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之逐鹿天下》 第一章 重生在元末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屋里土墙墙壁斑斑裂纹,屋顶是用茅草遮盖的,目睹着这些,程德直接愣住了。 接着,他赫然发现自己直挺挺地躺在一张小木板床上,脑袋顿时疑惑丛生,翻身坐起,陷入了回忆中。 他记得自己在路边卖板栗的摊子,正准备要买些板栗吃时,结果无意中撞见旁边一辆面包车里面正进行非法交易的一幕,然后被看守摊贩的男子用刀直接麻利地给捅死了,在痛苦和遗憾中死去! “对了,在死之前,那面包车里一件貌似珍贵的古董铜像,好像突然发出一道白光,射向自己的眉心。” 这些,就是程德能够想起来的全部。 揉了揉眉心,程德希望能够多记起一些东西来,只可惜,终究是想不出来更多的东西。 盯着自己的手和脚,程德发现,这并非自己之前的手和脚,至少,没有这么白皙,而应该是以架子工身份,长久在工地做杂活的黝黑与粗糙。 摸了摸脸庞,程德喜上眉梢,心道:我这是重生了?而且,变得更年轻了! 就在这时,歪斜的门木板,直接被踢碎了,发出“砰”地一声响。 这,将程德给直接吓了一跳。 随即,程德将目光望向门外多出的两道壮硕身影,目光充满了震惊! 古人?什么情况? 还不待程德多想,从两道壮硕身影身后走出一位瘦小的身影,目光阴鸷,当他目光落在程德身上,眼中多出了一丝不明的意味,而这让程德身体不禁起了一阵寒意。 “程德,我是巴图鲁大人掌管的万户府千户所下的‘奥鲁’中的一员,今天带巴诺图和图门巴泰两位大人来,是让你出丁当役的,前些天,你爹死了,那么,你就接替你爹的职责,如果胆敢拒绝的话,不须两位大人动手,我直接送你下去见你爹,兴许还能在下面见上你爹一面!” 话音刚落,那两位壮硕大汉,直接抽出了腰中悬挂的刀,快速举过头顶,似乎正想一刀砍了程德。 程德吃惊地看着眼前一幕,冷汗直冒,心道:卧木曹,那刀绝对是真的,还是开刃了的,还有这两人眼里杀气腾腾的样子,他们真的是要想杀了我! 没有任何迟疑,程德便率先开口道:“我同意接替我爹的职责!” 虽然不清楚什么状况,但程德知晓形势比人强,先答应下来再说,而且程德发现自己好像能够听懂这个人说的话,心想或许是原身遗留给他的吧! “那好,你现在就跟我们走吧!” 程德看着那还未收起来的两把刀——寒光四射,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当那两位壮硕的男子收起刀后,程德心有余悸地瞥了他们一眼。 随后,程德保持着沉默,跟在两位壮硕的男子身后,目光阴鸷的男子走在最前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同时,程德暗中观察着那目光阴鸷男子的一言一行。 没过多久,程德便发现许多和自己遭遇一样经历的人,是被迫赶鸭子上架一般,有些人更是目光失去了星光,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这让程德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两个时辰后。 程德在这一路中观察知晓,自己所在的这个村子,是泗州城下的一个小村庄。 而且,程德听到了关键的信息——至正十一年十月。 对历史有所了解的程德,知晓了自己所处的时代,元朝末年,而且距离红巾军刘福通起义,也就过了五个月左右。 在前世,虽然是个社畜,但他对历史还是颇有兴趣的。至少,他最喜欢的秦末汉初、三国、隋末唐初、元末明初、明末清初,这些特殊时期的一些历史,他看过相关的不计其数的小说。 只是,面对未来不确定的命运,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毕竟,之前原身的爹死了不久,似乎死亡在这个时代是一件平常的事情,想了想,程德还是想着怎么活下来吧! 至于,与历史人物碰面,然后让他们向自己俯首称臣,像小说主角那样,程德表示想多了! 就从这伙人动不动就杀人来看,还是先苟活着吧! 至于是不是有什么系统,程德在心中试过无数方法,想要与之沟通,最后颓然认命,接受了开局就是平凡的底层命运。 即便现实如此,但程德心里依然充满了不甘。 尤其是他走的这一段路上,看到这村庄里的人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对于残酷的现实有了直观而深刻的认识。 处于元人治下,百姓求得温饱,看来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并且,那两位拿刀的魁梧元人,杀死村里的人时,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兴奋,似乎杀死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个牲口。 这些事情发生时,程德在一旁当了看客,算是见证元人的凶残与狠辣,还有百姓的疾苦。 譬如,张老头家里,原本有两名成年男子,不过,他们全都因为出丁当役的事情,而在战场上已牺牲,只有他的大儿子留下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张老头双膝跪地,眼中饱含泪水,企图向这元人求饶,希望看在他死去的两个儿子身上,能放过他的孙子,可惜换来的是元人的屠刀。 最后,张老头人头滚地,血溅当场,他的孙子依然要出丁当役。 这样的结果,他一连看到好几起,他的心逐渐地变得冰冷,在元人面前也更加沉默。 起初,张老头死的惨状,让程德身体感到非常不适,无意中他也看到了张老头孙子那眼中的滔天恨意。 与张老头不同的是,他的孙子似乎极为能忍,最终在元人催促下,他不甘地与程德一起走在队伍最后面。 但暗中观察的程德知道,这个村子所发生的事情,只是元朝各地上演的冰山一角。 他,正在见证着元朝的腐朽,以及它正在崩塌,只需要再加几把大火,那么,元朝势必会从历史潮流中隐退。 到了正午时分,程德一行人由最初的几人,渐渐地发展成了近百人队伍。 那位目光阴鸷的中年男子,环顾当场,“张村出丁当役应到九十二人,实到九十二人。接下来,便由巴诺图和图们巴泰两位大人带你们到校场,进行一番挑选,至于分配到哪位大人麾下,就都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刚说完,中年男子便躬身向着两位壮硕的身影耳语一阵,便急匆匆地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程德眯了眯眼,将中年男子牢牢记在了心里。 随后,程德等人,在最前面两位元兵的带领下,向另一个方向出发。 队伍没有一点话语声,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事,尤其是有一半以上的人,眼里望着前面两位元兵充满了恨意。 暗暗观察的程德,偷偷地将那些仇恨元兵的人偷偷地记下。 在程德看来,或许,在明年到来前,自己可以暗中准备谋划一番,尽可能地拉起一支队伍,而队伍的兵源就是这些人了。 当然,在这之前,要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要不然,万事成空,那么,所有的想法就只能胎死腹中了。 走出张村,穿街走巷,没过多久,程德一行人便来到了校场。 校场占地极广,视野开阔,东南西北各自陈列着一排排旧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一把把锋利的兵刃。 一眼扫过去,程德发现大部分兵器是锋利的刀,此外,便是弓箭、盾牌、长枪等。 巴诺图寒声道:“你们每人都去挑选一把兵器。” 程德等人依言,各自迈步朝着兵器的地方走去。 程德来到的是南面的架子,朝着这些兵器瞅了几眼,最终从一个架子最上边选出来一把极为锋利的短刀。 这把短刀长度约莫两尺三寸长,刀柄上面刻着一个威武的老虎。 第一眼看到它,程德便喜欢上了它。 将它拿起,程德发现这刀正好很顺手,重量恰好不轻不重。 只不过,程德发现旁边的几人在看向他时多了几分惊讶,对此,程德并没有放在心上。 选好了刀,程德便跟随着已经选好兵器的人,一同回到之前所站的地方。 就在程德等人站好后,图门巴泰瞪了一眼队伍后,说道:“接下来,你们每个人在我手中撑过一招的人,才算你们通过我的选拔。通过的人才能编入我的队伍,没通过的人,统统喂马去。” 图门巴泰的话,宛如晴天霹雳般响彻在程德耳中。 此时,包括程德在内,在场的人都面色难看,有的人吓得双腿直打摆子,有的人面露惧意,还有的人冷汗直冒…… 程德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视线放在图门巴泰身上,目测对方一米八,体重两百多斤,力量估计很强。 随后,收回目光,落在自己相对前世来说,白皙而又瘦弱的手上,程德沉默了。 又瞥了旁边一位的身高,拿他做比较,程德估摸着自己的身高应该有一米七多点。 无论是身高,还是力量,与元兵图门巴泰比较,都处于劣势。 话说,这刀剑无眼,要是被对方一刀砍了,那岂不是……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被对方一刀砍了,此刻的程德感觉到心跳骤然加快,即便在心中暗示自己要冷静,却丝毫不起作用。 望着图门巴泰此刻趾高气扬的模样,程德心里大骂道:“妈的,有机会了,一定把你做掉。” 只是,自己现在怎么办? 第二章 成为牌子头统领 图门巴泰抽出腰悬的短刀,挥舞着刀,看着程德等人,露出戏谑之意,粗犷的脸上笑容不减。 巴诺图看到图门巴泰的动作,目光一闪,然后盯着程德等人,朝着人群中指去,“你,出列!” 被点到的那个人面色惨白,身形本就瘦弱的他,此时仿佛遇风就倒,身子摇摇欲坠。 在巴诺图凶煞的目光下,此人艰难地走到图门巴泰不远处停下。 图门巴泰看到此人,面露不满,“巴诺图,这小子也太草包了些吧!还没开始,就连站都站不稳了,我的手下不需要这样的兵!” 巴诺图对图门巴泰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回了一句,“这事,你跟千户大人巴图去说,跟我说没用!” 图门巴泰顿时闭口不言,“那就开始吧!小子,你朝我攻击!” 程德望着与图门巴泰对峙的人,看着他纹丝不动,又看到图门巴泰愈加铁青的脸,程德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噗!” 一颗人头高高抛起,程德的目光直接凝滞了。 顿时,场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这一幕,可以说,对在场众人心里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图门巴泰的脸上还沾着一块鲜红血迹,目光赤红,望着程德等人冷声道:“凡是像这样不动或者不敢朝我进攻的废物,就是这个下场。” 程德心中一凛,心道:这个人杀性真强,毫无道理可讲,看来,元人给自己好好地上了一课,自己前世那一套,在这个乱世,根本就行不通,想要更好地生存下去,就必须用这个时代强者的方式才行。 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吸取这样教训的程德,默默地垂下头颅,眼神多了警惕、认真。 就在这时,耳旁再次响起,“拿长枪的小子出列!” 程德缓缓抬起头,朝着巴诺图所指向的方向望去。 这一眼望去,发现巴诺图所指的人,正是之前死去的老张的孙子,望着那矮小的身影,程德心中多了一股担忧。 他才十一岁,该如何在图门巴泰手中撑过一招呢? 比起自己来,小张想要通过图门巴泰的考验,更加地艰难。 当是时,小张双手紧握长枪,目光带着坚定,走出队列,开口道:“我有名字,我叫张五四!” 话音落,张五四便稍稍躬身,将枪头对准图门巴泰,认准了方向,然后一个加速,朝着图门巴泰的方向奋力冲去。 程德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张五四的身影,双手握紧了拳头。 此外,那些正在队列中的很多人,也紧紧盯着张五四,神经绷紧,神情严肃。 只见,图门巴泰眯了眯眼,笑着说道:“不错,有血性,是个当兵的料!” 对于张五四的动作,图门巴泰没有放在心上。 一直到张五四的枪头朝着图门巴泰的胸口刺去时,在场所有人纷纷屏住了呼吸,吃惊地望着这一幕。 难道说,这张五四还真能刺中图门巴泰不成? 众人心中不知不觉地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但是,就在这时候,图门巴泰在枪头将要刺中时,快速一个侧转身,熟练地躲了过去,同时一脚踢在了张五四的屁股上,使得张五四的身子直接飞了出去,接着面朝地面啃了一嘴泥。 见此,程德终于放心了不少。 这图门巴泰虽说有些暴虐无常,但至少,他刚刚没有趁机用刀砍在张五四身上,而他应该算是众人中第一个过关的人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程德既喜又羡慕。 毕竟,他还没开始在图门巴泰手上撑过一招呢! 张五四站起来的时候,他面向众人,虽然有些狼狈,口中冒血,但他至少是第一个通过了图门巴泰考验的人了。 “张五四,通过老子的考验了,接下来,希望你们不要让老子失望!” 随后,不断地有人被巴诺图指着走出队列,走出队列的人中,有一半以上的人都通过了图门巴泰的考验,虽然通过的人身上都挂了彩。 更不幸的是,有几人被图门巴泰误杀了。 对于那几人的命运,程德只觉得一阵可惜,毕竟,那几人是之前眼里仇视元兵的。 忽然,就在这时候,程德发现那巴诺图手指指向的方向是自己时,程德不敢大意,右手紧握着短刀,心中不断地打气,沉稳地走出队列,面色严肃。 当走到与图门巴泰十步远的时候,程德便停了下来,然后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图门巴泰。 察觉到图门巴泰脸上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程德心道:上天保佑! 然后,程德一个箭步冲刺,右手握着短刀,快速朝着图门巴泰砍去。 “叮!” 程德没想到的是,图门巴泰直接用短刀格挡了下来。 一击不成,程德立即后退。 毕竟,在程德看来,自己已经算是完成了图门巴泰的考验了。 令程德惊愕的是,图门巴泰在自己后退的同时,竟然一股凶煞的样子挥着刀欺身而近。 见此,程德脑门冷汗直冒。 什么情况? 这图门巴泰是连脸都不要了吗? 程德来不及多想,眼见那刀要砍到自己了,便双手握紧短刀,学着图门巴泰刚才的样子,使出全身的力气,横刀格挡! “或许,接下了这招,自己的双手可能要骨折,对方的力量跟自己不是一个级别的。”在图门巴泰的刀碰到程德手中的刀时,程德心中如此想道。 面色凝重地程德在听到“叮!”地一声响时,不禁愣住了。 怎么回事? 这图门巴泰对自己放水了不成? 预想中双手骨折的情况没有发生,让程德一头雾水。 当看到图门巴泰赤红着眼睛时,程德才发觉对方并没有对自己放水,心中疑惑更甚。 还不待程德多想,图门巴泰一个侧转身,一脚踢在了程德的胸口上。 “嘶!” “真疼啊!”程德心道。 与此同时,程德的身影颤巍巍地后退几步,胸口如火烧一般,一口鲜血,直接从喉咙而流了出来,嘴角布满了血迹。 “滴答!” 场中静寂无声。 所有人纷纷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霎时间都惊呆了! 而程德却是无比惊异,心想晚上休息的时候,好好考虑为何自己有这样的勇力。 图门巴泰收起了刀,冷声道:“没想到,这群人中竟然出了你这样的人物!” 看着图门巴泰铁青的脸,程德直感觉头皮发麻,总感觉图门巴泰对他不怀好意。 就在这时,巴诺图开口道:“图门巴泰,这个人就让给我吧,我拿一壶酒和你换!就是你以前经常念叨的那种酒!” 图门巴泰一听这话,神色变幻一会儿,便摆摆手道:“那好吧,就让给你了!” 只是,图门巴泰望向程德的目光带着一丝寒意,在他看来,程德无疑让他失了面子,竟然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失信,大伤了他的颜面。 不过,和他以前一直想喝的那种酒比起来,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而已,今后有的是机会弄死他,索性就给巴诺图一个面子。 巴诺图望向程德说道:“刚刚你的表现,很不错,看你的样子,似乎力气很大,而且反应灵活。从开始到现在,你是众人中唯一一个让我很满意的,你来到我麾下,我会让你当一个牌子头,让你统领十个人。” 听到巴诺图的话,程德想着形势比人强,便开口道:“多谢大人,我今后一定尽职尽责!” “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我叫程德!” “你且站在我身后,选拔继续开始!” 说了这句后,巴诺图便继续开始从队列中点人出来,与图门巴泰进行比试。 半个时辰后。 这场选拔终于结束。 “巴诺图,通过的人总共六十一人,你已经挑选了一个,这六十人里,你还可以挑二十个,这是事先说好的。” “图门巴泰,我知道了。” 随后,巴诺图迅速从六十人里挑了二十个,挑选完后,巴诺图便向图门巴泰告辞,带着程德等人离开了校场。 程德没有多说什么,紧跟在巴诺图身后。 在路上,巴诺图让程德从二十人中挑十个人作为属下,程德没有推辞,直接按照之前记下来的对元兵怀有仇恨的人中挑出来十个人。 一旁看着的巴诺图没有多说什么,只交代了一句,“跟紧我,我带你们到一个地方,正好对你们进行一番安排!” 一路上,整个队伍显得非常沉闷。 程德路上悄悄地观察着过往行人,同时,心中想着一定要将自己的十个手下,全都牢牢掌握在手里,必须要将他们全都拧成一股绳。 正好,平日里多多和他们交流,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没过多久,巴诺图便带着程德等人来到了一处森严的府邸,这座府邸看上去占地极广,从外面看,并不知道它大概有多大。 这座府邸门前左右各十人把守着,每一个人都面容冷峻。 巴诺图直接带着程德等人,在这些把守士兵的凶煞目光中,进入了这座府邸。 “哒哒-哒哒-哒哒!!!” 场中还有巴诺图身着的乌黑战甲发出的声音,对此,程德羡慕地看了一眼那发亮的乌黑战甲。 进入府邸后,程德便发现这里面守卫极为森严,基本上都是五步一人,前后左右,都有人把守。 巴诺图从胸口处摸索出一把匕首,然后这些把守的人全都放行。 程德等人神情肃然,经过一刻钟的时间,方才来到一座幽静的院子,这座院子非常安静。 巴诺图朝着这院子一指,便说道:“从今往后,你们就在这住下,这里是你们歇息的场所。明天午时,我会派人来发一些军用物资,以及对你们进行一番安排!另外,程德,其余十人一同划分到你手下,这样安排,是考虑到你们的职责,接下来,你们就互相熟悉下吧!” 巴诺图说完后便匆匆离去,根本不给程德开口说话的机会。 而程德想的是,没想到这么好的事情,让我碰到了,真是妙啊! 第三章 我有个愿望 程德收回目光后,看了在场众人一眼,众人目光有些躲闪。 程德便开口道:“我们大家都是同一个村里出来的,既然我当了你们的头,只希望你们今后好好听我命令行事。总之,有我程德一口吃的,便会有你们一口吃的。而且,一旦上了战场,大家都将成为生死相依的兄弟,我这么说大家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德哥,我是支持你的!在我们村里,谁不知道德哥你是至孝之人,我们大家都知道德哥是可信之人,要是谁不服你,我李三七第一个教训他!” 看着跳出来的李三七,程德朝他望去,目光炯炯有神,脸黝黑,带着青涩的笑。 程德想了想,正好要找个人了解下前身所做的事情,这李三七倒是一个突破口。 于是,程德笑道:“李三七,待会儿我再找你谈些事情。” “德哥,难道你真的想要成为元人的爪牙了吗?” “何三五,你什么意思?”李三七指着何三五,脸上带着不善。 程德顺着低沉的声音望去,发现是一个头发乱糟糟,表情严肃,眉心带有一颗黑痣的人,约莫十八岁。 同时,程德将头朝门外望去,发现并无元兵,才松了一口气。 转过头,望向何三五,又望了在场众人一眼,开口道:“何三五,还有众位兄弟,这种话,今后不要在这里说,幸亏附近没有元兵,不然恐怕从元兵那里讨不到好果子吃。刚才那话,我就当没听到。” 接着,程德轻叹了口气。 “德哥,你这是——”李三七不解地看向张德。 “各位兄弟,我知道大家,包括我在内,都是被抓来当兵的,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希望众位兄弟不要轻举妄动,留着有用之身,他日未尝不能做出一番大事。” “接下来我要讲的这番话,是我对何三五以及各位兄弟的回答,也是我程德出于对大家的信任,希望各位兄弟不要辜负我的一番信任,传到元人耳里丝毫。” 程德目光环顾全场,众人纷纷拍着胸膛表示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并表示如有人背叛共杀之。 程德思索一阵后,决定学刘玄德,刘玄德逢人便说匡扶汉室,一直坚持说,说到众人都信了他。 而他心里自然也是想基于众人的同种遭遇——吃不饱、穿不暖,受尽元人欺凌,而立下远大志向。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的通行证。 让在场众人服气,有什么比让全天下和大家一样遭遇的汉人脱离苦海,过上好日子来得强呢? 这样更能直击人心,引起共鸣。 “不瞒诸位兄弟,如今天下大乱,元政不纲,盗贼四起,万民陷入水火之中。而我程德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将来我们每个汉人都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能够娶妻生子,堂堂正正地做人,而不是任人宰杀的畜牲。不知道众位兄弟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将来一起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程德将声音压得很低,在场众人都听了进去,纷纷不可思议地看着程德,看向程德时充满了佩服、惊讶...... “德哥,我何三五刚才怀疑德哥,是我的错,从今天起,我何三五愿意永远追随德哥,德哥让我何三五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我也一样,我李三七是一直相信德哥的,毕竟,平日里德哥便是一个热心肠之人,而且还非常孝顺。” “还有我也是......” “......” 看着在场众人都相信自己,程德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程德朝着在场众人抱拳行礼道:“诸位兄弟对我程德如此信任,我程德感激兄弟对我的信任,今天我程德发誓,他日若是成就一番功业,我程德会与众位兄弟共享一番富贵。” “德哥,我李三七发现德哥你,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是不是因为伯父的事情?” 听到李三七的话,程德面不改色,心中一个激灵,便回应道:“没错,我爹他突然死去,对我打击很大,在他被抓去当兵的那刻起,我心中大致猜到了我爹的结局。在此期间,我想通了很多事情,人,总是要经历一番事情,才能成长起来。” 听到程德的话,在场众人纷纷面色复杂了起来,因为他们的亲人也都被抓去当了兵,并且也丢掉了性命。 同村之人,又是同病相怜,大家的心更近了。 这是程德大致感受到的一件事。 “德哥,刚刚你在校场的表现,可是把我们给惊到了。以前,德哥可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像是读书人的样子,早些年,还认了些字,今天却是把我们大伙都惊到了,德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增长气力的法子,然后偷偷地练了?” 何三五的话,把大家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程德保持着平淡的面容,又朝外头张望了一下,便压低声音说道:“这法子,是我早些年从一个地方看来的,到时候我会教给你们,只是,这个法子很辛苦——” “德哥,我们不怕苦!” “对,不怕苦!” ...... “好,到时候我会全都教给诸位兄弟。” 听到程德的话,众人都流露出了笑容。 “各位兄弟,德哥如此诚心待我们,可不要辜负了德哥!”何三五适时地开口道。 众人纷纷表示不会背叛,这一幕落入程德的眼中,很是欣慰。 “众位兄弟,从今往后,你们私底下叫我大哥就好了,但有外人在的时候,还是以职位称呼我,以防被宵小之辈陷害,从而避免被元人迫害!” “大哥之言,弟兄们都记住了!” 程德点点头,“各位兄弟,今天你们为了撑过图门巴泰一招,不少兄弟都带伤了,只可惜目前没有什么药帮助到各位兄弟,但我知道如果大家静养一番,还是能够快些好的。今天各位兄弟也不容易,没什么事的话,大家都先去歇息着吧!李三七,你留下,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我们听大哥的,大哥这是我们着想,绝不辜负大哥的一番好意。” 看着众人按着自己的意思去歇息了,程德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而且还是出奇的好! 看着留在场中的李三七,程德露出了笑容,走上前,拍了拍李三七的肩膀,笑道:“李三七,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你这名字太普通了!” 李三七闻言大喜,激动地拉着程德的手说道:“大哥,我早就想换个名字了,这名字忒难听了!就咱们村,和我同名的便有两个,好几次村里人把他们两个做的坏事怪在我身上,比如经常偷看村里寡妇洗澡,然后冤枉我,让我心里特难受。” “让我想一想。”程德抬头望天。 李三七连忙松开了手,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程德。 没过一会儿。 “有了,今后你就叫李定国,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做个天下闻名的大将军,能够安邦定国!” 李三七闻言喜极而泣,拉着程德的手便是一番感谢,口中更是不断地嘟囔道:“以后,我就叫李定国了,既然大哥希望我做大将军,那么我就做大将军!不过,大哥你以后还是可以叫我李三七,这样我就时刻知道自己不能忘本,不能忘本还是我爹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说的。” “嗯,李三七,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李三七顿时一愣,“大哥,你是问以前呢?