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室再兴:从攻略董白开始》 第一章 为君当自强 公元189年,九月初一,夜。 九岁的刘协静立在窗前,透过打开的窗户,呆呆地盯着玉蟾倾洒的素辉,眼神无光。 庄周梦蝶,亦或是蝶梦庄周? 梦耶?真耶? 刘协仿佛经历了一场梦幻,又似是时空之旅。 他在另一个时空里才知道,三国很热,自己很悲催。 权臣、奸相、名将、能臣、儒士,各自风流。唯独他刘协,仿佛是灰色的背影板。 不,他连背景板都不如。他只是垫脚石,用以成就那些权臣、奸相、篡位者盛名的垫脚石。 他哀叹命运不公,因为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母亲王荣因畏惧何皇后,害怕招来嫉恨,怀孕都不敢告诉灵帝,偷偷吞服堕胎药。幸好刘协命大,堕胎药没有奏效,他幸运地被生下来。 可这真是幸运么?他不那么认为。他觉得自己的出生只是悲剧的开始。 还没来得及享受母爱,母亲王荣遂被何皇后毒死。幸好灵帝不是寡薄之人,刘协被送到永乐宫由董太后抚养。 也许,只有董太后才是真正地对他好,悉心抚育,让他知晓汉室的荣耀,教他为人的道理,规范他的言行举止。 灵帝晚年,嫌弃嫡长子刘辩举止轻浮,缺乏国君应有的气度。而次子刘协因口齿伶俐,举止端庄,深得灵帝喜爱。 但刘协不是嫡长子,立为太子有违传统。灵帝犹犹豫豫,至死未有决断。刘协与皇位擦肩而过。 刘辩为帝,刘协受封为王,本应与帝位再无瓜葛。 谁知董卓乾坤独断,欲立刘协为帝。便有了今日废黜少帝刘辩,刘协顺利登基的名场面。 想想日后兵乱中的颠沛流离,被乱兵裹挟的屈辱,甚至连自己心爱的女人——董贵人和伏皇后,都无法护持,只能憋屈而无力地坐视她们被奸臣曹操弑杀。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无法容忍,更不愿再次经受这些非人的痛苦。 想到这,刘协黯淡无神的眼睛迸射出夺目的光彩,他要——为君当自强。 身为皇帝,他占据着正统和大义的名分,难道还会不如曹操和刘备? 不,他不相信。 想起曹操,他又不由得联想到董卓。 无论是治国理政,还是御下安民,董卓都差曹操一千个袁绍,更遑论智计深沉了。 对比之下,董卓似乎连给曹操提鞋都不配啊! 这也就是说,对于刘协而言,面对曹操,无异于是地狱级别的难度;而面对董卓,则只是普通难度。 萌新遇王者,想要反杀纯粹是做梦。但萌新对青铜,似乎还有机会。 而他,面对的董卓,恰恰是青铜玩家。 更何况,作为扶他上位的权臣,董卓对他戒心不大,一直把他当成小透明。同时,董卓不擅内政,有利于他拉拢文臣。而且,他手下大将各有算计,分化渗透更为容易。 既然成也董卓,那就更不能败了。 思虑至此,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躺回龙榻之上,刘协闭着眼睛,默默筹划,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刘协在宫女的服侍下穿衣,又召来穆顺,让他安排仪仗,寻访董卓。 穆顺原是永乐宫的小黄门,由董太后指给了刘协,算是刘协身边的老人。 太尉府、司空府、司空府都坐落于洛阳宫南宫东侧,三府奢华精美,胜于皇宫。 听闻幼帝御驾亲临,董卓并未恃功居大,而是召集众属官出迎。 看到董卓在外迎驾,刘协匆匆下了撵车,急忙上前扶着肥壮的董卓双臂道:“不请自来,叨扰司空了。” 待将刘协迎入府内,董卓粗声问道:“陛下此来何故?” 刘协声音清朗,语气中带有一丝仰慕的意味,道:“听闻司空精通武艺,尤善骑射,能够马上左右开弓,吾甚慕司空勇力,欲跟司空学习骑射。” 他自知董卓骄横,未以“朕”自称,而是以“吾”自称,以示尊重。 董卓性情虽然暴戾,亦是有勇有谋之人,自然能从刘协的自称中体会到尊重之意。同时,他对于皇帝的夸奖和仰慕颇为受用,只是,他大权在握,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享乐时间尚且不够,哪有心思和功夫去教一名幼子学什么骑射。 他毫不犹豫便推脱道:“臣忙于国事,恐无闲暇教陛下啊!” 刘协顿时面现失望之色。他遗憾地说道:“惜吾无福,不能受教于司空啊!” 董卓但笑不语。 学武只是由头,刘协眼看一计不成,也不灰心,伤感地说道:“吾自幼被祖母抚养,却不料祖母为奸人所害。听闻司空与祖母同族,心中倍感亲近。欲拜会司空家人,使吾能够再见亲人,以慰吾心怀祖母之情。” 董卓自认与董太后有同族之宜,这时自然不便推脱。他只好唤出孙女董白与刘协相见。 董卓生有一子一女,儿子早亡,生前有一女,名叫董白。至于董卓的女儿,已经嫁于牛辅,自是不在府上。 董卓虽残暴不仁,但对于自幼丧父的孙女董白,还是荣宠有加的。否则也不会在她未及及笄之年,也即是明年,便封其为渭阳君了。 刘协抬眼望去,这董白生的一双灵动有神的丹凤眼,双眉犹如初春柳叶,樱桃小口未点胭脂,却红润饱满,肌肤如羊脂白玉,姿容艳美。其身穿翠绿色襦裙,腰间系有玉带,把腰细腿长的优点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她腰间的佩剑和手持的短弓,让人难以生出亲近之心。 看到孙女董白这身装扮,董卓心生不悦。 毕竟是拜见皇帝,这身衣服显得有违礼制。不过,他本身就不是尊礼守制之人,而且,他也不可能当着皇帝的面斥责孙女,只是搪塞道:“舍孙女自幼习武射箭,不学礼仪,有辱圣躬。” 刘协自是不会怪罪,反而欣喜道:“司空心忧国事,不如让令孙女教我箭术,何如?” 董卓闻言顿觉气塞,只得推诿道:“舍孙女只是玩乐,难堪大用,不宜误导陛下。” 此刻,董白正审视着眼前的小屁孩。只见他俊美无畴,身材修长匀称,一双桃花眸,温润含情,让人乍见之下遂生亲近之心。 此刻听闻祖父刻意贬低自己,她自然不忿,驳斥道:“孙女一身所学,均是祖父亲自传授。若是不堪大用,祖父的武艺岂不是也……” 第二章 救社稷不惜己身 听出孙女言中不忿之意,董卓倒也不为己甚,朗声笑道:“祖父错了,白儿勿怪。” 董白亦察觉自己有失仪态,顿时收敛脾气,柔声致歉道:“孙女无状,望祖父勿怪!” 董卓诧异地看看与平时表现迥异的孙女,又看看小皇帝刘协,心头顿时生出主意。若是能够将孙女嫁于小皇帝为后,自己的权势、地位岂不是更加稳固。 想到这,董卓也不再推脱,遂对刘协道:“舍孙女虽然年幼,但已尽得吾学。承蒙陛下不弃,臣自无异议。” 董白芳龄十三,本是情窦初开之时。听闻祖父让其教小皇帝习武,虽无寻常女子的娇羞,却也心泛涟漪。 看着低头不言的孙女,董卓本就是风流不羁之人,自然懂得小儿女的心事。他也不想停留,遂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陛下有意,不如今日就学。老臣告退。” 看了眼董卓离开的背影,刘协走上前去,站在董白身前,躬身行礼道:“还望小姐悉心教授,莫嫌吾愚笨。” 董白轻咳一声,微微挺拔身形,背过双手,倒也致使蓓蕾乍显。 她一本正经地肃声道:“若要跟我学武,当坚持不辍,否则,我便不再教陛下。” 刘协目露坚定之色道:“吾必每日请教,望小姐莫烦。” 听闻刘协打算每天都来,董白顿时有些愕然。 她只是模仿府中的先生,随口一说,表现下要求严苛而已,却没想到这天底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然想让她天天教他武学。难道她就不要偷懒的么? 想到自己日后若是天天无休,岂不是比当官的都惨!再看俊俏的刘协,心中也难压怒气。不过,对方的身份是皇帝,她自然知道轻重。因此,她乌溜溜的眼珠滴溜溜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董白娇声道:“陛下且随我去后院校场,我要考究陛下的基础。” 刘协当即跟着董白,口中解释道:“吾没有任何习武基础,还望小姐见谅。” 董白劝慰道:“没事,没学过武不怕。主要是考量陛下的力量、耐性、眼力和身体灵活性,我好针对性地给陛下安排训练。” 刘协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他还真怕董白嫌弃他武学零基础,不愿教他,让他的图谋落空呢! 走进一个小校场,旁边兵器架上有着各类兵器,显得琳琅满目。 打算给刘协下马威的董白径直取出张一石弓,递给刘协道:“陛下且试这张弓!” 无论是之前,还是梦中,刘协根本没有摸过弓。此时看到这张弓,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颇有新奇之感。 至于拉不开弓会不会丢脸,这个刘协就没想过。 因此,他接过弓,掂量下分量,不轻。 这时董白在一边指点刘协站姿、手臂用力、手指操作,以及张弓的技巧。 刘协边听便矫正姿势,听董白讲完,他的动作已经似模似样了。 董白见状,甚是吃惊。她还真没料到,这个俊俏的小屁孩学习基本动作技巧会这么快。 她用平静地语气说道:“好了,空架势只是基础,现在看陛下能否张弓了?” 刘协按照董白教的动作,开始拉动弓弦,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费劲。 看到刘协几乎将弓弦拉至满月,她急忙劝止道:“莫要再拉,再拉伤弓。” 刘协闻言,慢慢泄劲,这才将弓递还给董白道:“吾觉得不太懂,不如小姐为吾示范下,如何?” 董白顿时瞪大眼睛,盯着刘协,看到他诚挚的眼神,这才松了口气。 她心道:哼,小小身子,居然能拉动一石弓,简直是神力!不过,想要看本小姐的笑话,做梦。 抡了下胳膊,她故意皱起眉头道:“刚才引弓射箭伤到了胳膊,现在还无法拉弓。下次再为陛下展示吧!” 刘协瞟了一眼她身后的短弓,明显比自己刚使用的弓小了不少,估计不足一石。 董白似乎感受到刘协的目光,抬头挺胸,想将背后的弓藏起。转瞬又觉得似有欲盖弥彰之嫌,一时间气氛略显尴尬。 身姿挺拔的少女,蓓蕾初绽。在刘协的眼中,此刻的董白多出了几许少女妩媚之态。 董白并未意识到不妥,她再次将弓递给刘协,同时又递过一支箭矢,道:“再有劲,射不准,也是白搭。因此,现在我教陛下射箭的技巧,陛下要认真学习。” 刘协接过箭和弓,有模有样地搭箭引弦。 董白再次讲解眼、身、手三者的关系和位置,并扳动刘协的身体,还站在刘协的背后环抱着他,手放在刘协的手上,帮他矫正姿势。 刘协虽然才九岁,但他手掌有肉,手指细长;董白年满十三,其手如葱白,手指修长。 他并没有感受到董白手掌的温软,反而体会到她掌指有力,掌间有茧子,手心微凉。 忽然间,刘协觉得头顶微沉,似乎是董白将下巴垫在了他的头顶。 这不是仗着年龄优势,歧视他的身高么?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后背往后轻拱,似是想要脱离董白的怀抱。 董白身体一僵,顿了片刻,冷声道:“我教陛下射箭,陛下在做甚?” 东汉礼防虽不似后世,但也不至于这么大胆。因此,刘协自觉理亏。 更何况,他哪会真的无脑,指出董白仗着身高优势显摆的小动作! 不过,通过这次的小动作,无疑让彼此试探出,双方互不讨厌,甚至还有些愿意亲近。 董白引导刘协射了数箭,均中靶子。她这才松开刘协道:“无论是引弓还是射箭,陛下的基本动作都掌握的不错。只需勤加练习,准头自会提高。” 刘协躬身谢道:“多谢小姐悉心教授。吾回宫后自会勤加练习,定不负小姐教导之情。” 听着这段话,董白觉得话中有深意,但她也没仔细思量,再次昂头背手,满脸严肃地冷声道:“今日我教陛下之事,万不可让外人知晓,否则我必不会再见陛下。” 第三章 以己为饵图自救 看着眼前略显傲娇的小姐姐,刘协心中微微一动,含笑道:“姐姐之言我谨记在心。” 听到刘协叫她姐姐,董白顿时呆住,眼神中透露出不可思议的情绪。 刘协转身离开,轻声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说着,他抬手轻嗅手背,一股淡淡的清香幽幽散开。 看着刘协有些轻浮的动作,想到他刚才喊自己姐姐,董白又羞又气又喜,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被撩了。虽然手法简单粗陋,但是作为这个时代的女性,她又哪能防得住。 穆顺一直跟在刘协的身旁,在刘协练习射箭时,他就躲在角落里,自然是将刘协的动作看的分外清楚。 想到势力熏天的董卓,再想想委曲求全、刻意逢迎的皇帝,他悟了:皇帝这是以身为饵图自救啊! 刘协自是不知身边的老实人——穆顺心中所想。若是知晓,他必然会热泪盈眶地握住对方的双手,激动地道:惟君知我、懂我啊! 董卓虽不在校场,却也派了个婆子在一旁伺候。听着婆子丝毫不添油加醋的汇报,他顿时心犯嘀咕,觉得自己似乎被套路了。 小皇帝提出跟他学箭,无疑是想要向他示好,又能体现出小皇帝的温顺有礼。 跟他学箭不成,小皇帝又提示董太后和他的同族之谊,以此为由见到自己的孙女董白。 无巧不成书的是,孙女董白恰好身配长剑,手持劲弓。小皇帝心思倒也灵巧,居然顺势提出跟孙女董白学武艺的荒唐建议。 而他董卓,居然还真的同意了。 至于孙女董白和小皇帝之间的郎情妾意,他自不在乎。他需要评价的是利益得失。 董卓深知,他并不被士林接纳。奉诏进京,最初不过是政治投机,想要稳固自己的权位。毕竟他贪恋手中的兵权,不肯交出军队,狼子野心,赫然昭昭。 哪曾想,种种机缘巧合之下,何家和宦官居然两败俱伤,而他则不损分毫地摘取了胜利的果实,后又巧施手段,吞并何进以及丁原的部属,猛将吕布及数万兵士尽数纳于其麾下。或许这场政治纷争,最大的意外便是——董卓成了最大的受益人。 随后,他又一手推动了废立皇帝的仪式,成为权势熏天的实权人物。然而,废帝之举终非正途,而他把持朝政又会被人冠以祸乱朝纲的恶名。 因此,他虽纵情酒色,却也心生隐忧。 对于他来说,放权自是不可能。他本就是个野心家,又掌握着皇帝,天下还有何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再说,权力给人带来的满足,是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给予的。 进无可进,徒之奈何。至于篡位,他还真不敢。 刘邦的白马之盟提出“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故在两汉近400年间,仅有的“诸吕之乱”和“王莽篡汉”这两次挑战,结果不言自明,都被拨乱反正了。 而他董卓,仅占不到三州之地,州内不少土地都被外族侵占,部分兵力也被外族牵制。在此情形下,他怎么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废帝自立。 因此,小皇帝主动向其示好,又刻意接近董白,无疑是向他表露心迹,想要获得他的支持。 而他董卓,若将孙女董白嫁于小皇帝,则下一任皇帝岂非是他董家之人?至于他祸乱朝纲的罪名,自然不会再有人提及。 再三盘算之后,董卓发现,除了小皇帝过于精明,是个变数外,将孙女董白嫁于小皇帝,并无任何坏处。 至于小皇帝这个变数,他有足够地自信,绝不会让其脱离自己的掌控。只要孙女董白生下皇子,小皇帝是死是活并不重要。 因此,他便吩咐属臣和婆子道:“陛下若来,不可阻拦。” 董白沐浴更衣后,坐在后花园中的秋千上,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盯着前方的落叶。 她虽自幼习武,却并未与外人接触过。得知来的是小皇帝,她也没有什么想法,反而想捉弄下小皇帝,遂持着弓箭,佩戴长剑,也不换衣服,径直去拜见小皇帝。 没想到,那个小家伙居然不害怕,还提出跟着自己习武,这让她倍感新鲜。 更何况,小皇帝粉雕玉琢,俊美无比,她也想要亲近。当然,只是看到漂亮生物的正常反应,谈不上男女之情。 董白本想给小皇帝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习武有多难。她便挑了一石弓,没想到比她还低半头还要多的小家伙,居然是个大力士。 哼,这小家伙可不是好人。他明明看到自己身上背的弓不到一石,居然想看自己笑话,让自己给他演示一石弓。她才不会上当呢! 不过,这小家伙可真是厉害!她练了好几年,都还只是七斗弓。无他,力量不足而已。当然,偷懒也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吧。 至于站在小家伙身后,手把手教他练习射箭。一方面,小家伙毕竟才九岁,还谈不上男女大防。另一方面,她想摸摸小家伙的根骨,看看是不是过来戏弄她的。 然而,经过摸骨发现,小家伙细皮嫩肉,筋骨也不强健,根本不像是习过武的。而且他手指光滑细腻,也不像是拉过弓的。因此,她还真相信小家伙天生就是力大之人。 至于小家伙撞她前胸之事,她现在还觉得不自在,不由地再次轻声咒骂道:“登徒子,坏东西。” 不过,想起小家伙叫她姐姐,她的心里甜甜的。虽然祖父疼爱她,但父母早逝,仅有她一女,平日里甚是无聊。 这半日的相处,时间过得可真快,比她一个人在家练武有意思多了。想到这小家伙明日还来,她的心中不由得生出期盼之意。 这也是她此刻没叫对方陛下,而是叫他小家伙的缘故。 虽然不想念及,但小家伙临走时的那句“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如同他用稚嫩的小手勾动箭弦,哦,不,或许那是她孤独的心弦。 想到这,她不由得将手放至琼鼻下,轻轻嗅了一下,似乎还真的蛮香的,真是便宜那个小坏蛋了。 第四章 遇贤才抛橄榄枝 刘协匆忙赶回寝宫,不为别的,正是因为他想弄清楚自己为何能拉开一石弓。 这也太奇怪了! 他从小并未习练武艺,自然不清楚自己的水平。但是他并非全无用力处,也曾帮助董太后端茶倒水,整理过杂物,似乎并不曾显露过异常。 哪怕是在他那梦中的世界,作为成年人,想要拉开一石弓,都不知能否成功。而今,他还只有九岁。 他欲试探董白,想知道对方能否拉开一石弓,来确认这世界的平均武力值,以免自己错估形势,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毕竟,若是吕布能单戟灭孤城,五斗米教能撒豆成兵,那他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而董白的反应和她背上的弓,似乎打消了他些许不着调的假想。 但这远远不够,他还需要翻阅史书,从中找到答案。 毕竟,初登帝位,刘协还没有老师,也没有人帮他张罗老师。因此,有什么问题,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吩咐穆顺帮他找些名将列传,刘协便匆匆翻阅起来。却发现史书中并未记载这些名将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能力和超凡的武力。 这时,他心中才算安定些。 不过,谁知道史书会不会有所避忌呢? 因此,他心中暗自盘算,有机会就找个名士问问: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妖魔鬼怪和超凡的武力。 至于他自身的怪力,还真是难觅根脚。或许,是天赐也说不定呢! 想不明白的东西,刘协并不愿意去钻牛角尖。毕竟,他的时间不多了。 吃过午膳,刘协本想吩咐穆顺帮他寻些不同规制的弓箭和熬练气力的军械。但转念一想,士人风评很重要。若是被人传出自己是个武夫或莽夫,不利于自己招揽名士。 因此,他便吩咐道:“穆顺,你且去帮我寻些名士文章以及笔墨纸砚,我欲观士人风采。” 待穆顺躬身准备离开时,他仿佛不经意地补充道:“侧殿空旷,不如放置些刀枪剑戟等兵器,以及熬练气力的军械,还要备齐各种规制的弓箭,我闲暇时可以锻炼体魄。” 看着穆顺离开的背影,刘协暗暗在心中给自己点个赞。 闲来无事,刘协便翻看起史书。由于是竹简的缘故,分量很重。但对于刘协而言,却又微不足道。真正让他不舒服的是,手掌有些小,抱起笨重的竹简阅读,体验很差。 史书讲的是樊哙、郦商等人的故事,估计是《汉书》中的一部分。名场面“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即是出自于此。 刘协翻看数卷竹简,这才看完樊哙的传记部分。 他放下竹简,轻揉双目,本想出去转转,却发现穆顺已经回来,正站在门口。他和另一人手中托着他要的笔墨纸砚等文具。而那人,他之前并未见过。 刘协忙道:“何时归来,为何不唤朕?” 穆顺忙躬身道:“国家读书专注,顺怕惊扰国家。” 刘协忙命穆顺将文具放下,这才正视来客。对方年不足三十,头戴进贤冠,身着玄色,应是文臣。冠上两梁,应是中两千石至秩比六百石间的官员,再具体就看不出来了。 不过,他虽然说不出人名,但他会夸人啊! 于是刘协大加赞赏道:“卿文华郁郁,必是饱读之士啊!” 荀彧忙躬身道:“臣,荀彧,乃少府守宫令,岂敢当陛下夸赞。” 刘协闻言一怔。荀彧,这名字好耳熟。 不会吧,现在他还没跟着曹操那厮,居然在我这任守宫令。这可是大才,必须留下。 想到史书上的评价,刘协赞叹道:“吾曾听闻,荀彧,荀文若,有王佐之才。今日观之,名副其实啊!” 荀彧闻言大惊。他真没想到,陛下小小年纪,竟然听过他的名号,还对他如此盛赞,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于言表。 他惶恐躬身道:“臣鄙陋之姿,实不堪陛下盛赞。” 刘协微笑道:“文若不必谦虚。你此来何事?” 荀彧忙答道:“臣恐陛下还需其他用度,遂冒昧前来听诏。” 刘协点头道:“文若有心了。” 听着皇帝亲切地称呼自己的字,荀彧不知何故,心中颇有些惶恐。因为他不知道皇帝为何会对他如此亲近。 不过,以他刚才所见,皇帝年龄虽小,却能手不释卷,读书专注,而不为外界所动,颇有明君之相。 这或许就是第一印象好感度的加成吧。 刘协指着刚才所读的数卷书简道:“吾读之,多有晦涩难懂之处。文若可否与吾讲解一番,以释吾惑。” 荀彧闻言,颇有些心动。不过,他亦不敢表现的太过热切,只得故作犹豫道:“臣才疏学浅,恐不足为陛下释惑。” 刘协伸手指着荀彧道:“君臣相宜,而非君臣相疑。我以诚待文若,文若何必作此试探!” 荀彧慌忙躬身道:“臣惶恐。” 经刘协同意,他拿起桌上的一卷书简,粗略翻看,便知国家读的是《汉书》中樊哙的生平事迹。 刘协询问道:“樊哙为何会与高祖隐于芒砀山泽间?” 荀彧答道:“高祖好谋、能听、性明达,自有英雄豪杰相随。” 刘协眨眨眼,随即装出向往的神情,似是在追慕高祖遗风。 不过,他内心中却不置可否。哼,你咋不说樊哙是刘邦的妹夫呢! 刘协随即问道:“陈胜抗秦,萧何、曹参为何会迎高祖,惟高祖马首是瞻,而非自立?” 荀彧迟疑了下,这才道:“高祖心忧天下黎民,勇而任事,宽以待人,故众贤从之。” 刘协黯然道:“高祖起于乡野之间,尚有诸多贤达相随;吾贵为帝王,却难遇朕之萧何、张良。吾与高祖犹云泥之别矣。” 看着面露哀伤的皇帝,荀彧心中略有不忍。不过,他可不是十来岁的愣头青,自是不可能头脑一热纳头便拜。 然而,皇帝过于自贬,他却不得不回应两句。因此,他耐心劝慰道:“陛下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明思擅问,又何必这般妄自菲薄呢!” 第五章 施手段蜜里调油 刘协心里很清楚,荀彧并非坚定的保皇派,自然不可能对他纳头便拜。 他也从未想过,会虎躯一震,王霸之气令四方咸服,所以他按捺住内心的急切,轻笑道:“文若之赞,令吾汗颜啊!吾年虽幼,却喜读书。心有所感:三日不读书,便觉言语无味,面目可憎。然否?” 荀彧乍听三日不读书之言,顿觉精妙,不禁击掌赞曰:“陛下尽得读书至理矣,臣愧不如也!” 刘协摆手道:“文若莫要自谦。吾初见文若,便觉文若文华郁郁,可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也。” 谈及荀彧,便免不了提一下祢衡。记得祢衡曾言“荀文若可以借他的脸去吊丧”,就是指荀彧只是长得好看而已,没有真才实学。这也侧面反映出荀彧俊雅的相貌。 因此,刘协这么赞美荀彧,倒也不算夸张,确是实事求是而已。 初闻“腹有诗书气自华”七字,荀彧心情激荡,再看刘协,哪里像是九岁的孩童,分明就似和他同龄的饱学之士。 不过,他自制力极强,很快便醒悟过来,真心称赞道:“陛下句句珠玑,让人闻之心有触动,臣不如甚多。” 刘协打算慢慢收其心,见好就收道:“文若谬赞矣。今日吾与文若一见如故,想要时时向文若请益,不知可否?” 荀彧倒没有再推辞,慨然诺道:“臣,固所愿尔。” 将请益的时间商定在每日午膳后,刘协亲自将荀彧送出御书房。 看着荀彧远去的身影,刘协双臂垂于腿侧,轻轻握拳道:“若天下仁人志士尽皆归心于我,何愁万民不富足,江山不靖,汉室不兴。” 刘协走到隔壁大殿,看着屋内摆放的各式武器,他取出一把长戟,开始练习直刺。 穆顺送走荀彧,便侍立在刘协左近。 看着刘协以稚嫩的身躯挥动超出自身一倍有余的长戟,且并不显疲累之态,穆顺暗暗心惊。“吾皇有霸王之姿也!” 待大汗淋漓,刘协这才停下,吩咐穆顺准备汤浴,以及炉具、砂糖和鲜果。 穆顺未问缘由,便命人按照皇帝的要求备齐各式物品。 在宫女的伺候下,刘协舒舒服服地洗浴穿衣,这才到大殿外,命人点火熬制砂糖,并吩咐穆顺看着,待砂糖融化后,让其不停搅拌。 水果都是洗干净的,有山楂、海棠果、梨等。除了山楂外,刘协亲自动手将其他水果切成大块,并修成圆形,将果子用木签穿起,放在砂糖液中裹起一层糖液。 制作了近二十串,他吩咐人将材料撤下,并顺手递给穆顺一串糖葫芦道:“你尝尝味道如何?” 穆顺闻言,躬身不敢奉命,诚惶诚恐道:“此乃陛下亲手制成,奴婢哪有这个福分。” 刘协佯装发怒道:“你是怕此物有毒,不敢食乎?” 穆顺连忙接下,躬身道:“奴婢并无此心。”说着,他为了自证清白,将糖葫芦送入口中咬了一口,感觉酸甜可口,和平时吃水果迥然不同。 刘协拿起一串糖葫芦咬了口道:“嗯,是这个味。” 随即他又取了十串赏赐给了护卫宫殿的宫卫和宫女,这才将剩下的糖葫芦命人收起。 第二天上午,刘协再次到董卓府上。 董卓并未出现,而是遣李儒来迎。 李儒的态度不卑不亢,略有些疏离。 刘协不为己甚。他清楚自己现在除了皇帝的尊位,其他什么都不是。因此,他略微客套两句,便进入内宅。 董白早已闻讯等候,看到刘协面露笑容。 刘协撩起左手的袖子,露出里面的糖葫芦,然后递给董白。 董白好奇地接过糖葫芦道:“此为何物?” 刘协笑着解释道:“昨日姐姐教我射箭,我无以回报,绞尽脑汁,才制作出此物,希望姐姐喜欢。” 董白听到刘协喊她姐姐,脸蛋红润,却也没有说什么。她试着咬了一小口糖葫芦,酸甜可口,很是好吃,开心地眼睛笑成了月牙。 刘协站在一旁看着她吃,也不说话。 董白吃了几颗糖葫芦,发现刘协就站在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刘协道:“你也吃一口吧!” 或许是刘协太过于随和,也或许是董白对于皇帝本就没有太多敬畏,董白并没有再以陛下相称,而是亲近地称“你”。 刘协闻言心中一动,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咬下一颗糖葫芦。 董白看了眼刘协的手,又看了眼手中的糖葫芦,似是不胜娇羞,转身就要跑开。 刘协见状,右手手掌稍微用力,便带得董白一个踉跄,跌入他的怀中。 董白牙齿轻咬下唇,似嗔似恼,白了刘协一眼。 刘协伸出另一只手,托着董白纤细的腰肢,扶着她站直,又伸出左手轻拭其嘴角的糖渣,然后嘬了下手指,柔声道:“真甜!” 董白愣了愣神,捂着脸便跑进了屋里。 刘协也不追赶,开始练习射箭。 半个时辰后,董白再次双手背后,挺胸昂首,似骄傲的小公鸡般走过来,看着刘协练箭,赞许地点头道:“不错,孺子可教也!” 刘协收弓笑道:“若非姐姐教得好,我哪会学这么快!” 董白呵斥道:“初学怎可自满,继续练习。” 刘协并没有听从,转而说道:“姐姐今日可否再教我一样兵器,也可让我在射箭之余练习?” 董白闻言,倒也没有拒绝。她抽出佩戴的宝剑道:“从小我便练习箭术和剑术,既然你已经初步掌握射箭的技巧,那我今天先教你几手剑术,看你悟性如何。” 刘协自是欣然同意。 董白屏气凝神,右手持剑反握在背后,一抖手腕,剑光冷然,身形闪转腾挪,剑光如幕。 刘协只觉眼前剑气凌厉,剑光如电,夺人双目。 待至董白收剑,俏然而立,已是微微气喘,胸脯起伏间自有秀丽风景。 董白稍微休息片刻,止住喘息,这才娇声道:“这套剑术,我习练五载,方才小成。你学会以后定要悉心练习,知道吗?” 第六章 为清誉帝不惜身 听到董白故作老气横秋的教诲,刘协强忍笑意,点头称是,很是乖顺。 董白见状,颇为心喜。于是开始一招一式的演示,刘协自是比葫芦画瓢。 仅是习练两遍,刘协便掌握了全部剑招,然后尝试着将所有剑招连贯练习。 还没等他练习第二遍,李儒便出现在内院门口。他也不进院子,就站在门口道:“陛下,太后薨逝,臣受司空之命请陛下至奉常亭治丧。” 刘协闻言,手中长剑“当啷”一声坠地。 他蓦然想起,在他登基的第三天,董卓毒死何太后,住进皇宫,祸乱宫闱,糟蹋公主及宫女。而董卓的手下则有样学样,在雒阳(即洛阳)城中烧杀抢掠,致使人心崩恐,朝不保夕。 看到刘协呆愣当场,李儒急忙催促道:“陛下,百官已到,切莫让百官久候,失了皇家的体面。” 刘协看了李儒一眼,转身看向董白,忧伤地说道:“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董白连忙点头道:“陛下有事尽可吩咐。” 在李儒面前,她没好意思以“你”称呼刘协。 刘协道:“我希望姐姐守在南宫前,若是司空欲进入南宫,还望姐姐能够帮忙阻拦。” 董白闻言不解,待要再问,却发现刘协已经转身跟着李儒走了。 董白也不敢怠慢,吩咐院子里的婆子召集仆役,跟着她向南宫行去。 车辇已经停在司空府前,刘协也不多说,径直登上御撵。 行至奉常亭,公卿百官都以身着白衣参加葬礼。刘协也在车内更换好事先准备的白衣。 刘协未让人扶,径直跳下马车。他知道此举于礼不合,只是他心中焦灼,已经难以克制心中愤怒的情绪。 望着四周百官,他竭力深吸口气,脸色肃穆,行至奉常亭内。哥哥刘辩已经跪在一侧,他面容悲戚,涕泪横流,几至气塞。 刘协的生母王荣就是被何太后毒杀,而今何太后被董卓鸩杀,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然而刘协并未有半分解气的感觉,反而双手紧紧握拳,身体也因为愤怒而轻轻颤抖。 死的虽是仇人何太后,但坏的确是汉室颜面。刘协怎能不恼、怎能不怒。 更何况,此时他还要向弑母仇人哭丧,这实在是太难了。然而,大汉以孝治天下,若他举止不合礼数,必然会被士林指摘。因此,他只能使用移情大法,将何太后想象成自己的母亲。 虽然他对生母王荣毫无记忆,也不可能在皇宫中表现出对母亲的思念。但血脉里的母子之情,仍然让他成功落泪。 哭了一阵儿后,那压抑已久的母子之情,如河流溃堤,再也无法止住,他的心情也愈发悲痛。 董卓先是废帝揽拥立之功,现又杀太后立威,气焰更是嚣张。 志得意满之下,他想到皇宫中的美人,心中再也抑制不住肆意张扬的欲望。是的,他要寝临皇宫,睡公主、眠王妃。 草草结束祭礼,董卓也不理刘协和刘辩二人,径直带着亲兵离开。 望着董卓的背影,刘协心中愤恨不已。他不想历史重演,但又无能为力。他气愤自己的无能,又怨愤董卓的跋扈。 想到董白可能拦在南宫前,他的心就隐隐作痛。难道他只能躲在女子身后当鹌鹑么? 不,他不想,也不愿,更不能。 愤然间,他跳上御撵,吩咐道:“快,回南宫。” 奉常亭内外,刘辩和众多官员看着刘协无礼的举动,惊立在当场。 董卓乘坐撵车抵达南宫朱雀门前,遂命车夫驱车直入,却发现撵车停滞不前。 他怒斥道:“怎么回事?” 李儒在旁答道:“司空大人,小姐拦在撵车前,无法进宫。” 董卓闻言大惊,心想白儿怎会在此地。 他掀开车上的帷布,看到孙女气鼓鼓地站在朱雀门前,遂面色和蔼地招呼道:“白儿为何在此?” 董白并未答话,反问道:“祖父进南宫意欲何为?” 董卓顿时语塞。他总不能告诉孙女说,我想去皇宫困觉觉吧。 旁边的李儒看到这幕场景,脑海中顿时闪现出那位九岁帝王和小姐说话的场面,心中凛然不已。 他认为小皇帝的话不是无的放矢,必然是预料到司空会闯皇宫,这才要求小姐前来劝阻。只是,小姐真的能够做到么? 沉默间,车辇悬挂的銮铃声响起。 董卓、董白、李儒等人看向声音处,发现是御撵疾驰而至。 董卓心中明显蕴有怒火。而董白显然松了口气。只有李儒,紧紧盯着车辇上的珠帘,似是想要看穿帷布后小皇帝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刘协掀开车帘,先是看向董白,轻轻点头示意,又扫视董卓、李儒等人,看到董卓含怒待发的气势,他的心一颤,手儿有些轻抖。 为了不露怯,刘协将手置于背后,停了片刻,这才在穆顺的搀扶下踩着马凳走下马车。 穆顺搭着刘协的手,居然摸到了汗渍。他不知道董卓为何要进南宫,但看架势应该不是善意。而刘协却让董白在此拦阻,肯定要悖了司空的意,而董卓的神情恰恰证明了这点。 看着刘协面无表情的脸庞,想到刘协手中的汗湿,他真是心疼这个年幼的皇帝。 董卓显然是从李儒处得知刘协让其孙女董白守在此地,自是恼怒道:“皇帝此是何意?” 刘协看向四周兵甲,故作镇定地反问道:“司空这是何意?” 董卓咬牙怒道:“我欲入宫,皇帝可是要拦我?” 刘协淡笑道:“协言轻力微,自是无法拦阻司空大人,但我想天下的文人之心、忠臣之志却可让司空大人自行却步。” 董卓上前数步,行至刘协面前,俯视着年幼的刘协,压低着声音,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文人之心、忠臣之志,笑话。汝为我所拥立,又如何得文人、忠臣心向?” 刘协亦压低声音斥道:“汉家江山近四百载,仁人志士层出不穷,吾身为帝王,为汉家清誉计,又何惜此身!” 第七章 两情脉脉心相知 看着刘协坚定的目光,董卓瞪视半晌,陡然转怒为喜道:“皇帝陛下心智坚定,实乃我大汉之福啊!” 说完,他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挥手道:“回府!” 吕布、李儒等人紧随其后跟随其回到司空府。 看着兵马离去的扬尘,刘协暗暗松了口气。 他在赌,赌董卓心存顾忌,不敢此时翻脸。毕竟,连废两帝,董卓承受不起天下大义的反噬。 董白缓步上前,行至刘协身旁,握住他的手道:“陛下,我代祖父向你道歉。” 说完,她的眼角留下两行清泪。 刘协反握住董白的手,温柔地说道:“今日幸亏有你,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实上,刘协真想把董白拥入怀中,痛吻以觞其情。然而,他不能。 白儿已经为他付出很多,他不应该再因任性而让白儿承受不该有的指责和非议。 同时,他也不能于此时光明正大地邀请董白入宫诉衷情,这亦于礼不合。因此,他只能握着董白的手,想把自己的心意传输到白儿的心房。 董白看着刘协,脸上笑容很温柔。这是皇帝,也是她的弟弟,更是她的情郎。 今天她站在这里,绝对是恼了祖父。她也没想到,刘协的嘱托居然如此凶险。她有些恼他,因为让她和祖父对立。 只是,当她看到清秀瘦小的刘协,面对凶威赫赫的祖父时,那寸步不让、针锋相对却不落下风的坚定,她所有的恼和怒都融化了。 她觉得,自己是对的,祖父是错的。因此,她替祖父向陛下致歉,因为她不想祖父和陛下反目成仇,她希望两人能够君贤臣明。 只是,她了解自己的祖父,她的想法是徒劳的。她很伤心,却只能无助地流泪。 刘协的感激之言并不隆重,但那温柔的语气,和桃花眸中的情意,她读懂了。因此,她满足了。 手指加重力气,紧握住刘协的手掌,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那眼神中的伤感、迷茫和踟躇,都抵不过两情脉脉心相知。 董白走了,带着婆子和仆役,没有再说一句话,但似乎又说了一切。 刘协望着董白的背影,是那么的笔挺,似乎万钧高山都无法压弯。 只是,现在并非儿女情长时节,他紧握拳头,默默登上御辇,吩咐穆顺回宫。 穆顺大声传递皇帝的命令,随后便用袖子擦拭额头的冷汗:今天太凶险了。 回到寝宫,刘协坐在案几后揣度今日之得失。 他知道,自己莽撞了。可是,后宫秽乱只是开端,若是他不及时制止,洛阳城内便人人哀哭了。所以,他不能忍。 拿起一张可以书写的绢帛,他认真思考着书写利弊。 不多时,荀彧闻讯赶到。初时他听闻皇帝和董卓在南宫门前对峙,真是吓了一跳,暗自抱怨皇上糊涂。只是木已成舟,且董卓为人性淫且残暴,率兵入宫之由可谓众人皆能猜到。 幼帝能够挺身而出,且事先安排董卓之孙女拦在南宫,亦能看出幼帝智勇皆备。只可惜这乱世,若是幼帝早生三十年,朝廷当不至于沦落至此。不由地,他对幼帝起了一丝佩服之意。 看着眼前面容俊朗的荀彧,刘协收敛内心的烦乱,平静地问道:“文若何以教我?” 荀彧愕然地看向刘协,发现他面色平静,顿时心安。他躬身道:“此举有弊亦有利,陛下可知?” 正所谓君考量臣,臣亦会考量君。 刘协吩咐穆顺将案几上的沾满墨迹的绢帛拿去给荀彧。 荀彧捧起绢帛,看到一列列工整的字迹,详列二利二弊:据大义而发声,聚声望,一利也;与权臣割裂,赢士心,二利也;权臣猜忌,一弊也;帝位不稳,二弊也。 荀彧叹道:“陛下既知其弊,仍然冒险阻拦,让文若万分敬服。不过,陛下只顾内而忘外矣。试想今日陛下之壮举,若是遍传各州,亦能得州官声援矣。” 刘协摇头道:“远水怎解近渴啊!” 荀彧闻言,顿时醒悟。他盯着刘协道:“陛下既然已有筹谋,不知文若可得闻之?” 刘协叹道:“董卓势大,吾欲引猛虎相掣肘,文若以为如何?” 荀彧思忖片刻道:“若尾大不掉,岂非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刘协点头道:“吾亦有此担忧,故欲选忠诚可靠之人。” 荀彧点头,叹道:“惜乎权奸当朝,众正皆避,实难辨之。臣观渤海太守袁本初不阿董卓,单骑出奔,其为四世三公之后,素有声望,以其为援,可否?” 刘协摇头道:“董卓入洛阳前,其为司隶校尉,却未能阻西凉兵入城,后又坐视董卓拥兵自重,而无所作为,观其之行,可谓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实不足以对抗董卓。” 荀彧思忖片刻,始觉陛下之议甚当,不由心生敬服之心。 他思虑片刻再道:“河南尹朱公伟(儁)有上将之略,且威望盈朝,可否为臂助?” 刘协点头道:“朱公乃汉家贤良,既文且武,当可信之。” 荀彧再道:“左将军皇甫嵩谋旡不臧,名震天地,志定雪霜,忠为令德,德彰志坚,于扶风郡领兵三万,震慑凉州,当为臂助。” 刘协闻言大喜。他自是深知皇甫将军之名,是汉家良臣,自是可以倚仗。 事实上,刘协还想重用卢植,其为大儒,亦善统兵,海内声望无二,若得其助,亦是善事。 只可惜,卢植因反对废帝,差点被董卓处死。若非蔡邕等人相劝,恐怕坟头草都老高了。 然而刘协摸不准卢植对他的态度。作为董卓擅立的皇帝,卢植是否认同,尚是两可。若是不认同他,以卢植之名,必不会坏他事;若是认可他的正统帝位,以卢植之才,若是沟通朝野,以其为州牧,必然也是一大臂助。 提及卢植,刘协骤然想起他有个大名鼎鼎的弟子——刘备,也即是他的皇叔。 若是将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引入洛阳,这棋局会不会有变数呢? 第八章 身殉社稷不忍羞 听闻刘协提及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之名,荀彧心感茫然。他根本不知道这三人是谁,又为何会得到刘协的看重。 不过,看到刘协慎重的表情,他亦是应允托人去寻这三人入洛阳。 商议半晌,刘协这才和荀彧议定朱儁、皇甫嵩、陶谦、鲍信等人作为外援,卢植稍缓,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作为内助,并由荀彧居中联络,刘协手书数封,以取众信。 刘协站起身,行至窗前,望着天际的晚霞,幽幽道:“事有不谐,孤自以身殉社稷,必不使先祖蒙羞。” 看着刘协挺直的背脊,荀彧心中升起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之情。 他躬身拜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愿为汉室再兴,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刘协转身扶着荀彧的双臂道:“孤并无退路,而荀令则不同。今日荀令愿为孤效死,孤必不负荀令之义。” 君臣热泪相迎。 最终,荀彧毅然起身拜别,为了心中的汉室江山,他愿肝脑涂地。 穆顺静立一旁,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中亦是激荡万分。他暗自在心中道:“奴婢亦愿身死而不足惜。” 刘协静立片刻,这才走到偏殿,练了几遍剑术,这才持戟直击,仿佛空气中有董卓。 第二日清晨,刘协再次踏入董卓府中,欲与董白相会。半晌都不见董白出现,连仆役等不见一人。 刘协自是知道,这董卓大抵是要冷遇自己,逼自己退步。 他轻叹一声,自是离去。 回到寝宫,他遂召集殿前守卫,跟他们一起操练。 诸守卫看到皇帝年幼却热衷行伍,自是欢喜,也乐意陪他一起操练。 午饭后,刘协本欲休息片刻,穆顺却悄悄通报典军校尉曹操拜见。 刘协本是疲劳昏睡之态尽消,反而是后脊生汗。他摇摇头暗自心道:“未料及,吾居然如此惧怕这曹贼!” 想到曹贼,就不由得想起所谓的“魏武遗风”“建安风骨”“人妻曹”,刘协心中顿觉意趣盎然,敬畏之心也渐渐褪去。 曹操今年三十有余,身材不高,但身板强壮,短髯,赤铜色的脸庞颇显庄厉。 他进门扫视四周,发现仅有穆顺一人在殿内伺候,而穆顺,他深知是刘协的心腹,遂毫不犹豫地跪拜在刘协案几前道:“典军校尉曹操拜见陛下,臣愿不惜此身,为陛下锄奸董卓。” 刘协上前两步,扶着曹操的双臂,将其搀起,温言道:“孟德忠义之名,朕早已知之,只是铲除董卓之事,还要斟酌而行。” 曹操愣然道:“陛下,不知为何?” 刘协叹然道:“卓贼之残暴,百官深恨之,皆欲除之而后快。然其爪牙众多,徒之奈何!” 曹操愤然道:“臣可寻机亲刺之。” 刘协摇头道:“孟德欲以己身换天下安,忠心可嘉。然卓贼一死,西凉诸将必祸乱洛阳、长安两地,荼毒百姓,非朕所愿尔。” 面对曹操,刘协言必称朕,来深化他对皇帝的认识,而非与荀彧、董白交谈时谦称为“吾”。谁让他是曹贼呢! 曹操闻言,不由地认真打量眼前不及他身高的皇帝陛下,面目清秀俊朗,尚不足十岁,却有如此周全的思虑,让他大感惊诧。 面对曹操无礼的目光,刘协并未生气。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是有多放荡不羁的。 况且,他迎自己至许都,君不压臣,于乱世之中,势必被臣子所欺,于今世尚不多见,但于后世则屡见不鲜。更何况,东汉皇帝多被欺压,倒也平常。能与之比惨的大概也就是因水而死的两位朱皇帝吧。 看到刘协平和的目光,曹操自知其打量皇帝的行为已被皇帝察觉,其忙躬身请罪。 刘协扶着曹操的双臂道:“吾愿孟德能多与卓贼手下交往,若能收其手下大将为己用,则卓贼一人,必不足以为患也。” 曹操凝神细思道:“臣知之矣,必不负陛下所托。” 两人细细商量片刻,曹操便拜别而去。 刘协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在心中忖道:“今世希望你是能臣、良臣,而不是白脸奸贼,否则我必不容你。” 曹操行至殿外,正在思忖皇帝的言语,蓦然觉得心头惊悸,回身望去,却不见半点异状。他觉身体无恙,便百思不得其解的离去。 今日他之所以拜访皇帝刘协,自是听闻昨日“宫门拒董”之事。 事实上,他并不喜刘协,因为刘协是董卓所擅立。满朝文武,暗中为废帝刘辩张目者不知凡几,他亦是其中一员。 而昨日事件一出,许多大臣开始重新审视新帝刘协,发觉他比起废帝刘辩,多了坚毅和勇气。 昨晚,许多相互交好的大臣聚会,在宴席间多言及新帝刘协,言谈之中多有赞叹。 曹操政治风向甚是敏锐,自是察觉到舆论的变化,今日便毅然投向刘协,倒不失其英雄本色。 他出宫后便四处联络故交旧属,准备联合赵融(原西园八尉之一助军左校尉)等人从董卓所属的军队下手,瓦解董卓的势力。 送走曹操的刘协仍然坐在书桌前,思考着曹操将会引发的变数。 不过,他并不清楚曹操在西园军中究竟有多大的势力,又能凭借自己寻找多少助力,一切都与历史迥异了。 他不希望再有曹操再有“曹人屠”的恶名了,因为死的是上百万的普通民众。他们守卫自己的城池不被侵害,却在失败后被屠绝,这是何其不人道。 当然,其他人可以说是圣母,但对于刘协而言,他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因为每座城池的民众都是他的子民。 想到历史上的惨剧,他因为历史可能改变的不安之心慢慢平静下来。毕竟,如果按照历史的既定轨迹来走,他又何必挣扎反抗,反正他是寿终正寝。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因为刘家皇室的无能致使千万无辜的百姓遭受荼毒,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惜命致使大好河山被异族践踏。因此,他不想羞对的不是祖宗,而是自己。 第九章 董司空太小心眼 天刚蒙蒙亮,刘协便起床洗漱,然后开始每天的日常练习。 在寝殿前的广场上,他先是戟刺一百次,这才开始练剑。嗯,便是董白所教的一套剑法。 身形闪动间,他的剑若矫龙戏水,连绵不绝。 未几,一道剑光袭来,刘协心中顿时有些慌乱。他只是习技,却未触及斗剑,故不免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来人穿着虎贲将的衣服,剑招也不凌厉,似乎并无伤人之意,反而像是与他喂招,让他熟悉自己的剑技。 因此,他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剑招使得也是有声有色,旗鼓相当。当然,他感觉到对方应该是藏拙了。 一炷香后,刘协对剑招的掌握愈发熟练,对方也就顺势收剑。 还没等刘协询问,对方便单膝跪地道:“陛下,虎贲王越贸然出手,还望陛下恕罪。” 刘协看到对方气息平稳,身形健硕,不由得暗赞一声:真有良将之风啊! 他连忙上前扶着对方的手臂道:“汝身如猛虎,亦为虎贲,果然名副其实。孤知你出手系为帮我熟悉剑技,又怎会怪罪于你,快快请起。” 说着,他双手加力想要托起对方。 王越闻言心中大喜。他知道自己贸然出手已犯忌讳,不过,他在军中蹉跎半生,骤闻新帝颇有血性,且爱与士卒相处习武,他便有了报效新帝的念头。 今日之试探,也是为了明白新帝的秉性。若是责罚于他,大不了一拍两散,他便离开这皇宫。若是能够得到倚重,他自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而今,察觉到手上的巨力,他不由得暗自心惊。怪不得幼帝这么热衷习武呢,原来他竟是天生怪力。 然而,这件事却从未听人提及过,他不由得对新帝有了几分敬畏,人虽小,但心思如海啊! 顺着刘协的托力,王越起身,但仍然躬身侍立,以示尊重。 刘协自是不知道王越心中的想法,其实就算知道,他也无法准确解答,只能推脱是天不绝汉。至于心思如海,他只能说无形脑补最为致命。 王越的大名,刘协是知晓的,以剑技闻名于东汉末年,是曹丕的师公,《典论》中对其就有提及。 因此,他自是见猎心喜道:“王将军,我欲从将军学剑,不知可否?” 王越闻言大喜道:“能与陛下交流剑法,实乃臣之荣幸啊!” 刘协不崇虚礼,王越亦是剑士,虽在军队历练多年,但尚有几分赤子之心。因此,两人也不耽搁。一个教,一个学,俱是认真。 不过,跟王越学剑,自是跟董白不同。董白仅仅教他套路,每一招的具体用法,确是不知。学的是死招式。 而王越则教刘协基本剑招,并让刘协以剑招攻击他,他用基本剑招拆解,加深刘协对基本剑招应用的认知,以增强实战能力。 辰时三刻许,在王越的多次催促下,刘协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王越劝说道:“陛下年幼,筋骨尚未强健,不宜过度操练。若是有伤龙体,臣万死难辞其咎!” 刘协轻笑道:“王师勿虑,孤清楚自己身体的状态,若是力有未逮,必不会强撑。” 在刚才学剑的过程中,刘协百般劝说,终是让王越在诚惶诚恐中接受了师傅的称号,不过他不敢让皇帝喊他师傅,而是折中称呼他为王师。 就这,他还感觉如同做梦一般。 寝殿内,在刘协的坚持下,王越陪着刘协吃着早餐。 饭后,他招过穆顺让其在殿外守护,这才正襟危坐道:“王师,孤能否信你!” 王越闻言跪拜伏身在地道:“陛下但有所命,臣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刘协连忙上前扶起他,盯着他的眼睛道:“孤虽为董卓篡立,但孤不敢忘,孤乃刘氏子孙,自有皇家的尊严和职责,岂能沦为董贼的牵线木偶。故孤与董贼势不两立。” 王越闻言请命道:“臣愿为陛下除去董贼。” 刘协连忙劝阻道:“不可。董贼易除,但董贼所率兵甲,必然四处为祸,百姓何辜,岂能轻易引发兵灾,还是要从长计议方妥啊!” 王越这才醒悟,暗自心惊,也愈发佩服皇帝的思虑周全。 刘协心中早有腹案,自是侃侃而谈道:“董卓依仗西凉精兵威吓朝野,百官均难以与之抗衡。其废少帝而立孤,即是明证。而今他更是想要污秽后宫,孤自是不肯让皇室蒙羞,遂挺身而出。王师也是缘此而来吧。” 王越叹服道:“陛下圣明。” 刘协摆手继续道:“为今之计,兵权才是最关键的。孤想让王师召集相熟的义士或老兵,名义上就说是加强宫廷守卫,实则是扩充军队数量,由王师帮孤练出一支强军,可好?” 灵帝死后,先是何进捕杀想要抢先拥立刘协的宦官蹇硕;后又有宦官张让、段珪等杀死何进,继而袁绍、袁术和何进的部将反杀宦官,最终董卓坐享其成,兼并丁原的并州军以及何进的西园军等旧部。 然而,董卓进入洛阳后,无视部属作乱祸害洛阳城民众,虽然规模不大,但亦引起军队部分士兵的厌恶,有不少士兵都悄然离去。 而这部分士兵,恰恰是刘协想要争取的。无论是军纪,还是立场,都是可以信赖的。同时,他还想让王越利用名望,招揽一些侠士,夯实兵源的基础。 王越闻言大喜,皇帝的倚重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皇帝的信任。士为知己则死,正是他这种侠士的追求。至于卖父的吕布之流,今时尚属稀有,否则他也不会沦为汉末笑谈。 二人商议半晌后,刘协将曹操的任务予以交代,避免二人生出不必要的冲突。 王越躬身拜别道:“臣必谨慎行事,不使董卓察觉。” 刘协亦回礼道:“有劳王师了。” 王越离开后,刘协命人准备洗澡水,他要沐浴更衣。 洗去一早练剑的疲惫和汗水,刘协再次乘辇车来到司空府。只可惜,入府可以,想见董白却绝无可能,连董卓都不愿意想见。 哎,这董司空也太小心眼了! 第十章 吕氏有女字绮玲 刘协真的无计可施了。 作为傀儡皇帝,他是不可能制造热气球,在董卓府上用绢布制成的喇叭高喊:“小白,小白,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他只能隐忍等待时机。 不过,时局如此艰难,让他被动等待,还不如让他自缚求死。因此,不甘心的刘协,将目光瞄向了董卓最信任的大将——吕布。 当然,他不会直接和吕布交往,因为他能准确预判:单方面的讨好,必然是热脸贴冷屁股。他是皇帝,自然不会做这没品之事。 因此,他的目光便瞄向了吕布的女儿——吕珺(吕绮玲之名源自游戏,与汉朝起名文化不符,且二字名不合于礼,因此自编新名“吕珺”,字绮玲,差异之处,还望见谅)。 他吩咐穆顺驶往吕府。吕布此时已被董卓任命为中郎将,秩比二千石。 此时吕布并不在府上,因此皇帝刘协的到来,使得府上鸡飞狗跳,吕布的妻子严氏也不敢露面接待,因为于礼不合,故她只能无用的着急。 吕珺看到母亲慌乱而无头绪,自是气愤地说道:“皇帝小儿没事瞎跑甚,也不知晓给我吕家带来多大的困扰。” 严氏闻言大惊道:“绮玲,不可妄言,冒犯天威。” 吕珺气呼呼道:“父亲不在家中,我们能怎么办?” 严氏惶惶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蓦然抬头,看到女儿明艳英武的姿容,心头倏然闪过一丝念头:皇帝尚年幼,且听闻他和董司空的孙女关系甚密,若是女儿和皇帝看对眼,那岂不是…… 她越想越觉得靠谱,紧张不安的心情也渐渐缓解,笑着对吕珺说道:“此刻你父亲不在家中,不如你代父亲迎驾,何如?” 吕珺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地问道:“母亲,你居然让我去迎驾?” 严氏闻言,板着脸道:“怎么,母亲还不能用你了?” 吕珺不情不愿地轻哼一声道:“父亲就不会如此。” 严氏闻言抬手,装出想要打她的姿势。 吕珺朝着母亲做了个鬼脸,便跑出屋去。 被母亲逼着见莫名其妙的皇帝,她心中有气,自然不会给刘协好脸色。 看到厅堂内安坐如山的刘协,她冷着脸躬身拜道:“陛下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说完,她便直起腰身,俏生生地侍立在一旁。 听着吕珺说着阴阳怪气的话,刘协也不着恼,只是打量着她的外貌。 却见吕珺瓜子脸很是精致,绣眉如柳,美目如杏,却又带着几分别样的英气,樱桃般的小口似翘似撅,颇有一种我很生气,你别惹我的风情。 然而,刘协并非愣头青,更不是那种你冷傲我躲着的、敬着的舔狗,反而是那种“你越生气,我愈想逗你”的脾性。 因此,他笑着拱手道:“小生刘协,不知姑娘芳名?” 听到刘协自称小生,吕珺神色讶然地看着他,仿佛再看一个新奇的物种,却依旧不理刘协。 看吕珺不理自己,刘协眨眨眼,遂又双手抱拳,朗声道:“多情剑客刘协,见过无情侠女,今日冒昧登门,唐突之处,还望无情侠女海涵。” 乍听到这古怪的名号,吕珺忍俊不禁,噗呲笑出声来。 发现皇帝平易近人,且如此有趣,吕珺也不气恼了,盈盈一拜,脆声道:“臣女岂敢怪罪陛下。” 待她起身后,她继续道:“不过,这里可没有无情女侠,陛下莫要认错人了。” 看着吕珺嘴角的笑容,刘协大惊失色道:“难道吾识错人了?汝非无情女侠,又是何人?难道是无情女侠的孪生姊妹?” 吕珺看着表情夸张、插科打诨的小皇帝,再无恼意,反而多了几分好奇心。 她暗忖道:这小皇帝平日里也是这么好玩的么? 印象改变,吕珺自然不会再拒人于千里之外,故作娇嗔道:“臣女吕珺,可不是什么无情侠女,陛下以后莫要再叫错人了。” 此刻严氏躲在大厅后的门廊处,偷听两人的交谈。起初女儿生硬的语气着实吓了她一跳,怕皇帝怪罪女儿,结亲不成反成仇人,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然而,皇帝还真是好性子,亦是如此风趣,几句话就使得女儿平消怒气,手段很是高明。 想到吕布平日里对她虽是恩宠,但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是个有趣的人,这让严氏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与女儿的终身大事相比,那只是旁枝细节,无关紧要。因此,她继续躲着偷听大厅的动静。 刘协见吕珺不再绷着脸,俏面如十里寒冬遇春风,桃花朵朵相映红。 他上前一步,故作端详的样子道:“久闻中郎将有一女,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吾今日观之,实是名不虚传啊!” 吕珺哪听到过这种露骨的赞美,只见她俏脸微红,眉目含笑,口中却道:“哼,大眼灼灼如贼尔,却不料还是个惯会花言巧语的家伙。” 刘协故作恼怒道:“女侠怎地凭空污人清白!我无情剑客,今日要为名誉而战。” 说着他自己都觉得中二的话,却不影响他抽出佩剑,继续道:“女侠请赐教!” 在他想来,董卓的孙女会武,吕布的女儿应该也不差。 吕珺有些始料未及,她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会让小皇帝反应如此激烈,还不待她道歉,便看到小皇帝脸上毫不掩饰的笑容,这才知道皇帝并未生气,而是跟她开玩笑。 看着刘协几乎与她等高的身材,身为将门虎女的吕珺,自然不怵对方。 吕珺风一般的闪进内堂,回卧室取了把佩剑,这才要往大厅走去。 严氏见状大惊,忙挽着女儿的胳膊道:“好端端的,哪怕言语有些争执,也不至于动刀动枪啊!” 吕珺刚才急着回屋拿佩剑,倒还真没注意母亲竟在旁偷听。这会被母亲拦着,顿时想起皇帝刚才夸她的话,心中满是羞恼,顿时生出想要教训刘协的念头。 至于皇帝的身份,想到他那么有趣,应该不会生气吧! 第十一章 借比武亲密接触 皇帝为天下共主,乃九五至尊,地位崇高。但值此乱世,且刘协本就年幼,又是董卓篡立,皇帝的地位可想而知。 吕布身为董卓麾下大将,虽平日里对皇帝并不甚尊重,但也不会嘴瓢乱说。严氏和吕珺多居内府,自然而然地对皇帝就心怀敬畏之心。 不过,吕珺今年方才十岁,比刘协大一岁,两人身量仿佛。面对小屁孩般的皇帝,她即便心怀敬畏,又能有几分害怕。更何况,皇帝那么有趣,她又有小女孩心性,自然不会太畏首畏尾。 严氏也不好进入厅堂,躲在门廊处干着急。不过,女儿虽然顽劣,但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她也只能听天由命。 刘协看到吕珺持剑前来,挽了个剑花,右手握着剑柄,双手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节道:“无情女侠,请赐教!” 多次听到刘协喊她无情女侠,吕珺自是不甘示弱道:“多情剑客,请指教!” 说完,她也学着挽了个剑花,行了个同样的礼节。 两人分别摆了个起手式。 吕珺见刘协不先出手,便按捺不住性子,抢先刺来一剑。 刘协刚学完基本剑招的运用,对格挡自不陌生。两人有来有往,倒也斗得旗鼓相当。 吕珺虽习练剑招,平时也只是和几个婢女过招。今日,有刘协陪练,她自然是兴奋异常。 只是,和刘协相比,她年小体弱,又无刘协天生神力的加持,虽然剑招更熟,但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她便有些力竭。 吕珺虽是女子,却也要强,依旧咬牙坚持,剑随身走,出剑如风。 刘协单手持剑从左侧挥剑格挡,欲撩开吕珺手中之间,却不料用力过猛,吕珺手中之间竟脱手飞出。 吕珺长剑脱手,身形亦是站立不稳,侧身就要倒在地上。 刘协见状,急忙翻手将剑置于后背处,箭步上前,用左弓步的姿势,展臂揽住吕珺纤细的腰肢。 吕珺惊神未定,上身贴靠着刘协的胸膛,双腿倾斜悬空,口中娇喘吁吁,却因脱力而无法站起。 看着几乎贴面的俊俏小皇帝,尤其是他桃花眼眸中的关切之情,吕珺心中生出娇羞之情,俏脸微红,竟是闭目不语。 刘协目不转睛地盯着吐气如兰的娇俏少女,如此美丽、鲜活,却会在十年后凄伶凋落,不由得心生爱怜。 史书中,吕布被杀后,吕珺不知所踪。但想想也知道,她又怎会有好的结局。或被曹操充入铜雀台,或被赏赐给手下兵将,也或许会被处死。 无论治与乱,红颜皆薄命,世道如此,徒之奈何。 刘协心念一动,将剑置于一旁,在身上擦了下手,然后将手指轻按在对方的樱唇上。 吕珺忍羞闭目,正是惶然之际。蓦地察觉唇上异感,羞愤焦急地睁开眼眸,却发现只是刘协的手指。 起初她还以为刘协趁其不备偷吻她呢。见不是心中所想,却也放下心来。 倏然,吕珺觉得不对。即使没有亲她,但手指放在她唇上,亦是轻薄于她,为何她却放下心来。 刘协见她睁眼,便笑嘻嘻地收回手指道:“我以为姑娘晕了过去,想试探姑娘的鼻息,只是手却不听使唤,姑娘莫怪。” 看着刘协没脸没皮的惫懒模样,吕珺羞恼异常。没见她呼吸之间胸脯起伏么,还借口昏迷试鼻息,真是无耻之徒。 嗯哼,她的胸现在是平了点,起伏什么的有点不明显。不过,这也不是刘协放肆的理由。 她将挤在刘协肚腹处的右臂抽出,想要推开刘协的胸膛起身,却不料下盘不着力,刚抬起身子便又跌入对方的怀里。 刘协看着挣扎的吕珺,发觉她如同被蛛网裹着的小虫子,拼命挣扎也只是徒劳。 不过,他俩年岁皆小,自然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也只是看她俏脸微红最是赏心悦目,出于对美好事物的贪恋罢了。 吕珺气呼呼地瞪着刘协道:“你还不松开我。” 刘协也不答话,干脆地松开揽住吕珺腰肢的手臂,弓步回收,作势要松开对方。 吕珺淬不及防之下,只觉身体一沉,便要摔落地上,还不待她惊叫出声,却见刘协弯腰伸手,一手揽着她的背部,一手揽着她的腿弯,竟是从离地不足毫厘之间将其抱起。 紧张之下,吕珺双手已是自然地挽住刘协的脖颈。 门廊处,严氏看着女儿和小皇帝从双方比剑到拥抱在一起,从提心吊胆到目瞪口呆,这其中的心路历程,跌宕起伏,让她甚是心累。 提心吊胆是害怕女儿和小皇帝彼此伤了对方,难以收场。目瞪口呆则是二人进展过于迅速,让她始料未及。 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小皇帝好会啊! 她恨不得出现在厅堂,让二人分开。可是,这个时候出现,三人都尴尬,她也只好继续看着,感觉似乎很刺激。 吕珺闭着眼睛是怎么都不肯睁开,太羞耻了。她感觉自己的脸又热又臊,没脸见人了。 刘协抱着对方往怀里紧紧,不是为了占便宜,只是为了抱着方便,松活。 感受着刘协并不宽厚但非常温暖的怀抱,吕珺慌乱的心莫名地平静下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刘协的脖子。 刘协不由地低下头,免得脖子被勒断,那就没处说理了。 女孩依旧闭着眼,但是眼睫毛却如同蝴蝶的翅膀,扑闪扑闪个不停。两颊的红晕渐渐晕染整个脸庞,如同红红的苹果,间或有淡淡地幽香飘向鼻端,让刘协不由地暗赞道:好一个香甜的小妖精! 吕珺贪恋这舒服的怀抱,却也深知两人这样非常不好。她又不好意思睁眼,就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母亲赶紧过来解围。 严氏扒着门廊柱,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小皇帝抱着女儿,沐浴在太阳的光辉下,如同传说中的神仙眷侣,让人悠然向往。 若非女儿年龄尚小,她估计早就跳出来,把亲事当场说定。 想到亲事尚未订下来,她这才醒悟到,小皇帝抱着女儿,极为不妥。 第十二章 荀彧密访皇甫嵩 回到寝殿,刘协又想起他抱着吕珺被严氏抓包的尴尬场景。 虽然他并没有过分的举动,但是抱着吕珺本身,就是过分的举动。所以他很是慌乱地将吕珺斜靠在严氏身上,待严氏搂住吕珺,他便溜之大吉了。 想到自己有些丢人的举动,他不禁暗骂道:“脸皮不厚,江山不固啊!” 经过深刻反省,他决定加强厚脸皮的自我学习和修养。 扶风郡皇甫嵩府,荀彧素有才名,早年就被誉为有“王佐之才”。此次,他以私人名义拜访皇甫嵩,也未受到冷遇。 书房内,皇甫嵩抚须道:“文若乃颍川名士,此次来访,不知何故?” 荀彧并未直接将皇帝的私诏奉上,而是试探道:“司空董卓倒行逆施,擅自废帝,并欲秽乱宫廷。幸幼帝刘协于宫门外舍命相阻。今幼帝刘协见祸于司空董卓,不知左将军如何看?” 皇甫嵩闻言,皱眉道:“汝欲为新帝做说客?” 荀彧也不掩饰,躬身拜道:“彧见信于新帝,得其倚重,自当肝脑涂地。” 皇甫嵩轻笑道:“曾闻文若见机知命,谦慎谨谋。未料竟被新帝折服,实乃异事。” 荀彧肃容道:“彧曾两见新帝,新帝虽年幼,但聪慧好学,曾以高祖事垂问于文若,追慕高祖有诸贤达相随,感怀太祖心忧万民之心,吁叹今日时局之维艰,忧虑民生之困厄。欲奋发图强,却因朝堂之上有董卓掣肘,州郡之内诸臣离心。徒之奈何!” 看着皇甫嵩似有动容之意,荀彧继续道:“彧得陛下之信重,受命联通忠义之臣,以四方同气连枝之势逼压,迫董卓畏威而怀德,以肃朝堂正序。” 事实上,该策与荀彧原意多有出入,但刘协却一力坚持。至于刘协心中所思,荀彧也能窥知一二。 新帝刘协系董卓所擅立。若除去董卓,则群臣必会争议,是拥少帝刘辩复位,还是继续拥戴新帝刘协。 皇帝刘协曾对他言:自古以来,拥立之功贵不可言。群臣意见分歧,必会导致党争。党锢之祸犹未远去,今时再起,于君、于臣、于民何益?若有新的野心家乘势而起,乃去狼而迎虎也。协虽幼,但知今日朝堂,宜稳不宜乱也。 想到新帝刘协忧心忡忡的模样,荀彧也不讳言,将刘协的忧国忧民之意尽述。 皇甫嵩听着愣神之下,捻断了数根胡须。 相比坐了近四个月皇位而无所作为的刘辩而言,五日新皇刘协在他心中有了鲜活而立体的形象。 皇甫嵩乃当世名将,其用兵多谋略,但谋政却循矩,是汉末不可多得的股肱之臣。 汉灵帝任命董卓为并州牧,让他把军队交给皇甫嵩统领,董卓看重兵权,不肯奉诏。 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分析时局,得出“本朝失政,天下倒悬,能安危定倾者,唯大人与董卓耳”的论断,同时,从董卓抗命不遵看出其心怀叵测,力劝皇甫嵩兴兵讨伐。 皇甫嵩却以“擅自专诛亦为乱举”为由,上表奏闻朝廷。朝廷和稀泥,仅仅责备董卓,使得董卓愈发深恨皇甫嵩。 刘协在和荀彧提及皇甫嵩时,曾想起这段史实。 起初,他也不理解,觉得皇甫嵩过于刻板,不够灵活,若是当时灭了董卓,哪会有后续之乱。当然,他也不会坐上皇帝之位。所以一饮一啄皆因天命。 抛开皇帝之位得失不谈,皇甫嵩的处理方式也是值得赞赏的,足以称得上老成持重的“股肱之臣”。 毕竟,未受命而诛董卓,其与董卓何异! 因此,刘协和荀彧的言谈之中,对名将皇甫嵩是极为推崇的。这也是荀彧亲自前往扶风郡拜见皇甫嵩的原因。 皇甫嵩面洛阳而泣拜道:“陛下心怀苍生,乃万民之福。” 荀彧见状,从怀中掏出刘协的私诏,双手捧起道:“左将军皇甫嵩接旨。” 皇甫嵩双手接过,打开看到:“左将军皇甫嵩亲启:朝廷失政,非始于朕。天下倒悬,亦非朕致。朕一介稚童,因董贼而南面称帝,却不忘高祖之余烈,愿与诸贤达共匡时局,解天地倒悬之危,正朝堂逆施之祸,济百姓流离之厄。” 看罢,皇甫嵩将私诏贴身收好,再次面洛阳而跪拜道:“陛下有匡世济民之志,乃仁德之君。臣蒙陛下信重,愿为前驱,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看到眼前这一幕,荀彧不禁暗自赞叹新帝刘协之眼光。皇甫嵩果然是“有诏奉行,无诏循矩”的股肱之臣。 皇甫嵩轻拭眼角因情绪激动而流下的眼泪,这才肃容道:“陛下是否有具体筹划?” 荀彧道:“彧来时,陛下曾言:京兆尹盖勋刚正不阿,忠心为国。其因董卓被封为并州牧后,抵达河东郡而不去赴任,遂知其窥视洛阳局势,意图谋乱。 京兆尹盖勋见微而知着,敏于时政,勇于任事,乃当世之贤臣。欲请左将军书信一封,邀京兆尹盖勋共匡时政。” 皇甫嵩赞道:“陛下知人善用,臣不敢辞也。” 言罢,他便手书一封交予荀彧。 荀彧正色道:“左将军,陛下来时曾吩咐彧,必须刻意叮嘱左将军:董卓以强兵临洛阳,拢兵成势,洛阳无人能挡。故权势熏天。今左将军所掌之军,乃陛下致政之基,万不可被他人夺也。” 皇甫嵩慨然道:“本将所掌之军,乃陛下之军,必不会被外人侵夺。” 事实上,这句话是刘协特意吩咐荀彧的。他还记得,董卓视皇甫嵩和盖勋为心腹大患,在不久后就会征召盖勋为议郎、皇甫嵩为城门校尉,剥夺他们的兵权。 皇甫嵩老老实实地交了兵权,刚到洛阳,便被董卓指使官员弹劾下狱,差点被杀掉。 若非皇甫嵩的儿子皇甫坚寿和董卓有交情,急忙从长安到洛阳投奔董卓,在宴席上为父亲辩理明义,赢得在场官员的声援,估计皇甫嵩便要身负恶名而死了。 为预防历史重演,他特意强调兵权不可交予他人。 第十三章 孤与司空心无芥蒂 且不提荀彧连夜启程赶赴长安,为刘协帝业奔波。 这会儿,刘协也未休息,正在偏殿接见不速之客——太仆王允。 对于太仆王允,在刘协看来,毁誉皆突出。其在董卓身死前,名声卓着,颇有贤臣之姿。 然在董卓身死后,其恃功而傲,轻慢众臣,织罪杀蔡邕,因不能及时、妥善处理董卓麾下的凉州兵将,致使长安再罹兵祸之危,皇帝刘协亦被李傕、郭汜等人挟持三年之久。 刘协断言:王允可用,但不可重用。可用之处在于,以其为人和品行,其必反董卓;且身为太仆,可联络文官,在人事任命方面有所作为。至于重用,呵呵,且看且珍惜吧。 王允慷慨言道:“陛下,董贼阴收诸军,恃兵逞凶于朝野,百官皆怒不敢言。后又行废立之事,擅杀太后,欲乱宫闱。今陛下挺身而出,阻其淫虐,势必见恼于董贼矣。若不早日计,恐为董贼害矣。” 刘协闻言,故作紧张,急忙前倾身体道:“太仆可有计救我!” 王允见状,抚须笑道:“陛下勿忧,臣于朝中有夙望,愿为王之前驱,内结诸朝官,外连太守州牧,若四方诸军勤王,董贼不足惧也。” 刘协闻言,面上露出喜色道:“太仆此言甚善。但董卓兵盛,四方诸军无一能敌。若勤王,无论是聚兵呼应,还是军械粮秣,均需时日,必不能急至也。孤以为,当务之急,不若众正盈朝,贤良皆举,则董贼必不敢乱也。” 对于王允提议的四方诸军勤王之策,刘协半点也不感冒。哥哥刘辩尚在,四方勤王之军究竟是勤少帝,还是勤新帝,犹未知也。 若是四方亲王之军高举“清君侧,复少帝”的旗帜,他刘协又将被置于何地。 况且,兴兵之后,诸强并立,这天下不还是要乱。 若他刘协还是原来那个刘协,他倒也无所谓。毕竟,他也只能随波逐流,和刘辩无二。谁来做皇帝,都无法改变大汉覆灭的结局。 而今,他既然已知未来的历史,又岂肯临危而退避。大丈夫生于世,当立潮头,手把龙旗。 听到刘协“一缓一急”之言,王允大惊。来之前,他只是因为刘协立宫门拒董卓,认为新帝敢任事。所以才夜访新帝,谋求皇帝对自己的支持。 而今,他发现,新帝虽年幼,但聪慧异常。相比于少帝刘辩,刘协确实更适合做皇帝。董卓在这一点上,还是有眼光的。 王允赞道:“陛下圣明。臣愿为国举贤,使众正盈朝,压制董贼之势焰。” 刘协击掌赞道:“有太仆相助,孤势必能解天地倒悬之危,正朝堂逆施之祸,济百姓流离之厄。” 听到刘协的倚重之言,哪怕王允已年逾五旬,仍然有些飘飘然。 两人继续商议,拟定了联络大臣的姓名,以及后续举才荐贤的标准。王允这才兴奋离去。 看着王允离去的背影,刘协只希望他能如历史上一样,在扳倒董卓前不会失误。 九月六日凌晨,刘协再次和王越一起习武。 王越对于刘协剑术进步之飞速,咋舌不已。他从未见过在剑术方面,天资如此聪慧之人,所以也乐意倾囊相授。 刘协亦非常尊重王越,习武之后,仍然和其一起吃饭。 席间,他听取了王越在招募老兵和侠士方面的进展。虽然仅过一日,但已招收五十余人,由此可见他在军中的人脉和关系。 刘协闻言大喜,经过商议,他决定将新招兵士安排在北宫外的邙山营,由王越择将训练,编入虎贲卫。 王越自是继续忙着招兵,而刘协则沐浴后,再次前往司空府。 听闻刘协再次登门,董卓亦是无奈。 自他进入洛阳后,除卢植在废帝一事上让其难堪外,刘协是唯二悖逆其意之人。然卢植未能阻止他,而刘协却阻止了他。 李儒在旁劝道:“幼帝三访司空,若再不见,恐遭众臣非议啊!况且,儒知司空欲嫁孙女于幼帝,若继续僵持,亦恐不妥。再者,儒听闻幼帝昨日去了吕府,和中郎将之女见面,若是幼帝和中郎将结亲,则置司空于何地!” 董卓皱眉道:“昔日本司空看刘协机敏,且和董太后有旧,遂立其为帝。谁曾想,他居然如此难缠。也不知他接近本司空孙女以及吕布之女究竟存了什么想法。” 李儒献策道:“不若司空提议董白入宫,以试幼帝心意?” 董卓抚须道:“此议甚佳。本司空倒要看看这幼帝的反应。” 董卓遂率领司空府诸臣子到司空府外迎接刘协。 刘协等了片刻,不见董卓,遂欲离去,却见董卓率人恭迎,也就熄了离开的想法。 进入厅堂,董卓请刘协上座,李儒在旁相陪,其他诸人皆散去。 董卓道:“陛下此来何事?” 刘协苦笑道:“朕不知司空大人入宫何事,为皇室清誉计,这才阻拦司空大人。若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司空莫要怪罪。毕竟,朕年纪尚幼,识人不明,见识亦浅薄,有所误判,在所难免。” 三日前,董卓鸩杀何太后,那是意气风发,遂想要去皇宫逞淫威,却被孙女董白和幼帝刘协接连阻挠,当时他自是气恼万分。可他也知道自己不占理,故也不愿意事态扩大,对于拦阻他的幼帝也只是冷处理。 他呢,今日也缓过了那个劲。毕竟,淫乱宫闱是要遭非议的。他还想招贤纳名,增加声望。若是因小失大,岂非自误。 既然幼帝刘协有致歉之意,他也就笑言道:“臣欲探查宫闱护卫是否周全,却未与陛下言明,致使陛下误会,臣亦有过矣。” 刘协闻言笑道:“此事既已说开,孤与司空则心无芥蒂矣。” 董卓大笑道:“当是心无芥蒂。” 刘协试探道:“宫闱安全确属要事,吾欲将虎贲卫、羽林卫、羽林左骑和羽林右骑兵额补满,不知司空意下如何?” 第十四章 激董卓征兵送将 董卓闻言,盯着刘协看了半晌,方道:“洛阳有臣下护卫,陛下不必担忧安全。” 刘协心道,呵呵,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骄兵悍将,我才担心安全啊。 他笑着摇头道:“司空此言差矣。刚才孤以为司空是担心宫闱安全,遂依从司空之意言之。孤实非担心宫闱安全,而是……” 说到这里,刘协停顿片刻,却见董卓依然直视着他,遂作羞赧状道:“实则是孤深深思慕司空戎马生涯之精彩,欲像司空看齐。学箭术,系因司空骑射天下一绝。而补兵额,亦是想将虎贲卫、羽林卫打造成一支能和凉州兵相媲美的强军,欲与司空试比高!” 听闻小皇帝倾慕自己的雄姿,想要和他一样学带兵,董卓不禁大笑。不过,他并没有因为夸赞而飘飘然,而是看向李儒。 刘协深知,董卓信任李儒,若是李儒反对,他想要光明正大地练兵,就是枉然。故他绝不能将决定权交予别人。 因此,他用激将的语气道:“莫非司空害怕孤练出一支强军,会折损了司空的脸面。” 董卓闻言傲然道:“陛下也太小看我凉州铁骑了。若是陛下在宫中练兵,都能胜过我屡征沙场的凉州兵,那我凉州铁骑岂不成了笑话。” 刘协逼问道:“司空麾下兵强将广,孤自是不疑。然孤所求者不过千余兵,补足空额罢了,司空却推三阻四。司空是信不过麾下将士,还是信不过我这稚龄孩童?难道孤还会害司空不成?” 董卓张口欲允,李儒忙上前道:“司空且慢!” 李儒躬身道:“陛下欲学司空练兵,司空自是开心。然司空恐陛下缺少将官,司空愿将麾下强将送与陛下,以助陛下练兵,不知可否?” 刘协大喜道:“孤所欲也,不敢请尔。若是司空愿舍麾下大将,孤必倒履相迎。” 李儒又问道:“不知陛下此来,仅为言兵乎?” 刘协摇头道:“非也。学司空乃孤之志也。寻白儿姐姐乃孤之性也。” 听到刘协称呼董白为白儿姐姐,李儒顿时放下心来。看来,司空想要将孙女嫁给皇帝,根本就不是问题了。 因此,他抚须笑道:“司空欲将孙女送入宫中陪伴陛下,不知陛下可有意?” 刘协瞪大眼睛,犹疑道:“孤很喜欢白儿姐姐,若是白儿姐姐愿意入宫陪孤,孤自是开心。可是孤才九岁,恐怕不能选妃吧?” 李儒看向董卓道:“司空能允即可。” 董卓想到刚才的商议,遂点头道:“既然陛下喜欢白儿,我也不做那恶人。选妃嘛,皇帝虽然年幼,但宫内清冷,更需要贴心人伺候。白儿就以选妃名义入宫陪伴陛下吧。” 刘协大喜道:“多谢司空成全。” 李儒在旁边提醒道:“陛下可以改口了!” 刘协这才醒悟道:“多谢祖父大人。” 董卓捋须大笑道:“好好好,我今日倒是多了个孙子。” 刘协闻言面露喜色,但心中嘀咕道:“你才孙子呢!你是老孙贼!” 在董卓的吩咐下,不多时,董白带着一个老嬷嬷和两个丫鬟便出现在厅堂。 看到刘协在厅堂,董白面色微红,便看向董卓。显然,她已经知道,祖父打算让她进宫了。 想到两人能够长相厮守,她是又喜又羞,低着头,也不敢看刘协。 她轻声道:“祖父,白儿舍不得您!” 董卓笑道:“白儿,皇宫与祖父住处如此近,若是想念祖父,你自可回府来看望祖父。” 刘协在旁道:“我也会经常陪白儿姐姐来看望祖父的。” 听到皇帝刘协主动叫自己祖父,董卓更是开怀大笑。 他在心中暗忖道:可惜啊,皇帝年龄太小,不能及时生子。若是有了皇子,那就更值得庆祝了! 议定好董白入宫的事宜,李儒便道:“选将之事,宜早不宜迟,不如申时就去校场吧。” 刘协自是乐意。因此,他和李儒约定了去校场的时间,便离开了司空府。 董白自是不可能跟他一起回宫,否则,传出去就是笑谈了。因此,她会在三日后进宫。 支开董白,董卓问李儒:“刚才怎可轻易答应给陛下补足兵额?” 李儒躬身道:“司空,以陛下刚才所言,可知陛下练兵之心甚坚。堵不如疏,若是司空不允,陛下必会私下偷偷练兵,并防备司空。若是司空同意,陛下在司空眼皮子底下练兵,则又有何惧!” 董卓又问道:“那为何送陛下将官?” 李儒笑道:“若是陛下的兵马都是司空的人将兵,那皇宫对司空将不设防矣。” 董卓这才意识到,刘协只是想要补足兵额,而李儒却想将刘协的兵一锅端了。 想到这里,董卓哈哈大笑道:“汝不愧为吾之子房啊!” 待笑声渐歇,董卓又吩咐道:“吾仅有董白这个孙女,妆奁要备厚重些,莫要失了我司空府的颜面。” 李儒自是躬身应下。 坐在御撵上,刘协盘算着董卓手下的将领。董卓手下有六大中郎将,如牛辅、董越、段煨、胡轸、徐荣、吕布;董卓的胞弟董旻则任奉车都尉,刘协自然不会选他。 六大中郎将中,牛辅是董卓的女婿,他也不想要。董越声名不彰,亦不是董卓的亲戚,待选; 段煨则是董卓手下相对独立特性的将领,未参与董卓任何倒行逆施的行动,董卓死后还能于曹魏一朝位居九卿,知进退、识时务,可选。 胡轸则是个大糊涂蛋,坑队友的夯货。胡轸率吕布、华雄战孙坚,发现孙坚军纪严明、兵马整齐,不敢攻城。后徐荣在孙坚转战之际将其围困,豫州兵全军溃败。 而胡轸率吕布、华雄攻击败军孙坚,却因胡轸与吕布不和,被孙坚所乘,大将华雄被斩杀。这倒是验证了,老大和老二动手,老三死了的道理。 董卓死后,王允派胡轸、徐荣在新丰迎战叛军李傕、郭汜,胡轸临阵倒戈,致使徐荣阵亡。所以,此类人才,唯董司空能驾驭也,刘协是敬谢不敏。 第十五章 选良将各施心计 中郎将徐荣,先败曹操和鲍信,后又败孙坚,两战皆胜,足以证明他骑战之精,颇有名将之姿。可惜胡轸误他,让他没能再创辉煌。此将不错。 中郎将吕布,他这一生,既有典故,又有梗料,热度很高。只是他的战力忽高忽低,让人无从捉摸。但是他的性格缺陷,注定了他只能作为备选,亦可起到鱼目混珠之奇效。 虽然刘协亲近吕珺,但在未能压制董卓之前,他不愿、也不敢重用吕布。不过,若是能跟他学习方天戟技和精妙的骑射,刘协倒不拒绝。 至于董卓麾下其他校尉级的将领,李傕、郭汜均颇有战力,徐荣都无法与之抗衡。但李傕、郭汜等人好纵兵劫掠,屠杀百姓、掠夺财货,乃是毒弹型兵种,慎用也。 然而毒士贾诩这位大神级人物,刘协却不愿错过。 哪怕在他的记忆中,这位毒士曾出毒计兵祸长安,造成百姓死亡无数。至于王允丧命、吕布逃命,也显得微不足道。所以,他要去救赎这位“毒士”,让他毒人而非毒己。 至于张辽、高顺二人,名声尚不显。张辽、高顺俱为丁原手下兵将,被丁原举荐给大将军何进。何进死后,张辽、高顺便跟随了董卓。 至于张辽和高顺的战力,刘协认为:水很深,懂的都懂,不懂就不先懵懂会吧。 盘算完董卓手下的将领,刘协将目光锁定在了贾诩、张辽和高顺三人身上。此时这三人声名不彰,求取的难度应该不大。 不过,若想取信于董卓,六大中郎将必然要选择一位。至于是徐荣,还是段煨,无论哪一个,都符合刘协的预期。若能求取两位,也不是不可以,估计董卓铁定不乐意。 正所谓:我谋你智士名将,你却想端锅砸灶。鹿死谁手,就看谁的手段高明了。 回到寝殿,刘协拿起书却想念荀彧了。和才学智士相交,真的比开卷有益。 日后,若是朝堂尽是诸葛、荀彧、贾诩、郭嘉、法正等等治国良才,他何愁不能政通人和; 若是朝堂俱是周瑜、关羽、赵云、张辽、黄忠等等伐战将帅,他何愁四边不靖;汉室再兴,将指日可待。 只可惜,国衰而群雄现,世乱而豪杰出,谋臣择明主,隐士居山林,城头变幻大王旗,忠奸难辨故人心。人生百态,俱在此矣。 申时,校场。军旗猎猎,兵士赳赳,秋风肃肃,满是萧杀,间或有几声骏马的嘶鸣声。 董卓陪着皇帝刘协高坐点将台,看着下面雄武的军威,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抬头作揖算是行了大礼,然后对刘协道:“陛下观臣军威可盛?” 刘协赞道:“观台下诸军,已尽得汉家之军威矣!” 董卓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我董卓的大军,与你汉家何干。 不过,皇帝天生身具大义。他难道还能辩驳说:台下之军并非汉家之军么? 那可是明晃晃的谋逆之言啊! 董卓有些索然无味道:“选将吧!” 本来他还想演习一二,展示西凉骑兵的威势,让皇帝明白:皇宫里的那些军队,就是花架子。你就别折腾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当皇帝吧。 可是,皇帝一番话让他破防了。若是再展示,那岂不是在展示汉室的军威,白白让皇帝占了便宜。 李儒在董卓身后侍立,看着面色平静的皇帝,心中不知想些什么。 董旻按照董卓的安排,将其麾下六大中郎将、十数校尉、几十位军司马传至点将台下。 董卓挥手道:“陛下练兵,臣必不吝手下诸将,请陛下选将。” 李儒走到刘协身旁,先是为刘协介绍了六大中郎将。 刘协急冲冲跑到点将台边,看着牛辅、董越、段煨、胡轸、徐荣、吕布六大中郎将,面露喜色。 他回头看向董卓道:“司空,不如将这六人尽归孤吧!” 董卓闻言,面色陡僵。他想要大度地笑一笑,展示名将风范,结果嘴角都没扯动。 李儒忙缓颊道:“陛下说笑了。司空还要靠他们掌军呢,若是尽数归于陛下,势必有损军力。陛下也不想守城之军变成弱师吧!” 刘协满脸惋惜之色道:“孤观这些将军,尽是英雄之辈,实在是难以取舍,可孤又心痒难耐。不能尽得之,真是可惜啊,可惜。” 看着刘协见猎心喜,却又痛惜不可得的神色,李儒这才放下心来。他就怕这皇帝仗着年龄小,胡搅蛮缠,那样司空脸面无光,他也难逃其咎。谁让他嘴欠提议送将的呢! 希望这是陛下的无心之言吧! 刘协看向吕布道:“听闻吕将军方天画戟使得出神入化,孤就选他吧。” 李儒悄悄回头看了眼董卓,看他摇头,遂道:“吕将军乃董太师的股肱之将,须臾不可离也。陛下还是另选一人吧。” 在“一人”上,李儒加重了语气,暗示意味非常明显。 刘协记得,董卓对吕布须臾不离,应该是在长安。可是二人关系最密切时,也未达到须臾不离的地步。 估计董卓认为吕布刚归顺没多久,怕吕布跟了皇帝,就变心,不听话了。更重要的是,小皇帝似乎与吕布的女儿有往来。若是二人勾连,他怕自己的头颅被吕布砍下送给小皇帝。 毕竟,吕布是有前科的。丁原之死还未满半年。想到这,董卓只觉后颈发凉。 刘协又看向牛辅道:“孤听闻牛将军乃司空之婿,恐怕孤亦不能选他吧。” 李儒干笑道:“陛下说笑了。臣恐陛下也不愿选牛将军吧?” 刘协眨眨眼,小小卖了个萌道:“你猜!” 李儒发现,这个小皇帝简直是个人精。这才刚开始,他都被折磨地有些欲哭无泪,简直有负他子房之名。 考虑片刻,刘协再次看向段煨道:“听闻段将军治军有方,军纪严明。孤欲建王者之师,不若选段将军吧!” 李儒看向董卓,董卓犹豫片刻,终于点了头。 对于董卓而言,段煨并非最佳人选。他最初的想法是,董越、胡珍二选其一。 第十六章 选良将巧言戏李儒 董卓本想展示军威后,将胡珍和董越二选一,顺势荐举给皇帝,可是皇帝一番言语,打乱了他的操作。 后来,刘协先选吕布,次选牛辅,再选段煨。若是次次不允,反而荐举胡珍或董越,岂非扫了陛下的面子。 他董卓如此重名大气之人,岂能斤斤计较,自然是牙齿掉了往肚子里吞。勉为其难地,也算是议定了中郎将的人选。 刘协再次在李儒的讲解下认识了十数位校尉。他试探道:“不知孤可选几人?” 李儒扯了扯嘴角,想说:“陛下,你想屁吃。” 可是,他可不具备冒犯皇帝威严的底气,只能是忍气吞声道:“陛下,请不要难为微臣了。” 他咬咬牙,伸出两根手指道:“最多两人。” 刘协再次看了一遍十数位校尉,叹息道:“算了,君子不夺人之爱。我选一人即可。” 李儒干笑道:“其实,陛下可以选二人的。” 昨日他和董卓商议,就拟定了校尉可选二人,想要尽可能多的控制刘协的军队。 然而,幼帝刘协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只想要一人,这岂不是让他和司空昨日的盘算落空。 刘协想了想,先是看向张济。 张济本人的存在感并不强,若非有个好妻子邹氏和侄儿张绣,估计他早就湮没在历史的故纸堆里。 至于曹贼和邹氏的故事,此处就不再细说。只能说垫床脚的可是曹操的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猛将典韦,以及诸多兵士。 正可谓:自古曹贼爱风流,子死将亡不肯休。 刘协暗忖道:我还小,红颜祸水与我绝缘。我选……嗯,我还是不选了。 扫过张济,刘协也不再犹豫,直接道:“孤就选樊稠和贾诩吧。” 选贾诩本是计划内的,至于樊稠,则是计划之外的。 刘协依稀记得,樊稠武力不弱。他和吕布巷战,吕布竟然败走,亦能说明他的勇猛。 同时,樊稠也是个念旧情的人。在马腾、韩遂攻打长安时,樊稠、郭汜击败二人,樊稠因同乡情谊放了韩遂,说明他本质不坏。 因此,刘协再三考虑,还是忍痛割爱舍张济,深思熟悉取樊稠。 李儒回头看了眼董卓,见董卓点头,遂应允下来。 至于校尉以下的兵将,除了董卓麾下将领,其他人员,董卓和李儒二人并不在意。 若是有本事,他们自是早已提拔,也不会混不出名堂,所以很是轻视,也就没有去阻挠刘协选人。 看着一众名声不彰的将士,刘协自然明白,大浪淘沙始见金,而张辽和高顺便是披沙沥金之下,杀出来的名将。 此时张辽品佚并不高,他在跟随吕布后,才被擢升为骑都尉,现在连校尉都不是,而高顺地位还不如张辽。 因此,李儒看到刘协仅选了二人,也不再劝。他还真怕皇帝当真,不客气,那就骑虎难下了。 草草地结束了选将,董卓看了眼台下留下的诸将道:“诸位跟随我多年,今日我向陛下荐才,推举你们成为陛下的亲军将领,还希望你们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以及司空的厚遇。” 刘协在一旁听着董卓收买军心的话,面色平静,未露半分不悦之色,只是表现出好奇地模样,看着台下的诸将。 李儒在旁边观察着刘协的表情,暗暗松了口气。皇帝虽然聪慧,但尚年幼,估计不会想着去算计司空吧! 他犹豫了下,亦不认为小皇帝有如此深沉的心机,能将他也骗过。 段煨、樊稠、贾诩、张辽、高顺五人,齐齐拜谢董卓,又向皇帝行礼。然后按照皇帝刘协的要求,回营收拾家私,欲和皇帝一起离去。 正所谓夜长梦多。刘协也不想与董卓、李儒多纠缠,直接要求诸将跟其回宫。 董卓未能实现雄兵阵现的想法,早已有了归意,随意拱手和刘协告别,便提前离开。 李儒作为董卓的心腹,担心刘协在军营中搞事情,自然是紧随刘协。 刘协看着逐渐散去的诸军,心中暗羡不已。若是有此雄兵,再联合皇甫嵩麾下军士,这天下那还有诸侯纷争、群雄并起的局面。 只可惜,他只能眼馋,却无法调动这支董卓麾下的军队。 一炷香的时间,段煨、樊稠等五人便回到点将台下。 刘协在这段时间里也没有闲着,他又去骚扰李儒去了。 为了深入了解新招将领的情况,他事无巨细地询问李儒,例如,五将的家庭情况,是否有妻儿,尤其是多次追问诸将是否有女儿,导致李儒看着刘协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这小皇帝怎么专找别人家的女儿啊,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不成? 不过,这年月,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且东汉的皇帝,说实话,也就那样。李儒倒也没有深究。 经过了解,段煨是有家室的,且有一儿一女,不过年龄皆幼,儿子八岁,女儿才三岁。刘协肯定是不会有想法的。 至于樊稠,李儒打交道并不多。只知道他早期跟随董卓,在并州似有家室,至于是否有子女,李儒并不清楚。他没事也不会去问这些私事。 而贾诩,过于孤僻,他了解不多。至于高顺和张辽,乃是并州人士,是后加入董卓麾下的,名声不彰,他更不清楚。 刘协幽幽道:“左问一个不知,又问一个不知,君在此,是要为孤添堵么?” 李儒闻言,急忙躬身道:“陛下所问尽皆他人私事,臣又怎会事事皆知。若真都知晓,恐怕诸将士亦会怕我心存歹意了。” 刘协转而笑道:“哈哈,孤与卿开玩笑呢。怎料卿竟如此实在,实乃孤之过也。” 李儒闻言,慌忙道:“微臣岂敢怪罪陛下。” 刘协撅嘴道:“这么说你还是心中有怨气喽!” 李儒只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也不愿意再和小皇帝多待一刻。 正在这时,段煨、樊稠等五人骑马赶到,倒是为李儒解了围。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小皇帝会问出什么骇人的问题,让他答亦不是,不答亦不是,左右为难。 第十七章 得贤才授职定俸 看到段煨几人到来,意犹未尽的刘协故作兴奋地看着李儒道:“今日朕与卿谈兴正浓,不如卿随朕移步皇宫,朕与卿秉烛夜谈,可否?” 李儒闻言大汗,他急忙躬身道:“微臣尚有事宜需回禀司空,今日恐无暇入宫,实是愧领陛下之厚爱。” 没办法,皇帝太欺负人了,他决定摇董司空助威。 刘协只是闲来无趣逗弄下李儒,可没有与男子夜谈的爱好。因此,他故作惋惜道:“惜乎哉,无缘与卿夜谈!” 李儒躬身低头,不再搭话。他怕自己说错话,被自己坑了。 刘协也不在意,看向段煨、贾诩等五人道:“朕得众卿,犹如鱼儿得水,猛虎添翼,孤之幸也。” 段煨、樊稠、张辽、高顺四人,闻听皇帝对他们如此看重、抬爱,很是激动,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只有贾诩淡淡地说道:“臣恐辜负陛下之厚遇。” 值此乱世之际,贾诩并不看好董卓,亦不看好皇帝。但他拎的清现实,所以,倒显得宠辱不惊。 刘协对贾诩的大名那是刻骨铭心,自然不会被他的外表所欺骗。不过,他也清楚,贾诩是有治世之能的,他鼓动李傕、郭汜等人攻破长安后,在任用人事方面也是有贡献的。 但是,他也不能表现出过于热切,因为贾诩这人太鸡贼,他怕吓跑了贾诩。 不过,贾诩应该是有妻儿的,若是能从这方面着手,倒也不失是一条妙计。 稍微勉励下众人,刘协便乘坐辇车回宫,段煨、樊稠、贾诩、张辽、高顺五人则骑马随行。 李儒看着远去的车队,终是吐了一口怨气。他暗忖道:这皇帝,很鬼。 不过,他不认为皇帝能翻天。在他看来,仅凭董卓麾下十余万大军,足以威慑天下人。小皇帝再折腾也只是白给。 他也没再耽搁时间,径直骑马往司空府驰去。只不过,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皇帝一行。 他实在是不愿再见到皇帝了。刘协已经成为他心中的阴影了。 回到皇宫后,刘协在偏殿安置下五人,然后便命人召来王越。 他将王越带至书房,并让穆顺在门外守着。 刘协问道:“王师,你现在任何职?” 王越回答道:“臣现为虎贲中郎。” 刘协暗自回忆现在的官职,才知道虎贲中郎秩比六百石,职位不上不下。他又详细询问光禄勋属官情况,发现董卓入洛阳后,很多人都逃离了,现在光禄勋就是空额,其他许多属官也未及时补充。 他想了想,便道:“王师忠于皇室,且勤于王事,迁王师为羽林右监,秩六百石,先代行羽林右监职事,待光禄勋到任后,再正式行文。” 虽然仅提了一级,王越依然欣喜道:“臣必为陛下效死力。” 刘协觉得不能亏待忠臣,遂道:“朕虽让王师暂代羽林右监,但不希望羽林右监仍如从前。 朕希望王师能够广招身手较好、私德无大碍的游侠,组建一支特种军,核定人数500,具体作战方向,明日再议。 若是羽林左骑能够达到朕的期望,朕会专设一军,军号日后再议,并任命你为中郎将。希望王师莫要辜负朕得期望。” 王越并不理解刘协的期待,也不清楚刘协想要将羽林右监改造成什么样子,但他知道,完成皇帝的要求,他就能成为秩比二千石的将军了。 因此,他俯身行礼道:“臣必不负陛下。” 安置好王越,刘协再次回到偏殿,看着段煨、樊稠、贾诩、张辽、高顺五人,对于这五个人,刘协心中已经有了筹划,也就不再废话。 他径直吩咐道:“中郎将段煨,朕任命你为虎贲中郎将,秩比二千石,领1500兵,凡有缺额,可自行补录。” 段煨躬身行礼道:“臣听命。” 刘协又看向樊稠道:“校尉樊稠,朕任命你为屯骑校尉,领600兵。凡有缺额,可从其他卫中选拔,亦可自行补录。然你初入宫中,虽授你屯骑校尉一职,但不能按制领取秩比二千石的俸禄,以秩比一千石发放俸禄。若训兵有功,或其有其他战绩,可授你实俸,你可有怨言?” 樊稠亦躬身行礼道:“臣能为屯骑校尉,已是天恩。臣蒙陛下恩宠,感激不尽,又会有有怨言。” 东汉末年,官职已经泛滥。例如董卓麾下居然有六大中郎将,这个中郎将就属于被滥用的官职。事实上,这些中郎将虽有其名,但难负其实,根本不可能领取秩比二千石的俸禄,也就是个好听的尊号。 因此,无论是段煨被授以实职的中郎将一职,并按照秩比二千石发放俸禄,还是樊稠被任命为屯骑校尉,都是人生的实质性飞跃。 刘协再看向贾诩道:“校尉贾诩,朕任命你为射声校尉,领700兵。凡有缺额,可从其他卫中选拔,亦可自行补录。你亦虽授射声校尉一职,但亦是秩比一千石俸禄。若训兵有功,或其有其他战绩,可授你实俸。” 贾诩躬身行礼道:“臣谢陛下天恩。” 对于贾诩,刘协并未多解释,也算是走在了一条欲擒故纵的道路上了。 刘协又看向张辽道:“张辽,朕任命你暂领越骑校尉,领700兵。凡有缺额,可跟其他校尉沟通,亦可自行补录。因你资历较浅,只能领职而不同俸,暂定秩比六百石。他日你若能训出一支强兵,亦或是立战功,朕不吝让你名副其实。” 张辽闻言大喜,他先任雁门郡郡吏,后跟随丁原为从事,却被推举给了大将军何进,并为何进募兵。 不久,何进便被宦官害死。后来,何进的部下都被董卓吞并,转身他就成为董卓的部下。只可惜,他在董卓麾下并没有被重用,也算是蹉跎多年。 而今,他刚跟了皇帝,就被提拔为越骑校尉,虽然官职大而俸禄低,但也有六百石,真的不少了。这总算让他看到了光明的未来,亦可谓是一步登天。 因此,他激动地躬身行礼道:“臣愿为陛下效死。” 第十八章 三公分和有点重(1) 最后刘协看向高顺,这位曾经带出陷阵营的名将。他忠而直,死而不背主,当可倚为腹心。是以他也专门把最能让高顺发挥出领兵能力的职位——步兵校尉一职虚位以待。 刘协轻声道:“高顺,朕任命你暂领步兵校尉,领800兵。凡有缺额,可与其他校尉沟通,亦可自行补录。因你资历最浅,只能领职而不同俸,暂定秩四百石。朕期待你练出一支强兵。” 多余的话刘协不想再说,他的意思,这五人也都应该明白。正所谓懂的都懂,当然,也少不了装作不懂的。 高顺闻言大喜过望,五人中他资历最浅,却能被皇帝相中,暂领步兵校尉,让他都有些恍如做梦了。他兴奋地躬身行礼道:“臣听命。” 刘协再次巡视段煨五人一眼,然后吩咐道:“穆顺,为五位将军在南宫准备住处。至于练兵事宜我就不再干预。你们五人自行安排吧。我会让穆顺陪同你们上任。” 待穆顺领段煨等五人离去,刘协心中暗暗盘算着自己的力量。 若是皇甫嵩和盖勋能聚兵五万,对董卓倒是一种制衡。只可惜,那万余西园卫被董卓吞并大半,否则也算是他能拥有的军事力量。 至于董卓麾下大军的数量,刘协估量大抵在五万至八万间,肯定不足十万。至于关东联军,号称二十万人,这个数字有多虚,自不必多言。 所以,刘协希望制衡董卓的愿望还是有可能实现的。 第二天一早,刘协准时醒来。此时,王越已经候在殿外。 王越先是考校刘协前几日习练过的剑术熟练度,发现刘协招式娴熟、运用灵活,简直像是浸润剑术数年的剑客一般。 他不由得衷心赞扬道:“陛下天资聪颖,在剑术上天赋非凡,再过几日,臣恐怕无可传授了。” 刘协谦逊道:“王师谬赞了。朕还想跟王师多学几年剑术呢!” 王越教授完今日的课程后,便侍立在一旁。看着刘协一遍学、二遍会的进度,非常开心。真是符合了:名师最喜遇佳徒。 由于刘协练剑的速度超出预料,所以他在得到王越的允许后,又跟着其他侍卫练习长戟。 今日王越忙着招募羽林卫,就没有陪刘协吃饭。 刘协吃完饭,稍微洗浴后,便起身前往中郎将吕布家,寻找吕珺玩。因为董白还有两日就要进宫,现在是不宜见面的。 所以,这也不能怪刘协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实在是客观条件不让他专一。谁让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呢! 吕布今日又不在家,所以仆役直接将刘协恭迎至大厅。 不一会儿,吕珺穿着亮银软甲来到客厅。 十岁的吕珺虽然幼,但却英姿飒爽、娇俏挺拔。她气鼓鼓地看着刘协,一句话不说,就拔剑刺向刘协。 严氏趴在门廊处,本来还喜滋滋的,结果看到女儿一言不发就拔剑,愣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还没来得及惊吓出声,眼前又出现了相似的一幕。 这几天王越不仅教刘协剑招,还会进行实战训练,帮助喂招,以便让刘协对剑击之术得心应手。 因此,缺乏实战经验的吕珺在面对针对性训练的刘协时,动作是如此的稚嫩,剑招又是如此的简单。 刘协以右脚为轴,身体由左向右逆时针旋转,左右顺势虚划至右脚后,大约半只脚的距离,左手背至身后,右臂伸展,握住吕珺持剑的右手,轻轻一抖,长剑哐啷一声落地。 他又稍微用力拉扯吕珺的右手,身体顺时针复位,左脚顺势虚划与右脚前后站立,以右腿支撑吕珺的背部,左手环抱住吕珺细软的腰肢,右手也拉直了吕珺的右手臂。 吕珺猝不及防被控制住右手,还未待她有其他动作,刘协便扯她右手,让她无法站立,身体也在刘协力量的带动下仰倒下来。 还不待她惊呼出声,刘协右腿微曲,用大腿撑住了她的背部,左手也顺势揽住她的腰,而刘协的脑袋距离自己的脑袋仅有三公分的距离。 当时那张俊美无比的脸距离我的脸只有三公分,彼此鼻吸都能够息息相应。如果他当时对我说三个字“吾悦你啊!”也许我就会在那一刻喜欢上他。只可惜,他只说了句“有点重!”我很生气。 嗯,这是吕珺的内心独白。她从未想到,如此风雅俊朗的皇帝居然会说她“重”,汝闻,人言否! 刘协有点得意忘形,所以当他揽住吕珺温软的腰肢后,他嘴欠的说了一句:“有点重”,事实上,他只是想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只可惜,他说的真不是时候,也忽略了小女孩的敏感和脆弱。 只听“哇”的一声,英气美艳的吕珺居然哭了,而且很伤心,连鼻涕泡都出来了。 然而,当吕珺察觉到这一点后,她哭的更伤心了。 美少女在人前哭出鼻涕泡,其实旁观者并不会觉得有什么,还会觉得可爱。但是对于美少女本人而言,这简直就是灾难。 刘协有点手忙,但他的脚没乱。因为他怕乱了阵脚,把哭泣的小美人摔了,那后果,估计十天半月都别想她理他。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帛帕,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然后又帮她抹了把鼻涕,这才攥着手帕道:“你看,这不是美美哒。” 吕珺头一扭,脸朝着刘协的胸膛,将脑袋藏在他的怀里,不说话,倒是止住了哭泣声。 刘协抱着右手搂着吕珺的后背,左手揽着她的腰肢,将其抱起,然后就坐在厅堂的门槛上,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也不说话。 吕珺轻轻地动了下脑袋,然后抬眼看了下刘协的脸,发现他并没有看着自己,小嘴噘了噘,也不说话。 刘协似有所感,遂低下头看去,却见吕珺快速将头再次埋入他怀中。 这调皮的小可爱!估计是害羞上了。 他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哼着忘记了来源的曲调。他忘了原词是什么,但曲子很美。 第十九章 岳母对小皇帝很满意 刘协回寝宫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因为吕珺居然在他怀里睡着了,而他却只能坐在门槛上抱着睡得香甜的吕珺。 吕珺比他高一点点,但是身体轻柔。或许对于同年龄段的其他孩童来说,这不太可能。但对于此时的刘协而言,这并不难。 虽然是九月份,已是深秋,但天气晴朗,日头贡献着暖暖的阳光,并不会觉得冷。尤其是,刘协的身体气血旺盛。 他用身体将吕珺的脑袋遮起,怕风邪上头,然后紧紧地抱着吕珺的身体。 或许,这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其实,他蛮想见到吕布的,不为别的,就是想跟他学戟法。至于拉拢吕布,他觉得,只要和吕珺好上了,吕布自然会有选择。哪怕他不想选择,也会明白,自己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至于这个好上,并不是什么禁忌词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毕竟,他才九岁,还不到春天万物生发的日子。 严氏捂着小嘴,倚靠在门廊上。在刘协登门的时候,她已经吩咐仆役不要到厅堂附近。因此,这里除了皇帝刘协、女儿吕珺之外,就只有她了。 在女儿吕珺拔剑的刹那,她的心是悬着的。但转瞬间,女儿的剑落地,女儿也落怀,不是她的,而是小皇帝的。 这急转瞬变的过程,让她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以。女儿这是白送? 可是,居然能够这么玩么? 她不理解,是世界的变化太快,还是自己已经老了,没有年轻人的好学精神了。 她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刘协很强。他强硬地控制住了局势,否则,吕府此时就得一团糟了。 看到小皇帝抱着女儿坐在门槛上,她想去招呼一声,让皇帝进入内堂休息。可是,这画面真的很有感觉,虽然是背影。 如果能够正面看到这一幕,是不是会更有画面感呢? 严氏觉得,女儿和皇帝之间只差一个吕布了。是的,她对小皇帝满意极了。 嗯,是字面意义上的。 女儿吕珺平时总是心急火燎的样子,哪怕遇到小皇帝也是这么急躁。然而,她的急躁似乎如同硬泥遇春雨,都融化了、消解了。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也许女儿是遇到了命中的克星了吧。 呸,呸,呸,妇言无忌! 想到刚才那个词,她就有些不自在。她希望女儿平平安安,可不想女儿被谁克啊! 只是,看着女儿如此乖巧地躺在小皇帝的怀里,她的心也是满满的满足,还有些怅然若失。 不行,今晚夫君回家,我一定要告诉他。试探他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依照吕布的性格,应该不会拒绝的吧。这是严氏的看法。 毕竟,那可是皇帝啊! 若是女儿嫁给皇帝,成了皇后,我岂不是就是皇帝的长辈了! 想着自己日后的风光,严氏深深地沉醉其中。 -------------- 上次刘协来,他就感觉到,门廊处有人观察他。只不过,他和吕珺进展的有些快,所以在那女人出来后,他急忙将吕珺塞到对方怀里就落荒而逃了。记得那女子称呼吕珺为女儿。 看来,这个未来的丈母娘不太放心吕珺,特意在暗中盯着她吧。 他扭头看着靠在门廊上神思不属的严氏,有些无语。这女人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也不知道接过吕珺,让他休息会。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嗯,是的,若是他和吕珺都是成年人,他绝对不会抱怨。别说抱一天了,就是那啥一天,他也不皱半点眉头。 可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有没有隐藏的属性,让他能够言出必践。否则,还是歇着吧。 儿女情长,对于刘协而言,还是有些奢侈的。当然,这里仅指单纯的,而不包括像今天这样的——带有目的性的。 他一直在为汉室再兴奔波,哪怕坐在这里,也是一种努力的体现。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想念荀彧了。这家伙去了四五天了,也不知道进展如何。皇甫嵩老将军是否会支持自己?盖勋又心向何人? 他不由地想起梦中的唐朝,玄武门前兄弟相残。更让他想起了明朝,战神朱祁镇干了那么多丢人现眼的勾当,居然有脸再次坐上皇位,这脸皮得多厚啊。 最重要的是,他的心中有个难以言说的忧患。那就是,他还有个哥哥。尤其是这个哥哥几天前还是皇帝。 若是扳倒董卓,他这个由董卓篡立的皇帝能否坐稳龙椅呢?谁才是正统呢? 这个答案,他不知道。 因为他在努力改变这个世界,想让这个世界少些苦难,变得更好。但这也让他对未来世界的把握越来越力不从心。 一切,都因为他的出现,并且在他的推动下,偏离了既定的历史轨迹。 现在的未来,亦如同盲盒一般。只是,他还是有优势的。虽然,他不再是全知的了。 有时候,他有种冲动,想对他的哥哥刘辩推心置腹地谈谈,他想要告诉刘辩:哥哥,这皇位的事,水太深,你把握不住,不如让弟弟来。 他相信,若是他这样说,刘辩会吐他一脸。哪怕不吐他一脸,也会在他背后诅咒他。 或许,现在的刘辩只是在隐忍,在苦等合适的时机,然后一遇风云便化龙,乘势东山再起。 而他,刘协,不想给刘辩这个机会。所以,董卓要保,也要用。 偶尔,想起梦中的后世,他真想丢掉这个皇帝的身份去打游击。因为在这个腐朽没落的体制下,他每走一步,都会受到各种束缚和羁绊。 世家豪强的力量太强大,他不喜欢。但是,这些世家豪强又是刘汉的根基。动一动,都有可能山崩地裂。 或许,打破一个旧世界,远远比让一个旧世界,再度焕发青春容易多了。 他想着皇朝的命运,想着自己的未来,也想着改革将面临的重大考验。 不由得,他笑了。他笑自己还没迈开步子呢,就想那些扯着蛋的事。 日后的问题日后解决,当前他唯三的要务便是:抓兵权、抓兵权,还是抓兵权。 第二十章 治骄兵谋识河南尹 值此乱世,他身具大义,唯有手握兵权,才能扫除一切牛鬼蛇神。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生出一股急迫的心情——去看看虎贲卫、羽林军和北四军。 其中北四军,是因为北军五尉仅有四尉,各领其职。只可惜,他手中无其他英才能够满足北军中候和长水校尉一职。 不过,他立即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并非是因为怀中香软的小娘,而是因为他知道,万世不易操之过急,否则容易被人识破。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着熟睡的吕珺。 她眼角的泪已干,却依旧有着不太明显的泪痕。 她睡得很安静,如同小猫蜷缩着娇躯。英气的面庞也因为熟睡多了几分娇美。 真是个可爱的小娘! 刘协坐在寝殿的龙榻之上,仍然感受着手指尖滑腻的触感。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悄悄用手摸了吕珺可爱的脸蛋几下,居然就吵醒了她,然后她就像兔子一样的蹿出怀抱,跑向内宅。 刘协嘴角含笑,觉得这青梅竹马般的爱情真是美妙! 或许,也只有这感情的慰藉,能够让他拥有充足的干劲,去实现自己理想中的大汉盛世。 北宫外邙山南,刘协划出一片土地,用于士卒的操练。 军营正在搭建之中,招募兵源的工作也正在开展。一切都似乎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至于效果,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穆顺进入寝殿道:“陛下,王越将军在外求见。” 刘协愣了下,然后吩咐道:“走,一起去侧殿吧。” 他走出门,看到穿着铠甲的王越,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王越躬身行礼,然后跟着刘协进入偏殿。 昨日刘协告知王越,在招募兵员方面可以不用偷偷摸摸。这才一上午,王越便再次前来,估计是有好消息。 王越看着皇帝,嘴角慢慢咧开,露出微笑道:“蒙陛下护佑,今日上午臣去招募兵员,募得老兵五十名,游侠一百名。他们听说陛下招兵,纷纷踊跃参军。若是陛下招兵的消息能够传遍周边数郡,估计从军的游侠数量更是难以估量。” 刘协看着兴奋的王越,语气平静地说道:“王师,今日之时局,怎会容我们肆意招兵。要知道,有人会害怕的。” 王越顿时知晓皇帝所言何人。他不禁怒道:“陛下,不若臣率麾下锐士……” 刘协摆手道:“禁言。朕已说过,董卓一人身死易,而其麾下诸军若乱,谁来制衡?生灵涂炭非孤所欲也。” 其实,刘协也很烦恼。根据梦中所知,董卓麾下将士并非一心。 董卓身死,其麾下将士还是愿意被招安的,只是王允无能,加上贾诩的毒计,致使长安被李傕、郭汜等人带兵攻破,百姓被荼毒。 而今,贾诩身份已经转变。想来没有了贾诩的鼓动,李傕、郭汜等人或许不会再拼死一搏,他只需要颁旨,赦罪迁职,必可收服董卓麾下诸将。 当然,若是有人不识时务,也可试试他手中的刀利否。 然而,少帝刘辩尚在。现在的他和董卓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少帝刘辩身死,他才能够大刀阔斧,否则,他只能小修小补。 刘协唯恐王越不知轻重,遂继续道:“事实上,朕并不怨董司空。若无董司空,孤亦无法登基称帝。然而,董司空暴、虐、银、奢,行事肆无忌惮,西凉军行凶之事屡禁不绝。正所谓将横兵骄。 昨日朕开诚布公,和董司空言及兵事,司空自恃兵强马壮,倒未曾见疑于朕。如此,朕方有机会以充实虎贲卫、羽林军之名,行扩军之事。 他日,董司空若知晓朕扩军之事,势必会见疑于朕,亦会有大动作。朕希望,王师与其他诸将之兵,是日当能与之抗衡,崭露锋芒。” 王越闻言,躬身拜道:“臣必练出精兵,誓死扞卫陛下。” 待王越离去,刘协简单吃了些饭菜,便在龙榻之上闭目休息。 未时初,刘协醒来,穆顺招呼侍女进殿为他穿衣。 刘协走出寝殿,茫然四顾,不知该去哪。 文官府邸,刘协不愿轻易踏入,唯恐交结文官引发董卓的猜疑。当然,他也知道,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董卓迟早都会猜疑他。而他只希望这时间愈晚愈好。 至于武官府邸,他倒是不用顾忌。毕竟,他喜欢习武练剑,这已经是洛阳百官众所皆知之事。因此,对于武将,刘协完全可以假借请教武学的名义与之交往。 正所谓:猥琐发育,不浪。 蓦地,他想到一人——河南尹朱儁。 前任河南尹许相,因阿附阉人,被袁绍施计骗入皇宫,与宦官一同被屠戮,于是朱儁继任。 朱儁本就是功高望重的名将,任职河南尹后,对董卓丝毫不假颜色,为董卓所忌惮。 同时,他大力整顿治安,很是抓了一波为非作恶的歹人。然而,对于作乱的董卓麾下的兵匪,他却力有未逮。 因为河南尹府内的吏员无法斗得过装备精良的西凉士兵,反而徒增伤亡。 至于严惩行凶的士兵,哪怕河南尹朱儁反映到董卓处,董卓也只是装聋作哑。 毕竟,他就是靠着士兵的横行不法来展示兵威,压制反对派的力量,让百官畏惧的。 河南尹尹治在洛阳城内,距离皇宫有一段距离,因此无法轻车简行。毕竟,若是城内真有不长眼的冲撞了车架,就会把身边人害了。 他手头上可用之人太少,可不能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因此,他命穆顺去找高顺,让其率一百兵卫护驾。 簇拥着一百兵卫,刘协很快便来到河南尹府,却见河南尹朱儁携府官在府外等候。 一番见礼之后,刘协把着河南尹朱儁的手臂,行至内堂。 刘协并未与河南尹朱儁虚以逶迤,而是开门见山道:“朕听闻董司空有纵兵行凶之嫌,不知是否属实?” 河南尹朱儁不知皇帝的心思,但他亦是领兵之人,自然清楚:董卓骄横,下面的兵将必然跋扈。若说兵将行凶是董卓暗中指使,他不一定信。但若说没有董卓纵容,他是一百个不信。 第二十一章 摸家底步步紧逼 明白是一回事,怎么说是另外一回事。河南尹朱儁既不可能往董卓身上泼脏水,也不可能文过饰非。 因此,面对刘协的问题,河南尹朱儁看了眼皇帝,张口欲言又止。 他突然意识到:皇帝突然来此,不问其他,却专问董太师纵兵行凶之事,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刘协仿佛看出朱儁他的心思,也不想和他打哑谜,面现忧色道:“朕虽尚在稚龄,但亦心系苍生。何况董司空乎!朕绝不信董司空会纵兵行凶,必定是那些bing、痞、子恶意挑事,败坏董司空的清誉。” 朱儁着实没想到,皇帝年虽幼,却能说出心系苍生之言,不由得心中一喜。皇帝圣明,自然是万民之福。 可是,当他听到后文,小皇帝把董司空高高抬起,否认了董司空纵兵行凶的可能,却又将屎盆子扣在了犯错的兵卒身上。这一抬一扣,松紧有度,绝非稚龄之童所能为。 他不露声色地观察着小皇帝的表情,发现小皇帝除了开始的面露忧色,便是现在的义愤填膺。 这时他终于意识到:这小皇帝绝对不简单。 不过,他苦董卓麾下之兵久矣。 前任河南尹许相因勾连宦官被袁绍设计杀死,董卓迎回少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顺势领兵进入洛阳。 他担任河南尹这几个月,董卓麾下之兵在城内尚还规矩,毕竟城内都是达官贵人,这些bing、痞尚心存顾忌。 但是在城外,居住者多为平民。这些bing、痞便肆无忌惮,抢劫、强暴、杀人、打架等恶性事件时有发生,屡禁不止。 为了抓捕这些bing、痞,他手下的吏役已经减员甚多。因此,如何维护洛阳城内外的治安,对于他来说,任务十分艰巨。 哪曾想,小皇帝居然注意到这一细节。难道说,这小皇帝有办理整治这些bing、痞? 思虑至此,他也就不客气地问道:“敢问陛下有何良策?” 刘协温声道:“王越乃名剑师,现暂代羽林右监一职,朕欲让右监王越率羽林右骑协助卿维护洛阳城内外的治安。朱卿以为如何?” 朱儁闻言,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他没想到,这小皇帝这么头铁,居然要与董卓硬杠。 可他转念一想,小皇帝在言辞间已经将董司空撇出去了,在如此情景之下,小皇帝以羽林右骑打击bing、痞,名正言顺。即使董卓知晓,亦无计可施。 难不成董卓还能因为皇帝整治洛阳城的治安,与皇帝翻脸不成?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朱儁细思片刻,遂拿定主意道:“陛下心系百姓安危,乃万民之福也。臣无能,无法惩治bing、痞,竟然惊动了陛下。今能得陛下派兵协助,臣誓要扫清洛阳城内外的不安定因素。” 刘协闻言大喜道:“朱卿乃朝廷股肱之臣,拳拳为民之心,朕深知之。惟望朱卿切实看顾好洛阳之安危。若有不谐之处,朱卿亦可径直向左将军皇甫嵩和京兆尹盖勋求助。朕相信,只要你们能够各司其职,互为臂助,长安和洛阳便翻不了天。” 听着皇帝刘协暗示意味如此明显的话语,朱儁赫然惊醒:皇帝竟然已经在暗暗防备董卓了。 他看着皇帝稚气未消的面容,平静淡然,眼睛明亮,眼神坚定,小小的身躯里似乎蕴含着勃发的朝气和神采。 他不由得躬身,激动地说道:“陛下圣明,臣必誓死扞卫洛阳,让不轨之徒伏法。” 刘协走到朱儁身前,伸出双手托着他的双臂道:“朱卿乃国之栋梁,望保全己身,待来日你我君臣再创大汉盛世。” 朱儁闻言,顿时热泪盈眶。近几十年来,宦官政治大行,卖官鬻爵之风盛行,黄巾动乱此起彼伏,边疆不靖,万民疲弊,而今又有权臣当道,大汉已有末世之象。 不曾想,今日他却从稚龄的皇帝处听到“愿与卿再创大汉盛世”之言,他能不激动么?这可是他期盼已久的政治抱负啊! 来不及擦拭眼泪,朱儁泣声道:“陛下之志,亦臣之愿也,臣愿鞠躬尽瘁,为我大汉盛世添薪加材!” 刘协伸长手臂,用袖口擦拭朱儁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抚道:“众正盈朝,天下方兴。孤此行不虚也!” 若是没有今日之事,朱儁永远都不会相信,皇帝居然会用袖子为他擦拭眼泪。尤其是皇帝对他的肯定,让他的心中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之情。 刘协看着朱儁的情绪慢慢平复,这才叹然道:“朕不宜久处,就不再多言。右监王越亦为朕之心腹,值得信重,还望朱卿多多栽培。” 朱儁闻言,自是应允。 刘协也不多留,随即乘坐御辇回宫。 今日,他再下一城。 回到寝殿,刘协握拳振臂欢呼,声音很小,但心情很好。 然而,刘协知道,现在并不是庆功的时候,他所编织的罗网,已然结实。只需待来日,让董卓知晓厉害,想必他也不会鱼死网破。 毕竟,他的后宫将迎来人生第一妃——董白。想必,董卓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 刘协知道,董卓一定会心存其他算计,但刘协决定不给他机会。 想到这里,刘协急忙召见段煨、樊稠、贾诩、张辽、高顺、王越六人。 他看向段煨道:“段将军,虎贲卫现有兵马多少?” 段煨躬身道:“陛下,虎贲卫现有兵将八百五十人,戎车五十辆,马一百二十匹。” 刘协又看向樊稠道:“樊校尉,朕知道北五军现仅剩个空架子,不知屯骑军现有兵马多少?” 樊稠躬身道:“陛下明鉴。屯骑军现有兵将一百余人,马五十匹,无论是人员还是装备均短缺。” 刘协点头道:“朕知之矣。” 然后他又看向贾诩道:“贾校尉,射声军兵马几许?” 贾诩躬身答道:“回禀陛下,射声军十不存一,人员和装备均短缺。” 张辽和高顺的答复也基本相同。 刘协再次问王越道:“右监,你处现有多少兵马?” 王越躬身答道:“禀陛下,臣以原羽林右骑为基础,招募兵员二百人,现有兵将六百三十二人,马五十六匹。” 第二十二章 吕布偷窥女儿情 听到诸将汇报的情况,刘协心里边有点凉。他发现,手中想要掌握一支能用的军事力量,任重而道远。 他沉思半晌道:“短短时间内,诸将便掌握了军队,朕甚欣慰。不过,朕以为,诸将也看到了问题所在。兵员不足,装备不足,马匹不足,一切都是百废待兴。但朕相信,有了你们,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朕重建虎贲卫、羽林军和北军四部,事先已得到董司空的认可。董司空亦很慷概,让你们这些猛将帮我练军。 兵员不足,招募即可。然甲胄、兵器、马匹不足,需费金钱甚巨。朕的内库已能跑马,实在是无能为力。朕记得,董司空入洛阳后,曾借空武库。今日朕练兵所缺,亦希望董司空能够帮衬一二。” 说着,他看向贾诩道:“贾校尉,朕欲将此关系皇帝亲军生死存亡之事交于你,可否?” 贾诩闻言,愣了下神。他没想到,皇帝陛下居然会点他的将。 不过,此事的关键是董卓的态度。若皇帝陛下刚才所言属实,练兵之事得到董司空的大力支持,想必讨要数千人的装备,当不成问题。 因此,他也没有推脱,直接躬身道:“臣领命。” 刘协大喜道:“以贾校尉之才智,朕相信,此事定成矣。” 其他五人纷纷注目贾诩,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看重他。 而贾诩只是微微低头,仿佛在研究地板的材质。 安排好军备之事,刘协继续吩咐道:“王右监,你且去河南尹朱儁处听命,协助河南尹解决城市治安的问题,尤其是要严厉打击兵痞行凶作乱之举。” 王越虽然不清楚皇帝安排此事的目的,但他懂得服从。因此,他也躬身应命。 刘协再次和诸人商量募兵、练兵等事,不知不觉已过一个时辰,眼看天色已晚,这才散去。 当晚,刘协睡得很安稳。 九月初八,清晨。 刘协已经和值守的侍卫操练完毕。 他回到寝殿,吃完饭后,在侍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的汗水和疲惫,然后吩咐穆顺备辇直赴吕府,却意外见到了中郎将吕布。 昨晚,吕布从军中回家,妻子严氏就将皇帝和吕珺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告诉吕布。 严氏喜形于色道:“吕郎,皇帝显然喜欢我们家琦玲,不如我们将琦玲送入宫内如何?” 吕布皱眉道:“为夫听闻董司空欲将孙女董白送入宫内,我们再送,会不会惹得司空不快?” 严氏眼珠滴溜溜转着,亦是担心惹恼董卓。 不过,她转念一想,便眉开眼笑道:“夫君是董司空的义子,琦玲就是董白的妹妹。若是姐妹俩能在宫中相互扶持,互为援引,董司空又岂会怪罪你我!” 吕布闻言,亦是觉得严氏所言在理。日后若是女儿能够成为皇后,他岂不是就能稳居董卓之上。 野心的萌芽在今夜悄然萌发。 吕布有心将女儿吕珺送入宫中,因此,对于小皇帝的到来,他是非常用心。 在府外将刘协迎进内堂,吕布再次躬身拜道:“臣闻陛下喜武,布又以擅使方天画戟见称……” 不待吕布说完,刘协便伸出手扶起吕布的双臂道:“中郎将深知孤意啊!走走走,你我君臣去校场习练去。” 吕布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皇帝居然是真心喜欢练武的呀! 起初,他还担心小皇帝对他另有图谋,想要离间他和董卓,因此十分避讳和皇帝见面。至于小皇帝来找吕珺之事,他故作不知。 这样,既可以表明自己和皇帝保持距离的态度,又保持了吕府和皇帝的关系,一举两得。 哪曾想,他才刚言及习练方天画戟之事,小皇帝就急不可耐。他都有些怀疑严氏“皇帝甚喜琦玲”之言了。 看着皇帝兴匆匆地挽着自己袖子的模样,吕布觉得自己的吸引力似乎比女儿都大,这让他有些不自在了。 吕府校场内,吕布手持方天画戟,而刘协亦手持方天画戟,不过是小号版本,估计是吕珺平时习练所用武器。 吕布先是演练马下步战之技,然后开始指导刘协。 刘协自开始习武,短短几日,便已精通剑术和箭术。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一学就会,会而易精,但在他看来,这应该是天赋和国之气运所致。 刘协习练两遍,便记住所有招式,然后开始自己练习。 吕布在一旁看着,不禁赞叹道:“陛下天资聪颖,简直是天生将才啊!” 吕珺站在吕布身旁,看着刘协熟练使用方天画戟的模样,亦是满心欢喜。她不在乎刘协皇帝的身份,但她在乎刘协有着英雄的天资和气势。 看到刘协停歇下来满头大汗的样子,吕珺急忙从怀中拿出一方帛布递给了刘协。 刘协拿着帛布,轻拭额头和脖颈的汗水,鼻尖嗅到一抹幽香,很好闻,沁人心脾。 吕珺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竟然把女儿家贴身用的手帕给了男子,她的脸颊顿时羞红一片。 吕布见状,自知多余,便悄然离去。 刘协用完手帕并收入怀中,然后拉着吕珺的小书道:“琦玲,这算不算是定情信物?” 吕珺闻言更是羞赧,她想甩开刘协的手跑开,却发现根本甩不脱,遂嗔怪道:“快松手!” 刘协却使劲一扯,将其拥入怀中道:“握紧手,拉扯就是一辈子;你愿意我放手么?” 吕珺哪里会回答这种问题,她能做的便是将头埋入刘协的怀中。 刘协搂着吕珺,心中却寻思着,攻略吕布似乎前进了一大步。 此时,熟练的严氏拉着吕布在校场旁的小门外探头探脑,观察着校场内的情形。 她在吕布耳旁轻声道:“夫君你看,皇帝肯定对咱家闺女有意思。待董白入宫后,咱们也将琦玲送入宫中吧?” 被严氏拉着偷窥小皇帝和女儿的私情,吕布心中略有些羞耻感。 不过,当他看到自己的小棉袄被人拥在怀中的情景时,吕布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第二十三章 白月光和朱砂痣 严氏自是不知道吕布内心中的复杂想法。现在的她,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当外戚。 而吕布素来不肯周详思虑,心中酸过片刻也就过了,反而盘算起当国丈的好处来。 不过,他自不会像严氏一样,从头看到尾。毕竟他是吕布,若是被二小发现,他丢不起这个人。 因此,他拉起严氏往内室走去,边走还边盘算着如何向董卓解释。 校场内,刘协揽着吕珺细软的腰肢,指着天上的云彩说着动物的名字。其实真的一点都不像,然而吕珺却听得津津有味。 他俩只是享受着这种亲密的感觉,至于说的什么,根本就不过脑子。 当刘协实在编不出动物的名字时,他便一手托膝,一手环背,横抱着吕珺坐在校场边的一块石头上。 吕珺的眼型如杏,眸清亮,此时却有些迷离妩媚;她明艳英武的容颜飘来两片绯红,犹如晚霞;樱桃小口微张,似翘似撅,吐气如兰。 刘协情不自禁,低下头去擒住那颗樱桃。 吕珺迷离的眼眸在刘协低头的刹那,瞬间张大,却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人亲了。她的身子一僵,又似乎被刘协的热情所挑动,慢慢学会了回应。 一炷香后,刘协抬起头,看着吕珺英美的面容,禁不住再次低头。 吕珺伸出双手搂住刘协的脖颈,热情地迎合着。 她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也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当刘协掘开她情感堤坝时,她就如同扑火的飞蛾,勇敢而热烈。 她腾地一下起身,推开刘协,跑了。 刘协急忙伸出右手撑住地面,这才没仰倒在地。 心急了,心急了。 其实在他这个年龄也做不了什么。况且,他也不敢做什么。 毕竟,身子骨和生命是自己的,若是因放纵而导致身体有亏,那他哭死都没后悔药吃。 不过,刘协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和董白在一起时,大体上规规矩矩。而在和吕珺在一起时,往往会毛手毛脚。 事实上,无关年龄,只是心态的问题。也许,董白是他的白月光,所以心中便敬着。而吕珺是朱砂痣,所以想时时摩挲。 想明白这点,他就知道,自己不是怪蜀黍。 走出校场,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将刘协迎至客厅,吕布和严氏正候在这里。 待礼数行毕,严氏看了眼吕布,嫣然一笑,声音柔媚地说道:“妾身为吕珺之母,见女儿和陛下情投意合,愿将女儿送入宫中侍候陛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严氏年约二十余,面容却似二八少女般娇俏,既有少妇的端庄,又有少女的明媚,身形如葫芦般丰润,不愧能生出琦玲这种美女来。 听闻严氏主动提出将吕珺送入宫中,刘协自然心喜。他开诚布公道:“多谢二位成全。朕与琦玲情意相合,自然愿意她早日入宫。但朕亦不讳言,董司空之孙女董白将于明日入宫,为吕将军和董司空情谊计,琦玲只能延后入宫。” 吕布闻言,和严氏交换了个眼神。 此时他方能完全确认,皇帝刘协对他真的没有别的企图。毕竟,刘协能直言不讳地说出董司空送孙女入宫之事,并主动提出让吕珺延后入宫,不让其和董司空发生抵牾,亦算得上是为他考虑了。 吕布大笑道:“这自是当然。” 刘协和吕布约定其于后日到吕府学习马战之技,吕布也满口应允。三人聊了些闲话,刘协便离开了吕府。 回到寝宫,刘协吃了些饭食,不由得又想起了荀彧。身边没有可用的谋臣,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至于贾诩,因董卓之故,刘协在其未归心前,是不可能以他为谋臣。 正在这时,穆顺禀报道:“陛下,荀令回来了,正在殿外恭候。” 刘协闻言大喜,急忙起身走出寝殿,挽着荀彧的衣袖进入偏殿书房。 荀彧一路奔波,马不停蹄,原本十分疲惫。此时,见到皇帝对他如此礼遇,他心中的疲惫全部消散。 看着皇帝急切的眼神,荀彧躬身行礼道:“蒙陛下庇佑,臣此行不辱使命。” 刘协紧绷的心弦顿松。他相信皇甫嵩和盖勋的品德,但是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他的心终归是不落定。 看着荀彧灰头土脸的模样,他急忙命穆顺准备糖水和饭食。 荀彧连忙推却,却终是抵不过皇帝的热情。 饮着糖水,荀彧感觉到心头都是甜的。 他放下杯子,正色道:“左将军皇甫嵩感怀陛下心系苍生,愿奉陛下私诏。京兆尹盖勋亦愿奉陛下私诏,只是他想联合左将军兵发洛阳讨伐董卓,已被臣劝阻。” 荀彧拜别皇甫嵩后,便赶赴长安,假借皇甫嵩信使的名义拜见京兆尹盖勋。 打开皇甫嵩的手书,盖勋这才意识到,荀彧居然是皇帝的信使。 对于上任仅数天的小皇帝刘协,说实话,盖勋并无好感。其一是因刘协乃董卓篡立,于法理不合。其二是因刘协年幼,极易被董卓操纵。仅此两点,就足以让盖勋心怀偏见。 盖勋双手接过皇帝的私诏,打开看到:“京兆尹盖勋亲启:先帝与尹相知,本是佳话。奈何奸佞作祟,致使先帝与尹山高水远,先帝尤不能忘尹,却未料一别已是生死。今朕以稚童之龄继位,不敢追慕先帝与尹之相知,但求君臣相宜,共谋汉室再兴,济万民之困。” 看罢,盖勋将私诏捧于手上,急切道:“陛下欲诏臣锄奸么?” 荀彧闻言,心下了然。他不禁想起皇帝对盖勋反应的预判,与今日之言简直是一模一样。 刘协曾言:盖勋义士之心,其嫉恶如仇,视死如归。既知朕欲谋董卓,必出言诛之。望荀令能善言抚之,莫使洛阳、长安生乱,被外敌所乘,致使生灵涂炭。 既知陛下心意,荀彧自是熟稔套路。他将自己与皇甫嵩所说的一套话语改头换面,直言陛下的顾虑,以及欲先分其爪牙,弱其实力,再诛首恶的谋划。 第二十四章 娶妻前夜二三事 对于荀彧口中所言皇帝的顾虑,盖勋认为是小孩子畏惧心理的表现。 董卓废少帝,篡立新帝,毒杀何太后,这一桩桩,一件件,可谓是惹得士林震动。他相信,若是皇甫嵩和他振臂一呼,天下英雄必然云集响应,区区董卓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 因此,他只关注左将军皇甫嵩的态度,遂询问荀彧道:“左将军是何意?” 荀彧闻言,自然知晓盖勋心有不甘。他也不绕弯弯,径直答道:“左将军自是遵从陛下的诏令。” 盖勋先是愕然,后又颓然叹道:“左将军刚正刻板,实在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荀彧再次劝道:“陛下心忧长安、洛阳两地百姓安危,更不愿因为内斗,助长西凉叛军的野心,让他们长驱直入,视我汉民如猪狗,任意凌虐。文若以为,陛下的顾虑并非无据。盖尹之所以扩充兵力不也是为了防范西凉叛军寇边么?” 数月前,灵帝未死的时候,为了对抗西凉叛军,京兆尹盖勋奏请朝廷征募士兵,由原来的五千官兵增加到一万人,以增强长安的防御力量。 听完荀彧的理由,尤其是以安民、靖边为矛,以讨伐董卓为盾,两者皆是自己所求,孰重孰轻,孰利孰坚,盖勋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慨然长叹道:“陛下忧虑并非无的放矢,是臣莽撞了。” 荀彧见盖勋服气,又多提了几句皇帝爱民、忧民之心,树立皇帝仁义之君的形象。 盖勋听完虽不置可否,但其内心却对皇帝刘协有了新的认识,也不再像最初那样,对皇帝抱有极深的偏见了。 荀彧又和盖勋就平时如何联络做了约定,谈了清剿匪寇,保护商道,安民靖边的事宜。这本来也是刘协要求的。 在向皇帝刘协说明结果后,荀彧也将皇甫嵩和盖勋二人的态度向皇帝禀明,避免皇帝对二人产生误判。 刘协也讲述了其和河南尹朱儁相商的细节,以及曹操、王允等人主动贴近,谋求制衡和分裂董卓的实力。 荀彧闻言大喜道:“王允代表朝臣中的文官阶层,而曹操又能代表部分士宦阶层,若是能够运用得当,和左将军皇甫嵩、京兆尹盖勋、河南尹朱儁相互配合行动,董卓不足为虑也。” 刘协感叹道:“幸亏我大汉不乏忠臣良将,否则朕亦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虽然他对汉灵帝留下的烂摊子心有抱怨,但仔细盘点,却发现父亲遗留的政治资产亦十分丰厚。 充分体现出一句话:乱世不仅出枭雄和草莽英雄,却也不乏有一批忠君爱国的贤臣良将在坚守国本。至于是对是错,只能留给历史来评价。 听闻皇帝开诚布公地和董司空协商加强宫中禁卫力量,荀彧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他本想婉转地点出皇帝的行为过于冒失,但思前想后,却发现只有开诚布公才能最大程度地减轻董卓的疑虑,他又有些佩服皇帝的机智了。 若是能够廓清朝廷中的妖魔鬼怪,以陛下之聪慧,必然会是一代明君。想到这里,荀彧坚定了追随皇帝的想法。 刘协沉思片刻道:“卢植,乃士林名望,海内大儒。其反对董司空废帝,亦是出于公心。董司空以此将其免职,有失公允。朕希望荀令能说通杨彪、王允等人,议迁卢公为冀州牧。” 卢植性情刚毅,忠勇为国,有大才。刘协想以卢植这尊大神,压制住袁绍的进阶之路,保证朝廷的稳定。 同时,在朝中大臣纷纷谏议之时,刘协也会心无芥蒂地表示支持,树立自己宽容大度,知人善用的形象。 荀彧对卢植素来敬仰,闻言大喜道:“陛下不计前嫌,重用卢公,必能得朝堂归心也。” 数日前,他和皇帝刘协商议联络的外援人员时,刘协以卢植暂缓为由,将卢植排除在外。 荀彧以为是因为卢植反对废帝,惹恼了刘协,这才没敢坚持。而今看来,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了。 刘协又和荀彧商议董卓可能有的反应,以及应对策略之后,再次谈及明日董白入宫的事宜。 听闻董卓的孙女董白要入宫为妃,荀彧震惊莫名。他没想到,皇帝居然都打入到敌人的内部了。 皇帝若是娶了董白,便意味着董卓对皇帝的戒备心会下降,无疑会多出腾转挪移的空间,让计划更顺利地进行。 商议完紧要的事情后,荀彧兴匆匆地拜别了刘协。 他发现,皇帝刘协行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永远都能给人以惊喜。也许,这就是明君之资吧。 董卓嫁孙女,虽然皇帝未明言将董白立为皇后,但董卓却不愿失了声势和体面,昨日便已经遣李儒和刘协沟通,想要大操大办。 刘协以生民疲弊,宜俭不宜奢为由拒绝大肆操办。但他也做出妥协,在董白所居宫殿简单布置,以安董白之心。 这个夜晚,并不安静。许多宫人还在忙碌地布置董白所居的宫殿,打算讨个彩头。 皇帝纳董白为妃之事,如今已传遍洛阳城,这肯定少不了董卓麾下兵将的推波助澜,刘协也无可奈何。 毕竟他和董卓各有算计,虽然其中得失尚难以评估,但刘协相信,他和董卓都相信自己得大于失。否则,也就不会有董白入宫一说了。 而此时,曹操和他的朋友们,王允和他的挚友,均在悄悄议论此事。 无论是曹操还是王允,他们都不明白,陛下明明同意诛董,为何却要娶董卓之孙女为妻? 难道是皇帝变了心?还是皇帝想要麻痹董卓呢?他们真的有些拿不定主意。 刘协却浑然不知曹操和王允心中的烦恼。他想要早些休息,这样就能够缩短和董白见面的时间了。 躺在床上,他才发现,自己并非想象中的那么淡定,而是有着一丝急切和渴望。 毕竟董白将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妻子。 第二十五章 婚前的期盼与现实的尴尬 九月初九,今早刘协没有练武。 他醒来后,便坐在了寝宫前的石阶上。长秋宫位于南宫,皇后多住于此,但刘协不希望董白住的地方离自己太远。因为在这皇宫中,他是孤独的。 可是刘协也清楚,他不可能只有一个董白。所以,两人相距也不宜太近,免得自己胡作非为让她看着心塞。所以,他准备让董白住进北宫西侧的和欢殿。 和欢殿,在刘协看来,寓意着和乐欢喜。 他希望董白和他能够和乐欢喜,一生一世。 “晨迎昏取”,看着天色渐亮,他知道,自己的第一位妻子快来了。 按照礼仪,即使董白来到和欢殿,他也不宜与她相见,必须要等到黄昏时分才可以。 因此,这个白天会很长。 蓦然,他想到晚上的洞房,再想想自己的年龄——九岁。若是这个年龄行房,他觉得,会给自己带来一生的阴影。 毕竟,他还没有发育成熟,强行为之,那场面,想想都尴尬。 瞬间,刘协对成婚的渴望和期盼,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娶了心爱的人,却发现自己是太监。 他不是太监,但和太监又有何两样。 他嘴角扯出苦笑,却无话可说。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啊!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须苦其心志,苦其心志,苦其心志。嗯,宝宝心里苦啊! 刘协站起身,不愿再想这件事。他怕自己魔怔了。因此,他换了身劲装(平时练武所装),拿起长戟,开始练习吕布昨日所教的戟法。 单独练习二柱香的时间后,他招呼三名附近的禁卫,和他们一起切磋,熟悉招式的运用。 宫内的禁卫,尤其是北宫的许多禁卫都知道皇帝喜欢习武,简直可以说是热爱。皇帝的训练量很大,已经超出了一般的士兵。 因此,陪练的禁卫虽然注意,却也不用过于小心翼翼。尤其是刘协所用的兵器乃是长戟,格挡之间,注意攻击的角度和方式,就很难伤的了陛下。 刘协也知道,这些禁卫都收着手呢。他也没有要求他们尽全力。毕竟,真刀真枪的比试,若是真把自己伤着了,岂不是害了自己,也害了士兵。 他决定,日后准备些木刀、木枪等兵器。彼此穿着铠甲练习,只要不是故意戳眼睛,就不至于出现皮外伤。 整整一个时辰,刘协都在熟悉戟招。他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便主动停止。 感谢了陪练的三位禁卫,他回到寝宫,命令穆顺安排宫女沐浴更衣。 刘协的寝宫和偏殿,非他所召,宫女是不能停留于此的。因此,洗澡更衣等事情便需要通传。 洗完澡,他换了身朝服,这才走进侧殿,拿起一册竹简,内容是大学,并开始诵读。 《大学》文章不长,但刻在竹简上,就显得颇为可观了。因此刘协意识到,造纸术的改进和普及刻不容缓。他掌权后,便命令少府着重督促此事。 若是真能终己一生,将纸张普及,所有的文化典籍都可以重新编册,利于文化传播,更有利于打破士族门阀对知识的垄断。简直是利在当今,功在千秋, 刘协拿出一张帛纸,开始记录需要自己推进的工作。农田水利、炼铁、开采矿藏、盐铁改革等,他暂时想到这些,便都记录在帛纸上。 父亲刘宏卖官鬻爵,颇是积攒了大量的钱财;同时他也注重武备,武库中兵器堆积如山;太仓内粮食亦是充裕的很。 只可惜,董卓入洛阳后,几乎把武库搬空,太仓的粮食也运走不少。以至于刘协练兵需要兵甲武器都要向董卓讨要。至于粮食,太仓内还有不少。 其实刘协最想干的是轻赋薄役,但他知道,这一政策老百姓不太可能得到实惠。再说,他人微言轻,说了徒惹人非议,便没有提过。 因此,刘协打算亲政后,积极开展摊丁入亩的工作,废除丁税。想到两千多年的丁税为朝廷带来的隐患,他便想一劳永逸地解决。 当然,他不会盲目强推。毕竟朝堂内全是士族,摊丁入亩就是割士族的肉,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况且,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王莽的下场,让他明白,步子大,扯蛋不要紧,送命就可怕了。 想了想,他终于没敢在帛纸上写上“摊丁入亩”四个大字。他怕传出去,自己这有违法理的皇帝,就真坐不牢皇位了。 想想历史,再想想未来,刘协觉得很有趣。自从陈胜吴广起义,中国皇朝的轮回便充满了血腥味。这在整个世界史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奇观。 刘协很苦恼,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在符合历史要求的前提下,打破这个历史循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穆顺提醒刘协该吃饭了。 刘协看看天色,发现今天吃饭已比往日晚了近一个时辰。他知道,穆顺见他沉思,遂未提醒他。只是见时辰晚了太多,这才开口提醒。 刘协吃完中饭,回到寝宫闭小憩了半个时辰。 醒来时还不到申时,他百无聊赖之下,又不能正大光明地去陪新娘子,只得继续去偏殿读书。 他拿着竹简看《大学》,愈看愈觉得竹简阅读太不可劲。可是没办法,除了习武,他真的没有其他娱乐方式了。 翻动着竹简,大殿内响着哗啦啦的声音。 坐在书桌旁的垫子上,穆顺看着心烦气躁的皇帝,面带微笑。 作为中官,他虽仅见过汉灵帝,但亦听人提及过前几任皇帝,似乎没有像今上这般聪颖仁爱的。 以前,像他这种皇帝身边的近侍,只能站着服侍皇帝。而今上却说,读书无外人在时,不必立侍,可以坐侍。只需要在杯盏空的时候续水即可。 他哪里敢这样做啊,百般推脱。可是皇帝很生气,说他要是不听话就把他遣散出宫。虽然知道皇帝是吓唬他,可他也不敢赌啊。 更何况,皇帝陛下关心他,虽然于礼不合,但真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惹陛下不开心。况且,皇帝也说了,在无人时。若是无人看到,谁又会说他不守礼呢! 第二十六章 今晚成亲房内无事 太阳慢吞吞地从东走到西,走了一个白天,却还踌躇着,不愿入夜。也许,夜很丑,很暴力,太阳有点怕——日夜颠倒! 喝了口酒,太阳晕红了脸颊,这才晃晃悠悠地去寻夜。 而刘协,抛下手中的竹简,快步走出侧殿,往和欢殿走去。 穆顺看了眼杂乱的书桌,也来不及收拾,遂紧跑两步,想要跟上皇帝的脚步。 不到五分钟,刘协走到和欢殿前,手有些颤抖地推开门,看到床榻上坐着一位发髻向上高高束起,发髻前带着精美华胜,发髻右侧插着一支玉质步摇,由珍珠和玉石作缀。她身穿玄色礼服,装饰着环鸣玉佩,肤如凝脂,艳若桃李的漂亮女子。 穆顺喘着气,看着皇帝走进和欢殿,眉眼含笑地返回了皇帝的书房,去整理乱糟糟的书桌去了。 吩咐身边伺候的宫女都离开,刘协端起桌子上备着的两盏合卺酒,酒水盛放在匏瓜剖成的两个瓢中,走到董白的面前,将左手中的酒盏递给她。 瓢不大,酒水不多,浅浅地仅能覆盖底部。 看到刘协,董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在屋里等了一天,不能吃不能喝,致使她又累又饿,很是烦闷。 不过,想到自己以后就能跟刘协一生一世,她的心里就如蜜一样甜。 董白小饮一口,强行咽了下去,然后就苦着一张脸,看向刘协。 刘协喝了一口,嗯,这酒味道确实一般。不过,合卺酒是不能倒、不能洒的。所以他也没有犹豫,仰起脖子,便倾倒入口中。 咕咚一声,他长呵一口气,然后又拿过董白手中的半边匏瓜,再次仰起脖子。酒水倾倒入口中,他再次呵了口气,然后便觉得有些上头了。 这酒度数不高,可刘协年纪小,从未饮过酒,仅喝了大约三两多,便有了些微的醉意。 他将这半边匏瓜放在桌上,然后拉着董白的小手道:“饿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一起吃点东西。” 桌上有数个俎,俎上陈放着一条鱼,还有牛羊肉。 董白持着夹了块鱼肚子上的嫩肉,放在刘协的碗盏中。 刘协用着将碗盏内的鱼肚肉分成两块,然后夹起一块送到董白的嘴边。 董白俏面娇羞,嘴角含笑,张开樱桃小口,将鱼肉吃下。 刘协将碗盏拿起来,看着董白。董白看了眼刘协,似乎领会到他的意图,遂持着夹起剩下的半块鱼肚肉送到刘协张开的口中。 当董白想要抽出筷子时,却发现筷子被刘协用牙咬着,她也不敢用力,遂嗔怒地看着刘协。 刘协从董白手上摘下筷子,然后将自己的筷子递给董白。 两人腻腻乎乎,你喂我,我喂你,这顿饭吃的有点甜度超标。 饭后,刘协吩咐宫女将桌上的餐食清理,又和董白分别净手和洁口,一人手持半边匏瓜,牵着手走到床前。 二人相似一笑,刘协先将半边匏瓜扔到床下,瓢口朝下,而董白也将她手中的半边匏瓜扔到床下,瓢口朝上。正所谓:一仰一覆,大吉大利。 两人配合着放下帷帐,董白俏红着脸想要帮助刘协褪去外裳,放在领口处的双手有点发颤抖。 她磕磕绊绊地将刘协的曲裾深衣褪下,仅剩下里衣时,她脸已经涨红。 刘协收起张开的双臂,用双手捧起董白的脸颊,轻轻在她的唇上碰了一下,然后就坐到了床上,不让董白继续为难下去。 董白见状,蹲下身子,将刘协的右脚架在自己的大腿上,帮助他脱下鞋子。 待她服侍刘协安顿好,看着刘协托颐侧躺盯着她,她不禁想起今日卯时起床,嬷嬷塞给她的一本插画版小人书,让她在出门前务必多看几遍。 董白刚翻开第一页,脸便红了,她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地,是否看完都忘记了。 嬷嬷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插画版小人书的内容对董白的冲击有点大。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出嫁时的场景,那时候的她应该也是娇羞难耐吧。 刘协看到董白面色潮红,坐在宫床旁发呆,他便会错了意,还以为董白是想到一会儿的洞房了呢! 如今他面临着严峻的问题:今晚,他该如何不失颜面地度过呢? 踌躇半晌,他想到了一个妙计。 摸着有点发热的脑袋,刘协双眼迷离,口中呢喃道:“呀,这酒有点上头,我怎么感觉有点头晕呢?” 说着,他便匆匆打开锦衾,钻进去睡了过去。 董白看着刘协精彩的表演,还以为他真的喝醉了呢,强忍着羞意,褪去自己的外裳,仅留肚兜和亵衣,然后轻轻地钻进被窝。 她看着刘协侧躺着的背影,想要去将他扳平,又怕吵醒了他;想要去抓他的手,又有点害羞。 董白觉得自己好笨,居然不会喝酒,让刘协替她喝了,却醉倒了他。她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想了想,她往里挪了些身子,然后双手环抱着刘协的身体,不是很舒服,但她喜欢,因为感觉很踏实。 刘协也不敢乱动,他怕董白提出某种让他想要达成,却又只能知难而退的要求。 他悄咪咪地将眼睛睁开道缝,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却无计可施。 董白搂了刘协一会儿,发现他没有醒来,轻声诉说道:“陛下,我就叫你陛下吧。能够遇到陛下,我很幸运。不过,我真没想到,短短几次相见,我们居然就成了夫妻。 祖父对我很好,但是,我听人说他在朝野中的风评很差。我不懂什么国家大政,但我知道,能够嫁给你,祖父功不可没。若是祖父没有帮你成为皇帝,也许我们根本不会有机会相见。 初三那天,你让我去拦阻祖父,我没有丝毫地犹豫,只希望能够帮助你。可是,拦阻之后,我害怕了。我害怕你会不理我。 我知道祖父有很多坏毛病,但是我希望咱们也能记他的好。我真的不希望你们反目,这样我会很难受的!” 说到这里,董白的声音有些哽咽,眼角留下了晶莹的泪水。 第二十七章 朕与卿两不负 自从刘协让董白拦阻董卓后,她的心都乱了。她实在是没法想象,前一日还和和气气的两个人,转眼间就好似成了仇人。她真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向家里的仆人打听董卓进入洛阳城后发生的事情,可是这些下人哪里敢非议主家的事呀,所以她什么都没打听到。后来,她私下里去问李儒。 李儒本不想将实情告诉董白。因为他不愿意让董白知晓董卓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可是,当他发现,刘协千方百计地接近董白,并且两人交往密切,已经超出了一般的关系后,他便一直想要告诫董白。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董司空的切身利益。 再后来,皇帝刘协和董卓商议董白的婚事,他便知道,有些事情,该让董白明白了。因为小皇帝有着超出常人的机敏,若是董白过于傻白甜,势必会侵害董司空的利益。 同时,李儒也害怕,刘协接近董白是为了针对董司空。因此,他要劝导董白以家族为重。所以,他将董卓进洛阳城后发生的事情捡重点说了,例如废少帝、篡立新帝,毒杀何太后。重点是强调皇室和董家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至于董卓想要闯入皇宫的真实理由,李儒没有说。毕竟,原因太不光彩,他也难以启齿。 对于董卓进洛阳城后的所作所为,她并非完全不知晓。像废少帝、立新帝,在她想来,靠董卓上位的刘协,和董家应该是天然的盟友。更何况,她似乎很喜欢刘协。 可当她得知董卓毒杀何太后,以及虽未明言,但董卓想要闯入皇宫的企图,她便清楚地认识到,祖父的所作所为在为董家招祸,甚至将她的情郎推到了董家的对立面。 她真的很担心、很害怕:担心哪天睁开眼就看到小皇帝和祖父持剑相向;害怕他们只顾拼个你死我活,却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所以,这两天,她的内心是彷徨的,甚至有了悔婚的想法。因为她害怕看到那种血肉纷飞的场景,更不愿意心中纯粹的感情被其他事物所玷污。 然而,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进宫。不只是为了自己的爱情,也为了祖父和小皇帝能够和平相处,其乐融融。 在新婚的第一夜,董白忐忑不安的心情,伴随着小皇帝的醉酒沉睡,突然爆发了。 她的无忧无虑的少女生涯,硬生生地被感情和亲情扭曲了。 在睡着的小皇帝身旁,董白说出了心里话。不是为了宣泄和救赎,仅仅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刘协眯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内心触动极大。他并非普通的九岁孩童,因为他见识过后世一千多年的历史沧桑。 无论哪个朝代,有了军权,还能恪守君臣边界的政治人物,真的是凤毛麟角! 每一个野心家的崛起,都证明皇朝本身出了问题。 例如曹操,流传最广的便是他被点评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然而这是《魏书》所载,是否人为粉饰,则见仁见智。 鲜为人知的则是南阳许邵对曹操的点评:“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而桥玄也曾点评过曹操,即“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桥玄的点评与许邵点评的后半部分完全一致,然对于前半部分“清平之奸贼”的点评,以史为鉴,与霍光相比,这句点评又何尝没有道理呢! 曹操迎献帝后的每一步,不都是在扩张自己的权力,蚕食汉室的气运,为曹家篡位做准备么! “为君当自强”,刘协在心中勉励着自己。 感受到董白内心的凄楚,他恍若梦醒,伸展胳膊,触碰到了身后的董白。 然后刘协顺势转身,伸出左臂揽住董白的身体,右手却在窸窸窣窣地摸索着什么。 董白感受着胸前的异动,有些不知所措。 而刘协假装惊醒,看着眼角尚有泪痕的董白,问道:“白儿,你怎么哭了?” 董白急忙伸手擦拭眼角的泪痕,挤出笑脸道:“没什么,可能是想念祖父了吧!” 刘协装作信以为真,安慰道:“白儿与司空又非生离死别,只是住的地方换了而已。况且,我们和司空住的如此近,想要探望司空,随时都可以的。” 董白闻言,惊喜地问道:“真的吗?” 刘协没好气道:“君无戏言!” 董白兴奋地抱着刘协,亲了他的额头。 刘协紧紧地拥抱着董白道:“司空是白儿的祖父,也就是我的长辈,朕一定会敬重司空的。更何况司空为国事操劳,你我多去探望,亦是理所当然。” 骤然间听闻自己的夫君视祖父为长辈,且如此看重祖父,董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她一直以为,小皇帝和祖父会因为“宫门拒董”事件相互交恶,却没想到,小皇帝居然丝毫不以为意,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她不由地抱紧刘协道:“陛下!”这声陛下叫的是荡气回肠,婉转如夜莺啼鸣。 刘协听得心都要酥了。不过,他知道自己的短板,因此,只是心动,不见激动。 为了不露怯,也为了不那么尴尬,刘协开始领着董白回忆他们当时相见的美好时光,如手把手的练习射箭,共同吃一串糖葫芦等等,其目的便是拖延时间,熬疲了董白,让她睡着最好。 董白饿了一个白天,又是端端正正坐着等待,哪怕是吃了些食物,也无法抑制住身体的疲累,竟然在刘协的话语声中睡着了。 看着董白熟睡的面容,如同芙蓉花一般的俏丽,刘协轻声许诺道:“卿不负朕,朕自不负卿。” 出于内心的克制和尴尬,刘协没有毛手毛脚,而是选择闭上眼睛,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天凌晨,刘协早早地醒来。 他拉着附近守护的禁卫一起跑步,并将这种运动方式定性为早操,让他们每天都要坚持。 半个时辰后,刘协估摸着跑了大概七八千米,这才让禁卫自由活动。 第二十八章 闻孩色变初提女军 想到和欢殿内还在沉睡的董白,刘协没有再像往常那样继续习练兵器,而是返回和欢殿。 新婚首夜,若是董白醒来看不到他,想必内心会很失落吧。刘协自然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形。 走进和欢殿,刘协来到宫榻前,看到董白还在沉睡,这才松了口气。 他再次走到殿外,轻声吩咐宫女准备热水洗浴,这才回到床榻前,坐在床榻旁静静地看着董白。 董白的肌肤如羊脂白玉,摸着滑腻紧致;柳叶眉微蹙,眼睛微动,似乎梦中想到不开心的事;樱桃小口点绛紫,尽显高贵与妖媚。 她睡的很安静,锦衾牢牢地护着她诱人的曲线;天鹅般的美颈,修长而优雅。 看着眼前的绝美睡莲,刘协多想采撷啊! 正所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不久,宫女行至刘协的身旁,轻声言道:“陛下,汤浴在侧殿已经备好。” 刘协点点头,长身而起,大踏步行至偏殿处。 沐浴罢,在宫女的服侍下,刘协穿戴整齐。 他再次坐到董白的身旁,握住董白的柔荑。虎口处有茧子,手掌略显粗糙,但手背依旧细腻光滑。 长时间练剑,这手,握剑一定很稳。 刘协的思虑飘飞,杳杳间竟不可寻。 恰在这时,便睁开眼睛,看到了身旁的刘协,以及两人紧握的双手。 她骤然起身,扑到刘协的怀抱里,有些心悸地说道:“陛下,臣妾刚才做噩梦了。” 刘协轻声安慰道:“不怕,朕就在你身边。” 董白想跟刘协讲述怪梦,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忘记了。 她羞赧地说道:“陛下,我好想忘记梦的内容了。” 刘协轻笑道:“忘了最好,反正也只是梦罢了。这样你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董白点点头,依偎在刘协的怀里,享受着独属于她的温馨和安宁。 刘协静静地搂着董白,过了片刻,在董白疑惑的目光下,刘协用手抬起董白的下巴,径直吻了上去。 虽然他有所不为,但也要有所为。 迷失在眩晕中的董白,双手紧紧抱住刘协的脖颈,热情地迎合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更放松似得。 刘协的手不由自主地钻进肚兜,仿佛小猫吃奶似得一拱一拱的,让人心痒痒。 董白看过画册,自然不是小白。不过,她依旧是娇羞难耐,口中轻声哼哼,右手握住刘协的手,想要推开,却又似舍不得。 两个人黏黏糊糊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董白娇躯发软地躺在刘协的怀中,深情地看着他道:“陛下,我想要个孩子。” 刘协闻言,双手一顿,兴趣全消。他帮助董白整理好肚兜,然后环住她的腰道:“这个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还需要从长计议。” 董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全凭陛下做主。” 朕做个鬼的主啊!你还不如养我呢! 这话刘协也只是想想,可不敢说出口。否则,这皇帝的颜面算是丧尽了。 刘协额头微汗,强笑道:“你有点瘦了,需要多吃点肉肉。走,陪朕吃饭去。” 董白错愕地打量着自身,只见她身姿绰约,肌肤温润如玉,哪里和瘦沾了半点关系。 有点不理解刘协话中的意思,她迟疑道:“臣妾好像不算瘦吧。” 刘协哈哈大笑道:“孩子的粮仓要丰足,才能养好孩子呢!” 董白闻言一怔,孩子的粮仓,这是什么意思。 可当她看到刘协目光所视之处时,董白不由得羞红了脸。 她垂首轻语道:“陛下真坏!” 刘协但笑不语。 没办法,情意千斤,不敌胸脯四两。 陪董白吃过早饭后,刘协便想去了解下贾诩任务的进度。 可是,想到董白一个人在宫中,生活无聊又无趣,他便不忍。 绞尽脑汁,刘协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成立娘子军。 一方面,可以给董白找些事,让她不要天天想着要孩子;另一方面,也可以让她多交些朋友,生活多姿多彩。 想到这,他便蛊惑道:“白儿,你在司空府中的生活就很乏味,宫中的生活或许会更甚,不如你练一支女军吧?” 董白诧异道:“女军,什么是女军?” 刘协耐心地解释道:“司空戎马生涯,手下将领的女眷多会些武艺,不如你将她们聚集起来,平时可以演练战阵,习练骑射,若真有战,不仅可以护佑自身,也可以杀敌立功。如何?” 听着刘协的解释,董白越听眼神越明亮。她做梦都想不到,皇帝居然会让她聚集女眷来练兵。 想到她带领女兵在沙场上热火朝天的操练,以及带领女兵战场杀敌的情景,她心动了。 刘协笑道:“古有妇好,今有董白。这是朕对你的期许,你可敢应下?” 妇好,董白自然听说过。只是她没想到,刘协居然要将她和妇好相提并论,这简直是太意外了。 看着董白兴兴高采烈的样子,刘协总算松了口气。 他提议道:“听闻中郎将吕布家中有一女,武艺高超,可以为副职,朕过会就前去替你招揽。” 董白听后,并没有半分不悦,反而催促着刘协尽快办妥此事。 刘协应下后,这才起身离开,而董白,自是认真思量成立女军的事宜。 回到自己的寝殿,刘协发现,荀彧已经在殿外等候。 刘协挽着荀彧的袖子走进大殿,然后分坐书几两侧。 荀彧躬身拜道:“臣已命家人去寻访刘备、关羽和张飞,只因不知他们的去处,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得到消息。” 刘协笑道:“无妨,且慢慢寻来。求人不如求己,朕的军队才是基础。” 第二十九章 校场显身手赢得兵心 刘协从来都没有把董卓视为生死仇敌,因为董卓与曹操不同,他肆意妄为,恃兵逞凶,几乎已经见恶于文武百官。 同时,董卓好名利,喜招贤明之士入朝为官,但他所招士林名望与他并不一心,对他几乎是鄙夷的。况且,董卓所为,又能让几家士族以股肱之臣相报?因此,董卓虐政,导致其毫无政治基础。 他所有的霸道和专横如同沙滩上的楼阁,只需轻轻一推,便会如朽木般枯折。 若是刘协不顾百姓安乐,只需振臂一呼,估计天下景从。董卓必不敢逆天下之浩汤。至于他会不会狗急跳墙,刘协认为,只要谈好条件和退路,董卓只能黯然退场。 可是,刘协不能确定,他振臂一呼之下,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更可惧的是,这天下之人拥戴自己的究竟有几人?若是讨董之后,百官迎回少帝刘辩,他刘协又该当如何? 所以,刘协的小心翼翼,不仅仅是为了大汉国祚,更是为了他刘协能够延续汉民之血脉,恢复刘汉之荣耀。 设立女军,于董白而言,或许是解闷,但对于刘协而言,意义深远。 刘协从来不认为汉室再兴,是他一个人的事。所以,他接近董白和吕珺,开拓自己生存的空间。 至于女军,他想要达成的目标更加宏伟。走夫人路线,从而瓦解董卓对于麾下兵将的控制,进而兵不刃血,实现兵权的转移。 若说这是异想天开,刘协并不认同。以汉朝数百年的历史为鉴,妇女真的能顶半边天。 刘协让董白组织将军的家眷,目的就在于此。同时,只要董白能够成军,他必定让董白去找董卓索要一应的军械等。也即是,董白只需要招人即可,至于其他所需,董卓还能对自己亲孙女的请求百般推脱不成? 女兵单独成军,放到战场上厮杀,这样做过于残酷。毕竟男女在体能上有着天然的差异。至于天赋异禀者,毕竟是少数。 因此,对于女军,刘协想要将其往两个方向发展:一是宣传员,让她们到军中宣传各项军规,公开军饷的领取情况,让士兵们知道为何而战,不被吃空饷,塑造保家卫国、忠君报国光荣的思想。 二是医护兵,教导她们基础的急救知识和包扎技巧,统一卫生条件,防止伤兵的不正常减员,爱惜民力。 这些都是收拢士兵效忠的明谋,因此,刘协打算让董白和吕珺分别负责一部分,塑造爱兵亲民的皇家形象。同时,改进后宫嫔妃因无所事事而勾心斗角不断的风气。 他决定,后宫不养无能之辈,哪怕是美色绝伦也不行。必须能为皇室的正面形象,做出成绩才行。 至于具体规划,还需刘协正式亲政才能推行,他现在要做的是,巡视士兵和拜访吕布。 刘协乘坐辇车行至邙山校场,观看士兵的训练。他并没有高高在上,而是融入到训练的士兵中,同甘共苦,同吃同训。 这样做并不仅仅是为了政治作秀,而是刘协本身就喜欢军队的氛围。 自从他发现自身的力量和体魄远远强于一般人,而且还能继续提升的时候,他便钟爱军事,想要打造一副好身板。 毕竟,后宫操劳,若是病秧子,岂不悲哉! 段煨、樊稠、贾诩、张辽、高顺五位将军,刘协任命之初,便互不隶属。因此,在校场上,他们都卯足了精神,彼此较着劲,看谁能领先一步练出一支强军。其中贾诩也没有摸鱼,倒是让刘协刮目相看。 参训一个时辰后,刘协这才满身大汗地从军列中走出。由于今早顾忌董白,怕她醒来看不到自己,遂简单地跑了会步,以至于训练量不足。这一个时辰的加练,让他非常开心。 段煨、贾诩等将看着兴致勃勃的刘协,一是惊讶于他小小年纪,居然愿意和普通士兵一起训练,二是震惊于他的表现居然强于普通士兵。 若非亲眼相见,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九岁孩童能做到如此地步。或许,天佑大汉,这才降下天赋如此卓绝的少年皇帝吧。 贾诩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表情,也逐渐认真起来。原本他并不看好刘协,主要是因为各地乱象四起,贼寇遍地,加上权臣把持朝政,刘协又是稚龄。即便小皇帝再聪慧,面对如此局势,亦是螳臂当车而已。 然而,当刘协展现出神射手的风采,尤其是以稚龄之身强拉一石五的硬弓,准确射中靶子的时候,校场大部分士兵都欢呼雀跃。 这些士兵从未想过皇帝小小年纪居然会跟他们一起训练,更难得的是,小皇帝居然比一般的弓箭手还要强,说明小皇帝不是做样子,而是有真材实料。对于有实力的人,他们自然认同。所以他们的开心很简单。 看到刘协获得大部分士兵的认可,贾诩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他不停捻动的手指,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刘协小小露了一手,赢得了部分军心,也就见好就收了。时间还很长,他又不是只来一次。他相信,这些士兵必会成为他的忠诚卫士。 他召集段煨、樊稠、贾诩、张辽、高顺五将行至一处军帐,然后分主次坐好后,这才开口询问道:“校尉贾诩,军马、甲胄及兵器如何?” 贾诩躬身行礼后道:“陛下,臣于昨日拜访司空,将其中缘由禀明后,司空并未责难,允诺三千套兵甲等物,将于三日内送至校场。至于军马,司空允诺三百匹,十日内送至校场。” 刘协大喜道:“校尉贾诩勇于任事,当记大功一次。” 贾诩连忙躬身拜谢。值此皇帝纳妃之时,尤其妃子还是董卓的孙女,他开口向董卓讨要兵甲和马匹等又怎会遭拒,无非是多少的问题。因此这大功拿着倒也真是便宜。 刘协继续吩咐道:“三千兵甲和三百匹战马并不多,若是司空送至校场,就由贾将军多操劳,将其妥善分配。” 贾诩闻言嘴角轻扯,却也躬身领命。 第三十章 学骑射吕珺幸灾乐祸 分配军资,对于贾诩而言,并不困难。难的是,如何平衡诸位将领的利益,让他们认可自己的分配方案。否则,只会招人忌恨,甚至制造出隐藏的敌人。 段煨、樊稠,与他算是故旧。而张辽、高顺声名不显,且二人归顺董卓不久,双方几无交集。孰亲孰疏,不言而喻。 若是故旧段煨和樊稠来寻他多要些军资,贾诩是给还是不给?不给,伤感情;给了,有失公允。 更何况,他拿不定小皇帝的想法。他不知道刘协为何会从董卓军中选出张辽和高顺二人,也不清楚二人究竟有何才干,竟能被刘协看中。 但在他想来,二人必然有过人之处,否则,以陛下之聪颖,又怎会无的放矢。 不知不觉间,贾诩已经将小皇帝放在极高的段位了。而此次物资分配,他寻思着,应该是皇帝对他的考验。 若是分配有失公允,也许皇帝心中就会对他有偏见了。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快速地便过了一遍。 刘协继续说道:“鉴于甲胄、马匹数量少,朕提议,训练表现优异者先着甲,以激励兵士勤于操练。诸位将军以为如何?” 段煨、樊稠、贾诩、张辽、高顺五人均无异议,齐声领命。 刘协在校场之上待了不到二个时辰,期间他还和士兵一同进餐。饭菜质量很一般,有点油腥,口味也谈不上好吃,只能算是果腹的标准。 鉴于此,他有心想要改善士兵的伙食,哪怕能有大肉块每人来一块,都是好事。可目前的他空有皇帝的名号,内库更是名存实亡。 想起内库,刘协就想起父亲刘宏卖官鬻爵攒的大量钱财,在董卓入洛阳后,就被董卓搬空了。因此,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默默地记下这个问题,刘协打算等他亲政之后再予以改进。 待到未时,刘协才从军营中离开,直接奔赴吕府。 他不仅约了吕布习练马战,还要和吕布商议吕珺进宫的日期,以安吕布和吕珺的心,免得二人患得患失。 行至吕府,吕布早已等候多时。他没想到,皇帝会来这么晚。 对于刘协的到来,他态度是恭敬的,内心是热切的。上次双方商定送吕珺入宫之事,却没有定下日期。即便如此,吕布当晚也激动地难以入睡,要不是严氏枕戈以待,极力逢迎,让他把兴奋劲捅出来,估计他当晚就该失眠了。 对于董司空,吕布还是心存敬畏的。但他投效至今,董卓仅将其任命为中郎将,却没有让他单独领军,似乎是心有顾忌。面对这种尴尬的境遇,他感到非常苦闷。 而今,皇帝向他抛了橄榄枝,还想迎娶自家闺女。若是吕珺进宫,他岂不是和董卓一样,都是外戚了。 正所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就有些小激动。 他相信,董卓的今日,就是他的明日。这是他目前的野望。 刘协虽然不知道吕布的心态,但对于吕布在历史上的表现,却是心知肚明。因此,他不会主动招揽,但也不会拒绝吕布的投效。 为了让皇帝对马战感兴趣,吕布很是急切地骑上赤兔马,挥舞着手中的长戟,或刺、或勾、或剁、或砍,十数种常用的技法一一施展。 不得不说,吕布的骑战真是一绝。他仅凭双腿指挥赤兔马的方向,人马合一。手中长戟,更是砍如山倾,刺如电闪;回砍势如虎,截割如脱兔;回勾如衔草,冲铲似屠兽。 刘协看的是两眼放光,口中更是不停地称赞。 不过,他的目光却不由得被吕布胯下的赤兔马所吸引。这匹赤兔马,全身上下如火炭般赤色,无半根杂毛,从头到尾一丈长,从蹄到顶八尺高,有腾空入海之姿。 他久闻其名,今日得见,确实名不虚传。 宝驹配猛将,更是衬托的吕布凶威赫赫,气势不凡。 为了拉拢吕布,这董卓真是下了血本了,把自己喜爱的赤兔马都给了吕布。 不多时,吕珺牵着一匹马走进校场。吕布此时恰好展示完戟法,便收戟下马。 他走到女儿吕珺身边,从她手中接过马缰,介绍道:“陛下,小女所牵这匹马儿,正是臣精心为陛下挑选的良驹。此马仅有一年龄,马高适合陛下骑御。臣愿将此马献于陛下。” 刘协看着这匹马,颜色也是赤红,但比赤兔马矮了近三丈。马头高约一米七,背高约一米五。马身左侧有单马镫,主要是为了方便上下马所置,而非像后来用于沙场征战。 无镫骑战对骑兵的身体素质、骑术等要求颇高,因此,想要练习骑战,估计先要练好骑马才行。 虽然刘协想到了双马镫,但他不会傻到这时候拿出来推广。他打算在不久的将来,扩大骑兵的招募和培养时,再推广双马镫,以降低骑兵培养的难度,大规模地培养骑兵。 吕布认真地讲述着骑马的各种技巧,并亲自牵着缰绳,让刘协慢慢骑行,练习骑乘的技巧。 按照吕布的说法,一般骑乘需要二三日即可入门,而马战则需要熟悉骑乘之后才能开始练习,因此,想要跟吕布学习马战戟法,估计要等到两个月以后了。 不过,刘协才不怕拖时间呢。他相信,吕珺进宫,吕布和自己关系亲密,这两件事会像钉子一样,刺在董卓的心脏,让他不由自主地就会猜忌吕布,从而将吕布推向他这个阵营。 若是真能够在短期内争取到吕布,刘协相信,收拾董卓不用等到明年。 想到袁绍等人将于明年初组成联军讨伐董卓,刘协心中便有了紧迫感。他必须要在袁绍等人起势前制服董卓,避免袁绍等人拥兵自重,不让大汉沦为军阀割据的走马场。 看着刘协练习骑马,却时不时皱眉、苦闷的模样,吕珺便觉得开心不已。这两年,她也曾跟着父亲吕布学习骑射,但更多是玩耍。即便如此,也是吃了很多的苦。 看到意中人和自己一样受罪,她的内心是快乐的。虽然她不想,但她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第三十一章 爱情的腐臭与芬芳 吕布也注意到刘协皱眉、苦闷的表情,他以为刘协学得不痛快,便开口道:“陛下,臣有一提议,还望陛下宽恕臣不敬之罪!” 刘协抬头看向吕布道:“吕将军但说无妨。” 吕布躬身言道:“臣见陛下骑乘不快,愿骑赤兔载陛下感受骑乘之乐,还望陛下应允!” 刘协闻言,看了眼高大雄壮的吕奉先,又看了眼神骏的赤兔,想着自己被吕布抱在怀中驰骋的场景,他心中不由得感受到一阵恶寒,遂婉拒道:“将军好意,朕心领了。” 说完,他看向旁边骑着马儿冲他微笑的吕珺,又改口道:“我观令女亦擅骑乘,不如让她载我如何?” 吕布看了眼女儿吕珺,恍然有所悟道:“臣之女,自幼跟臣舞刀弄枪、驰骋田猎,骑术亦是不错。陛下若有意,不若自与小女言说,臣却不便多言。” 刘协很是意动,在吕布的看顾下,他轻松下马,然后走向吕珺。 看到刘协下马,吕珺还以为他不想学了,眼珠一转,遂扬起小马鞭甩出清脆的响声,马儿便开始在校场内驰骋,速度丝毫不落后于刚才的吕布。 她自幼跟随父亲吕布学习骑射,虽更多是在玩耍,却也因将门虎女的加成,颇为出色。因此,纵马驰骋并不足为奇,此时炫技既有在情郎面前显摆的心理,又有让情郎夸赞的意味。 看到女儿吕珺勒马停在刘协身侧,吕布便知晓,此时他留在校场,既多余,又碍眼,不如离去。因此,他便牵着马儿,悄然离开。 离开的时候,吕布还在想着女儿入宫的事情。 毕竟董卓的孙女已经入宫,自己的女儿已经落后一步,若是再晚上些时日,他怕自己的女儿热乎饭都吃不上一口。 他不知道的是,这口热乎饭,他女儿估计几年内都吃不上了。 非不想也,实不能也。 刘协抬头望着马背上的吕珺,她眉眼间的英气,杂糅于秀美的容颜,真的是赏心悦目,令人怦然心动。 他不禁顺从本心道:“珺儿真美!”刚出口便觉不对,又改口道:“珺儿骑术真棒!” 吕珺听着刘协的夸奖,俏脸通红。她却不好反驳,只得低头受了。 看着娇羞似花的吕珺,刘协舔了舔嘴唇,笑着说道:“珺儿,你载我跑几圈吧!” 吕珺闻言一怔,这才明白刘协的意思。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四周,发现整个校场仅有她和小皇帝,这才抿了抿嘴唇,颤声道:“我……我拉你。” 看着吕珺伸出白嫩的小手,刘协不假思索便握了上去。但当他左脚踩着马镫,在吕珺的拉扯下想要上马时,却发现,他跨不上去。 吕珺抿嘴轻笑,示意刘协坐在她背后。 刘协面色一红,这才发现自己想岔了。他还以为自己要坐在前面,还想着躺靠在吕珺的怀里,享受驰骋校场的快乐呢,却原来是让他坐后面,不过,似乎也不错哟! 他眼神骤然亮起,便不假思索地,踩着马镫跨坐在吕珺的身后,随即伸出双手,环抱着吕珺的纤细紧致的腰肢。 由于二人均未着甲,所以搂抱在一起,有一种想要炸裂的惊心动魄之感。 吕珺也无心纵马疾驰,她瘫软着身子躺在刘协的怀里,脸蛋羞红,闭着眼睛。而刘协也无心驱使胯下的马儿,只是让它在校场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一圈一圈又一圈,圈圈圆圈圈圈。 刘协发现,抱着美人,真的会忘却江山。可是想到自身严峻的处境,以及袁绍等人讨董造成汉室的诸侯争霸,以至于四分五裂的后果,马背上的旖旎瞬间化为一把冰刀,扎进他的心中。 踌躇片刻,他轻声在吕珺耳边道:“珺儿,你可愿助我再兴汉室?” 吕珺虽不知其意,但亦盼望着大汉强盛昌隆,遂轻声道:“珺儿自是愿意。” 刘协面露歉色道:“朕知珺儿一定会支持。可是,如今汉家皇室衰微,朕又年幼,见识浅陋,于治国理政几无经验,更可悲的是,朕居然不能亲政,即便坐在金銮殿上,亦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谈何再兴汉室啊!” 吕珺闻言,用双手反握住刘协的双手道:“陛下,妾身能为您做什么呢?” 刘协抓着吕珺的小手道:“朕知你父勇武非凡,若是能够助朕除贼,朕必无忧矣!” 吕珺闻言点头道:“妾身这就去寻父亲。”说着,她便要下马。 刘协却拦着她道:“此事不宜心急。待珺儿入宫后再详谈也不迟。” 