情做得轻松。 “嘿嘿,陛下御赐戒尺才是,这事哪里轮得到小臣。陛下赏的,陛下赏的。”好险,刚才差点把自己给折里面了。朱骥暗汉一声,皇帝陛下送戒尺给顾宣管教弋阳王,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才好。 等等,御赐戒尺管教弋阳王没问题,可是这管的是现任的还是新任的呀? “陛下,那小臣去找司礼监太监过来拟旨吧~”要废现任弋阳王还要立一个庶子为新王,更要召回顾宣回弋阳王府任教授,呵呵,今天好热闹喔~ “嗯,就这意思,你直接传个旨让司礼监拟了旨意再找内阁一起用了印发出去就是了。话说,今日办了这么多事情朕也乏了,该好好放松一下脑子了。”说着,朱祁钰也不老实就一把握到了紫虚手上,全也不顾朱骥就在一旁。 “是…那陛下,这御赐戒尺还请陛下定夺,该用个什么款式又或者要请陛下御用之物?”朱骥这会虽然不想这么没有眼力见的继续留在乾清宫里,但是该问的话还是要搞清楚。 “咳,那么多事干嘛,直接到学堂里随便找把他们学算术的尺子系根黄丝带包个绫布包裹就成了。” 好嘛,御赐之物还真是随性。 第351章 任前审计 随便在学堂里找把尺子挂根黄丝带再包个黄绫包裹就算是御赐戒尺这种操作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给捅出去,朱骥心里多少有些不太放心。 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位宗室子弟指着被供奉的御赐戒尺说:“那尺子就是我画画时用的…别不信啊,当时掉地上磕坏了一角的,瞅瞅都瞅瞅这个角是不是磕坏了…当年跟那个谁谁谁家小子捉对时我们还用尺子做个兵器,那一条道道就是当时……” 真要这样是该供奉的那家人惊掉下巴呢?还是该他们惊掉下巴呢! 皇帝要办事,办大事、正事,朱骥只好先行告退。先去司礼监传旨再到内阁叨扰一下岳丈老大人,再然后…… 逯杲那个混帐行子,难怪皇帝陛下吩咐要看紧了这货,惹出来的事情还真是不小。为了爬上位还真是什么手段都用得上,居然连宗室都敢随意编排,真真找死! 要说找死,逯杲还真是找死。只不过朱骥不知道而已,按说朱奠槛该好好感谢自己的活命之恩。 夺门之后朱祁镇重新掌握大明,再次以自己那不太灵光的脑袋指挥大明走向黑暗。期间,锦衣卫也再次走向了欺下瞒上手只遮天的辉煌时代。 以逯杲为首的锦衣卫炮制了耸人听闻的冤案之一就是朱奠槛与母亲乱伦案,虽然经过朝廷多次派出高层上门调查核实最终没有找到任何实证,而逯杲坚持称朱奠槛就是跟自己亲娘研究过昆字诀、学过咏鹅。对宦官、锦衣卫发自内心喜爱、信任的朱祁镇也没有再做调查,直接就安排朱奠槛两母子自尽了…自尽…… 这手段做的真真的是…当年朱允炆听说湘王阖府自焚时还气到不行,说什么这是叔父一家至自己于不义的地步,没成想天顺皇帝这么硬气一点实证没有就直接赐死了弋阳王母子。这顿操作,朱祁镇那奶奶孙老太后在世时可比不了,辽王府当阳闹的那番笑话可是看着实证在手愁白了头这才再三斟酌之后才做出了裁决的。 要不怎么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天顺皇帝陛下大气!杀宗室、责重臣手段层出不穷,反观内侍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也屁事没有。 “看样子逯杲这货还真是不能留了呀……”朱骥辞别老泰山后一边走向锦衣卫衙门一边喃喃自语道。皇帝陛下吩咐的意思很清楚了,有些不干好事的人不能做为老鼠屎留下来坏了一锅好饭,尽快处置掉才是正经事。 逯杲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算计上了,曾经一向算计别人的猎手终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上一世的逯杲为了攀龙驸凤爬上权力巅峰干的坏事可真不少。 石亨、曹吉祥几人可以说得上是推荐逯杲走到朱祁镇跟前的大恩人,真正的领路人。就如同于谦一再推荐石亨给朱祁钰一样,又是请旨升赏又是各种帮衬。 可惜,石亨也成了逯杲向上爬的绊脚石…或者说就是逯杲需要找一块垫脚石能够让自己爬得更高更远。小人得志的逯杲很快就把打击对象定为石亨、曹吉祥等人,这样反复无常过河拆桥的小人成了石、曹二人的心中刺、眼中钉,在天顺五年七月曹钦发动的叛乱中逯杲更是成为了曹钦第一批次收拾的对象。 做小人可以,过河拆桥反噬恩主的这种小人真是人见人恨,鬼见鬼烦,也只有朱祁镇这种上级才会觉得死了逯杲这种疯狗是自己的损失而伤心流泪。为此还优待逯杲家人,给了他儿子逯增白吃指挥佥事俸禄的恩典。 “指挥使!”安步当车一边走一边思考的朱骥不知不觉走到了锦衣卫官衙门口,老远就有下属迎了上来躬身行礼。 “今日可有什么案子要办?”朱骥遵从今日事今日毕,绝不把事情拖到第二天去办,人还没进衙门就开始问起了公事。 “回指挥使,南衙那边传来了陛下要的官员财产清单和官声调查报告。”自从朱祁钰正式将锦衣卫分出来的四个局重新划分管理之后锦衣卫也就正式分成了两个衙门口办公。 北衙以原国家安全局、皇室安全局为基础优先融合能打能杀的冲锋陷阵,更是把暗探全都捏在了手里。自此,朱骥正式成了北衙的负责人,指挥使的称呼实至名归。 卢忠从锦衣卫的司职正式转去了军伍中,按皇帝陛下的说法想要有个传家的爵位那是要真刀真枪在塞外走一遭的。一直想从伯的位置上动一动的卢忠二话不说弃了锦衣卫这个特务头子的身份,直接冲到了边塞第一线。 按照这个干事的劲头,天南地北只要是有机会立军功的他都得要闯上一闯才行。毕竟虽然人们嘴上不说,谁也不服他这个伯爷。靠着皇帝陛下恩典捡死耗子得来的爵位,文不文武不武的什么东西,我呸! 而南衙的袁彬似乎才是大明朝的钱袋子,至于户部嘛…呵呵,更像后世的财政部门了,管预算开支却管不到财政收入了。 大明朝收多少税、抄多少家完全决定了户部的预算开支情况。虽然户部能够对税务局的财报进行监督审核,但毕竟隔了层手不是? “哦?”朱骥径直走进自己的公事房一边问道:“情况如何?” “回指挥使,从南衙传来的公文来看这些官员钱财上确有些不妥,但是卑职以为都是小事,似乎南衙那头手段激烈了点。”答话的书吏规规矩矩将公文奉上然后就伺立在一旁等候朱骥吩咐。 “嗯…似乎财货上是有些瑕疵,要说清廉着实够不上,要说贪腐似乎有些过了。”朱骥仔细翻看着书吏呈上来的文书仔细看着其中的信息。 湖广参议李孟芳,名下不明来历田产数顷…疑受人金… 陕西按察使钱博,惩治贪污吏目用刑过重责人重伤不治…疑受金为人脱罪… 福建佥事包瑛,为人举告贪污治下官军粮米布帛,未得实证,然其妻弟…… 陕西佥事李观,为人举告私受达人钱财贩卖军资…… 四川巡按田斌…云南巡按张祚…清军御史程万钟…刑部郎 中冯维、孙琼 …员外郎贝钿…给事中黄甄…… “嘶…这些不是都没有实证吗?即便家财与俸禄确有差异算不得是绝对清廉,但也不至于就是罪大恶极的脏官、贪官了呀!”看着公文朱骥有些挠头。 话说景泰朝确实是给官吏们都增加了好几倍的俸禄又安排增加了不少吏员、事官的职务分担官府的实际工作,也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官吏贪腐问题。 本来就解决不掉嘛,官吏有权在手能够完全不贪不占甚至连想都不想的除了像于谦那样极具崇高个人理想人格的人之外就只剩下使用完善的监督管理制度配合强有力的执法手段才能做到了。 大明朝没有满天的电子眼也没有数字化货币系统,更没有让企业泪奔的税控系统能够监督三流、五流是否合一的问题。官吏都不用躲到没有门头的私房菜馆里吃吃喝喝,更不用找什么私家会馆才能洗浴、桑拿、按摸挤搓就能享受到一条龙服务,朝廷只能通过人们口口相传的信息来追查线索,如果要保证不乱用刑还得疑罪从无这一套往往事倍功半,想要抓到实证往往只能是送礼、行贿者的账本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了。 就像是有的朝代里判定女人指证遭受强暴、通奸一样的,女人不要自己名节指认自己被谁谁谁强暴了又或者跟谁谁谁通奸了,那就算是座实了。你一个当官的说没收人家银子是照章办的事情,那人家自己账本上记录了给你送房子、送女人、送金银算是怎么回事?那就是实证了。 “回指挥使,莫不是南衙那边立功心切?朝廷点名要对这些官员进行暗查密访,这可不就是要找这些官员的贪腐证据,眼下虽没有实证但是不妨碍延着蛛丝马迹翻点实证出来的。”书吏拱拱手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卑职曾经在逯佥事手下当过差,知道逯佥事办案一向是有些急切的。这次只怕也是急于回复朝廷把案子给坐实了,风闻的事情也就记录在案先报了上来。” 朱骥咂巴咂巴嘴瞄了一眼书吏没有说话,哼哼,看看逯杲这人还真是不讨人喜欢,连一个书吏都想趁着功夫给他上眼药呢! 说自己的前上司办事心切,不就是绕着弯子说逯杲急功近利吗?再一句说是要急于回复朝廷把案子坐实了,可不就是说逯杲制造冤、假、错了。 呵呵,合该逯杲这厮该死,他怎么就没想到朝廷这是想要用人所以故意做一个用人前的调查审计呢! 第352章 忙忘了 当这份任前审计或者是离任审计出现在朱祁钰面前时已经是十月份了,应该说被考核的官员都有一些过错,真要揪着不放罢官问罪完全也够了。 “算了吧,人无完人,给他们一个口头警告再记入吏部考核档案就是了。”朱祁钰轻飘飘一句话决定了这些人最终还是得到了升迁的机会。“只不过啊,他们要是在新任职务上再犯又或者差使出了纰漏就要两罪并罚才行。” “是,陛下英明。” 对于这种人事任命吏部是乐见其成的。景泰中兴不过十几年时间,自从永乐时期就已经开始彻底败坏的吏治哪有这么容易说改就能一天改好的。 “嗯…这么着,吏部把这事情给记下来,回头要真有不怕死的不拿国法当回事就直接这么给办喽!”朱祁钰话音一落,别说吏部主官了,大殿里除了站在一旁伺候的之外有一个算一个都立刻做好了上课记笔记的架势。 “上述官员俱准拟迁职务,然若有旧恶不改又或再添新罪一并处罚,概遣北疆以北五百里牧民。” 呃…北疆以北五百里?还牧民?! 按照最新奏报塞北的城寨已经建到北归化城以北五百里去了,而且建城筑寨添设堡垒的事情还在继续当中。即便是按现在的堡镇来算,这个北疆以北那至少得是北归化城以北一千里以外了…… 还牧民,有个羊给你牧你就该乐的抱着睡觉了。这招狠,敲山震虎,官员得到提拔的同时还有这么一道紧箍套在脑袋上不由得不认真办差使了。 “咱大明的北部大草原其实还是很缺官、吏的,这两年要是有那些贪财枉法的官员只要不是死罪都可以降级后打发到塞外放羊…那个…去做个牧民官哈~牧民官。” 塞北大草原地广人稀,即便是国人已经到了十几亿时仍然有一部分牧场是属于“开车三天不见人”的偏远。何况今日大明的北方牧场足以跟满清时相比,而全国人口经过十几年发展也不过才七千多万人堪堪要迈到八千万的门槛。 此时的大明朝仍然是一个以“传宗接代”为最最基本人生信条的国家,人们最常念叨在嘴边的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富贵人家的正妻要是生不出儿子来怎么着都得给张罗着立马弄两房妾氏回来才行。就算是依大明律不能纳妾的人家手头宽裕点的也是要休妻另娶的。趁着景泰朝这十几年日子过着没那么紧巴了,谁家里不得生几个娃娃出来那一定是男人不行或是女人不贤了。 即便如此,十几年时间里从正统朝继承下来的六千多万人民经过吸收合并再加本土努力造娃也才多出来千余万人,这点人占着偌大一个国家还并没有很强烈的土地危机意识。哪怕可用的耕地仍然是有数的,但经不住景泰朝开拓疆土的能力和开山填湖的造田速度足够强大。 “陛下圣明,我大明这些年大兴教化确实已经有了成效,但是真正能够代天牧民的官吏还是太少了。”太好了,终于觉得景泰皇帝仁慈了。要是在洪武朝发现官员贪腐什么的,那可是动不动就宰了的,而且是全族全族的宰,现在居然只要发配到塞北去当官……至于到了那能不能活再说吧,至少还留了一线生机。 “启禀陛下,陛下对万民的仁爱之心天下尽知。那逯杲之前因为构陷同僚,又被查出贪腐被问罪下狱。因是锦衣卫旗下,不如直接发配塞北也好让锦衣卫上下早知道陛下惩贪治腐的决心。”朱骥还是没忍住下狠手,适时出来想要留逯杲一条性命。 发配逯杲去塞北以北五百里?! 呵呵,门都没有。汉时的中说行就是最好的例子,把逯杲发配到塞北去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能在罗刹国混个风声水起的再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了。 “哎~这才说的是让升迁的官员们警醒些不要误了朝廷的正事,怎么又扯上了锦衣卫了?不妥不妥,让人还以为我就是想包庇家仆才特意开的这么个口子似的。”朱祁钰直接摇头拒绝了。 逯杲的大名后世几百年后都广为流传的,朱祁钰可不想让这货成为大明朝的隐患。大明盛世能不能中兴可就看着自己开这个头了,不知道的自然没法预判,但像是逯杲这种货色朱祁钰可没打算再留着给自己背后插刀子。 “陛下,那按照都察院的意思逯杲可是个死罪…”朱骥还想再争取一下,做人留一线,将来好见面啊! “不妥不妥,不能因为是锦衣卫就不遵法纪就这么宽宥了。反而正好拿逯杲问罪给天下人看,朕不是那个护短的。” 护短,哪个脑残的会觉得景泰皇帝陛下护短了?就算要护也轮不到八杆子打不到的逯杲好吧~ 曾经暴揍皇长子朱见济的事情一度闹到京城内外沸沸扬扬,各种八卦消息满天飞,其中不乏思维活跃分析能力超群的直接就给先睿皇帝的周妃跟今上安排了一个那啥啥啥的谣言。 说什么周妃慧眼识英雄,一早就对当年还在潜邸的今上芳心暗许胎珠暗结,是先睿皇帝强夺了弟媳这才纳了周妃入宫。不然怎么可能当今皇上不立自己儿子为太子偏偏坚持护着自己的侄儿做大明朝的接班人呢? 那话传的有鼻子有眼,锦衣卫可是头疼了好久。 你说抓吧,这是不是想要抓捕“知情人”?你说不抓吧,这谣言一天能变化出十八种式样,每种新传闻都能让人烧坏脑子。 “陛下圣明…”不管朱icux怎么想,反正有人及时跳出来拍马屁坚决拥护皇帝陛下英明决定。皇帝陛下高瞻远瞩,这点事情看得可清楚了,咱们做臣子的乖乖听皇帝陛下安排就是了。至于皇帝陛下要求的各部门、各层级衙门负起责任这种话那肯定不是我们这些清水衙门、拍马部门官员要操心的事情了。 好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逯杲也救不了了,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何况他自己也是个作死的。想要求官,想要升迁,哪朝哪代没几个这样的人,偏他逯杲自作聪明净想着干些坏事来突显自己能干,终于还是在河边湿了鞋吧! 不只是湿了鞋,这简直就是掉进了正发洪水的黄河里了,连个泡都冒不出来就得喂了王八…咳咳…这比方打得不好,再来…算了,不提不提了。 “陛下,这几日太子就要回京,臣请旨是不是由锦衣卫派出军队护卫入京?”朱骥眼见着救不活逯杲也不再多事,于是请旨询问迎接太子回京的规制。 “对哦, 见深要回京完婚了。我怎么差点就忘却了…” 啥玩意?朝廷上下都在忙着为太子准备婚娶的事情,您这个做大家长的皇帝陛下居然给忘了? 第353章 入宫当差老亲家 皇帝陛下忙不忙大家心里都有个数,但是说忘记了这话肯定没得错了。 这事也能忘,也就当今陛下能干得出来。更勇的是他忘了居然还敢毫不避讳的承认自己忘了。 你先昭皇帝的!臣子中难免有腹诽心谤问候朱祁钰父、祖的。都什么玩意儿,也就先章皇帝那啥啥啥上脑才生了你这么个不着调的玩意儿…不对,生了你们俩兄弟都不怎么着调。 皇帝忘没忘这事做臣子的没办法管,但是迎接太子回京准备完婚的大事可少不了要认真管一管的。礼部、司礼监、锦衣卫、五军都督府、顺天府…一个个忙到脚不沾地。 请旨这种事情是不用想了,皇帝陛下为了能够为大明朝完成多民族顺利融和费心费力的,一天天的游走于各宫之间每天都是鞠躬精尽方才罢休。照这个折腾法,估计走先帝们的老路也就快了。 好在还有皇后可以请示,皇后第四胎不小心没能保住不说还伤了身子,朝廷内外多少人都透着遗憾。 好在皇帝陛下与皇后的感情还算深厚,即便如此也从来没有嫌弃过皇后。一连三胎都是女孩,这要是在寻常百姓家恐怕就是妻位不保了的。这个时候大家才觉得还真是幸好,幸好陛下老早让皇后收了太子朱见深做个挂名的义子,当时朝廷内外多少人还觉得不成体统。 景泰皇帝有儿子,哪有身为皇后的婶婶收了侄子做儿子的道理?也就是一些守旧派想护着太子见深安稳登位才这么不伦不类的过了这么些年,不然这会皇后无子那位置还真不怎么稳当。 两个皇贵妃都有儿子,皇帝陛下要是肖父怎么着不得来个废后另立的戏码呀~ 呃…景泰皇帝不肖父……好吧,不提也罢,这个话题还真是敏感。 “对了,下朝后把咱那位亲家老太公找来,咱再好好唠唠。”朱祁钰在太子见深大婚前决定要跟羽林前卫指挥使吴旺好好聊聊太子妃的管教问题。 太子妃吴氏一早就被选了出来,按说都是群臣推举又经过礼部、司礼监亲自掌过眼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才对,不知怎的就成了成化皇帝的废后了。这一世自己可得好好盯着点,有些招呼该打的还是要打,别成了自己给安排的侄媳妇给废掉了那得多尴尬呀! 说起成化皇帝最让后世记忆深刻的该是那位皇贵妃万氏才对,生下的皇长子两岁不到就夭折了,之后的万贵妃开启了几乎贯穿整个成化朝的霸宫事件,即便万贵妃去世之后余威仍然在后宫里令人咂舌。 万氏足足比朱见深大了十七岁,朱见深这口味跟他老子有的一拼,都是对大龄妇女情有独钟。正统帝的钱皇后比他大一岁,樊顺妃就比朱祁镇大了整十三岁,可惜生下的公主也早夭。 朱见深充分继承了自己父亲的爱好,对这个比自己大了十七岁的宫女情有独钟,即便是娶了一大堆年轻、漂亮、水灵、鲜嫩…咳咳,偏了偏了,重来。吴氏嫁给朱见深时自己也才十六岁,也就是基本上跟朱见深同岁,按说两个年岁差不多的人应该更聊得来,但很奇怪朱见深就是更喜欢万氏。 时间久了吴氏哪里受得了这个气,那个足以做自己两口子母亲的老女人哪里好了?就更顺溜还是技术更成熟了,就这么可人疼? 被惹怒了的吴皇后随便找了个茬收拾了一顿还身为宫女的万氏,挨了板子的万氏伤的是自己的皮肉,可是朱见深却觉得那就是扎了自己的心头。当着万氏的面,朱见深下令仗责了皇后吴氏…为了宫女打了皇后…打了皇后…… 即便如此仍然没有消气的朱见深直接拿了身边的老太监牛玉做突破口,在锦衣卫里尝尽了满清十大酷刑后的牛玉…哦哦,朱明十八般武艺,十八般武艺。 牛玉被屈打成招,只能在授意下编了一个弥天大谎称天顺皇帝朱祁镇相中的太子妃人选是王氏,而吴氏父亲吴俊通过向牛玉行贿的方式才让牛玉假传遗旨使吴氏得了中宫之位…… 站在朱祁钰的立场看这个问题是觉得自己那个便宜大兄别的不行,选儿媳妇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吴氏父亲吴俊顶了自己父亲吴贤的职也不过就是羽林前卫指挥使而已,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人物。当然这也符合大明朝选皇后的立场,避免外戚太强使皇族传承不稳定。 但是吴俊的岳家背景合适呀! 吴氏的舅舅是可是大明朝举足轻重的武臣孙镗,早在正统十四年就率军与瓦剌大战多次立下战功,一路因功升到了北归化卫都督…北归化卫,那可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咳咳,那是我大明北疆重镇,第一重镇。如果北疆有警,北归化卫首当其冲! 拿万氏一比是什么?宫女。 长年在皇宫里待着的宫女,在宫里年头可久可久了,堪比成化皇帝年岁那么大的久。 也就是说,朱见深刚是万氏看着出生、看着长大,再看着爬到自己身上来拱的。拱着拱着还拱出了个皇长子出来,只是可惜了这个孩子没长大,甚至连个正经名字都没留下来。 朱见深终其成化一朝四个皇后,十四个皇子,还不幸夭折了三个。另外四个儿子虽然顺利长大还封了王可惜又没给朱见深生下孙子来,自己死后除了国,啧啧啧…大明朝老朱家子孙的身体条件那简直就是黄鼠狼下耗子是一代比一代差呀~ “吴卿啊~你生了个好孙女啊!恭喜恭喜!” 嘶…皇帝陛下这话怎么听着味道有点不那么正呢?不是该说生了个好儿子又或者说是有个好孙女之类的吗?哪有说“你生了个好孙女”这种说法的。 咳,算了不计较这些。老朱家这一代的两个皇帝都是缺乏父祖管教的,一定是从小没学好怎么说话。 “同喜同喜,臣谢陛下恩典,臣那孙女能得皇家看中是臣祖上积了福这才能得了陛下看中。这是臣一家子的荣耀…”被选中了太子妃,如果不出意外就是皇后——如果不被废的情况下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其实吴贤知道自己家世能够选中为皇家结亲也就勉强,能够成为太子正妃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朕知道吴卿年事已渐高,令郎…哦哦,我那位亲家公也差不多该接您的班了吧?”吴贤年事…还好吧,在这个平均年龄半百左右的年代吴贤做为武家世家这个年龄也还算是适中的。 看看王通那么大一把年龄还能被重新启用调到西南去管军,再看看自己就觉得自己还是年青力壮了。 “是,陛下说的是。臣年事已高,该让儿子接班了。”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甭管皇帝说的对不对,眼下孙女正要正式册封太子妃了,可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是喽,太子妃的父亲亲掌羽林前卫,朝廷内外也都放心。”朱见深打着算盘想要确保朱见深这货不会在这一世再使吴氏蒙冤成为废后。 “是是,臣遵旨。陛下说的对,老臣昏聩早就该退下来了,给孩子们留些机会才对。”吴贤多少有些误会了朱祁钰的意思,只是顺着话头继续表达着自己听从安排的态度。 “退?不不不,还不至于就要退下来。”朱祁钰连连摆手说道:“吴卿这般年岁还能为大明继续发挥光热的,哪里就到退下来这么一说。” 吴贤听着一脸懵,问道:“未知陛下之意是…” 这么说,皇帝不是要让自己退下来而是另有安排的意思,就不知道是不是能借着由头升上一升…比如封个伯位再到五军都督府里挂个都督佥事什么的,那可真是——美得很~ “如果亲家老翁不嫌弃,不如帮朕管一下司马监吧!司马监正缺个少缺,依我看亲家老太爷是正正的合适。”朱祁钰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让吴贤如坠冰窟。 “啥?…司马监…是,是是,臣遵旨。”下意识一惊之后吴氏立刻恢复了理智,连忙一口应承下来,勉强笑出来的那朵菊花比哭丧还难看。好在自己这玩意儿已经用了这么些年也是够本了,自己还是一口答应下来省事,不然换作皇帝陛下要求自己哪个儿子来,那会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司马监就司马监,哪怕这会是让自己立刻挥刀自宫也认了。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吴贤真没想到自己临老了还能有机会享受一下噶腰子…哦哦,不不,是噶小头的滋味。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年岁还能不能吃得住痛,可别导不出尿来吴家立马红事变白事了才好。 第354章 一石三鸟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己挨这一刀就挨了吧,总比让自己儿子来挨这一刀合适。想到了这里,吴贤再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了, “我朝早就绝了新进宦官,原本是想着使用阉人到底有伤天和,这也是伤我大明人民传承不是?可是宫里面这些打杂、跑腿、传话的活计还能够安排那些稚子孩童来干,但是这几个宫监还真的是缺个合适的人负责管理。” 朱祁钰开口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让贤安听着听着就安了心,还好还好,不是要噶自己下头那活计,我就说嘛,皇帝陛下一向仁德恩布天下,怎么会对自己亲家提出这种变态的要求呢… “宫里面总还是需要用人,朕又不愿意重开此道引入宦官,所以思来想去只好找些忠直的老臣子来帮忙操持了。” 话这么说意思就再明白不过了,身份要合适,要跟皇家利益紧密结合又能随时被皇家抛弃的那种,比如一部分身份比较特殊的外戚。而真真正正能让皇帝陛下放心的还是在那个老臣子的老字上面了! 老了,那活计不能用了,对皇统血脉纯洁性不构成任何威胁了,这种效果就跟使用宦官是一样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宦官是使用的成年男子是被阉割过的,能扛能打,能跑能跳…后遗症可能就是漏点黄色腥臭液体什么的。而使用自己这种年过六旬,那活儿明显退化的外戚效果也是一样的。 至于宫里面的体力活计可以交给健妇去干,跑腿传话的事情自然有稚童小儿处理,这一番操作下来可以不用那些灭绝人性的手段来专门给皇宫里提供宦官了。 “臣份内之事,能得陛下委以此任是老臣祖上积下的福份,更是臣的荣耀。陛下放心,老臣定然不负所望…”此时吴贤的心情是激动的。 太激动了,怎么能不激动呢?原以为用了几十年的老物件这就要丢了,连怎么埋、拔哪只鹅身上的大毛用来插管都想好,没成想居然不用割了,这可是长松了一口气了。 “只是臣年老体弱,万一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望陛下切莫要碍于情原,一定要依律惩办。只有如此臣才能安心办差,可不敢坏了朝廷的规矩。”吴贤决定以退为进,先把丑话讲前头。 以前是在羽林前卫里做个指挥使,有什么周全不周全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大多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差使,难得有人就这么不给情面要把人往死里整,自然都是能过就过了。 可是要进了宫,皇宫里的差使要是办得不周全那可就不那么好说话了,何况自己还是外戚呢! 话说这景泰皇帝胆也真够肥的,怎么就敢把自己往宫里放呢?要知道男性只要注重健康的其实八十岁也是可以有犯案能力的~这活计想想就刺激,回头要不要把后院里的石锁、石锤都重新练起来,没准还能整个那啥啥啥…李代桃僵啊…哈哈哈哈…… 只在一瞬间吴贤的脑子里就闪过了无数个念头,甚至连秦始皇的身世之迷都过了好几遍脑子了。 “公事房还是给吴卿安排在左顺门那边的公榭里头,无论是跟内阁还是司礼监对接都方便。御马监马队的管理还要多劳老亲家了,平日里操练不能松懈,与锦衣卫的马队也要时常合演操练,若真有事用得着可不能只是个花架子才好。” “是,臣遵…旨…”什么,只是在宫外负责御马监的操练吗? 哎呀,多少有些小失落呀! 皇宫里这么多娘娘,陛下虽然年纪尚轻但是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更何况老朱家从先昭皇帝开始就都短命,这资源岂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把那么多上好资料都给浪费掉了…… “另外,王卿、柏卿几位家里也会有老人与吴卿同僚,你们有什么事情也有个照应哈~” 朱祁钰一句话把吴贤拉回现实,好嘛,我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情。以今上为人这么奸诈的表现怎么可能会让外戚一家独大,原来是安排了几家妃嫔家里老人都来给皇室打工当马夫啊! 难怪了,这么好的差使怎么不照顾自己家?当今国丈也不过是挂个都督佥事的衔混日子,连个伯爵都没封上。杭、唐两位为大明朝唯二的皇贵妃,两家家主也就是挂着都督佥事的衔给人做佐二官,这还不就是个监工而已。呸,妖帝之名果不其然,净会哄人给自己打工。 “另外,会昌伯、海州伯也该进一进了,到时候可是三喜临门,老亲家可一定得把好关,不能出了纰漏喔~” 孙太后一去,会昌伯府就倒了架子,而朱祁镇、钱皇后相继去世后海州伯府也是门可罗雀。如今皇帝陛下扶持会昌伯、海州伯府又将太子妃、太子侧妃的家人都门排进了内监…的宫外行走,怎么着都是给太子撑腰的意思了。 “臣谢陛下隆恩。”吴贤起身很专注的一拜倒地。 “臣再拜谢陛下隆恩。”吴贤前一拜朱祁钰远远伸手虚扶了一把,口里说着免礼却没有动步子,可见吴贤又拜了一下后不解向前迈了一步并示意内侍过来搀扶吴贤。 “臣这第一拜,是拜陛下对我吴氏隆恩。臣何德何能,敢有贪天之念攀上皇亲?况且得陛下委以重任督御马监事,臣何其幸,此臣第一拜。”吴贤伸手一挡,阻止了要来搀扶自己的内侍坚持跪着没肯起身。 “臣第二拜,拜的是天下苍生都该感谢陛下以天下、以万民为重。使我大明不致蹈前朝覆辙,自毁长城,大明中兴必将超过太祖高皇帝所创盛世。”说着,吴贤又拜了第三拜。 “吴卿,您刚才说为家族拜、为天下拜也就是两拜,这可已经拜了三拜了,要不朕再吩咐人拿三根香来,这样拜起来更像是那么回事…就像是给朕上坟一样一样的。”看着吴贤第三拜,朱祁钰忍不住调侃起来。 啊,啊?!…上坟?呸呸呸,皇帝陛下这话说的还真是…识情知趣呀!自己成了太子妃的爷爷可不就想着当今陛下能早点龙御归天嘛…这事想想就开心呐~ “咋,看吴卿眉眼笑意这么浓,要不我再吩咐着拿些烧纸来吧!”听了朱祁钰前一句话的吴贤实在没忍住自己心里那股乐意,从心里透出来的快乐一下子全显在了脸上,偏偏不巧还被皇帝陛下看了个正着。 “哪里话,臣没笑…没笑…臣这是…这是开心,为大明有陛下这般圣明的君主开心。臣这第三拜是为了太…这太平盛世的天下拜的。” 吴贤刚想开口说自己为太子拜的,可转念一想不妥又立即改了口。按说,太子岳家感谢一下肯将家业还给侄儿的叔叔可不就是给自己家的女儿安排了个好归宿吗,感谢一下也没错。可这是皇家,这种感谢还是不太妥当,别一句话说错了把好事给办成坏事了。 “自陛下登基以来,武拒外乱、平叛贼,文治收番邦、安异族,我大明之盛况不仅仅超过我朝历代君王,便是前朝…便是尧舜也不过如此啊…”这马屁拍的,舒坦。 还是给真有本事的人拍马屁舒坦,怎么拍都能叭叭叭一大通,要是给那些昏庸无能的君主拍马屁可就难喽。 听到这里朱祁钰也笑了,人都有私心,不管吴贤拜这三拜是为了给自己刷好感度还是真心实意的,至少自己目的达到了。 吴贤等几个外戚老人挂上了内监的官职抬头,为以后彻底解决内宦用人制度打了基础,将来的皇帝就不好再喊着要噶人那活儿送进宫里来做苦做难了。 再说有了吴贤这个老人在,吴氏那货将来总不至于再会为了内闺不和而生出事端来作死把自己的后位给折腾掉了吧~ 第355章 驿站 此时的朱见深才接近沧州地界,经过长时间的赶路虽然一队人马没有万马狂奔的气势但是自己的五脏庙已经翻江倒海了。 朱见济南下时一路上慢慢悠悠各处巡视,吃吃喝喝就像是旅游一样,到了南京之后还特意奉上了一份贴心的回礼算是感谢自己送出的礼物。 这个堂弟送的礼物有讲究,既体现了回礼又能单独做为送给自己大婚的贺礼,只是不太好拿出来赏玩而已。按照朱见济要求等他走之后才打开礼物的朱见深血压飙升差点没当场爆炸,一套合欢图就已经够让人青筋暴跳了,更让人炸裂的是一套堪称为奇淫合欢服的女式内衣! 这都一天天的想了些什么玩意儿,怎么就能弄出这么几块破布头拼出来个那么让人血脉贲张的…衣服来了… 好吧,朱见深只能脑补,一定是塞北的异族人弄出来的玩意儿,塞北之北那片曾经被铁木真的蒙古国统治过的土地上现在住着一些不知廉耻的人,连毛发都还没有长成人样,就跟猴似的都还金黄金黄的。只有他们才能弄出这么些个玩意儿来,一定是自己离开塞北的那段时间有媚上的小人送给朱见济的。 “该死的玩意,查出来非弄死了不可。”想到这里朱见深恶狠狠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小爷,可是乏了?前面约摸三十来里就到通州了,要不咱们就在这个驿站先歇歇马力再走不迟。”陪护左右的侍从只留意到朱见深发泄不满的态度,策马狂奔中并没有听到这位太子爷到底说了些什么。 原本还只是乘车行径,偏偏大雪封路车坏了,让太子一直念叨的狗拉雪橇却还没有普及到直隶、河南一线的民事用途上,为了赶上太子自己的大婚也只能一路骑马跑了。再慢,再慢一点太子这大婚的婚期就得推迟了。 作为青春期小野马…小种马,朱见深对于成婚的事情有着强烈的欲望。早一点成人并且诞下皇孙,不仅有助于加固自己的太子之位还能早日领会那些男女之间的乐趣,有何不可? 十六岁,终于可以娶媳妇了,已经有过不知道多少次那种喷射时产生快感经历的朱见深此时对于深入研究男女间那点事情有着非常强的求战心态,这种欲望根本就不是一个龙椅就能遮挡住自己眼睛的。 说一千道一万,只有自己实操~过了这后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情,不然为什么后世甭管什么级别的大学都会有“实习”这种说法呢! 只有结果没有过程,那还不如直接从书本上记一记背一背就好了。 “这么大雪,再耽误一会怕是明天也赶不上了吧?”朱见深虽然这么说还是带了带缰绳,环顾四周看着身边已经累坏的众人和口鼻里喷着白气的马匹犹豫地说。 “不妨事。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也喂喂马匹,看驿站里有富余的马匹再带上几匹轮换。待会不进通州城,直接奔北京先回王府旧邸歇下,明日一早再进京向陛下问安。这样算算时间也还算富余,误不了事。”左右侍从是大母在时跟母亲周氏一起挑选过的,一直都是站在太子府立场考虑问题。 “那好,就先歇一歇,然后抓紧赶路。”朱见深稍一迟疑立刻作出了决定。官道上一路走来畅通无阻,多年来的培养也证明了叔父皇帝并没有害自己的心思,否则自己也活不到现在这么大了。 景泰朝的官道上也不太会有作死的贼人,前些年又是塞北、西北又是东北、西南的,贼人一旦被拿下了只能是发配边疆一条路可走。这几年大明朝还真有了点路不拾遗的影子。 既然不用担心贼人,又不用考虑为叔父谋害,那赶路就只担心宿头的问题。 错过宿头嘛…怕是必然的事情了。今晚再宿下这大婚的婚期也不一定就会错过,只不过那这个新郎倌就会成为整个婚礼现场最晚到的一位了,这可不成体统。歇一歇就歇一歇吧,大不了晚上不睡了,走一晚上夜路赶回京好了。这么想着,朱见深率先打马一路小跑向不远处的驿站赶去。 见到有往京城方向的马队,一看全身装束就知道非富即贵,早有伙计出来接着。 “客官要住店吗?要是早一日恐怕还真没法给这么多客官安排住处,今日正正好空出来了不少房子。”伙计熟络地打着招呼。 “怎么,昨日没房今日就会有了?莫不是有大的商队经过?还是有官府队伍?”随侍朱见深一旁自有人出来接话道。 “咳,客户这么问就一定是不知道了。太子大婚就在当下,少不得各地都有上京送贺的。”招呼进了驿站里面,看到朱见深一行人坐在了寻常大厅而没有直接布入接待官员的房间,伙计反应立马就像是见到了肥羊一般:“客这一行人要是进京送礼的,今晚歇上一歇明早正好赶路,到了京城正好错过了热闹劲,反而正好送礼了。” 一行人精装劲马,不是官不是军,多半就是南方富商了。衣装打扮能骗人,伸手抬足之间的气度骗不了人,更有那几十匹好马摆在那里。如果不是富甲一方的巨富,哪里能同时供养这么大一帮子人马。 “不了,有现成的吃食拿些来,我们吃过后就要赶路。”一个劲装汉子挡在了想要继续套近乎的伙计身前,递上一个银毫子吩咐道。 “好嘞~”伙计似乎直接把这个银毫子当做了给自己的赏钱,也没往柜上交直接就开始介绍起特色菜来。“咱这驿站南来北往的客都得行来碗羊肉汤打底,您瞧这天寒地冻的,来碗羊汤袪袪寒暖暖身子不惹风寒。” 看见朱见深几人并没有明确表示后又说道:“店里酱肉不错,也有米酒。如果诸位不急还能安排个南北小炒…可别不信,这方圆百十里地也就咱家能做个正经的南北小炒了。” “就那边锅里热的吧!”驿站里常备的热食,就像是后世的中式快餐一样早就做好了,用大瓦罐盛着菜隔着热水焐在上面随时取用。“有干粮也备一些与我们。” “好嘞~”伙计正准备介绍些赚头更大的酒、菜时被朱见深打断了也不急不恼,立马一声应下安排上了饭菜。 “分三班。”朱见深看了看左右,轻声吩咐道。 朱见深这话指的是分三班吃饭,虽然一直都很安全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其实就是朱见深不说,左右也会这么请示。 “是。少东家。”在外人面前,小爷的称呼就成了少东家。自然有人走到一旁收拾行李,又走出来几个人绕到后面去看护马匹。 “马匹都在后院,店里有伙计陪着各位一起的客人在给马匹喂料。咱这驿站往来送往的都惯了的,活都都精细着呢!”伙计看了看架势就猜到了几人意图,也不点破就远远吆喝一声算是指了路。再就微微摇了摇头讪笑两声不再管了。 不一会儿烧着木炭的几个小火炉就被放到了桌子上,几个小锅里盛着正冒着小泡泡沸腾的喷香菜肴被架上了火。在木炭的热度下小锅里的菜肴被进一步激发了香味,引人食指大动。 “吃吧!”招呼一声,朱见深先人一步夹起菜就着白面馒头就往嘴里送。 “小爷…”左右连忙出声制止。 “没事,如果真有什么不妥可能更容易在第二轮菜里。”朱见深这套心理学倒是掌握的不错。 经过这么些年,朱见深也不觉得叔父有害自己的想法,但是左右的善意还是要考虑的,这是母亲教自己的做人道理。 听朱见深这么说,左右也不再坚持,只是有人更快的速度大口吞食起了餐食。同太子用皮肤是要左右先试毒的,太子先吃了一口那就要左右抓紧吃下更多,吃的更快,这样有毒就会先发作,这样还来得及对太子进行救治。 “伙计,看你步伐稳健,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武人风范。不知是从过军还是在衙门里当过差呢?”见到太子抢行开吃了,左右有走惯了江湖路的干脆选择了对驿站里的人言语试探。 “哟,这位客说笑了。”伙计听了也不见怪,笑着说道:“别看咱在这驿站里只是个跑堂正经伺候不了官面上的差事,可那也是跟着见过不少显贵的。就是这军伍上的事情,咱也多少见识过一些。” 驿站制度改革十来年,官面上的人自然有专门的房间安排官面上的差役伺候,但这就像是有编制的欺负临时工一样负责为来往客商百姓提供服务的伙计总会被拉去给官员们差遣。 “甭说这官军还是好汉,哪个不是膀大腰圆能扛山搬海的?就咱这样身板,可没人要哩~”说罢,就转身忙入了后堂。 “几位客莫拿俺们说笑了,一看几位就是走南闯北见惯了大世面的爷,不似俺们这般要不是碰到了好年景早不知道在哪做了鬼的。”旁边一个年岁更长些的伙计冷着脸出来说了几句便要走,又被朱见深左右给叫住。 “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几个好生与你们说话怎么就成了说笑了?看你这手、脚生的,怕就不是个惯会跑堂的吧?”被伙计数落了, 护卫们也不怒,就拿话语挑拨:“莫不是刚才那位小哥是强人出身?” “强人出身?那便好了。”年岁长些的有些不耐烦,三言两言把话简单交待了出来。 原来几人能在驿站里谋个营生还是个巧合,原本几人都是逃民,连个户籍都没有的。为了躲避官府的苛捐杂税几户人家逃到深山,躲了不知道多少年突然还是被官府的人给找到了,告知了皇帝新政将几户逃民都招出了山,登记户口后才发现原本自己家一个早年间被清军抓去从伍的叔父居然回了乡。 回乡的叔父自小入了军伍农间的活计更是一窍不通,偏又不识字于是便选择在驿站里混个打杂般的差使。幸好叔父离开军伍时学了门手艺,就用些牛羊内脏那些个腌臜没人要的也能做出美食来,随着天下商贾日益增多驿站里非官方的接待也就多了,这日子自然也就过下去了。 自己几个也没想到,叔父居然向官府递交了文书要寻情,更没想到官府是按照叔父依着小时候祖辈们提过了嘴的方向找到了自己等人。 虽然有种被出卖的感觉,但是也幸好被官府找到了,不然也要饿死在这年景里了。叔父将自己在军伍里得的赏赐钱财给了家人,因为落下了病根就留了自己几个堂兄弟跟着在驿站里谋个生计。 “这么说,手宽脚大是因为小时候走山路没有鞋穿还需要经常攀爬才造成的,难怪手上有厚厚的老茧,手臂上还有很深的伤痕了。”朱见深似有所感。 “既然是军伍之后,从军也是一个门路才是,怎么愿意留在驿站里做个打杂的?”对于年长伙计的解释有人并不买账,提出了疑问。 “客官当俺们兄弟不想吗?实在是不能而已。”年长伙计听完问题又一番抱怨。 “俺们小的时候吃顿饱饭都是难事,父祖辈中不知几人被饿、病所害。俺几个也是眼见着不行了被官府找到,这才捡回来一条命。说来可笑,原本父祖辈是逃避勾军才带了家人逃离户籍,未曾想俺们这一辈想做官军还做不上了。”年长伙计的抱怨中充满了忿忿之意。 “少东家,看这人神态不像是作假。只不过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妙,这一路的小心可就差最后这一步了。”随侍左右仔细的又出声小心提醒太子爷可别着了人的道。 朱见深微微点了点头转头问那年长伙计道:“你那兄弟呢,进去老长时间了还没出来。” 正说话间,年轻的伙计推着木制小推车走了进来。“客官要的干粮干备得了。” 看着这伙计推出来的干粮除了几十个大白馒头、一盆熟牛肉更有几十个白煮蛋。“客人们要的急,不然我再把蛋壳给敲碎了用上好的茶叶再煮一煮,入了茶味之后不仅管饱顶饿还提神醒脑呢!” “怎么把这些都给上上来了…”年长的伙计似乎要抱怨什么,又忍住没有再发作,于是又自顾自的忙去了。 “伙计,听你叔说你们叔侄俩是顶了别人的名头才到的驿站里谋生活的。我们这一路来才入北直隶时见到有地方征兵,不看户籍,看你倒也是个勤快人,何不去入了军伍讨口皇粮吃?再说了,待到期满清退之时朝廷还能给安排个差使干,那可不是比现在这样更有前途?”见年长的走开了,于是又有人出声试探。 分坐在大堂里的众人一边不动声色的吃吃喝喝交头闲聊,实际上早已经做足了准备只要伙计一个字答的不对就要抢先发难。 “咱叔?…哦哦,客人说笑哩,那是咱族兄。不过要说顶了人缺还是真的,咱堂叔在这驿站当差,因为当年打达子立了功清退后得了这个差遣。因为多年征战伤了身子,堂叔也没娶亲。…说起来咱们这一辈几个兄弟也是沾了叔辈的光,这才有了个安身的地。”听着这么说也算对得上了,众人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伙计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差点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来这投靠俺叔时俺爹娘就讲了,能够在这安身不用看天吃饭就不错了。眼下就担心俺叔落下的病根不周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俺兄弟几个只怕没个下场。”看见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差不多了,伙计又赶紧重新上了一套。 常温着的菜,也就是赶路的人顶个饿、暖暖身子而已。如果朱祁钰看到会惊呼,后世的东北乱炖和蒸菜的套路就让你们这么折腾可是坏了名头了。小鸡炖蘑菇、大骨头豆腐炖白菜……再配上凉拌豆腐皮、凉拌豆角、拌木耳… “还是咱那兄弟命好,能会读个书。就在驿站里跟着差爷们识了几个字,就被选军的老爷们挑中了。前两月捎回了书信和银钱,咱这才信了当兵吃粮还真是个正经谋生手段嘞~”年轻伙计一边说的话,一边手头上的活也没停下,桌面上的大骨头就被收拾了干净。 “怎地,之前你还不信?”旁边早有其他客商听到插话问道。 “不怕客人笑话,咱小时候整日里就知道眼前那个小山沟沟,听父、祖辈讲着为什么会几家子都躲到山里面住。官府找到俺们这些人时,感觉天都要塌了似的,谁还能想到当兵吃粮能过上好日子的?”年轻伙计见这边的几桌都清空了,又转到搭话的旁边桌一边收拾桌面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 “那是,十几年时间变化还真是大。年轻的时候我也想读书,可是家里却说商户人家是贱籍,书读多了也无甚用处。没成想朝廷还能把户籍给统一了,我那儿子读了书也能做官了。”搭话的人明显是个行商打扮,话里话外透着几分自豪傲骄的模样,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似乎在说:快来问,来问下我儿子做了什么官啊! “哟,小的没眼力见,没想到伺候的还是位官家老太爷。有些什么周到不周到的还请您包涵!”说着,年轻伙计还连忙做了两下揖。 “这厮应该就是个跑堂的,虽然手、脚都比较大,但是身形属于矮小的。嘴上的活络是个惯会跑堂的。”看到这年轻伙计的言语,旁边早有人轻声在朱见深旁边出声分析了。 “不知这位老丈令子高就啊?”走南闯北的见过一面之后还能不能再见就不知道了,话聊开了什么人都会接茬,什么茬都敢接。 “敢教各位见笑了,小老儿犬子在米脂做个主簿。原本也算不得是个什么名堂,只是小老儿祖祖辈辈行商,这一辈出了个官身,对得起列祖列宗喽~”听得出对于自己儿子当了官这件事情对于商户而言是非常骄傲的,骄傲到了骨子里了。 “米脂可是个好地方,那里的婆姨出了名的好嘞~”听到眼前的商人也算是个官宦人家的老太爷了,旁边好事的自然有人接话恭维的。 主簿,在朱见深一行人眼里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官而已,往日里莫说主簿了,就算是一县正堂想要见一见太子护卫中的任何一个只怕都不那么容易。朱见深瞄了瞄大堂里拱手祝贺的旁人自己也装模作样拱了拱手表示失敬,至于那些面子上的话自然有左右侍从去接茬了。 原本主簿并不是常设官,大县事情多会设一个主簿,偏远小县设主簿的还并不多。景泰朝革新后全国的县里都满配了官吏,主簿自然也都给配齐活了。 “还真是让咱们赶上了个好年景,多亏了当今皇帝爷爷,不然咱们商户人家当官可是难上加难喔~”这话说的…亏心! 其实就算没有朱祁钰的革新在明朝中期也会因为流民、逃户等原因造成户籍制度成为笑柄,自此之后商户逐渐被允许参加科考了。特别是嘉靖朝时有圣旨明确了对待商贾按照实际住处参照当地户籍一样履行义务、享受权力,也就是说朱祁钰顶多是把这个政策提早了几十年而已。 “莫说参加科举能当官了,早些年但凡能每日里吃上饱饭的就是富裕人家了,要是能天天吃上肉的那还不是神仙般的日子了?”话匣子被打开了就根本收不住,旁边就有人接过了话头。 “那是,这驿站能让咱们这些寻常百姓进来打个小火大火的,还得多亏了当今陛下。我也祖辈行商,听闻老一辈人讲在外都是干粮就水的,哪像如今这般有酒有肉…关键还便宜呢~”这是明显卤煮吃多了迷了心窍的,说话都没把门了。 “哈哈哈哈…可不是吗?如今的好日子来的可不容易。像咱们这样每日里都能尝点荤腥在父辈那可是想都不敢想啊~”看着这位桌子前的羊蹄骨就知道是穷怕了的,吃点羊蹄也能烧心说一堆胡话来。 …… “少东家,差不多了咱们走吧!”侍从担心在这再待下去朱见深会有杀人的冲动,自己这些人跟在一旁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无妨。”朱见深不动声色道:“你们说,这是他们由心而发说的话,还是有人叫他们这么说的呢?” “啊…啊?!!!” 第356章 君王的气度 是自己心意还是别人教的话,这个问题叫人怎么回答?好像怎么答都是错的感觉呀~ 围坐在朱见深一桌的原本都是亲近之人,此时都有了一种早知如此就该远离太子的感觉。这个话实在没法答,怎么答都是个死呀! 说这些人都是吃过正统朝苦、受过正统帝罪的,因此在这里有感而发?呵呵,你猜等太子登基后会不会清算你当着他面数落他老子的事情? 那说都是人教的不就好了~ 呵呵,谁能安排这些人在驿站里说这番话,谁又敢安排这么些人在驿站里说这些话?你怕是这些天赶路赶的脑子被马给颠坏了吧!这话怎么回都是个死字,只是早死晚死,连不连累家里人而已。 “我觉得应该是有感而发。”没有多等随从回答,朱见深似是自问自答一般说了话。“多亏了叔父,如果不是他守着,这份家业只怕都丢了,又哪里有可能轮得到我来继承大位?父亲当年能够回京而不是跟前朝徽、钦二帝一样受了奇耻大辱还不能一死了之。” “小爷…”听了这话有从人下意识的想要出声制止,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管是不是他们自己由心而发说的话,我都要以叔父为榜样,就算做不了圣天子也要做一个知大局守大义的人。”说完这话,朱见深率先走出大堂,边走边说:“我先去看下后面的马匹,你们继续。” 太子说继续,却没人敢再耽搁。已经吃好的迅速收拾一番就要出发,轮到第二批的也顾不得热食烫嘴凉菜冷胃大口啃食。更不用管投毒的问题了,按照这样子如果能食物中毒只怕也是意外,保皇派仅用这些人恶心就能恶心死人了,哪里还用得着动手杀人闹出大动静。 看见朱见深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冲冲…匆匆,去也匆匆,伙计连忙上前来伺候,却见到桌上还有大大小小几枚银币。 “咳…”送走了这一群人年轻的伙计摇摇头叹口气,拈起银毫子吹一口气放在耳边听了银币独有的嗡嗡声确认足够值了这几桌饭菜钱这才收了银毫子开始打扫桌面。 “小伙子心急喽~”旁边有人开涮道。 “瞧您这话说的,咱哪有急呀!”听到有人拿自己调侃,伙计下意识先朝门外看看,确认朱见深那一行人没有转回来这才回应道。“每日里都是这么个活计,哪有急了。” “说的不是你收拾急了,说的是你这买卖做的急了。”旁人的调侃声引来大堂里剩下几个客人的笑声。 “呵呵,哪有的事,这些客自己要吃的,瞧瞧,这些不都让他们给吃光了嘛~”能够调侃的都是这条官道上常来常往的熟客,自然知道方才伙计们可是一股脑把店里价格贵的菜式都给搬了出来。 出门在外,谁在路上还不是省吃俭用的,又不是家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就算有数不尽用不完的钱也不能在外显露,所以简单点吃了喝了确保垫饱肚子就行了。何况一个驿站里,连个正经厨娘都找不出来的地方能弄出什么好吃的东西?真要有钱没地玩又不想委屈自己的,前面通州找个私寮…咳咳,那啥,找个雅静的私房菜解解乏也就是了,哪有在这么个驿站里又是鸡又是肉的,可见就是被这几个黑了心肠的伙计给狠宰了一顿。 “瞧他们那身行头,不是官差就是赶急脚的镖师,你这趟生意也算得上是一锤子买卖,倒也没什么要紧的。”调笑归调笑,都是常来常往的,话说到适可而止也就得了,顺势回护一下也就是了。 “不对,就这花销劲头可不像是镖师。”驿站里话题来的快,去的也快,立刻就从米脂主簿家老爷子转到了朱见深一行人的头上了。 “不是镖师?这话意思说他们是官差喽?可他们干嘛要跟我们挤在大堂里?官差老爷那一个个可都是……”似乎突然想起大堂里还有一位正经官爷的亲眷,话头立刻就止住了。 “说他们官不像官的却也绝对不是镖师的样子,一是花钱手法太大方了,出外走镖就没有这样子的,再说他们配的那身行头只怕能配得齐的商贾也没几家吧?” 这话说的实在,几十号人人人劲装个个配械,虽然不是官府的制式兵器可仅仅是要养的那几十匹马就不是个小数字。 “莫不是南边哪个王府里赶往京城的吧?”突然有人提了这么一嘴,立时引来众人附和。 “哟,那他们可是够晚的了。也难怪这么赶了,这雪天里就急吼吼往北去了,只怕到通州也关了城门错过宿头了。”这个推看看天色算下时间说道。 “还说什么错过宿头,太子大婚这得是多大的事情,哪家藩王家敢这般耽误,只怕去晚了要受朝廷责罚哩!”那个呡一口酒反驳道。这会还在喝酒,看样子是不急于赶路了。 “各地藩王有月余前就陆续到了的,这一家敢这么晚才到只怕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 如果朱见深知道自己一行人走后被人这么编排,只怕会气到从马背上掉下来。原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说,可气的是这群人居然调侃驿站里拿自己这群人当做肥羊给狠狠宰了一刀。 平日里驿站供应过往商户最多也就是羊肉汤、卤煮而已,那些温着的鸡啊、肉啊的,只有官差才会舍得吃用,今日驿站里几乎把平日里没什么人要又价格贵的食物全给售卖了出去,伙计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了。 踏雪放马而行的朱见深此时表情冷冷的走在前面,早有好事的凑到身旁小声问道:“小爷,这个驿站古怪,我带几个人折回去看看。要是坐实了,就一刀宰了他们,做成遇到山匪就是了,人不知鬼不觉。” 说这话的就像是个锦衣卫老吏的口气…不不,是山匪,山匪才这样说话。 “有什么古怪,不就是他们说的那样吗?”朱见深扳过脸去表情更臭了。“家父险些丢了祖宗基业,全仗着今上维持这才守住了家业。百姓苦苛政久矣,赖今上操持十余年间才有了如今气象。茶余饭后闲述几句,哪里就当得了杀身之祸了。” “是,是是。”来人讪讪,轻轻一带缰绳就落后了几步。、 “一天天的,都想些什么呢!连这点实话都听不了,将来还怎么管理诺大的国家。”朱见深轻轻一叹,又抖了抖缰绳催促马匹跑快一些。迎着扑面的鹅毛大雪,一行人在肉眼可见暗淡的天色中继续向北前行。 其中几个一手控缰一手拿着经凉风一吹就已经迅速上冻的馒头费力地啃着,掉落的馒头渣子与混在皑皑白雪中就再也找不见了。 第357章 黑暗面 次日,走完全部流程被送入洞房的朱见深与太子妃吴氏并三名一同成亲的侧妃简单交代几句便在正房里倒头睡下,呼噜声震天动地泣鬼神。 吴氏瞅瞅这个新婚丈夫也是一脸无奈,只好拿出当家作主的派头来安排其他几人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连日赶路累归累,但是小气轻的吃点喝点这点气力还是能有的,别说一正三侧四个人了,再来四个这一晚上也不是拿不下来的。关键是叔皇朱祁钰打了招呼,这些妃子没到十八之前不准碰…… 没到十八之前不准碰,这是他娘的什么规矩?! 虽然不理解,但朱见深还是明确的执行了。不碰就不碰呗,除了这一正三侧之外太子府里满十八岁并早就定好位份的床搭子多了去了。好些个番族送来的女子年岁本就比太子要大一些,这么几年养在不动都把各自族人给急坏了,抓紧又给送了不少更年轻、漂亮的就想求着太子快点宠幸了才是。至于有没有人怀疑太子那活计有问题这事,这就不好说了。 “陛下此举似有不妥吧?”好戏散场,已经卸了正职好几年的辅臣于太傅来到朱祁钰面前提出的质疑。 “于卿所指为何?”看到朱见深娶了亲,一切都在自己谋划的方向顺利进行,朱祁钰很开心,一时没有听明白于谦所指。 “陛下吩咐太子应当先宠幸那几个异族女子,达人女子也就罢了,便是苗、瑶、僮族也早已归化,只是那白人罗刹女子怎么也要排在第一轮宠幸?”对于这个皇帝的作派于谦是满头雾水,感觉完全看不透。 要说这个皇帝有私心,华夏民族最大的私心可不就是传承吗?人家连皇位都坚决不传给自己儿子,哪里还有私心一说! 要说是无私嘛,干嘛让太子放着汉人苗裔不睡偏偏吩咐太子先睡那几个番婆子?虽说给出来的理由冠冕堂皇的,人家嫁到中国来时间久了得赶快给点实质的,不然人家族人会有意见。 呸,有个鬼的意思。或者说,有意思的不是去见鬼了就是去做了鬼了。大明军旗之下,还有谁还敢有意见?还有谁?! “哦哦,这点事情啊,就是觉得那些女娃娃们还是太小了点,再过两年长起来了让见深再去祸祸也不迟。再说,拿番族练练手,这样对咱们汉家姑娘才会更好些嘛~” 听到朱祁钰的说法于谦嗤之以鼻,听过荒唐的解释没听过这么荒唐的,自古而言姑娘那是二八芳龄,也正因为如此在朱祁钰定下来让太子满十六才成婚时没有任何人提出过半点反对意见。可这成了亲了,却让异族女子拔了头筹,这太子府的长子岂不是要有异族血脉了? “什么华夏、蛮夷的,那话不是说了嘛‘华夏入蛮夷而蛮夷,蛮夷入华夏而华夏’,这都是跟自己所处的环境决定的。咱们大明朝讲的就是一个礼义廉耻的,番婆子给咱汉人生下了孩子那也只能是汉人。但要是在蛮夷处生了孩子你看看,周遭都是蛮夷,所见所闻都是蛮子的道理,那能成华夏人吗?”听了于谦的论调朱祁钰不以为意做出了反驳。 “何况这些女子中如果有人诞下了太子的长子,那岂不是更加表现了我们大明是各族一视同仁嘛~”朱祁钰的这番说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只能说这个道理在一向以中国之居的华夏民族封建王朝时期不太有市场而已。 “若要是真的诞下皇长子引起大明皇统不稳怎么办?”虽然不满朱祁钰的这番说法,但是于谦还是选择了要跟皇帝陛下讲讲道理。 “不稳?怎么不稳了?还不都是我们老朱家的血脉。再说了,非要讲究个华夏苗裔的,往上五百年谁能说得清楚谁就是正统的中原子民,谁又是正经的炎黄子孙了?” 呃…这话还真把人难住了。虽然说各家各户传承稍远点的就有族谱在手,可是谁能敢保证这个族谱中间没有断代什么的…… 绝嗣了过继旁系的都还算是好的,招婿的、借种的…咳咳咳,那都不堪入目,更不用说宋时有辽、金、蒙古人入侵,唐末的五胡乱华了。就是盛唐,他那李家也不是纯粹的汉人,脸上贴金给自己认个祖宗就说是华夏传承,我呸! 好吧,既然话都这么说了于谦也不再坚持。“陛下说的是,总也就是差个两年而已,两、三岁的差异对于嫡、庶影响不大。” “对喽,于太傅又何必学那些迂腐之人讲这些有的没的,那都是他们的买名之举。于太傅巡抚中原二十载,左顺门前一声断喝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是镇抚塞北十数苦寒,使汉人安居蒙人乐业,军民秋毫无犯。这等功绩哪里是用得着跟那般沽名卖直之辈厮混的。” 好嘛,朱祁钰一句话直接将那些对于太子先宠幸番夷女子持反对意见的人直接打成了沽名钓誉的小人了。 “陛下考虑周全,是老臣疏忽了。”于谦没有多做辩解,直接询问起了朱祁钰于对太子后续的安排。“太子既然已经成亲了,自然是要开府建衙配置属官了,臣有不情之请,愿往太子府辅佐太子。还请陛下恩准。” “咳,那多事作甚。不——用。”朱祁钰直接否决了于谦的提意。 “陛下,太子如今十六,又已经成亲,理应有入朝听政的机会了。”于谦的轴劲又上来了,难怪上一世这货惹怒了朱祁钰被边缘化,便宜了石亨那路人最终断送了景泰朝的前程。 “嗯…啊?!”朱祁钰这才反应过来于谦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太子入朝听政是正经的,先是塞北两年,又在江南两年才算完。成亲后还是让太子去南京。袁彬不是在南京盯着江南贪腐和税赋吗,就让太子先从锦衣卫的差使开始学好了。” “臣遵旨,陛下圣明。”捏住了锦衣卫就算是捏住了大明朝的根,文臣武将流民草寇,可能会有人无视大明皇族宗室,会有人蔑视大明官军,但就没有不怕大明锦衣卫的,特别是自从有人或真或假的传出消息说大明锦衣卫能够按照皇命控制天花之后,更加没人找锦衣卫的不痛快了。 虽然没有人跳出来证实这一切,但是天下几乎都毫无争议的认定于谦才是控制天花的真神。一介文人领兵部尚书衔将一众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无法打败反而送了人头的瓦剌给摁在地上拱了好久…摩擦,摩擦了好一阵子,最后连瓦剌的大首领太师也先都弄了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可见读书人真不能得罪。 大明上下已经开始在传于谦是救时宰相的称呼了,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风向。 “且让那小子一边快活两年,一边好好看看我大明朝的黑暗面吧!”朱祁钰说完这话后似乎轻松了很多,拂一拂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陛下回宫——”身旁太监王诚扯着公鸭嗓子嚎了一声,便像被火燎了屁股一样朝朱祁钰追去了。 第358章 武备力量 景泰十五年十一月,朱见深满了十六岁完成了婚礼后又被朱祁钰一脚给踢回了南京,留下了四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大小老婆在北京的太子府里守着几个婆婆哭哭啼啼。 与自己老娘、老婆们不同,朱见深反而看得很开,哪怕是朱祁钰不尽人情的让他抓紧在除夕之前赶回南京主持当地的庆典仪式他也完全没有一点怨言。 笑话,缺心眼了才会不满、抱怨。让太子赶回旧都主持除夕夜的庆典这事情简直就是变相的向全天下宣示皇统的传承,还哭什么哭?更何况只是不能睡几个新娶的老婆而已,又不是不能睡女人了。自小就被接进北京城经常一起光屁股玩到大的姑娘里就有洗白白了随时等着自己去拱的,相比较而言这些都等了这么多年的了还差那几个吗?要让本太子拱,那也得先来后到排队等着。 与朱见深不同,于谦、王文一群人也非常高兴。皇帝陛下找内阁开过小会,要做权力的逐步转移了。而更让人兴奋的是大明在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后要彻底重开西域,恢复盛唐时中国对西域的影响力直到重新掌控西域。 仅仅一个哈密国重新成为哈密卫远远不能满足大明景泰皇帝陛下对于国土那种变态式的热爱,为了能获得更多更大的国土大明已经开启了鼓励生育的年代。“人多力量大”成了号召大明子民生育的口号,只有朝臣们知道大明朝希望有更多的人口来影响塞北的人口种族结构,并开始向西大范围扩张。 名义上臣服中国的…甚至连名义都欠缺的那些番国,毫无疑问将会迎来中国的新一轮……干预。对,就是干预,身为中央之国,大明有责任,有义务为天下和平做贡献。 朵干都司、乌思藏都司、尼八剌、榜葛剌、章普尔、德里苏丹……这些地区不敢说心向朝廷,至少是不敢阳奉阴违跟大明跳脚的,慢慢的用经济去渗透、影响,合适的时候再出手就是了。 至于火州、亦力把里、金帐汗国和枮木儿汗国这都是瓦剌曾经的帮凶,这样的势力随时有可能会在大明虚弱时再扑上来咬一口,以皇帝陛下往日里的言行而论除非他这就噶了,否则非得把这些国家都给彻底平了才算完。 “节庵公,陛下这般行径恐怕会将大明带入万劫不复之地,适才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谏言呢?”已经升为吏部尚书的江渊向于谦提出了疑问。 虽然已经升为吏部尚书,江渊对于内阁这几位老臣的尊敬可没敢少那么一星半点。且不论这些个辅臣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很重,按照景泰朝的定制而言将来自己不是出镇某地总督也得是在内阁里面养老的。 对老一辈态度尊敬点,让小一辈的都看到,免得他们有样学样将来收拾自己。所谓的尊老爱幼,其中的尊老难免没有点这方面的想法在里面。 “哦,大司空勿怪。”江渊是宣德五年的进士,论资排辈本就比于谦低了不只一星半点,自然不可能让于谦客气一句“定庵公”了。 “岂敢岂敢,节庵公还是直呼表字好了。”江渊不敢拿大,连忙客气道。 “不要推来挡去的客气了,世用说的没错,老夫也想知道这却是为了什么?”王文的臭脾气没得改了,一插嘴就没客气的直接叫了江渊表字对于谦问道。 “诸位当心的是陛下对西发动战事,由此陷大明于万劫不复之地,可是依某愚见这仗没那么容易打起来。”见众人疑惑,于谦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依陛下适才意思是昆仑山脉南、北两路往西进发。往北要经过大漠,这是古丝绸之路,需要大量骆驼组成驼队才得以通过。” 古丝绸之路,因为水源的问题一次性根本无法安排太大的驼队同时进入。如果要打算武力征服西域不得不考虑西征的供给问题,而这个供给以大明现在的能力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话也不是这么说,老夫可是知道在亦力把里与金帐汗国的边界有一道山口可以联通,所以…” “所以大军西进打败了金帐汗国后可以从关口南下绕过沙漠直达西域了。”对于自己这位与自己脾气差不多臭的同年,于谦说话还是挺随便的。 “如此一来就需要先率大军自塞北往西,可能会引发与金帐汗国的战事了。”江渊表达了自己担心的观点。 蒙古大汗铁木真子孙建立的四大汗国,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这要真是再掀战事大明朝才十余年的和平又将陷入战乱当中了。 “或者会有战事,或者不会有。”于谦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原本老夫也这么劝谏过陛下,但是陛下说要把能打的大仗在我们这一代打完,留给后代的要是一个和平安稳的时代。瓦剌自西而来,困扰大明边疆数十载,若不是今上贤明一举平定瓦剌,我们又哪里得了什么安生日子可以过?” “所以金帐汗国…是一定要打的了……”成为礼部尚书的王一宁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礼部如今的作用除了外交上欺负一下番属国之外实在没有什么能拿得上台面的。纠察百官朝纪?别说笑了,皇帝陛下现在一个月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成了定例,哪里还有多少礼仪的问题可以聊,再不就只是宗室、百姓那些逾制的破事情了,说出来都没存在感。 “依陛下的意思,绝对不会允许留下西边的隐患。陛下的决心诸位是知道的,一旦陛下作出的决定轻易不会更改,你我提出什么问题陛下就会给出解决方案,然后就是让我们着手完成旨意。与其纠缠不休,不如就先应允下来,然后我们还能商议应对之策慢慢改变陛下想法。”于谦表达的意思就是要先一口应承下来,然后再慢慢找茬子把事情给拖黄。总比直接跟皇帝陛下叫板说不能做,回头皇帝把你想到的所有问题都安排好了,再也没话说了事情还是得干,再干不好就是臣子的问题了,反而让自己等人陷入被动局面。 “战事,无非钱粮人马。如今我大明要花用钱粮之处不在少数,陛下如何能募得那么许多粮草供应官军西征?” 萧镒运气好,从户部右侍郎升到户部尚书的时间比旁人升上去的时间要短了许多。一提到打仗,萧镒第一反应就是钱粮从哪里出。 “陕甘总督李贤近日有奏报,徐有贞、曹吉祥建渠引水的事情陕甘离黄河近,占了点便宜。”王文曾多次巡抚、镇守陕甘,对于陕甘的变化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说着这话,脸上忍不住泛出了笑意。 有大量人力、畜力、物力投入的陕甘大肆修建引水渠、蓄水井,原本存不住水的土地因为使用了水泥这种黑科技解决了砖石、陶瓦片粘合的问题。一部分地区在储水问题上得到了解决,当地农业生产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难得见简斋公如此和善,想来真是替陕甘百姓高兴啊~”刑部尚书俞士悦看着王文的模样调侃道。王文算得上是俞士悦老同事,都在都察院里任职,几乎前后脚被提升,两人关系虽然近但是俞士悦也难得见到王文应对公事时有过笑意。 被俞士悦这么一调侃,于谦等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反而王文又板回了脸,似乎要表现好歹也是阁臣的威严。 “这几年年景好了许多,粮食、茶叶、桑蚕、渔获都有不错的收成,就连塞北的牛羊都多产了两成。陛下此时有西进之心也是常理之中的。”农业大国本来是靠天吃饭的,偏偏这两年太阳黑子的影响似乎小了一些,地里长的东西都多出来不少。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何况大明朝有了粮食做基础之后与各地的交流也多了起来,有倭地的银、铜产出做保证制作出来的钱币足够保证国家债券及时得到兑付,如果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斗大明朝还真不怕。 怕什么怕,当年正统爷喊一嗓子要御驾亲征也不过几天时间就凑出来五十万大军了,当时钱粮军械并征集徭役、骡驴诸多物资不也就是那几天里就弄出来了吗? 以景泰朝的信誉,就算现在要向百姓征调…借,借些物资,百姓还能有什么可担忧的?连正统朝欠下来的五十万条人命当今圣上都想办法补偿了,这么好的皇帝你还怕他会赖了你的不成。 细数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帝能这么体恤百姓的? “如此说来,粮草不是问题。陛下令工部研制的羊毛毡毯、羊绒衣帽和羊毛衣裤又是军民两便,这么算起来就是官军是否可以一战了?”听到同挂吏部尚书衔的俞山问出了话,大家把头一同扭向了大明兵部尚书俞纲。 第359章 私兵 军力?军力能有什么问题,还拿景泰朝的大明官军当做是正统朝时期吗? 俞纲看着投来的目光尴尬笑笑,这里面自己算是辈份低的了。如果从挂职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算起于谦在兵部待的时间快四十年了,而王文也在兵部挂过尚书职,彻底交付差使到内阁也就这两年的事情而已。 “官军兵力倒是无虞,仅塞北匆促间可起十余万精锐迎敌,若是要发大军征讨西狄只消月余时间便可得精锐官军五十万而于边备无损。若是事急,尽起精锐一百五十万也不过是转瞬之间。”俞纲的话听起来平平无奇,可仔细体会其中含意不少。 匆促间的十余万精锐那是北部各关、镇可以抽调动员的机动力量,以塞北官军的机动性特征这十五万精锐必然是精锐骑兵、车营和以拥有大量畜力而达到快速反应着称的轻装具步兵队伍。 一旦塞北的瓦剌死灰复燃又或者金帐汗国方向有异动,仅塞北可以快速反应的官军队伍不消半月仅凭烽火、号炮、旗鼓传信就能从各地关、镇召集到十余万快速反应部队直接顶上去与敌人接阵。 如果是发生大规模战事,仅凭轻装军力无法制胜时调用重装部队的同时会需要召回就近的清退官军入伍待命,并同时向地方上的二、三线部队紧急调用备操军、运军等守备性、辅助性部队进入主动部队营盘做主力军恢复性操练直到下一步命令。 这么一算下来月余时间可以在不受大的影响情况下使二、三线部队进入主力官军营盘接替从事部分工作,不会对大明的军事防御体系造成致命的影响。 “若是尽起精锐一百五十万,大明四周若再有异动岂不是会捉襟见肘了?”王一宁对于正统十四年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可不想再出现大明精锐尽出京城空虚的事情了。 “那倒也不会,刚才算的是塞北直至江北的军力调配。”俞纲的一句话让王一宁的心安定了不少。 “什么…是塞北到江北的军力?”突然悟出味来的王一宁一惊“这意思是江南……” 大明没有搞宋朝的弱枝强干那一套,在永乐时期又废除了边疆封藩的国策,即便是边军也是朝廷直接派出文官、内臣、武将一同镇守。这样就有了文臣和内宦一起挟制武将,避免武官大权独揽一朝心生异念对朝廷不利的局面。但是这也造成了边军重镇屯驻大量官军的局面,比如前一世的大明九边重镇占据了大明朝的财政硬生生耗死了明朝的活血,也可以说养寇自重的边军折腾完了大明朝廷。 这一世的北部边镇每一城、每一镇也都有数万官军镇守,但是所谓的江北全部官军实际上也就是自西北的陕甘到山西大同、宣府再到辽东这一线属于精锐军力配置,再往南就是二线的备操军和三线的运军、铺兵等辅助军力了。如果说江北一线可以调动的官军精锐可达一百五十万人,其实也可以理解为自北京城卫戍部队这一线可以抽调的精锐部队有这么多,那江南呢? “是啊,算到江北的辅军全部顶上正军的营盘之后可抽调的精锐官军一百五十余万是有的,这还没有算辽东、天津、胶东、上海这一线的水师营盘。但是算上了各处讲武学堂的学军,毕竟大量抽调官军也需要有足够的武官配合。这些学军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是用来辅助正军中留守人员组织备操军、运军进行操练是够的。经过一番操演后相互也熟悉了,一旦需要征召也能不至于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了。”见王一宁满脸疑惑不解的样子,俞纲连忙解释道。 “那江南…”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王一宁话到一半又忍住了。 “水师这些年除了往返倭地、朝鲜之外,主要的军力是配合南方的鸡笼、广州、崖州、交趾几处并与爪哇诸番国易市互通有无。何况主要是操演水战,对西征战事不会有什么具体影响。江南各路驻军其实也是备操军、运军这等后备军力,反而是西南交趾方向有官军十余万精锐可供调动。”自罗通开始,云南、广西、贵州各地就挑选官军一步步紧逼交趾。伐木烧山,交趾连通云南的大路已经彻底打通,沿途驻军对交趾的控制已经形成规模。 “嗯,朝廷对西南诸番的威慑力已经形成,短期内如果没有进一步扩张的意思确实可以考虑采用步步分化、慢慢蚕食的方式进一步将西南诸地收归朝廷所有。屯驻大军反而让番蛮生了不满忌惮之心,于朝廷反而不美了。”于谦表示了赞同,俞纲的意思无非就是可以将西南长期供养的官军大队给抽调出来放到别处更需要的地方,又或者可以清退一部分省下钱财用来供养北部官军应对可能来自西方的威胁…或者用来威胁西方。 听到于谦支持自己的观点,俞纲有些得意,双手一拱向于谦示好。 “只是老夫觉得,不论江南、江北大军,似乎都没有动的必要啊!”于谦后面的话让众人都愣住了,一时间竟没有人反应过来。 “廷益这是何意?”王文是于谦同年,两人同僚多年称呼上一向随意。、 “哦,是这样的…”看见众人都露出不解之意,于谦缓缓说道:“诸位可曾留意到冠军侯、武清侯近况?” 石亨、石彪叔侄近况?众人再是一愣,然后各自沉吟起来。 于谦总督塞北时石彪不过是其手下马弁般的存在…呃…有点夸张了啊!总之石彪当时也就在于谦手下当差混饭吃,现在近乎是被发配到了北归化卫担任总兵,估摸着下一轮调岗时有机会看到他回朝廷里来挂个侍郎的衔被空挂着养起来。 至于石亨,那厮不是被撸了个干净回家养老去了吗?对了,这货在哪里养老来着,似乎好长时间没他消息了… “还望于阁老明示,这石氏叔侄二人可有什么讲头?”萧镒一听到要打仗就担心钱粮,突然见到于谦转了话头一时也捉摸不清,于是直接问道。 “若真是要对西边对手,依老夫看陛下也不见得就会立时动用官军,或许私兵就足够了。”于谦的回答让人大吃一惊。 私兵?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大明朝养私…兵…石亨!节庵公方才提到了石亨、石彪叔侄,紧接着提到了私兵,是了是了,也只有他们叔侄才有养私兵的便利条件了。塞北大草原上随便圈划一块地皮,就把清退的官军组织起来放在里面安排好吃住就是了,茫茫大草原上养几百、几千私兵那不就像是……几千私兵打国仗?这能够吗?! 第360章 有伤天和 几千私兵能不能打国战…当然能。能是能打,但结果就不好说了。 “可养私兵的又不只是石氏一家而已。”于谦掀开了在塞北养私兵的遮羞布,直接一句话曝出了大家秘而不宣的事实。 在塞北养点私人武装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没有足够的私人武装谁敢就带着大量货物在塞北瞎晃悠,还不都是钱闹的。除了为商贾服务的镖号打着保护商队的旗号在朝廷的默许下行走与各部落之间,更多的是代表着朝廷意志,或者说是皇帝陛下意志的秘密武装力量在塞北各处像是自家花园里一样闲逛。 “若不是有石氏一门之力,又有谁能在短时间里接下刘永诚留下来的盘子呢!”刘永诚为子报仇心切,开下盘口买卖白色人种和雪橇犬,塞北各部族一时间都卯足了劲的往前探。 符合皇帝陛下要求的狗找到的不多,这人却抓回来不少。幸好,狗的繁殖能力强,几年时间配种培育就得在塞北各军伍间流行了狗拉雪橇,效果挺好。而人嘛…… “难怪刘太监人走了那么些年,这个贩奴的买卖倒是越做越大了。”俞山咂巴咂巴嘴,瞄了眼于谦又转脸瞟了眼俞纲就不再言语了。 无论是贩人还是卖狗,从北边来的都绕不开兵部的势力范围,既然连于谦这种刚直的人都能一直当成看不到那一定是早些年朝廷里定下来的策略,没有人点破大家就都当做不知道好了。 “武清侯久镇大同,之后又有收复大宁之势。冠军侯更是征哈密、击瓦剌于漠北,镇守开平,如今又在北归化卫管军。如此说来倒也便利。”对于石氏一门两军侯的情况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整个塞北将领中与石氏一门沾上边的至少一半。 可惜了杨洪早逝,不然有杨洪镇守塞北哪里也轮不到石氏一门独大。幸好陛下早有远见,以范方为首的多位将领已经在塞北占据了一定地位,不然这塞北还真成了石氏一门的了。 “石氏养的私兵数量还不足以对金帐汗国构成什么危险,就算是加上各家各户在草原上的人手也不足以打羸国战啊!”江渊可不认为就凭那点人马就能把人家一个偌大的金帐汗国给灭了,好歹人家也是马背上的民族,就算荣光不再也轮不到几千准军事力量就把人家国给灭了。 “近年来草原上各方势力有些过了,再不控制只怕是要留成隐患了。”于谦沉吟片晌后说道。 嘶~于阁老这话的意思莫不是代表着皇帝陛下?又或者…… “是啊,不管怎么说大明朝除了官军就不该有旁的军伍。莫说私兵了,藏甲就是灭族的死罪,这些家族藏了多少刀兵甲胄只怕不亚于一城、一镇的官军吧?”王文的话说出来总让人听着难受。朝廷里各家各户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句灭族的死罪就让多少人心生怨念了。 “这么说…陛下西征之意不可违,而且是不论胜败的了。”萧镒差点捻下来一撮胡须,一不小心揪疼了忍不住出声说了话。 如果按照于谦分析的话,皇帝陛下只怕会把塞北各家族的武装势力一把揪出来扔到西边消耗掉了。就像是在交趾消耗掉那十几位曾经犯过错的武臣、内官一样。直到被北方官军高压和四周邻国掳杀已经退无可退的交趾军民发疯了一样不计伤亡冲杀砍下刘安等罪臣头颅的时候,他们可能才想到皇帝陛下根本就没有打算原谅他们。 可怜顾兴祖甚至在死前一日寄出的家信中还声称自己已经差不多攒齐了军功,再有半年时间就可以发动家族势力为其求情以期被重新启用了呢! 这一手借刀杀人陛下玩得熟练,诓骗着众人搜罗了敢死的罪囚并着各自心腹家丁一起随着水师到交趾沿海骚扰、牵制交趾军民,却从来就没有想过真的给他们恢复爵位、官职,皇帝陛下眼睛里还真是揉不下半点砂子。 “败是不会败的…”俞纲见于谦没有说话的意思,忍不住插了话。“大明朝除了官军之外…还有锦衣卫和医官也是能开疆拓土的。” 哦~锦衣卫和医官也能开疆拓土…明白了,皇帝陛下这不仅是打算收拾掉对朝廷有隐患的武装力量,顺带着还要把西边的金帐汗国彻底给抹掉啊! 有了之前卢忠封爵的战绩,众人对于皇帝有这番打算的可行性没有一丁点儿怀疑。 “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吗?”萧镒想了想问道:“这事情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就是觉得吧,这样似乎有伤天和。” 利用瘟疫攻城拔寨那可是无差别攻击,除了自带免疫力的人之外其他的甭管是学者还是工匠又或者只是娼妓都难逃一死,皇帝陛下一旦决定按这个方法推进毫无疑问金帐汗国不死也得脱层皮,再之后就剩个骨架子的骆驼再比马大也只是一只死骆驼了,哪能跟活着的马比。 “陛下并未曾明言。”于谦的话给了大家一个定心丸。 这些年头哪家的府里没买过几个白人女子,又有哪家权贵府里没有几个健壮的白人宦官呢! 大明朝廷的律法是说不准蓄奴,寻常人家不准有妾室,更不准任何人家私藏宦者,可那都是针对大明百姓的!至于色目人,在大明朝他们能算是人吗? 自刘永诚始,北方就有源源不断的色目人被贩卖进了北京城里,莫说京中权贵了,看南边那些个富商人家都要买两匹大洋马回去骑上一骑。 这罗刹女子身材匀称、体态优美,白晳的皮肤就如同牛奶一般。最让人满意的就是人家放得那个叫开啊~随便你想怎么玩人家都能配合得那么丝滑顺溜。这是咱大明朝的良家女子能够做得到的吗? 娶妻娶良家,那玩当然还是要玩这种…那什么啊~ 既然于阁老说皇帝陛下并没有明确说明这个意思,那就是还给了大家时间去给自己擦屁股了。各自回去之后立刻就把自家在塞北的投入给撤回来,各自的门下走狗能召回的召回,不能召回的要坚决撇清关系。至于那些武装力量嘛…那是陛下要用来西征用的棋子,可不敢坏了陛下的大计。人都留给陛下吧,至于死活就靠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未知几位殿下的封藩事…陛下可有交待?”既然西边的事情皇帝陛下已经有了计划,那自己这些人就只要好好配合就好了。上一个跟皇帝陛下对着干的叫什么来着?管他叫什么,最后都落不下好来。 已经打下来的新国土面积之大早就超过了大明朝最鼎盛的时期,要说大明朝中兴这话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往上数一下,千年以来有哪朝中兴之主还超过开国皇帝的。就是这新得的国土怎么分配还真是个疑问号,至今也没个说法。 要说是归朝廷直接管吧…谁信啊!就那蒙王、满王、清王的王号就对应了几个新建的卫了,这意思还能有谁不明白的。可是其他那几十号皇子怎么个分配法到现在也没个正经说法,这不经让人疑惑不解了。 “这个陛下没有多提,我等做臣子的做好份内的事情就好了,想来陛下定有深意。”对于这个问题朝廷内外不知道多少人打听过了,于谦都听出了老茧来,只是不耐烦的回复了一句。 “今上春秋正盛,这些事情也轮不到我们操心着急。”王文也对这个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那是那是……”看到两个得皇帝陛下信任的阁老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只是讪讪不再多话。只是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这就相互告辞归家去了。 第361章 升官发财就在眼前 皇帝陛下不满足于现状还要进一步扩大疆土是众人的一致认知,而在众人盘算着怎么在陛下发动下一次版图扩充行动前捞足好处、擦干净屁股时却有人起了别样的心思。 做为内阁新老搭配中的新人,正统十三年的状元郎彭时在经历正统朝下放地方磨练之后被调回了京城,更是进入内阁成为一位没名号的阁臣。 阁臣,那得是某某大学士这位的称号才行,比如文渊阁、东阁这样的名号。跟于谦、王文这种从部衙首脑位置上退二线的阁臣相比,彭时自然是不够看的了。 下了衙后,彭时回府立刻吩咐家人联系了几个私交要好的同僚。不一会,太仆丞孙弘、郎中陈汝言、萧璁、朱铨,员外郎刘本道、御史盛顒、周斌几人都着便装来到了彭府。 “这么急,把我们都找过来会不会太过招摇了?”看到人来的太多了,盛顒心里有些发虚。锦衣卫虽然分成了几个局,那也还是锦衣卫。撤掉了明面上的坐探还有暗探,真打听到了臣子间私下会面恐怕不太好向朝廷交待。 “事急从权…”彭时将内阁与各部衙首脑商议过的内容简单向各人说完,听了之后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朝廷要真有这打算倒也不用大兵压境,军、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就能拿到大片土地,新得人民恐怕也得有百万、千万数,牛羊马匹更是不可计数。这么算来对大明可是有利无害,大好事啊!”陈汝言的位置不上不下略显尴尬,在衙门里有些话反而知道的不真切,还不如彭时说的这样清楚。 “对朝廷而言确实是有利无害,既不需要动多少刀兵,自然也花不了多少钱粮就能白得大片土地、人民,便是我们这些官员或许也能从中获利了。”刘本道听完后紧锁着眉,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后看向了彭时。 众人也听出了刘本道的意思,朝廷这么大的计划要实施得要有人去推进,这些人怕是都由朝廷中枢里的那些个老大人们分配好了才对,你一个垫底收尾的阁臣又分不到什么实在的好处,找我们过来是有什么打算不如直接说了省得大家猜来猜去浪费时间。 “哎~说什么获利的,我们都是为了朝廷,为了万民。还请彭阁部明示,下官们都能为朝廷、为阁部做些什么?”萧璁假模假样一番话,直接请彭时明示找大家过来干什么。 “都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江山社稷。”彭时笑笑,也不点破二人反而像是在给二人做和事佬一样。:“诸位看我朝用人制度如何?” 用人制度如何?突然转移的话题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几人对视一眼后还是孙弘先说了话。“我朝用人与前人大不同,若是像阁部这般三甲及第的尚且好说。先是翰林院观政数年,然后应缺或是往各部里任主事、员外郎、郎中,再到地方上做一任布政使,之后再回中枢任部衙长官。若是第二任是到地方那便是一府佐贰官,再是一府正印,然后至布政使或调回京任侍郎、尚书。最终得在尚书衔总督地方上又或者回中枢内阁致仕。” “嗯嗯,像彭阁部这般受陛下信任的才能够仅十五年间便经历翰林院至州府再以翰林学士入内阁了。”一直没说话的朱铨顺势拍了下彭时的马屁。 “是呀,十五年,人生又有几个十五年啊~”可惜彭时似乎对这个马匹并不怎么受用。 十五年已经完成了在翰林熬资历再下地方镀金又重回中枢进入内阁还不满意?!孙弘几人对望一眼撇撇嘴顿时觉得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了。 自己这辈子怕都没什么机会能混进内阁,人家却还嫌时间长了。看看如今的内阁构成,于谦那是领了兵部右侍郎衔在巡抚上辛辛苦苦干了二十几年的老同志了。就这,还在塞北啃了十年冰疙瘩才重回中枢入了阁的。 虽然彭时现在仍然只是内阁培养的新人,但下一步毫无疑问至少是侍郎或为某地布政使,再往上就是尚书、左都御史兼镇一地总督的实权大佬了,这对于读书人而言简直就是无数人终其一身也无法望其项背…呸,连他彭时进阶掀起的灰尘都看不到才对。 这还不满意,总不见得要我们扶你当个皇帝玩玩吧! “陛下有西进之意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只是暂时不知道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依我之见,陛下恐怕会先对北面的罗刹人再进行一次清剿然后才会对西面动手。”彭时感受到众人炙热的目光也觉出了味道不太对,于是立刻把话题转了回来。 “这又是什么道理?”御史周斌表示出了自己的不解。 “今上行事,看似在步步弄险,可事后回头来看却又是步步算计步步惊心却算无遗策。正统十四年时恐怕谁也没想过能够把达贼挡在边城之外吧?偏偏陛下就做到了,而且只是略施小计教工部做了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就使瓦剌大军寸步难行。” “再说西南乱局,原本都以为需要再调大军往西南平贼,却不料陛下只是安排了一介文人就彻底平定广东之乱,又用降卒轻易间就平定了广西、云南番夷乱局。” “回想今日,若朝廷要平金帐汗国必然要小心北边罗刹贼寇来犯,因此某料定陛下会先行安定北部再横扫西面强敌。”彭时此时感觉自己有战神附体、武侯再世的味道。 “可是西边不是只要锦衣卫就能解决了吗?朱指挥使旗下一个镇抚,甚至一个千户就足够了,又何必动担心北边又开战事呢?”听了彭时的话朱铨觉得这个逻辑上有点说不通,还想反驳一下这个奇怪的观点。 “阁部想让我们怎么做?”陈汝言不等彭时回答朱铨的话,直接提出问题。 “商议,只是商议而已。”彭时知道自己只是入了景泰朝作为秘书监一样的内阁学习,并不是能够实际决定朝廷大事的阁老,先不急着那么高调。 “无论陛下是要对西边用兵还是要对在北边扩张,都少不得需要安排官员代天牧民。因此,我有意向吏部申请调职往哈密卫或是北归化卫抚民,不知诸位同僚意下如何?” 嘶……这意思怕不是这么简单吧?众人面子上不动声色,心里的小九九已经盘转了整整八十一圈了。 这话的意思是真要自己放弃内阁阁臣的位置自己跑去塞外喝风啃雪呢还是让我们中的谁谁谁去冲锋陷阵呢?不论哈密还是北归化,那都是又远又苦的地方,谁没事愿意跑那里去当什劳子的官呀! “依前例,若是调职到边塞军镇至少是升两级的实授正职。这么看本官至少能够以右副都御史一职出任巡抚,又或者能实授一府正职或是按擦使。”彭时的一番话说完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少反应,反倒是让众人思虑更深了。 要当官,当然是冲着享受去的,就算不能听着颂歌享受美女、美食,也不会愿意去那种破地方指望升官发财的。 其实众人都知道彭时的已经很保守了,以内阁阁臣的位置出京任职就算不是膏腴之地也要是富庶的州府才有可能按这样授官。像是边塞条件那么恶劣的地方,除了于谦、王文这种思想极为偏激的官员之外不太会有人肯去出任总督——那得算是贬谪! 因此只要彭时肯去哈密,那至少得是巡抚之职,说不准朝廷还会以哈密为中心向外扩张派出官军扫荡一番直接再扩几个州县做为实控地安排个总督的职务给彭时做做。 而北归化卫嘛…旗下骄兵悍将,恐怕不是彭时一介文人能够压得住的。总督不见得能给,但是收拢蒙汉各族军民安排个右布政使的差使是没有问题的。而那种破地方又到哪里去找人来担任左布政使?十有八九最后还是实掌一省之地实权的右布政使,也绝对是大明朝的一个另类了。 彭时以状元资历居然想出要去这种苦寒之地当官让人有些看不懂,御史盛顒犹豫再三还是出了声:“阁部何出此言?可是朝廷里还有什么事情阁部不便于我等明言?” 是呀,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不如明说啊!特别是两位在坐的御史的算盘打得哔哩叭啦响。御史、御史,听着清贵,出京了也牛屁哄哄的,可实际上在景泰朝做御史还真的清苦,哪怕是俸禄翻了好几倍也还是让人感觉苦闷。 “朝廷如今十七道御史,就数自大宁起东向四这北四道最为清闲。若是朝廷有什么需要的,某虽不才,愿意请旨就舍了这一身臭皮囊替阁部走一遭塞北这苦寒之地。”光鲜话说出来,这个好先卖了再看其他的。盛顒似乎下了决心,要赌就赌一把大的。 “呵呵,这般说就先谢过盛情了。”彭时笑笑,却把盛顒的心给吊了起来。可别真的让自己在那种鬼地方待上几年才好。 “今日此时,相信朝中各位老大人也在府中密晤亲信…”彭时有种不妨把话挑明了讲的态度表现出来,给在场的人无形之中增加了压力。“近十年塞北已经有各方势力,宗室、勋贵、富商巨贾,陛下一旦要对外用兵必然会扫除这些势力在当地的影响…”这话说的实在,只是牵连太广了,朝廷一旦要动手只怕又是一场势力大变更。多少家族在塞北的收益都将会被终结,多少投入都会被打了水漂。 “边塞各大家族与文武官吏难免有染,一旦朝廷要着手边塞反贪肃奸必然会有大量职位出缺…”出缺是出缺,但是细想一下但凡混得好点的谁也不会愿意去那种地方当官的。 “看以往奏报,哈密卫周遭盛产金玉者十余处…每年呈贡鼠皮数千张…牛羊更是无算…” 呃…这么说起来这中间的利润还真是肥到流油啊,要是能够沾下手是不是就能一手油了? “有消息称此次南蒙总督李贤将要调回京城担任兵部尚书一职,而南、北二蒙将会各设巡抚并一位总督,哈密卫也将正式设置总督、巡抚,再加上清州、满州、倭州、交趾四道,朝廷将增设四品以上官职以百名计……”嘶~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啊! 第362章 王的女人们 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在前眼! 这是景泰十五年末朝廷里最为轰动的一件事情了,在人为的干预下塞北各方头面势力悄悄撤出草原的消息也没有引起大的动静来。甚至有一些从草根身份靠着敢打敢拼的劲头陡然发家的商贾还千恩万谢的填补了勋贵们在草原上的势力空缺…… 景泰十六年到来了,又过去了,草原上并没有出现人们原先预想的事情。反倒是交趾传来了官军将会有序撤回的消息,随着交趾土着贵族的纷纷落幕大明朝官府正式入驻交趾,开始对交趾形成有效的管理。 缅人控制的区域传来了大量翡翠矿脉被发现的消息,出于对朝廷的尊重或是敬畏,缅人退出了发现翡翠矿脉的地区的控制权换得每年朝廷给予的千担茶、千担盐、千匹布、千匹马和万贯钱的回馈和免除朝贡的责任。 缅人或许有不甘,但是看到了近邻的结局之后非常明智的选择了让出矿脉土地。反正缅人也没有对翡翠形成任何特殊的情感,上国想要就拿去呗,不如换些实在的东西来。茶叶、盐巴是缅人需要的,还有布匹和牛马、银钱可拿,有何不可呢!左右是些在缅地没人要的破石头,缅人拿了也没有相应的技术加工成那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不如舍了免得给自己带来祸事。 虽然地理偏僻,中华文化中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 因为于冕在交趾收集到大量宝石为大明皇室带来了足够多的财富,皇帝陛下一高兴也就让于冕挂上了北京工部尚书的衔。要说,这就是扯蛋嘛!皇帝陛下一登基时不就说要改革吗?对于朝廷高官的任命不是不进行过多干预吗?这些话都只能全当是放屁了。 景泰十六年就这么无惊无险的过去了,除了一些京官突然魔怔了一般申请要调职到北疆最艰苦的地方去为天下苍生谋福利之外,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值得让大家关注。朝鲜李氏又送来几个貌美的王室女子这种事情都没有什么可以被当回事的,无论皇帝陛下还是太子殿下床上的美女都不缺那么几个人了。 传闻石彪数次出兵进入罗刹人的地界上掳掠,还造成了官军的人员伤亡情况被人参劾,可是都没有实证朝廷也没有进一步动作。景泰十六年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景泰十七年一到来上天就给了世人一个大嘴巴子,随着吴贤太妃的去世朝廷上下又突然忙了起来。按照皇帝陛下之前的吩咐吴贤太妃也是要随葬章皇帝陵寝的,而吴贤太妃之后章皇帝的陵寝地宫也将彻底关闭。 就这样,宣德爷章皇帝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都有三个老婆陪着进入永恒的黑暗之中了。孙太后泉下有知,只怕能活又气活回来喷两口老血去了。 弄了半天,辛苦操持最后便宜了吴氏生下的孽障不说,好不容易废掉的胡氏仍然被追谥为先章皇后身份葬在了主位,没想到这些年上蹿下跳其实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因为吴贤太妃的去世,太子和普王被提前召回了北京城并留了下来,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终于又再一次摆在了世人面前了。 “见济,叔皇有说什么时候安排你成亲吗?”太子朱见深看着这个把玩着翡翠貔貅把件的堂弟也是一阵无语。 按说十六岁就该安排成亲了,但是叔皇朱祁钰似乎一点都不为自己这个长子上心。临时为了要给病重的吴贤太妃冲喜这才紧急召了朱见济回京要给安排娶亲,可惜朱见济人才到半道上吴贤太妃人就去了,赶回京成亲变成了赶回京奔丧。 丧事操持完毕之后还在热孝中,这又不能成亲了。虽说景泰朝已经废掉了守孝三年这套礼法,但是照这个样子来看朱见济的婚嫁之事恐怕又要搁置了。本来这话朱见深也不好问出口,实在是看到朱见济把玩的那个翡翠把件,翡的耀眼,翠的亮翠,可两只貔貅这么叠加着一黄一绿的怎么看怎么就是在干着爬背的事情。 一个当今圣上的皇长子,堂堂亲王,整日里拿着这么一对显眼包似的玩意儿招摇过世,这是对那事儿有多么大的欲望才能这么…这么…咳,都没法子评价了。 “不知道,父皇当年的意思是让我满十八之后再成亲,在此之前不准我胡来的。这次原本说是给祖母冲喜,未曾想喜没冲成又给耽误了,估摸着怎么也得等到明年才会办了。”朱见济还没太所谓的样子。 看朱见济那副不在乎的样子,似乎要说:“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一般。 “哦…你…那个…”看着朱见济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翡翠貔貅把件,朱见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这是该劝一劝呢,还是该劝一劝呢? “怎么了?今日里怎么说个话也吞吞吐吐的老大不爽快。”这两堂兄弟日常里比亲兄弟走的还近,说话也还随便。 “哦,没什么。平日里身边伺候的人还是要小心点安排,既然叔皇有了交待可别忤了叔皇的意思才好。”食髓知味,朱见深虽然不至于说对那事的索求从早到晚通宵达旦的,但是也知道一旦有了就停不下来。 再看看这个堂弟已经开始长出来的绒绒胡须,就知道他肯定已经知道那事了,只是不知道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弟对于那事知道的有多深了。 “身边伺候的人?”朱见济冷不丁被这么一问有点懵圈的感觉,偏过头看着跟自己一起排排坐在围场拦杆上的太子感觉有点捉摸不透了。“大兄说的哪里话?我那父皇哪里肯让我身边多留几个伺候的人,这几年出行都是自己收拾行囊自己安排出行。身边只留下护卫随行而已,哪有什么伺候的人。”有时候朱见济都想喊不公,哪有老子这么安排儿子的? 整日里说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父母,不算是好汉。问题是咱也没想当好汉呀,能够做一辈子纨绔的咸鱼不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吗?干嘛要做好汉! “哦哦,那你在广州时身边没有丫鬟、小厮?身边连个伴读都没有?”朱见深有些不信。就算皇帝不给,只怕各地州府的官吏也不敢不安排。哪怕那些官员们得了皇帝的命令不给安排,只怕身边的那些下人也会巴结,实在不行给弄上几个官妓…呸呸呸,景泰朝停了教司坊这些乱七八糟的活计,朝廷没有官妓了。 没官妓更糟,可别让身边的下人作死给安排个私寮的土娼什么的,弄出一身病来那叔皇怕是要发飙的。只不知道到时候又要连累多少人跟着倒霉了。 “没有啊!还是太子大兄好,成了亲后有嫂嫂在身边安排伺候。我在广州时也是跟几个年龄相仿的宗室、勋贵家子弟一起观政、读书。日间分到各衙门做书吏,午后回到学馆读书,也有随官军出操的…有趣的唯有随水师出海…船至深处下锚操练时可以下钩钓鱼,钓上的鱼就着新鲜劲就烹食了,味道鲜美与御厨做的完全不一样…” 呃…听着朱见济说身边并没有女人伺候时,朱见深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让自己这个做侄子的只能宠幸十八岁以上的女子就算了,更是直接让他的亲儿子也十八之后才准成亲那啥啥啥,这是对十八以下的人有多大误解吗?难道不是女人来了红,男子夜遗之后就可以开始为国家创造更多人口了吗?一边说要喜欢全天下人努力为国家建设提供人口,一边又限制年轻人办那事,这可是相悖的。 按照传统,十四岁就能够成亲被压到十六岁至少这一代人要少生一个娃了,要是压到十八岁甚至之后那年头年尾一扒拉算盘珠子这一家一户可不得少生三个了~ 想想自己府里面已经生出来的和挺着肚子的,朱见深再看看朱见济说道:“怎么没听说你的正室妃子是哪家的贵女?” “哦,听说本来选的是兀良哈的贵女,那个叫做高云的,就是很小就来京城跟我们一起玩过的高云。”朱见济满不在乎的说道。 “高云?!”朱见深一愣。怎么回事,叔皇给见济选的正妃是兀良哈人?“那之后呢?” “哦,说是其其格也想争做正妃,两人争执不下大打出手被父皇训斥了,都只能做侧妃了。”说到这里,朱见济一脸嫌弃的表情。 “其其格是自小比咱们高一头的那个姑娘吧?记得是跟我同岁,比你大了近一岁呢!”说到其其格和高云这两个姑娘朱见深都有印象,也算是打小就常在一起玩闹的小伙伴了,直到十二、三岁时才将各部族送来的姑娘们开始分开来养,因此跟朱见深几人也有些年头没见了。 “怎么没说正妃是哪家哪户的,一直都没有消息出来。按说至少要在朝廷里安排挑选一番才是呀!”朱见深接着问到。 “应该不会专门选哪家姑娘吧!”朱见济耸耸肩答道:“父亲意思让我们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的,除了其其格、高云之外我印象里还有几个一起从小玩到大的玩伴都还没有指婚的就都答应娶了,只要她们几个肯嫁就行。” 呃…貌似有些儿戏了点吧!朱见深有些无语了,哪有皇长子娶的都是异族番邦女子的,至少正室该是正经汉人子女才行…等等,番邦子女… “见济,你知道朝鲜那边送来了几个…”朱见深咂巴咂巴嘴很八卦的问道。 “嗯,说是按辈份算是姑侄三个。做姑姑的自然是父皇收了,那个做侄女的叫个什么李熙什么的还是叫李…咳,管那些干嘛,连罗刹女子都给安排了,还差一个朝鲜女子吗?” 呃…好嘛,这意思是大明国内各族到能影响到的番邦女子一个没剩下全给安排上了。这事可是个大瓜啊~ “应该也给你安排了才是,你没收到消息吗?”朱见济一句话把想看热闹的朱见深点着了。 “啥?你说的是罗刹女子还是朝鲜贵女?”朱见深偏过头很认真地看向朱见济问道。 “当然都有了,连倭女也有,何况罗刹女子和朝鲜了。”朱见济满不在乎的口气让朱见深差点气结。 真没想到,连罗刹女子也给安排上了,叔皇还真是…大气! “这般安排,婶母杭贵妃就没说什么?”朱见深觉得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还想挣扎一下。要说白人女子也不是不想要,参鲍翅肚吃惯了换换口味尝尝臭鳜鱼、臭豆腐也没什么问题,何况相比较汉人女子而言那奶白色的皮肤配上金发碧眼更让人有性致…只是自己身为太子,将来要登基当皇帝的,整出个异族来会不会有点……难为情啊~ “说了,母亲还跟父皇闹过呢,没用。”朱见济对于这个话题似乎完全无感了一样说道:“父亲这段时间神叨叨的,还说什么本来我养不大什么的,又说母妃不能做些德不配位的事情免得折了寿…甚至还说祖母能得此善终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总之是神叨的,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是折腾个什么。” 呃…还牵扯到吴贤太妃了?那这话就没法再聊下去了啊… 第363章 商税 话题牵扯到了吴贤太妃就没法聊下去了,就像是牵扯到孙太后盗宫女子儿子冒充亲生,骗取先章皇帝信任后废除胡皇后一样的原故,一旦牵扯到吴太妃就意味着在扯吴太妃曾经是那谁谁谁府里的女人这档子旧事。 所不同的是吴贤太妃这档子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孙太后那档子事情…其实当事人也都死绝了,知道这事的老人也都不在京师了,大家知道也都当做不知道再没有人主动提起来而已。 只有朱祁钰自己知道他说的见济原本是养不大所指的是什么,还好见济养大了,而杭氏还替自己…还替朱祁钰生下了两个皇子来。 “这次应该会让我们在京城一起多聚一段时间吧,我听说叔皇有意再召宗室来京共聚?”朱见深岔开话题,言语间似乎试探起来。 “好像是有这么个想法,还没最后决定。你也知道啦…主要还是商税的问题吧!”朱见济没有隐瞒直接说了自己知道的内容。 “商税?景泰朝以来商税比之前多了数百倍不止,莫不是要加商税来兑付债券?”一听说商税朱见深紧张起来,连忙又追问道。 “这个倒没有听说,应该是指有漏征的商税问题。虽然大明税赋革新之后收了很多商税,但是农盐税收的却少了,如果商贾还有人赚了很多钱却不愿意缴纳商税那可不是挖大明的墙角吗?”朱见济还是那副不在乎的态度回答。 “哦哦,明白了。”朱见深这么一听确认了心里的想法。 叔皇这是要对皇商动手嘞~ 大明立国时太祖定下来的是三十税一,可谓低到不能再低了。即便如此商贾还是想尽各种方式不肯如实纳税,直到景泰初年用了锦衣卫出手这才拿下了每年数以千万贯的商税来。有了商税的加持粮盐税逐步被减免,近几年按照减免后的数字计算农户实际只用缴纳原本税赋的三成多了。 “是有人要安排进课税司局吗?”朱见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转头问去。 “啊?没有没有,只是随口一问。”朱见深连忙摇头否认。“税课司局可是好差使,一向是由朝廷从当地秀才、举人中考核选取,哪里有人能安排进去的?” 洪武年间对税课司局进行过几次调整,其中洪武十五年时朱元璋就下令将全国当时将全部的三百六十四税课司局按照税收不超过五百石米进行划分,凡是年收税低于五百石米的税课司局尽数撤销。 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度总共只有不到四百个征税机构明显是不够的,特别是到了景泰年间大肆追缴商税的情况下税课司局更加明显不够了。正好景泰皇帝大手一挥将司职划给了锦衣卫,原本什么都负责什么都过问的锦衣卫立时填补了税课司局的空缺誓必要将征税进行到底。 “户部不是早就吵吵着要拿回课税的管理权了吗?恐怕这段时间会有定论了。”朱见济继续爆料道。 “嗯,听说了。叔皇上次提了一嘴,那意思似乎是不反对。”朱见深点点头表示认可。 “要我说财权掌握在皇帝手里不是挺好的吗,干嘛要交出来?”朱见济对自己老子的做法不是很理解,不过也不是很在意。反正又不是我当皇帝,爱咋咋。 “可能税务局要并入户部管理了。”朱见深对政事已经有了一定了解,更有了自己的想法。 “那袁彬管的南方局怎么说?”朱见济看看朱见深。朱见深在南京待了两年,袁彬就在南京主持税务局和廉政公务局的工作,又是因为给朱祁镇暖脚得的功勋升上来的正统朝忠臣,自然会抱朱见深大腿。 “税赋的征收工作以后多半会收回户部管,户部做收、支两条线管理。大概就是这么个章程。”这意思有点后世的财税局的味道。 财税财税,税收收入和财政开支说是两条线其实又是一码事情,具体是分开合适还是合并管理更好也说不清楚。其实都是人,让于谦这种眼珠子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来会计、出纳、采购他一个人全兼了也不会有半点纰漏来。但要换一个人别说没有分权管理了,就算分权管理了只要在监督上稍放松一点他也能从中捅出天大的篓子来。 “那钞关呢?”朱见济问道。 “钞关应该属于监督权,多半是留给锦衣卫旗下。”洪武时期的税制其实在永乐、宣德时期就发生了变化,特别是在宣德时期就做出了调整在一些商贾聚集地、城门口这些地方安排户部、兵马司、锦衣卫和御史各派一人按过往车船、货物进行征税。 特别是南北大运河沿岸设置了漷县、济宁、临清、徐州、淮安、扬州和南京上新河等处钞关,由御史和户部主事对过往商船按尺寸大小、路程远近监收船料钞。 “不是再安排几个部衙一起联合征收了?”朱见济在广州见到的商事活动也不少,对于钞关的重要性也有亲身体会。于是似是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的说道:“商号间行商都要按营业税票步步查核,商货按售卖价格每十税一却能够将投入的本钱做抵扣。如此一来各个下家商号都向上家商号索要税票,又兼查税严格,但有逃漏者以一罚百,也就没有那么多不长眼的商家敢要在税赋上做文章。就算有户部属官作死,再配上督察院御史和廉政公务局盯着,好像也用不着那么多衙门派属官专门盯着了。” “嗯呐~去岁的商税收入又有千万余贯…啧啧啧…那可是上千万贯可以直接兑换现钱的债券啊~”朱见深有些咂舌。 “咋了?”朱见济一时没反应过来。 “咋了?!”朱见深提高了声间说道:“你知道正统朝、宣德朝一年的税赋多少吗?这可是全都能一比一兑付的债券收了一千多万贯的税,不是大明宝钞!” 呃…朱见济这么一听明白过来了。论起收税情况大明朝不是景泰朝才有千万的税赋,但之前收宝钞上来的税折成银两也就几万、十几万两顶了天了,这一千万的税赋……好个税中恶魔! “叔皇有底气大发债券,原本还有人风言风语说不过是宝钞换个名字而已,现在再看看这上千万的商税,那简直就是打脸啊~”原本年好的时候朝廷一年收的粮税也不过按百万数计,现在粮税减免了大部分获得了百姓的称赞还从商税上收回来更多的税赋。 “这还是这几年稳定下来的商税呢!”朱见济听了有些无感的说道:“记得前几年朝廷彻查贪腐时收到的商税就是数千万贯计,当时就听父亲在宫里说过等贪腐抓过了一批之后,正常年景时商税再要让数千万两就得要开拓新的商道了。欸,广州、崖州一直在扩建海船、训练水师说是要再组织一次像永乐时期的船队下西洋呢!” 啧啧啧啧,朱见深没有接话只是锁紧眉头回忆起了自己掌握的数据。按照户部统计的税粮倒推算出来全额征收税粮折合银钱也不过是六十余万贯而已,再加上一年时间里大明本土开采的矿银收入四万余两,两相合计一起也不过七十万贯的收入,再与商税的千万两税款一比较…鹅地个娘欸,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第364章 武举 差距大不大?当然大了,而且这还是朱见深、朱见济两个不知道按历史原轨迹下成化年间的税赋,只是按照太祖立国至景泰十六年间的税赋收入做的比较。 按原轨迹下,经过十几年的拨乱反正、休养生息之后的成化十六年官方记载一年里各处钞关收入也不过二千四百余万贯而已。收的大明宝钞二千四百余万贯,折银子也就十二万两白银而已,跟朱祁钰这十几年来大搞商业获得的商税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两位爷,要不还是先到棚子下面吧?那里至少尘土小一些,还能让小的们奉些茶水果品。二位爷在这里叙话,校场里那些个军汉弄出来的烟尘也太多了些,这一头一脸的实在不好看。”看见这两个大明朝最有权势的纨绔子弟就这么骑在校场的木桩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侍从终于看不下去了凑上来劝着请两人换个地方聊。 校场里正在进行马技考核,弄出来的尘土不是一般的大,更有马嘶人吼的声音传来都盖过了两个人聊天的声音。也没人劝两个小祖宗换个地方,只是清出了一个高台上的棚子请他们上去边看边聊。 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尘,两人接受了建议。登上高台后朱见济说道:“看着他们演武觉得又回到了塞北,跟着太傅在边塞纵马疆场的感觉了。” “是你在纵马撒野,太傅和我只是放开缰绳让马自己跑而已。”朱见深毫不犹豫揭了朱见济的短。“怎么,也想下场去试试身手?这可不行,咱们跟这些正经武臣没法比。” “咦~”朱见济撇撇嘴对太子一脸不屑的模样引来校场里吏目、官军的一阵冷汗。 “你还别不服气,当年你骑射可是比不过我,就算这几年我荒废了你也没法跟咱们大明的在役官军一较高下。保不齐,一个照面就能把你给撂倒了。要不要试试,我出十贯赌你……我出十贯给胜的一方。”朱见深见了这个堂弟面子上不恭敬的态度也不介意,却要开盘子下注买朱见济输。 “哼,我怎么听得太子刚才是要开赌局似的,回头得跟父亲说下大兄要开赌做庄了。”朱见济也不示弱,直接拿朱见深要开赌局说事。 “别别,咱们兄弟之间耍闹一下怎么也值得要闹到叔皇那里,不逗你就是了。”身为太子当然要严格遵守叔父皇帝朱祁钰的管束——大明皇氏子孙终身不得沾惹赌毒。 那可是在祖宗面前发誓要与赌毒不共戴天的事情,可开不得一点玩意。问起原委,朱祁钰当时回答是身为皇氏血脉,无论耍钱还是治国都不能有一丁点赌的成分,赌羸了会让自己更加不踏实,赌输了小则伤了心气神,重则要误国毁了天下。身为太子的朱见深自然也是非常郑重的承诺过不碰赌毒的,但怎么都觉得这其中似乎还得有点什么才对,就一个“与赌毒不共戴天”似乎还缺了些…韵味。 “启禀太子殿下、普王殿下,校场武举生在演练准备来日的大比,小人已经去叫了,让他们一个个给二位殿下演示一遍。”有吏目凑过来拍马巴结道。 “滚。”相比较朱见济短暂的错愕失神后露出鄙夷神色不同的是朱见深只是不耐烦的吐出了一个字。 “干嘛让他滚了,留下姓名也好报给他上官知道。”朱见济斜了一眼撇撇嘴说道。 “有这种下属搞不好就有这种上官,不肖问,一会让人直接跟都察院说一声,自然有御史来核实……算了,还是跟兵部说一下吧!”朱见深稍一犹豫还是改了口。自然有随侍的人记下来要去找兵部主事好好问一问这都是什么坏风气,拿着考子当猴耍要给贵人演练讨彩头吗? “武学的考场里这些投机取巧之人的人可比科举那边要多了啊~”朱见济看着台下演武的众人调笑道。 “见济这话可就错了。”朱见深也不生气笑笑说道:“文武都已经算是大明的正经科举了,所以不能说是武学的比科举的,而该说武举比之文举。” 朱见深的一番解释引得朱见济哈哈大笑,两人再看向演练场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早在洪武二十年时朱元璋就针对礼部的奏章“奏请如前代故事,立武学,用武举,仍祀太公,建昭烈武成王庙”做出了批复答应开设武举并下令“武臣子弟于各直省应试”。只不过朱棣当政后并没有开设武举,而且一停就是六十年。直到景泰年间才仿效南京武学在北京、西安、广州等地开设武学为朝廷选拔优秀的军事人才并组织武学的科考制度。 按照景泰皇帝批准的选拔制度“凡天下贡举谙晓武艺之人,兵部会同京营总兵官于帅府内考其策略,于教场内试其弓马,有能答策二道,骑中四箭以上,步中二箭以上者,官自本职量加署职二级,……后果能运筹奋勇克敌见功,仍听各该领军总兵等官核实,请命升擢。” 景泰朝对于武官、勋贵世袭职位要求也必须经过武举测试之后才能够实授职务,倒逼了一大批二世祖、三世祖再也不敢混吃等死靠着长辈恩荫过活了。 “这些人里真正靠自己一路考上来的值得关注关注,其他人也就那么回事吧!”朱见济看着校场里正在耍刀弄枪的人说道:“父亲这样做也不知道会不会日后引人诟病,好好的就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 “叔皇一直说以江山社稷为重,以为事为重。相信太妃在天有灵会知道叔皇一片苦心的。”听到朱见济在公开场合评价叔父皇帝,朱见深第一反应就是替朱祁钰说好话打圆场,又立刻暗示朱见济注意场合别乱说话。 太妃才走没多久,原本都以为会停开的武举却连延后都没有还是如期举行了,这在旁人眼里难免会扯上孝道问题,朱见深连忙表明自己立场坚决拥护叔父的决定。至于孝道,以叔父的德性无愧于天下,怎么会有孝道的问题呢,没有,必须没有,叔父就是个完人,一点瑕疵都没有。 “哦,我说的是这些武人进阶选拔方式影响了旧有勋贵的利益。”朱见济一脸错愕的扭头看向朱见深说道。 自己父亲与祖母原本亲不亲近不知道,反正打自记事时起就没见到父亲到祖母那里去请几次安,反倒是父亲总要皇后、母亲、唐妃几人轮流带着后宫妃嫔、兄弟姊妹去陪祖母说说话,陪祖母散心。 “旧勋贵的利益啊……”朱见深一时面上有点难堪,感觉似乎被自己这个堂弟摆了一道似的。“叔皇当年不是让那些不愿意参加考校的世袭官、宦都升迁到了边塞为军吗?当时闹的那个鸡飞狗跳的,现在哪里还有不长眼的要作死。” 军制革新首当其冲就是官军的入伍和清退流程,在于谦为首的改革派强力支持下京师官军从三大营改成十二团营,官军人员实行轮换制并清退了老病残的官军返回乡里或务农或当差,在确保了官军青壮化的同时又保证了清退机制能够避免有人逃避服军役的情况。 宣德、正统朝愈演愈烈的整村整村逃民为了避免被征召进入军队而躲进深山的现象得到了根本解决,反而因为清退机制吸引人使得更多原本不属于军户体系的自愿当兵。 当兵是不是自愿的其实也看利益,没好处的事情谁干? 朝廷统一安排分派工作,当几年兵回来就能吃上公家粮的别说吸引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家了,便是非农户籍的只要没有个官身靠背给自己稳稳安排个前程的又有谁家不想了? 等到没了这么好的差使招兵就立马成了难题,要不是清退时给足了钱粮其实也没人愿意来吃这个苦遭这份罪。由此可见朱祁钰来自后世的思维方式还是很接地气的,官军改革制度吸引来一大批人报考武举搏一个前程。 旧勋贵感觉到了军制革新对自己的危害虽然想联合起来抵制,但是拗不过皇帝陛下玩阴招不按常理办事,直接将一干有意见的勋贵升职后调到兵塞迎敌…迎敌…… 自然没有几个纨绔子弟愿意上阵杀敌,哪怕是指挥别人杀敌也不行。总兵官带着一众被空降进入军队的二世祖出外巡一次边就把魂魄给吓飞了个干净,更不用说钻山入林、百里夜奔什么的训练了,情愿辞去世职,谁爱干谁干去。 这也正合了朝廷的意思,正好让那群混吃等死的主腾出来了位置。嫡子嫡孙宁肯放弃世袭职务也不愿意参加训练、考校的就让庶子庶孙来顶位置,庶子庶孙也放弃的就从旁系近亲里问,然后是旁系远亲,要是都没有人愿意那可太好了,正好朝廷省了份固定的钱粮不算还腾出了个实职的缺出来可以提拔普通军户人家了。 “对了,前不久不是说会昌侯与兵部一起上了个奏折说的就是武举的事情吗?”朱见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出声问道。 “前不久?”朱见深想了想说道:“两、三年前好像有听说上过一个折子,也就是叔皇恩典赏了个差使跟着兵部混点功劳,不然怎么好升爵位呢!” “啊?哦哦…”朱见济听了也没有再问。 《景泰实录》: 景泰十七年六月二十日,兵部尚书(白)圭,会昌侯(孙)继宗奏。会试武举,正千户刘良、指挥佥事鲁广骑射、步射俱中原拟之数,而二策智识优 长、文理通畅例加署职二级。良署指挥同知,广署指挥使,月支禄米三石,加俸如例。 都指挥佥事郭鋐、指挥佥事孙安、指挥同知张钦、白珍骑射、步射亦中原拟之数,而二策颇知,故实文理未纯,例加署职一级,鋐署都指挥同知,安署指挥同知,钦珍署指挥使,月支米二石,加俸如例。 其都指挥贺荣、舍人李夔、并旗校官军三十七人射数虽合而策对泛冗,难以任用,例还原卫。 上谕:荣、夔等原入武学者宜学成再校,或有不宜者当赐钱粮准返回原卫或军或民为便。 第365章 还年轻 景泰朝开设武举参照了文科例子分为乡试、会试,除了世袭武职官员必须要经过当地的讲武学堂培训之后再依照承袭官职进行相应等级的考试之外普通官军甚至寻常百姓家里有希望通过武职考试脱离原生普通家庭的也可以参加武举考试。 只不过除了极少数能够有机会接触到系统性军事化知识的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平常百姓能够通过武举考试一步登天就当上官。 即便如此,能够有极强武力的个人也能够通过这个方式进入当地高级军官的视力范围从而被保举进入讲武学堂系统学习军事化知识,也就算是得了个预备军官还能拿钱拿粮的稳当生计了。 对于整日里做工扒粪的寻常百姓家而言,能当官那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不论文职武职都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以前不愿意做那是因为一旦做了官军入了军官户体系就一辈子都是军户了,子子孙孙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只能是个平日里为官长扒粪做工,战时把脑袋系裤腰带的马前卒子而已。现在时节不同了,景泰朝的官军的而成了香饽饽,够得着够不着的都想伸手够上一够,家里稍稍宽裕点能给孩子吃饱的都会想着是不是能供养子侄混个一官半职的,哪怕只是个小旗官也好。 小旗官,混上十年八年的积功也是个总旗了,期满后退下来哪怕只是分到通驿里做个铺兵、驿卒,那也比终日辛劳扒粪还要看天吃饭要好上许多了。 这也就是后世里某某老师的理论,父母这辈子是普通农民、工人的,子女能够通过考试经过本科、研究生取得考公条件之后哪怕是考个县里的公务员也已经完成了阶层的蜕变,该知足了! 家里没权没势的想要越级,除了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一步步往上爬之外就只有造反一条路。造反?呵呵,给你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荆襄之地有人想造反,借着白莲教的声势蛊惑百姓又适逢当地官员贪腐、吏治拖沓的间隙还真弄出了乱子,结果怎么样? 那可是荆襄之地!东北接河南南阳府邓州、新野,西北由汉水、陕西海阳、金州、平利、紫 阳、山阳、旬阳、安康等地相通,西部经长江与四川夔州府、瞿塘卫相接,属于四省交界之地,更是明初的禁地! 元末大乱时荆州府和襄阳府是陈友谅的统治地区,又是当时西路红巾军、白莲教的活动重地,当明初时大将邓愈攻下荆襄奉行了“诛夷之后”的政策来了个赶尽杀绝,当地一度属于“禁革山场,无人敢入”的状况。 正统期间流民情况严重,再经过赣浙、八闽、广东三大叛乱之后零零星星有叛军流寇逃到了荆襄之地栖身。 景泰初年虽然明确了对叛军的招抚政策,但是奈何当地官员捞钱心切,更有下面吏员消极怠工给了白莲教徒允天峰等人机会煽动造起了反。 反是真的反了,也像是没反一样,因为几乎没闹出什么多大的动静就被剿灭了…被商贾护卫给剿灭了…行商的护卫剿灭了白莲教多年借势策划出来的荆襄叛乱。 河南南阳府的西华县有个叫刘通的普通百姓,因为身体特别强壮曾经举起了西华县衙前的一只据说千斤重的石狻猊而被人称为刘千斤。不甘于继续务农又不敢做军户的刘通靠着自己的一股蛮力和乡人间的吹捧差点拿自己当成了西楚霸王转世,受商贾邀请加入商队做起了护卫。 (史实:刘通实际上是与允某某一起造返,还称了汉王,并以僧人允千峰为军师,苗虎、刘长子、石和尚等二十人为将军,改元德胜。) 好死不死的白莲教叛军才起了个头攻占了县城就遇到了过境的豫王门下商队,白莲叛军都是缺衣少食的流民出身,哪里经得清退下来的大明官军组成的商号护卫队伍一阵搓磨,仅靠着百十号人依托着车队结阵就斩杀了叛军头目,叛军就此不攻自破了。 造反?谁家能吃饱穿暖没事愿意干那种掉脑袋的事情呢,想多了。 “唉~突然好想念在塞北的日子了,那时候我们兄弟无忧无虑就只要跟着太傅身边,看太傅如何处置政事就好了。”朱见深看着校场里还在卖力练习又或者是表演的众人对朱见济说道。 “这话我说说还勉强,太子说可就不合适了。”朱见济笑了笑说道:“像太傅那样带着我们巡边已经成了定例了,以后我们不去巡边还会有其他弟兄…子侄去的。” 当年于谦带着朱见深、朱见济两人巡边的事情似乎是给了朱祁钰什么启发一样,不久就下令对大明边镇进行三年一检的定制。 大明的边储检查机制从立国起就自成一套体系,一般来说是六到七年进行一次大检查,由朝廷直接委派官员到各个边地进行实地检查。自从永乐朝开始重用文臣抑制武官,大检查也一般交由文官来负责。 受到于谦带皇子巡边的启发,身为皇帝的朱祁钰下令将大检查固定为三年一次,由当地的督抚会同朝廷直接委派的都察院、兵部、锦衣卫属官一同检查。 “我只是觉得那时候日子更简单一点…”朱见深欲言又止。 “是简单,我最简单,太子当时还要照顾我起居呢!想想也够吹嘘一辈子的了,我被两任皇帝照顾过饮食起居,试问天下间有几人能做到?哈哈哈哈…”说罢,朱见济放声大笑。 朱见深撇撇嘴,这个堂弟笑点太低,可能是智商有问题。 与朱见深不同,旁边伺候的人冷汗以可见的速度冒了出来。王爷拿自己被皇太子照顾过饮食起居说笑话,这是我们这些人能听的吗?好在皇太子和普王殿下两个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希望只是自己吓自己而已。 “不过说起来我也快要成亲了,在此之后你我兄弟可能就要分别了。”朱见济看着外面慢慢西斜的阳光突然间说出了伤感话来。 “不会的。”朱见深说道。“你我都还年轻,叔皇不会这么快把我们分开的。” 呃…一旁伺候的人汗流的更多了,这些话也不是我们能听的吧!感觉这两位小祖宗在一起的时候伺候的人会短寿,不是被噶死就是被吓死的那种。 第366章 闲言碎语 年不年轻是一说,与是不是要被分开是两码事情。 朱见济说的要被分开是指太子朱见深迟早是要当皇帝的,而自己这个曾经在一段没有父母亲在身旁照顾的时间里最亲近的堂兄也不可能一直把自己留在身边,身为皇家子弟总还是要就藩的,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藩地会被封在哪里,但是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而在此之前朝廷上下都在为另外两件事情忙碌着,也没有人顾得上朱见济的小心思了。 七月十五中元节为先章皇帝及后、妃祭奠之后朝廷将召各地宗室来京再聚,而聚会的时间就定在九月初九重阳节当日。之后的九月初十日将为皇长子普王朱见济安排改封号和成亲…… 改封号就改封号,好些年前就说要改了一直拖着也没动,原以为不会有变动了未曾想还是要改封号。那么这次改封号意味着什么呢?有聪明的又开始开动小脑瓜子一通乱转了。 “听说了吗,皇长子普王的封号要变了~”京城百姓最是喜欢闻风言事,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家都能扯上当朝一品,什么事情都能议论上好半天。 包括今儿个皇帝出恭不爽利,全是因为昨儿吃了谁谁家卖进宫里的东西上了火,贵妃这个月又来了那事儿因为皇帝已经几个月没进她宫了…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议论。 只要锦衣卫不抓人,这些嚼舌头的就见风涨嗖嗖嗖的能上了天。 “嗤~这算个什么事,还听说了吗,谁还不知道呢!说个你不知道的吧,普王这次的封号要变,知道变成什么吗?”喜欢八卦的不是只有女人,而是所有闲下来的人都有八卦的心思。 “哟,这意思是你知道?”这个表示不服气。 “嘿嘿,还真知道。太子呗!”男人在外是要面子的,没有面子的时候就要靠自己挣面子,至于是怎么挣嘛…吹牛也是一种。 “敢问您是哪位宰辅府上的贵人,这事也能知道?还太子呢,这话说的就像是皇帝老爷亲口跟你说的一样。”有要强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就有人要拆台的。 “瞧这话说的,你这不是没有耳报神,简直就是没脑子!这还用得着打听吗,太子不是皇帝的儿子这事情没什么可说的,可是太子大婚时有召过宗室进京祝贺吗?没有吧!如今皇长子要换封号还特意选了宗藩会宴后的第二天,不就是变着法子给自己儿子撑台子吗?试问一下,宗藩进京后哪个敢对废旧立新说半个不字的?”还真没有,景泰朝皇帝的手段宗室就是见过的,没人肯做那个出头鸟。 反正谁当皇帝都一样,总归是朱瞻基播出来的孽种,咱们有必要掺和那破事情吗? “怎么着,没话说了吧?所以说你在京城里是白搭了,没门路听消息不算连个脑子都不会用,就这还敢说自己是京城人…啧啧啧…”这话说出来就是故意攻击了,偏偏被数落的对象一时还拿不出话头来反驳,脸被涨到通红。 “哎哎,别扯这些,这都是些虚的。今上早就与宗室约定过由正统一脉继承大位,除非正统一脉绝了才会轮到景泰一脉。瞅瞅,正统一脉可是二十几个皇子,就算带夷狄血统的不算也有超过十个,今上总不至于食言而肥的。”也不知道是有人看不过去了还是真就是不满这种自作聪明地说法,跳出来反驳道。 有人站出来反驳,原来被嘲笑的那位面色才好了一些。 “咳,这就不知道了吧?今上是什么人,北拒强敌南定叛乱,西征不臣东荡贼寇,这等武功试问我朝哪代君王能够做到?就算是开国太祖爷也没有这份武功。那话怎么讲的……稍逊风骚,对,就是稍逊风骚。”朝堂里对朱祁钰的评价早就落到了民间,仅仅是彻底打败了瓦剌、鞑靼、兀良哈并且在草原筑城建寨进行民族融合这一点景泰朝就已经超过了洪武、永乐两代以武治国的君王了。 “别扯那些,皇帝陛下武功卓绝还用得着你说,咱们说的是这一回事吗,说的是凭什么说是要废旧立新的事情。”早有不耐烦听这些的催促快点转为正题。 “别急呀,这不就来了。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今上原本是位要就藩的亲王,冷不丁被拥立为帝根基不稳,又有孙太后事前立下了皇太子了,这可不就得徐徐图之嘛~” 哦…这种说法也很有道理,符合人性,众人面上的反对声音也就小了些。 “当今陛下何等才智,怎么会在民心不稳官宦存疑的时候废立太子呢?眼下好了,大明已经稳定住局面了,天下人对陛下也是一万个服的,这个时候再废了旧主的太子有谁在乎,你在乎吗?那可是正统爷的儿子,别的不说,要是性子随正统爷又或者一旦继承大位之后要废除景泰朝的新法又作何想?” 嘶…可不能啊!这话一出来原本觉得事不关己的心里也难免打起了鼓。 “景泰朝革新这么好,也会再改回去?”有人不信,提出了质疑。 “瞧瞧…瞧瞧,这是什么,没见识了吧!这跟好不好没关系…”这人立马又摆出了一幅我就知道、就我知道的嘴脸。“好不好咱不知道吗?上面的大老爷们能不知道吗?知道,可是不妨碍要改啊!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再好也不是他的主张啊!你越好,不是越证明正统朝不好吗……” 这话实在,要是皇太子真有这么个想法那景泰之后大明朝还是得走回头路了。 “要真这样,那不是得恢复女户……”曾经身为女户的人家心里一惊,这是又要把家里的女儿往宫里送了吗? “女户算什么,贱户才惨呢!那些个入了军伍脱了贱籍的人家只怕又要恢复成贱籍喽~” 嘶…这话说的好吓人呐~ “老哥这话有准没准?听着怪唬人的。” “就是就是,别在这瞎猜了,这个皇帝叔叔养着太子侄儿这么些年,也该养出点感情来了吧?太子还能不知道个好歹?” “对呀,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景泰朝这皇帝可是真够意思的,打下偌大份家当不给儿子给侄子,这侄子还能不知道这个理儿要坏了自己叔叔的名声?” “呀~这话说的,你对你侄儿好,怕不怕你侄儿不知道好歹?怕吧!就算你侄儿知道好歹,你儿子会怎么着?还记得今上的出身吧……兄弟叔侄之间…大位利益摆在前面难免会有些……这些个龌龊事情是有传统的…”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很快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就飘进了太子府里…… 第367章 蛮荒地 景泰十七年九月十一日,正是皇长子朱见济改封为晨王成亲后的第一日,朱祁钰在乾清宫里召见了太子、晨王及在京的诸皇子。 景泰朝里一大堆正统、景泰两位播种生下的皇子等着册封,除了几个番人妃嫔生下的孩子被封了王之外更多的汉家子侄反而是望眼欲穿。原本被满天下传着要被皇帝陛下拿掉太子之位的朱见深屁事没有反倒是朱见济被正式改封为了晨王。 哪怕是封为郕王也好,那也是代表着一个传承,却是晨王。就在大家猜测这个晨字的含义时朱祁钰又下旨召集在京所有的皇子进宫,于是大家各自揣着心思规规矩矩进宫踏进了乾清宫里。 “见深、见济都成了亲,眼看着见潾、见湜、见淳也都一一大了,成亲封藩也在眼下,因此召你们一起再见一面,往后团聚的日子可能就少了。”藩王无诏不得进京,一旦被封到了地方上再想回京也真就是难上加难了。更何况朱祁钰说过关内不封王,这要真封到了关外…… 朱见深打了个哆嗦,心里想着哪个弟弟会被封到归化卫,哪个会被发配到哈密卫…安北卫…要是被封到北归化卫的那是不是就得一年到头吃雪度日了? “我的意思是,先睿皇帝诸多皇子中还没有封藩的都要娶汉家女子,最好是朝中勋贵家的嫡女,这样将来就藩后也能安心。朝中有人做官嘛,不至于担心自己委屈朝廷没人知道…太子意下如何?”朱祁钰一开场就直接把多年来大家一直压在心底里的疑问给问了出来,皇子封藩还真要给安排到天边去了。 “啊…啊?没有,没意见,全凭叔皇作主。”朱见深稍稍偏了偏脑袋用余光看到了几个兄弟向自己投来询问...和求助的眼光,立刻一口应承下来。全是叔父作主,跟我没什么关系哈~ 大家虽然是兄弟,可其实也没那么熟不是?惹怒了叔皇大家谁都没好日子过,你们吃点亏先扛下来,将来等我做皇帝了再想办法补偿你们吧! 朱见深这么想着,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兄弟们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说什么全凭我做主,你自己没主意吗?”朱祁钰似乎有些不快,追问道:“说说你的态度,明确点。” “是…”见躲不掉,朱见深只能脖子一伸硬着头皮回复道:“侄儿不才,未能体会到叔皇的良苦用心。不过侄儿知道,叔皇曾经与宗室约法三章,特别提到了‘关内不再封藩’。侄儿虽然年少无知,这几年在开平追随于太傅,又在南京、凤阳多地体察民情,多少有些体会叔皇良苦用心的。关内不封藩,是保全大明根基。将亲近的兄弟们封到关外去,也免去了兄弟间的猜忌与争斗……叔皇实为祖宗基业着想的万全之策。见深能够有幸跟随叔皇学习治国之道,是侄儿的福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京城里各种谣言满天飞时朱见深也曾经害怕过,虽然很快心里又安定了下来但难免还是有些小担心,直到改封见济的圣旨公布出来这才放下了心。 见济娶的正妃是反贼黄萧养的女儿,单名一个蓉字。谁也没有想到皇帝陛下会有这种安排,居然让皇长子见深娶了个反贼的女儿,哪怕这个反贼降了之后还为朝廷玩命打了十几年仗也还是让人无法理解。 至于侧妃…好吧,没出人意料之外,早就有消息传出来了只不过都一一应证了而已。自东向西再从北到南,东倭、朝鲜、海西野人、鞑靼、兀良哈、瓦剌、赤斤蒙古、哈密…寮、暹罗、缅、交趾、瑶、苗…反正就是各部族的女儿都没放过。即便人数上远远超过了亲王该有的妃子人数也没人管了,这会谁都不想多事。 传统点的不想惹上麻烦多生事端,回头皇帝陛下一不高兴拿太子开了刀你说这事算谁的?激进点的想要让景泰中兴再走远一点,更希望皇长子朱见济能继承太子之位更乐于晨王殿下与天下诸番族来个水乳交融,将来这天下谁坐还真不知道呢! 不只是朱见济,各地镇守太监也早就收到了要为二皇子朱见灏挑选合适的妃子的任务。按照朱祁钰交待的条件来看,怎么都像是在给种马安排速配,哪里也没有一点皇帝陛下常说的要两情相悦的意思在里面。 “嗯哼,让你的兄弟们娶朝廷勋贵的嫡女可不是要给你难做,实在是要将你这些兄弟们分得远了,恐怕他们有别的想法。” 好吧,这事看样子还是这么定了, 兄弟们分别在即,别怪做大哥的不肯拉你们一把,都自求多福吧!朱见深缩了缩脖子不肯出声。 “来,都随我过来这边。”朱祁钰把众人带到了超大号的舆图前,早有朱见深乖巧的快了一步拿着长长的软木棍呈送到了朱祁钰手边上。 “大明以北是蒙古草原,这里各个部落各不相让却又都信奉黄金家族为正主。因此才有鞑靼、瓦剌多年来仇杀却还是要奉阿里不哥、忽必烈子孙为汗的原因。至我朝一统塞北草原后虽然在各部族间进行分化再安排我族男儿进入草原以期融合蒙汉之间的矛盾但只能在此一时,若想长远还是要靠进一步的分化。”这一套手法满清时的康麻子就做得很好。 支持蒙古各部族间的利益,让各部之间不得越境,朝廷还要时不时跳出来安排调解一下各部族之间的矛盾,实际上就是让蒙古草原各部不再被某一个势力融合,以期朝廷可以慢慢将影响力渗透到整个草原上。 “紧靠着大明边关的是东边的海西野人部族,这个部族对蒙古没有什么忠诚度,而西北诸卫相比较而言更倾向于我大明,只需要继续加大笼络迟早能将这些部族彻底融入大明。而这里…”朱祁钰指向了曾经鞑靼、瓦剌控制的大片草原领土说道:“这里的牧民近年里得到了实惠,知道跟着我大明比跟着他们的大汗要得到的多,但是我担心有朝一日大明稍稍衰弱了一些他们就会趁虚而入。五胡乱华以人为羊的事情我们不能再允许发生了,你们做为大明皇室子孙也绝对要牢记这一点,明白了吗?” “侄儿明白。” “儿子明白。” “回叔皇话,叔皇早就教导我们一定要牢记,窝里斗不伤根本,至多不过是砸坏些瓶瓶罐罐。