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第1章 前言 这是一个由《择天记》改编的同人文。 大周出了徐有容和秋山君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其实亦有一个名字同他们一般耀眼夺目：穆轻吟。 徐有容是太宰孙女，神将之女，秋山君出身南方第一大族，却都比不得穆轻吟血统纯正。 她是天定的圣女，连皇族都比不得的尊贵，她的来历成谜，仿佛横空出世，却有重臣元老知道当初太宗国师穆无忌被满门抄斩后曾有穆氏后代留下。 或许徐有容还比她幸运些，至少父母健在，家世显赫，自幼锦衣玉食，哪怕同有高处不胜寒的悲哀。 不知何时，渐渐的，那个曾经被一度认为口出狂言，妄图逆天改命的少年，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中。 （好吧其实前言和简介就是严重剧透……表打我……） 我个人觉得，既是玄幻小说，必定逃不出“苏”一词，择天记的原著本来也就很苏，长生在主角光环之下，无论什么困难都能克服，将死之时也有本无关系的人来为他改命。 所以，本文也很苏，女主的身份人人忌惮，无论是旧皇族，还是新政党，都不敢动她，她天赋惊人，实力高强，又如何？小说不过是为了娱乐，不喜勿喷！谢谢！ 改编的同人文，作者还是新人，当然比不上猫腻大神，绝对比不上，多多鼓励，多多指教呐！ 有什么意见或建议欢迎在评论区吐槽呐~只要不骂人不惹事，本作者还是灰常呆（傲）萌（骄）可（腹）爱（黑）的~ 第2章 楔子 雨后新晴 远处鸠声悦耳，近处杏花映日，动静相宜，声色互衬，展现出农家雨后新晴的明媚春光。 微微泥泞的山路上，一位手持宝剑的紫衣少女警惕地环顾四周。 忽然一声响动，使得她又警觉了起来，一抹白衣蓦然映入眼帘，手中的上古神器含光剑瞬间架到了那个少年的项上。 那少年似乎被她吓了一大跳，怔愣地抬头：“姑，姑娘？”少女皱了皱眉，确定眼前人只是一个毫无半分灵力的普通少年，才收了剑。 “抱歉。”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潺潺清流般舒爽，流入少年的心田。“无事，姑娘受伤了？”少年温和一笑，细心地观察到了她衣袖下隐隐渗出的血迹。 从身后的包袱里翻翻找找，最终，一个白色的小瓶子被他找了出来：“姑娘，这是护心丹，在下不知姑娘伤势。” 紫衣少女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神色依旧戒备。陈长生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女竟如此不信任他人。 他捻了一粒丹药入口，少女犹疑片刻，还是拿起丹药，道了声：“谢谢。” 分明是道谢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却仍是冰冷如初。 “我叫陈长生。” 少年忽然的话语令少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知道了，我会派人重金前去道谢的。” 陈长生一愣，知道她误解了他的意思，很认真地说：“姑娘误会了。我只是说，我叫陈长生。” 这下轮到少女怔愣了，不过她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尊贵的姓名，因为，她怕引起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吓到他。 事实上这个来自西宁镇的平凡少年，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个除了他以外几乎家喻户晓的名字： 穆轻吟。 第3章 国教学院 少年独自在街头走着，他俊朗的面容平静无波，可眸中仍是微微迷茫，夕阳下微微拉长的影子显得有些落魄失意的味道。 街上熙熙攘攘，一片喧嚣，盖住身后一直跟随着他的马车滚轴声。那马车上，刻有一枚色泽微黯的血凤徽记。那是自徐家有容出生后，圣后亲赐东御神将府的徽记。 他没有发觉，而转角处另一辆华贵气派的马车上的人儿却发觉了。 马车上的少女年纪约莫十六上下，掩着雪白的面纱却难掩出尘脱俗之气，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 “跟上去。”少女轻启朱唇，那声音不娇媚，不霸气，也不是那种江南女子的柔柔弱弱的感觉，反倒有些清冽。清而冽。 驾车的明显也不是普通的灵兽，而是一只极通灵性的，呃，白泽。白泽乃昆仑山之守护神，相传黄帝巡游至东海，遇之，此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问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五百二十种，白泽言之，帝令以图写之，以示天下。 而车上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昆仑圣女穆轻吟，这世间，也就只有她会在昆仑山随手拎一只傲娇的小白泽来驾车了。 哦，还要补一句，这只随手被穆轻吟拎来的小白泽，被自家主人随口取了一个名字，名唤：小白。 竟是他？那天的那个少年？神将府最近真是越来越闲了呢，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竟要徐夫人身边最得力的老嬷嬷寸步不离地跟踪。 穆轻吟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个少年拐进一个荒废的小巷子，嗤笑一声正欲离去，忽然一愣，猛然回首。 那幢建筑由石木混建，高约数丈，石壁上爬满了青藤与青苔，梁柱与门窗上漆皮剥落，看着极为破落，正门石阶上方挂着匾，上书四个大字。 国教学院！ 好吧，穆轻吟承认，她的好友，帝令女官莫雨曾跟她提起过这个叫陈长生的少年，这个与身负天凤血脉的徐有容，有着婚约的少年。 想来神将府费尽心思跟踪他大概也就是为了这一纸婚书，世人皆知徐有容与秋山君成就了一段美好佳话，郎才女貌，又都是修为高深莫测，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尽管穆轻吟心知徐有容对秋山君无半分男女之情，最多，也就是勉强沾得上边的同门之谊罢了。 但这已经足够让神将府容不下陈长生了，这不只是徐家与离山剑宗的联姻，更是人族一场至关重要的联姻。不得有失。 这纸婚书，既是陈长生的救命符，也是他的催命符。穆轻吟在闲暇之余也听妖族公主落落念叨过神都八卦趣事，其中就有陈长生才华出众却因神将府未考中任何学院。看这架势…… 他是把主意打到了国教学院身上？穆轻吟笑了笑，呵……这国教学院，可比那些学院更难考，也更难待啊。 内设教宗大人亲设的剑阵，这天下目前就两个人破过此阵，一是穆轻吟本人，二是秋山君。倒不是徐有容无能破阵，只是这阵也不是谁都能见识的，她和秋山君也不过皆是一次机缘巧合。 而最重要的是，那个禁忌。 国教学院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便要说到数十年前的那桩往事。 当年国教学院的院长兼任国教大主教，乃是教宗大人的同门师兄，在国教内部的地位仅次于教宗，极受尊崇，便是南方教派的圣女也要居于其下，可以说是国教历史里的一大另类。 按道理来说，到了国教学院院长这种地位，应该已经很满足才是。但人心就像夜空里的繁星一般，很难数清，更是无法看透。 国教学院院长想要争夺教宗之位，但没有得到圣后支持，他竟与皇族里的遗老遗少相勾结，试图推翻圣后娘娘的统治，结果一夜惨败，国教学院院长被教宗大人亲手镇压成灰烬，而做为其最坚定后盾的国教学院自然也遭到了血洗。 天海圣后在大周教宗寅行道的支持下，以强硬之势登基为女帝，同时下令通缉国教学院商行舟。 圣后废除国教学院，从此，国教学院一直被某些人认为是国教旧派用来反对圣后娘娘和天海家的象征。 第4章 初见姑娘 他真的能破剑阵吗？穆轻吟不禁对这个俊朗清秀的少年产生了好奇。 剑阵的设计甚是精巧，一有人踏入便有剑气从四面八方齐齐袭来，逼得跟着他的唐三十六不得不停下脚步观望。 陈长生显然也有些无措，不过只一瞬便冷静下来，取出一只小木球，木球瞬间变成一层保护罩笼在他周身。 他又伸出一把短剑，一把寻常的短剑轻而易举地驱开了剑气，身影灵巧敏捷地上下翻飞，游刃有余地避于剑间。 穆轻吟挑眉，确实有几分本事，可惜了。先后得罪了东御神将府和圣后娘娘，着实太过轻狂气盛了些。 其实，穆轻吟此时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比他，大三岁不到。 正想着，只见阵势骤变，穆轻吟知道重头戏这才是真正来了，石像开合，过处必留剑锋，形势严峻，唐三十六万分焦急不敢出声怕他分神。 而此时，不远处竟站立一人，神色复杂地看向此处，那人正是徐有容之父，东御神将府的主人：徐世绩！ 穆轻吟微微敛眉，这么快就有人去报信了？徐家见到此番场景，定然又加深了除去陈长生的心吧？只听得一声巨响，众人色变，徐世绩的脸色尤为难看。 陈长生破了剑阵！ 徐世绩阴沉着脸走了上去，陈长生一愣，拖着微微狼狈的衣衫拱手行礼：“徐神将。” “大千世界，风虎云龙，强者无数，这世间的天才那么多，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又何妨？陈长生，你是有几分本事不假，可这本事在本将眼中，不过只是跳梁小丑的把戏罢了，” 徐世绩冷冷地开口，目光如锋， “要知道，再过些天就是雨季，洛河即将涨水，无论灰还是骨，落进河里，都会瞬间消失。” 陈长生还未开口，唐三十六便忍不住了，恼火地吼道：“你这人怎么这般说话？这么赤裸裸的威胁！” 徐世绩不屑地打量了他一番：“你是谁？” 这句话的语气顿时激怒了唐三十六，他正欲破口大骂，却有一道女声打断了他。 “徐神将好生威风！只是圣后娘娘脚下的神都，洛河水再涨潮，也涨不过圣后娘娘的威仪啊，您说可是？” 徐世绩脸色微变，不情不愿地转身颔首示意：“穆姑娘。” 如今的大周王朝，最尊贵的女人自然是天海圣后，而第二尊贵的女人……莫雨和穆轻吟，很难说。 二人甚至连家世经历都相像，同是满门忠烈，家破人亡。大概她们不同之处便是权势与实力了。 莫雨是帝令女官，乃朝之栋梁，权倾朝野，而穆轻吟虽然是仙山昆仑圣女，比徐有容更具权威，可却不比莫雨。 论实力，徐有容突破坐照上镜，秋山君则已通幽，为神国七律之首。而有坊间传言，与他们差不多大大的穆轻吟却已经突破聚星中镜。 而莫雨仅是聚星初镜。她三年来一直高居逍遥榜，虽只排三十六位，但是能与那些前辈齐名，也足以震惊天下，高低自见分晓。 所有人都知道，身为穆家嫡亲的女儿，又自幼居住宫中得先帝，圣后，教宗等大人物指点，如此接近完美的人，莫雨，徐有容和秋山君，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她去的。 穆轻吟微微低头以示尊重，口中的话语却依然那么盛气凌人：“徐神将，倚强凌弱，甚至公然威胁，可有失大将风范。” 徐世绩面色涨红，似有些难言，恨恨地道：“穆姑娘……此乃徐府家事。” 此话再明白不过了，穆轻吟看在他女儿徐有容的份上没与他计较，笑容淬冰：“徐神将！陈长生破了教宗大人之剑阵，自当禀报圣后，重启国教学院，此乃公事。” 此话说的亦很明白，而不留情。 徐世绩脸色白了几分，他很明白，穆轻吟的话，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宫里的意思。尽管穆轻吟并没有这么想，仅仅是一瞬的脱口而出，虽然她很快就对自己一瞬的鲁莽后悔了。 徐世绩冷哼一声，揖了揖手，拂袖离去，临走前铁青着脸对陈长生抛下一句话：“好自为之。” 陈长生和唐三十六愣愣地望着穆轻吟，只不过唐三十六是为她的美貌和气势所愣，而陈长生不是。 “初见姑娘？” 穆轻吟发现，自己和这个少年的每一次见面，总会发现或发生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语或事情，比如，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 说完这句话，陈长生就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姑娘，上次你并未告知我你的姓名。如今我知道了，你姓穆？” 而且身份不凡？ 穆轻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回应了他“初见姑娘”这个称呼。还是如初见那般冷冰冰地道：“随你。虽然上次要谢谢你，但是徐神将的那句话，依然很值得你深思。” 随后，便轻轻抚了抚车前的白泽，踏车而去，压根没有吝啬唐三十六一个眼神。 的确，在她和任何人看来，她真的不需要吝啬唐三十六一个眼神，而跟陈长生这样连唐三十六都不如的平凡小子如此地说话也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了。 第5章 时隔数十年 唐三十六瞠目结舌地目送车轿远去，陈长生少见他失态，不禁有些好奇：“怎么了？” 这一声才使唐三十六回过神来，似乎忘记了陈长生方才破了剑阵一事，抓着他的肩膀指尖泛白：“你，你认识她？” 陈长生为他的力道而闷哼一声，点了点头。唐三十六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他：“徐世绩刚刚称她穆姑娘。她……不会是穆轻吟吧？” 陈长生诚实地摇了摇头：“她是我在神都认识的第一个女子，她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 “所以，你叫她初见姑娘？”唐三十六问，表情仍然很纠结。 “嗯。” “……”她车前那只小白狗，不会是昆仑白泽吧？她不会是穆轻吟吧？ 唐三十六风中凌乱。 穆轻吟翩然而去，回到宫中便第一时间去了主殿，只见圣后和教宗都已经在了。 “圣后娘娘，教宗大人。”她微微躬身行礼。 圣后点了点头：“你去过了？” “是，我本是好奇跟去，不料那个少年竟有几分本事。”她没有问圣后和教宗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因为这是个很无聊而且很无用的问题。 教宗和善地笑了笑，那模样不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圣人，而只是一个对着晚辈的慈爱老人。 “有几分本事？” 即便如此，穆轻吟也没有丝毫不敬，不过还是露出了一丝傲娇的笑意：“他洗髓尚未成功，是依靠法器和灵巧才破的剑阵。” 圣后听闻此明显自夸的话也不禁莞尔，笑道一句：“他自然比不上你。” “那，您真的准备重启国教学院吗？”穆轻吟状似无意又有些小心谨慎地问了一句，圣后的脸色淡了淡，深深看了她一眼，又转首望向教宗，后两者皆是面色如常，穆轻吟却被那目光中饱含的深意看得有些不自在。 “为何不？国教学院沉寂了那么多年，既是教宗的承诺，理应信守才是。”圣后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 穆轻吟不再言语，圣后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过段时日你要回昆仑一趟。” 穆轻吟沉吟片刻，知道她说的是大朝试的事。天道学院，摘星学院，离宫附院，青曜十三司，宗祀所，国教学院六院并称“青藤六院”。 大朝试预科考试一般都是在夏天举行，青藤六院不用参加预科考试，但不想学生们错过一次磨砺自身的机会，所以当大朝试预科考试成绩公布之后，六院会邀请那些通过预科考试的学生，与六院自己的学生们，一起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 这场宴会因为有青藤六院学生的参与，要比预科考试激烈的多。历史也已证明，这场宴会得出的排名，基本上与大朝试的最终排名极为接近，所以渐被视为大朝试的风向标。 而昆仑山和圣女峰也无需参加预科考，亦获得了青藤宴的资格，只是此次徐有容，秋山君和穆轻吟三位强者都不会参加，而穆轻吟身为昆仑圣女，却要回师门选拔参赛选手。 “是，轻吟很快便回去，近几日事情比较多，先缓缓也不迟。” 从主殿出来，穆轻吟抬头望了望一碧如洗的天空，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国教学院重启了。她，该高兴吗？ 国教学院重启自然在神都掀起轩然大波，却与深宫中的莫雨和穆轻吟无关，因为她们碰到了另一件令她们郁闷的事情。 一只雪白的仙鹤从遥远的南方飞来，徐有容来信了。 莫雨和穆轻吟坐在桌前，莫雨神情复杂，穆轻吟气定神闲。莫雨无比哀怨地看着远方，似乎想隔着千山万水用眼神杀死远在南方的某人。 “轻吟，这丫头怎么这么……” 穆轻吟“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莫雨瞪着她，她方才正色：“咳咳，有容这是信任你呢，又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这么郁闷？” 莫雨撇了撇嘴：“她在千里之外，把好人做尽了，这么深明大义，温柔善良，让我来做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凤凰啊，果然不可信！” “莫雨啊……”穆轻吟笑眯眯地看着她，有些不怀好意，“这凤凰只有一只，圣女却不止凤凰一个。” …… “咳咳，是，比如南方圣女，比如你师父，比如你，那可都是出尘脱俗的啊哈哈！”莫雨不自然地笑了笑，却不想听到了一句话。 “是吗？”穆轻吟笑了笑，美眸弯成了一弯月牙，“我怎么不知道，我哪里出尘脱俗了？” ……莫雨郁闷地想着，谁说昆仑圣女冰冷高傲的？来，我们好好谈谈。 于是，这场莫名其妙的谈话就以这样莫名其妙的过程和莫名其妙的结局宣告了结束。 第6章 引星入命 一辆朴素无华的车辇行驶在略微颠簸的山路上，车前的白泽望着越来越近的家乡，莫名有些兴奋。 穆轻吟出神地看着窗外山景，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师姐回来了！”“师姐！” 不知过了多久，几道女声打断了穆轻吟的思绪，昆仑山与青曜十三司，圣女峰无异，弟子皆是女子。 她掀开帘子走了下来，温和一笑：“一路颠簸，先进去吧。” “师父。”穆轻吟踏入正厅，先向主位上的中年女子行礼。 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淡若幽莲，静守一隅，不张扬，不做作，周身展现出一种婉柔的气度，令人想象不出她竟会是昆仑现任圣女含幽，虽未位列五圣人，实力却几乎与五圣人比肩。 “回来了。”含幽微微一笑，“可是来准备青藤宴和大朝试的？” “是，轻吟此次确是前来准备此事，不知师父可有人选？”穆轻吟笑着回话，又问道。 含幽递给她一本花名册：“为师帮你选了些，你自己思量着就是了。” 穆轻吟收好名册，转身望向身后一位气质典雅的白衣女子：“秦师姐，你先带着姐妹们去修习吧，即将入京，可不能懈怠。” “好。” 随着众人悉数散去，穆轻吟这才将近日京都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包括国教学院重启和徐有容的来信。 含幽听罢，不再言语，只是思绪似乎飘向了远方，飘回了从前。不过也没有持续多久，她就回过神来，对自己的爱徒道： “回京之后，立刻着手暗中调查那个少年的来历，包括家中有什么人，平日的喜好，接触过谁等等，仔细调查清楚，然后立刻传信给我。” 穆轻吟不解师父的吩咐，但还是应下了。含幽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她说。 “你不是说，那个少年姓陈。”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穆轻吟却听懂了，她的眼底也闪现一抹凝重，陈氏……会和当年的事有关吗？幕后之人是谁？他们有什么目的？京都，又将不安了吗？ 种种疑问铺天盖地地袭来，含幽安慰她：“我也只是猜测，就算当真，现下最主要的事情也是准备大朝试，这些事错综复杂，不是你我的忧心能解决的。” 穆轻吟点了点头，师父说的没错，而且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她最好的选择也就只是呆在昆仑山不出，静观其变。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那带给她便利又带给她麻烦的姓氏和她微妙而尴尬的立场处境。 心烦。心累。 是夜，国教学院藏书馆里，夜风轻拂，窗外蛙声早停，一片静寂。陈长生成功点亮了自己命星！ 他的那颗星星离地面太远，虽然有过一瞬间明亮，也无法被看到。是的，那颗星星太远了，远到京都西郊观星台的那些祭祀们都没有注意到。 但终究还是被人看到了。 因为圣后娘娘今夜正在观星，莫雨在陪着圣后娘娘观星。含幽在观星，穆轻吟在陪着含幽观星。 这是很巧的一件事情。 圣后娘娘看着夜空深处，如墨般的浓眉缓缓挑起，声音毫无情绪。 “有些意思。” 含幽也盯着那处，没有说话。 莫雨讶异地看着天边那颗遥远明亮的命星，叹道：“不知是何方高人！如今也只有几位前辈和那个逆天的丫头有此奇观了！连秋山家那位的龙骧星也不及。” 圣后自然知道她口中“那个逆天的丫头”指谁，笑了笑：“轻吟天赋惊人，年纪轻轻便聚星上镜，还位列逍遥榜，着实了不得。” 没有任何褒贬成见，圣后只是在平淡地叙述一个事实。莫雨是挺无奈，身为穆轻吟多年的好友，她一直都不及她，虽无嫉妒，羡慕却是必然的。 穆轻吟的强大，或许与她那鲜有人知的尊贵纯正的血统有关。但谁都不能否认。 她太强了。自那年大朝试获得榜首，进入天书陵后三日看尽前陵碑，引来无数星光照亮神都，成为继周独|夫之后第二人。又在此后一举突破聚星中镜，位列逍遥榜。 即便日后陈长生获得教宗“十四年不修行，只读书，一年通幽。二十日不解碑，只静坐，一日看尽前陵碑”，也不过仅与她差之不多。当然，那是后话了。 而此时，神都那头，国教学院里，陈长生抬头仰望着自己的命星，像个孩子似的开心地笑了笑。 这笑并不是因为自己成功引星入命，而是因为另一件事。 茫茫夜空中，浩瀚星海里，有一颗与陈长生的命星同样明亮的命星与他的遥遥相对，甚至比他的还炫亮夺目几分。 像极了牵牛织女。 陈长生觉得，既是如此，自己和那颗命星的主人必定有缘，茫茫人海，他能找到一个有缘人，当然值得开心。 第7章 再次碰面，风波 与来到时候不同，这次回京，颠簸的山路上行驶着十几辆马车，为首的依旧是白泽驾车，其余都是千里驹。 “师妹，我听说，此次青藤宴和大朝试，那二位不会参加？” 那位秦师姐，秦鸢和穆轻吟关系亲近，二人同坐一车，私下也仍以姐妹相称。而秦鸢口中的那二位，自然指的是徐有容和秋山君。 穆轻吟点头：“嗯，秋山君奉旨前去办一件事，徐有容……我也不知道，或许她自己不想来吧。” 秦鸢没有再问，秋山君去办什么事不是她该知道的，也不是她想知道的。她更好奇的是徐有容，不过既然连师妹都不知道，或许这位天之骄女只是不屑于参加这种层次的比试吧。 “师姐，他们虽然不来，可是大朝试仍是强者云集，而且国教学院重启了，师姐可知道？” 秦鸢敛眉：“听说过一些，国教学院那几个少年很厉害吗？” “陈长生尚未洗髓成功就破了教宗的剑阵，他身边的那位女弟子……唉，到了京都师姐记得嘱咐师妹们，不要与国教学院起什么争执，也不要主动提出与国教学院比试，尤其是那个少女。” 穆轻吟想起落落那个丫头，不禁有些头疼，她的身份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公开，而凭她任性傲娇的性子和陈长生收到的诸多非议，肯定有人会去找死，不过她昆仑山的人可不能去做那个被枪打的出头鸟。 秦鸢应了下来，有些羡慕地看着自家师妹：“师妹年纪轻轻就夺得大朝试榜首，位列逍遥榜，可谓是古往今来第一人，我们师姐妹都比不上你丝毫呢！” 穆轻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嘱咐了她一些需要交代给师妹们的注意事项，最后道：“入京以后我不一定时时与你们在一起，青藤宴我定然会去的，姐妹们也不必太辛苦修炼，保持好的状态才是胜之根本。” “好，你放心，昆仑的弟子们从未给师门丢脸过。” 二人相视一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信与自豪。 经过半日颠簸，午后之时，车队到达了京都。众人先去住处休整一二，几个少女便按捺不住提出出门游玩。秦鸢允了，自己也拉着穆轻吟跟着一起出去。 三四个少女来到街上，嘻嘻闹闹，秦鸢和穆轻吟跟在身后是不是谈笑几句。忽然之间前方一队身着离山服饰的弟子正和一个粉衣少女争吵，师妹们便上前凑了热闹。 “你们离山剑宗都是这般仗势欺人吗？哼！果然什么离山，昆仑那些个仙山都没一个好东西！” 本来怀着看热闹的心思，可是听到辱及师门，师妹们顿时不干了，其中清儿生气地出声：“昆仑何时得罪姑娘了？姑娘小小年纪说话如此恶毒！”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她身着昆仑衣裙，不禁望着正中央的少女有些幸灾乐祸，少女也是一愣，像是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抱怨竟然会被正主抓包。 但她心情正不好，一听她说自己恶毒，更加恼怒：“你又是什么人，敢来管本姑娘的闲事！” “落落，好了。” 一道温润的男生响起，穆轻吟瞬间无奈扶额，还没出声，清儿便与落落争执起来，小姑娘斗嘴，一句比一句厉害，令穆轻吟一时竟忘了喝止。 直到陈长生惊讶地看着她：“初见姑娘，不，穆姑娘？”她方才反应过来，急急斥道：“清儿住口！” 清儿停嘴，面上却仍有不甘之色：“师姐，此人辱我师门！” 穆轻吟对陈长生歉意地一笑，又同离山的人和落落见了礼，离山二师兄苟寒食领众人回礼，落落却瞪着她没动。 “清儿，这位姑娘只是无意，不要再咄咄逼人了，秦师姐，你们先回去吧，这儿我来处理。” 秦鸢带着几个师妹行礼离去，陈长生对离山剑宗致了歉，拉着气鼓鼓的落落也和穆轻吟一同离开，这场闹剧便算是草草收场了。 “落落姑娘，师妹出言不逊，我替她向您道歉。”穆轻吟也不知陈长生知不知道落落的身份，故而称她为姑娘。 落落很不高兴，真的很不高兴，于是她什么话都没说，也不看她，陈长生抿唇一笑：“此事落落也有不对啊，穆姑娘多礼了。” “穆姐姐，为什么京都的人都这么不喜欢国教学院？” 落落突然打断了陈长生的话，语气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答案是什么，陈长生知道，穆轻吟知道，落落也知道，就是想不通。 其实，穆轻吟也想不通。所以她没有回答。 可这种沉默更加使落落生气，她站住脚步，很认真地盯着穆轻吟的眼睛：“穆姐姐，娘娘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又是怎么想的？” 第8章 落落的气恼 长久的沉默。 陈长生看着落落，落落看着穆轻吟，穆轻吟看着陈长生。准确的说，穆轻吟透过陈长生看着远方，陷入沉思。 “落落，这个问题很没有意义。娘娘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我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 穆轻吟的声音透着一股疲惫，令陈长生有些不安，甚至有些心疼。 落落活泼单纯，但她非常聪明，或许是妖族的天赋吧，她能看透许多事情，有的时候只是不愿意去看透。 国教学院的重启，会意味什么呢？陈长生的到来，会发生什么呢？他和徐有容的婚约，会导致什么呢？ 这些问题，目前无解。至少在这三个年轻人眼中。他们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这些事情之后的不寻常，可是他们都没有办法看透，即便是落落。 “陈长生，你的出现，真的给京都带来了不少的麻烦。”穆轻吟冷冰冰地看着陈长生。 落落有些不悦，侧身挡住她凌厉的视线：“穆姐姐，此事与师父无关，你不用迁怒他，而且至少现在什么都没发生。” 好像师父也跟她说过差不多的话。 唔……穆轻吟还是觉得不管身为君臣还是朋友她都应该提醒落落几句，于是她斟酌片刻，开口道。 “落落，你该清楚国教学院和陈长生面临的处境，你身为……落落，代表的不只你一个人。” 落落听懂了，陈长生没听懂，但他懂眼前这两个少女的身份都不简单，而且看起来落落和穆轻吟很熟，比他还要熟。 “陈长生，不可否认，你挺不错，但徐神将那天说过，世上天才那么多，虽然下一句我不认同，可是他说的没错。” 穆轻吟顿了顿，“至于落落拜你为师，我相信那自然有她的理由，我不是莫雨，没兴趣也没资格干涉她的决定。可你要记住一点，她可以任性，你却不可以陪她一起任性！” 没资格？陈长生敏锐地抓住了这一句话，穆轻吟能得到徐世绩的尊重，又敢直呼莫雨其名，身份必然不凡。那，落落又是谁？ 落落和穆轻吟都无心管陈长生的想法，落落脸色十分不好看，她冷冷地看着穆轻吟，周身气势骤变。 不论在别人面前还是陈长生面前，落落一向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可是皇族毕竟是皇族，尤其她身为妖族公主，自幼千娇百宠，当然有身居高位的威仪。 “所以，你还是在指责我拜师父为师吗？先骂完师父又来骂我，请你记住，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我师父！即便是语言上的也不行！” 穆轻吟声音柔和了一些，当然绝不是为落落的压迫所致，但是她的心情很不好，或许是因为她语气的强烈。 “落落，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当今局势瞬息万变，我没资格质疑你，却有义务提醒你。陈长生通读道藏，才华不凡，他也堪当你之师，只是国教学院地位尴尬。” 陈长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二人，他有些迷茫。穆轻吟第二次自称“没资格”质疑落落了。 落落不理会她，转头看着陈长生：“师父，我们走吧。” 此时此刻，她再没有方才强硬的气势，又成为了那个单纯，爱撒娇的小姑娘。穆轻吟知道落落刚刚很生气，也没有怪她，只是垂首不语。 陈长生沉默了一下：“刚刚你和穆姑娘……” 落落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穆轻吟开口：“时候不早了，今天晚上就是青藤宴第一夜，我还要回去与师姐妹们汇合，二位也该回去准备一二了。” “哼，谁怕谁，你们昆仑门尽管前来挑战国教学院就是，我们国教学院也不是真就无人了！” 落落虽然对刚刚对穆轻吟的态度有些不好意思，但嘴上还是强硬。穆轻吟只当她使性子，也不在意，微微颔首：“我该走了，今晚再见。我很期待国教学院的表现。”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陈长生说的，落落似乎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意，在她看来，有师父在，国教学院当然不会输。 陈长生低头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自幼呆在西宁镇刻苦学习，没出去见过什么世面。 可是进京都也有一段时日了，那天唐三十六提起的穆轻吟，他也略知一二，此人天赋异禀，实力惊人，又有传闻美若天仙，而且最主要的是，她师承昆仑门，是为下一任昆仑圣女的不二人选。 第9章 青藤宴 未央宫中摆放着很多席位，天道院，摘星学院，离宫附院，青曜十三司，宗祀所的教习学生依然占据着最好的位置。 而昆仑门的席位仅次于他们，亦是瞩目而尊贵的。那些通过大朝试预科考试的学子，分坐在散席之间。 “昆仑门到——” 教士的传唱声顿时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昆仑门一向是神秘而强大的，那些年轻貌美的少女个个不容小觑。而传奇一般的昆仑门继承人穆轻吟，更是使众人都好奇不已。 一位位美少女踏入大殿，领头的是秦鸢，众人没有见到那抹清冷靓丽的身影，有些失望又在意料之中。 穆轻吟身份尊贵，只怕等会会和几位莫雨，陈留王等大人物一同出现吧。 穆轻吟此时正在偏殿梳妆更衣，流光溢彩的华裳在她身上毫无违和之感，那高贵的气质与生俱来。 一切完毕，她起身，微微皱了皱眉，听着正殿的礼乐声，南方使团想必已经到了，莫雨呢？怎么还不来？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重新坐回软椅，静静等待。好在没过多久莫雨就来了，眉心透着一股疲惫，盛装微有些褶皱。她抚了抚裙，对穆轻吟笑了笑：“久等了，走吧。” 礼乐声起，幔帘轻拂，在十余名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二位华丽宫装的女子缓缓走进殿内。穆轻吟略次莫雨半步。 殿内数百人纷纷站起，南方使团的那几位大人物也不例外，在夜明珠的光明之下，仿似海浪。 穆轻吟微微低头屈膝算是回了众人的礼，却见到殿内仅有二人未起立。举场起立，却有两人未起，自然极为引人注目，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是梅里砂大主教和落落。 落落理都没有理这些目光，她盯着莫雨，眼神平静，神情严肃，警告之意十足。 “没事儿。” 莫雨微笑说道，平伸双臂，广袖微垂，示意众人坐下。 这句话似乎是对众人说的，对徐世绩说的，表现她宽仁的胸怀。 只有落落知道，她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她对落落承诺，陈长生一定不会有事儿。 穆轻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国教学院的方向，可在落落身边，她没有看见陈长生。 微微侧首望着莫雨，想起方才她疲惫的模样，她仿佛猜到了什么，心下一沉。没事儿。是指，他没事儿吗？那他去哪儿了？南方使团的提亲……本是美传佳话，今夜，莫非会成了一个笑话？ 酒过三巡，陈长生衣衫狼狈，步履匆匆，心中暗自焦急，南方使团的提亲到了哪一步？自己还来不来得及？ 青藤宴已至中段，南方使团正式开始提亲。 接下来，便是订亲仪式三问里的最后一问。所谓三问，便是问天地，问亲族，问君师，可会反对这门婚事，最后一问，则是问世间。 问世间要问三次。 陈留王温和而笑，再次问道：“有没有人反对？”殿内依然安静，人们的脸上满是祝福的微笑，世界无比美好。 落落和穆轻吟的脸色都很不好，尤其是落落，她手中攥着婚书的一角，有些茫然无措。穆轻吟看似面色淡淡，双眸却紧盯着殿门口。 角落里，落落忽然站起身来。没有人注意到她。便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反对。” 一名少年从殿门处走了进来。他浑身湿漉，黑发散乱，衣衫尽破，看着尽为狼狈。他看着大殿内的人们，眼神明亮，神情坚定。 殿内骤然安静。那三个字直接让整座未央宫都安静下来。 不过只是片刻，殿内瞬间哗然，无数嘈杂的声音响起，穆轻吟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微微失落起来。 有人反对！？ 落落不知何时离开了国教学院的位置，手执落雨鞭，看都没有看那些侍卫一眼，视线直接落在大殿深处莫雨的身上。紧接着，又有一个人站到了陈长生的身前。唐三十六。 徐世绩神情愈发阴冷，看着拦在陈长生身前的落落和唐三十六说道：“我不管你们是谁，但今夜本将要捉拿钦犯，如果有人敢拦，休怪我下手无情。” “钦犯？”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在徐世绩身边响起，有些茫然的感觉。说话的人是教枢处主教大人梅里砂。 “既然有问世人这一环，自然也要允许有人反对，如果说不允许有人反对，殿下先前何必发问？” 有资格质疑他这番话的人不多，莫雨自然是，但她什么都没有做，缓缓坐回席间，神情微异，因为她先前注意到，陈长生走进殿门时，有只黑羊同时消失在殿外的夜色里。 穆轻吟也没做什么，挑眉看向殿门处的少年，心中不知在想什么。或许是在想吧：徐有容当真如此好吗？一个个为她争破脑袋。 陈留王没有想到她们二人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保持沉默，不禁有些意外。 “陈长生，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在殿外，我听见殿下说秋山君欲与徐有容结为夫妻，可有人反对。”说到这里，陈长生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说，我反对。” 第10章 佳话与笑话 为什么？凭什么？ 陈长生只用了两句话，便同时回答了这两个所有人的疑惑。 “我和徐有容有婚约。”他说道，“她是我的未婚妻，自然不能嫁给别人。” 殿内再次死寂一片。 “放肆！哪里来的无耻之徒，竟敢辱我离山！” 一片寂静中，离山长老小松宫霍然转身，看着莫雨说道：“似这等狂徒，还不赶紧把他逐出宫去，周人究竟想做什么！” “我有婚书为凭。” 莫雨和穆轻吟对视一眼，她们都是知情者，自然也知道事情闹到了此等地步，定是不好收场了。 看来，这段佳话，果然是个笑话。 “有些人为了不让这封婚书出现在世人眼前，做了很多事情，很遗憾，他们没能成功。” 他看着殿上的徐世绩和莫雨，说道：“其实我和那些人说过，我真的是来退婚的。可惜，我改主意了。” 这封婚书，看上去和大周朝常见的婚书没有任何区别，简单的条款，明确的意思，但实际上，这封婚书很特殊，因为写明了只能由男方毁约，见证人是教宗大人！ 大殿内一片死寂，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秋山家家主脸色铁青，南方使团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被骗的愤怒，即便赴宴的诸院师生，脸色也极为难看。 苟寒食站起身来，看着陈长生笑了笑，温和可亲。 “都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手里拿着婚书，便占了后四字，前四字却在我们一方，不过……”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位以智慧闻名的离山天才，准备与陈长生认真辩论一番的时候，他忽然话锋一转：“如果你真在意徐师妹，难道不应该尊重她的想法？身为男子，应该有这种气度才是。” 陈长生看着他，众人也看着他，沉默不语，这句话看似温和，实际上很可怕。 殿内所有人都等待着他的回答。 便在这时，殿外的夜空里传来一声清亮的鸣啸。一只白鹤翩翩而至。 一只白鹤破夜而出，浑体洁白如雪，飘飘然落在了大殿的地面上，细颈微转，神情淡漠孤傲。 场间有不少人都识得这只鹤。比如徐世绩，比如圣女峰的那位师姑，比如离山剑宗的弟子们，比如，莫雨和穆轻吟。 这只白鹤来自南方，带来了徐有容的一封信。 从一开始，莫雨的脸色就很不好，当她看到白鹤带来的两封信，顿了顿，瞥了身旁的穆轻吟一眼，抽出一封递给她：“这是有容给你的信。” 穆轻吟接过那吸引了许多人目光的信封，看到熟悉而娟秀的梅花小楷，上书四字：“轻吟亲启”。 莫雨静静地读着信，穆轻吟也是，众人的目光在她们俩之间来回流转，各怀心思。 莫雨看完那封信，望向殿内众人，只见场间一片安静，她轻叹一声，说道：“今夜就这样吧。” 殿内响起议论声，嗡嗡不停。莫雨把信递给陈留王，不再理会此事。陈留王的脸色十分精彩，然后应写信者的要求，在众人面前读了出来。 徐有容在信里很明确地写道，她与秋山君之间只有同门之谊，兄妹之情。她敬重师兄，却未想过要与他在一起。 徐有容用这封信的最后一句话，对整个大陆做出了解释。这个解释很简单，却无法辩驳。和先前陈长生解释为什么要反对她和秋山君订亲的话很像。 “因为我已经有婚约了，我的未婚夫叫陈长生。” 殿内的情形现在紧张到了极点，也尴尬到了极点，于是也安静到了极点。 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们，也就只有两个是真正的云淡风轻。一个是梅里砂大主教，一个是穆轻吟。 大主教一如既往的阖眸不语，像是睡着了一般，穆轻吟淡淡地抿着茶水，静观殿内众人的变化反应。 也有人冷静下来，注意到方才莫雨将信递给了陈留王，可穆轻吟看完后却直接把信收了起来，而且她收到的信明显比陈留王读的数十字要长很多。 那封信里，又写了什么？ 那只白鹤轻轻用喙触了触陈长生的手掌。陈长生微怔，看了它一眼，虽然已经数年时间未见，但毕竟曾经有过来往，隐约能明白它的意思，当然，那也肯定就是她的意思。 “走吧。”他对落落和唐三十六说道。 “走？” 离山长老小松宫看着他们，神情冷漠说道：“你们这三个小东西，难道想就这么离开？” “你这个老东西，难道还敢拦我们不成？” 落落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颇有几分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意味。穆轻吟知道，这是她心情极其不高兴，甚至即将爆发的前奏。 小松宫长老的脸色更加难看，每道皱纹都开始散发戾气，他知道她不是人类。以他的身份地位，哪里会在乎这等小妖，随手灭了又如何？ “你这个小丫头对老夫出言不逊，我说不得要替你家中尊长教训你一番！” 听着家中尊长四字，落落微怒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如此大言不惭!” 第11章 白帝为姓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12章 请赐教 女声微微带着些清冷，莫雨侧首惊讶地看着穆轻吟，穆轻吟也是一顿，仿佛这话只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殿内的人们有些紧张，知道有事情即将发生。 莫雨曾经想过直接中断青藤宴，让这场已经变成笑话的提亲赶紧结束，却因为小松宫和金玉律而被打断，那么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穆轻吟的突然出声，代表着什么？徐有容和秋山君的议亲被陈长生打断，与昆仑山和穆轻吟何干？只是纯粹的恭喜鼓励还是别有用意？……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穆轻吟递给莫雨一个安心的眼神，起身从高台上款款而下。 与此同时，坐在席上一直沉默的昆仑门弟子同时望向她，秦鸢接收到她的目光含有的信息微微一愣，随后转身吩咐了几句，少女们眸中也微含不解，不过还是听从了穆轻吟的意思。 “前几天便得知了国教学院重启的消息，国教学院这样拥有非凡历史的地方，确实也到了复兴的时候，对此我欢喜之余又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承担这样的使命。” “今夜才知道，原来落落殿下便在国教学院。很多人都想知道，国教学院现在究竟走到了哪一步，我也不例外……” 说这句话的时候，穆轻吟又向前走了几步。 “今夜是青藤宴第三夜，也是诸位学子们竞技切磋的最后机会。我们从昆仑山赶来，既然是来参加青藤宴，自然不能错过。” “昆仑门，请国教学院赐教。” 几乎所有人在内心深处都猜测离山剑宗此次受此辱，必然会提出挑战国教学院。可是昆仑门的率先挑战却在众人意料之外，甚至是大跌眼镜。 这件事从任何方面看，都与昆仑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即便徐有容是穆轻吟之友，可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而且凭穆轻吟的地位性情不可能只为好友不平便如此莽撞，其中，莫非还有什么他人不知道的内情不成？ 苟寒食也微微挑眉望向这位传说中的昆仑圣女，猜不透她此举用意，面色却是平静无波，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关联。 穆轻吟从未管过他人的眼光和议论，如今当然也不会，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陈长生。陈长生也注视着她。 她的桃花眸很美。如一汪秋水般静而无波。或许是错觉吧，陈长生竟在这平静的眸子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她的思绪仿佛飘到了很遥远的地方。思念，悲伤，失落，迷茫……兼而有之。 殿内不知是今晚的第几次寂静无声了。一次次的死寂。穆轻吟没有再重复一遍方才的话语。而陈长生正在犹豫。 以陈长生的性情，今夜如果不是被东御神将府和皇宫里的大人物设计，对这门婚事，他都不会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态度。 而且面对穆轻吟的挑战，他绝对会转身离开。不是服软，不是示弱，而是他不想和眼前这个少女成为对手，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尽管在殿内除了落落之外的任何人眼中，他并没有成为穆轻吟对手的资格。事实上，他现在的确没有，而且在场之人有资格的也不过是寥寥数人。 可在陈长生的潜意识之中，他开始有了一个除了入凌虚阁静悟一夜之外新的理想：获得成为穆轻吟对手的资格。 但现在他不是自己，他代表着国教学院。离山剑宗挑战的也不是他，而是国教学院。 他望向落落和唐三十六，想知道他们的想法。可是他看见了二人同样望着他。一时，三人竟是有些面面相觑。 穆轻吟也不介意，她等着就是了。 唐三十六的沉默是因为穆轻吟的地位和实力，他不认为国教学院会胜。落落的沉默则与陈长生有几分相似的想法。她也不想和一直亲近的穆姐姐成为对手。 刚巧，落落与陈长生不同，在殿内的任何人眼中，她都有这个资格，哪怕是穆轻吟本人。因为即便不论实力，她也是落落殿下，白帝为姓氏，红河为领土。 “国教学院，应战。请昆仑门赐教。” 这个回答在众人意料之内又在众人意料之外。可是自从穆轻吟发出邀请之时，她便笃定了国教学院会应战。 “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年青藤宴的第三夜……应该是文试。” “你能被殿下拜为老师，自然有过人之处，学识必然渊博，只是听说你未能洗髓成功，那么我想，文试恰好是很好的选择。”穆轻吟微微一笑，说道。 那抹微笑，没有轻蔑，没有不屑。她仿佛白昼耀眼夺目的骄阳，又好似夜晚高贵圣洁的明月。 未曾故作骄奢，却自有万般傲然。 这便是穆轻吟。昆仑的圣女，穆家的传人。 第13章 不愧是穆轻吟 陈留王面有难色，用征询的目光看了莫雨一眼，莫雨沉吟片刻，与他低声道：“殿下，轻吟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您且这般就是……” 众人看着二位大人物窃窃私语，等待着他们的抉择。文试的方式有很多种。 尽管穆轻吟不如苟寒食那般通读道藏，可亦是学识渊博。而陈长生在此之前却只是寂寂无闻的乡野小子，更是连洗髓都尚未成功的“废物”。 胜负看似不言而喻。 陈留王听闻莫雨之言，点头应允，面对陈长生穆轻吟二人道：“文斗招式，需得有人演练，方决胜负，你二人可有异议？” 陈长生拱手道：“并无。”穆轻吟也颔首同意：“可。” 秦鸢上前一步，行礼：“昆仑门弟子秦鸢。” “国教学院，白落衡！”落落也唤出落雨鞭。 穆轻吟看似无意地瞥了莫雨一眼，莫雨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出声：“既是演练，便不得伤人，亦无需顾忌。” 顾忌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场外陈长生穆轻吟相对而坐，场中秦鸢落落相对而立，秦鸢唤出自己的剑器，便响起一阵惊呼。 “承影剑？！” 不错，此时秦鸢手中的就是昆仑仙剑之一的承影剑。承影是一把精致优雅之剑，相传出炉时，“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故名承影。而穆轻吟惯用的含光剑亦是昆仑三剑之一，与宵练剑齐名。 落落与秦鸢的对决，亦是落雨鞭与承影剑的对决。如此看来，这场比试似乎也没有那么无趣，至少胜负已不是一定的了。 秦鸢对落落平静行一礼，神情自若，沉稳自如，将剑横至胸前。 落落举起手中的落雨鞭，鞭首呼啸破空而起，然后静止在夜色里。 两人之间隔着十余丈距离，除非调动真元以剑气攻击，那么便不会有任何危险。而陈留王明令禁止伤人。落落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落落举起落雨鞭，开局的人却不是她自己，而是站在她身后远处的陈长生。当她听到陈长生的声音后毫不犹豫地以鞭为剑，向着十余丈外的秦鸢刺去。 “起苍黄。” 这是钟山风雨剑的第一式，也是起手式。开局第一招便是这式剑招，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因为太不意外。谁能想到他就出了这样寻常的一招。 钟山风雨起苍黄，风雨之势微作，哪里有惊，哪里闻得到泣声。有些人很失望，穆轻吟却轻轻挑眉。 “白玉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九天宫阙的尊贵和华美依旧挡不住寂寂深宫的冰冷无温。昆仑一向是高贵圣洁不可侵犯的，也带着微微的冷意，穆轻吟是，秦鸢素来性子温婉，可在剑招上却也颇有这种风范。 这不是起苍黄一般的寻常剑招，但也不是什么绝世大招，可却很有效。秦鸢是外柔内刚的女子，白玉京也是外柔内刚的剑招。二者结合，再以昆仑仙剑辅助，便可发挥出持剑者的最大优势。 秦鸢旋转的白色身影仿佛在空中绽开了一朵朵白色的莲花。落落的步伐似乎有些慌乱，但却依旧保持镇定。见到她这般，饶是穆轻吟也不禁在心中赞叹一句。 是收势亦是守势，是整套钟山风雨剑里防守最严密的一招。 揽雨入怀，这就是陈长生的应对。 虽然只是演招，落落的神情依然专注，心神尽在鞭上，这一招使的是神满意足，已要接近完美。 秦鸢飞速转身，随即伸出承影剑，便听得穆轻吟的声音。 “止雨。” 这个剑招众人皆闻所未闻，虽然仅凭名字众人便能听出此招之意。落落揽雨入怀，秦鸢自然要止雨。 直到天道院院长茅秋雨轻捋长须，看着场间赞叹说道：“极妙。” 作为京都强者，他的点评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徐世绩问道：“院长见过这套剑法？” 茅秋雨顿了顿：“没有。所以极妙。” “这是师姐自创的剑法。” 清儿上前一步，清秀的小脸上满是骄傲：“师姐为了姐妹们修习，借鉴南方诸多派系剑法，苦心钻研数月。”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关飞白这般一向骄傲的少年强者，也都不禁赞叹一句：“不愧是穆轻吟。” 不愧是穆轻吟。 第14章 胜负 落落明显乱了心神，陈长生的眸中也闪过凝重。他不知道止雨的招式和弱点，自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破解它的办法。难道，自己真的要输了吗？ 他不想输，更不想落落因为自己而落败，尽管对方是穆轻吟。或者今夜很难战胜穆轻吟这种天资聪颖，才华横溢的天才，但他想至少要求不败。 苦思冥想之中，落落在场内已经愈发艰难，只能堪堪躲过秦鸢的剑招。陈长生猛然忆起和落落初见时那名魔族强者，眼前一亮。 找不到剑招破，那便用身法破之！ “雪晴！”“冰壶！”“鱼旋！” 这是夜空里的三颗星辰，代表着三个方位，同时，也是三种趋避身段。 落落执剑，脚尖微动，身影微摇。只一瞬间她便出现在了数丈之外！秦鸢的剑，就此落空！ “耶识步？！” 随着众人的惊呼，穆轻吟的面色顿时一变，她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耶识步，仅是一个简化版，可那是雪老城里的不传之秘！陈长生怎会知道？ “西出十三归。” 用似是而非耶识步避开秦鸢的攻击，接下来便是要反攻了。 很多人察觉到，这记剑招是陈长生放出来的胜负手。