听闻刘协当着她的面谈及入宫事宜,吕珺再也无法忍住羞意,甩开握住的刘协双手,便想翻身下马。 刘协见状,哪里肯让她逃脱,紧紧搂住她的柳腰道:“珺儿莫非不想成为朕的爱妃?” 吕珺只把头儿低垂,仿佛要埋入胸口。 只可惜,没有团儿能够给她当掩体。所以她的掩饰犹如将头埋入沙子的鸵鸟,幼稚的可爱。 刘协也不逼她表态,以免惹得小美人气急,强行跳下马去。无论是谁受伤,另一个都得后悔死。因此,自认心比天宽的刘协好整以暇的静候吕珺的抬头。 只有回血了,才能继续逗弄。这是刘协无奈之下发展感情的手段。 谁让他非要在不成熟的年纪,妄图通过成熟的方式,走出一条披荆斩棘的艰难道路呢! 为什么说这条道路艰难呢,因为谈感情真的很费帝王。古有商纣王,后有唐明皇,这两个影响太大。至于其他的,扒一扒也真不少。 或许,在史书中,后人会记载道:汉皇色重思倾国,古人来者均不及! 想到这,刘协的嘴角含笑,也不知那杨家的女儿会花落谁家了! 吕珺见刘协规规矩矩、半天不说话,便偷偷歪头看去,正好看到刘协嘴角的笑意。她以为刘协是在笑话她,急忙再次含羞低头不忍顾了。 刘协见状,有些不知所以然。他只能在内心中感慨:恋爱中的少女最动人,因为那羞怯如同沾着晨露的玫瑰花,娇嫩芬芳。 第三十二章 流言暗起藏杀机 刘协和吕珺骑在马背上,甜甜蜜蜜,说着知心话。 马儿一会儿尥蹶子,一会儿打响鼻,却始终无法惊醒陷入爱河的小人儿。 困惑地站在校场内,马儿茫然地抬头四望,似乎在想:它是谁,它在哪,它在干什么? 时光总是匆匆,尤其是在爱情加速度之下,太阳兴致勃勃地奔赴夜,刘协却要和吕珺分别。 前厅内,看着刘协和吕珺手牵着手,说说笑笑地走进来,吕布和严氏起身相迎。 行过礼后,吕布急不可耐地问道:“陛下与琦玲关系甚密,臣恐仆役口风不严,若是流传出去,恐怕会有损陛下的颜面,以及琦玲的清誉啊!” 吕珺闻言,面现紧张之色。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若真是被人编排自己和皇帝有私情,那她的名誉算是彻底毁了,都不知道会有什么难听的绰号戴在她的头上呢! 听闻吕布拿女儿吕珺的清誉说事,刘协自然清楚吕布的算计。估计是看到董卓的孙女已经入宫,他也就急不可耐地想把自己的女儿也送入宫中。 不可否认,若真有人拿刘协和吕珺之间的亲密关系说事,再被有心人添油加醋、胡编乱造,这清清爽爽的爱情便成为不可言说的皇色故事了。 防微杜渐,方能避免蚁穴溃堤。更何况,他很喜欢吕珺,就像他喜欢董白一样,都是真心的。所以,一个都不能少,是他在感情方面的底线。 刘协含笑看着吕珺道:“琦玲莫要担心。”然后他又看向吕布和严氏道:“吕将军思虑缜密,所虑甚是,是朕疏忽了。莫如二日后入宫吧。” “二日后”,吕布和严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彼此。他们没想到,刘协会如此干脆。在他俩看来,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都有可能,唯独没料到时间竟会如此仓促。 不过,以此来看,刘协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女儿,不忍心让她受到半点非议。这大概是吕布和严氏觉得最为靠谱的答案。 骤闻二日后入宫,吕珺在一旁也惊呆了。她知道自己肯定会进宫,但没想到,父亲仅是猜测到风言风语的可能,刘协便快刀斩乱麻,议定进宫的日期。 这种干脆利落劲,让吕珺感动不已。 然而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莫说在这里参与这件事情,哪怕是听闻都不应该。因此,她低着头、红着脸,往内室跑去。 看到吕珺轻盈奔跑的动作,犹如跳脱的小鹿,刘协笑了。吕珺真是太可爱了! 吕布和刘协商量了些吕珺入宫的细节后,刘协便起身告辞了。 在刘协走到吕布大门时,都还能听到吕布夸张的大笑声。 究竟是吕布赚了,还是刘协赚了,这可就是见仁见智了。总之,可能除了董白,没有人有损失。 换句话说,吕布赢了一次,刘协赢了一次,他们是双赢,所以总共赢了四次。 回到寝宫,刘协便见到在书房外等候的荀彧。 他连忙迎上前去,挽着荀彧的胳膊踏入书房。 从皇帝的举止中,荀彧能够感受到皇帝对他的信重,这让荀彧感激涕零,只愿粉身碎骨以报皇恩。所以,当他听到市井间流传的流言蜚语后,便急忙进宫,禀报皇帝周知。 荀彧肃然道:“陛下与董卓结亲,此事传出,便引发朝臣文士非议。昨日董妃入宫,更是如火上浇油。朝臣文士借机串联,炮制许多骇人听闻的流言蜚语,并传播于市井之间。臣恐这些流言蜚语,不止有损陛下清誉,更有动摇陛下根基之可能啊!” 刘协闻言大惊,他一心想要制衡董卓,为了大汉的未来累死累活,居然有人想要偷家。他第一想法就是哥哥刘辩不甘寂寞了。 不过,这种猜测不宜明示。他便问道:“什么流言竟使荀令如此忧虑?” 荀彧看了眼四周,似乎想让皇帝摒退穆顺。 刘协不在意道:“穆顺伴我长大,忠心无二,荀令但说无妨。” 是啊,他自小跟随董太后,穆顺一直在他身边伺候。若是穆顺有二心,估计他都不会长大。 穆顺闻言,感激流涕道:“陛下信任,臣心感念之。然臣为阉人,不应参与朝政,还望陛下允臣在外监守。” 刘协不便驳穆顺的忠心,便允了他的请求。 荀彧这才言道:“陛下,市井传言,少帝刘辩失位,是陛下和董卓勾连所致,许多官员和文士大为不满,恐有人死谏。” 刘协闻言大怒道:“一派胡言。朕自北邙山见救于董卓后,并未和他见过几面。至于勾结董卓废帝,朕有何能力说动手握重兵的董卓?” 这个屎盆子太大了,大到可能危及刘协的帝位。 刘协称帝的合法性一直被人诟病,如今再和勾连大臣篡位搅合在一起,这莫不是想把他打入尘埃永世不得翻身? 荀彧并未劝解,接着说道:“市井传言,陛下以娶董卓孙女为后,立董妃之后为帝,才说动了董卓。尤其是董妃入宫,更是坐实了这个传言。” 刘协惊得目瞪口呆。这谁啊,这么有才,把一切都解释的合情合理,若非他就是当事人,他都会信的。 怒极反笑的刘协鼻子发出哼哼声,冷声道:“于国于民有利的正事不干,歪门邪道反倒有偏才。真是混账!” 荀彧对于刘协的愤怒视若无睹,继续说道:“市井传言,陛下年幼即好女色,有商纣、周幽之风,乃亡国之君。” 刘协哼哼两声,咬牙切齿道:“朕为大汉江山呕心沥血,只为再造汉室,恢复汉家荣耀,却被小人污蔑至此,简直是骇人听闻。” 他刘协为人,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为了尽快制衡董卓,更是不惜己身,勾搭董白,调情吕珺。 想想他的年龄,在这个年岁,承受着他人难以想象的苦恼和痛苦。 他做这一切,难道真的是为了他自己,为了满足他的骄奢淫欲不成? 为什么这么离谱的流言都会有人相信呢?他可还是个孩子啊!连大白馒头都没吃过的清白之人啊! 第三十三章 两策明人心,一策举三得 荀彧顿了顿,低着头继续说道:“臣闻有朝廷官员欲勾连外臣,起兵讨伐陛下和董卓,迎少帝复位。” 刘协闭着眼睛,仰着头,半晌无语。 近十日来,他委曲求全,隐忍行事,只为大汉王朝的稳定。他不想这块大地上再出现诸侯四起,互相征伐,民不聊生,尸殍遍野的景象。 然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成为有心人攻讦的目标。 他接近董白,虽有政治意图,但确实也是喜欢,毕竟白儿很白,也很润。他以此拉近和董卓的关系,降低董卓对他的警惕,忽视他的某些行为,以便他实施既定的计划。 他接近吕珺,又何尝不是“欲以一己之躯兴复汉室”理想的具现。虽然吕珺英气美艳,是他的心头好。但他确是为了拉拢吕布,削弱董卓的实力啊!选将点将亦是如此。 他派出荀彧密诏皇甫嵩和盖勋,亲自拜访朱儁,哪一项不是为了安民制董。结果呢,忙活了一圈,他确是别人眼中董卓的共谋。 他用力地攥着拳头,想要击碎眼前不存在的魑魅魍魉,但他终究忍了下来。 他冷笑道:“漫天流言蜚语又何妨,朕只关心:荀令如何看我?” 荀彧抬头看了刘协一眼,却见刘协面色平静,眼神冷峻,目光如箭,直视着自己。 他肃然躬身道:“臣能来此,便是臣的态度。” 刘协走上前伸出双手托着荀彧的双臂道:“朕之苦心,荀令能理解,朕就心安了。” 荀彧动容道:“陛下忧苍生之苦,叹朝局之乱,苦心经营,一心为民,臣对陛下悲天悯人之情感同身受,岂会被市井言语所左右。” 刘协平和地笑道:“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朕之善恶,荀令自可鉴之。” 荀彧躬身低头道:“臣不敢。” 刘协深知局势诡谲,自己又无耳目,自然无从判断。因此,他问道:“荀令可有良策,助朕廓清这些魑魅魍魉?” 来宫之前,荀彧已经多方推演,腹中自有良策。因此,他也不推迟,建言道:“回陛下,臣有上中下三策。” “啊,荀令速讲。”刘协大喜道。 “是”! 荀彧肃容行礼,其后徐徐说道:“下策,陛下将董白送回司空府,无端猜测必然见少。” 刘协苦着脸,摇头道:“董妃何错,岂能因不实之言而迁怒于女子。况且,木已成舟,即便董白被送回司空府,那些小人又何尝不会借机造谣。或许此举正中那些小人的算计,让朕既失士子心,再被董卓恨。” 是啊,刘协即使将董白送回司空府,也会有人说“你看,我们说中了吧。陛下若心中无鬼,又岂会把刚送进宫的妃子送出去,以遮掩世人耳目。” 这个下策可真没水准。 荀彧又何尝不知此策低劣。但恰恰是这低劣之策,才能试探出上位者的心胸和秉性。 若是刘协依计而行,则暴露出他鲜仁寡义的秉性。此前刘协所有为民之言,仅仅是糊弄人心的伎俩,荀彧必然会远离洛阳,以保家族平安。 若是刘协闻计狂怒,则暴露其心胸狭窄,不能容错的性格。 因此,荀彧只是用这个下策来评估刘协的心性而已。至于结果,他很满意。 因为皇帝表现出的聪慧和冷静,远超出他的想象。 “中策,借此良机,图谋联合董司空,以董司空制衡心怀叵测的朝臣和士人,保持朝堂稳定,然后缓缓图之。只是董司空性情暴躁,与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后果难测。” 刘协摇头道:“董卓性格暴虐,居上位则轻君、凌(辱)臣、害民,与其合作,有百害也。” 他之所以一直以“制衡董卓”为目标,正是源于此。他从未想过联合董卓,若果有,那也只是利用。但这种利用,是有隐患的。所以,他轻易不会选择此策。 听闻刘协对董卓的评价,荀彧默思董卓以往的举止,确如皇帝所言。董卓作为权倾朝野的大臣,弊害实多。估计这也是陛下心心念念想要制衡董卓的缘故吧。 若是皇帝倒向董卓,向董卓服软,则董卓骄横难制之下,必然引发诸多变数。 荀彧倒也并非不知董卓为人,他只是想用此计探明皇帝对董卓的看法,这样他才能托盘而出最后一策。 “上策,联合董司空演出戏,诱出幕后之人,由董司空出手整治他们,并断绝陛下之隐忧。此事过后,董司空必然见恶于天下。陛下只需乘势而起,诏明董司空之罪,则董司空必惶惶而不可安。再由皇甫嵩、盖勋、朱儁等声援陛下,并举兵相迫,则董司空必不敢做困兽犹斗。陛下制衡董司空也就轻而易举。” 刘协深知,拥护哥哥刘辩的人,始终如阴沟里的老鼠。只要刘辩不死,这些人就会时常露面恶心人。 梦中的刘协能活五十余,最终以山阳公之号寿终,刘辩被董卓毒杀功不可没。因为没有人会为死去的人张目的。 因此,此计意在先杀刘辩及其拥众,次罪董卓以收民心,再携兵威以震董卓,逼董卓就范。一举三得,此之意也。 刘协知道,有些话是不能明说的。故荀彧的上策中对于刘辩的处理就没有明说,只能靠刘协自己领悟。 而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通过董卓之手来做。所以,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不经前两策试探出刘协的心胸、秉性,荀彧是绝对不敢说的。 刘协沉思片刻道:“这些阴沟鼠的谋划若是被董司空得知,以其性格,必然是防微杜渐、以绝后患。只是,屠刀一起,砍下的就不光是阴沟鼠的脑袋了,必然会殃及无辜。” 荀彧闻言,心中暗叹道:“陛下过于宽仁、心善。不过,这也正是我愿追随陛下的原因吧。” 对于心中所想,他只字不提。 针对刘协的担忧,他苦笑道:“陛下值此乱局仍能悲天悯人,实乃我大汉万民之幸。” 第三十四章 小小称赞下皇帝,荀彧这才建言道:“陛下可组成有司辖制董司空,令其不得擅杀。且事先言明一应人犯需经有司审理,查实确有谋逆之行,方可问罪。如此,便可杜绝殃及无辜了。” 他很明智的没有提及兵灾之下,可能造成人员伤亡的情况。毕竟,这是难以避免的。 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只会自缚手脚。 刘协何尝不知,若是放任董卓麾下兵士肆意搜捕,阖家之下财物不保尚好说,女眷清白被毁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这倒不是刘协优柔寡断、圣母莲心,而是推己及人、换位思考。 况且,一旦牵连无辜,覆水难收之下,他亦难逃污点沾染。当然,自上古至今,哪个皇帝又是白莲花呢? 时过境迁之后,除个别切身之痛的人会咒骂、痛苦和愤怒外,谁还会记得这些呢?若是他再有些功绩,如修运河,如征异族,扩张疆域等,这些疮疥之疾又有谁去关注呢? 秦皇、汉武,说出去意气昂扬、与有荣焉,但那天下苍生,茫茫白骨,谁又去怜惜呢! 且不说始皇帝,单是汉武帝,在他的赫赫战功之下,不是国富民强,而是半数人口的非正常减员。 汉武帝登基时,国内人口约5000多万;至汉武帝后期时,国内人口下降至2500万左右,这就是他在位五十四年的答卷:对外,战功赫赫;对内,经济凋敝,民不聊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它不只是曲词,也不仅是横亘千年历史的怅惘和哀叹,更是民血、民泪融汇成的地下长河。 这条地下长河,奔涌不息,却没有人关注,也没有想要去改变。 思及王朝千年的轨迹,也许正是因为我们容易忘却灾难,选择逆来顺受,才会一次次地面对灾难,不断轮回吧! 刘协深吸了口气,强压住内心激荡的情感,缓缓吐气道:“明日我会携董妃去司空府,看望董司空,顺便聊聊此事。” 荀彧知道刘协心中已有决断,遂躬身告辞。 刘协看着荀彧的背影,突然出声道:“荀令,荀攸是你的族人么?” 这是他突然想起来的一个人才,遂顺口问出。 荀彧转身道:“陛下,攸乃臣的侄子,现为黄门侍郎。” 黄门侍郎与守宫令均为少府属官,叔侄既为同事,又为同品,都是秩六百石。 刘协温声道:“明日酉时荀令可带他来见朕。国乱思良臣,朕求才若渴。” 荀彧自然知道侄子荀攸的能力和本事,只是时局并不明朗,他可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整个荀家不能因为他的选择而遭灭顶之灾。所以他并不愿将整个荀家押注在皇帝身上。这无关其它,只是士族的生存之道罢了。 如诸葛家族三兄弟,诸葛瑾事东吴,诸葛亮事蜀汉,诸葛诞事曹魏;荀氏家族中,荀谌事袁绍,荀彧和荀攸事曹魏。 不过,既然皇帝见询,荀彧自然不好推脱。况且,他对皇帝还是蛮有好感的。 因此,荀彧躬身道:“攸之才,远胜于臣。臣愿为陛下荐贤。” 待荀彧离开后,刘协步行至和欢殿,董白盛服相迎。 刘协牵着董白的手行至殿内,然后吩咐宫女布菜。 饮食毕,刘协挥手将殿内宫女驱离,然后说道:“明日朕与你回司空府,正好将女军筹备事宜告知司空。若能得到司空的支持,成立女军就不会有障碍了。” 董白见刘协心中想着她的事,很是开心。她整日待在宫中,也无消遣,确实无聊。若是有一批小姐妹一起舞刀弄枪,倒是不错。 至于上战场,她作为豆蔻年华的少女,还抱有浪漫的想象。她告诉刘希,打算训练几个月,初具战力,她们就打算上战场。若是不行,她们也可以去清剿山匪。 刘协抬手用食指轻刮她的秀挺的鼻梁,哈哈笑道:“哪需要锻炼几个月,以董妃的水平,提剑便能当女将军。” 董白眼珠轻转、笑脸娇俏道:“君无戏言。”说着,她还伸出小指要和刘协拉钩。 刘协见状,顿时麻爪。他现在麻烦缠身,若是封董白为女将军,估计朝野沸腾,他呢,名声更臭。 当然,打击女人的话他不会说。因此,他点头道:“董妃若真想当女将军,自是无妨。只是,无功封赏,有失公允。若是董妃能够带领女军立功,朕倒不吝一个将军的封号。” 董白愁眉不展道:“即便成立女军,我也无法轻易出征,想要荣立战功,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刘协将董白揽入怀中道:“战场封功只是其一。若是董妃能够带领女军维持洛阳城内外的治安,惩治恶人,赢得百姓的爱戴,封功岂不是轻而易举么!” 董白轻轻蹙眉思考,很快便展眉笑道:“净瞎说,我带着姐妹们巡街于礼不合。” 刘协把玩着董白的小手道,“军务嘛,哪讲礼不礼的。再说,董司空手下的兵骄横无礼,经常欺压百姓,你带着将官家眷巡街,他们哪个敢不听。百姓还不天天盼着你们去巡街。 至于那些酸嘴的,你理他们作甚。只要于国于民有利,长期坚持之下,人们改变了观念,自然就会为你刻传立碑了。那些酸小话的人,谁还记得他们。” 刘协的话句句在理,董白听了,不由得心动不已。若真能够维护一方安宁,纵使有人非议几句,又有何妨。 况且,谁要敢当着她的面说酸话,她就敢拿马鞭抽他。 董白主动亲了刘协的脸颊,开心地说道:“陛下真好!” 刘协回以笑脸,心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董妃说陛下好棒啊! 略去不该有的心思,刘协宠溺地看着董白道:“你是朕的爱妃,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再说,你这也是为朝廷出力,朕本就应该支持嘛!” 董白闻言动情地闭着双眼,意味明确。 刘协也就不再扭捏,他用右手压着董白的后脑勺,抬头亲向她的樱桃小口。 几许芬芳,几许甜蜜,物我两忘,情怀难解。 关键时刻,还是刘协清醒。他轻轻地推开董白道:“天色尚早,你我且去练剑吧。” 第三五章 这小皇帝,不简单 在蜜甜中昏了头的董白,被刘协轻轻一推,缓缓地清醒过来。 她侧身整理好开襟的襦裙,稍微平复下心情,这才摇头道:“陛下,还是不要了。刀剑无眼,万一伤着,追悔莫及。” 刘协笑着说道:“还记得我们因何相识么?” 董白情意绵绵地看着刘协道:“因武而识。” 刘协刮了下她的高鼻梁道:“情由其始,自要不忘初心了。况且,朕准备了好几套木质的兵器,虽然不甚趁手,但对于熟悉招式的运用,以及战场厮杀还是有帮助的。 再说了,光靠自己练习,哪里比得上对练帮助大。日后你可是女将军,遇到动刀动枪的场合,若是缺乏实战,猝不及防之下,受了损伤,朕可是要心疼的。” 董白羞红着脸道:“臣妾就听陛下的。” 行至大殿外,穆顺已命人去取衣甲和木兵。 刘协和董白练习了半个时辰的剑法后,这才各自沐浴。 他也想学鸳鸯戏水,男儿当自强。只可惜,他还是个孩子。 躺在床榻上,刘协搂着董白,还没说几句话,她便睡着了。 看样子,属实是累着了。 刘协轻吐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只想快快长大。 可是,想与不想,他也无法改变什么! 刘协知道多想无益,便强迫自己静心,未果,随即开始默念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一遍,两遍,三遍…… 第二天早上醒来,刘协睁开眼,发现董白正托腮盯着自己看。 他调笑道:“贼眼灼灼,朕还以为身边多个碳炉呢,把朕都给烤醒了。” 面对刘协的打趣,董白面色微红,却也不似过去那样娇羞垂首了。 哎,那一低头的温柔,宛似凉风娇羞的模样,以后难觅了。 仅穿着小衣的董白,因为侧躺的缘故,并不丰盈之处,却也浅沟一线,在白嫩肌肤的映衬下,那微微隆起处,吸引着刘协的目光。 董白翻了个可爱的白眼,然后将身子缩回锦衾下。 刘协伸手搂着董白身柔音清的娇躯,用手挠着她的痒痒,直笑得她娇喘吁吁,口中求饶,这才放过她。 刘协身穿龙袍冠冕,董白凤鸾霞帔,两人一身正装,坐在御撵之上,驶向司空府。 李儒候在门口,恭迎刘协和董白的到来。 行至客厅,董卓站在厅前,两侧站着亲兵。 一番行礼之后,董卓先是看向刘协,再看向董白。 自家的孙女看起来笑容满面,精神佳、气色好,看来夫妻俩是很和谐了,也证明皇帝是真心喜欢自家孙女的。 想到这,董卓便放下心来。 刘协先开口道:“董司空,因宫内过于清冷,董妃入宫后很是无聊。朕于心不忍,于是提议由董妃牵头,组建一支女军,可以由官军家眷充实,平时一起操练,既可以保护董妃的安全,又能彰显董妃将门虎女的名头,正可谓一举多得。 可是董妃担心惹人非议,故心怀疑虑。朕寻思着,能够开导董妃的也唯有司空了,遂携董妃回府。” 听到刘协主动提及女军的事情,董白心里甜滋滋的。虽然祖父董卓对她十分疼爱,可是组建女军确实是异想天开,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让她向祖父提及,她还真是有些胆怯。 只是刘协的话,让她听着有些别扭。起初她是心存疑虑,可是刘协都已经开导过她了,她也不会在意那些臭文人的酸言酸语了。然而,刘协居然还拿她心存疑虑为由,让祖父开导。 因此,她的目光看向刘协,眼神中有询问的意思。 刘协感觉到董白的凝视,回首对她微笑,又伸出手握住董白的柔嫩小手,手指稍微用力在她掌心按了两下。 董白虽不知其意,但却莫名的心安,也就不再去想,只等回宫再问。 董卓看着刘协和董白的互动,捋须大笑道:“那些文士虽自命风雅,但是破事也多。白儿自小喜欢练武,倒是和陛下脾性相投。既然陛下愿为白儿考虑,提议成立女军,臣自然不会反对。” 刘协大喜道:“董妃常说司空疼爱她,她呢,又不想让司空为难。于是朕今日便代董妃相询,却没想到董司空是如此开明大度之人。司空和董妃舐犊情深,实在是让朕羡煞啊!” 他的奉承话,董卓明显很爱听。他哈哈大笑道:“陛下有何许羡煞。白儿是臣的孙女,陛下便是臣的孙女婿,你我君臣就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说完,他睥睨着眼神看向刘协。 刘协闻言眼神微闪,脸上喜色却不减丝毫,满腔真诚地喊了声:“祖父!” 这一声“祖父”,叫的董卓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 董卓本是借题发挥,想要试探下皇帝的态度。不曾想,这小皇帝如此熨帖,让他都觉得刘协真是自己的亲孙子了。 因此志得意满之情昂然跃于言表,不可复加。 李儒侍立在一旁,小心观察着刘协的言行举止。 刘协提议成立女军之言,可谓是异想天开。若不提护卫董白、陪伴董白的借口,董卓真不一定会同意。 毕竟董卓虽然蛮横残暴,也是出于一定的政治目的,并非肆意专横。当然,偶尔控制不住,脾气上头,这也是没办法。 因此,他在没有摸清皇帝成立女军的真实意图之前,并未出言阻挠。否则,岂不是会招董白记恨。 当董卓以祖父的称谓强加于皇帝时,他有心劝阻,却也不敢驳了董卓的兴头。 然而刘协居然面带笑容,丝柔顺滑地喊出“祖父”二字,这让他不由得眉头轻蹙。 这个皇帝,年龄虽小,但实在是精明。 联想起刘协以稚龄之躯,昂然站立在宫门前,拒阻董卓,以天下文人之心、忠臣之志、汉家大义威逼董卓退步的情形,再对比今日俯首帖耳的举动,李儒只觉内心生寒。 这个小皇帝,不简单! 第三十六章 满朝文武谁人信服董卓 看着董卓志得意满的模样,刘协这才意识到:董卓从山腰走向山峰,并掉入深渊,并非朝夕养成。 或许正是贤良守正,奸贼攀附,皇帝幼弱,给了董卓一种天下无人制衡的错觉,使得他一步步膨胀,最后身死族灭。 而他此刻的作态,又何尝不是送董卓登高的踏板呢! 董白也并非政治小白,她敏锐地察觉出祖父的态度有问题,急忙喊了声:“祖父,陛下在此,莫要失态,乱了君臣礼节。” 董卓似无所觉,呵呵笑道:“今日府内无君臣,只有家人。” 说完,他面带微笑看向刘协。 刘协笑着点头道:“朕与董妃本为一体,既是夫妻,又是家人。祖父之言,并无问题。今日祖父开心,朕与董妃自然不会扰了他的兴致。” 董白歪着头观察着刘协的表情,发现他的表情似乎并无异色,这才放下心来。 她直觉地认为,祖父董卓今天有些得意忘形,但是作为董卓的孙女,她不可能当众指摘长辈,却又不愿董卓当着自己的面凌压刘协。这才以礼为由,想要点醒祖父董卓。 然而,董白失望了。 能够听到小皇帝当面、亲口喊“祖父”,这无疑是董卓最高光的时刻。 他兵权在握,朝堂百官纵有不服,亦只能忍气吞声,或谓之忍辱负重。 日后更是有大臣吴琼、周铋等人,因党锢之祸遭贬,董卓却借机拉拢,想要建立自己的班底。 董卓因信任的缘故,任命周铋为尚书,吴琼为司隶校尉,这两个职务非心腹之人不能任也。 让董卓没有想到的是,恰恰是这两位心腹之臣暗暗为其挖坑。如举荐袁绍、韩馥、刘岱、孔伷、张咨、张邈等出宰州郡。董卓没有防备,尽皆应允。 然而次年(即190年),袁绍、韩馥、刘岱、孔伷、张咨、张邈等十余路诸侯合力讨董。 董卓那还不明白,自己被人背刺,遂将吴琼、周铋二人处死。 所以这些大臣的隐忍,事实上都是在酝酿坏水(仅指针对董卓,事实上,他们还是想要锄奸,匡扶汉室的)。他们无力反抗,便给其他人反抗的实力和机会。只是,没想到他们举荐的这些人,丝毫没有顾虑吴琼、周铋二人的处境,致使二人遭受杀身之祸。 总而言之,当前的朝堂几乎是万马齐喑究可哀的程度,此时刘协的顺从,让董卓似乎有了新的野望。 刘协知道火候已到,若是再一味地顺从、隐忍,让董卓生出更进一步的野心,或许就失了他此来的本意。 因此他看了眼左右后,对董卓说道:“朕有秘事欲言之,望司空摒退左右。” 董卓皱了皱眉,看向李儒。李儒则躬身行礼道:“陛下,厅内俱皆司空的心腹,陛下但有所言,绝不会外泄。” 刘协无奈,只好看向董白。 虽然董白不知道,刘协想要说什么,但对于刘协的顾虑还是能够感受到。因此,她主动站起身道:“李叔,陛下既然有所顾忌,想来亦是机密之事。不如我和李叔在厅外等候,如何?” 李儒看向董卓,看到对方没有任何示意,遂拱手行礼道:“董妃言重了。” 他挥手摒去左右,然后跟随董白离开大厅。 刘协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大厅,上前一步道:“祖父,你我二人大祸至矣!” 董卓以为刘协说笑,还不以为意道:“陛下莫要跟臣开玩笑。洛阳之固,天下莫之能当。陛下何必杞人忧天哉!” 刘协苦笑道:“朕虽年幼,尚知名不正则言不顺。今朕登基时日尚浅,但却深感司空之恩。若非司空,这天下又岂是朕所能觊觎。故朕认为,司空与朕乃唇齿相依之势。不知司空是否如此认为?” 董卓愣了下神,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这小皇帝掏心掏肺的跟他说话,让他感到莫名其妙。但对于小皇帝将两人的关系定性为唇齿相依,他颇感得意。 当初之所以废刘辩,立刘协,就在于新帝为其所立,必仰其鼻息。昔日刘协宫门拒董,让他大为恼火。 若非这个小皇帝新立不久,他都有再换皇帝的心思。后来,他发现小皇帝和自家孙女来往密切,似有私情,便产生了新的想法。 若是刘协和董白有了儿子,刘协生死便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将自己的重外孙扶持登基。 这样,他便能以外戚的身份干预朝政。尤其是新的小皇帝不知人事,更是易于操控。 今日,刘协亲口向董卓表明,二人乃唇齿相依的关系,使得董卓误以为小皇帝娶了自家的孙女后,终于悔改,想要雌伏呢。 他也不再以祖父相称,而是以臣自谓,得意地笑道:“陛下所言与臣心中所想完全一样。” 刘协对董卓的表现不以为意,他肃然道:“朕觉自己命不久矣!” 董卓闻言大惊道:“陛下这是何言?在这洛阳城中,哪个敢对陛下有不轨之心?” 他还以为自己某些阴暗的心思被皇帝发现,因此大感吃惊。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小皇帝知道是自己想要害他,又怎会跑到他家里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呢。 难道真有其他势力想要谋害当今陛下,他有些犹疑不定了。 刘协叹息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朕本是司空抬举上位,后又因爱慕董妃,遂迎其入宫。却不料,朝中官员就然编排,朕之上位,系朕与司空密谋,恶意篡位。企图败坏朕登基的法理基础。因此,朕觉得自己此次可能命不久矣!” 听到答案不是自己,董卓这口气还没有松,便又惊又怒道:“谁人竟如此大胆?” 刘协深吸了口气道:“司空觉得,脏水泼到朕与司空身上,谁会受益?” 董卓虽素来蛮横残暴,亦是有脑子之人。他仅思考片刻,便脱口而出道:“莫非是弘农王在搞鬼?” 刘协并未接话,反问道:“司空认为满朝文武可有人真心信服司空?” 听到这个问题,董卓不由自主地犯难起来。这个问题真的是太扎心了。 第三十七章 风轻云淡暗含杀机(补4.30) 董卓自今年四月占据洛阳,至今已达五个月之久,然而满朝文武仅有敬畏,却没有敬服。 他已经在暗自筹划,争取因党锢之祸而受到牵连之人。通过扶持朝廷打压的朝臣群体,拉拢这批人为自己效力。 当然,这个话题,他不能明说,只得哈哈笑道:“陛下多虑了,论及朝堂声望,谁还能与我争锋!” 看着妄自尊大的董卓,刘协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董卓大眼圆瞪,看着刘协。他以为刘协是在笑话他。 刘协确实在笑话他,但是他不能说,还需要掩饰真实的情感,因此,他强忍住笑意,肃然道:“朕非常羡慕司空大人的人望。只是,司空大人如此自信,朝堂诸位大臣同意么?” 这问题过于尖锐,刺的董卓肝疼。他真没脸说“诸臣皆服”,毕竟他虽然莽,但还要脸。因此,他缄口不言。 刘协本就是为了敲打他,自然不会为他缓颊,因此也沉默不言。 房间中充满了尴尬的沉寂。 近几个月来,除了卢植和刘协甩他脸子,还真没人敢如此。这小皇帝好话没有半句,竟然揭他伤疤,让他想要出离愤怒都没有法子。 他董卓,虽然残暴,虽然性好女色,但要脸啊! 尴尬的气氛虽然蔓延,但刘协并没有任其扩张。他适时地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朕今日偶然听闻该流言,便坐立难安。这并非是朕胆小的缘故,而是在于政治斗争,乃是生死存亡之事。 何进大将军优柔寡断,遂有殿前斩首之祸;今日司空虽然手握重兵,真能和何大将军相提并论么?” 董卓闻言默然。何进积十数年之声望,被群臣裹挟,想要弑诸常侍,恢复朝堂清明,然而功败身死。 他董卓,凭借何进密令,趁势而起,虽入洛阳,却为士人鄙视。他的声望,差何进不知几许,自然不会觍颜与何进相提并论。 深切思之,董卓不禁悚然。他自欺欺人的遮羞布,直接被刘协撕破,让他脸色发青,胸中怒气无处发泄。 刘协从来不会轻视他人的智慧,尤其是董卓。因此,他浅尝辄止,略微提及便三缄其口。 呵呵几声,他笑着说道:“朕乃刘氏宗亲,纵使不能为帝,亦可称王矣。只是董司空的下场,朕不敢深思之。若非董妃乃朕之爱妃,今日之行,纯属多余。为董妃故,朕才苦口婆心,还望董司空慎思之!” 董卓终于低下高昂的头颅,在心中盘算着刘协的一言一语。 刘协见好就收道:“司空且慢思之,朕和董妃回宫了。” 说完,他走出大厅,挽着董白的小手,坐在撵车上,打道回府。 李儒送走刘协等人,急忙赶回大厅内。看到董卓愁眉不展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司空为何事忧心?” 董卓视李儒为心腹,心中有事,自然不会讳言。他原原本本地将刘协的话语重述一遍。 李儒默默寻思良久,这才看向董卓,却发现董卓满眼期待,看来他真是被刘协的言语吓着了。 只是,刘协的话,虽然并未明言,却字字句句不离少帝刘辩。 字字诛心,句句如刀。 董卓不把少帝刘辩当回事,但是朝堂诸臣却不会。董卓废帝,便是与朝堂诸臣有了根本性的分歧,这就是二者不可调和的矛盾之一。 李儒并非不知,但他作为董卓的臣属,在没有图穷匕见之际,自然不会谏言弑君。 而今,这个问题摆在他面前,他退不可退,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司空觉得小皇帝如何?” 董卓知道,李儒的问题并非空穴来风,自是有深意。因此他思考半晌道:“吾之所以废少帝,立新帝,不仅仅是看在董太后的面子,更是喜欢新帝的聪明。 近日来,他能够讨得吾孙女之欢心,可见是有心之人。虽然他心思不小,但一切皆可控。 而吾废少帝之后,便没有退路。因此少帝刘辩之命运便已注定。只是,前几日刚刚鸩杀何太后,现又杀废帝,似乎不妥。因此,我倒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若是小皇帝所言不虚,那废帝想是不甘心,想要重倒乾坤,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评价小皇帝,董卓仅用聪明和有心四字定义,实在是没有把小皇帝放在心上。。 李儒则不同,他一心为董卓谋,自然是把许多风险都综合衡量。 小皇帝登基以来,阴谋董司空的孙女,阳谋禁卫之军,步步为营,心思深重。李儒根本不敢小看。 至于少帝刘辩,他还真没放在心上。只是,董卓选了聪明的刘协,废了糊涂的刘辩,他又能多说什么。 依他心意,这皇位不如让刘辩来坐。只有如此,他才心中踏实。 然而董卓仅凭个人好恶,便把昏庸的少帝废黜,这又不是他一介谋臣能够干涉的。因此,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只能随着董卓见招拆招了。 发现董卓并未对小皇帝生疑,他委婉地进言道:“陛下今日来访,心怀杀机,却不置一言,显然想要借刀杀人。我担心小皇帝过河拆桥,他日亦会针对司空大人?” 董卓哈哈大笑道:“君能知之,吾又岂能不知。只是,事已至此,我别无选择。况且,狐狸再多心智,又岂能奈何得了猎手!” 看到董卓以猎手自居,却将小皇帝视为多智狡黠的狐狸,丝毫不以为意,他便不再多言刘协之事,而是针对刘辩进言道:“少帝刘辩,活着便是麻烦。即便小皇帝不说,司空亦早晚都会除之。若是小皇帝所言不虚,我们提前除之,亦无伤大雅。” 董卓不以为意道:“若是死一人,而能让诸臣绝念,当属好事。你就去办吧。” 李儒愕然,他没想到,董卓都不让他考证刘协话语的真伪,便直接让他除去刘辩,这是为何,他也是心知肚明。 毕竟,刘协已经是董卓的孙女婿,心有所偏向,无可厚非。只是,这心偏的有些令人啼笑皆非了。 第三十八章 温情脉脉后的冰冷 董卓和李儒的密商,刘协并不知晓。但他知道,他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至于结果如何,似乎不言自明。 御撵之上,刘协握着董白的手道:“董妃,你可知我今日此来何意?” 董白不解地问道:“不是看望臣妾的祖父,顺便提及女军之事么?” 看着董白犹如傻白甜的脸蛋,刘协苦笑道:“若真如爱妃所言就好了。” 刘协欲言又止,惹得董白好奇心切。只是她身份已然变化,自然不会像未出阁的小女孩般随心所欲。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为何事忧心?莫非是因为臣妾祖父的事情?” 这是董白能想到的最切实的问题了。 董卓今日的态度,她历历在目。狂妄至此,让她汗颜。因此,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因为董卓。 刘协摇头道:“董司空如此,已非一日。朕纳董妃之前便已了然,又岂会因此事烦心。” 皇帝之言,看似没有抱怨,但字里行间,又暗戳戳地将董卓长期如此的态度摆明。 这又如何能让董白听而不闻。因此,她解释道:“陛下,臣妾的祖父秉性如此,并非有心折辱陛下。” 说到这里,董白突然意识到,她的解释似乎适得其反了。因此,她想要找补回来,遂又急切辩解道“臣妾祖父性子粗鄙,还望陛下见谅。” 急切之间,她想不到辩解的词语,只能低首认错了。 对于董卓,刘协心中早有定论,自然不会被他今日的态度所干扰。 可是,看到董白愧疚的模样,刘协想到了吕珺。想要让吕珺顺顺利利地进宫,董白的支持必不可少。 因此,他皱眉道:“董妃莫要如此,朕之皇位,系于司空一身,又岂会和司空心生龃龉。” 听到皇帝示弱的言语,董白心中更是难受。皇帝本为九五之尊,结果,却要顾忌自己的臣子,这让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协轻叹声道:“朕是君,董妃祖父是臣。可如今,君不君,臣不臣,确实让朕神伤。” 这番话,便是刘协的真实心声。他敢于说出,也在于拿捏住董白,知道她不会与他人言说。 可是,这番话,落入董白的耳中,却是骇得她心惊肉跳。 她想要为祖父辩解几句,却发现,言语是如此地苍白无力。因此,她只能低头垂泣。 董白是个好女孩,这是刘协多日来的观察心得。只可惜,她有个权倾朝野的祖父,这就注定她的感情之路不会顺遂。 看着泪眼婆娑的董白,刘协心疼地劝说道:“朕与董妃,既为夫妻,便是一体。董司空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到你我之间的感情的。” 刘协的话,虽然是在开导董白,但也想将董白和董卓切割开,避免日后因董卓之事牵连二人的感情。 只是,董白为人子女,又是在以孝治天下的汉朝,家族亲情维系着社会的基本伦理,她浸润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下,又岂会轻易切割亲情伦理。 然而,刘协愈是劝慰董白,董白愈是心中有愧。 眼见气氛烘托到位,刘协柔声道:“董妃,近日朕偶遇中郎将吕布,他以勇武冠绝三军。于是朕便跟他学习戟战之法。 习练之余,朕遇到了他的女儿吕珺,比董妃小三岁,却和董妃一样,喜欢骑射。” 说到这里,刘协便不再多言。 因为祖父有蔑视皇帝的举止,董白正暗自神伤。哪怕是刘协劝说,她也心中惴惴不安。此刻,听到刘协提及其他女孩,董白用襦裙的袖子擦干泪水,怒视刘协道:“陛下与臣妾刚成亲不久,便欲移情别恋?” 刘协愕然地看着董白道:“董妃多虑了。朕为一国之君,后宫自是不可能仅有爱妃。况且,朕嘱托董妃组建女军,可见朕对董妃的信任,又怎会辜负董妃呢?” 听完刘协的解释,董白知道自己有些敏感了。只是,她刚入宫不足三日,皇帝便迎娶新人,这让她如何不多想。 她看向刘协,这个身高尚不及自己的小皇帝,居然背着自己在外面沾花惹草,还要往皇宫里带。若是以往,她定然不肯干休。但恰逢今日,祖父丑态历历在目,她又如何能硬的起来! 她轻叹一声道:“陛下欲充实后宫,臣妾自不应说什么。只是,陛下毕竟年幼,若是沉湎女色,恐会伤及身体啊!” 刘协苦笑道:“朕今年方九岁,身子骨尚弱,根本无法与人共度春宵,哪怕是想要伤身也不可能。朕纳董妃,实在是爱之太甚,欲朝夕相处。只可惜,朕身为一国之君,又岂能在情情爱爱中迷失。 吕布,猛将也。若是其能忠心事君,董司空必然会心存顾忌。因此朕纳吕珺,实在是形势所迫也。” 陷于爱情之中的女人虽然智短,但在面临竞争对手时,反应却会异常敏锐。 她敏感地意识到,自己与吕珺其实并无差别。念及此点,她顿时熄了计较的心思。 刘协知道,自己的话,赤裸裸地揭示出他选择吕珺的缘由。推人至己,董白亦难免会多想。 然而,他已经顾不得太多了。有些事情,必须在近期内解决,而不能再像过去所想的那样,慢慢推进。 时易势异,这次朝堂之间突然刮起的风,已经与梦中的历史轨迹不尽相同,他不能依赖旧有的观念和想法,去面对新的变故。因此,他要依时依势而动。 在刘协看来,此次的政治风波,无论刘辩是否参与,他的下场都是注定的。 董卓先杀何太后,又岂会将祸根留下。之所以没有杀死刘辩,不过是想待时过境迁,再悄悄处置。 而刘协,只不过是想要助推董卓,尽早下定决心罢了。因此,在煽风点火,诛心之言方面,刘协丝毫不愧疚。 唯独对于感情,他情动董白、吕珺,却心怀叵测,致使爱情成为手段,而非目的。而这段蒙诟的爱情,或许会伴随三人的一生。是否公平,又该如何评判呢? 第三十九章 掏心窝亦可鸡贼 刘协知道,从他登基那一刻起,他就不应该拥有普通人的感情和信任,而是应该孤独地背向众生,以权柄操纵众生。 然而,他心犹不甘,他渴望珍惜每一份感情和信任。可是他的选择,已经注定这份感情不会真挚。 无论是董白还是吕珺,都是他苦心孤诣的结果。 他所有的扭捏和犹豫,都在于他还没有适应帝王的身份和手段。 孤、寡人、朕,这一个个代称,已经注定他所有的抗争,只会是徒劳。 这次,当他面对历史走向以外的不确定因素时,他觉醒了。 他毫不犹豫地去引导董卓,将某些历史事件提前,已达到消弭隐患的目的。同时,他也亲手将童话般的爱情,打落尘埃。 让他和董白的感情,少了一份天真,多了一分残酷;少了一分憧憬,多了一分现实。 董白明亮的眼眸似乎有些黯然,她扯了扯嘴角,想要做出一个笑脸,却不觉间,泪水滑落脸颊。 刘协伸出手指,想要去接住那晶莹如珍珠般的眼泪。 董白侧转身子,避开了他的手指。 看着董白迷人的侧颜,刘协喉咙动了动,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我承认,当我第一次踏入司空府的时候,我是抱着其他目的接近董司空的。 然而,当你佩戴宝剑背着弓箭走向我的时候,我觉得整个天空都亮了,因为我的心就是你,而你,就是天空中的太阳。那时我刚登基,是真诚地渴望拥有爱情的。 九月初三何太后被毒杀,我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害怕。我让你去皇宫等着,拦阻想要闯入皇宫的人。可是出人意料的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董司空。 你知道,我当时是多么害怕和恐惧么?因为我的一切都来自董司空。也许只需要董司空一句话,我的下场就会和何太后一样,也可能会像我那个哥哥刘辩。 无论是哪一样,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感激你,当时站在我这一边,让我拥有了莫大的勇气和力量,让我能够坚定地站在那里,像个奋不顾身的义士。 曾经,我以为这座皇宫,将会是你我二人共同的家。然而,血淋淋的现实告诉我:树欲静而风不止,情(欲)谐而心不纯。 你可知晓,因为我纳你为妃,文武百官有多少人在中伤我么?他们说我伙同你祖父,合力废黜少帝刘辩;他们说我为报母仇,唆使你祖父鸩杀何太后;他们还说我欲立你为后,一旦你有了孩子,就会被立为太子。正是因为我会纳你为妃,立我们的孩子为太子,董司空才心甘情愿做我手中的屠刀。” 董白努力想要抑制住眼泪的滴落,却发现心受伤了,血变成了泪,展示着内心的伤口。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哭出声来。 她没有撒泼打滚,也没有掩耳逃避。她只是安静地站着。而刘协的话,如同春天的风,吹拂在湖面上,荡起涟漪,却无法撼动内心。 当刘协承认他去司空府另有目的时,她的心如同被刀剜刺。 当刘协提及她是太阳,是他的心,爱情是真诚的时,她的心如同被垂落的杨柳枝撩拨的湖面。 当刘协说到何太后的死、皇帝的废立,提及到他内心的害怕和恐惧时,她已经侧转身子,关切地看着他。 当刘协追忆二人站在宫门前拦阻董卓入宫,想过把皇宫当做二人的家时,她也感同身受,脸上流露出一丝渴望和期盼。 然而,当刘协愤怒地说到文武百官对皇帝废立的恶意猜测、对何太后死亡的欲加之罪,对娶她背后的政治阴谋时,董白再也无法控制住内心的关切,用力地将小皇帝抱在怀里。 真的,她没有想到,这个才九岁的小皇帝,居然承受着这么多恶毒的攻击和压力。 她想起刘协拿出一根糖葫芦递给她时的微笑,她想起刘协在练剑时撞她时的赧然,也想起刘协成婚当晚的喜悦。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证明,刘协的心中有她。与此同时,刘协也承受着无比巨大的压力和恐惧。 她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语无伦次地说道:“陛下,无论你做什么,妾身都支持你。妾身永远都会支持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刘协也紧紧地抱着董白,将头埋入到她的胸前,没有半分旖旎,有的只是感伤和委屈。 他登基以来,一直想要减少百姓的死亡,想要制衡董卓的权力,想要和仁人志士再创汉室的辉煌。 然而,仅仅是迎娶董白,便触动了一些人的阴暗心思,借机想要打击他身为皇帝的合法性。 他能不委屈,能不伤感么?虽然他还不是男人,但他的哭泣,是勇敢的,是真诚的,也是为董白流的。 车辇此时已经停在寝殿门前,只是因为刘协和董白说话的缘故,穆顺早已摒退诸人,仅有他一人侍立在跟前。 听到车厢里的哭泣声,他有心想要劝阻两句,却终究没有开口。刘协这几日的努力,他一直看在眼里。 至于废帝、鸩杀何太后这两件事,作为刘协最亲近的人,他知道,董卓根本就没有和刘协商议过。却没料到,居然真有蠢人相信这些传言。 作为太监,以他的身份,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默默地静立在车辇外,注视着周边的环境,确保没有人能够靠近车辇。 抱头痛哭了片刻,董白渐渐止住哭泣声,恢复了冷静。她怜惜地说道:“陛下纳妃,若是需要臣妾帮忙,就知会臣妾一声,臣妾会和吕妃好好相处,不会让陛下为难的。” 听到董白松口,刘协也渐渐止住哭泣道,语声哽咽地说道:“董妃,朕若负你,必天打雷劈。” 嗯,他很鸡贼,根本没有说明天打雷劈谁。因为他登基当晚的那个梦境般的存在,让他对神神道道的东西有了几分忌讳。所以,他发誓时内心想的是董卓和刘辩,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献祭,他不清楚。 第四十章 除董贼易,除天下贼难 酉时,偏殿书房。 刘协观察着荀彧身后站立的荀攸,他面容俊秀,身材瘦削,头戴进贤冠,冠上两梁,身着玄色朝服。 待荀彧和荀攸行过礼后,刘协温声道:“荀侍郎神清气正,当为国之栋梁。可愿效力于君前?” 昨日,荀彧找到荀攸。 身为族侄,荀攸却比荀彧大了六岁。二人年龄相差不大,幼时又曾生活在一起,关系比较密切。 因此荀彧很是干脆,直接将天子想要重用荀攸的消息告诉了他。 措不及防之下,荀攸有些迟疑。 荀彧既然愿为天子说项,自然是有把握的。他看出荀攸迟疑的心态,遂将天子近几日来的表现和志向简要阐述。 得知天子心存仁厚、爱惜百姓,他不喜反忧道:“如今四海不靖、朝堂不稳,陛下一味宽仁,恐怕不足以长久啊!” 荀彧摇头轻笑道:“当今陛下仁义,乃是叔父追随陛下的原因。但陛下并非一味宽仁,他亦有雷霆手段,却是不便提及。因此,还望公达不要心存顾忌。” 荀攸深知荀彧的为人,自然知晓他不会欺骗自己。况且,既然荀彧能来,有些东西便不言而喻。 至于他,眼见董卓倒行逆施,便有了除去董卓的心思。只是苦于没有援手,遂迟迟无法进行。若是能够得到陛下的青睐,讨得除董的旨意,他的夙愿便能达成。 因此,荀攸想了片刻,便干脆地答应了族叔荀彧的邀请。 此刻,他站在皇帝的面前,听到皇帝的问话,毫不迟疑地答道:“臣愿追随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刘协闻言大喜,他为又得一名贤才效力而开心。因此他虚心问道:“时局如此,不知公达可有良策?” 骤闻皇帝问计于他,荀攸难得地迟疑了片刻才答道:“臣身为黄门侍郎,虽对时局有所了解,却也不敢妄言良策。 不过,董卓无道,倒行逆施,祸乱朝堂。若是能够先除此奸贼,再选良任贤,当能稳定时局,慢慢筹措。” 刘协摇头叹道:“除董贼易,但除天下贼难矣。” 听了刘协的感叹,荀攸对刘协有了初步的认识。那就是,皇帝年龄虽小,但对天下局势发展了然于胸,乃聪慧之君。只可惜,有些生不逢时了。 他劝说道:“朝堂不靖,天下贼势必难以清除。董贼若除,天下贼方缓可图之。” 刘协点头道:“君乃大才,所言甚善。然时局诡谲,除董之后,朕将何以自处?” 荀攸闻言,心中大惊。他再次认识到小皇帝在时局方面的清醒。只是事关皇族内部纷争,他却不便谏言。 他只能委婉地劝说道:“董卓乃乱汉之贼,若不能除,大汉危矣。因此,先正社稷方能谈及其他。” 刘协默然不语。沉思片刻后,他继续问道:“听闻市井之间拿朕迎董卓孙女入宫说事,公达是何看法?” 市井传言,生动形象,荀攸虽不完全信,但也有些疑虑。不过他相信叔父荀彧。 若是皇帝和董卓有勾结,荀彧肯定不会追随皇帝。因此,在荀彧邀请他的时候,市井传闻不攻自破。 但是由于内容过于敏感,如何回答皇帝这个尖锐的问题,让他有些作难。 若仅仅是市井传言,其实并无大碍。但是很显然,有朝堂势力参与其中,煽风点火,推波助澜,致使流言传播过于迅疾,影响也日趋增大。 他虽然不能窥全貌,但身边有些好友上蹿下跳之举,他自是看在心里。 皇帝既然知晓此事,必会采取严厉的措施,打击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行。而他的那些好友,势必首当其冲。 因此,他在谏言方面,小心翼翼,不忍断了那些好友的生路。 荀攸额头生出了汗珠,他轻不可闻地咽了口水道:“清者自清,陛下不必忧虑。只是这趁机浑水摸鱼之人,属实可恶。若是不加严惩,势必损害陛下的清誉。 臣希望陛下能够仔细甄别,严惩首恶,宽宥从犯,区别对待,以博取雅重文人的声望。” ------------------- 当晚,刘协抱着董白,两人睡得很香甜。 他之所以大费周章,力图从心开始征服董白,不仅是为了给自己的第一份感情一个交代,亦是想让后宫和睦,而非出现宫斗和宫乱的恶心情节。 更何况,善待身边人,亦是善待自己。他只是哭诉几句,又不费事,干嘛不多交心呢。尤其是目前的他,根本没有能力通过捷径抵达董白的心灵。 九月十二日,吕珺进宫,入住安福殿。仪式很简单,并没有像董白入宫那样,披红挂紫。 何太后新丧,他其实是不应该纳妃的。只是箭在弦上,他不得不纳。 他必须尽快掌握帝权,而不是任由权力旁落,以至于他无奈地去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变数。 或许,他纳妃的事情触碰到了刘辩的痛处,给予他人可乘之机。可是,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刘辩不也在几个月后,就纳了唐姬么? 刘辩可是何太后的亲生儿子,尚且如此。 而他刘协,与何太后并无亲情,反倒是多有仇恨,故他刘协趁着何太后新丧冲喜,又有何错? 嗯,唐姬,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其祖父为唐珍,曾在汉灵帝时任大司空。荀彧的岳父唐衡是唐珍的哥哥,那么荀彧应该是唐姬的姑父。 看来,加固他和荀彧的感情,适当其时啊! 只是,唐姬能嫁给刘辩,又何尝不是颍川唐氏的政治态度呢? 若是他没有记错,明年正月,关东联军讨伐董卓,打出恢复刘辩帝位的政治牌,以至于董卓指使李儒,毒杀了刘辩。 关东联军在军事失利后,又想拥立汉室宗亲、幽州牧刘虞当皇帝,想要从政治上分裂汉朝,形成两个皇帝、两个朝廷的格局。 刘虞身为宗室,深知名不正言不顺的傀儡皇帝,所要承担的政治风险有多巨大,因此拒不接受。 或许是他不知道,风浪越大鱼越贵的道理;亦或许他知道,但清楚拼下来也和他无关,只是白白担了个名分,这才拒绝吧。 总而言之,刘辩就是个雷,总有爆的时候。又何必让唐姬年纪轻轻去为他守节呢! 刘协总是这么怜香惜玉,不忍花残于初绽。 第四十一章 少帝悲歌 这场流言,让刘协想起了唐姬,也坚定了他纳唐姬的想法。 至于颍川唐氏的态度,刘协并未放在心上。他准备托荀彧去和唐姬的父亲唐瑁言说。若是颍川唐氏还是不同意,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更何况,刘辩能否安然度过眼前这一关,都悬得很。若是董司空不给力,搞不死刘辩,他也就不会再给董卓机会了。 总而言之,刘辩不死,刘协难安。 没有了刘辩,颍川唐氏哪还有机会首鼠两端。只要他递过橄榄枝,想必颍川唐氏自然心神领会。 摇了摇头,刘协又想到了安福殿的吕珺。今天是吕珺入宫的日子,他却不着调地去想未来的嫂子,这让他有些羞赧。 还好刘协所思所为虽有私心,但皆属统战工作的一部分。他深刻地记着一句话: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的少少的,何愁天下不靖。 昨日刘协去见董卓,想要借刀杀人,却不知董司空办得如何了。这会儿,他又想起了这个棘手的问题。 ------------ 董卓报仇不隔夜,很是干脆利落。 他根本就不想去调查什么市井流言,他坚信:只要把源头堵住,想来那些流言也就如无源之水,自会枯竭。 粗暴直接,正是董卓的风格。 因此,第二天一早,董卓就命李儒鸩杀刘辩。 领命的李儒心中万分无奈。鸩杀废帝,是件极不光彩的事情。可他作为董卓的心腹谋臣,又实在无法推脱。 然而,他深知,凡是弑杀帝王之人,很难有好下场。若是为人所知,弑君之事终究会反噬己身。想到刘协平静面孔下的狠辣,李儒的心中便有些发怵。 董卓可以小看刘协,他却不会。 昨日夜晚,他认真推演了小皇帝这几日的所作所为,方才察觉小皇帝所图甚大。而董卓犹然不知,仍视小皇帝为黄口小儿。 尤其是在董白入宫后,董卓更是对刘协丧失警惕之心。这次刘协探访董卓,给刘辩扣屎盆子。董卓连查都不想查,直接下令他去鸩杀。 由此观之,在有心算无心之下,董卓还真不一定镇得住小皇帝。看来,此事之后,他要为自己谋后路了。 刘辩被废为弘农王仅十二日,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王府,只是被安置在南宫西侧左排的阿阁内。 李儒带着几名随从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嘉德门行至阿阁外。 刘辩看到李儒径直闯入阿阁,有些惊惧地问道:“卿来何事?可是董司空叫汝等前来?” 李儒也不废话,径直将手伸向身后的随从。 一名随从双手捧着精美的木盒侧站在一旁,另一名随从打开木盒,从中取出酒壶和酒盏,倾倒酒壶将药酒倒入酒盏之中,递到李儒手上。 刘辩看着眼前这一幕,悚然心惊,不禁浑身发抖。他不明白,自己都已经这样了,为何董卓还不放过他? 李儒双手持酒盏,躬身行礼道:“司空听闻弘农王身患恶疾,特意烹制此药,为弘农王医治恶疾。弘农王切莫辜负司空大人一片心意,请服此药!” 刘辩闻言,惊恐着从木榻上摔下,怒声道:“本王无疾,不用服药。司空不久前刚杀本王母亲,今又欲杀本王乎?” 见刘辩不肯就范,李儒示意身后随从上前控制住他。 刘辩坐在地上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 李儒走上前,伸出左手固定住刘辩的下巴,强行将药酒灌入其口中。 刘辩见事不可为,也就放弃了挣扎。饮酒间歇,他悲歌道:“天道易兮我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蕃。逆臣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 李儒见刘辩不再挣扎,也不再逼迫。听着曾经的帝王唱着哀歌,他也只是眼神微动,依旧面无表情。 悲歌唱罢,刘辩满心苦楚,不由得哭出声来。 李儒不为所动,再次斟满酒盏递至刘辩面前。 刘辩口中呢喃着:“逆臣,汝等不得好死!”说着,他便接过酒盏,仰头满饮。 药酒入腹,他只觉腹中肝肠寸断,疼痛难忍,喉咙处微胀,便是一口黑血喷出。 按住刘辩的几名随从见状,看了李儒一眼。 李儒示意随从松开刘辩,然后他们便站在殿内,看着刘辩濒死前的惨状。 几许痛呼,几声哀啼,几多怒骂,几处挣扎,却终是挡不住口中呕血。渐渐地,刘辩只剩下抽搐。 一代少年帝王竟是如此落幕,倒也让李儒唏嘘不已。 待到刘辩不再有动静,一名随从上前试探他的鼻息,确定口鼻处无呼吸,这才上前悄声道:“死了。” 李儒有些恍惚,死了,一代帝王,就这样屈辱地死去。 他摇摇头,吩咐道:“弘农王身染恶疾,不治而亡。为防疫病散播,葬了吧。” 说完,他便回司空府复命了。只剩下几个随从,在这里清理房间里的血迹,避免被人看到生疑。 待李儒将过程禀明,董卓不以为意道:“死便死了,早日下葬吧。” 李儒低声问道:“是否需要将此事禀明陛下。” 董卓摇头道:“估计他不想从你我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李儒闻言,顿时了然。 事实上,刘辩死后没多久,便有宿卫察觉不对,禀报到刘协处。 刘协听闻这个消息,热泪盈眶。他的哥哥刘辩,居然提前五个月死了,这怎能不让他悲痛! 他没想到,董卓根本就没理会那些小虾米,直接将祸乱之源除了。他还以为洛阳城会乱上一阵,这下子,倒是好了。 待宿卫离开,刘协摒退左右,整个大殿便只剩他一人。 他眼中有泪,嘴角含笑,似悲似喜,一时间让人难以分辨他真实的心理。 拦路石被搬开了一块后,剩下的便是董卓了。 不知为何,刘协心思不定,无心看书,遂去了和欢殿。 和欢殿内,董白看到刘协的身影,很是意外,喜色爬上面容。 刘协笑着走上前抱住董白,轻声道:“你受委屈了!” 董白知道,今日是吕珺入宫的日子。想必此时,她正在安福殿内饿肚子吧。 第四十二章 初露霸道女总范 董白并非幸灾乐祸。晨迎昏行本是规矩,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因此,推己及人,她反而有些心疼吕珺。这大概就是善良吧! 她摇头笑道:“陛下今日能来看望臣妾,臣妾就很开心了。至于委屈,除非陛下一生只爱臣妾一人,否则,说委屈那就是臣妾矫情。” 刘协眨眨眼,心中有些茫然。董白看的太开了,反而让他有些疑神疑鬼。 他试探着问道:“董妃这么说是何意?” 董白撇撇嘴道:“陛下乃天下共主,这后宫日后必然尽是美人。臣妾若是想不开,岂不是自寻烦恼!” 刘协张张口,想要发个誓、赌个咒,可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他担心,若是应验了,他就悲催了。 只是董白的态度变化太大,让刘协有些捉摸不透。因此,他看向四周,有四个侍女,二个嬷嬷,俱是她从司空府带来的。 或许是有人劝慰了她吧。刘协暗自忖道。 而此时,董白转过身,背对刘协,望着窗外的天空,在心中暗暗道:“为了你,臣妾舍弃了天真和单纯,也不知是对是错!” 刘协自然不知,他心中白月光般的董白,已经轻度黑化了。 他上前几步,从董白的背后抱着她柔软的腰肢,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柔声道:“繁花似梦,星月如幻,唯有你是真实的。我们何必去想不确定的未来,而让自己陷入到烦恼之中呢?” 董白很喜欢刘协全心全意依靠她的感觉。这也是刘协提出筹划女军,她欣然同意的原因。 被依赖、被信任、被需要,这让董白感到莫名的开心和快乐。 她不知道,她的这种心理,学名称作霸道总裁。 董白嘴角含笑,自信地说道:“陛下说的烦恼,臣妾并没有。” 她坚信,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而不能像老鼠一样躲在地底下,劝慰自己说是安全的。 而安全来自于哪里,董白并不十分清楚,但她知道,大妇的地位不能丢。 她没有接刘协的话茬,自顾自说道:“臣妾入宫当日,滴食未进、滴水未饮,很是煎熬。如今,吕珺妹妹入宫,想必也和臣妾一样。不知臣妾能否去探望下吕珺妹妹,为她备些食物和水,以免她如臣妾般难捱?” 刘协闻言,心脏怦怦直跳。他没想到,董白会这么关心吕珺。若说推己及人,倒也正常。只是她过于正常,又让刘协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松开董白,双手扶着她的双肩,将其转向正对着自己。然后他握着董白的双手,放置在双方的胸前。 他的眼睛盯着董白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董妃能够推己及人,本是好事。可是朕怕吕珺误会!” 董白摇头道:“以臣妾的家世,难道还会向她示威不成?” 刘协摇头道:“礼是规制。不经婚姻苦,哪知生活甜。这遭苦,不过是见心明性的过程。朕认为,董妃受过的苦,让她们免了,或许她们就不懂得敬畏了。” 董白本想去见见吕珺,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居然能够勾动刘协的心,让他迫不及待地去迎娶。 哪知她的借口再好,也不如刘协以礼压人。她感觉,刘协过于成熟和老练,让她心中产生了敬畏的心理。 刘协不知道董白的心理历程,安慰道:“朕来此,只是想要多陪陪董妃。朕怕你想不开,却不料董妃居然如此洒脱,倒是朕多虑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刘协心中开解了不少。他并没有因为哥哥刘辩的死而有负罪感。毕竟,早死晚死都是死,早死早投胎,反倒是一桩美事。 至于这件美事会否落到他的头上,他根本不在乎。因为他所有的努力和坚持恰恰是为了让别人享受这种美事,而不是为了自作孽不可活。 刘协陪着董白吃了点食物,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辞别董白,去了安福殿。 安福殿内,几盏红烛点燃,喻示着今夜春宵将至。 吕珺穿着一套蓝色的襦裙,高高束起的发髻前带着精美的金质华胜,发髻左侧插着一支金步摇,整个头饰均由金子打造,异常耀眼。 瓜子脸,绛唇微点,柳眉如烟,杏目含情,英气中带着几分娇羞,与他平日所见竟是多了一番娇媚和妖娆。 她所穿襦群束腰,纤细的腰肢反衬着规模不大的胸部,倒是无形中让他觉得长大了不少。 虽然她年龄不大,但是那双匀称的长腿在襦裙之下,显得修长而挺直。 刘协吩咐殿内伺候的宫女都离开,这才熟练地端起桌上两盏浅盛在匏瓜剖成瓢内的合卺酒,递过一盏给了吕珺。 吕珺娇羞地接过合卺酒,看了一眼刘协,便是仰头饮尽。 刘协本想着喝完手中的合卺酒,替吕珺分担些,却发现自己多虑了。 吕珺似乎是有点渴,喝了合卺酒后,有点不满足,用舌头舔了下绛唇,这模样,真的是让他心里刺挠挠的。 刘协牵着吕珺的手,各自将手中的半边匏瓜放置在案几上,两人相对而坐,刘协照例先是持着夹了块鱼肚上的嫩肉,用手托着,喂到吕珺的口中。 吕珺樱口微张,有些紧张地含下着上的鱼肉,轻轻地咀嚼着。 刘协因为事先吃了食物,腹中并不饿,便持着夹着各种食物,投喂着吕珺。 吕珺杏眼微眯,似乎是很享受刘协宠爱的动作。 不过,她也会时不时地给刘协夹食物投喂。 刘协可不会秀气进食,他总是一口咬住食物,咀嚼几下,便咽进肚子。 吕珺怕刘协噎着,遂往半片匏瓜内倒酒,让刘协以酒度食。 两人吃着这顿情意绵绵的饭菜,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只是吕珺有些饿过气了,吃了没多少,便示意不想吃了。 刘协也不勉强,吩咐在殿外守候的宫女将案几上的餐食清理,又分别净手、洁口,这才和吕珺各持半边匏瓜,牵着手走到床前。 两人将手中的匏瓜扔到床下,瓢口分上下,暗含:阴阳守序,和谐美满之意。 第四十三章 两女初见谈笑欢 平时,刘协还爱占吕珺的便宜,但在某些时刻,他又化身为柳下惠再世。 今日纳新,亦是如此。 床榻之上,刘协搂着吕珺,亲了她点绛樱唇,便说道:“今日乏了,早点睡吧。” 吕珺听着有点愣神,略有些迟疑,这才红着脸,大着胆子在刘协面颊亲了一下。然后她迅速缩身回去,闭上眼睛。 看着吕珺可爱的小模样,刘协心里像长满了草,痒痒的。只是,两人还都是孩子,他为了长久计,终是按捺住跃跃欲试的心情。 这一点,他很佩服老祖宗武帝刘彻。七岁被立为皇太子后,便娶了大他不少的陈阿娇,这段小夫大妻的生活,也不知道武帝刘彻是如何度过的。 不过,他刘协虽然纳妃比武帝刘彻晚,但他纳了两个,比刘彻多啊! 目前来看,董白是个善良的女孩,虽然因为刘协在纳她为妃三天后便纳了新妃,有点小脾气,但在他苦口婆心之下,还是平静地接受了,甚至还要探望吕珺。 不像陈阿娇,她性格蛮横,爱乱发脾气,还善妒,以及她母亲长公主刘嫖本就恃窦太后的娇宠而骄横,又有助刘协成为太子的功劳,贪心大炽之下更是求索无度,国库都快被刘嫖搬空了。 搭上这对母女,是武帝成功之始,也成为了他亲政后的绊脚石。 这纳妃纳贤,他也比刘彻强了不少。 不过,想到汉武帝好大喜功,折腾地国衰民弊,他倏然惊醒。 哎,我不是汉武帝,我是刘协,也只能是刘协。 躺在床上瞎想了一会儿,刘协方才睡去。毕竟他还小,正是贪睡的年龄。 吕珺感觉到刘协的呼吸平稳,这才悄悄地睁开眼睛,她用右手侧撑起下巴,看着眼前这俊俏的少年,心中颇感甜蜜。 想到她今后能和刘协朝夕相处,吕珺便满心欢喜,眼睛里闪耀着繁星般的笑意。 只是,今晚的洞房,和母亲说的似乎不一样。看来,回头要再问问母亲,这究竟算不算洞房了。 想到要问母亲的话题,她的俏脸绯红。还真是难为情啊!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吕珺嘴角带着笑容,慢慢入睡。 董白站立在和欢殿的窗前,抬眼望着天际的星辰,心中五味杂陈。 今天是刘协纳妃的喜日,却又是她独守空房的苦日。 短短几日的甜蜜,让她怅然若失。或许,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很多吧。 她知道,并不等于她能欢颜接受。少女怀春的年龄,要的是山盟海誓永不变心。 这,恰恰是一个皇帝难以做到的。 她错了么? ———————— 第二天一早,刘协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星星。 嗯,是吕珺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眼睛。 他伸手抱住吕珺,便亲在了她的唇上。嗯,香香的、甜甜的,没有口气。 吕珺初为人妻,还不适应这亲昵的举动,俏脸含羞,欲拒还迎。 刘协是个柳下惠,他浅尝则止,搂着吕珺说着情话。 吕珺听得面红耳赤,娇笑连连,时不时还会伸手捂住刘协说情话不停的嘴。 刘协根本不用动手,只需要舌头舔几下掌心,吕珺的小手就会闪电般收回。 两人甜蜜半晌,这才起床。 想到独守空房的董白,刘协正色道:“珺儿,三日前朕纳董司空的孙女董白为妃,她大你三岁,又先入宫,以后你见到她便以姐姐相称。” 吕珺进宫前,母亲严氏曾告诫过她,董司空的孙女董白先她入宫,身份尊贵,一定要敬重,不要使小性子。 她初闻刘协已纳妃,还有些不开心。 严氏哪能不知女儿心事,便百般宽慰,让她不要对皇帝纳妃的事情指手画脚。若是感觉独木难支,可让贴身侍女随侍。 贴身侍女吕萍儿,由严氏精挑细选,皮肤白皙,圆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鼻梁高挺,鼻翼小巧,有一定胸襟,亦有圆润如桃的翘臀,双腿修长。 吕珺初见吕萍儿,都有些自惭形秽。她有些稚嫩的身体,根本无法和吕萍儿相比。 严氏看出吕珺的不满,她和女儿独语道:“陛下今年刚满九岁,你也才十岁。再有两三年,你身子长开了,自是不逊于吕萍儿。 而吕萍儿今年已满十六,再过十年,已近三十。她年老色衰,自是不可能和你争宠。” 吕珺闻言,看了严氏一眼道:“母亲根本就不显老,还是那么美丽。” 严氏生女较早,今年也仅二十五六。 她少妇风情,身体圆润丰满,胸襟比着吕萍儿规模宏大,细腰下的臀儿,亦是饱满异常,那令人惊艳的弧度,让吕珺都羡慕不已。 严氏捂口笑道:“珺儿就会好言安慰母亲。” 那次谈话后,吕珺心中的气消了,看吕萍儿也顺眼了。这次也将她带入宫中。 因此,当刘协告知吕珺,和董白以姐妹相称的时候,她便爽快地就答应了。 还待刘协叮嘱吕珺,让她去拜会董白时,却不料董白已经候在了安福殿外。 当宫女通禀之后,刘协牵着吕珺的手迎出门外。 看到董白略显憔悴的容颜,他心生愧疚,伸出右手牵住她的左手道:“白儿为何如此憔悴?” 董白挣脱刘协的手,和吕珺行了一礼道:“吕珺妹妹入宫,姐姐还没来得及恭贺。今日一早过来拜会,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吕珺连忙回礼道:“幸蒙董白姐姐牵挂,妹妹实在是受宠若惊。妹妹本想过会儿去拜会董白姐姐,却不料董白姐姐先妹妹一步,还望董白姐姐不要怪罪妹妹怠慢。” 看着两人面带微笑,互相谦恭的场面,刘协嘴角抽了抽,他一把抓住二女的手道:“日后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作甚。朕还没吃早饭,就在安福殿一起吃吧。” 说着,他牵着二女的手便要进入殿内。 董白柔声道:“陛下,白儿已经用过膳了,就不打扰陛下和吕珺妹妹用膳了。” 刘协确是不予理会,让穆顺宣膳。 这顿饭,刘协吃的是食不知味。 第四十四章 水端平,情一体 刘协没有落荒而逃。 这后宫之中,他必须要镇之以定,方能和睦。若是他放纵放任,那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董白进入安福殿后,和吕珺谈笑晏晏,明争暗斗。 只可惜,两人都是刚入宫的新人,也就是你捧我、我敬你,你说我明艳无双,我说你美如娇花。 要说是明争暗斗,都有些委屈了这四个字,尽显菜鸡互啄的稚嫩。 刘协在一旁听着好尴尬,却又不敢笑。无奈之下,为了消弭两人心间可能的心结,刘协第一次展露了自己的文采,清朗的声音在安福殿内响起: 凤鸣谷风起,龙跃景云浮。同声好相应,同气自相求。 我情与子亲,譬如影追躯。食共并根穗,饮共连理杯。 衣用双丝绢,寝共无缝裯。居愿接膝坐,行愿携手趋。 子静我不动,子游我无留。齐彼同心鸟,譬此比目鱼。 情至断金石,胶漆未为牢。但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躯。 生为并身物,死为同棺灰。董氏自言至,我情不可俦。 骤然之间,他根本没有时间精雕细琢这首诗歌,所以仅仅改了两字,将原诗的虎啸改为凤鸣,来彰显董白的地位,给她一颗定心丸,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同时,这首诗一旦传出,董卓必然心领神会,知道刘协在变向跟他示好,以抚慰董卓躁动的不臣之心,给他以希望。更重要的是,把董卓弑杀刘辩的恩情还上。 董白听着这首长诗,句句情真意切,字字表露心扉,深刻地刻画出夫妻相知相伴相随,生死一体的温情。 她面含微笑,看着吕珺道:“陛下为我写的这首诗可真好,只可惜,没有妹妹的。” 说着,她又看向刘协道:“陛下何不为吕珺妹妹也写首诗呢,即使不如这首,也能显得陛下不偏不倚啊!” 刘协心道:白儿,你这是哪学的,茶里茶气的,真是好茶啊! 他轻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渍,以退为进,皱眉道:“这首诗,几乎耗尽朕毕生之所学。” 董白朝着吕珺眨眨眼,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刘协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叹息道:“不过,朕确实不该偏心,幸好有董妃提醒。董妃为吕妃求诗,彰显姐妹情深。朕若弃之不理,岂不寒了董妃和吕妃的心。让朕再想想。” 吕珺心思略显单纯,她虽然羡慕刘协为董白作诗传情,但也不想刘协因写不出诗而困扰,遂劝说道:“陛下定是爱煞了董姐姐,所以才写出如此意真情切的诗。珺儿只会为陛下和董姐姐的深情厚谊祝福,也庆幸自己寻得陛下这位有情人。至于写诗,珺儿倒是不急,想来陛下与珺儿日久情深之后,自然能写出一样出彩的诗。” 刘协先是看看吕珺,再看看董白,眼神中满是温柔地道:“朕认识你们,时间有先后,但情意一般重。因此,今日朕必不会厚此薄彼。” 在心中盘算片刻,他终于再次朗声念出: 磁石招长针,阳燧下炎烟。宫商声相和,心同自相亲。 我情与子合,亦如影追身。寝共织成被,絮用同功绵。 暑摇比翼扇,冬坐并肩毡。春赏满园芳,秋收情意长。 子笑我必哂,子戚我无欢。来与子共迹,去与子同尘。 齐彼蛩蛩兽,举动不相捐。惟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身。 生有同室好,死成并棺民。吕氏自言至,我情不可陈。 这首诗,原诗比第一首诗少了两句。刘协为了体现无差别,避免两人心中生出芥蒂,特意补上“春赏满园芳,秋收情意长”,算是勉强把一碗水端平了。 诗中虽无龙凤呈祥之意,但也把生死与共的情感,表现地丝毫不逊于第一首。 吕珺默默体会了一会儿,这才央求道:“陛下帮珺儿写出来吧,珺儿想要背会它!” 刘协笑着说道:“应该的。待吃完饭,朕就去书房把这首诗写出来。” 董白闻言,也看相刘协,目中满是希翼。 刘协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朝着董白点点头。 两女也就不再互相针对,反而一致让刘协快点吃,想要找些拿到属于自己的那首诗。 刘协苦着脸道:“董妃、吕妃,你二人也得让朕缓口气。这两首诗,太耗费心神了。不如待晚上,朕亲手把诗词送到二位手上,可好?” 董白和吕珺闻言,相互看了一眼,自是依从。 刘协安稳好后宫,这才起身道:“朕先回寝宫了,董妃替朕把成立女军一事告诉吕妃,这件事就交给二位爱妃了。” 董白点头道:“这是自然,臣妾也想有个好帮手呢!” 吕珺没有听说过女军,很是好奇地看向董白。 离开安福殿,刘协自去书房,苦哈哈地写诗去了。 董白和吕珺身为将门虎女,自然不会像普通女子般感到别扭和陌生,她们能够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相同的气息。 董白先是轻笑,然后追忆道:“当时陛下言及女军,还提到吕中郎将有一女,想要招揽她,做我的副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吕珺眨眨眼,满脸疑惑的表情,看起来萌萌哒。 董白这才将来龙去脉一一说明,听得吕珺兴趣盎然,直想拉着董白去找那些将领的家眷和健妇,组成女军。 看到吕珺这么急切,董白也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此刻她心中的那点芥蒂也烟消云散。 这时再看吕珺,她觉得眼前的女孩莫名地合眼缘,内心生出亲切感。 董白伸出右手,吕珺见状,也伸出右手,两人将手握在了一起。 一种“姐妹同心,其利断金”的感觉油然而生。 吕珺知道,组建女军,让她和董白出直接出面,有些困难。毕竟,她们和其他将门的家眷来往不多,也没有相熟的姐妹,贸然前往相邀,怕给别人不好的信号。 更可况,她们现在的身份是皇帝的嫔妃,也不便直接出面。若是由其母亲严氏出面,邀请将门家眷,到时她俩再亲自现身说法,想必效果会更好。 想到这里,她便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了董白。 第四十五章 逢场作戏 董白认可吕珺所说由严氏出面邀请将门家眷的提议,遂和吕珺一起出宫去吕府寻找严氏。 刘协对此一无所知,此刻穆顺磨墨,他正提笔在帛书上写诗。 每首诗一百四十四字,对于刘协而言,写毛笔字还是很费手腕的。 最重要的是,他还不能写错字。若是涂抹几处,那这礼物就没法送了。 因此,在帛书上书写之前,他便在脑海中将全诗的字熟悉一遍,这才认真书写。 足足用半个时辰,他才写完两首诗。 穆顺眼看刘协收笔,这才禀报道:“陛下,守宫令荀彧、黄门侍郎荀攸在门外候见。” 刘协连忙宣召二人进殿。 荀攸显得有些异常愤怒,他进殿便躬身行礼道:“陛下,昨日弘农王刘辩身死,死前董卓的谋士李儒曾到访阿阁。臣怀疑董司空指使李儒杀害弘农王。” 一旁的荀彧拉着荀攸的袍袖想要制止他,却被刘协眼神示意,也就退到一旁。 刘协听到刘辩身亡,不由得手儿轻颤,眼泪流出。可恶的哥哥啊,为了大汉子民,你的血不会白流,我会替你照顾好唐姬的。 看着刘协伤心痛哭的模样,荀攸更来劲了。他慷慨激昂道:“弘农王身死,董卓却自封太尉。其气焰之嚣张,诸朝臣皆莫能压制。况且董贼今日敢杀弘农王,明日又会刀锋向谁?为汉室安危计,臣请诛董卓!” 刘协用衣袖擦拭干泪水,这才看向帛书道:“弘农王身死,朕却在此风花雪月,实愧对刘氏列祖列宗啊!” 说着,他拿过案几上的帛书,便要投掷到地上。 一旁侍立的穆顺见状,急忙拦着刘协道:“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已经答应为董妃和吕妃写诗,若是失信,岂不是伤了董妃和吕妃的心!” 写诗?荀彧和荀攸闻言,目光俱都注视着刘协手中的帛书。 刘协轻叹一声,将帛书抛掷在案几上,这才摇头道:“董卓此举,野心昭彰。朕为万民计,本欲徐徐图谋,奈何董太尉刀锋太利,伤人害己啊!” 荀攸闻言大喜道:“若陛下昭告天下除贼,则海内响应,必诛董贼。” 荀彧知晓刘协的顾虑,遂劝说荀攸道:“公达慎言。你所言,陛下岂能不知。只是,兵锋所指,四海动荡,流民聚集,必成匪祸。此时天下宜静不宜动,宜稳不宜乱啊!” 荀攸本就是经达权变,智谋深沉之人,只是被董卓暴虐的行为蒙蔽了双眼,一心除贼。 此刻,荀彧提及流民聚集、匪祸之危,骤然便冷静下来。是的,他虽杀董贼心切,却不能不顾忌社稷和万民。 黄巾之乱尤有乱贼未能清剿,若再起匪乱,恐怕社稷不存,万民涂炭。 他抬起头,深吸了口气,缓缓道:“陛下,臣利令智昏,方有诏天下诛董贼的想法。诚如荀令所言,江山社稷已经无法再承受另一场黄巾之乱了!” 刘协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弘农王是他哥哥,若是明知其身遭不测,却不管不顾,势必让群臣寒心。是以他顺着荀攸的话,表态诛董贼。 只是,他怕的不是董贼,而是乱兵。更何况,他今年方九岁,未能及冠,即使除去董卓,也可能无法亲政。若是让王允之流充斥朝堂,恐怕危害更大。 自古以来,文臣往往错在暗处,而武将往往错在明处。所以武将易遭弹劾,而文臣,只要彼此遮掩一二,就只能和稀泥。所以文人结党,祸国殃民啊! 他警惕文人,远胜于武将。至于司马懿之流,当然是例外。 刘协温声道:“荀侍郎忠心为国,哪怕谏言有瑕,亦无妨。毕竟人无完人,计无皆中。若是因噎废食、因言罪人,则朝无忠臣矣!” 荀攸闻言,面露愧色,但对刘协的好感增加了几分。 荀彧在旁缓颊道:“不知臣是否有幸,以观陛下文墨?” 刘协有些犹豫,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不济也就是被误会是沉迷女色,滥情纵性罢了。对于他而言,也算是一种保护色。 只是,这两份帛书是为董白和吕珺所写,颇具意义。若是给荀彧和荀攸看了,恐怕就不适合再给二位爱妃。 想到这,他爽朗笑道:“穆顺,这两份帛书给荀令和荀侍郎。” 穆顺将两份帛书分递给二人,然后退下。 刘协看着荀彧和荀攸分别打开帛书,缓声道:“游戏之作,不登大雅之堂,还望二位先生帮忙斧正。” 荀彧打开帛书,入眼便是凤鸣、龙跃,心中不由一惊。他快速浏览,看到最后写着“董氏自言至”,这才松了口气。 他知道刘协纳了两个妃子,先是董白,后是吕珺。只是在他想来,刘协纳董白仅三天,便纳了吕珺,还以为刘协爱极了吕珺。 在这关键时刻,他怕刘协脑子一热,将凤鸣一词用在吕珺身上,徒惹董卓心中猜忌,惹起风波来。看到凤鸣乃指董白,这才放下心来。 他深知刘协顾忌董卓,以凤鸣形容董白,估计也是为了放松董卓的警惕心,方便行事。 至于诗中的情情爱爱,他再次通读,也不得不承认皇帝刘协真是少年天才,不仅胸有沟壑,还内蕴风流。 他知道,该首诗若是流传出去,董卓必有高枕无忧之心。 至于刘辩之死,他怀疑过刘协。但他知道,刘协并非莽撞之人,此次借刀杀人,手法实在是粗糙,他不认为刘协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因此,此次前来,他并无心追问此事。 荀攸打开帛书,看到是首描写情情爱爱的诗歌,眉头轻皱。 在他心中,希望刘协是明君、圣君。而明君,绝不应该在少年之时,便沉溺于情爱之中。 他默诵完全诗,意识到这首诗是给吕妃的。没发一言,他和荀彧交换了帛书。 看到凤、龙二字,他不由得往下看去,见是形容董妃,心中有些不快。 虽然他想通了,不再孜孜以求地去杀董卓,但是把董卓的孙女抬到如此地位,是否有些过了呢? 第四十六章 凉州做眼,盘活司隶 荀攸想向皇帝进言,只是这后宫之事,他一个小小的秩六百石,少府属官,是无权置喙的。 看了眼荀彧,他发现族叔面无异色,便想回头向其请教,究竟有什么关窍是他所不知道的。 刘协见荀彧叔侄二人看完帛书,也不置评,遂谦虚道:“粗鄙之作,难登大雅之堂,让荀令和荀侍郎见笑了!” 刚说完,他便有些后悔了。皇帝写的东西,让大臣来评,本就是为难人。况且他可不是十全老人,没有那么下作。 因此,他摇头笑道:“情之一字,直教人生死相许。朕的诗,也只是有所感怀,抒发情意罢了。朕自不该为难荀令和荀侍郎。 荀侍郎乃谋国之臣,朕与荀令曾有所谋划,荀令可告知荀侍郎相关细节。同时,希望二位能够多和河南尹朱儁、京兆尹盖勋、左将军皇甫嵩往来。” 刘协的印象中,今年二月,王国率兵围攻陈仓。后左将军皇甫嵩率两万兵大破王国的部众,斩杀一万多首级。 韩遂等人共同废除王国,胁迫凉州名士阎忠担任首领,阎忠愤恨病死,韩遂等人争权夺利,互相攻杀。 张则,人称卧虎,灵帝死前,张则任凉州刺史。此时韩遂、马超等人势力逐渐衰弱,刘协欲让张则募兵、练兵,以镇压叛乱,平定西凉。希望张则不负卧虎之名吧! 想到这里,他看向荀攸道:“荀侍郎,朕欲派你去凉州拜会刺史张则,你可愿意?” 荀攸闻言,有些不明所以。 刚才,刘协还让他和族叔荀彧多与河南尹朱儁、京兆尹盖勋、左将军皇甫嵩往来,不料却突然提及不相干的凉州,他疑惑地看向刘协。 刘协早有准备地摊开一份地图道:“左将军皇甫嵩三万兵马驻扶风郡,以防西凉叛军。若西凉安定,三万大军就不必固守扶风。同时京兆尹盖勋亦有一万兵,两军若是进逼洛阳,董卓将何以自处?” 董卓原有兵马三万,其以五千兵进洛阳,后吞并何大将军、丁原等兵马,现洛阳附近约五万余人马(尚未兼并皇甫嵩和盖勋的兵马)。 三人都相信皇甫嵩领军的能力和水平,以四万克五万,兵力并非特别悬殊。 刘协看到荀彧和荀攸皆有所悟,又道:“凉州勾连西域长史府和司隶校尉部,位置至关重要。因此,须尽早着手,趁着叛军新败,内生纷争,正是势弱之时,廓清匪乱。 马腾,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曾任军司马,凉州刺史耿鄙被杀后,马腾与王国、韩遂等在凉州共同谋反。 朕以为马腾投贼或乃时势所迫,若是刺史张则能够派人招安,各个击破之下,凉州不难平矣。但荀侍郎谨记,无论韩遂,还是马腾,可用不可信也!” 荀攸闻言,不禁肃然。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刘协指点江山。在他想来,凉州乃荒鄙之地,时有叛乱发生。此时他还真没把凉州放在心上。 皇帝刘协不仅暗中勾连左将军皇甫嵩和京兆尹盖勋,还欲以平定凉州为眼,盘活整个司隶校尉部的局势。 这不禁让他惊讶于皇帝刘协的心胸和眼光。或许,这才是他应该追随的雄主吧。 荀彧在旁亦是点头。皇帝提出平定凉州,亦出乎他的预料。在他看来,目前的凉州乃棋盘之外的死子,不堪大用。 此时,汉人有着强烈的自信,无论谁敢攻略汉朝疆土,他们都能够打回去。这已经是被历史证明的真理了。 远的不说,就说后来的曹操,以东郡之兵先败黑山军首领于毒,又败另一首领眭固,再在内黄大破匈奴首领于夫罗。后又北击乌桓。 曹贼之名虽永流传,但他在抵御外敌方面,从来不含糊。这也是他值得称道的地方之一。 因此,荀彧并没有将凉州的乱象放在心上,亦是基于此。这也是国威所至,人心皆同的缘故。 然而,刘协却不会轻视韩遂和马腾之祸。董卓在面对关东联军时,想要倚二人为援,经一系列战乱,终致凉州被韩遂、马腾诸贼所占。这是刘协所不愿意看到的。 趁他病,要他命。这是刘协一贯的观点。 只要张则人如其名(卧虎之名),刘协相信,加强募兵和练军足以抗衡正在舔舐伤口的韩遂和马腾。 而他只需收拾完董卓,便可抽出手将韩遂和马腾一举覆灭。 荀攸的任务便是以皇帝密诏的方式,准许张则募兵三万,守护凉州的安宁。 荀攸听完刘协的战略意图,躬身应道:“臣必不辱使命。” 刘协连忙起身扶着荀攸的双臂道:“凉州路途遥远,沿途时有盗匪出没。朕会命羽林右监王越备二十骑护送。 同时,朕手书一封,荀侍郎可持手书去左将军皇甫嵩处,由其派出一部兵马护送荀侍郎。卿之安全,非为己也,实为国也!” 感受到皇帝对其安危的重视,荀攸不禁涕泗横流,咽声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荀彧疑惑地问道:“陛下,让皇甫嵩派一部人马护送荀侍郎,似乎不妥吧?” 据后汉书记载,一部千人,置校尉一人,比二千石。军司马一人,比千石。 他认为小皇帝如此大张旗鼓,派出千人护送,绝非仅是为了护送荀攸一人,必是还有其他考虑。他呢,虽然猜测到其中的缘由,但还是开口询问了皇帝。 刘协笑着说道:“朕相信,荀令和荀侍郎当知朕欲何为也!” 荀攸脱口而出道:“陛下想用皇甫嵩的部下帮助张则练兵?” 刘协点头道:“朕就料到,瞒不过二位。” 说完,三人皆大笑。 待荀攸、荀彧二人离开,刘协又吩咐穆顺诏王越觐见。 半个时辰后,王越经通禀进入殿内。此刻刘协正在对照诏书查看地图。 刘协抬起头道:“洛阳治安如何?” 王越禀道:“陛下,洛阳城内治安尚可,然洛阳城外治安,实在是不堪。” 备注:诗就不再展开了,尽快过。 第四十七章 诘问李儒画大饼 听闻洛阳城外治安不好,刘协面色不愉地问道:“王右监详细讲来。” 王越轻叹道:“陛下命臣协助河南尹维护洛阳治安,臣便向朱尹打探情况。据朱尹言,自董卓军进入洛阳后,不少兵士肆意打砸、劫掠、调戏、奸淫,甚至有破门灭户之举。贼曹所属根本没有办法缉拿。 臣奉命维持治安,遂和监下羽林卫每日去城外巡逻,前几天倒是抓了几十名违法犯纪的兵士,轻则鞭笞,重则关押。这两日,这些兵士倒是安稳了不少。不过,他们看羽林所属的目光,颇为不善。臣怕他们狗急跳墙,故意针对羽林卫。” 刘协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他沉声吩咐道:“每次巡逻,设计好路线,各队相距不要太远,给敌人可乘之机。 同时,每队后面远远缀着几个机灵点的,见势不对就赶紧摇人,争取做到反杀。有几次,他们便投鼠忌器了。” 王越虽然不懂摇人这个黑词,但他能猜到大概的意思。 皇帝的计划比他想象的要完善。每次巡逻,他都是以什为单位,效率虽高,但风险太大。遇到几个负隅抵抗的,手下就容易受伤。 若是以队为单位(五十人为一队),只要敌人不超出二百人,再有暗线盯梢报信,只要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能够及时救援。 因此,王越喜形于色地躬身道:“陛下圣明,臣回去就调整巡逻路线,争取顺势给敌人来个大惊喜。” 听到王越开玩笑,刘协便知道,这波应该不会吃大亏了。想到荀攸西凉之行,他叮嘱道:“这两日荀侍郎奉命去西凉,你挑选二十精骑护送,务必保证荀侍郎的安全。” 王越再次躬身领命,看刘协没有其他吩咐,便离开宫殿。 刘协沉思片刻,担心羽林卫和董卓军队对抗过于激烈,引发董卓所属士兵的哗变,遂命穆顺诏李儒进宫。 他知道,废刘辩,立自己,就有李儒的一份功劳。至于鸩杀刘辩、迁都长安都有他的身影。 这次,哥哥刘辩之死,也不知道李儒是否在场。 约莫二刻钟后,李儒经过通禀进入大殿。 刘协看着年纪约四旬的李儒,笑着说道:“文优,惜乎朕知文优晚矣,否则必待文优如师矣!” 李儒曾为博士,乃太常属官,秩比六百石,本是朝廷之臣。董卓入洛阳后独揽大权,遂投靠董卓,并深得董卓的信任。 所以,刘协愿意放低姿态,捧着李儒,以便后续提要求。 李儒虽为董卓所用,但对于皇帝还是有着基本的尊重,毕竟皇帝是董卓的孙女婿。 因此,面对皇帝的盛赞,他连忙躬身道:“臣驽钝,当不得陛下的褒奖!” 刘协摇头道:“文优过于自谦了。朕曾听人言,锥处囊中,其末立见。朕视文优,即是如此啊!” 此次进宫,李儒本不想来。因为今早他刚进宫毒死刘辩,听闻皇帝宣他入宫觐见,他当时就有些慌了。唯恐小皇帝诏他进宫,然后以此为理由把他杀了。 他将心中的忧虑告知董卓,董卓也不清楚皇帝为何要见李儒。但他刚和皇帝有了默契,这会自然是相信刘协,不会做出糊涂事。 因此,董卓劝说李儒,让其进宫探明,陛下究竟有何事,要诏他入宫。 李儒无奈之下,只好进宫觐见皇帝。却不料,皇帝面带笑容,张嘴就是夸他的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也没有再谦虚,径直躬身问道:“陛下诏臣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刘协见李儒小心谨慎的模样,颇觉无趣地问道:“朕听闻董太尉麾下兵将,为非作恶,不服管理。因此特命羽林右监王林带领麾下羽林卫巡视外城,遇强拿硬要者,鞭笞;遇杀人盗枪者,杀。文优觉得如何?” 李儒咽了下喉咙,语声干涩道:“董太尉御下颇严,鲜有违纪者,或许这只是场误会呢?” 刘协摇头道:“文优,朕以真心诚意待汝,汝何必搪塞朕呢?” 李儒低头道:“臣不敢欺君。或许是有个别兵士不守军纪,肆意妄为。臣回去后定会禀明太尉,想来太尉定会严肃军纪。” 刘协闻言认真道:“文优入朝为官多年,虽几经蹉跎,却终蒙董太尉看重,自当有为国为民之心,切不可行祸害乡梓之事啊!” 面对刘协的言语敲打,李儒愧色道:“臣当谨记陛下教诲,必不敢行祸害百姓之事!” 刘协点头道:“文优有此心,朕知之矣。朕欲整顿洛阳治安,还洛阳百姓朗朗晴天,故需文优多谏言太尉。 须知,这大好河山,未来会由朕和白儿的儿子承继。董太尉也不想给曾外孙留下满目苍夷的河山吧?” 李儒闻言,抬头看了眼刘协,发现刘协面色庄重,言语真诚,不像是开玩笑。他不由心道:这小皇帝真不可小觑啊! 这番话,完全是打一巴掌给筐甜枣,还让人无法拒绝。 二人目光刚有对视,李儒便急忙躬身道:“陛下这番话,臣会原封不动地告知太尉。至于太尉的想法,臣不敢臆断。” 刘协轻笑道:“朕知文优多智,想问策于你,想来文优不会拒绝吧?” 李儒微微愣神,猛然反应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躬身道:“陛下看重臣,是臣的荣幸。只是臣才疏学浅,也不知能否让陛下满意?” 刘协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儒道:“朕相信文优的真心。” 李儒不好接这话,只是躬身受领。 刘协温声道:“朕自登基,已有旬日之久。翻阅各种奏折、上书,发觉四边不靖,民不聊生,盗贼四起,不知文优可有方策教我?” 李儒闻言,怔了怔,然后看向刘协,苦笑道:“陛下忧心国事,乃万民之福。只是,此中积弊,非一日之成。治,亦非一日之功。臣惭愧,只能言:缓缓图之!” 刘协逼问道:“徐徐图之,但亦有所图也。朕想知道,欲先图什么?” 第四十八章 民心大义折儒心 听到皇帝询问“先图什么?”李儒不由得心惊肉跳。 他何尝不知,朝堂不靖,万里江山怎会如画! 而朝堂不靖的源头,显然是在董卓,董太尉。 莫非皇帝想要对付董太尉?可是,皇帝若想对付董太尉,又为何会告诉他呢? 李儒用犹疑不定的眼神看向皇帝刘协。 刘协见状,略微思索,便猜到他的心思,笑道:“文优,莫非你以为朕要对付白儿的祖父董太尉不成?” 李儒惊闻此问,哪里敢搭话,只是低头不语。 刘协用推心置腹地语气说道:“朕能据大位,董太尉功不可没。朕何尝不念董太尉的恩情。董白,乃董太尉孙女,亦是朕的第一位妃子。若董妃能生子,朕必立其为太子。文优,你说朕会害董太尉么?” 这问题,李儒根本不敢回答。答了,证明他想过这个问题。而他为何会像这种问题,岂不是证明他居心叵测么! 因此他跪拜在地,伏首道:“臣不敢有此念!” 刘协叹气道:“若是害了董太尉,朕又有何颜面对白儿呢!” 李儒不敢抬头,只是趴在地上装死。 刘协再道:“朕此言,只是希望文优知晓,天下之治,首发于朝堂。若是朝堂不靖,天下自不安。天下不安,万民维艰。民生困苦,则诸贼逆乱。你说,这天下还能经受几次黄巾贼子之乱呢?” 小皇帝条分缕析的解释,虽让李儒释然,却也让他惊骇当场。 十余日来,小皇帝在董卓面前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因此,他知道,皇帝年纪小、心眼多,颇有才智。他一直都没有轻视过小皇帝。但小皇帝今日之言,还是让他彻底改观。 看着眼前的孩童,身高虽不足七尺,但却胸藏锦绣、悲悯众生。这让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歉然之意。 自他投靠董卓以来,所思所言皆以董卓利益为先,从未考虑过天下万民,也未思及朝堂安靖。甚至明知董卓纵容手下为非作恶,亦从未谏言,只是装作视作不见。 他李儒身为博士,博览群书,却迷失在利欲熏心、争权夺利之中,早丢了读书时为国为民的初心。 而皇帝小小年纪,一方面心念董卓拥立之恩,欲立其和董白的儿子为太子;一方面心念天下苍生,愿朝堂安宁。 两相比照,让他不由得又惊又怕,汗流浃背。 他不由得想到董卓,其虽独揽大权,但朝堂根基不稳,攀附者皆不名之辈。哪怕四方不乱,董卓都无法安眠?若是四方乱起,董卓又将何去何从? 对比小皇帝刘协,身具大义,天然就有群臣拥戴之势,因此朝堂根基稳固。以小皇帝之手段,董卓恐怕真非他的对手。 想到这里,他悚然而惊。 不行,这绝对不行。再这样下去,不仅董司空会身遭不测,既使他们这些追随者,恐怕也不会善终。 看着满头大汗的李儒,刘协虽然猜不到李儒的脑补,但却知道,他的言语奏效了。 因此,他继续吓唬道:“朕虽年幼,尚思国本。卿乃大才,岂能着眼于蜗角之利。民心似水,朝堂如舟。若逆民心,不啻逆水行舟,若风浪袭来,水依然如旧,而朕与诸位大臣恐为鳖虾腹中之餐矣!” 李儒嚅嚅诺诺道:“何至于斯,何至于斯!” 刘协慨然道:“秦欲万世,却二世而亡,君心民心向背,可见于斯。李儒,你还不醒来?” 听到刘协大声喊他的名字,李儒猛地打了个激灵,抬头看向刘协,发现他不怒自威、帝王之势慑人。 他猛然俯首道:“臣为一己私欲,而舍大义,乃臣之过也。蒙陛下教诲,臣李儒已然幡然悔悟,愿意誓死效忠陛下。” 大义之下,凡有人性者,皆欲身死就义。而蒙昧利己者,别说刘协大喝一声,哪怕是眼前山河崩裂,尸骨累累,亦唤不醒他的人性。 李儒,虽为私利投靠董卓,却终究是汉家之臣。他心中,终还是人性未泯。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刘协身携大义,知天下大势,且聪明睿智,董卓实难与之抗衡。若不早早投靠皇帝,仅以他鸩杀弘农王之举,恐怕就难得善终。 他算看透了,弘农王之死,其中必有刘协的手脚。董卓在,他自然不会有事;董卓若不在,他必遭屠戮。 而刘协的一番深谈,既讲情理,又具大义,让他产生一种幻觉:刘协并非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霸主,而是海纳百川的明主。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投诚了。只希望日后刘协能够放他一马。 刘协有些讶然。这李儒降得太快,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了。 不过,这次召见,他本就是为了折服李儒。因此,哪怕有些意外,他还是朗声笑道:“朕能得文优,如虎添翼啊!” 说着,他走上前弯腰拉着李儒的双手,将其从地上拉起。 李儒站起身,感激道:“罪臣不敢当陛下盛赞!” 刘协摇头道:“文优之能,朕深知之。朕亦知文优心中所虑。” 李儒闻言,目露惊色。他直觉地认为,皇帝已然知道他鸩杀弘农王之举。 虽然他不知道皇帝为何消息如此灵通,但这件事,他做完之后,确实如鲠在喉,难以释然。 以臣弑上,恐难被士人所容啊!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惊惧之色。但转念一想,皇帝既然在此刻提起,想必不会深究。因此,他满脸祈求之色地看向刘协。 刘协握住李儒的衣袖道:“他日,朕若主政,文优可改名换姓,于边郡立功。想来以文优之能,十年之内当能堂堂正正地屹立朝堂。” 他并没有大包大揽,直接许诺宽赦李儒的罪行。因为那不现实。 刘辩,可是曾经的皇帝,也是他的哥哥。若是他敢直接宽赦李儒的罪行,只怕整个朝堂都会沸反盈天。且不谈士林非议,就是民间也会众口铄金。 因此,他给李儒的选择便是以退为进。 第四十九章 君臣谈治国,不学武帝 李儒闻言,这才相信,皇帝是真心为他考虑。若是皇帝张口就大包大揽,他肯定不相信。 以退为进,在他看来,是最符合他利益的选择。虽然,他可能会蹉跎几年,但是能让他摆脱弑君的恶名(虽然是废帝),未来反而更加光明。因此,他躬身道:“臣无半分功劳,陛下依然能为臣谋,臣愧领之。” 看到李儒敬服的样子,刘协知道,李儒应该是归心了。然而,刘协并不满足,他淡然道:“文优可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广?” 这个问题抛出,让李儒傻眼了。今时既无《三五历纪》,又无《广雅》,言天之高者,唯有庄子《逍遥游》提及“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天高九万里。” 刘协没有反驳,继续问道:“地有多广?” 李儒舔了舔嘴唇道:“陛下富有四海,当为地之极也。” 这个回答很滑头。刘协听后,哈哈大笑道:“文优所言,乃朕之所欲。故文优可知,若卿适边郡,当如何?” 想起刘协方才所言,李儒灵光乍现道:“边郡当为内陆。” 刘协指着李儒道:“开疆拓土之功,文优可愿为朕前驱?” 开疆拓土,这四个字,让他不禁想到卫青、霍去病,以及张骞和班超,这四位可都是名垂青史之人,时人多慕之。 他神情激动地说道:“臣愿为陛下前驱,纵是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刘协点头道:“朕欲亲政,文优可有良策?” 李儒低头沉思片刻,谨慎道:“陛下年幼,若是亲政,恐难服众臣。然董太尉霸凌朝野,百官苦之久矣。陛下若能制衡董太尉,想必众臣必愿陛下亲政,以解朝堂倒悬之危。” 在他想来,既然投靠了皇帝,就必须亮明态度,不能在关键问题上含含糊糊,尤其是事关董卓的问题。 然而,他也耍了个滑头,只说制衡,不说杀贼。 毕竟,皇帝感恩董卓的话言犹在耳,还说要立董白之子为太子,因此,杀贼的话,他不愿说,也不能说。毕竟不是道德观人均吕布。 刘协点头道:“文优之言,甚合吾意。” 他旋即又问道:“董太尉,所倚仗者何谓?” 李儒不假思索地答道:“手下之兵将。” 刘协请教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此句何解?” 李儒猛然醒悟,知道了刘协的真实意图。 不过,他没敢多想,恭敬地答道:“国家的重大事务,在于祭祀和战争。祭祀关系道统,乃汉家正朔之基,社会秩序的根本。战争关系到兵权,兵乃国有,权自陛下,才能真正做到内靖外安。” 刘协击掌赞道:“文友真乃博学广识,朕知之矣。” 话说到这里,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聊起了汉家旧事,武帝轶闻。 李儒旁征博引,口若悬河,讲的是妙语连珠,神采飞扬。 刘协也听的是津津有味,聚精会神。 待黄金屋的轶闻说罢,李儒委婉劝慰道:“陛下,武帝征伐无数,功虽高,但国多弊。” 武帝功过,时人虽众说纷纭,但谁都不愿再出现一个武帝。无他,今不如昔,再有武帝,亡国灭种都有可能。 因此,李儒不希望自己选择的明君成为危害甚过董卓之主。 刘协自嘲笑道:“文优过虑了。汉强莫过于武帝,汉衰亦自武帝始。今时已不同于往昔,朕学武帝,势必照虎画猫,故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李儒这才松了口气。 刘协继续说道:“今日之大汉,首在举贤纳才,政治清明;次在废除苛捐杂税,与民休养。如此十年之后,或许会有政通人和之景吧!” 李儒躬身拜道:“陛下圣明!” 小皇帝所言,虽是拾人牙慧,却也切中肯綮。为政不在于标新立异,而在合适。 以皇帝之智,他能提出如此中正平和之策,实属大汉之幸,万民之幸。 两人又交谈半晌,这才兴尽而散。 提及武帝刘彻,刘协不禁联想到东汉诸帝王,说起来都是泪。 短短一百六十五年,已历十三位帝王(不包括刘协),平均每位帝王即位不足十三年,包括刘协在内,至少十位帝王即位时,年龄都在十五岁以内。 和帝刘肇,十岁即位,由窦太后临朝称制,外戚窦宪掌实权。四年后,和帝刘肇设计捕杀窦氏及其党羽,继而亲政。 殇帝刘隆,即位时刚满月,在位八个月病死。简直是离个大谱! 安帝刘祜十三岁即位,邓太后临朝称制。第二年郎中杜根上奏,奏请刘祜亲政。结果被邓太后装在布袋里想要乱棍击杀。杜根装死才逃得一劫。刘祜在邓太后死后,二十七岁才亲政,没干五年就死了。 汉顺帝刘保十二岁即位;汉冲帝刘炳一岁即位,三岁去世。汉质帝刘缵八岁即位,因称呼外戚权臣梁冀为“跋扈将军”,便被毒死,时年九岁。 桓帝刘志15岁即位,依靠宦官杀外戚梁冀,又被宦官专权,更是憋屈。 父亲刘宏十三岁即位,在位二十三年;哥哥刘辩十四岁即位,在位五个月。还有他刘协,九岁即位。 这十位皇帝即位,不是外戚专权,就是宦官专权,政治生态极不正常。 若要刘协去学,他也只能跟和帝刘肇学习。 不过,刘协不会杀董卓掌权,毕竟他才九岁,真要把董卓杀了,难保不再来个曹卓、司马卓。算了,还是留着董卓背锅吧。 说起曹卓,刘协又想到了曹操。这家伙最近没进宫啊,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李儒回到司空府,嗯,由于搬家麻烦,董卓直接把司空府和太尉府的牌匾换了,倒是省了不少事。 他刚回太尉府,便被董卓召见。 董卓很随意问道:“皇帝找你何事?” 李儒自不会说出实情。他谎称道:“陛下诏儒入宫,很是斥责了儒,说儒毒杀刘辩,以下犯上,无异于弑君。若非儒提到董太尉,恐怕就回不来了。” 第五十章 成立女军和选妃疑虑 董卓哂笑道:“估计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刘辩身死,小皇帝估计心里正偷着乐呢!” 李儒点头道:“太尉所言在理。”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陛下称,若是董妃生子,就立为太子。” 董卓抚须哈哈大笑道:“这小皇帝也是个机灵人,倒是不枉我将刘辩杀了,替他解决了心腹大患。” 笑着笑着,他轻哼道:“听说他娶了吾儿奉先的女儿,这小皇帝,年纪不大,心挺野,也不怕身子亏了,活不长,让白儿活活守寡。” 李儒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强笑道:“陛下这么聪明,应该不会如此短视吧!” 董卓不置可否,问道:“最近几日吾儿奉先可曾来府拜见?” 李儒摇头道:“近几日倒未见到他,应该不曾来过。” 董卓再次怒哼道:“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敢背着我,暗中接近皇帝。莫非他还要学何进不成?” 李儒虽不知刘协和吕布之间的关系,但皇帝能纳吕布的女儿,想来定是有所图谋。因此,他不能让愤怒的董卓一气之下将吕布杀了。 于是他劝说道:“听说吕布的女儿也是自幼习武,而陛下又特别喜欢会武艺的女子,或许只是因缘际会,而非吕布刻意为之。” 董卓轻嗯了声,他也不觉得吕布有这么大的胆子。更何况,他即便将女儿送入宫中,也休想爬到他董卓的头上。 李儒想了想,建议道:“不如让吕布独领一军,也算是安了他的心,让他能够死心塌地跟随太尉。” 吕布投靠董卓不足一月,虽然被封为中郎将,却未能领军。哪怕是誓为父子,董卓也对吕布有所提防。 看到董卓还在犹豫,李儒继续劝道:“陛下于数日间便已纳两名妃子,依他的性子,后宫不知还会有多少女子。若是董妃和吕妃交好,想来也能稳固董妃在后宫的地位。” 董卓想了想,终是允诺道:“让他先领五千兵吧。” 李儒这才躬身退下。 ---------------- 吕府,董白和吕珺居首位,严氏作陪。 吕珺将成立女军的事情告诉严氏,想要请母亲出面,邀请其他将领的家眷,共议此事。 严氏有些为难地说道:“吕妃,你父新投靠董太尉,与其他将领关系一般,娘出面邀请,恐怕效果微乎其微啊!” 吕珺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董白。 董白笑道:“伯母以我名义邀请,想来诸将领家眷应该会给些薄面。” 严氏点头道:“这倒是可行。” 随后,她们约定,聚会于三日后的巳时正,地点就是吕府。 董白和吕珺乘坐撵车回北宫,严氏则去寻找吕布,将她们商议的事情告诉了吕布。 吕布听完事情的始末,有些猜不到皇帝刘协的心思。莫非,吕布脑海中灵光一现,突然想到:莫非皇帝对将门虎女有着某种特殊的喜爱,所以想借助成立女军之际,再挑选几位妃子? 他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严氏,严氏听后,惊得伸手捂住樱桃小口。 想到刘协和吕珺交往的情形,她觉得吕布的想法,与事情的真相,八九不离十。 她不由得紧张道:“这可怎么办?现在宫中仅有两名妃子,看情形,珺儿和董妃相处得不错。若是再增加几位妃子,以小皇帝的年龄和身子骨,恐怕很难做到雨露均沾,若是减了珺儿的荣宠,那可就好心办坏事了!” 吕布皱眉道:“陛下和珺儿的感情,依我看,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吧?” 严氏撇撇嘴道:“据说董妃刚入宫不到三日,陛下便纳了珺儿,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她本想直言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货色。可是思及皇帝的身份,还是憋了回去,没有敢嘲讽皇帝。 吕布自然听出严氏的言中之意,大抵是想说陛下贪恋新鲜。至于会不会喜新厌旧,目前难以判断,毕竟首次纳妃至今也不过数日,喜新厌旧也不至于如此极端。 他寻思再三,终是说道:“董妃和珺儿入宫之事,想必早已传入他人耳中。少不了有心人想要借助这次招募女军的机会,将自家的女儿送入女军。若是你我强行阻拦,恐怕会恶化和其他将领的关系。 况且,成立女军的事情早晚都会传开,你我二人固然作梗,也只能欺瞒一时,于事无补。我们惟有静观其变一条路可走。” 严氏想了想,觉得吕布所言极是,遂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董妃和珺儿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任由陛下作此等事,日后她俩吃了亏,只怕悔之莫及啊!” 吕布安慰道:“儿女自有福报,你我担心再多也无用。还是去用餐吧!” 恰在此时,他听到亲兵禀报,李儒到访,遂让严氏躲回内室,他则出门相迎。毕竟李儒是董卓的心腹,他还是要给予对方礼遇的。 李儒和吕布客套一番后,李儒拱手道:“儒在此为中郎将道贺了。” 吕布闻言,面露讶色道:“道贺?布哪有什么喜事值得道贺的?” 他送女儿吕珺入宫,最终还是没有告诉董卓。此时,乍听李儒道贺之言,直觉认为是和女儿入宫相关。 只是此前不说,现在再说,似乎有些不妥。因此,他也只好装糊涂了。 李儒察觉到吕布脸上闪过的尴尬之色,也不点破,笑着说道:“太尉和中郎将有父子之谊,这不念及中郎将在府中虚度时日,拟拨出一营,由将军领兵。” 吕布闻言大喜,他自投靠董卓后,并未像想象中得到重用,反而被闲置了,哪怕短短半月内便由骑都尉升为中郎将,也只是个虚衔。手下无兵,纵使被封为大将军,亦犹如裱糊的窗户纸,一戳就破。 而今,只要他能领兵,哪怕不多,心中也能多几分底气。五千兵,已经远远超出他的心理预期了。 看到吕布喜悦的模样,李儒提点了几句:“董太尉听闻中郎将的女儿亦进宫,想着董妃能多个伴儿,心中非常开心。他特意叮嘱中郎将,宫中一应事宜,还是要以董妃为主。” 第五十一章 董吕裂痕渐生 在李儒提及宫中事宜以董妃为主时,吕布面皮微动。 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实力说不,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出言反驳,反而认真地说道:“太尉乃吕布义父,董妃自然是珺儿的姐姐,珺儿以董妃为主理所当然。” 李儒满意地点头道:“中郎将的诚意,我会回禀太尉。至于兵士,自有将领来和中郎将交接,我就不再打扰中郎将了。” 吕布忙邀请道:“文优,布略备酒菜,若不嫌弃,你我且小酌一二。” 李儒婉拒道:“儒此来,乃太尉所命,尚需回禀太尉。他日有瑕,你我二人再聚如何?” 吕布自然满口答应。 待送走李儒,吕布阴沉着脸回到内室。 严氏见状,询问道:“夫君何事烦恼?” 吕布轻哼道:“我投靠董卓近月,却一直被闲置。今因珺儿入宫,董卓才松口,让我领一营兵士,条件却是让珺儿在宫中以董妃为主。真是气煞我也!” 严氏劝说道:“董太尉势大,非夫君所能抗衡。况且宫中之事,非你我能置喙。 他董太尉想让珺儿听董妃的,我们依从又如何。倘若陛下宠爱珺儿甚于董妃,我料董妃也不敢轻视珺儿。若是陛下宠爱董妃更甚,依从董妃反而对珺儿有利。” 听得严氏一番分析,吕布深以为然。他上前两步,搂着严氏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憾。” 说着,他便将严氏抱起,往榻的方向走去。 严氏面色娇红道:“夫君,这才正午,你我还是先用餐去吧。” 吕布哈哈大笑道:“有了美人,还吃什么饭。” 一声娇呼,几多轻喘,榻腿吱吱呀呀,显得吃力颇重。 且不提这边的风花雪月,董白和吕珺回宫后,便去寻刘协,将今日商议的结果告诉了刘协。 刘协笑着说道:“女军之事,牵扯甚广。董妃和吕妃能够齐心协力,朕相信此事必成。” 董白和吕珺二女,听闻刘协的夸赞,面色微红。 之前董白对刘协纳吕珺为妃,心中还颇有微词,但经过今日一番磨合,反而亲近了几分。 吕珺自进宫前便知董妃的存在,心中也无其他心思,本就与董白心无芥蒂,此次二人一起谋事,倒也增进不少感情。 刘协看到这一幕,心中颇为喜悦。他相信,随着女军的成立,董白和吕珺二女会有更多的接触,二人的关系也会越来越好。 三人在一起吃的午饭,刘协显得很正经,和董白、吕珺闲聊着女军成立后的相关训练事宜。 因为有共同的话题,这顿饭吃的很融洽,彼此聊得也很好。 刘协发现,只要有事干,谁也不会闲着斗来斗去。 饭后,看着二女期盼的目光,刘协真的想说,你俩我都舍不得,反正是素觉,要不晚上咱们一起吧。 不过,他知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因为她们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此时说出,只会损及自己的形象。 因此,他明确表示,他会一视同仁。董白入宫,他陪伴三天,吕珺入宫,他也会陪伴三天。 董白听后,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推己及人,她也能理解。 其实,许多事情,只要说明白,一碗水端平,并不会产生太大的纷扰。反而是偏宠偏爱,才是一切矛盾的源头。 吕珺听后自然欣喜。她新近入宫,还不适应宫中的生活。晚上若是一个人睡,估计会害怕。毕竟她还只是个小女孩。 不过,所有的开心都被她藏在心底。她知道,刘协陪她,董白便只能独守空房。,她若显得过于高兴,董白势必会更加失落。 因此,不需要教,她就学会了照顾董白的心情。 刘协还有事要处理,因此董白和吕珺便手牵手离开,继续商量女军的事宜。 看着她俩远去的身影,刘协又看了会书,这才招呼穆顺一起前往邙山大营。 守将远远看到皇帝的车辇行驶而来,急忙派手下通禀段煨、樊稠等将领。 几位将领正在大营议事,得知皇帝前来,段煨、樊稠、贾诩、张辽、高顺五将急忙出营迎接。 刘协和武将寒暄几句,这才登上撵车,其余之人骑马相伴去了大营。 大营内,刘协坐在首位,看着身边诸将,笑着说道:“诸位将军均是知兵之人,朕虽年幼,却也知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因此,在训练上,希望诸位将军能够从严把关,早日训练出一批精兵,他日立功封侯亦是应有之义。” 段煨、樊稠、贾诩、张辽、高顺五位将领,起初他们在跟随皇帝刘协之后,有的人自认是汉臣,倒也算忠心;有的人则心念旧主,藕断丝连;有的人则心存观望之心,蛇鼠两端;有的人心怀忠义,不作他想。 近几日,他们均已知晓董太尉的孙女董白入宫为妃,倒是松了口气。在他们想来,皇帝刘协和太尉董卓结亲,想必皇帝刘协会更加倚重董太尉,他们夹在中间也不至于为难。 贾诩却不然,董卓初携将卒之威权倾朝堂,现又加以外戚之身。以皇帝之心性,早晚会和嚣张跋扈的董太尉对上,鹿死谁手,就看谁的手段更巧妙了。 目前来看,董卓虽权倾朝野,然则其凶厉骄横的心态未有变化,哪怕其身具外戚的身份,亦难以吸引士人的真心跟随。皇帝实力虽弱,但他谦恭待人,招贤纳士,且欲整顿洛阳城内外的治安。长此以往,皇帝只要赢得民心和士人之心,胜算很大。 因此,贾诩对小皇帝的兴趣也越来越大。他善于明哲保身,却也喜欢兵行险招。 典型的谋士,不仅谋断,更喜险中求胜,将智慧和掌控权欲完美结合。 刘协以封侯相许,段煨、樊稠等五位将领自然是慨然应诺。封妻荫子、青史留名,对于许多将领来说,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使命。 在刘协的要求下,他们分别讲述了自己的练兵经验、方法和问题,以供他人借鉴和思考,进而推动练兵的顺利进行,快速形成军力。 第五十二章 兵心和互市 对于这次的军事经验交流会,刘协非常看重。他打算形成定制,遂下令诸将每月定期交流一次,由他本人来主持。 随后,刘协深入到军营中,对于训练中表现突出者不吝夸奖,对于训练中表现一般者给予鼓励。间或,还和几名神射手请教射箭的技巧。 在练习中,他发现,自己的力气又有所增加,可以开二石弓了,五十米内均能射中靶心。 军中神射手常山赞道:“陛下天生巨力,心有绳矩,假以时日,可为天下第一神射手矣。” 刘协摇头道:“朕宁愿射术差些,只希望在治国理政方面心有绳矩。” 常山虽有射术,却不懂政治,闻言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不禁有些惶恐。 刘协安慰道:“常队长,朕并非指责你,只是心有所感而已。再说,你夸朕箭术好,朕非常开心。” 说完,他笑着拍了拍常山的胳膊,去看士兵熬练体力去了。 贾诩在一旁安慰道:“常队长,你夸陛下射术好,自是好意,陛下并未着恼。但在陛下看来,射术乃小道,而治国理政才是大道。若是心有绳矩,用在治国理政方面,远胜于用在射术上。陛下心怀远志,你呀,等着擢升吧!” 说完,他急忙跟着其他人随着皇帝离开。 常山伸出右手呼噜了几下后脑勺,感觉莫名其妙。不过,既然陛下没有生气,他就不想那么多了。 校场上,刘协巡视完五支军队的训练,这才夸赞道:“兵士精神饱满,斗志昂扬,虽有疲累,却不怕苦,诸将费心了。不过,伙食方面,还是应该多增加些肉食和油水。” 段煨闻言抱拳道:“禀陛下,邙山大营军需供应,均由太尉董卓调配。当前的伙食,还是贾校尉多次与李儒交涉,才改善了的。” 刘协看向贾诩道:“哦,如此说来,贾校尉确实功不可没。” 贾诩往前走两步,躬身道:“陛下,臣能进太尉府与李儒交涉军需,还是仰仗陛下的威名。臣安敢居功!” 刘协笑道:“功必赏,过必罚。无论治民,还是治军,都应以此度量。朕亦不能例外。只是,朕轻车简从,一时间也拿不出赏赐。也罢,明日巳时正,贾校尉入宫,朕亲自将赏赐交与校尉。” 贾诩闻言,有些愕然。他觉得,明日见面,恐怕不会只是赏赐,想来另有玄机。 其他四位将领看到皇帝对贾诩青眼有加,自是心中暗羡。不过,军中一切交涉,多是交由贾诩来做。他们能够安心练兵,贾诩功劳不可磨,倒也没有生出嫉妒之心。 关于军队肉食供应的事情,刘协并没有再多说。他对兵士的伙食供应并非一无所知,董卓并没有在物资供应上下绊子,确实是按正常标准来供应。 只是,在刘协看来,这还不够。尤其是动物内脏等,还是应该让士兵多摄入,以避免夜盲症。 这个问题,他记在心里,只等回宫之后再去想办法。因此,当他转完军营,便和段煨等将领告别。 乘坐撵车回到宫殿,刘协坐在书房中,想着如何增加兵士们的肉食供应。 现在已是九月中旬,深秋时节,肉类供应比之夏初要少了许多。 况且,董卓兵乱,致使商路受阻,四方诸刺史或州牧,多阴有不臣之心。 同时,若非如此门阀士族大肆兼并土地,致使流民增多,税赋降低,汉灵帝又何必卖官鬻爵,大肆敛财呢! 刘协默默在心中盘算着,想着邙山大营周边荒地尚有不少,若是招募流民放牧,养羊、养牛、养猪,倒是能够缓解缺乏肉食的困扰。 至于养鸡,他倒是记得梦中,人工孵育小鸡的知识。至于能不能用,还需要他去实践。 牛羊的来源,刘协打算通过皇甫嵩等人,从并州和凉州大肆购买。 每年冬季,由于缺乏新鲜的牧草,只能依靠储存的草料,所以这些游牧民族会刻意减少牲畜养殖的数量,以保证牲畜安全地度过冬季。 因此,以布帛、绢、食盐等换取牛羊刻不容缓。 他命穆顺诏来荀彧,将这个问题讲给他听。 荀彧为难道:“陛下,天下万民凋敝,尚不能饱食,而士兵尚有粮食可进食。臣不建议陛下为增加士兵的肉食数量,而增加百姓的赋税。” 听到荀彧以为自己要增加赋税来拉拢士兵,刘协摇头道:“朕并未想要加赋税,还想要削减。朕是想,若以府库内现存的绢、布帛、食盐换取牛羊,而不增加百姓的赋税,可行否?” 荀彧得知刘协并不想加税,这才放宽了心。他沉思片刻道:“府库内现存物品有限,恐怕不能持续啊!” 刘协笑道:“荀令无忧,朕所想也就是这几个月。待来年春天,局势好转,朕自有办法筹措换取牲畜的物品。” 看到刘协信心满满地样子,荀令虽心有疑虑,但也不再反对。他答道:“臣尚需清点府库,查明还有多少绢帛盐等物,才能给陛下答复。” 刘协点头道:“穆顺,你陪荀令去查看,就说是朕的意思。” 待穆顺和荀令离开后,刘协又想到后世的茶叶,这可是未来互市的重要物资。 此时,煮茶是饮茶的主要方式:采叶作饼,烤炙之后捣成粉末,以葱姜橘子等为调料,放进锅中烹煮,如饮粥般喝下。 宫内倒是也有茶饼,但用量甚少,偶尔用作醒神的饮品。 刘协并不喜欢这种饮茶的模式,可是他如同深宫中的囚鸟,哪怕是有想法也没办法去实现,更别说去指导他人制茶了。 因此,他打算待来年春天多收些饼茶,到时候通过互市的方法换取牛羊。 虽然他不知道茶砖的制作方法,但通过那场梦,他知道一种简单的喝法,即是可以将茶饼研成碎末,加入水煮沸,再放适当的盐、以及奶制品进行烹制。 只要他们多吃几次,体会到饮用奶茶的好处,茶叶的销售便不用担心了。 待来年,他要求产茶的地方多采茶,以茶代粮进行征税,但要限制比例,这样就能收购大量的茶叶,用于互市换取牛羊了。 第五十三章 不想隐忍的刘协 互市,并非刘协心血来潮下的臭棋。 事实上,在刘协看来,这次突发奇想进行互市,从并州和凉州换取牛羊,并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士兵的口腹之欲,而是为了达到他亲政的目的。 至于荀彧,则作为居中联络人,和皇甫嵩、盖勋暗通款曲,让他们派精兵护送牛羊,由皇甫嵩暗中指挥。 当牛羊抵达洛阳城外时,由荀彧代表天子,将部分牛羊分送至董卓麾下各个军营,宣传陛下关心爱护士卒的形象。 同时,皇甫嵩可暗中派精兵接管洛阳城防守,掐断董卓和城外的军队联络,避免消息泄露酿成兵变。 刘协在心中推演了好几遍,这才等来姗姗来迟的荀彧。 他命穆顺把守在殿门外,这才上前握住荀彧的衣袖道:“荀令,此次互市,朕会派你前往,作为朕的信使,密会皇甫嵩和盖勋。” 荀彧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意识到,互市是假,皇帝和董卓掰腕子才是真。 他委婉劝道:“陛下步步为营,不出半年,便可架空董卓,又为何要动刀兵呢?” 刘协心道:哥哥刘辩身死,自然不会再有人妄议他得位不正,再行刘辩复辟之议。这时,董卓便是他亲政的拦路虎。他,刘协,身为皇帝,不愿意再隐忍。 刘协故作高深道:“牛羊、兵士、城防、女军,荀令认为还会有刀兵之灾么?” 荀彧闻言,低头沉思,瞬间眼前一亮道:“陛下深谋远虑,每一步皆含深意,这一环套一环,尽最大的可能消弭了兵灾,可谓一举五得。” 刘协笑道:“荀令讲讲,究竟有哪五得!” 荀彧神态安然道:“一收兵心;二弥兵灾;三敛兵权;四压董卓;五得亲政。” 刘协问道:“为何不是杀董卓,而是压董卓呢?” 荀彧严肃道:“陛下所为,皆有深意,臣虽妄断,却不敢妄言。” 刘协哈哈大笑道:“荀令,不愧是朕之子房啊!” 杀死董卓,并不符合刘协的利益。而削弱董卓的兵权,让他仅能倚仗外戚的身份,依附于他,这才符合刘协的利益。 荀彧连忙躬身道:“陛下盛赞,臣愧不敢当。依陛下之智,何须臣在旁指手画脚。” 刘协摇头道:“朕虽贵为天子,亦有七情六欲。行所正,则天下靖;行有偏,则万民哀。故朕谨记: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不以言罪人,不以人废事。如此,朝野清明,四海升平,朕所愿也!” 听到刘协发自肺腑之言,荀彧深躬行礼道:“陛下如此,必成圣君!” 刘协呵呵笑道:“圣君不敢想。朕心中有句话想要告诫荀令: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兴与亡,百姓皆苦。那朕与诸贤臣良将谋求为何?”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荀彧在口中默默咀嚼着这句话,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对于荀彧的反应,刘协摇摇头,又点点头。他知道,许多贤臣名将追求太平盛世,可太平盛世真的太平么?而盛世不过是饿不死人罢了。 他的话揭开了太平盛世的遮羞布,让荀彧震惊之下,又有些迷惘。 若真如刘协所说,兴亡百姓皆苦。那他所有的抱负,意义何在? 钻入牛角尖的荀彧陷入到自我怀疑中了。 刘协高呼道:“文若,文若,醒来。” 荀彧似乎被惊醒,然后看了眼刘协。 刘协笑道:“荀令,溯游从之,道阻且长。太平盛世,岂是轻易能够实现的。正因为不易,才需要我们努力。 朕与诸卿的所作所为并非毫无意义。只需要政治抱负能够传继,天下太平,万民富足这八字早晚会实现。哪怕是在我们的子孙手中实现。我们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荀彧知晓皇帝是在开解他,他必须承情。但古往今来,若政治抱负真的能够传承,又怎会有如此多的朝代更迭呢? 他定了定神,含笑道:“陛下,是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刘协嫩脸微红道:“只要我们努力,也许太平盛世就在那水中央呢!” 他和荀彧同时哈哈大笑。 两人又针对这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讨论完善,直至傍晚。 荀彧见天色已晚,遂起身告辞离去。 刘协也不挽留,毕竟美人静候,他岂能只顾良臣! 回到安福殿,他看到吕珺正翘首以待。 看到刘协回来,吕珺笑着跑过来,投入到刘协怀中。 刘协双臂从吕珺两腋下穿过,向下托起吕珺的挺翘之处,然后开始转圈圈。 吕珺惊叫一声,随即响起银铃般的笑声。她很喜欢刘协宠着她的感觉。 刘协转了十多圈,感觉有些头晕,这才松手放下吕珺,牵着她的手进入安福殿。 吕萍儿躬身行礼道:“陛下,是否可以布膳?” 刘协点点头,应了一声。 看着刘协注意到吕萍儿,吕珺介绍道:“她是吕萍儿,数年前被吕家买下,是我的贴身丫鬟。” 贴身丫鬟,这个词似乎很熟悉。只可惜,他还小,无法贴身,只能当丫鬟用了。 两人吃过晚饭,分别用青盐水漱口。 这一点,刘协非常不开心,他想刷牙,但工具不好用。所以他只能暂时以青盐水漱口代替。 由于没有其他娱乐方式,他们只好上床睡觉。 两人互相看着,眼角里满是笑意。刘协伸出双手搂住吕珺,手指摩挲着她光滑的后背。 吕珺脸色绯红,嘤咛一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凌晨,刘协早早醒来,却发现吕珺已经醒来,正托着下巴看着他。 刘协在她唇上印了一下,这才说道:“朕去练武,你多休息会儿。” 吕珺闻言,雀跃道:“我和陛下一起吧。” 刘协也不再劝,欣然允诺。 他没有再去找宿卫去训练,而是和吕珺一起跑步。 两个人跑的并不快,说说笑笑,主要是听吕珺说着小时候的趣事。 突然,吕珺不开心地说道:“陛下,你耍赖。人家小时候那点趣事都被你听完了,你却一点都不透露给我。” 说完,她还故作不开心的嘟着嘴。 第五十四 深情与心机 吕珺的性格很好,率直、娇憨,不时会流露出童真的性情。 所以,他俩在一起时,刘协很喜欢宠着她。 董白,或许是年龄稍大的缘故,有点像大姐姐,轻易不会发脾气,很会为刘协着想。 至于刘协纳吕珺的时候有些小脾气,那很正常。 由于董卓专权的缘故,在对待董白上,刘协比较克制。 因为他苦心积虑地要对付董卓,而董卓会作何反应,也决定了董白未来在刘协心中的地位。 如果董卓不甘心丢掉兵权,和刘协撕破脸,导致不死不休,董白的地位就会很尴尬。 如果董卓明白形势不由人,甘心做他刘协的外戚,保证身份和地位的尊崇,他刘协在和董白相处时就不会有太多的顾虑和想法。 哎,爱情掺杂了太多的利害,已经不纯粹了呀! 他停住脚步,一把将吕珺揽入怀中道:“君笑我同喜,君悲我心戚。愿君永如昔,情爱两不疑。” 帝王的爱情滥觞于无度,前有烽火戏诸侯,后有无人知是荔枝来。 帝王的后宫充满勾心斗角,甚至于你死我活。吕雉和戚夫人,武则天与王皇后等等,枚不胜举。 所以,刘协希望吕珺傻白甜一些,不去害别人,也不被别人害。这就需要他摆明态度:爱有度,情有寸。不容恃宠生娇,不能因妒而恨。 吕珺听出刘协话中的情意,羞红的脸儿埋在他的胸口。 起腻了一会儿,两人继续跑步。 吕珺娇声道:“明天早上跑步,咱们叫上董姐姐吧?” 刘协笑着点头道:“听你的!” 吕珺傲娇道:“肯定说到你心坎里了。” 刘协毫不掩饰道:“是啊,你能主动提出,我很开心。虽然我也想主动提出,但我怕你不开心呢!” 他的诚实回答让吕珺内心瞬间觉得暖暖的。 吕珺刚才的提议,并非出自本心,而是将心比心下的违心之言。 得知夫君也和自己想的一样,她心中很满足。 半个时辰后,吕珺气喘吁吁,不甘心地停了下来。 刘协停在她身边,捏捏她的小脸道:“都出汗了,快回去洗洗吧!” 吕珺撅着嘴,她还想陪着刘协,可是,这还是她第一次跑这么久,腿都有些酸软,无奈之下,她只好回安福殿准备沐浴。 刘协又跑了一会儿,开始练习射箭。昨天神射手常山教了他不少技巧,他需要勤加练习,争取青出于蓝胜于蓝。 半个小时后,刘协只觉右臂酸疼,这才结束每日的晨练。 吕珺看到刘协返回的身影,急忙吩咐吕萍儿去准备热水,然后跑到刘协面前。 刘协本想抱起吕珺,突然意识到身上满是汗水,立刻改抱为扶住她的双臂道:“待我洗过澡,再来抱你!” 没有被抱抱的吕珺,正准备撅嘴抗议,却被刘协这句话破了防,羞红着脸道:“谁想让你抱了!” 说着她便躲到偏殿里了。 沐浴是在吕萍儿的静心服侍下完成的。她居然穿着纱衣,进到浴桶内帮刘协擦洗。 刘协本是想拒绝的,可是看到吕萍儿凹凸有致的娇躯,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 感受到酥软的触碰,以及滑腻的肌肤,弹性十足的大腿,刘协觉得自己要燃了。 不过,为了长远的幸福,他极力克制住不属于他年龄段的快乐和冲动。 吕萍儿对自己的美貌和身体,很有自信。她观察到皇帝似乎并没有和吕珺圆房,便想要弯道超车,想要借鸡生蛋。 这个小皇帝远不似表面那么规矩。不是肘击她的丰满,便是手放在大腿上,嗯是她的腿。 或者靠在她的身上,偶尔还把头垫在山包间。 然而也仅仅及于此,却不踏雷池一步。 吕萍儿有些幽怨地看着刘协的后脑勺,若非身前的人是皇帝,她非要给他几个脑瓜崩不可。 谁让皇帝的脑袋比较圆呢? 可是在她入宫前,严氏已经告诫过她:“不是你的,不要去争。若是水到渠成,你自有功。若是敢耍心机,妄图得到不该有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所以她只能隐晦的利用天生优势去勾引,但不敢反客为主,主导一场风花雪月红梅绽放的美景。 刘协心满意足地洗完澡,在吕萍儿的伺候下穿好衣服。 他看着眼前面带娇羞,眉目含春,丝衣因浸水而紧贴身体,那美不胜收的山峦渊谷,伸出右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道:“你很漂亮,也很聪明。希望你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否则,珺儿容你,我也难容你,知道么?” 吕萍儿娇躯轻颤,眼中闪过一丝惧色,低下头,轻声答道:“婢子卑贱之人,岂敢逾越!” 她声音不高,但口齿清楚,语气平静。 心性不错,刘协在心中为她点个赞。 一般的婢女,她并不愿亲近。董白和吕珺,年龄偏小,尚未完全发育。 吕萍儿却不同,不仅容貌秀美,身材亦有傲人之处,让刘协萌动不已。 只是,她太有心机,在帮他沐浴时,手儿不时划过他敏感部位,让他心有悸动。 还好,刘协深深记得,少时不知……,老来……。这才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这并不是他矫情,而是他有志汉室再兴,帝国无疆。短命显然是不利于实现这一目标的。 更何况,健健康康的多活几年,说不定还能多些红颜知己呢! 是一重要,还是无穷大重要,这不言而喻。所以,刘协才能在此等诱惑下。坚守本心,不为所动。 打一棒子,还需要给甜枣吃。因此,刘协又说道:“只要你谨守本分,多为珺儿着想,你想要的,哪怕不能全给,也会收获颇丰。” 吕萍儿惨白的脸儿瞬时恢复了血色,她轻轻一拜,身体颤颤巍巍道:“婢子会谨守本分,守护好吕妃的。” 刘协咽了口唾液,挥挥手道:“你命人收拾干净,自己就赶紧去换身衣服,别感染了风寒,我先去看看珺儿去。” 吕萍儿看着刘协匆忙离开的背影,用手背轻拭眼角的泪水,露出开心的笑容。 第五十五章 汉室忠臣 陪着吕珺吃过早饭,刘协准备继续去军营混日子。他对吕珺说道:“珺儿,若是无趣。你便去找白儿玩。” 吕珺点头道:“嗯,我一会去,还要约白儿姐姐呢,以后就能一起晨练了。” 晨练这个词,是刘协告诉她的。 刘协笑道:“赶早赶晚不如赶巧。走,咱俩一起过去,关于女军的事,我还要交代几句。” 两人牵着手,走到和欢殿附近时,刘协轻咳一声,松开手道:“走,我们悄悄进去,看看白儿在做什么!” 吕珺听着有趣,自然想玩这个游戏,浑然不知,这是刘协怕两人表现的过于亲密,让董白看到不开心。 和欢殿大门敞开,刘协和吕珺走到门口,朝里望去,刘协个子偏高,吕珺个子偏矮,两颗小脑袋瓜上下挨着,像葫芦,很是可爱。 董白吃了饭,正坐着发呆。 想到刘协和吕珺甜甜蜜蜜,自己却形单影只,她就有些不开心。 不过,吕珺妹妹性格很好,又和她一样,都是刘协的妃子,似乎也怨不得她。那就只能怪朝三暮四的小皇帝了! 哼!看我明天晚上还搭理你!不稀得理你! 不经意间,她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两个小脑瓜,再也忍俊不住,噗呲笑出声来。 她快速跑到门口,抓住转身假装逃跑的两人,埋怨道:“好好地大门不走,趴在门口干嘛?” 吕珺开心笑道:“董姐姐,好玩嘛!” 董白白了刘协一眼道:“肯定是陛下出的主意。” 刘协双手快速摆动,否认道:“我没有,不是我,别瞎说!” 看着刘协夸张的动作,听他否认的有趣,吕珺大笑不止,甚至肚子笑痛了,揉着肚子都停不下来。 因为她知道主意是刘协出的,因此刘协夸张的动作,有趣的言语,取得了极好的笑果。 董白虽不知底细,但看到刘协的表现,依然被逗笑了。 看着她俩的情绪都很放松,刘协轻咳两声道:“言归正传,女军之事万不可放松。你们训练之余,不仅要推动军官家庭和睦,还要积极帮助优秀的女兵组建家庭。 女军所属若是被夫君家暴、同族欺侮,就报给董太尉;董太尉不管,就跟我说,我来管。” 听到刘协对女军的成立如此重视,还要保护女军成员的权益,她们瞬间觉得刘协更加可爱了!至于帮助优秀的下属组建家庭,她们两个女孩子却觉得非常难办。 吕珺美目闪亮,想到一个好主意:由妈妈出面做这种事,不就一举两得了。既能把这棘手的任务推出去,又能完成夫君的交代。” 想到这,她很得意,就把想法说了一遍,董白非常赞同。刘协则暗笑不已。 想到美妇严氏被女儿支使的团团转,这画面,孝心可嘉啊! 吕珺见刘协笑着不说话,娇嗔道:“陛下难道觉得不妥?” 刘协忙摆手道:“别瞎说,我开心是因为珺儿总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真是太棒了!” 说完,他看向董白道:“珺儿棒不棒?” 董白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可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至于刘协夸奖吕珺的话,她没有异议。无论是召集将士的家眷,还是保媒拉纤,都是吕珺出的主意。吕珺得到夸奖简直太正常了。 看到她俩没有问题,刘协抽身走人。在去邙山大营的途中,他还暗自得意,妇联雏形即将形成,而他对军队的影响力也会更加深入。 傍晚,刘协从邙山大营回到宫殿,正打算洗漱一番,去找吕珺,却发现曹操正在门口焦急等待。 由于随从较多,声势较大,曹操很快便察觉到皇帝回宫。他连忙迎上前,躬身拜道:“典军校尉曹操拜见陛下!” 刘协闻言,掀开车帘。看到曹操,面露喜色道:“居然是孟德,朕盼之久矣!” 说着,他跳下撵车,径直走到曹操身前,托着他的双臂,将其扶起道:“朕与孟德,可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朕思孟德久矣!” 面对热情如火的皇帝,曹操骤然间显得喜出望外。 他感激涕零地看向刘协道:“承蒙陛下看重,臣心中着实惶恐。臣未立寸功,实在当不得陛下垂青!” 看着孟德的表现,刘协心中想笑。不过,做皇帝,是需要演技的,而他恰恰有点。 所以他只是挽着曹操的胳膊,齐头并进走进大殿。 这份荣耀,不出意外,让曹操动容。 毕竟,他曹操也不是生来就想篡位的,现在的他还没有独揽朝政的野心,有的只是想要为汉家锄奸。 双方坐定后,刘协看着汉家忠臣曹操道:“孟德可是有好消息告诉朕?” 曹操点头道:“陛下神目如电,正是如此。臣知晓陛下招揽了段煨和樊稠后,便认真思索,还找人打听,将目标定在了徐荣身上。经臣多方努力,终于策反了徐荣。” 中郎将徐荣,刘协本就欣赏。只是出于种种考虑,还是没有选择他。 此时听闻曹操报喜,他开心地笑道:“不愧是臣之孟德啊!有的放矢,竟建如此奇功,你且细细说来。” 曹操确实做了不少工作,但有部分是以刘协的名义做的,仰仗帝王的正统身份。 他娓娓讲来,倒是生动有趣,也体现出他看人的精准。 牛辅是董卓的女婿,不宜与其接触,招安的风险太大,一个不慎,就可能翻车。 至于董越和胡轸,曹操也有所接触,但发现这二人不合自己的胃口,便局限于吃吃喝喝,算是奠定了一定的好感和友谊。 刘协笑道:“孟德辛苦了。正所谓疾风才能知劲草,如此时刻,孟德仍然和朕不离不弃,舍生忘死为朕招揽人才,忠心可嘉。朕若亲征,卿当记一大功。” 曹操躬身拜谢道:“臣身为汉臣,自当为汉室江山肝脑涂地,不敢当陛下赏赐。” 刘协意味深长道:“孟德之言,朕知之矣,当永记心间。望来日,莫要辜负汝今日之言!” 曹操没有多想,自是慨然应诺。 第五十六章 新曹体言 刘协嘴角含笑,突然问道:“孟德,朕纳董妃,朝廷官员是如何评议的?” 这个问题是试探,因为他意识到,曹操自几日前向自己誓忠后,竟然多日不见。现在刘辩死了,他又冒出来了。 究竟是真的很忙,还是因为董白入宫,以致风向陡转,使得曹操不得不心存顾忌,避嫌不来? 这个问题他必须搞清楚,同时,也是借此跟曹操交手过招,量量他的成色。 曹操闻言,略感迟疑,却坦诚道:“臣初闻陛下纳董妃,心中不解,恐陛下被董卓所乘,故心怀忧惧,既不敢接触董卓麾下将领,又不敢进宫面圣。 忽而臣又闻陛下纳吕妃,便知晓陛下定是心有筹谋,这才继续和董卓麾下将领接触,竟顺利说通徐荣。臣方知陛下纳董妃的深意。” 刘协知道,聪明人爱脑补,尤其是曹操。 吕伯奢全家被屠,就是曹操依据只言片语,脑补出捉杀曹的故事,进而说出曹体名言: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而今,曹操对刘协的言行也进行了脑补,还好,没翻脸拔剑,反而自我攻略,新的曹体言可概括为:陛下胸有成竹,行事自有深意。 吕伯奢是不是应该感谢我!感谢我重用曹操,使得他满门不被杀戮。嗯,有时间去他家坐坐,吃顿饭,让他还我这个大人情。 只可惜,不知今世,还有没有机会再听曹操铿锵有力地说出“宁教”之言。 思绪跑偏片刻后,刘协赶紧回神,面含微笑道:“孟德知朕深意,朕心甚喜。可惜朝中诸臣,误会朕之人,不可胜数。若是人人都如孟德般见微知着,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大汉何至于此啊!” 曹操咂摸咂摸嘴,感觉这话不对劲。 你刘协才登基几天啊,大汉现在这个鸟样,与你我何干,近的话,就要问你爹刘宏,远的话,要问的对象就太多了。 他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了笑,想要说啥,张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刘协看到曹操吃瘪,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朕跟孟德开玩笑呢!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我共勉吧!” 曹操愣了愣神,这才明白,刚才那番话,皇帝是意有所指。以今言昔,既为先帝等人挽尊,又点明以后的方向。 他愈发觉得今上少年老成,大智若愚,言语诙谐又针砭时弊,足以称得上少年明君了。 这种认知,也强化了曹操想要追随刘协建功立业的想法。聪明人的自我攻略,有时候,真的不错! 曹操躬身行礼道:“臣会以陛下勉励之言为座右铭,时刻警醒自己,誓助陛下实现汉室之再兴。” 刘协笑道:“孟德不愧是我大汉忠臣啊!” 被刘协当面盛赞为大汉忠臣,让他冥冥中感到自己似乎少了些东西,但他却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他曹操年少时虽任性好侠、放荡不羁、不修品行,但他现如今三十有五,若再不能济世安民、忠君报国,这一生不就蹉跎了么? 所以现在的他,是真的想成为忠于大汉的臣子。 看到曹操略显羞惭的神色,刘协当即转了话风,和他商量起反正徐荣的事宜。 徐荣胆略兼具,勇而有谋,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然而他并非凉州嫡系,虽然贵为中郎将,地位却始终不如牛辅和胡轸,更不像他俩受董卓信任。 因此,曹操在接近徐荣时,既有刘协和董白结亲的加成,又有刘协身居大汉皇位的正统加持,这才使得曹操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曹操已经体会到据大义而谋事的甜头,所以在试探出徐荣倒向皇帝之后,赶紧来请功。 果不其然,皇帝话里话外虽对他提点,但也高度赞扬他忠于大汉的美好品德,让他看到未来前途的曙光。这让他更有心气了。 看着曹操离开的背影,刘协以手摩挲下巴道:“原来只要自己强,曹操也会很可爱啊!” 想到董卓干脆利落的毒杀刘辩,他觉得,这些权臣奸相若是妥善利用,比忠臣良相效果好多了。 毕竟,正有底线,反讲利害。底线难突破,利害转瞬间。 只是,这种玩法,不是高段位玩家,很容易被玩砸。切记切记,正为本,奇为用。反奇为正,吃枣药丸。 反思片刻,刘协这才缓步行至安福殿,看到吕珺坐在门槛上等着他,吕萍儿在她身边站着。 看到刘协的身影,吕珺飞扑而至。 刘协急忙张开双臂,将吕珺搂在怀中,在她耳边道:“朕满身臭汗,莫非你想陪朕沐浴不成?” 吕珺闻言,俏脸绯红,急忙伸手,想要推开刘协。 刘协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任由她挣扎,却不放开她的娇躯。 看她确实不经逗,这才故作不小心,让她乘隙而逃。 在吕萍儿的服侍下,刘协微闭双目,享受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吕萍儿,让他差点把持不住。 这妖精,真想将她魂飞咽灭。 刘协不停地深呼吸,只是为怒火。 原本,他想十六岁。而今,他觉得自己有点低估了熟透诱惑的魅力了。 嗯,看来有必要诏华佗、张仲景、泠寿光等人入宫了,看能否从其他方面解决问题。 想着心事,他的手无意识地游动着,而他似乎并未察觉。 听到身边的喘息声不对劲,刘协这才意识到不对,讪讪地收回放飞的双手。 吕萍儿幽怨地注视着刘协,又怕自己过于放肆,惹恼了他,急忙又收回目光。 刘协张口欲言,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只是转过身子,看着吕萍儿轻纱附体的成熟诱惑,亲了下她的唇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吕萍儿眨眨眼,感觉似梦似幻。她没想到,刘协居然会主动亲她。 上次她行魅惑之举,被刘协斥责,这次却又得到奖励,这让她都有些无所适从了。 不过,她作为婢女,身份低下,无论刘协如何对她,她都不会有怨言。 虽然,作为女子而言,她被刘协摸得如火在身体中燃烧,但她已经知晓本分,自然不会主动逾越。 第五十七章 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在吕萍儿的服侍下,刘协穿好衣服。这期间,她幽怨的目光,足以消石烁金。 刘协用右手捏着吕萍儿的下巴,看着她欲拒还迎,含羞带怯的眼神,禁不住轻轻下拉。 吕萍儿心思灵巧,配合着刘协的手将脸儿下移,双膝轻屈,恰到好处地将身子略低于刘协。 刘协径直吻在吕萍儿微微翕合的嘴唇,直至她身体摇晃,站立似不稳,这才松开。 朗朗笑声中,他离开了偏殿,回到吕珺身旁,看到桌子上的饭菜。 吕萍儿睁开迷离的双眼,看着刘协离去的背影,若有所失。她强行振奋精神,将身体擦拭干净,穿好衣服,这才招呼几个宫女,收拾残局。 中午的时候,刘协在军营和将士们一起吃的饭,说实话,真难吃!他勉强自己吃了个半饱。 现在,他看着桌子上丰盛的菜肴,食欲大增,和吕珺开启甜蜜用餐之旅。 吕萍儿收拾完偏房,便来到主殿伺候。她看着刘协和吕珺互相喂食,情意绵绵的模样,心中悲苦不已。 谁让她只是个婢女呢?能够让陛下垂怜已是万幸,还是不要奢望太多了。在刘协第一次警告后,她的野心暂时被压制了。 由于刘协和吕珺都不饮酒,这顿饭哪怕再磨蹭,也不会吃太久。 漱口、净手后,两人聊了会天,便休息了。 九月十五日晨,吕珺依然是先醒,她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刘协。 刘协似有所觉,睁开眼睛看到一双秋水明眸。他照例将吕珺搂入怀中,温存片刻,这才起身洗漱。 二人先是跑到和欢殿,喊上董白,然后一起晨练。 三人先是一起并排跑步,刘协居中间,董白和吕珺在两边。 董白问道:“我们这么绕圈,像驴子拉磨似的,锻炼什么啊?” 刘协哭笑道:“珺儿,上哪找你们俩这么漂亮的驴,不说别的,给我再来十头!” 董白闻言,怔了怔神,才反应过来,刘协拿她俩打趣呢! 一旁的吕珺这时嚷道:“董姐姐,陛下居然把咱俩比做驴,是不是该打?” 董白抿嘴笑道:“该打!” 吕珺气势汹汹道:“咱俩一起打他!” 说着,吕珺便追打起刘协了。董白见状,也不示弱,紧跑两步也加入战团。 刘协冲她俩做了个鬼脸道:“略略略,你们追不上我!” 吕珺和董白哪肯示弱,更看不得刘协嚣张的挑衅,兵分两路,想要围追堵截住刘协。 刘协见势不妙,奋力奔跑,在二女快要合围之际,冲出了包围圈。 二女也不气馁,固执地重复着包抄战术。 比起枯燥的转圈圈,显然,她们更喜欢抓皇帝玩。至于抓到后是否惩罚,她们并不去考虑。 每次吕珺和董白力竭,刘协便做鬼脸挑衅,惹得她俩嗔怒不已,发誓一定要抓住刘协。 天知道,刘协的体力为什么会这么好,他跑了半天,虽也气喘、流汗,但并不显得累。 看着吕珺和董白确实累的不行了,刘协不经意间露了个破绽,终于被吕珺和董白抓住。 她俩一人扯着刘协的一只手,不让他逃脱。而她俩,则乘机喘气休息。 待平复了气息后,吕珺问道:“姐姐,你说怎么罚他?” 董白想了想,有点为难。刘协是皇帝,打他不合适,骂他更不行。那还怎么罚他呢? 刘协眼珠一转道:“既然两位姐姐感到为难,那不如就饶了弟弟如何?” 吕珺眨眼道:“董姐姐,咱们想不出惩罚的法子,就让他自己想一个!” 自己罚自己,这方式他喜欢。 他主动出主意道:“那罚我亲白儿三下,亲珺儿三下,你们看这个惩罚重么?” 董白听到刘协在吕珺面前说这羞人的事情,俏脸绯红,伸手在刘协的胳膊上拧了一下,转身便跑了。 吕珺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协道:“想的真美!” 说完,她也拧了刘协的胳膊一下,想要去找董白。 刘协反手一拉,将其扯入怀中道:“呔,居然敢伤朕,看朕如何罚你!” 说完,他浅尝辄止亲了吕珺嘴唇三下,这才松开她。 吕珺小脚轻跺,撅着嘴,捂着脸跑开了。太羞人了,边上还有宿卫呢! 真是臭陛下!她在心中暗自嘀咕道。 刘协缓缓走了几百米,待身体状态恢复地差不多了,又开始练习剑法和戟法。 剑法是跟董白和王越学的,戟法是跟吕布学的。 董白待脸上红霞散去,又看到吕珺红着脸追来,也没多想。 她俩说了几句话,又回去找刘协了。 吕珺其实是不想回去的,毕竟刘协亲她,被好几个宫中宿卫看到。 不过,她既不能明说,又找不到理由,只能强忍着羞意和吕珺一起回去。 看到刘协舞动的剑法,是自己所教授,董白开心不已。这剑法可以说是见证了她俩的感情。 过了会儿,她看到刘协又舞动了另一套剑法,有点诧异地问吕珺道:“这套剑法是妹妹所授么?” 吕珺摇头道:“陛下好像另有师承,我也不是很清楚。” 董白看着跃跃欲试,她从旁边拿过把长剑,便刺向刘协。 刘协丝毫不见慌乱,在王越的陪练下,他的剑法进步飞速,已经不是吴下阿蒙。 不对,吕蒙估计才十来岁。以后还会不会有吴下阿蒙这个成语,还说不定呢。 看着刘协和董白斗得难分难解,吕珺看的技痒难耐,抽出一把剑,便加入到二人的战团中。 想到刘协刚才孟浪的举动,吕珺的剑便不可遏制的凌厉起来。 刘协习练剑法的进度非同寻常,且有一身蛮力,因此,在跟吕珺和董白的斗剑中,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是董白和吕珺显得吃力。 每次剑体相碰,董白和吕珺的剑便被击偏,手腕也震得生疼。因此,运转剑法也略显迟滞。 过了一会儿,董白和吕珺相视一眼,便双双退至一旁,不想再跟刘协实战了。 刘协也收起剑,提议道:“咱们去射箭吧!” 董白问道:“陛下,你这剑法是跟谁学的呀?” 刘协得意地扬眉道:“王越,据说是洛阳城内最厉害的剑客了。” 第五十八章 铮言辞做铁锅 听到王越的名字,董白有些愕然。她对外面的事情并不关心,至于洛阳城中最强的称号,她更是闻所未闻。 不过,她也没有深究。在她看来,刘协的剑法进步非常快,想来王越是真正有实力的剑客。 至于比试箭法,董白只是略微想想,就放弃了。她臂力不足以拉开一石弓,拿什么跟刘协比。 吕珺没见识过刘协的箭法,听说要比拼箭法,张口就要答应。 董白急忙拦着刘协道:“赌注是什么?” 刘协也不愿再刺激她俩,中规中矩道:“输的人给赢得人做顿好吃的,至少要做盘菜。” 做菜?吕珺和董白相视一眼,目光碰触间,又心虚地躲开。 素手调羹,本是为人妇的随身技能。但对于吕珺和董白而言,却着实是难为她俩了。 她俩犹豫片刻,终是一咬牙,点头同意。只是董白提出了条件:要求刘协和她俩一样用七斗弓。 刘协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让董白暗觉不妙。 果然,经过军队神射手常山的两天调教,刘协在眼手协调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 十支箭,中靶心九支,另一只脱靶了。罪魁祸首便是吕珺。眼见刘协箭术惊人,在刘协射出最后一支箭的时候,她装作不经意,撞了他的胳膊肘一下,所以箭脱靶了。 刘协虽不生气,但对于这种违背体育精神的行为,他却无法容忍。因此,他用弓身敲了吕珺屁股两下。 看着吕珺涨红脸颊,捂着屁股,委屈的模样,刘协这才心满意足。 一旁的董白,看到吕珺作弊的行为,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她见吕珺面现委屈之色,便轻声安慰了吕珺几句。 有了董白的支持,吕珺瞪了刘协一眼道:“姐姐,好好射,争取赢了他。让他给咱俩做好吃的。” 刘协看着气鼓鼓地吕珺,不觉莞尔。不过,在董白眼前,也不好和她亲热,便由着她生闷气了。 董白自幼习射,基本功扎实。七斗弓在她手中,用的最好。 不见她认真瞄靶,她便以连珠箭的方式,将十支箭射出。 还不待刘协去看结果,吕珺已经飞快地跑到箭靶前,笑着呼喊道:“董姐姐,十支箭全中靶心!” 刘协心服口服道:“白儿不愧是朕的师傅,这箭法就是高我一筹。” 董白抿嘴笑道:“若非吕妹妹使坏,想必陛下也能全中靶心。不如,这次就不算成绩了?” 刘协摇头道:“不能料敌于先,被珺儿偷袭,本就是朕的失误,岂能因此坏了赌约。再说了,朕为董妃做菜,不正说明咱们琴瑟和鸣、鹣鲽情深么!” 吕珺在一旁着急道:“我呢,我呢!” 看着吕珺,刘协笑着用下巴朝弓箭处比划,意思不言而喻,就是让吕珺射完了再说。 吕珺撅着小嘴,拿起弓箭,瞄了片刻,“嗖”,一支箭射出,靶心。 此时吕萍儿已经起床,闻声赶来凑热闹,见吕珺射箭,便守在箭靶旁,帮助吕珺报结果。 “是靶心!”吕萍儿挥舞着双手,笑着喊道。 吕珺闻言顿时昂首挺胸,瞥了刘协一眼,似乎在说:哼,本小姐也很厉害的! 刘协给她比划一个大拇指,泼冷水道:“还差九个!” 吕珺不由得瘪瘪嘴,哼道:“才不怕呢!” 开门红果然会给人好运,吕珺又连续射中五个靶心。 刘协拱手道:“佩服佩服!” 吕珺笑靥如花道:“这顿饭,你做定了。” 刘协努了努嘴道:“白儿还没骄傲呢,你这才到哪!” 吕珺粉拳轻挥道:“让你见识我的厉害!” 刘协做了个鬼脸躲在董白身后道:“厉害不厉害,看你剩下的四箭。” 看着刘协和吕珺互动,董白有些心酸。她总想当大姐姐,因此放不下身段,也就失去了许多乐趣。 第九箭,吕珺似乎有些累了,这一箭偏离了靶心,但仍在靶上。 刘协趁机乱其军心道:“珺儿,可是累了,要不先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再完成最后一箭!” 董白推了推刘协的胳膊道:“少说两句吧!” 吕珺咬牙道:“哼!想用言语扰乱我,做梦!”说完,她最后一箭含怒而射。 吕萍儿欢呼笑道:“靶心,是靶心啊!” 刘协呆了呆,叹着气摇头道:“愿赌服输。今晚我为白儿和珺儿做顿大餐。” 吕珺嚷道:“不行,你输给董姐姐要做一顿,你输给我也要做一顿,这可是两顿。别想把我俩糊弄过去。对不对,董姐姐?” 董白含笑点头道:“对,就是两顿。” 刘协无奈地摊开手道:“你们赢了,你们说什么都对。” 看着刘协服帖的模样,董白和吕珺都开心地笑了。 吕萍儿走到吕珺身后,也不说话。她看着刘协和董白、吕珺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很是羡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有资格和皇帝这样说话。 洗漱过后,刘协陪着董白和吕珺吃过早饭,然后便去了军营。 荀彧为了筹集物资,多次奔跑于太尉府,幸得李儒的通融,总算是调度了一批蜀锦、绢、帛等物,还有一批茶饼。 因此,刘协命段煨,贾诩、张辽三人领军护送荀彧到扶风郡,张辽领军沿途继续保护荀彧,而段煨、贾诩二人则从扶风快速返回。 申时正,刘协提前回到宫殿。 他命穆顺宣将作大匠属官左校丞觐见,然后让御厨于明日宰杀一只肥彘备用。 过了半晌,穆顺领着将作大匠属官左校丞张进到花圃旁觐见皇帝。 刘协已经命人用水和泥,制作出双耳铁锅的模型。 张进看着有点丑陋的土胚,不动声色。 刘协主动介绍道:“左校丞,这个土胚模型,是朕想让你打造的铁锅,不知道你是否能够制作出来?” 张进听说锅是用铁制作,不由得劝说道:“陛下,铁料多用于制作兵器,若是用来造锅,恐怕会惹来非议啊!” 刘协轻笑道:“左校丞所言出自忠心,朕知之矣。然而,朕所需者,仅是一个铁锅,并非让左校丞大规模制作。” 张进摇头道:“有一就有二,臣恐效者甚众,难以遏止。” 第五十九章 自制火锅雏形 刘协非常郁闷。造锅,在他看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他只需要提供创意,然后由工匠制作出来即可。 然而张进却谏言,暗示上行下效之害,劝说刘协不要造铁锅。 看了眼已是知天命的张进,刘协认真道:“值此天下动荡之际,朕不该存小欲而害大义。造铁锅之事,就此作罢。” 说完,他躬身道:“卿为国进铮言,朕受之矣。” 终究是理大于天,他能说什么,认错就对了。 张进见状,连忙回礼道:“此臣分内之事,安敢受陛下之礼!” 见好就收,不蹬鼻子上脸,这也是谏臣语言的艺术,衡量的尺度。 刘协起身道:“凡忠心为国、为民者,朕均当以礼相待。卿亦不例外。” 张进闻言,激动地说道:“陛下能有此念,大汉当兴啊!” 刘协陪着张进聊了片刻,这才让张进离开。 听人劝,吃饱饭。算了,铁锅炒菜,短时间内,看来是没戏了。那就只能开涮火锅了,哎! 本来,他还想着,大展身手,用猪油炒几个菜,让董白和吕珺大开眼界。只可惜,时机不对,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到了火锅。 当即,他命御厨准备鲜羊肉,切成细小的条状,然后又命人准备些葱、胡蒜、藿、香菜、莲藕、芹、萝卜等。 底汤用鲫鱼和老母鸡熬制,料汁则以胡蒜、葱碎、香菜碎、藿拌以过滤后的豉汁,涮菜品种较少,也就是莲藕、萝卜、肉、芹等。 虽然菜品不多,但仅有三人进食,也不宜大张旗鼓、铺张浪费。用餐地点,他选择在和欢殿。 铜锅涮肉,后世很常见的吃法,刘协身为皇帝,想都不敢想。连铁锅都不能造,更何谈用作货币的铜,被用来做锅呢! 于是,他命人找了一个大小合适的瓷釜,制作一个简易的支架,下面放置引燃的木炭。 看着眼前熟悉的炊具,但别出心裁的用法,董白和吕珺都很好奇。 尤其是她俩看到旁边放置的鲜肉、生菜,都有些糊涂了,这是要给她俩吃什么呀! 不过,她俩对刘协做什么吃,并没抱太大的希望。因此,虽然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她俩也没有说三道四。 刘协设置的座位,是三人围着几案团座,显得非常亲密和温馨。这也让她俩放开心扉,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刘协但笑不语,让她俩在旁边猜,并声称:答对了的人,可以吃第一口。 看着她俩猜不对,还试图套取答案,尽显御姐范和可爱范的杀伤力后,刘协终于松口说道:“今日咱们吃的方式,可称之为涮。” 涮,二女显得有些茫然。 看着沸腾的汤锅,刘协将羊肉下锅。 吕珺质疑道:“这不是煮肉么?” 刘协指着她们面前的蘸碟道:“这是蘸料,你看,这羊肉经过一分钟的烫煮,已经变了颜色,你只需将其夹起,放在蘸碟内蘸点料汁,然后吹一下,就可以吃了。” 没有辣子,差评啊!刘协在心中吐槽道。 董白和吕珺看着有意思,遂各自夹了一筷子肉,按着刘协所教,尝了一口。 嗯,和煮肉确实口感不同,更鲜、更嫩、更可口。 两女眼神一亮,开始承包起汤锅里的羊肉。 刘协见她俩将锅中肉捞完,遂再下一锅肉。 正所谓:愿赌服输,端正态度。 他不怕董白和吕珺多吃,毕竟他准备了三斤羊肉,想来也不会缺自己这口肉吃的。 萝卜块、藕块、芹段等等也依次放了少许。 后来御厨又按照刘协的要求提供了白菜和山药,他也一并放入锅中少许。 看到刘协的新式吃法,御厨颇为心动,打算回去后,按照这种做法,尝试一番。他倒要看看,这种吃法到底有何奇妙之处! 看着刘协忙前忙后,就吃了第一口肉,董白心疼地说道:“陛下,你也一起吃吧,不用在一旁照顾我们。” 吕珺很是跳脱,得意地说道:“陛下,你这算是不算是给我们做饭?” 刘协愣了愣,无奈道:“是啊,你们不吃好,我就不下着。” 吕珺微昂着下巴,看着董白道:“姐姐,陛下好不容易给我们做顿饭吃,咱们还挑什么?” 董白无语,我这是挑陛下么,我这是看他只干活不吃饭,心疼啊! 不过,吕珺这么说了,刘协也这么说,她只好认真享受了! 待两女吃好,刘协这才夹了一大着肉,想这口,真的好久了! 虽然调味料不如梦中丰富,但简陋版的火锅,有这绝妙汤底,依然是好吃啊! 吕珺吃饱后,便换了态度,开始给刘协涮肉、下菜。董白早就心疼刘协,自然是加大剂量的关心。 刘协这才吃了一着逃脱二女炯炯目光下的肉,便看到一锅的肉和菜,他都要绝望了。 这才勾起食欲,她俩便下这么多食物,这是想让我吃,还是不想让我吃呢? 这个问题,他只能问自己。脸上,还是需要笑容。他摇头笑道:“你们呀,这是要把朕当猪喂么?” 董白含羞低头,吕珺哈哈大笑。二女的性格也可见一斑。 在饥肠辘辘中,刘协等了大半晌,汤锅这才沸腾。 他只是埋头吃,不说一句话,说白了,就怕吕珺不干好事,再往锅里下肉和菜,让他看得到吃不到。 看着刘协饿死鬼投胎似的,吕珺仿佛想起可乐的事情,和董白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话里话外,句句都离不开刘协。 吃完饭,三个人聊了会天,吕珺便伺机离开了。她可是知道,董白孤枕难眠三晚,估计早就想刘协了吧。 董白看着吕珺离开的背影,面色微红道:“陛下,早点安歇吧!” 刘协却伸展双臂抱着董白道:“如此良辰美景,奈何早眠!” 说着,他抱起董白,走到殿外,坐在台阶上,吹着寒风,欣赏着天上悬缀的圆月。 董白不喜欢在宿卫面前露出小女人的一面,想要挣脱刘协的怀抱,却不料,刘协居然用小手拍了她的臀部,让她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第六十章 吃人妖怪和飞升之术 夜,充满迷情和浪漫! 浪,很大,但刘协并没有翻船。 次日清晨,刘协照例陪同董白和吕珺晨练完,一番洗簌后,他继续去邙山大营。 就这样,日复一日,除了常朝会,刘协坐在龙椅上充作吉祥物外,他从来不参与任何其他朝议,将大部分时间用于和邙山军营的将士们打成一片。 九月底,段煨,贾诩领军从扶风郡返回,往返共用时近十三日,主要是回程时,用了刘协交代的急行军之法。因此,这两军的修整是难免的。 即便如此,稍显冷清的邙山大营也恢复了往昔的热闹。 女军,在严氏的斡旋下,得到许多军官家眷的积极响应,顺利建成了。 这里既有吕布独领一军的影响,也有吕珺、董白入宫成为皇帝妃子所起的效应。 根据刘协的建议,女军分为四个部分: 将官的小姐们,喜欢玩刀弄枪的聚集在一起,成立巡查营。平日里或者切磋武艺,或者巡视内城和外城; 因为她们少年意气,看不惯欺男霸女的恶行,再加上她们深厚的背景,在治理街痞子、军中败类方面,效果显着; 至于武器,根本不需要刘协提供,家传渊源的她们,又怎么可能缺少合手的兵器呢! 铠甲方面,家底殷实的就自己准备;没有家底的,嗯,大家要相信,未来一切都会有的。 不爱玩刀弄枪的,可以根据兴趣爱好,识文断字的,就寻人教授文化知识,以后可以充实在宣传队中。都不喜欢的,就找女医师传授她们如何处理刀枪剑戟等各种兵器造成的伤势,以后可以归入救护队。 至于那些个凑热闹的妇人,也被划入到女军中,重点处理军中纠纷和家庭矛盾。 女军的建成,影响显着。 不仅这些军中将领的家眷彼此熟识了,关系也更加密切了,她们对皇帝和帝妃也增加了认同,潜移默化中巩固了刘协在军人心中的影响力。 最初的女军,几乎都是军官的家眷,人数不多,仅有四十余人。 后来,军中士兵得知女军成立的消息后,便纷纷打听加入的条件。 凡是家中身体健康的适龄女子,都积极参军。仅近半个月的时间,就有二百余人加入女军。这还是因为她们住在洛阳城周边的缘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军成为刘协和普通士兵联系的纽带。 女军成立之初,因为规模小的缘故,并没有引发太大的非议。说是军队,其实就是军中将领家眷在一起习练武艺、聚会。即使她们巡逻洛阳城内外,维护洛阳城治安,也只当她们在玩。 后来,随着普通士兵家眷的加入,女军人数激增,非议和流言之声四起。 有人指责刘协即位后不务正业,就知道练兵。现在又异想天开搞女军,名为练兵,实为满足其荒淫无道的欲望。 还有人传言,皇宫里有吃人的妖怪,专门吃女子。为了满足妖怪的口腹之欲,所以才成立了女军。 甚至有人传言,皇帝梦中得授黄帝御女之术,御女三千,便能成为神仙。 最后一个传闻,惊得董卓都派遣李儒找皇帝刘协核实,估计也是想要御女飞升成仙的。 得知皇帝不会御女之术,董卓还不相信,又让女儿私下去问董白。 面对这离谱的谣言,刘协坦诚地告诉董白和吕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年纪尚幼,若是贸然行房,恐寿不永长。 所以,若是有人向她俩打听御女之术,就让她们实话实说,不用为他遮羞掩丑。他可是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坑那些个世家朝臣一把。 所以,董卓通过女儿私下从董白处得知,皇帝至今未与人圆房,这才死心。若有仙术,刘协岂会不练。 吕珺和董白也借助军中妇人之口,将这条消息放出,这才制止了谣言的蔓延。 为此,董卓还抓了几个传播御女飞升方面流言的人,直接抄家砍头了。可想而知,董卓是多么失望和愤怒。 关于女军巡逻可能遇到的风险,刘协也考虑到了。毕竟,他只是想要用军属拉拢将官和士兵,不是真让她们上战场厮杀拼命,所以他暗中嘱咐王越派人在后督阵,避免出现意外损伤。 哪怕有着这样严密的安排,仍然没有打消某些大胆之人的野心。 有的人想要掳掠女军人员,询问关于御女之术的问题,总是有人不甘心,幻想有这种奇术。 有的人则狂妄自大,想要做一些难堪之事。 幸好王越派出的暗线及时出现,这才避免了损失。即便如此,也有几名女兵受了伤。 女军人数的增加,也造成军中兵器的短缺。董白专门去找祖父董卓,恳求董卓为女军拨一批军械。 董卓考虑半晌,最终也只是给了董白刀剑各五十把,弓箭八十副。至于董白索要的三百付兵甲,他就当笑话了。 董白和吕珺的烦恼,刘协也清楚。但他真的没办法解决。洛阳武库内的兵器,被董卓派兵守护,所以刘协也无米下粥。否则他早就扩军了。 面对这种不利的局面,刘协亲自到女军中打气,并命人悬挂一副对联: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然后他命人打造了一大批的木刀、木剑和木枪,让她们在平日里训练时使用。至于巡逻时,就由有兵器的人借给没兵器的人,以保持对匪患的威慑力。 九月底,刘协终于出手了。 他来到董卓太尉府,看向董卓道:“请太尉摒退左右,朕有话欲和太尉单独说。” 看到刘协前来,董卓有些错愕。自刘辩死后,刘协再未登门。 上次他想问刘协飞升之术,却吃了个闭门羹,这才派李儒前往。 后来,孙女董白登府讨要兵器时,他硬着心肠只给了董白少许兵器,算是给小皇帝一个下马威,结果刘协不理不睬,专注于邙山练兵和女军事宜。 这次,孙女婿来访,不知他又有什么鬼主意。 第六十一章 太尉,汝命危矣 没有刘协的掣肘,董卓最近风光无限。 为了拉拢官僚士大夫,他先是和司徒黄琬、司空杨彪一同携带鈇锧上书,要求为建宁元年九月政变时,被政治定性为叛贼的陈藩、窦武以及其他诸多党人平反。 刘协以子不言父过为由,不予表态。袁隗以太傅身份准奏,恢复陈藩等人的爵位,并提拔他们的子孙为官。 对于袁隗这个人,刘协觉得很腻味。 袁隗,是何进为刘辩挑选的老师。何进、袁绍等谋诛恶宦,隗坐视旁观;袁绍谋招董卓,卢植、曹操等人,皆知必乱,隗不能制止;董卓欲行废立之事,向其汇报时,隗完全认可。其可谓尸位素餐,冢中枯骨。 其兴汉无能,汉乱束手之辈,觍居太傅之位,让刘协犹如鲠之在喉。因此,他暗自筹谋,想要将袁隗踢开。 为陈藩平反,董卓收获了一波声誉。他愈加热衷于亲近、提拔名士,也在名士的曲意逢迎中迷失了自己,放松了警惕。 这次,刘协得到李儒密报,得知董卓打算提拔袁绍、袁术、韩馥、刘岱、孔伷、张咨、孔融等人,这才想到未来历史的进程,心中不禁担忧,特意在常朝会前夜探访董卓。 李儒眼见董卓点头,这才张罗驱散左右,其本人则守在门口。 刘协笑道:“太尉先是为陈藩等平反,后又招贤纳才,征召名士入朝为官,可谓是深孚众望、声名显赫。” 董卓抚须大笑道:“卓为汉室计,又岂在乎赚取些许名望?” 刘协点头赞道:“太尉高风亮节,可为国之股肱啊!” 董卓难掩脸上喜色,得意洋洋道:“陛下过奖了!” 刘协见状,心中暗自嘀咕道:这哪是过奖啊,简直是想说,你夸得还不够,重新组织下语言,再多夸夸我! 虚荣、浮夸,没想到,你董卓,居然是这样的人! 他可不会给董卓捧臭脚。 因此,他开宗明义道:“近期太尉动静颇大,满朝皆震惊。朕深知,以太尉之胸襟,当不会止于此。因此,朕想知道,太尉可还有其他谋划,也好让朕有个心理准备,别被太尉掀起的巨浪惊得措手不及。” 哎,本来不想捧臭脚的,结果,还是免不了俗啊! 董卓满脸自得之色道:“议郎郑泰、城门校尉吴琼、尚书周毖等人推举四世三公之后袁绍为渤海太守、袁术为后将军、袁遗为山阳太守,汉室宗亲刘岱为兖州刺史、韩馥为冀州牧、孔伷为豫州刺史、王匡为河内郡太守、张咨为南阳太守、孔融为北海相、应劭为泰山太守、鲍信为济北相、张邈为陈留太守……” 刘协很好地做着表情管理,听到袁绍、袁术、袁遗三人,他装作目瞪口呆状;听到韩馥、孔伷、王匡、张咨、张邈五人时,他面无表情;听到孔融、应劭、鲍信三人时,他故作沉思状。 董卓虽然说的开心,但他一直在观察着刘协的面部表情。可当他真看到刘协丰富的面部表情时,他心中不由得犯起嘀咕。 这小家伙,难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么? 是的,刘协要发招了。 他先是长叹一声道:“太尉为国擢贤,劳苦功高。朕虽常混迹于军营,犹能听人赞之,反观己行,不禁惭愧!” 紧接着,刘协又婉劝道:“然短短时日,太尉超擢人才如河中之鲫。朕为大汉有如此多的英才感到欣喜若狂。然知人知面难知心,这些英才究竟有几人忠汉,太尉可知之?” 董卓闻言,顿觉语塞。他只为巩固权势,笼络官员士大夫,又何曾为大汉考虑。 不过,他是不会当着刘协的面承认这一点。因此,他抚须缓缓说道:“袁绍、袁术、袁遗,四世三公之后,太傅袁隗之侄,定是忠汉无疑。” 刘协摇头道:“四世三公,乃袁氏先祖之遗泽,于绍、术、遗三人忠汉何干?朕观袁隗,为人,不忠于君,为师,不义于徒,谋事,不顺于时,于汉无益,又何谈其忠?更遑论绍、术、遗!” 想起袁绍,不禁又让他想到何进,刘协真是心塞不已。这两人杀宦官犹疑不定,争皇位却坚决果敢。 想当初,灵帝刘宏托孤刘协于蹇硕。蹇硕欲立刘协为天子,却因谋事不密,反被何进得逞,刘辩即位。 蹇硕又与赵忠、宋典几人谋诛何进兄弟,又失密以致身死。 董太后虽有侄子董重贵为骠骑将军,但董重无实权,不足以倚仗。 董太后不明形势,语出冒失,惹恼何太后与何进。何进兵围骠骑将军府,董重自杀,董太后忧惧而死。 至此,支持刘协的势力被一扫而空。 再对比何进、袁绍等人诛杀恶宦,却落得一地鸡毛。 袁绍、袁术等人,究竟是放水,还是实力如此,此事已经不可考,但刘协他时常念叨着:他刘协的支持者,甚至还不如一群宦官。这世道,真是个比烂的世界啊! 不怕自己烂,只要别人更烂就行。 董卓心中颇为认同刘协对袁隗的评价,不过,正是袁隗的尸位素餐,才有他的今日啊! 至于他们忠不忠的,等他稳固朝堂后,再论不迟。因此,他继续说道:“韩馥、孔伷、王匡、张咨、张邈五人,皆为英才,当为重任。” 对于袁绍、袁术名正言顺地获取权力,刘协很反感。因为袁氏一族在灵帝刘宏死后,所起的作用非常不光彩。 因此,他顾不上理会董卓的话,发散思维,危言耸听道:“董太尉,汝可知,汝命危矣!” 董卓的笑脸顿时僵住,他怒喝道:“陛下慎言!” 刘协嘴角下撇,似讥笑模样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若非为了董妃,朕又何必出言冲撞太尉!” 看着刘协认真地模样,董卓不禁心中有些动摇。他想了想,将李儒唤入屋内,这才语气生硬地说道:“陛下请说,臣如何危矣?” 李儒虽在门口守护,却对堂内的动静密切关注着。 第六十二章 权臣,记吃不记打 李儒本能地察觉到,郑泰、吴琼等人推荐的袁绍、鲍信等人,可能是个大坑。 从明面上看,推举这些人出任各郡郡守,确实可以缓和董卓与官员、士族集团的关系,有利于稳固董卓在朝堂上的地位。 然而,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尤其是在得知韩馥、袁绍、袁术、袁遗四人均被荐举为地方大员后。 他曾为博士,自然知晓韩馥乃袁氏门生,袁绍、袁术、袁遗又是同宗兄弟,若是四人都成为地方大员,再与朝中的袁隗遥相呼应,恐怕董卓亦要心怀忌惮吧! 既然投靠了刘协,李儒自然不愿董卓在朝堂中的势力根深蒂固,难以制衡;同时,他也担心朝堂中再出现另一股难以制衡的力量。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不利于刘协亲政。 可是,刘协做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当着董卓的面,直接危言耸听,声称董卓性命危矣。 李儒自然要洗耳恭听,想知道小皇帝是如何插简生竹、落着成树的。 刘协清了清嗓子,缓声问道:“恶宦之乱,受益者何人?” 董卓自然知道,他才是最大的获利者。但这事可做不可说,他故作思忖状,片刻才道:“自然是陛下了。陛下原为陈留王,华丽转身之后,即位称帝,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刘协摇摇头,也不作辩解。他继续问道:“协即位称帝,诸臣可服?” 董卓大笑道:“现在他们不服都不行了。” 是啊,刘辩身死,谁还会为一个死去的皇帝较真呢! 此刻,在董卓和李儒面前,刘协脸上未露丝毫哀色。 刘辩打小就寄养在宫外,他俩谈不上多熟悉。哪怕有点兄弟之情,也被何太后的杀母之仇冲淡了。 观察刘协表情的董卓,感觉索然无味。小皇帝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 而李儒,如同吃了定心丸。他是真的害怕,刘协追究他弑杀刘辩之罪。看到刘协毫不在意,他才更相信刘协的允诺。 刘协亦赞同道:“太尉深谙人心,朕佩服啊!” 紧接着,他又追问道:“若是有人质疑朕得位不正,欲立其他宗室子弟为帝,太尉当如何?” 董卓闻言,皱眉不语。他知道,自己能够权倾朝野,倚仗便是手下这支雄兵。 若是有人称帝,他是派兵征讨还是视若无睹? 若是派兵征讨,洛阳兵力空虚,他还能坐稳太尉的位置么? 若是视若无睹,恐怕天下景从云集,他亦坐不稳这太尉的位置。 想到这,董卓真是左右为难了。遇事不决,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李儒。 李儒安抚道:“太尉,不如听听陛下怎么说吧。” 看到董卓犯难,刘协便知晓他的话,还是起作用了。 他知道,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刻,因此继续加把火道:“若是袁氏支持新帝,太尉如之何?” 董卓拍案而起道:“他们若敢,我先宰了袁隗。” 霸气,不愧是董卓。当着他的面,太傅,也是说杀就杀。 这是视他刘协如无物啊! 李儒缓过神,意识到董卓这话犯了忌讳。 他急忙帮董卓打补丁道:“陛下,太尉也是心忧陛下江山安危,一时怒发冲冠,急切之下,过于冲动,绝非想要僭越皇权。” 董卓也回过神来,打了个哈哈,毫无诚意地躬了下身,然后直起身子道:“臣心忧社稷,口出妄言,还望陛下恕罪。” 刘协淡然笑道:“朕曾言,白儿若生男,便立为太子。日后成年,可即位称帝。太尉心忧江山社稷,岂是为朕一人,亦是为白儿忧啊!” 董卓闻言,挺起胸膛,哈哈大笑道:“是极是极。” 笑着笑着,他似乎想到一件糟心事,皱眉道:“白儿入宫二十余日,至今未圆房。老臣年事已高,恐时日不多,这曾外孙,真不知道能不能抱上?” 我靠,这老家伙,居然跟我卖老! 若非我舍命阻拦,恐怕这时候,你正在皇宫高乐吧? 