但是一旦外贼进了门莫说瓶罐了,只怕连大屋都保不住了。所以面对外敌一定要齐心合力联手一致对外,否则就是天下的罪人,为大明列祖列宗所不容。”朱见深适时的插话体现自己是个合适的接棒人。 “嗯,很好。要牢记,如果将来有人跟你们说‘宁予外贼不给家奴’一类的话,男的剐了喂狗灭三族,女的先送去京营里轮一遍然后再剐了喂狗,灭三族。明白了吗?”有些事情不得不防,至于能不能防得到就管不到了。 对于朱祁钰突然暴露出来的杀性朱见深是很吃惊的,即便对外敌好像这位叔父也没有动不动就说要灭人几族的情况。应该说,景泰朝算得上是很温和的一代了,即便被称为仁皇帝的朱胖胖也在魔皇去世时安排了大量人殉的。莫说殉葬了,像黄萧养这种十恶不赦之徒朱祁钰也信守承诺饶了他性命,更是安排他还做了官,怎么今日里会就一句话打个比方就要灭人三族的。 朱见深哪里知道在自己这位叔父看来,他那一世所熟知的叶赫氏因为自己干的矬事最终成了让自己被曝尸的祸端。也算是泄了世人之恨,但是由此造成的国人损失也实在太大了,就算每年都把叶赫氏拉出来晒晒尸骨也还是没有办法消了世人对她的怨恨。 “嗯,很好。”朱祁钰点点头接着指向舆图说道:“朝廷现在已经将塞北草原进行了划分,由多个部族分在不同的地区放牧,各部族之间无故不得越界,自有当地卫所官军负责调停各部族间的纷争。自此以后,不消三代草原各部族将再无人能够将其统一,自此蒙古无虞矣~” “是,叔皇妙计天下臣服。草原各部族头领之女与我大明皇室联姻,再过几代之后黄金家族的号召力就会被大明落在牧人口袋里的真金白银所替代,自此草原将彻底成为大明的牧场,自北中原再无北方强敌之忧患。”朱见深立刻及时奉上马屁。 虽说是马屁,但是能够有这方布局确实超过了以往历朝历代的君王、朝廷思路。经此布局后有个百十年草原上各部族都会被有着大明皇室血脉的人统领,那时候仅仅一个黄金家族的名头就想号召草原牧民陪着玩命就不现实了。 “嗯,还不够,所以我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布局。”说着,朱祁钰将长杆顺着南归化卫往北,再往北过了北归化卫直指向了舆图以外的更北方。 “蛮荒雪原?!”朱见深莫名打了个冷颤,说话声音都变了味道。 第368章 另有安排 t 第369章 新大陆 知道天下很大,至少现在的大明还没有成吉思汗统治的蒙古国时期一半大…或者是一半的一半那么大,但是也已经足够大了,完全是可以跟汉唐相提并论的强国时代了。这时候明确了战略方针是要西进,而且是要打下江山来给皇子们封藩用,那岂不是说要把正统一系的子孙们都分到天山那一头去了? 嘶……怎么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涌上了心头来? “是…见深明白了。”虽然心里有疑惑,但朱见深却不敢表达出来。 “南洋诸国虽然从永乐时名义上就已经臣服天朝,以我为宗主国,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各自心里都有一杆秤。大明不说,是因为大明的手还伸不上去,现在我大明手够得着了,藩属国就该尽藩属国的义务了。你去西安之后我会升你干爷爷为太师,留守京城。我要带见济、见灏几个到南京专门调遣平定南洋不臣的番国…” “不可…启禀叔皇,此事不可,还请叔皇收回成命。”听到朱祁钰把自己踢到西安后自己要去南京,只留下于谦等人坐镇留守时朱见深急了,没等朱祁钰把话说完就连忙出声打断。 “叔皇,此事还请再议…再说了,朝廷里怕也不会同意的吧!” “管他们同意不同意,我又不是要御驾亲征平贼,没有危险不说,权当是去江南散散心罢了。”还真是,也只有朱祁镇那种要御驾亲征的时候朝廷上下才会一致唱反调反对。再说了,皇帝坚持要去的,你唱反调又有什么用?如果有用,哪里还轮得到朱祁钰来当皇帝了。 “可是叔父…”朱见深还想反对被朱祁钰伸手止住。 “不消说,南京是太祖时定的国都,文皇帝时因为原本封藩为北平这才会将行在定在北平。也是你父亲先睿皇帝正式定北平为北京,以此为都城的,据说文皇帝时还曾考虑过要迁回南京呢!何况我只是要去南京督促平定南洋诸番国,只要不是御驾亲征就没有什么危险,朝廷也不会有什么反对声音的。”朱祁钰对于自己要将行在摆驾南京可能出现的阻力并不是很在意。 “叔皇啊~”朱见深的声音带了哭腔,直接就跪倒在地上,紧接着就嚎出了声:“若是见深做错了什么,叔皇自顾打骂就是了,可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不管见深了呀~” “什么玩意儿?”被朱见深这么一嚎,没防备的朱祁钰吓了一个激灵。 “叔皇,见深知错了。见深再也不敢跟外臣有任何联系,这就安心回宫读书,没有叔皇召见绝对不出宫门半步…”对于叔父朱祁钰的安排在朱见深看来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在里面,搞不清楚状况的朱见深只好先跪地认错来个以退为进了。 “叔皇啊~祖宗的基业能够保住全靠了叔父执掌天下这才能够稳定了江山,要不是叔皇受祖宗庇佑、上天眷顾,大明又怎么能收复反叛数十年的国土,又怎么能承袭了先高皇帝、文皇帝两代霸主时都没能拿下的草原?叔皇若是要离了京城,这叫天下人怎么看啊…” 朱见深说的没错,如果正值壮年的朱祁钰突然撂了挑子去南京了这天下对于朱见深这个太子的看法恐怕就会不太友好了。 从古自今这么些年,就没有哪个皇帝做的好好的自己让位置出来的。所谓的尧、舜自动让贤的故事经过考证之后也被认定为是假的,就问一下尧让位时所处的位置是在黄河流域,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死到了湖南去了,这就让人没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这更像是被逼宫交出了大位之后一路逃到了南方,可惜也没挺过去就这么给噶了,而某些人为了证明自己得位的正确性才塑造了先主让位的假相而已。 “你年纪大了,也该干点事了。我老了,躲南京去养个老还不行吗?”朱祁钰摆摆手压根不接朱见深的茬,只是吩咐让内侍把朱见深搀扶起来。 “叔皇啊,您这可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就您这样说老那也太没天理了…”朱见深可不傻,说自己这个太子已经长大了没问题,说他那个皇帝已经老了这话谁信啊! 大明朝十四、五岁生孩子的人多了去了,这会可没有什么保护未成年人的说法,男子只要你有那能力了可不就该成家立业了。就算不能成家立业,给家里添添香火也是没错的。至于女人嘛…还想赖在家里吃几年白饭吗?要是养成老姑娘可就更嫁不出去了,那可是得砸在手里的。 但反观咱们景泰皇帝,掰着手指头数算上虚岁也不到四十岁,这要算是老那岂不是得跟宣德爷拼寿数了?这可不成,如今皇帝陛下春秋鼎盛,每夜都还能临幸宫女子,就算不是龙精虎猛那也还算得上是当日之年…呸呸,当打之年,当打之年。 “叔皇哪里就老了?就似胡太师、王太师那般年岁如今还能开馆授徒,为大明朝培养学子。叔皇这般年岁…叔皇得天庇护,一定能千秋万代,福寿延绵…绝计与这个老字不搭界呀!”朱见深坚持不肯起身,一把推开内侍后直接一头把自己给磕趴下了,摆出那架势就是不肯起来。 连胡濙、王直那帮老家伙都抬了出来,可见朱见深还真是有些急了。原本应该高兴朱祁钰让位的朱见深突然就转了性子一般,也不知道是自己想到了什么还是想通了什么。 “别净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朱祁钰不买账。“我都替你们父子俩个打了十几年天下了,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莫不是你还真打算把见济封在交趾?然后呢,见灏你又准备封在哪里,总不会是暹罗、真腊吧?” “啊…啊?!”朱见深被这么一问愣住了。 咋的,叔皇的意思不是打算把朱见济封在西南吗? 景泰朝关内不封王,这是一再强调的肯定不会轻易动了。那如果不封在西南就只能是封在北边了…南蒙、北蒙、满州这些地方都已经是内定了的地方,省下的可就只能是更北方的罗刹人地界了,那可真是苦寒之地啊! “叔皇可不能啊…见济身子骨也没那么壮实,可不能安排到那么些个苦寒之地去受罪。”甭管是不是真的痛爱那个曾经跟在屁股后面的堂弟,这个态度要表达出来。堂弟绝对不能封到天远地远的蛮荒地去,实在要封就封我亲弟弟们去,美得很~ “什么就苦寒之地了…哦,你以为我想把见济他们封到哪里去?”朱祁钰一怔,反问道:“塞北?” “不是荒原啊?那就好那就好…”见朱祁钰这么说,朱见深连忙一个劲的表示安心了。 不管怎么说,皇位还在叔叔屁股下面,这会要是表达出半点想把堂弟们封到荒原上去的想法,朱见深可不觉得自己能继续有机会坐那个位置了。“叔皇是打算把见济封到哪里去?其实侄儿觉得见济若是能留在京城陪我最好的了…” “不用你操心了,我已经在筹划中了。”朱祁钰轻描淡写的说道:“已经安排了人出海去开拓新大陆了,估摸着这一段时间该有消息回来了。要是再没消息回来,只能再派人出发了…” 第370章 景泰朝的影响力 景泰皇帝陛下萌生退意要在不惑之年将权力移交给皇太子朱见深的消息在京城里悄悄传播开来,只是这一次都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再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急于跳出来要跟太子搭上关系攀上太子党了。 而身为太子的朱见深也很苦恼,都说自己这个叔父不靠谱可是也没想到会这么不靠谱,居然要把自己的亲儿子们都封到海外去。 海外欸,那是我大明子民该待的地方吗? 此时的朱见深完全无视了永乐朝时大量国人随郑和船队离开国土后留在海外的事实,只想着怎么样能够让叔父改变这个想法。 自己那死鬼老爹把国家给弄黄了,好不容易继承家业的庶叔靠着这点破败不堪的家业打出了堪比天炸的效果硬生生扳回了局面不说还开疆拓土给大明实控国土翻了几个翻……好吧,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叔父不仅没有要将皇位传给见济或是其他哪一个堂弟坚持要扶持自己上位,更重要的是居然要将堂弟们都封到海外去了,这叫天下人怎么看呀? 天下人怎么看景泰皇帝已经不重要了,再怎么看也坏不到哪里去。仅仅是原本吃不盐、纳不上粮的广大穷苦百姓在景泰朝吃上了酱肉骨头就足以让景泰朝成为大明朝…不,就足以让景泰皇帝陛下被世人传颂的千古一帝。 那正统父子呢?呵呵,自己那死鬼老爹的名声已经臭了大街没什么可说的,要不是棺木材质好这些别说臭了只怕早就化成一滩水了。可自己的名声呢? 叔父打下来的江山传给了自己,但自己却连堂弟们都容不下来一个个都踢到了海外去了,嘶...想一想就牙疼,要是留下了这个名声只怕将来自己再怎么努力在史书上也难留下什么好印象了。 又或者,在史书上将会留下一句“某年某月上退位,太子见深继位,改元某某”作为起点,然后是“某年某月,上崩…”作为自己这一朝的终点。相比较正统朝的荒诞和景泰朝的辉煌,自己能干什么?总不能走自己死鬼老爹的老路吧,那可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的无能世家了。 “太子约兄弟几人出来不会就是在湖上放小船这么简单吧?”看见心事重重的朱见深半晌也不说一句话,就盯着放下的手工小木船目光也随着风越飘越远,朱见济终于忍不住开了腔。 一直以来都是这个似乎有着讨好型人格的太子兄长照顾自己几个兄弟,突然这个知心大哥变得沉默寡言让人还真有些捉摸不透了。 “见济啊~”朱见深慢慢回过身一脸忧郁地表情,让人看了有种在茅房见到便秘患者那种求解脱而不得的痛苦表情。 “呃…太子…”看到朱见深那种表情朱见济多少有点心慌,这莫不是头一夜欲求不满留下来的点毛病。 “叔皇坚持要你们几个兄弟一起去海外,这事你怎么看的?”朱见深想从朱见济这里打破缺口,劝兄弟们去发动自己身边的力量留在大明朝。 “哦。” “哦是什么意思?”朱见深对于这个一直跟着自己屁股后面的堂弟这么一声回答有些意外。“海外,几千里几万里之遥的地方,去了之后想要再回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是啊,我知道。”朱见济耸耸肩。“我也想过一旦离开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是呀是呀,那就跟叔皇说你要留下吧!想要哪里,就封藩到哪里好了。”朱见深连忙点头称是。 “太子知道我父亲的,自我打小就一直说我们这一代人要开创一个盛世,要成就一番不同的功绩。我可不觉得父亲会同意让我或者哪一个兄弟留在大明封藩。你看仅山西一地的宗室就多如牛毛,这还是景泰朝贬了不少违律犯禁的宗室之后的数量,跟正统朝…比起十几年前还少了不少了。”朱见济是有对京城的不舍,毕竟是打小生活着的地方哪里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地方。 莫说这里是全大明最繁荣最中央的地方了,就算是个交通不便土地贫瘠物产不丰的偏僻小山村子,也难免在心中留下一块保留地,不然怎么会不论老家好坏都有落叶归根一说了。 “难道你就愿意舍下京城的一切?舍得我这个大兄?在京城里还有你外祖一门,更有你生母和姐妹们,将来一旦分离可就是再难相聚了。”朱见深打着感情牌,只怕朱见济也不敢反对叔父的意见,最好是说动了朱见济再去运动运动跟杭贵妃、唐贵妃几个家族吹吹风。 “舍不得?不会啊…”朱见济有些没心没肺了。“我们兄弟几个就算不去海外原本也要封藩到各地的,何况父亲当年约法三章确认了关内不再封藩,我们自然是要离开大明本土的。” “荒唐!你我亲亲兄弟,好端端的要分开也就罢了哪有……”朱见深话说到一半想想不妥连忙改了口。“哪里用得着去海外谋生计一般,那都是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干的事情。不对,就算是走投无路也不一定会这么干,海外呐,宁上山莫下海~” “还好啊。”朱见济偏头想了想说道:“其实父亲早就跟母妃说过要给我们兄弟几个另外谋一块富庶的地方建藩国的,这几年一直说在进行当中。” “嗻,要说叔皇不仅是文治有方更能运筹帷幄统领万军这我信,要说找地方建国,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有地方给你们兄弟几个封藩……建国?好吧,就算是建国,那也要有地方啊,往北是荒原,这你我都是见过的,往西要经过一大片沙漠…是,沙漠以西是有富庶的土地,可那是民族的地方,当年盛唐不也是因为在西域一战伤了根本这才有了之后的藩镇割据吗,这些当年叔皇可是特意还给我们讲过的。”说到要建国,朱见深立刻明白了叔父这还真要举家带口离开大明了。 “是呀,所以是南下啊!” “南下也不行啊,那都是些弹丸小国。夺他们的土地容易,可那也都是穷苦之地。之前叔皇可是给我们看过永乐时期三保太监关于南洋奏折的,虽然有些奇珍异兽,可那里的地瘠人稀哪里支撑得起一个正经的国来?”在朱见深的认知里,这话不假。 别说朱见深,就是没有被开过小灶的朱见济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查看过郑和下西洋的各种记录,一路上小国无数,玳瑁、香料、象牙、黄金、各色宝石这些都是基本操作,但无一例外都是国力小。要灭了这些国容易,要想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就难了。 想想看为什么宝岛上那群人曾经卷走了大陆大量财富,两岸更是一度你来我往有攻有守的不分胜负,可是过了几十年之后就明显后继乏力落在了下风了——地少人稀后继不足。 “哦,这个我倒还真没想过…” “你怎么能不想呢,当然要想了。留在大明肯定比去海外强啊!”朱见深此时自己心里也有了些动摇。叔父要把一大家子带出去对于自己而言应该是好事情,换个立场想至少在大明再也没有景泰一脉的皇室存在给自己正统一脉造成威胁了。 叔父的影响力不得不防啊~ 第371章 为国操劳白了头 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在行动上的迟疑已经体现了朱见深此时的想法。最好是叔皇一家永远离开大明,而且是态度坚决经过自己苦苦哀求仍然不肯留下来的那种。 朱祁钰只要在大明就会是一个阴影,一个活在大明继任者心中的阴影,永远挥之不去。 皇帝是不需要承认错误的,就算承认也要冠上为奸人所误的前缀,但是景泰皇帝不用承认错误,因为朱祁钰做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抨击的。 后宫多?呵呵,先睿皇帝在京外做燕王的时候那王宫里随时褪去罗衫供朱祁镇拱的女人都比景泰皇帝陛下宠幸过的多的多了。 苛责臣下?呸,指着和尚骂秃子是不是,要说起苛责臣下整个老朱家还有比开国皇帝朱元璋和二杆子皇帝朱祁镇更邪性的吗?至少景泰帝责罚过的都是该罚的人,哪怕是有一些怀有情绪的也是之前犯过大错被留用的人。 犯过大错,皇帝陛下还能留你,还想干嘛? 要说坏社稷、祸人民这种鬼话就更没人信了,景泰朝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可每次打仗除了人员死伤之外并没有直接影响到百姓的生活,或者说没有让百姓因为国家发生战争而陷入困境中。 死伤的官军抚恤能够到位,真金白银再送上牛、羊,百姓们虽有不舍但也并不那么排斥送自家子弟从军。何况有命大的回来能够有机会混上一个吃皇粮的差使脱离了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境域,这就是祖上积德报在这一代了。 一想到自己这个叔父带来的压力,朱见深后背有些凉凉的感觉。回想自己那个走得早的父亲怕是当年这种感觉也没少过,甚至会更强烈才对。明明就是个临时顶班的,干得比正式工好就算了还好的有些过分,居然把这个正式工岗位几代人没干出来的成绩一个人给包了个圆不说还远远甩出了一大截,这叫之后的人还怎么交接呢! 此时的朱祁钰并没有这种被自己侄儿当成了人傻钱多的地主老财给惦记上的自觉性,还在舆图前指指点点。 沙漠是中原王朝向西扩张的最大阻碍,在控制了北方草原之后大明有了能够通过北方绕道通过山口进入西域的方式,草原的驻军不仅仅使大明有了稳定的北方疆域还有了另一条控制西域的道路。 “可惜了了。”朱祁钰看着舆图西边的位置叹道。 “皇爷可是觉着有什么事情下面办得不够妥当的?”朱祁钰身边的太监待的时间都不算长,汪直终于熬出了头站到了随侍皇帝陛下的排班中。看到皇帝朱祁钰叹息,汪直连忙凑趣上前询问。 “什么事情办得不够妥当?”朱祁钰转过头看了看这个在历史上曾经让草原上鞑靼大为头疼的太监没好气的说道:“还真是是不妥当,而且是大大的不妥当,就没一个能办事的正经人。” 才升上来不久的汪直自然不知道这位才近不惑之年的皇帝这是玩的哪一出,对于毫无征兆说变脸就变脸的皇帝也只能抱以嘿嘿一笑缩缩头退两步装聋作哑这一条路来应对。 “整个大明朝能干事的人太少了,这个时候才明白早些年应该设立专科学堂,不至于让这么多读书人愣是没办法为朝廷所用了。”开疆拓土不仅仅是要武力征服,也需要人去经营,有人就需要有管理者,而大明朝可用来当官作吏的读书人还是太少了。 “爷爷说的是,咱大明朝读书人是太少了。也就是是爷爷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增加了科举考试次数和每次录用人数,不然大明朝的官员早就不够用了。”汪直小心观察,见朱祁钰没有什么变化这才又接着说道:“只是爷爷说的这个‘专科学堂’莫不是指前朝的明经科?” 三十老明经,四十少进士。都知道明经科好考,但是明经科上来的官员总让人觉得差人一等似的,更重要的是大明朝就没有明经科这么一说。 皇爷这话说的莫不是要在大明朝开明经科,这可是个大事件呐! “不,不不不。”朱祁钰摇着头给否认了。 哦哦,皇爷没有打算在大明现有的科举制度外再弄一个出来。 “不是明经科那种,就像是现在民间的一些学堂,传授工、农、商技艺的学堂,只要念过书识字的就能去学,学成了就可以当......当不了官也可以做个吏员的。”朱祁钰想讲解后世的专科学校培养年轻人的那一套。 特别是中专、职校,没有经过正统的高中知识,但是年纪轻轻就能系统的掌握一门技术。虽然对这一门技术的理解不会很深很精,但是勉强做个基层干部还是够了,实在不行至少可以做个技术工人那种,能够解决人口快速增长下的社会需求。 至于对中华传统文化的理解和传承嘛...总归要吃饱饭才能说其他的。不是有种说,人饿着的时候思想最简单——只想吃的。但人一旦吃饱之后就会有了其他心思,吃的要更精细些、穿得要更华丽些,别人家的女子怎么那么瘦还能那么有肉......好吧,反正要想应对大明扩张的需要就是要大量的增加人口,而随着人口的增长要想维护社会稳定就少不了工、商业的发展。要想维护平衡,就要保证各行各业都能跟得上眼下的发展,否则就会出现失衡的状况。 可惜,朱祁钰想通这个问题时有些晚了,只能看着地图叹气了。 “可是爷爷......” “换个称呼。”对于汪直的称呼朱祁钰总感觉有些掉鸡皮。 “是,皇爷。”汪直吓了一个哆嗦。 之前皇爷表达过对于被称为“爷爷”的不满,自己今天居然连续几次又叫错了。幸好是景泰皇爷,换一个皇爷只怕自己肩膀上已经不扛脑袋了。 虽然不理解皇爷为什么对近侍表达亲近的称呼这么敏感,汪直还是乖乖改了口“皇爷,您刚才说的那个不是在景泰二年就已经开始在做了吗,这可都有十几个年头了。各地衙门办别的差使不敢说,这教化子民的事情上可没人敢马虎的。” “这是传统意义的教化子民吗?”朱祁钰对于这种说法不以为意。“严格来说应该是景泰三年甚至景泰五年才开始在大明开始推行,而各地衙门能够真正执行好的也就是两江、两广还像个样子。” 两江有繁荣的商业为基础,对于工、商业的需求特别强,愿意来这种不伦不类的官办学堂求学混个差使的人还多一些。反观中原地区甚至中、西部地区就更为保守。家里有点余财的更愿意送上束修礼交给私孰先生教授走科举才是正经出路。只有眼皮子短到只顾得上眼前的穷人家孩子才会交到封闭式的学馆中谋前程,说是谋前程也不过是求着学徒出师后能到哪个铺子、坊间谋个活计养活自己而已,哪有几个真指望靠批量授徒出来个什么好差使的。 普通小老百姓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这一辈子安安稳稳没灾没病也就是了。这要是往年间,连这点要求只怕都不敢奢望,能够一家人吃饱穿暖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听了朱祁钰明显不满地态度后汪直也只能嘿嘿陪着干笑几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说事情都是这么一回事情,老百姓认知有限,没有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之前哪里还会肯轻易相信朝廷。除非动用圣旨,否则一边要讲人权一边还想让百姓完全按照朝廷的意思行事还真有些难。 这事要放在之前也不是个什么事情,朝廷一纸公文不肯就范的百姓也只能逃进山林这一条路可走。大明前几代君王可不都是这么干的吗,连“为军、为民”这种事情都可以按照迁徙时间来决定,还有什么是不能够一言而定的呢! 想到这里,汪直壮着胆子试探着问道:“皇爷...莫不如下一道圣旨直接让百姓们把家里的孩子都送到学堂里不就得了,瞧您为了朝廷操心的龙发都白了好几根了...” “啊...这怎么行?”朱祁钰听到汪直的话反应明显有些过激。“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啊...不...是...回皇爷,奴婢就是随口一说,违了祖制奴婢该死。”被朱祁钰这个反应吓到的汪直腿一软直挺挺就跪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的身体仍然支撑着大脑袋惊恐地看着朱祁钰不知所措。 “我真的有白头发了?”朱祁钰态度很严肃,看着满脸凶神恶煞明显有要杀人的冲动。 “嗯...啊?!”汪直一愣,不是因为自己评价朝政鼓捣皇爷下圣旨而发火吗?这位皇爷的关注点还真是特别啊! “不行啊,怎么就能有白头发了呢?我才不惑之年就开始有白头发了,那再有几岁可不就成了白头翁了?”朱祁钰的话让汪直有些无语了,咱们这位皇爷前面聊的不是百姓家的孩子肯进职业学堂的人不多的问题吗?这就扯到白头发上了? “老汪啊...”朱祁钰满脸痛心的模样让汪直看着有些恶寒。 “老汪啊,要知道这人是不能白头的...咱们中医讲头发是连着肾水的,肾水干涸了头发也就白了。要是头发都白了,那活儿也就没用了,彻底成了摆件,你懂我的意思吗......”朱祁钰自顾自的说着话,像是突然看到汪直那满头银发一般嘎然而止“那啥...你那是为国事操劳,为国事操劳啊!” “奴婢不敢。”汪直的脸丧成了苦瓜一样满是褶子,还大小重叠在了一起,满是深沟宽壑。 宦官为国事操劳白了头发,这话要是搁在正统朝没准能得了先睿皇帝的赏赐,可如今在景泰朝汪直可不敢认这个功劳。 再者话说回来了,前一刻不是还在恭维皇帝陛下为国操劳累到白头发都长出来几根了吗,怎么就扯到自己头上了? 第372章 各人有各命 找个由头打发走了汪直,朱祁钰一个人对着舆图发呆。已经有白头发了,看样子真是时不待我了。 半晌,像是下定决心做出了最后决定一般,朱祁钰长叹一声背着手慢慢走进了后宫。鬼使神差一般,步子就踱到了杭氏的寝宫。 “哟,今天这是什么风把爷给吹来了。奴奴给爷请安。”杭氏看着这个负心汉没好气的福了一福却并不凑上前去。 “嗯,想你了,过来看看。”朱祁钰也不计较,自顾自找位置坐了下来。 “都是死人吗,没见陛下来了,还不快去斟热茶来。”杭氏厉声吩咐着,却又似乎是在指责眼前这个薄情郎。 这些年宫里有名份的是一个没落都生了孩子,就连没名份的也有好些得了名份,可见朱祁钰可真没闲着。自己的寝宫里冷冷清清的,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杭氏怎么受得了这么久的凄冷,全靠着扶持儿子的信念支持着才没有倒下而已。眼见这个孩子他爹破天荒又来到自己寝宫,竟然一时也不习惯再热脸贴上去了。 “之前你提了好多次要给见济、见灏讨个说法,我原本想的乐观了一些,今天也是来跟你说一说这事情的。”朱祁钰端起桌上的残茶也没顾上茶汤已经凉了就这么轻啜了一口。 “爷终是想通了,奴就说哪有把家业送给别人家孩子的道理。”杭氏已经收到了消息,皇帝陛下决定要交权的事情早就传得满天下乱飞了。见到朱祁钰这样“失魂落魄”的表情杭氏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男人终于想通了,还是要把大位传给自己儿子才是正理。 “其实几年前我就已经吩咐出海寻找新大陆作为见济、见灏的封地了,可是派出去两拨了都没有人回来,看样子是凶多吉少了。”朱祁钰皱着眉头自顾自说着派人南下的事情,引起了杭氏的惊叫。 “爷怎么能想着派人找什么...新...新什么大陆的来封给自己儿子?这哪是一个父亲能做的事情呐!”虽然一直就听朱祁钰说要给儿子们一个好的封地,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要找什么新大陆,也难怪杭氏吃惊了。 “想来想去时辰没错,方向没错,多半是海船数量太少,不是物资没跟上就是人员没跟上。所以我决定了,这次南下亲自主持再派一队南下,这次必然要成功。”恢复造船、航海也不过才十几年,就靠着之前那些海贼的经验搞了个速成班拉出来的水师总还是有些不太够看的感觉。 后世就有过各军种的评价,陆军是最便宜也是最好提升的军种,而海军无论是舰船还是人员训练上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也只有满清后面那些个不成才的玩意儿掌权后才会干出什么都不知道就叫嚣着“我要洋人死”这样的蠢话。花点银子买几条船,找几个洋人教官来训练几年就能跟人家几十、几百年的经验相媲美了?笑话! 外行领导内行,除了作死队友就只有作死自己而已。 “爷还要去?还要亲自坐镇?这是不把我们娘几个逼上绝路不算完呐~”杭氏的气性一下子就上来了,可能是内分泌失调。要知道朱祁钰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刨过杭氏这块地,土都有些紧实了。 “你觉得我为什么一直要支持见深继位?那是在为我们几个续命呐!”朱祁钰看着正要发作的杭氏轻声说道。“我们几个其实早该就是死人了,能够活到现在完全就是赚的。” 别人不知道,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再清楚不过了。按原轨迹景泰朝的太子朱见济早在景泰二年就夭折了,景泰三年伤心过度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杭氏也一命呜呼。景泰七年底伤心...好吧,伤身过度的朱祁钰被石亨几人钻了空子夺门迎回了朱祁镇这个太上皇帝。 心性狭隘的朱祁镇可没朱祁钰那么心慈手软,当即复辟软禁了已经卧床不起的亲弟弟,不久在掌握了京城之后朱祁钰也病逝了。年纪轻轻,连而立之年都没到就归天见了老祖。 “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感受到朱祁钰眼中的冷意,或者说是空洞,杭氏倒也强忍着怒火冷静了下来。 “如果我说我知道见深本就会继承皇位,而我们坚持让见济继位可能会害了见济,你还会强行让自己儿子赌这一把吗?”要说赌也不是不能赌,至少孙太后和朱祁镇两个不安因素这会都已经埋进土里了,此时朱祁钰要是反口把自己为了拉支持搞的约法三章给舔回去谁也拿他没办法。 再不济,学学魔皇朱棣的套路。想想朱标的那几个儿子,活着的时候被朱允炆那货提防是一点好外没捞着,等建文被废成了伪帝之后自己几个兄弟又被叔父提防,更是直接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兄弟们离奇的都暴毙身亡了。事情做得难看,可终大明一朝也没几个人敢吱声提这一茬,他景泰皇帝朱祁钰要真黑了手把朱祁镇那十几个儿子都给安排暴毙了,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但是这样,大明又只是大明了! 这不是朱祁钰要的,或者说那不是这一世的朱祁钰要的。区区八千万人口的大明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地球上巨无霸一样的存在了,只要按照“十年生育、十年教训”的套路一步步扩张的手段再来一代君王,天下就没有其他种族什么事情了。 “爷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哪里这般说自己家室的,难不成还有人敢弑君造反了不成?”杭氏对于朱祁钰说的话感觉就是在胡言乱语,至少也该是犯了臆症了,不然怎么能咒自己一大家子都是死人呢! “我就知道,就像之前我就知道的很多事情一样...”朱祁钰面无表情,继续说道:“虽然我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我还是不想去赌这一把。何况我的本心也不在此,区区一个中原加上江南而已,别说无法跟铁木真的蒙古时代一较高下,甚至连汉唐都差了好大一截。这种中国皇帝也只是自己骗自己而已。” “爷这话说的......爷知道?”杭氏冷不丁心里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十几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知道吗?算计孙太后的事情就由杭氏过的手,通过杭氏门下走狗绕了个弯子给孙氏下的套。 更有那张氏三兄弟......好像是都犯了事,最好的是张立斌被罢官免职发配到了崖州给水师看大营去了吧? 再加上之后一桩桩事情就那么凑巧,刚刚好被朱祁钰提前布局,就连瓦剌也先会偷袭紫荆关也被朱祁钰提前安排给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事后人们推敲,景泰皇帝陛下简直就有如神助,每一件令人不解的事情最后都证明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杭氏更清楚,朱祁钰拿出去的各种画册、文案那可都是自己代笔的...... “爷的意思是,您...都知道?”杭氏似乎想到了什么,提着的心一直也没放下来。 “原本我是不信鬼神的,但是经过了这么一桩事情之后我不得不信了。”朱祁钰说着这话里摸着自己胸口,感受着自己这具身体心脏的跳动轻声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朱祁钰的意思是自己灵魂穿越不得不让自己相信神迹,而在杭氏听起来就成了另一个意思了。 原来男人有天神相助这才能够凡事都快人一步,自己之前不知道还一直错怪了男人,现在想想都后悔难过。 第373章 快人一步 幸好杭氏心中这个“快人一步”的想法朱祁钰不知道,不然非惹到男人翻脸不可。你爹才有天神相助快人一步呢!你爹快人一步,你兄弟快人一步,你儿子快人一步,你们全家都快人一步。 “按说船队出海后不走永乐朝的线路而是直接继续南下,然后转道沿着岛屿间往东寻找这会也该找到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困难啊......”想想当下的航海水平,朱祁钰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安。 明朝永乐时期曾经辉煌的大明舰队早就一去不复返了,这些年七拼八凑得来的船只还要考虑水师正常训练、保养,能够拿得出来探索航道的船和人实在少得有些可怜。两拨人派了出去都没有消息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爷派出去的可有太监监军?”杭氏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插嘴问道。“要知当年永乐爷可是派了马和做为监军太监,实际上掌管整个船队军民的。就好比...就好比爷如今派出的总督加上监军一般。” 看到朱祁钰只是侧脸看了看自己好像并没有明白一般,杭氏又说道:“天下虽大,唯我中国地大物博为世界中心。撮尔小国弹丸之地而已。我中国王师所到之处还不是一路望旗而降?这就难免会让有些掌兵的心里生了别的想法,所以自永乐朝始就有了督抚、监军与总兵三权分立之法。奴可记得这是爷之前说过的,怎地莫不是自己反而忘记了?” “确实没派监军。”朱祁钰淡淡说道。 “奴就知道,这必然是找到了之后不想回了,便领着人手都留在了当地做土皇帝了。”杭氏仅凭只言片语间就猜到了朱祁钰秘密派出的人手没有走正式的手续,所以没有监军太监和文官提督。 到底是当年一边跟朱祁钰激战到汗流浃背一边谋划算计自己那便宜老爹老婆的人,杭氏的脑子一旦转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嗯,虽然没有派监军,我倒也没担心这个。”朱祁钰对自己二姨太...二太太的分析能力很是赞赏,轻轻点了点头。数百年的信息差摆在这里,杭氏只想到这些朱祁钰也能理解。 大海上风高浪急,各岛屿间暗礁遍布,适宜生活的小岛上难免还会有一些原住民。这其间只要稍有一点差池就会使水师船队全断送在茫茫大海里喂了虾蟹,船队遇难的可能性会比全体造反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南边那块海中大陆可是没有人的,适宜放牧,拥有丰富矿业资源,气候温和适宜居住却并不代表有人居住。莫说上千男性困守一块没有异性的大陆上久了会不会出什么乱子,就算是男女搭配比例协调的情况下在当下这个社会环境里也不太会有多少人愿意彻底舍弃祖地。 就算是数百年后,思乡情节让多少人还是希望能够落叶归根的。曾经有过海峡对岸的老兵临去世时要求将自己骨灰装坛密封抛到海里,就期望有朝一日能够被潮汐带回大陆最终能魂归故里的。 “那爷的意思...被派去的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呐?”杭氏眼珠子转了转,轻声问道。在自己脑补了朱祁钰有天人相助之后的短暂失神立刻恢复了神智,问出的话都在点子上。 “黄萧养有个远房侄子,在水师里也还有模有样的。我看他有了子嗣就打发他挑选了几百号人手,实际负责带队的是柳溥的一个旁枝侄子,许了一正、两副三个千户的差使,回来之后就升镇抚。”黄萧养到底还是归降后的反贼而已,没有像左宗棠那样立下扛着棺材收复失地的功绩很难成为大明朝原生官宦体系中的一员。 话说回来,左某人即使立下泼天大功也被人算计,曾剔头、李卖国没少给左宫保上眼药。连累着一代官商胡某人也跟着倾家荡产,典型外斗外行,内斗内行。 “哟~爷可真大方,这么一下子就舍出去了一正两副三个千户呢!”杭氏这话戏谑意味再明显不过了。区区一个千户的职位,哪能有草头王来得诱人,何况还是黄萧养的远房子侄了。 “不至于,我封的这个千户可是正经八百大明朝廷的千户官,比起叛贼给的名头可是好用了不知道多少。”朱祁钰对此仍然很有信心。 想想关老二,为什么死了都还要把东汉的汉寿亭侯这么一个低级爵位挂在身上?因为那是正统的封爵,比起刘备那货封的含金量高出了可不只一星半点的。 打个比方就像是某大学里正经出来的全日制本科生,你就算是再怎么个天坑专业我还是一样觉得自己比那些个985、211出来的夜大、成教生含金量高。进士出身的就看不是同进士,更不要说国子监里靠祖荫当上官的了。 “何况答应了一回来就给个镇抚的,原本都是该诛九族的罪人,能混上官身更何况还拖家带口的,能作什么妖出来。”朱祁钰真正的依仗是派出去的这些人都是有家眷的,世上真有几个能喊着义兄义弟把煮我老爹的汤分我一碗的几千年来也就出那么一个而已,也只有这种特例才能够靠无耻坐上皇位。 “要这么说奴倒觉得爷说的还真有些道理了,只怕真是在海上遇到了不测。可惜了,都是大明的好男儿。”杭氏一边观察朱祁钰的神色一边给近侍扔眼色,吩咐着安排准备酒膳。 按照乘九拆字法,朱祁钰不到四十岁的年龄应该是三九二十七,也就是二十天得来七回差不多保持身体健康。只是宫里需要安抚的对象太多了,一周七回都不够何况二十天了。原本那些枸杞茶、菟丝子、黄芪什么的怎么配都不够了,现在食补加上酒补才能勉强维持朱祁钰每夜高强度的工作量需求......好吧,其实也不够维持。 御膳房里供应了十几年的统一膳食如今多了个小灶,专做皇爷补身子用的膳食。那些个鞭呀、宝啊、蚝的能让人吃到吐,但吐完还得再吃。配上泡了各种壮那活计的药酒吃,这样才能为大明皇室开枝散叶和后宫各怨妇平熄欲火做贡献。 朱祁钰私下里庆幸,好在没有拿自己当种公把后宫里的都给一个不剩祸祸完了,就算是雄鹿也不行,那些办多了也会得马上风,抽抽着就僵硬了,没有立时死掉主人也不会客气直接给宰了放点热血给自己补补。 “嗯,是可惜了。两拨人船一起千多号呢!都是水师......培养不易啊~”这会的空军还只有几个热气球,最耗钱的就是大明水师了。 大明辽东、大宁、湖广、两广伐木的速度快,赶不上胶州、上海、福州还有广州的造船速度。造船的速度快赶不上大明水师培养水手的需求,每年大量的银钱投入到水师中打出两、三个漂亮的水花,或者说就是溅出了两、三个水花,就不见了踪影。 五百料、千料、五千料、万料,朱祁钰恨不能马上能够上十万料甚至五十万料大宝船,自此将西方大航海时代彻底摁死在那些海盗祖母还是细胞时的状态。 “是呀...爷方才说南下的水师没有消息...那新大陆...”杭氏张了张嘴,把早就想说的话吐了出来。“爷说要亲自坐镇提督?” “大不了我亲自坐镇南京,让见深监国就是了。”朱祁钰盯着自己眼前的杯子狠狠皱了皱眉头。“再挑人选,安排更多的舰船组成大队,总能够找到的。” 一想到那块大陆就在那里正如深闺怨妇盼壮夫归家一样等着自己去开垦时朱祁钰内心那群火就蹭蹭往上蹿。 “皇爷,皇爷...有琼州府飞鸽急报到。”正等着要给男人加点劲道的杭氏这会就听到宫门外汪直夹杂急促喘息的声音传了过来。“皇爷,找到了,南下的船队找到了!” “什么?!”没等汪直进门呈报,朱祁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终究还是我大明朝快人一步!” 第374章 太子监国 景泰十七年十月初一,大明帝国迎来了又一场地震。大明王朝在位时间第三长的景泰皇帝陛下宣布了要将行在移到南京的决定,一时间引起朝中文武百官的不满。 大明自立国伊始就是以金陵为都城本来没有什么问题,抢了侄儿皇位的朱棣将行在迁到燕京北平时说的也是要对付北方蒙元残余。可惜北元没打完,自己把命给打没了,朱棣一噶,可爱的大胖便在北京登基称了帝,直到二杆子皇帝朱祁镇才正式将都城定为北京。 离正式定都北京也有小三十年了,就当大家都觉得不会在京都这个问题上闹什么妖蛾子时突然被称为中兴之主的景泰皇帝陛下突然要御驾南巡将行在安排回到金陵,这莫不是还要将已经故的二杆子皇帝...呸呸,皇帝陛下莫不是要将先睿皇帝办的事情给改回来? 移驾南京,这可不是个小事情。行在移到南京那么南京就将成为帝国的中心,北京这边必然会留下一套班子来,就像当年魔皇留了一套班子在南京是一个道理。谁走谁留?谁都不想留下,搞不好北京的班子将来会成为养老的地方,这可不是我等心怀报国壮志的大丈夫所为呀!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自文皇帝始,我大明有四位先帝陵寝于此,岂有弃祖地而南迁的道理?”不明就理的白圭第一个跳出来唱反调。 开玩笑,大明北方才安定下来,正是兵部大展身手之时,怎么能将重心南移呢? “哦。”朱祁钰不咸不淡一声差点没把白圭气到吐血。这算什么,一拳砸在棉花上自己一个趔趄摔了个嘴啃泥? “陛下,臣不才。不敢弃祖陵不顾,因此绝计不敢奉诏。”白圭态度坚决,说罢还挑衅一样瞥了一眼内阁那几位一声不吭的老前辈。 感受到白圭不满的眼神,抬头对视一眼后王文冷哼一声却并不言语。于谦更是连头也懒得抬,以微弱的声音说道:“太子说的那档子事情挺好,我看陛下这意思怕是故意要压一压刺头,余等可莫要出这个头。” “哼,那是。这些年余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今上的手段堪比先文皇帝,这次摆明了不透音出来就是故意要教训一下这些年轻一辈的。”王文冷哼一声,斜了眼看看大殿里正在叽叽歪歪跟朱祁钰讲道理的人群。 “行了行了,都知道了。”似乎是感觉自己被苍蝇群嗡嗡影响到自己休息了一般朱祁钰打着呵欠制止了大殿里还在聚集火力准备对自己猛攻的群臣。 “要说祖宗陵寝,朕记得太祖高皇帝自己在南京待了大几十年了,高皇帝苦哇~” 嘶...还有这么个章程?居然能把将行在移到南京的理由扯到南京只埋了太祖高皇帝一个人拿来说事情?真是扯蛋他妈给扯蛋开门,扯蛋到家了! 扯蛋归扯蛋,偏偏没人能拿这个找出什么理由来进行反驳。 “要说北方初定,原本咱大明可是天子守国门,北边游牧民族只肖一个昼夜就能兵临城下。”朱祁钰这话也没有很夸张,瓦剌大军逼近时如果不考虑沿途抢掠和当地官军抵抗、骚扰的问题还真是至多两、三日就能在京城九门外行兵布阵。 在另一个时空里的瓦剌大军也确实布兵九门外,当时的孙太后只能跟钱皇后一起抱着朱见深在皇宫里瑟瑟发抖。全靠时任兵部尚书的于谦顶盔戴甲亲自出城指挥迎敌——全然没有一点文官该有的形象。 也正因为如此,在那个时空里朱祁镇复辟后杀了于谦会被孙太后斥责,成化皇帝朱见深更是一上位立刻给于谦等人平反了。 “怎么的,原本皇帝亲自守国门都没事,现如今有了开平卫,更有归化卫、北归化卫这几座重镇固守北方还要担心起大明北方来了。莫不是景泰朝这些年北边的仗都白打了吗?”不用说安北、镇北、抚北和南、北两个归化卫死死钉在北方大草原上笼络牧民镇守北方了,就算是草原上再有异动,仅仅海西、大宁、辽东三地的大明官军就能在侧翼和后方直接抄了草原势力的老底。 就连当年瓦剌雄主也先重新领着大军回来只怕也只有捏鼻子绕道的份,更不用说被景泰皇帝分割成十几块势力的各部族根本不可能再拿 自己的青壮出来玩命了。 朝廷有粮、布、盐、铁源源不断地供应草原,大家伙养好牛羊就好了,哪里还要像以前一样用拿命去搏什么活路。实在闲日子过得不舒坦的,大可以去北边找那些白人骚靼子的晦气。这么些年来只要能抓到年轻漂亮的白人往城里一送,汉人不仅能拿出一车一车的粮食、布匹来换还会给金给银的,比起之前的老爷们穿的用的还贵气,又何苦与大明这个金主爸爸闹什么矛盾呢! “再者说了,朕有说迁都吗?”千言万语的狡辩...咳咳,那个...解释,就是解释。皇帝陛下解释了那么多都不如这一句简简单单几个字来得实在。 “陛下若不是准备迁都,为何要南巡?”商辂听到这话立刻站出来询问道:“陛下莫要诳臣等,迁都兹事体大,还请陛下三思。” “可是我就没打算迁都呀~”虽然前几天就有消息传出来要南巡的事情,但是真实意图大家也只能猜个大概。只是这位皇帝爷爷也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谁也不敢随便压宝下注,只能照着常规走一听到皇帝在正式场合宣布要南巡就立刻跳出来反对。 皇帝不在京城里好好待着,这是要干什么呢!往上数数,大明朝乱蹿的皇帝有一个算一个,都没落个好下场。 永乐帝第五次御驾亲征无功而返,差点没在塞外咽下最后一口气。二杆子皇帝正统爷更是做了人家俘虏,幸好也先这货脑子抽抽没有学金人一样重演前朝徽、钦二帝旧事,不然大明朝的脸也是丢到没边了。 现在你作为中兴之主的景泰帝不好好在皇宫里做种马造小孩又想出什么妖搞南巡,咋的,周天子都有在南巡时掉河里死的这事你知道吗? “大明朝的如今的国土与前朝相差无几了。蒙元都知道建了上都、大都和中都来统治国家,我们中华苗裔难道反而还不懂这些了?”从正统十四年到景泰十七年,朱祁钰也就不到十八年的时间里差不多将蒙元的国土全都继承了下来,实控国土面积与洪武年间相比翻了不止一个翻。 “雏鹰总要长大的,太子已经成年了...哦哦,太子都有孩子了,所以也该给他肩上加些担子了。所以朕决定明年开春后沿河南巡。朕要到南京给先高皇帝去上炷香,这北京城嘛...就留给太子监国了。” 第375章 一都四京 蒙元定的三个都城其实在信息不发达的时代还是有些不太够的,哪怕就是后世孙大炮的时代他老人家也提出了一都四京的想法。五个反应中心及时对突发问题作出反应,更能在平时处理日常问题上作出有效监督和指导。 按照炮总当时设想中国是要定都武汉的,铁路、公路、水路交通方便,更是近代中国的工业基地。比如汉阳兵工厂就在武汉旁边,汉阳造可是承载了中国近百年的自产轻重武器的重担。再造个钱、产个粮的,湖北、湖南关起门来就是一个可以在内乱中坚持很长时间的独立团体。 想周天子强大时南蛮“楚子”不得已朝觐周天子,等到周天子势微时楚王可没再鸟过周天子什么事。即便天下诸国混战,楚国仍然是问鼎天下的重要力量,这一点仅从朝秦暮楚这个成语中就能体现出来了。 只是炮预想的四京就有些那啥啥啥了,比如以金陵为东,以北平为北,以广州为南,以重庆为西。这个...考虑有些欠妥当哈~ 那东京不就应该是东京吗?怎么还把前朝的南京给整成东京了?真是没有地理常识,难怪还是需要实践家来完成他的抱负,自己只能空留余恨抱憾归天了。 听到皇帝陛下要去给太祖爷上香,殿内的人顿时哑了火。这理由真他老母亲的......无耻也不是这么无耻的吧?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挺好,转头看向内阁那几尊大神的反应后众人心思也很快定了下来。皇帝陛下要走这怕是内阁都认可的了,毕竟叔父交权给侄儿这种事情多少要顾及一下亲儿子们的想法。 想通了这一点,大殿里众人很自然的转换了考虑的方向。“启禀陛下,陛下自登基理政以来一直以仁孝治国,乃是天下人的表率。陛下仁孝是大明之福,乃万世师表。只是陛下亲临南京恐怕会耽误了国事,虽然有太子监国难免大事上还是会有迟延。还请陛下三思而定。” 嗤~老一套的混水手段。这边话间刚断,旁边就有人哼出了鼻音。拍皇帝马屁到了这般境地,不要脸如斯真要骂一句彼其娘之了。 “启禀陛下,陛下心怀天下世人皆知。如今陛下有意培养太子,臣以为陛下还是应当坐镇京师,这样也好随时指点。免得太子...臣等与太子间稍有误会怕是会耽误了国事的。还请陛下三思!”皇帝陛下的马屁,既然你拍了那就不要怪我了。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啊!”朱祁钰看到大殿里众人接二连三跳出来提些不三不四的...哦哦,是提了些不痛不痒的意见后就不耐烦地打断了。 “诸卿知道朕数日前收到了广州锦衣卫飞鸽传书,之后又收到了琼州急报。所奏何事呢?两处呈报的皆是我大明子民于千里海域之外受难的急报啊~”怎么说服大明文武百官同意转移战略方向调拨国家财力用于南下的盘算朱祁钰在心里演练了十几遍了,眼下饵料已经撒下窝已经打好,就等百官像争食的鱼一样冲饵料游过来了。 “这些年朝廷开海禁缓解了国家的财政收入问题,户部办起差使来也轻快了许多。可是却有很多百姓因为出海讨食却流离失所,或是为外番贼寇欺压或是受灾害而无人救助。”说到这里,朱祁钰努力将自己的表情转化为痛苦的模样。“朕原本不知道这些也就罢了...当然了,有司的责任之后再追究...可是朕如今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了。思前想后,这一切都是因为鞭长莫及反应不当所致。” 说到这里,朱祁钰努力掐了自己两把恨不能快点挤出两滴眼泪出来。话说,那种要价贼贵却是几个小时都哭不出来的大眼睛花瓶用的是哪种滴眼液?可怜了当时演对手戏的刘天王,当时心里怕是一万头羊驼来回狂奔的了。 “朕在数年前就布局加大西安的城防、驿站建设,还吩咐皇室子弟轮番到西安、广州、南京、开平几处地方学习可不是让他们拿着民脂民膏去游玩的。近日朕越发觉得大明幅员辽阔,应该多设几个都城...啊啊,就是那个副都...副都。”朱祁钰的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终于还是要迎来一群副都了,就凭皇帝刚才那话至少西安、开平、广州这三处就跑不掉会被升为副都的身份。闹了半天前面说这么多铺路就是要为自己下南京找个好的由头呗,说什么流落海外的子民受了苦、遭了难的,骗鬼呢! 大明建国初期太祖爷就刨了广州一座含有龙脉的山头,而西安的重要性也被忽视,没想到在景泰爷手里还真要把太祖爷办过的事情都翻一个个不成?翻就翻吧,又不是给太祖爷翻坟,话说就算是陛下要给太祖爷翻坟咱也不是非要跟他计较的,反正翻的又不是我祖上的坟,拿点朝廷俸禄养家糊口玩什么命啊~ 之前连蓝玉这种案子他景泰爷都敢说翻就翻了过来,现在更是连广州、西安这种有可能影响大明龙气的地方都要设为副都了,这要放在其他皇帝手里可还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只是这样一来,似乎会多出不少副都的领导班子来哦~ 自永乐以来大明朝一南一北两个班子,北京作为皇帝行在为大明朝实际的权力机关,而南京也没闲着。虽然说南京的领导班子多少有点给大臣们养老的意思在里面,可是那品衔可也是真金白银的。 好些人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爬上三品衔的高位,又或者终其一生也只能攀到副部级的佐贰官时就有了其他选择了——到副都去做正印官呐! 虽然是副都,那也是正经二品的一部正印官。在北京城里混个侍郎衔致仕后到死了墓志铭能写什么? 大明某某侍郎!自己子孙脸皮厚点把尊称标上去也只能是少司马、少司寇这样而已。 换个情况呢,脸皮厚的只要不提南京、西安这样的字样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冠以尚书衔。加上皇帝恩典追谥个少保、少师啥的这可就是整个家族的荣耀了!侍郎和尚书能是一回事吗? 当然不能,郑副科长在付正科长面前就得点头哈腰乖乖做个弟弟。何况人人都想当官往上爬,可实际情况却是无限的官员要去竞争有限的官位,再碰到那种在尚书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几年不带挪窝的下面官员心里那就是洼凉洼凉的了。 这下好了,既然皇帝陛下心意已决咱们阻止不了不如就顺天应民多弄几个都城出来,咱往后那可就有更多的机会可以那啥啥,啊,我等身为朝廷官员当为陛下分忧,为天下万民请命,想要一展抱负就需要有更适合展示我等才学的位置——比如一部尚书! “那个啥啥啥...依朕的意思草原太大了,各部都有自己的城池,当严守本部疆域不得随意过界。”按后世的评价说的是明修长城清修庙,阴损的满清通过这种非直接暴力方式就彻底将蒙古族人中最优秀的一批给按死在了寺庙里,其实也不全是。 首先在满清建立之初那一票人是真能打的,那股子恨劲就把蒙古势力给打服打怕了。如果大明洪武帝不是出于某些考虑自废武功传承下来,只要本土不乱还真不一定有之后满清什么事情。 北元被蓝玉那一票人打得四处流蹿,后面如果能够持续再来两轮“扫沙漠”、“清沙漠”的活动察哈尔汗国没准都早就收归囊中了也说不定。 “已经定下来的几个金镶玉血脉皇子的封地要加紧建设,重要的位置修好城寨用以聚拢民众,牧民风餐露宿顶风戴雪很苦的...”牧民苦是苦,但这风餐露宿用在这个地方是不是不太合适呢?好吧,反正咱们这个皇帝是个不学无术的,连衍圣公族人都敢拿来试刀的人能有什么文采。 “朕南下之后太子监国,要抓紧为自己的弟弟们在封地上修建好城池、宫殿,这样才能显出你们兄友弟恭之谊。” 随着朱祁钰点名,太子朱见深连忙站出来点头答应。叔皇早就教导过,中原王朝数以千年来对北方游牧民族胜少败多的原因之一就是游牧民族是真的游,油滑油滑的游来游去根本不好找。 将北方大草原分块划分都根本不足以限制牧民们随水草而逐的需求,最好的方式就是在有水源的地界安排建城设寨筑宫殿。兀良哈南迁后占据了后世的内蒙部分地区以开平王宫向东、西、北三个方向散开划界放牧。瓦剌族残部在兀良哈三部以北,大宁、辽东以西,鞑靼族残部以东,活得小心翼翼。 位于西北诸卫更北方的鞑靼部也没有了小王子在时的嚣张跋扈劲,几个部族的核心骨都在大明北京城里安排学礼仪,一学就是十几年了也没见学成归来,反而是迎来了金镶玉血脉的皇子朱见清要以鞑靼部族为基础建立大明帝国大清王国,敢扎刺的不是被发情的公牛顶穿了肝肺就是在帐篷里嘿咻嘿咻过于激动得了马上风。 “草原上各部族还是要和睦相处,见深作为大家长要帮扶自己的弟弟们......”朱祁钰的长篇大论听得下面人直翻白眼。 占了以往历朝历代都看不上的草原之后用了一招筑城的手段就将草原牧民给绑在了城市周围,从而解决了牧民部族随草而居不便管理的问题。更是通过定时、定点进行粮食、盐茶贸易将基层牧民死死攥在了朝廷管理之下。分王之后的草原再也很难形成对抗中原王朝的绝对力量了,再要想打中原王朝的主意,看看你怎么统一草原再说吧! 就这手段,就像是一层窗户纸一样。没捅破时谁都没想到,朱祁钰一通操作下来让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太祖皇帝当年要是把抓到的地保奴、人保奴也这么给钉死在了草原上,是不是北元就直接散了?哪里还有永乐、正统搞什么北伐的破事情了。 “我大明朝对待牧民的态度要像对待农民一样,都是我大明的子民切记不可有所区别歧视...”嗯呐,不歧视。人家当年可是很歧视咱们的,人家牧民打小就能骑能射,年景好时吃四脚羊,年景差时就会来我们中原地区吃两脚羊嘞~ “等把你的弟弟们都安顿好了,你也该好好筹备筑建北京城了......” 嗯嗯,皇帝陛下这话说的没错,咱京城这么些年是该好好修修了。当年花了老大一笔钱修建燕王府,现在看看比皇宫都更显富贵......等等,皇帝陛下刚才说的是什么? 筑......北京城?! 第376章 要到头了 北京城,自然就应该是京城以北的都城才对。大家这会工作、生活的地方就不叫北京,那都是非官方的民间错误用语,应当纠正! 经过朱祁钰对京城定位的解释之后一众文武背后的冷汗就这么流了下来,不少人用疑惑不解的目光来回打量几个也不敢置信的内阁老秘书,却从这几位定海神针的脸上看到了同样惊愕的表情。 啥玩意儿?这才吃了几年安稳饭居然又想着北扩?北边有什么,除了风就是雪的,扩了过去就为了打雪仗、遛狗拉雪橇啊? “启禀陛下,北归化城以北常年积雪,实在没有什么可值得扩的了呀!”或者是为了向众臣表现自己绝对没有参与同谋,王文忍不住跳了出来。 是呀是呀,北边还能有什么?除了雪就是冰的,放牧时牛羊都不愿意继续再往北走了,连给牛羊吃的草都欠缺的地方值得朝廷费那个劲去北扩吗? 不值,也值。要说不值,东西伯利亚的矿产在后世经过勘探后得出的结论是也不值得花大力气去挖掘。西伯利来中、西部地区甚至更西边的大片罗刹族占据的领地下面蕴含着丰富的天然气、石油、煤炭资源,两相一比较实在没有折腾西边那些零碎的必要性。 就像是你手头有满满一大箱百元大钞可以顺手拿来花时不太会翻箱倒柜的去找几个钢蹦是一个道理,有这么闲不如干点其他实在的事情来得合算。比如说跨上高头大马挥舞马刀一路向西又或者跨上大马挥舞小皮鞭挺枪冲击来得实在。至少这么干不是能打下更多的土地、抢到更多的人口就是可以生产出更多的人口来。 “嗯,说的有理,确实没必要大举兴兵北伐,甚至连花大量精力去关注都不太值得,至少现阶段是不值得的。”听完王文的话朱祁钰并没有生气,反而是顺着王文的话说了下去。“正因为大明现阶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才没有吩咐此时筑北京嘛...对吧?” 听到朱祁钰这么说王文下意识间点了点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这话仔细一回味可不是那么回事。什么叫没有在此时修建北京城,那就是还要在之后的什么时候筑北京城吗?咱脚下这个可就是北京城,不能再因为好大喜功而兴兵事甚至大动土木了。 “陛下,小臣窃以为此言不妥。”反应过来的王文立马出声反对道:“自文皇帝始,燕京北平便为大明都城,怎么就不是北京城了?即便北平不是北京城,也没有必要再新筑一城作北京之用了。京城以北有辽、金、蒙旧都,自景泰二年开始修复开平,如今已经小有气象。再过三、五载便可在现有基础上再加固、加大至少五成,足以作为大明夏都处。即便陛下仍觉得不妥,尚有北归化城位于草原以北,大雁夏日至此百不肯再往北,此城已经是我大明北方之极。若要管理草原到此已经是极致,又有何必要再建一城多此一举。” 朱祁钰没有办法跟王文大讲圈地理论,更没办法跟文武官员去讲世界局势。八千万人口的帝国,在拳头就是真理的时代里完全是可以横扫整个地球仪所有能够看到地方的绝对力量。有必要为了中原地区那一小块地方就闹到兄弟不和、父子反目吗?完全就是大大的浪费。 郑和下西洋过去了半个多世纪,大明朝带往世界的豪华、奢侈物资印象已经直接应证了叫马可的那个菠萝给西方人...强盗,给西方强盗灌输的中国满地皆黄金的“梦呓”。此时骨子里充斥着匪、盗血脉的牲口们早就按捺不住想要来神秘的东方来淘淘金了。 “嗯~哼,王卿所言甚是。”既然没办法说服这些臣子们,不如就直接加入他们。朱祁钰非常丝滑的转变了自己的态度说道:“那就依王卿的,就以北归化城为基础筑城建立北京城。” 啥?!啥啥就依我的意思了,我是这个意思吗?王文急了,连忙出声就要为自己争辩:“启禀陛下,臣的意思是如今的京城无论地理位置还是城防、人文上都正好了,没有必要再花费民脂民膏动用人力物力往草原、往大漠荒芜人烟的地方去建什么新的北京城了。” “哦哦,这么说是我误会王卿的意思了。”朱祁钰非常虚心接受了王文的意见。 “是的陛下,您误会了臣的意思。不过依臣所见完全是老臣表述时没有说清楚。”对于虚心听取自己意见的皇帝王文还是很高兴心平气和地进行交流的。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依了王卿所议。”朱祁钰说完伸手虚作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王文回到位置上去。 “你又被陛下给耍了。”一脸正气满脸得意的王文才要回归班位就听到于谦在一旁小声嘟囔到。 “适才王卿说了,朝廷没有必要再花费民脂民膏动用人力物力去修建新的京城了,对吧?”王文正在错愕间就听到皇帝说话了,结尾还转头看向自己用询问的语气求证道。 “是的,臣是这个意思。”还没有回到班位坐定的王文又立刻要起身回复却被朱祁钰伸手制止。 “那就依了王卿之议,下旨命石亨负责在北归化城的基础上修建北京城。北京城应当是由三个城堡环卫居中的大城,城堡可以参照罗刹族的建筑风格,三个城堡拱卫下的北京要能有足够的兵、粮支撑个两、三年的。”朱祁钰的话一出口,王文就差点跳了起来。 好嘛,还有这么算计臣子的皇帝,真是一点脸也都不要了吗?我那说的可是没有筑新北京城的必要,在坐的文武官员可都听得真真的呢,有你这么给人扣黑锅的吗? “陛下!”在暴怒边缘的王文正要跳出来喝止昏君的无道行为却被于谦一把拉住。 “且听听陛下怎么说,何况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陛下的脾气吗?这事情恐怕无论怎么样都会推行,你我拦不住的。”于谦这话说的没错,朱祁钰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北扩的机会。 想想那一世,要不是有人翻出来一战时北洋政府误打误撞签了个协议,后世的中国都没有在北极圈下脚的资格。那可是北极圈,有好美好美的极光可以看的......好吧,在白熊国也能看到。 而此时的朱祁钰明显也没有被王文那一声断喝而影响,继续说道:“他石亨这些年可是捞够了,私设关卡勒索过往商贩、走私贩卖白奴、肆意鞭挞军民,这哪一条不能砍他的脑袋?我留着他一门老小的命,他该做点事情来回报我大明了。” 嘶...皇帝陛下好黑的手啊~ 贩卖白奴那是刘永诚时塞北明军就干得风声水起的事情,只不过借了达子...哦哦,借了蒙族牧民的手而已。刘永诚去世后没人接他的班,石亨就被安排撸了官职,跑到北归化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起了这些阴损买卖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要说这事皇帝陛下不知道...呵呵,没有皇帝陛下授意石亨那个官迷宁可耗死在京城也绝对不可能跑到北归化卫去折腾。 多少次北归卫的大军借着护卫商队的名头北出千里,真拿这么多双眼睛都是瞎的吗?仅凭石亨一个过了气没有实权的侯爵是不可能指挥得动官军大队的,看来这里头还真有点其他什么事情才是。大家都不要轻举妄动,且看皇帝陛下一个人表演就是。 大殿里一干人精迅速交换眼神,非常默契的在一言不发的情况下就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 “都是打过也先的老臣子了,怎么能这么无视我大明的律法呢?”朱祁钰似乎开始有些进入角色了,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激烈。“看看同是他石氏一门,冠军侯就很好嘛...看看人家冠军侯,这些年除了练兵就是练兵。除了吃饭时练兵鞭挞军士、出行时练兵纵马撞伤让路不及时的官民、出营练兵时顺带搜刮一些过路行迹可疑的商贩之外也就只是派人到山西劫掠良家妇女而已了...” 呃...陛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怕石氏一门要到头了吧? 第377章 惹祸的大洋马 石亨卸了职衔在大明官场已经成了过去式,但是这些年石亨跟京城里的官员可没有少联络。 北方雪国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银制器皿虽然有些异域风情但终究没有中华文化的传统器具用着舒心。唯二值得收藏的就是那像牛奶一样白皙,更胜羊脂美玉一般润透的...大洋马了。 这要是劳累了一日后回到府里架起那两条修长、白嫩的大长腿一头扎进两个大白奶嘴上一顿撕啃...那可真是美得很~。可惜,大殿里这些人基本上身体都不咋的,就算一天三顿都上九鞭九宝再配上山珍海味一起大补也耗不起没日没夜折腾了。 更不用说各勋贵府邸里怎么着也得放几个白嫩白嫩的异族美人撑场子了,就算是江南富商的家宅里少不得也会安排上雪人侍妾。 大明朝禁止百姓养妾,那是针对大明女子,可不禁止未曾臣服的异族女子给明人做妾的。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咱老百姓说不清楚,反正那些识字的先生是这么解释的,不然怎么听说府台老爷在后衙也有个讲话不利索的雪国女子呢! 好吧,皇帝陛下要是准备拿石氏一门开刀咱们恐怕还真不一定有什么好果子吃。大殿里众人的眼神交流更加频繁了,为了能够更加准确的传递信息有人敲起了手指。指尖频繁且规律地点击,虽然不能准确掌握意思但是这点小心思却完全逃不过朱祁钰的眼睛。 “王卿心中体谅百姓疾苦,又担心朝廷钱粮不足无法支撑北京筑城,那就让石亨自己去筹钱去募工。朕也不急,让他慢慢修,一块砖一块砖慢慢垒,一寸墙一寸墙慢慢夯。”朱祁钰话说出口还不忘记挑衅的眼神扫向王文。 感受到皇帝陛下的目光扫过,王文恨到牙痒痒。好你个昏君,居然臭不要脸的跟我们做臣子的玩这套文字游戏,脸也不要了吗? 是的,不要。别说王文没有冲朱祁钰指着鼻子骂娘,就算王文敢这么干朱祁钰也一定会毫不在意的这么回复。 要脸?呵呵,问下老朱家的祖上有谁要过吗?要脸能得了天下当上皇帝?扯什么蛋呢!这话就算再过四百年来说也还是这样的回答,只不过有些人干得是又婊又立的事情,已经不要脸到不肯承认而已。 “此石氏非彼石氏,没能富到可以替朝廷筑城这么夸张吧?”一旁听政听到忍不住发牢骚的朱见济说道。声音太大了,把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来不及阻止的朱见深见状连忙起身体现了大明皇统继承人的气度,躬身向朱祁钰行礼道:“启禀叔皇,侄儿与见济刚才失声打断了朝廷议事,有殿前失仪之罪,还请叔皇责罚。” “见深啊~”看着朱见深主动站出来扛事情感觉有点...你小子在妨碍我们父子正常沟通呀! “是,叔皇。”朱见深已经没有前几年的诚惶诚恐模样,只是规规矩矩站立在大殿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环抱在前躬身行礼的模样。 “你觉得刚才大殿里的言论如何?”朱祁钰出声问道。 “见深有幸亲历叔皇问政,满心只是欢喜地来学习的,未曾有其他想法。”朱见深却不肯正面回答。“若是见深能常伴叔皇身边再学一段时间 ,或者能勉强理解叔皇深谋远虑之意。现如今,见深学识还是太浅薄了,未敢评价。” “嗯,无妨。都是边做边学的,做着做着也就学会了。”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换个角度想想可不就是因为考虑过多过细的原因。后世有人拿高考开玩笑,准备了几年眼见就要上考场了,这会还是觉得如果能再给两、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就稳了...稳个屁。学得透彻的都是会的,那些想靠蒙、靠猜中题拿高分的渣渣永远也还是个渣渣。 “见深不才,未能学得叔皇之万一。叔皇才智堪为千古一帝,乃历朝历代之最,又兼仁德,更是绝无仅有的中兴之主。见深未敢窥其万一。”不管怎么说朱见深觉得这是一个对叔皇要南巡的事情上表达自己态度的时机。 叔皇要让位置,想接又不敢接,不接又担心会错过机会就没法接了。朱见深心里很纠结,但还是借着这个机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表达了自己是个只想学习技能的乖宝宝形象——叔叔啊,这份家财我担心自己肩膀太窄扛不下,你得多教点真功夫给我才行呐~ “哪有的事。”朱祁钰表面上不在意,心里却也是...不在意的。没什么可在意的,以自己这点能力只能算是中人之资,甚至不过是一个软弱可欺的普通人而已,要是换一个久经官场又或者商海沉浮多年的老鸟来,说不定这会儿朱见深已经去见了他老爹不说,亚欧大陆没准也被统一大半了。 “多学多看多听多想就是了,不要刚愎自用,特别是要多听听万人嫌的意见...”景泰朝的万人嫌当然是指于谦、王文两个同年官了,不仅脾气臭,还清廉到不像话。要不是皇帝陛下时常吩咐送上热菜去,于谦家恐怕十天半月也吃不到半斤八两的荤腥。 再次被朱祁钰眼神扫过时王文忍不住冷哼出了声,虽然所有人都听得出这个“万人嫌”的称呼带着皇帝陛下的敬意,可王文就是不愿意给昏君这点脸面。 “说起来你还真要多学学,比如说这几年京城里传言最多的一个新玩意儿叫作个‘奶头乐’的,你可知道是什么?”朱祁钰话锋一转,一个奶头乐惊得大殿里不少人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怎么回事,刚才的话头可不是这个玩意儿呢!所谓的奶头乐嘛...好吧,那些个大白奶牛如果只是撕呀、啃啊、骑的,是不是还少了点什么乐趣了,嘬一嘬那啥岂不正是别样的一番风情~ “那个...那什么...”朱见深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了。京城里流行的玩意儿,不能只是那么些个老家伙们能玩,自己作为大明朝最可期待的年轻人,前景最最可期的青年才俊,朱见深当然会走在时代潮流的前端了。 这些该死的马屁精,还是改不了这臭毛病。前些年石亨他们被教训得还不够惨吗,非要送几个金发碧眼的长腿大奶牛来府上。话说...那都是怎么生的,那么细的腿支撑着那么高挑的个子,巴掌大的腰却硬是挺起了两个灯笼大的胸...等等,先想想该怎么回答叔皇的话再说吧! 第378章 声东击西 大洋马也不是只有朱见深一个人骑的,大明皇宫里的大洋马更是精挑细选过拔尖的衣服架子,整个大明朝任谁也不敢有能压上一头的,准确的说连平头的都不行。 可是在朱祁钰的目光下太子爷朱见深可没胆子跟叔父理论理论自己凭什么需要在大殿上解释大洋马和奶头乐的问题。还奶头乐,也亏他一个皇帝能想出这样的新名词来。 要说这个名词也不是朱祁钰想出来的,后世里信息大爆炸什么新词汇都有可能产生,朱祁钰只不过一个灵光闲过脑子给顺嘴说了出来。何况此奶非彼奶,两者之间的差异还真是不小。 “说吧,莫不是身体不适说不了话了?”朱祁钰当然也不是真的要败这个太子侄儿的脸面,只是这货实在不学好居然老毛病又犯了。 好吧,是这一世有走老路的苗头,被朱祁钰知道后第一反应自然就是要收拾一番。 上一世捣到整个成化朝鸡飞狗跳的万贵妃这一世老老实实在景泰爷的后宫里面奶孩子,时不时还要恭敬地送上美胸请景泰爷赏脸品鉴一番自然是没有可能折腾朱见深了。但是朱见深这个不缺爱的孩子偏偏又迷恋上了一个大奶牛,居然有了偏袒要对太子妃、太子侧妃甩脸子的劲头。 哼,好大的狗胆!个缺爹管的玩意儿,这一世可不能让你再干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得到消息正愁怎么教育这个继承人侄子的朱祁钰借题发挥,直接把枪口对准了这个自己撞上来的逆子...逆侄?好吧,就是要好好借机会教育一下这个太子侄儿。 “见深...回叔皇,见深似是顺风听过一嘴,但这个奶头乐具体是个什么事情,侄儿不知。不如容侄儿出去打探一番,然后再来回复叔皇,也免得侄儿说错了话,难免被人说有欺君之嫌。”朱见深脑子一转立刻想到对策,先把事情给糊弄过去再说。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好一个朝会居然提起了什么奶头乐。都有什么可乐的,一定是这群没羞没臊的玩意儿老牛啃嫩草的消息惹上了锦衣卫的眼线了。 “是吗?”朱祁钰一脸玩味的瞄了瞄朱见深,又环视一周扫过大殿里的文武官员讥笑着说道:“不知道也不要紧,会知道的。” 轻啜了一口补肾的苦茶汤,放下茶杯后朱祁钰继续说道:“其实人有点爱好也没什么,咱也不是个一心让臣子们都做圣人的主。咱大明朝有一、两位清心寡欲一心为了天下苍生的重臣就够了,至少证明了我这个皇帝还不是昏君,对吧?” 朱祁钰看似不经意的一句碎语惊倒一片,大殿里对风向把握一直很好的衣冠禽兽们立马撩起袍服就起身踩着小碎步快速跑到大殿中间一头拜下。一边跪倒还一边喊着有罪、请罚,演技到位。 “行了,也就那么回事,该干嘛干嘛吧!”朱祁钰的余光看到于谦晃了晃身体最终还是没有起来,而王文更是直接扭过头去不看身边这些同僚小丑般的表演。 “我不想知道奶头乐是什么,也不关心谁有吹箫、赏菊的爱好,我关心的是朝廷的公务有没有被耽搁掉,我关心的是天下的百姓有没有怨言。而这一切的基础,就是该有的规矩不能被随意破坏。”说着,朱祁钰瞪了太子朱见深一眼,眼神中的不满都要产生溅射伤害了。 “有些人身居高位就觉得自己可以随便改写规矩了一般,在屋里对妻、子无规矩的出了门还能对同僚讲规矩,就能对天下人守规矩了?古人说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要我说老祖宗留下来上千年的规矩也不能随意就给改。比如说宠妾杀妻这一类的事情,莫说是千年以降的规矩了,我大明律里可也写得明明白白的。” 嘶...皇帝陛下话说到这里众人可就不迷糊了,这是有明显针对性的呀!盘一盘,应该不是说我,也不是隔壁老王和老张...仔细点瞧瞧,不要惹火烧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 大殿里的都是人精,只是瞬间就明白了皇帝是有针对性的将矛头指向了某个人,而这个人恐怕极有可能就是那位正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的太子爷了。虽然还是不明就理,但这事情肯定没跑了,众人顿时放下了受难的心情揣起了看热门的想法静观事态演变。 “甚至有些连妾都算不上的,得了宠就敢跟主母蹬鼻子上脸,依仗的是什么?还不是家主糊涂吗?屋里连个没名份的女人都管不住,这往后又怎么教孩子呢?岂不是要教出个只会索取不知回报的纨绔来祸害天下?” 好嘛,这会确定是指太子爷没错了。没想到太子府里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情,真是可惜了没能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这出大戏。皇帝都在大殿上不点名骂人了,可见太子府里的事情闹的实在不怎么像样子。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这是千古名训。有些人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屋里老婆又贤惠又有才色还不满足。不满足也就算了,男人的本性嘛...可是为了个贱婢对主母横眼冷对的想干嘛?” 哦哦,这么说下来太子爷上的那大洋马真会来事,居然把太子就迷了个神魂颠倒连太子妃、太子侧妃都受了不少气了。就不知道这个消息是谁给传到皇帝陛下耳中的,只怕这事情将来太子继位了会秋后算账啊~ “行了,今日朕就说这么多,一会散了都回去好好想想。自个儿坏了多少规矩,多吃多占了多少朕也不怪你们,也不让你们立马给补上。都用心办差,把该用的劲都用上,该上缴的都慢慢来,石亨建城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该收缴的只要用在了朝廷差使上朕也就宽宥你们了。” 随着大手一挥,朱祁钰转身步入后宫。众人行礼送回皇帝陛下后才怀着看热闹的心情瞅着朱见深突然就有人低声惊呼道:“呀!这怎么还把筑北京城的差使就这么给定下来了?” 第379章 疯犬前驱 朱祁钰的这套操作引来的王文的极度不满,散朝时朱祁钰跑得快王文又不能打进后宫去讨要个说法,便冲着还没走的大臣们左一个哼右一个哼,但凡有人没能及时避让这个混身散发气势攻击的老头都会挨两刀白眼和一声鼻孔喷气攻击。 允许百官拿钱供给石亨筑城可不就是花钱赎罪的变相玩法了,这跟卖官鬻爵有什么差别?老王的肝火不顺,看谁都像是那个借着昏君的乱政逃脱大明律法制裁的贪官、赃官。旁人见了这位两眼冒火星的阁臣一个个避之不及,恨不能立马来个瞬移消失在王阁老的视线范围之内。 “千之,还在生气呢!”王文才坐回班房正准备写折子劝谏昏君一番,同年于谦却走了进来。 “廷益啊~坐。”虽然两人是同年,又同朝为官多年,但是于谦一直都压王文一头。王文在都察院里做监察御史时于谦便升到了兵部右侍郎巡抚山西、河南等地,等王文一步步升到左都御史成为大明总宪时于谦已经是兵部尚书且位列超品三公了。 几十年宦海沉浮,等两人都成了内阁阁臣时于谦却已经是自辞了数次太师之职的内阁首辅,而王文的少保头衔却才拿了没多久。说同人不同命,在这两个同年的身上体现的也算明显了。 早有眼尖的小吏端来热茶给两人沏上后也不等吩咐就直接放下茶壶关门退了出去,这两位中有一个发火整个大明官场就得地震,两个人同时黑脸只怕是皇帝也要抖一抖了,还是快点躲远些才是。 “陛下此举实为不妥,我正要上折子劝谏,廷益来得正好,不如一同署名。”王文也不客气,直接邀请于谦跟自己一起怼皇帝玩。 “哦?千之是要劝谏今上不要修筑北京城还是指让百官助银建城之事要劝谏呢?”于谦没有一口应承下来,反而是自顾自的端起茶浅尝了一口。 茶并不好喝,几乎就是普通不过的茶叶。其实内阁有好茶,凡御用供给皇帝陛下总会大方的分出来一些给内阁阁臣使用,只是于、王二人一向廉洁惯了,自己的公事房里用的都是从自己府里带来的粗茶而已。 “嗯?”看到于谦没有一口应承下来王文有些吃惊,不快的表情也立马显现了出来。“这还用说,当然两件都是。要说这是两件事情也不全是,归咎起来这其实也算得是同一件事情。” “何以见得这就是一件事了?”于谦明知故问。 “廷益莫不是来劝我不要写折子惹怒了陛下的?这可不是你于少师的作风呐,莫不是另有谋算不成?”王文的火爆性子上来了,对这位老同事的态度也生硬了很多。 “千之兄,还是这般急性子呐。”于谦也不生气,放下茶碗后问道:“如果钱粮充足,千之觉得新筑一城驻守北地妥当否?” “廷益兄有话不妨直说。”王文按捺住性子,虽然态度缓和了些许但话语间还是生硬。“余老矣,没那个性子来猜字迷。”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听了王文的话于谦也不介意直接说道:“自今上登基以来整顿吏治,就算是再缺钱粮时也没见今上想过卖官买罪的路数,今日这事你不觉得与陛下以往行事不同?” 嗯...还真是不同。王文听了后点点头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整个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陛下惩办罪官手段一向从不手软,所以这次依余所见绝对不是真要放过那些贪腐的官员。”于谦这话说的在理,之前王文只是一时生气没有细想,经过于谦这么一点拨回忆起朱祁钰的一贯手段也认同了于谦的说法。 景泰朝这十几年,莫说是高官显贵了,就算是皇亲国戚干得违法的事情也一样会被皇帝陛下收拾。仅仅景泰朝前七、八年被处罚过的宗室就有近百位。 惩罚手段重的直接收回宝册、金印,甚至有藩王被废为庶人后安排子嗣直接越代继承爵位的例子,一时间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谈。有了之前的强硬手段,这十年来宗室们闹出来的欺男霸女、占地夺产、奴役军士还真是没几件了。 至少在百姓看来,皇亲国戚强买强卖那都算是良善了,人家身为皇室本可以直接抢的,居然还付钱,而且付的还是市价!唯一不足的仅仅是我不想卖而已,这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廷益的意思是...陛下这是另有盘算?”王文疑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总不至于还要故意弄个钓鱼的手段,凡是给石亨送去钱粮的就都按贪官给法办了吧? “或许是有其他打算也不一定,反正陛下的意思是铁了心要扩大疆土把前人都没有当回事的草原尽数收入囊中的。”对于这个想法于谦也表示赞同,多年的塞北总督不能人走茶凉,换一届人来做这个皇帝又要把整个塞北给扔了岂不是白白耗费了大明朝十几年的民脂民膏和无数人的鲜血了。 “要尽收草原也不用再费力建什么新北京城呐~”对于朱祁钰在大殿上用断章取义的手段曲解自己意思的行为王文还是不能释怀。“自京城到北归化城,夏季里快马一个来回也要半个多月,冬季里更是难以通行,如此算来要在北归化城基础筑北京城,所耗人物可想而知。余虽老矣,却也不糊涂,这种耗时耗力却又没有回报的事情可不能干。” “雪橇犬已经成了规模,这些年塞北都已经用雪橇往返载人送货。况且一路上都建了城寨驿站,通行也还算便利。要说起来这雪橇犬也是陛下吩咐从罗刹国...罗刹族人那里找回来的。”罗刹人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千日防贼、万日防贼,还是被朱祁钰给惦记上了。 大明现在的官方称呼上没有了罗刹国这种称呼,只有罗刹族人了。也是,罗刹人本来就是蒙元的税吏而已,我大明继承元统治天下,罗刹人可不就是大明多民族国家中不可分割的一员吗? “陛下这些年用石亨使些阴私手段已经把北边的罗刹族人给祸害到不行了吧?”世人尽知的秘密,偏偏朱祁钰方才还有脸在大殿上装作不知道一样指责石亨借着爵位和在军中的影响力大搞特权贪腐,真是不要脸到家了。一想到这里王文就想朝皇帝脸上喷唾沫星子,哪怕只是恶心这昏君一下也好。 “应该是,这两年京里罗刹女奴的价格已经翻了好几番,还是有价无市。就算是男奴也多是老弱,据说是罗刹族就连流犯也不会出现在北归化城以北五百里内的范围内了。”于谦挠挠头,石亨这货干些阴私手段丝毫不比郭登差。想想郭登当年玩阴的用毒对付瓦剌兵现在想想都算是儿戏了,据说石亨这货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招数居然连疯狗都用上了。 疯狗呀!只要咬了人就一定会死,而且死状极其凄惨...好像也还好,只是死状让人看到会觉得异常恐怖。 这孙子,真不知道从哪里想出来的歪招,他怎么就敢?幸好塞北冷天多,地广人稀也没把这疯犬之疫传播到大明内陆来,否则他石亨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第380章 先占地、再种粮 景泰朝对北方蛮夷的重视程度并没有因为接连战胜了瓦剌、鞑靼两部族后放缓,相反朝廷在皇帝陛下的坚持下挟新胜逐步向塞北草原推进。修筑城寨、建立囤军,鼓励汉人与当地牧人通婚甚至“入赘”牧场,原本以为这样的举措已经是数千年来破天荒一般的存在了,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下前往北部与罗刹族人接洽的刘聚死在了雪域。 皇帝陛下好脾气那只是针对大明百姓,对于外番可是一直用狠手段的。听到消息原想要怎么说服皇帝陛下不要大兴兵革讨伐雪域罗刹蛮族的大臣们突然发现只是刘聚的那个“父亲”被安排到了塞北草原镇守,然后不久在京城里就出现了雪域奴隶市场。 罗刹族人皮肤如盐似雪,年轻俊美的好好打理一番轻松就能卖个好价钱。 伴随雪域奴隶市场而来的是找了几年都没有消息的雪橇犬和雪片一般的弹劾奏折,骂刘永诚什么玩意儿的都有。 骂刘永诚?呵呵,人家从子刘聚都已经只差半步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了,照着卢忠的例子也完全可能会调到军中再靠着刘永诚这些年的人脉和卢忠的照拂轻轻松松混成从锦衣卫转入军职封爵的第二人就这么噶在了雪域,你们居然还想着弹劾刘永诚? 皇帝陛下把刘永诚从最南边调到最北边,这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难怪一辈子爬不上去只能在清水衙门里混个水饱。 “陛下对塞北态度余也是知道的,只是今日在朝堂上拿着臣子做伐子着实荒唐。更有塞北已经是苦寒之地,塞北之北常年冰雪覆盖更是难以活人,一旦收入朝廷军民供给不便又没有实惠可得。朝廷即便是尽数将一块蛮芫之地囊括进入大明也不过是白白耗费百姓膏腴用来供养蛮荒。着实不可取!”王文虽然知道朱祁钰一直就有要拿下罗刹族人地盘的想法却也是积极地反对者之一。 以王文的认知来看,塞北以北连大雁都不愿意再往北的地方,连牛羊都没法吃饱肚子的土地要来又能有什么作用。不属于大明也挺好的,否则还要朝廷用南方产出的粮布供应北地实在是不划算的。都不敢指望雪域能够给朝廷进贡些什么,只要这种苦寒之地能够自给自足都好,至少可以将来安排把罪囚扔过来刨土,至于能刨到什么其实都不重要。 “陛下布局十余年的决心不是旁人能够说动的,你我臣子多看着些莫要惹出乱子就好了。”于谦清楚这个同年同僚比自己还倔,只是温言劝慰道:“今上已经是本朝最体贴百姓,最体谅臣子的了。陛下对塞北的态度也是吸取了前人的教训这才决定将牧民正式融入大明百姓之中,自此再无鞑汉之分。” “那这罗刹人呢?”王文不买账,一听于谦替朱祁钰说话才缓和的脸又拉了下来。 “罗刹族本来不过是蒙古的附属小族而已,这百年来少了蒙古的制约放纵成了大族。之前刘太监在时有奏报朝廷也写过私信给余,言及罗刹人的城寨尽数将防御方向对着南方。南方,不是防蒙古就是防我大明,日后谁能料到是否会成为大明祸害也说不定。”于谦大度,并不跟王文计较,喝了口茶后继续回复道。 听到于谦说的内容王文拧紧了眉头,于谦说的内容自己也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心里面这个梗一时拿不下来。“依廷益之意如何,便任由陛下在塞北筑新北京城?” “也没什么不好嘛。”听到王文这么说于谦笑笑说道:“户部去岁统计百姓人数已是八千余万人,八千万呐~” 八千万人,在这个时代就是地球上最强大的民族,对于某些国家而言那可真就是一人一口唾沫就能让他们灭族的存在。西边几千人的小国放在大明也就是一个县的规模而已,不用臁朝廷官军了,大一些的武装商团就能走一路就灭一路的国了。 “地方每年都有开拓新的田地出来分配。”王文自然知道于谦的意思,人多了就要吃饭,要吃饭就要田地房铺,就要土地。 与历朝历代的皇帝不同,景泰爷不是只鼓励...放任...好吧,这个词还真没有个正好合适的来形容。景泰朝百姓生育的结果就是人口比正统朝多出了差不多三分之一,这还是皇帝陛下很不满的孩童夭折率下得出来的数据了,要按照皇帝陛下所说的夭折率那还得多出来一些人口。 再有二十年,不,再有十年时间大明人口就能逼近两万万甚至三万万也说不定,毕竟无论是北方的风干牛、羊肉还是南方的干、咸鱼配上粮食更养人一些。 人口多了就得要更多的土地,这一点也是皇帝陛下经常提到的问题。因为需要养更多的人所以需要更多的粮食,朝廷不允许出现大地主,哪怕宗室占地多了一点的也一概由朝廷出资收回后另行安排,何况其他豪强了。 豪强,在景泰朝只能跟年猪是一个概念。如果非要说有区别,就是黑、白、花的差异而已,至多是这头花猪挺剽悍,多找两个人来宰就是了。 “现如今朝廷能开垦的土地还远远不够,就算再往西、往南也多不出那么多土地来应付将来的人口增长。这一点千之兄你也是知道的,何况陛下也指出了不能无节制的向山林泽泊要田地,要保持天地万物的平衡!” 朱祁钰不知道怎么跟这个时代的人解释什么是生态环境问题,只好用一个维护天地万物平衡的道理禁止过度破坏自然,为此还要求朝廷花大力气投入做防止沙漠东进的工作。 “再要地,也要不了那些贫瘠之地。莫说种粮食了,连养草都困难。”王文撇撇嘴态度仍然没有转变。 “是呀,原本余同迁之兄的想法是一般的。余曾请教陛下,陛下只说了两个理由,余便不再反对了。”于谦似乎在回忆当时与朱祁钰的奏对。“陛下称草原并无天堑防御北方罗刹族人,一旦罗刹族人繁衍过多必然有南犯之意,为了免去子孙后代之祸便应当绝了这个后患。” “还有一个理由呢?”虽然王文对于这个理由并不太满意,但好歹还能接受。草原成了大明的牧场,除了每年可以供应大量牛羊肉和皮草之外更是维持了北方的安全,仅仅是避免了两族战事就不知道免了多少钱粮了。 相比较正统年间靠着大量钱粮哄着瓦剌称臣止战而言,也是绝对省事划算的买卖。保护北方草原就是在大明加了一道北方防线和能够源源不断为中原提供牛、羊的肉铺和马厩,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是绝对有必要的。 “另一个理由嘛...”于谦此时的笑容就显得有些让人说不清道不明了:“陛下说,他会找到一种能够在北方气候中只靠四个月并不暖和的环境中就能长出大量粮食的农作物来。所以,朝廷要做的就是为将来多储备些土地。” 嘶...王文稍一愣神后倒吸一口凉气——这皇帝小儿又在胡说八道了。 第381章 态度转变 人大胆则地高产这种想法自己睡觉时多垫点就好了,拿出来跟我瞎叨叨就过分了。原本皇帝陛下这么胡说八道大家也就当个笑话听听就算了,如今居然还说出了有粮食可以在那种天寒地冻的情况下能长出来供给地方,这都不是臭不要脸的人说出来的话了,简直就是...你昭皇帝的! 看见于谦也是一脸无奈的笑容王文冷哼一声翻翻白眼并不愿意搭话。什么玩意儿,这也算是个理由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有这两个理由就接受了,拿我当傻子耍吗,呸! “迁之兄,依余之见陛下说的确实有些离奇,但是雪域蛮夷到底也是个威胁。趁着当下雪域的罗刹族人并不强,拿下也就拿下了。”于谦哪有不明白王文那脸色的道理,连忙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趁着并不强大干脆一股脑给拿下?这个理由还算充分。王文再次锁紧眉头陷入沉思当中,于谦在一旁也不再言语,就静静看着王文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坐椅扶手自己端着那杯粗茶慢慢轻啜。 唐时北方各族实力弱小时都附庸在中国之下,敢跟盛唐叫板的不是被拍死了就是被找到长安城里唱歌跳舞去了。而那些一直不被李唐当回事的小族群却在唐朝衰弱后要了中原百姓半条命...大半条命! 宋太祖、宋太宗时对待北方也是打得有来有回不分胜负,在与契丹的对峙初期真的谁也没有把那些整日里用破布条兜着鸟儿在林子里乱钻的野人当一回事,更没有人会想到回纥崛起能把大宋压着狠揍,至于蒙古人...呵呵,当年谁会把一群终日里居无定所每日抱着母羊睡觉的族群当一回事呢? 可就是这些并不起眼的种族,却把中国文化一直摁在地上摩擦——来回摩,使劲擦的那种。崖山之后无华夏,大明之后无中国,千年以降中原文化多少次受到北方异族的强势痛扁,可不都是原来看不上的族群吗? “陛下的意思...好战必危呀......”王文半晌才喃喃呓语般说出了这么一句。 “呵呵呵呵...迁之兄,哪里有战了?”于谦低声笑道:“自征交趾至今,大明已经止戈休战数年了呀!” 呃...不要脸!王文一时语塞却已恨到牙痒痒。 大明朝廷确实是多年没有正式打过仗了,百姓得以休养,官军也主要是训练和协助地方官府搞基础建设了。至于北边对罗刹族人的那些事情,朝廷是永远都不会承认的。 那都是私奴贩子干得亏心事,咱大明朝廷可做不来这种龌龊勾当。刘永诚去世后石亨恰逢时会的被撸了官职跑到北归化城经商,每年北归化城的官军都有大量时间进行远距离拉练——拉到归化城北五百里外去练一练,然后随着官军回营的队伍就会有一些迷失在塞外的商队被营救回来,至于商队中那些捕奴团抓住的白人奴隶则被所有同时患了雪盲症的军民给忽视掉了。 “就不怕因此引起边衅吗?”王文这话问出口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白痴了。 皇帝陛下当然没把罗刹族人当一回事,不然怎么可能在刘聚被害后调刘永诚镇守北归化城默许他捕奴复仇了。说是默许,其实就是鼓励。塞北的寒冬终于带走了以威武善战着称的刘太监之后却又迎来了跟鞑靼、瓦剌、兀良哈打了半辈子的石亨。 王文用屁股想问题也能猜得到,就算时为大明武将第二的石亨不被安排到北归化城皇帝陛下也会把杨洪的那不成气的儿子或者郭登这种阴招损计频出的武将安排到北归化城来干这些捕奴的活计。 对异族,景泰皇帝的一向态度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要想被承认是自己的族类...呵呵,大明官军驻军、大明官员负责接管百姓,原来的土官一律转为流官,而且其子嗣一概进入大明南、北二京学习。当然,你非要说这是夺人祖产,以人子嗣为质也不是不可以,你可以选择拒绝呀~ 上一个拒绝的还是曾经称霸整个北方草原的瓦剌也先呢!不对,也先没有获得这个机会就直接不知所踪了,这么算起来好像只有兀良哈三部和西南那些土司老爷有人获得过这个殊荣了。 “都是商队干的事情,大明官军从来就没有参与过怎么会有边衅呢?”于谦也知道王文也只是嘴硬而已,自己都差点笑出了声。“更何况一直以来都是商队出城主动搜寻罗刹人踪迹,恐怕千里之内的罗刹人也没有能力来大明挑衅吧!” 此时的罗刹人当然没有能力来大明挑衅,强大的斯拉夫族正面临西方欧洲各国的鄙视...歧视...呃,好吧,罗刹族人更多的精力正用在相对繁荣的西部地区,此时根本没有更多的精力来管这些放逐到东部西伯利亚的流放人员和平民。 “那就让陛下这么折腾下去?”王文似乎知道自己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抬起头眼神与于谦对视要最后确认一下于谦的态度,似乎更像是想从于谦的面部表情中寻找到一些情绪变动。 “陛下不是要南巡吗?这之后还不是交给太子来处置。迁之又为何要在此时惹得陛下不快。北归化城的事情先这么办着,之后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为大明再添上千里疆域又何尝不可?要知道雪域里能有雪橇犬可以帮助官军在雪地里行军的畜力也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呀!”于谦说完这话之后王文终于态度缓和下来了。 是呀,皇帝非要建北归化城咱们就起个头呗,之后再看太子的态度就好了。何况北边似乎也真还有些好东西,如果不是今上一再要求塞外官军下力气去寻找,谁也不知道北边罗刹人的地头上有这么一种畜力可用。甚至于罗刹人都不知道用这种方式使用这些性情温和的小牲口。 这么说起来千里冰雪疆域值不值得暂且不说,仅仅是作为一个军事防御重镇面对罗刹族人的城堡也还是有一定的作用。被于谦这么一说,王文的态度开始发生了转变。 第382章 不错的选择 看到王文似有所思的样子,熟悉王文性情的于谦并没有继续纠缠适时转换了话题:“前几日太子有说过今上的意思,你我几个老兄弟只怕是日后很难再聚首了。” “嗯?”王文被于谦的话惊了一下,连忙问道:“什么意思?今上嫌咱几个老臣子烦了?那余这便写折子致仕好了,正好离乡数十载也正想回去了。” “迁之莫急!”于谦见王文这急性子又跳脚了连忙出声制止,担心王文的嗓门把外面的人招来还回头看了看门外。 内阁辅臣闲聊,谁敢凑近来?别说两人平日里心平气和时没有侍者愿意在眼前晃荡,刚才王文那气呼呼的样子更是把侍者吓到躲得远远的了。 “陛下的意思是一京四都要得力的老臣镇守,原本是该由陛下亲自指派太监的,可是这些年京里并没有新进宦官,内侍本就不足更加派不出人到外地镇守了。”景泰朝十八个年头,年老体弱的宦官都给安排了善终却一直没有补进新人。 阉割人这种事情朱祁钰内心总感觉有些...后世里东北话怎么说来着——嗝应! 有出没进,宫里的一些杂七杂八的活计还能找壮妇和未成年的少年郎勉强应付,但是这种外派镇守的事情还真没有合适的人来干了。 “今上这是要拿余做宦官用喽——”前一刻还没缓过来,这一下感觉又被朱祁钰恶心了,王文头上的青筋又鼓了起来。 “瞧迁之这话说的,陛下这还不是信得过你我老兄弟几个嘛~太子的意思是将来也会考虑用有谋国之能的正直老臣代替太监镇守的惯例。中贵,还是该从古训。”于谦这一番话到底还是安抚住了又要暴起的王文。 正直、有谋国之能的老臣,这个评价放到自己身上王文心里顿时舒坦多了。 是太子识得老臣的,日后太子登基后没准就是自己仕途的第二春呢! “陛下的意思要将余调往何处?”年纪都不轻了,这一别没准还真的就不一定能再见到了,王文此时看向于谦的眼神也有了些恍惚。 “还能是哪,迁之你曾久在西北,所以陛下想让你去西安镇守。陛下的意思是西安吏部尚书李贤性子柔和,正好与迁之一老一壮搭配。”王文早年间在陕西、甘肃先是做监察御史,之后又以左都御史身份巡抚陕甘,对西北局势是相当熟悉的一位重臣了。 “嗯...”王文听后也默默点头认可,自己确实对大明西北非常熟悉,只是如今却要换成镇守的身份回到西北多少有些让自己感觉到有些胸怀大志却不能得到释放,多少有些胸中不平。 “西安的总兵官决定调石彪充任,当年你巡抚陕西时也曾与他有过交集,他年轻气盛还需要迁之多多指点日后方能为朝廷柱石呀~”对于石氏叔侄两个,于谦实在没搞明白皇帝陛下是怎么打算的。 杨洪还在时石亨就称得上大明武官中第二人,杨洪病逝后新一代武官中能够与石氏叔侄二人一较高下的还真没有。就连范广这样的战将在皇帝陛下的指点下靠着新式武器加持也不一定能在石亨叔侄任何一人的演练中讨到什么便宜。 偏偏这样的武官皇帝陛下却一直不怎么重用,先是对石亨百般嫌弃。瓦剌大军逼近时于谦数次请旨加封石亨,要让石亨以知遇之恩而誓死报效朝廷,皇帝陛下也是各种理由就是不肯加官。要说皇帝陛下小气吧,范广、孙镗、王良、陈友、高礼等一大票武官都得到了很好的任用提拔。 要是说皇帝陛下对石氏一门看不顺眼也不至于,石彪那小子就一路靠着军功高歌猛进爵位、官职都反超了石亨。想来想去,也只能说石亨这老小子先有战败之耻,后又有投降之祸这才在皇帝陛下心里挂上了不给提拔的号了。 要说起来于谦也多次为石亨鸣不平,前次战败全赖大同监军太监郭敬这货胸无点墨偏偏要把持官军,从大同总兵到下面大头兵都被郭敬这厮欺压得怕了这才使官军遇到瓦剌强敌一战即溃全军覆没。 而之后降了兀良哈更是有苦难言,大宁落入兀良哈之手数十年,官军连阵脚都没布下就被兀良哈杀了个回马枪。石亨为了保住官军有生力量不得已在被围的情况下同意了城下之盟撤回辽东也是无奈之举,皇帝陛下应该有容人之量才能让文官武将有更大的担当。 偏偏大道理说了一箩筐,皇帝陛下就是不为所动。虽然也没有把石亨怎么样却也一直不得重用,如今更是扔在北归化城让他做起了人贩子生意...... 堂堂武官榜首,以私人身份做些商贾之事也就算了,居然做人贩子。唉~真是世风日下,世态炎凉啊! “廷益不会要去北归化城吧?”对于皇帝陛下给自己安排的新职务王文也没有太大意见,都已经干了几年秘书了,这回还能到西安副都去做个镇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在那里也算得上是一把手了。李贤圆滑,遇事沉稳,而总兵官石彪再骄悍也不敢跟自己叫嚣——除非他要造反! 造反?就凭西安官军?呵呵,就算他石彪的千里奔袭手段再高明也要官军肯跟他干呀!谁缺了心眼会跟石彪千里奔袭回京城造反的。 “暂定由余陪同太子监国。”陪太子监国是好差使,那可是正经的稳坐钓鱼台了。 “如此说来余倒了放心了。”虽然有些酸,但王文心里倒也还真是放心了一些。要是换一个人来坐这个位置再安排自己去西安,那自己还真不敢动屁股,宁愿致仕乞骸骨才是正理。 “京城吏部尚书商辂主政,陛下和太子的意思是再看护个三、两年然后再作定夺。”于谦说到这里心中也有些戚戚然。年龄大了,身体真不行了,也就是皇帝陛下信得过吩咐自己做留守陪太子监国,不然致仕返乡也不失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383章 又一次大换血 商辂,原本是大明朝唯二的大三元进士出身,因为前一个大三元是反魔皇而不被永乐朝廷承认而成了整个明朝唯一的一个大三元,才学自然是没得可说的。 天顺复辟后景泰朝的老臣不是被二进宫的二杆子皇帝朱祁镇给弄死了就是自己担心被秋后算账早早致仕回乡,而商辂也被贬为民。好不容易利熬到了成化年间,被无人可用的朱见深又给召了回来成了治世名臣。 山中无老虎猴子都要称霸王的,何况商辂才学、能力摆在这里,成化年间自然顺利成了领头人物。 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没那么多历史常识,一朝一代也就记得那么三、两个名人,商辂这么出彩的人物自然没有被埋没的道理。 京城里由太子监国,身为太子干爷爷的于谦被作为镇国神兽安排做了京城留守太师,再安排商辂为首的“中青一代”辅佐。西安、广州这两处都有安排皇子轮番前往研学,自然也要安排重臣镇守。 “那北归化卫和广州是怎么个章程?”王文想了想抬头问向于谦道:“陛下行在设在南京,北归化卫莫不是要石亨任总兵官,再调王伟前往坐镇?广州紧临南海干系重大,又是怎么个章程?” “迁之莫急。”王文一下问了好几个问题于谦连忙伸手表示不要着急。“太子转述陛下的意思里没有石亨的安排,只是让王伟巡抚塞北,另调监察御史为巡按辅佐,锦衣卫派遣马军协从。” “北归化卫不设总督只有巡抚、巡按?”王文提出质疑。虽然说达子归化了,这才十几年而已野性还在,如果真出现大的纠纷没有一个总督只怕压不住。 “陛下的意思是王伟资历到底还是浅了些,如果调其他人坐镇又不如他熟悉塞北局势,所以还是让他暂且巡抚塞北,并且会将他从兵部调往都察院挂左都御史衔以便监管。”于谦担心王文又暴起所以没提朱祁钰本来想过调陈循这把老骨头去北归化卫,实在是念及那个鬼地方天气太过寒冷挑来拣去还是找了个年轻的。 “至多不过一届,王伟还是会被调回京城的,他在塞北也很久了。”没等王文接话,于谦继续说道:“范广担任北方四镇总兵官,四城另设左、右副总兵负责官军日常事务。” 范广镇守北方四镇没有谁有意见,但这也就明确了石亨确定没有起复的机会了。 “既然如此,哈密卫是不是也会有人员调动?”王文皱着眉头问道。 朱祁钰的实际意图是要下南洋这种话大明朝是没有一个人肯信的,更多的是觉得这个叔叔真是个仁义的皇帝,为了给侄儿树立威望自己带着老婆孩子到南京给侄儿腾地方。只要朱见深做出一点成绩来,比如是北拓了几百里地,又或者西征了几个番邦小国,这皇帝的位置传下去就能服从了。 “是啊,不只是哈密,还是海西野人部...哦哦,女真部。陛下的意思是无论东北、西北还是北方四镇都换上年富力强的官员,调选青壮官军镇守。”于谦笑笑,笑意中有些落寞。 是啊,皇帝陛下都要让位子了,何况臣子乎?再看看王文,自己两个是永乐朝的进士,到现在已经经历了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五朝了,难不成为准备干到黄土埋掉鼻孔才算完吗? “自景泰朝以来,朝廷将三年一取仕改成了每年一取。为了让读书人不要终其一生而不得进学又在景泰十一年改了规矩定为学子终生只得五试。听起来好像官员、吏属多了不少人,其实疆土面积也大了不少,用人的地方也多。陛下又要大量青壮官员调往塞北,人手只怕也不足吧?”对于朱祁钰最终定下来的调子王文倒也不意外,只是看到朝廷要大肆任用青壮心里也有些泛酸。 要用青壮不是不行,但老臣就都给弄到二线做秘书了? 这话要是王文当面问朱祁钰,得到的回答多半会是含糊不清的。但结果不会变,就是要让更多的老臣退二线。 四、五十岁才考上进士的大有人在,本来就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人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倒下了。换成年轻一些的至少更能扛冻受累不是? “陛下心意已决,对朝廷、对天下也是好事情。此次为禅让帝位陛下以身作则为天下万民树立了榜样,用新人也是为太子留下能用的人。你我做臣子的也该体谅陛下一片心意才是...” 说完这些,于谦也不等王文回答,起身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王文的公事房。 经过这一番话,于谦相信王文就算再有意见也会压住心里的火,认认真真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办好差事了。 回到自己的公事房于谦坐定后缓了缓神,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从上了锁的抽屉中拿出一份名单,再打开一份空白的奏折准备誊抄上去。 甘肃总兵官、宣城伯卫颖,辽东总兵官、成山伯王琮,宣府总兵官、海宁伯董兴,延绥总兵官、都督同知张钦,蓟州总兵官、都指挥佥事马荣,大同副总兵、都督同知盛广,即刻回京述职。 定襄伯郭登,任都督佥事,佩定西将军印,充哈密卫总兵。 武安侯郑宏佩镇虏前将军印充总兵官,镇守辽东。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滕昭,巡抚辽东。 都督同知颜彪佩镇朔将军印充总兵官,镇守宣府。南京右佥都御史李秉改任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 都指挥同知张杰升署右军都督佥事佩靖虏副将军印充总兵官,镇守延绥。升兵科给事中徐廷章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 修武伯沈煜充总兵官,镇守蓟州、永平、山海。 都指挥佥事李英充右参将,分守大同西路。遂安伯陈韶,私役军士、冒报升赏,屡禁不止。着夺爵去职,往哈密卫任事官募兵自效。 整个北方的官员来了个大换血,除了李贤、王伟两个没有太大变动之外,其他重要岗位几乎是同时调换了重要人员,这样的令谕颁下来只怕朝野间都会震动。 反观南边,左副都御史王竑升右都御史,巡抚两江,总督盐漕。 巡抚甘肃右佥都御史吴琛升左佥都御史,改巡抚福建。 巡抚湖广左佥都御史王俭,支双俸,改巡抚两广。 兵部给事中金绅迁南京兵部员外郎,南京监察御史郑安升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 蝇头小楷,誊抄完后的于谦放手毛笔又眼无神的望向公事房大门外空无一人的空地失神半晌后喃喃自语道:“陛下...真的放得下吗?” 突然,一人快步走来的声音唤醒了沉思中的于谦:“岳父,不好了...” 第384章 多少脑袋得搬家 上一次大换血还是差不多十年前为了稳定各地局势在各地安排了总督、巡抚,有针对性的调换了重要城镇、关隘的守将,跟这一次相比起来就有一些小巫见大巫了。 正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于谦对于突然打扰自己的这个女婿很不满,带着怒意说道:“公廨中以官职相称。” “...是,太傅。”看到于谦后急于打招呼说话的朱骥被于谦抢白后神情一滞乖乖配合。 “太傅,下官有要事禀报。”朱骥说着就要转身去关公事房的门,又被于谦叫住。 “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还怕被人听到吗?”说这话时于谦完全没有了之前在王文房里的自觉,当时侍者将房间关上时于谦可是眼皮都没抬一下的。 “是...”朱骥无奈,伸出脑袋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之后回头说道:“太傅,可还记得朝廷在交趾那场大败?” 朝廷在交趾的大败如果是说永乐、宣德年间那都要仔细问下是哪一场了,交趾黎氏利用地理优势跟大明天兵打得是有来有回,更是在宣德年间趁着官军大意连着两场大胜彻底叛出了大明。 可这在景泰朝...“你说的是那场大火?” 于谦这话问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问朱骥说的是不是赵荣、刘安那一票罪军所在的城寨被攻破,整个军营被烧毁,千余罪军尸骨无存的那次。 当时虽然说是罪军,是受贬的官宦人家掏了家底拼凑雇的一些地痞、无赖和囚犯一起上战场赎罪的——就是去当炮灰的。这些人虽然压根就不属于大明官军的正式序列,但确实是举着明字战旗被交趾人给连锅端了,还把灶给烧塌了。这一场仗对于指挥战事没吃过亏的朱祁钰而言是不可原谅的盛怒。 于谦都还记得,皇帝朱祁钰当得知这些人战死的消息时怒骂了一句“便宜他们了”,这才知道皇帝陛下真的很狠很狠这些鱼肉百姓欺压下属的赃官、贪官的。如果他们不死,只怕他们再怎么赎罪皇帝陛下也不会让他们官复原职彻底原谅他们...不,恐怕连升到原职的副职都不可能,甚至连升到原职下两级,又或者下三级也不一定能达到。 “老泰山可知道他们的去向?”朱骥紧接着于谦的话问了出来。 “嗯?”于谦一愣,这是几个意思? 如果朱骥不是神色明显异常,而且又再次以家人的称呼来询问时于谦还真有可能忽视这个问题。“他...们?” “岳父果真不知?”朱骥看着自己这个老岳父的脸色后大概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匆匆说道:“他们没死。” “什么?!”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想法,但是当朱骥把话说出来后于谦的感觉还是非常震惊的。 他们没死,虽然没说这个们是哪个,但按照当时呈报的消息来猜也猜得到,百十号从各个位置上贬下去的罪官不一定都没死,但领头的这几个怕是坐实了诈死欺君的罪名了。 “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于谦有些坐不住了,这个消息带来的震动是惊人的,足够把黄白之物喷在裤裆里那种震惊。 “其实之前景瞻的私信里有提点过,只是当时没有看出来。这次陛下派遣南下的水军有了消息回来,;崖州、广州那边着重派人打探消息,结果查到了一些异样,经过确认后飞鸽传书来报。小婿也是刚才看到消息,因为担心岳父也参与其中所以还没等向陛下奏报便先来找您问个究竟。”知道自己这个老岳父没有参与其中,朱骥放心了不少。 于冕在交趾好些年了,与京城也常有书信往来。只是这个死脑筋跟老岳父一样不肯占朝廷便宜,书信非要走民用的邮驿,所以家信的次数其实不多,而且间隔时间也长。 “景瞻来信说过?”于谦有些懵,感觉自己完全没印象。 “岳父公务繁忙可能是忽略了,又或者景瞻也只跟小婿提过。可惜小婿当时也没在意,看过也就算了。”朱骥这会脸有点黑,于冕那货书信频繁点,写详细点,也不至于锦衣卫成了摆设。 这么大的事情隔了这么长时间才查出来,也不只道皇帝陛下会不会发飙了......皇帝最怕什么?当然是怕皇位被人夺了... 好吧,景泰皇帝是个例外,看他的样子恨不得立马交权走人似的。可是即使如此他朱祁钰也一定怕这皇位上坐的不是老朱家的人了! 所以历朝历代的皇帝掌控欲都很强,特别不愿意见到有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比如这一票罪臣借着征讨外番的机会直接组团诈死逃到海外去了。这种事情要是皇帝陛下追究起来,不知道多少人的脑袋得搬家~ “具体是怎么回事?”动了容的于谦绕过桌案径直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后还不放心又将门合了上来,完全没有了先前那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大度心态。 “因为是加密的鸽信,说的也不是特别清楚。”一脸严肃的朱骥没有半点嘲笑这个老丈人的意思,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道:“从报上来的信息来看刘安等人在西洋的一个岛上打败了当地土人,然后还跟朝廷的水师有贸易往来。” 嘶......占据了西洋上的一个小岛明显就是在当地称王称霸了,这是皇帝陛下绝对不能窬忍的情况。更严重的是...与大明水师有贸易往来说明了什么?这伙人诈死水师有份! 也对,如果水师没份他们怎么能躲过这么多双眼睛呢~ “是整个水师都有份还是其中一部分?”水师有份参与可是个不得了的大事件,于谦感觉脑子有些嗡嗡的。“这事情会不会是陛下安排的?” “不太可”朱骥肯定的话打破了于谦给自己找的借口。“这些都是罪官,按陛下一贯对贪腐、怯战畏敌官吏的态度来看他们是没有可能在大明重获高位的。但是只要他们‘战死’了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是啊,畏敌怯敌的无论是武臣还是文官,朱祁钰都没有个好脸子给人看。相比较而言贪腐和欺压百姓的小官还有机会被发配到边远地区做个事官苦熬几年,只要能做出点成绩来还会有重新走上正职官的机会。而这些几乎可以用大明门阀来形容的高官显贵们捅了篓子皇帝陛下可是不手软的,曾经的爵爷在边塞苦熬了几年事官,耗了不知道多少家财又几度在生死边缘挣扎过,最后也不过是因为矮子里面拔高这才一步步升了上去。 靠着家族的人脉和家产这么一步步升,以赵、刘二人为例整个罪军到达交趾时他们也才升回到千总吧?千总,普通人眼里不得了的存在了,可是在这些曾经混迹于大明核心......至少是在随时可以接触到大明政治核心圈的人而言千总也就只能给自己提提鞋而已。这么看起来,这些人为了能给自己讨个好生活,为了让家族能够重新回到核心圈,搞出个集体诈死的套路就不奇怪了。 “泰山大人,您看这事该怎么办,替小婿拿个主意吧!”朱骥见于谦也一脸凝重半晌说不出话来不由急着催促到:“这件事情已经到了小婿这里就肯定瞒不住了,陛下知道是迟早的事情。可事情牵扯面太广了,一旦闹将出来只怕朝廷又是一场大动乱。” 事情对于锦衣卫指挥使而言本来简单,只要自己家里人没有牵扯上那么就是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案子越大,查办下来的收益越丰厚。可是随之而来的是可能会牵扯上的一众官宦,直至甚至于太子府...... “这事情你能压多久?”于谦明白朱骥的意思,立刻询问是否可以打时间差。 “压不了了。”朱骥摇摇头说道:“其实上次收到下南洋的舰队消息时就有只字片语的信息,只是当时没有更进一步消息小婿吩咐下面人去细查这才拖了几日。吩咐下去的消息这会只怕还没有到崖州呢,广州、崖州就有了新消息过来。而且这次消息更详细,北方局已经收了鸽信登记在册了......” “哦...”锦衣卫的老底子在,无论怎么拆怎么改,不管是国家安全局还是皇室保卫局,整套操作流程都无懈可击。于谦点点头,思索片刻后果断回复到:“既然如此就不要想瞒着了,你立刻去见陛下陈述事由,老夫去见太子问问清楚。” “不可啊!”知道于谦打算先去太子面前通风报信朱骥第一反应就是老丈人要以身犯险。 “不可!”这时虚掩的门被推开,门外站着的是一脸正气的王文。只见王文大步迈了进来说道:“廷益公为了江山社稷要去传授太子答教吗?” 第385章 如此刚直之臣 本来是想好后作出决定要来跟于谦再叨叨两句,结果却看到于谦虚掩着门里面有人声传出,有种鬼鬼祟祟的意思...完全不像是于谦一贯示人的形象。一向以正人君子自视的王文本意是转身就走的,偏偏于谦一句话没注意声调让王文听了一耳朵,事关储君,王文担心这里面有什么猫腻,自己不得不管于是凑近来仔细听了一会。 “不行,廷益你要是去了太子那里只怕太子没参与也有嫌疑了。”王文急忙跳了出来阻拦。 于谦也是关心则乱,京城里面是没有什么长久的秘密可言的。有心人只要盘一盘账就会发现朱骥在收到消息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宫找皇帝禀明情况而是到内阁找了自己老丈人,而于谦在朱骥来过后就转身去找了太子,太子之后如果被皇帝传召进宫奏对,这事就串到一起了,可不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那...这事如何是好?”对于王文突然推门而入阻拦了自己的去路于谦并没有表现其他什么反应,反而是直接问起了王文的意思。 “廷益啊...你说这事情会不会真的跟太子有关系?”王文瞄了朱骥一眼问向于谦。 “这......不至于吧?”于谦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之前是年纪小不懂事被几个不靠谱的娘老子撺掇着培养私人班底,结果没成想被皇帝陛下逮到后一个个给撸了个干净。上次没收拾太子那是因为太子年幼,这会都别说太子自己都整出了几条人命在太子府上养着了,仅仅皇帝陛下明显的交权动作就没有必要折腾什么了。 “就算是的,只要没有实证太子被问到了也该知道如何做选择才是。”王文皱着眉头眼睛死死盯着案几一角的方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阴森森的吐出来这么一句话。 “嗯?”于谦一惊,抬头看向王文的脸却没有见到更多的表情变化,再偏过头看到朱骥也一脸凝重似有所思。 “王公的意思是...之前的事情只要没有实证,就当做不知道就好了?”感受到了于谦的目光后朱骥硬着头皮主动挑破了窗户纸。 是啊,暂时不知道这件事情太子有没有参与,就算参与了也只要打死也不承认就好了。以皇帝陛下的作派而言,还真不一定会把太子怎么样的。 “老夫乏了,回去洗把脸。廷益若是也乏了不如小憩一会,你那张藤床也该换了。”王文并没有接朱骥的话,而是叹了口气后直接转身就离开了于谦的公事房,留下这两翁婿继续在房里说小话了。 “这...”朱骥看着王文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好,正想上前挽留却被于谦伸手拦住。 “依你之见呢?”于谦直接转过身正面朱骥问道。 “嗯...小婿以为王公说的有理。以太子聪慧而言这事就算跟他有关系,只要他不承认也就是了。如果岳丈到太子府上询问反而不美,容易留人话柄。”王文刚的一句话点醒了于谦也提醒了朱骥,朱骥此时也把自己的看法直接说了出来。“而且以小婿所想,太子不一定会知道此事。” “哦~怎么讲?”于谦一边默默点头,一边让朱骥详细解释自己的看法。 “是这样的...”朱骥组织了一下措词后说道:“平交趾时太子尚且年幼,就算是知道这事情也不可能这么细致。” “嗯...”于谦点点头,示意朱骥继续说。 “更有发兵交趾时罪军并不知情,小婿记得当时调动罪军的名义是陪与水师操演用于支援东倭战事的...”朱骥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些以罪囚、无赖和官宦家的门下走狗组成的散乱队伍自上船那一刻都一直以为自己是去东倭打矮人的,直到好些天后才有人把水师扬帆南下的事情捅到朝堂上。 “也有可能是在此之前或之后跟太子府联络上的呀~”于谦说话的语气似乎是在考校朱骥一般。 “那就更没可能了,其实那会离‘太子党’事发时间挨着挺紧的,谁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凑上去不是?”朱骥这么分析让于廉也点点头不再追问意见。 “这样吧,你抓紧时间去跟陛下禀报此事,莫要再耽搁了。”于谦这话说的朱骥有种要晕倒的感觉,您老人家早干嘛去了? “是,那小婿这就去了”想的话可不敢就这么说出来,只是犹豫着问道:“可是陛下要追问起来......” “嗯...不要等陛下追问,你直接禀明陛下,就说接到消息后来内阁向我询问是否兵部之前的密令安排了......”于谦很快就想到了自己这个女婿担心的问题,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 “是,还是泰山考虑周到,小婿这就去禀明陛下。”立刻辞别于谦的朱骥一边往宫里走一边犯起了嘀咕,这世人是不是对咱们这位老爷子有什么误会?鬼话不是张嘴就来嘛,哪里有点刚直的意思在里面了? 第386章 放长线钓大鱼 “什么?!”正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的朱祁钰原本并没有将朱骥说的禀的要事当作一回事,可是一听到说那群早就收到消息战死在交趾的人不仅仅没死还组队跑到南洋上的某个小岛上作威作福之后第一反应几乎就是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差点被躺椅绊倒的朱祁钰推开了要上前扶自己的朱骥怒声喝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回陛下,初时收到的鸽信并没讲清楚,但是第二次鸽信来的消息就很明确的提到了那几人的名字和事由。想来就是有偏差也不会太大,不过小臣已经吩咐从广州抽调得力人手去详查了。”朱骥连忙倒退两步躬身回复。 对于朱祁钰会有这样的反应朱骥一点都不意外,皇帝最恨的就是臣子的行为不受控制,这次查到的信息来看那几个罪臣...不,那几个贼子居然胆敢假死欺君! 而且从他们能够占据一个大岛称霸南洋来看一定还有大量官军参与其中,这就使问题更加严重化了。 “小臣收到消息初时不敢尽信,于是吩咐下去让人细查再报。结果消息才发出去不过三日就收到第二份详细信息,两相比较之后小臣与太傅和王太保询问过后确认并非进行授意,这才赶忙来奏报陛下。”朱骥额头上冒着汗把谎圆了过来,一边小心翼翼稍稍抬起头瞄了一眼朱祁钰的面部表情。还好,皇帝陛下被这个重大的信息震惊了,没有仔细回味朱骥说话里有其他用意。 “知道这些叛军有多少人吗?”朱祁钰稍稍思索后向朱骥问道。 “回陛下,小臣查询了交趾之前的战报又询问了于太傅和王太保关于交趾战损和数次调遣罪军的人数,初略估计一下或有二、三千人之众。”看到朱祁钰并没有关注自己奏报的时间,朱骥心里稍稍宽了一些。 “二、三千人...有没有想过水师中会有叛军一起呢?”朱祁钰冷冷问道。 水师的底子原本就是跟着黄萧养一起打广州的疍民,黄萧养叛军投降之后经过筛选后留了一部分疍民打乱了掺入两广、湖广善水性的官军组成的水师底子。虽然朝廷有意对水师的派系进行分拆、打乱重组仍然不敢保证就能够一视同仁。 “这...”朱骥不敢轻易接话,迟疑着组织语言。刚才只想着怎么把自己先跟老丈人通风报信的事情给圆过去,忘记了这一茬了。 上千人诈死后跑到别人的地盘上去打砸抢是必然需要水师支持的,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水师一定有参与了,就不知道水师里的参与程度是多少了。 “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担心起南下的水师船队了,那些可都是仔细挑选过的良家子弟,如果碰上这些叛军受了损失...朕非要剐了他们全族不可!”朱祁钰突然爆出来的戾气吓了朱骥一跳。 “陛下宽心。”小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朱骥没来得及先安抚自己的小情绪连忙先安慰起皇帝来。“陛下,臣来之前就已经将这几户的情况查过了,家中的主要成员都在。” 这么大的事情,朱骥哪里敢放松了?自然是早就命人将那几户叛贼家眷的情况给梳理了一遍了。 几个原本在大明根深蒂固的家族已经悄无声息的都散掉了,留下来的孤、老居多。原本的高官显贵在被皇帝陛下一撸到底后经历了数年谋求起复之路终于还是没能如愿,而家底已经被折腾了个七七八八。之后是旁人看来已经身死仍然未能得到陛下彻底原谅的家族自然就这么淡出了世人的视线。 这个时候说的主要人物都在...呵呵,朱骥也知道自己说的话里水份不少,但是总不能说这些年他们人早就四散掉了,可能都逃到海外又或者躲到哪个乡野中藏起来了吧? 景泰朝的逃民是少了,不是没有了。比如说那些在两江借了商户银子又不想还的就有不少人藏了起来,哪怕是朝廷开了条件只要他们去草原上筑城、放牧或者愿意戍边什么的就由官府替他们偿债,结果也是有不少人打着“凭本事借钱凭什么还”的想法给逃了单。 有一个就会有一群,山高林密总有些人不愿意服王法管束也就这么跑没了影。有心算无心,何况这些人组队逃到海外的了。 “去,调兵把这些人的府邸都给围了,一个也不要放过。”朱祁钰发了狠劲,有种誓必要让乱臣贼子通通服法的架势。 “是,臣遵旨...”话虽说着要遵旨可是朱骥却没有半点要迈开步子的打算,继续说道:“陛下,依臣愚见不如先让人再仔细查访一下,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又或者朝中有没有其他人参与?” 朱骥这么说倒也不是为了自己在皇帝面前捞功绩又或者想要打击异己,只是事情太大一旦有漏网之鱼将来只怕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事情做稳妥点,何况这些人的家里面现在人都不知道散到哪里去了,还是放长线钓大鱼比较好。 “嗯~?你的意思是?”朱祁钰偏过头看向朱骥示意继续说。 “回陛下,臣是这么想的。南下的水师放了鸽信回报的消息速度应该比那些贼子们托人回来报信的速度要快一些才对,所以臣可以先布下暗桩查探一二。再者这些人在老家都有故旧门生,臣也可以先安排人手悄悄打听打听。” “嗯...好,很好,就按你的意思办。”朱祁钰并没有留意到朱骥今天的变化,一贯做和事佬一样的人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要主动彻查了~ “尚德啊~”朱祁钰抬起脚前朱骥小迈了两步,朱骥吓的躬身倒退了两步。 “尚德兄要多替我们叔侄看顾着点这大明的江山社稷呀~”朱祁钰伸出手来轻轻搭在朱骥肩上,朱骥的腰被这一搭就更低了。 “不敢,不敢。为陛下效死,为万民谋利是臣的本分。”朱骥拱起的双手没敢放下,头更是深深埋了下去。 “如今正值大明权力新旧交替之际,确实是多事之秋,千万不能有了半点闪失。”朱祁钰自顾自的说着话,全然不顾朱骥那腰弯的已经酸了。 “这些宵小着实欺朕太甚,一定要好生查办。不仅仅是为了我,更是为了太子,为了大明的万民。今日他们敢这么欺瞒我,明日就敢这么欺负见深...不,这哪里是欺负我们老朱家的皇帝啊~这就是在欺负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啊!” 呃...朱骥感觉自己眼前有无数星星在冲自己眨眼睛,一闪一闪的。还有这种说法?臣子谋逆不是对皇帝不敬而是看不起特务头子,这说法出了这宫门让人听了怎么想... “不过还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至少可以减少损失不是?”朱祁钰终于拍了拍朱骥的肩膀后放下了那只咸猪手,朱骥的腰也可以稍稍直起来一些了。“找到他们,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也不要漏了。” “臣遵旨,臣这就下去布置。”朱骥趁着空档立刻应承下来就想要脚底抹油开溜。 “嗯嗯,好,那就都靠尚德了。回头我去南京了,你留下来陪你那老丈人一起辅佐太子将整个北方先牢牢抓在手里,等太子临朝听政你就是武臣第一人了。”朱祁钰没心没肺许着愿,朱骥却听得两耳如同灌了雷一样嗡嗡叫。 “陛下错爱,臣岂敢。”武臣第一人这个朱骥可真不敢。自己身上半点军功都没有不说,就连身为特务头子也没办过什么大案子。别说跟卢忠比了,就连已经死掉多年的刘聚虽然同为特务首领都还有北征瓦剌的功劳傍身呢!自己做了武臣第一,岂不是要把大明弄成一个特务横行的大明了?不行不行,太荒唐了。 “哎~要有信心,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当然了,如果你那干外甥将来登基后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来海外投奔我好了...” 呃~咋的,陛下这还真要出海啊? 第387章 这是个什么章程 对于满朝文武而言赵、刘等人诈死后在海外谋国的事情是一个天大的消息,这无异于大家都在球场里面玩命的带球过人、配合传球,辛辛苦苦一场下来累成狗也不一定能进个球。可你这一家伙的直接从场外推了一车球直接慢悠悠走到双方的球门前再毫不在意的将球一个一个轻轻丢进了球门里。 虽然同样是得分,得分和得分之间的差异是不一样的。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等贼子必当严惩。只有如此方能扼制天下不忠不义之徒,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对于这些贼子在外番立国的行为不知道多少人红了眼,一个个恨不能生啖其肉,就怕不能把他们立刻都给弄到死透透了才好。 “臣附议。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无需陛下颁下令谕,臣以为只需兵部一道公文便可遣广州水师出海讨伐!”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兵部的关系想要借机会讨便宜。 “不妥不妥,此等贼子远遁海外必有船舰之利。启禀陛下,臣以为当调福州、瀛州、鸡笼、广州、崖州水师尽出,以狮子搏兔之力一举荡平不臣。”这是武勋想立功想疯了,恨不能借着由头兴举国水师一路横推过去。 人家小几千人就建国了,咱们借着大明半数水师杀过去怎么着也得荡平海外十几个...至少几十个小国才是。这种灭国之功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了,可得好好把握才行。 “启禀陛下,此议不妥。臣以为陛下可颁一诏书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招安。如此大明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收回海外岛屿,则国不兴刀兵,天下万民仍然能够休养。”文官都学乖了,再没有人叽叽歪歪说外番小国不值得征讨之类的屁话,转而建议找一些口灿莲花的人去说服叛出番外的贼子反正回归了。 “嗯..诸卿所议甚合朕意。.”看到大殿里众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朱祁钰终于开了口。 呃...什么鬼是大家说的都合了?我们大家说的意思可是南辕北辙的,压根就不是一个方向。 “臣等所议到底思虑不周,还是请陛下乾坤独断,臣等遵照执行就是。”被朱祁钰一句话说到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奈被一周同僚的目光中商辂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讨个说法。 皇帝啊,别耍我们呐~你这话明显就是在骂人,我们又不是听不懂。商辂不傻,知道朱祁钰听了众人争执的内容明显不满意只好一边心里骂娘一边站出来求个准确方向。 “听了诸卿的方案朕有几件事情没搞明白...”朱祁钰心里也窝火。这群臣子还是一个个不省心,这种国家大事上还要勾心斗角耍小心眼给自己捞好处。 “请陛下明示。”商辂乖乖地躬身行礼。太窝火了,如果不是京里都在传自己已经是被内定下来的京城留守吏部尚书,这种破事情谁爱问谁来问。快二十年了,咱这位陛下什么德性还能不知道吗?朝堂上说话夹枪带棒的那都是在骂臣子们无能的表现。 回头再看看这些同僚商辂就气不打一处来,明知道皇帝陛下近期要做权力移交,才有了这么一点点小利益就一个个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做显眼包,就不怕被皇帝陛下给顺手收拾了吗? “朕很不解,开疆拓土是不是大功?”朱祁钰这话问出来不动声色,让人无法看出喜怒来。 “呃...启禀陛下......这事要是放在前朝又或者是哪位先帝爷时期那是大功,是奇功,就算不得进封列侯那至少也是载入史册流芳百世了。”商辂做为大明朝唯二的“大三元”获得者无论智商还是情商都是在线上插翅翱翔,说话间商辂小心用余光注意着朱祁钰的反应一边继续说道:“但是在咱们景泰朝要是谁说自己开疆拓土有功于社稷那就是个笑话了,陛下举手投足间便让强虏灰飞烟湮,谁又敢说自己有灭国平番之功呢!” 殿里的群臣听了这话难免没有人心中腹诽的,呸,真不要脸!堂堂一部尚书居然无耻到在朝廷议事的大殿里用这么肉麻的方式拍皇帝的马屁,拿我们大明官军的浴血牺牲、天朝大姓的无私奉献当粉尘吗? “因此依臣之见,除了有特殊意义的地理位置能勉强说得上有功之外,开疆拓土之功在咱们景泰朝就是个笑话...”商辂自己心里的小九九也盘算得很好,这话模棱两可,怎么说都有道理。 对皇帝而言这就是拍马屁的阿谀奉承,对群臣他商辂可以说自己一直不觉得北边大片荒原有什么作用所以是婉转劝谏。总不见得哪个臣子还会跑到皇帝面前去求证自己理解的跟皇帝理解的意思是不是一个意思吧? “哦,那依商卿之意,南洋...不对,这算是西洋了。这数千号诈死的叛军占了西洋番属之地自成一国,对于我大明而言是好还是不好呢?” 嘶...陛下刚才说的是西洋藩属被叛军给灭了,这意思不言而喻就是说逃出去的家贼抢了门下小喽罗用来给自己上贡的地盘称王称霸了,这事该怎么看? 怎么看,还能怎么看。叛出去的家贼虽然占了是别人的地盘,可是给自己上贡的人不是少了吗?何况是逃出去的家贼,如果不严惩那岂不是会有更多人有样学样了... “启禀陛下,臣方才糊涂,幸得陛下点拨这才明白过来。臣方才的建议实在愚蠢至极,臣请陛下发大兵讨伐贼子,并将贼子家眷一概拘禁,待拿下贼子后一并问罪。”之前才想借着机会为文人团体谋福利的人听出了朱祁钰的意思,立马跳出来为自己洗地。 “臣附议,请陛下准允发兵征讨不臣。贼子所占之地自古以来就是我大明藩属,断然没有准许贼子在此建国的道理......”有相熟的文官立马跳出来附和解围。 既然皇帝意思明确给那一群人定了性,自然没可能用招安的方式了。想想也是,皇帝陛下当年肯招安黄萧养等人也确实是南北两面受敌,正值自己刚登基而国家又处于内忧外患之际需要用最快捷有效的办法解决广东叛乱才选的招数,现在大明铁板一块更是国力军势如日中天之时,凭什么要对一群叛出门的贼子开这个口子? “大军征讨?呵呵......”朱祁钰这似笑非笑的半句话像是用冰水把正打了鸡血的武将们浇了个透心凉。 什么意思啊陛下,不同意招安我们理解,这态度又像是不主张派大军征讨,这是个什么章程? 第388章 如此穷富 大军,朱祁钰要留着用作别处的。 按照下南洋的船队放回的鸽信所说,那块大陆已经找到了,那可是朱祁钰留给自己子孙关起门来发展的地盘。 澳洲确实不算是最好的地皮,有沙漠、有毒蛇还有恶劣的天气。但是澳洲有丰富的铁矿、银矿和煤矿,气候宜人可以种出上好的葡萄。要知道,新疆的葡萄为什么好吃?因为人家地头上日照时间久,仅仅这一点就足够让植物获得比中原地区上倍数的阳光滋养,而澳洲...好吧,反正人家土地肥沃,日照也算充足,种植、养殖都不在话下,更有广阔海域可以大力发展海产捕捞业,只要给出一定的时间准备就足够让澳州...不,让南瞻部洲成为一个独立的帝国。 沿大明南部的群岛继续往东南方向航行就能够到达南瞻部洲,其间岛屿、暗礁星罗密布,海上的风浪更是让人闻之丧胆,以当今的科技水平如果没有一个安全的航道是没有人敢对南瞻部洲产生些什么觊觎之心的。 “弹丸之地,也用得着我大明官军派遣水师去剿灭吗?”朱祁钰冷哼道:“我近期读《三国》,看到曹操评价对付十常侍仅仅‘一狱吏可得’。怎么,都说我大明景泰盛世,对付这些宵小反而还不如衰败的弱汉了吗?” 呃...