所有人看着落落，等待着那记西出十三归究竟有何等样的威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落落终于回头望向陈长生，可怜兮兮说道：“先生，我也不会……” 穆轻吟目光从秦鸢身上移开，望着陈长生，笑了笑，有些感伤的意味：“西出十三归……好久不见。若是殿下使出这招，昆仑门，便是输了。” 没有如果，落落没有使出那招传说中的西出十三归，所以战斗还要继续。 “第七式。” “山门剑十一。” “周宗剑落回。” “金乌剑起势。” “倒金乌！” 剑意如风，激荡夜色，剑意如雨，滂沱而至！随着时间的流逝，无数种剑法，无数种身法，都出现在未央宫前的广场上。 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的一阵阵惊呼。“原来这招还可以这样用！”“那不是我们派的剑法吗？”“这样也行？！” ………… 夜殿前一片安静，那代表着敬意。 茅秋雨看着场间，忽然说道：“当年周独.夫与太宗陛下在洛阳城那一战，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许多人脸色骤变，洛阳城的传世一战，是星空下的最强者和人族的千古一帝的对决，今日对战固然精彩，可若与那战相比……茅秋雨对他们二人的评价果真不凡！ 不知何时，落落与秦鸢之间十余丈的距离，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已然消失。二人面对着面，落雨鞭与承影剑，在夜空里相遇，无声无息。 一片沉寂。 霎时间，掌声渐骤，如风雨般响起，中间夹杂着感慨与赞叹。 可是不久，众人就发现了不对劲。场上二人平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收手的意思。莫非，她们不愿接受平局？ 没错，此时的落落和秦鸢都是不甘的。落落的身份尊贵，生来不凡，可秦鸢也有着自己的骄傲，落落一心想要国教学院获胜，秦鸢亦不愿让师门蒙羞。 秦鸢不想先动，也不能先动。于是，落落就动了。没有什么招式，没有什么剑法，她目光平静地盯着秦鸢的眼睛，握鞭为剑，直直朝着秦鸢刺去！ 秦鸢瞬间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提起承影剑，以同样的方式毫不犹豫，毫无迟疑地朝着落落刺去！ 秦鸢出身平凡，却是堂堂昆仑门的大师姐，每日练剑不辍，勤勉不怠。而落落身为白帝独女，自幼娇生惯养，再有如何天资，这般同样毫无章法，同样只凭速度和力量的剑，也不该胜过秦鸢。 陈长生和穆轻吟同时盯着场间，沉默不语。既然不接受平局，便一定会有胜负。她们的最后一剑，看似与陈长生穆轻吟无关，可实际却是密不可分。 谁胜谁负，是剑更强还是鞭更快？ 剑起。鞭起。 剑落。鞭未落。 鞭未落，自然不是速度不够快，而是…… 秦鸢闷哼一声，丝丝血迹从衣衫渗出，她受的伤很轻，因为落落及时停住了。她微微扯了扯嘴角，笑着，却是苦笑。 “承让。” 落落收回落雨鞭，揖手一礼，神情平静，转身向陈长生走去。 陈长生也向穆轻吟微微鞠躬，揖礼致意。 即便输了，在穆轻吟貌美的面容上，也找不出什么懊恼沮丧之色。她也平静地回礼，然后转身走几步扶住秦鸢，轻声问道：“师姐可还好？” 秦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穆轻吟也不言语，轻轻抚了抚她的手以示安慰。秦鸢感激一笑，声音微涩：“抱歉。” 穆轻吟笑了笑：“无事的师姐，陈长生博学多识，落落殿下天资聪颖，无需太过懊恼。”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相视而笑的师徒二人和对面柔声安慰秦鸢的穆轻吟，这才意识到一个事实，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国教学院，胜了昆仑门！ 胜负已分。茅秋雨说的没错，这场对战在多年以后，时光荏苒，的确成为了世人口中津津乐道的传世之战。 第15章 莫大姑娘 穆轻吟看着落落，说道：“恭喜殿下，只是不知……”落落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开心：“没错，感谢师父教诲。” 穆轻吟微微一笑，没有嘲弄，没有惊讶，甚至似乎在为落落开心。她转身对陈长生揖礼：“佩服。” 这声佩服，是真的佩服。 陈长生一愣，赶忙回礼：“不敢当。”无论是实力，还是身份，他本就当不起这一礼。 苟寒食静静地看着场间，忽然想起惊才绝艳的大师兄，想到这场婚事，竟发现自己对师兄的信心有了些动摇。这世上能得穆轻吟一声佩服的人，寥寥无几，陈长生不可谓不厉害。 “告辞。”穆轻吟晦暗不明地看了莫雨一眼，“我很期待国教学院在重重压力和阻力之下，在大朝试上的表现。希望你能再一次带来惊喜。” 陈长生明白她的意思，却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相信这些事很快就如如今的漫天柳絮一般，纷纷扬扬地飘在京都，成为京都百姓们茶前饭后的谈资。 秋山君与徐有容的婚事，被一个来自国教学院的少年打断了。落落殿下表明身份，她也来自国教学院。汶水唐家少爷退出天道院，加入国教学院。昆仑门挑战国教学院，被打败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国教学院有关。 于是一夜之间，国教学院成为了整个京都，乃至整个人族的焦点。许多人都很清楚，今夜之后破败多年的国教学院可能将会重新走向新生。 这么说来，今夜昆仑门的挑战的突兀，似乎也就有了一个合适的答案：为了天海圣后。 世人皆知，穆轻吟和莫雨，徐有容，陈留王，平国公主四位大人物一起在宫里长大，自幼得圣后悉心教导，情同母女，那么为了天海圣后对国教学院打压一二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谣言终究是谣言，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穆轻吟真正的想法。当时在场的莫雨，陈留王不知道，身为当事人的陈长生，落落不知道，甚至是天海圣后，也只是猜到一些，而非确定。 人群逐渐散去，穆轻吟让师妹们带秦鸢先行回去，自己则站在阶下像是在等着谁。却不料陈长生三人先出了来。 “穆姑娘还没走？”陈长生有些意外，“今晚的事，抱歉。” 穆轻吟原本就不甚好看的面色更沉了，唐三十六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在道歉还是嘲讽呢？昆仑门本就输了，你还在这儿一脸真诚地表示我们不是故意赢的，穆轻吟能高兴才怪！ 落落也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一脸无辜地看着穆轻吟：“穆姐姐，那位姐姐伤得不重吧？” 穆轻吟面色缓和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事，你下手不重，师姐就是有些失落。”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这时莫雨的声音响起，有些疑惑，有些不解。身着宫装的帝令女官款款而来。 她刚想要问问陈长生究竟是怎么出来的，却看着落落像只小老虎般盯着自己，不由苦笑。 “殿下可别怨我，我也是没法不是？” 落落还未答话，穆轻吟眉头微挑，问：“你是自作主张。”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莫雨一愣。 “什么意思？” 无奈地摇了摇头，穆轻吟道：“你做这事儿前问过谁了？” 莫雨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脸色白了白，想问什么又不方便问，低低对着落落说了声“告辞”，便是走了。穆轻吟微微颔首，也跟随而去。 “轻吟……你的意思是？”刚刚离开他们的视线，莫雨便问道。“你只是在猜测，我知道你很擅长这个，可是这次你未必就做的对。”穆轻吟道。 说罢，她意识到了此言不妥，加了一句：“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也没关系，你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只是，我并非自作主张。”莫雨不解她意，辩解。穆轻吟顿了顿：“恕我直言……莫大姑娘，莫大女官，就算这不是你自己的想法，那你便确定这是娘娘的想法吗？” 当然不是。 仿佛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莫雨猛然醒悟，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幼的好姐妹，觉得她好像真像世人眼中那般神秘了。 “谢谢。”简单地说完，莫雨便回身走了，脚步有些匆匆。穆轻吟抬头看了一眼，她去的方向似乎是圣后的寝宫。 第16章 离宫相遇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转眼便过了许多日，这日，穆轻吟和莫雨去离宫拜见教宗。 “既如此，就按照我与圣后娘娘拟定的方案来吧。辛苦你们了。”教宗和蔼地看着二位晚辈，眸中尽是欣慰。 莫雨和穆轻吟告退，莫雨问她：“我还有些事，你替我去趟南方客院可好？有一封信麻烦你转交苟寒食。” “好。”穆轻吟点了点头。莫雨去办事，穆轻吟便去了神道，前往南方客院。 “轻吟姑娘。”苟寒食得知她来了，便带着关飞白和梁半湖出来迎接。 穆轻吟回礼：“寒食兄。今日前来拜见教宗，莫雨姑娘托我带一封信给你。”苟寒食接过信，道了谢。又提起了青藤宴那夜的事。 “轻吟，那夜多谢昆仑门。” 穆轻吟笑了笑：“不必客气，那夜大多是有容的意思，虽然也有些我自己的想法，但也不过都是想要对国教学院试探一二罢了。” “陈长生确实很厉害。如果他洗髓成功，我们在大朝试上可是要多一位有力的对手了。” 二人相视一笑，穆轻吟又问道：“七间呢？”苟寒食答：“大约贪睡未起吧。轻吟要见她吗？”穆轻吟道：“不必了，我只是担心她的情绪。” 苟寒食笑着摇了摇头，正欲说什么，忽然被外面的一阵嘈杂声打断。 几人走出院子，不禁一愣。可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神道上站着国教学院一行人，看样子是去看完落落准备离去。有一个圣女峰的小师妹一脸不忿道：“癞蛤蟆想吃凤凰肉！” 陈长生神色自若，笑了笑，眸中尽是清澈：“姑娘还真是错了。徐姑娘是不是凤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自己肯定不是癞蛤蟆。” 几人看着神道上的陈长生，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而神道边有些眼尖的弟子也发现了他们。 “南方使团出来了？”“咦？还有昆仑门的那位？”“穆轻吟？”苟寒食和穆轻吟先是对金玉律行礼，苟寒食再和陈长生见礼，穆轻吟顿了顿，便也颔首示意。 她转而又看向方才出声的圣女峰弟子，心中着实不喜她的行事作风，歪了歪头，状似无意地道：“他自然不是癞蛤蟆，不然我昆仑门又算是什么？” 一片沉寂。那名少女面色涨红，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怼陈长生的话语竟会间接得罪昆仑门的这位。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他连洗髓都没有成功，不是废物，是什么？”此言一出，人群更安静了，有几分诡异。少女愈发难堪，憋了半天，竟是梨花带雨地掩面跑走了。 穆轻吟怔愣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想这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也忒差了些，区区一句话竟把她气哭了？虽是这么想，穆轻吟还是对着她的几位师姐歉意地笑了笑。 再看向神道正中众人口中神色无波，沉稳自如的“废物”，穆轻吟挑了挑眉，心道陈长生倒是也不一般。 反倒是唐三十六，看到她像看到鬼了一样，震惊地瞪大双眼，对着陈长生说了半天“她”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陈长生嫌弃地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 金玉律却是开口了：“我们该走了。”这句话看似温和简单，实际上蕴含了许多意思，比如，让唐三十六不要再纠缠，让路边诸弟子让路，还有和苟寒食和穆轻吟告辞。 二人都懂得了他的意思，各自行礼，穆轻吟又对陈长生说：“再会。” 陈长生点了点头，目光却刻意没有和穆轻吟对上，唐三十六看着他，又机械似的转头看着穆轻吟，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17章 青云换榜 一行人本该离去，忽然一直憨愣的轩辕破一脸迷惑地看着远方：“谁在喊我的名字？” 妖族的耳力眼力都比普通人类要强不少，他听到了声音，神道旁的人类学生没有听到，以为他在装疯卖傻想冲淡先前的尴尬，不由哄笑起来。 但片刻后，那声音便从离宫深处传到了场间。那声音很清亮，说的很清楚。再也没有人哄笑，因为他们都处于极度震惊之中。 “轩辕破，京都国教学院，青云一百四十八。” 过了好长时间，所有人才反应过来。 青云提前换榜了？！ 轩辕破入了青云榜？！ 尽管按照轩辕破的排名，大约位列青云榜末，可是在京都诸学院里，一直流传着想登青云榜，难以登青云的说法，能够上榜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当然像在场的穆轻吟，苟寒食还有其余的几个真正怪物般的少年天才，在二十岁之前便提前进了点金逍遥榜，则又要另当别论。 “你这么紧张？”陈长生挑眉看向唐三十六颤抖的双手，唐三十六急忙将手背到身后。心中暗骂：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青云榜的重要性？！嘴上却硬道：“胡说！我哪里紧张了！我需要紧张吗？” 穆轻吟略有些嘲意地笑了笑，不再看他们，心中则在忧心师姐秦鸢的排名，秦鸢在青云榜本位列十三，自那夜与落落一战，排名可会降低？ “苏墨虞，京都离宫附院，青云三十三。” 听闻此音，离宫附院顿时响起一片恭喜声，方才义正辞严地与唐三十六讲道理的苏墨虞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今年他的表现平平，能够保持往年排名已属不易了。可随之而来的另一道声音使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唐棠，京都国教学院，青云三十二。” 唐三十六先是一愣，随即欣喜若狂，他望向苏墨虞，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说不出的讨厌。神道两侧一片安静，青曜十三司的少女们望着唐三十六的目光越发炙热，宗祀所的学生越发沉默，离宫附院的学生则是像苏墨虞一样脸色难看。 穆轻吟也与众人一般有些疑惑，不过她向来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神色一如既往的漠然，只是纤纤素手随意地拨弄着道旁整齐美观的花草，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不觉，排名念到了青云榜前十，在这之前都没有秦鸢的名字，只是一个昆仑门天资聪颖的师妹成为第三十名，还有一位是青云二十七，穆轻吟自然也为她们高兴，不过还是在等着秦鸢的名字。当然，还有那夜大放异彩的落落。 青云榜第十，是七间，穆轻吟转头对苟寒食道了声恭喜，紧接着便到了第九。出乎意料却又似乎理所当然的，第九名不是原先的落落，而是槐院的一名少年天才。 第八不是落落和秦鸢，第七也不是，那属于离山梁半湖。穆轻吟再恭喜了苟寒食和梁半湖，锦袖低垂，微微紧张。 “昆仑门，秦鸢，青云榜第六。” 路边众人响起一阵轻呼，因为那夜她和落落的对决毕竟是输了，怎么看也没道理让她从原先的青云十六直升十位到达青云第六啊。 不过排名已定，天机老人自有他的道理，现在昆仑门诸弟子只有穆轻吟恰巧在场，于是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众人也都纷纷向她道喜。 穆轻吟舒了口气，众人便更开始关心落落的排名了，关飞白由青云第四降到了第五，就在所有人都准备在第四位听到那个尊贵的姓名时，第四位竟然是神国第三律，离山剑宗的梁笑晓。 落落进了青云前三！ 这下，穆轻吟连同苟寒食道喜都没有，苟寒食几人也如她一般望向天边。然而震惊并没有结束，青云榜第三依然不是落落！ 穆轻吟瞬间知道了她的排名，其余不少反应快的弟子也明白了，不是第三，那便一定是第二了，因为第一位的那个妖孽少女，是无论如何也越不过的。 “国教学院，白帝落衡，青云第二。” 饶是事先猜到了，穆轻吟也是惊讶了一小会儿，当她听到天机老人的评语时，这种情绪更加溢于言表。 天机老人直接言明她现在已经越过妖族的修行障碍，原因，自然是因为“遇明师，得通经脉”。 此话意思十分明显，一时间，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自那夜之后，谁人不知落落殿下的师父就是陈长生，天机老人这番评价，令方才骂他“废物”的人如何自处？ 穆轻吟和苟寒食也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陈长生，穆轻吟的清冷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陈长生。我记住你了。 第18章 周园秘事 “圣后娘娘。”正是深秋时节，天气微凉，穆轻吟本来在宫中修炼习武，不怎外出，这日圣后忽然传召。 圣后一袭黑衣，高贵冷艳，负手立在窗前，自有睥睨天下之势，听闻她的声音，也不转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来，略微低沉的女声响起。 “轻吟……抱歉。但我不得不提。对于周园，你了解多少？” 穆轻吟明显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圣后极少在她面前提起有关那些人，那些事的任何话题——因为种种原因。 “秋山已夺得周园钥匙。周园，可以开启了。也应该开启了。”圣后抬起头，平视着穆轻吟的眼眸，缓慢而清晰地说。 穆轻吟自与圣后行过礼后就没有说话，现在仍是不语。圣后也不急，只静待她挣扎犹豫过后再开口。 周园是当初“星空下的最强者”周独.夫的小世界。如同现今离宫中教宗大人的青叶世界，或是汶水唐家的小世界性质差不多，不过自然远比后两者强大。 没错，就是强大。或许用这个词来形容普通的世界并不妥贴，而周园却的确是如此。 先不提这个世界的建造耗费了周独.夫的多少精力和真元，光是里面漫山遍野的妖兽、成千上百的奇珍异宝、诡异的日不落草原、传说中的周陵、汇集万千名剑的剑池……诸如此类，都是贪婪而懦弱的人们既向往又畏惧的。 对这个小世界有所了解的人寥寥无几。很巧的是，穆轻吟就是其中之一，虽说只是略知一二，不甚清楚，但已经是圣后唯一能找到的人了。 周独.夫是人族，乃至整个大陆的最强者，当初他被人族圣域强者围攻致重伤，之后却下落不明。 有传他隐居世外不问红尘；有传他去了星空彼岸；有传他就是魔族军师黑袍；还有有传他隐姓埋名过着普通的生活…… 总之，几乎没有人相信他已魂归星海。即便是曾经参与战斗，现在还在世或已离去的当事人。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太强大。 想当初，十余人族圣域强者围攻他一人，他即便重伤累累，命在旦夕，可仍以一己之力使得数位强者陨落，其强大的实力不得不使人畏惧。 所以在人们的潜意识中，就算有人再不希望他还活着，也无法欺骗自己，真心认为他已逝去。 穆轻吟也不知道周独.夫是否安在，可她知道，穆家上上下下百余人已经不在了。上至她的父亲，太宗国师穆无忌，她的姑姑，太宗皇后穆无双；下至家中的仆妇小厮，顽童稚子，无一不惨遭厄运。 满门忠烈，血溅刑场，只是为了那个人，所谓的最强者！ 她不知该恨太宗皇帝，还是该恨周独.夫，亦或是恨围攻周独.夫的那些强者？ 穆轻吟年方二八，正是明艳动人的好时候，她的沉稳，她的清冷却与这个年纪的花季少女截然不同。或许，是因为她背负了太多罢。 她终于开口了。 “娘娘，周园何时开启？” 圣后欣慰而慈爱地笑了笑。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的责任，她的压力，甚至是她的仇恨有太多，有时令自己也很心疼，可是她若要成长，就必须学会承受这些。 “大朝试之后，我会亲自挑选一批少年强者进入周园。” “娘娘，只有聚星境以下方可进入周园。”话虽如此，可不论是圣后还是穆轻吟都明白，凭穆轻吟的能力，区区的空间门槛怎么会阻碍到她？ 沉默半晌，圣后疲惫不堪地叹了口气：“轻吟，仇恨有时是人生活的希望，或是前进的动力，可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穆轻吟默然，她自然懂得了圣后的意思。也好，那便去吧，不过是那人留下来的一个遗迹，有何可畏？！ 第19章 所谓的口出狂言 大朝试将至。 苟寒食的目标是大朝试榜首。 陈长生的目标也是大朝试榜首。 前者，没有人会质疑，最多有些羡慕嫉妒的人在背后嘀咕几句他太过狂妄自大。 可是后者就不同了…… “什么？你要拿大朝试榜首？！” 国教学院里，唐三十六夸张的怪叫声，再一次赢得了周围所有人的白眼。虽然这周围的所有人，也不过只有国教学院四个少男少女罢了。 “我家师父为什么不能拿大朝试榜首？”落落很不服气地对唐三十六喊道，“师父通读道藏，那夜更是连苟寒食都胜了。” 轩辕破原本似乎想说什么的，见到自家殿下这么激动地反驳唐三十六，瞬间乖巧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唐三十六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这对怪异的师徒，无奈扶额：“长生啊，不是我打击你，可是你不要忘了，大朝试不但有文试，还有武试呢！非得两项都超出常人，才有得榜首的可能！” 说罢，又啧啧两声，叹道：“辛亏没有人知道，否则你还不得被说成是口出狂言！” 落落认同地点了点头，见到陈长生神色不对，急忙解释道：“师父你不要误会，我对你可是很有信心的！外面的人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师父才不要在意他们呢！” “有人在门口？”几人正在兴致勃勃地聊天，轩辕破突然奇怪地问道，落落望向门口，也点了点头：“是谁？” “穆姑娘？”陈长生打开门，惊讶地看着门口白衣翩跹的穆轻吟。落落也凑了过来，疑惑道：“轻吟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穆轻吟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出来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国教学院门口吧？“没什么……就是出来散散心。” “那轻吟姐姐，要不进来坐坐吧！你好久没陪我了！”落落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道。穆轻吟看了看陈长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忍拒绝落落的眼神，点了点头。 “方才似乎听你们在谈论大朝试？”见到穆轻吟，唐三十六和轩辕破十分愕然，饶是唐三十六这种万花丛中过的公子哥儿也愣在那不知所措。 还是落落回答了她：“嗯嗯，师父可是立志要成为大朝试榜首呢！”话已出口，再挽回也来不及了，陈长生十分尴尬地站在那，却不见意料之中穆轻吟的讥讽嘲笑，而只是看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惊讶：“你洗髓成功了？” 陈长生道：“嗯，不过才没几天。” 穆轻吟微微一笑，继而认真地问：“你想打败苟寒食吗？其实若论文试，他已是败了。若是武试你必然打不过他，智取或许还有些可能。” 陈长生没有想到穆轻吟居然会为自己分析胜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谢。我会努力的。” “师父，您想去天书陵观碑吗？我可以带师父去的。”落落虽然也支持自家师父，不过还是好奇地问他。 去天书陵观碑他自然是想的，不过…… 穆轻吟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想去凌虚阁悟道？” 除了历届陛下和教宗，只有每年的大朝试首榜首名，能够在凌虚阁里静思一夜，表面上看起来这自然是难得的殊荣，但事实上，平常人都不会认为这是好事。 凌烟阁里肯定没有寝具，静思一夜只怕要盘膝而坐，别说睡觉，便是想要小憩片刻都极困难，如此一夜折腾，清晨时必然极疲惫困倦，进入天书陵观碑悟道，肯定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可陈长生不是平常人，穆轻吟也不是。 对陈长生来说，这个规矩不是规矩这般简单，而是最重要的事情。是他经历这么多风雨，冒了这么多危险的最大原因。 对穆轻吟来说，她绝不会如那些凡夫俗子一般人云亦云，而且她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或者说是秘密。 “好吧，祝你好运。”一袭白衣的人儿沐着云辉，看似淡淡道，仔细却不难看出她眉间的笑意和善意。 “谢谢。”陈长生也看着她，清澈的眸子闪烁着一些别样的光辉。他一直相信自己，也很高兴穆轻吟能相信自己，然后，他是时候该证明自己的实力，让所有人都相信自己了。 他修的是顺心意，一向淡然，可这种不被人看好的感觉真的不好。尤其是在生来天骄的她面前。 第20章 拭目以待 今年的大朝试依然在离宫举行，强者云集，可以说是十年来竞争最激烈的一届，而且有无数谈资，但依然有些遗憾。 万众瞩目的秋山君和徐有容依然没有来参加，世人皆知他们有资格随意进入天书陵悟道，可如果他们也来就太震撼了。 梅里砂大主教，茅秋雨，陈留王，莫雨等大人物坐在离宫的观礼台上，穆轻吟也在上座。 远处的大朝试现场，“我把全副身家都买了你赢。”辛教士看着陈长生说道：“如果你今天拿不到首榜首名，明天记得去洛水替我收尸。” 不错，陈长生如果拿不到首榜首名，最受影响的并不是国教学院，而是以国教学院背后的教枢处。 陈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唐三十六说道：“难怪昨天夜里赔率的变化如此之大。”他们望向离宫里的观礼台，望向国教学院最大的靠山。 在那里，主教大人梅里砂微微眯着眼睛，根本看不出来是睡着还是醒着，没有人知道，他把多少钱押在陈长生身上。 同样没有人知道，坐在他身边的莫雨和穆轻吟押了多少钱在陈长生身上。 时隔多年后，陈长生得知此事，也只能笑着感叹一句，不愧是好姐妹。 莫雨是凭直觉，而穆轻吟则是真正看好他，愿意相信他。 在落落的执意要求下，教宗大人同意了她代表国教学院参赛，只是不算名次。听到这一消息，各院师生或多或少会有些心思，却也无人再反对。 随着时间的流逝，昭文殿内只剩下了十余人，大部分席位已经被撤走，场间更加空旷冷清，苟寒食和陈长生还在答题。 秦鸢在昆仑门最为学识渊博，可是对于最后几页的答卷也应付的很狼狈，看到沉稳镇定的苟寒食陈长生二人，愈发有些焦虑。她出神地盯着苟寒食俊朗而略微瘦削的身子看了一会儿，心情竟渐渐平复下来，深吸口气，又开始深思熟虑。 殿内的主考官和教士们再也无法安坐，纷纷离开桌椅来到场间，隔着一段距离观看着这幕大朝试里极难出现的画面，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精彩。 观礼台上的大人物们不少表情也挺精彩。比如莫雨。她的表情从淡然，到疑惑，到惊讶，到不屑，然后……转首笑眯眯地看着穆轻吟。 “轻吟，我记得这些年大朝试从未有人能把文试的所有题目做完，对吧？”包括你？ 这明显调笑的语气使穆轻吟轻咳一声，的确，她当初也没有全部做完答卷，可是只剩了半面，已是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如今……苟寒食和陈长生谁会得到文试魁首，她拭目以待。 不知过了多久。苟寒食结束了答题，站起身来。几乎同时，西面也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整理题卷的声音。人们向那边望去，只见陈长生把题卷抱在怀里，正准备交卷。 看热闹的群众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苟寒食名满天下，很受尊重，但毕竟是南人。陈长生虽因与徐有容的婚约得罪许多人，但毕竟是周人，在这种时候便成了周人的骄傲，竟有大部分民众是在给他喝彩。 按照今年武试的规程，只有通过朝阳园里这片树林的考生，才有资格参加最后的对战，走不出去的考生会被直接淘汰。 这片树林称为磨时林，传闻是……当年王之策在京都读书之余用来放松心神的游戏，不过当时他用的是笔与纸。王之策当年把这游戏叫做磨时，就是因为很难，可以把时间全部磨光。 （大神不愧是大神！膜拜！） 下面自然是很精彩的一段，观礼台上的人们都静静看着远方，谁知这时原本一直很关注场间赛况的穆轻吟忽然起身离席。 第21章 过曲江 殿外，穆轻吟的面色不大好，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陈长生倒是聪明！”她得到消息，昨日有容叫白鹤给陈长生送了封信，然后辛教士去了国教学院，再然后，本该离去的白鹤被陈长生暂留在了京都。 而今日大朝试武试第二轮，就是过曲江。穿林海过曲江，前者检验考生们的神识强度与感知能力，后者则是检验考生的真元数量以及运用技巧。不借助法器，渡过 如此宽广的江面，绝非易事。 估摸着时间，陈长生他们也该从煮时林里出来了，穆轻吟寒着脸，鬼神使差地唤来小白，小白的嘴边还留着些食物残渣，似乎对于主人在自己吃东西时召唤自己十分不满，傲娇地扭过头。 平时穆轻吟还会为它顺顺毛，哄一哄，可现在她是在没心情，虽然这份不悦她自己都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去曲江边……”穆轻吟如是吩咐道。小白本想撒撒娇，可接触到穆轻吟透着危险的眼眸瞬间乖了起来，听话地去了曲江边。穆轻吟则回到观礼台，对茅秋雨抱歉一笑又把目光投向远方。 陈长生只是静静站在江畔的一块岩石上，不远处的秦鸢却开始准备过江了。方才清儿在煮时林耽搁了一段时间，不然她早就到了江南了。 只见白衣少女微微一踮脚尖，身姿顿时凌于半空之中，一个飞速而华丽的旋转，转瞬之间秦鸢就到达了江南，清儿紧随其后，以同样优美的姿势过了江。 岸两边的考生们都惊得目瞪口呆，觉得自己仿佛出现了幻觉，似乎真的看到了九天之上真正飘渺高贵的仙女。饶是方才青曜十三司的少女以轻功掠过江面，也只是得到了一部分普通考生的赞叹。 穆轻吟垂首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正欲放下，抬眸一望，正直落落抓着那个叫轩辕破的妖族少年“咻”地丢到对岸，她的手一抖，清茶差点没洒出玉杯。陈长生待会儿不会也要这么被扔过去吧？ 唐三十六有些慌张地走到江边，好似生怕落落扔人扔上了瘾，疼不疼是一回事，影响形象才是大忌。虽然逃的有些狼狈，但当他踏进曲江的那一瞬便再次潇洒起来，重回了汶水唐家的翩翩公子。 汶水剑依然在鞘中，他徒手施出了汶水三式。晚云收。 一道炽热的气息瞬间笼罩曲江北岸，他仿佛化为江面的一道金光，疾掠数十丈，瞬间便到了曲江南岸。 除了离山剑宗四人，他是今天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直接用剑势过江的考生。莫雨不禁莞尔一笑。 落落和陈长生说了什么，陈长生摇了摇头，落落犹豫片刻，走到江畔的一颗石头上，双膝微曲，然后用力。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石头从中间裂成两半。 裙摆轻扬，然后落下。落落出现在草甸上，裙下两朵烟尘微作，仿佛是花。 落落根本没有理会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震惊视线，和唐三十六，轩辕破一起担忧地望向对岸。 陈长生孤零零地站在对岸。穆轻吟端着玉杯的手一紧，心中暗暗恼恨小白的拖沓，万一这机会真给那丫头抢了去……哼，等她回来有她好看！ 不知不觉中，穆轻吟竟开始这般在意陈长生了，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远在曲江边的陈长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往这个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攥紧衣袖，为自己鼓劲，也为她放心。 “希望他过得去。”莫雨突然发声，语气透着些遗憾，“可惜了，就算他已经洗髓成功，神识强大，如果没有足够充沛的真元，也无法突破天地给予的限制。” “真正志存高远者，不会忽视任何细节。”穆轻吟看着莫雨一笑，这句话看似无头无尾，可在场之人都听得出她在说谁。 果然，穆轻吟又道。 “他既要拿榜名，又怎么会过不了这条浅浅的江。” 莫雨很诧异，茅秋雨很淡然，梅里砂主教一直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细缝。那模样，看起来很像一只老狐狸。当然，像梅里砂，教宗这样的人物，又有哪一个不是老狐狸呢？ 第22章 鹤与白泽 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他没有向曲江里走去，而是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仿佛正在寻找什么。 这时，传来一声鹤唳。几乎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低低的叫声，软糯糯地，让人听着很舒服。 “不会吧。”苟寒食先看到了那只从远方飞来的白鹤，微怔想道。当他转身看到不远处树丛中的白泽时，这句话竟然脱口而出。 “不会吧？！”关飞白向岸边走了数步，看了看白鹤，又看了看白泽，惊道。 秦鸢也看到了，她温柔可亲的笑容也出现了一丝裂痕。旁边的清儿张开嘴巴，好似吞了一颗鸡蛋。 岸边的草甸上，很多考生看着这幕画面，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不会吧！” 陈长生真得很茫然，他叫来白鹤，是为了应付一些突发状况，可是这只白泽，是怎么回事？！ 正在众人惊愕之间，小白踏着优雅高贵的步伐，缓缓走到他面前挡住白鹤，看着陈长生，让人产生了一种它在示意陈长生坐上过江的错觉。 其实那不是错觉，小白就是这个意思，陈长生明显也看懂了，只是他微微歪头，看着白鹤的如雪的翅翼和小白脖子上挂着的玉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莫雨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望向穆轻吟，却见她一脸迷惑，“哎呀”一声。“那不是小白吗？小白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莫雨十分确定，如果现在她口中含着茶水，一定会不顾形象地喷出来，能喷到眼前这张写满无辜的脸上，最，好。 怎么可能就在大朝试的时候，这只白鹤从万里之外的南方飞来。国教学院肯定事先便知道今日大朝试的题目。当然，没有证据的事情，无法指责。 然而，最使人震惊的还是那只现在正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满脸无辜纯良的小白。大多数人都认出了这只白泽，少部分不明所以的听到周围的议论也很不可置信。 陈长生和徐有容有着婚约，白鹤就算帮他，再怎么被人看不起，也是名正言顺的。而小白就不同了…… 人们纷纷联想到了那夜昆仑门和国教学院的精彩对战。 穆轻吟一开始就率先发难，莫非只是想引起陈长生的注意？而今天坐在观礼台观礼的她见陈长生有难，又毫不犹豫出手相帮，想要使他怀有感激？ 不得不说他们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可是那些京都百姓的想象力一定会更加丰富。可想而知，今天过后，京都各大酒楼的说书人口中，一定会出现许多富家小姐穷书生，一往情深深几许的绝美爱恋故事。 那厢人们在暗暗揣摩猜测，这厢的陈长生却开始了认真的思考。 徐有容是他的未婚妻，可他不想娶，她不想嫁，况且二人自年幼之后再未相见；穆轻吟则不同了，他们虽然没有那么多渊源，可毕竟算是朋友，日后若要感谢也方便些。 于是……在众人的注目下，陈长生抱歉地抚了抚白鹤颈间，白鹤有些不满，不过还是没有做什么。 小白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傲娇地让陈长生骑上，轻轻一掠，江面微风拂过，转眼间他们就出现在了对岸草甸上。 此时此刻，人们的心情已经不足以用震惊来形容了。而是不约而同地想到： 这个世界真奇妙。 国教学院事先知道大朝试的题目，没关系，谁叫他们有教枢处做后台；陈长生唤来白鹤帮助自己过江，好吧，随你高兴；突然冒出来的穆轻吟的白泽，也行，大人物的心思总是琢磨不透…… 可是，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择未婚妻的白鹤过江的时候，他却选择了穆轻吟的白泽。不说那是徐有容的鹤，可那是他事先布置好的手段，怎说放弃就放弃？ 难道…… 有些好事之徒在心中想到一种可能。 富家小姐真的成功俘获了穷书生的真心？ 第23章 对战 若是陈长生骑鹤过江，众考生可以千万般嘲讽，可现在不行。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只白泽绝不可能是自己跑过来的，而那位现在正坐在观礼台上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还会参与对他们的测评，所以河畔竟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只见不知何时，国教学院数人已经离开，已经快要走进草甸上方那片疏林之中。不少人嘲讽一笑，却也不敢说什么，不一会儿，又有人陆陆续续过去。 秦鸢路过离山弟子面前，对苟寒食笑着点头致意，又走到陈长生面前，笑了笑：“祝你好运。” 陈长生想着这是她的师姐，便也笑道：“谢谢。” 通过武试，有资格参加对战的考生共计一百一十三人，最先通过曲江的前十五名考生，在第一轮里轮空，余下的九十八人两两对战，胜者与前十五名考生进入下一轮，然后再次进入两两对战，直至最后。 除了首轮轮空的前十五位考生，前四十九名考生可以随意在后四十九名考生中挑选对手，而被选中的考生不得拒绝，否则视为弃考。 秦鸢恰巧是第十五名过江的，所以清儿沦为第十六名，不得轮空，她有些悻悻然，还是去和师姐妹们认真准备。 钟声响起讯号，人群中的清儿瞬间成为了众人的焦点，穆轻吟也关注着她。清儿是这一代除了她和秦鸢最出色的弟子。昆仑门也寄很大希望于她。 清儿乍一被这么多人盯着，有些局促不安，接收到师姐鼓励的眼神后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在后四十九名考生里指了一个人。 因为师姐之前再三叮嘱要稳妥为重，所以她才挑了一个单薄瘦弱的女孩，否则，她定要挑战离山剑宗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尽管她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他。 凭清儿的实力自然是胜了，接着几位考生分别挑选了各自的对手，很快就轮到一个槐院的书生挑选。恰巧，那个书生就是在煮时林里和唐三十六起纷争的那个。 唐三十六很嚣张地对他无声而笑，书生面色一沉，正欲抬手，忽然被一名同窗拦住，这才恨恨收手。一旁等着看好戏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失望。 许久，对战一场接一场地结束，有人自豪的从洗尘楼里走出来，有人被抬出来，或喜或悲，神色各异。 国教学院方面却一直是无人问津。只有发疯了才会选择落落殿下，至于唐三十六，连槐院书生都没有选他，谁会白痴到让他下场。 就连轩辕破也没有人敢选为对手，谁叫他有天生神力。有些意思的是，或者说有些诡异的是，就连没有进入青云榜的陈长生，也始终无人选择。 洗尘楼外很是热闹，林畔却很是冷清。国教学院的少年们很是无聊。 好在规则不可废，无聊的时刻终究会结束。一名天道院的考生走到场间望向林畔。那边只剩下五个人，现在他要从这五个人里挑一个做自己的对手。 庄换羽沉默了一下，走上前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那名考生的脸色不变，却有些犹豫。 过了一会儿，他好似下定决心似的，抬起手臂，在剩下几人间微微摇晃一下，最终指向陈长生。 他选了陈长生。 陈长生缓缓上前，注视着他，他根据教枢处给的资料，认出此人是天道院院长茅秋雨的亲传弟子刘重山。 “你洗髓成功了吗？” “成功了。” “上次青藤宴你洗髓尚未成功，这才没几天吧？” “是的，时间不长。” 短短四句话，二人一问一答，刘重山的脸上看不到倨傲之色，所有人却都听出了他话语中淡淡的轻视。 “你打不过我。” 第24章 只一拳 陈长生笑了笑，摇了摇头。殊不知这一举动使得刘重山以为他在轻视自己，气息一变，十分愤怒。 他猛地抽出一把油纸伞，那油纸伞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里面运转的气息强大，尽管因为年纪小，刘重山不一定能发挥出这伞的全部实力，不过也足以对付陈长生了。 补一句，这是在他看来。 陈长生不去理会他，暗自运功蓄势，心中飞速地演算着，如何才能更快。 没错，就是快。 然后，他动了。 他抬起右脚，踩向地面。“嘶啦”一道声音响起，那声音仿佛是被火烧红的铁砧，忽然被淋上了一盆清水。 数道裂痕以他的右脚为中心，向着洗尘楼四周散去。无比恐怖的力量从地面传回陈长生的身体，黄沙漫天而起。 他的身影破沙而出，深色的国教学院院服，拖出一道清晰的残影，仿佛就是一条黑龙。 转瞬间他便来到了刘重山面前。下一刻，伞面的光线骤然敛没，重新变得黯淡无光。拳头继续前进，准确地落在刘重山的胸口。 从开始到结束他只说了那两个字。他连一招都来不及发。就，倒下了。 无论洗尘楼里的考官还是昭文殿里通过光镜看着对战的大人物们，都被陈长生的表现震住了，哪怕是穆轻吟。 穆轻吟第一眼看到刘重山就知道他一定不是陈长生的对手，不过她的确没有料到陈长生竟如此强。 “他的力量与真元数量没有任何关系，应该是洗髓相当完美或这些天有何奇遇，那是纯粹、绝对的力量。” 薛醒川的话语，使殿内众人沉默不语。看来陈长生，果真不凡，短短几日的功夫就能完美洗髓，或是得遇奇缘，背后莫非有高人相助？这个高人，会是坐在那闭目不发一言的主教大人吗？ 其实他错了，陈长生自有奇缘，不过不是高人在背后相助，而是高“龙”。若是天海圣后在场，必然能发现陈长生方才背后若有若无的龙影，是一条玄霜巨龙，而且，很像寒潭里的那条。 ………… 第六十二号考生无奈地选了苏墨虞，下一名选择了唐三十六。这两场对战进行的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苏墨虞和唐三十六便都获得了胜利。 最后一名考试沮丧地看着落落，叹了口气，转身对主持考试的离宫教士说：“我弃考。” 武试里最先通过曲江的十五名考生都很强，有离山剑宗四人，摘星学院有两人，昆仑门有秦鸢，天海胜雪神情冷漠地站在最前方，庄换羽平静地与一位同窗站在一处，那名叫折袖的狼族少年孤单地站在外围，只一人无人认识。 对战开始前，首先要进行抽签。 “国教学院轩辕破，对着离山剑宗苟寒食。”…… 当所有人——包括落落和轩辕破本人都看着陈长生的时候，他沉吟片刻举起手，对着负责抽签的那名离宫教士说道：“我们弃权。” 场间一片哗然，穆轻吟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这时候，保存实力才是最主要的，苟寒食是个强劲的对手，国教学院不应该和他硬碰硬。 抽签继续进行，平静的场面在离宫教士抽出唐三十六和梁半湖这两个名字后，再次被打破。考生们望向林畔，没有人嘲笑国教学院，而是开始同情他们。 坐在殿中的莫雨和穆轻吟也抿唇莞尔一笑，莫雨的笑容则多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国教学院的坏运气却没有就此结束。写着陈长生名字的纸条被离宫教士抽了出来，紧接着教士报出了他的对手。槐院霍光。 最让人震惊的还在后头。落落的对手是天海胜雪。草坪上的考生们，无语了；国教学院几人自己，无语了；观礼台上的大人物们，无语了。 至此时人们可以确信，这样的抽签结果绝对与运气无关，而绝对是对国教学院刻意打压。 主教大人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浑浊的目光落在光镜上显现的签表上，渐渐变得寒冷起来。 莫雨眼帘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轻吟轻轻把茶盏放到桌上，“啪嗒”一声脆响，不怒自威。 她有些生气。 第25章 今天天气不错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6章 入周园 “陈长生一日观尽前陵碑。教宗大人金口玉言评价其‘十四年不修行，只读书，一年通幽。二十日不解碑，只静坐，一日看尽前陵碑’。” 这一次，穆轻吟听着属下带来的消息，只是略略顿了顿，然后淡淡“嗯”了一声，再无他话。 她并非不吃惊，也不是被惊呆了。而是……郁闷。 是的，就是郁闷，想当年她不也是一日观尽前陵碑，引星光照亮京都，不也是引起各方轰动？可是她再天资聪颖，也是如常人一般，历经艰险方才过了那到坎儿，得以通幽。 而陈长生这个家伙……才洗髓没几天，一举通幽，那是不是说明，他在坐照之前便在洗髓，在洗髓之前，便在通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穆轻吟当然郁闷。 如此又平平淡淡过了几日，转眼间便到了周园开启的日子。 每隔十年周园开启一次，开园时间为百日，百日之后所有人都必须出来，不然会被周园里变化的空间乱流直接撕成碎片，这是很多年前已经被证明了数次的铁律。 进入周园可以说是探险，也可以说是试炼，无论是谁在周园里拾到什么宝物，只要能够成功地带出便归属于那名修行者所在的宗派或学院，在周园里可以彼此抢夺，除了严禁杀死对手，不限使用任何手段。 数百名修行者进入周园，却不知有一人已先他们而入。不，不止一人。还有……数十……魔？ 妙龄少女矫捷的身姿飞舞在山间，听到周园起始处的响动，淡淡抬眸一望，便不再去理会，继续寻找着自己想找的地方。 同样在周院内的，还有一名人类男子，不知多大年龄，如果只看眉眼间的散漫神态似乎还是年轻人，但他眼瞳里的宁静深意却仿佛已经修行千年。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魔族男子。 “说实话，我们这些人查了数百年时间，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魔族军师居然是个烛阴巫。” 原来他便是传说中最神秘、最可怕的魔族军师黑袍。 “要做成一些事情，总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黑袍看着那名男子平静说道：“苏离，你在世间流浪了数百年了，难道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 姓苏，并且让魔族军师黑袍与之交谈，世间只一人。离山小师叔苏离。 苏离静静看着他，右手落在剑柄上，说道：“直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既然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我就不想再放过你。” 苏离说道：“你要在园内杀人。” “不错。” 黑袍微笑说道：“折袖太像当年的你，所以是一定要杀的。包括你女儿在内的两个小姑娘，也是一定要死的，那个国教学院的少年叫陈长生？就这四人吧，很遗憾苟寒食没有进周园，不然差不多齐了。他们是人类的将来，而你是人类的现在。周园重现，助我毁掉人类的现在与将来，想来它的主人如果知道这件事情，也会很欣慰才是。” “那穆轻吟呢？她才是你的心头大敌，而且她才代表着人类的将来。还有秋山君。” 黑袍摇了摇头：“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师侄孙是个情种？他对徐有容一往情深，若他知道徐有容因他而死，怕是会比杀了他痛苦一万倍。” “而穆轻吟……苏离，我不瞒你，我没有把握能杀死她，你知道我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苏离微微讶异，却没有表现出来，难道穆轻吟的实力已经达到让黑袍都忌惮的地步了吗？不愧是穆家的后辈，那人的女儿。 黑袍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声音沙哑：“你放心，你和你女儿很快就会去星空与家人团聚，她，与家人团聚的时间，却要再长一些。” 苏离脸色大变：“你都知道什么？”黑袍笑了笑，笑中有轻蔑，还有，若有若无的哀思：“苏离，当年的旧人不止你一个。只是有许多人不再念旧了罢了。”比如我。 说罢，不待苏离震惊和探究的表情，挥手下令，数个魔将瞬间闪出。 所有人都知道，魔族军师黑袍其实是一个人类，背叛了自己的家族和同类去帮助外敌。但如果他是当年的见证者之一，那也就不怎么奇怪了。因为他早就没了家族和同类。 第27章 破局 黑袍拿起黑色方盘轻轻一抖，只见云雾收敛，一切似乎如前。苏离却神情微寒，说道：“你把周园关了。” 黑袍说道：“这是周先生的世界，我虽然有所了解，却也无法完全关闭，但暂时关几天还是能做到的。” 离山的万剑大阵再次启动，朝阳之下的万道剑光，如流金一般。 白鹤一声清鸣，离开了圣女峰。正在吃糕点的小白猛然抬头，把秦鸢姐妹们一惊。 京都皇宫里的甘露台上，没有圣后娘娘的身影。 离宫里的钟声全无预兆地响了起来，虽然不显急促，却连绵不绝，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汉秋城外的草庐下，朱洛猛地睁开眼睛，只有无限警惕与震惊，哪里能看到半分醉意。 车厢里梅里砂也睁开了双眼，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他们都感应到了。周园重新关闭 山间的白衣少女面色骤变，急急停住脚步，望向苏离和黑袍的方向，神情极为凝重。缓缓阖眸，好似在感应什么，又好似在犹豫什么。 树林里一片嘈乱，长生宗的长老、国教教士、诸学院宗派的师长，纷纷涌到那片不散的云雾之前。 天上炸起青烟警讯，白衣少女缓缓抬眸，她明白，自己现在去哪里都无济于事，倒不如留在原地保存体力静观其变。 树林里有很多重伤的修行者，可她不是徐有容精通圣光术，也不是陈长生医术精湛，去了也无用； 而周园那头的那场战争，自己更不应该去凑热闹，即便自己在同龄人之中很强，可是面对那样两个实力逆天的疯子，不是只有添乱的份儿？ 这般想着，白衣少女——穆轻吟便找了块相对隐蔽的地方，开始打坐，暗自运转真元，因为她很清楚，不久之后定然会有一场恶战。 不料，这场恶战比她所预想的还提前了些。 周园深处，湖畔气息一阵大乱，剑气与魔息彼此冲突。然后，是一声凄厉的狼啸。 是折袖。国教学院此次只来了陈长生和折袖两人，就算折袖喜欢独自一人，陈长生也必定不会和他分开，所以…… 当穆轻吟赶到之时，恰巧看到了那一幕。 