据考,这老家伙短短时间内,可是祸害了八百余宫人,既有宫女,又有嫔妃,还有公主。(也不知道怎么祸害的?是一个人,还是手下将领也参与了?) 你跟我说时日不多,搞笑咩!也是,若非我出现,这老家伙还真是时日不多。 刘协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道:“周礼,女子十五及笄。白儿年十三,尚未及笄。若贸然同房,以致白儿有孕。朕恐白儿有性命之忧啊!” 汉时,胎儿夭折很正常。刘辩之所以寄养在皇宫外的道士家,就在于之前的皇子们都已夭折。何氏想凭借史道人的道术保护刘辩。 至于因难产而死的女子,亦不可胜数。主要原因便是产妇年龄小,身体未完全发育成熟,因此容易难产。 所以,在这个年代,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前打晃,是进是出,全凭运气。 董卓闻言,不禁默然。女子生产之难,他岂会不知。只是,他盼重孙心切,一时忘了这个茬。 此刻,刘协提起,他自然是警醒过来。 轻咳一声,董卓露出慈祥的笑容道:“陛下如此心念白儿,吾心甚慰啊!” 或许董卓亦曾是飘逸少年。只可惜,三十余年的杀伐果断,以及如今的身广体胖、满脸横肉,让他的慈祥多了些凶厉之色。 刘协后背的汗毛一凛,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狠人自成气度啊! 他竭力保持脸上的笑容道:“白儿,乃朕的爱妃。朕若不对她心心相念,又岂会迎她入宫呢!” 董卓含笑抚须,不在说话。这一打岔,把他刚才独断专行的事,也就糊弄了过去。 想到正事,刘协继续拱火道:“太尉,家事随时可谈,但政事,却不可有半分轻忽。一步错,就可能身死族灭,不可不慎啊!” 董卓赞同道:“霍光、梁冀便是前车之鉴啊!” 刘协低下头,翻了个白眼,在心中忖道:既知霍光、梁冀,岂能不知他们的下场。只可惜,当董卓习惯了火中取栗,便以为大火烧不到自己身上,只记吃不记打了! 第六十三章 谁是那个中常侍 人人都想当权臣。大权在握,风光无限;皇帝废立,皆存一念;人生畅快,多在此间。 所以,有汉一朝,无论是宦官,还是外戚,明知道前面是坑,他们还是想要往里踩。只要不是身死那一刻,都觉得自己是例外。 这就是权力的魅惑!总能让人迷失心性。 事实上,刘协很庆幸,他是出生在汉朝,政治生态尚有底线,无篡位之权臣,嗯,王莽除外。当然,他的下场也是一种震慑。 刘协重整思绪道:“太尉,可能是下一个梁冀啊!” 董卓闻言惊怒不已,大声嚷道:“谁是那个中常侍?” 汉恒帝想杀梁冀,和五位中常侍密谋定计,由黄门令具瑗以虎贲、羽林等一千多人包围梁冀的府邸,顺利诛杀。 因此,提起梁冀,他便想到了中常侍,毕竟前车之鉴——何进,也是被中常侍合谋诛杀。 刘协见状,连忙劝说道:“太尉勿慌!大祸尚未至也。” 董卓立马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老脸微红,嗯,脸黑应该看不出来。 李儒也在旁边安慰道:“朝堂有陛下和太尉,靠那些不成器的宦官,是成不了事的。” 董卓看了眼刘协,发现他神清气正,不像是忘恩负义之辈,这才放下心来。 说实话,这小皇帝处事,太有章法,让他内心中有些忌惮。若非孙女董白入宫,他绝对不会让刘协掌握一支军队。 尤其是,这支军队已经给他带来了麻烦。至于后来的女军,他根本看不上眼。可这些女军也成了麻烦的制造者。 他手下外出掳掠的士兵,有不少被多管闲事的女军和刘协的军队碰上。 一旦发生冲突,刘协手下的兵士便迅速集结优势兵力,凡是敢反抗的,一律就地镇杀。若是不反抗,则收监受审。 这样搞,董卓的火很大。至于他手下的将领们,由于家眷在女军中,又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反倒不好做什么。 至于皇帝为什么有面子,因为董卓的孙女入宫了呗!若是不给皇帝面子,那不是搧董卓的脸么? 刘协是董卓的孙女婿,董卓是权势最大的外戚,他们又岂会不开眼,招惹皇帝呢! 所以,董卓很头疼。他都有些后悔让孙女董白入宫了。否则,他也不至于这么束手束脚。 董卓无奈地点头道:“袁氏兄弟将宫内宦官几乎尽屠,现在已经不成气候,倒也无需在意他们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警醒过来道:“除了宦官,还有谁敢算计董某?莫非是那些世家官员?” 他不由得摇头失笑道:“不可能。这次选拔官员,我可是拿出最大的诚意了。他们焉能不识趣?” 看着自言自语的董卓逐渐接近真相,刘协这才临门一脚,冷笑道:“打碎了这大汉江山,是谁得利?正是这些世家大族啊! 太尉自以为手握重权,天下无人敢制。可若是有人历数太尉所犯罪行,打着清君侧的口号,太尉将何以自处?” 董卓梗着脖子大声喝道:“董某所为,尽皆是为我大汉,没有半分私心。” 刘协闻言,低头不语。想想武库和府库外的兵卒,他大汉天子,居然动不得分毫,还需要董卓下令。 想想这董府中的百多位美人,夜夜笙夜,难道也是为我大汉? 李儒也很尴尬。董卓做了什么事,他一清二楚。 此时,董卓大言不惭地说不谋半分私利,一切为了大汉。他的脚指头都快把鞋底子抠烂了。 看到冷场,董卓也有些尴尬了。他心想:你们倒是附和二句,给老夫一个台阶下啊! 这么安静,让他都接不下话了。 刘协轻咳一声道:“太尉不辞辛劳,殚精竭虑,倾囊相授,让朕大为钦佩。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实在是惭愧啊!” 是啊,我是君,你是臣。我还是小处男呢,你在那大鱼大肉吃不腻,和你相比,我能不惭愧,能不钦佩么? 对于那些可怜的女子,刘协也没办法。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他想要改变,也不是短短几年内能够做到的。所以,一切都需从长计议。他可不想因为心急而顺风翻船啊! 这个孙女婿能处。董卓心道。 听到刘协认同的话,他很开心。只是这话,怎么品着不对劲呢?他又察觉不出哪里有毛病,让他的高兴劲,也有些不上不下的。 李儒听着刘协称赞董卓的话,也觉得不对头。只是,他们哪里能想到这话中之意,即使是建安风骨听到也挠头。 因为他们做便做了,哪会想到人之大欲也是禁忌,需要隐晦言之呢! 这便是跨时代的语言代沟! 董卓闭着嘴,用嗓子发出“嗯哼”的声音,这才说道:“若是刀兵四起,倒也真是难办啊!” 刘协见火候已到,遂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他道:“先帝薨后,这朝局始终动荡不安,各地州牧已现割据自保之势。加之黄巾贼未能尽剿,余势依然猖獗。地方豪强又趁机坐大,意图控制州郡。 若是此次任命的官员,多是世家子弟,他们是忠于家族,还是忠于我大汉?若是他们忠于家族,大汉岂不是摇摇欲坠而将亡乎?” 董卓入洛阳后,并非只顾享乐。他明白,眼前这局势,也只是将将维持,想要廓清魑魅魍魉,凭他董卓是不可能做到的。 因此,他也就只想巩固自己朝堂的地位,让自己多享受几年。至于以后,他已经懒得考虑了。爱咋滴咋滴呗!反正这大汉也不是自己的。 如今,孙女董白入宫,将来若是产子,日后必能继承皇位。这大汉江山,岂不是有他姓董的一份。 这也是最近女军和小皇帝的军队能够维持洛阳城内外治安,而董卓军队未致生变的一个原因。他还想这大汉江山由他重孙继承呢! 现在,刘协将糜烂的局势摆在了他面前,他能怎么办?他也没办法啊!仅靠他手中的兵,固守洛阳倒还行,四处征讨,那真会一无所有啊! 第六十四章 一切都是为了外曾孙啊! 董卓拽秃了脑袋也是没办法。无奈之下,他只好问道:“陛下可有良策?” 刘协摇头道:“时局如此,朕又是孩童,哪敢妄言,夸口说有良策!” 董卓又看向李儒道:“文优,可有良策?” 李儒看了眼董卓,又看了眼气定神闲的刘协,苦笑道:“积弊太深,急切之间,儒也不敢妄言。不如听听陛下之言吧!” 看到刘协镇定自若的表现,董卓突然意识到,他竟然不如一介孩童,真是不得不服老啊! 不过,当初也正是刘协的这番气度,他才起意废黜刘辩,只能说他的眼光确实不错。 眼见董卓和李儒都看向自己,刘协面现难色道:“太尉可愿为汉室江山折损脸面?” 董卓脸上肌肉抖了抖,思忖利害后,闷声闷气地答道:“若能安我大汉江山,卓这脸面算得了什么?” 嗯,他虽然纵兵劫掠,贪财好色,名声不好,但这面子是他自己丢的,所以他不在乎。若是别人让他丢了面子,那就只能是刀兵相见、血溅五步了。 所以,在丢面子的问题上,他看的很透彻:有时候,只要自己主动丢,那就永远有丢不完的面子。若是该丢不丢,那上哪去找面子。人活着,才有面子;人死了,要面子何用。 奸臣权相,看其经历,大多如此。所以,董卓也很干脆。 刘协思忖道:“卢植,海内大儒、士之楷模、知兵擅政、国之桢干。朕欲以其为冀州牧,太尉可允?” 董卓自然知晓卢植的才干和名望。若非卢植跳出来反对废帝,折了他的脸面,他也不会想要处死他。若非有人求情,也许卢植坟头草都长起来了。 他冷笑道:“卢植反对废帝,陛下都不计较,卓又何须讨人嫌!不过,冀州牧本欲任命韩馥,若是卢植领了冀州牧,韩馥去何处?” 刘协思考半晌,终是难决。各州皆有特点,韩馥能力一般,若是强擢其为州牧,于国不利。可是,他又不想提拔三袁,作为让步,韩馥就必须上位。 沉思片刻,他觉得还是把韩馥放在洛阳比较稳妥。因此,他道:“索性让他领太常卿一职吧!” 董卓想了下,韩馥原是御史中丞,秩千石。若是领太常卿职,秩中二千石,算是擢升,遂点头表示同意。 用卢植成功替代韩馥,刘协很满意。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兖州与青、冀、豫、徐四州相接,非功高卓着者无以震慑四方。刘岱,虽贵为汉室宗亲,但其才能不彰,名望不显,若以其为刺史,恐不足以居中策应,筹谋规划,剿灭黄巾匪徒。朕欲请前太尉张温领兖州刺史,太尉可允?” 董卓听闻张温之名,不禁皱眉暗忖:这小皇帝是诚心看我笑话的吧! 184年冬,凉州发生叛乱,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边章等人以“讨伐宦官”为名,进犯三辅。朝廷拜张温为车骑将军。董卓为破虏将军,于张温帐下听命。当时董卓曾与张温生隙。 他冷哼道:“张温身负虚名,却无实功。若以其为兖州刺史,恐事不遂矣!” 刘协想了想,张温战绩不佳,确是属实。董卓评价中肯,值得尊重。因此,他略微思考,再提议道:“长沙太守孙坚如何?” 之所以想到孙坚,一是他勇武威猛、骁勇善战;二是想将他调离江东,避免其势坐大,再有割据之祸。 董卓闻言气结。孙坚小儿,曾劝张温斩他。这个仇,他一直记在心中,又岂会重用他。 况且,刘协推举三人,皆与他有仇。难道针对他董卓的人,都是忠汉之臣么? 到底是旁人欲害他,还是这个孙女婿欲害他?想到这里,他的面色不善起来。 刘协眼见气氛凝重,这才想起孙坚和董卓曾有旧怨。 他不由得苦笑道:“非朕与太尉过不去。朕若举荐太尉麾下诸中郎将,太尉可愿放手?” 董卓想了片刻,终是摇头不语。 作为权臣,他深知自己如履薄冰,一个不甚,就可能万劫不复。 所以他将洛阳视为自己的地盘,千方百计地加强手下的实力,就是为了避免被人偷家,又怎肯将手下大将派去兖州。 刘协换了个思路劝说道:“兖州附近,黄巾贼肆虐。若孙坚能胜,则为国之良将。若孙坚败亡,太尉亦可解恨。” 董卓无可奈何,摇头叹道:“便宜孙坚小儿了。” 刘协笑道:“能不能坐稳刺史之位,还要看他实力。” 董卓轻哼道:“既然孙坚为兖州刺史,那刘岱就任光禄勋吧!” 光禄勋是太尉属官。刘协眨眨眼,发现他不要的,董卓都收了。看来,他是要跟自己赌气打擂台啊! 刘协再次提道:“孔伷虽为名士,治政无名。不如让太中大夫杨彪领豫州刺史,孔伷领太中大夫一职,可好?” 董卓面容稍霁。杨彪与其并无矛盾,擢升其为豫州刺史,倒是无妨。至于孔伷,领太中大夫一职,倒也妥当。 他再次点头同意。 “鲍信虽为何进旧属,却少有大节,宽厚爱人,沈毅有谋,可领山阳太守。”刘协解释道。 董卓舒了口气,又是一个跟他没有仇隙的人,他自是没有异议,爽快地点头答应。 “应劭,少笃学,博览多闻,领泰山太守,朕无异议。”刘协道。 董卓面露微笑道:“应劭能得到陛下的认可,真是不容易啊!” 接连推荐三名与董卓无怨之才后,他这才提及议郎孔融。 这位让梨大儒,也算是悲情人物,因为嘴臭,惹了不少麻烦,最终被曹操杀害。 孔融负有高气,但才疏意广,然他至死是汉臣,仅此一项,便应提拔,就让他去卢植治下吧,互相有个照应。 想到这里,他便推荐道:“孔融素有文名,但脾气耿介,不如让他领渤海太守吧!” 听到孔融的名字,董卓又觉不爽。这家伙亦因废帝之事与其争辩,言辞激烈,让其怀恨在心。 他本欲将孔融举荐到黄巾军最为猖獗的北海国,让他自生自灭。只是想到刘协提及的忠臣之论,他只好强忍心中不快,点头同意了。 董卓心有不甘地思忖道: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外曾孙啊! 第六十五章 针对袁氏,我是认真的 刘协荐举的人,哪怕和董卓有怨隙,董卓也几尽允之。 至于张咨、张邈、王匡三人,董卓不想再变动。不为别的,只因谈话时间太长,他心累体乏,想要休息了。 董卓打了个哈欠,略显疲态道:“卓年事已高,不耐久坐。陛下心愿以偿,还请回宫吧!” 刘协起身上前,将手放在董卓头部,帮其按摩。 他边按边说道:“太尉,您看这样舒服么?” 董卓叹了口气道:“陛下有话,还请直说,没必要委屈自己。” 刘协羞赧地笑道:“太尉是白儿的祖父,也就是朕的祖父。太尉身体疲乏,系因朕而起,朕自当为太尉缓之。” 董卓闭上眼,嘴角微微上翘,不再说话。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董卓再次出声道:“陛下请直言,若无不妥,卓便应允之。” 刘协边按着董卓的头部边说道:“朕以为张咨虽有薄名,但领南阳太守,恐不足以胜任。光禄大夫种拂,颇有政声。其父种暠,定边有功,治政清明。朕欲推举种拂领南阳太守,张咨领光禄大夫。” 李傕、郭汜作乱长安,百官多逃散。种拂挥剑而出道:“作为国家的大臣,不能制止兵乱清除暴行,还让乱兵冲到皇宫,哪还有脸逃走!”最后战死长安。 最美逆行者,国家的脊梁,这是刘协对种拂的评价。因此,他不吝于将这些贤臣奉上高位,让他们实现保国安民的政治抱负。 既为成全对方,也为成就自己。 董卓闭着双眼问道:“种邵是他儿子?” 刘协闻言,略显尴尬,忘了这茬了。 何进召并州牧董卓共谋诛杀宦官,却又心存猜忌,派种邵宣诏阻止董卓进京。董卓不遵令,还派士兵持兵器胁迫种邵。 种邵不顾生死,怒喝道:诏令在此,命卓退军,尔等持兵,意欲何为? 兵士闻言四散。 种邵又质问董卓,董卓不能言,遂退兵至夕阳亭。 一门两父子,皆为国之魂。 只是,看情形,董卓还记得种邵怒斥他的事情。 刘协手下不停,笑着说道:“太尉,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彼时种邵奉命,阻止太尉进京,可谓是报国不惜己身。以此观之,可谓汉之忠臣。” 董卓嘴角扯了扯,冷哼道:“可。” 正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他已经不在乎多种拂一个了。 董卓还待刘协继续举荐人才,过了半晌,也不见他说话,遂睁开眼睛问道:“其他两位呢?” 刘协知道董卓心中有气,耐心解释道:“如今时局败坏,地方郡守当求实功,而非务虚名,如此方能安定一方。今日劳烦太尉费神,实属无奈,还望太尉见谅。至于王匡、张邈,均非白身,想来当能胜任吧!” 董卓再次闭上眼睛道:“陛下若无他事,就请回吧!” 刘协笑道:“朕在待会儿。” 他又帮助董卓松活了会肩膀,这才告辞离开。 董卓闭目问李儒道:“文优,你如何看陛下?” 李儒不敢隐瞒,如实道:“能安汉者,非陛下莫属!” 董卓再次询问道:“陛下为何对袁氏心存疑虑?” 李儒思考片刻,方才答道:“何进身为大将军,袁绍任司隶校尉,袁术亦为虎贲中郎将,三人均非弱者。何进不动手除宦,尚有妹妹何太后作为推辞。但袁绍、袁术不动手,反以诛宦为名引太尉入京。其间风谲云诡,恐不足为外人道也。” 董卓不置可否,只是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寝殿,刘协跪坐在几案旁,心情激荡不已。 袁氏一族,在诛杀宦官的事情上,计策鄙陋,手段粗糙。更是引入董卓,祸害洛阳。废立一事上,太傅袁隗同意,袁绍怒斥并离京。可谓是两边押注,赚足了名声。 他去拜访董卓,主要目的就是削弱袁氏的力量,不让他们名正言顺的获得权力。 顺带着,打草搂兔子,把长沙太守孙坚调离江东,消除割据之隐患。 北方只要不崩坏,他今天的一番口舌就没有白费。 然而,这才是开胃菜。他最终的目标是,打垮袁氏的势力,不给他们造反的机会。 申初至太尉府,酉正方回,长达三个小时的斗智斗勇,让他精神疲乏,饥肠辘辘。 他慢慢踱步至和欢殿,准备和董白、吕珺一起吃饭。 自从他和二女相约晨练,三人关系愈发亲密。于是,他们便约定早晚饭一起吃,地点便固定在了和欢殿。 刘协虽然精神疲累,但消除了心中的一块壁垒,他反而愉悦了不少。 晚饭时,烤饼都多吃了两块。 吕珺打趣道:“陛下出去一趟,心情大好,是不是遇到美小娘了?” 刘协哈哈大笑道:“我身旁就有两个美娇娘,每天都能遇见,又何须外求!” 董白嗔道:“陛下慎言。若是宫中仅有我们姐妹,指不定会有人说我们姐妹擅妒呢!” 刘协摇头笑道:“看缘分吧!妃子多了,是非也多。” 说着,他似乎又想起了不曾谋面的母亲,叹了口气道:“朕不希望后宫充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死我活。” 董白和吕珺都是有根脚的,自然知晓刘协母亲王荣的死因。 看到刘协意气低沉的模样,董白和吕珺两人拽着他的手道:“咱们出去遛个弯吧。” 这个遛弯,还是刘协教她们说的,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新词。 为了消除沉默、活跃气氛,董白和吕珺边走边讲述着女军中发生的趣事。 例如,现在的女兵,不仅受百姓的喜爱,还深受官兵的喜爱。 每次女兵出动巡逻队,在洛阳城内外巡逻时,总会有百姓送吃的、喝的。 巡逻女兵谨记女军的军纪,根本不敢收受百姓的物品。这还被老百姓说,咱们女军不近人情呢! 刘协笑道:“良好的军纪在于平时的一言一行。若是养成吃拿卡要的坏习惯,以后就会养成更多的坏毛病。防微杜渐,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第六十六章 让口号深入军心和民心 董白闻言,若有所思。 女军成立之初,刘协便让她严法明纪,做到不扰民、不侵财、不妄为。 他还编了几句朗朗上口的词: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军爱民、民爱军,军民一家亲;铁胆卫士、汉家长城等等。 起初,董白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当她看到老百姓真心拥戴女兵的时候,她终于理解了刘协的真正用意。 吕珺在一旁急不可耐地说道:“陛下,咱们女军的成员现在可受欢迎了。陛下的宫卫、董太尉麾下的诸军将士,经常在女军营外晃悠,有唱小曲的,有瞎胡吼的,还有在营门外诵诗的,可有意思了。 咱们女军巡逻期间,不少将士厚脸皮跟着,驱赶他们,他们就说,维护洛阳治安,兵兵有责。还有一个机灵鬼,居然将他们的行为,美其名曰:伴巡。” 虽然吕珺话里话外满是抱怨,但她眉飞色舞的表情,暴露出她真实的心情。看来,她为女军备受欢迎感到开心不已。 刘协也很开心,设立女军的积极效应正在溢散。他相信,未来,女军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收获。 他询问道:“其他营的将士如何看待女军的口号?” 女军的口号,是他的一次尝试。 他想要打造一支心系国家、心系百姓的军队,而不是各大家族的私军,或者烧杀劫掠的匪军。 因此,他以女军为切入点,借助日常巡逻将口号宣传出去,通过民众的反应、其他军队的反应和官僚士绅的反应,来确定各阶层的接受程度。 值得庆幸的是,恰恰是董卓和西凉军的存在,让人们更容易接受这种口号。 董卓麾下的小股军队经常在洛阳城附近四处劫掠,无论是财物,还是女子,都逃不脱他们的毒手。 自从有了羽林卫和女军后,这些小股军队的行动便屡屡受挫。 女军和羽林卫保护百姓财产和生命安全的行为,让百姓逐渐接受并适应了这些口号,让他们认识到:皇帝亲军是帮助老百姓的军队。 羽林卫是最先接受这些口号的军队。他们大多是良家子出身,因为家境优裕、出身清白,他们做人有底线、做事有目标,很少出现贪污腐化、欺压百姓、剥削兵卒的现象。 所以他们根本就看不起那些劫掠百姓的恶行。对于这些口号,从内心中也比较容易接受。 至于西园军和虎贲军,刘协也要求他们加入洛阳城的巡逻。在刘协的身体力行下,他们也很快接受了这些口号。 至于董卓麾下的西凉军等,面对西园军、虎贲军、羽林卫和女军的压力,以及女军中夫人联盟的共识,西凉军等军队的军官也不敢再肆意劫掠,规矩了很多。 任谁天天被夫人灌输“皇帝是太尉的孙女婿,你劫掠百姓,不是打皇帝的脸么?打皇帝的脸,跟打太尉的脸有什么区别?” 这些军官也很无奈,他们又不敢反,既使心中有气也得忍下。 倒是他们麾下的士兵,心思灵活,想要在女军中寻婆娘。当然,这是京城所有军队兵士们的共识。 在和董白、刘协的谈话中,刘协敏锐地觉察到:董卓麾下的军队,违法违纪的事情越来越少了。 他笑着称赞道:“朕设女军,其中一个目标,便是协助河南尹维护洛阳城的稳定。你们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好,朕应当奖励你们。你们好好想想,想要什么奖励?” 董白连忙婉拒道:“能够帮到陛下,妾身已经很开心了,又岂会贪图什么奖励!” 吕珺在一旁点头赞同道:“就是,就是。我们又不图奖励。况且陛下设立女军,不是对我们最大的奖励么!” 刘协哈哈大笑道:“能得二位贤妃相伴,朕很开心!然有功当赏,有罪当罚,是朕定的规矩,朕理当遵守。只是,朕无余财,拿不出好的财货,那就只能给你们做顿好吃的了。” 听到有好吃的,吕珺双目放光道:“什么好吃的?以前吃过么?” 董白也一脸期待的看着刘协。 自从刘协上次给她们做个次火锅,她们便喜欢上了这个味道,隔三差五就吃一次。 这次她们又听说有好吃的,自然是开心不已。 刘协看着她俩期盼的眼神,哈哈笑道:“自然是没吃过啊!至于吃什么,先不告诉你们。” 吕珺纠缠了刘协半天,都没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也就偃旗息鼓了。 至于董白,似乎有心事。看着吕珺和刘协打闹,她的心思却飞到了别处。 注意到董白似乎心不在焉,他和董白十指相扣,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董白犹豫了下,还是说道:“陛下,臣妾有事想要禀报。” 刘协松开握着吕珺的手,轻刮了下她的琼鼻,温柔道:“怎么显得这么生分啊!有事就说事,乍还禀不禀的!” 吕珺在一旁,冲着董白做个鬼脸道:“姐姐就是爱客气。我都说她好多遍了,她就是不听。” 听吕珺向刘协打小报告,董白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那我就直说了。最近,洛阳城外不少贫民家的女子想要加入女军,可陛下又曾说过,女军招收以军属为主,我就拒绝了她们。 然而,她们真的好可怜,身上衣物单薄,饿的面黄肌瘦。若是不加以救济,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我于心不忍,想请陛下做主,救救她们。” 董白双目含泪,泫然欲滴,着实让人怜爱。 吕珺也有些黯然道:“姐姐说的没错,那些小女孩真的太可怜了!她们的父母说,什么都不要,就想让她们有个吃饭的地,哪怕是做牛做马都行。” 刘协自然清楚,这世道是多么的操蛋。 若是他记得没错,现在正处于小冰河期。近些年,经常有绝收或歉收的现象出现,但赋税不减,老百姓除了造反,便只能逃荒,可逃荒又能去哪? 绝望之下,他们便选择将女儿送入女军,因为女军在洛阳城名声甚好。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求个活命的机会。 第六十七章 吕珺的甜,董白的巧 刘协深吸了口气,苦笑道:“天灾频仍,人祸不断,而民不聊生,此乃我刘氏之过也。赈济灾民,非朕不为也,实不能也。然万民之哀苦,朕不知,尚可装聋作哑;既已知,又岂能坐视不理。罢了,明日朝会,朕自有说道。” 听到刘协斩钉截铁、慨然允诺的话语,董白和吕珺不禁热泪盈眶。 她们何尝不知,此时刘协地位的尴尬,贸然提出灾民之事,只会使刘协为难。 然而,刘协时常教导她们,要爱护百姓。她们一直都言听计从。 如今,洛阳城外有不少流民,他们卖儿鬻女,想为孩子找一条出路。甚至,还有人求到女军巡逻队头上,恳求能让自家的孩子加入女军。 那些十五六岁的倒还罢了,有些五六岁、七八岁的都被推了出来,甚至还有几个襁褓中的女婴,都被母亲抱着,恳求一同加入女军。 董白和吕珺都曾目睹过这些惨状,所以她们才鼓起勇气,想让皇帝帮帮那些受苦受难的人。 董白哽咽道:“非是臣妾想要为难陛下,实在是灾民太苦了!” 吕珺也流着泪道:“陛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受苦受难啊!” 看着流泪的董白和吕珺,刘协叹气道:“朕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你们就不要为此事忧心了。” 说着,他伸手帮助董白和吕珺擦去眼角的泪滴。 董白和吕珺明白,刘协口中所言的处理好,只是在慰藉她们。可这件事情,她们确实无能为力,只能依靠刘协来做。 刘协看似答应的很轻松,但想要做到,并且做好,却非常困难。若非洛阳周边有三大粮仓:太仓、敖仓和根仓,他根本不敢夸这个海口。 只是,开仓放粮,由不得他一言而决,还需要董卓等朝臣的允许。 三人愉悦轻松的散步,也因为灾民这个沉重的话题,气氛开始变得沉闷。 勉强又溜达了一刻钟,刘协和董白将吕珺送到安福殿后,这才一起离开,再次回到和欢殿。 董白低着头,轻声道:“陛下,是妾身不好,提及灾民的话题,惹陛下不开心了。” 刘协摇头道:“白儿只是说出血淋淋的事实,何错之有!错在我刘氏,以及不惜民力、贪婪无度的官员,和强取豪夺、草菅人命的豪族。朕自即位,便心存肃清奸恶,众正盈朝之志,然大权旁落,朕徒之奈何?” 看着唏嘘不已的刘协,董白的心都要碎了。 因为刘协平时的成熟、稳重,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刘协如父似兄。 然而,现实却是,刘协是一名身高不及自己的孩童。 董白曾看到刘协经常翻看过去的诏令,她好奇地向他询问原因。 刘协告诉她:天下欲定,首重政令,次重在官。若不辨政令之好坏,盲目施行,必致贤良离心,奸佞妄为,最终祸乱万民。 董白自幼跟随董卓,耳提面命之下,虽谈不上熟谙政治,但亦不算政治小白。因此,她能听懂刘协认真的言语。 刘协是通过熟悉以往的政令,辨其得失,以匡正时弊。 看着小皇帝认真阅读诏令的模样,那一刹那,她觉得,刘协的形象好高大啊! 董白和吕珺亦曾问过刘协:陛下身为天子,乃天下之共主,为何要辛苦习武呢? 刘协告诉她们:天子不可不慎兵!当知兵之疾苦,识将之勇武,通军之所需。惟此,方能审慎用兵,而不逞兵戈以利。 董白和吕珺听完,才知道刘协早起卯,晚睡亥,是为了成为一名圣贤君主。 看着刘协挥洒汗水习剑操戟的模样,那一刻,她们才明白:尚未成年的刘协,心中装着的是天下。 董白曾和吕珺闲谈,聊到了刘协。 她其实不愿意谈论刘协,但架不住吕珺的执着。 吕珺说,夫君是天下最好的皇帝,因为他心里总是装着天下。他晨起练武,晚睡读书,全都是为了当一名好皇帝。 董白听完,拉着吕珺的手道:“你知道么,陛下的心很苦,我们要让他开心。” 吕珺不解地问道:“他每天都和我们有说有笑,哪里苦了?” 看着天真无邪的吕珺,董白无奈地解释道:“陛下以稚龄之躯,欲擎起将倾的大汉,他能不苦吗?” 吕珺不解地问道:“这天下不好好的么?” 董白无言以对。因为大汉将倾的推手,他的祖父董卓要算一个。 这大概就是刘协曾说过的: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况且,她是董卓的孙女,也不宜在外人面前揭祖父的疮疤。 为了让吕珺知道刘协心中的苦,董白煞费心思道:“天灾人祸不断,乃首因也;黄巾贼肆虐,乃二因也;边郡外患频繁,乃三因也。有此三因,陛下心中怎能不苦!” 人祸二字,足矣涵盖祖父董卓之行也。 吕珺这才明白,皇帝夫君每天都要面对这么多的烦恼。 她不由地叹气道:“我真是太笨了,居然不知道,陛下每天都活得这么累!” 董白用手指轻点吕珺的小脑袋道:“刚说完陛下苦,这会你就忧了!咱们呀,可不能这样。我们一定要牢记:既然无法解去陛下的苦,那就多给陛下甜。” 吕珺闻言,兴奋地说道:“这个我能做到。陛下说我的小嘴最甜了。我每天让他多亲几下,就可以解苦了。” 董白无语了。她心道:陛下不仅说过你的嘴甜,还说我的嘴巧呢! 想到吕珺才十岁,她又释然了。 可这份释然,仅保持了一分钟。因为她想起来:三人之中,刘协最小。 想想自己在刘协这个年龄的时候,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既使习武,也只是兴趣而已,从来没有像刘协这么刻苦勤奋。 其实不用想自己当年,哪怕多看看眼前的妹妹吕珺,就能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是怎样得懵懂无知! 这一切,只因为他的夫君是皇帝。他要擎起大汉的天,要做黎民百姓的伞。 他每天忙忙碌碌,略有空闲,便读书、习武,几乎没有一天放松过。 第六十八章 董妃心中的隐忧 祖父董卓在洛阳的恶行,董白在巡逻时经常听人提及。所以她清楚地知道,洛阳城内最大的奸佞,正是她的祖父——董卓。 立志肃清奸恶的夫君,剑锋指向何处,不言而喻。 近几日,她常心神不宁,甚至会做噩梦,就是缘于内心中的隐忧。 她不敢想象,若是夫君和祖父发生冲突,她将何以自处? 难道要让她像上次那样,在皇宫之前和祖父对峙? 不,这次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因为祖父董卓的关系,董白认识了寡居在家的蔡琰。她知道蔡琰博学多才,遂向她请教学问,重点是历史知识。 可是她想探听的问题又过于敏感,不宜直接询问。故只能通过蔡琰讲史的方式,去寻找自己心中的答案。 她听说暴秦二世而亡,遂让蔡琰讲述秦朝建立之后的历史。 前几天,她听到蔡琰讲述赵高乱秦的故事,遂借机询问道:“大汉可有这样的奸臣?” 蔡琰本是才女,心思通透,闻弦歌而知雅意。 其父蔡邕,居家时常感叹:“汉室之衰,自权戚奸宦始。” 得知董卓进京,倒行逆施,父亲蔡邕又哀感:“满朝文武,竟无人与董卓相抗!” 后他听说董卓废黜皇帝,另立新帝,蔡邕怒骂道:“逆贼董卓,何至于斯!” 初闻董卓召他入朝为官,蔡邕连门都不开,以此表明拒不合作的态度。若非董卓威逼强召,他根本就不会出仕。 入朝三日,他历任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尚书、侍中、左中郎将等职,从秩六百石直至秩比二千石,三天连升三级。 蔡邕何尝不知,他之于董卓,其实就是千金马骨,乃是董卓招贤纳才的门面。 虽然如此,董卓却真正做到了对他“甚见敬重”四字。 当初,董卓打算废立皇帝,尚书卢植反对,认为刘辩没有大过,不应废黜。董卓正欲杀鸡儆猴,威慑朝臣,遂想当众处死卢植。若非蔡邕劝止,卢植恐已死去。 董卓于暴怒之际,能虚心纳谏,而不迁怒,这对蔡邕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敬重。 至此之后,蔡邕便很少在家斥骂董卓了。但蔡琰知道,父亲大义之心仍在,只是拘于文人的身份,以德报德罢了。 作为蔡邕的女儿,蔡琰既知父亲的心事,遂产生借董白帝妃之身份劝说、约束董卓的想法。 因此,她思索片刻道:“董妃见问,琰岂敢不答。权臣霍光,门荫入仕。其历经数职,荣耀加身,不改谨言慎行,得武帝亲信。武帝薨,其与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受诏,辅佐八岁昭帝即位。 昭帝六年,外戚上官桀为争权,阴交鄂邑长公主、燕王旦。燕王旦出告霍光僭越、擅兵,昭帝信重不疑。后君臣合力,力挫上官桀等人谋逆之行。 惜乎霍光,赖昭帝倚重,却擢亲任故,擅权专政。后昭帝薨,惜无子。霍光拥立昌邑王,仅二十七日,改立刘询。为嫁女立后,光妻毒杀许皇后。待霍光离世,光妻事发,霍氏全族坐罪论死。” 霍光专权二十年,亲近故旧盈朝,死后仍全家坐罪。正所谓生前荣宠风光,死后尽皆白茫茫一片。 再看祖父董卓,几乎满朝皆敌。结交名士,却残虐百姓。惜名重节之辈,谁会与之真心交往。 想到董氏一族坐罪身死的场景,董白便头脑昏沉,脚步踉跄。 看到董白痛苦的模样,蔡琰柔声劝道:“旬日间,时局不至如此崩坏,董妃且放宽心!” 听到蔡琰的劝慰,董白便知晓,她的心事已被蔡琰探知。 她伸手握住蔡琰的双手道:“白儿素闻姐姐学识渊博,还望姐姐救我!” 蔡琰为难道:“妾身虽识文,但不懂朝堂。恐难为董妃谋划。” 董白摇头道:“不会的,姐姐肯定可以的。妹妹曾向陛下言及姐姐之名。陛下当即夸赞姐姐道:若为男儿身,当为朝中卿呢!” 蔡琰闻言愕然。她没想到,自己的贱名居然能入皇帝之耳,且皇帝对自己的评价非常高,让她都感觉到难为情了。 她羞红着脸道:“贱妾哪能与朝中衮衮诸卿相提并论!” 董白急道:“姐姐,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若是姐姐心有疑问,改日我将姐姐带入宫中,让陛下亲口说给你听,可好?” 蔡琰连忙摇头道:“不可。贱妾寡居在家,乃不祥之人,焉敢惊动陛下!” 董白想想,也觉得不妥。若是她将蔡琰带入宫中,一旦有人风言风语,岂不是坏了姐姐的名节。 她点头道:“妹妹自是不会如此莽撞。一切均听凭姐姐吩咐!” 蔡琰觉得,无论是董白的信任,还是皇帝的看重,都让她无法轻言推脱。 因此,她在心中思忖道:“董卓为人,蛮横骄纵,凶残歹毒。若是董白将今日事告知董卓,恐董卓对幼帝不利。看来,此事还是应在陛下身上。” 想到这,她柔声道:“妾身听闻,女军系陛下为讨董妃欢心而设,不知然否?” 听到传言有污蔑皇帝之嫌,董白连忙解释道:“陛下心忧洛阳城的百姓,借助我和祖父董卓的关系,成立女军。我和吕妃虽忝为管事,却一直按照陛下的要求,维护洛阳城内外的治安。故传闻所言,女军为讨我欢心而设,有失偏颇。” 蔡琰听出来了,这是变相夸皇帝仁爱百姓,顺便秀恩爱来了。 她苦笑道:“传言多有谬误,倒不足为怪。既然陛下信任董妃,为何董妃不直接向陛下言明心志,求得陛下的恩赦呢!” 董白闻言,略显迟疑道:“陛下有肃清奸恶之心,我若求情到陛下那里,恐怕会令陛下为难啊!” 蔡琰觉得满口牙都有要酸倒的迹象。 董妃刚才还火急火燎、着急忙慌,一副她想不出对策,董家就要满门被屠。现在呢,让她求助于皇帝,她却担心让刘协为难,而心存迟疑。 看着董白患得患失的模样,突然间,蔡琰心中对刘协生出好奇之念。 第六十九章 文姬的小心机 回到和欢殿,刘协因心中想着赈济灾民的事情,遂未注意到董白脸上的表情。 三天前,因担忧夫君刘协和祖父董卓刀兵相见,董白问计于蔡琰。蔡琰嘱咐她十二个字:开诚布公,诚恳认错,积极弥合。 开诚布公,顾名思义,就是让董白对刘协心怀坦诚,不存私念。 诚恳认罪,则是让董白历数祖父的罪责,不得隐瞒,真诚认错。 积极弥合,则是让董白表明立场、站队刘协,并将功赎罪,以谋求赦免董家所犯之罪。 从这十二字来看,蔡琰是站队刘协的。这就是皇帝大义的影响。 然而,血淋淋的历史,让董白心怀惊惧、踌躇不已。她怕,自己一旦开口,夫妻情分全无。 可是,纵使她不开口,刘协和董卓反目之后,自己和刘协还会有夫妻感情么? 这种患得患失的内心冲突,让她精神压抑、头脑昏沉,竟突兀地摔倒在了地上。 听到“噗通”声响,刘协惊身而立,发现竟是董白摔倒在地上。 他连忙上前搀扶起董白道:“白儿,为何竟会摔倒?” 看着刘协关心的模样,董白惨然笑道:“陛下,臣妾是不是很没用。” 刘协柔声安慰道:“白儿已经做的很好了。尤其是女军,颇受百姓拥戴,可谓是功德无量呢!” 董白摇头道:“若非陛下恩允,臣妾又岂会有机会!” 刘协伸手握住董白的双手道:“若非白儿,或许都不会有女军。” 若是刘协自己胡闹,搞什么女军,董卓肯定不允。他还想搞后宫呢,也没见皇帝点头。 可是,董白的身份,真的是很关键。 她既是董卓的孙女,又是皇帝的第一位妃子。若是生子,那肯定是太子,未来也会荣登大宝。 他董卓又岂会不对董白上心。既有亲情,又有利益,这不是最佳的结合么? 刘协非常庆幸,他牵住了牛鼻子,找到了董卓妥协的软肋。 董白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只是独自垂泪。 刘协默想片刻,隐隐约约猜测到董白心中的想法。他试探性地问道:“白儿巡逻洛阳城,可是知晓太尉所作所为?” 董白诧异地看着刘协,嗫嚅道:“陛下怎么知晓?” 刘协苦笑道:“白儿,请原谅朕的私心。太尉纵兵行掠,烧杀抢夺,洛阳城内外,人心惶惶。朕身为一国之君,竟不能保民平安,实乃朕之愧也!” 说着,说着,刘协竟然痛哭起来。 看到刘协伤痛欲绝的模样,董白顿时忘了心中的忧虑,连忙道:“此非陛下之过也,乃臣之罪也。陛下何愧之有!” 刘协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初,朕组建女军,便有针对董太尉之嫌。若非白儿是太尉的孙女,女军之事,恐怕早已夭折,又岂会有今日百姓称颂的场景。故,朕利用白儿,白儿恨朕么?” 董白眼中含泪,如梨花带雨,她摇头道:“白儿永远都不会恨陛下的。陛下心存万民,哀悯百姓生之艰,乃是圣王之举,臣妾又岂会不识大体,汲汲于蝇营狗苟之中。” 刘协感叹道:“白儿深明大义,朕心甚慰。至于太尉之事,朕会给白儿一个交代,必让其荣养百年,绝不会刀斧加身于董家。” 董白闻言,长舒了一口气道:“妾之心,惟陛下知之。愿妾身与陛下不离不弃,永结同心。” 听到陛下对她的承诺,她想到蔡琰告诉她的一句话:若是陛下真的爱你,他决不会让你为难的。只需你演场戏,便可知探查陛下对你是否真心。 刚才那一跤,便是蔡琰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不到最后关头,万不可为的计策。 她果然什么都不用说,一切都如愿以偿。 董白在心中暗赞道:“文姬姐姐太厉害了,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 想到这里,她心中便隐隐约约有了个不成型的计划。只要计划能够顺利,她身边不就多个女中留侯了? 看着董白失神的样子,刘协以为自己没有回应,她心中有气,便笑着说道:“白雪落青丝,泥炉人相依。遥怀昔日景,言笑二三子。” 简单的五言诗,将刘协对董白的感情,质朴地刻画出来。 青丝白发,是时间的流逝。泥炉旁,两人依偎在一起,回忆着往昔的情景,几个孩子则在一旁听着老两口的情史,不时地发出欢快的笑声。 短诗的画面感极强,董白幻想着诗中的场景,不由得羞红了脸,躲进刘协的怀中。 刘协抱着董白,也不说话,只是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情和静谧。 不一会儿,董白从他怀中探出脑袋问道:“为什么是二三子,而不是三四子,五六子呢?” 这个问题的角度非常刁钻,以至于刘协竟然呆立当场,不知如何作答。 看到刘协吃瘪,董白捂着嘴,轻声笑着,笑声似银铃般清脆。 刘协这才恍然,原来董白是借机打趣他呢。 只见他恶从心头生,猛然将董白横着抱起,走到床边,口中吓唬道:“今晚就让你生孩子!” 董白脸红似霞,却不甘示弱道:“妾身不信!” 刘协将董白扔在床榻之上,一个饿虎扑食,将董白压在身下,再一招黑虎掏心,顿时让傲娇的董白娇吟一声,以手掩面。 烛火摇曳,残泪似霰,不知不觉间已是第二天的寅时正。 昨夜的旖旎,不足为外人道。刘协虽然意乱情迷,却终究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在宫女的服侍下,刘协穿着朝服,走进北宫的德阳殿。 他相信,这一次朝会,四世三公的袁氏,会遭受到一记正经的黑虎掏心,让他们痛彻心扉。 而他,将在这次常朝会上,雏凤新鸣,把自己的态度鲜明地亮出来,给那些两面三刀和墙头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希望他们够聪明,能够抓住这次机会,和袁氏割裂。否则,他会在小本本上载明他们的名字,迟早让他们回家卖卤煮。 刘协端坐在龙椅上,看着分列两侧的诸多朝臣,心中雄心万丈。 第七十章 第一个跳出来 三声钟响,德阳殿内传出皇帝升座奏乐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道高声呼喊:“吉时到,陛下临朝。” 虽然谒者将珠帘放下遮住刘协的面容,却依稀可见刘协的面貌。 他头戴通天冠,身穿朝服,正襟端坐在御榻之上,姿容端正,气势沛然。 穆顺领着几名常侍谒者齐声道:“趋!” 在乐府官员敲击的音乐声中,谒者依次从大到小向皇帝高唱百官名爵,如太傅袁隗,太尉、兼领前将军、鹛侯董卓叩见天子。 这种觐见礼节名为赞拜宣名,刘协坐在龙榻之上看着群臣俯首稽首,不由得眉飞色舞,心生豪情。 最前面是三公的坐席,太尉董卓、司徒黄琬,至于司空,杨彪尚未接任,便被刘协私下和董卓商议,转任豫州刺史。因此,司空的职位倒是空了下来。 袁隗身为太傅,亦居于首排。尚书令王允居于次排中间,御史中丞韩馥和司隶校尉宣璠对坐,成为“三独坐”,既有皇帝特殊礼遇的意思,又有监察臣子、凌驾九卿百僚上的特权。 余下九卿及下属臣僚、议郎、博士等官居于其后。 看着董卓昂首挺胸、傲然而坐的模样,袁隗心中暗恨不已。他从周毖、郑泰等人处,打听到议征官员的内情。 据说,袁绍、袁术、袁遗三人居然无一人被擢拔。这简直就是打他袁氏四世三公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心中自是怒气万分。 刘协看了眼气势凌人的董卓,又看了眼肃然庄重的袁隗,心中暗笑道:今天,我要看你们的表演。 朝会伊始,刘协身为皇帝,要先开场。他端详诸臣一眼道:“朕阅奏疏,方知天下匪祸未靖,黔首饥不得食,性命皆难以苟全,卖儿鬻女只求活命。朕虽年幼,尤思济天下之心,诸卿皆饱学之士,当与朕勠力同心,除弊事,疏民困,以兴汉室太平。” 董卓也不唱名,直接出声道:“官吏为政,当为陛下解忧。然诸官吏文不能安民济灾,武不能清剿匪患,辜负皇恩,要之何用?” 听着董卓在朝堂上大义凛然的话,诸臣觉得很魔幻。作为洛阳城治安混乱的制造者,他有何脸面说这种话? 他董卓说这话,心不亏么?若是我们这样说你董卓,还差不多! 看着底下群臣似乎暗流涌动,秩序有些纷乱。乐府及时敲钟肃纪,御史中丞韩馥、司隶校尉宣璠和尚书令王允也开始举目四望,整肃朝纪。 朝堂顿时恢复寂静。 袁隗轻笑道:“禀陛下,太傅袁隗欲进言。” 刘协微微颔首。穆顺会意,代为说道:“制曰:可。” “陛下,各地天灾不断,民无食,官无粮,何以赈灾?民乱四起,徒靠郡兵,疲于奔命间,如何能剿除匪患?” 显然,袁隗这段话,明显是针对董卓指责官员无能的那番话,想为地方官员开脱,博取好名声。 董卓嗤笑道:“是啊,做什么都不行,把问题丢给陛下,就显能耐了!” 诸臣闻言,皆默然,不能与之辩。话糙理不糙,这话还真不好反驳。 袁隗笑容顿僵,他没料到,董卓今日竟如此强词夺理,不可理喻,让他有些被动了。 他强吸了口气,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很快他便面色如常,低头闭目,似乎不想再与董卓争辩。 尚书令王允见董卓开地图炮,心中暗喜。 当袁隗偃旗息鼓后,他依制唱名,后语气激昂道:“太尉此言有失公允。各地刺史、太守、县令为国事,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敢不效忠陛下。岂是太尉一句尸位素餐就能抹杀了的!” 董卓轻哼了声道:“如尚书令所言,既然这些官员这么辛苦,为何这天下愈治愈乱,难道还要归责于陛下么?” 王允张了张口,却无法分辩。 看着袁隗和王允接连吃瘪,董卓笑道:“为国举贤,乃是臣的本分。臣欲为陛下擢拔贤才,安民济世,平我大汉匪患,兴我大汉之治。” 穆顺看到刘协点头示意,他高唱道:“制曰:可!” 董卓得意地说道:“今日臣欲荐举前尚书卢植为冀州牧。御史中丞韩馥为太常卿;宗亲刘岱为光禄勋,张咨为光禄大夫,太中大夫杨彪为豫州刺史,名士孔伷为太中大夫;长沙太守孙坚为兖州刺史,骑都尉鲍信为山阳太守,营陵令应劭为泰山太守;孔融为渤海太守,种拂为南阳太守;王匡为河内郡太守,张邈为陈留太守。” 听到董卓举荐的人才,诸臣皆哗然。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董卓居然第一个就举荐卢植。这让他们感觉自己犹如在梦中。 想当初,董卓可是想要杀死卢植,这才多久,就又提拔重用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至于其他人,有些人的名字,他们很熟悉。有些人的名字,他们就有些陌生。 袁隗嘴角微抽,却不发一言。这董卓做事可真绝,竟真的不给他袁家半分机会。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至于董卓提出的任命,他相信,既使自己不反对,也会有其他人反对。 果不其然,太中大夫杨彪道:“臣太中大夫杨彪禀陛下,臣素愚钝,万不敢当豫州刺史一职。” 对于董卓举荐他为豫州刺史,他是打心眼里警惕的。他怕董卓把他调出京城,是有其他的目的,故出言拒官。 董卓闻言愕然,没想到第一个反对的,居然是杨彪。这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刘协也愣了下,这杨彪不按常理出牌啊!让他去地方出仕,对他而言,可以说是一种看重。他竟然拒绝了。 李儒身为博士,自然是有资格上殿的。他看到董卓愕然,遂唱名后道:“豫州牧黄琬迁任太尉,豫州刺史一职空悬。太尉董卓恐豫州生乱,遂举荐博文多才、有地方治理经验的太中大夫杨彪。难道杨彪担心自己不能胜任,成为太尉口中的庸碌之臣么?” 李儒所言,顿时把杨彪逼到绝地,若是他敢再推辞,估计就是董卓口中的昏庸、无能之臣了。 他看了眼皇帝的方向,拜道:“陛下有命,臣自不敢有所辞。” 第七十一章 朕要压袁绍 刘协望着杨彪道:“杨氏三世三公,太尉震畏四知,太尉秉三不惑,太尉赐议论切直,皆汉之纯臣。今时局动荡,四方不靖,仁人当怀匡济天下之心,志士当存安靖四方之志。太尉举荐太中大夫杨彪领豫州刺史,朕心甚慰。” 董卓脸皮子抖了抖,他觉得,这个孙女婿太能装了!明明是这孙子的想法,非要说是我的举荐。哼! 转念一想,杨氏三世三公,杨彪亦为士林名望。皇帝将举荐之功让给他,不正好为他博取声望么? 嗯,这孙女婿,能处!想到得意处,他脸上露出笑容。 其他身处其后的大臣看不到这一幕,可貌似不参与的袁隗,却一直关注着董卓的一举一动,看到董卓欢笑的样子,他直觉认为,皇上所言,杨彪乃董卓举荐,大概率是真的。 想到董卓身为袁家门人。却吃里扒外,捧杨氏的臭脚,真是令他不耻。 然他亦无可奈何,只得在心中暗道:竖子,今日且让你得意忘形,他日定叫你身首异处。 听闻刘协历数杨氏三公的得意之处,杨彪心中甚是熨帖。 他杨氏三世三公,乃名望之家。皇上幼年尚能知晓,可见祖上人望之深。 尤其是刘协激励之言,让他感同身受,冥冥间,他感觉,那应运而生的仁人志士就是他杨彪。 因此他躬身叩谢道:“臣豫州刺史杨彪,愿为王前驱,纵九死而不悔!” 这豫州刺史,他杨彪干了。就为皇帝知人善任,洞察人心。至于董卓的举荐之恩,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值当没有这回事。 刘协颔首道:“卿意,朕已知之。政宜简而不宜繁,官宜俭而不宜奢;望君薄赋税以活万民,轻徭役以养民力。如此,上下一心,方能共克时艰!” 刘协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愕然。由于珠帘的遮掩,他们看不到刘协的真容,但他们却能从刘协的话语中,体会到他真心爱民的心思。因此,许多臣子的心理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百多年来,外戚、宦官轮流折腾,把大汉祸害的千疮百孔。若非贤臣良将层出不穷,稳住了大汉的朝堂,恐怕这大汉早就亡了。 诸大臣渴望明君久矣,然屡遭挫折。今日骤闻小皇帝此番言语,他们中的很多人心动了,觉得这届皇帝不错! 袁隗亦也不例外。他低着头,面容肃然,双拳在长袖中紧握,心中暗道:这个小皇帝,不可留也! 董卓虽然骄横,但亦知皇帝这番话说出来,必能得良臣之心,散贤名于世。 这是他选的皇帝,有这样的见识,对他而言,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杨彪再次躬身叩拜道:“陛下圣明,臣定不负圣望。” 尚书周毖唱名后道:“长沙太守孙坚,剿匪得力,骤然调离,恐匪患复炽。臣以为前司隶校尉袁绍,四世三公之后,深孚众望,宜领兖州刺史。” 董卓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对于孙坚,他实在是无感。若非刘协提及,他恐已将孙坚忘却。 至于袁绍之害,他并没有放在眼中。何况他是袁氏门生,若是三袁皆不得入仕,他董卓忘恩负义的名声恐怕就臭名昭着了。因此,他在答应刘协之后,又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在他想来,即便袁绍据一州之地,也不可能翻得了天。 周毖举荐袁绍领兖州刺史,实乃袁隗授意。他不可能坐视袁家在此次举荐中失利,尤其是在杨彪出任豫州刺史之后。 这会显得他汝南袁氏不如弘农杨氏,会令手下追随的人动摇。 因此,袁隗偷偷观察着董卓的表情,看到他神情放松的模样,袁隗有点不懂了。 孙坚与董卓有仇,他亦知之。今次董卓能举荐孙坚领兖州刺史,他怀疑孙坚是暗中走了董卓的路子,投靠了董卓,方才得以重用。 但观董卓之表情,有人质疑而不恼,令他有些捉摸不透董卓的真实想法了。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倍感难受。 李儒深知,刘协心忧袁氏暗藏不轨,欲行打压之举,自然不能让袁绍窃据兖州刺史之职。 因此他唱名后驳斥道:“长沙太守孙坚,勇毅果敢,治军甚严,剿匪有力,深得民望。北方黄巾匪患危害严重,民不聊生,若能得骁勇虎将平叛逆,收民心,自是国之幸事。前司隶校尉袁绍,贵为四世三公之后,国需其效力而远遁,足见其心中无君无民,恐难领兖州刺史也!” 袁隗甚爱袁绍,听闻李儒冠之以无君无民之悖名,心中甚是恼怒。 他原觉董卓难以捉摸,却不料麾下李儒跳将出来,诋毁袁绍清名,几欲断之官途。 这时他才意识到:董卓高坐钓鱼台,却以李儒为矛,直接往自己心眼里扎,倒真是好算计。 他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和董卓又有何异! 周毖闻言,顿时语塞。袁绍弃官而逃,表明自己不与乱臣贼子同朝为官的高尚品德,可谓是深得士心。 但是,他却不能当着董卓的面说这话。他是为袁绍谋官,而非招祸。 尤其是他们暗中谋划的事情,还需要董卓配合。此时恶了董卓,于事无益。 其他大臣心念袁绍之义,于此时,反而更加同情他了。 袁隗也察觉到朝堂内微妙的变化,一时有些灿然。不过,他是积年老臣,自是不会喜形于色,让董卓抓住把柄。 说实话,他现在也有些怵董卓,心中后悔,将董卓这头猛虎引入京城,以至于他们后续的谋划无法顺利实施。 刘协也意识到,董卓倒行逆施,已经惹得诸朝臣众叛亲离。任何反抗董卓的言行,都会被士人敬仰,至于背后的动机和谋算,却无人深究。 他必须扭转这一被动局面,因此,刘协说道:“袁绍诛宦有功,当赏。但其舍朕而去,令朕痛惜。不若领侍中一职,也可让朕时刻请益,岂不大善。” 官可以当,但想牧守一方,坚决不许。这是刘协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第七十二章 袁隗,错的离大谱 袁隗抬头看向珠帘后的小皇帝,眼中意味不明。恰此时,他倏然觉察到皇帝的目光看过来,连忙将头低下。 刘协本想看看袁隗脸上的表情,但见他低着头,便索然无味、意兴阑珊。至于袁隗心中所想,他不用猜,便知晓,“不服气”三个字足矣。 至于袁绍入京为官一事,依刘协浅见,这是绝对不可能。这俩货,袁隗曲意顺从,袁绍针锋相对,倒是演的好双簧。 从他梦中所知,袁术称帝、袁绍意图称帝来看,这场董卓入京之乱,袁氏当是最大的黑手。所以他对袁氏是百般警惕,万般提防。 袁隗自是不会同意袁绍入京为官。当初袁绍弃官而逃,赢得偌大声望,士人归心。若是依皇帝所言,仅任侍中一职,那他们前期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周毖也觉得很别扭。皇帝的一番话,既为袁绍表功,又婉转地表达了心中的不满。这其中的拿捏和分寸,令人难以想象,居然是出自九岁孩童之口。 可是,他又无从反驳。因为皇帝的倚重之意,溢于言表。陛下恩宠,让袁绍侍于圣前,时刻请益,难道还委屈了他袁绍不成。 然而,袁隗曾交代,外放为官则宜,切忌不可进京。他亦有疑问,细问其故。袁隗解释道:“董卓虽为袁氏门生,但其所为皆是悖逆之行,吾恐其日后僭越,必会对袁氏下手。故居于外,而应于内,则足以安汉室。” 说白了,袁隗也怵董卓,怕他头脑发热,对袁氏一族下黑手。 因此,周毖只好借故言道:“陛下美意,臣必传达于前司隶校尉。至于他是否领侍中职,臣不敢乱言。” 刘协笑道:“朕慕袁本初之名,犹如鱼盼水也。望尚书能周知袁本初,诉说朕对之殷切期望。” 董卓嘴角抽了抽,昨日皇帝对袁氏的评价,言犹在耳。今日他居然当众说出如此假惺惺、让人肉麻的话。果然,这小皇帝阴险着呢! 李儒眼中闪过赞叹之色,对于他而言,皇帝越厉害,他的舞台也就越大。 而他所需要做的,恰恰是让自己有资格,配得上皇帝的看重。 袁隗敏锐地察觉到小皇帝明示恩宠,实则针对。 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在他想来,若非袁绍献策引董卓入京,刘协根本不可能即位称帝。 更何况,袁隗在废帝问题上,是支持董卓的。不管怎么算,袁氏都应是新帝一党。也不知道这小皇帝的敌意何来? 不过,这个小皇帝过于聪慧,他心中愈发不喜。 本来,他以为,换个年龄小的皇帝,对他袁氏更为有利。现在看来,这小皇帝,不似人君啊! 典军校尉曹操亦在心中暗暗称奇。 他政治敏感性极强,短短的几句交锋,就让他意识到,小皇帝对袁氏一族心存忌惮。 他和袁绍本是旧友,又同在西园军中任校尉,可谓是故旧加同袍。 引董卓入京之事,曹操极力反对。然大将军何进更信任袁绍,却对他的谏言置之不理,让他很是恼怒。 如今,董卓权倾朝野,祸乱百姓,种种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至于擅自废立皇帝之事,他刻意的忽略了。 在他看来,今日之祸,袁绍难辞其咎。故他对于皇帝针对袁氏一族,并无不喜,反而内心期盼。 死同行,本来就是普天同庆之事。正所谓袁氏将死,曹氏当立。他曹操也想显名于朝野,征战于四方,功追于先贤。 其他不明缘由的诸多大臣,还以为皇帝真的仰慕袁绍,想要擢拔袁绍呢。 一时间,有人艳羡袁氏,恨不能以身许之。有人厌恶袁氏,占尽好处。恰可谓:人心纷乱,莫衷一是。 眼见孙坚领兖州牧将是既成事实,议郎何颙唱名道:“陛下,臣以为虎贲中郎将袁术可领兖州刺史。” 刘协闻言,真想以手扶额,喟叹:卿是袁氏之臣,还是汉家之臣? 这一波三折,其实并未超出刘协的预想。 此次荐官,以冀州牧为尊,实权最大。然卢植之名,无论宗亲,还是袁氏,皆不能与之相争,他们自然不会自不量力,去触霉头。 杨彪家世与袁氏相当,若与之争,成了倒罢;若是不成,反而与弘农杨氏结仇,不利于联合抗董。 且皇帝话里话外又对杨氏颇为推崇,故袁氏门生也不愿去争豫州刺史。 唯独长沙太守孙坚家世不显,却一跃而成州牧,显然,这会让诸多大臣嫉妒得面目全非。 诸大臣皆是人精,自是心知肚明,柿子要捡软的捏。故集火孙坚,为袁氏谋取最大利益,成为袁氏门生的主要目的。 李儒再次唱名道:“太尉以国事为重,选贤任才,不以家世论长短,只惟能力议贤愚。长沙太守孙坚之能,众皆知之,以其为兖州刺史,功必成也!” 每每李儒冲锋,皆被诸臣视为董卓之意。故他言论一出,诸臣皆腹诽。但孙坚之能,虽非诸人皆知,但请功之奏疏,不会骗人。所以他们倒也无话可说。 只是孙坚出身寒微,骤然擢升,确实醒目,也无怪乎很多人不服。 看到不少人气势汹汹,刘协知道,他想要一锤定音,可能会有波折,但他却不得不发声。 因此他朗声道:“袁氏家学渊源,人才辈出,实乃我大汉之幸事,朕深以慕之。 然太尉举贤纳才,显出于公心。无论前尚书卢植,还是太中大夫杨彪,皆名士大儒,功勋显着。 长沙太守孙坚,家世虽寒微,然其报国之心炽烈。黄巾乱起,其募精兵千人,随河南尹朱儁征战四方,披坚执锐,不避箭矢。 朕曾览朱尹之奏章,感念其胆壮气盛,其领兖州刺史,实至名归。诸卿切勿以门第论英豪,当以实功举贤良。” 殿上诸卿,终于回过味来。 皇帝口惠袁氏,而不以实权;重实功而轻虚名,彰寒门而抑士族,任人以贤,这是要变天啊! 在朝臣们暗自盘算利益得失之际,袁隗恼了! 他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实在是太离谱。 第七十三章 袁隗谋送女 袁隗终于醒悟,小皇帝竟然和董卓沆瀣一气,唱和相应,打压他袁氏一族。 他不清楚,这究竟是董卓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但他知道,若不破局,袁氏危矣! 莫非,嫁女于皇帝,真的会对朝堂影响这么大? 此时,他仍旧单纯地认为,皇帝之所以这么配合董卓,是董卓巧嫁孙女的结果。却没想到,事实恰好相反,是刘协将董卓拉上了反袁大船。 董卓老贼,老夫真是低估了你啊!袁隗暗自喟叹。 自他知晓,董卓抛开心中旧怨,将卢植任命为冀州牧,就觉察不妙。后董卓又荐举弘农杨氏杨彪领豫州刺史,彰显其狼心狗肺。不顾仇隙,再推寒门孙坚,可谓是恩威并济。 这董卓,频频示恩,彰显大度,莫非是想要更进一步?从不惮以恶意思忖人心的袁隗如此想到。 再次抬头看了眼珠帘后的小皇帝,他觉得,是时候履行帝师职责了! 同时,他还在心中盘算,袁氏是否有适龄女子,可以入宫服侍小皇帝,以抵消董卓送孙女入宫的不利影响。 “勿以门第论英豪,当以实功举贤良。”曹操觉得,这句话说到他心坎里了。 他暗自呢喃道:有此明主,大汉将兴啊! 董卓亦是面露喜色。小皇帝简单一句“举贤纳才出自公心”,便将他大度、不计私怨、唯才是举的形象标榜起来。这不正是他孜孜以求的好名声么! 他抬头看向刘协所在,颔首微笑不语。 这一幕,正好被袁隗看在眼中。于是,他心中更是确认,今天这一切,都是董卓在暗中捣鬼。 河南尹朱儁唱名后说道:“陛下,臣以为,长沙太守孙坚,出身孤微,勇挚刚毅,雄才壮略,知兵善用,足以领兖州刺史。” 作为自己曾经的麾下,孙坚之能,他深知之。因此刘协重用孙坚,他十分赞成。 杨彪见状,也出声赞同道:“臣亦认为长沙太守孙坚能力过人,可领兖州刺史。” 皇帝刘协如此推崇他弘农杨氏,他杨彪自然也投桃报李,遂了小皇帝的心愿。 司徒黄琬缓缓道:“人无论出身,当举之以贤。臣亦赞同。” 汉桓帝时,五官中郎将黄琬和光禄勋陈蕃以才德品行选人,丝毫不偏袒权贵子弟,被权贵子弟诬陷,陈蕃被免职,黄琬遭禁锢。 今日刘协任人以贤的言语,正合黄琬秉性。因此,他亦出言表示支持。 如此,太尉董卓议贤,司徒黄琬支持,太傅袁隗沉默,此次任命便顺利通过,由尚书令王允制诏,皇帝批准即可,并以诏令形式宣发。 紧接着,朝会又先后议了黄巾贼、流民、赈灾等问题,刘协坐而听之,未再发一言。其中,赈灾之事,黄琬和王允均建议开仓放粮,唯独董卓持异议。因此,刘协知道,他只需要说服董卓即可。 看着刘协再次如木偶傀儡般,诸朝臣心中颇为不解。方才,刘协在举贤纳才方面的见解,让他们眼前一亮,还以为适逢明主。 没想到,明主之相如昙花一现,让人不禁扼腕叹息。或许,方才之言,是董卓背后暗授的缘故吧! 袁隗也意识到这点。他看了眼珠帘后的刘协,又看了眼董卓,终是确信:此次任命,只是董卓搞得把戏而已。 刘协却不知道,他的藏拙,再次让袁隗错判,加速了袁隗和董卓的决裂。 朝会过后,刘协便起身回殿。 袁隗心有不甘,暗中密会杨彪道:“文先,今董卓肆意妄为,有僭越之举。你我身为汉臣,当匡扶汉室,以正纲常。你对皇帝有何看法?” 杨彪和袁隗是姻亲,其妻袁氏乃袁安的曾孙女,袁隗亦是袁安的曾孙,袁氏和袁隗虽非同父,亦属族亲。故杨彪和袁隗的关系倒还密切。 面对袁隗的问题,杨彪直言道:“次阳兄身为太傅,肩负教导陛下的重任,理应比彪更知陛下才是,何以问我?” 袁隗苦笑道:“隗数次拜见陛下,然陛下多不在宫中。故隗想要行帝师职责,亦无从谈起。” 杨彪也听人提及过,小皇帝热衷行伍,常混迹于邙山大营,与兵士一起训练。他本以为皇帝年幼,喜欢热闹。现在想来,或许是秉性如此。 他不由得担忧道:“皇帝尚年幼,本是施教的良机。若是被那些军将带偏了,恐非汉室之福啊!” 袁隗也叹气道:“是啊,隗也有此忧也!” 事实上,当他得知小皇帝喜欢和那些军将混迹在一起,他的内心是狂喜的,也是乐见其成的。 他倒是希望小皇帝就这么昏聩下去,于他袁氏一族而言,自是好事。所以,他专门寻了皇帝不在的时候拜见,以至于二人完美错过。 现在他倒是有些后悔了。若是刘协即位之后,他便筹谋将袁氏族中女子送入宫中,岂不是能谋划到更大的利益,也不至于今日看董卓那狗贼的脸色。 不过,他又哪能想到,小皇帝才九岁,就急吼吼的纳妃了。 他略带懊悔地说道:“据说,那些军将本是董卓麾下,陛下久与他们相处,内心自然会亲近董卓。更何况,董卓将孙女送入宫中为妃,更是增添陛下对董卓的信任。今日,董卓行抑我袁氏之举,能得到陛下的配合,原因恐怕就在此两点。” 杨彪皱眉道:“如此说来,陛下未来必受董卓钳制啊!” 袁隗点头道:“如此,恐非汉室之福啊!” 杨彪气愤道:“未曾想,董卓那老贼,心思居然如此缜密,倒是小瞧了他!” 袁隗亦叹气道:“此时知晓,为时已晚。除非我们也送女入宫,方能挽回劣势。” 杨彪闻言,击掌道:“次阳兄所言甚是。只是,选谁家女子入宫更为合适呢?” 袁隗也忧愁道:“我本欲从袁氏寻嫡女送入宫中,又怕陛下对我袁氏有偏见。左思右想之下,我倒是想到一策,还望文先居中策应。” 杨彪愣神道:“我能做什么?” 袁隗和盘托出心中所想道:“若仅我袁氏送女入宫,恐董卓心生忌惮。不若联合多家,共同送女入宫,这样,既能掩董卓之口,又能增加对陛下的影响,一举两得。” 第七十四章 吕萍儿的野望 刘协回到宫殿后,遂命黄门穆顺召李儒进宫。 待李儒行礼拜见后,刘协问道:“文优可知,朕唤你来是为何事?” 李儒想了下今日朝议的内容,试探着问道:“陛下可是为流民和赈灾之事?” 刘协点头赞道:“文优深知朕心啊!” 李儒苦笑道:“陛下心忧百姓,臣岂能不知。只是太尉固执,不愿赈济灾民。” 刘协冷哼道:“民为国之本,不善待百姓,如何固我汉祚?” 深吸了口气,他克制住内心的愤怒,柔声道:“文优,此事尚需劳烦你,将利害告知太尉。如今太尉渴求名声,无论是荐才任贤,还是赈济灾民,都是博取名望的利器。朕以为,以此着眼,方能成事。” 李儒眼睛一亮,颔首道:“陛下所言,切中要害。臣有信心说服太尉了。” 刘协笑道:“朕替万民拜谢文优了!” 说着,他抱拳躬身朝李儒行了君子礼。 李儒连忙回礼道:“此乃臣分内事,岂敢受陛下礼。” 二人商议了半晌,李儒这才离开。 刘协想了想,觉得还差点火候,便去和欢殿寻找董白。 因为心忧灾民的事情,董白今日并未外出,而是留在宫中等候消息。 此刻,她看到刘协到来,连忙迎上前道:“陛下,赈灾之事,可是有了说法?” 刘协握住董白的双手道:“赈灾之事,已有眉目。只需太尉点头便可。” 董白闻言道:“那我去找祖父。” 看着董白一副马上就走的模样,刘协伸出右手食指轻刮她的琼鼻道:“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再说,你祖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便你求他,他就会应允你么?” 董白闻言呆立当场。祖父虽疼爱她,对她的一些要求也不拒绝。但现在的问题是,牵扯到国家大事,祖父是否还会像以往那样迁就自己? 想到这里,她发现,是否能说通祖父,她竟然没有半分把握。因此,她将求助的眼神看向刘协。 刘协轻吻了她的额头道:“朕已嘱托李儒向你祖父进言。你此次回家,便将你在坊间了解的事情,告诉太尉,尤其是太尉在民间的风评,如此,方可事半功倍。” 董白略想片刻,便知晓刘协的意图。她兴奋地抱住刘协道:“陛下,你对白儿真是太好了!” 看着董白乘撵车离开,刘协又回到自己的宫殿。他记得,十月三日,何太后遗体将要下葬,和汉灵帝合葬在文陵内。 董卓也将利用开启文陵的机会,派人偷取其中的珍宝。 他真的很无奈。为何董卓偏擅这些烧杀劫掠、偷鸡摸狗的行径,这真的很不符合他太尉的身份。 他很想安稳地度过这两个月,然后逼宫董卓,剥夺他的兵权。然而,董卓却屡屡生出事端,尤其是纵兵劫掠洛阳民众,致使官怒人怨,且屡禁不止。 通过董白和吕珺,刘协知晓董卓入京前,曾以重利许诺兵士。可他得到府库的财物后,又贪为己有,不愿用到手的财富散财于兵士,于是就纵容兵士四处劫掠,以维持士兵的忠心。 这也是刘协急切想要控制董卓兵权的原因。他可是知道,这些西凉兵就像土匪一样,会给司隶校尉部的民众带来多么巨大的伤害。 也不知道,荀彧他们目前的进展如何。 -------------- 说实话,对于何太后与亡父刘宏合葬之事,刘协是打心眼里抗拒。 他不喜欢何太后,不仅是因为她毒杀了自己的母后,还因为她与人合谋,阴了自己的皇位。如此女人,他又怎么会喜欢呢? 只是,何氏身为太后,在她身份未被剥离之前,她是有资格与刘宏合葬的。礼法如此,他也无法抗拒。 何况,刘辩刚死,他若是打压何皇后,动作就会太扎眼,估计“暗夜杀兄”的传闻就会传遍洛阳城。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道:待朕控制朝堂后,当迁出何太后的尸骸,另行安置;并将母亲的尸骸迁入文陵,与亡父刘宏合葬一墓。 这倒不是说刘协非要跟死人过不去。而是他要明正典刑,给后宫立规矩:凡后宫,无故杀人者,德行有亏者,皆不可入皇陵。 想了回事,又看了会书,刘协便到偏殿习练武艺,直至酉初(17时)。 在吕萍儿的贴心伺候下,刘协闭着眼睛,享受着她娇嫩小手的揉搓。 现在他每次沐浴,都会让吕萍儿服侍。这看似恩宠,却也为她招了不少非议。 毕竟,伺候皇帝沐浴,可是美差。若是能被皇帝陛下相中,她们就能鲤鱼跳龙门了。 而吕萍儿的专侍,彻底断绝了其他宫女贴身皇帝的机会。 吕萍儿心机颇深,自然明白其中的门道,也知道自己会被人嫉恨。但是她不可能因为别人嫉恨,就主动放弃这份专宠。 因此,她愈发地用心伺候皇帝沐浴,把握着分寸,不越雷池一步,但又能让刘协放松舒服。 在吕萍儿的服侍下擦干身体,刘协穿着禅衣(一种单薄的长袍),躺在了侧殿的榻上。 因为董白和吕珺未归,吕萍儿便穿着中衣,跪坐在刘协身旁,帮他舒缓肌肉的疲劳。 看着吕萍儿秀美的脸庞,水汪汪的大眼睛,刘协的手不由自主地搭在了那细腻滑弹的大腿上,轻轻抚摸。 吕萍儿红着脸,也不说话,只是垂着头,继续为刘协抚按。 不过,她略显紧绷的大腿,暴露出她的内心,并非看起来这么平静。 穆顺侍立在殿外,远远看到吕妃的车辇,遂在殿门外轻声提醒道:“陛下,吕妃回宫了。” 刘协手儿轻顿,随即摸了吕萍儿的脸蛋道:“服侍朕穿衣吧!” 吕萍儿低声应道:“是,陛下!” 看着刘协离开的背影,她在心中暗自打气道:不要灰心,陛下是喜欢自己的。 相比董白和吕珺,她对自己的身材更加自信。因为她从陛下看她的眼神中,发现了热切的渴望。而陛下看董白和吕珺,就没有这种眼神,更多的是宠溺和喜欢。 第七十五章 不修德,董氏必危 吕珺走下撵车,便看到刘协站在和欢殿前,正看着她。她脸上笑容绽放,快趋至刘协面前,想要投入他的怀抱。 可是,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收回伸展的双臂,行了个宫礼道:“陛下,臣妾回来了。” 刘协含笑道:“出去一会儿,怎么还生分了?” 吕珺撅着嘴抱怨道:“今天巡街,又发现乱兵抢劫财物,身上沾染了血气,不宜亲近陛下。” 刘协捏了捏她略带婴儿肥的小脸蛋道:“快去洗澡,换身衣服,回来再补上。我可不想平白无故丢个抱抱。” 吕珺羞红着脸道:“陛下,太羞人了!” 今天,董白没和她一起去女军,所以她回来便直接来到和欢殿,想要跟董白沟通女军的事务。却没想到,皇帝居然这么早就来了。 她探头看向殿内道:“白姐姐呢?” 刘协伸出手掌按着吕珺的脑袋道:“淘气!” 吕珺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头,笑着便跑开了。 看着吕珺离开的身影,他看向殿内的吕萍儿道:“快去吧!” 吕萍儿行礼之后,去追吕珺了。 ------------ 李儒回到太尉府,看到董卓正在宴乐。 董卓身边,十数位莺莺燕燕环侍两旁,欢声笑语不断,几名乐师在殿内偏角处奏乐,数十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在大殿中间翩翩起舞。 董卓展臂揽过一女子,将杯中酒以口渡至那甜美诱人的樱桃小口之中。 其他女子见状,几句娇嗔,几声幽怨。倒真是一副“丰亨豫大”的好风光! 李儒见状,思及数次面见刘协,皇上都手不释卷,身旁仅有穆顺相伴的场景。 他愈发相信,刘协必是明君、圣主。 深吸了口气,李儒禀报道:“太尉,儒有要事禀报!” 李儒被皇帝召入宫内议事,董卓自然知晓。对于李儒回府便向其禀报的态度,他也非常满意。 他挥手将身边的舞姬、歌女、乐师等人摒退,这才喝问道:“陛下召你,所为何事?” 李儒恭敬答道:“陛下召臣入宫,欲让臣劝说太尉赈济灾民。” 董卓冷哼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今逢乱世,又遇灾荒,若救完彼等,何以养军?” 李儒躬身道:“太尉所虑极是,臣亦如此想。可是陛下叮嘱臣,务必帮他带句话。” 董卓漫不经心地说道:“讲!” 李儒这才道:“陛下言道:民为国之本,黄巾之祸犹在,当鉴之。” 董卓愣了神,嗤笑道:“小小年纪,便如老翁,操心这,忧心那,不知享受当下。” 李儒低下头轻扯嘴角,然后一本正经道:“其实,这样甚好!” 董卓讶然道:“为何?” 李儒清声道:“若无人操劳,太尉何以高乐!故,陛下愁之,太尉乐之,而天下自然安之!” 董卓以手击膝道:“秒哉!妙哉!文优之言,甚得吾心啊!” 顿了顿,他问道:“这灾民真该赈济?” 李儒上前两步低声道:“灾民可以喝稀点,军粮自然就有了。” 董卓愣了愣,以手指着李儒道:“你可真是个鬼才啊!” 李儒略显尴尬道:“臣尾随太尉,自当为太尉筹谋之!” 董卓抚须笑道:“既如此,便开仓赈济灾民吧!” 李儒躬身应道:“太尉明见。” 看着李儒即将离去的背影,董卓突然问道:“何太后该下葬了吧?” 李儒马上反应过来,低声问道:“太尉的意思是?” 董卓嘿嘿笑道:“听说文陵宝物甚多,今灾难频仍,流民四起,国库空虚,赈灾又需财货……” 李儒恍然道:“与其暴殄天物,不如用之以急。想必,孝灵帝也不会怪罪!” 董卓大笑道:“就是这个理!” 过了片刻,他问道:“谁人可去?” 李儒思忖片刻道:“此事需密议之。” 董卓不快道:“这有什么好议的?” 李儒连忙道:“太尉,陛下是您的孙女婿,您若是取了孝灵帝墓内的宝物,传扬出去,恐怕有损太尉的名声啊!若是陛下与您离心……” 董卓轻蔑地笑道:“离心?他敢!近期这一桩桩、一件件,若非老夫,他能干成什么?” 李儒苦笑道:“太尉总得为董小娘考虑吧?” 董卓顿时气闷于胸。自从他把孙女董白送入宫中,做事便有些畏手畏脚了,反倒是,几次三番,让小皇帝得了利,真是悔不当初啊! 歇了片刻,董卓道:“你待如何?” 李儒压低声音,叽里咕噜地和董卓说了一番私密话。 过了会儿,亲兵禀报道:“太尉,董妃回府了。” 董卓皱着眉头道:“哼,这小娘,入宫后,屡屡坏我好事!也不知道,这次来又为何事?” 看到董卓,董白丝毫不顾忌身旁的近侍,冲到董卓面前道:“祖父,白儿想您了!” 董卓哈哈笑道:“白儿吾孙,祖父也常常念叨你呢!” 董白本想倚进董卓的怀中,只是扑鼻而来的脂粉想味,让她陡然却步。 董卓微微一怔,随即醒悟到原因,略显尴尬地笑道:“小娘嫁人了,可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动不动就往祖父怀里钻了。” 董白轻哼道:“祖父也要爱惜身体才是。” 眼见殿内的气氛略显僵滞,李儒连忙行礼道:“臣拜见董妃!” 董白连忙虚扶道:“李博士,唤我董小娘即可。” 李儒认真道:“礼仪不可废。” 董白也知道这点,便没在称呼上再计较。 李儒接着道:“董妃此来,想是有要事与太尉相商,臣先告退。” 董白连忙劝阻道:“这倒不必,此事正需李博士帮忙参详。” 李儒想了想,便猜到董白此来,大概率是和赈济灾民相关。 李儒的打岔,倒是给了董卓缓和的台阶。他轻咳两声道:“白儿,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董白便将女军巡街以来,董卓麾下胡作非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董卓面容冷峻,神情微僵。他没想到,孙女董白今天是来揭他老底的,这让他难堪不已! 李儒连忙缓颊道:“粗鄙人之言,不足信也!” 董白这才察觉到,祖父董卓面色难看。 她略显不安地劝说道:“祖父,世家大族,多重名望,故百年不衰。今祖父骤踞显位,若不休德政,长此以往,董氏危矣!” 第七十六章 得失之间,惟幸与命 董白本想说,让董卓修德行。但想到祖父的为人,她只好改口,让董卓行德政。否则,冲撞了祖父,令他震怒,赈济灾民的事情,可能就黄了。 董卓双目圆瞪,盯着董白道:“这话,是那小儿让你说的?” 董白倔强地抬着头,看着董卓道:“祖父,孙儿每日巡街,所听所视所闻,皆留存心间。而陛下每日往返于军营和宫殿之间,如何得知?” 顿了顿,她语气中满是感情地说道:“昔日,白儿在府内,把祖父想象成拯救大汉的英雄,如同霍光似得贤臣。初见陛下,白儿是骄傲的,这份骄傲正是来自于对祖父的崇拜。 然而,女军巡街以后,目之所视,洛阳城的纷乱,十之七八都是西凉兵将所为。白儿心中满是对陛下的不安和歉疚,若非陛下疼爱白儿,白儿恐怕都无颜待在陛下身边了。” 看着伤心流泪的董白,董卓胳膊伸出,似是想要安抚她,却又缓缓收回。 他深吸了口气道:“白儿,日后你待在宫中即可,女军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实在不行,就解散了。” 董白闻言惊怒道:“祖父,以手遮目,这世道就太平了么?” 董卓冷哼道:“这世道从来都不太平。你呀,不明白这世道,一直如此啊!” 董白绝望地看着董卓道:“祖父,陛下曾告诉我:不求人人为善,但求人人不作恶,甚至少作恶,这世道,就太平了!难道西凉兵就不能遵纪守法,爱护百姓么?” 说着,她想到那些被欺凌、被杀戮、痛苦无助的黎庶,不由得低下头,轻泣流泪。 董卓大笑着,摇头说道:“这小皇帝,倒是单纯的紧啊!” 李儒站在旁边,看着伤心绝望的董白,向董卓进言道:“太尉,既然您已决定赈灾,又何必瞒着董妃,让其伤心呢?” 董白闻言,瞬间抬起头,眼角晶莹的泪珠,让人望之生怜。 她盯着董卓问道:“祖父,李博士所言,可属实?” 想到粮仓内的粮食,将会源源不断地运入西凉军中,他便爽朗地笑道:“自然。祖父也不愿意流民饥馑冻馁啊!” 董白难以抑制地欢喜道:“白儿就知道,祖父是心善的!” 董卓捋着胡须,只笑不说话。 董白又和董卓说了些平日的趣事,这才离开。 看着董白离去的背影,董卓皱眉道:“这小皇帝,瞎折腾,搞什么女军!这倒好,把我孙女弄得,和我离心离德了!” 李儒苦笑道:“可能陛下当初也没想这么多吧!想必是因为陛下习武,每日都去邙山军营,所以他才想着为小娘成立女军!” 董卓没好气道:“让女孩子天天耍刀弄枪,也亏他想得出来!” 李儒无奈地说道:“也许陛下年龄尚小,玩心太大吧!” 董卓微闭双目道:“他真的只是为了玩么?” 李儒闻言,心中陡然一惊。 他不好在言辞中偏袒小皇帝,遂想了片刻,这才说道:“记得小皇帝初到司空府,便表达对司空的仰慕之情,如今想来,应该不是无的放矢。若是皇帝那时便有了其他心思,恐怕也不会安稳这么久吧?” 董卓轻哼道:“他可不安稳。河南尹朱儁、中郎将吕布,他可没闲着!” 李儒讪笑道:“这,好像也不是为了对付太尉吧?” 董卓讥笑道:“算他聪明。若非如此,我又岂会任他胡闹!” 顿了顿,他轻声道:“委托之人一定要可靠,千万不能走露消息。这小娘,哭哭啼啼,好不烦人!” 言辞之中,董卓还是不想让董白知晓,他派人洗劫了孝灵帝刘宏的坟墓。 听着董卓口中说着烦人,却未恼怒,李儒便知道,太尉还是疼爱董白的! 哪怕女军近来抓了不少西凉军,董卓也未翻脸。或许是,董卓想要借此机会打压下膨胀的西凉军;也或许是,他根本没把这点损失放在心上。 无论怎么说,目前董白的行为,尚在董卓的宽容限度内。 想到这里,李儒这才安心。小皇帝的许多事情,都靠着董白和董卓的关系,才顺利开展。若是董白和董卓此时闹翻,那可就有乐子了! 回到和欢殿,董白看到刘协正在教吕珺读书,心中不由得微酸。 她为赈济黎庶奔波,刘协倒好,红袖添香乐其中。 看着董白走进大殿,刘协连忙将吕珺从怀中抱到身下的榻上,迎上前道:“白儿受委屈了!” 刘协关心的话语,让董白心中略暖。她苦笑道:“祖父太固执,若非李博士劝说,估计放粮之事,就被我搞砸了。” 刘协自然知道,若无利相诱,董卓又岂肯赈济灾民。至于名声什么的,他董卓如果真在乎,就不会肆意妄为了。 董卓提拔士族、名士,并非完全为了名声,更多是为了拉拢朝臣,让他在朝堂中获得更多世家大族的支持。 至于黎民百姓,让他们吃饱,感恩戴德几句,对他董卓又有何用?名声,如果名声真的有用,这洛阳,就不是他董卓说的算了! 所以,董卓一直都很谨慎,把兵权握得紧紧的。 刘协轻声安慰道:“白儿,做事问心无愧,至于成败,又岂能事事顺遂人心。正所谓:成之吾幸,失之吾命!” 董白思忖着刘协的话,默默念了几遍,成之吾幸,失之吾命,心情不由得好转起来。 她只是伤心于祖父不肯约束兵将,减少对黎庶的伤害。 既然祖父不去做,那就让我的女军去做。至于解散女军,休想!董白在心中暗暗忖道。 三人在一起吃过饭,又绕着宫殿走了半个时辰。 吕珺知道董白今晚心情不好,遂主动推让,要把刘协留给董白。 董白自是推让。只有刘协,知道吕珺的好心,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刘协和吕珺先将董白送回和欢殿,然后他送吕珺回安福殿。 在安福殿内,两人腻味了一会儿,刘协这才在吕珺依依不舍的送别中离开。 第七十七章 谁人敢盗皇陵 回到安福殿,刘协陪着董白看了会儿星星和月亮,口中讲述着牛郎和织女的故事,诉说着情感的悲欢离合。 还别说,这种缠绵悱恻的故事,特遭小姑娘喜欢。 董白听着听着,就忘却了心中的烦闷。她的心神完全被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吸引。 听闻牛郎从小父母双亡,董白联想到自己,引发了心中的共情,以至于掉起了金豆豆。 后讲述到大嫂想要毒死牛郎,她还愤愤不平道:“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 当听到牛郎偷了织女的衣服,她娇嗔道:“这牛郎好轻薄啊!” 牛郎在织女着急的时候,将衣服还给了织女。两人产生了感情,还生了两个孩子。 董白羡慕地说道:“他俩可真幸福啊!居然有两个孩子!” 刘协不敢接这个话茬,继续讲述牛郎织女被罚,只能于每年的七月初七相逢,她愁肠于浩瀚银河的阻隔,伤心地流下眼泪。 刘协连忙安慰道:“曾有人言,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们看他俩是一年一聚,但他俩在天上,可是每天都见面,所以这有什么值得伤感的呢!” 听完刘协的解释,董白这才释然。她撅着嘴道:“谁让陛下一开始不讲明白的呢!” 十月一日申正(下午四时),训练了一天的刘协,召集了虎奔中郎将段煨和射声校尉贾诩。 他简单地向二人介绍,何太后的遗体于两日后下葬,将与孝灵帝刘宏合葬于文陵。 为防盗匪乘机盗取文陵内的财物,刘协吩咐他们带兵埋伏在文陵外的树林里,伺机抓捕盗匪。 段煨闻言,觉得很不可思议。 何方盗匪,竟然如此大胆,偷盗帝王陵墓内的陪葬财物,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么! 贾诩则不同,他听完刘协的讲述和吩咐后,敏锐地察觉到,这伙盗匪的来历,恐怕不凡。 若是他所料不错,恐怕是董太尉贪财的毛病又犯了! “发墓者诛,窃盗者刑。”因此,依律这些盗墓贼是应当诛杀的。 可是,毕竟是董太尉的麾下,若是真要诛杀,恐怕事态就不可控了。因此,他巧妙地问道:“陛下,这些盗匪,如何处置?” 刘协想了想,把皮球踢了回去,询问道:“文和可有良策?” 自从上次进宫领赏,被皇帝赐宴——火锅,又被劝饮了几杯薄酒,他便知晓,自己被皇帝打上了烙印。 年逾四旬的贾诩抚须道:“不若送于太尉亲自处置。” 听完贾诩的提议,刘协便清楚,贾诩已经知道了真相。 只有段煨,不解地问道:“砍了便是,交于太尉作甚?” 贾诩哈哈大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看段将军刀利否!” 段煨看了眼大笑的贾诩,又看了眼含笑的刘协,有些犯迷糊。 刘协不愿看手下大将的笑话,释疑道:“若是盗匪身份不明,杀了也就是了。若是盗匪表明身份,确实难以处置,就由文和交于太尉吧!想来,太尉会很高兴的!” 段煨闻言,隐隐约约察觉到问题所在,只是他料想不到,董卓身为外戚,居然还会干这么没品的事,所以急切间,他倒是没有头绪。 贾诩知道,刘协派他去太尉府,一是借其智,不让董卓震怒;二是绝其后,让董卓对他猜忌,以效忠陛下。 小皇帝的离间计,手段很浅显,但贾诩显然无法推脱。不过,他可不认为,这件事的后果会有多严重。 但他知道,小皇帝师出有名。太尉董卓即使知道小皇帝的所作所为,也无可奈何。至于两人是否会生出抵牾。在贾诩看来,双方还处于蜜月磨合期,即便有些矛盾,估计也会各自消化,而非翻脸。 那小皇帝这么做,究竟是为了维护亡父的安宁,还是为了摸清董卓的底线呢? 联想到不久前发生的“宫门拒董”,贾诩大致清楚一点:小皇帝在竭力维持皇室的尊严和颜面,不容人轻易践踏,哪怕那人是权倾朝野的董卓。 他低下头,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这小皇帝终究还是年轻气盛啊! 段煨和贾诩离开后,刘协在军中大帐内又坐了半晌。他知道,贾诩智深,当是看出他的用意。 只要他不在明面上和董卓翻脸,贾诩自不会不智,将其出卖。他反而会竭力隐藏自己,不让自己醒目。 想了会儿,他便出账,看着高顺训练他手下的士兵。 这些将领训练士兵,他从来不多嘴。只是提了两个建议:队列和跑操。 起初,段煨、樊稠等将领,并不认为这样的训练有用。只有高顺,在军队中认真推广。半个月后,士兵的服从性和耐力都有了明显地提高。 渐渐地,大家意识到,队列和跑操看似无用,但效果甚佳。 训练效果好不好,短时间内不宜下定论。但他本人却发觉,近半个月的训练和营养,让他的身体愈发强健,个子也蹿了一截。因此,他在训练上愈发上心了。 段煨和贾诩辞别刘协后,二人聚在一起。 段煨询问道:“文和,陛下似有所隐瞒,这盗匪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如此大胆,敢在咱们军营附近盗掘皇陵?” 贾诩知道段煨心性多疑,也不愿因此恶了段煨,遂直言道:“太尉麾下。” 段煨闻言,顿时呆愣当场。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道:“这董太尉刚把孙女嫁给陛下,就去盗掘陛下亡父的陵墓,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贾诩轻笑,摇头道:“诩也希望猜错了!” 段煨苦笑道:“若非太尉,谁还敢如此胆大妄为?只是,他就不为董妃考虑?” 贾诩摆手道:“或许,是陛下猜错了呢!” 段煨松了口气道:“希望如此。” 顿了顿,他佩服地说道:“文和之智,煨是见识了。即便陛下想瞒,也瞒不过文和啊!” 贾诩正色道:“忠明,陛下只是想考察我们的忠诚,别无他意。而忠明的回答,才是陛下最喜欢听的啊!” 悟了就是悟了,不悟就是不悟。 这个时候,他自不会说些泼冷水的话,所以,便良言相劝,强调:段煨的忠诚,甚得皇帝的喜欢。 段煨这才转忧为喜道:“文和所言甚是!” 两人商量了半晌,这才相继离开。 第七十八章 咱们光明正大地挖 贾诩回到自己的军账,招来手下军侯,吩咐他们,暗中潜藏在文陵附近,若发现有人偷盗皇陵,迅速派人通知自己。 东汉兵制,将军令营,一营有五部5000兵。部置校尉每人领1000兵。 西园校尉乃皇帝亲军,选拔严苛,并不像部置校尉那般能满员。当初贾诩领越骑校尉,将700兵,但缺额严重。后来,他们以招募皇帝亲军的名义,在司隶校尉部募兵,择优募满了兵额。 部下有曲,置军侯三人,各掌200兵。而贾诩独领一百亲兵。曲下有屯,置屯长二人,各领100兵。 贾诩要求部下每曲值守一天,至于具体的安排,由军侯自己决定。 毕竟,从打开陵墓到偷运财物,肯定会持续一段时间,足以让他们赶到现场。 何太后遗体下葬之礼由太常马日磾主持,董卓本欲派吕布盗陵,但想到吕布女儿入宫的事,他担心吕布将消息泄露给皇帝,遂改变了注意,召女婿牛辅入府,两人协商盗墓事宜。 牛辅知道何太后下葬的事,听闻太尉相召,他还想着,这老妖婆哪来的脸面,居然让他去护卫! 结果,听到董卓叮嘱的内容后,他才知晓,董卓竟是看上了孝灵帝墓葬内的财物。 要知道,刘协可是董卓的孙女婿,挖掘刘协父亲的坟墓,岂不是搧陛下的耳光。这操作,太秀,他有点懵逼! 因此,他不安地问道:“若是陛下知晓,白儿如何自处?” 对于董白入宫之事,牛辅是乐见其成。这样一来,董卓成为真正的外戚,而他,亦是外戚的一员。 外戚掌握朝政,那可是名正言顺。他自然水涨船高,不愿意恶了皇帝,害了董白。 董卓怒目圆睁道:“小皇帝算什么?若非我董卓一力扶持,他焉能坐稳皇位! 何况,今日我取文陵内的财物,亦是因为国家动乱,民不聊生,而国库空虚。没有钱财,如何赈济灾民?孝灵帝也不想他治下的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吧!” 听着董卓大义凛然的话,牛辅感觉有些晕眩。这还是他认识的董太尉么? 他苦笑道:“太尉心忧国家,情系黎庶,高风亮节,可谓国之擎柱。臣以为,纵使陛下知晓,亦会谅解太尉!” 董卓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子婿,也不枉我这一片丹心。只是这种事,不宜大张旗鼓,还是瞒着陛下和白儿吧。” 牛辅恍然。他就说,太尉怎么会突然改了性子。原来,刚才那番忧国忧民之言,纯粹是幌子啊! 他在心中盘算片刻,这才说道:“葬礼当日,人多眼杂,恐怕难以遮蔽耳目。不若今晚就去挖了陵墓,将财货运出来?” 董卓捋须沉吟,片刻后才说道:“今晚不妥。明日我将文陵守卫调离,然后你以维持文陵安全的名义,暂时接管文陵的守卫。咱们光明正大地挖,谁还能说我们是偷盗!” 牛辅佩服地看着董卓道:“太尉果然高明。这招可谓是化暗为明、光明正大。正所谓神不知鬼不觉,名正言顺就把事情办了。” 董卓轻咳数声道:“过了,过了,你这夸奖,有点浮夸了!”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次密议,李儒没有参与,以示清白。 他也想跟皇帝传递消息,可是他怕事不密失身,便忍了下来。在他看来,这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吧! 十月初二,牛辅持着董卓的诏令,调离陵卫,接手文陵的防卫。 待陵卫离开后不久,牛辅就命匠师打开文陵,说是要提前打扫陵墓,让何太后风风光光的下葬。 匠师们战战栗栗,看着几欲加身的兵器,哪里敢说不字。他们也不管是否违制,小心翼翼地开启陵墓。 在他们想来,这是将军们的吩咐,他们只是按令行事,既便出了问题,也要怪罪这些将军,与他们这些工匠何干!因此,他们何苦跟凶猛强悍、残忍霸道、手持利刃的西凉军作对呢! 看着陵卫离开的背影,在不远处的树林里,埋伏着的张勇有些诧异。 贾校尉让他们防备有人盗墓,然而,他们不清楚,为什么这些陵卫会离开?同时,那些接替陵卫看护文陵的兵士,又是哪来的? 他有些不放心,遂命手底下的人去查看陵墓的情况。 王成是一名什长,他带着手下的兵士,沿着林深草密处,偷偷地摸上去。为了防止压到草丛发生响声,以及草木摇动暴露行迹,他们走的很慢、很小心。 牛辅手底下的西凉兵,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会想到身旁还会有人埋伏,他们松松垮垮,丝毫不以为意。 待王成他们潜行到陵墓的东侧,看着守卫松懈的兵士,这才松了口气。 文陵占地甚广,牛辅仅派了百多人守在陵墓入口,其他地方的守护则形成虚设。 因此,王成他们顺利地抵达陵墓附近。一名擅长爬树的士兵,看到有士兵正从墓内搬运物品,急忙从树上滑下,将这一情况告诉了王成。 王成连忙带着手下赶回潜伏之地,将有人从陵墓中搬运东西的事情禀告给张勇。 张勇闻言,大怒。这些士兵,岂不是在监守自盗。 想到贾校尉的叮嘱,他急忙止住怒气道:“许阳,你带着二人骑马速回大营,将情报禀告校尉大人。” 许阳忙遵命而去。他们牵着马先是缓行,及至安全地带,这才上马疾驰,奔赴邙山大营。 贾诩得报,连忙禀报段煨。 段煨闻言,想要禀报给正在大营中操练的刘协。 贾诩阻止道:“将军告诉陛下,陛下是去还是不去?不去,恐有失孝道;去,则直面太尉的怒火。你我何必让陛下为难。此事,你知我知即可!” 段煨闻言,深觉有理,遂集结兵力,和贾诩一起领兵前往文陵。 看到段煨和贾诩集结兵力,刘协便知晓董太尉行动了。 他想去文陵显圣,看看究竟是谁领兵掘了他父亲的墓,还偷盗墓葬里的财物。可是,他又担心,自己出面,恐怕会适得其反。 若是董太尉恼羞成怒,将他禁足,不许他出皇宫,他就得不偿失了。因此,他按捺住内心的跃跃欲试,继续陪着高顺的手下,进行日常训练。 第七十九章 汝可欲对太尉不利 军帐内,诸多匠师和杂役面面相觑。他们不敢交谈,唯恐恼了旁边站立的兵卒,惹来血光之灾。 只是,他们并非傻子。 太尉麾下的这些西凉兵,借口打扫陵墓,提前开启墓室。他们虽假意相信,但心中俱是明白,打扫陵墓只是借口,估计是想要窃取陵墓内的财物。 想清楚这点,他们就心生忧惧,唯恐这些兵士,杀人灭口。 可若是他们反抗,看着身穿铠甲,手持利刃的西凉士兵,他们果断熄灭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听天由命,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看守这些匠师,虽然清闲,但却少了浑水摸鱼、偷偷揩油的机会,这让守卫们很不开心。所以,他们看着这些匠师的眼神,也就颇为不善。 那些匠师们看到士兵凶恶的眼神,更是吓得簌簌发抖,却没有人敢开口求饶。 他们不敢打破这微妙的平衡,若是真个忍不住求饶,被反杀了,上哪说理去。 文陵外的大道上,段煨领一千五百兵,贾诩领七百兵,肃然站立。 起初,段煨受命领一千五百兵,也是缺额严重。他本想派亲信到武威郡治招募乡党。 可是,刘协言道:“武威距洛阳千里之遥,来回就得数旬,若是募兵受阻,则耗时难测,远水无法解近渴也!” 在刘协的劝说下,无论是段煨、樊稠,还是贾诩、张辽等,均在司隶校尉部招募士兵,听说能给皇帝做亲兵护卫,报名者自是踊跃。 为了争取名额,他们几乎挤破了脑袋。充足的兵源,使得募兵工作,很容易开展,所挑选的士卒,也个个身强力壮,孔武有力。 刘协知道,目前他麾下的虎贲军和北军四校尉,并不是依制招募的良家子。但是手下有兵,总比只有个空架子强。因此,他也只能暂时如此。 很快,许阳在前领路,张勇也带着手下赶来。 段煨和贾诩命张勇唤上探查的士兵,询问他们文陵内兵力的情况。 王成不敢乱言,遂让爬树的士兵上前汇报。 那士兵见状,心中有些害怕。他只是看了个大概,哪里知道具体的人数。 支支吾吾地,他犹豫了半天,才挤出来道:“将军,距离太远,看的不真切,不敢妄言。” 贾诩温和地问道:“可有一千人?” 那士兵回忆了一番道:“看着不像有这么多人。” 贾诩和段煨商量道:“忠明,盗掘皇陵,匪兵人数应该不会太多。不过,我们身负皇命,还是小心为上,免得坏了陛下的大事!” 段煨笑道:“这是自然。” 两人商议片刻,段煨招来手下的虎贲左陛长段晓,命其领十名虎贲中郎,跟随王成一行人前去探查敌情。 二柱香的时间后,虎贲左陛长段晓等人顺利归来。 他禀报道:“经晓探查,对方大约五六百人。” 贾诩抚须笑道:“忠明,你看?” 段煨亦是知兵之人,自然不会让贾诩独占风光。 他略微沉思,便道:“若有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若是求和,那就缴兵械甲,看守在邙山大营。送几个将官到太尉府上。我想,太尉会理解我们的。” 贾诩击掌笑道:“妙哉,妙哉!只是这些财物,如何处置?” 段煨嘴角动了动,克制住心中的贪念,平静道:“既然陛下未吩咐,不如放回陵墓?” 贾诩哈哈大笑道:“忠明,你不老实!” 段煨苦笑道:“文和既有谋断,又何苦为难吾?” 贾诩摇头轻笑道:“不如你我分别叮嘱属下,让他们说出结果,如何?” 这本就是一次突袭,自不可能随身携带笔墨,也就少了在各自手掌上写下结果的套路。 段煨颇为意动地应道:“可!” 待段煨和贾诩各自吩咐完毕,段煨手下道:“将军言留下。” 贾诩手下回身看了眼贾诩道:“校尉言留。” 其实,段煨和贾诩二人,对于结果,早已心知肚明。可此事需要二人达成共识,不能相互推诿。 故,他们便用这种君子之法,达成一致意见。 至于财物留多少,这个他们还需要斟酌。总不至于,董太尉扒拉出来的东西,让他俩私藏,日后恐怕就是祸端了! 因太尉麾下兵卒集中于文陵墓道口,所以段煨便命虎贲将士左右包抄,射声校尉部居中策应,形成合围之势。 至于太尉麾下的暗哨和明哨,均由担任斥候的士卒悄无声息的解决。 西凉军到洛阳后,多骄横不法,自是想不到有谁会不长眼,跟董太尉过不去,所以防备松懈、虚应其事。 有心算无心下,一路倒是颇为顺利。 可两千余人行军,自然不可能没有一丝声响。待双方相距千米左右时,终于有人发现了附近的异常。 牛辅亦是军中老人,得到士卒禀报,连忙放下手中的财物,集结麾下士卒,匆忙将装财货的车马依墓道口围成一道屏障。 段煨见状,不禁颔首道:“不愧是西凉老卒,应对迅速、得法。” 贾诩指了指如临大敌的牛辅军道:“皇帝陵前动刀兵,终是不妥,不如遣人劝降如何?” 段煨躬身道:“此事就拜托文和了!” 贾诩苦笑道:“这坑挖的,倒是把我自己陷进去了。” 说完,他拱拱手,带了两名侍从,向阵前走去。 他边走边高喊道:“对面何人,吾贾诩是也!” 牛辅一听贾诩的名字,大为恼火道:“贾文和,你领兵来此地做甚?” 听出是牛辅的声音,贾诩高呼道:“牛将军,吾欲邀将军阵前一叙,可敢?” 牛辅闻言,制止住想要射箭的手下。 他喊道:“贾文和,汝乃太尉旧部,今领兵至此,莫非想要对太尉不利?” 贾诩见牛辅愿意和他搭话,倒是不慌了。他慢慢走到牛辅军阵前,拱手道:“将军,别来无恙乎?” 牛辅冷脸道:“贾文和,你这是攀上了高枝,就忘了太尉的恩情,居然和我拔刀相向了!” 贾诩苦笑道:“将军此言差矣。何太后下葬,陛下恐先皇不得清净,遂命忠明和吾来此看护文陵,哪曾想会遇到将军。不知将军这是做甚?” 看着贾诩手指的木箱和布袋,牛辅顿时语塞。 第八十章 盗之大义 木箱和布袋内所装何物,牛辅自然是心知肚明。 偷盗文陵财物,本就不光彩。被人抓了个正着,只能说,那是他倒霉。 他总不能辩解说:“昨日先皇托梦于我,嘱咐我将陵墓内的财物,送于董太尉。我不敢不从,故有此行吧!” 看着牛辅不语,贾诩大声质问道:“中郎将如此作为,岂是为臣之道?” 牛辅眼见无法善了,倒也是舍下了脸皮。 他哂笑道:“国家动乱、流民四起,太尉心忧国事,以天下百姓为念,寝食难安。 吾乃太尉子婿,怎忍坐视不理,故思及文陵之财货。吾不忍这些财物放在坟墓中暗无天日,光明正大取之,用以赈济灾民。何错之有? 更何况,陛下乃太尉的孙女婿,本就是一家人,取些财物以安汉室江山,有何不可?皇帝难道还能怨恨太尉不成?” 看着振振有词的牛辅,贾诩不禁暗叹道:“大义果然是张皮,盗匪口中亦称道啊!” 他摇头笑道:“将军纵使说破了天,亦无法否认,盗皇陵乃是死罪啊!” 牛辅闻言不禁默然。他岂会不知。若是有人敢挖他祖坟,他早就二话不说先杀为敬了。 只是,看着段煨和贾诩身后二千余兵士,而自己仅领五百余兵,披甲执锐者不过二百人,其他兵士,为了便于运输,并未着甲执兵。此消彼长之下,如何能敌? 牛辅恼羞成怒道:“段忠明,贾文和,你们亦曾是太尉手下,难道就不念一点旧情?” 贾诩拱手道:“将军乃董妃的姑丈,若是稍念旧情,岂会有今日之事!诩不知,将军所为,亲者痛仇者快,可曾念过半点旧情?” 牛辅顿时语塞。他强词夺理道:“谁不知道陛下想要赈济灾民,拿些财物出来,为流民加餐,也是为汉室江山筹谋,何错之有?” 贾诩反问道:“可曾禀于陛下?” 牛辅默然。 贾诩语重心长地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人谋财,肆无忌惮。将军身为外戚,明律法、知荣辱,却依旧执意妄为,触犯法条,诩不解也。若人人皆以利民而妄为,这天下安有宁日?” 牛辅张了张口,终是无力辩解。 贾诩肃然道:“诩奉皇命,以靖文陵纷乱,岂能废公而言私!还望将军深明大义,弃械投诚,如此方有转圜之机啊!” 看着“箭上弦、枪如林、刀兵寒”,阵列整齐的天子亲军,牛辅几度咬牙,想要拼了,却始终下不定决心。 他知道,说一声“拼了”,很简单。但后果是,蒙羞而死。他可不愿意,背着偷盗皇陵的罪名,屈辱死去。 贾诩认真地观察着牛辅的表情,看着牛辅脸上略显踌躇的表情,他连忙劝说道:“董太尉身为外戚,权压朝野,威不可不重。将军所为,虽难容律法,但陛下亦是重情之人,想必会看在太尉的面子上,不予追究。至于这些兵卒,亦是听命行事,以陛下之仁心,必不会怪罪。将军切不可一念之差,误人误己啊!” 牛辅银牙紧咬,面露挣扎之色。 他知道,若是降了,自身和兵卒,依旧可以保全,但会堕了太尉的声望。若是不降,今日恐难善了,他牛辅亦会死于此地! 犹豫半晌,牛辅慨然道:“今日之事,实乃辅一人之过,与士卒无关。辅岂能因己之过,而致忠诚之兵冤死于此。故辅请自缚于陛下,惟愿陛下处置辅一人,而恕士卒之罪!” 诸西凉士卒闻言,皆感念牛辅之义。 贾诩轻叹道:“将军之义,诩知之矣。自会禀于陛下,还望将军约束手下,卸甲弃兵,以待太尉处置。” 牛辅闻言,眼睛一亮道:“文和是说,要将吾等交于太尉处置?” 贾诩颔首道:“诩岂敢妄言!” 牛辅也顾不得伤感了,连忙吩咐手下道:“快,听从贾校尉的命令,赶紧卸甲弃兵。回头,我必向太尉请命,赦免诸位的罪行。” 敌我形式悬殊之下,这些西凉兵毫无战斗之志。听闻牛辅会向太尉请赦罪行,他们心中宽慰之下,毫不犹豫便放下了兵器。 远远便看到这一幕,段煨对于贾诩的能力也有了深刻地认识。 他半点也不迟疑,吩咐兵士上前,收缴甲兵、看管这些士卒。 看着地上的兵甲,以及木箱和布袋中的财物,段煨和贾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贾诩领着数十兵卒,押着用草绳捆绑的牛辅等十余名军官,乘坐牛辅带来的马车,赶赴太尉府。 之所以绑着牛辅,正是为了在降卒心中强化:法不可违,刑不可恕,太尉的女婿犯法亦难逃脱。 段煨则押着投降的兵卒和财货,往邙山大营赶去。开启的陵墓,段煨吩咐由虎贲右陛长领虎贲中郎,以及苟活的匠师们看护。 酉初,段煨押着近五百降卒走进邙山大营,其他兵将看着到很是稀奇。他们虽然经常会陪着女军巡街,但这么大规模地俘获,还真是首次见到。 刘协亦在校场内训练,此时看到段煨押着大队人马回来,自然知道,董卓果然没有忍住贪心,依然派手下去盗墓。 印象中,他记得盗墓的是吕布,也不知道这次又是谁打头。 他想上前询问段煨,但在军营中,他素来遵守军纪,操练未停,他从不半途而废,因此他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性子,继续操练。 很快,休息的命令传达下来,刘协自然忙不迭地赶赴大营。其他将领见状,也跟着刘协去往大营。 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缘由,居然抓了如此多的人回来。 至于士卒的训练,只需要屯长带着训练即可。 营帐中,在刘协的示意下,段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细说。 刘协倒还算是平静,其他将领,无论是出于真情实意,还是刻意表演,均表现得义愤填膺。 挖人祖坟,没有血海深仇,真没有人去干。而董太尉,居然为了墓葬内的财物,就盗掘皇陵,这是将领们无法理解的。 刘协长叹一声道:“牛将军既然说太尉是出于公心,无论如何,我们也不应该在事态未明之前,谴责太尉。只希望,太尉能公正处理,维护我刘汉的尊严和体面。” 第八十一章 风生水混谁得利 汉朝统治近四百年,可谓是历史上第一个最长的大一统集权国家。士民虽被百虐犹不悔,对汉朝的统治,有种发自骨子里的认同。 慎终追远,是华夏有文明以来,最基本的道德纲常。所以,对于盗掘先人坟墓这种事情,无论是谁,下意识的反应基本上是普遍的、一致的。 因此,董卓盗掘皇陵之事,引得诸多将领同仇敌忾。 刘协掩面而泣道:“朕若坐视不理,哪还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恐怕诸位亦将鄙视朕,骂朕心中无父无母。故朕势必要查明盗陵主凶,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董卓盗掘皇陵之举,可谓极度不智。刘协都被他的骚操作,惊掉了一地下巴。 他不知道,历史上董卓盗陵之事,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掩盖过去。但这次,他决不会让董卓如愿。 牛辅,乃董卓的子婿,本就难以拉拢。若是能借此次机会,免去牛辅的职位,推动徐荣上位,刘协就更有把握掌控西凉军了。 数日前,他借助董卓提拔诸多大臣,造成董卓和袁氏的对立,袁隗肯定满肚子牢骚。此次董卓犯忌讳,他肯定会抓住机会,为袁氏争取利益。 “嘶”!若是袁隗和董卓私下勾兑,使得袁绍、袁术这两头破坏力极强的饿狼出仕,这汉室江山,岂不再次生灵涂炭! 不,这样可不行。 他虽想借机发动群臣打压董卓,但其目的是为了让董卓与诸臣对立,为他打造出一个孤臣,独属于他刘协的孤臣,听话的权臣。 同时,上次董卓擢拔官员,刘协积极配合,势必会让部分朝臣心中认为:皇帝已成为董卓的傀儡。 而他亦是想要通过这次发难,让大臣明白:皇帝是出于公心! 本来,上次擢拔的官员,无论是品德,还是人望,都是不错的。更何况,其中一小部分,还是袁氏的门生,可以说是无一幸进之臣。他刘协支持董卓选拔这样官员,何错之有! 只是人心难测,无法捉摸。所以他刘协才要有所作为,打破某些朝臣心中阴暗的想法,破除他是傀儡皇帝的臆断。 如何让皇权再度焕发光彩,是刘协竭力想要谋划的事情。 待众将离去,刘协坐在营帐中,思索着袁隗和董卓各自可能有的动作。同时,他还需要段煨给出交代。 不多时,段煨再次回到军账内,他行大礼道:“臣段煨,有负皇恩。臣因一时没忍住心中贪念,竟将牛辅所盗的财货运回军营。还望陛下惩处!” 刘协连忙上前扶着段煨的双臂,温声道:“将军快快请起。如今国家疲敝,正需要财货补益。汝能为国有所谋,何罪之有!” 他巧妙地将段煨的贪心,转换成为国谋的公心,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不如此,君臣何以相宜! 段煨闻言,感激涕零道:“臣谢陛下不罪之恩!” 刘协知道,有功之臣不可不赏。不然,必会生怨。因此,他吩咐道:“忠明,你和文和一起,将财货清点,允你二人取两成以犒军。至于剩下的财货,严加保管,待日后军士们立功以受赏。” 段煨大喜道:“谢陛下!” 本来,他以为皇帝会扣下这批财物。毕竟,这是从他老子的墓葬中取得。 谁曾想,皇帝居然会拿出两成来犒军,这倒是天大的喜事! 他们这些军队,每日里在这大营内操练,日子很苦。既使皇帝让他们打猎、捕鱼,为军士们改善伙食,也只能作为调剂,尝个鲜而已。 这次,他准备多采购些猪、羊,争取让大营内的士兵,每餐多吃块肉。 相比刚才,段煨心事重重的离开;这次,他可谓是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刘协没坐一会儿,便和诸将告别。 回到宫殿,他准备静候朝堂的风云际会。 --------- 贾诩押着牛辅等人,驶着马车进入洛阳城。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牛辅等军将,众人议论纷纷。 不认识牛辅等人的,就暗中询问被绑之人的身份;认识牛辅等人的,则悄悄普及他们的身份。 得知牛辅是太尉的子婿,众人惊呆了。尤其是得知这些人是因为偷盗皇陵被抓,他们更是瞠目结舌。 听说皇帝和牛辅,还有姻亲关系,这是亲人能干出来的事么? “呵呵,你以为牛辅自己敢去盗皇陵么?恐怕后面还有董太尉的支持呢!” “嘘,你找死呢!这种事,哪能往董太尉身上泼脏水。再说了,董太尉可是将孙女都送入宫了。无论是身为太尉,还是外戚,做这种事,怎么可能!” 听着四周民众的议论纷纷,贾诩抚须暗笑。 无论是牛辅等人的身份,还是盗陵之事,以及董卓、牛辅和刘协的关系,都是他提前派出的手下向民众普及。 待他们把水搅浑之后,这些手下便功成身退,找个隐蔽的地方,换回军装,尾随在队伍后面。 董卓派子婿牛辅偷盗皇陵的事情,彻底燃爆了洛阳城。 许多相熟的大臣纷纷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情。有的朝臣甚至派出亲信,尾随贾诩的队伍,以便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袁隗看着亲近袁氏的大臣们,抚须笑道:“董卓此举,可谓是天怒人怨啊!” 其他人纷纷赞同。 尚书周毖进言道:“袁公,何不借此机会,让绍、术等人为国效力,清除朝堂蠹贼呢!” 袁隗赞道:“尚书所言甚是。如今董卓倒行逆施,无人可制。尚幸绍、术二人,皆心怀报国之心、除贼之志。” 议郎郑泰赞同道:“天下健者,岂唯董公。本初所言,仍振聋发聩。若是人人如本初,岂有董卓僭越之举!故泰亦认为,绍、术二人,志士也,岂能不授予职位?” 城门校尉吴琼亦道:“本初弃司隶校尉,公路弃后将军,誓与董贼决裂,其志之刚、气之烈,何人能及?今朝廷失贤,焉能不纠偏!” 更有人提议,借此机会扳倒董卓; 这个提议一出,众皆哗然。 谁都知道,董卓手握西凉精兵,坐镇洛阳。想要扳倒董卓,何其难也!若是董卓狂性大发,血洗洛阳,谁人能制? 至于刺杀董卓,更是痴人说梦。 第八十二章 风云四起,血光乍现 董卓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是天怒人怨。 为防备有人刺杀,他在太尉府内外布置近千甲士。一旦外敌久攻不克,其他西凉兵就能闻讯赶来营救。因此,他根本不惧刺杀。 所以,想要刺杀董卓,若不能一击必中,势必只能饮恨,徒惹腥风血雨罢了。 有的人眼见无法扳倒董卓,也无法刺杀董卓,就想着借此事,压制董卓的气焰。 袁隗听罢,倒是认可道:“董卓确实有些过分,只是皇帝的态度,还需要观察。” 周毖抚须道:“河南尹朱儁曾言,陛下有明主之相。但吾观陛下热衷于武事,且小小年纪,便连纳两妃,俱与董卓有牵扯。前段时间,坊间更是流传御女三千,即可飞升的荒唐之言。明主二字,何以体现?” 袁隗趁机说道:“后宫仅有董氏一系,隗恐陛下深受迷惑,故曾和文先(杨彪的字)议及此事。筹谋数日,特选待字闺中女子数人。然谁人入宫,却有些为难,还望诸位能够帮隗斟酌!” 诸人闻言,不禁豁然开朗。是啊,董卓能送孙女入宫,迷惑皇帝,我等难道不能选拔知书明理之人,入宫拨乱反正? 因此,诸人皆呼可。 袁隗细说道:“杨琦(杨彪之兄)之女杨霏正值妙龄,容貌清丽无双;不其侯伏完之女伏寿,文秀雅丽;袁术有女袁棠和袁梅,与陛下年龄相仿,皆姿容秀丽;会稽太守唐瑁之女唐姬,端庄大方,秀美无比。此五女出身皆为士族,家学渊源,吾不能择之矣!” 城门校尉吴琼先言道:“本初和公路,遭逢董卓压制,志向无法实现。不若以公路之女入宫,也可为袁氏缓颊。至于二女由谁入宫,吾不便妄言。” 袁隗闻言,但笑不语。 议郎郑泰也言道:“公路之女能入宫,自是甚善。然吾等不可不防,若董卓视袁氏为仇畴,势必会阻挠公路之女入宫。吾观董卓对杨氏甚善,若再加上杨公之女,则入宫之事,是否会更便利些?” 袁隗闻言,手指不禁用力,捻断了数根胡须。他亦有此担心,这才扩大了入宫人选的范围。 尚书周毖笑道:“如袁公所言,诸女皆为士族之后,无论姿容,还是学识,皆一时之冠。然董妃和吕妃,皆武将出身,据说兵马娴熟。若仅择其一,恐无法与董、吕抗衡啊!” 袁隗闻言,这才醒悟。 他倒是灯下黑了。虽知晓董妃和吕妃皆能上马射箭,下马执兵,但他从未考虑过后宫武斗的可能,偏执于文斗之念。 故他连忙拱手道:“若非仲远提醒,吾险些误了大事。” 他当即拍板道:“人多心齐泰山移。隗以为,不若将五女皆送入宫中,至于谁能受宠,皆是个人的福分。以五女之智,当不会不如武夫之女吧!” 言辞之中,名门望族之后的袁隗,对董卓和吕布的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 董卓早已接到手下的禀报,得知牛辅被抓,甚至被五花大绑着,将要送至太尉府,他不禁暗骂道:“愚笨至极,如何能被抓个现行呢!牛辅误我啊!” 李儒亦闻讯赶来,看着懊恼的董卓道:“太尉,此事传扬开来,恐对太尉不利啊!” 董卓闻言,更是恼怒道:“若我知晓是哪个在背后推波助澜,坏我名声,我必屠他满门!” 李儒叹息道:“儒本就担心此事暴露,如今,太尉恐需早做打算。” 董卓双手握拳,吱吱作响。他真没料到,牛辅竟如此无能。好好的发财机会,竟被动至此。 半晌后,他轻叹一声,瘫坐在榻上。 李儒进言道:“牛辅瞒着太尉,私自调兵,盗掘皇陵,虽志在赈济苍生,但其行罪不容赦,不如遣其至并州,任一郡太守,以避风头。太尉以为如何?” 董卓捋须思忖半晌,无奈道:“事已至此,也就依你所言便是。” 李儒忧虑道:“儒恐那些朝臣以此为由,逼迫太尉让步。若太尉不退让,便咬死牛辅不放,要求依律重惩,则事不谐矣!” 董卓闻言,怒目圆睁道:“哼!西凉军握在我手,谁敢挑衅,我必不容他!” 听着董卓杀气腾腾的言语,李儒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董卓,难道又要惩兵威了?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的洛阳城,恐再生乱矣! 偷盗皇陵一事,搅得洛阳城风云四起,乱象纷呈! 贾诩押着牛辅行至太尉府前,却见数百名兵士披坚执锐,杀气腾腾。 他连忙拱手道:“太尉旧属贾诩拜见!” 李儒得探马报贾诩一行人的行踪,早已候在门内。此时听到贾诩唱名,他便哈哈大笑迎出门外道:“文和,好久不见啊!” 贾诩见是李儒,亦含笑道:“文优,今日要仰赖君,在太尉面前为我缓颊啊!” 李儒摇头道:“文和,你我素有旧谊。今日何至于此啊!” 贾诩无奈道:“陛下得知何太后入葬文陵,遂吩咐忠明与吾巡查文陵周围,以免有人惊扰先皇安眠。谁知,牛辅将军竟然领兵盗掘陵墓,众目睽睽之下,诩亦无法徇私。 诩本欲将此事禀于陛下,但又恐陛下震怒之下杀了牛将军,遂自担罪责,私自将牛辅将军送至太尉府。诩思忖,太尉身为外戚,陛下必不忍责罚。还望文优说于太尉,让太尉在陛下面前为诩求情啊!” 李儒盯着贾诩,随即笑道:“好说好说。请进!” 二人把臂言欢,踏入太尉府中,至于其他射声校尉的士兵,则被甲士拦于太尉府外。牛辅诸将,已有人上前解开绑缚的草绳,被迎入太尉府内。 听到手下在门外招呼自己,贾诩高声道:“诩与太尉有旧,尔等不必忧虑。留两人等候即可,其他人先回军营。” 诸士兵闻言,均看向同来的军侯张勇。 军侯张勇吩咐道:“诸位,将军既已有言,各位可先回军营,由我和许阳留于此地等待便可。” 其他兵士闻言,遂在另一军侯的率领下往邙山大营行去。 第八十三章 虎父无犬女 “射声校尉贾诩拜见太尉!”刚迈步进入屋内,贾诩便忙不迭地行礼道。 董卓斜睨着贾诩道:“这一切都是你所为?” 贾诩顿时叫苦不迭道:“太尉,诩亦曾是太尉麾下,岂会故意针对太尉。然诩受皇命,到文陵巡察,却发现有人从墓葬内窃取财物,这才和牛将军发生冲突。太尉可问牛将军,诩所言一切,是否属实?” 牛辅刚才提前进屋,已经将文陵内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董卓。 董卓冷哼道:“这事闹的满城皆知,非汝之过?” 贾诩叫屈道:“太尉,我和牛将军同行,哪有机会搞这些啊!诩以为,或许有大臣对太尉不满,这才借机煽风点火,欲以此逼迫太尉啊!” 李儒顿时想到袁氏一族,遂道:“太尉,莫非是袁隗在背后搞鬼?” 董卓闻言,顿时怔住。若说谁有能力在洛阳城内掀起风雨,除他董卓外,首当其冲当属袁氏一族了。至于杨氏,势力亦略逊于袁氏。 他不由得自语道:“怪不得陛下提防袁氏,果不其然,袁隗必是恨我挤掉袁绍和袁术等人的职位,这才下黑手,欲毁我名声。” 听着董卓信誓旦旦的话语,贾诩还真没想到,歪打正着,竟把锅甩给了袁氏。 同时,他还意识到,陛下在提防袁氏。以他之智,自然知道,袁氏四世三公,朝堂门生者众。此次董卓入洛阳,便有袁绍的身影。而董卓,便是袁氏门生。 这么想来,陛下提防袁氏,倒是颇有见地。 李儒趁机下眼药道:“若是袁隗出手,不让渡部分利益,此事恐怕难以善了!” 董卓眯着眼,恨恨道:“老匹夫,安敢欺我!” 想了想,他挥手道:“贾诩,你退下吧!若是不愿跟着陛下,也可以回我这里。” 贾诩面露喜色道:“承蒙太尉看重,诩不胜感激。只是陛下那里,诩实在是难以开口啊!” 再次抬眼看了眼贾诩,董卓摆摆手,不再说话。 贾诩缓步走出太尉府,看到在门口阴凉处守候的军侯张勇,他便走了过去。 张勇盯着太尉府大门,发现贾诩走出太尉府,急忙牵马迎上,三人也不多言,径直疾驰出城。 ----------- 董卓轻哼道:“这贾诩倒是滑溜,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李儒赞同道:“应对得体,进退有据,不愧是太尉手底下出去的人才!” 此时董卓哪还顾得上贾诩,聊了两句,便看向牛辅道:“你可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儒劝道:“太尉息怒。盗墓之事本是隐秘,只是正好碰上陛下遣兵巡视,否则,不至于出此纰漏。” 董卓默思片刻,随口问道:“果真是巧合?” 李儒想了想,苦笑道:“除了巧合,实无其他解释,除非陛下先知先觉。然而,陛下若有此神技,恐怕亦不会如此老实吧! 只能说是运气不好,恰逢何太后入葬,使得陛下担忧陵墓受扰,若非如此,将军也不至被擒。” 牛辅连忙请罪道:“辅亦知,此事乃辅之错,绝不会牵连外舅。” 董卓满意地点头道:“盗掘皇陵,影响颇大。吾欲调你去并州任郡太守,你可愿意?” 牛辅忙哭泣道:“惜乎,吾不得侍奉于外舅身前了!” 董卓轻叹一声道:“不过是二三年事罢了!待风波平息,你再回来!” 牛辅忙应道:“辅自会照顾好艺儿的。”(董艺,乃董卓之女,嫁于牛辅为妻。自撰名。) 想到女儿要远离自己,董卓便心生不忍。然而,思及朝堂风雨可能波及到董艺,他又硬下心来。 现在牛辅一家已经成为他最大的把柄,只有远离洛阳,才是最好的。 董卓叮嘱道:“待会,华雄带兵送你出城。至于艺儿她们,我会派李儒护送她们出城。任命文书,随后我会遣人给你送去。保重好身体,照顾好艺儿她们。知道吗?” 牛辅点头道:“辅必会牢记于心。” 看着牛辅离去的背影,董卓失落地说道:“文优,你去送艺儿她们出城吧!” 李儒躬身领命离开。 牛府,原本自然是没有的。但董卓进洛阳城后,就有了牛府。这是牛辅凭手下的西凉兵强抢的。 门前的守卫均认识李儒,看到李儒来访,守卫中的头目忙迎上前来,热情道:“李博士,牛将军不在府上,要不您改日再来?” 李儒,原为博士。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其会成为弘农王郎中令。只是刘辩已被毒死,导致他现在仍为博士。 他闻言皱眉道:“速去通禀夫人,就说李儒受命,接夫人家眷出城,与牛将军相聚。” 守卫头目一听,马上知道,可能出事了。 他连忙迎着李儒进入客厅,然后又去后堂禀报给夫人的贴身女俾。 得知通传的消息,董艺略微打点妆容,便急忙出了内堂。看到等待着的李儒,她焦急地问道:“郎君怎么了?” 李儒拱手行礼道:“夫人,将军盗掘皇陵,被皇帝亲军抓了个正着。现在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太尉无奈,只得让将军远避风头,待事态平息后再回洛阳。” 董艺闻言,皱眉道:“郎君虽然莽撞,但无缘无故,怎会去盗掘皇陵呢?” 她想了片刻,盯着李儒问道:“是不是家尊所命?” 李儒暗道:好一个聪慧的女子。 他避而不答道:“夫人,事态紧急,不如先收拾行礼,路上儒再向夫人解释。” 董艺心中已明白答案。她冷哼一声道:“不行,我要去见家尊。郎君听命于家尊,家尊不护着他,反让他逃命,这是何道理?” 李儒心中叫苦不迭,但口中说话依旧条理分明道:“夫人,牛将军挖的是先皇的文陵?” 董艺闻言,不可置信地问道:“先皇?是白儿的家翁么?” 李儒无奈点头道:“是的。” 董艺颓然道:“家尊糊涂啊!” 她也知晓事态的严重性,遂命下人连忙收拾贵重家私,留下十余人看守宅院。便匆匆乘马车离开。 看着董艺临危不乱、井井有条的安排,李儒暗自点头,心中赞道: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第八十四章 纣王都艳羡的刘宏 在李儒的建议下,董卓快刀斩乱麻,趁着夜色,迅速将牛辅一家转移出洛阳城。 这个消息,很快便被有心人探查到,送至袁隗案几之上。 袁隗无奈长叹道:“董卓,亦算是人杰了!只可惜,权力欲膨胀,不受控制啊!” ----------- 和欢殿内,刘协手持竹简,阅读亡父刘宏的起居注。 起居注的内容,是宫廷内部的宦官、令官、大夫等自行编撰,经过宫乱,已经散佚了部分。 听说刘协喜欢研读历代皇帝的事迹,遂有官员特意搜集相应的书简献上。 他记得,诸葛亮《出师表》曾言: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 梦中的这篇文章,刘协印象很深刻。这句话,更是萦绕于心,不绝于耳。因此,刘协很好奇,父亲刘宏生前究竟做了些什么,让刘备扼腕叹息、痛恨不已。 嗯,果然,阅读后,他幼稚的心灵都受到极大的冲击。哪怕身为人子,他也要说,父亲刘宏可谓是昏君界的典型代表。 他的一生,可称之为锦绣花色、众艳芬芳、满园春色、美不胜收。 起居注载,帝宏喜美色,兴之所至,随性所欲。初始,以襦裙繁琐,不易脱,性减。后发奇想,令宫女着纨绔,裆开,可随性施为,又扩及嫔妃,无不从之,帝宏始知,乐在其中矣! 文章短小,但无边春色,溢余竹简。 刘协注意到关键词:裆开。他没想到,亡父刘宏有奇才,居然发明了开裆裤。 这款开裆裤非为婴孩,实为宫女和嫔妃设计,避免因脱衣解带浪费时间而败了兴致。 他这是有多着急啊!刘协扶额哀叹。 这还不算什么。另外一卷起居注上载:帝宏修西园,屋舍千间,藏美其中,供帝行乐。后觉不便,掘以巨池,热水注之,移栽南荷,绽放其间。宫女不计数,皆不着寸缕,嬉戏与花叶之间,风景美不胜收,帝常缱绻于此。 刘协看后,双目圆睁,只觉这爹死的早,不是没原因的。 私密泳池,疯狂派对,商纣王都不如他啊!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前不久的“宫门拒董”,正是因为他知道董卓在后宫夜夜笙歌、为所欲为,甚至在泳池内嬉戏享乐。 没想到,董卓学的是他父亲——刘宏。 长出了一口气,刘协徒留羡慕,却立志绝不会做这等荒唐事。 一卷简书提到,刘宏命手下四处寻找美女,无论是大街上,还是臣子家中,只要看到美女,就抢到宫里。 还有一卷提到,后宫嫔妃美女如云,刘宏因难以抉择而苦恼,遂想到驾着羊车逛后宫,羊停在哪座宫殿,就临幸那座宫殿的嫔妃。 城会玩啊!儿万分佩服,望尘莫及啊! 狗官之言,亦是出自刘宏的手笔。宦官为了逗刘宏开心,遂让一只穿着朝服,带着进贤冠的狗狗上早朝。刘宏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开心地笑道:“好一个狗官!” 至于公开卖官鬻爵,这个刘协不用看竹简,就知道。 看完这些竹简,刘协心中冒出疑问。这送竹简的人,到底是想让他学好,还是想让他学坏? 哪个皇帝,能经受住这样的诱惑?看完之后,若是不想学习一番,这皇帝当着都会觉得没滋味。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毕竟,他要真是学着这么玩,身子骨坏了倒不打紧,败坏国运、倾颓社稷,那他活这一遭,又图什么? 深吸了口气,刘协有点意兴阑珊。 他立志再兴汉室,却要筚路蓝缕、披坚执锐,与人斗智斗勇,生死难料不说,前途未卜的危机感时刻萦绕心间。 而他父亲刘协,皇冠飞到他头上,却纵情于美色之间,无论是卖官鬻爵,还是狗官金句;无论是裸、泳、馆,还是留香渠;也别提裤子开档非为孩,宫女嫔妃羞难耐;更有那屋厦千间藏娇艳,羊车选妃幸临忙。 细数他的所作所为,哪一项不是在掘大汉社稷的根基?更何况,天灾不断、民不聊生、世家强大、官贪吏狠、乱民暴动,这大汉简直是四面漏风,风雨难遮! 哎!这世道,做个好皇帝,真累,真难! 正在他悠然神往,哦,不,极力批判亡父之时,却听到吕珺的轻咳之声。 他连忙收起竹简,笑意盈盈地看向吕珺。 虽然这些竹简的内容,没有什么露骨的内容,但他还是有种,看小黄书被抓现行的心虚感。 笑容,往往是最好的掩饰。 不过,待他看清站在吕珺身后的董白泪流满面时,他不由得抛开了心中的那丝尴尬,疾步上前,握着她的手道:“白儿,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做主!” 董白只是哭泣,却不说话。 吕珺松开董白,拉着刘协出了大殿,站在殿门外,小声说道:“今天巡街,听到众人议论,言说董太尉派子婿牛辅盗掘文陵,被抓了个现行。 白姐姐本来不信,可是我娘和许多姨娘,都信誓旦旦,说这是真的。白儿姐姐当时就想回太尉府,质问太尉。幸好被我拦着。” 刘协叹了口气道:“朕亦不明白,太尉霸着武库、太仓,以及先皇在西园的金库,仍然贪婪无度,甚至到掘墓盗财的地步。单论外戚的身份,太尉做这事就不地道。白儿伤心,亦是难免!” 吕珺摇着刘协的胳膊道:“陛下,你快劝劝白儿姐姐吧。要不然,我怕她想不开,忧虑过度,伤了身体。” 刘协伸出右手食指,轻点她的额头道:“你呀,真是白儿的好妹妹!” 说完,他刮了下吕珺的鼻头,这才转身走进和欢殿,从董白的身后搂住她,环抱着她纤细的腰肢。 刘协附在董白耳边,柔声道:“白儿,我知道,太尉盗掘文陵,让你很伤心、很难过,甚至心怀愧疚,不愿面对我。可是,太尉所为,与你何干! 更何况,太尉的秉性,我早已知之。太尉的风评,我亦知之。可我仍然纳白儿为妃,正是因为我知道,你和太尉不同。 那次,你陪我站在宫门口,拒绝太尉入后宫,我便立下誓言: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妻!” 第八十五章 董白的善良,刘协的丑陋(破两千收藏发个高潮章) 听着刘协的情话,董白的轻泣声,骤然变成嚎啕大哭。 她的心好痛!为何祖父会令姑丈盗掘亡舅(刘宏)之墓呢? 这让她有何颜面待在夫君的身边,又让她如何面对自己的夫君? 想起两人初识时的别扭,相熟的甜蜜,成婚后的幸福,她便肝肠断裂、心如刀绞。 刘协对她一点一滴的好,如同一粒粒小石块,连缀在一起,便重如泰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来气,憋闷地胸膛都要爆炸。 “哇”的一声,她口中喷出一道血箭。 看到董白吐血,刘协顿时心乱如麻,唯恐她伤心过度,忧思成疾。 他扳过董白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低着头,贴着她的脸,急切地说道:“白儿,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徒伤心肺。万不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啊!” 董白苍白的脸上,绽开枯萎的笑颜。她伸出右手,轻抚着刘协的脸,声音略显嘶哑道:“夫君,你心善,愿意包容我。可是,我却无法迈过心中的那道坎啊! 自从认识夫君,我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和欢乐。我渴盼,每天都能见到夫君;我希望,我们永远都能在一起。你提亲那天,我欢喜的睡不着觉,傻傻地笑了半宿。第二天,我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的脸都笑僵了! 洞房那晚,我极力地克制自己,怕自己太过开心,被你看轻。你的温柔、你的体贴,你的宠溺,让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夫君纳珺儿妹妹,我方才知道心酸的感觉,还耍过小性子。我怕,那往昔的美好,如同梦一般,过眼云烟。那晚,我的眼是酸的,我的心是苦的,我的梦是绝望的。 我早早地守在你和珺儿的门前,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还有我!你不能抛弃我! 那天,你和珺儿牵着手出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多余的! 我强忍着心中的苦楚和珺儿打招呼,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容得下珺儿。也希望,你容得下我! 你能为我俩写诗,我真的很意外。而且,你的诗写的真好。 凤鸣谷风起,龙跃景云浮。同声好相应,同气自相求。当你为我念诵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纠结,所有的痛苦,其实只是我的钻牛角尖。你没有忘记我,你心中有我。 我知道珺儿是将门之后,我邀请她和我一起组建女军,不为别的,只因为你喜欢她,我也要喜欢她。 珺儿真的很好。她很单纯,也很会体贴人。今天,幸好珺儿拉着我,否则,我是无颜回到你身边的。她让我有台阶下,我也半推半就地从了。但你知道么,距你每近一步,我的心便仿佛被撕扯掉一块。 我才知道,想要真正地面对这件事,太难太难了!我以为爱可以抛却一切,但显然,并不是。 爱,需要承载一切。可我的心,真的装不下了。哪怕你的一点点爱,都会让我如负山岳。哪怕你的一点点关心,都会让我如浸大海。 我,不配。我不配得到这一切。因为我是罪人! 祖父和姑丈,他们的错,已铸成。但罪,我背。若无我,姑丈虽有罪,但只要祖父在,亦不用逃离;所以,我根本不该苟活于世,徒让你难过,徒给家人带来麻烦。我该死啊!” 说完,她再次口吐鲜血,脸色也愈发的苍白。 听着董白大段的内心独白,刘协知道,她的心结,短时间根本无解。 董卓及其麾下西凉军的胡作非为,让董白背负了太多的精神和心理的压力;同时,董白也觉得,正是因为她,姑丈和姑姑一家才远离洛阳。更不用说,盗掘刘协亡父之坟,对刘协的打击有多大。 她觉得,这一切都该怪她! 却不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其实是刘协,他一直在因势利导。 组建女军,不可否认,刘协心中存了利用董白的心思。因为他一无所有,而筹备女军的所需,只能靠董白向董卓张口。 女军的摊子一旦铺开,对刘协有利,对洛阳治安有利,对洛阳百姓也有利,但唯独对董白不利。 因为她所面临的棘手问题,几乎都是董卓及其麾下的西凉军所造成。也即是,她每处理一件西凉军扰民事件,她的内心便多了几许痛苦。 满目疮痍的现场,民众痛苦的哀嚎,亲情的对立和挣扎,都会给她纯洁而柔嫩的心灵带来创伤。 如果没有女军,她根本不会知道大父董卓残暴、荒淫、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黑暗面。 董白能有今天,全靠刘协所赐。所以,董白觉得自己对不起刘协的宽容,对不起刘协的体贴,也对不起刘协的宠溺,这体现出董白的善良,却映衬出刘协的丑陋。 可刘协,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皇帝。所以,感情和道德,真的不能过于纯良。 在这个权臣当道,世家离心,百姓叛乱的现世,如果他追求道德的完美,追求情感的忠诚,他必将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历史还会重演,而他的活,却只能看着身边人死。 这是他帝王的尊严,所抗拒的。 他爱董白,但也在利用董白。他爱的很温柔,但后果很残酷。这是他,刘协,作为一个皇帝,所无法逃避的命运;也是董白,身为董卓的孙女,所要承受的命运。 所以说,世事弄人,不如意事常八九,大抵如此! 他的人生路,没有回头。所以,当他踏出第一步时,便只能一往直前。 这些天,他踏出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亲政。他的一切筹划,都是为了消除朝堂的隐患;他不想,今天董卓,明天王允,后天曹操。 所以,董卓是最好的刀,但这把刀要握在自己手中,才是好刀,否则,便只能毁掉。 而董白,作为董卓的孙女,在面对夫君和祖父生死相争时,也许,心会比现在更痛。 所以,这次董卓和牛辅盗掘文陵事件,其实只是拉开剧情的序幕。而董白,已经无法面对,心痛如刀绞,连吐两口血。 第八十六章 我应该陪你一起死 刘协长吸了口气,稳定心神,用真诚的目光盯着董白,轻声道:“一切都是我的错,若非我执意组建女军,也许你还是单纯快乐的小女孩。” 是的,他坦诚了。因为世间套路千千万,唯有真诚动人心。 董白艰难地抬起手,捂着刘协的嘴,想给他温柔的笑,但双颊的肌肉动了动,终是笑不出来。 她仰着脸,看着刘协明亮的眼睛,轻声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大汉社稷,有天下万民,亦有侠骨柔情。 我从不后悔,如果没有你,我就是那笼中鸟,只能见到头顶的那片天。 这世事的纷乱,这人间的疾苦,还有人情冷暖、善恶,我都不会看到,不会听到。想想,其实挺悲哀的! 是你,让我活得真实;是你,让我活的有价值!也是你,让我活得更有意义! 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清醒而痛苦的死去,也不愿糊涂而快乐的活着!” 刘协胡乱地亲吻着董白捂着他嘴唇的手,然后将她的手贴在脸颊,柔声道:“这世间的痛苦,永远无法消除;这世间的惨剧,永远无法拯救;这世间的生死悲欢,永远无法停歇。因为人有贪、痴、嗔、怒、爱、恶(wu)、欲,所以人人心中皆有恶。 朕曾听人言: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行,论行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行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所以,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问心无愧,即可。 不可否认,太尉做了很多人神共愤的事,但他是长辈,即使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他,他会为你改变么?不会。 所以,你不要把太尉制造的悲剧和苦难,背负在自己身上,装在自己心上。他是他,你是你。你只需要记得:自己做的每一份善事,都是在为祖父赎罪。那你的生活,将会充满阳光和快乐!” 梦中千年,朝代的更迭,野心家的阴谋,高位者的贪鄙,小吏的阴狠,权力的肆无忌惮,民生的艰辛,百姓的苦难,如同一幅幅血色的画卷,警醒着刘协。 祸害朝堂,董卓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的恶,既不空前,也不绝后。 所以,面对伤痛欲绝的董白,他安慰起来,很是平静,也是有感而发。 董白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刘协的话,但她大受震撼。只是,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思刘协的话。 她痛苦地摇了摇头道:“陛下,你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太尉罪不可赦。作为他的孙女,我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刘协叹了口气道:“如果这么说的话,其实我应该陪你一起死!” 董白惊愕地看着刘协道:“为什么?” 刘协简单地讲了先皇刘宏卖官鬻爵,造成官员贪腐成风,天下大乱的恶行;还讲了先皇刘宏荒淫无道的事迹,如天体盛浴,如开裆随性裤等等荒唐事。 还有一份竹简,记载了刘宏命令宫女和狗,事后宫女自尽。他不愿意相信,但他还是说了。 至于狗官的金词,他自然也不会遗漏。 听着刘协讲述孝灵皇帝的一桩桩荒唐事,董白双目茫然。她已经出离于震惊和愤怒,大脑宕机了! 刘协知道,这些事情太过于骇人听闻,以致董白需要时间恢复神志。 过了半晌,董白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这都是真的么?” 刘协苦笑道:“天下大乱,桓灵二帝皆难逃其责。所以,你祖父派人盗掘先皇的陵墓,我并不是特别愤怒。这也算是上天的惩戒吧! 可我是皇帝,一言一行,必须合乎法度。盗掘皇陵的行为,不仅违背律法,更是损害了皇家的体面和尊严,所以,该做的表态,我必须去做。 可处理结果呢,会因为太尉的存在,落得个和稀泥罢了!所以,你不必担心牛中郎将和他家人的安危。” 董白张了张嘴,想说她并不完全是因为担心姑丈一家人,还因为心疼刘协的处境。可是她说了又能如何? 她以为,自己摊了个董卓这样的祖父,已经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了。结果,夫君的父皇更是离谱。 她想安慰刘协两句,却发现,她根本没有资格说什么。 刘协苦笑道:“我欲万民安康,我欲天下清明,我欲再兴汉室,非为别的,也是在为先父赎罪罢了!” 董白伸展双臂,紧紧地抱住刘协,轻声呢喃道:“你我都是苦命人,那就让我们共同赎罪吧!” 看着董白如释重负的模样,刘协知道,他的安慰起作用了。 正所谓一个是白的,一个是黑的,那黑与白、正与邪,矛盾永远无法弥合的。当白的也变黑了,臭味相投了,矛盾自然就消失了。董白的反应,恰恰反映了这一点。 父亲的用法,还真是有奇效! 不过,他知道董白早已心力憔悴,疲惫不堪,遂如同誓言般说道:“但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躯。生为并身物,死为同棺灰。” 这是他赠董白诗中的四句话,此时说出来,是为了表露他愿意和董白生死与共的心迹。 董白再次用力紧了紧怀中的刘协,以此来回应他所表露的心迹。 刘协反手抱着董白,亲了她的脸颊道:“朕宣太医令来为你诊治?” 董白摇了摇头道:“我只是羞愤交加,怒火攻心,所以才咳血,身体并无大碍,休息一晚即可,无需宣太医令入宫了。” 刘协担心地问道:“可是你都吐血了!” 董白温柔地笑道:“也正是如此,才使我心无郁结啊!” 刘协抱起董白,将她放在床上,并为她盖上锦衾道:“那你先休息会儿,我命汤官为你做碗汤饼?” 说完,他将吕珺叫入大殿,叮嘱她好生照看董白。 走出和欢殿,刘协吩咐穆顺,召太医令入宫,为董白诊治病情。同时,让汤官为董白制作汤饼。 汤官是专司皇帝饼食的官,位列百官公卿。若非他有次突然想吃面条,还真想不起来。 这种饼食并非字面意义上的饼,而是用汤煮的面食,称之为“汤饼”。它类似于水煮的揪面片,是面条的前身。 第八十七章 刘协的爱心汤饼 站在殿外,刘协看着这囚笼般的皇宫,轻声道:“我要这权臣,为我折腰;我要这朝堂,为我雌伏;我要这天下,为我称颂!” 说完,他目光坚定,心神激荡,斗志昂扬。 过了一会儿,吕珺走出大殿。她搂着刘协的身子,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道:“白儿姐姐睡着了。” 刘协伸出手臂,搂着吕珺,柔声道:“今天,多亏了你!否则,真难想象,白儿会不会想不开!” 他不敢说出董白会轻生的话,只能委婉地表达。 吕珺也有些后怕地说道:“太尉命牛中郎将盗掘坟墓的事情,很快便传遍女军。我听说后,怕白儿姐姐难过,连忙去寻她。 白儿姐姐偷偷地躲在一个角落,若不是有人看到,并告诉我,我可能都找不到她。 当时姐姐哭的很伤心,脸色也很差。我便拉着她回宫,想着夫君肯定有办法劝慰她。 只是,白儿姐姐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宫,说是没脸见夫君。我就劝她,说夫君最喜欢白儿姐姐,肯定不会怪罪她的。” 刘协轻吻吕珺的额头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吕珺撅着嘴抗议道:“我才不是那吓人的鬼呢!” 刘协笑道:“你是美人鬼,专迷我一个!” 吕珺展颜俏笑道:“迷死你!” 刘协用食指点了下她的鼻头道:“你说的对,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想着独自去承受,要相信你们的夫君。” 吕珺双臂用力,紧紧地搂着刘协道:“我一直都相信夫君!” 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享受着温情的瞬间。 看着抱在一起的刘协和吕珺,返回的穆顺脸上露出难色。他犹豫片刻,终是轻咳一声,惊扰了这对小鸳鸯。 吕珺像小兔子一样,从刘协的怀中惊起,跑进了大殿。 刘协轻皱眉头道:“何事?” 穆顺低着头,轻声禀报道:“太傅袁隗、司徒黄琬、尚书令王允、御史中丞韩馥、太常马日磾、光禄勋刘岱、河南尹朱儁、尚书周毖等近百位大臣联名上奏,请求明日于百官朝会殿召开朝会,共议中郎将牛辅盗掘文陵之事。” 此时韩馥尚未正式就任太常一职,而太常马日磾,在落葬何太后于文陵后,便会迁任司空一职。 刘协装模作样地想了片刻道:“可!” 上次朝会,他利用董卓实现了自己的人事安排。这次朝会,他希望能够借助朝臣压制董卓,让他安生一段时间,以便夺权计划的顺利进行。 想想董卓和诸大臣斗智斗勇的场面,刘协就觉得特来劲。他要一步一步把董卓逼上孤臣的阳光大道,让他充分展示刀锋的风采。 “嘶!”若是董卓掀桌子,那该如何是好?想到这种情形,刘协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董卓骄横惯了,若是受不得这气,拔刀四顾,杀一批跳得欢的,那他刘协还真没办法! 算了,自己还是隐身的好,只当看客,绝不出头,让他董卓看看,本皇帝是多么的隐忍退让,他还能迁怒本帝不成! 不过,他也担心,大臣火力太猛,董卓干不过就认输,那可就白搭了这座精心布置的戏台。因此,他要在董卓火力不足时,积极作为,煽风点火,争取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些。 太医令张礼抵达和欢殿时,看到刘协正在沉思,不敢上前打扰。 吕珺虽然躲进屋里,但心却牵挂在刘协身上。她坐在屋内看着殿外的刘协,也看到了进退拮据的太医令,遂命吕萍儿引太医令张礼进殿为董白诊治。 张礼向吕珺行礼后,遂低着头走到榻前,用丝帕垫在董白的手腕处,开始诊脉。 过了半晌,他捋须道:“董妃心神受到刺激,导致心火旺盛、忧思成疾,遂吐血。以臣之见,董妃并无大碍,吃几服药便会好转。只是,切不可再刺激董妃,否则,落下病根,就难以诊治了。” 听到太医令的诊断,吕珺非常开心。董白吐血的时候,她并不在殿内。但进殿后,她看到地上的血迹,感到触目惊心,唯恐白儿姐姐因此落下病根。 得知董白没大事,她心态轻松之下,连忙跑到刘协身旁,打断他的沉思,告诉他诊治的结果。 刘协闻言大喜。他看着太医令张礼道:“董妃病愈后,朕必有重赏。” 太医令张礼连忙推辞。 刘协故作不喜道:“难道董妃的性命,还不及些赏赐么?” 太医令张礼立时噤声,不敢乱言。 刘协这才催促道:“张令丞速去配药,别耽误了董妃的病情。” 太医令张礼连忙告退,小跑着离开了和欢殿。 见到董白吐血,刘协真的非常担心。现在得知董白并无大碍,他去了一块心病,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他牵着吕珺的手,两人依偎在案几旁,说着悄悄话。 看到刘协和吕珺有说有笑,吕萍儿询问是否传膳。 刘协没有了心病,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便点头同意。 汤饼是最先上的。不过,汤官很机灵,特地准备了个小火炉,这样,盛放汤饼的铜锅便可以放在火炉上,不会因为天气的缘故,很快变凉。 刘协本想等董白醒了再吃,只是他怕汤饼煮成一锅面渣,还是狠心叫醒了她。 董白睡眼惺忪地看着刘协,模样倒是多了几分病弱美娇娘的味道。 刘协搂着董白,然后让吕萍儿盛出一碗汤饼,接过碗,便端着喂她。 董白红着脸,轻声道:“珺儿妹妹还在呢!” 刘协面含微笑道:“珺儿不会笑话你的,快吃吧!” 董白羞红着脸,小口小口地吃着汤饼,偶尔喝口汤。 汤饼并不是传统做法,而是按照刘协之前的要求,用盐腌渍葱花、再倒些猪油拌匀,于起锅前倒入锅内。汤饼里面还放了些青菜和荷包蛋。 董白自然知道,这顿饭是刘协特意吩咐制作。她吃的心里热乎乎的,愈发依恋刘协了。 喂完碗里的汤饼,刘协让吕萍儿再盛一碗来。 董白连忙摇头道:“陛下,我吃不下了。” 第八十八章 改革依靠枪杆子 刘协知道,人心力憔悴之下,食欲自是不振。因此,董白不想吃,他也就没有勉强,让和欢殿的宫女侍奉她洗漱净口。 无论是董白,还是吕珺,服侍她们的宫女人数均有近百人,但能在董白和吕珺近前服侍的,却只有十数人。这还是刘协极力削减之后的人数。 想当初,在何太后身边服侍,照顾她衣食起居的宫女人数,多达千人。所以相较之下,董白和吕珺使用的宫女人数,就显得颇为寒酸了。 吕萍儿是吕珺的贴身侍女,除了吕珺,也只有刘协常常指使她,让她搭把手,但其他琐碎的活,自然不会轮到她去做。 照顾董白躺下后,刘协坐在榻旁,握着她的手陪着她。 董白轻声道:“陛下,妾身感觉无碍。您尚未进食,还是先去吃饭吧,莫要饿坏了身子。” 刘协俯下身子,亲了董白的红唇,然后看着她俏丽的容颜道:“秀色可餐,吾饱食终日矣。” 董白红着脸,用手推开刘协的脸,用几不可闻的音量,娇声嗔怪道:“陛下!” 刘协知道,董白必定是心中羞急,也就不再逗她。为她掖好锦衾,这才柔声道:“那你多休息,不要担心宫外的事。若是有想见的人,便告诉朕,朕让人入宫陪你。” 董白想了想道:“侍中蔡邕有女名琰,博学多才,精通音律。妾身想召她入宫陪伴,不知可否?” 刘协闻言,眨了眨眼。蔡琰,蔡文姬,这熟悉的名字,他没想到,竟会突然从董白口中获悉。 他笑道:“甚好。若是她真有你说的这么有才,可以让她去女军,让女军成员跟她学文识字。” 刘协的提议,让董白眼前一亮。咦,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好方法呢! 可想起盗坟之事已经传遍女军,她便有些黯然。她不知道,回去之后,该如何和那些将军的家眷相处。 看到董白消沉的模样,刘协立刻猜出事情的原委。他伸出双手握着她的柔荑道:“盗掘皇陵之事影响确实不好,你若回女军,必会有人非议。邙山大营附近依附有众多流民,朕编一支童军,交由你操练,可好?” 童军?董白想了想,觉得可以接受。毕竟,小孩子可能不太关心盗掘坟墓的事,他们心思单纯,自是不会非议自己。 因此,她绽开笑颜道:“妾身自无不可。陛下去吃饭吧,妾身累了,想休息了。” 看着董白闭上眼睛休息,刘协亲吻她的额头,这才回到吕珺身边。 吕珺艳羡道:“陛下对姐姐真好!” 刘协将吕珺抱到腿上,胡乱亲吻着她的唇和脸,柔声道:“朕对你不好么?” 吕珺伸出手捂住自己羞红的脸,小声道:“也很好!” 看着吕珺的小儿女姿态,刘协嘴角含笑。 很快,膳食便被送到和欢殿的偏殿。 刘协心忧国乱民贫,故崇尚节俭,他拟定的晚餐标准是四菜一汤。今晚有烩羊肉、烤鸡、醋溜黄芽菜(白菜的古称)、黄瓜炒蛋、菠菜鸡蛋汤。主食是麦饼。 黄瓜,因是张骞从西域带回中原,遂有人称之为胡瓜。定名为黄瓜,估计要到南北朝时期了。 据说后赵的创建者石勒,是北方草原入塞的羯族人,系胡人出身,却最讨厌别人说他是胡人,甚至厌恶听到胡字,无论是文章还是言语,出现胡字,一律严惩。 某次宴会上,石勒指着一碟胡瓜问大臣樊坦,此为何物?樊坦知道石勒的忌讳,急中生智道:“紫案佳肴,银杯绿茶、金樽甘露,玉盘黄瓜。”石勒闻言大喜,黄瓜之名遂被传开。 刘协亦不惯称呼胡瓜,遂直接定名为黄瓜。宫内也就普遍称之为黄瓜了。 由于没有铁锅,刘协便让人制作了铁板,放置在炭火之上,用于炒菜。 汉朝实行分餐制,刘协在军营进食便是如此。但回到皇宫,刘协却习惯让董白和吕珺和他一起围坐在案几旁吃饭,觉得这样更温馨。 此时刘协和吕珺便是据几案相对而坐,分别进餐。 吃过饭,刘协陪着吕珺慢慢走回安福殿,说了会话,这才返回和欢殿。 简单洗漱后,他便躺到董白身旁,在心中暗自盘算童军的事宜。 童军,并非刘协为了红颜,拍脑袋所做的冲动决定。 这支军队的士兵,他只会在流民中招募,招募的年龄会限定在八岁至十岁之间。招募的士兵,不限男童。 凡童军背景成长的军官(男),只能从童军背景成长的女兵中挑选配偶。一旦童军中成长的军官和士族联姻,那么这名军官便需从亲军中调离。 刘协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保证军队的纯洁性,避免军官被士族通过联姻等方式腐蚀、拉拢。 这支军队名义上会由董白统领,目的很简单,由董白亲自出面,找祖父董卓讨要物资,主要是粮食。 至于武器装备,估计董卓不会松口。不过,也很难说。毕竟,他这次命人盗掘皇陵,影响极其恶劣。若是出于补偿的心理,多拨些军粮或武器给董白,倒也有可能。 当然,刘协不会幻想,董卓会满足童军的武器装备所需。所以,他打算找工匠,制作一批木剑、竹矛、木枪等用于日常操练。 至于从流民中招募童兵,他的目的很简单,培养出一支完全忠于他本人的军队,成为他手中的利剑,震慑所有的野心家和地方豪强。 刘协心中明白,他想让汉室再兴,改革势在必行。然而改革中最关键的地方,便是土地和人口。 东汉初,豪强势力扩张,土地兼并严重,严重威胁皇权,而且民不聊生。 为了强化皇权统治,加强朝廷对土地和人口的管理,光武帝刘秀下令各郡县丈量土地,核实人口,准备以此作为缴纳税费的基础,却遭到地方豪强势力的百般抵制。 官员和豪强势力勾结,普遍存在度田不实的现象,刘秀下令处死河南尹张汲和地方太守十余人,表明自己清查的决心。 结果各郡国的世家大族以及他们私人武装的首领,还有各种盗贼纷纷四处作乱,烧杀劫掠,还杀死郡县的长吏。青州、徐州、幽州和冀州最为严重。 第八十九章 剑拔弩张,董卓朝会耍横 面对乱局,刘秀先是分化盗匪,允许盗贼互相检举揭发,盗贼五人共同斩杀一人,可免去罪行;然后又以捕获盗贼多少,作为地方官员政绩优劣的考核依据,不追究他们之前拖延、放纵的行为。多种举措之下,最终才消弭了匪乱。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哪怕刘协斗倒董卓,临朝亲政,他也不敢轻易下令丈量土地、核查人口。 他相信,只要他敢下令,这些地方豪强,绝不会像刘秀时期那样小打小闹,而是真的敢树反旗,聚精兵,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无道,彼可取而代之!” 因此,没有一支忠心于他的强大军队,他是不敢轻言改革的。 至于段煨、樊稠、贾诩、王越等将领以及治下军队,是否会真心支持他改革,他不敢轻下断言。 毕竟,皇权衰微、权臣当道、豪强林立,民乱不靖,如此危急存亡之秋,他岂敢依靠旧军队,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所以,组建一支忠诚于自己的新军,不仅关系到改革的成败,更是关乎他刘协的性命安危。 他可不想在某个时候,突然暴毙身亡;或被人高举反旗,推翻统治,沦为阶下囚。 面对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时局,刘协无奈轻叹道:“再兴汉室,道阻且艰啊!” 突然,一副娇柔的身躯贴向刘协,张开的一双玉臂也搂住了他。 董白柔声道:“陛下深夜未眠,忧心国事,臣妾本不该多言。但臣妾与陛下夫妻一体,自应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自领女军以来,臣妾在洛阳城内外巡视,方知人间疾苦。臣妾尚怀不忍之心,况陛下乎? 臣妾知晓,陛下每日间夙兴夜寐,所思所为,俱是为国为民,实乃英明圣主。臣妾不忍心见陛下过于操劳,然则臣妾素无见识,能力又鄙薄,无法相助陛下,此乃臣妾之羞。 故无论陛下做什么,臣妾都永远支持陛下。至于童军的事情,臣妾也会和祖父去谈,竭力为陛下分忧。” 刘协感动地抱着董白道:“朕有妻,贤明如此,夫复何憾啊!” 他以为,董白早已入睡。故当他思及兴汉之路,竟如此艰难险阻,不禁喟然长叹。 谁曾想,董白居然没有睡着。听到他喟叹之后,居然竭力为他筹谋,想要帮助他。 软饭硬吃这门学问,他算是整明白了。 没有董白,董卓不会轻易让自己拥有军队。没有董白,女军也不可能成立。如今,他又要成立童军,还是需要借助董白之力。 这一桩桩,一件件,非是他想要利用董白,而是时势如此,他不得不顺势而为啊! 刘协深情地亲吻着董白,手儿不停地游走在细腻而滑嫩的娇躯上。 这些功利性的东西,已经深深地影响着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思及至此,让他不由心生愧疚,更加怜爱董白! 董白轻声呢喃道:“陛下,你要了我吧!” 刘协手儿一顿,复又搂着她,在昏暗的灯光下,盯着她的眼眸道:“你年龄尚小,若是贸然怀孕,生育恐有性命之忧。 朕愿一生一世,与你长相厮守,自然不可能置你于险地。朕会等你三年,待你二八芳华,葳蕤生光,自是玉成好事之时。” 三年,董白觉得时间太过漫长。但联想到十六岁的吕萍儿,她那丰盈玉润的身姿,董白又能理解了。 将头埋在刘协的胸前,董白柔声道:“夫君,你真好!” 刘协搂着董白娇柔的身躯,轻声道:“夜色已深,早些休息吧!” --------------- 德阳殿,刘协头戴通天冠,身穿朝服,正襟端坐在御榻之上,隔着珠帘,观察着前方的朝臣。 先是有大臣禀明四方灾情,恳请朝廷下令开仓赈济灾民;然后又是一些弹劾地方官员的奏议。 面对这些问题,刘协均如泥塑般,不置一言。 他何尝不知道灾情的严重,然而,开仓赈济灾民,粮食真能到百姓腹中么? 他怕官员上下其手,更怕官员与豪强勾结,私自将官粮低价售卖给豪强,助长地方豪强的实力。 最重要的是,他说了不算。而朝堂衮衮诸公,若无自身利益牵绊,亦不会轻易允许开仓放粮。 如今时局糜烂,朝廷放粮,且不说民众能得几何。若是民众吃饱了肚子,闹得更厉害,那朝廷岂不是更被动? 若是有人在放粮时煽风点火,闹起民乱,粮食岂不是白白资敌?朝廷又该靠什么来镇压乱民? 至于被弹劾的官员,除非是他印象深刻,忠汉有为的人才,否则,他亦不会生事。 随着朝会有条不紊地进行,渐渐地,朝会上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压抑起来。想来,许多人都心中明白,今天的重头戏快来了。 果不其然,尚书周毖唱名后,肃容道:“陛下,臣等听闻,称文陵被盗掘,财物丢失,遂派官员核查,发现文陵附近有匠师数十名,皆言是太尉董卓麾下中郎将牛辅,以清理陵墓为由,指使他们开启文陵。太常属官进入陵内查看,发现大批财物失踪。” 董卓老神在在,闭目似眠,又似在倾听,但脸上毫无表情。 尚书周毖接着说道:“文帝时,有贼人偷盗高祖庙座前的玉环,张释之依据法令中偷窃宗庙珍宝、服饰、器物的条款,以弃市论处。今中郎将牛辅盗掘皇陵,罪比偷高祖庙座前玉环重于百倍。故臣请陛下彻查中郎将牛辅盗掘文陵一事。” 呼呼啦啦,数十名官员齐齐唱名附议。 刘协看向董卓道:“太尉可知此事?” 董卓睁开双目,盯着周毖道:“简直是一派胡言、血口喷人!” 周毖怒视董卓道:“孰是孰非,众人皆知。唯独太尉不知,太尉可是想要包庇子婿牛辅?” 董卓轻蔑地说道:“笑话,包庇,我需要包庇么?你们谁亲眼看到牛辅盗掘文陵了?再说,那些工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攀诬朝廷大臣,实是罪该万死!” 第九十章 放狠话还得董卓 河南尹朱儁唱名道:“陛下,臣以为,中郎将牛辅盗掘皇陵之事,是真是假,只需双方当堂对质,即可查明。故请太尉交出牛辅,以正视听。” 董卓嘿然道:“可惜啊,可惜!牛辅身怀重任,已经远去并州了。对质的事情,还是等牛辅回京后再说吧!” 尚书周毖皱眉道:“牛辅领军看护文陵,系太尉指派,其令未交复,骤然又去并州,岂非再犯失职之罪?” 董卓哑然。这个问题,他当时倒是疏漏了。不过,他董卓这一生,又何曾畏惧过他人? 因此,他呵呵笑了两声道:“由于任务紧急,牛辅来不及复命,仅是口头向我禀报,这点倒是本太尉疏忽了。” 朱儁追问道:“那牛辅可向你禀明他盗掘文陵,偷拿财物一事?” 董卓摇头道:“未曾。想来他也没有做过!” 朱儁面向刘协道:“陛下,臣听闻,捉拿牛辅之人,乃陛下新建北军所属,为查明盗掘文陵真相,臣请召其上殿对质。” 刘协微闭双眼,朗声说道:“可!准穆顺宣段煨、贾诩等一干人上殿。” 穆顺闻言,口中应下,然后匆忙前往邙山大营。 方出北宫谷门,穆顺便见门外站着数十位军官。 其中一名军官行礼道:“虎贲中郎将段煨见过黄门令。” 另一名军官亦行礼道:“射声校尉贾诩见过黄门令” 对于皇帝身边的近侍,无论是段煨,还是贾诩,他们都是不愿意得罪的。 穆顺经常和皇帝刘协去邙山军营,故对段煨和贾诩还是熟识的。因此他诧异地问道:“你二人为何守在此处?” 贾诩道:“今日召开临时朝会,商议盗掘皇陵之事,昨日晚间便传的沸沸扬扬。宫中宿卫,多属北军。因盗掘皇陵之事,事关北军,故其得知消息后,遂告知臣。臣恐陛下宣召,遂守于北宫谷门外。” 穆顺闻言,不由得高看贾诩一眼。他面露笑容道:“贾校尉见微知着,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才。诸位,请随吾入宫。” 目前北军五校仅复建四校,因缺乏将才,故长水校尉部空缺。刘协心中的备选人才有二:一为张合,一为于禁。 无论是张合,还是于禁,均是黄巾之乱爆发后,应募参军。其中张合在冀州,具体担任何职,他却不知道。而于禁则一直跟随鲍信。想来,多年来的历练,他们应该是成熟的将领了。 因此,刘协手书二封,随任命诏书一起,分别送至卢植和鲍信处,想向二人分别讨要张合、于禁。至于结果如何,他尚不得而知。 看到穆顺匆匆返回德阳殿,殿内朝臣大为吃惊。因为邙山军营在北宫城外十数里,这么短的时间肯定不可能往返。 穆顺向刘协行礼后禀道:“适逢虎贲中郎将段煨、射声校尉贾诩等人在北宫外等候宣召,方才迅速返回。” 刘协赞道:“贾诩素有才智,想必是料到此节。” 董卓闻言,心中微动。上次贾诩送牛辅到太尉府,无论是言辞,还是态度,都较为恭敬,可以看出人情之练达。 当时他随口一提,想要挖皇帝的墙角,只是意向并不强烈。今日听闻小皇帝夸赞贾诩,他挖墙角的心思,再次燃起。 虎贲中郎将段煨、射声校尉贾诩,还有几名斥候先后进入德阳殿。 董卓自然不会认识那几名斥候,但段煨和贾诩,原是他的下属,他自是认识。因此,他阴恻恻地说道:“段煨、贾诩,尔等在此朝会中,不得信口雌黄、污蔑同僚,知道么?” 段煨和贾诩等人,纷纷躬身应是。 他们知道,这是董卓的下马威,在警告他们,让他们多斟酌,别出言招祸。 太傅袁隗见状,不满道:“太尉真是好大的威风,陛下尚未垂询,太尉便先来一顿杀威棒,这是做给陛下看,还是做给我们看呢?” 董卓过于嚣张,太尉袁隗看不惯,不阴不阳地给他扎个软钉子。 河南尹朱儁亦开口道:“太尉稍安勿躁,事情的来龙去脉,静听便知,何必在陛下面前失了体面。” 董卓厉声道:“体面,呵呵,若是不讲体面,你们又哪有机会参与今日朝会?”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默然。 这句话凶威赫赫、杀机凛然,威胁之意,溢于言表,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董卓也只是放狠话。除非他选择退出司隶校尉部,远遁凉州,否则他是不敢如此妄为的。 但诸多朝臣确实被董卓毫不掩饰的杀意吓住了。 刘协见状,朗声道:“国家自有法度,诸位莫要再做口舌之争,且待虎贲中郎将段煨将经过详细说来。” 略显窒息的朝堂氛围,因为刘协的一句话,再次恢复了正常。 被董卓凶威震慑住的朝臣,也在刘协这句话的解围下,纷纷松了口气。几乎不约而同间,一些心思灵活的大臣愕然地看向珠帘。 他们着实想象不到,年仅九岁的刘协,竟然在董卓的赫赫凶威之下,如此镇定自若,并为大臣解围? 他们真想见识,珠帘后的小皇帝,有何等勇气和智慧! 在穆顺的示意下,虎贲中郎将段煨唱名后,将事情的始末说出。 他说道:“陛下得知何太后将要入葬文陵,怕有人惊扰到先帝,遂派出他和贾诩去文陵巡视。 没想到,文陵守卫疏漏不堪,外围几乎没有人看守。因此,他们害怕文陵有变,这才合围上去,却发现中郎将牛辅在挖掘先皇陵墓,盗取墓中财物。 因陛下事前叮嘱,不得惊扰先皇。故臣不敢在文陵墓口妄动刀兵,唯恐战场厮杀损毁皇陵,遂假借曾效力于太尉麾下之便,以将牛辅等将领押送至太尉府为由,劝说其投降。至于押送之事,是贾校尉负责,臣便不得而知了。” 董卓目光如鹰,锐利无比,紧盯着段煨,看其表情,应该是极其愤怒。 被董卓盯着,段煨心中颇感不自在。不过,他自认是皇帝亲军,汉室忠臣,倒也不是太过于畏惧。 第九十一章 虎头蛇尾糊涂账 贾诩行礼后唱名道:“诩送牛将军回府,倒是一路顺利,未见波折。” 河南尹朱儁盯着段煨和贾诩道:“中郎将牛辅盗掘皇陵,偷窃财物,依律当族诛。你二人为何不将其押至河南尹治所或者御史台,反而放他回太尉府?” 贾诩行礼道:“朱尹所言,臣何尝不知。然臣所忧则有二:太后下葬,而文陵溅血,非所宜也,此乃其一。激战之下,文陵难以保全,此乃其二。有其二者,臣等唯有劝降牛辅。牛辅即降,臣等又岂能背信弃义。故臣等依言将牛辅送回太尉府。” 董卓闻言,不由得看了眼贾诩,心中暗道:“这倒是一位心思通透、思维缜密的人才!” 河南尹朱儁一时无言。信义二字,重若千斤。他若敢说贾诩迂腐,恐怕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故他只能默然。 袁隗看着贾诩,身姿丰朗,容貌庄伟,真是一表人才。他心中惋惜道:惜乎从贼啊! 刘协知道亡父刘宏的荒唐,对于他的陵墓被盗掘,并没有朝臣们想象的那么愤怒。 他反倒觉得,亡父刘宏荒唐误国,罪在其身,殃及其墓,祸患必不及子孙也。 所以,揪出牛辅,目的不是为了打杀他,而是为了让其远离凉州军,为徐荣上位创造条件。 毕竟,牛辅是董卓的子婿,若利用此事杀了牛辅,只会激怒董卓,双方疏离事小,董卓再不肯做他的刀事大。 在这方面,贾诩很厉害。通过复盘刘协的一系列操作,他发现刘协在拿捏董卓方面做到了三点:即准、稳、狠。 董卓入洛阳,得不到士族和清流的认可,其权压朝野,却孤立无助。刘协适时伸手,娶了董白,让董卓身具外戚的身份,为其权力披上合法的外衣;可谓窥时机之准。 为巩固朝堂的权力,缓和与士族、清流间的矛盾,董卓采纳周毖、吴琼等荐才之议。刘协却巧妙运用接、化、发,借荐才之议,用董卓之威,行己之任命。于不动声色间,瞒过朝堂耳目,实现个人意图,可谓之稳。 至于狠,从刘协培养军队、打压袁家、抓捕牛辅等方面,均可以看出,刘协虽用董卓,却不敢信任董卓。培养军队,恐怕没有人敢说皇帝是为了玩耍,除了不屑一顾的董卓。 打压袁家,更是为董卓在朝堂之中树无数之敌;至于抓捕牛辅,则是借袁隗等朝臣之手压制董卓,让其不敢肆意妄为。更重要的是,进一步激化董卓和世家、清流、名士之间的矛盾,逼着董卓成为孤臣。 毕竟,在以孝治天下的汉朝,掘人祖坟,尤其是盗掘皇陵,那可是与天下士林为敌的事情。 若是无人知晓,倒也罢了。若是世人皆知,恐再无士人敢投靠董卓。 很显然,董卓今日敢盗掘皇陵,明日是否敢掘世家之坟。那天下士人,谁不畏惧、厌恶,焉能不仇视董卓? 而董卓自恃西凉军强大,根本没把朝臣放在眼中。所以他尚未意识到,他维护牛辅的行为,已经将他逼到了孤臣的悬崖之上。 这恰恰是刘协想要的结果。 贾诩亦曾推测,为何刘协不孤注一掷,于朝堂之上击杀董卓。他认为,症结在于西凉军。 不受控制的西凉军,对于整个洛阳城的威胁实在太大了。这可能是刘协投鼠忌器的原因。 所以,当贾诩猜到,董卓在贪婪欲望的支配下盗掘皇陵后,答复刘协道:将盗墓贼送到太尉府。因为他知道刘协不愿意和董卓翻脸。 果不其然,刘协采纳了他的谏言。而他,将会利用这次机会,为刘协亲政消除一些隐患。 至于他为什么选刘协,而不选董卓,谁让刘协是七八点钟的太阳,而董卓已日落西山,败无多日呢! 盗掘皇陵,滋事甚大。段煨、贾诩的处置方式,看似合理,但终究偏向了董卓。朝堂诸臣,无不想到这点。 当他们意识到段煨和贾诩原本就是董卓麾下之将时,他们骤然发现。皇帝所练的亲军,很可能被董卓控制。 哎,忙活了半天,又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有的大臣不无恶意地想到。 袁隗却不然,他从段煨和贾诩的此番操作中看到了机会。既然段煨和贾诩心向董卓,那么陛下心中必然生出忌惮之心。 若是他向皇帝推荐袁绍、袁术等袁家子弟,让他们为陛下效力,想必,陛下一定会同意。 至于董卓,大不了多找些朝臣去游说他。实在不行,就送钱,砸晕他,怎么也要给孩子找份好职位。 段煨和贾诩对牛辅的处置,在不同人的心中,被解读出无数种看法。 唯独刘协知道,这是他和段煨、贾诩商量的结果。 牛辅不在京城,抓捕牛辅,估计董卓也不会同意。因此,这件事情,难道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糊弄过去了么?许多大臣均心有不甘。 侍中伏完唱名后说道:“陛下既已纳妃,后宫不宜空虚。臣谏言,陛下选纳后宫,以丰子嗣。” 这番话,实非伏完本意。 太傅袁隗通过后室妇人找到伏完妻子——阳安长公主刘华,游说其嫁女入宫为妃。 阳安长公主刘华闻言,大为心动。在别人的鼓动下,她逼迫伏完为皇帝纳妃进言,并称此非为一家之谋,而是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颍川唐氏等共谋,妥妥滴倚势压夫。 伏完无奈,只好进言。但他不愿给别人当枪使,遂将原先所议定的献纳改为选纳,以行缓兵之计。至于下朝后,刘华如何跟他哭闹,他唯有八字应对:装聋作哑、逆来顺受。 汉朝选妃的途径为四种,分别是选纳、献纳、召纳和重亲。选纳就是从民间大规模地挑选后妃,大致在八月中进行;召纳则是皇帝自选心仪女子成为后宫嫔妃;献纳则是官吏或者宗室子弟向皇帝进献美女;重亲则是凭借太后的亲属身份成为后妃。 刘协纳董白和吕珺,即属于召纳。 第九十二章 朝臣内斗,刘协遐思 董卓厉喝道:“伏侍中,陛下今方总角之年,筋骨不强,血气未盛,你却妄言选纳妃子,焉不知美色销魂蚀骨,徒乱人心志么?你究竟意欲何为?” 伏完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却不料竟被董卓劈头盖脸地怒斥,羞愤之下,他梗着脖子道:“太尉此言谬矣!新皇登基,选纳本是循例。完依循旧例,何错之有?” 董卓顿时语塞。他哪知道什么旧例不旧例,只知道选纳会分薄孙女所受宠爱,他自然不会允许。更何况,他怕那些世家豪族往皇宫里掺沙子,削弱他对皇帝的掌控。 此时袁隗站出来,看似老好人状,实则逼压董卓道:“既然太尉不认同伏侍中选纳的进言,那咱们还是再议议中郎将牛辅盗掘先皇陵墓的事情吧?” 董卓怒视袁隗,心道:果不其然,这个老匹夫竟想以牛辅盗掘皇陵之事做筹码,企图促成选纳,看来,这些世家大族也坐不住了,想要插手后宫了。 他本能地想要拒绝选纳,可是看着满朝文武咄咄逼人的态势,他这才意识到,让牛辅盗掘皇陵,实在是他进洛阳城后最大的败笔。 只是,他不恼恨自己胡作非为,反而迁怒牛辅。在他看来,若是盗掘皇陵之事不被人知晓,势必不会出现这般腌臜事,让他陷入如此被动局面! 不由地,他想到贾诩。这名射声校尉,无论是面对自己,还是在朝堂诸臣面前,都表现得进退有度,温文尔雅,又不乏言辞犀利,辨理清晰,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更难得的是,他心念旧主,言辞之间,颇偏向于自己。他都有些后悔将贾诩送于刘协了。 不过,想到上次他出言招揽,贾诩并未果断拒绝,他觉得,招揽贾诩有戏。只要能说动皇帝放弃贾诩,此事想来能够手到擒来,水到渠成。 不过,此乃后事,非当前之紧要。 思及袁隗等一众大臣,想要借助牛辅盗掘皇陵之事,名义上为皇帝选纳采女,实则是想将世家之女送入皇宫。他便不由得心中产生掀翻整个朝堂的心思,只是他明白,若他真敢这么做,恐怕天下之人皆要反董了。 想到王莽的下场,他不由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低头盘算其间的利害得失。 尚书周毖进言道:“采女选纳耗时糜久,且荼蘼大量钱财。臣以为可先由朝臣献纳品德贤淑、容貌端庄秀丽的女子,充实后宫,这样也可多些嫔妃照顾陛下起居。” 河南尹朱儁谏言道:“陛下,臣亦认为,选纳本为八月进行,既要依循旧制,就不宜轻改时间。臣亦赞同献纳之举。” 看到董卓并未表态,刘协也不着急。 在伏完进言时,刘协便注意到他了,这个被女儿伏寿坑了一把的“老丈人”。 按照历史进程,伏寿明年便会进入掖庭成为贵人。公元200年,曹操杀死董承,并下令处死董贵人。汉献帝刘协因董贵人身怀六甲,数次恳请曹操,仍不能保全董贵人的性命。 董贵人之死,让伏寿深感担忧。于是她写信给伏完,诉说曹操威逼国家,献帝心存怨恨之事,希望伏完能暗中谋划诛杀曹操事宜。 只可惜,伏寿看错了父亲伏完。 以伏完的出身和履历,他哪有弑曹的雄心和壮志啊,伏寿终究是错付了。 然而,伏完也是个妙人。你说你干不了,就把信件烧掉呗。他却不然,还拿着信件给荀彧和妻弟樊普看。 荀彧尚留一份人情,虽然不喜,但也隐匿未报;然妻弟樊普,却于多年后告密曹操,致使伏寿及兄弟宗族、两位皇子皆被处死,伏寿生母盈等被流放涿郡。 想到伏寿和伏家的结局,他不由得扼腕,心中暗戳戳想到:伏寿这种傻女人,还是放在深宫里吧,免得出去祸害别人了! 思维活跃的刘协,不知为何又想到了掖庭,以及那位已经死了的掖庭令毕岚。 袁绍和袁术带着何进的部将围攻皇宫,斩杀赵忠等宦官两千人。张让、段珪、毕岚无力反抗,遂劫持天子刘辩和陈留王刘协沿河而逃。卢植、闵贡赶来后,张让、段珪、毕岚等跳入黄河自杀。临死前,张让还言辞悲切地哭诉道:“臣等殄灭,天下乱矣。惟陛下自爱!” 张让这些奸宦,还真是有脸。居然大言不惭地说:他们死了,天下就乱了。他们也不好好想想,既使不死,黄巾之乱不还照样爆发。 刘协对毕岚记忆深刻,不是因为他给亡父刘宏进献采女数千人,而是因为他身怀奇才。 灵帝时大修宫室,掖庭令毕岚受命铸铜人四座列于苍龙、玄武阙,铸四钟,各容两千斛,置于玉堂及云台殿前,还曾铸输水装置,被称为天禄虾蟆,转水入宫,并做抽水机械“翻车渴乌”,用以吸水洒路。 想到这,刘协不禁惋惜,若是让毕岚成为发明家,想来他能做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只可惜,他是宦官,还是掖庭令,为了投灵帝所好,天下便巡采女,一时间脂粉充斥宫殿,被杀也是罪有应得。 大太监几被杀绝,一时间掖庭令居然没有任命。这也是吕珺和董白能够自由出入宫殿的原因。 否则,她们想要寻找刘协,必须经过掖庭令,若是掖庭令不允,她们都不能来找刘协。 突然间,他意识到,掖庭令这个职位权力太大,如今嫔妃尚少,无掖庭令倒也无妨,但若是后宫嫔妃增多,每个人都能随时找自己,那自己真就成了昏君了。 如何将掖庭令的权力限制,成为只服务于他的职位,而非狐假虎威的角色。 朝臣们在外面为选纳采女之事吵翻了天,而刘协却想着如何有效管理后宫,而不致让后宫生乱,变得乌烟瘴气。 若是诸朝臣知道刘协此时所思所想,估计会指着他的鼻子道:无道昏君啊! 对于诸朝臣的争吵,刘协并不打算参与,也不想调停,此时吵闹有多欢,背后扎刀才会有多狠。大臣不睦,皇帝才放心。 没想到,他也不得不走到这一步。靠着制造朝臣之间的内斗,来保持自己超然的地位。 第九十三章 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刘协身为皇帝,注定与方正贤良四字绝缘。 唯有权势、阴谋和御人心术,常伴帝王。这也就注定,帝王是孤独的、寂寞的,甚至是心态扭曲的。 遑论帝王,既便是朝堂衮衮诸公,难道都是干净的?东汉一朝,最大的弊病便是外戚和宦官擅权,那么这些朝臣是如何做到屹立朝堂不倒的呢?难道仅凭清白二字! 所以,政治生态不正常,虽然根源在于皇权本身,但朝臣也在推波助澜。偶尔有几个强项令,估计也会被联合绞杀。 毕竟,污泥里面生长着白莲花,无论是污泥,还是白莲花,互相都是不痛快的! 坐在这四处漏风、腐朽衰败的皇权之上,除了选择用魔法打败魔法,刘协别无其他选择。 此时,袁隗苍老的声音响起:“陛下,臣等商议,选纳和献纳并举。选纳,循旧制,于明年八月。至于献纳,今有原汝南太守杨琦之女杨霏,容貌清丽无双;不其侯伏完之女伏寿,文秀雅丽;原虎贲中郎将袁术之女袁棠、袁梅,皆姿容秀丽;会稽太守唐瑁之女唐姬端庄大方。五女皆出身士族,知书达礼,家学渊源,请献纳为妃!” 伏寿、唐姬,听到这两个名字,刘协不由得一怔。刚才看到伏完,他还想着收了伏寿这个坑家女。没想到,袁隗他们,买一送一,唐姬居然也一并献纳了。 嫂嫂,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哦,不,错了。是唐姬,我的妻! 至于杨霏、袁棠和袁梅,在刘协看来,算是添头。 可这添头,却也不简单。杨霏后嫁于大司马李傕为妻。纳了杨霏,他算是提前报了李傕纵兵劫掠陈留、颍川,占领长安,把持朝堂大权的仇。而袁梅,亦是贰臣孙权的妃子。 想到这里,刘协心中泛起些小激动。不过,这种不为人知的阴私,不宜为人所知。他强行抑制住荒唐的想法,泰然自若地,朝着穆顺点头示意。 穆顺见状,高声道:“制曰:可!” 朝堂内,诸多大臣闻言都松了口气。唯有董卓不满地轻哼一声。 在董卓想来,为了护持子婿牛辅,他不得不在献纳一事上,退让一步。然而,小皇帝却丝毫未顾及董白的感受,一点矜持都没有,径直应允,让他很是恼火! 看着身边部分大臣扬眉吐气、志得意满的模样,董卓就颇为不爽。 当然,也有大臣心生不满。 牛辅盗掘皇陵,直接践踏了皇权,可谓是极其恶劣。而世家大族,却把这件事视为献纳的筹码,高举轻放,和董卓达成了利益交换。 律法废弛如此,实乃国之憾事!这些大臣愈发不满世家大族唯利是图的短视和颟顸。 刘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清楚,未来的改革,需要一批志同道合的臣子,为他摇旗呐喊、真抓实干。