瞧陛下这话说的——也忒难听了点!大殿里众人多少有点意难平的意思。 东汉末年群雄并起,到了灵帝时期十二个任职中常侍的宦官把持朝政,以大将军何进为首的一群“有识之士”决定要清君侧就想出了招边军董卓进京护驾的蠢主意。而与之相反的就是曹操提出的,只要断绝了皇帝与十常侍的联系,随便找个小喽罗就能把十常侍给剁吧剁吧拿去喂了狗,何必多此一举召边将军阀进京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咳咳...陛下,十常侍这个比方有些过了。”听到朱祁钰的话后王文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作为文臣的一员还是站出来发了声。“启禀陛下,依小臣愚见陛下一言中的,要拿捕这些叛贼只要差遣衙门里一个捕头也确实足够了。” “未知老总宪所谓何意?”听到王文这么说话有人不高兴了,左副都御史韩雍一个老总宪即体现了对曾经担任都察院一把手的尊敬又特别提醒了一个老字。 都已经不是总宪了,身为秘书处资深老秘书在皇帝身边嘘嘘一下也就好了,大朝会时就少逼叨叨了呗!朝廷如果能够对南方大举用兵不只是武臣能够有封赏的机会,沾上边的文人多少也能润点汤汤水水来喝的。 再不济,只要动起来就会有人贪腐,都察院这不就正好有事可做了嘛~ “哼!”王文很明显听出了韩雍话里有话但却也没有多做纠缠。“陛下,臣以为可以从安全局遣一千总南下负责捕拿叛国贼子。再由刑部、安全局行文各地衙门将上述人等家眷进行甄别、缉拿问罪便是。若说要遣大军平贼,却也是兴师动众了。” “嗯...”朱祁钰点点头并没有多做评价,王文说出自己的意见后也就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嘶~谁说王文是个直肠子老实人了?大殿里有人开始撇嘴做起了鬼脸。都知道叛贼的后果不会好,但像他王文这样直接说出来要安排差役侦办人家眷属,再安排锦衣卫到海外拿人的手段怕是也狠了一点。 “啧啧啧,老总宪手段比当年更是狠辣了啊~”这个轻声跟旁边的人嘘嘘道。 “可不是吗,要是同僚们犯了事可别落在他手上,不然女眷怕是要遭殃了啊~”那个在一旁轻声附和。 “怕什么,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总有些人要跳出来唱两句反调体现自己的与众不同。“老总宪手段再狠辣,咱们依律守纪的他还能给咋扣黑锅不成?” “哟~这话说的可是指摘老总宪是‘鬼’吗?”正所谓言多必失,一不小心就被人拿住了话里头的短处了。 “别别别,可不敢这么说...”之前想要刷存在感的这会立时哑了火,连声求饶。别说王文是老总宪不能这么抵毁,就是现在的内阁次辅兼着太子太傅的身份不是可以随便调侃的。 “嗯...这事只怕陛下早有定议,没准太傅是替陛下把话说了出来呢~”这时候旁边有人站出来解了围。这话要是让王文听到了只怕是知道别人拿他跟鬼比更让他生气了,堂堂直臣王文怎么可能为了迎合皇帝陛下拿锦衣卫出来说事情! 之所以直接提出由安全局出面那不正是因为这事情是从安全局得的消息嘛,何况事情涉及到海外番子,当然是安全局出面更加合适了。 “有理有理,其实无论刑部还是都察院随便派个人去就够了。朝廷拿了他们的家眷,谅他们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 “也不一定。人都出去这么些年了,只怕当时就是想脱离家族的呢!” ...... 大殿里各种议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声音不大不小总有些顺风飘进了朱祁钰的耳朵里。 “太子,你意下如何?”对于群臣的态度朱祁钰并没有那么在意,反而是突然转过头去问起了朱见深。 “回叔皇...”被突然点名的朱见深一惊,连忙先应了一声再出班站到了大殿中央。“回叔皇,见深听叔皇教诲。” “不妥,身为太子该有些自己的想法了。”朱祁钰对于朱见深这种老油条似的回答并不满意,教训道:“都是要独当一面的人了,该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意见。说吧,让朕和文武百官都听听你的想法。” “这...见深遵旨。”知道自己躲不过去的朱见深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见深不才,觉得太傅适才所言甚是。见深以为可以从安全局调派得力干将前往西洋诸国寻查一番,将叛贼并其家眷尽数擒拿问罪。对叛逃海外的由安全局擒拿问罪,对内则可由刑部行文各地按察司负责捕拿乱贼家眷,查察违律乱纪事一并问罪。” 朱见深的这番话其实就是把王文说的话再说了一遍,并没有什么更深的意思了。王文是太傅,是内阁次辅,王文说的话包括于谦在内的内阁没人反对,朝廷里也没有其他人提出异议,那么按照这个方案来说肯定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叔...叔皇...”正准备糊弄完后就回位置上去的朱见深感受到了两道炙热的目光,抬头一看朱祁钰充满不善的目光正巧对了上来。 “朕准你再重新组织一遍语言。”熟悉朱祁钰的都知道,平时皇帝陛下不太用朕这个字做为自称的,今天摆出这么一个臭脸子这么盯着太子明显就是不满意太子的表现了。 “启禀陛下,太子只是一时匆忙间还没有想好,不如让太子殿下再想一想然后再回答如何?”看到太子被针对,于谦也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行,那朕就和诸卿一起在这等太子想好了再回答。”朱祁钰也不看于谦,就这么冷冷回复了一句,眼神继续恶狠狠盯着朱见深,瞪的朱见深后脊背发凉。 “是...是是。”看到自己叔父这个架势怕是想蒙混过去是不行了,必须要得明确说出自己的想法了,朱见深无奈地正色说道:“回禀叔皇...见深以为可以先行文天下缉拿叛贼同党,将帮助他们叛逃大明又或者在他们叛逃大明之后私通消息的人都尽数拿下来,然后再遣一队人马往西洋命其自缚回京请罪。至于到底是由哪个衙门去办...见深以为安全局和御马监的人一起经办最为合适了。” “诸卿以为呢?”听了朱见深的回复后朱祁钰也不做评价,面无表情的眼神扫视过一圈后询问百官的意见。 “启禀陛下,小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臣附议。”太子是储君,这个臭脚自然有人急着捧。 “臣等附议。”有人带了头,自然有人跟进。 “嗯,见深呐~”朱祁钰不搭理一旁捧臭脚的百官直接向朱见深问道:“为什么你会想到由御马监跟安全局一起去海外呢?” “回叔皇,原本这些贼子尽数就地斩杀也不为过。只不过见深想到这些人在海外日久,对于海外的事情或者会更清晰一些。派遣御马监太监前往,一则旁人不疑有他,二则如果确有招安的必要贼子们也更容易一些。”朱见深说的旁人不疑有他自然是指宦官无后,不会也跟这些贼子们串通一气在海外搞地皮建国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当年魔皇才会派马和多次下西洋交通番外诸国了。 “那依你之见,这些贼子会自缚请罪吗?”朱祁钰再问道。 “自然不会。但是他们都有亲朋友故旧仍在家乡,朝廷行文天下消息自然也会传到他们耳中。可以许诺只问本犯,余者免死,贼子有二、三千人,其中难免有顾及亲眷不肯一条道走到黑的愿意反正归顺,届时朝廷天差再从中取利就是了。” 嘶~太子殿下这手段怎么那么眼熟啊!这种阴人的手法似乎跟当今皇帝陛下很相似...嗯嗯,非常相似~ “嗯...这么说也有那么点意思。那如果仍然不能成事呢?”朱祁钰继续问道。 “回叔皇。见深以为,贼子叛出大明依仗的是我大明天朝之威,海外诸番不知详细因此才着了道。如果让外番各国知道了其中底细,只怕不用我大明一兵一卒就可以使他们头尾不得相顾疲于应付了。” 嗯~太子这个方法才是堂堂正正的做派,这才有了点皇家气度嘛! “而且见深以为,朝廷也不如借此机会调遣官军备战。海外番属如果懂事也还罢了,作为天朝上国我们只要追究他们知情不报之罪,至多也就派遣安全局去查办一下各国是否有参与谋划造反而已...如果不懂事嘛~呵呵呵...我朝天兵兴义师讨伐不臣,届时玉石俱焚不过是翻手之间而已!”呃...果然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皇帝陛下教出来的太子不论是不是亲生的都是那么阴险呐~ 如果皇帝陛下果真采取了这个方案可不就是要大举行兵兼并南洋、西洋一众番外臣属国的意思吗?这怎么使得,身为天朝上国做出了这种事情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话吗? “嗯...见深呐...你这么说就不怕天下人说你穷兵黩武吗?”朱祁钰话一问完就见到大殿里好些文官频繁点头,那个频率有点像小鸡啄米的样子。 “呵呵...回叔皇话。”朱见深听到这番问话后也没了之前那种回答考校的拘束感,只是有些做作似的扭捏姿态回复道:“叔皇不是教过侄儿兄弟们嘛...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并天下!” 嗯嗯,是这个理,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啥玩意儿——富则兼并天下?! 第389章 移交权力引发的惨案 像“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并天下”这样的名人名言朱祁钰经常在给皇子们讲课的时候会有意无意间嘣出来,有些孩子们有听懂,有些听不懂。听不懂的没关系,朱祁钰常让见深等人不要在意这些旁枝末节,把能听懂的做好就足够了。 比如对于大明在穷与富的不同时候应对国际各国的关系处理手段上,朱见深就做到了融会贯通,一句话差点给满朝文武好些大臣们给噎出个不能自主饮食的毛病出来。 大意了,这个皇储竟跟着当今陛下学坏了,居然让太子也有了一心想要吞并天下的不良价值观了。 迎着群臣们不善的眼神,朱祁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想撇清关系道:“太子对于圣贤文章的理解远超我等啊~哈哈哈哈...” 迎接朱祁钰那尴尬地笑声回过来的是满殿的白眼球,敢做不敢认,有脸篡改前人微言大义的除了你景泰皇帝这天下还有哪一个?除了这番鬼话之外曾经对《论语》、《孟子》的各种名言解释就很能说明一切了,现在教坏了储君居然有脸装无辜,真不要脸。 “嗯...陛下喜欢就好,爱怎么说就怎么是吧!”王文在一旁很不给面子的嘟囔着偏偏用了满殿文武都能听得到的声音。一旁的于谦满脸无奈地看了王文一眼,轻叹了一口气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呃...那个...这么样吧,既然诸卿都没有异议那就按太子的意思办吧!对于太子的成长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这样很好嘛,我很欣慰~啊,哈哈哈...”朱祁钰本着但凡我理你一下就算我输的表情直接当做没听到王文的话,直接夸赞朱见深的想法有见解,很值得认可。 “谢叔皇夸赞...要不还是听下大臣们的意见吧,侄儿年轻,相比较还是大臣们思虑更周全一些。”自己也没想到能够被朱祁钰这么表扬的朱见深有些心虑,这是一不小心猜对了叔父的心思了? “嗯~很好,有虚心求教之心,不耻下问的态度很有皇室子弟风范嘛...哈哈哈哈!”感觉朱祁钰登基这十几年就这天在朝堂上笑的最多了。 皇帝笑,大臣们有人陪笑有人却笑不出来。不耻下问你吴贤太妃的!除了生得好之外你们懂什么,懂个鸟啊! 《中庸》、《大学》、《春秋》、经史子集这些你们叔侄懂吗? 太子还好一点,多少是跟着名师正经学过几天的,虽然没有可能跟咱们大殿上这些两榜进士相提并论但至少还能之乎者也叭叭几句。你景泰皇帝朱祁钰自小就是养在宫外的一个文盲而已,靠的是家世这才混上了皇位,居然还有脸说不耻下问?咋,我们这些两榜进士优中选优出来的好男儿被你问还该感觉很光荣是不?呸! ......好吧,是该觉得能被皇帝咨询是件挺光荣的事情,要是皇帝做出的决定是自己建议的那就更加是祖坟冒青烟了。 “诸卿看到了,太子果然有人君风范啊~”朱祁钰说的这一点话引来了众人的一片认可。 太子有没有人君风范其实都没那么重要,大明朝如果继续按照景泰皇帝设计的方向走用不了两、三代皇帝就会逐渐变成摆设了。事实上如果不是景泰帝太过逆天,在景泰朝就将彻底形成以内阁为主导,以各部、各级衙门为执行主体的政府管理层级设置,皇帝会更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可有可无了...... 不对,皇帝还是要有的,中国怎么能没有皇帝呢!就算废除掉了名义上的皇帝也会有实际上的皇帝存在,无非名头上稍有差异而已。 “启禀陛下,臣以为太子仍我大明开国至今最有人君之像的储君,臣为大明贺!为万民贺!为天下苍生贺!” “臣等为大明贺!为万民贺!为天下苍生贺!”有人领了头在皇帝面前露脸,群臣无奈只能一边心里暗骂这该死的马屁精一边跟着出班叩拜行礼。 “行了行了,都免了吧!”朱祁钰不耐烦这一套虚情假意的花头,摆摆手让众人各自回到班位。 上位者一个小小的动作难免让下面人揣测不已,这莫不是皇帝陛下对于太子不是自己儿子心里还是有芥蒂?也是,大侄子越优秀岂不是显得自己儿子越废物了? 前一刻还在为自己抢先恭贺而沾沾自喜的那货立刻就在身旁人戏谑的眼神下手足不措了起来。 “启禀陛下,臣以为太子能有今日之德完全是陛下教导有方。臣为大明能有陛下这般人主而不能自已,愿陛下福寿延绵永镇大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突然醒悟到自己前面拍的马屁似乎拍到了马蹄子上,经过短暂的心慌后立马有了主意,紧接着就跑出来重新再拍一次马屁。 “臣等愿陛下与天同寿!永镇大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前一刻才想骂娘的众人不得已又要出班再跟着叩拜一次,心里那个骂就要从嘴里嘣出来了。 “好了好了,都别拜了。自古七十古来稀,哪里有人能与天同寿的,就算皇帝也不行。”对于这种阿谀奉承的话朱祁钰自然是不信的。自秦始皇开始寿数长的皇帝就没几个,如果始皇帝能够多活个二、三十年倒是好了,没准大秦帝国的天下还能再扩张一点也说不定,但这种假设也只能是臆想一下了。 “朕可没敢想什么长生不老的事情,你们能够不烦我,让我多过几天快活日子就能长命一些了。”朱祁钰对生死看淡的态度有些超前了,大殿里的臣子们可不敢想像皇帝能有这般洒脱。 “嘘嘘~”大殿里有人小声的嘘嘘引起身旁关系要好的同僚注意。 “干嘛?”旁边的人有忍不住要尿裤子的冲动了。 “你说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嘘嘘的那位问道。 “还能什么意思,烦我们这些臣子了呗!”憋不住的那位没好气的回答道。 “不能呀~有烦没吃没喝没女人的,哪有烦当皇帝的!”这个还不死心继续叽歪。要说烦当皇帝的,恐怕也只有景泰朝这一位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帝了。 “嘘~嘘~你怎么不说话了?”这一位继续嘘嘘,那个声音就差要把人往五谷轮回之所逼了。 “不知道,没什么可说的。”那种快要忍不住喷射而出的感觉让人崩溃,只想快点结束这种折磨人的对话。 “嘘~别呀,说说看。陛下正值壮年,国力又蒸蒸日上,正是大展宏图之志的时候。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交权给太子,你说说这是不是有些事出反常了?”这位仍然不肯放弃,看着问了没回复还伸出手指头在腰眼子上轻轻的...捅了捅。 捅了捅腰眼子,在一个肾力不足的人正痛苦、努力憋尿的时候捅了捅他的腰眼子...然后...那一位完全止不住也彻底丧失了止住的欲望就像是大坝决堤一样一泄千里...... 第390章 在那遥远的地方 殿前失仪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最主要是看皇帝追究不追究。比如之前魔皇时期,杨善那货就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揪着大臣们在御前一言一行要“讲礼”、“守制”,至于他自己当权后还讲不讲礼、守不守制那就完全看这个礼、制是不是符合自己的利益了。 礼也好,法也罢,那都是权力拥有者制定下来让别人遵守以维护自己权力的。后世中一个比较官方的台面解释,法律就是权力机构制定并由国家强制力保障其实施的规范性文件。 简单点说就是谁掌权,谁话事。话事人为了让下位者更好的遵守自己说的话便用文字形式说明了各种禁止的、允许的事情。普通人想要完成阶层的跨越只有靠读书一条路,而想从草根一跃成为权力中心的人物,呵呵,后世可能还不如封建王朝统治时期。 对于那位在御前没能忍住弄混了裤、袍的那位,朱祁钰选择了无视,否则这位还真没脸做人了。只不过从此大明王朝的太医院又多了一项工作,在给各位官员做例行体检时要特别标注某些疾病,免得把皇宫里弄得乌烟瘴气的不堪入目...好吧,是不堪入鼻。 “穷则独骟其身”朱祁钰多少有些恶趣味的用自己那猫挠、狗咬的字体歪歪扭扭写了这么半句,看在汪直眼里更加扭曲了。 “诸卿还有事的快奏,没事就退朝吧!”朱祁钰决定好人做到底,早点宣布退朝也让人家能够早点把泡在那啥啥啥里的脚给解放出来,再多泡一会靴子透了漏到大殿上污了金砖内侍也辛苦打扫不是。 “陛下,臣以为太子日后必为一代明君,若是能够让陛下多教诲数年必然能使大明远超先圣时期。”商辂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出来表达了挽留朱祁钰继续留在权力中心的意思。 “嗯?”朱祁钰看看商辂觉得有些不解道:“商卿可是在为我安排的留守官员不妥而劝谏吗?如果有举荐可以直接跟内阁商量就是了。” “启禀陛下,小臣以为大明正值多事之秋。北疆需要进一步稳固,南方异族、番邦也只是名义上的臣服。东倭虽然近年已经基本平定,隔海而来的朝鲜却暗流涌动。陛下若是离京,这些宵小难免会有些手段...”商辂当然不是对留守的官员安排有什么不满,再不满自己也是留守的吏部尚书,实际的六部之首兼京城留守,还怕哪个看不顺眼的官员碍自己事吗? “哦...”朱祁钰似有所悟,这是担心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出现了责任该怎么划分所以提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个说法来了。 来到大明这么些年,那个灵魂的思维方式也开始融入了这个时代。封建时期不是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这个时代的人说话藏一半说一半是常态,甚至于说话要藏一大半,另一小半还要分几次若隐若现、半推半就的才肯说出来...呃,好像这个用词也不太妥当啊~ “北方既然要筑新北京城自然是官吏、军、民都要先安排到的,可将全国罪囚尽数安排到北方四镇戍边,新取中的官吏凡是自愿到北方任职的一概提半级赴任,征召官军优先补充北方四镇和海西、大宁......”这些内容几乎是老生重谈,没有什么新意。 “满、蒙、淦三藩报北归化卫...报京城的同时报新北京城,清、哈密报陕西,江南一概报南京。京城与南京、北京、陕西之间相互抄报备案,有不妥当的再行调整就是了。”朱祁钰虽然这么说,但是自己清楚这个调整也不太需要。 县官不如现管,中央朝廷定了大方向之后由副都在自己直接负责的管区里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发挥是再稳妥不过的了。除了贪官污吏作祟之外就只有官员的重大决策失误才会比中央朝廷直接伸手干预具体事务要更差了。 后世就有人传言说军阀阎老西在自己的实际统治时期的官声比再之后的某个党派领导时候要好一点点还是亿点点的。人心的那杠秤很难去把握,正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子所欲勿加于人”,自己喊喊口号要做公仆,跟进来的不乏投机取巧之辈,这就是人性了。 “西安、北京两处有急报直接送到京城由太子与内阁决断,不必专报我知晓。”朱祁钰说的话摆明了放权的态度,这也正是商辂想要的态度。 “臣斗胆,陛下此举对于京城留守而责任可是不轻呐~”商辂姿态有些扭捏,多有又婊又立之嫌。 “商卿为京城留守之首,责任确实很大。不过这不是还有内阁在吗?太子与诸位部、衙不能决断之事当然是问问内阁了。” 问内阁?商辂翻翻白眼,此内阁不比彼内阁,这种秘书监一样的内阁实际上起的也就是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了。 “臣遵旨。”商辂虽然多少有些不甘心还有一群经验丰富的内阁大臣们辅佐太子留守京城,但是做为实际掌权的部门领导而言这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锦绣前程在眼前了。放眼大明,除了太祖时那位被抄了家的宰相之外还有哪个尚书能够有眼下这么好的权势...呸呸,是责任,责任,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既然这样,那就从景泰十八年元月初一开始,江北一应事务交由太子批阅。有司着手准备,最迟不过夏初朕就要驾临金陵了。”朱祁钰大手一挥,这一次出其不意的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景泰皇帝摆驾南京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景泰十七年十一月十五日,大明朝京城百官像是上足了发条一样的铁皮青蛙一样咯嘣咯嘣卯足了劲似的往前冲去。散养在中原地区百姓家中的雪橇犬被官府紧急征召,大量没有经过认真训练的宠然大狗被赶鸭子上架...好吧,应该说是赶狗上线拉起了雪橇,大量储备在京城的物资被紧急输送往了北方四镇。 朝廷要修一座新的京城,在遥远的北方,那里长年覆盖冰雪,那里物资匮乏,那是有彪悍到像白熊一般的蛮族和...肤白貌美大长腿的蛮族姑娘...快,到北方去,那里有我们百姓建功立业的机会,有我们封妻荫子名芳百世的功名利禄...... 第391章 估值 对于皇帝的去留问题大家心中都有各自的小算盘,正应了那句“嘴里说的都是主义,心里想的都是生意”。 大明帝国如果能够在景泰皇帝的支持下走向一个由官员主导的时代,那么主政的官员必然将会名留史册。但是相比较而言其中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谁能知道这个一向表现出对皇位不那么在意的妖帝会不会突然又改了主意。 要真是皇帝陛下又作妖改了主意,那还真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流芳不成遗臭名了。 保险起见当然是先由着皇帝陛下交权给太子,借着太子刚接权的空档,没准还是能顺利推进皇帝陛下还没有完成的大业...至于咱们做官员的那必然是要为天下为万民谋福祉的,岂有为了个人升迁、名望就坚持要强留陛下的道理...... 百官的小心思朱祁钰未尝就不知道,不过也正合了自己的意了,正正好可以早点把自己的时间、精力腾出来为子孙后代谋一块自留地了。 “爷的心情怎么就这般好了,眼下南洋事态不明,西洋又出了叛逆,奴可是实在没看出来有什么可喜的?”杭氏一贯的泼凉水都泼出经验来了,一定要卡在朱祁钰最开心的时候劈头盖脸来这么一档子。 “咳,有什么事态不明的,不是已经有鸽信回来确认找到大片陆地了吗?按照初步探明的情况来看不会比中原地区小,这么一大块地皮足够咱们的儿子们分了。”澳大利亚...呸!南瞻部洲的面积比大明立国时的本土相比并不小,加上各岛屿按后世的计算方式来看更是远超太祖时期的大明国土面积了。 这么大一块地皮,太祖时分封够用,景泰皇帝分封自然也够了。只不过,还有大片荒漠、各种毒虫的事情可不能先说出来,杭氏会原地爆炸的。 “西洋那么个小岛不过弹丸之地,虽然不至于用一个狱吏平定,但是锦衣卫一个千人队足够了。在大明都还拖家带口的,把他们老父亲推到阵前去,看他们降不降。”封建统治时期对于人心的引导不比后世差。 后世强调要先敬那啥啥啥再爱国,这会讲究的忠孝礼义廉耻。如果哪个作死的先是叛国不忠君了,还眼睁睁看着自己父、祖被朝廷天兵给押到阵前给噶了还无动于衷,真不用再打就直接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也给淹死了。人言可畏,就算是后世里受到各种异族的奔放思想冲击下仍然有人受不了网暴而选择了结生命的消息时不时跳出来吸引眼球,更何况当今以忠孝为作人基础的封建王朝了。 “爷做事还是这般信心十足的,照这么说南下之行是势在必行了?”杭氏掐着手指头默默盘算着什么,像极了街头的算命先生。 “怎么了,这不是早就说定了的事情吗?”朱祁钰狐疑的看向杭氏,莫不是又想到了什么不肯走了。 “也没什么,只是想想还有些家私体己钱要归置归置。”杭氏白了朱祁钰一眼说道:“爷说了要走,奴早就开始做准备了。只是还有不少生意要交待一下该退股的都退出来,这才没有牵挂,也省了旁人的其他心思了。” 原本为了能够让皇嫂钱氏有钱可以养家,也为了能够让自己的计划可以顺利执行而拉了钱氏、周氏一起参股的一系列生意也因为钱氏的病故而都转入了太子名下。既然要把家业交还给这个大侄子,那有些该算的账还是得要算的。 “嗯,爱妃说的对。咱们该还的是本钱,利钱咱得好好算一算。就算是本利都不要,咱们工钱也不能少了。”朱祁钰难得在跟太子关系这件事情上与杭氏开起了玩笑。 “大兄当年留给我的可是个烂摊子,咱把这烂摊子收拾好还给他们家,收点利钱不过分,再要些工钱也是应该的。更不用说咱们做的这些生意了,虽然都是在他的家业上做的生意,但主意是我出的,事情是我老婆做的,他那老娘除了小心算计之外还真没做什么有益的事情。” 对于要把在大明的生意也全都盘出去这件事情朱祁钰也没有什么意见,这些生意是靠皇权做支持才有的,皇位交出去后这个生意自然就成了...鸡肋?好吧,反正人走茶凉这个道理朱祁钰是清楚的,只要自己不在位置上了这些生意就算能保住后面也不一定便宜了谁,不如就直接放手也让朱见深和朝廷里那些一直盯着的人放了心。 “那爷打算收多少利钱,又要多少工钱?”成熟的女人自有成熟的韵味,听到朱祁钰支持自己的话后杭氏又表现出了在男人面前俏皮的小女人形象。 “嗯......你听说过估值吗?”朱祁钰稍一思索说道。 估值?当然没有。 这会还没有什么净现值、现金净流量、预期价值这些个说头,就算有那也只是人们对预期的展望。市面上常见的盘店、盘生意那也是原东主因为家庭问题或经营不善不得已将生意全盘交出去,一般也不过就是店里的锅碗瓢盆估算个折旧后的残值一总算个钱就交易了。 “照爷这么说,那咱们这生意可不能按本钱就给盘出去了?”经过朱祁钰一番解释后杭氏似乎顿悟了一般惊呼道。 “那可不。你想想,咱们的生意可是一条生财的路,这十几年你拿出来多少利钱贴补了我的花销,贴补了朝廷用度,虽然没有个准数但我心里也是清楚这么回事的。”在朱祁钰的授意下,用皇商名号做下的生意直接拿掉了从湖广收购、制作边茶,从山东制作海盐供应草原的勾当。 草原上不仅仅有牛羊马匹,除了肉筋皮草地底还有大量的煤炭资源。而这些生意不是谁都能染指的,凭着这些独门生意杭氏带着一大票皇商赚了个盆满钵满。 “哟~哟哟哟,爷还知道奴给您贴补了不少银钱呀!也好,不枉奴这么些年费了这么多心思在里面,还算爷是个有心人了。”杭氏的话多少有些酸臭味,熏得朱祁钰想抽身躲出门去。 “这些生意先问下太子府要不要,太子如果不能给出个合适的价格就盘给孙府、钱府好了。咱们在京城里也不要留根基了,回头再差人问下皇后、唐氏几家有没有把在江北的产业出清。这事要快点办,但不要贱卖了。”煤、铁、盐、茶这些都是稳赚不赔的大生意,谁做谁赚钱。 “这些都知道嘞,汪都督府上早就开始出清各色产业就等着爷一声令下就随扈南行了。唐妹妹前几日还在邀奴一起去两广买个茶园、建个马场呢!这些都是小事,倒是爷说的估值这么个事,那回头奴就差人去说要按当下净值的十倍出清手头的股份。”说到估值的事情,杭氏两眼放光。这会天没黑,要是乌漆嘛黑的不点灯没准能见到杭氏两只放绿光的眼珠子随着眼敛的开合一闪一闪亮晶晶~ 第392章 猪羊肥了是要宰的 女人对于财富的追求一点也不比男人对权力的渴望少,甚至会更高。在朱祁钰非常有建设性的提出了对未来的估值方式售卖财产后杭氏非常开心的接受了这个建议并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盘出生意的价格被叫高了十倍、八倍。 别说是十倍、八倍,就算是十八倍或者八十倍太子府也只能咬咬牙给硬啃下去。当然还不用太子真的拿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底送给杭氏去薅,可苦了会昌侯孙府、海州伯钱府跟周氏一大家子了。 太子朱见深要继承大统,叔叔家代管了快二十年的家业挣下来了好几倍的产业,如今只是想带走一些浮财就算贪点也是情理之中的。要是这点钱财都不肯给,只怕会寒了天下人的心。 说是浮财,会昌侯府据说也是砸了不少茶盅摔了不少花瓶才勉强凑了个尾数的现银而已。皇商的名号这些年赚的实在太丰厚了,无论是按照商号的净值还是按照营收来进行估值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适可而止,过犹不及。”朱祁钰看着点数钱财数目两眼已经从绿光到红光的杭氏冷哼提醒。 “知道知道...”杭氏一脸不耐烦一边盘账一边说道:“还真没想到这几家居然这么富裕,不是说先兄睿皇帝是宫女子所出吗?海州伯倾囊相授也就算了,怎么会昌侯府还肯拿出这么多银钱来?” “这些股本来就值钱好吧!”对于皇商的股份好卖这个事情朱祁钰毫不怀疑,曾经见过无数st、pt之后又跑出过加星号的st、pt再来看当下的皇商股份,这几乎就是所有暴利行业龙头老大的企业股份出让,翻个几十倍也有人抢,很正常。 “这么说爷还不舍得了?”杭氏调侃道:“要是不舍得了更好,咱不卖了就是。” “卖,为什么不卖。价格往高了卖!”朱祁钰没好气的说道:“价格高点不怕,自然有人会买。没有现银买也没关系,有物资就用物资来交换就是了。” 朱祁钰要驾临南京就是要为了全家人出海做准备的,手里多些物资将来也方便开发南赡部州时用得上。 “要是连物资也没有的也没关系,一次交付不足就分批交付。搬家是个大事情,说不定咱们三年五载都搬不完呢!”大明本土与南方大陆中间隔了无数个岛礁,物资、人手都需要舰船运送。就算朱祁钰不做大明的皇帝了,那也是做过皇帝的人,举家迁到海外怎么着不得搬个十年、八年的才能有个初步的规模。 正好也将期货这个超前思路...好吧,其实中国早就有寅吃卯粮的套路了,说中国是期货界的老祖宗也不为过份。 朱祁钰的这番话无意中让杭氏吃了定心丸,能够有足够多的时间慢慢搬家换个思路不就是可以让自己慢慢为儿子找更好的出路了嘛!南海是不是真有那么一个富裕的地方可以之后再安排人仔仔细细打探一番了。 把事情定了调子之后的朱祁钰做起了甩手掌柜,具体的事情也不需要自己过多关注,这个时候不妨想想怎么继续多薅点羊毛是正经事情。比如说,要不要发行一个大明景泰十八年的纪念币呢? 想想看,景泰十八年很有可能是大明景泰朝最后一次发行钱钞了,只要将钱钞的款式设计再精美、再漂亮一些,把发行量弄少一点,再找些托出来抬抬价格...嗯嗯,熟悉的套路熟悉的配方。只不过当年自己是被收割的一波,而现在换作自己收割别人了而已。 草原上的羊养肥了就要宰来吃掉,这就跟农耕民族辛苦一年养头猪过年打牙祭是一个道理。景泰朝近二十年的休养,百姓已经喘过气来了,这个时候收割一波......好像自己真下不去这个手,强割老百姓韭菜这事太不要脸了,但是发行纪念币什么的不算是割普通老百姓吧? 好歹是家里有些闲钱还有些投资甚至是投机心态的人才会去心买纪念币的不是,谁家连温饱都混不上,连淫欲这一档都还没攀上的时候会去想投资呢! 要按这个思路下来那还能弄点纪念邮票吧? 邮递业十余年的发展虽然还远远不够,但是使用邮驿已经是很多城市居民的日常生活了。托人带信哪里有花几个大子到官驿寄信方便,官驿通邮不仅仅解决了民间百姓间信息互通的问题还为大量清退的官军提供了固定的工作机会。 封建王朝对于百姓间互通有无是持保留态度甚至是反对态度的,这就给景泰朝革新留下了大量的可利用空间。南北通邮后使中原甚至更南方的百姓有了出走塞外谋生计的想法,草原上除了牧民、商队和官军之外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汉人定居点。 东西间的邮递使更多商贾知道了五彩斑澜的宝石和精美的羊脂玉其实可以在滩涂里、山涧中随意捡到,引来了无数商队为西域的发展带来了人气。 “嗯~这主意不错。”朱祁钰自言自语的同时脸上还浮现出了一副猥琐致极的表情 “爷这是想的什么损招又要坑谁呢?”杭氏见到朱祁钰那个表情立刻就心领神会准确的判断出了这位满肚子坏水的主又开始冒泡泡了。 “这么怎么说的,我这是为大明朝的发展繁荣绞尽脑汁思索成疾呢!”朱祁钰连忙为自己的行为做辩解道:“知道驿站如今在替百姓传递信件吗?这可不是所谓的鸿雁传书那种不靠谱的故事,咱做的可是正正经经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呢!” “嗯嗯,是大好事。朝廷修桥铺路、安置官军不也有了由头了?”杭氏继续嗤之以鼻。 “啧,你就说这事情是不是好事吧!”朱祁钰可不惯着这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老婆,佯作生气地说道:“我这是打算在利国利民的基础上做个细化,让事情更方便更高效,懂吗?” “哟,那爷倒是说说是怎么个章程?”杭氏俏着脸,一副可不惯着你胡说八道的态度等着朱祁钰扯出自己的大道理来。 “呐,那你可要听好喽~”朱祁钰一脸高傲地说道:“现在驿站收信后都要同时收取相应的寄费,而且会贴上寄费小票,每一信写一单贴上......” “这有什么可以更细化的?”听到是这种事情杭氏立马表现出来了完全不当一回事的表情。 “啧,怎么就不能细化了?我打算由户部印发邮票。” “邮票?”杭氏没有反应过来。 “对,就是邮票。印好了发给各地的驿站,有人来寄信就买了邮票贴在信函上,这就简化了写小票了。”朱祁钰说完朝着杭氏抬了抬下巴,表情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就这?”杭氏看起来似乎是完全不可置信的样子,就这也好意思拿出来说是细化了工作。“爷,这点细化除了可以让更多不识字的人做这个差使之外还能干点什么?” 呃...杭氏的表情让朱祁钰很难堪,弄了半天这个事情就这么不着人待见吗?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邮票盛行了一段时间之后随着科技发达人们交流的手段更多、更快捷之后邮票也随着寄件业的大变局而慢慢退出了人们的视线,更多的也只是一种满足收藏爱好者的形式存在了。 “呐,你说如果朝廷发行一套邮票专门让人收藏...就像古董、字画一样,会不会有很多富户愿意花大价钱跟朝廷买?想想...想想看,朝廷只不过是花点油墨、纸张钱就能换到白花花的银子...你男人是不是很聪明,很会赚钱?”朱祁钰话没说完就自己陶醉在自己规划的蓝图里了。 “呵呵,那不还是使坏想要坑人呗!” 呃......立马,朱祁钰感觉自己在风中凌乱了。 第393章 明明可以抢的 杀年猪能算是坑猪吗?不能,当然不能。 宰肥羊能算是坑羊吗?当然也不能这么算。如果能这么算的话那么上市公司坑小股民该怎么算呢? 一群打着为了能够让企业得到更好发展而上市的企业,大股东、实控人在禁售期解除后第一时间就开始各种减持,待差不多套现完成之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外国人举家迁往“自由的国度”去享受人生也没见有谁被追责的。何况自己身为皇帝,只是想割一道有钱人的韭菜怎么就能是坑人了! 见过了阎王自然对小鬼就有些无感了,朱祁钰可不认为当下的生态环境里要割这些富户的韭菜他们能说出个什么子卯寅丑来。 无商不奸,奸商奸商,想要赚钱、赚大钱,哪能不奸滑的?既然靠着奸滑才赚到的钱自然会有些担心——后怕,怕官家找麻烦,怕仇家上门,总得来说就是亏心事做多了就会想要逃离那个自己熟悉却又随时让自己感到害怕的地方,于是就有了大量富豪外逃的问题。可现在的世界,逃?呵呵,你且去问问在西洋小岛上那几个前勋贵官宦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在新的国际形势没有形成之前一切都是以谁的拳头够硬、且人够狠谁就是老大,何况此时的大明朝完全是走在全球科技的最前沿,根本不用担心世界上有任何一方势力跳出来瞎逼逼。无论穷人、富人还是奸人,跑到哪里都躲不开大明的势力范围。富户们无论是出于对朝廷的不满还是对自身的担忧又或者对美好、自由的追求都不可能离开大明的势力范围,这不就正好是大明的年猪、肥羊了嘛! 割韭菜?呵呵,咱可不会这么没品。 羊吃草,狼吃羊,狮虎饿了遇狼吃狼见羊吃羊,但是龙...就该吃那些敲骨吸髓的才有个龙的样子,否则那就只能是科莫多龙!顶着个龙的名,干着食腐的矬事,永远没办法从蜥蜴变化成龙。 “怎么能说我是坑人呢?”朱祁钰转转眼珠子为自己辩白道:“如果我要真是想坑人就会专门弄一个各种商号股份的交易场所出来,然后再把咱们手里各商号的股份拆开了卖出去。眼下咱们的商号都是数万贯钱一个股对吧?咱给拆成一贯钱一股这么卖,你看看得有多少人来买?” “一贯钱一股?爷您可真敢想,要是一贯钱一股那岂不是街边随便一个力工都能买得起了?”才调侃过朱祁钰的杭氏拿这话完全当成了胡话。“哪个商号能有这个工夫,一个一个的力工来做股东这商号还做不做了。” “呵呵,可以拆成法人股和普通股嘛...”法人股和普通股这种同股不同权的不要脸做法......好吧,既然名字都不一样那就是不同股不同权的不要脸做派了。“法人股虽然占股少但却是商号的掌权人,那普通股就只能出钱不能管事,瞧瞧,这不就把问题解决了?” “那要这么弄可不是把出钱买股份的百姓当成猴耍了?”杭氏一脸震惊道:“爷可不能这么干,要真这样那多少商号的东主可不得坑死这些百姓了?借着百姓手里的余财为商号注资之后只要稍稍动些手脚就能把商号里的钱财卷走,他们只要套了钱之后再换个名头重新开个商号就是了,那老百姓可就苦了。” “瞧瞧,我就说了嘛,要坑人这才是坑人。而且这些手段在我看来都是垃圾,我还有更高明的手段你要不要听听?”朱祁钰看到杭氏那种表情顿时来了兴致,想要跟杭氏好好讲一讲人心的险恶。 “嗯...还是不要了...”杭氏有些犹豫,只是这犹豫的眼神中有些躲躲闪闪,似乎又充满了期待。 杭氏这种矛盾的表情当然也没有逃过朱祁钰的观察,伸手一把将杭氏拉进怀里朱祁钰逗弄着这个老妻说道:“我还是跟你说说吧,不然你自己琢磨一定会晚上睡不着觉的。” “爷净乱讲,奴哪里会瞎琢磨这些个坑害人民的事情呢!”杭氏不肯承认,只是眼神中投来的目光分明是让朱祁钰快点说。 “喏喏喏,朝廷可以这么干......”朱祁钰毫无顾忌的将后世那一套上市公司坑人的手法跟杭氏介绍了一遍。 什么利用实际控制人身份低价定向增发、放消息操纵股价、拉高股价质押套现...各种权钱交易手段才讲了不到一半杭氏已经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爷...这都是您想出来的?要这么干朝廷的名声可就毁了!大明的天下也就毁了...爷莫不是打算让见深自毁根基然后再让见济效仿正统十四年的故事......”杭氏眼珠子骨溜溜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打住打住,想什么呢?”呃...好像杭氏想偏了,朱祁钰连忙制止道。“我可没有这么想过,我是说你刚才提到的坑人手段在我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做为上位者要玩阴招坑人还用这么麻烦吗?” “哟~爷刚才说的手段可已经高明到不行了,照您这么说还有更好的手段吗?”杭氏似乎不信,又有些像是激将,就想让朱祁钰聊聊更高层次的捞钱手段。 “嗨,明明可以直接抢的,咱还把商号的股份拿出去卖,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大善人?”朱祁钰对自己这个老妻也不老实,咸猪手上上下下又揉又捏没个够。 “你知道赌吗?”朱祁钰一边手脚不老实一边继续话题。上了年龄了,不会那啥啥啥上脑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做到脑子控制手和嘴做完全不搭界的两件事情了,再这么下去相信手脚互搏、一手画方一手画圆完全就不是个事了。 “赌?十赌九骗。猜大小、赌单双,这些都是民间骗人钱财的把戏,爷问这个干嘛?”杭氏一边欲拒还迎的半推半就一边喘着粗气问道。 “咳,朝廷可以用官方名义弄个大赌场啊!”以公益之名行博彩之事,集天下万民闲财入自己账户享受人生,这么轻松赚钱的手段不比折腾股份来的容易? 第394章 朝廷的诚信 论博彩业的生长土壤,在华夏是最有特色的,没有之一。 美帝的博彩业发达,时不时会报道出来某个穷小伙、酸老汉就中了大奖从此走向人生巅峰。一盘散沙的西域各国也时不时爆出中了大奖的普通百姓迎来无数人羡慕的目光。唯有传承下来的文明古国为了公益事业弄出来的彩票伤透了百姓的心。 在九洲大地上唯二合法化的赌博行业总是会被人曝出庄闲不分的消息,而消息往往就只停留在消息层面无法被进一步证实。 戴着口罩遮住半边脸的领奖者被人扒出身形、发式、脸形甚至眼神都与前几年的获奖者完全一致这种事情是没办法得到求证的,毕竟在电视剧中只要遮一层轻纱之后再熟悉的人也都没办法认出对方来,何况只凭借几张清晰度不高的线上截屏照片就要认定对方谁是谁了。相比较而言从外套没有遮挡住的位置辨认贴身衣物是庄家的工作人员还更可信一些。 毕竟庄家的工作服都是明显标识,虽然只露出来一部分图案、文字也足以让人产生足够的理由怀疑。 但怀疑永远只能是怀疑,又不是官差办事,谁还有义务向一些韭菜解释镰刀为什么这么钝吗?笑话,韭菜有什么资格向镰刀要解释?! 其实韭菜不是被镰刀割就是被剪子绞,不用锄头连根翻起来就足显仁慈了。 “爷净说笑话,这世间哪有这种傻子,这么简单的手段也看不出来?”在朱祁钰的禄山之爪下渐渐迷失的杭氏强忍着冲动的情绪咬紧嘴唇让自己保持清明,可听了朱祁钰说的话之后却总觉得总有些太过玄幻了,这世间哪有这种人会信这种事情的。 之前说的用“股份”来圈钱的手段已经够狠够不要脸了,朝廷要是真的给商户这种生存环境那要置百姓于何地?要是朱祁钰是打算把大位传给太子之后又顺手给他埋上几颗雷设下绊线,卡着日子等雷爆了之后再安排自己儿子大摇大摆回来“应天顺民”继承大位自然是无话可说,可眼下是这个意思吗? “嗯~哼!”朱祁钰继续上下其手一刻不闲的说道:“你还是太单纯了,把人心想的太好了。你不知道贪欲会让人迷失吗?” 贪欲确实是会让人迷失,多少人正是因为被一时的贪欲迷了眼着了道,从此走向了不归路。比大明朝几千万人口多出二十倍的后世里就在官方强有力的干预下通过各种手段压缩案件数量,可即便如此判了的官司没有得到执行的数量也开始向着“千万”级别开始了百米冲刺,这其中有多少人是因为快富、暴富心理作祟丧失了理智做出盲目投资行为从而使自己陷入债务沼泽的。 甚至于久经商海沉浮的老帅名将也中了套,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拿到的某些大标请客、送礼、奉上小秘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好不容易期盼来的业务原以为会是名、利双收,而实际上却是掉进了买家长拖久欠的陷阱。 你想着人家的利润迷了自己的眼,却没想到人家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你的本金来的。本家原本就没有付账的意愿,给出来的利润自然是要多高就预留了许高才能请君入瓮,当你满心欢迎的垫了款子入场之后嘛,呵呵,你懂的~ 有些商号背景深厚,欠下账来真没有几个民间的商户能够要得回来。既然要不回来,可不是就只能自认倒霉了,能够顺利破产、清算可能都是最好的局面了。 至于清偿责任什么的...呵呵,倒是可以慢慢等,只是说现在没有银钱可以还,又不是不还,只要你熬得住就慢慢等呗! 等个十年、二十年,至多也不过是连本带息还你。至于本息的款能不能有当时的购买力这就是另一回事了。后面的人接手了烂摊子肯把钱给你还上就不错了,还想什么呢?! 当然也有可能近期还上,比如打个折什么的。也不折多了,三折、五折吧!原本欠你一千贯,利息什么的就不要提了,按本钱三折,愿意就当场签字画押拿钱走人,不愿意嘛...下一位。 这种套路太多,数都数不过来。后世里曾经有一段时间出国热,很多人移民澳大利亚走的都是经商的套路。从澳洲买了一堆不值钱的葡萄酒拿到国内来直接抵债给国人,干得就是坑同胞肥自己的缺德事情。 这话要往长远说,这种招数也是中原地区某酒厂的老套路。绝计不从本地进粮食,一定以高价从外地进粮食,一进仓库就卸货,然后再检质量不合格...合不合格大家心里有数,你能咋的? 要么你花高价雇酒厂里的员工把粮食装车拉走,要么用酒厂的酒抵债。本地售价几块钱没人要的酒,抵给你可就是十倍、二十倍的价喽~ 至于要问诚信什么的,呵呵,哪有银钱重要? 也不知道是大环境下影响了朝廷的诚信,还是朝廷影响了大环境的诚信,反正就是世风日下了。 第395章 统一战线 朝廷的诚信怎么样杭氏不知道,但朱祁钰的诚信还是不用怀疑的。只要是上了,怎么着也一定要把事情给办完了才会结束。 “十八一枝花”说的是男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说的可是女人。在正值如狼似虎年纪的杭氏遇上了身体走下坡路的男人也就算了,偏偏这男人要照顾的量还不少,各处的质量不算就数量上都没法一一安排上时早就对那事不怎么敢奢望杭氏好不容易迎来了男人主动上了身自然也是积极迎合...可惜好景不长,还没什么感觉也就结束了。 虽然很是不满,但不满归不满杭氏却也满心欢喜。至少男人对自己身体还没有厌倦,宫里的女人有几个能在四十啷当岁的年龄还能时常迎来皇帝陛下的宠幸?能上身就行,至于有没有到位就别那么多欲望了。 靠药物支撑得来的性福...那个...是幸福,幸福。靠药物得来的幸福总是短暂的,是留给宫里年轻的姑娘们的。陛下也会更有兴趣用完药后在她们身上拱,而且根本都不考虑过程是否让人欢欣愉悦的问题。 相比身体上某些一时的欢娱,杭氏更关心的是已经成人的儿子能不能过得更好。在朱祁钰发泄完之后...咳咳咳咳,那啥,皇帝陛下享受完...反正就是完事了之后吧,杭氏连忙吩咐内侍收拾完战场残局小心翼翼地打探详细套路。 将商户的股权拆成一贯一股对外出售,让更多的小门小户可以“参与”到大商号的投资主体之中,成为大商号的股东。仅此一项就有机会使更多家庭的零散银钱积少成多滚雪球一样汇成巨无霸一样的存在。国强要藏富于民,既然民众已经富了自然要尽数取来才应了富民的本意。 而博彩业就更容易敛财了,哪个号没人买就出哪个号,这样庄家本就是稳赚不赔的。想要再直接点就更简单了,隔一段时间安排一个人中了彩头再把钱私下里拿回来就是了,都是门下的走狗奴才,还能有谁敢生出二心不成?借他们几个狗胆试试! 虽然朱祁钰半真半假的透露了一些“天机”,杭氏那颗捧自己儿子上位的心思才放下不久却又因为这一日男人随口扯出来几套卑鄙无耻下流的圈钱大法给重新勾了起来。 如果说这天下真的是上天交付下来的,天下人是怎么样都没办法推翻的。如果天下人翻不出浪花来,那么我们守住的这花花世界也不能就这么白白交付给那个小子,拿走些浮财不算什么吧? 如果他得了天下却守不住,那天下就不是上天要交付给他的了,见济那孩子凭什么就不能做得了这天下的主人呢...... 感觉自己想通了这层意思的杭氏对朱祁钰表现的格外殷勤,与往日里时不时调侃几句的样子成了鲜明对比。 一阵忙活过后有些疲乏的朱祁钰只当是杭氏得知即将去南洋为自己儿子们打拼出一个新天地感到高兴所以特别兴奋也没有多想,就这么靠在软榻上昏昏睡去。 “姐姐这话说的可是真的?”朱祁钰睡去了,杭氏却没闲着。立刻扭头找来了同为皇贵妃的唐氏。 唐氏虽然入门晚些,品位本来是不如杭氏的,却因为特别会讨朱祁钰喜欢而早早位列唯二的大明皇贵妃之位。 “瞧妹妹这话问的,这种事情还能有假?爷刚在我那说的,这事就咱们俩人知晓,回头传话到宫外去让人仔细应付。不要用你我娘家名头,找个大些的商号,只吩咐了地方上多多照应就是了。”杭氏决定能赚快钱就不要多费心思,能抢就不要去偷,与其花时间拆散了商号的股份慢慢发售不如直接搞博彩来得便利。 “可这事...不会违律犯禁吗?”唐氏虽然得宠但是不傻,心思除了花在床榻技术的深度研发上也用心要栽培儿女,自然也不会轻易被杭氏拉去当了枪使。 “爷都说了,这事情由朝廷,由官府出面来做就不能算是违律犯禁了。只要给安个名头...天下间但有灾有害的尽数由这里头出钱来赈灾、救济就是了。至于这钱实际用在了哪处,还不是你我姐妹们说了算?”杭氏敢找上门当然是想好了对策。 “妹妹若是不信自己问爷就是了,这种事情咱姐妹间哪里是能乱耍嘴子的。”杭氏说的认真,不由唐氏不仔细思考。 “姐姐原本也不是个贪财的人,但是爷如今是要把这大业传给见深的。皇后好歹是太子认的干娘,日后再怎么着太子也不会薄待了皇后那一支,可咱们姐妹...”杭氏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唐氏也锁紧了眉头。 是呀,大业是要传给见深的,眼看自己生的儿子也要跟见济他们一起远赴海外创业,那个死鬼男人只会提裤子走人靠不住,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可不得多费点心思了。别说是不会违律犯禁,就算会,又有何惧! “既然姐姐这般说,妹妹哪有不信的道理。要说起来也是爷糊涂,见济多好的孩子,做个守成之主绰绰有余,哪里不去外人的好些。”唐氏趁着空档也不忘记给杭氏上点眼药。“往后他们几个兄弟一起在外打拼少不了要相互帮衬,可是要多备些钱财才是正理。” “可不是嘛,咱们那位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哪有自己的儿子不传承给旁人的道理?前朝的故事摆在眼前,爷这么雄才伟略便是把大位传给自己儿子又能怎么地?不过话说回来,见济到底还是性子柔了点,依姐姐看,妹妹你家那家老二反而是最肖父的。可惜了了,咱们都没有做太后的命哟~”杭氏可不肯吃这个亏,哪怕这会正想拉唐氏上贼船也不行。 “嗯呐,咱们姐妹都只能任由爷折腾了。妹妹入门晚,又是后升上来的,虽然跟姐姐同位可一直是以姐姐为首,姐姐说是爷的话那妹妹照做便是。”唐氏见没占了便宜只好转移话头,临了还要刺一下杭氏。 唐氏入门晚,凭着一身本事轻轻松松升到了皇贵妃的品位,杭氏诞下了皇长子却也不过就是皇贵妃,连皇后汪氏都没能撼动,实力真跟当年孙太后差远了。 话听在杭氏耳里却也懒得再跟唐氏废话,只要有了唐氏的加入这等手段可就稳了,让她得一、两句口头便宜又能怎么样?当年陛下在潜邸时可没少带着自己几人在孙太后面前装孙子...不,是重孙子。 但时机一到,朱祁钰的反扑手段让杭氏这个核心骨干也不禁咂舌。一环套一环,先是让孙太后与文武百官之间产生隔阂,再借势达到自己目的。就登基时坚持要求孙太后废掉正统昭告天下,自己再出来装好人奉正统为太上皇帝这等手段就赢得了天下人的好感。 如今只要得到了唐氏一门的支持,凭借杭、唐两门权贵的人脉把大明博彩业发扬光大完全不是个事。 “既然妹妹也有此意那么我们就抓紧把事情给吩咐下去吧!咱们那位爷想到一出是一出,方才还跟我说要尽快安排南下呢!”南下,就意味着彻底给太子朱见深腾位置了,一旦错过了时间之后再布置起来就麻烦了很多。 那话怎么说来着?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唐氏没有再作犹豫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两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也就这么达成了统一阵线了。 第396章 不惑之年 对于两位皇贵妃的做法朱祁钰当然是不赞成的,这也正是皇帝为什么要从小培养的原因了。 自小就不过是宣德爷养在外室的孩子哪有可能会被当做正经接班人培养,根本就没有专门就一言一行的言语学过怎么当一个皇帝...... 好吧,朱祁镇也没正经受过自己老子的教导朱瞻基就噶了屁,两腿一蹬什么都留给了自己老子娘来擦屁股。两个都没有得到良好教育的皇帝陛下自然都没办法做好皇帝了。朱祁镇这个二杆子成了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被后世认为一件正确事情都没做过的名帝被载入史册,而藏着后世人记忆的朱祁钰也一向随性想到什么说什么,自然没有想过喜怒不形于色恩威自来的道理了。 两人办那事情的时候分心聊的话题,就让杭氏记在心里联络了唐氏要好好操办一场,这要是让朱祁钰知道了怕是恨不得给自己下面那头狠狠弹两下教训一番才好。 封建王朝一向是拿百姓当韭菜的,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韭菜有什么特性?割了一茬不久就会再长一茬出来,只要不刨根就会一直长下去。你要是不割呢?还不行,不割就自己黄了蔫了,最后谁也没捞到。 朱祁钰虽然已经被腐朽了,但是内心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思维模式还是留了下来,对于剥削人民...不是不感兴趣,而是因为自己有超越当今的认知完全可以有更多的办法解决问题,不需要一直盯着那点韭菜割而已。 “这些天抓紧想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赶紧问,之后再要问就会麻烦一些了。当然,之后我也懒得管你们了,不问是最好了。”宣布了要朝廷按照秦淮为线划分南北两大区域治理之后朱祁钰就只想着快点到南京去亲自体验一下秦淮河上的无限风光了,至于其他的,朱祁钰就差高喊“有事别烦我”的口号了。 “陛下,小臣这几日苦思之后觉得还是有些不太妥当。好好的一个国家分成四、五个中心,这其中难免有些什么龌龊事情发生。”于谦转头看了看王文、商辂几人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臣附议。启禀陛下,地方总督权柄过大,恐怕会有重蹈前朝节度使覆辙之灾。”王文说话一如既往那么不中听。 什么玩意儿就节度使了,节度使的权力是总揽军政大权,总督是这么一回事吗?...好吧,有一部分总督确实是总督军政的。 “不至于,不至于。”朱祁钰摆摆手说道:“地方督抚都有严格的任期,任期一到必须要转任的,不会因为在地方时间过久而尾大不掉。何况一地设有总督的同时还设了巡抚和地方镇守、提督、总兵,没那么容易让总督坐大的。” 此时的总督权力大归大,限制的也多,要说就尾大不掉也还不至于。也许以后说不定,但人哪有那么长远的目光呢!那种开国太祖定下调子后世子孙就没人敢动的年代,还真就是一代不如一代——赶不上时代的变化。 “退一万步说,虽然把全国划了片区有事报所属的副都绝断,但副都就是副都,所有事情还是要报京城备案,京城觉得做错了的可以随时改过来的。”朱祁钰这般考虑还是因为信息不发达,一旦遇到事情了就算八百里加急报京城决断也有可能是十天半个月之后了。再要遇上点什么事情,等京城做出反应来局势早已经发生变化。 要是以前的套路无非是事情重大的再专门安排个钦差专门去处置,八抬大轿摇摇晃晃到达事发地只怕又是一、两个月后的事情了,还不如就近安排一个比督抚顾全局面更高的一个小朝廷来处理应急事务,之后再由中枢承认或改正。 “回叔皇,见深以为叔皇安排自然是好的。只是侄儿能力实不足叔皇之万一,还是想请叔皇坐镇京城。”大权没到手,朱见深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意见决定做乖宝宝。除了反对朱祁钰离京之外其他什么事情都赞成,只要是叔皇说的,哪怕看中了先睿皇帝留下来的哪个女子都立马安排洗白白给送进皇宫里去,保证一点犹豫都不带的。 “见深知道叔皇是为侄儿好,但是侄儿有几斤几两哪里能不自知?叔皇现在将如此大任交给见深,实在是让见深夜不安寝呐!”朱见深这话不假,至少夜不安寝是真的。 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正是火力旺的时候。身为皇太子身边可不缺泄火工具...咳咳咳,那啥,不缺女人。身边诱惑多了,换个正常点的年轻小伙子晚上都没有那么容易睡。 “你只是经验不足而已,朝堂上的事情多经历经历,多问问就好了。自小就让你们兄弟读史、学史,可不是白学的。”当皇帝不用做八股文,朱见深自然只是粗通一点就算完事了,主要精力还是按照皇帝叔叔的要求学习历史、数学、地理知识。 正所谓“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朱祁钰没有办法将自己超前的信息量传授给朱见深,只能要求做为皇统继承人的一干皇子们都认真学习数理史。 “以人为镜,多看、多听、多想,能够自己尝试的自己做,就知道是非曲直了。这些事情在你们小的时候就讲过,努力做到知行合一就是了,如果有什么不懂的,给你留下的都是老成谋国的忠直大臣,总归不会错到哪里去的。”说起来朱祁钰把于谦、王文这两个烦人精留在京城更像是替自己盯着朱见深的。 虽然于、王二人仍然是资深老牌顾问兼秘书性质的阁臣,但是在讲资历、讲人情的社会中只要朱见深不像朱瞻基甚至朱棣、朱元璋那么不要脸,这个天下就不会因为朱祁钰的离开在短期内发生太大的变化。 “是,叔皇。”朱见深躬身行礼道:“见深一定努力做到知行合一。只是叔皇不在身边,见深实在是心里不踏实。侄儿斗胆请叔皇再多留几年...不如等见深能够遇事明辩不疑时再作定夺最好。” “啥?遇事能明辩不疑时?”听到朱见深的话虽然明知道只是奉承,但也让朱祁钰吃了一惊。“等你到了我这般年岁再交权,你还不得恨死我。不行不行,这会你说想留我,过些就该后悔了。我可不上这个当,赶紧的有话问话,没话我也要准备搬家了~” 第397章 没打成的经济仗 在对于搬家这件事情上打定了主意的朱祁钰不仅仅对杭氏、唐氏态度坚决,就是对太子朱见深在内的其他人也几乎是一样的臭脾气。 南京,也称金陵。绝对是江南繁华之都,大明朝曾经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不,应该说是文娱,其文化、娱乐一条龙服务...或者说更像是两条正在交尾的长虫,相互间死死缠绕在一起,一眼看上去根本分不清彼此。 此时的金陵城与后世的国际都市一样都是大染缸,甭管有多么纯多么白,只要一入了这个灯红酒绿、歌舞袅袅的繁华之都就一切都变了味...变了色。被染成什么花里胡哨的都不奇怪,更多的都是脏到看不清是什么颜色,比黑色还要黑,而且脏。 朱祁钰怀揣趁着还能动的时候整顿金陵乃至江南整个颜色市场这个大染缸的雄心壮志,自然不肯在北方多耽误时间了。孩子都已经大了,能够轻轻松松祸害人家女娃子了,自己要是再等几年哪里还能起得来? “等你到不惑之年再交权,你长得好不好我不管,你想得还真是挺好的。”冲着不知道是不是想哄自己玩的朱见深一通龇牙咧嘴,朱祁钰直接一口拒绝了太子的这个提议。“等你能明辩不疑的年纪我都六十了,你还想我把这整个天下都打下来白送给你不成?就算我肯你那几个婶婶能答应了?再说了,我还想趁着年轻多走走看看呢!” 前一世只不过是普通人家的穷孩子,看到身边人出门搞个新马泰七日游就要捏捏钱包心中暗暗失落的人,这一世可不得借着大明朝国力好好为自己谋一把福利了。 “要明白,这天下的穷苦人还很多,都等着我们大明来拯救的。”假、大、空的官话、套话这一世听的还不如上一世来得那么让人云山雾水的,自己多少也学了一些。对自己行为的无耻性、无理性进行包装的手段,朱祁钰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眼下咱中国是勉强走上了正轨,百姓们的碗里不仅有盐还有油水了,可是全天下还有这么多地方的人民等着我们去解救他们于苦难之中啊~”朱祁钰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像极了完全不在意自己形象,就以逗乐他人为最高宗旨的马戏团小丑。 “百姓乃是天下之百姓,万民乃是天下之万民。我大明既然是中心之国,那自然是要承担起养护万民的责任不是?”朱祁钰的每一个字说出来大家都能理解,串到一起组成一句话就有些不那么让人明白了。 “陛下是要征伐番夷?”商辂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的问道:“陛下若是南巡体察民情,臣自然是无话可说。但如果要开战事恐怕不妥,还望陛下三思。” “嗯?征伐番夷?”朱祁钰扭头瞄了瞄商辂问道:“商卿,是我说的大明官话不正宗你听不懂还是我的信誉有问题值得你怀疑?” “臣岂敢。”商辂连忙躬身拱手说道:“启禀陛下,当今天下稍定,万民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臣只是担心陛下南巡会给番夷机会,又开了战端就不美了。” 鬼话天天说,今天特别多。看到朱祁钰不满,商辂忙给自己说的话打圆场。 “启禀陛下,陛下南巡兹事体大,是不是再多准备准备?”于谦也拱手询问道。“大明这些年全靠江南供养,若是陛下南巡必然会影响朝廷的税赋钱粮使用,还请陛下三思。” “笑话,就只有景泰朝这些年靠江南供养的吗?正统朝又是靠什么供养的?”一说起江南财赋朱祁钰的无名之火腾的一下子就上来了:“莫说这些年塞北还有大量牛羊马驼输入中原,更有无数的皮子、筋、角都卖到云、贵去了。怎么的,就景泰朝税赋难了?是需要让朝廷拿出大量金、银、粮、布白白供养塞外了还是要用民脂民膏招待外番使臣了?” 朱祁钰这话问出来不肖说,殿内自然是一片鸦雀无声的死寂场景。好好一场茶话会就这么两、三句话就给硬生生把天聊死了。景泰时期供给塞北的粮、布不降反升,但同样从草原上获得的物资更加丰富了,而且整个中原地区的小手工业也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 原本朝廷里用粮草输边换盐引的方法吸引商贾往边塞送粮草,商贾们学精了就直接在边塞附近找地种粮直接送到边关换盐引。在针对草原安排了多个榷场交易日用品后中原地区不知道多少小门小户开始加大了手工纺纱织布、作陶造车的人力投入,大量小作坊的兴起也为中原地区百姓增加了不少的收入。 朝廷因此多收的税赋就不用说了,仅仅是不需要再像鞑靼、瓦剌制霸北方草原时期那样花费朝廷大量钱粮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我不过就是要去南京住一段时间而已,能花费多少钱粮还是就一定会兴起多少战事吗?打仗是要死人的,这我还能不知道?”对于商辂提到的战事问题,朱祁钰很是嗤之以鼻的态度。“就西南那些番属,还用得着动刀兵吗?用大明宝钞我压也压死他们了。” 大明...宝钞......才从吏部左侍郎位置被调到户部的姚夔眼角抽了抽,干巴巴的嘴唇几次开合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大明宝钞这个已经十几年不怎么被人主动提起来的玩意儿居然再次被皇帝陛下给拎了出来单说,而且一开口就是要用来打经济仗。早知道有这么一档子破事,当时就不该脑子发昏主动请缨来户部了,传闻明明是说要升自己到礼部做尚书的。虽然礼部这几年的名头远不如从前,但礼部尚书至少不用扛这个雷的。 “早些年朝廷就有准备过不费一兵一卒,就用大明宝钞就把这些番国给洗劫一空...那啥,就用宝钞就能通过经济手段让这些番国都彻底臣服。没曾想一切都太顺了,顺得离奇,一个个归顺的让我都不好意思动手了。现在谁要是作死,可正如了我的意了。”朱祁钰这一番话说出来,朱见深也默默点头认可。 众多皇子在皇宫的学堂里都有听过朱祁钰的经济课,虽然朱祁钰讲的乱七八糟前后不搭在后世能让人笑掉大牙,但是这种新颖的思路仿佛给一众通读四书五经的皇子们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让大家都对战争有了新的认识。 可惜了,一直没有见到经济战具体怎么开打就结束了,那些储备的大明宝钞和国债券都压箱底快要被虫蛀光了...... 第398章 惩罚 “叔皇说的确实如此。”朱见深适时插了话。“见深不才,早年间曾就此向陛下专门请教过。户部库房里还准备有当时准备的大明宝钞和国债券,想来诸公也都是知道的。” 知道,太知道了。 本来准备大打出手的锦衣卫安排了不知道多少暗探,动用了多少商贾就为了拿这些印得花里胡哨实际上卵用没有的纸片到西南诸国...好吧,应该说是诸番。大量的钱钞被送到了云南,可是才用了一小部分就传来消息诸夷尽平!经济仗还没正式开打就结束了。 “叔皇教育要以狮虎之全力搏兔方能万无一失,之前朝廷调动大量人力、物力为征西番谋划,未曾想番夷未待我天兵到达便望风而降,自此天下一统,中国再无番夷之祸。此皆叔皇之功!”朱见深这番话倒还真是肺腑之言。 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便宜二叔摘漏顶了皇位随时准备要做逃亡皇帝甚至是要做亡国皇帝的料,可事实上这个二叔不但力挽狂澜救大明于危机时刻,更是将这个皇帝做得有声有色。 嗯,有声有色,整个皇宫里的声色可全可全了。 “叔皇牛刀小试,经济仗还没正式开打整个西南诸番尽平,哪里还用得着花大力气御驾亲征了。”朱见深虽然还是对自己这个二叔会不会真正交权而保持怀疑态度,但却不影响自己作出真实的评价。 “嗯...西南诸番望天朝平交趾而纷纷来附,经此一役西南再无战事。陛下对交趾用兵确实棋高一招。”王文脸皮抽了抽,总算是正面对朱祁钰做出了评价。 当时才经过土木之变不久,与兀良哈三卫争夺大宁地界又战用了大量钱粮和精锐官军,朱祁钰要对西南用兵也是小偷小摸一样让王通先找碴子再用大军平推进入交趾了。 “都是为了党国...咳咳。”朱祁钰随口调侃一句,扑面而来的却是不解、疑惑的目光。好尴尬,这么好的梗可惜听众都不懂,朱祁钰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无趣。 “说起来还是叔皇眼光独到,若不是叔皇有远见哪里有了大明今日的辉煌。”朱见深继续抓紧时间拍马屁。 “呵呵,那也不是。”朱祁钰尬笑几声:“还是多亏了那几个逆贼能够认罪伏法,这才有了大明王师不战而屈人之兵...” 朱祁钰的话说完,王文的冷笑声即便很轻也传到了众人耳中。大殿里其他人至多只敢用余光看看这位刚直不阿的前总宪,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又拿那套圣人言论来顶撞皇帝陛下了。 大明朝一直以来就很黑,但更多的时候是对自己治下的官员、百姓手黑。明朝历代君王手下冤死的官员、百姓不计其数。这种情况即便在被后世称为明仁宗的洪熙爷时代也仅仅是稍微一点点改善而已,直到当今陛下将手黑的对象调整成了番夷为止。 在西南诸番讨伐交趾的战事中充当始作俑者的大明朝廷...咳咳,那啥...调停者,充当西南战事调停者的大明朝廷派遣大量官军、旗校进入交趾、暹罗、寮、真腊诸地,携带大量钱券代表天子陛下大肆赏赐当地土着贵族,然后是大量采买、大量订购,终于被锦衣卫旗军找到了几个盘踞在缅人世居地的土人部族戕害大明官吏、军民的确凿证据。 西南番夷戕害中国子民是这一直就存在的事情,只不过看当时的中国的国力和精力在手段上会有差异,影响力有个大小而已。 秦汉时反叛的那一位靠的是阻塞道路,封闭门户后南越之南就成了一个相对的独立小国度。隋唐时期万国来朝,边陲小国作死的人少,到了蒙古时代更是整个欧亚大陆都在蒙古人的马蹄下瑟瑟发抖,几乎全天下人那会都在欺负汉人,仅比五胡乱华时稍好一点而已,此时的汉人可没什么找朝廷求做主的想法。 还好王文终于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再有任何跟皇帝不对付的其他表现,可能也是王次辅想明白了景泰朝皇帝这么不要脸的作派也挺让国人放心的,这才没有出声叽讽。 “总还是叔皇的功劳,想想历代先帝都曾有恢复中国失土之志,奈何真正能够做成的也就只有叔皇一人而已。”朱见深看到大殿里冷了场,连忙补上一句老生常谈的话:“何况叔皇还是扶大厦于将倾,这等功绩若是旁人能够做成一件便可以称为中兴之主了,叔皇之功已经远胜先高皇帝、先文皇帝文治武功,可还真真趁了‘景泰’这二字的年号了。” 朱见深的话引起了众臣的一致赞同,纷纷出言附和。皇帝陛下说西南那几个跳梁小丑投降的早是没错,可是他们不投降结果也还是一样。而且按照景泰爷这一贯对待番夷的手法,不降只怕是身死族灭这一个下场而已。 东倭那时不时有人跳出来举起叛旗,可每次都快速被剿灭了,这其中就少不了景泰朝廷的治夷政策。 封建王朝时期几乎所有住人的土地上都充满了剥削与压迫,无论是哪个皇帝又或者是哪个国王的统治下都是一样。倭地各领主盘剥下,普通的农夫承担的税赋差不多要拿掉收成的七、八成,沉重地劳动下吃不饱、穿不暖,再加上原住民血统的原因造成整个倭地全民个子低矮也就很平常了。 大明的剥削并不轻松,但是在粮食配给制度结合一定的医疗条件下给了岛民远超于之前那个不讲人话的天皇统治好太多太多的幸福感了。 就像是后世里评价,白粥配咸菜的待遇周天子也混不上,到了秦、汉时期那就是顶级刺客临出发前的美味了。 杂粮窝头、稀粥配上干菜制作的佐食,曾经幕府将军亲卫武士恐怕也差不多这个条件了。倭地少田,将军、大名能吃上白米饭不稀奇,至于其他人,恐怕也就是闻个米粥香味流个涎水而已。 “陛下神机无遗,是小臣多虑了,还请陛下降罪。”看着风向似乎有些不对,商辂低头请朱祁钰惩罚。 “嗯...”朱祁钰瞄了瞄商辂,心里面顿时就不乐意了。刚才自己义正言辞站在了道德高地对自己南下表示了担忧,说来说去就是担心自己花钱。这会又出来装模作样低头认错...... “要说罚嘛...罚什么好呢?” 啊?真罚啊!商辂脸皮抽了几下,真有些挂不住。咱就说说而已,你这皇帝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还真要罚? “启禀陛下,大冢宰也是一心为了朝廷。我朝陛下圣明,从来没有因官员言语问罪的先例,如果开了先例恐怕于陛下名声不太好...”京城留守,户部尚书姚夔面对商辂求助的眼光只能无奈站出来声援。 都知道这位爷不按常理出牌,但是还好是个讲道理的皇帝,要在正统朝可真要脖子够硬的才敢站出来,不然二杆子先睿皇帝一定能把求情的人一起拉出去给修理一番。 “说的也是,朕一向圣明,不能因为一二小人行径坏了我君子之度。”朱祁钰的大度没有换来群臣的心悦诚服,反而换来了无数白眼。 说自己是君子已经够不要脸了,还指着和尚骂秃子一般说商辂是小人这就太过份了。他商辂再怎么着也不过就是稍显圆滑了一些而已,哪里就能被定性为小人了?如果商辂算是小人,那杨善那种货色怎么说? 杨善,要不是积极参与太子党被朱祁钰当成杀给猴子看们的鸡了,至少能在礼部尚书衔上致仕,你皇帝还不得给人杨善加个少保,甚至太保衔给人荣归故里了? 他杨善才是个小人,从头到尾整个朝廷文武百官公认的小人。就这货色,景泰朝不也用得......那词怎么说来着...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商辂,再怎么着也是正经读书人中的佼佼者呢! “这么着吧...”朱祁钰大手一挥作出非常大度的姿态说道:“自景泰朝以来官吏俸禄都是钱、粮、钞兼支,往后商卿也别麻烦了,直接领国债券好了。” 国...债券?!不会是指压在户部仓库里那些之前准备用来打经济战的那堆破纸头吧! “陛下,国债券虽然已经为朝廷广为使用,但毕竟还只是商贾间大宗交易使用。如果让商尚书往后都领国债券度日,是否有些不太妥当?”王文眼皮跳了跳,手一拱提出异议。 景泰朝廷的金、银、铜币的使用程度已经非常高了,相比较纸钞当然还是真金白银的钱币或是粮布这些才是硬通货了。国债券......后世里有谁拿着银行本票、银行汇票去超市里买过日子用的油盐酱醋吗?当然没有!这就跟也没有人会拿存单去早餐铺子里买豆浆、油条是一样的道理。 “嗯,不妥,有什么不妥的。罚俸了吗?”朱祁钰面无表情问到。 罚俸?还真没有。 《旧唐书》就有非常明确的罚俸记载,明、清时候罚俸更成了皇帝对于官员的常规惩罚手段。对于身居要职的官员,罚俸这种处罚更像是一种不痛不痒的......糊弄形式。但对于清水衙门的官员而言那可就是要了小命的温水煮青蛙手段了。 “这......”王文一时也哑了火。 “启禀陛下,臣记得景泰二年时朝廷就专门对国债券进行了定义,规定是商贾交易不得拒绝使用国债券并鼓励使用国债券的。”于谦出班拱了拱手说道。 “嗯,总算还有于卿明事理。”朱祁钰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启禀陛下,朝廷明文规定商贾之间交易鼓励使用国债券,各官衙不得拒绝接受百姓以国债券缴纳税赋。到了景泰五年又专门颁下旨意,国债券的使用与宝钞作用相通,这其实也是国债券为世人所接受所以而为国朝所通用的原因。”于谦继续说道。 “嗯,是这么个理。”朱祁钰点头说道。 “可是陛下,朝廷向官、吏发放俸禄仍然是用钱、粮,国债券只是用来给官员发放补贴时使用的呀!”于谦意思表达完之后再次一拱手退回位置上去眼观鼻鼻观心,就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 “呃......”朱祁钰一时语塞。 “对呀,陛下!朝廷正式向官、吏发放的俸禄仍然是按祖制钱、粮兼支的,国债券只是景泰朝发放给官员的补贴而已啊!”王文被于谦一点,精神头立马就跟之前大不相同了,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就兴奋了起来。 第399章 开平卫的那个院子 朱重八那位勤奋的叫花子当了皇帝之后就像是陡然暴富的土财主一样对钱财看得非常非常重,恨不得天下间所有的官员都能够靠东、南、西、北风度日就能做了代天牧民的事情。这种心态其实后世的民营企业家都有,用一句不要脸的传世名言来形容就叫做“义不掌财,慈不掌兵”了。 被称为无厘头搞笑巨星的那位爷被人诟病最多的可不就是说小气到骨子里了,黑土地里走出来那位二人转大师的抠字也常被拿出来说事情。还是穷怕了,有些钱挣了自己也不一定就有什么必要的用途、规划,就是舍不得,哪怕自己知道这样不好也舍不得分出来。 对于朱元璋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非常不耻的朱祁钰虽然不能立马搞出个高薪养廉那一套来,但也希望能够给予官、吏足够多的尊重尽量减少官员因为对于钱财的渴望而迷失自我最终走向了百姓的对立面。各种补贴上来户部也不是都能拿出有数的钱、粮支付,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大部分用债券付的钱款。 “是......这么回事?”朱祁钰多少有些明知故问了,其实就是不甘似的不想松口。 “启禀陛下,是的。承蒙陛下恩典,景泰朝以来陛下多次在本俸之外发放各种钱粮贴补官、吏生活直至先睿皇帝返回京城后的第二年...也就是景泰二年才固定下来多项贴补的名目和具体数额、方式——都是在本俸基础上再用国债券、羊皮甚至直接用牛羊发放。”商辂此时脸上多少有些得意地坏笑了。虽然已经转任吏部尚书,可在此之前却是在户部任职的,自然是对户部向官、吏发放俸禄再了解不过了。 初期朱祁钰给朝廷官员安了个抗饷的名目发放钱粮,然后又弄出几个什么迎驾钱、双圣钱的,搞的人心惶惶。直到正统帝朱祁镇老老实实缩在燕王府里造孩子之后,景泰皇帝才正式定下了养廉银、车马费、冰补、炭贴等等名目,到了景泰五年后更是将多种名目统一后直接用国债券每月跟俸禄一起作为贴补发放给官吏,自此国朝官、吏们实际拿到手的俸禄就比名义上的本俸翻了好几倍。可即便如此,本俸的钱、粮还是没有被国债券所替代过。 “哦...这样啊...”朱祁钰点点头作出沉思状,然后说道:“这就对了呀!” 对了,什么对了?众人一脸懵,皇帝陛下莫不是脑袋被女人大腿给夹傻了吧! “诸卿,朕刚才不是说要罚商尚书吗?停了他的钱、粮俸禄全部发放国债券可不就是处罚了吗?”朱祁钰这时候表现出来的严肃让人一阵无语。 好嘛,在这等着呢! 国债券,单论购买力不输真金白银,但是国债券更多的是在商贾间使用。官员使用国债券更多的是跟粮商、车马行月结...好吧,季结甚至年结时使用较多一些。往日里给大户人家送菜的农户也能接收一些小面额的国债券而已,毕竟小家小户的还是用铜的、银的更实在。 “瞧瞧,我这样的皇帝到哪里找去?对臣子处罚至多也不过就是将本俸钱、粮全都折算成了国债券而已,一没上枷、二不廷仗,更不搞罚俸、降官那一套...啧啧,我都被自己的行为感动到了。”朱祁钰这话说的是没毛病,可听起来却怎么都让人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正统帝动不动就对文官上枷,先高皇帝、文皇帝对臣属动板子那更是常有的事。要这么算起来景泰皇帝还真是一个心慈手软的好皇帝了...可我们刚才说的明明是商辂该不该被罚,而不是罚的重不重呀! “算了,都是些旁枝末节。朕大人大量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东倭、塞北、西南如果都用不上这些钱券什么的不如去信问一下李贤,看看西域那里是不是够安生。我这个皇帝南下是为大明朝挣银子去的,也不太用得上这些纸头喽~” 还好还好,总算从皇帝陛下口中得了一句承诺了。 皇帝陛下说是去给大明朝廷挣银子的就一定不会给太子主持的朝廷带来经济负担,有了这个承诺就够了。商辂几人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后又瞄了瞄已经入定一般的于谦,由商辂带头出班行礼表示愿意遵从朱祁钰的旨意。 “行了,往后朝廷的事情多要看你们的了。”朱祁钰摆摆手后径直起身转向了后宫,一旁伺候的汪直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太师、太保...”见朱祁钰离去之后,众臣对着屏风行了个礼。商辂站定身形转过来朝内阁的班位走过来直接向于谦、王文行礼道:“大明有太师、太保主持朝堂,实为天下之幸。” 商辂的话意思指的自然是于谦、王文一直坚持拥护大明正统继承人朱见深以太子位继承大统了。 “大冢宰谬赞了。”于谦微微点头,双手一拱却并不愿意多话的姿态。 “我等一心为公,不似有的人只是为了自己前程。当不得天官的礼。”王文更是一张臭脸没个好模样给商辂等人。 殿里众人正犹豫着要不要散去时,汪直一个闪身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敢问太监,可是陛下有旨意来?”姚夔看到汪直出来连忙向御阶快走两步站定后出声询问。 汪直并没有回复而是直接一躬身朝着朱见深方向就是一礼道:“小爷监理国事可要辛苦喽~” 汪直话音未落,殿内发出一阵压抑的轻呼声,就连于谦、王文脸上也显出了轻松的神情。 “太监这么说...可是陛下那里确认了?”这话问的就有些多余,但又何尝不是众人都想亲自再三确认的信息呢! 封建王朝皇帝对于自己屁股下面那个位置的迷恋,绝不会因为继任者是自己亲生儿子就能真的做到“扶上马送一程”。后世里有人假设,如果始皇帝能够多活些年头,会不会整个世界格局都要重塑? 莫说始皇帝多活几年了,如果他能早点传位给扶苏这个世界格局都要重新改变。成吉思汗铁木真如果多活二十年再看这天下,肯定又是一番景相了。 汪直却并不急于回复,却是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虚握轻轻护在胸前,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御阶,大有一副有我无敌的的架势。 “皇爷吩咐朱指挥使要将太医院在开平的那处院子交由小爷打理了。”汪直的笑脸像极了布满花褶的包子,话一出口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却也笃定了皇帝陛下交权的心思绝对真真的没跑了。 开平卫的那个院子......除了继承皇统之人,谁能放心交出来? 第400章 医馆 开平卫的那个小院子,抽调了锦衣卫、刑部侦缉高手负责看护,更有兵部考核边军最武勇者负责守护。所有人员家世都清清白白,而且还必须是有老有小家人俱在的才能有资格负责院子的守卫工作。 只是这些大明精锐中的精锐在家人眼中都已经是早已经光荣殉国的死人了,地方官府对于这些立下“奇功”而为国捐躯的将士家人礼遇有加,朝廷也是专门安排这些英雄的子嗣进入官学进行培养。一是断了这些人的后顾之忧,二是断了这些人的......后顾之忧! 如果说有外人在没有皇帝陛下的旨意能踏进这个院子,那么只能是踩着残垣断壁收获一片焦土而已。 于谦微微点点头,朝太子朱见深一拱手说了句:“太子如有差遣,差人来吩咐一声便是。小臣便先告退了。” 说罢,也不与众人打招呼就转身就要离开大殿。 朱见深看到于谦想走,哪里肯放人,立刻就出声拦住,表示还有事情要请教干爷爷。好说歹说,总算把于谦又哄到位置上坐下。 “其实叔皇拳拳爱护之心见深一向是知道的,先睿皇后在时也时常教诲一定要以叔皇为镜,明事理、知进退。可叔皇之才又岂是见深短短十余年可以学到的?见深想一直陪伴在叔皇身边,奈何叔皇去意已决,唉......往后只好拜托诸位臣工多多斧正,为天下计,为万民计,还望诸位长辈不吝帮扶。”朱见深说完躬着身朝四周做了一个罗圈倚。 “臣等有幸见识景泰中兴,已经是三生修来的福份了。未曾想又能够有机会陪殿下将大明发扬光大,实为臣等荣幸。旁的人,怕是求都求不到。”商辂连忙拱手身子稍稍前倾微微鞠躬说道。 “是呀是呀...”花花轿子众人抬,大殿里其他人也不愿意落下。就算是于谦、王文这样的老古董也是微微点头面色轻松。 “太师,见深不才。敢问汪太监方才所说的开平卫那个小院......”朱见深多少知道一些大明朝这些年扫荡四方的秘密武器,但自己在开平卫时却并没有接触过什么小院子的信息,对于谦多少有些不满。 “回殿下,在景泰九年今上命令在开平卫修建医馆,之后多次扩建、迁址,直至景泰十三年在开平卫再次迁址。于开平卫以西五十里处依地势修建了一个大围场,并在围场外建立了三个兵营。因为塞外天寒,修筑不易,所以是景泰十五年才开始使用的,这个可以查阅一下总督王伟的奏报就知道了。”见太子专门动问,于谦起身拱手回答道。 “哦,景泰十五年...难怪了。”修在开平卫以外专门建的场地,难怪不知道了,朱见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几乎在同时,交趾也由锦衣卫督造修筑了一个医馆。”于谦继续说道:“这两个医馆一南一北,其实都是大明保密等级最高的军事禁地。” 嘶...还有交趾一个,那一个可没移交管理权啊!朱见深心头突了一下,刚想转身离开又连忙扭了回头,脚下微浮差点一个没站稳就摔倒了。 “其实虽说是军事禁地,但大殿里的臣工们都是多少知道一些的。”说完,于谦伸手一邀示意让兵部尚书马昂来回答。 “回殿下,太师所言属实。”马昂虽然知道其中的问话内容敏感,但是自己是谁也得罪不起的,只好斟酌着回答道:“景泰十三年时经兵部、太医院、锦衣卫、工部一同规划在交趾的清化县...就是当年罗通任知县的那个清化县。清化县旧址已经在战乱中成了废墟,便在附近挑选险要地势修建了一个医馆,占地不过十余亩地,召幕土人重建城镇、耕种息养,更是重金收购药材、为西南诸部土着诊病。为保医馆安全,附近便驻扎着一个营头囤兵三千作为护卫,号健锐营。” “就是那个挑选广西、云南、贵州三地土人组建的西南健锐营?”朱见深听到健锐营的名头后有些吃惊的问道。 “回殿下,就是那个健锐营。按照今上的要求,健锐营中除了三地土人与汉人一同编练成军,以其中最优的三千人编为战兵,另有两千人为辅兵。”马昂以大明两支特别组建的精锐部队情况特别上了心。 “这么说应该是五千人才对喽...”朱见深微微沉吟道。这点算术题不会弄错的,老早叔皇就教过自己要留心臣子们奏报的信息中是不是有掺东西,又或者缺斤少两的。 “回殿下,西南健锐营的可战之兵实际上确实有五千之数,但要算上随军家眷一起可就有万余人了。”马昂微微一笑,这笑容中多少有些隐喻。 “喔?这又怎么讲?”朱见深果然追问道。 “回殿下,因为是土人和汉人一起编练而成,为了安定军心陛下特别准许一部分有技能的军人家眷随军安顿在了附近。还特别拨付了钱粮用来安顿这些军属。”马昂向朱见深介绍时特别在军属这两个字上加重了口音。 “军属?” “是的,陛下说军人的家眷应该受到优待,称军属。除了军中官员的家属之外,部分有特别技能的也就近安置,所以如今的清化县实际上是由三千正军精锐、两千辅兵和散布在周遭的三千军属所在之处。”说到这里,马昂还忍不住咂舌道:“要说三千军属,恐怕是说少了,实际人数恐怕五、六千都是有的。” “五、六千...”这回轮到朱见深咂舌了:“这么说再加上朝廷原本安置的百姓,清化县实际上岂不是全都是我大明的子民了?” “殿下,错了。清化县本来就都是我大明的子民,整个交趾都是我大明的子民呀!”听到朱见深语病,商辂连忙出声提醒。 “是,是是。都是我大明子民。”朱见深心里虽然不这么认为,嘴上却还是一口承认了下来。“如此这说来,有西南健锐营在..医馆自然是万无一失了。” 第401章 健锐营和维和营 医馆当然要万无一失了,别的医馆不说,这一南、一北两个重中之重,大明帝国的两大杀手锏必须要好好保护才行。 西南健锐营挑选士兵基础就是惯走山川林地的云、桂、贵三地土人为主,配备上精良武器、护甲再加上充足的训练之后成为了驻扎在交趾的一支特种作战部队。人数虽然不多,但却是一支随时能拉出去灭国屠族的存在。 病毒本来在温暖、潮湿的环境下就更为容易生长,再加上保护用来给小股部队潜入后投放在敌对势力中造成区域性瘟疫完全不是问题。更有各种毒药的运用,可谓将大明太医院各种制毒、用毒手术都给用了个遍。至于效果嘛......西南诸番土官所剩无几就是最好的例证。 改土归流,凡是向朝廷归顺的土官都必须接受朝廷的另行安排——调往他处为官,也就是流官了。 不同意的可以辞官不做,老老实实做个地主也还罢了,那种拿老祖宗几千年来玩剩下的幌子称病不出这一套的,呵呵,不能动身出发去当流官的就只好让你过了身去地府再谋个官职了。 “这么说朝廷还是很看重这两个医馆的...”朱见深欲言又止,眼神似乎没什么焦点却尽可能用余光观察于谦方向。 “回殿下,陛下对于这两个医馆和护军是有过专门交待的,容不得臣等不用心。”马昂说的很明白,都是景泰皇帝陛下的意思,我们就是照着圣旨办差而已。 “敢问大司马,这两处可有什么不同?”商辂留意到朱见深眼神,略一思索后主动向马昂询问道。 “要说不同,还真有不同。北方天气较为干燥,百姓以畜牧为主。所以医馆主攻的方向是通过牛、羊、旱獭来传播疾病的......咳咳咳咳。”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太通了,马昂连忙用咳嗽来掩饰自己此时的内心波动。 慌的一批~ 被马昂有意无意捅出来后,大殿里的人此时都慌到一批。该死的,怎么混上兵部尚书这个位置的?这种话也是能说出口来的! “呵呵...那个...大司马真会说笑。今上怜悯天下苍生,花费重金调派医士在天下各处修建医馆为治下百姓行医问诊而已。这其中或许有些医士钻研的方向有些与众不同,那也是为了我大明苍生福祉研究医药而为之的。”汪直脑筋转得快,立马接上了话茬在朱见深面前狠狠秀了一波。 被众人瞪到心虚的马昂只能尴尬的笑笑说道:“太监说的是,陛下心怀天下,怜悯苍生、怜悯苍生,都是下面医士们所为...是医士所为。” “那开平卫如今不是划成了...已然是建藩了,那护卫工作......?”朱见深满脸疑惑再看向马昂,想听听马昂的解释。 马昂这下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连忙把头转向于谦,眼神充满了求助说道:“太师...您看要不这事还是您来说说?” 看到马昂那一脸像是管家睡了自己老娘的表情,于谦默默点头站起来说道:“虽然在大明北方建立四大藩国,但其实几位藩王都还没有亲政。即便亲政了,藩国驻军仍然是由朝廷控制的。” 开平卫作为前朝国都之一,大明自然是不会轻易放松的。其实于谦不解释众人也明白,四大藩国之北还有大明朝廷直接管理的大大小小十几个军镇,其中仅仅闻名草原的骑、车主力北四师就能让四大藩国不敢妄动。 没有军权,只有部分政权和治安管理队伍的藩国,根本掀不起什么浪头来。如果没有了朝廷大义的名份和军队武装强制力保护,恐怕几支商队联合起来就敢冲进这几个藩王的帐篷里去闹事。有朝廷在,北方四大藩国就是朝廷的藩屏,为朝廷提供大量的畜力和肉制品和丰富的矿产资源,以此换取从此不再担心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了。 普通牧民一辈子在天地间求活,与自然环境、野生动物争斗,还要被贵族老爷们盘剥。遇上黑、白二灾了,部族里的男人们自备刀、马、甲胄随贵人们出征,杀个尸山血海大头好处也还是那些老爷们的。能够全须全尾回来的多少能带点东西让家人熬过这一劫,要是回不来的...莫说家人了,族人都会成为别人部落里的走狗。 大明朝靠着拉拢底层牧民的手段,借了黄金家族小王子的名号将草原上的各方势力过了一筛子...梳子......好吧,就是过了一遍篦子!草原上的各部落被清理了一遍,能够被称得上是“老爷”的人一个都没剩下来,牲口、牧场被瓜分一空,重新组建的部落又按区域从西到东划分成了四大藩国,朝廷十几年来的“温柔”统治已经让牧民们习惯了这种轻松、愉快地生活了。 “开平卫直接影响满、蒙、清三藩,维和营虽然不过是两千余可战之兵但毕竟紧邻开平城,一旦有警只要点上狼烟、放焰火、鸣金、打炮,不过两、三刻间就有骑兵驰援,却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于谦虽然离开开平卫有段时间了,但是从营盘设计到人员招募、组建所有的文书都过了自己的手,被问到时随口就能说出来。 “维和营?”朱见深突然有了种感觉,自己这些年虽然已经认真看、仔细听、努力想,大明朝堂里还是有很多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是的。原本是叫马家军,就是三保太监家族里那个被陛下赐名叫作马永贞的。既有勇武担当还足智多谋,论功升为百户后陛下破格提拔升其为千户。马永贞又从族里号召忠勇者入了军籍,其中有佼佼者如马步青、马步云、马步芳诸人都是被陛下赐名的。”说到赐名,于谦也很奇怪景泰皇帝对于赐名这事似乎是乐此不疲。 说马步青几人的名字取自“平步青云、流芳百世”这话于谦可不信,更多的感觉更像是针对正统朝的马青、马云那两个给大明惹来天大麻烦的马青、马云那两货。 步青、步云,可不正是踩着马青、马云那两个二货走过的足迹平步青云的嘛! “本来都是以回回为首,也就用了马家军之名。自景泰十三年开始哈密有志报效朝廷者踊跃投效,于是又有了一些畏兀儿人编入该营。陛下觉得畏兀儿人这个称呼不好,于是将营头定名为维和营。”维和营,取的名字就是畏兀儿族和身为回回的三保太监本名“和”字之意,于是就有了维和营这么个称呼。 “哦哦,维和营...好名字,好寓意。果然还是叔皇文韬武略,这营头的名字都让人拍案叫绝。”朱见深没口子的拍起了马屁。 第402章 于爷爷 对于朱见深的马屁能不能让皇帝陛下听到这个是不用愁的,在场的都是人精,这话无论如何都会传到朱祁钰耳朵里。只是像于谦、王文这种是不屑为之而已。不屑为之是不屑,但不影响大家也跟着附和称赞景泰皇帝陛下英明神武,乃是千古一帝。 不主动拍马屁是一回事,不附和两声那是原则问题。 咋的,你不屑当今皇帝的行为,你行?那你上呗!断头台给你安排上,妥妥的! “维和营战力自然是不错的,只是毕竟是外族......”朱见深话里话外的意思有些不解,眼神再次看向了马昂。 “维和营是外围的营头,核心的保卫工作还是汉人。何况维和营里还有满、蒙、汉三族的军士。自陛下将海西野人改为满族以来,满蒙汉三族还是比较融洽的,何况汉满、汉蒙通婚、混居已经成了定数,这两族的人也乱不了。”于谦面无表情继续解说道。 “哦哦,是见深多虑了。叔皇谋划万无一失,哪里会有想不到的理。”朱见深面上尴尬地笑笑,内心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呵呵呵呵...小爷说的是。”汪直带着职业性的谄笑连忙接话道:“要说陛下谋略万无一失,这最最令人拍案叫绝的还是坚持传位于小爷,大明传承从此回归正统,内臣为小爷贺,为大明贺,为万民贺!” 论拍马屁还得是宦官,汪直的行为惹来了一众目光问候。又是一个死太监,皇帝陛下有好生之德更不忍国人受宫刑之苦,早早就断了内宫添置宦官的规矩,可惜总还是有一些年轻的宦官成长起来,愣是没死透,没死绝,可惜了了。 “小爷,适才皇爷还问到了,这内阁和部衙的主官小爷是否有个定夺?小爷这边定好了人选,皇爷也想问问剩下的是否愿意一同承受扈南下。”汪直讨好的向朱见深打听是不是有自己中意的班底做为留守官员的意思。 皇帝已经明确了要留守的几位重臣,那是安排了辅佐太子监国的。除此之外,内阁、六部和大理寺、都察院这些衙门主官只要太子有意都可以安排调整人手。 “啊...这都是叔皇爱护之意,若非叔皇岂有见深的今日。往后还是需要各位臣工,各位长辈多多爱护,多多帮助见深做好这个留守,等叔皇回京之日见深也好有个交代不是?”朱见深的客气话是真客气,谁都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朱祁钰丢下皇位的态度再坚决不过了,怎么可能还会回京来。 景泰皇帝果真回京了,你这个太子爷的位置还稳当不稳当可就真不好说了......那可不得是南洋受挫了才能回朝,只怕那时他中兴之主不会肯再把位置传给你这个侄儿喽~ “臣等份内之事,当不得殿下之礼。”看到太子朱见深又一个罗圈礼作过来,众人连忙起身回礼并口中谦词表示不敢受太子的礼。 “关于留守京城的事情,说起来还是要多多麻烦于爷爷才是。于爷爷是五朝元老,无论是朝堂事还是天下事处理起来都是得心应手。官属调配安排这些,见深哪里懂那么许多?还要多多仰仗您老!”说着,朱见深再次向于谦行礼作揖。 “不敢,殿下谬赞了。”于谦不动声色的拱手弯腰回礼道。 “嘶...干爷爷~”大殿里有人嘘出了声:“以往可都是叫于爷爷的。” “噤声,干爷爷、于爷爷与你我何干?莫要多事。”旁边有人小声提醒。自古以来都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会不就是干爷爷多了一个勾而已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还没坐上位置就开始摆脸子了,这之后...” “之后什么之后,咱们还不是当一样的官吗?换在正统朝、宣德朝又有何妨了?” 呃...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很快,刻意压仰着声响交谈的大殿回恢了平静,就如同之前没有过众人的聒噪一样。 “殿下说的是,臣与廷益公都已经历经五朝,年龄大了不堪重任,正想要乞骸骨致仕呢!”听了太子称呼上的变化于谦有什么感觉还没反应出来,王文倒是先声夺人直接就冲太子开了腔,大有一种士为知己者醉死,女为悦已者破音的劲头。 “太保何出此言?”朱见深此刻也体会到了自己的一时失言引来满朝文武的猜疑,连忙想要圆回来。“见深只是不想让诸位长辈以为我有藏私回护太师的意思,大明江山中兴还要靠太师、太保这样的老臣庇护才是。” 上位者一个眼神就能引起旁人猜忌,朱见深刚才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者是潜意识里就对自己那个便宜叔叔硬塞给自己的干爷爷有些排斥,一不留神就给叫成了于爷爷,这话要是传到后宫里,刚才还准备交权的皇帝叔叔没准就能立马把自己给掀了天灵盖,而自己还没处说理去。 江山传承那是打破无数人血脉亲情的东西,无形无味无影无踪,归根结底就是无情无义的无相宝座。叔叔自己有儿子不传,坚持要把位置传给自己,多少也跟满朝文武的坚持有关系。而朝臣的代表人物于谦、王文、胡濙、王直都是力挺维护自己的。 如今胡、王二人归于乡野,自己眼见着要上位了就拿干爷爷不当爷爷了,天下人怎么看?叔父皇帝怎么看? 想到这里,朱见深冷汗就下来了,真想给自己那张嘴狠狠抽两下。“太师勿怪,以后朝堂之下见深还是依旧称干爷爷,朝堂之上称您太师好了。见深此意绝对只是想避免天下人有所误会啊!” “殿下无需如此。”于谦再次起身行礼说道:“臣从无居功之意,更没有倚老之心。当年陛下担心外敌来犯,京城若有万一需要太子南迁传承大统,因此才一句戏言指认老臣出首,殿下无需当真。” 于谦对于这个干爷爷还是于爷爷的身份可能是真不那么在意,但一旁的王文却是有些忿忿不平了,就连大殿里其他位置也传出了低低的叹息声。 呃...好嘛,自己嘴欠叫了声于爷爷,无论原本是什么意思都被人看成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这下恐怕是说不清楚喽...... 第403章 繁荣的背后 “启禀殿下,西南有加急密报到。”正在朱见深努力向众人解释于爷爷就是自己的亲干爷爷,比亲爹都亲那一种时朱骥带人来到大殿里解了朱见深的围。 “既然是密报,快快送进宫去,叔皇方回宫不久。”朱见深看到朱骥过来行礼,赶紧侧过身示意朱骥赶快进宫回话。 “殿下,陛下已经颁下旨意,离京前但有奏报先请殿下过目,由殿下主持内阁拟定方案后再请旨施行。”朱骥恭敬地捧起密报呈了过来。 左右看看,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各不相同,朱见深犹豫了一下后伸手一把抓过奏报打开。密报的内容很简单,从南京派往西南调查的人员发回的信息说明确实存在地方衙门拖欠商户款项的调查报告。 “从这份密报上看之前应该还有过奏报,是个什么章程?”朱见深对于这份奏报的前事不了解,直接问向朱骥。 “回殿下,三个月前南京收到举报,说是西南各地官府攀比成风,大肆修建官衙、造桥、铺路、建学堂、医馆。当地官员以修建为升迁的政绩,谁在任时修的桥多、路多、学堂、医馆多谁就是一心为民的好官,谁就能够被提升。”朱骥说到这里眉头已经拧成了一股麻绳一样。 “嗯...太师以为如何?”朱见深听完朱骥的汇报后没有急着说自己的想法,而是转头问向于谦。 朱骥是于谦的女婿,朱骥汇报的内容如果藏了私,那于谦是肯定得找补回来的。 “回殿下。陛下曾多次明令各地要量力而行,且不可盲目求政绩而于当地民生不顾。这两个月各地陆续有查实奏报,超过当地十余年甚至数十年税赋大修大建的州、县遍布天下,超过当地百年税赋修桥、铺路的官衙也不在少数。各地官衙亏空,等着朝廷拨款应付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于谦拱手回答道。 嘶~朱见深倒吸一口凉气,啥玩意儿?闹了半天那位叔叔给我留下的只是一个漂亮的皂角泡泡是吧,居然全天下的官衙都欠了钱搞基建,这成什么事了。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听到于谦这么一说,朱见深有些恼了。所有跟自己聊人生、谈理想的都只说自己是大明正统继承人,一定要承袭大统。这么个大统啊,祖宗传下来的这点家当看起来很大,不,是更大了,但是窟窿似乎也更大了。 原来是地方缴纳税赋给正统朝廷败掉了,现在这情况是朝廷有结余但地方上却是花光、用光、上迁当官了。 “若要详细说,还是需要请户部来讲比较合适了。”于谦早就退二线在内阁混了,虽然什么事都知道,甚至很多国策都是出自自己的手笔,但还是把问题抛给了户部。 “回殿下...”陈循脸皮跳了跳,满脸悲愤。“虽然陛下多次有谕旨示下,朝廷也多次行文明示各地不得有急功尽利卯吃寅粮,但奈何还是有地方官府为了个人升迁创造功绩......” “创造功绩?”朱见深疑惑地看向陈循。 陈循一脸苦相,看样子这个坏人只能自己做了。这么些年几乎是一起掌部事的于谦、王文都已经成了内阁阁老混起二线编制了,王伟、李贤这些人更是登堂入室挂起了部衙首脑的衔,偏偏自己还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没挪屁股。要说挪嘛...早知道有今日这种问题就早点将部事彻底交给姚夔了,太子刚要掌权自己就带头掀了大明官场上的遮羞布,等致仕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喔~ “那个什么...啊...其实也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总有些地方的布政使...又或是督、抚会把修桥、铺路、盖学堂这些事情纳入考核官吏是否当得上一个‘能’字,久而久之当地的官员自然也就会......”陈循感觉自己嘴里挺苦的,这话说出来都有些难受。毕竟不是十几年前正值国难当头时有股子冲劲了,可能这就是江湖越老胆越小吧! “这些钱是怎么来的?”虽然陈循没有主动提,但是朱见深却发觉出了其中的问题。朝廷没有钱拨付,地方上更没有钱了,那这些大工程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呃...”陈循心里一万匹那啥啥狂奔而过,真有在大堂上骂娘的冲动。这些个鳖孙真坑人,自己捞了名利,却想把锅扔给朝廷来背。眼见朝廷不肯就范直接对商户耍起了无赖,因为欠的钱实在太多终于越闹越大被人捅到了京城里来了。 这就是皇帝陛下曾经说过的那个什么蝴蝶效应吧?一个地方欠债修桥、铺路受到了当地百姓联名送的万民伞,听起来皆大欢喜,但是欠下来的债没办法还上,小桥、小馆的也还罢了,碰上当地有个富户的也不过是狠宰一刀了事,富户为了求个名也不好真跟官府闹僵了,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可是当地没有能够狠宰那么一刀的富户官员们为了捞名、利就把刀口对准了外地的...... “回殿下,这事说起来其实也简单。今上体谅百姓困苦,允许在册商贾往备案过的地方行商。有些地方官见到了有名的商号到了自己地头难免弄些手段出来,然后让商户出钱、出力为地方修桥、铺路,名声嘛...自然是当地官员的了。”说到这里,陈循偏过头看了看姚夔,那杀人似的眼神像是让同为户部尚书衔的姚夔快点出来扛雷。 “回殿下话,除了芳洲公方才所说的之外,地方官员也能够以官府之名号召地方乡绅带领地方百姓纳捐共建。这各方捐来的钱、物自然是由官府安排存放、收发,其中自然会有利益。”姚夔被陈循瞪了两眼后没办法只好也站了出来。 没办法,老资格摆在那里。陈循虽然是马上要彻底交权离开户部的人了,可是虎死余威在,何况这老货将来在内阁也随时能拿捏自己,这会还是老老实实出来说两句话替陈循分担点压力比较合适。 “禀殿下,经查实,地方上有人将修学宫、医馆做高估价,吸引外地客商承接之后再安排本地商号提供石料、木材、砖瓦。虽然这些价格会很高,但是外来商户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接受了。反正在商贾们看来这些物料虽然价格贵一点,但是官府给定的学宫、医馆造价高,总是有得赚的...”朱骥也插了一句话,向朱见深介绍查到的信息。 “那实际呢?”朱见深追问道。 “实际上这些官府就没打算付钱,所以才会出现被人告上京城的案子了。”朱骥抽抽鼻子,面对这些想名想利玩各种手段的官、吏也是很无语了。 第404章 好办法 官府让商户干活之初就没打算付钱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本朝本代已经算是好的了,往前多少代看看也都是这个样子的。 太祖爷立国之初那更是直接就把民间商号的财产都给国有化了...咳咳,呸呸,是把那些资敌的商号都给法办了! 沈家那位富可敌国的可不就是直接那啥啥啥了,这都是商户贱民该有的下场。 本朝因为景泰爷需要商号资边对抗敌对的游牧民族袭扰,更是利用行商、游商来刺激百姓的生产能力这才给了商号更多的生存空间。初期还算一切顺利,朝廷里监察御史巡按各地,舆情严重了地方官也怕被摘帽子,更怕掉脑袋。可日子久了官府里那些老爷们可管不了这些个大局了,沿海的两江、广东甚至崖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都开始热闹了起来,原本没人愿意去的地方如今出政绩就跟玩儿一样。 看见原本情况比不上自己的州、县都因为开海禁而迅速成了经济发达地区,治下官员更是因为协办军务、招抚番民、创收税赋甚至开疆拓土的原因给升了上去,以云、贵为代表的官员更是坐不住了。 “也就是说,他们治下因为不再是边地,又或是因为没有其他的政绩可以标榜,于是就想出了用朝廷之前发布的推广学馆、医馆的由头来做为政绩了?”朱见深听明白了几人的意思,皱着眉头低沉地问道。 “回殿下话,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商辂此时接过话来说道:“虽然朝廷多次行文明确了不以官员任期内的基础建设作为升迁条件,但是总会在评选时考虑到这些问题,否则这些官员的考核也没法做了。” 商辂也有苦难言,景泰朝廷一改中国往常的做派,对西、北两处的扩张是前所未有的。上一次对西扩张还可以追溯到唐朝了,据说当年唐皇大败还留下了一支唐军在西域自生自灭。 景泰朝仅仅是携大破瓦剌、兀良哈之威一战定哈密就使整个西域再也没有了不臣之心,石彪那个彪乎乎的在哈密时对于当地土人下手之黑更是让人闻石色变,甚至都有了夜间止小儿啼哭的作用了。 派往接收西域城寨,在塞北草原筑城的那一批官员升起职来就像是坐了牛皮孔明灯一样,刹那之间就已经飞到了云层之中。 而沿海各地衙门里那些曾经的同年们...甚至是后进小辈们,就因为沾了开海禁的光政绩摆出来那也是样样光鲜了人眼呐! 内陆地区也想进步,也想做人民的父母官,也想收万民伞,也想升官......奈何实力不允许啊!有了那些表现出色的州、县在前面排着队等着提拔的官员,内地的官员哪里还有表现的机会。 朱见深揉了揉脸,一脸嫌弃地说道:“也就是说这些人想升官没机会就创造机会了?” “呃...殿下,这也是人之常情啊!”商辂也很是无奈。 “什么人之常情?”朱见深听到这话可不愿意了。“在坐的就有在地方上勤勤肯肯十余年不得升迁的,不还是努力做好一方父母官的吗?” 这话所指太明显了,众人都扭头看向了一脸风轻风淡的太师于谦。于谦当年巡抚山西、河南部分地区,一干就是近二十年不得升迁。甚至于王振还造谣说于谦因为长久不得升迁而对朝廷有怨言,并以此为借口将于谦拿捕下狱。 如果不是于谦官声太好引发民怨太过厉害,只怕于谦也早就臭掉、烂掉了,哪里能成为被后世标榜的救时宰相。 “这个...天下官吏要是都有太师这般胸襟,那可是大明百姓之福。”商辂圆滑归圆滑,不影响对于谦的敬佩之意。 “那这案子具体是怎么个章程?”朱见深转脸看向朱骥,要这个干姑父把事情给交待清楚......对,就是干姑父。 “回殿下,当地知府回报称绝无此事。原本确实有委托商家建立学堂并修桥、铺路,该付的银钱已经付了十之八、九,地方上也不知道商户这是因为什么居然就写了折子直递到了南京。南京收到折子见事情挺大的也没有停留,一方面安排了巡按前往当地核查,一方面直接将奏报转呈京城,所以就有了这么一档子事了。”朱骥理了理思绪回复道。 “嗯...那朱指挥使觉得呢?”朱见深一脸谈公事用官职称呼的公事公办模样。 “南京派去的巡按还没有新的消息过来,小臣只能从旧部中的回报中回禀殿下。”朱骥双手一拱,表明立场自己的回答可是另一条线,一条原本直接向皇帝陛下汇报,现在向监国太子禀报的消息渠道。 “税务局查明回报的信息称,商户在当地确实有大量修、筑工程,且都纳了税......而且税款用的不是当地的钱、钞。” 嘶~朱骥特别提到的税款用的不是当地的钱、钞摆明了就是另有所指,大殿里众人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个不停,心思也活泛到停不下来。 云、贵是大明的铜矿产区,又是临接交趾等西南番夷的连边疆省份,景泰朝收云、贵的铜、银是直接在当地铸钱由朝廷派专门监督点验的,西南所铸造的钱币有专门的模具,使用的债券也都是朝廷编了号的有迹可查,所以如果是地方官府兑付出去的银钱是可以追查得到,就算官府用的是大额债券向商户做交付也一样是有迹可寻的。 “朱指挥使的意思是...商户从别的地方调了钱到当地交的税款......”朱见深沉思片刻想明白了其中道理,转头询问朱骥道。 “是的,殿下。如果地方上果真把银钱兑付给商号了,商号自然应该是用这些钱、钞直接缴纳税赋才对,没理由又从旁的地方调银、钱去缴纳税款。”朱骥沉声道。 “那有没有可能......钱、钞是一次交付,而税赋是按期缴付的呢?”朱见深对地方官府的德性还抱有一丝期待。 “殿下,这笔款子超过一万万钱,也就是超过十万贯,而当地一年的总税赋......何况还要有地方官吏俸禄、上缴朝廷部分。”朱骥的话中间脱了节,就像是事情办到一半完全没有高潮就突然疲软下来了一般。 “回禀殿下,自交趾平复,西南尽数来朝之后朝廷用于云、贵、桂三地的拨款就少了。毕竟没有仗要打了,各项开支也就省了下来,一些相对不那么急的建设也就缓了下来。”姚夔瞄了眼陈循,正对上老尚书那股凌厉的眼神,只好自己硬着头皮站出来挑明了户部近几年都没有给西南有所关照。 “哦...所以说云、贵、桂三地的官员一时之间也很难出政绩,难怪他们会把主意打到了商贾头上了。这可是杀鸡取卵呀!”朱见深有些不解,这些官员怎么会这么短视呢?商户也是百姓,把这些商户给弄怕了,以后谁还敢来当地做生意? “殿下...”朱骥撇撇嘴,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自己老丈人这个干孙子。 “说。”朱见深看着欲言又止的朱骥言语间不太友善。 “殿下,他们政绩出来了,是能升官的。”朱骥斜着眼看了看吏部尚书商辂,心里对商辂充满了鄙视。 明知道现在这一套对官、吏的评选方法不合用,自己身为吏部尚书还不想着怎么提出解决办法,又或者哪怕只是及时向皇帝陛下提个醒也好,不至于内地的官吏们用这种卑劣地手段来为自己捞政绩了。 “哦...这么说来还是我太年轻了,居然忘了他们是可以升官的。一旦升了官,地方上的污点自己是地方上来背,自己高迁去了他处又何须理会地方上的死活。”想到这里,朱见深把牙咬紧了,腮梆子因为用力过度有些酸胀。 “可还有其他劣迹?” “回殿下,廉政公务局查实,当地官员在委托修建学堂、医馆时许以高利,因此引得周遭商贾趋之若鹜。”朱骥这次话没有犹豫,却也及时止住了话头。 “趋之若鹜?”朱见深锁了锁眉头问道:“这意思是有不少人行贿喽?” “还没有实证,只是确有人证证明一干官员都在确认委托商户时接受了各家的宴请。除此之外,一干官员还在实工过程中频繁要求商家宴请。” “啧啧啧,这还真是将臭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啊!”朱见深忍不住自己都被气笑了。 从来没打算付钱的官员以高回报为诱饵,吸引一众商户参与竞标承接学堂、医馆甚至路、桥这些沉重的基础建设工作。官府从上到下不仅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还一直向这些商户索拿卡要,真是吃不完的兜着走了,关键是商户还一直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一幅求之不得、甘之如饴的样子开开心心地来付钱。 “若是果真把钱、钞结了,这也算是一桩美谈吧?”朱见深偏过头来看向商辂,那意思分明是问商辂身为吏部尚书对这种官员是个什么看法。 “禀殿下...”商辂被朱见深眼神注视,只能拱手说道:“就算现在,朝廷里还是很多人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呀!” 第405章 神仙日子 好办法,当然是好办法了。 商贾们做生意应收的官府钱款有没有着落不重要,重要的是商贾们做生意“赚的钱”是要缴税的! 商贾们干工程请人、买材料的花销是要真金白银付款的,如果不付钱被人告到了衙门里...呵呵,当我大明朝的官府都是摆设不成?衙门当然是要为民作主的。 就这样官府一毛钱不用花就把办给办了不说,还为当地创造了不少的工作岗位,为百姓增加了收入,这些可都是政绩! “无耻啊~”身为太子的朱见深痛苦地发出一声呻吟。“朝廷里很多人都赞同这种做法?” “回殿下,正所谓天地万物有阴必有阳。对于这种作法朝廷里反对和支持的声音都有,一说商贾自古以来是为贱业,如今我朝大兴商事于国不稳,正好借此手段打压下商户也不为过。”商辂拱手回复道。 “还有其他理由吗?”朱见深追问道。 “殿下,今上曾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天下间士农工军都在努力为国家兴盛努力,只有商贾囤货居奇,倒买倒卖不事生产,于国无利。因此......还有一个理由认为官府不过是收其家资以助国用,并无不妥。”商辂差一点就没收住口,幸好话临出口又转回来说是其他人的想法。 听了商辂的话朱见深半晌没有吱声,好一会儿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诸公...各位长辈,请问各位觉得我大明立国至今诸位君主谁最优秀?” 呃......这话能说吗? 会不会话一出口就被人打死了?这个大殿上曾经打死过人哦,而且还是打死了好几个哦~ “殿下何出此言?”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于谦突然出声问道。 “唉~太师为人一向刚直,不如就请太师评论一二如何?”朱见深躬身行礼道。“如同当年在开平,在归化卫、北归化卫教导见深时一样,如何?” 听到朱见深这么说不仅于谦迟疑了好一会儿没出声,就连大殿里其他人也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会是否合适发出一点声音。 朱见深曾经在当今陛下的指示下拜于谦为干爷爷,当时朝廷里都认为这是皇帝陛下为保护太子而给安排的后援。之后于谦被调到开平担任总督手握重兵时更是让人相信这是皇帝陛下支持太子朱见深的最好表现。 于谦在塞北教导朱见深治军、治民之道这个大家都想得到,所以这两个干爷孙的感情应该......这是在为之前叫了声“于爷爷”圆场子么? “回殿下,我朝自立国的太祖文皇帝至今,当然是太祖皇帝于微末起家,而后驱逐鞑靼恢复中华,其功可谓千年以降第一人。”朱重八一个为了求活做过乞丐、当过僧侣的蝼蛄虫蚁般的人物,就靠着自己在求生路上的摸爬滚打硬生生打出一片天下来,绝对算得上一个牛逼到极致的人物了。 本不过就是夹缝中根本不被人看得上的一株小草,却硬生生长成了苍天大树,往上数千年还真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当年的汉刘备都得靠着自己“皇叔”的身份才能得到往上爬的机会,王莽更是以外戚身份起家,也就赵氏兄弟稍稍接近一点而已。 “其次当数今上,今上之功乃扶大厦于将倾,扫番夷于四方,开疆拓土成就不世之功。”二杆子皇帝朱祁镇被俘后京师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都对大明朝的将来不怎么抱希望了,哪怕于谦也做好了随时殉道的准备,可偏偏朱祁钰一番操作下居然就把局面给硬掰了回来。可见也是祖宗庇护,大明气数未尽。 众人听了之后频频咂舌,也就于谦真敢说,这种评价皇帝的话换个人只怕打死了也不敢有半点评皇帝的心思。何况当着太子的面评价他老子不如他二叔,等太子将来登基之后搞个秋后算账...太师的身后事怕就难办了喔~ “太师说的还真婉约...”朱见深突然嘣出这么一个词来让人眼皮狂跳。“依我之见,当今陛下之功比之太祖有过之而无不及。” 嘶...朱见深这话就让殿内众臣侧目了,千来以来开国太祖基本上就是这个朝代最高最亮的闪光点了,始皇帝二世而亡,汉朝刘邦时一统山河也只有武帝刘猪崽败光了祖上三代的积蓄打退了匈奴而已,后面光武中兴的东汉跟西汉还是没法比,更不用说南北宋了,放在汉唐面前根本就没法拿出来说。 大明朝太祖朱元璋建国后用二十年布局打下的基础被朱棣这个魔皇直接给断送了,自此之后大明对北的攻守兼备就彻底成了疲于奔命的守势,即便按原史上明武宗率军大破蒙军也被人诸多质疑。 可这些,是能拿到台面上来比较的吗?咳咳,是。人家皇家自己的事情,爱怎么比就怎么比去吧,咱们做臣子的瞎操什么心呢! 正在诸人低头思索时又听到朱见深说道:“叔皇以残破不堪之师迎击瓦剌强敌,运筹帷幄之间连战连胜,强虏来势凶凶去势夭夭,顷刻间十万北狄灰飞湮灭。这等武功即便是先文皇帝在时也未必能做到。” “按正统年间的奏报来看,百姓家连盐都吃不上,流民遍布贼寇群生。就像是水缸里的葫芦一样,朝廷按下了这个又浮起了那个。景泰朝不到二十年时间,国家休养生息。按照去年各地上报的奏折来看寻常百姓家已经是都能吃上肉了。就这,莫说是正统年间,大明近百年来也就只是景泰年间才有的事情。” “仅凭这个,天下人也认景泰朝的功绩当属大明历代之最。不,应该说是千年之最,景泰朝的百姓能吃饱、穿暖,有书读、能问医抓药,这就是历朝历代君王都没有做到的。” 朱见深一番话引发众人频频点头,景泰朝通过一手军事、一手经济的胜利彻底解决了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骚扰。朝廷每年仍然要把大量的粮食、布匹、食盐、茶叶运往塞北,可同时也换回了大量可以直接给百姓用的牛、羊。 农耕百姓小农经济产出的粗麻细布、竹篾物件换回了大量的皮、角制品,两方面的小民都通过和平获得了实惠,景泰一朝就将千年以来的农耕、游牧民族冲突给解决掉了。 要是忽必烈知道仅仅是杀光一边的豪强勋贵让利于民就能使国家长治久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没有将“四等人”的国策给改一改,搞 不好还真能让蒙元长期统治天下也说不定。 后世的辫子国在立国之初时人口数量与土地存量出现了一个空前的高比例,只要愿意动手就能获得土地养家糊口。那时候剥削不重吗?呵呵,当然不会。 辫子国也将国人分成三六九等,满族的旗人高人一等,京城里随便杀个汉人就跟玩儿一样不会受到任何实际性的处罚。蒙古八旗虽然臣服满清可是也没得到多少真正意义上的礼遇,牧民家里最聪明的孩子要被送去做僧侣不算,族人多了还要搞减丁——直接宰了避免人口数量过多对满清造成威胁。 可就是这样的制度下辫子国仍然撑了二百年,还给中国带来了不可磨灭的痛苦记忆。说来说去,除了奴化教育外还是最初时给了国人“活下去”的希望而已。 景泰朝的百姓不只是活了下来,而活得更好了。开海禁后的渔获和塞北的农、羊肉使人民生活更丰富,更有了盼头。百姓是单纯的,没有人问为什么朝廷经过了一百年才让我们寻常百姓家里吃上了肉,更是有了钱可以寻医问药了,有的只是对朝廷的感激。 感激朝廷终于给了大家伙幸福美好地生活了,小老百姓没什么大的追求,能吃得饱、穿得暖,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够了。如果还能吃得上肉......那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 第406章 太子怒了 景泰皇帝朱祁钰给众人带来的惊喜太多太多了,从他力排众议一意孤行之初直到眼下,一桩桩一件件给中国带来了太多改变,而且都是向好的一方面。 一个人不怕做错事,可怕的是他一直做错事,就没有一件做对过。有这么一号人,还是个皇帝,就从登基到噶屁一件对的事情都没有做过,这个人就是宣德爷的儿子正统皇帝朱祁镇。 一个人一直以来就没做错过事情,至少到现在为止没人觉得他做的哪一件事情真的是错的。这个人也是个皇帝,也是宣德爷的儿子,景泰皇帝朱祁钰。 同样是一个爹播的种,差异怎么就这么大呢?这么看起来还是跟孕育种子的土地质量有很大关系了,可见慈母多败儿这句千古名言放在什么家庭都一样,皇室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诸位以为以见深之才能够超过今上吗?” 啊...啊?!有人下意识想接话说:“这是一定的。”幸好及时止住了惹祸的嘴。 太子的才能是否超过今上?这是能回答的话吗,说能或不能都是个死,谁嫌自己命太长了要作死的尽管上去答话。 谁都知道这话没法接,朱见深也没有为难众人,自顾自说道:“我时常会想,以我之才果真能够超过叔皇吗?恐怕不行。叔皇的才能在于他能够汲前人之长,取今人之能,更可远眺未来。这种本事我自问是做不到的。” “殿下不必妄自菲薄。”似乎感觉到了有必要亮一亮相,姚夔连忙站出来说道:“殿下自幼苦读诗书,钻研史料,对山川地理更是有独到见解。即便是说暂时不如今上一般,也不过是缺些阅历而已。假以时日,以殿下之才一定能够成为一位伟大的皇帝。” 听了姚夔的话朱见深只是浅浅笑笑,老油子就是老油子,说来说去还不是回避了自己不可能达到景泰朝这般高度的事实?话说的好听些而已,有什么卵用! “叔皇常跟见深提及,做人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当然了,叔皇那是自谦,总说自己将来庙号不过是‘代宗’而已。”朱见深这话说出口,旁人就真没有敢接话的了。 谥号、庙号虽说都是后人按照前人的“功绩”给出来的,其中多有吹捧之意,但是景泰皇帝将来的庙号还真不那么好拟。代宗,还真是贴切到不能再贴切了,可是谁又敢说出口来? 代宗贴切,文皇帝贴切吗?一下子诛人十族,推翻了自己侄儿的皇位不算更是有另外三个侄儿在两年内暴毙。两年暴毙三个朱标的儿子,他朱棣也做得出来,就这,也配个文字?你纹个身还差不多。 “叔皇文治武功有目共睹,至于庙号那自然是将来的事情了,但以见深愚见如叔皇这般有情有义、有仁有爱之帝王如果只得一个代宗的庙头是说不过去的。”朱见深似乎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纠缠,直接将话题转回道:“见深幸得叔皇教导,以为叔皇说的、做的,都是对的。不仅仅是对于见深而言,对于朝廷、对于天下而言,叔皇所做所为也都是对的。” “叔皇要求朝廷要做的事情,必须要做,不折不扣的完成。叔皇明令禁止的事情,必须绝对禁止,如有胆敢违反者一概从重论罪,不得宽宥,绝无例外。”朱见深这话说出来如果被朱祁钰听到一定会大吃一惊,没准还会问太子上一世是不是姓过华了。 “殿下,这样会不会有些过于偏激了。”于谦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提醒道。 “无妨,确实是有不妥的可以请旨,又或者向叔皇请教禁止的原因就是了。叔皇让我监国,见深自知责任重大。对叔皇的令喻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先执行再慢慢理解。”朱见深冲着皇宫方向拱了拱手,回头对于谦等人继续坚持自己的态度。 这...莫不是借我们的口为他这个“皇太侄”在皇帝面前树立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形象?众人中难免有人腹诽心谤,搞毛线啊,拿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当成什么人了! “方才提到的商贾无用论,我以为是不妥的。叔皇曾教导过我,说商人虽然不事生产,但是却交通四方互通有无。比如林子里的猴头(菇)如果没有游商收购便几乎无人问津,正是有了商人走向田间地头向农人、猎户收购,这才使得一些吃不饱还剐油的菌菇干菜成了与草原互易牛羊的重头货。可以说景泰朝能够一统草原,我大明官军与商贾共出力五分,叔皇谋划得当独占五分力。” 得,这马屁拍得任谁也说不出话来。要说官军出力大,跟着正统爷的那可是三十万大明官军精锐和二十万民夫,最后五十万大军一夜之间就被瓦剌给祸祸了个干净了。 再者说了,太子爷那话说的是官军与商贾共出力五分,又没说官军的力只占三、两分的...虽然谁都知道是这么个意思,但人家太子爷这话不是没说那么直白。 景泰朝廷一改历朝历代作派,直接在草原开设多家榷场直接与牧民易市,少了贵人们的盘剥之后牧人也得了实在,又有小王子的名义顶在前面,蒙古草原实际上是由大明统治还是黄金家族统治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牧民们是真得了实惠心里满意的。 不必要去拼命谋活路了,自然纠纷就少了,牧人们能够安心养牛羊就可以养活一大家子人又何必要去喊打喊杀的。不得不说皇帝陛下好手段,怎么上千年来都没有人能够看明白这一点呢! “何况商人也是大明百姓,朝廷早在十余年前就废除了贱户制度,商人的利益也应该得到保护,不能因为朝廷需要就强行剥夺商人们的合法权利。否则,这朝廷,这官府,与强盗何异?” 听了朱见深的态度之后众人窃窃私语,吩吩串联询问各自的意见。“啧啧啧啧,到底就是大明储君,这一番大道理说出来怎么听就怎么让人信服...” “嗯?要说信服也为时过早了,明显太子受当今陛下的影响不小,居然还真拿商户当人看了呀!这是中国几千年来不曾有的事情喔~” “哎呀,朝廷不拨钱,地方官府又想要跟上陛下的高瞻远瞩何其困苦。本来地方官府们还能通过商户捐输来解决升迁的政绩...咳咳,那啥,为当地百姓造福,可如今要是把这条路也给堵上,那些地方官岂不是没了上进的通道?” “嗯嗯,此言有理。其实殿下说的也在理,只是大家都有理了,造福百姓的营生又从何而来?还不得是要银钱,没钱还要下面的官员出政绩,这事情可就不好做喽~” “是嘞,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嘞~” “哎,之前不是有议论过由朝廷专门发放债券,发放给地方用以偿还债务吗?实在不行俺们联名上请,还是得由朝廷先给地方上应一应急,不然这个窟窿凭地方上根本没法补的。” “嗤~今上的意思就是不能被地方上...那啥...叫那个...绑架!对就是绑架。朝廷不能被地方上给绑架,地方官府先欠下巨债,再倒逼朝廷维护官体出面偿还欠款。” “啧啧,下面的官员敢这么干,那岂不是下克上了,就不怕陛下一怒把他们给宰了?” 听着大殿里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没有顾忌,朱见深满脑子都是苍蝇嗡嗡的,有种恨不能把这群苍蝇的肚子挤爆,然后掏出肠子绕着脑袋九九八十一圈,再手起刀落......世界就清静了。 “够了!这还是朝廷议事的大殿吗?要成菜市口了。”忍无可忍的朱见深终于怒了。 第407章 唯利耳 大殿里议论的声音太过嘈杂,再加上各种乡音声调,有些进了朱见深的耳朵,有些完全没听清楚讲的是什么,唯一不会理解错的是这些臣子们一旦议论起来似乎对大殿上真正说话算话的那一位没太当一回事。 都怪叔皇放纵才让这些臣子们没了应有的本份,朱见深此时眼中有火,心中有怒,目光扫过之处大有要吩咐动用廷仗重振朝纲的欲望。 “无利不起早,既然朝廷已经三令五申讲过不能够用修建路桥堂馆为考核依据,那么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员会冒着被朝廷追责的风险继续冒天下之大不韪继续大肆修筑?”朱见深发话,总算把话题绕了回来。 呵呵,当然是除了官声还有金、银声了,只是这种事情谁又肯最先站出来挑明呢!大殿里几乎一瞬间就变成了鸦雀无声、门可罗雀的道门清静地形象,与先前吵闹成菜市口的样子判若两地。 “怎么了,都哑巴了?!”感觉到自己被轻视的朱见深说话语气越发重了。 “回殿下,下面官府一心上进,行为有些偏激,朝廷下旨...行文申斥就是了,不值当让殿下气坏了身子。”不管朱见深是因为什么原因生气,先把水搅混帽子扣到下面官员头上准没错。 “呼...”朱见深长吁出一口气来,说道:“我不生气,我只是很想知道诸位可有什么见解?” 此时的朱见深心中多少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于谦、王文两个茅房里的臭石头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特别是王文一句话嘣出来就像是一块大石头高高地砸进粪池里溅出来的黄白之物散发出来的那种爽酸的味道......呕~ 可是于谦、王文两个不说的话别人就更不会愿意说了。妈蛋!那声“于爷爷”叫早了。 见解?有是有,可谁会跟自己的利益过不去?朝堂里有一个算一个,除了那几个搅屎棍、垫脚石一样的之外,其他谁还没收过几个门人? 朝廷增加的那点俸禄是比太祖爷定来的翻了不知道多少倍,可那又怎么样?就那点俸禄跟下面人孝敬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而已。还只是孝敬的哟,如果愿意主动伸手去拿......咳咳咳咳,就说这哪个桥该修、哪条路要铺,这还不都是咱们印把子说了算的嘛! 大手一挥,先修哪条路、哪座桥,能给当地带来的收益就不知道多少了,这还不都是权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吗?就算是皇帝陛下追究起来了咱也是不怕的,按陛下自己的话来说这叫个什么......自由裁量权,对,就是叫自由裁量。 更不用说用谁家的条石不用谁家的竹木了,说起来是叫个什么公开、公正走招投标就行了,可标这个玩意儿...呵呵,想要吃相不那么难看的会设计两、三条极其冷门的标准放到入围条件里,不要脸的就直接在复核过程弄个问答环节把裸标的给刷了就是。 觉得自己能只手遮天的就更简单了,直接安排人打个招呼就行了。商贾而已,在权力面前什么都不是,想拿着国法、律条跑到官府面前讲王法、说道理,嫌命不够长了么? 很明显,西南发生的事情就是当地的土皇帝干出来的矬事,明摆着就是想要白嫖商贾的银子给自己刷政绩,没准还上下其手从中间黑了不少银子......之前圈子里怎么传的?翻一番都算是轻的了。 可这话不能直接说,谁知道这货是朝里哪位大佬的门人?收拾一个地方小吏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因此得罪了背后的某个大佬还不自知可就要命了。 “怎么,都没话可说了?”朱见深忍不住冷笑出了声:“这要是叔皇在这问,诸位打算也这么一声不吭吗?” 那不能,景泰皇帝陛下的手黑,一旦查到当管的官员有失职甚至只是疏忽大意造成了民怨,那是真下死手的。 之前那些个文官武将在景泰朝被撸了之后可就没见谁有机会再起复的,不然也不会出现南洋上那档子事情了。 站在大殿里腹诽的官员不在少数,可是跟朱见深挑明了说实话的官员却是一个也没有。于谦正要起身发话却被身旁的王文一伸手给拽住,身为同年老基友王文对朱见深刚才叫“于爷爷”的态度是很不满的。 去你大爷的于爷爷,如果不是有廷益和节庵公、抑庵公这几位带头撑着你,当今陛下都很难说是不是能够一直支持你做太子,毕竟景泰皇帝是有儿子的,还不只一个。怎地,当你干爷爷还委屈你了不成?这个干爷爷还是你叔叔搞“拉郎配”那一套给你强认下来的呢!这皇位还没坐上,就要过河拆桥了不成。 也许是被王文这么一拉自己也想明白了,于谦终究还是没有主动站出来给朱见深救这个场。 “商天官,不如给我讲讲这个事情你怎么看?”朱见深此时清楚自己的气场不能丢,这些臣子前一刻还在为皇帝叔叔彻底放权而欢迎雀跃,后一刻就敢一个个当缩头乌龟不肯跟自己说实话。如果这个场子今天不能压下来,往后这些臣子们恐怕都不知道会怎么糊弄自己了。 面皮抽了抽,商辂无奈走上前答话。其实自己也正在想怎么回复,毕竟监国太子问了,自己这个吏部尚书不可能逃得了,可是朱见深那一个“商天官”的称呼却让商辂心里发凉。 果然,皇家就没一个好伺候的。这个太子年轻是年轻,景泰皇帝那一套阴阳怪气地嘲讽手段却是学了个十成十。称吏部尚书为天官、大冢宰这种尊称至多也就是同僚用用,碰到个藩王称声大冢宰的都得立马客气的鞠躬行礼,动作慢一点都有被人参劾一本的风险。 这会身为太子的朱见深,在领了监国的旨意后第一次问话群臣就冷了场,这声天官叫的其背后的含意就让人不言而喻了。 “回殿下话......原本当不得殿下动问...小臣思索再三,以为当今之事除了为升迁之外确实还有其他隐情。”商辂只是略一犹豫就像是打定了主意破罐子破摔一般态度坚定地说道:“依臣之见,其中必有损民、害民的巨利。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官、吏才为不惜公然违抗朝廷律法欠债也要大肆修桥铺路建堂筑馆。” 第408章 扭扭捏捏朱指挥使 商辂一句话的效果有如西方神话中那位长着九个蛇头的梅姑娘对视过的人一般,殿内众人似乎被石化了一个个都默不出声了。 于谦抬头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再转脸看到王文整个眼框里只有最上端一线还留了些许黑色,整个眼珠子翻白完全不像个活人。转过脸来,于谦也干脆眼观鼻、鼻观心,也学了老道坐禅一般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监国归监国,陛下早就传出风声要太子重组内阁了。原本是想再干一届,用今上的话说这叫做“扶上马,送一程”,可现在来看不仅仅商辂等人急着抱新皇帝的大腿,就连太子自己也急着要在大殿上撇清与自己的关系。 这能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要群臣放心向他靠拢,他不会像今上那般对自己言听计从了。 这个被自己当作孙子一样教导、辅佐的太子终于长大了,自己留在他身边也确实会给他造成不适,不如干脆学皇帝陛下直接做个甩手掌柜,大权一交自己南下做个实质上的太上皇帝,游山玩水再给自己的儿、孙打下一片基业来不是比替正统一脉处理朝政来得舒服。 “大冢宰可以再说明白些吗?”朱见深立刻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询问商辂,要是朱见济等人在一旁看了肯定会私下里嘲笑这位太子大兄戏演得太假了。 父亲朱见深时不时会来皇宫里的学馆为皇室子弟讲授一些对历史知识的看法,内容往往跟翰林院里那些讲臣们讲的南辕北辙。为秦始皇正名、正面评价黄巢这些都算是基本操作了,更狠的是给秦桧辩解甚至还要嘲笑本朝太祖几句...... 朱见深在讲解时特别对臣子们奏对做过分析,刚才大殿里众人的表现直接按照课堂上教过的东西都能分析出个七七八八来了,哪里还用得着向商辂详细询问了。 “回殿下,老臣以为此事还是需要廉政公务局安排详查才更为妥当,也堵了天下悠悠之口。”