所有人都很不可置信，穆轻吟也一样。 折袖和七间受了很重的伤。 七间脸色苍白，神情震撼，很伤心，以至于有些失神，看着师兄梁笑晓喃喃问道：“为什么……” 梁笑晓的脸色甚至比七间更苍白。但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哪怕他手中的剑正在淌着同伴的血。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穆轻吟。 魔将刘小婉和腾小明夫妇神色凝重；南客的双翼一惊，双双对视一眼；陈长生和七间仿佛舒了一口气；梁笑晓血色全无，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时候，只能拼快。腾小明迅速提着扁担再次掠到三人身前，双手前后相握，毫不怜惜地当头再次砸下。 可是，这般蕴含强大力量的扁担，只一瞬就被一把剑拦住了。那把剑和持它之人一般，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光芒，仿佛神圣的光辉。 剑是含光剑，人是穆轻吟。 折袖中了孔雀翎剧毒，七间被梁笑晓刺至重伤。陈长生从袖中取出一枚纽扣样的东西，递给折袖：“带他走。” 那是落落给他的千里纽，如今也只好给别人了。 折袖中了孔雀翎的毒，七间的小腹被剑贯穿，但终究是离开了湖畔，暂时还没有死。陈长生身受重伤，手中也没有了千里纽防身，可是穆轻吟来了，刘小婉和腾小明绝对没有能力一举杀死他们二人。 黑袍的局，被破了。 第28章 凤凰与孔雀 隐隐约约间，陈长生甚至看到她们两个人的身后，生出一道清光凝成的羽翼，就像先前她们断手重生时的画面一样。 一道强大而寒冷的气息，从这两名女子身后的光翼里散发出来。 穆轻吟和陈长生做好了恶战的准备。可是，双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黑袍大人要你死，你一定会死，可惜不是现在。”刘小婉恨恨地看了陈长生一眼，瞬间她夫妇二人和南客双翼化作几缕黑烟，消失在原地。 此时穆轻吟没有功夫想清楚他们为什么忽然离去，急忙跑到陈长生身边，问：“你怎么样了？” 陈长生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周园，只是虚弱一笑：“无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穆轻吟点了点头，扶起他：“你自己能行吗？”“能。”陈长生刚说完这句话就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穆轻吟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扶着他的手臂，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前走去。 那边折袖背着七间艰难地在山路上移动，七间咬着唇，清秀的小脸上明显有哭过的痕迹。折袖毒发失明，如今只能靠着七间的指引和狼族的天性勉强背着他行走。 而穆轻吟和陈长生走了许久，天色渐渐变了，忽然，二人感知到了两道强大的气息正在缠斗。再走近些，便看到了一个紫衣女子和白衣女子。 紫衣女子是孔雀。发间幽绿的孔雀翎发簪华丽高贵，一双美眸中尽是冰冷，貌美的面容无一丝波澜。 白衣女子是凤凰。她拥有世间最高贵的血脉，与对手的冰冷不同，她虽然面上也是平静无波，却有安详宁静的气质浑然天成。 南溪斋圣女，徐有容。 魔族公主，南客。 在所有的传说里，凤凰都能够号令百鸟，就只有孔雀永远那样的冷漠高傲，孤独地飞翔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穆轻吟没有见过南客，可当她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感到了一种浓烈的孤独。穆轻吟的内心恍然产生一种共鸣，因为她也曾孤独过，甚至现在自己内心深处仍然是孤独的。 南客说道：“我要杀你，任何人都不能插手。”说这话时，她的目光直视徐有容，却是对不远处一个弹琴的老者说的。 明明面无表情，声无情绪，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感觉，透着强大的自信。 人族与魔族年轻一代里最尊贵，也是最强大的两种天赋血脉，终于在周园暮峪的峰顶相遇。穆轻吟默然，她现在比徐有容强，可又不比她强，因为天凤血脉是无人能够超越的，当她真正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别说穆轻吟这般聚星境的强者，即便是神圣领域，都一时半会难以取胜。 那么孔雀呢？是否可以战胜凤凰？ “你今年才破境通幽，我去年便已经成功，而且我年龄比你要小，所以很明显，我比你强。”南客看着徐有容面无表情说道。 穆轻吟此时才是有些郁闷，陈长生半死不活的样子，自己又不能抛下他不管；而徐有容的确也打不过南客，又有那个神秘的老者相助，胜算更少，她也不能抛下她不管。 穆轻吟只好先把陈长生扶着靠到一块石头上，正欲为他疗伤，那边两个强大少女的对决已经开始。 她叹了口气，继续运气，然后再将真元输给陈长生一些，陈长生的面色略有好转，穆轻吟却脸色苍白起来。 唉，这样的状态……但愿徐有容那丫头争气些，哪怕多拖一会儿也是好的。 夜风瞬间狂暴起来，绕着崖坪出恐怖的轰鸣。穆轻吟恼怒地朝封顶瞪了一眼，使了一个术法，一层光晕把陈长生笼罩起来。 “有容和魔族公主南客在峰顶，我要去帮她，你伤得太重，在这里待着不要动。” 简洁明了地交代完，穆轻吟便持剑飞身前往峰顶。徐有容和南客都感觉到她的到来，不过没有人回头看她，只是弹琴的老者加快了动作，迷惑人心的琴音节奏加快。 徐有容有天凤真血保护，自然没有受到干扰。诡异的是，穆轻吟也没有收到干扰。 这‘惑心决’传闻是当初神族流传在魔族的秘法，心智再强大的人也很难能够抵御，可穆轻吟没有任何动作，竟丝毫不受影响。 看来这场凤凰与孔雀的战争，她是必须参加了。 第29章 凤凰栖梧桐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30章 越鸟巢南枝 徐有容无事，魔族的人定然不会甘心，可是他们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穆轻吟和陈长生离去。 “即便我中了孔雀翎之毒，你也杀不死我的。”穆轻吟微微一笑，看着似乎把对徐有容的恨意都转移到自己身上的南客。 “南客公主。” 南客也笑了笑，不过那幽冷的表情和随时都会出手的孔雀翎使得这笑容有些诡异：“原来，你就是穆轻吟。” “你可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南客公主？” “我不知道。可是若我是你，也会讨厌的。”穆轻吟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下，道，“不如我还是叫你南客殿下吧，你想来会喜欢些。毕竟在魔族，王.储皆称为殿下。” “呵呵，那我是不是该承你吉言？”南客拨弄着孔雀翎，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二人此时仿佛就是在十分寻常的聊天，感觉不到什么杀机，感觉不到什么冷意。 穆轻吟却暗自扶着陈长生，只要一起身，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陈长生感到她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她，她有些诧异，还是平静了下来。 “穆轻吟，其实你这样拖延时间没有任何意义。”南客挑眉，望向穆轻吟。却不料穆轻吟丝毫没有被戳穿的惊慌窘迫，而是淡然一笑：“既然您也觉得没有意义，南客殿下又何必在乎这一时拖延？” 南客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想到了什么，恼恨地看了一眼徐有容飞走的方向，说道：“我倒是觉得，你比那只小家子气的死凤凰要好多了，那只死凤凰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侮辱了她体内所流淌的血脉。” “哦，谢谢夸奖。”见到南客轻轻擦拭这孔雀翎，穆轻吟也旁若无人地拿起含光剑，望向南客：“南客殿下可否借轻吟手帕一用？” 南客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歪了歪头，那神情倒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可爱。 “好。” 一阵清风拂过，南客的绣帕稳稳当当地落在穆轻吟面前，穆轻吟正欲伸手，忽然一只孔雀翎从绣帕底下飞了出来。却不曾想穆轻吟好似早有准备一般，完美地避开了那毒翎，扶着陈长生迅速起身，低低说了一声：“走。” 还不待南客反应过来，两道身影身影已经掠出数丈远。南客顿了一下，望向刘小婉夫妇：“劳烦二位前去追杀那只狼崽子和那个离山弟子。” 然后转身对双翼——画翠和凝秋道：“去追穆轻吟和陈长生，陈长生杀了，穆轻吟尽量不要动。” 几人领命前去，南客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如穆轻吟刚见到她时所感，此时的紫衣少女浑身笼罩着一股浓浓的孤独。 凤凰栖梧桐，越鸟巢南枝。在所有的神话传说中，凤凰都是百鸟之王，能号令百鸟，唯独孤傲的孔雀不愿听她的旨意，独立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对那所谓的天凤发出轻蔑的清啸。 南客是孔雀，按理说她并不逊色于徐有容，可她却在任何方面都输徐有容一筹。就连自己最爱的男子，都心心念念这她…… 这是生来高傲的她所不能容忍的。自幼的境遇，使她明白什么叫弱肉强食，什么叫强者为尊，在这个世上，你不争，别人就会和你争。 所以，她很孤独。 第31章 影成双对 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折袖依靠狼的天性感应到了刘小婉夫妇魔息，心中一沉，对趴在背上的七间说：“我要开始跑了，你帮我指引方向。” “啊？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七间死死咬住唇，快要哭了出来，可是想起折袖方才同她讲的要坚强，这才收回眼泪，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 斡夫折袖是一匹草原上孤独的狼，即便是双目失明，还背着七间，但妖族，或是说狼族的天性使然，使得他不愿服输，不愿放弃。 夜晚的山路很不好走，即便七间看得见也经常指错路，折袖每次跌倒，都会毫不停顿地再次爬起，然后继续奔跑。因为只有这般疯狂不要命的突奔，才能活下来。 折袖的身上已经满是伤口，鲜血不停地流着。他闭着眼睛，低头沉默着，继续狂奔着。 七间紧紧地抱着他，眼圈早就红了。折袖紧紧地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伤害，所以即便多次的摔倒她也只是擦破了皮，虽然很疼，但身为离山弟子的她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想哭。 可是她看着狼族少年满是血迹的衣衫，和倔强坚定的面容，她就是想哭。 另一边的穆轻吟和陈长生皆是身负重伤，又不是折袖自由生长在草原，擅长绝处逢生，一时半会儿无法逃脱，只得寻一个隐蔽处掩下自己的气息，暂时休整一二。 不过穆轻吟也很清楚，南客的双翼很快就会追上来，那二女本就是孔雀翅翼，速度非同一般。 “轻吟，你的毒，我试着帮你压制一下？”陈长生担忧地看着身旁脸色惨白的女子，问道。 穆轻吟向来不是个矫情的人，也不会同别人客套奉承，心知自己的状态和陈长生的本事，点了点头：“好。” 陈长生稳了稳心神，屈膝盘腿坐定，双掌平至胸前，凝聚真元，蓝色的精纯气息源源不断地朝着穆轻吟输去。过了一会儿，陈长生缓缓收回手，关切地望着穆轻吟：“你好些了吗？” “咳咳咳……”穆轻吟勉强一笑，安慰他，“我好多了，只要能坚持到周园重新开启，就没事了。” 话虽如此，可是两个人都心情沉重，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以现在的状态能否坚持到周园重新开启。 “那好吧。可是我们现在不能回去，人多的树林离这里太远，路上恐生变故，而且万一我们把魔族的人带过去，必将又会是死伤惨重。”陈长生说道，眉间忧思不减。 穆轻吟站起身，犹豫不决，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周园里有一个草原，永不落日，极为诡异，传说中进去的人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我来周园的目的本就是去那里，而现在的境况，我们只有去那里才能暂避风头，魔族的人想来也不敢轻易进去。不过那里很危险，我尊重你的选择，我有我的任务和使命，可我不能拖着你一起冒险。” 一番话字字真情，句句恳切，陈长生不禁默然，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温和而坚定地道：“轻吟，你不必多心，你不想让我陪你冒险，可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更何况两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省得独自一人被魔族追上就糟了。” “嗯。”穆轻吟没说什么，低头沉思，心中却不可谓不感动，有这般一人愿意陪着自己冒险，真好。 很快，二人便站起身继续前行，迎着遥远而明亮的月光，两道极淡的影子被微微拉长。影成双对。 第32章 日不落草原 折袖背着七间来到了那片诡异草原的外围，终于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刘小婉和腾小明也停下了追击的脚步。这对魔将夫妇看着远处将要落下的太阳，和那半轮太阳之前那对少年的身影，眼中生出佩服的神情。 这里便是周园最神秘，最诡异，最中心的地方，日不落草原。 折袖没有转身，也没有询问七间的意见，背着她便向那片约一人多高的草原里走了进去。“没有人能活着从这片草原里出来。”七间紧张说道。 “我不是人，我是狼。” 所以，我一定会活着出来的，不只如此，我还会把你也平平安安地带出来。 …… 山涧边。三人对峙着，尽管是以二敌一，可是身受重伤的穆轻吟和陈长生也明显处于弱势。 “呵……你们的运气，可真的不怎么好呢。”南客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长生和穆轻吟二人。而被她看着的那二人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沉默不语地同样望向狭路相逢的对手。 “我本是要去杀死那只死凤凰的，可是也断然没有就这么放你们走的道理吧？”南客不禁遗憾感叹道，“真是可惜了，穆轻吟。不过能死在我师父尽心策划的局里，也是你的造化。” 南客的师父只有一人，便是那个强大而神秘的人类魔族军师黑袍。尽心策划的局？“这么说，我也是黑袍大人这个局里的棋子喽？” “那倒不是，师父本没想过要杀你，可惜你自寻死路，便也怪不得我们了。”南客摇了摇头，随即剑意破空，凌厉的剑锋朝着穆轻吟呼啸而来。穆轻吟飞身躲过，长发飘扬，含光剑在空中漾起涟漪，雪白而夺目的光辉反击而去。 “就如我之前同你所说的那样，即便我身中剧毒，你也杀不死我。” “果然有几分本事。”接二连三的凌厉攻势逼得南客连连败退，她面色冰冷地拭去唇角的血迹，语气极其低沉，不过很快她的唇角就勾起美艳一笑，五翎齐发，陈长生迅速召出保护阵，一层柔和的光晕将二人笼罩其中，不过南十字剑的威力实在太过霸道，他们居然生生被剑意逼退数丈之外。 “放心，我是杀不死你，但是你会死。” 抛下这句如同她的剑一样高傲霸道的话语，南客拂袖而去，穆轻吟望着遥远的天边那轮将落未落的红日，仔细想了想，不由得苦笑：“我倒觉得南客说的话蛮有几分道理的……被她的剑意逼到这块草原上来。我实在说不准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错，他们所处的地方和此时折袖和七间所处的地方是一样的，。周园，日不落草原。不过因为时间差异，折袖七间已行至草原中段，而他们尚在入口处罢了。 陈长生微微一笑，他倒不觉得来这里有什么不好。 数百年来，曾经有很多修行者试图进入这片草原，然而进去的人，再也没能活着回来过，只留下了一些传闻。说来也很奇怪，如果真的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片草原，那么这些传闻又是如何留下来的？ 所以陈长生并不认为自己和穆轻吟会死，他修的是顺心意，他惜命，但他不畏死。哪怕是一条死路，有人陪着，也要走到尽头去看一看。 野草擦着他们的衣衫，出沙沙的声响。远方的太阳，依然没有落下。 这时候，陈长生仿佛觉得，那太阳的余晖洒在地上，竟有了美好的味道。 第33章 召唤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34章 千古第一陵 那是一座破旧的小庙，被风雨侵蚀的极为严重，只能从檐上残存着的祭兽，隐约看出当初的规制与用途。这是一座祀庙。 白草为路，直通星海，千里一祀。 不是所有墓都能称为陵，千年以来除了大周的前后三任皇帝，只有一人敢把自己的墓称为陵，以此为规制修建。 那个人自然是周独.夫。那座陵自然是周陵。 那是千古第一人。那是千古第一陵。 陈长生没有思考太长时间，便和穆轻吟向陵墓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了那条仿佛天道一般的石制长道之前。 “这就是周陵。”穆轻吟微笑着看着眼前气势恢宏却明显陈旧的建筑，她的眸中却含着喜悦和欣慰。 陈长生此时自然能猜得到她来周园的目的了，略微思索片刻，便也不觉奇怪。虽然穆轻吟身份尊贵，但是剑池毕竟是每一个修道者的梦想，他不例外，她想来也是一样。 其实，剑池虽有很大的吸引力，也是临行前天海圣后曾经秘密托付的任务，可却并不是穆轻吟此行的唯一目的。 周独.夫是当初穆无忌牺牲全族守护的人，独独穆轻吟侥幸脱逃，又被天海圣后收养在膝下。周陵里，有周独.夫的秘密，有穆家的秘密，有陈氏皇族的秘密，也有，她的秘密。 穆轻吟一直由天海圣后养育成人，对于父亲和姑姑都有些记忆，对于母亲却丝毫没有印象，她年幼时还曾问过圣后此事，圣后却只是长叹一口气，沉默不语半晌，随即尽量顾左右而言他。 渐渐懂事后，穆轻吟便从未主动提起过此事，只知道母亲的闺名：云绾。和天海圣后的描述：“你的母亲是一个绝美的女子，是一个神秘的女子，也是一个强大的女子。” 她知道，周园内一定会有自己身世之谜的答案，故而瞒了所有人的眼睛进入探寻，只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活着。没有人知道她的目的，即便是圣后也仅仅只是希望她找到剑池，其他的事却是概不知情。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要去到哪里？ 极巧的是，这三个相同的问题不仅是来自西平镇的少年陈长生一直以来的苦恼，也常萦绕在京都贵女穆轻吟的心头，挥之不去。 “我本以为你费尽千辛万苦来周园也是为了这座陵墓。”穆轻吟抬眸望向陈长生，“不想你竟这般淡然，还不及我的喜悦之情。” 陈长生自然听到了这个“也”字，“如果是别的时辰，我大概也会激动。”陈长生说道，“但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去抚古追昔。他毕竟已死，而无法告诉濒临绝境的我们该如何活下去。” 听到这番有些奇怪的言论，穆轻吟没有吃惊和质疑，只是抿唇一笑，摇了摇头：“不，即便他已逝去，这座周陵也会有我们想要的答案。况且我从不认为他已魂归星海。” “原来你这样强大的天才也会崇拜他？”难得的，陈长生开了句玩笑话。穆轻吟也难得被逗笑了，显然因为“天才”这个称呼有些不好意思。 “倒也不是。只是……”穆轻吟没有再说下去，方才她说“我们想要的答案”，陈长生想要的是生路和改命的方法，她想要的又是什么…… 从很早之前，穆轻吟就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星辰之力，她无法完全掌握运用这些力量，可仅仅发挥出十分之一，便已经成为了中土大陆惊世的少年天才。 她想弄清这股力量的来源，并且学会掌控它。但这一切必须存在一些基础之上：找到周陵，找到母亲。 希望这座千古第一陵能给她答案。 第35章 别有洞天 陵墓最深处有一座黑曜石棺。它的表面没有任何花纹，也没有任何表明棺中人身份的文字，唯如此更加显得肃穆。 他用一整座黑曜石山来做棺木，用一片日不落的草原以为陵园，用一个世界来作自己的封土，哪里还需要树立墓碑，在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他就是周独.夫。千古第一人。 “你知道他是谁吗？”穆轻吟垂下头，此时的她很无助，很迷茫，而不是那个傲视群芳的天才少女。 陈长生像背书一般说道：“星空下第一强者，不败的传奇，大周太宗皇帝陛下的结义兄长。” “嗯。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无厘头的问句使得陈长生一愣，他仔细思考了一下，问道：“轻吟，你一直困惑愁思的就是这件事吗？” 你真的很聪明。穆轻吟不禁这样在心中想着。可是下一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让她愕然地抬起头来。 “轻吟，我也曾因这个问题迷茫过，可是很快就释然了。人活在世上，怎样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精彩，又何必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白费心神呢？你知道的，我修的是顺心意，所以我也只会顺心意而活。” “陈长生，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穆轻吟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径直往前走去。陈长生没有看见，在陈长生没看见的地方，在她貌美的脸上，勾起了一抹笑容，那笑容是多么天真烂漫，穆轻吟许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她来到陵殿后方的石阶，面前有一排门。门前的地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看不到任何痕迹，很显然，在这之前从未有人来过。 门被推开了，发出了“吱呀”一声，那声音嘶哑而沉重，门转动地缓慢，仿佛里面有什么神秘的惊喜即将揭晓。 “噫！”饶是穆轻吟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她万万没有想到，周陵内竟如此别有洞天。 映入眼帘的是树木葱茏，花团锦簇，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流于石阶下，水边弯曲绵延的长廊更是精巧非凡，雕梁画栋，飞檐上雕刻着的奇珍异兽更是栩栩如生。廊间每根梁柱都绘有彩画，色彩鲜明，引人注目。 “这是什么？”穆轻吟的目光落在廊下一块不起眼的角落，若非仔细观察，很难注意到。 陈长生走过去，方才发现那是个色泽黝黑的法器，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摸上去光润无比，很像是西方海边的一种奇特树木的化石。 沉思了好长时间，陈长生也没有得出答案，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魂枢？！”说罢很惊讶地看着手中黑不溜秋的东西。 穆轻吟也被惊了一下，她自然听过这个名字。魂枢可御百兽，不论是山间普通的野兽，还是传说里半步神圣的极品妖兽都无法抗拒它的命令。 这是白帝一族的绝密真传，在三千道藏并无记载。若非陈长生素来好学不倦，曾在一本地方志上见过此物画像，也很难认出。 “没想到……这件妖族至宝竟会在周独.夫手上，怪不得那些妖兽不敢靠近周陵。”穆轻吟不由感叹。 “你倒是聪慧。” 一道空灵的男声在园林内响起，本也算是温润，可在这空荡荡，除了陈长生和穆轻吟之外绝无他人的园林内，便显得极其诡异了。 第36章 天外音 “谁？！”一时间，无垢剑和含光剑齐齐出鞘，剑意四起。 “不错，到底是后生可畏。” 那声音叹道，颇有些戏谑的味道，却依旧悠远，仿佛在千里之外。 “何人如此懦弱？竟连现身都不敢吗？”穆轻吟紧握着手中的含光剑，高度警惕。 那声音道：“我不过是一缕神识罢了。倒是你们，最先来到我这儿的少年天才，来自何方？” 陈长生立刻听懂了他话中的含义，犹疑地望向碧空，声音不自觉微微颤抖：“周独.夫前辈？” 声音轻笑一声：“你是？”这态度便算是默认了。听闻此话，正常人的反应本该是惊讶，激动，和迷茫，反观他们二人，却非如此。 陈长生确是惊讶，却无激动；穆轻吟听到这个名字，面色一变。 “晚辈，国教学院，陈长生。” “原来是国教学院？也是，难怪能培养出这么出色的学生。” 周独.夫纵然强大非凡，可是不问世事多年，并不知当年国教学院没落之事，不过陈长生也无心解释，因为他看到穆轻吟的面色苍白。 “周独.夫？你果然没有死……”穆轻吟出声，声音很是冰冷，没有自称晚辈，也没有称他前辈。 周独.夫语气上扬，又有几分疑惑，似乎很感兴趣：“听起来，你对我似乎有很大的敌意？” 既然不是实体，用肉眼自然无法察觉。穆轻吟的目光落在路边的奇花异草上，声音极淡。“周独.夫前辈。”她缓慢而清晰地道，“晚辈，家父穆无忌，家母云绾。” 听到这两个名字，声音顿了顿，略显疲惫沧桑地问她：“我隐约记得，你名唤轻吟？” “呵……前辈倒是好记性，那么不知前辈又可否记得，穆家是如何灭门的？”穆轻吟只觉悲从心起，若非自幼养成的坚毅性格，只怕早已落泪。 身侧的陈长生便感受到了她浓浓的悲伤，他没有问什么，只是走近几步，轻轻低语：“轻吟。” 不知为何，听到安慰本该心安的穆轻吟却更加伤心，以手中的含光剑撑地，指尖泛白。 周独.夫沉默了许久，久到穆轻吟和陈长生都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忽然开口了，语气激动。 “我当然记得！穆轻吟，你是穆家人，无忌和绾儿的女儿，可是你根本没有见过父母几回不是吗？不，你是根本从未见过绾儿！可是我与你父母驰骋天下数百年，那是数百年的真挚情义！” “尘儿一心想为我和绾儿复仇，她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因为她没有尘世的眷恋。我却不能如她一样，我还有你母亲……” 说到最后，周独.夫的声音慢慢淡薄下来，最后消失殆尽。 穆轻吟很慌乱地环顾四周，陈长生走上前来，叹了口气：“前辈的神识已经离去了。轻吟，你还好吧？” “现在看来，我好像真的不太明白你是谁了。”陈长生笑了笑，想要平复一下她的情绪。 “我也不明白。”穆轻吟走到长廊下坐定，仰望着天空明日，被阳光刺得眼眸微微眯起，那模样像极了一只慵懒的小猫，不过也很孤单。 陈长生走到她身侧坐下，阳光照耀下，那只小猫的脑袋轻轻倚在少年的肩上。她不孤单了。 而在一个离二人非常遥远，甚至遥不可及的地方，俊朗的中年男子懊恼地摇了摇头，叹道：“真像一只炸毛的小刺猬……哦不对，刺猬好像没有毛。哎，不知刚刚装温文尔雅有没有露馅……” 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貌美女子，在长椅上坐下，对他笑了笑：“大兄，在想什么呢？” 男子无奈地耸了耸肩：“妹子，你快要有女婿了！” 第37章 以血为荐 穆轻吟的状态很不好。自幼起，她就一直不太喜欢徐有容的天凤血脉，觉得那血脉太尊贵，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现在她却第一次希望自己也是只凤凰。 天凤的自愈力极强，有涅槃再生之能，穆轻吟体内的神秘力量虽然能使她比普通人好上不少—— 若是普通人受了南客的孔雀翎之毒和魔族军师黑袍强大无边的法力必定早已化为芳魂一缕，而不是如她这般虚弱而勉强地维持着生命。 陈长生没有再说话，侧过身执起穆轻吟的手，探了探脉，面上显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咳咳……”轻咳两声，穆轻吟状若不经意地含笑问道：“状态很不好吧？看来周独.夫不过尔尔，即便尚在世间也无法为濒临绝境的我们寻到一条生路呢。” 听到这番话，陈长生不禁微微心疼，摇了摇头道：“你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他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望向徐有容认真说道：“稍后我会用一种方法，提前和你说一声，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太吃惊。” “什么？＂穆轻吟并不认为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她又不是凤凰，被伤及肺腑，跌落悬崖之后还能够涅槃重生。 “你知道死马怎么医吗？”陈长生看着她笑着问道。 死马只能当活马医。所以？ 陈长生很快他就卷起衣袖，握住了短剑，便准备往手腕里割去。这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左手腕，拦在了短剑的剑锋之前，使他无法再做下一步动作。 一声惊呼在陵墓里响起。陈长生没有在意她的意愿，直接把她的手轻轻拿开，横着短剑便向手腕割了下去。鲜血从那道伤口里涌出，将要滴落。 “陈长生，你要做什么？！”穆轻吟的声音里带着一些薄怒，不知是因为他没有听从自己的劝阻，还是因为看到他皱着眉头轻“嘶”一声。那一定挺疼的吧。 然后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一种很奇异的香味，比最淡的花香还要淡，比最馥郁的香水还要浓。那道香味被闻到之后便会生无数变化，时浓时淡，时清时郁。 这股香气源于陈长生滴落出的血。 一道至纯的气息笼罩着那滴血珠在空中朝着穆轻吟缓缓移动。穆轻吟不禁怔愣，不是因为他现在正在做的事，她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相似的方法，可荐血之人须得完美洗髓且拥有充沛的星辰之力。 这才是她惊讶的原因。她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少年是如何得到上天的眷顾，能够拥有这些奇缘的。 一时间，方圆百里的妖兽都因为这缕极淡的馨香显得躁动不安，当陈长生正在忧心穆轻吟的反应时，却发现她丝毫不为所动，仿佛这香气不存在。 这令陈长生很疑惑。因为自己最敬最爱的师兄曾说过：“如果让世人现你血的异样，你会死，而且肯定会迎来比死亡更悲惨的结局。”因为师兄都曾经控制不住自己血液的诱惑。 “谢谢。” 穆轻吟也没有问什么，沉默良久，她方才轻启朱唇道出一句谢语。 一如初见时的清冷，却好似，多了几分别样的情愫。 第38章 黑袍之下的人 “现在，该准备好战斗了。”陈长生转首望向远方。“嗯。”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他们都感知到了强烈而强大的魔息。 “这里是周园，黑袍就算能进来，实力也会大打折扣吧？”陈长生问道。 穆轻吟托腮沉思了一会儿，那模样着实娇憨可爱：“倒也未必。我的实力就仍是聚星中境，若不是有黑袍相助，单凭南客的孔雀翎，是无论如何也伤不到我的。”说此话时，她的面色颇有些忿忿，惹得陈长生莞尔。 陈长生起身，随手比划了几下短剑，随口问道：“轻吟，你觉得我们有几成胜算？” 穆轻吟很是兴致缺缺地拨弄着花草，略微偏头，打了个数字：“大约一成吧。” 陵外，数名魔将簇拥着紫衣少女，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片妖兽，来势汹汹杀气腾腾，与陵内谈笑风生的场景截然相反。如此生死攸关的大事，二人也聊得轻描淡写，诚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周陵内的少年少女们，可愿出来一见？” 一句嘶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许是有了经验，并没有给二人造成什么剧烈的反应，只有陈长生轻轻抬头又低了下去。他看也不看天空，答：“阁下不如入内一叙？” 谦和有礼的态度令人挑不出一丝错误来，不知为何却惹怒了黑袍，他的声音饱含怒火，阴沉地有些可怖：“放肆！你们有什么资格玷污这圣地？！那群愚昧无知的人，居然妄想在周园中烧杀抢掠，得到宝贝，笑话！” 穆轻吟不禁挑眉，难道周独.夫竟这般名扬天下？连传说中神秘强大的魔族军师也敬他如神明吗？ 事实上，周独.夫的确名扬天下不假，在场之人——例如明显没追到徐有容，因而面色冰冷的南客就视他为偶像，对他敬佩有加。可黑袍的震怒却别有一番缘由。 略一思忖，穆轻吟心知现在绝不适宜硬碰硬，谨慎为上，她只好先抛出一个试探。 “阁下既然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凭借您的算无遗策，自然应该知道我是谁。” 说话说得十分委婉含蓄，黑袍不可能没听懂。他冷哼了一声，语气十分轻蔑：“那又如何？我虽没打算杀了你，也没打算在周陵内打斗，但若你执意，我也无法了。” “既然如此，阁下为何认为我没有资格进入周园，踏入周陵？又怎能称得上是‘玷污’？”穆轻吟反问，陈长生自与黑袍“问候”过后就没有开口，现在约莫也没这个意思。 黑袍哑然。她说的没有错，穆家为周独.夫出生入死那么多年，又是为周独.夫满门遇害。所以，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身为穆氏唯一后人的穆轻吟都不能算是“沾污”了周陵。 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便只好开打。 黑袍唤了一声：“客儿。”南客便走上前来，尽显皇族的尊贵和越鸟的孤傲。相比之那夜落落在青藤宴上的那一上前，确是胜了许多筹的。而身为她对手的穆轻吟，从之前相见，到如今再“”遇，都没有掩饰过对她的赞叹。 南客举起南十字剑，凌厉的剑气猛烈地朝着陵内袭来，那位魔族长老开始奏琴，一阵阵摄人心魂的琴音同时传来。陈长生明显感受到，魂枢在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很是激动。 穆轻吟却也发现，南客看似招招猛烈，实则多是以逼他二人出陵为目的的，显然那位黑袍之下的人依然不想在周陵内打斗见血。 这使人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很长时间一直困扰人族的一个问题：黑袍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穆轻吟也想到了。 作者的话： 我的qq阅读账号被封禁了，现在完全发不了评论、回复，作者的话都发不出去……哪位亲知道怎么办啊？急急急t_t 第39章 冰莲剑出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黑袍越想让他们出去，他们就越不能出去。听起来也许有点像小孩子闹脾气，但唯独这样的缓兵之计才能尽量拖延时间，暂缓危机。 陈长生迅速明白了穆轻吟的意思，转为防御，只守不攻，一时三人成对角之势，僵持不下。 黑袍戴着繁复的面具，看不出神色，可周身却隐隐散发出阴郁之气。下一秒，一身黑袍顿时化为乌烟，消失在原地。 南客见师父消失，也仅仅是侧目了一下，便即刻继续用剑意施压，魂枢的颤动愈发强烈，发出低低的呜咽。 穆轻吟静气凝神，眼底一片安然，如同秋水一般寂静无波。纤纤素手轻执着含光剑在半空中一拨，便出现一道冰蓝色的柔波，数朵纯白无瑕的雪莲在柔波之上绽放开来，美得令人心醉。 “冰莲剑？！”不知身在何方的黑袍骤然闪现，南客这才有些讶然，她并未见过这套剑法，自然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当然，就算她知道此套剑法的出处，也不会得到答案。 “自大兄和姐姐走后，世间就再无‘冰莲剑’和‘两段刀决’，如今‘冰莲剑’现世……” 面具之下的黑袍神情很是复杂，“穆轻吟，究竟是什么人？” 眼看着自己的剑意要被穆轻吟的‘冰莲剑’破解，南客当然不会，也不能坐以待毙，她抬起修长的手，手中瞬间多出了五道散发着幽绿光泽的孔雀翎羽，正欲射去，却被一旁的黑袍挥袖制止。 “客儿。我们走。” “什么？可是……”南客还想说什么，却被黑袍毋庸置疑的语气所慑，纵使有着千百般疑惑，也只好跟随师父抽身化作乌烟离去。 穆轻吟和陈长生也与南客一样有着深深的疑惑，甚至疑惑更甚，不过却没有放松下来，双手仍然紧握着剑，心中暗暗提高警惕。 毕竟，原本几乎完全胜券在握的敌人忽然没有任何道理地撤退，怎么想都会觉得其中必然有诈。 可事实上，黑袍一行人的确已经撤退，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当确认了这一事实后，二人沉默不语，各怀心思。 穆轻吟忆起方才黑袍看到冰莲剑出时的大惊失色，心中联想到两种可能：一是黑袍知道冰莲剑的威力巨大，认为自己和南客等人无法匹敌；二是黑袍知道冰莲剑已经失传，震惊于为何会在她手中看到昔日闻名天下的绝世剑招。 其实这两个猜测都不完全对。 第一种，在冰莲剑的发明者使用它时，黑袍的确无法匹敌，但是现在那位发明者已经不知所踪。 第二种，已经极为接近真相，可却不完全。 而陈长生则想得更多一些……因为他听到了黑袍口中的“大兄”一词…… 在一片沉寂中，陈长生的声音忽然响起，听得出来，他的语气很是犹豫：“轻吟……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那个园林里，周独.夫前辈曾提到过的尘儿？” 穆轻吟想了想，点了点头。陈长生继续道：“我曾在……一本古老的笔记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那是王之策大人的笔记。” 第40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穆轻吟是极其聪慧的，既然陈长生不愿多说，她也都没有问任何问题。 陈长生没有多言，只是简短地概括了一句：“她是王之策大人和妻子，或者是恋人。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她离开了，不知去往何方。”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笔记里还提到过一个被称为‘大兄’的人，似乎尘儿就是因为他而离开的。” 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埋在眼前这两个相顾无言的少年少女心中。他们都很年轻，都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可也正是因为涉世未深的缘故，很多事情都是他们所无法了解也无法理解的。 作为离山剑宗掌门的关门弟子，七间年龄很小，境界却极高，瘦弱的身体里拥有极强的力量。可这一路走来，七间很清楚，如果要说到意志力与真正的战斗力，自己远远及不上折袖这个狼族少年。 把头放在折袖的肩膀上，七间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忽地说了句：“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 折袖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此话想表达的意思，自顾自地闭着眼睛，冥想调息，仿佛睡着了一般。 于是就形成了这样一幅画面：折袖自顾自地打坐调息，七间自顾自地绞手指自责。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七间以为折袖会继续沉默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道声音：“既然清楚这一点，那么就一定要记得出去之后加钱。” 折袖的唇角微微挑起，似乎是在玩笑。与同样没有幽默细胞的陈长生相比，折袖就更加显得木讷寡言。而他不仅不会逗别人笑，自己也极少露出笑颜。看着他的笑容，七间怔住了，用力地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自己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七间伤势复发，折袖虽然无法视物，还是摸索着为她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倚着，准备趁他药力作的时候替他治伤敷药。 两只稳定的手顺着七间的手指向下移动，手指落到了腰带上。折袖解开了他的衣襟，那片洁白的肌肤露在了周园的天空下。他看不到，但能感觉到。 七间的身体微微颤抖，因为害羞紧张和恼怒。他的手也颤抖起来，因为意外的触感揭晓的事实真相。 七间羞的要命，紧紧地闭上眼睛，睫毛不停地眨眼，恨不得就这样昏过去。 的确，谁也不会想到，离山掌门的关门弟子、神国七律里最受宠爱的小师弟，十二岁就在青云榜高高在上的少年天才，竟是女儿身？！ 这时候再回忆起当初在天书陵里草屋里的那些画面，自然有了完全不一样的解读。当时他们七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七间单独的被褥、师兄们腾出的空间，原来不是因为太过娇宠，而仅仅只是男女有别。 谁说女子不如男，巾帼亦可不让须眉。七间便是最好的证明。 折袖沉默无语，七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一种尴尬的气氛，在少年与少女之间徘徊不去。 第41章 狼与美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七间轻声问道：“是不是很吃惊？” 折袖沉默了会儿，说道：“是。” 她声音更轻，显得有些紧张地问道：“那你觉得，我是男子好还是女子好？” 这个问题就更不好回答了，折袖第一次希望以前一直喋喋不休、惹人厌烦的唐三十六出现在他眼前。 若是唐三十六在，他定然会嘲笑折袖不会和女孩子相处，但同样若是唐三十六在，他定然会懂得如何用“只要是你，男女我都喜欢。”之类浓情蜜意的话语来哄女孩子开心。 可是他不擅长这些，又加上有着比陈长生还要木讷认真的性子，只是沉默着想了想，七间从昨天开始便时常嗯嗯啊啊，一路紧紧搂着自己，如果是男子，这画面确实有些不美，于是乎，便道：“女子好。” 折袖心想就有一般不好，你现在行事再不像以前那般大气洒脱了，这是为何来着？ 所以说到底，折袖还是不懂女孩子的心事。从前七间扮作男装，自然不能矫揉造作叫别人看了笑话，既然现在折袖虽然没看过，但摸也摸过了...... 咳咳，既然现在折袖已经得知了她是女子的真相，自然无需再假装，心思也就多了起来。 为了不继续尴尬下去，必须避开这个尴尬的话题，七间目光落在左前方的草丛中，问道：“有容师姐似乎在这片草原里，我看到了天凤真火。” “嗯。大约还有陈长生，他为了救我们舍弃了那枚千里纽。”折袖点了点头，他也看到了那的确惊艳的天凤真火，心想凤凰就是凤凰，陈长生倒是好福气。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不过，那抹霜华是怎么回事，按理说，进入周园的修行者里面固然有雪山宗之类修习冰系功法的宗门，只是不应那么强大才是，看情形，那似乎是聚星境的力量，居然能在周园里保持实力，真是不简单。” 七间很是迷惑，而她口中的“霜华”则是指穆轻吟使出“冰莲剑”时的霜气，日不落草原虽然一望无垠，杂草丛生，但是身为修行者，这样强大的力量还是可以感知到的。 “想来，又是哪位强者吧。”折袖道，自从得知七间是女儿身，他的眼睛就一直不知道朝哪里看，手也不知道朝哪里放，不小心瞥了眼七间又急忙慌乱地移开目光。 七间不由勾唇，一抹红晕染上了少女的面颊；一缕绯云爬上了少年的耳后。处在如此暧昧的气氛里，少年少女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沉默，恰恰是符合了情愫渐生的条件。 更何况，摸都摸过了，难道你还想做个不对我负责的负心郎不成？ 七间这般想着，偷偷背过脸去，俏皮吐舌一笑。 第42章 两段刀决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43章 同生共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长生的左臂触着她的肩头，两个人才醒过神来，现已经相遇。 二人相视而笑，相遇，代表他们已经看完了这整本刀决，世人求之不得的修行至宝、绝世神功，就这么被这两个少年少女记在了心中。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们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变成了震惊与茫然。因为石壁上的那些图案与文字，正在消失。 没错，正是消失，随着飞尘簌簌落下，壁上的所有文字与图案，便尽数被抹掉。只在一瞬之间。 此时的穆轻吟和陈长生才真正算是瞠目结舌了，待到稍稍平复了一下震惊的心情，穆轻吟松了一口气：“好在都记住了。出了周园，将它们描拓下来，周独.夫的传承便不会遗世了。” 记下两段刀决之后，他们本该离去寻找出路或是与七间折袖会合，可是他们却不能，因为—— 此起彼伏的嚎吼响彻在广袤的日不落草原，从周陵之外传入周陵之内，传入陈长生和穆轻吟的耳中。 是兽潮。 不得不说，他们的运气着实很不好，从偶遇南客、误入草原，到对战魔族，也就只有周独.夫和他的两段刀决能带来些许慰藉了。 尽管他们未必能活着出去，将这千古的传承延续下去。 “应该是向着陵墓来，有指挥，估计是魔族。”言简意赅地说完自己想到的信息，穆轻吟看着陈长生，等待他的决断。不知为何，她就是如此相信他，甚至是，依恋他。 “应该是魂木。”陈长生只说了五个字，便不再多言，看得出他在沉思。如此可怕的兽潮来袭，不要说他们现在伤重疲惫，就算是全盛时期，也没法应对这样的情况。 所以必须离去，那么该去向哪里？ 如果现在他们离开陵墓，黄纸伞肯定无法给他们指出第二个目的地，那么他们必然会迷失在这片草原，像那些前辈强者一样死去。 穆轻吟忽然感到很无奈。她不畏死，但她不想这么白白死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很多真相没有查明，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呢。 陈长生却好似感知到了她的想法，转过身，郑重地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眸子在昏暗的石室熠熠发光。 “放心，我们不会死的。” “就算真的会死，我们也是同生共死。” 有一个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还陪伴着你，与你并肩作战，便是死而无憾了。 看着陈长生坚定的目光，穆轻吟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仿佛回到了儿时顽皮爬上离宫的玉石柱子，或是偷偷往平国的膳食里放芥辣时，那般开怀畅快。 她这时候依然虚弱，脸色很是苍白，谈不上美丽。但她眼中那抹笑意，对陈长生来说，却很好看，直接让他的心动了起来。 心动只要一瞬间，却能让人永世不忘。这是一个十分玄妙的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难以描述，却又通透。 人的心脏无时无刻不在跳动，陈长生自然也不例外。可是在这一霎那，他的呼吸一窒，他便清楚得意识到了。 他心动了。 第44章 第一剑 站在周陵的正门处，他们望着天边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一道黑线。那到黑线中没有魔族，有的只是密密麻麻的妖兽，可是他们都知道，这本身就是一个局，一个魔族的局，局中处处有魔族。 兽潮里有灰蛟，有妖鹫，还有很多气息强大到他的神识无法感知的妖兽，更不要提天空后方那道恐怖的阴影。 很多强大的妖兽每一只就几乎相当于一位人族聚星巅峰强者全盛时期的实力，而穆轻吟虽已聚星成功，也不过只是中镜，陈长生则只有通幽巅峰，更别说隐藏在暗处的黑袍、南客、以及那些魔将，穆轻吟十分肯定，如果这些妖兽没有成功杀死他们，南客或是她的双翼，一定会上来补一刀。 胜算？大约为零吧。 可是想这些的时候，穆轻吟却忘记了：“大约”不是事实，只是估计。 那些妖兽品种不一，吼声也参差不齐，凶狠而饱含杀意的妖兽嚎叫此起彼伏，煞是可怖。 若是一般少年，定然会被吓得六神无主，可陈长生不是一般少年；若是一般少女，定然会花容失色，甚至晕倒在地，可穆轻吟不是一般少女。 出乎穆轻吟意料的是，妖兽们只是躁动片刻，就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似的不甘而缓慢地安静下来。 它们没有进攻，率先进攻的，是两道呼啸而来的流光。那两道流光瞬间来到了二人的身边。 美丽而灵动的光翼在昏暗的光线里轻轻扇动，光翼之间是两名仿佛连为一体的美丽女子。 南客的双翼的确皆是一等一的美人，画翠妩媚动人，凝秋温婉端庄，前者身着一袭妖艳的霓裳羽衣，仿佛婀娜多姿的花魁美人；后者则是一袭淡粉暗花宫装，宛若知书达礼的官家闺秀。 容貌、气质截然不同的二女，仅有一点毋庸置疑： 她们都很强。 在之前那场战斗中就已经充分表明了这一点。二女虽然内讧不和，导致魔族原先的计划差错频出，可饶是那般，七间、折袖，甚至是陈长生、穆轻吟本人都受了不轻的伤。 空中出现了无数点绿芒，星星点点密布。那是孔雀翎的毒，一旦进入血肉，必死无疑。尽管在陈长生看来，这一说法根本不足为信，因为穆轻吟就活了下来，还活得好好的，甚至尚且拥有战斗能力。 穆轻吟虽然凭借陈长生那日大朝试上的表现，不认为画翠凝秋可以伤到他，但还是握着含光剑，随时准备在陈长生应对不及之时出手相帮。 可是陈长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也没有给双翼这个机会。 他向前踏出一步，力量自腰间运至肩头再至手腕，短剑化作一道笔直的直线，向石台边缘外猛然刺了过去。 在他的剑意四周，空中忽然凝结出无数朵洁白的雪花，那些雪花比自然结成的雪花至少大十余倍。 雪花飘落，恰好笼罩住了那对光翼。 他这一剑看似不讲理，其实很有道理，道理便在于剑上附着的玄霜寒气，在于石台上空飘落的万点雪花，在于，这不是剑法，这是棍法。 国教学院曾经用于教育训诫违规学生的倒山棍。 清冷的剑势，趁势而入，直刺光翼之中的两名女子。一道鲜血，从两人的身体之间缓缓流下。 没错，陈长生出的第一剑，不是剑，是棍。不仅如此，这一棍，还伤到了南客的双翼。 第45章 请假条 嗯呐，大家好~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追更~然后……我要宣布两个……决定： 1.明天是周三，停更一天，因为后天本作者要悲哀地奔赴考场…… 2.下周一19号，停更一天，因为下周二本作者还是要悲哀地奔赴考场…… 不好意思了各位~请假两天，两天缺的内容，之后补上（？我才不会告诉你好像我之前很少兑现来着→_→） 嗯……顺便说下企鹅号：3375828808，等加我的读者多了就可以组群了~ 邪恶的作者继续复习了，拜拜~ ——可耐的作者夕照深秋雨 第46章 又一剑 正在战斗之中的南客双翼，或是说隐在暗处的南客本人，都从这一剑里看得很清楚，陈长生的境界没有任何改变。