还是问现在呢?” “先说说以前吧!” “好勒!这以前啊,有一回,伯父他生病了,大夫也开了方子,大哥你也抓了药,但是这药还缺了一种主药,而这种主药却在深山中。为了救回伯父,当时大哥你不顾村里人劝阻,独自一人进入深山采药。要知道,那深山可是很险峻的,不少村里人就是在那里发生意外死去的。” “我们村里人都以为大哥当时回不来了,没想到大哥到了第二天早上奇迹般地回来了,只不过大哥当时一身是血,直接昏倒在了村口处,这可是吓坏了我们村里人,即便如此,大哥手里依然紧握着那个主药,而伯父也因为这主药来得及时,从而脱离了危险,这是那个大夫当着大家的面说的,村里人都知道。从那以后,大哥便在村里有了至孝的名声,我们爹娘常常夸你呢!大哥那时候才九岁,如今已经八年了。” 听着李三七的话,程德发现听着很有条理,心道:这李三七是个人才啊,值得培养! “额,对了,大哥在伯父被抓去当兵后,因为郁——” “郁郁寡欢!”程德看着李三七支支吾吾的样子提醒道。 “对,那大夫是这样说的,就这样大哥病倒了,而大哥至孝的名声,已经被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程德目光闪动,原来如此,今年自己十七岁了,还在村里获得了至孝的名声。 “除了这些呢?”程德继续发问道。 “额,大哥曾经帮过村里人做一些活,帮助过不少老人。” 程德将这些暗暗记下了,“现在呢?在你李三七看来,我又是怎样一个人?” “现在吗?人看起来更加像个英雄,就像说书的人讲的那样,是能成大事的英雄。而且,大哥看起来比以前更加厉害了,反正我李三七觉得跟着大哥一定能过上好日子,这是我李三七的直觉。大哥,你不怪我这么说你吧!” 程德拍拍李三七的肩膀,笑道:“放心,总有一天,我程德一定带着兄弟们过上好日子!” “我相信大哥,我想,兄弟们也相信大哥能做到的!” 听到李三七的话,程德感觉自己的肩膀突然沉了起来,心想:为了更好地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后面好好操练操练兄弟们。尤其是这个李三七,更要好好地盯着他。 看到程德的目光突然放在自己身上,李三七一头雾水。 半晌,程德收回视线,拍了拍李三七的肩膀,“李三七,走,我们回房里休息去!” “那就休息去!” 第四章 泗州城东门守军 夜深临近,程德听着屋里此起彼伏的鼾声,没有一点睡意。 程德此时心里想着白天自己那番表现,想要弄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勇力。 思来想去,程德将这一切归咎于穿越前那道射向自己眉心的白光了,或许,它就是自己在这乱世所能凭借的东西了。 就目前来看,它增加了自己的气力,至少白天与图门巴泰比试时,自己没有最开始想象中的那么狼狈。 就是不知,那道白光还有没有其他的作用了。 想到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可以一一尝试,争取挖掘出究竟有哪些能力。 此外,令程德颇为激动的是,自己掌握着20人的队伍,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程德相信,将来自己肯定会掌握更多的队伍。 当掌握足够的队伍时,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打出反元的旗帜,先掌握泗洲城,再以它为跳板,掌握临近的几座城池。 而且,这些若是都能实现的话,那么,自己也可以效仿历史上朱元璋的做法,以南京为自己的根据地,然后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以待将来与各路枭雄争个高下。 一想到这里,程德身上多出了一个名为野心的东西。 这天下,自古至今,有能者居之。 至于想着要投靠朱元璋,程德心里压根就没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毕竟,历史上已经很明确地展示了在朱元璋手下做官,是很容易逝世的,所以这种念头绝不能有! 与其将命运交给别人,不如自己掌握在手里。 至于是否改变历史,程德没有考虑这种事情,因为在程德看来,或许自己所处的时空只是原来时空的一个平行世界。 总而言之,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想要实现这些,就必须要有一定的前提条件。 程德翻来覆去,决定立下一个小目标,先掌握泗洲城。 要想将泗洲城牢牢掌握在手里,一定要抓住一个机会才行,而且目前的自己手中掌握的人数太少了。 目前自己应该想尽办法往上爬才行,争取在1352年来到之前多掌握一些力量。 程德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想法,经过一番整理后,大致就分四步。 首先,暗中发展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必须在明面上有个正当的身份,而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必须要有很多很多的钱才行。 关于如何赚钱,程德脑海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只待后续再去实行。 其次,屯粮。一支军队想要壮大,必须要有足够多的粮食才行,所以暗中一定要屯粮才行。而屯粮就需要用钱。 再次,情报。情报的重要性对于打仗来说非常重要,历史上很多着名的战役,通常是率先知晓情报,然后大致利用时间差,取得战争的胜利。而这情报怎么发展,程德想着可以在泗洲城建立酒楼。而这也需要用足够的钱。 最后,人才。各行各业的人才,目前尽可能地招揽,当然,这件事是一件长期的事情。 “当务之急,还是先赚钱吧!至于怎么赚钱,在这乱世,贩盐倒是不错,毕竟这个容易短时间积累足够多的财富。至于如何获取盐场,然后再将它们卖出去,还需要另外筹划一番才行!”看着黑漆漆的屋顶,程德喃喃道。 次日天明。 此时,院子里四周寂静。 程德根据脑海中的太极拳连续打了几遍后,便停了下来。 至于为何打太极拳,程德想的是可以养生,能多活一些日子。 接着,程德开始绕着院子跑了起来,连续跑了半个时辰后,程德又继续做了几组俯卧撑,和几圈深蹲。 没过多久,程德便满头大汗。 借着院里的井水,程德冲了个澡,虽已是十月天,但程德还是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几分寒意。 随后,当程德整理好一番着装后,屋里的人渐渐地起来了。 “大哥,你起的可真早!”李三七笑着看向程德。 “醒了就直接起来了,李三七你还是先去擦把脸吧,你脸上眼屎挺多的,人看着不怎么精神。” “哎,长兄如父,我听大哥的!”李三七笑嘻嘻地走向井水边。 这时候,何三五走向程德的身旁,他的神情严肃,似乎藏着心事。 “怎么了?”程德面带笑容。 何三五靠近程德身边,然后瞧了眼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靠近,便压低声音说道:“大哥,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程德虽然心中很疑惑,但脸上却很平静,不过,他也学着何三五压低声音,“什么事?” “这件事,本来我想一直瞒下去的,但昨天我被大哥的抱负所感动,同时,考虑到大哥目前想要成事有些困难,我决定还是告诉大哥,只希望大哥能够早日实现胸中抱负。” 不待程德多言,何三五便在程德耳边私语。 听完何三五所说,程德非常地激动,拍着何三五的肩膀说道:“何三五,这件事,大哥记住了,将来大哥要是能成事,绝不会忘了你这份功劳的。” “大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取?” 程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索了一会儿,“何三五,这件事,目前你我知晓即可,等今天我们的职责被安排下来后,再好好地抽个时间谋划一番,到时候把李三七带上,然后你指路,我们三人先去取一部分。至于怎么取,就看到时候安排职责下来后,再商议一番。” 何三五点点头,“大哥,我听你的!” “何三五,你认不认识工匠之类的,木匠铁匠等都行。” “大哥,我二叔就是木匠。” “你二叔为人怎样?嘴严不严?眼下,我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做,但这件事必须交给我们兄弟能信得过的人才行。” “大哥,你放心,我二叔从小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疼,他为人谨慎,一向沉默寡言,是非常可信的!” “嗯,等后面有时间了,你带我去见一见你二叔。” “好的,到时候我带大哥去一趟!” “何三五,你以后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如果是以前,我只想好好地活着。现在嘛,我想跟着大哥一起干,大哥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因为大哥对我们这些兄弟来说,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而且还是知根知底的,我们都相信大哥将来不会亏待我们的。我们这些兄弟里面,每天只想活下去,但大哥却不一样,就只有大哥才有那种为天下黎明着想的志向,就凭这点,大哥远胜过我们这些兄弟了!” 程德拍了拍何三五的肩膀,笑道:“好兄弟,我程德能碰到你这样的兄弟,真是上天庇佑!” “嘿嘿,大哥这样说,怪让我挺不好意思的!” 看着何三五挠着脑袋这种憨厚的样子,程德心中好笑的同时,为此感动不已。 随后,程德与何三五交谈了一些日常琐事后,便挨着与其他几位兄弟联络联络感情。 时间飞逝。 转眼间,便已经是中午时分。 此刻,程德饿得前胸贴后背,一想到每天只有两顿,程德暗暗决定以后等自己掌权了,每天三顿饭。 “哒哒——哒哒——哒哒!” 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他身穿乌黑战甲,外披着一块黄色袍子,手持八尺长刀,在数十个体型彪悍且同样身穿乌黑战甲的士兵拥护下,目光冷峻。 “谁是程德?” 程德连忙走到这个陌生的壮汉前面,“我是程德!” 壮汉审视了一番程德,而程德面不改色。 半晌。 “我是巴诺图百户大人下的牌子头统领林山,奉巴诺图大人的命令,给你们带来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包括二十副盔甲,二十把长枪,以及一些日常衣物。另外,巴诺图大人让我转告你,从明天辰时起,由你率领手下到泗洲城东门换防,具体的,到时候由换防的人告知你!” “此外,巴诺图大人很看重你,允许你可带几人在城内逛一下,但天黑之前你们必须返回。” 说完后,林山挥挥手,数十个士兵抬着几个箱子,放在地上。 当打开所有箱子的那刻,程德看到众位兄弟眼里深处的渴望。毕竟,有了盔甲,战场上生存率相对要高些,高兴也是可以理解的。 程德走到林山面前,向林山表示感谢。 “这些都是巴诺图大人让我做的,要感谢就感谢巴诺图大人吧!对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这二十副盔甲,原本被其他几个牌子头统领看上了,但巴诺图大人却把它们给你们用了,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听完林山所说,程德心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看来,后面免不了要与那几个牌子头统领打交道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程德的态度会服软,要是他们存心找麻烦,那么,就态度强硬些,看谁比谁横,搞不定他们,还谈什么争霸天下! 这些想法,不过弹指一挥间在程德的脑海中浮现。 程德再次向林山表达了感谢,而林山却没有作出任何回应,直接领着人当场离去。 望着林山的背影,程德心中暗道一声可惜,从刚刚林山的话语和神情,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元朝死忠分子,将来战场上免不了要对峙,甚至刀剑相向。 收回目光后,程德望了众人一圈后,看出了大家心里想法,便开口道:“各位兄弟,每人从箱子里各自挑选一副盔甲、一把长枪,一套衣服。” 话音落,整个院子里顿时闹哄哄的。 没过多久,众人都挑好后,纷纷当场穿了起来。 看着众人都身着盔甲,程德发现大家顿时不一样了。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穿上盔甲后,众人的精气神顿时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看着倒是有几分英雄气。 众人嬉闹一番后,程德也试穿了盔甲,众兄弟都道声好! 随后,各自将盔甲和衣物、长枪等都带到了屋里,连带着那几个箱子一起。 没过多久,在屋外的李三七突然说道:“大哥,可以吃饭了!” 听到李三七的声音,众人纷纷踊跃地出了门。 来到院子里,程德发现吃的饭是由人专门送来的,每个人领两个黑疙瘩,一碗粥,一碗白开! 即便食物如此简单,但饿肚子的众人纷纷狼吞虎咽地将它们全都吃进了肚子里。 程德望着手中的两个黑疙瘩,面容平静地一边吃粥,一边咬着硬邦邦的黑疙瘩吃了下去。 看着众人都吃着同样的食物,程德的内心很沉重,在这样的时代,食物真的来之不易,比之其他人,能有份食物吃,已然不错了。 “好吃!”程德笑着说道,虽然有股怪味。 第五章 狐假虎威 程德想着明日便要正式上岗了,而现在又有时间,他在快速吃完午餐后便带着李三七与何三五两人,各自身着乌黑色盔甲,腰悬着一把锋利的短刀,出了院子。 此行,正是为了何三五告诉他的一个惊天消息。 据何三五所说,他以前在城外的一处秘洞里发现了一堆金银财宝,而据何三五猜测这堆财宝或许是前宋某个当官的遗留下来的。 一般人得知有这样的秘洞,肯定会想着私吞下来,但何三五却没有。 无论怎样,冲着何三五愿意将这些财宝全都交给自己,以后自己就不能亏待他。 毕竟,有了这些钱财,他就可以迅速建立属于自己的班底,而班底组成的人可以从卖奴隶的地方买到。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此行各自只带了一个包袱,准备用来装价值高而轻便的金银等物品。 至于想将它们全部带走,恐怕这样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真到了那时候,自己手中掌握的这份财富就或许要易主了,甚至会为自己带来灾难,毕竟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三人走在大街上,两旁道路走着的路人纷纷投来畏惧的目光。 没有在乎他人的视线,程德三人风尘仆仆地出了泗州城南门。 出了城门后,程德将此行的目的告知了李三七,李三七在知晓这一切后,表示绝不会泄露丝毫。 在何三五的带领下,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基本上一路走来都是走偏僻小道,七弯八拐的,如果不熟悉这条路的,很可能极其容易迷路。 对于何三五具有这么好的方向感,程德表示是个人才,毕竟在这个时代,又没有在线地图什么的,纯粹靠方向感,还有留心周围细微之处,这种能力极为难得。 又连续走了数百丈后,何三五在一处密林停了下来。 看着四周密布的树林,程德很难想象竟然有人把财宝埋在这里。 不过,相对来说,倒是很安全。 何三五走到了一棵松树后面,程德和李三七连忙跟上。 松树后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杂草,而是草的高度几乎达到三尺多高了! 只见,何三五扒开眼前的一处杂草堆,豁然出现了一处幽深的洞口,见此,程德惊讶万分。 看到何三五走进这个洞口,程德带着李三七跟在后面。 洞口里面,别有洞天。 四周看起来有些黑乎乎的,但从洞口外照进来的光,还是让程德看清了洞里的情形。 望着角落里一堆随意摆置的金银财宝,程德狂吞口水。 金条、玉器、黄金白银……让人看了眼花缭乱。 望着这堆近一丈高的财物,程德满脑子想的是该如何使用这堆财宝。 “大哥,这些便是我所发现的财宝了。” 听到身旁何三五的声音,程德笑道:“将来我若是做了一番大事,你何三五便是这第一有功之人。” 何三五笑道:“大哥,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能帮到大哥!” 听到何三五的话,再观察他的表情不似做假,程德的心里非常感动。 李三七突然说道:“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程德思索了一阵后,望着这堆金银财宝,出声道:“全部装白银,玉器的话,就每个包袱带上一两件,至于金子暂时先不带,以免引起他人的窥视。现在就开始行动!” 一炷香后,望着李三七、何三五的肩膀上扛着满满的银两,再瞧了一眼自己手上拎着的。 程德又从这堆金银财宝中挑选出两支玉簪、四块玉佩放在身上后,望着李三七与何三五,“你们也从这里面挑选几件玉器带着,动作轻点点,别弄坏了。” 李三七与何三五他们各自挑了一串珍珠项链后便没有再拿了,对此,程德并没有多说什么。 “等我拿下泗州城后,到时候还由你们两个领军过来这里,把这里的金银财宝全部运回城里,以做军饷。” 听到程德的话,李三七与何三五互相对视了眼后,都震惊地看向程德。 望着两人的表情,程德平静的说道:“今天晚上,我会将锻炼气力的本事交给你们,至于练军的本事,等我用这笔钱弄到足够的人后,到时候挑选出一部分人,建立两支队伍,你们以后各自带一支队伍,这队伍将由你们两个负责训练,而这支队伍将会是我们起事的根本!” “所以,今后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切不可莽撞,遇事要多想准没错!作为大哥,我对你们的期望可是很大啊!” 说到这里,程德左右手分别拍着李三七的左肩膀与何三五的右肩膀,目光充满了真诚。 “大哥!我何三五永远誓死追随大哥!” “大哥!我李三七也一样!” “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有你们帮助,何愁大事不成呢?” “现在我们先离开这吧,至于这里的洞口都用杂草重新覆盖,而我们在这里留下的脚印也做一番处理,做好后我们立刻返回泗州城。”程德望着洞口内的金银财宝开口道。 “听大哥的!何三五,这事情就交给我们两个了,不要让大哥久等!” 何三五瞪了一眼李三七,“这还要你提醒?” 程德走出洞口后,看着他们两人忙碌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现在有了钱,那么,进入城里的话,首先一定要买一套大院子才行,再让李三七去集市上购买一些奴隶,再从奴隶中挑选出一部分人组成一支队伍。 抬头望天,程德想着在天黑之前尽量将这几件事办妥才行。 待李三七与何三五忙完后,程德一行人连忙赶回了泗州城。 自泗州城南门进入后,程德选了一家安静的客栈,他负责看守着三个包袱,刀横放在桌上。 而李三七与何三五被程德打发去寻找卖房的牙行,并将买房的要求反复叮嘱了几遍,买房的要求是足够大,且四周安静。 时间在慢慢流逝,客栈里如今就只有程德一人,至于从这家客栈经过的几个过路人,往客栈里头一望,便都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至于客栈的老板,是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鬓角很多白发,目光落寞,脸色苍白,此时正站在程德的对面,小心翼翼地弓着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军爷,不知小的有何得罪军爷之处,还望军爷海涵!这是小的一点点心意!” 边说着,客栈老板熟练地拿出一块银子,脸上写满了肉痛之色。 程德拿起银子掂了掂,大概是五两的样子,望着客栈老板的模样,程德将银子推了回去,说道:“老板,我只是在这坐一会儿,等我的两位弟兄来了后,自然会离去,如果说因为我而对老板造成什么困扰的话,实在抱歉!” 客栈老板听到程德的说辞心里一松,但神情还是绷紧着,苦笑道:“军爷喜欢在小人客栈里坐着,小人正好求之不得呢!” 望着客栈老板的这副样子,程德叹了口气,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保持着沉默。 半个时辰后,李三七与何三五带着两个陌生人来到了客栈。 望着这一幕,程德眯眼打量了一番那两个陌生人。 “大哥,这一位是牙行的负责人周浩,而这一位是房主李员外。” 听着何三五的话,程德看向何三五一眼,何三五点点头。 看来,何三五是根据自己的要求找的。 “两位好,初次见面,还把两位请到这里见面,甚是叨扰了!” 望着程德起身行礼的样子,周浩和李员外顿感意外。 不过,他们纷纷回了一礼,在程德的邀请下,他们坐在了程德的对面。而李三七与何三五自觉地站在了程德身后,如同护卫一般纹丝不动,面无表情! “既然两位来了,那么我直接开门见山,房子我买了,开个价吧!” 周浩和李员外对视了一眼后,周浩开口道:“这房子占地极广,是一个庄子,里面物品齐全,而且用料极贵,若不是李员外碰到了难处,恐怕也就不会拿出来卖了!一口价五百两!” 程德闭眼沉思了一会儿,想着桌子上三个包袱累计起来大概一千两左右,除掉买房还剩下大概五百两左右。 想到自己的一些计划,时不我待,程德便做出了一个决定。 “好,就按五百两来!地契带了吗?” 看到程德点头,周浩和李员外两人喜不自禁,尤其是李员外从怀中掏出地契。 程德从包袱里取出五百两,当场交付,同时将地契拿在手上看了一阵。 然后,默不作声地将地契贴身放在怀里。 望着周浩和李员外即将离去,程德开口道:“庄子占地大,我想要买一些人使唤,不知道两位能否帮上忙?如果能在今天完成的话,我将重金酬谢,不知两位可否帮在下这个忙?” 周浩和李员外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周浩开口道:“军爷,不知道您有什么要求?” 程德回应了一句,“要两个能算账的,能听话的婢女四名,然后护卫大概两百个,年纪三十岁以下,不知道这个生意两位能做得?” 周浩眼睛一亮,连忙开口道:“军爷,昨天正好有一批是从大都那边运来的,或许可以满足军爷的要求,正好小的认识那些做这类生意的头。” “如果你能在今天帮我完成此事,那么我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的!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由你牵头,然后由我身后的一个弟兄验货,如果达到要求了,我会立刻付款,至于交易的地方就在那个庄子里面,到时候,你们把人直接拉到那个庄子就行,此事办好有重谢!” 周浩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笑道:“军爷,此次货物绝对物有所值,里面甚至有读书识字的人,不知军爷要不要考虑这类货物?” 程德脑海飞速转了转,便平淡地开口道:“这类货物,就暂定三十人吧!当然,如果这次满意的话,后面我会继续和你合作的!” 周浩连忙开口道:“必定让军爷你满意!” 程德忽然说道:“我是为大都目前权势最高的那位做事的,希望我们的交易不要泄露出去,否则的话,你们将会面对那一位的怒火!” 周浩和李员外脸色顿时一白,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牵涉到了这样的事情中来。 不过,他们又想到出手如此阔绰,或许也只有大都那位才能如此轻描淡写了,对于程德的话他们并没有怀疑。 对于大人物的事,他们畏惧成分居多,此时,他们只想早点离开这里将事情办好,才能让心安定下来。 看到周浩和李三七准备离去办程德交代的事情,程德望了一眼何三五,说道:“你去,眼睛盯好了,不要出错!” 何三五点了点头,周浩和李员外便带着何三五去办程德所说的事情去了! “李三七,你把包袱背着,咱们就去那个庄子!” 走之前,程德冷冷地望了一眼客栈的老板,而这使得客栈老板头冒冷汗。 “今天,你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懂我的意思吗?否则,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客栈老板连忙点头不已,当场对天发誓,绝不会泄露半句。 见此,程德才带着李三七悄然离去。 客栈老板望着程德的背影,脸色惨白,思考在三,他便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即刻离开这泗州城,因为他担心会被程德报复。 没过多久,这家客栈便关了门,客栈老板已经不知所踪。 第六章 杨威投靠 “大哥,刚刚在客栈内,大哥为何说是为元朝那边做事?” 程德听到李三七的话,便停下了脚步,瞥了一眼李三七,才说道:“我这是吓吓他们,让他们不敢在这件事上糊弄我们,不然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尽全力办这件事的。” 李三七拍了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大哥你可真是老奸巨猾!” “呸,谁教你这么用老奸巨猾的,看我不骂死他!”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我可记得说书的人用过这词!” “老奸巨猾这此是骂人用的,夸人的话用的是足智多谋!记住了没,下次别弄错了,免得无意中得罪人。” “不愧是大哥,大哥懂的东西还挺多的,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要是早点发现,我爹肯定不会再说跟我玩的是狐朋狗友了!” “……” 程德默默地走在桥头,目光朝着两旁打量。 李三七连忙跟上程德的脚步。 “大哥,刚刚你看地契的样子,像是一位读书人似的,上面的字,大哥难道认识?” 程德回了一句,“不认识,我装的!” 不过,程德在心里加了一句,虽然繁体字有些麻烦,但多少能猜出大意来,那地契上面的字也能看出大概意思。 当然,关于这些,程德是不会说出去的。 “我懂了,大哥,难道你这样做的目的,和说的为元朝那边做事,是同样的目的?” 程德诧异地转过头,压低声音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加大我是为元朝做事的可信度。而聪明的人一般会想的更多,也就不需要我说太多!” “大哥,你真厉害!我什么时候能有大哥这么厉害就好了!” “等把今天要做的事情办妥了,我会找机会让人教会我们识字的,不识字的话容易吃亏,特别是容易被手下会识字的人糊弄。