商辂前一句话斩钉截铁地指出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后一句话又把皮球给踢了出去,搞了半天像是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 “地方上大修大建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朝廷里也曾经三令五申要求地方上开支一定要量入为出。现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就搞欺下瞒上这一套是吧?”可以看得出来,朱见深在努力学习所谓的帝王术,说话时自然不自然的会有一些小动作。可能是这些动作有些刻意,因此显得说出来的话与动作之间并不那么协调。 “让廉政公务局去查,刚方朱指挥使说得不够明白吗?现在我问的是各位朝廷大臣的看法,莫不是叔皇来这问时各位也是这般回答?!” 朱见深话里话外虽然没有点名,但大家眼神都看向了商辂。商三元,你可是文坛巨星呐,这点事情编一编就把话给圆过去了~ 旁人听到朱见深这是对自己刚才圆滑的行为不满,商辂自己当然也清楚。 “回殿下,其实这事情说起来无非就是名和利两者。”商辂此时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自己这个吏部尚书还真是不好干呐。想要成为朝臣之后的领袖,要么就得像于谦那样刚直不阿还得两袖清风,要么就得......好像这个太子在皇帝陛下的教导下也不像是个好糊弄的主,想要学奸臣都不太容易了。 “所谓名,朝廷没有银、钱拨付,地方官衙号召地方乡绅、百姓捐、纳钱、粮修筑路桥、建医、学二馆,那都是百姓们拥护的...这对于官声而言自然就是好的了。” 官府不过是牵个头,张贴下告示然后就能从地方上集资解决地方建设问题。一毛钱没花,给自己买个官声,十成十的划算买卖。 “哼,如果真是这样那自然是各方得利了,为什么西南还会弄出现在这个局面来?左、右布政使是干什么吃的?按察使呢,也不管不顾,甚至巡抚、巡按也没有人回禀。要不是锦衣卫的架子没散,我看这事情非得弄到天下大乱才能传到京城里来了吧?”朱见深听了后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句硬生生的话噎了商辂半晌说不出话来。 “回...回殿下,只是求名的还是好的,却是怕有些既要名又要利的了...地方上要修的路、桥终归就那么多,前一任修完了后一任再要号召百姓再修再建就有些难了...所以地方上难免有人想了些不太好的主意......” “不太好的主意?”以前在大殿上旁听时觉得于谦、王文说话直来直去都不知道顾及一下朝廷的体面,让人讨厌。这会朱见深听了商辂的话有些不耐烦了,明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大实话,可这些话里绕来绕去就是不肯直接说地方官府为了捞名声、捞钱直接动用了杀鸡取卵坑商贾的手段。“有什么不太好的主意,还不就是把外地富商骗进来,然后找各种理由盘剥吗?银、钱总归是进了地方,本地商户、百姓自然要念着官府的好处的,至于外地商贾在当地的死活是没人管的。对吧?” 呃...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这话商辂总没法说出口来。人家的进士是一路考上来的,自己的进士是一路大三元干下来的。县试、乡试、会试都是杠杠的第一名,怎么能把那些得罪人的话说那么直白呢! “朱指挥使,见深方才所说可曾有错?”朱见深转而问向朱骥。 “回殿下,那个......其实不只是外地的富商被骗到当地,还有一些在外经商的本地人也被乡情骗了回去,然后就......”朱骥神色一顿,有些话说不下去了。 这些个坑人的玩意儿真不是个东西,骗外地人也就算了,还坑本乡本土的。难怪老话说“穷不走亲,富不返乡”了,不只是西南,东南、湖广等各地的官府也差不多都这么一个德性。 “什么?乡里乡亲也坑?!”朱见深感觉有些吃惊。 “回殿下,本朝州、县原本就是要求异地为官的。景泰二年天下各州、县补足主簿一职,更是要求下到县衙的六房吏员都要按双领导制接受管理,同时优先考虑跨州、县任职,所以官员们的‘乡土情’就淡了些。”官吏跨区域任职原本是想杜绝各种乡亲乡情的影响,更是杜绝土皇帝裙带关系,没成想反而成了这些官、吏无节操的本钱了。 反正不是自己乡亲,坑起来也没什么顾忌了。不管是哪里的商贾、富户,只要能把他们给弄到自己治下,还怕没有办法坑到他们的银、钱吗?笑话,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台,传了千年的名言还能是虚的不成。 “指挥使看来还知道一些内情没有说出来,不妨明言。”朱见深看到朱骥不肯再说下去连忙追问道。 “回殿下,今上曾说要想国富民强首先要开民智。地方上多有借着开民智的由头大肆修建学馆的,江南各地本就大明膏腴之地,又加上朝廷治理得当修建学馆的银、钱上自然不是问题。西南诸地山高林密,西北地广人稀,地方上本来就没钱,修建学馆也都不容易,于是就广邀天下商贾捐助,甚至找来名伶花魁献艺筹款...” “哦哦,挺好啊!难道这样也没筹到足够的钱钞修建学馆?”朱见深满脸疑惑看着欲言又止的朱骥不解地问道。 “够,不仅是够还绰绰有余。地方上要修学馆,无论官、绅、百姓都是踊跃捐助的,一时间学馆修到了村。几乎所有的村子都有了自己的医馆、学堂,百姓都念及着朝廷的政令好...”朱骥说的是人民感念朝廷政令好,给百姓办了实事,可是面部表情却显得那么不自然,更像是被人指着鼻子骂娘还不能还嘴那种憋屈感。 “怎么说?”朱见深越发不解了。 “臣这两年看到一些下面报上来的一些琐事中留意到...这些村学大多都荒废掉了。” “什么?荒废掉了!”朱见深这下明白朱骥的脸色为什么一直犹犹豫豫不肯明说了。 第409章 说不说在你,听不听在我 朱见深冷不丁听到各地用百姓们捐赠的银钱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学堂被荒废掉第一反应是吃惊,紧接着就是愤怒,有种想要屠人十族的冲动感就要迸发出来了。 “既然是好不容易集资修建起来的,为什么会荒废掉?”朱见深转脸看向了商辂。 “回殿下,从报上来的信息来看原因有很多种。”看到商辂被朱见深盯到头皮发麻,朱骥开口说道:“自我朝消除贱籍,开放游商开始,更多的农户子弟走出村庄进入城镇。务工的、经商的,稍有出路的就不愿意回乡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了。” 农人苦,后世调侃《悯农》里有“多少个人物”的那都是没有正经下过地干过农活的人家,否则出于对土地的热爱和对农事的经历说不出那种颜色笑话来。 农人从早到晚忙活一年,即便是在丰年往往打下来的粮食除去要交的皇粮和各种摊派后也剩不下多少。而外出务工,则是有机会挣回来黄灿灿的铜钱挂在胸前趾高气昂的从村子里晃荡一圈然后盖个大瓦房子娶个好生养的婆娘稳稳当当过完一生的。 就如同后世讲的,农人辛苦一生在外打拼只为换来子女有出门经商的机会,而子女经商才有可能换来孙辈寒窗谋求功名的可能,孙辈有了功名才能让家族后代彻底摆脱世世代代与粪土为伴的人生。 “最早走出乡村的那批人正好赶上了朝廷的好政策,务工、经商,只要肯干多半还是有赚钱机会的。这些人挣了钱回乡后正好就成了...那什么...当地官员就想到了从这些回乡的富户手里求捐助...也是造福乡里嘛!”朱骥临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老丈人那种讲话的方式太得罪人了,自己恐怕不会有这个圣恩,说话还是圆一下比较好点。 “哦...明白了。这些官吏或是为了官声,或是为了银钱,都不惜杀鸡取卵,用官府的名义或募、或借筹来款子后大搞基建。这样一来自己任期内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挣名头的同时还能大捞特捞,还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朱见深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禀殿下,此时朝廷之前也收到过奏报,是有呈给过陛下的。”姚夔见状连忙插了一句:“陛下当时就下令让监察御史彻查此事了。” “回殿下,都察院接到陛下旨意后就立刻派出了监察御史往各地,也有回奏发现的一些此类问题,都已经把问题给解决掉了的。”俞士悦听到姚夔把火引到自己这边,不等朱见深询问就连忙站了出来。 “哦~既然是发现了问题,解决了问题,怎么会还出现这么大的问题?”很明显朱见深对左都御史俞士悦的话很不认同:“更何况这事情还是个秀才寄书南京锦衣卫旧衙才捅出来的,监察御史又在干什么呢?” “这......”面对这个问题俞士悦也有些无奈,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监察御史里很大一部分是在翰林院里熬完了资历外放镀金的,官场上的事情说不懂吧偏偏能说的头头是道,要说懂吧又难免有一知半解的情况。这种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平日里也是能夸夸其谈的,不仔细了解也发现不了其人品、能力。 再者说也有可能是人没用到地方,所以总得给人一些机会换个岗位发挥自己的作用不是?比如之前那位徐有贞,土木之前的风评也是指其能力稀松平常,大话能把牛吹到天上去,在翰林院混了那么多年也才升一级而已。 可就是这个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引得天下人耻笑的货色,就在所有人认为这一辈子就这么玩完的时候,却在今上手里稍加调教后给放到了黄河边上。再来看看人家修堤建渠干得那叫一个热情饱满、意气风发......百姓早早就他徐某人修了生祠,如今又被奉为河伯,与曹吉祥两个立在大禹庙的前殿供人纪念、供奉。啧啧啧,真是羡煞旁人呐~ “殿下,监察御史难免也有良莠不齐的情况,更何况监察御史毕竟是流官,无论是修筑馆舍还是建桥铺路在当地百姓看来也都是好事情。御史或是按苦主报案查察,或是靠风闻议事,商贾被当地官府算计恐怕百姓都是...都是...” “都是喜闻乐见的。” “对对对,都是喜闻乐见的......”冷不丁被朱见深这么一补充,俞士悦一时没反应过来跟着说完后就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这都是个什么天下呀,朝廷大兴教化了这么多年都教出了些什么刁民来,为了自己能多得一点利益居然就罔顾他人合法权益,拿圣人教诲都当成什么了? “那不是还有秀才投帖报案吗,秀才不找巡抚、巡按而是舍近求远投到南京锦衣卫旧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朱见深心里对于西南官场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县里欠下商贾的巨款,府里刑房拿了商贾问罪还要抓拿替商贾写状纸的秀才,这里面的水就已经很浑了。布政使可以说不知道,巡抚、巡按也有可能不知道,按察使呢? 府里、县里问案总要上报按察使的,事情闹到京城里了当地仍然想要摁盖子,足以说明地方上这些官员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了。 “于总督知道这事吗?”朱见深转头看向朱骥,又瞄了一眼于谦。 可惜于冕在交趾担任总督,如果是担任西南总督自然不会有这么一档子事情了。 “哼,于总督是交趾总督,这个案子又非他当管。这么问不合适吧?!”王文还是一如既往的说话不中听,甚至那声冷哼就像冰刀一样直捅进人心里一样让人感觉凉凉的。 “嘿嘿,是见深孟浪了。”此时的朱见深感觉还是跟群臣一起坐在大殿里听大家议论国事自己更清醒一些,这还没正式监国听政就已经被朱骥冷不丁扔出来的奏报搅到晕头转向了。 “既然如此,诸位可有见教?朱指挥使还等在这里一会要奏禀叔皇呢!”原以为监国听政不过如此,没想到一上来就把自己给弄到下不来台了,只好再次询问大殿里众臣的意见。 意见?能有什么好意见,无非就彻查而已。按照当下得到的消息来看明显不只是西南一地的问题,只怕是全天下都是这么个德性只不过西南最先爆了出来而已。 下到县令,上到布政使甚至总督恐怕都难辞其咎,就看皇帝陛下想要把事情做到哪一步了。 “要不...由都察院、廉政公务局一起派员前往西南再做一次详尽的调查?”姚夔左右看看后伸了伸脖子。 反正自己不属于三司衙门的,提个不痛不痒的建议不让殿下说的话掉地上冷场就行了。 “朝廷不是已经派人查了吗?”朱见深微微摇头,在心里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启禀殿下,其实布政使有个折子上来,只是陛下还没有看。按说,照程序上是要今日午后由司礼监整理之后专门挑出来禀明陛下的。”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群臣奏对的汪直见状连忙出声说道:“按照地方上的意思,布政使已经安排了按察使司派专员会同巡按监察御史专门去查办了。朝廷完全可以再等一等,等着看地方上怎么回报再行定夺不迟。” “嗯~这意思是...”朱见深不确定的看向汪直问道:“看看地方上想把盖子捂紧了死不认错还是揪出犯事的严惩?” “是,也不全是。地方上的奏报只是地方上说的,朝廷听不听他们说的是朝廷的事。无论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认与不认,都在朝廷!” 第410章 当兵的更可信 事情是怎么回事朝廷像明镜一样清楚,地方上怎么说只是给你一个表达自己态度的机会而已。态度还行的,朝廷可以认了你的“真相”,如果态度不行又或者地方上舆情捂不住盖子了,就只能从地方官员里找一个当做杀给猴看的鸡了。 至于谁是那只被宰的鸡,当然要看谁个头小了。没后台、没背景的那个无论是做过什么还是没做过什么,一定就是背锅的那个。不然总不能把某位尚书的学生门人推出去扛雷吧?! 汪直一番话说出了人情世故,更说出了官场里的黑暗,大殿里众人听完后有人明显轻松了下来,也有人拉长了黑脸默不作声直勾勾的眼睛盯着朱见深看他反应。 “多谢汪太监提醒,见深大致明白了。”朱见深听完后想了想,难得地向汪直拱了拱手算是致谢。 太子监国向准备退位的皇帝身旁大太监拱手做礼,汪直连忙侧了侧又躬身说道:“当不得小爷称赞,奴婢是内臣,为小爷分忧是应当的事情。不过按照禁律,内臣是不该议论国事的。”说着,汪直又向大殿里众人行了个罗圈的礼说道:“咱在小爷面前多了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要是再有下次各位大臣们随时上来抽了咱这多事的嘴。” 汪直这话说出来,殿内面色铁青的几人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汪直是内侍,既然按照景泰朝的制度允许司礼监大太监参与内阁议事也是作为皇帝的耳朵和眼睛,至多再当个传声筒而已,是不应该对朝政发表自己看法的。 好在汪直在太子面前说的也可以算是提醒一下,没有直接说出干预朝政的话来。至于汪直那套不要脸的说词给自己的言行定的性,大家伙也可以当成没看到不跟他计较。 到底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人,对朝廷里这一套还是熟门熟路的,知道给太子解了围还立马给自己安排了个退路——掌嘴。太祖时禁内臣碑说的是掌嘴吗?今上重新立的严禁内臣干政碑说的惩罚是掌嘴吗?掌你那老子娘下面的嘴还差不多。 “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吗?”朱见深听过汪直的话之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转过来向众人问道。 “回殿下,臣等以为还是从三司调派专人往西南仔细查实,定要还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才是。”商辂略一犹豫,还是提出让三司重新安排人员到地方核实。话一出口想想又不够,接着说道:“只是仅有三司难免有不周密、不仔细的可能,不如再请朱指挥使调派廉政公务局精干能吏一同前往。” 调派三司加上锦衣卫,这已经是大明自立国到成化年间最高的“礼遇”了,直到后来东、西厂盛行锦衣卫才逐渐没落。如今的锦衣卫早就成了废置的旧衙门,让承接了监督百官责任的廉政公务局参与进来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刚才不是还在说这些官员是为了名、为了利才在远超当地税赋承受能力的情况下大搞基建吗?让廉政公务局来查一下呗,有中饱私囊的没二话就让廉局给上了枷拖走,如果只是图名的“清官”嘛,也给三司留下了可以评议的口子不是? “不用费那个事了,之前已经派过人就不用再派了,就等着当地布政使安排调查之后的奏报吧!”朱见深直接拒绝了商辂的建议,回头直接跟朱骥说道:“还请指挥使与汪大伴一会回禀叔皇,就说这是见深与群臣们讨论的意思。” “这...”商辂还想争辩一下,被朱见深伸手打断后悻悻退下。 “既然如此,今日大家就都散了吧!”止住了商辂之后,朱见深留下了于谦、王直后直接打发众人散去。 “大伴,西南各地的镇守太监有可能参与到其中吗?”众人散去后,朱见深没有绕弯子直接问向汪直。 “这个...回殿下,虽然皇爷对内臣要求严格,但是保不齐总会有那么几个作死的。”身为老宦官,汪直立马猜到了朱见深的盘算。既然文官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去问镇守太监。镇守太监本就是皇帝派驻到各地的耳目,对地方有守卫之责,地方上有了官员不法事情,上下官员沆瀣一气蒙蔽上听时,皇帝能想到的可信耳目也就是内臣了。 只是汪直没敢给这些驻外的太监打包票,谁知道他们在地方上久了是不是跟那些文官武将混到穿一条裤子了。汪直更没敢告诉太子爷,咱们都是些没有根的人,在外人面前可不得摆摆“中贵”的谱,都不用长时间侵蚀,只要一沾点钱、权就能够立马膨胀。 底层待久了,陡然手里有了那么一丁点儿权力都恨不能将自己能欺负的人全都欺负一个遍,何况成了一方镇守太监。 “嗯...那警察局呢?”朱见深转头看向朱骥问道。 “回殿下,警察局虽然说是双领导制,但是警察局、税务局都是由布政使安排发放俸禄,也更多的受到当地布政使、府、县衙门的影响,所以如果此类案件果真是被地方上给压下来的,那么除了不在地方领俸禄的廉政公务局和安全局之外,恐怕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朱骥也立刻领悟到了朱见深的意图,轻声回复表示不太放心下面那些官差。 “嗯...如此只好用两个办法了。”朱见深说罢转头望向于谦说道:“干爷爷,这事还得请您出手。” 嗯~干爷爷?殿下你这变得也太快了吧,刚才你可不是这么叫的! 一旁的王文正感觉不适,突然看到了一旁的汪直又明悟了。难怪太子刚才称汪直为大伴,原来是为自己在人少的时候改口叫于谦干爷爷做铺垫的。 人多的时候称汪直为汪太监,叫于谦于爷爷、太师,人少了叫汪直为大伴,还叫于谦干爷爷,人前人后两张脸,还真是...很有老朱家的家风啊! “殿下请说。”于谦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是让朱见深说具体要干什么。 “请干爷爷以私人身份写信向致仕乡里的一众官宦打听一番,特别是已经归隐田园多年诸位阁老。”朱见深这话就很明显了,于谦官声一直很好,在胡濙、王直这一批老臣眼里更是大明中兴的顶梁柱。让于谦走私人信件去找在地方上颇有影响的国老级人物有机会从另一面了解事情原委,至少可以了解这些曾经的阁老们对于事件的看法。 “太保为人刚直,更有总宪之名震慑天下宵小,还请太保上书要求朝廷彻查此案。”朱见深继续转头看向王文说道。 什么玩意就太保了?王文有些气结。我当不得你干爷爷还当不得你王爷爷了...更可气的居然是让我负责在朝廷里造声势继续发挥搅屎棍之名。 王文略一思索便也拱手、点头应了下来。“天下苍生都指望太子了。” “骥叔、大伴...” “请太子吩咐。” “小爷吩咐便是。” “好,那就请骥叔与大伴以安全局、御马监挑选精壮军士之名查阅兵部卷宗,找些西南在籍的、清退的官军侧面打听一下,我倒要看看各方的消息到底谁真谁假。” 啊?!这是...已经开始要从军队中打听消息了,那这是对地方官员有多少不信任了啊! “哼,当年曾听叔皇说‘宁求军校莫问官差’,我还一直不解。有困难不是应该报官、找官差的吗?这会来看还是叔皇看得通透,官军中旗校可比那些差役可信多了。” 第411章 太子的手段 “太子说的这个‘宁求军校莫部官差’真是爷教的?”打发走了来通报的内侍,汪皇后一脸疑惑地望向正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的朱祁钰。 “还让不让人睡了?这不是都准备离京了吗,怎么这些鸡毛倒灶的事情还要来烦我?”朱祁钰可不管明朝人是不是理解什么叫鸡毛倒灶,只关心自己的午休有没有得到很好的落实。 这午休可不能小瞧了,有时候只是小小的眯一会儿,就能够为整个下午的工作效率补充足够的精神。可以说是有充电五分钟,待机一下午的功效。 再者说都已经人过四十的年龄了,没有足够地休息时间晚上哪有精神头办事呢?就算是自己想要摆烂好好休息一下,后宫里那么多张嘴还等着喂呢!就算是硬撑着也必须给立起来,大不了让后宫们上来自己动了不得了。 “原也不是这么说的。”虽然不满汪皇后听完小报告后还要跟自己核实扰了清梦,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起身回复了自己这个性格耿直的大老婆。 “我记得当年只是顺嘴跟他们兄弟提过一次,原意是指天下间酷吏之害更甚刀兵,而在百姓心中如何来看待朝廷只要看下百姓遇到难事时是求助吏差还是求助于官军了。”自从内侍进来禀报大殿里的消息时朱祁钰就模糊间意识到这个午觉是睡不成了,又或者自己选错了睡觉的地方。 早知道就该到静妃那里去,只要不是天塌下来,静妃是绝对不会打扰自己睡觉的。如果不是自觉人老色衰已经不堪伺候,朱祁钰就算要吃奶静妃都会毫不犹豫地掀起衣裙跪请陛下享用。 想想历史上的朱见深为什么会对万氏那么钟情,无非也是差不多的情怀。历史上朱见深的童年那可谓是一个跌宕起伏有如儿戏一般,立上太子位没多久二叔成了皇帝,打赢了北京保卫仗之后的朱祁钰没多久就谋划废了孙太后立的太子朱见深,改立了自己儿子朱见济。 哪怕是朱见济早夭,朱祁钰也是坚持努力要自己再整出个儿子来。那会的前太子朱见深在宫里活得叫一个小心谨慎,身边的人,就算是亲娘也不怎么亲近了,至于后世里孩子们讨厌的学习......那是绝对不存在的! 谁会关心一个废太子的童年学习问题,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未知的。 要不是朱祁钰身体垮了,给了石亨、曹吉祥几人机会夺门拥太上皇帝朱祁镇复辟,朱见深这辈子估计跟建庶人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经过大起大落后的朱见深年纪轻轻登基后还不得把曾经在自己最苦难时一时守候在自己身边如母、如仆,如妻、如姐的万氏给宠上了天。说直白一点,也不过就是一种心灵的慰藉。万氏两腿一蹬,心灵少了寄托的成化皇帝没多久也就噶了屁,可见恋母情绪并不排斥睡年轻姑娘,只是一定要有自己恋的那个如母如妻的女人能够随时陪在自己身边。 如果不是遇到这一世的朱祁钰,静妃至多也就是静慈仙师座下曾经陪伺过的道姑,负责洒扫浣洗的低等宫女,受人欺负终其一生而已。 “爷说笑了,这百姓若是遇了难事,可不就还得是报官吗?既然要报官,自然就会找上差、吏了,怎么会求助于官军呢?那可不是南辕北辙了。”汪氏听了朱祁钰的说法不以为意的调笑了一句,并不认可这种说法。 “嗯,我听你这话里多少有些觉得我教坏了孩子们的意思啊~”朱祁钰伸个懒腰,用力抻了抻懒筋,说道:“要说这官、吏确实应该是守护着百姓的才是,只不过如今的官吏们守着的不是百姓,而是百姓的钱袋子哟~” “钱袋子?爷是说官吏们盘剥百姓?那总归是少的,爷主政大明,满天下都说这是中兴大明呢!哪里会有官吏敢在爷的治下欺压百姓。”汪氏笑笑,给朱祁钰端来茶水漱口,又递上一块温热的毛巾给男人擦脸用,就差没有亲自上手了。 “哼哼,刚才听到的那些可不就是在说天下间的官吏们都在干的事情吗?”朱祁钰一口水吐出,恨不能将这口水化为水箭射死那些脏官。 “总归是少的,爷治下这么些年不也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么...” “是只爆出来这一件事情而已,王文掌管都察院时几乎每日都有对百官的弹劾,官员们处事自然小心翼翼。俞士悦终究还是心软了些,掌刑部可以‘慎刑明典’,掌都察院嘛......”对于俞士悦担任左都御史期间那一套在刑部时的作派朱祁钰有些看不上,能做在最高审判席位上有良好表现的人并不一定就适合在监督、检察的位置。 “我敢打赌,只要细查一遍这天下间的官员有一半人得砍头。” “瞧爷说的,哪有把自己治下官员说的这么不堪的。要真是按照太祖时《大诰》来定罪怕是重了些。不过能够只砍一半脑袋也算是爷治国有方了,高皇帝、文皇帝时被砍掉脑袋的官员可不在少数。”汪氏的话听在朱祁钰耳里像是安慰更像是嘲笑。 “嗯呐,一半是砍头,还有一半是活剐了,诛族这种我都懒得计较了。”朱祁钰鼻子里哼出个音来,对于眼下官场很不抱希望。 “那见深这孩子能应付得了吗?爷方才也没有说什么,像是并不在意似的。”汪氏小声问向朱祁钰说道。 “挺好的呀,现在咱们这位太子做得很好。”朱祁钰似乎想到了什么,坏坏地笑道:“先是让王文上奏要严查严办,另一面自己又定下了交由总督、布政使查办的意思,很容易让下面那些官员放松警惕。” “啊?”汪氏不解。 “王文一直就是个臭名远扬的主,外面不知道的只看到监国太子驳了景泰老臣王文的奏折,必然会想着王文的意见不被太子重视,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见深这孩子不错,虽然手段上还稍有些稚嫩,但也有些模样了。”朱祁钰猛干了一口菟丝子茶...好苦,里面还掺了什么玩意儿?这是晚上要拿自己当大牲口用啊! “这岂不是让外人觉得君臣不和?”汪氏问道。 “是有这么个意思在里面。”朱祁钰没有怪汪氏说错了话,这会还没传位给朱见深,还不能说是君臣不和呢! “见深这孩子不错,用这个手段就可以下一盘大棋...好手段!” 第412章 拭目以待 “见深好手段?”皇后汪氏对于朱祁钰的话有些不解:“爷说的是,见深这孩子这么做是另有深意的?” “这还用问,当然的了。”朱祁钰对于这个傻白甜的老婆很是无语。 “话说回来,有人怀疑以前是你没有诞下嫡子所以支持见深继承大统,如今你也有诞下皇子了,就没有想过让自己儿子当皇帝?” “这...”汪皇后被突然这么一问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嗯,你犹豫了。”朱祁钰将汪氏的迟疑看在眼里。“你迟疑了证明你是真的在想,而不是昧着良心胡诌一番。” “爷这话问出来,奴这么一想还真是有些动心的。只是见深好歹也叫奴一声‘母亲’,奴多少也要对得起见深行的这个礼。”汪氏说出这番话时面上多少有些不舍的表情。“爷曾说一定会给孩子们一个好的将来,绝对不会让孩子们比在大明争皇位差了,奴总该是要信爷的。” 汪氏是不是真的信朱祁钰其实没法知道,只怕是汪氏要脸,已经说出来的话不好再收回去了而已。像这种要脸的性子,在乱世中就是一股清流,立马能让浊水给吞没了。 “当年杭儿想要给见济谋前程,性子急了些,难免有些冲撞。还好你够大度没有与她起冲突,见济那孩子又被宠坏了,幸得被扔出去几年到底还是成长了些。”为了儿子的将来,作为大明朝第一任皇贵妃,促成景泰皇帝登基的参与者,杭氏没少在台上台下各种骚操作。 而对于儿子的厚望,造成朱见济就是一个被宠大的坏孩子。如果不是朱祁钰两世为人对于怎么教育孩子多少有些自己坚持地想法,只怕朱见济还真就废掉了。 “见济在塞北跟着于太保那段时间是对他有很大帮助的,可即便如此做为一个皇帝还真不如见深来得合适。”这一世的朱见深虽然没有被边缘化,可是因为身份的特殊也从小被告诫谨言慎行、察言观色,小小年纪就有了远比同龄人更成熟地见解。 无论是在塞北还是江南,朱见深除了“研学”之外还担起了一个兄长的责任,甚至于朱见济对这个堂兄还多了一分依赖。在朱祁钰看来,这个样子的成化皇帝当然要更有利于中国的发展。 “仅仅从这一次的事情中就可以看到,这小子确实有了些当皇帝的御下手段,至少针对阳奉阴违是有了自己的应对方法了。”朱祁钰目光深邃,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见朱祁钰似有所思的样子,汪皇后也没有再出声打扰,轻手轻脚的吩咐内侍收拾茶碗、躺椅。 “只是不知道...他这盘棋还把谁算进来了。”半晌,朱祁钰才结束了思绪,低沉地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正在一旁看起来很忙,实际心思都在这一边的汪皇后听到朱祁钰这话手头一滞,要过一碗新茶后端到朱祁钰手边作出漠不经心的样子问道:“见深是爷看着长大的,要说这孩子虽然不是爷的骨肉,到底还是您的亲侄子。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要是这孩子有什么做了出格的爷教训一顿便是了。这天下人知道了,只也是称赞爷心系天下,为世人榜样的,难道还有谁能说出个什么不是的来不成?” “难得你还这么护着他。”朱祁钰挥挥手,房间里的内侍像是逃命一样做鸟兽散去。 “他这盘棋可大可小,我担心他把棋下太大了影响我的布局了。”说到这里,朱祁钰皱起了眉头。 想要退,就打算退的干净。但是退归退了,不代表该要的“报酬”自己也能大度到不要。辛苦了快二十年打拼下来的江山,怎么着也得把离职补偿金拿到手,用来给自己的子孙做为开辟新天地的基础才行。 “爷说的见深这次局布得很大?奴怎么没看出来?”汪皇后问道:“适才内侍来报时也就这么听了一耳朵,爷不说都没觉出来见深到底布了什么局。” “嗯哼~所图不小呢!”朱祁钰示意汪皇后坐到他身旁,然后偏过脸往着空虚处缓缓说道:“一边是让王文这个又臭又硬的频繁上书,造成辅政大臣与监国太子不和的样子给天下人看,另一边却布置让朱骥、汪直安排人秘密调查,也就是说无论下面报上来的是什么内容都不影响朝廷知道内情了。” “嗯,这一点妾也想到了。”汪皇后点头应了一声。 “如果地方官府上奏朝廷的结果与朱骥、汪直报上来的不同,太子会信谁的?” “朝廷当然会更相信卫、局上奏的了。”汪皇后直言不讳道。 “是呀,别说朱骥、汪直本身就更让人相信,而且多半地方官府为了掩饰过失、粉饰太平一定会把大案说成小案,把小案说成天下一片祥和。这你信不信?” 没什么信不信的,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怀疑。汪氏只能尴尬笑笑,却并不肯直接表态说信或是不信。 朱祁钰也并不是真要汪皇后表态,紧接着又说道:“重头戏来了,这么大的事情在朝堂上翻出来,该怎么处置地方官呢?要说地方督、抚没责任吧,调查、上奏的可都是他们安排的,他们不授意地方上做戏也做不出全套来。要说督、抚没责任...谁信?” “爷的意思是见深这是要清理地方督、抚?”汪氏心里一惊,脸上也显了出来。 朱见深这个太子可不是自己亲爹传给他的,现在皇帝叔叔人还在这里,只是让他监国他就敢开始树立权威找由头拿地方督、抚开刀了吗? “倒也不能说就一定是这会要拿督、抚开刀,把柄可以捏在手里,等适当的时候再拿出来翻翻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隐而不发,先拿住把柄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确实可以将牌发挥到最重要的作用。 “见深心思没这么重吧?”汪氏自己说的都有些犹豫了。 “这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朱祁钰冷冷地笑笑。 “莫不是见深以为这是爷要考他,因此作足了准备?”汪皇后想了想说道,像是替朱见深辩解,又像是自言自语式的自我安慰道。 “无所谓啦,且看着吧!沐府盘距西南百年,早就没有了当年‘永镇边陲’的作用了,若是这次牵扯上了也正好让太子敲打他们一番。虽然并不是专门为见深设的考题,但这也确实是个好机会。让我们拭止以待,看看大明朝成化皇帝能力到底怎么样吧!” 第413章 成化皇帝 朱祁钰说的拭目以待,还真是想看看这个大侄子能给自己和这个天下一个怎么样的惊喜。 一个不会因为万氏去世而伤心早逝的朱见深,在朱祁钰有意识的培养下有了超过当代人的世界大局观,完全有机会带领兄弟子侄们干出一番远超成吉思汗成就的可能性。 铁木真去世前将打下来的天下分了个七七八八,自己在的时候所有的国家都还是听从“父国”的安排,等铁木真一离世几个儿子就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心思。以蒙古族当时的战法和战争精神来看如果能再坚持打一代人,后世也就没有白人什么事情了。 “爷的意思是说太子是要对沐家动手?这恐怕不妥,太祖时可是定了沐府永为我大明屏藩的。” 沐王府、沐王府,其实只有第一代封了王可以被称为沐王,之后的继承者只有黔国公的封号。可当地百姓不这么看,世代永居镇守,人家可不就是世世代代的土皇帝吗? 柳家虽然镇守西南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景泰朝针对沐府的敲打下大量在沐家把控西南时“不得志”的文官、武将迅速找上了柳家,短短十余年间柳府已然成为了朝廷在西南牵制沐府的代言人一般存在,其势力可以用得上野蛮生长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了。 “太祖定下来的祖制可多了呢!”朱祁钰对于重八哥定下来的祖制很不以为然,压根就没当过一回事。 朱元璋定的祖制?那是受了当时的条件限制才定下来的。建立伪周政权的那个唐朝皇后不就给倭岛赏了个日本国的称呼用来宣扬自己的女皇形象嘛,朱元璋连半岛造反叛将来大明称臣都不愿意让他们痛快而赐了个不咸不淡的“朝鲜”名称,能够继承认了日本这个称呼对倭人也不过是手不够长打不过去而已。 如今朱祁钰打过去了,一说伪周那个武氏妄定藩属名号,将倭人改回原称谓又有谁不拍手称好呢?! 倭人就是倭人,中国人造字生动形象,给人取名字也一定是没得偏差的。景泰皇帝本着不嫌弃、不抛弃的原则赐倭人为大明和族人,这已经是倭岛上那些罗圈腿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又有谁会想起百年前大明太祖皇帝说过什么不征之国的屁话。 “这...也是。爷改西南诸部土官为流官,可不就是为了天下能够长治久安永亨太平的。如果朝廷需要,沐府也不能成为地方割据势力了......爷管这叫‘地方军阀’是吧!”汪皇后一听朱祁钰对太子朱见深的所作所为不在意,也顺着话头接了这么一句:“这么看起来,爷觉得见太子这份答卷做得可有什么不妥的?” “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妥不妥当的,要看看他之后是怎么着手的了。”朱祁钰对于汪皇后的问题表现出了一副无所谓地样子,让人看起来总觉得诚意缺缺。 “若是见深这事情办得不妥当还是该早些阻止他,至少提点他一下。身为监国了,行事稍有差池惹下来的麻烦可是要全天下人来承担的。”尽管朱祁钰的态度对于朱见深的布局完全不在意,汪氏还是跟着提了一句。 “爷的布局要是被见深这孩子无意给破坏了可就不美了,早些打声招呼也不会让他有犯下大错的机会。”也不知道汪氏担心的是天下百姓还是朱见深,又或者就是担心这个婆家大侄子急功尽利坏了自己丈夫的事。 “不怕。”朱祁钰摆摆手。“西南官场我早就想整顿了,一直犹豫不决只是不想多造杀孽。都是为大明朝滴过血、流过汗的,这些年朝廷发展沿海地区也确实忽略了内陆地区。无论是他们为自己升官还是为了百姓,对商贾坑蒙拐骗的手段确实破坏了官府甚至毁了朝廷的信誉,但天下的主流观点还是认为商户是贱业的。” 这一世的朱祁钰给人的感觉是对外手段强硬,对内则更像是一个在家里唯唯诺诺的小脚婆婆一样,哪怕孩子干的没一件好事也舍不得下重手处置。 “主流观点?”汪氏对于朱祁钰时不时嘣出来的一些听不懂的名词并不稀奇,只是要理解起来得花费些时间。 “商贾这么些年为大明其实是奉献了很多的...至少人家是真金白银多少代人的家业一眨眼间就换成了官军的刀枪被服。商人游走南北贩卖东西,其实是为天下间的物资交流做了极大的贡献,看看草原上的皮子...和贩卖到中原用来换取青菜干的肉肠......原本在当地平平无奇甚至过剩的物资,如果不是这些商户哪里能用自己多余的换取需要的呢?”朱祁钰没有强大的脑容量默写下任何一篇关于商业在社会中价值的着作,但是内心中因为跨了数个世代的认知,对于商业价值的认可程度是与此时的人们有天壤之别的。 “爷的意思奴明白,商贾也是大明百姓。这些年商贾缴纳的税赋与原本的粮税相比有过之无不及,这也是朝廷有底气说免掉百姓粮赋的原因。地方官府对商贾的盘剥过甚对于朝廷积富于民的想法是背道而驰的,更何况经他们这么一出,事情闹起来了再想捂盖子就难了,总要有相应的人出来承担责任。”汪氏点点头,表示对朱祁钰的理解。 “是呀,反正要动手的,不如就看看太子做出个什么样子。如果捅出大篓子了,趁着我还在的这段时间还能给他做个裱糊匠。”这番话说完,朱祁钰都觉得自己伟大了。 “哟,这么说奴还是多余担心了。爷这是早就算计好了让见深这孩子替你做前锋大将了呀!只是爷可要做好面的准备,可别让见深后援无力才是。” “也不能这么说。”朱祁钰对于汪氏给自己定的性是坚决不肯承认的。“见深想要继承大统就要有足够地能力,不然还不被臣子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过是锻炼他一下而已。” 锻炼是要锻炼的,只不过当皇帝的试错成本比较高——需要全天下的百姓来买单。但换个角度来想也不过如此,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见过后世里某些手握生杀大权的组织、团体试错给天下带来的危害。 比如两、三年普通的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大过世界大战的损失,这就足以被载入史册被世人永远牢记了。这种领导团队如果是在讲人民利益至上的国度是不可想象的,就算国家还能存在首领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即便有这个领导人之前做过再大的贡献也绝对不应该被原谅,更不可能留在位置上继续领导国家。 卡大佐在位时治下百姓表现出来的拥护场景几乎是疯狂的,惹毛了五常之后的大佐顺利被咔了脖子,拥护他的人从此销声匿迹。 老萨掌权时搞“大选”支持率超过九成,被人评论“真正的民主选举任何人的支持率都不可能超过七成”,呵呵,这种情况且看普帝和三胖子之后的结局吧! “既然爷要借着这个机会磨练一下见深,那是自有分寸的。只是...爷说的成化皇帝是个什么章程?这是爷给见深准备的年号?” “嗯...啊,是啊,成化帝...跟见深的风格很配哈~”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朱祁钰被汪氏冷不丁这么一问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怎么就叫个‘成化’,可有个什么说法吗?”汪氏继续对成化的年号表示出了高度关心,其关心程度远远超过了应该关心的内容,比如自己男人为什么要在不惑之年就早早安排侄子接手家业了。 “成化不好吗?成功化解大明朝危机呀...”急智,这绝对是朱祁钰的急智。 成化年号的由来朱祁钰完全不知道,封建朝代的年号考虑的问题挺多,说是成功化解危机这么个说法应该也是朱见深帝位年号的一个理由,毕竟谁接手天顺朝朱祁镇留下的那个烂摊子都会头痛自己怎么样才能成功化解一堆头疼的破事情吧! 第414章 皇帝的新装 年号这种东西包含的意思很复杂,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对于“新时代”的期待一类的。比如魔皇朱棣的永乐年号,自己抢了侄子的皇位得来的天下,只有人民都安居乐业才能证明自己行为的正当性。 朱瞻基的宣德年号也寄托了哀思...咳咳,那啥...美好地期盼——宣扬道德什么的,朱棣在世时就很没道德,洪熙在位时间又短,可不得做孙子的朱瞻基好好发扬一下皇家道德。至于实际情况嘛,那种弄死叔叔睡了婶子的事情也不只有大明朝皇帝这么干过,对吧?! 唐朝,那啥啥啥的李世民,在玄武门弄死弟弟李元吉之后一点没犹豫就直接把弟媳妇...们都给弄进自己房里好好照顾了一番。那种无微不至地贴心照顾,李老三泉下有知一定会发自内心地感谢李世民祖祖辈辈。 当然,从侧面也可以反应出来李元吉当时是真心实意辅佐自己大哥接班的,不然干嘛弄一堆美人在屋子里玩物丧志......咳咳,那啥,沉迷女色呢,可不就是为了能够将来大哥登基之后自己做个安乐王爷嘛! 无论朱祁钰身体里是哪一个灵魂,最终都有一个铁打的事实——读书不多。后世里填鸭子一样的快餐教育方式出来的大多数人文学功底其实不被海外的游子群体认可。 简单点来说,人家就认为一群由泥腿子和无赖甚至罪犯当权组成的国家,在当年的“精英”因为害怕被新的政权针对、迫害而选择了出走,使得本来文化底蕴就不够的国家在后期的文化大浩劫中更加尽数凋零。 没有办法引经据典对成化年号进行解释的朱祁钰只能照着字面意思胡诌,成功化解天下危机就是自己对于新皇的期待。 “爷说哪里话,大明朝在您的治理下不过十余年间便有了这般光景,已经远超列位先帝全部功绩呢,天下又哪里有什么危机呢!”汪氏听了也只当朱祁钰信口开河,随便应付两句便也不再追究了。 “只是这事吧......爷,奴终究是担心朝廷如果要动了沐府的根基会不会让天下人说咱们皇家做事有鸟尽弓藏之嫌?”汪皇后想了想,还是把话题回到了放任朱见深对西南官场的算计上。 “嗯~怎么说?” “呐,爷您看。太祖刚立国时黔宁王镇守云南,沐府自此为大明西南屏障。如今朝廷方才收了西南诸番族便要针对黔国公府,难免不让人闲话咱们皇家待人凉薄了些。” 黔宁王是沐英去世后朱元璋追封的封号,也就是云南沐王府的由来。后世里那个追随多尔衮搞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查某人后代写小说时把云南沐王府跟台湾延平王府争“正统”简直就是居心叵测。 一个区域总和一个总经理争夺自己才是继承公司的正统,那老板散落在外的子孙后代都是死的吗? 满清建立后,大明朝廷朱家子孙散落天下各地,只要愿意找就算是上吊的那位没有子孙在世了,甚至藩王连同子孙也都被做成肉汤了,还有那些早几代就已经断了朝廷供给的朱家人也找不到了吗? 要真是朱明彻底断绝,后世那位为人民办实事的总理又是哪里来的?拿延平王府跟黔国公府争夺天下正统来说冷笑话分明就是拐着弯贬低汉人朝廷而已。 “凉薄,这本不就是皇家的专属名词吗?”对于汪皇后表示的关心朱祁钰还能没心没肺笑得出声来。“你觉得为什么我要趁着还能走能动就交权,还不就是担心身后事吗?” 朱祁钰这话说出来汪皇后彻底呆立住了,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好半晌后才勉强吐出来一句:“爷这话要是说旁的也没什么争议,可是爷的为人这天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见深也会看在眼里的。” “嗯哼,我还真不担心见深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但是在他之后呢?他的子孙可不一定了,何况见灏几个兄弟能没有什么想法,再之后呢?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喔~”朱祁钰伸着懒腰,发唠骚一样漫不经心的话说出来却让汪氏陷入了沉思。 “皇家从来就是不看自己名声的,几千年来都是这样,无论谁家做皇帝都差不多这个样子。也正是因为这样才限制了华夏文明的发展,看看人家成吉思汗铁木真就值得我们农耕民族去学习......” 朱祁钰再次提及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大明朝皇室传承的血腥历史,毕竟魔皇踩着自己亲侄子们的血和肉登上皇位之后自己的儿子们也想要弄死自己的孙子抢夺皇位。 这就像是肮脏不堪的大唐一样,有了李二做榜样,之后的皇位更迭都是以皇族之间血洒殿堂为基础建立起来的。而宋朝正是有了赵匡胤、赵光胤两兄弟在蜡烛灯光下玩斧头才有了凡是主张北伐迎回徽、钦二宗的都会被皇帝忌惮。 “想想看我大明如今的人口,用不了几年就能达到一万万了。只要往后二十年不出现大的天灾人祸必然能达到两万万人口,这么大的国度在这世界中就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知道吗,是巨无霸型的国度!” 两万万人口,这么大的数量说出来汪氏听了感觉一阵眩晕。 “只要人口引导得当,除了在中国开垦出更多的田地外还能够向西,向南拓展。”八千万的人口除去老弱,以国人日出而作日落而做的习性,知温饱而思淫欲的二十年里人口翻一番并不是什么难事。 “两万万人口...爷,就算大明有再多的荒地也养不起这么许多人的,交趾、暹罗、真腊这些番地非山即林,毒虫横生,也养不活多少人。”汪氏第一次听到朱祁钰规划上亿人口大国的未来,感觉更像是天方夜谭一般。 两亿人口,如果都是农民确实是要命的存在。以中国人对土地的热爱,官绅都要积蓄土地,一到了灾年就成了贫富矛盾激发的直接原因。富人想尽一切办法盘剥穷人的土地,而穷人即使卖儿鬻女也难逃家破人亡的结果。当出现大面积土地兼并情况后,穷人与富人之间的强弱势地位则可能因为半块杂粮饼或一碗野菜粥而彻底颠倒。 “难不成还不让人们生孩子吗?”对于这种要扎人家输卵管、输精管的缺德事情朱祁钰可做不出来。“都说大明中兴了,百姓日子过好了,那吃饱喝足了能干什么?当然是生孩子了。老百姓能够放肆生、无顾忌地生是国家昌盛、社会繁荣、百安安定的象征,朝廷要把问题想在前面,比如说老百姓家家户户都生十个、八个的怎么办?” 人口暴增或是陡然巨跌对国家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作为国家的掌舵人当然应该早就预见性地发现问题并作出提前预防的规划,整日里靠着官媒假惺惺歌功颂德毫无意义,更像是皇帝的新装一样。 第415章 政治面前没有诚信 前一世以旁观者一样的身份看着别人唱颂歌耳朵早就听出老茧子来了,对于这一世的官吏像小丑一样各种称赞不要钱似的对自己狂轰滥炸时朱祁钰是一概不理的。如果非要说完全不理当然也不是,凡是那些阿谀奉承话出了新词佳句的,一定会要求吏部对这名官员仔细考核一番,顺带还要问下都察院仔细查查负责当地监察的御史是不是称职。 能把拍马屁干出新高度的人不是天资聪慧就是极尽钻研,但无论是其中哪一个都一定不会是一个为百姓办实事的好官吏。 有这功夫,不如多想着怎么给老百姓查清一个冤案、落实一项惠民利民的令喻来得实在。 “爷这说的...怎么还跟生孩子扯上关系了呢!奴只是担心天下百姓人口太多了,朝廷顾不过来。”朱祁钰突然有些生气的态度让汪氏有些措手不及,也没弄明白自己哪句话就让男人又不高兴了,莫不是更年期提早了? 好吧,那会人们还不知道有更年期这么一说。 “顾得过来,怎么会顾不过来呢,要真是没办法顾得上治下百姓那不是朝廷没能力就只能皇帝是昏君了。”说到这里朱祁钰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堂堂中国,只要将现在的两万万人口撒出去,百年之后世界便再无华夷之分。为了这一切我做了这么多努力,甚至放弃了让见济当太子继承大明,如果见深连守住江山这点事情都做不好那这大明皇位也确实该换个人来坐了。”历史上对于朱见深的评价有些......难以言喻。 年纪轻轻登上皇位后靠着给自己老爹擦屁股混出了好名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明能够迎来第二次中兴机会的时候大婶级皇贵妃万氏蹬了腿。看到这个亦母亦姐亦老婆的心灵寄托就这么仙游了,朱见深楞是没扛得住也就龙御殡了天。 这一世的万氏早早就被朱祁钰给办了,这会正在后宫给朱祁钰奶孩子。朱祁钰的心思很明确,为了创造一个大一统的天下坚决要好好培养后一代接班人。至于万氏这种可能会影响朱见深心智的宫女,朱祁钰是不忍下杀手的,这么善良的女人怎么好就这么给弄死了呢?只好辛苦自己,晚上多劳累一点就是了。 “爷的心思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这点奴和姐妹们知道,见深和其他孩子们也知道,可天下人难免不知道。”汪皇后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一旦就此动了黔国公,其他宗藩会不会人人自危呀?” “不会。”听了汪皇后的问题朱祁钰非常肯定地作出了回答:“要自危也早就危过了,被我收拾过的宗室还少吗?仅仅山西一地在景泰朝被罚没家财、惩处门人、仆役的就有数百户。藩王事情做过了都要被夺了金印、宝册以示惩处,何况一个国公了。”朱祁钰还真不怕藩镇有什么想法,满不在乎地说道。 景泰初年朱祁钰刚刚打败瓦剌就趁着余威直接对宗室下手,几年时间里被严厉处罚的宗室超过了千户,更有藩王被直接剥了王冠贬为庶民的案子摆在眼前。这一番操作下来确实引发了宗室的不满,可不满归不满,却还真没有什么人敢作死跳出来闹腾。 归根结底,看到襄王、郑王都缩了脖子当乌龟,谁还不得盘算一下自己的斤两? “爷~奴指的不是中国......”汪氏见朱祁钰似乎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忍不住把话挑明了。 不是中国,那就是指番族的王公贵族们了。 “嗯?”朱祁钰顿时明白了汪氏的担忧。 不仅仅是中国本土的皇室宗亲,还有才收复不久的交趾和刚归附的占城、真腊、暹罗等地。这些地皮上本来都有自己的土王,依附大明也是顺应形势而为,如果大明吞并之心过于强烈恐怕会狗急跳墙。 “爷跟这些新归附的土番都是有和约的——百年不变!” 百年不变,当时之所以这么约定完全是因为朱祁钰想要让那些土王们放心一些,觉得这个协议比较真实,否则百世不变也不是不能签的。从签约到这会连十年都不到朝廷就要对云贵高层动手,难免不会让西南诸番族有些别的想法——云南沐王为大明镇守边陲百年,竟然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咱们这些在大明眼里不过是番族,将来又能讨得了好不成? “呵呵,和约嘛...不就是用来撕毁的吗?”朱祁钰呵呵一笑,让汪皇后彻底石化住了。 后世的花熊国曾经与北方不可一世的白熊国好到要同穿一条裤子,但因为白熊国自身体制问题贪腐成风,短短几十年时间在几乎一瞬间里就从世界顶流一下子跌落了神坛。 分崩离析后的一众熊族也都跟花熊国保持良好的关系,其中最大的继承者还跟花熊达成某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看起来如胶似漆的两头熊其实都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甚至于白熊都还能主动画出一块地皮喊着:“兄弟,咱俩一起开放,等来年收获了咱哥们一熊一半。” 话说得漂亮,但其实大家都知道白熊从来就没有看得起过花熊,更不可能把花熊当成是自家的兄弟。人家同根同源的斯拉夫亲兄弟都相互看不顺眼,哪里会轮得到跟黄祸真心论兄弟,不过就是一时无奈相互借力而已。 白熊自出生就一直被同宗兄弟排挤,人家鸡啊、牛啊的都是更亲一些的兄弟,白熊相比较而言更像是“野人”了。这对于白熊而言更像是一个一直被宗族排除在外的分支,自己无论实力强弱本宗都不肯让他们认祖归宗,于是就有了打败本宗,再一把推倒强压上去狠狠插入彻底融入的想法。 而本宗的各家、各房无论谁实力强悍时也都想好好收拾一下这个熊里熊气的远方野蛮亲戚,可惜无论是雄鸡还是胖牛都终都栽在了白熊家的冰雪世界里。唯一把白熊揍成宠物熊的就只是草原上那群被称为黄皮猴子的祸害了,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也不会让白熊对花熊产生多少掏心掏肺的好感。要真有,也只能是掏心掏肺,没有“好感”了。 花熊当年弱小时,白熊可没少趁机占便宜,即便白熊自己虚弱了也没有拿出半点真金白银的好处给花熊实惠。莫说一纸看不到利益的协议了,这世上真能给好处的协议被鹰、熊撕毁的可不在少数。 所谓的文明从来就是一句空话,按照后世一位斯拉夫大文豪的话来说,所谓法律就是一些土匪、强盗抢了人家的东西,杀害了敢于反抗的人之后制定出来不准抢劫、杀人的文件,谁要是敢违抗还要噶了谁。 这话在全世界都通用,朱重八不也是夺了蒙元的国之后建立了大明,又用国家强制力保障老朱家皇位传承是一个道理。 第416章 珍禽异兽 交趾在包括暹罗、真腊甚至占城的周边小国攻击下最终不得不选择彻底归顺大明,而朝廷又通过交趾向外渗透,很快就以武力威慑和经济剥夺让一众小国主动归附。国王是做不成了,至多也不过就是当年土司一般的身份,唯一能给这些土皇帝心理安慰的就是大明皇帝亲自跟各国的使者签署了合约承诺百年不变。 百年不变,不是百世不变。番使们倒是想,不过被朱祁钰非拉着参观了马、步、车三军仪仗队后顿时就没了脾气。 各国...哦哦,各番族使者,连同大明各土族首领、使者,有一个算一个近千人的队伍谁见过除纸鸢、孔明灯之外的人造物件飞上天的? 更离谱的是这种超大号的孔明灯上还有天朝官军,官军呐,拿着驽、架着铳,在天上随时可以向下射杀的那种,谁能不惊心、不胆颤呐~ 更过分的是一旁作陪的兵部官员还要一对一的专门做细化解说,什么驽机重箭可透三重甲呀、什么高空抛震天雷地面躲无可躲一炸一大片呀......怎么吓人怎么来。 原本还有些使者领的任务是仗着自己山险林密,不用担心大明官军犯境的,可是看到这种情况谁还敢有二话? “一百年太久,只争朝夕。”朱祁钰对于要违约的事情看得很开,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朝廷这些年已经开始着手分化西南诸番土人的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关系,也是苦了于冕这些年日夜辛苦操劳。说起来还是我们大明欠他们父子的,做爹的还没能退下来,做儿子的又已经离家十余年了。”这会的父子两代人为国尽忠、为事业奉献可是真的奉献,跟后世那种“四代人为国家、为行业奉献”引来一片叫骂可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爷的意思是放手让见深去做,不用担心西南可能引起的反噬?”汪氏有些不确定,小心地问道。 “反噬?有什么可反噬的,给他们机会他们也不中用啊!”说起来朱祁钰还真是有恃无恐,完全不把西南诸番放在眼里。 “要知道,首先这些番人一向是畏威而不怀德,简单点来说就是养不兽的白眼狼,我可不认为朝廷跟他们掏心窝子就能换来这些鼠辈们的真心。”对于这一点后世是完全没有不同意见的,曾经的白眼狼朋友拿着中国援助的武器,吃着中国人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粮食来打中国人,为了恢复他们曾经的“荣光”。 甚至于他们的博物馆里大篇幅记载的也是千年以来对抗中国侵略的成功案例介绍,至于自己忘恩负义地那一幕则被完完全全美化成了“曾经的领土纷争”,更不用说噶腰子的那帮人靠着异族政府在背后支持干着二次大战时战争罪犯才会对中国人干的事情了。 “朝廷只要持续分化当地土人贵族和平民之间关系,将原本被贵 族拿掉的利益分配给平民,继续激化矛盾,用不了三、五年这些番族王公就只会在历史上被记录为曾经不服王化的地方豪强了,至多也不过就是门阀而已。” 五千年的历史中总会有人把黄巢拎出来说事,而黄巢做的影响最深远的就是将门阀世家给杀了个干净,真正做到了鸡犬不留。而后世西方那些强盗的后代常有人说起自己祖上是某某贵族,而中国文明不可被接受的是贫民、贱役也能够成为皇族,因此便是异类,多少也于黄某人干的事情沾点缘故。 黄巢当年一句“我花开后百花杀”,寒意彻骨。刀锋更冷,杀得人头滚滚,把隋炀帝当年没干成的事情给干了,把李世民都不敢得罪的家族给杀尽了,彻底将盘踞中国千年的门阀世家给霍霍了个干净。自此,再也没有什么千年世家的士族了。 朱祁钰这话的意思清楚明白,只要将这些压迫了地方数百、上千年的贵族都给祸祸干净了,再把他们曾经霸占的利益分出去,让每一个平民都沾上好处,将来即便朝廷遇到什么事情一时顾不上时也不用担心还有某些曾经的土王后人跑出来要复国了。麓川老司家反反复复的故事不久,这点教训一定要吸取。 (后世里看不起“做工的”、“扒粪的”大有人在,上海某地就有个年轻的“土着”在抖音上发视频各种侮辱到上海发展的外地人,称这些人只配男盗女娼。疫期,该男子所在小区群曝出因其言行失当被人痛揍,还发出了他被打成猪头浑身血污的照片引来一片喝彩声。不久传出消息,这货道歉了...挨完打还要道歉,活该!往上三代,谁家没个做工、扒粪的祖上?“上海土着”是什么?当年那个小渔村的渔夫后代吗?呸,什么忘宗典祖的玩意儿!) 将各地土司定性为历史上曾经盘踞一方的地方门阀,自此以后也就再没了什么国与国之争,至多只是不同民族之间的矛盾,属于家庭内部事务了。 “就算见深不做,或是做得不够,我也要去做的。此次南下目的非常简单,就是为了我们子孙后代谋一块福地可以不受限制的发展。收拾西南本就是布局之中的事情,不用担心。” “爷说的福地可是下南洋的船队发现的新大陆?又可是刘、赵占据的番人国土?” “都是,也都不是。”朱祁钰摇摇头向汪皇后解释道:“刘、赵等人盘踞的地方是朝廷与西方交通的水上要道,莫说是我容不下他们占着,就算是见深也不见得能容忍济儿、灏儿或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占着。” 刘安、赵荣等人组团叛逃大明本身前戏做得很足,朱祁钰完全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甚至还为自己不用亲手操刀就弄死了一群只会欺压良善、不作为滥作为的官吏和一群死囚而沾沾自喜,没想到这群混帐行子居然能在短时间里勾结了黄贼降军里的不安分子一起跑到海外建国去了。 “不过是几个海外小岛而已,哪有爷说得那么重要了。”汪氏并不理解后世里永不沉没的军舰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是时代认知的差距,让朱祁钰是自己跟汪皇后的代沟很严重,即便生过三个孩子的汪皇后胸部已经异常充实了,其沟壑仍然无法与两人的代沟相比较。 “见深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对济儿这几个堂兄弟可比对自己亲兄弟都亲,特别是对见济、见灏,哪里会在乎几个小岛。”汪氏眼里,朱见深怎么也不可能为了几个海外的小岛跟兄弟们反目,觉得朱祁钰说的话偏重了。 “几个海外的小岛?那可是海上交通要道。”朱祁钰也没打算跟汪氏多作解释,于是说道:“这种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的地方是留给见深,由朝廷掌控才能守得住。南洋发现的新大陆确实就是我此次南下的根本目的了,回头等船队带回的珍禽异兽先给你挑。” 第417章 他乡做故乡 谁在大海中拥有永不沉没的战舰,谁就在这片海域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这是大航海时代之后天下间公认的法则。 后世让国人专门跑去卤大肠的海域里那些让各国商船伤透脑筋的专业海盗原本也不过就是当地穷困无依而又胆大包天的平民而已,在肚子响还是枪响这两者中他们选择了每一个人都会犯的错——杀人越货。 说什么道教是中国人独有的教派,之所以不能发扬光大的原因是道教的教义特别,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优良传统与佛教、基督教等教派相差太远,不能愚弄百姓所以不被各地、各代君主支持。其实那都是朝廷地域不够宽广,如果道教在欧、非等地传教一定会有大量的拥护者。 在打死跑海人还是饿死自己这两条路上,索马里海域附近的居民们就给出了非常完美的答案。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既然山和海的直接产出没能让居民吃饱喝足,那就抢。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只是抢一下附近过往的商船而已,转身就能混入“人民”的海洋中,谁也找不到。 “爷说的是。”汪氏笑笑,也不计较朱祁钰这番话的真假。 “那几个贼子也是自己作死,跑远一点也就罢了,偏偏在这么重要的海上交通上。以为跟水师互通消息就能瞒住了?那是大明西进的水上咽喉,瞒又能瞒得了多久。” 魔皇永乐帝安排下西洋给朝廷带来了大量的奇珍异宝和金、银、宝石,可惜朱棣另有目的并没有在创汇的问题上过多纠结。随着朱棣魂归北地,洪熙皇帝朱大胖上位才一年时间也去陪他老子爹了,而宣德帝朱瞻基在一众各怀心思的臣子劝谏下并没有再开海禁,自此海洋上就少了大明朝廷的官船了。 “许是没想瞒着,就想为朝廷立功也说不定呢~” “嗯?这是就有人来皇后这里递话请托了吗?”听到汪皇后的话朱祁钰脸色立刻变了下来。 “哪有的事,奴就是这么顺嘴一说。”汪皇后并没有注意到朱祁钰的神色变化,仍然自顾自的摆弄着手头上的事情。 “喔~”朱祁钰知道汪氏性子直,不一定就是存了替人请托的心思,面上也缓和了下来。对于有人递话到宫里请托,朱祁钰当然是不高兴的,更何况这种关系到国运的事情更是丝毫马虎不得。 “致远伯七下西洋都路经此处,那片海域的岛屿上有土人小国无数,是适合囤军驻兵和舰船补给避风的重要位置。对于大明而言拿下那片地方就相当于通往西洋各国的门户就掌握在了自己手上,往后百年、千年中国由海上西行都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了。” 想到这里,朱祁钰就对后世的康麻子恨到牙痒痒。大爷的什么玩意儿,传位给谁不行传给了雍正那么个鳖,人家南洋小国主动要呈上户籍、舆图乾隆那蠢货硬是担心被吃穷了又或者跟西班牙、葡萄牙这么些西洋人起冲突而不肯接受。 真是黄鼠狼生耗子一代不如一代,老天爷不给力怎么不降下一道天雷劈死嘉庆也就没有后面道光什么事了,这样至少还有机会通过洋务运动为满清续命,搞不好满清都能扛到二战后也说不定。但至少中国不会在之后半个世纪里被一群土匪、强盗的后人给摁在地上摩擦了。 “爷之前说见济他们兄弟要远离大明本土,那岂不是将来想回大明也困难了?”汪皇后一听顿时表现出不解来:“按祖制藩王无诏不得返京,爷不会是打算往后灏儿他们之后连大明都回不来了吧?” “心安之处就是故乡,他们将来还要不要回都是个问题。”朱祁钰对于汪氏的担忧嗤之以鼻。“我在,则大明就是祖国。我不在了,他们回来的结果就不好说喽~” 这次汪皇后听明白男人的话了,成吉思汗一生戎马,大字一个都不认识却打下了偌大一个蒙古帝国,可惜咽气了之后子孙们没过多久就开始兵刀相见了。虽然还不至于到了“停尸不顾”的份,但是如果黄金家族能够相互扶持共同发展那世界必然又是另一副景像了。 也不知道铁木真泉下有知,知道原来他们看不上的棒族男人成群结队的跑到长生天的眼皮子底下到处撒种子传播那些西巴们的基因会是个什么想法了。 “何况就算依着祖制,也是藩王无诏不得进京不是?只要将来让所有的皇室子孙仍然延续景泰朝传统到大明各处走一走,看一看,记住祖国的大好河山也就是了。人在哪里能够安心就留在哪里,只要心系祖国,不要忘了自己的根就是了。” 祖国只要富裕,强大,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的情况下朱祁钰倒也不那么在意子孙后代会忘本。在朱祁钰所熟知的那个年代里,世人一边鄙视、痛恨那些强盗的后人国家,一边又羡慕、痛恨自己不能成为强盗国家的一员。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贱到非想要成为强盗国家的一员,而令人兴奋、令人满足的原因是因为强盗国家原始积累已经非常丰厚,在这样的国家里可以更轻松地过上更好的日子,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数不尽的人想要放弃自己的祖国,并宣誓效忠于强盗国家,哪怕需要向祖国挥刀相向也再所不惜。 “爷的意思是那些海外的小岛很重要,那赵、刘这等贼子还真是罪大恶极了。那朝廷为何还不发大军早早拿下这些贼子呢?” “哼,难道我不想吗?只是时候还没到而已。”既然牵扯上了水师,一旦要严惩搞不好军队里又会有些什么让人不忍言的事情发生。 “官军水师原本是以黄萧养叛军中善水性的降卒为骨干辅以沿海清白人家子弟组建而成,其中难免有些人会对朝廷心生嫌隙。”叛贼降卒就是叛贼,历史上能够把自己叛贼降军身份洗白白的屈指可数。 比如最后死在美丽坚的那个百岁老人,不考虑“民族大义”的前提下就是背叛了自己的结义大哥、总裁、总司令花生米先生。他的大义灭亲行为打破了花生米的清剿计划,将当时被认定为叛国匪军已经面山面水面临绝境的某组织给拯救了出来。事后他虽然亲自伴飞送花生总返回,也没能获得原谅。 当然不能被原谅了,如果不是他的肆意妄为世界历史必然会是另一番局面,几千年来一直被世人所熟知的内外有疏、先后有别就被这一刻给改写了。自此,地球上没能成为清一色的资本主义,至少意识形态上就还多了一家与腐朽的资本主义相悖的少数群体了。 “一旦朝廷要发大军平叛,指不定这些没有暴露出来的会搞灯下黑这一套,对于朝廷来说这是不可接受的事情。”朱祁钰有更好的办法,刀兵要用在更有用的地方。 “这些奴都不懂,爷只要认定了没错就好。”汪皇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朱祁钰像是在跟自己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话。 “朝廷能不能顺利西进取得更大成就,还真要看看他们的表现了......” 第418章 历史会给出中肯的评价 表现?什么表现?同样是朱祁钰的嘴里说出来的“看表现”意思可以肯定与二十年前是完全不同的。 二十年的老夫老妻,如真两人再要操练动作那是叫一个行云流水般娴熟,都不需要哪怕多一点肢体语言,只需要一点点力度上的差异就汪皇后就能严丝合缝给对上,绝不会有一丁点儿偏差。 可这个看表现很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啊...... “爷的意思是让他们各自的宗族中老人出面后把人都给叫回来负荆请罪?” “哪有这么容易的?”朱祁钰摇摇头:“这些人只怕是铁了心要背离大明了,毕竟在大明他们已经是死人一般的了,再也不可能出头。所以他们这次有预谋的叛离肯定不会再愿意回来了,这么多年只怕他们也早就在外面安排好了退路。不是说兔子都有三个门道吗,何况这些个油滑的家伙们。” “那爷说的是让他们宗族去把这些贼子给揪出来?只怕不成,按爷说的那话要是放了他们出海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了。”汪皇后难得用上了朱祁钰说的糙话。 “哼,哪能呢!”这就是代差,此时朱祁钰能深深地感觉到以明朝人的价值观是没有办法猜出自己所想的。“让他们活着,好好的活着,而且一定要健健康康才行。哎~皇后回头有空替我请示一下三清大帝问问我所想之事能不能成哈!” “啊...”汪皇后有些愕然。 什么都没说还要替他去请示三清,这叫个什么事呐? “好啊~”汪皇后没有多犹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下意识的回答是必须的。 “只是奴有些不解了,这些贼子既然是死有余辜之人,爷怎么还会想让他们健健康康的?” “嗯,不仅要让他们健康,还一定要长寿。”朱祁钰的坏笑在汪氏看来一定没憋什么好事情。 “还记得永乐朝文皇帝数次安排马和下西洋的原由吗?” “当然...文皇帝威播天下,恩泽四海。大明朝自文皇帝时扬威天下,世间无人不知中国。当时四方来朝的景相现在还有老人记起来津津乐道呢!” 汪皇后说的当然不是实情,是个人都知道当年建文帝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就成了魔皇朱棣的一块心病。为此朝廷大费周章满世界打探建文帝的消息,就因为南京临水,洪武朝时禁海,海外有诸多反明势力余党残部的存在,所以朱棣才安排了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马和数度下西洋传播大明永乐皇帝的恩威。 说到底无非是警告一下海外的各个小国不要收留建文伪帝,不想挨千刀万剐都老老实实来大明朝觐见一下永乐皇帝表示忠心而已。 “嗯......那你可知道成吉思汗铁木真统治塞北草原期间曾经大举西进,原因是什么?” “这......奴记得见深几个兄弟还在宫里面时作功课时讲过爷的见解,说是蒙古要发展需要通过贸易手段达到目的,而西面的金帐汗国、花剌子模这些国家都不愿意与蒙古人贸易,堵塞了蒙古发展的势头,因此蒙古不得已选择了西征。” “嗯嗯,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我问的不是这个。”蒙古西征,最初时仅仅是为了扎木合残部向西逃窜,铁木真为绝后患向西挺进就是为了避免给扎木合喘息的机会,免得他卷土重来再打了自己措手不及。 “最初铁木真并不一定有那么大的理想,可能就只是想抓住自己的那位安答绝了后患而已。这也是为什么在他打败扎木合后没有顺势西进而是随后派出商队去西方贸易的原因了。”朱祁钰摆摆手,否认了汪氏的说法。 “所以,现在想明白了吗?” “嗯......爷要让他们一路投靠各番夷,给朝廷水师西征找借口?”汪皇后恍然大悟道。 “哎~怎么能说是找借口呢?那些番夷胆敢收留天国叛贼,可不就是打算对我大明有什么企图吗?” 企图,这些番夷一直就有。 永乐时海外各小国派使者来大明朝觐的企图就是混吃混喝混赏赐,厚往薄来的礼遇让一众小国充分感觉到了大明的富裕和诚意......以及皇帝的虚荣心。 不过就是派几个使者过来磕几个头而已,这都不叫事。 至于正统朝,呵呵,动不动就是上千人的朝贡队伍混吃混喝一番,还能够在天朝满大街的抢东西、调戏女人,这种好事情就更不用说了。要没点企图谁愿意大老远跑到大明来折腾? 后世里黑人成群结队的进入中国,求的也不过是一个丰衣足食,一旦没有高额的补贴了恐怕人家还是更愿意去欧罗巴混日子更舒适。 要知道,高卢鸡因为法律特别注重女权造成了当地满大街的接盘侠,而吃过亏上过当的本地男性为了自身利益做出的选择反而让更多的女性只能选择嫁给有入籍需求的外籍男人了。而黑人靠着爆发力、持久性不仅仅深受热情奔放的白人女性喜欢也同样让深受西方文化冲击影响的东方女性放弃了传统观念主动投怀送抱。 至于爱死病感染什么的风险......管他娘的,李太白不是都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嘛?又不是一定会染上的。 再说了,就算是不碰黑人也会有感染的风险不是?可是黑人带来的那种冲击力就感受不到了,岂不是人生一大损失?官方取消了入境的爱死病检测可不就是这种病对社会的有影是官方认为可有效控制的嘛~ “明白了,爷这是要从水路征讨西方诸夷,为灏儿他们兄弟打江山呢!朝廷将来掌控了水路咽喉也就不怕将来会有藩属不臣的事情发生了。”汪皇后默默点头认可了朱祁钰的作法:“先兄天堂有知,也定然会念您的好。” “可别,他可千万别念我的好。连他崇尚的佛教我都给收拾了一通,他也念不了我什么好,我也不用他念我的好。只要见深按照我从小教导他的能够好好当他的皇帝就行了,数百年后史书中自然会有一个中肯地评价来记录我...和你的。”朱祁钰临结尾看了看皇后汪氏,把汪氏也加了进来。 第419章 皇统传承并不稳当 汪氏当然有资格被写进史书,事实上汪氏本来也就被写进了史书,只不过是寥寥数笔的记载里充满了血与泪。 “瞧爷说的,大兄在世时你又不曾亏欠,对见深的栽培也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还怕大兄半夜回来找你不成?就算要来,那也是找你把酒畅谈而已。” “呵呵,我可不这么认为。”朱祁钰当然不认为朱祁镇如果有机会还魂会来找自己闲聊,更不太可能会感谢自己的所作所为。 夺位之恨,这比杀父、夺妻之仇更加不共戴天呐~ 如果这世间有那么几个字能够让所有正常、不正常的男性都为之激情澎湃,那么一定不会是“予取予求”或是什么“任君采撷”一类的。唯一能够让所有男性都为之疯狂的只能是“天命所归”,仅此而已! 为了这个皇位,原本历史上的朱祁钰可以封锁南苑,可以找碴废了孙太后立下的太子改立自己的儿子,可以折腾出金刀案想要牵连弄死自己的亲大哥。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没有拉下面子来往死里下手的朱祁钰反而被亲大哥有了翻盘的机会。 在石亨、曹吉祥、徐有贞这一波人如狼似虎的操作下,朱祁镇成功复辟后一个月,朱祁钰就在宫中病死了...病死了...... 好熟悉的味道,配方没有变,一直沿用了数百上千年,只是用这个配方的人换了而已。咳咳,这个不能细说,只能意会哈,意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见深稳稳当当按照我的计划,大明朝必然在他的手里更加强大。往西,往北,让国土更为广袤,让民族更加丰富。”是的,朱祁钰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甚至他还想说要让中国的男人们有更多女人可以驾驭,为华人血统创造更好地传播空间。 继唐玄宗之后,中国再一次掌控西域,并且打通了两条陆上交通可以直达李太白的老家。 李白的老家嘞,知道李白为什么叫李白吗?从名字上就知道是因为他白呗!正所谓“一白遮百丑”,很多汉人长相并不出众,家世又不那么殷实,想要找个样貌、人品都出众的难度挺大的。 但是李白的故乡不会呀,那里有肥沃的土地和漂亮的姑娘...当然,也有俊俏的郎君。只肖在天朝大军的加持下,商队就能轻松地帮助汉民族与西部各民族完成民族融合工作。 混血儿漂亮的多,而且还能够完美地通过不同肤色、不同民族间的融合自然修复很多身体疾病。比如有些癌症就只有亚洲人会得,也正因为不同民族、不同体质的区别才会有人专门针对不同民族研发病毒,以期通过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毁灭强敌。 可笑的是东倭撮尔小国也曾想用这种手段来消灭曾经的宗主国,他们都忘记了自己国人中有多少女人在唐宋时期主动打开双腿邀请中国人为自己播种的了,再往更早些的时候算起来更多的中国人血脉早就布在整个倭族群岛之中。如果某些病毒是专门针对亚洲人的,毫无疑问这些倭族也一定会中招。 “爷让太子监国听政,又吩咐稳定北方的同时要西进,这对于见深来说会不会太难了些?” “不难不难,一点都不难。”朱祁钰不认为军方和勋贵们会放弃这次机会。“西安已经经营十余年,本就是为了西进做准备的。开平卫、归化卫这些年也积蓄力量,完全可以一南一北两路西进,哈密完全就暴露在大明官军魔爪之下...咳咳,那啥,哈密卫完全在我大明天兵的保护之下。” “南路有沙漠着实限制了军队数量,但这些年不是积蓄了大量骆驼吗?为了商路通畅这些商贾可是想出了不少主意,比工部那些吃官粮的办法还多。” 自再次打通西域商路,景泰朝大力提升了西安的作用,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已经有了点往日长安的气度。开发西域,当然不是朝廷大力投资去干,说白了还是把甜头抛出去之后由皇家、勋贵牵头,民间商贾资本为主力承担了对西域的经济渗透。 西域,天气干燥,矿产丰富,更有数之不尽的异族美女。只要能够打一个来回,随便带点什么都能在大明换来数倍、数十倍的利润。在官方有意的推波助澜下,往返西域的商路得到了巨大地发展。 百余驼的商队已经成为了没有家底的小商号代名词,三、五百驼几乎成了常规。如果不是中间的绿洲实在太小了,驼队的数量和往返次数都还会进一步扩大。 等消息传到朱祁钰耳朵里时,猛然间发现问题的皇帝陛下才匆忙下令调整驼队往返方式。也就是这两年才开始由官方严格监管驼队数量和次数,避免驼队给沙漠里那本就不大的一块绿洲给祸祸没了。 “这些年朝廷都没注意,像是突然就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为了能够让商队在沙漠里多带些货物,商贾们对治沙、防沙可是做了不少贡献。” 沙棘、沙枣、胡扬、骆驼刺......被翻出来能够在沙漠环境里生活的植物好几十种,为了能够保护沙漠中难得的一小片绿洲,往返商队都会在绿洲附近再种下一、两棵被小心翼翼带进沙漠的小树苗。 选定好位置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植树坑,在底部放下一个木瓶,瓶中装上湿土、清水或者湿沙,再给木瓶塞紧软木塞防止水份快速蒸发。植物的根须中只要有一根通过软塞预留的小孔探进去就能从中获得水份,再堆上沙土就只能看植物自己的生命力了。 靠着木瓶里的水份,植物能撑过三年的一般就不用担心了。耐旱植物的根部异常发达,不仅能够有效地牢固周围的沙土更能够深探地下不多的水份。 “听说了,商号里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往西域的商道朝廷进行了严格控制,不仅要防止沙漠继续侵害土地还要在沙漠里扩大绿洲。” “咳,扩大绿洲就是一个想法而已,没有一、两代人努力个几十、上百年根本看不到成效。朝廷要顾及的事情太多了,好些事情只能借助百姓之力。要靠百姓推动就要有足够的利益,所以商贾的利益也需要保障。” 说到商贾的利益要保障,朱祁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又开口道:“商贾们为了利益,敢想敢做,敢挑战律法。而朝廷也不能一昧打压商贾,更不能一昧纵容商贾,这些道理之前都跟见深他们讲过。” “见深是个懂事早的,爷说的这些他必然是都记住了。” “嗯,孩子大了不由爹娘,何况我们也不是他的爹娘。他今后的路只能由他自己来走,我们能帮的、能做的,都没有藏私。他最好是能做一个好皇帝,如果不能......” 朱祁钰话没有说出口,但汪皇后听出了朱祁钰的意思。如果朱见深不能做一个好皇帝而影响了自己的大局布置,只怕这个皇帝位置就不一定还是不是他坐了。 第420章 大明朝的工业大摸底 如果朱见深不是一个好皇帝,这个皇位还要不要传承? 好刺激啊,这个问题汪皇后并没有想过。自小受到的礼法教育让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于自己诞下皇子后也只是觉得需要给丈夫提个醒为嫡子留下一个好地头封藩就足够了。 突然话题转换到“不适合当皇帝”的话题让汪皇后有些措不及防,但是心中难免意动,谁还能真不想自己儿子当皇帝呢?但是景泰朝有过约法三章,规定了皇位继承顺序的呀! “爷可莫要这么说,见深在您的教导下一直是品学兼优的。读书,他是几个孩子中最用功的一个。待人,见深对上恭敬有礼,对下有兄长风范,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的。”汪氏表情只是稍微一滞,还是表态继续支持朱见深。 “爷再莫这么说了,见深会是一个好皇帝的,他会按照爷的意思好好经营国家,一定不会让爷失望的。” 以自己对男人二十年来的了解,知道朱祁钰绝对不是真想换储。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换储了,何况他的抱负也是肯定不适合易储的。简单点说,要换早就换了,不会等到现在了。 “嗯...希望如此。”朱祁钰笑笑,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爷之前交待要出让在皇室商号中的份子,如今已经出让的差不多了。还剩三个股,奴想着要不送给太子妃如何?”汪皇后连忙转换了话题。 “太子妃?”朱祁钰这才想起已经给朱见深诞下长子的太子妃吴氏。这一世的朱见深被自己干预,并没能有机会跟万氏搞出什么恋母情结来,很自然的在青春期荷尔蒙爆发的年龄把吴氏、王氏几个老婆的肚子都给顺利搞大了。 搞出了人命来的朱见深不悲反乐,而且似乎对于干那事特别有劲了。也是,皇室子孙多是宅在深宫里,按照传统的天家教养身体其实都好不到哪里去。反倒是朱祁钰拿皇子们当成了实验田要求有体能训练活动,朱见深自然是骑射俱佳的,在好吃好睡好锻炼的情况下身体机能比会两下的杂耍班子那种花架子只好不差,干起那事来不比洪武、永乐两任马上皇帝身子骨差,生孩子的速度比起他老子正统帝朱祁镇来只快不慢。 这还是只有一正两侧三个妃子的情况下,就算加上通房丫头火力全开来配合,也比不了朱祁镇当时的枪袋多。 可见土地是不是高产,真的跟牛是不是给力有很大关系。地只要深耕勤犁、多滋润,就能高效高产。 “哦,也是啊,太子妃为皇家血脉延续也是出了汗流过血的,跟皇后一样嗓子声音都变了,都是应该受到表彰才对的。” 朱祁钰这话听在汪皇后耳朵里怎么总觉得味道怪怪的,什么叫出了汗、流过血的?再看男人那怪怪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简单地说生孩子时出汗出力那回事,特别还提一了嗓子声音都变了...... “这样吧,临行前把吴氏的父、兄升赏一番,也算是全了皇家与臣子们的佳话。这事见深来办多少有点顾忌,我们做长辈的就顺手给办了吧!”朱祁钰这话汪皇后是同意的,朱见深就算已经是监国了也不好意思积极提拔自己岳父和大舅哥,就像自己家老爹也是好久没挪屁股了。 正统朝时钱皇后的榜样效果太明显了,别说汪氏不是个计较这么些事情的人,就算是想计较,回头看看钱皇后那不争不抢的样子,谁好意思一上来就要给自己父兄加官进爵的? “如此,倒也全了爷与见深叔侄一场的情分了。以爷对太子的栽培,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呢!” 不是父子就不是父子,再胜似父子也是假的。别说太子没叫朱祁钰一声老爹了,就算是叫了...呵呵,后世那种被人叫了多年爸爸最后被发现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的怎么算?更可恨的是孩子母亲往往能把“人至贱则无敌”发挥到极致,恨不能临走再从男人身上连皮带肉啃下一块来供自己继续享用...... 呸呸呸,这种都还算不上至贱,还有贱到想要让男方净身出户,所有财产留给自己和不知道哪里带回来的种。 千古流传的名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事。这话换到国家也是一样,一个国家发现问题、反馈问题、解决问题的速度和力度不够,甚至解决问题的手段上南辕北辙的,必然会引发更大的社会问题。 “也算是为了这个天下,不仅仅是血亲的缘故。”朱祁钰摆摆手。“对了,商号出清分子没有遇上什么麻烦吧?” “哪能呢,爷大可放心......”虽然嘴上说着没有麻烦,可是表情却显然还有话要说。 “怎么了?”朱祁钰问道:“可是有谁找不自在,真当我要禅让帝位就是泥菩萨了?” 这一世的朱祁钰信奉个原则,即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个原则更细化的解释就是,别人的东西拿给我用,我用我的东西就是在替别人用。所以谁敢惹到自己,一定要学习道派“恪守本心,随心而为”的思想,打他丫个屎尿齐出生活不能自理才算。 “哪能呢!爷可莫多想。”汪皇后见朱祁钰脸上露出了怒意连忙说道:“只是觉得这几年商号里的物件越发奇怪了,老辈的都说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新奇玩意儿。” “嗯?”这会轮到朱祁钰满脸疑惑了。 “爷可知道如今世面上出了一种马车,不用棕榈也不用藤蔓搭架子,车架居然不摇不晃更不会震动,坐在上面比坐轿子还舒坦呢!” “......”听了汪皇后的描述,朱祁钰满脑子问号。受工业基材限制,明朝的马车舒适度也非常堪忧。在马车里设置成吊床一样也只是在平坦的石板路上勉强起到一些减震的作用,真正在泥泞的道路上跟大大小小的石子磕碰下,马车还真不是一个什么好的交通工具。 “不摇不晃还不震动?其中可有什么古怪?”朱祁钰不解地问道。 “妾有问过商号的掌柜,说是也不甚明了。因为马车上有宗室的旗号,商号也不好多打听,只是觉得好所以托问到了妾这里。”汪皇后仔细回忆了一会说道:“掌柜的只说是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怎么样的声音?” “掌柜的也说不清楚,还特意带了个内管事来专门回我。” “嗯?什么声音这么难形容,还专门要找个女人来回话?”被汪皇后这么一说朱祁钰的胃口被吊了起来。 “掌柜走后,那名内管事的回话说那马车底部的声音有点像松动的床架常发出的声音......只是那声音虽然像又其实完全不同,商号里找人想仿制那马车却又因为被遮挡了看不实在,不得机要。”汪皇后说完这话,也不待朱祁钰反应说是要招呼内侍准备膳食便飞也似的跑开了。 “松动的床架常发出什么声...音...”好嘛,朱祁钰反应了过来。 当皇帝当久了,还真忘了松动的木制床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了,特别是夜间床榻上的人有节奏的剧烈运动时,床架也会发出规则的咯吱咯吱声。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商号掌柜想要形容又专门找来女人跟皇后描述,自己还要特意避开了。也难怪,皇后说完这话也觉得羞于启齿。 木制马车本来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呀,为什么会.....避震弹簧?! 朱祁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动作太大打翻了手边的茶碗,引来内侍侧目却又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伺候。 “该死的,居然有人弄出了避震弹簧却不上奏。查,严查!”看样子大明朝也该来一次工业大摸底才行,不然天下间有了什么好东西皇帝还都不知道。 第421章 如此,方为天命也 受生产技术、生产资料的限制,生产条件并没有太大的改观,大明工部仍然造不出朱祁钰想要的设备、仪器。这些年里改进最多的也不过是牛皮热气球,终于能够做到更大,载人更多了些。一战时那种热气飞船估计怎么着也还得研究个几十年才能有可能达成,至于蒸汽火车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减震器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工业技术可以达到的。 别说技术复杂的减震、避震装置了,后世常见的链条放在这会也只能一节一节的通过制模、浇铸之后再组装成形,甚至就连眼下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用的节能煤炉子也是朱祁钰直接干预下才弄了出来。 大明朝通过八股文先把读书人的思想固化后再通过读书人固化天下人的思想,从而避免了百姓思想开放对自己封建王朝统治不利,同时也禁锢了天下人求知的欲望。古中国四大发明里先秦有火药,汉有纸张,宋有司南和活字印刷,而宋之后嘛...大明朝上至皇帝下到百姓思想稍稍活络一点,也不至于若大一个国家硬生生被穷困给拖累到亡国。 “查,严查!”朱祁钰的话很快被一层层传到了宫外,内阁接到皇帝口谕后一个个都是莫名其妙。 什么玩意儿还要皇帝陛下下旨严办?还交待是朝廷当务之急了? 工部接到消息上下乱作一团,找到传旨的内侍仔细打听一番才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陛下的意思是民间造出了咱工部造不出来的东西,要把人给找出来。可这人找出来了,不是打咱们工部的脸吗?”知道事情了原委,自然有人不乐意了。 “可不是吗?这话要传出去了,人家会说了,堂堂工部衙门里养了那么多人,一个个都是干吃饭的吗?朝廷要什么东西还用得着从民间来找,这可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了。”有同样担心的很显然不止一个人。 工部上下每年花的银钱不在少数,大把的钱撒出去了却没能拿出朝廷需要的物件来,原本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搞研究当然是要时间、要精力、要时间慢慢来的嘛,哪能说朝廷出了钱就一定能出成果呢?! 不过眼下这事情就让人尴尬了——你拿着朝廷的钱钞定向研发都没搞出来的东西,却让商贾在自己砸钱搞创新的情况下给弄了出来,这仅仅是脸面的问题吗? 当然不是,这不仅仅是脸面的问题还说明了工部里养的都是闲人呐~ 就算不全是闲人,至少用在搞发明创造的这些钱钞的用途就很值得让人怀疑。结合了前段时间廉政公务局抓的那些个官吏,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些钱是不是都被某些人给吃吃喝喝用掉了。 “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什么可担心的,大胆放心照着陛下的意思去做就是了。”说这话的只怕是别有用心的。 皇帝陛下要在民间找大匠不是一次两次了,可那都是景泰朝初期的事情,任谁都知道那就是皇帝陛下给自己潜邸时的旧人找个由子混个官身而已,谁也不会去多嘴捅破了这层膜...咳咳,不会捅破了这层纱,是纱,纱。 更何况当时找来的那些人确实手头上都有两把刷子,无论是制兵器、造楼桥又或者是在民间百工上都是能够为朝廷做事情的。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煤炉子上小小手段解决了炭毒,就足以让人跌掉了下巴。 可这一次皇帝陛下说要找的马车减震工艺与上一次相隔了十几年,已经坐稳龙椅甚至已经坐腻了要让位的皇帝陛下不太可能是为了给自己人安排位置专门弄出这么个花活来,那么很明显就是工部这些年的活计输给了商贾......这可不仅仅是面子拉不拉得下来的事情了。 往深一点说,朝廷投入了这么多年的真金白银...好吧,朝廷投入的大都是债券,可这些债券换来的物资是再真实不过的了。 大量的人力、物力砸下来,十几年了没弄明白的事情让一群贱户给弄出来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朝廷的工部就是摆设,而且是白白耗费了大量钱财的摆设! “刚才那位中贵说的是还要去税务局宣旨?这又是怎么个章程?”正当工部上下各自琢磨心事时旁边一个声音跳出来就很突兀了。 对呀,刚才那阉竖...哦哦,不,是大监,中贵,中贵!刚才那位中贵临走时还说要去税务局传旨,这事还有税务局一脚。 税务局掌握百工、商铺的登记信息,哪些商号是卖什么的他们有第一手信息,税务局负责走访商号,再将初筛信息交给工部,不仅仅要找到皇帝陛下点名的马车避震机括,更要在全天下寻找能工巧匠造出来的新奇玩意儿供朝廷甄选。 “奇淫巧技尔,陛下还当了真了。”有人感觉到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嘿,这话传出去当心你的舌头。咱工部这些年可不就是靠巧技为天下解决了西北长期稳定地取水问题吗?” 不仅仅是西北的黄土高原存不住水,朝廷让治理的沙漠也得靠筑瓮井的方式或是存雨水,或是储蓄自南向北引来的两河水这才勉强有了一点收效。 陶管、瓷管这些低成本的部件制作起来其实也很费心思,哪一件不得是巧工才能做成的。十余年间在沙漠边缘稀稀松松种下的一圈小树就已经能够让人自豪地说是有功于天下了。自黄河中、上游分流、取水,降低黄河泛滥的风险,这更是千古功绩,怎么就能说奇淫巧技了? 要知道大禹庙里的百工形象那也是在纪念我大明工部上下同仇敌忾...啊~那个...齐心协力、万众一心,这才有了他徐有贞、曹吉祥摘果子的机会,不然凭他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嘴欠书生,一个没卵子的阉宦,凭什么塑身在大禹庙里的让世人香火供奉了?呸,到头来干活的再苦再累也不如做报告的,名、利都被这些个臭不要脸的给抢了。 “就是就是,咱大明朝官军用的武器甲胄也改良了不少,这些可都有取巧的技法在里面。要不靠着创新改良,不可能降低了这么多耗费的。” “诸公,诸公,莫当真,莫当真。余不过一时心里不愤,耍嘴乱说了几句,我自己掌嘴,自己掌嘴。”见自己话多犯了忌讳,这人连忙讨饶。 “话是这么说不错,只是陛下临南下前颁下这么一道旨意,该如何解读才是?”有好事的嘀咕出了一些不同的味道。 “嗯?”感觉这个话题比前一个还劲爆,这是有人要透露什么小道消息吗?顿时,这边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心思多的假装不在意却竖起了耳朵,更有直接投来目光还不感觉不够的直接抬腿往这边靠了靠。 “依在下愚见,今上此举颇有深意啊......” “哦~愿闻其详。” “兄台有何高见?说来听听,快说说...”有好事的不嫌事大,还在一旁鼓动。 “各位想啊,今上乃是圣明之君,这大家都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陛下是本朝圣君,破敌于域外,御下松紧有度,视万民如子侄,当之无愧的内圣外王。”给皇帝拍马屁的话都不用想,数千年来的各种赞美词汇直接照抄就行了。 “你们想啊,如此圣明的君主要南巡,让太子监国,这分明就是为禅让做准备对不对?”这不是废话嘛,还用得着你说! 迎着众人不屑的表情,此人话锋一转说道:“这说明啊...今上要给太子登基铺路,要找到民间更多的巧技为朝廷、为天下造福啊~” “嗨,说重点。” “重点来了......”被人催促也还能保持自己不紧不慢的说话态度,这种气度就让人不能小觑。 “重点就是...陛下心系天下,临南巡前得知有了能够改良天下马车的技法诞生,于是联想到民间可能还有其他可以使百姓过得更好的法子想要找出来为天下造福啊!陛下圣明,如此方为万世之表!景泰皇帝陛下降世乃是天命呐~” 呕~原来又是一个马屁精! 第422章 小民不懂法 据说满清末年有人总结了几句话,听起来像是一个不变的规律。说的是:清流多废材、清官多酷吏,能臣多争议、干吏多贪腐。在后世对明朝破国皇帝崇祯的评价也多有指责不该杀了能办事、知轻重的九千岁,反而重用了一群只会夸夸其谈实则是祸国秧国的东林党人,这才落下了吊死煤山下场的说法。 事实上马屁精一直都有,就看这马屁精是不是随时都能把握住节奏,不至于把马屁拍到马腿上。 比如被李唐老二称为“人镜”的老魏同志,真的就是心思耿直一条肠子通到底吗?会不会是以他的聪明才智早就想到了自己之前本就是降臣,再又是李一的太子冼马身份跟了李二,如果不弄个忠心为国的直臣形象出来以李二的揍性能容他在一百集的电视剧里活过三分钟吗? 究其一切无非是“上有所好”而已,上面人喜欢听阿谀奉承话,下面人就多说几句,反正国家败了就败了,又不是败了自己的家业。企业三、五个人时大家都一股劲往前冲,三、五十人的时候也还能不怎么计较福利、待遇甚至“权柄”,到三、五百人时你再看看,一个个勾心斗角性不能把企业的所有好处都给自己家人分了。 至于企业生命力的长短、发展空间什么的,有谁在乎?先捞到手才是自己的,自己不捞别人也会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今上堪为万世之表,上天能赐今上来大明实乃大明之福、天下苍生之幸......陛下眼光如炬,继任者必然也错不了。大明兴盛就在今日,吾等当奋发图强,以期报效陛下知遇之恩,报效朝廷、回馈天下才是。”拍皇帝马屁算什么,要连同太子的马屁一起拍,这样不仅安全还有上进的机会了。 “高见,高见!”也不知道这个高见是说拍马屁的手段高还是给大家灌励志鸡汤是高见,反正是迎来一片附和声。 不管对于在天下间大摸排有什么想法事情都必须去办的,何况前面顶了一个税务局打头阵。税务局说是户部对接兼管,可那只是一个兼管而已,实际的直管领导就是当今天子,人家直接向司礼监递话的主,工部想找门路都不知道怎么找人搭话。 税务局掌管天下税收,工、商户的登记一概由税务局经办,只不过是所有文书同样抄录一份交户部备查。有传言说今上因为《劳工例则》推行效果不佳非常不满,也想让税务局和警察局接手联合查办。 说的是,这商贾乃是世间最刁滑的一群人了,但凡沾上一点就绝对不会是个好人,否则哪里来得利头。商人为了牟利,哪里会管得上什么朝廷律令,只管怎么能让自己赚钱怎么来。 不论是工坊还是商铺用人,可不都是恨不能让伙计只要喝东南西北风就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不停不歇地干活就好了。 保障劳工休息的权利,那谁来保护商号继续赚钱?商户不赚钱不开商号了,拿什么给朝廷纳税?朝廷没有税了,拿什么来维持官府的日常开支?拿什么来给官、吏、差人发俸禄? 笑话,这种律则颁布下来也就是哄哄小老百姓而已,谁还真拿那玩意当一回事了。 尤其是地方官府,在没有粮税可收的情况下只能靠商税维持,商人的利益高于一切!都说钱权交易、钱权交易,没有钱怎么维持权?都靠明刀明枪的强吗?那我堂堂中国哪能干出这种事情来,还不让海外诸番夷看笑话了。 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坚决推行律法,以示我中国泱泱大国之风度绝不会输于撮尔小国。 律法咱有,执不执行到位嘛那是地方官府的问题。只要不搞出大事情来,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真要往细了追究......不能往细了说呀!这个什么劳工的保护例则一旦真执行上了,地方上官府就先得受不了了。 圣旨颁布最初那两、三年怎么样?有些地方上还专门成立了个什么稽查队抓商号、工坊用工不受律法。抓的本就是商号贱户也没什么,只要被举报了拖欠工钱的、没有相应保护措施的、使用老、弱、孕从事重劳力的,几乎是一报一个准的重罚。 就罚那么一下,官府是收了不少罚金,劳工也拿到工钱了挺开心的,可之后呢?商号都不开张了,最后还不是地方上吃亏了。 朝廷这些年步子迈得大,升赏也不用走哪个大太监的门路了,这各地有想上进的官员都憋着劲想做出点成绩出来向京城靠拢,商税上怎么能少得了,那不是断了人上进的道路了吗?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淫人妻女,断人升迁路可不就是淫人父母妻女后再杀戮殆尽那般遭人记恨吗?不能做不能做的。 更何况商号在,三节两寿的孝敬就少不商号不在了,指着吃谁去?吃那些百姓吗?想多了,往日里没事怎么会上贡,连个衙门口都要绕道走的人只会在遭了天灾人祸时才能想起衙门来,往日里谁会想到主动来给衙门里的老爷们送点孝敬。再说了,一只鸡、一条鱼的孝敬,那都不值得抬眼睛看一眼,能跟商户往日里那些真金白银软玉比吗?笑话! 放任这些商号就这么不遵律令挺好的,这样下面的那些个刁民也总能想起到咱衙门口来。朝廷在这方面做事也讲究,除了杀人掠货这一类的官司之外其他告到刑房的都是要缴讼金的,衙门口也正好收点讼金贴补贴补开支。 更有甚者,商号被人告了不得上下打点打点?都莫说刑房里一干人等了,从捕头、牢头到下面那些个白役不都能混个满嘴油的,这种好事下面人恨不能天天有呢! 上了堂时官老爷那一份的孝敬就更大了,这里里外外的好处这么揉碎了一想,可不比彻底执行那个什么保护劳工休息、工钱的律令要好用多了? 呸,瞧这都是在想些什么呢!就是有了这么好的《劳工例则》才能顺利让地方官府从上到下又多了个由头捞油水,不然把律令都执行到位了商户、工坊跑了,地方上税收少了、务工的机会也少了,还是官府的麻烦事。 再说了,这些穷汉不过是些做工、扒粪的,懂什么律令、法条的,想告都不知道怎么着手,有什么可担心的。 第423章 弱肉强食就是天道 草民、草民,本就是像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但凡觉得自己有点权势甚至是有“能耐”的人都是用鼻孔俯瞰众生的。 皇帝陛下想要推行律令保护草民能够不被过分剥削,可这就意味着商户的利益被压缩,商户的利益被压缩就是官府的税赋减少甚至会使大量商户外迁。皇帝陛下到底是在深宫里长大的,没有体会过官宦代天牧民的实际困难才会出此昏招。无妨,无妨,大明乃是皇权与士人共治天下的,君上乱命吾等自然是要坚决拨乱反正的——民不告官不究,只要官府不主动去查,商贾们自己也就继续安安稳稳留在本地做工经商了。 至于那些草民嘛...呵呵,来告了官府自然还是要受理的,该从商贾们那里捞的油水还是要捞,该为民作主的也还是要为民作主的。没来告的,那就跟咱们没关系了。 商户也乐得于跟官府保持这种默契,又或者说是拿自己的生意跟律令的执行情况来打赌——赌伙计们不会去告! 商号盘剥伙计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这都是几千年的传统了,怎么到了景泰朝还闹了这么一出,保护伙计的权益?想要跟东家谈权益?可以,你别做呀!出了这个门看你能不能再找到差使? 要是敢跟东方叫板讲律令的,呵呵,只要你敢闹到官府去,保证你从此之后就再也找不到活了,老老实实滚回去啃泥巴好了。 官府与商号之间的默契,或者说某些官差与商贾们的权钱交易,只要不太过分了朝廷上层是不管的。 真没法管,朝廷里重要的大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管这些小民的些许杂事呢! 北边的白人国家不肯向我天朝臣服重不重要? 南边的诸番来附还没来得及造鱼鳞册登记人口、土地重不重要? 东边的倭地银、铜产量没跟上,朝廷没有足够的银钱兑付到期的债券急不急? 西边的水师......哪一样不比几个草民的休息时间没得到保证重要的,做工的平民没有及时收到工钱至多不过就是饿死、病死一家一户,可是耽误了朝廷的大事情皇帝陛下一眼就能看到,一旦追究下来咱的脑袋丢不丢不一定,但官位可就保不住了,这不比你一介草民的生死重要吗? 一些韭菜,不应该有太多的意见,割了一茬再长一茬这就是天道。韭菜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意被割了,最后能怎么样?还不是黄了!最后谁也没割成,浪费掉了,还不如让商贾们割了草民的韭菜,官府再割商户的,如此循环就应了天道了,也就是后世讲的弱肉强食了。 送走了传旨的中贵后工部众人三言两语各抒己见聊了一会儿也就无趣的散去了,皇帝陛下安排了税务局插手就是板上钉的事情,大家牢骚归牢骚,活干得可不能有一丁点儿不仔细。 此时的朱祁钰早已经站在舆图前双手举着长杆开始比划个不停了,没办法,受绘图技术所限这会的舆图精准率真没法拿出来看,只能勉强凑合着用用就是了。 随着木杆划过,朱祁钰似乎心中有了定计,嘴唇上下嚅动声音低不可闻。 “父皇,不是说要南巡吗?怎么您还盯着陕甘方向?”侍立一旁的晟王朱见灏不解的问道。 “嗯...是南巡。”陕甘方向算是北方,按照朱祁钰的计划是交给太子朱见深经营的。 “见灏啊...为父打算让王太保再替朝廷巡视一下西北诸卫,你觉得如何?” “王太保曾在陕甘任上多年,甚至后来出任总宪时也曾巡抚过陕甘,应该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只是...父皇真的只打算让王太保巡抚陕甘吗?”如果王文巡抚陕甘,那将会成为大明史上级别最高的巡抚了吧? “嗯...好眼力。”朱祁钰看着这个儿子笑笑说道:“还想请他跑一趟哈密卫,只是担心他年事已高,经不住这场折腾了呀!” “父皇这是不放心石总兵?”朱见灏再次出声询问。 “石彪这个人嘛...”朱祁钰欲言又止。石彪能力出众,是个敢打敢拼的虎将,可惜原本历史上石氏叔侄两个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朱祁钰不得不防着点。 “武清侯去了军职后在军中仍然有一定影响力,而冠军侯更是手握一方军权,如果两人有什么不妥,一西一北必然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确实如此,所以我也不想留下这些个隐患给见深。国家要安定,要团结,军队不要是镇压百姓的才好。” “父亲说的是,军队不是用来镇压百姓的,而是给百姓争取生存空间的。父亲从小教导,我们都记得,不会做出兄弟相残的事情,父亲放心。”朱见灏自小接受的教育已经牢牢刻在了骨子里了。 就像是二战前的本子国国民为了积蓄力量,对小本子从小的教育就是本国苹果没有中国的苹果好吃,所以要去打中国抢土地一样的道理。 “嗯,军队应该是保护人民的,官员应该是帮助百姓的。如果不是,那就是这个朝廷得了病,得治。如今父亲要带你们去南京为将来做打算,但也不能就这么扔下北边撒手不管了。”朱祁钰其实有话没有说,避免给儿子留下些不好的想法。 于谦、王文都是自己用惯的老人,前一世都是被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牵连丢了性命的。这一世嘛,自己想要远遁也不能把一批老人就这么放心扔给朱见深。好似于谦这种救世名臣,死在天顺复辟不仅是大明朝的损失更是整个中国的损失。如果能够坚持于谦的改革方案不停歇,大明的国力完全有可能更强一些,对北方的局势也不至于就一直处于守势,直到彻底失去话语权了。 “太保确实年事已高,如果父皇需要一个身份合适的人前往巡抚西北诸番儿臣愿往。”又不是没去过,前几年被自己老子天南地北的扔,各地军旅多少都有些接触了。自己身为皇子,自然是附近军队的第一保护对象,连附近的番族、部落也得当祖宗一样小心供着。 大明朝的皇子要是在哪个倒霉蛋的地头上出了点乱子,旁边的部落可得要笑掉大牙了,等到中国天兵降下雷霆之怒之后自己正好捡果子,土地、人口都能成全附近的部落,怎么想怎么划算。 弱肉强食,这是草原上的法则。大明如今势不可挡,各部族都诚心归顺。不管周边哪个小国也好,哪个部落也罢,如果惹怒了天朝上国而被剿灭,可正好便宜了自己部族了。 第424章 宝贝儿 对于二儿子的主动请缨朱祁钰并没有答应,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真正心疼儿子的有几个会让儿子上战场的。那送儿子上战场不是想让儿子混功劳镀金就是恨不得儿子直接死在战场为自己标榜“大公无私”做铺垫的。 比如北边那位曾经在二战时让自己儿子上战场的,被俘后不肯交换,为什么?因为人家儿子多,上战场被俘的那个本就不是自己喜欢的,甚至就是自己讨厌的那个儿子。 死一个本就碍眼的儿子,换来自己在国内稳固的声望,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朱祁钰没这个打算,虽然儿子多,但都是自己辛苦耕耘得来的,哪一个也不想轻易放弃。别说这些儿子一个个都是自己认真教导,三观正的好孩子,就算是不着人喜欢那也是扔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去就是了,绝不会愿意把他往火坑里推。 “西北局势微妙,你去声望是有了,但是起不到实际作用。还是请王太保走一遭吧!西北他熟,让太医院再给他配上医士一路随行,安排司礼监、安全局一路照顾钦食起居和护卫工作就是了。” 王文在西北也算是“凶名赫赫”了,其铁面无私的性格一直以来就为人所不喜。也是,好官、清官,当然与贪官尿不到一个壶里,各自看不顺眼再正常不过了。 “父亲爱护,儿子心里知道。只是这一路坎坷艰辛,太保年事已高,如果半道上有什么闪失反而坏了父亲的谋划。不如儿子与太保同行,更为妥帖些。”朱见灏继续坚持。 “怎么,向往西域的生活?”朱祁钰盯着老二的眼睛看,想从其中找到答案。 “回父亲,是,也不是。”朱见灏不慌不忙,眼神清澈。 “哦?这话怎么讲?” “自小父亲就教导我们兄弟要眼光长远,不要紧盯着祖宗基业,男子汉大丈夫要想扩大祖业才是真本事。儿子不才,每次读史想到唐玄宗战败后放弃西域,散落在西域各处镇守不能回还的汉人军民就唏嘘不已。那些同胞当时该有多悲凉呐~” 唐朝兴盛时中国的国力空前强大,疆域一度包括了后世的伊朗等地。战功卓越的边军将领高仙芝一路高歌猛进,称得上是佛挡杀佛、魔挡灭魔,为大明朝称霸西域立下了不可磨灭的战功。 可惜一路上的胜利让高仙芝迷失了自我,在石国投降后高仙芝撕毁协议掳走石国国王,更是屠城后向唐玄宗献俘。斩将夺旗、擒王献城,高仙芝做到无可挑剔,这是中国曾经以武力向未知领域扩张最强势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斩草不除根的高仙芝没能一并把石国王子给处理掉了,为大唐西进留下了后患。石国王子逃到阿拉伯帝国求援,此时才反应过来要永绝后患的高仙芝率领两万余唐军主动寻找战机。 与石国王子一拍即合的阿拉伯帝国二十万大军与高仙芝不到三万的军队在恒罗斯河流域遭遇,亚细亚的东西两大帝国打响了冷兵器时代最惨烈的交锋,也是两大帝国唯一一次大对决。 高仙芝与阿拉伯人僵持五天之后,随着葛逻禄部的倒戈大唐军队彻底兵败。寡不敌众的高仙芝仅带领着千余人逃回西域,自此大唐对西域的统治走向衰败,直至安史之乱后吐蕃切断了河西走廊,大唐彻底失去了对西域的控制。 千年回首,曾经的版图已经成了伊斯兰人的领土,无数本来应该在中国好男儿跨下的宝马良驹如今只能在西亚的沙地上撒欢...可惜了了,对国人而言那可都是充满异域风情的大洋马啊...... “嗯,是挺悲凉的。所以我大明要大胆谋划,小心实施。你有这个心挺好,但是我觉得可以先不要急,再给大明官军二十年时间会更有把握一些。” “再过二十年?”听到自己父亲这么安排朱见灏差点跳了脚。“父亲常说成吉思汗铁木真率军驰骋万里方是真男儿,可惜草原终究地广人稀后劲不足。如今我大明户口万万,带甲之士数百万,如此军威放眼天下更是无一合之敌。见灏不才,愿为父兄为忧,亲率天兵征讨西域,复我中国旧日版图。” “哈密已经回归,蒙池都护府旧地(唐朝时管理包括咸海附近地区的羁靡府)脱离中国管辖已经太久太久了,要想一鼓作气恢复中国旧日荣光是好的,但是如果战败则大明将要承担中国再次丧夫对西域掌控的风险,这个风险我们不能交给见深去承担。” “既然如此父亲更该趁着还没有禅位时让儿子领兵前去征讨才是呀!”朱见灏急了,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单独跟父亲要兵权,错过了下次可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还不是时候,见灏,不要急,有你带兵的时候。现在的你要多看、多听、多做、多想。”朱祁钰不认为年轻气盛的孩子能干出丰功伟绩来。 年轻气盛,容易犯错。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霍去病那样奔袭千里建立不世功勋的,至少人家霍将军也是真的在马背上磨破了屁股真刀真枪跟匈奴人枪来剑往一通拼杀过的。后世里那些动不动就叫嚣要收复失地、扫荡鬼子的年轻人也不过就是在网络上狂喷几句过过嘴瘾而已,都不用让他们拿枪上战场,就连下个训练场都能要死要活的人怎么可能为国出征? 呸呸,下训练场?这都说过了。 一个连马路边摔倒的老头、老太都不敢扶的社会,一个看到邻家小孩趴在楼梯上都只是迈腿跨过的群体,上战场?你他老母亲的在讲什么国际笑话! 所谓大国自豪感只不过是想给自己平凡无趣地生活找些安慰而已,不然岂不是要被自己这一世的无能、无知而难过死。 “国家养士百年,官军数百万,但是打仗不是靠人命填出来的。何况西域以西的地区我们已经太久没有消息了,两眼一抹黑难免重蹈盛唐倾覆之危。还是让太保去吧,我再想想,给太保多加派些帮手就是了。” 朱祁钰担心王文的身体吃不消,又担心西域被军阀控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安排王文走这么一遭。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王文,就是大明景泰朝的老宝贝儿。 第424章 白人的流放地 朱祁钰也很想恢复中国对黑海、咸海地区的统治,不,应该是继承蒙元对整个欧亚大陆版块的统治,但是实力不允许啊! 国人传统的乡土情结,肯离开故土远走他乡谋生的终究还是少数人,为此朝廷不得已只能利用继续放宽游商政策和推动全民征兵的方式让更多人走出家乡,只是这种改变实际收效非常有限,更多的是外出谋生一旦有所小成就想要衣锦还乡,真正愿意迁到他乡的还是少数。 “可是父亲当年曾教导过我们‘时不我待’的,再等十几、二十年后世界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格局,这也很难预料呀!” “嗯,没错,我儿确实把那些话都记在心里了。”朱祁钰对于见灏能记得这些话感到很欣慰。 “按照现在的样子走下去,会越来越好的。你们这一代人里,见淦、见满、见蒙、见清自东到西一路向北,在大明的支持下二十年时间能够有所小成了。朝廷水师沿马和旧时水路航道一路向西发展,二十年后大明可以自水、陆两路布下阵势,大军所到之处岂有不附之理?” “父亲经营南京不是要为咱们这一房的吗?”听到朱祁钰说朝廷会用水、陆两路向西域发展,朱见灏疑惑不解。 大明本土留给了大伯一系,向北、向西扩张的土地也留给了大伯一系,那自己这一房还能分到什么? 要知道,成吉思汗铁木真时期是打到西边的西边去的,所以其实朝廷都知道西边还有一大片土地大有可为。当年如果不是之后的蒙古可汗突然噶了,草原西征铁骑必定能够继续向西为蒙古人获得更多的土地和奴隶,也就是汉人国家的军队从来没有到达的地方。 “我们这一房?怎么,你还信不过父亲?” “见灏不敢,只是不知道父亲所说的要给我们这一房的丰沃土地到底是指何处?”朱见灏似乎比自己亲哥哥朱见济胆气更足一些,居然都敢质疑自己父亲了。 很明显这是小时候自己够会看眼色没挨过揍,童年不够完整这才敢质疑自己老子。按说也该是看了自己亲哥哥朱见济被揍到哭爹喊娘的,该有点眼力劲才对。 “前往南方探寻仙境的舰船有消息回朝,这个事情你不知道吗?” “听说了,只说是见到一个新的大陆——‘青山环碧海,仙兽戏异草’,可儿子以为此事并不可全信。即便果真如此,不过是海中巨岛,异兽横行,也算不得上富饶宜居之所的。”朱见灏担心自己老爹派人找到的只是一个充满凶猛异兽的海外大岛,不愿意相信在海外真有一处可以定居的去处。 “如果没有人居住那当然是危险之地了,可是奏报中还提到了有土着人居住的,而且这些土着并没有形成国家,我们去了就可以轻松成为当地主宰。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被朱祁钰定名为南赡部洲的土着们可能还不知道在遥远的北方已经有一个远超自己部族文明等级的智慧国家皇帝已经把自己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作为封国划给自己的儿子了。 “‘其人肤黑如炭,以渔猎为生,不论男女遮以皮草’。父亲,这些土着不过就是些茹毛饮血为生的野人而已,吾等兄弟若举家迁至此处将何以为计?” “怎么,纨绔子弟做惯了不敢自己做个开山鼻祖了?”朱祁钰对这个儿子一心担忧之后不能过好日子的心情有些不满。 南赡部洲的土着已经在那片土地上生活了三、四千年了,而文明似乎就在这片地域彻底停滞不前了一样,几千年来土着们只是延续着祖辈们的捕渔、围猎技艺生活,配合上一些原始采摘艰难地传承着祖先的血脉。 而这一切都会在白人的到来后戛然而止,除了杀戮和病毒白人还会在这片土地上大炼钢铁、大肆开挖银矿,生存空间被严重挤压的土着断涯式消失殆尽,自此白人流放的囚徒后代统治了这一片美丽的土地并以主人自居。 “回父亲,儿子只是觉得不服。伯父在位时朝廷腐朽,国事大坏,万民苦不堪言。更是有外敌内叛在前,朝廷几有灭国之忧,全赖父亲力挽狂澜,又有文治武功近二十年方才有了如今景相。父亲为万民计,为天下计,大位还于伯父一房儿子们自然无话可说,但总还是要给自己这一房留点基业才是。” “你认为南赡部洲不会是好的基业?”看到自己儿子情绪有些激动,朱祁钰平静地问道。 “父亲,现在得到的南赡部洲信息仅有只言片语,怎么就能够认定那是一块适合生活的沃土呢?”朱见灏并不知道那片土地适合生活,出于人类本能对于未知领域的恐惧,朱见灏并不愿意接受自己父亲的安排。 “父亲的皇位是群臣拥戴得来的,当时国土不足如今的三分,父亲即便是要传给太子也该将景泰朝得来的国土分给本房才是。” “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些似乎是你母亲常说的话。莫非是你母亲让你来游说的?”朱祁钰心里有些不快,之前已经跟杭氏多次说明了,现在居然又让儿子跑来要封地。 “回父亲话,这就是儿子与几个兄弟们私下闲聊时的想法,并不涉及母妃。母妃似乎也不愿提及此事,只让我们遵从父亲安排。” “嗯...原来如此。”听到不是杭氏的安排,朱祁钰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 “既然你们兄弟都有疑问,那我来问你。华夏千年历史,为了争权夺势兄弟相残、父子反目不在少数,你以为见深会不会对你们兄弟有异心?” “这......儿子觉得太子不至于此,若非有父亲,此时他在哪里还是个问题呢!”前朝北宋末年的故事一直被人拿来与正统十四年土木之变做比较,如果不是景泰朝坚持固守北京城并派出援军在紫荆关、居庸关大败瓦剌,此时朱见深搞不好也在塞北围着篝火跟牧羊人一起跳舞呢! 朱见深在皇宫里接受教育这段时间对几个弟弟也一直很是照顾,没有什么坏心思的感觉,所以朱见灏倒也不觉得这个太子就是个过河拆桥的人。 真想拆,也要想下天下人怎么看他这个皇帝了,脸还要不要?没有经过洪武爷、永乐爷那样的战场厮杀,也不像宣德爷那样精虫上脑可以不管不顾的,好面子的朱见深恐怕不太做得出为了夺封地对几个堂兄弟下手的事情来。更何况,景泰一脉这一代的十几个小子也并不是让人捏扁搓圆的主,肯定不会让他朱见深轻易上手的。 “那下一代呢?下下一代呢?”朱祁钰追问道。 下一代...下下一代...这么说好像就不保险了。 “父亲的意思是?”朱见灏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又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抓住了关键点。 “你游学时是去拜祭过老代王的,看到代王府感觉如何?还有辽王府、宁王府,这些宗室现如今都如何?” “这......暮气沉沉。”朱见灏犹豫片刻还是简单的四个字作出了回复。 “是呀,暮气沉沉。虽然这些宗室都曾是高皇帝时分藩的亲王,可是经过几代后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采。除了纨绔子弟之外,各宗室时几乎都培养不出一个正经人来。” 可不是没有一个正经人嘛,除了酒色财气这些宗室还真没有干过什么好事。强抢民女这种都算得上是为穷人家攀龙驸凤做好事了,乱伦、残杀都已经不是秘密了。 “汉时曾有推恩令削弱藩国实力,为父在一日见深不会动你们兄弟,甚至见深在一日你们兄弟也可能是安全的,但是之后呢?” “既然如此,父亲何不干脆把皇位传给大兄见济?”朱见灏一时口快也说出了心底的话。 朱见济继皇帝位,自己兄弟们就是正经的亲王,朱见深继位除了朱见济可以是亲王外自己这些兄弟也就是郡王了。最直观的比较,这亲王跟郡王一年的俸禄可差了不少银钱粮食的。 “见深也可以到海外去拓展......”终于,朱见灏话没说完看到了自己父亲严厉的目光扫过来止住了话头。 “然后呢?等着见深什么时候再打回来,让中国一片大乱?中国数千年文明,有多少是因为内斗而使国力衰退直至灭国的?”朱祁钰说话的声音有些恼了,朱见灏自知不该不敢再说话,只是低头做回了乖宝宝模样。 “旧时蒙古有幼子守灶的传统,这其实也是有道理的。大的孩子已经成人久了,有了自己的部众和牛羊,分出去自己闯荡。最小的孩子跟在父母身边,继承父祖留下的基业守灶也是一种安全的传承方式。” “但我们中国自古就是嫡长制,因此见深作为你们已故伯父的长子才被立为太子。也可以理解为是让见深守灶,让他尽快掌握父祖基业,然后可以支持你们兄弟去外面闯荡。怎么,你怕了?” “回父亲话,儿子不是怕,只是有些故土难舍。”也不知道是朱见灏嘴硬还是见风向不对给自己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就差要说担心水土不服了。 “无妨,不论你是不是怕了都可以先随扈先到南京,要想迁居海外就算是皇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们兄弟正好可以多了解一下海外的情况再定,不急于此时下结论。” 老婆、儿子们不知道南赡部洲的情况,朝廷里文武百官也不知道,但是朱祁钰知道。南赡部洲,唾手可得的土地,无论是不是农耕民族的丰沃土地都不能白白让给万里之外的白人。 当年,如果马和派出一支分舰队一路沿古麻剌朗(今菲律宾境内)、满剌加(今马来西亚)南下,只怕后世里也没有盎撒人囚犯什么事了吧! 第425章 一个下场 《景泰实录》: 景泰十八年元月二十日,上谕太师(于)谦巡抚江浙,太保(王)文巡抚西安。 兵部尚书(王)伟加少保衔,迁南京兵部尚书。 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陈循,加太保衔,迁两广总督。 工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江渊,加少保衔,迁鸡笼总督。 刑部尚书俞士悦,加少保衔,迁云贵巡抚。 吏部左侍郎项文曜迁南京吏部尚书。 户部右侍郎、翰林院学士萧镃,迁南京户部左侍郎。 大理寺左少卿古镛迁南京大理寺卿。 南京通政司参议丁澄升南京通政司右通政。 “这是给太子爷的班底腾位置呀!” “可不是呢,可惜了这些大臣们,好不容易到了这个位置却要跟着陛下南巡,将来新帝继位再想回可就回不来喽~” 一连串的人事变动,景泰朝里举足轻重的官员俱被调往南边任职,京城朝堂里的缺,一下子给空出来了好多,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当然是位置空出来了,自己就有机会动一动,而愁的是自己想动却没有早走太子的门路,眼下临时抱佛脚只怕是机会渺茫了。 “王卿,说来也是惭愧,实在是没有比卿更合适的人选,所以想来想去还得麻烦跑这一趟了。”这一边朱祁钰并不关心自己的旨意对朝堂上的影响,只是在向王文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陛下言重了,臣老矣,还能够为朝廷、为天下有所作为,是老臣的荣幸。老臣愿为陛下、为大明,死而后已。”王文对于朱祁钰用实际行动支持朱见深继位感到佩服,对这个皇帝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改观。 “王卿德行当为天下楷模,依我愚见,应当尊先生为‘衍圣公’,让世人都能学习先生大德,这才是天下长治久安、国富民强的基础呀!” 呃...不至于吧? 王文有点懵,这是最近山东孔府又捅什么篓子了还是要捧杀自己呢? “陛下此言臣不敢苟同,臣何德何能敢与孔圣比肩?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唉~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王先生是于太师同年,那是永乐朝就开始为国效力的老臣子了。这么些年来就鲜有先生的污点传出,至多不过是为人诟病御下太过严苛、不敬人情、不通事故......还又老又顽固而已。” 朱祁钰的话让王文的黑脸更黑了,你这是夸人还是骂人呢?别的都可以认,也不算什么,可是什么叫做又老又顽固了? “见深这孩子继承大宝难免会有些不适应,本来是想留两位先生辅佐见深的,不过这两天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想想还是觉得诸位跟我一并南下更为合适。” “当然了,如果有想留下来的我自然不会拒绝,去留自由。又或者哪位想要致仕效仿胡公的,我也绝对支持,只是请各位认真思考后再作出决定。” 朱祁钰的本意是想让朱见深能够顺利接管大明北部,等自己在南边打下基础后再移交南部地区,但是忽略了自己应该要保护于谦、王文这一干身边的老臣子。 “陛下此言不妥,太子监国,臣等辅佐也是应当的。陛下需要,臣等随扈左右更是本分。效仿先贤致仕回乡举办乡学也是臣等所期盼的,只要陛下需要,臣等自是死而后已绝无异意的。”于谦并不理解朱祁钰为什么会说出那么一番话,自己几人一向大公无私,自然是愿意做革命的螺丝钉,哪里需要就钉哪里的。 “随便说说而已,只是想到诸卿都为朝廷奉献了半辈子,大好青春年华都为了这个天下。可谓是一心为公绝无为己,我心中是羞愧想让诸位可以有一个选择的机会。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算是给我,给朝廷一个机会。” 江渊转头瞄了瞄萧镃,再偏了偏身体看向一旁的项文曜,三人也是一脸茫然。 都是突然接到圣旨,原本以为是于太师、王太保跟陛下商议的结果,现在看起来就陛下自己的决定。 “启禀陛下,臣等有幸能够为朝廷选士有机会为天下人请命,是臣等的福分。能够为陛下牧民更是臣等祖上德性,陛下但有差遣只管吩咐就是,臣等岂有推却的道理。”项文曜见冷了场,上前拱手回话。 “是呀,陛下有旨意,臣等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等的福分,哪会有什么不愿意的。臣等能够为朝廷选中立于朝堂上为天下计,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江渊再次拱手接话道。 “臣附议。陛下但有吩咐,臣等岂有不遵之理?”萧镃也上前躬身行礼后说道。 呃...看到几人这个表现朱祁钰似乎明白他们会错了自己的意思。 自己原本就只是想保护他们,当然也有用惯了手的人继续用起来也方便的意思在里面。但这几人的态度似乎是理解自己调动几人南下又说出那么一番话似乎是在为将他们调离未来的权力中心做解释一样。 “哦哦,诸卿如此反倒显得我矫情了。”朱祁钰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明白说了,于卿、王卿年事已高,之前也多次有请辞之意。只是朝廷一来确实有事还需要几位德高望重、治国经验丰富的老臣坐镇朝堂,二来是我也在想要给诸卿都有一个下场才是。”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世间谁不想有个好下场的。如果有,那一定是已经名声臭了大街,又或者在原有路线上无论如何也混不出个名堂的人才会想通过遗臭万年的方式留个名了。有个好下场当然还是第一选择,不仅可以留下声名,而且不仅仅是发黄的纸上不起眼的地方被一笔带过的名字。 试问曹、徐二人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能画像、塑身供世人供奉,受天下人敬仰? 好吧,确实是在修河道、建沟渠上做了很多事情,但那不也是智者劳心、仁者劳力吗?他们一个阉宦、一个酸儒,都是朝堂上不得志的小人物而已。 人性自私、贪婪,有人图财、有人图色,有人图的就是个名声。无论贪财、好色又或是恋权的往往都容易被人一眼识破,往往是那些想搏个名留青史的真是害死人,人还得给他烧纸、上香感谢他的付出。 以牺牲十族为代价“流芳百世”的某某人就是如此,为了成全自己一人的忠义之名让无辜的十族人血流成河,其心性何其歹毒也! 其实换个角度深思,柴大官人为什么要一直暗地里支持反朝廷的水泊梁山呢?真的是对昏聩的皇帝不满、对腐朽的朝廷失望吗?恐怕不是,要知道他自己也是这一切的受益者。 高喊着各种进步口号要打倒给自己特权的当局这是多么有悖人性的事情呀!但如果这么号人其实根子上只是想耍特权就不一样了。 试想一下,有这么一号人整套保护装备一件不落的来了把蹦极,让自己的感官得到了充分的体验,在享受刺激的同时转头一看跟着自己一起蹦的都直接蹦进了西方极乐世界岂不是更加的刺激、兴奋? 当然也不能排除小地主、小资本家在接受了某些信息后有了别的想法——凭啥这天下只有军阀能够掌握?咱能不能打倒这些拿枪的,然后咱不就是......那话咋说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拖下马哟~ 第426章 榜样不能有违人性 王文当然没想要把皇帝拖下马,相反在封建礼法的环境中成长、衰老的王太保是一个绝对的守旧派,坚决拥护皇统的传承,誓死扞卫朱明对于天下的合法所有权,如果有人胆敢挑战大明的江山,王文会毫不犹豫地拿出十族的性命来扞卫自己所坚守的这一切。 说不想成为神、圣那是骗人的,成为孔、孟那样的人物是文人最大的梦想,绝大部分人只要能够得到朝廷追谥一个“文”字就需要耗费一生了。但现在这个机会似乎就在眼前唾手可得,王文的眼神都变得炙热了起来。 是呀,连徐有贞这种货色都能够进入水神庙、禹皇殿供世人膜拜,自己为什么不能也成神、成圣呢?! 如果能让自己附在孔庙......能附在亚圣身边也行...只要能够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就算是附在武圣殿里也不是不可以的,至于文武殊途什么的,那都是虚名而已! “启禀陛下,臣岂敢有望回报。臣与于太师一样都只是想一心为公,绝无私欲。”两眼放光的王文克制住了澎湃激昂的心情,努力平复之后义正言辞。 听着自己慷慨陈词,王文差点就要相信自己真的是完全无欲无求了。 “唉~瞧简斋公这话说的,这不正是因为你们没有私欲所以一定要特别留意必须给安排一个好的下场吗,不然让其他臣子们怎么看?” 于谦和王文就像是景泰朝的两面旗帜,高高举起让天下人远远就能看到,最主要的是让朝廷文武百官都能看到。 朱祁钰不是李世民能够一直容忍魏征在自己耳朵边嗡嗡嗡嗡像苍蝇一样...哦,不,对不起,应该说是像一群苍蝇一样围着自己脑袋一圈一圈的转着飞,发出来的嗡嗡声让人烦不胜烦。 王文也不是魏征,虽然性子耿直但在朱祁钰眼里没有历史上记载的魏征那么折腾,临老了朱祁钰也愿意给满朝文武打个样,让所有人都知道大明的皇帝并不都是重八哥、朱老四那样的玩意儿。 “若是让旁人看到太保临老了还要靠几亩薄田苟延残喘般度日,那岂不是要骂我大明朝的皇帝都是生性凉薄吗?”朱祁钰一句不能让人说大明皇帝生性凉薄的话出口,王文张了张嘴没有再好反驳。 “简斋公已经是我朝清廉的典范了,再看下咱们这位于太师的华居就实在是没法下眼了,别说位列三公的超品大员没法住,那是比清水衙门里的小吏处所还要简陋的地方了。” 于谦仍然居住在自己回京时住的小院里,对于朱祁钰几次三番的赐宅都给拒绝了,只说是自己家里人少用不了那么多地方,占着也是浪费了。 如果不是朱祁钰吩咐三天两头把鸡、鸭、鱼、肉做好了趁热给送到于谦府上,恐怕他于府除了年节之外都会一直是靠青菜、豆腐过日子了。 “陛下谬赞了,臣只是做了为臣子的本分而已。朝廷给的俸禄已经足够臣一家老小吃穿用度,比之百姓已经好了很多,臣岂敢再有奢求。”于谦态度恭敬,如果不是皇帝陛下一再坚持是为了让自己吃好点、用好点能够为朝廷多献计、为朝廷多出力,御赐的肉食于谦都想送给周遭的百姓一起分享。 “其实我总是觉得廷益公能辅佐我,实在是景泰朝的福分。”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受。”对于朱祁钰的称赞于谦一向是不肯受领的,这一次也一样。 “其实廷益公如果能早生二十年...不,如果能早生四十年,那可就是我大明之福了。” 嗯?这是个什么章程,为什么于谦早生四十年是大明的福分? “于太师心系天下,居庙堂而思民间疾苦,实为臣等楷模。”萧镃对于谦的为人非常佩服,这种完全不在意自己和家人吃穿用度的一品大员简直就是变态中的精品。 当然不仅仅是萧镃,可谓满朝文武都将于谦视为异类,王文都做不到于谦那么接近于苦行僧式的生活方式。而这些在朱祁钰看来更是心中难安,又或者说是心中有愧。 “都是本分而已,不值当拿到朝堂上来说事的。”于谦仍然一脸谦逊的表示自己做的事情只是平常而已。 “嗯~太师过谦了...”朱祁钰摆摆手说道:“像廷益公这般的大臣,在我景泰朝其实就是埋落了...” 呃...皇帝陛下这是个什么意思?怎么还说有能力又清廉的大臣生在自己这一朝是被埋没了呢! 在于谦疑惑的眼神中众人保持了沉默,都想看看这位皇帝陛下有个什么说法。 “诸卿看呐,咱们大明朝自太祖时给百官定的俸禄那就叫一个寒酸,一品大员累死累活一年的俸禄才不过宗室子孙的一个零头而已。先兄睿皇帝封我为亲王时每年除了俸禄加上再种赏赐得有数万石,而当时六部尚书并内阁学士一起恐怕也不足朝廷给我一人的开销。” 明朝的制度规定就是这样子的,朱祁钰当时是亲王,一年固定的俸禄就达到九千石,再加上正统帝朱祁镇、孙太后甚至钱皇后为了表示亲善总会隔三差五的送上各色礼物,折算下来一年几万石根本就不是问题。 而王府所用的兵卒都还要朝廷来供来,这比较起来真正是体现了生得好胜过一切。庶族子弟辛苦拼搏一辈子也不过是宗室子弟一年开销的零头而已。 “朕瞧着诸卿这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宗室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只会向朝廷索取,一年一年的要,一遍一遍的要。天下这些宗室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呃...朱祁钰这话更没人敢接茬了,宗室是白眼狼这种话也只有皇帝发发牢骚,但凡旁人胆敢有半点不敬搞不好都得身死族灭。 “陛下...这是祖制。”最终还是于谦站了出来接下话头:“陛下慎言,这话要在外面说被人传了出去可就不妥了。” 话在哪里说都会被传出去,但于谦这会说出这话对旁边几人也有点醒的意味在里面。皇帝在宫里发发牢骚而已,要是话传出去了被追究起来,呵呵,猜猜谁的嫌疑重大? “何况陛下这十余年来励精图志,宗室上下也都是谨遵陛下旨意,严守律法的。