改变的是他的剑心。 剑意随心走，短短数十日时间，他的剑心如何能够修炼得如此圆融通明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身后，那个一直沉默，却从未被谁忽视的天才少女一路与他同行，陈长生尚且拥有如此进步，本就是聚星中镜的她又会爆发出什么惊人的潜力？ 双翼瞬间停滞，然后齐齐急退数步，在数十丈之外的半空中化作无数光点，就此消散。 她们之所以消散成无数光点，那是因为有人确认双侍不是陈长生的对手，不想让她们再浪费时间。 数千丈神道的尽头，陵墓前方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绝美的十来岁少女。与之前的骄傲相比，此时的南客多了几分不明的恼意。 虽然从一开始，她就不认为自己的孔雀翎之毒能够一举杀死穆轻吟，可是她想着无论如何穆轻吟此时也不该好端端地站在这儿，除了面色苍白之外压根看不出她身中剧毒。 这便已经很使人恼怒了，又加上陈长生方才展现出来有些惊人的实力，南客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个疑问： 在这片草原到底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说，这种变化是在他们进入这座陵墓之后才产生的？ 想到这里，南客的心情更加糟糕。其实只要她此时用魂木一声令下，百兽进攻，依然可以轻松地杀死他们。 可是，一来这么做会使她耗费太多的心神；二来她以为这般强劲的手段理应用在那只同样在这片草原中的死凤凰身上才是；三来…… 她不愿。 因为这座陵墓里埋葬的那名人类，是她平生最崇拜的对象，甚至要过对她的老师，更不要提她的那位父王。 在雪老城里，在魔域之中，她的父亲强大得仿佛夜空，只有那个男子曾经把这片夜空撕下过一角。 遥遥望着那庄严神圣的陵墓，南客顺着神道向这座陵墓走去。她的脚步很轻柔，态度却极慎重，走的很缓慢，神态很庄严，恍若朝拜。 她已经把境界状态调整到了近乎完美的程度，展现出来难以想象的强大。 可是站在神道这头的两人，丝毫没有感到惧意。 他们感到了战意。 神道这么长，南客走得又这么缓慢，若是无动于衷、坐以待毙实在是极蠢的做法，陈长生不蠢，尽管唐三十六曾多次骂他是猪；穆轻吟当然更不蠢，尽管莫雨曾调笑过她木讷无知。 在这之前，他说过，“我们不会死的。”那么，他一定会尽力履行自己的诺言，护己周全，护她周全。 只是，穆轻吟似乎没有这么想。 含光剑已经发出了低吟，剑身轻微地颤抖着，在阳光的照耀下，光泽显得愈发夺目。正所谓棋逢对手，剑自也会逢对手。南客手中的南十字剑，便是今日含光的对手。 那是一声凌冽的剑鸣，霎时响彻碧空，震得遍野妖兽蓦然无声，远近的草木皆为其所慑，在剑风的带动下，略显剧烈地摇晃着。 此一战，没有胜与负，只有死与生。 此一剑，没有愤与悲，只有清与冽。 第47章 可敬亦可恨 南客以最快的速度将南十字剑横在胸前，可或许是由于心神不宁的缘故，她没能来得及，只是凭借南十字剑的防御能力和她自身的血脉天赋硬抗住了这一重重一击，她急退数步，唇角溢出了色彩斑斓的血。 先前同徐有容大战，她虽险胜，可也受了极重的伤，尽管现在手中还握着身后漫山遍野妖兽的筹码，看似处于优势，实则不然。 很明显，陈长生和穆轻吟在周陵之中拥有了非凡的奇遇，甚至有可能得到了周独.夫的真传。周独.夫对于许多人，乃至许多魔来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若能继承他的衣钵，能否一一己之力溃败百万兽群，犹未可知。 南客心存此般疑惑，陈长生和穆轻吟却没有。 身为当事人，他们知道虽然自己二人合力记下了两段刀决，可由于记忆不全，暂时仍是无法使用；而之前与周独.夫的神识对话，鼓舞自然是有的，可是鼓舞这种东西……能当饭吃吗？更别说救命了！ “穆轻吟，我曾经说过，你比那只死凤凰可敬。” 听着绝色少女这番冰冷的话语，穆轻吟不禁勾唇浅笑，心道秋山君若爱的是我而非她，大约你就不会这般想了罢。可是她的下一句话瞬间让她默默收回了这个念头： “可是，你也比她更可恨。” 听着这位素以冷血无情著称的魔族小公主的话语，不知是不是错觉，穆轻吟竟平白听出了一股子幽怨之气。嗯……那好吧，那我就权当这是个小妹妹对姐姐的嫉妒了。 “你也是。无论如何都还算与他人有着婚约，就出来沾花惹草、勾三搭四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真真是好生不知廉耻为何物！” 停顿了片刻，穆轻吟方才听出了南客此话的意思，微微复杂的眼神瞥了身边人一眼，穆轻吟心头滋味有些难言。 是啊，他还与别人有着婚约呢。 他与人族这一代血脉最为尊贵、天赋最为强大的凤凰儿有着婚约呢。 南客估摸着是耐心耗尽了，“嗡”地一声响，幽绿色的双翼在南客的身后迎风招展，她娇小的身躯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刻便来到了陈长生的身前。 她来的太快，动作更快，以至于蓄势已久，把剑势早已催到极致的陈长生竟来不及出剑。 这时候陈长生的任何应对，都已经来不及。 他无法跟上南客的度与节奏，只要试图做动作，都必然会被她的指尖抢先刺中眉心。 所以他只能什么都不做，向后疾退，然后退入一片虚无里。 陈长生在她眼前忽然消失，这让南客的神情终于生了一些变化，不过这种变化没有持续多久，陈长生就开始惊讶了，他没有料到南客竟然能够跟上他的步伐。他用的分明是最诡秘莫测、短距离内趋避最快的耶识步。 可是他居然忘了这耶识步的出处：耶识族。南客不是耶识族人，可她是魔族里血统最高贵、最纯正的皇族，血脉天赋让她可以掌握耶识步，而且是完美版的耶识步。 “你的耶识步不对。”她看着陈长生说道。刚刚那充满了训诫意味的倒山棍使她很不悦，她最讨厌被除了父王师父之外的人管教训诫，她要让他明白，究竟谁才有资格训诫对方。 第48章 剑与虹 她的身影在石台边缘骤然消失，下一刻再次出现在陈长生的身前，一指刺出，刺向他的眉心。 哗的一声，陈长生的左手撑开黄纸伞，短剑从当中斩落。 国教学院真剑。 南客的指尖落在伞面上，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声响虽轻微，力量却极为恐怖。陈长生的身体再次被震飞，重重地砸到陵墓石门上。 看着站在石台边缘的南客，艰难地咽下口中涌起的一股腥甜，身体微晃，他的眼神却没有动摇。 这个魔族的小公主实在是太强大了，已经强大到一种恐怖的程度。如今陈长生的剑心通明，剑意澄静无尘，堪称完美，可是又如何能够击败这等强大骄傲的血脉。 穆轻吟原本比陈长生的伤重得多，先前那一惊人之剑又耗费了极大的心神，此时却没了别的选择，唯有：一搏。 终于是到了这一步吗。 缓缓阖眸，掩下所有的悲伤和留恋，一瞬过后，再抬眸，已是一片清明，不含任何情绪。 “来战。” 南客神色凝重地看着穆轻吟，半晌不语，穆轻吟也不浮躁，静静地将自己的境界提升至最高，手中的含光剑已然出鞘，随时准备战斗。 “你打得过我？” 南客微微侧了侧头，道。并非是嘲讽激怒，她是真心有此一问。穆轻吟也明白，令她不明白的是凭她对这位公主殿下的了解，此时的南客理应斩钉截铁地认定自己打不过她才是，怎会以疑问句的方式道出此话？ 不过穆轻吟还是答了：“打不过。”这不是服软示弱，而是一种骄傲，打不打得过，有何可隐瞒。 南客也是一笑，倾身郑重地施了一礼，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她在战斗之前行此大礼了。 “很遗憾，其实比起敌人，我更希望我们是朋友。” 话音一落，南十字剑也落在她的手上，穆轻吟的天赋或许比南客略逊一筹，可手中的上古神兵含光剑却是绝不输于南十字剑的。 草原上风沙迷了人眼，只能见到纷飞的剑光不止，日不落草原一片阴晦，远处的天空被那道恐怖的阴影遮蔽，草原上如黑色海洋般的兽潮散出的阴冷血腥的味道。 穆轻吟即便身上已连中数剑，脚步仍未显虚浮，身形亦无丝毫摇晃，其坚韧的毅力不禁令人折服。 陈长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一遍遍受伤，又一遍遍站起。但他也很明白，哪怕他引来再多星光，在幽府外贮藏再多湖水，在荒原里承接再厚的雪原，再如何不怕死地狂暴燃烧，依然无法输出足够多的真元数量战胜南客。 那么他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让自己的剑变得更强。而想要在短时间内让剑变强，与剑法招式无关，只能让剑意变强。 剑意……二人来到周陵，便是凭了那道剑意的召唤…… 那道剑意一定在等待着他。 忽然，他仿佛眼前一亮。 遥远的草原深处，有一道彩虹。那道彩虹其实更应该说是光虹，因为没有七彩的颜色，只是白的耀眼。 有虹起于草原。 第49章 剑在远方，剑在心中 那道虹前有一道细影，那道细影的真身依然是一道影子，淡渺至极，看不真切，只能大概看出，是剑。 这道细影并不是剑的真身，而是剑的影子，准确的说，那是一道剑意。 草原里拂起了一阵清风，在两个少女的剑气造成的强烈剑风对比下，这阵清风十分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说，除了陈长生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它。兽群自顾自的烦躁不安，中间缠斗的二人无暇顾及其他…… 那道剑意随风而去，随风而逝，悄然无声，瞬间无踪，自然无影。 自然更没有人能够发现这道剑意去了何处。 黄纸伞微颤起来，那道颤抖顺着伞面和伞骨传到伞柄，然后清晰地传到陈长生的手中，他的身体中，他的心中。 眼看着穆轻吟的抵御愈发吃力，血迹染红了白衫，甚是鲜艳，落在陈长生的眼中却十分刺目，甚至心中有些……心疼。 为了她，他也只能一搏。 握着短剑，向眼前的雨水与寒风斩去，然而就在挥出短剑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极大的异样。 剑，向着那片寒风与冷雨刺了过去。只是瞬间，剑锋破了这场风雨，来到了南客的眉心之前。 此时的陈长生无疑是很茫然的，他原本的打算是动用国教真剑里威力最大的那一剑，然而短剑没有听从他的意志使出那记剑法。 而是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有些愚蠢鲁莽地刺了过去。一道强烈的震动生出，空气向着四处喷涌而去，卷起无数烟尘与雨雪的残渍。 南客愤怒的啸声依旧清亮，但此时的她的啸声不再那般沉稳自信，而是充满了痛苦、不解与震惊。 一声雀鸣。 一声剑吟。 一道剑芒从短剑锋端喷涌而出，长约三丈，仿佛要照亮整座陵墓。 绝美的紫瞳中浮现出愤恨，还有不可置信。“怎么会？！”南客喃喃道，目光却死死盯着陈长生，仿佛要在他身上灼出一个大窟窿。 不过很快，忧伤的小女孩又变为了孤傲的魔族公主，面无表情说道：“就算我败了，也是败在这道剑意的手中，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满满的轻蔑之情溢于言表，在南客看来，陈长生着实没有资格和实力教他以礼相待。 “没错。”陈长生望向陵墓下如黑色海洋般的兽潮，说道：“但这道剑意来找我，愿意为我所用，就证明我有用它的资格，那它就是我的剑意。” 南客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这道剑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陈长生也看着她的眼睛，老实说道：“你应该猜的到了。” 果然是……竟然是…… 那是一个传说，同时也是很多修道者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东西。此次穆轻吟进入周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天海圣后所托。 剑池。 时隔千年，终将现世！ 第50章 龙吟永寂 数十余柄剑悬停在陈长生的身周。无数道气息，惊天动地而至。山海剑、圣女剑、越女剑、秋水剑、碧湖剑、丈八神剑、魔帅旗剑、龙吟剑……时隔数百年，这些消失很久的绝世名剑，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穆轻吟面色平静无波，心中却是百转千回，最终甚至有了一种抬头无语望天的冲动。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从入周园那一刻起，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那么不寻常，甚至可以说是神奇： 先是在湖畔，梁笑晓背叛人族刺伤七间；然后徐有容和南客大战，徐有容重伤坠崖却第二次血脉觉醒，获得新生；陈长生和穆轻吟被南客打入日不落草原；再然后二人在周陵之中和周独.夫神识对话，觅得千古神功两段刀决…… 如今，穆轻吟和南客决一死战，眼看着必输无疑，陈长生忽然发现剑池，召唤百剑…… 真真是容不得穆轻吟不惊诧，也容不得南客不愤怒。 其实陈长生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他只知道，最关键的原因是现在自己手中黄纸伞里的那道剑意。那道剑意仿佛有魔力一般，不仅指引他找到周陵，还指引那些名剑，找到他。 陈长生握着那把龙吟剑，身形巍然不动，目光流转于黑压压的兽群之间，他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明亮清澈。穆轻吟看着这眸子莫名感到了心安。 兽群的躁动渐渐减弱，最后归于平静。南客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变化，面容微微扭曲，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只一瞬，她便反应过来，随之而来就是暴怒，因为受到藐视，或是说受到威胁而产生的强大怒意化为南十字剑的暴起，铺天盖地地朝着陈长生袭来。 燃烧吧。 陈长生毫不顾忌地把自己的境界提升到了巅峰，站在了生死之间的那道门槛上，他拿自己的生命在拼，唯如此才能给手中的短剑提供足够多的真元，唤醒它的魂，拼得一线生机。 南客看出了他的想法，穆轻吟也看出了，伴随着凄厉而狠绝的越鸟清啸，南十字剑化为一道流光，毫不留情地冲着陈长生而来。 “擦！”一声脆响，那是剑与剑之间强烈摩擦发出的声响，有些暗哑，有些刺耳。剑上有火光腾起，正如相互对峙的两个少女，谁也不让谁，谁也不输谁，同样的执着，同样的决绝。 “噗！”鲜血洒满剑身，在光的折射下，渗出殷殷而寒冷的光泽，寒得彻骨，穆轻吟却不会因此退缩，担忧地看了一眼陈长生，她已经隐隐察觉出了他的用意。 南客殿下幽深的紫瞳冰冷无温，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她，在疾风之下，乌黑的秀发飘扬在空中，妖冶的红唇一点一点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南十字剑转换了攻击目标，一心一意地朝着穆轻吟袭来，其招式之狠辣，丝毫不像是出自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之手。 醒来。醒来。陈长生一遍遍的呼唤着，声音一遍比一遍急切，终于…… 一声清亮愤怒的龙啸在湖水深处响起，并未传远，却激得湖水表面更加狂暴地燃烧。轰的一声巨响，黑龙破开湖水，离开幽府，随着陈长生的意识，离开进入一个崭新的世界。 任你衣袂翩跹，肆意飞扬，龙吟过后，不过一场，山河永寂。 第51章 万剑成龙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52章 周园之秘 南客浑身是血，脸色异常苍白，不过还是虚弱地笑了笑，笑容带着诡异。黑袍曾警告过她，有道神秘的力量在禁制着剑池，同时剑池也是那道神秘力量的禁制。所以不要试图寻找剑池，即使发现剑池，也不要做任何事情。 所以…… 一道沉闷的撞击声与一道清晰的震动，从千里之外的草原边缘传回陵墓四周。因为距离太远，这道闷声并不如何响，但震动却依然狂暴。 天地震动，狂暴的能量暴笼罩了整片日不落草原，也能够想得到，整个周园现在都处于这样的局面里。 狂暴的能量终于相遇，变成无数可怕的飓风，开始在草原上狂卷肆虐。 一块方形的黑石，渐渐显现在天地之间。矗立在天地之间。 陈长生此时的心中不可谓不是五味杂陈的，或许还是震惊居多一些。 大朝试之后，陈长生一朝观尽前陵碑，却在最后的碑庐下看到了一座断碑时，震惊想着究竟是谁，居然能把天书碑打断带着离开。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只是很少有人能够知晓。毕竟像陈长生这样的奇葩，不多，能够观尽前陵碑的人，也不多。恰如荀梅，将一生年华都耗尽在天书陵中，最终却仍然无法悟得大道，最终只能以身殉道，以生命战胜了多年的对手。 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有能力做的人本就不多，有动机（？）做的人……就更不多了。 大约，这世间除了周独.夫，再无他人了。 所有人都望向陵墓四周其余的九根石柱，身体越来越僵硬。如果这些石柱也是天书碑，那当年周独夫岂不是从天书陵里带走了十座天书碑？…… 穆轻吟脸色变得异常苍白，甚至比南客更甚几分。狂风呼啸里，青叶片片凋落，黑色的发丝在她苍白的脸与略显失神的眼睛上飘过。 在她的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一瞬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齐涌入脑海，她的心中莫名感到一种恐惧，好像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似的。不过只一转眼，这恐惧便又化为无形，似乎方才的感觉只是错觉罢了。 正在这时，毫无征兆的，穆轻吟忽然感到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瘫软下来，失去了知觉。 按理说，穆轻吟尽管伤重，也理应尚有战斗能力，更不可能说，会无缘无故的晕倒在地。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陈长生见她忽然晕厥，急忙冲到穆轻吟身边，将她搭在自己肩上，扶到不远处一块平坦隐蔽的树荫之下。 飓风击打在黄纸伞的伞面上，带来极恐怖的响声，仿佛是战鼓在被巨人捶响，如果不是黄纸伞的防御能力无比强大，他们这时候应该就已经死了。 朦胧中，穆轻吟靠在陈长生的肩上，感到有些心安。 第53章 一对儿 穆轻吟是在一阵颠簸之中清醒过来的。再抬眸，映入眼帘的，不是疾风劲草的日不落草原，也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是一顶金丝牡丹幔帐。 再微微环顾四周，穆轻吟就立刻发现这是她在大周皇宫中的寝殿。她张了张口，却觉得咽喉微涩，发不出声来。 费力地伸出手扶着身下的锦榻，撑坐起来，立刻惊醒了身侧昏昏欲睡的莫雨。莫雨急忙起身，递给她一杯水，待到穆轻吟饮尽，方才询问：“可好些了？” “我……咳咳，我怎么会在这里？”穆轻吟乍一看到莫雨，很是诧异，甚至说是震惊都不为过。她分明记得，陈长生召唤剑池，天书碑重现，然后她就忽然晕倒，再然后……醒来时竟然已回到了千里之外的京都皇宫之中。 这一切的一切，都透着十二万分的诡异，让她不得不震惊和警惕。 莫雨无奈地冷哼一声：“哼，你这丫头，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擅自去了周园，此次事情闹得这么大，若是你有了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所幸，你终于醒了！” “我昏睡了很久吗？”穆轻吟当然没有忽略莫雨眸中浓浓的担忧，心中一股暖流涌过，又听她说“终于”二字，不由问道。 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莫雨又开始生气了，她恼怒地望着穆轻吟：“你还说！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半个月把我们都担心死了！还有圣后娘娘，来照顾了你好几天，你就是不顾着自己的身子，也总该顾及娘娘的身子吧！” 似乎是想把这几日的担心和焦急通通发泄出来，莫雨连珠炮似的对着穆轻吟吼道，说完也觉到自己的失态，面色不由一红，瞪了她一眼便不再言语。 穆轻吟不由轻笑，心底感到暖意，原来，还有这么多人，都关心着自己啊。自己还真是幸运。 正想着，莫雨话音又起：“不过这回也多亏了你们，要不然那么多修行者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救出来呢。” 听得莫雨这般说辞，穆轻吟不禁奇道：“多亏了我们？”莫雨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是啊，你们。你们可是古往今来，第一对儿进入日不落草原尚能生还的人。哦对了，还顺带使得南客有容，还有那个狼崽子和离山七间也成了奇迹。” 那个“一对儿”瞬间使得穆轻吟不自然起来，她默默地转移话题道：“折袖和七间也进入了日不落草原？”南客和有容她倒是知道的。 “嗯。如你们一样，都是一对儿。”莫雨又眯起狭长的丹凤美目，那模样，活脱脱的像一只小狐狸。不知为何，今天莫雨无论说什么，总能扯到穆轻吟和陈长生身上。 默默措开目光，穆轻吟再一次转移了话题：“有容还好吧？”莫雨似乎对这事没什么兴趣，随口应了一声：“反正没死。不过我倒是同情她。” 说到此处，莫雨故意卖关子似的不说，穆轻吟果然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莫雨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可怜她那么高傲的一只凤凰儿，她的一对儿，竟然被拆算了。” 穆轻吟默，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莫雨就是专门来调侃打趣她的，以报这几天忧心忡忡，还要悉心照料她之“仇”。 第54章 情字误终身 正在这时，随着珠帘轻卷，缓缓而入的宫装美人很好地缓解了穆轻吟的尴尬。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天海圣后。 “朕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天海圣后笑意吟吟地道，不过还是不难察觉出她眉间的一抹倦色。 “圣后娘娘。”“圣后娘娘。” 莫雨见她来了，急忙起身，穆轻吟也倾了倾身子：“娘娘，这几日，让您担心了。” 天海圣后笑了笑，有些心疼：“是朕的不是，若朕没有那么急切，你也许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是那黑袍老谋深算，不过也多亏了……”“莫雨说的是，毕竟我们谁都没有料到黑袍的计划。” 莫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穆轻吟不留痕迹地截住了，莫雨知道她是怕自己又说出“一对儿”这个词来，不过看着天海圣后一副有正事要谈的模样，还是敛了笑容。 “轻吟，你可知道，你昏迷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天海圣后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落在穆轻吟身上的目光也似乎意味深长。 “周园塌陷，数十名修行者葬身废墟，七间重伤，离山弟子梁笑晓弥留之际指认陈长生，斡夫折袖和七间勾结魔族，天道院庄换羽为证。” 说道此处，天海圣后顿了顿，又深深看了有些焦急的穆轻吟一眼，道：“你暂且不必急着为他澄清什么，且听朕说完。” “陈长生在日不落草原上以黄纸伞撑住天空。然后，他千里送剑，帮助苏离战胜魔族。再然后……浔阳城中，陈长生和南方圣女助苏离逃脱人族强者的追杀。陈长生如今，正在回京途中。” 听了这一番话，穆轻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他没事就好。反倒是莫雨接了话：“确实没有人能料到，南方圣女竟然会千里迢迢去到浔阳城救苏离。” “有什么奇怪的，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罢了。”天海圣后笑了笑，笑中尽是嘲讽和坦荡，“无穷碧那个白痴且不提，她的天赋悟性与智慧都可以说是万中无一，怎么就过不了一个情关？也就你师父尚算明白，不过看样子她也没能放下那个男人。真是愚昧！” 毕竟事涉师长，说话的人又是这大周朝最最尊贵的女人，莫雨和穆轻吟很有默契地一齐选择了沉默。 可是天海圣后却似乎没有打算让穆轻吟就这么沉默下去，她保养得宜的玉手轻轻拍了拍穆轻吟的衣袖，看着她似笑非笑说道：“情之一字最是害人，能避还是避开吧。古人有云，情字误终身，还是很有理的。” 天海圣后的话与其说是劝说，倒不如说有些警示的味道，穆轻吟和莫雨都听出了这种味道。 “娘娘，我又不是有容，需要承担那么重的责任。昆仑门那么多师姐师妹，若是让秦鸢师姐继任圣女，她必也能担此重任。” 穆轻吟毫无局促忐忑之感，笑容也是云淡风轻：“幼时娘娘也曾与我说过，当年爹爹母亲的姻缘，乃是大陆上流传甚广的一段佳话。” 她的言下之意便是，我，也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段佳话啊。 企鹅：3375828808夕照深秋雨 第55章 蜜汁日常 “呵。”天海圣后笑了笑，不置可否，“罢了，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固然好，可是也莫要太过天真。” 穆轻吟低低地应了一声，天海圣后端，起莫雨递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陈长生回来后，有容，也快要回来了。” 那纸婚约，是京都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而此时在殿中的三个女子，也都是此事的知情者。 陈长生和徐有容的归来，在风雨欲来的京都，在离宫和朝廷的明争暗斗之中，又会掀起怎样一番暗波汹涌？ ———————————————————— 是夜，大周皇宫，大殿。书案灯盏之下，窈窕的宫装女子正在垂首批阅卷宗，另一貌美少女斜倚在侧，神色倦怠。 这是，一名女官匆匆走来，附耳对莫雨说了些什么，莫雨剑眉微挑，幽幽地扫了穆轻吟一眼，轻轻笑了笑，挥袖让女官退下，侧身轻飘飘地将方才听到的话简单转述了一遍：“庄换羽自刎了。” 这时，穆轻吟一直平淡的神色才有些许变化，她瞥了好友一眼，心中知道她的意思。陈长生即将回京，庄换羽却恰恰在今夜自刎而死，如今……本来若是死无对证倒也罢了，偏偏，这庄换羽是死了，穆轻吟却一不小心活了下来。 “可惜了，好好的一盘棋就这么被你给毁了。”莫雨笔上的动作未停，口中却是一刻也不闲着。穆轻吟托着腮，摇了摇头：“这步棋走得未免也太拙劣了，真是丢圣后娘娘的脸。” 莫雨沉默片刻，待到落笔，方才开口：“他们丢娘娘的脸，你又何尝不在打他们的脸？”“呵，不打他们的脸，总不能任他们来打我的脸吧？” 若是那一帮老家伙听到这么震惊朝堂，震惊天下的大事竟被两个少女当做笑谈，定然会气得吐血三升。 “确实，也可惜。”方才还在笑着的穆轻吟忽然沉寂下来，语气有些叹息，“我见过他挺多次，也算，旧相识。” 这里的“他”，指的自然没有别人，只会是今夜刚刚死在自己剑下的换羽公子——天道院年轻一代最有天赋的弟子之一，庄换羽。 “或许可惜，却不必怅然。有些事情，一旦做错，就再无法挽回了。陈长生没死，庄换羽就一定得死。今夜不死，难道还等着陈长生回来再死？他选择死在自己的剑下，也还算是守住了换羽公子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尊严吧。” 是啊，没什么值得怅然的。 如今天下看似一片歌舞升平，平安喜乐，可东有离宫朝廷纷争不断，南有南方教派人心不稳，西有白帝率领红河妖域，北有魔族雪老城虎视眈眈…… 如此乱世之中，身处高位，权力纷争的中心，又身负身世之谜，灭族之仇。真的是太难了，又哪还有什么资格为他人可惜。 而且，他快要回来了。 （如题，这一章很蜜汁，很日常，最后几段话……可能是最近看了军师联盟感触颇深，一不小心就带入了。） 第56章 归京 护送未来教宗的车队，在庄换羽离世的次日，承载着许多人的期待和许多人的愤恨，终是驶入了京都。 陈长生坐在车里，感受到剑鞘里传来的波动，知道黑龙即将醒来。然后，他听到了车外传来的一道声音。 “叛徒！” 繁华的京都常日车水马龙，偶有气派的车队经过，总免不了有爱瞧热闹的京都民众夹道围观。今日陈长生回京，来的人比往常多了些。这其中，除了普通的百姓，还有不少官员府邸的暗探、甚至一些大人物亲临了现场。例如，转角处一辆刻着血凤徽记的马车和……一辆看似平凡无奇的马车。 这一声“叛徒！”声音不大不小，却没有没入纷纷扰扰的嘈杂之中，人群陡然安静了下来，人们沉默地有些诡异。 “陈长生你这个恶徒！居然勾结魔族杀害离山高才，现在竟然又逼死了换羽公子！”“逼死？我看是某些大人物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这是一场无耻的谋杀！” 各色各样的声音透过薄薄的窗帘传入陈长生的耳中。他有些惊讶，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低下头，隐约能看见，他眉间原先的青涩稚意已近乎消失不见。 目送着车队徐徐远去，最终消失在去往离宫的分岔路口，转角处那辆马车上的人儿放下车帘，轻轻吩咐了一声：“回去吧。”马车便也转了方向，缓缓归去。若是有心人，定然会发现，那是去往大周皇宫的方向。 另一辆马车停顿片刻，车上的人诚然是徐神将府的主人：大周神将，徐世绩。徐世绩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又转头看了看渐行渐远的车队，眼底一片幽深，却不知心之所想。 在国教学院那颗湖畔的大榕树上，陈长生和落落说了很多话。落落有些好奇地问他：“先生，你见到未来师娘了吗？” 陈长生轻轻皱了皱眉，虽然落落的称呼并没有错，但他潜意识里就是不大认同，所以还是认真纠正了一下：“别这样叫。在周园里，我的确与徐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那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我也只是遥遥看过一眼。” “哦。我听说，轻吟姐姐也去了？你们是一直在一起的吗？”落落咬了咬唇，望向陈长生。陈长生点了点头：“是。” 落落又是“哦”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了”这些日子京都发生的一些新闻和国教学院里的一些闲杂琐事。 当日午后，陈长生入离宫拜见教宗。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因为陈长生踏出离宫之时，各个势力的密探都只看见了他的神态自若，举止坦然。 第57章 平国公主 自从一年前陈长生持婚书入京都以来，似乎每隔一段时间，京都的新闻都离不开“国教学院”或是“陈长生”几个关键词。 这不，陈长生回京之事的热潮还没过，各方势力仍在暗暗留心，比如周通大人的清吏司，日日派人轮番盯梢。又有一件事在一夜之间传遍京都。 国教学院接受了宗祀所教习周自横的挑战。 当穆轻吟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宫中，同一直很闲的平国公主和偶有闲暇的莫雨女官喝茶逗鸟赏花儿。 平国公主似乎对国教学院的事格外留心，这些天明里暗里地都在打听关于国教学院的消息，一听见女官对莫雨的禀报，便道：“先是牙儿和胜雪，现在又是宗祀所，国教学院可真是树敌不少。” 世人皆知，平国公主并非天海圣后亲女，而是从天海家抱回宫中的一名女婴。坊间多有传言称，天海圣后无子是她当初逆天改命所付出的代价。 天海牙儿，是天海圣后的侄孙，平国公主的侄子，当初青藤宴上被落落废尽修为，沦落成一个废人；天海胜雪，则是天海圣后的侄子，平国公主的堂弟，当初听从父亲的意思前往国教学院闹事，最终却不甘任人摆布，主动示弱为国教学院修院门以违逆家中尊长。 莫雨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言，穆轻吟却是难得的接了话茬：“树大招风。”平国公主看了她一眼，故作不经意地道了句：“轻吟，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仍是让陈长生捡了便宜啊。” 这句话可是饱含了很多意思的，其中就有些挑拨和试探的意味。 此言一出，莫雨也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平日里她和平国公主私交尚可，但也没有多好，许久不曾私下相处，穆轻吟和平国公主的关系就更一般了。今日平国公主下帖邀请莫雨和穆轻吟，她一开始就觉得有些奇怪，如此看来，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穆轻吟笑而不答，以模棱两可的态度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心下却暗自思量：也是，陈长生在周园之中觅得剑池，本就引得许多人羡慕嫉妒，又加上勾结魔族的谣言，许多有心人便开始多方打探，大做文章了。 只是不知道平国公主身后的有心人到底是她的本家天海家呢，还是……陈留王？ 想着梁笑晓和庄换羽一事尚未尘埃落定，想必最迟过几日，陈长生就要被宣入宫中了吧。 自从周园一别，他们已经许久未见面了呢。 宫中的人哪一个不是冰雪聪明，八面玲珑，三人各怀心事，不一会儿就各回了寝殿。傍晚时分，她就接到了天海圣后的旨意。 明日，陈长生入宫觐见，讯问勾结魔族之事。 第58章 对证 次日早，穆轻吟梳妆更衣，今日是正式场合，因而应着华服，上正妆，一番忙碌之后，方才身着暗花云锦宫装，发挽朝云近香髻，起身随宫女前往大殿。 大殿中已来了不少大人物。教宗，梅里沙大主教，国教各大主教，天海家主天海承武等人，甚至练那位阴冷神秘的周通大人都到场了。莫雨一身官服侍立在龙椅下首。 殿中诸位，可谓是各自为营，各怀心思，众人谈笑风生，看似一片祥和，却有暗流涌动，充斥着一股无形的硝烟。 陈长生是独自一人在离宫教士的陪伴下来的。时光倒回昨日黄昏： 莫雨自己来国教学院时，一向不喜欢走正门，身姿轻盈地翻过后院高大坚固的围墙，却发现后院空无一人，她顺着青石小路一路来到楼阁之前，听得里面的争吵声，挑了挑眉。 “长生，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心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三十六，既然是欲加之罪就一定会水落石出的，你又没和我一起去周园，去了做什么？” “可是……” 饶有兴趣地笑了笑，莫雨走进楼阁：“陈长生说的对啊，你又没去周园，除了嘴上会说些歪理还会干什么？” 见了莫雨，陈长生还算淡定，唐三十六几乎是目瞪口呆，手僵在空中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很是滑稽。莫雨皱了皱眉，嫌弃地撇了他一眼：“身为汶水唐家的嫡孙，你若是去了……还是安分地呆着吧！” 回忆结束。莫雨看着陈长生，满意的笑了笑，看来那家伙还是有点脑子的。 陈长生也看到了坐在椅上安安静静地喝茶的穆轻吟，对她微微一笑。穆轻吟也回以微笑，却微微蹙着眉，回想起之前天海圣后与她讲的一番话，心底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似乎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圣后娘娘到——” 随着天海圣后的到来，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陈长生，此次周园一行，我人族损失惨重，数十名人族精英葬身废墟。离山弟子梁笑晓重伤不治，临死前指认你勾结魔族，杀害离山高才，此事可否属实？！”天海圣后威严的声音响起。 陈长生听闻此话，神色不变，沉稳地回！一道：“禀娘娘，此事并不属实。当时在河畔，我等与二十三魔将，二十四魔将以及南客双翼大战，梁笑晓勾结魔族，刺伤折袖七间，长生以千里纽助他二人离开。至于庄换羽的指认，长生着实不解。”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嘘声，很快便有大臣嗤笑道：“你说此话可有证据？难不成梁笑晓和庄换羽都为了污蔑你而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这也正是陈长生所不解的地方。至于证人……他沉默片刻，目光掠过左手席位，最终道：“七间重伤昏迷不醒，折袖尚被关押在清吏司。” 周通是个偏阴柔的男子，或许由于长时间不接触阳光，面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看起来很是诡异。他的声音也很是冷淡：“禀娘娘，折袖什么都不肯说。” “所以，就是没有证人喽？”天海圣后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向穆轻吟，穆轻吟低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59章 生异变 这话的确很是难接，陈长生只好沉默不语。折袖尚在清吏司，周通不肯放人，天海圣后也没有下达明确的旨意。而穆轻吟是奉天海圣后之命私入周园，为防有心人作乱，也无法为站出来陈长生作证。 只听得周通又道：“圣后娘娘，这清白与否，并非只有证人才能证明，陈长生自身，就是最好的证明。若是勾结魔族，必然会沾染魔气，娘娘一探便知。” 听到此话，穆轻吟望向周通的眼神便不由得凌厉了几分，周通句句话语看似平凡，实则颇为暗藏刀锋，咄咄逼人。穆轻吟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分明陈长生是清白的，可是她总觉得事情会不由自主地偏离它原有的轨迹。 天海圣后点了点头以示应允，莫雨吩咐了一声，即刻有宫人取来鉴魔砂。一粒粒光洁细滑的砂子撒落在地，陈长生感应到穆轻吟担忧的目光，浅浅一望，示意她安心，自己却感到一股异样的难受。 缓缓踏上鉴魔砂，鉴魔砂一如既往的洁白，毫无变化。陈长生的身体不由一颤，巨大的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使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倏然间，原本洁白无瑕的鉴魔砂立刻转为乌黑！ 殿内一片惊呼。 不知是谁手中的茶杯落地，“啪嗒”一声尖刺的声响震得人们心中发颤，可却无人顾及这个茶杯的主人是谁，大家皆是一脸震惊地望着陈长生。 而这个茶杯的主人——穆轻吟，神情十分凝重，她明显觉察到了陈长生的异样，心中焦灼不已。 “他竟然真的是奸细！” “怎么可能？” “该杀！” “该杀！” …… 各种各样的议论充斥着大殿，上首众人神色自若，下面却早已炸开了锅。 “陈长生？你还有何话可说？！”周通诡异地勾起了唇角，神色阴冷。陈长生不答，可是面色却是愈发苍白，似乎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绝对出事了。 穆轻吟飞快地与莫雨交换了一个眼神，莫雨急忙厉声喝道：“陈长生，你为何避而不答？！” “住口！你们统统都住口！”一直沉默的陈长生忽然大声道，面色已到了极其惨白的地步，他望了望穆轻吟的方向，强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没事。”身子便软软地摊在了地上。 “长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端庄，穆轻吟霍然起身，飞快离座来到陈长生身边，此时的她脑中一片空白，连声音都变了调子。 众人皆是一惊，大部分人是惊异于陈长生的忽然晕倒，而小部分人则把饱含深意的目光落在了穆轻吟的身上。 而其中教宗的反应很是奇怪，作为陈长生的师叔，还是他最强有力的后盾，此时竟然没有关心顾及师侄的情况，而是以探究的目光望向穆轻吟，若有所思。 第60章 打情骂俏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61章 暗波汹涌 大周皇宫，穆轻吟寝殿中灯火通明，一派忙碌，榻上的少年面色惨白，双眸紧闭，身侧几位老太医，正苦心钻研着他的病症。 “刘太医，他……还好吗？”穆轻吟从正殿而来，眉间是化解不去的愁思。刘太医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道：“情况不容乐观啊。小陈院长受到魔气蚀心，又加上外力影响，如今只能看天意了。” 外力？魔气？穆轻吟细想方才大殿情形，确实有几分异样，周通的话语暗藏玄机，这是其一……还有，教宗？教宗从头至尾一言不发，正因此对寻常方才有异。 论情分，陈长生是其师侄；论身份，陈长生是国教正统传人，见他平白受冤又忽然晕倒，教宗怎会丝毫不为所动，作壁上观？ 有道是思极至恐，穆轻吟越想越暗自心惊，莫非教宗那慈祥和蔼的表面之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么？转念又想许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教宗位列五圣人之一，又岂会做出勾结魔族，陷害师侄之事。 正是心乱如麻之时，有宫人传言落落殿下来访，穆轻吟收回思绪，吩咐左右备座看茶，便见落落红着眼眶走了进来：“轻吟姐姐，师父早上还好端端的……现在怎么就……？” 见到落落的模样，穆轻吟也是心疼，又是好一番安慰，见落落情绪稍加平复，穆轻吟才将她引入内室，遣退仆侍，问道：“落落，今日莫雨可教你查了些什么？有眉目了吗？” 落落点了点头：“近几日京都各大府邸都有派暗探盯着我们，但也都没什么大动静，也就徐世绩和天海承武来往频繁些，就没别的了。莫雨姐姐专门强调的清吏司反而是一如既往，周通除了偶尔入宫觐见圣后，几乎足不出户。”、 徐世绩、天海承武、周通……穆轻吟秀眉微蹙，担忧地望向外室，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慰了落落几句：“落落，你放心，长生不会有事的，有那么多太医在呢。你也别回国教学院了，好生在青叶世界待着，那边有唐三十六和金长史，也不会有事的。” 有些事情还是不让她掺合进来为好，她毕竟还是孩童心性，又身为妖族公主……呵，身份地位这种东西，有时还真是个累赘。 第62章 离山之乱(一) 京都里尚且仅仅是暗波涌动，然而千里之外，离山剑宗的纷争却已经放到了明面之上。 清晨时分，数位长老忽然带着门下弟子来到主峰，要求把七间交给戒律堂审问，当离山剑宗掌门拒绝了此项提议之后，一场战斗突如其来，洞府里昏迷不醒的重伤者，洞府外的血迹与断剑，便是这场战斗留下来的惨烈结果。 小松宫的神色不变，平日的仙风道骨已经尽被冷酷强硬取代：“我们只是请掌门依照离山铁律把涉嫌勾结魔族的弟子七间交由戒律堂审问，为何你们不同意？你能说说原因吗？” 原因？离山掌门笑了笑，略有些黯淡的眼眸里满是洞悉一切的淡然与伤感。他也想知道原因啊。 为何他的好师兄动用师父留下的秘法，趁着师兄弟们准备通过剑阵去往北地救援小师叔的时候，把他们困在了山腹里？为何师兄身后站着长生宗的同道还有……秋山家的家主，还有就是……为何师兄先前要打我那一掌？ 离山掌门没有回答，小松宫就继续逼问了下去：“莫非，你也与你的爱徒一样，勾结魔族，陷害忠良？！” 听得这话，那些站在掌门身旁的离山弟子大怒，忍不住喝骂出声，甚至就连近处的某座山峰上都传来了喝骂声。 小松宫不管不顾，咄咄逼人：“梁笑晓死前指认七间勾结魔族，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她身为女子，小师叔的亲生女儿，在周院内与那个狼族少年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暂且不提，更重要的是，七间体内留着魔族的血啊！” 七间是女儿身？还是苏离之女？而且，体内留着魔族的血？！这句话里包含了太多惊人的信息，让那些不知情的众人一时无法接受，一片哗然。 “掌门，依我看，无论如何，您这离山掌门之位，也该让出来了！” 这是一场内乱，这是两派势力的对峙，甚至已经出了离山的范围，乃是天南两大势力的对峙，争的是离山掌门之位。 更关键的是，这番话出自秋山家主之口……他，是秋山君的父亲。 “苏离先生与七间涉嫌与魔族勾结，而吾儿秋山也正是因为周园开启以及魔族潜入之事现在依然昏迷不醒，生死不知。我想做为他的父亲，我有资格代替他要求离山剑宗的诸位做些什么。” 小松宫望着骤然安静的众人，眸光一闪，看似一派坦然地道：“若是掌门愿意让位，交出魔女七间，我愿自缚请罪，并且，让秋山师侄接手掌门之位。” 没有人说话，空气极其安静。 离山弟子们的神色都很复杂。 这个提议，似乎是离山上下所有人都愿意接受的唯一解决方法。 离山诸峰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等着掌门的最终决定。 一道清亮的声音清晰地闯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不接受。” 第63章 离山之乱(二) 这句话并不是出于离山掌门之口，而是，清清楚楚地从洞府之内传了出来。紧接着，洞府的门被推开了，那道身影出现在了数百道灼灼目光之前。 许多人看到他，都是面色一喜，而后松了口气。先前秋山家主口中所谓代替秋山君说出的话语，令众人难以接受，又不得不低头。而如今，秋山君本人说的这四个字，才是真正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或许，离山的这场内乱，根本就不需要以牺牲掌门和七间为代价而结束。 “秋山师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可知，周园里发生了什么，而七间又是魔族公主之女，你是何意？”小松宫一愣，随即怒道。 秋山君正准备说话，却被小松宫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急忙截断，喝问掌门：“你以离山列祖列宗誓，不可说谎！你告诉秋山，七间到底是不是魔族公主生的？” 掌门点了点头：“此事为真。” 秋山君深色依旧，微微颔首，道：“把师父扶到洞府之内。” 众人皆是一怔，不过立刻就有反应过来的师弟上前扶着离山掌门入了洞府。所有人皆望着秋山君。 他伸手抽出了自己的逆鳞剑。 小松宫长老看着秋山君，神情渐渐凝重，问道：“你要做什么？”秋山君看着群山，随意说道：“做什么……自然是离山弟子举剑迎敌。” 哗然。 “七间师妹是魔族公主之子又如何？师叔祖曾和魔族公主有一段情事又如何？”秋山君向前踏了一步，清声喝道：“小松宫等三人擅闯主峰，谋害掌门，勾结外人，等同叛变。我奉掌门之命，执万剑大阵，暂执掌门之权，依据离山门规，将三人逐出离山，并传书圣女峰、长生宗、离宫，将今日之事公告天下。” 秋山君环视群山，问道：“离山弟子何在？随我将这些叛徒与敌人赶出离山！” 离山弟子何在？无数剑离鞘而出，剑气大盛，直冲天穹。 秋山家主看着自己的儿子，心情异常复杂，复杂到难以想象的程度。有子如此，他自然骄傲而得意，当然也是伤感而愤怒，布置了这么长时间的局，怎容得一个年轻人，还是身为他之子的年轻人来破坏？！ “天地。” 天地之后，是父子。 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秋山君，望着这个天赋异禀，饮誉天下的天才少年。 答出那两个字，他就无法护师父，护师妹，甚至是护这整个离山的周全；若是沉默不答……那他就将成为大逆不道的逆子。 “父子。” 群峰之间，有风轻过，仿佛一声无奈的叹息。 小松宫松了一口气，秋山家主却发觉了儿子的不对，果然，他道：“父亲，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父慈子孝，我须敬重父亲，但父亲你难道不应爱护儿子？” 在尚未有任何人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那把逆鳞被举了起来，清光之下，熠熠生辉。 只一霎，流光闪过。没有人反应得过来，即便是在场修为最高深莫测的秋山家供奉，都没能够阻止自家少爷……将逆鳞毫不留情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血流如注。 所有人都惊呆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山风在轻轻吹拂。不是无奈的叹息，而是不尽赞叹。 噫！ 第64章 夜色暗影 已有整整十日了。因着穆轻吟毕竟是女子，有诸多不便，陈长生已从她的寝宫偏殿移至离宫，却仍然毫无苏醒的迹象。穆轻吟，落落，唐三十六，包括莫雨，都在多方奔走，也都是一无所获。 寝殿中，穆轻吟轻轻揉了揉鬓角，正欲抬手饮茶，忽然瞥见茶盏下方压着的一张纸条，眸光一凛，伸手取出，只见纸条上书十二个端正的楷字：今夜子时，西郊禅寺，救陈长生。 没有落款，没有署名，甚至没有送信人，在穆轻吟一位堂堂聚星中镜的少年强者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纸条送至她的身边……两个原因，一是送信者实力太过强大，二是皇宫内有内鬼。 穆轻吟个人比较偏向于后者。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能说明幕后之人的实力和势力之强。 可是面对这样一张诡异的纸条，她却无法拒绝。只因为，最后四个字。 京都西郊的确有一座禅寺。相传，那是数百年前的皇家寺庙，那年周独夫被围重伤，下落不明之后，太宗皇帝秘密布下人马，于这座禅寺之中刺杀穆无忌。而自此，这儿就不再是皇寺，而是成为了一座荒芜已久的破庙。 皓月正当空，掩映着一抹轻盈敏捷的身影来到京都西郊。风掠过丛生的杂草，发出低沉暗哑的“梭梭”声。举目望去，原本荒无人烟的破庙之前蓦然多出一道暗影，在冰冷的月光之下显得分外鬼魅。 身着夜行衣的少女在离那暗影三丈余的距离止住了脚步，目光冷凝，声音更是如此：“不知阁下深夜邀在下来此地，有何见教？” 黑暗中传来一阵微响，那人似乎是笑了笑，然后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人，还都是精心培养的顶尖暗卫，穆姑娘还真是看得起我。” 穆轻吟一惊，纵然是早就知道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但自己暗中携带的八名暗卫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识破，还是令她又多了几分警惕。 “阁下说笑了。这四处可是荒郊野外，在下一小女子，总该多几分警惕。再说了，阁下想必也不是只身一人吧？” 暗影又是轻笑一声：“小丫头，口齿倒是伶俐。你可知，我今日为何邀你来此地，而非别处？” “阁下想必不会不知我此行的目的罢，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兜圈子了吧？”穆轻吟微微蹙眉，紧握着含光剑的手却是没有丝毫放松。 “急什么。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你难道不想知道吗？哪怕，这与当年穆家灭族之事有关？” 暗影似乎早料到穆轻吟会如此说辞，也不搭理，轻飘飘地抛出一段话，然后踏着洒在地上的清辉，缓缓步出黑暗。 夜色之下，穆轻吟看得出那人一身红袍，脸上带着黑色的面具，遮得严严实实，令人丝毫无法看出真实面容。 