如果你想要成为大将军,识字是你必须会的,后面还会有很多东西要学!” 一听到这里,李三七顿时有些垂头丧气,心想:原来,做大将军竟然这么麻烦! 看着李三七的样子,程德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没过多久。 “李三七,接下来该怎么走?”此时,程德望着眼前街道岔路口,别过头看向李三七。 “大哥,往左边走,一直直行,一直走到路的尽头,就差不多快到了。” 程德点点头,“那我们走快点吧!” 李三七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包袱,又看了一眼程德轻盈的背影,便加快了脚步,只是眼神多了几分幽怨! 一炷香后。 “李三七,现在呢,又往哪走?” “大哥,右边!”看着李三七指向了一个方向,程德顺着方向望去。 不远处,一座占地极广的院子映入眼中,左右前后并无近邻,比较安静! “李三七,这地方选的不错!” “嘿嘿!” 站在院子大门外面,程德绕着左右五尺多高的围墙,打量了几番。 “或许,可以将这院子进行扩建一番,如果能打造成小型的城堡,那么,当做自己起事的根据地,那是相当不错的。”程德心道。 就在这时,李三七推开了大门,程德便跟在李三七后面进了门里面。 只是望了一眼,程德心中顿时极为满意。 此地,以后就是自己的了。 将来,会有更多的地! 此刻,程德心中豪情万里,不禁脱口而出,“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没想到,竟然遇到你这么一个有远大抱负,且又极为大胆的人,可真是让在下开了眼界!” “谁在那说话?”程德面色一变,目光极为锐利,扫视着四周。 李三七此时已经抽出了刀,目光警惕地望着四周。 忽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这一幕让程德瞳孔一缩。 “什么情况?这快有五米多高了吧,就这么跳下来了!”程德看向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魁梧大汉,心中猛地一沉。 仔细盯着片刻,程德便意识到此人恐怕是极为不容易对付。 也许是看出来程德与李三七的戒备,魁梧大汉朝着程德两人抱拳道:“在下并无歹意,昨天路过这里,见此地无人,便想着在此地歇息一宿,准备睡醒便离去。只是,没想到一下子就睡过了头,而且恰巧又听到了你的抱负,对此,说声抱歉了!” “李三七,把刀收起来!” 闻言,李三七收齐了刀,只是目光一直放在魁梧大汉身上不曾放松。 “我观阁下相貌堂堂,眉宇间有正气,想必不会将我刚才的失言传了出去吧!这次我得做一回小人了。我可事先说明,若是你传了出去,我是绝不会承认的。” 魁梧大汉听到程德这番话,沉默了一阵后,才落寞地开口道:“从你刚刚的话中,我能看出来,你是一个对元朝极为不满的人,并想要取元朝而代之。而我不过是元朝通缉的犯人,天下之大,无我一人容身之地,本想就此在世间飘零,了此一生,没想到却是在此处遇到了阁下。” 程德面色平静,语气平淡地说道:“此话何意?” “我想追随阁下!” “为何?我不过是一个朝不保夕的人,自身都难保,而且我们才只见了一面!” “我这些年,路过不少地方,见过无数人间惨事,也遇到过许多反元义士,但他们都在拥有一定的地盘后,开始变得鼠目寸光、不知进取。不过,你不同!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敢想取元而代之的人,而他们之流却是想也不敢想!” “北方的红巾军首领,可也是想要取元而代之的,所以你的这番话可并不能说服我。” “他们啊,我见过他们,只可惜,他们内部心不齐,在我看来,迟早会像陈胜一样失败!” “呵呵,那可就奇怪了,我目前什么都没有,连一支像样的队伍都没有,连我自己都没有十成的信心和把握,你怎么比我自己还要相信我自己?” “因为我以前学过相术,观你的样貌,将来贵不可言!” 程德:“……” 程德不怎么相信此人的话,像看相之类,他是不怎么相信的。 一旁的李三七脑海中嗡嗡响,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哥竟然想要取元朝而代之,更加没想到的是,现在一个会看相的人说大哥贵不可言,难道说将来大哥真的能将元朝皇帝踢下来,然后大哥做了皇帝? 想到这里,李三七望着程德的目光多了敬畏,还有一些激动。 不行,这事,我一定要告诉何三五他们,让他们知道跟着大哥做大事准没错! 心里想着这些的李三七,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自己如果将来成了大将军,到底要娶几个婆娘才好?唉,真是苦恼! “我所说都是真的!我来自大都,因为早些年见不得元人做恶,一连杀了不少人,后来被通缉,侥幸逃出大都,一路南下,直到今日才到达泗州城。我叫杨威,学了一身武艺,真心投靠,如有半句谎言,必教我天诛地灭!” 刚说完,杨威魁梧的身躯直接朝着程德单膝下跪,同时行礼道:“杨威,见过主公!” 俯视杨威半晌,程德思索一阵后,脑海中作出一番权衡利弊,决定收下杨威。考虑到有些事情自己不宜出面,而且收下杨威可以让他帮着练军,还可以让他替自己做一些事情。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完全相信杨威是不可能的,先让李三七盯着他,而且他那身武艺正好可以教给自己弟兄这帮人,等弟兄都学会了,到时候杨威还不是任意拿捏。 想到这些,程德决定先稳住杨威。 程德脸上露出笑容,佯装大喜,快速上前,用双手将杨威扶了起来,“我得杨威你,便如虎添翼、如鱼得水!我是相信你的!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杨威多谢主公信任,从今往后,任凭主公差遣!” 拍了拍杨威的肩膀后,程德便开口道:“眼下,的确有几件事让你做。首先,第一件事便关系到起事成败,还有我等性命,这件事你有信心吗?” “主公如此信任杨威,我杨威万死不辞!” “我可不想让你去死,只是事关重大,只要谨慎些,应该可行。我想让你帮我练兵。不过,暂时先教授这些人武艺,等有一点底子后,我再教你练兵之法,希望你好好做好此事!我对你的期望可是很高的!” “属下遵命。主公,练兵总得有人,这人从哪里来呢?” “此事,我自有安排,估摸着也快来了。我先跟你说第二件事,那就是你教教我和李三七等弟兄武艺,暂时,你先教我和李三七武艺吧!等有机会了,我再把信得过的弟兄们带来,到时候让你来教,相信弟兄们都会承你这份情,这样他们就会接受你了!希望到时候你们好好相处,以和为贵!” “属下知道了!” “那现在就开始吧!李三七,你也来学习!” “好,那属下就开始了,我看主公和李三七兄弟都带着刀,就先教你们我以前掌握的一门刀法了!” “这刀法,大开大合,同时也灵活多变,是我结合少林功夫、刀法基础招式等融合而成,总共三十六招。现在我就讲讲这第一招……” 半个时辰后。 “主公,没想到您竟然还是个武学奇才!属下只教了一遍,主公就学会了,这等天赋让属下着实佩服!” “大哥,你也太厉害了吧!杨兄才教了一遍,大哥学会了,而我才只记下来八招!” “只是掌握个花架子,以后还得多练和实战,到时候就由杨威你来做我的陪练好了!” “属下必当配合!”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阵响动,程德看向杨威,笑道:“练兵的人到了,我们一起出去看一看吧!” 随后,杨威率先朝着门外走去,而李三七和杨威都落后半步。 此时,杨威心想:主公看来是早有准备,从刚刚主公的行为来看,主公有枭雄之姿,或许,将来有一天,我真的有可能振兴杨家,让杨家名震天下! 同时,杨威从怀中拿出一块铜面具戴着,他可还是记得自己还在被元朝通缉着,他可不想节外生枝,以及给主公带来任何麻烦! 第七章 安排 程德刚走出大门,便看到令他极为不适的一幕。 还不待他说些什么,何三五便率先开口道:“大哥,这些人便是根据你的要求挑选的。” 程德怀着复杂的心绪,看着这些人的手脚都用绳子捆绑着,目光中露出恐惧的神色,头发都乱糟糟的,说他们是乞丐也不为过。 就在这时,周浩领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程德把目光放在这陌生的中年男子身上,观察他的穿着、相貌,一眼便认出此人是地道的元人。 “军爷,这位是这批奴隶的主人格日木图,他是泗州城拥有奴隶最多的人!” “尊敬的客人,这批奴隶,是我手里最好的一批,价格也不便宜,总共三百奴隶,二百五十个精壮奴隶,每个精壮奴隶卖十两,二十个上好奴婢,她们每个不仅识字,且都技艺傍身,每个二十两,至于剩下的三十个人,十八个男的,十二个女的,都是罪官之后,曾经生活在富贵之家,每个人都接受过私塾教育,每个人卖三十两。总共合计三千八百两。” 格日木图眼中露出了贪婪之色,在格日木图眼里,眼前的程德便是一只大肥羊,正等着他狠宰呢! 程德眉头一皱,将目光看向何三五。 何三五开口道:“大哥,这些人我都仔细观察过,相信符合大哥要求的。” 程德示意李三七将包袱里的银两交给格日木图,同时,程德开口道:“剩下的银两,能否用玉器代替!” 格日木图眯了会眼睛,说道:“我先看看玉器成色再说。” 程德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格日木图,格日木图反复摩挲观察着,半晌,才开口道:“这玉佩看着像是北宋时期的,无论是玉质还是雕琢精细,都极为不凡,这块玉佩可以抵押八百两。” 格日木图刚说完,程德又取出来另外三块玉佩,当格日木图看到时眼睛都看直了。 还不待程德说什么,格日木图立即说道:“如果再加上你手中的三块玉佩,那么足够了。” 程德没有开口说话,这让格日木图有些着急,因为他看到了程德手中三块中有两块玉佩价值不菲,每一块至少可以卖五千两。 “我可以再补给你一千两。” 听到格日木图的话,程德便同意了。 格日木图目光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侍从。 没过多久,程德便看到格日木图的两个侍从各拿着一个小箱子走了过来。 由何三五与杨威各拿一个小箱子,清点一下数量后,数目全对。 与此同时,格日木图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箱子,盯着程德说道:“这些,便是这些奴隶的卖身契,你可以点一点。” 程德把手中的三块玉佩递给了格日木图,几乎就在一瞬间,这三块玉佩便到了格日木图手上。 格日木图心里头极为高兴,心道:这个汉人买主可真傻,完全不懂玉佩的价值,没想到这次交易可以让我能赚一万两,来得真值! 程德快速数了下卖身契的张数后,心中顿时放松了不少。 当看到格日木图脸上的笑容时,程德也笑了,心想:先让你开心一阵,等过段时间我掌握了泗州城后,你的财富将全都是我的! 随后,程德将目光放在周浩身上,立即开口道:“李三七,取出一百两给周浩,算是他的辛苦费!” 李三七纹丝不动,程德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这李三七好像不怎么懂的计数啊! “算了,还是我来吧!” 程德从包袱里清点出一百两递给周浩,开口道:“你拿着吧,我之前说过,这些是你应得的。不过,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周浩从程德手中接过银两,眉开眼笑,不断地点头。 “如果你还知道哪些奴隶好,可以介绍给我,我来买,当然,少不了你的那份辛苦费!” “军爷说话就是敞快,行,小的一定会多多留意,如果有的话,第一个找军爷!” 程德点点头。 同时,格日木图提出告辞,而周浩也没有多待,匆匆离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程德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李三七,把这些人带到里面去,然后把他们身上的绳子解开!” “何三五,你带着你手中的小箱子银两,去购买一批粮食,可以雇人送来,尽量把你手中的银两全部花完。” “是,大哥,我这就去办!”李三七与何三五异口同声地说道。 一刻钟后。 “李三七应该将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你随我进去挑选可以练兵之人!” “属下遵命!” 程德看到李三七将事情刚刚做好,便走到最前面,望着这些盯着自己目光的奴隶,说道:“从今往后,我是你们的主人!你们的生死都掌握在我手中!看,这就是你们的卖身契!如果今后你们能立功的话,我可以将卖身契还还给你,并且不再是奴隶。但是,若是谁敢吃里扒外,那么,我绝对不会饶过他的!” 程德指向二十个奴婢开口道:“你们现在去内院收拾下房间,把各个房间都清扫一遍!至于你们怎么安排,等清扫完成后,再给你们安排!” 这些奴婢纷纷向程德行了一礼后,便朝着内院而去。 随后,程德又指向三十个人那一块,这些都是罪官之后,程德想一个个地审问他们。 “你们都过来,站在我身后,待会我有话要问你们!” 这些被指的人,纷纷依言站到程德的身后。 程德将目光看向剩下的二百五十个精壮奴隶,开口道:“你们今后都统一编到护卫队,分成两队,每队125人,这么大的院子安全就要交给你们来守护。你们每天可以一日三餐,但是你们必须每天完成日常训练。” “这是你们今后的总教头杨威,杨威,你可以担任一队的统领,就当个百户长,还有李三七,你担任另一队百户长,今后你们就都留在这里好好训练他们。” “大哥,那城门的职责?” “那边没事,缺你一个人也没啥,如果上头问起,我会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的,平日里我有时间会过来这里一趟,会教你和杨威如何练军!” “对了,你要好好地熟悉院子的每一块地方,后面我会有其他事让你做的。千万记得,训练不要偷懒,你可是将来要做大将军的人!” “好了,就说这么多,杨威,你先将这些人分成两队,钱由李三七拿着。” “属下遵命!” 不管杨威这边事,程德目光看向这三十个人,淡淡地开口道:“你们随我到那边,我有事要问你们!李三七,记得跟上!” 不久。 程德来到了一处亭子内,坐在亭子的石墩上,瞥了这些人一眼。 “你们中会识字的,都站到右边!” 话音刚落,这群人快速行动了起来。程德望向这群人都站在了右边,不禁一喜。 “你们中有谁看过四书五经或者看过孙子兵法的,站到左边!” 没过一会儿。 站在左边的只有十一个男的,于是,程德便将目光放在这十一个人身上,开口道:“竟然有11人,让我挺惊讶的!从你开始,说说你们读的是什么书?” “主人,我读的是《论语》。” “主人,我读的是《孟子》。” “主人,我读的是《春秋》” …… “主人,我读的是《孙子兵法》。” 听到最后一个人的话时,程德指向他,说了一句,“你站到我面前来!” 打量了他一番后,发现除了脸庞有点脏外,耳朵和手都很白皙。 “你叫什么名字?” “主人,我叫洛公甫。” “除了《孙子兵法》,你还读过什么书?” “还读过《韩非子》与《史记》。” “能记下多少内容?” “回禀主人,这几本全都记得!” “那好,《史记》中项羽本纪中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那一段背给我听一下!” “行略定秦地。函谷关有兵守关,不得入。又闻沛公已破咸阳,项羽大怒,使当阳君等击关。……” “很好,你不错,从今天起,你就当我的书童,每天管你三顿饭。从明天开始,你就将《孙子兵法》、《史记》、《韩非子》等内容全都写出来,如果完成的话,我可以让你不再当奴隶,而是成为院里的管家。成为管家,每个月你还可以领取十两银子,顿顿有肉吃。” “主人,此话当真?” “我向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洛公甫谢过主人!” 看着洛公甫开心的模样,程德说道:“你到我这边站着。” “是,主人。” 程德又将目光看向另外十人,说道:“你们看过的书,都能全部写下来吗?” “回主人,我能!” 本不抱希望的程德却是豁然一喜,朝着说话的人望去,发现比洛公甫还要年轻不少。 “你也不错,你今后也是我的书童。每天管一日三餐。” “小的王仕林谢过主人!” “你也站到我这边来。” 看着剩下的二十八人,程德开口道:“你们除了读书,还有哪些拿手的本领?” “回主人,小的会箭术。” 程德朝着右边的人群中望去,发现是一个目光锐利的人,年纪约莫十五岁左右。 “李三七,这个人就编入你的手下了,让他教一教那边的人箭术,缺什么可以找何三五,让他去解决。” “大哥,我知道了,那个小子你到我这边来!” 望着李三七和会箭术的男孩,程德望着剩下的人,思索了一会儿便开口说道:“剩下的女人,都安排到内院,做个管账的。你们女人中谁的年纪最大?” “回主人,是奴婢。” 看着站出来的女子,身材不错,举止端庄,程德很满意,便开口道:“这里其他女人,今后都听你安排,把管账的事情做好,尤其是账本要仔细,包括每天的开支用度,都要记清楚。你的职位就暂定为总账房。此外,刚刚安排清扫的那些奴婢,也都交给你安排。” “谢过主人,罗燕绝不负主人所托!” “你叫罗燕?” “回禀主人,是的!” “很好,今天起,你便是我的妾,至于仪式,就省掉吧,你有问题吗?”程德瞥了一眼罗燕,想着她所负责的东西很重要,便直接把她和自己捆绑在一起,不然他可不信任她。当然,他的确也看上了她。 “啊!这——奴婢愿意!”罗燕脸庞满脸通红。 “至于剩下的人,我会把你们编入一队,今后负责帮我处理一些日常琐事,目前的话,就让你们教李三七和外面的那些人识字。每天管三顿,做的好的,另有奖励!这件事,洛公甫你负责盯着。” “是!”众人回应。 “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对了,罗燕,你就辛苦一下,负责安排一下大家的住的地方!” “奴婢遵命!”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李三七和洛公甫留下!” 待众人离去后,程德望着太阳即将日落西山,便开口道:“等何三五回来后,我就要离去了,李三七,在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训练,既要练好武艺,也要识字练字,还有箭术也要学,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希望你记住大哥说的这句话!还有,好好盯着杨威,如果他是诚心投靠,就此作罢,如果他另有目的,一定要早些告诉我,到时候我来处理!” “是,大哥,我记住了!还有,我李三七将来一定会成为大将军的!” 拍了拍李三七的肩膀后,程德说道:“今天几乎忙了一天,你也去休息吧!” “是,大哥!” 程德看着洛公甫,又没看到何三五回来,便说道:“洛公甫,你朗诵一遍《孙子兵法》吧!朗诵完后,再把你的理解说一下,就当是我对你的考验!” “是,主人!”洛公甫敬畏地看向程德,在洛公甫看来,这个主人是个厉害人物,想必也是读过许多书的人。 若是程德知道他这样想,肯定会哭笑不得,因为他就是不会,才故意这样说,然后准备暗中记下《孙子兵法》中的要点。 换言之,程德虽然他不会,但他不会承认他自己不会。 第八章 暗涌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程德耳边听着洛公甫的朗诵声,思绪穿越了千年,仿佛回到了曾经听着百家讲坛所看过的一幕幕。 半个时辰后,抬起头,发现天色已经近黄昏,程德便看向洛公甫,露出满意的微笑,“朗诵的不错,今天就到这里吧,今晚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就先默写出《孙子兵法》的内容,如果缺少笔墨纸砚,便找罗燕或者李三七解决。” “是,主人,小的记住了!”洛公甫恭敬地回道。 程德瞥了一眼洛公甫后,准备离去。 恰好何三五刚采购完粮食回来,程德便再次向杨威和李三七叮嘱一番后,便带着何三五匆匆赶回巴诺图所安排的府邸。 是夜。 程德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而离程德不远处的何三五此刻没有半点睡意,他想起了李三七告诉他的一些事情。 “没想到,大哥经过一场大病后,变化竟然这么大,还想要取元而代之。”想到这些,他又想起了李三七偷偷告诉他的另外一件事情。 据李三七所说,那杨威是个会看相的人,一看到大哥的面相,便直接认大哥做了主公,还说大哥的面相贵不可言。如果换做以往,他何三五并不会相信。 但是,忽然间,何三五脑海中想起了之前陪着父亲去定远的事情,那时候他听到说书人讲过高皇帝的事情,而高皇帝在起事之前,就被一个会看相的人说他面相贵不可言。如今大哥被杨威看相后同样地也是贵不可言,那么说,大哥将来会成为第二个高皇帝吗? 想到这里,何三五呼吸有些急促,目光多了坚定,黑夜中望向大哥程德的床位,心中多了一份敬畏。 我何三五一定要紧跟大哥,在这乱世中,闯出名堂出来。 一想到大哥程德往日的为人,何三五心中就怦怦直跳,将来大哥如果真的取元而代之,那么大哥肯定不会亏待他的,毕竟,大哥是个厚道人! 想着这些,何三五渐渐地沉沉入睡。 而此时,程德却没有了睡意。 因为,程德心中多了几分紧迫感。 现在已经十月多了,而他才只是刚刚起步。 不过,一想到朱元璋此刻还在某个地方乞讨来着,他的心就稍稍平静了些。 程德暗暗给自己打气:我一定会找到机会,拿下泗洲城的! 次日,程德便带着众位兄弟到了东门进行换防。 站在城墙上远眺,程德思绪纷飞。 那林山说过,有几个牌子头统领对自己很不满,估计很大可能要给自己找麻烦。 只是,不知那几个牌子头统领,究竟想着怎么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要是他们给自己找麻烦的话,那么,自己也绝不坐以待毙,反而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才是在这个乱世正确的行为方式。 若是连几个跳梁小丑都搞不定,那还何谈推翻元朝呢? 心中想着这些时,程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连几天,程德都在平静中度过。 只是,程德知道,平静之下肯定是暗流汹涌。 也许,此刻某些人在酝酿着针对他的阴谋呢! 绕着城墙走了几个来回,程德心绪有些不宁。 就在这时,何三五匆匆赶来,面有急色。 “大哥,刚刚收到消息,图门巴泰约着几个牌子头统领,在倚红斋商量着对付大哥呢!” 面对几个牌子头统领即将找自己麻烦,程德可不会什么都不做。他安排了何三五去监视巴诺图手下的其他几个牌子头统领,同时,给了何三五一笔钱,让他暗中发展几个情报人员,帮忙死死地盯着其他牌子头统领,好知道究竟是谁对自己有歹意。 没想到,图门巴泰竟然也参与了进来。程德心中冷笑不已。 看着何三五一眼,程德这才开口道:“看清楚了吗?是哪几个牌子头统领要对付我?” “大哥,看清楚了,总共有六个牌子头统领参与了进来,只有林飞、赵风、李生、曹贵没参与。” 程德在心中给那六个牌子头统领判了死刑,不过,如今比较麻烦的是图门巴泰也参与了进来。 图门巴泰好歹也是一个百户,以自己如今的力量,恐怕不足以对付他,而且他这几天虽说带着众位兄弟勤于练习杨威传授给他的武艺,但也才几天而已。 要想真正对付图门巴泰,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行,等他真正掌握了那武艺后,那么,才是对图门巴泰下手之时,不过,也得需要一个契机。 要是有办法让那些元人全都手忙脚乱就好了,这样才方便他进行浑水摸鱼。或许,还可以趁机拿下泗洲城。 摇了摇头,程德沉吟片刻,望着何三五,“继续让人盯着那六位牌子头统领,想办法知道他们如何对付我。另外,由你亲自盯着图门巴泰,我要知道图门巴泰日常作息,看有没有机会做掉他。毕竟,不弄死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而且,这几日我也了解到自己父亲的死,也是和那图门巴泰有关,不除掉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何三五面色严肃,点了点头,“大哥,我会盯死图门巴泰的!” 程德用手轻轻拍了拍何三五的肩膀,“当然,一切以你安全为重,若是出现突发状况,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为先,切不可丢了性命。在大哥心中,你的命可比任务重要多了!记住了吗?” 何三五闻言,鼻子有些酸,心中有些感动,心道:说书人讲的士为知己者死,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嗯,大哥,我记住了!” 说完后,何三五便匆匆离去。 望着何三五的背影,程德心中想着该如何暗中除掉那六个牌子头统领,而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呢? 下毒?不稳妥,容易留下蛛丝马迹。 还是进行刺杀?这个的话,貌似可行。只是,这做法容易引起兄弟的抵触。 算了,还是堂堂正正地面对吧! 这是乱世,一定有机会让我可以除掉敌人的! 现在,就暗暗准备着吧! 与此同时,倚红斋,此刻却是无比地热闹。 图门巴泰左手搂着一个面容较好、身材婀娜多姿的绿色宫装少女,右手频频端起酒杯往嘴里送,粗犷的面庞通红。 “你们今天能来,我很高兴,以前你们都是在我手下做事的,能来,说明老子当初没有看错你们。来,咱们先干一杯!” 坐在图门巴泰对面的是六个魁梧壮汉,他们听了图门巴泰的话,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便双手托起酒杯,身体前倾,使得酒杯托举的高度低于图门巴泰手中的位置,然后齐道:“我们先干了,百户大人您随意!” 图门巴泰摆摆手道:“随意什么!一起喝!” 刚说完,图门巴泰便将酒杯的酒水一口饮入。而坐在图门巴泰对面的六个魁梧壮汉,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学着图门巴泰的样子豪饮了一杯。 “百户大人,不知您邀请我们来此,是想要我们六个弟兄做些什么呢?”其中一位长着国字脸的大汉开口询问道。 图门巴泰眯了眯眼,眼中射出一道寒光,冷声道:“叫你们来,是为了帮我对付一个人。” 六位壮汉不禁心中一凛,齐问道:“哪个不长眼的人,竟然得罪了百户大人?” 图门巴泰冷哼一声,“自然是巴诺图手下新提拔的牌子头统领程德!这小子先前让老子在众人面前落下了面子,老子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百户大人,其实,我们也对那程德看不顺眼。您不知道,那小子才被提拔为牌子头统领,竟然深得巴诺图百户大人的信任,还将本该属于我们的战甲,全都给了那程德。我们兄弟六个自然不服,最近一直在想主意让那小子将战甲给全部吐出来!”一位红脸壮汉说道。 图门巴泰一听,心中乐了,心道:看来这小子不得人心啊! “看你们这个样子,想必是没想出来对付那小子的注意吧!