那种骄横乡里、盘剥百姓的事情这几年已经鲜有奏报了。” 朱祁钰对大明宗室真下得去手,也不弄死你,就让你难受,难受到自己想去死。 本来是躺在床上都不用流汗就能舒舒服服的人生,不守国法被人参劾了一旦查实,朱祁钰就真不够藩王、驸马直接严惩,那位强睡了教谕女儿的藩王被摘了王冠,直接让教谕的外孙袭了王爵也就不算是新鲜事了,被罚到要求自己亲自耕种赎罪的事情才是让人炸裂。 面朝黄土背朝天,真有那么好谁还会愿意出来偷、抢啊! “嗯...我就说太师太过谦逊,又过于节俭了。”朱祁钰笑着对于谦说道:“那些宗室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嘛,懒得说他们了。” “本来给诸卿加俸其实也没多少,不然也不会仍然有这么多贪官、脏官出现了,只是没想到于卿即便如此仍然过得那么清贫...啧啧啧,本来想要将于卿立为大明百官的榜样,但想想太过违背人性了,所以还是决定将王太保立为文武官吏的典范予以表彰,并以王卿为标准大赏诸卿...” 嗯,挺好的事情,大赏,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情了......等等,好像有什么味不太对...立于太师为百官榜样有违人性?! 等等等等,这是个什么鬼?不行,得劝谏陛下,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 “王卿,除夕夜我就正式任命你为新一代衍圣公了。怎么样,惊喜不惊喜?开心不开心?” 啥?!衍圣公? 第427章 衍圣公的传承 “不可。”听到朱祁钰的话王文大惊失色。 景泰朝初年这位皇帝陛下就借着瓦剌南下、浙赣叛乱的当口以清剿细作、严惩不法分子的由头对山东那个大家族清理旧账,一个传承了千年的大世族经历了多少朝代更迭都没有一点损伤的情况下被朱祁钰来了个一窝端。 降金、降蒙,在宋之前家族里各人分别投靠各国,等等丑事都被曝光在人们面前。此时世人才对山东这个大家族有了重新的认识,一时间喊打之声四起。 衍圣公的名头一下子就给剥夺掉了,按照圣人的标准来重新定义时居然在这个大家族里找不出一个...不,是半个也找不到,就完全没有人有资格继承这个位置。就这样衍圣公的名头就只能空悬下来,那一家子谁都想继承却谁都够不着。 原本嫡系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一直接受的教育就是怎么占朝廷便宜,怎么在时代变迁中借着老祖宗的名头使自己家族得到更好的发展。旁系远支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能念几年书都是问题,自然跟文宗“圣人”的标准也是毫不沾边的。 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自己一个儒家学子占了那一家的名头,这让天下人怎么看?还以为皇帝陛下搞那个大家族是自己撺掇的呢! 因此王文态度坚决第一时间叫停,可不敢让皇帝陛下这么瞎折腾,自己英明一世的名声可就要毁在这个皇帝手上了。 “不可。”于谦很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连忙出声制止。“陛下,衍圣公一直是孔圣人嫡系子孙继承,岂有转授他人的道理?还请陛下三思。” “臣等附议。”江渊、萧镃、古镛等人连忙出声附和。 这事情太劲爆了,乍一听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要是让天下人知道大明皇帝将衍圣公的殊荣给了一个外姓人,天下万民会是一个什么反应?满天下的读书人会是一个什么反应? 太刺激了!少不得能激起不少人争一争这个衍圣公的称号才是~ “唉~瞧你们这话说的,有什么大不了的。”朱祁钰满脸不屑的表情说道:“衍圣公是对圣人传承的认可,又不是哪一家一姓的事情。再说了,要继承这衍圣公也要德行相当才行,你们看看孔府这几百年有几个衍圣公是真正能够称职的?” 衍圣公不称职当然也不能全怪人家孔府,你打小一出生就被告知自己家族与众不同,是一个能够在乱世纷争中仍然可以屹立不倒不受朝代更迭影响的特殊门阀你会怎么想? 还用想?当然是自视高人一等了!比起要继承银行...呸呸,不,是想要继承钱庄,想要继承钱庄的掌柜子孙而言,人家继承的是正经祖上传承下来的血统,衍圣公这个名号和特权是历代皇权为了笼络读书人的手段而已。 你也可以不给衍圣公这个名号,也可以不给特权啊!那你的国家就不会被天下华人...呸呸,是不会被天下读书人认可。不被天下读书人认可的朝代,呵呵,那这个朝代就算不得是中国了。 几千年来都是这么个套路,想要推翻它,你厉害。后世倒是有人做到了,可也是借助了天时、地利、人和才做到的,封建王朝想要做到这一点,难! 无论是辽人、金人还是蒙古人,真愿意平白放任一个为自己建国什么都没做的家族存在恐怕也不过是无奈之举。只要是还长久统治这片土地的人难免都要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授命于天”的形象,这就难免要深入“人心”了。 又不是唐末兴起的那些胡人,除了杀戮之外就只剩下奸淫这点趣味,抢完、杀完就跑,最后能得到什么?只能是来自农耕民族的血脉觉醒大反扑。 最早的人类只有o型血,也就是充满狩猎基因的人类,以猎捕为生过着三天饿九顿的日子。经过数千、上万年的演化后才有了以农耕血脉为基础的a型血,但是农耕民族并不是不懂得杀戮,只是相比较成群结队出去狩猎所得相比较起来农耕的性价比更高而已,真把农耕血脉惹急了一样会“反祖”暴出嗜血性格。 大汉刘猪仔时期的卫、霍舅甥组合就让马背民族大匈奴只剩下了大胸奴替汉民族延续香火了,相信那会的汉民是真心感谢刘猪仔的,大胸的奴隶肯定比平胸的手感更好一些不是? 想想看野蛮如契丹、女真和恐怖的蒙古一般的异族在统治中原时期也还是放任了孔府这么一个特殊的庞然大物存在,身为汉人皇朝的大明居然要把衍圣公的封号都给彻底剥夺掉,这让天下的读书人怎么看待大明?让百姓怎么看待这个皇帝? “启禀陛下,衍圣公一门近百年来...确实是有负圣人门第,只不过这毕竟是太祖时立下的规矩给圣人一门的恩宠,断然没有剥夺之后赐旁人的道理呀!”萧镃冒着冷汗拱手向皇帝诉说自己的观点,旁边几人纷纷点头称是,很明显这个想法代表了文官的意见。 “嗤~”朱祁钰对于圣人后世的鄙视毫不掩饰:“圣人子孙?呵呵,他们也配?” 这......好像真不太配得上圣人子孙这种荣誉。 自景泰朝初期开始,天下间对于圣人的子孙们各种揭短的言论就没停止过。圣人子孙跑出来坑蒙拐骗、掠货夺地...什么事情没干过?墙倒众人推,皇帝要治山东豪族的罪自然有人想分一碗羹,何况世代被压制的附近百姓眼见能分田分地分女人更是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掀了孔府的老底子。 最初还有文人儒士坚决维护,但是最能堵文人嘴的就是圣人子孙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投降异族的事情被彻底翻了出来。 都说崖山之后无华夏,人家那么多人都跳了,你孔家倒是跳啊! 没听说过孔家有什么出名的人跳了,只知道孔家降的那叫一个快,而且是契丹人建辽国时就降了的。 至于再之后......都没脸看,这种丑事翻出来文人的所谓的气节那叫碎了一地,用扫帚都扫不干净,得用拖把沾满水一遍遍洗地才行。 这还是世人都不知道,在后世的北京城沦陷后孔府也马上跳出来一位屁颠屁颠跑去抱倭族的大腿,还拍下照片被登上报纸供倭人军队宣传自己得中国的正统性使用。 深知这一切的朱祁钰哪有这么好的脾气容着这个豪族继续白占资源的,一直没找到好由头动手已经很是宽容了。 “要说这衍圣公一门之前是人无完人为利益所蒙蔽一时失了本心这种鬼话我也算了,可是剥夺了衍圣公名号这么些年了,孔府有再出过一个文采、德行堪授衍圣公衔的人吗?”朱祁钰问的这话不用想也知道答案,当然是没有的。 之前嫡系多贪多占对旁枝手下就没客气过,这么些年旁系过得也没多么舒坦,也没能出几个文采出众的人来。要说德行...这玩意怎么好说,一个人的人品好不好很难评价,还不如评价人性来得容易。 “怎么,说不出来了吧?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就由王公主持文庙的祭拜仪式并负责两京的科举选才。” 嘶......主持文庙祭拜仪式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负责两京的科举选才那可就是这次所有考生的座师了呀~ 反对?不行,不行,如果反对会让人觉得咱们是反对王太保成为这一届考生的座师才反对的。支持?那...衍圣公的名号可就不归孔家了...... 对呀,衍圣公的名号不归孔家又不是不归我家,干我何事? 再说了,王公有机会成为衍圣公,那是不是就代表王公之后在座的各位也有机会成为衍圣公呢? “启禀陛下,臣愚钝,这孔府衍圣公的封号可是要彻底夺了?这其中干系重大,还请陛下三思。” 对,这事情得三思而行,不能草率了。 “臣附议,衍圣公的封号自前宋时起已历经四百余年一直是由孔府嫡系子孙继承。咱这大明朝说夺就给夺了,难免会有宵小从中作祟。要是有人借此煽动百姓恐为大明的祸事,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对,自汉朝兴儒教才有了文景之治,自此儒学成了天下文坛的唯一,突然要对孔圣人的家族动手恐怕会很难服众。 “臣附议,衍圣公传至今日已经五十九代了,陛下说夺了爵就给夺了,难免会让人留下口舌。这缮后的工作可得做好了才行,否则难免会给天下人留下话柄,说我大明景泰天子容不下文人。” 是呀是呀,可不能让人说大明容不下文人。想想辽、金、元,那都是拜孔圣、尊儒学的。 “天下之大,悠悠众口确实不得不防。启禀陛下,依臣愚见不如先明示衍圣公一门风绩败坏之过,然后再向天下间问计,天下学子皆可为衍圣公的传承献计献策。再之后,朝廷只肖找几位大儒将陛下的意思说出来,再由陛下公布王公当选为孔姓以外的第一位衍圣公,这便是顺天应民之举了。” 嗯嗯,大善,有了这种铺垫这事情就完美了......呃~好像这风向完全不对了啊! 第428章 品行不端王简斋 孔府可以倒,衍圣公的传承不能倒。 皇帝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在山东留那么一个超大的家族趴在百姓头上吸血食髓终于惹到了一个容不下他们的皇帝,也只能让他们自家认倒霉了。何况一鲸落万物生,倒了他们一家,大家作为圣学传承都有机会搏一个衍圣公的称号。这种好事,想想一就觉得——美得很! “好主意~”朱祁钰夸赞道:“这种谏言才是能够体现我大明君臣一心的好建议,为了大明的社稷,为了万民的福祉,我们这一代君臣辛苦一点把这些重要的事情都给办了,将来子孙们都是能够享我们福的。这叫什么...叫什么...这就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唉~咱们就是栽树的前人呐~”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还真是的。传承了四百多年历经宋、元四百年风霜的衍圣公就要异主了,啧啧啧,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等等...等等,陛下,诸位,臣可还没有答应呐!” 哟,还忘了有个正主在这呢! “瞧瞧,把王卿给高兴的都语无伦次了。”朱祁钰笑着拿王文调侃。 “是呀是呀,恭喜王公贺喜王公。太保能成为衍圣公,那是本朝的荣耀,也是我们这些同僚的光彩。” 听到有人吹捧,王文脸上更加难看了:“启禀陛下,臣昏聩无能,实在不堪衍圣公一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嗯,这货不识抬举。 “简斋公这是何意?可是看不上衍圣公这个爵位?”朱祁钰满脸平静。 “启禀陛下,臣岂敢。臣自觉文采、德性均不如太师多矣,未敢领此殊荣。”王文一句话突然把于谦给推到了前面,大有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嫌疑。 “原来如此,太保过谦了。”朱祁钰笑笑说道:“简斋公有所不知,朕这番话可是发自肺腑,思来想去其实只有王卿才最合适承袭衍圣公一职了。” “王卿试问一下,当今朝野除卿之外还有谁既是文官领袖又德性最是与孔圣人相近的呢?” 嗯?啥意思,没明白。 这话不仅王文迷糊了,在场的其他人也是一脸懵逼了。 要说文臣领袖,甚至说是大明的文人领袖,就算不是于谦那也该是胡濙这个前礼部尚书。如果非要挑个礼出来,胡太师曾经追索建文帝下落,算不得真正的忠臣,那至少也该是王直才对。 说是景泰朝皇帝陛下英明神武,领导群臣代天牧民,实际上还不就是于谦带领文臣武将挑乱反正将正统朝甚至宣德、洪熙、永乐、洪武、至正...封建王朝一直以来对百姓的盘剥在景泰朝得到了有效地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明显提升。 老百姓能吃得饱、穿得暖了,更多的人能够读书识字了,怀有抱国之心的官、吏能够通过高于普通人的俸禄体现自己的优越性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于谦带着人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做到的,怎么就是王文成了文人领袖了? “陛下...于太师所为胜臣许多,陛下怎么说......”王文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话都打起了磕巴。 “哦哦,简斋公说廷益公啊...当然了,于太师也是非常非常有贡献的人,特别是廷益公的刚直、清廉......” 哼,知道就好。原本以为朱祁钰晚上没睡好犯了糊涂,现在看起来明显还是知道轻重的。既然知道于谦才是大明景泰朝堂上的顶梁柱,怎么能说出王文...好吧,王文也很重要,他跟于谦两个人可谓一梁一柱。 “可是正因为如此,所以于太师才不适合受了这个衍圣公的爵位呀~” 啥玩意儿?你这不是晚上没睡好觉犯了糊涂,你这是下头用力过度伤了脑神经呐! 什么叫正因为如此所以不适合做这个衍圣公,难不成孔圣人是老二,还要找个在朝廷里第二重要的文人来受这个爵吗? “陛下还请慎言,于太师一心操劳为国为民,可谓呕心沥血。太师于公,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大明,于私,太师待家人多有缺失照顾。这是大家所公认的事情,陛下怎么会如此评价太师呢?” 朱祁钰说于谦不如王文更合适,不管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众人都不愿意了。他于谦这样玩命的为朝廷干活,皇帝还给这么个评价,皇上的良心让狗给吃了吗?到底最是无情帝王家,没想到他于谦辛苦一辈子最后落了这么一个评价,啧啧啧啧...... “如此说来,诸卿是不反对将衍圣公的爵位授予他人了。” 哎,好像着了这狗皇帝的道了。这话怎么能这么理解,我们的意思那是说于谦比有资格当衍圣公...不是,那意思明明是说于谦比王文更优秀...呸呸,也不是这么说的,但那肯定谁也没有支持把衍圣公的名头授予非孔家的外人哈~ 这话都是皇帝你一个人说的,跟我们完全没有关系呐!正在众人犹豫着不知道怎么接话时,朱祁钰又开腔了。 “唉~诸卿差矣。”虽然于谦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最终忍住了没有发作。反倒是朱祁钰不慌不忙摆着手说道:“诸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的意思是说王卿更适合这个衍圣公,而不是说于太师不合适啊~”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说王文更合适那当然就是王文比于谦更优秀了。这两个人是同榜进士,要不要安排人查一下他们俩当时中榜的排名,看看谁更优秀? 这么些年来看,于谦的官位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还用得着查吗?这皇帝脑回路真是...明显是被哪个妃嫔的腿给夹坏了才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诸卿想呐,这衍圣公一脉文采真的好吗?” 嗯...好像也就那么回事。虽然说衍圣公一脉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但也限制了他们的发展。就像是朱明皇室子孙,虽然一出生就能给安排上钱粮,按太祖定制来说可谓一辈子不愁吃喝的,但文皇帝开始这些宗室也完全不能沾上官吏了。 皇家血脉,不能当官更别指望掌兵,又不能从事经商、做工的贱业,就算务农都不行,就只能靠着朝廷给的粮饷混吃等死。这对于看得通透的来说当然是好事,但是正统朝时地方上供给不及时就已经让不少皇室子孙闹事了,要不是景泰朝革新又给续上了生钱的门路能够给这些皇室子孙安排上嚼用,只怕按照老猪家下崽的速度早有地方官衙不堪重负饿死宗室的了。 老朱家的子孙不能从事贱业,老孔家倒是可以,但那种好事也轮不到旁系、远支。而老孔家也一样不能当官、不能为吏,空有嫡系继承的一个爵位和一些耍无赖欺压良善的特权而已,每一代除了承衍圣公爵的嫡系近支之外其他人也没什么盼头。 既然书读的再好也不能当官,文采好没什么实际用处自然就不会有多少人去读。何况嫡系是直接袭爵,文采也不需要好,这么一算来衍圣公府上这么些年特别出众的也就那么一回事而已。 “这个...回陛下,朝绅公以往上的奏折臣是见过的,文采也是上等。”孔彦缙字朝绅,是孔府第五十九代衍圣公。 在宋、辽、金、蒙古大混斗时期同时出现了两个孔府衍圣公,一脉是宋朝册封的,另一脉嘛...咳咳。宋为蒙古所灭后,宋脉衍圣公就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直到朱重八赶跑了蒙元也不得不只能捏鼻子认了金、蒙一脉的衍圣公。 孔彦缙就是明朝册封的第三代,也是孔府排序第五十九代的衍圣公。 “呵,官样文章而已,通篇不过就是假大空,哪里能看得出什么文采来。就算有文采,那也不过是泛泛之谈而无一实用之处。”朱祁钰对于孔彦缙的文采并不认可。 “再说了,就算文采好又能怎么样?这就能证明他德性好吗?” 好吧,要说到德性还真没法提了,皇帝陛下这是把天又要往死了聊的意思。 孔彦缙都是金、蒙一脉传下来的衍圣公了,要说这德性再好又能说好到哪里去?再怎么聊这也是个死局。何况这几代衍圣公欺男霸女的事情也确实没少干...咳咳,那啥,就是在他们的管教下孔府家人在外面欺男霸女、夺产占业的事情没少干哈~ 人家好歹也是世代传袭有身份的人,不能亲自下场干这么些没品的事情。 “诸卿再来看,如衍圣公一脉如此不堪的德行,怎么能让于太师如此高雅的人来受此爵位呢?所以我这才排除了请廷益公受衍圣公爵安定天下文人,给天下人立榜样的想法。如果授予于公此爵,让天下人,让后人,怎么看于太师呢?”朱祁钰一番掏心掏肺的话换来了诸人的赞同。 是啊,相比较而言于谦还真是出污泥而不杂的那一支荷花,盛开在泥潭里绽放着自己独有的美艳,那种璀灿、夺目的美应该是天下文人的榜样才是,绝对不应该被“衍圣公”这么个腌攒爵位给玷污了才是...嘶......怎么觉得这味似乎有点不太对呀! “陛下此意莫非是老臣品行不端,应该受世人唾骂吗?”此时,已经处于暴怒状态的王文已经吹胡子瞪眼,刻意压抑的咆哮声响彻了整个大殿。 第429章 分而治之 景泰十九年元月初一,朝廷正式颁布敕书公布天下。衍圣公一门屡失圣人教诲,诲辱门庭,经十余年仍然不能改正,着除孔府世袭衍圣公爵特权,转由天下公推德才兼备者居之,以承圣人学术之真髓。 冠冕堂皇的话换成大白话来说就是朝廷会听天下人的意见,找个有威望、有德性的人来继承这个爵位。 对于天下读书人而言,只要靠着自己“德才兼备”的条件就有机会竞争一下这个衍圣公的爵位了。 衍圣公咧~ 那可是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机会,以往那都是孔府一门把持,不管谁当皇帝他们家都是衍圣公的。现在这样子,岂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有机会证明自己是领会了圣人之意的儒派真传子弟了? 关键是这个衍圣公的爵位还是十年一公推,十年一公推呐,就算自己没有机会,座师、投靠的大人还是有机会的。自己老师成了衍圣公,自己也能水涨船高跟着争光呀!老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那个...反正就那么个意思。 王文再犟也没犟过皇权,最后还是被内定了要被推为衍圣公,而于谦却因为德性远超孔二夫子的原故被认为应该有更高远的安排。 还怎么高远?不是贬孔圣人就是再造个新的圣人出来,这样看起来于谦得封神才能对得起另有安排这个说法了。 “叔皇,大驾南巡之期是不是定的有些太仓促了些?”不管真情假意,朱见深还是再三向朱祁钰表达了不想让皇帝南巡的意思。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叔侄总有要分开的一天。何况这一年十年前就该到来了,这些年已经是我霸占着皇位耽误你治国了。” “叔皇折煞侄儿了,见深岂敢。” “放心,时间还是充足的。我已经安排了要派出三路钦差前行探路,也算是代朕巡抚天下。”朱祁钰安排了王文一路向西,经西安往哈密镇石彪。于谦直接走陆路南下,直到杭州,特别交待了要对这些年的盐、漕运革新做个民间调查。 “本来是想留下几位能镇得住朝廷的老臣子辅佐你的,想来想去都是我用得顺手的人了,你还是自己提拔新人吧!自己用着顺手,被提拔的臣子也领你的情。” “谢叔皇体谅,但是见深自知能力有限,如果叔皇不在京城恐怕很多事情都会处理不当的。” “初接手大位难免有些生疏,如果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多听听群臣的意见就是了。还是那句话,多听、多看、多想,总是没错的。” “见深领旨。” “算不上旨意,只是提个建议。其实现在回望过去,正统初年也有中兴之象,可惜...可惜呀......”是挺可惜的,如果朱祁镇那二杆子能再晚几年亲政也不至于这么快崩了。 “是,先父其实没有治国之能。” “可惜太后和大臣们没能认清楚王振那厮,让这贼子钻了空子借了先兄大势祸乱朝纲。” 呃...叔皇你这是不按大路出牌呀!我都说自己老爹不是了,你反而还替他圆了过失,这是显得我这个做儿子的有多么不孝顺评价自己父亲吗? “如今朝堂里都说景泰之治,景泰之治,什么景泰之治?不过就是原本历朝历代的一些好的朝政会我借鉴了而已,这也是我要求你认真学习历史的原因。” “叔皇大智慧,见深不及万一。”朱见深的马屁拍出来没有任何违和感。 “要说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也不是完全没有。” “请叔皇教诲。” “朝堂上有人说要放弃倭岛,不过是几个小岛,朝廷每年粮草供应有些浪费了。浪费吗?不,当然不浪费...” “那是下面臣子们没能体会叔皇意思,倭岛上矿产丰富,还能训练水师,占不了朝廷什么的。” “嗯...你能想到这些已经不错了,但我本意不在此...不过也说不清楚,你慢慢领会吧!”朱祁钰对于这个太子对倭岛的理解并不在意。 “当年大汉冠军侯霍去病大军远征匈奴屡战屡胜,凭的是什么?” “大汉冠军侯千里奔袭,有勇有谋,堪为军神。霍冠军就食于敌的手段为大汉屡破强敌,以少胜多,为千百年来武功第一人。” “嗯,是,也不全是。”朱祁钰摇摇头说道:“霍去病充分的利用了匈奴人之间的矛盾,就食于敌既可以是抢,也可以是征。初期匈奴有骑兵优势,汉军并不占优势,霍去病不足千骑靠的是习夷之计以制夷的策略打了匈奴一个措手不及。” 当年匈奴围困刘邦那是四面不同颜色的马军把汉军迷晕了眼,那会的大汉重臣上朝也不一定能用得上马车,人家是白马、黑马、红马、花马组成不同的大军方阵围城,就这阵势就够汉军汗湿衣裤的了。 到了霍去病随军出征时匈奴还是以老眼光看待汉军,根本就没想到有这么一个这么奇葩的存在会搞长途奔袭直击王庭的套路,这才让霍去病得了手。 等到霍冠军正式成为大军主将时也是几万人的统帅了,虽然还是千里奔袭但也不可能靠突袭小股部落就食于敌的套路了。而此时霍去病有效利用了拳头加甜枣的政策拉拢、分化匈奴部族,利用匈奴人配合打击匈奴人,为汉军打击匈奴创造了更多的条件。 “叔皇的意思是继续用倭人治倭的方式,那还要任命倭王吗?” “可以任命倭王,也不能任命倭王。” “叔皇的意思是不是指可以在倭地封王?”朱见深眨巴眨巴眼睛问道。这个叔皇的套路一向是靠两柄长枪的政策收服异族的。 一柄枪专捅异族男性,所有可以拿起刀箭的异族男子都要吃上一枪,捅穿他们的身体。 一柄枪专捅异族女性,只要有生育能力的都给婚配给汉民...或者...咳咳,反正是只要生下的是汉人就对了。 “嗯,你已经有带倭人皇族血统的庶弟了...” 才怪!说是有倭人血统我都怀疑,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一个女人学了点倭人的礼仪套路就说是倭皇的女儿。 “有一个大明皇室血统的倭王在,让一部分倭人在这个国王的领导下有机会成为明人,这样就能分化倭人,让他们不能抱成一团。” “明白了,分而治之。”朱见深接话道。 “对北地的瓦剌、鞑靼,甚至更北边的罗刹也是一样,让他们各部族之间相互制衡...但是切记切记,一定不能让任何一家坐大,明白吗?” 第430章 弟强则兄危乎 皇权制衡这是中国各朝各代皇帝玩了几千年的手段,但即便如此也有玩脱线的时候。 明朝吸取了前朝的经验一直还算是比较注意平衡的,但是在明万历年间就没有控制好各方的平衡最终养虎为患。 随着瓦剌也先遇刺身亡后不久,在天顺朝鞑靼部再次崛起,之后的百余年间一直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大明军费真金白银用于九边,朝廷军队精锐囤于九边,为了能够分化北方各方势力减少大明压力朝廷利用各种手段在北方扶持其他部族与鞑靼对抗。 女真,因为与鞑靼、瓦剌、兀良哈分属不同种族而被明朝有意扶持。经济、人口、军事,朝廷上下各种偏向,终于让女真逐渐强大到有力量与草原上的蒙古雄鹰分庭抗礼的能力。 明万历十一年(公元一五八三年),女真首领奴儿哈赤以父、祖遗留下的十三套甲胄起兵先后兼并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东海女真,统一了女真各部。 万历四十四年(公元一六一六年),奴儿哈赤建国,自称金。为了有别于完颜氏的金朝被称为后金,历经二十年与大明并立,直至大明平定内乱失败之机入关后开启了汉人两百余年的苦难史,也成就了中国近代史上最屈辱、最可耻的历史朝代。 “分而治之不是一昧支持弱者与强者对抗,更不是让弱者愈扶愈强。明白吗?” “呃...叔皇说的是。”朱见深恭敬地回答道:“叔皇曾教育侄儿与众兄弟们,瓦剌、鞑靼、兀良哈、海西野人诸部都有可能会成为我大明亡国灭种的强敌,也有可能成为我华夏延续的劲旅。是敌是友,完全取决于大明本身,有如前唐一般,盛唐时诸部夷戎就是唐军,数百罪军便可为大唐统领整个西域。唐朝衰败时,原本的附庸便都想回过头来在大唐身上撕下一块血肉来。” “叔皇的意思是我大明应当自强不息,要致力于枪尖刀刃一致对外,不应该出现内乱、内斗的事情。都说内斗会亲者痛、仇者快,其实见深以为一旦内斗,无论亲、仇只怕都会想从中国身上撕下一大口血肉来了。” 朱见深以自己对这位叔皇平时教诲的理解做了回复,心中多少也有些为自己这位有大义情结的叔父树立高大形象的意思在里面。 可不就是叔父为了民族大义、为了江山社稷才把大位传给自己的嘛!不然,同室操戈的事情中国历史上可不在少数。周天子时各诸侯国里为了继承君主之位同室操那个什么戈啊、剑啊的就不在少数,不然怎么会有停尸不顾、束甲相攻这一类的成语流传下来呢! “对,也不全对。”朱祁钰伸指虚点了朱见深几下说道:“大义方面是这个意思,咱们汉人一直以来占据天下中央位置,因此称为中国。” “中国,乃是中央之国,万国之首。也正因为是万国之首,所以难免周遭宵小会有不臣之心,想要取而代之。如果我们强大了,那些畏威而不怀德的小人自然臣服,如果我们虚弱了...五胡乱华之祸不远。” “是,见深晓得这些大义。见深愿意与一众兄弟们共治天下,必定要让天下安宁、四海升平。” “嗯,很好。先不管做得怎么样,一定要有这个心,还要做到知行合一,是真正的知行合一、言行一致,而不是给自己的无耻行为找一堆由头的那种。” 朱祁钰这话说的就有些背刺自己老祖了,算起来是朱祁钰高祖的朱棣要知道自己的后代会这么嘲笑自己行为无耻只怕会从陵寝里爬出来——只要冥王肯准假! “见深绝对不敢忘记叔皇教诲,一定牢记历史教训。唐虽盛,奈何内斗不断,终有亡国之祸。唐亡不足惜,奈何亿万生灵何其无辜,为唐末乱世所害者十之八、九。见深不才,愿效仿叔皇仁治天下,绝对不敢为一己之私而使亿兆生灵遁入无间炼狱。” 或许是朱祁钰安排的教育内容自幼给朱见深的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未来的成化皇帝在说这番话时脸上异常坚定。 朱元璋为了自己皇权稳固拿老兄弟们下手,朱允炆为了削藩拿最弱的的湘王试刀,朱棣打着清君侧的幌子夺了大位后立刻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当作自己放过的屁人忘了干干净净不说还把建文几个不对付的兄弟都安排了暴毙。 大胖朱高炽没活多久,宣德爷朱瞻基对自己的叔叔们可也没客气,那气度、手段,不肖爷却肖祖父。皇位到了朱祁钰这里,就在有小人想借废立太子做文章时景泰爷却表明立场坚决维护正统一系继承大位的态度,让不少有心人惊掉了下巴。 “叔皇仁德堪称万世之表,侄见深肯请叔皇三思,南巡之事不如由见深代劳?” “怎么又来提这话了?”听到朱见深又一次提出想要替自己南巡的话朱祁钰皱皱眉头说道:“认认真真做事,规规矩矩做人。不仅仅是庶民,皇子也应该遵守这样的为人处事规则。” “是,见深遵旨。” “你父亲去的早,辛苦你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很多与年龄不符的事情。说来也好,没爹的孩子早当家,你的认知远超同龄人,这也是大明的福分。” “见深当不得叔皇谬赞。”朱见深不知道是没爹的孩子早当家还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就是觉得在自己这个朱见深真看不见深不见底的叔父心思。 太异于常人了,如果不是自己从小看到这位叔父的作派,朱见深也难以理解这世间怎么会有人可以做到如此大义,简直就是活的孔孟。不,比活着的孔孟还要仁义,根本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此一份尔。 “帮助兄弟们建立藩国就是为大明建立屏障,藩国就像是枝叶,大明就要做树干,做根茎。让藩国和归附的部族羁糜卫犬牙交错,这样确保朝廷能够从中调和......就像大树一样,过于茂盛的枝干会吸取过多养分,就削掉一些,给那些一直没长开的枝干留出空间来生长......规矩要定好,不要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朝廷不能故意制造莫须有的理由裁削树干......” 奴儿哈赤的七大恨中难免就有大明朝廷为了平衡北方各族势力而动的一些手脚,这让奴儿哈赤在内心深处就对朝廷没有了敬服之心。朝廷实力强大时,奴儿哈赤不得已只能隐忍,而大明内忧外患官军兵力稍有不逮就让野猪皮看到了机会敢于向朝廷亮出自己的獠牙了。 “《三国》你是看了的,你觉得为什么诸葛孔明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兴兵讨伐曹魏?” “回叔皇,蜀承汉室正统,诸葛孔明身为丞相自然是要为恢复汉室而努力的。” “荒唐,你莫不是拿《三国》当闲书、话本看了?” “见深不敢,见深愚钝,实在不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诸葛亮数次出歧山,到死也没能熬到出山口,就算姜维继承遗志也历经一辈子没能突破曹魏。 为什么?莫不是惯性思维了?朱见深可不敢这么说,虽然看到叔皇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也只能硬着头皮求问。 “孙吴使者从西蜀回东吴后说了什么?” “呃...民皆有菜色......”朱见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又觉得好像差了一点,就差有人捅破那层窗户纸,现在只能隔着窗户隐约看见灯光下的身影,模模糊糊,说不明白。 “对,就是这个民皆有菜色。”朱祁钰严肃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说道:“西蜀地瘠民贫,如果长期处于安定状态并不利于刘备、刘禅的统治。老百姓很穷却还要供养西蜀庞大的军队和官吏,长此以往百姓不会愿意,西蜀会不攻自乱。而西蜀在汉末各方势力中又是武力最差的一方,西蜀主动攻打北魏,东吴就算不会出兵帮助也绝对会愿意坐收渔人之利静等魏蜀纷争,否则东吴也有可能会打西蜀。” “两面夹击之下西蜀必然守不住...”朱见深有些明白了:“这就是退攻为守,主动挑起战事后东吴会做为坚定的盟友支持西蜀,而北魏肯定要出兵正面与蜀军对抗,这就避免了自己处处设防又处处防不住的困境了......” “不错,正是此意。其实朝廷可以将眼下的藩篱尽数收归直属,但朝廷就不这么做。对大明而言藩篱可以是屏障,又可以是触手。朝廷支持藩篱对外扩张,拓土千里、万里又如何?你担心藩国强大更盛朝廷吗?” “这个...回叔皇,见深资质平庸,没有叔皇这般能力,确实担心藩国太强了...倒不是担心众兄弟们会有旁的心思,只是...就如叔皇所说的,过几代之后这就很难说了。” 朱见深心里没底,周天子分封天下最后的结局就是数百年后被曾经的属国所灭。唐朝的安史之乱也是朝廷大军实力衰弱,而各节度使手握精锐随时有了把皇帝直属军队按在地上摩擦的力量,不然宋朝也不会吸取教训搞强干弱支的策略了。 大明藩国多,一旦某个藩国过上百十年之后实力远超于祖国,那指不定又有某个不愿意止步于国君的“强主”想要自己也弄个皇帝来当当呢! “对外扩张什么最重要?”朱祁钰问道。 “叔皇自小就教导过打仗打的是国力,粮食、武器、马匹...这些都是由国力决定的...哦哦,还有人,打仗是要死人的,种粮食也要人,打造器械也需要人。” “嗯,还好没有忘记。打仗打的是人,华夏种族有恋乡情结,就算没有你也可以让朝廷培养。有恋乡情结,牢牢利用这一点......” “叔皇的意思是...如今朝廷推行的国策,取消官军终生制就是要彻底解决官军一旦被把持就能让藩国形成自己的力量了...但是官军有定制的入伍、清退机制就会使军队直接掌握者不能对官军形成绝对的掌控了...” “嗯...能想到这一点很好。”朱祁钰点点头示意朱见深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 “藩国的军队仍然是由朝廷派驻,就算其中有将领愿意留在藩国那也是少数人,普通官军旗校想要返乡就不可能会支持藩国作乱了......” “嗯嗯,这是其一。”朱祁钰继续补充道:“朝廷只要注意官军人员的入伍、分配和清退安排,就不用担心有不臣的将、帅会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朝廷为敌。” “打仗是要死人的,就算是一直打胜仗也要死人,藩国的人员补给跟不上就还是需要朝廷安排官军补充。藩国新得的土地要驻军吧?要开荒吧?这都需要人,人来人往就是朝廷控制藩国的最温和地手段。” “明白了,叔皇的意思是只要朝廷掐住了源头,再将流向安排得当,百姓就不会有反心。百姓拥护,则朝廷根本不用担心藩国作乱。” 朱见深的理解挺符合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对后世某个时期的军队人员安排方式的,当过兵的回地方是会被安排一份稳定工作的,就算不安排了也会有一笔不错的收入,比做工还要强些,总会有人愿意做。 “朝廷藏富于民,藏兵于民。亿万生民中有过军旅生涯能随时拿起刀枪的就有百万、千万,又何惧某个藩国作乱?再说了,藩国这么多,相互之间难免还有些小龌龊不说,各自境界之间还有异族羁糜卫所穿插其中,某个藩国想要一家独大甚至争夺大位,其难度可比燕京、南京之争要难多了。” 朱祁钰没有说只要不像太子那个二杆子皇帝老爹朱祁镇那么蠢,就不用担心会出现像瓦剌那样一步步蚕食大明西北、东北各异族羁糜卫所,直到坐大后能够正式威胁大明朝廷的局面出现了。 “更何况......”朱祁钰话说出口又止住了,眼神瞄向朱见深也不愿意接着往下说。 “见深愿受叔皇教诲。”朱见深见状连忙躬身行礼。 “见深啊...你可知道这世间弱肉强食的法则?” “见深曾听叔皇教诲,狼吃羊,羊吃草,根茎强壮的草能更多的吸收土地中的养分才能长更粗、更高。” “所以,如果在宗室都遵守约法的情况下你正统一脉仍然守不住大明的江山,那就是你们不该拥有这大好江山。明白吗?” “啊...”朱见深一愣,没想到一直支持自己的叔父会说这样的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就懵在了当场。 “不要怕被人挑战,有竞争才会有进步。何况你回首再看周朝,虽然春秋、战国各国纷争不止,但周氏后人的封国也帮助周王朝延续了更久。” “见深明白了,汉刘邦消灭异姓王后分封诸侯,即便到了东汉衰败的时候也有汉室宗亲占据地方,使大汉朝在法理上又延续了很多年。” “嗯,难得你能想通这一点。” 东汉末年中出镜最多的几个汉室宗亲除了有争议的皇叔刘备之外还有完全没有争议的刘荆州和刘益州都是刘室皇亲宗室。也正因为有了这些刘室宗亲直接掌握的地方,使朝廷即便大乱不会有人轻易说要推翻汉室吗? 除了袁术那货死到临头自称皇帝过了几天瘾之外,刘备也是在“收到”禅位给曹丕的山阳公遇害消息之后才敢祭拜天地自称延续汉室江山。 而东吴更是只敢称王,数年后才彻底撕破脸皮自己称帝。这样看起来汉室分封宗亲的方法间接为汉朝续命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实了。 “见深懂了。支持藩王收服异族,强大藩国,并不一定就是坏事。” 第431章 无产者无敌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害怕自己小弟太强的道理,难道不是小弟太软弱了才该是男人真正该伤脑筋的问题吗? “中国之强,强在紧密团结。数千年来或者是团结在家族、门阀之下,或者是各乡村、城寨之间,互相成为一个小团体。然后才是州县,才是国家。所以广大国人本来是有很大的小农意识的,只要这一点运用的好就不用担心国人会造反......谁家有吃、有喝愿意跟着上位者造反的?” “见深明白了,叔皇教过,对于百姓而言‘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根本,至于哪一家、哪一国其实都是虚无的。在万民眼里,谁当皇帝都一样......”说完这话朱见深就后悔了,口无遮拦,怎么把谁当皇帝都一样给说了出来。 “唯我朝百姓深知叔皇乃是千古难得的好皇帝,叔皇待民极宽,御下严格,从来不准有官、宦欺压百姓的事情发生。”话已经出了口,能不能圆回来自己心里都没底,朱见深这会有些懊恼了。 “哪有什么待民极宽了,百姓不患多寡,唯患不均而已。”朱祁钰并没有在意这个太子爷的一时语失,相反在朱祁钰看来这更像是自己没白培养这个便宜大侄子,有悟性,还真理解到了治民的精髓。 “自古民不与官斗,那是官不要逼民太甚,否则官逼民反最后吃亏的是谁...是谁?” “回叔皇,还是我们皇家。” “对呀!官逼民反,民最后反的还是朝廷,是我们皇室,所以我们不能让百姓反朝廷。怎么样不让百姓造反?当然是让他们有饱饭吃、有暖衣穿,屋里有女人等着,房外有子孙嬉闹,这样他们就不会想造反了。” “是,让百姓有田、有产、有屋、有铺,拥有恒产的百姓更好管理。”朱见深适时顺着话头补上一句。 “嗯...自古流民最让朝廷头痛,可是流民怎么来的?天灾、外敌、又或是官宦盘剥,那还不都是朝廷没有治理好天下嘛!” 有道是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天灾、人祸面前只要朝廷应对得当,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而实际上有太多太多的贪官、赃官,总想借天灾人祸为自己敛财,从而加大了灾祸造成的实际损失。 “太祖高皇帝的一些想法其实是有悖常理的,人家十几年、二十年寒窗苦读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做官了。可做官又为了什么呢?肯定不会是就做个为民请命的官...我不是说没有这种官,但这种官少,我们希望天下间都是这样的官,但他不可能呀!” 当官为吏,手头上有了权力了,自己不去找都有人巴结上来。心志坚定的推却三、五次还能推却三、五十次?尤其是看着自家子孙不成气时,看到那些平民百姓甚至低贱的商户家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家至多不过是年、节里添块豆腐,这官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除了极少数心性特殊、思想偏激的人之外,大部分官员长此以往难免心态崩塌掉了。莫说审批权在手了,就凭着一身官衣在你们面前晃晃也该有应当的恭敬。好酒好菜招呼着那都是眼角边的孝敬,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朝廷给的大权先捏在手里好好为自己、为家族捞点实惠才是正经。 “是...太祖考虑或有不周。”朱见深一边答应着一边侧过头瞄瞄看周遭伺候的人有没有听到这些话,自己无奈地接了话茬总感觉心里有些慌。 “太祖也不是考虑周不周全,而是他老人家本就是出身低微,眼光局限。要知道,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决定了他能接触到的人和物,而他接触到的、看到的什么就意味他能想到的是什么。太祖高皇帝想到用剥皮充草的方式来惩治贪官已经是他能够想到最有效地解决方法了。” 天呐,这么议论太祖爷,这话也能说的吗?朱见深有点后背发凉。早知道这位叔父景泰皇帝陛下平日里口无遮拦的,如果不是他这个皇帝做得有声有色的,就凭妄议太祖这么大的罪过只怕早让人当成昏君给掀下来了吧! “千万要小心,不要小瞧了那些草民。草民也好,屁民也罢,都逃不脱一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听到朱祁钰絮絮叨叨的,朱见深也只敢不停的点头称是,不敢有半点不敬的心思在里面。 “千万千万不能让百姓成了流民...无田、无产的流民那是最最可怕的存在了......” “见深晓得厉害,叔皇说过,流、氓,二者无恒产则心无顾忌,心无顾忌则势不可挡。”朱祁钰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朱见深接了过去。 “......是啊,无产阶级...见深呐,你要记住,这句话要世世代代传下去,一定要一代一代传下去,绝对不能轻视...” “是,叔皇吩咐。”朱见深很乖巧地应承下来,难得见到这个一向不着调的皇帝叔叔突然这么严肃,忍不住也小心地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能让叔父这么认真。 “有朝一日...如果有朝一日,天下间有人喊出要所有的无恒产之人团结起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啊?”天下间没有恒产的人团结起来?朱见深一时没有想明白皇帝叔叔的意思,不解的反问了一句:“天下无恒产者不过是些地痞、无赖居多,便是遇上天灾、人祸的,以叔皇之睿智定下来的以工代赈之是也能解决流民困扰。宗室、官宦又严禁超额置地,百姓怎么会没有恒产呢?” “这谁知道呢!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但是前人栽下的树也限制了树的生长范围,后人如果确有自信完全可以根据实际需要把树挪上一挪。不要太过担心前人的教诲,虽说有‘人挪活树挪死’的谚语,但也有‘人离乡贱’的话,哪句话适用完全要针对具体对象,不能一概而论。”天灾、人祸,什么原因都有可能造成百姓大量丧失土地。 华夏民族是传统的农耕民族,对于土地的情感是其他民族所不能比拟的。有房有地,还有希望的,是没有什么人愿意背井离乡的。人一旦被地域限制,再闹腾,又能闹到哪里去呢? “无恒产者一旦成群结队,那就像是飞蝗过境寸草不生呐...”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在眼前浮现,朱祁钰说这番话时手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一定不能让无恒产之人聚焦,绝对不能容忍无恒产者成为国朝的祸害啊......”朱祁钰情绪突然逐渐激动,让朱见深很是疑惑。 “叔皇,那让朝廷行文让各地再盘查一次流、氓如何?朝廷招抚流民数十年已经有所小成了,断然不会出现叔皇所说的流民成群结队的。” “不,你不懂,会有这么一天的,一定会有的。”朱祁钰脸色铁青腾一下站了起来,动作太大吓到朱见深一个哆嗦。 “如果有这么一天,流民过多那就要立刻清查天下间的田亩,要严查,细查,任何人都不能放过。” “是,严查,细查,不放过任何胆敢违抗律制囤积土地的人。”朱祁钰说一句,朱见深便应下一句。 “朝廷可以议价买下那些土地,也不能直接明抢,那就成了你老祖干的缺德事了,这么些年辛苦积累下来的一点公信力就会再次被败干净了。” “是,可以由朝廷出钱买下超额囤田者的土地,囤积土地也不容易,不用抄没。” “再把那些土地或租或佃,让百姓们有田地可种,有房屋居住。” “是,要让流民安顿下来。”朱见深不理解,这不是朝廷一直在做的事情吗?为什么还要特别强调呢! 第432章 有产则无反 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模糊的记着曾经有个叫做大顺的短命王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大西的同样的短命王朝只在历史上划过一道淡淡的痕迹。这道印记给华夏文明带来了沉痛地伤害,无数平民因为一句“吃闯王、用闯王”而流离失所,不得已只能跟着闯贼的大军一起谋活,实际上只不过是闯贼用来造反的炮灰而已。 而大西政权被消灭之后,同样对汉人不当人看的满清政权却需要用驱赶湖广的人口才能填补四川的人口空虚...... 农民是困苦的,种地的是农民,做工的原本是农民,经商的原本也是农民。需要修桥铺路了要农民出力,需要筑桥修渠了需要农民出工,需要御敌杀贼了还是需要农民。可是农民得到了什么? 贼人造反要拉农民凑数,为了能够让农民死心塌地跟着自己“混”能忽悠的就先把没有田产土地的忽悠到自己的队伍中,然后嘛...有土地田产的也可以让他们成为没有田地的流民,这样自己的革命队伍...咳咳,那啥...那个队伍就能变得强大了。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曾经负责写史书的史官是不惧生死但求如实记录,如果真有暴君想要篡改历史的企图史官宁愿排着长队等着被屠杀掉也绝不改一字。再之后嘛...呵呵,谁敢说野史就是假的了? 野史是野,可流传下来的真实历史故事又有哪个是不野的?那路子如果不够野都不会被流传下来。 “如果无产者真成了一个大的群体,那对于国家而言就是一个灾难。一定会有那么一个或者几个人会借着为这么个群体主张权力的由头想要推翻朝廷的。” “这样...这种群体的人多了会影响朝廷?那不都是一群穷人吗?” “你这种想法很危险。”朱祁钰对这个大侄子似乎心里并不认可穷人的力量表示出了关注:“见深啊,如果一个村子里失了火谁最着急?” “那当然是人人急于救火了,这最急的当然还是着火的那房产的主人了。” “那如果是大火四起,所有人家都着了火,谁最急?” “这......”朱见深一时语塞。这怕不是失火,是有人纵火吧? “富户,富户最着急。”朱祁钰缓缓说道:“穷人家的茅草棚烧了是可惜,只要家人在,花个三、五天时间还能重新再建起一个新的茅草房子。可是富户呢?” “哦哦,见深明白了。如果一场危难来临,穷人并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但富户积累财富可能用了一辈子甚至几辈子的事情,一旦损失掉了几乎就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嗯...不错。”朱祁钰点头赞许朱见深的认知。 “可是...那不是富人才更可怕吗?富人为了保住自己的财富,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才是。晋时的世家门阀,直到隋朝炀帝为了平定门阀甚至赔上了整个皇朝,直到唐朝也没能免了世家的影响。” “荒唐,那千年的世家门阀又是怎么没的?”怎么没的,被那个叫嚣满城尽带黄金甲的不第书生给弄没的。 “嘶...叔皇的意思是穷人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所以更容易被蛊惑。而富人因为害怕失去已经拥有的东西会尽可能保全自己的财产...那这两者之间的利益是相冲突的呀!” “嗯,能想到这一点证明不糊涂。你总说自己只是中人之质,担心继承大位后会愧对先祖。要依为叔之见,是不是中人之质暂且不论,能够想到这一层就不会出什么大错了。” “都是叔皇教导的好。”对于朱祁钰的夸赞,朱见深可没敢迷失自我。 “对景泰一朝最不满的人是谁?或者说,是哪一群人?” “啊?!”听到这个问题朱见深脑门上的汗蹭一下就冒了出来。对景泰朝不满的是什么人?谁对皇帝不满,是找死还是找死啊! 这种话怎么好回呢,要说那谁谁谁在我面前说叔皇你的坏话了,他一定是对景泰朝不满的人。猜猜叔皇会怎么想——你早怎么不来禀报?有何居心? 要说不知道有谁对景泰皇帝不满......太子是不是城府太深了?如果说皇帝已经知道有人对景泰朝不满,而这个人正巧还跟太子府里能扯上什么关系,那会让叔皇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呢? “宗室!”没有等朱见深回答,朱祁钰自己给出了答案。 “宗室?”还好还好,朱见深松了一口气。叔皇没有真想为难自己,刚才差点想拍马屁说大明朝廷、天下百姓,对景泰朝都是一心拥护,坚决团结在以景泰皇帝陛下为核心的朝廷周围呢! “叔父说是宗室?”朱见深喘了口气小心问道。 要说宗室也没错,景泰皇帝陛下一上来几乎就在跟瓦剌开战的同时还不忘记对宗室下死手一顿嚯嚯。 “先兄睿皇帝...你的先父在位时对宗室一向容忍亲厚,宗室但有所请几乎就没有不准的。莫说田地、房产,就是坟茔也是认可了一再扩建远超祖制。”正统朝初期辅政大臣没人敢得罪宗室,连宣德皇帝作出了明确批示要处理靖江王的旨意最后也没人去执行,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反而让宗室欺压百姓、侵吞朝廷财产成了常态化、平常化了。 “我可是对宗室可谓是零容忍的态度,宗室能不恨才怪了。” “叔皇言重了,叔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宗室福泽延绵的长远之计,宗室们都是知道的。” 知道,都知道,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但是知道不代表理解,理解不代表接受,接受不代表不记恨。 景泰朝被收拾的宗室太多了,不少人被罚没的家财已经要用俸禄偿还到二十年之后了。罚俸罚到二十年后,这也是本朝历代从来没有的事情。 “哼,他们知道不知道我是知道的,相信他们也知道我知道他们知道我知道他们知道,但他们不在乎我知道他们知道。” 被朱祁钰一段话绕到差点没走出来,朱见深勉强笑笑没敢接话。 “我不关心他们对我的态度,他们恨我也奈何不得我。但如果天下百姓恨我,恨我们皇室,那就是天下大乱的局面了。” “是,叔皇教训的是。”正统朝天下大乱,东南、西南叛乱差点跟瓦剌南侵合在一起要了大明的命。 在原本轨迹的崇祯朝,实际上也是内忧外患下大明陷入了向内剥削平民用来对抗外敌,而大明朝最终又在外敌和乱民的夹击下走向了覆没的道路。 “只是见深有些不解,叔皇这些年一改宣德朝减免田租招揽流民的国策是为什么呢?如果继续减免田租、安排房产,不是会有更多的流民、氓民能够安稳下来吗?” “话是这么说不错...”对于朱见深能想到这个问题看得出来朱祁钰非常满意。 “见深啊,人这一辈子最在乎的是什么?” “啊?最在乎的...见深不知。”朱见深最在乎的是什么时候能够登上皇位,自己正式当上皇帝继承祖、父家业,但这话怎么能对叔父说呢! “文人以登榜进士为荣,以入阁为傲。武臣没有不想封狼居胥的,千里之外觅封侯这话更是传了大几百年了。可百姓呢?” 百姓?百姓想要什么...想当官?想娶媳妇生孩子传宗接代? “百姓想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朝廷可以引导他们想什么。”朱祁钰自己给出了答案。 “朝廷需要对外征战的时候就要向天下宣传‘投笔从戎’,朝廷需要天下安定就清退官军安排田地让他们返乡,百姓自己并不清楚他们该要什么,所以朝廷就要告诉他们该要什么。” “呃...”朱见深还是没理解这与景泰朝不执行宣德朝的招抚流民政策有什么关系。 “不理解?没关系,这么来讲你就理解了...”朱祁钰看出了这个太子的窘况解释道:“让流民知道这田地得来并不那么容易,这样他们才会更加珍惜。他们为什么会成为流民?只是因为犯事逃离本乡吗?当然不是,是因为他们是他们的田地已经养不活他们了,因为朝廷税赋太重他们活不起了。朝廷另外给他们安置了房产、田地他们就能安定了吗?恐怕不行,已经跑过一次的流民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因为发生什么事情再成为流民的。所以...你明白了吗?” 第433章 忆苦思甜 明白了,这会明白了。 朱见深点点头,不自觉陷入了深思。 为了能够让百姓安定所以要让百姓有固定居所,有恒产,所以景泰朝一改宣德旧制,除了招抚流民安排居所、田地耕种之外并不做粮赋减免,只是缓缴而已。这一政策直到近年田粮赋税被整体减、免才更改。 而流民和当地居民是有区别的,流民必须要按当地官府要求缴纳数年税赋并服完徭役等条件之后才能根据考核登记成正式居民。 有户籍的百姓就可以按平价购买足额的官盐了,也可以按市价向官府兜售棉、麻、粮、布换取牛、羊和皮毛等物资。其他的好处,比如可以买番人女子为妻这种好事也只对有户籍的人开放,流民是想也不要想的。 为了能够不让百姓的田产被官宦、商贾吞并,朝廷在减免田赋的同时增收了高额的税赋惩罚名下有超出限额田产的人员。按各地军户分配田地为基数,超过军户田产一倍的就要对超出部分田产全额缴纳粮赋,超出两倍的就要对全部田产缴纳粮赋,超出三倍的...呵呵,世人逐利,要缴纳那么高的田赋除了官宦人家之外普通百姓田产多了只会安排分家。 至于官宦、商贾嘛,放心,你大胆的买,只要缴足粮税当地官府是一定不会管的。至于廉政公务局会不会上门来询问买地的银钱来路,那就是廉政公务局的事情了。税务局也完全有可能按图索骥查一查名下有大量田产的百姓,只要能说得清来路,缴足粮税,一切好说。 如果说不清来路,呵呵,这话你都别问旁人,虽然这会没人会跟你讨论满清十大酷刑的内容,但是大明朝剥皮充草这一类的刑罚是一定要了解的。 “叔皇的意思是用田产‘困’住百姓,这样他们就会安心稳定的接受朝廷统治了...吧?”朱见深不是很确定自己理解对不对。 “嗯哼~可以这么理解,但不全对。” 有田产的百姓轻易不会造反,即便是官府欺压、剥削,只要还能活得下去大部分人是会自认倒霉忍下这口气的。 这会还是封建王朝时期,即便朝廷努力提高识字率仍然还是八成以上的百姓识字不过百数,甚至说九成以上仍然算不上脱盲也没什么问题,这就使百姓对于律法的认仍然处于一无所知的境地。 百姓不知道律法其实也挺好的,所谓“民不可知而威不可测”嘛~官、吏随便叭叭几句小民就会吓到要死,自然是衙门里的人怎么说下面小民就怎么做了。 那种小民自己觉得委屈了利用网上工具宣传介绍自己怎么可怜、怎么怎么委屈...衙门里怎么怎么违犯这种事情在大明朝是不可能的。要说后世那些个小民没有被盘剥、被欺压的自觉性,动不动就拿朝廷“为人民”的口号拿来说事情的刁民行为这会搞不好连村子都走不出来就会被人给沉了塘。 “安心是不会安心的,谁这一辈子会看着眼前那点东西就安心了,肯定还会有欲望。而有欲望就对了,朝廷就要利用百姓的欲望引导他们成为朝廷想让他们成为的人。” “让百姓成为朝廷想的那样...顺民,良民。” “对,顺民,良民。”朱祁钰继续解释道:“绝对不能让百姓‘躺平’喽,要让他们动起来,要给他们希望,让他们中优秀的人尝到甜头,让他们卷起来。” “卷起来?”对于朱祁钰说的躺平还能够结合后面的话理解,但是卷起来又是个什么鬼? “打个比方,朝廷对地方上不受控制了,这个时候怎么办?” “啊?”这个比方打的,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测试吗?朱见深有些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唐末时各地节度使手握军政大权,名义上还是朝廷的官,可实际上呢?谁在乎朝廷,都是各行其事。等朝廷想要解决某个节度使时会发现这人已经尾大不掉了,那怎么办?” “嗯...在他周围再封几个节度使,让他们相互制衡。” “说的对呀!反正这一个朝廷已经管不了了,那怎么办,干脆再弄几个出来让他们这些军阀相互猜忌、相互攻伐,只有这样他们这些军阀才会关注朝廷的大义名分。弄出那么多个节度使来最后朝廷谁都管不了,谁都有可能举兵推翻朝廷,但这样就回到了隋末乱世各路称王称霸的乱局,到时候大不了大家一起死而已。” “嗯嗯,明白。弄出一堆节度使来天下大乱,大家一起死。不弄出这么多军阀来,别人会怎么样不知道,但是朝廷一定会最先被军阀给惦记上,皇帝会是最先被刀兵相向的。”到底是朱祁钰用历史故事给填出来的太子,朱见深很快就能理解意思了。 “有句话叫做‘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这话自私,无情。但是细想一下,如果大明都不在了,这天下为什么还要存在呢?” “嗯嗯...”听到这话朱见深两眼放光,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叔父说出来的这番话有多么的反人类。 就好像说你家的饭锅子掉地下摔了八瓣,自己家吃不上饭了就干脆要烧了整个村子让身边的所有人也吃不上饭似的。 “当然了,这种事情只能是咱们大明朝廷来做,要是哪个宵小蛮夷胆敢生了这种心思是一定要斩草除根的。” 自私、无情,只能是大明,而如果有其他国家、种族胆敢有这种做派...不,不要说是做派了,但凡任何一个不是汉人的家伙胆敢生出这种想法出来,就该亡其种、灭其国......等等,但这跟卷起来有什么关系? “大唐天子为了能够让国家得以延续会满天下分封节度使,那对于节度使而言又该如何自处呢?”朱祁钰接下来的问话把朱见深又给拉了回来。 “见深...见深以为各藩镇之间勾心斗角已是必然的,而他们明面上还不得不维护朝廷的体面,一面喊着尊王攘夷的口号一面私下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是了。”朱见深不明白自己的叔父为什么这么问。 节度使该如何自处?唐末的节度使已经用实际行动做出了明确的回复了。节度使对下自称代天牧民,实际上积蓄力量想尽一切办法打击、吞并身边的藩镇,进一步扩充自己的实力。 至于皇帝...呵呵,臣治下政务繁多,实在抽不开身,自然是要派出副使代表臣子们向皇帝陛下请安、纳贡的。 “不错,藩镇之间必然会勾心斗角。比如在大义上,两个临近的藩镇相互攻伐,为了能够得到朝廷大义名分其中一个藩镇把嫡子给送来了京城这算什么?” 嘶...把嫡子送到了皇帝手里?这不就是表忠心吗,这样的藩镇当然会比不肯送人质...呸呸,能够把嫡子送进京城的节度使一定是心怀坦荡的忠臣了。 “这一个送了儿子进京,那一个看见慌了,于是也把儿子送进京,朝廷会怎么做?” 这......还能怎么做,朝廷当然乐见其成什么也不做了。 “瞧,这样就造成两个藩镇都把嫡子送进了京城,但是得到的结果就是谁也没有得到朝廷的进一步认可。这就结束了吗?当然不是,他们之间还是会继续攻伐,而做了这么多跟之前什么都不做对他们而言其实结果又完全一样。” 哦哦,这下朱见深大概明白意思了。 一个藩镇为了得到皇帝名义上的支持表忠心送上了自己的儿子做人质,另一个藩镇一看形势对自己不利也马上送上了自己的儿子。有了两个人质在手的朝廷最后什么都没干,两个藩镇之间也还是继续你扎我一枪,我砍你一刀互相厮杀,藩镇的实力削减了,朝廷像是什么都没做,又像是什么都做了。 “所以...百姓也是这样。朝廷只要抛出利益让百姓之间相互竞争,朝廷引导得当就能渔翁得利。朝廷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让百姓之间相互竞争从而获利。”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可是...百姓所图者无非‘衣食无忧’而已,朝廷又不准出现大量吞并田产的情况,人民又有什么可以竞争的呢?” “啧啧啧啧...真是地主家的儿子不知道穷滋味。看样子那些年你游学还是少了点,应该让你尝一下吃糠咽菜的忆苦思甜饭才行。” 忆苦思甜?一听就不是什么好来头,朱见深缩了缩脖子想表示抗议,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半个不字来。 “全凭叔皇作主。” “百姓家衣食无忧那只是最初级,再之后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呢?” “温饱足而思淫欲?”朱见深大有举一反三的潜质。 “对呀~就算是满足了这一切也还是有说头的。隔壁家的年猪杀的多了,不仅能卖了换钱还有多余的制成咸肉吃到来年夏天你说气不气人?” 气人,太气人了。都差不多光景的人家,你家凭什么就能有大猪肉片子吃,太让人生气了! “谁家媳妇不仅好生养,还长得俊俏耐看,不用熄灯就让人很有欲望,是不是比自己家老母猪一样的婆娘看着让人高兴?” 高兴,太高兴了...我高兴个妹啊!那是人家的媳妇又不是我家的,让我白拱了我才高兴呢!一想到村头老王家里有个娇滴滴的小媳妇不仅能说会道做得一手好活计,那身段、那脸蛋让男人看了就挪不动腿了...那个气啊! “再想想那谁谁谁家的儿子、孙子在县里、府里读了几年书之后让城里的大户人家收了去做管事的,从此告别了在黄泥地里刨食的苦难眼不眼红?” 眼红,太眼红了,自己家儿子咋就没有这本事呢?唉,怪自己没这个命呀! “朝廷引导得好,让官府下乡宣传宣传,就把百姓的欲望给勾起来......有了小心思的百姓就会努力干活赚钱了,朝廷不就等着百姓缴纳税赋就成了吗?” 哦~原来这样啊! 百姓只要是想努力赚钱的,对于朝廷而言就是好事情。多产出了粮、布能够让朝廷以更低的价格收购用来跟外番换取朝廷需要的物资,而商户为此缴纳的税赋又直接充裕了朝廷的库房...一举数得呀! 朱见深大喝一声“叔皇英明!”吓了朱祁钰一个哆嗦。 第434章 选官补缺 朱祁钰的大驾是在正月里起程的,身为太子的朱见深没有再做挽留,朝臣们也没有人做任何挽留,实在是都知道留不住了。 南边传来了新的急递奏报,位处西洋的赵、刘一众叛贼经营了多年的岛国居然闻风而降。 叛贼降了,本该是举国欢庆的大好事,可到了朱祁钰这里就不一定了,原本准备借着追击叛贼之名派出大军征战西洋诸国的朱祁钰气到掀了桌子。就朱祁钰那么个长期浸淫在酒色中的身子骨,硬生生憋着一口气掀翻了厚重的金丝楠木八仙桌,这种事情是景泰朝的第一次,着实让宫里宫外都慌乱了一阵子。 皇帝陛下大怒的后果就是反贼们的家眷遭了罪,为首那几个人所处的宗族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请到大牢里喂跳蚤、虱子去了。 “殿下,陛下此去不知何时回返,还请殿下早日决断补齐各部所缺。”恭送走了大明景泰皇帝陛下南巡之后,看着大殿上空出来的位置商辂满脸期待。 皇帝陛下带走了一批人,一批老人。从内阁到六部甚至安全局,一下子腾出来不少位置。有人走就有人来,皇帝陛下带走的朝廷重臣的空缺是要有人补上的。商辂原本就是朝中重臣,被皇帝陛下给留在京城后发展空间更大了。 “嗯...大司马所言甚是。”看着商辂上前请命朱见深点点头应了下来。“着吏部尽快查实空缺并给出拟任补缺名单来。” “殿下,臣等已经草拟好了一份补缺名单,请殿下定夺。”本来升到尚书衔执掌吏部的左侍郎项文曜都被皇帝陛下给安排去了南京,这会吏部自己都群龙无首了,早有奏本呈上一份大名单请朱见深定夺。 监国,就有了自行任免官员的权力,何况还是以储君身份监国,只要名单经过太子爷朱见深认可就能够立刻生效了。 “吏部尚书李贤?”朱见深第一眼就在名单中看到了请调吏部尚书李贤回京的字眼,脑子里立刻搜索起与这个名字对应的人。 “这位李尚书久在西安总督军政,按说也是够日子该调往他处任职了。如今正好京城吏部缺名,臣等商议后以为该调李尚书回京主持吏部为宜。” “这位李尚书在西安工作能力如何?”朱见深对李贤有些印象,不久前还有过李贤关于西北治沙的奏报过来。“似乎前不久有一个关于治沙的折子递了上来,叔皇还夸赞过几句。” “回殿下,上折子的便是这位李天官了。”李贤做人圆滑...不,应该说是八面玲珑,可以算得上是走到哪里都有人愿意锦上添花帮衬着替他说两句好话。 “嗯嗯...”朱见深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脑子里尽管回忆着关于李贤的点点滴滴。 李贤的能力以前也听叔皇和各位大臣提起过,但是很奇怪李贤在整个景泰朝却一直都并没有被召回京城里使用。要说李贤不受重用,一路直升稳稳当当以吏部尚书衔总督西安整整两届。要说受重用吧...于谦、王文那样才能说得上是景泰朝被真正重用的人。 “诸位推荐的人选我会拟成折子快马呈报叔皇,一切请陛下定夺。”虽然朱见深已经有了主意,但仍然还是决定先报给离开京城的皇帝叔叔决定。 “启禀殿下,臣以为殿下思虑甚是周全。一则尽君臣之道,二则也是向长辈请教。”萧镃适时站出来提醒道:“臣记得陛下在临行前再三吩咐臣等尽快为殿下补齐臣属官吏,并不得因请旨而耽误了朝廷大事。殿下一番心意原本是敬重尊长,但若是因此违背了陛下旨意反而不美了。” 皇帝陛下在临行前的大、小朝会甚至专门召见大臣时都再三叮嘱不需要事事请旨,更不要事事请旨,有事先办了再说。按陛下原话说那就是改审批制为报备制,事情办了通报一声就好了,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自然会提出意见让京城重新审视的。 因此太子要呈报陛下之后恐怕也听不到什么旨意,甚至还有可能会让咱们这位平日里就不按常理出牌的景泰爷生气也不一定。 “这...”朱见深迟疑了。 萧镃的话说的并不无道理,多年跟在叔父身边的朱见深也清楚这个叔叔的脾气。平时是不讲究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的,甚至发现自己做错事情了也能当面道歉改正。但如果他再三强调的事情你给办砸了又或者不办的...海南种菜的宦官,北海捕鱼的勋贵,那都是例子! “毕竟是叔皇离开京城后第一个重要的决定,这个事情如果没有得到叔皇旨意就擅自做了决定恐怕也不合适。”朱见深还是担心,虽然这么些年切身感觉叔父是真心实意要扶自己上位,但是父母生前再三叮嘱犹在耳边,小心使得万年船。 之前私下里与一些官宦联络被发现后叔皇的雷霆手段仍然时不时在眼前划过,龙椅自己还没坐上去呢,叔皇要真怒了可就有果子吃了。 “启禀殿下,臣以为可以请旨询问王太保往西安之后是否可以暂时镇守西安,待朝廷召回李尚书叙职后另觅良臣安排坐镇西安时再离开。”一旁的商辂捻着胡子思考片刻后抱拳出班提出建议。 “李尚书总督西安已经十年有余,按照陛下主持定下的规定一地督抚是五年一届,最多不过两届。而且陛下临行前也提到过要殿下尽早定下江北各地新任督抚交接事宜,如今正好以此为由向陛下请旨。” “善,大善。明面上是向陛下请旨调用王太保镇守西安,实际上是询问陛下对于朝廷人事安排有没有什么异议。” “殿下,大司马此议甚好,臣附议。” “臣等附议。” 一致通过,王文被太子和朝廷里一干大臣给算计了。也不知此时正顶着寒风赶路的王文有没有打喷嚏,又或者后脊背发凉呢! “既然如此,那就以此为由向叔皇请旨。今日就劳诸位一起议一议除了这份名单上的诸位补缺官员外,内阁人名该如何安排吧!” 内阁?嘶...这个内阁是按景泰朝之前的规矩呢还是按景泰朝的规矩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先站出来做这个出头鸟了。 第435章 成化内阁 天顺皇帝驾崩后朱见深仍然只是个才长齐毛的大小伙子,因为童年被废了太子之位包括孙太后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人认真对待过他的学习问题,也算是荒废了大好时光。 等到老爹朱祁镇复辟后,这个二杆子皇帝老爹决心要把自己关在南苑浪费的七年时间都补回来,一边在朝堂上积极工作努力祸害大明朝还一边要回宫继续给那一众美眉们努力播种,对于少年朱见深的教育也只能说从完全扯蛋到半扯蛋状态而已。毕竟连册立太子时把自己儿子的名字都记错的皇帝能有多疼爱这个长子,真的不太好说。 成化朝的内阁首辅李贤这会还是景泰朝的陕甘总督,就算现在召回来也不能就安排进内阁成首席老秘书了。 看着一众大臣你瞪着我,我望着你,都没人肯接话的时候朱见深才明白自己要跟于谦保持君臣关系是个多么蠢的行为。 但使于太师在,朝中大小臣工绝对没有敢虚于应事的,更没有哪个当管的会推诿责任左顾右盼知而不言的情况。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仅于谦、王文被叔皇给安排了其他差使自此远离京城,就算是王伟那样的塞北擎天柱也被召回安排到南边任职去了。 好嘛,但凡是跟于谦走得近一些的大臣都给支棱了个干净,现在留下来的都是跟太师君子之交的普通同僚而已,自己却没有一个定海神针可以用来指挥臣属了。 “诸位......就没有什么可以教见深的吗?”朱见深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好歹是个太子监国,皇帝叔叔说要让位置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群情激昂站队表示支持,这才刚开始要干点正事就一个个缩头缩尾的不肯讲话了,脸还要不要啊? “这个...殿下,既然陛下离京时带走了大部分阁臣,又没有安排下补缺的人员,恐怕是陛下一时也没有想好。”商辂抽抽鼻子站出来说道:“不如阁臣的缺额就暂且空着,等陛下有下一步旨意再作定夺不迟。” “对对对,此议甚好。臣附议!” “商大司马果然睿智,臣等附议。”商辂话音刚落,刚才正要给景泰皇帝带走的官吏缺额推荐人员的大臣们立马就像是得了健忘症一样转了口风。 于谦等人走了之后剩下资格老的就眼下这么几个人了,如果这个内阁还是景泰朝之前那种权倾天下的大学士自然是另一种说法了。可是景泰皇帝陛下放屁股的龙椅还没凉透就想要改他定下的规矩,这不是作死又是什么! 今上最拿手的是什么?就是讲规矩了。 什么剥皮充草这一类的规矩就记得很清楚,但凡有个不长眼的“提醒”到了皇帝陛下一定会被专门问到对《明大诰》内容的看法。 呵呵,对太祖爷定下来的规矩有什么看法,敢有吗?嫌自己命太长了还差不多。能够对太祖爷定下来的规矩说改就改说用就用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景泰皇帝陛下,除此之外别无分号。 “这也不行啊,朝廷里内阁十去七、八,见深又没有叔皇那般才能,若是耽误了国事岂不是不美?还是需要安排些大臣在身边时常提点才是。” 朱见深倒不是非要把秘书监给凑齐了人数,只不过如叔皇这么睿智都专门配了内阁处理政事,皇帝要放权出来给专业的官员来处理政务,避免再有二杆子祸害朝政的。现在叔皇才出了京城自己就让内阁形同虚设那岂不是自觉自己比叔皇还要有本事了? 借朱见深九九一百零八个胆,他也不敢有半点忤逆叔父的心思在里面。这个皇位还没坐上呢,哪天叔父不高兴了把自己给弄下去,再随便找个听话的弟弟扶上去,一样没有违反景泰约法,而自己可就再也不是那个太子喽~ “诸位都是见深的前辈尊长,还请想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才是。” 看到朱见深这般模样,商辂等人是又好笑又好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称呼上了于太师、王太保了,没见今上私下里见了都是叫于师、王师的吗? 这下好了,皇帝陛下把内阁空出来让你自己补,我们这些个还不想当老秘书的总不能自告奉勇凑上去填窟窿吧! “那个...殿下,不如重开经筵如何?”萧镃犹豫了片刻后站出来问道:“自正统元年二月始,朝廷挑选官员知经筵事,景泰朝完全废除。如今殿下监国为警乎政事之失,不如重开经筵以示修德为治之道。” 嘶...好主意啊!在场的包括商辂在内就差击掌称赞了。 重开经筵,一来向外界传递太子虚心学习的态度,二来向今上传达绝对没有半点要改变景泰朝政策的心思,还真是个好办法。 “经筵?”朱见深对于这个名词完全没有概念,充满求知欲的看向萧镃问道:“不知经筵所谓何意?” 其实不怪朱见深对经筵没有概念,只怕是朱祁镇复活也说不清楚当年的经筵自己都学了些什么东西了。 最初设定经筵其实是在太祖皇帝朱元璋时期,已经退休的晋府长史桂彦良在太平治要中提出来“自昔圣主贤臣治天下之大经大法,具载六经,重训万世,不可以不讲也。讲之则理明而心正,措诸政事无不得其当。今当大兴文教之日,宣择老成名儒,于朔望视朝之际,进讲经书一篇,敷陈大义,使上下耸听,人人警省,兴起善心,深有补于治化也。” 听讲经筵能不能让其他人警省不知道,反正朱元璋他老人当还真没拿这个当回事情。心情好的时候会叫人来讲讲就当是解闷一样,心情不好的时候谁也不敢提这一茬,还讲个屁的经筵。 直到正统朝,八岁的小皇帝登基之后臣属们想到了这个办法就当是给朱祁镇做当皇帝的专项培训了,这才正式开启了经筵。 正统朝确定下来的经筵官分为知经筵事、同知经筵事、经筵官、日讲官、展书官、侍仪官、供事官。经筵讲读中分日讲和月讲,而月讲才能被称为正经的经筵。 经筵由皇帝在固定的日期到文渊阁或文华殿向内阁阁臣和翰林院学士学习、讨论经史,日讲则是不受日期限制,随时都可以安排。 正统初期朱祁镇接受的经史教育还算是差强人意,但不久就完全只是走一个形式而已了。根据记载,朱祁镇中后期的经筵“虽有经筵之设,不过稽颡一讲辄退,讲者不能尽其余辞,听者不能悉其蕴奥,以故先王政教有所未举,祖宗成宪有所未修,天下利害有所未闻,及北伐罔功天步少艰论者,始咎太监王振专权误国,则已无及矣”。 “这个...那个...不好吧?”朱见深听完解释后犹豫了。 “殿下因何生疑?”商辂对于朱见深的犹豫感到疑惑不解,出声问道:“可是担心陛下怪罪?” 还真是。经筵原本是给皇帝准备的,自己还不是皇帝,专门安排大臣给自己上经筵还不如直接安排内阁来得保险呢! 第436章 两条腿的官员 朱见深第一次独立主持的朝会最重要的议题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各方利益权衡扯皮不断。内阁,大臣们是不要进的,此内阁非彼内阁,景泰朝的阁臣们跟洪武爷年间差不多就是个秘书而已,很明显内阁不是什么好去处。 开设经筵是不错的提议,可是经筵自洪武朝初设就是大臣们给皇帝讲课...咳咳...讲大道理...呸呸,自洪武朝开始经筵就是大臣们跟皇帝一起讨论历史、古籍的活动。眼下皇帝陛下南巡,太子监国在京城开个经筵这其中难免会惹人生出话柄来。 提出建议的人只负责提建议,至于建议怎么落实是不管的。反对的人也只是给出反对的理由,具体要不要做也是不考虑的,这就是朱见深此时对大殿里一众朝臣们的想法。 “见深年幼,考虑事情难免不周全。诸位都是朝中大臣,老陈持国,还请给见深指教一二。”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骂开了花的朱见深此时多少有些担心自己将来的帝王之路了。 以前只想尽快坐上那把椅子继承父、祖家业,现在才这么一会就觉得这个位置并没有那么好坐啊! “回殿下,依臣之见刚才诸位同僚讲得都很对,正是眼下需要顾及到的问题。既然不能面面俱到,不如拟个奏报。只消说是殿下想要多了解一些圣人对待治世安民的想法就是了,以今上对殿下的疼爱,必然会恩准朝廷开经筵的。” 嗯...好像也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上层人物说话都是这么藏着掖着的,一句话就能直接说出来,得七弯八绕让对方猜。只要是写个奏报说自己才疏学浅,对于监国大任还是需要多一些辅助才敢放心施为,以叔皇的睿智必然会知道自己潜台词是想组建自己的内阁。 如果叔皇有了旨意下来,就不怕这些老家伙们不就范了。哼哼,一个个说要入阁就不吱声了,躲洪荒猛兽吗?别以为咱不知道你们打什么算盘,都以为姜还是老的辣,别忘了辣椒还是小的厉害...呃...这会辣椒还没传到大明喔~胡椒,胡椒! “这么说...似乎也对。就依诸位之言。”朱见深眨巴眨巴眼睛应承了下来:“既然这样,不如就请吏部拟个折子奏请叔皇圣裁吧!” 离开京城的朱祁钰一路上走走停停,大有游山玩水的意味。等车驾晃晃悠悠过河间府才接近东昌府境内就收到了济南府雪片般的奏报。 “父亲,这些都是弹劾孔府及族人的奏章。” “干嘛都送到我这来了?让人都送去京城,让朝廷里那些人去办就行了。我都累了这么些年了,来到这个世上好不容易能喘口气放松放松他们还要把奏章递过来,真拿我当牲口使唤了吗?” 呃...对于自己这个不靠谱的老爹说累的话朱见济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如果这都算是累,那自己在北境、南疆看到的那些辛苦劳作的百姓和浴血搏杀的官军算是在干嘛?玩吗? “父亲,您还是当今天子,何况此事干系重大,要是绕个弯走一遍京城再回到您这不是耽误事了。相信下面官员也是这么个想法才把奏章直接送到行在来的。” “嗤~他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听行在的位置,这是想要行刺还是怎么地?”朱祁钰这话说的就很没道理了。 御驾走走停停从来就没有藏过行踪,周遭百姓为了一睹天颜都有胆子大的凑到官道旁边瞄上一眼,何况有心的官员了。 “奏章退回去,让他们送京城。”朱祁钰摆摆手,决定不理睬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好的。”朱见济乖巧地点头应承下来后又适时问道:“正好京城也有奏章过来,要不等父亲批复了京城的奏章后让人一并给送京城去?” “嗯?”对于朱见济的反应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有了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才走了几日,京城里就出了乱子非要我来过问了?” 伸手要过奏折,朱祁钰快速翻看了一遍,然后从中选出两本来。“这一本是吏部奏请添补官员的折子,这一本是见深的问安折子。看起来这两者之间没什么关系,但是你那位堂哥和群臣斗法的小心思我还是能看出来。怎么,不打算把见深给你的私信内容说来听听吗?” “嘿嘿...真的什么事都瞒不住父亲,太子私信提到了大臣们在补充阁臣人选上不敢提意见,还请父亲作主。” “阁臣么...”朱祁钰咂巴嘴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儿子说。 成化年间的阁臣是以天顺末年的阁臣为基础,由李贤为首辅,陈文、彭时辅佐的三人小团队。 而实际随侍年轻皇帝朱见深的大臣们按史录记载更是一个数朝老臣组成的大团队,可这些人现在不是年龄已经大了按景泰朝的规定该要到了致仕的时候了就是还有外放没能回京的,原来的成化重臣班子似乎是回不来了。 “太子私信还提到说自己学识不足,想效仿祖辈们请大臣给自己讲史...”这话说出来朱见济自己都不信。 之前在皇宫的学堂时每天都会讲历史,甚至每天都还会要求对所讲的史料进行独立分析。而分析的内容讲官们的讲评往往跟自己这位皇帝老爹的讲评南辕北辙,兄弟们明显都更认同来自皇帝老爹的观点,谁要听那些讲臣们的大道理? 用老爹的话来说,那些大道理都是忽悠百姓安分守己不要对跨阶层这种事情报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讲史?” “啊...” “是经筵吧?” “经筵是什么啊?”朱见济自懂事起就没见过经筵,反问一句让朱祁钰也猜不透他是不是真心为了帮堂兄要跟自己老爹打马虎眼。 “那就让朝臣们推行贤能安排开设经筵好了。” “啊...” “内阁制度不准变。一旦变了就改变了打算分权的初衷了。” “分权?”朱见济下意识张嘴后立马意识到了不妥,于是低眉顺眼不再主动说话了。 当年讲历史各王朝兴衰时都会提到利弊,其中就对暴君、昏君一个人毁掉一个国家、一个朝代进行过深刻批评。分权也有利有弊,但至少产生暴君、昏君一人毁一国的机会少了一些。 “如今的内阁虽然都是起辅助作用,但毕竟是各部门的前首脑和现任的骨干人员组成的,这就牵制了权臣独揽大权的可能。”洪武大帝虽然废除了宰相制,但是大学士制实际上就是换了个形式而已,特别是中后期的首辅大学士一言九鼎,说话比皇帝都管用。 要说中后期明朝还有一个翻身或者至少说续命机会的时代,可是权臣张居正跟皇帝小儿说:“吾夜梦神人授金”就决定了他迟早会倒台,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你丫的不如说你夜梦神人授精更合适些,皇位给你来坐呗! 本就不那么健全的一条鞭法干脆被废,很多当时还是能够影响大明朝朝好的方向发展的政策一下子被推翻了个干干净净。 权力会使人膨胀,像充气球一样,气球只看到自己充了气时那么大的身形,忘记了没有气时自己不过是个蔫了巴叽薄薄的一层膜而已。 “皇帝还是要尽量少管具体的事情,做得多就错得多。管多了,管错了,天下百姓就会恨皇帝。如果都是臣子们做的决定,那么天下人在忠君爱国的教育下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只会是清君侧而已,皇帝还是那个皇帝,中国也还是大明的中国。明白了吗?” “是,父亲。”这类的话朱见济听到过很多次,当然记得清楚。何况这个皇帝又不是自己坐,能够怎么样掌握天下也不是他该担心的事情了。 “让六部商议出增补内阁人员名单,顺便再把经筵人员一并确定下来。之前不是召了李贤和王伟回京吗?如果那些久历朝堂的人推荐不出来,让就久在边镇的人来推荐好了。如果他们也推举不出来,就让在京四品以上官员互荐,然后是天下官员推荐,总能选出来的。” 三条腿的金蟾不好找,两条腿的官员多的是,更何况是想升上去的官员呢! 你们在京的官员不想这么早混进秘书监里没了实权,那就让其他外放官来把握这次机会好了,只不过到时候可别后悔。 “明白了,还是父亲圣明。”朱见济适时奉上马屁。 “圣明不圣明的就不说了,不过这些官员们恐怕其中还有旁的心思在里面哟!” “旁的心思?”朱见济不明所以。 “哼哼,可不就是旁的心思。”朱祁钰看着济南府送来的厚厚一摞弹劾奏折冷笑道。 第437章 铁证如山 对于要彻底废除孔府承袭衍圣公身份的事情文官团体一直是反对的,只是孔府这两百年干的事情实在拿不出台面来说,于是下台小动作也不曾断过。 王文当初听说要给自己衍圣公封号时就差点要当殿一头撞死在景泰昏君面前,是朱祁钰连哄带吓才给摁住的。现在自己南巡,特别绕过了济南府却还是被奏报给追了过来,可以想得到台面下保孔派和保皇派已经开始针锋相对了。 “开经筵讲史...讲圣人言论,呵呵,谁信。”朱祁钰冷笑道。 “父亲,太师临分别前还特意拜托儿子一定要向父亲求情,绝对不能让太保做第一个异姓衍圣公的。” “这个是当时在大殿上当着他们一起答应过的,我当然不会言而无信了。”朱祁钰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 “那父亲看这奏折还要不要先送京师去呢?” “送去。”看到朱见济满眼不解地眼神,朱祁钰耐心讲解道:“从做事的角度来看你的想法是没错的,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这些奏折很有可能还是会回到我这里,但我就是需要绕这么一下。” “是...要看太子的态度?” “是要看朝廷里百官的态度,奏折从京城送到我这里他们也要拟出方案来,哪怕是有不同意见也必须要分别列明。这样我就知道他们明面上的态度是什么了,朝庭里有大臣们也不能缩在后面不出声更不可能讲些模棱两可的话来含糊其辞了。” “所以父亲是要看朝臣们的明确站队?” “是,也不是。”朱祁钰先是点点头,又轻轻摇摇头说道:“其实这本来也不过是处置盘踞中原千年而不倒的一个世家门阀而已,对我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看到朝臣们居然耍小心思借题发挥拉太子下水,我也正好看看他们屁股到底坐在哪条船上。” 处置一个盘踞千年的世家门阀?还而已?要说这还是小事情,隋炀帝听到非得复活了又给气死了。 “儿子明白了,那这些奏折全部都退回济南府,让他们呈报京城。”朱见济这会知道举一反三了。 “不过父亲到底是打算怎么解决衍圣公这个问题?毕竟是千年传承了,历朝历代更迭都动不了他们孔府的根本利益,我们大明就这么把孔府给连根拔了只怕天下读书人都不会同意的。” “嗯~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来问你,孔府传承在两百年前是不是分了两支出来?” “是呀,原本一支在大宋,一支北上奉了金人为主,之后又奉了蒙古人为主。” “这不就对了。南边的那一支才是原本的嫡系,可那一支在蒙古灭宋之后还有传承吗?” “呃...如果非要找应该也还是能找到些族人的,只怕也没有北方那一支血统那么纯正了吧?”朱见济不确定。 如果说南边真有纯正的孔府嫡传,那么太祖夺取天下之后以他朱重八的性子是没道理肯捏了鼻子认了北边的孔府继续承袭衍圣公一脉的。 “这话对,也不对。”朱祁钰笑笑说道:“你要这么想,当时的华夏有志之士可是都跳了崖山的,所以南边的孔府一脉已经被蒙古给彻底灭了。” “嗯嗯...”对于这个说法朱见济点头认可。 “至于北边的,你能保证那就是孔圣人嫡传子孙?” “啊...这还能有假不成?”朱见济懵圈了,但直觉告诉自己老爹这是又要作妖了。 “当然有假了,你要这么想,金人认可汉人文化吗?如果认可汉人文化他们臣服大宋就行了,怎么还会攻打大宋呢?” 汉人文化,特别是自汉以来宣传的儒家文化讲的是天地君亲师,皇权仅在天下之下的,怎么可以起兵造皇帝的反呢! “他们那是为了有一个好的名义统治中原,占据中国,所以才接受了孔家的投靠封了衍圣公。” “嗯,话是这么说,但是什么人最好用?” “什么人?” “忘记为父以前教过你们的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呃...可是这似乎不矛盾呀!衍圣公只是一个虚职,只是一个象征而已。” “可不能小看了这个象征,这可是代表了天下文人的象征。所以金人实际上早就加害了衍圣公一脉,而自那时起衍圣公实际上就是金人冒充孔氏子孙扮演的了。” 呃...这个弥天大谎扯的可真是......朱见济想了想,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 “这个怕是作不了假吧?”朱见济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从孔宗愿之后到孔洙、孔浈,这中间换了七次衍圣公,只要提前布局找几个长相相近的不是多难的事情。” “可是实际上金朝册封的衍圣公是孔若蒙的次子孔端操的次子孔璠,这中间只隔了...五、六十年......” “对呀,这中间可隔了五、六十年呢!孔若蒙是第四十七代,孔璠第四十九代了。就算是金人最初没想到,可是在此之后的百年时间里金人还能不做手脚?就算金人没做手脚,蒙古人就能容得下他孔家这种人留下来继续白占他们便宜?” “父亲......这是要认定了孔宏泰他们这一系是金人?” “那倒也不是。” “哦哦...” “他们也可以是蒙古人或者辽人,无所谓啦,反正就不是孔圣人后裔就对了。” 听完自己老爹的这番话后朱见济单手搓了搓脸颊,以微不可闻地声音嘀咕了句:“居然还可以这么玩,我都想当皇帝了。” “嗯~什么?” “没有,儿子说原来孔圣的后裔被人给冒名顶替了这么多年,全凭父皇明察秋毫这才能真相大白于天下......那啥,有证据吧?”朱见济不死心,继续问道。 “有,当然有,而且是铁证如山。” “哦,是什么?”朱见济很好奇,如果证据不充分可天下悠悠众口的。 “最早是来自蒙元的一份官方记录,因为只言片语的表达最初没有被人注意到,直到近些年才被留意到。然后沿着这条线寻找,终于在金人皇室间的一封往来书信中发现了铁证...当然了,这封书信是近期考古时才发现的。”朱祁钰说话时手上做的动作,似乎真就摸着一条线往前走一样。 “考古?”朱见济突然觉得自己牙疼,隐隐疼的那种。 “因为事情干系重大,所以极为重视也极为小心,直到近日找到了更充分的证据最终才有了这个判断。没有南下的孔府族人早就被异族人给替换了掉了,孔氏嫡系已经随大宋的灭亡而随风逝去了...” “父亲...父亲,那啥,到底是什么样的证据,能让儿子先睹为快吗?”听到自己老爹这番话朱见济都差点信了,忙追问要看证据。 “啊,那啥,门达...去问门达,他会弄出来一套完整可信的证据给你看的。” 嘶...我就知道! 第438章 追封一个挡箭牌 孔府衍圣公早就被异族人给整个调了包,这种鬼话有人信吗? 有! 只要朝廷大肆宣传,再拿出坚决打击的态度来,自然就有人信。不信,不信的多半也是异族细作,想要来谋害我华夏文明的,一并拿下拷问。 对于证据会有多扯蛋这个问题朱祁钰是不关心的,反正交给了擅长问案的门达来处理,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呵呵,门达会很清楚那下一个要被处理的是谁了。 从宋至明,衍圣公一府上下干的事情一直为人所诟病。要说是德不配位嘛...没毛病!至少历代衍圣公德性与儒家追崇的先圣相去甚远,差十八条街那么远。 一直还在寻求恢复孔府衍圣公尊崇的孔宏泰恐怕做梦都没想,自己的一切努力在朱祁钰看来都是跳梁小丑在作戏一样的可笑。当然了,孔宏泰更想不到景泰皇帝陛下之所以一直打击孔府不仅仅是因为前人无德,还与四百年后的后辈无耻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仔细想想,我们大明朝百年基业,华夏文明数千年传承,差点毁在了异族这么卑劣的手段上,好险呐~” “嗯嗯...”此时的朱见济已经不在乎自己老爹说的是什么了,反正就是要让孔府成为过去世呗! 也是,一个历经数千年不倒的家族,无论谁来做皇帝他家都屁事没有,这种好事我也想啊!可话说回来,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那也还得是我华夏民族之间传承,你孔府承袭的是儒学正统之名却一点责任都不肯承担,凭什么? 搞垮就搞垮吧,反正他孔府...呸!反正他孔家大院现在也就那么回事了,几千年来吃着老祖宗留下来的福泽却不知道惜福藏福,只知道借着名头索取、索取、再索取,世代享受中原王朝提供的俸禄、庇护,一旦中原王朝有事却又是第一个脚底抹油出卖同胞的大家族。 “幸亏父亲火眼如炬这才查明了孔獠...哦哦,那个...异族贼子的野心。”既然不承认他们是孔圣的后人,那自然不能叫人家孔獠了。 “嗯~不是我的功劳,这都多亏了做事较真的学子们。正是因为儒学士子们认真研究古籍文献这才发现了端倪,又有文学巨匠泰斗闻讯后参与辩论,最终还了事情真相。不然咱孔圣人家的门第怎么能出那么些卖祖求荣之辈呢?咱们要给孔圣人正名呀!” “哦哦,父亲的意思是要拉文人下水,这样就算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了,高,实在是高。”朱见济伸出一个大拇指,其中有没有嘲讽地意味就不好说了。 说孔老二家里这些人都是垃圾可以,但要说他们都是异番难免会留下话柄,干脆说是有儒学士子参与研究后确认的前朝史料确认了孔府里那些卖祖求荣的压根不是孔家人这就好说话了。 咋,人家文学泰斗,儒家代表,经过多年查阅史料小心求证得出来的结论,你不认可? 请问你妈贵姓? “可是父亲,这文学泰斗会这么没有节操吗?” “咦~瞧你这话说的,这怎么就是没有节操了?朝廷将现成的研究成果送到他手里,只需要他署个名就能让他的名气锦上添花不说,还能够拿到朝廷实实在在的好处,还让他蒙羞了不成?” 朱祁钰差点要骂自己这个儿子没见识了,这种名利双收的好处甭管文学巨匠还是儒家泰斗,保证一叫一个准的都愿意来署名支持。 事实上在后世那种为了能拿一笔“丰厚”报酬的专家昧着良心讲的话才不管会不会危害国家安全又或者是民族利益,唯利而已。味精、猪肉、中药......这些早就被专家们给祸祸了个干净,哪有人管良心、声誉什么的,眼下赚到、捞到才是正经,更别说一些老演员长年扮成各行各业的专家坑蒙拐骗赚“片酬”的了。 “再说了,实在是找不到愿意做的泰斗,还不能现做一个泰斗出来吗?”朱祁钰一句话差点没把见济这个大儿子给噎死。 还真是啊,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当皇帝的原因了,有权任性。实在做不了皇帝,做个土皇帝也好,某个地方的村支书当起来可比个副乡长...不,就算比乡长、县长、市长都有滋味哩~ “那...父亲,要将孔府上下拿问治罪吗?”孔府要彻底拿下了,可还能再多出来不少良田美宅呢! “嗯...这问题还真把我问住了。”朱祁钰摸摸下巴说道:“本来王文要是一口答应下来做这个衍圣公了,我就直接拉着他满天下的受人参拜去了,可是他不答应呀,我就只好使些手段了。” 这话要是让孔宏泰听了会吐血,就算是王文听了也得爆脑血管。还有这么歪理了,行吧,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办吧,拱都拱了,也不差这最后一哆嗦了。再说了,不哆嗦这一下总感觉拱那么久都白忙活那么久了。” 嗯嗯,这话朱见济听明白了,确认了孔家是彻底完蛋了。只是这话听着味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没想太明白。 “明白了。有了儒学士子的参与,再加上能够分配孔府曾经占据的利益,这样排斥就会少了很多了。”朱见济点点头又问道:“那怎么解决不让太保做第一个非孔姓衍圣公这个问题呢?” “咳,这还不简单。”朱祁钰斜着眼瞄着自己的傻儿子,那眼神就像真是看傻子一样。 “还请父亲示下。”朱见济是真没想到解决办法。 “呐,我问你,致远庙里祭拜的谁?” “主祭的是马和呀!” “马和,还有什么名字?” “马和字三保,先文皇帝赐姓......父皇,莫闹,您要是赐太保姓孔再授衍圣公爵位,他非一头撞死明志不可。”听到朱祁钰的说词朱见济这个亲儿子顿时不亲了,这主意也太荒唐了。 “呃...那先赐他爵位再赐他姓孔他就不撞死了?”朱祁钰很明显真没把这个问题当回事,还有闲心继续说笑。 “父皇就不怕于太师带头上折子劝谏吗?” “啊...那还真要考虑一下了。”朱祁钰倒不是怕于谦上奏子,只是担心于谦、王文这样的刚直老臣身体承受能力不行,一个玩笑给开背过气去就麻烦大了。 搞不好千古名臣没死在二杆子昏君朱祁镇手里,反倒因为自己一句玩笑给送走了,那自己反倒成昏君了。 “其实破解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再追封一、两个不就得了。” “追封衍圣公?”朱见济眼前一亮,这还真是个解决办法。 可是,追封谁呢? 以前封衍圣公,那是因为人家血脉传承,咱尊重人家祖上有个圣人给封的。如今可不同了,这是要以个人品行能力为考核标准加封的,可一点也马虎不得。 “是啊,就是追封他几个衍圣公。而且,往后在孔庙里还把他们的像也一起塑上,让学子们都去拜上一拜。” “......父亲,您这一步棋可真是厉害了。如此一来有了前人标榜,当世大儒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也有机会与孔圣一起被后世礼拜,不但不会反对弄了孔家还会拍手称赞了。” 听到朱祁钰的计划,朱见济顿时觉得之前的担心真是多余的了,剩下来的就只有对于追封谁为衍圣公这种事情的关注了。 “父亲意下何人?” “啊...这个人选嘛,还在考虑当中。”朱祁钰摆摆头并不肯直说。 “嗤~”朱见济下意识发出对尊长不敬的声音。 “耶~你这臭小子这是什么态度?” “哼,父亲为老不尊可就怪不得儿子不敬了。以我对您的了解这人选一定有了,而且还是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来的人选。甭管大儒还是勋贵,哪怕是孔圣先师重临人间只怕都得说声‘大善’,就这,还在自己儿子面前摆谱,不愿意说算了~” 对于这个曾经下狠手揍自己的老子,朱见济的叛逆心又上来了。 “好久没揍你了皮痒痒了是吧?” “揍,随便揍,回头我拉您儿媳妇、孙子一起来看看您揍儿子行吧?”反对怼上劲了,干脆死硬到底。“在自己儿子面前也没句大实话,回头我就告诉皇后和母妃去,让她们给我评评理。” “嘿你个小兔崽子,反了天了。”自从跨入了四十的槛朱祁钰对那一方面的欲望少了很多,顿时跟老妻几个走得又近了些。 身体断崖式的变化自己是最先感受到的,朱祁钰也不敢过分拿药剂来硬扛,洪熙、宣德的路可不好走。跟皇后、杭氏、唐氏几个走得近了,反而又让几个孩子们拿捏住了。 朱祁钰不怕老婆,可是不愿意老婆难过。儿女们大了还要跟自己母亲告状说自己这个老父亲因为琐事暴揍成年子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老婆们又要哭鼻子了。 “爱说不说,就说您说不说吧!”朱见济看到老父亲被拿捏住了,临门又补上了一脚。 “行行行,现在是越来越没个样子了。”两世为人的朱祁钰并没有因为朱见济的叛逆而真的使用君父的大棒好好教育一番。 “就在我朝,有一个为了朝廷选士而玩命的老顽固,非常符合儒学的理念。知道是谁吧?” 第439章 他不配 我朝,为朝廷选士玩命的老顽固?这个信息量有些大,朱见济一时间没想到是谁。 说的是我朝,肯定是指大明朝而不是景泰朝。朱见济仔细回想以前听到的所有关于正统朝有关的糗事,当年的国子监祭酒李时勉虽然差点没给正统那个二杆子皇帝伯伯给弄死,但也不是因为科举取士惹上的麻烦,那这就只能在前面,甚至更前面了...莫不是...嘶...朱见济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 “父亲说的不会是永乐年间的事情吧?” “不是。” “那就是洪武年的那件大事了...父皇威武...不过这事真没影响吗?” 洪武朝的大案中有一桩南北榜大案,也就是刘三吾舞弊案。洪武三十年的这次大考,要说主考官刘三吾舞弊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录取的全部五十一名进士全都是南方人,因此引发了北方举子的强烈不满。 朱元璋出于政治目的考虑拿问了刘三吾,可怜老臣只不过是恪守儒家思想而成了替罪羊。 “父亲自登基以来为本朝百年冤假错案平反受士林拥护,如今更是为儒家清除了最大的祸害不说,还追封了坦翁这般大儒做衍圣公,士林一定会更加视父亲为君父一般了。” “嗯~我可不稀罕那些酸儒们的态度,纯粹就是为了国家利益而已。” 朱见济并没有注意到父亲朱祁钰说的是为国家利益,而不是说为了皇室利益。 “只是...”朱见济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干嘛吞吞吐吐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像还差了点什么,但又说不出来是缺了什么。” “刘三吾气节上没有问题,甚至比孔老二的气节还要好。”朱祁钰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到传入了士林难免又要被天下读书人抨击了。 “可惜刘三吾为人有些死板,情操上就差了很多。” “呃...有吗?”说刘三吾认死理这个是一定的,但朱见济很怀疑刘三吾是不是像父亲所说的情操上有问题。 “有~所以我还给安排了更合适的加封衍圣公的,甚至封个文武双圣都不为过的人物。要不是因为顾及到需要让当代的士子们支持,刘三吾都不配跟此人并列衍圣公。” “还有文武双全的?”朱见济有些不解。 “猜猜。” “这不好猜呀...我朝文武双全能够封圣的...想不到会是谁。”要说文能治国的贤才或是武能安邦的武将都能分别数出来,跟着大明开国的洪武大帝一起打江山的就能揪出来单列出来排两桌子。可是能文能武还够得上封圣称号的,呵呵,有这本事干嘛跟着自己老祖宗朱重八混? “我朝没有,前朝有啊!” “前朝?”朱见济眼珠子一翻,思索了片刻后问道:“宗泽?” 宗泽,义乌人,两宋时期政治家、军事家,一个伟大的民族英雄。以同进士出身出仕,从陶县县尉做起,直到六旬高龄才升到了登州通判,而且没多久还被贬了官,干脆上书请辞。 不久之后在一次金兵大举南侵时临危受命打退了金兵从而声名大震,同年被任命为救援开封的兵马副元帅。在救援开封的过程中宗泽选择主动出击,多次挫败金军。 靖康之变后,宗泽受宰相李纲举荐调任开封府知府,后又升任东京留守兼开封府尹。可惜宗泽最终止步于此,即便终其余生一直都在为北伐努力,却未能得到皇帝赵构的认可,最终郁郁而终。 “有那么点意思了,宗泽是其中一个人选。”朱祁钰点头道。 “宗泽是其中一个人选?那另一个是......”朱见济挠了挠头。 “再想想。” “莫不是...不对,岳飞只有一首词流传下来,是不是他作的都是个疑问。辛弃疾、文天祥也都是文采出众,辛弃疾当得猛将、智将的称呼,文天祥嘛...领军也就勉强而已,而且生不逢时遇上的对手是蒙古铁骑根本不堪一击。”这些人都是曾经在皇宫里受教时点评过的,朱见济也是信手拈来。 “我个人觉得如果父亲所说的是前宋的人物那应该就是这两个了,辛弃疾和宗泽都当得,文天祥最后誓死不降的气节对于引导天下士子也是个极好的例子。衍圣衍圣嘛,当然是延续圣人的精神文明了。”朱见济继续说道。 听了儿子的分析朱祁钰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可,又问道:“那如果要在这几个人中挑选一个追封衍圣公之名,你觉得谁更合适?” “辛弃疾。”朱见济不假思索的说道。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猛啦!”男儿都有一个英雄梦,朱见济也不例外。 像辛弃疾那么猛的货着实少见,是个带把的不是想追随他、效仿他就是想超越他。 辛弃疾出生在金国控制区域的山东历城,祖父已经当上了金国的官员。虽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但是辛弃疾祖父已经老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辛弃疾身上。 两次到金都燕京参加科考的猛男哥借机搞侦察刺探金人虚实,直到二十一岁时辛猛子遇到了机会“鸠众二千”参加了由耿京领导的起义军,并力劝耿京“决策南向”归附南宋。 受命奉表南归得到朝廷认可的辛弃疾再回返到起义军的半路上时却出现了变故,叛徒张安国、邵进等人已经谋害耿京并率领一部分义军投降了金国。 可惜耿京没死于对金的阵战中,却死于叛徒之手,而这也给了猛人辛弃疾的成名第一仗。 听到消息的辛弃疾约上了海州统制王世隆以五十人大军驰赴金营,趁着张安国与金将酣饮时出其不意一举抓获张安国,在五万金军中带走了叛徒,摆脱追兵后直接献俘于宋皇行在。 不知道当时跟着辛弃疾的五十号人腿肚子有没有抽搐,反正这一壮举在南宋朝野引发了举大地震加海啸——原来金人大军可以这么容易闯的,五十人对五万,优势在我~ 有了这一战绩,作为南归人的辛弃疾在二十三岁正式步入南宋仕途,被宋高宗任命为江阴签判。自此,辛弃疾没能如愿领军北上为大宋收复失地,反而是其实干的才能被朝廷重视,一度担任建康府通判、滁州知州、江西提刑、江陵府兼荆湖北路安抚使、江西安抚使、湖南安抚使等职。 “辛弃疾是因为大刀阔斧搞革新侵害了权贵利益,最终被莫须有一般的罪名给罢官去职的,这样说起来与孔圣人还挺相似的。”朱见济为自己的观点做了最后的结论。 “嗯嗯...还是蛮有道理的。”朱祁钰频频点头称赞道。 “到底是我们父子连心,其实我本意也是追封辛弃疾为衍圣公,只是原由稍有些差异。” “哦?不知道父亲是因为什么原因更倾向于辛弃疾?难道是因为他六十余岁高龄时又两度重新获得起用吗?” “当然不是。”朱祁钰否认道:“要知道孔老二是从来都不能算得上是忠君的,这一点跟辛弃疾而言完全没得比。” “辛弃疾在金国出生那是没办法,他孔老二可是在鲁国生、鲁国长的贵族。再者说辛弃疾那是回到大宋后一直为大宋服务,就算被罢官了也留在大宋写诗作词,这一点他孔丘能比吗?” 还真比不了,孔老夫子失势后在鲁国混不下去了就远走他国,去别的国家还是混不下去最后老到没法动了还是得回鲁国。所以这么一比,气节上辛弃疾就比孔老夫子高出了不少,人家可不会因为祖国不认可自己就跑到别国去寻找机会,更不会讲什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而是直接跨上马拔刀就带头向万军之中冲锋的主。 “拿他孔老二来比,平白的侮辱了人家辛弃疾。” 第440章 圣人常有而尊圣者缺缺 既然说跟辛弃疾比是侮辱了辛弃疾,那就只能是宗泽和文天祥了......呃,如果这么论那气节上宗、文两人跟他比不也是侮辱了两人么? “父亲,那要这么说可就没法论下去了。” “是呀,所以我是这么想的,追封宗、文两人为衍圣公,追封辛弃疾为文正武忠双圣佑国天师,这个名头怎么样?” 听了自己父亲这番不怎么着调的言论朱见济面皮一紧,小心问道:“父亲认真的?” “这话说的很不认真吗?” “呃...父亲,您这意思其实就是要封神呗!” “嗯,是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错不错,晚膳给你加个鸡腿。” “这不太好吧!”朱见济听了之后说道:“要是让人知道是我们父子闲聊得出来的结论,只怕是会引来不少非议。” “咦~能有什么非议。”朱祁钰摆摆手说道:“不过就是加个鸡腿而已,大不了我少吃一口就是了。” “父亲,我说的是封神和追封衍圣公的事情,鸡腿不鸡腿的有什么关系?”朱见济面对自己这个不着调的父亲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会扯什么鸡腿的事情。 “啊,这个好商量,你也不用紧张。”朱祁钰示意儿子不用担心,说道:“不就是上的尊号不够响亮而已,咱们再商量一个就是了。” “这是名号的事吗,是名号的事吗?” “这不是名号的事吗?不喜欢就换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朱祁钰继续说道。 “这当然不是名号的事情了,父亲。您要是这么封衍圣公,传到外边去了人家还不得以为这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可不背这个锅。” 朱见济觉得追封孔府以外的人作衍圣公肯定会引起士林哗然,难免会引发口水战,自己不愿意淌这趟浑水。 “没错呀,可不就是你刚才建议的吗?” “我那哪是建议了,我只是猜一猜父亲心中所属而已。” “是呀,我本来还有疑虑,吾儿大胆一猜更让我下定了决心不是吗?” “呸,什么叫我一说父亲就下定了决心,你那分明就是...分明就是早有定论,不过是考校儿子一下而已。”朱见济有些急了。 “唉?我说就这么点事情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追封个衍圣公的虚名而已,你急什么?” “儿子...我...父亲,你是说要给见济与众兄弟们另觅良藩的可还记得。” “嗯,这不正是为了这个事情所以才南巡的吗,不然干嘛这么着急心慌的带你们一起出来?” “我可是听说了,册封这事闹不好能把父亲这么些年在天下间的名声毁于一旦,而关内不封藩指的不仅是塞北的关卡,也指海南的关口。” “对,是该这么算的。” “那回头把我们兄弟几个封到海外去也就算了,还把我们名声给弄坏了,将来想从大明招揽几个能人都难了。父亲英明一世自然不在乎这点事情,我们兄弟几个都还小,全靠祖宗福荫才得了王爵,回头招揽不到人才替我们治理藩地可怎么行?” 朱见济明显是担心自己年纪轻轻就被自己老爹给坑了,秦桧子孙当年还恨自己祖上有么一位宋体字的发明人呢! 颜体字、柳体字、瘦金体、魏体...能说得清是谁写出来的字体就用谁的姓氏来命名,唯有秦桧发明的版印书法体没有叫秦体而是用了个大宋国号来命名,为什么? 唯秦桧声名太臭而版印体又太好用,这才干脆去秦化叫了宋体字。 自己老爹这次册封衍圣公的事情办成了也不过是他无数成绩中一个不显眼的亮点而已,自己要是在这件事情里折了名声将来可就不好忽悠国内的学子们跟自己到海外去吃苦了。 “哦,原来如此。其实吾儿大可不必要有这种想法。”朱祁钰忍不住笑道:“不过就是册封个衍圣公而已,天下人会有议论,也会迂腐守旧的人反对,但不会形成太大的影响。” “父亲就这么笃定不会有什么大风浪?” “之前确实有些考虑不周,但是他王文宁死也不肯受封我哪还能不知道轻重的?所以这才安排了追封几位衍圣公来,有了前人的铺垫再被封为衍圣公的就只有荣耀没有风险了。” “父亲的意思是朝廷追封了几个衍圣公在前,之后再被册封的就不用担心会受到仕林抨击了?” “当然了。所谓的敢为天下先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而且你这个敢为天下先是敢为天下人之先去办实事的已经很难了,要是占好处就更难了。你觉得有个衍圣公这样的封号傍身好不好?” “嗯...儿子觉得对于士人来说应该是好的吧?” “可不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所谓的文人雅士谁不想留名于世?可是有几个人能做到,别说是万中无一,就是十万、百万中也才一、两个能够真正留名于世的...还不一定是在哪本书中一笔带过而已。” 《三国演义》一度被称为封神名着,书里的人物描写活灵活现,故事跌宕起伏让人不忍释卷,为后世数百年来传颂。书里面仅一、两个照面带过的人笔比皆是,而这已经好过其中更多被描写为“五千人”、“十万大军”中一个完全没有提到姓名的小人物了。无数的生命在历史长河中连一个名字都不会留下,根本就不会有人记得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甚至就像一颗尘埃一样都不被人知道。 “辛弃疾、文天祥这一般的人物,如果能够跟他们齐名那是何等的荣幸?区区一个孔圣子孙是能够与之一争锋芒的吗?” 呃...好像还真就是那么回事。自己做为皇室子弟并不觉得有什么属于自己特别的荣耀,但如果能够成为太祖高皇帝那样的...还是成为自己父亲,成为父亲这样的皇...呃...皇室子弟才是不负自己的好身板。 “那...父亲打算追封谁为衍圣公?” “嗯...我决定了,考虑到衍圣公一脉其实早在前朝时已经断绝的原因,决定追封前朝宗泽、本朝刘三吾为衍圣公......” “父皇...那个...文天祥以死明志,坚决不降外虏的气节乃是崖山之役的绝唱,值得世人铭记的。” “是,值得世人铭记,所以准他附文庙一并受世人香火。” “要知道,他忠心有余,治国能力特别是军事能力其实就差了一些,跟宗泽、辛弃疾可就完全没得比了。”看到朱见济还想反驳,朱祁钰打断道。 “那父亲对于辛弃疾又是怎么个安排呢?” “辛弃疾嘛~此人文武兼备,有实干之才,而且风流成性洒脱不羁,如果封他为衍圣公难免会引人闲话...” 切~这会你会怕什么闲话了?朱见济才不相信自己老子说的这番话。 “所以我打算不追封。” “不追封?那......也附庙受世人香火供奉?” “也不合适。”朱祁钰否决了让辛弃疾附文庙受世人供奉的主意。 “给他单立一庙纪念吧!毕竟像他那么花心的大萝卜放在文庙里会带坏很多青少年的...” 呃...好吧,我信了你个鬼。朱见济撇撇嘴没再坚持,而是问道:“那又给加封个什么称号合适呢?” “嗯...有如孔二这般的人物都成了圣人了,那他怎么着也得是圣人吧!”朱祁钰的话让朱见济才翻下去的白眼球又滚了上来。 “就尊为大圣吧!对,大圣,齐天大圣辛弃疾!” 第441章 当世大儒 此时的王文,正以钦差的身份进入西安地界,早有候在官道旁的文武官员接下安排进入馆驿。 王太保脑子一根筋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陕甘总督李贤老老实实照规矩接待,不敢有丝怠慢更不敢有一丁点超规格。 “太保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无妨,还能吃能睡,只要朝廷需要这把老骨头就不会推辞。” “太保不愧为我朝官员之楷模,陛下再三推崇要求百官以太保为例,身正而威自来,果不其然。”李贤收到了让自己回京的通知,这会正不知道该怎么交接,只好先跟王文说说好话套套近乎。 “都是为朝廷效命而已,要想制人,先要自制。” “是,太保教诲得是。”李贤瞄了瞄王文后说道:“有传闻说陛下要...” “假的。”不等李贤话说完王文立刻抢过话头。 “哦哦...假的就好,假的就好。”李贤连忙点头称是:“自从陛下安排京城与南、北二京并广州、西安各地每日通报讯息后,每日看到的都是大明各地百姓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有我西安无事可报。本来还以为朝廷出了奸佞,正想要上折子请陛下收回成命,没成想太保就来了。” “不要道听途说了些以讹传讹的小道消息。”王文对于昏君要加封自己为衍圣公的事情非常排斥,坚决认定这就是乱命,自然不会肯承认。 “是是是,太保说的是。想来也是以讹传讹的消息,不然陛下怎么可能会答应将衍圣公的爵位赐给一个声名不显更是毫无建树的人呢!” 嗯?等等,这味怎么不太对?王文侧过头去看向李贤,又瞄了眼李贤身后的西安众官员,却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衍圣公这般爵位就算是绝了嗣也是不能随便找个自诩文人的就这么随便给册封了,不然这天下的读书人都得拿什么人做榜样了?太荒唐可笑了...” “等等,谁?谁要被册封为衍圣公了?” “不知道呀!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名字,都不知道凭什么获封衍圣公。”对于王文态度的转变李贤装作没看到,继续添油道:“太保您是不知道,我们初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以为陛下是被氮迷了心窍,不然能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毫无建树的人就封了文圣传承的名号?” “呃...”王文脑子一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是有一点不理解,为什么朝廷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会是假消息呢?太保,您说说,这朝廷还是不能离了您跟太师呀!两位不在京师坐镇才多久时间,朝廷就传出来这么荒唐的消息......呃~不对呀,这消息是从行在传过来的呀!” 李贤这话把王文噎到不轻,皇帝陛下行在传过来的消息,那这就是皇帝陛下的意思要安排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来做读书人的白月光了? “荒唐,着实荒唐!”王文气到胡子都在发抖:“陛下旨意呢?拿来本官看看到是哪一位大文豪当得衍圣公的爵位。” “回太保的话,没有旨意。是以公文问讯的形式发来的,原文留在公廊里了,一会命人给太保取来。” “荒唐,太荒唐了。本官倒要看看是谁发的公文,非要参他一本不可...诸位,可愿随本官一同附名?” “那是当然,太保代表着我朝的风骨,太保相邀哪有推辞的道理。”李贤拱拱手,说话姿态谦卑,让王文心情好了许多。 “本来朝廷查明了衍圣公一脉在前朝已经断绝了需要另找合适的人选继承圣人衣钵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况陛下要册封无论是宗泽还是辛弃疾天下人都不会有异议,便是如文天祥这般我等读书人也绝无二话的,可是要在当今找一位能当得上衍圣公称号的,啧啧啧...难!” 对于李贤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行在发出公文的内容,王文并不是那么在意。 “嗯...追谥前朝文武兼备的忠直臣子为衍圣公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王文点头称是。 “太保说的是,如果只是这样天下人想来都不会有意见的。可是朝廷要在当今天下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承袭衍圣公遗志,这当今天下又有几人能够承担得起这份大志呢?” 李贤这话王文不爱听,怎么就没有人承袭得了了?如果不是我拒绝了今上的荒唐旨意,只怕这会衍圣公的爵位早就封到我头上了呢! 虽然没有正经领过兵打过仗,但咱好歹也是在军队里面挂过职的,凭什么就算不得文武兼备了?哦,就他孔老二文武兼备,他孔老二不也就是会指挥军队杀自己国家的大臣吗?正经国战他不也没打过,他孔老二...... 呸呸,怎么乱了心神了,圣人莫怪,莫怪! “虽说是几乎每日都有公文传讯到,但西安到底还是远离朝廷了,下官等一众人等也不知道实际消息,还请太保能给我等讲解一二。”留意到王文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李贤继续在一旁装无辜拱火。 “还请太保能够点拨一二。”李贤身后跟着的官员连忙应声附和。 “有小道消息说陛下原本是打算自我朝中挑选一位德才兼备、刚直不阿的臣子扛起衍圣公这面大旗,为天下读书人树立一个榜样的。怎料这朝中大臣相互攻诘互不相识,这才使衍圣公的爵位没办法在我朝的正直大臣中选出...想来也着实遗憾啊!” “是啊,遗憾啊~太遗憾了~”李贤身旁的官员以王文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跟着附和,像极了一根根针...刺,鱼刺,像极了鱼刺卡在喉咙里那样刺激着王文。 听到这些王文有跳脚的冲动,谁谁谁相互攻诘了?那是我谦让,力辞,坚决不受好吧!是我不愿意的! “要说朝中的大臣们也是,这有什么可争的,这都有什么值得争的?难道朝中就找不出一位德才兼备让各方都无话可说的大臣吗?”趁着王文吹胡子瞪眼之际,李贤继续煽风。“又或者天下间连一位受人尊敬的贤者都没有了?” “是呀是呀,要真那样我大明朝成什么了?”一旁官员的附和声听在王文耳里简直像是耗子挠心那么难受。 “实在是朝中没有才德兼备的大臣,难道我大明在野的乡贤就找不出一位可担此大任的儒者吗?荒唐,太荒唐了!” 王文脑门子上的青筋已经明显鼓了起来,像极了传说中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一般,相信只要李贤再刺激一下王太保就能够爆血管直接瘫软在地上了。 “李督所言甚是,如此看来我大明就没有大儒了,那么一个完全不知名讳何人的...恐怕只是以谄媚之术才得了陛下首肯,封为衍圣公,唉~” “哎~不能这么说,我大明怎么就没有真正的大儒了?站在我们面前的太保王公不就是当世大儒吗?” 第442章 是罪人还是人样子 “太保自然是当世大儒,可惜了了...”随着李贤话音刚落,一旁的随行官员却一个个都像是患了二十年老便秘一般苦着脸说不出话来。 “可惜了了,放着太保不举荐,却是找了个不知名的小人出来承袭衍圣公爵位...哎~于、王二公之后大明再无刚直之能臣喽......” “是啊,我大明居然连个受得起衍圣公称号的大臣都找不出来,我等将来哪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哟~” “倒也不是,陛下前不久还为方孝儒方公平了反,依下官愚见不如上奏请旨册封方公为当世衍圣公如何?” “唉~此言差矣,今上是为方孝儒平反了是不错,可陛下说的是先文皇帝不该因此杀人十族,并没有说他方孝儒就符合儒家教义。何况陛下还曾指责过方孝儒为成一人之名而累十族无辜,这种行为彻头彻尾就不符合圣人的作派...何况他方孝儒还死了几十年了,咱们如今是要找一个当世的...就是活着的大儒。” “哦哦,此言有理,有理。多谢赐教...那就可惜了,我大明居然还真找不到一位这样的大儒,这怎么还有脸称为中国呀,这不成了蛮夷了吗?” “谁说不是呢,据说朝廷最初也是找到了一位文采、武功都堪比孔圣...只是比前朝宗公、辛公稍逊些的大臣,可惜人家自己掂量了下份量后觉得自己配不上,还例举了自己无能的几十条例子,这样朝廷才作罢了的。” “哟哟哟...还举例了几十条例子?那这种人也能在朝廷为官?还是个大臣?那就难怪了,我大明朝廷居然有这种人在,确实没有大儒了。” 驿馆里并不那么大的客堂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气到手抖成筛糠的王文王太保当成了空气一般叽叽喳喳不停。 “这......岂有此理......” “确实是岂有此理,太保常在京城,可曾听说过朝中哪位大臣如此荒谬?既然自知不配大儒之位自陈几十条过失,怎么还有人继续在朝中担任要职?”李贤这话像是指着和尚骂秃子,王文虚张着手掌颤抖着要把食指指向李贤骂娘却又张不开口。 “是呀太保,您久居京城,长伴陛下左右。可知是谁居然如此荒唐,不但无才久居高位还无德不敢担大任。我朝有如此大臣国家中兴岂不是一纸空谈?” “太保,太保,下官肯请太保如实告知吾等。不想大明朝廷竟然有如此大臣,实为我大明之害国贼呀!” “太保太保,此等无才无德之人久居高位必然是我大明之患。下官等肯请太保带领下官等人一同上章弹劾此獠!” 王文被气糊涂了,一时居然完全张不开口来。 “诸位,诸位,太保虽然久居京城常侍陛下左右,但太保一向关注民生不喜欢参与这些沽名钓誉的琐事,想来太保一定是没有注意这些事情。”李贤看到王文脸色已经涨到通红,当心这老货真在自己面前倒下了麻烦连忙出声制止众人。 “太保,您请喝茶。”说罢,李贤连忙又将王文跟前的茶盏又轻轻端起往前送了送。 “太保,下官等人都是久居边塞,说话耿直了些。太保您可千万别介意呀~” 不介意,不介意,王文好一会才缓过气来,再看向李贤心中不免多了几分不同的想法。 早知道李贤是个能吏,没想到这么能,直接在这里一通叭叭差点把自己给直接送走了 。我是要去西域,不是要去西天呐! “李总督果然好手段。”王文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太保过奖了,西安虽说是古都,却也是边陲。陕甘等地民风彪悍,为官者难免也是有一说一直来直去惯了。实在是在这里讲话文绉绉的老百姓们都听不懂,用最直接的方式说话办事更方便下官等人代天牧民呀!还请太保千万不要介意才是。” “太保有所不知,下官等人听到这个消息时真的是群情激奋。试想我大明文道百年,能文能武的官员就算比不了汉唐那也绝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土木之变据今不过二十年而已,太师当年顶盔戴甲召集义勇要亲自北上抗击达贼的故事就在眼前。”看出来王文要发难,李贤立刻抢先发话。 “再说太保您,以总宪之尊总督陕甘军民使瓦剌不敢犯边,军士备战,官民守境。如此调度有方又兼进士出身,怎么就当不得一个才德兼备的贤能之士?” “下官以为现在朝廷里那班人真比不了太师、太保随侍陛下时的样子了,如今这些官员既没有责任心也没有胆识,谁有当年太师那般挽大厦之将倾,同太保一样扫荡天下浑浊还我清明呢?”李贤这话听着像是拍马屁,但怎么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太保不知,下官等都觉得朝廷现在安排要将衍圣公的爵位赐给个不知所谓的人,这哪里是给天下的读书人立榜样了?这简直就是...就是...” “要也是个坏榜样,让人以为只要媚上就能获得高官厚禄。”正在李贤不知道用什么词时,旁边官员立刻凑过来补上一句后又立刻退回了原位。 “对,对对,可不就是坏榜样吗?太保呀,您可得为天下读书人作主呀!”李贤继续开始胡诌道。 “你们听说的都是些什么消息?朝廷传过来的讯息没说要册封哪位大臣做衍圣公?”王文心里一万头羊驼,心里明知道这是对自己的套路却又不能不打落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吞。 明明是自己拒绝了做那个劳什子的衍圣公,这会却被眼前这群人指着鼻子骂朝廷安排了个没名没姓的人来承袭衍圣公的爵位是对文化人的侮辱,这会如果说承认是自己推掉了陛下恩典,只怕这些官员把话传出去之后还真就变了味了。 “没什么更详细的消息了,下官等这不是还想从太保这里问点朝廷里的具体情况嘛!”李贤一脸委屈,像极了被情人抛弃的怨妇。“太保是知道的,下官等人在西安一待就是十余年,这次下官奉诏入京述职心中惶恐不安,还想请太保指点一二。” 指点一二,有什么可指点的? 难道跟你说皇帝陛下对哈密不放心,让我去震慑一下石彪那货的吗? “哦,本官离京时陛下也在准备南巡,并没有什么多的交待。对于陕、甘诸位这些年的辛劳陛下还是看在眼里的...修河建渠、植树防沙,更是联络西北诸部为朝廷提供兵源、畜力,这些陛下都看在眼里。” “这就好,这就好...”李贤没说话,身旁的官员已经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当不得陛下惦记,这些都是下官们的本份。”李贤侧过身看看旁边诸官员推辞道。 “是啊是啊,比不得太保辛苦。” “太保古稀之年仍然为朝廷、为天下奔波,实为下官等楷模。” “是呀是呀,太保文能治国兴业,武能安邦定边,朝中的那些大臣们怎么就没想过奏请太保来做这个衍圣公呢?” “就是就是,如果说太保不能做衍圣公那还有谁能做?” “如果要论功绩,本朝能够与太保一论长短的也只有于太师了。可惜太师文治虽胜过太保,但武功方面只有督军却并没有实际征战,因此下官以为诸位应当推荐太保为衍圣公。如此方能起到为大明读书人,为天下万民,树立起一个人样子。” “对对对,此言甚是。”众人三言两语之间又把王文推到了前面。 “不可。”王文立刻出声反对。 “确实不可。”听到王文出声反对,李贤连忙接话道:“太保不可不考虑天下万民的心声呀!要是被那个不知道是谁谁谁的谄媚之人被封为衍圣公了,太保可就是当世罪人呀!” 第443章 大儿子的小心思 “这么说,父亲对于太保接受衍圣公一爵是信心十足了?”随扈南巡的朱见济在跟自己父亲闲谈时对于老爹牛皮哄哄的态度可是看不那么顺眼,直接出言询问自己老爹底气何在。 “人都有弱点,王文这个人的优点是刚直,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当然这也是他的缺点。” “所以您断定找几个官员这么忽悠他一通他就能背了这个锅?”朱见济不信那个像茅坑里踏脚石的太保王文就肯接受了衍圣公这个爵位。 “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就是背锅了?”朱祁钰没有放过儿子话里的语病。 “您不是打算彻底夺了衍圣公的特权吗?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山东孔府了,这个门阀一去山东的官吏和百姓能高兴很久了。” “那也不是背锅呀!这是为民造福,造福,这是他王文这辈子为天下人做的最大的一桩功绩了。” 彻底夺了孔府的特权,能够分给百姓的良田美宅又多了不少。地方上不仅能多征税赋、徭役,还可以查办很多案子了,这么看起来还真应了那句话——一鲸落,万物生...吃! “给王太保加爵的意义不仅仅是针对门阀世家,更是给读书人创造一个机会,一个封爵的机会。”朱祁钰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我大明朝自太祖定制非武功不得封爵,异姓不得封王,这其实断了很多人的上进之心了。” “这怎么还能断了人的上进之心?”朱见济听了这话可不认同:“这人上不上进还会跟不能封王封爵有关系?” “太有关系了。”朱祁钰轻轻摇摇头目光略显空洞直视前方说道:“武将有开疆拓土保家卫国的绰越战功至多也不过是封爵而已,这也还算好了,至少是搏一个封妻荫子。但是文臣呢?文臣不贪财甚至敢于死谏的至多也不过是一个当世的名声,子孙所受最高的恩遇也不过是给个国子监监生的名头又或者在锦衣卫里安排个世袭的武职而已,这对于一些刚直的臣子而言是够了,但这种臣子毕竟少啊!” “我朝除了有于太师、王太保之外,之前致仕的太师胡公、少师王公等人都是刚直忠贞的臣子呀!”朱见济出声为胡濙、王直几位发声,感觉替他们不值,像是一片赤子之心怎么就喂了狗了。 “嗯哼~那毕竟是少数,你看大明朝自朝堂到乡野,这么多官吏中真正有才能有德性可谓国子栋梁的大臣又有几人?我们走一南巡带走了于谦、王文,你堂兄在京城里可用的人手都少了。” “那是他自作自受,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就要跟于太师划清界线了,父亲能够带上太师南巡还真是避免了太师留在京城里尴尬了。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父亲想要补偿王太保,所以硬塞一个世袭衍圣公给他老人家?” “嗯,我也这么觉得。就是为了不让于太师这一辈子白忙活了,所以才带他出来。如果见深能一如既往对于谦言听计从的,把于谦他们这些人都留在京城里也不是不可以,既然见深露出了一点苗头那就索性把用惯了的人都带到南边来,让他们将来给你打工。”朱祁钰说到这里冲儿子笑笑,难得显出了宠溺的表情。“算是强塞一个衍圣公的爵位给王文,但这个爵位也不世袭的。” “父亲的意思是把于太师、王太保这些老臣留给儿子?这可是要漂洋过海的,他们会肯去吗?”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于谦、王文年龄都大了,他们不愿意去的话当然也该让他们回老家善终了,毕竟都为大明朝忙碌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咱们不能把人往死里用。但年轻一些的,像是王伟正值壮年,已经被贴上了景泰旧臣的名牌,想撕也撕不掉了。有了于谦的榜样在前,相信王伟他们会知道怎么选的。” 正值壮年,本来已经是封疆大吏了,突然就让卸任回家养老这恐怕会比直接剐了他们还难受。 “父亲是故意的?” “算是吧!首先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得给这些大臣们一个盼头。文臣的尽头是什么?谥号文正?呸,人都死了,除了一个虚名给后人还能留点有用的东西吗?稍有点心眼的可不就想着怎么捞点钱财、置办点家业给子孙后代留一点了。” “想要文臣不贪财就得给文臣相应的俸禄,让人家没必要贪财。宅子、马车这些朝廷不能一一给配上,但是能给人家一笔相对而言还算丰厚的安家费。真干出成绩来的,除了官职上动一动,俸禄上涨一涨,还该给他们该有的名声,能够让子孙后代得利的名声。” “可是父亲刚才说这衍圣公的爵位仍然不能世袭,怎么给子孙后代得利呢?”朱见济听出了有后文,连忙追问道。 “好办,每一任衍圣公的子弟可以直接上国子监。” “那还不是一回事吗?”让子弟上国子监而已,还不就是荫子的手段又没什么稀奇。 “以后这个衍圣公呀...” “啊...” “让天下人推举,这就成了举贤制的衍圣公了。” “哦...那这是门生故吏多的都有机会做衍生公了呗!” “那可不成,三公排除在外。” “父亲,太保好像就是三公之位哦!”朱见济说道。 “这一任不算。” “哦,还能这么玩啊!” “这是第一任,咱不能算...第二任,从第二任开始。” “哦哦,那也没什么特别的。” “有,咱给衍圣公发俸禄。” “就像是加大学士、进三公又或者是支双俸那种呗,也没什么特别的。”朱见济撇撇嘴不以为意。 “嗯...那再给他...再给他...哎,你说说看,你觉得再给出什么样的特权会让人们对衍圣公的爵位更积极?”朱祁钰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所思所想有了足够的了解,被自己儿子这么一说突然有些不那么自信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父亲不是说有块无主之地等着我们兄弟几个去做土皇帝,无论是堂兄还是大明之后的皇帝都管不到我们头上我们几个兄弟恐怕不会这么努力的想要学习治国安民之道的。”朱见济摆摆头表示不知道。 “父亲说有无主之地给我们几个兄弟做封国,所以我们就努力学习治国之术。依您看...如果分些土地给这些忠直大臣的子孙,他们会不会更加感念父亲恩德......” “哦~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听到朱见济说出这番话来,朱祁钰一下子明白这大儿子的小心思了。 第444章 吕宋的由来 朱见济的小心思当然瞒不住自己的父亲,其实也没必要瞒,就是有些话绕着弯子说出来会比直接询问来得更合适些而已。 “你是想多拉些人头来确保封国的实力?”朱祁钰问道。 “呵呵...也不是这么说吧,儿子和兄弟们都是要在大明域外封王,这就意味如果有什么不妥的事情发生大明很难及时出手。所以如果大臣、官军和百姓能够多派遣一些到封地里封国建设会更稳当一些。” “嗯...