她只能感觉到一点。 危险。 第65章 只为他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穆轻吟冷冷地望着对方，穆家，一直算是她心底的一个禁忌，这些年来，除了天海圣后，她从不容许任何人提及。 红袍依旧淡然自若，依旧是那刻意压低的声音，毫不在意她的态度，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身为穆家的后人，而且是唯一的后人，你应该知道些什么。” “知道这个破庙曾经是什么地方吗？皇家禅寺。太宗皇帝每次国祭均是在此，直到……你父亲，也就是当年的国师大人穆无忌被数十名死士围剿于此处，寡不敌众，最终血溅当场。此处便被太宗皇帝视为不祥之地，在编出一系列天降凶兆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后，下令株连穆氏三族，并且封禁皇寺，这儿才逐渐变成了这个样子。” 穆轻吟沉默无言，转首望向破庙。的确，纵使早已蒙尘多年，表面上破败不已，却仍然能从飞檐上的繁复龙纹，看得出昔日的辉煌。 “阁下怎会知道这些皇家秘辛？又为何会告诉我这些？”凌冽的目光仍然毫不留情地刺向红袍，穆轻吟愈发笃定对方约自己深夜相见的目的绝不简单，正欲抬手召唤暗卫，却被红袍接下来的话语止住了动作。 “我在纸条上说的很清楚了。救陈长生。你不用担心我有什么阴谋，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交易，你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是很好吗？” “哦？不需要做什么？在下可不信这世上有如此美事。总归得有原因？”但是穆轻吟再如何不信任和警惕，也不得不怀有一试的心理，毕竟陈长生已经昏迷十日了…… 红袍倒是没有急着回答，沉默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好一会儿方才道：“原因么？你将来会知道的。可是你现在除了相信我，别无选择。” 一时间沉默良久，一片寂静，只有熠熠的月光和徐徐的清风，在这凉夜里显得有些沉重。 “好。” 这是一场局，穆轻吟知道。不论幕后黑手是魔族也好，人族也好，她都入了这局。只为他，能醒来。 第66章 徐有容要回来了 从红袍那里得到了解药，次日一早，穆轻吟便即刻前往离宫面见教宗。这是自那日出事以来她第一次见到教宗。与往常无异，教宗依旧是那般温文和蔼，不过是眉间多了一抹倦色，或许也是这多日以来为陈长生之事所致。 “这解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教宗略含深意地看着穆轻吟，问道。 穆轻吟回道：“教宗陛下应当知道，我母亲当年乃是中土大陆的惊世神医，我虽未得母亲真传，这几日却也一直在翻阅母亲遗留下的医书典籍。如今之计，也唯有一试了。” 教宗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命人给他服下，你就不必再过于担忧了。” 从离宫离去，穆轻吟没有第一时间回到皇宫，而是去了国教学院。却不料，在那儿竟然见到了莫雨。 莫雨见到她，也是微诧，不过很快就察觉到她不自觉流露出的喜色，急忙问道：“陈长生是不是有救了？” “嗯。我刚去过离宫，长生现在想来已经服下解药了。”穆轻吟点了点头，围着的众人方才松了口气，轩辕破便问道：“穆，穆姑娘，那先生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国教学院来啊？我们一直都很担心他。” “这就要看教宗的了，你放心，不会太久的，如今落落在离宫，也方便照顾他，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莫雨听闻此话便也放下心来，转而将离山之乱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遍，众人沉默不言，最终还是唐三十六说了句：“秋山君果真不负盛名。就是不知道七间怎么样了，折袖那家伙可一直在思~春~呢！” 穆轻吟听闻此话有些好笑，折袖是驰骋于草原之上的孤狼，传闻阴冷嗜杀，周园那次之后，她还从未见过他呢。 “长生既然快醒了，真相也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你们放心吧。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一下。” 转首望像莫雨，穆轻吟从她的眼睛里也读出了与自己差不多的情绪：无奈。 “徐有容要回来了。” 第67章 圣女回京 服下解药后，陈长生很快就醒了过来，折袖也从清吏司释放出来，天海圣后先以宫女在鉴魔砂上做手脚为名洗清了陈长生的罪名，再以雷霆手段镇压了朝臣们的不平之声，先前轰动一时的魔族奸细之案便就此轻描淡写地画上了句号。 年关将近，看似平安喜乐的京都又开始变得忙碌起来。只因南方长生宗圣女峰传来消息，南方圣女退位，新任圣女由南溪斋徐有容继任，择日回京。 街上此时正人声喧哗，无比热闹，站在宫墙上，隐约能够看到一辆华美的车辇正在街上缓慢地前行着。当风拂起车辇的幔纱，隐约露出里面那位少女的身影时，人声更是鼎沸到了极点。 随着车辇驶入皇宫，人们才不得不止住了脚步，但依旧热情不减，男女老少皆是拥堵在街道上，熙熙攘攘。 宫中正是午膳时分，宫女鱼贯而入，端着碗盘悉心布菜，桌前只坐了四人，天海圣后，莫雨，穆轻吟，还有刚刚回京的徐有容。 有资格与圣后娘娘同席吃饭的人不多，很多年前，除了这三人，还有平国公主和陈留王。后来陈留王过了十六岁出宫建府，便很少于宫中用膳了。 至于平国公主……据说她去城外的西山庙烧香去了，可谁都明白，那是公主殿下不想面对让她羡慕嫉妒了这么多年的徐有容，就此避了出去。 说实话，穆轻吟早上也曾有和平国公主一同去西山庙烧香的冲动，但想了想还是按捺住了，乖乖地呆在宫中。 莫雨和徐有容的眼神对接，交流着一些事情，例如徐有容对于她和陈长生婚约的看法，穆轻吟瞧见了，却没心思多加理会，更没心思加入交流，她的脑海中一不小心就浮现出了在周园中，南客对陈长生的那一番言语： “你无论如何都还算与他人有着婚约，就出来沾花惹草、勾三搭四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真真是好生不知廉耻为何物！” 抬眸幽幽瞥了徐有容一眼，穆轻吟暗暗撇了撇嘴，流露出一副小女儿家吃醋的娇憨姿态，不过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天海圣后捕捉到了。 天海圣后似是有些哂笑，轻轻敲了敲用上好的翡翠玉石制成的筷子，道了句：“好好用膳，别费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默默无言地用完午膳，穆轻吟陪莫雨留在殿里处理卷宗，徐有容随着天海圣后来到了大周皇宫，也是整个京都最高的地方：甘露台。 仰头望了望甘露台上俯视众生的二人，穆轻吟叹道：“你说，有容是不是真的会成为第二个娘娘？” “总归不管有容怎么想，娘娘都是这么想的。” 第68章 小狐狸 夜里的国教学院很安静，但院外的百花巷则很热闹，酒楼里歌舞升平，一段段淫词艳曲传入国教学院门前那撑着纸伞的白衣少女耳中，引得她皱了皱眉。 少女很美。除了清丽的容貌，浑然天成的高贵圣洁之气更是令人难以忽略。确是圣洁，皑皑的白雪在她身后似乎皆已黯然，她尚且胜白雪三分。 甚至比之一年前陈长生初进京时，在当时破落的国教学院门前见到的那位同样身着白衣的少女毫不逊色。 或许身份真的能改变人，自从继任圣女之后，徐有容似乎变了许多，她很少笑了，少有的笑颜也只会在亲近的亲朋师长面前流露。 今日是她归府的第一天，她没有待在宫中陪着天海圣后，也没有在家陪着多年不见的父母，而是来到了国教学院，她的……未婚夫所在的国教学院。 楼阁的一层房间里，正在榻上阖眸冥神的折袖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缓缓望向房门的方向，神情凝重严肃，如临大敌。 他能感觉得到，门外之人的强大。他也十分确定，莫说现在重伤未愈，即便自己完全恢复到巅峰实力，也不是门外之人的对手。 徐有容也猜到了折袖的身份，片刻后，她转身向楼上走去，没有刻意湮灭自己的脚步声。 从她轻柔的脚步中，折袖听得出她是女子，而且并无恶意。 女子……夜入国教学院……联想到今日轰动京都的那个消息，他很是震惊，又想起陈长生这时候在做什么，震惊的情绪顿时转变成了同情和怜悯。 若是普通地在酒楼喝花酒也就罢了，可以理解为压力太大放松心情，但若是在酒楼喝花酒，除了歌姬舞娘之外……还有一位佳人相伴呢？ 酒楼里正是灯火通明，舞姬正在堂间起舞，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长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让你放松放松，你怎的如此无趣，这么正襟危坐的，莫不是因为穆姑娘才这般拘束？”唐三十六喝了些酒，趁着醉意打趣陈长生道。 穆轻吟微微一笑，望向耳根微红的陈长生，正欲说话，忽然感到远方的雪夜里似乎有一双眼睛盯着这儿，目光灼灼。 挑眉瞥向窗外，捕捉到了对面楼阁窗边的一袭雪白，穆轻吟的嘴角忍不住勾起，心中闪过一抹恶趣味。 这边唐三十六见陈长生万花丛中巍然不动，便悄悄拈起一粒松子，手指微曲，朝着离陈长生最近的一名舞娘膝盖处弹了过去。 舞娘低呼一声，双腿一软便朝着陈长生的方向倒去，眼看着要对陈长生投怀送抱，忽然一阵轻风拂过，她奇迹般地直起身子稳稳站立，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穆轻吟却似乎被舞娘的绊到，斜斜倚入陈长生怀中。 唐三十六看着陈长生怀中的穆轻吟，以及浑身僵住不知所措的陈长生，目瞪口呆。 陈长生仿佛定住了一般愣愣地看着怀中佳人，过了好几秒才慌乱地扶起她，眼神也不知道往哪放，模样很是窘迫，耳边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几缕红晕。 谁也没注意到，方才穆轻吟靠在陈长生肩上，冲着远方雪夜勾起了一个绝美的笑容，活脱脱的，像一只小狐狸。 第69章 七日之约 徐有容自然瞧见了那狡黠一笑，也微微笑了笑。此次回京她本来就打算退婚的，如今教宗也已经见证，销毁了婚约，那么她和陈长生已无甚关系，唯一未确定下来的就是由谁提出退婚，只不过没想到穆轻吟竟然与他如此熟稔罢了。 …… …… 酒楼中，陈长生尴尬地扶起穆轻吟，轻咳一声，提及了关于他和徐有容已经作废的婚约：“我准备输，你觉得行不行？” 他没有明说，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此言一出，满堂俱静。 “当然不行。”唐三十六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丢得起人，国教学院丢不起这人。你不要忘记，这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国教的事情。” 听着唐三十六难得认真的语气，陈长生沉默不语，身旁原本正在剥葡萄的穆轻吟丢了一颗葡萄入口，然后瞥向陈长生，言语中捎带着些自己都未察觉的嗔意。 “你难道想认输，还是放水？她不就想要一场公平的对决嘛，奉劝一句，你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没准还会激怒那只凤凰。她那小脾气发起来，啧啧……没准会一气之下，用一把天凤真火烧了奈何桥。你受不受伤不要紧，若是误伤他人了怎么办？” 堂堂南溪斋圣洁高贵的圣女在穆轻吟的口中就成了个爱闹脾气的大小姐，一向守礼的苏墨虞本想要反驳这般“不敬”的言论，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也只好选择了保持沉默。 又过了些时候，穆轻吟望了望当空皓月，披上来时的雪绒披风，与众人道了别便要离去，行至卷帘处，她忽然回眸一笑，对陈长生道：“她来过，就在……刚刚我摔倒的时候。” 陈长生愣了愣，不知是因为此话，还是……说此话之人的那一回眸。 …… …… 事情的发展比想象中快很多，第二天清晨，便有青矅十三司和南溪斋的弟子拜访国教学院。她们带来了一封战书。 很常见而普通的战书，但人很特殊，是徐有容。 整个大陆期待了很长时间的这场对战，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来了。 日期是七日之后。 地点是奈何桥上。 第70章 伪更 但还是无耻地求票票~ 因为： 1，最近一直在准备钢琴考级，每天要练4-5个小时钢琴。 2，今年要升学，天天辛苦练琴之余还要应付一堆奥数奥英题。 3，本人已累成狗。 所以： 作者就这么华丽丽地伪更了！ 最后： 感谢大家的票票和收藏，然后对于更文速度慢且不定期，实在不好意思。 (づ●─●)づ 第71章 奈何桥上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72章 无开场白的对战 可能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可能还没过多久，陈长生将目光从大船上移开后便一直望着远处，心却无法平静。直到那一声鹤唳响起。 所有人都望向桥下巷口，人群一阵骚动，即便有些人隔得远些尚未见到那袭白衣清冷，却也顺着众人的目光踮脚望去，可见大家对此一战的期待。 桥上的陈长生自然看见了桥下的徐有容，心情有些微妙，却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教宗陛下已经强行解除了婚约，他们现在，只是曾经的未婚夫妻罢了。他一向修行顺心意，方才的紧张现在在他看来倒有些没必要了。 穆轻吟也看向桥下的少女，她似乎从未见过徐有容不着白衣，今日亦是如此一身白裙，只不过比平日多了一副帷帽，帽沿垂下的缦纱，遮住了她的脸，勾勒出隐隐的，不可言的美。 二人静静对视着，轻纱下的是一双美丽至极的凤眼，眼里有无数星辉，仿佛正在燃烧，明丽刺眼；而陈长生的眼眸中却很平静，绝对的平静，恰如一潭秋水无漾无波。 他没有被轻纱背后的明丽刺到，但还是在心中默默感慨了一下。 怪不得徐世绩和唐三十六都认为自己看到她，便会改变主意，怪不得唐三十六说很多人见过她便误了终身，怪不得说她让人无可言说。 他当然也很清楚，自己现在虽然的确有种无言可说之感，对于前两者却是无感的。 还不待陈长生来得及细思一番，奈何桥上的寂静就被打破了，打破这寂静的，不是话语，而是一个动作。 徐有容伸手握住了剑。 那是，时隔百年，终于回到南方圣女手上的南溪斋名剑——斋剑。 然后，徐有容将斋剑从鞘中抽出。 一声剑吟起于奈何桥。 不同于南客南十字剑的凄厉，或是穆轻吟含光剑的清冽，斋剑出鞘纵然在洛水河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涛，甚至震慑了两岸围观的普通群众和某些境界低微的学子的识海，也天然带着某种意义上的柔，那是……圣洁的力量。 独属于南方圣女的斋剑今日终于辗转现世，独属于南方圣女峰和南溪斋的圣洁便也由徐有容不遗余力地释放了出来。 饶是船首的许多大人物们神色皆有一瞬的变化，更别说两岸的那些普通民众，脸上不少都浮现出了景仰与膜拜。 “南海剑吟。”凌海之王看着奈何桥上的徐有容说道：“万道风浪随剑起，圣女去年于南海静修，果然有所参悟。” 不同于大部分人的讶然和敬佩，莫雨和穆轻吟只是对视了一眼，她们也有些佩服，可是更多的是诧异。 只有非常少的人知道，徐有容最擅长的是箭术，而陈长生精于剑道。而她们都属于这少数人，徐有容完全可以使用桐宫，为何却要用斋剑？ 是因为她瞧不起陈长生吗？ 还是…… 她要在陈长生最擅长的剑道上战胜他？以此直接动摇他的道心，直接破掉他成为教宗的可能性？ 第73章 不会取题目 不可否认，天凤血脉的强大真的是不容小觑，徐有容仅仅这一个拔剑的动作便有如此大的威力，陈长生的识海被这声剑吟侵袭的，也快要有些不稳。 陈长生调动神识，强行将识海里的风浪镇住。一切仿佛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斋剑剑吟余音尚未落，又听得呛啷一声！ 巨大的声响衬得奈何桥上顿时为之一静。 那是无垢剑离鞘而出。 徐有容的斋剑出鞘并不太快，甚至是略有悠远绵长的意味，有了对比，无垢剑的速度倒是有些快得惊人，细看却又能瞧出端倪：这是一记虚剑。 所谓虚剑，顾名思义，便是无实指的虚斩。 然这一声虚剑发出的清脆剑鸣就这样突兀地出现，而后进入了斋剑的剑吟里。 淡然却蕴含着无数风暴威力的剑吟，因此稍稍一顿。 陈长生迅速收回剑，又是一记虚剑，剑光在空中飞快划过，教人看得颇有些眼花缭乱，不像实战中凌厉的剑招，反倒像是华美无实的舞蹈。 两声剑起，剑吟终止。 奈何桥上重新变得一片安静。 二人暂时都没有再动，可是不过两三秒时间，众人便议论开了，不同于两岸的嘈杂，大船上倒是一片安静，约莫又过了十几秒，船首正中的茅秋雨才打破了这安静，叹了句：“陈长生的应对真是天才。” 的确，这套名为天音落的剑法，实际上是圣女峰南祭星空时的剑舞，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威力，很少被用在实战当中。 而陈长生偏偏就用了，还用它破除了南海剑吟，不是天才，是什么？ 有人赞叹，自然不乏有人反驳，同处国教的司源道人才反讽了一句，就被茅秋雨平静的目光和话语堵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谁都能学南溪斋的剑法，而且就有机会，谁又会去学这套祭星空的剑舞？”茅秋雨如此说道。 茅秋雨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又给出了令人不得不信服的解释，一时间大船上又流转着一种微妙而压抑的气氛，所幸桥上相视而立的二人没有停顿太久。 面对徐有容这种身具天赋血脉又后天修炼刻苦以至于强大到恐怖的对手，一切铺垫和伏笔这等用于普通战斗的手段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问题陈长生就算没有深思熟虑，也明显是经过一番思量的，从一开始的拔剑出鞘便能体现了。 唯有快。 第74章 唯求快字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75章 大光明剑 对战的节奏是很快的，只几句话的工夫，二人已战了几个回合，一清冷一炽热的剑芒碰撞，正可谓水火不相容，光芒大振，强大的剑意震得不少修行者识海荡漾。 剑意笼罩石桥，雨生雪疏。 陈长生剑起剑落，便听得茅秋雨不可思议的惊呼：“王破的刀道……？！”所有人都蹙眉望去，独独穆轻吟在一片惊呼声中微微差异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笑。 剑中有刀意，这很容易看出来，陈长生行的是王破的刀道，也不难辨别，可是就连茅秋雨这般几乎半步神圣的强者都没有察觉，或是不敢察觉的一点是：个中不光有强硬而直白的王破的刀道，还有…… 周园深处，周陵之内，那阅后即逝的刀决，当年震惊中土大陆却一度被认为早已失传的刀决——两断刀诀的刀意。 分明陈长生还没有完全掌握两断刀诀，也没有刻意去使用，可是那不可抑制的刀意还是流露了一二出来。 陈长生毫无保留地燃烧着自己的真元，用王破从不留手的刀道，在风雪里的奈何桥上画下了一条清晰的道。 那条道很直，很清晰，很明白。 摆在徐有容面前的选择同样很清晰，很明白： 要么越过这条道迎来陈长生毫无保留的、也必然是他最强的一剑； 要么留在原地，静观其变，但是那样也有可能将会迎来比这一剑还要强的伤害。 徐有容阖眸了，睫毛微颤，不论她是要深思熟虑一番也好，还是要拖延时间以求对策也罢，都不重要了。 因为，睁眼闭眼，只是片刻之事。 在这片刻之间，她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真实发生的，众人顿时觉得周身氛围一变。 最先神色巨变的，是船首那几位天机阁的画师。大约是由于观看并且记录过无数场著名的战斗的缘故，他们对战斗里的变化最为敏感。 如今也不例外。 紧接着，茅秋雨、司源道人等人也看懂了。 没有人出声，因为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方才奈何桥上的少女重新睁开了眼睛。有淡淡的金色的光点，从白纱里飘出来。 很快，人们就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感觉并没有错，哪怕是最普通的人，也能感觉得到，徐有容的身上多出了一种已经超出了世俗范畴的力量。 那是……神圣？准确的说，是光明。 那是大光明剑。 第76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大光明剑拥有超越俗世的神圣意味和难以想象的恐怖威力，与国教的日和卷、白帝的焚海诀的第七式、两断刀决的“破天”以及陈氏皇族枪法里的“秋杀”，并称为大陆五大绝招。 除了传说中的“春去也”与“光阴卷”，国教里再也找不到如此玄妙难懂的功法，也再也找不到如此威力强大的功法。 要学大光明剑必须借助斋剑，数百年前周独.夫独闯圣女峰，把斋剑带走，大光明剑就此失传。 斋剑已然现世，徐有容能学会大光明剑是迟早的事，但是……这未免也太早了些。想要感悟体会斋剑里的神圣气息，除了时间，没有别的任何方法，而徐有容年仅十六岁，从离宫拿回斋剑仅仅七日工夫。 无数道明亮却并不刺眼的金色光线从徐有容的白纱后散发出来，洛水河上波光粼粼，岸边柳枝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此般种种，都在向众人表明，此一剑，的确是大光明剑，也在像世人证实，她徐有容，从未有负盛名。 以及—— 大光明剑的出手，便是绝境。无论对陈长生还是对徐有容来说。 有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陈长生和徐有容此时想必便是如此罢。因为他们都没有了退路。 像茅秋雨，凌海之王这等半步神圣的强者，自然可以凭借雄浑的真元与高深的境界强行碾压，只需要付出些微代价；像穆轻吟，莫雨这等与她境界相当，却也同样天赋异禀，也可以勉强一战，胜算也不算小。 可是陈长生与徐有容境界是相当，真元数量与神识强度却远远不如对方，如何能破掉这一剑？ 胜败只在于一剑之间，如果陈长生不能破掉这一记大光明剑，则必败无疑；如果他能够破掉这一记大光明剑，徐有容则必败无疑。 陈长生和徐有容的对战，京都民众期盼了许久，国教和朝廷第一次正面对抗，满朝文武期盼了许久，如今看来，这万众瞩目的对战，怕是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穆轻吟对这场对战的双方都有不浅的了解，她很明白，不管是陈长生还是徐有容，都不会喜欢表演给人看。这洛水两岸黑压压的民众，这大船上京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在与不在，在他们二人看来，都没有分别。 而“藏拙”“藏锋”……诸如此类的字眼，更不存在于陈长生和徐有容的字典里，他们都是正好年华，还有无限未来和潜力，青春，要得就是逼人！也只有逼人，才当之无愧为青春！ 茅秋雨，凌海之王又或是司源道人，都无疑是强者，无疑是元老，可青春已逝，就是他们最比不得年轻人之处。 无论是陈留王，莫雨，陈长生这类位高权重的年轻贵族，还是唐三十六，苏墨虞，折袖这类普通的年轻学子，亦或是穆轻吟，徐有容这样万民景仰的年轻圣女，都是如此。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确很冒险，但也很逼人，很青春。 第77章 我输了 无数光明隐藏无数剑意，向着陈长生袭去。陈长生提起剑，朝着前方刺去，无章法，无剑招，只是直直的刺去。 一道剑光亮起，与那金色的光明相比，是那么黯淡与寻常无奇，然而就在剑锋挑起的那瞬间，漫天纷扬的风雪雨雾戛然而止，斋剑带来的无限光明都开始逐渐敛没。 船尾的一名学院教习惊呼出声，因为离得远，穆轻吟听得并不真切，只是隐约看出他身着宗祀所服饰，而口中叫出的，是宗祀所一极不出名的剑招名称。 然，这仅仅只是开始。 世间五大绝招之一的大光明剑，哪里有这么好破，微微敛没的光明忽然间再次化作无数道剑痕，挟杂雨雪斩向陈长生。 在周园内与南客的战斗就已使陈长生明了，若用耶识步与天凤血脉比速度，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他神情平静而专注，看着烟雪里的满天光明，毫不犹疑，向着光明最盛处斩去。 光芒万丈。 无论是船上的人们还是洛水两岸的民众，都已经无法看清楚奈何桥上的细节，比如那些轻飘的衣袂与白纱，只能隐隐看到雪雾里的两个身影。 缓步前行的徐有容神圣气息越来越浓，浓的令人震撼，而站在原地的陈长生则依然一如先前，平静沉默如顽石，任凭急流如何汹涌都不改其形，不动其心。 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哪种剑法能够完全破掉大光明剑，陈长生知道，所以，最终他用的方法是苏离教给他的第三剑，自己都没有学会的那一剑。只不过这一次他取的是剑意，他没有用那一剑防守，只是用了那一剑的笨拙。 以万剑破一剑。 人们越来越安静，尤其是大船上的人们，尤其是船首的大人物们。 因为他们感受到了完美。 或许这个词并不确切，或是有些荒唐，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大光明剑，自然是完美，可那看似笨拙的以万剑破一剑，更是完美。遥想起青藤宴那夜，茅秋雨称赞落落和秦鸢，或者说陈长生和穆轻吟的那场对战堪比当年太宗皇帝和周独.夫洛阳城一战，那么今日这一战…… 怕是要胜过当年洛阳城吧。 大光明剑的骤然消散之后，迎来的不是以徐有容失败为结局的战斗结束，而是那白纱下的少女，纤纤素手一指。那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雷霆万钧的一指。 没有人能够比她的这根手指更快。 至少在陈长生经历过的数场战斗里，除了南客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够及得上她这根手指的速度。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与彩凤翼相对应的，便是灵犀指。 陈长生要输了吗？他可会死在这一指下？大船首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间面色剧变。分出胜负也罢，莫非还要分出生死吗？ 然而这一切都发现地太快，只给了人们一霎那的喘息，奈何桥上便是恢复了一片安静。 没有想象中的惨烈，因为徐有容的指腹与陈长生的眉心之间，还有一把短剑的距离。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长生举起了无垢剑，挡住了徐有容的手指。 过了很久很久，徐有容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对面的陈长生亦是，所有观战的人们都静默着，或是震撼，或是震惊。 可是却远比不得他们听到徐有容沉默良久后终于说出的话语之后的震惊。 “我输了。” 这声音不是那么大，故而许多洛水河畔的民众没有听到，可是大船上的人们听到了，尤其是船首的几位，他们听得最真切，最清晰。 这场万众瞩目的对战，由徐有容认输，然后离开，画上了句号。 第78章 授神杖 夜晚的离宫神道两侧悬挂着明灯，来自各王公府邸、诸殿的华贵车辇络绎不绝，各色大人物们齐聚一堂，虚礼寒暄，热闹非凡。 离宫内殿，茅秋雨静静立于教宗身后，“这件事情终究太大，陛下您不需要再思考一下？” 教宗陛下笑着摇了摇头：“听你转述奈何桥一战，我发现这孩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可靠，你也说过单以潜质前途论，真的难找到比他更好的对象，既然如此，我把国教传给他，也能放心。” 相比于内殿的安静，外殿则可谓是喧闹纷扰，或是谈论着上午刚才结束的那场对战，或是压低声音私下议论着这场对战背后的影响和局势。 “长生，今日可是你的庆功宴，你怎么如此沉闷，还不知道教宗陛下会在此宴上对你如何嘉奖呢？” 国教学院的坐席上，唐三十六凑近陈长生，小声地说道，他看着一言不发，端坐不动的陈长生和苏墨虞，以及似乎被他们影响了的轩辕破，有些无趣。 陈长生只是笑了笑：“不论如何嘉奖对我来说都无什么关系，我本来就不在乎这些。” “那是，不知道该说你淡泊名利好，还是脑子少根筋好，身外之物纵然不重要，可是毕竟不要白不要是不是？真是！”唐三十六有些看不惯好友的模样，微讽了一句。 他们尚可自由谈天，坐于左右侧首的大人物们却是不轻松，一面要浅笑着与前来问候请安的人寒暄客套，一面还要端着架子正襟危坐。 穆轻吟素来不喜欢这些盛大的场面，今夜莫雨也不在场，只有关系并不怎亲近的陈留王作为皇室代表参加宴席，她的面上一派笑意晏晏，心底却早已不耐到极致，便是一心期盼着教宗陛下能快些露面，好尽快结束这些应酬。 光明正殿里终于响起了庄严仁慈的音乐声，教宗陛下在大骑士长与数位大主教的簇拥下，缓步走上高台，令人微诧的是，走在最后的英华殿大主教茅秋雨的手上，正捧着那根代表着国教权柄的神杖。 见状，许多人皆是心底一沉，却还是隐隐的不敢，或不愿相信。莫非今晨那场对战真的起到了那么至关重要的作用，使得教宗陛下这么早就做出了那个决定？ 这本就是离宫为陈长生举办的庆功宴，首先便是由茅秋雨宣读自一年前陈长生入京，大朝试、天书陵、周园、奈何桥……一路走来诸多功勋事迹，紧接着…… 没有国教对他的表彰奖赏，仅仅只是茅秋雨微微上前几步，走到了教宗陛下的身旁。 教宗陛下接过了那象征着国教最高地位、最高权威的神杖。 “以此赐福于他。” 轻巧而简单的一句话，仿佛重愈千金，狠狠地砸在每个人心上。 陈长生是教宗陛下的师侄，是国教唯一的正统传人，教宗之位传给他，按理说是理所应当，也是迟早的事，可那毕竟还未成事实。 如今，终成事实了。 教宗陛下将神杖授予陈长生，就等同于向整个大陆宣布了他就是自己的继承者，下一任教宗的不二人选。 先是出了位十六岁的南方圣女，再是出了位十六岁的继任教宗。这很顺理成章。教宗陛下确实英明，懂得挑选时机。 身为当事人的陈长生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回过神来，迎着所有人都目光走上前去，在教宗陛下身前屈膝一礼接过神杖。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 只是四面八方传来的锋芒如剑的敌视目光使得这神杖似乎变得沉重了许多。 欲戴皇冠，自当承其重。 第79章 她终究还是需要你的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80章 小别胜新婚 离宫依旧是热热闹闹，在一系列虚情假意，亦或是真心实意的恭喜祝福声中，庆功宴终是落下了帷幕。陈长生和国教学院众人一起踏出大殿，却意外地在转角处看到了一袭碧色衣裙的少女。 苏墨虞和轩辕破倒是没什么，一个太过知礼，一个太过实诚。唐三十六却显得有些尴尬，他沉默了一下，立刻一手拉着苏墨虞一手拉着轩辕破，边走边道：“呃，你们聊，你们聊，长生，我们待会儿在宫门口等你啊。” 穆轻吟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转而直接步入正题：“我马上要回师门一段时间。”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大约会问“为什么”“什么时候动身”之类的话，陈长生本来也想这么问的，却不料，话一出口就变成了： “一定要去吗？” “啊？”陈长生说完这句话就愣住了，穆轻吟听到这句话也明显一愣。陈长生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窘迫，随即解释道：“咳，我的意思是：要去多久？” 欲盖弥彰，或者说是越描越黑，穆轻吟微微低头，嘴角止不住地微微勾起，心想道。再说这两句话表达的意思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见眼前少女低头也掩不住嘴角笑意，陈长生心中囧地要死，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般局促紧张的模样终于使得穆轻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长生更加不知所措，穆轻吟好不容易忍住笑，清亮的眸中却依旧噙着笑意，轻轻开口道：“好了。大约要半月余的工夫吧，回去处理一些事情。我也在京都待了大半年了，该回去拜见师父了。” “嗯，那，那你路上小心啊。”陈长生被她的目光看地，不用伸手抚脸，便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滚烫。 “嗯，好。如此又要小别一番，如今你刚刚成为继任教宗，还是要多加小心。还有国教学院，你若是无暇顾及，也可以交给唐三十六他们。” 穆轻吟微微一笑，也道。 莫名地，陈长生听到“小别二字”，脑中忽然冒出一句俗语。 小别，胜新婚。 第81章 你随我来 次日清晨，穆轻吟便迎着曙光，乘坐白泽车前往昆仑山。约莫半日的工夫，便到了山口。清儿正在等候。 “师姐！”半年未见，如今的清儿比先前行事沉稳了不少，见到师姐却仍然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牵着小白，穆轻吟也是笑道：“清儿。” 二人来到昆仑门内堂，含幽正端茶坐于位上，穆轻吟微微屈膝行礼：“见过师父。” “免礼吧。轻吟，听闻你那番去周园受了不轻的伤，如今可好得差不多了？”含幽轻浅一笑，望向爱徒。 穆轻吟点了点头：“已经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见到清儿已经退下，含幽方才轻抿一口清茶，淡淡地问道：“他，是不是还在？” 这话问的很是无厘头，他是谁？什么叫是不是还在？……可穆轻吟却明白师父的意思，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的……但是我并未见到他的真人，只是与神识对了话。” “嗯。”没有多余的话语和情绪，含幽有些生硬地换了个话题，“我还听说，你和陈长生的关系不错？” 这回穆轻吟倒是没有什么迟疑，点了点头，后又想起上回回来含幽曾与他说过的话，道：“昨日，他已正式成为国教继承人。” “他是商的徒弟，寅的师侄，理应如此。”含幽与教宗陛下、天海圣后等人算是一个辈分的老人了，当年的太庙之变*、百草园之变等事都亲身经历过。 含幽没有再说话，穆轻吟也只是静静地站着，自从刚刚含幽提起周独.夫之事开始，二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 半晌，含幽手中的清茶已经被她轻吹得近乎凉透，穆轻吟望着明显走神的师父，实在没忍住，说了句：“师父，茶要凉了。” 含幽回过神来，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女面容，依稀能看出几分记忆深处的那抹清丽。 十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恰好能使得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婴，成长为一个天才少女，且出落地愈发亭亭玉立。 “轻吟……”千万缕愁思终究化作一声轻叹，其中含有了不少沧桑和沉重。 “你随我来。” 第82章 忆前尘 含幽抚裙起身，伸手抽出身后檀木书柜上的一本看似不起眼的旧书，霎时间柜中玄机显露，斗转星移，书柜翻转，一道不宽不窄，恰好容得一人通过的通道便映入穆轻吟的眼帘。 穆轻吟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这殿中有一间密室，只是含幽从不让她进去，有一回她悄悄闯入被发现，还被罚跪了两个时辰，每当她询问此事，含幽总是避而不答，如今为何又忽然改了主意？ 压下心中疑惑，穆轻吟随着含幽入了密室，密室并不很大，空间却很宽敞。只有左右两侧摆放着两件物什。 左侧书案上摆放着纸墨笔砚和一盏烛台，右侧的柜上却只放了两本厚厚的笔记和一直陈旧的木簪，显得有些空洞和突兀。 室内诸物看得出很有一些年代了，却皆未蒙尘，明显有人常来此处。书案宣纸上的诗文也尚未写完，却已然能看出执笔者欲书之字句。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含幽的目光落在那诗句上，又好似穿越万水千山，荏苒流年，落在曾经那人身上，微微一笑，轻启朱唇：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轻吟，想听个故事么？” 第83章 含幽独白:只是当时已惘然 题记：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锦瑟》 我很早就认识阿绾，她周游天下，悬壶济世之时，我便与她很是要好。 身为名动天下的第一神医，她却对这个名头从来不怎么在意，照她自己的话说便是：“我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热衷名利，可能是整日闲得无聊了，便随手找些事做。” 她是个很随性的人，也很有个性，分明永远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不怎么爱搭理人，却还是凭借一张脸招惹了无数桃花，最终，她选择了穆无忌。 我当初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出尘的人儿，怎么会择了一个位高权重的金龟婿，住进了那庭院深深的豪门府邸。好在他们郎才女貌，琴瑟和鸣，倒也是过了不短时日的恩爱日子。 再后来，我识得了大兄和尘儿，大兄是天才，亦是雄才，不论是煮酒论剑，还是琴瑟潇潇，他永远都是一等一的，他那么优秀，纵然有些没个正行，可是待我们却是真正的极好。 我喜欢他，阿绾知晓，尘儿知晓，就连王之策那个书生都知晓，他却不知。 也可能是故作不知。 我不敢说出来，生怕与他表明心迹后，连这仅有的兄妹之情也会维系不住。 可是他，终究只能离开。京都和朝廷，终究还是容不下他。 尘儿随着那个书生整日过着枯燥的生活，王之策待尘儿的确是真心的，可惜他一心只读圣贤书，见惯了血雨腥风的尘儿终于还是弃他而去。 我知道，她去寻找大兄了。 时隔多年的今日，我还会想，若是当初我抛开一切顾虑，抛开一切羁绊，随大兄而去，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逼走了大兄，便开始疑心穆无忌了。 最后一次见到阿绾，是在京都西郊的一个晚上。 月黑风高，她一袭黑衣，扶着重伤奄奄的穆无忌靠在墙边，四周明显有着打斗的痕迹。 她紧紧握着我的手，第一次流露出祈求的神情：“小幽，帮我，照顾好轻吟。” 她刚刚产下的女婴，就这么被托付给了我，我收她为徒，授她武功，不愧是阿绾和无忌的孩儿，她的天赋异禀，纵是我也无法企及，只有她的舅舅，我的大兄可相媲美。 都走了。曾经的六人，竟只剩下了我和王之策。 我带轻吟回了昆仑门，偌大的京都，只有王之策了。 再英明的帝王，也免不了疑心这一通病，穆无忌之后，王之策也不出意料地被太宗皇帝所疑。不过他聪明些，懂得审时度势，不像穆无忌一般傻傻地坚持着为国为民，最终赔上了性命。 繁华落尽，曲终人散。 穆无忌身死；尘儿不知所踪；大兄和阿绾兄妹二人双双归隐；王之策隐居山林；我守着阿绾的女儿，守着昆仑门，守着心底美好的回忆，孤孤单单地做着圣女…… 第84章 所谓动心 “轻吟，故事讲完了。”含幽住口，对着穆轻吟笑道，“你年已十六，尽管天海和寅他们始终不肯告诉你，我想，你也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 密室四周封闭，没有窗口，因而，连风拂纸张发出的梭梭声都不曾存在。师徒二人沉默着，耳畔只能听得见彼此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周独夫是母亲的兄长，我的舅舅；母亲闺名周云绾；现如今，他二人双双归隐，杳无所踪。”不是问句，只是平淡的叙述，理清含幽话中所包含的部分信息后，穆轻吟抬眸道。 不料，含幽却摇了摇头：“不，你母亲姓云，至于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穆轻吟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她以为自己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不料那仅仅是冰山一角。周独夫和王之策这两个著名的名字从含幽口中漫不经心地说出，那时她的心情岂止可以用惊讶来形容。 更多的，大约是震撼。 当然，含幽告诉她的，也只能是她所知晓的一部分。其他问题，比如周独夫和云绾现在何处，周尘儿又是否找到了兄姐，师徒二人对他，真的便都不得而知了。 “那么，陈长生？”犹豫了一会儿，穆轻吟最终还是这么问了出来。 含幽似乎早就料到她的问题，不假思索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吐露了出来：“陈长生确实只是一个来自西宁镇的普通少年，除了他的师父是计道人，也就是当年的国教学院院长商行舟之外，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轻吟，你对他真的动了心吗？” 含幽忽然抛出的问题，令毫无准备的穆轻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的神情微怔。 山间初遇的那颗护心丹，国教学院门前的那声“初见姑娘”，青藤宴上的惊人对战，周园内的相伴相依…… 不知何时，渐渐的，那个曾经被一度认为口出狂言，妄图逆天改命的少年，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中呢。 穆轻吟本想回答：“或许吧。”可是她觉得这有些不确切，有些模棱两可。 所以，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她最终只是轻声道。 “嗯。” “那就勇敢的，认真的去爱一次。错过了，再后悔就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含幽莞尔，话音一落便回身走出密室。独留密室里，穆轻吟久久地静默着。 动心，真的是一个很玄妙的词。人的心脏，每一刻都在跳动，可是只有到了命定那一刻，它才会真正的，悸动。 第85章 午后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会儿小雨，逐渐消融了前段时日堆积的皑皑白雪，却丝毫消融不了穆轻吟心中的烦闷之情。 雨后潮湿的空气，挟着几分寒气，从未曾紧闭的窗口袭了进来，倚窗而望的冰蓝色衣裙的少女却好似浑然不觉一般，任凭微寒的风刮在脸上。略有些疼。 穆轻吟平时对穿着没有什么繁琐的讲究，只是较为偏好素淡的衣服，她的衣橱里也有三两件冰蓝色的衣裙，只是不太常穿，今日听完了那个兀长而伤感的故事，却鬼神差使地将取了一件出来。 失神地盯着自己洁白无瑕的双手，穆轻吟状似不经意地轻轻一扬，一道冰蓝色的柔波泛起，数朵纯白无瑕的雪莲在柔波之上绽放开来。 冰蓝色的柔波，洁白的雪莲，恰巧和穆轻吟一袭蓝衣，很是相宜。 因着未有手执含光剑，所以这些绝美的雪莲只是凝聚而成的幻象，但穆轻吟还是微微勾唇。 这冰莲剑诀，自己自从六岁习得，便已用了十年，或是算得上她最经典的剑法了，可是今日始从师父口中得知父母那一辈人的故事，面上再如何波澜不惊，心境也总还是与往常大有不同的。 这是当初母亲艳绝天下，驰骋九州之时最最著名，也是最最强大的剑法呢。 这几年她成为了昆仑门的继任圣女，没有太多机会比试、或是打斗，这冰莲剑诀虽是没有荒废，可也不大常用了。 细细一想，最近一次用这冰莲剑诀，还是在周园内呢。思及此处，穆轻吟就不免多想了一些。 师父口中当年的六人，分别是周独.夫，含幽，穆无忌，云绾，王之策，和周尘儿。前五人皆是中土大陆有名的人物，不论是书籍还是史料，都有不少相关的记载，可是尘儿…… 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的知情者，都只知道她是周独.夫的妹妹，其他的，几乎是一无所知。 园林中周独.夫口中“尘儿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周陵前黑袍见到冰莲剑出时难以抑制惊愕以及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凌虚阁内王之策的笔记中同样提到了尘儿是如何弃他而去…… 或许这些东西单个儿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当它们联系在了一块儿，建立成了某种关联…… 穆轻吟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而又可怕的猜想。 魔族的军师黑袍，会不会，就是王之策的妻子，周独.夫和云绾的妹妹，她的小姨：周尘儿？！ 第86章 故人安好否 西宁镇，是陈长生出生并且成长的地方，西宁镇后十余里外有云墓。途经众多毒蛇野兽，陡峭山路，放才能见到一座孤峰，可是除了无边无际的云海，那里什么都没有，特别冷清。 世人只知那孤峰道路艰险，高耸入云，却不知道其中的别有洞天。都说天空没有尽头，可是在孤峰之上，天空的那头，有一片不属于中土大陆的地方。 这是一个荒寂的世界，更确切的说，这是连接着两个大陆的枢纽。这里的原住民无法回到中土大陆，同样也无法到达星海彼岸，世界遗弃了他们，世人也遗弃了他们。所以，它被称为遗弃之地。 当然，凡事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意外，比如伽蓝寺里，两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她，或是他们要回来了。” “了不起……我们从前都以为，这条通道是单向的。” “他们的到来，也就意味着神明也将会降临。” “或许吧。” …… 这是一段很奇怪而无厘头的对话。可是对话者的身份，却是他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王之策，吴道子。 后者的知名度大约没有前者的高，但那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结束了这段对话，接下来的，便只有等待了。 伽蓝寺的墙上，画着很多壁画，画上有草场白云，有散落的小屋，有热闹的市场，有恢弘的斗兽场。 从建筑风格上来看，这些与雪老城很相似。更准确一些地说，是与之前周独.夫和云绾所处的异界建筑风格相差无几。 毫无征兆的，壁画上的色彩忽然在一瞬间变得鲜活起来，房屋，草场……都充满了立体感，好似这种种景物就近在眼前一般。 王之策紧紧地盯着壁画前的空地，目不转睛。一别数十年了……不知故人，安好否？ 随着壁画愈发的浓墨重彩，两个人影终于出现了。 这是两个有名的人，甚至比之王之策更甚，现今各种史册，书籍，壁画上面都绘有这二人的画像。 “故人，安好否？” 王之策之前如斯想到，现在也微笑着这般问了出来，而身边的吴道子则是略微恭敬地低下头，这代表着他对于来者的景仰和敬佩。 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周独.夫邪魅勾唇：“自然安好，只是多年不见，你却已沧桑至此了？” 这一勾唇，使得云绾和王之策恍然间好似又回到了当年，记忆如潮水般纷涌而至。 温婉恬静的大家闺秀，放浪不羁的少年天才，年轻貌美的妙手神医，文武双全的权贵公子，英姿飒爽的侠女剑客，寒窗苦读的清贫书生……一幕幕情，一段段意，承载着他们年少时的美好。 千言万语难言道，最终也只化为一句。 “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第87章 好好待着吧 转眼过了七八日，昆仑山里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置了，穆轻吟本想再停留几日便要回京，却不料，晨起更衣梳洗过后，她正准备前去请示含幽，含幽就先敲响了她的房门。 与平日里的恬静典雅不同，这回含幽的神情很是严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严厉，在穆轻吟的印象中，师父从未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苏离去圣光大陆之前，留下了七封信。除却寄给徐有容、秋山君和他女儿七间的三封，还有两封寄往国教学院，一封寄往万柳园，一封寄往长生宗。朱洛被苏离的剑意重伤，长生宗仅存的三位长老身亡，夜入国教学院的无穷碧受伤……” 含幽严肃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而剩下的那封信，化为虚剑，和天海的木剑小凤京都雪夜大战一场，战成平手。” 听完这些话，穆轻吟只能是无言以对，心中也不知是惊讶多些，还是敬佩多些。 苏离名起于这个世界之时，才惊绝艳，风光无限，而离开这个世界之时，依旧走的轰轰烈烈，不甘平凡。苏离……真不愧是苏离阿。 含幽没有因为穆轻吟的情绪而有丝毫停顿，她的语气也从一开始的严肃转为了阴沉：“你知道吗？京都近日多有传言，陈长生，乃是当年的昭明太子。” 穆轻吟更加默然无语，大半年之前，她回到昆仑门时，师父就与她提及过陈长生的身份，只是陈长生与昭明太子年龄有所相差，这一猜测似乎毫无可能性。 含幽当然知道她的想法，然而她还是继续道：“陈长生不太可能是昭明太子，但是昭明太子很有可能还活着。” “山雨欲来风满楼。虽说我不知道最先有动作的会是天海家，各大世族，亦或是国教，但是我知道，京都，将要不太平了。” 或许是有了苏离的惊人壮举在前，在听到这样在任何人听来都极其荒唐乖谬的话语，穆轻吟也没有什么大反应，仅仅是柳眉微挑。 当然，这也因为她知道含幽一大早跑到自己的房间绝对不止是跟她分析局势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 “我不同意你此时回去。” 不是“不建议”，或者“不希望”，而是“不同意”。这态度已经很明确，也很强硬。 一直沉默，只是静静地听着含幽话语的穆轻吟终于开口了。不愧是含幽教出的徒弟，与师父一样，她的态度也很强硬。 “不。”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平平淡淡的语气。含幽叹了口气，看样子很是无奈，又或者捎带着些淡淡的恨铁不成钢（？？？）。 “那我也没办法了。” 就在穆轻吟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含义的时候，含幽就已经转身离去，淡紫色的衣袖在空中轻柔地划过一道弧线，只留下一句淡淡地的话语：“好好待着吧。” 穆轻吟完全没有想到，师父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强行困住自己，先是目瞪口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她急忙走到门口，去查看含幽所设下的结界。 果然如她所说，她似乎，大概，可能，也许……只能好好待着了…… 第88章 好，我给你理由 无力地回到桌前，穆轻吟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似乎是为了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和郁闷，一饮而尽。 常言道，借酒消愁，如今穆轻吟只能以茶代酒了，眼看着一盏茶就要见底。 师父不让她离开，她总不能就真的这么乖乖待在房间里吧？