而这批臣子,他只能从不满世家大族的人中选择。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朝会,在董卓和世家大族针锋相对、互相妥协之下,圆满闭幕。 有人开心、有人愤怒、有人怅惘,人心百态,莫不如是。 这次朝会,使得朝堂的势力达到某种微弱的平衡。 历史上的十月,董卓仗着西凉强兵的威势,放纵士兵在洛阳城内劫掠富户、搜刮财物,奸淫妇女。 而今,经过牛辅事件的打压,董卓变得隐忍、安分了很多,连着西凉军都收敛了暴行。洛阳城内外,显得生机勃勃,平静祥和。 以袁隗为首的大臣们,似乎从此次联合斗董中,尝到了甜头。 面对董卓的骄横残暴,以及西凉军的兵锋,他们自知难以抵抗。可是他们可以在朝堂之上,利用董卓的疏漏,据理力争、光明正大地谋求利益。 同时,谋划送女入宫之事,因袁隗等人早有商议,故杨霏、袁棠、袁梅、伏寿、唐姬五女,除伏寿一直居住在洛阳城内,其他数女或被接至洛阳城,或在来洛阳的途中。 为了早日送女入宫,避免夜长梦多,袁隗他们也未按照家世、地位论资排辈,而是按照地理位置近远的顺序,将伏寿、唐姬、杨霏、袁棠和袁梅五女送入皇宫。 朝会之后,董卓虽然变得隐忍,但他恼怒刘协收女太快,同时还觊觎贾诩的才能,遂倚老卖老,对刘协强势了一把。 宣室殿内,刘协和董卓据案几跪坐而谈。 董卓气恼道:“臣曾言,陛下方总角之年,精气不足、血气未定,不宜多纳嫔妃,以致伤及根本。陛下竟枉顾臣之善言,未做半分思量,径直应允,实在是气煞老臣也!” 刘协苦笑道:“朕纳董白、吕珺,已被清流非议,世家嫉恨。若是再拒世家之女,恐流言蜚语,盈于天下四方啊!” 董卓顿觉语塞。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自身名声如何,他还是颇为自知的。 这也是刘协向他抛橄榄枝,表露欲纳董白为妃之意后,董卓不假思索,双方一拍即合的原因 董卓自入洛阳,倚靠手底下的西凉兵,废黜刘辩,拥立刘协,图的是什么,不就是想立个小皇帝,好控制朝堂么! 可是,他终究缺乏大义。而嫁孙女董白于刘协,他便有了外戚的身份,统摄朝堂,名正言顺。 所以,从某些方面而言,董卓尚需承刘协的情。 看着振振有词的刘协,董卓也有些无奈。这个小皇帝,哪哪都好,就是太有主见,让他是又爱又恨。 不过,此次前来,他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贾诩,所以,小皇帝给出合理的解释,他也就不为己甚了。但是,这个亏他不能白吃。 因此,他故作痛惜道:“臣亦不曾想到,白儿的姑丈牛辅,胆大妄为,居然盗掘先帝陵寝。老臣知道白儿近几日来颇为伤心,还望陛下能够善待白儿,莫要迁怒于她。” 刘协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悲痛道:“先父陵寝被盗,朕自是痛心。但白儿何其无辜,朕自不会迁怒于她。” 第九十四章 想要贾诩,得加钱 董卓叹气道:“可惜白儿夹在中间,身不由已,哎!” 看着惺惺作态的董卓,刘协实在无法强忍,直白地问道:“太尉可是有事?” 董卓若真为孙女董白考虑,又何必派牛辅盗掘皇陵;如今事发,屎盆子往牛辅身上倒,倒是把自己摘出来了。 刘协若是不清楚事件的始末,倒也罢了。如今既知是董卓下令,再看董卓假惺惺地关切状,心中就有些抵触了,自然不想与他虚以为蛇。 董卓闻言脸色微怔,随即面色恢复正常道:“牛辅远去并州,不知何时能回。然西凉军拱卫洛阳周边,责任重大,不可缺兵少将。故老臣厚颜,想邀贾诩重返西凉军,也想请陛下将那些无知的士兵放回!” 士兵被皇帝扣押,对于董卓的威望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因此,他这次来皇宫,不仅是要贾诩,更是想让刘协放人,挽回自己在西凉军的颜面。 刘协冷哼道:“非是朕不给董太尉面子,实在是盗掘皇陵,依律当族诛。如今朕看在太尉的面子上,对于从犯从轻发落,没有下令追捕他们的家人,已是法外开恩。 若是朕再将士兵放出,那在天下人的眼中,我刘氏的颜面何在?皇室的威严何在?律法的严肃性何在?” 董卓闻言,不禁想要发火。可是,若真有人掘了自家的祖坟,恐怕他也不会轻饶对方,早就血流成河了。 想到这里,他压抑住内心的暴怒,生硬地说道:“既然陛下不准备放回士兵,这贾诩,总该物归原主了吧!” 刘协直视着董卓道:“当初太尉主动将贾诩送于朕,让其帮朕练兵,朕心中不胜感激。如今不足月余,太尉便改变主意,实在是、实在是,何其速也!” 听到刘协的指责,董卓老脸不禁微红道:“此乃老臣不是。不过,北军四部训练已初见成效,若是仍由老臣旧属,担任北军和虎贲军的将领,恐遭人嫉恨。” 刘协心道:你骗鬼呢!不过,这话不能明说,于是他故作诚恳地说道:“朕相信太尉为人,亦相信诸将的为人,坊间闲言碎语,太尉不必挂怀!” 董卓摇头叹道:“臣困于流言蜚语,久矣!因约束部下不严,致使城外生乱,皇陵被掘,已是千夫所指。若再背上侵夺陛下亲军的恶名,臣恐无颜见于朝堂矣!” 刘协为难地说道:“太尉忠心为国,朕自不疑,亦不愿让太尉背负恶名。然千军易得,良将难求。若段煨、樊稠、贾诩,尽皆归还太尉,虎贲、北军有兵无将,恐伤士心啊!” 董卓略微沉吟道:“陛下的难处,臣知之矣。若臣骤然索回三将,恐陛下军心动摇。不若陛下先将贾诩送回,想来就不至于这么为难了!” 刘协沉吟良久道:“太尉求贤若渴,朕何尝不是。射声校尉贾诩,奇计百出、算无遗策,可谓朕之子房。离开贾诩,朕犹如鱼离开水啊!” 听着刘协夸张的言辞,董卓很是不快。贾诩其人,在他麾下多年,若说善言辞、知进退,倒也中肯。 可是刘协当着他的面,吹嘘贾诩奇计百出、算无遗策,还赞为当世子房,这着实让董卓大为气恼。 若贾诩真有如此优秀,他董卓岂不是有眼无珠,不辨贤愚之辈! 董卓皱眉道:“陛下如何才肯放人?” 刘协脱口而出道:“得加钱!” 董卓闻言,不解地看向刘协。 刘协意识到自己失态,轻咳数声道:“贾诩乃国之良士,朕不忍失之。然太尉亦渴求贤才相助,朕岂能枉顾西凉军缺将之窘迫,任性而为。故朕愿割舍贾诩于太尉,还望太尉能多援助些武器、盔甲、军马和粮食。” 董卓顿时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刘协口中的加钱,究竟是何意了? 他冷哼一声道:“陛下想要军需,直言便可,没有必要费尽心机,去夸耀一个人吧!” 刘协诚恳地说道:“贾诩之才,确实当得起朕的评价。若非他是太尉旧属,朕是不愿割舍的!” 董卓闻言,将信将疑。他暗忖道:“难道贾诩真有旷世奇才,只是我眼拙,未曾发现?” 刘协知道,火候已足。若再多言,恐画蛇添足。他便叹息道:“朕何尝不愿直言。只是,女军尚且多用木剑,朕若只为北军索取军需,恐伤了白儿的心啊!” 董卓瞬间便咂摸出味来了。刚才索要军需是为北军,现在又为女军哭穷,简直是要对他敲骨吸髓啊! 他没好气道:“女军之事,就不用陛下操心。白儿若缺军械,自会跟臣说。至于北军所缺军械,臣自会补齐。还望陛下早日遣贾诩至太尉府。” 说完,董卓忙不迭地逃离了宣明殿。 他实在是怕了小皇帝了,为了索要军需,拐弯抹角,甚至空口白牙,将贾诩夸赞为国士,只是为了多要那三五两军需,真可谓是丧心病狂啊! 此刻,董卓也不知道,他扶持刘协为帝,究竟是好是坏了!不过,根据线报,刘协十分关心黎庶,大力整顿洛阳城内外的乱象,也是为了能够让百姓少受侵扰,并非刻意针对自己。 想到刘协在自己面前的表现,他对刘协基本上还算放心吧! 过了两日,刘协得到想要的军需后,遂遣贾诩至太尉府。 贾诩对董卓毕恭毕敬,甚是尊重,一如既往。董卓见状大喜,遂将贾诩派至牛辅中军,由其辅佐新任中军将领徐荣执掌西凉军。 皇宫内,洛阳伏寿、颍川唐姬、弘农杨霏、还有早就被袁隗接到洛阳城的袁棠和袁梅姐妹,陆续入宫。 刘协循旧例,每位嫔妃入宫,他都会举行婚宴,以示对她们的尊重。因此,他举行了四次婚宴。 出乎他意料的是,袁氏城会玩。袁棠和袁梅姐妹,一起入宫,入宫后并未分开,而是同居一处。这也是刘协举办四次婚宴的原因。 这让刘协承受了他这个年龄不应该承受的诱惑,幸好他心志坚定,犹如柳下惠附体,很是规矩和老实。 除了肢体上的接触,让他享受到双倍的快乐外,他还执着地守护着自己的处男之身。 第九十五章 病态娇柔的蔡文姬(过渡章 ) 伏寿五女入宫前,蔡琰已经进入皇宫。她是进宫陪伴董白的。 蔡琰年约十六余,梳着垂云髻,发髻上插着流云碧玉簪,姿容秀美,独有的书卷气,使其显得温婉、知性。 或许是幼年生活颠沛流离的原因,也或许是卫仲道早亡的缘故,她身上呈现出病态娇柔的美感。 说起来,蔡琰真是个苦命人。 公元178年,蔡邕上奏认为妇人、宦官干预政事是灾异变故发生的原因之一。这和公元191年,长安发生地震,董卓问对,蔡邕劝说董卓放弃乘坐青盖金华伞相似。 文人假借天灾批人祸,希望被谏言者能够心存敬畏,改正问题,初心甚好,倒也不能说是牵强附会。 奏疏若仅泛泛而言,倒也罢了。但是蔡邕过于实诚,还在奏疏中弹劾多名两千石的高官。 无论是得罪太监,还是得罪高官,报复往往来的快。不久他就被人陷害入狱,差点被弃市。 蔡琰随着蔡邕被流放至朔方郡,到第二年遇到大赦,被皇帝赦免,准许他返回原籍,历时九个月。 五原太守王智,是中常侍王甫的弟弟,自恃矜贵,为蔡邕送行。席间,王智醉酒后起舞对蔡邕劝诵,被蔡邕无视。王智大恨,密告蔡邕心怀怨恨,诽谤朝廷。蔡邕害怕无法幸免,逃至吴会之地十二载,寄人篱下。 细细算来,蔡琰跟随蔡邕四处漂泊近十三年,而她才十六余。 初见蔡琰,正是黄昏。霞云红霰下,刘协还以为她是梦中的林黛玉转生,不由得看呆了。 幸好当时蔡琰正在行礼,没有注意到刘协惊呆的目光。否则,刘协就该感到难堪了。 看到刘协痴迷的眼神,董白急忙上前,扯着他的衣袖,轻呼道:“陛下,蔡琰姐姐乃是侍中蔡邕的女儿,素有才名。” 刘协察觉到董白目光中的嗔怪之意,顿时意识到,自己被人误会了。 他真的是不是见色起意之人,只是身旁女孩多习武,身姿矫健,突然遇到一个弱柳扶风似的病娇女子,他没反应过来罢了。 只可惜,此地不是解释的场所,他只好按捺住心中的苦闷,强笑道:“侍中蔡邕博学多才,朕久慕其名。今日得见其女,才情芳华,文气郁郁,不愧是书香高第!” 无论是皇帝对父亲蔡邕的推崇,还是皇帝对自己的赞美,作为一名女子,她岂敢轻受,故言辞恳切道:“父亲之才,妾身不及万一。只是妾身才疏学浅,愧领陛下的夸赞。” 真心实意的夸奖,却被对方婉拒,刘协不由得肃然道:“朕语出真诚,若有不妥,你也就生受了吧!” 蔡琰闻言,不禁又羞又恼。她真没见过,这么霸道的小皇帝。可皇帝金口玉言,她若再继续推辞,恐有不敬之罪,遂诺诺不言。 看到好姐妹如此拘谨,董白不由得嗔怪道:“陛下,今日蔡姐姐要为我讲史,你自去寻珺儿妹妹吧!” 刘协被董白推着出了和欢殿,不由得摇头轻笑。这小妮子,这几日倒是多了几分活泼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去安福殿找吕珺。 如今,吕珺执掌女军,她年岁虽小,但有帝妃的身份,母亲又在旁护持,接管女军非常顺利。 随着伏寿、唐姬等女纷纷入宫,刘协便不再强求诸嫔妃每日晚间在和欢殿内聚餐,而是将聚餐地点改为宣室殿偏殿,每五日一次。宣室殿是刘协平时读书、阅读奏章的地方。 至于蔡琰,因其并非嫔妃,自然不可能陪着刘协他们一起吃饭,便由董白陪着她在和欢殿进食。 牛辅盗掘皇陵事件后,朝堂风平浪静,洛阳城内外治安明显改善,刘协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十月下旬,已是深秋,刘协邀诸妃在宣室殿偏殿聚餐,至于董白,或许是心结未消的缘故,并未参与聚餐。 殿内诸人,各自凭几而坐。每人面前放置一座小铜锅,锅底烧着木炭。锅旁放着羊肉和菜,以及按照刘协要求制作的面条。 固然,刘协喜欢家人围在一起吃饭,能彰显家庭和睦的氛围,只是现在并无桌凳,只有案几。刘协又不愿在亲政前标新立异,自然不会命人去打造。 同时,刘协深知,随着宫内嫔妃的增多,他不可能靡费金钱去打造供数十人吃饭的特大圆桌椅。因此,分餐制很适合他的后宫。 吃饭讲究座次,刘协本想让吕珺和他并坐,案几相邻。其他五女,自然是按照伏寿、杨霏、袁棠和袁梅、唐姬排序。但被吕珺拒绝了。 如此,刘协居中,吕珺和伏寿分居左右,依次排列。 伏寿、杨霏、袁棠和袁梅、唐姬均年满十三岁,已经符合秀女入宫的年龄要求。吕珺虽然先五女入宫,却在诸女中年龄最小。 因宫中规矩森严,诸女都不敢随意说话,因此吕珺也就按捺住说话的想法。 刘协不喜欢沉默无言的吃饭氛围,他先是询问吕珺,女军巡逻、训练、食宿等各方面的情况,以及洛阳城内外的治安情况。 后他又询问伏寿等女,在宫中可曾适应,是否想家,平时都做些什么,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伏寿等女虽然和刘协有了肌肤之亲,但平时相处时间较短,还比较拘谨。因此她们回答刘协的问题时,也是中规中矩,唯恐恶了夫君,失了本分。 刘协也不以为意。伏寿等女并非是他主动交往的,她们入宫前,彼此也没有见过面,并不了解,在皇权至上的情况下,她们害怕触怒皇帝,有所保留很正常。 吃过饭,看着诸女渴望的眼神,刘协终于知道,古往今来的皇帝,为何很少操办后宫家宴。每次面对一双双明眸善睐,你得有多大的毅力拒绝她们啊! 刘协沉吟片刻道:“宫中生活清冷,朕亦不能日日陪伴。若是你们有喜欢的事情,就说出来,朕尽量满足。这样也可避免深宫寂寥。” 伏寿几女哪敢应承这话,她们均是摇头否认。 第九十六章 蓦然回首、那人就是 看着伏寿、唐姬等诸妃小心谨慎的模样,刘协想了想,说道:“过两日,朕陪你们一起去西园游玩。平日里,你们也要多交往,不可自恃家世和身份,故意疏离其他姐妹;同时,宫外发生的事情,不要在宫内传小话。现在你们都是朕的嫔妃,也即是朕的家人,要相互扶持,不可勾心斗角,知道吗?” 吕珺、伏寿等人均应承下来。 看着伏寿等几女在宫女的服侍下离开宣室殿的背影,刘协拉着吕珺的手道:“幸好朕与你早早私定了终身,若是你也被献纳入宫,估计会和她们一样,心存顾忌,不敢放开心扉。” 吕珺倚靠在刘协的怀中道:“或许,她们的家世要求她们谨言慎行吧!” 刘协惊诧地看着吕珺道:“呀,我可爱的开心果,真的长大了!” 吕珺皱皱鼻头道:“陛下可不能小瞧人!” 刘协调笑道:“我也想往大里看,可你没有啊!” 说着,他的目光从吕珺的胸前飘过。 吕珺察觉到刘协的目光,不禁又羞又恼道:“陛下,你可真是太坏了!” 看着吕珺娇憨嗔恼的可爱小表情,刘协舒心地开怀大笑。感情,就应该真实,而不是循规蹈矩。 十月二十六日,刘协携众妃子畅游西园,董白特意将蔡琰拉来陪同她。 秋末,北风凛冽,万物萧瑟,唯有青松挺拔、竹林郁郁,河流淙淙。墙角处,数十枝菊花傲寒怒放。 可以说,这是刘协自任皇帝以来,最轻松的一天。 看着满目秋色,以及鹤翔于天的场景,他不禁诗兴大发,借用后人刘禹锡之诗,抒发自己心中的情怀。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七言绝句这种诗体,于今时并未出现。董白和吕珺将门出身,不懂诗词体例,只觉得诗句气势雄辉,意境壮丽,蕴含有昂扬向上的精神和开阔的胸襟,颇合她们的情感。 伏寿等女出身世家,又多是经文世家,对诗文体例耳熟能详,自然知道刘协的诗句不合现行体例。她们亦能从诗句中体会到刘协有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轻松愉悦和雄浑开阔的情怀。 董白和吕珺都曾收到过刘协的情诗,自然是以夸赞为主。而伏寿等嫔妃,面对这种不合文体的诗文,却意有踟蹰,不知如何点评。 唯有蔡琰认真道:“陛下语出于情怀,融情、景、理于一炉,文华藻藻,才情横溢,乃不可多得的佳句。然文章体例,皆有出处。妾身不知,陛下此诗,依何而来?” 刘协顿觉愕然。此时、此景、此情,这首秋词,他脱口而出,哪里会想这么多? 他自知诗词体例不合当下,但你可以假装不知道,夸我两句,大家你好我好,这么认真地问,若是我答不上来,你说咱俩谁尴尬啊! 不过,他身为皇帝,拥有最终的解释权。因此,他玩笑似的说道:“文以载道,诗以乘兴。古有宋玉作赋,屈原作辞,今有朕以七言,何必循例而摘句!” 蔡琰盯着刘协,摇头道:“陛下亦曾作过五言吧?” 刘协看了眼董白,只见她冲着自己吐了吐舌头。他就知道,董白肯定是向蔡琰显摆了。 因此,他爽朗地笑道:“五言、七言,皆是形式。若能抒情达意,长短句又何妨?” 蔡琰敏锐地意识到,刘协提到了长短句。她马上询问道:“长短句是何文体?” 刘协想了想,盯着蔡琰的眼睛,随口念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蔡琰听完,蓦地霞飞双颊。她听出来,刘协这首长短句,似乎有传情言爱的意味。尤其是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诵读最后四句时,刘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诗中的那人,就是她一般。 她含羞低头,有些手足无措。 由于卫仲道婚后不足一载便病亡,夫家嫌弃她克夫,多有污言秽语。她不堪其辱,愤而回家。却不料,竟然被大汉天子,当着众多嫔妃表白,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董白和吕珺早就收到刘协的情诗,此刻目睹刘协作长短句,送于蔡琰,她们并无嫉妒之心,只是感到好奇:陛下是什么时候和蔡姐姐勾搭上的呢? 至于伏寿、唐姬、杨霏、袁棠、袁梅五女,则心怀羡慕之情。若是她们刚才胆子大些,点评陛下的诗句,说不定这首长短句就是她们的了。 蔡琰慌乱片刻,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道:“妾身乃不祥之人……” 刘协上前一步,伸出手握住蔡琰的双手道:“朕不认为你认为的就是对的。朕认为对的才是对的。” 汉朝风气开明,寡妇嫁皇帝,也不乏先例。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刘协当着诸多嫔妃的面,当场表白,而且还这么霸道,这让蔡琰心如撞鹿,扑腾扑腾地,甚至有种让她窒息的感觉。 刘协展臂揽蔡琰入怀,遍视诸女宣告道:“侍中蔡邕,有女蔡琰。博学多才,心思纯良,宜入宫为妃。” 他以诗词为媒,展才学之华;携雷霆之势,彰帝王之威;不求折心,但求留人。正所谓兴之所起,行之所致。 此乃帝王心术(性)也! 蔡琰身高约莫一米六二,和刘协几乎等高。 她被刘协揽着,耳边听着刘协的霸道言语,羞怯之下,脸朝刘协的颈部,将头埋下。 自从上次刘协看呆了蔡琰,董白便知晓,早晚有这一遭。 她心中提前有了准备,自然第一个反应过来,笑着恭喜道:“恭喜姐姐了!姐姐常言,出入宫禁不便。如今姐姐也成嫔妃,留在宫中名正言顺,妹妹亦能常常聆听姐姐教诲呢!” 吕珺没怎么见过蔡琰,但对她的才学也是心服口服。此刻刘协都议定了,她自然没有异议。 第九十七章 钓鱼也能让妃子们卷起来 唯有伏寿、唐姬、袁氏姐妹和杨霏五女,彼此面面相觑。 “陪你们去西园游玩”言犹在耳,却不料突兀间竟多了个姐妹,这让她们毫无防备、措手不及。 不过,皇帝既然决定了,她们自然不能有异议,以免触了陛下的霉头。值得她们关注的是,蔡琰和董白亲近。 在入宫前,四家族便曾叮嘱,四姓之间,要和睦团结,共抗董白和吕珺两妃。因为她俩是董卓伸入宫内的触手,是迷惑皇帝的苏妲己,会祸国殃民。 刘协却多次要求嫔妃间要互敬互爱,视彼此为家人,不可彼此仇视、排挤和孤立。 若非良好的家世让她们熟悉礼仪,能做到表面上的以礼相待,估计她们非得崩溃不可。 短短十余天,皇宫内便自发地形成了两大团体:以董白为中心的亲董派,和未确立中心的反董派。 刘协知道,自古以来,政治立场和派别虽在朝堂,但也会蔓延至后宫。既使他极力捏合,也无法做到姐妹同心、心无芥蒂。 所以他也仅仅是出言敲打,以免他安然休憩的后宫,变成另外一座战场,陷入到无休止的争权夺利之中。 董白和吕珺待他一如既往,所以他很是欣慰。伏寿、唐姬等女,对他刻意逢迎,百般讨好,他也安然受之。不为别的,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从不奢求每位嫔妃皆能真心敬他爱他。 而他要做的便是:以诚相待,立规设矩,出格必惩,无有例外。从而保证后宫最大限度的平和安宁。 当天,刘协挽着蔡琰的手,与诸位嫔妃一起,畅游西园。伏寿等女虽然心中呷醋,却也不露于形色,各自或是吟诗,或是诵文,或是弹琴,或是吹笛,吸引刘协的关注,甚至连董白和吕珺都舞剑助兴。 看着诸多嫔妃争奇斗艳,各展身手,刘协终于感受到做皇帝的快乐了! 待欣赏完各位嫔妃的才艺,刘协还领着诸嫔妃在流经西园的瀍河上垂钓。 鱼竿系竹制,鱼线用丝搓成,浮标用羽,坠系玉制,鱼钩铁制。这些都是亡父刘宏荒唐玩乐时所制,因为没有太大的价值,倒是没有被董卓及其兵卒搜刮走。 作为一名钓鱼小白,刘协自忖不会输于自己的嫔妃。哪曾想,蔡琰竟然深藏不露,她在漂泊期间,曾陪伴其父身旁,倒是学会了钓鱼。第一个有鱼获的就是她。 看到蔡琰钓到鱼,董白和吕珺二女围到她身旁,请教钓鱼的技巧。其中吕珺见刘协老神在在,不为所动的样子,还想拉着他一起去学习。 刘协严词拒绝道:“朕龙威之下,诸鱼皆惧。非朕钓术不精,实是非龙鱼不食钩也!” 吕珺入宫一月有余,又总管女军事务,心性早已得到历练,不再是曾经的傻白甜。 她略微思索,便猜到刘协是死鸭子嘴硬,放不下面子。因此她只是抿嘴一笑,便不再理刘协,继续去跟蔡琰学习钓术了。 刘协不禁暗叹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明明是一个傻白甜,却被朕逼出了事业心,还不容易上当受骗了!世风日下啊!” 其他诸位嫔妃亦不曾钓过鱼,看到蔡琰有收获,也想跟她学习。只是撇不下心中的成见,犹犹豫豫。 看到伏寿等人仍安之若素、不为所动的样子,刘协眉头微皱,顿时想到一个好主意。他高声喊道:“今日谁钓鱼第二多,下次游园,朕便牵谁的手!” 他不无恶意地想到:“若是诸位嫔妃卷起来,恐怕就没心思勾心斗角了吧!” 伏寿等女闻言,都想获得与陛下牵手游园的荣耀。她们顿时收敛心中的成见,诚恳地向蔡琰请教钓鱼之术。 蔡琰丝毫不见藏私,将自己多年的垂钓经验,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董白等七位妃子,还不时解答她们的问题。 不多时,先是吕珺在蔡琰的指导下钓到了鱼。董白见状,也放弃了自己摸索,直接让蔡琰手把手指导。 其他诸妃子见状,亦是争先恐后地喊着蔡姐姐,只是为了让她手把手指导钓鱼,俗称“作弊”! 眼见无鱼上钩,刘协略感无趣、钓鱼佬永不空军的法则,要在他这个钓鱼新嫩身上破防了! 他无奈地招手穆顺,叮嘱他,让太官令按照事前的嘱咐,将膳具等送至西园。 看着诸多美女神情专注地盯着鱼浮的模样,刘协心中暗笑。看来,她们都很紧张下次牵手的机会呢! 不久,马车辚辚声响起,太官令许道偕同属官太官左丞、太官甘丞、太官汤官丞和太官果丞上前行礼。 刘协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些主管膳食的官员,问道:“是否按朕的要求,将食材和器具准备妥当?” 太官令毕恭毕敬道:“臣按陛下吩咐行事,不敢有丝毫懈怠!” 随后,他招呼杂役搬下铜镬、染炉、染杯、铜板以及诸多食材。 染杯是用来盛放酱料的,染炉是加热染杯里的酱料的,这时候的人普遍喜欢蘸较烫的调料。 酱料用盐、豉、脯酱、糖等按比例调配,然后放在染炉上烧至咕噜噜地冒泡,把熟肉蘸上一层这样的酱料,吃着美滋滋。 铜镬是用来熬煮鱼汤的,铜板是用来烤肉的;还有不少长竹签,是用来制作烧烤的。 由于孜然和辣椒都没传入国内,刘协对制作烧烤有些犹豫,怕做出来四不像。 后来他想到用花椒粉代替孜然,配以冬葵粉。今天是他第一次试制,也不知道味道究竟如何,实在不行的话,只能和烤肉一样,蘸酱料食用了。 今次准备的肉食,仅有羊肉、鸡肉,连鱼都得自己钓。 其实刘协也喜欢吃牛肉,但是他体恤民力,自登基以来,就没怎么吃过牛肉。肉食以鸡肉、羊肉和猪肉为主,杂以其他野味、鱼类等肉食。 在刘协指挥太官令诸人干活的时候,吕珺等人不时回头观望,只是她们也看不出所以然。又因为她们都憋着一股劲,想要成为下一次游园,和刘协牵手的人,所以她们并没有因为好奇而放松钓鱼。 第九十八章 折腾半天的花活闹出笑话 刘协让穆顺记下每位妃子钓鱼的数量,然后吩咐太官令的杂役将钓起的鱼处理干净,稍微清洗,便投入铜镬之中熬煮,佐以葱、姜、蒜和少许黄酒去腥。 鱼不多,仅十五条,看着很肥美,最大的一条约有四斤重,小的也有斤半(东汉时1斤约为现在的224克)。 其中蔡琰就钓了六条,其他诸妃在蔡琰的帮助下,都有收获。吕珺幸运地钓起了三条,董白及其他妃子们各钓一条。 铜镬重五十斤,容量为10斗,加满水,把十五条鱼放进去,并不显眼,最多也就能熬出鱼味汤,想喝到鲜美的鱼汤,估计是悬了。 不过,蔡琰很给力,她游走在诸女之间,一会儿指导伏寿,一会儿指导袁梅,以及其他诸女,很快便有了新的收获。 穆顺先记鱼的数量,然后再交给杂役处理,继续往铜镬内放。 看着炭火烧透,刘协让人取出一些放置在烤架下,又放置一些在铜板之下。 肉块,按照刘协的吩咐,相当于成年人的拇指大小。四块瘦肉,夹着三小块羊脂,放置在老炭火上进行炙烤。 刘协很想亲自动手,可他知道,现在流行的是君子远庖厨,故他强忍住心中的冲动,指挥着穆顺进行翻烤。至于铜板烤肉,则交由吕萍儿负责。 铜板烤肉,专门用羊脂涂抹铜板,烤一会儿就涂抹一层,这样就有效地避免了羊肉或鸡肉粘板和焦糊。 在刘协的指挥下,穆顺和吕萍儿进行实操。另有几名侍女在一旁帮忙刷油脂,或者搧火,撒放调料。 烤串的香味率先飘散四方,吕珺儿最是馋嘴,她率先冲到刘协的身边。 刘协从穆顺手中接过十来根烤熟的肉串,先是拿出一串自己尝了一口,感觉味道不是太足,但也别有风味。这才递给了吕珺一串。 吕珺三下五除二就吃完烤串,然后又可怜巴巴地看向刘协。 刘协没好气道:“你这馋猫,咂摸出味了么,就吃完了?” 吕珺娇憨笑道:“这不是好吃么?再给我一串,臣妾肯定慢点吃。” 刘协无奈,只得再递给吕珺一根烤串。谁知道,吕珺竟趁他不注意,一把夺过他另一只手中的全部烤串,笑着跑开了。 吕珺将抢来的肉串,大方地分给了正在钓鱼的嫔妃,其中蔡琰独得三串,估计是报答她传授钓鱼技巧的情谊。 刘协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再次拿了几根烤串,边吃边走,来到铜板烧前。 他取出一根递给吕萍儿,这个微小的举动竟然让吕萍儿万分激动,差点跪下来谢恩。 刘协连忙劝阻道:“些许小事,不要动不动就跪谢!” 太官令杂役虽无法切出薄如蚕翼的肉片,但刀工精湛的他们却做到了大小、厚薄如一的程度。 刘协不禁赞道:“这刀工,确实是下了不少功夫!” 太官令许道随侍于刘协左右,听到刘协赞美之词,他不禁面露笑容。 相较于桓灵二帝,国家在饮食上的要求实在是太简单、太普通了。 然而,这也是许道欣赏刘协的原因。在他看来,崇尚简朴生活的刘协,必定能再兴大汉。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向安分守己的刘协居然要游西园,还让他们准备各种餐具和食物。 他还以为刘协要步桓、灵二帝的后尘,却没想到,刘协要求的食物特别简单,以至于他都不敢相信,这些是游园所需。 今日得以近观刘协,他见刘协并未沉溺于胭脂粉帐之内,反而热心指导太官令诸杂役干活。这种不同于其他帝王的爱好,让他也不知该喜还是忧。 不过,当他看到刘协大张旗鼓制作土法的烧烤架子,许道有些欲言又止。 炙烤古已有之。他们还有专门的方形铜炉,用来烧烤。方炉分两层,上面是炉身,底下有几个长条形的镂孔,主要用来放木炭,下面是浅如盘的底座,主要用来承接木炭的灰烬,所以叫承灰。 今天刘协也没提炙烤的事情,他还以为皇帝又有什么花活呢,直到刘协吩咐杂役完成炙烤架的雏形,他才意识到,刘协可能不知道有专门的炙炉,所以才想着用较为原始的方式进行烤炙。 至于刘协吩咐他准备的竹签,他还以为是游戏的道具,类似投壶的玩法呢! 犹豫片刻,他决定如实相告,以此试探刘协的秉性。因此,在刘协吃完几块铜板烧后,许道禀道:“陛下,您这种炙烤的手法,其实太官甘丞处是有专门的器具的。” 太官甘丞主管膳具,自然也看出皇帝折腾半天的花活,原来是在制作原始的炙烤架。他怕多言招责,故静默如松。却没料到,太官令执意揭开这个盖子,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刘协蛮有兴趣的看着太官令许道,惊诧地问道:“还有专门的炙烤工具?” 许道忙低头应道:“是的,陛下。” 刘协很好奇,他吩咐道:“劳烦太官令命人送来,朕欲观详一二。” 许道示意太官甘丞去取烤炉,太官甘丞自是领着两名杂役跟随,驾着牛车就离开了。 刘协饶有兴趣地问道:“麦子磨面制作面条,可有麻烦之处?” 许道忙答道:“面条名如其形,制作所需的器具都有,并无问题。” 刘协点点头道:“许令执掌太官令,心思缜密,工作细致,令朕放心啊!” 许道连忙表示谦让,然后退避在一旁。 刘协走到河岸边,看着奔流不息的河水,体味着孔夫子喟叹“逝者如斯夫”的心境。 时间过得这么快,也不知道荀彧他们是否踏上归途!这利益纠葛的朝堂,何时才是个头啊! 轻叹一声,刘协坐在蔡琰的身旁,搂着她细柳般的腰肢道:“昭姬跟着侍中,颠沛流离于吴地,遭了不少罪吧!” 蔡琰缩了缩身体,却逃不出刘协的拥抱。她羞红着脸,怯声声地说道:“陛下,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还望陛下能待琰以礼!” 这可能是她心中最后的坚持了! 第九十九章 钓鱼作弊胜者出 以礼相待,蔡琰这可笑的坚持啊! 刘协稍微用力,将其搂得更紧些,然后盯着她的眼睛道:“男女之情,发乎于心,止乎于礼,未见乱于人前,何以避之?” 蔡琰闻言,低垂的双目抬起,看向刘协,正好和盯着她的刘协对视。 她没想到,出自于女儿家的羞涩,一个简单的请求,会让刘协问出这样的问题。 如刘协所言,情感发乎于心,止乎于礼,自无不可。只是当众搂抱,能否界定为乱?不乱,就可以不避人了么? 两个问题,被刘协巧妙地糅合在一起,企图鱼目混珠、偷梁换柱。 不可否认,汉朝风气开放,无论是寡妇再嫁,还是夫妻和离,并没有太多的限制。但男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正经人家几乎不会。 可是,想要从礼仪中找到明确的规定,能够认定当众拥抱属于“乱”的范畴,她还真的无能为力。 蔡琰寻思片刻,无奈地坦承道:“妾身才疏学浅,无法界定那些行为属于乱!” 刘协也不捉弄蔡琰了,松开搂着她腰肢的手,环视周围道:“无人敢看,自然不是众目睽睽了!” 正常而言,皇帝和妃子若有亲密的举止,附近的官员和太监等都会刻意回避。或是低头,或是他顾,几乎没有人会直勾勾盯着去看,皇帝和妃子做什么。 若是真被人发现有失礼之处,估计就会被人弹劾了。 说来也有趣,敢做的人不罚,偷看的人却会被罚,这就是权力的魅力了! 感觉刘协松开了她的腰肢,蔡琰这才松了口气。短短一天内,刘协给她的印象十分复杂。 独创“五言”“七言”和“长短句”,足见其才华;一言决断自己的终身,又让蔡琰体会到帝王的强势;从谏如流则体现出刘协对她基本的尊重。 蔡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在她患得患失的思虑中,刘协突然握住她的手,举起她手中的钓竿——原来是鱼上钩了。 她也顾不得多想,连忙和刘协一起,将鱼钓起。 刘协双手叉腰大声道:“朕也开张了!” 此处本应配上猖狂的笑声,只是他觉得过于中二,便没笑出声。 草地上弹跳的鱼约莫六斤重,是今天钓起最大的鱼。这也是刘协志得意满的原因之一。 诸妃子将手中的钓竿都交到贴身宫女的手上,纷纷上前表达恭祝之意。 看着刘协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叉腰肌动作,吕珺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当面讥讽刘协。 她可是记得,刘协刚才还傲娇地说“非龙鱼不钓”呢!结果,不也钓上来一条鲩鱼(草鱼)么?她可是钓上来四条鲩鱼呢? 至于大小,大有什么了不起!再大也是一条鱼。她钓的鲩鱼虽小,但架不住数量多啊! 哼,今天先给你留个面子! 刘协觉得,自己稍微夸张点,表现得像个志得意满的孩子,就足矣。所以,他叉着腰肌接受诸女的恭贺后,便赶着她们去钓鱼,莫要忘记约定。 诸嫔妃心中都憋着一股气,自然是继续较量了。刘希也没有关注她们钓了几条鱼,反正最后穆顺会告诉他最终的数目。 至于她们的吃食,自然不用刘协担忧。有一堆侍女在旁服侍,想吃什么都有宫女提供,自然是不会饿着。 甘丞很快便将烤炉运来,并命杂役搬下牛车。 看着这重达七八十斤(古代重量)的烤炉,刘协笑道:“前人智慧,不可小觑啊!” 然后他便让穆顺把烧烤阵地转移到烤炉上,继续进行炙烤,他也想尝尝这烤炉炙烤的效果究竟如何。 如今刘协已有一米六出头,半大小子,正是贪吃的时候。他喝着鱼汤,吃着烤串和烤肉,只觉天天如此,便是神仙了! 他知道,许多人在暗中观察着他,他自然要表现出属于自己年龄的言行和心态。皇帝,也是影帝。 申初,刘协宣布,钓鱼比赛结束。 穆顺上前统计宫女手中持有鱼的数量,结合之前统计的数量,他高呼道:“蔡妃垂钓20条,第二名是……” 他犹疑地再次确认,这才报数道:“杨霏垂钓10条。” 看着容貌清丽的杨霏,刘协知道,她们五人中第一代核心推举出来了。若是他所料不错的话,其他四女肯定是把自己的鱼让渡给她一部分,让她夺得了第二名。 毕竟,吕珺垂钓9条、董白垂钓8条,至于其他四女则大多是3、4条的数量。 刘协昧着良心称赞道:“霏儿进步飞快,下次由你陪朕游园。来,这碗鱼汤,你且饮下!” 杨霏行了个常礼,口诵道:“谢陛下恩赐!” 她兴奋地从刘协手中接过鱼汤,轻轻地抿了一口,面露幸福表情。 吕珺很生气。她可是一直观察着,明明是她一直领先(不计第一名),却不知为何,最后递交的鱼,她却比杨霏少了一条。看着五女嘴角得意的笑容,她便意识到,她们肯定捣鬼了。 董白并不争这些,看到吕珺情绪激动,她忙上前握住吕珺的手道:“今日陛下非常开心,若是无凭无据,就不要让陛下劳神了!” 吕珺也知道,刘协今天表现得最像一个真正的孩子,其他时候,他一直在装成小大人的模样,活得很累。若是此时拿这种事烦他,确实不好。 她轻哼道:“没想到,钓鱼这点事,她们都会作弊,输不起,就不要玩!” 作弊、输不起别玩,是刘协教她的。今天她用出来,倒也是应景。 董白轻叹道:“祖父政敌无数,只希望这后宫能够安生些吧!” 最近,她听蔡琰讲史,学习了很多。她也知道,伏寿等妃子极有可能针对她和吕珺。只是,她相信刘协,会处理好这一切。 西园游玩,终是落幕。 刘协命穆顺将蔡琰安置在温饬殿。当晚刘协并没有夜宿蔡琰处,而是打算在三日后举行仪式再行房。 对于刘协的安排,蔡琰很是感激。无论是从董白和吕珺处,还是伏寿五女入宫,她了解到,每名妃子都会举行小小的仪式,以示尊重。 刘协愿意为她举行仪式的行为,终于让她放下了心结。亡夫死后所受的屈辱,被天子至尊刘协给予的尊重,抚平了。她心中暖暖的,甚至渴望与刘协相伴终生。 第一百章 抛开事实不谈新解 刘协知道,吕珺今晚肯定要犯小性子。毕竟都是爹妈宠大的孩子,凭什么杨霏能作弊? 想到吕珺每次生气的可爱模样,他就觉得,不见识一番,那该是人生多大的遗憾啊!因此,他当晚便宿在了安福殿。 看着吕珺依旧气呼呼的可爱模样,刘协将她搂坐在怀里道:“怎么,还在生气呢?” 吕珺气愤道:“杨霏居然作弊,陛下也不管管她。” 刘协把玩着她的小手,认真说道:“这种小事,若是严查,反倒是皇室丢脸。且不说,大张旗鼓地盘问几位妃子身旁的宫女,这几位妃子你问是不问?传出去,恐怕有人会说朕小题大做了。 你也知晓,她们几人都是世家大族出身,若是有人站出来说:抛开事实不谈,这只是闺房趣事!杨妃也是喜欢朕,想要得到朕的宠爱,想要多陪伴朕,无奈之下才会取巧。 陛下丝毫不顾惜杨妃的体面和感情,大张旗鼓去证实杨妃取巧之举,这让杨妃日后如何与陛下相处。若是她一时想不开,丢了性命,陛下难道就不会心痛么?陛下怎么能忍心将一个深爱你的人逼死呢?” 吕珺樱唇微张,显然是被刘协的一番言语震惊了。若果真如刘协所言,那还真不宜调查作弊一事。 只是,人怎么能这么无耻!做错了,百般推脱,或者一死了之;发现问题的人,反而会被不明真相的人千夫所指。这世道,真的有这么差么! 看着吕珺迷惘的神情,刘协捏了捏她可爱的鼻头道:“谁掌握了话语权,真理就在谁那里。至于真想和对错,谁在乎呢!所以,朕经常叮嘱你和白儿,牵一发而动全身,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你呀,还是把事情想的有些简单了!” 吕珺撇着嘴唇道:“陛下是皇帝,天下至尊,难道还有人敢编排您么?” 刘协悲愤地笑道:“朕若真是天下至尊,何至于先皇陵寝被盗!” 他的笑声中略带凄凉和无奈。 吕珺顿时哑然。她还真忘了这个茬。 看着刘协悲愤的模样,吕珺将身子往刘协怀里靠了靠,反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妾身不该提及此事,惹陛下生气!” 刘协亲了下她甜甜的小嘴道:“朕岂会怪你!只是一时激愤,有感而发罢了。” 说到这里,他停口不言,在心中默道:“其实,先帝所作所为,既使被挫骨扬灰也不亏啊!” 看着刘协情绪好转,吕珺吐了吐舌头,轻声问道:“陛下,你说,后宫以后还会像以前那么和睦么?” 后宫向来是妖鬼横行之地,既使刘协见识了千百年的历史长卷,也不敢保证就能让后宫清平安乐。 他无奈地说道:“后宫就是个小朝堂,你可见过朝堂一片祥和?” 吕珺哑然。自她巡街以来,耳濡目染之下,知道许多朝堂污秽的勾当,她自然明白,朝堂是不可能一片祥和的。 既然后宫也不能祥和,那这口气,她一定要挣回来。 她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撒娇道:“你说,我就是气不过,怎么办啊!” 刘协将手放在吕珺的心口处,轻轻揉按道:“既然心气不顺,那我给你按揉按揉。这样有利于舒筋活络,通血顺气。” 此情此景下,吕珺哪还有心思生闷气。她俏脸绯红,低着头,躲在刘协的怀里,手掌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第二天卯时初,刘协醒来,看着挤在自己怀中安睡的吕珺,嘴角露出笑意。 他风物长宜放眼量,不敢过早行房失了阳气。因此也只能亲亲摸摸,算是全了两人的总角之谊。 吕珺察觉到异样,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面带笑意的刘协。 她嘟着嘴,轻声道:“陛下最坏了!” 刘协低头吻着她的樱唇,直至吕珺使劲推他的胸膛,他才舍得松开。 吕珺白着眼道:“你想憋死我啊!” 刘协轻拍她的挺翘道:“朕要晨练去了,你呢?” 吕珺强打起精神道:“我也要去,可不能给那些小狐媚子亲近你的机会!” 刘协哑然失笑。看来,吕珺对杨霏作弊的行径,是无法释怀了! 自从伏寿等嫔妃入宫,知道刘协每天卯时初和董白、吕珺一起跑步、习武,她们也名正言顺地加入进来。 虽然她们并不习武,但是她们可以陪着刘协跑步。偶尔刘协有闲,她们还会向刘协请教剑法,姿态摆的很低。刘协很难拒绝。 伏寿、唐姬、杨霏三女,倒也罢了,学习剑法,态度很正经。唯有袁棠和袁梅,习武时扭捏作态,令吕珺作呕。 可是,吕珺发觉刘协还挺享受,这让她更加气恼。所以她对袁棠等嫔妃加入晨练的队伍,很反感,很不开心。 刘协劝说道:“她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呀,很难跟你和白儿齐心,难免平时会磕磕碰碰;至于看不惯,更是常态。 不过,她们心眼虽多,但朕最爱的,却是单纯可爱的珺儿。所以你就当她们是跳梁小丑,不用搭理她们的挑衅。若是她们敢违反规矩,朕就发配她们去暴房,让她们后悔莫及。” 起初吕珺并不知道暴房,后来她执掌女军后,才知道皇后、贵妃有罪,就会禁闭在此处。 一旦进入其中,那可真会生不如死。先帝刘宏首任宋皇后被废,便是死于暴室。可知暴室之凶险。 她心思纯良,听到刘协想让犯错的人去暴房,顿时有些心软道:“应该不至于到这地步吧!” 刘协正色道:“人若犯错,必须惩戒。一旦心存侥幸,让其变本加厉,那后果就难以挽回了!掖庭,朕会整顿的,必不致再令嫔妃死于此地。” 吕珺轻拍胸口道:“吓死我了,听说宋太后就是死于暴室。” 刘协无奈道:“任何时候,后宫都是人心诡谲,争斗不休。朕虽有心荡除魑魅魍魉,可又不能神目如电,洞察一切。因此,你和诸位姐姐,还需要互敬互爱,不害人,亦不能被人害!” 第一百零一章 奔跑吧,宫中人 吕珺吐了吐舌头道:“还是我和白儿姐姐在的时候最开心。” 刘协想了想道:“其实昭姬性格也不错,又博学多才,你没事多向她请益,也可免得无聊!” 吕珺微皱鼻头道:“人家天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可没时间伤春悲秋!” 在她看来,无聊就是无所事事、伤春悲秋! 两人说了会贴心话,这才起身。天气已寒,刘协身体强壮,倒没有觉得寒冷。只是,他特意命御府织室丞织制适合运动穿的服装,虽然在董白、吕珺等女眼中,样式有些古怪,但穿着做拉伸和跑步却很舒服。 伏寿、唐姬等女入宫后,见皇帝刘协每天早上陪着董白和吕珺晨练,她们自然不甘示弱,更不愿错过每天和刘协相处的机会,纷纷表示也想一起晨练。 刘协并不排斥伏寿、唐姬等女和他一起晨练。毕竟,这个时代的女子,生孩子就是鬼门关。 每天早上带着妃子们跑步,虽然看似可笑,但只要她们能坚持下去,把身体锻炼地棒棒的,肯定能生育出健康的宝宝。 看着后宫日益壮大的晨练队伍,刘协还是蛮有成就感的。诸嫔妃看到刘协,纷纷行常礼。 刘协坦然接受,然后领着诸女做拉伸的运动。 无论是董白、吕珺,还是伏寿、唐姬等女,她们在刚开始接触拉伸运动时,都不可避免地觉得羞耻,不愿意跟着做。 只是刘协告知她们运动前拉伸,可以避免身体损伤等,她们这才将信将疑。 习惯之后,她们发现,拉伸运动确实会让人肢体轻松,心情愉悦,她们也就坚持了下来。 不过,洛阳城内已经流传着小皇帝好奇技淫巧的传闻了。 在刘协领着嫔妃锻炼的时候,吕萍儿也发挥着自己受宠的优势,在安福殿找了好些个宫女,陪着她一起跑步。因为她听刘协说过,爱运动的女孩,更容易受孕生孩子,所以她也每天坚持锻炼。 蔡琰并没有来晨练,毕竟她还没有正式入宫。所以,她以避嫌为借口,正大光明地睡着懒觉。 宫中的生活,对于刘协而言,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十月二十八日,蔡琰回府。十月二十九日,蔡琰入宫。 当晚,合卺酒吃过后,刘协看着似弱柳扶风般的蔡琰,心中怜意顿生。 他和蔡琰躺在床上,听着她诉说吴会等地的风土人情。 看到刘协陪伴她耐心细致的模样,蔡琰觉得,若是这样过一生,其实也蛮好的! 只是,后来她才意识到有些偏差。 蔡琰并非懵懂的少女 蔡琰闻言,不禁愕然。 联想刘协曾霸气地说“朕不认为你认为的就是对的,朕认为对的才是对的”“侍中蔡邕,有女蔡琰……宜入宫为妃”“朕也开张了”等等言语时,某人霸道、张扬的模样,真是让人喜欢啊!没想到,换个战场,他就认怂、求饶了。 只是,在她寸度,刘协的已经不逊于亡夫。再想想刘协的年龄,她有些茫然了。 看到蔡琰双手捂着脸,像鸵鸟般逃避着。 鸳鸯在春池中游弋,落花的残瓣飘荡在水面上,香气袭人,芬芳盈池。 第二天一早,晨练的队伍便增加了蔡琰。 蔡琰其实是不愿意跑甚步的,只是,刘协千方百计地忽悠她,说跑步对身体好,以后怀出来的宝宝健康,少病少灾。她将信将疑之下,只能信了他的话。 然而,看到刘协带头做的拉伸动作,她又开始后悔了。只是,刘协不由分说,手把手地指导她做动作,把她羞得是,都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刘协看了眼在一旁边做拉伸边看热闹的诸妃,轻声道:“你别怕,她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听到刘协的安慰,蔡琰紧张、羞赧的情绪,这才慢慢舒缓。 在刘协认真地指导下,蔡琰终于学会了拉伸和跑步。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出人意料的是,梦中的十一月一日,董卓自拜相国,有“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特权,并封自己的母亲为“池阳君”。 然而,现实并没有像梦中那样发展。董卓异常平静,似乎没有往日的骄横、残暴。 刘协顿时心生不安。他怕历史重现,但又怕历史在他没有亲政前走入岔道。 他招来李儒,询问董卓近期的状况。 李儒并不清楚刘协心中的隐忧。他镇定自若地说道:“近来,因为盗陵风波,太尉董卓收敛了许多。数日前,他曾向臣问及,若是请封相国,如何?臣以盗陵风波看似平息,但余震未消为由,建议太尉缓一缓。” 刘协闻言,顿时长出了口气。果然,董卓还是想当相国,只是因为盗陵事发,物议沸腾,又经李儒劝说,这才偃旗息鼓的。 想通了这些,他终于放宽了心。和李儒聊了会朝堂内外的风向,这才放李儒离开。 李儒回到太尉府,立刻向董卓汇报。当然,这也是刘协和李儒商量的结果,为了不让李儒暴露卧底的身份,他必须对董卓做到有限的忠诚。 得知刘协找李儒是了解自己的近况,并嘱咐自己要好好保重身体,董卓捋须笑道:“这小皇帝倒是会做顺水人情!” 第一百零二章 种最大的种子,收特别多的粮 看到董卓愉悦的表情,李儒连忙道:“为祝太婆寿诞,董小娘特向陛下请封。陛下应允,欲封太婆为池阳君。” 董卓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白儿果然是心念董氏的。不过,这小皇帝真是个妙人,居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他本欲自拜相国,然盗陵之事,让其声名狼藉。他虽能无视骂名,却也不敢于此时逆势浪奔。因此为母请封之事,也被耽误了。 谁曾想,白儿仍心心念念着太婆的寿诞,竟主动为太婆请封。出乎意料的是,刘协所封正是他所欲请。 这种巧合,让董卓生出,刘协知他、懂他的感觉! 李儒见状,不由得暗道:“这小皇帝还真是拿准了太尉的想法啊!” 良久后,董卓止住笑声道:“陛下在城北收留了近万流民,近来听说粮食紧张。文优,你且送千石粮食给陛下,算是我的回礼吧!” 李儒躬身道:“陛下心忧黎庶,本是好事。只是如此年景,收留这么多百姓,儒实在是不解!” 为了表现得和刘协不熟,他故意对刘协收留难民的事情,横加指责。 董卓轻哼道:“不光是流民,这洛阳城内外的百姓,不也被他保护起来了么!” 这不忿的声音中,全是怨念和不满。 自八月底入洛阳,起初他和西凉兵还老实了两天。废除刘辩后,他渐渐生出骄横之心,纵容手下士兵劫掠。 却不料,刘协鼓动董白组建女军,专门纠拿不法,致使许多西凉兵士被擒拿。凡杀人者,皆弃市。凡奸淫掳掠者,视作恶的程度和情节,处以死罪或苦役。 更有参加了女军的军官家眷,每每回家就苦口婆心地劝说郎君整肃军纪,不要触犯陛下和董妃的霉头。拿皇帝娶了太尉的孙女说事。 许多军官确实有所收敛,不敢再纵兵劫掠。个别西凉兵虽然抢劫,也不敢轻易杀人,导致洛阳周边治安大为好转。 而他董卓,却也损失了大量的财货。毕竟,这些西凉兵劫掠的财物,他董卓是拿大头的。这便是他怨念和不满的由来。 李儒之所以归心刘协,不仅是大义相召,更因皇帝刘协洞察时局、胸藏锦绣、悲悯众生,乃是不可多得的仁义之君。 天下间的读书人,谁不愿意追随明君,有所作为,留名青史! 因此,看到董卓对刘协不满,李儒却大笑道:“儒恭贺太尉!” 正心疼财货损失的董卓,骤闻此言,呆了呆道:“何事可贺?” 李儒道:“陛下有仁义之心,朝堂方能清明,黎庶方能安居,天下大靖,汉室兴盛,岂不是万世不易之基!” 董卓刚想说,大汉兴盛,于他何干!可想到入宫的董白,以及刘协的承诺,白儿生子当为天子。 他不禁捋须笑道:“确实值得庆贺!再给陛下拨一千石粮食。” 李儒知道,想要让董卓拨兵甲给刘协,几乎不太现实。至于粮食,董卓确是不在意。 因此,他躬身道:“安抚流民,太尉当居首功!” 董卓哈哈哈大笑道:“流民生死,吾并未放在心上。若陛下能感念吾之赤诚,吾便欣慰了!” 李儒低头不语。董卓之心是否赤诚,洛阳小儿都知道。他不便多言。至于董卓是否欣慰,他不知道,但刘协肯定很欣慰。 正所谓:在大大的朝堂里,挖呀挖呀挖,种最大的种子,收特别多的粮。 得知董卓送他两千石粮食,刘协大喜。 他收容流民,并在军营和文陵等周边开荒拓垦,就是为了给流民一条生路,让他们来年开春可以在此耕种。 只是,邙山大营军粮有数,无奈之下,他只得从女军的拨粮中找补。毕竟,女军人数不多,但粮草充足。 这大概就是亲孙女和孙女婿区别对待的缘故吧! 勉强维持之下,倒是没有多少流民饿死。但想吃饱饭,那是不可能的。 同时,为了应对冬季严寒,刘协也让流民自己动手,用草和泥搭配,盖些泥庐,勉强度冬。只是御寒的衣物,还是短缺。 刘协虽然善待流民,却不可能优待流民。否则,他便不是救人,而是招祸了。 因此,有些事情,虽是残忍,却也只能面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孩子保护好。 因此,得知粮食充足后,他便放宽了加入童军的年龄,只要满三岁,便可报名。同时,也招收一些妇女,在军中负责做饭、洗涮等杂务。 这些妇女,他规定,必须有不满三岁孩子的女子,方可报名。他想尽可能地给孩子留条生路。 因招收大量仆妇,故童军驻地,被刘协暂定在永安宫。永安宫是唯一建在皇宫外面的宫殿,倒也不怕这些人乱了规矩。 董卓在刘协即位后,也曾将何太后幽禁在永安宫中。所以管理永安宫的永安丞,其实是董卓的人。 目前,招收的童兵已有1000余人,其中女童仅200余人。男女数量悬殊,可知鬻女的现象有多严重。 董白不解,曾询问过刘协:为何男童和女童相差如此悬殊? 刘协想了想,不敢告诉董白真相。他含糊其辞道:流民在生活没有着落的时候,首选便是鬻女,除非活不下去,才会卖儿,所以男孩的数量才会这么多。 得知这个答案,董白很伤心。她无法想象,这世上竟会有父母,能狠下心来卖自己的孩子。 更让她不能理解的是,她心中美好的大汉朝,老百姓生存为何如此艰难,以至于流离失所! 面对这个问题,刘协叹了口气道:“白儿,朕不过是深宫皇帝,纵有安民济世之心,也无可奈何。” 董白眼中的光顿时暗淡,她没想到,在她心中无所不能的夫君,居然也无能为力。 看到董白失望的模样,刘协握住董白的小手道:“白儿,童军就是我们济世安民的力量所在。 等到这些童兵成长起来,若是我们手握二十万童军,朕就有能力荡除一切魑魅魍魉,还我大汉朗朗乾坤!” 第一百零三章 汉将自协帝兴矣 听到刘协对童军期待如此之大,董白顿觉有千斤重担压肩。 不过,想到流民缺衣少食、卖儿鬻女的惨状,她目光坚定地说道:“臣妾定当尽心竭力培养童军,争取尽早为陛下所用!” 刘协欣慰的说道:“朕相信白儿。” 一夜无话! --------------- 十一月中旬,荀彧返回洛阳,由鹰扬校尉士孙瑞领兵三千护送,士孙瑞及其兵士被暂时安置在邙山大营。 刘协和荀彧均知晓谋事以密的道理,因此自荀彧离开洛阳,二人之间虽有书信往来,但多谈论边疆风土人情和互市情况。 如今北部的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等郡,内附大量南匈奴人,而匈奴故地被鲜卑人占据,成为草原上的新霸主。 近几十年来,鲜卑经常侵袭边境,南匈奴各部屡被侵袭和掠夺,心中早有叛汉的想法。 后黄巾军叛乱,南匈奴乘机加入农民军,在黄河以北肆虐劫掠。 凉州羌人也不甘寂寞。眼见黄巾叛乱势大,遂有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边章等人以“讨伐宦官”为名,进犯三辅,战争持续数年。 直至年初,皇甫嵩大败凉州叛军。韩遂等人共同废掉王国,开始争权夺利,继而相互攻杀,势力渐渐衰弱。 看到刘协如此关注边郡,荀彧劝谏道:“陛下,国之危亡,在内而非外。何苦着眼于外,而轻忽于内呢?” 刘协正色道:“若汉失其鹿,天下纷争,边郡将若何?” 说这句话时,他想到的是“五胡乱华”时的惨像。可是,他不能明说。他相信,只要他敢说,绝大部分朝臣都会斥责他“患了失心疯!”“谵语妄言”!” 因为强汉的精神和风骨已经沁润到每个大臣的血液! “汉失其鹿”这个问题,在董卓入洛阳的时候,荀彧确曾想过。只是,局势未明,他看不清未来,无法判断谁才是得鹿之人。 然而,当他认识刘协后,荀彧不禁暗笑自己的荒唐,竟会思考“汉失其鹿”这个问题!他认为,以刘协之心智,当能稳定朝堂,中兴汉室。 至于边患,不过是癣疥之疾。只要大汉内政清明安定,边患弹指可除。 荀彧正要说话,却见刘协面容惨淡。他不由得噤声不言。 刘协意识到自己失态,不禁苦笑道:“朕最近看多了流民的惨状,不由思及边患。自古及今,边患就如附骨之疽,难以清除。边民生活,想必朝不保夕,极为惨淡吧!” 荀彧默然。这点他没法反驳。胡人轻骑劫掠,得手即逃脱,难以歼灭。这也使得胡人气焰愈发嚣张。 此次互市,他便察觉到胡人表面恭顺,骨子里却桀骜不逊。他们随意叱骂殴打汉民,已成常态。 若非胡人对朝廷尚存敬畏之心,他也不会如此顺利完成互市。至于边郡乱象,他确是无能为力。 毕竟皇帝谋划大事在即,若是因他节外生枝,而耽误了皇帝的亲政,那他就罪大莫及了!无奈之下,他只能隐忍下来。 刘协也知道边郡之事,非三言两语能解决,遂按下不提。 他将荀攸的书信取出,递给荀彧,笑着说道:“公达对张则甚为推崇,想来卧虎之谓,名副其实啊!” 荀彧低头看信,口中说道:“凉州刺史张则,无论是征讨夷狄、清除匪乱,还是治理地方,内政民生,均表现出众,官声卓着。镇守凉州,想来不成问题。至于清剿叛乱,臣认为还是以安抚为主。这样才能腾出手来,专心于朝堂之上。” 之所以提出安抚的策略,盖因为刘协特别抵触韩遂、马腾等人。他们身为汉臣,却临难变节,实在是罪无可赦。 更何况,他们数次侵袭司隶校尉部,可谓是血迹斑斑。作为逆汉之臣,刘协无法容忍。所以,他曾交代荀攸,先是分化,再用招安、最后剿灭,让西凉再无乱匪。 刘协沉思片刻,摇头道:“安抚叛乱,朕并不反对。但需加以甄别、区分。朕的要求是:消灭大势力,分化中势力,拉拢小势力。最终把所有的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杜绝他们再次复叛。” 荀彧敏锐地察觉到刘协用了复叛一词。他这才意识到,陛下是担心那些人出尔反尔,见势不利则投降,借助朝廷的资源,阴养势力。他日羽翼丰满,则再次叛乱。 他赞同道:“陛下所虑,甚是周全。臣会将陛下的担忧和制敌之策告知公达,令其依策而行。” 刘协笑道:“有元修(张则)和公达坐镇凉州,朕心甚安!不知文若此行,得牛羊几何?” 荀彧拱手笑道:“陛下明见千里,臣实是佩服!臣依陛下言,连续数日以牛羊宴请胡人头目,并佐以茶饮。果不其然,那些胡人头目纷纷询问,欲知茶饮以何物所制。臣言其珍贵,更是激起他们的求知欲。” 嗯,求知欲这个词是刘协教他的。 他继续讲述道:“后来,臣告诉他们,这是用茶叶熬制。他们得知茶叶仅有千斤,提出愿用一只羊换一斤茶叶。臣当时都惊呆了。他们还以为臣嫌少,主动提价,愿用两头羊换一斤茶。” “臣告诉他们,此次互市,乃陛下议定。陛下曾言:互市,当互信、互利,不可贪利而忘义。故臣和他们约定用一只羊换一斤茶。他们皆赞陛下有古君子之风,怀仁君之德。” 刘协轻笑道:“让其利,赞尧舜;侵其利,称桀纣。人心思利,莫如其是。所以,这不要钱的赞誉,听听也就罢了!” 看到刘协面对胡人的称赞,竟如此清醒,不骄不躁。荀彧愈发坚信:汉将自协帝兴矣!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他兴奋地说道:“陛下,胡人听闻互信互利之言,敬畏上朝之德,愿敬献羊二万只,牛一千头。惟望陛下明年互市,多备茶叶!” 刘协闻言大喜道:“朕知以诚动人心。却不料,胡人畏德,竟至于此。文若当牢记敬献之人,下次互市当酬之以茶叶。” 荀彧闻言,顿时呆立当场。他以为面对胡人的敬献,刘协会大加赏赐。却不料,刘协居然是给对方茶叶。 这茶叶,胡人不知价值几何,他却知之甚深。毕竟,大部分茶叶是他采购。 第一百零四章 卖茶与资敌 茶叶价值几何,荀彧简直太明白了。一只羊,足以换购十五斤茶。而刘协呢,居然把茶视为赏赐,回礼敬献牛羊之人。 看着刘协,他欲言又止。 刘协笑着问道:“你可是觉得,如此回礼,有悖互信、互利原则?” 荀彧点头道:“臣确实不理解。” 刘协语重心长道:“茶,乃我大汉特产。马、牛、羊,乃草原特产。今胡人愿以斤茶换只羊,朕遂其所愿,有何不可?” 荀彧绞尽脑汁,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说不上来。毕竟,他的经世致用之学,无关贸易。 看着荀彧苦恼的模样,刘协摇头道:“文若,价值取决于需要。岭南有离枝(荔枝),此物在岭南仅值数文,若要口味不变运至洛阳,贯钱亦不可得。价之异者在何?” 荀彧认真思索道:“数千里之途,人力、物力靡费巨大。” 刘协认同道:“是啊,确实靡费巨大。”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那个皇帝。若是早死,想来也是一代明君。只可惜,死的有点晚了! 由人及己,他顿时警觉。人可以凭借权力肆意妄为,但终会被权力反噬。若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则万死莫赎! 灵帝刘宏,即是先例。 察觉到思绪飘飞,他正了正神道:“若此物,朕与大臣皆不识,无人购买,如何售卖?” 荀彧脱口而出道:“寻籍贯岭南的朝臣,给予财物,让其举行离枝宴,大宴群臣豪族。若有喜啖离枝者,必愿花重金购买。” 他很会,皆因刘协早前提点过,售卖茶叶即是凭此办法。 刘协提点道:“没有需求,创造需求。如此方能打开市场。你可知,最需要茶叶的便是草原么?” 荀彧有些迷惑。北方草原并不产茶,如何会是最需要的呢? 刘协解惑道:“胡人多食肉,饮食习惯有瑕。需佐以茶饮补全。与其说是茶汤,不如说是药汤。” 荀彧质疑道:“那卖茶之举,岂不是资敌?” 这句话,是他下意识的想法,未经脑子,便说出了口。 他立马醒悟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刘协不以为意地笑道:“资敌,倒真算不上。匈奴延续数百载,至今未见族灭,可见饮食之瑕,无伤大雅。” 看到刘协并未怪罪他,荀彧这才松了口气。平日里,他和刘协相处,亦师亦友,气氛融洽,倒真是模糊了君臣的边界。 他不由得暗自警醒自己,要筑牢君臣边界,不可轻慢招谤。 看着肃然的荀彧,刘协继续道:“今次换羊,实是我们降低了门槛,只为创造胡人的需求。下次互市,文若可明告对方,将不再以茶换羊,而是专设茶马互市和茶牛互市。如此,文若以为,以茶作为回敬献羊的礼物,是否做到互信、互利?” 荀彧佩服地看向刘协道:“陛下深谋远虑,微臣佩服!” 在荀彧看来,刘协的需求论,十分新颖且实用。但对于刘协放弃茶羊互市的理由,他并不完全相信。他觉得,刘协就是为了抬高茶叶的身价,故意提高互市的门槛。 不过,这次互市的成功,让他明白,刘协的智慧远超出他的想象。 且不提“肉食佐茶”之计,单单是刘协提出的“互信、互利”两词,荀彧每每念及,都深为佩服。他认为这两个词完全适用于他和刘协的君臣关系。 因此,荀彧拱手赞道:“互信、互利两词,将信与利结合,既彰君子之风,又谙杨朱之道,可谓是独树一帜啊!” 刘协哈哈大笑道:“君子羞于言利,乃君子之耻!诤臣所言,利于国家;商贾之行,利于流通;农户所为,利国利民。正则有其利,反则有其害,当以常情观之。” 荀彧闻言,若有所得。他从未曾听说过此等言论,自是感觉新奇。 不过,此次边郡之行,他的收获远不止于此。故他继续说道:“绢、布帛、食盐、茶等共换羊一万头,牛五百头,骏马千匹。” 刘协大喜道:“善,大善!如此,三万只羊、一千五百头牛,还有千匹骏马,已超出我的预计。荀令之功,朕牢记于心。待朕亲政,必按功行赏!” 荀彧连忙推辞道:“臣所为,皆陛下所谋。虽有寸功,但未足以论焉!” 刘协知道,他现在多说无益,只是劝勉荀彧一番,又和他聊了些军队调动的事情,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 第二天清晨,刘协陪着诸位嫔妃吃过早饭,便启程前往邙山大营,看望士孙瑞和长安兵士。 印象中,士孙瑞是个低调、谨小慎微的人,不过他忠于汉室,应是可用之才。 行至大营内,诸将已经恭候于此。 他看向士孙瑞,年约五十,须发花白,但精神矍铄,面色红润。其虽为武将,却自有儒士风流。 刘协不由赞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君策(士孙瑞)老当益壮,仍不减少年之勇,又平添世事洞察之智。如今汉室飘零,还要仰赖君策与朕齐心合力,共创清平盛世!” 听到刘协的盛赞,士孙瑞顿显诚惶诚恐。他恭敬答道:“陛下过誉了。臣素来驽钝,焉敢有千里之志。惟有尽心竭力,以报国家!” 刘协既知其秉性,自然不会作出捧杀之事。他点头道:“老成持重方能谋国,君策万勿自谦。这次文若仰赖君策护送,沿途辛苦,就在大营内多休整一段时间吧!” 对于刘协的青眼相待,士孙瑞感到迷惑不解。不过,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自然不会患得患失。 他安静地坐在营帐中,听着刘协和段煨、樊稠、高顺三人商议军营的事情。半晌,方才散会。 会后,刘协喊住士孙瑞道:“虎贲卫和北军四部,成立不足两月,未经战阵厮杀,终非强军。故朕欲以长安军为砺石,为亲军开锋,可好!” 士孙瑞闻言,自是不敢推辞。他躬身道:“臣遵陛下口谕!” 第一百零五章 演练前的日子 刘协议定五日后巳时进行军阵演练,演练会持续一个月。 士孙瑞并无异议。他来之前,京兆尹盖勋就叮嘱过他,进洛阳后,一切都听陛下的安排。 他心中其实是非常疑惑的。若是护送荀彧返回洛阳,根本不需要他带兵。更何况,盖勋还让他领了三千精兵? 这阵仗,别说是防范流匪,即便是攻打坞堡、县城,都绰绰有余。 不过,盖勋未明说,他也就不深究。他相信,盖勋是不会把他往火堆里推的。 跟随刘协出了营帐后,他发现,刚才还在营帐议事的中郎将段煨、屯骑校尉樊稠、步兵校尉高顺已经在军阵中操练上了。至于射声校尉部则由神射手常山暂领,他并不认识。 中郎将段煨演练车阵,戎车仅配有100辆。屯骑校尉樊稠演练骑阵,步兵校尉高顺演练步兵战阵。而射声校尉部则演练射术,包括弓和弩。 刘协则换上士卒穿的军装,熟练地和什长打招呼,然后站在步兵战阵中。 看着刘协和其他兵士一样训练,士孙瑞很是诧异。他看了眼四周,并无熟识的人,也就按下不言。 校场上,各式各样的训练都有。如训练力量的“拔距”、以手抛石打击目标的“投石”,训练徒手格斗的“弁”;摔跤训练的“角抵”等。 最有意思的便是“蹴鞠”了,每队六人,各有一人防守,以射进对方“鞠室”或“鞠域”的球数多少决定胜负。 无论防守或者进攻,双方均可以采用摔胡等方式来对抗。还设有正副裁判。 刘协也参加过,运动的对抗性很强,但是他在场上,没有人敢摔胡他,所以他就自觉的成为观众了。今天是操演,所以没有蹴鞠比赛。 汉时练兵,主动三方面:分别是体力的训练、队列阵法和武器的操练。刘协针对性地增强了士兵的耐力训练。 其实,也不能说东汉没有耐力训练,例如甲兵着甲操练,其实也是一种耐力训练方式,只不过不是常态训练,也不适合所有的兵种。故刘协便增加了一项负重跑,用于日常的耐力训练。 军营的生活很艰苦,主食多为栗、麦、糜子,稻和菽较为少见。不过,因为刘协经常在军营中和士兵同食,故邙山军营的伙食相对来说,还是强上不少。 例如,每天中午都有猪肉炖菜,每名士兵都能分到一块肉,偶尔还会用动物内脏烩菜吃。 最重要的是,他们能每日三餐。这对于增长士兵的体能,缓解士兵的疲劳,都起到很好的作用。 所以邙山大营的士兵们每日都进行各种基础训练,第五日实操一次,检验训练成果。若是连续三次不合格,就会被清除出亲军队伍,进入流民管理巡查队,简称流管队。 流管队的主要职责是打击犯罪、维护治安,保证流民生活区域的稳定。同时,还要督促流民每日干活、领取救济食物等各种杂务。 因此,流管队是无法享受每日三餐,以及每天午食有肉的待遇,往往需要五日才能吃上一顿肉。 所以,为了能够留在虎贲卫和北军四部,士兵们训练很积极,也很认真。谁都不想刚过上好日子,就因为自己的不努力而失去。 士孙瑞在邙山大营待了几天,就对军营的各项管理、饮食、训练等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也打听到,刘协几乎每天都会和士兵们一起训练,中午一起吃饭。 对于如此热衷于和军队打成一片的皇帝,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汉武帝刘彻,面对咄咄逼人的馆陶大长公主和陈皇后,武帝韬光养晦,成立期门军,假装沉湎于微行和狩猎。 莫非刘协想要谋划诛除太尉董卓?想到这里,士孙瑞不禁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半晌过后,他的心情才稍微平复。想到段煨、樊稠、高顺,以及未曾见面的张辽,还有已经回到西凉军的贾诩,这几位将领,皆出自西凉军。 若是刘协有诛除董卓的想法,估计这几位大将早就叛变了。更何况,贾诩都回西凉军了。若是刘协有异心,他肯定会向太尉董卓汇报。 毕竟,在他想来,这几位将领大多跟随董卓多年,刘协想要策反他们,几乎是不可能。 士孙瑞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他总觉得盖勋将其派到洛阳,肯定另有任务。只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领这三千精兵,又能做什么? 想不通,他便只能继续小心观察。 议定的军演,在推迟了十五日后,终于举行了。 推迟的原因,是因为刘协考虑到真刀真枪会导致意外伤亡,他便命考工令制造一批无刃刀枪剑戟等兵器,箭矢也用的是特制的箭头,尽最大可能得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十二月三日,校场上汉字旗猎猎作响,各军也均制作相应的将旗等,随着军队列阵进入校场,校场的气氛顿时压抑、凝滞下来。 整齐的方阵,威武雄壮的军姿,恍如战鼓般的脚步声,气势高昂的骑兵阵列,以及最后进场的百辆戎车,顿时震慑全场,使得整个校场都出现难得的寂静。 短短时间内,士孙瑞也在刘协的指点下,学会了新式步兵方阵,走的是有模有样。虽然整齐度不够,但是气势出来了。 应董白和吕珺的请求,刘协筑土台让童军和女军旁观军演。同时,他还为朝臣们准备了单独的看台。 伏寿、唐姬等嫔妃听说董白和吕珺要到校场观战,也纷纷施展各种手段,想让刘协带着她们去,却被刘协断然拒绝。 他明确地告诉她们道:“沙场,乃是兵地,蕴含凶威。董妃和吕妃分掌童军和女军,是不得不去。至于你们,去干什么,胡闹!” 看到刘协发怒,伏寿、唐姬等嫔妃纷纷偃旗息鼓。 董卓、袁隗等朝臣,自有暗线,听闻皇帝亲军要和长安军进行军演,他们自恃身份,没有亲自前来,仅派了亲信或族人观看。 司徒黄琬、太常马日磾、河南尹朱儁、尚书令王允、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等诸多朝臣则亲自前往校场观摩。大家都想知道,皇帝刘协练兵近两月余,战力究竟如何? 第一百零六章 震慑人心的阅兵 第106章 震慑人心的阅兵(12) 点将台上,司徒黄琬、司空马日磾、太常韩馥、河南尹朱儁等一千石以上的官员,均站在刘协身后,观看皇帝口中的阅兵仪式。 首先将要从点将台走过的是刀盾兵方阵,他们步履坚定、斗志昂扬,队列整齐划一,右手执刀,左手执盾。 当方阵第一列走到点将台左前方时(地上划有一道长线),新到洛阳的于禁首度亮相,他领着士兵齐齐向点将台转头,手中长刀敲击左手盾三次,然后手臂高擎,长刀直指前方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忠君爱国,护民保家!”“万胜!万胜!万胜!” 他们激昂、高亢、整齐的声音,穿破长空,声浪如同潮汐般奔涌向点将台。 刘协面带微笑,轻轻挥手。 司徒黄琬、司空马日磾、太常韩馥、河南尹朱儁等高官们先是被士兵们整齐而昂扬的声音震撼,缓过神来,又不禁咂摸着他们的口号。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点燃起他们心中正道的光,尤其是黄琬和朱儁,他们眼神一亮,不由得看向刘协的背影。 马日磾捻着胡须,微笑不语。韩馥则眼神迷茫,不知道想些什么。至于其他的官员,心思不一。但对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八字,均是心有感触。 典军校尉曹操也在点将台上站着,看着台下的军阵严整、军威赫赫的刀盾兵,他心中愈发认可刘协了。 尤其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八字,更是如鹅毛搔痒了他的心,让他生出带着台下的精兵,横扫四方,靖边安民的心思。 第二个将要走过点将台的是长枪方阵,人如松,枪如龙,势如山。他们目光坚定、步伐如鼓,仿佛踏在观看者的心头。 当方阵第一列走到点将台左前方时,鹰鹞都尉士孙瑞领着方阵士兵先是单臂举枪向天,再收枪平臂直指前方,然后收枪双手擎在胸前,枪尖指着点将台,同时士兵齐齐向点将台转头,看向点将台,同样高呼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忠君爱国,护民保家!”“万胜!万胜!万胜!” 他们的声音同样激昂、高亢、且整齐,声势丝毫不弱于步兵方阵。 虽然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口号,无论是台上和其他旁观者,都是面带肃然。他们能够听出口号中保家卫国舍我其谁的担当和勇气。 无论是童军,还是女军,他们目光晶亮地看着台前走过的方阵,心中充满着向往和崇拜。 第三个将要从点将台走过的是弓兵和弩兵方阵,他们或是手擎弩,或是手持弓,没有任何表演,只是在经过点将台时,头部齐齐看向点将台,喊着令人心潮澎湃的口号。 没有人的声音想要弱于他人,他们都想要喊出自己的心声,喊出对刘协的尊重和爱戴。毕竟,刘协在弓箭兵中可是有着“小李广”的称号。 第四个将要从点将台走过的是重甲步兵,步兵校尉高顺右手长戟、左手长刀,戟尖闪过寒光,长刀刀锋凛冽。他们的步伐沉重,如山岳倾覆,如长河奔流,气势恢弘如惊涛,阵列厚重如泰山。 当方阵第一列走到点将台左前方时,步兵校尉高顺领着方阵士兵先是右手单臂执戟擎天,左臂左侧平举执刀,然后戟执于身前,刀背击打戟身三下,再戟尖朝前,刀尖朝后,齐齐看向点将台喊着口号。 八百陷阵营的雏形,就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甲胄穿在身上,戟刀锋寒,如同无情的杀戮机器,让人望而生畏。 他们雄壮的气势,威武的步伐,像磁石般吸引着诸人的目光。 第五个出场的是轻重混骑兵,前面是轻骑,后面是重骑。 屯骑校尉樊稠身背弓箭和箭矢,马匹两侧放着两排投掷用短矛,手持长枪,佩戴有短刀。可谓是移动的兵器架。投掷用的短矛是刘协要求配置的, 重骑兵就没有那么花哨,仅是手持战戟。 马蹄声声,如鼓槌般敲击着人心,马嘶声声,如催命曲响。那骑在马背上的战士们,如同展翅的雄鹰,随时鹰击长空,唳声摧神。 那气势如潮汐,后浪翻卷着前浪,永不停歇。让人望而生畏,令人敬而远之。 他们拥有着如以媲美陷阵营的冷冽和厚重,亦是一样的杀戮机器,让人相信他们能够守卫一切。 喊着同样的口号,他们如同厚重的乌云般走过点将台。 最后出场的是百辆戎车,车上甲士三人,车左持箭,车右持矛,车下甲士七人。 车马粼粼,寒铄声起,车阵森严,甲士雄壮。他们如同奔赴战场的雄兵,敢于冲破一切阵势,追击一切敌人,纵使面对千军万马,亦可弹指间胜敌的气势。 戎车战队人数最多,喊着的口号也最是响亮。 当第六遍口号想起时,每个人都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八个大字刻印在心中。他们都能想到这是一支忠君爱国,护民保家的军队。 当这些方阵们纷纷在预设的位置上站好,刘协从点将台上走下,站立在御撵改造的车架上,形式像戎车,但却有扶手,可供刘协扶着稳定身形。 刘协从各个方阵前驶过,速度很慢。他面带微笑,挥舞着手臂,口中高呼“天下兴亡”,路过的方阵便回应“匹夫有责”。刘协高呼“忠君爱国”,方阵就高呼“护民保家”。 当刘协驶过方阵,方阵的士兵则高呼“万胜!万胜!万胜!” 每次经过一个方阵,刘协呼,士兵应,最后以万胜结尾。这种号召力和感染力,使得点将台上的诸多朝臣,以及旁边的朝臣、女军和童军们,对刘协产生不同的想法。 河南尹朱儁,曾和刘协接触过,知道刘协是个聪明有想法的皇帝。他也听说过,刘协喜欢把自己当成一名士兵,和士兵们打成一片。 他以为刘协是胡闹,却不料现实却是如此惊喜。这支军队不管战斗力如何,但声势却能震慑牛鬼蛇神,提振朝臣对大汉的信心和对皇帝的信任。 心中想着阅兵式,写着文章,真的很带劲。祖国的强大,让我们更加珍惜如今的生活。作者也希望能够用这强大的精神,挽汉于将倾! 历史已成过往,但虚构的小说,却重塑一个不同的汉末风流,弥补内心的遗憾! 好不容易有点感觉,希望大家把未投的票投给我,哈哈! 感谢够爱、随缘消逝、、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零七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第107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司徒黄琬私下并未接触过刘协,但在几次朝会上,对于刘协忽而睿智,忽而呆傻的表现,心中非常不解。 今天的阅兵式,让他对刘协的观感愈发的复杂。或许,母亲王荣的死亡,让刘协学会了隐忍。 然而,他不明白的是,刘协为何会在今天,当着众多朝官的面,骤然亮剑? 若是他能像楚庄王一样,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他或许会更加高看刘协。 今天,刘协冲动地炫耀,也许会使得他再无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机会和可能了。 他相信,无论是董卓,还是世家,都不会容忍如此强势的皇帝崛起。 数百年血淋淋的经验告诉这些世家:君主强势崛起,必会血流遍地,权力的格局也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那些世家再想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恐怕是千难万难了。 所以,这场权臣与帝王,世家和皇权的斗争,恐怕已经注定了结局。 一时间,他看向刘协的眼神,有些悲悯和惋惜。 韩馥看着点将台下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刘协,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袁氏是有着政治野心和图谋的,这位皇帝如此招摇,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只是韩馥素性恇怯,庸而无能。身居高位的他,单纯地希望保有权势,却又不想付出太多。 曹操则面露精光,看着台下的刘协,恨不得以身代之。只是,他虽然羡慕,却没有失了心智,倒是克制住脸上的情绪。 各色人等,各种思虑。有得是希冀刘协再兴汉室,有得则不希望皇权威重四方。 面对各色的目光,刘协恍如未觉。他走下御撵,重新走到点将台上,看着台下的兵将道:“今日你们绽放光彩,明日你们征战四方,将来你们青史留名。朕期待,汉朝永继,汉魂不灭,汉人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整座校场被激昂的声音充斥,大部分围观者的情绪都被挑动,他们和士兵们一起喊着“万胜”,声音响彻云霄。 刘协张开手掌,高伸右手臂,然后他收掌握拳。 校场上的士兵见状,渐渐止声,虽然并不整齐划一,刘协依旧很满意。 他注视着台下兵将们熟悉的脸庞,几乎每一位士兵他都询问过名字,他们还曾坐在一起聊天。他用自己的勤奋和努力,以及惊人的天赋,折服了这些同伴。 今天,他展露的这一切,会让许多人寝食难安,或许会有人,想要除他而后快!但是,他不怕。 他相信,这些士兵会守卫在自己身边,为他廓清一切魑魅魍魉。 同时,他内心是期待一些家族跳出来,给他杀鸡儆猴的机会,让他通过抄家积累些财富。 至于董卓,刘协清楚地明白,今日之后,董卓亦对他会心生忌惮,或许会限制他的军械和军粮,甚至会强行收编他的军队,让他成为一个可以被董卓随意揉搓的傀儡皇帝。 不过,刘协是不可能给董卓这个机会的。 三十二年啊!梦中三十二年的傀儡皇帝生涯,其中的血与泪,爱与恨,情与仇,纵是倾三江之水,亦难以洗刷干净。 他,刘协,要执掌权柄,要有光,要山来,要四海咸服。 今日,他和董卓的博弈,水落石出,终于要见真章了!至于是谁胜出,已无悬念。毕竟,占据大义名分的他,以有心算无心,若再失败,他刘协,又有何脸面存活于世,还不如自挂东南枝呢! 走到台上的战鼓前,刘协手持鼓槌,用力敲击鼓面。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连绵不绝,响彻远方。 高顺领着数十名甲士围在刘协身旁,保护着刘协的安全。 校场外,四处山林中,一队队士兵向校场内聚合,由皇甫嵩的侄儿皇甫郦带领,三千兵马站在预定的位置上。 一刻钟后,校场外再无军队。 点将台上的朝臣们看到台下万余名的士卒,他们面色苍白,不知所措。纵是是黄琬和朱儁都被眼前的变化惊呆了。 这是早有准备么?皇帝又是哪来的兵?这两个问题,此刻或许萦绕在很多人的脑海中。 刘协目光微眯,他看着台下的士兵们,也不说什么废话,直接吼道:“出发,控制洛阳城!” ------------ 昨日午时,皇甫嵩派侄儿皇甫郦密奏刘协,他携二万大军抵达谷城,距离洛阳仅四十里地,当晚便能抵达洛阳城外。 刘协得信后大喜。他派出荀彧去接头皇甫嵩,双方一起敲定第二天行动的细节。 荀彧见到皇甫嵩,先是行礼,这才坐定,和皇甫嵩商议大事。 皇甫嵩客气地询问道:“陛下可有口谕?” 荀彧摇头道:“陛下曾言,皇甫将军有大将之略,围困西凉军事宜,全凭左将军定夺。西凉军若敢进犯,格杀勿论!” 皇甫嵩敏锐地察觉到问题所在,他问道:“围困,为何不是尽数诛杀?” 荀彧苦笑道:“将军之疑,臣亦有之。陛下言:西凉军亦是汉家军队,其不忍坐视股肱相残。” 皇甫嵩闻言,真想斥责刘协乃“妇人之仁!”不过,他不是那样的人,遂忍住不言,但其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荀彧解释道:“陛下曾派射声校尉贾诩卧底西凉军中,他相信,贾诩一定能说服西凉军将领,必不致洛阳惨遭兵戈之危!” 皇甫嵩皱眉不语。当初,侄儿皇甫郦曾劝说其兴兵讨伐董卓,他以未得皇命不允。今日,皇帝既然要清除董卓的羽翼,为何还要留下隐患呢? 他沉思片刻后道:“西凉军兵将近六万,仅靠我部两万士兵围困,恐难奏效。若是其反杀过来,我军恐危。不如趁其没有防备,杀将进去,或许更为稳妥。” 荀彧微笑道:“陛下知将军恐有此忧,遂让彧告知将军,他特地手书一封,到时由将军的手下交于贾诩,必不致生乱!” 看到刘协再三保证,皇甫嵩虽觉不妥,但终于还是允诺下来。 感谢孤影荡惊鸿投月票支持! 感谢孤影荡惊鸿、书友_eb、子龙之憾、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零八章 朕欲与诸士大夫和解 第108章 朕欲与诸士大夫和解 看到皇甫嵩同意刘协围困西凉兵的要求,荀彧继续说道:“陛下欲请皇甫嵩将军以犒军的名义送西凉军五千只羊,用以安抚西凉军,为顺利收编西凉军打好基础。” 皇甫嵩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荀彧道:“陛下这也太优待西凉军了吧?他们在洛阳的恶行,我在扶风都有所耳闻。这不是养虎为患么?” 荀彧满脸赞同地说道:“将军所言极是。彧亦曾有此问,还为将军抱不平!” 皇甫嵩面色不虞道:“为我抱什么不平?” 荀彧解释道:“皇甫将军助陛下剪除董卓的羽翼,控制西凉兵将,护佑洛阳平安,可谓居功至伟!陛下不赏有功之臣,反而犒劳逆乱之臣,岂不是本末倒置!” 皇甫嵩闻言,和荀彧大有惺惺相惜之感。蓦然间,他醒悟过来,感情这荀彧,是在替皇帝解释给他听呢! 他轻微撇了下嘴角,依然不动声色,假装一无所知。 荀彧苦笑道:“国家生死存亡之际,皇甫将军挺身而出,欲挽王朝之将倾。陛下感慨颇多,曾言:功莫大于挽王朝之将倾。若此役功成,二十等爵不足以体现皇甫将军的功劳,陛下欲恢复古制,增加公等爵位,以县公封赐皇甫将军,夸功朝野!” 皇甫嵩闻言,不喜反忧。特设国公,听着荣耀,但着实将其推向风口浪尖。 他略皱眉头,心中不解,刘协此举究竟是要捧杀他,还是真如此想! 荀彧自然看出皇甫嵩的担忧,他笑道:“陛下仁义,自不会做出狡兔死,走狗烹之举。况董卓擅政,陛下仍愿待之优渥,而非屠戮,无他,废立之功须臾不敢忘也!” 皇甫嵩闻言,情绪稍微缓和。他这才发现,刘协不杀董卓,居然有此奇效! 不过,他倏然想到,陛下如此优柔寡断,非国之幸事啊!当杀不杀,岂不是纵容大臣为恶?长此以往,政乱国衰啊! 对于刘协的一应处置,荀彧和皇甫嵩一样,心中满是疑问。幸好,刘协并非独夫皇帝,他很愿意与人沟通,把自己的意图与臣子言明,让他查漏补缺。 故对于刘协的安排,荀彧了然于胸,这才能够安之若素。 他察言观色,自然看出皇甫嵩心中的隐忧,不由爽朗笑道:“皇甫将军有话直说,陛下曾告诫臣: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若是无人直抒胸臆,他岂不是成了瞎子、聋子!又如何能治理好国家呢!” 皇甫嵩直言道:“陛下优待罪臣,岂不是纵容他人为非作恶呢!” 荀彧肃然道:“陛下言:臣为恶,乃君之过。君为恶,谁之过欤?过往一切是非,自有陛下背负;未来所有功罪,惟依律法处置。” 刘协言外之意很明显,所有臣子,在他亲政前所犯罪行,既往不究;但在他亲政后再犯罪行,依律处置,不得宽宥。 这是刘协在如此复杂的政治形势下,做出的最大妥协。他已经摆明要和所有士大夫阶层和解,若再有不识相的人,站出来跳脚,恐怕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了。 看着侃侃而谈的荀彧,皇甫嵩面色复杂。他知荀彧是大才,曾向其抛过橄榄枝,让其效命于他。只可惜,荀彧以和陛下荣辱与共为由拒绝。 今日,他才知道,陛下年虽稚龄,却有如此胸襟和气度,敢于打破爵位制度,赐他国公之爵,以彰其功;敢于放弃追究一切过往罪责,与臣子和解,以示胸怀。 如此皇帝,必志向高远,深谋远虑。凡仁人志士,能遇此君王,必有一番作为;然骄横跋扈贪鄙之臣,也必不得善终。 因此,他必须恪守本分,决不做出头的椽子。否则,再大的功劳也挡不住猜忌和易变的君心。 皇甫嵩拱手道:“此次出兵,全仰仗陛下筹谋,臣不敢冒领贪天巨功,还望陛下收回赐封。” 荀彧再三劝解,皇甫嵩始终以德不配位、功不及赏的理由,坚辞不受。 无奈之下,荀彧只得说道:“皇甫将军的心意,彧定会向陛下禀明,绝不让将军为难!” 皇甫嵩开心笑道:“得文若之诺,吾心终安矣!” 荀彧略显犹豫道:“文若此来,尚有求于将军。” 皇甫嵩刚得荀彧允诺,欣喜之下,并不以为意道:“文若请说!” 荀彧道:“洛阳十二座城门,七座宫门,皆需兵力控制。陛下希望皇甫将军分兵三千,以助陛下。” 皇甫嵩毫不犹豫道:“陛下但有所用,臣必誓死效命。本将令长史梁衍领兵三千,听候陛下吩咐。” 他的态度很是恭顺。 荀彧大喜道:“有将军兵力相助,此事想来必成。” 两人再度商量行动的细节,这才分开。至于皇甫郦的去留,没有人提及。大家心照不宣,知道他目前就是人质的身份。 校场新来的三千兵,即是皇甫嵩所属的军队。 看到刘协将从身边走过,董白意识到洛阳可能生变,急切之下,她高声呼道:“陛下……” 不待她说完,刘协挥手道:“此行非为屠戮,董妃放宽心吧!” 匆忙间,刘协似乎看到董白眼角滴落的泪水,晶莹剔透!这一刻的她,不复原来的坚强和明媚,反而显得非常虚弱、楚楚可怜! 一旁的吕珺,伸手挽住董白,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身前。 刘协手握腰间青锋,手指关节凸起,青筋毕露。他的心情并不似表现的那么平静。 事情没有落定,他不敢轻易许诺。哪怕是虚假的谎言,他都不愿意轻易言说。 马蹄翻腾,烟尘滚滚,值守夏门的城门侯急忙下令关闭城门。 此行,刘协居中坐镇,但实际指挥者乃是段煨。 因此段煨上前叫门道:“速速打开城门,迎陛下回宫!” 看着城外上万兵马,城门侯欲哭无泪。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居然碰到这种倒霉事。 看着皇帝的御撵,以及熟识的段煨,城门侯有心不开门,因为这种阵仗显然不正常。哪怕是陛下亲帅上万兵马入城,那也不是小事情。可是不开门呢,他又怕回头被皇帝下令满门抄斩,那可真就冤死了! 第一百零九章 两军阵前,一眼之间 第109章 两军阵前,一眼之间 左右为难之际,城门侯咬了咬牙,他打算眼一闭、腿一蹬,装晕算求。 然而,不经意间,他用眼角余光瞥到,刘协站在撵车之上,手按在腰间长剑之上,似乎想要拔剑。 他以为刘协要下令攻城,心头顿时一个激灵,不敢再犹豫,连忙命手下打开城门。 看到大开的城门,刘协转身进了车厢。段煨命一队人马留下,负责看守城门侯。 城门侯苦笑着,不发一言。 夏门内,王越领着二百名手下上前拜见。这是刘协准备的后手。若是城门侯没有眼力劲,他便命人在城外佯攻,王越则从内部突袭,里外夹击,攻破城防。 幸好,城门侯知情识趣,既避免了一起流血事件的发生,也打开了自己的晋升之门。 王越是刘协布下的暗子,平时他协助河南尹朱儁维持洛阳城治安,私下里却和各城门侯交往密切。 以王越羽林右监的天子亲军身份,兼之他在京师拥有极高的名望,折节相交,自是好友无数。 因此,此次夺取城门,便是以王越为主,段煨等人手下的兵马为辅,先礼后兵,争取城防权力的和平交接。 故皇甫郦和梁衍领扶风兵马三千,士孙端领着三千长安兵,跟随王越的羽林右军,前往各个城门。 虎贲军本是宿卫,故段煨领一千虎贲军接管皇宫七门。而刘协,则带领三百刀盾兵,五百弓箭兵,八百重步兵紧随其后,从玄武门进入北宫,直穿北宫南门,从复道走中东门方向,进而包围太尉府。 八百重步兵皆是脱甲疾行,至太尉府附近才从负重马匹上卸下重甲,穿戴整齐。 太尉府前,刘协在数十位甲士的护卫下,朗声道:“朕,刘协,邀董公府前一叙。” 守卫看到兵围太尉府,已经遣人进府禀报,此时,看到刘协邀请董卓府前见面,他们自是不敢怠慢,再次派人通禀。 厅堂内,董卓正在饮酒作乐。他醉眼惺忪地看着数十名女子在身前翩翩起舞。 这些舞女姿容艳美,身姿窈窕,眼神流转间,勾魂摄魄,端的是:身柔若似杨柳枝,曲幽歌缓丝竹凝。偏偏裙带似虹霓,旋织舞衣香腮红。 董卓摇头晃脑,赞叹声不绝于口。 正在这时,守门侯禀报道:“太尉,门外有重兵围住府邸,似是欲对太尉不利!” 守门侯,并非百官之职,而是董卓仿城门侯,特地在太尉府所设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颇有僭越的意味。 听闻重兵围门,董卓不由地面色遽变道:“可知是谁围我太尉府?” 话一出口,他便骤然醒悟道:“莫非是那忘恩负义的小皇帝!” 李儒听闻兵围太尉府,手儿一抖,杯中酒都洒落案几之上。 他没想到,刘协竟然会这么沉不住气,这才不过数月时间,便想带兵逼迫董卓。 他可是知道,太尉府内,藏有二千甲士,实力非同凡响。若是被董卓反制,刘协的下场可以预见。 赴宴的几位西凉将领,面面相觑。他们可是没想到,一向关系良好的皇上和董卓,居然会刀兵相见。 情感上,他们肯定是要站董卓;可是大义之下,若是站队失误,恐怕抄家灭门,亦不为过。 因此,他们全部看向董卓,想知道董卓如何决断。当然也有句好听的话来形容:惟太尉马首是瞻! 门前队正在厅外禀报道:“太尉,陛下邀请您府前叙话。” 证实确是刘协带兵围府,董卓怒笑道:“小皇帝莫非昏了头不成!这才不过数月,竟觉羽翼丰满,想与我相较高下不成?” “砰!”酒杯被他重重摔落在地上,铜樽被砸的有些变形,可见董卓用力之猛,心中怒气多盛。 他又猛然用力,将案几掀翻,佳肴美味尽数洒落地面,精美的漆器餐具落地时,也响起了乒铃哐啷的声音。 李儒急忙上前劝说道:“太尉息怒。陛下素来敬重太尉,此次带兵前来,虽说来意不善,但观其仅包围太尉府,而未命人直接进攻,想来亦非要取太尉的性命。” 董卓嗤笑道:“难道仅凭他那些样子军,就能攻入我太尉府不成?” 李儒苦笑道:“陛下素来心思缜密,此次前来,既便没有十足的把握,想来也有六七成。所以,儒劝太尉莫要掉以轻心才是。” 董卓闻言,收敛起脸上的轻视之色,质问道:“怎么,难道你认为,他那些仅训练数月的亲军,能够比得上我府上百战的西凉精兵?” 李儒摇头道:“儒岂会有此想法。只是,太尉在京中得罪众多士族和官员,若是他们倾力相助,仅靠府中的西凉精锐,恐怕不足以守护太尉府的周全啊!” 董卓恨恨道:“那些个尸位素餐、昏聩无能的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倒还真不能小瞧了他们!” 李儒看到董卓语气有所松动,遂劝说道:“陛下既然仅是兵围太尉府,想来还是不想和太尉闹翻。若是太尉能与陛下讲和,我想,以陛下素来的表现,应该不至于翻脸无情。” 回想刘协一直以来的表现,董卓不禁摇头叹道:“真想不到,我就被自己扶持的皇帝,逼到如此境地!罢了,且去府外见见这位白眼狼,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儒见董卓愿意谈,悬着的心这才落定。他还真怕太尉瞧不起刘协,一言不合就开干呢! 亲卫开道,西凉将领跟随,李儒则伴在董卓身边。他们一起走到太尉府门前。 看着门前一层层刀盾兵,约有三百人;刀盾兵后站着一排排的弓箭兵,约莫五百来人。最让他们心悸的,便是那重甲步兵,他们手持长戟,森然站立,犹如山岳般厚重,令人望而生畏。 董卓抽了抽嘴角,他没想到,刘协在短短时间内,竟然练出一支让他都不愿面对的军队,真是小瞧了这位皇帝! 刘协在甲士和盾兵的护卫下,缓缓向前,行至刀盾兵中间,看向董卓。 他那花白的头发,肥壮的身躯,满脸虬髯,豪气虽尚在,胆气却稍逊。 董卓亦看向刘协,这位本可以不出现在太尉府门前的小皇帝。 感谢书友、嘟嘟的哥、子龙之憾、、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一十章 好奇心,挑逗猫 第110章 好奇心,挑逗猫 北邙山外,董卓率西凉铁骑疾驰而来,刘辩见之,两股战栗,口不能言。惟刘协面不改色,对答如流,贤愚一目了然。 更何况,当时刘辩满脸尘灰,面目可憎。而刘辩虽然衣衫皱乱,但其容貌俊美,望之而令人亲近。至于和董太后的同族之谊,不过是他扯虎皮拉大旗,成色有几分,他心知肚明。 正是因为董卓对刘协的极度欣赏,遂起了废立之心。哪曾想,这才数月不到,二人已经走到兵戈相见的地步。 看着刘协身穿甲胄,威猛的气势,以及挺拔的身姿,俊美的容颜,英气十足的气质,他心中生出迷惘,竟不知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若是时光能够倒流,他是否还会坚持废立新帝呢! 心中唏嘘不已的董卓,面色从容。他冷笑道:“陛下如此阵仗,倒真是高看我董卓了!” 刘协面色平静道:“太尉何出此言?” 董卓嘴角微撇,笑容中带着渗人的寒意。他盯着刘协咬牙道:“陛下一纸诏书,臣自会奉诏入宫,主动请死,何须如此阵仗!” 刘协闻言,心中哂笑不已。若你董卓真是如此敬重皇帝,恐怕他刘协根本就没有机会上位。 他朗声道:“朕若欲陷杀太尉,或许一纸诏书即可。太尉既然明白,便知朕今日来,并非为刀兵相见。” 董卓扫视刘协身前身后、如临大敌的军队,摇头笑道:“如此言语,莫非想把老夫,视作三岁小儿诓骗,可笑可笑!” 面对董卓的嘲弄,刘协并未生气,他以弱示之道:“太尉凶名远播,朕不得不防啊!” 董卓顿时语塞。 见董卓哑口无言,刘协伸出手臂作邀请状,指着身边撵车道:“此车置于两军之间,你我各带五名护卫,朕欲与太尉密谈,可否?” 董卓哂笑道:“陛下难道不怕臣图谋不轨?” 刘协摇头道:“他人或许会,太尉未必会!” 面对刘协的迷之自信,董卓面露不解之色。 刘协兵围太尉府,双方已经撕破脸面。他现在简直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刘协,又岂会手下留情。 突然间,他很想知道,刘协为何会如此自信。因此,他大笑道:“陛下倒是成功地勾起了臣的好奇心!” 刘协命奉车都尉刘璋驾车至两军阵前,伸手邀请道:“董公,你我同行,如何?” 董卓丝毫不惧,在五名甲士的护卫下,走向撵车。 刘协点名高顺带四名甲士护卫,也走向撵车。 二人行至车前,刘协命刘璋掀开车帘,以示车内无人。然后他对董卓道:“璋乃汉室宗亲、益州牧刘焉之子,领奉车都尉,与我素来亲善。为避太尉猜忌,朕愿以刘璋为质,可否?” 刘璋闻言,顿显慌张。他只是个御者,哪曾想平时对他不理不睬的小皇帝,竟在此凶险时刻,以他为质,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董卓看了眼刘璋,轻轻摇头道:“臣信得过陛下。” 刘协确是坚持道:“朕信不过自己!” 刘璋闻言,差点晕厥过去。你信不过自己,就拿我当祭品,这也太缺德了吧! 此时,刘璋只想,站着如喽啰,平凡不被人恶意关注。只可惜,总有刁皇想害他! 董卓知晓,刘协向来是有的放矢,他这么说,定是有深意,遂顺水推舟道:“既如此,臣恭敬不如从命!” 刘璋看看刘协,又看看董卓,想要表示反对,却不料,董卓身边的甲士,竟然直接拖着他,向太尉府走去。 刘璋想说,他不渴,也不饿,就把他当个屁放了吧。只可惜,他也只能想想,没有人关心他想什么,也没有人在意他想什么。 被拖曳着的刘璋,他面色惊恐地朝刘协挥挥手,似是告别,又似是想说,他还是可以救一下的! ---------------- 御撵之上,刘协端起泥炉上的铜壶,斟茶倒入陶碗中。 看着清亮的茶汤,董卓颇为惊讶。不过,这盛茶汤的陶碗,太过于寒酸。 他轻笑道:“陛下怎的连漆器都不准备?” 刘协端起案几上的茶碗,双手端着奉给董卓道:“无论漆器还是陶碗,都是容器罢了。我们品的是这茶汤,莫要让外物影响我们的口味!” 董卓不以为然地接过茶碗,轻嗅茶汤,面露惊异之色。不过,此时此地,谈茶未免弱了气势。因此,他不发一言。 刘协轻吹茶碗,小呷一口。 董卓见样学样,发觉这种喝法挺提神醒脑,尤其是在他喝了不少酒的情况下。 刘协放下茶碗,轻笑道:“朕以茶换羊,胡人感喟朕德,特献羊两万只,牛一千头。” 董卓闻言,惊得是目瞪口呆。他平日里很少饮茶汤,自是不关心茶叶的价值。 此时听闻胡人因茶叶敬献刘协如此多的牛羊,顿时心里痒痒起来。 他不解地问道:“胡人为何会送陛下牛羊?” 刘协并未回答董卓的话,他盯着董卓道:“朕欲分互市三成利予太尉,可否?” 董卓愣住了。小皇帝兵围太尉府,谈的竟然是给他利益的事情,这是什么操作。 很快他便清醒过来道:“陛下想让老臣怎么做?” 刘协肃容道:“西凉兵为祸洛阳,民不堪其扰。朕欲将太尉麾下的西凉兵分为两部,一部驻并州,一部驻幽州。” 董卓轻笑道:“原来陛下想要我董卓成为孤家寡人,任由陛下揉捏啊!” 刘协哂笑道:“太尉多虑了!若朕振臂高呼,清除奸贼董卓,洛阳城景从而行者,不知凡几。故朕若仅为孤立太尉,何必多此一举?” 董卓哑然。 刘协道:“朕曾言,董妃若生子,朕当立其为太子,至今朕未改初衷。今日朕举兵入洛阳,董妃担忧朕和太尉势不两立,朕告诉她,此行非为屠戮,让其宽心。难道太尉离了西凉精兵,就没了胆气,失了豪气!” 董卓很想承认是,但是,在自己孙女婿面前示弱,他脸面上过不去。所以,他嘴唇颤了颤,终是没说一句话。 感谢上林春投月票支持! 感谢每有会意欣然点评,偶遇佳言不吝点赞的枫洛打赏! 感谢泉流入海、枫洛、投推荐票支持! 求个票,求个阅读投资(不花钱的),动动手指头,身心更健康! 第一百一十一章 针锋相对,试探底线 第111章 针锋相对,试探底线 刘协拿捏住了董卓的心理,自然知道他不会在自己这个小辈和孩子面前示弱。 当然,激将法虽好,董卓不上套,亦是枉然。不过,能够戏弄下这个枭雄,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他正色道:“太尉可知,大汉最大的贼寇并非黄巾,亦非太尉,而是满天下的豪族!” 听到刘协将自己和黄巾贼相提并论,董卓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下。 他承认自己平日里是很过分,但是,你刘协是我扶持上位的吧!你想提拔官员不也是我力排众议的结果!今日逼宫的军队是我提供的军械和粮草吧! 我董卓和你刘协没有半分仇怨,反而有恩吧,你把我和黄巾军并列,你礼貌么? 哼,一句话:用时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只是,此刻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纵使小皇帝毁我谤我又如何,待过几年,且看他如何!处于弱势的董卓,在心中自我安慰着。 对于刘协口中所言的豪族,董卓也无好感。他早年受人排挤,和豪族并不对付。若非袁隗提携他一把,估计他早就不知道去哪疙瘩玩泥巴去了。 更何况地方豪族拥有私军,违法乱纪的事情屡见不鲜,故听闻此言,他丝毫不诧异。 他冷笑道:“尾大不掉,说的不就是这天下豪族么!” 刘协诚恳地说道:“朕自信,只要朕活着,天下豪族皆会缩头如龟。但朕若亡故,那些豪族世家便如同柴薪,大汉就如同架在柴薪之上的马车,随时会被烧成灰烬!朕岂忍子辈与车同赴难!” 董卓嗤笑道:“死便死了,想那么多作甚!” 刘协无奈地笑道:“难道太尉就不想为太孙谋太平么?” 看着刘协诚挚的面容,董卓嘴唇翕动,却没有反驳。 他犹豫半晌,终是问道:“陛下说这些给老臣听,恐怕是有求于老臣吧!” 刘协面露惊讶之色,却也只是瞬间。 董卓本就关注着刘协的举动,自然没有错过他脸上的表情。 想到自己猜中了刘协的心事,他心中不由得意起来,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刘协沉声道:“朕欲请太尉,助朕亲政!” 亲政,董卓闻言,不由怔住。他哈哈大笑道:“陛下年方几何,竟妄想亲政,这岂是老臣一言能决之事!” “袁隈自有朕去劝服。若太傅执意不肯,还请太尉出手!”刘协铿锵说道。 请我出手,怎么出手?董卓在心中盘算着。难道是想让我去杀袁隈不成? 上次是刘辩,这次是袁隈,下次又该是谁?而他董卓,岂不是成为刘协手中的刀了! 再说这袁隈,终是他的恩主,让他去杀,有失道义啊! 看着面带犹豫的董卓,刘协知道,袁绍和袁术不反,他杀袁隈的动力,便不足。 想了想,他道:“朕尽力说服他吧!你若不想杀,朕到时候借你的名头去杀也一样!” 董卓气得手都有些抖了。这小皇帝,真不当人啊! 看董卓不愿意谈袁隈,刘协继续道:“非朕急于亲政,实在是朕怕这大汉,折腾不了几年,就分崩离析啊!” 天下虽有黄巾之乱,流匪贼寇多如牛毛,但若说大汉分崩离析在即,董卓是不信的。因此,他只是冷眼瞧着刘协表演。 刘协深吸了口气道:“桓灵二帝,折腾得天下疲弊,民乱四起。太尉入京之后的行为,更是左右抽吾刘汉皇室的脸给大家看。 且不说你倒行逆施,会被天下豪雄讨伐。就说我这大汉皇帝,还有多少人信服? 朕亲政,只是为了宣扬刘氏正统地位,恢复刘汉的天威,震慑天下群雄,保我汉室江山稳固罢了!” 天下黎庶之苦,他董卓征黄巾贼时见过,讨伐西凉叛贼时亦见过,自是不持异议。 可是说他董卓照着皇室的脸,左扇右掴,他还真有点冤。不过,他知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天下群雄四起,讨伐董卓这段话,让其心悸不已,总感觉可能成真! 若时局果真败坏至此,天下如其野心者,当多不胜数。毕竟,他能做初一,焉知别人不会做十五! 看着沉默不语的董卓,刘协起身道:“亲政之事,太尉慎思之。西凉军屡次违法乱纪,已成为京城毒瘤,朕希望太尉配合,将西凉军拆分为两部。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董卓面色涨红,他怒视刘协道:“老臣自知,入京以来,树敌无数。若无西凉军在旁震慑,老夫恐命不久矣!” 刘协指着车外董卓府邸的甲士道:“朕允太尉蓄五百甲士以护周全。待朕亲政后,洛阳军队自会整顿,到那时,谁人能伤太尉!” 董卓似斗架的公鸡一般,怒目圆瞪,气喘如牛,却不发一言。 动他的兵,就是要他的命。先帝刘宏都没做成的事情,凭什么他要听刘协的。 刘协视若未见,继续道:“朕亲政后,所有兵员调动均会与董公相商,绝不会做出坑杀西凉军的蠢行。” 见董卓依旧不松口,刘协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道:“太尉,大汉不希望再有自恃功高、蔑视律法和制度的权臣,这是我的底线。” 看到刘协似要翻脸,董卓心里清楚,一味硬抗,对其并无半分好处。只要小皇帝还需要他,他就是安全的。 至于西凉军,他纵是有心,刘协也不会再给他接管的机会。与其一拍两散,还不如多索些好处。 略微盘算,董卓便道:“武库、太仓和万金堂,老臣皆会移交于陛下,但老臣希望保留府上的二千甲士,并由朝廷供养。” 这是他董卓开出的底线。毕竟,两千甲士若是被拆解,他董卓外无西凉军震慑,内无源源不断的财货利诱,想来剩下的五百甲士,很快就会军心涣散,不复过往如臂使指矣。 刘协观董卓语气坚决,想了想,无奈道:“二千甲士居于皇宫旁,太尉是不想让朕安稳入眠啊!” 见刘协语气松动,董卓得意道:“若陛下无害老臣之心,当不必害怕此二千甲兵!” 感谢书友斩尽东京三千万投月票支持! 感谢枫洛、紫魂|妖猫、子龙之憾、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抛问题试探态度 第112章 抛问题试探态度 自刘协认定董卓是把好刀后,他便再无屠戮董卓一族的打算。然而,董卓确是不会相信。哪怕他做再多解释,也是徒劳。 沉吟片刻,刘协无奈道:“董公愿意蓄养甲士,以保全性命,朕非常理解。只是法不可废,若是这些甲士再有违法乱纪之行,朕定不会宽宥。” 听到刘协松口,董卓这才放下心来。他大笑道:“陛下文韬武略、神武雄才,臣深有体会!又兼具仁厚礼贤、节俭爱民、气度恢弘之德,老臣自是愿助陛下亲政。” 对于董卓的溢美之词,刘协听听也就罢了。而亲政,乃势在必行之举,董卓既便不同意,刘协也不会退让。此事得到董卓的支持,他自是心满意足。 只是,想到左将军皇甫嵩处情况不明,他便敛去脸上的喜色,急切催促道:“董公既然允诺,那我们立刻启程,前往西凉军驻地,安抚西凉军如何?” 董卓闻言,询问道:“陛下想必派兵去了军营,不知是哪位将军?” 洛阳城周边的兵马,他心中门清。只是他不清楚,对方是如何躲过斥候的探查,悄无声息地抵达洛阳城外。 因此,他想让刘协亲口说出,以印证心中所想罢了。 刘协道:“太尉想必猜到,正是左将军皇甫嵩领兵围困西凉军,长安尹盖勋助朕三千精兵。” 想到皇甫嵩和盖勋的为人,董卓不由得感叹道:“大汉终不缺忠心之臣啊!” 刘协扶着董卓下车,令其府上甲士护送其回府。 董卓回到府上,先是好言安抚府上的将领和甲士,随即命李儒替他代管太尉府,避免西凉兵和刘协的亲兵发生冲突。他还将刘璋送还刘协。 一应事情安排完毕,董卓带数名西凉将领和三百名甲士,随同刘协前往西凉军大营。 御撵之上,刘璋驾车,刘协继续斟茶给董卓。 看着刘协不慌不忙的气度,董卓自认输的不冤。在权臣压制下成长起来的皇帝,终会和权臣斗个你死我活。 终汉一朝,权臣被皇帝所灭,屡见不鲜,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 董卓将孙女董白嫁给刘协,自是有深意的。若是董白生子,他便可以废掉刘协,立幼子为帝,这样,就能将隐患消除于未发,保证董氏一族长远的利益。 只可惜,刘协太过于妖孽,仅数月之间,便逆势翻盘,致使他的后手无法实现。 董卓啜了口热茶,只觉满嘴苦涩。哎,终究是错付了! 刘协轻啜一口茶水,略感微甜。胜利者的心情总是美好的。 董卓心气不顺,绵里带针地说道:“陛下难道不惧老臣拥兵自重,反了朝廷?” 刘协指着皇宫方向道:“部分西凉军的家眷此刻或在宫中,或在邙山校场。且不说那些西凉兵是否愿意割舍亲人,就说叛逆的骂名,又有几个人愿意背负?大义和名分,足以左右很多人的选择。” 董卓闻言怔住了。李儒说刘协谋定而后动,他还不以为然。今日方知,原来刘协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就等他主动跳入陷阱。 想到自己竟是和妖孽般的皇帝作对,他顿时有些心灰意冷了。 董卓意兴阑珊地问道:“既然陛下算计好了一切,又何必跟老臣谈这些?” 刘协平静地说道:“未来的朝堂,朕尚有许多事情仰仗太尉。朕与太尉,亦算是合作关系。开诚布公地交谈,是为了向太尉表明心迹,以免太尉生出猜忌之心。正所谓君子坦荡荡,莫不如是!” 董卓怒笑道:“君子,坦荡,果然,陛下真是够君子的!” 不是董卓按捺不住,实在是刘协的阴招一环接一环。此时,刘协居然舔着脸说他是君子,这就让董卓无法忍受了。 想到女军成立之初,他还嘲笑刘协瞎胡闹。不过是看在孙女董白的面子上,他才勉强同意。哪曾想,刚登基数天的刘协,就已经暗地里筹谋,想要以此羁绊西凉军,端的是心机深沉啊! 刘协不以为意地说道:“朕所做一桩桩、一件件,都问心无愧,称一声君子之行也不为过吧!” 董卓张张嘴,想要反驳刘协,却不知道槽点在哪。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确实,刘协成立亲军和女军后,经常巡逻洛阳城内外,打击不法和宵小。同时刘协提拔的那拨官员,也都是颇有清名和能力的人。要说他做过什么坏事,他还真说不上来。 唯一值得说道的,恐怕便是刘辩之死了。想到刘辩之死,他心中不由地悸动。这人畜无害的面容下,藏着一颗冷酷的心呢! 刘辩之死,对刘协而言,他心中丝毫无愧。且不说刘辩他妈鸩杀自己的母亲,就说先父刘宏想要立自己为帝,却因何氏一族势大,无果而终。 杀母夺位之仇,岂是一句兄弟兄弟情深就能掩盖的。若真如此,天可汗李世民就不会杀兄灭弟逼老爹退位了。 更何况,既使刘协不鼓动,刘辩照样会死在董卓手中,只不过是时间早晚得问题。所以,他刘协不过是做了顺水人情,何错之有! 所以,想要做好皇帝,不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就能行的! 董卓不知李世民,却也知皇位面前无父子兄弟。他想了想,还是略过刘辩的事情,不再提及。 刘协才不管董卓怎么想,他只要问心无愧即可。因此,他提议道:“董公,朕欲丈量土地,确定纳税之基,不知可否?” 董卓嗤笑道:“若真可为,先帝就不会卖官鬻爵了!” 是啊,刘宏前期施政尚有章法,可后十余年,可谓是荒唐绝顶,祸国殃民。所以,刘协虽不知刘宏心态转变的原因,但他扞卫汉室江山的心却没有任何变化。 刘协没理会董卓的讥讽,继续探问道:“朕若舍弃丁税(户调),加收商税,可否?” 董卓愣了愣神,问道:“取消丁税,这是为何?” 刘协道:“丁税弊端太多,长此以往,富者田连阡陌,亦少丁差;贫者无立锥之地,反多徭役。可谓是逼死穷人,肥了富人,如此恶政,不可不除!” 感谢周皓晨投月票支持! 感谢子龙之憾、枫洛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一十三章 让黎庶活出人样 第113章 让黎庶活出人样 取消丁税,这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自寻死路! 董卓冷笑道:“陛下可真是英明啊!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不错,不错!” 刘协如何听不出董卓言语中的反讽之意。他却丝毫不着恼,只是微微点头。 这个话题,不过是他确定董卓态度的饵食。既然董卓能为他考虑,想来收回西凉兵权,应无大碍。 他叹了口气道:“治大国若烹小鲜。如今大汉就像炖熟的鱼,只要朕敢下令丈量土地、取消丁税,这鱼就会被搅合成稀巴烂!故朕亲政三年内,欲无为而治,把牢官员任命和平定叛乱两件事,与民修养生息!” 董卓万万没想到,刘协居然对他如此坦诚,将亲政后的方略都讲给他听。这充分证明,刘协是信任他的,是真心想与他合作的。这让他心中的怒气,不由得又消减了几分。 在他看来,无为而治,对于当前的大汉而言,确实是一副温补良药。因此他赞同道:“陛下能有此念,叛乱当可平也!臣愿意配合陛下。” 不知不觉间,他将自己的称呼改了。不再像过去那样,颐指气使地自称老臣,而是以臣自居了。 “只是商税,又如何征收?”董卓不解地问道。 刘协解释道:“城门设立税官,按品类收取货物价值的半成。” 董卓轻哼道:“若是商人奸猾,谎称是官员家私又该如何论处?” 刘协眼神冷冽道:“凡偷税者,皆罚没家资,官员和商人皆不例外。” 董卓吸了口凉气道:“处罚竟如此严重。恐怕豪族会有怨言。” 刘协轻笑道:“朕倒是期待有人露头,以试朕剑利否!” 董卓听得出来,这笑声寒意十足,这言语杀气凛然。 沉默片刻,董卓无奈道:“臣似乎只能和陛下合作了!” 这句话很委婉。若是以往,他会直言:满朝文武大臣,除了老臣,还有谁会跟陛下合作! 只是今时不同以往,他也要讲究言语的艺术了。 所以董卓并非蠢人。他只是被突如其来的滔天权力迷昏了神志,放大了欲望,这才敢肆意妄为。 如今,兵权即将被收,他所有的倚仗,都化为云烟,而他未来所能倚靠的,唯有刘协了。这才是他在言语和态度上示弱的原因。 看到董卓态度的转变,刘协并未得意,他诚恳地说道:“太尉当知,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汉室江山稳固,不给后人留下个烂摊子罢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太尉可知,这天下最老实的其实就是农民。他们在土里刨食,只要能吃得饱,穿得暖,便安分守己。然而,税负泰半,甚至八成,都由这些老实人背负。 他们一年四季辛勤劳作,却始终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抬头看天,低头弄地,这一辈子,如同牛马一样。若遇到个天灾人祸,便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朕实不忍心,负了这些勤恳耐劳的百姓。” 听着刘协充满感情的话语,董卓嘴唇动了动,想要嘲讽他虚情假意,却觉得自己不配。他吭哧半天,夸了句:“陛下真乃仁君也!” 刘协摇头道:“若是朕能给这些老实人温饱,让他们年年穿新衣,让他们月月吃上肉,让他们能够喝上酒。如此,朕才配得上‘仁君’二字啊!” 说完,他伸手执起董卓的双手道:“太尉能否助朕实现这一宏愿?” 看着刘协认真的眼神,董卓坐蜡了。这宏愿,他都感觉像是白日做梦。他亦是贫寒人家出身,那些老百姓过得什么日子,他可是一清二楚。 温饱,丰年间可以。年年穿新衣,那得是什么档次?至于月月吃上肉,还能喝上酒,这就有点扯淡了。 不过,他被刘协架在这里,憋在嘴里的否认三连“我不是,不可能,你做梦”,那可真是说不出口啊! 这一刻,他后悔跟刘协坐一辆车了。 刘协见董卓不说话,他加重语气问道:“太尉,能否助朕实现这一宏愿?” 董卓没好气道:“刀架在脖子上,臣哪有的选!不过是身死族灭罢了!” 是的,天下物产有定数,老百姓吃的多,拿得多,豪强士族肯定就拿得少。他们又岂会甘心! 正所谓动他们的利益,如同要他们的命,可以想见,日后的腥风血雨是不可避免的。 若是一个疏忽,真有可能落得个江山不保,身死族灭。可是,不打压豪族,汉朝还能撑多久?想到这个问题,他便不寒而栗。 既然早晚都得碰撞,那还不如趁着他活着,好好欣赏这出大戏。基于这个原因,董卓终于点头,同意踏上刘协的破船。 看到董卓点头同意,刘协大喜,正要说话。 却见董卓用力抽出手道:“陛下,臣年龄大了,身体不好。哪怕陛下有再多的想法,也需要一步步去实现。 所以,陛下还是让臣先缓缓,不要再跟臣念叨了。臣怕听多了,一时忍不住,带着麾下兵将回西凉当土皇帝。” 刘协意犹未尽,他不甘心地说道:“朕与太尉利益一致,本想与太尉诉衷肠,哪知太尉如此不解风情!” 董卓稍微嫌弃地抖了抖衣袖道:“陛下还是回宫与你的嫔妃去诉衷肠吧,臣不配!” 听着董卓略显赌气的言语,刘协呆了呆,只能闭口不言。 车厢里除了二人啜茶的声音,便是一片沉默。 刘协之所以说这么多,一是为了凸显董卓在朝堂上的特殊性,让其放心为自己所用。二是为了让其配合自己,收拢西凉兵为己用。 推心置腹,向来是君王收复人才的不二法门。至于这心、腹,究竟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谁又会去探究呢! 半个时辰后,皇甫嵩得知陛下亲临,急忙率兵将出迎。 刘协上前挽起皇甫嵩的手臂,温言问道:“西凉兵是否有异动?” 皇甫嵩看了眼跟在刘协身后的董卓,面露惊异之色。 他连忙低头道:“西凉兵见我大军围营,立刻整军备战。臣按陛下吩咐,将羊与信件送上。他们这才安分不少。” 感谢子龙之憾投推荐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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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嵩的中军大帐内,刘协居中而坐,皇甫嵩居右,手下将领依次而坐。董卓居左,徐荣、董越等将领亦是依次而坐。至于皇帝亲军将领,自然是侍立在刘协身后。 此次议事,刘协令两军中的校尉以上军官皆参加,故大帐内人数众多。 刘协先是扫视帐内诸将,然后沉声道:“自朕即位以来,几乎每日都去军营,和士兵们一起训练。故今日朕得见诸位将领,甚感亲切。 朕曾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忠君爱国,护民保家。这十六字应该成为军队的魂,成为军人的信念。尤其是护民保家四字,诸将要谨记在心。 前段时间,西凉兵士多有扰民、侵民的行为,朕既往不咎。但以后若是再发现此等行径,朕必依军法处置。还望诸位将领以身作则,牢记朕所言十六字准则,并告知麾下士兵,令他们熟记于心。” 在高顺的带动下,帐内将领均认真应诺。 刘协继续说道:“朕既与董太尉解开心结,洛阳便不宜驻扎过多的军队。值此天下未靖之际,朕望诸将皆能展示风采,拜将封侯。” 帐内诸将领闻言,皆面露惊喜之色。他们从军的梦想,不就是拜将封侯嘛!面对刘协所画的大饼,诸中郎将和校尉都心动了。 刘协看了眼董卓道:“白波军于去岁二月作乱,勾结於夫罗,破太原、河内,进踞河东,威胁洛阳,实乃腹心之患。 今岁十月,中郎将牛辅领兵而不能胜,助长贼兵气焰。此乃朕之耻,亦为诸将之耻。故朕欲令河南尹朱儁领西凉军诸部,与冀州牧卢植,合力清剿白波军。” 说完,他看向徐荣、贾诩、李傕、郭汜等西凉将尉。 徐荣、贾诩等将领看了眼董卓,见他面无表情,遂皆应诺。 刘协面带笑容道:“皇甫将军代朕犒劳西凉兵将五千只羊,朕再命人送些酒菜、肉食,汝等修整三天。三日后,汝等便随前将军朱儁征讨白波军,待汝等凯旋,朕定设宴款待诸将,依军功封赏诸将。” 徐荣、贾诩等诸将意气飞扬,愈发期待战争的来临。 待西凉诸将离开后,刘协又看向皇甫嵩手下诸中郎将和校尉,他继续打鸡血道:“天下不靖,非朕之过。天下大靖,乃诸将之功。故朕允诺:凡征讨叛逆、乱贼者,皆有封赏。 今次,汝等助朕收复西凉兵将,朕当赏五千羊犒军。同时,左将军皇甫嵩亦会为诸将尉表功。望诸将牢记朕所言十六字,兴我汉室,再创盛世。” 皇甫嵩以降诸将尉齐声应诺,三声高呼:“兴我汉室,再创盛世!” 待皇甫嵩安排诸将尉回营修整,营帐内仅留董卓和皇甫嵩二人。刘协看向董卓和皇甫嵩道:“朕亲政后,欲拜董卓为大将军,仍为鹛侯,食郿、栒邑两县;拜皇甫嵩为太尉,封槐里侯,食槐里、美阳、安县、平陵四县。” 听闻自己官拜大将军,董卓并无喜悦之情。若非牛辅盗陵事发,他其实是想拜相国的。只可惜,造化弄人。 失去了西凉军的支撑,他这大将军当得是毫无滋味可言。 而皇甫嵩,虽然爵位没有封公,但他官拜太尉,位居三公,效果倒是异曲同工。因此,皇甫嵩很是欣喜。至于多了两县食邑,更是意外之喜。 在拜谢刘协时,董卓和皇甫嵩一个有气无力,一个精神抖擞,态度迥然不同。 当着董卓的面,刘协吩咐皇甫嵩道:“皇甫太尉,西凉兵本是汉军,可惜私军色彩较浓。故这几日,望太尉严加防守,切不可掉以轻心,力保洛阳安定。” 皇甫嵩拱手道:“臣必力保洛阳安定,不使西凉军作乱。” 感谢书友枫洛、路过肥猫投月票支持! 感谢、书友、枫洛、书友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报国死义,忠臣节现 第115章 报国死义,忠臣节现(22) 听到刘协称呼皇甫嵩为太尉,董卓语气不忿道:“陛下改称呼何其速也!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皇甫将军难道不觉得惭愧么!” 皇甫嵩闻言,老脸微红。此时刘协称呼他太尉,确实有违朝制。此时被董卓讥嘲,甚是难堪。 刘协见状,连忙向皇甫嵩致歉道:“是朕孟浪了,致使皇甫将军招人非议。” 看着刘协极力维护皇甫嵩的举动,董卓内心有些酸楚,他只是冷笑,不再说话。 刘协看了眼董卓道:“董太尉,你留在此处,难道是想今晚于此过夜不成?” 董卓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转身便离开军帐。他刚得罪了皇甫嵩,可不想留在这里吃楦头。 看着董卓离开的背影,刘协无奈地开解道:“这董太尉,今天被朕挤兑狠了,都有点老小孩的脾气了,还望皇甫将军勿怪。” 事实上,皇甫嵩亦是反应过来,猜想这董卓,估计是因为兵权被收,心中泛酸,说几句难听话,出口闷气罢了。 他面带微笑道:“董太尉言之有理,臣自不会怪罪太尉!” 看着面色清癯、头发花白的皇甫嵩,刘协心中泛起酸楚道:“皇甫将军为国操劳,连续征战数载,奔波万里,可谓劳苦功高。朕能得皇甫将军辅佐,实乃朕之幸事。 然朕虽欲拜将军为太尉,恐将军亦只能驻守右扶风,伺机而动,西向则平复凉州之乱,北向则压制白波军之势。待凉州、并州、冀州等地平复,朕会在宫内亲自设宴,与将军把酒言欢!” 皇甫嵩感受到刘协言语中的真诚,不禁涕泗横流道:“臣死不足惜,惟愿陛下亲贤臣、远小人,再兴汉室。” 刘协用衣袖擦拭皇甫嵩眼角的泪痕道:“皇甫将军上表陈谏五百余事,朕皆熟读之,深知将军谋国之志。待北方平定,朕愿向将军请益,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皇甫嵩闻言,心中更是感动。他没料到,刘协竟如此有心,将他数十年来的谏文予以览阅。值此信重的君王,他感觉,以往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报国死义,或许指的便是皇甫嵩、卢植、朱儁、盖勋等忠臣良将吧! 在皇甫嵩的自我感动中,刘协悄然离开。待他醒悟,他大笑道:“陛下有明君之相,此乃大汉万幸啊!” 出得大帐,刘协看到董卓正抬头望着天边的残月。他走上前,轻声道:“月是故乡圆啊!董太尉可是思念家乡了?” 董卓没好气道:“臣又不是酸儒,想那些无用的作甚。只不过等的无聊,看两眼罢了。难道还能看出故乡来?” 刘协无奈地笑了笑,扯着董卓的衣袖,挽着他走上御撵,往洛阳城方向驶去。 他知道董卓心中郁闷不快,自不会去触霉头。在辚辚的车轮声中,他将董卓送至太尉府,这才回宫。 至于高顺等兵将,刘协嘱咐他们这几日守护在皇宫中,并命太官令准备足够的肉食和面饼,让大家开怀大吃。 至于酒,此际是不适合饮的,他们还需要有足够的警惕心,防备不测的发生。 随即,刘协命穆顺诏朱儁进宫,这才走进宣室殿。 坐在御榻上,他把玩着几把钥匙。这是他离开太尉府时,董卓交给他的,分别是万金园、太仓和武库等地的钥匙。 他不知道,董卓搬走了多少财货和兵甲。他只希望,里面的财货足够他封赏大臣和兵将。更渴望,利用武库中的兵甲等装备军队。 由于宵禁和管制的缘故,大街上并没有人。穆顺手持刘协的内旨骑马而行,一路畅通。 朱儁得知刘协急召,遂骑马跟随,很快便到了皇城。 当他们快到宣室殿时,刘协早得到通禀,遂在殿门外迎着朱儁,以手挽着他的手臂,一起走入大殿。 刘协的屈尊纡贵、把手携行,让朱儁感到惊讶。 他可是知道,眼前的这位看着人畜无害的幼年皇帝,不久前可是悍然提兵围困太尉府,事后还和董卓去了城外。 依他忖度,应该是去解决西凉军的问题。观刘协神态表情,想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如此一来,他还真想不出,刘协找他是为了何事。 因此朱儁行礼后问道:“陛下这么晚召见臣,可是有事吩咐。” 刘协与朱儁分别落座后,他恳切地说道:“朕今日领兵与太尉协商,太尉勉强同意割舍西凉兵军权。然西凉兵将多祸乱乡里,留此无益。朕欲举朱尹为前将军,领西凉兵将镇压白波军。” 公元188年二月,黄巾军余部郭泰等人在河东郡白波谷起义,携众十余万,联合南匈奴於夫罗,攻破太原、河东郡、河内等郡,西进豫州。若是任其北连黑山军,南收黄巾军余孽,北方数州势必会被打烂,洛阳亦不能独全。 记忆中,牛辅败于白波军,是董卓决意将朝廷迁往长安的直接原因。 因为白波军一旦趁乱东进,切断董卓西退道路,从东西北三面包围洛阳,则南面和东面的关东联军,恐怕正好坐山观虎斗。亦或许他们会退的远远地,方便白波军四面围攻洛阳。 在此恐惧心理的支配下,董卓以火烧洛阳的方式阻断追兵。哪曾想,白波军根本就没想过攻打洛阳和长安,而是执意东扩,让董卓顺利将朝廷迁至长安。 这不正说明白波军缺乏啃硬骨头的精神,他们只想寻隙而进,扩大自己的势力。 白波之乱,致使并州、河东等郡的百姓流离失所,纷纷迁往相对稳定的三辅地区。刘协在邙山大营收留的流民中就有河东、河内等郡的百姓。 因此,刘协亲政前后的抓手便是清剿白波军,稳定并州、司隶校尉部、豫州、青州、兖州等地的局势。 河南尹朱儁自然清楚白波之乱的危害性。他沉吟道:“西凉军素来骄狂,仅凭臣,恐无力制衡他们啊!” 刘协轻笑道:“朱尹放心。朕会令虎贲中郎将段煨、越骑校尉张辽二将领兵随行,作为朱尹的中军。同时,中郎将徐荣和讨虏校尉贾诩,均与朕亲善。尤其是贾诩,素有谋略,朱尹遇事不决,可多问询贾诩。”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谋诛贼军,折服朱儁 第116章 谋诛贼军,折服朱儁 “贾诩?既然陛下对他如此期许,想必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臣自会谨记。”朱儁答道。 他听说过贾诩的名字,原是董卓麾下的兵将,后被陛下选用。牛辅盗陵事件后,贾诩重归董卓。 原本他以为贾诩背叛了刘协。如今看来,这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隐私。 刘协并不知道朱儁的小心思,他继续说道:“西凉兵新附,军心未稳,且内多骄兵悍将,想要完整接收西凉兵,恐怕要劳累朱尹了!” 朱儁自信答道:“臣有陛下鼎力支持,又有虎贲卫和北军坐镇中军,想来那些西凉兵将当知晓利害。略费时日,臣定能收复西凉兵军心。” 刘协点头道:“朱尹有信心就好。朕不求速成,但求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此战,只能胜,不能败。因为大汉输不起了!” 想到大汉政局目前的窘境,朱儁应诺道:“臣必定尽心竭力,务必克敌制胜。然而冬季用兵,禁忌颇多。仅后勤补给一项,便是难关。臣请明年春三月起兵征讨白波军。” 在他想来,白波军储粮定然不多,然白波军人数众多。此消彼长之下,只待来年春季,白波军粮食青黄不接之时,坚壁清野,四处袭扰,定能乱其军心,增强胜算。 刘协听出朱儁言外之意,即想在洛阳城附近修整练兵。事实上,这个想法非常好。洛阳城内有刘协和董卓坐镇,西凉兵将轻易不敢抗命,更有利于朱儁整合军队。 只可惜,对方是西凉兵。单凭这点,他就不会同意朱儁的请求。 因此,刘协苦笑道:“西凉军祸害洛阳久矣,民不堪其扰,官亦畏其威。西凉兵不走,朕亦不会心安。” 他是想起了西凉兵反旗高举,驰骋长安,造成惨剧的一幕。虽然时移世易,但他不想把这个隐患留在身边。 朱儁顿时明白,想要留在洛阳城外修整,是不可能了。 他低头看向案几上的地图,犹豫道:“河东郡敌势凶猛,轻易不能触之。那臣只能从弘农郡和河内郡两地选择驻地了。” 刘协指着弘农郡道:“近期,皇甫将军将会返回右扶风。朕会令其驻兵五千在弘农郡,以牵制白波贼。河内郡地接兖州、豫州和冀州,与河东郡隔沁水相望,又与洛阳成犄角之势,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朱尹可领兵驻河内郡治怀县,东向可剪除白波军之羽翼,西进则可收复诸县城,压缩白波军活动的范围,更可以快速支援洛阳。且河内郡太守王匡素有侠气,可为臂助。朱尹亦可趁冬季,以练兵为名拿小股贼兵练练手,以达到轮训整顿西凉兵的目的。” 西凉兵驻扎河内郡,是他和荀彧商议的结果。他所说的道理,也是两人合计出来的。 朱儁看了眼地图,沉思片刻后,笑道:“陛下所言甚是,河内郡确实适宜西凉兵驻扎。” 刘协又指向冀州道:“朕已命冀州牧卢植招募兵士三万,又命蓟侯公孙瓒领步骑二万配合卢冀州,清剿在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等郡活动的黑山军。” 朱儁面现忧色道:“若是白波军和黑山军搅到一起,恐怕势大难制啊!” 刘协笑道:“白波军五大首领以郭泰为首,但杨奉、韩暹、李乐、胡才势力亦不弱,他们内部争权夺利,矛盾重重。黑山军以张燕为首,亦有于毒、白绕、眭固、陶升等头领。他们两波贼寇若是聚在一起,想来清剿的难度会下降很多。” 朱儁恍然道:“臣仅担心其势大,却忘记他们之间亦会有纷争,真是惭愧!” 刘协可不信朱儁没有想到这些。他怀疑,朱儁是在给他挖坑,顺便试探他的应变能力。 不过,刘协对此并不在意。正所谓君择臣,臣亦择君。若是刘协没有半分成色,这些贤臣良将待他,自不会剖心剜肺。但若是刘协能够达到他们的期许,想来他们自会死心塌地,追随刘协。 他指着地图上的并州道:“并州刺史丁原身死,董太尉亦未履任,使得并州群龙无首,局势动荡。除上党、太原郡外,其余诸郡皆被胡人侵占。 近日,朕会择能臣前往并州,收势残破局面,虽无法出兵参与此次剿匪,但稳定住并州局面,亦可减轻剿匪的压力,牵制住南匈奴的兵马。” 对于刘协口中的能臣,朱儁虽然好奇,但并未问出口。他点点头道:“陛下明见。” 最后,刘协指着河东郡和弘农郡道:“朕亦会在此两郡整军备战。虽然无法参与明年三月的围剿,但可以起到策应和牵制的作用。只待明年年中,当能再有二万兵。” 听着刘协侃侃而谈,朱儁心中万般感慨。他没想到,此次剿匪,刘协居然会从北方全局着眼。无论是司隶、冀州,还是幽州和并州,均能参与其中。可谓是步步为营,周密细致。 朱儁明白,他手握五万西凉步骑,只要不贪功,不冒进,稳扎稳打,在各州郡极力配合之下,定能将白波军歼而灭之。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再次看向刘协。他那俊美的容颜,最初让朱儁以为空有皮囊,却没想到,他的想法居然也如此天马行空。 看着发呆的朱儁,刘协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朕会令你们几方积极配合。至于具体的作战和指挥,朕不便干预。如何打,就全凭你们自己。至于朕,会做好基本的保障,以及充分的信任。” 出征在外,最难的便是皇帝对将军的信任。因此朱儁振奋道:“陛下谋划周全,臣定不负陛下的期望。” 刘协宽慰朱儁几句后,遂向他请教行军打仗的经验,以及冬季作战的优缺点。 朱儁军事经验颇为丰富,讲解这些,自然不在话下。尤其是他发现刘协学习态度认真,并不敷衍了事,讲起来自然也是成就感满满。 看着天色已晚,刘协惋惜地说道:“惜不能时刻向朱尹请益,实乃朕之憾事!今日夜色已深,朱尹且回去早早休息。待朱尹得胜而归,朕定会亲自设宴款待,与朱尹畅谈平匪之事。” 朱儁闻言,心中颇为感动。他看着刘协,认真说道:“臣定会如陛下所愿!” 投资瓜分收益还差十一人就满百了,能上个小推荐,大家没点投资的,别忘了点一下。从写书至今,就上了一次推荐,扑街仔,坐实了! 感谢枫洛、子龙之憾、书友、、radiant_ea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卢植,可爱的倔老头 第117章 卢植,可爱的倔老头 刘协点点头,激动地说道:“朱尹策无失谟,征无遗虑,朕自是放心。然天下贪官污吏横行,乱象频生,民无宁日,朕还望朱尹剿匪归来,助朕廓清寰宇,再兴汉室,还人间清平!” 听着刘协的志向,朱儁很是激动。最近数十年,大汉可谓是每况愈下。若刘协真能扭转颓势,他自是不吝相助。 看着朱儁离开的背影,他叹息道:“如此多的良臣猛将,惜乎错付了先父,浪费了青春啊!” 说完,他从精美的盒子中取出卢植的回信。 上次任命卢植时,刘协曾附随一封信件,夸赞张合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让其帮忙寻访。 谁知,卢植那老匹夫,居然半道截胡。他确实找到了张合,还考较了他的武艺和韬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人被他截留了。 后来,刘协便时常给卢植写信,或是请教经义,或是请教治国方略,或是请教军事知识。 卢植发现刘协是真心请教,自是欣喜,两人便成了素未谋面的笔友。 这次卢植的信件,便是自夸他慧眼识人,称赞张合在和黄巾军作战英勇,被擢升为军司马。 同时,他还提到了麹义,称其因慕己之高义,携私兵投靠,披坚执锐,每战必先,实乃不可多得的猛将。 刘协看完信,摇头笑道:“哎,要不是朕,这些个猛将可都是韩馥的手下。你呀,该感谢朕才是,真不该向朕夸耀啊!” 想到麹义的先登营,他就想看看,即将见面的公孙瓒和麹义,不知是否会碰撞出火花。不过有卢植在,想来不会有大碍。 紧张了一天的刘协,骤然轻松下来,有些茫然。他筹划许久,终是降服了董卓,收拢了西凉军。 可是再看这满目疮痍的天下,他不由得叹道:汉室再兴,任重而道远啊! 刘协中午没有吃上饭,现又已是晚上,他肚子饿的是咕咕叫。正想要去谁的宫殿,去吃顿饱饭,董白、吕珺和蔡琰三女便联袂而来。 当刘协控制城门后,荀彧便命人开放邙山校场,让诸多大臣、皇妃等人自行离去。 董白回到宫中,等了大半天,始终不见刘协回来,早已心急如焚。只是,还不待她去寻刘协,就赶上朱儁进宫,她只好和陪伴她的吕珺、蔡琰在偏殿等候。直到朱儁离开,她们这才掐着点进入宣室殿。 看着董白欲言又止的模样,刘协笑着拉过她的手道:“太尉心疼孙女,又是知情达理之人,他主动退让,愿意放弃军权,故朕与太尉算是相谈甚欢。 至于见罪于他,倒不至于。毕竟朕能坐上皇位,全仰仗太尉。然朕亦明言,既往不咎,不可再犯。” 董白闻言,心中的压力顿消。惊喜交加之际,她直直扑入刘协怀中,痛哭起来。这半天,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太难捱了! 当看到刘协整军待发的阵势,董白便意识到,整个洛阳城中,除了祖父董卓,恐怕没有谁值得陛下如此对待。 哪怕刘协安慰她,此行无关杀戮,她亦不能安心。毕竟祖父董卓脾气暴躁,近来更是骄横狂妄,她真怕两人一言不合,刀兵相向。 无论谁伤了、死了,她都难以面对。更遑论祖父所为,纵使千刀万剐亦是正常,她真怕刘协容不下董卓。 如今,刘协和董卓能够和解,她自是难以相信,结果竟是两全其美,而且会如此顺利实现。 她声音哽咽道:“妾身想回府探望祖父,明日再回宫中,不知可否?” 刘协看了眼旁边侍立的穆顺,吩咐道:“派一屯兵将护送董妃回太尉府,要保证董妃的安全。” 穆顺连忙安排车架和护卫。董白虽是和两位姐妹一起来的宣室殿,但服侍她们的宫女,也不像过去那么散漫,自是跟随在她们身后。 此次回太尉府,她们自然要跟着董白,照顾董白的起居。 看着董白乘车离去,刘协摸了摸肚子道:“朕现在饿的能吃下一头牛,哦,错了,一只羊。快去准备膳食。” 刘协喜欢吃牛肉。不过,为了鼓励农耕,减少杀牛的规模,他已经两个月没有吃过牛肉了。 穆顺在一旁道:“陛下,蔡妃得知陛下仅用过朝食,早已命人准备晚膳,现在即可奉上。” 刘协看了眼蔡琰道:“昭姬,最会体贴人。” 蔡琰听到刘协的夸赞,红着脸低下头。 旁边的吕珺撅着嘴道:“珺儿也想到了,只是姐姐说的早罢了。” 刘协捏着吕珺的小嘴道:“好了,朕知道,珺儿最乖。你看,瘪瘪嘴像不像小鸭鸭。” 吕珺伸手打落刘协的手道:“才不像,鸭嘴多丑啊!” 刘协含笑看着吕珺生气的模样,心中的烦恼和忧愁瞬时消散不见了。 因为担心刘协的缘故,吕珺和蔡琰都没有吃饭。所以在二女的陪伴下,刘协这顿饭吃的很舒心。 这皇宫悠闲地生活,不比打打杀杀有意思。然而,若只是贪恋这样的生活,恐怕就会永远失去这样的生活了。 吃过饭,蔡琰的本意是想让刘协去吕珺的安福殿休息,因为她看得出来,刘协和吕珺在一起时,是最放松的。 吕珺面色羞红,扭捏着说道:“姐姐,我的身体不适,恐怕不能侍奉陛下。” 蔡琰看着吕珺的模样,瞬间明白,原来她的天葵来了。按照宫中的规矩,确实不宜留宿刘协。 因此刘协和蔡琰将吕珺送回安福殿,这才一起回温饬殿。 殿内烛光明亮,层层帷幔用玉勾收束。 西风烈,风尘起,白日观兵阵,蔡琰身上染了不少尘土。因为忧虑刘协安危的缘故,也没顾得上清洗。 此刻,心情放松之下,她才意识到违礼之处。 蔡琰羞红着脸道:“近来臣妾照着陛下的诗体,写了好几首诗词,陛下且先品鉴,妾身暂去沐浴更衣。” 刘协拿起案几上的诗稿道:“你且去洗漱,朕领略下昭姬的文采。” 蔡琰张口想要谦让几句,可又怕刘协提出过分的要求,遂低着头,疾步快走,出了大殿。 感谢子龙之憾、书友、投推荐票支持! 哎,调整下,每周一至周五日更一章,周六周日两章吧。之前周二和周四更新二章,是为了赚网站送的六张月票。现在躺平了,按节奏来吧,每周可以多更一章。 还有改了简介后,这几天新书友入坑人数骤减,甚至还会负增长,哎,可爱的书友,我信你个鬼啊!(开个玩笑,改天我把简介再改回来!啊啊啊,刚发现,还要等到下月才能修改简介呢!疯了!杀疯了!) 今天我第一个投推荐票,把关键的1000票收入麾下。哈哈!难得!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眼神灼灼似明月 第118章 眼神灼灼似明月 看着蔡琰疾步快走的模样,刘协眼珠微转。 不过,他还是强忍住心中的想法,打算欣赏蔡琰的诗稿。可拿起诗稿,他才发现根本没有心思看进去。 无奈地将诗稿放在案几上,刘协轻叹一声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佳人啊!” 他在大殿内来回踱步,足见心中的纠结。 不多时,偏殿有宫女说:“夫人,热汤准备好了。” 刘协闻言,抬步欲行,想了想,又按捺住骚动的心神,稍等了片刻,这才踱步走出大殿。 侍立在殿外的宫女,看到刘协急忙行礼拜见。 刘协见状,连忙将手指竖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们噤声。 看到这个动作,宫女们纷纷用衣袖掩口,以遮挡忍俊不住的笑意。 刘协轻手轻脚行至殿门处,推开偏殿的大门,闪身进入,随手又关闭殿门。 侍立在旁的宫女正待行礼,亦被刘协制止。 宫女们见怪不怪,谁让刘协喜欢这个调调,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呢! 在汤池内沐浴的蔡琰似是心有所感,她双手捂胸,然后转身看去,发现刘协果然不出所料地出现在这里。 她又羞又急道:“陛下不是在品鉴诗词么?” 话中意思是,我都拿诗词给你解闷了,你怎么还闯进来呢! 刘协笑道:“诗虽好,但终不及青黛柳眉、眼波流转、宜嗔宜喜、娇俏玲珑吸引人啊!” 听着刘协的调笑之语,蔡琰眼波流转泫欲滴,水烟朦胧身似柳。 刘协看了眼四周的宫女道:“汝等出去候着吧!” 宫女们眼神闪动,强忍住好奇和羞意,轻手轻脚地离开。 水波涟漪起,恰似鸳鸯戏。交颈缠绵语,仙人只羡伊。 看着地面满屋的水渍,碳炉都被浇熄了数个,被召入偏殿的宫女啥都不敢想,啥也不能问,只是咬着牙憋着笑,服侍刘协和蔡琰穿衣。 屋内这种场景,她们已经多次见到,虽然每次都很惊奇,但是想要知道答案,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她们犹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时,地上的水淹着榻腿,连锦衾上都汪着水,也不知道陛下和夫人是怎么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大水冲泡过似得。 蔡琰羞红着脸,躲在刘协身后,蹭出了侧殿。她对刘协的偏好,实在是难以言表。只是,她能有什么办法,陛下喜欢,她便只能百般宽容,任其施展呗。 只是,每次宫女收拾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这动静,实在是太羞人了! 刘协曾安慰她道:“她们当着你的面说,你自可惩戒她们;若是她们背后嘀咕几句,你又何必理会她们!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伉俪情深,她们是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会笑话你呢!” 蔡琰认为刘协说的在理,这才稍微缓解心中的羞恼。只是每次看到宫女们眼神中的惊讶和好奇,她还是忍不住想掐死刘协。 两人循例用青盐刷过牙,这才双双躺在榻上。 蔡琰很是好奇刘协收服西凉军的过程,可她怕犯忌讳,只得欲言又止。 刘协见状,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手儿探在她的怀里,轻声问道:“是不是想知道,朕今天是如何德镇太尉,威压西凉诸军?” 蔡琰嘴唇轻启,嗔怪地看着刘协道:“你就不能消停会么?” 刘协轻叹一声道:“朕今日经历生死存在时刻,想想失败的后果,心中就有些后怕。也只有如此,方能舒缓心中的忧惧了!” 蔡琰好看的媚眼斜睨着刘协,撇着嘴道:“你可真是花样百出,借口频频。妾身与陛下相处日浅,但陛下性格稳重,若无必胜的把握,肯定不会轻易冒险的。” 确实,半个多月前,刘协就命人暗中四处宣扬:惊世演练——长安军与皇帝亲军的实力碰撞。那些个校场上不得不说的故事等等,可谓是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吊足了。 然而邙山校场,并非普通人能去的地方。想要观瞻,非官员和士族不足至也。因此,民间传言虽多,好奇心亦有之,但生活不易,哪有时间去想这些。 唯有洛阳城内居住的官员和富商,对这场演练是十分热衷。他们都想知道,刘协练了数月的兵,效果究竟如何。 只是这次演练,被刘协寻了几个借口,以致延后三次,把那些个想要去校场观瞻的人们,拖得是心急火燎。 哪曾想,这次演练竟是挂羊头卖狗肉,只有演,没有练。 不过,初次见识到那雄壮威武、整齐划一的军阵,不仅这些个大臣目瞪口呆,连那些花钱入场的富商都振奋昂扬。 当那些兵士喊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忠君爱国,护民保家”时,诸多大臣或是激动,或是不屑,或是沉思; 而一些富商却心思玲珑,他们联想到近期女军和亲军巡街时,惩凶治纨的场面,结合现在的口号,终于醒悟到:刘协是个真正爱民的皇帝啊! 所有的人都亲眼目睹,刘协在校场诸军中的威望,这让许多图谋不轨者心生惧意。 从父亲蔡邕处,蔡琰知道大汉并不平静,更是了解到,许多豪门士族出身的官员并不希望刘协太过于出色。 然而,当她看到刘协在诸兵将面前的风采时,蔡琰的心脏砰砰直跳。那一刻的刘协,正是她心中渴盼的盖世英雄。她为有如此出色的夫君而骄傲! 想到那些豪族世家可能的阴谋诡计,她暗下决心:务必和董白一起,培养出一支忠于皇帝的童军。 因为,无论是昨日的董卓,还是今天的刘协,都让她认识到,兵强马壮才是巩固权力的最正确路径。 所以,她急切地想知道,今天刘协发生的一切,她要写一篇文章,把刘协美化成圣君,让童军所有人崇拜和仰慕,甚至要将刘协英明威武的形象根植于他们幼小的心灵中。 因此,蔡琰摇着刘协的胳膊道:“陛下,你快跟妾身说说吧!” 刘协和蔡琰相处已近两月,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蔡琰如此主动和心急的一面。 感谢我永远永远喜欢霞之丘诗羽打赏支持! 感谢燕寒舞、投推荐票支持! 本以为可以很快写到曹操呢,结果乱入了后宫的互动,就只能让曹操周六出场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振奋人心,孟德愿为并州牧 第119章 振奋人心,孟德愿为并州牧 蔡琰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刘协自无不可。 他追忆似地说道:“自朕即位,所思所虑无不是再兴汉室。惜乎朝内诸臣,争权夺利,互相攻讦。太尉董卓,自入洛以来,纵兵行掠,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朕虽沐太尉的恩情,却不忍坐视大汉百姓陷入炼狱般的生活,更不能任由太尉施为,倾我大汉之江山社稷。 朕欲重建亲军,太尉心生警惕,欲以其麾下将领统御。幸赖段煨、樊稠、贾诩、张辽、高顺五将虽为董属,却是汉臣,俱皆心怀大义,愿为朕效力。 董妃白儿,依朕命筹建女军,军内皆是西凉军女眷。她们巡于洛阳城内外,惩凶除恶,维护治安。西凉兵祸,由是消除。百姓感怀,称颂于朕。 守宫令荀彧,不计生死,为朕奔波于左将军皇甫嵩、长安尹盖勋之间。典军校尉曹操,甘冒奇险,暗中策反中郎将徐荣。黄门侍郎荀攸亦因边乱,挺身而出,远赴千里。 幸赖诸臣鼎力相助,朕方能从容不迫,于校场蒙训之际,收良将,聚兵心,练强军。 长安尹盖勋,资朕三千精兵。朕顺水推舟,以军演为名,引四方势力关注。左将军皇甫嵩,携二万大军,昼夜潜行,抵达洛阳。 朕兵围太尉府,请太尉于两军阵前商谈。太尉董卓,心系董白,未见启衅于朕。朕以大义,相劝太尉,太尉终是退让,释西凉兵权,归于朝廷,终是全了君臣之谊。 朕亦曾言:得之江山,失之吾命,不过如是。仰仗诸贤臣良将用命,朕既保全性命,又得到江山,倒是两全其美。” 听着刘协的讲述,蔡琰心中跌宕起伏。她没想到,就是这位讲述期间仍手不释怀的小皇帝,居然苦心积虑,以数月之功,成如此大事! 她依偎在刘协的怀中道:“陛下不惜身冒奇险,毕其功于一役。想来,大汉的子民很快就能过上安生的日子了,大汉江山也会更稳固了。” 刘协轻叹道:“流民四起,江山不靖,百姓想过上好日子,估计还得几年吧!至于大汉江山想要稳固,恐怕要终朕一生来实现了。” 蔡琰将自己往刘协的怀里紧了紧,并伸手搂住他的身子道:“妾身相信,陛下一定能做到。” 两人又聊了会私房话,这才安歇。 ------------- 第二天早上,刘协醒来,他催着慵懒的蔡琰穿衣洗漱,然后出门晨练。 董白不在,吕珺和其他妃子都已经等在殿前。 看着蔡琰弱柳扶风般的风情,伏寿、唐姬等女均是羡慕地看着她。 昨天发生的大事,她们都已经听闻。对于刘协昨日在哪休息,她们也都有猜测。 哪曾想,她们都猜错了。 刘协既没有陪着董白,也没有和吕珺一起,反而是选择了寡妇蔡琰。 站在这里等候的时候,她们便已知道结果。只是,她们不懂,刘协为何会偏爱最晚入宫的蔡琰。 虽然,早已是妇人的蔡琰,臀胯更显风情,曲线也饱满诱人,但是,她们也不差很多啊! 嗯,好吧,她们承认,确实差了点,但亦不至于如此悬殊啊! 不过她们相信,日后一定会超越蔡琰的。因为这是刘协在做私密事时,悄悄告诉她们的。 至于刘协有没有骗人,想来是不应该的。 思绪转动中,诸女开始随着刘协做热身运动,其中袁棠和袁梅最是爱捉妖。 她俩总是招呼刘协,不是让他帮忙扶着腰,就是让他帮忙抻着腿。反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取宠于刘协。 对于这些无伤大雅的请求,刘协一向是不计较的。 其他诸女,自然不甘示弱。 香艳的热身运动环节完成后,刘协便领着诸女一起跑步。他先是陪着吕珺说了会话,又陪着唐姬说了会话。待他陪着诸女做完感情交流和建设,这才沉下心来跑步。 每日晨练大约六刻钟,亦即一个半时辰。诸女跑完步后,大多会跟着吕珺学习剑法,亦或是压腿,以避免出现刘协所说的萝卜腿。 吃完早餐,在诸女幽怨的眼神中,刘协离开温饬殿,去往宣室殿会见曹操。 因为他吃饭前,就命穆顺宣了曹操入宫。 看到曹操站立殿外等候的身影,刘协疾步前行,挽着曹操的手臂道:“劳曹卿久等了!” 昨日曹操亦去了校场,自是知晓刘协所做之事,亦知晓他已收服西凉军的消息。因此,他用钦佩地目光看着刘协道:“臣亦刚到。” 进入殿内,刘协开门见山道:“此次孟德助朕策反中郎将徐荣,使朕顺利收服西凉兵,功不可没。朕本应厚报,予孟德高官厚禄,荣宠加身。 然江山破碎,朕心忧之。念及孟德英姿雄武、机变无方,谋略详备,故欲拜孟德为并州牧,复我疆土,何如?” 并州牧?曹操闻言,略皱眉头。他乃世家子,自是知道,并州的局面有多艰难。但若真能收复疆土,其功必能名垂青史。 思虑片刻,他看向刘协,却发现他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注视着自己。 他自知失态,不由略显尴尬道:“臣非畏难,实是恐悖陛下心意,这才失礼。” 刘协轻笑道:“朕岂会因此小节而罪臣。” 他指着案几上的地图道:“孟德,并州已失数郡,惟太原、上党两郡独全,西河郡尚余部分,形式岌岌可危。朕不求孟德速建奇功,只愿孟德招募兵壮,稳住局面。” 看着曹操稍霁的面色,刘协再次给了他一个定心丸道:“朕已命蓟侯公孙瓒、冀州牧卢植和河南尹朱儁等相互配合,清剿黑山和白波二贼。 待除去二贼,蓟侯公孙瓒可从代郡攻云中、定襄两处,卢冀州可从中山国攻雁门,并夹攻定襄和云中。待并州北部平定后,再由北向南,横扫直下,收服整个并州。如此,孟德可安心?” 曹操闻言,大喜道:“陛下运筹帷幄,谋划千里,臣伏惟敬服,愿为陛下镇守并州。” 感谢智宸修杰、枫洛、、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二十章 以利动袁隗,初提韩州 第120章 以利动袁隗,初提韩州 其实,刘协也有些后悔。当初他应该擢孙坚任并州牧。以他麾下的精兵良将,站稳脚跟、守护住太原以南肯定没问题。 更重要的是,依照孙坚敢打敢拼的性格,他或许不甘于守成,而是会主动出击。如此,不仅会给黑山军以压力,更会震慑南匈奴部落。 然而事已至此,他唯有相信枭雄曹操,不会弱于孙坚。 刘协伸手托起曹操道:“孟德有心了。待朕清点完武库、太仓和万金园后,自会为孟德准备兵甲和钱粮。至于募兵事宜,孟德还需早做准备。” 曹操忙躬身道:“臣出宫后,便会自行招募兵员,定不会误了陛下的大事。” 商量完毕,刘协又询问曹操治理并州的策略,无出于恩威并施四字。 两人聊了半天,宾主尽欢,这才将曹操送别。 他原本还想招吕布进宫赐封,却被告知前几日剿匪去了。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刘协轻叹道:“天下英才众多,能为朕所用者,何其吝也!” 他从案几上拿起一份奏折,是袁隗为袁绍和袁术表功求官的。看来,袁隗真的有些急了。 想到袁氏一族的所作所为,他便有杀贼之心。只可惜,他羽翼未丰,只能镇之以静。 吩咐穆顺召袁隗入宫,他又命随侍的小黄门,召袁棠和袁梅至宣室殿。 袁棠和袁梅二女很是用心的打扮了一番,开心地进入宣室殿。 进入大殿,她俩便看到刘协跪坐在案几旁读着竹简。二女也未打扰刘协,径自拨开泥炉,座上一壶水。 待水烧沸,袁棠跪坐在旁,为刘协泡茶。端起茶水,她轻轻吹拂,感觉能入口,这才递给刘协。 刘协接过粗瓷碗,轻啜一口,赞了句道:“茶,还是棠儿和梅儿冲泡的最香!” 虽然刘协多次夸赞她俩茶泡的好,但每次听到,袁梅和袁棠依旧开心不已。 袁梅净手后,站在刘协的身后,为其捶背、按肩。据刘协说,这样可以解乏、缓解疲劳。 听闻陛下相召,袁隗很是激动。依他所想,刘协刚刚打压了董卓,现在势必更需要依靠他。所以,他觉得,这次为袁绍和袁术求官的事情,稳了。 穆顺领着袁隗行至宣室殿大门外,看到刘协正在读书,遂和袁隗等候在门外。 正在泡茶的袁棠看到叔祖父袁隗静候在门外,遂端起茶碗道:“陛下,请饮茶!” 刘协头也不抬道:“棠儿喂我喝吧!” 袁棠想要提醒刘协,门外有大臣静候。可转念一想,若是叔祖父袁隗看到自己受宠,肯定会更加高看她。 于是她轻含一口茶水,跪至刘协面前,仰首渡至刘协口中。 刘协大笑道:“这茶,又香又甜!” 袁棠红着脸,站在一旁,身体朝向大门。 看到袁棠和袁梅如此受宠,袁隗自是欣喜。至于此举是否荒唐,他根本不在意。他还希望,刘协像刘宏才是最好。 刘协早知袁隗到来,刚才只是当着他的面,演了一场戏。在豪族世家看来,皇帝愈无能,他们愈自在,甚至才可能取而代之。因此,他需要在豪族面前表现得荒唐些。 其实,在他看来,刘宏的儿子这个身份本身,或许就足以让地方豪族相信,他刘协荒唐,是理所当然的。 他装作看向袁棠的身体,恰好看到袁隗。 穆顺禀报道:“太傅袁隗领陛下口谕入宫。” 袁隗走进大殿,看了眼袁棠和袁梅,眼神中满是鼓励和赞赏。然后他向陛下行礼道:“陛下召臣前来,不知何故?” 刘协拿起袁隗呈上的奏折道:“袁卿所言,句句真情实意,朕亦有所感。不过,天下乱起,有志之士岂可独善其身。故太傅奏请袁绍、袁术在朝为官,朕不能允。” 袁隗张口欲言,却见刘协抬手示意,他遂缄口不言。 刘协继续道:“袁氏,乃四世三公之族。袁绍、袁术皆有才名。朕欲擢袁术任汉中太守,袁绍任蜀郡太守,何如?” 袁隗犹豫片刻道:“益州牧刘焉恐难以相处啊!” 刘焉野心尚未暴露,这只是他的托词。在他看来,益州过于偏僻,不宜图谋。 刘协冷哼道:“太傅为朕荐才,朕亦信任太傅,遂欲擢拔袁绍、袁术为太守。今太傅又以刘焉难以相处推拒,这是欺朕汉室宗亲为官不德,还是害怕刘焉识破二人才之真伪?” 袁隗低头不言。这话,他还真没办法接。 袁棠和袁梅见状,唯恐刘协迁怒于她俩,遂一左一右,抱着刘协的胳膊道:“太傅所言并非此意。陛下误会了。想必伯袁绍、父袁术定会好好治理。” 袁隗嘴唇动了几下,还是强忍住了。他还真没想到,陛下居然会如此强势。 刘协搂着袁棠和袁梅,让她俩倚在自己身上道:“太傅既无意见,朕便命人拟旨。只是朕欲亲政,太尉以为何?” 袁隗抬头,看着目光咄咄逼人的刘协,又看了眼在刘协怀中偎靠的袁棠和袁梅,强笑道:“陛下今才总角之年,亲政恐怕不合礼制。” 刘协摇头道:“朕既已即位,身为皇帝,焉能不亲政。况且,有太傅、太尉等贤臣良将辅佐,想必应当无碍。” 袁隗苦笑道:“陛下莫要为难臣了。” 刘协轻笑道:“袁棠和袁梅,皆为袁术之女。朕与袁氏,亦有姻亲。故朕怎会为难太傅呢?更何况,朕欲以三年为期,观政袁术和袁绍,谁治理的好,朕便擢升其为大都督。” 袁隗愣神道:“大都督是何职?” 刘协起身,走至摆放地图的案几旁,指着地图道:“朕欲从袁术和袁绍之中,择政绩优者出任征韩大都督,准其自行募兵,出征三韩。 若能够征服三韩,朕欲增设韩州。因是开疆扩土,朕将特封其为大都督,治韩州十年,税收三成归朝廷,七成任由袁氏取用。” 袁隗闻言,眼神微缩。三韩之地虽不大,但人口亦数十万,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若真能在韩州都督十年,其利之巨,难以想象。 至于刘协让袁氏自行募兵征讨,他并不在意。相比可以得到的巨额利益,付出的便不值一提了。 感谢我永远永远喜欢霞之丘诗羽打赏女主。不过,赏蔡琰和董白刀片,是何意呢?是我理解的意思么? 感谢枫洛、残风泉月、、燕寒舞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正经的大鸟吊孝 第121章 正经的大鸟吊孝 袁隗沉思片刻,开口道:“三韩虽弱,但想要攻下,靡费甚巨。臣请都督韩州二十年!” 刘协冷笑道:“二十年,太傅是否太贪心了?” 想到每年可能获得的巨额利润,袁隗觉得,他一点都不贪心。 他讨价还价道:“夺韩州,陛下仅出个名头,却需要袁氏赌上百年的基业。一着不慎,袁氏便可能满盘皆输。代价之大,非二十年不足以偿也!更何况,臣亦会每年足额缴纳三成利。陛下坐收三成利,无所出而得一州之地,岂不谓一举两得!” 刘协大笑道:“太傅果然好算计。罢了,既然袁氏觉得代价大,那朕这就派人追回曹操,看他曹家和夏侯家是否动心?” 袁隗闻言,急忙劝阻道:“不可,陛下,万万不可。此事,臣以为,袁氏足以任之。只是这年限,能否再宽展些?” 刘协盯着袁隗道:“十年期内,若是袁氏可以攻下倭国,朕允袁氏都督韩州宽展五年,并都督倭国十五年。” 袁隗双目圆瞪,惊声而呼道:“陛下此言当真?” 刘协轻笑道:“袁氏能为大汉开疆拓土,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以谎言欺骗于太傅!” 袁隗低下头,搓着手,沉思良久道:“陛下天资聪慧,知人善任,实乃人中之龙,惟亲政,方能平定四方,征服四野,再兴汉室。” 看到老奸巨猾的袁隗表态同意,刘协这才露出真诚地笑容道:“都督职,如同封国,不王而王。故太傅万不可轻泄,以致此事功败垂成。” 袁隗闻言,认真打量着刘协,发现他不似作伪,这才认同道:“臣自会保密。” 说完,他看向袁棠和袁梅。 袁棠和袁梅知道,这是要让她俩当众表态。虽然不情愿,但她俩还是齐声道:“妾身自会保密。” 穆顺知道,刘协与大臣密商,一般不会留人。所以早就清空了大殿,自己也守在了门外。 刘协继续加重筹码,蛊惑道:“都督倭国十五年期限,自韩州初设第十一年起算。所以,愈早拿下,获利愈多哦!” 袁隗呼吸猛然一促,随即大喜,继而又惊惧不已。他发觉,自他进屋以来,刘协一直在掌控着谈话的节奏。 看着刘协略有深意的笑容,袁隗神态肃然,恭敬地行礼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送走袁隗,刘协看向袁棠和袁梅姐妹道:“今晚朕会去景福殿,棠儿和梅儿可先行回去。” 景福殿,正是袁棠和袁梅的寝殿。 因此,她俩得到刘协的允诺,自是开心地走了。 刘协看了会简书,这才草草吃了口饭,盘算着益州的变局。 刘焉身为皇室宗亲,素有野心。再有不足两年时间,他便会任命张鲁为都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领兵攻击汉中太守苏固。 后苏固被张修所杀,张鲁再杀张修,夺其兵众,并在刘焉授意下,杀害朝廷使者,阻断朝廷和益州的联系,为益州割据创造条件。 今世,若是不出现讨董大军,亦没有董卓迁都,刘焉是否会有反心呢? 刘协摇了摇头,他既不相信宗室的人心,亦不低估宗室的野心,所以未雨绸缪,任命袁术领汉中太守,任命袁绍领蜀郡太守,既在刘焉心脏上插把刀,又在汉中立道屏障,让刘焉自行掂量,袭杀二袁是否值当。 这出汉家宗室和世家豪族较量的大戏,孰强孰弱,效果如何,刘协不知道,也不关心。他想要的只不过是时间和权柄罢了。 之所以约定观政三年,盖因刘协认为,三年之内,必能平定北方之乱,恢复朝廷对北方的统治秩序;亲政三年,他亦能掌控朝堂,招贤纳才,一扫汉室倾颓之势,震慑那些意图不轨者。 兵权在手,占据大义,社会安定繁荣,谁还敢有异心呢?他不信,袁术到时候还会头铁地称帝。 至于袁氏苦心经营韩州,可能分裂的结果,刘协亦有所猜测。只不过,面对愈发强大的汉朝,他那弹丸之地,真的敢明目张胆的自立么? 刘协不信,袁氏一族的人,脑子里都会进水,看不清大势和大义。 ------------- 北军四营和虎贲卫,除了轮值城防和宫防的人员,其余人员均被刘协安置在北宫的濯龙园内修整、操练。 毕竟,董卓身边的两千甲兵,真要发起疯来,进攻皇宫,他刘协可够吃一壶的。所以,宫内的防卫必须要加强。 然而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只有千日抓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因此,名正言顺地削减董卓的亲兵数量,这才是正途。 只是他和董卓还缺乏必要的互信,所以这种紧张的局面,估计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最重要的是,虎贲卫和越骑校尉部人马很快就会和其他部的人马换防,离开洛阳,跟随朱儁清剿白波军。 到时候,皇宫的防卫力量又会削弱一大截。他叹了口气,把目光方向卫尉所属的宫卫。 卫尉杨琦,出身弘农杨氏,乃杨彪的族兄,性格刚直。 其为侍中时,先帝刘宏曾问:“朕相比桓帝何如?” 杨琦答曰:“陛下躬秉艺文,圣才雅藻,有优于先帝;礼善慎刑,则未之有。如今陛下比于桓帝,犹如虞舜比德唐尧。” 刘宏不悦其言,谓曰:“奇所谓杨震子孙有强项遗风,想死后又当致大鸟也。“ 为何杨琦夸赞刘宏和桓帝相比,犹如虞舜比德唐尧,而刘宏恼怒呢? 毕竟虞舜和唐尧可都是孔子认可的圣君啊! 出师表言: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由此可知,桓帝的名声并不好。 刘宏本以为自己怎么都该比桓帝强,方有此问,也有矜夸之意。 哪曾想,在杨琦嘴里,他和桓帝竟然是一时瑜亮,不分上下,都是昏君。这焉能不让刘宏生气痛骂于杨琦。 至于死后又当致大鸟,亦即“大鸟吊孝”,这可是很正经的逸闻趣事,可不能看到大鸟二字就往歪处想。 据闻杨震蒙冤昭雪,改葬于潼亭时,一只大鸟飞落在杨震灵柩前,一边悲鸣,一遍俯仰致礼,鸟泪把地面都打湿了。直至杨震的灵柩安葬好,大鸟才飞走。 这说明刘宏异常愤怒,咒骂杨琦活该冤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董卓与人讲道理 第122章 董卓与人讲道理 杨家和袁家,作为汉末两大顶级世家,关系错综复杂。 刘协既已疑袁家,又岂能不忧杨家。故他借机将杨彪调离洛阳,出任豫州刺史。 至于卫尉杨琦,其曾出任汝南太守,先帝刘宏死后,其入朝为侍中。刘协纳其女杨霏后,方允杨琦领卫尉之职。 刘协逼宫董卓之日,曾命王越领羽林右军、皇甫郦领扶风兵、士孙端领长安兵,控制所有城门,其间,发生诸多不快,也不知道杨琦对他是否有好感。 不过,卫尉麾下2400余卫士,完全弃之不用,于礼法不合。闹出乱子,不仅杨琦脸面无光,即便刘协也难辞其咎。 故卫尉所属的宫卫,终究还是要用的。而他这个帅女婿,亦是要见外父的。 无论如何,现在杨琦和刘协是翁婿关系,想来应该不至于坑自己才是。 汉时的选官任官制度,可以说是完全有利于豪门大族。刘协还曾因此而生气,惹上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十一月间,董卓与诸朝臣曾议,诏除公卿以下子弟为郎,以补宦官之职,侍于殿上。 刘协当时便婉拒道:“以朝臣之子为郎,却补宦官之职,虽有益于宫廷,却见辱于群臣,朕不欲也。 职权之事,关系国本。诸臣应辨古今变迁,溯源务本;析职权名位,得当与否。非宦官不可者,不可更也。两可之间者,则更改定制,由朝臣任之。”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们别张嘴就要官,好歹研究下,官职的古今职权是否相同,有何变化;职权设置是否合理,由何人担任为宜。什么都不提,就想着分果果,这态度,也太敷衍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他正欲谋董卓,也不想身边掺杂各类人等,避免走漏了风声。因此,遂以此言推脱。 哪曾想,此言竟惹得众议沸腾。 许多朝臣家中子嗣甚多。本想趁此白给的机会,为子弟谋个郎官,虽说才秩比三百石,但位多简在帝心。 而刘协之言,相当于断了许多人的进阶之途。 只是刘协十分狡猾,故意设身处地,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以为他们考虑的口吻,说出这番话。 让他们想要辩驳,都不知道从何处言说。故许多朝官很是受伤。 由此可见,刘协对于世家和朝臣,警惕心该有多强。当然,这也使得他手中的可用之人,选择余地太小。 至于科举选士,他目前根本就不考虑。想想都知道,在知识垄断的时代,除了小部分寒门之士,选上来的估计大都是世家子弟。故刘协的着眼点和根本,就在军队。 稍缓片刻,刘协换上军装,前往濯龙园,和士兵们一起接受操练。 直至申时,刘协才略感疲惫地离开濯龙园。 自从袁棠和袁梅知道,刘协打算从袁术和袁绍二人中选取大都督,她俩便共同谋划,想要替父袁术吹枕边风。 当晚,袁棠和袁梅曲意逢迎,自是使尽浑身解数,让刘协生出“此间乐,不思蜀”的想法。 十二月五日早朝,诸大臣坐定。 袁隗看了眼董卓,发现他气色正常,不由得暗自嘀咕道:“莫非陛下也允了他更大的利益?”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矜持,主动上表道:“太傅袁隗,叩拜陛下。 自陛下即位,洛阳内外,盗匪断绝,宵小绝迹,众皆安居,此乃陛下仁政爱民之功。 更有朝堂纷争,君臣失序,仰赖陛下之筹谋,荡除魑魅魍魉,使得朝野清明。 臣以为,陛下天资聪敏,勤俭爱民,知兵擅将,博通古今,怀德敬天,故臣请陛下亲政。” 旁边的董卓闻言,眼角狂跳。这厮言中君臣失序,岂不是在暗讽老夫。所谓的魑魅魍魉,亦不过是贬损老夫罢了。协儿所言果真不错,这老贼果然视老夫为眼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董卓多次被刘协算计,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愈发觉得刘协更心向他。 毕竟,以往皇帝对待权臣,那可都是满门抄斩的。唯有刘协,在剥夺其兵权后,居然应允他保留二千甲士,这种待遇,若说不是心向他董卓,他死都不信。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越虐越爱吧! 袁隗一系朝臣,昨日已经通过气。本是想让周毖等人先倡议,诸臣皆从,再由袁隗出面,一言定江山。 谁知,袁隗竟主动跳出来。虽然次序有变,但商量的内容,还是按照既定的策划,由群臣劝进。 看到袁隗一系官员的规模,董卓顿时就吃惊了。 若是以往,他权势滔天,这些官员个个如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丝毫不敢表露和袁氏的关系。 哪曾想,他兵权刚除,袁氏一系的官员便不再隐瞒立场,纷纷跳将出来,附和袁隗,以至于董卓看到这难以置信的局面。 周毖、吴琼等人,皆是他提拔信任的官员,却没想到竟都是袁隗的人。 若真是按照原本的提议,任命韩馥、袁绍和袁术等人,恐怕这天下臣子,都姓袁,不姓刘了。想到这里,董卓心中暗恨不已。 原本他还不服气,想要再跟刘协掰腕子。此时,他却有些心灰意冷了。 进洛阳数月,除了西凉军外,几乎没有人真心跟随他。如今西凉军也被刘协夺走,他岂不是失了牙的老虎么? 徒有虎威,却无虎害,或许这才是刘协保全自己的原因吧! 思虑中,董卓觉得有目光在盯着自己,抬头望去,却发现是来自珠帘之后。 他想的时间有点久了,袁氏一系的人表态后,其他人都在等待,想要知道他会如何表态。而他的沉默,似乎给人反对的感觉。 他深吸了口气,收敛杂念,端正地行礼道:“此间诸臣,所言甚多,却终似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此世间,能恳切评价陛下的,唯有臣。 臣自入洛阳,骄横无礼,狂妄自大,凌驾诸臣之上,僭越君臣之礼,此乃臣之罪过。然诸朝臣皆无可奈何,听臣任臣,此皆有目共睹。 陛下以稚龄之身,超拔之智,戏弄臣于股掌之间,谈笑间释臣之兵权。臣自愧不如,输的心服口服。故以陛下之智、之识、之才,远超同侪甚矣。 陛下若不亲政,岂不是庸者致之,贤者束之,道理何在!” 感谢枫洛打赏支持! 感谢书友、枫洛、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个人觉得,这张费了不少笔墨,写着很带劲。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汉之强衰,朕与诸臣共荣辱 第123章 汉之强衰,朕与诸臣共荣辱 看着坦然自刺、刻意贬低同侪的董卓,诸大臣皆不由得瞳孔微张。 谁又能想象得到,一向骄横霸道的董卓,居然当众向陛下服软。 想到这里,他们纷纷望向珠帘,想知道刘协又是什么表情,然而他们根本就看不清。 刘协可以说是面无表情。这袁隗和董卓,是要把朕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么? 朕若无手把红旗旗不湿的造诣,恐怕就骑虎难下了。 他朗声道:“太傅、太尉以及诸位大臣之赞誉,朕受之有愧!盖因天下大乱未平,流民苦难未解,胡人侵掠未克。 朕以为,汉之今日,非诸君之罪,亦非朕之罪。故朕明言:亲政前,诸臣所为,只要不涉及谋逆、叛乱,皆可宽宥;亲政后,诸臣但有违法乱纪者,当依律一并处置,绝不徇私。 朕亲政,非为权位,实为彰汉制、卫汉律,宏汉威。 大汉强,朕与诸臣皆荣;大汉衰,朕与诸臣皆耻。如今大汉想要百废俱兴,需仰赖诸位大臣群策群力,共铸大汉盛世之基。” 董卓最熟悉刘协,他虽然看不到珠帘后的刘协,但他能想象得到,刘协在说这些具有蛊惑性和煽动性的言论时,是多么的真诚! 当初他就是这么上当的。总觉得他年龄小,心思单纯,却没想到,岁数不大,长的全是心眼子。 袁隗注视着珠帘,他可是知道,刘协是想要经略外疆的。 在他看来,刘协过于成熟和理智。虽然宫中传言,刘协很荒唐,但是,这种能克制住欲望的上位者,才是最可怕的! 刘协的言语中,没有流露半分向外征伐的意思。但想到三年之约,他便不寒而栗。这位皇帝心机太深沉了! 数代皇帝竭尽全力才能维持疆域完整的情况下,刘协能大力放权,任由世家组织兵力对外征讨,足以证实其野心之大,志向之雄,手段之高。 想来刘协是不怕袁家趁机割据的吧! 三韩犹如肥肉,袁家吃得,曹家亦吃得。故这犹如二桃杀三士。足以让刘协以此为筹码,内耗更多的世家。 若不是年岁已大,他都不想干这种伴君如伴虎的太傅了,而是选择在三年后亲征三韩,去做无冕之王。只可惜,若是刘协早生三十年,或许他已在三韩做上大都督了吧! 重剑无锋,这是袁隗对刘协的评价。 皇甫嵩、朱儁、黄琬等均注视着珠帘,皇甫嵩和朱儁从刘协的言语中,听出他对官员“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关切。 黄琬则觉得,少年刘协头脑清醒,志向远大,有仁君之姿。 刘协环视左右,继续道:“太尉董卓,功绩卓着,宜进大将军,增加食邑——栒邑县,诸位大臣可有异议?” 袁隗得了刘协许诺的美好愿景,对于董卓担任大将军,并未提出反对。毕竟,老虎失了牙齿,就徒留虎威吓人了。 袁氏一系的人马,遂未明言反对。 至于其他朝臣,虽知刘协兵围太尉府,但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因此,大多朝臣拿不准刘协的真正态度。 不过,董卓的仪仗,虽不似过去煊赫,但亦有数百甲士护送。由此可见,陛下并没有置董卓于死地的想法。 若是贸然反对,被董卓嫉恨,那可就不值当了。 侍御史扰龙宗唱名后禀道:“太尉董卓入京后,纵兵劫掠,烧杀抢夺,洛阳城小儿闻太尉之名可止啼。 今其自陈骄横无礼、狂妄自大,凌驾诸臣之上,僭越君臣之礼,桩桩罪恶,罄竹难书。 陛下仅言其功,却不提其过,臣不知董卓功在何处!” 刘协道:“且不提太尉董卓十数年来,镇压边患,清剿黄巾之功,单废立之行,外戚身份,如何当不得大将军。” 扰龙宗闻言,顿时无语。没有董卓,自不会有刘协上位。这功劳,泼天之大,无从辩驳。 看到刘协不愿意追究董卓之罪,他默默退下。 董卓斜睨了扰龙宗一眼,也不言语。 刘协见无人反对,遂继续道:“朕欲擢皇甫嵩进太尉,增食邑——安县和平陵,诸位大臣可有反对?” 这个任命很靠谱。听说皇甫嵩现在还领兵守着西凉兵。想到皇甫嵩的功劳,再对比董卓的骄横,自然没有人出言反对。 刘协道:“白波贼严重威胁洛阳城的安危,朕欲迁朱儁为前将军,率领西凉军征讨白波贼。诸位大臣可有反对?” 诸位大臣岂能不知白波贼之害。前段时间,牛辅领着西凉军都无法攻破对方,无功而返。刘协能够看到白波军的危害,并派知兵的朱儁征讨,他们也是俱无异议。 刘协道:“朕欲擢拔曹操进并州牧,超迁汉中府丞杜畿领河东郡太守,东阳县长陈登领弘农郡太守,离石县长王邑领西河郡太守,守宫令荀彧领尚书令,诸位可有异议?” 并州、河东郡和西河郡,根本无人有意见。毕竟,并州内胡人和匪乱横行,州牧难做。河东郡饱受白波军蹂躏,西河郡亦因匪乱被废弃,此一州两郡,刘协选官如同让人送命。他们均无异议。 唯有弘农郡太守和尚书令两职,他们认为荀彧和陈登声望不显,骤然超迁,实属不妥。 只是荀彧乃刘协身边的红人,此次弱董,其功劳甚大,故他们倒没有不长眼,去否定荀彧。而是集火不知名的山阳县长陈登,认为此任命太过于儿戏,纷纷出言反对。 刘协笑道:“朕欲对白波贼用兵,弘农郡和河东郡隔洛水相望,乃是兵凶战危之地。若诸位能在半年内为朕练出一万精兵,反攻河东,朕不吝以太守相授。” 诸朝官闻言,纷纷噤声。这要求还真有点强人所难。 看到无人再反对,刘协言道:“诸位,边疆战乱,民不聊生。朕欲整顿吏治,擢升有能力处理民族争端的年轻官员,充实汉民和诸夷狄杂居之地,稳定地方治安。诸朝官皆可推选有才之人,朕不吝给他们机会。” 诸多朝臣互相看了眼,并没有说话。 刘协知道此事轻易不能定夺,自会留出充裕的时间,让他们回去商量。 看到刘协不再言语,穆顺在旁道:“退朝!” 周日写三章太勉强,中午趁着时间修改了下,感觉还有点糙,大家勉强看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第124章 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刘协在选人用人上的谜之操作,让不少朝臣在心中脑补着。 皇甫嵩进太尉,大家都能理解。至于朱儁为前将军,亦是有迹可循。只是那曹操,不知何时,攀上了刘协的关系,竟然平步青云,成为一州牧守。虽然有些鸡肋,但权势却不减半分。 汉中府丞杜畿、东阳县长陈登、离石县长王邑,此三人名不见经传,不知为何会骤登高位。 朝会后,便有消息灵通者传言,杜畿出身京兆杜氏,以孝闻,先任京兆功曹,后举孝廉,迁汉中府丞,素有才干之名; 陈登出身士族名门,自幼博览群书,举孝廉,任东阳县长,抚老育孤,素有爱民之名; 王邑乃前太尉刘宽的弟子,家世不彰,声名不显。据推测,可能是念宗亲之谊。 刘协取得亲政名义后,第一次的官员任命是最引人注目的。不少有心人会从中揣摩动向和特点,以逢迎刘协的喜好。这是官途捷径的走法。 至于其他纷纷扰扰,自有庸人扰之,而刘协却在内殿接见皇甫嵩、朱儁和曹操三人。 刘协主要是表达忧虑,并提出要求。 对于皇甫嵩,他忧虑的是羌人之乱始终未平,致使凉州凋敝,西域商路不通。因此,他对皇甫嵩提出三点要求:第一,侧翼牵制白波军,分散朱儁的压力,辅助朱儁彻底击溃白波军;第二,招募士兵两万,于平叛白波贼后,平定羌人叛乱;第三,派精兵良将打通西域商道。 对于朱儁,他忧虑的是匈奴、白波和黑山军会勾结在一起,对司隶、并州和冀州造成更大的破坏,致使民众流离失所。因此,他对朱儁提出:清剿黑山贼、白波贼和匈奴寇,朱儁要谋定后动,加强与卢冀州、蓟侯公孙瓒的军事合作,争取将战争对百姓的损害降至最低。 至于曹操,刘协笑道:“孟德建功,朕却将孟德送至险地,非不喜君也,实是能信重者,惟孟德也。朕愿孟德置之死地而后生,光复并州,以彰汉威。” 说完,他看向三人,掷地有声道:“诸君谨记:大汉,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看着朝气蓬勃、气势昂扬的刘协,皇甫嵩、朱儁和曹操三人眼露异彩。 