你这么想倒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怎么不想一下自己的老父亲就真这么不着调吗?我这不是已经带你们南下了,这可就是在为你们的封国做准备呀!” “父亲,我们兄弟就是留意到您的所作所为才担心呐~” “嗯?”朱祁钰不解,看向儿子问道:“我这不是让你母妃和皇后都变卖了在京的一切家产置换成银钱准备给你们兄弟安排建国的财产了吗?” “父亲,哪有皇帝给自己儿子打封国还要自掏腰包的?”朱见济撇撇嘴表示不满说道:“何况要建国总要大量的官军、工匠、医士吧?这些都没见父亲下旨征召,哪有一点就要前往海外建立封国的样子。” “哦哦,要建封国就立刻派出大军出征啊?这你可就错了。”朱祁钰拉下脸子批评道:“以前教过你们都忘记了,打仗打得是什么?” “国力呀!简单点说就是物资、人员、后勤...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哦哦,还有国内军民的战斗意志和官宦、百姓对于战争的态度是否一致...嗯嗯,差不多就这些了。”朱见济想了想补充说完。 “嗯,差不多就是这些了。那你觉得建立封国要哪些?” “这肯定是都要呀,要派官军去征讨不臣,将所有不服王化的都给...”朱见济伸手比划了下手刀砍下的动作说道:“然后就是大明子民到当地开拓土地、建设房屋,官军在当地设立军囤,同时安排官吏开展安境治民。”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朱祁钰点点头。 “怎么就好像是了,就是呀!难道还有其他说法?”朱见济一脸不忿。 从古至今,开疆拓土还不都是这么个流程吗?要说不是,那也就是汉武帝时东瓯归附兵不血刃,宋朝的钱王归附没有战争,再要说人家主动来附的...呵呵,李世民把北方一通嚯嚯之后是有不少小部族来归附,等到唐朝末年这些归附的小弟又把李唐的百姓一通嚯嚯,根本就是养不兽的白眼狼而已。 所以在朱见济看来当然就是先派兵踩过去,然后把当地人屠戮一空后再将汉人迁徙过去做殖民最为稳当了。无论是要派官军征讨还是人民进驻都需要大量的人员,而这就是朱见济担心的问题了。 “当然还有其他办法了,我们可以同化他们呀!”朱祁钰说道。 “同化?”朱见济不解道:“同化谁?那些异族?父亲,您可是教过我们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对呀,非我族类其心必民,但如果是我们族类呢?” “呃...父亲,海外的人怎么就是我们族类了?” “哎~我们可以让他们证明他们是我们族类嘛!”朱祁钰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这还能让他们证明?怎么证明?拿出一件旧袍服说自己祖上是汉人?”朱见济嗤笑出声。 “嗯...你跟老子说话的时候是不是该有些必要的尊敬?好歹我现在不仅是你爹还是名义上的大明皇帝呢!” “父亲息怒~”朱见济虽然表面上依足规矩行礼请罪,但说话的语气却充满了调侃的味道。 “算了,谁叫你老子是皇帝肚里塞龙舟,不跟你这小兔崽子计较。”朱祁钰摆摆手。 老话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皇帝肚子里当然是能够塞龙舟了,不然岂不是比宰相肚量还小了。 “得嘞,那您能说了吧?怎么让他们证据自己是汉族苗裔。”朱见济翻翻白眼问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有祖上留下的族谱也好,有印信、冠服也好,哪怕是学会了我汉族百姓才会的手艺我们也可以认可他们的证明。” “父亲的意思是...就要故意让他们自认是汉族后裔,然后我们都认可了他们?”朱见济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明白了意思。“可即便是这样也只能有少数人,甚至只能是极少数人能被认可,我大明百姓太少了还是很危险的。” “这有什么可危险的。”朱祁钰并不认可儿子的说法。大明朝之后的满清政权就是少数族裔领导中国,而且一领导就是两百多年,与大明的国祚时间几乎相差无几。 更可笑的是满清国祚本来在广西汉民领导的起义打击下摇摇欲坠时却又是湖南汉人硬生生替满清主子给续了几十年命,如果不是曾剃头这个杀同乡、杀同胞的汉奸替满清续命恐怕也不至于会出现近代史上沉痛的半殖民时代悲剧了。 “你要是担心明人百姓太少了封国不安全,就没想过如果都是大明百姓就更不安全了?” “啊......”听了朱祁钰的话朱见济脑子出现了短暂的荡机。 确实是,堂兄朱见深不太会对自己的封国动手,便是他儿子呢?他儿子的儿子呢?这还真说不好。 “不...至于吧?”朱见济说话的声音虚到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平衡,掌握平衡就好了。”朱祁钰耐心地跟朱见济说道:“我们带过去的无论是官军还是百姓会向着谁?” “那当然是我们了。”回答这个问题朱见济毫不犹豫。 “是呀, 这是我们带去海外的最坚实力量,也是最有可能背叛你和你子孙的一群人。” “呃...”朱见济觉得自己老爹说的话很有道理,自己根本没办法反驳。 游子思乡之情在皇权的推动下会更加急切,要是朱见深的子孙将来使坏很难保证这批跟自己去海外的官民会不会心系母国背叛自己了。 “刚才不是说我们到海外要去认可一批当地人为汉人后裔吗?比如交趾,那在秦汉时期就是我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我们大方的认可那些心向大明的是汉人没毛病吧?” “没...没毛病。” “这不就是了,这些人被认可为汉民了自然要受到稍高于当地其他民族百姓的优待条件了,比如现在交趾、暹罗各地被认可为汉人后裔的三节里都会由官府发米粮钱钞,这是为了什么?” “让他们有优越感,让其他的民族眼红。”朱见济表情坚定的回答道:“这些世居当地的汉人后裔其实已经与当地的其他民族交织牵扯不清了,朝廷通过这个办法可以让他们与其他民族之间产生隔阂,离间他们。” “咳咳,这孩子怎么净瞎说些大实话。”朱祁钰假意批评道:“让他们产生优越感,让他们的其他亲戚也想获得这份优待。其他民族的百姓想要获得这份优待就要让自家的女子跟我大明子民联姻,让他们的子弟加入到我大明官军效力,这些人的忠诚度往往会更好。” 后世很多抛弃祖国前往自由、民主国度的人为了能够获得身份不惜将枪口对准了生自己、养自己的母国,就为了能够成为国际警察国度的公民。相对发达国家的生活条件对于人们的吸引远远不是言语能够表达的,他们追求的也不过是改变自己和家族的命运。 “明白了,让这种被认可为汉人后裔的人们跟我们绑定在一起,他们因为是世居本地,家人亲友都在,如果不是有大的变故通常不会愿意放弃自己的故土。”朱见济点头表示明白了。 “但是我们这种把戏很容易让人看穿吧,会有多少人来跟朝廷要这个优待呢?” “不怕。朝廷天兵压境,做汉人还是做异族他们自己会选的。再说了,也可以安排人暗地里宣传一下嘛~”朱祁钰胸有成竹的说道:“先前说了交趾,现在咱们来说下其他的海外番邦,你知道吕宋的由来吗?” 第445章 有利则无害 吕宋在后世仍然叫吕宋,是菲律宾境内的吕宋岛,指马尼拉及其附近一带。 吕宋的名称有一个说法是“旅居在海外的宋人”,宋元时期商船经常到这里做海贸生意,大明洪武年间到永乐年间吕宋有过三次遣使朝贡的记录。 “既然是旅居海外的宋人,那可不就是我中国子民了?这话没毛病吧?” “呃...没毛病。”朱见济点点头承认。 “元末时期的伪吴政权,知道吧?” “当然,太祖打败的陈友谅、张士诚都有海贸生意。有海贸就必然有人前往吕宋,太祖立国后陈、张两人旧部残兵携家眷肯定有躲到吕宋去的。”朱见济举一反三连忙接话。 “对呀!陈、张逃往吕宋、爪哇又或者海外更远的国家那是因为怕太祖清算他们,可是我已经彻底赦免了他们不是吗?” “嗯...父亲早就算到有这么一天了吗?难怪前些年就安排给元末各路义军正名,还赦免了他们的子孙后代正式纳入了民户了。如果早有打算干嘛不等到这会再赦免他们?然后把那些贱户直接纳入到儿子封国里做普通百姓就稳当了。” “嗯,你是看好了这些人在大明都是贱户,一旦进入你的封国成了普通百姓后会对你感恩戴德是吧?想多了吧!”对于自己儿子的这种想法朱祁钰直接嗤之以鼻。 “怎么会就是想多了呢!贱民呢,这些人都是贱民,在大明一直饱受欺压,如果父亲赦免了他们的罪民身份再将他们分到儿子的封国,儿子再给他们分上土地、房屋、各种生活器具,他们还不得...” “你口中所说的这些‘贱民’一直以来做的都是什么营生?”朱祁钰打断了儿子的话问道。 “那当然都是操持贱役啦,乐户、娼优、奴仆,不都是这样的吗?” “那的封国想要的是国民还是娼优、奴仆?” “那当然是...都想要了。”一个健全的国家需要有足够多的国民都是健康的国家,奴隶、贱户太多了最后容易导致反噬,这个道理朱见济还是懂的。 “嗯哼,你一句都想要说起来是不痛不痒的,要知道会有多少人就要被影响一生甚至整个家族了。” “可他们都是...他们应该感谢父亲的恩典,如果没有父亲,不只他们一辈子,他们的子子孙孙、生生世世都将只能做贱户而已。”朱见济看到父亲面色不虞,于是试图转换话题道:“父亲既然早有准备,那么是否打算征召这些近些年才被纳入民户的百姓前往海外?” “小民不可欺...”朱祁钰看向儿子的眼神有些生气,这种实实在在的不满让朱见济缩了缩脖子。 “跟你们兄弟说过很多遍了,不要把百姓划成三六九等,这样的国家不安稳。看看当年横扫天下的大元朝怎么样了,将人明确划分等级,最终南人被压迫狠了推翻的还不是他蒙元的天下。” “那是太祖顺天应民......”迎着朱祁钰要动用家法的眼神扫过,朱见济不敢再继续多说下去了。 “少拿那套君君臣臣的来说事情,那不过就是类型百姓的话而已。将来或许有一天不会再讲君君臣臣那一套而是宣传民族情节、爱国情怀又或者祖国母亲论什么的,那也不过就是上位者的愚民手段而已。”朱祁钰并没有被朱见济的小聪明给蒙混过去,严肃批评起来。 “不能一直拿百姓当傻子,他们其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之所以他们没有反对朝廷,没有反对官府,仅仅是因为他们个体的实力不够而已,不是他们不想反对。” “如果朝廷、官府,实力一直很强能够压着百姓那当然不用担心他们反抗,但是他们一旦找到机会就可能离开朝廷、官府的管控。我大明朝百余年间有过多少流民、逃民,你不知道吗?这才安稳了几年而已,你身为亲王又敢起了这种心思!” “父亲息怒,儿子知错了,儿子不敢了。”朱见济虽然童年很完整,但是父亲发怒的原因也并不多。比如浪费食物、不肯用功读书又或者欺负下人这些在其他人眼中看来不过是普通纨绔子弟都有的坏习惯而已,落在父亲眼里却成了必须要尝尝竹笋炒肉的原因。 “父亲说的儿子都记得,只不过这些都是...” “只不过你只是记得不要因为这些事情惹我生气,从来就没有认同过我的话对吗?” “不是的,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看不起那些被鱼肉的百姓吗?” “儿子不敢,儿子真的就只是想问一下父亲是打算把哪些百姓征召到封国去,顺便还想多找几位得力的大臣带去封国为景泰一脉在海外的。” “哼”不知道是真信了朱见济的话还是不打算继续追究,朱祁钰没有继续发难。稍缓和了一下气氛后说道:“征召是用不上的,建立一个封国还用得着征召百姓、官员才能凑得上人口吗?” “啊...那...这封国的人口会不会太少了点。”朱见济有些失望道。 “你说说,你理想中的封国得有多大土地,有多少人口?” “大明现在都已经有在册百姓逾万万人了,土地更是......那什么...儿子记得父亲曾经跟皇后和母亲说过,给儿子们的封国不会比大明旧日版图差多了是吧?” 原本准备直接张口的朱见济看到自己父亲转脸一个“嗯~”的表情立刻收了声,转而询问起了父亲打算给自己安排的封国大小。 “这些话倒是记得清楚。”朱祁钰点点头说道:“确实有这么回事,而且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派往南洋的官军已经找到了一个海外大陆。说是海外大陆其实就说是仙境也不为过,这上面气候宜人,水草丰茂,各种奇花异草、珍禽走兽数不胜数,就等着你们去取呢!” 景泰皇帝派出水师一部沿南洋岛国一路向南终于寻找到了一个世外桃源的消息早就在大明传得人尽皆知了,朱见济作为第一批知道消息的人当然清楚也正是因为这个消息才是御亲南巡的真正原因,至于西洋小岛上的那几个叛军...呵呵,当年孟德公怎么说的? 一狱吏可擒也! 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皇帝陛下御驾南巡,甚至还拖家带口搞了个大迁徙了。 “如果是那么大的话...是不是和当年太祖高皇帝时的国土...不不不,就是和先皇伯父时国土面积相差无几吧?” “不止。”看到自己儿子把土地面积说小了,朱祁钰连忙摇头否认。 南瞻部洲可是个有七百七十多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大陆,放眼整个大明除了高祖皇帝朱重八时打下南下收复交趾,并上一路打到捕鱼儿海,西边收哈密为番属,除此之外后面的皇帝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二杆子朱祁镇时西北、东北都丢了个干净,连国都都在瓦剌骑兵一昼夜的行军中就可触达的位置了,当时的中国哪有这么大的面积。 “那我大明如今都有百姓一万万人口了,儿子的子民怎么着也得要有个一千几百...其实一百几十万人也就够了。”看到朱祁钰投来凌厉的眼神,朱见济立刻改了数字。 “一百几十万,好大的口气。” “父亲,都那么大的土地了,没有一百几十万的人根本填不满不是?” “填满?哼哼,拿尸骨填吗?”朱祁钰对于用人填空地这个思想非常不满。清初时大西政权张献忠把四川杀了个干净,满清就是从湖广强拉人塞去四川的。再之后的某个时节官方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大军开进去之后又以招干、招工的由头忽悠了八千湖南妹子填了西部某块疆域,自此改变了多少人的一生。 “无耻!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利用皇权一声令下就让上百万的人民背井离乡去做你的子民了?你有问过他们愿意不愿意吗?还是你打算找个理由骗他们过去?” “...父亲,那朝廷不征召,偌大的土地儿子得了也没法开拓了。就算开拓了,不是也守不住吗?” “蠢到死!”看着朱见济不开窍的样子朱祁钰摇摇头说道:“威逼无耻,使用皇权无耻,那你不会利诱吗?有利在前,就算有千难万阻又如何挡得住想占便宜的人呢?!” 第446章 无籍可考 朱祁钰所说的利诱此时还很难向朱见济又或者其他任何人解释,但怀着对自己父亲的信任——竹笋炒肉真的很让人长记性,朱见济选择了在强权之下毫无保留的信任自己的父亲。 “当年马和下西洋时带回来的东西有哪些特色你还记得吗?” “回父亲,当年有读过奏报。马公从西洋带回了大量的黄金、白银、各色宝石、象牙、玳瑁......以及各种珍禽走兽。特别要提到的是曾有两次进贡异兽麒麟,一时为万众瞩目,正应和了我大明授命于天的正统之意。” “嗯,还不错。” “嘿嘿嘿嘿,不瞒父亲,其实自从知道父亲有了在海外封国的打算我们几个兄弟就特别关注关于海外的消息。南洋各岛国上的风土人情多少有些了解的,比如父亲刚才提到的吕宋就盛产黄金,这几年大明水师与吕宋往来贸易就带回来不少,水师带回来这些黄金为大明铸造金币兑付债券就功不可没。” “这不就结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朱祁钰点点头说道:“大明是故土,故土难舍这是人之常情,可是我们也因为这份情怀丧失了太多太多了。之前的舆图你也看过,按照马公数次远洋回来画的舆图就可以看到诺大一块地方我们中国数以千年来都没有涉足。为什么?” “就是因为我们守土,因为我们思乡,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离开中国。但实际上中国为什么叫中国?”没等朱见济回答,朱祁钰自己给出了答案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呃...”朱见济看看自己父亲,见父亲在等自己答案后才说道:“中国就是中央之国,是万国之中。” “是中原地区!”朱祁钰抢断道:“现在我们所说的三皇五帝具体居住地已经不得考了,但是从周天子开始我们知道是从陕、甘一带再到直隶、河南、山东、山西。往北呢?” “北狄、西戎、南蛮、东夷,北边是狄族。” “也就是游牧民族,如今草原上的蒙古健儿中就有瓦剌、鞑靼、赤斤蒙古、兀良哈等等等等,很难说他们中就没有北狄又或者汉人的血脉。” “曾经的南蛮,莫说两广了,就算是湖广原本也不过是南蛮而已。”按照朱祁钰知道的古文献中记载楚国朝觐用的身份是“楚子”,也就是楚国认了周天子做爹这才勉强能进入中原王朝的大殿。 “更不用说东夷、西戎了,几千年前的周王朝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这些他们看不上的地方现在都是我大明沃土。” 几千年沧海桑田的变更,随着地平线的上升大量泽泊成了更适合人类居住的沃土。曾经在两宋时都仍然烟瘴弥漫被长期用来流放用的两广都成了大明朝南下开拓的重要出口和兵源地,再也不见满地的猪婆龙侵害人民生命安全了。 “所以说海外并不可怕,其实只是人们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心理作祟而已。现如今已经收到了水师的鸽信,再有了刘、赵等人在西洋上的作为传到整个大明沸沸扬扬,你还担心将来没有大明子民肯去番外投奔你吗?” “嘿嘿...父亲教训的是。但是就算我华夏子民愿意到番外去投靠封国,那也要朝廷肯放不是?再说了,就算有大明百姓肯去海外一时间也没有这么多人能够立刻填补大量的人口需求啊!”朱见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所以我还是大明的皇帝呀!我只是让见深监国负责江北,整个江南通过南京下达政令、监督执行,这样一来大明就有了两套班子划江而治了,而见深在京城颁布的政令还必须与行在发布的政令不冲突,这就保障了你们兄弟封国的移民政策可以得到有效实施。” “哦哦...”朱见济点点头。 “再者说了,你刚才提到了大明现如今有人口一万万人,这其中老弱者占几成?” “啊?”朱见济被问道愣了一愣,一时不知道自己老爹这话的意思,于是一边小心看着朱祁钰的面部表情变化一边缓缓答道:“我朝自父亲登基以来百姓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据户部去年奏报的数据来看年逾六十者已经远超正统年间,这是父亲治国有方的表现。” “说重点。”朱祁钰打断道。 “哦哦...按照各地报上来的古稀老人的数量比正统年间翻了三倍,照眼下的生活水平来看再有个三、五年时间能够增加到五倍以上......” “别说费话,直接点。” “哦哦...”朱见济整理了一下脑子里记忆的内容再次出声说道:“按照户部统计的数量来看,至少有六千万人是正值青壮的可用之人,约一成是六十以上不堪重负的老人,余者是未满十四的弱小之人。” 封建时期因为生产能力有限,生产资源被占用等各种情况造成了大量劳动者身体状况差,得不到有效的健康保护,老、病、残也得不到及时的医疗救治,往往就是一个小小的伤口或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能夺了人性命。 因此人们的总体寿命值并不高,这也就是人到七十古来稀的原因了。放在后世,医疗收费能够掏空一家人一辈子的积蓄是不错,却也能让人成功的续命几年。虽然满身插满了管子活得没滋没味没有尊严,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将人口平均寿命给延长了不少。 “嗯...”听了这番话后朱祁钰点点头说道:“六千万青壮,再有三、五年后又能有近千万青壮,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是好事也是坏事。”朱见济记得这是历史课上常讨论的内容:“人口多了证明国力强盛了,如果按旧制收人头税则国家财力能够得到很大的保障。但同样也会因为人口增加造成的土地分配不足造成社会矛盾被激化,一旦出现官宦、地主搞土地兼并就会使多出来的人口成为国家的负担,大量无地可种无工可做的人会成为国家的不安因素,一旦出现激化矛盾的事情出现就有可能会引燃熊熊大火危害国家的安稳。” “没错。其实历朝历代出现更迭的原因虽然有很多,但是社会矛盾被激化的根本原因还是一个‘钱粮’而已。”朱祁钰点头称赞道:“你的理解是正确的,这也正是为什么我朝下令严查、严禁土地兼齐的问题。人口越来越多了,土地却没有增长。没有增长就算了,还会因为土地兼并造成越来越多的人流离失所,这些人就会成为国家的不安分子。” “可是...”朱见济欲言又止。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们父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嘿嘿...是这样,如果按这个理论来说的话,父亲不是应该放开土地买卖的管制吗?” “你想让土地兼并出现,让更多的人因为丧失土地而不得不远走海外前往你们兄弟的封地?” “嘿嘿...儿子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们可以放开一段时间,或者只要对下面做事的人眨只眼闭只眼就好了。”朱见济嘻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见济啊...”朱祁钰叹了口气,目视前方半晌无语。 “父亲。”朱见济小心地出声试探。 “见济,人不能这么活啊!”朱祁钰缓缓说道:“如果是为了自己,为了家族,那我直接废了见深就是了。但是你想过没有,这样只会给大明朝的未来带来无穷无尽的争斗。” “是,父亲说的是,是儿子想差了。”朱见济看到自己父亲神情突然变得愈发严肃连忙先承认错误。 “你有这样的想法我是理解的,其实当年你母亲也不能理解我的行为,为此还闹了很长一段时间别扭。但是我问你,秦始皇有后人在世吗?” “啊?秦始皇?后人?”秦朝二世而亡,公子扶苏和胡亥的后人据说搬离了中原,之后的千年就再没有消息了。 “汉刘邦有后人存世吗?” “这个肯定有,汉刘邦分封后将儿孙分布天下,后来的推恩令让更多的刘汉子孙大肆生育。可能现在只是平民,又或者早就改名换姓了,但一定会有后代存世下来。” “那魏、晋呢?” “呃...”此时朱见济大概明白了父亲想要表达的意思。 “还是就说本朝吧!”朱祁钰目光深邃凝视远方。“太祖立国后分封诸王,仅两代国朝就遇上了燕王靖难,为此死难者何止千万人?如果这些人都不是用在窝里斗呢?” “那不是祖辈们不知道大明之外的土地广阔嘛~”朱见济连忙为自己祖上的行为圆话。 “宋、元两代常有西洋使者朝觐,往来贸易更是不断,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觉得那些地方没有中国好罢了。”朱祁钰摆摆手说道:“目光短浅而已。” “咳咳,那个...父亲,文皇帝是您高祖,是儿子的天祖...” “那又怎么样?不也是没有远见的吗?” “咳咳咳咳...”朱见济差点没咳死。 “别说你那个天祖没远见了,你那烈祖更没远见,杀鸡取卵、过河拆桥的事情干得多了去了,不然我干嘛给蓝玉他们这些功臣平反?” “咳咳咳咳咳咳...”朱见济连忙扭头四处张望,有哪个作死的侍从这会要是经过一定得拉出门立马给宰了,不然这话传出去还了得。 “当然了,这事也怪不得你天祖...” “呼~”还好还好,朱见济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你那烈祖更没远见了...” “扑通”一声,朱见济腿一软跌倒在地。 “干嘛?” “哦,没事,站久了腿酸。”迎着朱祁钰不解的眼光朱见济硬着头皮回答道。 “哦哦,没事不要老是待在房里和女人鬼混,要多出来走,晒晒太阳,活动活动筋骨,比如练一练提肾操...哦哦,是提臀操,提臀操...当然了,还有很多道家功夫,多练练就不会那么容易腿软了。” “......父亲...教训的是。”朱见济感觉自己现在一个脑袋两个大。 “当然了,也怪不得你那烈祖了,毕竟就是田里扒粪的佃农而已,相比较你那太祖已经好很多了...” “呃...”朱见济一边缓慢爬起来,一边抬起头看着这个老爹又准备做出什么样的评价来。 “毕竟死了连块埋的地皮都得到处求人,可见贫苦百姓这一生真是活也苦、死也苦啊~” 再“扑通”一下,朱见济又坐回了地上。 “我就说你这孩子身子虚吧!不能老是在房里待着,要注意凡事都得有个节制。你得留着有用之身干大事的,不能像你祖父、曾祖那样都把精血、气力花在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面。” “是...父亲教训的是。”朱见济已经无力辩驳了,总之你老大,你怎么说怎么是。 “当然了,也是补一补你太祖、远祖他们的缺,毕竟再往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无籍可考了呀!” 第447章 太祖皇帝的后代 朱见济最终还是拦下了这个口无遮拦的老父亲,再让他数下去恐怕老朱家的鼻祖都能被他说成胡人了。 虽然华夏数千年文化经历过无数次浩劫,这种浩劫给中华大地上的儿女带来了无数沉痛的血泪,也变相产生了胡汉之间不和谐的血脉交融。相比较而言,还是大明景泰朝的各部族血脉交汇更加人性化一些。 “父亲,我们只是讨论一下人口问题,没有牵扯到祖上那么远的必要呐!” “哦哦,人口嘛,不就那么回事。” “怎么就成了‘不就那么回事’了,父亲,我是你亲生的吗?”朱见济终于问出了压抑在心中很久的问题。 “这得问你母亲了~” “父亲!”皇室子弟身份的事情可开不得玩笑,就算是宣德爷在宫外养...咳咳,那啥,就算是父亲不痛爱儿子也不能随便拿儿子的身世开玩笑,这话要传到外面去自己和母亲的整个家族就没法做人了。 “好吧好吧,这么给你解释吧...”别人怀疑老婆给自己带绿帽子可以,当年老是亲王的朱祁钰开府时王府里整个内院就他一个男人,整天不是捅正妃汪氏就是骑侧妃杭氏,从早到晚的就没个闲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能给自己戴上绿帽子。 再说了,要给亲王戴绿帽子,那也得王妃看得上眼才行啊! “大明人口一万万,其中男女比例非常合适。你明白这个话的意思吗?” “男女比例非常合适?”朱见济摇摇头表示并不理解。 “好吧,那我再说直白一点。无论是封建王朝还是奴隶社会,其实绝大部分的普通百姓都是没有子嗣传下来的,这么说你理解了吗?” “呃...好像有些理解,但又似乎有一些拿捏不准。”朱见济还是充满疑惑的眼神。 “从古至今,真正能够有子嗣传承下来的往往都是权贵、暴徒无赖又或者就是外敌,因为普通的百姓有可能第一代还能够有子嗣,但是第二代或者是第三代就有很多穷苦人的家庭绝嗣了。因此才会有了典妻、兄弟共妻等等,这其实就是穷人家没有多余的财力取妻生子的原因。”朱见济听到这些似有所思地点点头沉默了。 “这种典妻、兄弟共妻的家庭生下来孩子之后会使家庭得到改变吗?”朱见济摇了摇头,表示不可能。 穷人家若不是遇上天大的机遇,自己足够能把握住机会,这一生就不太可能有机会改变命运了。 “是呀,如果穷人家连老婆都娶不上是不太可能会有孩子,就算有了一个孩子也不定就能养大,即便养大了又能怎么样?还能就直接变成富人家的孩子了吗?” “呃...父亲,您这么说让我有些不自在了。”朱见济扭扭身子,像是在蹭鸡毛疙瘩一样不自然的扭动身体。“再说了,这与封国需要的人口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关系大了。”朱祁钰说道:“景泰朝对待番夷汉化的政策是不是就专门有一条‘凡嫁汉人良家子弟,五年三出者准入民籍’的?” “嗯嗯,在云南的很多官军被清退后都愿意留在云南,还有塞北也有部分北直隶籍、陕甘籍的官军被清退后愿意留在归化卫以南一线的草原生活......听说也有官军申请留在北归化卫了,据说是北归化卫给出的条件除了给个白人婆子之外还会安排白人奴......白人仆从。” “你跟之前游历时结交的朋友们还有往来?” “回父亲,偶尔会有书信往来。”朱见济低下了头,身为皇子跟平民往来,朱见济也不知道对不对。 “哦,挺好。”朱祁钰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出言鼓励。 “父亲不反对?” “你自己交朋友,我为什么要反对?” “哦哦...”不怪罪就好,朱见济连忙转回话题:“父亲说的可是通过引入异族女子能够使我朝更多的普通百姓能够有机会娶妻生子使血脉得以传承?” “嗯,就是这个意思。”朱祁钰点头道:“天下间都讲究的婚嫁要门当户对,高嫁的多低嫁的少,甚至有些穷人家的女儿宁愿去大户人家当干女儿也不愿意嫁个老实的庄家汉,这是为什么?” “嫌贫爱富呗!”朱见济撇撇嘴,似乎对这种行为有些不屑。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是不能接受。”朱祁钰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就是道理。” “是。” “但是我不想完全遵从这个道理。” “是......吧!”朱见济突然想狠狠给自己来两巴掌,话答早了。 “既然你想往高处走却不愿意自己认清现实看清自己的位置,那我就另外找一批人来填补这个缺口让市场来定位。” “父亲说的是......大明的女儿家不愿低嫁甚至平嫁,所以朝廷引入大量异族女子使普通百姓家能够通过娶番夷女子而获得生育的权利?” “不错。我朝对外自诩天朝上国,实际上弊端陋习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就说娶妻嫁女一事,我大明多少好男儿娶不上老婆的,不都是一个钱字闹的吗?” “是...可是父亲,朝野对于引入番夷女子一直有异议......”朱见济出声提醒道。 “有异议?因为什么?” “多是说我大明男儿怎么好娶番夷为妻,这样容易华夷不分。” “笑话,这事不是早有定论了吗——华夏入蛮夷而蛮夷,蛮夷入华夏而华夏。说什么华夷不分,说这种话的都是些什么人?” “呃...一些地方耆老、官宦...哦哦,还有一些民间很有声望的读书人。”朱见济觉得这事情很棘手,特别是民间声望很高的那些个读书人,常常把官府弄到灰头土脸、脸面荡然无存的。 “哦~”朱祁钰脸皮跳了跳,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都是些不吃饿汉子的饱汉子,既然他们吃饱了那么闲可以给他们找点事情干干,免得太闲了闲出病来。” “父亲...都是些有声望的人,不好用强的。”朱见济勉强凑上笑脸,想感化自己的父亲不要干些太过离谱的事情。 “不用强啊,完全没那个必要。” “哦哦,那就好......” “我猜说这种话的不是已经用不上胯下那活的就是用太多了给他们弄出毛病来的,这种人就是矫情。懂吗,矫情是病,得治。” “父亲,父亲,不急...都是些有身份的人,父亲吩咐下去请朱指挥使操办就行了,不值得您亲自安排给他们治病。”开玩笑,自己还想弄些文化人去封国呢,这一下子给得罪透了还怎么找读书人陪着一起去海外。 “没事,不下死手。” “不下死手,下狠手也不合适呀!”朱见济可不觉得自己这个皇帝老爹承诺不下死手就能有什么好果子给人吃。 “朝廷不是不允许蓄养私奴吗?” “是,是呀...父亲不会是怀疑他们蓄养私奴吧?汉人奴仆应该是不太会有,毕竟官府查得严。但是白人奴仆就难免了,这不也是父亲所一直许可的吗?”大明朝如今不养几个极北雪原抓来的白奴那都显得这家没什么富贵气息,自太祖时规定的不养私奴现在就被解释会不能养大明百姓为家奴,这么解释没毛病。 “那养干女儿呢?” “干...女儿啊......”这个就不好说了。虽然朝廷三令五申不准平民纳妾,即便商贾不再被列为贱民了也仍然是再有钱也不准纳妾。钱袋子烧包的男人们腰杆子的硬气直通枪杆子,不多找几个枪洞捅一捅怎么肯罢休呢! “父亲,养干女儿这事情在正统年间就是官府一直严查的,何况景泰朝至今也一直没松懈过,不至于的。”朱见济这话自己听着都觉得心虚。 “查,让各衙门仔细查一查。不管是官宦还是富商、百姓,凡是敢有逾制纳妾的一概重罚,罚到他们亲妈都不认识他们。不管他们用什么形式,收干女儿的、找奶娘的、雇绣娘、厨娘的,甭管是什么名目,只要查到是乱搞男女关系的一概依律严惩不怠。” “他们自己有几个臭钱、有点小权就用来到处玩女人也就算了,还不让百姓玩。不让百姓玩也就算了,人家本分娶个老婆回家里关上门玩也要让他们说三道四的,不好好收拾他们一下真不知道自己的胆子有多少长短粗细了。” 呃...这话确实是说胆子的吗?朱见济脸皮抽抽,没敢接话。 “把大明朝的漂亮女人都给弄到自己屋里也就算了,还要整天给那些丑女人...那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净给女人们灌输些要田地、要商铺、要财权这么些个思想。这样,把这些人屋里的女人们都查一遍,着御马监调派人手,配合稳婆、医士一个一个查,但凡发现有对不上的立刻严查。” “对...不上?父亲说的是什么对不上?” “那还用说,如果在衙门里登记的是干女儿,发现破了身子又没成亲的,好好查查那个干爹的问题。凡是没有纳妾资格的屋里丫鬟、婆子都要一个个严查,他们玩的花样多,朝廷还真就查不出问题来了吗?看他们还敢不敢一边占尽了大明的女人一边还不让百姓从外番引进女人来。” 呃...朱见济面皮抽抽没敢接话。 要说占尽天下女人资源这话,首当其冲不是就是皇室吗?已故的先睿皇帝就留下了几十口子,自己这位老爹的后宫也不在少数,自己和太子、德王几个成年的兄弟们也都是正妃、侧妃安排了不少,作为利润既得者不是应该维护自己的利益吗? “见济啊~” “是,父亲。” “要知道,天下的资源就那么多,作为资源的优先分配者甚至是绝对占有者,一定不要过度滥用这个权力,否则反噬不仅会让你失去自己已经得到的甚至会使你丧失更多更多。” “父亲所指...是女人?” “银子和女人。” “呃......” “打个比方说,天下间的田地、女人、银钱中最大头是掌握在当权者手里的,就好似我们。” “嗯嗯...”这句话听得明白,朱见济连连点头。 “我们掌握了这些社会资源获得了什么优势?” “呃...控制了国家。”朱见济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有信心。 “控制国家?哦哦,也对,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改良了老朱家的...”朱祁钰说着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形又指指朱见济道:“看过太祖高皇帝的画像没?” “啊...当然。”朱见济觉得自己老爹这话纯粹多余,每年祭祀时要拜的开国太祖画像能没见过吗? “如何?” “什么如何?”朱见济对于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见一个人第一印象是什么?” “相貌堂堂、仪表不......凡。”这会明白了,这是拿自己老祖宗的相貌说事情了。 “你觉得太祖高皇帝相貌堂堂吗?” “那......是自然......呃...至少是英武霸气,颇有帝王尊严。”朱见济没敢如实讲自己的感受。 “个屁的英武霸气,就那鞋跋子脸配上那贼眉鼠眼的,扔在人群里......那要是有人喊声抓贼只怕最先被人摁倒的就是他了。” 呃~对于自己这位老父亲的话朱见济已经麻木了。怎么评价自己老祖宗的都有,就没见过有评价自己老祖宗长得像贼的。也就他身为皇帝敢这么说,换个人这么叭叭两句,不,只要敢有这个想法都该灭了全族。 “其实...父亲,太祖相貌也没您说的这么不堪吧!”朱见济再次扭头张望,这会要有哪个不长眼的侍从靠近二十步以内,哪怕是五十步以内就可以先抓起来严刑拷打一番。 “不堪,当然是不堪了。”朱祁钰冷哼一声说道:“再看看你自己,帅气吧?” “啊?那是当然,就算不能说是‘人样子’,那也觉得是仪表堂堂的。父亲您是不知道,就我这么英气勃发的往那一站......” “能有净街的作用。”朱祁钰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自己儿子的自恋。“一个堂堂亲王,除了皇宫里面、军营里面,把你扔到哪里都能净街。” “父亲~”朱见济嗔怪道:“哪有这般说自己儿子的呢!” 话才出口,朱见济又觉得自己这话纯属多余了,连自己老祖宗都这么评价的人哪里会对自己儿子客气了。 “哼!”朱祁钰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多作纠缠,继续说道:“就咱们太祖那模样,这才几代人,咱们这两代的模样还有那么不堪的吗?” “呃...父亲,您不会是想说咱们都不是太祖皇帝的后代吧?!”朱见济的冷汗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第448章 婚嫁不是买卖 “想什么呢!”朱见济没有等来解释,反而等来了来自亲爹的爱。 虽然已经手上留力,可一巴掌下来还是把已经作出有效规避动作又把脑袋送到巴掌下面的朱见济扇了一个踉跄。 “我说的是这几代咱们作为皇室子孙有更多机会跟长相俊美的女子结合,由此生出来的后代继承了母系的相貌优点。” “哦——是是是。”朱见济连忙点头称是。 原来如此,刚才差点吓死了。朱见济用袖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好一会儿才缓过了心神来。 看看老祖的画像,再看看自己和兄弟们的模样,如果不说还真是很难能够联系到一起来。区区百年时间,几代人的容貌、身姿出现的巨大差异无疑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优质女性们给老朱家血统改良起了重要作用。 “那些个死不要脸的东西,那话怎么说来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朱见济接话道。 “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朱祁钰摇摇头纠正了自己儿子的说法。 “呃......”没想到自己老子能说出这么粗俗......这么显见易懂的话,朱见济一时无言以对。 “咱们身为皇室贵胄都没想过要垄断天下美女的资源,这些个刁民不过是有些许小权小势在手就想找各种由头阻碍我大明朝男儿为了改善天下人种做努力的机会,实在是婶可忍叔都不能忍。” “其实咱们也可以商量商量,垄断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朱见济嘟哝着嘴小声说道。 “不行,这怎么可以呢?”朱见济还没有到耳鸣眼花的地步,出声拒绝道:“儿子啊~你要知道为父这是在为你的身体着想呐~” 后世据说有个科研结论说种子内含丰富的抗衰老物质。要是按这个理论来算的话,干某些事情还真是大补的了,但男人嘛......那就真的是伤了元气了。做越多,越伤元气,特别是一些单身人士常干的某些事情还真是折损了自己寿元的。 “父亲教训的是。”朱见济不敢顶嘴。 “身体要经常锻炼,当然打熬身体跟行房一样也是不能过度的。” “呃...是,父亲教训的是。” “要知道你的身体再强也是有用完体力的那天,就像是牛耕地,甭管你是再强壮的牛也只有累死在地里这么一条路,有见过哪块地被牛给犁坏了的吗?见过吗?” “没有。”朱见济想说的是自己就没怎么见牛犁地。 “对呀,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何况你一头孱弱之牛还想犁尽天下良田?” “没有的事。”朱见济意思是指自己并不是孱弱之人,毕竟也是游历天下跟着边军打熬过身体的人,虽然比不得正经边军那和耐劳、能战,但也不至于会是个孱弱之辈。 “要知道,有位贤人曾经说过...” “什么?”朱见济对于先贤的言论表现出了非常强的求知欲。 “你的生命是有限的,但天下的姑娘是无限的。如果想用你有限的生命去睡无限的姑娘,那一定是自求死路。” “父......亲,这是哪位先贤说的警世良言?”朱见济一眼看穿了老父亲又在胡扯。 “哦哦,这位贤人姓古,因为是个乐天派所以名讳上天下乐。” “古天乐?儿子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先贤?”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就一定得是先贤了,后贤就不行吗?”朱祁钰的反驳坐实了朱见济的猜想。 “这位古先生说的好啊~” “嗯嗯...”封建礼教讲究天地君亲师,老父亲既是当今皇帝更是父亲,怎么说怎么是。朱见济对于这一点有深刻认知,并不出言反驳。 “既然天下的姑娘是无限的,你反正也睡不过来,干嘛就不能让天下人睡呢?所以我对于这些满肚子男盗女娼的教授、学者非常反感...” “是是是...”对于自己父亲这种神神经经的言行朱见济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个时候只要出声附和准没错。 “回头你去个信给见深...” “是...去信给太子?”朱见济一愣:“写信跟他说父亲的意思是要把天下的姑娘拿给天下人睡吗?” “胡闹!一天到晚想什么呢?”朱祁钰对于儿子的理解能力深表担心。 “是让见深监国时也注意多多引入北边、西边的各种色目人姑娘。” “哦哦,明白了。全天下的姑娘都可以是我大明好男儿的...那我大明的姑娘如果想要外嫁?” “敢~”朱祁钰听到问题后脸上顿时灌满了杀气。 “呃...父亲,这个意思就是大明与外番通婚只能娶不能嫁呗!” “啊......那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朱祁钰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 “那您刚才那话的意思不就是这样吗?” “不对,你理解错了。”朱祁钰矢口否认道:“我的意思是......” “是这样...” “嗯,哪样?”朱见济看着自己父亲绞尽脑汁想歪理,就盯着看,看到当今皇帝陛下像是隐疾发作了一样难受。 “我的意思是...咱大明乃是堂堂中国,对吧?” “对,咱大明立国之本就是得了中原与江南,当然是中国了。” “咱大明乃是文明教化之邦,对吧?” “对,当然了。自景泰朝大兴教化,朝廷大力发展地方教育。官府号召乡野贤达出钱出力大肆修建私塾、官学,普通百姓家的孩子都有了读书习字的机会,当然是文明教化之邦了。” “这就对了呀,我大明女儿们那都是父母们真金白银养大的,不容易啊~” “呃...不容易是不容易,可养大谁不是都不容易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的朱见济满脸疑惑,这又是闹哪出? “可不就是这样吧,咱中华儿女...那啥,咱华夏女儿哪能轻易出嫁到外番的?当然得要重金延聘才行了。” “哦哦...父亲的意思就是番夷如果想要娶我大明女子需要重金做聘礼是吧?” “那可不是~” “嗯嗯,明白了......不过重金延聘也不是用在这个地方的吧?” “你不管这词该用在什么地方,反正就是这么个理儿~”朱祁钰这时候有些耍无赖的态度了。“好端端的姑娘家要嫁给大明子民就要钱要田了,嫁去外番就不用了吗?” “这断然是不应该的。”朱见济点点头表示赞同自己父亲的说法。“凭什么嫁给国人就要这要那,嫁给番夷就啥都不要了......但人家也没说不要啊?” “不管他们家里要没要,咱们大明得要。”朱祁钰大手一挥态度坚决。“这样,咱大明男子若是娶了外番女子,那自然是无话可说的。” “嗯嗯,那是必然的。”按照户部统计的数据和刚才老父亲的意思,大明朝有女人缺口的,这个缺口要么就是靠大明百姓多努力,生更多的女子来补充,要么就得靠从番外引入了。 要努力生女子来补充缺口怎么着还得十几年才能见效,当然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立刻从外番引入女人了。 “咱大明的女子要是外嫁的那自然是得收一笔抚养费的~” “嗯,收抚养费......谁收?”朱见济瞪大了眼睛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道。 “还能谁收,当然是官府收了。” “呃......父亲,咱们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 第449章 灭国之祸 婚嫁当然不是买卖,就算是人事最重的江南诸地也不会出现谁谁谁家嫁女儿捞上一笔横财的事情。门当户对,婚嫁也几乎是有来有往的礼尚往来。 你家送头牛过来做聘礼,我房里少不了得拿出三分地来作陪嫁。男方府上送来十六抬绫罗绸缎并各色柜的厚礼,女方陪嫁除了妆奁、被褥、服冠怎么着不得再带上几件像样的家具再配上一、两屉金银首饰的,不然这女方嫁过去在婆家的日子肯定没法过得好。 历史上的江南一直就是富庶的地方,不只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更是气候宜人、桑田丰茂。田地谷物丰收能养人,桑蚕更能富人、贵人,这一切造就了江南地区红白喜事攀比的习气。可是再怎么攀比那也得是厚来厚往,要是谁家下聘时十八抬就换回了两床棉被不用新媳妇进门半道上就会被旁人的闲言碎语给羞死了。 这样的女方可不能沾惹,得打听清楚了是哪个县、哪个村的,咱们十里八村结亲都得避着他们家点,不然这要是碰上了可不得把咱自己家给拖累死喽~ “这个嘛...咱们大明朝养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容易,可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外番蛮夷不是?” “话是这么说不错,那朝廷直接下令禁止女子外嫁不就妥了?何必又多此一举,显得我大明卖女儿一般。”朱见济对于这一番话是很不认可的。“咱大明朝又不是嫁不起女儿,哪有说嫁了女儿出去还要收抚养费的道理?不都是人家自己家里养的女儿吗,要收也轮不到朝廷来收嘛!” “你懂个什么?”朱祁钰轻声喝斥道:“这是跟你才说叫抚养费,跟旁人可以说这叫做......” “啊...”朱见济瞪着眼睛看着这位皇帝父亲准备给安个什么名字来收这笔莫名其妙费。 “就叫做...叫做...这样,这钱就是娶妻资格,对,就是娶妻资格!” “啥?还有娶妻资格这么一说的?”朱见济感觉自己下巴要掉了。 “咱大明百姓当然不用另外要什么娶妻资格了,但是番夷嘛,番夷得要。咱们怎么知道番夷能够给咱们大明女子一个好的归宿呢?不能吧?” “嗯...好像不能。”朱见济想了想后摇摇头。女子嫁去了夫家就算是夫家人了,大明女子一旦嫁到了外番入了人家的祖谱按说也就是人家国家的人了,大明确实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可那是咱大明的女子,嫁去了夫家不能被夫家欺负不是?” “呃...”这话好像说得通,但怎么又觉得不太是那么回事。 “既然想要娶我们中国的姑娘,那就得先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财力才行。”朱祁钰狠狠点点头,认可了自己的说法。 “那不...那不还是卖女儿吗?”朱见济听了半晌觉得这味道还真不是那么回事,轻声问道:“父亲,我们刚才讨论的是嫁女儿,就算是要的聘礼再丰厚那不也得有相应的嫁妆陪去婆家吗?朝廷要收人家的抚养费......” “保证金,善待妻小保证金。”朱祁钰煞有介事地打断道。 “好,保证金。可是朝廷打算拿什么作为陪嫁给......保证金?!这意思是还有退不成?”朱见济突然醒悟,对于这个新颖名词的无耻有了新的认知。 “退?”退是不可能退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退的。 钱拿到手了,哪里会有退回去的可能。朱祁钰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凭什么弄到手的钱是断然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的。 “怎么会有要退保证金的呢?”朱祁钰一脸不解的表情看向朱见济,把这个长子看到心里发毛。 “父亲刚才是说交保证金的,那不是没什么事情就得退保金的吗?” “没错,是保证金啊!但是你想啊,咱们要这个保证金是为了什么?” “那当然父亲你......”朱见济差点脱口而出就要抨击老父亲假借嫁女子之名强收人家钱财,临话出口及时打住了。 “那当然是父亲您为了咱大明女子外嫁后能够幸福,这才向番夷的婆家收了个保证金,让他们善待我华夏女子呗!” “嗯,说得对。”朱祁钰点头称是。 “那怎么还有不退的说法呢?” “我们华夏女子,向来是被娘家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 “才怪。”朱见济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嘀咕道。 封建礼教传统重男轻女已经成形了几千年,少数家庭会心疼女儿家但也很少有真正看重女儿家的。女儿更多的作用就是为家庭联姻,这个贡献就已经是顶了天的了,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果女儿嫁到婆家之后还与娘家人过分亲密的,这就算得上是吃里扒外了,婆家要是动用家法伺候的,娘家也没人好说什么。 “我大明嫁出去的女儿,那要是回门时眼中有泪、身上带伤的,就一定是在婆家受了罪了,这我大明就得管一管了。” “呃...父亲,这也是人家家事,轮不到朝廷管吧?” “这是家事吗?” “先不说这眼中有泪是不是喜极而泣,就算是身上带伤那也有可能是自己磕磕碰碰了的,怎么就一定是在婆家受了罪呢?”朱见济撇撇嘴不认可那套一杆子打倒一船人的作法。 “再说了,这怎么算也该是家事才对,婆媳不和的事情多了去了,哪里都管得着?就算要管也该先管大明百姓,哪有手伸那么长还管嫁到外番的姑娘去了。” “朝廷不该管?” “这怎么着也算是人家家事呀,要是人家也说嫁给咱大明的女子受了委屈要讨个说法那我们怎么办?” “哦,他们有本事来讨说法就打过来好了。” “打...过来?”朱见济吃惊地张大了嘴。“父亲,您这是耍无赖呀!”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呢?” “哦哦,是是,是见济失礼了。可是父亲,您的意思确实是......有些不太讲道理呀!” “怎么就不讲道理了呢?只要他们能保障我大明外嫁女子的幸福、快乐,我还能派大军去灭了他们国不成?” 呃...这个意图就很明显了,哪个作死的番夷敢娶大明女子,只怕是要准备好随时灭国了。 “会不会太严重了点?”朱见济试探的问道。 “不会~”朱祁钰摆摆手一脸不屑地表示:“我华夏文明几千年来虽然讲究个门当户对的,但实际上女子高嫁是常态对吧?” “呃...高门大户肯定是门当户对为主,小门小户的再怎么高嫁低嫁的一般也不会差异太多,主要还是中间层吧?”朱见济有些不是很肯定。 “可别小看了这个中间层了,低娶高嫁之后会有部分寻常人家的闺女高嫁引来周遭邻友的羡慕了。” “父亲的意思可是指小门小户的会羡慕高嫁的,然后就不愿意平嫁了是吧?” “对喽~”朱祁钰点点头说道:“人往高处走,嫁人也是一样的。嫁入富户的就少了为生计发愁的问题,自然会引来旁人羡慕了。这人心啊,就像是燎原的野火一般,经风这么一吹啊根本就收不住了。” 朱见济点点头皱着眉头沉默了,普通人家的姑娘若是能嫁入富贵人家,哪怕只是去做小,也是省却了每日为生计奔波的苦恼了,说不定还能出手帮补下娘家,这可不得惹周遭邻里红了眼了。 正所谓笑贫不笑娼,有钱才是硬道理。王化教育归一回事,老百姓的肚皮是另一回事,指着人民饿着肚子听你讲大道理,除非大搞思想运动,但凡是遇到哪个不长眼的稍有不满就斗个死去活来的,否则谁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还会听你讲这个主义、那个理想的。 “可是干嘛要用收保证金的方法呢?”朱见济对于这个手段还是很迷糊。“咱们不想让大明女子外嫁只要限定......哦哦,明白了,只要有一个番族是交了保证金娶的我大明女子,其他人家自然也就有样学样了,否则那成什么了,岂不是说自己家的姑娘不如人家家的了。” “嗯,是这个道理。”朱祁钰点头称赞道:“能够这么想证明你确实会深刻看问题了。” “那如果真有傻子愿意花大价钱来求亲呢?” “那就嫁呗,咱大家还差这一个、两个姑娘了吗?” “啊?” “啊什么啊,就一、两个女子而已,他们非要嫁去外番是他们自愿的。但如果他们嫁出去后泄露了大明各种不传之秘,我们派军队去讨个说法没错吧?” “哦哦,就只要娶了我大明女子就是要灭国的呗!”朱见济点点头,嘟囔着嘴轻声附和道。 第450章 终生奋斗的理想 朱祁钰当然不会承认哪个不开眼的要娶大明女子就要有灭国的风险,朝廷也绝对不会做这一类的任何倡导。堂堂华夏,师出有名,这是几千年前就遵守的规则。 不是任何人破坏了规则都会受到严重地反噬,但其中大部分,绝大部分人都被反噬了,除了某些占了便宜后蒙声跑路的又或者有能力彻底打破规则后自己重新制定新规则的之外,其他的不是在吃皇粮就是在路上了。 “中国数以千年来的生育观就是重男轻女,很多穷人家生下女儿多了都会直接溺死在马桶里面,这几年日子好过些了,但真正送女子入学堂的也是九牛一毛,女孩子更多的是用来给家族联姻用的。这就造成了我朝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都是进了富贵人家了。” “漂亮女人进了富贵人家也就算了,姿色平常、家境一般的女子也被这些个富户用来做为敛财的工具,这不是剥夺了寻常百姓家生育后代的机会了吗?这可不是好事情。” “呃...父亲,没这么严重吧?”朱见济与朱祁钰有的不只是代沟,更是几百年的代差,自然没法理解朱祁钰的观点。 “大明朝是富人多还是普通百姓多?” “那当然是普通百姓了,一万万大明子民中真正的勋贵家族也不过万中之一,富户也就千户取一。都成勋贵了,谁来给大明朝当兵、耕地、做工呀!”还好朱见济并不糊涂。 “对呀,大头还是百姓人家。那百姓人家娶不起亲,娶不到亲,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朱见济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一代人、两代人娶亲难,后面就会出现父亲说的跳崖式的人口萎缩,大明国力就会受到阻碍了。” “断崖,断崖。”朱祁钰连忙更正道:“不是跳崖。” “对对,断崖。”朱见济嘿嘿讪笑道:“父亲的意思见济明白了,如今这些勋贵、商贾为了捞钱拼命给百姓灌输高嫁、高彩礼这一些观点其实就是断我大明的根基。普通百姓家一旦需要穷一代人甚至两代人的力量才能够娶一房媳妇,那就意味着女子也不愿意嫁过去受穷,而男方也娶不到亲,几十年后大明耕地、当兵的人就少了,而这些富贵人家的子弟又是肯定不会去种地、织布、作工的,所以就会直接影响大明的国力了。”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朱祁钰点头道。 “嘿嘿,父亲,虽然这样想不是很好,但我还是觉得这也不错呀!” “嗯~?你又皮痒痒了?”对于朱见济再次作死想要削弱大明的提意,朱祁钰掰了掰手指节发出一阵噼哩叭啦的响声。 嗯,看样子要好好补补钙了,钙质流失情况很严重啊! “父亲,您担心大明国力受损之后会耽误我华夏文明往外发展,可我觉得这反而是好事情。”朱见济这次却没有退缩,反而直面话题说道:“堂兄继承大明之后自然会有自己的想法,就算他没有,辅佐他的臣子也难免会有。我伴太子左右这几年认为他是个很有想法而且有父亲所说的领导力的人,性子可能稍柔一点却并不是没有主见的人。” “嗯,这很好啊,大明朝需要一个侵略性不那么强的皇帝,这样你们这一代的兄弟几十人才能够在他的支持下向外扩张封土建国。” “不是的父亲。”朱见济继续反驳道:“父亲,大明如果国力强盛,兄弟们难免会有担忧,太子将来支持我们至多不过三、四十年,之后呢?我们的命脉被大明捏在手里,一旦大明断我们后路所有的封国也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朱见济的说法并不是没有道理,北方原本游牧民族的世居地如今已经建立起了多个城邦,大城之下聚集了各族百姓耕种、放牧,但是这一切的基础取决于大明的军队、工匠和商队支持,将这些城邦作为封地都免不了将来如果与大明发生矛盾时天兵围城则一切都会土崩瓦解。 “佑极、佑樘他们这一代可不一定会像堂兄这么温和,如果佑极或者他的子孙后代说要撤掉封国,我们可就像是无根之水了。”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朱祁钰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继续询问朱见济更深层地想法。 “所以我觉得大明如果普通百姓家娶不上亲也不是什么坏事,父亲给儿子与众兄弟们封国之后我们除了用金银土地吸引汉家儿郎到封国建家,还能够安排大量番夷女子跟汉家儿郎成亲。这样子,在大明成家困难的男儿就会来儿子们的封国谋生路,封国自然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的人力了。有了人,就有了国力资本,一、两代人之间大明不会有根本危险,而封国可以得到壮大......” “将来佑极这一代又或者再之后大明与封国之间产生了龌龊,封国不仅有了隔绝与大明联系的能力甚至还能跟大明掰一掰手腕争一争长短了是吧?”朱祁钰面色铁青,打断了朱见济的话。 “嘿嘿,那哪能呢!”看到势头似乎不太对,朱见济连忙找补道:“父亲早就有约法三章在,凡太祖子孙哪有跟大明朝起龌龊的想法呢!就是想更好发展而已。” “嗯...倒也算得上是一个阳谋。” “啊?!” “商贾谋利不顾朝廷大义,为了赚钱不惜引导广大中产阶级将一辈子子的钱财都用在了红白喜事上面,而朝廷里却一直没有人提出质疑。” “父亲高瞻远瞩,又岂是凡夫俗子们能够比拟的。”朱见济抓住时机拍马屁道。 “哼哼,朝廷里的大臣们没收到消息所以没关注是有可能的,但下面的官吏们呢?” “也许...也没关注到?” “哼,如果真没关注到就只能说明他们就是些坐在衙门里的官老爷,不配做代天牧民的父母官了。”朱祁钰很不屑的语气说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发现了,也想到了,只是因为利益没有说,又或者干脆就是懒得多事而已。” “如果是这两种想法中的任何一个,那他们也都算不得是个好官了。”朱见济微微点头道。 “你有这种想法也算得上是个阳谋了,我们父子不主动提及此事,且看见深的监国朝廷怎么应对了。” “父亲也赞同我的想法?”朱见济感觉幸福来的有点快了,原本对于这个提议是做好了被拒绝甚至被朱祁钰惩罚的打算,没成想这么轻松就同意了。 “也算不得就是同意了你的想法。”朱祁钰略有所思般的说道:“也算得上是对见深的监国朝廷大臣们一个考验吧!他们如果没有发现问题,或者发现问题了不敢做出应对,那也就是他们能力不足以辅佐见深治国安民了。” “嗯嗯,父亲说的是......”朱见济大有些煽风点火的意思。 “这其实也算是对恶性循环进行提前干预了...”朱祁钰并没有关注朱见济明显的表情变化,甚至对于朱见济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声音变化也没在意。 “一万万子民,若还是如之前一般七、八成普通百姓传不过三代,对于我设想的建立大一统的华夏文明也是不利的。” “那倒不至于的。”朱见济嘻嘻一笑。能够得到身为皇帝的父亲支持,那么封国的人力问题就能够轻松解决了,封国强大了,还管什么来自母国、祖国的威胁。 “自父亲登基以来,内修德性,外扬国威,普通百姓家的生活改善是得到了质的变化,再怎么也不至于会有七、八成男儿娶不到亲的。” “哼哼,那可不一定。”朱祁钰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时代的人讲自己曾经看过的世界。 区区两、三千万的男女数额差距硬是在资本的恶意引导和外来文化的冲击下干成了数以亿计的男女没有合适的婚配对象,即便成婚了又不知道有多少对家庭选择了不要儿女丁克一生,等到朝廷反应过来再扭扭捏捏地想要作出改变时已经给国家造成了无法避免的沉重打击。 “那是不是就可以开始动员百姓前往封国了?”朱见济想趁热打铁。 “女人呢?” “啊?” “你不是想用女子吸引国内男子前往封国吗?现在有女子吗?” “嗯...那个...那什么,粮食会有的,银子会有的,姑娘也会有的。只要他们人过去了,还能缺了这些不成?” “哦,你这就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呀!”朱祁钰毫不客气地拿朱见济调侃。“别急,水师这不是正在集结吗,用不了多久就能从西洋给搜罗些女子来给你安民用了。” “嘿嘿,还是父亲考虑得周全。这么算起来刘荣、赵安他们这些个混帐行子也算是为父亲的大华夏策略立了功了。” “哼!这算什么立功。”朱祁钰可不同意这种说法。“如果他们继续活着一路向西跑个十年、八年的,等擒拿了回京时我还能考虑饶他们一条狗命。现在,哼哼,他们以为自己可以一死了之吗?没那么便宜的事!” “父亲的意思是...他们应该一路向西,给大明官军水师征伐西洋诸国的借口?”朱见济伸了伸脖子轻声问道。“就像是当年建立大蒙古的铁木真为了抓扎木合,一路向西平定了大大小小数十个汗国、部落一样?” “嗯,还算不傻。”朱祁钰点点头说道:“对外虽然我们永远不会承认,但是想要让国家安定,不受外敌侵袭,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这个世上再没有异域番国。天下之大,皆为王土,唯有这样万世之后整个天下都只会有各民族之间的矛盾,再也没有国与国之间的争斗了。” “父亲雄心壮志乃是天下人之福!见济不才,愿效仿蒙古族前辈为父亲鹰犬,为天下万民建立一个大一统的安定帝国而奋斗终生!” 第451章 招揽人才 朱祁钰要建立大一统的华夏帝国,或者退一万步,只是一个大一统的华夏文明也就算了。身为人子,朱见济觉得自己有义务为此做点什么,比如倾其一生为了父亲的这个伟大理想而南征北伐讨逆惩叛。 “大军何时出发呢?”朱见济有些坐不住了,恨不能立刻出发随大军前往西洋。 “大军?哪来的大军?”朱祁钰摇摇头说道:“你指的是出兵西洋征讨赵、刘等叛贼吗?不用大军就能剿灭他们,就算建立封国也是不需要大军的,只要百姓就好了。” “不用大军?”朱见济一愣。“父亲的意思是刘、赵等人已经枭首,朝廷不需要派大军征讨了还是?” “刚夸了聪明,现在又犯了糊涂了。他们的死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他们所占据的地方。” “要那些地方可不得大军前往镇守吗?”朱见济不解。 “不用,找几家大一些的商户,再派些官员过去收税就行了。” “只要商户和官吏?”朱见济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父亲也太托大了。“那些番夷虽说名义上是我大明藩属,可是实际上大明并没有对他们有过有效的管理,就只派些官吏就能够顺利掌握他们的土地、人民?” “够了。”朱祁钰点点头非常肯定的说。 “父亲为什么这么笃定番夷们就会乖乖就范?”朱见济实在想不明白。 “谁说我笃定番夷会就范了?” “啊?那父亲刚才不是说只要派出商贾和官吏就行了吗?” “我的意思是给商贾做出海贸易的支持,再派出官吏去海外诸番属地准备接收土地、人民就够了,没说过番夷会乖乖就范呀!”朱祁钰满脸无辜的表情让朱见济觉得有些错乱。 “父亲的意思是......武装商团?!”朱见济忽然醒悟。 以景泰皇帝陛下的一贯作风当然是不可能派出大量军队前往番夷属地砍杀夺人产业的,但是派出商贾前往易市那是一定的了。 商人带着大量财货进入异族番邦领地交易总会引起旁人觊觎,等到哪天就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亲,那要是南洋、西洋诸番都恭顺听话呢?”朱见济转动着眼珠子,明明已经有了答案却还要再问上这么一句。 “怎么可能会一直恭顺听话。”不出所料,朱祁钰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之前是安排水师舰船前往各国贸易,各地蛮夷不知道天兵真实意图也不敢有什么不轨的动作,一旦民间自发前往交易难免就会有了利益纠葛,有了纠葛就是纠纷,有了纠纷嘛......” “有了纠纷就会有冲突,只要冲突了我大明天兵就有了出兵的理由了。”朱见济接过了话头。 堂堂华夏,岂能师出无名?维护海外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就是最好的理由。 “嗯,不错,就是这个道理。”朱祁钰点点头说道:“大明官军可不仅仅是要保境安民的,普天之下凡我族裔有难,便有我大明天兵用武之地。” 朱祁钰的心里有个痛,很痛很痛,只要想起来就会情不自禁地想杀人,不论男女老幼的那种。 “莫要小瞧海外诸番,我中国强盛时他们一个个俯首称臣,若是华夏但凡有一时不济他们就会刀斧加身残害我天朝儿女。”在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经历过的时空中曾经有听到、看到过太多华夏儿女被屠戮的事情了,这让朱祁钰对于异族很难生起好感。 “嗯嗯,就算是无事,也一定有事。”朱见济狠狠点点头说道。 一旦商贾大量涌到海外诸国,只要是大明水师军力足够,当地就一定会发生残害我天朝子民的事情。朱见济对自己父亲在这一方面的教诲有着深深地认知,何况自己和兄弟们的封国还需要找个出处呢! “只怕水师兵力不足哟~” “现在确实是不太足,但只要这次下南洋的水师舰船带回了好消息来,大明水师就能够迎来一个新的大扩军。” “父亲有信心?听说传回来的消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说是一块新大陆而已。” “珍禽异兽不算吗?” “珍禽异兽要能折算成真金白银才行啊,勋贵或许会追奇猎异,老百姓还是看实实在在的东西。” “那什么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当然是土地、黄金、白银喽...”朱见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老百姓关心的是最直接的吃穿用度,自家有地能耕种粮食,一家人不愁吃不愁喝的最直接了。” “嗯~”朱祁钰不置可否,笑着嗯了一声就算是回答。 “莫不是新大陆果真有大量适宜耕种的土地可以吸引百姓前往?”国人对于土地的感情有些偏激,就算是城市小区的绿化也会有人栽种上瓜果蔬菜,更不用说是适宜耕种粮食的土地了。 “只要肯努力劳作,生地养成熟地也不过是一季而已。”朱祁钰的回答模棱两可。 “你准备一下吧,我们明日启程继续南行。” “不再等等看孔家人的反应了吗?” “哼,靠着祖上阴德庇护已经福泽孔府数百年、数千年了,自宋以来孔府德性被他们给败光了,还想有人能延续继续给他们特权不成?想多了。” “那王太保那边?”朱见济对这个臭脾气老头印象深刻,还真担心这位老先生不给皇帝面子,耽误了朝廷的布局。 “不用担心,他会答应的。”朱祁钰信心十足地说道:“李贤在西安,说服王文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哦哦...”朱见济疑惑地偏过脑袋问道:“这么说李大司马也是个人才了,为什么父亲不把他调回朝廷而是远远打发到了西安呢?” “哟,这话说的,于太师更是大明的顶梁柱一般人物,不也在塞北待了十几年吗?” “那个...”朱见济一时无语。 “等到了江南,多留意一下官吏中有能者。年长者其子孙有才能者可以招揽到你们兄弟门下,将来也好带去封国做事。” “那年轻的呢?” “年轻的?人家不在大明考个正途出身,跟你厮混算个什么事?” 朱见济翻翻白眼,怎么跟自己走就算是厮混了。 第452章 留下来搭伙 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不管勋贵还是平民,谁还不想能够混个出身的,不仅是自己能够耍官威,还能有机会封妻荫子让整个家族走上阳光大道。 跟着封王走?那恐怕不会是什么好路子,想想建文年间那场祸事,多少封王的属官倒了大霉了,相反还是留在朝廷里相对简单得多了,局势定下来之后只需要投降就行了。 虽然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新天子也要人干活不是?南京城破之后真正受到影响的臣子相比较而言还是有限的,不把朱棣惹急眼了,他总还是要装成一个圣贤天子模样善待降臣的。 这么算起来,真正会愿意跟朱见济这些人去海外谋发展的除了一些落第学子之外恐怕就是大家族里不受人待见的几个庶子了,好人家的子弟不是靠自己实力就是有父母安排,想要找到几个傻子跟着封藩的皇子出海难度不小。 京城里的朱见深此时也正在人生中第一次以大明国掌舵人的身份接见述职的封疆大吏,自塞北回京的王伟已经是个顶着花白头发的半糟老头子了。 “大司马不必多礼,请坐。”朱见深没见过自己父亲正统帝怎么上朝,但是对于叔父朱祁钰的那一套学了个十足十。要说是礼贤下士其实也说不上,朱见深就是以叔父为样子学习怎么做皇帝而已。 “谢殿下。”王伟又行了个礼,才退到一旁的座位上。 “大司马的奏折我看过了,已经抄录了一份送往行在。自从当年离开塞外往江南游历,已经很久没有领略过漠北那种一望无际的雪原景像了,说起来还怪想念的。” “殿下监国,事务繁忙,往后可能更不会有机会去漠北了。”王伟起身回复道:“若是有需要,臣仍然可以代殿下往漠北巡视边镇。” 正统朝开始,大明皇帝就没有再巡视边寨的了,甚至宣德朝末期也是大臣代天子巡抚军、民。倒是正统皇帝有过唯一一次巡视边镇,挥师五十万大军讨伐瓦剌,结果在土木堡大败差点把小命都送在了漠北。 “哈哈哈哈,那倒不至于。”朱见深哈哈一笑道:“当年于太师总督塞北时我还伴在太师左右学习过治军安民之道,后来见济也来了,我们还一起跟随太师巡视塞北边关......” 朱见深说着,似在回忆一般,半晌才又接着说道:“说起来还挺怀念在一口大锅里抢着捞羊肉的时候呢!” 在一口大锅里抢着捞羊肉,当然没有的事。虽说军人性子直爽也不至于脑袋里缺筋少弦的敢跟太子爷抢肉吃,只是那种真实的普通官军日常生活对于皇宫里长大的太子而言是一种难以释怀地记忆。 “殿下现在想去边境军寨围着大锅抢肉吃怕是难了。”王伟笑笑说道:“全仰仗上天庇护,更有今上、殿下关爱,边关官军的日子今非昔比,羊脚汤现在都被官军嫌弃了。” “喔?这才几年时间,我记得当年太师安排分配羊肉时有些人数少的堡子也只是分到一些羊脚而已。当时不理解,后来问过才知道这对于堡子里的官军而言已经是不错的肉食了。” “是呀,正统年间内忧外患不绝,先睿皇帝为了天下安定惮精竭虑操碎了心,可难为僧多粥少,边镇官军的待遇一直提不上来。” 王伟提到“正统”字样时朱见深脸皮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直到听王伟话说完了神情才放松了许多。到底还是自己老子,虽然是个祸害也不愿意臣子们当自己面提起来。 “想来先睿皇帝见到大明天下如今在陛下、殿下的治理下越发繁荣、昌盛,也一定是欢喜的。”王伟此时的应答也很无奈。 皇帝南巡了,把京城留给了太子监国。偏偏太子是正统皇帝朱祁镇的儿子,总不能当成人家儿子痛骂他老爹是个废物点心,全靠景泰皇帝力挽狂澜大明朝才有的中兴之日,这不是作死吗? “其实...王大司马实在想不到赞美之词也不用硬夸的。”朱见深挠挠头说道:“大司马也不用觉得我是个不明是非之人,实在想不出赞美之词就还是不提先帝了吧!免得我们都尴尬。” “臣...惶恐。”王伟连忙起身行礼,对这个监国太子又有了新的认识。 有传闻说太子殿下不肖父,原以为只是讹传,如今看来果然不肖啊~ “殿下心胸如天地一般广阔,必定能带领大明更加强大、富裕。” “可不敢当。”朱见深摆摆手。“我对自己看得很清楚,能够按照叔皇指的路走完这一程,我在本朝就不会是最差的......了。” 朱见深临话出口想到了自己还没有当皇帝,但王伟也听明白了太子殿下的意思。 “太子殿下何必妄自菲薄,依小臣看,太子必然能成为烁古烁今的一代圣君。” “哈哈哈哈,想是这么想的,但是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没敢真把目标定这么高啊!”虽然知道是恭维话,朱见深还是很喜欢听。 “要说到做圣君,见深还真有一事相请,就不知道大司马是不是愿意了?” “殿下但请吩咐。”看到太子态度严肃了一些,王伟连忙再次起身恭敬行礼道。 “大司马也看到了,叔皇南巡后把大明江北都交给我负责,可是我哪里处理得了这么多朝政?大司马刚回京城,按旨意是要去南京随扈的,不知道大司马能不能请道旨留下来负责处理江北事务?” “江北事务?”王伟心里明白朱见深的意思。 留在江北,太子登基之后自己也能算是从龙功臣,成为新帝朝廷的于谦、王文是完全有可能的,这种诱惑自己在一路南下的路上就已经想过了。 “回殿下,臣自入仕以来,早就以身许国。朝廷需要臣在哪,臣就在哪。” 虽然说自己上奏折要留在京城里帮太子多半会得到皇帝陛下的许可,但这个头可不能由自己来开。再说了,南下这一路听来的消息,太子对于太师的称呼从干爷爷到于太师,将来会不会把自己认定为于太师提拔起来的官员而另眼看待还很难说。 最稳妥的办法当然就是把自己当成一颗螺丝钉,你们想把我放哪我就在哪,肯定老老实实地听话。 “叔父身边有太师、太保在,都是多年治国重臣,朝廷里现在得力干臣少些,熟悉塞北的官员就更少了。如果王大司马能够主动上奏请旨留在京城,我们便能一同领略大明盛世了。” 王伟要不要留在京城可不能用强,朱见深是监国可以自己任免官员,不是可以直接截留官员的。 “回殿下话,臣愿意留在京城,还是要等陛下确认是不是另有安排才行。” “行,有大司马这话就行,只要大司马有这个心,叔皇那边我去上奏章就是了。”朱见深像是怕王伟反悔似的连忙出声说道。 “等李总督从西安回来之后你们俩位搭伴,一定能稳定整个江北,稳定大明北方局势。” 啥玩意?你上奏章让我待京城,那陛下该怎么看我了? 第453章 景泰舆图 成化朝真的没人才吗?当然不是,只是看跟谁比了。 天顺朝朱祁镇一通嚯嚯,剩给朱见深的能臣干吏确实少了很多,但不代表就真没有好臣子了,虽然没有不拿自己生死当回事的刘球一样的言官,但是把朱见深拿捏住的言官还是大有人在。 成化年间有“二弘”就是典型,虽然官位不高却对朝廷影响非常深远。 朱祁镇复辟初期的进士毛弘,天顺六年被授于刑科给事中,成化年间正式打通了毛弘怼天怼地的技能。从京城治安到天顺帝的丧事,就没有他毛弘不喷的。 成化四年钱太后去世后,朱见深的生母周太妃想自己能够跟朱祁镇合葬便想安排钱皇后葬到其他地方去。按礼制,钱氏是天顺帝的原配大老婆,当然应该跟朱祁镇合葬,毛弘就是带头劝谏的一个。 正是给事中毛弘、张宾,礼部尚书姚夔喊动了群臣一起在文华门哭谏,闹得声响过大后朱见深才遵从了传统礼法安排钱太后与天顺帝朱祁镇合葬在裕陵。 遇事敢谏的毛弘被评价为“所论列最多,声震朝宁”,甚至成化皇帝朱见深也颇为无奈地向旁人说道:“昨日毛弘,今日毛弘”,足见毛弘这个谏臣有多么勤奋、正直了。 与毛弘并列的丘弘是天顺末年进士,被授予了户科给事中,与毛弘官位相当。成化二年八月辛丑日,丘弘上书进谏一口气列出了十一件事。除了通钱法对货币改革太过复杂没有被采纳外,其余的畏天戒、容直言、精选法、抑奢僣、息粉争、广储蓄、悯穷民、革弊政、饬边备、公赏罚都被采纳。 而丘弘最大胆的一次应该就是参劾成化皇帝的二姐嘉善长公主屡次向朝廷奏请要闲置土地,顺带着连西天佛子剳实巴奏求静海县土地一起参劾了。 奏章内容让朱见深看了很不舒服,却又不得不承认丘弘的正确性支持了丘弘的奏请“自今请乞,皆不许,着为令。”,虽然没有直接收回嘉善长公主的土地却也明确下令不准再有找朝廷要土地的行为,这一点比起二进宫的正统天顺朱祁镇就不知道圣明了多少。 而想要静海县土地的大和尚没了皇帝血亲这层关系更是直接被朝廷收回了土地发还给了原来耕种的百姓,维护了朝廷一点基本尊严。 有了这二弘打样,成化年间的言官跟正统、天顺朝简直云泥之别。天顺元年进士李森被授予户科给事中,典型“负气敢言”,一是不畏权贵,二是不怕得罪人多,最为人称赞的就是直接拿成化皇帝的母亲周太妃家族与成化皇帝奶娘季家做伐,一通狂喷下来朱见深虽然很不高兴却还是接纳了李森的意见。 因此李森在成化朝与二弘齐名,成了怼天怼地怼空气的言官实干派。 “得殿下谬赞,小臣心中实难安。”对于朱见深投来的鱼饵不管有钩没钩有毒没毒,王伟也只能一口吞下。 “殿下如此信重,臣敢不效死?奈何未得陛下恩准,臣未敢轻许殿下。” “无妨,方才说了,我会跟叔皇请旨的。” “如此,臣便先准备南下面圣了。” “好,大司马只管南下,见过叔皇后再回京来帮我打理朝政。”朱见深也不多作挽留,毕竟按礼制、律法,这会王伟是应该先去找皇帝朱祁钰述职之后再行安排的。 几乎是跟皇帝南巡的时间差不多,朱见深就开始频繁的与在京大臣、封疆大吏联系投靠。大臣们有了之前皇帝陛下清理太子党的前车之鉴都学乖了,一个个表示绝对忠于朝廷,就是不提当下站队太子的事情。 就算是与太子走的近的几位大臣虽然坚定地表态绝对支持太子继承大统,但要是话题转到当今陛下的身上那也是绝对的支持与服从。 景泰朝与大明之前的历代君王比起来对待百姓其实是很温和的,越是底层百姓越是受惠,真正的刀口其实是冲着吃饱喝足捞到盆满钵满仍然还嫌不够的勋贵们。 勋贵们不满当今陛下,可是大量的平民出身官、吏的绝对支持使当今皇帝陛下在民间的声望极好。官场上原本那些个“清贵”们更是受到朝廷薪俸改革的受益者,原本抠抠搜搜的日子明显得到了本质上的改善,相比较而言受到损失的只是一小部分富贵人家,因此受益的却是百万、千万人,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官当到这份上,都是人老油滑之辈。支持太子继承大统是大义,更有今上曾经与众宗亲的承诺,怎么表态拥护都不会错。但要是聊到当今陛下的话题,那就只有圣明这一个词可以用。当今陛下绝对是再圣明不过的皇帝了,说是千古一帝只能说是贬意。千古一帝那也能算是称赞今上的圣明?笑话,当今陛下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今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独一份儿~ “汪直已经出发了吧?”朱见深看着空洞的殿门口轻声说道。 “回小爷,十日前就已经出发了。如果是马不停蹄往塞北赶,这会都已经在归化卫与抚北卫之间的堡镇了。”一旁伺候的内侍连忙凑上前轻声接话道。 “叔皇说要在塞北撤卫所改设行省,这个难度看起来还真不小啊!”对于朱见深说出来的这番话,内侍就不敢再言语了。 北方一直是大明心腹大患,正统末年上天降下灾祸使草原上的达贼一举而灭,几千罪囚便收复了千年以来屡屡给中原文明带来灾祸的北方游牧部族。或许是那几千罪囚给了当今陛下野望,筑城建卫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今上对于大明版图的欲望了。 “北归化、镇北、抚北、安北、归化、辽东、辽阳、辽西、辽北......” 辽西、辽北?这是要扩建出来的卫所吗?一旁侍候的内侍犯了迷糊。 “记得叔皇当年曾经提过,我华夏文明最安全的版图就是天下再无异类......” 这话说的霸气,也就是不今陛下才能有这个胆气魄力才能说得出这种话。当然,也只能当今陛下才有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情。 内侍在一旁心生敬佩,满脸写的都是有荣乃焉。皇帝陛下居然想到让天下间再无异类,除了杀光就是同化,自从天下间就再也没有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了。 “唐朝时曾经设置的安西都护府已经丢了四百余年,至今还没有拿回来。安北都护府的旧地倒是重新设了安北卫,但是北方曾经成吉思汗铁木真时代的大片领土仍然是地广人稀,我朝能够实施有效控制的地区太少了......”朱见深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北归化卫再大也只是一个不能移动的城堡,更像是在冰雪之域钉下的一颗钉子。其他的几个卫城也都是依水草丰沃处而建,游牧民族依水草而迁徙,但是汉军的城寨不会搬迁。今年来城寨旁投靠、交易的牧民家庭明年不一定还会来到同一个城寨附近,要想形成强有力的管理仅靠十余年的利诱还是不够的。 “辽阳...辽阳......”元朝时设了辽阳行省,其中一部分就是大明自立国以来设置的辽东卫,另一小部分是魔皇朱棣送给朵颜三卫的大宁地界,更多的是大明朝册封的羁靡卫所而已。 官军大败兀良哈三卫彻底收复曾经大宁卫地界后继而将大宁卫、辽东北进行北拓,真实意图是收复蒙元时的辽阳行省。只是在面临着要在白山黑水之间与海西野人发生冲突时,本着以人为本的原则朱祁钰更愿意能够利诱的方式让更多的女真部族走出密林投入大明朝廷的怀抱,收效并不是很好。 “叔皇给我留下了一个很宏大的目标呀!”轻轻念叨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地理名称,朱见深狠狠甩了甩头想要把烦恼甩出去。 第454章 海外仙境 大明太子爷朱见深想甩掉烦恼,大明太保王文也想甩掉烦恼。 李贤一行人作秀的姿态瞎子都能看出来,可王文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任其拿捏。谁敢相信,堂堂太保,前大明朝喷天喷地喷墙面的总宪王文王老大人居然被李贤这个后辈做了一个场秀就不得不捏鼻子认了成为大明朝第一个活着的非孔姓衍圣公。 “天官请看,这就是今上画给老夫的舆图样稿。”有些事情躲不过就只能硬着头皮接受,想想怎么让自己不那么难过也就是了。此时的王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直接跟李贤聊起了天下时局。 “这......恕在下愚钝,这份舆图所绘地理似乎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些。不知道朝廷对于陛下的想法是个什么章程?” 李贤凑过来仅瞄了一眼就满脑袋冒汗,心里更是万马狂奔一样连话都快接不上了。不是李贤这官越当越脑子不好使了,而是这图画的实在是吓人。 一块约两尺见方的大号锦帕展开后成了一幅舆图,整个舆部的北部大陆上只标着北归化卫的名字,而标注城池的位置更北面还有很大一片疆域。 西面的边界位置还算正常,葱岭两个字的再西面延伸跟北面相比并不过分。相比较而言最正常的就是东面的几个藩属岛屿被划入了大明国界,也算是有的放矢了。 “哼哼,怎么个章程?”王文冷哼一声道:“还能是怎么个章程,当然是......” “是什么?”李贤话一出口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马上拱手轻声再追问道:“还请太保赐教。” “嗯~”王文明显对于才被李贤摆过一道不是很满意,故意端着架着晾了晾李贤,先是缓步坐下,再端起茶水慢慢轻啜两口,再慢条斯理的把茶蛊放回原处,甚至还多此一举的推了推茶蛊确保与蛊底之前留在桌面上的水绩位置重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不管了~”王文脸上冷冷一笑,斜着眼睛看向李贤的态度充满了不屑。 好嘛,被这老家伙...不,被这位老大人给记恨上了。李贤心中暗暗叫苦,可也只好赔着笑脸不敢发作。 “还请太保明示,怎么还能不管呢?” 景泰朝的版图已经远超太祖立国时那一亩三分地了, “呵呵...”王文冲着一旁伏低做小的李贤笑得渗人,半晌后才说道:“天官以为...老夫如今身为何职啊?” “啊?”李贤一愣,立刻明白了过来。 好嘛,这老家伙在这等着我呢! 李贤奉诏回京述职等着太子监国的朝廷另有重任,王文却是奉旨出巡的钦差只是太保而已,出巡结束之后以这个年龄只怕是也要致仕返乡贻养天年了。 就算他老王头还能干,皇帝也愿意继续用他,那也是大明南边任职了。这北边、西边的地界,好像还真和他没半纸宝钞的关系了。 “太保这是说的哪里话,太保前为总宪,又领过兵部,既是陛下宠幸重臣更是朝廷肱骨、栋梁。无论太保是领何职,都永远是下官等人学习的楷模啊~” 不管王文会不会买账,冠冕堂皇的奉承话还是要说的,好歹是太保,跟着皇帝身边当差的。 “嗯~陛下说你比我们几个会为人,这么看起来还是陛下眼光毒辣。”王文看似无意的一句话让李贤汗如雨下。 “太保说......陛下曾提及下官?” “随嘴提了一句,大抵是我与老于头不会说话,惹了陛下不开心了。” “嘿嘿,太保言重了。” “是不是言重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们都已经老了,照陛下的话说,将来的天下是年轻人的了。” “是是是,陛下圣意必定是对的。”李贤连忙继续先应承下来,然后话锋一转道:“世间传承自然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可如果没有太保这般无私的大臣指导后生晚辈,这国家又哪里能顺利得以延续呢?” 见李贤一直伏低做小,话里话外无不表示对自己的恭敬之意,王文便是有火焰山那么大的热量这会也爆发不出来。好歹是读了圣贤书的两榜进士,又在官场里浸淫了这么些年,人家态度恭敬如斯也是奉皇命行事,以王文的修养自然也不好一直揪着不放。 “下官能有幸得到太保提点一、二,也能够多为天下苍生、为朝廷多做点事情。往后太保常伴陛下左右,下官此去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有机会得太保指点。还望太保不吝赐教!” 听到说皇帝陛下专门点评过自己,李贤心里多少有些期待。皇帝陛下一直放在边塞担任总督,这里面多少与点评会有些关系。 “天官自然是要辅佐太子克承大统,陪新皇共创盛世大明的。” 嘶......王文一句怨妇发泄委屈般的短句让李贤品出了其中的味道。 “太保的意思...下官是陛下特意安排用来......放在陕甘历练的?” “陛下知人善用。”王文冷冷说道:“正所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陛下对我等臣属的能力一清二楚,凡朝中大臣又或是边疆大吏,有谁不是正当其用的?” 两人都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可谁也不愿意点破。 把皇帝陛下留给继任者,这对于李贤而言是好事情。景泰朝重臣几乎都跟着朱祁钰南巡,整个京城的各主要部门主官以及北方重镇的扛把子都给朱见深腾了出来,就等监国太子安排新人了。 “是是是,太保所言及是。听太保一言,下官方知天下人对陛下误会何其深呀!” “嗯~?天下人对陛下的误解?”李贤的话引起了王文的注意。“此话怎么讲?” “回太保,下官也是昨日才听从人说起。说是坊间多有传闻,陛下其实是寻到了始皇帝都没有找到的海外仙山,这是要将大明交给太子,自己带上随扈人员一同前往海外探访仙人,求长生不老哩~” “咄!一派胡言。”心情方才平复下来的王文被一句话点燃,拍着桌子腾一下站起来就要当场手撕了传谣之人。 第455章 民间武装力量 不怪王文暴怒,早在千余年前子就曾经曰过的——不语怪、力、乱、神。 自始皇帝起,多少皇帝求仙拜神最后得到的结果都不太好,圣明不过景泰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会干这种荒唐事情呢! 何况身为朝廷重臣的王文也是收到消息的,海外大陆虽然不能说是近在咫尺,但也没有想的那么远。按照传回来的奏报看,相比较马和郑太监当年去的西洋也差不多距离而已。 就这么点距离,别说皇帝陛下要伸手了,自己都眼馋的很。那可是一个与大明本土相差无几的大陆,得了这么大一块无主之地的大明朝日后又有了一个退路不是? 中国顺不顺,回首唐宋百年路。华夏强不强,想想当年二脚羊。 崖山之后无华夏,若是当年弱宋有这么一条退路,何至于数以万计的华夏儿女要跳崖山呢! 明明就是一件大好事,怎么到了民间就被传成皇帝陛下想要寻仙问药求长生的意思了? 王文当然不知道,他所想维护的皇帝陛下朱祁钰已经知道了民间的传言,而且对这些传言毫不在意。 “父亲,咱们这一路是顺水南下直接到杭州再驻跸还是要在沿途找一处体察下民情?” 此时的朱祁钰可不知道王文为了自己的名声有多么愤怒,只是在跟老婆孩子们讨论这一路上游山玩水该怎么个走法。 “嗯~地方上有人递话上来?”朱祁钰看似不经意的逗弄没成年的小闺女随口问道。 “那倒不是,儿子之前游学时也曾走过这条道,也算是故地重游,想回忆一下而已。” “嗯,这么说也是。将来再想回大陆来看看就不知道是什么年月了。” “大陆?”朱见济一时没有理解这个名词。 “这样,想故地重游你就替我照顾皇后和你母亲几人,一起慢慢走,慢慢看。你也学着做个好兄长,照顾一下弟妹们。” “啊?我们留下慢慢走?那可不行,不行不行。”朱见济一听说要留下自己,连忙摇头摆手态度坚决地拒绝。 “怎么,是没有信心能照顾好皇后跟母亲、唐娘娘还是担心自己做不好一个兄长该做的事情?” “那当然不是了。”自己的能力被怀疑,这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男人嘛,除了不能接受女人对自己能力的怀疑之外也不能接受自己父亲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只不过此能力非彼能力而已,但是面对怀疑都是不能忍受的。 “那不就结了?” “那可不是这么说的,虽然我能够一路上照顾好皇后、皇贵妃和母亲,能够看护、教训弟妹,可那与父亲的照顾与教育是完全不一样的。”朱见济并没有被自己父亲三、两句话就给糊弄住。 “再者说父亲是当今天子,御驾南巡之际陛下以万乘之躯脱离大驾,这也说不过去呀!都别说我同意不同意,您就问问随扈的大臣们同意不同意就完事了。” 朱见济直接跳马将军,要朱祁钰自己去跟随扈的官员说去。 “咦~这事用得着跟他们说吗?”朱祁钰偏偏脑袋说道:“你只要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想,让他们不要打扰就好了。” “啊?就这能拖几天?” “当然拖不了几天,但也可以撇清你们的责任了。”身为皇帝父亲突然脱离大队自己跑了,皇长子朱见济首当其冲的责任是跑不掉的。 “这样,等下一处靠岸补给时我就对外宣称有重要的事情要思考,让人不要打扰。你借这个由头陪皇后和几位姨娘到处走走,有个三、五天回来了就说我留书出游了,这样你也就能撇清责任,我还能顺顺利利单独出行。” “父亲不会是打算白龙鱼服就带几个随从微服私访吧?” “哪能呢,我又不傻。带三、五个随从如果碰到有剪径的可就直接把命给交代在半道上了,这可不行。” 朱祁钰是想离开大队伍自己轻骑快马南下,而没打算拿自己小命不当回事。别说在通讯还不发达的封建王朝一旦出现什么问题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就算是什么什么主义的新时代也一样会有几百菜刀围着某公专车叫嚣的时候。 甭管你是打过老外还是赶过老蒋,菜刀面前一样不敢下车。在此之后的严厉打击违法犯罪倒是迅速解决了大量犯罪团伙,也同样造成了不少的啥啥啥案件。某公去世后本该是举国悲痛的日子,可是却也有不少真凶落网、亡者归来的案子弄得原本办案人员下不来台,不得不动用一切手段摁盖子。 好死不死的,等到要捂盖子时通讯倒是发达了,各种帖子、小视频频频揭开已经沤成肥的案子一时成为世人谈资和法学界引为进步的血泪阶梯。 “呵呵,父亲若动,护卫少不得要千余骑。这么大的人手调动随扈官员哪有不知道的道理?父亲莫不是拿百官都当成了瞎子、聋子、傻子了?” “护卫是要的,这个少不了。”朱祁钰咂吧嘴说道:“但也用不了千余骑这么许多,百余骑也就够了。” “父亲不可,虽然天下大定人心思安,这劫道的、剪径的比不得前些年了,但是父亲身为天子身边仅百余护卫风险也太大了。父亲如果有这种想法,儿子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嗯,不用着急。”朱祁钰摆摆手道:“护卫百余骑就够了,多派了必定会惹人注意。” 皇帝出行,绕了一圈仍然走了京杭大运河,随行大大小小各色船只载着随扈官员、物资迤延十余里。除此之外还有安全局护卫和精壮官军数千人沿陆路策应左右,调个百余骑出去还真不是个什么事。 “除了安全局旗校和官军之外,别忘了我大明还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是随时可以征调的呀!” 还有一支军队?还强大,还能够随时征调,朱见济一时没想明白。 “父亲说的莫不是......清退后的官军将士?不对不对,那样动静更大。” “总不至于是车马行吧?” “嘿嘿,还真是这么个意思。”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不过这是景泰朝之前的事情了,景泰朝大肆打击民间违禁犯律行为,同时将清退的官军安排到了各地衙门、驿站里当差,盗匪自然少了很多,车马店作奸犯科还真是少了很多。 “父亲......车马店里那些人哪能真的用?”朱见济不以为然。 “车马行的人不能用,那商号的护卫呢?” “商队的护卫......武装商团?!” 第456章 景泰朝的驸马 据后世史料记载,明朝时镖局业务就一度非常火爆,甚至于朝廷的税银也会找镖局押运。 不是官军实力不允许,实在是镖局更有性价比。 官军押运税银,这一路上是个什么结局不好说,仅仅是官军大队一路人吃马嚼的就不是个小数目。但是镖局就不同了,人家早就把各路山头打点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一路过去贼兄匪弟的就没有不给面子的。 事实上到了清朝中后期,镖局业务也逐渐发展壮大。除了替山匪马贼带点需要的物资、消息甚至人口,有遇到官兵俘获山贼高层的事情还会需要找到当地镖局帮忙打点把人给弄出来。 “咱们大明朝皇帝如果动用商队护卫保护,这话传出去怕是要笑死人了吧?”朱见济这话说的没有错,虽然景泰朝的天下镖局行业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但镖局实际的工作也就只是帮衬一下商队做个护卫而已,替官府乃至于替朝廷办差,还没有这么夸张。 “商队护卫也多是官军清退老兵出身,用官军护卫和用百姓护卫不都是护卫嘛~”朱祁钰话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心里也不怎么认同,声调都低了很多。 “嗯哼~父亲以天子之尊放弃旗校官军而选择商贾随从,这话传出去您不是昏君可也成昏君了。” “嗯?怎么说话的态度,我可是你爹。”对于朱见济那声鼻孔里发出来的声音朱祁钰表达了不满,在朱见济看来这明显就是想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这不正因为是亲爹嘛,换作是皇伯父在世我还不一定敢劝呢!” “嗯?你小子又在胡诌,你伯父在世怎么就不敢劝了?” “嘿嘿,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父亲才是圣贤天子,皇伯父可是喜欢动用枷号、廷杖,只信任身边近侍的。莫说是儿子不敢劝,只怕是太子也不敢劝吧?” “哼!”朱祁钰听了也不愿意再纠缠这个话题,儿子说的话也算是挠了自己痒痒肉了,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刚才也就是儿子随口那么一说,能够陪在父亲身边多看多学才是正经事,那些江南故地不游也罢了。”朱见济的这番说词多少有些不愿意替自己父亲背锅的嫌疑。 皇帝陛下南巡,走着走着人跑了,一直跟在身边的皇长子说不知道那是骗鬼。 “这事就这么定了。”朱祁钰似乎看穿了自己儿子的小心思,又或者有自己的打算。 “你们兄弟几个陪皇后和几位母妃好好走走、看看,有娘亲的跟娘家走动走动,之后再想见就真的难了。”朱祁钰这话听起来倒不像是在说什么走亲戚,更像是交代后事一样。 “父亲,我们这次出海是不是凶多吉少?”冷不丁朱见济突然想到一般,开口问道。 “想什么呢!”朱祁钰抬手就个爆豆扇在了儿子后脑勺上。 “已经有舰队搜索到了大陆,后面的船只沿着线路找过去就行了,能有多大的危险?” “海上风高浪急的,当年马太监沿着海岸线走了几趟不是也有船只遇风浪沉没的吗?” “那是撞上了暗礁,暗礁,不是被风浪打翻的。”大明的宝船扛风浪能力还是顶呱呱的,但是大海中的风险又何止是迷航、风暴、暗礁这么简单。 “父亲说的儿子都知道,可我还是担心这一路上不太妥当。” “哦,你有顾虑也可以留下的,相信见深还是会厚待你。” “不是的父亲,见济的意思是皇后和母亲、唐贵妃以及父亲的各位妃嫔,当然还是儿子们的眷属,恐怕受不了这个罪哦!”朱见济眉头紧锁道:“儿子与兄弟们自小便往各地游历,虽然说一直都有侍从服侍,但跟宫里还是没得比。” “嗯。”朱祁钰点点头,示意朱见济继续说。 “可是皇后跟母妃只怕都是吃不了这个苦的,就这一路舟车劳顿就常常困乏的不过黄昏就早早歇下了,一早去请安时却常常要近午方起。海上风浪大,据说就算是大船也会摇摆不止一刻也不得停息。若果真如此,这些女眷恐怕还真的很难跟着往海外去哦~” 听了朱见济的话,朱祁钰一时语塞。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想应该怎么样,并没有想过老婆们的想法。 “依你之见,你母亲是想留下还是会愿意一起去往海外?” “见济愚钝,不敢妄自揣测母妃的意思。但是皇后、母妃以及父亲的其他女眷恐怕能经得住海上大风浪的确实没有几个哦~” “嗯...确实是这个道理。”朱祁钰欣慰地点点头夸赞道:“终究还是长大了,知道为母亲着想了。” “不敢当父亲夸奖,就是突然间想到的。其实也是看到固安、和安、欣安她们在舟船上各不一般,所以才有了这么个想法。” 朱祁钰的几个女儿虽然大了,但并没急着安排成亲。眼下被朱见济这么一提突然想到现在还是封建王朝,女儿十八、九岁就已经是老姑娘了。 “固安她们几个怎么了?” “御医说怡安晕船,其他的几个姐妹们都没有事情。” “说起来你都成亲了,固安比你差不多大小,也该把亲事早点定下来了才是。” “父亲,要不还是再晚一些吧!” “嗯?怎么个意思?” “按祖制,咱大明的驸马是不能当官的。” “嗯,有这么回事。但实际上正统十四年时我自监国起就任命驸马都尉焦敬为钦差,之后也对有能力的驸马委以差使,不能说完全是照祖制了。”朱祁钰明白朱见济所指的意思是大明的驸马爷没有可能正儿八经做官,所以大明但凡有点野望的青年才俊都不会愿意尚公主、郡主。 “可是父亲,您不是已经要将大位传给太子了吗?太子是不是会继续按父亲定下的例制实施还不得而知。就算是继续执行,固安、和安几个的驸马也是景泰驸马呀!” “儿子并没有要针对太子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几个姐妹如果确实可以出海,不如到海外再觅个如意郎君,又或者是愿意出海的大明臣子中有出众的不妨招为驸马,总比留在大明更为妥帖。” 对呀,只顾着自己的宏图大业,却忘记了自己女儿们的终身大事了。 第451章 要不要回去 最终景泰皇帝还是偷偷溜了出去,百余安全局旗校、五百精锐轻骑官军,一人双马簇拥着十几辆轻便马车。对外名义是护卫奉旨前往杭州与大明太师,钦差大人于谦汇合的安全局指挥使朱骥,一干人等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张旗鼓离开了,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皇帝陛下有重要国事要考虑,不准任何人打扰,包括皇后、晟王等人。于是皇后鸾驾带队,一众随扈皇室眷属在护卫的陪同下开启了行在周边游。 说是皇后等人要给皇帝陛下留个清静,其实就是朱见济、朱见灏几个怕沾惹上麻烦被百官烦,干脆“从善如流”听了圣明天子的建议哄着皇后带上各位娘娘们到处去闲逛。 附近有亲眷的,干脆直接向皇后娘娘请了旨意带上护卫大摇大摆的走亲戚去了。要说,这肯定是不合礼制的,但是咱景泰皇帝陛下是个这么遵守礼制的人吗? 当然是了,不然怎么会让皇后娘娘作主了呢! 不讨论游山玩水的那一大票人,这会马车里的朱骥满脸无奈看着这位穿着便装的皇帝陛下不知道该怎么劝谏。 劝谏?其实大可不必了,人都已经出来了是没可能再回去的。不劝吧,这个流程是不是还是有必要走一下才行? “尚德兄怎么满脸愁容,莫不是这趟公差出的影响了与府上如夫人造小孩的计划?” “陛下......”朱骥苦笑着说道:“小臣府上哪有什么如夫人的,臣以岳父为榜样,只有一房正妻。” “哦?这还真是我这个做东家的失察了,尚德兄竟然只有一位夫人。那莫不是看上谁家姑娘了不好开口,正借这个机会我这个当皇帝的去给你说媒,包准好用。” “陛下,莫要取笑小臣了。小臣是为陛下安危担忧呀!这趟出巡虽然出动了安全局和京畿卫戍营的精锐护卫也难免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臣等正不知道该如何确保万无一失时陛下又微服出巡,这让护卫工作难上加难了。” “咳,我当是什么事呢!”朱祁钰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看的朱骥肝颤。 “陛下,这可不是儿戏呀,若是陛下有个什么万一,小臣就是万死也不足惜。” “哪有那么多万一,尚德多虑了。” “陛下...”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用,便是朱骥还想争辩两句。 “得了得了,尚德啊,我来问你。” “陛下请说。” “这几年大明朝的匪患比之前数十年如何?” “这...”朱骥心中一万头那不知道什么玩意的狂奔而过。“大明自陛下主政以来海清河晏,乡野间都是良民百姓,哪里有什么匪患。” 匪患?呵呵,要真有匪患当地的守备可要笑死了。 十几年的时间开发塞北,得要多少人力填进去?真靠那些自愿前往塞北发财的商贾又或是某些留下就不肯走的官军旗校是不可能的,那点人数只够支持主要的据点而已,以点画线,以线带面,那都得靠各地衙门里关押的那些囚徒。 有了之前卢忠三千罪囚塞北“斩杀”瓦剌也先的前例在,原本流放千里的徒刑反倒成了香饽饽一样。反正不管囚徒愿意不愿意,各地官府都会大量遣送流放的囚徒到塞北服刑。 当年有人在民间散布消息,说什么的都有。塞北达子女多男少、女人脸大屁股大能生养什么的传言也不算是假话,哪怕说塞北达子人傻钱多一个陶罐换一只羊这些消息传到满天飞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当这些话都不足以吸引人去塞北时突然一夜之间消息就变了味了,最离谱的是在塞北作战的官军需要徭役,如果能够有囚徒代替就用囚徒,不够用时就要从各地征发徭疫的话一传出来几乎是各家各户踩破了衙门的门槛,不求别的,唯求官老爷在判案时尽可能把作奸犯科的贼子都判流行。 有压力就有动力,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一役二十万服徭役的百姓随大军覆没,一时间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壮劳力损失惨重,谁也不想重蹈覆辙。全国由此掀起了一波拿贼热,但凡有个小偷小摸被拿了原本也不过是乡老就处理的事情也绝对要送官法办。 至于官府怎么办嘛...呵呵,除了送塞北还会怎么办,凉拌! “这就是了嘛~”朱祁钰说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轻便马车小巧方便,就是坐卧都没有自己那个宽大的龙辇舒服。 “如今又没有什么盗匪,你安全局的大旗亮出来鬼神远避,有什么可担心的?嘶......莫不是...尚德兄在当心那一位?” “啊?”朱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一位是哪一位?顺着朱祁钰手指的方向,朱骥稍一愣神立马吓出了冷汗。 “陛下说笑了,在大明朝没有人会想要伤害陛下的。” 那一位,京城里留守监国的太子爷。 按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为了皇位亲情、爱情、友情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也就是今上仁慈,不仅仅是坚持扶太子继承大统还要举家离国。这种大仁义,只怕绝对算得上是可以跟尧舜禹汤比一比的功绩了。 “那就陪我好好聊聊天,这一路上还长着呢!”朱祁钰继续大大咧咧地换了换姿势,完了还不忘记让朱骥也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这次我们绕开杭州,直扑南京城。”朱祁钰没说的是想避开于谦,免得于太师知道自己轻车简从就这么跑出来又要唠叨了。 “啊?小臣明白了,回头派人传信,请皇后到南京再与陛下团聚。” “不不不。”朱祁钰摇摇头拒绝道:“皇后他们一行人的车驾会沿途盘桓些时日,我们在南京处理完事情之后直接入闽,在福州乘船到广州后再等皇后一行人过来汇合。” “福州?走海船?”朱骥额头上的汗越发多了。 海船,那可是有不小的风险。 南下的舰队回报的消息虽然没有提损失,但是仅从只言片语中就了解到了事情绝对不轻松。 “到南京之后行文给松江府准备物资,通知驻扎上海县的水师调派精锐水师官军到福州与我们汇合。” “陛下,您万乘之躯不能走水路呀!”朱骥在狭小的马车里跪下劝谏道:“海上风浪无法预测,如果陛下真有个万一,大明怎么办呀?” “尚德,要依你这意思,大明我还留不留了?” “啊?”朱骥再次一愣。 “这次本就是检验水师的一个机会,而且仅仅是从福州到广州而已,之后水师还要带更多的军队、官吏、百姓以及我和家眷一起出海到千里、万里之外的番地去生活。要依你这意思,我们回京去把太子拿了问罪,再从见济几个兄弟中挑选一个另立为太子你看如何?” “呃......”这下朱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第452章 讲歪理 到达南京没几天,朱祁钰就看到了气势汹汹的大明太师于谦挟怒而来。 “哟,太师到了,快安排香茶。太师恐怕还不知道,到了南京喝的茶可比在京城时喝的香得多了。” “老臣不敢。臣特来请罪,请陛下治罪。”一把年纪的于谦目不斜视,直接一头拜倒就喊着要请罪。 “于太师这是睡了哪家的媳妇了还是收了谁的孝敬,怎么就请上罪了呢?”朱祁钰明知故问,干脆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来先胡搅蛮缠一段。 “圣明不过陛下!”于谦似乎看透了这个皇帝的心思,一改常态也走起了不寻常的路线。 “陛下,臣年老昏聩,如今想起来曾经做过不少荒唐事情,不但不曾顾及自己安危,也直接危害到了天下万民。臣自请死罪,还请陛下降罪。” 嘶~ 这老头看样子火气不小,看样子轻易不能善了了。 “老头是什么时候到南京的?”朱祁钰侧过脸小声向左右询问道。 “回陛下,之前收到的消息说于太师是在杭州的,怕是知道了您的消息连夜赶过来的。” “连夜赶过来?” “是呀陛下,您到南京的消息才没几日,只怕都还没有传到杭州去。除非是您微服出巡后皇后公布了您已经离开的消息,然后有人加急将消息传到了杭州,否则算算日子于太师没可能这么快赶到南京的。” “嗯嗯,有理。”朱祁钰点点头说道:“既然太师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那不如就自陈罪状也好让有司早早议罪。” “啊?!”旁边侍从张大的嘴里能塞得下个大鹅蛋,白煮的那种。 “若是太师年轻时沾花惹草这种事情就不用专门奏上来了,太师是知道的,对于这种事情我可是没有什么资格评判。”朱祁钰好些年没有拿自己的身世开玩笑了,皇帝陛下不提自然没人敢提那段往事,事实上皇帝陛下提了先帝爷的风流事情也没人敢接话茬。 男人嘛,有权有势不风流的的,是那方面不行还是下流了?这恐怕就不好说了。 再说了,这会要算起来还得感谢宣德爷风流不区分对象了,如果真把吴贤妃充了军又或者直接用大瓮给烤干了,就正统那根歪苗可不就直接把大明给带沟里去了。 “陛下慎言!臣虽然年轻时做了些荒唐事情,但也不至于尽是那些事情。” “哎~太师此言差矣。”朱祁钰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应对于谦的办法。“太师想想看,自古就有多子多福的说法。百姓间可都在传太师府上要丁太过单薄了些,要是这会突然就传出来太师多了几个继承血脉的后代,这可是烧香拜神也求不来的好事啊~” 于谦听了这番话竟然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这个画风不太对呀,什么时候我有多少子女也被百姓津津乐道了?还烧香求神,这鬼话说的还能更荒唐一些吗? “当然了,如果太师之前确实忙于政务没来得及干那事儿也没关系,对吧!” 朱祁钰轻飘飘一句话能把人给气死,那事,那事是什么事?不就是裤裆里那点事吗,咱好歹是有儿有女的好吧! “太师看上了哪家姑娘尽管跟我说,一准给你保这个媒。当然了,如果那户人家不懂事也不要紧,保准给你安排到他们一家子都懂事了才行。” “陛下慎言,老臣岂会做那种乱国贼子的行径。” 为了一己之私居然要动用国家权力把人给安排到懂事,这明显就是乱臣贼子才能做的事情。如果不是知道这个皇帝就是故意胡搅蛮缠,于谦都能立马找个硬物一头撞上去死谏昏君了。 “当然当然,于聊为国为民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是我这个做东家的没有照顾好于卿,这么些年了一个暖脚的都没给安排,我的错我的错。” “陛下!”朱祁钰的话已经让于谦很上头了,两侧太阳穴高高敲起,有种内力高强的大师模样。 “不用不好意思嘛~难不成还担心你那个倒霉女婿会觉得你给他找个年轻的丈母娘而不满吗?没事的,你儿女那的事情我去说。”朱祁钰拍着胸脯打包,就要把给于谦说亲的事给大包大揽下来。 “一会我就找尚德兄过来,咱们先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至于景瞻兄那边也没问题,这就安排人快马召他回南京述职,顺便拜见一下......” “陛下!”没等朱祁钰继续胡诌完,于谦终于生气地打断了那番鬼话。“老臣的家事就不劳陛下费心了,陛下先关心关心自己的家事吧!” “啊...不用我操办啊,那不合适吧,除了我恐怕真没人会关心您老被窝里的事情啊!” “老臣这点事情就不需要陛下关心了,陛下还是关心关心您的后宫妃嫔吧!” “哦哦,关心,我一直都很关心着呢!但是你也知道哈,我这后宫要关心的确实多了些,就算我手脚忙得过来这肾也要休息啊!” “陛下!” 于谦说的当然是朱祁钰不遵礼法允许随扈妃嫔自行探亲的荒唐事情,原本也算是委婉提醒皇帝南巡半途中轻车离队的危险性问题,但是硬生生被朱祁钰不按套路出牌扯到了床榻上的那点事情上了。 “嗨,都是老夫老妻的了,身边护卫、侍从少不了,别说有没有其他男性能近得了身,就算有也一定会有旁人在一旁看着的。”皇帝的女人,是这么好靠近的吗?这是想造反还是嫌自己沾亲带故的命都太长了想要尝尝诛九族一起到阴间聚会的滋味呢? “再说了都是有身份的人了,如果她们连这个都不顾还要跑去乱了礼法那也是我这个为了夫的自己没做好......不过话说回来,真的是力不从心了呀!” 如果说前面朱祁钰还是为自己的行为做辩解,那最后一句又要让于谦脑门冒烟了。 “陛下身为天子,身负天下安危,自然应该事事以万民为重。南巡已经是本朝从来没有的事情了,陛下怎么还能撇下随扈大队自己白龙鱼服微服出游?” “没有的事!”朱祁钰一听于谦认真了立刻坚决否认指责。 “陛下这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承认不顾及天下安危吗?我可正是为了天下不再起战乱才会力排众议支持了于卿的意见传位给太子的,这不是让出京城让太子开始接手治理国事了吗?怎么着,这也有错?” “陛下遵从孝恭章皇后懿旨,传位于太子殿下本就是顺天应民之举,自然没有错。但是陛下白龙鱼服私自出巡,这就是致大明天下安危于不顾。如果陛下出巡时遇到了什么不测,这天下当怎么办?天下人将会怎么看?” 于谦还是没敢把话挑明了讲,如果朱祁钰在正式传位前出了意外很难保证国家不会搞出点什么事情来。 西南各土族认不认新帝不好说,景泰朝各地上贡的美女......咳咳,那个,十几年来各土族嫁予皇家的新妇不是进了朱祁镇、朱祁钰两兄弟的屋里就是成了他们的儿媳妇,生下的孩子怎么着算都是有老朱家皇室血脉的,一旦有人煽动搞不好土族会有人闹事。 北边,见蒙、见满、见清、见淦四个有北方达子血脉的皇子很难保证不会搞出黄袍加身的戏码来。都是被大明文化文明过精神又用北方游牧民族方式摔打过体魄的皇子,服的就是一个拳头够大够硬够有劲。 更不用说西边的番夷还服不服管教了,别看石彪在哈密活得那叫一个嚣张跋扈,兔子急了都还要咬人,何况反反复复百余年来一直于大明就不那么一条心的哈密了。 “天下人会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拥立新君呗!太子继承大统,大明再换一个皇帝就是了,这事你们又不是没干过。” 干过,上一次才不到二十年。于谦满头黑线却不好发作,当年朱祁钰摆明态度坚决不肯继承大统,是自己带头以天下为重的由头坚持才拥立的景泰皇帝。 “至于天下人会怎么想就不好说了,也许会想这个太子也太心急了,这么几年都等不了。” “陛下都知道其中厉害还要不顾及生命安危私自出行,这岂是人君该做的事情。果真被陛下言重,那天下岂不又是一场大乱,大明中兴必定戛然而止,景泰一朝辛苦得来的不易成果必然毁于一旦啊!” “哎~哎哎哎,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啊!”朱祁钰突然的强势反击打了于谦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就能说是私自出游,还白龙鱼服的了,根本没有的事情好吧!” “陛下不是脱离了南巡大队,离开官军保护自行来南京的吗?”于谦怒目而视,眼中的怒火恨不能隔空熏一熏那张满嘴胡话的嘴。 “怎么能算是脱离了南巡大队呢?这南巡的大队不是本就不存在了吗?” 皇后恩准,附近有亲眷的妃嫔都在官军、侍从的陪同下省亲去了,省下的陪着皇后娘娘游山玩水,大队人马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要说到脱离官军护从私自出行就更不对了,数百官军旗校那可不都是摆设。何况,这一路上还有自发替车队开路、殿后的商队护卫,怎么就算是脱离护卫了呢!” 好吧,按这个歪理来讲,朱祁钰又赢了。 第453章 皇帝的小伎俩 大明朝原来讲歪理的人不在少数,后来景泰皇帝陛下登基了,讲歪理的人就少了。有急于想亲自去跟先章皇帝禀明当年纳了吴贤妃有多么明智的,也有对自己能力有了新的深刻认知坚持要主动投身边塞在新的岗位上为国效力的。 反正就是最后大家某一天突然发现,大明朝唯一一个还在讲歪理的就只剩下坐在龙椅上的景泰皇帝朱祁钰了。 于谦知道自己这个东家那一套不按常理出牌的坏毛病,经朱祁钰这么一番胡搅蛮缠加上确实也没出什么大事也只好作罢。要说起来其实更多的也就是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否则没法跟天下人一个交代。 皇帝南巡给太子腾位置这不仅仅是本朝绝无仅有的,放在有史料记载的前朝也只有隋末时有点那么个意思。如果活得比较长寿的李世民能早点让位置出来,李承乾也不一定会造反了,大唐后面的结局又得是另外一种说法。 甚至于北宋赵匡胤如果能自己早点做个太上皇帝在幕后操控政权,赵光胤也不一定还会弄个烛光斧影出来,大宋北伐也不至于会略显匆促最后给统一的汉人王朝留下了无穷后患了。 “打天下的人不一定适合坐天下,这一点我是明白的,我可不打算向天再借五百年再给老朱家去打什么天下了,我干的活已经够多了,剩下来的时间应该要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明白吗,我要享受生活了。” 朱祁钰的话多少有些不负责任,于谦才勉强摁下去的火头又噌噌往上蹿了起来。 “陛下此言差矣,身为人君本就该负起天子之责,不然岂不是昏君所为?” “对呀,当一天大明的皇帝就要为大明负一天责任,我这不是正在移交权力吗?照着我计划的流程,五到十年之内我景泰一系就可以全部离开大明本土,之后整个大明就留给正统一脉承袭了,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可眼下陛下还是大明皇帝,应该负起承载亿万生民的责任。”于谦感觉自己苦口婆心的在对牛弹琴。 “我有不负责任吗?不就是跟你女婿一起脱离大队快马加鞭来了南京么,这算个什么事情?” “陛下安危身系天下,怎么能说是小事情?” “于卿,你这是对大明的百姓没有信心还是对你女婿没有信心?”景泰朝十几年来的治安要说是已经达到了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说得过去。 地方官府为了能够凑出足够的罪囚数量难免搞些钓鱼执法,甚至有荆楚之地闹出过衙役闯进车马店抓捕秀才嫖宿的荒唐事情来。在这种高压姿态之下人人自危,寻常百姓家只能是自扫门前雪,就算有好处摆在眼前也不敢多看两眼,就怕自己成了衙门里钓的那条鱼。 百姓不敢生出事端来,南下的车队又有安全局骑军开道,官军护卫,别说是还有外围的商队护卫驱赶了,就算是没有,见到这驾势也是早早跪伏在道路两旁头都不敢抬一下,谁还敢跑到大路上去拦车驾不成。 “这一路南下我看到的都是歌舞升平的繁荣盛世,就算是轻车快马离开了大队也没能在官道旁看到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你看到了吗?” “回陛下,臣一路南行确实看到了一些弊端,已经上书朝廷言明利害了。” “对呀,你一驾轻车、三、五名随从才能看到的问题,要我在数千、数万护卫中怎么看?还是你们不想让我看?” 朱祁钰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有些重,于谦当然不会是那个想要遮蔽圣听的人。 “陛下,臣等愿意为陛下耳目,为陛下行代天牧民之事。” “于卿我是信得过的,那其他人呢?再说了,你一个人一双耳目又能看、能听、能管多少事情?朝廷撤了锦衣卫设置的各督、警局、所到底是利是害也要我自己亲眼看一看才知道。” 这一路上走来,朱祁钰对于大环境的改善是满意的,只不过这些大环境的改善如果不用牺牲某些百姓的切身利益就更好了。 “这一路走来我看到官道被拓宽了,驿站的数目和功能都得到了很大提升,这很好。” 朱祁钰深刻体会过修路与致富的对等关系问题,景泰朝花了大价钱用于修桥、铺路、建驿站上,不仅仅官邮和驿站得到了充分发展解决了大批清退官军的就业问题,还为商贾通行创造了更便利的条件。 “可是我看到那些大路啊就会想,这道路两旁的农田、林木是不是都照价赔偿了呢?那个乐府诗怎么唱的......是‘手把文书口称敕’不是?” “是。”于谦下意识回答道。 《卖炭翁》中孤苦无依的基层劳动人民形象被刻画的入木三分,一个本来在宫里无权无势的残缺却可以在出宫之后狐假虎威肆意欺压老百姓的依仗无非就是来自身后的皇权,而地方官府又何尝不是呢! “回陛下,从地方上各路御史回报的信息来看,征收征用都还是按照陛下旨意严格执行了的。” “嗯~这话我可不信。”朱祁钰撇撇嘴道:“倒也不是不信你或者不信某个官员,而是听到民间有句话叫做‘县官不如现管’,越是下面那些个小人物手里握了丁点儿权力就越是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使唤。官员不贪不腐只能说是他自己不贪腐,难免下面管事的会坏了朝廷的大计的。” “再说了,清官和能吏是两码事,有本事能干活,能把事情干好的人不一定就那么清廉,清廉的人也可能就只是清廉而已,并不是真的能干事情。” 民间流传到后世的所谓青天大老爷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功绩可能也不过就是不同流合污直劾贪腐而已,真正办成了什么事情却也没有流传下来。 满清大贪官和绅,人家贪是贪,活人家干得也漂亮。仅仅一个损招在赈灾粮里掺沙子就实实在在避免了多少饥民当场饿死了,至于后面有多少死于肾结石,那就不是他和某人考虑的问题了。 朝廷要的,从来就不是公平、正义,唯秩序耳! “陛下......”于谦斜眼瞄了瞄朱祁钰后欲言又止。 “太师有什么话想说不妨畅所欲言,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像是我不让你说话似的。” “陛下啊~” “嗯。”朱祁钰点点头应下。 “臣虽然老了,倒还是看得出来你就是在耍我啊!” “啊......”朱祁钰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廉政公务局这些年抓贪腐都已经抓到乡贤、里长的头上了,甚至有几个族长都被当作典型给抓了起来法办,您怎么还有脸在惩治贪腐上作文章转移话题来逃避自己不负责任私自在小队官军的护卫下直达南京这种置自己安危于不顾的行径呐!” “啊...那啥,被太师看穿了哈~” 第454章 皇帝说的道理 快二十年的君臣了,各自对于对方的套路都滚瓜烂熟,当于谦选择捅破窗户纸时朱祁钰自然也没了由头。 景泰朝惩治贪腐的手段堪称大明第二,仅仅经洪武朝时手段温和,在这样的手段下官吏贪腐虽然不能得到根治改感也不是一点两点。当然这里所说的手段温和仅指直接手段,朱祁钰身体里那个灵魂到底也是见过文化手段的,又哪里会肯用朱元璋那么野蛮、粗暴地剥皮充草来惩治贪腐呢! 一旦发现家里有一人贪污,九族官吏一概严查过往。罪名坐实后三代不得考取功名,本人流放边疆为官军仆从,本族流放千里非大功不得赦免。 后世有人说一人犯罪不应该牵扯一家人的论调这在朱祁钰看来就是荒诞不经的胡言乱语,犯罪与犯罪是不同的,这是个基本原则问题。 说什么亲亲得相首匿,那得看事情。张三因口角杀了李四,张三一家人帮忙藏匿并不代表就参与了谋划杀人案,本质上张三的家人只是想救下犯了罪的张三一条活命而已。 但张三如果贪腐了河道工程款又或者是百姓救济粮,家人知情不报甚至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张三提供的优质生活条件这就是犯罪了,虽然不是直接参与但至少在精神上是给了张三支持的。 如果没有家人们在享受到自己违法所得的财产那种满足感的支持,张三会继续贪腐、侵占吗?恐怕心里多少会有些疑惑——我这么干是为了什么?! 因此朱祁钰在整治贪腐上的手段就是坚持让亲属连坐,必须得让那些享受了贪官污吏提供的财产带来物质享受的人一起尝一尝无穷无尽的劳累带来的痛苦。 剥皮充草是不会剥皮充草的,这辈子都不会对官吏剥皮充草的。但是这样一来带给官吏的震撼是巨大的,特别是一些与官吏沾亲带故却几乎不怎么走动的亲戚们在廉政公务局的有意宣传下心思都活络了,一时间监察御史、廉政公务局接到的各种举报状子堆积成山,忙都忙不过来。 被拆穿小把戏的朱祁钰最后还是不得不跟于谦表示道歉,态度坚决的表示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于谦这才作罢。 “太师啊~您老也看到了,如今的布局已经是南北暂时分治的姿态了,我总得在归还江南之前给自己的子孙谋个出路不是?” 景泰皇帝陛下带着一大家子南下已经明确了就是要下南洋,妃嫔们这个时候省亲说不得也有些要笼络些人手一起跟着下南洋的意思在里面。大明的本土让给朱见深,没道理还不让人家带些人手、财物去外面开拓一番的。 “陛下,关于下南洋的事情老臣实在是不解,为什么您只是收到了船队一个回报就敢于确定那里一定适合人们居住呢?” “这个嘛...我就是知道。”朱祁钰很难解释这种信息差带来的认知,只能坚持模糊化信息来源的方式处理。 “早在我朝之前中国就与南洋、西洋诸国交易、往来不断,永乐年间更是有万国来朝之势,因此在海外找到一块适合生存的土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可是陛下,这海外还有一个如同大明一般大小的无主之地总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而且还说有各种仙草灵兽就更是无稽之谈了。臣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事情,总觉得那么不切实际。” 这种话别说是于谦不信,如果不是实实在在看到过有袋类动物朱祁钰也是不信的。 “无妨,其实在于卿到之前我已经跟那个随你的犟种女婿谈过了,他会安排人手随下一次南下的船队一起去新大陆。新大陆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南瞻部洲。其实回想一下《山海经》里面的记载没准那里就是劳民国或是厌火国一带的地方。都是些山野未开化的野人,合该我大明收其土地、人民归于己用。” “《山海经》啊...陛下,子不语怪力乱神。”于谦很显然不以为意。 “于卿记得《献麒麟图》否?” “这......” 献麒麟图里的麒麟当然不是麒麟,后世有个记录片曾提到非洲本地有一处土着对长颈鹿的称呼与麒麟的发音比较接近,而长颈鹿的花纹又能与传说中的麒麟强行对标上,于是长颈鹿就成了郑和船队下西洋进献给朝廷的祥瑞了。 至于非洲大草原上遍布的长颈鹿、斑马被食肉动物捕食的事情船队成员自然不会有人提及的。说带回来的是祥瑞,人人有赏,说带来回来的是一头在当地寻常可见的鹿......啧啧啧啧,这得是多缺心眼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呀! “太师啊,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古人都用《山海经》记载下来了那些地理、人物,我们作为继承了这些文化遗产的后人要好好利用才是啊~” “这......”于谦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接下话来,只好沉吟不语。 “按说呢,这些番夷小国早在永乐时期...当然了,更早的早在成吉思汗铁木真时期就臣服于中国,我们作为蒙元的继承者当然也该在自己有余力的时候好好帮扶一下些这附属国才是。” 说世界曾经臣服于中国,多少有些不要脸了。更为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中国也曾于世界上诸多国家一样曾经臣服于蒙古草原上的那个游牧民族,之后作为农耕民族的汉人终于打败了游牧民族将他们赶回了草原上,仅此而已。 但这种话朱祁钰是肯定不会说出口的,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都定义了自己是蒙元的继承者,目的就是顺理成章的接收蒙元的政治遗产,哪里有自己再否认自己获得西南各宣慰司统治权正统性的道理,即便此时已经彻底对西南各宣慰司旧地形成了有效掌控也不行。 “你看啊~”朱祁钰一边说话一边比画着给于谦看。“以往我朝历代都忙于本土国事,无力分心他顾,可现在我有空了呀!” “大明本土有太子坐镇...当然了,朕可以随时传于位太子,这事情不就简单了?”历朝历代皇帝对于传位这一档子事都很忌讳,偏偏朱祁钰就拿这话放在嘴边不停地说。 “我有时间可以带领大明官、民亲自到这些番属去帮助他们的国家和人民嘛,除此之外还有太子和见济的那么多个兄弟,我们一起去海外为了番属国的发展与繁荣出一份力,没有错吧!” 紧锁眉头的于谦这会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明明是去抢劫人家地盘的做派,怎么听起来就这么有道理呢? 第455章 万万之数 皇帝想要拓展更多的地盘这在大明朝不是秘密,稍有点心的人仅仅从约法三章中规定了塞内不再封王这一条就嗅出了不同的味道。 塞内不封王,那这些藩王去哪里?只能是塞外了,那就一定是要开疆拓土的。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不走寻常路的皇帝陛下就连开疆拓土也能玩出花来,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景泰朝会在北方草原上大做文章向前向西突进时,皇帝陛下突然画风一转直接掉头往南跑了。 自己往南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拖家带口往南跑就作不了假了,皇帝陛下明显是冲着永乐朝万国觐见的那万国去的。 交趾已平,暹罗、寮、缅甸等西南诸番也已经被实际控制,就连隔海相望的爪哇诸番也是手拿把掐的随时可以捏扁搓圆了,这会再来看皇帝陛下的志向,只怕还真不是列祖列宗可以比拟的了。 “陛下,海外蛮荒之地,哪里值得陛下亲身犯险。只要效仿永乐时期安排一队天兵,这天下哪里还不是看到王旗就望风来附的?” “望风来附?附的是谁?” 附谁?当然是附大明皇帝陛下了。可大明的皇帝陛下要传位给侄子而不是自己的儿子,这事还真是有点那什么哈~ “这......”于谦突然感觉自己真是老了,居然一时心急又说错了话。 皇帝陛下南巡目的就是要给自己儿孙打一块基业出来,怎么还能让那些番夷小国望风来附大明皇帝呢?那不又是白白替正统一脉打工了吗? “陛下,臣一时心急,还请陛下恕罪。陛下此时对海外番夷兴刀兵,只怕难免给大明遗祸啊!陛下亲政辛苦近二十载才有了如今的大明中兴之象,怎么舍得给大明又留下生灵涂炭的灾祸呢!” 于谦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大明如果为了扩大地盘对外番兴了刀兵,难免造成内局不稳。盛唐在西域只吃了一个败仗就彻底丧失了西域,蒙古西征军也只不过在西面败了一次就再也没有西拓的力量了。 “哎~于卿瞎说什么呢,听你这话我怎么觉得这是大明要举全国之力兴无名之师征伐臣属似的。”朱祁钰一脸无所谓的态度说道:“大明如今在户百姓近万万,这万万之数是什么概念?” 万万之数是什么概念,万万之数就是亿,户口过亿,这是中国从古至今从来没有过的人口数据,这是国家强盛的表象之一。 “万万之数,意味着有亿万百姓需要养活,靠什么养活,就大明在册的那些田亩?” “这...回陛下话。陛下早些年曾经提到过这个问题,所以朝廷早在景泰二年开始就在清丈田亩并奖励开荒了。陛下体恤民情,更是开了海河湖泊之禁,百姓可以捕鱼捉虾。再加上草原上牧羊放牛、养驼赶马,大明如今不仅有足够的粮食可保天下再无饥荒之忧还可以让百姓吃上荤腥,这已经是有史以来数得着的盛世了。”于谦自己说的都有些动容,这一切也是在自己亲身参与下一步步达到的。二十年前,那时在左顺门前所有人都在担心大明会不会就此成为过去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谁又能想得到一代人的努力就能将天下变成盛世呢! “哦,现在的田亩足够养育大明万万之数的百姓,那再过十年,二十年呢?” “陛下,您多虑了。陛下莫不是忘记了,您在颁布三章约法时就下旨天下间严禁富强吞并田亩。不仅仅在皇室宗亲子弟的培养中有专门的课程讲述利害分析,更是明令天下一旦发现有人以诡寄、飞撒等手段挂名或是吞并田亩的一律重罚。当今天下田亩过百顷的就算是大户了,田亩过千顷的更是屈指可数,陛下完全不用担心有侵占、兼并田亩造成民间动荡的事情发生的。” 民间田亩售卖虽然没有被禁止,但是名下登记田亩数量过大的都会被课以重税,甚至于田亩登记异常变动的都会被衙门安排上门调查,除了得了失心疯的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商贾、官宦会想多占田地了。 买的田亩多了,那也是早早就过户到子弟名下。子弟没成年时自己还能做个实控人,一旦子弟成年了......呵呵,你猜猜看那些田地是谁的? 官府隔几年做一次清丈,登记在册的地主是要亲自画押确认的。就问问你,突然知道自己名下有一大片产业第一反应是什么——产业上这么多年的出息都去哪儿了?实控人你是不是给我说明一下,咱一早把账结清了才是正经! “哦哦,太师所言甚是。我对于朝廷里诸位的办事效率是认可的。”朱祁钰点点头说道:“但是我就有一点不明白,这万万之数的百姓十年、二十年后是多少之数呢?” “万万之数......” 万万之数的百姓,如果能留下后代的不足两成的话倒也没多少,十年、二十年后只怕人口总数上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变化,但如果七、八成都能够留下后代来的话就难说了。 “这些年朝廷为了能够彻底控制北方草原和西南土着,大肆奖励汉民落户在这两处,并且为了能够促进中国与诸番夷的融和给出了各种鼓励政策。如今但凡是在家乡过得不那么如意的都会愿意通过从军的方式出来闯荡一番,留在塞外取个番婆子也算是给自己祖上留了香火了,对吧?” “这...是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说了,温饱足而思淫欲,谁还不想真有个知冷热的暖被窝呢! “也就是说这万万之数的百姓中除掉老弱病残的,剩下的成年女性我算她每人每年生一个,十年就是十个,二十年就是二十...那个...至少这女人只要还能生,十个、八个是没有问题的对吧!” 后世里奖励生育时一个女性一般也就是生个七、 八个的了,要说生上十几、二十几个的,那不仅仅是男女双方身体好这点事情了。 “是...吧!”于谦心里有些慌了,这个数字还真没这么算过。 “我们按照三千万女子来估算应该差不太多吧!” “这...万万之数,去掉老弱病残之后剩下的男女差不多也就是五五之数,这么算起来三千万女子应该差不多的。” “对呀,三千万女子,已婚的、未婚的我再扣减一下,算是两千万人每年生一个好了。