我倒是有个主意,铁定让那小子吃不了兜着走,还有,让他乖乖地将你们说的战甲全部吐出来!”图门巴泰脸上露出微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百户大人,不知您可否具体说说,是什么样的主意?”红脸壮汉快速瞥了一下其他五人问道。 “我直接找上巴诺图,跟他说,七天后,让我们手下各自十个牌子头统领进行一场武斗大比,并且以三十副乌黑战甲作为赌注,赢的一方就获得这些战甲,到时候我再把赢到的战甲暗中分给你们。不过,你们在大比时假装输掉就行。” 听了图门巴泰的话,六位壮汉显得有些迟疑。 “百户大人,这要是巴诺图百户大人知道了,那我们岂不是得罪了他吗?”红脸壮汉小心翼翼地说道。 “呵呵,即使巴诺图知道了又如何,老子还保不住你们几个吗?我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泗州城的万户长是我大哥,所以保住你们不过是顺手的事!老子谅巴诺图知道了也不敢说些什么!”巴诺图昂着头笑着望向六位壮汉。 “什么?大人竟然还有这样的后台!!” 此时,六位壮汉心中不禁大惊! 同时,他们脑海中开始回想起往日图门巴泰为何屡次违反军纪,甚至当街杀人,最后啥事也没有的一幕幕。 是了!这样就说得通了!就是说,图门巴泰百户大人以前并不是好运才会一直安然无恙,而一切都归咎于他有个万户长的大哥! 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此刻,六位壮汉心中震惊后,便打定主意要紧抱图门巴泰的大腿。 “百户大人,我们六个人一定好好配合百户大人,好好地演好这场戏!” 图门巴泰神态有些得意,“虽说是演戏,但我会把假的演成真的,到时候大比时,我会派出我手下最好的勇士,趁机拿下程德的人头,即使杀了,我说是误杀,谅巴诺图屁也不敢放一个!” 六位壮汉听后心中一寒,在一旁不断地点头。 敲定此事,图门巴泰便招呼着六位壮汉一起继续喝酒,大口吃肉。 …… 站在城墙上的程德看着日落西下,便与来换班驻防的人交接后,带着众位兄弟返回住处休息去了! 而何三五也恰好返回了住处,将图门巴泰的阴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程德,程德听完后,只是冷笑一声:“我等着!” 第九章 红巾军来袭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 程德等人都陷入了梦乡之中。 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忽然响起,在黑夜中仿佛如涟漪一般涌向四周。 程德当场便惊醒了过来,直接翻身坐起。 与此同时,何三五等人也都跟着醒了。 “这外面什么情况?”程德看向何三五等人问道。 何三五连忙开口回道:“大哥,这种鼓声响起,或许是有敌人要打我们泗洲城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元人肯定会让我们去守城的,大家先快速穿好乌黑战甲,另外,如果元人真的让我们去守城的话,大家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特别是要护住自己的脑袋,万一敌人有弓箭手,那么,对我们来说将是一大麻烦。”程德快速思索了一阵,便将心中的猜测直接说了出来。 “大哥,你说元人会让我们去守城?这难道是真的吗?”何三五以及众位兄弟望向程德。 程德轻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大家都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你们说,元人会把我们当作他们的人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肯定会让我们这些汉人先顶上的!” 何三五等人听了此话后,顿时沉默了,每个人面色有些难看。 “还有,如果敌人攻上了城墙的话,记住一定要有不怕死的心态,在战场上,谁越是怕死,越是死的快!希望各位兄弟能在这场战争下活过来。最近这几天,我也教了大家一套刀法,只要大家足够小心,还是有很大可能都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 “大哥,你的话,弟兄们都记住了,我们会小心的!”何三五等人开口道。 话音刚落,“嘭”地一声响起,在这黑夜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程德听到这声音,意识到不妙,立即说道:“快,把乌黑战甲都穿在身上,以最快的速度!” 听到程德的声音,何三五等人立即迅速行动了起来,而程德也跟着一起行动了起来。 很快地,程德等人刚刚将乌黑战甲穿好,一群人直接破门而入! 借着这群人所提着的油灯所发出的光芒,程德看到了这群人各个都面有煞气,来人都是元人,没有一个汉人! 为首的人壮汉直接开口道:“你们现在都到泗洲城东城门集合,不得延误,巴楞泰,你带着十个人负责监督他们,他们谁要是偷奸耍滑,直接砍死!还有,他们谁要是做了逃兵,不用多说,直接杀了!你们有什么异议吗?” 程德等人沉默了下来。 “既然没什么异议,现在就出发吧!”为首壮汉说完后,留下了名为巴楞泰及他手下的十个人,便匆匆离去。 巴楞泰看向程德等人,充满了轻视,直接开口道:“出发,谁要是慢了一步,我巴楞泰直接砍死他!” 说完这句,巴楞泰便带着自己的手下十个人迅速离开。 而程德见此,看向巴楞泰等人的背影露出了凶光,不过,他想到眼前的形势,便当场忍了下来,对着何三五等人说道:“弟兄们,跟紧我,跟上他们!” 随后,程德等人紧跟在巴楞泰等人身后几步远。 “哒哒——哒哒——哒哒!” 经过一刻钟的疾行,程德等人都赶到了泗洲城东城门。 来到此处,程德发现,这里还有很多像他这样的牌子头统领,比如说,那个他所认识的林山,还有一些其他陌生面孔之人。每一个人身后都站着十到二十个人不等。 程德带着众位弟兄,来到场中一个空闲的地方。 随即,程德目光朝着四周打量,发现在他们身后,至少有数百元兵,正亮着寒光四射的长刀,而长刀的方向,正对着的是程德等人。 见此,程德目光一凝,眉头紧皱。 在程德看来,这些在背后站着拿着长刀的人,让程德想到了执法队三个字,而且还是战时执法队。不过,从这些元兵的表情来看,他们显得并不友好,因为他们正将刀架在他们这些汉人的脖子上,逼着他们上城墙御敌! 谁要是不上前,必死! 而上城墙御敌的话,或许可以活下来! 一瞬间,程德便平复了自己的心境,静静地等待着。 就在这时,城墙上传来的阵阵惨叫声,让程德刚平复的心顿时起了波澜。 果然,面对死亡,人还是无法做到冷静! 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 希望自己能从这场战斗中活下来吧! 不知不觉间,程德握着手中的短刀紧了几分! 忽然间,从城墙上跑下来一个狼狈的元人,急促地说道:“你们这些人,立刻上城墙!” 看到这个元人这副鬼样子,程德不禁心神一凛,心道:难道说局势已经很危急了吗? 程德朝着身后众位弟兄望去,压低声音说道:“待会儿,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护好头,一切,以保住性命为先!” 看着众位弟兄都点了点头,程德这才放心了几分,不过,他的神经始终紧绷着。 在身后数百人明晃晃的长刀威胁下,哪怕是再恐惧的人,在死亡面前,都想奋力抓住生的机会! “哒哒——哒哒——哒哒” 一串战甲的摇晃声此起彼伏,程德等人迅速上了城墙。 好在那元兵将他及众位弟兄,安排在城墙靠后的位置守着,而不是直接站在城墙最近的位置,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越是站在城墙最近的位置,频频面对城下敌军的弓箭不说,而且,还可能被重点照顾,若是真被射中,会死得老惨了! 此外,还要面对爬梯翻城墙的进攻,一个弄不好,当场会殒命! 听着城下红巾军大叫着“杀,杀,砍下鞑子万户的头!”,以及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程德置身在这战场之中,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下来! 厮杀声震天动地,在程德几次惊骇的目光中,敌人——红巾军的人几次爬梯翻越到了城墙上,在这城墙上耀武扬威,收割着一条条性命,到处是断臂、头颅横飞,血洒长空! 好在,那红巾军的人终究倒在了城墙上! 不过,凭着他斩杀近十人,也可以说是一个猛士了! 就在这时,空中飞来一串串箭支,有数十支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飞来,程德立即提醒一句,“大家小心!” 随后,程德率先握着刀,将那飞向自己面前来的箭支狠狠地斩落在地。 跟在程德身后的何三五等人,依样学样,纷纷将射向他们的箭支砍落在地! 第一波弓箭射击,程德等人顺利度过! 而弓箭射击,却不止一波! 第二波弓箭射击,程德等人依然化险为夷。 度过了第二波弓箭射击后,程德等人不敢大意,纷纷盯着前方。 第三波度过后,程德等人发现再也没有弓箭射击时,不禁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元兵守将,指着程德等人说道:“你们,都给我到城墙前边去!” 听到元兵守将的话,程德的眼睛红了,心中恨不得立即斩杀这元兵守将,但看到那元兵守将前后左右都有人,且人数不少,程德暂时忍下了这口气! 于是,程德带着何三五等人不情不愿地走到城墙前。 如今已是1351年10月,此时寒风呼啸,程德站在泗州城城墙上,看到不远处不计其数的红巾军正疯狂地朝着泗洲城逼近,程德的心格外寒冷,就连血都冷了不少。 再看看左右,都是残兵,在站在紧张的氛围下,仿佛弥漫着一层厚重阴沉的云雾,让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究竟在何处。 唉,希望能在此战中活下来吧! 看到这会儿有红巾军已经翻到自己这边的城墙上,目露凶光,看向程德就像看待猎物一样。程德双手握紧短刀,大喊一声:“杀!” 一道光影闪过,一个头颅高高飞起,血溅长空,也溅了程德一脸!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到了程德。 “我杀人了!”程德起初有些不适、恍惚,但迅速想到自己所处的时代,心不禁冷了几分。 随后,周围的厮杀声,传入到耳旁,让程德迅速丢开了心中的包袱,彻底融入了这个时代。 忽然,程德眼睛一瞥,发现何三五遇到了危险,来不及想其他,迅速朝着何三五的方向跑去,然后双手紧握着短刀,高高跃起,一刀劈砍在了何三五身后红巾军士兵脖子身上,一个人头滚落在地。 但也就在这时候,城下红巾军又射了一轮弓箭,而有好几支迅速朝着程德身上飞来,此时,程德已经来不及作出反应,形势危急! “噗噗!” 让程德松口气的是,何三五快速将刚刚被程德斩杀的尸体用力举起当做了盾牌,挡下了这轮弓箭射击! 不然的话,要是那弓箭射在自己身上,绝对不好受! “啊!”一声惨叫从旁边传来,让程德顿时面色一变! 撇过头看去,发现是自己一位弟兄被射中了大腿,程德迅速让一位弟兄,将他带到那尸体多的缝隙躲一躲! 红巾军一轮轮的进攻,让程德等人的神情疲惫不已,体力早已耗尽不说,就连举起刀的力气都没了! 而红巾军却还没有退去! 简直让人绝望! 与先前不同的是,程德身上已经挂了彩,被一位红巾军老六给偷袭了,一刀砍在了腹部。 而程德在被砍中后,迅速从身上扯出一块布,将被砍中的部位迅速缠紧,避免继续流血! 没想到,就在此时,红巾军仿佛潮水一般退去! 见此,程德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旁边的这些兄弟身上都挂了彩,再想到自己能活下来是砍了二十几个红巾军的人头为代价的,程德顿时沉默了。 因为程德知道,这些红巾军,他们也不过是因为元朝而活不下去的百姓而已。 但是,为了活下去,自己却不得不和他们拼杀! 想到这里,程德心中没有半点活下来的喜悦,相反,更多的是对元朝和元兵的痛恨! 望着天空中那轮残月,程德心道:“元朝,我一定要比朱元璋更早地灭掉你,结束这乱世,还百姓一片清明的世界!” 第十章 升任百户长 程德等人背靠城墙,各个坐姿东倒西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就在这时,元兵守将朝着程德等人走来,看了一下场中情形,望着程德说道:“你们很不错!刚刚你们血战敌人的场面,我全都看在眼里!这次敌人能够退去,你们功不可没!” “从现在起,你便是百户长!”元兵守将指着程德大声说道。 程德听到此话,挣扎着站了起来,望向元兵守将,目光平静,“大人,不知您是?” “我是千户长巴图鲁!” “谢千户大人提拔!” “这是你应得的!你们先下去好好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程德点点头,然后与何三五一起,和众位弟兄搀扶着摇摇晃晃地朝着住处而去。 下了城墙,重新落脚在地上,程德内心才感受到一种踏实! 没多久,程德等人返回了住处。 刚歇息下来,程德便让何三五去城里请一位大夫过来给弟兄们做些包扎、处理下每个人的伤口。 来的大夫,做秀才打扮,中年男子,面相是汉人,面容严肃,性格沉稳。 在给程德等人都瞧过后,便连续开了几副方子,反复叮嘱一定要静养,在收了程德五两银子后才离去。 随后,程德让何三五去城里为弟兄们抓药。 等何三五抓来药后,众人熬煮一番,在服用后,又感觉到身心疲惫,直接躺床上休息了。 一时间,呼噜震天,此起彼伏! 等程德醒来后,此时,已是深夜。 何三五一看到程德醒来后,连忙凑上前来,直接开口说道:“大哥,刚刚千户长巴图鲁派人过来送了一块铁牌,说这是百户长身份的证明,然后留下了几句话给大哥。” 接过铁牌,程德看也没看,直接放入怀中,望着何三五说道:“都留下什么话?” “第一,说是大哥作为百户长所缺的兵员,由大哥自己招!这第二,便是以后我们可以不用再住在这里,说是我们的战功已经得到了他们的尊重与信任。大哥,我打听过,凡是住在这里的,都是不被元人信任的,甚至经常有无缘无故消失的。” “对了,还有千户大人通知说我们有五天的养伤时间,五天后要去千户长巴图鲁所在的千户所报到,到时会有新的安排!” 程德听后,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一次红巾军的袭击,倒是让他捞了个便宜——升为百户长,并可以自己招兵! 但一想到自己现在所住的地方,是元人所不信任的,不由地感到一寒! 还不待程德多想,何三五继续说道:“大哥,我们今后要在巴图鲁手下做事,我私底下打听了下巴图鲁的为人,据所打听的情况来看,此人好色怕死,但处事较为公正。” “是吗?看来,这巴图鲁又增加了我们起事的机会!”程德淡淡地说道。 “大哥,您说的机会是指那件事?” 程德点点头,“眼下我们可以搬出去,我们直接回那个庄子去,继续住在这里,浑身感到不自在!” 何三五没有反对,同时,何三五一一告诉其他弟兄关于庄子的基本情况。 其他弟兄听完后,纷纷对程德感到由衷地敬佩! “刚刚何三五已经把庄子的情况告诉了你们,事不宜迟,我们现在立即动身回庄子去!” “我们听大哥的!” 随后,程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庄子而去。 当程德等人出现在庄子外头时,李三七与杨威、罗燕领着庄子众人都出来迎接。 见此,程德走上前,拍了拍李三七的肩膀,笑道:“这几天有好好学本事吗?” “大哥,我是完全按照大哥要求做的!”李三七笑着回道。 程德转而看向杨威,“这几日练兵练的怎样?” 杨威恭敬地回道:“回禀主公,这几日在我和定国兄的狠狠操练下,已经有了大概的军队模样!” 程德满意地点点头,“做的不错,这几天你费心了!” “主公,这一切是属下应当做的!” 程德打量着杨威,心中感到很满意,至此,他才真的确定这杨威是真心投靠他的! “你所做的,我都记在心里!” 目光望向此刻罗燕,发现她容光焕发,青春貌美,不由地感到一种惊艳,“这几天庄子开销支出的账目做了吗?” “做了,奴婢已经整理出完整的账目,待会儿奴婢便把它给大人查看!”罗燕低着头,面庞通红,不敢望向程德。 “待会儿,你给我这些兄弟安排下住处,每个兄弟住的地方都安排一个人照顾着!” “是,主人!” 程德不禁眉头一皱,“今后你称我将军即可,至于主人这称呼,下次就不要用了!” “是,将军!” “我们先进去吧!李三七,你待会儿帮着罗燕一起安排好弟兄们!” “好的,大哥!” 一行人便进了庄子里。 跟着程德和何三五来的其他弟兄们,纷纷看到了庄子的豪华,以及庄子里站得笔直的那两百五十道身影,纷纷瞠目结舌! 看着他们的表情,程德适时地开口道:“各位弟兄们,这些人是我们起事用的兵!由于目前人少,你们每个人可以带领十个人,我目前能给你们的职位是十户长!等时机一到,我会根据军功,给你们公平的安排!至于何三五、李三七,还有杨威,他们先担任百户长,尤其是何三五,从中先挑选五十人作为我的亲兵!同时,何三五兼任亲兵统领,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还有,待会儿我会让罗燕,给每位弟兄房间送一个精心挑选的丫头,如果弟兄们愿意与之成婚的话,就由大哥做你们的证婚人!” 众位弟兄一听,都喜不自禁,此刻,他们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纷纷对程德充满了感激,都恨不得为其上刀山下火海! “大哥,我们都愿意!” “大哥,我也一样!”李三七摇晃着手说道。 程德看向何三五和杨威两人。 “主公,我愿意!” “大哥,我何三五也愿意!” “既然如此,那明天就同时操办一下,当然,丑话说在前头,弟兄们愿意跟着我,我自然不会亏待各位兄弟。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将来各位弟兄陪着我起事,必须要做到以下几点。” “第一,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是我们起事的目标!第二,如有谁奸淫掳掠女人,那么就不配做我程德的弟兄,谁若敢犯事,我必定根据军法处置,谁求情都没用!第三,对待良善百姓的财物,不可烧杀抢夺,还有,杀人者偿命!第四,凡战争所获财物,不可独吞,统一上交,按军功分配!” “万一将来若是谁战死沙场,你的爹娘、孩子等亲人,我程德帮你们养,我会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让孩子从小读书,长大了出人头地!” “我说的这些,你们都记住了吗?” “大哥,我们都记住了!”众位弟兄听到程德所说的这些,纷纷流露出对程德的敬佩,心中暗暗赞叹着程德的仁义! 而一旁的杨威,在听到程德的第一条时,感觉浑身热血都沸腾了,目光炯炯有神,看向程德的目光更加热切,心中呐喊着:这才是我杨威苦苦追寻的明主! 看着在场众位弟兄听进去的表情,程德感觉很欣慰,便笑着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各位弟兄心里都清楚!弟兄们跟着我程德起事,我程德又怎么会亏待各位兄弟呢?” “好了,你们身上都还有伤,先去休息,这事李三七和罗燕安排好!” “何三五,你从这里面挑五十个人出来,以后由你训练,这些人都将作为我的亲兵!平日里训练抓紧!” “是,大哥!” “杨威,等何三五挑选完后,继续由你先负责练兵,至于我的各位兄弟挑选兵员一事,也都由你安排,将他们挑选的兵员名字登记造册,弄完后送到我房间!” “属下谨记!” “洛公甫,你应该知道罗燕给我安排的房间吧?” “主人,小的知道!” “你带我去!” “好的。主人!” 在洛公甫的带领下,程德一路朝庄子内院深处走入,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中央庭院。 望着这幽静的庭院,程德很满意。 “主人,中间大的那间便是您的房间,旁边小一点的房间便是罗总管的房间,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大厅!” 程德点点头,“对了,你默写的书的情况完成得怎样了?” “回禀主人,小的已经完成了《孙子兵法》,并且将这书装订成册,已经送到主人书房里面去了。目前小的正在默写《史记》,才堪堪写了一点。” “嗯,很不错,继续保持!对了,除了这些,你会做账吗?” “主人,这个小的不会!” “那从明天起,我让罗燕帮你安排一个会做账的人教你,要用心学,将来我对你另有任用!” “小的多谢主人费心栽培!”洛公甫恭敬行礼。 “我看你这衣裳有些旧了,待会我让罗燕安排人给你做一身新的衣裳,天气也渐渐变冷了,保暖的衣物,也不能缺少,这些,我会让人安排好的!以后缺什么都跟我说!其他的小孩,以及庄子其他人也都会跟着一并安排了吧!” “小的谢主人!”洛公甫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湿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他,让他内心非常感动! “从今往后,你也唤我将军,这主人听得我别扭!庄子上下所有下人,就让他们喊我将军,这件事就交给你小子了!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洛公甫恭敬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望着洛公甫离去的背影,程德觉得洛公甫是个人才,值得大力培养! 随后,程德转身回了书房,将那本洛公甫装订好的《孙子兵法》拿出来,然后回到房间开始迫不及待地翻看了起来! 第十一章 起事 程德仔细地阅读着《孙子兵法》,身体靠着床边沿,脑海里思索着每一句的含义,以及想着该如何运用到实际的战场中。 在如今这个乱世,学习兵法,对程德来说,将是一件长期能够产生价值的事情。 而且,他尝试着适应着古代该如何行军打仗那一套,至于前世现代打仗那一套,对于程德来说,虽然他能弄出来,但考虑到这个时代环境,他担心会适得其反,便就此作罢,毕竟,步子迈的大了,容易出事! 曾经的王莽也好,还是隋炀帝也好,他们都是有大才的,但是,就是因为许多做法过于超前,触碰到了某些阶层的利益,才导致落得历史那样的下场。 对于历史,程德向来是怀着虚心若谷的胸怀去借鉴学习的! 一直以来,他记得中学时学过杜牧的《阿房宫赋》,里面有一句,在他看来,是非常发人深省的。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人从历史吸取最大的教训,就是没有吸取教训,这一点,为程德所重视、常自省。 历史,虽然被人打扮过,但核心的东西,依然散发着强烈的光芒,照耀着千古。 所以,程德不会贸然让过于超前的东西,出现在这个时代。 但,有些他还是会拿出来的! 想到这里,程德脑海中翻腾着一个个经典的战役片段,心中火热,尽全力消化着《孙子兵法》中的每一段、每一句。 就在这时,“梆梆梆”的声音响起于门外,程德将书页合好,然后皱着眉头看向门外,“谁在那里?” “将军,是奴婢罗燕,来这是送账本的!” “你进来吧!” “吱呀——”门开了,露出了罗燕的身形。 此时,罗燕玉面含羞,耳根通红,低着头,双手捧着一叠厚厚的账本,在轻轻带上门后,便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程德走过来。 “这些账本,就放在桌子上吧!” “是!” 等罗燕放好后,程德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比之先前,多了几分美丽,但程德现在并没有其他的杂念。 “兄弟们都安排得怎样了?” “全都安排好了,而且送过去的下人,都是经过我仔细挑选的,每个人都较为标致!” “现在天气转凉了,庄子上下,特别是洛公甫、王仕林这些孩子,给他们每人安排好保暖的衣服,以及一套崭新的衣物,洛公甫最近几天默写《孙子兵法》有功劳,给他多送两套。对了,你再安排一个会做账的人教会洛公甫做账!这些,你先记下来!” “将军,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暂时没了,庄子里如果缺少银子的话,直接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回禀将军,庄子里目前并不缺银子。此外,奴婢还有一事相告!” “你说!” “奴婢在未经将军允许下,便从外头接了一些刺绣的私活,望将军恕罪!”罗燕刚说完这句,便双脚跪地,头埋在地上! 程德放下书本,用双手将罗燕扶了起来,看向罗燕说道:“这事我原谅你了,我也知道你是为庄子考虑,但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待在庄子里头,不要出去了,至于那些私活,我让何三五去处理!” “奴婢谢过将军!” 程德盯着罗燕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今后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奴婢什么的,毕竟,你名义上是我的女人,就按妾身自称就行。” 说着,程德拉着罗燕在床头坐下,然后说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罗燕听后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回道:“都没了!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听到这里,程德便开口道:“那你今后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将军,奴婢——”罗燕眼眶湿润,似有眼泪将出。 见此,程德立即开口道:“咳咳,刚刚我说的难道你忘了?” “妾身谢谢将军,遇到将军,是妾身一生之幸!” 看着罗燕认真的模样,程德点点头,“明日众位弟兄的婚礼,都简单办一下,不需要邀请其他什么人,就我们庄子的人即可,至于酒的话,可以买些,就让李三七去买!” “妾身记住了!” “等过些日子,我送你一件礼物!” “啊——将军,妾身并无他求,有将军先前的话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送的礼物,就接着,就当是定情信物。平日里学会放权,不要太过劳累自己,累的话,安排下人去做就行!对了,等过段日子,你身上的担子大部分就交给洛公甫,到时候,你主要教我练字、读书给我听就行!” “妾身知晓了!” “正好现在有时间,你就给我诵读一下这本书,我闭眼听一会!” 程德将《孙子兵法》递给了罗燕,然后自己直接躺在床上,双手手臂枕着脑袋。 “开始吧!” 罗燕翻开书页,开始诵读《孙子兵法》...... 