这句话,看似平淡,但细品确是霸气十足,点燃起他们雄心壮志和澎湃激情。 看着皇甫嵩三人斗志昂扬的背影,刘协点点头,松了口气。对于这些英雄豪杰,使命感是最好的兴奋剂。 这时,荀彧从侧殿走出,行礼后询问道:“陛下,臣好奇,此次封赏为何没有京兆尹盖勋?” 刘协苦笑道:“朝中三公俱全,九卿又不符合朕对盖尹的期望。故朕欲推辞半年授官。至于爵位,朕已命人拟定封爵新丰县侯。” 荀彧赞道:“封关内县侯,足彰其功。” 刘协叹气道:“汉家疆域广阔,然堪用之人不足,令朕忧之!” 荀彧劝解道:“陛下气吞山河如虎,他日自有无数英雄豪杰争相投靠。也许不久以后,陛下就该忧心贤才无用武之地了!” 刘协笑了笑,指着荀彧道:“但愿如荀令所言吧!” 尚书令荀彧道:“前北军中候,汉室宗亲,八俊之一的刘表想要拜见陛下。” 刘协指着地图道:“荀令以为,他可以去哪?” 荀彧讶然道:“陛下怎么知晓他想外放州郡?” 刘协笑而不语。 荀彧自然不会追问刘协原因,见他不答,便识趣地不再询问。 他低头看着地图,寻思片刻道:“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乃用武之地。今荆州刺史王睿与武陵太守曹寅不和,可能生乱,不如选任宗亲刘表坐镇荆州,足以震慑不法。” 王睿,刘协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恍惚。由于他擢升孙坚为兖州刺史,倒是令王睿躲过一劫,避免了身死的局面。 他摇头道:“王睿虽为荆州刺史,却被地方豪强掣肘,无力施为,太守自是要换。” 手指在各州之上巡回片刻后,刘协道:“青州刺史赵琰为官清廉,人亦刚正不阿,调任荆州刺史;荆州刺史王睿剿匪有功,调任青州刺史。至于刘表,可迁汝南太守。” 汝南太守?荀彧琢磨片刻后意识到,陛下似乎有些防备刘表? 他虽不知晓原因,却也不愿涉足太深。故他拜谢刘协后,便离开了宣室殿。 至于刘表想要拜见刘协的话,他咽到了肚子里,没有再提。 荀彧新任尚书令,还有许多事务要忙,遂告辞离去。 无论刘焉,亦或刘表,虽为汉室宗亲,皆是自私自利之徒。 汉室衰败,其不思图谋自救,反而趁机割据,苟安于一方。 鼠目寸光,想想真是可笑! 因此,他命袁术去汉中,命袁绍去蜀郡,给刘焉添乱。同时他还任命刘表为汝南太守,不给他割据荆州的机会。 宗室不足用,良臣难再得。抚膺长叹故,江山何人守。 想想老祖宗刘邦大风歌中那种夺取江山的得意与豪情,对比他诗中的殚精竭虑,患得患失以及小心谨慎,他觉得桓灵二帝,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刘协很忙,忙着接见各路朝臣。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觐见,他也不可能什么人都见。 太仆王允、光禄勋刘岱、司空马日磾等等。 太仆王允颇有惭色道:“臣子无能,连累陛下冒着生命危险,亲自领兵围困太尉府。” 刘协含笑道:“太仆言重了。朕为汉室江山计,纵使身死亦无憾矣!更何况,太尉虽然骄横,对朕终存几分敬重,倒谈不上生死。” 王允面露敬佩之色道:“陛下谋定而后动,臣佩服!” 刘协不知道王允来意,遂不再绕弯子,径直问道:“太仆此来何意?” 王允含笑道:“臣有义女,名曰貂蝉,如今已是及笄之年,有沉鱼落雁之美貌。 她听闻陛下即位以来的种种事迹,思慕陛下英雄壮举,自请入宫,服侍陛下。” 最近写的太慢了,中午还要用手机赶稿,才能做到周一至周五每天一更。真羡慕那些触手怪! 感谢的话下章再说吧,这里不好输入名字!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与唐姬的二三事 第125章 与唐姬的二三事 貂蝉,素有“闭月”美名,有倾城倾国之貌,可谓是国色天香。 传闻中四大美女,西施有“沉鱼”之貌,王昭君有“落雁”美称,杨玉环有“羞花”之艳。也即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大汉独占其二。 刘协看着王允,目光中颇有深意。 董卓失势,吕布昙花一现,他俩皆已不在王允的考虑之内。唯有眼前的皇帝,是他敬献貂蝉的最佳目标。 毕竟,董卓如此大逆不道,都能被刘协宽宥。若说没有董白的因素,他肯定不相信的。 既如此,他何不献上貂蝉,为自己谋个护身符。既能成人之美,又可谓是皆大欢喜。 只是,当他看到刘协饱含深意的目光时,王允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刘协见状,哈哈大笑道:“太仆有心,朕辞之不敬。待良辰吉日,选送宫中吧!” 王允忙不迭道:“三日后便是良辰吉日。” 刘协走上前,伸出手挽着王允的胳膊道:“如此,太仆与朕便是一家人。 朕闻太仆少年气盛,初为郡吏,便捕杀为祸乡邻的宦官党羽。后又因无德无识之人,贿而为吏,与上官争辩,险些丧命。 继而拜为豫州刺史,击溃豫州黄巾军。受降过程中,查到张让宾客私通黄巾军的书信,勇而无畏,揭露张让之劣行。惜乎奸佞狡猾,太仆反因打击报复两度入狱。 太仆为国忠义,为官赤诚,宽宏贤能,颇有君子的风范和气节。今朕欲谋大汉盛世之伟业,盼君犹如久旱逢甘霖。惟愿太仆,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助朕达成心愿!” 听闻刘协谈及他昔年得意之事,王允这才知道,刘协应该是关注他许久了。而刘协对他的赞誉之词,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竟不知,自己在刘协心中地位如此之高。 他不由得感激涕零道:“陛下知臣甚矣,臣无以为报,愿为陛下之宏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刘协挽着王允的双手,真诚地说道:“君不负朕,朕必不负君矣。” 王允走出大殿的步伐很轻快。他虽年逾五旬,却如老树发新芽般,重焕青春色彩。 是啊,对于很多士大夫而言,皇帝的看重,绝对是最好的不老药。尤其是,这个皇帝,还以盛世、大业激励他的干劲。 在刘协想来,没有计杀董卓的王允,应该不会再如梦中那样,忘了臣子的礼节和尊卑吧! 刘协觉得自己又干了一件好事——不让当年的勇士蜕变为恶龙! 待刘协见过光禄勋刘岱和司空马日磾后,他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太阳穴。 这些官员都是人精,因此他丝毫不能露怯。精神集中之下,自是异常劳累。 这时,他才发觉,身边少个体己人,确实不便。身为皇帝,他为国操劳,享受下美人的按摩,不过分吧? 嗯,确实不过分。 已近中午,他也该歇歇了,就去唐姬那吃个饭,聊会天吧。 摆驾安昌殿,行至殿门口,却听殿内传出婉转悠扬的歌声。 刘协制止住殿外宿卫和宫女的行礼,伴着歌声,漫步走进大殿,却见唐姬袖带飘飘,似是边唱边跳。 奏乐的宫女发觉刘协进入大殿,连忙起身行礼,音乐的节奏瞬时就乱了。 唐姬转身回眸,看到刘协,飞身上前,扑在了刘协的怀里。 刘协搂着她,在她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下道:“曲声悠扬,舞姿优美,歌声婉转,人美似仙。唐姬进步明显啊!” 唐姬从怀中掏出锦帕,在刘协的嘴唇上轻拭道:“妾身额头上都是汗,你亲完,也不擦嘴,多脏啊!” 刘协轻笑道:“唐姬永远都是香香的,甜甜的,一点都不脏。” 唐姬脸颊羞红,她看了眼贴身丫鬟。那丫鬟便领着满屋的宫女离开了,顺势还关上了殿门。 刘协用右手食指刮了下唐姬的鼻头道:“我是来吃饭的,可不是来吃你的!” 唐姬雪白的柔荑轻握成拳,打在刘协的胸口道:“陛下莫瞎说,人家才没这意思。肯定是彩霞误会了!” 刘协抱着唐姬,将她放在榻上,然后帮她揉搓大腿和小腿。 唐姬双手撑在身后,支起上身,看着刘协帮她揉搓并不疲劳的腿部。她的脸红红的,眼睛里带着情意。 入宫已近两月,虽然同眠的时间不多,但每天早上都能一起晨练,间或还能聚在一起吃饭、聊天,自然很是熟悉。 她知道,刘协很是尊重她们,希望她们能够和谐相处。只是,吕珺和董白的出身与政治阵营,和她们天差地别。故她们真的很难融洽相处。 唯有蔡琰,既和董白、吕珺处的好,又和她们说得来,遂成为后宫两大团体最佳的缓冲人物。 刘协抬头看了眼唐姬,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看,遂调笑道:“汝欲看杀朕耶!” 唐姬闻言,呆呆地问道:“此言可是有出处?” 她知道刘协颇爱读书,可谓是博览群书,说出几个自己不懂的词,她完全能接受。 刘协见饭菜还未送到,遂讲道:“传闻,东郡有少年,肤白如玉,俊美无畴,光彩照人,却身染疾病。某日他回到县城养病,无数人听闻他的美名,纷纷走上街头围观,像堵墙般围着他的车马,只是想要多看他几眼,以致他寸步难行。不久,少年疾病复发,很快便一命呜呼。” 唐姬略微思索,便识得故事中的关键。她用手指轻划脸颊道:“陛下又自吹自擂,不知羞!” 刘协见唐姬不仅不附和,反而塌台,顿时恶从胆边生。 他手儿顺着大腿,摸向她的纤细、柔若无骨的腰肢,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怕痒的唐姬!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害羞唐姬! 唐姬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上气,几乎要闭过气去,刘协这才停手。 他的手按在腰上,紧致而无赘肉,异常滑顺。嗯。说的是衣服。 慢慢地,唐姬眼睛似乎要溢出出来,两目含情,春意盈盈。 她嗯的一声,刚想要按住刘协不规矩的双手,却听到大殿门开的声音。 感谢书友,嘟嘟的哥,枫洛,子龙之憾,书友,书友推荐票支持! 感觉写感情戏节奏就会更快些,难道我天生该去写情感流?开个玩笑,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一百二十六章 和唐姬的温馨日常 第126章 和唐姬的温馨日常 刘协和唐姬不约而同地看向殿门,却见是贴身宫女彩霞正推开着门。 彩霞看着榻上令人遐思的姿势,双目圆张,手儿捂着微张的樱唇,脸儿羞红,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唐姬轻推了下身上趴着的刘协,柔声道:“彩霞,快进来帮我整理衣裳。” 彩霞这才走进大殿,转身关上殿门,然后走到榻前。 刘协在唐姬唇上啄了一口,这才撑着床榻起身。看着彩霞踏着娉娉袅袅的脚步,摇曳生姿,他忍不住轻拍了一下那丰满的圆月,水波漾起,层层涟漪。 “啪”的一声轻响,响彻在寂静的大殿内。 彩霞双手急忙护着圆月,想要轻抚生疼的腻肉,却又觉得不妥,一时间双手虚扶着臀部,整个人尬在了那里。 唐姬嗔怪着白了刘协一眼,打趣彩霞道:“若是疼了,让陛下给你揉揉,消消肿!” 彩霞哪敢应下,连忙将双手敛在身前道:“夫人,不疼的。” 看着彩霞红着脸颊,给唐姬整理衣饰,刘协察觉到,自己有些飘了,竟然会调戏宫女,这在以往是不可能的。 嗯,吕萍儿例外。谁让她太妖媚了呢! 不过思及今日亲政的种种过往,他知道,权力的变化,让他的心态受到影响,变得有些霸道和任性。 轻笑一声,他暗自警告自己:亲政只是踏上皇权的第一步,未来的每一步都会愈加艰难。若是轻忽或者放纵,身死国灭亦难免。 刘协知道,整个大汉,现在就靠他在挺着。所有的大臣,在汉可为人臣,在蜀、魏、吴亦可为人臣。只有他,才是大汉当之无愧的核心,是大汉的根基所在。 想明白这点,刘协悚然而立。 看着刘协惊然坐起,唐姬关切地问道:“陛下可是感觉不适?” 刘协强笑道:“今昔心境不同,竟和彩霞开起了玩笑,惭愧惭愧!” 唐姬看着含羞带怯的彩霞,颇有深意地说道:“也许彩霞也希望陛下跟她开玩笑呢!” 彩霞闻言,连忙跪拜在地上,磕头道:“婢子从不敢有此妄念,夫人恕罪!” 刘协瞪了唐姬一眼,走到忙不迭磕头的彩霞面前,伸手将她拉起来道:“吓唬她干嘛,真是!难道你想逼死她不成?” 唐姬这才意识到,她想的简单了。其实,她并不在意彩霞得宠,毕竟,袁棠和袁梅二女珠玉在前,她亦颇为眼热。 而且,吕萍儿和刘协之间的猫腻,她也看出了几分。所以,看到刘协调戏彩霞,她才打趣一二,也算是认可了刘协的举动。 然而,彩霞可不知道主子的心思,她真怕唐姬误会,以为她是故意勾引刘协,想要一步登天。这可真是欺主的大罪啊! 所以,听到唐姬的打趣,她在一旁吓得是浑身发抖。 唐姬见状,伸手拉过彩霞,看着彩霞略带婴儿肥的俏脸,安慰道:“你是我带入宫中的贴身婢女,自然知道我的性子。我并没有怪罪于你,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千万不要多心!” 彩霞抬起伏在胸口的脸颊,泪眼婆娑地看着坐在榻上的唐姬,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刘协知道,唐姬有私密话想与彩霞谈,遂踱步走出大殿,将空间留给了唐姬和彩霞。至于谈话的内容,想来也不会超出他的预料。 没多久,就听见彩霞惊叫道:“夫人,膳食已经备好了,再不食,就该凉了。” 唐姬走出大殿,看到门口站着的刘协,露出甜甜的笑容。 刘协挽着唐姬的纤柔玉手,走进侧殿。 彩霞看着刘协和唐姬恩爱的模样,心里满是羡慕。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份,她的神情略显黯然。只是想到唐姬刚才的私密话,她看向刘协的眼神,又多了些异样的色彩。 刘协和唐姬一起用完膳,净手之后,在殿外的空地上慢走消食。 一刻钟后,两人回到主殿,你侬我侬。 彩霞以肘撑着案几,手掌托着下巴,似有所想,又似无所念。她听着内殿传来的惊呼声、嬉笑声、娇喘声、嗔恼声,不由得浮想联翩。 只是不知为何,刘协从未让她伺候过。 待殿内乱人心神的声音消停,彩霞命人将准备好的热水端进榻前,然后招呼其他宫女出去,这才亲自服侍刘协和唐姬沐浴更衣。 她自然不会像吕萍儿那般进入浴桶内服侍,毕竟唐姬还在身前。因此,看着她颇为费力的模样,刘协洗过头后,稍微冲洗下身子,便起身让其服侍穿衣。 唐姬侧躺在榻上,伸手托颐,看着刘协,眼神中腻满了爱意。 却不料,刘协穿好衣服,弯腰将唐姬抱起,踩着脚踏板,将其扔在了浴桶内,溅起大片的水花。 唐姬轻呼一声,嗔怪地瞪着刘协,气鼓鼓的脸颊,看起来颇为可爱。 刘协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道:“快洗吧,一会儿水凉了,容易生病。” 感受到刘协的关心,她这才转嗔为喜道:“哼,尽知道捉弄人家!” 刘协嘿然而笑。 唐姬见刘协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略显娇羞道:“陛下,你且转过身去,否则臣妾如何擦洗!” 刘协知道,既使再恩爱多年,女子这种骨子里的娇羞也是难以褪去。 所以他并没有作怪,很是听话地走到榻旁的书架前,拿起一册竹简便翻看起来。 妃子们俱皆知晓刘协喜读书,所以她们的宫殿内,都会摆上一些书简,以便刘协阅览。 在彩霞的招呼下,门外的宫女将床上的锦衾、榻锦等收拾起来,换上新的寝具,这才依次出去。 刘协将书简放回原处,然后脱去鞋子,面朝墙躺下休息。 唐姬羞怯中抬眼看向锦榻,发觉刘协规规矩矩,并未偷看自己,这才站起身子,由彩霞伺候着穿着锦衣。 她躺在刘协身后,抱着刘协的腰部,脸贴着刘协的后背,含着笑,闭上眼睛。 刘协转身将唐姬揽在怀中,轻啜她的红唇,这才闭着眼道:“休息会儿吧,朕有些累了!” 感谢王晗的风格打赏支持! 感谢书友黛丝特尼投月票支持! 感谢枫洛、嘟嘟的哥、子龙之憾、书友、书友投推荐票支持! 温馨日常写着顺手,就补上一章。不过明天很难更新了。见谅! 第一百二十七章 革新初鸣:让工匠们有获得感(过渡章 ) 第127章 革新初鸣:让工匠们有获得感(过渡章节) 在彩霞的轻声呼唤下,刘协迷糊中睁开双眼,却看到正盯着自己的唐姬。他轻啄了唐姬的额头,含笑道:“朕尚有朝政要忙,你再安歇会儿吧!” 看着刘协离开的背影,唐姬知道,刘协今晚是不会再来找她了,心中便有些黯然。 不过,想到明早就能见面,她又开心起来。 作为皇帝的嫔妃,她们的快乐很简单。只要陛下心中有她们,她们活着才有希望,有盼头。 看着痴痴地盯着殿门的唐姬,彩霞轻声道:“夫人,再休息会吧!” 唐姬摇了摇头道:“陛下最喜我跳舞、唱歌,我可不能松懈。” 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在唐姬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 刘协走进宣室殿,看到荀彧正在殿外等候自己。 他连忙疾步快走至荀彧面前,挽着他的袖袍道:“朕懈怠了,竟劳荀令久等。” 看着尊重自己如初的刘协,荀彧心中满是激动。果然,他没有看错人,陛下是值得自己生死追随的。 刘协和荀彧分别坐定,他看着荀彧手中的绢布道:“上面可是武库、万金堂的清单?” 看到刘协急迫的模样,荀彧觉得这样的皇帝才真实。若是喜行不怒于色,他反倒会惴惴不安了。 他将绢布在刘协面前展开,朗声说道:“中常府宦者协助臣稽查万金堂内财货,珍宝名器损失甚多。惟有钱财不少反多。” 刘协讶然道:“这是为何?” 荀彧答道:“董卓占据万金堂后,曾支出近亿钱,用于犒赏西凉军将;不知为何,他又将掳掠得来的数亿钱封入万金库。” 刘协大笑道:“没想到董太尉如此贴心,竟默默为朕备了份厚礼啊!” 在他想来,这些钱多数是何家的。十一月间,董卓指使手下将何太后的母亲舞阳君杀死,并将何苗的遗体从坟墓中挖出,肢解后暴尸于园林中。至于抄家没产,董卓又怎肯错过。 顿了顿,刘协庆幸道:“幸好司空府和太尉府内的库房不大,否则,这万金堂非被董大将军搬空不可。更别提还会有进账了。” 荀彧自然知道,刘协这是在开玩笑。太尉府和司空府占地颇广,库房自然不小。他或许是自嘲先皇刘宏敛财的能力超群吧! 想了想,他试探着问道:“是否依照库藏简册向大将军追索珍宝名器?” 刘协犹豫了片刻道:“算了,就当他低价承接了那些珍宝吧!” 说实话,他对所谓的珍宝名器兴趣不大。更何况,目前他所立的帝设是厉行勤俭节约,反对铺张浪费。所以好东西就让董大将军暂为保管吧! 看着刘协云淡风轻的模样,荀彧不禁暗自佩服,陛下不为财货所动的品格。 他掀起上面的绢布,露出第二张道:“武库内原收有五十余万人的装备,大将军董卓挪用部分,仍有弩十余万张,弩矢六百余万支,五万余把弓,百余万支箭矢。护甲十万余套,头盔七万余顶、盾牌八万余只,长矛十余万根,铍十余万根,戟三千只,剑五万余把,刀三万余把,匕首二万余把,其中轻车、戎车、云车、指南车、辎车等数千辆。” 刘协大喜道:“仅皇宫武库就有如此多的兵甲利器,全国的武库兵甲装备想必更多。待全国平定后,稽查全国武库内的装备数量,若是库存数量充足,质量亦佳,则需要裁汰部分庸工。大汉的武器库不宜过于膨胀,以减少相应开支,用于民生。” 荀彧赞同道:“陛下所言甚是。” 汉循秦制,对各行各业都进行不同程度的干涉,尤其是武器生产,更是完全控制。西汉几乎将所有铁匠都纳入官营体系,东汉亦沿用西汉的制度,因此官营作坊必须提供铁匠们最基本的生存保障,但也只能提供最基本的生存保障。 所以,不管国家是否需要,铁匠都必须生产,以领取保证生存的工钱,这就导致武库内兵器数量远超正常。 同时,这些匠人干的再多,收入却是固定,显然他们不会有动力把心思放在提升工艺水平和技术标准上,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现象时有发生。 这种制度会造成资源极大的浪费,甚至会让朝廷背负可怕的财政黑洞。毕竟,目前朝廷的财政保障太脆弱了。 然而,一刀切似地改革,废除官营作坊制度,会造成军备供应的混乱和无序,导致国家武装力量的衰弱。因此,只能走循序渐进的温和式改革。 刘协提议道:“荀令,朕以为,如今的官营作坊制度,对于作坊内的工匠保障不够,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和改进技术的动力都不足。 朕计划实施八级工匠制,薪酬待遇方面要严格区分,既要保障最低一级工匠的生活需要,又要让高级工匠得到尊重和体面。对于积极改进技术标准,提升工艺水平的匠师,要给予特殊奖励。 至于不合格的铁匠,暂时登记名册,朕欲和大司农商议,改进农具、提高耕作技术等方面的问题,到时让他们去制作农具,实在不行,朕另有他用。” 荀彧认真听着刘协的口谕,暗忖计划是否可行,改革的难度,以及是否会被人攻讦。 在他看来,八级工匠制,犹如官员阶差,对于工匠而言,绝对具有激励和保障的效果。 至于改进技术标准,提高工艺水平给予特殊奖励,他不清楚特殊奖励包括什么,又不想擅作主张,自然需要跟刘协核实。 至于分流不合格的铁匠,他更是没有异议。 因此,他请教道:“陛下所言特殊奖励,不知都包括什么?” 刘协笑道:“视其作用大小,小至奖励金钱,大至奖励民爵,皆无不可。” 荀彧苦笑道:“作用大小,是否过于主观,若是认定有所偏差,又该如何?” 刘协认真道:“要让每个努力付出的人都有获得感。所以我们在认定作用大小时,要综合以下几个方面来考量:第一,是否简化了工艺流程而质量不变;第二,是否通过改变工艺流程而改进了质量;第三,是否减少了投入而增加了产出;诸如其他,皆可在实际作业中区摸索,最终报由朕来审定。” 周三晚突然发烧,本以为不严重,谁知道周四就到三十九度了,吃了药当晚头脑轻松了好多,周五工作一忙,又有点反复。今天睡了个舒服觉,体温也正常了,就继续开干了。毕竟,怕自己放下久了,有了懈怠心,就放弃了。所以,要保持写作的习惯和耐心,也就是依靠惯性力量保持每天坚持不辍。 哈哈,不多说了,感谢诸位书友的关心,也感谢各位书友在我生病期间投票支持!我一定会不放弃、不抛弃的。 感谢书友路过肥猫投月票支持! 感谢枫洛、嘟嘟的哥、随缘消逝、、书友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宣室殿前父女相遇 第128章 宣室殿前父女相遇 荀彧还想问清楚投入和产出的衡量标准,可转念一想,又按下问题。毕竟,事事都麻烦皇帝解释清楚,那他这个臣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沉思片刻后,突然意识到刘协这种种措施,恐怕是要颠覆现有的官营作坊制度啊! 最重要的是,陛下对工匠的重视态度,不容忽视。 荀彧张张嘴,想要劝说刘协,先调整庸匠,再慢慢推行其他改革。 可是当他想起刘协所言“让每个努力付出的人都有获得感”时,他似乎明白了,刘协所谓的改革,正是仁王之政的具现形式,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尽心竭力地完成呢! 荀彧恭敬地低头道:“臣必会尽快召集尚书令所属,完善令则,并与太仆所属考工令、少府所属尚方令、执金吾所属武库令商讨后,奏报陛下决之。” 刘协轻笑道:“明年初朕欲先从京城试行,由兵器匠者肇始。若有奇效,则推行至其他官营作坊。若效果实佳,待天下平定后,全国推行。 记得多找些年轻人才,让他们在尚书令历练,日后需要他们协同太仆、少府和执金吾所属,督查全国施行的力度,保障所有匠人的福祉。” 荀彧赞道:“陛下鸿恩浩荡,匠师必定感激涕零。” 刘协苦笑道:“是我刘家亏待了他们,朕不过是矫枉过正罢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前两日读书时,始知仅成帝朝,就发生两起铁官徒暴动,分别是颍川铁官徒暴动和山阳铁官徒暴动。 公元前22年六月,颍川铁官徒申屠圣等一百八十人不堪忍受官府的管制和业主的欺压,举行暴动,申屠圣自号将军,率领众人夺取武库兵器,杀死官吏,转战九郡。 公元前14年十二月,山阳铁官徒苏令等二百二十八人出于同样的原因,举行暴动。苏令自称将军,杀了东郡太守和汝南都尉,俘获库兵,势力曾发展到十九个郡国。 虽然两次铁官徒暴动均以失败告终,但对于刘协的警醒确是不可估量的。 小小的叛乱,之所以难以压制,如星火燎原,就在于百姓苦贪官污吏久矣,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求得个引刀成一快罢了。 因此,刘协叹息道:“朕观史书,细细琢磨历代农民暴动、铁官徒暴动等,发现他们但凡有口吃的,能养活一家老小,谁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造反呢!正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句话说的太生动、太形象了! 荀彧稍微品味,便击掌赞道:“陛下言之有理,彧佩服!” 说完,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不由得尴尬道:“这个,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到朝廷身上,似乎也有些不太公允!” 他得挽尊找补了。毕竟,这话刘协可以说,他却不能轻易开口附和。否则,他就有对着和尚骂秃驴之嫌。 刘协摇头道:“朕与文若相知,自不会隐瞒心中所想,文若亦不必在朕面前掩饰。” 荀彧微微低头道:“官员代表朝廷牧守地方,却不能为国尽忠,与地方豪强勾结,欺压良善,贪婪无度,逼得百姓走投无路,遂有黄巾之祸。最终朝廷其实也是受害者。因此,完全归罪于朝廷,似乎并不公允!” 看到荀彧为朝廷百般开脱的模样,刘协笑了。他轻叹道:“先帝卖官鬻爵,致使贪腐成风;纵容宦官,致使法纪松弛;上行下效,终致黄巾之祸。 毕竟,汉朝至今,积弊已深,各种矛盾积累,早已达到天下鼎沸的程度,爆发出来,反而是痈疽之毒淤积于表面,朕反倒能针对性地驱毒排瘀,亦算不幸中的万幸!” 荀彧没想到,刘协竟能如此乐观!这倒也符合刘协明君的做派。 无论是收容流民,还是派兵清剿白波军、黑山贼等行为,都是为了平定天下,让万民能安身立命而不受胁迫。 刘协更曾向他言及,施政之要便是薄赋税、轻徭役,减轻民众负担。 他诚心礼赞道:“陛下心忧万民,愿意与民休养生息,其实已是很好了!” 刘协不以为然道:“朕以为,与民休养生息,只是萧规曹随,不仅毫无新意,亦达不到快速恢复民生的程度。 故朕欲于近日和大司农周忠商议农垦、农耕事宜,看能否研发新式农耕工具、推广农耕经验,实现田亩的增产。” 从工到农,刘协都有所考虑。这让荀彧大为惊讶。他真没想到,衣食无忧的天子,竟能主动关心农事,热心于农事,确实与前几任天子大不相同。 看着刘协若有所思,稚气却不失智慧的面容,他意识到,这个皇帝不一般! 或许他真能让大汉再兴,重现汉之盛世! 荀彧打算,出宫后,便和族叔荀爽商议,让族中的优秀子弟,入朝做事。 因刘协的蝴蝶效应,荀爽并未担任司空,反而成为了少府,与三公失之交臂。不过,他亦堪称传奇了。 “荀氏八龙,慈明无双”,慈明即为荀爽的字。汉恒帝时,他曾被太常赵典举为至孝,拜郎中,对策上奏见解后,弃官而去,后多次被举荐,皆不应命。 董卓入京掌权,强征荀爽为官,先任平原国相,未至,朝廷追拜其为光禄勋,在职三天,升任司空。前后不过九十三日,便由白身至三公宰辅大臣。 只可惜,由于刘协的乱入,他被任平原国相后,并未被任命为光禄勋,而是被朝廷追拜为少府。 至于原少府许相,因阿附宦官,被矫诏拜为河南尹,后袁绍将其骗入宫中,与宦官一并除去了。 荀彧又和刘协商量了人才选拔任用的事情,这才离去。 刘协沉思片刻,觉得应对之间,没有疏漏之处,这才连忙命穆顺诏卫尉杨琦觐见,同时又命人宣杨霏到宣室殿见驾。 没曾想,杨霏和杨琦正好在宣室殿门前相遇。 杨霏骤然见遇到父亲杨琦,面上露出喜色,正欲称呼,却见父亲杨琦先行向她行礼。 感谢我永远永远喜欢霞之丘诗羽打赏! 感谢枫洛、书友投月票支持! 感谢枫洛、书友、书友、子龙之憾、书友、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周郎风流自父出 第129章 周郎风流自父出 杨霏连忙上前扶起杨琦,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口。 穆顺见状,连忙道:“陛下在殿内等着二位贵人,请入殿详叙吧!” 杨霏本想跟着父亲杨琦进殿,却发现父亲站在门侧不动,她只好先行进入。 看着杨霏和杨琦鱼贯而入,刘协笑道:“霏儿很是想念家人,今日见到卫尉,是不是很开心啊!” 杨霏走到刘协身侧道:“霏儿自是开心。” 刘协看到杨霏的神情有异,正想询问事由。这时候,杨琦也上前行礼。 刘协上前托起杨琦的双臂道:“杨氏与朕,原系姻亲,当为朕之臂助。今日得见卫尉,只恨相遇太晚啊!” 面对刘协的热情,杨琦显得有些不适。他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杨霏,沉声道:“陛下能降服董卓,臣亦叹为观止。然卫尉亦属宫卫,却被陛下亲军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拿下。臣恐不敢当陛下所用。” 作为刘协的外父,杨琦并未被倚重。这倒无所谓,他只需要做好皇宫守卫即可。 然而,刘协兵逼董太尉那天,皇帝亲军居然对卫尉所属宫卫不留情面,全部缴械。这让他在卫尉属官面前,颜面丧失。 他本想为被扣的属下向刘协求情,只是,想到刘协女婿的身份,他就有些拉不下脸面。 谁曾想,刘协连续多日都未曾理会卫尉所属,这让他更是恼火。因此,今天看到刘协,他是积攒了一肚子怨气而来。 刘协自是知道,他手下亲军的行为,伤害到了杨琦的自尊心了。 没奈何,他苦笑道:“朕为保万无一失,确是误伤了卫尉所属,此乃朕之过也!不过,卫尉所属宫卫,杨卿正好趁此良机,予以整顿。裁汰老弱病残,补足缺额,让卫尉重焕风采!” 杨琦乃弘农杨氏族人,自是清楚刘协所言道理。他的脸色缓和下来道:“既然陛下相信臣,臣自会整顿卫尉,防护好宫城的安全。” 刘协点头道:“朕欲于三日后将宫门防守职责移交于卫尉,可有困难?” 杨琦神情振奋道:“绝无困难。” 自从卫尉所属宫卫被扣押,他们卫尉就名存实亡。此时能够恢复旧制,自是欣喜万分。 刘协叹了口气道:“董大将军对朕仍心存顾忌,朕不得已,准许其蓄养二千甲士。然朕亦恐大将军兵行险着,只能加强皇宫守卫。故宫卫职责,重于昔日。还望杨卿能不负朕望!” 杨琦看着眼前的少年,满脸凝重地应道:“臣誓死扞卫皇宫安全。” 刘协回到案几旁,拉着杨霏的手道:“霏儿多日未见卫尉,心中着实想念,不如去侧殿说会话。” 杨琦拒绝道:“守卫皇宫之责,重于泰山,臣不敢轻忽。臣只想速回卫尉府,召集属下商讨裁汰之规,清理不忠之人,尽快恢复秩序,以维护皇宫的安全。” 刘协见状,无奈道:“杨卫尉有心了,且先去忙。” 看着父亲杨琦离去的背影,杨霏有些哽咽地说道:“父亲与我生分了。” 刘协抱着杨霏,让其靠在自己怀中道:“霏儿错了,这里是皇宫,卫尉通晓经学,自是克己复礼。若是霏儿回府,想来卫尉不至于如此刻板相待。” 杨霏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刘协道:“陛下所言真切?” 刘协用拇指肚擦拭其眼角的泪水道:“君无戏言。” 杨霏破涕而笑道:“陛下对妾身真好!” 刘协哈哈笑道:“霏儿如此乖巧,谁会不爱呢!” 杨霏娇羞着,将头埋入刘协的怀中。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后,刘协托着她的脸道:“朕尚有朝政处理,今晚会去延休殿。” 延休殿正是杨霏所在的宫殿。 杨霏闻言大喜,她主动亲了刘协的唇,羞红着脸跑出了宣室殿。 刘协命穆顺宣口谕召大司农周忠觐见。若是他记忆不错,周瑜是他二儿子。 他看着手中的简册,是盐铁方面的法令和制度。想要充实朝廷财政,盐利是不可缺少的。 大汉如今仍然使用煮盐之法,消耗巨大。与他梦中所见盐田相比,无论是效率,还是成本,都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贸然使用煮盐之法,他又担心技术外泄,造成豪门士族偷晒私盐,进而与国争利。毕竟,他对整个国家的掌控力不够强大。 摇了摇头,他想到了精通水战的周瑜,若是由他督海船沿海巡查,打击不法盐贩和私自煮盐、晒盐的家族势力,他自是放心。 若是海船能够形成战力,他会耗费十年时间培养东海水师和南海水师,以护航商船、维护航道安全,震慑四方。 最重要的是,他想要保证对夷州和朱崖洲的有效统治。 武帝平南粤,遣使自徐闻渡海略地,置朱崖、儋耳二郡。昭帝合二郡为朱崖郡。元帝时罢朱崖。至于夷州,大汉尚未对该地实际统治。 因此,他想在平定天下后,收复朱崖洲,重设朱崖郡。至于夷州,他亦想单独设东藩郡,有东部藩篱之意。进而加快对两郡的开发和利用。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想通了开疆拓土的事情,刘协抬头看向殿外,发现周忠已经在殿外等候。 穆顺复命后,便走出殿外。 刘协和周忠相对而坐,看着周忠俊秀的面容,他终于明白,周郎潇洒风流自谁出了。 他诚恳地说道:“周卿,朕有心编制《农政全书》,欲让大司农牵头,命人遍访洛阳周边各郡,就各种灌溉、耕种等利于农事者画图编册,总结种粮经验,推广种粮技术,让百姓获益,不知可否?” 周忠闻言,沉思片刻,进而大喜。他兴奋道:“陛下竟能想出如此妙法,实令臣汗颜。” 士人对于农耕之事,素来不太重视。所以农业方面的技术和经验推广,十分缓慢。 既然刘协重视农耕,那各州郡官员自会配合响应,对于周忠而言,简直是上天落下的功劳。 不过,他任大司农多年,却不知如此行事,倒是惭愧。 第一百三十章 舍私利,推广曲辕犁 第130章 舍私利,推广曲辕犁 刘协很是赞赏周忠配合的态度,他取出一张蔡侯纸,上面用炭笔画着曲辕犁。 他指着画说道:“昨日朕蒙天恩,梦中偶得此物之形,据说有利于耕种。朕已命人打造,待器成之日,朕会召人共同验证,此物若真利于耕种,大司农当于春耕前推行全国,可否?” 起初,刘协想推行专利法令,严禁他人仿制曲辕犁,以实行专利售卖制度,增加内库财源。 思虑良久之后,他颓然放弃这个念头。 他,刘协,是富有一国的君主。 若是不思为民谋利,反欲以专利法令限制天下人,延缓曲辕犁的推广速度,使民不能得其利,他还有何脸面谈爱民之言? 如此,他方下定决心,将曲辕犁的制作方法无偿公布,他只取犁铲之利。当然,该出售成品,还是要出售。 贫苦之人完全可以简易取材制作木制主体,只需购买犁铲组装即可。如此,曲辕犁才能真正为民所用。 周忠盯着图形看了许久,默默在心中测算,发现这个所谓的新式耕具,相比耒耜,似乎用处更大。 他小心问道:“此物何名?” 刘协笑道:“曲辕犁。” 周忠观图之形,默念其名,觉得名如其形,形如其名,相得益彰,可谓是朗朗上口,简单易记。 他正在想,如此神物,为何会出现在刘协的梦中时,却听刘协冷不丁问道:“听闻周家大郎被董卓所害?” 周忠闻言,瞬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战战兢兢道:“臣属实不知。” 这件事,可以说是他心中难以磨灭的痛。 儿子周晖,曾为洛阳令,辞官归乡,好宾客,出入车乘上百辆,排场很大,豪气十足。当然,作为庐江望族,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汉灵帝驾崩后,周晖听闻京城局势不稳,遂带人到京城保护父亲周忠。后来董卓入京,派兵将周晖等人劫杀。 老而失子,何其恸心! 刘协伸手托住周忠的双臂道:“大司农丧子之痛,朕心有戚戚然啊!” 周忠自是不会自作多情,认为刘协是因为他爱子之死感到悲戚。他能想到的便是,刘辩数月不见踪迹,早有人传言,他被董卓杀害。 想来,刘协是因为周忠的丧子之痛,想到了他的丧兄之痛。同病相怜之下,才有所谓的心有戚戚然。 想到这里,周忠感觉自己跟刘协有着天然的同盟基础。 刘协再次问道:“周家从子年方几何?” 周忠只觉刘协的思路跳跃太大,他都有些跟不上节奏了。刚才还在说大郎,这会儿又转到从子身上。 他恭敬地答道:“从子周瑜,年逾十五。” 刘协默然片刻,朗声道:“朕欲从世家子中挑选侍读,特闻庐江周氏乃当地名望,家教谨严,当为首选。故朕欲诏周瑜进宫侍读。” 周忠闻言,大喜过望。若是以往,他肯定会婉拒。可是,身前这位皇帝,可是兵围太尉府,逼迫董卓交出兵权之人。 更何况,天授刘协耕作之器,以利万民。可谓是天命昭昭,帝命煌煌。 今上刘协既然向庐江周氏释放善意,他又岂能再装糊涂。因此他拜谢道:“陛下厚重周氏,臣自当誓死报效皇恩。” 刘协轻出了口长气,伸手扶起周忠道:“周卿乃国之股肱,朕信重而倚之,乃是理所当然。” 两人商议片刻,周忠这才满脸喜色地离开宣室殿。 穆顺站在殿外,看着离开大殿的周忠,心中对刘协的敬仰之情愈发深厚。 因为他发现,不论哪个臣子跟陛下密谈,几乎个个都是开心离去。哪怕是冷面的杨琦,离去的时候,嘴角都似乎带着笑。 这样具有人格魅力和感染力的皇帝,他又岂能不效忠! 想着三日后就能看到周瑜,刘协不禁放声大笑。他又得一臂助矣! 在刘协看来,只需要三、五年时间,那夷州和朱崖洲,必将纳入大汉疆域。周瑜是领军出征的不二人选。 至于如何治理,他决定设郡而非设州。只是这个郡,不同于其他郡县,一应经济事务,将由刘协直管。 在很多朝臣眼中,朱崖洲偏远荒僻,治理成本高,收益小,所以才有得而后舍之举。 而他刘协,将会选用贤才治理夷州和朱崖洲,争取在三五年内,初见成效。十年内,让两地成为富饶之郡。 更重要的是,他将用夷州和朱崖洲的发展,告诉朝臣:大汉的土地不仅没有一处是多余的,也没有一处是无用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再呼吁世家大族和他一起远征高句丽和夫余等地,攻城略地,占领并开发这片富饶而肥美的土地。 只要世家大族能跟着他吃肉,他相信,二十年内不会有人再生叛乱之心。甚至只要他还活着,就能震慑那些豪强士族。 当那些豪门士族贪婪的目光纷纷向外看时,他会沉下心来搞好内政,如整顿吏治,惩治不法豪强,打击土地兼并、人口买卖等现象。 他会用温水煮青蛙的模式,让那些豪门士族明白,顽固对抗的结果,只能是身死族灭。唯有听话,才能获益。 待天下平定后,他会逐步取消人头税。 如口赋,是对未成年人征收的人头税,起征年龄为七岁,每人每年二十钱。 当然也并非固定不变,如汉武帝因对匈奴用兵,将之提前到三岁,汉元帝时方才改回七岁。而东汉末年军阀混战时,口赋一度自一岁起征。 最重要的是,口赋不归朝廷,而是皇帝私人的收入,所以刘协会先取消对朝廷财政影响最小的口赋。 至于更赋和算赋,刘协打算等到朝廷财政充盈时再颁令取消。 正所谓恩不可一日用尽,罚不可独断专行。恩威并施,方为王道。 他相信,朝中遗贤甚多,若是都能发掘,想必大汉朝定能蒸蒸日上。 美好的未来和期待,以及即将得到良将周瑜的兴奋感,使他忘却了疲累。 简单吃过膳食,他松活松活筋骨,缓步走出宣室殿,乘坐御撵从东明门出宫,然后从正门进入永安宫。 感谢书友、枫洛、太阳923、子龙之憾、书友、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三十一章 懵懂的少年,青春的梦想 第131章 懵懂的少年,青春的梦想 童军,是刘协未来震慑四方的利刃。 所以,每隔三五天,他便去永安宫一趟,陪着童军成员一起训练,增强彼此的感情。 在那些同龄人的眼中,他远超常人的力量,以及精准的箭术,赢得了一批忠实的拥泵。 按照刘协的计划,这批童军不只是战争的机器。他们还将是守护大汉、保卫皇帝、安民镇边的忠诚卫士。 所以,刘协给他们安排了文化课,上午半个时辰识字,下午一个时辰习文,文主要是兵法常识。 这些兵法常识,是刘协让荀彧准备的。 荀彧按照刘协的要求,找到皇甫嵩、盖勋、朱儁、黄琬,向他们请教行军布阵、粮草运输、旗号阵语等方面的知识和经验,汇编成册,然后教授给童军成员,培养他们最基础的军事素养。 同时,刘协还安排专门的实践课,让他们实操这些知识,快速掌握基本的军事技能。 短短两个月,这些童军成员的身体和气色,都有了极大的改观。 至于孙子兵法等兵书,刘协只会传授给三五个最好的苗子,而不会把它当成入门课予以教授。 看着认真训练的童兵,刘协很是欣慰,他的付出没有白费。这些从流民中选出来的孩子,他们很能吃苦,也懂得感恩。 看到刘协,童军中没有人分心他顾,继续操练着队列。 刘协站在列队旁,听从着军官的指挥,和童兵一起训练。 军官早已熟稔刘协的各种操作,自然不会因为刘协的到来,打乱训练的节奏。 半个时辰后,短暂休息。 刘协和身边的李二毛、王小鸭、张狗子交谈,主要是打听流民生活的状况。 这些流民被安置在京城附近的上林苑、广成苑、平乐苑、西苑等皇家园林中。 由于是深冬季节,天气寒冷,所以他们都没有什么活计,每天早上吃干,晚上吃稀,勉强能维持生计。 刘协安慰道:“等开春后,他们忙活起来,就不会这么吃了。” 想了想,刘协命令教官鸣金道:“听闻诸位家中生计艰难,朕决定,每位童兵,男每旬可得5斤谷物,女每旬可得4斤谷物,作为军俸发放,略可改进家中的生活。” 这些童兵们闻言,先是不敢置信,因为刘协收留他们,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但听到有人欢呼,他们也齐声欢呼起来。更是有机灵鬼领头高呼:“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刘协看着他们洋溢着笑容的脸蛋,伸出双手,做出下压状道:“未来,你们将成为家中的顶梁柱,也会成为朕的臂膀,更会成为大汉的擎天柱。 但首先,你们要牢记父母家人吃过的苦,不要让惨剧发生在你们的子女身上;其次,你们要有信心和能力给他们富足的生活;最后你们是朕的利剑,剑锋所指,势不可挡!” 童兵们兴奋地喊着:“剑锋所指,势不可挡!剑锋所指,势不可挡!” 最近一个多月里,刘协经常会跟他们讲话。谈家庭,谈白波贼和黄巾贼,谈责任和担当,所以刘协的话,他们都能听得懂。 这就是刘协教育他们的目的。他不可能讲太过通俗的话,以利于他们的理解。那就只能提高他们的知识素养,让他们听得懂自己的话。 至于这些孩子的老师,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妃子,如蔡琰、伏寿、杨霏、袁棠、袁梅和唐姬。 蔡琰和诸女皆熟识,所以每天都由她来安排老师。诸女也接受她的安排。 不过唐姬更喜欢教女孩子舞蹈和音乐,其他诸女则教孩子们识字习文,迄今为止,宫中倒真的没有养尊处优的妃子。 伏寿看着高台上慷慨陈词的刘协,目光中满是爱慕的神色。 在她的眼中,刘协总是精力充沛、斗志昂扬、奋发向上。 她经常看到刘协和普通流民一起训练,一起实训,一起聊天。他总是那么的平易近人,却又有着难以言说的气势,让人信服、敬畏。 看着童兵们激动的表情,她知道,刘协又做了件深孚众望的善事,她与有荣焉。 童兵按照旬日假两日的标准,不过,这些孩子们在家里吃的很差,又有父母的叮嘱,一般很少回去。 如今有了这些粮食,想必他们回家,会更加自信和期待吧! 今天的实训是安营。每五十人一组,完成一座小型军营的安置。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得心应手。 所以,刘协对他们提出新的要求,即如何做到更快、更好地安置军营;如何让军营的防护能力更强;如何应付夜袭等。 带着任务去做这些事情,就会给周而复始的训练,增加很多乐趣。 每次最先布置好营地,且没有任何疏漏的小组,都会得到一次记功。当然,只是小功,需要累计升为大功,才能成为队长。 如今,这些孩子们还没有正式队长,所以他们都是卯足了劲,想要积攒到大功,成为队长。 下午的文化课,由伏寿教导。刘协也和其他童兵一样跟着学习,不搞特殊化。 看着讲台上漂亮的女老师,刘协觉得,今晚的游戏项目似乎想好了。 伏寿很开心,今天她可是老师呢,嗯,这个词是刘协告诉她的。 看着认真听讲学习的刘协,伏寿觉得,她也是帝师了,嗯,太傅级别的妃子了。 想到有趣处,她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 其他的童兵,早就知道这些漂亮的女老师是皇帝的妃子。他们自然不会有觊觎之心,反而很是尊重那几位妃子老师。 他们中最大的已经十三、四岁,对于男女之情懵懵懂懂。宫中的女子,无论是穿着,还是打扮,均让这些青春悸动的少年,心动不已。 不过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不名一文的流民,根本配不上宫中的仙女,哪怕那些仙女只是宫女,他们也不敢生出非分之想。虽然心向往之,但依然要克制。 刘协早就了解到那些懵懂少年的想法,他知道,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是人类前进不竭的动力。 书中12月底仅剩十来天,会再写几张,把施政等内容,童军、女军交代一部分,填一些坑,然后就该开始书写第二卷的内容了! 感谢枫洛、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三十二章 曹将风采初现 第132章 曹将风采初现 童军分男女,他们都训练走队列、跑操,但女童军会选择练习剑法或箭法,偶尔有气力大的练刀法,却不会像男童军般死练。 这是刘协考虑到男女身体差异,专门进行地区分。 不过,女童军还会跟着太医学习医药知识。同时,刘协已经吩咐太医令组织太医研究止血药粉,或者金疮药。 傍晚,刘协和董白、蔡琰、伏寿一起回宫。 四人坐在御撵中,三女聊着天,多数是童军的事情。刘协坐在旁边听着,时不时附和二句。 行至东明门,在宫门前守候的穆顺连忙上前拜见,奏禀曹操在宣室殿候见。 刘协歉疚地笑笑道:“国事为重,诸妃且回。” 董白、蔡琰、伏寿三女依依不舍地离别刘协,乘坐各自的辇车回宫去了。 行至宣室殿,刘希看到门口静候的曹操。 曹操看着眼前的总角少年,不到四个月,便兵不刃血地扳倒权臣董卓,这让他万分敬重。他是丝毫不敢小觑眼前的皇帝了。 看到恭敬行礼的曹操,刘协急忙上前托着他的双臂道:“劳孟德久等,且进殿一叙。” 看到刘协对他依旧如此优渥、礼遇,曹操不由得心生感激。他没想到,哪怕扳倒董卓,刘协依然视臣子如骨肱、心腹! 待各自坐定,曹操奏禀道:“臣遍寻家族亲友,得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纯、曹洪、乐进等人跟随,特进宫为他们请封。” 刘协笑道:“既能入孟德之眼,定是勇猛异常。孟德当招他们入宫,朕想见见这些猛将。” 曹操闻言,大喜道:“他们有幸入宫觐见陛下,实是他们的荣幸。臣这便去招他们入宫。” 他知道刘协求才若渴,自是早有准备,让夏侯惇等人候在宫门外。 刘协眼疾手快地拉着曹操的衣袖道:“曹卿此行,远去万里。朕与卿别,相逢经年。曹卿且坐,穆顺前去相召即可。” 看到刘协情真意切的模样,曹操很是感动。他感激涕零道:“臣蒙皇恩,拜为州牧。当尽思报国之心,行复土之责。” 刘协不禁热泪盈眶道:“朕有孟德,并州无忧也!” 情绪拉到饱满度的曹操和刘协两人,相顾之间,尽是惺惺相惜之情。 刘协用衣袖遮面,轻拭眼角的泪痕道:“朕已命人备盔甲万具,刀五千把,矛万根,弩千张,弩矢五万支,箭五千把,箭矢七万支。各色车架百辆,用以装备并州军马。” 听着刘协报出的装备数量,曹操瞳孔微缩。他自是知晓刘协收回武库,确实是想要打点秋风,这也是刘协曾经允诺的。 哪曾想,刘协给的实在太多,超出了曹操的预期,使得曹操呆愣当场。 刘协自然知道,他给的很多。这也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曹风骨,居然被他的大礼砸晕了。 他轻声唤道:“孟德,孟德,你这,可是嫌少?” 曹操回过神来,听到刘协的话,连忙答道:“陛下厚赐,臣如坠梦中,失了礼数,请陛下恕罪!” 看着坦荡的曹君子,刘协大笑道:“孟德此行,非为别故,乃朕欲大用。若兵甲不全,武器不精,岂非陷孟德于险地,彰朕之不德!” 臣既坦荡,朕亦昭昭。正所谓臣不疑君,君亦信臣。 面对刘协的知遇之恩,曹操心中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 不多时,穆顺领着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纯、曹洪、乐进六人进入宣室殿。 曹操上前,为刘协介绍六人的姓名和家世。 看着朝气蓬勃、斗志昂扬的六人,刘协赞不绝口道:“夏侯惇之勇,夏侯渊之义,曹仁之智、曹纯之信、曹洪之忠、乐进之诚,足见孟德识人之明,眼光如炬啊! 朕观此六人皆可为良将也。曹卿为国荐才,当居首功。朕且记下,待曹卿夸功而归,朕一并赏赐!” 曹操闻言,大喜道:“承蒙陛下厚爱,竟对元让等人青眼有加,实是臣等之幸啊!” 刘协摆手道:“元让、妙才、子孝、子和、子廉、文谦,暂命你等领骑都尉职,待立功后,朕再视其功劳,为诸位封赏。” 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纯、曹洪、乐进六人,进殿后便看到刘协,震惊于他的年龄之际,又被他拿下西凉军权的手段所震骇。 对于刘协的安排,他们自然是服服帖帖。 待六人退去,刘协看着曹操道:“朕允你募兵三万,手下将领如何将兵,朕管不着,但是,根基一定要打稳、扎牢,绝不能再失去半分土地。” 曹操大喜道:“臣必不负陛下期望。” 刘协领着曹操,站到摆放地图的案几旁道:“匈奴人贪利,打怕他们后,可以引导他们重回草原,让他们与鲜卑人争锋。” 曹操闻言,沉思片刻后,问道:“陛下不喜匈奴人内附?” 刘协轻叹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次黄巾贼、白波贼攻城略地时,这些匈奴人不思大汉允其内附之恩,竟然出兵协助乱贼,毁我大好山河,致使民众流离失所。朕自不能容忍此等恶行。” 听到刘协说着义愤填膺之言,曹操自是君辱臣死。他慨然道:“臣定会铲除并州的匈奴人,不使陛下失望。” 刘协转怒为喜道:“孟德深知朕之心意也!只是,万不可妄杀,要引导他们心甘情愿地回归草原,哪怕许诺其称王亦无所谓!” 曹操略微思索,便知道,刘协是想让匈奴人和鲜卑人打起来,大汉只需保持两族制衡,便可打压鲜卑的威逼之势。 两人密谈良久,其间,刘协提及互市,有偿支援、助匈抗卑等计划,尽最大可能地扩大朝廷在草原上的影响力。 看着曹操离去的背影,刘协暗自叹道:“此行,愿君凯旋!” 走出皇宫,看着迎上来的夏侯惇等人,曹操哈哈大笑道:“不曾想,陛下对诸位竟如此青眼有加,实乃可喜可贺,走,去我府上庆祝一番!” 感谢枫洛、孤独的玩家、子龙之憾、书友、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寒心忧黎庶安 第133章 天寒心忧黎庶安 回到曹府,曹操看着手下六将,兴奋道:“陛下恩重,赐操辎重兵甲无数,足以装备一支强军。然此与陛下胸怀相比,仍不足一提。 今操闻陛下言,方知其心怀天下,志在万里,与历代皇帝皆有所不同。吾等能逢此圣君,若不做出一番事业,岂不愧对皇恩!” 夏侯惇深知曹操的性子,亦知他素来少说空话,自是信服。他回想和刘协见面的场景道:“陛下气度恢弘,自是不凡。单凭他擢拔兄长领并州牧,亦可见其知人善用。” 曹操闻言,哈哈大笑道:“元让此言,折煞为兄也!” 夏侯渊异议道:“如今并州仅剩两郡之地,其他尽皆没于匈奴之手,情势危急。丁原纵有猛将吕布,亦未挽回危局。陛下拜兄长为并州牧,恐怕居心不良!” 曹操瞪了夏侯渊一眼道:“妙才慎言。陛下曾与操推心置腹,允操招募兵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且陛下布局消灭白波、黑山二贼,一旦功成,则冀州牧卢植和蓟侯公孙瓒将两路夹攻,助吾等收服并州,诚意之足,让操无可挑剔。 今陛下又赐操盔甲万具,刀五千把,矛万根,更有弩箭数千张,车架百辆,如今恩重,吾等岂能猜疑陛下!” 夏侯渊听闻刘协赐下的装备数量,不禁大喜道:“如此,加上吾等招募的私兵,足以装备三万兵马。倒是渊小觑了陛下的胸襟!” 曹仁冷静说道:“陛下拜吾等骑都尉,又厚赐兵甲,自是恩重。然并州时局之艰,却不可小视。吾等需仔细筹谋,万不可败于轻忽,堕了吾等的锐气。” 曹纯赞同道:“二哥所言甚是。却不知陛下允大哥招募多少兵士?” 曹操面露得色道:“子和,你猜?” 曹纯翻了个白眼道:“大哥此时就莫要逗弄弟弟了!” 曹操伸出三根手指道:“陛下允吾等招募三万精兵。” 曹纯、曹仁、夏侯惇等人闻言,先是震惊,然后狂喜。 曹仁泼冷水道:“以两郡之地,养三万精兵,恐怕是捉襟见肘啊!” 夏侯惇嚷嚷道:“陛下让养三万精兵,补给又该如何?” 是啊,三万精兵不是小数。尤其是并州贫瘠,仅剩两郡之地,若是朝廷没有补给,养三万精兵,那可太要命了! 曹操抚须笑道:“朝廷自会资助粮草。不过,并州路远,损耗太大,完全依靠朝廷,恐怕难以为继。故陛下允操因敌取粮。” 因敌取粮,四个字,顿时让在场的数人均沉默下来。 这一招,恐怕会将匈奴置之于死地啊! 曹仁犹豫道:“此举有伤天和,悖离仁义吧!” 曹操摇头道:“既已为敌,何谈仁义!况且吾汉民何其无辜,不也流离失所。更有甚者,竟有捉汉民为奴者,此事实难忍之!” 曹仁问道:“这可是陛下之言?” 曹操严肃地看向诸人道:“你们皆吾亲信,事无不可言之。然此言,出于吾口,入于你耳,切不可传之于外。” 诸人皆慨然应诺。 曹操这才道:“陛下言,畏威而不怀德,蛮夷心性也。惟有打痛、打服他们,才能赢得和平。” 诸人闻言,不禁沉思。 ------------ 送走曹操,刘协松了口气。 无他,枭雄之姿的曹操,很有感染力压迫力。他惟有强过曹操,才能从气场上压制他。 演戏,他不是专业的,所以装的很辛苦!只待日后,他举手投足都是戏,那才是帝王雄姿! 嗯,思路偏了! 他伸出双手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脸,然后走出大殿,望着殿外的飘雪道:“又落雪了,也不知道朱尹是否整合完西凉军将?” 穆顺在一旁小心说道:“听说,那些西凉兵士吃着羊肉,喝着羊汤,很是感谢陛下呢!” 依照汉制,普通百姓和兵士是没有资格食用羊肉的。只因这次是刘协的赏赐,他们才有机会吃上鲜美的羊肉,心中自然感谢刘协。 刘协幽幽道:“民生维艰,这些兵士平时想吃顿肉,实非易事。朕此举,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穆顺连忙道:“陛下心善,见不得士兵吃苦。” 刘协轻嗯一声,也不说话。他现在最关心的便是朱儁。 朱儁军中威望颇重,此次成为西凉军的主将,兵士们并没有太大的意见。至于将领们,除了个别将领心中不服气,尚有桀骜之气,大部分将领经过贾诩的劝说,颇为配合朱儁。 更何况,刘协派出虎贲卫和越骑校尉护卫朱儁,足以让西凉军将想见朱儁受陛下恩遇之隆,故也没有不开眼的,紧巴巴地凑上前去,给朱儁立威的机会。 因此,朱儁整合西凉兵遇到的阻力并不大,很是顺利。然数万西凉兵,想要完全捋顺,尚需时日。 这几日,朱儁虽未进宫拜见过刘协,但他每日都会书写军报,奏禀于刘协,让刘协对他的工作心知肚明。 不仅朱儁,皇甫嵩驻扎在洛阳城外,每天也要奏报军中情况,以安刘协之心。同时,刘协已经说明,皇甫嵩虽为太尉,但需驻扎扶风,伺机窥伺西凉,打通西域商道。 此次入京,皇甫嵩从扶风郡抽调二万精兵,仅留一万兵马驻防扶风,拱卫三辅。他担心驻守的兵力太少,危及三辅的安全,已经奏请离京了。 刘协也能体恤皇甫嵩的忧虑。他仔细斟酌,认为西凉军造反的可能性几近于无,稳妥起见,遂命皇甫嵩每日撤防五千兵。 兵围太尉府的余波,逐渐消散,民众的生活也恢复到宁静平和的状态。 没有西凉兵的劫掠和设卡,商路也开始活跃起来。 刘协看着远处房檐上的皑皑白雪,无奈地叹息道:“天下不知有多少贫民因饥寒毙命!” 穆顺劝说道:“陛下已经尽力,至少洛阳周边的流民,都已经安置妥当,想来不会有冻馁之祸。” 刘协苦笑道:“朕岂能不知,然朕这心中始终放不下这天下黎庶啊!” 看着愁苦的刘协,穆顺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感谢书友投推荐票支持! 感谢枫洛、子龙之憾、嘟嘟的哥、、书友、太阳923投推荐票支持! 太阳的符号很可爱,我这只能简单替代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第134章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蓦地,刘协想起一件事,他问道:“华佗和张仲景是否找到?” 穆顺连忙答道:“地方已有奏报,张仲景乃南阳人士,被举为孝廉,现在南阳郡守治下为官。听闻陛下征召,已护送他至颍川,很快就能抵达洛阳。至于华佗,常游历四方,居无定所,难以寻索。” 刘协轻叹道:“医者,生死之大事,却被归入方技,视为贱业,实属不当。朕欲为医者张目,何如?” 穆顺哪敢答话,站立在旁不语。 刘协不以为意,默默沉思片刻后,他还是决定为医者正名。 不过,想要扭转文人士大夫根深蒂固的偏见,空口白牙是行不通的,必须让他们认识到医者的巨大作用。 这便需要一场契机,正名亦要待时而动。 将此事默记于心,刘协转身回到宣室殿,看了会奏章后,他略感厌烦。 竹简奏事,少则数十余片,多则百余片,拿在手中,甚是累人,让他再度想起了改进造纸术的事情。 只可惜,马钧尚未出生,蒲元可能尚在襁褓之中。至于其他名匠,他又没有什么印象。 哎,不能捡漏,那就只能靠自己发掘人才了。 想了想,他吩咐穆顺道:“朕明日要见司掌蔡侯纸制作的匠人,你记得安排。” 穆顺当即答应下来。 刘协意兴阑珊道:“罢了,朕倦了。你归置下这些奏章,朕去延休殿了。” 穆顺躬身应命。 刘协乘坐御撵行至延休殿外,却不料伏寿从延休殿内往外走,两人正好相遇。 伏寿面露喜色,刚想要迎上前去,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差了,这并不是自己的宫殿,神情不由地黯然失色。 杨霏知道刘协晚上会来,特意沐浴更衣,准备以最好的姿态取悦刘协。 却不料伏寿突然登门拜访,她又不好直言拒绝,只得强打精神应付。 伏寿见杨霏情绪不高,以为她累了,坐了会儿,就起身告辞。好巧不巧,刘协正好行至延休殿外。 杨霏露出甜甜地笑意,如同乳燕般飞扑入怀,依偎在刘协的胸口。 伏寿见状,强笑道:“陛下,也许,臣妾来的不是时候。” 刘协张开左臂道:“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伏寿俏脸微红,她知道刘协的想法,只是两人私下见面次数不多,她自然不想就这么离开。 莲步轻摇,她缓缓走上前,依偎在刘协的怀中。 杨霏没想到,一向稳重的伏寿居然会如此大胆。 两女还是首次与他人如此陪伴刘协,自是害羞,彼此都不敢看对方。 感受着两位妃子对自己的依恋,刘协心满意足。哪怕他纵横天下,若是后宫不宁,他又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静静地拥立在一起,片刻后,刘协轻声道:“今晚一起用膳吧!” 伏寿有些心慌道:“臣妾还有事情没处理,还是先回宫吧。陛下有霏儿姐姐就好了。” 杨霏假意挽留道:“既然陛下开了金口,姐姐又何必驳了陛下的心愿,还是一起用膳吧!” 刘协知道,杨霏的茶艺显露了,他轻笑道:“明早再处理吧,今晚就留宿延休殿,和朕说说话。” 伏寿红着脸应下。杨霏倒是不开心了。本来是她独享的刘协,却被人硬生生割了半个,她如何开心地起来。 刘协一手牵一个美人,走入延休殿内,待在榻上坐好,他揽着伏寿和杨霏道:“朕今日忙碌不休,好不容易休息片刻,你们可不能使小性子啊!” 这时,伏寿和杨霏才意识到,她们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出格的行为,不禁暗自着恼。 刘协亲了杨霏的嘴角道:“朕都饿了,还不命人备膳。” 杨霏连忙吩咐宫女传膳。 刘协垂询二女在宫中的日常,以及教授童军的体会,了解伏寿和杨霏二女的动态,以及童军的情况。 杨霏和伏寿每日里除了看书、教授童军,就是和姐妹们走动,闲聊天打发时间。 刘协想了想道:“朕虽崇尚节俭,但后宫生活单调乏味,霏儿和寿儿若是有闲暇,可以组织诗社,进行游园。只是严寒时节,要注意不要感染风寒。” 伏寿询问道:“何为诗社?” 刘协解释道:“你、霏儿、唐姬、袁氏姐妹、昭姬皆出身书香世家,精通文墨,若是无事,可以聚在一起习文作诗,也算是一种乐事!” 杨霏忙问道:“陛下会跟我们一起么?” 刘协犹豫了下道:“偶尔去一次倒是无妨。” 杨霏和伏寿闻言大喜。她们可是羡慕死蔡琰了,刘协的第一首词就是写给她的。她们还读过刘协给董白和吕珺写的诗,自然都想让刘协为自己作词写诗。 想到这里,伏寿和杨霏互视一眼,心中升起了危机感。 看着两女从欣喜到沉闷,不过瞬间,刘协讶然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杨霏斯斯艾艾地答道:“陛下会,会写,写诗么?” 刘协笑道:“霏儿怎么变成小结巴了?”、 杨霏娇嗔道:“陛下还没回答臣妾的问题呢?” 刘协想了想答道:“你们谁表现的最好,朕就赋诗一首送给她。” 伏寿伸出手拉扯了杨霏一下,杨霏和她对视一眼,两人便有了默契。 无论是五个人争抢,还是六个人争抢,都不如两个人争抢。这样胜率可是在百分之五十呢! 刘协不知道她俩的小心思,若是真有他心通,估计他要打她俩的屁屁了。 吃完晚膳,刘协拉着伏寿和杨霏的手,在殿外的空地上散步消食。 地上的积雪自是打扫的干干净净,新雪落地就化。 刘协撑着一把大伞,遮着她俩的身体道:“莫让飘雪打湿了头发,让寒邪入脑,感染风寒。” 感受着刘协的关心,杨霏和伏寿心中满是甜蜜。这样体贴的陛下,估计古今少有吧! 当晚,三人在一起安歇。刘协没有做什么出格的行为,只是安稳地睡在中间。 第二天早上,又是晨练的时间。 董白、吕珺、袁棠、袁梅等女看着刘协牵着伏寿和杨霏的手来晨练,均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俩。 杨霏和伏寿脸儿绯红,她们本想和刘协走个前后脚,不要那么明显的。谁知道,刘协居然不同意。 哼,谁知道他又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袁棠和袁梅最易接受。她们抱团的行为,曾惹得好多人不开心,这次见有了同伴,她们便走上前去,和伏寿、杨霏嘀嘀咕咕,估计是问昨晚的事情。 杨霏和伏寿哪肯说这些事,只是百般推脱。 锻炼完,刘协陪着诸女用过早膳,便又去忙碌朝政了。 看到刘协并未当众公布诗社的事情,伏寿和杨霏互视一眼,决定等到诗会举行的前几天再公布,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感谢枫洛、随缘消逝、子龙之憾、太阳923、、书友、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三十五章 聪明宦者孵化小鸡 第135章 聪明宦者孵化小鸡 日子平平淡淡。刘协每天处理朝政、接见诸位朝臣,陪着亲军和童军训练,以及陪伴后宫的妃子。 期间,刘协送走了盼归的皇甫嵩,又亲自去洛阳城外,与朱儁誓师,振奋西凉军的军心,然后目送朱儁领兵去了河内郡。 唯有曹操,尚在动员亲族和手下,四处招募士兵,由夏侯惇简单操练。 刘协也曾抽出时间去视察,并让亲卫高顺领兵演练军阵,切磋训练的技巧,甚至还和新招募的士兵进行实战演练。 曹操新募的五千兵,竟然奈何不了高顺的八百军阵。 看着刘协率众离去的背影,曹操不由得感叹道:“陛下真神人也,短短数月,竟练出如此精兵!” 夏侯惇在旁道:“以惇观之,那高顺应是关键。” 曹仁提议道:“兄长何不向陛下请命,令高顺为吾等练兵呢?” 曹操轻叹道:“陛下身后,惟高顺和于禁两将跟随,足以想见陛下对二人的器重。贸然请命,恐惹陛下猜忌。” 曹仁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妥当。他随即猜测道:“陛下此来,果真是关心兄长募兵么?” 曹操抚须道:“陛下曾与操言:兵,乃国之大事,不可不慎。还让操告知兵士,要忠君爱国,护民保家。言外之意,想来尔等应当知晓吧。” 曹仁等人闻言,瞬间便明白刘协的想法。募兵,乃是为国所募,并非私兵,故应忠君爱国,护民保家。 刘协此来,确实是为立威、正名、纠偏、收心而来。他从不愿寄希望于曹操的个人操守,更希望通过沟通、交流,让士兵们知道:军械是朝廷所供,军饷乃朝廷所发,军人所为在于忠君爱国,护民保家。 同时,他让高顺尽全力施展,树立朝廷不可战胜的心理。同时,也给这些新兵激励和鼓舞,让他们心存强兵之心。 刘协的种种苦心,不过是为了杜绝大臣拥兵自重、军阀割据,以致民不聊生的种种惨状罢了。 蔡侯纸改进的事情,刘协已经吩咐下去。至于何时能有效果,他也不知。 收留流民之初,刘协曾命人在西苑编了竹篱墙,让体弱的老妇、女子等养鸡。 后来,为了实验人工孵化小鸡,他还专门调用一座宫殿,在里面隔离出十数间小隔间,用干草、谷杆等进行保暖,甚至在天冷之后,还烧炭取暖。 由于刘协当时尚未亲政,他便让穆顺选了十数位宦者,负责实际操作孵化小鸡的事宜,刘协许诺他们,若能成功孵化小鸡,并能循例,则擢升他们为中黄门。 这些宦者出身于乡野,却从未听闻过人工孵化小鸡的事情。可是皇帝有所命,并且给予了厚赏,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刘协提点过他们,孵化小鸡最重要的便是温度。只要有了合适的温度,想必小鸡就能孵化出来。 按照刘协的要求,他们重新布置了宫殿,并将殿门封上,在旁边开了个小门。同时,为了避免穿堂风,他们还用草垛做了好几道隔墙,燃烧炭火,提升大殿的温度。 只是,人为控温,非常困难。他们还在殿内四壁处堆上厚厚的草垛,来减少殿外冷空气的侵袭。 为了研究适合的温度,这些宦者还专门在大殿内养了数十只母鸡,并尝试让母鸡抱窝,进而感受母鸡的体温,以调整大殿内的温度。 在他们的不懈钻研下,他们还真的在十一月初孵化出了几窝小鸡。事实上,宦者是取巧利用母鸡抱窝的方式完成的。 关于这点,宦者并未隐瞒,如实向刘协禀报。 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刘协并没有责怪他们,还鼓励他们再接再厉,争取更进一步,掌控人工孵化小鸡的技术。最后,刘协赏赐他们二十贯钱,让他们自行分配。 看着手中的赏钱,他们的干劲更充足了。 这不,仅过了一个多月,这些宦者又传来了喜讯。 刘协摆驾去了西苑,实地考察人工孵化小鸡技术的进展。 大殿的大门已被封死,改造后的小门,由于低矮的缘故,即便是刘协也需要躬身弯腰才能进去。 穆顺见状,想要斥责他们,却被刘协拦住了。 这些宦者也意识到,他们光顾着研究如何减少寒气侵袭,却忘记刘协皇帝至尊的身份,是不宜从这种小门进入大殿的。 看着手足无措的宦者,刘协笑道:“无妨,既然是朕命你们研究,自然要尊重你们的研究方式和研究成果。” 穆顺见刘协并无怪罪之意,遂先进入大殿巡视了一圈,看到殿内没有陌生的面孔,真有不少“唧唧”叫的小鸡,这才躬身弯腰出来禀报。 高顺和于禁得知刘协欲进入大殿,遂先行躬身进入大殿,进行警戒,刘协紧跟其后进入。 一名叫张迁的宦者走在刘协身侧,引导刘协走进特制的草屋,草屋内的温度明显比大殿稍高。 看着数百只小鸡仔,刘协询问他们这次是否借用母鸡。 张迁连忙否认道:“起初,臣等不知鸡子正常孵化的温度,遂借用母鸡进行实验。 待孵化出两批次小鸡后,奴婢经过多次调试,这才确定合适的温度,此次孵化出小鸡,完全凭借人力,并未依靠母鸡。” 其他十来位宦者也纷纷附和张迁的话。 刘协开心道:“既如此,朕会派人守卫在此,若是验证你们所说属实,朕定会遵守诺言。” 张迁连忙谦让道:“奴婢为陛下做事,乃是本分,不敢讨赏!” 看着机灵人张迁,刘协肃然道:“赏不明,罚不严,尔等欲陷朕于不义么?” 张迁等人纷纷否认,下跪请罪。 刘协伸手扶起张迁等人,温声道:“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尔等悉记之,如此,朕与尔等的君臣情谊方能长久!” 张迁等人闻言大喜,纷纷拜谢刘协。 刘协走出孵化鸡仔的大殿,称赞穆顺道:“中常侍荐才有功,当赏钱五十贯。” 穆顺没想到,刘协居然连他也给了赏赐,不由得喜笑颜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岁末太平愿 第136章 岁末太平愿 回到宣室殿,刘协从衣袖内取出几只鸡仔,放在案几上。 它们毛茸茸的样子,很可爱! 穆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几只小鸡,觉得认知被颠覆了。在他心目中英明神武的皇帝,居然要养小鸡。 刘协瞟了眼穆顺道:“愣着干什么,去用温水泡些小米,朕要喂鸡。另外,让人做个鸡笼,朕将鸡养在笼子里,免得把宫殿弄脏了,劳累宫人打扫。” 穆顺领旨后,连忙招呼宦者去忙活,他又回到刘协的身旁伺候着。 刘协逗弄了会小鸡,又拿起卷册翻看。近年来,天下战乱不休,贪官污吏盘剥无度,地方豪强又侵占民田,造成灾民四野,无以复加。 因此,地方上所有的奏表皆是在哭穷,讨要兵权,讨伐乱民。 刘协叹了口气道:“这天下豪强蠢蠢欲动,似有割据之心。若非朕及时擢拔卢植、孙坚等人,山东豪强估计早就举兵反董了。” 穆顺侍立在一旁,充耳不闻。 刘协拿出一份奏表,竟然是孙坚所奏。其称至兖州月余,已发动青壮,准备清剿境内的叛乱。 刘协想了想,在帛绢上写道:“兖州刺史孙坚亲启:文台十七从军,为吴郡司马时,平定会稽暴动;后黄巾乱起,文台率兵至河南镇压,争破城之先。为官十余载,历兵事无数。 今青、兖黄巾乱未定,朕甚忧之。念及文台之勇,遂擢拔文台领兖州刺史,以平匪乱,料文台定不负朕之期望。 然平叛乃治标之策,当以经济安民为本。民生安,则乱不起。故兖州之治,在于官清民和。朕知东阿程昱,多谋善断,然性刚戾。文台若能用之,还望有容人之量。若实不能用,则送于朕处。惟望文台慎而择之!” 程昱此人,刘协本欲重用。然孙坚攻伐尚可,治政却有不足。为兖州民生计,他忍痛割爱,将程昱推荐给孙坚。 穆顺侍立一旁,看到大殿外有中黄门探头探脑,他眉头微皱,走出大殿,轻声呵斥道:“你可是忘了宫中的规矩,探头探脑作甚?” 那中黄门轻声道:“尚书郎华歆素有才名,又与卢冀州同门,欲求见陛下!” 穆顺闻言,脸上露出喜色。他是知道,刘协是多么地求贤若渴。既然华歆与卢植同门,自是才干非凡。 他进殿后,趁刘协饮茶之际,轻声道:“尚书郎华歆欲拜见陛下?” 华歆,那个典故中,管宁割席断交的朋友和同门么? 据说,管宁和华歆坐在一张席上读书,有人乘坐华美的马车经过门前,管宁依旧读书,似无所见。华歆却丢下书,出去看热闹。管宁就把席子割开,与华歆分席而坐,还说华歆不是他的朋友了。 还有一说,管宁和华歆在园中锄菜,看到地上有片金子,管宁依旧挥锄,就像看到瓦砾一样。华歆却捡起来,只是瞥见好友管宁的脸色,又将金子扔了。 两则故事凸显管宁不为金钱、外物所动的高洁心性。而华歆则更像普通人,刘协亦不觉得华歆有什么过错。所以他点头同意华歆拜见。 穆顺高声道:“宣华歆觐见。” 不多时,华歆便出现在宣室殿内。 看着俊秀朗逸的华歆,刘协赞道:“听闻子鱼和卢冀州师出同门?” 华歆忙躬身道:“臣幸得先师教诲,腆于卢冀州同门。” 刘协先是询问华歆经义,华歆回答头头是道。他又问法令,华歆也表现出博闻强识的能力。 于是,刘协询问道:“今天下疲敝,民乱四起,若子鱼为郡守,如何施为?” 华歆朗声道:“官不扰民,民自安之,则百业兴也!” 刘协微微皱眉道:“子鱼口中的民,究竟何指?” 华歆愕然道:“自是指士民。” 刘协魂梦千年,对于史书中记载的官民拥戴,是深有感触。 所谓的为政清静不扰民,不过是优待士族的说辞罢了。每年的徭役、戍更等等,究竟是谁在做?更别说,那些无法抵御风险的家庭,面对各种灾难后,凭借什么渡过难关? 一句“官不扰民,民自安之”,排除了多少无望的老百姓啊! 刘协摇头道:“子鱼,朕不仅是士民的皇帝,还是天下黎庶的皇帝。若你眼中仅有士民,则那些在田地上苦苦挣扎的黎庶,谁来替朕关怀?” 华歆愧然道:“臣言有辱圣听,望陛下赐罪!” 刘协走上前,挽着华歆的袖子,走到大殿门前道:“朕富有天下,惟民最重。故爱民之心,不可有分别。惟一视同仁,方合朕愿!” 华歆惊讶地看着刘协,他没想到,刘协会将百姓看得如此之重。更重要的是,刘协居然要求他爱民之心,不能有差别,要一视同仁。 他低头道:“陛下教诲,臣必牢记于心。时刻感念万民一体,爱无等差之意。” 刘协面带微笑道:“子鱼能有此心,朕便安心了。” 看着华歆离去的背影,刘协用炭笔在蔡侯纸上写道:“华歆,宜领魏郡太守。” 写完,他将纸张叠起,交给了穆顺道:“转交于尚书令荀彧。” 穆顺双手接过旨意,然后转身疾步离开大殿。 刘协又给卢植写了封书信,这才收笔揉腕。对于他而言,案牍之累,远甚于校场操练! 中午时分,刘协乘坐撵车去了永安宫看望童军。 今日晨练时,他已经告知诸妃,让她们午时到达永安宫,和他一起为童军发放福利。 因此刘协赶到时,董白、蔡琰、伏寿等多位妃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看着童军们笔直坚挺的脊背,刘协点点头。这批童军,将会成为他麾下最忠诚的战士,所以他会给予他们必要的尊重。 刘协站在高台上道:“今日乃是一年岁末。诸位加入童军,多则近三月,少则半个月。 自十一月始,朕登台讲授童军第一课,开宗明义即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忠君爱国,护民保家。朕不希望它成为一句空话。 因此,朕希望你们明白,这十六字,是童军的魂,是童军的信念,是童军毕生追求的使命。 唯有此,方能做到天下太平,万民富足。这是朕的宏愿,也是朕和你们共同的追求。” 台下的童军,听到刘协的讲话,不由得共同喊道:“愿天下太平,愿万民富足!” 待童军声竭,刘协肃容道:“从今日起,你们便不再是家中的累赘,而是为家庭谋食的小英雄。 多余的话,朕不再赘言。按照参军的时间,诸位上前领粮。” 无论是刘协身边,还是董白等妃子身边,都停着一辆辆马车。 孩子按照参加童军的时间排列,每个人按照装好的份量,给童军们分发粮食。 事后,刘协会安排亲军护送这些童军回家,让他们快快乐乐与家人庆祝。 傍晚,刘协在建德殿招待樊稠、高顺、王越、于禁以及屯以上军官。 看着他们意气昂扬的模样,刘协没有多言,祝酒道:“愿兵戈止,天下太平,万民富足。” 亥时,刘协带着酒意来到和欢殿,看着董白、吕珺、蔡琰、唐姬、伏寿、杨霏、袁棠、袁梅数女共济一堂,他举杯祝道:“朕与诸妃之幸福,系于国家安宁,百姓安居乐业。故朕惟愿天下太平,万民富足,后宫安宁!” 其实,展开写,还可以多写十来章,但最近剧情过于平淡,还是赶紧交代下,进入下一卷吧!书友期待的刘关张,即将进入视野! 貂蝉并未忘记,主要是出场时机的选择。 感谢孤影荡惊鸿投月票支持! 感谢枫洛、嘟嘟的哥、书友、、书友投推荐票支持! 第一章 岁首,大朝会,邪术之辩 第137章 岁首,大朝会,邪术之辩 公元190年正月初一,德阳殿,大朝会。 凡六百石以上官员皆参加,还有部分臣服汉朝的周边少数民族代表。 刘协言道:“朕自九月登基,适逢黑山、白波诸贼气焰猖獗,凉州羌乱余孽犹存,南匈奴侵掠汉地,鲜卑屡挑边衅。天下动荡,四方不靖。幸赖诸朝臣克己用命,时局方不至于崩溃。 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朕常叩问自己:民之乱,其罪惟在君耶?土有失,其罪惟在君耶?国有乱,其罪惟在君耶?” 连续三问,刘协逐问加重语气,声如响雷,亦似重锤。看似在问自己,实则在问群臣。 大殿内的气氛逐渐凝重、压抑。 刘协并不期待有人跳出来回答,他缓了缓,沉声道:“朕即位之初,心念天下太平,万民安居乐业。今朕仍初心不改,惟愿诸位朝臣,与朕一体,共克时艰,平复天下,再现清平盛世。” 诸朝臣纷纷应道:“臣等愿与陛下一体,共克时艰,平复天下,再现清平盛世!” 刘协环顾群臣,朗声道:“朕今改年号‘初平’,以此警醒诸位,惟君臣群策群力,方能初心不改,平定天下。” 诸臣皆口称诺。 刘协继续说道:“今生民维艰,当克己复礼,德而从俭,故三年内,不复庆典,不复盛宴,不复绮罗。朕与诸卿共勉之!” 殿内朝臣听闻刘协推崇节俭,不由得振奋道:“陛下圣明!” 大朝会本是公、卿、将、大夫、百官朝贺,蛮、貊、胡、羌朝贡,考核地方政绩、宗室入朝拜见,万人以上的盛大议事制度,多有夸功之意。 地方州郡以辖地人口计,每人每年六十三钱,作为“献费”朝贡朝廷。 刘协没脸夸功,同时也因为时局动荡,也不想牧守之臣从地方赶至京城,靡费甚巨,故在亲政之后,他就明令地方禁止献费,无故不得入京参加大朝会。 洛阳城内,诸多朝臣皆不满刘协这一政策。毕竟,大朝会期间,是京官收取地方官员“孝敬”的时机。 刘协此举不仅断了自己的财路,也断了许多京官的财路。 怨声载道下,刘协丝毫不妥协,不过他也声明:“如今地方疲敝,官员当多思利民安民之策,地方州郡官员皆不必至京;至于来年的大朝会,州刺史、州牧皆需至京朝贡;第三载恢复常例。” 朝臣得知此举并非常例,亦从刘协的声明中,感觉到刘协的让步,这才平息了心中的怨念。 此次大朝会,刘协曾和袁隗、董卓等人提及,简短扼要,不议事为准则。 却不料,侍御史扰龙宗突然奏禀道:“臣侍御史扰龙宗奏,宦者张迁等人以邪术孵化小鸡,违背伦常,悖逆天理,当诛之!” 话音刚落,便有数名御史等官员附言。 刘协看了眼进言的官员,又看了眼袁隗等人,平静道:“违背伦常是何意?” 扰龙宗信心十足地答道:“人皆有父母,禽兽亦然。今宦者张迁,竟以邪术孵化鸡子,使得雏鸡生而不知父母,岂非违背伦常!” 刘协闻言,嘴角露出讥讽之色。他继续问道:“悖逆天理又作何解?” 扰龙宗昂首答道:“母鸡抱窝,孵化鸡子,乃自古以来的道理,宦者张迁竟然以邪术孵化鸡子,岂非悖逆天理!” 刘协冷笑道:“侍御史居然知道母鸡抱窝,想来也是寻人打听过啊?” 扰龙宗觉得刘协的语气不对,不由得低下头来。 刘协朗声道:“大学有言: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侍御史从母鸡抱窝,格出人工孵化鸡子,违背伦常,悖逆天理的认知,倒令朕耳目一新。” 看着扰龙宗面露喜色的模样,刘协顿了顿,冷冽道:“《庄子·盗跖》载,神农之世,民知其母,不知其父。《白虎通义》亦载,古之时,未有三纲六纪,民人但知其母,不知其父。扰御史,请问古之民是否违背伦常,悖逆天理?” 扰龙宗张口辩解道:“陛下,《白虎通义》载,民人但知其母,不知其父,能覆前而不能覆后。故伏羲仰观象于天,附则察法于地,因夫妇,正五行,始定人道。此乃天理演化,正伦常也!”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天道有常,人伦有序。古之不存,则无所谓悖逆伦常人道。今既定伦常人道,当恪守之,总不能回归古时知其母而不知其父的状态吧! 刘协笑道:“伏羲仰观象于天,附察法于地,因夫妇,正五行,始定人道。扰御史却将人道及于禽兽,何故也?” 扰龙宗听出刘协言语中的陷阱,他正色道:“儒之教化,不择其类,禽兽亦可施教也!” 刘协哑然失笑道:“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扰御史欲以人道施于禽兽,则人与禽兽将何以分?” 面对刘协扯虎皮拉大旗的做法,扰龙宗很无奈。他总不能说,人与禽兽,以形分吧!这不是打孟子的脸么! 若是他敢应下,说人道施于禽兽,无以分。他岂不是骂人等于禽兽么,日后他还怎么立于朝堂! 沉默半晌,扰龙宗无奈道:“儒之教化,虽不择类,但兽能习其形,却不知其意。此乃人与禽兽之异也!” 刘协轻吐了口气道:“世间万物,皆有其序。朕曾闻:南海有龟,于沙滩掘洞,产卵其中,后以沙土覆之。两月余,小龟自沙滩出,母龟不复现。故宦者张迁,以禽兽之道施于禽兽,何错之有?” 以禽兽之道施于禽兽,这有错么?扰龙宗无言以对。 刘协继续道:“朕曾闻,有鸟鹈鴂(杜鹃),既不懂筑巢,又不孵蛋,更不哺育雏鸟。惯将卵置于其他鸟巢,由假母育之。然其卵常早出,将假母之卵推出巢外,让假母仅哺育它。以人道观之,其鸟若何?” 扰龙宗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因为若以人道论鸟,该鸟实不该存活于世。 今天值班,白天没时间写,晚上好不容易赶出来。明天如果能更,要等晚上了。 第二章 非牧守边疆者,不可为三公九卿 第138章 非牧守边疆者,不可为三公九卿 刘协朗声道:“天下万物皆有其性,禽兽依循本能,无所谓善恶,强以人道论之,差之毫厘则谬以千里; 今夫人类,通万物之理,明人伦之纲,传文明之火,历经千载,方有今日之国家、城邦、文字、货币之谓,有锻铁、制盐、器皿、服饰之用。而禽兽,数千载未改其性,焉能与人相提并论! 汝等未通万物之性,妄用邪术之名污之,谈何意诚?怎论心正?” 面对刘协劈头盖脸的斥责,扰龙宗彻底木了。他没想到,胜必在我之局,竟落得个如此七零八落。 最重要的是,刘协不落于窠臼,将人与禽兽之辩推陈出新,发扬了孟子的学说。 他怎么争,又如何争? 刘协悲戚言曰:“朕收容流民于皇家宫苑,曾问询生计,知民经月不知肉味,甚至每年食肉不足五指之数。 朕亦曾练军于城外校场,于兵将同食,知其伙食之差,根本不足以应对每日的训练。 于是,朕嘱咐宦者张迁孵育鸡子,所为则何?惟愿治下之民、麾下兵将食有肉而已。 惜乎鸡产卵、育卵限于季节,朕遍览古书,知南海之龟的故事,这才突发奇想。幸得张迁等宦者用命,顺利孵化出鸡仔。朕曾言,若张迁能循例而成之,必赏其功。 汝等既不知朕之心意,又无视张迁等人所付出的努力,横加指责,污其邪术,既读圣贤书,却不通道理,如何修身?” 听着刘协刻薄的言语,众朝臣皆低头不语。 顿了顿,刘协高声道:“并州牧曹操何在?” 曹操连忙应道:“诺!” 刘协朗声道:“并州各县疲敝,朕特命扰龙宗及其亲族随曹操北行。扰龙宗等以县令佐之,扶助曹卿恢复县治,致力于民生,行教化之道。望扰龙宗等,以亲族做表率,当以民之苦为己苦,民之艰为己艰,尽心改善民生,兴我并州。守我汉土。” 这些食有肉,居有屋,行有车之人,他们心中不体恤民生,以大帽子扣于做实事之人头上,彰显自己的道德优越感。 他们要么是抱残守缺之人,要么别有用心之辈。若果真是愣头青,那就让他好好经受生活的毒打吧! 扰龙宗等人闻言,身体顿时摇摇欲坠。他们知晓悖逆圣意,必受责罚。然则,出乎意料的是,今上竟然因言祸及家人,将他们的家人也发配到并州。 这后果,他们无论如何都难以承受! 尚书周毖唱名后奏曰:“扰龙宗等人不知陛下深意,妄加指责张迁,自是有罪,臣亦赞同陛下举措,迁其至并州为官。然则,扰龙宗等人之罪,系因谏言不当。其人既受责罚,当不应牵连家人,以免言官畏而不言,堵塞言路!” 曹操不满地看着周毖道:“匈奴畏威而不怀德,侵掠并州,致使汉民流离失所,委于匈奴残暴统治之下。操领王命,欲率军收复并州,解救汉民,重整县治。 扰龙宗等人,素有清名。陛下信重,遂以县令许之,令其恢复并州县治,发展民生、教化百姓。 然操未料到,在周尚书眼中,扰龙宗等人亲族迁入并州,竟然是陛下迁怒,实乃不当人臣也!” 说道这里,他拱手抬起,朝向刘协道:“幸赖陛下筹谋,令操有必胜之心。 扰龙宗等人亲族迁入并州,实是陛下欲让尔等亲为表率,展现兴并州之决心,岂可用牵连二字形容。 操想问,周尚书眼中,并州是否为汉土?若人人皆如周尚书所想,心念并州为苦寒之地,不配官员亲族迁入,则吾等将士之努力,岂不可笑?” 大义的帽子摆在他面前,接也不是,推也不是,周毖顿时语塞。 刘协道:“大汉之疆,大汉之民,虽远在万里,亦需朝廷委任官员治理。尔等大汉官员,岂可畏远畏难,而不思为国为民?既如此,尚书周毖当为表率,领西河郡太守。 朕有谕,三公九卿,本是聪明睿智、通晓经济、文武兼备之才,至今往后,非牧守边疆者,不可任也。当为惯例,以此记之。” 顿了顿,刘协释疑道:“边疆苦穷之地,积年而不得改变,何故也?盖因朝官心存偏见,视其为蛮夷、僻远、发配之地。 偶有志士,稍振一二,却人走政息,不复昔日。长此以往,土不能守,民不能安,岂非政驰民伤。 故朕欲以此谕,改天换地,待将来,边疆充斥英雄豪杰,守国土,兴边疆,安民生,令蛮夷不敢觊觎,则大汉,必不失寸土,民必安居乐业!” 曹操听闻,三公九卿,非牧守边疆者,不可任之,他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在他想来,刘协此举,系是因为他与刘协亲厚,刘协有意给他机会,磨砺他,以委重任。君臣相宜,莫不如是! 周毖出言劝阻,却被委以西河郡太守,这令其他大臣皆不敢再谏言。 看了眼群臣,刘协昂然起身,离开了德阳殿。 至于少数民族朝贡,刘协悉数委于尚书令荀彧。他可不会为所谓的“万族来朝”“万国来朝”的虚名买单。 随着刘协的离开,朝堂内的压抑和沉闷缓缓散去。 对于刘协的威仪和气势,朝堂内的官员们都有了新的认知。 他们没想到,亲政后,一直温和、谦恭的刘协,今日竟然如此独断专行,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太傅袁隗眼神中闪过阴翳之色。刘协的性格过于刚毅,让他诸般手段,都难以施展。 董卓幸灾乐祸地看了眼袁隗,然后转身看向周毖和扰龙宗,他觉得,刘协处理地干净利落,干的漂亮极了! 谁让他周毖和扰龙宗跟着袁隗混呢,看到他们落难,董卓那是乐颠了。 曹操向周毖和扰龙宗等人拱手道:“并州治理,有劳诸位尽心竭力了。” 听着曹操略带阴阳怪气的话语,周毖瞪了眼曹操,也不说话。他能说什么,若是惹恼了曹操,到了并州之后,遇到叛军袭击,一命呜呼,找谁评理去? 扰龙宗看了眼周毖,如丧考批。他哭丧着脸离开了大殿。 感谢枫洛、书友、风轻云渺的故乡、意羽、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哎,这种内容,无论怎么改,都会有些欠缺,算了,我尽力了! 第三章 神龙隐于云雾,袁隗请辞 第139章 神龙隐于云雾,袁隗请辞 离开德阳殿后,刘协收起脸上的怒色,恢复平静。 他只是借故发挥而已,利用此次机会剪除袁氏的羽翼,并让他们为大汉边疆的发展发挥光和热。 若是他们真能做出政绩,刘协自不吝提拔他们。若是他们自甘堕落,那就别怪孟德的刀,磨得太利! 迈入崇政殿,刘协静候曹操的到来。 一刻钟后,穆顺领着曹操进入崇政殿。 曹操行礼后,向刘协表示感谢道:“陛下遣周毖、扰龙宗等人,助臣治理并州,实为操解决了燃眉之急啊!” 瞧瞧,不愧是曹丞相,这话说的多有水平! 刘协轻笑道:“孟德言重了。朕之所为,意在张目。欲让那些具有探索、研究精神的人知道,有朕在,没有任何人可以诋毁他们的努力,还要让他们因自己的努力而荣耀。” 曹操没听懂,但不妨碍他大受震撼。他在心中暗道:若是碰到此类人才,定要献予刘协。 看着曹操茫然的表情,刘协知道,这些士大夫们既便重视创新的工匠,却也困于时代的局限,不愿意提高匠人们整体的社会地位。 因此,他转移话题道:“朕相信,孟德定能收复并州,周毖、扰龙宗等人,也算是朕为孟德囤积的人才。若是他们真能安民利民,朕自不吝提拔他们。 还有,孟德谨记,朕与他们无私怨。观念或政务上的分歧,就让他们用自己的能力来证明,万不可用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曹操闻言,听出了刘协的言外之意。即刘协和周毖等人是观念上的分歧,不要想着用盘外招对付他们。要好好任用他们,让他们多做些安民利民的事情。 他躬身道:“陛下不计前嫌,给予他们施展能力的职位,心胸之宽广,令臣钦佩!” 刘协笑着曹操道:“孟德休要夸朕。朕所为者,不过是国泰民安四字。孟德至并州后,还要多在民生上下功夫。” 曹操肃然道:“臣谨记圣谕!” 刘协想了想道:“如今,前将军朱儁已然抵达河内郡,与白波军对垒;卢冀州麾下猛将频出,黑山军避其锋芒。蓟侯公孙瓒已入冀州。惟有并州,守备空虚,朕实不安。 若待三万士兵募齐再动身,朕恐并州百姓等不起,朕亦忧心贻误战机,故孟德可于本月中旬领军出征。 至于士兵缺口,朕会命卢冀州将黑山军俘虏送至并州,精壮可以参军,老弱可以耕田、桑织。 总而言之,叛军不过是走投无路、无以为生的汉民,一定要让他们活下去,万不可视之为草芥。” 看着言辞恳切的刘协,曹操不禁为他悲悯百姓的情怀所感动,他肃然道:“臣定会安抚叛民,让他们活下去。” 刘协欣慰地说道:“孟德知朕,朕亦信任孟德。不过,春季多疫情,要注意保重身体。若遇到医者,不妨召入军中,以备不测。待你凯旋而归,朕亲自为你斟上美酒,夸功京城!” 面对刘协的关心和看重,曹操感激涕零道:“臣定不负陛下的厚爱!” 曹操离开了,心里暖暖的。 看着曹操的背影,刘协寻思着,今日岁首,他昨晚就和诸位嫔妃约定,今日去西园游玩。 念及至此,他也就无心再会见大臣了。 却不料,不速之客袁隗,不请自来。 看了眼穆顺,他笑脸相迎道:“太傅此来,想是有要事相商啊!穆顺,备茶!” 穆顺应诺,然后出得崇政殿。 他四顾左右,寻了个相熟的宦者问道:“可知谁领太傅至此?” 宦者环顾四周,悄声道:“禀中常侍,是小黄门王乾。” 穆顺面露凶相道:“皇宫之内,居然有吃里扒外之人。你叫上几个人,随我将他绑来。” 宦者略显激动地应诺,然后叫上几个相熟的宦者,跟随穆顺而去。 刘协看着袁隗,不说话。袁隗看着刘协,端着架子。 两人对视片刻,袁隗首先败退道:“陛下,扰龙宗妄议朝政,自是当罚。周毖言出有失,便迁至西河郡,处罚委实过重。” 刘协嘴角含笑道:“太傅所言非也。扰龙宗身为御史,议政本是职责,朕绝不会因言致罪。盖因其妄用邪术之名污蔑宦者张迁,意图往朕身上泼脏水,用心之险恶,有悖人臣伦常。 然朕惜其才,不忍遽弃,遂予其机会,令其自证清白。正所谓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是以修身在正其心。若他能于并州勘破此关,无论修身,还是治政,自当精进。” 袁隗强忍住骂人的冲动,故作感动道:“不曾想,陛下此举,竟有如此深意。扰龙宗能得陛下栽培,实在是三生之幸啊!那周毖呢?” 看着袁隗期待的目光,刘协肃然道:“并州牧曹操所言极是,朕万分赞同。尚书周毖看不清形势,缺乏政治敏感性,不如去边郡吹吹风,冷静冷静,想来也是极好的。” 吹吹风,冷静冷静,极好的,这些风凉话听得袁隗恼怒万分。不过,他知道,刘协可是敢兵围董卓府的狠人,他必须制怒。 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袁隗道:“臣希望陛下慎思之。尚书周毖为官多年,素有清名,进言不当,遽然贬谪有伤朝臣之心啊!” 刘协盯着袁隗道:“太傅,还记得朕与你之约么?观政三年,允袁氏攻略三韩,置韩州,令袁氏督之。朕所为一以贯之,大朝会也说的明明白白,为何袁太傅执迷不悟,抱残守缺呢?” 袁隗闻言,冷汗直下。这脸被搧地啪啪的响,令他这老脸,红一片白一片。 他开动脑筋,思考刘协的话。允袁氏攻略三韩,与三公九卿,非牧守边疆者不可为之间的联系。 蓦然,他心头一惊,抬头看向刘协,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恐怕刘协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开疆拓土也。 他面现苦涩之色道:“陛下志向恢弘,心存攘四夷广土斥境之浩志,并八方寰宇之野望。然臣驽钝,老眼昏花,未能见神龙于云雾之中。臣愿请辞!” 感谢枫洛、子龙之憾、投推荐票支持! 今晚写的顺,熬了会夜,总算赶了一章。 哎,编辑说30万字上架。不过,没有存稿,上架也没法爆更,愧对书友啊! 第四章 皇权担保才是最大的投资 第140章 皇权担保才是最大的投资(22) 袁隗突然请辞,令刘协猝不及防。 他擢袁术领汉中太守,擢袁绍领蜀郡太守,将袁氏二“杰”置于台面;以三年观政期,稳住袁氏,并以韩州之利,吊住袁氏。 若是允了袁隗请辞,这老阴人在背地里煽风点火,反倒会让他防不胜防。 因此,他朗声笑道:“袁氏,四世三公之族,披荆斩棘、呕心沥血、拱卫大汉,功不可灭。 太傅,声名望隆,老成持重,乃朝堂的定海神针。若是急流勇退,岂不令天下人质疑朕,供瓦釜于朝堂,弃黄钟而荒野么?太尉怎忍心弃朕于不顾,令朕声名蒙诟呢?” 袁隗请辞,本就是自尊心作祟。 刘协当面指责他执迷不悟、抱残守缺,这让他颜面尽失,若是不作回应,他袁太傅还怎能立足于朝堂。 此刻,他见刘协软声软语,盛赞他的地位,并以黄钟比拟他,心气倒是平复了些。 刘协见袁隗不语,继续道:“太傅既明朕之宏愿,当知未来必是英雄传世、豪杰辈出,贤士彰名,将帅风流的时代,若独缺太傅,后人该如何评价太傅身后之名呢?” 袁隗终于动容了。他一生不弱于人,若是风潮云涌之际,寂寂无名,岂不愧对先辈! 心念至此,他退无可退,只得躬身行礼道:“臣愿为陛下宏志尽绵薄之力!” 打一棒子,给个枣,嗯,还是画的,却没想到竟有如此奇效。 刘协心中暗自得意,却不显于形。他沉声道:“君明臣贤,上下一心,如此方能廓清寰宇,震慑魑魅魍魉。朕期待与太傅携手共创大汉盛世!” 说着,刘协挽着袁隗的袖子,握住他的双手,目光诚挚地看着他。 袁隗面露激动之色道:“臣亦期待追随陛下,为大汉盛世尽心竭力。” 说完,他和刘协似乎心有灵犀,齐声开怀大笑起来。 待笑声渐止,袁隗不再提及周毖和扰龙宗等人之事。 刘协也投桃报李,拿出地图道:“待北方平定,朕欲在东莱郡不其县设立船坞,研制海船,以乐浪郡为中转站,开辟至三韩的航线。” 袁隗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他看着地图,沉思片刻道:“平定北方尚无定期,何不齐头并进?” 在他看来,平定北方叛乱,和设立船坞、研制海船并不冲突。两者齐头并进对袁氏更为有利。若是三年之后,海船制造技术成熟,袁氏正好水陆并进,一鼓作气,拿下三韩。 刘协苦笑道:“海船制造,不同于河船,研究技术,恐怕耗费甚大,国库空虚,内库又不足,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粮之炊啊!” 袁隗闻言,眼中精光忽然闪现。他忙低下头,掩饰情绪。 片刻后,他抬头看着刘协抚膝长叹的模样,试探道:“臣家中薄有资财,愿意出资建造船厂,只是这些钱财亦是袁家数代的积累……” 看着言犹未尽的袁隗,刘协哈哈笑道:“朕岂能白拿袁氏的家资。” 想了想,他说道:“海船不仅可以用以运兵,亦可以用于贸易。海域广大,岛屿众多,许多地方皆富有物产,甚至不乏金、银、铜、铁等矿产。 联合建造船坞只是第一步,下一步还可以成立联合船队,进行海外贸易。 若是海外贸易受阻,只需稍加引导,令世家大族以袁氏为成例,则既可以开疆拓土,又可以增加财税,更能保证商道的通畅。 太傅可以想象,未来海船的需求会有多大。那可是源源不断的财富啊!” 袁隗听到这里,袖中的双拳不由得紧握。显然,他被刘协描绘的大好钱景所吸引,只觉眼前金光闪闪,仿佛铜山金海。 缓了缓,刘协似是担心地说道:“朕以为,此中利益太大,若由朕与太傅独占,日后必会引发众怒。太尉也不想被其他世家豪族联合针对吧?” 袁隗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忙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 刘协提议道:“设立船坞,建造海船,犹如分羊,朕与你只需分得最肥美的部分,至于其他部位,正好用以拉拢同盟。 此事不急,太傅自可回去斟酌。若是想要推荐亲友加入,朕亦不会反对。朕也会和其他皇亲、大臣商议。只要我们的盟友多多的,一切阴谋,都可以粉碎。” 听着刘协自信的话语,袁隗愈发觉得刘协心机深沉,思虑周全了。 他隐隐感觉,只有和刘协合作,才有前途;若是再有其他不切实际的野望,恐怕袁氏也会被粉碎吧! 当然,还有孤注一掷的做法,那便是派人刺杀刘协。只要干掉刘协,这天下,将没有人是袁氏的对手。 然而,若是弄巧成拙,这后果,就非他袁隗所能承受的了。 他按捺住大不敬的想法,开始思考和刘协合作的事宜。 在他看来,袁氏门生遍朝野,只要他振臂一呼,想来造船事宜不在话下。然而,他不可能抛下刘协,不单单是因为此事乃刘协所提。最重要的是,刘协是皇帝,他根本不可能拒绝刘协的。 看着袁隗沉默不语,刘协以为他担心利益分薄,遂解释道:“太傅不用过于担心,人多固然会分薄利润,但亦可减少风险。最重要的是,通过此事,可以拉拢更多的同盟,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袁隗知道刘协会错了意,他也不解释,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臣自无意见。” 看到袁隗认可,刘协轻咳一声,肃然道:“事先声明,朕不出分文,却需占三成利。” 袁隗闻言,顿时双目圆瞪。这,这,这和明抢有何区别? 刘协笑道:“太傅莫惊。且听朕言。造船乃朕的想法,朕若不说,太傅能否想到?” 袁隗无奈地摇头道:“不能。” 刘协又道:“朕若独立造船,不与太傅分利,太傅能如何?” 袁隗能说啥,他啥都不敢说,只得再次摇头道:“臣只会听从陛下的旨意。” 刘协摊开双手道:“太傅莫看朕不出分文,但朕是以皇权担保,促成此事,这才是最大的付出啊!” 感谢枫洛、书友投月票支持! 感谢枫洛、书友、书友、浮云霜天、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正好写出来了,今天更了吧。明天就不更了。 第五章 空手套白狼的快乐 第141章 空手套白狼的快乐 看着自信满满地刘协,袁隗头脑冷静下来,思索片刻,他发现,这还真没法反驳。 如此看,刘协的条件虽然过分,但并非不可接受。 他躬身道:“臣这就回去商量,但有消息,必向陛下禀报。” 看着袁隗离去的背影,刘协摇了摇头。他其实没想这时候投资造海船,可话赶话,再加上袁隗的迫切,这才不经意间又解决了一大难题。 当然,能够空手套白狼干成的事,凭什么不做! 袁隗倒是颇有眼光,初提海船和航线,他便立刻想到利用海船进行海陆夹击,攻打三韩。最重要的是,海路奇兵乍现,必会给三韩将士带来极大的恐惧,溃不成军都有可能。 这种战略的敏感性,真是不可多得。 只可惜,袁氏有二“杰”,硬生生把他这位老奸巨猾的战略家给坑死了。想来也是可笑! 依刘协看,在袁隗的眼中,恐怕平定北方都没有造船重要。若非顾忌刘协,估计他都有单干的心思了。 安抚过袁隗,刘协在蔡伦纸上,用炭笔写下东莱郡不其县船坞——海船,第一投资人:袁氏。 顿了顿,他继续写道:“刘氏宗亲、董卓、杨氏、荀氏、曹氏、夏侯氏……” 刘协打算利用造船的契机,拉拢一批刘氏宗亲、世家大族,打造共同利益体,稳固自己的帝位。 只是,他亦要防备出现尾大不掉的局面。毕竟,地方豪强就是强大于东汉之初。若是他再培养出金钱和权力兼具的终极变态体,他刘氏的子孙恐怕就真的要玩完了。 若是把他们分封到海外,倒是能解一时之忧。只是,他仍觉得不太合适。 哎,走一步算一步,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 想到时间,他发觉天色已近午时。 刘协吩咐穆顺派人通知各位娘娘,让她们先到西园候着。 刘协看着会书,这才在穆顺的提醒下,乘坐撵车去西园。 董白、吕珺等妃子都已经候着,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说着话,依然是泾渭分明,不过气氛不像过去那么冷淡。 毕竟,童军是董白掌管,唐姬、伏寿等女去教授课业,虽然和蔡琰打交道最多,但也免不了和董白见面。 董白最先进宫,她们不可能失了礼节,该行礼就行礼,一来二去,关系倒也不像最初那样,水火不容了。 一月,西园的梅花绽放,白色、粉红色、黄色、深红色、桃红色,煞是好看。 由于天气较冷,她们都穿了毛裘御寒。有兔皮、狐皮、貂皮、羊皮等等,既便在种类上有重复,也会在毛色上有区分,这种女子间的默契,令刘协大为惊叹。 不过,刘协崇尚节俭,所以这些毛裘大衣,并没有用太多的金银羽毛等纹饰,看着都很素净。 刘协命太官令准备了烧烤的羊肉和青菜,还让人炖了羊汤、鱼汤和鸡汤,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登基之后,刘协几乎未在玩乐上花过心思。所以,他和妃子们游园,多是妃子敬献才艺,或是舞蹈、或是乐器,或是唱《诗经》,或是舞剑,倒是热闹。 但每次游园,保留节目都会是钓鱼。毕竟,只有钓鱼,才能让她们在同一平台之上相较高下。至于诗词,她们自知争不过昭姬,所以提都没提。 欣赏完各位妃子的才艺,刘协无奈地看到,她们居然抛下了自己,又双叒叕去钓鱼了。这让刘协很是无语。 他眼珠一转,想到个好玩的游戏,高声呼喊道:“诸位爱妃,都别钓鱼了,陪朕一起玩游戏,可好?” 游戏,这倒是新鲜,她们从未见过刘协主动提及玩游戏,今天却不知怎的,竟然有如此兴致!这倒是激起了她们所有人的兴趣。 刘协将董白、吕珺等人聚在一起,朗声道:“朕以布蒙眼,抓到谁,若是猜出被抓者,被抓者就需要蒙眼抓人;若是猜不出,则只能继续抓人,直到认出被抓者。你们说好不好?” 董白、吕珺、伏寿、唐姬等,都觉得这个游戏比钓鱼有意思,于是,她们纷纷同意。 刘协是皇帝,所以他理所当然第一个蒙眼捉人。 诸位妃子不知人心险恶,看着刘协拿出布条蒙住眼睛,纷纷掩嘴轻笑。 西园很大,又有河流,自然要限制范围,以免出现事故。 董白、吕珺、伏寿、唐姬等女,对于游戏,认真对待。每当刘协追至身前,她们便百般闪躲,不让刘协轻易抓住。哪曾想,袁棠和袁梅二女,却没有这种自觉,故意往刘协身边凑,被刘协抓住过很多次。 然而,让她们意外的是,在景福殿的床上,对她们了如指掌的刘协,此刻犹如犯了失心症,在她俩身上探索半天,却总是猜不对。 半个时辰后,八位妃子都被刘协摸了数遍,跑的是气喘吁吁,累的是腿酸脚软,这都没能让刘协猜对答案。 她们这才意识到,刘协这哪是玩游戏,分明是趁机大揩油水,占尽便宜。 董白最先撂挑子,嘴里直呼:“没意思,不玩了!” 吕珺也嘟着嘴道:“陛下最会欺负人,珺儿也不玩了。” 伏寿、唐姬等女被刘协在大庭广众之下占了便宜,心中早就羞赧。见董白和吕珺振臂高呼,她们自是景然想从。 唯有袁棠和袁梅二女,简直是茶精转世。 袁棠挽着刘协的右胳膊道:“陛下,她们不愿意陪您玩,我和妹妹陪您玩。” 袁梅挽着刘协的左胳膊道:“今晚我和姐姐可以跟陛下在景福殿玩。殿内温暖,可以不用穿这么厚重呢?” 刘协扯下蒙眼布,分别亲了袁棠和袁梅一口,含笑道:“你们是想让朕学纣王么?” 袁棠和袁梅闻言,顿时惊得花容失色。这可是诛心之言啊! 她们松开双臂,想要跪下请罪。 却不料,刘协反手抓住她俩的胳膊道:“朕恕你们无罪。” 看着刘协嘴角的笑容,袁棠和袁梅这才意识到,刘协是在和她们开玩笑,这才松了口气。 感谢伊人焦溪投月票支持! 感谢孤独的玩家、枫洛、书友、子龙之憾、书友、、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第六章 庖厨为王荐贤才 第142章 庖厨为王荐贤才 刘协只是想调笑袁棠和袁梅,却没料到她们竟如此敏感,这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他环顾四周道:“都说美色误国,朕不以为然。纣王不好色,武王就不伐纣了么?权力之争,却将骂名归诿于女子,这何尝不是因为男子缺乏担当。” 听着刘协别出心裁的言论,蔡琰若有所思,杨霏低头不语。至于袁棠和袁梅,那是笑靥如花,双目春波荡漾。 其他几女,亦各有不同。 刘协轻叹道:“皇帝昏而庸,滥而淫,这才是误国之源啊!” 太官令许道闻言,在一旁暗自点头。刚才,刘协和妃子们玩乐,他还以为老刘家的癖好露出鸡脚了。 谁曾想,这皇帝年龄虽小,但见识却异于常人。 有此见识,想来定不会成为昏君吧! 对于朝堂的变化,他还是知晓一二的。如刘协擢拔名将皇甫嵩领太尉拱卫三辅,海内大儒卢植领冀州牧攻打黑山军,忠勇刚毅的盖勋也被封侯,名满天下朱儁领前将军攻打白波军。这一切都表明,刘协选贤任能,有明君之相。 另刘协擢拔名不见经传的杜畿、陈登、王邑等人,足可见刘协求才若渴,愿以高位许之。而他身为颍川人,恰恰知晓颍川名士贤才云集,称十步芳草亦不为虚。 作为颖川人,他许道自是听说并认识不少良才。他若能荐之,陛下亦能用之,可谓是一举两得,想来也是极好的。 心思全在爱妃身上的刘协,哪曾想自己一次玩乐,都有人要给自己荐才。 看着跃跃欲试的袁棠和袁梅,再环顾摆出莫要找我玩耍、莫要找我游戏的蔡琰、董白、吕珺等人,刘协意兴阑珊道:“罢了,你们钓鱼去吧。朕去看看烤羊如何?” 诸妃子闻言,都不在意,嘻嘻哈哈地钓鱼去了。 袁棠和袁梅亦不例外。她们虽然茶,却最是知进退。看到其他姐妹纷纷去钓鱼,自不会缠在刘协身旁,招人厌恨。 自从刘协第一次游园,便思之用闷烤法制作烤全羊。即所谓的地坑烤全羊。 太官令许道还专门命手下在西园挖坑,尝试烤羊,倒还真琢磨出来。此次烤全羊便是如此操作。 刘协走近许道身旁道:“这烤全羊能否食用?” 许道躬身行礼道:“陛下命臣于巳时正着手烤制,现在已是午时正,自是能够食用。” 刘协命他掀开盖板、罩布和黄泥,扑鼻的香味迎面而来。 有果木的香味,有蜂蜜的香味,还有腌制香料的味道,它们和烤制金黄的羊肉香味充分地融合,真真是令人垂涎欲滴,食欲大开。 本着美食和美女皆不可负的心理,刘协移情到美食上了。 许道命人钩起一只烤全羊,然后亲自分割羊肉。 刘协站在一旁看着,不由赞道:“太官令这手法娴熟,倒是赏心悦目!” 许道谦逊道:“臣之所为,不过小道尔!” 刘协摇头道:“天地间分什么大道、小道。能为人所用,且能专而精者,皆为大道。 贩夫走卒、百工匠师,虽不通孔孟,却能技有所长,养家糊口;士大夫满腹道德,张口孔孟,闭口仁义,夸夸其谈,而能谋国者,几稀!” 听着刘协略有惋惜的言语,许道自知时机成熟,遂将手中割刀放在盘中,见礼道:“臣虽为太官令,但亦知陛下有治世太平之志,愿向陛下举荐贤才。” 刘协愣了愣神,看着太官令,有些转不过来脑子。厨师长也给朕荐才,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点点头道:“许令请说。” 许道朗声道:“辛毗、陈群、杜袭、赵俨,乃颍川四名士,皆有治国之才。臣愿为陛下荐之。” 刘协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四人的名字,倏而睁眼道:“能得许令看重,想来不是虚名。” 唤来穆顺,命其准备炭笔和蔡侯纸,刘协写道:“天下遗贤,或报效无门,或厌恶世俗。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然报效无门者,朕甚惋惜之。不愿良玉弃于路旁,兰草遗于荒野。故朕欲于云台纳贤士,凡智洁才高者,当平步青云。 今太官令许道,以辛毗、陈群、杜袭、赵俨四人,皆有治国之才荐之,朕允。欲擢拔四人为云台座上宾客,是否贤良,君当斟酌之!” 看到刘协一叶知秋、见微知着,竟欲大张旗鼓,招贤纳才,许道不禁暗赞道:“真乃明君也!” 刘协手拿羊排,端了碗鱼汤,主打就是个鲜字。他坐在火堆旁,欣赏着美景、美人和美食,并想着吃出来的四名贤才,心中乐开怀。 他真想就这么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只可惜,他知道,被权臣反制的下场,是何等狂怒无力。因此,他必须勤勉、清明。 想想何皇后、兄长刘辩的下场,再想想权臣董卓拜服,老奸巨猾的袁隗偃旗息鼓,兵权在握,征伐四方,这种痛快,让刘协精神振奋,斗志昂扬。 朝堂上的纵横捭阖,竟然比征服女子还要爽快,难道这就是当皇帝的快乐么? 刚才还在想着享乐等死的刘协,想到自己的丰功伟绩,得意之下,竟然笑出声来。 哎,男人果然要靠征服世界,才能满足自己无尽的野心和欲望啊! 汤丞奉上用酒曲制作的酵母蒸的馒头,暄软蓬松,还有一股酒香味,真的是不错。 当初他只是开口提了一句,若是用酒曲和着酵母,做出来的馒头会更好吃,然后汤臣便细心专研,倒是取得了成果。 刘协问道,是否有凉透的馒头。 汤丞不解地命人呈上,刘协命吕萍儿将馒头切片,用铁签串起,刷上猪油,用几乎燃尽的炭火煨烤。 随着炭火的炙烤,馒头片慢慢散发出香味,煞是好闻。身旁的吕萍儿喉头微动,明显是有些馋了。 看着馒头片烤的两面金黄,刘协取下一串,让吕萍儿帮他吹气降温。 其实,在还是严寒的一月份,这么做着实没有必要,不过刘协想看美女嘟嘴轻吹的名场面,那自然不能让吕萍儿闲着了。 刘协感觉馒头片热气消散,便接过烤馒头片,轻咬一口,别说,外焦里硬,但这种硬度让你咬下去,嘎嘣响,吃着又香又脆。 感谢枫洛、书友、子龙之憾、书友、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嘟嘟的哥、书友、爱你一生又何妨投推荐票支持! 第七章 西园之内,其乐融融 第143章 西园之内,其乐融融 吕萍儿嗅着烤馒头的香气,早就馋的不行了。此时,听到刘协嘎嘎脆脆地吃着,更是心急难耐。 刘协吃了一片馒头,遂将铁签递至吕萍儿手中道:“我尝尝即可,剩下这片你吃吧!” 吕萍儿见状大喜,她认真地行礼道:“多谢陛下。” 她知道,这是刘协看出她想吃,特意留给她的。毕竟她就是个侍女,不可能在吕珺等妃子没吃的情况下先吃,但刘协吃剩的除外。 众所周知,刘协是个勤俭节约的皇帝,他是不愿意看到食物浪费的。 所以,刘协心中有她,她是真的很开心。 嚼着嘎嘣脆的烤馒头,这种感觉,可真的好好啊! 吕珺也是个贪吃的小馋猫,由于距离远,她并未闻到烤馒头香味,但却被羊汤的味道馋到了。 她将鱼竿递给随侍的宫女,走到刘协身旁,看到吕萍儿吃得嘎嘣脆的烤馒头片,她不由得大为惊讶。 烤馒头片颜色金黄,香味诱人,却不知为何竟如此焦脆。 吕萍儿吃得很开心,双眼弯如月牙。发现吕珺走过来,她连忙起身行礼。 吕珺知晓刘协疼爱她的这个侍女,倒也不生气,也不拿娇,扶起她问道:“这是何物,好吃么?” 吕萍儿连忙从火堆旁拿起一串烤馒头片,递给吕珺道:“这是陛下吩咐婢女烤的馒头片,婢子只觉香脆耐嚼,好吃的停不下来。” 馒头是刘协命人做成时,起的名字。她们都不知道这是何意,刘协也没有特意解释。 吕珺闻言接过烤馒头片,轻轻吹了几下,小小地咬了一口,发觉焦脆焦脆的,还有麦香味,真得是很好吃。 她拿着烤馒头片跑去找董白和蔡琰,让她们跟她一起尝尝,这好吃的烤馒头片。 董白径直就跟她来到炭火旁,蔡琰则是邀请其他几位妃子一同前往。 刘协笑着给每人分发一串烤馒头片,还打趣道:“朕陪你们玩耍,你们不赏脸。如今却被这烤馒头片吸引来,朕竟然不如烤馒头片?” 吕珺心思单纯,反问道:“陛下又不能吃,为何要与烤馒头片攀比?” 这小吃货,说话怎的跟吃了炮仗似的,满嘴火药味。 刘协从吕萍儿手中接过帛布擦拭双手,作势要捏吕珺的脸颊。 吕珺躲到董白身后,咬了一口烤馒头片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刘协双手叉腰道:“我是孩子,不是君子。” 吕珺吐吐舌头道:“吾曾闻听七尺男儿,却从未听闻七尺孩童!” 是的,刘协又长高了,大约七尺高了。 东汉尺长约为23至24厘米,比秦朝和西汉的尺略长,又比后来王朝的尺短。 以刘协的身高,说是孩童,确实显得不合适。 刘协无趣地挥挥手道:“算你言之有理!” 蔡琰走过来道:“陛下乃一国之君,万不可再少年心性。” 刘协双手揽着蔡琰的纤腰,将她抱至怀中,轻嗅她发间的香味。 蔡琰顿时闹了个脸红耳赤。她挣了挣,却没挣开,只得无奈道:“陛下,大庭广众之下,不可过于放纵。” 刘协蛮喜欢蔡琰的轻熟风,只是,她总爱规劝自己,让他青春骚动的心,尝尝被凉水浇灌。不过,他自有良法,去整治这个好为人师的妃子。 他没好气地说道:“朕抱自己的爱妃,算什么放纵。若是朕当众抱他人的荆室,那才叫放纵呢!” 蔡琰无语,这不是闹脾气么。只是这话着实不妥,她再次劝说道:“陛下慎言!” 此刻,刘协身边围着的都是她的妃子,其他太官官员和杂役已经避开了这片区域,因此倒是不虞有人听到这似赌气的言语。 董白、吕珺、伏寿、唐姬等女都知道蔡琰的性子,事事喜欢规劝刘协,希望刘协有明君之相。 只可惜,刘协不愿被明君的名头束缚,常常有少年意气之言,虽不惊世骇俗,却也有伤圣誉,故蔡琰经常是没奈何。 她没少生气,但刘协总是能够哄她开心,这也使得她甘之如饴。 不过,蔡琰饱读诗书,自然知道,时时规劝、事事规劝只会薄了圣眷,让刘协恶了自己。所以她私下里则是百依百顺、善解人意的大姐姐形象。 而且她发现,刘协特别喜欢她一本正经说教的样子,有时候晚上就寝的时候,还让她摆出不苟言笑的严师模样。这让她是又羞又气,却又让她甘之如饴。 抱着蔡琰的刘协,轻轻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却发现,她的脸颊滚烫,似乎是情动了。 他有些愕然地看着蔡琰,蔡琰觉察到刘协的目光,羞得将头埋在刘协的胸口。 蔡琰知道,她刚才竟想起晚上扮演严师的场景,不知不觉间,惹得春情动,春意乱,春风满面、春色盎然。 她举起绣拳在刘协胸口上轻锤几下,轻声嗔道:“都怪你!” 刘协满脸无辜,他只是抱了下蔡琰,哪知她情因何起,意因何动? 缓了片刻,蔡琰终于压下心中的躁动不安,白了刘协一眼,她推开刘协就去找姐妹们拿烤馒头片去了。 刘协眨眨眼,觉得今晚的选择有些多,他有点烦恼了! 烤馒头片才串了十来个,自是不够董白她们吃的。于是,吕萍儿现场教学烤馒头片,竟惹得众女纷纷仿效。 看着她们快乐而无芥蒂的模样,刘协少怀大慰。总算,这后宫没给他拖后腿啊! 只是,妃子多了,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时候,真的让人很是头疼。 刘协也不上前捣乱,他拿起放在炭火旁保温的烤羊腿,用割刀将肉切成小片。然后他取过一片白菜绿叶,包裹着羊肉,大快朵颐。 白菜并非生吃,而是用加盐的开水煮烫后,由宫女素手展平,放置在铜盘内,吃的时候拿起一片,抹上一层豆酱,就可以卷肉了。 吕珺眼尖,看着刘协用菜叶卷肉,非让他也给自己卷一个。 刘协无奈,只好亲手卷给她,还喂给她吃。 看着吕珺双眼微眯,满足的笑脸,刘协觉得,多宠宠女孩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感谢书友投月票支持! 感谢枫洛、、子龙之憾、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第八章 貂蝉初入宫,父女泪眼别 第144章 貂蝉初入宫,父女泪眼别 吕珺开头,其他妃子自然不甘示弱。 袁棠和袁梅二女,越众而出,疾行至刘协身旁,分别抱着他的左右胳膊,轻摇道:“陛下,棠儿(梅儿)也要!” 刘协笑着说道:“好,好,好,两位妃子亦有!不过,你们抱着朕的胳膊,朕如何为你们加工美食啊!” 袁棠和袁梅喜滋滋地松开了刘协的胳膊。 刘协依葫芦画瓢,快速卷了两个菜酱肉,然后一人一个递了过去。 不过,当他看到其他妃子也围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时,他很是自觉地干起了庖厨的活,心中道:“哼,这会你们人多势众,待晚上,看我各个击破!” 游园是刘协抛却政务的悠闲时刻,所以在妃子们面前,他总是很放松。 他不喜欢把国事带入后宫,因为这样做,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坏了心情和气氛,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她人的。 申时初,垂钓正式结束。这次获胜者是伏寿。 伏寿仅比刘协大一岁,虽是亭亭玉立、娇俏可人,却也颇为稚嫩。 刘协牵着她的手,看着她羞红的脸蛋,不禁打趣道:“小小玉珠,今日竟大放异彩!” 玉珠是刘协为伏寿起的小名,盖因其皮肤白皙如羊脂玉。 伏寿低垂着头,小声说道:“仰赖姐姐们的抬爱罢了!” 是的,这次她能拿第一,是她的姐姐们出的力。这些士族派还是一如既往的抱团。 刘协自不会去理会这些小动作。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更遑论皇宫? 后宫其实是朝堂的延续和缩影。且不论后妃中有多少朝臣的家眷,那些朝臣的立场就注定,后宫不可能清如潭水。 更何况,一群心思各异的聪明女人聚在一起,若没有勾心斗角,若没有争奇斗艳,若没有争宠邀幸,现实么? 所以历朝历代的后宫,冤死了多少妃子,残害了多少帝王的后代,至于悄无声息死去的宫女、太监,更是数不胜数。 而刘协,对于诸妃,屡次强调底线思维,就是想要把矛盾和斗争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谁若是践踏红线,恐怕他只能挥泪弃之。 因此他曾正告道:朕已仁至义尽,尔等若是执迷不悟,但可姑妄试之。 在伏寿期待的目光中,刘协定下夜宿迎春殿的决定。 迎春殿,是伏寿的寝宫。 他环顾诸妃道:“国事维艰,朕恨不能夙兴夜寐忙于国事。然朕亦恐,心急误事。更何况,后宫不靖,朕何以安心处理国事。 故朕与你等游园,既是全朕与诸妃的夫妻之情,亦为全诸妃之间的姐妹之情,希望你等早日解除隔阂,也让朕少块心病!” 顿了顿,刘协无奈道:“朕尚有朝政要忙,诸位爱妃或可继续游园,亦可回宫休息。” 说完,他便乘坐撵车前往宣室殿。 宣室殿内,刘协坐在案几旁看着简册,听着穆顺的汇报。 经讯问,泄露他行踪的,是一位小黄门和几名中黄门,均已被穆顺杖毙。 刘协抿着嘴,望着袁府的方向,微微摇头。 这袁家是想给朕下马威不成,居然明晃晃地告诉朕,他有内线。 幸亏袁绍和袁术兄弟杀了二千多宦官,算是把不少家族安插的眼线给拔除了。 不过这也说明,袁氏的暗线仍高枕无忧。 哼!好,真好,特别好!你袁氏是欺朕以方啊! 刘协登基后,一直按律法和规矩办事,未出什么纰漏。这也会让人误解:刘协会按规矩办事。 可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君心难测啊! 他在心中记下此事,打算日后找违法乱纪的山东士族开刀,算是回礼吧! 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刘协静心观看简书。穆顺见刘协没有指示,遂退至殿外。 半个时辰后,穆顺进殿禀道:“太仆王允拜见。” 刘协朗声道:“宣。” 王允进殿后,禀道:“小女貂蝉对陛下思慕已久,特央求臣领她入宫拜见陛下,现在殿外候见。” 他上次提出献女入宫,陛下本已应允。然因军政繁忙,特命穆顺登府,告知其暂缓,待明年送入宫中。 今日岁首,退朝又早,他便想着送貂蝉入宫服侍刘协,却不料刘协却在读简书,这份刻苦和坚持,着实令王允震惊。 刘协闻言,面露喜色道:“朕身边还真是缺个体己人侍候,太仆有心了!” 穆顺闻言,忙疾步出殿,迎着貂蝉进入大殿。 貂蝉年尚不及二八,梳着垂云髻,未用金银装饰,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杏目含春,眼波流转,嫣然一笑,花开满园。 她身姿窈窕似弱柳扶风,腰肢纤细不足盈盈一握,步履轻盈似蝶舞,衣袖展动如谪仙。 只见貂蝉盈盈一拜,声音婉转娇媚道:“臣女貂蝉拜见陛下!” 刘协惊艳片刻,随即回神。他走近貂蝉,伸手将其扶起,只觉其身姿轻盈,似云如絮。 他牵着貂蝉的手,转身看向王允道:“太仆费心了!” 察觉到刘协对于貂蝉的喜爱,王允心中暗喜。 他知道,此刻留在殿内,似是不妥,遂躬身告退。 刘协牵着貂蝉的手,将王允送出大殿。 貂蝉突然挣脱刘协的手,疾步上前,跪在王允面前道:“请恕女儿不孝,不能在父亲面前尽孝!” 王允老泪纵横道:“女儿,父亲也舍不得你啊!不过,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你既已入宫,当恪守宫中的规矩,万勿恃宠而骄,好好服侍陛下。如此父亲也就安心了!” 刘协看着眼前这父慈女孝的一幕,心中唏嘘不已。 至于这究竟是剧本,还是真情流露?他并不愿过多的追究。 人心皆有私,或为利,或为权。然利不悖于国家法令,权不用于结党营私,才足以辅佐君王治政,即为可用之臣。若悖逆于法令贪不义之利,专权于结党营私为祸天下,则当诛之。 王允再次拜别刘协,这才昂然离去。 貂蝉注视着王允的背影,眼中清泪连绵不绝。 终于赶出来稿子了。这几天有点热伤风,还起了眼疮,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啊。之前一年也就生一次病,如今一个月都得两次病了,看来久坐不动,免疫力下降了啊! 第九章 卢植荐才刘关张 第145章 卢植荐才刘关张 刘协走过去,站在貂蝉身前,掏出锦帕,轻轻地擦拭她脸上的泪痕道:“王太仆送你入宫伺候朕,又非是相隔万里、生离死别,你这幅模样,会让人误会朕的!” 貂蝉连忙接过锦帕,擦拭着泪水道:“妾身自幼被父亲收养,不曾离府半步。今日分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故内心悲恸,还望陛下见谅!” 刘协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她吹弹可破的滑腻脸庞,发现她泪珠泫然欲滴,遂伸出手指接住这晶莹的泪珠。 他轻舔泪珠,柔声道:“泪是咸的,心则是苦的。若你不愿入宫侍奉朕,朕可以送你回府。” 貂蝉闻言大惊,她连忙行礼道:“妾身仰慕陛下,这才恳求父亲送妾身入宫,一切皆出自本心,无半分勉强。陛下若是送妾身回府,妾身还不如死在这里!” 说着,她便想要以头撞柱。 身为武者,刘协反应很快。他伸手攥住貂蝉的胳膊,用力一带,将其拥入怀中。 低着头,他看着那张楚楚可怜,却又绽放着动人春色的容颜道:“既然你自愿入宫,身心当归于朕,而不可擅自处置。若是你再敢轻易言死,朕决不轻饶。” 貂蝉闻言,初是微愣,继而心中微甜。 她没想到,刘协竟然如此霸道。可是,他的霸道之下,又带着关切,如此的暖心,让她对自己的选择,愈发的认可。 刘协挽着她的手道:“走,陪朕去看小可爱!” 貂蝉不解,询问道:“陛下,什么是小可爱啊?” 刘协却避而不答道:“随朕来,你就知道了。” 貂蝉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连王允离开的悲戚之情,都淡了几分。 殿中的小鸡,已经养了近二十天,在宫女的精心饲养下,个头长大了不少。 小鸡的主翼羽、尾羽已经长出,胸外侧和肩部的绒羽也脱换成羽。虽然不及幼时可爱,却还有几分蠢萌的感觉。 貂蝉看着小鸡,眼中惊喜连连道:“这是什么,看着好可爱啊?” 刘协答道:“这是鸡的幼崽,身上的绒毛还未完全褪去,尚有几分可爱。若是全部换上羽毛,就不好玩了!” 貂蝉弯着腰,想要伸进鸡笼中,可能是想要摸摸小鸡,却又害怕小鸡啄她。 站在貂蝉身侧的刘协见状,也弯下腰,伸手就拿起一只小鸡。 小鸡骤然离地,口中发出急促的“啾啾”声,稚嫩而轻灵。 他环托着小鸡,然后将小鸡送至貂蝉面前道:“你看,它是不是小可爱?” 貂蝉看着小鸡尖尖的嘴巴,以及乌溜溜的豆大眼睛,还有黄色的绒毛,心中满是欢喜。 刘协从貂蝉身后环拥着,身体贴着她的后背,伸出手臂在她身前,想要让她能够更清楚地看小鸡。 貂蝉轻缓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柔软的身体也僵在了那里,羊脂玉般的嫩脸上,火烧云似的红霞乍现。 声音柔媚而婉转的她,如泣似诉的轻声喊道:“陛~下~!” 这声陛下,似钩似挠,搔得刘协的心痒痒的,他不由得低下头,看着貂蝉适时抬起的巴掌大的精致脸颊,刘协不由自主地便亲了上去。 貂蝉轻“嗯”一声,柔弱无骨的双臂搭在刘协的胳膊上,用以支撑住自己瘫软的娇躯。 刘协松开手,小鸡从他手掌中脱落,掉入鸡笼。而刘协扳过貂蝉的身体,深深地吻了起来。 她楚楚可怜地说道:“陛下,这是白日!” 刘协顿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这王允,真是实诚,给我送服侍的人,是想让我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他行至案几旁坐下,然后吩咐道:“你且站在朕身后随侍吧。” 说完,刘协便拿出竹简,继续览阅。 看着刘协从柔情蜜意,顺即转化为无情郎,貂蝉有些愕然。这就是传说中的“君威难测”么! 过了一会儿,穆顺进屋为刘协侍茶。 刘协吩咐道:“穆中常,殿内的杂活,你且教貂蝉。朕希望,你把重心放在排查宫内的人员上,尤其是朕和几位妃子身旁的人员,要把皇宫内的眼线尽可能清除。若是能够策反这些眼线,自是更好。” 听到刘协让其教貂蝉做殿内的杂活,穆顺还以为自己失宠了。哪曾想,刘协竟然是让他把精力放在整个皇宫,排查眼线,清肃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他躬身行礼道:“臣遵大家口谕。” 说完,他领着貂蝉到偏殿,教授她伺候皇帝的规矩和要领。 刘协从木盒中取出一封信,是卢植写给他的。 大意是说:十二月中,学生刘备携结义兄弟关羽和张飞投效。刘备字玄德,乃汉室宗亲,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其性恭而谨,弘毅宽厚,雅有信义,兼备武勇,有雄才之姿。 其弟关羽、张飞,皆有万人不敌之勇,骁勇善战。看在刘协向他举荐张合的份上,他亦有成人之美,特向陛下推荐刘玄德、关云长、张翼德三人。 刘协摇了摇头,这卢老头,还真有意思。想给弟子找个好出路,明言就是。何必借口互相荐才的名头,傲娇! 不过,说真的,刘备、关羽和张飞三人,投效的正当时。前将军朱儁虽素有名望,但其麾下的西凉兵将,骄横之心仍存。若是以此三人出面压制西凉猛将,效果想来极佳。 说白了,他认为李傕、郭汜等将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还是希望能够降服其心,让其真正为朝廷做事,杜绝杀民劫掠的恶习,受朝廷的约束。 至于和刘备认亲,他如今皇位稳固,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做。尤其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多不胜数,许多后代未列于族谱之上,如何去追根溯源,反正他刘协是不想再多个不正经的皇叔。 想到驿站书信传递虽快,但刘备、关羽、张飞等人,想来也会紧赶慢赶,抵达洛阳。恐怕无需数日,他们便会见面。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子龙之憾、、书友、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好多书友期盼的刘关张即将登场。 第十章 英雄时迟,美人乱国 第146章 英雄时迟,美人乱国 半个时辰后,穆顺领着貂蝉回到大殿。 貂蝉没有再站在刘协身后,而是坐在殿内旁侧的案几旁,开始用碳炉为刘协烧水泡茶。 刘协叫住穆顺道:“穆中常,谯猪的事情,进展如何?” 穆顺恭敬地答道:“蚕室太监谯猪二百头,开始时由于分寸不好掌握,常常导致猪的外伤难愈,多有死亡。后陛下命太医令配置止血药,方才缓解。近些时日,公猪去势手法基本稳定,死亡率急速下降。但母猪去势手法较为复杂,蚕室太监至今尚无良策。” 刘协点头道:“朕早已命人在宫外亭苑养猪,今年新生的小猪,除备留的种猪外,其他公猪都去势畜养。” 穆顺点头道:“臣会时刻留意,也会按照陛下的吩咐,给予蚕室太监相应的奖励。” 刘协笑道:“穆中常深知朕心。” 穆顺正待离开,刘协取出蔡侯纸,用炭笔写上刘备、关羽和张飞的名字,然后交给穆顺道:“这三人是卢冀州向朕举荐的人才,其中刘备刘玄德乃皇室宗亲。若他们手持卢冀州的荐信觐见,记得注重礼节,万不可怠慢!” 穆顺笑道:“臣知陛下求贤若渴,对待贤才一向以礼相待,从不敢懈怠。” 刘协颔首,穆顺见无其他吩咐,便行礼离开。 洛阳城外驿站,刘备、关羽、张飞三人牵马行走在驿道旁。 刘备看着来往不息的商旅,颔首道:“自董卓寇京,京都周边屡遭兵灾,少有商旅往来。而今,西凉军尽收于朝廷,商道亦复兴矣。” 张飞抱怨道:“这皇帝也忒不是东西,冀州因黄巾余孽,许多乡里荒无人烟,民不聊生,衣不果腹,饥馁冻毙者,几不可数。吾等真的要在这皇帝小儿手下谋事?” 刘备面色微沉道:“三弟慎言。陛下于去年九月登基,仅数月,便收西凉兵于朝堂,无论心志还是手段,皆不可小觑。况且,黄巾之乱,与陛下何干!” 关羽劝解道:“卢冀州见大哥时,不也说,陛下英明神武,知人善用,擢皇甫嵩、朱儁、盖勋、黄琬等贤明之臣充斥朝堂,远奸佞小人以及宦者,一洗桓灵二帝时之荒唐,乃是不可多得的贤明君王。” 张飞亦并非针对刘协,而是因为他和大哥、二哥自黄巾乱起,便积极从军,镇压乱贼,辗转多年,却始终不得重视,心中有怨气罢了。 他轻哼道:“那皇帝小儿若是看不起大哥,那我们便打道回冀州。” 刘备知道,关羽和张飞皆跟随自己多年,未曾享过福,却一直在共患难。张飞又是性格直爽、口无遮拦之人,心中有怨气,便要发泄出来。 他安抚道:“三弟,卢公和陛下知交甚深,自不会诓骗我等。且待见了陛下,再做计较。不过,你切不可再一口一个什么小儿,这话本就不敬,入于二位兄长之耳,倒无不可。若是被他人听去,传扬开来,哥哥岂不羞愧死!” 张飞不晓得利害,他刘备却晓得。若是传扬出去,他恐怕只能自绝于仕途了。因此,他必须敲打张飞。 张飞闻言,倒也没有反驳。他低头道:“弟弟知晓了。日后再也不会对皇帝不敬了。” 也就是刘备的话,他听。换了人,估计他就呸其一脸了! 刘备幽幽地说道:“如今,备已年近三旬,却蹉跎多年而无所得。此次入京,但愿有个好结果吧!” 关羽安慰道:“大哥的恩师,既然能够如此笃定,陛下定会重用大哥,大哥又何须患得患失!” 张飞转变了头脑,这时也安慰道:“哥哥如此本事,想来陛下定然能够看重。” 刘备强笑道:“也是,卢公向来不做虚言,你我兄弟三人明日入京,拜见陛下。” 他是真的不想再蹉跎下去了。恰好恩师卢植夸赞刘协,说他知人善用,是个明君。恩师看出他的心思,便将他兄弟三人推荐给了皇帝。 若是皇帝这一关,他没有通过。想来,他只能重回卢公身边,再待时机了。 当然,这点他是不可能让关羽和张飞看出来。所以,他显得元气满满、信心十足的模样。 关羽和张飞看到刘备再次振奋精神,自是为哥哥高兴。 刘协却不知,刘备此刻在洛阳城外数十里处正患得患失呢! 他正在忙着接待卫尉杨琦。 杨琦呈上一份竹简道:“陛下,臣已裁汰军中老弱、奸猾之辈,现有卫士二千一百零五人。” 刘协讶然道:“想不到,卫尉官员倒是不错,没有太多滥竽充数之人。” 杨琦嘴角抽了抽,没有接话。 刘协快速翻看竹简,然后道:“裁汰老弱势在必行,只是这些老弱,若是服役时间久,还是要给予足够的补偿,让其老有所养。奸猾之辈,该惩则惩,该罚则罚,不可轻易放过。” 杨琦闻言,有些愕然。 以往裁汰老弱,其实就是去负担,却不曾想,刘协还想着给他们补偿。 至于奸猾之辈,以往驱赶了也就是了,不会给予惩戒。而刘协这话一出,想来那些奸猾之辈要剥层皮了。 以杨琦之智,他自是听出,刘协遵循的是公平原则。 他躬身道:“臣会整理出老弱、奸猾人员的名单,定会按照陛下的谕令处置。” 刘协笑道:“今后,皇宫防卫还要仰仗卫尉了。” 杨琦行礼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这时,刘协命貂蝉为杨琦奉茶。貂蝉娉娉袅袅行至案几旁,将茶盏奉至杨琦面前的案几上。 杨琦看着面前如葱般的柔荑,不禁抬头望去,发现竟是国色天香般的女子侍奉。 他不禁心中生出忧虑,担心陛下走上桓灵二帝的老路。 刘协含笑看着杨琦,见他张嘴欲言,便抢先说道:“侍女貂蝉,乃太仆王允义女,自请入宫侍奉朕。朕见其意诚,便允下了。” 杨琦闻言,面色微变。这太仆王允怎的如此不晓事,居然送如此颜色的美人服侍陛下,这岂不是要害陛下么? 第十一章 第147章 刘协不知杨琦心中所想,开口道:“朕与太傅袁隗商议,欲于东莱郡不其县创设船坞,研制海船,鼓励世家和商人出海经商。” 杨琦不解道:“大海茫茫,风险难测。何苦渡海经商?” 刘协邀杨琦至搁置地图的案几旁,指着三韩道:“朕许袁氏三年后自攻三韩之地,允其督治十年,三成税收归朝廷,余者尽归袁氏。故太傅对于制造海船,极为渴求。 若袁氏能够功成,其他大族见利,自不甘落于人后,朕迫于无奈,势必会允其他豪强择地攻伐。然陆地多为苦寒之处,唯有南方海域,上有岛屿万千,无论铜铁矿藏,亦或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欲行通商、攻伐之事,不可缺者,惟海船也。故海船之利,甚为可期。今朕与卫尉言,自是希望杨氏入局,分一杯羹。” 杨琦不解道:“大汉疆域广阔,物产丰富,何必外求于海上?” 他的想法,代表了士大夫的主流思维。 却不知,正是这些士族、豪强毫无节制的贪婪、豪奢,以及对百姓的压迫和剥夺,使得王朝一次次更迭,循环往复。 想要打断这历史周期,就是要教这些士族和豪族做人。同时还要舍弃农业文明,进入商业文明,在契约的基础上,形成文明的共识。 刘协肃然反问:“大汉疆域广阔,物产丰富,为何流民遍地,饿殍露于野?” 杨琦尴尬了。这话,他没法接。 他沉默片刻后道:“待臣与家人商量后,再回禀陛下吧!” 刘协颔首道:“若是杨氏不积极进取,百年之后,可能沦为士族末流!” 思绪纷乱的杨琦,骤闻此言,倏然警醒。 他终于意识到:刘协此举,势必将士族豪门聚拢在一起,其势之大,非杨氏所能抗衡。若是割舍了这次机会,恐怕杨氏将不复盛矣! 抱着复杂的情绪,杨琦走了。 刘协叹了口气,心中满是郁闷。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总觉得大汉物产丰富,地大物博,可问及百姓为何衣不果腹时,他们只会顾左右而言他。 是他们不知道原因么?不是。是他们不愿意正视现实?也不是。缘于他们认为,这么多的血食足以供养他们,甚至友邦。 因此,对于那些朝贡的少数民族,刘协并未按照旧例接待,而是委托大鸿胪和尚书令予以接待。 同时,他命尚书令荀彧听取他们的诉求,整理后呈报予他,而非直接给予厚赐。冤大头,他不想再当了,也不会允许后代子孙当。 貂蝉默默上前,将茶盏中的凉茶倒掉,续了热茶,放在刘协面前的案几上。 刘协伸手将貂蝉揽入怀中,手在她的脸上摩挲,思绪却飘忽不定。 貂蝉初极讶然,却见刘协没有其他动作,这才安下心来。 她抬头看向刘协,却发现,刘协根本就没有看她,似是在思索事情。 这天下,想要扭转乾坤,非数十年之功,不可至也! 酉时正,刘协吩咐貂蝉将案几上的简书摆放整齐,这才乘坐撵车行至迎春殿。貂蝉则在撵车内伺候刘协。 迎春殿内,得到宫女的通禀,伏寿知道刘协的御撵已至,遂迎出殿外车架前。 看到从撵车上下来的刘协,她笑颜如花,径直扑到刘协的怀中。 刘协宠溺地抱着她,低头在她耳边道:“是不是想极了朕?” 伏寿也不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刘协以身相欺,左手环贴伏寿后背,待她后仰之际,右手下探,弯腰抱起她的腿弯。 在伏寿腿脚离地时,她惊声呼道“啊!”待刘协将她横抱,她嗔怪道:“吓死妾身了!” 刘协也不着恼,他俯身轻啄樱唇道:“吓吓就大了!” 伏寿一脸茫然地看着刘协。刘协也不解释。 待刘协将伏寿抱进迎春殿,伏寿这才意识到行为唐突,羞红着脸道:“快把妾身放下!” 刘协知晓她脸皮博,也不再搞怪,很是体贴地将她放下,扶着她站稳。 伏寿正欲和刘协说话,突然发现刘协身边多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大美女,不禁愕然问道:“这位姐姐是谁?” 貂蝉正欲上前见礼,听到伏寿称呼她姐姐,顿时不敢说话。 刘协见状,忙介绍道:“她叫貂蝉,是王太傅的义女,目前暂为朕身边的女官。” 作为王允的义女,当然不能以女婢视之。可若是立为妃子,自不可能天天陪在刘协身边,伺候刘协。因此,他巧妙地用女官一词,将她尴尬的身份问题化解。 貂蝉,女官。这应该是刘协任命的第一个女官吧! 董白和吕珺自是不算,她俩都是以皇妃的身份坐镇童军和女军的。 不知为何,伏寿的心中生出危机感。主要是貂蝉过于美貌,而且她的美偏于魅惑,以至于宫中的妃子无有能和她媲美的。 刘协看出伏寿的紧张,他哑然失笑道:“貂蝉,你且去偏殿,明晨再随朕回宣室殿。” 貂蝉也觉得自己在此不妥,遂应声离去。 伏寿患得患失地依偎在刘协怀中道:“那位姐姐可真漂亮啊!” 刘协柔声道:“花开百种,各有艳芳。你呀,不要去羡慕别人!要知道,我们可爱的小伏寿,也是空谷幽兰,遗世独立呢!” 听着刘协的甜言蜜语,伏寿渐渐地解开了心结。 刘协反问道:“你看,朕可像是薄情寡义之人?” 伏寿摇头道:“陛下待臣妾与诸位姐姐一视同仁,平日里关怀有加,对我们极好,怎么可能是薄情寡义之人呢!” 刘协摊开手掌道:“这不得了么!你又何必自己吓唬自己呢!” 伏寿撒娇道:“人家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这种……” 说到这,她似乎在犹豫该怎么用词。 刘协道:“美若仙姿,媚骨天成。” 伏寿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就是媚骨天成。在她面前,袁棠和袁梅姐妹俩都显得矫揉造作了!” 是的,这些世家女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 尤其是伏寿和袁氏姐妹均非正室所生,所以在五人之中,处于弱势。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嘟嘟的哥、书友、、子龙之憾、书友投推荐票支持! 第十二章 委李儒大任,受阻于董卓 第148章 委李儒大任,受阻于董卓 这就是第一次游园钓鱼时,世家女团一致推举杨霏成为第二的原因。 杨霏乃杨氏嫡女,唐氏族望不及杨氏,因此心甘情愿退让。至于伏寿、袁棠和袁梅自是无法相争。 因此,杨霏顺理成章成为世家妃子中的核心。 伏寿和袁氏姐妹出身相似,但她不喜袁氏姐妹争宠固宠的低劣手段。故她们三人的关系也很一般,免不了勾心斗角。 刘协轻刮她的鼻头道:“袁棠、袁梅并非正室所出,在袁家地位低下,注定是联姻的工具。能够入宫,可谓是恰逢其会,撞了大运。故她们入宫后,才会百般逢迎,唯恐失了圣眷。所以,她俩也是可怜人,你呀,可不能轻视她们!” 伏寿闻言,叹了口气。她也非正室所生,幸好嫡母阳安长公主待她亲善,生活也算优渥。 此刻,她听到刘协对袁棠和袁梅的开解之言,不禁心生同情之心。 她羞赧地低下头道:“陛下所言极是,是妾身浅薄了!” 刘协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白玉映红霞的脸颊,柔声道:“多日不见,莫谈他人了,你我说些体己话吧!” 伏寿羞转脸颊,侧身低头道:“陛下太坏了,人家才不听呢!” 刘协哈哈大笑,然后抱起她,在榻上翻滚。 不过,怜其未长开,他不过是和她嬉笑玩闹一阵,然后相拥着,慢慢入睡。 第二天上午,刘协又命穆顺诏董卓、李儒觐见。 董卓和李儒进殿后,刘协起身相迎,分别落座。 刘协详述造船、攻略三韩、经略高句丽、夫余等地,以及制霸南洋的展望。 看着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刘协,董卓心中唏嘘不已。他本想扶持个傀儡皇帝,哪曾想,竟然把蛟龙误作为小蛇,倒真是走眼了。 董卓倒也光棍,他大气道:“造船才需多少钱财,臣一并掏了即可,哪用得着那些个奸猾的小人?” 刘协苦笑道:“那些个士族豪强,哪个好相与。吾等切不可因小利,而遗无穷之害!” 董卓嗤笑道:“陛下对付老臣倒是干脆,对付那些个士族豪门,反倒畏畏缩缩,难道臣就如此不堪?” 刘协解释道:“自大将军领军入京,且不提民怨沸腾,哪怕是官员,也只是虚与委蛇,真心投靠者几希! 故大将军虽兵精将勇,却不占大义和名分,实乃孤臣。而袁隗、杨彪等士族,身后既有家族,又有门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细思也!” 听着刘协言辞恳切的话,董卓下意识就想反驳,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他的心里很不是味道。 刘协安慰道:“董大将军切莫气恼。朕自登基后,每每与大将军见面,都是心怀坦诚。然西凉兵将,只要在大将军麾下,则必为横亘在朕与大将军之间的鸿沟。如今鸿沟已平,朕与大将军自然又复归坦诚。此非寻常之臣能比也!” 董卓冷哼道:“如此,臣倒要感谢陛下了!” 李儒忙劝阻道:“大将军在府内,每每提及陛下,不都为陛下的英明睿智和机敏果断赞口不绝么!此时,为何言不由衷,使性置气呢!” 董卓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怒不可遏地说道:“谁说的,吾何时说过这些话?” 看了眼稳坐钓鱼台的刘协,他又缓和语气道:“哪怕吾说了此言,又能说明什么!” 看着傲娇的董卓,刘协苦笑道:“大将军与朕,实则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何分彼此?” 董卓讶然道:“此言何出?” 刘协释疑道:“董大将军难道对时局漠不关心么?” 董卓闻言,顿时被噎住。 他焉能不知时局糜烂的程度,只是他无力改变这一切,也没想过改变这一切,他只想着纵情于声色犬马之中。 看着董卓似乎恍然,刘协深吸了口气道:“大将军且自去享乐,这天下,有朕担着一天,就保大将军快乐一天!” 董卓恼怒道:“陛下这也太小看臣了。” 顿了顿,他气愤道:“陛下但有所用,尽可直言,莫要再拐弯抹角!” 刘协摊开手道:“船坞之事,大将军可愿资助?” 董卓想了想,大气道:“臣且先出资一千万钱。若是不够,陛下尽可再寻臣。” 刘协喜道:“不愧是大将军,出手就是阔绰。” 董卓嘿然不语。 刘协看着董卓身边的李儒道:“李儒原为朝廷的博士,如今可愿为朝廷效力?” 董卓瞪了眼刘协道:“先是收我大军,如今又要收我谋士,陛下这也太过分了!” 刘协无奈道:“朕与文优相处有时,却深知文优智沉才茂,能谋善断,实乃不可多得的牧守之才!若任由其在大将军府上虚度时日,朕恐英才埋没啊!” 董卓闻言,气的吹胡子瞪眼。这话,听着太伤人了! 看着董卓气呼呼地模样,李儒忙上前禀道:“陛下,臣自大将军入京后追随,幸蒙大将军看重,方有今日。知遇之恩,惟死以报!” 董卓闻言,怒气稍缓。这李儒倒也仁义,不枉老夫一番栽培! 刘协叹道:“文优之义,朕已知之。然义分两种,大义和小义。大义为国,小义为己。为己者,困囿于个人义气,行的是心安。为国者,舍小义而存大义,不计个人生死、荣辱,忠心报国、侠义为民,当使国强,使民富。孰重孰轻,文优难道不知?” 听得刘协的大义小义之辨,董卓不怒反笑道:“陛下口舌之利,臣早已见识。却不料,还是小觑了!” 李儒听闻大义小义之辨,心中豪情激荡。他何尝不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然而,蹉跎多年,他不过是个博士。 董卓马踏京城,他不惊反喜,知道自己苦等多年的机会,终于到来。哪曾想,董卓虽对他甚为倚重,却并未委派以重任。这让他失落不已。 万幸,刘协登基。 起初,他并未看透刘协的作为,单纯以为刘协亲近董卓,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第十三章 御驾亲征梦破碎 第149章 御驾亲征梦破碎 哪曾想,李儒真的低估了刘协的野心。 刘协提议组建虎贲卫和北军时,无论是董卓,还是李儒,都不以为意,视作小孩子的异想天开。他们并不相信,一个总角稚童,能练出一支强军。 即便如此,他们也做了防范,派出段煨、樊稠、贾诩、张辽、高顺五人掌控刘协的军队。 由于虎贲卫和北军经常参与巡城的任务,和西凉军闹得比较僵,董卓恼怒之下,断了和段煨等人的关系。 也许,刘协早就算到了这一点,故意利用难以调和的矛盾,割裂董卓和段煨等人的联系。 刘辩之死,让李儒提高刘协的警惕。只是,董卓欲和刘协结亲,他再陈述利害,估计也难引起董卓的重视。故他只能暗自推敲。 哪曾想,刘协先是推心置腹,继而以威相压,佐大义和雄才大略,最后以官爵厚禄和青史留名相诱。 非是他李儒不忠,实在是刘协给的太多,他难以拒绝啊!从此,他暗中追随刘协,成为潜藏在董卓身边的暗线。 仰赖刘协高义,并未让他背叛董卓。且刘协也依言,未杀董卓,反而擢升董卓为大将军。 这次投靠,他李儒真的是很服气。 他居然对董卓毫无愧疚之心。并非他薄情寡义,实在是他从未做过对董卓不利的事情,故能坦然面对董卓。 刘协曾允诺,待董卓事了,便让其改名换性,于边郡立功。不曾想,这才多久,刘协便来履诺了。 他很激动,也很渴盼,但他知道,愈是此时,越不能乱了阵脚。 只是,恩主董卓似乎不想他离开,他也只好配合恩主,演一场主客相知难舍的大戏,但他的心啊,仿佛被泡在莲心中一样。 眼见董卓不愿放人,刘协只好退让一步道:“哎,良才难觅,却可惜了文优,朕实憾之!只得待他日,大将军肯放人,再谈此事了!” 听着刘协挤兑般的言辞,董卓仿佛吃了大便般恶心。 他做什么了,一会儿功夫,就成了阻挡他人进步的恶人了。 董卓瞪着刘协道:“陛下这话说的,杀人诛心啊!” 刘协打了个哈哈道:“朕实话实说罢了!” 董卓拿刘协没办法,只是暗自生气。 刘协忽然道:“若朕去河内郡督军,由董大将军坐镇洛阳,可否?” 董卓闻言,顿时愣了。这思维跳跃的,他都有些跟不上了。 骤然间,他吸了口凉气,意识到:这,刘协,是要御驾亲征啊! 他冷哼道:“陛下就如此信任臣,敢让臣督治百官?” 刘协意识到自己没说明白,让董卓产生了误会,遂解释道:“司空马日磾、司徒黄琬、尚书令荀彧自会主持朝政,大将军乃是朕心中的定海神针,岂可轻易动用!” 董卓这才知道,这刘协想得还真好,把他董卓摆上尊位,却不让其插手朝政,呵呵,算计的可真够精的! 董卓兵权丧失,早就没有了原本飞扬跋扈的气势,但虎死不倒威,何况他这条猛虎未死。 他点头道:“但凡陛下出得了洛阳城,臣便保证洛阳不会出现乱子。” 他不信,其他诸大臣会允许刘协御驾亲征。所以,他才做下这个允诺。 不过看着刘协信心满满的模样,他又觉得不保险了。 送走董卓,刘协轻叹一声,“哎!” 这李儒,还真是命运多舛啊! 想到御驾亲征,刘协兴致勃勃。他命穆顺先后传见尚书令荀彧、司空马日磾和司徒黄琬,欲征得三位臣子的认同。 荀彧听闻刘协想要御驾亲征,自是极力反对。 眼见荀彧油盐不进,刘协妥协道:“荀令,待前将军朱儁打赢一场打仗,朕再亲自前往阵前,劝降白波军,你看如何?” 荀彧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战场局势千变万化,稍有不慎,臣恐有不测。前将军朱儁久经战阵,无论打仗,还是招降,都有经验,实在是不需要陛下冒险临阵啊!” 刘协无奈地点头道:“荀令所言极是,朕知之矣!” 随后召见司空马日磾和司徒黄琬,结果他们也是坚决反对刘协御驾亲征。 这让刘协很无奈!他在皇宫中,真的是犹如笼中鸟啊! 未时正(下午2点),刘协正在阅览简书,穆顺欢喜禀报道:“陛下,卢植所荐之才,正在宫外候见。” 刘协大喜道:“宣他们进宫。” 待刘备、关羽、张飞三人行至宣室殿门外,刘协起身出殿迎向三人,礼贤下士嘛,不寒碜! 在刘协的眼中,刘备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面如冠玉,唇若涂脂,须髯秀雅。 关羽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唇若涂脂,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张飞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势如奔马。 而在刘备、关羽、张飞三人眼中,刘协姿容俊美,气质温润如玉,一双桃花眸略显阴柔,但双目炯炯有神,身材修长匀称,让人望之而生亲近之心。 刘备忙躬身行礼,关羽和张飞紧随其后。 刘协快步上前,双手扶着刘备的双臂,将其托起。 刘备本欲矜持,却不想,刘协气力异常,他竟然被硬托起身。 看着刘备吃惊的神色,刘协失笑道:“朕天生神力,自登基后,几乎每日都在军营中打熬气力,颇有一膀子力气。汝可是卢冀州信中提及的皇室宗亲,刘备刘玄德?” 刘备忙道:“草民正是。” 他虽为皇亲,但并未被举过孝廉和茂才,仅因镇压黄巾乱贼和张纯叛乱,以军功被封为安喜县县尉。 然朝廷颁令淘汰因军功而成为官吏的人,督邮欲遣散刘备,刘备到驿站求见,却被无视。刘备恼怒之下,将督邮绑起来鞭打两百下,然后和关羽、张飞弃官逃亡。 后大将军何进派毋丘毅到丹杨募兵,刘备中途加入,在下邳与盗贼力战立功,被任为下密县丞,不久又辞官。 再往后,他还担任过高唐尉、高唐令。然高唐县很快便被盗窃攻破,刘备无奈之下,得知恩师卢植起复为冀州牧,这才投奔卢植。 感谢路过肥猫投月票支持! 感谢傲慢的路西法冕下、枫洛、daphnes、子龙之憾、、嘟嘟的哥、coeur投推荐票支持! 第十四章 万年公主初登门 第150章 万年公主初登门 卢植惜才,又知刘协求贤若渴,兼之刘备具有皇亲的身份,便将刘备三兄弟推荐给了刘协。 此时,刘备不可能自揭其短,口称高唐令,而仅以草民自称。 刘协闻言,并未流露出轻视之意,反而挽着他的胳膊,看向他身后的关羽和张飞,笑道:“关羽关云长,张飞张翼德,果然,卢冀州不曾欺朕,二位威猛雄壮,想来定有万人不敌之勇。” 关羽和张飞皆躬身应诺。 刘协挽着刘备的胳膊走进宣室殿,刘备故意错后一步,以示君臣有别。关羽和张飞也跟着进入大殿。 刘协高坐,刘备敬陪偏坐,关羽和张飞站立身后。 刘备先禀道:“陛下,卢师得张合、麴义等良将相助,打得黑山贼节节败退,龟缩至太行山内,不敢露面。然因天寒雪大,不便进攻,卢师欲待春三月后再进山剿匪。” 刘协颔首,示意知晓。 他想了想,说道:“朕曾听闻,玄德自黄巾乱起,便兴义兵,讨伐逆贼。只可惜,空负一身良才,却不得重用。” 刘备忙行礼道:“草民和两位贤弟四处征伐,虽有建树,但终因功微德薄,不得寸进,实当不得陛下盛誉。” 刘协叹了口气道:“过往之功,朕不得见,亦不得闻,故无法切中肯綮。但今日,玄德为国建功之心不减,朕当以重用。” 刘备闻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沉思的刘协,他的心脏“砰砰砰”地剧烈跳动着。 刘协抬目环顾刘备、关羽和张飞三人,正色道:“大丈夫生于世,名不显,功不彰,岂不愧对先人。 今逢乱世,正是各路豪杰大显身手,博取功爵,留名青史的良机,故朕欲命玄德为讨虏校尉,关羽和张飞为玄德麾下司马和军侯。 愿你三人同心戮力,助前将军朱儁平定白波乱贼,平复司隶校尉部和并州,于民太平,助民复耕,令民温饱。” 刘备蹉跎多年,旦夕间,因刘协青眼有加,擢拔为讨虏校尉,可谓是一步登天。不仅是他,连关羽和张飞都赐予官身,这种知遇之恩,让刘备、关羽和桀骜的张飞,敬服不已。 刘协轻叹道:“朕居深宫,不知天下民生之艰。玄德多年征战,想必对民生知之甚深,还望玄德莫要隐瞒,据实告之。” 喜形于色的刘备,顿时僵住了。他不知道,刘协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反倒是踟蹰起来。 张飞见刘备发呆,以为他走神了,遂行礼道:“陛下,天灾兵祸连绵,民不聊生,盗贼遍地,连耕种都成为一种奢望。” 刘备闻言大惊,他急忙伸手拉了张飞的襦袍,怕张飞的这番话,惹恼了刘协。 看着刘备的小动作,刘协苦笑道:“玄德,翼德心直口快,能对朕说实话,这是好事,为何阻之?” 刘备讷讷不能言。 刘协摇了摇头道:“哎,匪乱不平,民无生地。剿匪仍是当务之急。故玄德、云长、翼德,你三人万不可辜负朕的信任啊!” 刘备、关羽和张飞肃然行礼道:“臣等必不辜负陛下!” 看到刘备有些拘谨,刘协笑道:“玄德,初来京城,本应让你兄弟三人多逛逛、修养数日。 然军情紧急,西凉军又军纪松弛,尔等恐怕要赶赴河内郡,听命于朱儁,及时接手兵力,以强化军纪。” 刘备初登高位,当然想向刘协证明自己。因此,他躬身领命道:“臣明日一早便和二位弟弟赶赴河内郡。” 聊了几句,刘协知道,刘备三兄弟估计有很多话要说,他也该给他们留点空间和时间,让他们好生倾诉,遂道:“你们来去匆匆,恐一路风尘疲惫,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看着刘备、关羽和张飞的背影,刘协颔首道:“舞台给你们搭起来了,就看你们三人的表现了。” 他没想到,这次见面刘关张,他竟然如此平静。尤其是赐封刘备、关羽和张飞三人后,看到他们三人喜不自胜的表情。 蹉跎多年,终于得遇明主,出人头地,这种苦尽甘来的心情,一如他从陈留王登基称帝。 过了片刻,穆顺进殿禀道:“林美人携万年公主欲拜见陛下。” 万年公主,他知道,是自己姐姐。林美人应该是她的母亲,他倒是不曾有印象。 登基四个多月,林美人和万年公主从未登门拜访过,今日主动前来,也不知道是为何事。 他淡淡道:“宣她们觐见吧!” 半盏茶后,林美人和万年公主进入大殿,两人恭敬地向刘协行礼。 对于刘宏的后宫,刘协并不待见。他的亡父过于荒唐,宠幸宫人无数,这使得宫中的耗费糜巨。 他本欲遣散这些女子返家,只是想到这乱世不靖,怕出了差错,让这些女子遭受兵灾。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多一堆不知名的爹啊! 所以,他亲政后,便命人组织这些无所事事的宫人饲养些鸡、鸭、鹅,或者是从事织工,让她们自食其力。 当然,这事进展地并不是特别顺利,他还在积极想着其他方法,总归不能养太多的闲人。 他的这种严苛的态度,也使得亡父刘宏的妃子们,平时根本不敢找刘协,倒是让他清净不少。 而他,也不想经历这种尴尬的见面,倒也算是一举多得。 看着眼前的林美人和万年公主,刘协轻声道:“朕登基数月,还是第一次见林美人和万年公主吧?” 林美人抬头看向刘协,她精致的瓜子脸,明媚的桃花眼,稍长的眼尾上翘,白皙的皮肤,略显拘束的举止,透露出楚楚可怜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她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成熟的魅力,在窈窕身姿的衬托下,让人怦然心动。 刘协暗忖道:“父王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林美人略显慌张地答道:“宫内兵灾骤起,妾身惊惶之际,看不清形势,又不知陛下心意,故不敢扰陛下清净。” 这回答,避重就轻,也算是得体了。 刘协哂笑道:“今日为何来寻朕?” 感谢书友投月票支持!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子龙之憾、书友、书友、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把万年公主嫁给周瑜怎么样? 第十五章 倡节俭,变革之下生活艰 第151章 倡节俭,变革之下生活艰 林美人哽咽道:“万年年岁日增,妾身总不能看着她终老宫中,这才冒昧求见陛下,望陛下能心念万年与您儿时的情谊,为她寻门亲事?” 刘协看了眼低头不语的万年公主,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道:“万年是朕的姐姐,朕自不会不管她。也罢,朕会留意青年才俊,为万年寻门好亲事。” 得到刘协的允诺,林美人大喜道:“多谢陛下。” 她看向低头不语的万年,心急道:“万年,还不叩谢陛下?” 万年公主闻言,连忙行礼拜谢。 刘协摸了摸万年的头顶,惋惜道:“朕竟不记得,儿时和万年相处的时光了,哎!” 林美人心道,你自幼被董太后抚养,和刘辩、万年的交往本来就少,自然不记得了。不过,话显然不能这么说。 她娇笑道:“陛下,万年在宫中甚是孤单,她早就想和陛下亲近,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若陛下同意,妾身让万年常来拜见,想来她会很开心!” 刘协扶起万年公主,看着她略显羞怯的表情,心中多了几分怜惜! 这位姐姐,去年四月,骤逢父皇去世。刘辩即位,对她也是不管不问。八月,宫中兵变,喊杀声震耳欲聋,宦官被杀者近两千余人,宫中之人俱皆闻声色变。 九月,刘协即位,刘辩被贬为弘农王,后宫又是一片震动。更不遑说,仅过三日,何皇后被杀。不足月余,刘辩身死。 短短半年时间内,围绕着皇位、皇宫和皇子,发生的一桩桩、一幕幕,使得后宫噤若寒蝉,没人敢露头,唯恐下一刻厄运降临到自己头上。 十三岁的万年公主,在这种氛围下生活,自然是谨小慎微、内向胆小。 刘协伸出双手捧着万年公主的脸颊,让她正视自己道:“万年,你身为大汉的公主,当有公主的弘雅气度,怎可如受惊的小鹿似得,不敢和人直视?” 旁边的林美人,看着不敢睁眼的女儿,不由得怒其不争,恨不能以身相代,争取个好的表现。 不过,她可是听说,这个小皇帝乃是面善心狠之人,所以根本不敢造次。 尤其是刘辩之死,据人传言,是刘协觉得刘辩活着,是个祸害,这才借董卓的手将自己的亲哥哥除去。 她听到这个传言后,吓得一个多月没有睡好觉,就怕哪天,屠刀就伸到她们脖子上。 后来,她们眼见没事,更是不敢招惹刘协,就想着悄无声息的活着。 只是,万年公主年岁日增,若是再长几岁,恐怕都成为老姑娘了,他林美人是当娘的,怎么会不为女儿的终身大事考量,这才趁着岁首之日刚过,强忍着内心的忧惧,领着万年寻了过来。 眼见刘协生气,林美人连忙跪礼道:“陛下息怒,是妾身未教好万年,以至于她待人接物出现差错,回头,妾身定会好好教导她!” 刘协看着林美人惊惶的模样,摇了摇头,却不知他这微不足道的动作,把偷偷观察他表情的林美人,吓得摔了个屁墩。 他松开万年公主,走到林美人面前,拿出怀中的锦帕,一只手托起林美人的下巴,一只手拿着帕子擦拭泪水。 林美人呆愣当场,她满脸的不可思议,都忘记哭了。 擦拭完林美人脸上的泪水,刘协看着林美人含泪的桃花眼,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了! 万年公主站在旁边,疑惑地看着刘协和母亲,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美人俏脸微红,微垂眼睑,不敢直视刘协。 刘协松开放在林美人脸上婆娑的手,笑着说道:“林美人没事,可以多领万年过来走动。下次,朕将万年介绍给蔡琰她们,想来多些人聊天,放下心结,就会好了!” 林美人心生古怪之感,她也不知刘协刚才的举动,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看到刘协如此亲善,她倒是放下心来。 刘协看向万年公主,发现她面现震惊之色,再看林美人,她眼神似羞含怯,顿觉不对。 他略微思索,便知道症结所在。大概率是刚才下意识的举动,让林美人和万年公主误会了! 刘协解释道:“朕自幼失恃,看到林美人,倒是想起了未曾谋面的亡母,不免生出依恋之情。” 这个理由,似乎说的过去。 林美人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刚才,她的心几乎都提到嗓子眼了,就怕刘协对她有觊觎之心。更可怕的是,她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心。 万年公主闻言,看着刘协的眼神,反而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悯。 刘协掩饰过失态的行为,故作镇定,牵着万年公主,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林美人陪坐在侧。 他询问道:“父皇生活荒唐,与其有染的宫中女子甚多,如今她们的生活怎样?” 听到刘协评价自己父亲生活荒唐,林美人张了张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作为刘宏的妃子,她何尝不知,仅用荒唐二字形容刘宏,已经是给刘宏脸上贴金了。 至于刘协口中所关心的宫中女子生活,由于刘协明确奉行简朴,宫中女子的月例减半,赏赐全无,生活每况愈下。因此,林美人拿不准刘协想听什么,一时间屋内沉默下来。 看着林美人犹豫的模样,刘协看向了万年公主。 万年公主对于自己的皇帝弟弟,其实很陌生。尤其是她听多了宫中传闻,心中对刘协是万分惊惧的。 可是想到刘协从小就失去母亲,她倒觉得刘协很可怜,还不如自己过得幸福。毕竟,她失去了父亲,还有母亲。而刘协,什么亲人都没有了。 在这种怜悯之情下,万年公主对刘协的敬畏之心少了许多。 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眼刘协,随即低头道:“宫内相熟的几位姨,她们现在每天都要做工,饮食、布帛和月例都大幅减少,生活大不如昔。” 林美人闻言,愕然地看向万年公主。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口无遮拦,毫无顾忌地说出了真相。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嘟嘟的哥、书友投推荐票支持! 第十六章 俏貂蝉岂能无文 第152章 俏貂蝉岂能无文 林美人盯着万年公主,腹热肠慌,想要暗示她少说几句。可是万年正羞赧地低着头,根本看不到她的暗示。 她又不敢扯衣拽袖,担心刘协看到不喜。是以,此刻她心中忐忑万分。 刘协注意到林美人坐卧不安的模样,好奇地问道:“林美人这般是为何,莫非是肚子不舒服?” 听到刘协的问话,万年也关心地看向林美人。 林美人面红耳赤道:“妾身无恙,可能是坐久了,有点不舒服,不要紧的。” 刘协含笑道:“朕还以为,你是忧心万年公主之言呢!” 只见林美人的脸唰得由红转白。这变脸速度,绝对值得推广。 林美人没有分辩,勉强笑道:“万年心直口快,若是说错了话,还望陛下勿怪!” 刘协握着万年公主的手,抬起给林美人看,温声道:“万年与朕是姐弟,一家人说话,若是顾忌太多,隐瞒太多,就太无趣了!” 林美人低头应诺,心中想到:这是没把我当成一家人么? 万年公主得到刘协的鼓励,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她觉得,这位皇帝弟弟,似乎并不像传言中的那么可怕! 刘协看着万年公主,朗声道:“天下不靖,兵灾不断,灾荒连年,万民皆苦,甚至卖儿鬻女,仅为求活。 而宫中,诸宫人衣绫罗,披锦缎,珍馐佳肴犹不知足,生活安逸,花费糜巨,朕于心不安。 朕左右思之,自忖学不来先皇,掘天下之财供养宫人,故只能削减宫内开支。” 林美人闻言,便知缩衣节食的生活,恐怕一时难以改善。 而万年公主则睁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她还真不知道,外面的人,生活会这么苦,这么艰难。 刘协指着宫外的方向道:“你可知,光和七年(公元184)爆发的农民暴乱,至今仍未平靖。 那些百姓为什么会发生暴乱,是因为他们辛辛苦苦一年,仍然无法养活自己和家人,只能卖儿鬻女,成为流民。 朝廷官员呢,无视百姓的惨状,依旧横征暴敛,最终逼得百姓暴乱。而横征暴敛的钱财,有一部分流入宫中,奉养着庞大的宫廷?万年,你说,这样对吗?” 万年公主茫然地摇头道:“肯定不对。” 刘协又看向林美人,林美人低着头不说话,这可是关涉先皇的话题,让她如何评价! 这时,万年公主轻声道:“陛下,万年认为,宫中供养其实还有削减的空间。” 林美人闻言大惊。这话可说不得,若是传扬出去,她和万年岂不是成为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么? 刘协轻抚万年柔顺的头发道:“宫中之事,你就不要参与了,这对你和林美人不利。” 万年公主点点头,不再言语。 看着积极性受挫的万年公主,刘协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朕知你的心意。若是你想帮朕,可以跟着白儿、珺儿和昭姬做事;若是你想学习诗书、歌舞、音律,也可以寻杨霏、唐姬她们。” 万年公主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刘协道:“真的可以么?” 刘协用手刮了下万年的鼻头,含笑道:“当然。” 和万年公主说了会话,林美人不敢过多打扰刘协,便欲带着万年公主离开宣室殿。 看着万年公主眼中的依依不舍,刘协没奈何道:“你的身子骨有点弱,明早到德阳殿前,跟着朕和诸妃一起运动吧!” 林美人闻言大喜道:“妾身定会带着万年一起去。” 万年公主露出开心的笑颜。 而刘协却很无奈,他可没说让林美人一起。只是,这话若是挑明,就有些伤人了。 看着林美人离开时喜笑颜开的模样,他自是猜到她的心思。因为扯虎皮拉大旗的事,他干了很多次。只是这次,他显然是被扯的那个。 这时,貂蝉从偏殿走出,先是见礼,然后跟着刘协,进入宣室殿。 今天早晨,刘协告诫她,但凡他接待大臣的时候,貂蝉便需回避,莫要近前伺候。 所以,每当刘协会见大臣,貂蝉便自行到偏殿内候着。 貂蝉自觉地点燃炭炉,然后烧水沏茶。 刘协拿起一张蔡侯纸,写上对刘备、关羽和张飞三人的安排,命穆顺派人送给尚书令荀彧,拟旨下令。 不一会儿,貂蝉奉上茶盏。 刘协从她手中接过茶盏,放在案几上。 他看着身姿窈窕,姿容绝美的貂蝉,询问道:“你是否识字?” 貂蝉摇头道:“妾身自幼习舞,不曾识字。” 刘协点头道:“那朕教你,你跟着朕学。” 貂蝉面现喜色道:“谢陛下!” 刘协示意貂蝉坐到自己身前,拥着她,取过案几上的简册《论语》,指着上面的字道:“你可有认识的字?” 貂蝉看了几根竹简,只觉上面的字,不曾相识。她羞赧地说道:“妾身着实不认识这些字。” 刘协指着竹简上的字,教她念道:“这个字念子,这个字念曰,意思是孔子说。” 貂蝉看着刘协指的字,想要把它们记住。 刘协看着她认真识字的模样道:“你跟着我边读边记。” 貂蝉很是听话,跟着刘协诵读,记住这些字的意思。 过了半晌,刘协将这句话驻字教完,然后朗诵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宜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貂蝉初步识得这些字,再跟刘协诵读,便很是流畅。 待她熟读后,刘协拿出一张蔡侯纸,然后拿出一支炭笔,教貂蝉握笔,继而手把手教她写字。 貂蝉被刘协环抱着,握着手写字,心中早已是小鹿齐撞,哪还有半分心思在写字上。 刘协看她心神不属,便将她左手展开,轻轻打她手掌道:“不好好学习,是要受惩罚的。” 貂蝉初时惊惶,待到刘协打她手掌后,才知道,所谓的惩罚只是形式,并不痛,这才放宽了心。 不过,她知道刘协是真心教她写字,只得收拾心绪,在刘协的指导下,认真地写字了。 感谢枫洛、小小鱼、子龙之憾、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最夜醉酒,没有写文。今晨醒来,略感头痛。回笼觉后,神清气爽。苦苦码字,终成一稿。 第十七章 陈登、吕布初建功,白波震动 第153章 陈登 吕布初建功,白波震动 刘协教她将这句话写完,这才松开手道:“你自己照着写一遍。” 说着,刘协松开貂蝉,拿起茶盏,轻啜一口。 貂蝉脱离了刘协的怀抱,顿时松了口气。她默念着纸上的字,认真地写着。 正在这时,穆顺进殿道:“陛下,中郎将吕布求见。” 刘协怔了下,随即大喜道:“快召他进殿。” 回头看了眼貂蝉,他吩咐道:“你且去偏殿练习吧!” 貂蝉闻言,拿起案几上的炭笔和纸,起身离开大殿。 走到大殿门口时,吕布在穆顺的引领下进入大殿。 貂蝉连忙见礼,而吕布看着貂蝉绝美的容颜,心中怅然若失,冥冥中感觉,自己生命中失去了最绚丽的色彩。 刘协注视着初次见面的貂蝉和吕布,观察着他俩的言行举止。 因为他不想成为董卓,既戴帽子,又丢性命。 吕布只是一顿,便走进大殿,向刘协行礼。而貂蝉,行礼后便径直离去。 刘协笑道:“吕中郎将,朕听闻你趁虚而入,攻下河东郡下河北县,先下一城?” 吕布躬身道:“此乃臣之本分,不敢当陛下夸赞。” 刘协轻笑道:“功当赏,过当罚,焉能功过不分。不过,朕先暂记你的功劳,待来日,平叛白波贼后一并封赏。朕希望吕中郎将早日因功封侯。” 吕布闻言,大喜过望。封侯,可是他最大的愿望。 吕珺入宫,董卓为了拉拢吕布,让他领五千军。他初得兵权,自是兢兢业业。五日一练,十日一操。 刘协忧心洛阳至长安的商道山匪、流寇,遂让其领兵剿匪,以战练兵。他仅用两月,便肃清了弘农郡治内的山匪和流寇,保障了官道畅通。 十二月,刘协又命他驻守弘农郡,让其招募青壮和降卒,扩兵至一万,让他势强则攻,势均则袭,势弱则避,以战练兵,保全兵力。 后来,他听闻刘协兵围太尉府,逼得董卓解除兵权,却又擢拔董卓为大将军的骚操作。其间的凶险和转折,让吕布震惊不已。 以往,像董卓这种权臣,领的都是族诛的下场。哪曾想,刘协心胸竟然如此开阔,能够容得下董卓这种权臣活着。 想到在宫里的董白,他觉得董卓能够留下性命,应该是董白的功劳。因此,他认定,刘协是个重情重义的帝王。 对于刘协制定的战策,吕布起初并不以为意。他根本看不起乌合之众的白波贼,哪怕他白波贼人多势众,他吕布亦不惧。 哪曾想,白波贼中的将领徐晃,战力虽不及他,但仗着人多势众,敢冲敢拼,硬是和他打了个旗鼓相当,让他手下士兵损伤较重。 弘农郡太守陈登,亦曾收到刘协的手书。对于刘协信中所言的军事策略,他还是认同的。 看到吕布骄狂,不按既定兵策行事,致使兵员损失较重,他多次劝说吕布,指责吕布轻率冒进。 吕布心中愧疚,也就放弃了打硬仗的想法。按照刘协的要求,他和白波贼作战时,更加注重兵力分布情报的收集。 他是遇强则退,遇弱则攻,势均则袭,倒是战损低,战果丰,符合以战练兵,保全兵力的策略。更重要的是,几次顺风仗打下来后,士兵斗志昂扬,战意高涨。 自此,他对刘协是愈发的信服。同时,他也认可了陈登的能力。 在和陈登精心策划后,吕布假意和白波军对峙,牵制住对方的大军,而陈登则亲率五千军,绕道疾行,趁河北县城兵力空虚、守备松弛,深夜袭城,顺利拿下河东郡下的河北县城。 而和吕布对峙的白波军,听说河北县被攻下,无奈之下退至大阳县。 河北县一战而下,使得白波军震动。白波军将领郭泰、杨奉、韩暹、李乐、胡才等人,聚在河东郡治安邑县商议白波军的前途。 郭泰面色沉重道:“如今朝廷派遣数路大军围困吾等,其中皇甫嵩在合阳驻军五千,威胁河东郡中部; 弘农郡守陈登和吕布攻下河北县城,河东郡西南部的蒲坂县恐怕无法守住。河北县败军移守大阳县,和陕县的朝廷大军对峙。 而河内郡亦有数万大军,动向不定。形势如此严峻,吾等何去何从?” 杨奉、韩暹、李乐、胡才四人面面相觑。去年十月,他们之所以能够打败牛辅,地利因素占据大部分;而牛辅能力不足,亦是原因之一。 今次,据闻皇帝刘协委派名将朱儁为前将军,令其在河内郡驻守练兵,出兵方向现在不知。西部的皇甫嵩部虽按兵不动,但对河东威慑甚大,至于南部的吕布和陈登,则呈现咄咄逼人之势。 若是困守河东,他们和朝廷势必有一战。若是退至并州,他们又心有不甘。 杨奉咽了咽口水道:“若是降了朝廷,如黑山军一般,不知朝廷是否同意?” 此言一出,韩暹、李乐、胡才三人皆眼前一亮,觉得可行。 郭泰怒喝道:“你我起军,所为者何?难道就是为了投降朝廷不成?日后,但凡有言投降朝廷者,皆诛之。” 听到郭泰的严厉斥责,杨奉、韩暹、李乐、胡才四人面现不虞之色,他们不敢显露,遂低头不语。 看着手下四位头领如此表现,郭泰心中凄凉。没想到,朝廷的大军还没打到近前,他们便起了异心。 陈登虽然攻下了河北县城,但他身为弘农郡郡守,自然不可能守在河北县。待白波军退至大阳县后,吕布便撤军回守弘农郡,并和陈登换防。 吕布此次来京,不仅是要钱粮和兵甲,还想谏言,请令朱儁领军换防陕县。只待他们两军夹击,大阳叛军必定败退,如此,乘势而上,直取河东郡郡治。 当然,他还想回府一趟,与妻子严氏分别近月余,他着实是心热难耐。 对于吕布谏言朱儁换守陕县一事,刘协不置可否。他命朱儁驻守河内郡,可不仅仅是为了针对白波贼军,而是想趁此机会,一举拿下白波军和黑山军。 感谢书友、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帅帅的平手、子龙之憾投推荐票支持! 这几天杂事较多,心绪烦乱,写的有些慢了。先调整下,下周恢复正常吧! 第十八章 更弦易辙,攻略白波军 第154章 更弦易辙,攻略白波军 刘协并未理会吕布提出的朱儁换防陕县之事,却对贼人降兵安置之事异常关心。 吕布虽然不解,但依然认真解答。对于降卒,他和陈登曾经协商,老弱妇孺青壮,皆需甄别家口,以户安置。 鳏寡孤独则由郡府统一安置,给予救济粮,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这个年月的人,为了求活,几无偷奸耍滑的现象,他们会拼命干活,只为证明自己活着的价值,延续生命。 