就算不为了陈长生，天海圣后与她情同母女，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海圣后遇到什么危险而冷眼旁观。 素色的衣袂轻飘，转眼间含光剑已经落在手中，朵朵冰莲花出，房外看似一片宁静祥和，含幽所设下的结界却仍是波澜不起，纹丝不动。 数道剑光闪过，凌厉狠准，结界出现了一丝裂痕，可这裂痕却也是转瞬即逝，似乎丝毫不起什么作用。 穆轻吟在赌气似的一剑剑奋力斩下，结界出现了几分小幅度的波动。身世之谜，身份之责，一件件事情压在她心头，压得她就要喘不过气来。没有理由地鼻头一酸，霎那间，盈盈泪珠便溢满了眼眶。 她一直，都是很坚强很坚强的人，印象中，自己几乎从未掉过几次眼泪。小时候犯错被师父责罚时，不曾有；看到别的师姐妹们与亲人团聚的画面时，不曾有；夜以继日地辛苦修炼时，不曾有；周园内生死攸关的危险关头，不曾有…… 她从来都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女，上帝宠儿，几乎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她都拥有了，有如今的成就，虽然也是依靠她自身坚持不懈的努力，可那也是很多人努力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穆轻吟这个名字就注定会响彻天下。 同时也意味着，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也再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少女倔强而执拗地燃烧着体内的真元，结界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崩塌，发出的巨响引得附近修炼歇息的师姐妹们都吓了一大跳，闻声而来，可是当她们看到自己的二师姐泪流满面的样子，着实不知所措了起来，即刻有人跑去禀报含幽。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含幽就赶来了，尚在摇曳的衣袂，能看得出她运用了轻功。一向温婉内敛的她此时也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几乎濒临暴怒的边缘，她的声音冰冷地令人心悸。 “你不要命了是吗？仗着自己天赋异禀，真元浑厚，境界不俗，便毫无顾忌地拼尽全力，只为破这一个区区结界？” “穆轻吟，你可真不像是你爹娘的女儿。” 倒是……多随了几分大兄无所顾忌，放肆而为的性子！ 最后这句话含幽自然没有说出口，她淬着寒冰的美眸静静地望着穆轻吟。 “师父……”穆轻吟轻唤了一声，见到满脸冰冷的含幽没有应答的意思，只好无奈地勾了勾唇，扯出一抹苦笑，“你曾说过，我不仅是穆轻吟，还是昆仑门未来的圣女；可是，我不仅是昆仑门的圣女，也还是穆轻吟。师父，你如今，没有理由让我留下。” 含幽静静地望着她，从那张清丽的面容上看到了几分自己少时曾经奢望，却从未有过的东西。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过了一会儿，含幽盯着穆轻吟的目光忽然变得复杂。 “好，我给你理由。五日后，举行圣女即位大典。” 第89章 即位大典 一秒、两秒、三秒……四周一片死寂。 不说围观的少女们的一脸震惊，就连穆轻吟都被这话惊到了，愣了半晌，也只是弱弱地说了句：“师父，此事，此事事关重大，您三思啊。” 含幽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我是管不住你。你若真想回京，等你即位之后便回吧，那时你已是昆仑圣女，已能够代表着整个昆仑门。” “我本来觉得你年纪还小，再等几年也好，可是南溪斋那位已经即位，她比你的年纪还要小些，是以史上最年轻的圣女。再说了——” 话锋一转，含幽语气微嘲地又道，“你已经这么有本事了，想来将昆仑门全权交到你手里，也无妨。” 穆轻吟被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不自在，但是心底也是一股暖流涌过，明白师父为自己着想的良苦用心，故而强忍眼眶一热，便端端正正地俯身行了个大礼。 “徒儿定不负师父之厚望。” …… 五日，着实是赶了些，这五日里，昆仑门上上下下都忙得脚不沾地，布置祭台，装点山门，准备衣饰……好在众人各司其责，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五日后。昆仑侧殿内。 “轻吟……今日，你真美。”秦鸢含笑看着眼前铜镜中的少女。 穆轻吟今日身着一袭曳地红鸾牡丹袍，精致的金丝绣纹点点勾勒于袖口襟前，一扫平日里的淡泊清雅，愈发衬出高贵之气。朝云近香髻上挽着用珍珠和红宝石穿成的琉璃镂空珠花，流苏垂在耳畔，随轻风摇曳，发出细碎的轻响。更为出彩的是那朱红的梅花额间妆，一双桃花眸眼梢微挑，便自成嫣然俏丽之感。 听闻此话，穆轻吟没有像平日一样打趣一句：“师姐这是什么意思？我何时不美了？”而是淡淡地弯了弯唇，笑而不语。 今日之后，她便是万民景仰的昆仑门圣女了呢。 吉时已到，穆轻吟在秦鸢的陪伴下行至祭台，祭台前昆仑门上下弟子皆聚集于此，统一身着昆仑门白纱裙。 含幽静静地肃立在祭台之上，注视着徒儿缓缓踏上祭台。裙袂下的绣鞋平稳而端正，九九八十一级台阶，有些漫长，但是每一步，皆是坚定而稳健。 “昆仑门座下二弟子穆氏轻吟，天资慧颖，修习奋勉，位列逍遥榜，承天地之润泽，四海之归心……今授以昆仑门掌门圣女一位。” 含幽捧出象征着昆仑门的宵练剑，庄严郑重地授予穆轻吟，穆轻吟微微屈膝行礼而接。 “吾以此剑授汝掌门圣女之位，愿汝尽心尽责，不损吾派之名。” “吾已谨记。” 如此便是礼成了，穆轻吟捧剑回身，俯视满门弟子屈膝行礼。 “恭贺圣女即位。” “恭贺圣女即位。” …… 齐声的恭贺让穆轻吟的神情不由微微恍然。她如今已是昆仑圣女，便是意味着，她有能力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了么？ 第90章 茶铺闲言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择天记之轻吟长生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91章 夜入宫中 穆轻吟即位昆仑门圣女的事，京都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虽然没有当初徐有容即位的消息惊起轩然大波，但是京都局势尚不明朗，也是引得了不少人的暗自思量。 穆轻吟喜静，也从来就不和京中的权贵人家走的太近，最多的也就是每回皇宫或者离宫里大型宴会上几面之缘的交情，再加上她常年居住宫中，也就没了那么多烦心的应酬，只有几个相熟的姐妹，例如莫雨、徐有容，或是陈留王、平国公主这样自幼熟识的才来探望一二。 “你如今做了圣女，性子都沉稳了下来，有容素来就是这幅冷清的模样，如今你都变成这样了。”寝殿里，莫雨皱着眉头望向穆轻吟。 是了，自从回了一趟昆仑门，即了圣女位，穆轻吟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回来也有三五日了，整天就只闷在宫中读书修炼。从前她虽然也是淡泊的性格，可是在亲近之人面前总还是会稍稍放纵的。 而她们三个自幼的姐妹，两个都是闷葫芦一般把自己关在寝殿里，这便不由地让处理完政事闲了下来的莫大女官有些忿忿了。 穆轻吟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卷，道：“你若是真的闲得无聊，不如去国教学院吧，我看唐三十六的性子与你倒是合得来。”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却被莫雨的反应一愣，她急急地反驳道：“谁跟她合得来啊？！那般整日里没个正形的！” 穆轻吟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转而轻轻笑了笑，不再理会她，莫雨颇有些恼羞地走了，心中藏着事情，所以出了殿外，身边的小丫鬟叫了她几声都不见应答。 “姑娘！” 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莫雨那双漂亮的丹凤眸中染上了些许薄怒，瞪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小丫鬟似乎一不小心察觉了主子耳边飞起的几抹红云。 是夜，穆轻吟的寝殿里依旧是点着烛火，她刚刚喂了贪吃的小白几块糕点，命人牵了出去，却不料，一抬头，在被风吹开的窗户前看到了一个人影。 她微怔。 “你……怎么来了？” 窗外站着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陈长生。 “我……”陈长生略有些尴尬，不过这抹情绪很快就被很好地掩盖下去了，他想了想，道，“我来看看你，顺便，恭喜你成为昆仑门圣女。” 看看你，是主要的，恭喜你，是次要的。 穆轻吟说了声“谢谢”，又想到陈长生一个未来的教宗，国教的传人夜晚入宫，想来不应是光明正大地来的。 陈长生可能也看出了她的想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百草园里有一道暗门，通往皇宫。” 百草园里的暗门，无疑是一件很机密的事情，陈长生却就这样告诉了穆轻吟，穆轻吟看着他微窘的神色，和不只是被寒风吹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的面色微红，忽然之间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那个……外面夜深露重，你先进来吧？” 第92章 榜上名 “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夜也深了，你早些休息吧，不要累坏了。”陈长生微腆一笑，“明日就是点金榜和逍遥榜放榜，你之前位居六十三名，祝你取得好成绩。” “你也是，希望明日之后，你不再是从前那个榜上无名的小道士了。”穆轻吟也是抿唇一笑，跟他开了个玩笑。 少年微微颔首，随后转身离去，身影没入浓浓的夜色之中，穆轻吟望着远处的夜色，双手放在窗框，却始终，未合上窗。 …… 这一觉穆轻吟睡得还是很踏实的，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与她一样，那些少年强者们有不少都是一夜无眠，就连国教学院里，一向随心所欲的唐三十六大清早起来眼底都有略微的乌青。 穆轻吟很早就起身了，倒不是因为紧张，只是屈膝打坐，运转着体内的真元修炼。其实早在之前昆仑门的时候，她就已经达到了聚星上镜，可或许是因为之前在周园里受的伤，真元波动尚不稳定，最近几日，她一直在努力修炼，如今才勉强有了几分成效。 大约辰时刚过，来自天机阁，那清亮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京都。先于逍遥榜放榜的是点金榜。 点金榜的确是竞争激烈，在青云榜上寥寥无几的妖族少年强者，充分发挥了妖族修行中期发力的特点，占了点金榜整整四分之一的名额。 点金榜的第四名，是去年在大朝试中被陈长生和苟寒食衬托的黯淡无光的槐院钟会，然而他这一年的进步再如何大，也无法超过那本就在他之上的两个人。 第三名就是苟寒食，他在天书陵里观碑半年，回归离山后与小松宫派系的一位聚星初境强者决斗，轻松胜之。 去年的点金榜首是秋山君，而今年秋山君已聚星成功，自然离开点金榜，不知这点金榜首，又会花落何家。 有些人看好徐有容，有些人看好陈长生。 然而当点金榜放榜，大家才知道那些人都错了。 没有第二名，因为…… “点金榜第一，南溪斋，徐有容；国教学院，陈长生。” 很久之前，唐三十六曾和陈长生说过，他和徐有容，都是让人无话可说的人。 确实，让人无话可说。 相比之点金榜，逍遥榜的竞争就不是很激烈，依旧大多是那些强者的名字，不过顺序有略微的调整，而让所有人震惊的有两件事。一是，逍遥榜上，没有秋山君的名字；二是，穆轻吟的排名，从原先的逍遥榜第六十三名，升为逍遥榜第四十八名。 天机阁对于秋山君一事给出的解释是因为魔族阴谋和离山内乱中秋山君身受重伤，整整一年未曾出手，所以无法评判他现在的实力。可天机阁是什么地方？就算秋山君没有出手迎敌，难道还会判断不出来他的水准？ 而穆轻吟一年时间内从聚星中镜晋升聚星上镜，虽说成绩也很可观，但是怎么也没有理由一跃升了整整十五名啊。 种种疑点，天机阁都没有再作解释，也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第93章 远上寒山 正是煮石大会将要召开的时节。 煮石大会是人类世界为了提升修道者的修行速度，而举办的一场盛会。 与大朝试和周园历练不同，那是天下学子交流切磋的盛会，而煮石大会并不出名，只在修行界上层流传，也只有那些有资格受到邀请的人们才知道。 有资格受到邀请的人并不多，例如今年，就只有三十余名年轻的修道者在名单上。 穆轻吟、陈长生、秋山君、徐有容理所当然地在名单上；还有苟寒食、槐院钟会、天道院关白、包括秦鸢等等点金榜上的少年天才也受邀前往；折袖和唐三十六没有登上点金榜，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就不会被邀请。 除此之外，名单上还有些散修与小宗派的高手，他们大都四十余岁，在修道者里还算年轻，但和上面提及的少年们比起来，则显得逊色许多了。 寒山脚下的小镇里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冷清，相反，那儿很是热闹，一路上，秦鸢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穆轻吟闲聊，其中就有提到这个有两千多人口的小镇，但是当她们真正到了那儿，还是有些吃惊。 几乎小镇上的所有居民都聚集在城门口，道路两侧都是黑压压的人群，城门外远处，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队正在朝这个方向行进。 秦鸢探头辨认了一下，回身道：“是国教的车马。”国教的车马，所护送之人不言而喻。 穆轻吟笑了笑，没接话，而是对车外的车夫说了声：“绕过车队吧，直接前往寒山。”车夫应声将马车向前驱使，穆轻吟则毫无意外地遭到了秦鸢的打趣：“怎么？不需要下车跪拜一下未来的教宗陛下么？” 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师姐，穆轻吟表示自己真的好无奈，怎么自从自己当了圣女之后，别说什么威仪了，她们一个个都愈发爱打趣她了。 “煮石大会才是正事儿，我们来得不算早了，还是先上寒山吧。” 进入寒山，便是天机阁的控制范围，安全自然也由天机阁负责。 穆轻吟和秦鸢虽然没有陈长生一行人的到来那么声势浩大，还有天机阁管事亲自引路，可是也是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 忽然身后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穆姑娘，秦姑娘。” 二人闻声回首，见到一袭蓝衫的苟寒食正微笑着望着她们。 秦鸢和穆轻吟也笑着与他打了招呼，自从大朝试之后南方使团离京，他们就没再见过，现在在寒山重逢，大概算是朋友的他们总该稍稍问候一二。 明媚的晨光，和煦的轻风，笑意盈盈、相谈甚欢的少男少女…… 一切都挺美好而祥和的。 当然，这也许，会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兆。 第94章 山中青衫客 苟寒食去同熟识的人打招呼，秦鸢和穆轻吟便继续往寒山中行走。 寒山中的景色是很美的，寒山石径斜，确是如此。曲曲折折的山路边上，还绽放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虽然数量不多，而且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可五彩缤纷，也煞是好看。 走过这段山路，再微转方向，便能看见一条清澈的溪水，溪水对岸的山崖间到处都是树林。 树林与溪水之间，有一些人。 为首的一个，穆轻吟认识，那是逍遥榜上排名第五的天才，妖族最年轻的聚星镜巅峰强者：小德。他的身后，是十余名妖族的少年强者，虽然穆轻吟无法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但是能收到天机阁的邀请，实力定然不会弱，大约就是那些占据点金榜四分之一位置的妖族了。 他们无一例外，都受了极重的伤，只有骨子里的骄傲和顽强支撑着他们没有倒下，可是被鲜血染红的衣衫、浑身可怖的伤口，以及这些原本骄傲的少年眸中所透出的绝望，依旧警示着他人，在方才短短片刻之间，这儿到底发生过多么惨烈的事情。 另外二人，皆身着青衫，面容也都是寻常无奇，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仿佛一名中年书生的男子面容平静，眼底无波；而另一人狼狈不堪，鲜血淋漓。 不知为何，青衫是很多年长的修道者都喜欢穿的衣服，这两人想来也不例外。可是…… 穆轻吟看到这幅场景，几乎没有片刻愣神，以最快的语速对秦鸢说道：“师姐，快回去，告诉他们山中有敌！”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依旧丝毫没有离开场间，中年书生巍然不动却释放出来的强大恐怖的威压，以及小德，妖族强者们，和那名青衣人的伤势令她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穆轻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除了是因为她知道那没有任何意义和效果之外，还因为她同样也知道那中年书生不会阻拦秦鸢，更没必要阻拦她。 当中年书生真的印证了穆轻吟的猜想之后，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有什么东西飞快的划过了她的脑海，她脑中轰然。 绝望不代表投降，不愧是逍遥榜排名第五的妖族高手，小德浑身都充满了战意，他已经决心放手一搏，哪怕拼尽全力。 他相信面对这样强大得近乎无法战胜的敌人，青衣人，定会与他联手的。他们可是两个聚星巅峰的强者。 不远处的穆轻吟感受到了那抹强烈的战意，心下一沉，想要出声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中年书生抬起了头。神情平静。 他的容貌确实很寻常，但也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他的眉眼之间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夜色，根本无法看清楚。 夜色，是了，是夜色。 这个男子，本就是中土大陆的一片夜色，强大非凡，而近乎无法撼动的夜色。 一丝鲜血溢出，是青衣人咬破了舌头，想以此来守住自己的心境。小德已经开始狂化的眼瞳深处涌出一抹血色，那是动用妖族血解秘法的前兆。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此处的陈长生、一众人族高手和天机阁管事们只看到了这一幕。 然后下一幕发生了。 第95章 夜色 溪畔的剑光骤敛，伴着极刺耳的一声断响，青衣人手里的剑断作了两截。他被强大的力量冲击摔落在草地上。 小德甚至都没来得及靠近，便被那力量拍倒在地，他此时的身体坚逾钢铁，然而就这一倒，膝盖骨便碎成了粉末。 青衣人和小德终于没能靠近中年书生，倒在了树林之前，血花四溅。 眼看着两名聚星巅峰的强者就这么死在自己的面前，不知是决心战胜了恐惧，还是信仰战胜了恐惧，或是恐惧战胜了恐惧，都无人再犹豫了。 因为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在，人族和妖族，在魔族之前从来都不会投降。 看着前赴后继飞身掠过的人族妖族强者们，中年书生忽然笑了。 那笑容其实很温和。可是在巨大的恐惧面前，他身为这恐惧的源头，再温和的笑容也会被视为危险的前兆。 事实确也是如此。 在他的身前，所有的人族与妖族都要死。 中年书生站在满地血肉之间，站在无尽痛号之中，看着陈长生，神情平静漠然，又在微笑。 陈长生被他的目光所及，有些遍体生寒。 因为他忽然想到，当时自己把黄纸伞送到苏离手中时，曾远远看见过那片夜色。 那片从雪老城里生出，笼罩了半边天空的夜色。那片此时，正笼罩着寒山的夜色。 正在此时，一道并不来自于湖畔那名中年书生的强大气息，笼罩了整个寒山。无数块石头离开草地，离开断崖，离开湖水，向着天空里飞去。 寒山峰顶以至极远处的天空里，到处都是悬浮着石头。这张由石头组成的大网罩住了寒山四周五百里方圆的地方，也罩住了那名中年书生。 那些石头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与天书碑同源的天石。 陈长生只顾着望向那中年书生，没有注意到这个，其它学子或是因为境界不足，或是因为心境不稳，也没有注意到。 可是穆轻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在方才她见到中年书生，以及确认了他的身份时，脸色都没有这么难看。 她知道，寒山顶上的那名老人做出了这个个决定，就代表着，他选择了以山间数百人族妖族强者的性命，去换取这个中年书生的性命。 哪怕这其中有神国七律中仅次于秋山君的苟寒食，身为昆仑门圣女的穆轻吟，和身为未来教宗陛下的陈长生。 隔着悠长的山路，穆轻吟遥遥看了陈长生一眼，陈长生感应到了她的目光，然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便依着穆轻吟的意思做了，并非他不顾及穆轻吟的安危，而是因为他信她，他相信就算在这片夜色面前，她也会有能力护自己周全。 含光剑的剑光照亮了山间，所有人都望了过去，然而没有人能看到穆轻吟与含光剑的实影，他们只能看见一片白光掠过，掠向了夜色。 第96章 魔族的耶识步是世上最快的步法，无其他功法可及，可是天赋血脉的强大也不容小觑，穆轻吟凭借自己的天赋，以最快的速度向中年书生掠去。 中年书生是绝世的强者，只有天海圣后、教宗、苏离这些同样绝世的强者才能勉强匹敌，穆轻吟自知自己没有能力打败他，可是……拖延时间，她还是能做到的。 不知是因为某些人的警示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中年书生虽然从未望向过穆轻吟，但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关注着她。见那白光掠来，中年书生没有像对付那些修道者们那样轻挥衣袖，而是较为认真地抬起了右手。 也许那是因为他知道那对穆轻吟无用，也许，那是他对穆轻吟的尊重。 总之，他抬起了右手。在白光到来之前的一霎那。 想当初在青藤宴上，离山长老小松宫和妖族神将金玉律的那场对决，就是金玉律以一双肉掌战胜了小松宫的剑。 如今这场对决的双方比当初对决的双方名气大得多，那么这场对决又会以什么结局告终呢？ 下一刻，大多数修道者只能看见剑光闪过，中年书生的衣袖轻飘。离得较近而无法脱逃的修道者们被震得真元尽散，五脏俱毁，飞出数尺远。 中年书生的眸中一片幽深，轻轻咳了两声。方才能让人惊觉，他受伤了。 而伤了他的穆轻吟，看起来则要狼狈的很多，她的唇角溢出一丝鲜血，雪白的衣衫上被染上了点点殷红，以剑支撑，勉强站立。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某处。 一道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在一片呻吟与惨叫声中几乎微不可闻，但落在中年书生的耳里，却如雷霆一般。他的脸色有些变了，深深地看了穆轻吟一眼。 原先陈长生所站的地方，已然空无一人。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寒芒如剑，恐怖的气息向着山野四处散去。轰轰巨响里，空中的那些石头被生生地震开了，伴着数声脆响，很多修道者的兵器都落到了地上。 群山间忽然响起雷鸣，那是数百颗石头被强行带动，击破空气的声音。 紧接着，是山崖垮塌的声音。 一瞬间，中年书生不再是那个普普通通的青衫客，他仿佛站在了群山之巅，众生之巅。铺天盖地，气势非凡。 他的身后是数以百计的天石悬在空中，他的身前，是早已用千里纽离开，却被寒山的石阵困于其中的陈长生。 “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 陈长生点头。 “我会离山法剑最后一式，我还会玉石俱焚，苏离前辈传给过我一记燃剑，我可以把自己烧成一摊灰。” 真元在断裂的经脉里艰难地流动，神识海洋生起风暴，准备最后的燃烧。 陈长生的面容很平静，但是难免还是有几分不舍。 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很多问题没弄清楚。 而那个并非美若天仙却是清水芙蓉般的少女也不由得浮现在了他的眼前。方才她那般努力为他搏得生机，可他终究还是辜负了。 “陈长生，不要。” 千钧一发之刻，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多了几分凌冽。 她很认真地望着他，眸中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有，冰冷。冰冷在山间蔓延，抑制住了陈长生体内真元的燃烧，少女衣裙的背后，仿佛有淡淡的冰莲花影，隐隐绰绰。 第97章 两个书生，两个陛下 “小姑娘实力不错，只是冰莲剑诀，可不是这么用的。” 山间忽然出现了两个男人。 一人满头白发，神情有些紧张，尤其是望向中年书生的眼光里，满是畏惧。另一人面带沧桑，却看不出年岁，穿着件寻常衣衫，神态很平静，像是一位书生，透出着丝丝斯文与书卷气。 出声的人，便是后者。他面带微笑地望着穆轻吟，中年书生的威压与他来说好似无形一般，他的神情自若，在这样的时刻，仍然颇为云淡风轻。 因为当他出现在场间后，中年书生不再看陈长生，而是望向了他。 穆轻吟对于他的话哑然无语，不过也是微微释然。面对如此强大的中年书生仍能谈笑自如的人，定然不是普通人，局势终于迎来了转机。 松了口气之后，她稍稍冷静了下来，便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男子方才的那句话，是否意味着他识得冰莲剑诀，并懂得它如何使用？ 正当她思绪有些混乱的时候，中年书生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偷着一股说不出的感伤。 “你果然没有死。” 在这样虽然局势有所缓和却依旧严峻的时刻，听到此话的穆轻吟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和陈长生当初在周陵内，与周独.夫的神识对话，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那名男子没有回答，而是忽然看了陈长生一眼，问道：“陛下为何要杀这少年？” 中年书生看着他说道：“朕行事还需要向你解释？我可不是你家的陈皇帝。” 那男子笑了笑，说道：“当年习惯了问陛下要理由，今日习惯问陛下原因，请勿见怪。” 这几句话在穆轻吟的耳边轰然炸开。一小段对话里，“陛下”一词出现了不少次，但指的并不是同一位陛下，如果没听懂，如陈长生一般，自然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穆轻吟听懂了。 两个陛下，指的自然是当年的太宗皇帝陛下，与现今的魔族魔帝陛下。 穆轻吟的神情有些恍惚，之后那两人说了些什么，她都听得不大真切，不过她最后还是看到了，那中年书生消失在了夜雾之中，同时带走了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 陈长生现在也很是恍惚，他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而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太过吃惊，甚至不敢相信。 穆轻吟定了定心神，对陈长生此时呆愣的反应有些无语，于是她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身边，对着那名男子深深地鞠躬屈膝行了一礼。 陈长生被她拉回了思绪，脑中却仍是一片杂乱纷纷，听得男子温和地出声问道：“小朋友，他为何想要杀你？” 可陈长生握着剑柄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哪还顾得上思考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掌管好自己的舌头，声音却仍有些不稳：“您是……？” 那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问。又扶住他，使他不必跪拜行礼，又打量了他一会儿，眉头微挑，才道：“罢了。” 穆轻吟从始自终一直安静地在旁边站着，虽说经历并得知了某些事情之后，她对于眼前之人的出现虽有惊诧但却没有太大的反应，直到男子的目光转而落在她的身上，微笑道：“冰莲剑诀确实不是那么用的。不过观你的天赋极高，对于剑法的掌控也是不错。” 穆轻吟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只是又微微倾身施礼，目送着二人转身离去，一朵白云，不知从何处而来，自涧底而生。 那男子和老者走进绝壁外，便落在了云上。 白云悠悠，飘向远方。 第98章 过了好一会儿，绝壁之前的少年少女们才收回目光，转首对视，穆轻吟的神情很淡，语气也很淡，可是陈长生明显察觉到了她压制的怒意。 “为什么？” 按理说这三个字是让人很摸不着头脑的。魔君为什么要杀陈长生？王之策大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些疑问都足以用这三个字表达出来，可是二人都明白，穆轻吟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怒意，源自于陈长生方才自断经脉，自毁真元的举动。 陈长生没有言语，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他从未想过想要隐瞒穆轻吟关于自己血的问题，尽管那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但是他私心里早就没有把穆轻吟当成普通朋友了。 只是那个故事有些复杂，这么乱的情况下，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他沉默不语，穆轻吟也没有不依不饶，轻轻地换了话题，问他道：“你伤的严重吗？”陈长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穆轻吟便又说：“那就，先回去吧。” 他们的背影看起来都很是狼狈，破损的衣衫，未干的血迹，可在那絮絮斜阳之下，少男少女相扶相依，方才面临的恐惧和震惊，似乎都被冲淡了三分。 …… 此时此刻，几乎没有人知道，魔君离开寒山之后，远方的雪原里，有一个人等了他许久，终于在他踏上归途的时候，二人相见了。 直到很久之后，这次相遇都不为世人所知，却是魔君重履中原这件大事里，最重要的一次相遇。 准确的说，等着魔君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妖族。 还是，妖族之首。西方白帝。 自然相遇，自然要战。 有些遗憾的是，这场战斗没有什么观众。除了……四人。 战斗结束之后，满天风雪里走出了其中两人，一位看着很普通的中年道人（虽说事实已经无数次向人们证明，看着很普通的人，几乎无一个是平凡之辈）。 走在后方的是一个年轻人，很不普通，他是瘸的，腋下有个拐杖，黑发垂在眼前，挡住了半边脸。 正是从西宁镇消失了许久的……计道人，和余人。 再然后，远方的某处风雪中，一男一女同时望向远处，然而不论是尚在原地的白帝，还是已经离去的魔君，亦或是旁观了这场战斗的计道人，这般实力高强到可怖的人物，一个都不曾发现他们的存在。 第99章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女子淡淡地出声，而男子紧接着补上了她未完的话语：“也越来越有趣了。” 二人相视浅笑，随即双双隐匿于风雪之中，只余铺天盖地的雪白，再无其他。 …… 远在寒山之上，这儿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各个门派都派来了人，清点着伤亡人数，医治着受了伤的修道者。而被寒山石阵不幸，或是说幸运地挡在了山门之外的修道者们，也在天机阁的安排下，陆陆续续地进入了寒山。 然而在此时寒山的某处，一对少男少女正斜倚在墙边，接受着治疗，赫然正是苟寒食和秦鸢。 一向温婉恬静的秦鸢此时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她简单包扎好自己的伤口，就立刻帮着大夫打下手，递棉纱，一旁伤势明显较重的苟寒食对着她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道：“我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没有大碍，你不用担心。” “好了！你先别动，别说话，这还叫小伤吗？你……”秦鸢咬唇望着苟寒食深可见骨的伤口，和已被他撕扯地变形了的衣袖，盈盈泪水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 苟寒食无奈地望着梨花带雨的少女，他从前一直知道昆仑门的大师姐秦鸢甚是沉稳冷静，现在自己眼前这般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刚刚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处于本能为秦鸢挡了一道剑气，因此才受了伤。 他和陈长生一样，通读三千道藏，学识渊博，可是他也和陈长生一样，对于某些事情很是不敏感，甚至是迟钝，嘴也笨拙，根本不懂得该如何安慰女孩子。 秦鸢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站起了身，小声道：“方才你本来可以避开的……若不是因为我……” 苟寒食轻轻地打断她的话语：“别放在心上，你是女子，我是男子，在那样的情况下，当然是要保护你的。” 秦鸢听了这话，呼吸一窒，听他这话的意思，莫非是当时不论站在他身边的是哪个女子，他都会挺身而出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听到这话心中一股失落油然而生，还带着些恼怒，她想，若不是看苟寒食伤得这么重，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的手跑走的！ 她不再做声，只是低着头扶着苟寒食，不知道在想什么，苟寒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好发问，这一沉默，反让秦鸢更加有些委屈，她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了一点儿，惹得苟寒食一声轻嘶。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么？”秦鸢急急地抬头，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双明澈的眸子里。四目相对，两人登时就都愣住了，四周好像一瞬间就寂静了下来，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你……” 异口同声的默契让他们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仅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二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悄然产生了变化。 第100章 离宫事起 寒山湖畔有十余幢小楼，用来安排给参加煮石大会的修道者居住，其中地理位置最好的一座临湖背山的小楼外，站着不少人，其中为首的便是茅秋雨和凌海之王。 正在此时，穆轻吟包扎完自己的伤口，便匆匆赶来，焦急之色显而易见，不过小楼前众人对于此事也无什么意外，他们对于陈长生和穆轻吟的故事，早已从自己亲眼所见或是他人的口口相传中了解了许多，却无人知道，此时的穆轻吟心中却另怀他事。 见了穆轻吟，茅秋雨和凌海之王自然没有理由不放行，一路顺顺当当地走到小楼内，穆轻吟的步履仍是匆匆。 在门外踟躇了不少时间，穆轻吟的手抬起落下，不知该不该敲门入内，心中又想着自己将要和陈长生进行的一次对话，很是烦躁。 “诶？轻吟，你怎么在这儿？快进去啊，长生在里面呢！”唐三十六的声音传来，穆轻吟一抬头，便见到他一脸疑惑地站在门口。 “嗯……好，我进去看看他。” 唐三十六闻声笑了笑，那笑容有些促狭，他很自觉地退出门去，还顺手捎上了门栓，准备给他们留下一个完美的“二人世界”。却不知，一场气氛紧张而微妙的对话正在屋内进行。 “轻吟？” 穆轻吟微微颔首，轻声道：“我来看看你，而且，还有些话要跟你好好谈谈。” 陈长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很不好，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于是便点了点头，问：“什么话？” “本来这些话我早该跟你说的，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而且又不太好开口——”说到这儿，穆轻吟顿了顿，聪慧如陈长生，立刻明白了她想说什么，但他没有出声，以示意穆轻吟继续说下去。 “长生，你有没有想过，商院长现在在哪儿？他想做什么？教宗陛下又想做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京都真的出事了，你会怎么办？” 接连而来的问题令陈长生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无奈地说道：“我修的是顺心意……自然，也只会顺心意，而你说的这些问题，我都不知道答案。” “你不知道答案，没关系，我可以来告诉你。”穆轻吟的脸色变得有些严峻，她很认真地看着陈长生，陈长生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商院长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教宗陛下想做什么，我已经知晓了。京都出事，已经不是如果。” 最后一句话有些拗口，但是它带给陈长生的震惊却是极其强烈的，他感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你的意思是……？” “是。”穆轻吟将目光移向他处，没有再看他，“莫雨传信给我，信上只有四个字。‘离宫事起’。” 第101章 没有命运，只有选择 穆轻吟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陈长生，无疑是对他的一种信任，而且不是一般的信任，现如今国教两大巨头正在几墙之隔的小楼之外，只要陈长生的一句话，对于此事，京都之外唯一的知情者穆轻吟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陈长生此时的心情有震惊，有迷茫，有无措，有愤怒……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他很少发脾气，然而只有极其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这是他愤怒的表现。比如穆轻吟，就知道。 “他们知道吗？” 这里陈长生口中的“他们”，指的当然是现在正在这栋小楼之外的茅秋雨和凌海之王。 “凌海之王肯定是不知道的，茅院长是教宗的臂膀，但……我想，他也并非知情者。因为教宗偏偏选在他们护送你离京的时候起事，自然是有足够的自信，但同时也有足够的顾虑的。这顾虑，或许是你，或许是他，当然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人或者什么事。” 凌海之王早已投诚天海圣后，教宗若要起事，当然要将他瞒得死死的，而茅秋雨 穆轻吟微微仰头，她的目光停在了浩渺的天空之上，夜幕初上，星海初现，天上千千万万的星辰中，每个修道者都有着一颗独属于自己的命星。 漫天都是星辰，无限光明，其间蕴藏着无数能量，又有无数缕细微的、若有若无的、玄妙的波动。 命运。这是个通俗而晦涩，易懂而难言的词。 “你知道吗长生？从一年多以前的青藤宴上，我就知道你是个不服输、不认命的人。而也是从一开始，你就给我，给世人带来了一个接一个的奇迹。” “我也从不信命，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穆轻吟微微笑着，令人完全感觉不到这句话原本应带来的孤独和忧伤。 两个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承担了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重任，这重任，是国教，是昆仑门，更是人族的希望。 陈长生望着她的眸子，很认真地说道：“轻吟，你并不孤独。你有圣后娘娘，你有含幽圣女，你有莫雨姑娘，而且……你还有我。” “大朝试结束后，我在凌虚阁悟道时，曾在王之策大人的笔记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没有命运，只有选择。永远不要信命，因为你的命运只会掌控在自己手中。” “没有命运，只有选择……”少女轻轻的呢喃，清明的眸中莫名染上了一丝迷惑与茫然，有些呆呆的，但在陈长生看来，那模样很是可爱，呆萌呆萌，让人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谢谢你。长生。” 第102章 囚凤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亦是夜凉如水，绛蓝色的天空宛如泼墨，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个天空，晦涩地压抑着。夜风拂过宫殿上飞旋着的双龙戏珠雕饰，拂过甘露台上那些在夜幕下烁烁发光的夜明珠，像是在低声地呜咽。 夜色已浓，恢宏的皇宫也在一种低沉压抑的气氛中陷入了静默，唯有天海圣后素来居住的大殿内，仍是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宫人朝臣们络绎不绝。帝令女官莫雨方才送走了最后一批天海圣后的心腹重臣，一向沉稳持重的莫大姑娘此时清艳脱俗的面容上也难掩着疲惫和凝重。 她冒着极度的危险送出宫去的寻风鹤仿佛石沉大海，至今杳无音讯。虽说寒山离京都相隔千里，传达讯息定然需要不少时日，但是莫雨心中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穆轻吟真的没有收到那只纸鹤，或是寒山那边形势有变，那么，京都就真的只能做最后的拼搏了。届时国教与朝廷刀兵相向，获胜的希望本就渺茫，京中以及周边城镇数百万平民百姓还要饱受战火之苦，流离失所不得安生。 更重要的是，如今北方雪老城虽说传闻魔君重伤，表面上平静无波，可是内里又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番波涛汹涌，那位以算无遗策闻名遐迩的人类军师，又在暗地里酝酿着怎样的阴谋。 如此内忧外患交加，大周朝当真是风雨飘摇，时局纷乱。 莫雨心绪不宁地侍立在大殿之外，殊不知殿内已经悄然出现了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戒备森严的天海圣后寝殿之中，除了早已命国教骑兵将皇宫层层包围，相当于囚禁了天海圣后的教宗陛下，还能有谁？ “你这一招用的当真是不聪明。想当年那么多怀着心思的皇子皇孙都被朕一一清除，如此光明正大的逼宫，你就算不在乎别人的言语，不在乎那些还忠于朕的势力，也总归该顾忌北边吧。你似乎并不是个会在明面上置天下苍生于不顾的人。” 淡淡的龙诞香充斥着大殿，缕缕香烟从炉中冉冉升起，在烟雾缭绕的御案前，教宗负手而立，静静地望朦胧背后那个一直朦胧得让人看不懂的女子，岁月在她的脸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使他仿佛忆起了初见时的惊艳，只是眼前人眸中所多出的幽深和冰冷，以及那抹上位者的威仪和寒意，却是百年前那个青涩的小姑娘所万不能及的。 “这个江山本就不是你的，你为它付出了很多心血，但这是我和太宗陛下共同打下的江山，这是我和太宗陛下共同开创的盛世。天海，你很了不起，但你终究是个女人。” “女人……”天海圣后站起身，长长的裙摆曳地，银色的流苏掠过玉石台阶，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淡淡的声音便随着这声响缓缓传入教宗的耳中，“你若真的想要那个位置，何须这般波折。若是在陛下驾崩后，你就站出来，之后的一切，便也不再会发生了吧。可是你没有！陛下骤然离世，独留我孤儿寡母，你可知道那时的我有多痛苦，有多悲凉。最后只能是我，你们口中所谓的区区女流之辈，承担起了这守护星阵，守护人族的重任。” “为了星阵，我牺牲了我唯一的孩儿啊！你说我夺了你的江山，可你呢，你毁了我的孩儿，毁了我的一生。” “寅，你可还记得百草园里的初遇吗？我、你和陛下……是那般毫无嫌隙，坦诚相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变了？” 第103章 私奔与回京 教宗沉默不语，良久方才开口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等我得到自己想要的，必将带领人族抵御北方，绝不会让大周亡于我手，你也可安心。” “安心？”天海圣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双凌厉的凤眸中透着一股子讥诮。 “不过只是为你对权力的渴望找的借口而已。寅，我真的累了，我也不想争了。” 教宗挑眉望向她，不语，他一时竟无法判断天海圣后此言之意，他很清楚天海圣后在等谁，可她等的人一个在南方圣女峰，且对京都之事毫不知情；另一个在寒山天机阁，那边的局势本就严峻，谁知还有无工夫顾忌京都呢？ 他却从未想过，甚至是说从未敢想过，天海圣后所等的人，并不止徐有容和穆轻吟两个。 …… 在经过很短暂的思考和同样很短暂的计划之后，次日清晨，灰蒙蒙的天边刚刚泛起一道鱼肚白，一辆灰蒙蒙的马车就低调地从寒山脚下那座小镇里驶往京都。整个过程做得堪称是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正在马车内的少男少女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当寒山内那两位国教巨头或是秦鸢和苟寒食两位天资卓绝的少年强者觉察到他二人的失踪后，他们大概已经走了小半天了。 虽说形式和给人的感觉很像是私奔……但是……他们真的是很正经地趁夜私逃，很正经地同乘一车，很正经地往京都赶的。 第104章 同源 “轻吟，其实……”陈长生像是酝酿了很久一样，终于开了口，打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沉默。 “好了。”穆轻吟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说，我懂。” 她知道陈长生是想再试着解释一下关于教宗和圣后的事，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看得穆轻吟都好笑地替他着急。 但是同样的问题穆轻吟问了陈长生很多遍，她也不想再问了，不过是教宗和圣后罢了，再如何多虑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只要相信陈长生就好，她也愿意相信他。 “嗯，我也没有想到，师叔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陈长生为她难得轻柔的语气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那……” “嘶——” 话还没有说完，陈长生就忍不住一声轻嘶，双手死死地抓住身下的软垫，生生地揉变了形。穆轻吟吓了一跳，急忙扶着他，问道：“长生，你怎么了？” 陈长生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似的，面上瞬间便是惨白一片，呼吸急促地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场景的确把穆轻吟吓到了，但是她也没有惊慌，慢慢地将陈长生扶着靠在软垫上，屈膝阖眸，缓缓运气，一缕冰蓝色的光晕从穆轻吟的指尖溢出，飘飘悠悠向着陈长生飞去。 正在这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陈长生地体内，也飘出来一缕光晕，那光很淡，一开始穆轻吟甚至都没能注意到，但很快她就发现了这缕同样为蓝色的光晕，只是比穆轻吟的冰蓝略深些，就像是陈长生平日里喜欢穿的一件旧道袍的颜色。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穆轻吟确是知道的，近段时日，自己境界的飞速提升，与她体内的那股神秘的力量无疑息息相关，这抹冰蓝正是属于那股力量。 而陈长生的蓝色虽然比之冰蓝较深，且更为稀薄，以她的修为和聪慧却不难看出，这两股力量，本是同源。 第105章 命不久矣 陈长生紧蹙的眉缓缓舒展了开来，呼吸也逐渐归于平稳，穆轻吟方才松了一口气，掐指凝出一盏茶水，递到陈长生嘴边，轻轻地给他喂了些水，陈长生方才好些。 所幸驾车的也并不是普通的车夫，而是昆仑门一个拥有聚星镜实力的供奉，此次出行寒山，秦鸢和穆轻吟各自带了一个供奉，没想到真的就派上了用场。 （起码是省了车夫钱和保镖钱是吧……） “圣女，可有事？” “无妨。”对外头说完，穆轻吟又回头转向陈长生，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陈长生无奈地点了点头，轻轻拭去额上细密的汗珠，说：“这事说来话长。我自幼便知道，自己的经脉俱毁，师父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唯有在二十岁前升至神隐境界或是成功逆天改命才勉强有希望存活，我来到京都，参加大朝试，凌虚阁悟道……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想活下去。” “如今，我的病发作地越来越频繁，可能，真的命不久矣了。” 可能这番话带给穆轻吟的震撼太大的缘故，以至于很长时间，甚至是数年之后她依然记得，陈长生在言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有多么的云淡风轻，有多么的坦然自若。 