时间过了许久,罗燕发现屋内静悄悄地,还有一些鼻息声发出,转头望去,发现程德已经熟睡了,便慢慢地放下书,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随即轻轻地将床上被子盖在程德身上,看着程德熟睡的样子,眼中逐渐露出了笑意。 “将军人真好,如果一直都这样,那该多好!”罗燕心道。 当程德醒来时,发现房间悄无一人,看到被子时不禁猜想是罗燕所做,心中多了一些柔软。 发现肚子有些饿了,程德正准备去弄些吃的。 没想到正要起身时,发现罗燕正端着木托盘走了进来。 “将军,妾身看天已黑,而将军又没吃饭,所以妾身便做了些吃食,将军尝尝味道合不合口!” 程德没有客气,直接一屁股坐下,然后快速从罗燕手中接过木托盘! 在吃之前,程德看向罗燕,“你吃过了没?” “妾身吃过了!”罗燕回道。 可是,就在这时候,罗燕的肚子“咕咕”地响了起来,一时间房间静寂无声。 罗燕此时只觉得羞得想钻进地缝里,低着头,耳根发烫! “既然没吃,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程德边说着,边拉着罗燕坐下。 罗燕对此,感到有些不安,但看到程德递过来的食物,便沉默了,心中也很感动。 等吃完后,程德让罗燕回自己房间休息,而他继续看《孙子兵法》! 时间悄然而逝,等程德从书中挪开目光时,发觉天已经微亮,而他顿觉睡意较浓。 合上书籍后,程德闭目打盹了一个时辰后,便招呼着罗燕、以及庄子的下人,忙活着给众兄弟办婚礼的事情。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程德将婚礼办得很简单! 所有的流程,都被程德直接简化了,基本上拜完堂后,再连续干了几杯酒,就基本闹洞房去了。 这一天,是庄子非常热闹的一天,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夹杂着几分春意。 两天时间转眼而过,程德在读书中平静度过,而身上的伤口在药物帮助下也已经愈合。 当第三天到来时,程德带着众位弟兄一起练武! 至于练兵,则交给了李三七和杨威负责! 只是,到了黄昏时分,泗洲城城外厮杀震天,鼓声敲得惊天动地! 泗洲城城内笼罩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下。 程德派出何三五出去打探消息,而他此刻静坐在大厅,翻看着书,面色淡然。 大厅里,还站着李三七、杨威等人,不过,他们面色有些焦急,根本就坐不住! 半个时辰后,何三五回来了。 只是,何三五面色非常难看! “何三五,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大哥,刚刚我出去打听到消息,元军和城外红巾军交战损失惨重,甚至南城门还被攻破了一道口,闯进来的红巾军有一支百人队伍,正在泗州城城东大肆破坏,不过南城门的口子很快地被元兵用人命填堵住了!红巾军此时恐怕已经退去了,而城内元军上下经此一战精疲力竭,哪怕元军之精锐,也不复平日战力!” 听完何三五的话后,程德放下手中的书,陷入了沉思,绕着屋内大厅徘徊几圈后,目光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神色。 “众位弟兄,最近一直以来,我都在试图寻找合适的起事机会,我想,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吗?如今元兵上下损失惨重,更是精疲力竭,而红巾军也损失很大,可能已经退去,眼下正是我们的机会!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就不知道下一次要等到何时了!而且,这几天,我们的士兵一人都一把武器,已经做到令行禁止,也初有战力,富贵险中求,起事的时候已经到了!” “杨威听令!” “属下在!” “我命你带一百五十人拿下万户府,这个能做到吗?” “如果换做是以前,肯定不行,现在的话,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你现在就带着一百五十人去万户府,李三七你也跟着一起去!等拿下万户府后,迅速带兵再将千户所、百户所清理一遍!” “大哥,我李三七一定为大哥拿下万户长的人头,誓死完成大哥交代的任务!” “主公,杨威誓死完成任务!” “何三五听令,你带着五十人守护好庄子,保护好庄子里的人!红巾军估摸着迟早会来到这里,记住了,一个红巾军敌人也别放进来,能做到吗?” “能!” “很好,至少坚持住半个时辰,等我们完事了,必定赶回来!还有,大哥相信你!至于剩下的五十人,还有众位弟兄,你们敢陪我一起去拿下城门吗?” “大哥,我们都敢,谁不去谁是孬种!” “事不宜迟,大家立刻动身!” 程德说完后,立刻带着众位弟兄及五十位兵员,朝着东城门的方向迅速赶去。 与此同时,杨威和李三七带着人朝着万户府的方向而去! 事成,则将来或可称王称霸! 事败,则长眠地下! 程德心中即使非常紧张,但至始至终只有一个想法:他必须要成功,因为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第十二章 成功夺取泗州城 程德赶到泗州城东城门时,发现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快速瞥了一眼后,程德看着满地元兵尸体,没有多说什么。 而城外的厮杀声,已然偃旗息鼓。 红巾军此时早已经退去,不知踪迹。 当看到城门下有几道满身浴血的元兵挣扎起身时,程德冷冷地看向他们,“何九四,你带几个弟兄,送他们上路!” “其他几个弟兄,都随我上城墙诛杀元贼!” 程德领着人朝着城墙上赶去,当看到城墙前站着的那道身影时,程德眼里迸发出一阵杀意。 那道身影似有所感,转过头看向程德时,此人赫然是图门巴泰。 图门巴泰此时不禁一惊,看着程德身后的一群人都不怀好意,顿时出声道:“程德,你无故来此,想要做什么?” 随着图门巴泰的出声,守城墙的人纷纷朝着图门巴泰靠近。 程德望了一眼,对方有三十人,而自己人数更多,虽然对方人少,但作战经验丰富,不过,看他们摇晃的身影,似乎已经精疲力尽。 天意!优势在我! 当看到站在图门巴泰周围有许多汉人时,程德打算将原本诛杀这些人的决定改一还,只诛杀元兵即可! 于是,程德向前走出一步,望着图门巴泰及他身后的所有人,“泗州城万户府已经被我的人拿下,此时,那万户长的人头应该已经被砍下了,整个泗州城基本上已经被我掌控。” 说到这里时,程德发现此时图门巴泰身后的许多汉人已经面色大变。 “但我只诛杀元贼,你们中有很多和我一样都是汉人,基本上都是被元人逼着来当兵的!我跟你们一样,也是被元人抓来当兵的,我爹,还有村里各位长辈被元兵杀害的血仇,今日我程德一定要用泗州城所有元兵的人头血祭他们的在天之灵!” “不愿意与我们为敌的,都退到身后,我们只杀元人!如若谁敢助纣为虐,那么就不要怪我程德下狠手了!” 说到这里,程德冰冷的目光看向图门巴泰等人。 看着程德冰冷的目光,图门巴泰身后的许多汉人纷纷往后后退十几步,而还留在原地的还有十五人,其中,七人是元人,另外八人是汉人! “你们做了个聪明的决定!”程德看向那些退后的汉人说道。 “图门巴泰,今天,便是你的死期,谁来了都救不了你!”程德双手握紧短刀,脑海一片清明。 这段日子,程德发现自己的气力与日俱增,具体到达什么样的程度,程德目前尚且不清楚。 不过,在和杨威对练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和杨威不相上下了! 虽然,他很有信心对付图门巴泰,但他不会轻易大意,在他看来,狮子搏兔,必须用全力,决不允许一丝意外发生! 程德厉声大吼,朝着图门巴泰一方冲去,而程德左右也跟着一起朝着图门巴泰一方冲去,此时,犹如龙虎下山一般,气势逼人! 图门巴泰见势不妙,不敢托大,立即朝着左右高声喊道:“给老子杀了这群叛徒!杀!” 瞬间,两方直接在城墙上开始交战了起来。 一时间,兵器叮当声络绎不绝! 而程德自然在第一时间盯上了图门巴泰,图门巴泰亦是如此! 此刻,图门巴泰煞气冲天,而程德眼中的杀意仿佛凝聚成了实质! 两人猛地快速贴近,这时候,图门巴泰右手快速翻转长刀,率先发起猛攻,重重的一刀劈向程德的面门! 程德面容镇定,双手紧握短刀快速横挡,“叮”一声震天响! 同时,程德身体朝前移动,握紧短刀使用蛮力逼着图门巴泰往后退,并撞开图门巴泰的长刀。 图门巴泰眼见第一招就落了下风,对程德怒目而视,骤然间快速抓住被荡开的长刀,继续向程德回劈了过去,这一次,图门巴泰面容狰狞,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般大小! 程德也迅速握紧短刀,快速朝着图门巴泰的长刀劈了过去,并趁热打铁向图门巴泰面门快速连劈三刀。 眼见三刀都落空,程德又迅速向右侧移身子,狠狠地朝着图门巴泰面门砍去。 图门巴泰看到程德的冲势,便判断出这刀力劲凶猛。于是,图门巴泰心神一紧,下意识地迅速力贯双臂,提刀阻挡,眼里怒意冲天! 在之前,他可以随意拿捏程德,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才过了没多久,在气力上,他已经察觉到自己比之程德,竟然输了,这怎能不让他大怒? 此刻,图门巴泰心中对程德的杀意已经恨不得食其肉,烹其骨了! “铛!!!” 这撞击之声,此时听在图门巴泰耳边竟是如此刺耳,同时,图门巴泰脸色大变,他只感到自己整条右臂被一股强大的力劲震荡,瞬间发麻,几乎失去了知觉一般,而手中的长刀差点被震飞! 程德也迅速抓住这一机会,直接欺身而近,一脚踢在图门巴泰的腹部,图门巴泰铁青着脸,半声也没哼地挨了结实一脚! 嘶! 那股剧痛,瞬间传遍图门巴泰全身! 程德正准备翻转短刀,快速斜劈向图门巴泰的脖子,见此,图门巴泰眼睛露出一丝恐惧,急忙拧刀格挡,又是一声巨响骤起! 图门巴泰脸色剧变,此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已经脱臼了,便急忙换用左手! 可是,程德一直紧盯着图门巴泰,怎么可能会错失斩掉图门巴泰的机会呢! 就在这时,程德眼中寒光一点凝,浑身绷紧,全身凝力,新的一刀迅速而成,高举着劈向图门巴泰的头颅! 正当程德顿觉畅快之际,忽觉一阵阴风袭来,程德脸色一变,迅速抽回刀,侧身躲过! 眼看丧失如此机会,程德大怒,死死地盯着袭来的人,发现是一个汉人时,程德怒气冲天,手中紧握的短刀,直接一转一横,劈向来人脖子。 “噗!!”头颅飞空,血溅程德满脸! 而程德在解决偷袭的人后,仿佛化作了嗜血的修罗,看向图门巴泰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 图门巴泰好不容易拉开了与程德的距离,此时,他看到了程德的笑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中发寒。 在一刹那的功夫,图门巴泰意识到自己的困境,知道自己继续打下去,恐怕对自己不利。 没有多做犹豫,图门巴泰眼睛一闪,迅速独自一人转身朝着城墙下亡命奔逃! 程德见到这一幕,怎会让图门巴泰就这样离去! 打了这么久,程德都打出了火气! 于是,程德疾跑追赶,不到十息,程德便追上了图门巴泰! 程德快速用双手紧握短刀,斜劈向图门巴泰的后脖子! 图门巴泰吓得亡魂大冒,决定拼死厮杀,以此求活! 再次,两人兵器你来我往,碰撞之间便发出巨大的暴响,震得旁人耳膜发痛,周围双方的兵士看得看得胆战心惊,纷纷朝着旁边挪开了身子,害怕被两人的战斗给波及到。 只是,图门巴泰,在右手脱臼的情况下,用左手撑到现在,已经达到了他的极限! “铛”一声响,图门巴泰手中的长刀飞了出去,图门巴泰眼看着程德的短刀朝着他面门劈来,不禁大叫一声:“苍天可恨,天下可恨!” “噗!” 图门巴泰的脑袋飞落,朝着城下台阶滚落,台阶上的鲜血痕迹赤红,是那样刺眼! 程德盯着图门巴泰的尸体看了会儿,又看到周围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便趁机仰天长叹:“爹,还有村里各位长辈,今日,我程德替你们报仇雪恨了,你们若泉下有知,可以心安了!” 说完后,程德撇过头,看向剩下的人,刚刚反抗的人已经全部伏诛,剩下的是先前退后没有参战的汉人! 还不待程德说什么,这些汉人迅速放下武器,然后单膝跪地,低头露出了臣服的姿态,“拜见将军!我们想要投靠将军,还望将军收留!” 程德看着这将近二十人,笑道:“你们弃暗投明,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同为汉人,我自然是欢迎的!你们都起来吧!” “谢过将军!” 这些人起来后,看向程德的目光多了敬畏、敬佩、感激! 随后,程德看向何九四说道:“何九四,你带十五个弟兄守着这东城门,剩下的人都跟我去打南城门、北城门、西城门!” 就在这时,刚刚投靠的汉人中有一人站出来说道:“将军,西城门现在的守将,是我表哥,我可以说服表哥投靠将军,还望将军能让在下前去试一试!” 程德听了一喜,“很好,这件事如果完成了,我提拔你当十户长!” “属下必定完成任务!” 程德正想说去打北城门和南城门的时候,没想到,这时候又有两人站出来! 程德眯着眼看向这两个人,“你们这是?” “将军,我们兄弟二人愿意去说服北城门的守将,北城门现在守将是我们的姐夫,我们只需要向我姐夫说一下将军的武力,我们的姐夫肯定会立刻诚心投靠将军的!” 程德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便笑道:“很好,你们如果完成任务的话,我也给你们升任十户长!” “我们兄弟二人谢过将军!” “好了,你们三人就先离开吧!” 程德话音刚落,三人兵分两路,迅速离去。 看着三人离去,何九四有些着急,“大哥,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万一他们想借机离开,那该怎么办?” 程德笑了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当然,如果他们真的欺骗了我,那么,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刚刚图门巴泰的下场!” 刚刚投靠的汉人闻言心中一寒,望向程德的方向更加敬畏了! “事不宜迟,除了何九四带十五个弟兄留守东城门,剩下的人都跟我去拿下南城门!” 程德说完后,迅速朝着南城门奔赶而去! 只是,当程德赶到南城门的时候,程德发现了一个熟人——林山! 望着林山,程德心绪十分复杂! 而林山看到程德一行人来势汹汹的时候,便猜到了某些东西。 两人相望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程德知道林山不会投靠自己,虽然不清楚为何他那么死心塌地地跟着巴诺图,但眼下要想拿下南城门,就必须杀掉林山! 这件事不分对错,只分立场! 什么都没说,程德和林山两人对峙着,而程德带来的一群人和林山身后的二十人对峙着! 无论怎么看,优势都在程德的身上! 只是,林山面色淡然,缓缓地抽出了腰中的长刀! “巴诺图大人已经战死,他临死前把百户长这个职位给了我!巴诺图大人说过,生是元人,死是元鬼!而我只为报答巴诺图大人的知遇之恩!” 林山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开口,而是翻转着腰中的长刀,厉吼一声,朝着程德的方向冲来! 程德虽然心中为林山感到可惜,但立场不同,便决定了此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所以,程德也抽出了腰中的短刀,双手紧握着它,目光看向林山,寒意森森! “杀!” 两人快速贴近,兵器猛地相互撞击,“铛”地一声暴响! 林山面色骇然,看向程德的方向,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虽然林山心中疑惑为何程德实力大增,远远超过自己。但他心中惦记着另一件事。 看了身后的弟兄一眼,林山看向程德说道:“程德,我身后的弟兄,都是苦命人,如果我死在你的手上,希望你放过他们!” 程德看着林山身后那些人,并未搭话,在程德看来,这些人跟着林山感情深厚,而自己若是把他杀了,岂不是留下一个个敌人在眼前,这种蠢事他可不干! 林山没有听到程德的回应,心中了然。 于是,林山看向身后的弟兄一眼,“各位弟兄,我林山对不住大家!” “林山大哥,我们愿意与你共同赴死!谁来杀你,我就杀谁!” “与林山大哥共同赴死!!” ...... 程德听着林山深厚兄弟情,不为所动。 程德看向身后的人说道:“这些人甘做元贼走狗,已经无药可救,他们兄弟情深,我若是杀了他们的大哥,你们说他们会感激我吗?并不会,反而他们会想方设法杀我,还会杀掉你们,你们说这样谁敢留下他们吗?所以大家待会儿切不可留手!” “大哥一片苦心,兄弟们知道了,绝不留手!” 程德欣慰地看着这一幕,然后高举起短刀,刀尖朝着林山等人的方向,“弟兄们,随我一起杀!” 两方长短兵相接,你来我往,刀光寒影,血肉横飞。 没过多久,林山一方完败! 而林山不敌程德,被程德直接一刀砍死,饮恨当场! 程德吩咐众人打扫一下战场,而自己缓缓地向前走几步,看着天边尽头落日余晖,陷入了沉思。 不久,接连有人来报,北城门和西城门都已经拿下,万户府也已经拿下! 同时,何三五派人来报,那百人红巾军已经被他击溃收编了! 听到这些好消息,程德的心神悄然一松,心道:“泗洲城,我终于拿下了!接下来,大有可为!” 第十三章 雄心 距离程德掌握泗洲城,已经过去了七天。 而程德也将办公地点迁移到了万户府! 万户府陈设华贵,可程德身上依然穿着粗布麻衣。 虽然有好几位弟兄劝说他可以穿好点的衣服,但程德可不想过早地享受。 目前,他也只是拿下一个泗洲城,如果现在就开始享受,那还何谈推翻元朝!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句话,古人诚不欺我,历史上已经有太多血的教训了,而程德可不想被历史当作教训记住! 但通过这件穿衣的事情,让程德意识到军中出现了问题。 一个不能和士兵同甘共苦的将领,不是一个好的将领!尤其是在乱世,更是如此! 程德初次有了泗洲城这块地盘,还想要拿下更多的地盘,为了这个目标,程德决定找众位弟兄们一个个谈谈心。 当然,这件事,需要私底下进行! 如今,摆在程德面前的一个最大问题是泗洲城军队总人数堪堪才一千左右,经过红巾军两次的进攻,导致如今泗洲城士兵人员锐减! 好在,被灭掉的大部分是元兵,他也就不再感到心疼! 但要拿下更多的地盘,就得需要更多的兵,如今这点兵马,可支持不了自己走的多久。 思来想去,程德决定扩军增兵! 目前,程德暂定扩军三千!再多,就影响泗洲城的农耕劳作了! 不过,在增兵前,他决定先对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包括元人在内出手! 当然,如果元人心在汉,那么,他程德自然可以大度地网开一面,前提是这个元人没有做下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于是,他决定先派人去调查一番,在泗洲城城内,有哪些为富不仁之人,有哪些心向元朝之人,还有哪些元人等。 这种细碎繁琐的事情,需要一个极为耐心、细心、办事认真的人去做,自然而然地,程德便想到了何三五! 何三五心思细腻,在自己拿下泗洲城后,征得自己同意,便在城门前贴告示,告知城内百姓如今泗洲城做主的是诛杀元贼的仁义忠勇的起义将军程德,顺便把程德先前所说的驱除胡虏、恢复中华这样的大志向,以及英勇抵抗元军的事情也一并说了,一时间,程德大名在泗洲城如雷贯耳! 这一举动,不仅安定了泗洲城百姓的民心,同时也震慑了不少平日为非作歹的元人,让得泗洲城城内治安一下子清明了很多! 不过,程德深知,眼前的平静之下肯定是暗流汹涌! 如今,他要做的是,把这股暗流全都给填灭了! 程德坐在伏案上思索,没过多久,“哒哒——”声响起,使得程德从思绪中退出! “大哥,您找我!” 程德转过身,看向面色沉稳的何三五,“何三五,我有一项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这件事做好了,对我们这只起义军壮大来说,将会有许多好处!” “大哥,你尽管吩咐,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完成!” “泗洲城城内还有很多对我们敌视的人,这些人中,有元人、还有一些往日为富不仁的人,甚至还有一些愿意当元朝走狗的人,对于这些人,我向来是不会轻饶他们的!但现在有个问题,那就是这些人到底是谁?有多少人?这些我们都不清楚!” “所以,我想要让你负责暗中调查,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我只给你五天时间调查,调查清楚他们具体到底做了什么,有没有对我们这支起义军暗中使绊子!这件事完成后,我升你为小都统,可统领五百人,缺人的话,等后面增兵再补给你!” “大哥,此事,我何三五五天内必定完成!” “对了,你二叔有接来吗?” “大哥,我二叔听说我在泗洲城有了出息,他想带着一家人投奔我,如今正在路上呢!” “行,你二叔到了,记得跟我说一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请他帮忙!” “这事,我提前给二叔打声招呼,相信我二叔一定会帮到大哥的!” 程德拍了拍何三五的肩膀说道:“我们村里面,有读书识字的人吗?” 何三五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好像是有,不过,那人脾性古怪至极,喜欢独来独往,从定居我们村开始,基本上就没出过他的院子!” “这事,我怎么没听李三七说过呢?” “大哥,那人现在年纪有四十多了,一直住在村里后山半山腰上,对了,听村长说,那人是带着家人来避难的,具体做什么的也不知道,只听过村长说那人极有学识!” “是吗?看来,等忙完泗洲城的事情后,我得回村一趟,去见一见这人!” “到时候,就由我陪着大哥一起去吧!” “行,对了,我们村里面,你看能不能招兵,每个报名参军的人奖励一亩田,每个月发三两军饷,包一日三餐!” “大哥,其实,即便只包三餐,村里人还是有很多想报名参军的,这年头,许多人都快活不下去了!”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程德既然想要推翻元朝,让天下的汉人翻身做主,那么就得用足够的利益打动那些想要当兵的人,否则的话,是不会长久的!毕竟,这是一件长期的事情!” “而且,我是打算从我们村里招兵,然后让你训练,训练完后让这些兵当作我的亲兵,其他人我信不过,但村里人,我是信得过的,毕竟,大家都是同一个村子,知根知底!” “大哥,其实我们村的几个邻村也听过大哥的名,我觉得在其他几个邻村一起招兵,这样人数够了,他们也服大哥、敬重大哥!” “行,这件事,等你调查完后,由你亲自带人跑一趟,把这事情做好!” “好,大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现在就去忙了!” 程德点头后,何三五匆匆离去。 看着万户府外面驻守的士兵,程德指着其中一个人说道:“传我命令,让李三七来我这里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顺便让杨威也来一趟!” “是,将军!”士兵向程德恭敬地行了一礼后,便快速离开。 返回伏案后,程德想到十月即将过去,马上就是十一月了,看着伏案前墙壁上高挂着的完整元朝疆域地图,程德眼馋得很! 此时,程德心中盘算着在十二月前,拿下盱眙,然后再克滁州、夺定远,从而使得自己的地盘呈三足鼎立,互相守望互助! 望着地图上的盱眙、滁州、定远,程德眼中死死地盯着它们。 “就先忍忍,等清除泗洲城的敌对势力后,再扩军练军备战,然后我亲自带兵一举拿下它们!”程德喃喃道。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对军队的军职进行一番设计才行!” 想到这里,程德脑海中仔细思索,然后拿出一张纸,用毛笔在上面用简体汉字写下了大致的军职:十户长、百户长、小都统(统领五百人)、大都统(统领一千人,千户长可用于锦衣卫,暂时废除不用)、偏将(统领三千人)、牙将(统领五千人)、将军(统领万人,以示区别,自领大元帅,且大元帅还负责政事、民生等)。 看着这些,程德将它默默收起,想着等扩军完成后,就正式开始在军队中实施这些。 时下,还有一件紧迫的事等着程德做,那就是练字。 虽说他会写现代的简体汉字,但在这个时代,不会写这个时代的字,就相当于不识字、没有文化。 而之前,他有意让罗燕教自己,就是为了弥补这个短板。 这段时间,一有时间,他就翻看《孙子兵法》,不断地诵读,以及背诵,他相信,再给他几天时间,他就可以完全背诵下来。 而且,他除了背诵外,不断地结合脑海中所知晓的经典战役结合起来理解,对于战争如何打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只有战争,才会教会他真正的如何战争! 这是程德最深刻的体会! 撇开繁杂的思绪,程德将目光看向地图中的濠州! 濠州啊!朱元璋未来发迹的地方! 濠州郭子兴有个养女马氏,未来的她在历史上留下贤名。 既然知道这个女人的事情,程德想着在拿下盱眙、滁州和定远后,有必要去一趟濠州,然后拿下濠州,顺便拿下马氏,让她做自己的正妻。 至于她是未来朱元璋的老婆,关于这点,程德想的是,那是未来的事,在没有发生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变化,为何她就不能是我程德的老婆? 而且,还可以提前让朱元璋的未来变得更加曲折,让自己少一个敌人,既然知道未来的轨迹,作为要参与天下角逐的人,不这么做就是蠢! 思索着这些,程德心中对于如何拿下马氏有了一番计较。 虽说阴谋有些可耻,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枭雄,用用阴谋也无可厚非! 如果能够帮助自己早日结束乱世,即便一直使用阴谋也是可以忍受的! “马氏,你迟早是我的!”程德目光紧紧地盯着濠州,心中喃喃道。 “等着吧!迟早有这么一天的!”程德心中无比坚信这一点。 第十四章 肃正风气 没过多久。 杨威与李三七来了。 “杨威见过主公!”杨威恭敬地朝着程德行礼。 “李三七见过大哥!”李三七朝着程德作揖。 见此,程德看向李三七,笑骂道:“你小子什么学这虚头巴脑的一套了?” “大哥,礼不可废,正所谓——” 不待李三七所谓,程德直接打断道:“行了,这些话谁教你说的,下次再这样,我锤死你!” 李三七只好闭口不言,他怕继续开口,待会儿大哥就开始锤他! “我让人叫你们来呢?是想问问你们,我们拿下了泗洲城,下一步我们该如何继续壮大?”程德此番话存有考校之意。 杨威面露沉思,须臾,才开口道:“主公,属下认为下一步我们要先拿下盱眙!在拿下盱眙之后,主公可以接着拿下濠州!” “你说说你为何这么想?”程德看向杨威,面色平静。 “属下认为想要推翻元朝,单凭我们恐怕无法做到,而应该联合其他义军,共同讨伐元朝,如果主公拿下濠州的话,就可以与刘福通结盟,进而推翻元朝!” 