凡户有青壮,愿意参军者,皆予以田赋减免,倒也募得二千兵卒。除补充自身损失外,剩余兵卒便送给了驻守在陕县的于禁麾下。 杨琦整顿好卫尉后,刘协便派出于禁驻守陕县,以射声校尉部为基础,招募青壮,整军练兵,与河东郡下的大阳县贼兵对峙。 而河东郡太守杜畿,亦因河东郡落于白波贼之手,有名无实,暂在弘农郡治下的陕县设立官署。因此,于禁领军,便是配合河东郡守杜畿,适时恢复郡治。 皇甫嵩也按照刘协的旨意,于左冯翎合阳县驻兵五千,直接威胁河东郡的中部。 从战略整体上看,西部和南部的威胁性更大。而东部,因为山脉纵横,西凉兵还是以修整为主。至于北部,曹操依然在路上,想要抵达上党郡,尚需十余日。 吕布所言,刘协还是相信的。记忆中他并非滥杀之人,反而很少乱民、扰民,在众割据势力中,也算是独一份。 刘协点头赞道:“如此年月,陈元龙仍能抚养老弱妇孺,为人有侠气,为官有仁心,值得敬重。” 吕布亦是赞许道:“元龙初至弘农,便体察民情,抚弱育孤,确实称得上仁字。” 刘协认真端详吕布的表情,感觉其不似作伪,这才放心。 他依稀记得,陈登赴许都,向曹操献灭吕布之策,两人本应是生死大仇,却不想,今时吕布竟如此欣赏陈登。 他哈哈大笑道:“既然奉先和元龙惺惺相惜,弘农无忧矣。” 看到刘协如此信重他和陈登,吕布满腔忠心,暗自许之。 刘协口风一转道:“粮草、军械,朕自会充足供应。另朕赐曲辕犁二十张,牛五十头,马五十匹,另配置牧监宦者两名。既然鳏寡孤独由郡府安置,这些赏赐便用于他们开垦公田。” 吕布躬身道:“谢陛下!” 刘协心羡战场,但自知近期难以出京,故他向吕布打听了很多军旅、打仗的事宜,还从吕布口中得知徐晃的存在。 虽然吕布瞧不上徐晃,认为单打独斗,不过数十回合,便可取他性命。但刘协知道,徐晃亦是将才,若能降服,自己便多了独当一面的大将。 刘协叮嘱吕布道:“徐晃能与奉先交手数十回合,亦可算是人才。他日若能生擒,还望奉先留他一命。” 这句话明夸徐晃,实则是暗捧吕布。 吕布听着舒心,自是满口应承下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刘协道:“奉先近月未与家人团聚,且在京多留几日,明日朕让珺儿回家,看望奉先。” 听说女儿吕珺能够出宫回家团聚,吕布自是大喜。尤其是皇帝体谅他,没有让吕珺今日就回家,才让他有时间陪伴严氏。 看着吕布离开的背影,刘协暗暗思忖,他命朱儁在河内郡整军是否错误。 起初,他信任朱儁,但对黄琬有所保留。所以,在安排统帅西凉军的朝臣时,他选择了功勋卓着的朱儁,而非军功稍弱的黄琬。 毕竟,黄琬身为三公,是否愿意统帅军队出征,尚未可知。 而今,皇甫嵩珠玉在前,以太尉之身领兵驻扎扶风郡,想来黄琬亦不会推辞。 最重要的是,去年十月,西凉军在牛辅的统帅下,败于白波贼军,让他错估了白波军的实力。所以他在制定军策时,略显保守。 如今,吕布和陈登配合,轻而易举便打开了河东郡西南部的局面,让他意识到,所谓的三年平叛,似乎是过于悲观了。 想到这里,他随即命司徒黄琬入宫觐见。 二刻钟后,司徒黄琬进入宣室殿。 刘协试探道:“天下大乱,万民皆苦。朕欲平定天下,恢复天下太平。司徒可愿助朕?” 司徒黄琬躬身行礼道:“臣自当效命。” 刘协喜道:“去岁十月,白波贼攻破河东郡,牛辅率军,不能取胜。朕忧心其势大,亦因西凉军新附,不敢骤然兴兵讨伐,遂命河南尹朱儁将兵驻扎在河内郡,清剿河内郡的匪徒,整顿兵卒。 不曾想,弘农郡守陈登和中郎将吕布配合巧妙,竟然一举攻下河北县。这让朕审视自己,是否过于保守和悲观。只是朕当局者迷,还望司徒教我!” 说着,刘协引黄琬走至放置地图的案几旁。 黄琬看着地图,心中思忖片刻,这才说道:“白波谷位于河东郡北部,而白波贼起兵白波谷,其虽攻破河东郡,但因河北县、蒲坂县、汾阴县、大阳县与朝廷控制的州郡相邻,白波贼根本不敢派重兵分兵驻守,担心被朝廷大军各个击破。 故河北、大阳两县,贼兵四万,多为杂军。而其精锐,多集结在安邑、闻喜、绛邑一线。 河北县骤破,蒲坂县孤城难守,城内贼人定然惊惧,想必不久就会弃城而去。 而大阳县,据闻集结三万杂兵,声势浩大。若是朝廷集结重兵于陕县,以势相压,其必不敢独守孤城,料定亦会弃城逃往安邑,凭借北部地形之利,以逸待劳。” 刘协看着地图,摩挲着下巴道:“朕本欲令司徒领兵二万,驻守陕县,与大阳贼军对峙;然后命中郎将吕布领八千兵,堵住大阳贼军的退路,司徒可悄然引兵渡河,围城而攻。 若大阳贼军固守城池,朝廷大军或可围点打援,亦可陷城而擒杀,以削弱白波贼军的实力。 然依司徒之言,白波贼见朝廷势大,定不愿和朝廷在大阳县力拼,那么朝廷只能示敌以弱,以于禁的四千兵固守陕县,而司徒可领一万五千兵,合中郎将吕布的一万兵,从弘农先渡河,斜插大阳县背部,堵住其退路,逼其坚守城池。唯有此,方能歼灭敌人这支有生力量。” 感谢智宸修杰、枫洛、嘟嘟的哥、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子龙之憾投推荐票支持! 地图格式不对,无法上传彩蛋章,回头想想办法,看怎么把河东郡作战的地图上传,仅凭文字描述,估计大家看的一头雾水。 上周状态有点低迷,这周会加油的! 第十九章 王朝气运,惟贤臣名将 第155章 王朝气运,惟贤臣名将 在黄琬看来,刘协想要全歼大阳县守军,并非异想天开。只是,这计划不宜拖延,必须在敌人回过神之前,迅速阻断其去路,令敌人别无选择,只能据城而守,围而歼之。 因此他赞道:“陛下思虑周全,臣佩服!只是此计宜早不宜迟。” 得到黄琬的认可,刘协很是开心。他兴奋地说道:“朕待会就下诏,命前将军朱儁分兵两万。” 黄琬在旁边听着,未发一言。 刘协深吸了口气,顿时想到了刘备、关羽和张飞三人。 起初,他打算让刘备、关羽和张飞去河内郡,听从朱儁的调遣,亦算是往西凉军中掺石头。 可如今,他打算将西凉军一分为二,再遣刘关张去河内郡,就不太合适。 毕竟,河内郡有了段煨和张辽,没必要再把刘备、关羽和张飞三人派去。 因此,他推荐道:“今日,皇室宗亲刘备刘玄德持卢冀州的荐信觐见朕,卢冀州极为推崇他,称他文武兼备,曾多次参与剿匪。且其有两位结拜兄弟,骁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猛将。朕擢拔刘备领讨虏将军,关羽领军司马,张飞领军侯。 原本,朕欲令其三人到前将军朱儁麾下听命,可转念一想,司徒麾下亦需猛将。故朕便想将其三人推荐给司徒。若刘备、关羽和张飞名副其实,司徒麾下便多了三员猛将,将来讨伐贼寇,当是势如破竹。” 黄琬行礼道:“陛下所命,臣自当受之。若其三人真有本事,实乃大汉之福!” 想到自己没有什么遗漏,刘协又向黄琬请教治国理政的经验,两人教学相长,君臣气氛融洽,依依不舍中,君臣分别。 看着黄琬离开的背影,刘协意识到,亡父刘宏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为自己留下诸多贤臣名将,若非如此,他可能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想到梦中的经历,刘协不禁悲叹道:“君长良臣去,吾汉何可哀!” 梦中的他长大成人后,卢植、盖勋、黄琬、朱儁、皇甫嵩先后亡故,汉之中兴的希望就这样,随着忠汉之臣的落幕而凋零。 今朝他倏然觉醒,必不令大汉败亡,百姓惨遭荼毒,大好河山落于异族之手。 在他看来,这些贤臣名将,正是大汉气运之寄托,他必须以礼相待,诚心以对,让他们焕发自己的光彩,照耀这个时代,成为历史的丰碑! 貂蝉悄然走进大殿,她用手试探茶盏的温度,发现茶水已凉,遂欲倒掉冷茶,为其更换热茶。 刘协招手,让她站到自己身前,洗涤着精神上的疲惫。 貂蝉自卯时起床晨练,便陪伴在刘协身旁,自是知晓他忙碌的程度,心中不由地生出怜惜之情。 她强忍住内心的羞赧,伸手搂着刘协的脑袋,让他能舒服地靠着自己。 休息半晌后,刘协双手互搓,待手掌有烫感,他搓了搓脸,振奋下精神。 然后他取出帛书,毛笔轻蘸墨汁,书写道:“河南尹、前将军朱儁,去岁十月牛辅率军未能克胜白波贼,朕以其气焰嚣张,欲避其锋芒。况西凉军新附,朕亦恐军心不稳,强攻致败,故欲先收军心,缓攻贼寇。 今弘农郡守陈登、中郎将吕布,故作疑阵,声东击西,一举攻下河北县,致使河东郡西南贼军胆寒。 现大阳县聚贼兵四万,据城而守。朕欲从前将军处分兵二万,擢司徒黄琬统帅,合中郎将吕布一万兵,射声校尉于禁四千兵,断大阳军之退路,或围点打援,或围而歼之。 若大阳县贼兵尽诛,则弘农西南皆可收服,不仅可撼贼军之志,亦可摧折贼军之爪牙。朝廷军威炽盛,必使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以致严加防备。 然白波贼军地利之势不可不察。故朕欲令司徒黄琬佯做整军备战,吸引贼军的注意。朱尹则可从绕行至并州西河郡,自北向南,攻其后背,令其尽失地利之便。 朝廷大军南北夹攻,白波贼军势必慌乱,瞻前顾后,左右为难之际,或许便是云开雾霁之时。若贼寇投诚,前将军可甄别纳之。 贾诩,乃大才之人。朱尹可令贾诩为司徒黄琬挑选西凉军将,当令其参赞军事,尽其才智。若计有不妥,朱尹尽可谏言,助朕查漏补缺,使朕受教!” 书毕,刘协又取出蔡侯纸,拿出炭笔给贾诩写信,将自己的军事意图、安排和盘托出,并介绍刘备、关羽和张飞三人的身份,令其知晓刘协分化西凉军之意。同时他也诚恳请教,令其查漏补缺,以助自己早日诛灭白波贼军。 刘协亦曾叮嘱貂蝉,军政大事,以秘为先。其虽为女官,亦不可干政。 故刘协埋头书写诏书和信件时,貂蝉便在殿内旁处煮茶。此刻,看到刘协停笔,她适时端过茶盏,递给刘协。 刘协接过茶盏,轻啜口热茶,便命穆顺进殿,将诏书和书信送出。 办完正事,刘协让貂蝉将她书写的纸张呈上,他认真检查了一遍,赞道:“嗯,进步很大,你确实用心了,不错!” 听到刘协的夸奖,貂蝉含笑低头,颇为羞赧。 刘协将纸张递还给貂蝉道:“你且收起来,明日对照《论语》,以十枚竹简为范围,将你熟识的字标记出来。朕看你学的如何。” 貂蝉有了学习的方向,很是开心。 刘协摆手道:“罢了,时日已晚,且摆驾安福殿吧!” 想到吕珺明日回家探亲,他便想要去陪陪吕珺。 貂蝉连忙出殿吩咐车辇的事宜。 来到安福殿,吕珺带着吕萍儿等一众侍女出殿迎接。 刘协挽着吕珺的手,告知她吕布已回京。因她和近月余未见过吕布,故允她明日回家探视。 吕萍儿看着随侍在刘协身边的貂蝉,娇媚柔美,天姿国色,不由得暗自幽怨。 她随吕珺入宫后,一直服侍刘协,刘协也很是喜欢她,却没想到,她渴盼已久的事情,竟然被不相识的女子钻了空子,这让她悔恨不已。 想来,是她婢女的身份,让她错失良机吧!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书友投推荐票支持! 第二十章 好习惯,从刷牙开始 第156章 好习惯,从刷牙开始(12) 刘协自不知吕萍儿的心事。 吕萍儿婢女的身份,已经注定她不可能成为嫔妃。除非刘协悖逆礼制,强行诏其为妃。只是,这种可能打破后宫平衡的行为,刘协肯定不会去做。 他能够给予吕萍儿的,便是对她的亲昵与和善了。 当然,此事并非无解。日后若是她能为刘协生儿育女,刘协依制还是要赐给吕萍儿身份的。 这也是吕萍儿屡屡想要过火的原因。 今早晨练时,貂蝉已经亮过相。对于她的美貌,诸妃皆是稀罕不已。此时再见,貂蝉主动上前行礼,吕珺亦礼貌回礼。 毕竟,刘协定性貂蝉的身份是女官,吕珺自不会失礼。 吃过饭,沐浴更衣,刘协和吕珺躺在榻上,说着体己话。 吕珺其实很担心出征在外的父亲吕布,她向刘协打听吕布的情况,得知吕布打了大胜仗,这才安心。 两人嬉闹了会儿,说着听不厌的情话,做着令人脸热的亲密举止。还好,刘协知道分寸,不会伤人伤身。 昨晚,刘协命穆顺通知刘备、关羽和张飞,令其今日跟随黄琬去河内郡,并诏令他们在黄琬麾下任事。 只要官职不变,刘备自无不可,倒是张飞抱怨了几句,说皇帝怎能朝令夕改,又被刘备斥责了几句。 今天一早,刘备、关羽和张飞三人便收拾行囊,守候在司徒府外,拜见黄琬。 对于刘协和卢植推荐的人才,黄琬自是好奇。当他看到三人的身姿和气度时,不禁暗自点头。 刘备当先行礼,关羽和张飞紧随其后。黄琬礼贤下士,亲自扶起刘备。 寒暄了两句,黄琬直截了当地问道:“此行欲去河内郡,你兄弟三人可要整理行囊?” 刘备和关羽、张飞三人互相看了眼道:“备和两位兄弟身无长物,随时都可出发。” 好吧,“穷”字都能说得这般洒脱。 黄琬肃容道:“琬身负皇命,自不敢怠慢。且兵贵神速,不可拖延。既然你兄弟三人准备妥当,那我等就快马疾驰,早日抵达河内郡。” 询问刘备、关羽和张飞,听闻三人皆有马匹,黄琬也不客气,吩咐亲兵为自己准备战马。 刘备没料到黄琬如此雷厉风行,急忙招呼关羽、张飞出了司徒府,解开捆在树身上的马缰,站立在骏马旁静候黄琬。 黄琬走出司徒府,看了眼刘关张,也不说话,径直从随从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领着近百亲兵,以及刘备、关羽和张飞三人,风驰电掣,赶赴河内郡。 刘协坐在宣室殿内的案几旁,皱眉细思,想为姐姐万年公主定门好亲事。 然而,汉末英雄虽如繁星,最耀眼的星星就那几颗。若是从家世、相貌、忠诚度几方面筛选,合适得却也寥寥无几。 周瑜,本是刘协的首选。他和万年公主,年龄相若,且其容貌俊美,此时虽未有“曲有误周郎顾”之言,但其英姿已现端倪。只可惜,他英年早逝,实非佳偶。 此时,虽有张仲景在身边,他亦不敢赌上万年公主的幸福。 赵云,常山真定人,身高高大,相貌出众,气宇轩昂,与儒雅的周瑜风格迥异。但他和万年公主年龄相差较大,且不知是否娶妻。因此,刘协在赵云的名字旁写上待定。 荀彧,刘协其实也考虑过。他不仅容貌俊美,亦是刘协的股肱之臣。刘协对他的倚重,自不待言。只可惜,他如今年已二十七岁,成家多年。 刘协自是做不出夺情另娶之荒唐事,因此,他只是想了想,也就仅此而已。 想了半天,刘协也没有想出头绪。他决定,先打听好赵云的家世,再做决断。 将书写人名的纸张撕个粉碎,刘协便将这烦心事抛在了脑后。 他吩咐貂蝉在偏殿内识文习字,便匆匆离开了宣室殿,乘坐撵车来到了北宫的芳林园内。 芳林园内,樊稠和高顺正在操练兵士。 看到刘协到来,樊稠、高顺等将领急忙上前行礼。 刘协扶起樊稠和高顺,这才吩咐其他将军道:“诸将专心训练士卒,不用理会朕。” 他和樊稠、高顺寒暄了几句,这才命人牵过一匹马,骑着马在草地上驰骋了数圈,待胸中闷气消散,这才收缰下马。 然后,他进入军阵,和熟识的士卒们一起,进行操练。 一个时辰后,操练结束。士卒们修整的时候。刘协召来樊稠和高顺。 看着这两位跟随自己数月的将领,他含笑说道:“如今诸将皆去战场立功,朕独留樊校尉和高校尉在身边守护,你们可曾怨朕?” 樊稠和高顺对视一眼,皆躬身道:“能得陛下信任,守卫陛下身边,是臣等的荣幸。” 刘协安慰道:“天下太平,并非易事。樊校尉和高校尉莫愁无仗可打。你们好好练兵,争取练出一支强军,待他日,你二人带领他们博取功名厚禄,也是你们为将的光彩。” 樊稠和高顺面现喜色道:“臣等自是听从陛下吩咐。” 起初,刘协担心樊稠忠于董卓,对他态度不冷不淡。而今,董卓既以归心,想来樊稠也不会再跳反。他自是能够放心任用。 因此,他多说几句好话,画个饼许个诺,惠而不费,有何不可! 在军营中和诸将士、兵卒一起吃过饭,他这才施施然返回宣室殿。 刘协从貂蝉手中接过骨柄制的猪毛牙刷,蘸上青盐,开始刷牙。 这种牙刷,是刘协吩咐匠师们制作的,柄用动物骨头,猪毛制刷毛。他还命工匠大量制作木头柄的牙刷,已经有了不少的库存。 宫中受宠的嫔妃和宫女,都能分得这样的牙刷。貂蝉自不例外。 且不提刘协的叮嘱,即使她们自己,也晓得刷牙的重要性。因此,在刘协的影响下,他身边的女子早中晚皆会刷牙,以保持口腔的清洁。 刷完牙,在貂蝉的服侍下,刘协仅穿着贴身衣物,躺在榻上小憩。 貂蝉也羞红着脸,听从刘协的吩咐,褪去自己的襦裙,依偎在刘协的怀中。 温香暖玉,大概就是此刻的写照。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嘟嘟的哥、书友、子龙之憾投推荐票支持! 第二十一章 千金买马骨,为赵过立碑 第157章 千金买马骨,为赵过立碑(22) 这么亲密的接触,刘协和貂蝉还是第一次。 嗅着貂蝉脖颈处散发的幽香,感受着她轻微颤栗的娇躯,此时无声胜有声。 半个时辰后,刘协睁开眼睛,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入睡很快。 而貂蝉初次经历,心慌慌,意惴惴,情不知所起,欲不知何终。此中煎熬,难以言喻。 有言曰:心猿如山林穿梭,意马似草原奔驰。 她又哪里能睡得着呢! 因此,当刘协醒来时,看到的貂蝉,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在貂蝉的额头上亲了下,柔声道:“你且去偏殿休息片刻,养足精神,莫要伤了身体。” 貂蝉含羞带怯地低下头,轻“嗯”了一声。 看着貂蝉娉娉袅袅的背影,刘协嘴角含笑。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刘协拿起案几上的一卷竹简。这是他专门命人寻来的《泛胜之》,他想看看,现有耕作的水准,达到何种地步。 此前,他曾见识过西汉农学家赵过改造的农具——三脚耩地楼,这是播种小麦及谷物的重要农具。 大司农周忠发现刘协关心农耕,还特地让手下官吏演示赵过创造的代田法。 代田法即是,开挖沟和垄,播种于沟中,垄土培根。次年在垄处开沟,沟处留垄,轮番利用地力,起到田不休而地休的作用。 赵过曾在武帝离宫旁的空地上进行代田的实验,每亩可增产一石到二石。 听着官员的介绍和演示,刘协赞道:“赵卿此法,不知使多少人免于饥馁。” 顿了顿,刘协看向周忠道:“周卿,朕感念赵卿于农事上的功绩,还请周卿令人将其功绩刻于碑上,置于永安宫内,以示荣宠!” 周忠闻言,不禁愕然。他知道刘协重视农业,却没想到,刘协的重视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不禁婉劝道:“农事虽重,却当不得如此大张旗鼓啊!” 刘协惋惜道:“若赵卿生于当世,朕当封侯。如今,仅刻碑立传,不过是聊胜于无,让人不忘其功罢了。” 周忠想不通刘协为何会如此看重赵过,但他知道,刘协圣意已决,他自当领命。 只有刘协知道,他此举,不过是千金买马骨罢了。 若是当今皇帝推崇农学的消息能够传遍全国,让那些有志于农学的人,看到希望,跋山涉水投奔自己,以展毕生所学,博取功名。他的目的才算是达成。 他愿意给予那些有才学的农家学子高官厚禄,以换取大汉黎庶的美好生活。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认真翻看着《泛胜之》,有耕田、收种、溲种、区田等耕作方法,还有数十种农作物的耕种技巧。 尤其是溲种之法,分为两种,一为后稷法,二为神农法。 后稷法,是用斫碎的马骨加水煮,三煮三沸,把附子放在骨汁内浸渍,后取出附子,往骨汁内加入蚕粪和羊粪进行搅拌,使之成为稠汁状。播种前二十天,将种子放进稠汁搅拌,使稠汁附在种子上,晒干,六七次即可。 神农法,是用斫碎的马、牛、羊、猪、麋、鹿等骨头,加上雪水,三煮三沸,漉去骨渣,用骨汁浸渍附子,五日后取出附子,再将捣烂的麋粪、鹿粪和羊粪放在骨汁里,搅拌均匀。天晴温暖时,进行溲种、晒种。 只是,用这些骨头熬汁溲种,一般人家根本做不到。这样的话,亦可用煮蚕茧缫丝的水调粪溲种,种子经过处理后就可播种。 上述溲种法,能够做到早出苗、免虫害,耐旱、生长快等功效,保证农田稳产。 刘协深知,溲种之法,不仅工序繁琐,而且成本高,普通民众根本无法承受。 因此,他打算筛选太仓内的粮食,从中择选良种,利用官署的力量进行溲种,然后大规模推广和种植。 普通民众肯定没有钱购买溲过的种子,他可以让民众以手中的粮种,换取官署内溲过的种子,比例方面,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百姓获得粮种,尽可能多得收获粮食,减少民间的饥馁。 不过,官署溲种之法,刘协只能保证在司隶校尉部大范围推广。至于其他州郡,他只能发文鼓励,而不能严令必行,否则侵农、害农之举,必然层出不穷。 若是一项利民之举,最后变为坑民、害民之举,那他真是百死莫赎了! 正如他命将作司大量打造曲辕犁,一部分自用,一部分用于出售,还有一部分,他会以租借的形式,供人使用。 在技术推广方面,他不想敝帚自珍。哪怕被士族豪强学去,最后也只会对大汉最有利。 事实上,已经有不少豪门大族通过周忠获取了曲辕犁的制作方法。 另外,他发现以粪肥田之法,早已有之。只不过,都是农夫自发的行为,并没有形成自觉的举措。 而刘协自组建亲军后,便在校场偏僻处修建大量茅厕,雇佣流民定时将粪便运至专门挖掘的沤肥之所。 宫中的粪便,则由太监收集,运至宫外,再由雇佣的流民运至沤肥之所。 后来,互市换取的大量的羊、马和牛运至洛阳,这些动物的粪便,也由专人运送至沤肥之所。 亲政之后,他曾吩咐荀彧,下令洛阳城内的粪便,由专人运送,不得私自倾倒。 如此,他在洛阳城外打造的沤肥之所,已经多达近百个。刘协料想,今年农耕所需的肥料,足够刘协开辟的宫田使用,甚至还有大量富余的肥料,可以用于出售。 另外,刘协还吩咐荀彧,命令洛阳城的百姓,将烧火做饭的草木灰,统一清理安置,由专人运出城外。刘协再让人将这些草木灰混于粪便之中,用于沤肥。 起初,洛阳城内外的百姓都觉得排泄物和烧火做饭的灰烬,都被官府管制,很是不满。 可是不足半月,这些百姓便认识到官府法令的便利了。他们不用担心粪便的处理,还有人帮助他们将厨余的草木灰运走,这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便利。是以,人们对这几项善政愈发地感恩戴德了。 感谢云中跳动的星辰投月票支持! 感谢枫洛、孤单的离愁、书友、子龙之憾、嘟嘟的哥、傲慢的路西法冕下投推荐票支持! 这章很有味道,我刚写完,热乎的呢!先发后改! 第二十二章 假神农之名,兴方计之学 第158章 假神农之名,兴方计之学(12) 最重要的是,刘协还曾吩咐荀彧,下令全百姓城忌用生水,饮用开水或者凉白开。 目前,宫内的嫔妃、太监和宫女们,都已经习惯于饮用凉白开或者热水了。这也造成宫内的草木灰数量大增,使得刘协收集到更多的肥料。 军营中的士兵,早在亲军成立的当天,就已被要求饮用热水或者凉白开,此举使得兵士患病的几率大减。 尤其是前段时间,他还专门命人用猪皮制作行军水囊,并绣上名字,供给士兵,令其日常专用。 宣室殿内,刘协看着眼前约三旬年龄的张机,他面容清瘦,眼神清澈明亮,乌黑的胡须,颇有一种闲云野鹤的气质。 张机入洛阳后,刘协曾命他为朝堂四旬以上的官员统一把脉问诊,称是有病治病,无病强身。他还真是忙碌了一阵,为不少官员诊治出疾病。 经过一段时间的诊治,他治愈了不少朝臣。还为一些身体虚弱的朝臣开些固本强身的药物。 原本对刘协此举不满的朝臣,经过此次义诊,倒是愈发认可刘协。毕竟,能为朝臣身体健康着想的天子,古往今来都不多见。 今日,张机听闻皇帝要召见他,还以为宫中有人生病,却不曾想,还真只是召见。 刘协温声道:“医者,悬壶问世,救死扶伤,本应受人尊崇。然假借医者之名,作奸犯科者常有。更有许多庸医,胡乱诊治,草菅人命。如此,医者之名常被人污名化。 朕思,民因饮食、时气、疫病、外伤等原因,常有伤病者。因医者稀缺,亦因民之贫困,延误就医而致死者,常不知其数。 朕欲假神农之名,设立学院,名曰神农学院,委仲景为山长,广招适龄学子,重振方计家之名。仲景意下如何?” 张机,也即是张仲景,听闻刘协如此看重医者,不禁热泪盈眶。 正如刘协所言,黎庶患病者众多,但很多人都无钱诊治,他既使义诊,亦只能施救部分人。看着病人死在自己面前,他的心真的很苦。 他亦曾想过招收学徒,然愿意学医者,除非家境贫寒,或者热爱医学,几无多少世家子弟愿意从医。 普通百姓之子虽愿习医,然其多不识字,从头教起,耗时甚巨,他根本就没有这个精力和时间。所以,他仅从家族中找了几名识字之人,跟他学习医技。然能够传授衣钵者,实在是难以寻觅。 如今,皇帝金口玉言,欲要兴盛方计之学,他听后,能不感动么! 张仲景伏地叩拜道:“臣为天下黎庶谢恩陛下!” 刘协急忙上前,将张仲景扶起道:“应是朕代天下黎庶感谢仲景才是。” 顿了顿,刘协无奈道:“近年来,天下不靖,朕亦无闲钱大兴土木,为神农学院建设学苑,故朕欲先在西苑拨出部分殿阁,供神农学院教学所用。 过几年,待天下平定,财政充裕后,朕会在城北邙山脚下,为神农学院划拨土地,兴建药园和堂苑,供学子和师长使用。可好?” 得知刘协欲设神农学院,张仲景的心思全在这上面。至于能否建造专门的学堂,他并不关心。反而觉得现成的殿阁,有利于更快地招生教学。 他希望,能够将自己一生所学,尽数传授,以诊治更多的病人。 倏然,他似是想到什么,突然问道:“陛下,臣曾师从张师伯祖,故旧颇有几名精通医术,不知臣能否邀请他们,与臣一起教学?” 刘协本就重视医者,自然是希望多多益善。 他笑道:“仲景之言,正是朕之所欲,有何不可!朕亦曾邀请华佗来京,只可惜他行踪不定,尚未寻得。 若是华佗能来,你们平日里讨论疾病的诊治,亦可着书立说,辨析原理。功行于当代,利存于千秋,岂不快哉!” 张仲景闻言,双眼放光。他没想到,在刘协口中,医者的作用竟然如此之大。 他情绪激动,略显哽咽地说道:“陛下如此推崇医学,臣必不负陛下所愿。” 刘协见状,忙安慰道:“生老病死,皆离不开医者。故朕所推崇者,乃医生造福于万民之举啊!” 张仲景用力点头道:“臣定让医者为黎庶苍生造福。” 看着张仲景离开的背影,刘协点点头,他在心中暗道: 只有这种不慕于名利,而极于医者,才是真有仁人之心的医者啊! 随即,他吩咐穆顺召来荀彧,将他想要假神农之名兴办学院的计划和盘托出。 荀彧乃大智之士,闻言便知晓,刘协这是欲为苍生谋福祉的另一举措,他没有半点犹豫,便同意了。 至于可能遇到的非议和阻挠,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刘协肃然道:“学医之人,朕欲从贫者家中选择部分,诸世家子弟中文道不通者,亦可更弦易张,学习医术。同时,朕也希望这些识文之人,能够教授贫者识字,让他们更快地适应教学。” 他不希望张仲景等医者将精力浪费在教授弟子习文识字方面,所以提出了这点要求。 荀彧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刘协的想法。他笑道:“陛下放心,臣会安排好的。” 从刘协对医者的看重上,他意识到,那些不通文道的世家子弟,若是能够抓住此次机遇,想来日后也会有个好的出身。同时,也能彰显出世家对皇帝的支持。 看到荀彧任劳任怨的表现,刘协欣然道道:“有荀令相助,何愁大汉不兴!” 荀彧忙躬身道:“陛下圣明,方有大汉之兴,臣岂敢觍领其功!” 刘协摆手道:“君明臣贤,方有治世。身为天子,知人善用即可,唯有诸多如皇甫太尉、卢冀州、朱尹、盖尹、荀令这样的仁人志士,才撑得起今日的大汉。朕岂可妄自尊大,窃臣子之功。” 荀彧闻言,大为感动。从未有天子,对臣子如此推心置腹。也从未有天子,如此看重臣子。幸逢明君,实在是三生(臣子)有幸(之幸)啊! 感谢八月十七日投推荐票支持的枫洛、子龙之憾、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嘟嘟的哥、书友等书友! 昨晚上有点累,休息一晚,今日更新有点晚了! 第二十三章 逆贼待价沽,苍生岂能恕 第159章 逆贼待价沽,苍生岂能恕(22) 想到荀攸的来信,他收起心中的感动,正色道:“陛下,公达(荀攸)来信,其已秘密拜访马腾、韩遂,欲说服他们归附朝廷。然他们竟欲向朝廷讨要大量封赏,是以僵持不下。” 刘协闻言怒道:“凉州之乱,贼势汹涌,朕不计其叛变之过。 后北宫伯玉、边章、李文侯身死,其不思归顺朝廷,以安百姓,执意拥兵作乱,与朝廷大军相抗,攻掠三辅地区,残害百姓,朕亦忍之。 今其势已弱,朝廷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欲行招降之举,以解兵灾之祸。其竟视朝廷善意为示弱之举,欲凭手中之兵,和朝廷讨价还价。如此狼子野心之辈,朕势必诛之!” 荀彧闻言,犹豫道:“凉州之乱,旷日持久,民不堪其扰。若真能令其归顺,何不以高官厚禄诱之?” 刘协摆手道:“荀令此言差矣。其为朝廷建何功?又为百姓谋何利?如今天下苍生皆陷兵贼之苦,其有何脸面向朝廷讨赏? 更何况,如今韩遂、马腾虽有兵马,占据其势,但叛贼之名附于其身。名不正则言不顺,其属皆惶惶不可终日。 若朕封其官,赏其爵,其以朝廷之名,蛊惑百姓,百姓莫之能辨,必受其蛊惑,从其者愈盛。他日其人再叛朝廷,岂不是资敌以名?此举不妥。” 荀彧思量片刻,亦觉得刘协所说有理。近几十年来,朝廷惯用高官厚禄封赏来降贼,但贼军得其利后复叛者,不知凡几。如今想来,确是不妥。 他吐了口气道:“如今,韩遂、马腾等叛贼势力被削弱,倒也不虞他们骤然起兵。若是缓个数年,恐怕他们还会继续作乱啊!” 刘协自信地说道:“几年后,呵呵,他们只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嗯,他们再敢作乱,派曹操给他们上眼药去,看他们凭什么嚣张! 看着刘协自信满满地样子,荀彧也不意外。 如今,西凉五万军,皇甫嵩三万军,卢植二万军,公孙瓒二万军,盖勋一万军,吕布一万军,于禁四千军。这还不算其他各州的军队。 如此算来,朝廷拥近十五万精锐,确实可以所向披靡。 他默然片刻后道:“既如此,臣这就书信告知公达,让其宽政以民,招募精壮,训练士卒,守卫城池,以讨逆贼。” 刘协正色道:“攻敌不仅可以以力胜,亦可以以智取。公达可命人在凉州各地张贴告示,历数那些逆贼的罪状,例如贪生怕死、临阵降敌,拥兵自重、掠民自肥,贪恋权势、自相残杀,攻打城池、残害百姓。最好是把细节写得历历在目,让人们看清楚他们的丑恶嘴脸,自绝于民众。” 顿了顿,刘协细数其害道:“中平元年(公元184年),羌人北宫伯玉反叛,劫凉州督军从事边章和从事韩遂为质,胁迫二人从贼,并推举边章为首领。此乃贪生怕死,临阵降敌之谓也。 边章兵围凉州州治冀县(甘肃甘谷县),后盖勋率援军解围,斥责边章等人背叛朝廷。边章、韩遂哭泣而走。后又兵围护羌校尉夏育部。 中平二年,韩遂等率数万骑兵以诛杀宦官之名入寇三辅,威逼园陵。后屡有战事。此乃拥兵自重,掠民自肥之举。 中平四年,韩遂杀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拥兵十余万。此乃贪恋权势、自相残杀之举。 随即韩遂进军包围陇西,陇西太守李相如、酒泉太守黄衍皆反,与韩遂联合。又有王国、马腾反叛,推王国为主,攻略三辅。此乃攻略城池,残害百姓之举。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用边关军民的鲜血铺陈,其恶可谓是罄竹难书,朕又怎会受胁迫于此等逆贼!” 荀彧闻言,惊立当场。这种别出心裁的手段,是要把韩遂、马腾等叛贼钉牢在耻辱柱上么? 刘协想了想,继续道:“令凉州刺史张则在各县张贴告示,明示朝廷免去凉州五年税赋和各项杂役。 若无法张贴告示,则口耳相传,要让每个凉州人都知道,朝廷没有忘记他们所受的苦,也没有忘记他们承受的痛。朝廷定会收复凉州,还凉州朗朗白日!” 免除凉州五年税赋和杂役,这是争取民心;张贴告示,这是坐实叛贼的身份。口耳相传,这是争取民心。同时祭出这三种手段,可谓是釜底抽薪。 荀彧赞道:“陛下英明。如此,凉州百姓必然拥戴朝廷,抵制逆贼。” 刘协叹了口气道:“可终究是百姓承担了所有啊!” 荀彧肃然不语。他能想象,自中平元年羌人起事始,凉州和三辅所受寇乱之频,但百姓遭受荼毒之深,恐怕会超出他的想象。 皇帝刘协能够想到免除凉州五年税赋和杂役,可谓是仁君了。 刘协换了个话题道:“神农学院,要尽快筹备,争取二月初开园。张机精通医术,尤擅治时疫,乃是不可多得的奇医,要以礼相待。” 荀彧躬身行礼道:“臣谨遵圣意!” 突然,刘协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问道:“朕曾命士兵,到昆阳西北的香山寺南部(今平顶山)附近寻找石炭,可有结果?” 香山寺建于汉灵帝光和年间,比白马寺晚约百余年。 荀彧答道:“尚无结果。不过,新城县(后世伊川)已经发掘出了石炭。” 刘协面露微笑道:“如此甚好。嗯,可先雇流民挖掘石炭。来日打败白波贼,倒是可以用劳役惩戒贼众,让他们去挖石炭。” 荀彧好奇地问道:“陛下运送如此多的石炭,何用?” 刘协眨眨眼道:“文若可能保守秘密?” 荀彧肃然道:“臣自不敢泄密。” 刘协笑道:“朕亦能。” 荀彧愣了愣,这才恍然,刘协这是和自己逗乐子呢! 他无奈地苦笑道:“陛下若不想说,又何必捉弄臣!” 刘协幽幽道:“这不叫捉弄,是君臣相宜!” 荀彧琢磨片刻,展颜笑道:“是臣浅薄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各地郡守的奏疏,以及各地的灾情。 感谢书友投月票支持!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第二十四章 善政赢民心,马腾耍心机 第160章 善政赢民心,马腾耍心机 刘协语重心长地说道:“吏治,是关乎大汉生死存亡的大事,不可轻忽。凡夸夸其谈、不擅政务者,皆褫夺其职,令其自省;凡侵民害民,为祸地方者,皆下狱拷问,严明法纪;凡兴修水利,鼓励农耕,工商兴盛、安境保民者,皆呈报殿前,擢拔任用。” 荀彧躬身领命道:“臣遵旨。” 回到尚书台,荀彧默默思忖刘协整治西凉叛贼的手段。 张贴罪状,不过是把贼人的名声搞臭,对贼人有影响,但不会太大。然免除凉州五年的税赋和各项杂役,这不啻若是往敌人的心口上扎刀子。 朝廷都不收税赋了,你逆贼凭什么收取?今后,若是逆贼再以朝廷不义之名征讨,肯定没人附和。 逆贼的民众基础直接崩塌。 最重要的是,刘协的两问意味深远。 汉灵帝时,张燕发展部众近百万人,号称黑山军,黄河以北的郡、县皆受到侵扰,朝廷无力派兵围剿。 张燕派使者至京城,上书朝廷请求归降。汉灵帝任命张燕为平难中郎将,令其官吏黄河以北山区的行政及治安事务。 若是时刘协在位,估计他不会妥协吧! 想到卢植正率领兵将清剿黑山军,使黑山军龟缩于山间,不敢露面,他便知道刘协的选择了。 所以他对于刘协的评价,只有四个字:清醒、规矩。 清醒,是指刘协对天下时局把握甚准,力图去做对的事情。 规矩,是指刘协评价事物,心中似有一把规尺,认真衡量着利害得失。 仅此两项,便令他甚为佩服。毕竟,刘协总角之年,能有此认识,已是得天之幸! 也许,不出十年,这大汉盛世,会重现世间吧! 想到自己能够参与并见证这一盛世,他感觉与有荣焉,心中不禁激情澎湃。 抬起头,深呼吸数次,他再次恢复平静。然后俯首在蔡侯纸上,用炭笔写道:“公达亲鉴:平叛西凉逆贼,切勿急功近利,以利诱降。 盖因陛下今有两问:西凉诸贼,为朝廷建何功?为百姓谋何利?若因叛而获利,天下何人不叛。逆贼待价估,苍生岂能恕? 是以公达可尽心辅佐刺史张则,宽政爱民,招募精壮,训练士卒,以待圣命。 惟陛下心念苍生,欲以善政施民,厌不通政务者,侵民害民者。故公达可佐刺史,兴利除弊,提拔贤才,政治清明,方不负圣望!” 免除凉州五年赋税和杂役的事情,荀彧并没有在信件中书写。毕竟,朝廷法令自有旨意,他的信件则由驿站送出,估计信件未到,旨意已到。 看着手中的奏章,刘协很无奈。扬州、荆州和交州大多地方并未开发,水稻种植,还很落后。他想要兴农振农,任重而道远啊! 轻叹一声,刘协端起茶盏,细品着貂蝉亲手斟的茶水,然后将她拉坐在身边,搂着她的娇躯,放空自己。 每日里想东想西,他还真怕自己忧思成疾。幸好,身边有美人相伴,让他能忙里偷闲,闲时吃桃,桃李芳菲。 凉州,冀县。 凉州屡经寇乱,早已是百业凋敝,人口减少。近司隶校尉部的郡县,几乎都被贼兵占据。 当初,张则就任凉州刺史,幸赖皇甫嵩提兵威逼,迫使贼兵从冀县退却,方才入驻州治冀县。 张则初到冀县,便探查民情,救危扶困,抚弱育孤,逐渐赢得百姓的敬重。 后荀攸奉刘协令来到冀县,以护送他的一部兵将为骨干,招募青壮,进行训练,艰难地拉扯出一支五千人的军队。 因韩遂、马腾等西凉叛贼相互攻杀,争权夺利,势力衰微,倒是让张则和荀攸获得了短暂的和平。 他们利用难得的和平机会,率众开挖沟渠,引水灌溉,重视农业生产。同时,在荀彧收购牛、羊、马时,张则、荀攸还积极收购羌民、氐民的牲畜,帮助羌民氐民、换取茶、布、粮食等物资。 这些举措,赢得了更多羌民和氐民的信赖。 荀彧还利用互市的机会,拜访张则,并和荀攸见面,向他们讲述刘协的茶马和茶羊互市计划,即通过推广茶饮,让羌民和氐民习惯饮茶,体会饮茶的好处,从而加强彼此的经济交往。 民生发展的如火如荼之际,荀攸牢记刘协招降马腾的吩咐,以朝廷使节的身份去拜访马腾。 马腾身长八尺余,身姿雄壮,面鼻雄异,声音洪亮,热情地将荀攸迎入大帐。 荀攸略和马腾寒暄几句,便开门见山道:“君乃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如今背叛朝廷,岂不令先辈蒙羞?” 此先声夺人之术,乃是携大义而为之。 马腾故作无奈道:“贼势汹汹,腾不降贼,则全家已被屠戮矣!” 荀攸心中鄙夷道:“贼兵尚未至,你便主动反叛,何来被迫降贼一说。” 当然,这话他只是在心里想想,绝不会傻乎乎地说出来。 他继续劝说道:“陛下知君乃伏波将军马援之后,遂遣攸来商议,希望能劝君迷途知返,不坠先辈声望!” 马援为难道:“援本为朝臣,自有归顺朝廷之心。只是,援手下诸将和兵卒,跟着援不止是为温饱,还想发大财。若是归顺朝廷,不知朝廷能给他们什么?” 他很鸡贼,先把自己摘出去,表明心迹,然后以将卒为由,讨要封赏。 荀攸何等聪明,自然听出马援的意图。 他为难道:“此事非攸能决断,恐需奏报陛下方可。” 马援故作关心道:“然事不宜迟,还望公达及时禀报陛下,也好安抚援麾下将卒之心,避免他们做出乱民之举。” 荀攸脸色肃然道:“当今陛下,心系万民,以安平天下,富民强国为志。若是君不能辖制手下将卒,生出乱民之举,来日也望君能承受陛下雷霆之威。” 马援闻言,面色微变,转瞬他便恢复忠厚貌道:“是援失言,还望公达谅解。” 荀攸冷着脸道:“望君好自为之!” 说完,他昂然离去。 感谢枫洛、嘟嘟的哥、书友、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偷推荐票支持! 第二十五章 韩遂不言臣,身份何以论 第161章 韩遂不言臣,身份何以论 荀攸出得大账,便和护兵骑马离去。 马腾坐在大帐内,手握腰刀,面色凝重。 大帐内的帷帐后,陆续走出数名将领,皆是马腾的心腹。 他们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说道: “这朝廷使者也忒傲慢,不如让吾将其于半途中劫杀。” “是啊,他敢对将军无礼,便是欺辱吾等。” “不错,杀了他后,兵围冀县,看他们还敢嚣张!” …… 马腾轻咳数声,肃然道:“义军之间相互功杀,使得吾等兵势稍弱。此时不宜再生事端,徒招朝廷嫉恨。” “朝廷在西凉仅有数县之地,那皇甫嵩也不过是三万人马。吾等何须惧怕朝廷?” “是啊,皇甫嵩也不过尔尔,当年便没能奈何吾等,如今,更无法奈何吾等。” 看着手下将领志得意满的模样,马腾只觉心累。 他们只是凉州诸多势力中的一支,据不足两郡之地,竟妄想和拥有十一州的朝廷对抗,真是盲目自大。 不过,这些兄弟是他掌握兵权的关键,他不能寒了他们的心,遂温声道:“诸位勿躁,朝廷既有招降之意,想来定会开出筹码。 若是可,吾等降了朝廷又何妨。若是不可,吾等可联络韩兄等,齐攻冀县,朝廷失了脸面,就只能回头再谈。” “将军此言,老成持重,如此甚好!” “吾等都听将军的,若是朝廷不能满足吾等的要求,吾等定会让朝廷好看。” …… 得到诸将领的支持,马超抚须大笑,诸将亦跟着笑起来。 没能劝降马腾的荀攸心有不甘,他没想到,名门出身的马腾,不思回归朝廷,竟意图胁迫朝廷给予封赏。真是不当人臣! 想了想,他又赶往韩遂所据的金城。 如今韩遂坐拥数万大军,虽然势力受挫,但傲气不减。听闻朝廷使者到访,竟不出帐迎接。 荀攸缓慢走入大帐,心中思考应对之策。 帐内,韩遂身披铠甲,居中而坐,面前案几上摆放着大块的羊肉。两侧十余位将领亦身着铠甲,腰跨长刀,身前亦有案几,几上有肉。 荀攸看着案首的韩遂,朗声道:“朝廷使者荀攸拜会韩从事!” 韩遂叛变前乃是凉州从事,故荀攸以韩遂之前的官职称呼。 韩遂手下诸将听到荀攸以韩从事称呼韩遂,顿时大怒。 或有人骂道:“竖子,安敢轻辱将军?” 荀攸淡然问道:“将军,不知何人所封?” 诸将顿时哑然。他们习惯称呼韩遂为将军,可这名号乃是自封,名不正言不顺,是以无法辩解。 眼见帐内气氛陷入尴尬,韩遂轻咳一声,看着眼前气质俊雅的荀攸,赞道:“遂虽居凉州,亦听闻颍川荀氏出人才。今日得见荀君,果然名不虚传!” 荀攸谦辞道:“攸本庸才,幸赖陛下看重,方能为国任事,不敢当韩从事夸赞。” 韩遂面皮微动,这个荀攸口口声声喊他韩从事,意图明显,就是不承认他叛贼的身份,只承认他朝廷的职位。 他勉强笑道:“朝堂何以遣荀君来此?” 荀攸朝洛阳方向拱手,然后说道:“陛下心忧凉州万民,不忍百姓蒙兵灾之祸,遣攸与韩从事商议,望韩从事能以凉州百姓为念,迷途知返,勿再造杀孽,致生灵涂炭!” 韩遂面色不虞道:“大汉朝廷盘剥百姓,致使民怨沸腾,遂之起事,乃顺应民意之举。不知荀君口中迷途何谓也!” 荀攸故作愕然道:“光和六年(183年),凉州税赋不增反减,不知所谓盘剥百姓,是朝廷所为,还是地方官员所致?” 是啊,你说朝廷盘剥,但朝廷又没有多收税赋,那多收的钱去哪了?还不是你们这些地方官员搞的鬼? 荀攸此言,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韩遂:你韩遂哪有脸说这话? 韩遂面色铁青,拳头紧握,不再说话。 两侧将领见状,纷纷怒视荀攸。 荀攸面不改色道:“自中平元年,凉州叛起,至今已近六载。攸观凉州诸郡,百业凋敝,农事不举,生计艰辛,民不堪其乱。 今陛下英明神武,欲平定天下,发展民生,使民安居乐业。若韩从事真要顺应民意,自当幡然悔悟,归顺朝廷,与民修养生息,使民不受兵灾匪祸!” 韩遂冷哼道:“皇帝,不过是总角小儿,受制于董太尉,何来英明神武之说?” 此时,乃光熹元年十一月,董卓仍任太尉。 荀攸肃然道:“韩从事未见过陛下,莫要被传言蒙蔽。” 韩遂盯着荀攸,看他满脸郑重之色,不由收敛对刘协的轻视之心。 不过,也仅仅如此。他可不相信,九岁小儿,怎配英明神武四字! 韩遂面色缓和道:“遂自是心向朝廷,不愿凉州百姓再罹兵灾,只是,不知朝廷如何安排吾等?” 荀攸拱手道:“臣以身报国,何谈条件!” 韩遂冷笑道:“遂于五年前,已不是汉臣了。” 荀攸怒视韩遂道:“那韩从事如今是何身份?” 韩遂顿时哑然。他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贼寇。但自称义军,亦不过是脸上贴金、掩人耳目罢了。 看着韩遂无话可说,荀攸道:“既然韩从事欲和朝廷谈条件,攸洗耳恭听。” 韩遂看了眼手下诸将,沉吟片刻道:“遂麾下诸将,随遂出生入死多年,若不能妥善安置,遂亦不忍心也。故遂愿为麾下诸将请封求赏,不知荀君意下如何?” 荀攸看了眼韩遂,又左右环顾诸将,朗声道:“此事,攸自会回禀陛下。是否封赏,惟陛下圣断。攸不能擅作主张。” 韩遂大笑道:“自应如此。荀君请上座。” 看了眼韩遂身旁空置的案几,荀攸拱手婉拒道:“事未办成,攸怎能安食?” 韩遂劝道:“一餐一宿而已,并不妨事!” 荀攸再拒道:“陛下心忧凉州时局,尚等着攸回报。况且,韩从事也不希望攸是个贪食享乐之人吧?” 韩遂哑然失笑道:“如此,倒是遂小觑了荀君!” 荀攸再次拱手拜别,昂然出帐,与护兵疾驰离去。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嘟嘟的哥、兰陵_ac、书友、子龙之憾、静观百态、天心圣人投推荐票支持! 第二十六章 举事欲青云,股肱曹使君 第162章 举事欲青云,股肱曹使君 韩遂麾下将领问道:“大哥,真要归顺朝廷?” 韩遂含笑道:“若是朝廷给的好处多,归顺又何妨?” “朝廷扣扣索索,能给什么好处?” 韩遂摇头道:“其实,赏赐什么的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朝廷给予的名分,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名分有何用?又不能当饭吃?” “你个夯货,就知道吃!” “哈哈,造反不就是为了享乐么?” “什么造反,瞎说。我们是义军!” 听着麾下将领跑偏的话风,韩遂很是无语。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放心。 中平元年(184),凉州督军从事边章(秩三百石,州刺史属官)和凉州从事韩遂(秩一百石,州官自辟)被逼降贼,北宫伯玉等人共同推举边章为首领。中平四年,为争权夺利,韩遂杀边章、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接手叛军。靠的是狠,杀的是挡路人。 如今,他可不希望麾下有他这种气质的将领。 “大哥,朝廷封你太尉,你去么?” 韩遂笑骂道:“你小子,还没喝多少酒呢,就昏头了。除非朝廷得了失心疯,才会擢拔我为太尉。” “假如,假如,那大哥会去朝廷那当太尉么?” 韩遂不假思索道:“洛阳虽好,不及与诸兄弟一起喝酒吃肉痛快。去什么洛阳,来,喝酒!” 去洛阳,想什么呢?他韩遂,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生他养他的这方土地。 因为他知道,在金城,他就是无所不能的王。去了洛阳,他就是任人宰割的羊。 “那要这啥子名分有何用? 韩遂昂然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你我举义,在朝廷眼中不过是一伙叛贼;可有了名分,你我就是朝廷大臣。这区别,可大着呢!” “那吾等也会被封为朝廷命官么?” 韩遂自信地说道:“那是自然,你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遂绝不会抛下兄弟们!” “大哥仁义!” “吾等能跟着大哥,真不知道是几世修的福分!” “没想到,参军打仗十余年,没挣到一官半职,反旗刚举几年,朝廷上杆子给咱们兄弟授官封爵,这不正说明吾等造反有理嘛!” 说到此,诸将相视大笑起来。 韩遂听了,感觉还真是这个理。 他出身寒微,养名立望,方才征辟为郡守吏员。后几经操作,终于名达朝野。 入京办事期间,因何进久闻韩遂之名,遂召他相见。韩遂借机劝说何进诛杀宦官,未被采纳。他立马请辞。 稍加渲染,便把自己忧心国事、谏言锄奸的人设立了起来。 只可惜,好名声并没有让其在官场更进一步。 而现在,他手握数万大军,朝廷都得向他低头求和。 或许,不久的将来,他韩遂也要一举跃升为一千石或者两千石的高官了。 这说明什么,手中兵权才是他升迁的利器啊! 不行,改天还需要募集青壮,以壮声势。至于钱粮,不行就加税加赋。总而言之,他自信已经掌握了升官窍门。 只是,这句话是谁说的,回头得让他领兵打仗,战死沙场。这要是让他们都想明白了,他韩遂还有何优势而言! “朝廷的任命尚需时日!来,来,来,你我兄弟喝酒,不醉不归!”韩遂举杯道。 “大哥运筹帷幄,气度非吾等可比也!”这个声音再度响起。 他夸赞韩遂的时候,却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韩遂的注意。 荀攸马不停蹄,匆匆返回冀县,尚未停歇,便去拜访凉州刺史张则。 张则听完荀攸的讲述,沉默片刻后道:“封赏若能令韩遂、马腾真心归顺,凉州期年可平。若是其狼子野心,见利则从,无利则逆,封赏就是资敌,恐遗患无穷啊!” 荀攸轻叹道:“攸有负圣命,惭愧啊!” 他再次想起刘协让他劝降马腾的言语,心中生出无力感。 张则安慰道:“公达曾言,陛下知韩遂、马腾,可用不可信。想来对于招降结果,已有预期。” 荀攸拱手道:“张使君,攸欲将此行结果呈报于陛下,由陛下圣裁。” 张则笑道:“正当如此!” -------------- 一月十一日申时,宣室殿内。 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曹操,刘协感叹道:“正因大汉有如此多的忠臣良将,方有朕平定天下、收复失地之信心。 如今,前将军朱儁已领军北上,欲经上党郡顺汾水入河东,断其后路,合围白波贼,以雷霆万钧之势迫其投降。而并州,朕便寄望于曹使君了。” 曹操闻言,躬身行礼道:“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刘协再次叮嘱道:“曹使君此行,朕恐经年不得相见。每每思及当初使君欲手刃董卓的意气,一切宛如昨日,便不欲使君北行。 只是,朕以为,曹使君乃当世英雄也,洛阳虽好,不过是潜池,恐无法助你如鲲鹏般扶摇直上。 然并州,被异族侵占、使得民生凋敝,恍如白地。朕以为,唯有此等恶劣环境,方能展现使君之聪明才智、雄图伟略。他日功成,不啻若凉州三明也!” 凉州三明,乃是指皇甫规、张奂与段颎。他们的共同点是多次击败和降服外虏,平定叛乱,维护边疆和平稳定。 曹操没想到,刘协竟如此看重自己。 他涕泗横流道:“臣何德何能,竟得陛下如此信任。哪怕粉身碎骨,亦不足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刘协拿出一块干净的绸布,递给曹操道:“曹使君能为国任事,朕自然信得过曹使君。惟愿朕与使君,君臣情分永固。” 曹操接过绸布,擦拭泪水。然后他跪倒在地,行大礼道:“臣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 扶起曹操,刘协连声安慰,总算是劝得他情绪稳定。 紧接着,刘协询问曹操,对于并州治理和收复的见解。 曹操倒是早有准备,他将发展重点放在了复耕、垦荒、戍边、移民、商贸等方面。 刘协赞许道:“使君思虑详尽,朕倒不虞并州发展不起来了!” 待到华灯初上,曹操方才离开宣室殿。 感谢孤独的玩家、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书友、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第二十七章 读诗传情意,品诗逗美人 第163章 读诗传情意,品诗逗美人 曹操,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想到这句评价,刘协轻笑道:“今世,你没得选,只得做能臣了。因为,朕容不得奸雄!” 是的,刘协并未完全信任曹操。只是,他不愿以莫须有的罪名,枉杀一位能臣。 在刘协的眼中,无论是奸雄曹操,还是袁氏附庸孙坚,都是有能力的臣子。只要他们不叛汉,他自然不吝重用。 哪怕是奢淫肆欲的袁术,多谋乏断的袁绍,他都废物回收,重新利用。 无他,盖因卢植、皇甫嵩、盖勋、朱儁、黄琬等老臣,忠心谋国,皆是国之柱石,能擎得起大汉这颓败的时局,也能压得住那些狼子野心之辈。 且不提袁绍和袁术,在曹操的任命上,刘协可是斟酌良久,反复权衡,最终还是任命他为并州牧。 他并非不知州牧权力之大,缺乏制衡,甚至可能会尾大不掉。但是,沉疴需用猛药,顽疾需用良医。而曹操,便是他心中的猛药,亦是他心中的良医。 并州,乃贫瘠之地,汉民流失严重。 想要将并州发展起来,困难很多。但在刘协的心中,曹操是最适合的人选。 原因有两点:第一点,曹氏人才济济,曹操有实力站住脚。这是发展并州的前提。第二点,朝堂人才青黄不接,刘协需要磨砺曹操,让其早日呈现丞相之姿。 至于阴私不可闻的想法,刘协亦有。 那就是,仅凭并州的资源,供养大军非常困难,若无朝廷的支持,大军定然难以为继。曹操若反,他弹指可平(嗯,这么说,稍嫌夸张)。 更何况,此时的曹操尚无篡汉野心,轻易也不会跟异族媾和。所以,刘协断定,五年内,曹操不可能有谋逆之心。 而五年,足以改变很多。 最重要的是,刘协相信,五年内,这个国家会逐渐向好。他一定会做到:农有所耕,民有所食,匠有改善,商贸繁荣,人口增长,老百姓安居乐业。 如此,谁又会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造反呢?当是时,曹操想反亦不敢反。 貂蝉走进大殿,看到刘协面容恬静,目光幽深,似乎在想事情。她便自觉地走到旁侧的案几旁,开始烧水沏茶。 听到殿内的动静,刘协回过神来,看着貂蝉窈窕的身姿,绝美的容颜,温柔而专注的神情,他嘴角含笑。 多好的女子啊,摆脱了政治纷争的漩涡,改变了沦为牺牲品的命运,让美好静静地绽放在这世间! 貂蝉似有所觉,看向刘协。翦水秋瞳秋波荡漾,眉目间满是情意缠绵。 人之美,何以至斯! 貂蝉轻声道:“陛下,茶水仍需稍待片刻。” 她的声音婉转,清脆悠扬,撩人心肠。 刘协轻咳一声,平静说道:“天色已晚,茶便不喝了。先为朕倒杯凉白开,降降火吧!” 貂蝉关切地问道:“降火?陛下可是有恙?臣妾这便去请太医来。” 刘协肃然道:“奈何春意撩人,使朕如沐夏阳!” 诗云:美人如春,君却似夏。春夏之交,怡情宜性。 貂蝉初闻不知其意,再思已是红霞扑面。她没想到,刘协竟在不经意间撩拨她的心弦。 她嗔怪道:“陛下怎可如此放浪!” 刘协愕然道:“汝怎知朕心潮翻滚,如浪奔涌?” 貂蝉熄了炉火,从案几的铜壶中倒出一盏凉白开,娉娉袅袅,行至刘协身旁,将手中的水盏奉给刘协。 她娇声道:“妾心似君心,盏茶映知心。” 刘协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道:“清水清,情意浓,水入朕喉,情在伊心。” 貂蝉接过水盏,轻轻放置在案几上。人儿,却钻入刘协的怀中。 这几天,刘协除了每日教她一段论语,还教她《诗经》中的诗篇。 其中《关雎》篇,短短两句话,“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将痴情人的思念刻画地生动而形象。 《卫风·硕人》篇,在读到“手如柔荑”时,刘协把玩着她的手指,领着她读了好几遍,才叹道:“诗不欺我哉!” 读到“肤如凝脂”时,刘协纤细而略显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细腻光滑的脸颊,二叹道:“诗不欺我哉!” 读到“领如蝤蛴”时,刘协的手指顺着貂蝉的脸庞,滑落在她白而细长的颈部,弄得她痒痒的,却又不敢声张。 刘协三叹道:“诗不欺我哉!” 读到“齿如瓠犀”时,她还担心,刘协会掰着她的唇看牙齿。那种场景,她仅是想想,便知道有多么糟糕! 刘协自然不会如此莽撞,尤其是面对美女的时候。 若真是强行掰开貂蝉的双唇,去看她的牙齿,或许会让她产生耻辱感,就会觉得自己像头牲畜一般,而不是像个人。 所以,刘协做了个鬼脸,想要逗笑貂蝉。 出乎意料的是,看到刘协的鬼脸,貂蝉并没有笑,反而愣在当场。 她没想到,一向稳重、睿智的刘协,居然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止。 这种让人毫无心理预期,而且猝不及防的鬼脸,一班人是不会乐的,二班人也不可能。 刘协很尴尬,他自以为得计的行为,遭遇了寒流,将他冷冻如石。 他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不乐就不了,跟朕读下一句。” 看着刘协吃瘪的模样,貂蝉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她觉得,能让智珠在握的皇帝吃瘪,好有成就感啊! 美人笑靥如花,花枝乱颤,颤动的是心,心乱的却是刘协。 他吓唬道:“再笑,牙刷子都露出来了!” 古人讲究笑不露齿,所以刘协这话一出,吓得貂蝉连忙抬起衣袖,轻掩檀口。 看着神情紧张的貂蝉,刘协觉得玩笑是不是开大了。他安慰道:“刚才的笑,很美,朕是在吓唬你呢!” 貂蝉这才松了口气道:“臣妾还以为自己君前失仪了呢!” 刘协捏着她的鼻头道:“朕恕你无罪!” 貂蝉翻了个可爱的白眼道:“臣妾不是没失仪嘛?” 刘协轻啄她的红唇道:“翻白眼算不算?”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wnzy、书友、嘟嘟的哥、青古投推荐票支持! 第二十八章 貂蝉白眼郎,曹操感圣恩 第164章 貂蝉白眼郎,曹操感圣恩 貂蝉呆了呆,倏然醒悟过来:刘协这是故意逗她犯错! 她推着刘协的胳膊,撒娇道:“陛下,您怎能欺负臣妾呢?” 刘协打了个寒颤,急忙伸手捂住她的樱桃小口道:“别用夹子音,有点犯规!” 哪怕被捂住嘴巴,貂蝉仍然努力地发出呜呜声,似是撒娇,又像是抗议。 刘协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打趣道:“好吧,好吧,翻白眼不算。不过,白眼虽可爱,但不可常翻!小心白眼狼(郎)!” 貂蝉撅着小嘴娇嗔道:“人家才不是白眼狼呢!” 刘协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白眼郎”三个大字。 貂蝉脱口而出道:“谐音梗,扣大钱!” 这句话,是刘协和蔡琰夜谈文学,提及音同字不同,在诗中的巧妙运用时,刘协调侃过一次,她便记住了。 刘协用额头抵着貂蝉的额头道:“说,是不是经常凿壁偷听朕和妃子谈话?” 凿壁,貂蝉不懂。她否认道:“臣妾真没凿壁,不然早就有人报于陛下了。” 刘协看着貂蝉认真辩解的模样,手指轻点她的鼻尖道:“你认真的模样,真招人!” 两人腻味了半晌,貂蝉方才怯生生地问道:“陛下,您是要封臣妾郎官么?不过,白眼郎这个职位,说出去太丢人了!” 在她想来,白眼郎是像侍郎或议郎那样的官职呢! 刘协哈哈大笑道:“白眼郎,你可真会想。朕要是封你这个官职,估计就青史留名了!” ---------- 一月下旬,曹操领一万五千兵于五日前离京。 离京前,他再次入宫求见刘协。刘协领着他来到西苑孵化鸡仔的宫殿。 沿途,曹操看着苑内草地上遍地跑的鸡仔和半大的鸡子,好奇地问道:“陛下,这便是人工孵化出的鸡仔么?” 刘协从身旁的鸡群中抓起一只半大的鸡仔,递给曹操道:“孟德,你看,和普通的鸡可有区别?” 曹操左看右看,摇头道:“臣看不出来。” 刘协笑着说道:“是啊,根本就没有区别啊!” 顿了顿,刘协朗声道:“将士们守卫我大汉江山,自应得到好的对待。朕命宦者尝试孵化小鸡,初衷不过是想要改善他们的饮食,让他们每天都能够吃上肉食。 如今,你领军远去并州,物资匮乏,朕不忍将士们受苦,特选派两名宦者随你前往,在并州寻地孵育鸡仔,用于改善将士们的饮食;日后,若是孵育数量众多,亦可薄利贩卖于百姓,改善黎民百姓的生活。” 曹操闻言,大喜道:“陛下心念士兵和黎庶,实是圣明之君。” 刘协摇头道:“是否圣明,百年后留待后人评价吧。” 说着,他和曹操在宦者的带领下,参观了孵化小鸡的数间宫殿。 看着不同时期鸡子孵化的形态,曹操不禁赞叹道:“若非陛下,操实不知,天下竟有如此奇术?” 刘协肃然道:“天下之事,多有触类旁通之效。朕曾言,南海岛屿上,有龟于沙滩上产卵,借日光和沙子孵蛋。 鸡子,虽不同于龟,但通过大量的观察和实验,便可搭建出适宜的环境,令鸡子孵化。至于鹅和鸭,亦可类推。 故孟德口中的奇术,不过是人们圄于自己的见识,不曾涉猎,生出新奇感罢了。” 曹操寻思片刻,不由得点头称是。 他意识到,刘协并未圄于历代皇帝的窠臼,而是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 而他,想要追随刘协的步伐,势必要多了解刘协的喜好。 随即,刘协吩咐张迁,命其挑选两名熟知鸡仔孵育全流程的宦者,听命于曹操。 张迁闻言,看了眼曹操,低头应允。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往外派送人手了。 先是冀州,后是长安、扶风,紧接着又是弘农,刘协均派出宦者去推广人工孵育鸡仔的技术。 宫内送到西苑学习孵育鸡仔技术的宦者,已经多达百人。他们通过系统的学习和实践,掌握孵育鸡仔的技术,不停扩大孵育鸡仔的规模。 同时张迁还会根据刘协的要求,向相应的州郡选派宦者,帮助这些地方开展鸡仔的孵育工作。 这种种举措,提升了张迁在宫中的地位和影响。 不过,他曾经亲眼目睹袁氏坑杀宫内宦者的场面,是以,他很是低调,从不敢在他人面前矜夸。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地位来源于刘协的青睐,若是惹得刘协不快,他势必会失去自身的地位。所以在面对刘协时,他一直都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很快,张迁便领着两名宦者听候吩咐。 刘协看着两名宦者道:“你们虽为刑余之人,但你们现在所做的事情,能够让你们昂首挺胸做人。因此朕不希望你们挟技自傲,自毁前程。 此次差遣,朕希望你们能够勤勉任事,多为曹使君培养孵化小鸡的人才,两年后,无论你们是愿意留在并州,还是愿意回宫,朕都听之任之,由你们自己选择。” 两名宦者认真答道:“诺,谨遵陛下口谕。” 他们知道,这是例行的谈话。历次外派宦者,刘协都会告诫他们,并对他们提出期望。所以他们并不意外。 不过,想到并州,他们心中还是有些发怵。这个地方地处边疆,常被匈奴骚扰,恐不如其他人去的地方好啊! 曹操躬身行礼道:“臣谢陛下厚赐。” 此次入宫拜见刘协前,他根本就没想过,刘协会毫不藏私地把孵育小鸡的技术和人才,拱手相让。 刘协的大方,让曹操愈发地认可他。 领着两名技术型宦者,曹操兴高采烈的回府了。 刘协却没有走,而是留在了西苑。 他询问道:“听闻你已经能够正常孵化鸭了?” 张迁答道:“是的,陛下。鸭的孵化和鸡迥异,不仅对温度的要求高,还要求控制湿度。” 温度和湿度这两个词,是张迁听刘协说的。 说着,他领着刘协走进一处大殿,是刚才没有到过的地方。 刘协赞许道:“你倒是机智,知道保守秘密。” 张迁低头道:“陛下时常提点臣,臣自是要记在心上。” 感谢书友智宸修杰、枫洛、书友、子龙之憾、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嘉德罗斯(嘉九岁)、嘟嘟的哥、书友投推荐票支持! 第二十九章 法令需严明,税费当告示 第165章 法令需严明,税费当告示 刘协看着殿内数百只小鸭,点头赞道:“古有蔡伦造纸,今有张卿育禽。蔡伦造纸,重在文化。而张卿育禽,重在民生。日后,若是百姓天天有肉吃,张卿功不可没!” 听到刘协将他和蔡侯相提并论,张迁心中很是激动。至于刘协所说,让百姓顿顿有肉吃,他并不在意。 因为,在他心中,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刘协而存在。 刘协想了想道:“张卿的功劳,不可磨灭。明日,朕会命有司遣人至此,记录育鸡和育鸭的经过,其他参与人员,亦不可遗漏。五年后,朕会立碑刻传于永安宫,令后人铭记。” 张迁闻言,只觉血气上涌,双眼模糊。他没想到,自己心中的贱业,竟然会被刘协如此看重。 育鸡、育鸭,重要么?他觉得很重要。 但是,并非所有重要的都是高贵的。农民种粮食,工匠制作刀剑,不重要么,可又能如何? 因此刘协对张迁辛苦育禽的活计认同,让张迁心中涌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强烈念头。 看着情绪激动的张迁,刘协和煦地说道:“这才是小试牛刀。朕相信,你以后会做得更好!” 张迁信心十足地应道:“臣一定不负陛下的期望。” 刘协满意地点点头。他喜欢干劲十足的臣子,他们总是会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努力和辛勤。 走出大殿,刘协看着庭院内数千只鸡仔,吩咐道:“朕希望你们所有的人手,都用来孵育鸡苗和鸭苗。至于畜养,朕会命他人负责。 你们要集中精力,把育苗的规模不断扩大,争取早日为将士们提供充足的肉食。至于苑内的鸡仔,朕会命人运走,寻他处散养。” 张迁看着满地跑着的鸡仔,心中虽有不舍,却也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 站在殿前,看着撵车缓缓地离开,张迁久久没有言语。 今天,应该是他心情起伏最大的一天,也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坐在撵车内,刘协心中盘算着:流民中有不少老弱病残,让他们开荒务农,并不现实。若是让他们养鸡养鸭,倒是一条出路。 至于把育苗和畜养分散经营,本就是应有之义。 若是将育苗和畜养放在一起,管理之人的权力过于庞大,这样的话,很难去制衡。一旦有变,损失便难以估量。因此,他不会用权力去考验人性,因为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再加上宦者的身份,他们是极为特殊的一群人,心理变态而扭曲,他可不希望张迁居功自傲,生出骄横之心。 御撵旁,杨修和周瑜骑着马随侍在身旁。今天,还是他们第一次随刘协出行。 这俩年轻人,周瑜是在周忠的劝说下,同意随侍在刘协身旁。而杨修呢,是刘协手书一封写给杨彪,让他随侍在自己的身边。 杨修看了眼车辇,小声说道:“这些人工孵化的鸡鸭,似乎与寻常鸡鸭并无区别啊!” 周瑜没好气道:“你还真相信,鸡是巫术变出来的传言?” 杨修撇嘴道:“我自是不信,可是有人传的有鼻子有眼。” 周瑜不屑道:“些许小人,不足挂念。” 杨修发现周瑜对这个话题没有太大的兴趣,他便感叹道:“真没想到,陛下对将士如此重视。” 周瑜赞许道:“如此,大汉方有平定之望啊!” 刘协听力惊人,自是听到车辇外两人的聊天。他皱眉沉思,究竟是何人传播谣言,意欲何为? 他不明白,这些心怀叵测之辈,想要通过造谣的方式获取什么。 是以,他打算命人严查,从这些冥顽不灵的人口中挖出真相,并将他们发配到并州。如此,看谁还敢以巫蛊之说蛊惑百姓。 自从荀彧擢升为尚书令后,刘协身边便缺少得力的帮手,为他处理一些事务。因此,他想要简拔一些人才。 回到宣室殿,刘协便召见荀彧。他开门见山地问道:“文若既为尚书令,平日里忙于政务,朕手里的事务,便不宜由荀令出面。故文若可有英才向朕举荐?” 荀彧思虑片刻,遂道:“颍川郭嘉,字奉孝,少有大志,通谋略,当可为陛下分忧。” 郭嘉,竟然是他。 刘协万万没想到,他只是随口一提,便有此等收获。 他开心地说道:“荀令所荐,朕自是信任。如今春耕在即,当速邀其入京,以协助朕。” 荀彧拱手道:“臣随后便手书一封,命人快马送去,想来三两日即可。” 三两日,时间上可以。他点头同意。 荀彧禀道:“陛下,春耕在即,河道疏浚、沟渠整修,造桥修路,均需要征发徭役。然民力疲敝,臣委实没有办法。” 刘协想了想道:“凡傅籍男子(年满17岁),均在住所地服劳役,可免献费和口赋。 另外,荀令可命人梳理朝廷和地方州、郡、县三级的税费,将每项税赋收取的缘由载明,并注明是否合理。同时,也函问地方州郡收取税费的合理性,一并报于朕定夺。” 东汉末年,地方各种税费多如牛毛,再加上朝廷征收名目繁多的人头税,致使民不堪其税,人不堪其赋。 因此,刘协打算趁此机会,梳理出朝廷收取的合理税费,废除不合理的税费。同时,严厉打击地方政府乱收费的现象,让民众能有喘息之机。 顿了顿,刘协继续说道;“凡朝廷收取税费,皆应以告示的形式,向百姓示明。地方州郡县皆不可随意征收税费。若是州、郡、县隐瞒收税项,私自征收公示外的税费,一经查实,便褫夺其职,押解入京。” 荀彧略显为难地说道:“陛下,骤然公示各项税费及其钱数,恐地方政府不予配合啊!” 刘协肃然道:“百姓承受不合理的税费,已经多年。朕不愿百姓再受官员的欺凌,故自今岁始,严厉整治乱收税的现象,争取在五年内,杜绝此类乱象。凡是涉嫌乱收税费的官员,也一律褫夺其职。” 感谢枫洛、嘟嘟的哥、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子龙之憾、希尔伯特康伯巴奇投推荐票支持! 久未同朋友聚会,今日回来较晚,来不及写完了,先混个票数,大家见谅,明天再看吧! 第三十章 道德不知耻,掣肘志难伸 第166章 道德不知耻,掣肘志难伸 听到刘协两次严厉强调褫夺其职,荀彧意识到,刘协对地方官府强征暴敛的乱象,已经忍无可忍。 刘协肃然道:“地方官员若是自今岁收手,朕既往不咎。若是自今岁始,仍有不法官吏妄图蒙蔽朝廷,乱收税费,皆倒查十年。但有违反法令者,依律处置,绝不宽恕。” 荀彧劝说道:“陛下,如今天下未定,若是对官员过度苛责,恐有心人煽动暴乱,则战火难熄、兵灾难平啊!” 刘协嗤笑道:“要求严苛?朝廷任命官员,不说是品德高尚、清正严明、学识才干出众,至少也要有羞耻心吧!然而,黄巾乱起后,朕方知,地方官员横征暴敛,逼得百姓流离失所、卖妻鬻子,此人欤,亦禽兽欤?” 荀彧闻言默然。他焉能不知,有些地方官员目无法纪,称得上是破家的县令,灭门的郡守。 更有甚者,有些豪族和地方官员勾结,铸铁冶兵,蓄养私兵,煮盐贩盐,阴蓄巨财,图谋甚大。 然而,碍于家世或出身的缘故,即便上官知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或是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哪怕是被检举,也会被轻拿轻放,最终不了了之,反而是检举者下场凄惨。 看着沉默不语的荀彧,刘协叹了口气道:“朕闻,桓帝、灵帝时,曾有歌谣曰:举茂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朕始不信,如今阅览四方奏章,朕方知,官员心肠之恶,此歌谣所述,尚不及万一。” 看着痛心疾首的刘协,荀彧心中轻叹。他焉能不知,如今政乱法驰,颓像已现。只是,豪强不法,他也是有心无力啊! 刘协深吸了口气,怒斥道:“此末世之象,不可纵也!” 听到刘协将此定性为末世之象,荀彧便明白,刘协整治官吏的决心有多大了。 他躬身行礼道:“臣将会商有司,三日内拟定诏令,报于陛下。” 得到荀彧的支持,刘协心气稍顺道:“舟所以比朝堂,水可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文若当知之。” 此语,刘协化用《荀子·王制》中“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只是,他认为,君臣息息相关,并非对立和分裂,即所谓君臣一体。民乱之下,君难逃其罪,臣亦难逃其责。活下来得不一定是好人,死的也不一定是坏人。民乱裹挟之下,可谓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随即,他提出了“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观点,并以黄巾之乱的爆发为背景,详细剖析了暴政、乱政之下,民众只能铤而走险的结果。 在士族出身的荀彧眼中,有汉一朝,外戚、宦官,才是朝廷的毒瘤。至于暴民,根本不成气候,大多沦为豪门士族手中的工具。 这也与士族精英阶层很少背叛所属阶层,没有为农民起义提供智力支持有关,使得农民起义难成气候。因此,他对农民暴动并不重视。 当然,如果刘协逼迫太重,不难想象,这些士族豪强,也许会破釜沉舟,坚定地支持农民暴动,让汉家江山千疮百孔。甚至于,他们会直接出兵叛乱,逐鹿中原。 荀彧将他的担忧告诉了刘协。 刘协沉思片刻,颓然道:“此事,待白波贼和黑山贼伏诛后再议吧!” 值此诛杀贼寇之时,他还真不敢节外生枝,唯恐朝中官员里通外贼,致使剿匪大计付诸东流。 若是在有心人的破坏下,朝廷大军损失惨重,估计那些地方豪强会争先恐后,举旗造反。而他,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更重要的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府库空虚,太仓中的粮食,经过多次调用,几乎消耗泰半。他根本没有财力进行多线作战。 荀彧安慰道:“陛下,时局动荡,当以稳定朝堂为主。至于那些贪官污吏,不过是癣疥之疾矣。” 刘协苦笑道:“大树,蛀虫多了,等心烂了,就该倒了!” 听着这形象的比喻,荀彧低头默然不语。 是啊,大汉近百年来,一直在被各种祸祸,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可以算是奇迹了! 刘协叹了口气道:“荀令,平时要多留意些人才。大汉需要不停注入新鲜血液,方能将这朽腐之气荡除。” 荀彧躬身领命。 待荀彧离去,刘协起身,站在大殿门口,看着远处的天。 天空碧蓝,白云数朵,微风轻抚。 如今,大汉士族豪强盘根错节,他们的向背,直接影响刘协安民济世的计划。 何况,豪强最大的特点便是拥有私兵,若是不整治这些私人武装,地方官员的威望便无法树立。几番威逼利诱,能够坚守初心官员的便凤毛麟角了,剩下的便是沆瀣一气。 看着皱眉沉思的刘协,貂蝉略感心疼。她看惯了刘协的淡然和自信,此时,骤然看到刘协忧心忡忡的模样,她不禁有些难过。 她默默地站在刘协身边,守候在他身旁。 刘协扭头看了眼貂蝉,发现了满脸关切的模样,突然意识到,他的这种状态可能会影响到身边人。 想到这里,他伸出手,牵着貂蝉的手走进大殿,坐在榻上,他将头埋在她的心口,感受着柔软的熨帖。 也许,温柔的美色,才是受伤男人最舒适的港湾吧! 貂蝉轻柔地搂着刘协的头,她很喜欢刘协不时表现出来的孩子气,尤其是对她的这种依恋,让她很是满足。 在这种放松的情绪下,刘协醒悟到,今年他才十岁,这一生,他至少尚有数十年的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情。所以,戒骄戒躁戒急,才是最重要的。 他知道,但凡国策有半分不妥,都会造成社会的动荡,而这后果,大多是普通的百姓被殃及。 想明白这些,刘协便不再赖在貂蝉的怀里,他抬头轻吻貂蝉的额头道:“朕去处理政务,你帮朕沏壶茶!” 貂蝉声音温柔地应允。 感谢8月25日投推荐票的以下书友:枫洛、书友、傲慢的路西法冕下、青古、嘟嘟的哥、希尔伯特康伯巴奇投推荐票支持! 感谢8月26日投推荐票的以下书友:青古、、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静观百态、智宸修杰投推荐票支持! 嗯,周五晚上写不动了,周六陪着家人出去玩了一天,今天回来调整一下。 虽然写了一章,但感觉不如以往,大家先凑合着看,我继续找找状态。 第三十一章 欲示敌以弱 料敌军意图 第167章 欲示敌以弱 料敌军意图 二月初一,在大阳县东三十里处,黄琬听从刘协的建议,以铁索连舟的方式架起三座舟桥。舟桥之上铺设木板,利于车马通行。 先是关羽和张飞二人领一部骑兵过河,沿河巡查敌情,守护舟桥安全,紧跟着士兵和辎重车队开始过河。先行部队在河对岸开始安营扎寨。 酉时,黄琬随中军来到河对岸。 当晚他们便在河岸旁的高地旁安置营帐。为了不惊动敌人的斥候,黄琬严令不得生火做饭。 因此,他们的晚饭,是刘协提前为他们准备的炒面和肉干。 由于收购的猪皮数量不足,水囊的生产受限,哪怕是宫内的水囊都拨了过来,也不能满足大军所需。故他们只能是一伍人用一个水囊。 次日上午,两万兵马全部渡河,河两岸仅留下一部千余人马守护舟桥,其他将士均拔营开拨,赶赴大阳县。 为了不打草惊蛇,关羽领一曲骑兵(200人),在前面探路。遇到敌人斥候,便予以擒杀,不致行军消息泄露。 哪曾想,白波军也并非庸才,在距离大阳城外十里地时,由于贼军明暗两波斥候探查,关羽未曾察觉,竟被贼军斥候趁乱逃脱。 关羽异常气愤,只是眼见贼军斥候已经追赶不上,无奈之下,他只得命人速向黄琬禀报。 黄琬得到军报,沉思片刻道:“如今,贼军料敌不明,不可能主动放弃大阳城,势必想要观望一二。既如此,吾等以弱示敌,若能将敌军引出城外,以西凉骑兵穿插分割之势,将贼军围杀在城外,削弱敌军守城的力量。诸将以为如何?” 刘备拱手道:“敌势大,定不会全力出击。若吾等能诱敌于城外而歼之,势必能令其惧而不出,死守大阳县城。 若是其派兵求援,吾等可将计就计,围点打援,消灭来援的敌军。” 黄琬赞道:“玄德之言正合吾意。不过,军无定势,若是贼军根本不想守城,看到吾等率军扎营,趁吾等立足不稳,全面压上该当如何?” 刘备思忖片刻后道:“敌军守城,固然是因为朝廷大军并未攻城。若是吾等领兵攻城,贼军是否愿意守城,恐怕还真是两说。 若是他们趁机袭杀,直接逃往安邑,围歼之计便无法实现。除非,吾等将骑兵集中,埋伏在暗处,只要吃掉他们的先头部队,想必在骑兵的威慑之下,他们逃亡的想法会改变。” 黄琬抚须笑道:“贼军多是乌合之众,骑兵定然不多。而吾等却有三千精锐骑兵。若是能够坠其锐气,挫其锋芒,想必贼军定不敢弃城而逃。玄德之言甚妙。 既然此计乃玄德所献,那么军中三千精锐骑兵,就暂归玄德统领,吾再拨你五千步卒,以你为先锋,安营扎寨,诱敌击之,你可敢领命?” 刘备躬身行礼道:“备愿领命。” 黄琬抚须赞道:“好,好,不愧是汉室宗亲,有血性,有谋略。” 顿了顿,他下令道:“讨虏校尉刘备,本司徒与你三千精骑、五千步卒,你于城外三里处安置营寨,若能引得敌军来袭,务必全歼来敌,不使敌军逃出大阳城。” 刘备闻言大喜道:“遵司徒令。” 看着刘备领兵先行,黄琬抚须微笑,心中暗道:陛下竟如此信任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如今看来,还真是有些本事。 随即,黄琬也命麾下一万将士拔营,缓缓前行,以作策应。 当天酉时,刘备率五千步卒抵达大阳城外,在城北三里处安营搭寨。 至于三千精骑,则由关羽和张飞率领,在大军左侧三千米外埋伏。 大阳县城墙上,白波军将领胡才遥望城外,因天色较暗的缘故,竟看不清扎营有多少人马,只觉对面影影绰绰,似是不下万人。 徐晃请令道:“将军,臣愿率五百骑兵和五千步兵出城袭营,若是敌阵势乱,则将军可率兵出城掩杀朝廷大军。若是敌势不乱,则臣自会见机撤回城内。” 胡才看了眼城外的营寨,犹豫道:“朝廷大军傍晚安营,若是其利用夜色隐藏兵力,诱骗吾等偷袭营寨,则事不谐矣!” 徐晃劝说道:“若是不能趁朝廷大军阵势未稳之际袭杀,反而畏敌设伏,吾等岂不是错失良机! 再说,朝廷大军似是未见骑兵,臣领五百骑兵先行试探,若是朝廷大军设伏,吾等骑兵脱离敌军包围并不困难。再有五千步兵在后掩护,朝廷大军势必无法奈何吾等。” 胡才拿不定主意,看向其他人。 其他将领似乎并不想冒险,他们只是看向城外,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似的。 胡才点名道:“张二狗,你说说。” 张二狗咽了口吐沫道:“将军,敌军形势不明,若是骤然出兵,恐中敌人圈套啊!” 胡才看着张二狗窝囊的模样,心中不喜。他看了眼自己兄弟胡木道:“二弟,你说说。” 胡木望了眼城外的营寨,沉思片刻后道:“徐兄弟所言,甚有道理。而大哥和张兄弟所虑亦有道理。 如今,吾等守卫大阳县城,若是被朝廷大军围困,势必难以脱围。不如,趁此机会,以徐晃为先锋,稍有突破,则全军压上,冲垮敌人的营寨,吾等胜了此仗,再领兵退回安邑,其他头领便无话可说。” 胡才听着有些心动。说实话,郭泰让他来守大阳城,他是百般不愿。然而,其他首领皆不来此,他又推辞不了,这才勉强来到大阳县。 如今,朝廷大军出现在城外,很有可能会先攻大阳县。若是朝廷大军围困住大阳县,他们想要安全撤回安邑,恐怕很难。 但要他们死守大阳城,胡才是不愿的。因为城内的粮食,经过冬季的消耗,已经所剩不多。 若是坚持个十天半月尚可,若是坚持一个月以上,估计城池不攻自破。 徐晃能够请命先锋,攻击敌军营寨,在胡才看来,这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在他的麾下,唯有徐晃的能力最强。若是其他人请命袭营,他还真是要再三考虑。不过,徐晃请命的话,他自不会阻拦。 感谢书友、希尔伯特康伯巴奇、枫洛、静观百态、嘟嘟的哥、书友、风轻云渺的故乡、秽翼のmisaki、智宸修杰投推荐票支持! 第三十二章 借战欲逃遁 入套后路堵 第168章 借战欲逃遁 入套后路堵 虽然胡才倾向让徐晃出击,但他并未直接下令,而是先看了眼诸将,这才问徐晃道:“你认为胡木之言如何?” 自从朝廷攻下河北县城,河东郡南部的白波军便归拢在大阳县城,和河对岸驻扎在陕县的朝廷军队对峙。 然而大阳县孤城悬于河东郡南部,距离安邑路途甚远,一旦被围,援军很难抵达。 更何况,胡才怀疑,若是大阳县城被围,恐怕难有愿意救他的首领。 因此,胡才屡屡提出撤回安邑,但被郭泰否决。 徐晃自是知晓胡才的想法,但在他想来,若是一仗不打,便弃城而逃,士气必然颓丧,此乃军中大忌。 只要朝廷派大军追击,白波军很可能无心抵抗,造成溃败,而他们这些头目,下场就难说了。 想明白这些,徐晃拱手道:“将军,依吾看,敌营士兵数量决超不过一万,而吾等有四万大军,人数优势明显。 若是县城一日不守,便弃城而去,即便回到安邑,恐怕也无法交代啊!” 胡才知道,徐晃说的有道理,只是,弃城两字听着,很是扎耳。他看向胡木。 胡木上前一步,怒斥徐晃道:“吾等出城攻打朝廷大军,若能将之击溃,吾等自可收兵回城。若是吾等败于敌军之手,你认为,我们还能守得住城池么?凭借城内的粮食,这四万大军,还能守多久?” 徐晃默然。城内粮食短缺,这是最大的问题。若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这座城守与不守,其实差别不大。 他理清思绪,躬身道:“吾愿为先锋,试探敌营的虚实。” 胡才见徐晃服软,笑道:“既然吾等意见一致,那就命徐晃为先锋,试探攻击敌军营寨。若是敌军阵乱,吾等自可掩杀过去。如此,回到安邑,吾会为你请功。” 顿了顿,他面色肃然道:“这五百骑兵可是本将的心血,千万不要折损在朝廷大营内。” 徐晃躬身道:“吾定会护好骑兵,不令其折损。” 因为他知道,此战过后,无论胜败,胡才兄弟都会选择撤退。 而撤退途中,若是没有骑兵的护持,那局面可就难看了。想要将麾下士兵安全带回安邑,恐怕就是妄想。 毕竟,他们可不敢赌朝廷没有骑兵。若是朝廷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劫杀撤退的义军,结局不言而喻。因此,他自是不愿意骑兵受损。 点齐五百骑兵和五千步兵,徐晃趁着夜色悄然出城。 此时,夜战并不流行。否则,胡才兄弟高低也要把四万兵马拉出城外,管你三七二十一,只需平推即可。 然而,大军夜战,存在太大的变数。他们兄弟全靠这些手下挣得地位,损失太多,恐怕他们的地位难保! 是以,胡才率领手下头目站在城墙上观望战况。 看着刘备营地内灯火通明,徐晃命同族兄弟领五千步卒快速前进,而他则带领五百骑兵,直袭朝廷大军的营寨。 因为他知道,时不我待,若是放任朝廷军队搭建好营寨,他再去攻营恐怕损失会更大。 疾行至营寨前,徐晃看到营前摆放的拒马和栅栏,想要从大门突入,似乎很是困难。 他勒住马匹,观察着被惊动的朝廷大军,栅栏后严阵以待的朝廷人马约有五百人左右。 他以此忖度,估摸着整个营寨应该大约有五六千人。 眼见无法顺利偷袭,他领着骑兵沿着营寨外围转了一圈,想要寻找攻击的罅隙。 很快,他便看到营寨背面一角栅栏并未搭建完全,尚有缺口。 徐晃心中大喜,高举开山斧示意身后的骑兵跟上,直接骑着马冲向营寨。 正在搭建营寨的士兵听到“的、的”的马蹄声,抬眼望去,看到有骑兵冲向自己,瞬间吓得抛下手中的木棍,四处逃散。 徐晃见状,心中大喜。他没料到,朝廷大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策马扬鞭,领兵疾驰冲进朝廷大营中。 只是刚进大营,便看到营地内因为惊吓、四处逃散的朝廷士兵。 他心道:“如此军纪,这哪是来剿匪的,简直是来送人头的。” 想到这里,他再无顾忌,领着骑兵冲向军帐旁的士兵。 那士兵似是慌了神,竟然撞到了身旁的火把,营帐立刻着了火。 徐晃愣神之下,马匹已经冲到近前。他无奈向营内更深处冲去,刚驶过三座营帐,便看到一片空地,站了约一千引弓待射的士兵。 他心中一惊,顿时醒悟过来,这就是个陷阱。 朝廷大军搭建营寨,故意露出鸡脚,引诱他们攻入营寨,想要瓮中捉鳖。 当即他高呼道:“敌人有埋伏,快撤。” 然而,他语音未落,朝廷军队便迎头射出一波箭雨。 徐晃调转马头,向左侧躲去,手中长斧挥舞,打落射来的箭矢。 其他机灵的手下,见机不妙,学着徐晃调转马头躲避。那些死板的手下,没有勒住马匹,径直冲向朝廷军队。 但箭雨如幕,白波骑兵哪里躲得过去,冲在前面的骑兵纷纷落于马下。后面的骑兵踏着前方落地骑兵的身体,再次赴其后尘。 有些马匹没有死,冲向朝廷大军内部。 许多弓箭手为了躲避发疯的伤马,无奈之下只能躲闪,这使得箭雨的数量大减。一部分骑兵趁机调转马头,跟在徐晃的身后。 徐晃也顾不得太多,领着麾下骑兵,引马便往营帐外跑去。 此时,跟随在徐晃身后的骑兵尚有三百多人。仅此数轮箭雨,手下便失去了三分之一。 他心中大为懊恼,哪怕是带着剩余的骑兵回城,估计也会被胡才兄弟责罚。 待他行至来时的营寨缺口时,却发现此处多处篝火,照亮附近的区域。 缺口处站有近千人,五百长矛兵,三百弓箭兵,还有刀盾兵护于两侧。 五百士兵手持长矛,矛尖对向骑兵,矛尾插入地下,弓身站立,蓄势待发。 三百弓箭兵则先放了一波箭雨,逼停了徐晃的骑兵。 刘备看着徐晃,高呼道:“来将报上名来?” 感谢书友无旭无、令我鼻酸、枫洛、书友、智宸修杰、傲慢的路西法冕下、青古、静观百态、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第三十三章 本为汉家臣,自有归顺心 第169章 本为汉家臣,自有归顺心 徐晃收紧手中的马缰,勒住马儿道:“吾乃河东徐晃!汝是何人?” 刘备答曰:“吾乃汉室宗亲、讨虏校尉刘备。如今你已陷入包围,若是投降,尚可保全性命。若是负隅顽抗,就莫怪吾剑利!” 徐晃回首看向身后的骑兵,那些骑兵中,有人眼中闪着期盼,有人眼中满是决绝的壮烈,有人则低下头回避着他人的目光。总而言之,面对刘备的招降,百人百态,各有不同。 不过,没有人主动投降,这倒让徐晃心有慰藉。 他持斧挥舞两下,高声道:“刘备,休要耍嘴皮子,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你可敢与我单打独斗?” 刘备闻言,丝毫不惧,拍马上前道:“单打独斗,吾有何惧?” 说着,两人各自拍马上前,刘备双手持剑,和持斧的徐晃战到一起。 徐晃持斧直劈而下,刘备双剑交叉格挡住迎面劈下的斧头。二人均觉双手微震,倒是势均力敌。 徐晃使劲下压斧头,而刘备则用力撑着双剑,一时间倒是僵持当场。 第一招,双方本就有试探之意,只为察觉对手的虚实。 刘备和徐晃大抵了解了对方的实力后,各自放下心来。 前段时间,徐晃曾与吕布马战,却不料吕布的方天画戟竟然势大力沉,没出十几招,他便落入下风。 当时幸亏有麾下的士卒拼死相救,否则,他便陷落于那场战斗之中。 自此以后,徐晃在对敌时,便心存三分小心、七分谨慎。 这次交手,感觉刘备的实力与其相差不大,他自是不惧。 只见斧影翻转,双剑开阖,两人打的是有来有往,有声有色。 双方再次拼了几个回合后,刘备用力格开徐晃的长斧,朗声道:“陛下闻听徐晃颇有勇力,临行前,曾以密信告之:若徐晃愿降,陛下愿免你逆乱之罪,擢升你为骑都尉。望你莫要自误!” 徐晃闻言,自是不信,嗤笑道:“吾本是叛军一小头领,皇帝岂会知道吾之名?” 刘备温言相劝道:“陛下曾听中郎将吕布提及你,知你能与吕中郎将力战数十回合,称得上是员猛将,故对你起了惜才之心,你可不要辜负陛下对你的期望啊!” 刘协从吕布处知晓徐晃后,便心心念念,欲收其为己用。在黄琬领军渡河前,他特意书信一封,将招降的事由说了一通。 刘备得知夜袭营寨的贼首便是徐晃,心中大喜。但他想要称量下徐晃的本事,看其是否浪得虚名。一番试探之下,他认可了徐晃的实力,方才有了这番话。 徐晃闻言,犹豫半晌。他再次回首看了眼身后追随的骑兵,咬了咬牙道:“吾这些手下将如何?” 刘备闻言,自是知晓徐晃动了心。他面露喜色道:“陛下曾言,白波贼大多是流民从寇,只是一时误入歧途。若是愿意归附朝廷,朝廷自会网开一面。 愿意从军立功者,可编入军中。若是不愿从军者,待战后自会登籍造册,分其土地,令其有生路。” 听到刘备所说的条件,徐晃心动了。 白波贼内部勾心斗角,倾轧严重,胡才便是明例。 仅凭白波部众,想要跟朝廷对抗,实非易事。如今,他落入陷阱,又折损了胡才的骑兵,回去之后定然落不得好,还不如就此降了朝廷。 他追问道:“你所言可句句属实?” 刘备肃然道:“吾乃大汉臣子,岂会在两军阵前编排陛下。备以宗亲身份作保,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徐晃原为河东郡的郡吏,自白波贼起事后,他迫于无奈从贼。而今能得到朝廷招降,并且官拜骑都尉,可谓是一步登天,他自是心动不已。 在徐晃沉思间,刘备趁热打铁道:“如今陛下励精图治,朝廷君臣一心。冀州牧卢植率军攻打黑山贼,黑山贼躲在山中不敢露头,被剿灭已是定局。 司徒黄琬率数万大军攻打白波贼,大阳县如今孤立无援,落败已是必然。至于安邑的贼军,日后也难逃败亡的下场。 君乃大汉子民,虽误入歧途,但岂可为贼子陪葬,使得宗族蒙羞!况吾两位兄弟率三千精骑埋伏在营寨外,你们想要逃跑,那是绝无可能。” 听到这里,徐晃紧咬双牙,终是下马。他先将斧头放置马背上的兵器袋里,然后低头行礼归降。 刘备见状,也连忙下马,双手托起徐晃的双臂道:“陛下曾言,徐晃若降,当以礼相待。故将军不必心存忐忑。” 徐晃闻言,感动地说道:“吾徐晃,蒙陛下看重,愿为陛下效死。”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尚有五千步卒正在营寨外围待命阻敌,他连忙道:“吾亲族领五千步卒为吾掠阵,还望将军允我出面劝降。” 刘备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好,快。待会莫要让我二弟和三弟出手。” 徐晃转身看向手下骑兵道:“诸位兄弟,吾等落入朝廷大军陷阱,难以突围。如今朝廷愿意劝降吾等,若是诸位兄弟信任我徐晃,愿意跟我一起归降,吾保证诸位兄弟的安全。尔等愿意继续跟随我徐晃的,自可留下。若是不愿意的,朝廷也会予以妥善安置。” 白波贼骑兵闻言,相互看了眼,纷纷扔下了兵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自知无法逃脱,自是愿意归降。 看到眼前的问题得到解决,刘备带着手下的数十骑兵,和徐晃一起,去招降那五千步卒。 刘备心道,幸好他与关羽和张飞二人有约定,城内若有大军来袭,他们方能主动出击,否则便只能隐藏踪迹。 若无这个约定,他们看到这五千兵马就出击,岂不是糟糕。 徐晃骑马上前,招呼领兵的同族,小声说明了情况。那位同族也觉得跟随白波贼没有出路,自是同意归降。 刘备并未到近前,而是远远地看着。同时,他手下的步卒也在缓缓行来,以备不测。 白波贼中有数位小头目不愿意归降,他们怒斥徐晃。 徐晃道:“如今朝廷大军将至,你我根本无路可逃。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静观百态、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第三十四章 谈笑杀伐间,贼军尽皆降 第170章 谈笑杀伐间,贼军尽皆降 面对徐晃威逼的言语,白波贼众头目听得是将信将疑。 出城之前,胡才为了鼓舞士气,谎称朝廷仅派万余人马,根本不足以和白波军相抗衡。而营寨中,只有不足五千人马。在虎将徐晃的带领下,他们一定会马到成功。 哪曾想,被胡才寄予众望的徐晃,竟然叛变投敌,这使得白波贼军士气大降。 看着手下满脸狐疑的模样,徐晃知道,他们是相信胡才的话,这才怀疑自己。 可是,这些士卒是跟随自己出城袭营,若是伤亡惨重,他于心不忍。 因此,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当初,白波军举义旗,说是能让吾等有田种,吃饱饭。 可是,一年过去,吾等除了没完没了的打仗,可吃过一顿饱饭,可分得良田耕种? 不,什么都没有。如今吾等仅剩下这条命了,那为什么不待价而沽呢?难道非要陪着那胡才兄弟,困死在这大阳县么!” 徐晃的族亲徐志朗声道:“大阳城内的粮食已不足半月食用,吾等若不投靠朝廷,恐怕亦不免饥馁而死! 不降,必死;降,则可活。何去何从,诸位不可不细思量啊!” 熟知内情的头目闻言,脸色大变。 他们焉能不知大阳县的困境,只是他们身为头目,自然不用陪着士卒饿肚子。如今,遮羞布被揭开,他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营寨方向正门处走出一支大军,火把明灭不定,使得他们看不出人数的多寡。可是骑兵的马蹄阵阵声,却让他们心惊不已。 骤然间,这种变故使得白波贼军面露警惕之色,他们握紧手中的棍棒、刀枪,收拢着有些凌乱的阵型。 看着明灭不定、蜿蜒起伏的火把,那些抗拒投降的白波贼头目,面色也显得阴沉不定。 他们知道,跑的再快,也不可能比马快。更何况,此时他们心不齐,想要对抗朝廷大军,恐怕是痴心妄想。 因此,几个头脑灵活的头目,似是看清了形势。他们将手中的兵器抛掷在地上,然后和大军分开距离,站在徐晃的身旁。 还有三五个白波贼头目,见状大怒,口中骂声不停,甚至还想煽动士卒跟他们一起反杀了徐晃。 徐晃见这些人死性不改,呵斥道:“归顺朝廷,乃是大义之举。汝等既如此不识抬举,便莫怪徐某无情了!” 言毕,他挥舞手中长柄斧,仅是几个回合,便将这几名头目砍落马下,看得其他头目心惊不已,也令五千白波贼众心中生出畏惧之心。 徐晃收斧,环顾左右道:“尔等可还有异议?” 剩余的头目和五千贼众顿时不再言语。 看到这五千步卒没有异议,徐晃收紧缰绳,调转马头,向刘备回禀道:“吾已劝降五千士卒,还望刘校尉能够善待他们。” 刘备眼见大局已定,心中豪气顿生。他颔首道:“陛下早有预料,自是会善待他们。” 徐晃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这些白波众,多是河东的乡里。他不忍心生灵涂炭,背负叛敌屠众的骂名。 刘备纵马缓行至降卒前道:“诸位从贼,亦是迫于无奈。如今陛下励精图治,雄才伟略,自是不会计较前嫌,反而会妥善安置诸位。今晚还请诸位于营寨外休息,待明日,朝廷大军前来,司徒黄琬会亲自来受降。” 听到有朝廷的大人物出面受降,这些白波贼军顿觉脸面有光,便没有人再争执了。 五千白波军虽然表面温顺,但为了以防不测,甚至是防止有降卒偷偷溜走,回到大阳县城报信,刘备命手下仅有的十数名骑兵,押后巡视。 而新降的白波骑兵,尚有一百余匹马可用。在他出营寨前,已命手下精通骑术的士兵,暂时借用马匹,以壮声势。此刻,他亦下令命这些骑兵,看护降卒。 同时,刘备还让手下骑兵快马加鞭,请张飞领五百骑兵回防,让其提防投降的白波贼兵,以免出现伺机作乱之人。 没有仗打,张飞正感无趣。此刻听得军报,他大喜道:“大哥还是想着俺张飞的!” 此前,张飞和关羽受命,率三千骑兵埋伏在营寨附近。眼看营寨内火光大盛,他想纵马参战,却被二哥关羽拦着,让他千万不要莽撞,听令行事。 这下,他急的是抓耳挠腮,心如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是在林子里转来转去,一刻不得停歇。 如今,大哥刘备命人传令,让他领兵五百回营寨,他自是开心不已。 终于能打仗了,想到这里,张飞领着手下的骑兵,心急火燎地急速驰去。 然而,当他奔赴至营寨附近时,他惊愕地发现,四周根本没有战斗发生。 他大眼瞟了一圈,拍马行至刘备身旁道:“哥哥,这是打完了,还是没打?” 看着张飞心有不甘的模样,刘备很是无奈,他温声道:“三弟,此战已告捷。大哥叫你来,是因为这些白波贼降卒,需要三弟领着骑兵巡视,以免他们逃窜,走露消息。” 张飞环顾四周,很是憋屈道:“大哥放心,弟定然认真巡视,不让他们走脱一人。” 看着新来的五百骑兵,这些降卒们终于意识到:投降,真好! 张飞下令麾下骑兵巡视队伍周边,监视着降军的动向。 刘备这才安下心来,有三弟相助,今晚想必无忧矣! 盘点着今晚的收获,他心中暗赞道:司徒大人算无遗策,竟能洞悉贼人的意图,真乃神人也! 不错,今晚的诱敌深入之策正是司徒黄琬利用贼人的心理,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先是让刘备控制行程,在黄昏时到达大阳县城外,并在城外三里处安营扎寨。同时令骑兵隐藏行迹,不使城中贼人知晓。 关羽直接充任斥候,领着数十精骑,将城外的敌军探马清理干净,实现了隐藏骑兵的目的。 然后刘备假装布置营寨,专门留下一处尚未合围的营寨缺口,引诱白波贼袭营。同时,制造士兵慌乱的假象,让贼人放松警惕,进而落入陷阱。 想到黄琬的算计,一环扣一环,令刘备叹为观止。 感谢书友投月票支持! 感谢书友枫洛、嘟嘟的哥、书友、乐正清、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歪比巴卜o_o、书友、子龙之憾投推荐票支持!~ 以上是8月30日投票支持的朋友,明天两章感谢8月31日和9月1日的朋友。 每天熬夜写书,灵感有点退化,语言有些乏味,加上事务多,连着喝酒,晕乎乎的写得自己都看不下去,也就不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怎么写过战争场面,所以下笔如千斤啊!希望能够通过磨炼笔头,争取在今后的章节中给大家舒服的阅读感受。 第三十五章 失望猪肉张,一刀一头猪 第171章 失望猪肉张,一刀一头猪 走到营寨前,刘备收起对司徒黄琬的敬仰,吩咐手下士兵道:“点火烧水,把水囊灌满。” 从昨天到今天,他们一直都没有生火做饭,自然也就没有烧水,水囊里的热水早已喝完。 刚才他们忙于搭建营寨、布置陷阱,根本没有心思去烧水。 如今,他们首战获胜,既打压了白波贼的气势,也增强了己军的信心,心情放松之下,他们感觉到身体的疲乏,以及口干舌渴的不适。 徐晃好奇地问道:“烧水做甚?” 刘备详细讲述了喝生水的危害,以及喝热水和凉白开的益处,徐晃听完,只觉茅塞顿开,大有收益。 饮用开水,是刘协为减少民众病疾而推行的一项措施。 起初,老百姓不理解,认为烧水喝增加了开支,不仅要多购买柴木,还要用专门的器皿盛放,过于麻烦。 后来,刘协召见张仲景等名医,就饮用热水之事,让他们商讨。最终,他们一致认为饮用热水有益无害,值得推广。 随即各种宣传口号铺天盖地,如:“病从口入,饮水需谨慎!”“饭前便后勤洗手,预防疾病跟医走!” “热水健体强身,生水疾患缠身!……” 在洛阳城内,刘备虽仅待数日,却从驿站那获悉新皇登基后的各种举措。传的神乎其神的,还是“神兵天降,太尉俯首”的戏码。 其实,生火烧水还有其他几层考虑: 一是骤然多了五千余降卒,营帐短缺,然料峭春寒风刺骨,只能生火烧水来补足; 二是生活烧水,证明营寨固若金汤、安然无恙,告诉城内的白波贼军偷袭失败,使城内的贼军惊疑不定,摸不准朝廷大军的具体人数。 哪怕白波贼想要借机出城逃离,也要担心会被朝廷大军设伏包围,让他们进亦忧,退亦忧。 三是徐晃曾言及城内骑兵几乎消耗殆尽,仅剩十余骑。他们不虞被白波贼偷袭,更不怕白波贼头目弃城而走。 刘备还巴不得白波贼头目逃跑,这样劝降城内的贼众难度更低。 胡才和胡木等白波贼头目站在城墙上,看到朝廷大营方向出现火光,只是火势并不散乱,似是没有烧起来,这让他们心中疑惑万分。 不足半个时辰,朝廷营寨便恢复了平静,簇簇火光,仿佛是在烧火做饭。 直到此时,胡才和胡木等人,终于不再奢望,知道此次袭营已经彻底失败。 胡才怒骂道:“徐晃小儿误我!” 想到自己麾下唯一的一支骑兵队伍被徐晃祸祸了,他的心,那个痛啊,实在是难以言喻,无法形容! 胡木安慰道:“大哥,徐晃虽败,但至少能证实朝廷大军在示弱诱敌。吾等只需守护好城池,不致出错,至少可支撑十天半月。” 胡才可不想死守城池,他想的是借助骑兵回到安邑,只是这个梦,被徐晃戳破了。 因此他不满地嚷道:“没有骑兵,你我就像待宰的鸡仔!” 胡木知道,胡才根本不想守大阳县城,他也不想守。 只是,事到如今,他们又有何法?偷偷潜行出城吧,想到一旦被抓的下场,他就不寒而栗,还不如在城里老实地呆着。 小头目们看着火光明亮的朝廷营寨,心中百转千回。 受胡才情绪的影响,他们只觉城内守军大势已去,难以翻天。 可是,他们却不敢轻易开口言降,因为他们深知自己的罪行,一旦被抓,下场凄惨。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死守城池。 当晚,为了安抚降军,黄琬命手下士兵送来二十头猪,作为降卒的安心饭,以此实施攻心之计。 得知营寨里多了二十头肥猪,正在巡视叛卒驻地的张飞二话不说,将任务交给手下,自己骑马疾驰回营。 看着活生生、嗷嗷叫的肥猪,张飞高呼道:“大哥,这杀猪的活计就交给小弟,如何?” 看着张飞渴盼的眼神,刘备责罚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好无奈地说道:“快去吧,杀完猪继续去巡营,若是出了差错,别怪为兄不念兄弟情,军法处置。” 张飞拱手行礼道:“大哥,有弟弟在,出不了差错。” 说完,他急匆匆走到肥猪旁,从旁边的军士手里接过一把尖刀,直接摁着猪头,将其压倒在地,刀尖直捅心肺,鲜血顺着刀口处流出,待刀子拔出,血如泉涌,滴滴热血洒落在土地上。 猪吃痛之下,剧烈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张飞的压制,渐渐地,它的叫声逐渐减弱,直至悄无声息。 其他的猪似是预知命运的多舛,开始哼哼唧唧的叫着,甚至有猪惨烈的尖叫。 张飞不以为意,拿着刀一个个地杀将过去,看得旁边的将士们目瞪口呆。 他们不敢想象,这么悍勇的人,到了战场上,该是多么的可怕! 看着七歪八斜躺在地上的死猪,张飞意犹未尽。 他渴望和大哥、二哥在战场上杀敌立功,而非屠宰牲畜。猪肉张也是有大抱负的人! 深深地叹了口气,张飞意兴索然的离开营寨,继续巡视降卒所处的营地。 刘备看着张飞郁郁寡欢的神情,心中不由微颤。他伸出手,想要安慰张飞几句,却没有张开口。 这个三弟啊,真是让人又喜又恼! 徐晃看着张飞离开的背影,暗暗心惊道:“真想不到,刘玄德的兄弟竟如此威猛!” 很快,便有专人将猪肉切割成块,放入锅内烹煮。 东汉时,行军打仗几乎都是吃冷食,很少堆灶开火。吃得食物也大多是小米或者高粱制作的干粮。 至于菜和肉,那是根本不用想,偶尔能吃到咸豆酱,都算好的了。生活条件非常艰苦。 此次出征前,刘协专门命人制作铁锅数十口,还送了黄琬活猪五十头,就是为了让将士们能吃口热呼的。 黄琬非常不解,以擅自变动饮食,容易引起军心浮动为由,直接拒绝了刘协的好意。 刘协无奈,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称行军打仗本就艰苦,饮食恶劣实非善事。朕拘泥于身份,不能随军出征,但朕要把对将士们的关切送到。 若是司徒黄琬觉得麻烦,也可将肉食赏赐给立功的将士,亦或是用来安抚降贼。总而言之,这是朕的一片心意,你必须收下。 感谢枫洛、青古、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静观百态、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以上是8月31日投票支持的读者。 第三十六章 刘协心系兵 刘备叹惘然 第172章 刘协心系兵 刘备叹惘然 刘协不仅送给黄琬军中五十头猪,还额外赠送二十名厨子。 这二十名厨子是刘协提前培训的流民,学会处理猪肉,下锅烹煮,熬制肉粥等,还携带了不少香料。 当然,这二十头猪是不可能一顿吃完的。 今晚,主打的是猪肉粥,开水汆肉,去血腥气,然后切肉丁和小米搭配熬粥。 许多人肚子里没油水,若是直接吃油腻的肉食,害怕他们肚子难受。所以熬粥是适宜的。 傍晚时分,这些厨子在士兵安营扎寨的时候,趁着黄昏的余光,摘了不少野菜。不过,平均到每个士兵身上就不多了。所以他们也是将菜切成碎丁。 黄橙橙的粥,碧绿的菜叶,还有肉香味,闻到香味的士兵愈发觉得饥肠辘辘了。出锅前,厨子撒了些青盐调味。 然而,令人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大家居然都没有准备碗筷。 看着大铁锅内香喷喷的肉粥,无论是厨子,还是将士,都傻眼了。 厨子看了眼锅内的粥道:“这粥凉了,倒是可以用手捧着吃。不过,大家都饿了,恐怕等不及吧!” 刘备看了眼锅里的肉粥,肚子也不由自主地咕咕叫了起来。 他举目四望,还真没发现可用于盛粥的碗。 正在刘备为难之际,一名士兵朗声道:“将军,属下原是木匠,倒是可以用木头做碗,然仅属下一人,恐无法为大军做碗。” 刘备闻言,略感失望。 这名士兵接着说道:“若是多有几个人和属下一起做,大约能多做些,轮流使用的话,倒也勉强能用。” 刘备大喜道:“速去问问还有谁擅长木工,一起用木头做碗,做工不需精细。” 不多时,手下从朝廷大军中找到五人,从降军中反而找到数十人。 刘备简单问了下,得知这些人原是河东各县的木匠,被裹挟着加入了白波军。 看着这些有手艺的士兵忙着,闻着香气扑鼻的肉粥,刘备只觉时间过得太慢! 厨子倒是机灵人,双手捧着大木勺道:“也不知道肉粥味道如何,将军何不试试咸淡!” 刘备环视眼睛盯着锅的诸将士,想要伸出的手动了动,最终没有伸出。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道:“诸兵卒未吃,吾怎可先试!” 说着,他一副淡然模样,施施然走回营帐。 他害怕,自己真个一时忍不住,伸手挖过一勺尝尝。那可真就丢脸了! 张飞早就闻到肉粥的味道,此刻看刘备端着架子,很是不满道:“大哥管着整个军营,先尝两口又有何妨!” 刘备转身呵斥道:“三弟,诸将士用命,方有此胜。怎可因饱腹之事怠慢诸将士。你且跟我回大账等着。” 张飞方才杀猪耗了不少力气,此时的确真的饿了。只是大哥有命,他不得不听从。 周围的士兵听到两人的对话,顿时感受到刘备的高义,认为他是有德之将。 厨子看大家都在眼巴巴地盯着锅里冒热气的肉粥,眼珠一转,大声道:“尔等可知,吾之前也是河东之人,只是不想加入叛军,才成为流民,幸得陛下收留,吾一家子才得以保全性命。 陛下先后收留数万流民,或者安置在皇家宫苑,或者安置在邙山脚下,青壮年负责开垦荒地。 无论是居住在皇家宫苑,还是居住在邙山脚下,只要积极参与开荒,都能分得田地用于耕种。这些田地不收佃租,只需按三十税一交纳田税即可。 为了让老人和妇女也有口饭吃,陛下雇佣妇女做些洗涮的活计,雇佣老人养些鸡鸭鹅猪,青壮开荒之余参加挖沟建渠,还可以获取报酬。 不仅如此,陛下还募从流民家的孩子里招募童军,教授孩子知识,让孩子进行军事训练,每旬回家都能带着粮食。 现在,陛下又招募吾等为大军做饭,可以抵劳役和田税,并允诺以市场价收购吾等田地里出产的粮食。 这次来军中当厨子,陛下还说吾等任务艰巨,一定要保证士兵能够吃上热饭热菜,还要能吃上肉呢! 古往今来,吾从未见过如此仁义的君王。” 许多士兵闻言,纷纷向身边的厨子发问,每个厨子说的都是大同小异。 这让士兵们充分感受到皇帝对他们的关心和爱护,让他们心里热乎乎的。 厨子们还提及,这次士兵用的水囊,好多都是宫里匀出来的,说是士兵出征,乃是为国剿匪,然他们用水不便,比宫中更需要这些水囊,把原先赏赐给宫人的水囊归拢,给了大军呢! 听到这里,这些士兵看着伍长身旁的水囊,不禁流露出敬重之意。 然后,这些厨子又讲起在洛阳流传的刘协的故事,各种神乎其神,不可思议,英明神武等等,让那些士兵听得是如痴如醉。 厨子说的唾沫横飞,激情四射,士卒们听的也是浮想联翩,激动不已。 他们禁不住高呼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备在听到士兵们高呼“万岁”时,便走出营寨。打听得知厨子讲的是皇帝的事迹,他也来了兴趣。 不过,厨子们讲的和他在洛阳城听到的版本有所出入,这里的故事对刘协的粉饰更加明显,刘备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张飞刚吃了大哥的楦头,心中有了忌讳,自是不敢再大声喧哗。 他轻声问刘备道:“这皇帝真有他们说的那么神么?” 刘备肃容道:“满朝文武奈何不得董卓,唯陛下收西凉之兵;西凉之兵奈何不得白波贼,陛下先克河北县,而今大阳县亦近在咫尺。你以为呢?” 张飞思虑片刻,无奈笑道:“是三弟先入为主,总以为他总角之年,不过是仰赖卢冀州、皇甫太尉、朱尹和黄司徒罢了,倒是轻视了陛下之智。” 刘备拱手向着洛阳道:“陛下之智,或不弱于武帝,小看陛下的人,恐怕都会失望了。” 他深谙识人之道,亦知纳贤之举,然他与刘协仅一面之缘,便感觉舒心和畅快,这可不是普通孩童能做到的。 在他和司徒黄琬交流过程中,亦可看出黄琬对刘协的推崇和寄望。哪怕是卢冀州也表现出这一点。 感谢投月票支持;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 以上感谢9月1日投票支持的书友! 第三十七章 汉民皆可谅 贪腐当需惩 第173章 汉民皆可谅 贪腐当需惩 在刘备看来,刘协能得到冀州牧卢植和司徒黄琬的认可,岂是聪慧二字所能概括。 因此,他认真说道:“或许,汉室再兴,便应在了当今陛下身上。” 说完,刘备怅然而叹,既有期许,又有落寞。 张飞自是知晓刘备的抱负,可他无法说出悖逆之言,只好劝慰道:“果能如此,不正合大哥兴汉之志么!” 是啊,刘协的所作所为,正契合刘备之志。可关键不在兴汉,而是由谁来兴汉的问题。 这番话,两人皆心知肚明,确又不便明言。 刘备意兴索然地拍了拍张飞的肩膀,便是这香气四溢的肉粥,都失去了吸引力。 张飞看着有些落寞的刘备,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再说劝解的言语。 此前,刘协召见他们兄弟三人,擢拔他们于布衣之间,让他们一举荡除数年来郁郁不得志的阴霾,恩情着实不小。 他张飞自认虽是莽人,但却不是那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之人。这道心结,终要靠大哥自己来开解了。 想到这里,他也默默跟着刘备进入大帐之内。 木碗的制作并不难,只要能盛粥即可,无需精致。因此,在同僚准备木料的前提下,这四十余会手工活的士兵,只需数分钟,便能制作出一只木碗。 不出半个时辰,便制作出了近五百只木碗。 干活的士兵自然可以先喝粥吃干粮,等他们轮流吃完,便继续制作木碗。 已经制成的碗,则先分发到什长手中,由他分配盛粥的顺序。 在这顿饭吃完的时候,他们已经制作出一千只木碗出来。 一碗热乎乎的肉粥,拉近了士兵间的感情,让他们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清晨,黄琬率领万余大军来到营寨前。 刘备早已得报,自是和张飞等将领在营寨外迎接。 司徒黄琬跳下战马,上前扶起行礼的刘备道:“玄德首战告捷,琬自会为玄德请功。” 刘备谦让道:“此战全仰赖司徒谋划,备岂敢贪功。” 黄琬捋须道:“玄德不必自谦。且去看看降卒。” 刘备忙引黄琬来到降卒所在。 看着投降的五千步卒和一百多骑兵,黄琬大喜道:“陛下曾言,兵会越战越多,倒还真是应了这句话了。” 刘备在一旁听着,微微低头。张飞眼眸微动,亦不言语。 徐晃上前行礼道:“罪人徐晃叩见司徒。” 听到徐晃之名,黄琬上下打量一番,抚须笑道:“琬领兵出征前,陛下曾于信中言:贼军中有将才,姓许名晃字公明。今日观之,确实气度不凡。” 徐晃闻言,心中大喜。他没想到,自己的薄名竟真的传到皇帝耳中。 想到陛下对他的青睐,他不由得暗自感激。 他本是郡吏,从贼原属无奈。却不曾想,这误打误撞,反而成就了自己。 徐晃近旁的一众手下,听到朝廷的大官亲口说出,皇帝欣赏徐晃的话,他们顿感心安。 不过,看着面露喜色的徐晃,他们眼中充满艳羡之色。 黄琬扶起徐晃,令徐晃站在自己身旁。他看着一众降将道:“陛下唯才是举,汝等既降朝廷,他日立功,自会得到封赏。” 这些降将纷纷应诺。 黄琬再看向降卒,高声道:“尔等皆为汉民,虽被裹挟,行至有差,但今日既降,便不究其责,望尔等深念朝廷宽宥之恩。” 底下的降卒都知道,今天讲话的官员乃是朝廷三公之一。至于三公是啥,他们并不清楚。但是他们被告知,这是朝堂里特别大的官。 作为俘虏,他们心中自是惴惴不安。在听完黄琬的讲话后,知道朝廷不再追究他们从贼的罪责,他们顿时放松下来。 在部分机灵降卒的带动下,所有的降卒都跪拜谢恩。 黄琬忙命官员招呼他们起身,吸了口气道:“陛下曾言,诸位从贼,乃朝廷官员失职,故你们不需谢恩。待平定白波贼后,陛下定会整顿河东郡,务必让诸位安居乐业。” 一众降卒闻言,顿时议论纷纷。 他们真的没想到,他们都造反了,皇帝竟然还想着他们,要整治那些平日里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官污吏,让他们安居乐业。 这样体察民情、民心的皇帝,他们根本都不敢奢望。 一时间,他们心中感动不已。 不少年纪大的降卒,当场哭泣出声:他们活得真是太苦了,苦到他们看不到希望,苦到他们卖妻鬻子,苦到他们不从贼,都活不下去的境地。 这一切,该怪谁? 怪皇帝,他们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他们只知道,那些官吏,隔三差五地以各种名义聚敛税费,逼得他们卖地,还不肯放过,甚至让他们卖妻鬻子。 这是多少人心中的痛啊! 不少降卒跪求道:“请陛下为草民做主啊!那些贪官污吏,真的是太狠了!他们不是人啊!” 黄琬看着群情激奋地降卒,安慰道:“诸位稍安勿躁。陛下派出侍郎接手降军之事,若有冤屈,自可向其言明。” 杨修和周瑜互视一眼,杨修上前一步,高声道:“凡生乱之地,必有贪官污吏。 陛下命臣等接手降军之事,就是为了查明诸位从贼的原因,惩治贪腐,为民伸冤。 故诸位莫要激动,也不要心急。吾等就在军中,会给诸位时间,让诸位申明冤情。” 诸降卒闻言,这才慢慢恢复平静。 看着降卒平静下来,黄琬赞许地看向杨修。 十余日前,杨修和周瑜奉皇帝的谕令,前来军中,负责降卒的一应事宜。 司徒黄琬得知杨修和周瑜二人年方十六,所带从事也年龄相仿,觉得皇帝之命过于儿戏,不禁心生不虞。 杨修和周瑜皆是多智之人,他们亦非常敬重黄琬,自是不会恃皇命而骄横。 更何况刘协在周瑜和出发前,多次强调:一定要和黄琬沟通好,让他明白朕的心意。务必做好白波贼降卒的安置工作,查明贼人从军的原因。一应官员,但凡贪腐者,皆交有司审理。 感谢枫洛、嘟嘟的哥、书友,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子龙之憾、书友、投推荐票支持! 第三十八章 兵乃国家事,私兵不可容 十余日的相处,黄琬对杨修和周瑜的才智赞叹不已。 这也让黄琬想到那位总角之年的皇帝,他知人善用、任人以贤的形象愈发鲜明。 黄琬向徐晃介绍道:“杨修,字德祖,出身弘农杨氏。周瑜,字公瑾,出身庐江周氏。此二人皆青年才俊,如今身负皇命,负责降卒的一应事宜,公明可令手下协助二人。” 弘农杨氏,河东人徐晃自是如雷贯耳。至于庐江周氏,他却未曾听闻。不过,看到杨修和周瑜相处甚密,他便知晓,周氏想必也是大族。 他躬身见礼道:“晃有幸识得两位贤才,实乃晃之幸事!” 作为从贼降将,他自觉地把姿态放得很低。 杨修和周瑜见状,连忙还礼。 周瑜道:“瑜行前,陛下曾对瑜言:徐晃有大将之才,惜乎从贼。今日,将军既已归顺朝廷,还望不负圣望!” 徐晃感激涕零道:“晃必以死报效圣恩。” 说着,他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招呼徐志道:“务必保护好两位侍郎的安危,一切尽皆听从侍郎吩咐。” 徐志慨然应诺。他的堂兄简在帝心,他自是与有荣焉。 徐晃又将徐志引荐给周瑜和杨修道:“此乃吾从弟徐志,素有勇力,军中一应事宜他都熟知,自会配合二位侍郎安置部众。” 看到双方接洽完毕,黄琬便命军中将领以及徐晃前往中军大营,商议军情。 杨修、周瑜先后和徐志见礼。 杨修道:“徐将军,吾和周瑜等人领皇命,协同司徒安置白波军降众。还请徐将军和诸位头领移步偏帐,共商此事。” 徐志闻言,忙招呼军中的头领,进入偏帐。 看着鱼贯而入的十多位头目,杨修和周瑜互视一眼。 待诸人坐定,周瑜开口道:“诸位既降,吾等便是同僚。账外降卒的安置,尚需诸位群策群力。还望诸位莫要推辞!” 徐志和诸头目闻言,大感诧异。这朝廷官员对他们这些降卒也太和善了,让他们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徐志拱手道:“朝廷可有方略?” 杨修笑道:“朝廷自有方略,但是否妥当,还需诸位多提意见。” 徐志连忙摆手道:“吾等哪有什么意见,就按朝廷的意思行事即可。” 周瑜忙安慰道:“诸位无需拘谨。吾等先说朝廷的安排吧!” 诸贼将均连声附和。 杨修朗声道:“朝廷之意,降卒分两类,一是招募参军;二是编户为屯民。 招募参军条件众多:凡家中独子者,不招;凡家有兄弟二人者,只招一人;三人以上者,可招二人。凡不及十五者,不招;凡年逾四十者,不招;凡有病患残疾者,不招。” 杨志等人相互对视一眼,他们在心中默默盘算着,不符合这些条件的,究竟能剩下多少部众。 粗略估计,能有三千余人,就算不错了,相当于刷下去一小半。 徐志略嫌不满道:“这些条件也太苛刻了吧!” 周瑜失笑道:“这些条件,可都是为诸位麾下将士考虑,朝廷可无半分私心。”try{ggauto;} catch(ex){} 第三十九章 战实非民愿,不法需翦除 一名年龄稍大的头目无奈地说道:“俺原来就是种地的,从贼并非本愿。这天天打仗,看惯了出得去回不来的,心啊,总是绷着劲,想着,没准哪天,自己也就这么没了。如今有机会种地,比什么都强!” 周瑜听后心有感慨,他宽慰道:“是否从军,皆依诸位心愿,朝廷不会强迫。只是回到地方,望务必遵守法度。” 几名年纪大的头领纷纷附和道:“吾等自应遵守法度,不会给朝廷添麻烦。” 看着身边的老人们主动退隐,徐志等年轻的叛贼头目,心中并未生惧,反而平添许多豪情壮志,有种舍我其谁的满腔激情,想要建功立业、封狼居胥。 待商议完降卒安置的事宜后,周瑜朗声道:“诸位从贼,想必皆是事出有因。陛下命吾等查明缘由,严惩贪官污吏,必使百姓不受侵扰。还望诸位能够畅所欲言。” 这句话一出,仿佛捅了马蜂窝一般。这些降将郁积于心的忧愤、痛苦和冤屈,再也无法克制。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杨修忙高声道:“肃静,肃静!诸位听我说,诸位的冤情,吾等需要记录,呈报于陛下。请大家跟他们说。” 说完,他跟身边的护卫轻声低语。 徐志等降将闻言,顿时哑然。他们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对他们这些小人物的遭遇感兴趣。 那名护卫出了营帐,领进来二十名少年,他们皆是手拿纸笔,纸是蔡侯纸,笔是刘协命人特制的炭笔。 此次,周瑜和杨修随军出征,还带了不少侍从,皆是刘协从童军中选取的品学兼优之人。 他们承担着记录官员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等恶行,以及豪强兼并土地,违反法度之劣迹。 这些少年皆是出身流民,或许他们曾经的身份五花八门,但流亡数月,他们见识了太多的不幸,或是发生在亲人身上,或是发生在路人上。 正是因为他们曾经亲历,或曾目睹,所以他们对贼将遭受的苦难,很容易引发共情。 正所谓:人间惨剧哪堪言,天涯尽是同命客。 少年们或是气愤填膺、或是睚眦欲裂,或是泪流双颊,或是羞愤满面。 降将所言,几乎字字泣血,句句含泪,令人不忍卒听。 周瑜和杨修坐在案几旁,虽听不甚清,但叙说者那茫然、愤怒、痛哭、失落的种种表情,无不控诉着这世间的不平和黑暗。 他们不由得想起,临行前,刘协曾握着他俩的手说道:“人间如炼狱,是朕之耻,亦是诸卿之耻。若不荡除世间魑魅魍魉,令百姓安居乐业,吾等口中的丰功伟绩便失去了光彩,沦为遮盖民怨、民愤的华饰罢了。” 起初,他们并不理解这句话,茫然地看向刘协。 刘协只是拍拍他们的胳膊道:“出去看一看,听一听,你们就明白朕所言之意了!” 如今,他们真正明白了,刘协那番突兀的言语。 彼此对视一眼,周瑜和杨修看出对方眼中的迷惑和不解。刘协究竟是如何洞察这一切的呢!try{ggauto;} catch(ex){} 过敏季,眼睛太痒写不了 第176章 过敏季,眼睛太痒写不了 又到过敏季了,鼻炎天天难受,眼睛也不时地痒,还红,估计今天写不了了,明早我试试吧! 第四十章 垂躬得人心 城中贼难悟 第177章 垂躬得人心 城中贼难悟 从徐晃口中,黄琬得知大阳县城内尚有三万余叛军,这个人数在他预料之内。 凭借他手中的两万西凉士兵强攻县城,陷城当无问题。只是,在贼军具有人数优势的前提下,盲目攻城,势必会造成麾下士兵大量的伤亡。 在他出征之前,刘协曾殷殷嘱托道:天下乱起,罪在朕躬。朕不求司徒速胜,惟愿司徒爱惜士卒,莫行屠戮降众之事。朕不希望,这大好河山,万里无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 说完,刘协当众向黄琬及其麾下诸将躬身行礼。 面对这惊天一躬,黄琬和诸将哪还站得住,他们连忙躬身回礼。直至刘协离开半晌后,黄琬和诸将仍然不敢起身。 这一躬,赢得了黄琬及诸将士的心,也令刘备肃穆,关羽唏嘘,张飞怅惘。 也正是基于此,刘协的嘱托,被他们深深地刻印在脑海中。 因此,强攻大阳县城之法,已被他们摒弃。 再者,刘协也曾言及,围点打援,以消耗贼军有生力量,减少后期歼灭贼军的难度。 面对刘协的种种要求,黄琬自是不敢忽视。更何况,刘协的提议确有见地,也很合理,他又有什么理由不重视呢! 然而,据徐晃猜测,安邑实难派兵救援大阳县贼众。如此情形之下,再行围点打援之计,就有些缘木求鱼的意味了。 所以,黄琬关注的重点依旧是:如何兵不刃血地拿下城内的三万余贼众。 叛军的骑兵可以不用考虑,已经葬送在昨晚的袭营之战中,以至于大阳县城内,如今几无骑兵。 故朝廷大军只需在城下将骑兵的阵势摆出来,叛军根本不敢弃城而逃。毕竟,步兵对骑兵,劣势太明显。 除非叛军的首领愿意以城内三万余贼众为饵食,为自己创造逃生的机会。否则,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更何况,白波军的部众多是被裹挟的老百姓,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若是凭借地势之利,尚有一搏的机会。若想披坚执锐打阵地战,除非胡才的头被门夹了,才有可能。 当然,也不能说白波贼众完全不行。 毕竟这一年来,他们纵横多地,倚仗的便是人多的优势。还有一些豪强趁机加入到贼军之中,浑水摸鱼,扩张自己的实力和势力。 这也导致贼军之中勾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 徐晃麾下的白波军便是诸多势力之一。他善于用兵和将兵,敢于和朝廷大军打硬仗。 之前白波军和吕布多次战斗,便是徐晃的要求。只是不曾想,吕布武力值太高,麾下的士兵又长期剿匪,即便是白波贼占据人数优势,也一直难以取胜。 僵持之间,白波军本就有退缩之意。乍闻河北县城被夺,他们便顺理成章地退兵至大阳县城据守。 想到城内粮食短缺的弱点,黄琬顿时有了主意。 当下,攻心之计当属可行。 想到这里,黄琬吩咐道:“胡才既无守城之心,自是贪生怕死之流。徐晃将军可愿前往大阳城下劝降。若成,则可避免刀兵之祸;若不成,亦可动摇其军心。” 徐晃起身行礼道:“降将徐晃愿往大阳县城劝降。” 黄琬赞许地看向徐晃道:“好,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才。劝降之事,无需急躁。事偕,吾定会为你请功,若是不偕,亦不可勉强。” 徐晃躬身道:“晃领命。” 想到刘协对徐晃的看重,黄琬又道:“传令关羽,命其率三千骑兵护送徐将军到大阳县城外,保护徐将军的安全。如此,想来胡才他们也不至于狗急跳墙,对徐将军不利。” 眼见司徒如此重视他的安全,徐晃不由得心生感激。对于素未谋面的皇帝刘协,他也多了几分效忠之心。 至于徐晃喊话的内容,帐内诸将亦是群策群力,为其筹谋。 营寨外数千米处的密林中,得知黄琬命其归营,关羽心中满是喜悦。 他关羽,想打的是堂堂正正的仗,而不是凭借阴谋和埋伏。 怀着激动的心情,关羽领着两千五百骑兵,如风驰电掣般,驰向营寨。 进入营寨之中,关羽将坐骑和青龙偃月刀交于部下,腰挎长剑,便进入营帐。 正在商议喊话内容的诸将领,似有所感,一致看向掀开营帐的关羽,徐晃亦不例外。 他转头看去,只见关羽面如重枣、身姿雄伟、威势惊人,他不禁暗自心惊道:“不曾想朝廷大军中还有如此勇将?” 正所谓:前有吕布独战徐晃等数将,如今又有刘备、张飞和关羽三位猛将,仅凭胡才麾下那些将领,如何能敌朝廷之军! 心念至此,他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投诚之举,是多么的英明决断。 关羽先是拜见司徒黄琬,然后又和诸将见礼,方才站到刘备身旁,手捋胡须,眼睛斜睨帐顶。 待众人商议完毕后,黄琬命诸将回营准备,二刻钟后集结兵力,兵临大阳县城,向城内叛军展露下肌肉。 此次兵临大阳城,不仅有朝廷兵马,还有叛军亦一并前往。不过,并未让叛军携带兵器。 不久之后,大阳县城外,朝廷大军军阵严整地站在城外二里处。 徐晃带着麾下十数将领以及部分降卒站在城下不远处,高声齐呼道:“胡将军,吾等夜袭朝廷军营,却落入朝廷陷阱。无奈之下,只能弃暗投明。今日前来,特来询问胡将军:战亦不可,逃亦不能,胡才头领打算何去何从?” 胡才听闻手下禀报,称朝廷大军在城外集结,顿时心生惧意。他领着诸将前往城墙之上,看到城外大军军旗招展,军阵严整,且有数千骑兵在城下驰骋,马蹄声声中,尘烟翻滚。 恰在此时,徐晃等人的喊话声起,胡木道:“大哥,城下似是徐晃领着诸多降将和降卒在喊话。” 胡才瞪了胡木一眼道:“你怎知城下之人不是朝廷之人假扮?” 胡才闻言,心中猛然一惊。他仔细观察片刻,还待说话,却见胡木向他使眼色,顿时闭口不言。 他知道,此时说出城下之人的真实身份,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扰乱军心。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小小鱼、嘟嘟的哥、书友、智宸修杰投推荐票支持!(9月5日) 感谢枫洛、智宸修杰、傲慢的路西法冕下、嘟嘟的哥、书友、随缘消逝投推荐票支持!(9月6日) 感谢无聊的周末231投月票支持!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随缘消逝、嘟嘟的哥、智宸修杰投推荐票支持!(9月7日) 感谢枫洛、书友、嘟嘟的哥、书友投推荐票支持!(9月8日) 感谢枫洛、书友、书友、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五河狂三、嘟嘟的哥、智宸修杰投推荐票支持!(9月9日) 很感谢诸位读者不离不弃,在作者没有更新期间,仍然大力支持! 没想到今年鼻炎这么严重,眼睛也一直痒痒,每天都要吃抗过敏药。就这样,晚上也睡不好觉,中午也没法休息。鼻子堵着,呼吸难受,真的是会让人头晕晕的,不舒服。 还好,现在已经进入9月,再有二十来天,估计过敏季就过去了,也就能够专心写故事了。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四十一章 口号惹贼怒 盾起护降卒 第178章 口号惹贼怒 盾起护降卒 徐晃等了片刻,不见城内诸将答话,遂又喊道:“胡才头领,白波军如今粮草将绝,又孤立无援,汝真打算困守孤城,与城偕亡么?你纵使不为自身考虑,也要为麾下数万将士考虑啊!” 胡才闻言,顿时又惊又气。 他惊得是,城内缺粮这件事关城内白波军生死存亡的大事,竟被朝廷获悉;气的是徐晃不义,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揭他老底以动摇军心。 胡才大声呵斥道:“徐晃小儿,吾见你有勇有谋,重用于你。哪曾想你竟然背叛白波军,还欲造谣生事,动摇我军心,简直是罪不可赦!” 说完,他挥手示意,让城头上的士兵射杀徐晃于城下。 徐晃看得箭矢如网,正欲闪避,前排早有准备的数十兵卒,举起大盾,置于前方和头顶之上。 原来,黄琬知晓诸将议出的喊话内容,势必会惹得叛贼恼羞成怒,遂特意调了一曲(二百人)盾士,护卫徐晃等数十降卒的安危。 看到城头箭矢齐发,喊话的降卒们心中惶恐不安,担忧性命不保。 这时,护送在他们身旁的朝廷士兵,倏然举起盾牌保护他们。 这一举动,让降卒们心中暖暖的,使得他们对朝廷也生出些感激之情。 徐晃等降卒们眼见城内白波军翻脸,高呼道:“粮食不足,先减士卒”“胡才饱腹,小兵饿肚”“十日无粮,宁死不降”! 喊了足足数十遍口号后,徐晃等人便回营了。 听着徐晃等人喊出的口号,胡才左手握紧剑柄,手上青筋曝露,他咬牙切齿道:“这徐晃,想要置我于死地啊!” 城内缺粮是现实。若想守城时间更长,必然要减少士卒每日的粮食供应。 徐晃等人不挑明,还能以守城待援,当节粮为先的借口,忽悠士卒。当被人揭开这个盖子后,无论他怎么措辞,都无法改变士卒心中的怀疑。 这无疑是把他们这群头领逼上进退两难的绝路。 尤其是士卒饿肚子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猜疑这些首领中饱私囊,不顾士卒的死活呢? 更可怕的是,断粮之后,是降还是战?若降,如何保证自身的利益?若不降,呸,傻子才死战呢! 思前想后,胡才只觉前途黯淡无光,未来时日不多,一种徒之奈何的英雄末路感,油然而生。 待朝廷大军退却,城头上的守军纷纷看向胡才,似是想要询问,徐晃等人所言是否属实。 不过,没有人敢先开口。毕竟,他们都知道,城中若真的缺粮,这城守着毫无意义。 胡才环顾众士卒的表情,心中不由咯噔一下。看来,朝廷大军的攻心之战,奏效了! 他强笑道:“城内粮食近期无忧,大家尽可放心!” 无奈之下,他只好用近期这个词,试图把缺粮这件事含糊过去。 只是,当他看到士卒眼神中的怀疑之色,胡才内心发狂,却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故作平静地巡视着城墙上的守卫。 巡查途中,他不时和士兵交谈,给他们打气,对稳定军心,还真起了立竿见影的作用。 回到县衙内宅,胡才怒不可遏地拔出腰间长剑,挥剑四处劈砍,毁了不少器物,这才算是出了胸中的恶气。 缓了片刻,他走出内宅,来到议事的厅堂,询问麾下诸将道:“粮食短缺之事,早晚都要暴露。诸位可有良策应对?” 胡木上前一步道:“缺粮之事,朝廷既已知晓,吾等便陷入被动之中。然麾下之卒,仍然是吾等保命的本钱,不可使其躁动。 不如吾等暗中搬空粮仓,然后命人焚烧空仓,就传是城内朝廷奸细所为,意图以粮食相要挟,置吾等于死地。如此,城内士气可凝聚。 吾等再放出风声,称早已料到朝廷会有烧粮之举,故在他处存放了大量粮草。到时候,士卒必然敢于用命,愿意与朝廷决一死战。” 胡木颔首道:“此计甚妙。果能祸水西引,倒是让朝廷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名头目苦笑道:“士卒固然好糊弄,但是粮食短缺是事实。若是朝廷大军只是围城,却不强攻,逼着我们粮尽投降,那该如何是好?” 另一名头目道:“此计固好。若是弄巧成拙,惹得城内士兵生乱,失去了守城的信心,该当如何?” 胡木闻言,顿时哑然。 确实,此计不可测之处在于人心。若是能激发他们的斗志,当然是好。若是诱使他们真往坏处想,哪怕还有十天粮食,恐怕亦不能阻止士兵投敌之心吧! 第三名头目道:“不是属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吾等士气再高,也不可能与装备精良的朝廷大军正面抗衡。况且,城外有数千骑兵,吾等根本没有逃脱的希望啊!” 再有一名头目道:“安邑若是不发援兵,吾等固然人多,亦惟有一死而已。” …… 胡才听了半晌,发现手下的头目对守城没有半分信心。他权衡半晌,终是颓然道:“此计固好,却只能治标,无法治本。还是暂缓吧!” 挥了挥手,胡才遣散手下诸将。 众人看了眼胡才,这才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胡木上前低声道:“大哥,士气低下,这城根本守不了,不如我们降了吧!你看,那徐晃等人,不是活得好好地,若是真打起来,你我估计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了。” 胡才瞪了胡木一眼道:“说什么胡话。朝廷刚围城,咱们就降,如何体现吾等的重要性。无论如何,都要撑他几天。守城部众的粮食足量发放。 待到粮食不足的时候,你我便将实情告诉部众,让他们自行抉择。若是部众们都选择投降,你我顺应民意,自会赢得部众的归心。” 胡木盯着大哥胡才,这才意识到,大哥早就考虑过投降朝廷的事情了。只是因为时机不到,这才摁住不提。看来,他还能活命啊! 想了想,他提出道:“若是有人不愿投降朝廷呢?” 胡才冷笑道:“那你我便向朝廷请命,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回安邑去。” 胡木惊疑道:“朝廷会同意么?” 感谢枫洛、静观百态、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嘟嘟的哥、希尔伯特康伯巴奇投推荐票支持!(9月10日) 感谢枫洛、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嘟嘟的哥投推荐票支持!(9月11日) 感觉症状缓解了些,只是之前一直睡不好觉,这几天特别容易犯困,待我缓过这段,十一期间好好写! 第四十二章 先更一部分,明天再续 第179章 先更一部分,明天再续 洛阳皇城,南宫宣室殿内。 刘协居中坐在案几后,两侧分坐四人,正是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 岁初,太官令许道举荐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 刘协急令州郡征召四人。当他们抵达洛阳后,刘协并未着急任命,而是将他们安置在太学内,命人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 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每日里与人交游,谈文论经,针砭时事,日渐声名鹊起。 刘协知晓他们四人不骄不躁,心性犹如明月,倒是颇为满意。 后他任命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为侍郎,秩四百石,录在尚书台任事。 不及旬日,辛毗等四人突出的表现,便赢得了荀彧的夸赞。 直至今日,刘协终于召见辛毗等人。 看着眼前的四人,个个儒雅俊秀,彰显士族子弟的风姿。刘协心中感慨万分,这个时代的有识之士,皆出身世家豪族。他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压制世家豪族的势力,任重而道远。如今,唯有隐忍二字。 刘协朗声道:“颍川之士皆传汝等才名,朕于深宫,不得闻之。幸得太官令荐之,兼有尚书令赞之,朕始听之、信之。” 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四人连忙谦辞道:“臣等鄙薄之名,不敢污陛下圣听。” 刘协淡笑道:“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是故,朕欲擢拔你四人领县令,以三年为期,甄辨汝等安民、富民之能。汝等可敢请命?” 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四人闻言,俱皆面露喜色。 皇帝送出的馅饼,哪怕有毒,他们都得吃下。否则,今日之畏缩,必成他日之羁绊。 因此,他们四人皆躬身道:“臣愿请命。” 刘协缓缓道:“朕欲以律、农、工、商四项作为考核项。律者,朝廷法令也,汝等秉政,当恪守法令,杜绝治下法外狂徒。若遇难断之事,可上报朝廷定夺。 农者,乃农夫、农田、农耕诸事。朕惟愿尔等护农、爱农,助农,而非如今昔之县令,垂拱而治、碌碌无为。 护农者,切勿令徭役耽误农耕,使民耕于时;爱农者,必不令土地兼并,致使民失其田; 助农者,其要有三:一是兴修水利沟渠,利于灌溉;二是官府溲种,以助增产;三是推行新式耕具,以养民力。 工者,无论木、铁、铜、漆,还是布、锦、革、丝,皆属百工。朕望汝等兴工坊,善待工匠,尤其是技艺精湛者,可向朕荐之。 商者,行天下商路,通四方物产,能够促进农业和工坊的发展,积聚财富。 四项皆优者,可擢升为郡守;三项皆优者,可擢升为国相;两项皆优者,留守其职;再次者,回尚书台任侍郎。” 其实,刘协想考察五项,除了律、农、工、商,还有学。只是这最后一项“学”,他思忖再三,还是按下不提。 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四人,听到考核的内容,倒是松了口气。他们还真怕刘协出幺蛾子,让他们骑虎难下。 恪守法令,倒还好理解。但是刘协对农、工、商三者的要求,却让他们疑惑不解。 自古及今,从未有像刘协这么要求官员的皇帝。 看着他们不解的表情,刘协起身道:“你们随朕来。” 说完,刘协领着辛毗四人行至大殿东侧的一处空地上。 感谢傲慢的路西法冕下、枫洛、随缘消逝、嘟嘟的哥、书友、智宸修杰、孤独的玩家投推荐票支持! 第四十二章 人心如明月 绝知当躬行 第179章 人心如明月 绝知当躬行 洛阳皇城,南宫宣室殿内。 刘协居中坐在案几后,两侧分坐四人,正是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 岁初,太官令许道举荐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刘协急令州郡征召他们四人。 当辛毗等人抵达洛阳后,刘协并未直接任命他们为官,而是将辛毗四人安置在太学内,命人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 普通人若是骤然蒙皇帝征召,必然极度欢喜,心生一步登天的妄念。却不料,皇帝竟不闻不问,将之冷落,其人定会心生患得患失之虑。 这种心理落差之下,极有可能会导致人的言行出错。刘协正是利用这种小手段,来考验他们的心性。 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四人不愧是颍川四名士,心胸阔达,丝毫未见患得患失之扰。 他们在太学中安之如怡,每日里与人交游,谈文论经,针砭时事,声名日渐鹊起。 刘协知晓这一切,认为他们四人不骄不躁,心性犹如明月,倒是颇感满意。 后他任命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为侍郎,秩四百石,录在尚书台任事。不及旬日,辛毗等四人的表现,便赢得了荀彧的夸赞。 荀彧评价道:“辛毗四人言辞雅致,文笔煊赫,人情练达,处事得当,乃有才之士。” 对于荀彧的识人之能,刘协并不怀疑。更何况,刘协心中早有定论,自是顺水推舟,召见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四人。 看着辛毗四人,个个儒雅俊秀,彰显士族子弟的风姿。刘协心中感慨万分,这个时代的有识之士,皆出身世家豪族。 他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压制世家豪族的势力,可谓是任重而道远。如今,唯有隐忍。 刘协朗声道:“颍川之士皆传汝等才名,朕于深宫,不得闻之。幸得太官令荐之,尚书令赞之,朕始听之、信之。” 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四人连忙谦辞道:“臣等鄙薄之名,不敢污陛下圣听。” 刘协淡笑道:“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是故,朕欲擢拔你四人领县令,以三年为期,甄辨汝等安民、富民之才。汝等可敢请命?” 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四人闻言,俱皆面露喜色。 县令乃地方长吏,秩千石,他们相当于连升四级。 面对皇帝送出的馅饼,哪怕有毒,他们都得吃下。否则,今日之畏缩,必成他日之羁绊。 因此,他们四人皆躬身道:“臣愿请命。” 刘协缓缓道:“朕欲以律、农、工、商四项作为考核项。律者,朝廷法令也。汝等秉政,当恪守法令,杜绝治下法外狂徒。若遇难断之事,可上报朝廷定夺。 农者,乃农夫、农田、农耕诸事。朕惟愿尔等护农、爱农,助农,而非如今昔之县令,垂拱而治、碌碌无为。 护农者,切勿令徭役耽误农耕,使民耕于时;爱农者,必不令土地兼并,致使民失其田; 助农者,其要有三:一是兴修水利沟渠,利于灌溉;二是官府溲种,以助增产;三是推行新式耕具,以养民力。 工者,无论木、铁、铜、漆,还是布、锦、革、丝,皆属百工。朕望汝等兴工坊,善待工匠,尤其是技艺精湛者,可向朕荐之。 商者,行天下商路,通四方物产,能够促进农业和工坊的发展,积聚财富。 四项皆优者,可擢升为郡守;三项皆优者,可擢升为国相;两项皆优者,留守其职;仅有一项优者,回尚书台任侍郎。若诸事皆不可,汝等可自请辞。” 其实,刘协想考察五项,即律、农、工、商外,还有学。 学者,乃是兴建县学和乡学,广收学子,教导各种知识,以打破士族对知识的垄断。 只是这最后一项“学”,他思忖再三,觉得时机不成熟,遂按下不提。 辛毗、陈群、杜袭和赵俨四人,听到考核的内容,倒是松了口气。他们还真怕刘协出幺蛾子,让他们骑虎难下。 恪守法令,倒还好理解。但是刘协对农、工、商三者的要求,却让他们疑惑不解。 自古及今,从未有像刘协这么要求官员的皇帝。 看着他们不解的表情,刘协起身道:“你们且随朕来。” 说完,刘协领着辛毗四人行至大殿东侧的一处空地上。 这块土地不大,仅有两亩。早有大司农所属官吏持曲辕犁等候。 这些官吏看到刘协等一众人前来,急忙躬身行礼。 刘协笑道:“今日演示,由你们负责,就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些繁文缛节上了。快为朕和四名县令演示曲辕犁的妙用。” 这次演示,刘协特地命人将直辕犁和曲辕犁皆运至此处。 直辕犁,也即耦犁,需要二牛三人一组耕地,而曲辕犁仅需一牛牵引,重量较轻,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畜力。 刘协不仅让大司农所属官吏演示,还命辛毗四人亲自操作,在大司农所属官吏的指导下,他们很快便掌握了犁地的技法。 当辛毗等人体验过直辕犁和曲辕犁耕地的效用后,穆顺出声让他们四人停下。 刘协询问道:“新式犁具和旧式犁具有何不同?” 辛毗看着身旁的曲辕犁道:“曲辕犁更加省力、更加便利!” 陈群看着犁具旁的牛道:“直辕犁需用双牛,曲辕犁单牛即可,更适合推广。” 杜袭略微思索道:“曲辕犁可适用复杂的地形,有利于扩大种植范围。” 赵俨一时之间想不出答案,遂躬身道:“臣亲自操作曲辕犁后,方知陛下所言‘推行新式耕具,以养民力’之实效。臣若为县令,必全力推广曲辕犁,令农者沐浴天恩。” 刘协看了眼四人道:“朕所言,不过是为汝等指明考核的方向,具体如何施为,自要看汝等的能力。 至于工商,素来不被官府重视,是以朕将工商列入考核,是希望汝等知道,工可利农、亦可便民,商亦如此。故汝等当行四方流通之利,掌富民安民之道。” 看着眼前的曲辕犁,辛毗四人若有所思。 刘协肃然道:“朕之所言考核四项,法令乃为核心。若有违反朝廷法令之行,无分贵贱、身份,皆以律论处。” 辛毗闻言,悚然而惊,随即便朗声应诺。 感谢傲慢的路西法冕下、枫洛、随缘消逝、嘟嘟的哥、书友、智宸修杰、孤独的玩家投推荐票支持!(9月12日) 感谢枫洛、希尔伯特康伯巴奇、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五河狂三、嘟嘟的哥、子龙之憾投推荐票支持!(9月 13日) 第四十三章 白薄酒名扬,卫兹心忐忑 第180章 白薄酒名扬,卫兹心忐忑(12) 刘协吩咐大司农治下官员收拾农具,牵着牛离开,这才领着辛毗四人回到宣室殿,与四人详谈考核内容,释疑解惑。 半个时辰后,辛毗四人怀着既兴奋又忐忑的情绪,结伴出了皇宫。 他们四人行至一处酒肆,找了个角落,点了一坛“白薄”。 “白薄”乃是关中名酒。西汉邹阳《酒赋》所载:关中白薄,清渚萦停。凝醳醇酎,千日一醒。 因白薄酒名声在外,故饱受洛阳士人的喜爱。 辛毗先为大家倒了一碗酒,这才给自己斟满酒。 他二话不说,先是大口畅饮一番,这才开口道:“吾曾闻,陛下智深如海,心系黎庶,今日亲见,方知陛下爱民之心,历代帝王,皆不能与之媲美也!” 陈群皱眉道:“陛下聪慧、爱民,吾亦不怀疑。只是,考核工、商之举,确是闻所未闻,吾心中不解。” 杜袭笑道:“诸位,可还记得人工孵小鸡的传言。” 赵俨点头道:“确实有所耳闻,只是,此事太过于离奇,吾未敢信也。” 杜袭环顾四周一眼,低声道:“此非流言。据闻那群宦者已经孵出近万只小鸡,陛下收留的那些流民,几乎家家都养的有。” 辛毗好奇地问道:“这鸡可有奇特之处?” 杜袭轻声道:“和普通鸡仔完全相同。” 陈群哂笑道:“此种怪谈,纯属无稽之言,岂可信哉!” 杜袭看着陈群认真的模样,笑了笑,不再多言。 曾经,他何尝不是跟陈群一样,认为传言皆是谣言。然而,若非他随叔伯去过一次西苑,亲眼见到小鸡孵化的场景,他也不会相信。 通过陈群的反应,他认识到:知亦有暇,皆因信己所信,疑己所疑。 ----------- 刘协坐在宣室殿内,胳膊肘压在案几上,用手托着下巴,看着貂蝉为他煮茶。 他觉得,认真做事的女子,很美;认真泡茶的女子,更是有种别样的气质。 貂蝉那明艳无双的姿容,以及泡茶时流露出的清冷气质,在娴熟的煮茶手法映衬下,更是让人赏心悦目,为之陶醉。 只是,他没好爹可拼,没法躺平享受,反而要为国事所累。所以这一切的旖旎和美好,都只是他支撑大汉皇朝前行途中的风景,而非归宿。 想到这,刘协轻叹了口气。 听到刘协的叹息声,貂蝉关切地问道:“陛下可是有烦心之事?” 刘协摇头道:“朕烦心之事,如繁星之数,多不胜数。” 白天,貂蝉几乎都陪伴在刘协身边,自是知道他每日里操劳朝政,很是辛苦。尤其是各郡县或有灾情,或有匪乱,几无宁日。每每都让刘协叹息不已。 貂蝉深知,刘协不想让她沾染朝政,故她未再深问,斟了一杯茶,双手呈于刘协。 刘协接过茶盏,轻轻吹拂,待茶温适宜,这才一饮而尽。 他烦心之事,并不在政务,而是财货。简单说,他没钱了。 没有钱,哪怕他身为皇帝,也只能是干瞪眼,什么都干不成。即使他有满脑子的奇思妙想。 最可气的是,满朝公卿个个家财万贯,出手豪奢。有几次,他心中都生出“杀年猪,过肥年”的危险想法。 最后,在理智的克制下,他将想要斩出的屠刀又收了回来。 他心中清楚得很,目前整个朝堂都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尤其是中央和郡县。 若是他不能维持法度的权威,“胡作非为”。他相信,这个暂时稳定的时局肯定会被打破,而他刘协的正统地位,也会失去震慑和人心。 或许,《出师表》会记载,“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献帝尤甚。” 所以,他堂堂皇帝之尊,迫不得已之下,竟然为五斗米折腰,向董卓行借贷之事。 当然,这件脸面无光的事情,刘协没有出面,而是推出董白,向董卓打欠条,借了十万缗钱。 为了解决这一窘迫的困境,他于半月前,向中山甄氏、临淮(下邳)鲁氏、徐州糜氏、陈留卫氏致函,邀其家主至洛阳共商富国之策。同时还命尚书台行旨至刺史府和郡守府。 四地以兖州陈留距离洛阳最近,故卫兹最先于昨日抵达洛阳城。今日,刘协便安排召见卫兹。 卫兹虽被举为孝廉,但他乃商贾出身,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有机会面见皇帝。因此,他心中惴惴不安,吃不准,皇帝召见,究竟是福还是祸。 然而,无论是福是祸,他都躲不过去。所以,他盘算着如何才能渡过此关。 很快,穆顺领着卫兹在宣室殿外侯见。 想到马上就要觐见皇帝,以致图穷匕见,他的心砰砰砰的跳动着,仿佛要跳出胸腔。 得到刘协的允许,卫兹进入宣室殿。 他快速地扫视一遍大殿,看到少年皇帝正在饮茶,一名天香国色的美女正站在刘协身旁服侍。 他不敢多看,垂着头缓步上前,然后躬身行礼。 刘协既未寒暄,亦未客套,朗声问道:“子许,兖州刺史孙坚施政如何?” 初次面见皇帝,便被皇帝以字相称,卫兹只觉心中的激动之情,无以言表。这种荣宠,可谓是太过隆重,甚至可以说是突兀了。 他也不敢多想,亦不清楚,皇帝向他打听兖州刺史的用意。 他垂首恭敬道:“孙使君甫一到任,便整顿军队,打击境内的盗匪和黄巾贼,使得匪患几乎绝迹。” 刘协点头道:“孙文台屡经战事,素以勇猛尚武显名,麾下亦有多名猛将,剿匪自是轻而易举。” 随即他又询问道:“兖州商道是否畅通?是否有私设税卡之事?” 卫兹心道:私设税卡算什么。孙坚为了剿匪,还曾向他强索近亿钱财。他迫于无奈,自是乖乖献上。 不过,这种事,他自是不敢多言,只是含含糊糊道:“兖州没有匪患,商道自然畅通。至于关卡之事,倒不怪孙使君,而是兖州财政匮乏,不得已而为之。” 刘协默然片刻,便不再提私设关卡之事。他盯着卫兹道:“听闻子许家中颇多资财,不知真假?” 感谢枫洛、随缘消逝、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子龙之憾、嘟嘟的哥、智宸修杰、投推荐票支持!(9月14日) 第四十四章 卫兹献家产 刘协言合作 第181章 卫兹献家产 刘协言合作 卫兹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惊得是满头大汗。他心道:果不其然,皇帝盯上了卫氏的家产。 他苦涩地答道:“卫氏世代经商,确实薄有资产。陛下若能宽恕卫氏,草民愿献上二十亿钱。” 接到刘协的信函,卫兹便召开族会,商讨对策。他们一致认为,刘协要对卫氏动手,侵占他们的财富。 至于信函上所谓的“共商富国之策”,在卫氏族人眼中,每一个字眼里都闪烁着刀锋的冷峻。 他们绞尽脑汁,最终绝望地发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论他们怎么挣扎,结局都是一样。 于是,卫兹老老实实地进京,想要主动投献家产,为自己和族人谋求一条生路。 半晌,他没有听到刘协的回应,便跪伏在地,哭泣道:“卫氏愿献出所有家产,只求陛下放过卫氏一族。” 刘协没想到,一次简单地会面,竟然出现这样的意外。 他连忙起身,扶住卫兹的双臂,将其向上托起道:“子许误会朕了。朕所为,乃是求取富国之策,而非图谋卫氏之财。” 卫兹抬起头,饱含热泪地双眼看向刘协,不确定地问道:“是这样么?” 刘协点头道:“确是如此。” 卫兹忙跪地磕头道:“草民误会陛下,实在是罪该万死!” 刘协愣了愣,这卫兹真是有趣。他以为卫兹听完解释,会顺势起身,所以就松了手。哪曾想,他又跪下了,这让他有些啼笑皆非。 他再次弯腰扶起卫兹,把住他的双臂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朕并未怪罪子许,子许万不可如此作践自己。” 卫兹起身,用衣袖擦拭泪水道:“兹一介草民,膝下哪会有黄金!” 刘协摇头道:“男儿的志向和尊严比黄金贵重多了。” 卫兹闻言,心中默然。原来陛下所言的膝下黄金,正是他的尊严和脸面。 想到刚才,他出于误会,又是下跪,又是哭泣,脸上不禁露出羞惭之色。 看到卫兹的情绪慢慢恢复,刘协回到案几之后,示意卫兹坐下。 貂蝉召来宫女为卫兹献上茶水。卫兹不敢坐受,起身表示恭敬。 刘协也不言语,待卫兹再次坐下后,他问道:“朕欲向子许问计富国之策,子许可有答案?” 卫兹在来京途中,也曾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他也希望刘协是真想向他问计,而非杀年猪。 不过,他眼中的大汉,千疮百孔,想要富国,何其难也。故他一时之间,也是没有头绪。 不过,刘协既然询问他,他总不能一问三不知,遂答道:“商贾之利固然丰厚,但仅凭商业,恐难富国。” 刘协朗声道:“如今天下纷乱,民不能安其居,乐其业;工不能养其家,裹其腹;商不能通四方,达天下。故朕欲富国者,需天下太平,民安其居,乐其业;工养其家,裹其腹;商通四方,达天下。如此,国用自会日增。” 卫兹闻言,躬身行礼道:“陛下圣明。” 他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问道:“陛下早已胸有成竹,不知召草民所为何事?” 若是以往,他势必不敢发问,只因刘协表现地和善,所言所行,似有明君之相,故才壮着胆子询问。 看了眼表现地诚惶诚恐的卫兹,刘协笑道:“朕欲开发几项产业,只是缺人缺钱,故想找几位合作者,不知子许意下如何?” 卫兹眨眨眼,表情很是不可思议。 皇帝想要做生意,这个答案,真是出乎他意料。 他讶然地看向刘协道:“陛下欲开发何种产业,需钱几何,可否言于草民?” 貂蝉将蔡侯纸铺展在案几上,然后开始研墨。 卫兹这才注意到貂蝉的相貌,果然是貌若天仙。他心思一动,似是想到保全卫氏的良策。 刘协边写边说道:“其一是发展畜牧;其二是发掘及开发石炭制品;其三是开设酒楼;其四是经营茶园;其五是创办商行。具体详情,自有人为你讲解。” 他提出的这五项,均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快速推进这些行业的发展。至于马、铁、盐等,目前刘协并不准备向民间资金放开,依旧坚持官营。 一名太监将刘协写的五项合作项目的纸张,递给卫兹。 卫兹双手接过,仔细看去,有些不解。不过,刘协已经说过有人会向他讲解,他便只能将疑问留存心中。 这时,在刘协的示意下,穆顺从卫兹手中取过纸张,并领着卫兹走出大殿。 在大殿外,穆顺招呼一名亲近的宦官,领着卫兹出了大殿。 走出数百步远,在一处偏僻的角落,卫兹从怀中取出数颗珍珠递给宦者,询问他的姓名。 宦者看了眼手中的珍珠,笑着说道:“仆名黄英,只是普通的宦官。” 卫兹问道:“黄宦官,陛下提出五个合作项目,却不知是何人为草民讲解?” 黄英指着自己道:“你想了解什么,尽可以问吾。不过,仆以为,你还是等参观过后,再行发问。” 卫兹疑惑地问道:“不知要参观何处?” 黄英指着前方的一辆马车道:“上车即可知晓。” 不久,马车驶至西苑孵化鸡鸭的地方。 在黄英的带领下,卫兹参观了一座座孵化室,看完孵化鸡、鸭的整个过程,他只觉得自己犹如梦中一般。 出得大殿,他看到殿外有人用一个冒烟的火炉子做饭,上面用铁锅炒着鸡蛋。 黄英指着火炉道:“这是炭球炉,里面烧的是炭球,平时可用于烧水、做饭。火炉上架的是铁锅,可以炒菜,日后会用于酒楼经营。在陛下的指导下,太官令已经研制出数十种菜肴,还有卤味,足以供酒楼经营所用。” 说着,他递给卫兹一对竹着,让其品尝葱花炒蛋。 鸡蛋是用猪油所炒,里面放了葱花,吃着很香、很嫩。 卫兹吃了几口,赞道:“这葱花炒蛋别具风味,不错。” 黄英又指着旁边的铜壶道:“壶中有酒,名为英雄醉,亦可以品尝。” 感谢书友投月票支持! 感谢枫洛、嘟嘟的哥、随缘消逝、子龙之憾、希尔伯特康伯巴奇、静观百态、书友、傲慢的路西法冕下、书友、嘉德罗斯(嘉九岁)投推荐票支持! (以上为9月15日) 第四十五章 英雄醉英雄 卫兹析利弊 “英雄醉”,这个名字,实在是过于直白,嗯,不对,是形象。 卫兹边想着酒名,边斟满一杯酒,双手递给黄英。 黄英推辞道:“陛下有言,执事期间,不许饮酒,以免误事。” 卫兹连番相让,见黄英态度坚决,无奈道:“如此,兹便冒昧了。” 说着,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饮完酒,他只觉喉咙火辣辣地,然后就觉腹中一片火热,额头甚至都发出一层薄汗。 他连忙夹起几块炒鸡蛋,轻轻咀嚼后,这才感叹道:“此酒入喉,犹如火蛇入肠,端的是酣畅,英雄醉名副其实啊!” 黄英轻咽喉头道:“你这形容,倒是把我的酒虫给勾出来了。” 看着黄英想喝又不敢喝的模样,卫兹讪讪地笑道:“是兹唐突了。” 旁边炒菜的师傅看了眼卫兹,将铁锅置于一旁的架子上,露出炉火的内部。 卫兹上前端详火炉和燃烧的炭球,以及炉旁放置的备用炭球。 黄英介绍道:“石炭经过一番处理后,可以制作炭球,专供火炉。你可别小看这炭球和火炉,这可是在陛下的指导下,由精工巧匠制作而成。 不过,由于生产原料和成本的问题,目前尚难以推广。至少,火炉外包的这块铁皮和铁支架成本便不低。陛下打算扩大铁矿的开采和铁器的生产,以便减少铁器生产的成本。” 卫兹伸出手,似是想要感受火炉外侧铁皮的温度。 黄英连忙制止道:“小心手烫掉皮。陛下正命人研究隔温材料,若是研究成功了,就不会烫手了。” 卫兹闻言,连忙收手。 黄英回头指了指孵化鸡鸭的大殿,又指了指案几上的炒鸡蛋、酒,以及火炉、炭球道:“截至目前,能向你展示的产业,就这几样。 畜牧产业,依陛下所想,是要大规模地繁育牛、羊、猪、鸡、鸭、鹅等。牛可以用于耕地,亦可供食用。而羊、猪、鸡、鸭、鹅等,产量再大都不用担心销路。陛下非常关心军队的伙食,若是民间消费不了,朝廷会统一采购。 酒楼,依陛下所言,通过开发新式菜品和吃法吸引客源。同时佐以各地的美酒,包括英雄醉。看在你实诚的份上,仆告诉你,这英雄醉可是陛下亲自指导酿造,并由陛下亲自命名。你切不可外传。 至于炭炉和炭球,先在酒楼以及宫中试用,慢慢推广。待过几年,生产成本下降,百姓安定富足,想来这炭炉和炭球的销量绝对不成问题。 茶园规模一定要大,同时也要鼓励茶农多种植茶树,不管收获多少茶叶,朝廷都愿收购。陛下对茶叶的产量要求很高,切不可轻忽。 关于商行,你也清楚,天下太平,才是经商的好时机。因此,陛下近年来会着力平叛,清剿山贼和盗匪,保证商道的畅通和安全。最重要的是,待收复凉州后,复通西域长史府,可西行商贸。” 黄英的侃侃而谈,让卫兹敏锐地意识到:当今皇帝,年岁虽小,但志向甚伟。无论是平定天下,还是重开西域商道,都足以让他感怀陛下的雄才伟略。 面对雄主的善意,他卫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因此,他真诚地看向黄英道:“一切章程全凭陛下做主。草民自当尽心竭力,为陛下效劳。” 黄英面露喜色道:“如此,仆亦可向陛下禀报了。” 他兴奋地扯着卫兹的衣袖,拉着他上车,驶向驿站。在驿站门口将卫兹放下后,黄英便匆匆离开了。 作为商人,卫兹本没有资格住在驿站。但由于他系奉诏进京的缘故,这才住进驿站。 按照驿吏的说法,驿站可以住,但是要交钱。毕竟他不是朝廷中人,不能无偿使用驿舍。 卫兹能有地方可住,已经是千恩万谢了,自是不会计较些许钱财。 不过,当他看到驿站旁大规模扩建的驿舍时,他便意识到,此行恐非他一家商贾。 进入驿站房舍中,卫氏几名子弟纷纷围上来询问情况。 卫兹害怕族人担心,笑着说道:“陛下并非图谋卫氏家产,而是想要给卫氏天大的造化。” 卫氏众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面露笑容。他们这一路尽是担惊受怕,唯恐有来无回,丧命于京城。 七弟卫章兴奋地问道:“大哥,究竟是什么天大的造化?” 看着一众卫氏族人好奇的模样,卫兹笑道:“陛下诏卫氏进京,是为了商谈合作事宜。” 众人闻言,皆是目瞪口呆。 他们想过种种缘由,唯独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要和卫氏合伙做生意。这简直是天降馅饼啊! 看到狂喜的族人,卫兹呵斥道:“诸位,汝等怎可只见利,而忘却害呢?” 八弟卫尧不解地问道:“陛下寻卫氏合作,这不是天大的喜事么?有何害处?” 众族人也是不解地看向卫兹,唯有卫章若有所思。 卫兹解释道:“寻常人家和卫氏合作,吾等自然不惧。然而,陛下乃一国之君,卫氏却是商贾,两者身份天差地别。陛下一言可令卫氏兴,一言可令卫氏亡。 卫氏如今,仿佛立于悬崖边上。若是吾等不能摆正身份,随时都会有坠崖的风险。是以,汝等定要心存敬畏、万般小心,切不可显露骄狂和得意,否则,卫氏祸事不远矣!” 众人闻言,皆是默然。 卫尧怯生生地问道:“那卫氏可以不跟皇帝合作么?” 能舒舒服服地挣钱,谁愿意头顶压座大山啊!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众人还是期待地看向卫兹。 卫兹皱眉问道:“卫氏有得选么?” 这句话,似是自问,又似在向众人发问。 没有人吭声,舍内一片沉默。 卫兹察觉到屋内气氛压抑,温声道:“陛下既不谋卫氏之财,又不谋卫氏之命,已经远超吾等设想矣。陛下既然投卫氏以木桃,卫氏当报陛下以琼瑶。 况且,陛下提议的项目,并未亏待卫氏,皆可获利巨丰。因此,在合作人员的安排上,一定要精挑细选,要本分老实,不可奸猾卑劣,必不可令其为卫家招祸。” 第四十六章 卫兹谋嫁妹,赵琰难履职 卫兹深知,挑选的族人若是老实本分尚可,若是奸猾蛮横,则势必为卫家招祸,天大的好事,也会变成泼天大祸。 卫氏族人闻言,皆明白其中利害,点头称是。 卫章低声道:“吾等带来的财货,如何处理。” 为了打消刘协针对卫氏的念头,他们可是带了足足十万缗财货,光牛车就用了十数头。 卫兹想了想,斩钉截铁道:“明日吾再去拜访陛下,向陛下献上这些财货,以表明卫氏支持陛下平定天下的立场。” 卫氏族人听后,心中虽有些不舍,却也知道轻重。若是能够凭借此举,赢得陛下的信重,那他们卫氏可真就发达了。 你一言,我一语,他们开始畅谈起卫氏美好的未来了。 卫兹的心思却早已飘向远方。他默默寻思着,九妹卫琳年有十六,姿容秀美,逸态绰约,端的是个美人胚子。因是幺妹的缘故,主母陈氏特别钟爱她,至今尚未许配人家。若是能够入宫服侍陛下,倒也能为卫氏谋条后路。 送妹入宫,是他见到貂蝉后生出的想法。只因此事尚不得头绪,他自是不会在此贸然讨论。毕竟,他吃不准刘协的心思。若是剃头挑子只有卫氏这头热,而他却不管不顾,大肆张扬,那他可就里外里不是人了。 因此,他必须探明刘协的心意再做打算,而明日进宫送礼便是由头。 为了显示他卫氏的诚意,卫兹还打算为九妹卫琳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这份嫁妆,必须能打动刘协,让刘协同意九妹入宫。 --------------------------------- 正在宣室殿认真批阅奏章的刘协,丝毫不知晓,他人在皇宫坐,钱财从天上来。 与天下豪商合作,这是刘协无奈之下,对现实的妥协。且不说国库空虚,就是西园万金堂内,都能够跑马了。 没有钱,他拿什么给士兵发放俸禄;没有钱,他如何实现强国富民的理想。 前段时间,为了赏赐围攻太尉府的兵将们,他从董卓处借来的钱财几乎用出大半。 想想,还真是挺对不住董卓的。借他的钱赏赐对付他的人,这也真够讽刺的! 所以,刘协能想到的,便是借力打力。依靠那些豪商们数代经营积累的人才和底蕴,合作开发项目,快速铺开摊子,积累财富,为日后肃清贼寇准备封赏和抚恤。 刘协放下手中的奏章,站起身子,舒展舒展筋骨,抖擞抖擞精神,这才重新坐回案几旁。 他从精美的漆盒中取出一封信。这是荆州刺史赵琰给他的回信。 前些时日,他在信中询问赵琰,荆州地方豪强是否恪守法纪;宗贼现象是否普遍;郡县官员是否心向朝廷。 面对刘协的灵魂三问,荆州刺史赵琰在信中回复道:“江南宗贼甚盛,江夏贼张虎、陈生拥众据守襄阳;吴人苏代自封长沙太守,贝羽自立为华容县长(万户以上为令,少于万户为长)。其他郡县,亦各有强人据民兵而称霸于当地。荆州地方豪强和朝廷亦面和心离,臣之政令,竟出不得南阳郡。惟愿陛下速速派兵镇压乱贼,还荆州以清明。” 赵琰领荆州刺史后,急忙由青州刺史卸任赶赴荆州。因他和种拂乃故旧,遂先至南阳郡宛县拜访种拂,了解荆州治下详情。 哪曾想,荆州形势如此复杂。荆州七郡,除南阳郡外,其他郡县皆有宗贼,尤其是荆州治所汉寿县(武陵郡辖,刘表领荆州牧后治所移至南阳襄阳县)位于荆南,因黄巾贼余孽肆虐,他根本不可能到治所履职。更不用说,他甚至连襄阳县和华容县都过不去。 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在南阳落脚。期间,他数次召见州治下的郡守和县令(县长),除了南阳郡诸县,均无人应召。他只能安慰自己,或许是因为信使被宗贼或寇盗所截,无法送到的缘故。 种拂曾被授宛县令,任上便有为政有才干的好名声,再加上他家世显赫,此次被朝廷授南阳郡守,甫一到任,便得到南阳士族的认可,很快就掌控了郡守权力。 荆州刺史赵琰到宛县后,便得到了种拂的帮衬。只是,种拂要顾忌南阳郡士族的利益,没办法配合赵琰出兵清剿宗贼和盗寇。 收到刘协的手书,赵琰心中地那份激动之情啊,可谓是无以言表。只是,当他打开漆封后,看到刘协的灵魂三问,顿时就自闭了。 种拂正好前来拜访赵琰,亦看到了信件内容。面对刘协的三连问,他亦是没有良策。 两人商量半晌,决定将实情告知刘协。 看完赵琰的回信,刘协想了想,打算指点赵琰复刻刘表的成功之路。 然而,赵琰不同于刘表,他过于清廉刚正,刘协担心他画虎不成反类犬。若是伤了赵琰的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思虑片刻后,他还是下了决心。毕竟,赵琰亦是能臣,若是他连刘表都不如,那他有没有未来,都无所谓了。 提起笔,刘协在纸上写道:“雅珪亲启:南阳士族,和荆州其他郡县士族往来密切。雅珪可托南阳郡收种拂勾连南阳士族,托人寻访中庐县人蒯良、蒯越及襄阳人蔡瑁等贤良共谋大略,谋定荆州。若事有不逮,亦可问计于蒯良等人,想来会有好的结果。雅珪定要做到待机而动,不可使自己陷入险境当中。” 为了不使未来有变,刘协仅向赵琰指明了方向,而没有将计策和盘托出。至于结果如何,则要看赵琰本身的能力。 将穆顺召入大殿,刘协将信件交于他,令人加急送往宛县赵琰处。了结完这件糟心事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貂蝉看到刘协休息,遂走上前来,站立在刘协身后,让他依靠着自己的身体,然后为他按摩头部。 这个方法,是刘协教给她的,还让她向张仲景讨教,学习按摩手法。 听完貂蝉的要求,张仲景当时就呆愣当场。 他的按摩手法本是为了治病救人,哪曾想,竟被刘协用来舒缓身体疲劳。 不过,刘协的这一举动,确令他茅塞顿开,打开了按摩的新世界大门。 第四十七章 并蒂莲如一 宴罢话家常 酉初二刻(下午五点半),北宫德阳殿偏殿。 张衡《东京赋》曰:“逮至显宗(汉明帝),六合殷昌;既新崇德,遂作德阳。启南端之特闱,立应门之将将;昭仁惠于崇贤,抗义声于金商。飞云龙于春路,屯神虎于秋方;建象魏之两观,旌六典之旧章。” 赋中提到的“德阳”,遂是刘协亲政后入住的德阳殿。在他的安排下,偏殿内摆放了九个案几,作为他和妃子们举办家宴的场所。 刘协居中而坐,左侧依次是董白、吕珺、蔡琰、貂蝉。右侧依次是杨霏、袁棠和袁梅、伏寿、唐姬,其中袁棠和袁梅拼座于一张案几,坐实了“并蒂莲开”之美名。 案几上没有摆放珍馐佳肴,都是些普通食材制作的日常菜式,如小葱炒鸡蛋、烩羊肉、醋溜白菜和鲫鱼豆腐汤。 刘协亲政后,为了厉行节约,曾规定:非重要年节,不得隆重设宴。 故他举办的家宴,几无奢侈之称。毕竟,他只想要营造后宫和睦相处的氛围。 至于嫔妃们的心思,他不想妄度,更无法左右。不过,每次家宴,席间的氛围都很融洽,至少表现的如此。 若说这三菜一汤是普通食材,此话并不客观。因为羊肉就不是普通人能食用的。至于豆腐,更是皇宫特有的食材。 因为豆腐是太官令许道根据刘协的指点,历经月余方研制出来,可以说是独一份。 在和诸嫔妃聚餐时,刘协牢牢恪守“食不语”的古训。 盖因女孩子聚在一起,总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理她们吧,她们就集火你。你不理她们吧,她们心里还老委屈。 说实话,这就是刘协脾气好,给惯的。 更有甚者,还有的妃子喜欢撒娇、起腻、装可怜、扮柔情、没话找话,吃个饭,都不安生。 再者说,九名妃子,和谁说话,不和谁说话,无论怎么做都不合适。若是讲究一碗水端平,这饭也就没法吃了,你就可劲地说吧!所以,食不言,让他的沉默变得合理。 之所以说是九名妃子,亦是因为貂蝉的身份已被刘协承认,但她仍然兼着女官的身份。 单凭这一点,就让好几名妃子心中艳羡不已。能够和刘协朝夕相处,可是她们最大的心愿。 待用完膳,随侍在旁的宫女撤去食盘,奉上饮品。这是根据个人的喜好,由贴身宫女制作而成。刘协呢,自是是吃现成的。 不过,当他看到眼前摆放的九份饮品,他有些后悔自己作茧自缚了。 看着刘协面露窘态,诸妃子不禁掩口失笑。 刘协苦笑着,象征性地将每份饮品都尝了口,便吩咐宫女撤下,赏赐她们食用。 宫女们自不会挑剔,反而以能和陛下共饮一杯饮品而自豪。 随着食盘端下,殿内的侍女们也纷纷离开,仅留下刘协和九名妃子。 刘协看着诸女道:“朕连日操劳,一再推迟与诸妃聚餐的时间,实是不该。今日得闲,与诸妃坐而论道,亦是人生乐事。” 诸女看着刘协,或是幽怨哀婉,惹人怜爱;或是眼神希冀,满腔火热;或是情意绵绵,眼含春水;或是妖娆艳美,请君入瓮。 帝王之趣,不仅在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还在曲意逢迎,予取予夺。 董白清脆地声音中,含着几丝英气道:“诸位姐妹争相去童军施教,本是好事。可是幼童渐长,情窦初开,姐妹们再去,就有些不妥。长此以往,或有祸端。望陛下早日为童军妥善选取老师。” 听到董白的建议,刘协意识到,他想得有些简单了。 原先,他想的是,防备士族子弟腐蚀童军,往队伍里掺沙子、搞策反,这才让妃子们找点事做。却忽视了,自己这些仙子般的嫔妃,对少年的诱惑有多大。 若是任凭这些孩子把他的嫔妃当作幻想的对象,他头领的小绿帽就有点多了。 而这,恰恰是他所不能忍受的。所以他很是爽快地应允下来,打算明天就把童军的老师换个遍。 吕珺轻声道:“女军中西凉家眷颇为思念出征的亲人,她们心中甚是哀愁。” 刘协肃然道:“思念远征的夫婿,乃是人之常情。疏忽此事,是朕之过。 罢了,明日你且去告诉她们,让她们每旬书信一封,朕会派人送往军中,即可慰籍她们不安的心,又可安抚将士,可谓是一举两得!” 刘协看向蔡琰,蔡琰抿嘴轻笑,没有说话, 貂蝉含羞带怯地看了眼刘协,低下头也不言语。 这是她第一次以嫔妃的身份跻身于大殿之中,自是心神荡漾,难以自持。 杨霏见状,轻声道:“陛下,臣妾和宫女们织布时,曾听有人抱怨陛下苛待宫人。” 刘协微微皱眉,继而哂笑道:“若非无法查清父皇的风流债,以及外间不安定,朕早就遣散宫中半数人员。 也罢,你去托人问问,谁若是觉得宫中清苦,自可登记离宫。无论回家,还是嫁人,朕皆不会阻拦。” 听闻刘协并未恼怒,也没有怪罪宫女,她这才松了口气。她还真怕陛下翻脸,不分青红皂白,将那些宫女驱逐出宫,任由她们自生自灭。刘协果然心存仁义。 袁棠和袁梅互视一眼道:“父亲领汉中太守后,发现五斗米教暗中活动频繁,恐有人在背后支持作乱。” 五斗米教,张鲁不是首领么?也不知他那“好养生”“有少容”的母亲是何等漂亮,竟然能迷得住刘焉。 想到这,刘协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 袁棠和袁梅见状,大为不解。也不知道刘协想到了什么,笑容中竟然带着好奇和追慕。 若是刘协知道袁棠和袁梅心中所想,他肯定会让她们知道铁掌抄肉的厉害。哼,他刘协是那样猥琐的人么? 他只是好奇,想要知道,站在严氏面前,她是否能看出什么异样。 刘协轻咳一声道:“据闻五斗米教首领乃是张鲁,为刘焉信重之人。袁府君若是能得到袁公路的支持,想来应不惧那五斗米教。” 第四十八章 良妃进善言,虚怀以纳谏(第一天,1\/2) 袁术能察觉到五斗米教的异动,倒也不算是废物。至少,证明他手下亦有能人。 不过,他通过袁棠和袁梅直接向刘协禀报,不知心中存着什么念头。 是想要甩锅,还是想剿灭五斗米教,以彰其功呢? 袁术的真实想法,刘协无从判断。毕竟,袁术狂愚而逞,犹饰伪以自尊。 简言之,凡是正确的道路,他都不走;凡是错误的道路,他是一意孤行。可谓是思维诡谲,爱作死。 想到此,刘协不由自主地看向袁棠、袁梅二女。 袁棠和袁梅似是有所察觉,抬头望向刘协,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 刘协亦是面带笑容,微微颔首。 他思忖着:仅凭袁梅和袁棠二女的乖觉,就不能过于贬低袁术。 