在穆轻吟的记忆里，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大道三千，他只修顺心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好像总是看得很开，不在意什么。 可是自己看得开是一回事，他难道就不怕她会担心，会心疼么。 穆轻吟在陈长生面前从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在用稍稍委婉地措辞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陈长生微赧地笑了笑，说道：“不是看得开，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绝望过了，后来觉得绝望着实没什么用处，便渐渐好了。” 是了，联想到周园内和寒山前不久发生的事情，穆轻吟明白了些，陈长生身上有许多秘密，就像她一样，其中就有关于他的血，想来相比于活不过20岁的绝望，以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才是更令人恐惧的吧。 望着眼前少年的眉间，虽已大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却仍有留存的青涩稚意，确实是无法想象，他都经历过什么，又是如何能够经历这些的。 听着他的话，穆轻吟忽然觉得他不仅是一个好人，一个真人，还是一个妙人。 第106章 易容 饶是陈长生已经再三表示自己真的没事，穆轻吟仍是冷着脸，沉默而强硬地为他渡了不少真元，如此又行了两三日，马车便已到达京都。 望着远处由国教重兵把手，盘查来往成员的城门，穆轻吟心中一沉，城门皆由国教把守并且封城戒严，向来宫中局势定然更是不妙，不然莫雨也不会紧急通知她回京。 和陈长生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较量。穆轻吟探身吩咐供奉调转车头，却猛然看见城门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心下一惊，心中有了猜测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半个时辰后。 一对粗衣麻布、夫妻模样的男女出现在京都城门前，容貌气质皆是平平，身上也无半分灵力——至少在守城的士兵们看来，这只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罢了。然而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半个时辰前刚刚才出现在城门前的穆轻吟和陈长生。不论是易容还是掩盖灵力，以他们的实力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起码对付那些小喽啰总是够了。 例行公事般象征性地搜了一下二人的身，士兵便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后面的人正准备上前来，忽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等等！” 眼见着一个统领服饰的人带着一队人马过来，众人俱是一惊，穆轻吟和陈长生亦是飞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不过面上仍是平静，随着众人将目光移向出声那人。 “这两个人，有问题。” 第107章 出声的男子看上去很是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身着禁军副将的服饰，略微感知一下，也有通幽巅峰的实力，再加上英俊的容貌和难掩的贵气，可见大约是个年少有为的公子哥儿。 “副将，这二人有什么问题吗？”国教骑兵和大周禁军本不属于一支，但是如今各大神将都是教宗主要拉拢的目标，他身为大周排行第二的神将薛醒川麾下，最得力的副将，官品又高于士兵，士兵自然会恭恭敬敬地询问。 “我要将他们带回去由教宗陛下和薛大人亲自审查。”青年副将冷峻地说道，目光一直直视前方，浑身的气势将那小兵有些摄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拒绝，正在迟疑之际，又听得青年副将道：“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小兵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了，只觉得眼前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子着实有些可怕，便是畏畏缩缩地对后头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穆轻吟和陈长生不留痕迹地对视一眼，都只是沉默着任由禁军前来将他们带走，只是没有人留心到，穆轻吟悄悄地对身后一个隐蔽处打了一个手势。 他们二人被塞进一辆马车，伴随着轱辘的滚轴声和车外逐渐减弱的车马人声，马车停在了京都城南一个不起眼的院落前。 本以为他们会被直接带去离宫，不想却来到了这样一个幽静偏僻的小院中，确认其中有变，便不容得再迟疑了。两个身影瞬间掠出马车，齐齐对着青年副将攻击，青年副将毕竟尚未聚星，又以一敌二，只来得及反应过来防御，生生地挡下了这一击。 穆轻吟却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她知道陈长生不愿意伤人过重，故而只使了三成力，但她仍是步步紧逼，已求战胜脱身。一时间，二人一招一式，你来我往，缠斗不休。 第108章 逆鳞剑归 青年副将处于弱势，眼看着就要败退，忽然一道剑光闪过，挡住了穆轻吟的一击。 穆轻吟和陈长生齐齐望去，却是惊讶更甚。陈长生不过是惊讶眼前如此年轻的少年竟能轻松挡住穆轻吟的攻击；而穆轻吟则是震惊无语。无人言语，所以反倒是那少年先开了口。 “他是唐三十六的表哥。” 所以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 陈长生了然，心道这个青年副将怪不得有些面善，原来是在那日国教学院薛醒川神将麾下的副将，唐三十六的表哥。近日是事情太多了，竟是忘记了，一时间对于方才三人的打斗便有了些歉疚。 “……”而沉默了一会儿的穆轻吟突然出声问道，“你怎么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了？” 没顾得上身边陈长生的诧异，此时的穆轻吟脑中一片混乱，好像猜想到了什么，又极其害怕自己的猜想成真。 少年摇了摇头，问青年副将：“你无事吧？”青年副将有些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城门前的冷峻和傲然已消失无影。转而少年又对穆轻吟略一颔首：“说来话长，先进去罢。” 众人随着少年踏入庭院，院中有一棵大槐树，树下有一张方几，方几旁有几张石凳。 再往前走几步，薄薄的窗纸中透出一点点黄晕的光，推开木门，屋中的人便齐齐回过头来望向他们。 “都在？” 真的都在。 除了轩辕破和那个少年之外，本应待在寒山的唐三十六和折袖竟然神奇地出现在了这里，虽然同是国教学院的学生，穆轻吟却很少见到的苏墨虞、以及本应跟着落落被教宗送回白帝城的妖族第一神将金玉律，都在。 “长生、轻吟，你们终于回来了！”唐三十六看到他们显得很是激动，猛地起身，差点撞倒身下的木椅，吓了陈长生一跳。 “你和折袖怎么会在这里？”陈长生有些头疼，他和穆轻吟回京自然是瞒着大家的，唐三十六和折袖纵然得到了他们失踪的消息，也不可能先他们一步回来啊。 唐三十六这时才显得有点儿心虚，他轻咳了两声，道：“那几日你总是神神秘秘的，轻吟也经常失踪，我……我一时好奇，就跟着你去看了看……” 折袖的脸上是明显的嫌弃，穆轻吟虽然心里怀着事也不由弯了弯唇角，而那名少年自从领他们进来便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众人说得差不多了方才望着穆轻吟开口。 “这几年我一直化名罗布在前线与魔族交战，魔族虽然一直不断骚扰边境却没什么大动作，直到前些日子我得到京都的消息，正欲回京，却又恰逢魔族趁我们自顾不暇大举进攻，思虑再三，我还是先回京都。” 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不怎么好看，陈长生更是愕然，除了魔族进攻的消息，从他们的对话中，他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名字，那个他从未见过，却常和他的名字，被人一起提起的那个名字。 穆轻吟知他疑惑，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少年腰间所佩的剑上。 “那确是逆鳞剑。” 第109章 逆鳞剑……是神国七律之首，神龙转世之身，长生宗本代的大弟子，南方第一大族秋山家那位近乎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少年天才的佩剑。 他的存在一直就是个传奇，纵是穆轻吟曾将这传奇的记录打破多次，但有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谦谦君子，还是比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女，更加引人膜拜，引人倾慕。 陈长生不知秋山君的身份，秋山君却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就是陈长生的。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闻言他轻咳了一声，道：“魔族进攻之事一时半会而尚不算危急，先说说如今京都的情形吧。” “墨虞和轩辕一直待在京都，想必对京都局势了解不少。不过金长史您本该与落落一道回白帝城，为何也会留在京都？”陈长生也很聪明地装作没有听到穆轻吟的话，立刻接话道。 “噢，殿下不放心你们，自然就让我留下来了，左右我也向来没什么规矩，没必要再假惺惺地回去向陛下复命。”金玉律挑了挑眉，一番话说得很是随意，陈长生只好默然无语，不论是白帝还是金玉律都是这片大陆上传奇的人物，他的前辈，怎好随意评论。 “嗯。落落想的很是周全，那又要给金长史添麻烦了，有您在，就算您不能公然和教宗对抗，也能使我们增添不少助力。”穆轻吟微笑着对金玉律说，她和陈长生都习惯了跟以前一样叫他金长史。 金玉律微笑着点头，一旁的唐三十六却是坐不住，直嚷嚷开了：“轻吟，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说我们该怎么对付教宗呢！莫雨千里传书给你，必定是局势十分危急，现下城门宫门都被教宗控制起来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 “你怕是担心莫雨吧？”穆轻吟看了他一眼，说。很快就惹来了唐三十六的一阵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相信教宗很快就会知道我和长生回来的消息了。而青藤六院的学子们都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又都是才华横溢的少年强者，自当不能容忍此般谋权篡位的小人吧。”穆轻吟不理他的咆哮，微笑着说道，虽然只说了一半，却足以让大家明白她的意思。 若是将青藤六院的学子联合起来，众人齐心协力，再加上他们几个的知名度以及实力，纵是教宗再如何强大，也是要有所畏惧的吧。况且宫门虽被控制，圣后和莫雨却仍在里面，届时里应外合，亦是很好的对策。 “多年不见，你和有容一般坐上了圣女的位置，确也心思缜密了不少。”秋山君也如她一般笑笑，语气毫不客气，二人本就是相识多年的旧友，可这番景象落在别人眼里就不一定是这个意思了。 唐三十六揶揄地笑了笑，望向脸色不大好看的陈长生，心想你女朋友方才还打趣我，现在你遭报应了吧？ 第110章 天道院(为艺兴疯狂打call，1007生日快乐) 因为唐三十六和苏墨虞本就曾分别是天道院和离宫附院的学生，也享有不少的声誉，于是前往天道院游说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被交给了他们。至于离宫附院，离宫附院设于离宫，他们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动作。 可是不知为何，穆轻吟居然也要求与他们同去，陈长生问及理由时，她是这么说的：“天道院因为之前发生的事，对国教学院定然不会有好感，再加上有关白在。反正教宗迟早也会知道我们回来的消息，我过去，反而能让胜算大些。”但是众人或多或少都能看出她是在为什么事而有所介怀。 陈长生还欲再说，却被秋山君打断：“去吧，确实有你在能好些。”陈长生原本也只是担心穆轻吟，便也不再多说，只是遭受了一番唐三十六意味深长外加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感到有些心塞。 唐三十六向来放肆不羁惯了，而苏墨虞却是个庄重守礼的人，又因为苏墨虞曾是离宫附院的代表性人物，唐三十六在天道院却常守拘束排挤，故而二人素日里就有些看不对眼。而穆轻吟心情不好，三人便是这样一路无言到了天道院。 不论谁对谁错，庄换羽的死，对于天道院的学子们来说，都是一道难以忘怀的伤痛。昔日誉满京都的换羽公子，便那样，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天道院的弟子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听闻国教学院的车马到了便全涌到了院门口，经着几个大弟子的疏散方才有些不忿地散开，只留下几个在院里有地位的弟子和那位曾与庄换羽齐名的天才，关白，人称“大名关白”。 关白也是有些消瘦憔悴的模样，这让穆轻吟和唐三十六都是吃了一惊。这次煮石大会关白也受邀前往，而且多有传言，他闭关修炼一年，只为战胜陈长生，为已故的兄弟庄换羽报仇。此时居然不在寒山，也出现在了京都。 虽说在场的天道院弟子都是年纪较长，较为沉稳的，可庄换羽在天道院内实在地位太高，所以唐三十六和苏墨虞一下车，便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敌意，有些年轻气盛的都已生了很多忿忿不平之声。 关白却丝毫未受他们的影响，对于唐三十六和苏墨虞也仅仅是各给了一个眼神，便又将目光转移到车帘上，沉声道：“轻吟圣女，不打算一见吗？” 穆轻吟有些无奈，只好掀开车帘而下，掩下所有的情绪，面上仍是素来的冷淡，略略对关白颔首示意。 关白亦回礼，随后便道：“轻吟圣女前来的目的，关白也能猜测到一二，只是您也知道，换羽师弟的事，关白与我天道院众弟子终究还是难以大度到全然释怀。既如此，我们似乎也没有理由帮助陈长生。” 一声“轻吟圣女”，一声“陈长生”，前者是敬，后者是怨，一如关白的言语一般直截了当，光明磊落。 微怔之后，穆轻吟便很快明白过来。的确，在世人眼中，不论朝廷离宫谁胜谁败，陈长生和国教学院似乎都是受益的一方。而在关白看来，陈长生如今选择帮助天海圣后对抗教宗，受益的，也仍是国教学院和他自己。 第111章 何为正道 “这是什么意思？长生怎会是那般贪慕虚荣，攻于权计的人？！而在周园……”方才唐三十六一直没插上话，有些郁闷，现在一听关白此般说辞，顿时吵嚷道，不过因为曾经在天道院学习，他对于关白也算了解，有些敬意，所以才没说出什么更加难听的话出来。不过话才说道一般就被穆轻吟冷冷地截住了。 “关白兄或者是误会了什么，不过无妨。逆贼奸佞，人人得而诛之。轻吟也有这个信心，名列青藤六院之首的天道院，必不会为私怨而弃公仇。” 一番话说的无疑是义正辞严，热血澎湃的，关白听了，神情也有些微微动容，他默了默，继续说道：“天道院三千学子是自然不会与逆贼同流合污的，纵然教宗大人出身于天道院，但天道院的学子仍是赤子丹心的。” 若是寻常人，这番补加的话怕是会令人觉得是理亏狡辩，但关白何许人也。 那些鼎鼎有名的少年天才，大多都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和清高的，远有离山除已死梁笑晓之外的神国七律，近有眼前的关白和身旁的苏墨虞。就连唐三十六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却也有自己的原则。 穆轻吟知道他必会说到做到，思虑了一下，仍是将事先想好的话说了出口：“更何况，魔族已然大举进攻，内忧外患，如今正是人族内部团结起来的时候，过去的事不论孰是孰非也都已过去了。” 声音依旧如来时一样清冷，却令关白神色巨变：“当真？” 穆轻吟点了点头，“这等大事，关白兄觉得是否为真？秋山君，已经回来了。” “什么？”“什么时候？”天道院的几名沉不住气的弟子此时已经惊呼出声了，纵是沉稳的，神色也极为难看，齐齐望向关白，等待他的决断。 “如此，是关白浅薄了。天道院弟子，自当声讨逆贼，平息内乱，再安靖边界，护维正道。”关白沉吟片刻，随即长揖拜倒道歉，穆轻吟本来受了这一礼也无妨，可她还是侧身微微避开，心中却有些怅然。 正道？何为正道？如今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团团浓雾，令人一步步踏入，却不知前路为何，亦不知终点为何。 她什么时候学会的冷傲，什么时候学会的伪装，约莫也记不清了，只是恍惚想起了一个冰蓝衣裙的女子，心中有些堵得慌。 第112章 聚星巅峰 部署好一切，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们本就是少年强者，又有京城禁军的帮助，那些国教骑兵尚不足为虑，皇宫深处的星盘大阵才是教宗最后的手段。 外头唐三十六和关白他们尚在与几个红衣主教周旋，秋山君、穆轻吟和陈长生三人却已经走在了宫道上。 宫道有些漫长，气氛有些尴尬。 不过这种尴尬也没能持续多长时间，因为他们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宫道的尽头。便能看到一座宫殿。 三人齐齐踏入那诡异地无人把守的大门，却见到殿内也是空空如也，就算教宗已将皇宫控制，这样的景象还是能令人感到明显的不对劲。 “怎么回事？”穆轻吟的脸色有些不大好，下意识地望向陈长生，在接收到他的眼神时却又心安了起来，微不可查地对他笑了笑，便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我想……这大约，是教宗大人送给我们的见面礼罢。”秋山君亦是笑了笑，却暗自运起真元，将实力提升到最高。教宗位列五圣人之一，若不使出全部实力，根本无法击败他。 话毕，便是一阵繁杂的脚步声，落在这空空荡荡的大殿里，落在三人的耳中。然后，一袭玄袍的教宗大人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环顾了四周铁剑寒甲的兵士们，穆轻吟冷冷地勾了勾唇，不愿废话，正欲抬手时，教宗却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轻吟，你动手前，最好先想清楚。” 穆轻吟正在为这句话而惊疑，只见几个红衣主教压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明显被人束缚了实力，倾城的面容上尽是愤恨。 虽然她的发髻有些散乱，妆容也有些狼狈，但是穆轻吟几乎在一秒内就将她认了出来。 “莫雨！”她瞬间沉了脸色，眸中的冷意和周身的气势，令那两名红衣主教顿时遍体生寒，白了脸色。就连教宗也不由地蹙了蹙眉，对她境界提升地如此迅速而感到吃惊。 不错，她此时的境界已经提升到了聚星巅峰，比她身侧在前不久也已突破聚星巅峰的秋山君还早了整整五岁。 “轻吟，长生，秋山？你们都回来了！”莫雨的眉眼间透着憔悴，声音都有些嘶哑，“娘娘病重，被他们带走，不知现在何方。他们这群狼子野心的逆贼……呃……” 教宗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神情有些不悦，一挥袖，一道绿光从他手中射出，便将莫雨的颈部扼住，让她瞬间失声。 然而几乎在教宗出手的下一秒，一道冰蓝亦是飞速闪过，截住了那抹青绿，使得莫雨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穆轻吟的神色极冷，那是连陈长生都从未见到过的模样。 “轻吟。”陈长生的一声轻唤，唤回了穆轻吟的理智，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不过眸中已经恢复了清明。 战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开始了。 第113章 星辰之力 一时间，逆鳞、含光和无垢三剑已分别持在三人手上。剑光凛然。一旁莫雨仍然虚弱，被穆轻吟抬手设了一道结界隔开。教宗心中或有波澜，终究浮沉深宫宦海多年，神色依旧自若，数片青叶浮悬于他的手间。 那是人类世界上唯一一个几乎可比肩周园的小世界，青叶世界。然而也只是几乎而已，他不知道的是，此时那名动古今的周园此时正掌握在陈长生手中。 三道剑意以最快的速度笔直地朝着教宗刺去。虽说分别师承离山、昆仑、国教三脉，也都秉承着一个“直”字。像是天凉郡那位的刀道，但若是花些工夫仔细观察考究，却是能从其中捕捉到几分数百年前在这个大陆上叱咤风云的大人物的影子。 待不及细想，电光火石间，教宗已经运起青叶强行将这三道剑意齐齐震开，在强大的气流冲击下，殿内四周严阵以待的士兵顿时被冲散，轻则受到影响心神不稳，更有甚者已然气息紊乱，重剑落地。 陈长生见到此景愈加讶异，想起了自己的师父计道人，亦是昔日京都国教学院院长商行舟。心道师父的实力就是那样深不可测，却也曾是教宗的手下败将，为何如今教宗面对三个区区聚星境的少年强者竟只能用青叶强行抵挡。 秋山君和陈长生分别飞身掠至一旁，剑意扫向已经溃不成军的士兵们，一片哀嚎。 凛凛的剑光携着冷冷的寒意“嗖”地袭向教宗，那光中除了一片苍茫的冰雪，还有些细碎的星芒。就像是修道者们在聚星成功的时候，周身散发出的点点星芒，但是众所周知穆轻吟在一年前就已聚星成功，如今已是巅峰境界。 所以，那星芒倒更像是真正的星芒。 真正的星辰之芒。 穆轻吟实力非凡，可毕竟还是太年轻，纵然从他人口中或是书籍史册上知道了很多长辈们的旧事，但她不知道的更多，就比如她体内一直存在，却不知来源、不知归宿的那股神秘的力量。 今日，这个迷惑似乎将要被解开了。 教宗眉心紧蹙，堪堪避开这一击，身上多处受伤，脸色也已经开始发白，只能凭着浑厚的真元强撑。他的目光没再望向穆轻吟，而是死死地盯住了陈长生，与此同时，陈长生的手臂上像是与穆轻吟遥相呼应般的，同样漾出了零星的点点银光。 同是星芒。 “星辰觉醒……天命所归……” 教宗再也没了方才的从容与自若，略显凌乱的发髻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口中像是喃喃自语地说出了这八个字，无头无尾，让人不禁好生疑惑。 “不愧是他们的孩子。真正的天命所归，亦是……天作之合吗？”他忽然笑了起来，让他们的思绪都有些飘远了。 秋山君和穆轻吟忆起了儿时那位慈祥敬爱的尊长，陈长生则想到了初入京都时那位爱护关心他的师叔。 正在此时，话锋陡然一变，教宗的声音变得轻了不少，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不过无妨，今日我是输了，且不说魔族大军来势汹汹，单是来自神族的使者们……你们能挡的住吗？” 第114章 圣人殒落 魔族大军？神族使者？魔族进攻一事教宗知道也不稀奇，可是，神族使者是什么意思？魔族整日自诩自己为神族后裔，而真正的神族则相传生活在星海彼岸的圣光大陆之上。两个世界并不相通。 三人都没有放松警惕，手中的剑仍然光芒四溢，教宗冷冷一笑，手中仅剩的三枚青叶不知何时已被他悉数握住，强烈而灼目的绿光散出，明彻整个大殿。 伴随着一声清冽的剑鸣，三枚青叶在半空中被挡住，星芒淡淡流转于无垢剑和含光剑之间，逆鳞剑则泛着凛凛寒光。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崩裂声，声音很轻，持续的时间却很长，四人手上的力道都在逐渐加深，青叶强烈地颤抖着，仿佛在秋风中枯枝上摇摇欲坠，将落未落。 不知过了多久，四人的额上都泛起了细细的汗珠，“砰”的一声巨响，承受不住四人的力量和浑厚的真元的冲击，青叶砰然开裂，强大的气流喷涌而出，无数碎片纷纷扬扬地散落开来，周围某些倒霉的士兵方才幸运地躲过了秋山君，就惨被这碎片击倒。 教宗本就身负重伤，青叶世界又曾注入了他许多真元和修为，如今轰然坍塌，使他顿时气血攻心，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急速退后数步，扶着殿中浮雕的白玉柱，瘫倒在地上。 “轻吟，你真的很强……真的从未曾，辜负所有人对你的期望……”他的气息已经虚浮，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也变得柔和，“我活得够久了，得到的也够多了。想当年，我与太宗陛下驰骋天下，是何等气盛快哉，而今物是人非，斯人已矣……” “你们便是人族的将来……咳咳，你们便是星辰和彼岸的继承者……我相信……你们，都不会，不会让我失望。” 话音落下，他便没再说话了，他实在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处心积虑了半辈子，机关算尽了半辈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正是这样才会让穆轻吟的心中有些酸涩。他是她除了圣后娘娘之外，最最亲近和敬爱的长辈啊。却不得不为敌。 “师叔。”无垢剑已经静静地垂在陈长生的身侧，他开口轻唤道，只一声，便让教宗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位权倾一时，名镇天下的老人历经沧桑，历经百年，终是合上了眼眸。 第115章 星盘大阵 当教宗的身躯逐渐模糊，最终化作繁星点点翩然消散，殿中寂静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些士兵和红衣主教，也都随着生命的消逝而消失无影了。 一片死寂，就连方才情绪还很是激动的莫雨也哑然失声，脸色变得愈发苍白。最终还是秋山君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轻声询问道：“没事吧？”方才率先打破了这份阴沉地令人心慌的宁静。 垂首沉默了片刻，穆轻吟淡淡的说道：“走吧，去寻娘娘。”没有刻意地放松语气，故而能让人听出明显的颤抖和沉重。 她走到莫雨面前，放缓语速，轻声问道：“你对宫中最为熟悉，你以为娘娘会被带往何处？” 莫雨亦不是寻常娇柔的小姑娘，很快就强迫自己的目光不在望向教宗消失的地方，而是紧紧地盯着地面，寻思半晌，倏地脸色一变。 “若我是他们……定然明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 “你是说，星盘大阵？”穆轻吟蹙眉，她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声调趋于平稳，听起来不那么波动。陈长生看在眼里，心中生出了几分彷徨和伤感，亦不敢再想刚刚发生的事，对穆轻吟说：“那便去看看吧。” 踏出宫殿的同时，穆轻吟衣袖轻摇，宫殿便被一层蓝波笼上，再一瞬那蓝波又消失无踪。其余三人自然都知道这座宫殿已经被她掩住了一层结界，掩住了一场战斗的痕迹，和一位老人的魂归。 一行人在莫雨的引领下，来到皇宫南部的一座侧殿，这座偏殿并没有繁华的雕饰，亦不在怎样重要的位置，如同周围的几座宫殿一样的规格和外饰，引人注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随着白玉拱门缓缓开启，一片蔚蓝的星海蓦然闯入眼帘，沿道而行，尽头便是圆台，星辉缭绕，台上一袭白衣的天海圣后负手静立，听到声响而回身。 “娘娘。”穆轻吟轻轻地唤了一声。许是因为白衣的映衬，天海圣后的脸色也很是苍白，让她没来由地心中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离她远去，她却浑然不觉。 莫雨见到天海圣后虽然气色不好却不曾受了什么伤，也是松了一口气，话语中带了哭腔：“娘娘，您没事就好。” 天海圣后轻轻执起她的手，眸中一抹心疼转瞬即逝。转而笑着望向秋山君，欣慰和欣然：“秋山，你也长大了，不错，果真不错。”秋山君含笑颔首。 “莫雨，秋山，这几日你们辛苦了，不如先去偏殿梳洗休整一下吧。”天海圣后温和地说道，二人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莫雨飞快地看了一眼穆轻吟和陈长生，随即点了点头与秋山君一同离开。 第116章 彼岸传说 穆轻吟抿了抿唇，对于天海圣后将他们二人单独留下的这个决定有些紧张，心中亦有些不安，陈长生自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等着天海圣后先开口。 “他，已经去了？” 穆轻吟一愣，没有想到天海圣后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她垂了垂眼帘，答道：“是。” 天海圣后的唇边漾出了一抹笑意，那并非是胜者的得意，而是空灵和释然，她说道：“寅，梅里砂，还有许许多多当年的老人都已经去了，星海冷寂，我似乎也是时候该去陪太宗陛下了。” 天海圣后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番话给眼前这一对少男少女带来了多大的震惊似的，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他们都说你是昭明，可是你的年纪与昭明并不相符，那么，你究竟是不是呢？” 说此话时，她虽然没有看向任何一人，她却无疑在问陈长生的。 想到京都里一直以来的传言，想到此时远在西宁镇——又或者是在别的什么地方的师父计道人和师兄余人，陈长生沉默了一下，随后答：“我不知道。三千道藏有卷名曰光阴，光阴易逝，亦易更改。只是我不认为我是您的儿子。” “为什么？” “因为我自幼修习的便是顺心意。” 天海圣后挑了挑眉，笑容有些冷意和微嘲，“没有想到，商能教出来这样的徒弟，倒是不错，虽然似乎有些木讷，但比起那些个老东西还是要好得多。” 听到这么毒舌得甚至有些刻薄的言语，陈长生和穆轻吟非常一致地保持了沉默。穆轻吟没怎么理会她的这段牢骚，而是想的远了些，便问道：“娘娘可知，‘星辰觉醒’是什么意思？” “哦？寅说的？他是不是很震惊也很震撼？想来是的。朕比他早了两年知道，当时不也是惊异万分。朕今日本就是想和你们说这个的。”天海圣后道，“星海浩瀚无垠，然而万千星辰，只可撷取一颗。两年前京都的那夜，有人点亮了一颗命星，离我们很远，但有着不亚于龙骧星的闪耀。你应当知道，朕说的是谁。” 当然。陈长生心想。 “那你想必也发现了，在你的命星的正前方，有一颗冰蓝色的命星和你遥遥相对。” 冰蓝色……遥遥相对……陈长生一顿，惊讶地望向穆轻吟，心说不会吧，爱情这种事，还真能命中注定的啊？ 穆轻吟也是有些迷茫，看着二人的神情，天海圣后轻轻笑了笑，继续说：“那便是天作之合，你们命中注定的情缘。而又很巧的是……” “你们都来自于星海的彼岸，那个有遗族生存的地方。” 星海的彼岸，指的自然是那片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圣光大陆；遗族，指的自然是当年陈氏皇族的遗留的后裔。其中就包括那位著名的陈玄霸的家人。 第117章 局与选择 “圣光大陆？！” 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穆轻吟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听到这样一个可以称之为是惊天的消息，她的心情已经不足以用震惊来形容。陈长生更是。他曾在独处幽静的时候很多次想过，自己到底是谁，从哪里来；他也曾想过，自己会是曾经某个大人物遗留下的血脉。可…… 天海圣后轻咳了两声，气色有些不好：“陈长生，你虽然不是昭明，却依然是皇族的血脉。你是当年——甚至于一直到现在的天下第一强者，陈玄霸之子。” 一片死寂。穆轻吟和陈长生都是一脸震惊地望向她。 “娘娘……”陈长生很想问，您是认真的吗，但是他没有从天海圣后的脸上看出丝毫开玩笑或是不认真的神情，反而尽是郑重。 “朕知道你快要死了，你的时间不多了，朕也一样。与其让朕这样毫无意义的浪费生命，还不如让你多活几年。因为魔族要来了，教宗已死，你就是我大周新的教宗。” 这话似乎说得有些深奥，话语中的叹息也显而易见。问世间，有人不怕死吗？或许有，却也是少之又少。即便是所谓圣人，譬如那位伟大的太宗皇帝，在临死前望着浩瀚的星海，也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即便是所谓真人，譬如近在眼前的陈长生，在周园里，在寒山上，数次似乎生路渺茫的时候，也曾生出过某种留恋和悲伤。 遥想当年初入皇宫时，那般明艳张扬，却正是因为自锋芒毕露而被太宗所厌弃，贬入百草园；在百草园里，她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承恩得意，受封昭仪，从此之后便一路扶摇直上，披荆斩棘，到如今大周女主的位置，不知是沾染了多少罪恶和鲜血，踏着多少人的尸体上来的。 可她从不会伪装。她一生最不屑的，也就是伪装。“直”之一字，果真算是千百年来众多传奇人物的共性。 几乎是勃然变色般的，穆轻吟的身形微晃了晃，从尚未恢复的震惊中又踏入了另一个震惊，脸色比原先还要白了数分。陈长生显然也意识到了，震惊的同时还带着一些别样的情绪。 天海圣后抬手止住了穆轻吟将要说出的话，说道：“朕希望你们能守着本心，一同这样走下去。在魔族大军到来之前，还会有很多事情要发生。而这些事情统统加在一起，就会组成一个局，一个惊天大局，同样也是一个死局。你只是一枚棋子，朕则是另一枚棋子，或许有变数，可在他们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大碍——当然，得建立在你们未曾天命觉醒，轻吟未曾突破聚星巅峰，秋山未曾回京，寅未曾回归星海的前提下。” “如今这些原本不存在的变数都来了，那么这个局就已经被破了一半。”天海圣后的脸上现出极为复杂的情绪，有些嘲讽，有些不屑，有些生气，有些厌恶，“他们觉得朕这样一个狠心毒辣的妇人，定然会沿着他们铺好的路走下去，可是朕偏偏不。他们想让朕吃了你，或是杀死你，这就是一个选择，不论朕怎么选都会落入陷阱的选择。既然如此，我干脆不这么选了。” 第118章 说完这句话，她美丽的眉眼间闪过一抹凛意，然后迅疾化作难以想象的煞意。强大而恐怖的气息弥漫在星海之下，除了星海依旧浩瀚，苍穹依旧无垠，其余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被这极致的威压所制。 平地狂风呼啸起，万千星辰依旧平稳而诡异地缓缓运行着，却惊醒了皇宫之外本就是暗流涌动的京都。 天空仿佛被电闪雷鸣撕裂了一道大口，无比刺眼的白光，使得整个京都亮彻在惨白之中，弥漫着紧张和凝重，仿佛积压了数百年的轰鸣一瞬间地爆发出来，骤风暴雨，闪电轰雷，夜色里的京都响起无数声惊呼，情绪各自不同，却同样震惊。 天海圣后的身上依旧是那件寻常无奇的玄色常服，脸上也依旧是那副冷淡无波的样子。唯有她的眼睛变得格外湛然有神，这漫天的星海都被映入了那摄人心魂的凤眸中，仿佛有万千星辰在其间。 这是与她方才的空灵和释然截然不同的。 陈长生和穆轻吟猝不及防，被劲风冲击的齐齐倒退了一步，不过很快就稳住了身子。二人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见到天海圣后上前一步，走到了陈长生的身前。 原本天海圣后离穆轻吟的距离更近些，可她这么一步，便绕过穆轻吟，直接站在了陈长生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痛楚，刺骨般的痛楚，在非常短的时间里，从他身体里的所有地方爆发出来。血液疯狂地奔涌在他本就尽毁的经脉内，星辉源源不断地从他的体内散发出来，此情此景下，显出了一种别样的诡异。 按天机老人的推演计算，他还没有出生便已经日轮尽毁，九经皆断。 此时的陈长生，则是七十二道经尽数断裂，三百六十五气窍都已破开。 “长生！”穆轻吟的惊呼被疾风的呼啸声所淹没，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天海圣后方才那段话的意思，就以最快的速度射出一道蓝光，企图止住天海圣后的动作，却仅是徒劳。 天海圣后侧眸看了她一眼，一道风不轻不重地袭过陈长生和穆轻吟之间只相隔数步的距离，迫使那道蓝光在空中化为无形。 穆轻吟心下稍安，脸色却未能好转起来，目光紧紧地望向陈长生，眸中出现了少有的急切和慌乱。 这道风是天海圣后对她的一个提醒和安慰，示意她不必过于慌乱，陈长生不会有事；但是天海圣后所展露出来的实力也实在令她震惊。 她居然隐约已经有了能够调动天地法则的感觉！ 所有人都知道，天海圣后的境界深不可测，但直到此时穆轻吟才发现，那些猜测，依旧是低估了她！ 穆轻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人不是天海圣后自幼悉心教导培养，有着深厚感情的穆轻吟，被这眼神所威压，就算拥有星辰之力护体而不至于死亡，也会身负重伤！ 天海圣后到底想做什么？！ 第119章 日月换新颜 答案呼之欲出。 当暴雨在夜色里肆虐，闪电亮彻着京都，各方暗流涌动之时，在与世隔绝的星盘大阵内，天海圣后并不是要杀陈长生，而是要救他。 夜色沉郁着，人们沉默着。一个衣着朴素的道人静静地立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中的寒冷却能让人遍体生寒，若是普通人或者境界稍低的修道者在此，没准会被这份寒冷击成重伤。 他是计道人，更是消失了很久的国教学院前院长商行舟。已故的教宗是他的师弟，即将继任的教宗、国教学院现院长是他的徒弟，大周朝的最高统治者、那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是他曾经的密友，以及曾经和现在的敌人。 二十年，足够他为今夜布置了无数的后手，做了最完美的准备，无论天海圣后杀死陈长生、或是吃掉陈长生，都在他的局中。 可是……这个结果可真是让人意外，也让人不爽。 “……长生。”眼看着陈长生虚弱地滑落在地，穆轻吟才感到自己恢复了行动的自由，才松了口气急忙上前。 一切都结束了，那种让人连绝望都来不及的铺天盖地的痛苦已经过去，可是陈长生已经被那阵锥心入骨的疼痛折磨的虚脱到没有力气再动一下，只能坐照自观，将神识探入。 他在未出生时便经脉尽毁，所以眼前的景象连他自己都被惊吓到了。 这是毁灭后的新生，这是日月换新颜，在一个人的身体里。 这就是逆天改命。 很幸运，或者是因为在百草园天海圣后曾经在他的眉心点过一滴清茶，或者是因为陈长生的灵魂最深处始终有那么一抹不甘心，又或者是他在即将放弃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了少女清丽面容上的泪痕，他撑住了。 “哪怕这真的是你的命，朕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天海圣后冷漠的声音响起，尽管陈长生和穆轻吟都知道她并没有看上去那般冷漠。 天海圣后看着星空，面无表情说道：“既然要逆天改命，当然就只能利命运。” “你做不到，或者说不愿做，那么朕来帮你做就是了。当然，朕也不完全是为了你。”话至此处，天海圣后轻轻瞥了一眼穆轻吟。 第120章 雨夜 “他们也该来了。”天海圣后缓缓地勾起唇角，笑中含着一抹讥讽，“京都是朕的主场，这地方选得可不够好。” 夜雨中的国教学院，气氛有些紧张，所有学生都被召集在院门前的一片避雨的廊上，苏墨虞正在安抚着他们的情绪，并且吩咐等会儿若是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可惊慌。 唐三十六站在苏墨虞的身边，离院门稍近些的地方，却并没有认真听苏墨虞对于学生们的叮嘱，只是时不时地将目光头向院门处，眉目中带有几分焦急，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当他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举目张望的时候，马车的轱辘声终于响起，黑色的马车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很显然车内的人并不想引人注目。 从车上走下来的是莫雨和秋山君。在宫里一番洗梳后，他们来不及歇息，便换上简洁的衣服和佩剑赶来了国教学院。山雨已至，风亦满楼，今夜的京都注定不太平。他们来到国教学院，无非是为了安顿好后方，让在前线的人无后顾之忧罢了。 “莫雨，秋山君。”唐三十六松了口气，早在进宫之前，穆轻吟就嘱咐过他一些事情，虽然说的含糊，但身为汶水唐家的少爷，世家大族子弟的敏锐直觉让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正是因为这些猜测，他的心情才有些沉重。 …… …… 暴雨愈发肆虐着京都，地上的积水也愈来愈多，每当有人经过便会激起一溅水花，京都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大部分高官贵戚的府邸大门紧闭，朱红色的门闸紧紧地扣住，就差在上面挂一把厚重的铁锁。少部分府邸内的人也在时不时侧耳聆听着外头大批人马呼啸而过拍起的水声，有些胆战心惊地吩咐手下暗中打探一下各方最新的消息。 当然，不只是那一队队本属于皇族的护卫队夜入京都，还有许多修为高深，甚至是名动一方的强者也随着大流，一同自以为悄然无声地来到了京都。 朱雀大街后段的岔道上，一个来自依附天海圣后的兵部侍郎府邸的暗探正在快速地奔跑着，准备回去给自己的主人报信，忽然一声几乎被风雨盖住的破空声响起，他只来得及瞳孔一缩，便砰然倒地。 黑暗中的另一个身影迅速收好自己的袖箭，干净利落地将这人拖至墙角，鲜血顺着雨水蜿蜒，几乎瞬间便没了踪迹。随后他环视了一番四周，也以最快的速度往着一个方向奔去。 若是熟悉朱雀大街布局，又略知大周朝局的人必然会知晓，他去往的方向，坐落着的全都是本该远在封地的陈氏皇族宗亲王爷们的府邸。 第121章 子非子 天海圣后一直在冷眼观察着京都，她或许没注意到那个黑衣人的死，更多的可能是看见了却不在意，仿佛丝毫没有觉到自己的许多势力已经被暗中的某只大手控制，而那双大手仍在运作着，好像在操纵着今晚京都的全局。 挑了挑眉，天海圣后微微侧首对身后跟着的穆轻吟说道：“还好吧？待会儿可还有大事要做。”说罢瞥了穆轻吟身边的陈长生。 陈长生的眸中已经恢复了清明，气息却还有些粗重，不知道是在惊愕着还是在紧张着什么，听闻此话，他微颔首答道：“娘娘放心。” 穆轻吟此时最担心的却不是陈长生。瞧着天海圣后的脸色愈发苍白，刚刚为了救陈长生，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心力和真元，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只有靠着意念和坚韧强行支撑着属于一个帝王和一个女子的高傲。 望着星阵的大门缓缓地开启，天海圣后缓缓地踏入了大殿，殿外风雨飘摇，波谲云诡。 “娘娘。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啊。”一个阴冷的声音响在天地间，周围却没有任何别人。天海圣后继续缓步走着，朱唇微启：“你的手段可是都使尽了？朕早就与轻吟说过，京都是朕的主场，你们就不该来。现在朕再将这话送给你。” “呵。”一声若有若无的冷笑从天边传来，陈长生的目光很是平静，手中的无垢剑也平静了下来，在夜雨的映彻下泛着泠泠寒光，仿佛对这个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似的。 雨不沾衣，对他们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此时此刻，陈长生却有些希望让这些冰冷的雨点拍在自己的身上了。因为那样或许会让他的心变得更冷些。 一袭白袍的计道人赫然出现在了狭长的宫道上，他的神情阴冷，至少是陈长生从未见过的阴冷。他出现的第一刻，就将目光转向了陈长生，再转回来时，轻叹了口气：“你以为你赢了吗？” 他叹息的语气似乎很是真挚，很是为天海圣后惋惜，可任谁都能听出那话中的嘲讽。天海圣后轻轻“哦”了一声，道：“朕知道，你已经将京都控制了起来。可是你的目的只是将朕的势力拔除吗？你想让他死，从而让朕死。” 言下之意就是——既然你没有达到目的，那么朕不是赢了是什么。 计道人的衣袂被冷风吹着轻扬起了一角，他也不去抚平，负手继续说道：“就算他是你的儿子，我都不信你会上演一出母慈子孝的戏码，更何况他还只是一枚棋子。更确切的说是一个果子。” 陈长生的神情微怔，他并不止一次听到过“果子”一说，只是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师父看起来知道的很是清楚。 “一个生来就被家人从圣光大陆送来的果子罢了。陈玄霸的血脉又怎样呢，你的存在，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交易。” 第122章 徒亦徒 话中的“你”，指的自然是陈长生。 “没想到，我竟教出来个这样的徒弟。” “没想到，你竟教出来个这样的徒弟。” 商行舟和天海圣后一前一后地出声，区别在于前者面浮冷笑，语气嘲讽，带着鄙夷；后者则面含微笑，语气平和，明显透出了几分欣慰和满意。 气氛虽不太好，倒也勉强算是相安无事，天海圣后尚且看不出什么，陈长生和穆轻吟却丝毫未有放松，沉默而警惕着。 商行舟只是站着，身形微动了一下，很难察觉，但是四周好像出现了些许变化，空气中某些本该存在的声音被雨声变得稀薄，可也不代表天海圣后就听不到了。 她剑眉微挑，凛凛眸光环顾四周，四周的仿佛静止了一瞬，又小小骚动了一番，很快就有一个书生打扮，眉目温和的中年人披着夜色走了出来。 “朕竟不知，朕的皇宫何时成了菜市场。还有，你怎么来了？” 中年人听出了她话中的不悦，躬身施礼道：“娘娘勿怪，只是有些事情总归该有个了断。好歹也是寒窗苦读圣贤书的人，不来的话，心中也是过不去的。” “事情的了断，便是朕的了断吗？”天海圣后看着自己一直以来都很欣赏——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一个欣赏的八方风雨之一，忽然有些气恼和烦闷，“朕本以为你和那些蠢货是不同的。” 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八方风雨其一的别样红，其妻乃同列八方风雨的无穷碧，其甥乃此刻身处国教学院的苏墨虞。 “娘娘误会了，我这次还是要给娘娘带来一个人的。” 别样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副丝毫没有把天海圣后的话放在心上的模样，目光投向一处。 一个容貌清秀的素衣少年走了出来，他的眉目温和，略带些迟疑，对现在的情形有些不解，自然便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场间和自己最熟的两人。 而被他看向的两人，一人神态自若毫不惊讶，另一人则脸色一变，先惊后喜—— “师兄！” 第123章 天道眷顾谁 来者是余人。 许久不见的余人，容貌没什么变化，皮肤却好像晒黑了些，眉目间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刚毅。 余人看到陈长生，自然也是很开心地笑了笑，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两下，跟陈长生打了招呼，不过他也并非察觉不到场间的气氛与陈长生和商行舟明显对立的局势，有点不知所措。 “你是想告诉朕，他才是朕真正的儿子吗？”天海圣后收回望向余人的目光。 商行舟很干脆的承认了：“不错，但是现在看来，即便你相信了，也不会有什么用了。” “又想说朕冷酷无情么？若说无情，谁能比得上你，亲手养大的两个徒弟，都不过是你的棋子，除了用处不同好像也都没什么区别。到底谁是朕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天海圣后冷冷地看着他，睥睨天下之气势油然而生，别样红沉默地退回暗处，轻轻安抚了一下身侧已经有些焦躁的妻子无穷碧，便隐去了气息。 “朕这一生或许做过不少错事，但朕，从未后悔过。” 随着话音落下，无数道金光腾起，在黑夜中显得分外刺眼，连陈长生和穆轻吟都不由得眯了眯眼。无数道破空声响起，这回的声音不轻，加上雨已经愈下愈小，足以让所有人听见，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除了破空声，几乎同时，还响起了数声惨叫！ 渐渐有暗沉的红色液体从黑暗中顺着雨水缓缓流出，所有人，包括在暗处境界高深避开了致命一击的某些强者们，都不发一言。 一声长啸，仿佛是为了应和万丈金光，紧接着的是一道火线照亮夜色。火云麟，载着薛醒川。 再有一声低沉的叹息，与火云麟的炽热截然相反，厚重的铁甲可能是因为岁月的缘故，偶尔因摩擦而发出响声，色泽却丝毫不逊当年，泛着冷冷的光，衬着夜雨更寒。 这回是哗然。 就连计道人的脸色也有了微变。 陈长生的记忆飘回了很久前一个同样沉郁的夜，荀梅以身殉道的那个夜。天书陵的神道前的凉亭中，有一座“雕像”。在千年前的一场血雨腥风之时停下，漠然矗立千年，如今，终于又在另一场血雨腥风中苏醒。 “……汗青。”计道人低声念出了这个名字，有些未曾见过汗青的强者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心中甚至都不禁有了些悔意。或是后悔来到京都，或是后悔来到皇宫。因为这时他们才发现，这样的战斗，自己除了当炮灰，没有任何用。怕是就连一直默默跟在天海圣后身后的那两个孩子和站在他们面前的余人……都比他们在这场战斗中的位置来的重要。 “天海，你素来是不喜欢磨磨蹭蹭的。” “那便战一场吧。看看天道究竟眷顾着谁。” 第124章 冷枪难防 “那么，谁敢杀朕？” 今夜的京都很静，出乎寻常的静，就连往日彻夜灯火的花街柳巷也是一片漆黑，楼上楼下房门紧闭，再无人有心思来此寻欢作乐；今夜的京郊也很静，可是在夜色深沉中，广阔无垠的田野上陈列着的并不是一排排稻草人，而是军人，披甲带枪，装备精良的军人。 毫无疑问，天海圣后面临的局面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她却全无怯意，看着周围的强者们，更像是看着这个世界上自己所有的敌人们，说了这样一句话。 风雨渐渐住了，只是偶尔会有雨水顺着屋檐落下所发出的滴答声，四周皆是一片寂静，不知是被这嚣张傲然的豪言镇住，还是被这强大无双的气势威慑，不少修道者想要悄然离开，却发现，自己已走不了。那个主宰天下、叱咤风云的奇女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天地间便仿佛处处充斥着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更无法移动。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每个人的内心，人性就是如此，口口声声说着大义，说着正道，真正面对死亡，又有多少人能够坚守本心，毫不畏惧？！ 八方风雨，或算是其中一个答案。 且不提人品风评。他们都是这个大陆上当之无愧的强者。道心，自当清明。 谁敢杀朕？最先敢的，便是观星客。 雨既已停了，遮天的乌云便也渐渐散去，显露出一轮不圆满的明月，和漫天的繁星。 ????