程德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过,濠州我们如今有实力拿下吗?还有,即便拿下了,我们又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即便真的做到了,到时候与刘福通结盟,人家会搭理我们吗?甚至对方会不会蚕食我们的地盘?” 杨威听了程德的话后,陷入深思,皱着眉头想着如何回答程德的问题。 李三七在一旁也思考着这个问题,只是,时间慢慢过去,他没有想出答案。 “大哥,我认为打盱眙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下一步打不打濠州,这个要根据拿下盱眙后我们的实力进行判断,同时,对濠州那边的势力分布情况进行打探,了解后再作出判断。如果不能打,那我们换个地方打好了!” 程德看向李三七的目光中,多出了一丝欣慰,“李三七,你比之前肯动脑多了,这点我得表扬你,不过,继续保持,多观察、多思考,然后结合实际情况多总结,这是我对你的要求!” “大哥的话,我李三七记住了!”李三七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程德夸他! “你们的想法,我已经了解了。现在,我来和你们说说我的想法!” 听到程德的话,杨威和李三七站直了身子,目光看向程德。 程德指着墙壁上的元朝疆域图,然后看着杨威和李三七说道:“从现在,到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准备实行‘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战略。一方面,目前的一个阶段目标是下盱眙、克滁州、夺定远,拿下这几个地方,可以让我们的地盘在地形防守方面更加稳固,另一方面,在完成这几个目标后,派人潜入濠州,搅浑濠州的局面,浑水摸鱼暗中壮大,为将来一举夺取濠州做准备。” 程德停顿了会,这才继续说道:“也就是说,濠州肯定要拿下,但不是现阶段的目标。之所以现阶段不动它,是因为我想让它和颍州,以及刘福通当作元朝的屏障,对我们来说,坐看这两方互相削弱,而我们在背后慢慢壮大,才是硬道理!这是我近日思索出来的大致策略。” “主公英明!”杨威眼神看向程德时露出万分敬佩,心里对程德充满了敬畏,在杨威看来,这样的想法,无疑地非常高瞻远瞩,非常具有智慧! “大哥,你真厉害,换我这个猪脑子,肯定想不了这么多!”李三七佩服地看向程德。 “把你们叫过来,除了有考校你们之意,还有另一个意思,想要完成下盱眙、克滁州、夺定远的现阶段目标,必须要有一支能打胜仗的精兵,所以,你们两人要抓紧时间好好地操练士兵。还有,附近如果有什么山贼,你们也可以借机练练兵,击败山贼,还可以扩充兵员,这几天你们自己商量着办!五天后,我还有重任要交给你们做!” “主公,属下必定肝脑涂地,为主公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精兵!”杨威看向程德恭敬地说道。 “大哥,我也一样,不就是山贼嘛,由我和杨威兄一起出手,肯定可以将他们消灭个干净!”李三七脸上露出了微笑。 “你们有自信是好事,不过,该有的谨慎,还是少不了的!你们先去忙吧!对了,李三七,你把其他的兄弟都叫过来,我和他们深入地谈一谈!” 李三七听到程德的话,眼神一转,便明白了程德的意思。 说实话,李三七也对其他弟兄现在就开始享受了有些看不起,这才仅仅拿下一个泗洲城而已,但作为兄弟,他劝了几回,见没有效果便就不再劝了。现在大哥要找他们谈谈自然是好的,不然的话,他都要劝说大哥将那些人给免职了,免得将来拖累大哥! “好的,大哥的话,我一定带到!”李三七笑着说道。 随即,李三七和杨威再次向程德行了一礼,便离开了这座万户府。 当除了李三七、何三五、何九四的其他弟兄都来了后,程德与他们友好地商谈了一晚上。 驻守在万户府外面的士兵,隐约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本就笔直的身子站得更笔直了,目不斜视,因为他们也没想到,一向脾气温和的将军,竟然发了这么大的火,可真是前所未见,也不知刚刚进去的那些十户长到底是怎么触怒了将军! 直到深夜,这些弟兄面露愧色,纷纷在程德面前立下军令状,这样的行为绝不再犯,程德才停止了以理服人。 当这些弟兄走出万户府大门的时候,脑门冷汗直冒,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大哥,竟然会有这么吓人的时候!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也觉得大哥骂的很对,他们的目光还是不够长远。 一想到大哥说的将来一番奋斗下,完全拥有元朝整个疆域那么大的地盘时,他们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决定回去好好遏制不正之风,尤其是那些劝他们享受的人,必须要好好操练一下,不然对不住大哥溅在他们脸上的唾沫。 程德揉了揉眉心,看着这些弟兄离去的身影,心道:“总算没有陷入太深,能够及时幡然醒悟,不然的话,那可就难办了!” 解决了这么一件隐患的事情后,程德的内心还是很开心的。 不过,他的面色依然表现得很平静。 看着伏案上堆积如山待处理的公文,程德意识到人才的重要性,至少可以帮他减轻负担! 等何三五调查完后,拿到那份名单,进行处理后,他有必要去村里拜访一下何三五口中所说的那位奇人,程德看着伏案上的公文想道。 继续处理了几份公文后,程德便放下手头的公务,拿起短刀,就在屋内练起了刀法! 不知为何,程德发现自己的气力与日俱增,目前都能压着杨威打的时候,在感到爽快的同时,也对穿越前那道白光充满了疑惑。 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何把他带到这个时代来?难道是有什么使命吗? 一时间,程德一直坚持的唯物主义,竟然有些动摇了起来。 因为他无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难道说这是个平行世界?而非真的穿越到过去! 思考不明白的程德,想着等推翻元廷统治后,决定探查一下这个世界! 元朝,我该如何快速灭掉你? 乱世之际,人不如狗。 或许,结束这乱世,让人成为真正的人,便是上天带我来到这个时代的原因吧! 练了会刀后,程德又继续埋头处理着泗洲城的公文。 累并快乐着,或许是作为合格的枭雄所必须经历的吧,程德看着公文如是想道。 第十五章 邓友德 五天时间悄然而过。 天气日益增寒,泗州城弥漫着冷气。 此时,整个泗州城十户长及其比之职位更高的,全都来到了万户府议事大厅。 程德坐在中间上首,而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何三五、杨威,其他人依次根据职位排在他们身后。 许多人被程德通知来这里议事,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看着程德面无表情的脸,不禁暗暗揣测,恐怕与接下来议事有关。 只是,程德不先开口,整个大厅非常寂静,使得众人明显察觉到一种压抑的氛围,让人不禁紧张起来。 程德环视左右,轻叹一声,“泗州城表面上一片祥和平静,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平静之下却是暗藏着一场巨大的风暴!一不小心,在场所有人,恐怕都会死于该风暴之下!” “五天前,我让何三五调查泗州城城内的一些情况,没想到却查出来许多想要致我们于死地的一些人。对于这样的人,各位觉得该如何处理呢?” 程德这话一出口,在场许多人闻言,目光露出怒意。 “将军,这些人该杀!” “是啊!这些人该杀,没啥好说的,他们死不足惜!” “请将军下令,让属下前去砍了他们的头!” …… 看着此时议事大厅吵吵嚷嚷一片,宛如菜市场一般,程德缓缓抬手虚压,顿时场面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看向程德,等待着程德说些什么。 “我之前有说过,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是我们一直要做的事情!而我们也正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还拿下了一个泗州城,但现在却有人想要当元朝内应,企图联手元军,消灭我们!我本不想动刀子,奈何有人逼着我动刀子!既然如此,那就遂了他们的心愿!” “所以,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久,我将带领你们拿下更多的地盘。但在此之前,这泗州城也该真正处于我们的掌握下才行!权当拿这些人的人头好好震慑一番才行!只靠施行仁义,是行不通的!” “何三五,你把名单递给杨威,让杨威念一念有多少想要我们命的人?大伙都听一听吧!” 程德虽然语气平静,但在场众人都感觉得到一股深深的寒意——刺骨而入髓! 杨威郑重地从何三五手中接过如同一本书厚的名单,目光快速瞄了一眼,便脸色一变。 “念!”程德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杨威平复心绪,这才开始对着名单念了起来。 “十月廿四日早,格日木图心情烦躁,连杀十三名汉人奴隶,才平复心绪。” “十月廿四日晚,格日木图在家盛情邀请元朝商人额德涅图、巴利鲁赫谋划夺回泗州城,商议的办法为下毒与刺杀将军!” “十月廿五日,格日木图以重金先后暗中招揽一百名元人勇士!” “十月廿七日,格日木图派人想要出城联络位于定远和滁州的元军。” “十月廿八日,格日木图逼良为娼,致使张某女儿咬舌自尽,而张某被打断腿脚。” …… “十月廿八日,魏七六被巴利鲁赫收买,意图买通万户府中的庖人万某给府里下毒,被及时发现,魏七六已经被抓捕!” “十月廿九日,李六九被元人收买,监视万户府动静,被及时发现,此人已经被控制,并供出背后主使人是额德涅图!” …… 大厅里,杨威的声音一直没有停。 半个时辰后。 “停!”程德看向杨威。 “杨威,你马上带一百人去查抄格日木图德的家,抄家的家产全都封存到万户府府库中,至于格日木图直接杀了!期间,一旦有反抗的,全都格杀勿论!” “属下遵令!”杨威迅速转身离去。 “李三七,你马上带一百人去查抄额德涅图的家,抄家的家产全都封存到万户府府库中,至于额德涅图,就埋了吧!谁若阻挠,视同元贼作乱,全部处死!在场的十户长你挑选十个随你一起去吧!” “多谢大哥,大哥,我就选他们十人!” 看着李三七所指的人,程德直接同意了。 随着李三七带人离去后,整个大厅显得空旷了些! “何九四,你带着一百人去查抄巴利鲁赫的家!谁若阻挠,视同元贼作乱,全部杀死!” “大哥,我想让他们跟我一起去!”何九四快速指着其中七个十户长。 程德直接点头应允,何九四便兴高采烈地带人离去。 “何三五,你带二百人去除掉所有名单上与元贼沆瀣一气的走狗,一个都别放过!做完后,你带着这两百人,去把那个地方的东西全部取了,然后封存到府库中。剩下的十户长都跟着你吧!” “多谢大哥!” 望着何三五带人离去,而整个议事大厅重新变得空荡荡的,程德知道今日的泗州城将会杀的血流成河! 不过,明知道如此,该杀的还是得杀,他可不想将这样的祸患遗留在自己身边。 或许,从今天起,他程德会被某些人喊成刽子手了! 即便这样,程德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后悔。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为了后面的扩军计划顺利进行,他这样做没有错! 只是,想要打下更多的地盘,就必须储备足够多的人才才行。 而且,目前泗州城也需要一位能帮他处理政务的人才,这样他就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军事上。 人才难寻,或许是自己现在实力不够,吸引不到什么人才!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关于人才,程德准备现行阶段从庄子里面挑出几个帮忙处理政务。 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程德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洛公甫和王仕林两人。 有了他们两人相帮,想必自己轻松不少。 虽说最近他都忙于处理公文,但这些公文也不过是万户府以往累积的一些没处理的政事,而他也只是来得及每个都过一遍,做到心中有数,然后写个阅字。 文官体系几乎崩塌不成样子,每每想到这,程德几乎就很头大。 劳心劳力,碌碌无为,根本不怎么轻松! 这些的事情只能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目前使唤洛公甫和王仕林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 等过段时间地盘大了,他还就不相信没有文士来相投! 于是,程德走出议事大厅,来到大门外,望着正尽责驻守的左右两队士兵,指着其中两人说道:“你们去潜龙山庄,把洛公甫和王仕林带来!” “还有,让罗燕搬来我这里住,至于潜龙山庄交给其他人打理,把我的话完整地告诉罗燕就行!” 被委派任务的两人恭敬低头说道:“是,将军!” 关于罗燕的身份,军中上下都知晓她是将军的女人,虽然程德没有到处说,但几乎每个士兵都已经知晓。 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身影,程德想到之前罗燕写信征询庄子起个什么名字的时候,他就让人带话给罗燕“潜龙山庄”! 取这个名字,程德当然有自己的想法。 吃了点早点后,程德继续翻看《孙子兵法》,企图从中获取更多的智慧。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午时时分。 程德放下手中的书,走到门外面,看向驻守的人问道:“洛公甫、王仕林,还有罗燕他们到了没有?” “回禀将军,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到了,只是当时将军看书入迷,夫人叮嘱我们不要打扰!此时,夫人和洛公甫、王仕林在将军住的院里等待。” “行,我知道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邓友德!” “这名字不错,看你这样子,还没满十六岁吧?” “回禀将军,今年虚岁十六了!”邓友德挺起胸膛说道。 “读书识字吗?” “回禀将军,小的读过书,也识字!” “你现在什么职位?” “回禀将军,小的是将军帐下一小兵!” “有意思!你为何要当兵?” “回禀将军,小的是追随将军而来!本来我就是泗州城虹县人,但听过将军的事迹,让小的心生佩服,便偷偷瞒着家人参了军!” “你的上头是谁?” “回禀将军,是何十户长!” “看你的样子,是最近招的吧?” “不瞒将军,小的家里曾经与何十户长有过来往,在小的请求下,何十户长才肯收下我!” 程德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邓友德,心中非常欣赏。 “对了,你可曾练过武?” “小的随家父练过几年!” “很好,从今天起,你小子就跟着我,暂时当我的亲兵十户长!至于缺的人,等过几天再补给你!今后,就在我跟前做事,有时也会帮忙跑跑腿!你小子可愿意?” “小的愿意,谢将军提拔!”邓友德恭敬地朝着程德单膝跪地,脸上洋溢着笑容! “起来吧!今后好好表现!” 说完后,程德便朝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左拐弯,直走一段时间,便是程德在万户府的住处! 邓友德腰悬长刀,与程德保持三步距离,紧跟其后,俨然迅速把自己带入了亲兵的职责! 暗中观察的程德,对此非常满意。 没想到,在自己领导的军队里还被他发掘出一个能打仗的人才,心里还是颇为开心的! 走了没多久,程德已然来到了庭院,他也看到了洛公甫和王仕林以及罗燕的身影。 邓友德默默站在身后,目不斜视! “妾身拜见将军!”罗燕恭敬地躬身作揖行礼。 “小的见过将军!”洛公甫与王仕林躬身作揖行礼,神情严肃认真,并异口同声地说道。 “不用多礼!”程德危险地看向洛公甫等三人。 “洛公甫、王仕林听令,你们两人被我征辟为奏差,待遇与十户长等同,明日到万户府报道,协助我处理政务!” “属下谢过将军!”洛公甫、王仕林激动地朝着程德磕头感谢! “你们起来吧!之前我不是让罗燕知会你们少磕头,多作揖吗?这就忘了!”程德板着脸训道。 “记住了,做事一定要认真,不得马虎!洛公甫、王仕林,你们听到了没有?” “洛公甫(王仕林)谨记将军教导!” “行,你们两人今后就住在万户府议事大厅右边的那个办事房里面吧!缺什么跟我说,我让人处理!现在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去歇息着吧!” “我等告退!”洛公甫和王仕林再次作揖感谢,便离去了。 程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对罗燕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是妾身应该做的,倒是将军事务繁忙,可不要累坏了身子!” “既然来到这里的话,就把这里当成家,我一般住在这院子中间的房子,你今后就住在右边的房子,那房子我先前让人收拾了下,应该会让你住的舒适!” “妾身谢将军关心!” “从明天起,这万户府改名将军府,大门挂个好看的牌子,邓友德,这事交给你做,缺银子就跟夫人说!” “是,将军,小的一定做好!” “罗燕,如果觉得天气冷的话,你也可到我屋里睡!将军府缺少下人,这事罗燕你看着办!还有,在将军府收拾一个房间,让邓友德住下!” 程德说完后,便带着邓友德重新回到万户府议事大厅阅读公文。 罗燕看着程德的背影,眼中有些娇羞,“将军刚刚说天气冷让我到他屋里睡,这是在暗示我吗?” “看来,我也应该要主动了!将军这样的大英雄,将来肯定不止我一个女人!”罗燕喃喃道,目光变得坚定了起来。 用了午餐后,程德继续看《孙子兵法》。 两个时辰后,一个士兵带来一个消息:何三五的二叔已经到了泗州城! 收到这个消息的程德非常激动,他心中有很多想法,正好可以借助何三五二叔的手,将那些东西提前带到这个世上来。 想起这些,程德便非常激动! 于是,程德思忖一番,便让人去将何三五的二叔,安置在何三五住处旁边的一处庭院里,同时派人邀请何三五的二叔来自己这一趟,他想亲自见一见何三五的二叔,准备亲自考察一番! 第十六章 回村 何三五的二叔,是个老实本分的中年男子。 这是对方留给程德的第一印象! “小人给将军磕头了!”何三五二叔一见到程德,便下意识地双膝跪地,朝着程德重重地叩首。 见此,程德面容无奈,屈身将他扶了起来,“我是何三五结义的大哥,既然是何三五的二叔,自然也是我的二叔!以后二叔大可不必这样,咱们私底下见面不用行大礼。” “小的不敢!” 看到这一幕,程德只好由着他了! “二叔,你的名字叫什么?” “回将军,小的叫何七一!” 程德将何七一扶起来后,发现他神情拘束,眼神畏畏缩缩,不由地,程德从何七一身上想起了在这片大地上更多如同何七一的汉人。 “不知何三五有没有和二叔说过,我有一些事需要二叔帮忙!” “将军尽管吩咐,我侄子何三五能得到将军重用,小的不知怎么办报答,我唯一拿出手的就是会用木头做些小玩意,就是不知将军需要我做什么呢?” 程德看着何七一,脑海中想着该如何用何七一。 “二叔除了是木匠,还会其他的手艺活吗?比如泥瓦匠、石匠等。” 何七一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地开口道:“我其他的都会一点!” 程德听到这里,不禁面色一喜。 “二叔,正好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这件事非常重要,它关系到天下百姓民生福祉,把它做出来,将来必定青史留名,造福后人!” 何七一闻言,目光极为震惊,眼睛深处还有一丝恐惧。 “将军,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并不想青史留名,这留名的事情,还是将军来做!” 听到何七一的话,程德点点头。 “在我告诉二叔之前,二叔要保证,无论是谁,决不能泄露出去,” “小的答应将军,即便是我至亲之人,也不告诉,这个秘密会一直跟着小的埋入地下!如果小的违背了,必教我不得好死!” 看着何七一神色畏惧的样子,程德沉吟了会儿,便压低声音说了一些东西,而何七一不断点头,神色极为严肃! “刚刚说的,都记住了吧!按照这个配方做,做出来了东西,我会不吝赏赐!从明天开始,二叔只需早上去将军府,也就是现在二叔待的万户府制作这东西,在黄昏时分回家!制作的地方我会安排人挑出一个房间出来的!至于待遇,包三餐,每个月一两银子月钱!” “将军,这一两银子月钱多了,小的觉得包三餐就可以了!” “二叔,我觉得给少了,本来我想给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但怕二叔不同意,才折半了,二叔只能在一两银子月钱和二两银子月钱之间选择!不知道二叔选择哪一种呢?” “将军,我选一两银子月钱这一种!” “二叔刚赶来泗州城,想必身子会有些疲乏,多注意休息!” “小的谢将军关心,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就回家歇息去了!” 程德看着何七一一直低着头的样子,便同意了。 “好!二叔先回去休息,养好精神!” 看着何七一离去的背影,程德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 对于何七一这样的技术性人才,他可是非常重视的,每出现一个都是极为难得的! 程德决定派人暗中保护好何七一,他的安全不容有失,程德还期待着将来许多东西都能在何七一手中造出来。 何七一走出万户府的时候,背后汗水早已经湿透了,心中回想着刚刚的一幕幕,感觉在鬼门关走了一场。 他怎么也想不通,以往那个村里至孝敦厚的德娃,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么一个权势滔天、脑子有五六个心眼的人物,尤其是德娃那双眼睛仿佛可以看穿自己内心所有想法一样。 跟现在的德娃呆在一块,何七一感觉很不自在,而且会恐惧害怕。 难道真的像三五那小子说的,这德娃因为他爹的事,在大病一场后发生了改变。 果然,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说起来,这德娃也是个苦命人! 摇摇头,何七一叹息一声,离开了此地。 见过了何七一后,程德继续阅读《孙子兵法》。 只是,就在这时候,何三五一群人都回来了,在他们身后都是一箱箱财宝、字画、虎皮等。 当他们把这些东西都封存进府库中,才一起进入了议事大厅。 看着何三五等人乌黑战甲上还清晰可见的血迹,以及他们脸上的笑容,程德满意地瞥了他们一眼,“各位弟兄辛苦了!今天我们一定要不醉不归!” “邓友德在不在?”程德朝着门外喊道。 “在的,将军!”门外传来邓友德的回应声。 不到一会儿,邓友德气喘吁吁的赶到,连忙朝着程德行礼:“小的见过将军!” “见过各位大人!”邓友德笑着朝着在场其他人行礼。 “何九四,这小子我看很不错,让他做我的亲兵十户长,你不会拒绝吧?”程笑着看向何九四。 何九四立即回道:“大哥,邓友德这小子能跟大哥,是邓友德他的福气,我也替他高兴!如果邓友德日后做了什么错事,还望大哥能提点下他,这样我也跟他家里人有个交代了!” “大家瞧瞧,瞧何九四这话说的!”程德笑着看向众人。 “大哥,我嘴笨,不会说话,还望大哥不要计较!”何九四面红耳赤地说道。 “你什么人,大哥还不知道吗?这事就此打住,邓友德,今天我们弟兄高兴,你去夫人那里拿些银子,然后带人去城里最好的酒楼买些下酒菜,酒的话多买些,多多益善!大伙今天晚上都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小的这就去办!”邓友德急匆匆地往外跑。 “这小子!急急躁躁的!”程德笑着道。 “大哥,邓友德这小子还年轻,需要多历练,上几次战场,就好多了!”何三五开口道。 “这小子,不过还真是个人才!”程德笑着说道。 “就不说邓友德了,今天大家都做的很不错!所以,在今日我会论功行赏!” 程德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程德的方向。 “何三五,这次事情,多亏了你的尽心调查,为本次事情功劳第一,从今天起,你便担任小都统,可统领五百人!另外,赏白银五两!” “何三五谢谢大哥!” “杨威,此次事情,你也有功劳,先记着,等下次功劳一起升!赏白银十两!” “杨威多谢主公赏赐!” “李三七,你的功劳先记着,同样地,赏白银十两!” “谢大哥赏赐!” “何九四,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还有,帮我军招到了邓友德这样一个人才,即日起,你何九四升为百户长,赏白银十两!” “何九四谢大哥赏赐!” “魏晓,之前你率兵投靠我,又在此事上出了力,即日起升为百户长!赏白银五两!” “魏晓多谢主公提拔,多谢主公赏赐!” …… 程德对在场众人都进行了赏赐,众人都兴高采烈,纷纷激动不已。 “大家静一静,都听我说!”程德说话语气沉稳,面色沉稳地看向在场众人。 所有人又将目光汇聚在程德身上。 “经过这次对泗州城的清洗,泗州城总算是稳定了下来。接下来主要是扩兵备战,这招兵的事情由李三七、何九四、杨威你们三人共同负责,杨威为主要负责人,招兵人数暂定为三千,若是报名人数多,可视情况而定多招一些,但最多只能招四千人!” “这招兵年龄限制在十六至四十之间,招兵待遇为包一日三餐,每天一顿有肉,军饷为每人每月三钱,还可以分配一亩田地!说到田地,这次抄家,想必有不少地契吧?” “回禀主公,这次抄家,属下粗算了下,大约有二十一万亩田地!”杨威回答道。 “看来,这次抄家倒是抄对了!杨威,这二十一万亩田地,留下五万亩,以后用于给在场大家的赏赐,其他的都用作招兵分配!这分配丈量土地一事,就由杨威你牵头,由洛公甫和王仕林从旁协助!记得,都做好登记,事后将登记的册子送往我庭院的书房!” “属下遵令!” “杨威,我给你们十天时间用于招兵,然后再训练十天,之后会有许多仗要打。所以,大家一定要抓紧时间好好练兵,为不久之后的打仗备战!” “主公,属下记住了!” “大哥,打仗好啊!大哥指哪,我就打哪!” “我们一定会打胜仗的!” 就在这时候,邓友德回来了,在他身后跟着一群人,每个人手中拎着或盒子,或酒壶,或木托盘…… 邓友德指挥着众人摆好饭菜,安排好位置后,便又带着这些人下去了。 程德看着眼前三桌丰盛的菜肴,以及开了口的酒壶所散发出的酒香味,不禁食欲大开! 