那十年就是两万万之数,我大明的总人数就直接翻了两番。请问太师,准备拿什么养这总数三万万的百姓呢?” 三万万,这在于谦看来简直就是天文数字。照这么生下去十年后是三万万,二十年后直接就会来到七万万、八万万之数了,仅靠大明朝在册的这点土地还真是无论如何也不够养活的。 第456章 犯中国者,虽远必诛 正统朝不过六千万百姓大明朝那点土地已经不够养活了,勋贵豪强占地的对象从向皇室索要到强占百姓田地无所不用其极,天灾人祸下百姓流离失所之人不计其数。 对于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之后选择成为逃民、流民的群体于谦再熟悉不过了,近二十年的巡抚工作中大部分就投入到了流民的招抚安置之中。可三十几年前大明朝是因为税赋繁重、官府豪强盘剥使百姓流离失所,至少还能找到空闲的土地可以安置流民,那人口成为三万万甚至六万万之数后呢? 很显然,大明的土地政策就算考虑再周到也不可能用有限的土地来安置无限增长的人,随着百姓的增长大明朝将面临的土地匮乏问题将尤其重要。 “陛下的意思是......拓展海外领土,为大明朝人口增长找一个...倾泄口?” “于卿也可以这么理解,就像是传说中的大禹治水一样,堵不如疏,但疏通就一定要有一个倾泄的口子。西南诸番原本是烟瘴之地不宜生活,因此先皇才会认为交趾这种地方平而复叛,叛而再平费时费力不讨好,干脆舍弃算了。但是经过几十年的沧海桑田变迁和劳动技术的发展,交趾、暹罗、寮、缅甸诸番所占之地已经算得上是鱼米之乡了,此时如果不趁着诸番内乱不断百姓盼天朝大军克复西南的念头顺势收西南为己用更待何时?” “可是陛下,如今西南已经平了。”于谦觉得朱祁钰又在偷换概念了。 整个西南早在数年前罗通大军逼近后就打成了一片,诸番属以黎氏久不服王化为理由对交趾进行了车轮战。 在占据了武器和战法的优势下,各国对交趾可谓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无仇无怨添点仇怨。交趾各贵族在外忧之下毫不犹豫选择出卖了黎氏一族,大明官军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顺利收复交趾。 再之后的经济战,朱祁钰用非常不道德的手段搅乱了西南诸番国的经济,在挑起了各土着平民与贵族之间的矛盾之后又通过防治疫病的手段顺利掌握了各番属的实际控制权。 至于那些轮番被推选上台的各番国国王、土司,识相的到南京述职后上个表请求留下来学习治民安国之道还能在国子监里混日子,不识相的嘛......都是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们了,一不小心感染了上疫病没能留下来也是人之常情了。 “陛下,西南已经平复多年了,此时只需要用商贾和边塞百姓与各番属交流融和,不出百年这些土地、人民也就与我中原百姓无二了。” “嗯嗯,是是。只要利益得当,他们就会把自己当成中国人,一旦是觉得脱离中国会更占便宜时就会回想曾几何时自己祖上的辉煌了。” 后世的交趾人常常要向人们展示自己祖上的荣光,比如强调中国占据了他们祖上的土地设置了两广和云贵,甚至闽地也曾经是交趾祖上的故居。 “我不喜欢留隐患给后世子孙,其实于卿可以帮忙重修一下永乐大典。” “啊...重修永乐大典?”于谦听了一怔,立刻躬身道:“臣年老昏匮,已经不堪陛下驱使,愿乞骸骨。” “于卿误会了。”朱祁钰摆摆手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永乐大典》中如果有记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话可以删掉。我盛世大明有仇不隔夜,当天就报掉了。” “啊...没有隔夜仇哈......”对于没有隔夜仇的新理解方式于谦咂巴嘴没有搭话。 “大明没有隔夜仇,当然更不能有隔代仇了。令公子总督交趾实控西南诸番的成绩我是很满意的,不只是要让西南各族土人接受我大明的控制,更要让他们彻底融入我大明,彻底成为我明人。怎么融入?最好的方式当然就是加大汉人与各民族混居,促进汉人与各族通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且是我占主导!” 于谦听了点点头,并没有插话。于冕在交趾差不多十年时间花了大力气促进融和,汉人男子娶各土族女子为妻已经成为西南普通百姓家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于督在给朝廷的公文中曾提到过,西南诸部土人已经开始逐渐向往成为我大明百姓。仅仅是盐、布和医药救治的优待上就足够让一大部分土人百姓趋之若鹜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当国家强盛、百姓富足时,其他国家的百姓自己会心生向往之意,这些不是靠着愚民政策拼命宣扬自己国家多么强大、多么繁荣昌盛就能做到的。 “老百姓会用腿投票,看到西南各土人贵族、富户变卖当地财产转而来云贵甚至两广路、南京周边购买产业定居就足以证明我大明的强盛了,这很好,景瞻兄果然不负朝廷的期望。” “陛下言重了,都是陛下洪福,祖宗庇护他才能够不负使命。”虽然平时都以官职称呼自己儿子,像是拼命要撇清两人关系一样,一旦被称赞时于谦脸上的笑意还是藏不住,顺带又替自己儿子谦虚两句。 “西南诸地还是山多林密,所以陛下就把目光投向了海外诸番夷了对吧?” “海外诸番本来就是我中华臣属,他们不能好好经营使百姓常年处于饥寒交迫之中,这也显得我们宗主国无能了。” 才怪!于谦心里难免有些吐槽。 人家派人来给中国皇帝磕个头本来就只是为了骗点实惠回去的,哪有几个真想给自己脑袋上加个父皇帝的,又不都是石敬塘那种走投无路下要选择投靠他人做儿皇帝的人。 “更何况这些番夷不服王化,居然勾结大明叛贼意欲谋反,这算是什么?” “勾结叛贼意欲谋反?”于谦突然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这莫不是说逃到西洋的刘、赵之辈吧? “是啊,这些反贼势力不小呀!居然连我大明官军水师都已经他们渗透了,啧啧啧啧,这分明就是要亡我中华啊!” “呃...陛下,您说的不会是刘、赵、黄等人在西洋岛国自立的事情吧?据臣所知他们都已经伏诛了,人头都送到南京了。这几家的族人也都在地方官府报备,就等陛下圣裁定罪了。” “啊...他们那些假死逃生的手段怎么能骗得了我呢!放心,虽然说君辱臣死,他们这些乱臣叛子侮辱了我的智商在前着实可恶,但我也不会让你们诸位就这么自裁谢罪的。” 谁要他妈的自裁谢罪了,我谢你吴贤太妃的罪啊! 于谦差点要爆粗口,人家死都死了,脑袋都割了送来南京伏法了还不算完,大不了就是个赶尽杀绝了呗,还扯这些有的没的要干嘛呀! “他们在西洋建国,十年生息留下余孽无数,又假死托生投奔海外以图再犯大明。这种狡诈手段圣明如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于卿放心,大明朝水师不只一师之力,我已经下令调派水师重组军伍,就等南巡到达广州后便检校军旅然后发兵一举捣毁西洋诸番,必须让那些宵小们知道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的道理!” 第457章 刨坟 “犯中国者,虽远必诛。”这话说的轻巧,做起来可就难了。 对于朱祁钰要兴兵海外的打算于谦当然是坚决反对的,大军在外供给就是一个天大的问题,何况皇帝陛下还打算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呐,上一个御驾亲征的大明皇帝差点成了瓦剌女婿又或者是某个篝火堆上的烤肉了。如果不是新立的皇帝给力,对待战局的眼光够准手段够狠,大明朝这会还在不在都两说。 何况朱祁钰给出的理由也着实经不起推敲,人脑袋都给送到大明来了,这还能有假? “陛下,首恶已除,还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不要再起刀兵了。” “对呀,可不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为念所以才要除恶务尽。于卿你可知道万里之外有多少国家在等着我中国虚弱然后就要扑上来咬一块肉,我受命于天来这世道改变华夏命运,怎么会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呢!” “陛下,大明如今受万国来朝,陛下更是天下人敬仰的圣君,哪里来的番夷会敢有这等不臣的想法。”于谦恐怕永远也没办法把朱祁钰当年封德、普、英、法、意诸王跟番夷串联起来。 “唉~这话说的就...那啥,叫作此言差矣,啊,此言差矣。”朱祁钰轻轻摇摇头说道:“自宋以来,中国富饶已经闻名于天下。” 宋朝的航海业发达,早就有海船能够通过司南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辨别方向寻找正确的方向。自宋开始到元朝末年的南方义军,直至永乐朝郑和七下西洋,华夏文明的富裕形象已经在世界上闻名了。 “中国富有四海,地大物博,如此方为中心之国。” “还好啦~”对于地大物博这种评价朱祁钰很不以为然。 地大物博能有多大多博,再大的地盘也排不进前三,再多的物产也总还是缺优质的铁矿、石油、天然气,甚至连后世装修用的木地板都是以北欧进口的木材加工而成的价格更高...... “陛下...”对于朱祁钰明显不满足的态度于谦满脸写着焦虑,这相皇帝果然从骨子里就有一种侵占欲,对地盘的热爱程度远胜历代先帝。 “陛下,我朝开疆拓土之广已经超过太祖立国时近一倍了。塞北草原,西北荒野和广阔的沙漠并不适合我大明百姓耕种。” “嗯,不适合。”朱祁钰点点头同意了于谦的看法道:“我知道不适合,所以才要汉蒙融合之后彻底控制草原,让一部分汉人和完全融合进入大明的鞑靼、瓦剌等草原部落百姓成为我大明北部草原的牧羊人。” “西北现在是荒了点,这不是一直在尝试从黄河引水上高原嘛!荒野存了水之后就有机会成为绿洲,成为塞上江南。别看这些年西北仍然是没多种出来几棵树,再看一代人之后,让黄土高原成为绿洲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黄土高原上的土壤不存水,挖出来的蓄水城配上引水渠灌溉种植农作物已经有了一点成效,只是相比较偌大一个黄土高原而言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经过两、三代人的努力,西北也是有可能成为新的粮仓为大明朝养育百姓的,就指望江南、湖广、两广那些土地支撑整个大明平日里也没什么问题,一旦遇上灾、祸时就捉襟见肘了,一个搞不好就要出大乱子。” “陛下忘了还有辽东五卫了,除辽北现在还没有做大范围开发之外,辽宁、辽阳都已经大范围试种粮食了。” “嗤,就那点产量够干什么?”不能怪朱祁钰看不上东北的那点粮食产量,在没有成功培育出杂交的稻种、麦种之前,又没有玉米、番薯、土豆这些高产且不挑地的农作物的黑水地里因为日照、冻土和天气寒冷的原因,碰上太阳黑子小冰河期的肆虐,粮食产量提不上来不说甚至会出现收上来的粮食没有撒下去的种子多的情况。 “就现在这点耕种手段,甭管旱田水田,种出来的粮食都只管贴补一点当地的粮食需求而已,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再想想西南诸部土族占的地方,虽然也是烟瘴毒虫横行的地头,但是每年的粮食产量那可是喜人的。更何况还有一年两熟的水稻可以源源不断从地里长出来供给中原、塞北需求,不是很好的吗?” “再看看海外的那些藩属国,简直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那么肥沃的土地百姓却懒于耕种,就这么坐等上天赐下粮食来。上天早就让这些属国来向我中国称臣献土了,可惜历朝历代都没有人引起重视。这可是暴殄天物,是无视上天的恩赐呀~” 于谦鼻子不自觉扭了扭,虽然一把年纪了嗅觉已经退化了很多,但是对于皇帝陛下把种粮食的土地和五谷轮回的茅房一起打比方多少有些不自然。 “陛下,自古以来南洋小国向中国称臣的事情就没断过,但是献土这事情老臣没有什么印象啊~” “啊...没有吗?”好像是没有,难道只有满清乾隆时候才有献土的事情吗?朱祁钰也没什么印象了。 “哦哦,许是事情久远,文献流失了大家都没什么印象了吧!要不这样,于太师帮忙给天下人回忆回忆?” “呃...”于谦一愣,回忆回忆是什么意思。“陛下的意思是?” “可能有些古文献缺失了,当然年代久远的原因也很正常。这样,咱们找找古文献,如果已经现世的没有咱就从没现世的里面找,我相信一定能够找到证明南洋诸国属于我大明的古文献的。” 朱祁钰眼珠子转转,循循渐诱地跟于谦说道:“想想我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但也历经了多次浩劫,难免有重要文物丢失或者陪了先人的可能性对吧?这会我们不妨找上一找,确定我们大明对南洋诸国主张国土的证据充分性嘛!” “哦哦,就是查找古文献啊...这当然不在话下。其实只需要吩咐国子监......嘶~陛下,您这是打算要刨谁的坟不是?” 第458章 养肥了的猪要宰 对于把考古这么高大上的事情用刨坟这么粗鄙的词汇来形容朱祁钰是非常不满的,在那一刻真的感觉到于谦老了。 试想一下这份神圣而伟大的工作在几百年后被人问起,蛮可以抬起下巴高傲地回答说:“考古研究院、考古队。” 又或者内敛、含蓄地回答:“博物馆”一类的。 但要是换成于谦的说法这成什么了?强行冠个有历史文化的名称叫作摸金校尉,直白一点就是盗墓的,刨坟的。 呸!我等志向高雅,怎么能与尔等刨坟的、掘墓的为伍,简直辱没了先人。 “于卿要是觉得太为难了其实这事情我也可以找旁人来做的。”朱祁钰咂巴咂巴嘴表示不用强人所难。 “陛下,臣以为毁人陵寝实非仁君所为。” “嗯嗯,当然当然。我们当然不会毁人陵寝了,只是找一些证据,证明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南洋诸国的邦主国而已,怎么会有毁人陵寝的打算呢!” “既然如此,老臣也就放心了。陛下英明一世,可不能在这些小事上毁了自己的清誉。” “于卿可能有些误会,其实我这个人吧......真没有什么清誉啊!” “陛下!”听了朱祁钰的话于谦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别人说自己名声不好的,那多半是真的名声不好,可景泰朝皇帝绝对是大明朝说自己名声第二百姓都不认可的好皇帝了。 “陛下,哪有自己自己名声的道理?陛下如果没什么清誉,那历代先帝......在地下也不会答应的。” 于谦原本想说的是那大明朝历代先帝又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幸好忍住了没有脱口而出,否则还真是和尚临老吃块肉了。 “那可不一定。”朱祁钰对老朱家历代祖宗的敬意缺缺。 “陛下~”于谦的声音里多少透着些无奈。 “好吧好吧~”身为皇帝陛下,理应善于纳谏、从善如流。“这样吧,于卿安排一下,关于中国对南洋诸番自古以来就拥有天然所有权的证据能找到就找到,找不到你就安排一下尽快找到好了。” 呃...好吧,这话的意思于谦明白了。反正是有没有证据都得有呗! “臣...明白了。”干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于谦觉得多少有些亏心,但是交给别人干还不如自己来干,至少不会那么不要脸。 “当然了,如果实在是觉得为难的话我也想好了对策了。” “陛下不可...”于谦第一反应就是朱祁钰要用强。“陛下,切莫妄兴刀兵啊!” “啊~怎么会呢!”朱祁钰摆摆手安抚道:“就这点小事情哪里用得着动刀兵。” “哦哦,是老臣失态了。” “咱们不是有《山海经》吗?” “啊...”于谦不明所以。 “据我夜查古籍,发现《山海经》就是先周时期分封天下各国的证据。你瞧,这证据不就来了吗?” 要说朱祁钰夜插古妓是有可能的,夜查古籍?呵呵,你当人都是傻子不成。 再说了,还能这么来论的吗?于谦面皮抽抽,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做任何辩驳。 不是有个禅机打的说是风没动,树也没动,唯有心在动吗?只要心里没有陛下...那个...没有陛下说的话...也不对。只要心里没有陛下说的荒唐话,那就都不是个事,陛下自然也就不是昏君了。 于谦安慰自己,相比较起自己跟过的前几个老板,这个已经算是顶好顶好的了。 “那这么说,寻找南洋诸地归属中国典籍的事情就麻烦于卿了。” “臣遵旨。”于谦拱拱手决定捏鼻子认了下来。“虽然如此,还请陛下以天下为重,再莫要不顾自身安危行白龙鱼服之事了。” “当然,太师说的对,这次千里奔袭一路不停,真是苦了我了。感觉自己蛋都要震掉了。” 原本以为经过自己一番劝导,他景泰皇帝朱祁钰终于能明白事理了,没成想却是因为自己屁股快颠烂了才会认同自己的观点,这算什么,歪打正着还是殊途同归? “我朝对于百工的创新还是不够啊!” “嗯?”于谦还沉浸在深深自责中,怎么就没能把这个二杆子的弟弟给引导成一个好皇帝呢?或许当时拥立这货做皇帝也并不是什么明智选择吧! “看这马车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连个减震装置都弄不出来,还是我最初提出来的用棕藤来做减震,这是一回事吗?” 对于减震这个词于谦虽然初次听说但大概能明白其中意思。“陛下,自古以来传承下来的工艺就是将棕榈制成蓑衣、床垫这样而已,幸得陛下当年让工部试制才弄出了这么个...减震用坐椅安放在马车中。否则至今马车里也不过就是软木垫些棉被而已。陛下所作所为已经是为......减震做了很大一步了。” “嗤~这算什么。”朱祁钰摆摆手并不认可于谦的这番恭维。 “其实这次南下时间有些匆促了,都没有各地走一走、看一看,因此干脆就授意让皇后并众妃嫔作我的耳目,听听民间的声音,看看百姓民生是不是官员奏折上写的那样花团锦簇......” 于谦面无表情听着皇帝陛下的话,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官吏中没骨气只想往上爬的大有人在,民间疾苦在他们眼中...不不不,百姓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从来就不会在他们眼里留下哪怕一丝丝痕迹的。 “仅仅从马车上我可就看出来了......” 仅从马车上能看出来什么,还能看出花来?于谦不明就理,干脆继续保持沉默。 “这官造的竟然还赶不上民间的物件儿~” 嘶......这事可就大了,于谦眼皮一挑,瞄了瞄朱祁钰仍然没有接话。 “官造的马车从外面看样式真是气派,体面,可里面乘坐也就那么一回事。商贾们的马车从外面看朴素,一挑帘子坐进去却是别有洞天啊~” 哦~于谦心里默默想到,这莫不是又要拿商贾当成养肥了的年猪要开刀了? 第459章 加大赌注 景泰朝拿商贾开刀不是第一次了,只是朱祁钰讲究一个宰大养小,这十来年下来小的又慢慢缓过气来成大的了。 “陛下说的是,之前商贾等贱籍严禁骑马乘轿,这十余年来商贾们没有了禁令限制不只是穿起了绫罗绸缎,也有不少盖起了两层小楼,出门也有马车代步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商贾大量购买马匹、车辆,大明朝从塞北草原上引进的那么多劣马总不能宰了制成军粮吧!这么算来商贾们大肆购买驮马、挽马行商、拉车还真为朝廷解决了大问题了。” 于谦阴恻恻说出这番话来,多少有点暗指朱祁钰盘剥商户手段太过明显了。 “嗯,于卿说的是。”朱祁钰似乎完全没听出来于谦话里有讽刺的意思,自顾自说道。 “正统十四年到景泰元年时曾对商贾进行过一次大的清查,大量漏税严重的商户被从重处罚,同时朝廷为了不给天下带来太多不利影响仍然给各家留了一线,原本就是想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让他们能够洗心革面为朝廷、为天下好好效力。” “大部分商户们还是遵守律法的。”于谦插话道。 “是,大部分遵守律法。无论是塞北各处榷场还是南洋各路商船都少了他们的影子。”朱祁钰无不嘲笑地说道:“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他们这些走南洋的商船就没有遇见什么人,看到什么事吗?” “陛下的意思是怀疑走南洋的海商与叛贼有染?”于谦皱了皱眉头,犹豫着把话问了出来。 “有没有染稍稍用点脑子就能想得到,就算没有直接联系也一定知道这回事吧!”朱祁钰微微点头说道。 于谦不动声色脑子飞快运转着,皇帝的意思应该是与下南洋有关才对,这是要人呢,还是要钱呢? “商贾为财,或许确实有知情不报的情况。” “嗯...”朱祁钰并没有接于谦的话,只是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陛下此番南巡的重要目标之一就是安排船队再下南洋恢复永乐时期百船千帆的盛世,离不开商贾。不如小惩大戒,让他们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也就是了。” “这话怎么讲?”朱祁钰明知故问。 “回陛下,下南洋还需要大量的钱物和人力,如果仅靠朝廷供给恐怕力有不逮,不如就依陛下妙手再发一次国债,如此钱财应该就够了。” 于谦担心朱祁钰对商贾的手段过激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从商户手里圈钱了。 “哈哈哈哈哈哈......”对于谦的转变朱祁钰竟然有些适应不过来,一时忘形大笑了起来。 “太师,我的本意只是想说工部的那些废物固步自封,仅仅马车的制作工艺上就差了民间一大截了。” “啊...?” “商贾们使用的马车外形虽然相素甚至算得上是简陋,但内里却是奢华无比,各项做工考究不说还思虑周全,这样比较一下官办的工坊马车卖不过商贾铺子里的也就情有可原了。” 原来如此,景泰皇帝还没有昏庸到直接想杀鸡取卵直接将商贾们宰杀干净来补贴景泰一脉出洋的开支,还好还好。 “是,对于工部各工匠的考核标准是有些滞后了。” “不重要了~”朱祁钰摆摆手说道:“以后这些都是见深的事情了,我想要的是有足够多的商贾能够为我建设南洋提供船只、物资甚至人员。” 下南洋需要船队,需要大量熟悉海上情况的船工,这些事情原本最好是安排水师负责,但是水师的建设基础是广东黄萧养叛乱后投降的反贼,又有证据表明刘、赵等人在交趾假死转而占据海岛自立建国的事情与水师逃不了干系,此时还把一切希望就寄托在水师身上难免有些不那么让人放心了。 “商户趋利,从传来的消息上看南洋那块无主之地上是富含银矿的,朝廷只要安排足够多的人手挖矿炼银,物资自有商贾会源源不断运过去的。”于谦倒是对于商人的嘴脸摸得清楚。 “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有些事情不得不防呀!” “陛下!”于谦知道朱祁钰仍然对太子朱见深不那么放心。“陛下,您还是大明的天子,是天下人的皇帝!” “可我已经南下了,京城留给了太子自己组建新的朝廷。” 京城里的官员任命全交给了太子朱见深,大半个中国的直接管理权已经交到了侄子手里,如果这个侄子不那么听话要造反还真是有了足够的本钱了。 “老臣以为太子必定会追随陛下脚印,绝对不会自作主张违背陛下旨意行事的。” “我给见深的旨意就是按他自己所思所想布局,这天下我辛苦帮他们家打拼了快二十年,现在还给他们我就不想管了,之后的事情就是借着大明的力量为我自己的子孙打拼下来一块江山了。” “这...老臣相信,太子一定会全力支持陛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但愿如此吧!”朱祁钰也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再做过多纠结。“上次派遣的船队太过寒酸了,也正因为准备的不够充分、不够完善,才会出现找到新大陆却要花这么久时间才能回报过来,这一次我们要吸取教训。” “陛下的意思是......这次要动用商贾的力量加大船队的投入?” 第460章 两全其美 投入是肯定要加大投入的,这个毫无疑问。要想能够让朱见深顺利继位并且彻底摆脱景泰皇帝对大明的影响,景泰一脉彻底离开大明是最好的办法。 皇帝陛下现在的所作所为很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而且更难能可贵的是皇帝陛下居然还真就愿意这么做。 放眼中华数千年文化,还有谁?! “陛下,商贾趋利,开疆拓土却是关系到国土,这样只怕不妥吧?”于谦倒也不是非计较朱祁钰要加大对海外布局的投入,只是从骨子里对商人的轻视与不信任让他产生了质疑。 “嗯,商户在景泰朝这十几年为天下人做的贡献于卿还看不到吗?” 低贱的商贾唯利是图,高贵的皇室、官宦又何尝不是呢?朱祁钰并不认为商户就真的低人一等——如果本着良心经营、依法合规纳税的话。 “塞北的牛马羊驼能够有足够的市场可以吸纳全靠着商贾走南闯北,不然朝廷哪里用得着那么多牛马,又哪里吃得过那么多肉食,就算是想要,也要有足够的钱粮布帛来跟草原上的牧民换呀!” 大明百姓逾亿,汉民就占了绝大部分。倒不是以农耕为活的百姓不喜欢吃肉,其实就是吃不起肉食而已。 牛羊肉好吃,打柴拉车当然是牛马好用,可这些都得要钱来换的,直接上手抢游牧民族的牲口?你怕是个大牲口呢! 商贾们在朝廷的有意引导之下向百姓收购大量的干菜、普通手工商品再高价转卖到草原上换取牛羊马匹运回中原甚至江南地区,一来一回商贾赚了个盆满钵丰,普通百姓也落了实惠,而朝廷既解决了农、牧民的需求确保了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还收获了大量税赋,可谓一举数得。 “可是陛下,如果商贾获得收益太过简单了,那百姓中就难够会有人不再安于田间耕作了,那样对于国家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于谦劝道:“朝廷还是应该鼓励农耕为主,只要人民安心于田地农作,那么就不会有太多的纠纷了。” “嗯...”朱祁钰点点头表示认可于谦的这番话。 其实在上层看来黑猫白猫只要抓老鼠就行,而在猫看来是怎么样可以得到更多的猫条、猫粮,比如抓老鼠又或者卖萌。 种粮食的产出有限,而且劳作辛苦,如果朝廷大力支持商贾那必然会引起全国追捧商业繁荣,接踵而来的就是发展商业带来的负面影响,比如农、工甚至科研、技术人员的流失,比如经济纠纷的日益高发,这都是随之而来必然会出现的问题,朝廷就必要要在期待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做好迎接各种问题的准备。 “无农不稳是没错,但无商不富呀!”朱祁钰说出来的话让于谦也不禁默然。 景泰朝十几年时间花钱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可以说景泰皇帝比正统皇帝和他们的死鬼老爹宣德帝加上一年皇帝都没当满的洪熙帝加在一块都还要能钱。 这也就是只干了不到二十年皇帝,要折算成粮、布景泰朝花钱的速度再把魔皇朱棣加上也才堪堪超过而已。 而这么能花钱的皇帝之所以能够没有把国家给折腾垮了完全是因为朝廷也真能赚钱,仅仅是正统朝塞北的朝贡贸易花销掉的大量钱粮就都换成了实实在在的牛马成了大明百姓家里的生产资料。 苜蓿的引入使得养殖牛马不再是富户才敢想的事情,原本三个中产之家才能勉强供养的牛马也变得不那么高不可攀了。 有了海外贸易的支撑,水师这个在永乐朝被认为是皇帝烧钱的玩意儿也被认可成了景泰朝的赚钱工具。原本就是赚钱的工具,只不过被部分官宦找理由霸占着不让百姓甚至朝廷插手而已。 有了商业的繁荣,大明朝的百姓日子才有了明显地改善,衣食住行已经可以用不可同日而语来形容了。 “陛下,商贾毕竟还是贱籍......不是,陛下,商贾虽然已经入了民户但说到底也还是倒买倒卖的奸滑之徒,唯利是图,自古以来对于国家的认可度就不高的。”虽然认同商人的作用,但是发自内心的鄙视仍然很难在短期内得到改变。 “嗯,这话说的也是......”就在于谦以为自己已经说动皇帝时朱祁钰接着说道:“所以才要好好用这些商贾才是,正所谓魔鬼的法器那也是可以用来除暴安良的。” “陛下...”于谦想要反驳被朱祁钰伸手制止。 “这些年我本以为你们已经看到了,正是有了商人交通南北易市东西这才能够使天下各地互通有无。原本说吃糠咽菜那是穷苦人家的生活,现在看看南方的糠和菜都上哪去了?” 朱祁钰说的南方的糠、菜当然没有绝迹,只是有一部分原本是廉价甚至原本不值钱的玩意有了商人的存在确实发挥了它更多的用处。 仅仅是牛羊马匹增加造成的冬季草料缺口就使谷壳、米糠这些原本穷人果腹的粗砺食物送进了大牲口嘴里,至于人嘛...刈草、割菜、捡蘑菇都能换钱的时候当然是买米面吃了。 穷人吃五谷杂粮,一年到头不一定能混口精食但至少不会像老一辈一样饿肚子了,运气不是太差的或者太懒的总还能混顿肉吃,这已经是以往年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其实我也知道,中国几千年文明历史都是重农抑商。而百姓间一面是看不起商贾图利而无德,另一方面又羡慕、妒忌商人收入颇丰。是予不是?” “这...陛下......”对于这个问题于谦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是军户出身,能够从军户靠读书一步步做到位极人臣的绝对是凤毛麟角一样的存在了。即便是军户出身,日子过得并不怎么舒坦也是看不起商人那副嘴脸的。 “其实这样挺好,不是两全其美正合了我们大家的心意了吗?” “啊...啊?”于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满脸疑惑地追问道:“陛下说的是什么?” “商人,中国嫌商户多了会影响国本,正好让我带走一些,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情吗?” 第461章 朝廷不能被白嫖 中国重农抑商,所以朱祁钰提出干脆让他多带些商贾离开中国,这话听起来是为大明朝好,但仔细一琢磨怎么这个味道总是那么不对,偏偏又说不上来。 “商人趋利是天性,但是商贾太多了在大明这片土地上就会出现僧多粥少的事情,那样难免就会造成物价不稳定的现象了。干脆,我好人做到底,带一些商贾到海外去,这不就免了于卿与各位肱股之臣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吗?” 朱祁钰说得头头是道,但于谦听得出这其中明显就不是本意。 “陛下要颁旨从各地抽调商户与随扈出海吗?” “啊...那当然不会。”朱祁钰摆摆头态度坚决地说道:“我这个人是很民主的,不愿意出海的就让他们留下好了,只有愿意出海的才跟着一起去,断然不会直接抽人头强行带出海的。” 这话于谦相信,以皇帝陛下的手段只怕真要打起商贾的主意来一定能让人家破人亡还感谢朝廷没有赶尽杀绝,这种事情除了二杆子正统皇帝之外大明朝其他几位都能玩得转。 “其实臣以为还是从商贾中抽出一定数量的人比较好,这样免得有些地方的商人走光了,有些地方的留下来太多了。” “不用担心,可以设定一个条件,让每个地方符合条件的就只那么几家。消息放出去之后他们一定会安排人前往海外的,至少会安排旁系的带上一定的资源前往海外开枝散叶。” 说到设定条件这个套路,于谦点点头有了种顿悟的感觉。 “陛下说的是,朝廷和地方官府这些年确实通过这种方式从商贾手里赚取了不少利益。” 虽然手段卑劣,但那是朝廷赚商贾的银子,能说是卑劣吗?当然不能。 只是于谦怎么也想不到朱祁钰身为皇家子嗣,就算是小时候养在宫外的外室私生子也是在重重保护之下根本不可能与外界过多接触的,这种情况下当今陛下是从哪里学会了这么些不要脸的手段来为朝廷捞银子的呢? 还能在哪学的,后世里这种手段层出不穷,在信息大爆炸时代有些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人,何况被坑坏的商人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更是满世界“申冤”,想学不会都难。 “嗯哼~”朱祁钰对于这种评价可不领情。 “于卿啊,其实我是很有契约精神的,这一点我希望不仅仅是朝廷百官知道,也要天下人知道才是。” “是,陛下是位坚守契约精神的皇帝,绝对不会滥用皇权盘剥百姓。”于谦拱拱手表示认可,但这话听在朱祁钰耳朵里又别有一番滋味了。 小老百姓没什么可盘剥的,动作大了弄狠了小老百姓造反的,活不下去没有希望了他们真会杀官造反。 别说活不下去的老百姓杀官了,就是那些自己活得一塌糊涂没有希望的底层百姓想不开了都会向那些看起来活得比自己好的人进行报复,比如开车撞向跳广场舞的大妈,比如下棋的大爷,再比如天真无邪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们,简称报复社会! 报复社会是该怪社会还是该怪个人?又或者这是当局的统治者的责任呢?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太师啊~你这意思是我这么些年盘剥商贾过甚啊!” “臣绝无此意。”于谦矢口否认。 “没事,有这想法也没事,我不怪你。” “回陛下,臣确实没有这个意思。何况商贾,能够为陛下,为朝廷,为天下人贡献些钱粮该是他们的福份才是。” “呐呐呐呐,商贾就不是百姓了?”朱祁钰抓住了于谦的话头说道:“要是盘剥农民、工匠,一年收入抽走九成你们会觉得朝廷腐败、皇帝昏庸,怎么换成商户了你们就都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了一般!” 不怪朱祁钰嘲笑于谦这一干酸儒区别对待商人,后世也一样。 需要经济发展时要商人,需要国家建设时要商人,需要修衙门、建学堂什么事情都要商人,但是商人也就是朝廷养的肥猪而已,什么时候需要了就宰一头来吃,这也怨不得富人一有钱就想往外面跑了——谁也不想被人当成养在圈里的猪羊! “前些日子官府耍手段骗商户入局的事情我就很反感,人家大把大把银子撒下去了,地方上是见到了改变,百姓一时间也增长了收益,但长远来看呢?商人们对地方失去了信心,以后谁还愿意来建设地方?” “陛下说的是,廉局已经对地方上进行了稽查,从监察御史汇报上来的情况看地方官员并没有从这里中饱私囊,些许事情怕是误会。” “误会个屁!”朱祁钰冷不丁爆了粗口。“没有中饱私囊就是好官了?至多只能算是个清廉的坏官而已,这种官比那些贪财枉法的官还坏!” 于谦听了默不作声,他也很清楚皇帝陛下说的是对的。 贪财好色的官,为了能够更多地贪到钱财、玩弄霸占女性一定会有些显眼的手段出来,这种官很快就会被人分辩出来,就算能够只手遮天也是证据清晰,一旦落网是铁证如山的。 而那些清廉的坏官...咳咳,那些清廉而能力有限的官员就不一样了。清廉的官员展现给老百姓看到的是官员的清廉,在不明真相的群众看来似乎官员只要是清廉的就一定是刚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爷,于是在这些懒、怠、乱作为的官员坑蒙之下即便闹到家破人亡却还要心怀感激。 “陛下有些偏激了...清官总是比赃官要好一些的。” “嗯,混个好名声,不管有没有才能、有没有作为,反正官声好了就能升官呗!” 于谦知道自己说不过朱祁钰便不再说话,只是低头默默不语。 “既然在大明朝商贾都不怎么受待见,不如让那些有心去海外打拼一场的商人都跟我走就是了。这事原本太师就算是不提我也要吩咐下来的,交给别人办我不放心。” “是,谨遵陛下旨意。” “不用搞得这么正式,就是不放心别的官员办这差事时会不会掺沙子,不管是给我使绊子还是借着机会再盘剥商贾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请陛下放心,不会的。” “嗯,于卿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就算你看不上那些商户也不会否认商人对朝廷的贡献,更不会借着机会上下其手多做点什么又或者少做点什么事。” “臣惶恐。” “我南下后于卿就在南京留守,颁布命令凡是愿意随扈的商贾都可以报名参加,然后从中选出适当的商家一起出海。” “陛下...这个选择的标准是什么?” “虽说是商贾,总有些是主营的,有些是顺带的。比如瓷器、丝绸,这些都是经年累月运往海外的物品,肯定是少不了。这次随朝廷大军出洋,既要物品拿得出手,又绝计不能把中国的传统手艺泄露了出去。” 听了朱祁钰的吩咐,于谦心里大致有了个模糊的方向。 “木雕、竹雕什么的我觉得就挺好的,可以试着带一些,树木、竹林只要不把山砍光了就会一直有,手艺也不是随便学得会的,朝廷能够一直用这个赚外汇。” “外汇?”于谦只一瞬间就理解了外汇这个词的含义,外汇这个词好,把海外的金银都汇入到中国来,中央之国嘛,本就该吞吐天下。 “反正就是吧...买卖各种物件、器皿的生意人都可以踊跃报名参加,当然了,能够随扈的那都得是大商贾,得拿出大本钱来才行,不然那成什么体统了。” “陛下说的是,让商贾之间竞争,只有那些有实力能拿出真金白银支持朝廷出海的才能有资格随大军出洋。不然,那岂不成了白嫖朝廷官军了......” 朱祁钰斜了眼于谦,对于这位太师从哪里听到的白嫖这个词用在这里反而不在意了。 第462章 天要变了 有没有商人想要白嫖朝廷这个还不能确定,但至少于谦的办事效率确实是有保障的,也可能是因为他名声真的很好的原故,在朱祁钰准备离开南京时已经有不少当的商贾上奏了投效帖子。 商贾们也有资格上奏了,这是大明朝景泰皇帝陛下给的恩典,拿到普通户籍的商人们自此摆脱了贱籍身份,一样可以乘车坐轿考功名了,眼下皇帝陛下要去海外问道访仙,愿意带上商贾一起去海外各番国做生意,这种好事可不能不抓住机会。 老话怎么说来着,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陛下,这是江南十七户商贾的奏请,他们都希望能派出子弟随扈伺候,顺便也带些自己家的东西让外番蛮夷都见识见识我中华风采。”于谦呈上奏报,躬身退回。 从内侍捧上来的奏报中随手挑了一份,朱祁钰快速扫了一遍后说道:“这些事情就交给于卿全权处理了,我的要求只有两点。第一,带的这些人不能拖船队的后腿,他们的随从要能够护卫自己的人员、财物,还要能跟官军配合作战。” 得,说到白嫖弄了半天是皇帝陛下想白嫖商贾,又要商贾出钱、出人,朝廷还要占个好名声,于谦一听撇撇嘴没吱声。 “第二,这些商贾可以带大明国粹的商品出洋售卖,但是绝对不能将我中华的各式技艺都传授给了外人。如司南、造纸、印刷、火药、医术这般,那本都是绝对不该外传的。” “是,陛下英明。此等都是老祖宗传承下来的国粹,只应该是我国民间传承,不该让蛮夷染指,反而成了我中国的祸端。” “嗯,就是这么个事。如今这些技艺已经传出了洋,再有其他的技艺是绝对不能外传了。丝绸、织绣、景泰蓝、造瓷、制酒这般手艺如有外传的,诛九族!” “这...是,臣遵旨。”于谦下意识觉得这样的罪名有些重了,可转念一想也觉得中华文化传承还是该有保护意识才对,也就一口应承了下来。 有朱祁钰的口谕,于谦仍挂着内阁阁臣的名头,拟好旨意直接用印发出就是有效的法律文书了。至于北京留守的太子,虽然正统朝留下来的印玺都在他朱见深手里,这天下谁又敢不认南京过了于谦手发出的圣旨呢! “于卿可别以为这些事情不重要,要知道在司南外传之前这大千世界只有我中国大宋有远洋能力,大海大洋之上如果有海船,不用看旗号只能是我中国的舰船,可现在呢?西洋传回来的消息那些蛮夷也有了远洋能力了,啧啧啧啧...老祖宗千年以来教授的就是教徒弟打了师傅,有些流传下来的技艺靠的都是家族里代代相传、口口相授,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朝廷想要将那些技艺发扬光大都不行的,可这些国器却就这么让外夷、番国给学了去,这不是资敌行为吗?” “陛下所言甚是,臣谨遵陛下旨意,一定严令各部、各衙门用心办差,绝对不敢把国粹、国器给外传了出去。” 听到朱祁钰举的例子于谦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重要性,如果海上只有中国的舰船可以有远航能力,那就意味着世界各地唯中国可以到达,而其他各地的人都不能主动跑到中国来。 而所谓的“寇可往,我亦可往”将彻底变成“我可往,而寇不能往”,其中战略主动权的地位就再明白不过了,更不用说火药技术的应用了。 在对瓦剌的阵战中紫荆关一炮轰死了瓦剌战神,为大明官军有心理上造成了极大的鼓舞。各种信号瓶、毒药瓶、烟雾瓶又或者震天雷等物,都是对火药功能的有效利用,火药在战场上的作用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可惜,这等利器却早已经传到了番夷国度,中国可以使用这些火药武器,那些野蛮人迟早也会用上这些我们老祖宗造出来的东西打我们的子孙后代。 丝绸、织绣、瓷器这些是大明对外贸易中的主要商品,如果连这些也被外夷学了去那大明又拿什么跟番人做生意赚钱呢! “嗯嗯,朝廷的命令不是只传到官员那里,还要传给所有百姓知道,要告诉他们原由。当然了,百姓们留着技艺只传给自己子弟不外传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的子孙后代有一技之长可以谋生,所以要给那些有技术的人一条正经谋生的路,不能让他们把技艺带去给了番人,反而为害中华了。” “臣明白了,如果是以前,朝廷这个令谕下去指不定还会刺激了一些人想着带技艺去海外谋生路。如今陛下鼓励农桑的同时还重视工、商业,百工的日子越过越有盼头,不会有人愿意把祖传的技艺带去给蛮夷做个罪人的。” “嗯...不仅仅是祖传的手艺不能带出去,自创的也不行。”朱祁钰咬文嚼字说道:“不仅是不能带出去,还要尽可能带进来。我中华文化几千年为天下之中心,可番夷也传承了几千年,多少也有些巧技,这些我们要学过来。” “是,番夷的奇淫巧技能为中国所用那也是他们的福气了。” “嗯~水师的舰船就有学了一些番夷的技巧,西洋那些夷贼的海盗船用了软帆虽然没有咱们的硬帆船在海上稳当,跑起来却是更快。” “陛下说的是,当年陛下提出师之番夷以制夷,臣等还不以为然,如今回首还是陛下有远见。”于谦点头承认道。 “嗯嗯,蛮夷中有好的技艺愿意献给大明的,咱大明也勉为其难接纳了...当然了,绝对不是想吞了人家的技艺啊~我堂堂中国,地大物博,还有什么没有的...” 于谦翻了翻白眼,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几个字知道是怎么写的吗? “我离开南京之后,于卿办完这些事情就可以安心致仕了......” “陛下......”于谦愕然。 “于卿为大明朝廷,为天下付出了太多太多,该为自己想一想了。” 于谦能够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朱祁钰改变了历史轨迹,虽然朱见深不至于会走他老爹的路拿于谦开刀,但朱祁钰也不想让一把年纪的于谦真的在任上走完最后一程。 “像王公、胡公一样,回乡开馆教书也是一样为天下做事情。这个天下,马上就不是景泰朝的天下了......” 朱祁钰的话听起来多少有些萧瑟,但于谦似有所悟,只是沉默久久不语。 第463章 如此长辈 朱祁钰的广州之行如约而至,虽然官员有意阻拦但朱祁钰只是执意要出发。 “父亲,为什么不多盘桓几日?就算是等等皇后的大队也好呀!”朱见济不理解地问道。 “这段时间你看到关于江南的奏报有什么重要消息吗?” “嗯...除了父亲厌恶的称颂之词外好像几乎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奏报。”朱见济是亲儿子,真敢说。 “对呀,没有重要的事情奏报,这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父亲这话怎么说?” “现在是几月?应该有什么天气?” “自立春后离开京城我们这一路上走得并不快,如今也不过春夏交接之际......江南...雨季,没有看到关于洪灾的消息。”朱见济顿悟道。 “是呀,每年南方大雨都会有地方洪灾,只是灾情大小不同。往年江南、湖广、广东都会有洪水的奏报,但今年至今没有收到,是近日没有下暴雨吗?” “不对,有雨,儿子记得刚到南京那日还遇上了暴风。”朱见济反应了过来。 无论南、北方,只要是暴雨就一定会出现洪灾,不同的是北方地势平坦处较多而雨期往往短而促,几乎在霎那间成型并自山谷间狂奔而出有毁天灭地的气势。 古书中的水淹七军讲的都是中原地区,平日里晴空万里,突然间乌云密布一场暴雨过后来不及渗透的水几乎是在一瞬间汇聚到了低处,再狭窄处进一步聚合后形成的强有力的水流冲击。很多地方没有雨的时候就是一处平地,别说水洼了甚至连水影子都不见的,人畜自然通行无阻,但暴雨一来只要顷刻功夫就成了河流,然后又不过是一时半刻间能卷走一切生物、石沙的河流又从大变小,从小变细,再就消失不见了,就如同大雨来之前,经日头一晒就好似从来就没有来过一般。 与北方不同,南方的洪灾往往是江河湖泊的决口引发的。一场暴雨的时间可能会是一天一夜甚至更久一些,又或者连绵不断的小雨加杂着微风细雨一下就是一、两个月,期间偶尔也会阴、晴不定的转那么几天,但不久后可能又继续接着像是剧场中间休息结束了一般又继续下那么十几、二十几天的雨水,原本承担蓄水、引流能力的江河湖泊不堪重负又或者是人为的灾祸,就这么使得洪水一泄千里,无数良田美宅一夜之间尽数被黄水淹没。 至于人口、牲畜,逃得性命的是例外,喂了鱼虾的是常态。即便景泰朝有投入大量人力、财力修沟建渠也只是引江河水进入陕甘一带,对于江南引入长江的各支流泛滥根本就没有好的办法。 “需要投入的财力、人力太多太多了。”这是朱祁钰曾经在听到江南洪灾泛滥奏报时跟朝廷议论根治江南水患时说的原话。 大大小小汇入长江的支流不计其数,任何一条灌溉地方养育无数人民的河流都有可能在雨季变脸。一条河流决堤就会有数个村庄遭灾,影响一州一县,但如果朝廷不顾财政、人力盲目大兴水利造成的影响就完全有可能如隋炀帝一般最后身死失国更是一生为人所诟病。 朱祁钰不敢拿刚刚恢复了点元气的大明朝去赌,于是只能让一部分老百姓的命跟天赌了。 “如果财力有富余的,自然是该将所有的河道都修缮一方。加高加宽,修建百年不决的稳堤护一方百姓安宁。可是朝廷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这些事情只好留给见深,将来让他一步一步来做吧!” 面对朱见济不解的提问,老父亲也只好自欺欺人的这般说道。总不能说为了能够先占无主之地又或者是为了能够让景泰一脉子孙能够顺利地繁衍、壮大所以要动用南方的财税来打造舰队远洋,修堤这种事情只好甩给朱见深那小子去做了。 “当然了,修堤的技艺其实还是不太成熟,所以也是需要找到有本事的人一条河一条江的摸索,这样才能确保朝廷投入的钱粮不会打了水漂的。”说这番话时朱祁钰的眼神都有些飘忽,躲闪着避免与朱见济的目光接触。 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景泰朝不修河道、不建河堤成化朝也会去做,但如果景泰朝不去远洋、不去占地,成化朝只怕也不会去做了。 “这一路上我们仔细走走看看,等到了广州了估计也差不多跟你骥叔汇合了。”朱祁钰这么安慰朱见济,也像是自我安慰。 提到朱骥时朱见济就有些愤愤不平,本来自己兄弟几个跟朱骥一起到达南京后不久便领旨直奔上海调水师南下。没成想,临水师典验结束上船出海的一刻朱骥摆了众皇子一道,直接下令让人生拖硬拽给拉下了船,然后......然后水师出海一路南下,朱见济几人在岸边骂到嗓子冒烟也没有骂回一条船来。 几人无奈,只得要了几匹快马又一路跑回南京跟自己老子告状。 “这事也是我思虑不周,你们几个都跟着一起去你们骥叔担的担子太重了,确实不妥当。他把你们打发回来自己领水师南下也避免了有个万一真吃不消。” 几个皇子一起跟着出海,要是有个万一那是他朱骥能担得起的?甭管真实原因是什么,世人第一反应只怕就会跟北京留守的那位扯上关系了。要真是这样,朱骥真就是万死又甚至万万死也难辞其咎。 只要一想到这层风险朱骥就不敢带那几个活宝,也只好耍了个手段把几个皇子又给打发回了南京。真要被皇帝陛下怪罪起来至多不过罪至他朱骥一人,不会连累家族,更不会被世人所唾骂,孰轻孰重朱骥还是分得清楚的。 “等到广州,到了广州为父给你出气。”朱祁钰安抚朱见济兄弟道:“到广州见了他朱骥非好好臭骂他一顿不可,有这么糊弄孩子的长辈吗?” 第464章 佛国的未来 听了父亲的话朱见济、朱见灏几兄弟就知道这一趟满怀希望乘海船结果被人摆一道算是白摆了。 “臭骂一顿啊......”虽然都是成年人了,不满的情绪还是难以掩饰,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啊,那可不得狠狠臭骂一顿才行。”朱祁钰摆出恶狠狠的样子说道:“作为一个长辈,这么胡闹可不行,伤了我儿子的心了......还是好几个儿子的心,真真的不像话。” “其实也没关系啦,反正之后到了广州也还是要安排出海的,到时候我们再一起乘船出海也是一样的。”朱见济很快想通了,反正身为皇帝的父亲不打算就这事追究朱骥,那自己也没什么好坚持的。 更何况,其实出海这件事情也挺危险的,孔圣人当年不是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吗?有人主动探路没什么不好的。 “父亲,赵荣、刘安等贼人的首级已经送到南京了,不验一验再走?琼崖还在等父亲的旨意呢!” “没什么可验的,这个必定就是作伪,无可磋商。” “呃...父亲,上次在京城时提过这事,当时被其他事情打断了,之后也没继续。儿子想问一下,不过就是几个叛贼至于吗?” “怎么,是替人来求情的?” “那倒不是,就是奇怪。”无论是不是有人拜托来求情的,朱见济都不会蠢到承认。 “其实这事情之前也说过,就是想给大明朝多打出一片天下来而已。”“用追剿叛贼的名义?” “当然了,堂堂中国不兴无名之师,追剿叛贼任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否则哪有兴兵的名头?” “可是...打仗会死很多人的。”朱见灏有些不忍地说道。 “打仗会死人,挨饿受冻也会死人的,而且死的人会更多,更重要的是在那种情况下死人是朝廷完全无法掌控的。明白吗?” “朝廷无法掌控的?”朱见灏一时没转过弯来。 “土地,民以食为天,要种粮食就要土地。父亲这是在为朝廷多占一些能种粮食的土地,这样至少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里大明朝都不会因为土地兼并问题发生动乱了。”朱见济解释道。 “父亲担心朝廷的土地政策可能会因为时间推移执行起来不再严苛了吧?!”朱见灏问道。 “是,也不是。天下就这么大,多占些土地总没错的。叛军占的地方离天竺其实挺近的,李唐盛世时其实也曾想过要平定天竺,可惜当时没有强大的水师可以从海面上进军天竺,而陆路又困难重重所以不得不作罢。” “天竺那里都是和尚,父亲之前有过灭佛之事,会不会让天下人诟病以为父亲就是对佛教不满?” “怕什么。”朱祁钰满不在乎地说道:“要知道天竺佛教传入中土之后早就变了味了,如今中国奉行的佛教与天竺已经天差地别,或者说毫无关系也不是不可以。” “再说了,就算是,我又岂会在意这些,无论佛道,如果都是打着善与美的名号趴在百姓身上吃肉喝血,我是不介意将他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害人虫尽数给杀一遍的。” 道教心性高,除了五斗米教只要缴了五斗米就能入教之外,其他的派系是要讲缘份的。换句话来说,你想入道门也要道门看着你够格才行。至于你到底是配还是不配,就看道爷我呸不呸你一脸就知道了。 要说到佛教嘛...呵呵,朱祁钰身体里的潜在记忆只有福建、辽宁两个地方有正经的佛教徒。 坚持过午不食,双手不沾钱财,每年外出一趟化缘布道的苦行僧才能算是僧侣,相比较而言那种占着别人捐钱修建的大庙坐等香客布施还要嫌少,甚至为了更多的敛财还以神佛之名巧罗名目收取各种香火钱的肥头大耳的家伙们怎么能算得上是修行人呢! 更不用说传到西藏的佛教文化直接成了奴隶主统治奴隶的工具,在变种的佛教思想精神禁锢和奴隶主、贵族的武力压迫之下,藏人农奴只不过是直立行走的牲口而已。女性农奴身世更惨,有些姿色的还要受贵族老爷们发泄兽欲然后随便赏赐给其他人继续糟蹋,在后世直到解放西藏才让藏人农奴彻底翻身,不用担心随时被人剥皮、割头制成法器又或者被扒光衣服扔进某个毡房里任人蹂躏。 “那...这么说天竺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记得史书上记载天竺盛产黄金的。” “咳,都不用看史书,看看我朝官方文献记载就知道闻。马和大太监下西洋时带回来的黄金、象牙、宝石、香料就有大量来自于天竺。” “嗯嗯,这么说还真是的...我想起来了,据记载天竺可是个大国,其国土不比大明小呢!” “是不比我朝开国之初小,跟景泰朝比起来还是大明的国土面积更大一些才是。” “嗯嗯,那是那是...那是不是咱们兄弟几个分一分正好合适?” “嗯...这话说的...还是得父亲定夺才是。” “父亲不是特意要发兵讨伐西洋诸番接纳我朝叛贼不服王化吗?正好我们兄弟过去接收地盘......” 几个兄弟聊到忘形,直到朱祁钰发出声音提醒自己的存在才相互提醒收敛了起来。 “嘿嘿,父亲,刚才我们兄弟几个闲聊了几句...就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来着。”朱见济讪笑一句想糊弄过去。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吗?” “嘿嘿...父亲为什么不信呢,儿子说的可是再真诚不过了。” 朱祁钰当然不信,不过他也完全不在意的。 “天竺地盘是很大...”朱祁钰不缓不慢地说道。 “嘘嘘,天竺很大。” “而且那里的人也比较愚昧,正需要我们天朝上国过去替他们传播王道。” “瞧瞧瞧瞧,正是我们兄弟的用武之地。” “只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过去占人家的地恐怕能力不足,占不住啊!” “不会的,父亲,我们兄弟虽然没能像父亲一般睿智,但也学了一、二分像了。对付别的王朝恐怕不行,但对付他们一个落后、愚昧的番族国度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呵呵...”朱祁钰呵呵干笑两声:“堂堂佛国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堪了,这就已经打算瓜分天竺了?” 第465章 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曾经的佛国没有未来,就不该有未来,至少朱祁钰内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整个亚洲大陆,作为土地肥沃的国度一直没有被中国正式并入版图完全是靠了地理优势的影响,如果不是喜马拉雅山脉的阻拦阿三们早就被盛唐给突突完了,哪里轮得到几百年后作为白人欺压中国人的急先锋呢! 而今的大明恢复了世界一流的水师建设,又拥有了开拓进取精神,天竺这么肥沃的土地自然不该留给那些把自己生命之源弄成污水河的蠢货们占据了。 “天竺人的信仰很奇怪,你们把控不住的。”朱祁钰好似劝解一般对几人说道。 “不怕,他们有信仰我们可以颠覆他们的信仰。”朱见灏说道。 “嗯~在对天竺形成绝对控制之前可以先接受他们的部分信仰,然后再找到因为这些信仰而受苦遭难的人们来推翻这个信仰,最终向他们灌输新的信仰,比如天朝上国的王道文化。”朱见济说道。 “嗯...你们之前有没有关注过天竺的情况?”朱祁钰看向两人。 “之前学堂念书时看过关于天竺的记载,其实并不多。在前唐时中国曾经想要挥师天竺,所以才会由朝廷出资对玄奘和尚的西行情况进行详细记录。我朝时也只有马和太监的一些记录,除了这些记录之外并没有更多的内容了。” “确实不多,主要是南边有个山脉影响到了中原王朝对天竺实施控制,否则那个以部落联盟一般存在的国家早就成了我中国的地盘了。” “这样不是更好?就算将来中原王朝想要干预也没那么容易。”朱见灏直接插嘴说道:“父亲支持太子大兄继位后我们兄弟几个正好收了天竺,也不怕大兄之后会有什么变化了。” 听到朱见灏这般没心没肺的言论身为长兄的朱见济连忙拉了拉朱见灏的袖子又连忙使眼色,话没错,但是直接这么说出来难免会担心父亲不开心。 “嗯...话也不是这么说。”朱祁钰却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发火。“天竺虽然与大明隔着山脉,要想通过陆地上到达确实是要千辛万苦的才行,便是大明有了水师舰船之便后这些问题就都不成问题了。” “父亲下道旨,自我们兄弟离开之后不准大明再继续发展水师呗!”朱见灏不知是真的心大还是大智若愚。 “父亲身为皇帝,一旦下旨恢复海禁日后太子又或者其他人大兴舰船就是违了祖制。没有了成建制的水师,大明就没有了制肘天竺的能力了。” “那可不行,真这么干岂不是自断手臂了。”朱祁钰否决道:“再说了,如果天竺又或者其他番夷有异动需要朝廷官军时你又到哪里去找援军呢?” “这......” “之前南洋的消息你们也知道了,只是南洋那边的大陆之前从来就没有与中国有过往来,大家心中不安而已。所以我的打算是两路并进,借助中国人源、物产之利在西洋、南洋一起开发。” “这般...中国的人口会不会跟不上啊?”朱见济低声说出自己的疑惑。 “嗯,要看你怎么想了。如果是从大明本土调人口同时在西、南两个方向开发人口会有问题,但如果只是调往一地就差不多了。” “调往一地?” “父亲的意思莫不是......调中国百姓往天竺,驱天竺人口至南洋?” “就是这个意思。”朱祁钰点点头。 “这样的话人口问题还真就解决了。”朱见济转头看向朱见灏点点头说道:“大明百姓十年后人口或要提升两、三成,这样土地问题就会显出来了。毕竟官宦、富户总还是想多占些良田传代子孙的,就算朝廷有严苛政令也一定会有人钻空子、找漏洞。” “但如果有了其他地方的土地可以屯积这个问题就可以得到根治了,只要大明有一、二百万人口入驻天竺,同时驱赶天竺人口到南洋为我们开荒,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嗯嗯,就是这个意思,但话不能这么说,事情也不能这么办。”朱祁钰对于自己儿子们的想法给出了肯定。 “天竺以及周边番夷明明早在洪武、永乐年间就向我朝称臣,可是他们却擅自收容我朝叛军打劫大明往来军、民船只,杀害大明子民。士可忍孰不可忍,经我朝多次敕令番夷土王仍然不思悔改,杀良冒贼藏匿叛军,对大明的祸心昭然若揭。天朝不忍生灵涂炭,决定出兵剿讨伐罪魁祸首,余者不罪。命天竺臣民诏到之日起准备迎接朝廷天兵,讨伐土王恢复上国邦治。” “父亲英明,就用这个做一篇讨伐天竺不臣的檄文,相信王师旗帜所到之处番夷土人一定望风而降。” “降不降的无所谓,首先还是要先分化番夷的贵族与平民、奴隶之间的矛盾,这样事情办起来才顺手。” 对于发一篇檄文讨伐天竺不臣就能够让上国天兵旗开得胜这种妄想朱祁钰是没有过的,也从不这么奢望。天竺与中国上一次正经的接触可以追到六十年前的马和下西洋时期了,西洋诸国早就在大明上一次丢了交趾之后失了臣服之心,不用点真刀真枪的手段只怕是没什么效果的。 “番夷嘛,都一个德性。” “畏威而不怀德,这个父亲说过的。”朱见灏抢答道。 “嗯,畏威而不怀德。所以如果不是真把他们打痛了,我还就不相信他们会老老实实臣服呢!” “那这次到广州我们就点齐舰船直接杀过去吗?”朱见灏脸色潮红,似乎有些小激动 。 “这哪能呢!”朱祁钰摇头说道:“首先要确认南洋舰队回来的准确消息,安排后续的南洋之行,这是重中之重。” “那天竺呢?”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明白了吗?” “父亲的意思是先造势,让天竺以为朝廷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等到朝廷水师准备完毕再发动突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没错,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466章 考校 说什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还不就是虚虚实实那一套。 朝廷水师调集、整训再到出发西洋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弄好的,干脆先造势,让天竺人觉得大明王朝不过如此而已,然后再突然调集大军一举荡平。 “父亲,这种战法并不稀奇,天竺人会上当吗?” “我觉得他们会。”朱祁钰很有信心。 阿三一向对自己很有信心,这一点后世都是有目共睹的。以三儿的逻辑能力来看,大明喊喊口号没有什么实际动作那一定是中国没什么本事,那肯定就是打心底里害怕自小喝恒河水长大的杂耍军团会全歼大明朝只会虚张声势的菜鸡弱旅了。 “父亲打算用什么方式造势呢?” “这不是已经在造势了吗?” “啊?已经在...哦哦,就这次调遣水师就是造势了?” “没错,先在广州造势,就叛军首领枭首的事情坚决不予承认,再放一些番夷的商船离开。之后再去崖州造一次势,让番夷都相信大军出征是为了讨伐天竺不臣。” “那实际上是去往南洋?” “当然是去南洋了,就现在朝廷水师这点舰船才能够带上多少官军出征,怎么着也得要一次带上三、五万官军精锐再配上十几万军、民同时征讨才能勉强够用。” “不过番夷而已,父亲会不会是用牛刀杀鸡了?” “可别小看了这些番夷了,那块土地可是不少。十几万人已经是最少的数量了。”虽然对于天竺的军队战力朱祁钰并没有高看一眼的打算,但是那么大一块地方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要知道天竺那个地方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国度...” “是的是的,非常有趣的国度,在他们那里居然神职的地位比皇室还高。” “什么皇室,至多只能称为王室。普天之下唯有父亲才能称皇帝,其他任何称皇帝的人又或者没有被父亲册封过而自称王的,那都是贼寇。” “呃...其实也没必要这么一杆子全给否定了。”朱祁钰对于自己儿子们如此支持自己的态度很受用。 “他们的国度确实很有意思,神职人员的地位高于当政者,而主政的地位又高于其他平民,平民之下还有奴隶,甚至奴隶之下还有连奴隶都不如的贱民。” “这就给了我们分化他们的机会,然后就只需要挑起他们的内斗,再派出大军接收地盘就是了。” “嗯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其实他们的阶级矛盾虽然很强烈却又根深蒂固的扎进了普通人的脑子里了,所以要彻底改变当地人的思想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改变当地人的思想?父亲是想让留着这些番夷为我所用?” “不行啊父亲,您之前也教过我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番夷与我中国隔着千山万水,自唐以来就没有为我中原王朝所用过,如果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必然会遗祸于后世的。” “父亲,我也同意这个想法。还是不要留下后患才好。” “哦哦,不要留下后患也行,几千万人呢,你们去杀?” “啊...那啥,几千万人哈...” 别说杀百万、千万人了,就算是杀百万、千万头猪也有得忙的,稍有组织不密还有猪能够逃出生天的,何况人了。 “比大明本土相似的土地,你们打算用多少人去征服?十万、二十万还是一百万、两百万?” “这个...好像还真不太够哈~” “废话,当然不够了。”朱祁钰斜了一眼说道:“幸好已经有人替你们征服过天竺人了,你们过去只要名头合适,天竺人也会轻易地臣服在你们脚下的。” “啊...有人替我们征服过天竺人了?谁?!” “具体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了,年代久远无籍可考。或许是盎撒人,也可能是凯尔特又或者雅利安,谁知道呢!” 对于朱祁钰提到的人种朱见济几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大致意思是明白了。无非是很久以前有一群人到达了天竺并成功征服了当地土着,而且还成了当地人的神。 “天竺人分成几个等级......就有点像金、蒙时期对于国家按民族对人口进行分类...当然了,大明建国也曾将人按照不同职业进行分类的。” “对于外人要对天竺进行分类也简单,只需要按人的肤色就可以了。” “按肤色?” “对,按肤色。” “昆仑奴?” “不不不...嗯...也差不多这个意思。昆仑奴是指皮肤黝黑甚至完全黑皮肤的人,在天竺皮肤黝黑的是低种姓,皮肤相对白一些的...嗯...应该说是接近黄皮肤的一般是高种姓。” “低种姓、高种姓?” “黄色皮肤?” “没错,皮肤显白一些的,也就是比较接近我们黄色皮肤的,在天竺是高种姓。” “那我们在天竺不就是高种姓吗?” “可以这么理解。”朱祁钰点头说道:“我们在天竺天生就与高种姓的肤色接近,所以就会被当作高种姓。” “那我们统治天竺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吗?” “事情可以这么做,但话却不能这么说。”朱祁钰摇摇头说道:“天竺人因为种姓不同本就有天然的阶级矛盾,所以这一切我们应该利用,而不是作为占领者、侵略者成为天竺所有百姓的敌人。” “嗯嗯,挑起高、低种姓的矛盾,然后我们去摘桃子...嘶...不对呀,父亲刚才说到天竺的高、低种姓可以用肤色来判断,我们中国子民肤色本就比天竺的地种姓人肤色偏白、偏黄,那么我们应该运用这个优势才对。” “是呀父亲,我们有肤色优势可以利用才是。父亲不是常常教导我们要可能利用手上的所有优势力量吗?学馆里的先生也教过,上兵伐谋,如果使用刀兵一定会有人力损失。天竺有地理优势,天朝上国出兵讨伐本就吃了亏,一旦有人员损伤一定会影响军心的。” “嗯嗯,你们说的都对。那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好好利用手头上现在有的优势条件呢?”朱祁钰摆出考校的姿态问道。 第467章 天大的人情 朱祁钰提出的考校问题确实超出了几个小伙子的理解范围,虽然想破了脑袋也总感觉有一层薄纱挡在了自己与正确答案之间。 “父亲的考校太过难了,我们一时间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还请父亲明示。” “嗯?真没想到?”朱祁钰提示道:“其实我们先前讨论的内容就是答案了呀!” “我们也觉得答案就在眼前,可就是抓不到。” “咳,这有什么抓不到的,就是肤色呀!” “呃...儿子也觉得就在肤色上做文章。我们可以说自己就是高种姓,但是怎么替代现有高种姓的人群呢?毕竟他们已经在天竺传了不知道多少代,已经根深蒂固了,不是轻易就能撬动的。” “好办啊,天竺传统宗教是什么?” “佛教呀!” “不错,佛教。但是天竺的佛教是没有酒色戒的,这些你们知道吗?” “嗯嗯,知道。原本佛教引入中国时并没有那么多清规戒律,这样佛教跟我们本土的道教一比就显得那么不入流了。也正是从南北朝时期开始佛教才开始有了一堆清规戒律,这样才显得比较神秘、比较高大了。” “没错。可是天竺现在并不流行佛教你们知道吗?” “不流行......这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的意思吗?中国本土的道教这么些年传教能力跟佛教可完全没得比,天竺的佛教反而又没落了吗?”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呀...还没想明白?《西游记》看过吧?” “嗯...那些话本是闲书,我们皇家子弟可不会看那些无聊的话本的。”朱见灏连忙摇头否认。 “哦哦,那你房间里找到的《荡寇志》又是怎么回事?” “父亲...那都是过去了,过去不懂事...小时候看的,再之后可就没看过了。” “哦哦,也对。《西游记》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把几本早有的同类话本拼凑成一个新的话本而已,算不得什么......但是我们可以按照《西游记》里面的真假如来佛那一章的内容用在天竺,这事情是不是就对上了?” “父亲净瞎说,那是真假美猴......王......” 好嘛,才不承认看过《西游记》,立马就露了馅。 “嗯,真假美猴王。欺君骗父,该当何罪?” “那个...父亲......”朱见灏一下子傻了眼,头一低乖乖跪下准备认罚。 “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这时候朱见济顺势插上了话:“父亲的意思是天竺本来的文化被外人入侵,而这些入侵的外人再把自己定义为贵族,也就是所谓的高种姓族群。我们要做的就是讨伐他们这些人假冒高种姓人群,然后接管天竺成为当地的贵族。” “按照这个思路来看的话其实不该是真假美猴王,而应该是小雷音寺那一章了。” “嗯~有点那么个意思。”朱祁钰点头称赞道:“这样才对,闲书话本看也不白看,其中的着书人想要表达的意思要读进去。实在没弄明白着书人的意思,至少记住了故事,等到有一天也许就顿悟了呢!” “所以朝廷要做的事情就是先造势,等过几年让天竺人以为朝廷只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不可能去讨伐天竺。之后以现在的贵族其实是假冒高种姓君、神为名直接征讨,挑起长期被压迫的低种姓人群对他们的反抗,再之后大军进驻只要施以安抚,天竺便唾手可得了。” “不错,正是此意。”朱祁钰点头称赞道:“确实没有白读书,多少还是记了一些进脑子里了。” “依儿子看,父亲之所以要故意先造势然后等几年再动手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吧?” “不错,南洋往返一趟不容易,天竺一旦不能立刻拿下就会造成长久的投入,等到那时候再想重启南洋之行就难了。” “父亲对南洋这么有信心,就是因为船队回报消息说的奇珍异兽?” “咳,奇珍异兽算个什么,那玩意吃了又不能长生不老。我等的是水师下一次从南洋带回来大量的金、银。” “金、银?” “天下间各处都有金、银、铜、铁这些矿产,我们需要的是找到这矿产然后发掘出来。金、银、铜一直是历朝历代铸钱的重要材料,只要能带回来大量的金、银就能够让大明有足够多的军、民愿意自发的跟随我们去南洋了。” “可是西洋的天竺不是也有大量的......哦哦,要拼命,会死人的。” “是的。同样是出海,同样风险很大。风险越大期待就越高,可是去天竺是要用刀用枪跟原着民拼杀的,难免会有更多的死伤,但是去南洋就不同了,矿就在那里,挖就是了。” “明白了。父亲,这些事情太子和朝廷百官知道吗?” “废话,这种事情只有我们父子知道就好了,怎么可能跟他们实话实说呢!” “可是父亲如果坚持派出大军出海讨伐天竺又或者是去南洋寻找新大陆,容易会引起朝廷局势不稳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像是把跪在地上的朱见灏给忘了一般。 “不不不,我去南洋那是访仙来着。” 听到自己父亲又开始胡扯了,跪在地上的朱见灏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那去西洋就是为了平叛喽~” “那必须的,不是都说了吗,叛贼遁入天竺又或者其他哪个番夷国度里躲藏了起来,番夷找了几个长像接近的人杀了之后送上人头来诓骗朝廷,实在是欺我中国无人也。” 好吧,反正自己父亲能找到足够的理由让朝廷上下支持大军出行就可以了。 “其实你们没有必要杞人忧天,不是说了嘛,朝廷上下其实都在讲一个礼法,那就是要恢复正统一脉继承大明。我离京出海命见深监国,在天下人看来那就是禅让了。皇帝禅让大位,要点、拿点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有人会有异议的。” “可是如果真的发生战争会有很多死伤的。” “是呀,会有很多死伤,所以我现在的布局是尽量减少死伤,我们将来还需要用人,用很多人,一旦行事伤了天和将来再想用人时恐怕就难了。” “父亲不愧仁君之名,果然真君主也。”还跪着的朱见灏觉得自己有点像傻子,连忙插话想顺势站起身来。抬头一眼却看到朱祁钰眼皮也没朝自己抬一下,又低下头老老实实跪倒。 “再说了,那么大的地盘拿下来不得要人去填满吗?都死了哪还有人去替我们开垦土地、修筑房屋呢!” 得,这才是大实话。大明朝如今绝对算是有史以来的盛世,一万万人口分布在塞北草原到南海礁岛跨度上万里的地方。即便如此,也没有那么多的壮劳力可以用来挥霍,所以能少死点人就要少死一点。 “何况朝廷那些官员有几个真正关心百姓死活的?”朱祁钰接下来这句话直接把想接话的朱见济给噎了回去。 “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家族,要延续富贵、要占据高位,至于百姓,在他们眼里都只是可以利用的牛马而已。” 呃...朱见济咂巴咂巴嘴,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为了所谓的大义名份,他们绝对会煽动百姓逼宫,但如果真的跟他们的利益冲突的时候百姓就只不过是会干嚎几声的牛马而已,不去理会就是了。如果拥立你们兄弟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再看看他们会不会拥立?毫无疑问,一样拥立的。” “嘿嘿,父亲这么说,干嘛不许以厚利在儿子们里面找一个出来让他们拥立......” “哼,不是不想。”再次提到这个早有定论的问题朱祁钰也不以为忤。 “首先是那些守旧的老臣们是更愿意见深他们正统一脉的几个兄弟来继承大位的,就算是你被立为太子了,甚至就算是你登基称帝了,只要正统一脉没有绝,在礼法上天下人就还是认正统一脉更应该继承大位的,这一点我们没办法否决。” 这话说的是实在,几千年的礼教思想就算是见济真要坐这个大位也难免心里打鼓。 “咱们总不至于真将见深他们一脉给全弄暴毙了,之前我下令恢复建文一脉宗室身份该有的地位也就是这个原因。” “回过头来我们再看看南洋、西洋,这么多无主的土地等着我们去开垦,干嘛非在祖先留下来的一亩三分地里争个你死我活遗臭万年的?千百年来为了大位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有这个精力去其他地方打番夷,这会中国的地盘就不会一直限定在昆仑山脉以东这么一块地方了。” 后世常说满清留给后人最大的福祉就是地盘,自唐以后就只有蒙元和明初时期对西域进行了有效的控制,直到清朝彻底将西域掌握在朝廷控制之下,更不用说对诺大一个蒙古草原的控制远比明朝时期假模假样的朝贡、称臣有效了。 “这次我们出走,不仅仅是他朱见深,就算是整个天下都欠了我们景泰一脉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个人情......是要还的!” 第468章 皇帝被欺负了 欠皇帝的人情,这个人情可欠大发了,当然得还,否则利滚利驴打滚那可受不了。 朱祁钰也没让天下人在不安中等待怎么偿还景泰皇帝没有挑起大位之争从而让天下得以太平的人情,整个景泰一脉除了静妃这种年龄偏大一些又或者只是诞出了公主的几位娘娘之外都随皇帝陛下出海寻仙去了,这种好事朝廷当然要绝对支持的了。 在之后的整个成化年间,大明朝迎来了一个新的大航海时代。除了商贾,百工和农户都得到了极大的实惠,大量粮食、物品都因为出海船队的需求卖出了一个好价钱。 “听说了吗,村西头老孙家的二闺女嫁了个当兵回来的小子,人家给的彩礼可丰厚了,老孙家的家底都快搬空了也解决不了陪嫁的问题呢!” “哟,那他家的女儿过去了岂不是要被婆家给脸色看?这就是妯娌们闲话家常两句那他家的脸面也没法放呀!” “可不是嘛,好好的农户人家就嫁给农户人家就好了。这叫个什么...哦哦,叫门当户对呀!想着嫁给人家军户家里,军户家是这么好嫁的吗?” “还真是,这军户家里就算田地少点,可人家拿的朝廷钱粮多呀!县里面那个姓赵的衙差原本只不过是一个贴户,连个正户都算不上,这是赶上景泰朝的好时节就给编入了官军到边关去打仗。原本家里哭死哭活的都以为这辈子就算是完了,没成想几年后让人捎信回来说是立了功还识了字了......这不,这才几年时间,回来时听说拿了上千贯的赏钱呐~” “上千贯的赏钱,那这家可不就起来了?” “可不是,还不止是赏钱呐!” “哦哦,那朝廷还给分了婆娘不成?” “咳,朝廷分的婆娘都是达子娘们,有个什么劲头。人家那小子回来时就直接拿着朝廷的文书上衙门里要差使的,直接回来就是官差老爷了,这样他们家才起来的。” “哦哦,这么说也是了,这做了官了回来可不是咱农户家可以随便攀附的了。” “谁说不是呢!看看老孙家里,就靠着这几年粮食价格好攒了点钱就想要攀上人家军户的亲事,这亲事是这么好攀的吗?” “听说娶他家闺女的是县里商贾,那可算是贱籍呢!” “屁的贱籍,咱太上皇帝景泰爷出海时带了那么多商户,有回来的谁家不是大开流水席宴客的。就咱们县里那个钱掌柜的,他们就去府里给赵家...就是府里最大的瓷器商号那个赵家吃过席。” “哟哟,那怕是排场不小吧!” “那哪能小了,人家钱掌柜的回来可说了,赵家的席面开了一百多桌......” “啧啧啧啧,那钱可不得花海了去了。” “每天!是每天一百多桌,还是流水席,连摆了八天!八天呐!”这位耳报神伸出了三个手指,以极为夸张的姿态展示给围在一圈的闲汉们讲,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啧啧啧啧...八天流水席呀!” “那钱可花海了去了...” “这么大的排场府里的老爷们不管?” “管,怎么管?人家是跟太上皇帝去了海外求仙回来的商贾,人家自己愿意花钱宴请,凭什么管人家的......人家那是听了仙人的指点,花些钱积德嘞~” “哦哦,还能这么积德?” “可不是嘛,这就像是灾年商家施粥,丰年捐钱修桥铺路一样的道理,仙家给指的路,积德嘞~” “啧啧啧啧......” “照这样那赵家的日子还得越来越红火才是...” “可不是嘛,我隔壁家二牛自己打的剪子都被串货郎给换了去,听说就是卖给府上赵家的。” “也是,赵家他们收的东西可杂了,剪子、梳子什么的都收,听说都是带去海外进贡给神仙的...” “嗤~神仙能要得上这些个玩意儿?” “你懂个啥,那是神仙要看看咱们百姓们生活得怎么样嘞......” 坊间乡里,因为海外贸易的繁荣很多百姓因此得到了实惠。自家婆娘纺用心纺的细布、织的毛衣都有货郎拿现钱来收购,更不用说粮食了,甚至连山野间的野菜也能简单处理一下换成现钱,只要肯做事家里不会过得太差。 “启禀陛下,满王奏请朝廷增加每年的粮布供给。近年来辽北、辽东砍伐大量巨木用于支持水师舰船建造,大量汉民涌入造成原本的粮食供给已经远远不足。” “内阁商议后认为可以适量增加商户进入东北的行商证件,要求商号必须带一定量的粮食进入辽北行商。” “嗯,出了山海关后正式进入了白山黑水地界,那里粮食需求确实很大。冬季长,人们需要更多的食物供给。除了带粮食之外可以让商户多带些果酒、蜜饯一类的过去,那里的人们需要这些过冬用。”对于李贤奏称的内阁意见朱见深给予了肯定并提出了补充,自己好歹也是在冰雪世界里骑马、乘爬犁喝过东、南、西、北风的,朱见深很能理解北方的苦寒给予官、民带来的不便。 “陛下爱民之心,想来满王与治下万民一定都能感受得到的。”李贤拍马屁道。 “嗯,朝廷也不富裕,再说也不能过于偏向满王,允许多些商贾前往易市也只能算是变相为他们提供粮食了。” 当了这么些年皇帝朱见深才知道这个位置真心不那么好坐,满、蒙、清、淦四在北塞王每年发来的叫苦卖惨的奏报就让他应接不暇。 幸好有李贤为首的内阁才能勉强支撑,否则朱见深相信不到一年时间自己就得崩溃掉了。 “回陛下,今年湖广粮食已经确定大熟,只要在秋收前的雨季能顺利度过今年就能安稳过去了。” “唉...不能这样啊!官仓里没有足够的救灾粮,朕...我心里不安呐~” “陛下忧国忧民之心实为天下之福,不过从近年情况来看爪哇等地能够供应足够的粮食给大澳太上皇帝那边,交趾诸卫粮食也有富足,如果真的朝廷一时缺粮也可以抽调水师往来运送,倒也不会有太大风险。” “臣附议。陛下有此爱民之心实乃万民之福。陛下允许百姓间使用瓜果酿酒供给边塞,既不会浪费粮食用来酿酒又能给山野草民增加银钱收入,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事。臣为祖宗贺!为江山社稷贺!为天下万民贺!”历朝历代都不缺马屁大师,成化年间自然也不会例外。 只不过成化皇帝不是他爹正统那个二杆子,这个马屁虽然没有拍到马腿上却也没有获得朱见深任何好感,甚至一旁的文武百官不仅没有出声附和还纷纷投来的嫌弃的眼光。 “嗯,知道了,退下吧!”朱见深摆摆手面无表情。 马屁拍空的官员只好讪讪退下,回归班位时明显感觉到身旁的同僚们有意无意挪动了点位置,似乎不想沾染上自己一丁点儿气息一般。 “上皇那边如果需要要,朝廷一定要优先供给,绝对不可或缺。要是让朕...让我知道有哪个胆敢阳奉阴违、克扣减损的,剥皮充草、灭门诛族那都是给他最轻地惩罚了。” 听到成化皇帝朱见深那恶狠狠要生撕人的话,再配上凌厉的眼神扫过,大殿里刚才还一团和气的氛围立刻被冰冻住了。 皇帝陛下什么都好,只要沾到太上皇帝就一定百依百顺,任何人胆敢对上皇的要求指指点点,毫无疑问一定会被升赏到边塞去担任要职,整个成化年间一贯如此,绝无差别对待。 “那个......”李贤见气氛不对原本忧心忡忡的脸色更难看了。“启禀陛下,哈密卫总兵官石彪奏称哈密近日又有反叛分子活动,石彪奏请朝廷调拨钱粮并另派得力将领替换他的位置......” “欺人太甚!”在御座上听奏章的朱见深没等听完内阁拟定的回复就气到重重一巴掌拍在了御案上,震到金龙镇纸都有了微弱抖动。 嘶~陛下这一巴掌下去......得多疼呀!一旁的内侍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后感觉自己后槽牙疼。 “石贼狂妄,欺我年轻无知否!” 第469章 退朝 皇帝一怒,尸横遍野......那不是成化皇帝的作风。 成化皇帝朱见深对于石彪的行为是真生气,多年来的忍让并没有换来石氏叔侄对朝廷的感恩,反而是得寸进尺,不能怪朱见深忍不住发了火了。 “怎么着,杨公走了之后他石氏就真是大明武将第一了吗?”杨洪在时石亨确实算得上是大明武将第二,杨洪去世后两个儿子都没能接过他的大旗,范广等将领虽然被景泰皇帝有意抬举能力也还是稍差了点。所以石亨、石彪这两货还真是大明实打实的武将顶峰了。 “陛下息怒!”李贤连忙出声道:“内阁对此已经有过商议,还请陛下决断。” “内阁什么意思?” “回陛下,内阁的意思是想调回在广州的兵部尚书王太保,请王太保坐镇西安总督陕甘。” 兵部尚书王太保当然说的是跟太上皇帝朱祁钰南下的前兵部尚书王伟了,虽然当年还是太子的朱见深极力想挽留王伟在京中任职,可惜景泰皇帝还在,名不正言不顺不能强留,于是前往南京找朱祁钰述职的王伟一路追到广州就被直接留在了广州担任两广总督。 “这......”人,朱见深想要,但那是叔父朱祁钰放在广州负责为下南洋舰队提供后备支持的人,这要是一道旨意下去要调人,王伟肯不肯挪窝且不说,天下人会怎么想? 只怕天下人会想这是皇帝陛下终于要对一手扶持自己的叔父动手的前奏了,朱见深是不能接受自己名声受到这种影响的,于是只能缓缓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陛下,前太子太保王公自哈密回朝途经西安便一病不起,随后撒手人寰,石氏叔侄一直有疑点。而这些年朝廷对于哈密的管控已经越来越形同虚设了,如果再不加以管控,之后只怕会是养虎为患呀!” “臣附议。启禀陛下,石氏叔侄一直以来对朝廷缺失恭敬,自石彪总镇哈密这些年来对朝廷就更是常常以各种理由不肯奉诏。我朝武臣虽众,但是能够稳稳克制石氏叔侄的确实不多,依臣愚见,不如调回王太保镇守西安。王太保曾总督塞北,又熟悉陕甘情况,虽然不能上马杀贼却也是运筹帷幄的一位儒帅,有王太保坐镇西安可防哈密有变。” 王伟总督塞北也就是个文官,也没有像历史上于谦那么不着调的顶盔戴甲的上城楼誓与京城共存亡,但人家那么些年实打实的跟丘八混在一起,绝对算得上是个知兵的文臣。 “嗯...”听了大臣们的话朱见深也不禁锁紧了眉头沉思不语了。 大臣们说的确实没错,大明朝自洪武大帝为了扶建文上位找各种荒唐理由宰了一大批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武将之后留下来的就只有永乐朝“靖难”的那批武将世家了。经过了半个世纪的酒色犬马后代们的意志早就消磨了个干干净净。 正统朝唯一数得上数的杨洪走得早,石亨一直觉得自己不被景泰朝廷重视而对朝廷心生不满,范广等几位勉强能拉得上战场的也已经老态尽显,这会要朝廷去收服石彪恐怕还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武将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新培养出来的武将都是听着石彪千里奔袭瓦剌的军事案例成长起来的,让他们去打石彪?朱见深心里没底,更何况其中不少将校还是石亨的学生呢! 可别弄得像是建文朝似的,平叛不成反而成了送军功,最后更是直接把自己给送没了。 “可那是叔皇留着守广州的兵部尚书,我要是动了,叔皇会怎么想?天下人会怎么想?”朱见深沉思半晌后最终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不行,镇守陕甘的人还是得再议,可以先请范老将军出任西安总兵官,再从塞北调选精壮官军并得力武臣自天山口布阵操演震慑哈密不臣之徒。” “这...臣遵旨。”李贤没有迟疑多久立刻一口答应下来。 “太保......”对于李贤没口子的答应旁边有人还想提出异议。 “启禀陛下,范广将军可佩镇西将军印任西安总兵官,塞北官军今年本也有轮换可从各镇撤回来三万余人,正好可以增加西安官军人员。今有白胡将领唤作马克西姆的,其勇武不输当年冠军侯之于瓦剌,臣以为可以命其领军协助冠军侯镇守哈密。” 嘶......好阴险地驱虎吞狼之计,李贤的这招还真是够狠。 “马克西姆?”朱见深没有印象。但是说到白胡就是罗刹人呗,罗刹人那是可以相信的吗? “是的陛下,马克西姆自小在大明长大,受中华文化教育。从军后在多次平定番族叛乱和救灾抢险过程中立功。京师中军都督府举荐其智勇双全,可堪大用。” “李卿的意思是......” “不如给他一支胡人军队,如果他能立下奇功正好也解了哈密之忧。如果不能,对朝廷的影响也不大。” “嗯...这个嘛......”朱见深作了难。 仔细想想,李贤说的话好像有道理,但是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况特别优秀的胡人呢? “还是不妥。”朱见深最后还是摇摇头说道:“没有完全融入华夏的番族至少也要全部家族都在我朝之内才敢用,否则难免不会出现反叛的问题。而且他们熟知大明虚实,一旦有了不臣之心更难平定了。” “是的陛下,臣知道。所以臣的想法是给一支千人的队伍,只要他们直接奔袭到哈密城下晃一圈,给石彪一点刺激就行了。” “妙啊,妙!之前听李太保所言臣还有些不解,原来李太保的意思是要用内外夹击之势给石彪一点教训,也让他知道知道朝廷手段。” “不错,不错。臣附议李太保之策,有了范总兵囤兵陕甘断哈密东路,另调精锐大军自北向南于天山口威慑,再得一支奇兵突袭哈密左近,则朝廷旬日间可定哈密。” 说这话的明显只懂拍马屁不懂军事,石彪镇守哈密会是这么点手段就给吓到的吗?何况已经经营了那么多年了,哈密早就在他的手段下已经自成一个体系,轻易打不进去。 “给石彪一点刺激?”朱见深再次陷入了深思。 这个刺激可搞不好会引来过大的反应,那就不是刺激了,搞不好就是被长枪短剑刺一个透心凉了。 “还有其他办法吗?”朱见深觉得李贤这不是在给自己出主意,这简直就是在变着法的来劝谏的。但凡理智一点的皇帝都不敢用这种方法,真去刺激一下石彪,那搞不好就还......嘶~等等,千余骑刺激一下石彪? 朱见深像是摸到了点什么,一时又有些拿不准。“李卿,刚才说的这个马什么的...” “马克西姆,是个白胡。此人不仅学了我朝华夏正统文化更是深得白胡族人看重,在各番族的年轻一辈中绝对算得上是侥侥者了。”李贤挤眉弄眼,明显另有话要说。 “白胡......王太保......嘶~李卿留下,其他人退朝。” 第470章 自己设置的屏障 就知道李贤这个老于事故的一定不会出馊主意,看样子还真是有货。朱见深留下李贤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来到偏殿,也不等李贤见礼朱见深就起身快步凑上前来。 “李太保可有教我?” “陛下安心,臣有一计,恐伤天和,所以不敢在大殿之上说出来。” “太保请说。”一听到李贤说有办法,朱见深心神已经安定了许多。 从一开始被石彪的奏报气到,再到满朝文武想不出一个可用的办法来,朱见深的心理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也对,奏报是他李贤看的,内阁的章程多半就是拿到大殿上说说而已,他自己一定有了其他的预案就等着单独召见的时候拿出来——这老货真会藏私,非要单独表现一番自己才行。 “现在这个时候了,还管伤什么天和。太保也看到了,如今的中国明面上傲视天下,其实内忧外患根本就是一团乱麻。朕每日都是寝食难安,总担心一觉醒来这天下就再也不是我大明的天下了......” “陛下慎言,不过就是一、两个臣子觉得自己功劳大了想跟朝廷叫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李贤连忙出声安慰道。 “陛下当年是走过南闯过北,大明的军镇、边塞都亲眼看过,官军将士一起烩过马勺的,还能对自己的天下不放心嘛~” “唉哟~李太保!”朱见深有些着急上火地问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陛下莫急,听老臣慢慢说来。” 朱见深能不急吗,但再急也只能耐着性子听李贤慢条斯理的轻声说起来。 “陛下曾在塞北,还记得于太师总督塞北时住的那个总督府吗?” “知道,那个总督府其实就是一个大的......嘶~太保的意思是?” 朱见深只一愣神的功夫立刻明白了李贤的办法,果然歹毒,还真不能直接在大殿上说。 身为大明帝国接班人的朱见深当然知道,于谦的总督府其实就是一个森严的城堡,而城堡之中最最重要的秘密就是毒药甚至疫病病源的保管。 曾经一时间让天下间臣服于景泰帝国的最大原因就是所有与大明为敌的国家...呸呸呸,哪里来的国家,都是一些臣服于中国的部族而已。那些名义上臣服于中国的部族,一旦起了异心就必然遭到天罚。 这天罚最初就是疫病,都不消多长时日,一、两个月间整个部族甚至连同周遭的几个部族就会染上疫病,然后部族里能够存活下来的就只剩下的就被称为天选之人,用来向世人传达天罚残酷情况的天选之人。 无论南北,只要是稍有异心一定会遭到天罚。 这个公开的秘密已经好久没有人提起了,身为内阁首辅的李贤此时提出来让朱见深一个哆嗦差点没把持住。 “太保此计......还不到这一步吧?” “确实是太过伤天和,所以才让白胡人去跑这一趟。而且这个白胡不仅自己功夫了得,智勇双全,更要小心的是他在番夷心中的份量很高,不得不防啊~” “嗯......”好一招借刀杀人之计。 朱见深对于李贤这个首辅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知,把一群可能会给天下带来不确定性的番夷推出去跟石彪这个祸害一较高下,无论两方谁胜谁负最后都是朝廷捡便宜。 “事情稳妥吗?要是计密不周恐怕会出大乱子。”朱见深有些担忧。 “好办,此事只要安排几个敢于应事的就能成。想当年卢忠也不过是新晋锦衣卫指挥使,因急于向太上皇帝表忠心而自告奋勇前往瓦剌,仅此一役便居功升了爵位,着实羡煞了不少人。” “嗯...这事情朕之前听说过,只是总觉得心里有些......” “哈密名义上是大明卫所,实际上自成体系。永乐朝时臣服,之后又自立为王。正统朝时哈密彻底倒向瓦剌也先为害大明,直到太上皇帝大败瓦剌后派出官军突袭哈密,这才重新恢复卫所建制。现如今哈密已经成了大明隐疾,不如一举荡平自此之后再不用担心留有后患。” “一举荡平......” “天灾,疫情是天灾。天灾非人力所能为,朝廷只能等天灾过后前往救灾,能活一个是一个了。” “叔皇在哈密封了王的。” “上皇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就像是太祖皇帝不也是定了不征之国吗?不征之国不征之国,哪里是真不想征,实在是朝廷征伐得不尝失所以才定下几个番属为不征之国安定天下而已。上皇在位时朝廷大军能力所及,只手反覆间轻易就平定了那几个番国,举国上下也是一片欢庆之色的。”李贤循循引导。 “上皇分封满、蒙、清、淦四大塞北王也是为了继太祖分封藩王之意安定天下,何况哈密王乎!” “可是哈密王也是宗室,这事要传了出去朕这个皇帝还怎么做。” “陛下,如今的哈密王只是娶了宗室女子而已,何况宗室女还留在西安不肯再去哈密了。皇室血脉并不会因此受到折损,对陛下名声又能有什么影响?” “这么说...倒也是啊~”朱见深似乎想明白了一般。 “陛下,上皇当年也曾说过,非常人行非常事,何况陛下是为了安定大明天下使了些小手段而已。” “可是还有数万官军在哈密,一旦用疫病...等等,疫病?” “啊...是啊,疫病。”对于朱见深突然一惊一乍的行为李贤都有些怀疑,大明的皇帝莫不是都有点毛病才能当的? “不行,不行不行。” “陛下爱护军民之心,臣为大明贺!为天下贺!” “唉,就不是这么回事。”朱见深摆手打断道:“知道为什么疫病病毒存放在塞北吗?” “啊...臣不知。”这种绝对是皇家私密,李贤自然不知道,也不知道该不该知道。 “疫病病毒存放在塞北用冰窖存放,那是不到亡国灭种不会动用的。” “呃...陛下,这件事情是不是臣不该知道?”李贤有些后怕了,这种话多半是太上皇帝朱祁钰私下跟朱见深说过的,朱见深只是记在心里多半不提都已经忘了,实在不是自己一个外臣合适知道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真正的活体...叔皇这么说的。其实就是让疫病一直人传人,一直传,死一个传一个,然后再死再传。这种活体是在南方的,平日里也算是用来处决死刑犯的一个手段而已,处置的地方都是严格封锁,真真假假混杂其中,有重兵把守,外人根本不可能靠近。” “那...这个活体...陛下的意思是活体不太容易运到哈密去?” “怎么运?根本就不可能的。”朱见深摇摇头走回主位撩起袍服稳稳坐下后说道:“眼下去哈密就两条路,一是穿过沙漠,二是走漠北草原。之前卢忠破瓦剌用的是从南方找到的病人一路严加护送运到大同关附近,然后将疫病过给了马云、马青等贼子,再诓他们一路策马狂奔直达瓦剌营地,这样才确保疫病能在瓦剌营地暴发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条件根本没办法把疫病过到哈密去了......”李贤听明白了意思,锁紧了眉头半晌也没想到解决办法。 “是啊,沙漠里怎么着也得走十天半个月的,好人都受不了何况得了疫病的人。就算过了沙漠难道关卡就好过了?只要有了提防,这疫病就发不起来的。” 好嘛,景泰朝官军必学的疫病防治手段原来反而成了计策无法施展的屏障了。 第471章 余威 与李贤的“大局观”不同,朱见深作为曾经深入草根军、民中亲眼见过、亲自接触过还被朱祁钰、于谦等人轮番教育过的皇帝看待问题更倾向于从细处出发。 投放疫病的想法很符合实际需要,如果石彪不服从朝廷管教迟早会酿成大祸,长痛不如短痛直接牺牲掉就能换来中国至少五十年的太平日子,而且还顺便为朝廷彻底打通西域道路奠定了基础——再也不用担心有地方贵族、军阀拦路设卡子,给朝廷通往更西边的道路设置阻碍了。 “疫病的招数,我们知道石彪肯定也知道。当年卢忠在塞北时,石亨也是在的。”朱见深摇摇头否认了这个提议。 “嗯...如果这样的话其实就更好办了。”李贤揪着自己已经花白的山羊胡须说道:“既然真的有伤天和,那就来假的。” “假的?”朱见深有些看傻子的看向李贤,想从他脸上找到某某精分病症的症状。 “对,就是假的。”李贤面上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如果不是陛下说出实情,连老臣都不知道疫病还有这般诸多忌讳,也难怪上皇在时只对北方用过一次......那个...咳咳,天灾,天灾。” 看到朱见深脸上有些不太好,李贤连忙有眼色的改了说词。 “这种天灾也只有上皇、陛下又或者将来的大明合法继承者才能够掌握,旁人只知道天威难测,并不知晓实情。因此,这虽然是我们的困局却也是朝廷的手段了。” “哦...太保的意思是用投放疫病来吓唬吓唬石彪?” “正是。”李贤用力点头肯定道:“石氏叔侄是知道朝廷有这个能力的人,但他们肯定也不知道投放疫病有这么些必然的条件,这就足够让我们威慑石彪了。” “嗯...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还真简单了,只需要用热气球飞过去抛下一头死羊,绑个信递给石彪就能够达到威慑的效果了。” “陛下英明,臣以为这个信函可以用卢忠的名义给他石彪送过去,这样威胁意义更清楚,免得他一介武夫脑子转不过弯来。” 听李贤说的煞有介事,朱见深难得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色。石彪是一介武夫不假,那也是智勇双全的武夫,敢以千余骑在塞北横行的武夫上一个还是西汉武帝刘猪仔的外甥霍去病呢! “现在看起来也只有这个方法最合适,投入低收益高。石彪对朝廷有不臣之心靠的是天高皇帝远,自己又手握重兵。如果朝廷在哈密周边散布消息,让官军将士们对石彪有了二心,再用疫病之事敲打敲打石彪,想来他也不敢再有什么不臣的想法了。” “是是是,全赖祖宗庇佑,陛下洪福,经此一事石彪就算再有不满轻易也不敢造次。朝廷再安排大军卡住西安要道,下敕谕令石彪回京述职,谅他也不敢不从。” “嗯...也只好如此了。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万一他石彪学了李广利那可是对我大明大为不利了。” “陛下放心,只要朝廷同时将消息散布过去,让哈密官军将士对石彪有了戒心,石彪再想有什么动作就只能用武力强压官军。以他石彪并亲卫纵有千人,也不可能轻易动摇数万将士思乡的情节。官军上下还是心向陛下,念着朝廷的,轻易哪里会跟他石彪造反。” “嗯嗯,话虽这么说,我还是不太放心。命令开平卫加强巡哨、守卫,特别是开平卫的火器,那才是北方卫戍军器的重中之重。同时也将情况通报给广州,请王太保联系上皇,同时安排备战。如有万一不虞,至少有南边可以守住大明根基不失。” “陛下言重了,不至于的。” “最好是石彪能够迷途知返......未曾想,朕能够登基不仅要靠叔皇扶持,这就算要守住江山还要靠着叔皇的余威在才行。” 呃...李贤听了朱见深这话也很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明在景泰朝发展的有些太快了,就算是当年元末时太祖与众起义军首领一起打蒙元也没有这么顺过。丢失了百余年甚至几百年的地盘,说回来就回来了不说,原本地头上的势力还几乎都给连根拔起。 只可惜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大明朝文官武将精神层面断档严重,自正统以来这几十年能够一心为天下的官员还是太少了。走一个少一个,老一位没一位,否则也不至于石彪这种只合适冲阵的杀才也被安排在哈密做了镇守大员,这才养虎为患让朝廷对哈密又爱又恨,实在割舍不下。 “陛下如果还是担心,不妨先暂且搁置石彪的奏报不理。眼下朝廷要是动手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一举平定哈密,但他石彪也没有能力撼动朝廷的根本。石彪是个知兵的,一旦他与朝廷开战肯追随他的也不过就是身边亲卫而已,他又没有大义名份,至多不过就是拥兵自重。”似乎看透了朱见深心中仍然有所犹豫,李贤轻声说道。 “唉...太保啊...” “臣在。” “我突然觉得自己登基还是太早了一点,如果能跟在叔皇身边再学几年,或许眼下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啊...陛下因何会有这般想法?”李贤有些大惊失色道:“天下在陛下的治理下国泰民安,百业兴旺,正是我辈大有可为之时。陛下突然说这种话不是让天下有志之士对陛下失了信心吗?” “太保,你且看看这天下,这是在我治理下国泰民安的天下吗?” “陛下说的哪里话,如今是成化八年,正是陛下的天下呀!” “是,是成化年号。可是当年盛唐时仓库里还堆放着隋朝时存的钱、粮呢!叔皇在位不到二十年时间,不仅仅解决了内忧外患更是为后继者打下来一个偌大的疆域,而我呢,就连守住国土都忙到焦头烂额了,实在是感到力不从心啊!” “陛下这么说就过了,现在不是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吗?怀柔之策也是国策,等缓过这一阵来就好了。” “是,怀柔之策也是国策。可是我接手的大明并没有叔皇当年接手的大明那么不堪呐,原以为自己能够大有作为,没成想就是守着这份家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臣等无能,陛下是圣天子,可惜臣等能力远不及上皇左右,这才耽误了陛下治理天下呀!” 好的员工要在于会背锅,会主动给领导扛锅。是不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行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不能是领导的能力不行。 “唉~李卿也不用安慰我了,现在还好有叔皇余威在,兴许还能压一压石彪这种悍将,但要是再来第二个、第三个石彪可又怎么办呢?” 第472章 军情急报 臣子无能,君主要烦心,臣子太有本事了君主更烦心,这种顾虑无论哪个时代都适用。 后世里一些小企业主也有这种心理,某个员工特别能干时老板可不一定会想着要给这个能干的员工升职加薪,而是首先会担心这个员工这么能干要是跑了怎么办? 升的职高了,加的薪多了,能干的员工就更加不稳定了,所以还是尽可能压低了往死里用才是正经。 这种心理绝对不是资本家与员工之间的心态,资本家讲的是我花钱雇你来干活,这八个小时里你要努力工作为我服务,这样我的付出与回报就合适了。而奴隶主对于奴隶的态度则变成了我每天花钱买奴隶来干活,那他这一天的时间都应该是我的,最好能全天二十五个小时为我不停的连轴转,否则我就亏了。 而且员工如果能力强,纯粹的资本家是想把这个能力强的员工放在更好、更能发挥作用的岗位,给予更好的条件让其他员工都有样学样努力工作,以此使员工们能为自己创造更大价值。 而奴隶主则会担心这个奴隶这么有本事,可不能让他有更大的作为了,否则他会在其他奴隶中拥有比自己更高的地位,将来没准有一天会推翻自己的奴隶主地位的。 朱见深现在就很恨石彪,这个叔皇留下来的“战神”一般的人物在官军中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不少青年官军都以石彪为榜样恨不能也搞个千骑万里袭营斩将夺旗觅封侯。老成的将帅们行事稳重自然不屑于那么疯狂的举动,但也不代表他们就有能力克制石彪这种猛将。 如果安分守己还好,偏偏石彪每年都要在哈密惹点事情出来,以此向朝廷要钱要粮。 如果朱祁钰收到这样的奏报一定会第一时间想到这就是后世满清初期吴三桂的翻版——不可使云南一日无事! 地方不靖,我一直替朝廷在平叛呢!钱啊 、粮啊、人啊、兵器啊,什么都需要不停的供应,这些供应已经足够石彪豢养一支不算小规模的私人军队了,再这么下去石彪就算不造反也一定会给其他军镇带一个坏榜样出来,唐末时藩镇割据的景象也就不远了。 事实上明朝末年藩镇割据,九边养寇自重耗光了大明的钱粮人望,最终给大明覆灭埋下了一个大雷。 “叔皇余威尚在,还能压一压这些军镇骄兵悍将,再过些年头该怎么办呀~” 朱见深似乎不经意间一句话也敲在了李贤的心口上,是呀,太上皇帝出海已经快八年了,无论之后传回来的消息是好是坏,恐怕对于大明而言都会是一个惊天大雷。 “当年叔皇让我留守监国,刚开始还挺高兴的,觉得自己终于就要继承父祖遗志承袭大统了。当时还暗暗立誓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就算不是千古一帝也一定不能比叔皇差到哪里去。没成想......几年时间大明就有了摇摇欲坠之势,唉~” “陛下不必艾叹,上皇离开时走得匆忙,也没正经做个传位就留下一道诏书让人传至京城过于草率了,或许是祖宗显灵想考验一下陛下而已。石彪那厮不是还受朝廷制约吗?天下各处也还是一片祥和的气象,大明会在陛下治理之下越来越好的。” 李贤自己也知道说这番话有些太自欺欺人了,要说起草率,大明朝要算草率就景泰皇帝靠孙太后懿旨登基之后正统帝在塞北让人轻飘飘传来一句认可的口谕最草率了,可是景泰朝就是干得有声有色,任谁都得说一句景泰是中兴之主。 不,说是中兴也算是自欺欺人了,洪武时期都没能实际控制的领土如今也在大明官军铁骑之下了,这哪里是中兴之主,龙兴之主也比不上这番功绩的。 “叔皇出海这几年也没有个音讯回来,叔皇老人家越是没有音讯我是越发的想念叔皇能够早些回来了......”朱见深说着,张开双臂似抱似指的向胸前就这么虚开着说道:“叔皇回来后哪怕就只是在皇宫里什么也不干,我也觉得自己有了主心骨。天下什么样的大事我都敢放心的做决定,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的。” 李贤微微撇了撇嘴没有吱声,心里却腹诽不已。太上皇帝回到大明也不可能会蠢到回皇宫里待着,学你爹被供着再也出不了大门一步吗? 再说了,也不能说太上皇帝没有音讯传回来,这不几乎每年都会有旨意经过广州发来京城的吗? 刚开始是要船、要人、要粮、要各种工具甚至锅碗瓢盆等等生活器具,再之后是要更多的船、更多的人、更多的粮食和更多的各种工具、百货,直到去年爪哇、交趾等地有了足够的粮食供应南洋,这才不用江南、湖广等地向南洋提供粮食了。 少了南洋的粮食需求,天下间粮价应声而落。幸好上皇早有信函传给陛下提前说了情况,朝廷早作应对这才靠着酿酒维持住了粮食价格。 谷贱伤农,预测到粮食大熟官仓又不能足够调剂粮价时就允许民间酿酒,甚至由官方安排酿造一定量的粮食酒储存备用。连这种细节都能提前考虑周到,上皇真是......妖孽啊! “上皇传诏让陛下登基就一定是认为陛下已经具备了主宰天下的能力才会这么做的,陛下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事实上您现在做得很好呀,古往今来能够将国家治理到如此这般盛世的帝王伸手就能数得过来,这其中就有陛下您呀!” “咳,都是叔皇余恩未尽。” “陛下担心上皇,不如加派人手往广州、崖州...或者直接安排人去爪哇打听一二,想来那里消息更近一些的。” 李贤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太上皇帝举家出海,朝廷怎么可能不派人时时刻刻盯着呢! “嗯嗯,是得多派人手联络一下。叔皇事务繁忙,见济几个弟兄也该常来信才对。” “是是是。”李贤虚应了几声便不再言语了。 “这几年看来,随叔皇下南洋的人口有多少了?” 嘶...这个问题怕是有埋伏呢! “回陛下,按上个月归总的数字来算,官军差不多是一万余人在大澳,五万余驻扎在爪哇至大澳一线的各处大小海岛上。” “哦......”其实这个数字朱见深心里已经烂熟,此时仍然像是第一次听到一般哦了一声。 “除此之外,包括罪囚在内的官、民一共五万余人在大澳从事农耕、放牧和采矿。” “嗯嗯...叔皇举家出洋才有万余官军扈从,会不会太少了点?” 这话问的,李贤更是腹诽不已。像是才知道上皇只有一万余官军护卫似的,上皇要是多带些官军走你又能放心了? “一万官军少是少了些,不过那是无主之地,粮饷全靠朝廷跨海供给,这已经是极限了。” “这次叔皇又要了十几艘宝船运送物资,日子也能过得宽裕一些了吧?堂堂大明太上皇帝,就靠每年那两趟舶船运送物资,这日子过得像是我这个做侄儿的多么容不下叔父一家似的。” “呵呵,不会的,天下人都知道陛下视叔如父,不会有人妄议陛下的。” “今年提供的舰船比往年都多,怎么好像运送的物资却少了些?” “据南京和广州传回来的奏报称上皇其实是要了很多火器、驽箭和盔甲,因为是朝廷允许提供给藩属的武器种类,所以并没有等朝廷批准就直接从官仓中调拨了给上皇送去了。” “既然是叔皇要的,必然是错不了的。” 虽然朱见深话说得漂亮,但李贤从声音上明显感觉到了朱见深的不安,而皇帝陛下的脸上更是明显在压抑着情绪。 “上皇在海外难免会有些征战,盔甲、火器又都是朝廷准许售卖给藩属的实际上就是备操军都不愿意用的货色,对朝廷官军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陛下可以放心的。” 对于朱见深这样的态度李贤看了都不免有些心中不悦,难怪于谦至死都不愿意再回京城任职了。还是王伟有眼光,宁愿在广州城里待着做个虚名尚书也不肯来京城里担任实职。 “哦哦,我其实是担心叔皇身边护卫的官军人数不多,武器还一般,有些担心叔皇的安危。” “是,陛下心系上皇安危,实为大孝之心。”李贤这话自己都不信。 正当打算再陪皇帝陛下扯几句闲篇就准备要告辞走人时,突然殿外由远至今传来军情急报——“急报!六百里加急军报!” “什么?!哪里来的军报?” 随着朱见深一声变了调的急呼而来的分明还有龙臀部位发出的一声哧溜声,然后偏殿里一股黄白之物的异味迅速扩散开来。 这是......皇帝上龙屁没憋住还顺便带出了点什么东西出来? 第473章 又下一国 不知道是不是朱见深这几天闹肚子的原故,这个屁崩出来的东西多半是有些稀,味道很快就在殿内弥漫开来,想要装作闻不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朱见深脸上正挂不住不知道该如何圆场时就听到李贤说道:“陛下稍安,容臣这就去替陛下看一看奏报是什么内容再来禀报。” 说着,李贤也不等朱见深应允立刻头也不回转身就往殿外走去。这味儿也太难闻了,皇帝陛下昨晚上吃了什么东西还是没吃什么东西,怎么能这么臭啊~ 别说自己一切正常,就算是鼻炎配重感冒那也只能是嗅觉不敏感,不是缺失了嗅觉啊! 打开殿门,一股干净的风迎面吹来,李贤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了。 “是什么军情这么慌张?”李贤断声喝住了正一路快跑过来的内侍问道。 “回阁老,是...是军情...西洋传回来的军报...是...是太上皇...太上皇率领联军大破天竺!” 一路跑来的内侍哪里知道殿内的隐情,只是一脸委屈地说道:“小人是照规矩做的,还请阁老明鉴。” “好吧,知道了。陛下命我来看一下军报内容再去禀报,你下去休息吧!” 李贤当然知道内侍没有做错事情,但也不能就容内侍进去闻一下龙屁吧!只好出言打发。 “可是...”照规矩军报是要呈到陛下当面的,内侍自然是不愿意坏了规矩的。 “你且在一旁候着。”李贤说着转身站在门外对殿里面高声说道:“陛下,大喜!上皇率军于天竺大破贼军,不日便有缴获、俘虏归朝。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好,甚好!”在大殿里正在思考怎么摆脱尴尬的朱见深大声回应道:“劳烦李卿写一份贺表,着专人前往天竺劳军!” “臣...遵旨~”不管怎么说,朝廷打了胜仗是好消息。特别是上皇又下一国,还是堪比大明版图的大国,上皇这一代甚至两、三代人都需要花时间来消化新征服的土地,中国本土肯定是不会再有夺嫡之争了。 “另,臣以为应当将此喜讯通报天下,让各处镇守的将领、提督都一起开心开心。”李贤将各处镇守的将领几个字的音咬得特别重,暗示意思明显。 “太保所议甚好,准!”能不准吗,听出李贤意思的朱见深立刻同意了。 太上皇帝又拿下一个大国喜讯传回大明,这是什么意思?这没准就透露着太上皇帝要回朝的意思。甭管太上皇会不会回朝,仅仅这个可想象空间就足以让石彪菊花一紧再喷出一滩那啥啥啥来,也知道知道君臣同乐是不分事务的才对。 “如此,臣即刻去拟旨,稍后来请陛下用印。” “准。李卿速去~”朱见深强忍着要喷射的感觉说完后就扭头像只公鸭一样一摇一摆的往后宫走了。这怕得去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换下龙内裤才行...不对,是不是还得打些温水洗下龙臀才合适啊? “听到了?”李贤转过身来对身旁等着的内传说道:“辛苦了,去忙吧!” 内侍如蒙大赦,连忙点头作揖后转身小跑离去。 回到公事房的李贤看到的是已近颠疯的同僚们:“太保太保,上皇果真拿下了天竺?” “广州六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肯定不会有假。” “那可曾传回上皇旨意回来?” “未曾,只是说会有一些俘虏和缴获不日便会押解回朝。” “如此大好啊!朝廷这些年支持上皇出海花费着实也不少,这一次可以好好补充一下喽~” “呵呵,这话可不能乱说。上皇出海后确实花费挺多,可是每年也会有些银矿、铁矿运回朝廷的。”李贤看到同僚嘴上没把门,连忙打圆场说道。 “还真是,据说那银矿、铁矿品相极好,银矿冶炼后不输东瀛倭土的品相,铁矿更是越超工部各矿场的铁碇品质。真不知道上皇这是得了哪位神仙庇护,居然有如此眼光。” “是呀是呀,上皇远见冠绝古今,未曾想南洋一趟不仅得了偌大的无主之地更是宝藏无数。想想看早知道有这么一块宝地,当年建文......咳咳,那啥,数千年来古人们何必争执不休哈~” “这趟平了天竺叛贼只怕缴获不会低吧~” “嗯呐~自前唐、宋时古文记载天竺盛产黄金,当年马和大太监所率船队就曾在天竺获得过大量黄金,那还是是为宣扬国威平价交易的。现如今......” “现如今怎么了?上皇陛下带领官军讨伐不臣而已,还能欺负了我天朝上国治下藩属的百姓不成!”李贤真想把这些人不把门的嘴给撕烂了才好。 永乐时期大明船队带去的是和平、财富和文明,索取的是玳瑁、象牙、香料、珠宝、金银,但是西洋各国只记得中国带去的丝绸、茶叶、瓷器和各色精雕细琢的高雅器皿,完全忘记了天朝还给他们带去了记载孔孟仁义之道的书籍文章。 只不过没想到不过区区一个甲子的时间,大明新的统治者就开始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的开始大杀四方。离得近的早点望风臣服也就免了生灵涂炭了,离得远的以为大明还是那个大明,甚至还是一个更虚弱的大明,直接被上皇给拿来做培训皇子们的教材给突突掉了。 “是是是,太保说的是。天竺这种部族联盟的国家也该跟我天朝上国叫板,不仅仅收藏我朝叛将还多有加害往来官民客商,着实可恨。” “是啊是啊,不过是一群没有张开化的半人半兽而已,居然也敢对我天朝上国无礼,还得是上皇心胸宽广这才容了那厮这么许久...” “是啊是啊,这些蠢货还不知道自己死期已至,居然对我大明唁唁狂吠,如今为上皇陛下攻破,悔之晚矣~” “十年隐忍,难为上皇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上皇不动则已一动便彻底灭其国亡其种,方能为我大明一雪前耻啊......” 第474章 失控 十年隐忍不发,一发则十万大军直扑天竺一举歼灭了盘踞在沿海及岛屿的天竺部族,让天下人知道无论明犯、暗犯还是不送饭给天朝上国都只有一个结局。 大明人记仇,能今天报的仇不一定会今天报,但要报的时候一定让你后悔曾经在某个时间段得罪过大明,哪怕只是梦里又或者遥远的未来。 在朱见深仍然在想叔皇什么时候会班师回朝的时候成化朝的太上皇帝景泰爷已经坐在堆满金银珠宝和无数横陈玉体的房间里喝着小酒盘算怎么收拾那个在数百年后会对中国人进行无情杀戮的国家了。 那是一场近代的种族灭绝行动,其行为之恶劣程度甚至远超犹太人对巴勒斯坦人的残杀。至少,以色列没有以政府的名义发出悬赏每残杀一个巴勒斯坦人可以得到多少钱,每强暴一个巴勒斯坦妇女又能得到多少钱。 无数怀揣致富梦想前往该国的华人,用自己的辛勤汗水和忍让、屈辱换来的财富几乎在一夜之间被抢夺一空,更可恨的是无数生命被虐杀,而女性和孩童受到了更为惨无人道的对待。这一切,仅仅就发生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而无数同胞直到最后也没能等到来自祖国的救援,什么都没等到。 “鼠辈必须死!”想到这里,青筋暴起的朱祁钰捏歪了手中的纯金酒杯——幸好这时候的工匠不敢做假,但凡金杯硬实一点没有被捏塌陷下去都得有不少人因此掉了脑袋。 “陛下息怒,如今天竺乱成一团,各部族之间打成了一片,陛下要是不接受那些鼠辈的请降只消再等些时日就是了,不用动怒伤了身子。” 一旁不明所以的侍从连忙凑上前来劝解。 “不行,天竺人不能再死了。”朱祁钰反应过来自己失态让旁边人误会了意思连忙开口说道:“我们是来解放天竺百姓的,身为天朝上国怎么能容忍藩属百姓过得太过悲惨呢?我们的到来应该是帮助百姓活得更好,而不是让他们活得更悲惨甚至害他们失去生命的。” “是,是是是,陛下仁慈。”侍从连忙没口子的答应道,只怕这位掌管着一众杀神的皇帝一时不高兴了又要拿谁的脑袋来试试刀剑是不是够锋利了。 “陛下,国安局都督同知于康在门外求见。”于谦去世之后,于康被调到了朱祁钰身边,没什么过多的想法,就想给老于家多留几个人能给这位救时宰相烧纸钱。 “传。”于康一直很守规矩,非常非常守规矩,比于冕还要小心谨慎。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只是于谦的养子缘故,又或者是于谦一直以来的教导有关。 “陛下,攻入天竺以来各部番军无论男女老幼、贵戚平民一概滥杀,恐怕于天朝声名不妥,更不利于陛下目的,还请陛下颁旨命令他们停止杀戮。” “嗯,知道了。”朱祁钰点点头说道:“我正在想这件事情......” 朱祁钰示意于康坐下,于康躬身谢过后却也没有挪动一下脚步。虽然现在的位置是一个王宫,但是跟大明的皇宫实在没法比,最主要的是塞满了各色宝物和穿着清凉的一群女人就这么半倚半躺在屋子里,于康可没这个胆子就这么大剌剌坐下,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大澳急需要大量劳动力,如果都白白浪费在这里肥地了着实可惜。” 皇帝陛下...不,上皇陛下还是这般爽直,真是我辈之福。于康心里暗暗回忆起养父当年说的话,皇帝陛下心思重,但不会用在自己身边人上,只要刀口对外就算是犯了错,皇帝陛下也不会只按成败定功过。 “是,陛下,臣也是这么想的。可这些番兵杀红了眼,再这么下去我们大明用来开荒的人口就白白折在这里了。” “唉~眼下也不是干预的最好时候啊,只能再等几天了。” “陛下...”于康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朱祁钰点点头后偏过脑袋看了看被自己捏扁的金杯说道:“还是天竺人掺了杂质的金器更耐用一些,这些纯金的稍一用力就变形没法用了。” 于康眨巴眨巴眼睛没敢吱声,自己一没战功、二没进学,完全是靠着养父受上皇恩宠得来的荫官,说话做事是要小心。 “你想说,再过几天这些番军就会打到天竺腹地了,损失掉的人口会更多,就算不顾及人口损失也要考虑到有伤天和,因此早些阻止这些番军在天竺屠杀才是正理。是这个意思吗?” “呃...回陛下,臣蒙陛下眷顾方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臣不会说话,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实话实说而已,只能说不会讲话是情商低,但绝对不是耍小心眼的奸人,这点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朱祁钰毫不介意地说道:“这群天杀的番兵也着实可恨,或许是被天竺人欺负久了,有了这次报仇的机会是一点也不肯错过,毫无顾忌的拿这当成零元购了。” 于康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零元购,也不在乎说自己情商低,但是上皇的这番话也表明了并不赞成现在这种杀戮横行的状况。 “杀便杀吧,也就这么几日了。我们如果横加阻拦搞不好连我们也会受到影响。” “上皇......”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们需要先仔细看看现在的天竺是什么情况再做定夺。” 现在的天竺什么情况?还能是什么情况,当然是人间炼狱了。 原本只是针对天竺贵族的清洗活动在那些自诩为婆罗门、刹帝利种姓的强力挑动下成了天竺军队与大明附庸番军之间的正面对决。 原本借助于明军的火器优势迅速占领沿海多处港口,然后就是附庸番军登陆攻占近海城镇。按原计划大明上皇陛下颁布讨贼檄文吊民伐罪,一众番国附庸军围困城镇后将天竺贵族清洗一空,留下土地、人民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 可是没成想这些贵族在天竺人心中的地位已经如此深厚不可动摇,大量一直被天竺贵州盘剥、压迫的平民居然与军队一起态度坚决地拿起武器与番国联军打成了一片。 血,能让人冷静,也能让人疯狂。 据说后世有个什么测评说世界上唯有中国人的基因里是自带“冷静狂化”的,还说是只有中国的士兵没有战后创伤综合症,而且还能在事后重新谈及当年战争往事时做到热情饱满地忆往昔。 这种说法恐怕并不准确,至少在八零年代时也曾在某些文章中读到过有国人战后创伤久久不能走出来的记录,只不过那些文章都太不正面,不符合党和人民的精神面貌需求,所以只能在范围相对较窄的一些“小报”上登载,受众不多知道的人少罢了。 天竺的血,无疑是让人疯狂的。夹杂着无数黄金、各色宝石和香料在火光下与鲜血相映,能够不疯狂的人不多,至少番国联军做不到。 场面,就此失控了。 第475章 暴乱 天竺人的鲜血激发了西洋、(科罗曼德尔海岸)、爪洼(爪哇岛)、湓亨(马来半岛)、白花(苏门答腊岛西北部)、三弗齐(苏门答腊巨港)、渤泥(文莱)等地土着们嗜血的野性,连带着联军中的倭人、朝鲜人、罗刹人、琉球人反复找到了渲泄口一般也毫无顾忌地加入到了屠杀的行列当中,引得大明官军好一阵忌妒。 杀才们这会才不关心朝堂局势又或者是什么国际形势,他们所关心的就是那血淋淋的人头...呸,呸呸,官军将士们关心的是战功和升赏,这是他们出来打拼的关键。 “上皇,这些番军都是奉诏而来,陛下一纸诏书遣散了他们就是。” “嗯哼,你这话说的好。当年董卓也是奉诏进京,然后呢?皇帝都被他给废了。” “可是陛下,汉少帝是因为无兵无钱调动不了董卓,您有虎贲在侧,这些番军本不过就是土鸡瓦狗而已,如若不是陛下提供了些兵器盔甲他们连把像样的大刀都找不出来。” “可他们现在已经有了长矛、大刀,还有了盔甲。” “那些只是竹盔竹甲而已,官军若要破他们不过反掌之间。” “嗯,那不是又要死很多人了?” “这...” “行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有些事情必须要一步步来做。比如现在,让这些番军先破了天竺,然后我们再出来收拾残局就能省却了不少事情。” “可是人......”于康还是有些心中不忍。 “于同知,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朱祁钰提高了声调,语气中夹杂着不满。 上皇陛下情绪波动明显,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温香软玉也感受到了,一个个压抑地抖动,害怕自己哪一个动作引来了这个像神一样主宰自己生死的男人拿自己倾泄不满的情绪。 “是...臣知罪。” “你有什么罪,有罪的是我。是我考虑不周才会使整个天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是我思绪不全才放了这般虎狼进了羊圈啊......” “陛下,臣知错了。”于康膝下一软,连忙跪了下来。一旁装睡的女人们见了这情况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装睡呢还是该继续装睡呢! “行了,别在这死挺着了。”朱祁钰不耐烦于康这么跪着,更生气地说道:“朕在拿下那几个岛屿时就已经命人前往朝廷调兵了,这会想来人已经到了南京,就看南京兵部的反应有多快了。” 朱祁钰说的南方那几个岛屿当然就是天竺南面的安达曼群岛、尼科巴群岛了。攻城掠地首重突袭,番人舰船以商队为掩护吸引天竺人出海抢夺,然后海上大军直接包围岛屿,在大明官军火炮的掩护下抢滩上岸后立刻将天竺军、民全都控制住,岛屿便成了联军的暂时停泊点。 在朱祁钰眼里天竺人最大的财富不是黄金和宝石,而是生产力和土地。如果非要再加一项的话......其实天竺女人也能生孩子,就是体味重点,但放在某个女性拥有超高度自我意识的时代里,天竺女人一样能够受中国男性同胞关注。 不就是味重了点吗?国内丑的都那么贵,关上灯一样睡,那娶个有点味道的也没什么,屏住呼吸一样用,实在不行多用点香水呗! “朝廷......能派大军过来?”话一出口于康就知道自己又干蠢事了。 随着权力的移交,大明景泰皇帝陛下已经成了过去式,南京的实际控制权也已经交给了成化皇帝朱见深,现在还受上皇陛下调遣的军队也就只有驻扎在福建、广东两省的官军而已。水师好一点,上海、崖州乃至交趾、爪洼都直接受上皇旨意调遣,但是征伐天竺那么大一块地方是肯定少不了马步车三军,仅靠水师根本不可能达成目的。 “南京派不派人我也无所谓,又不指望朝廷真的能派官军过来...”朱祁钰有些兴致不高的模样说道:“当然了,朝廷如果能派出官军也好...至少证明咱们的成化皇帝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该怎么做人做事了...我这个做叔叔的也是很欣慰的。” 呃...于康感觉自己确实蠢到可爱,怎么会下意识间说了这么一句蠢话来。再说了,太上皇帝陛下说的这番话也不是自己合适听的呀! “没有朝廷大军过来我也是无所谓的,正好省了以后的麻烦事情不是?这里终归不是大明本土,这是我留给我景泰一脉子孙们的地盘,他朱见深派人来了难免会给我掺沙子、埋眼线,清理起来也麻烦。” 这话于康听着更加难过了,难怪于冕宁愿调往缅甸担任总督也不愿意跟着上皇征天竺,朱骥那货直接就守在大澳挖矿也不肯出来了。 可是如果朝廷没有大军过来,那天竺的乱局又怎么破呢?正在于康疑惑与不安中朱祁钰继续说话了。 “我们留在爪洼、交趾等地可以随动的官军还有万余人,估计这两天就会到了。等回朝的使者到了南京,估计在广东等着发财的那些商贾们已经集结好了武装商团准备出发了,之后就是得到消息的八闽商贾和江南商团。这么算下来,一切顺利的话也就是十几天时间,各路兵马一起差不多五万人就能到达,这么算下来我们能有足够可用的人马用来镇压住天竺暴乱了。” 还有十几天时间,上皇能凑出五万打了老仗的大明兵马镇压天竺暴动......就这么短短的几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于康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在太上皇帝的支持下广东商号自发组建起了广东十三行,几乎垄断了两广、湖广所有茶、布、绣品与海外香料、珠宝、象牙等贵重商品的贸易。生意之大,每年创造的税赋之多令人咂舌。 勉强能与广东十三行较量的也就是闽越的福州商会了,江南的丝绸、茶叶、瓷器通过福州商会的运作源源不断输出海外为大明创造了大明的金银收入。 江南在太上皇帝的直接操控下大赚仕林不耻的商贩钱,江北早就红了人眼。当然,得了便宜的江南自然也更倾向维护太上皇帝,这一点与谁直接掌控南京无关。可是用商团的人打天竺,这又是唱得哪一出?何况还把征天竺的番军定为暴乱,这又是哪一出啊~ 第476章 去安全的地方 暴乱,无论从哪里来看似乎都与现在的天竺完全不搭界才对,这叫暴乱吗?对于天竺贵族而言这叫入侵,对于大明来说这是讨伐不臣,对于番军而言这就是随天朝上国大军讨伐不臣,怎么着也不能算是暴乱才对呀......等等,这个味好像不是这么品的。 “陛下的意思是这些番国联军讨伐天竺是暴乱?”于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这才用了人家的军队就要定义为暴乱分子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或者说这些番国联军不是暴乱,那些天竺百姓......呃~于康总感觉自己那点小心脏受不了这种突然转身一百八十度的对撞冲击。 “番国联军?暴乱?不不不,当然不是。” “哦...臣明白了。那臣就准备安排平息天竺暴民对抗上国联国的暴乱了。” 于康心中暗暗叹息,难怪养父当年极力反对自己出仕,更不准自己跟在皇帝陛下身边了,以自己的性格怕是真的不太能接受狗皇帝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意颠倒是非黑白的行为。 当年还是错怪了义父啊,应该早点想明白,义父他老人家那就是为我好呐~ “暴民?对抗上国联军?不不不,哪来的事情啊~” 呃...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这个暴乱是几个意思了? “这样,于卿啊~” “是,陛下吩咐。” “你把消息传出去,让这些番军都收拢队伍,不要再继续向陆地深入了。” “是,臣遵旨。”于康说完就想转身离开,这个房间里的气氛让自己觉得太压抑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想多待。 “等等,回来。”看见扭头就要走的于康,朱祁钰连忙出声叫住。 “是,陛下吩咐。” “这事要办好,一定要把阶级立场搞清楚,千万不能混淆了。” “阶级立场?”于康没有听明白。 “这次天竺发生大规模暴乱,始作俑者是谁啊?” 是谁,还能是谁,当然就是大明太上皇帝陛下您了。于康心里这么想,却也没有缺心眼到就直接说出来。 “还请陛下示下。” “番国联军是暴民吗?” “这......不是。”既然上皇都说了暴民这个词了,那肯定就不能是番国联军了。 “当然不是,番国联军是奉诏来讨伐天竺不臣的。那番国联军不是暴民,天竺百姓是吗?” “这......臣愚钝。”想想已经乱成一团的天竺,如果现在烧杀抢掠的联军不是暴乱的起因那还能是谁,总不能说是大明官军吧! “我相信绝大部分天竺百姓也不是暴乱份子,只有一小部分人借着这场乱局为非作歹杀人掠货,这种行为要立刻制止。” “是,要制止。”于康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各番国的军队在天竺杀的兴起,太上皇帝陛下却说要制止趁火打劫的天竺暴民,这叫个什么事啊! “番国联军虽然不是暴乱份子,但是难免其中有些兵匪...匪兵...嗯...那个......”朱祁钰一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违反军令的叛军?” “嗨!对呀!”朱祁钰一拍大腿高喊一句吓得于康一哆嗦。 “啊...对?”于康不明就理。 “就是违令的叛军,这些番国联军里面也有人不听号令,违令抢劫天竺百姓财物、焚毁屋舍、杀害人民。朕屡禁不止,不得已调动官军平乱......” 太上皇帝后面说的话于康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但前面说的那个意思是明白了。这是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呀! 南洋各番国这些年跟着大明捞了不少实惠,特别是各国的王室、贵族,真金白银装满了私库不说精美的瓷器、丝绸制品更是成了整个南洋诸国身份、地位的象征。 一想到能捞更多好处,为了能够追随上皇征讨天竺不少小国是把全部家底都掏空了——但凡是个胯里带鸟的都被拉了出来,肩上扛了一根削尖的木头就敢充做正军跟着上国天兵一起打天竺人的秋谷,这要是按照上皇现在的口径,那可不就都得直接给祸祸掉用来背锅呗! 那可是好几万人呐~于康心里有些发怵。 原本以为是跟过来混吃混喝混金银的,没成想被上皇算计了就直接要了小命,临死还要背上一个不遵上国皇命的罪名,这莫不是要回头再把那些番子的国给顺带收拾喽? 其实也不用收拾了,男丁都完蛋了,剩下一些女人也成不了什么事情。到时候上国子民再把男丁往那些番国的土地上一安排...啧啧啧,上皇好算计呀! “于卿,于卿?”朱祁钰话说完半晌没见于康动静,一扭头发现于康走神了。 咳,还真不是个当官的料啊!朱祁钰对这个扶不起来的“阿斗”皱了皱眉头,当年于谦眼珠子甭管怎么转,那都是马上能接上话的,绝对不会出现失神的情况,更不用说喊几声都没反应过来了。 这货还是不行啊,回头还是打发回杭州给他义父家添丁去吧!朱祁钰咂巴咂巴嘴,心里腹诽不已。 “哦哦,陛下...臣万死,刚才一时不知道怎么按陛下旨意操办失了神,还请陛下降罪。” “无妨,谁家还没有本难念的经呢!”要说是朱祁钰宽恕了于康的失神,不如说是对于谦家人的编排。 “啊...难念的经?” “于卿啊~” “臣在。” “你来奏请处置番国联军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 “啊...是...臣奏请的?” “这些蛮子着实过分,假借我大明天朝上国之名讨伐不臣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怎么可以对天竺百姓大肆杀虐呢~” “是,是不该对无辜的天竺百姓滥杀,太残暴了。” “幸好于卿查明真相奏给朕知道,不然我们都还被蒙在了鼓里呢!” “呃...是,臣...奏明了什么...了?”于康轻声嘟囔着,又有些失神了。 “这样,于卿这就组织人手前往天竺腹地。” “是。”