如今,董卓交出兵权,刘协亲政,袁氏已经失去了谋夺汉室江山的大义。短时间内,袁氏根本没有揭竿而起的由头。因此,征韩大都督的权位,就非常诱人了。 是屈居于一郡之地,还是征服异域,享受封王般的荣耀,答案不言自明。 尤其是袁绍和袁术二人,皆是心高气傲之辈,心中早存着别苗头的想法,想来自是不甘落于人后。 因此,袁术之举,或许是想要卖好于刘协,以期平定五斗米教,彰显其功劳。 至于袁绍,他在益州,对于五斗米教的活动,不可能一无所知。而他却秘而不宣,究竟是和刘焉沆瀣一气,还是怕泄露消息呢? 毕竟,袁术的两个女儿均在宫中为妃。若是刘协偏袒于袁术,他的汇报,不就相当于主动泄密了么? 二袁可能各有考虑,他还真不好妄加评断。 伏寿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刘协笑道:“狐儿何意吞吞吐吐,竟不能和朕畅所欲言?” 听到刘协称呼她“狐儿”,伏寿垂着头,俏脸微红。 “狐儿”之名,源于刘协夜宿迎春殿,与她逗乐时,快速而急促地呼喊她“伏儿,伏儿”,听着却像“狐儿”。由此,刘协遂称呼伏寿为“狐儿”,以彰显闺房之趣。 今日刘协第一次当众称呼她为狐儿,她自是羞赧不已。 其他妃子听到“狐儿”二字,初时以为是听错了,但看伏寿俏脸含羞的模样,又始觉是自己疏漏了什么。 她们都很好奇,不明白刘协为何称呼伏寿“狐儿”。但仅凭亲昵的语气,就让一些妃子动了念头,默默思索着,究竟哪种动物更加诱人! 袁棠和袁梅互视一眼,口不言而意在其中,遂相互莞尔。 刘协犹自不知,他失口之言,或许会为自己增加一座动物园呢! 不过,即便他知晓,恐怕也不会反对,但他亦绝对不会支持。 毕竟,对于今日的他而言,励精图治方为上策,贪图享乐实乃下策。 伏寿忍住心中的娇羞,轻咬嘴唇,柔声道:“寿以为,陛下削减宫内开支,对普通宫女的生活影响甚大。寿请陛下善待之。” 宫女的生活,并不似想象中的那般舒服。 她们每天辛勤劳作,不能吃鱼、蒜、虾、葱、韭菜等腥膻之气的食物。饭量也是严格控制,不敢吃饱饭、多饮水,避免内急。 先帝刘宏在位时,宫内生活豪奢。他们大肆宴乐,剩下的饭菜,宫女也可享用。 如今,刘协严禁铺张浪费,饭菜皆有定量。仅凭宫女们自身的定量供给,根本就吃不好,却还要承担繁重的劳动,这让一些宫女感染上恶疾,身体也虚弱了不少! 伏寿知晓后,这才想着趁此机会,将宫女们悲惨的遭遇述说,以期改善宫女们的生活。 刘协闻言不禁默然。他没想到,宫女的生活会如此寒苦。若是再有人私自克扣,恐怕生计更加艰难。 当然,没有人会笨到克扣皇帝和妃子身旁的宫女,像那些不得觐见天颜的宫女,才是被遗忘的角落。 他思虑片刻,终是下定决心道:“宫中规矩,不可骤改。但饮食方面,还是要稍作调整,让她们皆能饱食,不至于饥馁。 朕亦不忍她们的青春消磨于宫中,欲选年满二十以上的宫女,或令归还其家,或令许配给宿卫亲军,免得她们常年饱受孤独之苦。” 伏寿闻言,略微犹豫,却也终是默许。 其他妃子,有的并不关心宫女的日常,自是无感。有的妃子,虽见其弊,却不敢言明,怕失去相处的分寸。听到刘协给出的处理意见,她们自是认可。 毕竟,刘协能够听进良言,且妥善处理事务,对于诸位妃子而言,就是有仁君之相。 能够陪伴这样的皇帝,可以说是她们妃子们的福气。至少她们不会动辄得咎,被打入冷宫。 接着,刘协又看向唐姬,唐姬眨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喜欢歌舞,是以对宫内外的事情,并不太关心。 面对刘协探寻的眼神,唐姬含羞微笑。 看着唐姬娇憨的模样,刘协笑着用手指点着她道:“唐妃活得最单纯!” 顿了顿,他解释道:“诸位爱妃皆有性格,朕甚心喜。正所谓姹紫嫣红,方是满园春色。希望诸妃莫要失去心中的良善,一如既往。 朕亦自诩善待诸妃,亦请诸妃善待彼此。莫要擅起妒心,莫要勾心斗角,更不可置彼此于死地。朕心虽善,却绝不容祸乱后宫之人。” 面对严肃认真的刘协,诸妃子皆是肃穆应诺。 看着诸妃皆认可,刘协这才笑道:“朕居于宫中,诸事皆听于臣子。尔等身为朕的妃子,亦可于家宴后提出自己关切的话题,却不可私自语朕。正所谓:天家无私事,皆可对人言。 今日,诸妃所提的话题,皆具代表性。朕平时有所疏漏,仰赖诸妃查漏补缺,使朕不至于一错再错。 朕以为,童军宜分出男女,诸妃施教于女童,令其知书达礼,忠君爱国。至于男童,朕会妥善安排人选,令其施教。 女军,系西凉军将领的家眷。此次出征剿匪,以西凉军为主。女眷思念远征的夫君,本是人之常情,应予安抚。正所谓军心和民心,皆宜兼顾……” 第四十九章 悲悯宫人苦,脉脉星月情 刘协继续说道:“凡出征的西凉军家眷,皆可手书一封;若有不识文字者,珺儿可邀请诸妃代书,切不可有遗漏。所有书信,珺儿可转交给朕,朕再交于尚书令,命其务必安全送达军士手中。 而五斗米教,事涉朝政,具体事宜,朕自会与朝臣商议,再答复袁府君,不宜于家宴时议论。 至于宫女,不可劳其力,又伤其怀。毕竟,宫中事务,多由宫女们打点。昔日,朕欲遣宫女出宫,然袁氏诛杀奸宦之事,令其心生恐惧,担忧兵匪之乱,不敢出宫。 今日,司隶部除个别郡县,已然太平。若是有宫女愿意离宫返家,朕自准许。若宫女愿许配人家,亦可自宫中宿卫、亲军中选择良配。 此事既由狐儿提出,就由狐儿负责统筹,登记自愿返家和嫁人的宫女数量。尤其是返家之人,载明住址,由地方官府勘合,查验家人现状。诸位爱妃皆需助力狐儿,圆满完成此事。 先帝妃子,凡无子女者,皆可申请返家。不愿返家者,自有宫中荣养,必不令其饥馁。昔日邓皇后于增喜观放归宫女,今日朕亦效仿邓后,于增喜观核实离宫的妃子和宫女。” 《后汉书》载,(邓后)又诏诸园贵人,其宫人有宗室同族若赢老不任使者,令园监实核上名,自御北宫增喜观阅问之,恣其去留,即日免遣者五六百人。 大意就是:汉和帝死后,太后邓绥亲自在北宫增喜观查阅是否有体弱年老、不堪使用的宫女,放出宫去与家人团聚,遣出宫女五六百人。 邓绥清理的重点是赢老不任使者,也即是将体弱年老、不堪使用的宫女,遣出皇宫,实则是甩包袱的行为,却已是恩典。 原本,刘协只想放归宫女,凡是先帝的妃子以及先帝宠幸过的宫女全部荣养宫中。可这几个月,他受够了钱财短缺之苦,实在是不想再替先帝偿债,遂决定,无子女的妃子,亦可放归。 也即是,刘协突破旧例,不仅放出年老不能任事的宫女,还放归那些年轻的宫女以及无子女的妃子。 这其中的道德风险非常高。若是先帝的妃子们出宫后婚配,是否违反纲常? 若是无人检举,他自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是眼不见心不烦。 若是有人检举,且事情被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他必须表态。他又该如何? 是要降罪于妃子的家族,以及所嫁的家族么?还是宽宏大量,祝福他们? 最重要的是,士人会如何评价刘协? 刘协的所作所为,算不算助力父亲刘宏戴绿帽子。 可是,在刘协看来,把一个年轻女子的青春和生活禁锢在宫中,孤独终老,实在是过于残忍。 革除这一弊病,就从父皇刘宏开始,这亦算是为自己和未来的子女积德吧! 遣散先皇妃以及宫女,自有伏寿统筹诸位妃子一同处理。至于有意婚配者,则由刘协亲自出面,邀请卫尉和秦军将领,帮助麾下将士张罗。 未来,他还会扩大宫女们选择的范围,无论是工匠技师还是官吏,皆可进行双选,也算是为那些在宫中操劳的女子寻觅个良家吧。 这样的话,对于刘协的道德要求就会很高。至少,他不能像先皇刘宏那样,对宫女们胡作非为,否则,他就不是为宫女觅良家,而是害风评了。 组织家宴,对于刘协而言,亦算是深思熟虑。他想要仿照朝会的方式,将后宫的诸项事宜,摆在明面上讨论,实际上相当于后宫朝会。 后宫朝会,不会去议论或干涉朝堂的政务。例如袁棠和袁梅提及的五斗米教的事情,刘协会给予简单的回应,但更多的事情,却不会通过袁棠和袁梅传达,而是通过朝廷公文。 事后,他亦会告知袁棠和袁梅,适可而止,不可过度沾染朝堂政务,以免她们被袁术利用。 这一切,只不是想要用透明的机制,以及合理、合法的方式,引导妃子们把问题摆在明面上,而非天天去考虑阴谋诡计。 同时,他呢,也会再三申明,对阴谋诡计的深恶痛绝,以此警醒后宫的妃子。 如今看来,后宫的氛围还算和睦。大家明面上都过得去。至于能否交心,他并不奢望。 令他不解的是,袁术为何如此短视,竟然对其女儿耍小聪明,让自己的女儿涉入到朝堂事务当中。 刘协清楚,袁术可能是想要凭借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为自己将来的上位加分。只可惜,他低估了刘协对于后宫干政的抗拒和排斥。 诸女的想法全部说出后,刘协慵懒地伸展下腰身道:“嗯,诸妃若是无事,就各自回宫吧。今晚,朕去和欢殿。” 吕珺等女纷纷拜别刘协和董白,然后在宫女的簇拥下各自回宫。 看着吕珺等人离去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刘协伸出双臂,将董白搂在怀中。 董白轻嗯一声,也不说话,静静地倚靠在刘协的胸膛,感受着刘协怀抱的温暖。 刘协歉意地说道:“近日朝政繁忙,朕冷落白儿了。” 董白推开刘协,盯着他的眼睛道:“陛下乃是天下共主,岂可痴迷于儿女情长。” 刘协苦笑道:“汉室江山,若是连儿女之情都无法容纳,难道真要让朕去做那孤家寡人不可?” 董白连忙伸手捂住刘协的嘴唇道:“陛下慎言。” 刘协伸手按住董白的手掌,然后握在手心,洒然笑道:“好好好,朕不说了。你看,皓月当空,繁星点点,不如与朕慢慢走回和欢殿吧!” 董白见刘协欲牵手和她走回和欢殿,心中羞急,想要用力挣脱刘协的手,却发觉刘协握得更紧了。 她嗔怪道:“宫人俱皆在门外,众目睽睽之下,还望陛下以礼相待。” 刘协伸出右手食指,轻刮她的鼻头道:“你我夫妻一体,有何可避人之处。若是宫人碎嘴,朕便罚他们。” 董白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第五十章 (第二天,1\/2)月上柳梢头 闲谈话衷情 刘协牵着董白的手走在前面,宫人们驾驶着御撵跟在后面,其他宫人也离得有段距离,怕跟的太近,惹人嫌。 刘协感叹道:“近日政务繁忙,陪伴都变得弥能可贵。真怀念咱们当初相识的那段时光!” 董白闻言,不禁想起刘协第一次拜访司空府,想要跟爷爷董卓学习骑射。爷爷却似不耐小皇帝,将他当成累赘,推给了自己。 哪曾想,她和刘协竟然近乎一见钟情,不及旬日,她便入宫为妃。 回忆过往,岁月的美好如画卷般历历在目。 起初,董白觉得刘协天生神力,箭术入门甚速,剑招学习也快,是个聪明的皇帝。入宫后,两人朝夕相处,她才意识到:刘协智谋深沉,向来是谋定而后动。 思及此,她歪着头,盯着刘协道:“陛下初到司空府,是冲着爷爷去的,还是冲着臣妾去的?” 惊闻此问,刘协有些傻眼。 若言冲着董卓去,两人倒可以说是误打误撞,天作之合。若言冲着董白去,刘协估计就是心存不轨,早有预谋。 不过,此时纵使刘协说是冲着董卓去的,董白都不一定相信。 谁让他劣迹斑斑,在和董白交往期间,竟偷偷跑到吕府,和吕珺打成一片。 最关键的是,吕珺入宫后,和董白关系甚密。三人交往的过程,估计吕珺和董白早就交换过情报,看清了刘协的本性。 如此严峻的形势之下,刘协认为,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他扶着董白的双肩道:“董太尉初到洛阳城,朕哪能想得到,白儿竟然身在洛阳。你我相遇,实乃偶遇,亦可谓是姻缘天成。” 董白将信将疑地看着刘协道:“果真如此?” 刘协摊开手道:“你与朕夫妻一体,朕骗你作甚?” 董白不再说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哪怕她明知刘协是在哄她,她也愿意相信。 刘协合手握住董白的双手道:“往事尤可忆,未来更可期。你我年龄尚小,或许还能再活四五十载。到那时,你我满头白发,我搀着你,你扶着我,漫步在西园之中,闲谈旧事,该是何等地惬意啊!” 董白被刘协描述的画面所吸引,畅想了片刻后,倏然想到刘协的其他妃子。 她略带酸意道:“从来是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臣妾那时早已年老色衰,陛下又会有更多的新爱妃,恐怕未必能想到臣妾,更别说一起游园了!” 刘协苦笑道:“朕若是贪恋美色,那朕的理想和抱负,就真的是镜中花、水中月了。” 董白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近半年的相处,她对刘协的努力,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刘协每日夙兴夜寐,操劳朝政,心心念念地便是再兴汉室,让百姓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 至于诸多爱妃,他虽然爱玩闹,但克制力极强。哪怕有些荒唐,却也谈不上贪恋美色。 思及至此,她心中的酸意倒是解了一半。 刘协见董白不说话,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道:“白儿,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很美好的画面,董白轻轻念了几遍,手儿便握紧了刘协的手。 不过,想到刘协还会和其他人相约在黄昏后,她心中的那点酸意再次翻涌。 她撅着红唇道:“初相识,你一颗心,只许给了我。如今,你一颗心,掰成九瓣,又怎抵当初呢!” 是的,她又想到了两人最初的美好。 刘协叹了口气道:“是朕贪心了!为大汉江山计,朕不辞辛劳,不过是为了延续刘家血脉。朕允过你,若立后,必是你。因为你是我最初的心心相印,哪怕心掰成再多瓣,每瓣都难以割舍你的身影。” 董白发完牢骚,便意识到她的不对。她知道刘协身为皇帝,自是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不可能太过于儿女情长。 如今,这种亲密相处,她已经是很开心了。只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更多。 想到这里,她低声道:“是臣妾耍小性子了,陛下万勿怪罪。” 刘协轻笑道:“怎么会,你偶尔耍耍小性子,不正说明你在乎朕么!” 听到刘协安慰的言语,董白这才放宽心。她不想落得个善妒的恶名。 看到刘协一如既往地爱着她,董白的心中满是甜蜜。 刘协牵着她的手,踏在星辉中,伴着初春的寒意,心中却是火热的情怀。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振兴汉室的第一步,是从董白开始。在他的心中,他暗自发誓:卿若不负朕,朕必不负卿。两情长久时,心心自相印。 似是感受到刘协情感的变化,董白扭头,看着刘协,那桃花眸中,闪烁的情意绵绵,足以媲美灿烂的星河。 那一刻,那一眼,两颗心,似是水乳交融。 月辉、星光、相爱的人,走的每一步,甚至连甩动的手臂,都是如此的合拍。 这一刻,董白相信了刘协口中的心心相印。或许,他的爱从未变质,只是自己不能再像当初,独自拥有纯纯的爱了吧! ---------- 太原郡,郡治晋阳县,刺史府,厅堂内。 曹操端坐上首,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纯、曹洪、乐进六人分坐两侧。 曹操开口道:“如今,吾等已经抵达并州。然上党、太原豪强林立,私兵众多,豪霸一方,民众多依附。操欲以刺史之名召这些地方势力的首领会面,汝等可愿前往。” 夏侯惇不解地问道:“府君招他们做何?” 曹操笑道:“人无首不聚,鸟无头不飞。操欲举荐这些首领来州府任职。待他们离开本乡,吾等则可征发当地青壮充当义从,削弱这些首领的势力,进而剥离他们的私兵。” 夏侯惇等人闻言,皆拍案称好。 曹仁质疑道:“若是他们抗命呢?” 曹操脸上闪过狠厉之色道:“且让他逍遥数月,待泰半首领任职后,就派兵征讨抗令不尊者,看是他们的头硬,还是吾的刀快?” 曹仁等人再无异议,纷纷领命,派人去招地方势力的首领。 第五十一章 待诸将离去,曹操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再次想起他临行时,刘协对他的殷切期望。 他遥望洛阳,心道:“陛下夙兴夜寐,操劳政务,臣岂敢怠惰,当以身报国,兴汉室。” 想到这里,他命人送请帖于太原王氏、太原郭氏、太原温氏、太原孙氏和太原张氏。 太原郡能够得以保全,仰赖这些地方大族出力。至于他们是否和内附的南匈奴王庭有勾连,这就不得而知。 太原王氏,世代担任州郡的重要官职,王柔曾为护匈奴中郎将,其弟王泽曾为雁门太守。朝中大臣王允并非晋阳王氏一支,而是属于祁县王氏。 太原郭氏亦是高官士族之家,祖辈郭遵曾为兖州刺史,光禄大夫,名声很大,乃是“八儁”之一。父辈郭全曾为大司农,亦是名望不低。 太原温氏开基祖先温何,乃汉初燕将军第一代恂倾侯温疥之孙,温恕乃是当代涿郡太守。后世温庭筠亦是出自太原温氏。 太原孙氏,《新唐书》记载,孙福为太原太守,遇赤眉之难,遂居太原中都。后家世中落,一直式微,直至孙资仕魏,始有孙氏之盛。如今,孙资尚在太学,孙家倒不甚出名。 太原张氏,虽是大族,却声名不显,主要是尚未出现名士和名臣,算不上豪族。 午时正,晋阳刺史府。 曹操举起酒杯道:“操领并州刺史,初临贵地,知悉诸君乃太原大族,护卫太原郡周全。操代朝廷感谢诸位!” 王柔作为一众宾客中最年长、威望最高的官员,首先出声道:“并州百姓盼府君久矣,今日府君领兵至并,当可护并州百姓安宁,实乃并州百姓之幸。” 其他家族之人亦跟着称赞曹操一行。 曹操闻言,抚须笑道:“诸君言重了。操此来,乃是奉皇命欲恢复旧土,诸君可愿与朝廷共进退?” 郭缊年轻气盛,慨然允道:“缊早就看不惯匈奴人的得寸进尺,愿为朝廷效力。” 王柔皱眉道:“如今并州局势复杂,地方势力林立,恐难形成合力,想要收复雁门等郡,恐有难度。” 其他诸家代表皆面现难色。打仗,意味着要出人出钱,他们自然知晓收复故土,对他们的安全也有保障,可是所需钱粮甚多,他们确实不愿损家族而利天下。 曹操摇头笑道:“陛下曾语操:如今天下大乱,正是英雄辈出,人才崭露头角的良机。若是把握时机,必能脱颖而出。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诸家族之人闻言,不禁陷入思考之中。他们所想,大多是乱世保存实力,伺机而动。不是说乱世他们不想动,而是害怕消耗太多的资源。 如今,曹操领军入住并州,势必要做出一番事业。他们是不是还要坚持退让的策略,倒也是值得思考。 曹操看着诸家族之人的反应,心中不禁暗赞刘协对世家之人看得透彻。 刘协曾对曹操言:世家之人,惜身而爱名,敛财而害民,自私自利,无国家之观念,唯以存其家族,实乃国家之蠹虫。 曹操甚为认同刘协的观点,因此对于这些世家豪族并无好感。 其实,曹操本人对世家之人也是非常厌恶,他任洛阳北部尉时,就申明禁令,严肃法纪,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衙门左右,有犯禁者,皆棒杀之。汉灵帝刘宏宠幸的宦官蹇硕的叔父违禁夜行,曹操毫不留情,将蹇硕的叔父用五色棒处死。于是京师敛迹,无敢犯者。 由此观之,曹操不畏强权。当然,也是因为其乃宦官之后,才得以保全。 曹操丝毫就不理会这些世家豪族的人,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似是毫不在意。 而太原王氏、太原郭氏、太原温氏、太原孙氏和太原张氏之人,则心惴惴不安。他们真的被曹操这种无所谓的态度,震慑住了。 王柔试探道:“朝廷和府君既然要收复旧土,王氏自当支持。还望府君明言。” 曹操笑道:“陛下仅是口头要求诸世家能够与国共进退,各世家之人支持的程度,全靠自觉,陛下未做要求。操人微言轻,自是不敢妄言。” 他不清楚这些世家豪族的底蕴,唯恐张口露怯,遂将各种问题抛向各大世家。 王柔、郭缊等人闻言,自是明白,刘协不作要求才是最可怕的标准。日后若是清查各郡,那些支援较少的家族,肯定会被清算,因此他们暗暗寻思着,如何就捐献达成一致,减少未来被朝廷清算的可能。 近几年来,匈奴侵害边疆,对各大世家已造成危害,他们衡量半天后,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只待收复旧土再弥补损失。 曹操继续言道:“诸位贡献,陛下日后自会弥补,还望诸位认清形势,不要自误,” 王柔等人闻言,自是知晓刘协的打算。想要依靠大大小小的豪门世族,完成统一并州的壮举。 面对皇帝和并州牧曹操的双重威胁,他们很快便转变自己的想法,踊跃捐钱捐粮。尤其是张氏和孙氏。名声最小,反而捐献最大。 曹操看着手中的卷册,上面记录着各大家族捐献的名目。他大致看了一眼,微微摇头,却也不再多说。 王柔等家族之人见状,心中不禁惴惴不安。他们唯恐被曹操挑出错处。 酒宴在欢乐祥和中结束,诸大家族之人心中盘算着曹操的印象。 曹操朗声道:“感谢诸位的鼎力支持,来日,操必有厚报!” 送走世家豪族之人,曹操连忙召集手下诸将,将今日聚会之事全盘托出,还将收敛的钱粮之数,与众人观看。 曹仁言道:“府君,若是各大家族不兑现,吾等该如何处置?” 曹操轻笑道:“操仁至义尽,若其自寻死路,就莫怪操法不容情了。” 是的,他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整治这个豪族,避免他们日后做大,对朝廷不利。 至于那些地方势力的首领,若是识趣,他自会给他们留条生路,若是不识趣,说不得也要严肃法纪,杀鸡儆猴。 第五十二章 贼降喜讯报 美食乱贼心(第三天,1\/2) 二月十三日,刘协收到黄琬的战报,大阳县城近四万贼军在贼首胡才的率领下开城投降,特请旨处置叛贼。 二月初三,徐晃等在大阳城下第一次劝降失败后,黄琬便收兵回营。 回到营寨后,黄琬便命徐晃协助手下将领收编投降的步兵和骑兵。 凡是愿意加入朝廷大军的,只要身体素质过得去,便收编入军队。 原本,黄琬打算将降卒打散安置于西凉军中。但西凉军排外性有点强,他担心这样的处置,会引发降卒和西凉老兵的冲突,进而影响到军队的士气。 无奈之下,他只得将精选的二千降卒集中安置,编成二部,每部一千士卒,却未设置校尉和司马。 这两千降卒归黄琬本人统帅,徐晃作为降将,暂不任命官职,仅作为助手,帮他打理这两千降卒。 至于仅剩的一百余贼骑,则归入关羽麾下,由其统领。 期间,黄琬就此次战况写了战报,就降卒首领的任命,也结合徐晃的意见,以及自己的观察,提交了建议,交由信使递入京城。 刘协收到战报后,考虑了半晌,决定任命徐晃为骑都尉,由其佐黄琬统领降卒,其他降卒首领亦按照黄琬的建议予以任命。 他还专门给黄琬写了封信,信中提及:若攻下大阳城,则所有被收编的降卒,均要分批送至洛阳城外的邙山大营,刘协要亲自整军。 至于整军的内容,信中虽然没提,但刘协确是早有打算,准备向降卒灌输忠君、爱国、护民的思想,让他们从思想上真正扭转过来,成为一支严守军纪的朝廷军队。 刘协还在信中建议道,让徐晃带领二千降卒,在城下演练军阵,当着城头贼军的面,开灶做饭。为此,刘协还答应再送二十头大肥猪给大军打牙祭。 于是,连续三天在城下劝降的徐晃,在杨修、周瑜等人的协助下,开始演练军阵。 无论是杨修,还是周瑜,都被刘协拉着到高顺的军中训练过。平时还可以玩蹴鞠、打马球。 唐朝诗人蔡孚在《打球篇》中写道:德阳宫北苑东头,云作高台月作楼。金锤玉蓥千金地,宝杖雕文七宝球。窦融一家三尚主,梁冀频封万户侯。容色由来荷恩顾,意气平生事侠游。共道用兵如断蔗,俱能走马入长楸。红鬣锦鬃风騄骥,黄络青丝电紫骝。奔星乱下花场里,初月飞来画杖头。自有长鸣须决胜,能驰迅走满先筹。薄暮汉宫愉乐罢,还归尧室晓垂旒。 诗中提及的“德阳宫”即是洛阳北宫的宫殿名,其中的窦融和梁冀,都是东汉的大臣,由此足以说明马球在汉朝时已经存在。 曹植在《名都篇》中也写道:“鸣俦啸匹侣,列坐竟长筵。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诗中描写的便是人们打马球时的场景。 因此,在周瑜和杨修的张罗下,每次训练结束后,他们便各领一队,在城下进行蹴鞠比赛或者打马球的比赛。 每次到蹴鞠或打马球的环节,士兵们便气氛高涨。 无他,盖因杨修曾言,陛下也爱玩蹴鞠和打马球,平时经常和士卒们一起比赛。 他还透露消息称:攻打下大阳城后,降卒们将会分批去洛阳修整,期间,皇帝很可能和他们一起玩蹴鞠和打马球。 当这个消息扩散后,不仅降卒们喜欢玩蹴鞠和打马球,连投降的年轻首领都开始学习玩蹴鞠和打马球,期待着和皇帝的碰撞。 伙夫们就在军阵不远处搭灶做饭,特制的大铁锅炖着猪肉和野菜汤,那香味飘到城头,让守军们垂涎不已。 看着自己曾经的同僚在城下训练,他们不羡慕。但是看到他们一天吃三顿饭,并且中午饭还有荤腥的时候,他们是真的羡慕了。 汉时,普通人都是一天两餐。他们这些守军,在粮食短缺的情况下,一天两餐可以保证,但无法保证吃饱,更不可能吃的上肉。 所以,同为贼军,凭什么投降的人吃的比他们还好。 这种想法在大阳城内逐渐蔓延开来,使得守城士兵的士气愈发低落。 胡才等将领站在城头,闻着不时飘来的香味,心中抽抽不已。城内的肉食,早就让他们给吃完了。他们现在也和士兵一样,吃着难咽的干粮。只不过他们能吃热乎的,还能喝上热汤。 持续了五天后,胡才看着城头守军日渐低落的士气,心中忧心忡忡道:“再这样下去,不出数日,吾等恐怕性命难保啊!” 他们现在真的害怕,不知哪天晚上,士兵们就有可能把他们的头颅割下,投诚请功。 胡木叹了口气道:“大哥,趁着现在还有些底子,我们投降吧。若是等到粮食耗尽再投降,估计朝廷大军杀了我们的心都有啊!” 是啊,你吃完了粮食再投降,扔给朝廷的全是负担,这样的投诚肯定没有人乐意接受。而惹恼了朝廷大军,他们的性命就堪忧了!既使不杀他们,他们也不会落得好去。 其他小首领闻言,俱皆双目一亮,期待地看着胡才,眼中满满的求生欲。 胡才紧握双手,思考着眼前的困局。 面对朝廷的数千骑兵,出城作战,他们无疑就是待宰的羔羊。死守城池,又不见友军的支援,最终也只是落得个困死大阳城。 既不能打,又不能逃,除了投降,他们还真是别无选择。 想了想,他看着胡木道:“既然你提议投降,那你就出城和朝廷先谈判,顺便邀请徐晃入城一叙。吾等在见过徐晃之后,再做决定。” 胡木闻言大喜道:“既然哥哥有了决断,弟自是责无旁贷。” 说着,他兴匆匆地骑着马出城,向城下的朝廷大军驰去。 看着城中冲出一骑,杨修笑道:“他们终究是忍不住这喷香的猪肉了!” 周瑜拱手道:“骑都尉,这场大功尽入你囊中啊!” 徐晃看着来骑,笑道:“幸蒙二位相助,晃不过是执行黄司徒的命令罢了,有何功劳可言!” 说着,他示意手下的士兵不要射箭,将来骑放行。 第五十三章 空手套白狼 胡木进退难 胡木远远地看到徐晃,面带笑容道:“徐晃兄弟,哥哥来看你了。” 徐晃笑着拱手道:“胡木哥哥,此来仅是为了探望小弟么?” 胡木收缰下马,拱手示意道:“城中难捱,这不是想找兄弟叙叙旧,顺便聊聊投诚的事宜。” 徐晃闻言,笑容越发灿烂。 他挽着胡木的手,肃然道:“投诚乃是公事,兄弟之间叙旧,此乃私事。晃在城下操练的目的,胡木哥哥也清楚。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弟当以公事为先。至于兄弟叙旧,胡木哥哥来到朝廷大营,倒不用急着离开,你我兄弟正好畅谈一番。” 胡木苦笑道:“徐晃兄弟也该知道城内的状况,哥哥也瞒不过你。这若是谈成了投诚的事,恐怕哥哥要着急回城了。” 徐晃连忙道:“既然如此十万火急,哥哥且先上马,兄弟带哥哥去见司徒。” 看着胡木上马,徐晃也翻身上马,在杨修的陪同下,疾驰回营。周瑜则继续和降卒们一起在城下继续团建。 中军大帐内,得到禀报的黄琬早已召集诸将,商谈着敌军投降的应对事宜。 很快,在徐晃的带领下,胡木走进大帐,向黄琬等将领拱手行礼。 黄琬气度恢弘,自是不屑用下马威的方式,威慑贼人。他和善地问道:“城中余粮尚可支撑几日?” 胡木闻言愣了愣神。他没想到,语气和善的黄琬,开门见山,便是如此尖锐的问题。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来此已经表明来意。黄琬问得,其实是他们的态度。 他自不敢隐瞒,诚恳地答道:“城内余粮尚可支撑十余日,不过士兵都吃不饱。而城下大军每天饱食,还能吃到肉,甚是影响城内守兵的士气。” 黄琬为豫州牧时,境内盗贼猖獗,使得州境残破。黄琬率军平定盗贼,威名大振,任内政绩为天下表率。 凭他剿匪的经验,他自是知晓,多数贼人所求不过活命裹腹。今大阳城被朝廷大军围困,不仅食不果腹,还有生命危险,他们自是士气低落。待粮尽,饿个三两日,估计都有食人之祸。 他笑道:“大军围城,汝等插翅亦难飞,既然欲降,望汝莫提非分之事。” 胡木连忙解释道:“朝廷天威之下,木岂敢有非分之念。不过是想要得到朝廷的保证罢了。” 黄琬点头道:“请讲。” 胡木想了想,遂言道:“城内守军的首领胡才,乃是吾之族兄,其想要归降朝廷,望朝廷能够给予其优渥的职位和大笔财货。” 黄琬摆手道:“陛下曾对琬言:天下叛贼甚众,若是降而得官,不啻若在鼓励民众从贼,故降贼不可直接为官。当依其身份和地位,给予其财货的奖励。 若是真想入朝为官,朝廷可授予虚职,给予三年期限以积功,功至方受实职。功不至,虚职取消,按实功授职。 至于财货奖励,朝廷多年积弊,内库空虚,若贼将搜刮民财甚丰,则允降将从其所剿财物中取三成作为补偿。其余财货,则由朝廷收缴,以按功行赏军卒。 若贼寇秋毫不犯,或者所得甚少,则由朝廷给予田地的奖励。待朝廷财政宽松,再以财货赎地。其间田产所得,均由贼寇支配。” 胡木闻言,顿时傻眼了。这朝廷是想要空手套白狼,把他们当猴耍啊!他连忙看向徐晃。 徐晃得到黄琬示意,这才开口道:“胡木哥哥,晃和其他兄弟,虽被授予军职,但也都是虚职,需要积功方能授予实职,并非针对哥哥。” 胡木深吸了口气道:“那我们投降,岂非无利可言?” 徐晃肃然道:“当初晃亦不解,遂请教侍郎杨修。侍郎告知晃,贼与将,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从贼,食不果腹,朝不保夕;为将,则可为国为民,光宗耀祖,青史留名。 若胡木哥哥胸中有大志,又何必计较这些小利。若是哥哥只想小富即安,朝廷也不吝财货。只是,先以田地冲抵罢了。” 听到徐晃轻描淡写地以小利言之,胡木紧皱眉头。 小利,呵呵,那是你徐晃不清楚,才这么说。你要是知看到我兄弟二人搜刮的财货,估计得亮瞎你的眼睛。 黄琬的话,让他绝望。他从未想过,投降竟然还要被朝廷盘剥财货。 他缓缓地说道:“让我们把缴获的财物交于朝廷,这个恕我难以认同!” 徐晃苦笑道:“胡木哥哥,你我起事时,身无分文,只为求活。如今,城内所获财物,多是从贼所得,每笔财货上都沾满了血腥。 朝廷为早日平定天下,给百姓太平的生活,这才退让一步,允许吾等投降。哥哥万勿因为财货而失去活命的机会啊! 再者说,从贼所得财货,本为不义之财,自是不可能悉数获取。若经朝廷授予,这些财货不就干净了么,兄弟们花着,也光明不大不是!” 徐晃说的很清楚,胡木也感觉有道理,但依旧无法否认,这番操作太过于荒唐。 他们辛苦攻打城池,从那些豪门士族家中缴获财物,却需要交给朝廷八成,才能洗掉血腥气。那他们辛辛苦苦,提着脑袋抢钱,岂不是让朝廷坐收渔利。 徐晃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胡木哥哥,再有两日,陛下送来犒军的二十头大肥猪便至军中,若是稍作迟疑,错过了这顿猪肉,岂不是白白损失了。” 胡木呆呆地看着徐晃,觉得徐晃肯定是傻了。他们劫掠的财货,若是用来购买肥猪,别说是二十头,哪怕是成千上万头,都有可能。 他的心都在流血了,哪还有心思吃这顿高价的猪肉! 黄琬看了眼胡木道:“若是你难以抉择,就先和徐晃多聊聊。” 说着,黄琬和其他诸将均离开大帐。 徐晃拉着胡木往大帐外走去,他道:“走,去弟弟营中吃点肉汤泡饭。” 胡木不由自主地便跟着徐晃走出中军大帐,往城下军阵行去。 第五十四章 俸禄动人心 杀猪夺人魄(第四天,1\/2) 走了两步,胡木倏然察觉到不对劲。我不是和朝廷的司徒谈投降事宜么,怎么就被徐晃拉着去吃饭了? 他连忙止住脚步道:“兄弟,你跟哥哥说句实话,这朝廷能投靠么?” 徐晃正色道:“哥哥这话说的。咱们兄弟起事前,弟弟不过是郡吏,如今却被朝廷擢拔为骑都尉,秩比二千石,虽是虚职,却是何等的荣耀。 至于军功,这天下贼人这么多,正是你我兄弟建功立业的好时机,还怕不能由虚职转为实职么?” 胡木闻言,顿时红了眼睛。他咽了口唾沫,结巴地问道:“啥,秩比二千石,你这骑都尉得是多大的官啊?” 徐晃掰着手指道:“以俸禄而论,尚有秩二千石、秩中二千石和秩万石。不过,弟弟已经很满足了。” 这几天,徐晃向杨修请教了很多知识,尤其是朝堂官职、俸禄和礼节等方面的知识。 之所以向杨修请教,主要是因为杨修能言善道,也爱瞎白活。 胡木伸出手指算计了半天,还是没弄明白二千石到底是多少。他认真问道:“这二千石相当于多少亩地的产量啊?” 没办法,算数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都属于知识盲区。 徐晃闻言,皱着眉头,说不出来。 杨修在旁边道:“大约是六百余亩地的产量。” 荀悦的《前汉纪·文帝二年》中载有晁错游说文帝的话,“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作者不过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三百石。” 依晁错所言,每亩地约产出三石小米,每石为120斤,即为360斤(折算成今天的斤数为281斤)。 不过,荀悦此时尚未写出《汉纪》,但每亩地的粮食产量,杨修还是知晓的。 再加上他跟着刘协学过一段时间的算数,倒是不怵这个话题。 胡木想了想,觉得投降也挺不错。虽然财货可能会损失不少,但是这个俸禄还是蛮有吸引力的。 他咬了咬牙道:“杨侍郎,若是我能劝大哥投降朝廷,不知道朝廷能授予什么官职?” 杨修摊开双手道:“胡木首领,修只是一介侍郎,朝廷的决定,又岂是修所能妄度的。 更何况,骑都尉徐晃的能力你也知道。他与中郎将吕布一战之后,其武勇之名为陛下知晓,这才给予优渥的待遇。 修以为,胡木首领只要有能力,根本不必在乎起点高低,而是要用自己的能力,为自己的野心插上翅膀,方能得偿所愿、一飞冲天。” 胡木亦是个聪明人,他从杨修的口中,大抵猜出朝廷的意思。估计是看不上他们兄弟的缘故,朝廷既不想付出太高的官位,又不想付出财货,这还能投降么? 可是不投降又该怎么办?战死沙场,那可真就人财两失了! 看着胡木面色涨红的模样,杨修摇了摇头道:“修以为,胡才首领若是肯降,朝廷自然会千金市马骨,给予优渥的待遇,让其他白波贼首知道,负隅顽抗是没有出路的,只有投靠朝廷才有未来。所以,想来朝廷给予胡才的官职,怎么都不会低于骑都尉徐晃。” 说着,他看向远处,张飞手持杀猪刀,摆好架势,似是要杀猪。 杨修连忙说道:“走,张军侯要杀猪,这可是营中一大盛势,速去,速去。” 说着,他当先疾步而去。 徐晃见状,不顾胡木的反应,忙拉着跟上杨秀。 胡木一头雾水地跟着徐晃,不明白杀猪有什么好看的。 看到杨修、徐晃和胡木三人到来,士卒们纷纷让路,让三人站在前面。 张飞瞟了眼胡木,这才挽起袖子,咬住杀猪刀,以手按猪头,手肘压在猪颈,右腿弓,左腿蹬地然后发力,靠着一股蛮劲硬是将这头二百来斤的肥猪撂倒在地上。 猪躺在地上,嘴里发出嗷嗷的尖叫声,似是害怕。 却见张飞丝毫不予理会,用右膝顶住猪肚上部,左手摁住两只猪前蹄,右手从口中取下尖刀,顺势将刀扎进猪的心肺。 猪吃痛之下,口中尖叫愈发急促,它奋力蹬腿,前腿无法挣脱张飞的压制,后退只能是无力地弹动着空气。 很快,猪的嚎叫声渐渐停歇,两条后腿也越动越慢,最后无力地垂下了。 胡木见此情景,暗暗心惊不已。这大汉,气力也太骇人了吧。 他不禁仔细端详起这身长八尺,豹头环眼,膀大腰圆的莽汉子。 没一会儿,张飞再次照葫芦画瓢,连杀三猪。当他起身时,那种凶悍无比的气势,惊得胡木心颤不已。 他轻声问道:“军候是多大的官?” 杨修答道:“此乃张飞,是曲军候,秩比六百石,不如徐晃多矣,不过他是实授官职。” 胡木自认武勇比不上张飞,想到张飞才秩比六百石,他不禁骇然道:“军中几多这种将士?” 杨修指着附近一处营帐外,正手持春秋认真阅读的关羽道:“随处可见!” 关羽身高九尺,看着就比张飞高大,虽然不似张飞膀大腰圆,但看着他身旁放着的青龙偃月刀,他便知道,此人丝毫不逊色于张飞。 杨修透露道:“过几日,吕中郎将亦将赶至大阳县城。” 吕布,胡木曾听徐晃提及,阵前对战,不及十数招,便被打的招架不得,只能靠着人多,方才逃回一条命来。 他敏锐地意识到,朝廷居然还在派兵遣将,这明显是想要将大阳县城的义军一网打尽啊! 他唏嘘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感慨半晌,他下定决心道:“杨侍郎,胡木想要再次拜见司徒。” 杨修诧异道:“胡首领不再多考虑两天?” 胡木苦笑道:“既然结局无法改变,那认输还不如痛快些。” 杨修闻言,拱了拱手道:“胡木首领看得透彻,佩服佩服!” 说着,他便先行向黄琬通禀去了。 胡木转身看向徐晃,脸上略显阴沉道:“徐兄弟倒算是平步青云了,只可惜一众老兄弟,还在翘首以盼,不知前途如何呢?” 第五十五章 本色动人心,杨徐相争忙 徐晃听出胡木口中的怨气,他苦笑道:“晃,败军之将,幸得陛下赏识,这才有了今日。胡才首领领军四万,若是投效朝廷,前途岂是晃所能比!” 听到徐晃自认不如的言语,胡木的心情舒畅了些许。 他只是嫉妒徐晃得到了好前程,一时气愤。想到自己马上也要投效朝廷,却前途未卜,他心中自是有怨气。 不过,看到徐晃并未因改换门庭、身居高位而忘本,他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不少。 再者,胡木还要以徐晃为臂助,试图为大哥和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更不用说,徐晃简在帝心,未来发展肯定比他好,他自然不愿和徐晃结仇。 胡木定了定神道,叹息道:“哥哥前途不明,失态了,还望徐兄弟见谅!” 徐晃领着胡木前往中军大帐,谦逊道:“哥哥言重了。” 二人行至中军大帐外,静候黄琬召唤。 不一会儿,亲兵出帐,传徐晃和胡木进入大帐。 黄琬居中而坐,将领分列两侧,俱皆看向胡木。 胡木上前行礼道:“经骑都尉徐晃和侍郎杨修劝解,木幡然悔悟,愿意投效朝廷。木的兄长也早有投效朝廷之心,回城后,木便说服兄长和诸首领投效朝廷。只希望朝廷能够公平对待。” 黄琬抚须道:“好。你就有投效之心,朝廷自不会亏待。不过,如今春耕将至,还望早日抉择,免得耽误了春耕啊!” 胡木错愕地看向黄琬,他没想到,人家司徒这样的大官,竟然还想着春耕的事,让他心中不由触动。 他再次躬身道:“木来时,兄长曾言,想邀请徐晃入城详谈,不知司徒能否应允?” 黄琬盯着胡木,看他似不像作伪,不禁皱起眉头。 徐晃乃是降将,若是他跟着胡木回到大阳县城,白波贼翻脸,杀了徐晃,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胡木被黄琬盯着,心中压力甚大。他连忙道:“兄长胡才决无恶意,木也愿意担保徐晃兄弟的安全,望司徒恩允。” 徐晃在一旁拱手道:“司徒,晃和胡才兄弟有旧,他们定是想要晃在兄弟们面前,坦诚利弊。还望司徒允许晃前往。” 杨修见状,上前禀道:“司徒,晃是降将,进城难保安全。不如让修前往,修对招降一应事宜,皆详熟于胸,当无问题。” 徐晃连忙劝说道:“杨侍郎,汝乃弘农杨氏之后,亦是陛下看重的人才,进城干系甚大,你又与胡才首领不熟,为免意外,还望侍郎莫要与晃相争。” 杨修轻笑道:“骑都尉方降,若是奉命入城,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岂非司徒之过。更何况,陛下颇为看重骑都尉,若是有个闪失,恐怕司徒也无法向陛下交代。此城还是由修进更为妥当。” 徐晃急道:“胡才兄弟点名让晃进城,若是改由杨侍郎进城,恶了胡才,岂非耽误了侍郎的性命。” 两人你来我往,相互争取进城的机会。 胡木见状,不由得暗自羡慕。没想到,徐晃新降,便有这么好的人缘。 他连忙出声道:“司徒,木以自己的性命担保徐晃兄弟的安全。至于侍郎,若是愿意,亦可一同前往。木自会保证侍郎的安全。” 徐晃和杨修闻言,双双看向黄琬。 张飞在一旁看得是焦躁难耐,他嚷道:“不如由飞护送骑都尉和侍郎进城,既使有变,飞亦能保全徐晃和杨修的性命。” 看到张飞气势雄浑,声大如雷,胡木面露惊色。 黄琬笑着说道:“诸将领众志成城,舍生忘死,皆乃国家忠良。也罢,既然诸位皆不避死,便由张飞领二十人骑护送徐晃和杨修入城。” 说完,他看向张飞赞道:“军侯勇猛无畏,胆气过人,着实可敬。” 刘备行礼道:“司徒过奖了。翼德虽性格莽撞,却也言出必行。有他跟随,骑都尉和侍郎当无性命之险。” 张飞、徐晃和杨修三人均行礼,随即出了营帐。 张飞点齐二十名身强力壮的骑兵,二十余人一行骑马前往大阳县城。 看到胡木安全回来,城头上的胡才提着的心方才落定。他连忙吩咐手下打开城门。 待胡木一行进城后,城门再次关闭。 胡才领着一众大小首领到城下迎接胡木和朝廷官员。 看到徐晃身旁站着一位身材高大,威武雄壮的男子,他先是吃了一惊,看向胡木。 胡木连忙上前,向胡才介绍道:“大哥,徐晃兄弟自不用我介绍,他现在是朝廷的骑都尉,秩比二千石。这位英雄是军侯张飞,乃是恶来、孟贲样的猛将。这位侍郎杨修,是弘农杨氏之后。” 胡才闻言,盯着威猛的张飞看了两眼,心中颇有些忌惮。 他堆起笑脸,和徐晃寒暄了起来。 对于朝廷的官职,他并不完全理解,但对于秩比二千石的俸禄标准,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徐晃连忙拱手行礼道:“首领,晃偷袭不成,反而被擒,无奈之下,投降了朝廷,还望大哥不要见怪。” 胡才笑道:“不怪,不怪,兄弟能够投效朝廷,哥哥也为你开心。这不,哥哥也走投无路,只得投效朝廷,日后还要仰仗老弟啊!” 徐晃忙谦恭道:“哥哥客气,晃可忘不了哥哥对兄弟的照顾。” 两人把臂言欢,一起走进大厅。 待众人纷纷落座,胡才先和众人道歉,便领着胡木进入内厅。 他语气着急地问道:“朝廷开出什么条件?” 胡木苦笑道:“朝廷把准了我们无路可逃,给出的条件异常苛刻。你我兄弟搜刮的财货,估计得献给朝廷八成。至于官职,大哥领二千石的官职,应当不成问题。不过,这个职位是虚职,必须待大哥积攒足够的功劳,方授实职。” 胡才皱眉道:“财货是你我辛苦搜刮而来,交给朝廷,我心有不甘啊!” 胡木劝说道:“大哥,形势比人强,若是我们不降,人没了,钱还是朝廷的。何苦来哉!” 第五十六章 投降实无奈 莽汉耍酒疯(第五天,1\/2) 胡才何尝不知。 面对朝廷大军,打,打不过;逃,逃不了;降,不托底。 他胡才,手握四万部卒,在白波军中亦是首领郭泰之下的四大将领之一。 归降了朝廷,他又算得了什么?权势和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 可不降又能怎的,既便他拼着耗尽这四万部卒,换得个逃回安邑的机会。没了手底下这些兵,谁还会正眼看他。 恐怕,杨奉、韩暹、李乐三人只会幸灾乐祸,看他笑话。想要东山再起,更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他可是有不少仇家的。若是没有手底下这些兵,他随时可能死于非命。 斟酌再三,胡才无奈道:“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请命来守这大阳城?” 看着胡才犹自心有不甘,胡木劝说道:“朝廷大军中猛将如云,士卒皆披坚执锐,更有骑兵骁勇无比,来去如风,白波军败亡不过是早晚的事。 再者,近百年来,像咱们这种起事的,多是逞一时之威风,短则半年,长则三五年,最终都只能落得个败亡的结局。 不说远的,但说这黄巾军,三大将军分别是天公将军张角、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将领更是有三十六方渠帅,在八州起事,众徒数十万,声名远振,有席卷天下之势。现在呢,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了张飞屠猪的场面,心中打了个激灵。 胡才闻言,不禁默然。他何尝不知,起事不会有好结果。可不起事,他们同样亦活不成。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死中求生么! 叹了口气,胡才斜睨了胡木一眼道:“走了一趟朝廷营寨,你这胆气都去了七分。” 胡木苦笑道:“大哥有所不知,朝廷这些大将,个个有擒龙缚虎之能。弟弟可是亲眼目睹,那黑脸大汉,单手杀猪,不管那猪怎么扑腾,都动不得分毫。” 胡才若有所思道:“你这是被杀猪的吓破胆了!” 胡木无语。他兄弟二人杀人都不计其数,又怎会惧一杀猪的。 主要是,彼杀猪,非此杀猪。那场面太震撼,让他不由自主的骇然。 看着胡木满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胡才笑道:“大哥只是看不惯你这幅怂样,开个玩笑罢了!” 胡木哑然,心道:你清高,你厉害,有本事你跟那黑脸厮打一场! 胡才没有理会胡木的小心思,他思索着问道:“朝廷大营的伙食如何?” 胡木愣了愣,心道:“这猪肉汤,是不是也把大哥给招馋了。” 不过,他自是不会把心中所想说出,遂道:“他们似乎吃的是热饼子,喝的是肉汤,汤里还有野菜,都吃的是满嘴油水。哪像咱们这,士兵裹腹都难,连头领都喝不上肉汤。” 城中的粮食,大都被他们抢来。至于猪、鸡等牲畜,更是被席卷一空。莫说手下的士卒,就连他们这些首领也不过是享受了十天半月,再想吃肉都只能捉耗子和山雀。 没办法,他们起事以来,虽然席卷多地,但对地方生产的破坏太大,境内凋敝。许多百姓资源贫瘠,连种田的种子都难以保留,更别说饲养牲畜了。 这种窘迫的局面,驱使着他们四处扩张,靠劫掠维持现有的局面。一旦他们无力扩张地盘,不用朝廷攻打,自己都得崩了。这也是胡才想要投效朝廷的原因。 哎,现如今,城内连个耗子都不好找,朝廷大军居然还能喝上肉汤,吃上热饼,两相对比之下,他们这些头领,简直是太难、太苦了! 在胡木的再三劝解之下,胡才终于认命了。对于朝廷只任命虚职,而不实授的条件,他也无奈地接受了。 哼!这叛军的头子,说什么他都不想在干了。现在,他只想当朝廷大员,吃香的喝辣的,这才是人生啊! 思忖片刻,他起身道:“走吧,咱们去会会朝廷官员。” 胡木连忙起身,小声说道:“大哥,那个黑脸大汉勇武有力,乃只手搏虎之辈,确是脾气暴躁。大哥万不可惹恼了那人啊!” 胡才闻言,气急而笑道:“我城内近四万手下,还怕个莽汉不成?” 胡木提醒道:“城内士卒虽然,可这大厅中,可才十余人啊!” 胡才顿时被胡木的话给噎住了。 看着胡木小心翼翼地模样,胡才怒其不争道:“出去后,别一幅熊样,给咱白波军抹黑。” 胡木撇了撇嘴,心道:“哼,你是没看到。若是你看到那厮徒手杀猪的狠辣劲,你也得服软!” 胡才和胡木从内厅走出,看到徐晃正和老兄弟们交谈,似是在讲朝廷大营中的生活。白脸文士则笑意盈盈,拉着人讲着什么。而那黑脸大汉,则坐在那里,双目如铜铃,似是在大碗饮酒。 酒,这玩意,他都得小心着喝,就怕给喝没了。看着张飞那架势,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泣血。 手下的侍从很是机灵,一路小跑来到胡木身旁,小声说道:“那黑脸厮嚷嚷着水太淡,嘴里没味。一巴掌就把案几给拍碎了。无奈之下,小的只能将库存的那点酒,给他斟了。” 胡才看着张飞身旁破碎的案几,嘴角抽了抽。这黑脸厮,也太没脸没皮了,哪有谈判讨酒喝的! 出于心疼酒水的目的,他想要加快谈判的进度了。没奈何,酒水不多,经不住那黑脸厮的糟践啊! 胡才轻咳一声道:“诸位头目,才无能,致使大阳城被围。如今,迫于无奈之下,只得投效朝廷。诸位既无异议,咱们就开始谈吧。” 一名头目高声道:“如今,城外仅有朝廷的两万兵,而我白波军,尚有四万余兵,两倍于朝廷的兵力,实力占优。朝廷若想招降,得先答应我们的条件。” 张飞闻言,将酒碗往地上一摔,怒不可遏道:“人多有屁用。有本事你们上,我张飞一个人,单挑你们全部。” 那名头目闻言,脸气得涨红。可是,他却不敢接话。 毕竟,刚才张飞一巴掌拍碎桌子的场面,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此刻,他是敢怒而不敢言。 第五十七章 非为刻薄故,实乃罪孽深 胡木连忙劝说道:“军候息怒。他们未见天威,不知朝廷大军的厉害,还望军候莫怪。” 杨修也忙缓和道:“军候酒后失态,胡头领勿怪!” 待双方气氛稍缓,胡木冲着那名头目道:“咱们既然决定投效朝廷,就别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徒惹人笑话。” 那名头目看了眼胡才,见他没有表示,悻悻然地坐了下来。 胡才面色微红,心里有些不舒服。 托是他找的,就是想着漫天要价。哪曾想,朝廷派出个浑人,根本就不听他们提条件,直接就给撅回去了。 杨修看了眼张飞,觉得这莽汉子倒也并非无脑之辈。 他站起身,朗声道:“诸位既然想投效朝廷,修也不做隐瞒,招降之事,乃陛下独断,非司徒和修等能左右。 出征前,陛下曾言:乱军中多是苦命人,深受贪官污吏,以及劣绅豪强所逼迫,不得已而作乱,故当以宽宥为主。 然乱军头领,能够见机行事,待时而动,搅起风云,令天下震动,平心而论,可谓是草莽英雄。若无乱起,才华必然已被埋没。 陛下决意不究过往,不重身份,唯才是举。望诸位能够以天下苍生为念,止刀戈,复生产,使民不饥馁、苦寒,共创太平盛世。” 这番话,可以说是戳到白波军头领的心窝里了。 他们中的许多人作乱,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想要置之于死地而后生么! 何曾想,皇帝竟然如此有眼光,夸赞他们乃是草莽英雄。草莽先不论何意,仅凭英雄二字,就足以证明皇帝对他们的看重。 而他们能够从众多乱民中博取如今的地位,哪个不认为自己有才能,否则,为何是他们脱颖而出呢! 作为陛下认可的人才,陛下想要和他们一起开创太平盛世,这话听着就给劲,让他们热血沸腾。 胡才、胡木等头领互相对视一眼,均看出彼此脸上的兴奋和期冀。 尤其是胡才和胡木,刚才还想着仅有虚职的封赏,还要承受财货损失的痛苦,心里的预期非常低。 哪曾想,皇帝竟然如此看重他们,这一下子就把他们的心理预期拉高了。 杨修环视诸贼首,看到对方脸上的喜色,不禁在心中暗自叹气。 他肃然道:“诸位造下累累杀戮,所过之处,境内凋敝,白骨露于野。陛下为天下太平故,方允招降白波军。 陛下曾言:举乱而封赏,则乱难平矣。故朝廷绝不会因诸位谋乱而封赏。 然诸位投效朝廷,主动消弭兵灾和杀戮,亦是有功于朝廷和百姓,又不可不赏。 故陛下决议,朝廷封降将以虚职,三年内,积功而升,功至则虚职转实职;功不至则以功论职;功高则论功封赏。绝不令诸位有功不得封,有赏不能得。” 此番话音方落,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许多人眼神中满是诧异。他们似乎想问:这是在开玩笑么? 方才朝廷还在体谅他们、夸赞他们,说他们是人才,要和他们共创太平盛世。 他们可是幻想着,马上就要成为人上人,吃肉喝酒,娶一堆漂亮媳妇。 转瞬间,这一切都消失了。 他们还需要为皇帝卖命,才可能获得向往的生活。那他们投效朝廷,又有何意义? 蓦地,他们意识到,皇帝大概是认为自己掐住了他们的命脉,这才肆无忌惮的吧! 看着手下诸头目眼神中的诧异转为怒火,胡才冷静地问道:“何谓虚职?何谓实职?” 杨修拱手道:“虚职,即空有职位而无相应的俸禄,以实核俸禄为准。实职则是有职有俸,名副其实。” 胡木看向徐晃道:“徐兄弟乃骑都尉,秩比二千石,可属实?” 徐晃茫然地看向杨修,似是在和杨修确认实情。 杨修恍然大悟,苦笑道:“是修的错,忘记告诉徐兄弟,秩比二千石只是名义俸禄,他的实际俸禄尚未确定,会以此次拿下太阳城的结果进行评议。” 徐晃愕然,胡木愕然,胡才以及诸头目均傻眼。 朝廷这操作,太秀,让他们无话可说,只有一句:嫩你娘的,咋有这么坏心眼子的皇帝! 杨修哈哈大笑道:“诸位,现在便考虑俸禄,是否过于急功近利了呢!如今白波军尚有大部犹存,黑山军还龟缩于太行山脉,西凉仍有叛逆作乱,如此多的战功等着诸位来拿,封侯亦有可能啊!斤斤计较于眼前的微利,实在不是智者所为啊!” 胡木无语了,合着,我们该为你卖命,才是智者呗! 呸,那是二傻子!他在心中愤怒地咆哮着。 胡才苦笑道:“才从未闻有如此刻薄的招降条件?” 杨修点头附和道:“修亦有此问。然陛下言:无论黄巾军、白波军,还是黑山军,其首领的所作所为,哪怕诛九族,亦不为过。 然攻城之战,死伤惨重。为生民计,为军卒计,为天下计,皆不应大动干戈,有伤天和。 陛下基于此念,方才接受白波军投效。亦是基于此念,希望你们能在立功中洗清自身的斑斑血债,堂堂正正做人,干干净净做事,而不是担惊受怕,畏惧陛下倒后账。” 顿了顿,他继续强调道:“陛下说,这才是光明道,通天路啊!” 凭借手中的枪和刀,扎扎实实地,砍出自身的封赏。这话听着,让部分年轻头领热血沸腾,感觉这条件似乎也不是那么苛刻。 然而,部分年龄较大的头目,却想着趁此机会投效朝廷,获得高官厚禄,快快活活地过余生。 哪曾想,投效朝廷只是开始,未来竟需要他们自己去打拼。这实在是不能忍! 胡才咬着牙,瞪着眼睛,盯着杨修。 杨修毫不示弱地盯着胡才道:“过分么?那些死在你们刀下的妇孺老幼,谁来为他们打抱不平?” 胡才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烧杀劫掠。那孩童的啼哭、妇人的挣扎、老人的哀求,男子的求饶,这一桩桩、一件件,浮泛在他心头。 面对杨修的质问,胡才不禁泄气了。 第五十八章 画饼一而再 贼首难拒绝(第六天,1\/2) 其他诸头目闻言,亦是面色微变。 他们自前年起事(188年二月),虽历时二年,但哪个首领手上没有沾染无辜者的鲜血。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死罪可赦,活罪难逃。让他们通过打仗消弭罪恶,建功立业,赢得官职。 一时间,整个大厅都陷入到死寂之中。 这时,张飞咽下酒水的咕咚声就显得尤为刺耳。 胡木醒过神来,无奈地问道:“若是吾等战死沙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修沉声道:“军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岂非常事?然陛下以为,为大汉牺牲者,为保护黎庶牺牲者,皆乃国之忠士,当厚遇其家人。 凡家有口战死沙场,可免两人税赋,期限四十年;家中子侄,依其兴趣和才智,或可选入皇家亲军;或可进入专门的学堂,通过考试即可为吏,才华优异者可为官。可谓是泽及家人。” 一名头目嚷嚷道:“有家人好说,没家人的怎么办?” 杨修看了眼头目,笑着说道:“若觉得战死有些冤,可不从军,为工、为农,皆有优待。” 胡才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却在盘算着利弊。 他本来有些厌倦了征战,想要凭借投效朝廷,获得尊荣的官职,靠着自己掠夺的财富,享受奢靡荒淫的生活。 哪曾想,皇帝竟然想着法的,不让他们放下手中的刀,反而还要去为朝廷拼死拼活。 胡才扫视了厅内的诸将,年纪大的都面现失望之色,对于这番说辞并不感冒。年龄小的,心中尚有血性,倒是颇受鼓动。 他悲哀的摇着头,心道:这不是他想要的啊! 胡木看到哥哥胡才脸上的表情不对,连忙询问道:“侍郎,可否到地方为官?” 杨修肃然问道:“诸位愿为国效力,自是好事。然诸位可曾鼓励过农耕?可曾促进过工商?可曾懂得狱讼和民生?能否处理好地方士族、豪族和民众之间的矛盾?” 胡木低着头,不再说话。他都不用多看,就知道,他们这帮人,根本就治理不好地方了。 不说别的,就看他们占据了数月的大阳城就知道。 看来,除了玩命,他们根本没有别的出路了。 杨修看着诸贼将低沉的情绪,微笑着说道:“陛下知晓诸位不通民生,遂决定在边境设立军屯制度,让诸位头领能够率领手下,平时为农,战时为兵。每屯设立曲侯一位,秩比六百石。若是战绩卓着、耕种有功者,可擢升其职。” 胡才等头领闻言,心中顿时生出希望。 胡才询问道:“军屯设置在何处?每屯可有民众多少人?” 杨修道:“军屯所置地点是幽州辽西郡。不限民众数量,除屯卒外,你们能说服多少人跟随,看你们的能力,朝廷并不干涉。” 胡才等人惊呆了,去辽西,那也太远了吧! 杨修看了眼诸贼首,缓缓道:“陛下希望你们把自己的本事对外发挥。” 胡才愕然道:“什么意思?” 杨修颇感不适的说道:“辽西郡以北便是鲜卑所属。仅靠屯田,你们的生活太苦了。而鲜卑经常入侵边境,陛下很是生气。希望你们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无论是你们想吃的牛羊,还是你们想娶的婆娘,都可以恣意掠自鲜卑。” 他不明白刘协为何会做这样的要求,无论是他,还是周瑜,都曾劝说过刘协,希望他能以仁义感化蛮夷。 但刘协却道:“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对蛮夷仁义,就是对百姓残暴。 朕不希望你们理解,只需要你们去执行。若是你们觉得不对,朕可以让你们去边境看看,不要眼中无疾苦,心中只道德。” 杨修无奈,只能当众说出这番违心的话语。 胡才思考了片刻,觉得这个提议,是他的舒适区,他很在行。 他看了眼不做声的张飞,对杨修道:“吾等需要和徐晃兄弟商量一番,还请侍郎和军候移步偏厅休息。” 杨修洒然道:“无妨。” 说着,他走到张飞面前道:“张军候,请与修移送偏厅吧!” 张飞也不言语,端着酒坛跟在杨修身后,离开了大厅。 黑脸厮的身影刚消失不见,胡才等人便觉得厅内空气都活泛了不少。 胡才看着意气风发的徐晃,心中感叹不已。 他收敛心思,询问道:“吾等是否有机会逃出大阳县?” 徐晃闻言愕然道:“首领是觉得朝廷条件苛刻,不愿意投效朝廷么?” 胡才冷哼道:“朝廷这是想让诸兄弟在边疆自生自灭,哪有半点诚心?” 徐晃苦笑道:“首领此言差矣。如今形式,吾等能活命,已是不易。至于边疆,若是首领愿意,晃愿和首领同甘共苦,一块去边疆打拼。” 胡才盯着徐晃道:“你可是有什么消息?” 徐晃顿了顿,直言道:“据侍郎杨修言,陛下有吞并八荒的雄心。只待国内太平,百姓安居乐业,陛下便欲对外征战,吞并整个鲜卑,而非放任蛮夷占据,以解边民之祸。” 胡木闻言,双目圆瞪。这,这个皇帝的野心也太大了吧! 他看到诸位兄弟有些不解的样子,遂解释道:“北部草原,多有蛮夷,且族群众多。匈奴之患,曾持续三百年,直至匈奴内附。现又闻北方鲜卑势大,时常侵边。陛下估计是想要占据北方草原,达到一劳永逸的目的。” 胡才询问道:“草原有多大啊?” 胡木摇头道:“才亦不知。” 徐晃答道:“草原地域辽阔,至少拥有数州之地。” 数州之地,这得是多大啊! 那皇帝,居然想要侵吞北部草原,如此看来,他的野心和草原一样,难以度量啊! 想到他们竟然是在和这样的雄主一较长短,他们不禁有些心虚。 徐晃继续说道:“侍郎杨修还曾提及,陛下以后打算在边境之外,建设城池,设立坊市,由军队管理,屯军将领可优先授职。” 胡才、胡木等头目闻言,顿时心动。不过,这似乎还是在给他们画饼啊! 第五十九章 坊市动贼心,战乱死不名 虽然皇帝依旧在画饼,但这个饼似乎很香、很合胃口。 胡才追问道:“这个坊市有何作用?” 徐晃想了想道:“晃与侍郎杨修和周瑜相处多日,日日受教,方知陛下有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奇思妙想之多,侍郎杨修和周瑜均赞不绝口。” 他仅用数句话,便向胡才等贼首素笔勾勒出,皇帝聪明睿智、胸怀天下的高大形象。 徐晃继续道:“坊市,即是四海商贸汇聚之地。陛下之意,欲以大汉丰饶的物产,和草原进行贸易,换取草原上的牛、马等牲畜,装备大汉的骑兵,让耕者有其牛。” 胡才等头领闻言,仅是想象这样的场景,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骇然道:“这可能么?” 徐晃笑着说道:“通过贸易定价,引导鲜卑、匈奴等人多养牛、马,少养羊,逐渐增加牛和马的交易量。五年不成就十年,十年不成就二十年。总而言之,只要我们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梦想肯定会实现。” 胡才等头领面面相觑,他们似乎意识到,这个皇帝,太执着,不好搞啊! 胡才关切地问道:“坊市如何牟利?” 徐晃答道:“凡坊市交易,买卖各方均需缴纳百分之五的税。所得钱款,除供养军队外,会抽出百分之二十用于城市维护,盈余部分可由城主支配。” 胡才等人闻言,顿时没了兴趣。这才有几个钱啊! 徐晃看着胡才等人,摇了摇头道:“坊市初开,或许需要朝廷补贴,但等它发展成熟,每年上亿钱的收入,都不在话下。” 听到上亿钱的收入,胡才等头目顿时再次来了兴趣。 徐晃无奈地劝说道:“坊市要建,也可能是在五年、十年之后,头领真的没必要将它看得太重。当前最关键的是,你们是否愿意去军屯?” 胡才看了眼诸位头领道:“大家说说自己的想法。” 胡木习惯性地出声道:“依木之见,陛下雄心之大,非是吾等所能忖度。但木却知晓,想要实现陛下的雄心壮志,仅靠吾等这几万人军屯,是不现实的。 若是朝廷大军攻打安邑,郭泰首领或许有死守之志,但其他将领,未必有与城偕亡的想法。因此,他们若是投效朝廷,去处很有可能与我们一样。 和安邑的将领相比,我们最大的优势,便是占据了投降的先机。故吾等万不可继续犹豫下去,若是惹得皇帝和司徒反感,这天赐的先机,恐怕就不是益处,而是害处了。 我们一定要表现出投降的决心,绝不可让朝廷认为我们首鼠两端。只有这样,未来我们得到的好处,才不会大打折扣。” 其他头目闻言,均觉得有理。现在是手快有手慢无,肯定是先投降的有优势。那么我们就降了? 大家彼此看了一眼,都看出对方心中的想法。 胡才扫视了诸人道:“投效朝廷,诸位可有异议?” 诸位头领异口同声道:“此乃天降福报,吾等岂会有异议!” 胡才笑道:“既然诸位兄弟都无异议,那么我们就降了。咱们兄弟都去军屯,到时候依旧能够在一起,有肉吃,有婆娘耍,不比现在舒服的多。” 诸头目闻言,均是笑着点头。 看到胡才等头目均同意投降,徐晃暗中松了口气。 他曾听杨修提及,陛下极有可能会在五六年后北伐鲜卑,而他会成为先锋将军。所以,让他和胡才等头目打好关系,到时候,凭借军屯的兵马,亦能立功封赏。 胡才等人议定后,请来杨修和张飞,立场鲜明地表示投效朝廷,为大汉效力。 杨修闻言,大喜道:“头领深明大义,幡然悔悟,投效朝廷,朝廷定然不会亏待头领。” 双方经过协商,议定明日午时初,城内白波军出城投降,由司徒黄琬领军受降。其中,白波军降卒不能携带武器和钱财。 拒绝了胡才等头目的热情挽留,杨修和张飞领十名骑兵,快马驰向城外的朝廷大营。 至于徐晃,则是自愿留下,监督城内白波军卒的投降事宜,以利于明日和司徒对接。另外,他还想趁此机会,和胡才等一众老兄弟联络感情。 第二天午时初,黄琬领着两万余兵马,缓缓向大阳城开拨,他们远远地便能看到城下数万人马, 徐晃领着十名骑兵迎上朝廷开拨的军队,下马向黄琬禀报道:“司徒,贼军已全部缴械,等待朝廷受降。” 黄琬笑着看向徐晃道:“公明居功甚伟,琬会亲自向陛下请功。” 徐晃连忙谦逊道:“此行,侍郎杨修和军候张飞皆比晃功高,晃不敢冒功。” 黄琬点头道:“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才,不骄不躁、谦虚谨慎。” 徐晃低头不言。 朝廷大军继续前行,看到城下数万手无寸铁的降贼,黄琬态度和善地接受了胡才的请降。 然后他命手下诸将领清点降卒,并将其分为两部,一部在城外营寨看守,一部在城内空地看守,避免降卒生乱。 在黄琬的安排下,周瑜陪同刘备、关羽等将搜索城内住户,杨修则在徐晃等人的陪同下,带领一队人马查封降贼头目的财物,并清点财货的数量。 看着自己的财物就这样被朝廷查封,胡才等一众头目很是心痛。 不过,他们也清楚,这些不义之财,朝廷肯定不会允许他们贪墨。可是,想到朝廷会返还他们一部分财物,他们心中倒是多了些许慰藉。 虽然他们这种心理很是不妥,但不知为何,他们还是感觉很开心。 毕竟,拼死拼活一场,他们总算不是一无所有啊! 经过清点,大阳城内的居民,活着的大多骨瘦如柴,病死饿死者难以计数。 士兵们将死者的尸体抬出房间,用马车运到城外。然后士兵们将准备好的石灰洒在死过人的房子里。 死者的尸体被集中焚烧,然后埋在城外的野地里。因为不知道这些死者的姓名,也没有时间去核对,这个墓葬的墓碑上将会铭刻“无名墓”,碑后将会载明死亡的背景。 这是刘协特意要求黄琬去做的。 第六十章 朕躬藏民心,豪强生贪念(第七天,1\/2) 除了投靠白波军的住户,城内的活口仅有不足千人。 黄琬得到汇报后,心中黯然。他命人备好粮食,亲自送到活着的住户手中。 看着这些骨瘦如柴,连站立都有些困难的住户,他含泪道:“陛下曾言,攻下大阳城,一定要搜索城内住户,施于救助,妥善安置。因为这是朝廷欠你们的。若非官员失职,无法镇守城池,也不至于让诸位受此灾祸。琬在此,代陛下谢罪。” 言毕,他深深地鞠了个躬。 出征前,刘协曾挽着他的手道:“攻下大阳县城,一定要救出城内的住户,给他们发放粮食,不要让他们再受二次兵灾之苦。” 黄琬自是知晓刘协话中的意思。他不希望朝廷的军队再伤害到城内的住户。 他认真答道:“臣会约束好军队,决不让他们骚扰百姓。” 刘协叹了口气道:“救出他们后,帮朕向他们鞠个躬,替朕谢罪。” 黄琬吃惊地地看着刘协,不知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 刘协苦笑道:“朝廷无能,不能守土护民,以致让他们罹此灾祸,此乃朕之过。若朕能随军出行,必然会亲自向他们谢罪。” 看着眼前身姿挺拔、面容坚毅、却略带悲苦之色的刘协,黄琬动容了。 他出仕于桓帝,因被诬为朋党,遭禁锢二十余年。灵帝时,经杨赐推荐,方重启官场之路。 这一路,浮浮沉沉,也是惯看两任皇帝的各种骚操作,却不料,大厦将倾之际,竟出现一位如此心系苍生的仁君。 这不由得让他心生感慨:天不绝大汉啊! 城内惨死的住户合葬,亦是出自刘协的建议。他还提及把每位死者的名字刻碑纪念。 黄琬委婉劝说道:“此事并无先例,或许会被人非议。” 刘协摇头道:“在朕看来,立碑,并非是为了简单地祭奠亡故的百姓,而是为了在百官心中竖起一座是警示碑,劝诫碑,良心碑。正合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黄琬沉默半晌,终是应允下来。不过,他问道:“若是无法查明遇害者的身份,该当如何?” 刘协放眼望向远方,轻声道:“查明身份,是对死者最基本的尊重。若实在无法查明,则刻无名墓,载明死亡的原因吧!” 他知道,为死于贼人之手的百姓刻碑立传,实在是过于异想天开。黄琬可能会理解,但不一定支持。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提出无名墓的想法。 黄琬默然颔首。他觉得,陛下登基以来,各方面的表现均符合臣子对皇帝的期待。唯有心软(优柔寡断)这点,让一些臣子腹诽。 最明显的例子便是董卓该死而未死,反而荣升为有名无实的大将军,成为落幕权臣的例外。 如今看来,在悯民方面,陛下也是太过于感情用事! 当然,这些不过是黄琬看到百姓惨象之后,内心触动,想起了刘协说过的话。 那些活着的住户看着眼前的情景,只是眼珠转动,却没有其他感情流露。 因为他们经历的事情,让他们永世难以忘怀,而有些事情,是道歉也无法弥补的。 看到百姓羸弱麻木的模样,黄琬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时候不宜长篇大论,遂让士兵护送住户回家,然后给予他们汤面和粮食,让他们先吃点食物。 胡才、胡木、徐晃等白波贼头目看到这一幕,心中大感意外。他们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心系大阳城内的居民,还让黄琬代为致歉。 尤其是黄琬命人建墓葬,设无名碑等举动,让胡才、徐晃等降贼头目感到莫名的震撼,心生惭愧,进而又惴惴不安。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惶恐和惊慌。 黄琬似是知晓他们心中所想,转身看向他们道:“假救世救民之言,行戕害黎庶之行。此乃汝等之罪过。 陛下既允汝等投降,便是暂寄汝等罪过。希望你们能够军屯边疆,既为守边,亦为护民,来洗刷汝等所犯的罪行。” 身为司徒,他不屑于对胡才等降贼头目玩手段、耍心机。 因为他只是秉承刘协少造杀戮,珍惜民命的意图,才接受贼首的投诚。若是以往清剿黄巾贼,你会见识朝廷名将杀戮成城的壮举。 刘协正是基于这种担心,才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并以边境汉民稀少,蛮夷容易做大,危害边疆的理由,让他们理解自己让贼人戍边的初衷。 胡才、胡木、徐晃等人皆低头应允。 待黄琬离开,周瑜道:“诸位,降卒或从军,或为民,筛选的工作,还望诸位能够协助朝廷完成。” 胡才等头目齐声应道:“才(木)等责无旁贷。” 在胡才等贼军头领的协助下,周瑜和杨修从降卒中筛选出四千精卒,其他降卒均编为戍民。 由于大阳县和河北县民生凋敝,住户数量大减,许多土地都无主,遂让戍民在大阳县和河北县等地开始开荒。 至于开荒出来的土地,暂归于刘协名下,相应的,戍民的一应粮食供应,均由刘协提供。 在刘协的预想中,这些土地会作为实验田,或者示范田的模式,向天下人推广良种和新式农具等。 在戍民的辛劳努力下,大阳县和河北县表现出欣欣向荣的一面。 不过,事有利弊两面。刘协将无主地归于自己名下,很快便惹得两县回归的豪族的不满。 他们认为皇帝的此举严重侵害了他们的利益,想要用低价赎买这些田地。 周瑜将这些地方豪强的想法报给了刘协。 刘协毫不意外的大怒道:“朕苦心筹谋,这些蠹虫竟然想要摘桃子,真是过于异想天开了!” 他下令周瑜和杨修严查河东郡贪腐、害民之事。 几天后,存活的百姓终于缓过口气,他们对于罪魁祸首的官员和豪强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恰逢周瑜等人想要调查地方官员贪腐和地方豪强害民的劣迹,这些幸存的百姓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愤怒,连平日里对官员和豪强的恐惧都抛之脑外,争相恐后地向周瑜等人控诉他们平日里的罪恶。 第六十一章 整治不法豪,敬献嫁妹财 大阳县城和河北县城存活的住户虽然很少,但是城外还是有不少人逃过了劫难。 当大阳县和河北县被收复的消息传开,流落在附近郡县的百姓也纷纷回到家中。 刘协曾命人登记过流民的身份和籍贯,自然知晓收留的流民中有数百大阳县和河北县的住户,他也让童军回家或跟乡邻宣传返乡政策,结果,这两个县的流民根本不愿意返乡。 因为他们知道,皇帝是个好皇帝,但地方官就不一样了。三年好三年坏,这还算正常。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好官,那就是人生的悲哀了! 所以,他们有感于刘协对他们的各种恩遇,根本不愿意去赌碰到好官这种万中无一的机会,全都自愿留在刘协这里当佃农。 后来,为了搜集这两县豪强士族的劣迹,刘协命尚书令的侍郎去找他们核实相关的事宜,把他们所知道的豪强士族所做的坏事记录下来,和两县残存的住户相印证。 同时,周瑜和杨修命令胡才带领降卒,将两地的豪强士族全部下狱。然后突击审问这些家族的下人,搜集人证和物证。 此次审理,看守的牢卒全部启用降军,进行军事化的管理,使得这些家族根本无法传递消息。这也降低了断案的难度。 最终,凡是手中有人命的豪强士族,全部依律公开处斩,并让百姓查验正身,然后砍首示众。至于有其他恶行的人,该处斩处斩,该监禁监禁。 直至此时,大阳县和河北县的民众方才相信,皇帝和司徒是真的来当这个地方的青天,而不是官官相护,糊弄他们来的。 这些豪门士族家中没有明显罪行或者无法查验罪行的人,他们作为罪民的家人,将跟随胡才等人去辽西郡戍边。 刘协也曾想过改变株连这种野蛮的刑罚,可当他想到,这些家眷明知家族中藏污纳垢、草菅人命、侵吞民田、逼人卖儿鬻女,依然漠视百姓的生死,对家中的恶行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并享受着家族人造孽盘剥的财货,他温柔的心,顿时变得冰冷了。 罪人眷属所遭受的苦难,远远比不过那一家家被逼迫、被凌辱、被残害的百姓所遭受的痛苦。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最终处置这些豪门士族已经是今年四五月份了。 由于存在皇帝侵吞民产的噱头,在刘协对那些豪强和士族采取手段的时候,洛阳城内流言蜚语就满天飞。朝堂中不少大臣指责皇帝为了侵吞豪强士族的家产,故意制造冤案。 在沸反盈天之际,刘协出大招了。 那天早朝,刘协憋着坏,让宦官详细宣读这些豪门士族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坏事,并且把每起犯罪事实所涉及的证人证言、书证等分别罗列,让人听后就能判断此事真假。 这次朝会开了七个半时辰,从凌晨五时,直至晚上八时。所有的官员对于这些豪强士族定罪处罚均无异议,这才宣布散会。 其中仅宣读罪行的太监,便换了六七个。 可想而知,详细听取犯罪事实和证据的官员心中是多么的崩溃。其间,甚至有大臣恳求皇帝直接定罪,不要再宣读罪行和证据。然而刘协根本就不采纳这一建议。 他是趁着自己年轻硬熬,让那些熬不住、心头满是怒火的官员,打心眼里仇视那些胡乱进言的官员。 其目的,便是为了让那些罔顾事实、强行进谏的人,心存顾忌,不再恣意妄为。 果然,当所有的朝臣都知晓,这些豪强士族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时,那些为这些罪人叫屈喊冤的官员,几乎被所有的朝官道路以目。 没办法,正是这些没脑子的进谏官员,让他们遭遇到入朝为官以来最痛苦的一天:跪坐时间最久。 看着刘协整治这些无耻言官的举措,董卓内心很开心。因为他地位尊崇的缘故,刘协赐他新式座椅,让他坐着听。 这份无人比拟的尊荣,让他心情很舒畅。尤其是当他看到诸朝官的脸色都变得苍白的时候,他内心的愉悦啊,简直是难以言说! 那次朝会后,大阳县和河北县两地豪强士族被皇帝夺产的风波,很快便风平浪静了。因为没有朝臣喜欢听到这些词。 不过,刘协赢得这次朝会的时间,已经是六月份了。 且不提六月,时间再次回到二月初四,宣室殿内。 得知卫兹求见,刘协心中很诧异。昨日刚见过面,双方达成合作的意见,今日又有何事相商呢?难道他想要反悔? 刘协有点不解。不过,对于这位积极响应他号召的商人,刘协还是愿意给予一定的优待的。 再见刘协,卫兹心中依然激动难耐。 能够跟皇帝合伙做生意,这是他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尤其是这位皇帝似乎对他很友善,对商人也不轻视,仅此两点,他便认为,刘协是个值得信任的明主。 他躬身行礼道:“草民卫兹拜见陛下。” 刘协上前挽起卫兹的手臂道:“子许此来何事?” 想到自己欲献纳九妹卫琳入宫,以求取皇帝的信任,卫兹便有些张口结舌。他害怕,自己说出来,会惹恼了皇帝,遂欲言又止。 毕竟,谈婚论嫁这种事,让他这个大男人亲口来说,实在是难以启齿。 幸好,在穆顺接他进殿的时候,他向穆顺透了口风,并送给穆顺一颗明珠,希望穆顺能够为其说项。 穆顺看了眼卫兹,行礼道:“卫氏家主有意献纳其妹卫琳入宫。” 刘协看了眼卫兹,不解地问道:“商贸之事,协自会倚重卫氏,倒不必非要献纳妹妹。” 卫兹俯首叩头道:“草民之妹风姿绰约,姿容艳丽,乃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陛下日理万机,勤于政务,草民也是想着将妹妹送入宫中伺候陛下,让陛下不致过于劳累。 家母素来宠爱幺妹,曾许下亿钱的嫁妆,臣愿向陛下敬献这些嫁妆。” 他通过多方打听,终于获知,陛下手头紧张。想到刘协想跟他们一起做生意的打算,他便觉得这个消息应当属实。这才有了他以嫁妆为饵,实则想要嫁妹的图谋。 第六十二章 善财实难拒 法令由朝出(第八天,1\/2) 刘协闻言,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卫兹这是想要干什么?以钱贿赂朕,让朕娶你妹?朕可不是肤浅的人! 看到刘协惊呆的模样,卫兹咬咬牙,加码道:“草民身为大哥,幺妹出嫁,自是不能空手。草民愿再加一亿钱的嫁妆。” 两亿钱,二十万贯。洛阳城,粮价较高,每石粮食按500钱计算,两亿钱可购买粮食40万石,按战时粮食配给的分量每月2.5石计算,足够黄琬两万五千兵(包括降卒)六个多月的口粮。 当然,若是再加上名降卒,以及三万余名幸存的百姓,则粮食的需求量更大,降卒和百姓每月配粮1.8石,则所有粮食可以供朝廷大军以及降卒和百姓食用2个多月。 仅是牺牲色相便能换取这么大一笔钱,这笔交易很划算。 看着刘协皱眉苦思的模样,卫兹惴惴不安道:“陛下,若非草民还要留些本钱做生意,草民愿意捐献所有家资!” 刘协回过神道:“子许美意,朕似乎很难抗拒呢!” 起初,卫兹听刘协的话意,还以为刘协不会同意。 可当刘协说完后,卫兹惊呆了。没想到,皇上真的同意了他的请求。 看着惊喜欲狂的卫兹,刘协心中很是无奈,朕也想硬气,可是一文钱难道英雄汉。 卫兹心(给)意(得)太诚(多)”,他实在是无法抗拒啊! 听到刘协应下,穆顺嘴角露出笑容。 刘协虽然不言,但每每看到军报,便会叹息:将士立功,朕却无钱赏赐,如何做到赏罚分明,让将士效力啊! 同时,刘协还命大司农周忠到各地筹措粮食,充分供应平叛的军队。他还常言: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看到刘协为钱粮着急,穆顺便暗自记在心中。 恰好卫兹愿意献纳其妹,并许以亿钱的嫁妆,穆顺自是心动,这才主动为卫兹缓颊。 此刻看到刘协同意卫兹献纳的请求,穆顺自是开心不已。为皇帝排忧解难,是他义不容辞的使命。 卫兹得到刘协的应允,便想起身拜别。 刘协却道:“朕欲从各地收粮,子许可先从此事着手。但有一点,仅收浮粮,不可连百姓的救命口粮都收购。” 卫兹闻言,慨然应诺道:“草此乃民分内之事,必不会有违圣意。” 刘协点头道:“如此,朕便放心了。记住:生意就是生意,这是条底线。万不可绞尽脑汁去讨朕的欢心。 因为朕希望你们能把聪明才智放在经商上,通达四方,流通物产,使丰者不贱,瘠者不贵,平抑物价,让黎庶安居乐业!” 卫兹敏锐地意识到,刘协所言中,平抑物价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自是毫不犹豫地便应允下来。 看着卫兹,刘协面露喜色道:“朕以五年为期,观汝之能。若是卫氏能够达到朕的要求,朕不吝官爵赏赐。” 卫兹闻言大喜道:“草民定不负陛下的期望。” 他所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得到皇帝的承诺么。而皇帝,竟然这么直截了当地给了他允诺。这简直就像做梦般,心想事成啊! 回到住处的卫兹,立刻吩咐七弟卫章和八弟卫尧领着半数护卫和全部车马返家。 其中七弟卫章,回家后,便让卫氏商号收集粮食,运至京城。而八弟卫尧,则向母亲陈氏禀明情况,速速备好嫁妆,并尽快将九妹卫琳送至洛阳,早日入宫服侍皇帝。 卫氏闻言,哪还不清楚,定是皇帝同意九妹卫琳入宫了。日后,他们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当然,严谨点说,他们还真不配用皇亲国戚来形容。只是,在他们心中想想,也是极不错的。 若是九妹卫琳能生出太子,那他们就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了! 看着卫氏族人朝气蓬勃、干劲十足的模样,卫兹感叹道:“陛下英明,商道必兴啊!” ------------- 谈妥了一桩婚事,刘协却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朝廷大事过于庞杂,他根本不可能将心思放在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身上。 最近让他头疼的,便是河内郡太守王匡。 不出刘协所料,为了稳固在河内郡的根基,王匡居然派读书人到郡县中观察官民的行为。只要发现有人犯罪,就抓来押入牢房,严刑拷问。这些嫌犯为了抵罪,必须拿出钱财或物资,否则嫌犯所在宗族就要和嫌犯一同处刑。 刘协之所以很快便能知晓这件事情,则是因为他知道历史上的王匡就是这么做的,所以便命人观察河内郡的动静。一旦有所异动,遂向其禀报。 刘协考虑了良久,决定书信一封。若是其仍不知悔改,则将其调离地方,赋予闲职。 两日后,王匡看到小黄门交给他的书信,知道是皇帝刘协所书,他很是庄重地打开了。 信中写道:“河内郡太守王匡:法令,乃国之根本,譬如人之骨干。人无骨不立,国无法失道。 然国家法令多有弊病,汝身为府君,当明法之优劣,并上报于朝廷。凡劣法,申明理由,并报于朝廷明令废止,以革除弊病;凡优法,当审视其道义根基,推而广之,令民欣然从之。 汝当谨记:法外无法,令外无令。各州县未经朝廷准许,不可私设法令,并以此作为执法的依据。凡有此种种者,必须予以纠正。不可顾于脸面,而损朝廷之道义。 若郡县确有必要,需单独制法,以打击不法,则应上报朝廷,由朝廷准许之后,方可施行,万不可先斩后奏。以不法制衡不法,汝于不法者何异? 恪守法令,当自州郡官员始,而非肆意凌驾于法令之上,行破坏法令之事。法有度,民方可行。法无度,民何以行?故上有道,民自安;上无道,民生乱。汝不可不慎。 鉴汝尚未酿大错,及时改正,犹然未晚。朕望公节(王匡字公节)慎思之!” 王匡看完信件,方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均在皇上的眼中。 针对皇帝指责他的言辞,他读后,惊得浑身大汗淋漓,面现惧色。 第六十三章 匡表言罪过 甄尧知进退 简而言之,概括刘协的书信内容,大意是:“朝廷立法、地方执法;官员造法,实为非法。法自上出,官民皆从。法自官出,民乱自生。” 王匡读懂了信中的意思,自是知道皇帝不喜自己的举措。希望自己尽快纠正错误的做法,而不是要等到酿成大错。 他连忙朝京城方向叩谢请罪,然后坐在案几上,开始书写回信。 将手写的书信交给小黄门,王匡随即又取出一块玉石,递至小黄门的手中道:“烦劳内官之处,还望见谅。” 看着手中的玉石,小黄门笑着说道:“好说好说。” 小黄门也未歇息,径直便骑马离开了郡守府。 王匡也不敢怠慢,急忙命人下令,凡确有不法者,皆依律处置,不可以财货抵罪。凡不当关押者,一律释放,不得轻忽。 他没想到,当今天下,法纪松弛,人心涣散。陛下立意着眼于法令,要求百官遵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默默思索间,他再次取出刘协的书信,认真诵读,若有所思。 -------- 一日后,小黄门一路疾驰,将信件送至穆顺手中。由穆顺呈递于皇上。 刘协展开书信,上书:“臣匡言,地方法纪松弛,人心涣散,匡本欲严令地方遵纪守法,以匡扶人心。然匡有罪,竟然欲谋以财货抵罪之法,败坏法纪。匡行有悖逆,仰赖陛下指正,方未酿成大错。实匡之幸也!匡不胜感激涕零,谨拜表以闻。” 刘协摇了摇头,笑着将其收起。 王匡此人,有避重就轻之嫌。不过,察其言观其行,若是其有不法,自交有司论处。 其后,中山甄氏、临淮鲁氏、徐州糜氏三家先后抵京,向宫中报送名帖。 然而,刘协有了卫氏托底,便不欲浪费时间,再分别接见三家。故让先到的中山甄氏在驿馆等待,直至三家齐聚,方才命人召见,卫兹也在召见的行列。 这几日,卫兹在京城一直没有闲着,按照刘协的要求,命人打听各种物价的信息,分门别类地进行登记,然后思考平抑物价的措施。 他发现,当务之急,便是洛阳城粮价高企,使得城外的平民生活很是窘迫。 因此卫兹连忙派出商号的管事,令其回陈留嘱托七弟卫章多收些粮食,运至京城,以纾解京城粮荒之祸。 幸赖刘协命人剿匪和平叛,使得沿途还算平安。中山甄氏也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洛阳城。他们亦是被安排入住驿站。 甄氏乃中山豪强望族,汉太保甄邯的后代。 甄邯的岳父博山侯孔光是孔子第十四世孙,太师孔霸之子,四朝辅政大臣,历任大将军、丞相、太傅、太师,乃汉平帝刘衎的老师。甄邯及族中子弟正是凭借岳父孔光的名望和背景入朝为官。 权臣王莽当政时期,甄丰一路晋升,官至大司空;甄邯官拜大司马,后又出任太保,执掌天下兵权;甄丰的儿子甄寻任侍中、京兆尹;甄心为光禄勋,可谓是“一门四甄”。 然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如今,甄氏家道中落,甄宓之父甄逸官至上蔡令,已于四年前病逝。甄宓的从兄甄俨现任曲梁长。常山人甄张氏目前主持家业,三子甄尧则辅佐母亲张氏。 此次甄氏得到皇帝的旨意,进京面圣,她很是疑惑,不明白皇帝召见她这个老妇人做甚。小女儿甄宓听说去洛阳,吵吵着要和母亲一起去。 甄氏身为豪强望族之人,自然不虞有皇帝加害甄氏之念,故也没有驳了甄宓的心意。 长女甄姜和次女甄脱均已嫁人,三女甄道和四女甄荣仍未许配人家,平日里也是在家帮助甄氏料理生意。 此次前往京城,甄氏打算带着三子甄尧、四女甄荣和五女甄宓前往,三女甄道则在家料理生意。 途径魏郡时,甄氏还偕同家人去探望在曲梁当县长的二子甄俨。 甄俨也很是诧异,不明白皇帝为何会想着召见自己的老母亲。他安慰道:“如今圣上任用贤良,勤政爱民,已显明君之相。此次面圣,当不是坏事。” 甄氏听得二子甄俨如此说,倒也更加安心了。她在曲梁待了数天,便启程前往洛阳。 一路上,因有皇命,甄氏一行可以入住驿站。不过食宿费用需要自理。当然,这些钱,她并未放在眼里。 令她惊讶的是,这一路行来,风平浪静,未见盗贼出没,竟是异常的安稳。 她不禁想到二子甄俨所言:“当今陛下初登宝位,便致力于清剿匪患。冀州境内,除黑山军尚龟缩于太行山内,几无大股匪患滋生。” 想来当今圣上,也是一位有为的明君吧! 当甄氏一行入住洛阳城的驿馆,竟发现有陈留卫氏居住其间。 于是甄氏遣三子甄尧前往拜见卫氏族人。 卫兹虽未再入宫,却得到穆顺的提点,知晓圣上不仅召卫氏进京面圣,还召了中山甄氏、临淮鲁氏和徐州糜氏。 其中,中山甄氏乃是豪强望族,他本欲待甄氏一行安定后,主动拜访,哪曾想甄氏竟遣人拜见自己。 两人互道身份后,卫兹将甄尧迎入房间,忙命侍女备茶。 侍女在一旁熟练地点燃炭炉,开始用铁壶烧水。 看着甄尧好奇的表情,卫兹面露微笑介绍道:“此炉和壶皆是陛下所赐,专门用于烧水饮茶。” 炉是特制的小炭炉,外层贴着铁皮,精致而厚重;壶是专为小炭炉制作的铁水壶。这套装置,主打一个轻奢风,专为豪门士族准备。 由于炭球和煤易产生烟气,这个小炭炉烧的是小块的焦炭。 甄尧闻言,顿时意识到,眼前这个商贾似乎并不简单。 从卫兹透露的信息中,他推断出三点:第一,卫氏亦是皇帝召见的商贾;第二,卫氏先人一步,似是已经见过皇帝;第三,卫氏得到皇帝的青睐,拥有皇帝的赏赐。 因此,自恃身份、心有矜傲之气的甄尧马上意识到,眼前之人虽出身于商贾之家,实力却不可小觑。 第六十四章 甄卫相见欢 甄荣点迷津(第九天1\/2) 甄尧客气地询问道:“卫兄已是入宫拜见了圣上?” 卫兹也不隐瞒,笑着说道:“适逢其会,两次拜见圣上。” 两次?看着卫兹春风满面的神情,甄尧顿觉,他心中恍如吃了一把莲心般苦涩。 这卫氏也太好命了吧!居然两次拜见圣上。这种恩宠,他一介商户,又何德何能! 甄尧想向卫兹打听内情,却也知道,涉及到皇上,这种事,除非对方主动说,他却不宜主动问。 因此他心里那个痒痒劲啊,如同有千百只热锅上的蚂蚁在爬,而他痒不可耐,又无可奈何。 强行抑制住内心的不适,甄尧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不知圣上邀请哪几家进京面圣?” 卫兹经商多年,焉能不知甄尧的小心思。他不为己甚,只是漫不经心地答道:“共有四家吧!” 听到仅有四家,甄尧顿时松了口气。 他就怕皇上邀请上百家、甚至上千家商贾进京面圣。若是那样,他甄氏在皇帝眼中,和普通商贾有何异? 不过,甄尧从卫兹的表情中能够推断,卫兹应是知晓另外两家是谁。不过,卫兹不愿说,他也没有办法强求。 甄尧小心翼翼地问道:“圣上邀请吾等进京,不知所为何事?” 卫兹哈哈大笑道:“绝对是大好事。” 看似性格粗疏的卫兹,任凭甄尧如何旁敲侧击,却再也无法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无奈之下,他只好在卫兹的邀请下,学着卫兹的模样,轻轻吹拂滚热的茶汤,小口抿着,品尝茶汤的滋味。 卫兹轻抿一口茶汤,微闭着眼睛,脸上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 甄尧见状,很是莫名其妙。 说实话,这茶汤泛着清香味,颇有提神之效。可若说美味到令人沉湎其中,极度享受,就有些夸张了。 卫兹睁开眼,看到甄尧不解的模样,解释道:“此茶乃是圣上御赐。据说,圣上平日里便是饮用此茶。” 甄尧闻言,连忙低头掩饰内心的震惊。 他没想到,这茶叶竟然也是圣上所赐。卫兹其人,何德何能,独得圣上恩宠?莫名地,他生出嫉妒之心。 看着手中清亮的茶汤,他再次轻抿一口,这茶汤似乎真的很美味呢! 卫兹暗中观察着甄尧的表现,见甄尧似如同饮了仙露般享受,他不厚道地在心中暗笑不已。 果如陛下所言,只要沾上皇家两字,狗屎恐怕都是香的! 甄尧睁眼,发现卫兹正盯着他看,不禁赧然道:“尧尚未品尝过如此美味的茶汤,一时失态,还望卫兄莫怪!” 卫兹爽朗地笑道:“兹初品此茶汤,尚不如甄兄般淡定。” 甄尧闻言,方解心中窘迫。他愈发觉得卫兹人品不错,是个可交往的朋友。 只是他也清楚,今日想从卫兹口中获悉有用的内情,怕是已无可能。 甄尧遂放开心思,谈论起冀地的风土人情。 卫兹亦是经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之人,亦谈起兖州、豫州等地的风土人情,两人颇有种相见甚欢,相谈不厌的感觉。 不过,出于经商的习惯,他们的话题慢慢转向各自所在地域的物品价格、运输情况等,彼此均是大有收获。 甄尧抬头望向窗外,却发现天色已晚,遂拱手道:“卫兄所言,颇有见地,小弟受教了!” 卫兹亦拱手道:“甄兄之言,亦是卫某想说。甄兄若有暇,你我秉烛夜谈,可好!” 甄尧忙推辞道:“婆姐亦在此间,尧不便久留。” 两人客气寒暄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甄尧离开卫氏住处,连忙向甄氏禀明详情。 甄氏闻言,微皱眉头。如此看来,卫氏倒是占了先机。 她们初到京城,便向皇宫递了名帖,让皇帝知晓她们已经进京。若要召见,随时皆可。 哪曾想,宫里的宦官却让她们再等等,说是待人到齐,再一并觐见皇帝。至于具体要等多久,有多少人,那名内官却含含糊糊,并未言明。 甄氏得知卫氏圣眷正隆,不禁生出急躁之意。 她忙问道:“那卫氏何以致圣眷,真是半点消息都打听不到么?” 甄家消沉地太久了,初来时,她还寄希望通过此次面圣,让甄家重获圣眷,再度恢复甄氏当年的盛况。如此,她甄氏哪怕死了,亦能含笑九泉了。 因此,对于卫氏得到圣上恩宠的内情,她很想知道。 甄尧无奈答道:“那卫兹看似豪爽,却又心思缜密,除了炫耀他所得圣眷,其他内情,根本不透露半分。依尧推测,若非是担心甄氏以势压人,恐怕他也不会这样作态。” 甄氏祖上是阔过的,如今虽没落,但亦非普通商贾所能媲美。因此,这卫兹如此作态,很可能是担心甄氏轻视卫家。 甄氏点头道:“看来那卫兹也是心思通透之人。只可惜,甄家落后一步,想要再迎头赶上,恐怕是千难万难。不料我甄家,竟似不及普通商贾之家!” 甄荣安慰道:“阿婆,此次进京,多半为经商之事。甄家争先,恐非好事啊!” 甄氏闻言,略微沉思,便想明白其中关键,恍然大悟道:“是阿婆钻牛角尖了!想卫氏一介商贾之家,竟能先于甄家赢得圣上的恩宠,让我一时气愤,乱了分寸。 荣儿提醒的对,我甄氏岂能通过经商上赢得名声,如此,岂不是坠了先人的名望。” 看到甄氏意识到问题所在,甄荣这才放下心来。她就怕,阿婆心思转不过来弯,气大伤身,就不合适了。 甄氏看着甄荣点头道:“荣儿兰心蕙质,不错,不错!” 甄宓在一旁盯着甄氏和哥哥、姐姐说话,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也不知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 甄氏缓了缓道:“若是仅为经商之事,甄家倒是不用表现过于急切。也罢,既然无法入宫觐见,甄尧你和管事的去街上转转,看看洛阳城的货物价格如何。这次,甄家还带了不少货物,看能否卖上价钱。” 甄宓眼巴巴地看着甄氏道:“阿婆,宓儿也想跟着兄长出去转转。” 甄氏伸出手指点着甄宓的额头道:“你这小人,到了京城也不安分。过几日,阿婆带你出去玩,今天你就好生待着吧!” 第六十五章 甄宓初显才 黄门解甄惑 甄宓撅着小嘴,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甄张氏却丝毫不为所动道:“尧儿,你自去吧!” 甄宓见母亲甄张氏不搭理她,转过身子生闷气。 甄荣上前搂着小妹甄宓,安慰道:“小妹,这些都是姐姐们玩剩下的,阿婆才不会上当呢!” 甄尧见状,很是会意地微笑,也不说话,径直出了屋。 洛阳城,自刘协亲政后,下令取消夜禁,规定商户可经营至戌正(21时)。其中南市位于南宫外,马市位于西郊,金市在城内南宫的西北。 刘协曾欲打造洛阳不夜城,当然不是指不夜皇城,而是想要在城外郊区,打造一座集饮食、商号、手工业、驿站、客栈于一体的商业城。 然而,他手中的钱粮都优先供给了军队,囊中羞涩的他空有想法,却无法实现。 他也曾考虑过,找皇族、公卿、豪强和士族,像营建造船厂一样,分配给他们相应的份额。 可一想到,自己身边根本没有适合经营的人选,他又不完全信任皇族、公卿,更不可能把经营权交给士族、豪强。 他担心这些士族、豪强把这座不夜城变成藏污纳垢城。 再者,天下未定,他若带头大兴土木,兴建楼堂会馆,就会跟他崇俭的人设相悖,恐惹士人非议,豪强景从。没奈何,他只得暂时断了自己的念想。 如今,四家豪商相继入京,刘协再次翻起了这个想法。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甄尧自是打听不到。 他只是向驿馆的仆役打听到,金市、马市和南市的商户会营业到戌正,因他住的地方离南市近,故他打算先去南市看看。 带着几位商号的管事,甄尧便出了驿馆。 甄宓还在生闷气。 甄荣劝了甄宓几句,见她不理睬自己,就松开甄宓,去寻母亲说话。 甄宓却扯着甄荣的袖角道:“姐姐,你带宓儿出去玩吧!” 甄荣无奈地说道:“只要你能说服阿婆,我就带你出去。” 甄宓再次撅起小嘴,看来今晚是出不去了。 甄张氏看着姐妹俩打闹,也不在意。她还在思索,皇帝找她们这些商户,意欲何为? 看着母亲甄张氏坐在那里愁思,甄荣劝说道:“阿婆,既然不是坏事,又何必太过费神呢!” 甄张氏摇了摇头道:“不打听清楚,心中始终难安啊!” 甄宓眨眨眼道:“卫氏必然断不了他和宫中人员的联系,只需守到那宫人到访,咱们偷偷问问他,不就行了。” 甄张氏知道甄宓自小异于常人,聪慧异常,对于她的提议,倒也不惊讶。 她想了想,点头道:“宓儿说的有道理。” 看着甄宓想要说话,她再次强调道:“不过,今天依旧不能出去玩。” 甄宓瘪着嘴,难受想哭。 小女儿甄宓提供的思路,若是操作得当,足以破局。 然而,想要从宫中之人的嘴里套出话来,并非易事。交给家中的管事,肯定不放心。 唯有尧儿,性格稳重,又经过历练,让他去和宫中的人打交道,方才妥当。嗯,等尧儿回来,多叮嘱他几句,让他多用心思。 当晚,回到驿馆的甄尧听说了甄宓的想法后,思路瞬间被打开。 他命手下管事盯着卫氏的住处,看是否有宫中穿着的人来寻卫兹。不曾想,还真让他们守到了。 原来,小黄门到驿馆寻卫兹,是告诉他入宫的吉日吉时已定,十日后的辰时入宫为宜。 卫兹闻言大喜,奉上金二斤。 小黄门也不避讳,命随行的宦者帮他收下。 卫兹将小黄门送出驿馆,这才回屋。 在小黄门骑上马,刚走过一处街角时,却见几名男子拦在路旁,手中捧着一托盘,上面盖着红绸。 那几名男子看到小黄门等内侍,连忙招呼道:“内官请留步,不才甄尧,有要事烦扰内官。” 甄尧,小黄门听到名字,立刻想到对方的身份。 他收紧马缰,看着甄尧,怒声道:“你胆子挺大,敢当街拦截内官?” 甄尧忙躬身行礼道:“哪里,尧略备薄酒,特邀内官共饮。还有薄礼献上!” 说着,他掀开绸布一角,露出橙黄的色泽。 小黄门呆愣了片刻,方才醒悟道:“哦,甄氏是陛下邀请的贵客,既有意仆邀,仆自难推辞!” 说着,他纵身下马,笑意盈盈地走向甄尧。 甄尧连忙邀请小黄门到驿馆的房间,而小黄门的随侍则安置在隔壁房间。 小黄门看着甄尧恭敬的模样,心中很是受用。他笑道:“仆为陛下办事,不能久留,甄家子有话请直言。” 甄尧直起身,将小黄门身前的酒杯斟满,然后又给自己斟满酒。 他举起酒杯道:“叨扰内官,尧以酒赔罪。” 小黄门看了眼杯中酒,伸出手掌盖住杯口道:“陛下有令,宫人值守期间,禁绝饮酒。这杯酒,仆只能心领了!” 甄尧闻言,不禁赞道:“内官如此自律,尧深表钦佩!” 小黄门略显不耐道:“甄家子有话请直说,仆能说,自不会隐瞒。” 甄尧自是听出小黄门的潜台词:不能说,你问也白问。 他笑道:“尧岂敢让内官为难。尧有一事不解,卫氏何以致圣眷?” 小黄门皱着眉头问道:“此事关系内宫,仆岂敢妄言!” 关涉内宫?什么意思?甄尧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头绪。 他真想不明白,卫氏和内宫有何干涉。 看到甄尧疑惑的模样,小黄门想起穆顺之前吩咐的话:甄氏、糜氏和鲁氏知卫氏独享圣眷,必会四方打听。若是你传话时遇到,无需避讳,直接明言,卫氏献数亿钱,供陛下平叛所需。他们自然知晓该如何行事。 因此,小黄门看着身旁的一盘黄金,略有深意道:“甄氏沿途是否平安?” 甄尧肃然道:“仰赖陛下严令地方清剿匪患,尧一行甚是平安。” 小黄门叹道:“陛下登基以来,虽遭窘迫,却发奋图强;亲政后,更是致力于清缴乱军和匪患,立志平定天下,使万民安居乐业。 然剿匪所需钱财甚巨,而国库空虚,难以满足。陛下日夜忧思,幸赖卫氏满腔忠诚,献上数亿钱,纾困救急,可谓国之忠士。” 第六十六章 童言指真相 火锅宴客舍(第十天,1\/2) 看着沉思中的甄尧,小黄门用绸布包起金块,抱在怀中离开房间。 甄尧连忙起身,将小黄门及其随侍送出驿馆。 待小黄门的身影消失,他匆忙转身,去寻母亲甄张氏议事。 甄张氏听完甄尧的讲述,摇了摇头道:“卫氏献财,应是属实。然事涉内宫,却是何意?难道卫氏攀附上了宫内贵人?” 甄尧恍然,他被小黄门一句“事涉内宫”镇住了,不敢多想。原来玄机竟在这里。 甄张氏沉思片刻后道:“你父曾有知交好友在朝为官,明日你携礼物去拜访他们,打听下详情。” 两日后,甄张氏、甄尧、甄荣和甄宓再聚一室。 甄尧缓声道:“儿多方探听,宫中贵人或出身士族,或出身军中,未听闻与卫氏有关涉。” 甄张氏扶额道:“甄氏家道中落,竟连打听消息都难以周全。” 甄尧低头,面现愧色道:“是儿无能……” 甄张氏摆摆手,不让甄尧继续说下去。 甄荣安慰道:“阿婆,既然查不出,就算了,何必自乱心绪呢!” 甄张氏苦笑道:“无论为官,还是经商,可以不聪明,但不能不明形势。否则,一步走错,整个家族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 甄尧和甄荣闻训,齐声应诺。 看着烦恼的母亲和兄姐,甄宓眼珠滴溜溜地转,她俏声说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或许,卫氏有女要入宫呢?” 甄张氏和甄尧、甄荣闻言,霎时间就觉得,一切困惑都豁然开朗。 看着娇美可爱的甄宓,甄张氏这颗心都快化了。她将小女儿搂入怀中道:“我的小可人,你真是太聪明了!” 甄尧兴奋道:“尧闻今上先纳将门女,后又纳士族女,如今,再纳商家女亦无可厚非。” 甄张氏点点头,觉得儿子分析的有道理。 甄宓皱了皱鼻头,反感道:“利重于情,必是虚伪奸诈之人!” 甄张氏闻言,吓得差点把甄宓推倒在地上。 她瞪了甄宓一眼道:“小人禁言。你想为我甄氏招祸不成!” 这小人,刚夸她聪明,就犯傻气,竟敢妄自非议皇上。若是消息走露,她甄家不知要掉多少颗脑袋! 甄宓吐了吐小舌头,吓得不敢说话。 甄荣将甄宓抱在怀中,教训道:“皇帝乃九五至尊,受万人敬仰。吾等万不可诋毁谩骂,此乃大不敬,会被杀头的!” 大不敬罪作为正式刑律,始见于《开皇律》,细化于唐律,为“十恶”第六条。但自秦汉,已常见大不敬之罪名,罪至死。 甄宓虽然聪慧,可对于政治的残酷性,却并不知晓,她只是有感而发,脱口而出,却不知后果竟会如此严重。 甄张氏看甄宓似是听进教导,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道:“你可吓坏我了!” 甄尧无奈地看着向甄宓,轻叹口气,又摇了摇头。 甄荣则抱着甄宓,小心安慰着她。 半晌后,甄张氏紧张的心情缓和下来,不由自主看向甄荣,心中暗自叹息不已。 她一生育有五女,分别是甄姜、甄脱、甄道、甄荣和甄宓。其中四个成年的女儿,相貌皆是中人之姿,可谓是端庄秀丽,却难以称得上美貌。 唯有小女儿甄宓,出生不久,便显露美人之相。稍长大,已是粉雕玉琢、娇俏可爱。如今身量既长,身姿更是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然甄宓今方八岁,纵是貌若仙姿,亦不符合入宫的条件。看来,甄家只能眼睁睁地错过这次机会了。 听到甄张氏的叹息声,甄宓偷偷抬头看了眼母亲,那怅然若失的表情,让她不知为何,有些心酸。 甄荣劝说道:“母亲,咱们既已知晓卫氏何以受宠,终是可以放下心来了。” 甄尧看了眼两个妹妹,心道:若是她俩年岁换换,甄氏荣兴可待啊! 只可惜,这种妄念,他也只能在心中想想,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屋内的气氛顿时冷清了下来。 又过了数日,糜氏和鲁氏也相继抵达京城。 身为商贾之家,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他们很快意识到彼此的目的相同。 于是,在进宫面圣的前一天,卫兹做东,邀请糜竺、鲁肃和甄尧,在驿馆的独院中,设宴招待。 四人各据案几,案几上摆放着小炭炉,炭炉上架着小铁锅,锅里有葱、韭、香蒲、各种菌类等佐料,旁边木架上放着十来份菜蔬和肉,案几上小碗中放着众人都不认识的酱料。 卫兹笑着说道:“甄兄、糜兄、鲁兄,幸赖陛下恩宠,今日吾等方有此口福。” 看着诸人不解的模样,他继续道:“陛下言,此乃火锅,与传统的吃法不一样。你们这碗酱料,乃是皇家秘制,市面上根本见不到。 最关键的是,兄台们请看,这炉具和锅,均是皇家出品,精致美观,结实耐用,可谓是开创饮食新流派啊!” 甄尧、糜竺和鲁肃看着侃侃而谈的卫兹,心中满是羡慕。不是因为这次饮宴,而是他能口口声声不离皇家二字,这俨然一副皇帝代言人的态度。 看着甄尧、糜竺和鲁肃均有些拘谨,他示范道:“诸位兄台,请看,这是蒜泥、香油、小葱、芫荽,是麻酱料的伴侣。若对蒜、葱、芫荽没有禁忌,可适量与麻酱搭配。” 甄尧、糜竺和鲁肃自是对蒜、葱和芫荽不陌生,只是香油和麻酱,确是他们耳所未闻之物。 他们都学着卫兹,拌着麻酱调料,自然也会像卫兹一样,在拌匀调料后,将竹着上的残渣舔食干净。 当锅中水开后,卫兹示范道:“吃火锅,一定要先放羊肉,只需水开后煮一至两分钟,蘸点小料,即可食用,味道鲜美无比。” 甄尧三人自是有样学样,虽是初次尝试,但亦觉味道鲜美、醇香,是过去所不曾体验过的感受。 然后卫兹又端过一盘鱼片道:“此乃鳢鱼(黑鱼),因刺少,适合切鱼片,遇水数息即可食用。” 第六十七章 尧生嫉妒心,商贾怀忠义 甄尧三人学着卫兹,用竹着夹着生鱼片,放在汤锅内七上八下,然后蘸点麻酱料,轻吹几口凉气,这才放入口中。 这种不同寻常的吃法,既新奇又美味,让他们乐此不疲,都顾不得谈及他事。 待酒足饭饱,侍从撤下小锅,换上水壶,卫兹开启了煮茶论事的节奏。 甄尧虽然推断出卫氏会送女入宫,却也不会傻乎乎地当众说出。 而鲁肃和糜竺初来京城,尚不知其中的门道,却也被卫兹手把锅炉口称皇帝的阵势惊着了。 如今,再听卫兹讲述炭炉、铁壶和茶叶的故事,鲁肃和糜竺更是神智错乱,不知今夕何夕了。 不过,当鲁肃和糜竺嗅着茶汤的清香,入喉滚烫的茶水时,他们蓦地惊醒,方才发觉自己似乎乱了阵脚。 甄尧在一旁看着长袖善舞的卫兹,心中莫名生出嫉妒。 他在心中暗叹道:既生兹,何生尧啊! 卫兹眼看时机正好,遂道:“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仁义爱民,唯才是举、知人善任。亲政不过数月,擢太尉皇甫嵩、冀州牧卢植、司徒黄琬、河南尹朱儁,封侯京兆尹盖勋。此五者,或为海内大儒,或为当世名将,或为州郡重臣。 如今,司隶部除河东郡外,匪患绝迹。黑山军亦在卢冀州军威之下,龟缩于太行山中。去岁声势浩大的白波军,亦有四万余贼众于近些时日投降朝廷,河东郡属的大阳县和河北县均已光复。北方平定,庶几有望。 然桓灵二帝,荒唐无道,致使朝廷国库空虚,钱粮不足。兹心怀大汉,仰慕君恩,敢不竭诚以待。遂欲召有识之士,共襄盛举,以助圣上早日平叛。” 虽然卫兹说的比较隐晦,但甄尧、鲁肃和糜竺三人,皆聪明之士,自不难理解其言中之意。 甄尧一马当先道:“卫兄大德,尧岂能袖手旁观。但有所命,尧无所不从。” 糜竺见状,虽然心中生疑,担心卫兹和甄尧打配合下圈套。但气氛烘托到这里了,他若是不表示,岂非自认是无君、无德之辈。 因此他亦拱手道:“卫兄、甄兄高义,糜竺自不会落于人后。” 鲁肃年龄虽小,心中却存忠义之志。他此行前来,于途中遇到糜竺,两人相谈甚欢,自是知晓糜竺并非无的放矢之辈。 是以,他也拱手行礼道:“肃虽年幼,亦知忠义,既遇报效朝廷之机,自不会有半分推辞。” 卫兹环顾三人,心情激荡道:“得遇三位兄台,兹实乃三生有幸。今且以茶代酒,与兄台同贺!” 甄尧、糜竺、鲁肃齐齐应诺,四人共饮杯中香茗。 今日之宴,卫兹本打算借此机会结识鲁肃和糜竺,进一步加深其和甄尧的关系。 谁曾想,消息竟然泄露。穆顺遣小黄门前来叮嘱卫兹一二,令其借机代皇帝哭穷,以筹措资金,襄助朝廷平叛事宜。 卫兹闻言,自是欣喜。 他是想尽办法,欲为皇帝效力。只可惜,皇帝并未对他面授机宜,也未提出明确的要求。他徒有效力之心却不知往何处努力。 得到穆顺的叮嘱,他方才意识到,皇帝虽然紧缺资金,却也不想涸泽而渔,将他卫氏盘剥殆尽。仅此一项,就足以令他对刘协忠心耿耿,更别提,他欲嫁妹入宫。 他可是知晓,刘协所纳妃子,不是出身军中,便是出身士族。唯独他卫氏女,出身商贾之家,身份和地位远远无法和其他妃子相提并论。 他做哥哥的若是不好好表现,如何能为妹妹挣脸面呢! 再者,他亦明白,仅凭他个人之力,势单力薄,根本不足以满足朝廷所需。因此,他借机试探,考验甄尧、糜竺和鲁肃三人的心性,为圣上和自己挑选足以信赖的合作伙伴。 如今,当他发现甄尧、糜竺和鲁肃三人皆是性情中人,心怀汉室,欲报效朝廷时,他终于放下心来。 卫兹笑着说道:“兹欲献两亿钱,并命族人收购粮食,运至洛阳,助朝廷平抑粮价。” 甄尧、糜竺和鲁肃三人闻言,顿时惊住。 他们真的没想到,卫兹竟下如此血本,这令他们暗自踌躇起来。 多捐,自是好事,可捐多少,却值得商榷。尤其是少捐的话,会不会招惹麻烦呢?他们心中根本没底。 卫兹看着甄尧三人犹豫的模样,自是明白他们心中所想,不禁轻笑道:“此乃吾等一片心意,陛下又岂会在意多寡!” 糜竺闻言,脸色微红道:“竺虽商人,亦知忠君爱国,愿奉上一亿钱。” 甄尧没料到糜竺竟如此干脆,他也不再犹豫,慨然道:“甄氏世受朝廷恩泽,岂能效不仁不义之辈,故甄氏愿奉上两亿钱。” 他和母亲甄张氏、妹妹甄荣曾商议过,若是圣上强令其捐献财货,其当顺从圣意,随行就市。若是不做要求,他们亦要寻找机会向陛下敬献财货。 如今,机会摆在甄尧面前,他自然不会错过。只是这钱数,他思索再三,决定不超过卫氏敬献的钱财数量,故意与卫氏持平。 这无疑表现出甄尧知情知趣,敬重卫兹的智慧。 鲁肃见状,亦不推辞,也愿意敬献一亿钱,和糜竺保持一致。 至于运粮之事,三人均未当场表态。他们深知,粮价高企不过是洛阳城外士族豪强收刮钱财的手段,他们若是盲目进场,稍一不慎,就有可能跌进士族豪强精心设计的陷阱中,皇帝都不可能救得了他们。因此,他们并不愿接这个烫手山芋。 看到甄尧、糜竺和鲁肃对运粮之事避而不谈,卫兹便知晓,此事需从长计议。 不过,他们愿意出钱,倒是不出卫兹所料。毕竟,凭他这副狐假虎威的态势,若是甄尧等人不愿意出钱,那只能证明是他无能。 紧接着,四个人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各自讲述着当地的风土人情,其乐融融哉! 宴罢,甄尧、鲁肃和糜竺三人分别回到住处,各自聚齐族人,商议今晚的见闻,着重讲述了卫兹提议向朝廷敬献财物的事情。 第六十八章 位卑不忘国 清白留人间(第十一天,1\/2) 翌日巳初(上午九时),在小黄门的引领下,卫兹、甄尧、糜竺和鲁肃四人进入宣室殿。 刘协端坐在案几后,看着甄尧四人向他行礼。 几名宦官分别引导卫兹四人分左右落座,其中甄尧和糜竺坐在左侧;而卫兹和鲁肃坐在右侧。 刘协微笑着说道:“天下商贾众多,朕却独招甄氏、卫氏、糜氏、鲁氏入京,无他,盖因诸位在乡里皆有贤名,朕欲千金市马骨而已。 今天下疲敝,纷争四起,关卡众多,商道难行,此乃朝廷之过,亦朕之过也。 是以,朕任贤选能、咨诹善道、察纳雅言,以宽仁爱民、清明政治为己任,欲定天下之乱,兴万民之业。 然国库空虚,已成掣肘之患,朕焉能泰然处之。故招甄氏、卫氏、糜氏、鲁氏,欲商富国之策,行利民之举。” 听着刘协恳切的言语,甄尧、卫兹、糜竺和鲁肃皆心有所感。 卫兹行礼道:“卫氏薄名,能入天子之听,乃卫兹之幸。陛下忧心国事,夙兴夜寐,实乃仁义之君。草民虽居偏远、处贱业,亦不失报国之念。今上但有所命,草民自当竭尽心力,报效朝廷!” 刘协闻言赞道:“位卑未敢忘忧国,子许真乃国之义士。” 初闻“位卑未敢忘忧国”之言,甄尧、糜竺、鲁肃皆是面色肃然。 尤其是鲁肃,他胸怀大志,不甘于蝇营狗苟,却苦无报国之门。骤然听到“位卑未敢忘忧国”七字,这句话瞬间便打动了他的心扉,让他油然而生知己之情。 甄尧和糜竺,亦非粗鄙之人,他们知晓时事,均有报国从政之心,对这七字亦是感同身受。 而四人中,最开心的莫过于卫兹。只要他不犯错,国之义士卫兹的名号,将会随同“位卑未敢忘忧国”七字载入史书。 无论是对于卫兹而言,还是对于卫氏而言,这都可谓是莫大的荣耀。 瞬间,宣室殿内的气氛便炽热起来,这是年轻而充满希望的热情在燃烧。 鲁肃躬身行礼道:“肃虽布衣,却也心存报国之心。今日幸蒙陛下召见,肃感激涕零,愿粉身碎骨,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刘协点头赞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子敬心意,朕已知晓。” 听到刘协对他的赞许,鲁肃只觉身体颤抖,浑身热血上涌,泪蒙双目。 他哽咽道:“陛下期许,肃必会铭记于心,永生不忘。” 糜竺见状,心中艳羡,正欲表态,却见甄尧不讲武德,竟伏惟而礼道:“甄氏蒙朝廷二百年恩遇,须臾不敢忘记朝廷恩德。今蒙陛下相召,尧,尧只愿……” 说话间,甄尧略带哽咽,显然是动情到极点。 他深吸了口气,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道:“尧只愿效仿先祖,矢志不渝,为陛下效命。” 刘协伸手虚挽道:“一门忠贞思报国,满腔热血许汉家。甄氏高义,朕铭感于心。” 听到刘协对甄氏的盛赞,甄尧只觉全身战栗,血气上涌,情难自抑之下,他喜极而泣。 看着哽咽不止的甄尧,糜竺内心焦虑不已。他本就被甄尧抢了先,落于三人之后。现又碍于甄尧哭哭啼啼,难以开口,只能肃然而坐。 刘协看了眼甄尧,心中暗叹道:还是太年轻啊! 年轻,意味着容易受蛊惑。而甄尧,本就情绪激动,突闻皇帝高度评价甄家,焉能不动容,又怎会不流泪。 只是,他这样哭哭唧唧,且不说有殿前失仪之嫌,但看糜竺紧握颤抖的双拳,就知道,糜竺是有多么烦躁了。 而甄尧,却浑然不知,他挡了别人上进的路。 若是刘协再不制止,只怕糜竺克制不住他心中的怒气,当着皇帝的面,暴揍甄尧。 事关糜氏前程,岂因哭啼而坏之。 年轻的甄尧,你可长点心眼吧! 刘协朗声道:“文正,好男儿岂能效儿女姿态!” 甄尧闻言,顿时察觉到,自己失态了。往轻了说,是真情流露、不能自已;往重了说,那可就是殿前失仪了。 他连忙跪伏在地道:“尧有失体面,请陛下责罚。” 刘协温声道:“年轻人,情感勃发,难以自已,亦非错事。只因场合不对,便成祸事。朕念你年幼无知,情难自抑,今且宽恕于你。望你谨记:礼不吝情,情不悖礼。” 虽然刘协年龄明显比甄尧还小,从他口中说出甄尧年幼无知,颇为可笑,然殿内众人皆无荒唐之感,反觉理所应当。 甄尧忙上前叩首,以示受教于皇帝之言。 看着偏向严肃的氛围,糜竺咬了咬牙,效仿甄尧,伏惟而礼道:“竺,一介小民、出身草芥,常奔波于数州之间,行商贾之道。每每感叹时事,恨不能断秤从戎,为国尽力。幸逢陛下相召,竺愿尽献身家,为陛下解忧。” 看着一脸诚恳的糜竺,刘协微微动容道:“礼曰:苟利国家,不求富贵。子仲之义,朕心可鉴。” 听到刘协以礼记中的词句盛赞自己,糜竺只觉心中惊喜至极,有种:今得此言,犹谓盖棺定论,死无憾矣! 他泪流满面道:“草民愿生死相随,以报圣恩。” 刘协环顾甄尧、卫兹、糜竺、鲁肃四人,看着他们依旧激动的模样,肃然道:“国乱,忠臣侠义之士,皆应运而生。若朕不能善待,岂非悖逆国运。 是以,朕邀诸位,便存重用之心。然朝廷积弊深重,急切间,难以荡除其害。故朕欲先行富国之策、利民之举,使民修养生息,稳固国本。” 甄尧、卫兹、糜竺、鲁肃四人闻言,皆齐声应诺道:“尧(兹、竺、肃)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刘协激动地说道:“能得四位贤才相助,朕心终安矣!” 卫兹早已知晓刘协的筹划,遂主动引出话题道:“兹愿闻陛下富国利民之策?” 甄尧三人也均看向刘协,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刘协淡笑道:“朕一人计短,难免有疏漏之处,望汝等查漏补缺,建言献策。” 甄尧四人齐齐应诺。 第六十九章 愿景明君志 赴死亦无憾 刘协环顾甄尧、卫兹、糜竺和鲁肃四人,声音略显沉重道:“朝廷失政,天地倒悬,致使民不聊生,纷乱四起。 朕欲先定天下,故有强军之念。是以朕擢拔皇甫嵩、卢植、朱儁、黄琬等忠义之臣,统帅大军,剿匪祸、清民乱,成效初显。 然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大军损耗,日渐增巨。今闻司徒黄琬,率军攻下大阳,降者四万众。前有吕布、陈登,施巧计光复河北。 将军运筹帷幄、士卒奋不顾身,所为者何,天下太平也。朕以将卒勠力同心而欣然,亦因将卒封赏抚恤无所出而愁苦。是以朕苦心筹谋,欲兴五业,充实国库。 一者畜牧。收四方贫瘠之地,荒草以牧羊;临水边之空地,筑舍饲鸭、鹅;圈野外之荒地,搭棚畜猪、牛、鸡。所得畜产,朝廷以市价收购,供养军中。 二者酒肆客舍。凡郡县,皆可开设酒肆客舍。酒肆经营者,供应美酒佳肴;客舍经营者,供四方商旅休憩。前酒肆后客舍,合二为一者,以酒楼称谓。畜牧所产,可供酒楼所需。 三者茶园。巴蜀、荆楚之地,多有种茶饮茶之习,惜乎茶之产量不高。朕欲在荆楚、巴蜀、扬州丘陵山地,扩建茶园,所产之茶,皆由朝廷以市价统购,亦可少量供应酒肆客舍。 四者商行。商通四方、行达天下。可南货北运,亦可北货南售,既可扩大市场、又可平抑市价,有稳定诸业之效。然当务之急,在于南粮北运,以平抑北方缺粮之弊。 五者石炭。石炭采掘、运输,可利用商行之便。炭制品的开发和推广,非一日之功,可先用于酒肆之中。待茶饮风行,则适时推广炭炉,增加焦炭的制作。此专为富贵者定制,以谋重利。 上述五业,朕欲齐头并进,惜乎囊中羞涩,有心而无力。故邀甄氏、卫氏、糜氏、鲁氏襄助,不知诸位可愿助朕?” 卫兹早知合作内容,却未有如此详尽。如今听来,亦大有所获。他刚欲开口表示支持,却不料鲁肃抢先答道:“鲁氏愿以全部身家支持陛下。” 卫兹微低着头,撇了撇嘴,这年轻人,血气上涌,是够上头的。 糜氏和甄氏相视一眼,亦相继表态,均愿以全部身家襄助刘协。 卫兹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愣神,就成最后一位表态的了。他连忙接口,表明卫氏全力襄助之心。 刘协大笑道:“诸君报国之心,朕铭感于心。不过,商行之事,朕另有要求。 朕望商行每至一地,要熟识当地的地理、地势,考量通商之便,以行舟为宜,还是以道路为宜。凡利于行舟之地,皆要明确;凡利于道路,却险途难至,亦报于朕。 待国库充盈,或通桥梁,或通舟楫,或拓交通,真正实现商通四方,行达天下,亦可使万民皆享其利,革除政策难行、政令难通的窘境。如此,天下大治,方无遗民。” 甄尧、卫兹、糜竺、鲁肃四人闻言,皆精神振奋,情绪激昂。 在刘协的方略中,他们这些商贾已经不再是唯利是图之辈,真正成为利国利民的忠义之士。同时,他们也从刘协的言语中,察觉出刘协对商贾并无轻视之心,反而颇有倚重之意。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甄尧四人而言,都是令他们振奋的好消息。 刘协看到甄尧四人欣喜的模样,心中颇有感触。 他们这些商贾,虽有财富,却被斥之为贱业,士人鄙夷,关卡揩油,官府拿捏,可谓是处处掣肘,敢怒而不敢言。 尤其是汉武帝,通过算缗和告缗,使得商贾中家大抵破产,朝廷大发横财。他还严禁商人占有土地,违者直接没收。这些措施有利有弊,刘协实难评判。 待甄尧四人情绪缓和,刘协再次道:“朕欲在洛阳城外西南郊,白马寺以南,筹建商业城,即整个地域以促进商业发展为主,集饮食、商号、手工业、客栈于一体。诸位以为如何?” 商业城,这个过于先进的理念,直接让甄尧四人面面相觑、八目相对。 刘协无奈地解释道:“事实上,可以先行圈地,进行路面平整;继而规划好商业区域的分布,再逐渐填充以手工业、各式商号、酒肆、客栈等,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商业区域。 若是各地商号云集、天下物品充斥,各种手工作坊全面发展,酒肆客人如云,客栈人满为患,可以想见,这将成为大汉最繁华、最富裕、最负盛名的理想之城。” 看着刘协如痴似醉的模样,甄尧、卫兹、糜竺和鲁肃四人面露迟疑之色。 这究竟是妄想,还是理想?他们不敢忖度。毕竟,他们从未想象过,如此繁华的景象,能够出现在人间。 然而,刘协并未贪大求全、一蹴而就,反而主张循序渐进、适度发展,这便打消了他们心中的顾虑,不虞自身的财富,会被这项宏伟的设想拖垮,亦是给了他们一个定心丸。 卫兹深吸了口气,朗声道:“陛下,草民愿竭尽心力,襄助陛下实现这人间盛世。” 人间盛世,这四个字瞬间击中了甄尧、糜竺和鲁肃的心。 他们突然意识到:刘协所言的商业城,并不仅仅是一座城啊,那是宏图霸业的硕果,是人间盛世的缩影,是万民康泰的盛景啊! 既然刘协有此愿景,他们若是再行推脱,岂不愧对刘协对他们的信重。更何况,若是他们能助刘协实现此愿景,那他们此生,亦无憾矣! 甄尧三人立即躬身道:“尧(竺、肃)愿助陛下实现这人间盛世!” 刘协回过神来,看着甄尧四人,诚恳地说道:“人间盛世,系朕终生之所奋,亦卿等终生之所图。故卿若不负朕,朕定不负卿。” 甄尧四人看着言辞恳切的刘协,均能感受到刘协语气中的真诚。 他们心中激动莫名,有种为刘协赴死都无憾的冲动。 第七十章 浪漫汉人魂 理想光芒照(第十二天,1\/2) 汉时文士的心中有两种主义:一为理想主义,一为英雄主义。理想主义最绚烂的时代是汉末,哪怕刀斧加身,明知不可为,仍百死而不悔。他们妄图凭蚍蜉之力,锄奸惩贼,恢复汉制,再现大汉的荣光。只可惜,理想败给了现实。 至于英雄主义,纵观汉之一朝,可谓是异彩纷呈、星光闪耀。无论卫青、霍去病,还是张骞、苏武、班超,他们都有着英雄主义的情结,但内心柔软处,却是理想主义的荣光。 所以,汉时的名人,他们都有着鲜明的个性特征,对大汉具有强烈的认同感,以及维护汉朝正统的理想情怀。 无论是糜竺,还是卫兹,甚至是鲁肃,他们都曾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他们也都是理想主义者,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践行着自己的理想。 如今,在面对大汉的皇帝——刘协时,他们感受到刘协对他们的尊重,他们也感受到刘协对商人的重视,他们亦感受到刘协对商业异乎寻常的看重。 最重要的是,他们意识到,眼前的皇帝,年岁虽小,却有着“解天地倒悬之危,正朝堂逆施之祸,济百姓流离之厄”的雄心壮志,敢于创造世人难以想象的“人间盛世”。 这一切都证明,他们面对的是一位百年未有之明君。 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他们为之振奋,为之欢呼,为之奉献吗? 刘协平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甄尧等人情绪的平复。 不久,甄尧四人很快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们面色赧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种为事业而奋斗,为理想而战栗,为未来而窒息,是他们从未体验过的情感。 刘协缓缓道:“朕作为倡议人,以技术入股,占六成的份额,甄氏、卫氏、糜氏和鲁氏各出十亿钱,分别占一成的份额。 十亿钱,朕不会让你们一次性拿出。你们每家只需出三亿钱,以担保金的名义暂存朕处。至于收购畜牧之地、茶园之地,一应开销,均由你们个人承担。 每半年对一次账,所有支出从未支付的七亿钱中扣除。若是你们存在故意虚报、多报的情形,朕只给你们两次机会。 一旦达到三次,朕会取消你们的合作资格,没收三亿钱的担保金。造成的损失,将给予损失金额十倍的惩罚;若是虚报、多报的情形严重,将取消家族子弟入仕的资格,家族会被迁至边塞,去悔过立功。” 甄尧、卫兹、糜竺、鲁肃四人听完,顿时吓得额头冒汗。 卫兹问道:“陛下,什么是虚报和多报?” 虽然他能猜出虚报和多报的意思,但为了确认答案的准确性,他必须问清楚。 刘协解答道:“虚报,是无中生有,即没有这项开支,却在账目中列出。多报,则是花少报多。这两者均是损公肥私的行为。” 甄尧问道:“陛下,若只是管事的个人行为,主家并不知情,是否还要算到主家头上?” 刘协轻笑道:“朕每半年查一次账,便是给予你们纠正错误的机会。你们可以每月查一次账;若是觉得不保险,怀疑下面人相互勾结,亦可以几家交叉查账,甚或是联合查账。总而言之,给予管事足够的威慑,保证查账人员的公正和独立,尽最大可能地避免发生管事私吞钱财的事件。” 交叉查账和联合查账,这两种提议很新颖,具有极强的可行性。这样,大家的账目都一目了然,能够增强彼此的互信。 甄尧等人点点头,心中压力也稍微减缓了许多。 鲁肃有些不解地问道:“陛下,什么是技术入股?” 评价鲁肃,可用敦信方正四字概括。眼见他人均不提及“技术入股”之事,似是默认,较真的鲁肃忍不住了。 刘协面露微笑道:“子许来京最久,已近二十日。子仲和子敬入京时间最短,也有两日。想来你们也听说过人工孵化小鸡的传闻吧?” 甄尧四人互相对视一眼,齐齐应诺称是。 刘协解释道:“畜牧方面,朕不仅可以提供人工孵化小鸡的技术,也会提供人工孵化鸭、鹅的技术,甚至会培养专门的兽医,为动物治病,护理动物生产。 酒肆饮食方面,朕会派遣专门的庖厨,亦会培养更多的庖厨,助力开设更多的酒肆。明年,朕会为酒肆提供更多种类的酒水,以吸引更多的宾客。 石炭方面,无论是炭炉,还是炭火,均是由朕设计,想要商业化使用,自然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更不用说茶园产的茶,以及出售的牲畜,朝廷都会以市场价收购,保证了合作盈利的底线。至于商行,朝廷也会逐步清理关卡,保证商道的畅通。 以上种种,都是朕能给出的诚意,至于是否划算,就要看你们怎样看待朕的身份了!” 鲁肃等人闻言,虽然心中好奇刘协口中的各种技术以及统购的方式,但却敏锐地意识到最后一句话才是占据六成份额的关键。 是啊,他们可是在跟皇帝合作,仅皇帝这个身份,别说要六成的份额,就算是八成的份额,他们能不接受么?更别说,皇帝还提供了这么多的技术支持。 鲁肃和其他三家交换了个眼神,这才释然技术入股比例过大的问题。 糜竺试好奇地问道:“陛下,迁至边塞,悔过立功是何说法?” 刘协笑道:“虚报、多报的行径,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御下不严事小,大不敬才是不赦之罪。 然人多有奸猾、侥幸之辈,知人知面难知心,故防不胜防。若系管事个人行为,遽因查账不严,便将合作的家族一棒子打死,有失仁义。 故将犯错的家族迁至边塞,从事内外贸易,做到互通有无。朝廷亦会布置任务,给予立功的机会。只要功劳足够,自会恢复家族子弟入仕的资格。 若是主家肆意妄为,贪婪无度,指使管事虚报、多报,涉事之人罪无可赦,将依律处置。涉事家族流放幽州苦寒之地,永无翻身机会。” 第七十一章 析利亦言义 帝不轻受赠 刘协冷冽的声音,响彻在甄尧四人耳边。 甄尧四人面容肃穆,神情庄重。 他们都清楚,当他们迈入皇宫的那一刻,他们便没有了退路。所以,不会有人去耍小聪明,讨价还价说退出的话。 毕竟,刘协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这时候再谈退出,除了心中有鬼,别无他想。这不啻若是提前迈入深渊。 刘协解答完合作的问题后,见甄尧四人对出资份额和核账等没有异议,遂道:“酒肆,可先在南市试营业,朕会命人谈好地块,钱会通知你们支付。三个月内必须开业。 至于石炭矿,地点位于新城(今伊川),朕会将已经开采的矿口移交给商号,颁发特许经营证,每年盈利的两成交予地方,剩下的盈利再按份额分配。” 鲁肃不解地问道:“产业是陛下的,为何还要给予地方两成盈利?” 刘协淡然道:“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依诗言,地和人都是朕的,朕可以肆意妄为么?” 这个问题过于尖锐,以至于甄尧四人均低头不敢回答。 刘协轻叹道:“朕观史书,皇帝予取予夺,民不堪其暴,故有道伐无道,国遂灭。何以至此哉?因失其度也。 昔日,朕曾问于流民,方知庶民劳作一年,仅能裹腹。遽遇灾年,卖儿鬻女。民生之艰,可见一斑。何以至此哉?固失其度也! 今朕和甄氏、卫氏、糜氏、鲁氏四家合作,先定出资、后定份额,利润分配,以此而定。此乃厘定边际,使无争也!何哉?因其度也! 若朕贪婪成性,索取无度,毁言悖诺,肆意妄为,汝等势必离心离德,称朕暴君也!得物利,失民心。此得耶?亦失耶?故曰:万事皆应有度也。 今夫新城,盛产炭石,乃地方之物产也。朕若尽取之,使民失其利,朕恐民心亦失矣! 两成利施于地方,可修道路、铺桥梁、通沟渠、鳏寡孤独亦可得以养之。取之于地,用之于地,此亦朕心中之度。” 听完刘协对度的侃侃而谈,甄尧四人皆陷入沉思。 鲁肃率先拱手道:“陛下博古通今,知得失,晓民艰,重信诺、怀仁义,真乃有德之君。臣无异议矣。” 刘协遂又看向甄尧三人,甄尧三人皆面带敬意,直言无异议。 看到甄尧四人再无异议,刘协笑道:“如此,且共饮杯中茶汤。” 说着,他先端起面前案几上的茶盏,小饮一口。 甄尧四人也有样学样,小口饮茶。 这时,卫兹躬身行礼道:“草民知国库空虚,欲献两亿钱,以供朝廷。” 甄尧等人见状,亦都相继表达献钱之心。其中,糜竺和鲁肃因被刘协的言辞打动,也改口称愿献两亿钱, 刘协笑道:“诸君好意,朕心领之。《列子》言: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朕为一国之君,若无故接受官民馈赠,将何以报恩?” 卫兹忙道:“兹为汉民,素受皇恩,今国有难,民思报矣!” 甄尧亦道:“甄氏,世蒙皇恩,永不忘怀。今国库空虚,征伐于外,甄氏愿敬献钱财,以报皇恩。” 糜竺亦不落于人后道:“竺为商贾,行走四方,惯看人间疾苦,亦知人情冷暖。今日得遇圣主,心心念念皆为黎庶。竺愿敬献钱财,助圣主平定四方,以安黎庶。” 鲁肃自幼饱读诗书,知世易时移,汉室危矣。 然今日有幸,觐见天子,却发现汉室尚有明主存焉,知人善任,励精图治,有仁君之风范,似有挽大厦于将倾之势。刘协的种种表现,已经深深地折服了他。 他肃然道:“孟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肃以为,陛下擢拔忠臣之士,以亲贤臣;信重商贾之士,以求富国;心系天下苍生,以安黎庶;有此三者,可谓之人和,亦足称得道者也。是因得道者多助,方有草民愿敬献钱财,襄助陛下平定天下,此举正合儒家至理。” 刘协激动地看向甄尧、卫兹、糜竺和鲁肃四人,感叹道:“朝中有贤臣,乡野有义士,何愁大汉不兴啊!” 看着甄尧四人面现喜色,他口风陡转道:“子贡拒金,可曾听闻?” 甄尧和鲁肃均应诺。而卫兹和糜竺却似茫然。 于是刘协让甄尧为糜竺和卫兹解惑。 甄尧遂道:“春秋,鲁国颁布法令称,鲁人在异国看到同胞被卖为奴,可出钱赎回。归国后,国家将给予补偿和奖励。许多在异国为奴的鲁人,通过此法令,被赎买回国。 子贡,褒尊侯孔丘(东汉和帝时从宣尼公降为褒尊侯,唐太宗时废周公先圣的称号,改遵孔子为先圣)之徒,在外经商时经常出钱赎回鲁人,但却拒绝鲁国的赏赐,自愿承担费用。他还宣称要为国家赎回更多的鲁人。 孔子批评子贡道,国人赎救落难的同胞,系出于义。其得国家赏赐,既不致有金钱损失,又能得到称赞。而子贡的行为呢,拔高了人们对义的要求。如果国人赎人领取赏赐,不仅不被称赞,反而会被人嘲笑。长此以往,人人皆不愿救人,法令亦失去意义。这哪是好事,分明是恶行,害人害己。” 糜竺和卫兹二人听完这个故事,似有所悟。但他们还是不明白,这个故事和他们敬献钱财有何关联。 鲁肃和甄尧也疑惑地看向刘协。 刘协朗声道:“士农工商,皆于国有功。朕乃国君,当一体视之。今国有难,然黎庶更难。若天下富者皆捐钱财,朕便易生偏颇之心,对黎庶不公。望诸君莫陷朕于不义。” 甄尧、卫兹、糜竺和鲁肃闻言,皆面露惭色,不敢再言敬献钱财之语。 刘协叹了口气道:“朕也开诚布公,保证金共计十二亿钱,朕会用于国事。待他日国库充盈,朕自会补齐钱财。如此,诸君已是在帮朕了。” 甄尧等人闻言,这才想起保证金之事。若非刘协提及,他们还真想不到这茬。 第七十二章 美人如名诗 江山亦如画(十三天,1\/2) 甄尧四人很明智地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 刘协又和甄尧等人聊了会儿操作的具体事宜,这才结束此次召见。 待甄尧四人离开大殿,貂蝉便适时地进入殿内。 刘协没有让貂蝉去烧水泡茶,而是将她唤至身旁。 他调整好姿势,躺在她浑圆紧致的大腿上,搂着她纤细的腰肢,闭着眼睛,嗅着那淡淡的幽香。 貂蝉熟练地帮刘协按压着头部,享受着刘协对她的依恋。 不一会儿,穆顺进入大殿,他本想回禀,内官已经将甄尧四人送出皇宫。 可看到刘协此刻的状态,他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殿,吩咐心腹看好殿门,不要让人进去打扰陛下的休息。 大约一刻钟后,刘协睁开眼睛,起身将貂蝉抱在怀中。 貂蝉轻嘤一声,蜷起身子,双臂抱着刘协的身体,银牙轻咬,红唇微张,眼神迷离。 随即,刘协低下头,吻向貂蝉的樱唇。霎时间,一对灵蛇乍现,在窄小的空间内,追逐、缠绕,嬉戏、打闹。 过了半晌,刘协帮助貂蝉整理衣襟道:“美人如诗,江山如画。朕品完诗,该赏画了。” 听着刘协的调笑之言,貂蝉一双美目含羞带怯,俏丽双颊润染红霞,欲语还休,情意连绵。 她勉强撑起身子,想要离开,偏偏身子酥软如棉。 刘协拦腰将其抱起拥在怀中,翻看起了桌上的简书。 貂蝉依偎在刘协的怀里,看着刘协专注的模样,心中满是仰慕之情。 穆顺再次走进大殿,看着刘协正在看书,心中松了口气道:“国家,太傅在殿外候见。” 刘协闻言,略显疑惑,顺手拍了下貂蝉身后的挺翘。 貂蝉俏脸微红地起身,离开刘协的怀抱,频频袅袅地走出大殿。 殿外的袁隗看着貂蝉绝美的姿容,心中有些犹疑不定。他早就听闻,刘协殿中有绝美的女子,时刻陪伴在身边。 有人猜测,那是刘协荒淫无道,纵欲贪欢,不理朝政;有人怀疑,那是刘协掩人耳目,喷血自污,志存高远。还有人认为,贪恋美色,人之常情,不可妄度也。 袁隗不一样,他可是清楚地知道刘协的野心。因此,第一种说法肯定不客观。而第二种说法,答案就值得玩味了。 刘协身为一国之君,他何必自污,究竟是在防备谁? 难道他在学楚庄王不成? 可细细思来,刘协亲政后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楚庄王的翻版呢! 他先是任用贤良,重用卢植、皇甫嵩、黄琬、朱儁等大臣;随后又携兵势压董卓,夺其兵权;继而出兵欲平定叛乱。 据他所知,目前朝廷各路大军形势一片大好,平叛指日可待。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证明,当今圣上的雄心壮志。可对于世家而言,这样的皇帝,太不可爱了! 他怀着莫名的心思走进大殿,看到刘协正把玩着一方锦帕,看其色泽样式,估计是刚才那位女子的。 刘协看到袁隗,将手中锦帕塞向怀中。他笑道:“多日不见太傅,太傅身体愈发康健了!” 袁隗躬身拜道:“臣不胜感激陛下天恩!” 自从张仲景入京后,刘协便命他为朝中的老臣诊脉看病,抓药调理,赢得老臣的齐声颂扬。 之后,刘协就正式下令,每月太医均要为五十岁以上老臣检查身体,防微杜渐。这项措施,更是增强了刘协在老臣心中的德望。 刘协起身挽起袁隗的双臂,将其扶坐在案几后的垫子上,自己这才坐下。 袁隗心中小小地感动,却也仅是如此。他收敛心思,开宗明义道:“本初与臣素来亲善,但他远在益州,臣想见而不得。臣请陛下念臣老迈,调本初回司隶任职。” 刘协愕然道:“益州,乃天府之国。土地肥沃、物产丰饶,人杰地灵,名士辈出。朕念袁氏数世累功,擢其为益州太守。太傅仅因想念,便欲令其夺情,有违礼制啊!” 袁隗闻言,面上略显怒意,却被他极好地掩饰过去。 瞧瞧这皇帝说的是人话么! 他承认,刘协擢升袁绍为益州太守,实属厚遇。然他所求,是将袁绍调回司隶任职。夺情是什么鬼,老夫还没有死呢! 他强忍着怒意询问道:“不知夺情之辞,是为何故?” 刘协故作不解地问道:“本初为益州牧数月,未见有寸纸至京,朕还以为,‘益州之乐,不思京矣’!” 袁隗闻言顿时语塞。袁绍自去益州后,还真没向朝廷上过奏章。这波,袁绍确实理亏。不过,这和夺情有和关系? 看着袁隗疑惑的眼神,刘协故作轻狂道:“太傅欲夺本初沉湎蜀中快乐之情哉!” 袁隗闻言,略松了口气。 不过,以刘协之智,又怎会犯如此浅显的错误呢! 随即,他看向刘协的目光中带有一丝审视。 刘协却似浑然不知,犹然哈哈大笑。 袁隗摇了摇头,正色道:“夺情一词,非如此用也!” 刘协笑声顿止,诚挚地请教道:“不知此词何意?” 袁隗刚想解释,突然意识到不对。他看向刘协,发现刘协嘴角上翘,眼神略带玩味。 他心神陡震,意识到刘协并非错用,而是警告。 难道刘协想要杀鸡儆猴,不对,是杀猴儆鸡,也不对,罢了,多想无益。 袁隗不想再去纠结“夺情”一词的用法,他沉声道:“益州形势复杂,本初初至,或有疏漏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刘协轻叹道:“本初弱冠登朝,播名海内,怎得在太傅口中,反成了疏狂之辈。” 这话有些噎人。 袁隗顿了顿,叩首道:“臣关心则乱,有负圣恩!” 没办法,他不能承认袁本初是疏狂之辈,只好自己认错。 刘协再次起身,将袁隗扶起道:“非朕不体谅太傅。实是益州之地,非本初之才,不能控也。” 袁隗闻言,内心愈发苦涩。这刘协明里暗里地言外之意,都在抬举袁绍,难道欲捧杀吾家麒麟儿否? 第七十三章 城外绍遇袭 隗谋调任事 袁隗敏锐地意识到,刘协对于益州的局势,并非懵懂无知。 那么,当初刘协擢拔袁绍任蜀郡太守、袁术任汉中太守,目的恐怕并不单纯。 中平五年(188年),刘焉领益州牧,治所从雒县迁至绵竹,任命原州从事贾龙为校尉,并拉拢蜀地豪族,通过一手大棒(暴力)一手萝卜(怀柔)的方式,迅速稳定了当地的局势。 然而,在刘焉借助地方豪族势力稳定益州局势的过程中,这些地方豪族也趁机扩张势力,有尾大不掉之嫌。 刘焉实力不济,难以剪除地方豪强的势力,致使统治不稳。不得已之下,他也是多方筹谋,寻找可控制的外来势力。东州兵就是如此。 可惜的是,在刘协的暗中鼓噪下,董卓在擢拔州郡官员时,偏向于刘协,使得袁氏的图谋落空。 最重要的是,刘协擢拔卢植,镇守冀州,袁绍未能任官,使得袁氏勾连反董的阴谋诡计,腹死胎中。 当刘协兵围太尉府,剥夺董卓麾下的西凉军后,天下太守虽有异心,却不敢再有异动。 中原和三辅既无讨董之乱,又无李傕、郭汜祸乱长安,致使流入蜀地的流民人数大减,刘焉也难以收编足够的东州兵。 不得已之下,刘焉将算盘打到了周边部族身上。通过宽和以及拉拢的策略,逐渐赢得周边部族的支持,尤其是青羌的支持。 同时,刘焉阴怀攘窃之志,迷信神鬼邪说,遂勾连张鲁的母亲卢氏。至于是图其其貌,还是图其背后天师道的势力,亦或兼而有之,就不得而知了。 故刘焉虽坐稳了益州牧的位置,可他却寝食难安,恨不得杀尽那些不听话的地方豪族势力。 哪曾想,屋漏偏逢连阴雨,他还在筹划对付地方豪强的时候,朝廷居然派了个眼高手低的惹事精——袁绍任蜀郡太守;以及恃勇无忌的自大狂——袁术任汉中太守。 这两项任命直接就打乱了刘焉的图谋,使得他怒火中烧,连曲意逢迎的美妇卢氏,都因为错说几句话,被打了耳光。可见,刘焉内心的慌乱。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刘焉遂放下心中的成见,许以重利,积极勾连蜀郡的地方豪强,企图孤立和打压袁绍。 蜀郡豪强众多,有成都张氏、杜氏、寿氏、柳氏、常氏、郫县何氏等。他们本身亦非铁板一块,是以刘焉趁机拉拢了一小批。然而,大批豪强并未急于站队。 袁绍姿貌、威容出众,爱士养名。其携累世台司(四世三公)之势,初到蜀郡,便和当地豪族交往密切,赢得了一批拥泵,逐渐成势。 刘焉眼见袁绍坐大,心中更是恐慌。 更何况,侍中董扶曾向刘焉提及,益州有天子气。他才自请益州牧。 他所做的这一切,图的是什么,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子孙称帝嘛。 然而,袁绍蒸蒸日上的势头,严重打乱了刘焉的布置。 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打击袁绍的声势,刘焉阴以财货收买青羌头目,设计在袁绍出行时,以一百精锐青羌兵,袭杀袁绍。 二月初,袁绍和地方豪强相约至成都郡城外踏青游玩,兴高采烈地行酒之际,一百青羌兵精锐突袭而至。先是一波箭雨,然后短兵相接。 袁绍都险些被流矢射中。若非袁氏部曲大都是军中挑选的精锐,以及地方豪强手下部曲的顽强反抗,估计袁绍就死于成都郡城外了。 由于这场厮杀过于惨烈,以致袁绍受到惊吓,卧病在床。 袁绍麾下的谋士遂急信致袁隗,将这次袭杀的经过以及袁绍的病情详细书写。 袁隗收到信件,看到书信的内容,脸色都吓青了。 对于凶手的身份,他心中有所猜测,却苦无证据。只是一想到刘焉的心狠手辣,他就愈发地担心袁绍的安全。 更令袁隗痛心的是,自从袁术知晓皇帝欲设立征韩大都督后,他便时常通过女儿袁梅和袁棠,和刘协暗中联络。甚至于和袁隗的联系,都日渐稀少。 很明显,袁隗偏爱袁绍的行径,令袁术不满,以致他想从袁氏大船跳到皇帝的船上。这一点是袁隗所无法容忍的。 在袁术不再可靠的前提下,袁隗愈发想要将袁绍调到司隶任职。 这次入宫,哪怕是豁出这张老脸,他都要将袁绍调离蜀郡。 谁曾想,皇帝刘协小小年纪,装聋作哑,装疯扮傻,演出一场好戏,差点把袁隗这老奸巨猾的人物都给骗过。 看着刘协从怀中掏出那方女式的锦帕,漫不经心地玩耍,袁隗瘦削的脸颊,那薄薄的一层老肉,都忍不住抽动起来。 袁隗深吸了口气,强令自己镇静下来。 他本以为,刘协不知益州的局势,想着打亲情牌,糊弄刘协,将袁绍调回司隶。 可刘协一番胡搅蛮缠,愣是破了他的亲情牌,还差点给袁绍安上疏狂之名。当他认错之后,刘协更是想要捧杀袁绍。 袁隗一直告诫自己,刘协年纪虽小,但心思深沉,不可小觑。可他稍微不察,便差点被刘协挖坑埋了。 因此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本初若无才,臣亦不会同意他任蜀郡太守。然蜀郡之局势,已经糜烂到上百精兵在成都城外袭杀郡守的地步,臣实在不敢想象,本初继续待在蜀郡,会遇到何种凶险。” 刘协闻言,不由得愣住。还有这种好戏,错过可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上百精兵在城外袭杀郡守,而郡治之内,却无人察觉,这其中的猫腻,非常值得说道。 可袁隗呢,只字不提其中的问题,只是一味地想要调离袁绍。 难道袁隗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隐晦地告诉自己,能够做成此事的人,除了益州牧刘焉,别无他人。 这老银币,也是够奸猾的。都到这种时候了,还不想得罪人。这怎么能行!他决定再加把火,鸡一鸡袁隗。 刘协再次将锦帕放回怀中,看着袁隗道:“两年前,乱贼马相、赵祗先杀绵竹令李升,再破雒县,杀死益州刺史郤俭。后马相自称天子,又破巴郡,杀郡守赵部。 自益州从事贾龙破贼,击杀马相,朕久未听闻益州有袭杀郡县太守之逆行了。” 第七十四章 帝言一何怒 袁隗心中苦(第十四天,1\/2) 袁隗不解地看向刘协,他不明白,刘协为何会提及两年前的旧事。 刘协哂笑道:“朕登基以来未曾听闻蜀郡有乱贼,而太守袁绍下车不及数月便遇刺,此非太守治理无方耶!” 这番话,非常尖锐,听得袁隗直接哑口无言。 他看着面带嘲弄之色的刘协,愈发觉得这小皇帝伶牙俐齿,好不气人,以致于他想一拳头打爆刘协这张可恶的俊脸。 然而,看着刘协威猛霸气的身姿,再想想自己瘦削的身躯,他再次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怒火。 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得折腾。 袁隗深吸了口气,缓声道:“或许这批贼子是从其他郡县潜入呢!” 刘协面露喜色道:“太傅可知贼子是从何处而来?” 袁隗看着刘协略显激动的脸庞,心中一动,蓦然想到:莫非陛下已经知道是谁,只是想由吾口中说出。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臣与蜀郡远隔千里,本初尚不知何人所为,臣亦怎能无端猜测!” 刘协失望地“哦”了一声,没了声音。 袁隗看着刘协,发现他无精打采,心中恍然到:这小皇帝,心怀鬼胎,连他这个太傅都敢算计,真是不当人子啊! 大殿内陷入到沉寂之中。 过了半晌,心急如焚的袁隗看到刘协再次掏出锦帕,在手中玩弄着,还不时放在口鼻间嗅一嗅,似乎非常享受的模样。 他顿时明白,今天这局棋,他输定了。只因主动权在刘协,而他根本等不起。 还想装模作样、拿捏一番的袁隗,再也坐不下去了,他长叹一声道:“陛下,臣以为益州牧刘焉剿匪不力,玩忽职守,方有此乱。” 刘协讶然道:“此事与益州牧刘焉何干?” 袁隗看了眼神情不似作伪的刘协,肃然道:“袭击本初的是蜀郡附近山林中的青羌,据闻刘焉和青羌部落关系甚密,此不可不察。” 刘协摇头道:“刘焉乃皇室宗亲,若无真凭实据,仅凭风闻断案,岂不寒了大汉宗亲的心。” 袁隗咬了咬牙道:“青羌人虽与汉民时有纠纷和争斗,却未有袭杀郡守之先例。况本初到任不久,因循旧制,并未有侵夺青羌人利益之举。臣实在想不通,青羌人为何甘冒大不讳袭杀本初?” 刘协点点头,不咸不淡地反问道:“太傅此言,句句在理。可朕想知道,关涉益州牧刘焉的证据何在?” 袁隗闻言大怒,他手中若是有证据,早就联合大臣弹劾刘焉,朝议刘焉逆乱之事了,岂会跑到宫中和刘协掰扯不清。 眼见自己怎么都说不通刘协,袁隗气得是睚眦欲裂,几欲发狂。 可他也知晓,自己全是推测之言,纵使再有道理,刘协也不会风闻断案。 更何况,刘焉乃是宗亲,堂堂益州牧,朝廷地方大员,怎可能凭借他几句有道理的话,就坐罪论处。 因此他心中便是再有气,也发作不得。 袁隗颓然丧气道:“陛下究竟何意,臣愿闻之!” 刘协满脸关切地问道:“太傅,你没事吧?” 简单的一句问候,没来由地,又撩起了袁隗心中的怒火。 为了袁绍遇刺之事,他心急如焚、火急火燎地入宫,焦虑之情如此明显,你刘协难道是瞎子、是聋子么? 在这种心理支配下,袁隗只感觉,刘协的问候,是明晃晃的风凉话,刺激着他的大脑。 最为魔性的是,那句“你没事吧!”,如同魔音灌耳,充斥着他的头脑,让他头痛欲裂。 他感觉:本来没毛病的自己,都会被刘协气出毛病来了! 观察到袁隗气色极为难看,刘协担心袁隗一命呜呼,不敢再暗搓搓地气他。 他正色道:“贾龙破贼迎益州牧刘焉,足以证明他心向朝廷,忠于大汉。朕会书信一封,命其加强对蜀郡等地匪盗的治理。 本初亦可凭借此次契机,和校尉贾龙多往来。若是能够争取到贾龙的支持,想来本初在蜀郡可安枕无忧矣。” 看着袁隗还要说话,刘协面色肃然道:“袁氏四世三公,人杰辈出。若是本初退出蜀郡,其心志和名望必受打击,日后还如何在朝野立足?” 此言一出,如九天神雷,惊破了袁隗心中的迷障。 他突然意识到:正是关心则乱,方使他失了分寸,乱了阵脚,整出蹩脚的方案,差点毁了袁绍的前程。 若是他不顾刘协的劝阻,一意孤行,联合大臣上书,强行将袁绍调离蜀郡,那袁绍的名声可真就毁了。 而在刘协心中,袁绍不啻若是个废物。 想到这里,他急躁的心情慢慢地恢复平静。 刘协建议袁绍和校尉贾龙多来往,明显是有利于袁绍,亦是对袁氏的支持。 看到袁隗平静下来,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刘协再次道:“蜀郡不宁,太守袁绍应当抓住这个时机,让地方大族出人出钱出粮,增加义兵的数量,协助郡兵清剿乱军。 同时,那些袭击朝廷大员的被俘贼人,尽快审讯出来历,然后不管死活,将他们绑在城门立柱上,明令告示:凡隐匿叛贼同伙或者知情不报者,一律以叛逆论处。” 听着刘协有条不紊的建议,袁隗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看着侃侃而谈的刘协,心中不禁哀叹:刘宏那种废物,怎地生出如此聪慧之人!生子当如刘协啊! 嗯,这话好像有些大不敬。 他连忙隐藏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安静地听着刘协讲述的策略。 事实上,袁隗并不想和刘焉起直接冲突。 在袁绍任蜀郡太守、袁术任汉中太守后,袁隗还书信刘焉,希望他能给予关照。 哪曾想,刘焉给予的关照竟然是下死手。这让袁隗异常的愤怒! 然刘焉是益州牧,名义上的益州之首,而袁绍仅是蜀郡太守,虽然州郡并非严格的上下级隶属关系,但刘焉能调动的资源明显比袁绍强,袁绍又怎能和刘焉对抗。 或许正是这种官大一级压死人,胳膊拗不过大腿的思路,才迫使袁隗想要将袁绍调离蜀郡。 第七十五章 袁隗终入罟 黑山意难平 如今,袁隗听了刘协的分析,方知袁绍已无退路,而他,也只能全力支持袁绍和刘焉争权夺利。 以清剿乱兵余孽的名义,筹建义军,既能加强蜀郡的防卫,又能增强自身的实力,还能威慑那些心怀叵测之辈,绝对有利于提升袁绍的威望。 想到这里,袁隗躬身行礼道:“陛下谋略,非臣所能及也!方才臣思虑不周,有失得体,望陛下见谅。” 刘协温声道:“本初就蜀,乃朕亲命。如今遇袭,犹如刺朕。太傅关心则乱,朕又岂会怪罪。 太傅可于明日上书,直言本初遇刺一事。朕会依太傅奏事,责令益州牧刘焉清剿境内匪寇。鉴于益州牧刘焉治理地方不利,朕会下旨削去其阳城侯的爵位,以观后效。” 袁隗嘴巴张了张,想要反对。毕竟,按照刘协的做法,刘焉岂非要和袁绍势不两立,生死相见。 可他转念一想,刘焉都下死手了,哪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么,再上前踩他一脚,又有何妨? 况且,陛下话里话外之意,是欲打压益州牧刘焉,这和袁氏的利益一致,他又何必反对呢? 想到这里,袁隗躬身拜谢道:“袁氏感念陛下恩遇。” 看着袁隗离开的身影,刘协暗自点头道,经此一役,袁绍,这个他故意安放在蜀郡的搅屎棍,终于从量变转为质变,成为高级搅屎棍了。 至于袁氏,今后势必会和刘焉割裂,进而配合刘协打压刘焉的势头,令其难以掌控益州,从而失去割据益州的机会。而他刘协,只需坐山观虎斗,听曲陪佳人。 待北方平定后,他会逐步清理南方的割据势力,尤其是那些跳得欢的,当头一棒,决不轻饶。 在刘协的设想中,他打算通过查账的方式,将那些应当向朝廷缴纳税赋,却故意拖延不交、甚至私吞的豪强和官吏下手。 可是,这个动作牵连太广,他怕自己把握不好度,逼得地方官府和豪强联手,对抗朝廷。这与他想要与民修养生息的方略相矛盾,因此,他只得按捺住心中的冲动。 貂蝉进入大殿,看到刘协还在沉思,遂轻手轻脚地引炭火烧水,为刘协泡热茶。 ----------- 冀州,赵郡境内太行山一无名山谷中。 张燕、杨凤、于毒、白绕、眭固、陶升以及一众小头领,大大小小坐了二十余人。 杨凤啐了一口道:“这朝廷,也太不讲信义。吾等既已投效,朝廷也拜张帅为平难中郎将,却为何出尔反尔,又派兵清剿吾等?” 陶升嗤笑道:“死皇帝的旨意,活皇帝不想认呗!” 于毒怒道:“既如此,那吾等还不如出得山去,打他个痛快。看那朝廷大军有何本事清剿吾等?” 白绕摇头道:“于帅有所不知。且不提卢植的名望,单说他手下的大将,咱们便难寻对手。 前几日,朝廷派出个白袍小将,吾看他面生,想要拿他立威,结果,那小将仅凭一根龙胆枪,竟是挑了吾三名部将。吾见势不对,只得退走。” 于毒不忿道:“白帅莫要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若是那小将遇到本帅,吾必让他有来无回。” 眭固忙劝道:“于帅,此话噤言。雷公兄弟便是不信邪,非要与那张合对战,结果,十几个回合不到,便被挑于马下,丢了性命。” 张白骑叹了口气道:“吾麾下一部三千人,遇上麴义八百兵,竟然只有百人逃得性命,其他人或死或俘。幸好逃跑的兄弟给吾报信,让吾逃得一劫。朝廷大军之强,可见一斑。吾等如何与朝廷争斗?” 看着诸帅越说胆气越小,张燕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苦笑。这才几个月,诸帅便由开战时的信心满满,变成现在的患得患失,胆小怕事。 若是任由士气低落,他们将不攻自溃。 然而,战场上一边倒的战局,如何凭他几句话,就能振奋士气呢? 显然,这种想法就是白日做梦。除非他们能够打出一场大胜仗,不如此,这士气只会越来越低落。 可想到自己要从卢植手中取胜,他顿时绝望了!朝廷大军中可是有两万精锐的骑兵,他们拿什么跟朝廷大军相抗! 其实,张燕觉得,朝廷给他封个平难中郎将,他还是挺满足的。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啊!只可惜,新登基的皇帝不晓事,坏了他的美梦! 他吸了口气,朗声道:“诸位,如今朝廷已经形成合力,而吾等却还如散沙般,继续这样,吾等如何打得过朝廷。 吾希望大家能够抛弃成见,勠力同心,争取早日打败朝廷大军。不如此,吾等前途渺茫,性命堪忧啊!” 陶升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们再降一次?” 于毒大嚷道:“朝廷都派兵来攻打咱们了,咱们还说这作甚。” 陶升怒视于毒道:“吾等在前方和朝廷大军作战,损失惨重。你躲在后面避战,却叫嚣让吾等和朝廷大军对抗,你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于毒被噎了一句,却也说不出驳斥的话。 张燕忙劝道:“前方形势如此严峻,诸位还是齐心合力,商量如何打败朝廷大军?” 此言一出,满场顿时安静下来。 陶升苦笑道:“卢冀州,乃海内名望,其战绩卓着,手下猛将如云,士兵又肯用命,吾等想要取胜,只怕是痴人说梦!” 张燕斥道:“如此局势,再说这些,又有何益!难道束手就擒,就能活命?” 这时,张白骑说道:“当初,皇帝封了张帅为平难中郎将,封了杨帅为黑山校尉。张帅乃吾等主心骨,自是不能轻易涉险。不如让杨帅以黑山校尉的身份,和朝廷谈上一谈,看看是否有转圜的机会。” 杨凤闻言,如同吃了个苍蝇似得。当初他受封黑山校尉有多风光,今天就有多狼狈。 看着杨凤沉默不语,另一个跟他不对付的小帅开口道:“杨帅,如如此危急存亡之秋,合该您挺身而出啊!” 杨凤板着脸道:“朝廷都派兵攻打吾等,还提什么黑山校尉,不是徒惹人笑!” 第七十六章 卢植连战胜 黑山无战意 看着麾下诸头目再起纷争,张燕连忙道:“诸位兄弟且听吾言,冀州牧卢植威重,麾下将领张合、麴义、赵云皆不世名将,更有蓟侯公孙瓒勇猛无敌。形势危急之下,吾等绝不可内讧,予朝廷可乘之机。” 此言一出,座中诸帅顿时熄了心中的小心思。 卢植领军数月,麾下将领已经斩杀数名英勇善战的渠帅,可谓是战绩彪炳。 黑山军不敌朝廷大军,已现明显的颓势。若非凭借太行山内地形复杂,他们据有地利之便,恐早已被朝廷大军剿灭。 未来何去何从,已经成为这些渠帅心头的梦魇。此次相聚,亦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否则,他们必将不战自溃。 张白骑恳切地说道:“朝廷至今未下旨削去张帅和杨帅的官职,兹足以表明皇帝不想把事情做绝,给黑山军留有一线生机。 若吾等不能抓住这个契机,任由事态恶化,此地兄弟,明年今日,尚能剩下几人?” 面对这个尖锐的问题,诸帅尽皆默然。 想当初,天公将军张角、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领三十六方渠帅,部下数十万之众,席卷八州,天下震动,各地百姓纷纷响应。 他们杀贪官、诛豪强,将所得钱粮分给百姓,整个局势欣欣向荣,一片大好。 谁曾想,朝廷先是派遣北中郎将卢植,前往冀州平定黄巾军,连战皆胜,迫使张角退守广宗县,据城死守。若非佞臣谗言,广宗县可能一战而下。 然后东中郎将董卓接替卢植,改弦更张,却一败涂地。 这时皇帝又派左中郎将皇甫嵩前往冀州平叛,不及数日,便攻陷广宗县,人公将军张梁战死,张角被剖棺戮尸。又过两月,皇甫嵩和巨鹿太守郭典攻克下曲阳,杀死地公将军张宝,俘杀十余万人。 张燕原名褚燕,本为黄巾军三十六方渠帅之一,他麾下的小帅,也大多为三十六方渠帅中人。 得知张角病死、张宝、张梁战死,局势骤变,张燕急召麾下诸帅相商。这些渠帅知道他们的精神领袖死亡后,俱皆惶恐不安。 连续商议数日后,他们达成一致意见,向朝廷递降书。 之后,张燕遣使者至京城洛阳,上书朝廷请降,得拜平难中郎将,杨凤得拜黑山校尉。 如今,那位差点干死张角的名将卢植,再次率军攻打黑山军,他们能撑得住么? 果不其然,不及月余,黑山军便连败数战,士气低落。 他们早已不是最初的亡命之徒,否则当初就不会主动请降。 更何况,投降朝廷后,他们已经习惯了招安后的舒服日子。如今,他们被逼得再次钻山洞,四处躲藏,狼狈不堪,哪还有曾有的心气。 因此,张白骑尖锐的问题,引发了诸多头目心中的共鸣,他们纷纷看向大帅张燕。 张燕环顾四周,发现诸帅眼中几无战意,他叹了口气道:“朝廷虽未削去吾和杨帅的官职,然态度不明,直接请杨帅出面,和朝廷商谈,吾感觉不妥。宜先遣使者前往朝廷大营分说一二,探明朝廷的态度。若是尚有转圜,杨帅再出面倒也不迟。” 诸帅闻言,均赞同张燕的老成持重之见。 数日后,卢植听闻叛军遣使求见,不禁面露喜色。 刘协曾在信中提及,黄琬率军攻占大阳县后,收编了贼军数万人,打算悉数戍边,以加强边境的防卫。他嘱托卢植,贼众多是可怜人,走投无路之下才投靠黑山贼,并非十恶不赦之徒,望卢师能以仁义为先,莫要屠戮太多降贼。 盯着信中“卢师”二字,卢植半晌没有移开目光。 皇帝刘协时常以书信的形式向其请教儒学,却从未以师相称。今日乍见信中“卢师”二字,他还以为眼花,待定睛看去,方才确认。他波澜不惊的心,当时便有些乱了。 良久之后,卢植方伸手抚须,面露微笑之色。 长达数月的书信往来,他对刘协表现出的勤学好问、良善本性大为赞赏,尤其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的真诚情怀,让他感怀不已。 在他心中,刘协已经初显明君之相,有再兴汉室的可能。 被他极度欣赏的皇帝,居然以师相称,这岂能不让他欣喜。 尤其是信中还提到,大汉疆域之广,容得下那些叛乱之人。如今边疆乱象频生,若能迁黑山军降众于边境戍边,既可充实边疆汉民,赋予其守土之责;亦可使地方不再遭受贼害,迅速恢复当地秩序,使民休养生息。可谓一举多得。 仅凭此言,卢植便能看出,刘协胸怀天下,锐意进取的品性。 他感慨道:植虽暮年,得遇英主,终不罔此生矣!若能再见汉室中兴,死亦无憾矣! 然而,想要实现刘协的请求,实在是太难。 黑山军占据太行山多年,早已熟悉当地的地形。而朝廷大军,纵使能找到一些熟悉地形的百姓,亦很难咬住一心想逃的叛军。 冬季来临后,卢植不得不暂缓攻势,坚壁清野,移百姓和粮食于县城之中,断绝黑山贼众与山外百姓的联系,亦杜绝黑山贼众获取粮食的可能。 如今适逢春季,百姓亦要耕种,坚壁清野之策很难继续开展。所以,卢植张合和赵云领万人清剿中山国内的贼众,蓟侯公孙瓒据常山国,居中策应,威慑贼众。他则领麴义严守赵郡,以断绝黑山贼南下之路。 眼下正值春耕,百姓手中粮食也所剩无几,加之土地无所出。仅凭太行山中的贫瘠之地,根本不可能供养数十万的黑山贼众。至于食盐,更是稀缺。 他相信,黑山贼在太行山中已经无法再待太久。 听手下禀报,黑山军遣使拜见冀州牧,卢植面露微笑,心中暗道:“大事将偕矣!” 随即,他便召集手下诸将领聚于中军大帐,将刘协打算招降黑山贼众,欲迁降卒于边境的想法告知诸将。 第七十七章 名虽投朝廷 实则为自立 卢植将刘协打算收降卒,戍边疆,守国土的谋划当众提出。 诸将闻言,倒是并不反对。若是留下这批降卒,他们才该头痛。如今降卒都迁到边境,麻烦解决了,果实就可以采摘了。 毕竟,黑山军曾占了不少县城,抢了不少良田。若是将黑山军迁走,那些田地,自然不会少得他们的分润。 至于黑山军在山中开辟的田地,他们自是看不上眼。到时只需倒手一卖,又是一笔横财。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利益。 看到诸位将领均支持皇帝的谋划,卢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吩咐身边的亲兵道:“召黑山军之人。” 亲兵应诺,出得军帐,将黑山军使者迎入大帐。 黑山军来使是个面目黝黑,身材瘦弱的中年人,他恭敬地行礼道:“某乃黑山军谒使余成,拜见卢冀州。” 卢植温声道:“余谒使来此何故?” 余成起身道:“黑山军早已投效朝廷,军帅张燕被朝廷拜为平难中郎将,部帅杨凤被朝廷拜为黑山校尉。黑山军和朝廷份属一家,同室操戈,岂不令人心寒?” 卢植面色微冷道:“黑山军既已归属朝廷,张燕和杨凤亦为朝廷之臣,那黑山军治下可曾向朝廷缴纳过税赋?” 余成苦笑道:“黑山军治下皆乃贫瘠之地,产出尚不足以饱腹,哪有钱粮缴纳税赋!” 黑山军起事不就是因为官府和豪强盘剥太重,百姓生活不下去,才举旗反叛吗?若是再给朝廷缴纳钱粮,那不是倒退回去了么? 卢植冷哼道:“黑山军治下县城官员,与朝廷离心离德,与黑山军倒是打的火热?据闻黑山军还擅自废立了几名县令?” 余成连忙否认道:“那些县城与黑山军并无关联。” 卢植脸色微变道:“是么,牢里倒是关着几名县令,可需牧命人押来对质一番。” 余成忙叩首行礼道:“非成推诿,实是那些县令早有自立之心,方才寻上黑山军。黑山军不知人心险恶,上了那些县令的当。至于废立的几名县令,黑山军也是有苦衷的,实非黑山军恶意为之。” 面对卢植图穷匕见式的问题,余成不敢再推诿,只得言语粉饰,尽可能地减轻黑山军的责任。 卢植哂笑道:“汝倒是好口才,把黑山军摘得是一干二净。” 余成忙躬身道:“不敢,成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卢植面色冷峻道:“黑山军投效朝廷之后,可曾依朝廷法令行事?” 余成忙辩解道:“吾等黑山部众,皆乃乡野村夫,那识得几个大字,更不懂得法令,自是难以行朝廷法令。” 说到这,他突然意识到,黑山军素来的做法,已经触犯到了朝廷的逆鳞。 无论是官员任免,还是法令制度,甚至于税赋缴纳,在黑山军控制的区域内,全凭黑山军独断,根本不理睬朝廷。 这种种行径,和反叛朝廷前并无不同,自然会遭到朝廷的报复。如此看来,黑山军被朝廷清剿,倒也不冤。 想到这里,他反而理解了朝廷剿灭黑山军的行动了。 卢植面冷如冰道:“黑山军投效朝廷,本是好事。然黑山军枉顾朝廷大恩,肆意妄为,践踏朝廷制度和法令,行乱逆之事,实与叛贼并无不同。朝廷又怎会养虎为患,贻害百姓。” 余成闻言,额头冒出冷汗。 他面色苍白地答道:“今闻卢冀州之言,成才醒悟,黑山军之行实属不当。成回去后,定会将卢冀州所言问题向平难中郎将和黑山校尉一一禀明。” 卢植面色稍缓道:“如此,你且回去告诉张燕,既为朝廷官员,当恪守臣礼,知朝廷法度,依律行事。岂可肆意妄为,行悖逆之事。 陛下曾言:黑山军部众多乃穷苦人家出身,因生活窘迫,无奈之下,方才投贼。然朝廷自有法度,岂可轻废。 从贼逆乱,本为重罪。若想得到朝廷宽赦,自应立功赎罪。朝廷亦愿给黑山军众人机会,过往一切罪责,皆可谅解。然死罪可恕,活罪难逃。至于如何选择,就要看你们的诚意了。” 余成忙答道:“黑山军投效朝廷,系出于本心。只因不知朝廷天威,方有乱行。成禀明诸帅后,想必平难中郎将和黑山校尉定会给朝廷交代。” 卢植考虑片刻,决定先和刘协商议处置黑山军的方略。毕竟,要迁移大批的降卒过境其他州,没有陛下的旨意,是不可能擅断的。 因此,他也不为己甚道:“既如此,牧自会禀明朝廷。若朝廷有论断,牧定会遵旨而行。” 余成忙道:“黑山军数十万老幼,在山中生活困难。还望卢冀州能稍缓攻势,给黑山军留一线生机。” 卢植肃然道:“若是尔等老实,朝廷自不会逼迫太紧。若是尔等胆敢欺瞒朝廷,黑山军必会招致朝廷雷霆一击。” 余成忙应允道:“卢冀州放心,黑山军定会约束部众,绝不会再惹出事端。” 卢植面色再度和缓道:“汝可回去告知张燕,静候朝廷旨意。” 余成忙行礼,这才在亲军的带领下离开军帐。 卢植看了眼麾下诸将道:“陛下时刻关注着冀州的局势,希望你们不要做的太过。陛下虽然仁义,但亦不会姑息纵容抗命之人。” 诸将闻言,皆口称诺。 待麾下诸将离开,卢植展开纸张,便给刘协写起回信。 ------ 余成得了卢植的允诺,心中仿佛吃了定心丸,自是快马加鞭,往太行山中驰去。 刚进入太行山内,便有部众迎上来,引着风尘仆仆地余成,向张燕等渠帅所处的秘密位置赶去。 待见到张燕等诸头领,余成躬身行礼后禀道:“张帅,余成幸不辱命。” 在坐的诸多渠帅闻言,均面露喜色。山谷内凝重的氛围,霎时间也变得松活起来。 张燕急切问道:“余成,快细细说来。” 余成哪还敢怠慢,忙将他在朝廷大营中的经过详细禀明,不敢遗漏分毫。 第七十八章 可笑忆昏君 红烛喜泪垂 听完余成的讲述,张燕的脸色略显难看。 卢植的连番追问,句句夺命,他根本无从辩驳。 哪怕余成在朝廷大营中的表现,可圈可点,十分出色,他也很满意。然而,所有粉饰的言辞,采信与否,取决于实力。而他黑山军此刻,缺少的恰恰正是实力。 从卢植的态度看,想要轻松过关,几乎是不可能。然而卢植直言要请圣旨,这说明回旋的余地很大,情况不至于崩坏。 他轻吐了口浊气道:“诸位贤弟,卢冀州言如刀,字如刺,态度鲜明。吾等切不可存侥幸之心。诸位可有良策?” 张白骑朗声道:“当初,黑山军投效朝廷,不过是给朝廷面子,也为兄弟们挣了体面。如今,朝廷今非昔比,执意要寻黑山军的错处,咱亦无话可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 吾以为,且等圣旨下来,视其内容再做决定。若是条件太过苛刻,咱们不如大闹一场,也不枉白活这一遭。” 陶升问道:“若是条件尚可接受呢?” 张白骑颓然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啊!总不至于,非要拿鸡子碰石头,磕得自己头破血流吧。” 于毒咬了咬牙道:“这委实太憋屈了!” 杨凤听得尚有转圜之机,心思也活泛了许多。无论如何,他都是黑山军中唯二的朝廷官员,只要形式不至于太过于恶劣,他总是要比旁人好过不少。 他出言劝说道:“当初吾等决定投降朝廷时,不也是觉得憋屈。可结果呢,你我兄弟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钻山沟、吃草咽菜了。今次,亦不过如此罢了!” 张燕摆手道:“切不可如此乐观。依卢冀州所言,吾等几乎罪无可赦。朝廷既使宽赦,条件也会十分苛刻。除非那位皇帝还活着!” 诸人闻言,自然心知肚明,张燕口中言及的那位皇帝是谁。 是啊,真是可惜呢,那位皇帝死的太早了。若不然,他们说不定还在逍遥快活着呢! 看着麾下兄弟齐齐缅怀汉灵帝刘宏的场面,张燕自嘲道:“灵帝在位时,官府豪强横征暴敛,吾等被逼得活不下去,只得追随天公将军张角反抗昏君的统治。 那时,吾等恨不得食其肉,噬其骨,将其碎尸万段。遥想当年,吾等何其意气风发! 谁曾想,方才几年,吾等竟然怀念起那个鸟皇帝来,反而盼着他多活几年,巴不得他继续荒淫无道,非如此,这世道才会更乱,你我兄弟方能惬意。 如今想来,吾等昔日之荣耀,竟是那昏聩无能的皇帝所赐。这,可真是够讽刺的!” 张白骑喟然叹道:“若真是太平盛世,吾等又岂会提溜着脑袋造反呢!” 杨凤安慰道:“和天公将军、地公将军、人公将军相比,吾等何其幸也!只可惜,天公将军如此天人,竟然落得个尸骨无存!” 张燕追忆往昔,三位将军音容笑貌宛在眼前。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便不再想念。 毕竟,他投效朝廷,已经背叛了太平道,那还有脸去思念他们呢? 其他渠帅似乎也在回忆当年的风光,那是他们逝去的青春啊! ------ 戌初,永宁殿,红烛垂泪,染透幽暗。 今天是黄道吉日,宜婚嫁。 卫琳于今晨吉时被送入宫中,随即便被刘协安排住进永宁殿。因此,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 虽然刘协前后经历过近十次喜事,但是他仍然不改初心,心中昂扬着澎湃的激情和向往。 牵着卫琳柔若无骨的柔荑,刘协和她坐在床榻之上。 卫琳十六岁,身材高挑,削肩细腰,柳眉弯弯,丹凤眼,鹅蛋脸,如玉的面颊染透红霞,端的是一个美人胚子。 她低垂着头,眼波流转间,瞥见那双握着自己柔荑的大手,小手儿轻轻颤抖,似羞似怯,似喜似嗔。恰似那千种柔情,万般风流。 刘协示意随侍在身前的宫女离开,看着她们小心翼翼地关上殿门,这才将卫琳抱起,将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胸口。 卫琳嘤咛一声,低垂螓首,双手相扣,手指关节绷着劲。 刘协伸出右手,用食指挑起她珠白玉润的下巴,看着她紧闭的双眼,眼珠似乎在不甘的颤动,想要摆脱眼皮的束缚。 过了半晌,卫琳未感觉到异常,悄悄地睁开眼睛,想要看看怎么回事。 不料,她甫一睁眼,便看到灼灼如日的目光正盯着她。她慌忙地闭上眼睛,脸颊似乎更加红润了。 刘协唇角微扬,脸上浮现出坏坏的笑意。 他将卫琳平放在床榻内侧,然后侧躺在她的身边,右手托颐,就这么看着她青春娇美的容颜。 卫琳虽然闭着眼睛,却能感受到刘协那火热的目光,似乎点燃着她的双颊,让她愈发的燥热。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无助。 她想用手遮住脸颊,可她不能,因为侧躺在她身旁的人,可是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皇帝。她担心自己的害怕和躲闪,很可能会让她失去天子的宠爱。 看着卫琳起伏不定的胸口,刘协知道,他这样做,会带给卫琳极大的心理压力,应当适可而止。 因此,他轻轻地吻上那似火的红唇,嗯,很烫。 当刘协吻上卫琳的那一刹那,她绷紧的心弦终于舒缓下来。 她用略显笨拙地动作,伸出双臂,搂着刘协的身体,上身不可遏制地向上耸起。 …… 第二天早晨,刘协睁开眼睛,发现卫琳正侧着身子,美目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似乎想要把他烙印在心中。 当她发现刘协醒来后,忙不迭地转过身子,似乎想要掩饰自己的羞意。 刘协挪动身子,贴着她的后背,将她搂在怀里,感受着她那温软娇弱的身躯。 卫琳很喜欢刘协宽厚有力的胸怀。不过,她还是羞怯怯地说道:“陛下该早朝了。” 刘协将卫琳的身体转过来,看着她似羞似怯的丹凤眼,笑着打趣道:“朕想多陪你一会儿,难道你不愿意么?” 第七十九章 异服太贴体,晨练言情意 看着刘协脸上的笑容,卫琳知道,刘协并未生气,她羞红着脸道:“妾身不知。” 她心中自是极其希望刘协陪伴在她身旁,然而,心中的羞怯,却让她开不了口。 更何况,她听大兄说,当今陛下乃是明君,心系天下,日理万机。她进宫后,一定要好好服侍陛下,莫要去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惹得后宫不宁。 因此,她纵使想让刘协陪伴,也只能埋藏在心中。 看着卫琳眼神中的依依不舍和仰慕,刘协捧着她的脸颊,在她樱桃红唇上亲了下道:“宫中的惯例,妃子每天早晨都要一起跑步运动。快去换衣服吧。” 说着,他吩咐殿外的宫女,将昨日卫琳入宫后,由尚衣令所属的女工为其量体裁衣,并赶工制作出来的专属运动服装,此刻宫女将其伸展开来,展示在卫琳面前。 卫琳看着这身风格别致的衣服,很是好奇。她看了眼刘协,似乎想询问,这衣服款式为何如此怪异? 刘协脱去披在卫琳身上的锦衾,然后从宫女手上取过衣服,亲手为卫琳穿衣。 当着诸多宫女的面,刘协将她身上的纱衣解去,为她穿上束胸,然后又穿上外裳。 看着刘协还要为她穿裤子,她连忙握住刘协的手道:“此事还是由妾身来坐吧!” 刘协依言停手,告诉卫琳长裤的前后,教她穿好衣服。 当卫琳穿上这身衣服后,她羞红着脸道:“这衣服也太紧致了,妾身穿着恐有伤风化吧!” 刘协昨晚已经丈量过卫琳的娇躯,自然知晓她的身材是多么犯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十位妃子中,卫琳的身材最称刘协的心意。 哪曾想,当卫琳穿上凸显身材的运动服后,依然让刘协眼前一亮。 刘协拉着卫琳走出大殿,看到殿外妃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说笑,一边做着热身运动。 或许是感觉到刘协的气息,妃子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刘协和卫琳。 只是,她们看刘协时,目光一扫而过。而看卫琳时,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因为这身运动服,相比寻常的衣服,显得更加贴身。于是,卫琳那傲人的身材,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高挺的胸部,纤细的腰肢,以及那惊人的腰臀比,使得卫琳的身材,给人一种炸裂感。这也是刘协迷恋卫琳的原因之一。 袁棠、袁梅等女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暗道:这位姐姐的身材到不需要陛下努力了呢! 刘协走上前,很是亲昵地拥抱下每位妃子,还会在她们耳边轻语几句,表示亲近和问候。 大约聊了几句,他便开始指导卫琳做起热身运动。 