满天星辰，若真若虚，随着那道身影，卷向薛醒川站立的地方。 没有直接攻击天海圣后，也没有攻击实力深不可测的汗青，是个很聪明的选择。至少在当时的观星客看来。 这个看法没错，但是他忽略了一点，直接攻击薛醒川，难道就是个聪明的选择了吗？后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这显然是个误判。是他在这场战斗中最大，也最致命的误判。 剑起，剑落，炽热而耀眼的火焰熊熊燃烧着，猛烈地扑入了那片星光之中。无数声清楚的破裂声响起，无数星辰被灼热包围，被烧裂。 那些繁密至极的细微流星，穿过那片铺天盖地的火焰，袭向薛醒川，像是飞蛾扑火，徒劳挣扎，身为大周第二神将，薛醒川对付这些流星并不需费什么力气，不出意外，只需一息之间。 然而意外无处不在。 一杆长枪被举了起来，如同此刻正握着他的那只手一样，还透着淡淡的沉重和沧桑，但即便如此，也不影响他如同此刻正握着他的那个人身上所穿的铠甲一样，泛着孤寂而漠然的寒冷。 薛醒川的动作很快，但是比不上那杆长枪的动作更快，感受到了无比的寒冷和危险，他无可犹豫地果断转身，被迫将自己的整个身子暴露在星辉之下，转而直面迎向那杆长枪。 他的剑横在了胸前，这回赶上了，有了这一把剑，那杆长枪再如何恐怖，也无法伤及他的根本。 可是这变成了又一次误判。 那杆从他的右后方举起的冷枪，原本的目标并不是他，只是刚好路过这儿，刮过一道风，再裹挟着这风呼啸向另一个地方。 第125章 凤星未殒 握着那杆长枪的人，是汗青。最令人意想不到而又震惊万分的人。 他的目标不是观星客，也不是薛醒川，而是天海圣后。亦是最令人意想不到而又情理之中的人。 汗青已经破镜神圣，境界和天海圣后相差无几，更何况他是大周第一神将，早年与太宗皇帝征战四方，威名远播，是人们心中无可撼动的神话。天海圣后虽然是天凤血脉，高贵强大，甚至已经隐隐可调动天地之力，但是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的状态一直不好，再加上为陈长生逆天改命使她几乎算是身负重伤。 最主要的是，汗青手中的霜余神枪。 若是今日，倾覆了陈氏江山的天海圣后，死在了她的大周神将和太宗陛下的神枪下，不知道史册中又会怎样记载这样一个极具讽刺性的一幕。 薛醒川为避开霜余神枪自救，生生受了观星客星辉的攻击，再如何忠心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回身挡下霜余神枪，护天海圣后周全。结局似乎已然注定。在这一注定会被载入史册的夜里，史册上还会记下一位千古女帝的驾崩。除非…… 有一把短剑挡住了长枪。 剑其实并不算短，而且算是很有名，位列百器榜，奉于昆仑山。但是面对蓄着一个神圣强者几乎全部力量，又为百器榜之首的神兵利器，它就显得分外单薄短小，颇有蚍蜉撼大树之感。 霜余神枪裹挟着的，像是西域草原上的漠漠黄沙，炽烈，苍凛，悉数扑向含光剑，仿佛要吞噬它的清冷孤寒。少女的额上沁出密密的汗珠，剑身在长枪的威压下弯成了一个极大的弧度，凭借着自身的韧性和其主人的力量，方能强撑着不折断。宁折不弯，是英烈的精神和气节，但是绝对不适用于这种场合和对象。能屈能伸，方显英雄本色。 巾帼英雄亦如是。 汗青能在天书陵的神道下守护千年，心性和沉稳可以说是天下无人能及，今晚的一切，也显然经过周密的计划。但是他连陈长生和余人都计划到了，却疏漏了穆轻吟。 也许是出于强者的自负，和长辈的漠视，他从来不认为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能够用一把虽不平凡却缺乏锻炼的剑挡住太宗陛下的随驾神兵；或许是因为消息闭塞和势力不广，他没有查到穆轻吟的血脉和身世。 “铛”地一声闷响，霜余神枪和含光剑双双弹开，穆轻吟往后连退数步，汗青巍然不动，眼眸中却透露出浓浓的深邃。 天海圣后似乎也没有想到汗青会背叛自己，剑眉挑起，纤纤玉手抬至胸前，一道金色的光束飞了出去，落在迎在空中的霜余神枪上，狂风卷起的乱石拍砸着宫室的木柱，砸出几道细微的裂缝。 第126章 天边烽火 汗青失手，观星客、薛醒川重伤，别样红冷眼旁观，无穷碧受夫君牵制想必也不会出手，眼看着今夜来到皇宫的四方风雨，就要折了三个，朱洛顿生警意，明白如果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下一个死的人一定就是自己。 夜空里生出一道皎洁无比的月华。白玉砌成的宫道也被照耀的无比雪白。随之而至的是一道剑光。 一道剑意，两道月华。 这正是数百年前，朱洛在极北雪原看到魔族月亮后悟出的最强剑法。 今夜是他的最后一夜，这一剑想必应该是他的最后一剑，那么当然会是他的最强之剑。 听着很是悲壮，但是却没有时间给他悲壮。因为不仅方才汗青的霜余神枪被含光剑拦下，这一次，含光剑也横在了他的剑前。 身负重伤的观星客看准朱洛出击的时机，猛地跃起，就像是濒临死亡的猛兽在做最后的挣扎，满天的星辉闪耀着他的全部力量，以噬天吞地之势和月华一同扑向地面。 月华星辉。穆轻吟却连看都不看，猛然加力，逼得朱洛退后数步，侧身避开攻击，身上却已经布满了伤痕，朴素的布衫也被鲜血浸透。 一直沉默无言的陈长生举起了手中的剑，笔直而疾速地刺向天空——像是在刺向一片虚无，事实却并非如此。 一声极其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几乎同时，夜空里的月华被吹的支离破碎，那片美丽的星空也仿佛被人撕开了一道大口子，星辉的碎屑倾落下来，四处飞溅。 “原来……是星辰之力。”商行舟的脸色蓦然黑沉，也无暇理会大徒弟被别样红掠至一边，死死地盯着场间。 余人被别样红带到一边，飞快打着手语，眸中含着疑惑和焦急，别样红摇了摇头，对他道：“你师父和你师弟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解释的清的，你放心，今晚也不见得非是你死我活。” 余人又打了几个手势，目光时不时地瞥向陈长生和穆轻吟的方向，别样红却只是摇头不作答，他知道今晚或许还会有变化，只好暂且安静下来，心中为小师弟和师父暗暗着急。 正在此时，忽然一声“轰”的巨响从天边传来，几乎同时，天空中乍起一道烟花，照的夜空亮如白昼，狼烟四起，烽火遍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身下剧烈的震动，京都里，无数座府邸宅院瞬间灯火通明，随之传出的是女眷幼子的啼哭惊呼声和纷杂的脚步声。 这一切，皇宫里的人自然是不知的，不过天海圣后的一整晚都不染任何情绪的凤眸中闪过无比的冷凝，然后就是强烈的怒气和嘲讽。 “呵！魔族进攻不提，现在连外敌都欺我大陆无人了！你们这些所谓的绝世强者居然还聚集在皇宫里，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只是为了围剿朕？这便是正道吗？！这便是大义吗？！” 商行舟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凝重的情绪，声音也极其低沉：“你确定？”天海圣后不屑于作答，他却已经明白，她方才所说的并非虚言。 外敌？！大陆？！ 不是魔族的外敌。与整个大陆而非单单人族为敌。 除了那些原本只存在于雪老城的壁画图腾和民间流传中的圣光大陆神明……还有何人。 第127章 人魔联手 无人再去理会天海圣后话中浓浓的嘲讽，因为他们忽然意识到，她也许说的没错。当然，也还有人不知真的是为了大义，还是为了私心，仍然咄咄逼人。 “那今夜总不能就这么算了，要除外敌，为何不先清内乱？！” 出声的，居然是汗青。连他身侧身负重伤的薛醒川都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自己一直尊敬甚至是敬仰的前辈。事已至此，他为什么还不肯收手？真的只是为了维护人族的安定吗！ 当然不是。人族的安定与他，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靳迷笛，不要把每个人都当成傻子。”天海圣后冷冷地望着他，“朕以为你会站在朕的一方，才一直没有杀你，看来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靳迷笛。这是一个魔族的名字，更主要的是，比较了解魔族史的人就会知道，这是很久以前，已经失踪的魔族前太子之名。此言一出，一切就变得很清晰了，大周的第一神将汗青，人族的大功臣，从来都不是人族。正如现在远在人族和魔族的交界，运筹帷幄部署战略的魔族军师黑袍，也从来都不是魔族一样。 狂风大作，金光骤起，汗青的眸中爆发出无比的不甘和绝望，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所有人心中的忧虑和不安只是有增无减。 …… …… 北方，人魔交界。 一身黑袍愈发阴郁和冷酷，同样漆黑的面具下，太久没见到阳光的脸庞又更加苍白了几分，口中吐出的字句也是低沉暗哑，冰冷无温。 “还能撑多久？” 军帐内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那些威名赫赫地魔族将领们面对眼前这个人，始终屏气凝神，听到他的问话也赶紧答道：“怕是撑不了半月了，突如其来的外侵者让我们和人族大军都伤亡惨重，但是那群怪物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如今……如今是士气大减，人心惶惶。” “废物！”黑袍冷冷地骂了一句，那魔族将领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是却没有出言反驳，故意冷哼一声退了回去，说到底，黑袍的本事再大，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个异族罢了。 面具下的红唇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一道乌烟骤起，只一瞬的功夫，那名将领就轰然倒地，目瞪欲裂。黑袍丝毫没有顾及帐中主位上那个高傲冷漠的少女，更别说是那些将领了。将领中有一刹那的骚动，但眼看着主位上尊贵的公主殿下也只是漫不经心地低头沉思，这骚动便很快平息了下去。 “师父息怒。不过先前几日人族来使就透露过他们想要暂时休战的意愿，我本是不同意的，可眼下形势危急，我神族的将士们死伤无数，依师父看，是不是……” 主位上的少女——正是黑袍的徒弟，与陈长生和穆轻吟在周园一战后再未谋面的南客，如今也成熟了不少，出落地愈发美貌，境界也因为勤苦修炼提升了不少。 黑袍负手而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再开口时，语气就是说不出的寒冷。 “既然这样，客儿，你传令下去吧。” 说罢，便像是积蕴着极大的怒气似的，拂袖而去。引得南客不由挑眉侧目。师父与人族到底有怎样的滔天仇恨，即便是大敌当前，理应与人族联手的时候也无法放下？ 第128章 圣光天使 穆轻吟一行人来到前线，已经是快马加鞭数日后的事了。金玉律没有跟他们一起来，而是带上轩辕破一起回了妖族，通知落落，也是请求后援。 苏墨虞和莫雨也留在京都，天海圣后卧病，十八藩王未奉圣旨私自入京，商行舟也仍然在京都，不管唐三十六如何担心不舍，莫雨都需要留在朝堂上肃清乱党。苏墨虞是国教学院的主心骨，也要留下主持大局。 秋山君跟他们一起来了，远在圣女峰的徐有容负责稳定南方的局面。出乎意料的是，别样红和无穷碧也没有选择回去。 到达人族驻扎的营地时，正是黄昏，一个面容刚毅的年轻俾将来迎接他们，他看见已经换上一袭白袍，气宇轩昂的秋山君，神情极其微妙，秋山君倒只是对他点了点头，更平静些。 “十天前的晚上，雨下得很大，天也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兄弟们早早地回到营帐，天边却忽然传来巨响，大家都以为是魔族夜袭，急忙披甲上阵，将军派两队先锋去探探情况，不料那两队兄弟有去无回，第二天就只见到他们全部被人以极为惨烈的方式杀死暴尸荒野。后来我们得到消息，有数十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凭空出现，大肆屠杀边境流民和人魔两军，人族比魔族的伤亡还要惨重些。商量之后我们便向魔族提出休战以御外敌，三天前魔族给了回复，答应休战。” 一到营帐，俾将就将这里的情况说了一遍，众人听了皆是眉头紧锁，穆轻吟隐约明白了，出声道：“既然那些怪物暂时未犯我军，就先休整大军吧，等见到了他们，再作对策不迟。” 众人都先回到了自己的营帐，离山剑宗好些弟子，包括梁半湖、七间等，都一直在前线浴血奋战，秋山君去寻他们了，想要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问清楚。 “大师兄！”七间见到秋山君有些诧异，更多的是惊喜，梁半湖也受了伤，她便急忙带他去梁半湖的房间。 “离开离山之前，师父就嘱咐过我们一些事情，他老人家甚是有先见之明。那些怪物一丝不挂，身体的比例诡异的完美，又不辨性别。 师父说，他们是来自星辰彼岸的圣光天使。” 第129章 异族来犯 得了消息后的几日，一直是诡异的宁静。那群怪物真的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出来作乱，人魔双方却仍不敢懈怠，整顿三军的同时，也在不停地加强戒备。 月上枝头，军帐里的灯火都灭得差不多了，只有来回巡视的卫兵的脚步声，因为都是女子，所以穆轻吟和七间同住一个军帐，她见七间睡得沉，自己却全无倦意，便掀帐往西边的草地上走去。 她刚刚从将帅的主帐议事回来，一身戎装尚未卸下，银白色的披甲在月光下寒冽沁人。随意转了转，忽然身后有人叫她：“轻吟。”闻声望去，原是陈长生。同样是银白色的战袍，穿在他身上略显单薄，却已经比穆轻吟高出一个头了。 “长生？”穆轻吟先是疑惑，又恍悟，“你又去找秋山了？这几日你们倒是和睦相处，还相谈甚欢。” 陈长生知她话中的揶揄，抿唇一笑，只答：“秋山君人如其名，翩翩君子，卓尔不凡。” “见到他，又不禁让我回想起四年前你初入京都的时候，青藤宴上的那件事，当时你震惊了整个京都，甚至是整个大周。又有谁会料到你之后竟请教宗强行撕毁了婚约。” “因为当时我已经认识了你呀。”陈长生笑了笑，仿佛不经意地说道，又有些怀念和回忆，“现在我们依旧没变，很多东西却再也回不去了。” 陈长生说完这一句，便没再出声。月色正浓，巡逻的卫兵已经远去，四周静悄悄的，静的让他们二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可惜月色如水的美景再如何安谧，少男少女并肩而立的场面再如何美好。今夜都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没有丝毫预兆的，如同惊雷一般的鼓点紧密地响起，在深沉的夜里，让人顿时心生惊吓和恐慌。穆轻吟陈长生被这鼓点惊了一跳，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立刻奔向主帐的方向。几乎是在鼓点响起的同时，几位领军的俾将都立刻披上战袍从营帐里飞奔了出来。 “异族来犯！” “异族来犯！” “异族来犯！” …… …… 一声声由远而近的呼喊，让所有人的心中一沉再沉。圣光天使第一次出没，人魔双方便损失惨重，而今夜，他们将和圣光天使进行第一次正面对抗。 两个大陆的对决，又有谁能妄测胜负。 第130章 圣光太浓郁，太过刺眼，以至于人们根本无法看清那些圣光天使的真面目，只是感到一种纯绝强大到恐怖的力量。 说来，当初的大陆分割，分割得实在是太不公平。 中土大陆虽然分布着圣光，却极其稀少，所幸人族的繁殖能力很强，没有落到像那些自称神族后裔的魔族一样地广人稀的地步；圣光大陆却恰如其名，天地间充斥着圣光，无比强大纯净的圣光，所以那些圣光天使一诞生，便有着等同于人族神圣领域强者的实力。 担忧，凝重，甚至是恐惧，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人们此时的心情。 流光四射，不少品阶实力较低的士兵都处于阵前，与流光相抗，可终究只是蚍蜉撼树之力，除了徒增伤亡别无他益。 “将军，请您下令撤兵，如此打下去根本不是办法。”陈长生沉声道，俾将只略一思索便传令下去：“撤兵！”底下人领命去办。 陈长生转身，对亦是匆匆赶来的离山众人道：“离山剑阵交给你们，我与轻吟布置南溪斋剑阵。” “不。”秋山君正在有条不紊地布阵，穆轻吟却忽然摇头，“长生，南溪斋剑阵就交给你一人了。” 陈长生几乎在她开口的同时就猜到她的用意，蹙眉道：“我去，你来布阵。”“我对南溪斋的阵法不熟，从前与有容一起练剑，剑法倒还行。”穆轻吟直视着他的眼睛，狂风仍未停歇，流光和战斗亦在继续，形势刻不容缓。 “不要。”“要。”如同寻常人家斗嘴的小情侣，二人对视着，神色都极为平静。 “……那你小心。”陈长生是何等了解她，心知再劝无用，只好答应，心中的担忧却是有增无减。于是立刻挥手招出万剑，气势如虹，本是壮观而r令人叹为观止的场景，此时却更添凝重和悲壮。 两大门派的剑阵已成，冰莲诀的气势已出，一道尖锐得刺耳的长啸突然响起，不带一丝感情，却让人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是神明，被挑衅后的暴怒。 空中的流光在一刹那皆被粉碎，消失无影，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只有遍地种伤不起的士兵，和弥漫的鲜血。 金光下天使终于显露出来，轮廓完美的面庞和庄严肃穆的目光，却显得极为诡异和违和。世间根本没有完美的事物，除非它不属于世间。 它们的动作看似很慢，却出奇地同步，一圈圈光环晕染开来，愈发弥漫，将要到来阵前。 “砰”地一声巨响，是圣光天使的力量与剑阵形成的保护罩剧烈地撞击在一起，强大的气流挡开许多士兵军将，将他们掀翻在地。 穆轻吟已经飞身来到阵前，狂风将她的三千墨发吹散开来，在空中飞扬着。周身的冷意，比曾经在周园里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要更甚几分。 第131章 冰莲剑诀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伴随着浓郁的星辰之力，漆黑的夜空霎时便是漫天繁星，极美而浪漫。 这和京都一战中观星客的攻击不同，观星客营造出的星海固然也很壮观，可终归携带了太多冰冷肃杀之意；眼前的星空，点点滴滴的光芒反而让夜幕变得更加朦胧飘渺，无比的柔美，令人失神、心醉。 此般绝美的场景和万剑成龙的恢宏遥相呼应，几名圣光天使的双翼忽然凝滞，他们庄严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像是被逼入绝境的人，忽然开始因为恐慌而变得疯狂起来，除了众人齐心的剑意的威压，它们似乎还收到另一股力量的影响，或是说控制。穆轻吟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秋山君和陈长生虽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却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此时又哪还有时间想那么多，便是转念之间，圣光天使便疯狂地不留一丝余力地冲击了过来。 好在有身后剑阵的防御，穆轻吟虽被多面夹击，倒也勉强能够闪避，只是愈发吃力了起来，身上多处受了轻伤。陈长生强行按捺住不宁的心绪，一心放在剑阵上，只愿自己的努力能让穆轻吟受到少些伤害。 数名有着神圣领域实力的强者围攻着一个聚星镜巅峰的少女，这少女再如何天才，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占了上风。不过穆轻吟的目的本来也不在此。 陈长生挂念着她，又要运好剑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秋山君神色微动，想到了什么，略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担心起来，脸色也沉了许多。 穆轻吟身负星辰之力，又和陈长生互相配合，尚且只能勉强御敌，她虽然血脉强大，但是…… 思及此处，他便堪堪打住，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战斗上，但也只是过了一会儿工夫，一声天边传来的清啸就让他再次变了脸色。 一袭华丽的紫衣，神情冷傲的少女，比之前相见时多了许多沉稳和气势，泛着幽绿冷芒的孔雀翎瞬间击中一名圣光天使，她也瞬间用诡谲的魔族耶识步移到了穆轻吟身边。 穆轻吟在侧身的刹那，对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南客会意，立刻跃出几丈之远，圣光天使四肢发达，实力强劲，但似乎有些头脑简单，智商不足，眼看着又有一名少女加入了战局，便有些混乱起来，穆轻吟和南客顺势而为，前后夹击，立刻又有两名圣光天使坠落，局势逐渐好转起来。 第132章 秋山君呼吸一窒，没有想到自己的猜想居然真的印证了，不知怎的脑子一热，他竟趁变换阵法的间隙一个抽身跃出阵外，纵身向圣光天使的方向飞去。 七间和梁半湖等人有些怔愣，不过几乎在下一秒就反应过来，稳住了阵型，穆轻吟背对着他，未曾发觉；南客却在抬眸的瞬间愣住了，她没有想到，秋山君居然会以身犯险，莫非是为了她吗？心中顿有一丝颤动，以至于失神间让一个圣光天使钻了空子，金色的光束直直刺向她的身体。 “小心！”秋山君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大叫道，几乎同时扑了过去，揽住南客的腰，一个转身避了开来，自己的衣袖却被凌厉地划了一道大口子，殷殷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袖。 南客贴着他的胸膛，被他带到数丈外方才被松开，穆轻吟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立刻重新投入打斗中，秋山君和南客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分开，一左一右，皆以最快的速度掠向圣光天使。 圣光天使的速度太快，穆轻吟和秋山君都无法准确捕捉到它们的方位，所幸南客身负孔雀血脉，又身为魔族皇室，掌握着世间最快的步法耶识步。 三人配合着，由南客运用耶识步确定方位，穆轻吟和秋山君出手攻击，转眼间，所有圣光天使纷纷坠落。当然，离山剑阵和陈长生在其中也功不可没，离山剑阵负责防御，给身后的人族军队形成一个保护罩，以免伤及无辜，给三人平添顾虑；陈长生则不只是防御，也许是因为在周园中，剑海是穆轻吟陈长生二人共同发现的，又或者是陈长生的刻意保护，悬浮在空中的剑为三人挡住了很多的攻击。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天地间却仿佛静止了一样，可饶是如此，也无人敢放松警惕，因为未知的危机仍然四伏。地上流淌着的全是人族士兵鲜红的血，和圣光天使们诡异的金色血液，因为时间长了已然凝固，呈现出了无比的可怖。 “陈长生，穆轻吟，我真后悔没在周园里不顾一切地杀了你们。” 他们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的预感究竟出自何处，但是当那一袭黑袍的人走至近前时，众人还是反应各异。 南客的脸色是第一个变的，虽然眼前的人已经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因为常年不见日光而毫无血色，却无疑称得上是倾城的面容，但朝夕相处的师徒二人又怎会不能认出。 黑袍，或是说周尘儿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低沉，却已经不再嘶哑，但话语中的冷漠凉薄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在如此剑拔弩张甚至算是生死攸关的时刻，穆轻吟却一不小心失了神。她知道，黑袍是她的小姨，舅舅周独夫和母亲云绾的妹妹，但是周独夫和云绾的画像她都见过，二人的面庞更是清晰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可眼前之人的容貌却和他们没有丝毫相像！ 真的没有丝毫的相像，就连气质都截然不同。所以，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呢…… 第133章 我们一个都不会死 “师父！你……”南客一战过后，消耗极大，此时的面色愈加苍白，不知是震惊还是迷惘。她身后清冷妩媚的双翼，也只能慌乱无措地望着她们尊贵的公主殿下和万人景仰的军师大人。 周尘儿美艳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很温和，甚至还有几分少女的纯真，却让人无端发冷：“客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跑出来帮助人族作甚？就为了那可笑的爱慕吗？” “过来……到我身边来。等他们都死了，我们再灭了人族，那时便是我神族中兴之日！” 南客死死地咬着唇，她明白了一切，她几番试图平静心绪，不敢再朝秋山君的方向看一眼。 周尘儿蹙了蹙黛眉，似乎有些失了耐心：“你若是真放不下这个所谓的人族少年天才，我也不是不可以饶他一命，不过你真想好了？传闻他对那只凤凰可是痴心一片呢。” 南客的思绪一片混乱，目光愈发呆滞，好像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了。穆轻吟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见南客迟迟不答话，她定了定神，冷声道：“军师大人已然以魔族自居了吗？不知您又还可记得，多年前的京都五人？” …… …… “哦？这些都是你师父含幽告诉你的？呵呵，你以为仅凭这个便能让我如何吗？当年的五人……当年的五人，早就全都不在了！”周尘儿笑容渐冷，语气却依旧不屑。 不论心中作何，穆轻吟的神情依旧镇定自若，她含笑道：“确实是师父告诉我的，只是，难道您不知道到我是谁吗？” 这时的周尘儿才是勃然变色，她的声音也陡然尖细：“什么意思？不可能，她已经死了！” “是吗……小姨？” 话一出口，穆轻吟便感受到了一股比刚才的圣光天使更加恐怖的强大气息扑面而来，携带着浓浓的杀意。 她霎时大惊，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身后之人揽住腰身，侧身掠出数丈，她飞快地回头在一刹那对上陈长生的眸子，随即便与他错身分开。 “原来你是他们的女儿……是我失察！我原以为，你早就死了！也是，若你不是他们的女儿，含幽”周尘儿的神情复杂无比，有震惊，有悲痛，有迷惘。 “那他们也都没有死，对不对？”她死死盯着穆轻吟，眼看着她点了点头，瞬间脑中一片轰鸣，站立不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喃喃道，脸上全是大悲大喜之后的濒临崩溃，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是魔族神机妙算而心狠手辣的军师黑袍，她以为曾经的周尘儿早就已经随着大兄的死而死去了，可……大兄竟然没有死？！她也发现，原来她还是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在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 等到她恢复清明的时候已经是面无表情，她冷冷地盯着穆轻吟，像是要用锋利的眼神将她看透。 “穆无忌的女儿啊……那你更该死，就算也是她的女儿。就算他们还活着又怎么样，就算当年的五人都在又怎么样，也回不去了。是你父亲毁了我！也毁了我们！” “我本来只是想让陈长生和他们死，既然你在，那我也只好顺便杀了你。” 穆轻吟的神情逐渐凝重，她不明白周尘儿这话的意思，却明白这话中的恨意和杀意。 “可惜，我们一个都不会死。” 第134章 一触即发的杀意，笼罩着天地，周尘儿的神情阴冷，情绪甚至有些失控。 剑光流转，种种交汇，炸开绚烂的色彩。这是真正的战场，和他们从前经历过的任何一场对决或是战斗都不一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状，无一不在提醒所有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失去生命。 站在周尘儿的对立面的他们，同样是中土大陆上新一代的天才强者，他们同样的年轻，同样的无所畏惧，亦是同样，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喜欢一件事，最直接甚至是有些粗暴的方式，就是毁了它。 以杀止杀，唯是他们此时最坏和最好的选择。 一道阴影闪过，周尘儿诡魅的步法像极了魔族的耶识步，细看却能发觉，那已经经过改良，竟然比血统纯正的南客还要缭乱快速上几分，若此时不是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穆轻吟真想赞一句，那人的妹妹与那人一样，果真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地上常年累月的杂草，与已然殷红的血迹斑驳交错，不少处泛出些干枯的青黄，那道影子在这些小片的青黄色上微微晃过，仿佛留下了几抹阴翳。 周尘儿美则美矣，红颜未老，如今的容貌不知为何，好似丝毫不逊于昔日的艳冠京华，然而终年的不见天日却让她早已失了少女的灵气，原本莹润的玉指，如今也变得修长而纤瘦。 那手指缭绕着淡淡的乌青色的光芒，直直的刺了过来。 众人皆是瞳孔一缩，这根手指来的太快，太无征兆，太不知目标。 只是轻轻的一指……指向了梁半湖。 陈长生始终注意着护着穆轻吟，南客的目光也紧紧锁在秋山君身上，他身后跟着的离山弟子反而被忽略。 周尘儿从没打算在一开始就攻击陈长生或穆轻吟，而是将目标首先定在了离山剑宗的几个弟子之中。她叫不出梁半湖的名字，对于唯一一个女弟子七间倒是猜出了身份。几乎是顷刻间的眸光一闪，心中便有了思量。 也几乎是一瞬间的，梁半湖乌黑明亮的眸中闪过惊色和憾色。 惊讶不必说，遗憾自然也是有的。师父、大师兄、二师兄……所有朝夕相处的同门们，当然，还有身旁他们所有人都视若珍宝的小师妹。 他还年轻，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呢，许多理想没有实现呢。 在生与死的一瞬间里，他居然会一下子想到这么多东西。 “五师兄！”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离他最近的七间，她惊恐地瞪着那抹一闪而过的阴影，尖叫出声。 梁半湖很想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却也心知没那个时间了。 短暂的一秒内，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决定。一旦做了决定，就再没有什么好踌躇和留恋的了。 小师妹……就算师兄不在了，还有师父和许多师兄们关照着你呢。希望你以后要好好的。还有……那狼崽子，真特么的便宜他了。 第135章 周尘儿的步法诡谲，却难以抵挡过那厚积薄发的力量，梁半湖面对周尘儿是无还手之力，却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自己的真元燃烧至最强。 几乎就在七间惊呼出声的话音刚落刻！ 伴随着一声巨响，周尘儿身形凝滞，唇角溢出一丝鲜血，眸中闪过震惊和痛苦，胸前也渗出一大片血迹，落在黑色的衣袍上显露不太出来，反而衬着让梁半湖的景况愈加惨烈。 梁半湖在之前的战事里本就受了的伤，竟已被满身的献血掩盖住了，他原本虽不算俊朗，却方正刚毅的脸上尽是殷红。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一双明眸却已经缓缓阖上，唇边仍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如此，也算不负师父多年的教导，不负离山弟子、神国七律的盛名了吧…… “五师兄！”七间哭得浑身颤抖，想要拉住梁半湖，又不敢碰到他。“黑袍！我杀了你！”她目瞪欲裂，一声凄厉的恨意，仿佛要冲破天际。 娇小玲珑的身躯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喷薄而出，七间剑拔出鞘，凛凛的杀意令身侧的人都是一阵胆寒。 “拦住她！”穆轻吟脸色骤变，还来不及悲伤，便惊呼出声，好在秋山君在七间出手的一霎那也拔出了剑，以雷霆之势冲向周尘儿。 “嘶啦——”一声撕裂声响起，周尘儿反身避开七间来势汹汹的剑意，下一秒却便被秋山君的逆鳞剑划破衣袖，刺伤手臂，有鲜血殷殷流出。 龙之逆鳞，触者杀之。 就在刚刚，还英姿挺拔的五师弟，天真烂漫的小师妹…… 他为何要忍！他如何忍得！ 一声悠长龙吟蓦然腾起于天地间，没有凤凰的骄傲，孔雀的孤冷，只有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漠然。 秋山君微挑双眸，原先清隽儒雅的气质荡然无存，宛若长空中盘旋的巨龙，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南客双眉紧蹙，神情是说不清的凝重严肃，已经长开了的小姑娘变得亭亭玉立，更加有皇族公主的气势，可她毕竟也只是个小姑娘啊。心悦他的小姑娘。 此时此刻，她又为什么要在乎那么多。魔族之责吗？她不过是个靠这些血脉天赋勉强有些地位的公主。师徒之情吗？她只不过是个还没有完全失去用处的棋子。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梁半湖都可以为了离山弟子的信念和心中在意的人那般决绝，她为什么不可以为了自己心中在意的人决绝一回。 …… 于是，和着龙吟而起的，便不是凤鸣，而是孔雀的清啸。 第136章 逆鳞剑在空中凌厉地划过一条笔直而平稳的线，从出鞘到落锋，都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和颤抖。 周尘儿毕竟是女子，自然比男子的身材娇小，所以秋山君的剑便直直地朝着周尘儿的眉间刺去。 ——周尘儿的眉间出现了一道血丝，本是极细微的，然而随后，这道血丝便愈发鲜艳，为周尘儿惨白的脸色添了些色彩，却也甚是诡魅。 “呵呵呵呵呵……” 仰天狂笑，周尘儿瞬息之间便将自己的神识凝聚，凝聚成了一片血色的海洋。设若此时有神圣领域或更强的强者在此，才能探到她的识海，必会一惊。因为她的识海，此时不再沉寂无波，而是蔓延着无穷无尽的血红，泛起阵阵诡异的涟漪。 自然，这也只是设若。如果真的有站在人魔一方的绝世强者在此，他们又哪会弄得如此惨烈。 “我要死了么？这么多年暗无天日的隐忍，我这就要死了么！” 实力稍低的几个离山弟子几乎全都重伤倒地，七间泪流不止，神情也几乎痴惘；同为神国七律之一的白菜神情清醒却双臂重伤；也只有秋山君尚且执剑而立——方才刺向周尘儿的一剑使他心神大幅度受损，若不是有南客，只怕此时他也要撑不住了。 陈长生穆轻吟二人的景况也不怎理想，但是现在已经不是由得他们休养生息的时候了。因为周尘儿说了一句话。 “陈长生，穆轻吟……你们今天必须死！” 话音刚落，她便动了。然而在她话音未落时，穆轻吟与陈长生两人便动了。 此时已经不再是夜晚，天边似乎已经泛起一丝丝的鱼肚白，然而不知是血光的映衬还是气氛的压抑，让人看不大真切。夜幕初临时漾起的浅浅清风依旧飘着，虽说已经被剑风覆盖，但是远处的军营里依旧灯火通明，一片忙乱地救治伤兵，又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军报传来。 这样的天空，自然是没有星辰的。 但是他们却仿佛……实实在在地看到了星辰。 每一个修道者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命星，命星代表着一个人的命运。漫天星海，或暗或明。 星辰之力既已觉醒，穆轻吟和陈长生便不再是寻常的聚星境少年强者了。此时聚星，方才是为真正的聚星。 然而……双剑合璧，星辉缭绕……怎么说都应该呈现出一个浪漫美妙的景象。可下一刻，这景象依旧绚丽，却与浪漫已沾不上半分关系。 一声轰鸣，星辉在半空中炸开了绚烂的花，像是年节时放的烟火，却比烟火要明亮闪耀许多倍。秋山君和七间不会在一旁观战，趁势而上，寒剑凛然指向烟花之后的那片，深邃漆黑的夜空。 周尘儿却丝毫未曾把他们放在眼里，暴风骤起，衣袂狂舞。 ……亦有惊变乍起。 第137章 诡异呼啸着的狂风，携挟着刺骨的寒意陡然平地卷起，恍若长空之上苍鹰的悲鸣，又如仙山之傍白鹤的凄唳，尖锐，凌冽，令人心惊。 穆轻吟和陈长生必须死，哪怕对不起他们…… 不，本就是他们一个个先对我不起的。 周尘儿的眸光凛冽，闪过一丝阴狠的决然，长袍在狂风中仿佛要被撕裂一般地飞舞，蓦然之间，天边的鱼肚白便不见了踪影，余下一片古井无波的黑暗。 漫天的星辰亦在片刻便被覆盖，天地之间，再没有一丝光明。 穆轻吟心中剧烈地一颤，仿佛有什么始终绷着的弦瞬间断裂了一般，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还传来一声不算细微却不引人注目的破空声。 一道黑色的剑雾直直的冲着陈长生飞去，无数把绝世名剑也难以挡住它，那黑雾如同它的主人一样诡谲变幻。亦阴狠毒辣。 穆轻吟只来得及抬眸。几乎下意识的动作，便是脑中的一片空白。 起初是剧烈地疼痛，霎时有一口腥甜溢出，她的身体仿佛要被撕裂了一番，直到一束刺眼的白光亮起，伴随着一声巨响，随后便没了知觉。 眼看着已被鲜血染红的白衣翩跹落下，宛如一只折翼的蝴蝶，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陈长生的脑中亦是一片空白，几乎是扑了过去，将她接住。接着便看见一男一女，周尘儿亦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倒也不知是单纯的怔愣还是被威压控制，她再无动作。 不过他现在无心管这些，只觉得素来的沉稳早就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 秋山君和南客也急忙奔了过来，帮着他扶起穆轻吟，南客看着满目鲜血，担心之余咬了咬唇。她和穆轻吟做过对手，亦如今天这样做过战友。不论如何……总是不希望她出事的。 旁人只能看得见陈长生镇定自若地扶起双眸紧闭的少女，却看不出他衣袖下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 见那一男一女已经将周尘儿制服，秋山君深深地向那儿看了一眼，随即挥手解除了结界，指挥士兵们抬走伤员，七间恢复了清明，眼眸却依旧无神，她抬手抹了抹眼泪，转身离去，单薄背影在一片血海中显得分外萧索。 “别慌。”安排好一切，秋山君转身对陈长生说道，陈长生轻颤了一下，稳住身子，点了点头。 “先带她回去，这儿不安全。”陈长生的神色变得极为平静，平静的让人心悸，但是话语却毫无犹疑，余光看了那一男一女一眼，“有她……有云绾前辈在，轻吟不会有事的。” 第138章 此情难消 陈长生小心翼翼地抱着穆轻吟，和秋山君南客一起迅速退出结界，无暇顾虑另一边那死一般的寂静。 周尘儿的神情又惨败了数分，脸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晕，即便胭脂依旧红艳却难掩朱唇下的颤抖。 这回她嘴角缓缓扬起的弧度不再是冷笑了，而是苦笑。艰涩的苦笑。 “大兄，还有……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周独.夫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地上，不去看她，云绾的神色则十分复杂。她刚刚亲眼看见了，那个天资傲人的少女，那个容貌像极了自己和无忌的少女。可却是眼前之人——自己阔别数十年的亲妹妹，使得那个少女重伤昏迷，血染白衣。 周尘儿为什么恨穆无忌、以及恨自己；周尘儿为什么想让陈长生和穆轻吟死……她都知道。 甚至，她都没有任何理由指责她。 “对不起。” 也许是一时的冲动，也许是积压在心头无数时日的愧意，云绾静静地看着周尘儿，说出了这句话。 也许是没了大兄目光的压迫，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心中一瞬间破土而出的什么东西，周尘儿冷哼了一声，如剑的目光射向云绾：“若是方才，我可以理解为你是为了救你的女儿……不，你们去了圣光大陆这么多年，若是想救她，哪里用得着这种违心的方法。所以，这算是什么？” “……不算是什么。其实若是从前的你，再恨我，又哪里会这样呢。”云绾的语气已经称得上是低落了。 倒是周尘儿好像被她这番话激怒了，声音陡然高了些：“从前的我！从前的我早已经被你和你的夫君毁了，难道你敢说，如今的你，还是从前的你么？” 周独.夫终于抬起了头。这位星空之下的最强者，素来玩世不恭，此时的神色也是极其认真，隐隐有着沉重。 “尘儿。” 岁月仓促而过，昔日少年的倜傥自然不再，周独.夫的声音已经少了青涩，多了沉稳，却还是让周尘儿的心神一晃。 “可你终究错了。” 错了……？ 一片冰凉从眼角滑落，眼前氤氲着一丝朦胧。 她原本以为，这么久了，她的手上沾染的鲜血只怕数也数不清了，她的心早就冰冷如硬铁，哪里还会有泪水呢。 可是今日她方知道，她还是会哭的。 她对那埋藏于心底，自己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依然难忘；她对那温柔体贴，对她关怀备至的兄姐依然眷恋；她对那从前亲密无间，如今却形同陌路各自为主的挚友们、甚至是自己的夫君依然难怀念。 她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很恨穆无忌和云绾，恨他们使得自己家破人亡，恨他们使得自己遍体鳞伤。以至于在看到穆轻吟那么熟悉的容貌的那一刻，她立刻就动了杀心。 可是今日她方知道，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死亡和离去，这些仇恨好似都已经系数湮灭在了她一次次午夜梦回之际的追忆中。 有些感情曾经拥有，就无法面对失去。 第139章 无边无际的黑暗不知持续了多久，沉重的眼皮才勉强能够抬起，突如其来的光线和身体的不适让穆轻吟怔怔地望向帷帐，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头部隐隐的疼痛和体内真元明显的流失，让她的眉心蹙了起来，微微侧头，却已经惊醒了在床前打坐的陈长生。 身为修道者，对气息动静本就敏感许多，陈长生又一直心系着她，未曾专心入定修行，故而立刻睁开了双眸。 “轻吟！”陈长生的眼中流动着惊喜，急忙起身，稳稳地扶起她，又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茶水还氤氲着热气，由此可见定是随时在换的。 “咳咳……”穆轻吟轻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唇，声音还有些微哑：“长生，我这是昏迷了几日了？” “五日了。不过外边你也不用担心军中的事情有秋山君在管，别的……也还有两位前辈。”陈长生也知道她在关心什么，沉默了一下后说，“梁半湖很快就要下葬了，晚些时候，我带你去见他。七间这几日一直守在灵堂，不哭不闹，却不吃不喝，几日不饮食对修道者而言倒没什么大碍，但是你去劝劝她也好。” “嗯……”穆轻吟的情绪也很是低落。 “你……为什么要扑上来呢？”陈长生忽然问道，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因为我不想你受伤啊。”穆轻吟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的异样，瞬间抿唇不语。 陈长生装作未曾看到她耳边的一抹红云，心中有些好笑，轻轻地道了句。 “傻丫头。” 你难道不知道，你若是受伤了，我也会心疼吗。 那一抹红云瞬间晕染开来，成了一大片云霞，穆轻吟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恢复了素日清冷淡泊的状态，却没有错过陈长生眸中的笑意，顿觉表情管理又失了控，恨不得在床边光洁如玉的地上找一道缝钻进去。 暧昧到穆轻吟都快要受不了了的气氛一直持续着，直到推门声响起。 来人看见穆轻吟已经醒了，有一瞬间的无措，方才走进来。“轻吟，你醒了。” 穆轻吟抬眸望向云绾，这个给予她生命，却一别十数年的母亲。那一瞬间，她似乎想哭，却双眸发涩。 “……云前辈，您和轻吟说说话吧，我先去外面看看七间。”陈长生尴尬地起身，对云绾说道，话毕，又对穆轻吟微微一笑，眸中有着安抚和鼓励。 云绾注意到了这个动作，甚是欣慰，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点了点头。 “轻吟，感觉好些了吗？”云绾温柔地关心道，得到穆轻吟低低的应答，她方才舒展了眉头，紧依着床边坐下，唇边噙着笑意。 “大兄与我说过你们在周园里的情景，长生待你，确是真心实意。” “也不枉你为他受伤。只是你不知道，这些天，他又有多煎熬。” 穆轻吟顿时无言，心中有什么始终冰封之处在逐渐化开吗？亦或是……由宿命的因缘种下的种子，如今，在不可抑制地生长着。 第140章 正文结局 云绾见穆轻吟久久不言，十分难过地说：“轻吟，我很抱歉，这么多年都未能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没有什么能够补偿我欠你的一切，可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一直爱着你。我在怀着你时被追杀，导致难产，几乎丧命，你一出生便极其虚弱，大兄为了救我，不得已带着我强行飞升到圣光大陆，他为此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大兄把含幽托付给了含幽……也就是你的师父，昆仑的仙剑辅助冰莲剑法，只要勤加练习，便可以让你的身体逐渐恢复健康。 之前……你和长生在周园时，我和大兄才勉强能够冲破结界，通过神识与你们联系，直到前不久，我们才连接上圣光大陆与这里的通道，得知尘儿所做的一切，便想着快些来帮你们。” 从小到大，穆轻吟幻想过无数次见到母亲的场景，也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对她说……她想说，她其实挺好的，她有对她关怀备至的师长，她有交心的挚友，她经历了不少事情，也成长了不少……哦，对了，还有一个蓦然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少年，谦谦公子，白衣翩跹，陪伴她走过旅程，温柔了她清冷多年的心。 她到了这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绾等了片刻，见她仍不说话，眼帘低垂，掩下了满目的愧疚和失望，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道：“罢了……轻吟，我不会逼你的。不过，我和大兄，不能再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片大陆上了，如今这天下，经不起再一次战火连天了。” “我们……要走了。” 云绾衣袖下的手似乎有一丝颤抖，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儿没了自己，也会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她若恋恋不舍，在这儿停驻太久，反而会扰乱穆轻吟的生活。 而陈长生，她很放心，她很放心，将女儿，交给他。 云绾无知无觉地，如机械般的向门外走去，她没有流泪，可她能想象的到，自己那时的神色有多仓皇。 穆轻吟目送着她一步步远离自己，忽然鬼使神差地，急切地叫了一声：“母亲！” 那个身影顿住了，惊讶地转头，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惊喜。 “母亲，你们要保重。我……我和长生，也都会好好的。” 穆轻吟不知自己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把这些话说出来的，又说没有怨，没有怪，那是假的，可这么多年以来的匆匆一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又要分别，她若是不叫出这一声“母亲”，也心底难安。 “咔嗒”一声，门被人轻轻推开，陈长生站在门口，嘴角仍噙着谦逊温和的笑意，却多了几分欣喜。 云绾也由衷地笑了，她走过陈长生的身边，用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便走了出去。而在不远处的走廊尽头，她的兄长正望着妹妹一家人温馨的场面，也笑得欣慰。周尘儿跟在周独、夫身后，虽然仍是面无表情，却多了几分跟在兄长身后的妹妹的感觉。 那便这样吧。挺好的。 有未尽的遗憾，有回不去的美好，有未解答清楚的疑惑……都好像不太重要了，只要在一起，都好好的，这些不完美的地方，也会被相守相伴的时光，逐渐淡薄、温暖的。 ——正文end—— 番外还会有好几章的，那就都是主角的戏份了，不会再扯什么有的没的——轻吟长生的恋爱生活啊，还有婚后生活等等。 第141章 作者的话 这回停更了真的很久很久，几乎等于弃文的地步了。 我的生活学习很忙，这是真的，我又不是学习那么好的人，还偏科，文科能考年级前十，理科不考班上倒数前十就不错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很久没有写小说。 当然，我也自我检讨一下自己的懒，说实话，学习再忙，如果我真想更文，也不是抽不出时间，只不过有一段时间对古风失了兴趣，还因为现实中的事情，压力呀，经常没有灵感，就想着先不写了吧。 不过我经常上qq阅读，读者的评论，催更，包括给我投的推荐票，我都能看到。 对于等更，催更的人，我当然表示抱歉;对于支持我，夸我写得好^_^的人，我也万分感谢。 还有想说明的是，其实我写小说的初衷只是为了自娱自乐，能被喜欢我当然也高兴，但是我不希望小说成为我生活中的一个负担，而更多的是有灵感想写的时候就写几笔，如果没有也不强求。这才导致这么久都没有继续写这本小说。 而正文的结局，我自己也知道，很仓促，交代的很模糊，有点令人看着难受，但就像我正文结局最后一段说的——有太多不完美的地方，但是就这样吧，挺好的。 哈哈，要怪就怪我自己之前设下的伏笔、铺开的剧情线太多，本来打算写的不少隐藏剧情嗯，都没能自然地写出来。 也没有均匀的给各个主角各个cp分戏份，之前有读者要求的，和我自己要组的cp也都没有全部实现，这个遗憾希望能在番外里补上吧，反正番外，主要言情。 哎，我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不过也吸取了个教训——以后写小说要么就全部写完再发表，要么就写短篇，我真的不是个能从一而终，坚持到底的人。（我自己也是读者，当然知道看到那些连载小说不更的时候心里是多么难受，所以……实在对不起了） 唔，今天是除夕噢，祝所有喜欢，或不喜欢我小说，或本来喜欢，因为我拖更就不喜欢我小说的读者（呃这可能是个绕口令） ——新年快乐！阖家幸福！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祝我自己猪年行大运，要做一个精致的猪猪女孩，但千万不要再做一个拖更被人骂的作者了！！！ 感谢陪伴，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看到我写的小说底下有那么多评论，我都是很开心自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