于康下意识回复后又想想不妥地问道:“臣...去天竺腹地做什么?” “呃~当然是于卿方才所奏的了。你放心带着人去,这些番军虽然在天竺大杀四方但是绝对不敢碰咱们明人...” “陛下圣明,借几个胆子给他们也不敢的。” “嗯嗯,于卿可以带些官军去天竺腹地保护我大明百姓。” “是,臣遵旨。” 于康此时还没有想明白天竺腹地哪里来的大明百姓?前些年天竺人抢劫大明官、民船队,时任皇帝的景泰爷只是空喊口号没点实际动作维护明人权益,这些年除了官军水师之外明人商船早就远远躲开天竺沿海水域了,又哪里会有明人在天竺腹地了。 “于卿且去保护大明百姓,也要向天竺人民宣扬我大明国策。我们一向爱好和平,这些番人联军借假我大明的名义在天竺杀人放火可不是我们的本意......明白了吗?” “臣...明白了。”在朱祁钰的谆谆教诲之下...准确说应该是循循诱导之下,于康明白了自己之后在天竺要做的事情还真是任重道远了。 “臣这就点检兵马前往天竺内陆寻找失散的大明百姓,对于天竺人民遭受的痛苦臣等代陛下予以慰问,能帮衬的给帮衬帮衬,一定要护着那些心向我大明的百姓都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对,一定要把受苦受难的天竺百姓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第477章 天竺人的新生活 安全的地方,哪里安全? 天竺肯定是不安全的,几万番国联军拿着各色兵器在天竺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做,越是沿海地区受到战争的冲击越严重。 内陆?内陆好点,暂时不用担心会立刻死掉。但是内陆的官僚、贵族借着这个由头更加残忍地剥削逃难而来的平民,这让本就社会地位卑微的天竺女性遭受了更为悲惨的痛苦磨难。 这样看起来就只有大明官军实际控制的地盘才会安全,要更保险当然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比如大明实际控制的大澳,地处南洋,除了中国舰船之外现在没有其他人有能力可以到达那里,在那里有数之不尽的肥美羊群和丰沃的土地等着人们去占有,只要恳求大明朝仁慈的太上皇帝陛下就有可能登上比宫殿还要高大的宝船前往大澳寻求新的美好生活......想想就让人兴奋啊~ “陛下...”于康稍加犹豫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如今天竺人人自危,想要躲避战火的百姓不计其数,但愿意离开的却不知道有多少...呃...若是愿意跟我们离开的不多实际上并不能达到大澳的需求,但如果太多了我们也没这么我船只可以运送呀!” “更何况船队下南洋是要看天气的,这个时节船只恐怕也不太方便去大澳。可这些天竺百姓一旦聚集起来了又容易生乱,无论是疫病或是再次引发暴乱都非我天朝本意...这又该如何解决呢?” “天竺百姓聚集?呵呵,那不是必然的事情吗?”朱祁钰故做不解的反问于康道:“我们只求救人于水火中将他们带到安全地带就是了,至于他们的疫病防治、捕盗镇匪,那是当地统治者的事情才是呀!” “是,是是是...”于康被朱祁钰一通话说的低眉顺眼了很多。 “嘶......不对呀!陛下您刚才说的当地统治者是什么意思?您的意思是要将那些天竺百姓带到哪里去?” “啊...哈哈哈哈,还能带到哪里去呀,当然是安全的地方去了。”朱祁钰跟于康打起了哈哈。 “于卿,不要想那么许多了,我刚才只是打了个比方而已,明白吗,只是打了个比方。” 安抚完于康后朱祁钰又耐心打发他走人,且一反常态地目送这位耿直且脑子不怎么灵光的于大人走出远了之后才慢慢踱着小碎步缓缓回到了主位上。 房间里的软玉挪动了动,或许是一个强绷着一个姿势太久了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放松的气氛想要活动活动。 “这个于康,脑子是怎么想的?这些天竺人的死活干他何事~” “一个奇葩到不能再奇葩的民族,因为英法的介入分成两个国家也就算了,自己还弄不好又再分出去一个,三个国家没一个像样子的......” 朱祁钰这般说词莫说于康没有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不能跨时代的理解到偌大一个天竺国怎么会因为英、法那种小国而一分为二再分为三了。 放在后世里不关心历史和国际关系的人怕也有不少人完全不知道印度、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原本是一个国家,一个拥有宽广大陆和超长海岸线的人口大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连这点道理都不懂,难怪他于康这些年怎么抬举都做不出成绩来了。你说对吗?”朱祁钰就近指了个褴褛的衣衫完全遮不住身材的娇柔美女,美女见到朱祁钰手指过来连忙爬起身来,也不等完全起身就这么四肢并用快速爬行到朱祁钰脚边安静地坐下。 “你们的国家很恐怖你知道吗?或者说你们的民族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民族,想想看可以任由一群人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随意强暴妇女,路上看到了不但不会制止反而会凑上来参加一份,这原本应该只有在乱世才会有的事情呀......可是你们的民族,你们的国家,这种事情就是随时发生在人们生活当中的...这种民族一定是生病了,病得不轻,你说对吗?” 被朱祁钰单手托起脸腮的美女当然听不懂这位天朝上国的太上皇帝陛下在说什么,但是曲迎奉承还是懂的。不懂不行,不懂的那些无论身份曾经多么高贵、又或者拥有多么美丽的容貌、多么绝世的身材,都只是被人拖行着一路发出惨叫由近到远,那声响一直传到好久传出好远,最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人了。 “这样的民族怎么配得上文明古国的称谓呢?这一点我很不理解。”朱祁钰放肆的用手指在女人漂亮的脸蛋上滑走,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意识地划动手指头而已。 “看看你们的佛教,有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除了淫就是乱,凡人要跟天神搞、天神要跟天神搞、人要跟动物搞...啧啧啧啧,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这种淫邪的玩意儿居然也能冠冕堂皇的出现在中国...啧啧啧啧,真是赶上了好时候了...你知道吗...换个时代,这些异端邪说早就被人给灭了,怎么可能还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到了全球呢~” 女人除了挤出笑容迎上朱祁钰的目光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其他表示,只是伸长脖子已经有些不能满足需要了,不得已女人尽量控制幅度以最小的动作改变了坐姿,跪着努力将身体往上方便上国这个变态...不不不,上国这位与神一样地位的男子能够更方便的在自己上身...咳咳,身上,身上,更方便这位神一样地位的男子在自己身上随心所欲。 “嗯...很好,你很懂得挑逗嘛...瞧瞧瞧瞧,这眼神,这动作...难怪你们能创造出各种瑜伽姿势来满足奇怪的心里欲望了。男欢女爱没有错,但是非要搞出各种奇葩的姿势来多少就有些心理变态了......这种事情在一个国家流行那不得不说就是这个国家有问题了,对吗?” 就在女人以为自己将要为上国来的这位神一样的男人服务时,男人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随之变化的是严厉的眼神。 “来人!传朕旨意,立刻调选护卫官军安排沿路护送天竺百姓登船前往古麻剌朗、满剌加诸部,等待朝廷船队到达后即刻出发前往大澳开始新的生活!” 第478章 人口是个大问题 天竺人中的低等种姓一直以来被高种姓压迫,原本朱祁钰的计划是通过外部力量打击高种姓人群,从而刺激低种姓反噬高种姓,然后大明官军再顺势出来摘桃子就完事了。 只要有足够的武装力量建立一个桥头堡,再以粮食、医药为引子就能够让一部分天竺人倒向大明。至于全部倒向中国这种事情,朱祁钰是不急的。天竺人在英、法的刻意安排下同一种族信了不同的两个教派,然后就成了两个完全仇视的国家,稍花点时间天竺就能成为大明帝国天竺自治区了,类似于暹罗、寮一般都会成为大明的直属土族自治区的。 天竺与中国之间隔的是一座大山,一个以当下的条件很难组织大量军队翻越的大山,但是现在恢复了大明跨洋船队,无论是平定是统治都轻而易举了。 “给他们希望......”朱祁钰像是吩咐侍从又像是自言自语道。 “是,陛下,给那些活不下去的天竺人希望。”机灵的侍从连忙一边记录一边轻声把话给补全了。 如果自己说错了, 上皇陛下会纠正,否则就是正确的,直接安排执行就可以了。 “分化他们。” “是,陛下...分化天竺高种姓与低种姓人群,让他们仇视对方,从而再也不可能成为我大明统治天竺的绊脚石了。” “统治?不,不不不,怎么能说是统治呢?我们是来救赎他们天竺的。” “是,身为天竺的宗主国,大明太上皇帝陛下领军前来求助天竺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这等情怀唯陛下、唯大明才有。”侍从很会说话,脑子非常清醒。 “嗯...不好,不好不好...” “陛下说什么不好?” “说救赎不好,救助也不好......应该是...解放...对,就是解放!我们是来解放天竺百姓的,将他们从自称神使的贵族手中解救出来...对,解放出来!” “是,陛下仁慈。陛下代天牧民,为解救天竺百姓不惜御驾亲征。时逢天竺正遇外敌入侵,内有贵族残酷虐待,人民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上皇令护从沿路保护难民逃离开竺,前往南洋求生。” 说罢,侍从停下了手中正在记录的笔,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朱祁钰。 “嗯...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朱祁钰点头首肯。 “陛下,随扈的官军并不多,还分出去一些恐怕不够护卫您的安全了。我们是不是......” “嗯,不用担心。刚才于同知也提到类似的问题了,预计五到十日就会有屯守交趾、满剌加附近的官军会陆续到达支援我们了。” “哦...哦哦...南洋诸岛上的官军人数还是有限吧?可以抽调的恐怕至多也不过八、十条船三、五千人而已。相比较番人的五万之众和天竺的数十万难民还是太少了。” “再有十日左右崖州、广州的官军船队也该到达了。” “哦哦...这么算起来的话哪怕就是人数不够,只要让番军们看到我大明官军的船队陆续到达也会有所忌惮,不敢肆意妄为的。” “除了官军,还会有更多的商团武装到达。这么算下来,无论人数和武器上我们就都占优势了。” “陛下英明!陛下算无遗漏之名果然不虚,小臣愚钝,还望陛下恕罪。”这话里话外像是自贬,其实就是反向阿谀奉承朱祁钰了。 “无妨,注意提前安排好人手组织协调各家武装商团之间的配合,切不可为了一己之私影响了大明打通前往西洋诸番道路的大计!” “是,臣遵旨。陛下放心,那些商贾们可拎得清轻重了,陛下西拓商道的大计不仅是对朝廷、对国家、对百姓百利无害,对他们商贾也是绝对的好事情。别说陛下有旨意,就算朝廷没有要求,他们也不会乱来的。” “嗯...让满剌加等地的官军注意加强防备,天竺人一到恐怕会生变数。” “是,圣明不过陛下。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人混居在一起难免会有龌龊事情发生,再说了南洋诸番出动联军攻破天竺,这与天竺人而言就是世仇了,满剌加、古麻剌朗诸番恐怕也不会太平喽~” 太上皇帝这一招是真阴损,先是让南洋诸番的男丁去天竺一通祸祸,然后自己再好人解救下一批天竺人给放到南洋诸番去,这两边还不得打起来? 这样也好,大明自此在整个南洋诸岛上就没有任何顾忌了。所有的土国最终都将成为过去,最终将被大明朝廷分化吸收成为华夏文明中的一份子。 “这些年从大明招募来的人口数量还是太少了...” “是,陛下圣明。大澳虽然土地肥沃、矿产无数,赚钱是容易,但是往返大明一趟实在是麻烦了些。人们思乡情绪重,就算能够积攒些钱财却又因为没能在大澳成家,总还是要回大明的。” “嗯...要成家要女人,大明的好女人多,可再多也没有多的能带来大澳,可怜了那么多跟着我来大澳的汉子们了,这夜里得多难熬啊!” “陛下无须自责,这些能来大澳的多是家徒四壁甚至无瓦遮头的浪荡汉子而已。他们能有机会随扈来大澳为陛下、为朝廷分忧就已经是他们的福分了,何况他们回大明去的时候还都小有家资了。再说了,陛下也不是没有努力,南洋诸番的女子不说,塞北草原上甚至雪国的白人女子也招募过来不少,陛下已经很用心了。” “还是做得不够呀......希望这次能够一次性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问题......估算一下,这次能凑齐五万适嫁女子不能?” “嗯...南洋诸番适合婚配的女人如果不考虑年龄稍稍大一些的,不到万人吧......可能只有五千左右,毕竟有些部族一直以来也没办法弄清楚他们的实际人数。但是天竺有足够多的女人,按现在看到的情况来估算一下,高种姓的估计一个月时间里能找出五千余人,低种姓的反手之间也能安排凑出十余万人的......不过要及时制止现在的骚乱,再这么杀下去没等朝廷大军解救怕是就剩不下多少了。” “低种姓...低种姓...唉...低种姓......” “陛下可是因为这些低种姓天竺人长得太过...不太符合我们华夏人的喜好?虽然是昆仑奴,但好歹也是女的...吹了灯也是一样的。” 昆仑奴通体黝黑,有没有一种可能并不是非洲黑人,而是绕了一个大圈进入中国腹地的天竺低种类人种呢? 这个不得而知了,但现在大明人中有不少就认为天竺人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奴。 “这个嘛......他们身上那股味......”朱祁钰很难想像后世那些愿意跟印、巴、孟喜结良缘的是鼻子有问题还是就喜欢那个味呢~ “哦哦...陛下,其实咱们华夏子民中难免也有身上有异味的。” “嗯嗯,我知道。但那是两码事不是吗,狐臭是狐臭,这个...那个...啊,就是那味道是不一样的。” “是的陛下...不过去大澳为大明开拓土地的又不止是明人呀~” 嘶...这么说好像还是那么回事,朱祁钰稍稍迟疑了一下。 “不对,那可是不少人呐,如果让天竺人在大澳放开了生孩子,那大澳岂不也成了他们的地方了。不妥不妥!” “陛下,婆罗门在天竺也是极少数人群呀!” “嗯嗯...嗯?”朱祁钰拧紧了眉头思考片刻后终于狠狠点了点头“也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好歹能多上万余适龄女子进入大澳,可以先解决眼下的人口问题了。” 第479章 有一笔老账 人口是个大问题,传统的中国人并不一定在乎裤裆里那点事情的频率和质量,但是一定会要讲究有个后要留下来。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人一旦无了后,那岂不是将来连个给自己上坟烧纸的都没有了? 呵呵,这事要放在后世还就真没有这么麻烦了。 先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大力推广的火葬直接把棺材铺给烧没了,再是九十年代的开放甚至取消了入境爱克死病的检查直接使国内的性开放与病毒形成了完美的传播扩散渠道,短短二十年间爱克死病成了人们身边“习以为常”的病症。 再说了,有后人也不代表就有人给自己烧纸、供血食了,按后世的要求那是不能让死人跟活人争土地的,所以都要烧了!烧了还不算,还鼓励不要骨灰。 有些人还会带走一些骨灰留个念想,再找块地给埋上——还是占用了土地,只不过给了国营殡葬体系一个垄断收费的机会。也有人就真的放弃不要了,或是带回去后找棵树埋了直接做肥料,又或者什么时候想通了撒海里、河里。 也不能直接撒,得偷偷的,否则就得申报办证才行。 这么算起来,生孩子到底有什么作用还真就是个问题了。如果人没有信念,那就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比如不结婚、不生孩子了,因为没有相应的性价比。 辛苦几十年为孩子打拼,临到老了孩子能不能反哺自己不知道,恐怕自己连灰都剩不下来,那还要生孩子干嘛? 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趁现在活着好好享受当下就是了。 幸好眼下的大明没有这个问题,朱祁钰还能利用国人的传统通过引入女性解决传宗接代的观念来吸引更多人进入大澳为自己所用。 “陛下,差不多够了。您不是说要让人民有一定的饥饿感他们才会努力吗?如果都吃得饱饱的,谁还会努力呀!” “嗯...话是这么个话也没错,但正所谓有正面就有反面,世间万物有阴就有阳。我们不能只想到要用一定的饥饿感来刺激百姓努力工作为国家创造财富,也要考虑到持续的饥饿感会让另一方错误的认识自己的价值。” “错误的认识自己的价值......陛下说的是女子错误的认识自己的价值?不能吧,自古男尊女卑,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这不是让男人一直饿着嘛,男人为了能够吃上肉难免会做出点不那顾及传统礼法尊卑思想的事情来,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无数个。女人们见了就会觉得自己很重要很重要了,原来的尊卑思想就会被完全颠覆。” “当然了,我也不是不赞成女性地位的提高,只是有些事情啊,真的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但是我们在做事情时要考虑周全,眼光要放远一点。否则一定等到事态形成之后再想干预可就晚了喔~” 后世将田园女、螃蟹女的形成怪罪到资本头上,也是有些过了。事情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从《婚姻法》的宣传不力,使遵循传统的女方成为房客开始就意味着婚姻双方原本平衡的关系被打破了。 同样为了婚姻,男方置办房产就是房东,女方添置家具安排装修就成了房客,这种解读对于立法目的而言就是相悖的。 更何况男多女少、海外思想冲击和先富者的刺激,女性对于自身权益的要求必然会越来越看重,其中难免就会出现一部分“获利”的捞女成为了人们眼中的聪明人。 再配合上执、司法体系和稀泥、捣浆糊式的强有力调解介入,愿意吃亏的老实人必然成为愚蠢的代名词,再此之后一个恶性循环的婚恋系统也就此产生了。 “是,陛下看得长远,臣等是万万不及的。” “咳,什么看得长远不长远的,多听听来自不同阶层的声音,多看看不同地方的生活,多站在各人不同的角度想想问题就能大概有个方向性的判断了。” 朱祁钰总不能说自己其实只是普通人的智商与能力,甚至可能还只是中等偏下的水平,只不过眼界超过现在的人几百年而已吧! “陛下圣明,是大明之福,天下万民之福。” “呵呵呵......”朱祁钰并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挥挥手打发侍者离开。转脸再看向满屋的女人和财宝时朱祁钰眼中已经没有先前的和善面孔了。 天竺因为地缘关系与中国长期以来并没有深仇大恨,除了清末时的诸国入侵就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那次让人啼笑皆非的保卫战了。 可与之相比,爪哇更让国人咬牙切齿的痛恨。 曾经的属国独立了没关系,强大了也可以正常交往,但是为了缓解自己国家的内部矛盾直接由政府发动全国对中国人进行有组织的大屠杀实在是让人无法遗忘。这是人类史上令人发指的一幕,可即便有这么可恨的事情存在国家因为各方面因素考虑还要与印尼保持关系,这就不得不让国人唏嘘了。 掏出一块帛布,展开后南洋海图呈现在了眼前。跟后世的地图比起来还是不够精确,但已经是这个时代领先的产物了。 “澜沧、阿玳陀耶、满者伯夷...吉兰丹、婆皇、马六甲......苏木都剌帕、塞苏丹、哑鲁、帕迦鲁荣......南洋这一次彻底的整合之后中国就再没有南海之争了......剩下的,就该算算大屠杀那笔账了。” 第480章 该死的通讯手段 要说这是一笔老账那真是冤枉了爪哇,要说是一笔新账就更扯蛋了,如果朱祁钰敢说出来有这么一笔账的存在在爪洼人看来这皇帝不是脑子有病就根本是欲加之罪了。 一个位于马来西亚和苏门答腊东南的弹丸小国,敢对如日中天的上国子民不敬就已经很作死了,居然还要本国对上邦国民大杀特杀,真当自己是老寿星非得嗑点砒霜找死吗? 爪哇人没这个爱好,绝对没有。 别说在大明景泰皇帝的舰队火炮下不敢有这种想法,就算是永乐朝时有这想法也被摁在地下给前后摩擦没了。真当大明朝的旧港宣慰司是摆设不成? 虽然旧港宣慰司是大明的飞地,那也是插大明龙旗的地方。明人高兴的时候怎么着都行,只要哄得皇帝开心安排几个人去京城磕个头就能得到大把大把的好处,何必要抢劫明人商户残害上朝百姓惹这个晦气呢! 何况明国商人来了之后挺好的,在以前没人耕种的荒地开了后种粮食,不仅每年分粮食给“地主”还会送上各种漂亮的丝绸、布匹、瓷器。大家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但仍然不怎么干活就能获得粮食,还能获得包括粮食在内的更多好处了。杀明人?明人那话怎么说的......对,就是叫杀鸡取卵的! 在坚船利炮的威胁...呃...保护?好吧,无所谓啦~ 反正自景泰朝大明官军增兵旧港宣慰司之后,附近的几个小国就没有哪个作死的还敢给明人甩脸子的。前脚才给明人甩过脸子,后脚就会有人朝自己甩刀子。明人有仇不隔夜,由此可见一斑。 站在大明的立场上,爪哇其实算不得什么重要的地方,只能算得上是自己放松的地方是绝对不能接受有别人在旁边打呼噜的,如果还有很严重的体味、磨牙什么的,甚至再来个梦中好杀人岂不是很高危! 别人可以忍受这种高危,朱祁钰不能忍受。于是,与交趾跨海相望...也望不到的苏禄苏丹、麻逸、古麻剌朗、满剌加、爪哇早就近乎于等同旧港宣慰司的地位了。可这还不够,大明成化朝的太上皇帝朱祁钰还打算彻底将这些地方并入大明势力范围,或者正式成为大明藩国,不可能会大肆无差别屠杀中国人的大明藩属国。 “陛下,陛下......” 正思绪间,门外又传来侍者的声音。 “陛下,广州传来急报。” “进来。” 突然有那么一刻,朱祁钰觉得其实有宦官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出现侍从在门外担心坏了太上皇帝努力耕耘而不敢轻易走进来的事情了 。 “陛下,广州传来急信,臣等不敢私自开拆,专呈陛下御览定夺。” 信函是王伟寄来的加密件,朱祁钰打发走不相干的人等——没错,就是那一屋子的软玉,尽数被朱祁钰毫无人性的打发了出去。 在确定包括侍从在内的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朱祁钰快速打开函件简单扫了眼掩人耳目的公文然后按照约定的空隔一个一个将实际要表达的内容圈划了出来。 石氏西域。 只有四个字,表达的意思却已经比千言万语都清楚了。 西域当然不是石氏的,要是也只能是朱明的......不,把格局再放大一点应该说西域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固有领土。早在汉唐时期,中国已经对西域实施了有效管理,明朝不过是继承了前人的土地恢复对西域的控制而已。 这一点王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王伟要表达的意思是镇守西域的石亨、石彪已经拿西域当成自己家的自留地了。 “嗯...难办呀~” 王伟这个时候传来讯息直接打乱了朱祁钰的布置,原本想从本土调兵压阵,让南洋各番国的兵马冲在前面干那些天怒人怨的事情,现在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太可能了。 “如果见深那小子不肯调拨兵马过来,还真是个伤脑筋的事情了......”朱祁钰捏着鼻梁轻轻上下揉动,多少有点眼保健操的模样。 朱祁钰很清楚,对于大明而言南洋番国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弹丸小国,只是景泰上皇陛下为了给自己的子孙弄块藩地而挑起的不必要战争。 相比较而言西域石氏的位置就重要多了,西域连接西方各国,虽然与中原隔着沙漠并不能直接威胁到朝廷的根本但也保不齐他们会北上突破天山口直接绕道草原......如果真是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漠北草原虽然臣服,但是石氏叔侄可是在草原上与鞑靼、瓦剌人打了上百次战的将领了。草原上那一套他们再熟悉不过了,配合并不那么真心实意归顺的畏兀儿人,一旦草原再开战事将必然会影响到朱祁钰的战略目的。 “我是见深这时候会怎么办?如果我是朱见深这个时候会怎么办......会怎么办呢?” 朱祁钰紧锁眉头,低声沉吟,除了火烛爆出火花偶尔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之外屋子里再没有一点其他响动。 “朝廷现役官军百余万...东北、西北各有十五万......该死的哈密还有十万...嗯...北方四镇十来万......这么看来如果要同时应对天竺抽调在南京的五万官军恐怕就要......嗯...那应该正如了朝廷里那些成化忠臣的心意才对呀......他们不是正好收回对南京的控制权吗?” 虽然成化皇帝朱见深已经主政过了十个年头,但南京方面的军队调动其实并不直接受朝廷制约,这早就是朝廷里那些死忠臣子们的心病了。 总有那么几个想要借机会搏上位的要找时间喊几句希望太上皇帝早日彻底交出权力,无论是探南洋还是下西洋都应该由朝廷,也就是成化皇帝陛下安排,而不是一个退了位的太上皇帝以江南富庶之地的财政来支持自己这一脉的圈地行动。 只不过这种官员通常都会碰钉子,很尖很硬的那种钉子,一扎下去就一定会进到身体里捅出血来。 “见深多半还是会安排官军来支持的,但这样守卫北疆和西域的军兵力可能就会有些不足了......征召一批清退的官军?...嗯~不合适不合适...应对哈密石彪那个悍将必须得用精兵、用强将,征召清退的官军难免会引起天下恐慌,而且重新征召回来的军队一时间形成不了战斗力,只能守守城池而已,得不偿失的。” 自从景泰朝开始进行军改以来,大量青壮年轮换进入军队服役个十年八年的重新回到地方,能够在军队里识了字的是有机会捞个官府的差役甚至小吏干干的,读得了书的还能有机会被送去武学混个三年五载出来那可就成了正经的官身了。 也正因为这一项国策的改变使得大明朝逃了近一百年的军役成了香饽饽,朝廷也完成了藏兵于民的布局。 “如果朝廷要支持两线开战必然有些吃力...嗯...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呐......两线开战...两线开战...哎,这该死的通讯,实在是不方便呀!” 第481章 犯官的儿女 受制于科学和技术的限制,朱祁钰没有金手指造不出长途通讯设备,一切只能借助于鹰、鸽、光等眼下可用的手段传递消息。 从大明本土传递消息来到天竺,这中间隔着洋跨着海,别说鸽信不保险了,就算是可以用鸽信现在也只能单方面传递消息。鸽子必须在一个地方待到两、三个月以上才会有“家”的认同感,才会从其他地方飞回家里来。眼下,这才攻进天竺,鸽子只会单方面飞回到大明本土去。 王伟并不直接受朱见深的成化朝廷领导,必然没有拿到朝廷的第一手资料。那么西域可能有变不是靠从商贾那里获得的消息就是已经过朝廷迟延再传递到他那里的信息。经过这么一番周转、折腾,再传到朱祁钰的案台前都已经不知道耽误多少事情了。 两线开战对于大明来说不是不可以,只是天竺的战线拉得太长,一旦陷入僵持阶段容易引发变数。 真要论起来还是中国人心太善了,只想同化、融合其他民族,要是都学学盎撒人、罗刹人的套路,每到一地就将当地的居民直接杀光,杀不完的全都驱赶掉,然后迁徙自己民族的人口掌控那片土地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后遗症了。 比较起殖民,还是植民更简单。把原本的土着居民都给埋进土里去,植民工作就算完成了。当年盎撒人就这么对待美洲大陆上的土着的,罗刹人也用这一招打下来了一个偌大的帝国。 这么一比起来,成吉思汗根本就是个弟弟了,至于汉人,那就更不行了。中原王朝从古到今再到之后也只不过讨伐不臣然后就班师回朝了,根本不太会对偏远、贫瘠的土地有任何兴趣,更不会对蛮夷有什么想法了。 只要这些蛮夷懂礼数,知道尊敬天朝上国,能够纳贡称臣就足够了。他们的土地和人民,我们堂堂中国可没兴趣染指——没由头的坏了上国的名声! “来人,传陈洪范,就是那个随扈的犯官之后陈洪范!” 陈洪范,犯官陈汝言的儿子。 作为多少了解一些历史的朱祁钰当然没有让便宜大兄朱祁镇有夺门复辟的机会,也没有给夺门之后接替下狱的徐有贞成为兵部尚书的大贪官陈汝言任何机会。 早在陈汝言在大同犯事之后就被朱祁钰给撸了个一干二净,甚至以陈汝言为榜样告示天下——凡贪腐官吏三代不得为官。 后世有一个很有趣的情况,贪官年年抓,月月抓,上到国部级下到村、居委,无论贪腐金额数以亿万计还是给国家、社会造成多大损失都坚持“慎用死刑”的原则。 如果某个贪官被毙了,民间提起来不是拍手称快反而是更多的怀疑,这莫不是又拎出来一个不同派系的余孽出来给宰了? 呵呵,公信力就像是跳无底洞式下跌,无论官家做什么事情老百姓都没兴趣看表演了。 深知贪官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震慑百官的朱祁钰只是将陈汝言罢官、抄家也是看在大明朝实在缺文化人的份子上给他留了条活路,一些被罢免的官员即便自知没有起复的可能性也还会托人走门路想给自己的子侄求个出路,陈洪范就是其中之一。 早在赵安、刘荣等人组织罪军一起征交趾时陈汝言就想托人走门路,可惜没排上号,也走了运没有参与一起在西洋称王称霸的叛国事件。 但被托的人记住了这次请托,于是陈洪范就被列入了前往大澳赎罪的人员名单中。 可想而知,在封建王朝明令三代以内不得为官的情况下都会有请托,何况后世了。 都说庙小妖风大,比方说县里的官员,其实很大一批就掌握在当地几个家族手里。至于县里主要官员轮岗这种事情......呵呵,咱们县的官员要轮换,隔壁县难道不也是这样吗?无非就是几个县的官员世家相互之间换个位置而已,无非是一个棋牌室里几张桌子上的牌客调换下位置而已——打牌的永远在位置上,其他人只能在旁边做个看客而已。 官宦出身,学识自然高人一等,陈洪范很快脱颖而出被无人可用的上司注意到,然后就被推荐到了朱祁钰案前。朱祁钰是个很有原则的人,陈洪范不能当官这是原则问题,本来想过是不是直接把陈洪范给阉了放身边办事,想想看还是不太妥当,毕竟当年下令停止增加宦官也是自己下的令。 所以跟随上皇大军的陈洪范至今也就什么也不是,就只能挂在某个商号名下以管事的身份协助官军办事。 贪官的后代,不砍杀了脑袋就已经算是格外的恩赏了。那种说什么一人担责不该连累子孙后代的鬼话如果敢有人说给朱祁钰听,就算不被上皇陛下给撸光了赶去大澳牧羊也得安排到辽北挖矿去。 贪官被查了只罚一人,没被查出来的怎么算? 再说了,这都查出来贪腐没有罪及子女已经算是法治社会了。他贪腐的钱财不是给子女用还是怎么地?后世里那个在东北贪腐企业钱财用于给自己女儿铺路去澳大利亚做歌手的女官员可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多少人因此下岗,甚至在那个冬天里因为没有钱取暖而被活活冻死,这种人直接毙了都是轻的。 放在封建王朝抓到这贪官就该给活剐喽,家里女眷就该送教司坊世代为妓!否则不足以起到警示作用。 某些人打着讲人性、讲法律的幌子要给贪腐官员子女谋出路,只怕就是在给自己的后路做个铺垫而已。 东北那个女贪官要是落在这会的朱祁钰手里,景泰上皇陛下更愿意颁旨将这种人的女儿扔到官军里面轮营,一个月后还活着的再送教司坊好好为人民服务才能勉强赎罪。为表示对这种人的痛恨,上皇陛下非常愿意身先士卒第一个上! 当然,那个女贪官是更应该安排轮营的,上皇陛下就不用这么辛苦,直接派个钦差代表天子首发上阵就可以了。 第482章 移民好处多多 等陈洪范跪倒在朱祁钰脚下时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终于被传召的陈洪范心情复杂,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原本大家都贪、都坏,只要把皇帝哄好了就不会有事,就算哄不好也不过是罢免而已,过几年起复又是一条好蛀虫。 偏偏景泰皇帝这人不按套路出牌,在大明朝识字率如此低下的年代居然要对文官下死手,一旦贪腐就撸掉就真撸了个干净不说还要连累家里子孙也不得出仕。 原本还有个盼头,大不了景泰朝之后再求门路给新皇上折子求赦免,毕竟读书人少,能当官的更少了。可是景泰朝二十年时间大量明经官出仕......呸,什么明经官,这些个专门的科班官还比不上前朝的明经科官员呢! 就这些专科官员,走正途科举连给两榜进士提鞋都不配,却偏偏能在某一部衙里混个风生水起,一时间官吏的位置被迅速填补,别说罪官了,新科的两榜进士都不一定能安排上官位了。 各专科考试通过的官员被派往专门的岗位,工作效率确实往往更甚正途官。人家几乎连见习都要省了,往往只要简单培训一下就能立刻上岗,这么一看朝廷哪里还会因为缺人而赦免罪官子孙的处罚了,更别说起复罪官了。 也正因为知道自己走正途无望,于是坦然接受了挂在商号里替朝廷办事的差使。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临时工这么个背锅的专业工种,比如官府里执役的就是白身,也是出入官府替衙门里办差,也有固定的着装配上攻击性器械,跟后世打人的城管、联防队其实就是一回事。 陈洪范现在的身份也就是一个网格员......不,比网格员好一点,至少也是个网格书记员啥的。 “陈洪范...” “草民在。”陈洪范跪倒在这个能够决定自己和家族生死的人脚下,心中惶恐。 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一个面圣的机会。这个机会可能会让自己甚至整个家族立刻烟消云散,却也有可能就此重新成为大明官宦场上的一员,所以这个机会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 “草民及父兄子侄家眷共计七十三口,随时准备为上皇效犬马之劳。” “犬马之劳?那倒也不用。” “启禀陛下,能够为上皇陛下效命是草民等的荣幸。陛下但有吩咐,草民并家中老小立时愿为陛下效死!” 此时不效忠,更待何时?当今皇帝陛下或许是更好的效忠对象,但是很遗憾,他陈洪范没这个机会面见成化皇帝陛下,就算效忠折子写得再怎么花团锦簇簇也绝对递不到当今陛下案几上去。这么算下来,向曾经将自己一家打落凡尘的太上皇帝陛下效忠反而成了最为有效最直接的振兴家族方式了。 “好说好说...”朱祁钰的态度很敷衍:“用不着你们一大家子几十口子都来为朝廷做事,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你就能办了。” “是,愿为陛下效死!” “嗯嗯,很好,这个态度就很好。” “谢陛下赞赏。能够为陛下效命是草民的荣幸,但请陛下吩咐便是。” “知道如今天竺的局势吗?” “是。如今的天竺可谓一盘散沙。贵族不顾百姓生死逃遁无踪,人民为谋一日生计相互残杀者不计其数......更有......更有......”陈洪范小心的微微抬起头瞄了一眼又迅速低下了脑袋。 “更有朝廷带领的番国联军在天竺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做,天竺已经成了人间炼狱了。是这个意思吗?” “草民不敢。” 陈洪范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头磕到底与地面发生了一次亲密接触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个事情已经交待给于康去处理了,番国联军受朝廷旨意讨伐不臣却在进入天竺境内后违背令谕对天竺百姓痛下杀手,其本意是借此机会抹黑朝廷的同时抢夺天竺财富,这是坏我大明根基呀~” 嗯...可以这么理解的吗?难怪父亲当年这官当的这么有意思,还真是的。 上位者一句话,黑的就成了灰的,灰的就成了白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朝廷没有错,上位者没有错就对了。 “陛下圣明,都是那些蛮夷想要坏了咱大明天朝上国的名声,其心何其歹毒,幸好陛下早早发现还能够挽救更多天竺百姓。草民不才,愿为前驱,为陛下,为朝廷死而后已。”陈洪范立马反应过来,马上送上彩虹屁紧抱朱祁钰大腿。 “叫你过来还真是有件差事需要你去办。” “草民愿效死报答陛下。” “死倒不用,但确实挺危险。” “草民不怕危险。”陈洪范猛的一抬头,两眼充满精光地说道:“草民是罪臣之子,原本此生以为只能够苟延残喘地活着,是陛下给了草民为国效力的机会,草民感激不尽。” 看着陈洪范精彩地表演朱祁钰都想现铸个金灿灿的奖杯再安排两个衣衫褴褛的绝色女子扭着腰肢一左一右捧送着颁给陈洪范。 “于康受命招揽天竺老弱百姓南行,官军会安排船队运送妇孺前往大澳......” 招揽老弱南行,但运送到大澳的仅为妇孺,这就已经很说明朝廷的态度了。陈洪范保持跪地姿势不敢有任何动作,眼珠子却骨碌碌看着地面转个不停。 “你也挑选些得力的人手一路北上,不管是拐是骗,一定要带出一支以青壮为主的队伍绕道向北。” “向北?”陈洪范有些不解,再次微微抬起头,但这次只看到朱祁钰腰带处便感受到了来自头顶的凌厉目光一下子缩回了脑袋。 “看过《西游记》吗?” “《西游记》?”陈洪范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草民......家风甚严,不曾看过这种话本小说。但是有听说这是将几个民间话本结合在一起写成的新话本,以大唐和尚玄奘西行取经为引子写的故事。” “嗯...玄奘取经去的哪?” “当然是...天竺。”陈洪范感觉自己隐约间摸到了太上皇帝的意图了,但又有些模糊。 “对。前唐时一个和尚都能绕一大圈从西安进入天竺,然后过了十年八载的又从天竺原路返回。你带着青壮,应该也能顺利重走玄奘取经路吧?” “呃......陛下,您要草民带着天竺青壮进入大明腹地,恐怕会遗祸天下呀!草民万死,或是会错了意,还请陛下明示。” 此时陈洪范心里万马奔腾,有一种刀刃已经抵在自己后脖颈的感觉。 太上皇帝这是要干什么呀?借故弄死自己一族似乎动静太大了,哪怕是要夺回大明皇位的手段也有些过了。 “想什么呢!”朱祁钰看穿了陈洪范的窘况。“大明西域这些年青壮还是太少了,让百姓穿越沙漠进入西域或者经塞北绕道天山口经过西域人数也还是太少了。这次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天竺青壮进入西域,放心,咱们大明的杀神石彪在哈密镇守,天竺人翻不了浪来。” “哦哦,草民愚钝,愚钝,幸得陛下点拨。陛下圣明,西域一直以来就是畏兀儿、回回人为主,后又受瓦剌影响,如今虽然并入我大明但其实也并不那么驯服。陛下引天竺人进入西域必将引起西域各方势力角逐,朝廷再出面调停安抚必能事半功倍。草民能得到陛下点拨实乃祖上积德,草民此生最大的福分就是能够跟随陛下西行!” 原本还在为自己这番安排心里打鼓的朱祁钰听了陈洪范这一番话后都想为自己的馊主意点个赞了,原来安排天竺人北上还有这么多好处,自己还真没有想过呀! 第483章 这是欺君啊 天竺青壮进入西域必然会引发更多的社会问题,这些人多少会对大明有些仇视,那么西域的石彪就会面临两种选择。让他向外番示好甚至臣服蛮夷挥刀向东挑战大明恐怕不太现实,那么就只剩下更依赖朝廷的力量控制西域这一条路可走了。 如此一来,石彪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短期之内依仗西域的力量与朝廷分裂了。 “其实......那个...陛下,草民还有一事不解。” “喔?但讲无妨。” “是这样的,陛下,玄奘西行走的路线不是经过吐蕃然后绕行南下到达天竺吗?吐蕃和西域之间是隔了一座昆仑山脉的......”陈洪范话问完后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多此一问了。 既然上皇陛下的意思是要天竺人进驻西域,那自己就带着人往北走就是了,实在不行多绕一下,总能绕到西域去了。 “嗯,说的是。那就不要完全按玄奘的路线走,多往北走走,或者往西走走不是也挺好的吗?” “啊?” “西域以西还有番国无数,这个你知道吧?” “是,草民知道。蒙古时中国就曾大军西征灭西方万国,之后封给了术赤等人才建立了钦察汗国等多个蒙古贵族汗国。” “对呀,这些汗国现在也都不在了,那我们大明作为蒙古族的继承者是不是也应该......” “草民...彻底明白了。陛下圣明,草民愿以此贱命为大明西征不臣效力!”陈洪范立刻接下了话头,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唉~不用自轻自贱,都是我中华好儿女,好儿女。谁的命都是娘生爹养的,好好活着上报效国家,下孝顺父母,不要动不动就死啊死啊的。” “臣自幼受教,愿为陛下,为朝廷,为天下万民而死。今陛下旨意正是草民求之不得的恩宠,草民谢陛下隆恩~” 陈洪范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载入史册了,是名垂青史那种,绝对不是像自己父亲一样被记录为因为贪腐而被罢免的罪官,这是两种绝然不同的性质。 中国在汉朝时候最常见的就是讨伐不臣,史书里经常会记录上某年某月因为某国对大汉不臣,大汉皇帝陛下便下令讨伐,然后那个国家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而那个不臣,最最常见的就是大汉的使节跑到番夷的国度去疯狂作死......最后当不知礼节的蛮夷国度果真杀了汉使之后便会立刻迎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汉军一股脑儿将国家给荡平了。 就这样,死几个充作使节的小官,就能够为大汉换来一个名正言顺的灭国名义。史书虽然不会像是在大汉吃了败仗时一样详细记录战败的始末巨细,但只是寥寥数笔也能够让自己的名字永留史册了。 而更重要的是自己只要付出一条生命的代价就能够使家族重新恢复正常,这笔账简直太划算了。 “都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百姓,只不过岗位不同,职责不同而已。”朱祁钰这番话多少有点假惺惺的意思。 “是,陛下教导草民绝不敢忘,一定做到为天下苍生死而后已。”陈洪范这会说草民这两个字时都特别有劲了。 那意思,喂鸡得撒把米吧!都不说马不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的事情了,咱好歹是要去为大明开疆拓土抛头颅撒热血的人了,不能顶个草民的帽子出去不是? 按照传统,怎么着也该有个正经官职,然后顶着使者的头衔再去作死才合适呀! “嗯...哼哼哈~”朱祁钰用奇怪的声音清了清嗓子后才缓缓说道:“此次一行人北去虽然是替朝廷办事,但是只会有极少数人知道,所以首先要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 得,这话听在陈洪范耳朵里立马让他那激昂澎湃的心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咋地,这是拿我当死间呗! “你的任务只是把尽量多的天竺人引到西域以西,然后联络哈密官军就行了...自然会有官军接应,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事实上,接应的官军是用粮食还是有屠刀朱祁钰心里也没谱,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忽悠陈洪范。 谁让他爹是孙汝言那个大贪官呢!接徐有贞的班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之后一如既往的一心扑在捞钱的事业上,谁的钱都收,谁的钱都敢收,甚至连自己的恩主之一,大明二杆子复辟皇帝朱祁镇眼前的红人石彪的钱他都照收不误。 就这种小人教育出来的儿子还能有一颗爱国、报国的心?朱祁钰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既然他不可能爱国,那么用来做鱼饵就不用舍不得了。鱼上钩了,那是他朱祁钰赚了,鱼脱钩了,损失的也不过就是一块臭肉而已。息肉,反正是要扔掉的,算不得正经损失。 “你与于康二人一北一南,将天竺人引出天竺就算是大功一件了......毕竟离开的天竺人越多,被外面那些番国蛮夷祸害掉的就会越少,这也是大功德嘛......佛教有句话怎么说的?救人一命胜过造一尊七级高的宝塔对吧...你这一去不知得造多少七级宝塔呢......这等功绩一定得写进佛经里供世人诵读才能够体现出重视来......”朱祁钰继续开启忽悠,直接将佛教给带了进来。 天竺是佛教的发源地,如今佛教发源地的人们正在遭受痛苦、磨难,身为佛门信徒的陈氏一门理应为天竺百姓的存活做点什么事情才对。 “是,草民谨遵上皇旨意。” 陈洪范不上套,态度坚决就是奉上太上皇帝的旨意办事,与信仰什么的不带一角宝钞的关系。 “记得令尊潜心修佛,这也算得上是你远走他乡为父祖尽孝道的一种方式嘛~” “回陛下话,草民父亲自正统十四年京城大搜时得知佛门藏污纳垢就开始怀疑佛门是否是真善人家。自景泰元年开始朝廷自天下各佛门查出违法犯禁之徒后便撤了家庙供奉的佛像,改回信道教了。” 陈洪范根本不上朱祁钰的套,坚决表示自己一家都是坚定的本土教派信徒,绝对不会以佛门信徒身份帮助天竺百姓。 “唉~话不能这么讲,正所谓一日信佛,终身信佛。哪有信了佛教后还随便又改了信仰的道理,要知道先睿皇帝也是信佛的,令尊信佛蛮好的事情,不合适随便改信仰的......再说了,信道教,那是讲究根骨的,不是谁想信就能信的,信佛就比较简单了,只要供养佛门就可以放心大胆的信了。没事,你们该信还是信。” “回陛下,草民虽然愚钝,但也分得清是非曲直。正如陛下提到的《西游记》所说,佛门就是个销金窟而已,与旁的不同,人家是花了钱身体愉悦,而佛门是让人精神愉悦。” “哦~你还有这般见识?快来说说,这佛门是个销金窟又是怎么个讲法?佛门供奉不是讲个随喜功德吗,怎么还就是销金窟了?” “回陛下,佛门只是明面上讲随喜功德,实际上绝对不是这么回事。草民父亲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会教导草民一定要体会圣意,与佛门划清界线的。” “嗯嗯...这个嘛...我也没有否认佛门的嘛......”朱祁钰揉了揉脸,似乎是被人说穿了心思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陛下早就看清了佛门只是嘴上劝解世人向善,实际上内心最是险恶了。如那《西游记》里的桥段所说,如来佛祖给人讲了三天,如果是随意功德主人家回馈三斗三升黄金有何不可?可是身为现在佛的如来却认为给少了,要罚人家世代贫穷,这又是哪门子的善?” “嗯...”朱祁钰微微点头。 “再说这佛门,《西游记》原本不过是落第学子集多家话本之长,以玄奘西行为主旨编写出来的一个话本而已,其中那猴子受封斗战圣佛之事本就荒诞无稽,怎晓得那些大和尚们见到话本卖得好还真就有认了石猴子是佛门斗战圣佛的事情......自前唐佛教传入我中原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本土的神仙披上袈裟成了佛门护法,南北朝时期更是为了应付道教才增加了些戒律,如此佛门,不信也罢。” “嗯嗯...有这番见解可见是真的认真读了《西游记》明白写书的人想表达的意思是......等等,你刚才不是说自己不读这么些个话本吗?怎地,欺君啊?!” 第484章 陛下不可 在哈密称王称霸的石彪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因为对朝廷发了些牢骚就被人传到了京城,然后远在海外的太上皇帝也收到了消息,然后就把自己给算计了。 天竺人一路北上后很明智的没有选择进入高原地带的藏区,而是选择了相对平坦一点的草原地带继续一路北上。又或者这都是陈洪范的功劳,这就不得而知了。 自此之后,陈洪范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连陈氏一门也就这么销声匿迹了。 当哈密迎来第一批各族难民时石彪并没有在反应过来,直到大量难民进入哈密周边石彪才后知后觉的派出军队询问和驱赶,也就是这个时候收到了朝廷的文书...... 《成化实录》: 成化十一年九月初三日,上奉上皇旨意,遣使至哈密命彪安抚西域难民...... 太上皇帝远在万里之外,居然轻松就能操控大量难民涌入哈密。惊出了一身冷汗的石彪乖乖接了皇帝陛下的旨意,并开始按照朝廷公文要求安排移交防务,清点兵马人口准备回京述职了。 西域,再次被朝廷稳稳控制,只是这其中有多少天竺族人员为了维护大明国家统一而流血牺牲就不得而知了。 当石彪向成化皇帝行叩拜大礼时已经是成化十三年的五月份了 ,看着石彪坚持依足了正统朝的旧礼三跪九叩时,朱见深心情复杂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石卿快快平身,这是怎么了?上皇时就有过明旨,非在祭非奠不当用此大礼仪的,过了,太过了。” “陛下不让臣等行大礼那是陛下的恩典,臣子们恃宠而骄就果真不跪拜那就是不懂为臣子之道了,那是大不敬。” 石彪话一说完大殿里多少人差点骂出了声,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如果不是上皇陛下在番治番、以夷治夷的手段倒逼你听话,这会只怕是早就想割据称雄了吧!怎么还有脸来说这种鬼话。 自己想要挽回形象下跪表忠心也就算了,偏偏要拉上满殿的臣子一起陪你磕头,你咋就没死在哈密畏兀儿女人的裤裆下面呢! “臣等附议!石公之议实为臣子之道,臣等请陛下恩准!” 心里不愿意下了朝堂该怎么骂那是另一回事,身体很主动一个个立刻二话不说起身跪了下来称赞石彪想得周到。 这个世间上永远不缺小人,无耻这两个字已经无法形容他们的下限了。明明做的是人世间最龌龊、最无耻的人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转脸自己一旦落了下风立刻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嬉皮笑脸凑上前来装无辜,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陛下,臣等以为石都督所言甚是。石都远镇边能有此见识,臣等枉立朝堂数载却没有想到,实在是臣失职。”又或者,不仅仅是会拍马屁,根本就是收了石氏好处才会在朝堂上替石彪站台的。 “嗯嗯...很好,很好......”朱见深的很好不知道是说石彪好还是说纷纷响应石彪要恢复朝礼的臣子们,总之脸上是做到了喜怒无形。 “这么说,陛下是恩准了?陛下圣明,臣等...臣等......” “等等,我可什么也没答应。”没等大殿里正在努力憋词出来的臣子们临场发挥,朱见深发了话:“诸卿的心意朕知道了,可是朕以为上皇颁下的这道旨意很好。礼法是很重要,但是礼数太多也容易耽误了正事......” 谁也不知道朱见深是真的赞同太上皇帝的意思还是仅仅是因为太上皇帝人还在的原故,反正石彪发起的恢复礼仪制度被朱见深驳回了。 “石卿呐~” “小臣在。” “这一路辛苦啦~” “臣岂敢,臣一路来阅尽大明自西域到京城这一路的繁华,心中激动万分,只恨不能走尽大明的每寸土地,并不觉得辛苦。” “石卿这一路走了多久啊?” “回陛下,三个月前,西域诸番均已平定,臣向安西将军交割了印信清点了军伍方才敢出发回京。因为遇到沙暴耽误了三天,昨天傍晚赶在关城门前进京,一早便来向陛下述职了。” 石彪的话里话外夹杂着不满是个人就能听出来,好歹也是为大明朝镇守西域多年的宿将,临了也没能混上个正经的名号将军。大明朝缺这么个名号吗?当然不缺,就算缺了也能给新弄几个名号出来。 直到景泰朝止,除了四方镇将、征将、定将之外还有破虏、荡虏、平虏的称号,如今又有了四方安将的名号,可就是没有给个好的名号给到他石彪。 “嗯嗯,这么说石卿还是很辛苦的。” “臣不敢言苦。”苦不苦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换你你去吗? “石卿遇到沙暴很凶险吧?” “无妨,相比较臣早年间征战塞北时算不得什么。”沙暴是凶险,但是相比较老子当年为了挽救大明率军在塞北偷袭瓦剌部族相比较而言都算不得什么。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朱见深微微一笑,对石彪的反应并不计较。 “石卿此次差点在沙漠遇险,幸好能够回还京师,这是我大明的福分,是万民的福分呐~”先把你高高捧起,让朝廷百官看个榜样之后再收拾你。 朱见深的笑容越来越深遂:“小小沙漠就想留下我大明功臣,幸得祖宗庇佑,石卿得以顺利返回。朕决意,此仇不报非君子......” 嗯?啥玩意就报仇了?向谁报仇? 大殿里众人一脸茫然,纷纷抬头看向龙椅上的朱见深等答案。 “沙漠毁我良田、牧场,使牲畜无牧场、百姓无居所,如今又要害我大明的英雄将领,着实可恶。朕意已决,由各地备操军中轮换官军前往治沙,必定要将沙漠恢复成绿洲不可。” “陛下不可!”李贤连忙要出声制止,皇帝这个想法太荒唐了。 “陛下不可。”石彪可不想替荒谬的皇帝背锅,隋炀帝那么伟大的一个帝王就因为战败后被李唐抹黑,连开凿京杭大运河这种利国利民的大好事都被当成了黑材料一骂就是数百年。 如果朱见深真要干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石彪可不想为此背锅跟着背负万世骂民。 第485章 增加朝廷的进项 沙漠的形成原因主要是水土流失,植被遭到破坏,从而形成恶性循环。失去了高大的植被遮挡,直接暴露在阳光下的低矮植物因为干旱缺水、风沙侵蚀和食草野生动物的光顾也会消失殆尽,最终沙漠成为了绝大部分生物的禁地。 草原因为过度放牧再遇上干旱甚至偶发的人为失火事件也很容易使大片曾经的绿洲成为荒漠。 土地成为沙漠,极大概率是不可逆转的结局,哪怕是景泰朝二十年来的努力也仅仅是通往西域的道路上勉强支撑起几个绿......绿色的小站点而已。要将沙漠变成绿洲,多么美好的愿景,多么荒唐的想法啊! 如果是普通人有这个想法,可能旁人嗤笑几句也就算了,但这是皇帝陛下的想法,这就很让人头疼了。 “陛下...陛下您想为将沙漠变成绿洲的想法很好,上皇陛下当年就提出过这个想法,朝廷也一直在拨款支持西部治理沙漠。但实际上效果有限,只能说已经有效阻止了沙漠的东进,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为沙漠中增加和稳定了中转的站点。但如果要彻底治沙,恐怕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代人的努力。”身为首辅,李贤率先出声为朱见深的战略目标正确性、合理性提出支持依据,并委婉提出建议要让成化皇帝放弃这种急功近利的想法。 “臣附议。”紧跟着石彪也站了出来发声。这皇帝也太他孝肃周太后的吓人了,自己不要名声也别连累臣子啊,这个锅咱背不动,也绝对没有任何兴趣背。 “附下,臣附议...” “臣等附议......” 大殿里群臣纷纷出言反对,甚至有人直接跳出来硬杠。 “陛下,此议甚为荒谬。若不能按照祖制经过内阁确认,臣等绝计不敢奉诏。” “对,臣等还要封还旨意,哪怕是有内阁用印也不敢奉诏......” 要治理沙漠,这在众人看来也太过匪夷所思了。景泰皇帝陛下能够治理沙漠那是因为沙漠已经危害到了西部重镇,再不治理就会给大明带来不可估量的危害,更是因为景泰皇帝陛下当年挟北疆大胜的威望和军队掳获的大量牛马羊驼能够投入到治沙过程当中这才能顺利推动。 你成化朝有什么?对景泰朝的继承吗?呵呵,大明可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国——咱们可不愿意陪你这个昏君一起背百姓的骂名~ “嗯?诸卿这么反对朕治理沙漠是什么道理,难道你们不知道治理沙漠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吗?”朱见深脸皮跳了跳,并没有马上发怒。 “陛下,臣在西安时曾参与过治沙。”李贤拱手说道:“西安既是大明通往西域的要道又是大明治理西北防务的核心所在,就在西安每年都会遇到一、两场沙暴...沙暴刮到西安其实已经接近尾声了,可就是这样的风沙给西安及周边州县造成的损失也是巨大的。” “是呀是呀...”有过西安履历的官员在一旁轻声附和,一场沙尘暴刮到西安的景象跟在沙漠里的效果是没法比的,可就是这样已经让当地官民苦不堪言了。 “上皇仁慈,怜惜百姓,除了朝廷出资修沟建渠为西北百姓解决水源问题更是自内库调拨钱粮治沙防沙,奈何成效不显,否则仅此等功德就足以比肩舜禹。” 为了能够让朱见深打消治理沙漠的想法,李贤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拿景泰皇帝没能根治沙漠说事情。这事情办成了,功比舜禹,可惜啊,没办成,那功劳有多大就得另算了,至少投入产出比摆在这里,大家心里都有杆秤可以称一称的。 “臣附议。” “臣等附议。” “陛下,上皇在位时调拨了无数钱财治沙引水。这引水嘛,大家都看到了,西北已经有逾三成州县直接灌通了水渠,更是修建了无数的瓮井储水防旱,解了西北百姓缺水之苦。可是这治沙嘛......” “陛下,上皇治沙本心是好的,也确实有些成效,但是成效与投入的钱粮来看,着实是过了些的。要在罗布泊中设置储水站为往为客商接引驿站,实际上每年运往站点的水真正存储下来的不足十一甚至不足百一,而即使是送到了存储下来了,还不够驿卒使用的。这么算下来,朝廷实际为了那点治沙、防沙的效果投入了何止千倍、万倍?臣等窃以为不可。” “是啊是啊,投入太大了。这治沙还是得从防沙上着手,能够维住沙漠边界不要再扩大就已经很不错了。” “嗯嗯,沙漠自古就有,这是千百年来的事情,哪里是人力轻易可以改变的?仅仅往沙漠里运水这一项就投入巨大,天下人的赋赋钱粮不能都投到了那么个无底洞里面......” 一时间大殿里说什么的声音都有,就是没有一个支持成化皇帝治沙的。 “如果朕一定要治呢?” “陛下不可......回陛下,陛下有意治沙仍是天下万民之福,奈何朝廷没钱拨付,要不这事先缓缓,等来年朝廷宽裕些了再安排?” “臣附议。这些年朝廷用于开发塞北修路、建榷场、驿站,确保每一个部族都能与朝廷的官营榷场能够直接易市,这其中需要修建的市镇就达百座。为了能够奖励留在塞北的清退官军和吸引百姓出塞给出的钱粮奖励又是一笔巨款,这几年说朝廷是入不敷出也不为过。” “是啊是啊,上皇南征占据了江南膏腴地区的钱粮税赋,朝廷仅靠江北半壁江山苦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请陛下三思,朝廷确实没钱。如果需要另外拨付钱粮用于治沙,恐怕只能加税了......朝廷停了农税也有些年头了,如果恢复农税每年总还能多出来两、三百万贯,毕竟只有江北一地嘛...能有这些已经不错了。” 为了能阻止朱见深治沙,连加税这种措词都想出来了,朱见深听了冷笑不已。 加税?但凡敢有点这么个念想基本上就可以认定自己是个昏君了。太上皇帝取消的农税,你继任的新君没办法让老百姓日子过得更好就已经不如太上皇帝了,还要加税让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苦,不是昏君是什么? “加税?诸卿出的好主意啊......”朱见深的话出口,其中讽刺意味浓厚,是个人就能听懂这绝对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也就是在这跟我说说,要是跟我那二叔说要加税,只怕你们的脑袋就不长在自己脖子上了。” “回陛下,臣只是说朝廷要治沙又实在是没钱,如果不能等宽裕些再动工的话就只能加税这一个办法筹钱了......”提出加税想法只是想把明明不能做的问题甩给皇帝而已,谁还敢真的提出要加税这种想法简直就是作死。 “好好的居然想要提加税这么蠢的办法,你哪怕是说官道自此开始设卡收取厘金也比恢复收农税要好呀~” 咦~陛下高呀,居然想到了在官道上设卡子收费的好办法,这下子朝廷又能多一笔进项了! 第486章 垄断的神话 对于皇帝陛下是不是要治沙,朝臣们是不那么感冒的,但是对于皇帝陛下提到了可以收取官道通行费这么一计高招大家的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 “陛下圣明~” 朝廷能要在官道上卡子收税就意味着会需要增加衙门......至少需要不少的缺能够安排自己人顶上不是? 就算抢不到正职官,也可以安排佐贰官,再不济家里面七大姑八大姨那不成才的小子也能找个吏员的差使给安排上嘛!再不济,家里实在没有人安排的这种位置可还是能够卖的! 谁不想吃皇粮? 不想吃皇粮的莫不是个傻子吧,吃皇粮这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美差,这得是打破头都想抢到的差使,哪怕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差役怎么着不得卖个百十来贯的才合适呀! 有了这个想法的官员一个劲的支持,恨不得立刻能把官道收厘金的事情给定下来。 “陛下圣明,自上皇截留江南税赋以来,大明财政入不敷出久矣。朝廷自始收取官道通行费用,往来商号、百姓依财物缴纳心费用足以养护官道、驿站支出了。” 说的好像官道的支出就是为了商号、百姓通行似的,官道官道,不正是官方最常走的道路吗?如果朝廷连官道都不修,收了那么多税都干嘛用了? “臣附议,陛下此举可谓民不加赋而国足用呐~” 这话要是朱祁钰听了一定会觉得很熟,就是那种刀口砍掉脑袋后地上的脑袋看向没有倒下的身躯那么熟。 “是呀是呀,这收取的只是官道的通行费用。而官道除了朝廷邮递之用,现如今走得最多的就是商贾通行的车马了。其实民间早有呼声建议向商户收取通行费用,只是朝廷对官、商一视同仁,替商人承担了这一部分开支而已。” “是极是极,正所谓权、责、利三者缺一不可,既然商户要走官道,本就该向官府缴纳通行费用。朝廷已经免去了商号数十年通行费用,现在才收取已经是对商户的格外宽容了,陛下此举圣明。” 一个个越说越离谱,但都是夺着一个目标而去的——为收费合情合理找由头! 那话说的,修建官道好像只就是让朝廷官、兵走的似的,原本官道就收厘金的,到了景泰朝大修官道向民间募捐、卖债券,修了更多的官道,配上驿站后解决了大量官军清退人员的安置问题,可以说是官民两便的好事情。 何况官道上往来客商多了,驿站的收入多了,各地的商税自然也是哗哗的流入了官府的库房,怎么现在一转脸这官道似乎就只是便宜了商人似的? “那......商人如果因为增加了这一笔开支而转嫁给百姓呢?”也有不愿随波逐流的轻声提出了不同意见。 “吓~怎么会呢,这才多少点钱,哪个商号还负担不起了怎么地?再说了,但凡看到敢转嫁的,官府就直接查办了不就得了~” 旁边立刻有人提出了不讲理的解决办法,似乎商人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对上要接受官府随时随地的摊派、追加,对下还不能有转嫁,否则就要查办。 “可是......” “别那么多可是了,你这是杞人忧天,可是个什么劲啊,就这么着吧,快点请陛下颁了旨意有司照章执行就是了。” “嘘嘘...看看都是哪些大员在支持,你我小宦就别往前面凑了惹人不快了。再怎么着,这钱也是转嫁到寻常百姓头上的,于你我又无干系,平白无故惹了满朝大臣们不快又是何必呢~” 旁边还有相熟的小声提醒不要自找没趣,乖乖接受现实就算没有便宜占也不会吃亏。 “这......咳,也罢。”终于,提出不同意见的人看看周遭的同僚们兴致都出奇一致时也只好放弃了自己的观点。 “嗯,很好。没想到朕随口一个馊主意都能得到诸位大臣们的支持,可见朕平日里还是不要用心想问题,都随口说说就好了。”朱见深眉头皱皱,强压心中不满发话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请李卿执笔拟个章程吧,各位支持的都联署着名发布天下,也让天下人知道这是朝廷惠民措施。” 李贤听了稍一缓劲,没有直接上前领旨。“陛下,要不我们还是再议一议......” “不用议了,朝廷可以增加收入,这是多好的事情啊!”朱见深没等李贤说话就打断道:“想当年管仲为了给国家增加税赋不仅弄出了个官妓制度还搞了盐铁专卖制,因此才能使一个中等国家迅速成为诸国之首。” 嗯嗯,是这么个事。大殿里众人默默点头支持这个观点。 “到了汉武帝刘猪仔那里又增加了茶、酒专卖,瞧瞧,大汉朝以五个人养一人兵的代价打到匈奴西蹿,自此解了中原王朝数百年以来的北方危机。” “眼下盐铁茶酒全都收归朝廷官营不成了,为什么呢?贪腐啊!越是专营赚钱的,就越是亏损。盐会亏、铁会亏、茶和酒都会亏,只要朝廷要求专营朕敢保证油和柴也能卖亏喽~” “有稳稳赚钱的生意朝廷捏在手里想用来补贴官用开支,就一定能给办亏喽!看看那么些银矿、铜矿的,上皇在位时东倭的几大矿产要多赚有多赚,现在好了,每年报来的数字就是亏!亏!亏!” “要查问起来一个个喊冤叫屈的,都说是真办亏了。是亏了,亏得厉害,民间一个工人吃顿饭十文、八文的只能吃最差的粗粮、菜糠,勉强混个肚饱。学堂里十几文一餐还不算官方补贴,只能吃些没油没盐的水煮菜,饭盒里那点荤腥不是坏肉做的就是槽头肉、边角料,那都是正经人家谁也不会买的食材。” “再看看咱们衙门里的伙食......哦哦,不该说衙门里的伙食,过了。虽然衙门里的伙食标准五文钱多少年没变过,大鱼大肉有奶、有果子配餐,那都是衙门里该有的体面不是?” “官办的商号呢?哼哼,三、五、七文的标准,十几个菜甚至几十个菜任选,吃的比朝廷办的官饭还要好,比皇宫里还要好!比朕吃的还要好!” 朱见深越说越生气,是真怒了。大明中兴,不能只是在景泰朝那么十几二十年的昙花一现,成化朝也想兴盛,朱见深也想让世人说自己是个有作为的皇帝,至少不能是个正式结束大明中兴的皇帝。 其实有垄断就不可避免的出现贪腐,很严重很严重的贪腐。无论哪个朝代、哪种主义下,垄断一个行业那么这个行业离亏损也就不远了。 铁路、油气、烟草、水电...等等等等,只要垄断就一定亏损,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神话。 “现在好,要对官道加收厘金了,接下来诸位卿家准备垄断哪行哪业呢?” “哦哦,其他行业利头太小了,不值得对吧?要不咱们直接卖官?这样来得方便痛快,还一劳永逸了呢!” “陛下慎言!”李贤抢过话头立刻拜倒高呼:“臣等未能为陛下分忧,为天下请命,臣等死罪~” “臣等死罪~” 第487章 石彪的封赏 从古至今再到将来,从中原到中国再到国外,垄断即代表了贪腐盛行,这是不争的事实。 曾经嘲笑资本主义宁愿倾倒物资也不分给穷人、国家控制资源不能合理分配给穷人等等等等的文章,实际上也几乎完全反映在了某些自称以人民为根本的国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见深压抑在心中的愤怒终于在这一刻暴发了,不用担心石彪在哈密割据一方了,不用考虑叔父调用大明官军力量抽走朝廷有生血液后的朱见深再无顾忌,直接就在朝堂上暴发了。 “朝廷要办事情缺钱,为什么缺钱?为什么?” 朱见深没有搭理带头请罪的李贤和众臣,继续追问那一道道诛心的问题。 “矿场投入的人力是越来越多,安排的官员吏属越来越多,往来的车船数量不减反增,可是你们却告诉朕矿场里出的银、铜越来越少了......” “怎么地,矿场不出矿了所以要投入更多的官吏、工匠吗?” “挖不出矿来了没关系,为什么往来的车船越来越多呢?往矿场里去的可以说是送物资,往回走的是干什么?装粪用的吗?” 皇帝真的是不顾体面了,居然在大殿里说出那种不文雅的词汇来,这要史官怎么记呢! 李贤有些懊恼了,应该早一点出声制止的。当皇帝陛下提出要增设过路费时就应该立刻开口劝谏,至少在众臣们叽叽喳喳表示支持增设关卡时应该出声呵斥众人。 一心只想盘剥百姓,这也就是成化朝,在景泰朝敢有这个想法多半当场就被皇帝陛下升去崖州、北归化卫种菜、放羊去了。 “矿场不出矿就很荒唐了,工部下面的那些坊场更是不可理喻。丝坊、布坊、酒坊从朝廷拿到的货价远高于市面上的同类物品,品质却只是稍稍好一点点,甚至还有远不如上品的......比如茶,又比如细盐和各种油料......甚至连药材也是价格远高于市面上同类药材品质却只是中上而已。” 这话说出来就不仅仅是大殿里的文武百官额头冒汗了,身边伺候的内侍一个个也吓得跪倒在地。 “原本朕以为水至清则无鱼,不应该过于苛责,可这是苛责吗?不!不是,这是太过优渥的待遇让官员们都忘了自己的责任了。” “捞钱,捞钱,一心只想捞钱、捞好处,看看这朝堂外的天下都成什么样子了?朕不过是想治个沙而已你们一个个都说没钱,没钱是吧,那朕就来找钱给你们,朕给你们钱,你们能办好事了吗?” “陛下......” 面对皇帝朱见深的问题,跪在大殿里的官员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禀陛下,臣以为朝廷里各位大臣们可能更适合庙堂,不如就将这个差使交给臣吧!”看热不嫌事大的石彪不甘心一直陪着朝堂里的官员跪着,直接立直了身体一拱手向朱见深进言道:“老臣常年在外,比不得各位同僚常伴陛下左右为朝廷出谋划策,臣更愿意用身先士卒的方式为陛下分忧。” “好~”朱见深几乎是在石彪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接过话说道:“还是石卿忠心爱国。” “老臣不敢当陛下这般夸奖,只是不肯做那般只会动嘴皮子搬弄是非的人而已。” “好,很好。石卿有这般忠心朕很是欣慰。”朱见深点头称赞道:“之前有奏报说石卿在哈密欺男霸女、为非作歹,大有在哈密自立为王之势。今日一见,方知道传言与实际差异不小啊~” “是,是是是...臣虽然身在哈密,但一心向着陛下,向着朝廷...或许会有一些言行不检点,但绝对没有二心。还望陛下明鉴!”石彪没想到朱见深还真翻了旧黄历,多少心里有些发虚。 人如果还在哈密,还真不知道是谁怕谁。如今人就跪在天子脚下,还真担心皇帝小儿一个脑抽就真把自己给剁了,那可就不知道上哪里讲理去了。 想到这里,石彪一边小心应付回答皇帝朱见深的问题一边心里暗骂太上皇帝朱祁钰。 这个太上皇帝真真是个脑子不清醒的,替人挑担子用得着这么玩命吗?自己去打地盘就安心给子孙打地盘就好了,偏偏还安排人引了大量天竺乱民涌入了西域西部各部族国捣动了整个西域。 西域以西,那是前察合台汗国、钦察汗国的领地,那里的人与大明的关系可不那么友善。如果能够划地而治做个小国国王,未必不能得到当地的支持。 可惜,大量天竺乱民的涌入彻底打破了数十年来的平衡,在接到朝廷旨意命令自己小心应付西域民乱时石彪还不以为意,但当接到旨意要配合上皇陛下收复先唐时期中国失地时石彪却不敢有半点想法只能老实应对。 景泰皇帝盯上的地方和人,通常只有两种。一是成为华夏一统,一是成为华夏一统的肥料,从来没有失策过。 作为景泰朝带兵打仗的老人,石彪清楚的知道朱祁钰的手段有多邪性。曾经叔父石亨和一众将领小心应付的瓦剌大军,在这位才即位不到一年的皇帝手上就栽了个大跟头,至今连尸首也没找到。 西南改土归流时多少人担心会再起叛乱潮,愣是风平浪静的经过医官前往救治瘟疫之后整个桂、贵、云彻底归顺朝廷。 土司? 不存在的,那都是蒙元时期留下来的弊政,大明朝早就想改过来了。这不,景泰皇帝一上手就给掰直了,有意见的部族都遭到了天罚,直接瘟神上门一个部族一个部族的消失了个干净。 石彪不敢对太上皇帝有任何意见,谁也不知道太上皇帝还有多少手段没使出来,自己可不想成为上皇新手段的针对对象。 “嗯,很好。既然如此,之前给石卿准备的封赏旨意也要变一变了...” “陛下...”朱见深话没说完,李贤就紧张的出声打断,又想到了不妥连忙又低下了头。 封赏要变一变了?石彪眼皮一跳,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第488章 保境安民的将军 石彪很紧张,因为不知道皇帝想要给自己什么封赏。 李贤也很紧张,因为知道皇帝本想要给石彪什么封赏。 给石彪的封赏是前一天才最终拟定的,经过内阁再三讨论、分析利弊之后,最终大家一起通过了封赏方案。 定远公,领兵部尚书衔,领京营兵马操练。一个很高的爵位配上一个虚衔,给点闲差养着,这就是大明朝对骄兵悍将的处理手段。 当年三定交趾那位国公也是因为战功太盛,朱瞻基才不得不将其召回给了个兵部尚书的衔养在京城,避免那位功勋卓越的将领长久在外领兵最后尾大不掉的。 为了防止军功过盛的将领长期在外带兵,朱瞻基都宁愿放弃交趾也不肯让老将军第四次挂帅出征交趾,这会成化朝名声显赫的将领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哪里能接受他石彪一家独大的道理。 给个国公的爵位安排在京城养老那就是石彪最好的归宿了,否则真要论起来,这货对朝廷心生怨恨死一万次都不算多了。 朝廷的这种打算,石彪多少心里也有个数,如果不是天竺人的突然出现扰乱了自己的布局,石彪这会怎么着也还得继续留在哈密当土皇帝的。 哈密的瓜甜,哈密的羊香,哈密的姑娘美,更重要的是哈密天高皇帝远。皇帝没有在哈密,那我就是哈密的皇帝,石彪无数次这么跟自己亲信说,毫无顾忌。 可这种桀骜不驯的态度在陛下钦差带来上皇消息后就灰飞烟灭了,特别是那一句“陛下担心西域也出现瘟疫,特别准备了医官等天气好转些就上路来为西域各族百姓瞧病~” 医官是来给西域百姓瞧病的吗? 我信你个鬼,个小儿皇帝坏得很! 石彪知道这是警告,来自成化皇帝最后的警告。幸好这是成化皇帝当家,要还是那些景泰皇帝是不会有警告的,根本不用怀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各部族间瘟疫横行,然后是各种箴言横空出世,再之后自己不是被手下人给剁了就是不明不白死在病床上了。 石彪恨啊,叔侄两房并石家上百口子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地盘被朝廷随便派个人来轻飘飘就给接盘了过去。更让石彪脑门冒白烟的是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当也被直接贴上了哈密巡抚的封条直接就给“抄没”了。 那里面不仅仅有叔侄两个苦心经营出来的真金白银和无数的宝贝,更有积蓄了足以跟朝廷对抗时维持数万大军两年以上的粮食......都成了官军平定西方草原的军粮了。 那都是心血啊~ 怀着期待与不满,石彪紧张地抬头看向龙椅上的朱见深却正好迎上了成化皇帝的目光。 “臣万死!”石彪连忙把头重重叩下说道:“陛下,平定西域之功全靠天佑大明,更有上皇运筹帷幄,十万将士用命,臣不过是有幸带领必胜之师而已,怎么敢贪天之功受了朝廷的厚赏呢?臣愿陛下准许致仕,臣愿回乡后为战死的将士们修庙立碑,每日早晚为死难者焚香祝祷。此生足矣!” “呵呵呵呵...”听了石彪的话朱见深笑出了声,如果真这么干只怕他成化皇帝的名声得臭大街了。 “石卿这是哪里话,朝廷这些年南征北战东伐西讨,应付内忧外患也没能顾得上哈密。辛苦石卿在哈密苦心经营,为朝廷、为大明,石卿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啊~” 这是在骂娘,石彪这么认为。 “上皇经营南洋、西洋,日前命人传来旨意要嘉奖石卿。石卿为上皇破察哈台、钦察二汗国的蒙古旧土立了大功,这是我中国自盛唐以来...咳咳,是我汉民族自盛唐之后五百年来再一次控制葱岭以西的草原地区。石卿之功当得刻碑遏石供后人铭记......” 这不是在骂娘了,直接改成威胁了。石彪扭了扭有些发痒的鼻子,忍住没敢伸手去揉一揉。 “石卿的功绩太大,朝廷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封赏才合适。刚才朕就这么灵光一闪...唉~就像是上天给朕提醒似的...朕决定要改一改之前拟定的封赏,诸卿没有异议吧?” 呵呵,谁敢有异议,都把老天爷搬出来说事了。谁有意见,莫不是跟老天爷唱反调? “但凭陛下作主,臣等没有异议。” “好,那给石卿的封赏朕就专权了...”迎着众人期待的眼神,朱见深缓缓说道:“石卿以千骑破瓦剌成名,杀敌卫国累功封冠军伯。之后卫戍塞北、征战四方累功至冠军侯。如今定边十余载而归,不仅有军功更是积累军资百万尽数献于朝廷......如此功绩可谓富国强军保境安民之不二将军......” 皇帝陛下历数自己的功绩,石彪心中澎湃。直到提起亿万家资尽数充军这件伤心事,那个心里落差差一点没让石彪心脏骤停。 说什么富国强军保境安民的不二将军,难不成要封自己为不二将军又或者是不二公?那可真是堪比违命侯、羹颉侯的存在了。 “此次朝廷有意治理沙漠,满朝文武无一人敢于应承,唯有刚刚从边境参与收复百年以来失地的不二将军勇于任事......” 得,真成不二将军了,这都叫个什么事啊? 人家是什么,左都督佩征虏将军印、前都督佩安北将军印,到了我石彪这成了不二将军。呸!你才不二呢,不,你就是个二,你爹二杆子生你个二货,都是脑子里渗水的昏君! “朕意,加石卿兵部尚书衔!” 应有之意,不出意料之外,没什么好说的。石彪就差冷哼出声了。 “赐安民公,着领一万轮换备操官军并有司共同治理沙漠......” 皇帝陛下亲口在大殿上说出来的封赏很引人注意,特别让人关注的是安民公这个爵位,这个关注度使得几乎没有人在意朱见深后面说了什么了。 安民公,这是一个全新的爵位。 不该是定远公、冠军公什么的吗?不,皇帝陛下亲口封的安民公,错不了了。 因为有保境安民的功绩所以封了安民公,这个封号可与祖制定下来的封赏武臣爵位封号完全不同了,可以这么封吗? 当然可以,他石彪最早不是被太上皇帝封为冠军伯吗?那也没有按照祖制封赏的...... 大殿里众人对于石彪获得的封号更感兴趣,至于石彪被派去治沙这种事情嘛~ 呵呵,与我何干! 第489章 掘河治沙 对于安民公这个封号石彪很满意,多少算是点安慰吧! 与安民公这个称号相比较,定远、安远这一类的爵位名号就不够看了。 “臣谢陛下恩典!”石彪很清楚,自己在哈密的家底已经回不来了,现在只能尽可能多的拿一些实惠到手才是正经。 “陛下圣明,内阁这就安排拟旨请陛下用印后告示天下。”李贤适时上前一步恭喜石彪被封为安民公。 “启禀陛下,选调备操军是否直接来京营集结,然后随安民公西行?” 能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的,多半跟石氏叔侄两人关系不浅。 “嗯?”朱见深一脸看白痴的眼神望了过去。 糟了,心急了,露了底让皇帝陛下看出来石氏已经在朝堂里结党了。 “为什么要来京师集结?” 还好,陛下没有急着撕破脸。 “第一批选调备操军直接到大同集结,安民公对大同也是熟悉的,就劳石卿往大同领军吧!” “臣领旨。”石彪拱手领旨。 “如此,兵部向大同至西安一线行文派粮草了。” “且慢,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去西安了?” “啊?那陛下说的沙漠是?” “当然是石卿此次返京所走过的塞北大漠了。” “库布奇沙漠?” “正是。” “陛下,陕甘方向多处沙漠这些年治理已经有了初步规模,如果能够得到安民公坐镇相信不久便有好消息传来。可是塞北的沙漠......” “缺水嘛”朱见深接过话头说道:“就是知道引水入库布奇沙漠非一日之功,所以才需要安民公这样的国之栋梁亲自坐镇才能确保得到根治。” 好嘛,弄了半天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石彪立时感觉心塞,前一刻才感觉到的欣慰这一刻彻底消失了个干净。 库布奇沙漠是蒙古地区对来自中原国度的武装力量进行防御的重要力量,漠南漠北两重天,南方农耕民族的军队极少深入大漠,更不用说穿越大漠直击漠北的草原部族了。 除了景泰朝,上一次汉人军队穿越大漠突袭草原游牧民族还是大明建国初的洪武时期猛人蓝玉带兵跨过漠北真正打痛蒙古人了。 自洪武之后,永乐大帝在大漠里就没少吃亏,最后更是身负重伤铩羽而归。 沙漠,既是风化、侵蚀草原的罪魁祸首又是草原民族对抗强敌的天然屏障。要是轻易能够把塞北的沙漠治理掉,哪里还用等到成化朝。 “陛下,臣以为安民公虽有报国之意,奈何治沙之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为妥。”朱见深的旨意让李贤听了都咂舌不止,好歹石彪现在已经老老实实回京师给陛下磕头了,虽然之前有过做军阀的打算但确实也没有弄出什么祸事来,结果还是好的。如果逼迫太过,难免会让天下人生出不好的看法来,何况石氏在军中也算根基深厚,总要考虑来自军队的看法。 虽然也不情愿,但李贤考虑再三后还是决定替石彪说话。治沙这种坑,不能这样让石彪去填。如果皇帝想要直接填了石彪那得是另一番操作,要先给石彪定个夷三族的大罪,比如谋反什么的,这样才能平定天下悠悠之口。 “以陕甘治沙为例,除了朝廷调拨人手专门栽种抗旱草木、安排车辆运送净水之外还有徐、曹二人领十余万众修建沟渠、架设管道,如此又费了十余年功才勉强能够阻止沙漠扩大。陛下要治塞北沙漠,其难度更胜陕甘百倍,还请陛下三思。” “哦哦...那石卿是怎么看的呢?”朱见深听了李贤的话并没有立刻表态,转而问石彪自己的看法。 石彪此时心里郁闷到了极点,我怎么看?我站着看、坐着看、跪着看,还能怎么看,只能朝廷要求我怎么看我就怎么看呗! 景泰朝说的是无论勋戚皆与民同罪,皇子犯法也要依律问责,皇帝不做一言堂。瞧瞧,这才多少年、多少代,所谓的民主、自由、法治还不就是一句屁话了。 “臣只知道遵陛下旨意,不知道其他。”石彪决定乖乖伏低做小,之前得罪的人不少,现在落人话柄怕是活不长久。 “嗯,很好。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吧,石卿可择日出发先去大同接收官军。” “臣遵旨,臣这就准备,今日关城门前便就能启程。” “不急,治沙之事确实干系重大,石卿要与工部、户部详细讨论过之后再出发不迟。” “嗯?”石彪一愣,咋的,不是要借这个机会弄我吗? “治沙干系重大,朕以为应当先通水利,将南方肆虐的洪水疏导到北方干旱地区,然后可以变沙漠为绿洲又能解南方水患。由此一举两得,利国利民。” 啥玩意儿?引南方洪水到北方干旱的沙漠地区?皇帝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这种笑话说出来谁信呐。 “朕也是在年幼时听叔皇...啊,听当今上皇陛下提过这个想法。为了能够解决南方水患,上皇提出过三步走......” 三步走?上皇提出来的?那可以试试。众人对于太上皇帝朱祁钰已经有了迷之信任。 “第一步当然是各位已经看到的了陕甘地区引黄河初段水域,以管道沟渠引水入陕甘。虽然水量不大,但是不分晴雨、不论旱涝,昼夜不间断供应当地军民用水。如此,千百年来的黄土地上也有了广袤的林木,也算是成效显着了。” 黄土高原几千年来都是飞沙走石的黄土烟尘,有了水源持续供应再加上官方组成的大型蓄水池、储水瓮和统一安排的种植,陕甘地区已经有了初具规模的绿色生态环境了。 “第二步就是这治沙了......”朱见深摇晃着脑袋略有些得意地说道:“朕以为如今大明的国力已经适合安排治理沙漠了...朕说的不是在沙漠里保住一亩三分地的绿色孤岛,朕说的是彻底治理沙漠,将沙漠变成田地、牧场,或者是一片森林。” 嗯,看样子皇帝陛下没有说笑话,这就是单纯的睡眠质量不好,这会还没醒透,在说梦话呢! “工部即日便挑选得力官吏前往勘察,务必要挑选好合适位置挖掘疏流河道,一路向北直抵沙漠。沿途各府、各州县要积极配合,安排人手、物资支持...这河道修好了也方便他们各地就近取水嘛,这是有利于所有沿途区域的好事情......” 哼,我信你个鬼。皇帝陛下这话却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共鸣,且不论这疏通河道修好了是不是真的能够对沿途有利,就算有利那也是将来了,看看那京杭大运河,千百年来哪朝哪代都在享受着这条运河带来的便利,可是有谁感谢隋炀帝了?有一个人给他正名了没? “等疏通河道修好了,再趁着旱期将河道掘开,等涝期河水就直接经过疏通河道自南而北一路流向沙漠了。如此一来黄河下游决堤的危害也就小了,河水还能够解决沿途两岸居民的用水需求,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呀~” 嗯嗯,有理是有理,只是这工程量看样子还真不小......嘶~等等,干才陛下说要掘哪个河道来着? 黄河?! 第490章 私房体己 皇帝陛下居然想掘黄河? 天呐,大明朝这是要亡了呀! 别的皇帝坐在龙椅上都是每年担心黄河决堤,不是请满天神佛保佑就是祷告上苍、祈求祖宗庇护。就算是昏君也知道要拨些银两修建黄河两岸,确保不会因为决堤给国家和人民造成太大的损失。 咱们这位成化皇帝脑袋是被哪个妃嫔给夹坏了不是,居然想要自己把堤给决了,这是嫌大明国祚太长了,想要亡我大明呀!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呀~” “陛下,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苍天啊!大地啊!大明朝的列祖列宗啊,你们快睁开眼来看看吧~” “昏君!若是你敢要决黄河堤坝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 大殿里一下子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支持决河堤引导黄河水北上流入沙漠的。 “这个...那个...陛下...真要决河?”石彪揉了揉脸,努力想要清醒一些。 “决,当然要决。不过不是现在决,我们先把用来分流的河道挖好了再决开河堤,放水一路北上流入沙漠。” “可是陛下,沙漠里也会下雨,雨水大的时候也会汇成河流,水势并不小。但是沙漠里存不住水,沙漠的河流用不了半天时间也就干涸了。所以......” “所以你认为就算把黄河水引入沙漠也没办法改变沙漠的现状对吧?” “回陛下,臣是有这个担忧。朝廷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将水引了过去,但是水存不下来还是白忙活的。” “陕甘的土地原本也存不住水。” “回陛下,陕甘可以用瓮井储水,但是沙漠里有流沙,而且沙漠里干旱异常,就算是用瓮井存水也存不了多少的,还请陛下三思。”李贤的用词就委婉很多,但态度也是坚决,坚决不支持皇帝陛下引黄河水北上灌沙漠。 “无妨,可以提前安排在沙漠边界处先栽一些林木下去,一旦河水涌入就能够滋润林木了。何况黄河水一路北上可以为沿途两岸提供充足的水源,再不济可以增加管、渠分流水源,这样也不会白忙活一场了。” “这......” “陛下,请虽这样说不错,但是决堤也太过匪夷所思了,还请陛下三思。” “确实如此,所以才请安民公与工部、户部仔细商讨之后再行出发。朝廷也不想决黄河堤坝,可是我们不决不代表黄河自己不决堤,只要我们算计得当可以确保分流黄河水势,则可永绝水患,这可是千古留芳的美事呀~” “是,是是...陛下说的是...但臣担心自己能力不足会坏了陛下的筹划。”石彪有些后悔了,刚才太轻率了,本想挑人家的事没想到反而被人给挑了。 “无妨,工部自会安排治河舆图,石卿要做的只是带领官军挖掘河道就是了。” “官军...挖河?”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备操军、备操军,本就该打熬身体随时投入战事。既然要打磨身体,轮换着挖河道也是份内的事。” “是,如果河道修好了,得益的也是中原地区的百姓,来自中原地区兵源的备操军将来总还是要返乡的,自然也是受益的。”虽然不能接受堂堂吃皇粮的官军也去挖河道这种掉份的事情,但石彪最终还是认下了这份差使。 差使是大殿上皇帝当着众臣工的面安排下来的,又是工部负责画图监督,自己只是一个管军大工头而已,出了什么篓子也不能让自己来背。 想通了这一点的石彪表情也轻松了很多,还偏过头在人群中找工部、户部的官员。 “陛下此举意思是要将治沙与治河两者结合,引黄河洪水入沙漠从而达到一举两得的作用了。此举若是成功,必定载入史册,只是......”李贤皱皱眉头,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可是陛下,这其中投入的钱粮、徭役不在少数,而且又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旷日持久,臣担心会对国家不利呀!” 封建王朝的大工程都是对朝廷综合实力的考验,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到整个国家的命运。秦始皇大修长城、阿房宫、驿道等等工程投入是不是断送国运的直接原因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工程的投入确实使大秦的国力、民生受到了直接影响。 大隋修京杭大运河、征高句丽,盛唐西征,满清盘剥供养洋大人,后世提供资金给友邦承认只有一个...咳咳,那啥,都是一个意思。民脂民膏积累不易,如果被朝廷用在改善民生、发展国力上,百姓没有意见,但是明明自己国家还有人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生不起、病不起、养不起、死不起,却还要花大笔钱财提供给外邦番鬼,甚至为了能够得到国际支持放开入境体检要求,造成原本可以得到控制仅通过性与血液传播的爱克死病横行中国,这就很过分了。 “是呀陛下,无论是挖河道还是治沙漠,都非一日之功。这长时间的投入,怕是百姓供养不起啊!” 李贤话说完,朝堂里立刻也有附和的声音响起。迁延日久的长期投资,又没人说得出是否会有回报,忠直臣子提出了顾虑。 “虽然是调备操官军,但也不能指望都靠官军来挖河道不是?招募百工、调用徭役,这都少不了钱粮。何况自黄河到塞北沙漠何止千里,所花费的钱粮、人、物不可计数,朝廷如今的税赋也只是刚刚够用而已,如果贸然发动如此大的工程恐怕只是一时的力有不逮对朝廷而言也可能是灭顶之灾,还请陛下三思~” 话音刚落,大殿里众人再次议论开了,说什么的都有。 朝廷有大工程一定有人直接受益、有人间接受益,有人拿大头也有人拿小头,但肯定是少不了好处的。只是这好处也分细水长流延绵不绝还是汹涌澎湃一个浪头横扫一切的,从长远考虑大家谁都不想大明朝翻船。 都是好不容易挤上船的官宦人家了,是不好跟还泡在水里的草民比的。大明这条船能跑越远、越稳,对船上的人越有利。 “启禀陛下,石公的能力臣等是知道的,相信万余备操军在石公治下一定能够保持战力且能为天下人挖掘出一条堪比京杭大运河这般功在千秋的河道来。只是这钱粮一事确实非同小可。万余人每日劳作,粮食至少得多三成出来,还不算其他工匠、民夫的工钱和口粮。这么算下来,一年、两年尚且还好,若是时日长久恐怕确有不妥呀~” “是呀陛下,工部前往堪察需要调动的人手怕不得上百人了,再加上后续各项开支......户部的钱粮都是有数的,这没有新的进项又要增加这么些开支,万一边境有险又或是有灾害发生,只怕朝廷连个赈灾的钱粮都拨付不出来了,不知陛下内库能够......” 好嘛,前一刻还在讲大义的官员们绕了个圈子把话挑明了,原来是把主意打到了皇帝那点私房钱上了。 第491章 阔绰了 根据史料记载,大明朝的臣子们打皇帝私房钱主意不是一代、两代的事情,而是一个长期、承续的行为。 大明的历代皇帝都有与臣子们在皇家花销上斗智斗勇的故事,最为人唏嘘的当然就是大明最后一位皇帝崇祯募不到银钱发给守城军民,最终为人向反贼李闯献了城门。崇祯不得已砍杀了自己的内眷子女,然后自己上煤山吊死在了歪脖子树上了。 好一点的例子是把内库里银两都拿出来给户部使用,然后皇帝说的话就没有人听了——你一个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皇帝还整天还瞎逼逼个啥呢!安心在后宫里当种猪就好了。就这样,造就出了干脆多年不上朝的大明天子。 这一刻朝堂上百官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要不要挖河治沙的问题转换成了这挖河治沙的钱粮该从哪里出来的问题。 大明皇帝有钱,至少成化皇帝有,或者说成化皇帝的皇宫里掌握着大量财富。这些财富留在皇宫里太不合适了,只有拿出来为天下做贡献才是物有所值,比如拿出来修河、治堤什么的。 “是啊陛下,调动一万备操军挖河道增加的钱粮有限,但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除了官军和民夫之外还要考虑到这万余人的吃喝拉撒睡,再算上被服的损耗和医士、药材,每年恐怕得多上十几万贯的花销。” “就是就是,如果只是一年、两年还好,若是每年都多出来这么一笔,这窟窿越来越大可就不好填喽~” “预计南京今年会多解款两百万贯银钱来京。”朱见深不动声色,从嘴里轻飘飘吐出一句话来 “臣附议,陛下要治黄河、治黄沙这是功在千秋的大事情,臣愿为陛下前驱,为陛下,为天下苍生老臣敢不惜命。只是这钱粮......等等,陛下刚才说南京可以多解款两百万贯来京?” “陛下,此事...可是上皇来旨意了?” 成化皇帝登基以来,旨意不过江南这已经是惯例了。整个江南的钱粮都通过南京、广州这两处集中预算、开支,大明仅靠南方的钱粮支撑上皇出海虽说有富余但造船开销也大,大明朝养着一支独步天下的水师每年都有大量新船投入使用,这其中的造船开支、船员训练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启禀陛下,如果上皇那边钱粮已经稳定,南京可以有钱粮解缴京师,那修建河道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听到有钱了,李贤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臣附议。启禀陛下,有两百万贯银钱足够支应朝廷修建河道了。一年挖上三、五十里,即便有千里之遥历经我们一代人也能给大明打造一条千秋万代的河道流芳百世了!” “是呀是呀,有了二百万贯钱打底这事情就好办了。官军只需要供应粮食、被服,配上工具、医、药,这么算下来至少五年之内银钱无虞。往后每年要是再从各处省上一点,凑凑算算十年的开销差不多了。” “唉~不够不够,这是只算了人力的,还有畜力呢?官军只要管吃粮、穿衣、治病就行了,工匠要用现钱结算,还有大量牛、马调用也是要结算钱粮的...这么算下来,五年,至多算五年之内无虞,长远点看还是需要有其他进项才行。” “哦哦,这么说起来也是这么回事,那该如何找补进项呢?” “办法是现成的,这二百万贯不如一次性拨付给我们工部管理。工部正在研发一款新式的皮革处理技术,已经有了成效,正好可以先用这二百万两拿来建设工坊。只消一年,一年之后工坊运作,牛皮、羊皮、猪皮便可以制成新式袍服、皮靴,不肖三年便可回本,之后都是利润足够支持朝廷修河道了。” “嗯...要这么说办法还真是现成的。” “哦?这么说诸位同僚都同意了,那不如我等就此联名上折,请内阁议定后就照此办理了。” “不,不不不。我同意的是将银钱先一次性调拨给我兵部。” “兵部?怎么还有兵部的什么事了?” “此言差矣,怎么就不能有我兵部的事情了?要知道,首先修河道现在是我兵部调遣官军负责的,再者你工部说的是办工坊赚银钱,这就是做生意了。做生意嘛,这要该管也该是户部的事情,何况生意有赚就有赔的,哪有我们兵部用笔钱到塞北挖矿回来稳当?” “对,要说做生意也该是我户部...等等,啥玩意儿?兵部去挖矿?” “对呀,就是去挖矿。景泰年间朝廷就在塞北发现了大量矿产,可惜人口稀少根本无力开采。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大明在塞北的人口......” “还是很稀少,要想大批量采矿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绝对不会比产出高多少,还不如我户部直接用这银钱去支持需要借贷的人家...” “哟哟,朝廷亲自下场放贷了,这借贷的人要是还不上那该怎么算呢?是不能让朝廷的银钱受损失直接拘拿借钱的债务人还是直接放弃债权?要知道,人心可是自私的,只要有一个人借了钱不还之后可就没人还钱了~” “荒唐,怎么能把人想得这么坏?子曰......” “不用讲什么子曰、孟曰的,如果百姓真懂孔孟之道也用不上我等读书人为代天牧民了。就问你,是不是要用我兵部的钱来放印子钱?” “嘿,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这钱就成了你兵部的了?” ...... 朱见深就这么冷眼看着大殿里吵成一团的众人,叔皇诚不欺我,这些大臣们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真正能够心存江山社稷、顾及百姓苍生的可没几个。 “每年。” “呃...陛下,请恕老臣两眼昏花,双耳也失聪,您刚才说的什么老臣没听清楚。”也许只是隐约感觉到皇帝朱见深说出来个什么很重要,吵成一团的众人被叫停。 “陛下,恕臣等无状。陛下但有决断尽管吩咐就是了。”众人看到朱见深脸色铁青,也纷纷退回了班位。 “每年,朕说每年。” “每年?” “南京每年往京师解送二百两贯钱?” “嘶~”每年有二百万贯的进项,那还争个什么劲头。 早知道有这么大一笔进项,大家还吵什么吵。今年你们部拿了,明年可就该我们部了,这点谦让的道理大家还是懂的。于是,众人纷纷向刚才还吵到面红耳赤的同僚们投去了善意的微笑。 “是,也不是。” “这...还望陛下明示。” “说起来也简单,就是南京按照这些年的支应情况测算后估了个数字,江南每年可结余银钱超过三百万贯...”朱见深慢条斯理说出了这个数字让殿内众人一脸欣喜。 “嘶~有三百万贯呀~” “废话,当然有了,江南膏腴之地,正统年间都是靠江南支撑的,不然哪来那么多钱粮给咱们发俸禄?” “那朝廷这一下子多了三百多万贯,我们岂不是再也不用发牛羊、皮子充抵俸禄了?” “德性!景泰年间就没有发过银钱、粮布之外的充抵俸禄。如今南京能够向京师缴付银钱,咱们当然不用再去卖牛、卖羊了。” “哟哟,那我岂不是也能过上阔绰的神仙日子了?我亲亲的凤仙儿,大爷要来喽~” 第492章 虽胜犹败 每年二百万贯在景泰中、后期动辄数百万、上千万贯的预算开支相比其实并不算个什么,只是自从景泰皇帝陛下出走南洋之后一切都变了,成化皇帝朱见深登基后南边的各项收入都是能不动就不动,非用不可的情况下也是抠抠搜搜的不肯多动。 突然一下子多出来两百万贯,这就弥补了倭地冶炼银、铜减产的份额,对成化朝廷而言绝对是个令人轻松愉快的事情。 “陛下,南京的奏报可是实属?之前怎么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呢?”李贤皱着眉头有些不敢相信,皇帝陛下这是连自己也瞒着了。 “哦,这是上皇的私信。” “上皇的私信...” “啧啧啧,那这就错不了了。” “嗯嗯,上皇陛下从无虚言,他说每年南京能向京师缴两百万贯就一定能缴两百万贯,那可解了朝廷的难了。” “可不是嘛,上皇开口每年拨过来两百万贯,可解了朝廷捉襟见肘之难了。” “陛下,敢问南京什么时候能把银钱解来京师?是走水师还是走旱路还是直接用钱庄飞票?” “这个嘛......已经在路上了。”朱见深吊了吊众人的胃口后才慢条斯理地回复道。 哗的一声,大殿里再次比肩要斩人的菜市口。 “太好了,这下子稳了。”钱已经在路上了,这就稳当了,特别稳当的那种,比如跟倭地运银船就稳当了不知道多少倍。 想想倭地运银船,时不时报一个遇风、触礁的事故,然后就是一船的银、铜矿石没了去向。南京运来京师的银钱不是走京杭大运河就是直接走两京官道,大家完全可以放心地数手指头等日子到了就去点钱箱了。 “这钱南京不是白给的。” “哦哦,不是白给的......怎么,上皇还有什么要求?”一听说这钱缴到朝廷来还有别的要求,喧闹的大殿再次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立马鸦雀无声了。 “当然...”朱见深再次吊起了众人的胃口,好半晌才接着说道:“需要朝廷提供畜力供给南洋。” “哦哦...无妨无妨,塞北牛马多,每年提供给朝廷的牛马骡羊都占用了中原大量粮布了,正好可以将多的畜力提供给南京。” “需要增加舰船供应。” “舰船嘛...这个...反正上皇是开拓海外,吩咐三辽多砍些树木,工部多调配些人手打造大船也就是了。船多了,往来大洋方便了,也能有更多的海外物资流入中国。造就造,只是这二百万贯未免就少了点......” “广州会有差不多的银钱解归京城使用,也是现钱。” 嘶......上皇这是要? 南京每年解二百万贯银钱来京城,这是江南税赋钱粮被占了这么久该有的态度,那广州也解差不多的数量来京城,这个态度未免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上皇这意思莫不是要彻底交还江南了?” “咳咳,瞎用什么词呢,上皇那是...那是...那是遵守《宗室约法》。” 嘶...... “都别瞎说话,什么什么约法,胡说什么玩意儿!” 虽然成化朝是景泰皇帝与一众宗室约法三章的实际受益者,便这并不影响朱见深对于宗室约法的忌惮。于是就出现了说怪不怪的局面,一边在享受着景泰约法带来权益的皇帝陛下又很忌惮旁人提及景泰约法,说起来也是约法中还有关于废黜皇帝的条款让朱见深整日如履薄冰吧! “嘘嘘,别瞎叫唤,陛下并没有听到......” “诸卿,议过之后可有不妥之事?”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是当做没听到,朱见深出声问向众人。 “回陛下,臣等以为既然是上皇与陛下之间书信定下来的事情自然不会错了,臣等遵旨就是了。” 李贤的话够圆滑,就是资格比李贤老多了的官员也不由伸出手比划给了个大拇指——不要脸! 什么叫太上皇跟皇帝陛下书信定下来的事情,那是太上皇跟皇帝陛下商定的事情吗?那就是太上皇单方面打了个招呼而已。 名义上的统一帝国被划江而治,最肥沃的江南膏腴地区税赋大部分掌握在太上皇帝朱祁钰手里。为了给自己的儿孙们打下一片江山来,太上皇帝这十来年可谓苦心经营江南。 从江南到八闽再到两广甚至云贵诸路,每年的商税产量节节攀升,看得整个江北地区的官员直流哈喇子。 每年四百万两白银采购畜力和舰船,这对于整个江北统治区而言那可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上皇陛下对于这畜力和舰船......”李贤左顾右盼,得到众人纷纷回视后才继续说道:“只是不知道对于每年供应江南的畜力和舰船可有个明确的数目没有?” “没有。”朱见深摇摇头道:“叔皇只是来信让朝廷尽量提供。” “这...没有个数可就是最不好的数呀!”李贤紧锁眉头。 没有个准确的数字就是最不好办的数字,这就像是找媒婆给安排相亲,婆人问你有什么要求?你回答说没什么要求,就要有眼缘。人情世故拿捏到位的媒人往往听了这话后也就笑笑敷衍一下也就作罢,绝对不会真的用心给安排找相亲对象的,因为没有具体要求就是最难的要求。 托人办事问一句该给多少合适? 人回你一句你看着意思意思就行,你怎么个意思? 这点意思少了,那可就是不好意思了,以后这人可就没法处了。意思多了,你自己那点意思够给这点意思吗?这还怎么个意思呢! “按往年旧例加上一些就是了,不拘多少,叔皇也不会怪罪的。” “是,是是......”李贤心不在焉地点头应承着,眉头却并没有一丝丝松开的迹象。 “陛下,江南多水路,其实畜力原本用的并不算多,因此朝廷每年拨付给江南的也不过是些牛、羊、驴、骡和一些挽车驮货的劣马而已,如今上皇在南洋用兵,不知这马匹用量......” “叔皇信中提到,大澳已经大量出产战马和牛、羊,足够供给大澳本地使用,所以这次要的是骡、驴这种大牲口,就是用拉车、耕地用的。” “啊?骡、驴是大牲口?”李贤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嗯...哈哈哈哈......”朱见深突然大笑,甚至一时间想停都停不下来,几次明显想止住笑意却还是没憋住又继续狂笑不止。 “哈哈哈...”终于,在笑到捂住肚子抽搐之后朱见深慢慢平复了下来“石卿,听说你在西域跟天竺人打了几仗,战况还不是很好对吧!” “是...回陛下,确实战损有些超过了原来的预期。不过还好,托祖先庇佑,陛下洪福齐天,将士们都很用命,还是彻底击溃了天竺反贼。日前奏禀朝廷了,那些擅离天竺地界闯入我朝西域的昆仑奴已经尽数归化我朝。” 石彪不理解皇帝陛下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西域的战况,这种用石头砸鸡蛋的战绩并没有什么值得宣扬的。 在石彪看来,这就是一些手握简易武器的天竺难民,为了活命他们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在最初的交锋中自己因为轻敌才吃了点小亏而已,实际上自己只不过略施了点小计就将那群松散组织的昆仑奴给冲了个七零八落。如果不是需要有更多的人来干活,石彪都想把这些黑皮猪全用来肥地。 “不不不,其实你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原本只需要派一、两个牧民就能够做到彻底招降天竺人,可是你却使我天朝官军出现了数以百计的战损才做到彻底收伏天竺人,所以这一场战你是虽胜犹败呀!” 第493章 创收的工部 什么玩意就虽胜犹败了,不带这么恶心人的好吧! 石彪脸色铁青,只是不情不愿勉强跪下磕头请罪,心里那个不愿意已经一丁点儿也不掩饰地刻画在了脸上。 “臣知错了,臣乞骸骨。” “哈哈哈哈...石卿误会了。”朱见深摆摆手说道:“也是叔皇来信告知,朕才知道天竺人原来有这么简单好用的弱点。” “简单好用的弱点?”石彪不解,下意识的用疑问语气重复了皇帝的话。 “就是简单而好用的弱点。” “还请陛下赐教。” “牛和猪。” “牛和猪?” “对,就是牛和猪。”朱见深重重点点头说道:“天竺人认为牛是神圣的,而猪是污秽的。所以只需要将牛或猪驱赶向天竺人群就能够打乱他们的战阵了。石卿以公爵之贵冒矢石冲锋陷阵,却不知道只要遣一牧民赶一群牛过去就能够轻松击溃天竺战阵了。” “呃...”石彪这会的脸色更黑了。原来自己鼓舞士气冲锋陷阵的实际效果与一群牛......又或者一群猪的效果是一样的,这种结果让石彪有种老血要喷出来的感觉。 “所以,叔皇要驴、骡这些畜力运送到天竺,也是为了避免刺激与当地土着的信仰产生直接冲突。” “原来如此,上皇圣明。”李贤接话道:“如此说来,上皇要骡、驴主要是用来供应天竺,臣等商议一下拟个章程再请陛下御览。” “嗯,这事就由内阁与六部商议好了再上奏吧!不过......大概能提供多少?” “回陛下,上皇要在天竺开耕恐怕用的畜力不在少数。只是如果牛不能用,仅靠马、骡会差很多。牛不仅力更大且更有韧性,这一点马、驴、骡都比不上的。” “嗯,朕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需要朝廷尽可能多的搜罗这些畜力提供给叔皇才是。” “恐怕实际上数量也不会很多啊陛下。” “喔~这是有个什么说法?” “回陛下,中原这些年有塞北供应牛、马,驴、骡这些饲养时间久用处又远不如牛、马的牲口就不太有人养了......倒是驴子,因为要熬阿胶还能找一些,只是总量恐怕真找不到多少。” “那就用马匹替代。”朱见深想了想,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般说道。 “回陛下,用马匹替代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其实牛、马耕地也是要从小教的,没有教过的马匹根本不会耕地。中国自有牛可以耕地,是用不上马的,所以还需要陛下向上皇呈明情况,以免上皇误会了。”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那还真是个麻烦事。诸卿可有好办法吗?” “陛下,这事真没什么办法。自从景泰初元朝廷彻底收复塞北之后我中国就再没缺过牛、马,这农户家里有更好养、好用的牛,谁会养马呀!” “就是就是,连马都不愿意养了,谁还愿意养驴呢?伺养驴、骡比养马还费心,力量远不及马匹,耕地、拉车更不及牛,要不是有药铺收驴皮,有馆子专要驴肉,只怕连驴子都早没人养了。” “这......”朱见深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既然如此,自然是要专门去信跟叔皇解释一二的,但是该找的还是要找,除了尽量多的搜罗上皇陛下要的驴子、骡子之外不足的暂且用挽马、驮马替代就是了。” “陛下圣明,上皇所求的朝廷确实给不了,也只好如此了。臣等下了朝就遵旨办理。” “除此之外,工部加紧督造舰船。叔皇往返海外诸番国,船只损耗极大,若是误了事情朕可要着有司问罪。” “启禀陛下,辽东每年提供的木料几乎都被用在了造船上了,误不了事的。” 误不了事,谁也不会愿意耽误上皇要船的正事——每年大澳运来朝廷的银矿、铁矿也是一笔很大的数目。虽然钱不会直接进到朝廷的账上,但都是实打实用来购买了江南的丝绸、瓷器,顺带着也把江北的棉布、塞外的羊皮给带火了。 “往后大澳用不上朝廷的羊皮、羊毛了,进项又不了很多哦~”大殿里难免有人说酸话。 大澳的畜力已经能够自足了,那就意味大明朝廷能够提供的东西少了。大澳一旦能够粮食、皮毛自给自足,又有大量银矿、铁矿,也就意味着大澳完全可以脱离朝廷的控制了。那都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将来会不会培养出一个跟正统一脉争夺大明基业的对手出来,两、三代后如果有景泰一脉的跳出来要争夺江山...... 呸呸呸,想什么呢! 才说的景泰约法在,景泰一脉怎么可能跳出来扰乱江山社稷,不可能不可能。 “嗯,叔皇说要造更多的船,那就造。不仅要造更多的船,还要培养更多的工匠造更好的船。水师也要勤加操练,可以通过往返东倭、琉球各地操练水师官兵。” “是,兵部会严加督促水师官军操练,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回陛下,工部有专门聘请随上皇远洋回来的船工参与建造舰船,新下水的船只也会派人专门陪同试水。按陛下旨意,交付一批,改进一批,每批船只都会与之前的有所改进。” “嗯,很好,要大胆尝试,只有在不断尝试中寻找最好的。朝廷之前实行的工匠连座法很好,但是对于尝试新事物就不适用,要让工匠们放心大胆的尝试,而不是固步自封。尝试新的东西就要接受试错的可能,毕竟与已经有成法的是有区别的嘛~” 自景泰朝开始放手让更多的商贾、工匠作坊加入到了朝廷官用采购模式当中之后,官府对于工、商业违反执行标准的惩罚措施就上了最高手段。 但凡于国计民生相关的采办,不论官、民,有执行标准时打折的一旦被查实,相关责任人通通打折——水火棒给拦腰打折。 成化朝有官员上奏说上皇时定的惩罚太重了,朱见深还曾犹豫过要不要越过叔父太上皇帝直接下旨允了官员的奏请,正好碰到塞北上报说边军购买的牛奶有问题,造成大量官军身体出现严重问题不得不退役这才驳回了奏折。 “打折?哼,叔皇还是太仁慈了,要是朕的意思,这些卖食物也该作假的,一概罚其三族食用那些食材,就不准进其他食物,看看他们三族怎么说。” “那些官购用于军械的也敢有偏差,居然还有供给军用缺斤少两的。缺斤少两是吧,那好啊,朕就给他们结算的银钱也缺斤少两,一万贯的货朕就缺他两万贯......” 人教人累死人,事教人一遍就够。 经过塞北守疆官军大批因为食用有质量问题的奶制品而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伤害,不得不大批量退役官军有生力量这次事件,朱见深一瞬间理解了叔父朱祁钰对于商家在货品质、量上打折甚至制假造假的态度。 发现一个宰一个,公开宰,叫着宰,让天下人都看见朝廷的态度。 所谓的“以和为贵”绝对不适用坏人,因为这只会让坏人觉得违法的成本对于可能获得的利益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完全值得铤而走险尝试一下成功的可能性,只要用重刑才能让那些心存侥幸心理的贩夫走卒、商贾百工知道商品交货标准绝对不能有半点差池。 对于标准的严格执行,也使得工匠在舰船的改进与研发上出现了僵局,数年来新舰船的改变并不大,往往是商船比水师官军战舰进步更快,更有优势。 “往后这江南上缴银钱的数量,可就靠造船厂啦~”朱见深晃晃脑袋冲李贤露出一个苦笑。 第494章 何等功绩可封王 李贤作为朱见深的“发家”班底,对这位成化皇帝的认知不可谓不深。要对朱见深做一个评价,毫无疑问是有三分景泰皇帝的形态却不得太上皇的精神。 同样是要收拾奸商贼匠,景泰朝是真的进行严厉打击,打到满天下奸商瑟瑟发抖的同时官吏军民却是叫好声一片。而成化皇帝嘛,想打,也真的打,但是效果就呵呵了。 “启禀陛下,南京、广州拨付的这四百万两如果算上建造船只恐怕朝廷也没什么利了。不如由朝廷下公文先调拨少量钱粮物资入京,看下南边的反应如何?” 等到散了朝,李贤单独留下跟朱见深请旨想要试一下南边官宦对于朝廷的态度,更是想试一下朱祁钰对于成化朝廷调动江南财物的态度,这也是朱见深一直以来就想做却又犹豫不决的事情。 “不用了。” “不用了?”李贤不解,面带疑惑地看向朱见深问道:“陛下可是顾忌上皇态度?其实臣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臣建议吩咐南京、广州将要调拨过来的四百万两银钱折换成实物进京,这样朝廷可以在折算价格上试一试南边的态度。” “太保误会了。”朱见深摇摇头说道:“我说的不用了是不用试探了,叔皇来信让我全面接收南京、广州。” “全面接收?对朝廷来说那可是太好了...臣为陛下贺!” “有什么可贺的,叔皇交给我的地方到现在也没有治理成个样子,说出来都丢人。” “陛下何必妄自菲薄,自陛下登基以来大明自西北到东北,人口增长、新开田地都是景泰年间的倍数。仅此一项就足以说明陛下于天下的功绩了。” “呵呵,这有什么功绩,萧规曹随而已。” “陛下...”李贤一时语塞。 说到萧规曹随,还真是这样。地盘是景泰朝打下来的,成化朝廷不过是坐享其成,眼下石彪能够乖乖回京城述职都全依赖太上皇帝在天竺的骚操作,否则石彪放着好好的哈密土皇帝不当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回京做个有名无实的兵部尚书呢! “虽然说江南是按照朝廷的公文行事,但实际上朝廷也没什么公文下往江南。叔皇就靠着半壁江山就打出来诺大一块海外国土,功绩已经远超例代先帝了......不,就算是传说中的三皇五帝,恐怕也不过如此而已。” “是,那都是陛下尊敬上皇,让江南的官吏军民都遵从上皇调遣。否则名份早定,陛下是天下之主,当然可以随意调遣江南军民,何况钱粮而已。” 李贤说完这番话自己也皱着眉头想了想这其中有多少水分,好像太多了还拧不干、挤不透。 “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李卿不用安慰我了。说起叔皇,还真是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当年他出海前往南洋,天下人说什么的都有,可是谁又真能想到叔皇他老人家能够轻轻松松打下这么大一块疆土来?那可是比大明都大的疆域呀!” “嗯,陛下这么说臣也自觉惭愧。当年怎么也没想到太上皇帝率众人往南海后还真就扎下了根来,就连这次上皇率军破天竺也一石三鸟也是令人出乎意料。” “是呀,谁也没想到叔皇隐忍十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几乎是翻掌之间就灭了天竺。那可是个有近千万人口、幅员数千里的大国呀!” “太上皇行事手段着实让人费解,兵部组织武学官员每年都会有无数次推演,任谁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派出数支军队往反大同、辽东一线进行巡哨,而这也是大明能够打败瓦剌的基础。” “是呀,叔皇往往行为让人费解,但是结果却是出奇的好。甚至当年母亲都怎么也不敢相信叔皇会将皇位传给我,毕竟叔皇子嗣兴旺的。” 朱见深这话,李贤就不敢再接下去了。涉及皇位传承的事情,其实做臣子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少想、少动,特别是少说! 臣子们一片赤胆忠心,皇帝可不一定这么认为。就算老皇帝认为你是直臣、忠臣,不怪罪你,可是小皇帝如果知道你当年反对他继位呢?又或者一句话惹了皇帝枕边的那人不开心了再扯出点什么事情来,谁能说得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结局。 要做一个忠臣、直臣,那得是有前提条件的,比如全天下的臣子都以挨廷杖为荣时,那可以吵一吵闹一闹,但如果廷杖三天两头能把人杖毙的,这会再去看忠臣、直臣就没几个了——杖个三、两天也就都打死、打跑了,剩下来的都是心眼多的,谁还会去找那个不自在? “说起来我真的对于叔皇的意思很费解,太保是伺候过叔皇的老 臣子了,还请帮忙参详一二。” “陛下抬爱了,老臣在景泰朝时多为外放官,几乎没什么机会与上皇陛下接触。不过陛下有疑虑,臣当然有义务要为陛下解惑,只不知道陛下说的是哪一件事?” 虽然自己知道自己在景泰朝其实并不受重用,但是被成化皇帝问起李贤还是第一时间出言解释撇清自己与太上皇帝朱祁钰的关系。 “呐~李卿请看。”朱见深从袖袍里掏出一封信函递了过来。 李贤接过信函只抬头看了一眼封皮上的称谓就立刻将信函举过头顶退回。“陛下,这是太上皇给您的信件,老臣怎么敢僭越呢!” “无妨,说也说不清楚,还是亲自看过才准确。” “这......如此,老臣就放肆这一回了,还请陛下勿罪。”皇帝坚持让自己看,看与不看都有性命之虞,思前想后李贤只好硬着头皮快速翻看了一遍。 “这......恕臣愚钝,也不明白上皇这是何意啊!”在快速看了一遍信件后李贤将关注点盯在了其中一页上,简单的一句话交待朱见深必须要带头治理黄沙,为后世子孙做治沙表率,惊呆了李贤。 “朕读史书,强汉征楼兰,盛唐平西域,都离不了沙漠。可是从来没有一位帝王有上皇这般心思,每年朝廷要花费大量钱、粮、人、物用来治沙防沙,现在又要求朝廷开挖黄河输水进入塞北沙漠,若不是有塞北大量的畜力和雪域的白人劳力支持,只怕朝廷这些年早就扛不住了。太保,你说叔皇这是要做什么?” “陛下,上皇的行事哪里是臣能够理解的。”李贤下意识的倒退了两、三步,同时拱手回答不知道朱祁钰葫芦里卖什么药。 “陛下,上皇在信中提及的是让朝廷尽量拟定新的官员接替南京、广州任上的重要职务,有了江南的钱粮税赋,朝廷日后的开支可以预见会出现大量富余,朝廷治沙需要的钱粮就不足为虑了。” “确实,这些年江南积累了大量财富,官仓里的钱粮都多到需要扩建、增设官仓才能够装得下来。有了这些钱粮就算是支应个三年五载也够用了。” 两江、八闽、两广、湖广、云贵数年来官仓里的钱粮别说供应万余官军修河道了,就算是十万官军、民夫一起大修三、五年的也还有剩余。 太上皇帝朱祁钰吩咐修河道治沙的事情朱见深并不反感,甚至朱见深还有点小期待。整个成化朝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景泰皇帝,土地、人口、财富,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死鬼父亲看不上的二叔朱祁钰给自己打下来,作为一个皇位继承者而言怎么看成化皇帝都不过就是个无所作为的二世祖而已,但如果成化朝能够通过引黄河水入沙漠而同时治理黄河、黄沙,那这份功绩毫无疑问将属于朱见深——这将是成化皇帝留给后世的丰功伟绩。 甚至于朱见深连新河道名字都已经想好了,这条河道将会像京杭大运河一样留存于世,自己将供后世无数人瞻仰! “可是叔皇为什么要将差使交给石彪去做?而且还要许下那么丰厚的......” “回陛下,臣斗胆猜测一下。或许太上皇是为了能够安抚石公的同时为陛下留给世人一份足以媲美历朝历代帝王的功绩。” “陛下试想,上皇在位时就大力防治西域沙漠东进,臣在西安时朝廷每年都有专门钱粮调拨用于防治沙漠东扩。可惜臣能力不足,多年来也只是堪堪将沙漠挡在西安城墙下而已。” “上皇曾言及,天地之怒无人可挡,治沙治河一向是景泰朝的重中之重。以黄河为例,上游植树造林,官军巡哨防止放牧耕种已经数十年。上游堤岸稳固,中、下游分流、清淤,无疑是解决黄河泛洪的一个办法。” “臣本不该妄自揣测上皇,不过依臣愚见,上皇这是想到了解决办法,而且上皇认为由陛下来主持最为合适这才书信请陛下安排石公来修河道。” “石氏一门石亨、石彪二叔侄在军中根基深重,轻易不能动摇。如今石彪奉旨回京,朝廷无论是将他石彪供起来荣养还是放出去换个地方镇守都不是稳妥的办法。相反,上皇的意思让石彪修河道这就给陛下捏了刀把子在手了......” “这是给了刀把子给我了?”朱见深半信半疑地看向李贤问道。 “陛下您想,石彪如果在治黄河的过程中也像在哈密一样嚣张跋扈朝廷不就有了治他罪的名头了吗?” “嗯...继续说。”朱见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让李贤继续说。 “如果石彪谨守法纪,安分遵令修建河道并且顺利完成了差使,那最大的功绩是陛下您,天下人认的也是石彪在您的支持下修建的河道。这么算来,陛下您也不亏呀!” “嗯...可是,按叔皇的意思,朕得封他一个异姓王呀!” 第495章 叔侄对叔侄 太上皇朱祁钰的信函吩咐朱见深注意各地伐木必须严格控制,必须划片区按树木大小区分可伐、不可伐和伐木后必须保障的树木,提醒成化皇帝注意控制河流的捕捞和野生动物的捕杀。 絮絮叨叨,虽然令人烦闷也还不至于反感。但是对于治理黄河、沙漠的附加要求是点名让石彪去处理多少有些出乎朱见深意料,更让成化皇帝没想到的是朱祁钰建议直接参照太祖高皇帝时封藩义子沐英的礼遇对待石彪。 沐英的礼遇,他石彪配吗? 配,配,我呸他一脸! 朱见深对于叔父决定要加封石彪为郡王的想法非常抵触,如果要用一个形容词,那就是自己的身体从头到脚都鄙视石彪,也对石彪的身体从头到脚的鄙视。 天下百姓不知道,身为帝王的朱见深能不知道石氏叔侄的德性嘛,那种对石氏叔侄的厌恶之情朱见深根本不用言表,私下里提到时面部的狰狞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石亨当年在大同做参将时就临阵逃跑,大同官军对阵也先时全军覆没就跑了他和一个宦官,宦官没了根子的软骨头跑了,他一个参将也软骨头?” “先父当年巡视到大同时念其知兵事准他带罪立功,叔皇更是提升他为京营总兵同于太师一文一武共同襄助叔皇对抗瓦剌也先,可他干了些什么?” “他石亨所受皇恩不可谓不深厚,可是他除了临阵脱逃就是避敌投降,数次丧师辱国!无耻,无耻之尤!” “石彪初入军伍时还算是个敢打敢拼的,也确实在朝廷支持下打过几个偷鸡摸狗的小胜仗。为此朝廷恩赏不断,当年被称为我大明武臣第一人的杨洪升官速度也赶不上他一星半点,如今更是授以一部尚书之衔兼九公之尊。可是他呢?也不过是想用朝廷的兵马钱粮打造自己的小王国。” “若不是叔皇运筹千里之外搅乱了西域局势,还指不定他石彪是不是要做石敬塘呢!” “陛下慎言!” 朱见深越说越不像话了,李贤连忙出声提醒。石敬塘是石敬塘,石彪是石彪,这两者差异可不是一点两点。石敬塘恰逢乱世,手握重兵有自立为王的基础,他石彪嘛...手握重兵不错,真要用这些将士们自立称王,怕是不行。 官军中不知道多少人眼红他石彪那个西域总兵官的位置,石彪他阳奉阴违不一定有人能轻易动摇他,但真要敢扯旗叛出大明,只怕用不了几日就会人心涣散。 “陛下,石公镇守西域多年,也算得上是劳苦功高了。” “劳苦功高?整日里不是遛狗跑马欺负良善就是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看他正值壮年就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那像是劳苦功高的人吗?” “咳咳...那个...陛下,石公到底也是为朝廷镇守边疆多年,在军中威望很盛,能有一个好的结局也是官军将士们乐于见的。” “哼!”听了李贤这番话,朱见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上皇陛下有意让石大司马负责开挖河道为黄河分流,这其中难免也有要敲打他的意思。中国地势西高东低,北高南低,水势自高向低贯穿大明流向东海,岂有轻易改道向北的。” “嗯,这一点朕也想到了。但是朝廷治理河道多年,引黄河上游水入陕甘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陛下,那比起开挖河道引黄河洪泛之水北上灌溉沙漠可是两码事啊!”李贤难得地抢过了朱见深的话头说道:“自黄河中游到塞外沙漠,就算是一路上借山涧、河沟原本的故道,这一路上也有千里之遥。如果是倾全国之力或许三、五年可成,如今朝廷不过是准备万余官军参与挖掘......哪怕是石大司马与各地官府协商能够调取当地徭役、囚徒一起参与挖掘河道又能有多少人力?恐怕就算是十年八载也看不到什么明显成效,这么一看太上皇帝陛下不过就是许了石公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水中花、镜中月而已啊!” 万余人,没有重工机械的支持不可能做到三十天二十公里的推进速度,更别想一年挖成百公里的运河了。 “黄河河道需要的宽度和深度,按两万人来估算一年下来说不好也就是二、三十里而已,就算一切顺利能够挖上五十里...就算一百里又何妨?一年一百里,一千里也需要十年。” “陛下慧眼如炬细微之处也洞如观火,臣离石公近,确实见到他面色泛黑,双眼深陷且腿脚行走虚浮无力。调他修河道,莫说十年,只怕是十个月也不一定撑得下来。陛下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就许他一个郡王又如何?” “何况这个郡王本就是个虚名而已。” “虚名?” “陛下忘了,沐王爷的郡王可是追谥的,世间哪有活着的沐王爷呢?” “对呀,朕只想着生气,一时间还真忘了这么一茬事了。就算他真把河道修成了,至多也不过是等他身故后追封个郡王封号,就像叔皇封那曹吉祥、徐有贞作个山神、河伯一般,只是虚名而已。” “陛下圣明,正是这么个道理。” 李贤心里暗骂,这种事情你们叔侄也有脸拿出来用一次还用两次、三次的,真是拿臣子都当牛马了。 曹吉祥、徐有贞为了修沟渠治理陕甘宁的干旱问题几乎活活累死在任上,景泰皇帝陛下就拨了点散碎银子修了座大禹庙给曹、徐二人立了像守在偏殿里就让世人疯狂了。 曹、徐二人更是恨不能当即为上皇而死,谢恩的奏折把马屁拍出了花来,隔着上千里都能闻到那种酸臭味。 他景泰皇帝玩这招还玩上了瘾来,似乎是怕接班的成化皇帝不知道怎么用还特意手把手教朱见深用这招来对付石彪。可怜石氏叔侄两个只怕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被老朱家这两叔侄给祸祸成什么样子了。 “只是......异姓封王这种事情是违背祖制的,就连宗室约法也是规定了关内不封王的。” “陛下,您这不是遵从太上皇帝上的旨意办事吗?” “呃...有理,这宗室约法也是叔皇提出来的,朕不过是遵从叔皇的意思办理,何况又是追谥...嗯~叔皇果真好手段,仅凭一个虚名就能将石彪这个悍将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第496章 成化封藩 “叔皇果真好手段,石彪这厮再怎么骄横,也难在叔皇手上走过那么一招。既然如此,稍后太保便为朕拟旨明发天下,言明若能顺利分流黄河彻底达到治理黄河洪泛水患的,上至封王,下则官升三级,白身赏钱百贯。” “是,臣遵旨。” 李贤没有点明朱见深的旨意里有明显的漏洞,准备自己直接在拟旨时将内容添补上。 同样的年龄,在群儒的教导下成长起来朱见深远不如没人管的私生皇子朱祁钰当皇帝的能力。 按照太上皇的意思,修河道跟治沙漠是一件事情两个结果,必须都达到了才能封王。但这两件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仅从工部官员在大殿上一直强调难处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那么剩下来,太保觉得太上皇信中提到的其他事情怎么样?” “啊...回陛下,臣方才只留意到治河、治沙的事情,其他的并未留意,看了也忘了。” “哼,又来欺君了。”朱见深手指虚点李贤说道:“但说无妨,叔皇曾约定关内不封王,如今又顺利拿下了整个察哈汗、钦察汗国的领土,大明效仿成吉思汗在西域以西封王便顺理成章了。” “回陛下,此事恐怕还是需要陛下与上皇详商,臣等恐怕没办法给出什么有用的意见呀!”李贤想躲,这件事情关系到朱见深一众兄弟,往大了说就是整个大明朝皇室子孙的将来,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就会导致自己身陷万劫不复的境地。 当年商鞅变法成功却得罪了整个秦国的贵族和平民,除了秦王之外整个秦国就没有一个想看他有好结果的。果然,老秦王一归天他变法大功臣商鞅就领了个车裂的结果,可怜一世辛劳空留声名,自己竟是没能享受到一点人间富贵。 如果说商鞅的死只是个例,那汉景帝背信弃义杀了帮自己谋划削藩的恩师晁错就是帝王无情无义不信不仁的直观写照了,李贤自诩自己没这个名留青史的命,不愿意占这个名额,态度坚决想要把自己从这个深坑里摘出来。 “只管说,朕恕卿无罪。”朱见深坚持要听李贤的意见。“叔皇当年与众宗室定下了关内不封藩的约定,朕继承大统后也紧遵约法。如今几位早年间封藩的兄弟在外也都挺好的,是时候把其他的兄弟们都封出去了。正好叔皇又有旨意来,原本蒙古以西的四大汗国领地均已为我所得,封给德王、英王这几位兄弟,让他们成为我大明西大门的藩国,自此之后中国再也不用担心来自游牧民族的侵扰了。” “陛下圣明。”李贤见躲不过去只好一边说着没有营养的废话一边仔细斟酌该怎么用词。 “上皇当年与皇亲宗室约法三章定下了关内不封王的决定,至今数十载所封藩王皆是有着番族血脉的皇子。满、蒙、清、淦四大北地藩国既能够相互钳制又都需要大明的支持才能立国,如此一来大明对北方草原就形成了全面控制......” “西南准备封的湄、湎、汩不仅可以使朝廷有效形成对往复反叛诸部的管理更能够成为将来朝廷与南洋、西洋上皇一脉领地的缓冲......” “臣以为...上皇既然提出建议将德、英、意诸王封到西域以西必然有着利于大明与上皇一脉子孙的考量。诸王与陛下年岁相仿,若是在宗室约法之前早就该就藩了,如今诸王闲居两京久矣,封藩出去也是减轻朝廷的负担。” “更重要的是,诸王一旦离京正合了高祖文皇帝留下的祖训。诸王就藩后只有当地行政权而无调兵权,藩地招募军士统一由兵部调配,藩地官军也均由兵部抽调朝廷官军前往。如此一来,藩地虽有大军却只听从朝廷调遣,” “朝廷用藩王之才治理蛮夷番族,聚番人钱粮人力供中国驱使,自此也断绝了中国与四方蛮夷的战事之苦,上皇也是用心了。” “当然,老臣才疏学浅,或有看不透的地方,还请陛下圣裁。”李贤小心翼翼说完最后仍然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嗯,这些我也想到了。”朱见深面色凝重地说道:“叔皇做事向来是看一步算十步,虽然当时无人看好但到最后结果都出人意料。此次封藩的建议也是让我大吃一惊,原本以为叔皇会拿下三大蒙古旧部属地后做为见灏几兄弟的藩地,未曾想叔父将这些地方全都留给了朝廷用来封藩。” “朕那几位兄弟虽然面上恭敬,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怨。都已近不惑之年了,却还只是在府里闲到发慌。” “其实我也知道,虽说他们几个算不得经天纬地之才,却也是按照叔皇定下的教导之法学习的。除了京城之外,南、北、西三京都曾轮换游历。边境重镇、河道防务、江海水师或者没有体会过,但是备操军里也都是跟糙汉们一个马勺里尝过大烩菜的,更不用说学工、学农、学商了,随便哪一个放到地方上做个布政使都不会比两榜进士差到哪里去。” “看到这些兄弟们只能蹉跎岁月,朕也是心里替他们着急。幸得叔皇有了旨意来,朕这才好了却了一桩心事了。” “是,是是是。陛下心中念及兄弟之情又不能坏了规矩,难为陛下这么些年了。”李贤嘴上这么答,眼角边那点奚落的神色却流露出了心中真实地想法。 只怕朱见深恨不能将兄弟们全都软禁在两京的王府中直到永远才是真的,如果兄弟们走得早也就罢了,要是有谁想走在陛下之后的...呵呵,念及兄弟情深的陛下顺势将兄弟们带走也不是不可能的。 幸好太上皇帝有信函过来,给正统一脉的诸皇子们安排了一个出路,否则这些皇帝的御弟们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也罢,既然李卿也这么说了,那朕也只好放下心中这些不舍,让诸位兄弟们离去了。” “陛下不用难过,诸位藩王虽然离京就藩,但是书信往来不会断。陛下真是想念紧了,一个旨意召回京城再聚也就是了。” “嗯...也对,那就由太保主持商议一下诸王的封藩事宜吧!” “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