当着其他姐妹的面,被刘协手把手地指导动作,卫琳的脸霎时间变得红彤彤的,煞是可爱。 刘协低声安慰道:“每位爱妃入宫,几乎都由朕进行动作指导。你呀,不用害羞,她们也是这样过来的呢!” 听着刘协的安慰,卫琳的心这才稍缓下来。 不一会儿,卫琳在刘协的指导下,做完热身运动。 刘协开始在前面,领着诸位妃子一起跑步。他领了一段路,便开始在队伍前后穿梭,尤其是卫琳,他更是大多时间陪在她的身边。 卫琳出身于富商之家,平日里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哪曾想,入宫后竟然还要跑步,而且是和诸位妃子以及陛下一起跑步。这可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平时疏于训练的卫琳,仅仅跑了五百米左右的距离, 便有些气喘吁吁了。 刘协注意到卫琳放慢的脚步,遂跑到她身旁,鼓励着她,还拉着她的手一起慢跑。 看到刘协这么宠她,卫琳也强打精神,继续坚持着。 很快,卫琳脸色愈发地嫣红,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刘协的手稍一用力,便拉住了卫琳,说道:“初次跑步,千万不要过于疲劳。朕便与你慢慢走两圈吧!” 卫琳喘了两口气道:“其他姐妹尚在跑步,妾身又岂能畏惧呢!” 刘协安慰道:“其实你的表现很好了。运动一定要适量,千万不能过度运动,那样会损害身体的!” 卫琳闻言,这才吐了吐舌头道:“跑步可真累人啊!” 说着,她便陪着刘协慢慢走着。 过了半晌,看着卫琳稍微缓过来些劲,刘协笑道:“你且去做会儿拉伸的动作,舒缓下筋骨。待你习惯跑步了,就能跟上大家的步伐了。 卫琳眼圈微红道:“妾身太没用了,还没跑一会儿,就体力不支了!” 刘协忙搂着卫琳道:“说什么傻话。这很正常的。你平日里疏于运动,自是体力不好。等你在宫中习惯了,情况就会大不相同。” 卫琳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刘协用衣兜里的锦帕帮卫琳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初春天气尚凉,你又出了汗,若是不活动,一会儿汗下去,就容易生病。所以赶快去做运动吧!” 卫琳似懂非懂道:“好的。” 看着卫琳开始伸展筋骨,刘协顿时放下心来。然后他紧跑两步,跟上了跑步的队伍,边跑边和妃子们聊着天,还要分出注意力去观察卫琳。 刘协跟在董白的身侧,看着董白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赞道:“白儿越来越适应了呢!” 董白笑着扭头看了眼刘协道:“最近我的力气也熬练地提升了不少呢!” 刘协伸出手,牵着董白的手,手指轻抚她的手掌道:“手上的茧子又厚了呢!” 董白略显娇羞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打熬气力了。” 刘协握着董白的手稍微用力道:“哪有不喜欢,只是心疼你罢了。既然你喜欢舞剑弄枪,朕自不会阻拦。毕竟,这深宫清冷,有喜欢做的事情,生活才会多姿多彩啊!” 董白想了想,点点头道:“还是陛下想的通透。” 刘协笑了笑道:“那是,你的夫君可是无所不知呢!” 扭头看了眼刘协傲娇的模样,董白美丽的俏脸笑意灿烂,犹如百花盛开。 第八十一章 情意不可偏 任重而道远 看着董白娇艳无双的笑靥,刘协呆了呆道:“白儿愈发地倾国倾城了!” 董白眼波流转,似喜似嗔地白了刘协一眼道:“净知道说些好听的话哄人!” 刘协指着心口道:“真心话,不打半分折扣!” 每每刘协都会说些陌生的词句,不过,他事后都会解释词意,倒也不妨碍他们的交流。 两人闲聊了片刻后,刘协示意自己放慢脚步,渐渐落后于董白,和吕珺并驾齐驱。 董白扭头看了眼刘协,却见他正冲自己笑。那笑容,似是阳光灿烂,让人欢喜。 她俏脸微红,转回头,心中暗道:“尽会些讨女孩子欢心的勾当。” 吕珺见状,促狭地笑道:“怎么,舍得陪我会儿了!” 刘协用肩膀轻轻碰了下吕珺的肩膀,轻佻地说道:“吃醋了!” 吕珺斜睨了刘协一眼道:“妾身才不会吃姐姐的醋呢!” 刘协讪讪地笑道:“珺儿最是大度了!” 吕珺不说话,甩了个白眼,让刘协自己领会。 刘协也不以为忤,笑着问道:“最近骑射功夫可有长进?” 吕珺骄傲地挺起胸膛道:“自是进步极速。” 刘协眼珠微转道:“那改天你骑马载我兜兜风呗!” 吕珺闻言,羞红着脸,嗔怪道:“才不载你呢!” 前段时间,刘协打着学习骑射的幌子,让吕珺骑马载着他,享受纵马骋的快乐。 初时,刘协双手搂着她的小蛮腰,坐在她身后,很是规矩。哪曾想,还不到一刻钟,刘协的手便不老实。 人心险恶,竟至于斯。 感觉到刘协双手的不老实,吕珺当时惊得差点从马背上跳起来。若非刘协早有察觉,将她紧紧搂住,还从她手中接过缰绳,也许他俩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看着吕珺不应,刘协逗弄吕珺道:“那我骑马载你啊!” 吕珺羞红着脸,闭口不语。她可是知道刘协的秉性,只要她敢搭腔,刘协非得哄她上马不可。 看着吕珺玫瑰花般的娇颜,刘协脸上的笑容愈发地温和。 …… 跑着步,陪着诸妃聊完天,刘协这才松了口气。 一碗水端平,真的是太累人了!不过,刘协还是成就感满满。 他知道,后宫妃子少不了勾心斗角,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妃子,因为受宠的问题争风吃醋。 然而,后宫愈庞大,他的精力就会越分散,愈不可能做到雨露均沾,最终爱还是会有等差,而妃子们的争斗便不可能避免。 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后宫三千,而是考虑着将妃子的数量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毕竟,庞大的后宫,会带来沉重的财政负担。但妃子的具体数量,他还没有拿定主意。 由于刘协他们是绕着宫殿前的平地跑,所以每次跑到卫琳做热身运动的地方,刘协都会停下来,陪着她说几句话,让她不要长时间休息,以免招了寒气。 她呢,只学会一套热身动作,便坚持着练习。不过,其中的跳跃运动,确实让她显得很显眼、另类,惹得妃子们频频注目,刘协也不例外。 看到刘协和其他姐妹频频看她,卫琳还以为他们是在给自己打招呼。她呢,一概回之以笑脸。 几圈过后,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主要是发现她们的目光,并非看着她,而是特定的地方。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才察觉到异样。顿时,她静立当场,不敢再跳。 刘协看她不跳了,连忙跑过来,问她是不是累了。 卫琳羞红着脸道:“妾身还好,只是这跳的动作有些羞人。妾身觉得,这套动作不太适合妾身。” 刘协双手搭在卫琳的肩膀上,盯她的眼睛说道:“你错了,嫔妃里啊,只有你最适合做这套动作呢!” 卫琳不解地看向刘协,见他眉眼间的笑意,霎时间便明白刘协言中之意。 她嗔怪道:“陛下,你怎么捉弄妾身啊!” 刘协伸出手指,轻点她的鼻尖道:“谁让朕爱看呢!” 卫琳哪受得了这种调笑,她嗔怪地转过身子,背对着刘协。 刘协扳着卫琳的肩头,转过她的身子,看着她道:“朕说的是真心话呢!” 听着刘协如此直白地承认,卫琳羞得想躲开,却被刘协按住肩头,她只得将身子钻进刘协的胸膛,撒娇道:“陛下!” 这声陛下,她拉着长音,声音又娇又媚,既有欢喜,又有羞嗔,可谓是心思百转,五味杂陈。 感受着卫琳带球撞人的冲击感,刘协轻拍了下卫琳的后背,笑道:“别歇着了,再运动会儿。若是累了,就回屋休息!” 卫琳看了眼其他妃子,依旧在跑着步,她自是不能示弱道:“陛下,妾身还有体力,可以继续跑呢。” 刘协便牵着卫琳的手道:“那好,咱们慢慢跑。” 看着刘协温和的笑容,卫琳点点头,和刘协手拉手,慢慢地跑着。 待过了会儿,卫琳意识到不妥,松开手道:“陛下去陪其他姐妹吧,妾身没事了。” 刘协看着卫琳闪躲的眼神,知道她不想自己离开,却又担心霸占着刘协,会惹得其他姐妹生气。所以,她表现地很大度。 他笑着说道:“嗯,今天先陪你,帮着你适应,走吧。她们不会嫉妒的。” 察觉自己的小心思被刘协发现,卫琳吐着小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快速往前跑。 刘协看到卫琳恢复了少女的俏皮,很是开心。 他假装追不上卫琳,在她身后吊着,却发现卫琳回身朝自己跑来,伸出自己的手,似乎是想要给刘协助力。 刘协伸出手,握住卫琳的手,两人开始一起慢跑。 看着刘协和卫琳郎情妾意,袁棠和袁梅相视一眼。 袁梅撅着小嘴道:“陛下可真是怜惜这位姐姐!” 袁棠瞪了她一眼道:“噤言,陛下最讨厌妃子们争风吃醋了!” 袁梅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道:“幸好有姐姐提醒,若不然,妹妹就该闯祸了!” 袁棠摇了摇头道:“宫中还是要谨言慎行,万不可言语冲撞陛下。” 看着袁棠严肃的表情,袁梅禁不住吓得打了个冷颤。 而袁棠看着袁梅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第八十二章 袁氏露峥嵘 荀彧遭人羡 早朝后,刘协回到了德阳殿。他有感而发道:“袁氏一族,权倾朝野,有尾大不掉之势啊!” 今日朝会,果然不出刘协所料,袁隗利用朝议,对刘焉进行弹劾,理由便是益州牧刘焉剿匪不力,瞒报匪患,致使盗匪横行。蜀郡太守袁绍为护治下百姓,亲率郡卒清剿匪患,不料却被流矢射中,卧伤在床,生命岌岌可危。 刘协翻看奏章,心中暗赞道:“文人的笔,杀人的刀啊!若非昨日袁隗急切间,将袁绍宴乐被匪患袭杀的经过禀明,他还真以为袁绍公忠为国,一心杀贼,负伤垂死呢!” 随即,袁氏一系的朝臣纷纷上书,痛斥刘焉骄淫罔纵:慢待各郡太守和属吏,以示其娇;阴与貌美巫女交媾,以示其淫;隐瞒治下匪患不靖,以示其罔;无视羌人作乱,以示其纵。刘焉之恶,罄竹难书。 看着眼前大臣们义愤填膺的模样,刘协心中一片冰冷。 呵呵,这些人对于刘焉的所作所为,早有耳闻,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非袁绍遇袭,恐怕他也不会听到刘焉的种种罪行。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前世刘表上言朝廷,称刘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意图不轨。当然刘表与刘焉交恶,方有此举,这亦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的表现。 想到这些,他便意识到:情报机构的设立,势在必行啊! 不过,此事他心中已有计较,只因时机未到,仍需从长计议。 在刘协看来,袁氏一党为刘焉罗织四大罪名,若真能证实,足以撼动刘焉益州牧的地位,轻则让其罢归,重则足以入狱。 然而,此非刘协所愿。他还是希望刘焉、袁绍和袁术在西南一地,相互牵制,为他争取发展经济、平定天下的时间和空间。 由于事不关己,董卓只是坐在一旁看戏。不过,他的内心很崩溃。入洛阳后,他便知晓袁氏一族势大,只是,袁氏筹谋颇深,并未向其敞露胸怀,故他对袁氏的势力也是一知半解。 自董卓交出兵权后,袁氏在朝堂的势力,方才显露冰山一角。如今看来,他当年还真是小觑了袁氏一族。当初若非刘协提醒,恐怕他的种种暴行,还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至于袁绍剿匪遇刺,论起来,事情真不算小。然而,董卓却觉得事情很可疑。对于大族子弟的品行,他可是心知肚明,自然不会相信袁绍亲自领兵剿匪的说辞。 因此,他只想知道,此次风波,是否刘协欲再次出手,想要利用袁氏羽翼剪除刘焉。 光禄勋刘岱眼见袁氏一党群情汹汹,心中不禁有些挠头。同为汉室宗亲,他自不可能落井下石。但坐视刘焉被弹劾,他亦有兔死狐悲之情。 尤其是袁绍剿匪命在旦夕的说法,他是半点不信。若是不查明真相,任由袁氏一党诬陷宗室,以致论罪,宗室在朝堂中的地位,将会岌岌可危。 因此,他强忍着心中的不满,言道:“陛下,西南边陲多羌夷,匪患自古便难平,岂能完全归罪于刘益州。臣请陛下查明此事,再做定论。” 其他宗亲一脉的官员自然不甘示弱,相继附和,摆出一副和袁氏分庭抗礼的阵势。 刘协不动声色,依旧不表态。宗室和袁氏相互斗法,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他可不想错过。再说,他想要的,并非刘焉的性命,亦非褫夺刘焉之职。 毕竟,益州地势险要,若是刘焉被议罪,则袁氏将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袁氏本就有不臣之心,若是再得益州之地,那不就如虎添翼!若是袁绍在部下的撺掇下,割据自立,他刘协岂不是开门揖盗,徒惹他人笑话。所以,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便是袁绍和刘焉斗而不破。 谁曾想,刘焉竟然如此耐不住性子。袁绍仅到蜀郡任职不过两月,他便派青羌兵直接袭杀袁绍。 这种手段实在是太过低劣,根本不符合刘焉的一贯做法,反使得刘协有些措手不及。 朝堂众臣争执虽然激烈,但也时刻注意着刘协的举动。当他们发现刘协如塑像般不言不语时,争论的声音便慢慢地低了下来。 待大殿内恢复安静,刘协这才耸起腰身,环视左右,朗声道:“诸卿之言,朕悉知之。不教而诛,是为虐也。教而不诛,是为昏也。 今蜀郡出现匪患,以致蜀郡太守袁绍遇袭,益州牧刘焉难逃其责,削其阳城侯之爵。朕将遣使查明匪患滋生真相,益州牧刘焉应当予以配合。待真相水落石出,再予定夺。” 昨日,刘协从袁隗处得知袁绍受伤的内情,今日他自不可能被袁隗牵着鼻子走。因此,在认定袁绍遇袭一节,他说的比较含糊。 至于益州牧刘焉的罪责,他不可能仅凭言辞而定,事后定会派遣朝臣去查明相关的罪证。 这亦是刘协给予刘焉自辩、自证的机会。若是他不能扫清首尾,被人查出罪责,那刘协自不会手软,无论是定罪,还是罢官,总有一款适合他。 毕竟,这样的蠢人,是难以和袁绍相对抗的,还不如早死早腾出位置,他好派人能人与袁绍抗衡。 听完刘协的圣裁,袁氏一党的官员均有些失望。他们没料到,陛下竟然如此护着刘焉,颇有种轻拿轻放之嫌。 而汉室宗亲一脉闻言,却面露喜色。若是刘协不问青红皂白,听信袁氏一党罗织的罪名,先将刘焉削官罢爵,那将会对宗室一脉造成沉重的打击。而刘焉呢,也很难挽回清誉。如此想来,陛下还是心念宗室一脉的。 朝会紧接着还商议了各郡上报的灾情,以及边疆出现的骚乱等,刘协皱着眉头听完,便要求尚书令荀彧妥善处置,随即他便退了朝。 众朝臣看着俊秀朗逸的荀彧,心中满是羡慕。 自刘协亲政以来,他对荀彧的信任和倚重,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尚书台也成为众多官员趋之若鹜、心向往之的官署。 第八十三章 华佗终现身 蔡琰始着书 荀彧深知皇恩深重,自任尚书令以来,夙兴夜寐,不敢有半分懈怠,诚报陛下之殊遇。 然其任事愈久,愈能体察刘协宽仁之心,遂依刘协之意,薄税赋,宽劳役,以减轻民累。同时,其令发全国郡县,以明朝廷正朔,立朝廷之威,肃不轨之心。 一时间,尚书台名震朝野,威权日盛。 看着诸朝臣艳羡的眼神,荀彧心中悚然而惊。虽然他和刘协君臣相得,但他亦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因此,他需要未雨绸缪。 退朝之后,荀彧回到尚书台,沉思半晌,决定将前段时间联系上的好友戏志才和郭嘉推荐给陛下,以分担皇帝对他的恩宠,避免自己成为他人的眼中刺肉中钉。 ------------ 袁氏势大,刘协虽然心忧,却也不惧。 他清楚,只要自己牢牢把控住兵权,不在政治上犯错误,袁氏纵有万般巧计,千般心思亦无从施展。 令他心忧的是,天下贤才,多出身士族。而士族坐大,必会成为朝堂的毒瘤,贻害世人。 若他记忆不差,士族豪强坐大,正是自东汉始。 所以他想要改革官制,将选吏的标准规范化。同时,将所有官员的任命权收归朝廷。如此,方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地方豪强对权力的侵蚀,正官员之心,减少对权贵的依附。 不过,改革官制,需要稳定的社会和政治环境,目前条件并不具备。而吏制改革,则可以先行草拟章程,以待天下太平后施行。 正在刘协沉思间,穆顺进殿禀报道:“国家,华佗在殿外候着,欲觐见国家。” 刘协闻言大喜道:“快请元化进殿。” 穆顺见状,便知刘协心意。据他观察,凡是有才学者,刘协一向给予礼遇。由此可知,华佗定是医术卓绝之人,方能引得陛下龙颜大悦。 因此,他连忙出殿,迎着华佗进殿。 华佗尚未行完礼,刘协便急不可耐地上前将其搀起。 他郑重道:“朕久闻元化医术精妙,世所罕见,特邀元化入宫,商谈弘扬方技之学。” 华佗骤闻此言,不禁愕然。他没想到,刘协寻他并非为了医病,而是为了弘扬方技之学。 想到自己能够参与其中,他的心情异常激动。 看着华佗激动的表情,刘协沉声道:“月前,朕已寻得张机,特设神农学院,命其寻良才而授之方技,以为天下黎庶解疾病之扰。不知元化可愿屈就?” 华佗闻言,略有犹豫道:“某喜四处云游,寻觅药材,为人治病。若是久居一地,恐非某所愿也!” 虽然华佗很想参与到振兴方计之学中,然他性格不喜羁绊,便有了婉拒之意。 刘协笑道:“此事易尔。元化每年皆可云游三至四月,其他时间则于京城授业治病,不知可否?” 看着刘协诚挚的眼神,华佗心中大为震动。 他本以为,自己的婉拒,会让刘协龙颜大怒。哪曾想,刘协竟如此体谅他,认真听取他的想法,并给予解决的方案。 既能让他为朝廷效力,又能兼顾他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性子。面对如此宽厚的君王,他哪里还能拒绝。 于是,他感激地说道:“陛下如此厚待某,某自当效命。” 得到华佗的应允,刘协大喜。他询问道:“朕听闻元化自创五禽戏,可以治未病。不可朕可否习得?” 听闻皇帝欲跟他学习五禽戏,华佗哪会推辞,遂躬身应道:“此乃某之幸也。” 刘协看着身边的穆顺道:“此五禽戏乃元化所创,可治未病(预防疾病),你可与朕同学。” 穆顺不知五禽戏名,听说能治未病,觉得太过离奇,本想劝说陛下不要尝试。却不曾想,刘协竟然让他跟着一块学习。 华佗先是演练了一遍五禽戏,让刘协和穆顺知晓大体的动作后,方才一边解说,一边演练。 刘协和穆顺跟着华佗练习了数遍,然后在华佗的纠正下,刘协很快学会了五禽戏。而穆顺则进度稍微缓慢。 于是,刘协便在一旁勤加练习,让华佗纠正穆顺的错误动作。 磕磕绊绊之下,穆顺终于将动作要领记全。 刘协收起动作,又和华佗商议,编写医书和药典,令方计之学弘扬光大的事情。 华佗闻言,喜形于色道:“陛下之举,利万民,泽万世,某当尽心竭力,助陛下达成此愿。” 刘协双手扶住华佗的双臂道:“朕为天子,当思为民筹谋。其功,在医者,而非朕也。其利,朕亦当为医者谋也。惟愿天下之人皆有医,惟愿苍生之病皆可治。此言,朕与元化共勉也!” 华佗感觉到刘协语出真诚,心中很是激动,不禁热泪盈眶道:“天下有陛下这样的君王,乃是万民之幸啊!” 待华佗的情绪稍微缓和,刘协吩咐穆顺道:“送元化去西苑神农学院,秩比山长,协助张机管理学院,教授子弟。” 送走华佗后,刘协继续观看奏章,核定荀彧的意见。 貂蝉进入大殿,向刘协禀道:“陛下,蔡琰姐姐在殿外,欲拜见陛下。” 刘协起身,径直走出大殿,牵着蔡琰和貂蝉的手进入大殿。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被刘协牵着手,蔡琰脸儿羞红。 刘协问道:“昭姬寻朕何事?” 蔡琰柔声道:“陛下命臣妾整理宫中奏、章、表、议等,臣妾得诸位妹妹相助,已经将先帝时的奏、章、表、议等归纳完毕,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刘协道:“政之得失,皆在其中矣。朕欲令昭姬诸妃将奏、章、表、议合成一书,并予以点评时政,以作警醒,不知昭姬可愿为之?” 蔡琰闻言,心中顿时大喜。她素来博学多才,早存着书之念。然家世坎坷,感情不顺,是以有心无力。 入宫之后,她和刘协谈诗论文,心情倒也欢快。只是着书之念,不敢再思之。 如今,陛下居然让其统筹着书之事,以解其心中夙愿,她焉能不欣喜若狂! 第八十四章 史传留真章 文化万古存 刘协命蔡琰牵头,联合宫内诸妃共同编撰书籍,这是他化解后宫纷乱的手段之一,也是刘协贯彻宫内不养闲人的举措之一。 在刘协看来,只有让后宫的妃子们都有事做,她们才不会无事生非、勾心斗角,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固宠上。 为此,刘协也曾做过种种安排,例如命妃子们去童军所在,教授他们习字、读书;还命妃子们组织闲散宫女养鸡、养鸭、织布等。 尽管如此,刘协依然觉得不够,这才苦思冥想,做出编书的决定。当然,做出这个决定最大的原因在于,蔡琰是他的妃子。 多月的相处,刘协真正认识到了蔡琰的才学。 她博闻强识,家中四千余卷书,皆口熟能详。书中内容,亦多能随口说出,可谓是刘协见过的最强大脑。 更何况,他有感于某些无耻的帝王恶意毁灭、删减古书,篡改古书内容,修改古人文章的行为,这才想着为华夏文化留根。 而他命蔡琰等妃编撰、点评奏、章、表、议等,只是其中的一环。最主要的工作还是要靠蔡邕等名士来完成。 刘协想了想,继续道:“待将奏、章、表、议等编撰成书后,可给予蔡侍中一册,朕会命其组织名士,进行臧否,以作史鉴。故昭姬可得用心,莫被外父比下去了。” 蔡琰羞赧道:“阿翁乃天下名士,妾身哪有资格与其相提并论。” 刘协淡淡一笑,接过貂蝉递过的茶盏,轻啜一口热茶。 当貂蝉递给蔡琰茶水时,蔡琰起身谢过貂蝉,方才接过茶盏,再次坐下。 貂蝉则侍坐在刘协身旁,听着他们谈事。 刘协认真道:“待天下太平,朕欲收天下藏书,编撰成典,以贻后人。故昭姬莫要看轻自己,朕相信昭姬定不会输于外父。” 蔡琰闻言,目光中露出向往之色。若真能参与到此典籍编撰中去,她纵死亦不悔矣。 两人详谈片刻,貂蝉将蔡琰送出大殿。 ---- 过得数日,刘协收到荀彧转来的奏章,是卢植所奏,禀明黑山军欲降,朝廷是否受降,如何处置黑山军降卒。 刘协想了想,决定遵循白波军之例一并处置。不过,黑山军所去地点不能限于一地,而是将数十万黑山军民分成两州三地,分别是幽州的上谷郡和渔阳郡,以及凉州的安定郡。 至于黑山军留下的田地和财货,刘协打算交由新成立的商会进行开发和处置。 但田地和财货的价值,必须折算成铜钱,投降的黑山将士分得三成;朝廷赏赐给立功的将士们三成;朝廷独占四成。 当然,针对有主的田地,只要田地的主人不是逃跑的官员家族、不是与黑山贼勾结的豪强士族等,朝廷可将田地发还给拥有地契的田主。 梳理清楚心中的思绪后,刘协先是书信一封给杨修。 因为在处理白波军降卒问题上,刘协和杨修、周瑜等人曾进行过深入地交流。 然而,不可避免地是,闭门造车设计出来的政策,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往往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以至于杨修和周瑜经常向刘协请示。 刘协给出“降卒亦是民,为国戍边,当给予厚遇”的原则,再由杨修和周瑜商量着解决问题,制定出各项优惠的政策,吸引白波军降卒戍边的热情,最终使得白波军整体戍边屯卫的策略,积极稳妥地进行。 同时,刘协希望杨修能够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色,游说张燕等黑山军将领,顺利地完成招降、戍边、屯卫的计划。 这些便是刘协遣杨修协助冀州牧卢植整顿降卒的关键。 随即,刘协又写了封书信给卢植,详细阐述自己在处置降卒、田地和财货等方面的考虑和措施,坚决肃清与黑山贼勾结的豪强以及官员。在信中,他还提到杨修将前往冀州,配合卢师开展劝降、戍边、屯卫等工作。 卢植的这封奏折,让刘协看到了平定北方的希望。 司徒黄琬攻下大阳县后,在县城修整了半个月,这才缓缓北上,逼向郡治安邑县。其中,胡才领四千军作为先锋,攻城拔寨。 一路上,贼军或望风而逃,或开城投降,根本不敢与朝廷大军对抗。这也使得朝廷的进军虽然缓慢,但成果甚丰。 在刘协的要求下,张合领二千降卒,清剿收复县域内的山贼匪盗,以保证商会进驻的安全。 与此同时,卫兹组织甄氏、鲁氏、糜氏四家得力手下,进驻大阳县和河北县,引导降卒开垦无主的田地,进行春耕工作。 至于春耕的种子和农具,自然是曲辕犁和溲种。这些都是由刘协命人提供,保障了春耕工作的顺利开展。 在甄氏、卫氏、糜氏和鲁氏组建商会后,刘协便命四家收购粮食运往洛阳城,以保证京城粮价的平稳。同时,还要保证朝廷大军和降卒们的粮食供给。 尤其是降卒的粮食供给,在刘协的严厉督促下,卫兹等人根本不敢克扣,保证了降卒们干活之余,能够饱食的保障。 当然,这个饱食只是相对的,是按照百姓正常的粮食供给分配的。 刘协原本想趁着春耕,把溲种和曲辕犁推广至整个司隶校尉部,只可惜,仓促的时间和巨大的花费,让他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最终,他只能在自己拥有的田地上种植溲种。 为了应对春耕,刘协命尚书台起草法令,命各州、郡、县推广溲种法和曲辕犁,以增加粮食产量。他还将溲种法附于法令后,并命画师用炭笔画出曲辕犁的构造图,亦附于法令后。 他不清楚,自己的这番努力,能否让各州、郡、县积极配合落实。但他知道,只要有郡县能够推行,就能够让百姓获得实惠。 刘协亦有过担心,害怕他所推行的溲种法和曲辕犁,被地方豪强和士族垄断,最终的粮食增产,可能造成粮价下跌,使得百姓深受其害。 因此,他再三向卫兹、甄尧、糜竺和鲁肃四人强调,一定要在作物收获前,在各郡县快速铺开商铺,以平价收储民间的粮食,保证粮价的平稳。 第八十五章 良方终难行 甄氏愁献女 身为一国之君,刘协认为,无论是士族豪强家的粮食增产,还是百姓黎庶家的粮食增产,最终增强的都是大汉的实力。 正因为他存着这样的念头,才毅然决然地推广溲种法和曲辕犁。 他命匠人打造了大量的犁铲和犁壁,制作完整的曲辕犁,放在刚筹备好的商铺进行售卖,还打算通过商队运到周边的州县售卖。 曲辕犁成型已有月余,它优异的性能,早就通过有心人的口耳相传,获得了某种程度上的推广。 因此,商铺甫一上架曲辕犁,便有无数豪强、士族派人前来购买。其中最畅销的便是犁铲和犁壁。他们张嘴便想成百上千的购买。显然,这些豪强不想让更多的家族享受新式犁具的便利。 刘协对此早有预料,店主也按照预定的销售策略,进行限售。每户仅能购买一架曲辕犁,十个犁铲和犁壁。 针对店铺的限售策略,这些豪强、士族非常不满,质疑商铺这样做生意不合道理。 店主连忙劝说道:“想来诸位皆知此店的背景。不错,此店乃是陛下开设,其目的是为了向全天下推广曲辕犁,让更多的人使用上曲辕犁,而非借此谋取暴利。故请诸位理解陛下的想法,切勿妄自非议,以免对陛下不敬。” 听到店家如此直白的警告,这些豪强、士族纷纷偃旗息鼓,不敢再非议指责。 不过,他们也是奸诈,随即便想到应对的策略。即让家族中的其他人过来排队购买,这样做的后果,既不会从明面上违逆陛下的想法,又能减少其他家族的竞争。 哪怕过程略显繁琐,亦不失为良策。 刘协终是低估了豪强和士族的无耻。 纵观几千年来,无论是天子、皇帝,还是官员、士绅,甚至于那些豪强、士族,他们操纵权力,玩弄人心,不知廉耻地剥夺着千万黎庶辛勤的劳动成果,使得百姓始终挣扎在贫困的边缘,无法解脱。 刘协想要做到的,便是打破这种文化的枷锁和权力的枷锁,让百姓劳有所食,劳有所衣,劳有所居,进而老有所养。 只可惜,这势必是一场长期而艰巨的斗争。 在刘协的设想中,只要他把曲辕犁的制作方法和外观公开,善良而智慧的百姓,便能逐渐摸索,去试着制作曲辕犁。 可是铁器稀缺,他们只能通过购买获得。所以他命匠人制作大量的犁铲和犁壁,以满足民众潜在的需求。 哪曾想,这一切都成为士族、豪强争抢的盛宴。 不过,客观上来讲,亦算是促进了曲辕犁的推广。 至于溲种法,仅就制作原料而言,其成本就非普通百姓所能承担。目前而言,也只有豪强和士族能够落实了。 ----- 卫琳入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甄氏、鲁氏和糜氏耳中。 刘协很是欣赏鲁肃的品德,故时常召鲁肃进宫,议时政之得失。 鲁肃原本没有送鲁氏族女入宫的想法,可是在长辈的督促下,他还是艰难地向刘协表达了愿意送鲁氏族女入宫,并陪送大量嫁妆的心思。 刘协笑着轻抚鲁肃的后背道:“汝为实诚人,朕亦不诓骗你。朕很是欣赏子敬的才华,待商会步入正轨,朕欲擢拔子敬为官,造福一方乡里。有子敬这千里驹在,鲁氏何必执意送族女入宫呢!” 鲁肃时常入宫陪伴刘协,知道刘协对他很是看重,却没想到,刘协对他评价如此之高,让他感激涕零。 他当即便行以大礼,叩谢道:“肃蒙陛下赏识,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回到驿站,鲁肃向族叔转述了刘协的言语,使得族中之人愈发敬重鲁肃。 糜竺虽然忙于筹措商会,但得知卫氏女入宫的消息后,亦寻相熟的宦官,向穆顺递话,想要探听刘协的喜好,以免弄巧成拙。 穆顺多次牵线搭桥,皆得刘协赞许,自是知晓刘协的想法。在他看来,刘协颇重实务,而非虚名。 至于选纳商人家眷为妃,既能解决陛下钱荒,又能为陛下纳妃,此等好事,穆顺自不会替刘协回绝。 他私下接见了糜竺,言道:“天下商贾众多,陛下独独选中卫氏、糜氏、甄氏和鲁氏,想来定有缘由。于糜氏而言,此乃泼天的富贵。糜氏携家眷入宫拜谢,亦是理所当然。” 糜竺闻言喜道:“竺多谢穆中常提点。” 说着,他命族中子弟奉上金十斤。 穆顺轻轻摆手道:“仆为陛下谋事,非为尔谋。此礼不义,仆不可受也!” 糜竺多次打点宣旨的内官,本以为宦官皆贪,却不料,竟能碰到一位忠心为君之人,这让他心中敬服不已。 穆顺告诉糜竺,他会将糜竺答谢陛下的想法禀明,近期必有结果。 糜竺闻言,再三表示感谢,这才信心十足地回到驿站。 妹妹糜兰虽不能称之为倾国倾城,但道一句颇有姿色,并不为过。因此,他打算送五亿钱作嫁妆,只为妹妹糜兰在宫中能够得到陛下的恩宠。 想到这里,他连忙命族中子弟返回徐州,告知糜芳,准备向皇帝献纳妹妹糜兰之事,让其备好嫁妆钱财,速速送往京城。 同时,他也听闻卫兹运送大批粮食入京,甚得皇帝欢心。他亦有样学样,命弟弟糜芳也多备粮食,一并运送至京城。 在糜竺紧锣密鼓,打算献纳妹妹糜兰入宫的时候,甄氏也不似表面那般平静。 甄张氏知晓卫兹献纳妹妹卫琳入宫,并送陪嫁三亿钱的消息后,她也心动了。 可她并非莽撞之人,打听到卫琳容颜秀美,她心中便先是凉了三分。 甄张氏育有四女,仅三女甄道和四女甄脱未嫁。然甄道和甄脱相貌皆朴实无华,送入宫中为妃,不受宠倒也罢了,若是恶了陛下,恐非甄氏之福。 然而,当甄张氏看到小女儿甄宓粉雕玉琢的盛世容颜时,她想到了两种可能。 若是让甄宓先以宫女的身份入宫,待成年之后再选纳为妃,倒不失为可行之策;或者先议定甄宓入宫,待她年满十四周岁再献纳入宫,亦不失稳妥之策。 第八十六章 富贵险中求 凭女兴甄氏 甄张氏的想法很美好。 只可惜,甄氏既无王莽当政时的煊赫,又无上官桀的人脉,哪可能称心如意地将甄宓送入宫中。 再三思索后,甄张氏想到穆顺这条线。只是,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踌躇半晌,终是不敢骤下决定。 在甄张氏反复纠结之时,她听闻鲁氏和糜氏皆有动作,心情骤然慌乱了起来。 甄、卫、糜、鲁四家,三家皆有行动,仅有甄氏独立特行,这不是给皇帝上眼药么! 联想到女儿幼时,仙人为其披玉衣的吉兆,再结合传言中刘协宽仁的性格,甄张氏终是下了破釜沉舟之心。 她长叹道:罢了,一切就听天由命吧! 甄张氏真真是咬着牙逼着自己想明白,通过常来走动的小黄门报信,向穆顺言明甄家亦愿献纳族女的想法。 穆顺很感兴趣,所以他召见了甄尧。 不过,当穆顺知晓甄荣相貌普通时,他怒色道:“难道甄氏欲要消遣仆不成?” 尝试着献纳甄荣入宫,不过是甄张氏以退为进的手段。 甄尧忙请罪道:“甄氏愿敬献五亿钱为嫁妆。” 穆顺闻言,顿时一怔。这甄氏倒是舍得下本。 他缓缓摇头道:“此事休要再提。陛下若不满意,岂非仆之辱。” 甄尧挠了挠头,心有不甘道:“尧尚有小妹,年岁虽小,但貌若天仙。若是此事能成,尧亦愿献纳5亿钱为嫁妆。” 哎,皇帝虽穷,却对颜值有要求,送钱都不行。那他甄氏就只有甄宓够格了。 穆顺并不在乎女孩子的年龄。因为他知道,陛下曾言,十六岁之后方能同房,后来不知为何,又将自己的年龄降到十四岁。 所以妃子若是年纪小,完全可以在宫中多将养几年,也可和皇帝培养感情,一举两得,倒是妥当。 双方议定后,穆顺向刘协禀报,称甄氏主母亦在京城,其欲携子女进宫拜谢陛下。 刘协皱眉道:“朕与她们本就是互利互惠,何须拜谢呢!” 穆顺躬身言道:“总是陛下给了他们机会。他们自然是诚惶诚恐,不敢轻忽。臣闻,他们亦有献纳之心。” 刘协闻言,思忖半晌,点头道:“罢了,召甄氏族人进宫吧!” 他很好奇,甄氏想要将哪个女儿送入宫中。难道甄氏除了甄宓,还有其他姐妹貌若天仙不成? 穆顺得了刘协的金口玉言,面露喜色,急匆匆地走出大殿,命手下小黄门去召甄氏族人觐见。 二刻钟后,甄张氏、甄尧、甄荣、甄宓四人便等候在殿外。 看到刘协合上面前的卷册,穆顺忙上前低声道:“甄氏一族在殿外等候觐见。” 刘协将手中的卷册放在案几边,点点头道:“宣她们进殿吧!” 甄张氏、甄尧、甄荣和甄宓四人在小黄门的引导下进入大殿后,连忙向刘协行礼。 刘协打量了四人,目光便被粉雕玉琢的小甄宓所吸引。没想到,她是打小就漂亮,没有长残! 甄张氏虽是低着头,却也感受到刘协的目光似是在看她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甄宓低着头,感觉到有人看她,便偷偷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刘协的目光,以及那温和的笑容。 她连忙低下头,心中有些害怕。 进宫前,母亲告诉她,在宫中一言一行,皆需小心谨慎,不可冒犯了陛下,否则,会有被砍头的危险。 甄宓还不解地问:“既然那么危险,为何母亲还要入宫呢?” 甄张氏张了张口,无话可说。她所期冀的不正是那虚无缥缈的希望么,哪怕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甄氏都可能重现祖上的荣光啊! 这对于甄张氏而言,是值得冒着砍头的风险去争取的。 虽然母亲甄张氏没有回答她,甄宓还是对皇帝有了小小的怨念。她不明白:为什么失礼就该丢性命,这皇帝简直是太坏了。 刚才甄宓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想到是那个坏蛋皇帝,她害怕的心,也耐不住好奇,这才偷瞄了眼,却不想被抓了个正着。 她非常害怕,担忧自己的失礼会害了家人。 刘协招呼甄张氏她们起身,让她们坐在准备好的案几旁。 他轻声道:“甄氏为国效力近二百载,仍不改初心,忠勇有嘉啊!” 甄张氏忙道:“甄氏世蒙皇恩,自当矢志不渝,为陛下效死。” 刘协笑道:“朕欲钦命甄氏、卫氏、糜氏和鲁氏为皇商,以便宜行事。望尔等能遵守法令,莫要巧取豪夺,为祸百姓。” 甄张氏、甄尧和甄荣三人连忙跪拜谢恩。 甄荣瞥到甄宓正盯着刘协发呆,忙拽着她,和自己一起拜倒在地。 甄张氏叩谢道:“甄氏定当遵守法令,绝不会欺行霸市、巧取豪夺,行不义之事。” 刘协伸手招呼甄宓道:“这是甄氏小女甄宓么?” 甄宓看到刘协向她招手,略显迟疑地看向母亲甄张氏。 甄张氏连忙示意甄宓听从刘协的指示。 甄宓看着面容俊秀的小皇帝,心中的害怕少了几分。 她蹦蹦跳跳地来到刘协身旁,歪着小脑袋看着刘协。 看着稚气未消的小美女甄宓,刘协将她揽在怀里,捏了下她婴儿肥的脸蛋,真滑! 甄宓被刘协悄不出的捏了下脸,很是气恼,脸颊都气鼓鼓的。 刘协笑了笑,从案几旁拿过一碟糕点,捏了一块递给甄宓道:“尝尝,很好吃的。” 看着做工精美的糕点,甄宓馋得不行,刚想咬下手指,又觉得不妥,遂眼巴巴地看向母亲。 甄张氏看到刘协宠着甄宓,笑着点点头。 甄宓开心地接过糕点,咬了一口,幸福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还要咬第二口时,似是想到了什么,就想从刘协腿上蹭下去。 刘协也不拦她,任她跑向甄张氏。 甄宓站在甄张氏面前,献宝似的说道:“阿母,这个糕点好好吃啊!” 甄张氏忙笑着婉拒道:“母亲不吃,你吃吧!” 甄宓不依不饶地非要让母亲尝尝。 甄张氏很是为难。在她想来,这是皇帝赐给甄宓的,她若是吃了,岂不是失了礼数。 第八十七章 以身救社稷 流言亦需惧 刘协见状,笑道:“小甄宓,这还有一碟呢,怎么能让你阿母吃剩下的呢?” 甄宓闻言,看向刘协,嗯,他身旁的小碟,那几块制作精美的糕点,还真是诱人呢! 她迈着小短腿,举着手中的糕点,就跑向刘协。 刘协温声道:“别跑太快,糕点撒了,就吃不到了。” 甄宓闻言,小心翼翼地接过这碟糕点,慢慢地走向甄张氏。 看着可爱的小女儿,甄张氏的心儿都快融化了。 她觉得,这辈子,能生出相貌如此出众的女儿,真的是上天的恩赐啊! 甄宓举着盘子,递到甄张氏面前道:“阿母,这糕点可好吃了,快尝尝吧!” 甄张氏拗不过女儿的热情,从碟子里拿起一块糕点,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吃。 她觉得,在皇帝面前吃糕点,实是不应该,有殿前失仪之嫌,她自是不敢吃。 旁边跪坐的甄尧和甄荣见状,亦是有样学样,只是拿过糕点,却未食用。 甄宓回到刘协身旁,将还剩有点心的碟子递给刘协。 刘协随手放置在案几上。 甄宓看着甄张氏、甄尧和甄荣皆不吃糕点,忙劝道:“阿母、阿哥、阿姐,糕点真的很好吃,宓儿没有骗你们!” 刘协看出甄张氏、甄荣和甄尧的拘束,安慰道:“宓儿的心意,你们要领啊!” 听到刘协点醒,甄张氏、甄尧和甄荣顿时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吃着手中的糕点。 刘协为了让甄宓家人放弃拘束,也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地吃着。 甄张氏三人虽是作势吃糕点,却也不敢轻忽,时刻关注着刘协的举止。 当甄氏族人看到刘协都在吃糕点,心中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这才开心地品尝起甄宓都夸好吃的糕点。 甄宓吃完手中的糕点,眼巴巴地看着小碟内的糕点,眼露期冀之色。 看着甄宓可爱的小模样,刘协顿时乐了。他笑道:“若是喜欢吃,待会走的时候,朕让穆顺给你们包点,回家再吃。” 甄张氏闻言,连忙谢道:“陛下厚赐,甄氏永远铭记于心。” 刘协摆了摆手,低头去看甄宓,发现她依旧是小馋猫的可爱模样。 宠娃的他,实在是抗不不了漂亮女孩卖萌,遂拿出一块糕点,递给甄宓道:“朕允你再吃一块。” 甄宓闻言,眼睛笑出了漂亮的月牙。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刘协很是宠爱甄宓。 旁边的甄张氏看到这温馨的一幕,心中不禁释然。若能将甄宓献纳宫中,甄宓定能得陛下恩宠。 可是,当她看到小女儿甄宓稚嫩的模样,甄张氏张了张嘴,想说将女儿甄宓献纳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 说白了,女儿年龄太小,她还是心有不舍。 刘协看了眼甄张氏,发现她有点紧张,好奇地询问道:“何故如此紧张?” 甄张氏看了眼甄宓,肃然道:“老妇有话想言与陛下,还望陛下能让老妇的两个女儿回避。” 再多的不舍,只要想到甄氏曾经的荣光,甄张氏终于还是狠下心来。 刘协看了眼甄荣和甄宓,笑道:“可!” 看着甄荣和甄宓在小黄门的引领下出了大殿,甄张氏终是松了口气道:“老妇观陛下颇喜小女甄宓,愿献纳甄宓入宫。只是她年龄尚幼,老妇想待她成年再行入宫。” 说完,她看着面无表情的刘协,惴惴不安地补充道:“老妇亦知此举孟浪,太过异想天开,还望陛下恕罪。” 刘协轻笑道:“既知此举孟浪,又何必言及。” 偷瞥刘协脸上未见怒色,甄张氏鼓起勇气道:“老妇愿为宓儿敬献嫁妆五亿钱,只求陛下能够怜惜甄氏往日的忠心,宽赦老妇。” 听到甄张氏欲以钱财打动自己,刘协不禁愕然。 这让他想起了不成器的父亲刘宏。亡父刘宏生前卖官,祸国殃民,致使黄巾大乱;他刘协却献纳收礼,为祸自身,必致憔悴不堪! 两相对比之下,他觉得自己比亡父高尚了许多。 无论如何,这些妃子也不会贪婪无度,去折腾老百姓啊! 况且,他收的嫁妆,几乎全部用于国事,不曾贪图享受。那他刘协,岂不是损己而利天下,颇有贤者风范! 想到这里,他的念头瞬间通达了。 看着诚惶诚恐地甄张氏,刘协笑道:“甄氏为国之心,朕已知之。甄宓娇俏可爱,颇能让朕解乏,可时常入宫陪朕玩耍。至于献纳嘛,还是要等她成年后再议吧!” 甄张氏闻言,顿觉喜从天降,高兴地不知所以。 甄尧在旁听着,亦是欣喜若狂。不过,他终是冷静许多,忙提醒母亲甄张氏不可失态。 甄张氏顿时醒悟,忙叩谢道:“陛下隆恩,老妇万分感激。欲于四月中旬将五亿嫁妆钱先行送入宫中。” 刘协笑了笑道:“天下不靖,正是用钱之时,朕便不推辞了。” 甄张氏忙不迭道:“合该如此。” 刘协吩咐穆顺将甄荣和甄宓带入殿内,看了眼相貌略显秀气的甄荣,眼神便掠过去,招呼甄宓到自己身边。 甄荣来时便知晓母亲甄张氏和哥哥甄尧的心思。她入宫后小心翼翼,唯恐出错。 当她感觉到刘协对她并无意时,甄荣心中略显失落,却也是松了口气。 她深知自己的容貌较为普通,想要入宫为妃,几无可能。可她心中还是有着几分幻想,却终是被现实教育。 刘协揽着甄荣,将她抱在腿上,笑着对甄张氏道:“皇商之事,来日朕会命穆顺告知。依朕看,不出十年,洛阳将会成为大汉最繁华的城市。甄氏若是便利,可在洛阳城安家,这样甄宓若是想朕,亦可进宫陪朕解闷。” 甄张氏喜笑颜开道:“固所愿也。” 看到刘协没有谈兴,只顾逗弄甄宓玩耍,甄张氏忙起身道:“商会筹备繁杂,老妇尚未理清,便先行告退。待晚些时候,老妇再接小五回驿舍。” 刘协抬起头,苦笑道:“天下事繁,有片刻宁静即可。宓儿年纪尚小,还是与你们一同回去吧。这世间,总有心思不纯之人,妄自猜度,恐流言损及宓儿的名声。” 第八十八章 心意莫猜度 赈济得民心 皇帝关心女儿的声誉,这让甄张氏认为,她献纳甄宓的决定是正确的。 可当她深入思考的时候,甄张氏恍然意识到,皇帝关心甄宓的言辞,又何尝不是爱惜自己的名誉呢! 想到皇帝如此在乎名声,甄张氏放心了。唯有这样的皇帝,才不会胡作非为,真心爱民吧! 她惭愧地说道:“老妇思虑不周,望陛下恕罪!” 刘协轻笑道:“罪由法令而定,岂能因朕之心意而变。” 身为皇帝,他无时无刻不再传递自己的为政理念,其目的很简单,不让别人去猜度他的心意,而是按照法令制度,有章可循。 甄张氏闻言,若有所思。她明白,皇帝说的这句话颇有深意,而她必须牢记于心。 刘协看着膝盖上甄宓恋恋不舍的模样,他伸出手指,轻点她的额头道:“若是想宫里的糕点了,就来寻朕。” 甄宓眨眨眼,想说不全是为了糕点。可看到穆顺亲手送到她身旁案几上的一包糕点,她很是不争气地点了点头。 甄张氏看得心里着急啊!这傻丫头,怎么不解半点风情!真真急煞娘也! 甄尧只想用手捂脑袋,他没想到,一向聪明伶俐的小妹,居然是个惫懒的吃货。 甄荣有些羡慕地看着甄宓,倒不觉得皇帝会因此生气。 刘协嘴角上翘,微笑道:“天真烂漫,一片赤诚啊!” 看到刘协没有着恼,甄张氏松了口气,拉着从刘协腿上跳下来的甄宓,向刘协行礼拜别。 刘协看着甄氏一家人离开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只可惜,长大了,就失了天真,没了烂漫,只剩满腹愁绪啊! 甄张氏牵着甄宓的小手,想到了甄宓小时候的异象,认为此行如此顺利,必有天助,女儿未来定有大福报。 再思及皇帝金口玉言,允许甄宓进宫寻皇帝,她便筹划着,在京城购买宅子定居,以方便甄宓进宫面圣。她呢,可以主持京城的商业计划,三子甄尧可先行帮忙筹备商会。 对了,这个好消息,一定要告诉二子甄俨。估计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妹妹能够入宫吧! 德阳殿,刘协坐在案几旁,看着空碟子,摇了摇头。 他还真没想到,《洛神赋》中的飘若惊仙的美人,就然还是个小吃货,真是有趣! 其实,刘协真不想这样,通过献纳获取钱财。 但凡他内库充盈,他绝对会痛斥甄张氏,竟敢拿阿堵物来玷污神圣的爱情。 只可惜人穷志短,经不住金钱的诱惑。哪怕他是皇帝,也不例外。 太仓内的粮食足够朝廷大军的吃嚼,可投降的数万白波贼降卒,以及逃难而归的大阳县、河北县百姓,亦急需大量的粮食进行救济。 他又不是神仙,如何变得出粮食来!只能让四大皇商运粮进京,以缓解朝廷的压力。 前些时日,卫兹送到京城的粮食,一部分被军队护送,运往河北县和大阳县,赊欠给白波贼降卒和逃难而归的百姓,让他们以工还账。 另一部分粮食,则充当平价粮,由吕珺率领女军,以皇室的名义,赊欠给洛阳城外的在籍贫民,以解饥荒。 至于没有登记在籍、逃难或投亲而来的外地民众,刘协则下令引导未在籍的流民或者灾民到大阳县和河北县定居。 在刘协看来,此时的洛阳城的经济虽有所缓和,但城小田少,不宜容留太多的流民。而大阳县和河北县,经历过匪患之灾,又被斩杀了一批恶迹斑斑地豪强,无主之田甚多。 虽然,这些田地暂被记于刘协名下,但他并不想要兼并田地、与民争利,而是打算分田于民。所以洛阳城外的流民,便成为他的目标。 当然,刘协不会无偿分配,而是按照当地繁荣时地价的百分之八十进行出售。流民若是无钱,允许其以五到十年的期限,交付购买田地的款项。 出售的田地,刘协会根据土壤是否肥沃、水利设施是否便利来划分,可分为上田、中田和下田,并以此来核定缴纳赋税的比例。 他必须保证老百姓能够靠辛勤的劳动吃饱饭,生活有奔头。在他看来,大汉疆域上的自由民越多,未来大汉的税赋才会越多。他自不会去做涸泽而渔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通过分流京城的流民,可以减少洛阳城的粮食损耗和救济的难度。在某种程度上,减少需求,会倒逼粮价的下跌,让老百姓能够用同样的钱,购买更多的粮食。 在引流洛阳城外的灾民和流民方面,刘协还耍了个小心机。 他先是公布法令,告知洛阳城外的民众,此次赈灾只针对洛阳城在籍的贫民。未登记在籍的流民等,无法获得赊欠粮食的机会。 法令一出,便引发了流民的不满,他们纷纷议论,感叹上天不公。毕竟,和洛阳城的百姓相比,他们更需要赊欠粮食,来保证能够活下来。 结果,法定公布的当天下午,朝廷又颁布一条法令,称朝廷欲在大阳县和河北县两地实施赈灾计划,且会向流民分配田地,允许流民分期购买田地。凡前往大阳县和河北县的流民,皆可在沿途免费领取粥饭。 此消息一出,城外的流民都踊跃报名,积极参与到河北县和大阳县的开发振兴计划当中。 依照刘协的设想,刘协会尽可能的培养自由民,让其成为大汉社会的中坚阶层,为大汉的赋税和强大奉献自己的力量。 他要尽可能地打击豪强和士族,让他们从腐化的食利阶层蜕变成大汉的贵族,人人当先,为国奉献,而不是蝇营狗苟于家族利益之中。 只是,刘协要求严查地契等物,许多豪强本就是强取豪夺,很难取得地契。他们呢,也不敢奢求,只想要回自家的土地。 但是,地方豪强和地方官员多有关联,在得知他们的请求后,刘协要求周瑜和杨修严查这些豪强、士族是否有违法行为,致使河东豪强士族哀声一片。 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周瑜和杨修带着降卒,拿下了许多劣迹斑斑的豪强, 第八十九章 猛虎孙文台 老骥卢子干 三月中旬,刘协一直忧虑的事情有了苗头,那就是孙坚按捺不住惹事的体质,开始不安分了。 自孙坚就任兖州刺史,他便积极筹措兵粮,打算清剿兖州境内的匪寇。 不出月余,他愣是连哄带吓,从兖州当地豪强手中虎口夺食,筹措了大批的粮草。同时,他还将豪强的私兵强行招募进州郡兵,陈留卫兹也曾被孙坚狠狠剥了层皮。 孙坚依托手下的将领和私兵,很快便将军队训练得有模有样,开始了征讨贼寇的行动。 其中孙坚更是身先士卒,作战悍勇,常置生死于度外,杀得匪寇闻孙文台之名,便丧胆逃窜。 仅仅数月,兖州境内盗匪为之一空,百姓生活逐渐安定,境内豪强亦对孙坚敬畏不已。 孙坚是个极不安分的人,眼见境内无匪可剿,他便四处越境剿匪,顺便斩杀恶名昭着的地方豪强,劫富济己,惹得周边郡县十分不满。 可孙坚凶名赫赫,他们哪敢去兖州讨孙坚的霉头,便纷纷上书弹劾孙坚嗜杀成性、残暴不仁,乃不义之臣。 看着手中数十份奏折,刘协心中很是为难。 刺头孙坚之名,名副其实,他可是如雷贯耳。 原时空,荆州刺史王睿曾和长勺太守孙坚一起平定零陵、桂阳,因孙坚武官出身,王睿言谈中常常流露中轻蔑之意,孙坚心怀不满,暗记于心。 天下诸州郡纷纷兴兵讨伐董卓时,荆州刺史王睿亦欲兴兵,因他和武陵太守曹寅不和,便口炮说要先杀曹寅。 曹寅知晓孙坚与王睿有隙,便假冒案行使者光禄大夫温毅的檄文,下达给了孙坚,檄文中遍数王睿的罪行,命孙坚将其处死。 孙坚收到檄文,自是欣然领命。至于檄文内容真假,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行军至江陵城下,孙坚骗开城门逼死了王睿。 一路向北,孙坚引军至南阳,下公文给太守张咨,让其供应军粮。张咨认为孙坚不过是邻郡太守,无权调发粮饷,亦被孙坚设计斩首。 短短数月,先杀荆州刺史,再杀南阳太守,可知孙坚之混不吝。 当然,往好了说,孙坚那是心有猛虎,出必伤人;往坏了说,孙坚就是头生反骨,迟早变心。 所以,他任命孙坚为兖州刺史后,便有些后悔,怕他把青、冀、豫、徐四州祸害了。 可他转念想来,青州、冀州等地,皆是袁氏的根基所在。若是孙坚能把水搅浑,倒也不失为妙招。更何况,卢植坐镇冀州,又有公孙瓒相助,只怕孙坚想翻天都难。 他筹谋半晌,决定加封孙坚为平东将军,命其清剿青州、豫州等地的匪盗。 毕竟孙坚曾在越界征讨宜春匪兵时言:“吾为太守,却无文德,惟以征伐为功。越界征讨,乃为保全郡国。若因此获罪,吾亦无愧于天下!” 此番言论,便可知其志在征伐天下,而不愿案牍劳形。 所以,刘协打算成全其心愿,让其为大汉江山征战四方。 刘协将对孙权的任命写在纸上,便令穆顺将其送至尚书台交于荀彧,由其拟制圣旨,再由刘协亲自盖印,行文兖州。 冀州,赵郡,卢植行军大帐。 卢植先是翻开书信,便见文字道:“卢师敬上:黑山军欲降,此乃国之幸事。自光和七年(184年),黄巾贼起事,天下暴民尽皆揭竿而起,如今年已逾六载。天下苍生,皆受其害。朕不忍再见生灵涂炭,将士死于内乱,故欲准黑山军降。 然朕以为,贼因起事而封官,此举弊大,不可因循。但贼人投效朝廷,必求封赏。若不施以安抚,恐贼乱难平。故朕欲迁黑山贼于边陲,令其戍守边疆,以酬其功之名予以封赏,倒不失朝廷的体面。 若贼人许之,谈必和;若贼人不许,谈必败。卢师不可不整军备战,以待贼人之抉择。今有侍郎杨修,熟稔抚叛、戍边之策,特命其以朝廷使者身份与黑山贼议和,望卢师善待之。” 卢植再次翻阅一遍书信,这才看向杨修道:“德祖好学,颇有俊才,牧常闻之。今德祖得陛下看重,勿要辜负陛下的厚遇。” 杨修内心敬仰卢植,自是毕恭毕敬道:“修能侍于陛下身侧,此乃修之幸事,当不负陛下所托。” 两人聊了会儿洛阳城的人和事,卢植听闻,唏嘘不已。 此去不足半年,却不料洛阳城竟然呈现出欣欣向荣之色。 他不禁点头,在心中暗自赞道:“耳顺之年,竟能遇此贤明之君,此乃大汉之幸,亦是万民之幸啊!” 原本,他心忧汉室江山飘摇,民不聊生,匪祸四起,故心情郁郁而不能遣。 自刘协亲政,贤臣名士得以重用,朝廷纲纪为之肃然,政治清明之象初现。更有刘协视其为师,向他请教治政之学、经史之义。得明君而教之,何尝不是人生之幸! 眼见大汉朝廷步入正轨,他心中有了盼头,情绪很是振奋,身体和精神也愈发康健了,夸一句老当益壮亦不为过。 自从张燕得知朝廷愿意谈和,便派遣余成候在城中,等待朝廷使者的到来。 杨修见过卢植,并未多耽搁,便领着两曲将士和余成相见。 余成看着杨修身后两名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军候,不禁咽了口唾沫道:“不知这两位将军是?” 一名军候高声道:“吾乃军候颜良。” 另一名军候接着道:“吾乃军候文丑。” 余成乍听二人之名,颇觉陌生,但见二人雄壮之姿,心中却丝毫不敢小觑。令他不解的是,汉军中何时又得如此猛将。 他不禁暗叹:朝廷身居大义,军事又占优势,加之四方猛士相投,黑山军恐无出头之日啊! 想明白这点,余成心思便有了细微的变化,他对待杨修的态度也多了几分恭敬。 杨修是何等心思灵动之人,仅从余成的表情变化中,便见微知着,猜透余成的心思。 他笑道:“修为朝廷使,兄为黑山使,你我同为大汉子民,理当以和为贵,坦诚相待。不如边吃边谈,可否?” 《范阳卢氏族谱》载卢植生于公元121年,死于192年。 第九十章 杯酒言祝词 贼心亦向汉 余成本就想和朝廷使者亲近,闻言哪还犹豫,自是千肯万肯道:“固所愿也,不敢辞尔!” 中丘县城酒肆内,杨修和余成各据案几,案几上摆着鸡肉和鱼肉,还有两个素菜。 两名侍者在旁举着酒壶,帮助杨修和余成倒酒。 杨修挥手摒去侍者,命颜良和文丑守在身旁,避免他人窥伺,这才说道:“修奉陛下谕,来此受降。不知张燕何时能出山归降?” 余成不悦道:“首领张燕乃朝廷亲封平难中郎将,杨兄何以直呼其名?” 杨修笑道:“若是受降,自然仍可为朝廷之臣,修自会以官职相称。若是不受降,自非朝廷之臣,又何必在意平难中郎将的称号呢?” 余成闻言,呼吸微微一滞。 卢植领冀州牧后,不久便筹备粮草,招募士兵,四方人士闻之,皆欣然前往。后卢植领军攻打黑山军,使得黑山军损失惨重。 余成明知朝廷不认可黑山军的官方身份,还要上杆子强调,着实显得不智。 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心中颇感尴尬。 杨修举起酒盏,祝言道:“惟愿天下太平!” 说完他毫不犹豫痛饮杯中酒水。 余成举起酒杯,却不知究竟该不该鹦鹉学舌。 杨修笑道:“余兄难不成不希望天下太平?” 余成强颜笑道:“成自希望罢刀兵,天下和。” 说完,他也跟着言祝天下太平。 杨修再次斟满杯中酒盏,祝道:“惟愿大汉兴盛!” 余成斟着酒的手一抖,差点将酒水斟到酒盏外面。他强行按捺住心情,倒满酒水,然后举杯相祝。 没办法,是他刚才提到张燕平难中郎将的身份,朝廷虽然不认可,但黑山军依然要向朝廷靠拢,自然不可能说反话,祝大汉不兴盛。 杨修斟满第三杯酒道:“祝陛下万寿无疆!” 余成低着头慢慢地斟酒,心中暗恨不已。 他怎么会昏了头,答应跟朝廷使者一起饮酒吃饭。这祝词,依他现在的身份,是说也不对,不说亦不对。 然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到这地步了,还计较这些作甚。跟着喊,跟着乐,爱咋咋地? 想通这些,余成笑着祝道:“祝陛下万寿无疆!” 杨修没有再倒第四盏酒,而是夹起鸡肉,细细咀嚼。 余成正乐的不想喝酒,见状,便大口吃起了肉。 半刻钟后,杨修放下手中双着,看向余成。 余成连忙嚼了两口,将口中食物咽下。 杨修拱手道:“余兄,既然张燕愿降,则修愿前往贵处,与张燕等头目相商。若是可,则皆大欢喜。若是不可,则刀兵相见。” 余成忙回礼道:“头领自是想要归附朝廷,惟担心朝廷出尔反尔,不利于黑山军。” 杨修摇头道:“投降朝廷,朝廷亦要看诚意。先帝时,黑山军上表言归附,朝廷宽宏大度,授张燕平难中郎将,授杨凤黑山校尉。 然黑山贼屡屡触犯国法,侵扰郡县,致使百姓流离失所。陛下不愿养寇自重,命卢冀州剿灭黑山军,此朝廷之错,亦是黑山军之错?” 余成闻言不语。他们归附朝廷,自然是为了争取名分,保存实力。平日里几乎自成一国,不听朝廷号令。 这番话他自是不能明言,因此,唯有沉默。 杨修朝着洛阳城方向拱手道:“今陛下圣明,欲先平天下,再薄赋敛,轻徭役,与民休养生息。此举有错么?” 余成低头不言。 杨修再问道:“陛下擢拔贤臣,修内政,治贪腐,传檄天下州郡,命地方官员勤政为民,打击不法,抑制兼并,爱惜民力,并严肃法令。如此,大汉兴盛,又岂是妄言!” 余成喉头动了动,依旧不言。 他深知,若杨修所说属实,天下太平、吏治清明,那他黑山军除了归顺朝廷,还真是没有其他出路。 余成拱手道:“杨兄之言,成知之矣。杨兄但有所需,成自不推辞。” 杨修笑着点头道:“余兄能悬崖勒马,迷途知返,诚乃喜事。修敬余兄。” 端起斟满的酒盏,他仰脖饮尽杯中酒。 余成亦斟满酒盏,满饮杯中酒后道:“多谢杨兄。” 杨修命人撤下酒肉,开始向余成打听黑山军诸将领的情况。 余成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日后,杨修率颜良、文丑两曲人马,跟随余成,前往黑山军驻地。 沿途,杨修看着破败的村落,不禁叹息道:“刀兵伤民,不可不鉴啊!” 余成摇头道:“既无刀兵,也有赋税徭役之灾,民焉能不伤!” 杨修遥望洛阳,缓缓说道:“修侍于陛下身旁,得陛下拨冗指点,常令修茅塞顿开。 修深知陛下怜民、惜民、爱民之心,常反思先帝之时的政令,欲删繁就简,使民得以劳有所食、劳有所衣,劳有所得。 然天下不靖,交通阻断,使得政令难行,乱象纷生。陛下忧心似焚,常扼腕叹息。若黑山军降,亦能为陛下减去一处心病。” 余成闻言,敬仰道:“惟愿陛下心愿能成,此万民之福矣!” 杨修见余成心思活泛,有效力之心,遂时常与之交谈,并透露此行若成,余成可进京面圣。 余成闻言,心情为之一振。 这几日,通过杨修的一番说辞,他对皇帝充满了仰慕之情。听到能进京面圣,他自是欣喜万分。 同时,杨修也向余成透露口风,黑山军必须迁至边疆,此乃陛下受降的前置条件。 余成知道,黑山军诸首领都不愿意打仗,是不想再过苦日子。若是朝廷命他们迁徙到边疆寒苦之地,也不知道诸首领是否会同意。 看到余成忧虑的模样,杨修笑道:“边疆乃是扬名立功之地,只要张燕等诸首领不短视,定能知道朝廷的诚意。” 余成不解地问道:“迁至边疆,何以见朝廷之诚意?” 杨修解释道:“黑山军本为军民结合,平时为民,战时为兵。陛下正是注意到黑山军这一特点,欲倚黑山军为臂助,戍守边疆。” 第九十一章 修心向前贤 言说黑山军 戍边,这不相当于将黑山军发配边疆了么?余成随即问出心中的疑惑。 杨修笑道:“戍边安民,乃利国利民的大事,岂可贬斥为发配呢?修以为,大汉的疆域,应由大汉子民来守卫。修为七尺男儿,心中亦有戍边之志。若是黑山军同意此条件,修亦会一同前往。” 看着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杨修,余成心中生出钦佩之情。 心情激荡之下,他脱口而出道:“成亦愿追随杨兄戍边安民。” 杨修看着余成,二人相视一笑,心中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黑山军驻地,事先已经得到禀报的张燕诸首领,看到军威严整的两曲汉军将卒,他们心中不由微凛。尤其是紧随在杨修身后的两名将领,身材魁梧,凶猛彪悍,显然是两员猛将。 张燕心道:这两员大将,莫非就是麴义和张合。 看到张燕注意到杨修身后的颜良、文丑二将,余成连忙下马上前介绍道:“侍郎杨修,乃朝廷使者。后面二位将领是新投朝廷的颜良和文丑,均是曲候。” 张燕恍然,原来并非麴义和张合啊!因为两将皆未穿白袍,他倒是没往赵云身上想。 迎着杨修、颜良和文丑进入大帐,张燕高居案首,其他将领皆坐两侧,却未给杨修、颜良和文丑三人准备位置。 杨修环视左右,笑道:“修闻张燕诸首领欲降朝廷,今日一见,莫非修所闻乃是谣言不成?” 他从张燕前恭后倨的行为中,意识到张燕心中的挣扎,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指出要投降的是你们,你们傲娇个啥? 张燕率众迎接杨修,心中自有考量。但他亦想给朝廷使者下马威,狠狠地挫下朝廷使者的锐气,以利于后续谈判中占据优势。 不曾想,杨修却化被动为主动,直接打脸。他不禁老脸微红。 他明白,和朝廷对抗,肯定没有好结果。黄巾军三巨头的结局,就是对他的警示。 然而,他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兵权,更不愿意受朝廷的调遣和约束。简而言之,就是打算占山为王。 然而,朝廷大军突然绞杀黑山军,让他意识到,朝廷不愿意游离于朝廷之外的势力存在。所以这次谈判,很可能会伤害到他的利益。故他心中自然存着抗拒之念。 这也能解释他前恭后倨的原因。 张燕哈哈大笑道:“燕本就是朝廷大臣,更是先帝敕封的平难中郎将。却不知朝廷为何要自相残杀?” 杨修轻哼道:“自相残杀?张燕首领此言恐怕不实吧!更何况,诸首领果真不知缘由?” 张燕闻言,顿时语塞。 余成忙缓颊道:“黑山军乃是真心想要投效朝廷,还望杨兄明鉴。” 杨修笑道:“既然真心投效,诚意呢?” 此言一出,满堂黑山军将领均佯装低头沉思状。 张燕环顾左右,发现无人出面,略显尴尬地问道:“不知朝廷想要什么诚意?” 杨修摇头哂笑道:“好一个朝廷想要的诚意!修不知,张首领既然愿降,自应奉上诚意,奈何质问朝廷?” 张燕再次语塞。 感觉到堂内的气氛略显沉闷,杨修沉声道:“既然诸位拿不出诚意,那修就班门弄斧,谈论一二,不知可否?” 张燕忙道:“自应听听杨侍郎之言。” 杨修肃然道:“黑山军为祸一方,朝廷自应严明法纪,消除隐患。然朝廷念及诸首领尚能迷途知返,方同意给诸位改过自新的机会,就看诸位愿不愿意接受了?” 张燕忙不迭地叫屈道:“黑山军中却有部分部众肆意妄为,无视国法,燕均已严惩。此实非燕之过啊!” 看到杨修不为所动,他咬咬牙道:“还望杨侍郎明言。” 杨修环顾左右的首领,朗声道:“今边疆屡被胡人侵袭,更有匈奴人妄想占据并州,使得大汉边疆不靖。修有戍守边疆之心,不知诸位首领愿否助修一臂之力?” 戍守边疆,堂中的黑山军头领们敏锐地意识到,此次议和的成败,便在这四个字上。 张白骑高声道:“戍守边疆,朝廷是想要将吾等赶尽杀绝不成?” 颜良闻言,怒视张白骑道:“赶尽杀绝,何须戍守边疆?只要你敢应,吾自会斩你大好头颅!” 张白骑看着颜良凶悍的模样,心中自是不服,跃跃欲试,想要与颜良一战。 张燕忙劝说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白骑头领之问,不过是想让杨侍郎为诸头领释疑罢了。” 杨修笑道:“修自告奋勇,与诸首领共守边疆,何以言赶尽杀绝?难道修就不惜命么?” 余成忙问道:“戍守边疆,可有什么说法?” 杨修慨然道:“修自幼曾闻张子文、班仲升之旧事,心向往之,然凉州断绝,修无法前往西域,效前贤于今时。 恰逢蛮夷屡寇边疆,修曾闻之于陛下:大汉疆域没有一寸是多余的。大汉百姓当由大汉军队守护。故修愿前往边疆,为国效力。 尔等起事以来,素与朝廷相抗,于国无功,仅以投效封官,实难服众。故修以为,若诸位跳出窠臼,于边疆建功立业,未来何愁不封侯拜相!” 封侯拜相,诸首领闻听此言,心中哂笑。 朝廷防备他们,他们又何尝不防备朝廷。至于封侯拜相之言,听听也就算了。他们可是有自知之明的。 杨凤询问道:“此乃朝廷之意,亦或是杨侍郎之意?” 杨修笑道:“修禀陛下心意,故此既是修之意,亦是朝廷之意。” 于毒嚷道:“既然朝廷欲让吾等卖命,吾等倒想知道朝廷的诚意何在?” 面对于毒的尖锐问题,杨修丝毫不意外道:“诸位头领所忧,莫过于害怕朝廷过河拆桥。而今,戍守边疆,诸位进可入朝为官;若事不偕,退亦可据草原之地,另起炉灶。岂不比躲在山窝窝里爽利。” 张燕等人闻言,顿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杨修继续道:“朝廷会视诸首领麾下兵士多寡,敕封官职。他日,诸位若能在边疆立功,且不说封侯拜相,青史留名确是不难。此亦修之所求也!” 第九十二章 诱之名与利 言直以报怨 针对杨修提出的朝廷会敕封首领官职,这条件他们都颇为心动。至于那青史留名,诸多首领确是想法不一。 年岁大的首领认为,所谓的青史留名,不过是虚名而已,要来何用,故根本就不在意。 年轻气盛的首领总觉得自己不凡,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故对青史留名颇为意动。 杨修默默观察在场诸多首领脸上的表情,心中有了决断。他昂然道:“边疆战事频仍,战功自是不缺。若能博个封侯,岂不快哉!” 于毒嚷道:“封侯,空口白牙说梦话呢!” 杨修轻笑道:“奋武将军公孙瓒起于书佐,凭借骁勇武功,败张纯、降乌桓,名震幽州边陲,立下赫赫战功,封为蓟侯。 诸位首领呢,明知必败之局,仍然坚守,与朝廷相抗,其志何尝不坚。只可惜苦了大汉的黎庶百姓。 如今,陛下给予诸位机会,希望诸位领兵抗衡蛮夷,使其不能寇边,保护大汉子民,以将功赎罪。此乃于国于民皆利的好事。再不济,也比被朝廷大军围困至此舒服吧?” 白绕犹豫道:“幽州苦寒,岂会比现在舒服。” 杨秀看了眼白绕,激将道:“吾观汝风华正茂,心中当有凌云之志,必不愿埋没于凡尘。值此良机,何不博个生前身后名,以告慰列祖列宗。” 说完,他再次观察在座的诸首领,发现有人哂笑不以为意,便改变策略道:“鲜卑、匈奴常寇边掠夺边疆百姓的财货,甚至掠民为奴。吾等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掠夺于鲜卑和匈奴。无论你们掠夺多少牛羊,朝廷皆会出钱收购。至于那些蛮夷,可为奴为婢,亦可婚配于麾下将士,诸位所求富贵,正在此中矣!” 此言一出,他顿时敏感地意识到黑山军诸将领呼吸一窒,随即呼吸放粗。 正所谓:无论功名与财货,皆可凭手中利刃夺取。这不正是他们起事的动力么? 再说,只要有钱,在哪生活都是大爷。 所以,杨修的这番话真正地引起了黑山军首领们的兴趣。 张燕沉吟片刻,看了眼颇有些意动的兄弟们,斟酌道:“你这番话能代表陛下么?” 杨修笑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此乃孔夫子言。陛下深以为然。” 起初,刘协提出让白波军去边境劫掠匈奴和鲜卑,抢他们的人口和牲畜。杨修和周瑜乍闻此言,内心震惊不已,难以理解刘协的想法。 刘协便以此言开解。同时他还曾道:“蛮夷畏威而不怀德,朕若以德相报,何以面对失去财产和亲人的百姓?” 正是在刘协的劝导下,他们才接受了降服白波军的任务。同时,杨修因为辩才高明,又被派至赵郡说服黑山军接受朝廷的投降条件。 看着显露震惊之色的黑山军将领,杨修心中很是满意。他知此言一出,这些黑山军将领便再无退路,只会识趣地接受朝廷的安排。 仅凭以直报怨四字,便能震慑这些黑山军将领。想想他们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攻打城池,掳掠百姓,烧杀抢夺,哪一项不是死罪。若真如陛下所言,他们肯定逃不过这一劫。 显然,这些首领也听出了杨修的言外之意,让他们意识到当今皇帝手腕的狠辣。 若是归附朝廷,他们便找匈奴和鲜卑以直报怨;若是不归附,朝廷恐怕就会对他们以直报怨了。 此刻,受到震慑最直观的,便是他们。 想到可能的凄惨下场,他们便感受到刺骨的凉意。 张燕很快便意识到,堂内气氛的变化。看着其他首领低落的情绪,张燕心中恨其不争。 他只得转移话题,问出诸人最关心的话题:“敕封官职,可否详谈?” 杨修深知过犹不及的说法。他欣赏这些叛军心中有狼性,所以才会敲打他们。可他不想用力过猛,把狼训成狗,那就不符合大汉的利益了。 他想着刘协的吩咐,淡然道:“匈奴和鲜卑,乃豺狼之辈。若不能打服,必反受其害。 朝廷迁黑山军戍边,乃是国事,自不愿黑山军堕了气势。故陛下欲设靖边将军一名,麾下设六校尉,六司马、十骑都尉。至于军候以降,则由诸首领任命,报朝廷备案。” 朝廷居然要设置靖边将军,黑山军诸将领闻言,皆露出满意之色。 虽然他们也知晓,这靖边将军,大抵是落在张燕身上。但至少,这也代表了朝廷重视他们的态度。 张燕心中暗自惊喜。他觉得,陛下迁黑山军至幽州边郡,条件很是苛刻。然而,朝廷能够任命他为靖边将军,条件苛刻些,亦无所谓了。毕竟,他们可以劫掠匈奴和鲜卑,获取更多的利益。 他忙起身道:“是燕失礼了,快为杨侍郎备座。” 杨修轻哼一声道:“首领好意,修心领了。不过,修尚有要事,不便久候。还望诸位好生商议,修只待半个时辰。若是诸位仍然难以抉择,修便返回中丘,言和一事就此作罢。” 他来中丘前,刘协曾在信中言:黑山军一战,若能避免,则尽快实现,切勿影响春耕,少了收成,使百姓蒙受损失。 因此,他决定快刀斩乱麻,尽快了结,以不负陛下之托。 说完,杨修便转身离开,意态决然。颜良和文丑自觉受到黑山军首领的轻视,怒视殿内诸头领,方才跟随杨修离开。 一名首领想要命人拦下杨修三人,却被张燕喝止。 于毒道:“这厮也太傲气,大哥何不让吾杀杀他的锐气!” 张燕摆手道:“形势比人强。他乃皇帝近臣,背靠朝廷大军,气焰自是嚣张。你我此刻逞强好胜,若被此人嫉恨,他日此人在陛下跟前酸上几句,吾等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于毒闻言,觉得张燕所言甚是有理,便按下不提。 张燕轻咳一声,肃然道:“幽州之地,确实苦寒。但这山中,也称不上佳地。故燕以为,但去幽州亦无妨。” 第九十三章 戍边建互信 杨卫初相见 余成忙禀道:“将军此言甚是。朝廷身居大义,卢冀州又享誉海内、深孚众望,四方豪杰争相投靠,颜良、文丑亦是如此。吾等与朝廷相抗,时间愈久,优势愈少。久而久之,黑山军危矣。” 张燕忙谦让道:“此时称呼将军,尚嫌太早,不妥,不妥!” 张白骑很是不服气道:“想当年,吾等起事时,哪个不是名镇一方的豪杰。颜良、文丑,无名小辈尔,何以称豪杰?又岂配与吾等相提并论。你这厮去了一趟中丘,尽说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可是暗中投靠了朝廷?” 余成委屈道:“成何等人,纵使投靠朝廷,亦难获重用。如何比得上黑山军中,得将军信重。” 张燕忙劝道:“余成所言,亦有道理。白骑切莫怀疑自家兄弟,让做事的人寒心。” 张白骑瞪了余成一眼,不再说话。 杨凤道:“余成所言,亦是大势所趋,吾等切不可轻忽。更何况,杨侍郎所言,吾等可纵横草原,劫取财货,岂不比待在山沟沟里东躲西藏强百倍。” 白绕赞同道:“若是杨侍郎所言属实,吾亦愿去戍边。但求活得畅快,生死何足论哉!” 于毒也赞同道:“吾也受够了在山窝里东躲西藏的日子,去戍边倒是条出路。” 陶升轻松道:“目前朝廷与黑山军明显缺乏互信。吾等若去戍边,反而会打消朝廷的戒备之心。他日立得军功,想来亦不会亏待吾等。” 其他首领的乐观并没有感染到眭固,他叹了口气道:“吾等历经数年,方才经营下这份基业。若是迁至幽州,那吾等往昔的心血不是白费了!” 张燕闻言,顿时一怔。是啊,这几年,他们在山中开垦荒地,耕田种地。若是仅凭一句迁徙,就吞没了他们所有的努力,想来诸首领也不会同意。 他便问道:“诸位还有何顾虑,尽可直言。朝廷让吾等给出诚意,吾等自无异议。可是朝廷也得显示诚意才行,总不能把吾等多年的心血白白吞没吧!” 他们投敌心切,尽想着朝廷给予的官职和利益的远景,却忽视了自己手中实实在在的利益怎么去兑现。 余成自告奋勇道:“且让吾去探探杨侍郎的口风吧!” 张白骑笑道:“吾与汝一同前往,也好多个帮衬。” 余成心知张白骑对他心有疑虑,也不拒绝,得到张燕的许可后,便和张白骑一起去找杨修。 面对余成的问题,杨修好整以暇道:“黑山军的利益,朝廷予以认可。至于田产和房屋,朝廷会按市价的六成支付补偿,毕竟你们不告而取,需要惩戒。” 张白骑气恼道:“凭什么说吾等不告而取?” 杨修淡然道:“那汝等可有地契证明所属?” 张白骑傻眼了。且不提自己开垦的荒地,去哪里弄地契。就说抢来的土地,他也早就烧掉了地契,自然也无法拿出。 他沉默半晌,无奈道:“罢了。” 看着张白骑离开的背影,杨修摇了摇头。若非朝廷急于接手,怎会给他们这么高的补偿呢! 余成朝杨修点点头,也不说话,跟着张白骑离开。 听到朝廷开出的条件,张燕等首领心中虽然不满,却也难以辩驳,只好捏着鼻子认下。 他们彼此看了眼对方,终于决定归顺朝廷。 听到张燕说出“归顺朝廷”四字,杨修真诚地笑道:“陛下曾言:先帝荒唐,致使百姓揭竿而起,天下动荡不安,朕亦深愧之。若能说服黑山军为国效命,则宜宽厚相待,万勿使其心寒。陛下心意之诚,可见一斑。 而修亦曾侍于陛下身边,常闻陛下教诲,知陛下深忧边境之患,黎庶之苦。行前,修毛遂自荐,愿往幽州戍边安民。黑山军既然愿迁,吾道不孤矣!” 张燕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青年,心中颇有触动。若朝廷多些这么有志向的大臣,当年他们何至于起事啊! 想到他未来可能会和杨修打交道,张燕肃然道:“此乃燕之幸也!” 双方聊了半晌,张燕设宴款待,杨修婉拒了酒水道:“陛下心忧春耕,因此希望尽早完成交接,不误农时。待去幽州后,修请诸位共饮。今日,修亟待回返,告知卢冀州结果,以备春耕。” 张燕等首领看到杨修如此不辞辛劳,心中对他愈发敬重。 杨修回到中丘,便向卢植禀报纳降的过程。 卢植抚须道:“德祖立此奇功,牧自会禀报陛下,为德祖请功。” 杨修忙谦虚道:“若非府君打得黑山军畏惧朝廷天威,修岂会如此顺利谈下。” 卢植摆手道:“年轻人要有锐气,切不可妄自菲薄。” 杨修却请求道:“修愿前往幽州戍边,还望牧守能为修向陛下美言。” 卢植诧异道:“这是为何?” 杨修迟疑片刻,便将刘协对边境安危的挂念,以及边境百姓遭受苦难的同情,向卢植讲述。 他正色道:“陛下所忧,正该臣子所望。故修愿陛下无悔、无念。” 卢植赞道:“德祖心存忠义,令人钦佩啊!” 倏然,他话锋陡转道:“德祖前脚离开,陛下便派遣商人卫兹前来,说是商谈交接黑山军所占田地之事。牧不便插手,你去见见他吧!” 杨修躬身言诺,这才在卢植亲兵的率领下,前往某处营帐见到了卫兹。 刘协遣杨修和黑山军谈判后,便命卫兹领着手下,快马加鞭,赶赴中丘,商议黑山军所留田地的事情。 看到杨修入帐,卫兹很是客气地询问道:“杨侍郎,兹乃陛下亲授的皇商,来此交接黑山军田地之事。还望侍郎告知,黑山军归附之事,进展如何?” 杨修也不讳言道:“黑山军愿意归顺。” 对于卫兹的身份,他并没有怀疑。因为刘协在书信中详述朝廷财政困难的情况,告知其设立皇商的意义,并将皇商人员的情况告诉了杨修。 杨修这才知晓,刘协早已暗自筹谋,欲通过皇商垫资的模式,促进商业流通,恢复农业发展。 第九十四章 心腹言心病 黑山成过往 杨修不解刘协为何会如此信重商人,但他也知晓,当今皇上明见万里,非他所能妄自揣度。他只需要配合卫兹,做好后续的接收工作即可。 得知黑山军愿意归顺朝廷的消息,卫兹击掌赞道:“如此甚好,陛下去块心病啊!” 乍闻此言,杨修方才意识到,这卫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恐怕不轻。 因为刘协曾告知杨修,他有几块心病:一是凉州叛逆;二是白波贼;三是黑山军;四是天下贪腐官员;五是边患未除;六是税赋之乱。 看着刘协欲言又止的惆怅,杨修明白,或许刘协还有其他的心病,只是不便明言罢了。 而今,卫兹亦知黑山军是刘协的心病,足以证明他是刘协的心腹。 杨修敛去心中的傲气,轻叹道:“春耕在即,仓促间复耕恐难成事啊!” 卫兹笑道:“不然。大阳、河北两县,复耕工作进展顺利。冀州的复耕工作,亦当无碍矣!” 杨修好奇地问道:“卫兄何以谋之?” 卫兹答道:“黑山军裹挟百姓甚巨,若仅抽调半数百姓随黑山军戍边,其他百姓则可利用陛下推广的曲辕犁进行耕种,耽误的农时当可补救。” 杨修闻言,心存忧虑道:“若是青壮皆随黑山军离开,仅凭老弱妇孺,恐难支撑农耕?” 卫兹向杨修行礼道:“陛下曾言,田地产出,刨除一成赋税,其他尽数归留守的黑山众。他们或可将粮食运至边郡,或可卖于卫氏商会。如此,想必他们不会选择釜底抽薪。” 杨修颔首道:“黑山军首领重利,料想不会出幺蛾子。”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修自会陪同子许前往黑山军驻地,良言相劝张燕,想必他们轻易不会拒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将刘协督促的事情,商量好对策。 此刻,他们也无心再饮酒。招呼上颜良、文丑充当护卫军,由余成领路,他们再次赶赴黑山军驻地。 不过,这次来到驻地他们并未见到张燕等首领。 余成看向守在屋前的卫士,询问道:“飞燕将军何在?” 那名卫士看向卫兹和杨修,以及他们身后的颜良、文丑,客气地答道:“首领去了他处,若是有事相商,某可领诸位前往。” 杨修见状,自然知晓,黑山军将领对朝廷仍然心存警惕,不愿意被朝廷掌握具体的行踪。 在守卫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处新的住所。 看到守卫熟稔地和人打招呼,杨修便知晓,定是张燕交代了这名守卫,他们方才被带至此处。 张燕等首领见到杨修,很是热情,并通过杨修介绍认识了卫兹。 他们不晓得皇商意味着什么,但能跟皇帝联系上的,黑山军将领都不愿轻易得罪。 因此,张燕、杨凤等人在接待卫兹一众人时,很是客气。 卫兹顺带提出了“黑山军携半数民众先行戍边,其他民众留守务农”的想法。 张燕闻言,表情略显踌躇。朝廷的任命还没有宣布,他们贸然出山,若是朝廷有诈,他们可就白送了。 卫兹看出张燕的犹疑,遂道:“兹来中丘,陛下曾言,飞燕将军之名,如雷灌耳。欲招飞燕将军、黑山校尉,及其他校尉、司马、骑都尉入京面圣。诸位若是心存疑虑,可酌情议定入京人选。” 张燕看了眼麾下诸首领,为难道:“此去京城面圣,吾等自是欣喜。然事发突然,仓促间还真是难以定夺。” 卫兹劝道:“陛下金口玉言,岂会出尔反尔。飞燕将军若是心有顾虑,兹以为大可不必。” 杨修亦上前劝说道:“飞燕将军,修不才,觍为陛下近臣,愿入黑山军为质。若事有不偕,修愿以命相抵。” 张燕打听过杨修的家世,自是知晓杨修乃弘农杨氏之后,身份显贵。其主动请求为质,进京恐非他想象的那般凶险。 杨修再次进言道:“修愿与黑山军一同前往边郡,望将军早做决断,切不可因心中猜疑耽搁了陛下的计划,徒惹陛下不快!” 张燕和诸首领在杨修上次离开后,曾经商议过归顺的事情。他们认为,当今皇帝能够擢任卢植、皇甫嵩、黄琬等名臣,想来不是昏庸之辈,当是可信。 因此,他踌躇再三,终是决断道:“张白骑、于毒、陶升、眭固,你四人率部众随杨侍郎前往边郡,先行安定下来。随后燕会和其他首领前往边郡与尔等汇合。” 卫兹见张燕有了决断,方才肃然道:“诸位首领愿意信任陛下,陛下自有薄礼相送。出行前,陛下曾言:愿送诸位首领库存的军甲、箭矢、刀剑等,以助诸位首领戍守边疆,彰显朝廷的诚意。” 张燕诸将闻言,终于彻底相信了朝廷招降的。他们手下士兵虽众,但兵器过于粗陋。若是能够从朝廷处得到精良的兵器,他们的战力至少能增加三成。 想到这里,他们脸上纷纷露出喜色,表示愿意配合陛下的春耕计划,尽快迁离太行山脉。 最终,在杨修的建议下,黑山军二分之一的部众先行前往边郡,剩余半数部众仍在原地进行春耕事宜。二千骑兵护送张燕进京,以护卫周全。 不到三日的时间,张燕、杨凤等数名首领便启程前往京城,卫兹派出族弟跟随。 至于他本人,则在黑山军首领刘石和青牛角的陪同下,和商会的管事、伙计清理黑山军的耕地数量,以便计算出整体的价格。 颜良留在黑山军驻地保护杨修的安全,文丑则回到中丘县,将张燕等数名首领入京,半数黑山军部众欲北上幽州边郡的消息禀报卢植。 卢植事先已收到刘协的书信,知道刘协有着通盘的考虑,亦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刘协竟然忧心公孙瓒和刘虞不和,怕两人起了兵争,欲召公孙瓒进京,商议平定凉州之策。 沿途护送黑山军进入幽州边郡的将领,刘协指定张合,并擢升其为骑都尉。 第九十五章 名利动人心 御膳传京城 三月中旬,张燕、杨凤等黑山军首领率二千骑披星戴月,五日内抵达洛阳城。 卫兹的族弟名为卫城,他抵达洛阳城后,便向宫中传递消息,禀明张燕、杨凤等人的行程。 刘协诏张燕和杨凤等黑山军首领,并非要对他们不利,而是想用明利拴住他们,让他们老老实实地为大汉效力。 他相信,草根出身的野心家,一旦领略到朝堂的无限风光,他们会比权贵、士族出身的人,更加迷恋权力。 所以,刘协准备在定期的朝会上召见张燕和杨凤等黑山军将领,并授予他们官职,让他们享受到万众瞩目的光环。 他召来小黄门,命他告诉卫城,朝会举行前的这两日,且先领着黑山军的首领逛一逛繁华的洛阳城,领会大都市的魅力,刺激他们的野心,让他们对朝廷和权力心向往之。 刘协知道这种手段并不高明,但治世之初,需要权变。只有抓住人性的弱点,才能更好地驾驭野心勃勃之人,让他们为大汉效命。 卫城本是个机灵的人,否则也不会被卫兹安排如此重任。他略微思索,便带着黑山军一众首领来到御膳阁。 御膳阁是刘协起的名字,言简意赅。他还专门请袁隗题匾。 皇帝命名、太傅题匾,仅此两项,便使得御膳阁一夜之间,声名响彻京城。 由于御膳阁位于洛阳内城南部,卫城仅邀请张燕、杨凤等一众黑山军首领。至于二千骑兵,则在李大目的率领下,驻扎在城外的军营。 御膳阁的生意非常火爆,若非内部人员预定,朝廷官员别说包间,哪怕是厅堂内的大桌都混不上。 张燕、杨凤等黑山军首领在卫城的带领下,来到了御膳阁。 他们发现,御膳阁外人头攒动,许多人都在店外等候桌位。 而张燕、杨凤等黑山军将领,在卫城的引领下,直接穿过文武官员排成的长队,进入到御膳阁内。 当他们踏入御膳阁内的那一刻,那种高人一头的感觉,让他们的内心无比满足,无比惬意。 包厢内,尚书郎华歆代表朝廷,接待张燕等一众首领。 卫城在接张燕等人到御膳阁之前,已经和华歆见过面,自然知晓华歆的身份。 因此,他当先向张燕等人介绍华歆的身份,又将张燕等首领的身份向华歆介绍。 待双方见过礼,分别落座后,卫城恭恭敬敬地介绍道:“御膳阁乃是当今陛下命名,太傅题匾,由卫氏等进行经营,誉满京城的名店。平时一座难求,更别提包厢了,非三公九卿不可预定。张将军、杨校尉等,乃是陛下重视的豪杰,方能享受特殊照顾。” 张燕、杨凤等首领相视一眼,骤然发现京城一行,十分值得。若非如此,他们如何知晓,陛下竟然会视他们为豪杰呢! 张燕忙笑道:“燕出身草莽,岂敢当陛下另眼相待。” 华歆肃然道:“陛下素以平定天下,安世济民为任。今黑山军能幡然悔悟、迷途知返,以天下黎庶为念,欣然归顺朝廷,使得兵戈不起,纷乱不生,足见诸位心存大义。依歆浅见,非如此,不足以让陛下敬重!” 听完华歆的解释,张燕等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归顺朝廷,竟还有如此多的名头,遂生出沾沾自喜之念。 卫城忙接道:“御膳阁不同于一般的酒肆,店内有二十余位御厨亲自掌勺。煎、炸、煮、炖、炒,可谓是应有尽有。食材亦非常丰富,连皇宫都难得一见。” 张雷公质疑道:“凭什么皇宫没有,御膳阁却有?” 华歆温声道:“陛下自登基以来,崇尚节俭,每餐不过二菜一汤,皆乃寻常之物。衣裳不尚华彩,以粗麻、葛布为料。故皇宫中自然少了许多珍馐佳肴。” 张雷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信的表情。其他黑山军首领,亦露出怀疑的神色。 在他们想来,皇帝吃饭的碗筷都是金的,顿顿都是珍馐佳肴、山珍海味。华歆这话一出,他们自是觉得智商受到侮辱。 华歆无奈地摇头道:“诸位不信,尽可问城内的百姓。哪个不晓得陛下勤政爱民、节俭朴素!” 张燕等首领看着华歆认真地表情,将信将疑。主要是华歆的话,太颠覆他们的想象了,他们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卫城连忙缓和道:“诸位将军、校尉,是想点餐,还是到外面自取呢?” 杨凤好奇地问道:“点餐何意?” 卫城从靠墙角的案几上取过厚厚一本菜单,将其放在圆桌之上,介绍道:“此乃菜单,可以点餐,让御厨炮制美食,供客人享用。” 御膳阁的桌椅,并非时下流行的案几,而是专门置备的圆桌、方桌以及凳子和椅子。 大厅内多备方桌,少许圆桌。主要配备凳子(没有靠背);而包间内配置精美的圆桌和椅子,以满足权贵们的精神需求。 张燕接过菜单,翻看着名画师用炭笔画出的菜式,虽然是黑白的,但看着他们就知道,没吃过,没见过,很是高大上。 杨凤随即问道:“自取又是何意?” 卫城答道:“方才大厅深处,有御厨公开烹制美食。无论你想吃哪种食物,皆可自取,回包房内享用。” 杨凤等人闻言,顿时跃跃欲试,想要出屋自取餐点。 张燕矜持地问道:“包间内的客人,一般是自取还是点餐?” 卫城回答道:“包间内的客人,一般都会点餐。如此,方能显现不同。” 张燕颔首道:“那吾等也点餐吧!” 杨凤闻言,失望不已。他还真想出去见识下,御厨的手艺,是否有传说中的那般神奇。 其他诸首领也露出失望的表情。 卫城忙道:“许多熟客来此,往往会寻自己喜欢吃的菜肴,倒是对点餐不感兴趣。” 于羝根闻言,口中发出长长的哦字。显然,从他的语气中,大家都能听出,他想要出去自取菜肴,见识下京城的豪奢生活。 张燕看着麾下将领的渴望表情,无奈地点头道:“诸位大可选择自取。本将亲点几样菜肴即可。” 第九十六章 贱物标高价 谁解其中味 自取,并非自助。 刘协从来没想过在这个年代开自助餐厅。这无关定价,而是在于目的。 创办御膳阁,首要目的在于敛财。通过美食吸引达官显贵、豪强士族,让他们认为菜价贵有贵的道理,物有所值,从而培养忠实的客户。 其次,是为了推广高价铁锅。铁锅炒菜需要用油,仅凭这点就限制了受众的范围,目标群体只能是有钱人。所以把铁锅卖的贵些,刘协觉得理所当然。 第三,推广茶饮。目前的茶饮,或用来制作羹汤,或以茶为菜,或佐以葱姜、橘子,调和苦涩。 刘协亲政前,便命人炒制茶叶,并以茶水招待臣子。由于口味的关系,并不被人青睐。他想要借助餐前、餐后饮茶的方式,潜移默化地推广茶饮。 四,推广炭炉。除了后厨的炭火炉外,在前厅也放有数十个炭炉,仅有个别用于烧水泡茶,其他则架着铁锅,里面炖着鱼、卤肉、猪蹄、猪头等。 杨凤、张雷公、于羝根等人在卫城的引导下,走进自选食物区,发现有炖鱼,足有两尺余长,香气四溢,定价千钱。他们当即便吸了口凉气。 紧接着,他们又往前走,看到锅中卤着两个猪头,其中一个猪头的半边脸、以及耳朵和拱嘴都被削去。旁边木板上用墨汁写着:猪拱嘴三百钱;猪耳朵每只四百钱;猪脸肉每份三百钱。 紧挨着的铁锅中还卤着内脏等物,看木板上写着猪大肠、猪小肠、猪心、猪肺、猪肝,拼盘五百文。 数个铁锅旁便站着一名帮工,按照食客的要求加工食物。 杨凤等人议论纷纷道:“这猪头烹饪后,居然卖这么贵,难道京城人没头脑么!” “呵,看那猪肠、猪心、猪肝等物,几文钱的杂碎,这里都卖这么贵,我看吃的人缺心肝!” “嚯,这小杂鱼,一碟也三百文!猪油蒙了心吧!” 看着这些寻常的贱物,竟标注令人咋舌的高价,杨凤等人只觉头懵懵的,不敢置信。 卫城解释道:“诸位将军,寻常之物,做成美味,这其中的道理,可不简单!您看这些卤炖之物,其色泽、香味,错非特殊的烹制手法和用料,是不可能有如此浓郁的香味。” 杨凤闻着卤肉的香味,口中生津。他咽了口唾沫,试探地问道:“卫兄邀请吾等兄弟来此,不知吃些什么?” 卫城指着整个炖肉的铁锅,以及出菜的窗口道:“今日卫某相邀,自然是尽量满足诸位兄长的口味。想吃什么尽管点,卫某定要让诸位兄长吃好、喝好。” 杨凤等人闻言,顿时大喜。 张雷公指着卤猪头道:“这个猪脸肉、猪耳朵和猪拱嘴各来一份。” 杨凤指着炖鱼锅道:“这鱼给某来一条。” 于羝根指着这锅猪内脏道:“某亦曾吃过这猪内脏,却不曾闻过如此浓郁诱人的香味,给某来两盘。” 旁边的帮工按照客人的要求,从锅中削取相应的肉品,放在铁锅旁的菜案上,以极高明的刀工切割摆盘。 看着帮工娴熟的刀工,张雷公叹道:“如此刀工,竟屈居庖厨,委实是大材小用啊!” 卫城忙解释道:“张兄莫要小觑这些帮工。他们皆有师承,是从宫中出来的。” 杨凤、张雷公等人再次看了眼这名帮工,觉得他大异于常人,不愧是受过皇家熏陶。 接着他们又点了炖鹅、烤鸭、烤羊等,方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包厢。 卫城又帮着点了几份素菜,这才返回包厢。 包厢内的张燕,翻看着菜谱,上面动辄数百钱一份的菜肴,令他暗暗咋舌。 传说中的京城,难道竟这样富庶繁华,一顿饭居然能抵百姓数年花费? 正当他踌躇不定,难以抉择菜品之际,一名小厮站在包间外,轻敲木门,轻声道:“客菜至。” 说完,那名小厮推开包厢门,在他身后站立的几名小厮便将一盘盘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肉食,依次摆放在圆桌上。 嗅着肉食浓郁的香味,张燕亦不免口舌生津,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唾沫。 不多会儿,杨凤、张雷公等首领说说笑笑地进入包厢。 一旁侍立的小厮待食客落座,忙帮着关闭包厢的门。 卫城将桌上已经去除泥封的酒坛抱起,打开坛盖,将众人面前的大碗斟满酒水。 他介绍道:“此酒名为白薄,乃关中名酒。” 华歆端起酒碗,放到一旁道:“陛下亲政后,曾言当值忌饮酒,以免荒怠政务。故歆不敢饮酒,谨以杯中热茶相陪。” 卫城忙中出错,很是尴尬。他赔礼道:“是城疏忽了,竟然忘记了此事!” 一旁的张燕、杨凤等人端起酒碗正准备饮用,却听到华歆和卫城的对话,这手中的酒,喝也不是,放也不是,显得很是尴尬。 华歆见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劝道:“诸位将军奉命进京,并非值守期间,当不受此禁。” 张燕等人闻言,纷纷看向卫城,似是更相信他一些。 卫城忙起身答道:“诸位将军,尚书郎所言句句属实,诸位但饮无妨。” 张燕等人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早已耐不住美酒和佳肴的诱惑,当即端着酒碗畅饮一口,然后夹起盘中的肉,放入口中。 猪肉的腥臊味被香料很好地压了下去,淡不可闻,吃起来口感香嫩滑腻,与他们过往吃过的做法,简直是判若两肉。 张燕夹了块猪脸肉,只觉香糯滑弹,口感迥异,遂问道:“这是何肉?” 不待卫城回答,张雷公抢答道:“这是猪脸肉,若非看着帮工切下,某真不敢相信。” 猪脸肉?张燕闻言,不禁愕然。他亦是吃过猪头上的肉,那味道与这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不由地再次夹起一块猪头肉,嗯,这口感,这味道,简直是绝了! 卫城笑道:“诸位将军,再尝尝这猪耳,软骨爽脆,薄皮糯烂,很是利口。” 这些黑山军首领们依言夹起猪耳,轻轻咀嚼,别说,还真是好吃! 第九十七章 朱门酒肉臭 奢靡是与非 这顿饭,张燕等黑山军将领们吃的很开心。 卫城也吃的很开心。作为卫氏族人,在御膳阁开业前夕,他有幸试吃过猪头肉,那口感,真的是绝了。 他一直念念不忘,总想着这口。只可惜,一份猪脸肉几乎就是他一个月的工钱。他哪吃得起啊! 最重要的是,市价一斤猪肉四十文,这还是因为战乱的缘故,以及皇帝经常收购猪仔,导致猪肉涨价的结果。 可御膳阁的一份卤猪耳,竟值十斤猪肉的价,它配么? 嚼着香脆的卤猪耳,卫城突然觉得,是他不配——吃吧! 猪大肠、猪小肠,市价也才十文。毕竟,会处理的人,他不做。不会处理的人,他不吃。所以,根本卖不上价。有时候,甚至会被屠户直接扔掉,或喂动物。 可就是这样的廉价货,卤熟了之后,拼盘竟值五百文! 想到这,他又觉得连猪下水的拼盘,他都不配吃了。 卫城也曾买过猪肉,想要做出御膳阁的味道。最后,他终于明白,是他肤浅了,太高估自己不着调的厨艺了! 当然,猪肠、猪心、猪肺、猪肝的拼盘,比一份猪脸肉多出许多,其实还是物有所值的! 咀嚼着筋道的猪大肠,卫城实诚地给出评价。 没办法,谁也无法逃脱真香定律! 华歆虽不自诩名士,却也有着文士的矜持。因此,对于猪下水、猪脸肉、猪蹄等物,他是不屑食用的。 他点了一份羊肉汤,据说汤底是用数百条鲫鱼熬制。用这样的汤底炖羊肉,那味道,鲜香扑鼻。若是再点上些胡荽(香菜),更是色香味俱全。 张燕等人闻到羊汤的味道,亦是食指大动,他们纷纷点了大碗的羊汤。 卫城还专门点了二十多个烧饼,炭火烤出浓郁的麦香味,十分诱人。 他用搭配的小刀剖开烧饼,然后将猪脸肉和猪下水填塞进去,再用汤匙淋上一勺酱汁,大口咬下去,吃得就是那份满足和惬意。最后再喝口羊汤溜溜缝,人生无憾矣! 张雷公很是好奇,如此贵的菜价,究竟有多少人来吃。 于是,他溜出包厢,站在廊道附近向大厅看去,大厅内摆放的数十张方桌已经坐满了人。 张雷公撇了撇嘴,心道:“一群贪官!”这才心有不忿地回到包厢。 看着意态悠闲的华歆,张雷公心中的怒气顿时有些兜不住了。他喝问道:“百姓日日辛劳,犹不得饱食。何以御膳阁宾客如云?” 华歆淡然道:“天下太平,不出十年,百姓旬日皆可食肉。” 张雷公狐疑地盯着华歆道:“尚书郎莫非在诓我?” 张燕、杨凤等人也都看向华歆,他们亦是不相信华歆所言。若是老百姓十天能吃顿肉,那他们又何苦造反呢! 华歆冲着皇宫方向拱手行礼道:“陛下曾语于歆:黎民百姓劳苦,终年不得食肉,朕欲十年内让百姓旬日便有肉食,可否?歆亦如诸位,认为绝无可能。 然陛下言,此乃朕之志,亦乃歆之责。愿君臣同心,荡除奢靡之风,还天下太平清净。只要能做到田亩增产、百姓增收、平抑肉价,则事可成也。” 张燕笑道:“田亩增收,岂因一言而定?” 华歆看向卫城道:“此事卫氏当知。” 卫城忙起身道:“陛下推广新式耕具,以省民力;并依古法溲种,行肥田之举,以提高田亩的产量。若能建功,今秋可见分晓。” 杨凤好奇地问道:“卫兄可否详谈。” 卫城也不推辞,从刘协收留流民开始讲起,谈到刘协在皇家园林和邙山周边开垦荒地,供流民耕种;提供鸡、鸭、鹅、猪、羊,供流民放牧; 还有神异的孵化小鸡传闻,以及推广曲辕犁、溲种法和肥田法等种种作为。最重要的是,刘协收留了数千名流民少年,教书识字,让他们习练军阵,以心腹视之。 张燕闻言,心中感触颇深。若是刘宏有当今陛下半分,他们何至于揭竿而起啊! 杨凤等黑山军首领听后亦是悲喜交加。悲的是,和这样的皇帝对着干,下场可想而知。喜的是他们上岸了,不用再跟皇帝对着干了。 当然,许多心思灵巧之辈已经想到刘协收留数千少年视为心腹方面。若是自己的子女,亦能和皇帝朝夕相处,将来的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当然,他们也知道,因人成事的道理。只是每个父母对自己的子女,都是莫名的自信。他们也不例外。 在卫城介绍皇帝的丰功伟绩时,华歆在细心地观察黑山军首领的表情变化。 刘协曾对他言:边陲虽僻,亦是国之屏障。若黑山军能服膺朝廷,则边陲可安十年;黑山军若存异心,和匈奴、鲜卑勾结,则边境必垂垂可危,而百姓将深受荼毒。故甄别黑山军将领,乃当务之急。 缘于此,华歆被派来接待张燕、杨凤等人。 当黑山军诸将领被皇帝的种种作为打动心扉之际,张雷公大嚷道:“若陛下真有卫兄说的那么好,御膳阁又何以存在?” 卫城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即便愣住了。 华歆摇头笑道:“陛下之志,需百官齐心协助;农耕器物,需商贾流通天下;肥田育种,需士人手口传颂。所以,朝廷要调动所有人的力量,去实现百姓安居乐业。 可朝廷积弊数十年,天下不靖,灾荒连年,欲济世安民,钱财从何而来?只能从豪强、士族、富商身上来。然陛下心存善念,不愿效仿汉武帝锥商之行,遂筹谋美食聚财之策,以解钱财之缺。” 杨凤亦不解地问道:“此举不是在鼓励奢靡之风么,岂非和陛下荡除奢靡之言相悖?” 华歆点头道:“歆亦曾有此念。但陛下曾为臣释疑道:卤肉之价,贵在辅料。其中所用香料,多产自西域。 因西域商道几乎断绝,香料价格已是涨了一倍有余。而猪价,今时每斤竟至四十文,太平时每斤不过六至十文。若天下太平,香料和猪肉价格下跌,或许卤煮肉三四十文即可食用。奢靡之风,岂非不存!” 备注:东汉时每斤为222.73克。 第九十八章 落脚抑兼并 坦诚服人心 华歆讲完,便看向黑山军诸首领。 你说御膳阁的膳食价格高昂,属于奢靡消费。陛下则讲述菜价和成本的关系,只要成本降下来,菜价亦会大幅下降,到那时御膳阁的饮食就不属于奢靡消费了。 这种说法,太过于离奇,直接颠覆了华歆的观念,以至于华歆听完后,脑筋绕了半天才理解。 只不过,当时他觉得刘协的解释是在偷换概念。 刘协似是看出其心中的疑惑,笑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花大价钱吃好的,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重要的是,你的钱财是来源合法。 只有鼓励官员、豪强、士族、商贾消费,才能遏制他们对土地的需求和渴望,减少他们在土地兼并中的投入,给黎庶生存的空间。” 华歆这才意识到,刘协其实是醉翁之意另有所图。可这个目的,不足以为众人言,他也就故意隐瞒了下来。 看到张雷公还待要开口,张燕起身拉住他道:“雷公,陛下让吾等来此进食,定有其他深意,不可妄自猜度啊!” 杨凤也起身道:“雷公,这般多的美食,难道还堵不住你的嘴么?” 张雷公看着张燕颇有深意的眼神,又看看杨凤和善的表情,他心中的愤愤不平,渐渐平息。 皇帝不急,他这个反贼还急了,算什么,贱皮子么? 想到这,他坐下道:“这般美食,俺老张还真没见过、吃过,还有这美酒,亦是佳品。来,吾等不醉不归!” 端起酒碗,他仅虚抬一下,便送入口中。舒爽! 张燕轻抹额头,擦了擦微渍的汗水。 这张雷公,也太没眼力劲了。人家尚书郎都解释了,说不说得通,可以另说。但这态度,至少是善意的。那说明此行京城,可谓是有惊无险。如此,还想那般多作甚! 吃好,喝好,玩好,以后去了边疆,这等美食,恐怕是无缘一会了。 待黑山军将领们吃得差不多了,卫城笑道:“此处美食可入诸位将军之口?” 张燕摸了摸滚圆的肚子,满脸憨笑道:“此处美食甚佳,燕平生皆未见闻。若非尚书郎和卫兄,燕恐无此口福啊!” 其他诸黑山军将军亦是交口称赞。 卫城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郑重道:“卫氏即将随诸位将军前往边陲,设立商行。诸位将军但有所获,例如牛羊等牲畜,皆可售于卫氏商行。” 张燕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卫城是在这等着他。 他略微沉思,觉得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便没有推辞。 只是,卫氏未免太过于着急。 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张燕故作遗憾道:“此去边陲,今生恐无口福,食用这御膳阁的美食了!” 其他诸将领闻言,心中似有戚戚焉。 卫城朗笑道:“将军多虑了。待将军稳定边疆局势,这御膳阁定会开在边陲。毕竟,陛下还希望和匈奴、鲜卑通商呢!到时候,也让那些蛮夷知道,大汉美食,博大精深,岂是那些撮尔小邦能觊觎的!” 最重要的是,要让那些蛮夷的部落首领把从大汉赚的钱花在大汉。当然,这些商业上的事情,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说得好,张燕击掌赞道。其他首领也纷纷附和。 不过,他们敏锐地意识到,卫城口中所言,和匈奴、鲜卑等族通商之事。 不是让他们守卫边陲,没事去抢抢胡人,发点小财么?这又打又杀的,还能坐在一起做生意? 华歆注意到张燕等人的疑惑,解释道:“蛮夷慕强,不把他们打服,他们焉会老老实实地和朝廷通商! 陛下曾言,打仗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以打促和,以和促商。双方各取所需,亦有助于消弭边患。此一举两得之利也!” 张燕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陛下是此等考虑。他们还真怕皇帝穷兵黩武,把黑山军的老底败光呢! 华歆观察半晌,觉得黑山军可用,遂不再停留,以政务繁忙为由,离开了御膳阁。 而卫城则领着黑山军将领往外城走去,让他们看看刘协所施的德政,以达到收心的效果。 洛阳内城与外城间,除皇家苑囿外,四方皆分布郭区,亦即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 刘协计划中的商业城区,正是在洛阳外城西南侧的郭区打造,目前正由糜氏进行动迁工作。 他们一行人先是抵达的正是西南侧的郭区。 史载,洛阳人口百万,这并非仅指洛阳城,而是包括洛阳下辖的21县人口,即河南尹的治下人口为百万人,平均一户3.6人。仅洛阳城人口近二十万。 洛阳城内有四大郭区,其中东北和西南两郭最大,人口也最多,而西北郭区最小,人口也最少。目前西南郭区住户约有近二万人。 洛阳城的郭区布局并不完善,街、路、巷并没有明确的区分。而郭区,置坊里,也即是纯住宅区。 市有金市、马市和南市。其中金市经营各类金属制作的器具和饰品,属于高端奢侈品,仅有内城的豪门大族才有能力消费。 马市,也即是古代的豪车区。 史载,四年春正月,初置騄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豪右辜搉,马一匹至二百万。 简而言之,就是汉灵帝永和四年春,豪族花二百金购买一匹马。马肯定不简单,至少也得是赤兔的表亲。 正常而言,马匹的市价在4000钱至万钱之间。这肯定要根据用途而分,如百姓拉车的马、驿马、军马,价格肯定不相同。 死马价值亦不低,但价格波动较大。一匹死马约值200至600钱,波动比较大。据史载,赔偿一匹驿马约7000钱。 同时,马市还售驴和牛。 中国驴的祖先,乃是非洲野驴。据考,大约四千年前,途经由西亚、中亚等国家,流落到西域。随着张骞出使西域,陕西关中地区,遂成为驴家族繁衍的乐园。此后,驴才真正为中原人所用。 黔之驴,乃唐朝文人柳宗元所写。由此文可知,五六百年后,驴在重庆、贵州等地,都是个稀罕物。 备注:马市售牛,此乃臆测。 第九十九章 漫话驴逸事 里市烟火气 关于驴,值得说道的事情有很多。 如陆贾《新语》中,驴、珊瑚、翠玉、瑞柏被并称为四大珍宝。 汉武帝时,驴亦是珍禽异兽,被饲养在御花园中。其中一头白色毛驴,更是他的心头好,喂以琼浆玉液和新鲜水果,只是为了每天能听到驴叫。据悉,汉武帝视驴叫为祥瑞之音。 张骞出使西域后,西域的驴大规模进入大汉。驴再无先前的优越感,逐渐沦落为交通运输和农业的畜力。 据闻,以驴作为交通工具,汉光武帝刘秀曾玩过花活。 刘秀年少时,想去长安学习儒家文化,可他平民子弟出身,囊中羞涩,遂与好友凑钱购买驴。 然后他搞了个骚操作。沿途之上,但凡碰到步行的人,刘秀遂上前询问,愿否搭乘“顺风车”。因为报价便宜,自然是客源不断,导致这头驴沿途就没清闲过。 刘秀善言谈,和搭乘驴车的人很快便熟识起来,结交了不少朋友。等他到达长安的时候,口袋也渐渐鼓囊起来。可称之为:驴车创业第一人! 想来,若是他当不上皇帝,也能开创汉时“咴儿咴儿”(驴叫拟声词)集团总裁,家财万贯,当个富家翁吧。 东汉还有一位皇帝,和刘秀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但他也留下了飚驴车的事迹。 没错,说的正是汉灵帝刘宏。 据闻,刘宏每每在皇宫内飚驴车,都能玩的很嗨。可谓是“飚驴第一人”! 至于孙权拿驴开诸葛瑾的玩笑,似乎也不像我们所想的那样,纯属讥讽,更可能是一种褒奖或者欣赏吧!当然,现在再这么夸人,估计会被打断腿。 无论是运输驴,还是飙车驴,都尚在可理解的范畴之内。但喜欢听驴叫,还成为上流社会的一种时尚,确是有些骇人听闻。或许是汉武帝的遗泽吧! 东汉隐士戴良,知道母亲喜欢听驴叫,为了讨得母亲开心,就反复练习,终于自学成才,成为家庭娱乐的一种消遣。 《世说新语》载,建安七子中的王粲喜驴,且爱听驴叫。曹丕和王粲的私交很好。在王粲的葬礼上,曹丕提议一众文人学驴叫为王粲送行。曹丕更是带头学驴叫,以至现场驴叫声此起彼伏。 孙楚,西晋文学家,恃才傲物,热衷学驴叫,心中钦佩王济(司马昭的女婿,颇有才名)。 王济去世时,孙楚吊丧,亦在葬礼上学驴叫。驴因此有了“孙楚声”的雅称。 今有男人学驴叫,后有女子学猫叫。一曰雅致,一曰挠搔,这大概便是历史的渊源和传承吧! 谨以上述典故而言,驴并非贱物,而是稀罕之物。权贵高官亦多有所好。 只是不知,马市中除了名马之外,是否还有名驴,能够价值百金! 至于南市,应该是客流量最大的市场,因为南市中所售之物,更贴近百姓的需求。 且不说文人所需的笔、墨、砚、竹简等物,还有绢帛、麻布、头巾、发冠、皂角、鞋子、衣服、陶碗陶罐等民生所需。甚至还有出售人的。当然除了官奴婢外,私自售卖人是违法行为。 南市还售卖一种极为重要的日常生活用品——盐。东汉和帝时废除了盐铁禁令,官盐亦未禁绝,与私盐同售。例如巴蜀地区十六县有盐井,仅五县设置盐官。可想而知,其余十一县很可能是民间经营的私盐。 南市中可称为奢华的当属纸。蔡伦造纸后,由于原料稀缺,技术也未改进,使得制作成本高,纸价昂贵。一般贵族亦是难以经常消费。 至于酒肆、赌场和倡馆,并非都在南市。汉时没有私人倡馆,都是官营,顾客也大都是权贵子弟,故倡馆多设在宫门附近。 酒需用粮食酿造,价格较贵,普通百姓可能终身无缘于酒。酒的种类分为清酒、醴(浊酒,雅称浮蚁,应为一种米酒)和蒲桃酒。 清酒被分为上中下三类,《汉书》载,稻米一斗得酒一斗为上尊,稷米一斗得酒一斗为中尊,粟米一斗得酒一斗为下尊。 当然这并非绝对。中山靖王刘胜墓发现“黍上尊酒十五石”的酒缸,说明黍米亦可酿造上等酒。 因此,汉书所载酒的分类,很是粗疏,主要是根据酒的香气和味道来区分。 汉时还有果酒,典籍曾记载“猿猴酿酒”的传说,这说明历史最悠久的当属果酒。 殷商时期的遗址中,就曾发现装有桃、李、枣等果核的酿酒器,亦能证实酿造果酒的历史悠久。 汉时,酿造果酒的技术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市场出现大量的果酒,如桃酒、李酒、梨酒、甘蔗酒、荔枝酒、山楂酒、枣酒、杨梅酒、桔酒、石榴酒、樱桃酒等等,其中以甘蔗酒最为着名。 甘蔗酒色泽淡黄,口味绝佳,被称为金酒或金浆醪。西汉枚乘《柳赋》曾载“尊盈缥玉之酒,爵献金浆之醪”,赋中的金浆即是甘蔗酒。 蒲桃酒自张骞从西域传入,因葡萄产量和时节的限制,难以大量酿造,却又是嗜酒者眼中的珍宝。 据载,孟达的父亲孟佗贿赂张让一斛蒲桃酒,遂拜凉州刺史。苏轼曾写诗讽刺,“将军百战竟不侯,伯良一斛得凉州”。 可见,灵帝刘宏时期蒲桃酒价格有多昂贵。 汉朝还有一种马奶酒,又称马酒或潼酒,酿造方法由北方少数民族传入中原地区。 《汉书》:“师学百四十二人,其七十二人给大官挏马酒。汉哀帝不喜郑乐,裁撤师学七十人,制马酒的七十二人仍然留下。足以想见,宫廷对美酒的渴望。不过东汉时,史书未见载有此机构。 酒肆,主要售酒,一般不供饭菜。客人也多是外地官吏或旅客。 赌博的游戏,最流行的是樗蒲。樗是一种树,用它的木材制作五个骰子进行投掷,俗称五木之戏。 还有一种名叫“二茕”的博戏,黑白棋各六,还有一枚圆形棋子称作鱼,亦是每人一枚。棋盘上有12曲格道,玩法也很有趣。 总而言之,只要有钱、有权,汉时的生活其实也很有趣。 第一百章 京城粮价降 搬迁民心喜 御膳阁坐落在南市。 张燕等人来时心情忐忑、行色匆匆,自是无暇领会南市的繁华。此刻探明朝廷的态度,心病骤去,再加上酒足饭饱,他们自是有暇领略这南市的繁华景象。 看着道路两侧的商铺,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大多是专售某类商品。 行人如织,川流不息。百姓的面色并不像想象中的悲苦,反而略显轻松。 张燕等人心中十分不解。 他们从赵郡一路行来,沿途见过不少郡县的百姓,均不见京城百姓的那种松弛感。 于是,张燕询问卫城。 卫城笑道:“陛下曾命甄氏、卫氏、糜氏和鲁氏四家,利用手中的商行,向京城输送粮食,同时还开放太仓等粮仓,以致司隶校尉部数郡粮价回落,百姓自是轻松。” 张燕打听道:“不知京城粮价几许?” 卫城答道:“谷物每石已由两百钱降至六十钱。” 张燕默然点头。皇帝能够想着降粮价,造福百姓,亦算是个好皇帝了。 黑山军其他首领亦是认可刘协降粮价惠民的做法。 卫城追忆道:“家主卫兹曾言,陛下甚为怀念汉宣帝之时,年登谷丰,石谷五钱。不过,陛下又言谷贱伤农,当推官价收储,以保民生。” 杨凤颇感兴趣地问道:“哦,官储谷物,欲以何价?” 卫城摇头道:“家主未曾言,朝廷可能亦在商榷中吧!” 张燕和杨凤相视一笑,满是释然。 就目前态势而言,他们归附朝廷,算是明智之举了。 朝廷善政不断,百姓安居乐业,他们黑山军若是强撑下去,就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势不能长久。 当他们走到西南郭区,放眼四望,只觉屋舍相连,人员稠密。 东汉沿旧制,百家一里,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乡有三老,有啬夫,有游徼……。里的长官称“里魁”,与先秦时期的“里正”略有差矣。 西南郭区约有五百余户近二万人(98章写六万,已更改),糜氏通过协助女军发放平价粮,取得了此郭五位里魁的信任。 洛阳南部尉代表官方宣布西南郭拆迁的命令,西南郭的住户将会分别迁至东南郭、北郭和东郭数处居住区。若是想要迁至城外郊乡,亦可予以调度。 糜竺借助官府之势,和五位里魁进行协商搬迁事宜。五位里魁因平价粮之事,对糜竺的印象很好,倒也没有太多推诿。 当然,这也是因为糜竺开出的条件实在优厚。 首先,凡是愿意搬迁的西南郭住户,每户至少可择一人参与西南郭的新建计划,待遇从优。 其次,凡是愿意搬迁的西南郭住户,皆会从原住户中择人,进入到商铺中务工,待遇优厚。 第三,凡是愿意搬迁的西南郭住户,皆会在其他几处郭区获得一处宅院。 最后,凡是愿意搬迁的西南郭住户,皆会得到五百钱的补偿。 原本还略显愁苦的五位里魁,得知这四项条件后,惊喜地差点蹦了起来。 实在是,他们从未听闻,朝廷动迁,会给出如此优厚的补偿。 糜竺当初也不理解,明明可以最小的代价完成搬迁,为何要花费如此大的代价。 在拜见刘协时,他曾询问刘协,以求解惑。 刘协早已命人将西南郭区按照自己的思路,制作出精巧的沙盘,如同后世的售楼模型。 他指着这些功能区和待入驻项目名称道:“未来西南郭区盈利几何?” 糜竺沉思道:“若天下太平,实不可估量。” 刘协笑道:“大汉子民,皆朕治下。若人人皆能从朝廷事务中受益,则大汉必盛,而国必强。” 糜竺瞬时便联想到刘协之前的筹谋:欲废徭役,而以金钱雇佣。即不使民因朝廷事务而损其益,最终达到民与国共利。 想明白这两件事情的内在联系,糜竺心悦诚服道:“锱铢必较,此诚臣之过也!” 刘协挽着糜竺的胳膊道:“锱铢必较,乃子仲之职份;予民以利,乃朕之职份。各司其职,各权其利弊,子仲何过之有?” 得到刘协的理解,糜竺愈加敬服刘协。 刘协言语中也多有劝诫道:“糜氏、卫氏、甄氏和鲁氏,皆朕择之。朕望尔等先以商人职份议事,再以朝臣身份换位思考,磨砺自己。未来朕欲于朝堂专设商务之臣,位列九卿之下,汝当自勉之。” 糜竺闻言,自是激动万分。他从刘协的勉励中,听出刘协的期许。至于刘协是否跟其他三家说过类似的话,他并不在乎。他所要的,不外乎是公平竞争,各凭其能罢了。 这也是糜竺亲自抓西南郭区搬迁的原因之一。不仅要干成,还要干出彩,这才是他真正的追求。 其他几郭的空宅院,都被糜氏商会借助朝廷的名义以市价收购。同时,朝廷还命匠人在其他几郭处建房。每建成一户便般迁一户。 当然,此次动迁计划,是由四家共同出资,由糜氏牵头。 为了加快屋舍的建设进度,糜竺从其他郡县招聘了大量的施工人员,进行施工。 张燕等黑山军将领跟着卫城来到西南郭,看到有马车等运送家具和床被等物,很是惊讶。 张燕问道:“此户人家为何要搬走?” 卫城答道:“陛下对此地另有规划,遂将该处的民众予以迁移。” 看着搬迁的人喜气洋洋的样子,他好奇地问道:“为何他们会如此开心?” 他们亦是见多识广之辈,深知朝廷主持的搬迁,民众多受其害,而不得其利,故大多愁苦。 而今,他们却在京城见到不一般的景象,自是十分好奇。 卫城知晓搬迁的部分内情,但他并不分管此事,故摇头道:“此乃糜氏负责,城不知也。” 说着,他纵目四望,发现糜竺正与搬迁的人谈笑风生。 卫城便领着张燕等人走过去,他行礼道:“城见过糜家主。” 见过礼后,他向糜竺介绍了张燕等人的身份。随即他又向张燕等人介绍了糜竺的身份。 得知糜竺的身份是皇商,张燕等人瞬间明白,糜竺亦是陛下的心腹。因此他们互相见礼亦是十分客气。 卫城也代张燕等人问出了他们关心的问题。 第一百零一章 家仇与国恨 孰轻又孰重 糜竺得知张燕等人的身份,自是想到皇帝的用意。 他笑道:“糜氏之言,恐有虚夸陛下之嫌,不如诸将军听听搬迁的人怎么说。” 能听到当事人的解答,张燕等人略微踌躇,便欣然应下。 搬迁的这户人家姓张,倒是和张燕同姓。 他先是朝着皇宫方向叩谢,这才起身将皇帝给出的搬迁条件说了出来。 张燕等黑山军将领闻言,皆是愕然。这几项条件简直太优厚了,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糜竺和张姓人家道谢,然后拜别后,这才释疑道:“陛下心怀‘民与国偕富,国与民齐强’之念,主动让利于百姓,让百姓从朝廷事务中获益,而非像以往那样受损。” 张燕等黑山军将领闻言,俱是震惊。他们内心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早日拜见陛下,一睹天颜。 此来京城,他们所睹、所闻,直接崩坏了他们对朝廷、对皇帝固有的认知,进而生出认同、臣服之心。 张雷公犹自不信。他看到另一处搬迁的人家,急忙走上前去。 张燕等黑山军将领以及卫城连忙跟上,恐他惹出了乱子。 唯有糜竺,带着族人和活计帮着其他搬迁的人家,往驴车上搬家具。 看到糜竺孔武有力的样子,搬迁的人家赞道:“糜家主,真壮士哉!” 是的,这几百家住户几乎都认识了糜竺,对他很是亲切。 走慢一步的杨凤目睹到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这次,他真的降对了! 张雷公拦住搬迁的人家,询问道:“这次搬迁,朝廷真的没有侵占你们的家产?” 搬迁的人家姓王,看到张雷公凶神恶煞的模样,他以为张雷公是剪径的强盗,心中很是恐惧。 他被吓得上下牙齿捉对地厮杀,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是何人,胆敢在京城抢劫?” 张燕见状,忙哭笑不得地走上前去,挡住张雷公的身形,和善地说道:“他只是听说当今陛下仁义,遂想向你打听搬迁的事情,还望老丈勿要见怪!” 王姓人家看到张燕态度和善,这才收起害怕的心思,朝皇城方向行礼道:“皇帝平抑粮价,使得京城内外的百姓俱皆受益。后又搬迁我们这些住户,还给出特别优厚的补偿,吾等如何不感恩皇帝啊!” 张燕详细地询问,发现他了解到的情况,和张姓人家所说一致,遂行礼拜谢,放他离去。 王姓人家离开前还说道:“无妨,无妨,受皇帝大恩,说几句实话算得了什么。” 张雷公尴尬地看向张燕道:“是吾莽撞了,还望将军责罚。” 张燕要了摇头道:“这样也好,知晓事情的始末,才能解开心中的死结。” 张雷公的身世很凄惨。他原本出身富裕家庭,却因豪强和官府勾结,被侵吞了家产,亲人也遭诬陷入狱。 而他,早期行侠仗义,颇是认识了许多强人。此次入狱,就是被好友搭救而出,然后便和好友投奔了黄巾军。 哪曾想,县令和豪强竟以张雷公勾结盗匪为名,将张雷公数十族人全数诛杀。 所以,张雷公的内心对官府、朝廷和豪强充满了仇恨。 哪怕他听到再多夸赞朝廷和皇帝的话,他也不肯相信、不愿相信,就是因为他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 此刻,他的内心似乎有些平静,心道:“若是皇帝能为他主持公道,他便舍了这性命于边陲之上,又有何妨?” 看到张雷公似是有所醒悟,张燕高兴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好兄弟,既然归顺了朝廷,以后就要往前看。待将来,积功足够,兄弟们一起向皇帝进言,请求诛杀那些贪官和豪强。” 张雷公没有答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心中却道:“吾忍却了数年,实在是无法再忍了。大哥,请恕兄弟最后一次抗命吧!” 看着诸多搬迁的人家都是喜笑颜开,孩子们也追逐打闹着,张雷公便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若是他们能够生在京城,该有多好啊! 张燕转了一圈之后,大抵明白了卫城带他来此的目的。 卫城也清楚,自己的心思根本瞒不过黑山军的这些首领。 其实他也没有想要隐瞒什么,只是想让张燕等人知晓,当今陛下的宽仁,以打消他们心中的顾忌,真心归顺朝廷。 很快,卫城便带着张燕等人回到驿站。离开前,他们还和糜竺道别。 待卫城离去,张燕沉声道:“诸位有何感想?” 杨凤语气轻松道:“幸亏吾等见机得早,若是再晚一二年,恐怕吾等俱成冢中枯骨了。” 罗市苦笑道:“刘宏这混蛋,生了个好儿子啊!” 于羝根无奈道:“还说什么,麻溜地去幽州戍边呗!” 张雷公吸了口气,平静道:“朝廷是朝廷,皇帝是皇帝,但贪官、坏官亦该杀。” 其他头领,也纷纷庆幸知机的早,走对了路。 几名首领夸赞了朝廷和皇帝。还有几名首领,因为受过地方官府和豪强的欺压,自然是没有心思去夸赞皇帝。 不过他们看到皇帝利民的善举,心中亦是有所触动。对于朝廷的抵触,似乎也不像原来那般浓墨重彩了。 张燕也知道兄弟们的心思,他没有过多劝说,只是简单地总结道:“当今陛下英明,大汉可能因此而再兴,故吾等要分清形势,莫要做出连累兄弟、贻害亲人的蠢事。” 说完,他看了眼张雷公,以及其他几位略显沉默的兄弟。 杨凤忙缓颊道:“吾等也知晓,与朝廷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如今朝廷显示诚意,愿意接受吾等归顺。吾等自应投桃报李。若是憋不住气,待来日去到幽州,咱们可劲地朝那帮胡人洒。到时候,看谁收获最丰!” 张雷公手握刀鞘道:“哼!看在皇帝心念百姓的份上,吾张雷公必一马当先。” 借着这个话题,黑山军诸首领的情绪愈发地融洽了。 毕竟,他们早已听惯了北击匈奴、勒石燕然的故事,心中的热血依然滚烫。 第一百零二章 黄忠初现身 南郡唾手得 在张燕等人前往京城的道路上,刘协便已命人给黄琬报信,告诉他黑山军归顺朝廷的消息,让他审慎施为,争取早日拿下白波军,平定司隶校尉部。 北方战火连绵不休,南方却也不是死水一片。 刘协将目光看向地图上的荆州、扬州、益州和交州。 荆州,刺史赵琰曾邀襄阳蔡瑁、中庐蒯良等地方豪强相会,起初双方谈的并不愉快。 盖因赵琰性格刚毅、耿直,察觉到这些地方豪强野心勃勃,其害不下于朝廷想要对付的宗贼,遂不欢而散。 后朝廷将四万白波军归顺的捷报传檄天下,蔡瑁、蒯良心忧朝廷速胜,筹码减少,遂再约赵琰相会,言语中做出许多让步,这才让赵琰勉强同意他们的请求。 没办法,不妥协,赵琰面对荆州,就像浑身是刺的刺猬一样,难以入手。 于是蒯良派人诱请数十名宗贼赴宴。酒酣之际,赵琰在黄忠的护卫下,出现在宴会大厅,历数这些宗贼的罪行,并令黄忠将他们全部处死。 这些宗贼的部众,震慑于黄忠的悍勇,不敢反抗,遂归降于朝廷。 黄忠乃宛县人,在种拂初任宛县令时,因仰慕种暠之名,遂拜于种拂门下,被举荐为门下督盗贼,主掌侍卫。后种拂擢任颍川太守,黄忠因不满继任的宛县令贪腐,遂弃官。 去岁种拂被朝廷擢升为南阳太守后,黄忠心慕种家忠义之名,再次投效种拂,欲为国效力。 种拂知悉黄忠的忠勇,遂向朝廷举荐其为都尉千人,俸三百石。 刘协注意到这份奏表,看到黄忠之名,心中大喜,直接擢拔其为都尉候,秩比六百石。 此次赵琰入南郡和蔡瑁、蒯良相会,种拂遂遣武艺高强的黄忠跟随保护。 趁宗贼新死,消息尚未传出,黄忠率手下千余人,在蔡瑁、蒯良等地方豪族的协助下,内外夹击,很快便将南郡大多县城收复。 在赵琰的授权下,黄忠顺利整合南郡各县的降卒,裁汰部分老弱,整顿出一支五千人的军队。 同时,赵琰下令招募州兵,蔡瑁、蒯良等地方豪强积极配合,既送粮又送人,很快便拉扯出一支五千人的新兵队伍。 鉴于黄忠在数次战斗中的英勇表现,赵琰爱才心切,遂上表为黄忠请功。 刘协斟酌半晌,擢升黄忠督荆州兵事,却未加官。 毕竟,仅以南郡数战之功,不足以加封校尉职,故刘协决定压一压黄忠,增权而不升官。 如此,黄忠便能名正言顺地习练州兵,同时也拥有调动各郡兵马的权力,当然,这项权力会受到州刺史的制约。 蔡瑁、蒯良等地方豪强为收复南郡建功,根据赵琰的请功奏折,刘协略有斟酌,便驳回了奏议。他批注道:功不彰,名不着。望再接再厉,为朝廷效力。可辟除为州从事,悉心培养。 经尚书台润色,一道圣旨便颁下。 赵琰受领圣旨后,依旨意命黄忠督荆州兵事,辟蒯良为主簿,蔡瑁为治中从事等。 蔡瑁心知赵琰并不待见他们一众荆州豪强,可是,皇帝酬功居然如此小气,显然也是不待见。 这种猜测,让他心中有些发慌,遂去寻蒯良商议。 来到蒯府后,蔡瑁发现亲近蒯氏的一众豪强皆聚在此处,不知议论何事,这让他不由得生出忌惮之心。 蒯良得到通禀后,还未来得及出门相迎,便见蔡瑁急匆匆踏入客厅。 他不由地苦笑道:“诸位是想将蒯某架上火上烤灼啊!” 刘协的批注,早已传遍南郡。是以,关系相近的一些豪强,便来寻蒯良谋求对策。哪曾想,还未应付完他们,蔡瑁却也沉不住气,主动登门拜访。 这若是传言出去,他蒯家便成了众矢之的啊! 微叹了口气,蒯良拱手道:“良和德珪商议后,再和诸位详谈。” 这些地方豪族势力较小,向来和蒯家亲善,此刻见是蔡瑁来访,自是不敢怠慢,很是一番谦让。 蒯良将蔡瑁迎入内厅,这才问道:“蔡兄何来?” 蔡瑁压下心中的忌惮,苦笑道:“蒯兄,刺史赵琰防备吾等,却不料皇帝也不重视吾等,这可如何是好?” 蒯良抚须摇头道:“荆州仅复南郡,你我功劳不着,有何怠慢可言?” 蔡瑁看着蒯良老神在在的模样,心中就有气。这家伙,仗着有几分谋略,老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实在是让人作呕。 他试探性地问道:“若是陛下一直轻忽吾等,吾等该当如何?” 蒯良捋须道:“据闻,陛下批注:功不彰、名不着,望再接再厉。显然,仅凭南郡之功,不足以入陛下之眼。君不见都尉候黄忠,此次亦未升迁么!” 蔡瑁心有不甘道:“瑁仅被辟为治中从事,这职位也太寒碜人了。” 蒯良淡笑道:“吾亦不过主簿,却也不曾有怨言。德珪啊,当今陛下非桓灵可比,出言需慎重啊!” 董卓何等凶残,皇帝收其兵,却敢留其在朝中,委以大将军之职。其胆略之高、气魄之大,焉是他能妄度、非议! 蒯良不愿多言,遂招来从弟蒯越。 蒯越得知事情的原委,不禁摇头道:“德珪,何其速也!上次和赵使君不欢而散,吾等便曾商议,当今陛下乃英明之主,妄动心思,不如勤恳任事。如今,刚收复南郡,你便耐不住性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顿了顿,他劝说道:“收复荆州后,一切自见分晓。与其担惊受怕,不如筹谋建功立业!” 蔡瑁闻言,讶然道:“异度可有良策?” 蒯越道:“江夏贼张虎、陈生拥众据守襄阳,若是能够说服二人归顺,兵不刃血拿下襄阳,则南郡尽可归于朝廷。其他各郡势必不敢再与朝廷相抗。如此,岂非奇功一件。” 蔡瑁闻言,踌躇片刻后道:“待吾细思后,再作答复。” 他虽然贪功,却又惜命,自不会考虑这种拿性命换功劳的差事。 看着蔡瑁匆匆离去的背影,蒯越摇了摇头,叹道:“见利而惜身,色厉而内荏,不足信也!” 蒯良摆手道:“噤言,现在蒯、蔡两家应相互扶助,至于将来,就看各家的造化吧。” 蒯越默然点头。 第一百零三章 庸者不堪任 贤才居上品 扬州,刺史陈温施政,说得好听叫中正平和,说得难听叫庸碌无为。 若是论功,扬州局势稳定,陈温功不可没。 可这稳定,并非刘协所希望的统治根基稳定,而是陈温和地方豪强私相授受、暗中勾兑,挖大汉墙角的结果。 上行下效的后果,便是地方官员多受制于地方豪强,他们相互勾结,贪墨赋税,滥发徭役,损公而肥私,最终伤害的是朝廷的声望。 以献费(成年男女,每人每年献给皇帝六十三钱,以供宫廷费用)而论,陈温自任扬州刺史以来,献费的金额一直稳定。 对于很少发生饥荒和战争的扬州而言,成年人口数量不增加,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至于其他田税、口赋、算赋、更赋、刍稾税、车船税、缗钱税、关税、市租等等,缺额数量,更是难以厘清。 所以刘协打算调任陈温进京,另行任用,并拔盖勋领扬州牧,士孙瑞领九江太守,既为酬共图董卓之功,亦可使二人互为臂助,整顿当地的官场,征讨作乱的蛮族。 至于长安尹之职,刘协打算将王允外放,发挥出他的特长。若是他能像豫州刺史任上表现亮眼,倒也不枉他一番栽培。 史载,朝廷拜王允为豫州刺史,其征辟荀爽、孔融等名士担任刺史从事,率领重兵讨伐黄巾军。 初次领兵打仗,王允广泛征求官兵意见,设计周密的作战方案。战斗时,其更是亲自披挂上阵,骁勇厮杀,彻底击溃了豫州一带的黄巾军。 之后,王允和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共同受降数十万黄巾起义军。还查获中常侍张让和黄巾军勾结的书信。 不曾想,王允斗败董卓后,几乎成了翻版的董卓。一世英名,尽皆丧失,不由令刘协扼腕叹息。 今世,他打算给王允正名的机会,让他发光发热,为大汉做出丰功伟绩。 益州,袁绍得到袁隗的信报,病情立刻好转,开始筹备练兵。 刘焉则大为恼火,刺杀没成功,反而惹了一身骚,这让他愤恨不已。至于被削去阳城侯的爵位,他并不在乎。只要他还是益州牧,既使无侯爵之名又有何妨! 不过,他也知晓,自己虽稳定了益州的局势,可许多郡守阴奉阳违,并不听从号令。他在益州的统治并不稳固,因此,他根本不敢在此刻和朝廷翻脸。 袁绍小儿,哼,我看你还能风光到几时! 至于交州,嗯,现在名为交趾刺史部,刺史乃是朱符。他为人贪鄙,并未依从刘协薄赋税、轻徭役的法令,依旧征收各种苛捐杂税,致使民族间的矛盾愈发尖锐。 士燮心有所图,因此他对朱符表面上恭敬,暗地里确是阴奉阳违。还推波助澜,加剧刺史府和当地民族间的矛盾,使得交州的形势变得愈发严峻。 若是刘协所记不差,兴平二年(公元195年),交趾刺史朱符因征重税,在民乱中被杀,州郡秩序混乱。 士燮遂趁机上表奏请士壹兼任合浦太守,二弟徐闻县县令士兼任九真太守,士的弟弟士武兼任南海太守,交州七郡,士家独占其四,终成割据之势。 其中,士壹初为交趾郡督邮,交趾刺史丁宫被朝廷征召返京,临别时,士壹勤勉恭谨,使得丁宫深受感动,诺曰:“宫若居三公,定征辟汝。” 丁宫到京城后先任光禄勋,后被擢升为司空。一年多后,其接替许相任司徒,并践行诺言,征辟了士壹。 然士壹刚到洛阳,丁宫便被免职。黄琬接任司徒,对士壹极为礼待,任命其为司徒掾,秩比三百石。 既然士壹在京城,倒是可以操作一番。他谋划擢士壹领寿春令,成为盖勋治理江州的助力。 至于徐闻县令士,他打算转迁其为渔阳县令,使其不能与士燮相互策应。而士武,别说南海太守,便是县令,目前都欠奉。 同时,刘协心中最大的谋划,便是将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送到交趾,任命刘备领交趾刺史。 可刘备骤然位居高位,其对朝廷势不能敬畏,还是要先缓缓,待其功绩卓着,再行擢拔之事。 想来,这种种操作,定能让士燮应接不暇,焦头烂额。其若想要割据交州,恐怕再无可能。 可刘备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刘协对他并不完全信任。但是,他却不会因为有疑心,就不重用他。 刘协自信,他身为一国之君,镇压刘备当不再话下。若是让他反了天,别说自己,小弟曹操都得撞柱身亡。所以,让刘备领交趾刺史,稳定边陲,不失为一招妙棋。 然而,在刘协眼中,刘备领交趾刺史,也仅仅是个过度。或许三五年后,他培养出合格的亲信,便会将刘备调离,避免其坐大势力,拥兵自重。 当然,刘协也不吝酬功,或许会给他封侯,让他去更大的舞台,展示自己的能力。 至于关羽和张飞,刘协并不打算从刘备身边调离,将他们兄弟三人天各一方。 在刘协看来,无论是张飞,还是关羽,都有性格上的缺陷。他们三人在一起,才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才能给后世留下更多异彩纷呈的英雄事迹。 将自己的想法记录在纸上,刘协仔细斟酌片刻,这才将手中的纸张撕碎,交给貂蝉,投入炭炉中,在一片袅袅的青烟中,化为灰烬。 戏志才和郭嘉二人,经荀彧引荐,刘协召见了他俩。 交谈中,刘协对二人的谈吐和才华非常推崇。因此,他略微沉思,便擢拔他们为吏曹尚书和民蓸尚书,秩六百石。 吏曹尚书和民曹尚书均为尚书台治下官员,刘协打算好好磨砺他们,让他们适应官场,更多的是领会自己的治政思路,方能引导他们在地方县治上,有的放矢地推行新政。 每隔五六日,刘协便邀请戏志才、郭嘉、钟繇等人,议史之得失,论政之利弊,辨析因由,以查缺补漏。 第一百零四章 乱世厘赋税 亦需豪杰志 钟繇先被察举为孝廉,任颍川功曹,受颍川太守阴修的举荐,任尚书郎。后少府阴修又欲举荐其为阳陵县令,恰好被刘协知悉,遂按下阴修的上表。 其后,刘协经常向钟繇请益书法,咨议政务。故此次他还专门邀请了钟繇。 今日,刘协以论赋税为题,让众人畅所欲言,以知悉各项税赋的利弊,兴利除弊。 口钱,也即赀钱。汉武帝时,口钱的起征年龄是三岁。汉元帝时,在贡禹的谏议下,起征年龄提高至七岁。无论西汉,还是东汉,都要交至十四岁。 每人缴二十三钱。其中二十钱供奉天子,入少府;三钱是汉武帝所加,供奉“车骑马”,即军马,归大司农。 然灵帝后期,官场黑暗腐败,地方官府和豪强竟无耻到连一岁小儿都要征收口赋。法令不彰,可见一斑。这也是刘协决心清理苛捐杂税的原因所在。 在议及这个话题时,或是建议起征年龄提升至八岁,或是九岁,甚或十岁,却无一人提出取消。 刘协笑道:“朕听闻,黎庶因税赋压力,常溺死婴孩,令人痛心疾首。正所谓,父母不知怜子,禽兽几稀!大汉以孝治国,亦需以慈养子。如此上慈下孝,人人友爱,国方兴矣。口赋如此有悖天理人性,废止当自朕始,何如?” 郭嘉闻言,躬身行礼道:“陛下洞悉赀钱之弊,怜百姓育子之艰,欲废赀钱使民风移俗易,体天理而知人性,此仁义之举也!” 钟繇和戏志才这时方才意识到,刘协非欲小改而邀名博望,实欲大刀阔斧,除弊于根。此胸襟眼界,可谓大气磅礴,令他们敬服。 然口赋不仅要供养天子,还用于购买军马,骤然取消,恐有损于军力。 因此戏志才劝道:“陛下体恤黎庶,不欲收口赋以奉养宫廷,而使百姓溺毙小儿,此乃天子仁心。 然天下不靖,国库空虚。陛下犹自征伐黑山军、白波军,军费耗费糜巨。西凉叛逆实力犹存,边陲胡人窥伺,战马所需,钱从何来? 臣以为,口赋可降至十钱,更名“车马骑”钱。如此,百姓可减其负,军队可增实力,而军心、民心皆向,可谓一举三得。” 钟繇赞同道:“志才诚谋国之言也!” 郭嘉张口欲言,却又默默低下头去。 刘协环视一圈,将三人的表情收入眼中,笑道:“黑山军已非朝廷之患,或成边陲股肱。冀州平定,民复安矣。朕已命卢冀州依农时进行春耕。今秋冀州税赋可期矣!” 黑山军归顺诸事,由刘协亲力而为,对内严格保密,且未经尚书台,故戏志才等人并不知晓。此刻得知黑山军归顺,他们三人心中大喜。 毕竟,黑山军名气之盛,远超白波军。如今黑山军既降,则白波军独力难支,必赴黑山军之后尘。 而西凉叛军,想必亦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至于边患,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癣疥之患。大汉太平之时,似乎指日可待。 看到戏志才等人面露喜色,刘协叹气道:“天下太平,不过小事,易尔;百姓安居乐业,方是朕的追求,此乃王朝兴盛之基。诸卿共勉!” 听到刘协语气平淡地说天下太平,不过小事,戏志才、郭嘉、钟繇三人顿时面面相觑。 哪个王朝平定叛乱,不是君臣弹冠相庆,王朝欢天鼓舞的大事?谁曾想,到刘协这,竟然被视为小事。 看着刘协昂然挺胸,目视天际的风姿,他们突然意识到,或许是他们错了。 刘协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最值得炫耀的事情,这哪里是谦虚,根本就是在他们面前装样啊! 他们没想到,一贯礼贤下士、温文尔雅的皇帝,竟是这种肤浅的人! 不过,想到刘协的实际年龄,他们突然觉得刘协很可爱! 刘协自以为得计,低着头看着案几上的茶杯,心道:“这杯,装的真好!” 却不知道,他这纯粹是:俏眼抛给了瞎子,良言说给了聋子,白费劲了! 戏志才强忍住内心的笑意,板着脸道:“如今朝廷威望渐隆,去岁各郡县拖欠的口赋、算赋正分批运送至京城。既然黑山军已降服,想来军费开支亦会下降。陛下既然有心废除口赋,臣亦支持!” 他也不想板脸,但他怕笑出声,故只得僵着脸说话。 看着戏志才的表情,钟繇有样学样道:“臣以为,白波军势不可能支撑到今秋,故从今年始,废除口赋,并不影响朝局。臣亦附议。” 口赋和算赋,均于每年八月,由地方官登记人口,核实年龄,编成簿籍,按户籍征收。 故在平乱有望的前提下,钟繇和戏志才改变主意,同意从今年始废除口赋。 至于献费,凡成年男女,每人每年要献给皇帝六十三钱,以供宫廷费用。 大抵知道了刘协仁义爱民的品德,戏志才言道:“献费实乃巧立名目所设,为法不容。陛下倡议守法令,当以身为先,废除献费。” 钟繇亦赞同道:“陛下登基以来,心忧天下苍生,不惜节衣缩食,以倡简朴。臣以为,莫如废除该杂税,以纾解民困。” 郭嘉赞道:“短短月余,陛下两次放归宫女,减少宫廷开支,足见陛下志不在奢靡。废除此乱政,恰当时也。” 刘协叹了口气道:“苛捐杂税,猛于虎也!朕深允之。” 看到刘协如此干脆利落的表态,戏志才、郭嘉、钟繇三人眼前一亮,加深了对刘协的认同。 月余的相处,他们从刘协的言谈举止中,早已察知,刘协是个真心爱民、虚心纳言的皇帝。所以他们才敢畅所欲言,无所顾忌。 当然,君臣的尺度,他们还是牢牢守住,不敢有丝毫逾越。 因为他们面对的可不是普通的小皇帝,而是将猛虎董卓都拿捏住的狠人。 至于地方上的各项苛捐杂税,戏志才三人或是建议全部取消,或是建议明确数目,依法征收;或是建议将归中央的税赋,分润地方,以杜绝苛捐杂税。 不同的意见,反映出他们三人各自鲜明的性格特点。 第一百零五章 心神犹被慑 蛮夷焉侵汉 刘协思考半晌,终于道:“地方官府无视律法,妄自征收苛捐杂税,此歪风邪气,不可长也。 刺史或牧守宜督查治下郡县,三月以降,凡不能禁绝苛捐杂税的郡守、县令(长),皆解押入京,待朝廷查实后,褫夺官职,没收财产,永不复用。 凡御下官吏擅收苛捐杂税,由郡守、县令(长)押解至刺史或牧守府,待查实后,亦褫夺官职,没收财产,永不复用。若有徇私包庇者,一经查实,坐罪。” 对于地方官府滥收苛捐杂税,刘协是深恶痛绝。正是因为他们的贪婪,逼得百姓站到了朝廷的对立面,使得大汉岌岌可危。 如今,他刘协亲政,绝不会容忍这些蠹虫的存在。 大汉目前的税制,县是收取赋税的基层官府。各县征收的赋税除支付俸禄外全部上交郡,郡再核实汇总上报都内(中央)。 刘协不觉得这种模式有什么问题,肯定会继续沿用。但是官府之所以不作为,垂拱而治,经费恐是最大的拦路虎。 不过,疏浚河道、修路修桥等工程,皆有官府征发徭役,官府连饮食都不用提供,几乎没有花费。而促学、耕作等方面,官府作为并不多。 目前,刘协并不想急促地改变这种现状。 至于关税,西周初年,各诸侯国边境设关的目的是为了稽查往来商旅,以纠察不法。各诸侯国的税率约为百分之二。 汉初免征,武帝时方有明文记载设关收税,但所收税率不高,仅做关吏卒食。 东汉末年关税征收日益繁苛,法定税率应为十税一。但实际征收应远超什一,否则曹丕的“皆复什一”,便无出处。 可在刘协看来,凡是关卡,必定滋生贪腐和不义。因此他言道:“孟子曰:‘古之为关也,将以御暴;今之为关也,将以为暴。’古今关卡皆同,何以用异也。朕以为世易时移,人心思利,不可不戒慎。故朕欲废弃关税,何如?” 郭嘉、钟繇和戏志才三人这才意识到,陛下这是要往自己身上动刀子啊!只是,这刀是不是太快了,就不怕失血而亡? 看着他们略显踌躇的模样,刘协笑着摇头道:“朕非欲复古,而是求取古仁人之心罢了。况且朕所言废除的关税,乃各州、郡、县所设,并非边疆关卡。” 戏志才、郭嘉、钟繇三人这才松了口气,齐齐躬身行礼道:“陛下圣明!” 刘协虚抬双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道:“诸位帮朕草拟旨意,发尚书台,由荀彧颁发令旨,布告诸州、郡、县。” 听到刘协吩咐拟旨,戏志才和郭嘉同时看向钟繇。 三人中,钟繇的字最佳。故每有这种差事,他们都不约而同,推诿给钟繇。 白了戏志才和郭嘉两眼,钟繇无奈地捡起炭笔,由戏志才和郭嘉斟酌字句,他则誊写在蔡侯纸上。 至于其他税赋,刘协目前不想轻动。毕竟,国库空虚,再打肿脸充仁义,那可真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戏志才三人之所以认可刘协的决定,也在于此。 三日后,朝会。 当宣黑山军平南中郎将张燕、黑山校尉杨凤入殿觐见时,朝堂百官不禁哗然! 当然其中也有老神在在之人。他们消息灵通,早就打听到黑山军归降的消息,在张燕一行人进京后,便盯上了他们。 只可惜,在驿馆内,有刘协安排的羽林右监卫把守;在驿馆外,有卫氏族人陪伴,其他人根本无法接近黑山军。 不过,黑山军的所作所为,侵害了士家和豪强的利益,并不为他们所喜,自然也就不被看重。所以也没有谁甘冒触怒刘协的可能,去接触他们。 这也使得黑山军抵达京城的消息,并没有被大肆宣扬开来。 张燕和杨凤进入大殿,便看向大殿幕帘,只可惜,他们的目光无法穿透珠帘,自是难以目睹皇帝的天颜。 依照礼官事先的教导,他们先向刘协行朝礼,宣旨官当即宣读任命诏书。当他们受领诏书后,便依朝会礼制站到预定的位置。 张燕和杨凤上殿之后,便犹如牵线木偶般,浑浑噩噩。直到朝会结束,他们都不知道朝议的内容。 当百官退朝,他俩想要跟着离开的时候,穆顺走上前来,悄声道:“陛下召见,请随仆来。” 张燕和杨凤闻言,猛然一个激灵。 他们不知穆顺的姓名,但朝会时,穆顺随侍在皇帝身旁,出入珠帘无碍,他们看的是一清二楚。心知这是陛下的心腹近臣,他们自是不敢怠慢。 跟随穆顺进入到一间偏殿,张燕和杨凤入眼便看到尚未卸下冕冠的少年皇帝,他面容俊逸,眼神刚毅锐利,神态祥和。二人连忙躬身行礼, 刘协看着张燕和杨凤,起身走向他俩,依次托起二人,笑道:“朕思将军和校尉久矣。” 说着,他一手挽着一人,走到案几附近,这才松开张燕和杨凤。 他居中央的案几坐下,张燕、杨凤分坐两侧的案几。 看着两人略显局促的身影,刘协和声安慰道:“既然谊属君臣,势不可有隔阂之心。更何况,二位日后戍守边疆,乃是大汉的藩篱,功自不待言。若能为大汉开疆拓土,封侯亦可期也!” 张燕和杨凤闻言,心中顿时一热。 封侯拜相,不只是多少人的梦想。没想到,他们竟然从当今皇帝的口中,得到期许,这怎能不让他们激动。 二人忙跪拜道:“臣蒙陛下信重,敢不尽心竭力,守护边疆。” 刘协再次扶起张燕和杨凤,肃然端坐道:“边境,乃是夷夏之界。千百年来,多见胡人内侵,以致边陲的每片土地,都浸润着汉民的血泪。至于流离失所,甚至被虏为奴婢者,更是多不胜数。朕翻遍史书、简册,几不忍猝读。 值黄巾乱起,匈奴、鲜卑、乌桓、羌族皆趁势作乱,侵占汉土,视之如牧场;掠夺汉民,役使如猪狗。朕睹奏报,心痛难遏。 朕虽年幼,却也谨记: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然大汉疲敝至此,实无远征之力。惟愿黑山、白波两部,屏障边疆,护佑汉土、汉民。待大汉国力强盛,望二位替朕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第一百零六章 安民得贼心 御胡为己任 “轰隆隆……”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这八个字如同响雷般,在张燕和杨凤的脑海中炸裂。 霍去病、窦宪,是何等人物,他们焉敢望其项背。 谁曾想,皇帝竟然直言不讳,期许他们向霍去病和窦宪那般。这种被帝王看重的感觉,让他们内心激动莫名。 青云有路,谁愿意剑走偏锋、举事造反?如今适逢明主,他们焉能不愿做出一番事业! 入京数日,在卫城的接待下,他们逛遍了大半个洛阳城,金市让他们大开眼界,马市让他们垂涎欲滴,至于南市,那种市井生活气息,让他们心生向往。 还有数个皇室苑园,那里生活着近万名流民。据闻,因分田送屋舍的缘故,踊跃迁徙至河东郡诸县的流民,都有万户之多。 这些流民因刘协的收留,而得以安顿、生活,自然会刘协交口称赞。 当张燕和杨凤得知此地有河东郡以及冀州的流民时,他俩询问流民,想要知道,在这些流民心中,黑山军和白波军是什么样的形象。 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这些流民的言语中充斥着对黑山军和白波军的怨愤。 当初,他们生活虽然艰难,但尚能果腹。黄巾乱起之后,各地盗匪滋生,四处劫掠。更有不规矩的黑山军和白波军部众,肆意妄为。 他们逃出生天之后,又怎会给这些乱贼好评! 张燕、杨凤等黑山军将领听完百姓的评价,内心愤懑不已。他们难道愿意拎着脑袋去造反么?还不是因为贪官污吏横行、豪强士族妄为,逼得他们孤注一掷。 卫城看出张燕和杨凤等人情绪不佳,遂安慰道:“城曾听家主言: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反贼举旗造反,无所谓对错,只是生存的选择罢了。然造反势必引发乱世,百姓生活更加困难,这也是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的道理。” 看出张燕、杨凤等人眼中的诧异,他补充道:“这番话,是家主临去赵郡前,陛下推心置腹说与家主听得。 陛下希望家主能够公平估价,莫要损害到黑山部众的利益,让他们再次受到伤害。同时,也希望家主能够真诚对待黑山部众,莫要骄横不法,失了民心。” 张燕、杨凤等黑山军首领听完这段话,心中百感交集。若是当今陛下早生十年,天下何至于此,他们又何苦造反呢! 时也,命也! 想到他们能够追随这样的皇帝建功立业,张燕等人心中的残留的那丝不忿也烟消云散! 当他们去过大阳县城后,他们对皇帝的认同愈发深刻。 大阳县城有近万白波军降众,他们搭建民居、开垦荒田,兴修水利,挖掘沟渠、种植谷物,展现出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美好景象。 最重要的是,这些降众并非是无偿服徭役,而是真金白银地给予工钱,供给食物。 当然,包吃包住的条件下,工钱远低于平时。但是,他们依然有着十足地干劲,因为他们看到了出头的希望。 无论是种地、做工、建筑、挖渠,只要你身有所长,都能获得提拔重用,还能领取更多的工钱,尤其是做工最努力、最勤恳、最踏实的人,极有可能会被恩准留在河东郡生活。 想到边疆的苦寒和战乱,他们有什么理由不珍惜这次机会,去争取留在河东郡呢! 正是基于此,他们才会有十足的干劲。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们对于归顺朝廷,愈发地认同。对于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渴盼和向往。 这些不正是他们孜孜以求的理想生活么! 所以,当他们认可的皇帝,对他们也寄予殷切地期望时,他们的心中,该是多么的开心和满足! 张燕、杨凤二人伏地跪拜道:“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刘协再次扶起张燕和杨凤,温声道:“你们经历过世事的艰辛,见识过人心的险恶,亦知晓不公的苦痛,朕希望你们能够克己奉公,清廉为民,为边陲的百姓撑起一片天,护佑他们安居乐业。” 张燕、杨凤齐齐应诺。 刘协领着张燕、杨凤走至幽州地形图前,指着上谷、渔阳、北平、辽西和辽东五郡,讲述道:“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长平侯(卫青)和冠军侯(霍去病)漠北之战,使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第一次切断了乌桓向匈奴缴纳岁贡的联系,并迁乌桓至北方五郡的长城之外,置乌桓校尉,管理乌桓部众。 然匈奴死心不改,借助地利优势,继续让乌桓纳贡,乌桓亦时常侵扰边境,后乌桓士兵又被王莽派驻在代郡地区。直至先祖光武朝时,方将乌桓再度纳入到贡纳体系。(关于光武帝贿以大量的金钱和丝绸等能屈能伸之事,刘协只字不提) 乌桓校尉府治下的乌桓部落,忠诚地履行着他们的职责,和朝廷一起抵御匈奴和鲜卑的侵略,还曾协助朝廷镇压地方的叛乱。近三万乌桓兵曾去平息零陵和苍梧的蛮人叛乱;三千余乌桓骑兵协助镇压过凉州叛乱。 只可惜,过度地使用乌桓军队,也让他们生出骄矜野心。中平四年(公元187年),汉官张纯、张举与幽州乌桓的首领暗中勾结,发起叛乱,波及幽州、冀州、青州和徐州,令生民涂炭,千里赤地。” 说到这,刘协看向张燕和杨凤道:“今上谷、辽西、辽东诸郡,有乌桓部落1.6万余,人口三百余万。将军和校尉拥有部众三十余万,核准兵员三万,想来防守任务万分艰巨。 然尔等并非孤军奋战,朝廷会成为尔等坚实的后盾。朕准许尔等建立义从,全民皆兵,以抵抗乌桓的压力。同时,幽州的军队亦会协助尔等,助尔等攻伐乌桓和鲜卑。至于军械和粮草,朝廷也会提供充足供应。尔等可有信心抵抗乌桓、鲜卑?” 张燕和杨凤对视一眼,齐齐行礼道:“臣等万死不辞!” 刘协激赏地看向他俩道:“乌桓叛乱,掳走汉民无数,尔等当伺机寻回,就地安置,弥补朝廷失职之过,慎记慎记!” 救助汉民,张燕和杨凤自是毫不推辞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第一百零七章 感召因大义 快刀斩乱麻 走出皇宫,看着巍峨的宫殿群,张燕不由地喟叹道:“来时却因少年帝,别后始知人中皇。” 杨凤诧异道:“将军评价竟如此之高?” 张燕摇头苦笑道:“你看京城这满街的百姓,他们眼中有光;你想想大阳县白波军降卒,他们心中有希望。你再看看那满朝文武,他们斗志昂扬。 据燕闻,当今陛下登基仅七月余,任贤用能,制白波,降黑山,遏凉贼,兴并州,北方内乱几平。这是何等功绩,却不见陛下流露半分喜色,眼中尽是对边陲黎庶安全的忧虑。 还记得陛下向吾等介绍乌桓的情景么,他侃侃而谈,简明扼要地讲述大汉和乌桓的历史和现状,想来他对乌桓、鲜卑的关注,超出吾等的想象。 能够平定内乱,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能让群臣效力,这样的皇帝,无论如何溢赞都不为过啊!最重要的是,吾等大好男儿,建功立业,当在今朝啊!” 杨凤闻言,想起最近数日的见闻,不禁点头应和道:“将军见微知着,凤不如也!” 回到驿馆,张燕将他对皇帝的看法,以及对戍边的想法,向同伴推心置腹地讲明后,言道:“诸位兄弟,近几日见闻,燕深受震撼。想必诸位亦有同感。 今日燕有幸蒙陛下召见,得见陛下天颜。陛下言辞恳切,待吾等温和真诚,视吾等如心腹。燕感念陛下仁德,愿尽心竭力,为大汉效力。” 杨凤亦言道:“昔日,吾等虽降朝廷,却始终与朝廷心存隔阂,无他,盖因那些官员、豪强和士族高高在上,视吾等如刍狗。道不同则不相为谋。今日凤有幸目睹帝仪,方知世上真有贤明仁德君主,此非妄言。凤亦感念陛下利民之政,愿为前驱,戍边却敌。” 看着张燕和杨凤接连表态,其他黑山军首领终于不再沉默。 近几日来,他们的所见、所闻,俱皆颠覆了他们对朝廷昏聩、贪腐、无能的认知。 人工孵化的神奇,让利于民的良政,对待降卒的真诚,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们意识到:归顺,使百姓少受战乱,方为正道。 张燕、杨凤等人离京前,华歆到驿馆拜访他们,句句不言质子之事,只谈陛下重视童军,经常亲自授课。若能蒙陛下看重,脱颖而出,将来定能鹏程万里。 同时,华歆还讲述陛下登基之初,筹备禁卫,和禁卫一同训练,至今仍然保留该习惯。 禁卫中,许多表现优异地士卒,或升任屯长,或升任军候,在收复河东及荆州的战争中,建功立业,日后必受重用。 张燕、杨凤等人自是知晓华歆的言外之意,便是想要让他们这些戍边的将领,遣家属居京城作人质。对于这种做法,他们心中早有准备,并不反感。 毕竟,刘协给他们的印象不错。再说,他们作为新降之人,朝廷纵使相信他们,他们也得给出诚意。 况且边陲纷乱频仍,他们率家属前往,或许会有生命危险。定居在繁华的京城,他们可无后顾之忧。 若他们真有个三长二短,想来朝廷亦会照拂他们的家人。至于家人被陛下看重,出人头地,则更是意外之喜。 因此,面对华歆的暗示,他们皆是应诺。 至于没有孩子的降将,华歆也没有逼迫,只是淡笑道:“若是有心,可尽早成婚。待他日,陛下身旁的人才多了,再想出人头地,恐怕就千难万难了!” 奉皇命送别张燕、杨凤等将领离京后,华歆便匆忙回宫复命了。 对于质子所能产生的效用,刘协并不甚看重。不过,他也知晓,规制的存在,是有一定道理的。因此,该有的手段,他亦不会轻易丢弃,更不会被妇人之仁所支配。 但是,扮黑脸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便交给了华歆。 --------- 并州郡治晋阳城,曹操举荐各地豪强的家主到州牧府中任职,奏折刚到京城便被批复,任命的旨意快马加鞭再送回晋阳。 曹操手持圣旨,心中底气十足。凡是不愿意接受征辟的,都记在小本本上,他日再拉清单。凡是愿意接受征辟的,督促他们尽快到任。 当这些豪族大姓就职后,曹操便命曹仁、夏侯惇、乐进等人负责征发各家壮丁,强制他们加入朝廷的军队,充当征伐匈奴的勇力。 随即,曹仁、乐进等将领领着军队出征,先是清剿太原郡和西河郡中的匪盗,以磨砺麾下的士兵,让他们尽快适应战争的节奏。 由于两郡豪强的配合,各县的匪患很快便剿除。 然后乐进、曹仁等将率领麾下士兵沿狼孟、盂县一线向北进发,准备先行攻打原平县。 原平县位于雁门郡最南边,与太原郡接壤,适合作为出兵的桥头堡。 待大军行过盂县后,曹操命曹洪、夏侯渊领兵前往各豪族的府邸,迁移他们的家室到洛阳为人质。 太原王氏、郭氏、温氏、孙氏和张氏等几大豪族,知晓自己叶大根深,轻易不能和朝廷直接对抗。 尤其是曹操之势如烈火烹油,他们但凡煽风点火,势必会惹火自焚,故他们很是知趣,乖乖地让家室前往京城。 只可惜,愚人永远不会或缺。 有些家族心存妄念,以为曹操新来乍到,凭借自身的威望,必能令他不敢过于为难。 谁曾想,曹操当机立断,直接命夏侯惇、曹洪等人出兵剿灭,斩首千余人,使得各大豪强贵族纷纷噤若寒蝉,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拒绝朝廷任命的家族,更是心存恐惧。他们担心曹操借机发挥,公报私仇,遂私下打听曹操的爱好,邀请曹操赴宴。 曹操枭雄之姿,焉会害怕这些不明时局的土财主,遂领着夏侯惇和曹洪率兵前去赴宴。 看到这些豪强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嘴脸,曹操心中畅快不已。连月来所受的憋屈,亦是一扫而空。 不过,他也知晓,此刻太原局势微妙,功成尚在来日,他自是不敢轻忽,放松戒备。 第一百零八章 美色藏杀机 生死存亡际 宴会上,曹操当仁不让,高居首座,看向下方的几位豪强家主。 他趁着酒意,故作不知地问道:“诸君请吾至此,不知何故?” 刘氏家主恭敬道:“乡野村夫,不识礼数,前段时间怠慢了府君,望府君见谅!” 曹操招来一名歌姬,倚靠在她的怀中,恣意道:“天威如狱,令则行,禁则止,违者罚,重则斩,何可徇情哉!” 沈氏家主忙开脱道:“吾等未识天威,自应惩戒。闻牧欲征伐匈奴,吾等愿敬献二千万钱,以飨军资。” 曹操斜睨了沈氏家主一眼道:“操与数万将士为并州卖命,你们就出这点钱,真是可笑!” 沈氏家主忙不迭地道歉道:“是吾等欠考虑了。吾等回头再商议商议,争取让府君满意。” 曹操怒形于色道:“汝等深受匈奴毒害,为抗击匈奴,自愿捐献家资,与吾何干,为何让吾满意?” 一旁的黄氏家主闻言,顿时明白了曹操言外之意。即钱财是他们为抵抗匈奴自愿敬献,与曹操无关。 他连忙缓颊道:“曹使君之言,切中吾等心思。为抗击匈奴大义故,吾等岂会怜惜财货之物。” 曹操闻言,转怒为喜道:“还是黄家主深明大义啊!” 黄氏家主心中苦啊,可他还不得不赔笑。没办法,现在的曹操就是过江龙,他们这些地头蛇哪个敢伸头啊! 曹操恣意昂扬,豪强委曲求全,一场晚宴,落得个宾欢主愁。 当晚,曹操不胜酒力,被主家殷勤招待,留宿在后宅的一处院落,而非客房之中。 一晌贪欢,曹操熟睡中听到院落外有动静,头痛欲裂的他连忙扯起旁边的衣物,裹在身上。 他打开房门,看到西北处有火光燃起,遂惊问道:“何故如此喧嚣?” 曹洪披甲带刀走上前道:“骤然火起,主家似是在招人灭火。” 曹操远眺火势,随口问道:“几时起火?” 夏侯惇道:“方才不久。” 曹操虎目圆瞪道:“不好,快去招呼士卒,前来护卫。” 刚说完,他急忙补充道:“以帮助主家灭火的名义。” 曹洪闻言,带着几名士卒打开院门,想要外出,却发现阴暗处人影憧憧,似是有刀光剑影。 他连忙返身,关上院门道:“府君,院外角落处暗藏人影,不知数量几何,恐欲对吾等不利啊!” 曹操咬牙道:这群老匹夫,居然想要暗中谋害操。 他明白此刻已是生死攸关,若是刘家主聚齐人马,他们被困在院中,定然插翅难飞。 只是急切间,他也没有良策。 跟随他入府的仅有五十名兵卒,俱被安置在小院之中,以保护曹操的安全。至于其他兵卒,刘家借口院落太小,被安置在较远的外间客房处。 他苦思无果之下,看向远处的火光,灵机一动道:“快,速速点火,把这个院子烧了。吾等出去喊人救火!” 曹洪尚不明其意,便和夏侯惇按照曹操的吩咐四处点火。 夏侯惇低声问道:“屋内似是尚有侍女和歌姬。” 曹操面沉如水道:“自有主家为他们陪葬,亦算是曹某的报答了。” 看着曹操的黑脸,夏侯惇也不再相劝。 士兵们一起持火将木制门窗点燃,高呼道:“着火了,快救火!” 高呼声中,曹操被夏侯惇和曹洪裹挟在士卒中,冲出院落,往人少的方向跑去。 至于歌姬和侍女在火光漫天中的悲呼,无人去关注。 暗处埋伏的人马看着火势快速燃烧的院落,顿时惊呆了。他们没想到,这座院落亦会燃火,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刘家嫡子见状,顿时明白,曹操等人,是欲浑水摸鱼,趁机逃脱。 他连忙大喝道:“快,拦住他们。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一名刘氏家生子不解地问道:“火势如此之大,恐院中人难以逃脱,不先救人么?” 刘家嫡子怒斥道:“宅院烧了,不过毁财之祸;人逃了,那可是灭门之祸。孰轻孰重,汝岂不知?” 在他的言语中,那歌姬和侍女,完全没有被当回事,似乎还不如宅院被看重。 手下的私兵闻言,顿时持刀、持枪,冲上前去,追赶曹操一行人。 曹操等人趁着火起,埋伏的人不明真相,不知所措之际,倒是占得了先手。 待刘家嫡子反应过来,招呼刘氏私兵前来追赶包抄,曹操等人趁隙跑出十数米远。 看到身后追来的私兵,曹洪道:“府君先走,吾带二十兵断后。” 曹操急切间只说了一句话道:“不可力敌,便先行撤离。” 说完,他在夏侯惇等人的护卫下继续逃跑,不及数十步,便再次看到前方有数十人张弓搭箭。 曹操顿时骇得魂飞魄散,惊呼道:“吾命休矣!” 夏侯惇忙名手下兵士持盾护在曹操身前,他则和十名披甲的士兵成一条直线,在盾甲的护持下,披矢向前途突进。 三十步的距离,死了四名士兵,活着的人也几乎个个带伤,这才杀到箭手身前。 夏侯惇挥剑便砍,手下的士兵也是奋起余威,持刀劈砍。 弓手措手不及之下,瞬间伤亡数人。其他弓手见状,阵型顿时散乱,开始四处逃窜,无人再敢射箭。 曹操等人待箭矢稍停,拔剑喊道:“生死存亡,惟手中剑尔,跟我冲!” 剩下的二十士兵,在盾甲的护卫下,伤势并不严重,跟着曹操便冲上前去。 刘家私兵看到夏侯惇等人杀到眼前,霎时间阵脚有点慌乱,但在刘氏族人的呵斥下,慢慢稳住阵脚。其他私兵持刀、枪围着夏侯惇等人厮杀。 夏侯惇人数较少,顿时被兵勇包围,陷入苦战。 此刻曹操领着剩余的十几名士兵飞奔上前,杀出一条血路,和夏侯惇会合在一起。 看着眼前约有五百人的敌人,曹操惨然一笑道:“是吾连累公等,只能死战以报。” 夏侯惇劝慰道:“府君莫慌,待吾杀出一条血路来。” 第一百零九章 功败于垂成 三路逼白波 正当他们陷入到生死危机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片厮杀声,只听曹洪高呼道:“府君何在,洪领兵前来营救。” 夏侯惇闻言,顿时大喜道:“府君再此,速速来援。” 刘家私兵闻言,顿时慌乱起来。 只有刘家主高呼道:“既已如此,惟死而已,跟吾一起灭掉罪魁祸首。” 得知曹操手下兵士前来搭救,刘家主深知大势已去,只求速杀曹操,来个玉石俱焚,换得个死后心安。 曹操听到刘家主的声音,高声呵斥道:“刘家意图谋逆,谁人愿与刘家共赴死难,抄家灭门?” 那些私兵闻言,顿时踟蹰了。必胜之局,奋不顾身,还能为家人争取些福利;必败之局,打生打死,那可就真是白给了! 看到不断接近的甲兵,他们心中彻底胆寒,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枪,纷纷四处逃散。 曹操盯着对面十数位持刀剑的刘氏族人,哂笑道:“惜乎刘家主功败垂成啊!” 刘家主怒视曹操道:“汝这等奸贼,势不得好死!” 说着,他举剑便欲刺向曹操。 只可惜,曹操心怀猛虎志,岂是他这养尊处优的身体所能匹敌。不过几个回合,曹操便将刘家主的剑击落在地,然后吩咐夏侯惇将刘家主绑起。 其他刘氏族人见到家主被绑,哪里还有斗志,只得俯首就擒。 曹洪满脸血渍,上前屈膝道:“洪救难来迟,望府君责罚!” 曹操伸手扶起曹洪,朗笑道:“既已化险为夷,再谈责罚,岂不伤了将士们的赤诚之心!” 夏侯惇提着刘家主走到曹操面前道:“府君,此人如何处置?” 曹操冷笑道:“既为叛逆,自当是族诛之罪。将刘宅围住,所有人等皆一并拿下。” 看着火势不见减小的宅院,他顿了顿道:“命人救火!” 说完,他不再理会刘家主,在曹洪的护卫下,带着百余名士兵返回州牧府邸。 惊闻刘氏家主欲刺杀曹操,当晚参加过宴请的豪族再也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恐慌,急忙驾车赶至州牧府邸,欲求见州牧曹操,却都被拒之门外。 曹操坐在议事厅,心中怒火难遏道:“撮尔小人,竟然以宴请为名,暗藏杀机,是可忍孰不可忍。” 曹洪请命道:“府君,吾这就领兵,将参加宴请的那几族都给绑回来!” 曹操摆手道:“不可操之过急,要用小火慢炖,方能震慑住心怀不轨之人。” 沉吟片刻,他吩咐道:“讯问刘氏族人,查明今次刺杀都有哪几家参与,一律抓捕。至于那些没参与的,暂且放放,嗣后处置。” 曹洪应诺,他正欲出去,便被曹操叫住。 曹操询问道:“何人领兵救下吾等?” 曹洪忙躬身答道:“是一名军候,他发现刘府着火,意识到不对,遂领兵杀入刘府。吾率士兵阻敌,本欲死战,恰逢他来解围,倒是侥幸逃得一命。” 曹操颔首道:“此乃功臣,可擢升为军司马。其他士兵,亦皆论功行赏。操会将请功的折子呈递京城。” 经过此番刺杀事件,曹操在短短一个月内,接连诛杀三个家族的男丁,并将女眷充入营伎。 一时间,整个并州皆被震动。州中数以万计的百姓纷纷拖家携口前来,蜂拥归附。 通过查抄这三家的资产,曹操手中也有了充足的钱粮。至于查没的田地,他并没有发卖,而是按照刘协的想法,以租代卖的方式,分给失地的农户。还有部分田地赏给了立功的士兵。 并州的局势迅速稳定下来。 ------ 此时已经进入四月份,前将军朱儁领兵经河内郡,北向并州。在太原郡属界休县修整十日,方才沿汾水南下,趁白波军未察觉之际,连番攻克彘县(已撤县)、杨县、平阳三县,兵逼白波谷。 由于是远途行军,朝廷大军粮草并不丰盈。朱儁攻克县城后,先是封存白波军所储粮草,用于筹措军粮,并予以称量,以抵扣县城的税赋。 至于粮草不足部分,亦是由军队将领向当地的豪强、富户借取,并出具借条,载明所借粮食的数量,一式二份,出粮者留一份,朝廷那份统一由贾诩予以保管。 此法乃是刘协和朱儁、贾诩等人通信时,在信中所提。他不希望百姓惨遭乱兵之苦后,再被官军劫掠。 朱儁等将领对于刘协的仁心爱民之举,是极为敬服。因此沿途之上,打秋风扰民之举,大幅下降。 郭泰得知朝廷大军从北而来,心中不禁大骇。 朝廷派遣司徒黄琬领二万兵攻打大阳县城,后收编降卒,得六千兵,其中胡才领兵四千,张合领兵二千。 再有吕布领万兵攻下河北县后,稍微修整,便又不费吹灰之力攻下蒲反县。 修整数日后,吕布领军沿着湅水北上,先下解县,再下猗氏,和黄琬分两路行军,直逼安邑。吕布猛将之名,已经遍传白波军。 面对吕布和黄琬两部大军进逼,直扑安邑,郭泰已经心力憔悴。此刻再闻北方仍有一路兵马,数万之众,他更是焦躁万分。 连日来,他已经多次召集手下将领开会,然而,杨奉、韩暹、李乐三人皆托病不出,根本不愿和朝廷大军对抗。 此次,他已是无法容忍,强行命人架着杨奉、韩暹、李乐三人见面。 郭泰直言不讳道:“如今朝廷南路大军分两部直扑安邑,再有两日即可抵达安邑城外。而北方又出现一支数万人的大军,已经连下三城,逼近白波谷。 吾等虽号称十万余众,但诸县分散兵力不少,去除老弱病残,可战精兵不足三万,实不足以和朝廷的兵马相抗,各位可有对策!” 杨奉踌躇道:“吾等起事,盖因官员贪腐,豪强霸凌,民不聊生,没了活路。而今,听闻那小皇帝选贤任能,减免赋税,百姓安居乐业。吾等起事的根基不在,恐难以持续啊!” 郭泰脸色微变,他深吸了口气道:“当如何应对?” 第一百一十章 阴云罩白波 将星绽异彩 面对郭泰的问题,杨奉闭口不答。 当前局面如何应对,在座的诸人谁不是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愿做出头鸟,第一个说出答案。 再说,他杨奉解决不了问题,却可以提出问题。 看到杨奉不愿意回答,郭泰看向韩暹道:“韩兄弟可有却敌之计?” 韩暹愁眉苦脸道:“胡兄弟领四万兵马,据城而守,不经月即降,据闻还当了朝廷的先锋官。和自己兄弟动刀枪的事,吾实在不忍为啊!” 郭泰闻言,一口气差点堵在心口出不来。当初选择驻守大阳县的将领,正是韩暹力挺胡才主持大局。 当初的刀光剑影,如今却成兄弟情深,你可真敢演啊! 杨奉听了韩暹的一番话,不禁暗自摇头。这个老阴逼,真是够奸猾的。 李乐性情比较耿直,没有云里雾里绕来绕去,径直问道:“黑山军投降朝廷,此事是真是假?” 黄琬得知黑山军归顺朝廷,立刻派人通知胡才,命其遣人偷偷潜入安邑城,散播消息,动摇白波贼的军心。 安邑城中,许多将士都听说了这个消息,因此人心惶惶不安。 郭泰反手挥了挥,嗤笑道:“黑山军那群软骨头,当年就降了一次,不过是口服心不服。这次即便再降,又有何新奇。” 李乐看到郭泰不以为然的模样,面色沉重道:“大兄,冀州有数万朝廷大军攻打黑山军,能够逼得黑山军归降,实力定然不容小觑。若是腾出手来,哪怕再来河东郡两三万人,吾等又该如何应对?” 郭泰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想得越多,就越没有信心和朝廷对抗。他只能寄希望于黑山军还像上次那样,名义上投降,牵制住朝廷的兵马。 只可惜,这么简单的奢求都破灭了。 传言中,黑山军投降朝廷后,接受朝廷旨意,为国戍边。 他想不明白,幽州那种苦寒之地,张燕等黑山军将领怎会同意驻守? 除非朝廷实力之强,让张燕等人无力抗拒。无奈之下,才离开长期盘踞的太行山。 被逼无奈四个字,想来定不会有错。 可惜,这个答案,他没法言说。不然,就是在瓦解自己的军心。 郭泰也明白,杨奉、韩暹和李乐等人,亦能想到此节,所以他才想要召开这次会议,商议应对的策略。只要他们能够齐心协力,未尝不能与朝廷一战。 想起胡才这厮,居然误打误撞,搭上朝廷的线,当了朝廷的狗腿子,韩暹便心有不忿。 他暗戳戳地给胡才下眼药道:“如今朝廷号称十万大军,真实兵力至少也有五六万,加之装备精良,携连战皆胜之威,吾等何以守城?依我看,不如遣人和胡兄弟谈谈,让朝廷放吾等一条生路!” 听到韩暹强调胡才归降的身份,郭泰便知道,韩暹是在煽风点火。 没想到,都到生死存亡的关头,韩暹仍不忘勾心斗角,他不由得暗叹道:人心涣散,队伍难带啊! 他起兵仅两年余,攻城略地,一时风头无两。如今,面对朝廷大军的威压,手下竟然连打硬仗的心思都没有。 郭泰也知道,朝廷收编胡才后,让杨奉、韩暹、李乐看到求生的希望,因此他们根本无心和朝廷死磕,以免有损自身的实力。 这般想来,郭泰生出心灰意冷的感觉。 看着沉默的诸将领,郭泰摆了摆手道:“算了,都散了吧。如今朝廷不比以往,也许白波军,早就该归顺朝廷了。” 李乐看着郭泰疲惫的模样,心中有些不落忍。可他也无回天之力,咸不咸淡不淡地说两句安慰的屁话,能有什么用。 看着手下将领离去的背影,郭泰心想近几年来的努力,不禁老泪纵横。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这就是他当下的写照。 杨奉看了眼李乐和韩暹,邀请道:“多日不见,可有闲暇,兄弟们一块坐着喝几杯!” 韩暹爽朗地笑道:“近几日茶饭不香,看来想的就是这顿酒啊!” 李乐犹豫了下,拱手行礼道:“弟还要巡查,就不陪两位兄长了。” 看着李乐离开,韩暹赞道:“还是李兄弟恪尽职守啊!” 不知为何,杨奉从他的夸赞中听出些讥讽的味道。他请喝酒的心思,瞬间淡了些。 韩暹却还不知,他这张阴阳怪气的的嘴,让人不喜了。 杨奉许了饮酒,自然不会轻易毁诺。正所谓君子欺之以方,小人诱之以利。 若是反过来,恐怕既得罪小人,又见责于君子。 杨奉知道韩暹的心性,饮酒时,任由他百般试探,始终不透露心扉。 这也让韩暹没了兴趣,开始认真吃喝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杨奉将韩暹送走,这才静下心来沉思。 他自是知道,如今不比年前。 去年董卓派女婿牛辅领西凉军攻打白波军,牛辅自恃武德充沛,根本瞧不上一群泥腿子。结果,愣是被他们打了伏击。 杨奉等人原只想杀一下朝廷的锐气,哪曾想,牛辅竟是个傻不愣登的,居然就直接逃了。 若不是牛辅太拉跨,他们也不会骄矜自大,分兵占据县城,欲与朝廷分庭抗礼,方被朝廷所趁,分而击之。 不过,看首领郭泰的意思,他也不想再战下去。毕竟,比他们声势更强的黑山军都降了,还乖乖地去戍边,他们即便胜了这次,还能撑多久呢! 他可是听说,打北边来的统军之人乃河南尹朱儁,是一员宿将。他平定交州叛军、连战重挫黄巾军,击退声势浩大的黑山军,战绩彪炳。如今自北而来,亦是势如破竹。 打南边来的统军之人乃司徒黄琬,亦是名震朝野的高德之士。他平定豫州盗贼,降服胡才,战绩虽不卓着,实力却也不容小觑。 更别提他们手下的将领了,在白波军这边新近杀出声名的,便有吕布、刘备、关羽、张飞、于禁诸将,更有那原西凉将领段煨、徐荣、贾诩、张辽等人,不知缘何,此次亦是龙精虎猛,大放异彩。 第一百一十一章 颓势不可扶 护民安可为 面对朝廷大军如此强悍的阵容,说实话,杨奉根本就无甚战意。 更何况,胡才派了兄弟胡木密会他,想要劝他归降,还把当今陛下夸成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仁德之君。 他杨奉又不是三岁小儿,岂会轻易相信这等谎言。 什么仁德之君,不过是糊弄人的鬼话罢了! 也不想想,那小皇帝才多大年龄,不过是总角之年,竟然妄称仁德,口气如此之大,真不怕天上降下神雷劈死他! 其实,他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降卒的安置。因为他知道,自己降了,尚有荣华富贵可享。然而,跟随自己的一帮子兄弟怎么办?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听着胡木绘声绘色地讲解大阳、河北两县的复建和春耕景象,以及降卒们享受到的待遇。他意识到,朝廷是真心善待降卒。 这一刻,他真的心动了。因为在他看来,能够真心善待降卒的人,才值得信任。 所以他的心情很是矛盾。想要归顺朝廷,又怕对不起首领。 叹了口气,杨奉将坛中的酒一饮而尽,只求酩酊大醉,不再烦恼。 韩暹回到府上,脸上的酒意便散了。他敏锐地意识到,白波军根本撑不过这波。 与白波军共存亡,无疑是愚蠢的,他要另谋生路了。 前两日,胡才派人联络他,想要劝他投降朝廷。他没敢贸然答应,害怕胡才给自己设套,反手再把自己给出卖。 如今想来,可能是自己多心了。毕竟,胡才现在是朝廷的人,跟他耍心眼,根本没有必要。 他知道,胡才肯定不只找了自己,杨奉、李乐二人,想来也有人去接触。至于首领郭泰,他都不敢确定,胡才是否派人前去接触过。 想到胡才允诺的首投大功,他不禁心思暗动,筹划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实现。 郭泰看着正在低头喝水的胡木,凛然道:“你倒是好胆,竟敢潜入城中,言说于我归降之事,难道你就不怕吾将你斩首示众?” 胡木放下茶碗,拱手行礼道:“木此来,心中所存乃忠义之心,首领何故杀我?” 郭泰哂笑道:“诸多兄弟,你胡氏最早投靠朝廷,还有脸言忠义二字!” 胡木悲切道:“吾兄长被推于前,与朝廷隔河对峙,所为者何,难道不是为了白波军么?若无忠义之心,他为何不避死? 只是,朝廷兵精将猛,骑兵占优,吾兄根本无法和朝廷作城下之战,遂被朝廷大军围困于大阳县城,与外断绝音讯。 吾兄困守孤城半月余,终不见人来救。他亦曾想以死报效首领,却不忍手底下的兄弟白白送死,这才忍恨投降。所为者何?忠义二字而已。 纵非吾兄,若其他将领前往大阳县城,我不相信,他们能比吾兄表现得更好!” 郭泰不由地再次想起,那次讨论派谁驻守大阳县的会议。当时只有李乐请缨前往。 然,大阳县乃白波军在河东郡的最南边,与弘农郡的陕县隔河相对。李乐麾下兵少,根本不足以防备朝廷大军。 故郭泰提议,其他数位首领各自让出部分士兵,归李乐统领,让他带足四万大军前往大阳县守城。 只可惜,胡才等人俱皆担心李乐的势力膨胀,没人同意。 后来,韩暹冷嘲热讽,激得胡才领命前往。如此想来,当初确实有些对不住胡才了。 想到此处,郭泰心中的怨愤倒是消了泰半! 初闻胡才被朝廷大军围困,郭泰曾提议派人营救。只可惜,手下诸将皆无和朝廷硬碰硬地作战之心。 他们亦是知道,仅凭手中简陋的武器,以及千余匹战马,根本无法和朝廷大军相抗衡。 无奈之下,他点名韩暹领兵去营救胡才。 韩暹百般推脱道:“朝廷大军仰兵甲之利,战马之强,吾等若是遣人营救,只怕城未救下,援军先败亡。若是损失惨重的话,安邑何以守护?” 连李乐这性格耿直之人,也不建议派兵去营救大阳城。他担心朝廷围点打援,利用野战的优势,歼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说实话,和朝廷大军堂堂正正地野战,他郭泰亦是觉得不妥。 直至李乐说出围点打援这四字,方才彻底打消了他救援的心思。 白波军号称十余万众,但能战之兵不过数万,真若被朝廷聚而歼之,白波军可真就完了。 想到这里,郭泰叹气道:“你也知晓朝廷大军的实力,若真遣人营救,能否救下?” 胡木轻笑道:“木非抱怨首领,实是欲表明心迹。非不能战也,实不愿增加杀戮罢了。” 郭泰嘴角轻扯,只觉得滑稽。不过,他也不想深究,遂言道:“你之来意,吾已知晓。吾誓死不降,至于其他人,是否愿降,吾亦不勉强。” 说着,他摆手让胡木离开。 胡木劝说道:“吾兄之所以投降,不外是知悉当今陛下心怀仁义,真心爱民,故欲为国戍边,安境护民。 首领亦有忧民之心,何不归顺朝廷,为国效力,也可护得一方百姓安宁,亦不枉吾兄惦念首领之心。” 戍边,郭泰闻言,愕然地看向胡木。 胡木苦笑道:“当今陛下眼睛里不揉沙子,认为吾等起事,害民无数,让吾等戍边安民,以赎其罪。” 郭泰气急而怒道:“他皇帝小儿居然有脸说这话,因贪官敛财、豪强暴戾而流离失所、病亡的百姓多不胜数,为何他不去赎罪?” 胡木低着头小声答道:“大阳和河北两县犯事的豪强和贪官,尽皆被处死,犯官家属亦被充边。” 郭泰怔然。这话,他没法接啊! 过了半晌,他思及黄巾起事,至今已逾六年,然昔日盛况不再,连黑山军都降了,他白波军再坚持下去,又有何益! 想想麾下的将领,再想想那些无辜的百姓,他不禁怅然若失。数年来的坚持,换来了什么? 胡木看了眼郭泰,出声道:“司徒黄琬曾言:扰民六年,护民六年,亦可无憾矣!” 郭泰回过神来,嗔怒道:“难道他还想让吾为朝廷卖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