于是,程德便招呼大家坐好,笑道:“今天大家不醉不归,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大哥,我何三五敬大哥一杯!” “大哥,我李三七敬大哥一杯!” “主公,杨威敬主公一杯!” “大哥,我何九四敬大哥一杯!” “……” 程德望着眼前这一幕,脸有些抽搐,还没开始吃第一口菜,这群人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劝酒了,像是约好了似的! 不过,程德也不退缩,他来者不拒,几个来回,众人便喝得酩酊大醉! 至于程德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被邓友德抬到房间休息去了! 程德醉酒后,进入了一个美好的梦乡之中,那里让人痴迷、留恋,弥漫着浓浓的春意。 程德醒来后,头疼的厉害,当发现右边枕着的是熟睡的罗燕时,然后揭开被子看了一眼又放下,不禁默然。 “那个梦那么真实美好!没想到的是,竟然不是梦!”程德心中叹息一声。 也罢,迟早有这么一天,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既然做了,就好好负责,今后好好待她! 随后,程德便不再想这事,轻轻地穿好衣服退出了房间。 站在庭院中,程德抬头发现天才刚亮! 打了几遍太极拳,程德又从屋里拿出短刀练习起了刀法。 一个时辰后,程德返回房间,放下刀后,正准备出去。 就在这时,罗燕的声音响起了! “将军——” 程德转过头看了一眼,发现罗燕容光焕发,神色娇羞,目光迷离,便一下子怔住了在原地! 须臾,程德恢复了清醒,及时克制住了自己,“今天你好好休息,身子不舒服就躺着,至于到了饭点,我会派人让人送过来的!” “妾身谢过将军关怀!” 程德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罗燕看着程德的背影,心中只觉得无比幸福。 “将军刚刚看我的眼睛,好像要把我吃了似的!”罗燕喃喃道。 回想刚刚那一幕,罗燕觉得有些羞人! 忽然间,一阵疼痛从那里传来,使得罗燕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 “昨夜,将军——可真威猛!”罗燕说到这里,忽觉不合适,下意识地抬头,慌张地看看四周,发现这只剩自己一个人时,才稍稍安心了会儿。 程德刚走出庭院没多久,邓友德便来了。 “回禀将军,那外面大门的牌子已经换好了!” “嗯,不错!对了,洛公甫,还有王仕林在议事大厅吗?” “将军,难道您忘了昨晚让洛公甫和王仕林协助杨百户,在招兵后丈量并分配土地了吗!” “喝酒误事啊!”程德轻叹了一声! “杨威他已经开始招兵多久了?” “回禀将军,快接近一个时辰了!” “呃,这招兵情况怎样?报名的人多吗?” “这个——”邓友德面色有些犹豫。 “尽管说!”程德平静地说道。 “目前只有十几个人!”邓友德丧气地低下了头。 “可知晓是什么原因吗?” “这个不知!” “邓友德,你去外面百姓家打听下,看看是什么原因。打听好后,回来告诉我,我来解决!” “是,将军!那小的这就去打听了!对了,小的忘记提了,何小都统的二叔在将军府的废弃马棚,神神秘秘地忙着什么东西,属下让将军府驻守的五个弟兄负责在马棚外面盯梢了!”邓友德开口道。 “嗯嗯,派人盯着做的不错,今后二叔需要什么东西,就满足他的要求!但是,要保密!你去把这话带给那盯梢的士兵,并告诉他们认真对待此事,还有保护好二叔的安全!做好了,我升他们为十户长!” “是,将军!那小的先去叮嘱盯梢的弟兄那边,再去外面打听!” 程德直接点头同意了下来。 邓友德匆匆离开。 此时,程德心中很疑惑,自己已经把招兵条件弄这么好了,为何却响应者寥寥呢? 对此,程德只能耐心等待邓友德打听后的结果了。 他想着,如果百姓是有什么顾虑的话,那么就解决他们的顾虑,而且他准备等邓友德回来后,找个时间,亲自去外面调查一下,以便知晓百姓不愿参军入伍的原因。 光阴似箭。 半个时辰后,邓友德回来了。 看着邓友德满头大汗,程德便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回禀将军,刚刚小的打听了十几户人家,得知许多户人不愿家里人参军是因为惧怕元人的报复!他们都认为将军根本打不赢元人,所以——” “之前不是说城里百姓非常拥戴我的吗?怎么现在——”程德面色有些难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瞬间,程德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然后开口说道:“百姓无非是对我抗击元军信心不足,那么,咱就要提高他们的信心就好!” “这次招军计划不变,能招到多少是多少!邓友德,你再辛苦跑一趟,把我的话带给杨威他们!” “是,将军!”邓友德顿时感觉有些泄气,有气无力地回道。 看着邓友德的背影,程德决定回一趟从小生活的村子——张村! “来人!”程德大声喊道。 “小的见过将军!”一个士兵恭敬地长单膝跪地。 “你去把何三五叫来,就说我准备回村子一趟!把我这话带到就行!” “小的遵令!” 没过多久,邓友德去而复返,气喘吁吁地说道:“将军,小的已经把话带到了,杨百户说他一定会为将军招满四千兵!” 对此,程德不置可否。 “嗯,你先歇一歇,待会陪我去一趟远门。” “是!”邓友德苦着脸回应,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程德看何三五没来,便叮嘱了一个管送饭的丫鬟,让她到了饭点,准时将饭送往自己的房间给罗燕吃。 此时,将军府的丫鬟是罗燕昨天派人从庄子里要了过来的,一共十个。 此外,罗燕还让人将庄子里十个小男孩接了过来,让他们做使唤的下人,供程德用。 就在这时,何三五赶到了! 程德将回张村的事情跟何三五说了后,何三五立即让人牵来一匹温顺的马过来。 程德在何三五的指导下,总算初次掌握了骑马的技巧。 随后,程德在马上一声令下,带着何三五与邓友德,及二百身穿乌黑战甲的士兵,朝着张村缓缓而去。 在旁人看来,程德这样的一副派头,颇有一种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之感! 只是,程德此行,除了在村里及邻村招亲兵外,他更想见一见那位村里的奇人! 第十七章 入世 程德坐在马背上在想着,如果见到了那位奇人,该如何将他招揽过来。 难道要学历史上的刘玄德哭一下,然后自己再打出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的旗号,以仁义、以真诚让对方叩首就拜自己为主公? 只是,这读书人不好糊弄。 首先,哭就不是一个一般的活,怎么哭,如何哭,都是有门道在里面的。 程德很担心,自己如果哭的话,而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岂不是很尴尬? 并且,他对自己拙劣的即兴演技有点担忧,对方年龄四十岁,已经算是见多识广的年纪了,又是个读书人,论耍心眼,程德没有自信胜过对方。 其次,自己身上没有那种一让人看见,便纳头就拜的魅力,虽然他承认自己长得很英武不凡,但这对男的没有用,再说了,他也没有龙阳之好。 索性,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船到桥头自然直呢! 忽然间,程德脑海中闪现出横渠四句,想着,也许这四句可以起到奇效。 毕竟,哪个读书人在这四句面前不甘拜下风呢?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为了招揽人才,这次,程德只能厚着脸皮借用一下这四句话了,虽然有一点羞耻。 不过,一想到前世看过的小说主角,在重生古代后,通过剽窃华夏历史上杰出诗词大家的诗词,使得自己官运亨通、美人投怀送抱,便不再觉得羞耻了。 依稀记得当时,他看完后对主角非常鄙视,只因为那个主角不是他。 如今,自己果真重生了,可惜是元末! 在这乱世,诗词有什么用呢? 如果不结束乱世,做个文抄公,每天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弄不好还可能因此丧命。 毕竟,名声大了被乱世枭雄看重,只要选择了一方投靠,其他的几方为了削弱投靠的那一方,或下毒,或刺杀,或设局,只有想不到的方式,但最终会无比凄惨的死去。 撇开这样芜杂的思绪,日月如梭,程德一行人逐渐看到张村村口映入了眼前。 看着逐渐逼近的张村,程德想起刚来的那会儿,不禁感慨人在乱世,身不由己。 张村此刻上空炊烟袅袅,路上没碰到什么人。 但程德这一行人,还是将张村给惊动了。 不久。 程德令人停下,在其前面,正有一位满头白发、身形消瘦的老人,带领着一群年轻力壮的人,站在了通往村里的路中央。 “各位军爷,不知来我张村,所为何事?”老人恭敬地朝着程德等人行礼,浑浊的眼角里写满了畏惧。 “村长,我是何三五啊,这个是大哥程德!”何三五连忙向前搀扶起了村长,并向村长说明了身份。 “你是三五,这是阿德?”村长吃惊地看向何三五与程德。 程德下了马,看向村长,笑着说道:“村长,我就是程德!” 听到程德的话,村长仔细地盯着程德和何三五一会儿,才开口道:“真是你们啊!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不过,你们两个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程德看着村长身子颤颤巍巍的,便快步向前,扶着村长右手边,而何三五扶着村长左手边,缓缓向前,而跟着程德来的士兵全都紧跟在身后。 “村长,最近村子可还好?”程德面露微笑,看向村长。 村长将头转向程德,抓着程德的手,“自从你和三五他们被元兵捉了去,这村子便冷清了许多,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了!不过,看到你们没事,我这心总算踏实了许多,你和三五各自的父亲都被元兵害死了,而你们各自的母亲又都在你们小的时候,早早地离开了你们!不说这些了,你们没事了,我心里高兴啊!” “村长,咱们泗洲城的元兵都被大哥给消灭了,现在咱们泗洲城做主的人换成大哥了,大哥如今是一个闻名泗洲城的将军了!”何三五在一旁接着村长的话说道。 村长眼中惊讶万分,不可思议地看向程德,良久,才道了句,“做的好!给咱们村里那些因元兵死去的人,总算报了仇了!只是,作为村长,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走了眼!我以为阿德会成为一名读书人,没想到,却是成了一个将军!回想起来,你这名字,还是我给取的。我识字不多,这德字是我会的那几个之一,当年你父亲找上门来,让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就取了德!” 程德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是眼前村长所取,便暗暗记住了这点。 “村长,村里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如今这泗洲城我的话,还是很管用的!”程德看向村长,拍着胸膛。 村长听了后,却是皱了下眉头,神情有些犹豫。 但就在这时候,村长带来的年轻人有一人开口道:“德哥,我们村今年收成不好,又加上之前被元兵多次强行征粮,很缺粮食,许多村里人都饿了好多天了!” “七三,你——阿德也不容易!”村长有些生气。 程德内心受到几分震动,“村长,这事我来处理!邓友德!” “来了,将军!”邓友德小步快跑到程德面前。 “你带一百人返回泗洲城将军府一趟,从夫人那里多取些银子,在泗洲城的粮食商铺多买些粮食,然后把粮食都运过来这里!” “是,将军!”邓友德点了一百人,便急匆匆地带人离去。 “村长,粮食的问题解决了,咱们进村聊聊!”程德话音刚落,村长所带来的年轻人纷纷感激地看向程德。 “瞧我这记性,走,咱们进村,阿德可是刚刚帮我们村子一个大忙,可以说,阿德是对大家有恩的,你们这些人可都要记在心里!”村长叮嘱着他所带来的年轻人。 随即,村长领着程德等人到了村长家中做客! 而程德回到张村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尤其是程德成了泗洲城的主人时,更是将村里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纷纷感叹道:“打小,我就知道阿德是有出息的孩子!没想到,他会这么有出息!” 村里许多人都来到了村长家,但看到村长家外面站着的一百泗洲城士兵时,便老实地站在门外,纷纷朝里面伸着头张望着。 更有甚者,像是自来熟一般,向泗洲城其中一位士兵凑近,“这位兄弟,我听说德哥是你们的将军,而且现在是泗洲城的主人,这是真的吗?” 士兵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着乌黑战甲,脸上神色温和,想着眼前问话之人或许是将军的发小,便回了一句,“没错,将军是个大英雄,他消灭了可恶的元军,让泗洲城的治安大好,而且将军也免除了元朝的各种徭役,待老百姓更是爱民如子!” “我跟你说,我曾经亲自见证将军是如何斩杀凶猛的元军将领的,那真是天神下凡一般,让元军将领当场吓得尿裤子了,见我们将军,只是一个劲的跑!可咱们将军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就追上了。当时,将军就那么一跃,然后从空中斩下了元军将领的头颅!随后,那些元兵恨不得多生几条腿,只是遇到了将军,最后都被砍了头,可算是为我们汉人出了口气,报了仇!” 嘶! “德哥竟然变这么厉害了,没想到啊,我看走眼了!现在德哥真威风啊!” “将军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如果是一般的人怎么会提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样的口号?听听,就觉得很得劲!” “这——怎么跟我以往认识的德哥不一样了!” “我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听说咱们将军好像是因为父亲被元兵害死了,然后整个人大变,变得更加威武勇猛,也变得更加聪明!” “哎,德哥也是个苦命人!对了,兄弟,我看你们这穿的好威风啊!我也想穿着这身战甲!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啊?” “这个,你得问将军!” “说的也对,看来有机会要找德哥聊聊!” “好了,就说到这了,我的头都看向我这边了!”士兵说完后,便不再开口,身体站得笔直。 ...... “村长,这次我回来,一是想要看望大家,这二是想要见一见咱们村里的那位奇人,三是想要在咱们村及邻村附近招些兵!”程德面对这位村长,并没有隐瞒。 “阿德,你说的那位奇人,早在前几天,就带着家人离开了咱们村!如今,他不在村子里了,或许永远也不会再来了!”村长面露遗憾,看向程德! “走了?”程德有些失落,或许这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很快地,程德脸上恢复了平静。 “村长,我想在村里招些人作为我的亲兵,亲兵是负责我安全的,对其他人我不怎么信任,但咱们村里的人,我倒是信任的!”程德抓着村长的手说道。 “村长,大哥可是立志要推翻元朝,给我们汉人打出一片天下的。还有大哥曾经跟我们说过,他希望将来有一天,天底下所有的汉人都能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能够娶妻生子,堂堂正正地做一个汉人,而不是任凭元人宰杀的畜牲!”何三五适时地开口道。 村长听了何三五的话后,沉默了许久。 尔后,村长将目光看向程德,叹息道:“我从未想到,有生之年,在我们村里,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我们村许多人因元人而死,而阿德又有如此志向,我这一无用村长必将为阿德劝说村里人,帮阿德招到兵!” “村长,在咱们村招兵,包一日三餐,军饷每个月三钱银子,还发一亩田地!”何三五开口道。 听了何三五的话,村长激动地拍了下大腿,“刚刚我只有两成把握说服村里人,现在我有十成把握了!” 忽然,程德开了口,“等等!” 何三五和村长同时将目光看向程德,目光有些疑惑。 “这条件我想改一改,每个人包一日三餐,每天一顿肉,军饷每个月还是三钱银子,发两亩田地,这是当亲兵的条件!还有,如果期间有人不幸战死,那么会得到抚恤金十两,同时会刻入英灵碑,受天下人铭记,青史留名,其家人我会帮忙照顾,还会让他们的孩子学会读书写字,将来能够做官!” “大哥——这条件会不会太好了点?”何三五瞠目结舌地看向程德。 村长也是对程德所说的条件动了心,如果可以,他也想去当兵,可是自己这马上就要入土的人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总不能过去给敌人送人头吧!好在他还有两个儿子,四个小孙子。 程德平静地说:“当兵都是拿命去拼,跟命比起来,这些都算得了什么呢?况且,唯有如此,才能让士兵更加勇敢杀敌!” 何三五听了后若有所思,暗暗记下了程德所说的这番话。 “这种条件,目前试用于我的亲兵,等过段时间地盘大了,就全军推广!”程德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口道。 何三五这次没有开口反驳,而是思考着大哥这样做的好处,越往深处想,何三五的眼睛愈发发亮。 “阿德,咱们村的相邻几个村子,就由我这个老头去说服他们村的村长,想必他们都会同意的!而且,我还想让这些村长去劝说他们临近的村子,希望能够帮到阿德!”村长真诚地说道。 程德听了后,目光流露出几分惊喜,看向村长,“村长,那这事,就拜托您了!目前,我就暂住在村里几天!等人招完后,我再回泗洲城!” “行,阿德你自己看着办!”村长笑着道。 在村长家里吃了简单的午餐后,村长便准备在村里挨家挨户地劝说。 只是,令村长没想到是,等他才劝说了几家,整个村子都知晓了,然后事情出奇的顺利。 随即,村长马不停蹄地朝着邻村奔走劝说。但程德不放心村长,便派了一队十个人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张村报名参军的年轻人有三百二十人,得知此事的程德心中颇为开心。 当夜幕降临时,村长回来了,还告诉程德他已经说服了邻村几个村长,只等明天,便会有人来报名参军。 同时,邓友德买来的粮食,足足十几车粮食,也到了村里,程德亲自给村里人分发粮食,每户人都可以领取一袋粮食,一直忙活到很晚。 当晚,村里到处飘着炊烟,整个村子被热闹与欢快笼罩着。 对于村长在其中的奔走,程德自然看在眼里,晚上便与村长多喝了几杯,偷偷留下一些银两,然后返回自己家住处歇息。 至于程德带来的其他人,都是借住在村里数十户人家。 泗洲城里一处幽静的庭院。 “先生,为何您要从张村离开来到泗洲城呢?您不是说想要投靠程将军的吗?为何特意避开他呢?”一个身穿白衫的年轻文士,看向前面文士装扮的青衫男子,同时用手势比划着。 如果有人在场,肯定会认出这手势,豁然是手语! 青衫男子面色平静,径直走到一张放有笔墨纸砚的石桌子上,摊开大纸,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用力地写出一行字,“观其行,仁义乎?再观其言,信乎?后观其人,容人乎?” “先生之意,弟子知晓!只是,先生欲用几天?”身穿白衫的年轻文士开口问,同时用手势比划着。 青衫男子只盯着年轻文士嘴唇,然后没有半点犹豫,在纸上写道:“四十”! 年轻文士叹气道:“希望吕先生的判断没有错吧!先生信任吕先生,已经隐居了十几年,此次突然决定入世,也不知那程将军究竟有何造化?我倒是很期待与他见上一见!” 青衫男子这次没有再动笔写什么,而是怔怔地望着无边无际的夜色,尤其是望着满月时,目光有些出神。 第十八章 人心难测,不如不测 1351年十一月一日,将军府。 程德翻看着在张村招兵的登记名册,企图从中找寻出历史上熟悉的名将。 然而,反复翻看几遍,依旧没有。 在张村呆了两天才招完兵后,程德便告别村长,然后和村里的人都接触了一下,给人留下了一个仁义、勇武、至孝的形象后,方才离去。 张村招到的兵共有一千一百二十人,这些人中,大多来自张村的邻村。 这其中,村长出力甚多。 为了投桃报李,在村长将两个十七岁孙子交到程德手上后,程德当场在村长和何三五面前,直接提升他们做了十户长。 不过,他们要在何三五手中,和其他新招的兵一起训练十五天,通过了训练考核后,才可以担任十户长。 这样的结果,皆大欢喜。 而杨威负责在泗洲城招兵,结果响应者寥寥,只有不到百人愿意参军。 程德了解情况后,索性便提前结束了泗洲城的招兵。 新招的兵,全都被程德安置在泗洲城校场。 为了安顿好这些兵,程德直接在泗洲城校场建立了大营,由何三五负责训练他们,同时调杨威与李三七去帮忙,并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十五天内这新兵一定要能打仗! 时不我待! 在何三五他们练兵之余,程德派出两支斥候队伍,一支以邓友德为首的斥候队伍,负责勘察盱眙地形,以及城内元兵分布情况,一支以何九四为首的斥候队伍,负责记录滁州地貌,并查探滁州城城内元兵的情况。 而这两支斥候队伍,程德都让他们化作商人队伍,混入城中。 为了不被元军识破,程德还专门从将军府的库房中拿出一箱子虎皮,分成两份,让以邓友德和何九四为首的每支队伍都带着一份。 同时,程德还专门找来泗洲城城内有丰富经验的商人,以十两银子为酬劳,向他请教一些行商的相关事项,包括虎皮定价、该如何招来买家、交易等,而商人据实告知。 程德把这些全都教给了邓友德与何九四,直到他们都能完整记下来后,程德才将打探元军情况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做足了这些准备后,程德现在只要耐心等待即可。 正当程德准备练习刀法时,何七一让人告诉他——东西做出来了! 程德喜不自胜,连忙赶到马棚。 “小的见过将军!”程德甫一出现,何七一连忙躬身行礼道。 看着这次何七一没有直接下跪,程德颇为欣慰,没有辜负他专门派出了洛公甫耐心教导他。 “二叔,那东西真做成了?”程德双眼紧盯着何七一。 “回禀将军,真做成了,就是这!”何七一指着不远处地上的水泥。 程德凑近了看,反复盯着,心中颇为激动! 没错,这就是现代的水泥! 不久,程德迅速平复心绪,转身望着何其一,良久,才开口道:“二叔,此次水泥能够完成,你功不可没,有这份功劳在,我保你一生平安!同时,我稍后会派人赏赐二叔两百两!这次,二叔可不许拒绝!” 何七一复杂地看着程德,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何七一欲言又止,但还是说出了口,“将军,这水泥我看用处不大,会不会太耗费钱财了呢?” “二叔,你在做这水泥期间,应该是最清楚的,这水泥花不了多少钱!”程德笑着道。 何七一想了想,确实如此,可是又想,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当看到程德脸上坚定的神色,何七一沉默了。 程德虽然把水泥的配方告诉了何七一,但没有告诉他自己制作水泥真正的目的。 水泥加入石子或者砂就会变混凝土,这个过程就是水泥的凝固硬化,这才是程德所期望的最终目的。 忽然,程德脑海中浮现了以前所记下的一些常识。 《通典·兵五》:“於城外四面壕内,去城十步,更立小隔城,厚六尺,高五尺,仍立女墙,谓之羊马城。” 而程德制作水泥,一开始便有两个目的,一是等一统天下时,他要建造水泥做的房子给百姓住,二是加入石子或者砂变混凝土,用作建立羊马城。 对于泗洲城的防御,程德并不满意。 所以他想过为防守御敌,而在城外筑的类似城圈的工事,其中混凝土的出现,可以极大地提高防守能力。 毕竟,泗洲城作为大本营,不打造得坚固些,心中怎么都不踏实。 想到今后泗洲城防御能力可以很大地提升,程德心中颇为开心。 不过,他并没有将混凝土这种东西告诉何七一,相反,他会把这东西告诉洛公甫,由他负责监督羊马城的工事,而杨威从旁协助! 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是程德一直暗暗提醒自己的事情! “将军,小的想把这完整制作水泥的工序,在将军面前演示下!”何七一紧紧看着程德,心中却有些莫名的恐惧。 就在刚刚,何七一看到程德眼中的寒意,或许不是针对自己,但那一幕却深深烙印在了何七一脑海中,如今他只想抽身而退,不然心中总觉得不踏实。 程德点了点头,于是,何七一认真地将水泥的每一道工序,边讲,边动手操作,从头至尾,全都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 程德默默地将这些工序全都记在了脑海中,并且打算将这工序配方交给罗燕,让她监督水泥的制作,旁人一律不能插手。 而且负责水泥制造的人,必须是自己信任的人,还需仔细挑选才行! 何七一演示完后,如释重负。 “二叔,这几天,辛苦你了,接下来,你先休息一段时间,等过段日子,我还有些事再找二叔帮助!” 何七一听到程德的话,心中一个哆嗦,暗暗叫苦的同时,还是当场应了下来。 “二叔,我听何三五讲起过你,你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有出息,成为一个读书人!据我所知,二叔的幺儿已经七岁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将他送到将军府,我会安排人教他读书识字的,将来必会光宗耀祖!”程德语气温和,眼神平静。 何七一沉默在当场许久,才苦涩地开口道:“明天,我会送幺儿到将军府的!” 程德走上前,拍着何七一的肩膀,笑着道:“二叔,你这神色,弄得我要怎么你幺儿似的,我什么人,二叔您还不清楚吗?毕竟,我和何三五都是在一个村长大的!再说了,你幺儿在我面前是个晚辈,我就觉得很亲近,村里人都知道我最信任咱村的人了!” 何七一看这程德脸上爽朗的笑容,一时间有些糊涂了,到底哪个是将军呢? “或许是我多心了!”何七一心道。 “小的没有,刚刚只是感觉有些疲惫!”何七一连忙回道。 “是吗?我看也是,要不二叔回家好好休息,需要我派人送二叔回去吗?” “将军,不必了!” “那行,二叔好好休息,待会儿两百两银子也会紧跟你后面,一起送过去的!” “多谢将军,那小的告退了!”何七一躬身行礼后,便匆匆离去。 望着何七一的背影,程德不禁扪心自问,“我做错了吗?不,我没做错!” 程德握紧拳头,须臾,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人心难测,不如不测,都按最糟糕的结果想问题,才是稳妥的。”程德心道。 或许自己变了,但,这才是枭雄的必经之路! 作为泗洲城的主人,不由他不想的更多、更深、更周全! 立场决定行为模式! 程德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说服了自己,不,或许并没有说服,他只是给了自己一个良心不痛的借口。 “只希望二叔将这配方永远忘掉,这样,对大家都好!否则的话——”程德心中叹息了一声。 “来人,让洛公甫来我这儿!” 驻守在马棚外面的士兵立即应道:“是,将军!” 第十九章 泗州军 程德又安排一个士兵带着两百两,送到何七一家里,便耐心等着洛公甫。 “洛公甫见过将军!”洛公甫躬身行礼。 “我找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程德的视线落在洛公甫身上。 “请将军吩咐!”洛公甫神情严肃,表情一本正经。 “你看这!”程德指向水泥。 “将军,这是何物?” “这是水泥!我交给你的事情和它有关!” 洛公甫目光充满了疑惑,不解地看向程德。 “你去找些石子过来!”程德仿若没有看见洛公甫的神情。 洛公甫依言,就去找了些石子,用手捧着走了过来。 “把它放进水泥里面!”程德吩咐洛公甫道。 洛公甫才将它放进水泥里面,然后加入了适量的水,均匀地搅拌了几下,就这么地,等待着水泥的凝固硬化。 良久。 地面上多出来一道高约一尺,长约三尺的一堵小墙。 “我的刀给你用,你朝着它砍!”程德把刀递给了洛公甫。 洛公甫按照程德的吩咐,双手紧握短刀,然后奋力地朝着地上的小墙劈过去。 “嘭!” 地上的那堵墙纹丝不动,依旧稳稳地屹立在那儿。 这一幕,落入洛公甫的眼里,却是让他无比震惊。 “我打算把这个用来建一道泗州城的城墙,也就是羊马城,从而增加泗州城的防守能力。而我想要把监督泗州城城墙的重任交给你负责,当然,我会派杨威从旁协助!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你可敢接下这个重任?” “将军,属下愿意!”洛公甫激动地跪地叩谢。 “你先起来!刚刚我给你演示的东西都记住了吗?”程德温和地看着洛公甫,目光平静如水。 “回禀将军,属下全部都记得!”洛公甫连忙回道。 “很好,从明天开始,你就开始监督这工事,记得不要泄密,刚刚给你演示的,尽量找庄子出来的人,你给杨威提一句,他会知道怎么做的。另外,夫人会管水泥那块,缺水泥就找夫人要,要做好登记!还有,你去把夫人叫过来这里!”程德朝着洛公甫说道。 “是,将军!”洛公甫应了一声,便转身快速离去。 不久。 罗燕匆匆赶来了。 “妾身见过将军!”罗燕躬身行礼道。 “我有一件重任交给你,这件事关系着泗州城数十万百姓的存亡!”程德面色严肃,目光紧盯着罗燕。 感受到巨大压迫的罗燕,顿时有些紧张,看着程德说道:“将军,您尽管吩咐!妾身就是死,也会帮将军完成的!” “你待会好好看着,把每一道工序都记住,我开始了,看好了!”程德叮嘱道。 就这样,程德演示,罗燕观看并牢记着。 当全部演示完毕后,程德才停下,目光注视着罗燕,“都记住了吗?” 罗燕回道:“将军,妾身都记住了!” “很好,从明天清晨开始,就在这里,我会派一百人协助你制作这水泥!” “是,将军!” “我刚想到一个法子,水泥的制作分五道工序,每二十人负责一道工序,最后一道工序的二十人必须等待前面四道工序完成。此外,我会调李三七过来协助你!” “将军,妾身都记住了!” “每二十人隔远点,知道了吗?” “妾身明白!” “行,从明天开始,把钱都用于购买这些原料,原料是这些!如果钱不够,就挪用府库的钱,不过,要记得来我这拿令牌!”程德说完后,凑近罗燕的耳朵,把原料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罗燕双耳通红,面如红霞,轻轻地点头。 “采购原料的人,每一个负责一种原料!明白了吗?” “妾身知道!”罗燕回道。 “晚上回我屋里睡!”程德很平静地说道。 罗燕的脸通红,低着头小声应了下来。 程德让罗燕下去休息后,便起身朝校场军营走去。 到了校场后,何三五、杨威、李三七纷纷出来迎接。 “新兵练的怎样?” “大哥,一切顺利,目前,我主要是带着杨百户和李三七,负责教他们令行禁止!只是——”何三五说到这,停顿了下来。 “只是什么?”程德平静地问道。 “只是,我们发现军队缺少了一种东西,包括之前随我们一起占领泗州城的老兵,也同样有这样的问题。”李三七接着说道。 程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们说的,我大致猜出来了,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索性今天就在这里一起解决吧!你们去通知泗州城城内除了今日驻守城门的士兵外,其他的人全部都到校场集合!我给你们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何三五、杨威、李三七互相看了眼,然后齐声道:“将军英明!” 半个时辰后。 程德在何三五、杨威、李三七的簇拥下,走到了两千士卒前方。 这时,何三五开始朗声述说着程德的伐元功绩,两千士卒听闻自家将军的英勇善战,眼中纷纷露出敬佩、仰慕。 随后,程德开口道:“驱除胡虏,恢复中华,这是我们的目标。但泗州城外的其他人,对我们并不清楚,所以我们都需要一个共同的身份——泗州军,因为我们都来自泗州城!” “今日,泗州军正式成立!同时,亲兵全都编入亲卫营,由何三五统领,暂时由何三五负责练兵。此外,其他人都编入讨虏营,讨虏营由李三七统领,杨威协助。” “至于你们的职位,等我们拿下滁州后再给你们提拔,目前保持原有职位,总而言之,想要晋升,就必须用军功说话!” “十五天后,我将带领你们征战天下!让我们泗州军闻名天下,让所有的敌人胆寒!” “泗州军!!” “泗州军!!” “泗州军!!” …… 听着两千士卒的激烈高呼声,程德直感觉胸膛一股热血欲喷薄而出,一种豪情自心间涌现。 程德举起拳头——“驱除胡虏,恢复中华!” 何三五等人也随之高喊:“驱除胡虏,恢复中华!” “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两千士卒齐声喊道。 震天动地,面对此种场面,程德心道:敢教日月换新天! 经过这一次程德成立泗州军后,整个泗州军所有人都觉得有了归属感,士气空前绝后的旺盛。 甚至有许多人主动请缨,想要帮程德拿下更多的地盘。 但是,程德却非常清醒,并没有同意他们的请求,只是让他们继续练兵,时机一到,必会告知他们。 此外,程德找了杨威和李三七谈了几个时辰,随后杨威私底下频频与洛公甫会面,而李三七也不断来找程德,都商议着羊马城工事的相关事情!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是夜,程德在开心与幸福中度过。 七天时间转眼而过,邓友德回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他带来的好消息——盱眙守军不足两千,百姓苦元暴政久也。 程德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让魏晓负责准备攻城器械一应事务,只为七天后攻打盱眙准备着。 此时,程德站在议事大厅里,目光紧紧盯着元朝疆域图上不起眼的一点——盱眙,露出了一丝微笑。 盱眙,你是我的! 第二十章 救治 瑞霭纷纭,金銮殿上坐帝王;祥光缭绕,白玉阶前列文武。 程德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将军,将军!” 急切的呼唤声,使得程德不禁转身望去。 天,微微亮。 睁开眼睛的程德这才回过神来,刚刚是做了梦。 打量了下周围,发现是议事大厅伏案旁。 邓友德神色担忧,双眼通红。 “是你小子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将军,何百户回来了,只不过——”邓友德声音有些哽咽,不知如何开口。 程德的脸猛地一沉,“发生了何事?” “昨天深夜,何百户负伤归来,跟随他前往滁州的其他兄弟,全死了!” “什么?何九四伤情如何?” “这——大夫看过,说没救了,活不过今晚!”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醒我?”程德怒视着邓友德。 “昨夜将军很晚才睡,小的原本是想过来告诉将军的,但何小都统和杨百户他们说将军太劳累了,应多加休息!所以——”邓友德低着头,一脸委屈的说道。 “是我错怪你了!马上带我到何九四那里,那小子明明机灵得很,怎么就这样了呢?这让我怎么面对他的娘?”程德语气有些着急。 邓友德连忙引着程德朝何三五家里而去。 何九四负伤,被何三五安排在自家庭院里照顾。 程德赶到何三五家时,众人大惊。 程德看到何九四满脸苍白,进气少出气多的时候,眼睛一红。 快步向前,当看到何九四的伤情时,程德受到的触动很大。 肚皮裂开,肠子都裸露出来了,血流不止。 这样的重伤,竟然还能活着回来,已经殊为不易。 何九四看到程德来后,黯淡的眼睛才露出一丝神采。 “大——”何九四费力地发出声,脸上眉头紧皱。 程德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先不要说话,有什么话等好了后再说!” 随后,程德看向何三五问道:“大夫查看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大夫说他只能尽力帮忙吊着一口气,至于这伤情他无能为力。”何三五沉声道。 程德沉默了下来,脑海中疯狂地运转,试图回想起前世所看到的一些东西。 “我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的!”程德反复自言自语道。 众人见此,纷纷大惊失色! 不待众人上前,程德脑海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目光恢复了清明,眼睛坚定了许多。 看着众人紧张的神情。程德解释道:“刚刚我在思索如何救何九四的法子,无须担忧!好在,我想到了一个可以救下何九四的法子!” 程德的话,不禁让众人大喜。 程德看向何九四说道:“何九四,我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但这法子我是第一次用,如果用的好,你有很大的可能活下来,但用的不好,恐怕会当场死去。大哥问你,你愿意尝试吗?如果愿意的话,就眨一下眼睛,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眨两下眼睛!” 何九四连忙眨了一下眼睛,如果可生,何人愿死?哪怕是生的机会渺茫,也当一试! 事不宜迟! “何三五,你去泗州城内询问桑蚕养殖的商户,是否有桑白皮,如果有的话,就从他们手中购买桑白皮线,记住,越多越好,还有,时间紧迫,最多一个时辰内,如果过了这个时间,何九四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是,大哥!我这就去!”何三五行色匆匆,迅速离去。 “李三七,你去从夫人那里,拿几根刺绣的针,再找来一坛好酒,准备一些炭火,都带来这里!” “是,大哥!”李三七闻言,转身离开。 “邓友德,你去研制一份米粥,另外准备几份大麦粥!” “将军,小的这就去!”邓友德火燎火燎地跑出去了。 “杨威,你去准备一盆冷水,一盆热水,还有两条干净的白布!我要告诉你的是,待会儿我救治何九四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配合我。如果我额头上出现了汗时,立即用干净的白布帮我擦掉,切不可让汗水掉落,否则的话,何九四依然性命不保,所以,你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盯着!” “此外,如果汗水过多,白布擦多了,肯定很脏,如果可以,多备用一些白布,你先去准备着,这儿我守着!” “是,主公!”杨威应道,便马上去行动了起来。 屋里,只剩下程德与何九四了。 看着何九四想要开口说话,程德便直接阻止了他,“何九四,你小子给我闭嘴,好好养着,你可给我坚持住了,待会儿会非常痛,痛的时候多想想你娘,可不要咽气了!” “老子为了救你,都差点快疯了!这次如果你侥幸活了下来,赶快给我多生几个儿子,免得又发生这种事,你小子一走了之倒是轻松了,可你让大哥如何面对你娘?” 说到这里,程德叹息一声,“老子当初让你们这些弟兄跟着反元,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我是你们的大哥,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听到你们的死讯!将来在战场上,如果陷入了绝境,一定要先活下来,大哥允许你们向敌人投降获得求生的希望!” 就在这时,何三五、李三七匆匆赶来。 而程德最后说的这番话,自然被他们听见了,他们心中无比感动,纷纷在心底发誓:永不背叛大哥! 何九四眼眶里的眼泪一直在打转,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大哥待我至诚,若这次能活着,必当为大哥抛头颅洒热血,此生必不叛大哥!”何九四征征地看向程德,心中想道。 没过多久,杨威和邓友德都找齐了东西。 程德便让李三七、何三五、邓友德到门外守着,并叮嘱他们,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经过此屋,此事关系何九四的生命,众人应允。 程德调整心绪,净手洁面,将针用炭火烧至通红,待冷却后用酒消毒,开始用桑白皮线穿过针头小孔。 随即,程德先往何九四嘴里塞一块干净的白布,叮嘱他咬着。 先用白布放到清水中,再拧干擦拭何九四腹部的血污。 考虑到还要为肠消毒,程德连忙取出大麦粥的汁,持洗肠,以水渍内之。 何九四全程都死死地咬着白布,脸上青筋暴起,面色狰狞! 反复几次后,程德开始用针,由内而外开始一层一层往外缝合。 期间,对程德的心神消耗过大,汗水频出,而一直守候在旁的杨威,每次迅速地用白布擦拭干净。 时间缓缓流逝。 守候在门外的何三五、李三七、邓友德三人,频繁地朝着门里面望去,神色紧张。 两个时辰后。 程德轻吐一口浊气,叮嘱何九四好好休息,又令杨威把使用后的白布全部烧掉。 同时,程德让杨威把刚才的法子教给军中上下,将来若是再次碰到,可以减少伤亡。 走出门外,杨威按照程德的吩咐去行动了。 而程德关好了门后,心神颇为疲惫。 何三五等人围了上来,纷纷紧张地盯着程德。 “何九四这小子,没大事了,以后需要静养即可!” “此外,二十天内,何九四只能喝米粥,不可以吃其他的。等二十天过后,再用强糜食之,百日后才能吃饭!” 何三五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刚刚对何九四采取的救治之法,可在全军推行,所以,桑白皮等物品,要尽快地大量储备。这事,李三七你去办!” “还有,六天后,我会出兵攻打盱眙,所需一应军资都要准备好!” “至于滁州,暂时不必管它!等何九四稍稍好了后再说!对于这次去滁州执行任务而死掉的弟兄,都刻入英灵碑,先把战死的名册记好。” “关于抚恤金一事,一定要送到每个战死的弟兄家里,若是他们的亲人生活出现了困难,就送到将军府,我养着!我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这事,还是交给何三五你去做!” “我就先去休息了!你们抓紧时间行动起来!” 何三五、李三七齐点头。 见此,程德带着邓友德,返回将军府休息去了。 白驹过隙。 六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期间,从何九四口中,程德知道了何九四行动失败的真相。 一切,只因他们不走运,碰到了元将贾鲁。 第二十一章 攻克盱眙 据何九四所说,这滁州元兵有数万之多,面对敌强我弱的局面,让程德不得不放弃之前要攻打滁州的准备。 他决定,在攻打盱眙后,转而接着打定远,然后防范坐镇滁州的元将贾鲁,低调发展。 随后,程德派人将何三五请来,然后把守泗州城的重任交给了他,且只留五百个士兵交给他,并叮嘱他不管有没有元兵出现,只管守好泗州城,切不可出城作战。 何三五当场应了下来,随即离开。 是夜,洛公甫送来默写完成后装订好的《史记》。 程德拍着洛公甫的肩膀说道:“这些天,辛苦你了!羊马城应该差不多快建成了吧?” “回禀将军,再过几天,就可以建成了!其实,属下并不辛苦,主要是士兵出力颇多!” “这次参与羊马城工事的士兵,在羊马城建成后,每人可领取二两银子。” “属下代那些士兵谢将军赏赐!” “明天我就要领兵去盱眙了,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和王仕林一定要协助何三五安抚好民心。这次,我打算留下何三五守城!泗州城不容有失,你们不可大意,明白了吗?” “回禀将军,属下明白!” 再次叮嘱一番后,程德才让洛公甫离开。 程德读完了《史记》中的《五帝本纪》后,不禁慨叹道:“这历史还是美化了,成王败寇,说透了历史的残酷真相!” 放下《史记》后,程德便早早地歇息了。 次日,校场军营擂鼓,全部士兵集合。 在两千多名士兵前面,一座高一丈六尺,长两丈一尺,宽九尺的高台巍巍矗立。 程德站在高台上,望着两千名士兵,开口道:“今日,我就要带你们出战了,此战我们要打出我们泗州军的威名,要让敌人以后,一听到我们泗州军就心中胆寒!此战必胜!” “必胜!!” “必胜!!” “必胜!!” 程德虚抬右手往下压,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亲卫营这次全部随我出战,讨虏营此次我只带走一半,剩下的全部留下来守好泗州城,由何三五担任泗州城守将,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要听从何三五的命令!” “此次,跟随我出战的将领有李三七、杨威、邓友德、魏晓、张七九……” “其余没念到名字的人,都留守泗州城!” 程德点齐兵马一千五百人,备好一应物资后,身着乌黑战甲,腰悬长刀,骑着一匹黑马,大手一挥,“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泗州城南城门后,朝着盱眙而去,泗州城军民翘首以盼,纷纷希望程德此行顺利。 在程德治下,百姓没有赋税也没有徭役,都处于休养生息的状态,百姓心中纷纷感激着程德,感谢他给泗州城带来的一切。 一个时辰后,程德一行人来到盱眙城外三里处。 “这盱眙城该如何拿下?”程德望着盱眙城说道。 “主公,属下以为可派出一部分人混入城中,待夜深时分,打开城门,与我们里应外合,一举拿下盱眙城!”杨威回道。 程德笑了笑,说道:“此计不错!李三七、邓友德,你们呢?有什么想法没有?” “大哥,我觉得可以在这里设下一个陷阱,然后由我亲自去城下骂战,引诱那盱眙元军守将出城,而我把他们引入到这里,然后大哥把他们一网打尽!”李三七手握拳头兴奋地说道。 程德点点头,又看向了邓友德。 邓友德沉思了会儿,才开口道:“回禀将军,属下以为可以让一将领带一部分人混入城中,直到夜深时分,再在盱眙城四处点火,让盱眙城的元军手忙脚乱,而这将领带着这部分人则趁机攻下城门,迎接将军入城!” 程德权衡了一番,才开口道:“就按邓友德的办法办!此次混入城中的将领,我决定让邓友德你这小子去,毕竟,这主意是你提的,你去的话更合适。此次成功的话,我就把你提拔为百户长!” “属下谢过将军!”邓友德单膝跪地行礼道。 “你小子谢早了,等拿下盱眙城,我们在盱眙城办一场庆功宴!此行,注意安全,事不可为,以保全性命为先,你小子在我眼中可不是一座小小的盱眙城能比的!” 邓友德听后非常感动,立即回道:“将军,邓友德必打开这盱眙城城门!” 程德点了一百人,交给邓友德,并叮嘱道:“乌黑战甲全部脱下,为了不引起元军怀疑,分十次进去,一次混入十个人,切记小心!等城内火光亮起时,我必带人赶到盱眙城城下,与你们里应外合!” “属下记住了!” 说完后,邓友德带着这一百人迅速脱下乌黑战甲,然后朝着盱眙城赶去。 程德望着邓友德的背影成了一个小点后,才开口说道:“李三七,你带着三百人,在这周边多设置一些陷阱!” 李三七迟疑了下,“大哥,我们刚刚不是说好采用邓友德的主意吗?” “我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即使这次用不上,那下一次呢?要知道滁州的元将贾鲁可是在一旁盯着,我可不觉得他会坐看我们壮大!这次把陷阱多做些,下次用来招待元军也是挺不错的!” “至于邓友德的主意,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应该可以成功!” 李三七恍然大悟,“大哥,你可真是老奸巨猾啊!” “咳咳——”杨威悄悄地离李三七远了点。 程德黑着脸,直接给李三七一个暴栗,“之前我可是跟你说过的吧,这叫足智多谋!” “嘶!!”李三七倒吸一口凉气,揉着发疼的脑袋委屈地看向程德。 “行了,赶快给我去布置陷阱去,你这眼神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程德朝着李三七摆摆手。 “杨威,你也去,顺便教教李三七怎么布置陷阱,这陷阱一切以杀伤力最大为核心!” 杨威应了一声,便与李三七带着三百人去布置陷阱去了。 看着杨威和李三七忙活的背影,程德脑海中却是想着建立一支骑兵,想要真正灭亡元朝,必须要建立一支骑兵,可这骑兵的建立需要马,没马可不行! 大都那边是有马的,可是刘福通在那挡着,去往大都的路途到处都是元军,元军也几乎是遍地都是,作为反元的一支势力,在元军眼里可都是被恨之入骨的! 揉了揉眉心,程德想着只能慢慢来了。 他心中关于骑兵的将领,已经选定了邓友德。 只是,如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程德耐心盯着盱眙城的方向,而李三七在杨威的指点下,已经布置了无数陷阱,只待元军将来以身试法了。 弹指一挥间,黑夜包裹了大地。 直到夜空星辰点点时,盱眙城方向火光冲天,程德见之,大喜,“所有人,随我冲!” 程德刚带着所有人赶至盱眙城城下,就在这时,盱眙城城门大开,从中走出来一个身影——赫然是邓友德! “将军,这东城门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城内其他元军正在朝我们这边杀来!”邓友德笑着朝程德说。 “此次拿下盱眙,你邓友德为首功!所有人,都随我杀!杀十个元兵,官升一级,杀元贼将领,官升两级,抓住元贼,重重有赏!!” 程德话语刚落,所有人纷纷眼冒凶光。 “诛杀元贼!杀!” 程德带头冲锋,所有人围绕其左右,进了东城门。 一支数百人队伍的元军,黑夜中迎面碰上程德,发现程德身后不计其数的士兵后,便转头就逃跑。 程德直接带人冲了过去,杀出一条由血铺就的路,接着陆续碰到几支队伍,全都在程德带兵之下丢了性命。 之后,程德直接带人冲进了盱眙城万户府,看着府里准备出逃的一群慌张的元兵,程德一声冷笑,“随我诛杀元贼!” 刀光剑影,血雨横飞。 满地的头颅,双眼都是惊恐、不甘! 随即,程德带人陆续消灭了盱眙城各处反抗的元军,余者皆降。 派人打扫战场后,程德让杨威统计了下战况:泗州军共一千五百一十五人,战死三十六人,伤一百零四人。消灭元兵一千一百人,投降者八百人。 投降的人都是汉人,这才是程德愿意接受他们投降的根本原因! 程德接见投降将领,卸除他们的职位后,将他们统一交给李三七安排职务,同时,宣布投降的士兵皆纳入亲兵营,由邓友德负责统领。 此时,邓友德在攻克盱眙城被评定为首功,举办的庆功宴上,程德当着众将士的面,宣布了邓友德为亲兵营百户。 余者皆按功赏赐,一时间,皆大欢喜! 次日清晨,盱眙城街上与往日并无不同。 不过,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依然会发现石板间残存的血迹。 盱眙城的百姓一夜醒来,发现盱眙城变了天。 程德当着盱眙百姓的面,宣布废除徭役,减免三年赋税。 同时,又在盱眙城进行了招兵。 令程德未曾想到的是,盱眙城一天内招兵竟招到了一千人! 不过,为了防止盱眙城的土地无人劳作,第二天程德便宣布结束了招兵。 至此,程德攻克盱眙城后实力大增。 对于新招到的士兵,程德将他们划分到神机营,由他自己亲自统领! 接下来三天,程德除了安抚民心外,便亲自练兵。 此外,程德在拿下盱眙城后的第一天,便安排杨威带着讨虏营五百人,先他一步朝定远而去,就当探路的先锋军。 是夜,程德将神机营交由李三七统领,负责驻守盱眙城,并交代他平日多练军。 亲兵营的兵,程德也留下了五百人,交由邓友德统领,并让他协助李三七驻守盱眙城!而留在盱眙城养伤的,来自亲兵营的一百左右士兵,一并交由邓友德统领! 至于在盱眙投降的那些士兵,都被程德一起带走。 安顿妥当后,程德便带着亲兵营的一千七百人,趁着夜色朝定远而去。 此去,程德准备一举拿下定远。 而且,程德深知自己的速度一定要快,赶在滁州元将贾鲁作出反应前拿下定远才行。 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 谁敢横刀立马,惟我程大将军! 定远,依旧是我程某人的! 第二十二章 冯家寨收英才 重冈百盘叠,势与遥山争。 定远地势北高南低,而程德一行人是从定远以北方向行进的。 行经途中,程德很担心路途中有强人出没。 好在,此事并未发生。 行军已经连续六个时辰了,程德下令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并派人四周打听此处地界。 此时,程德正站在一处山岗上,眺望着一片翠林,目中若有所思。 忽然,张七九匆匆赶来。 “将军,属下打听到此处地界为定远妙山。只是——属下还打听到此处有一支强人队伍!”张七九单膝跪地道。 嗯? 程德叹道:果真有强人,此地人杰地灵! “这为首的是何人?还有,这些人在哪里藏身?” “这——属下不知,属下再去打探!” 张七九便朝着林间一小道钻了进去。 看着张七九的背影,程德有些不放心,便派十人悄悄跟了上去。 只是,半个时辰后,不见张七九等人归来。 这张七九,或许出事了。 不然,这会儿不应该不见人。 刚派了张七九去打探冯家寨的情况,现在人不见了,若说和冯家寨没有关系,程德自是不信的。 也好,正好去一趟冯家寨。 看看,谁的拳头更硬! 程德下令,朝冯家寨进发。 一时间,全军进入密林朝着冯家寨而去。 虽不知冯家寨在何处,但按照地上留下的痕迹行进,还是到了冯家寨。 骑在马背上,程德抽出长刀,指向冯家寨紧闭到底大门,“里面的人,给我听着,限你们一炷香时间内交出我的人,否则一炷香后,我将带人攻打寨子!” “杀!杀!杀!”站在程德身后的士兵闻声高喊道! 此刻,冯家寨内阴云密布、愁云惨淡。 冯家寨议事大厅。 “大哥,要不我们带人跟他们拼了!” “阿胜,遇事不要冲动!先把绑来的人带上来,我问问话,问完后,我们再出去会一会对方” 不一会儿,张七九等十一人被绑着押到了议事大厅。 “如今我们将军已在寨外,我奉劝你们最好将我们放了,不然的话,恐有杀身之祸!”张七九面不改色,神色从容地看向坐在上首的白衣男子。 “你——就不怕我把你们给杀了吗?”白衣男子目光微冷。 “赴死而已,有何可惧?我相信将军会为我们报仇的!”张七九豪气冲天地大笑道。 白衣男子及在场的人,闻言色变。 “不知这位壮士口中的将军是何人?”白衣男子脸上恢复了微笑,神色温和地看向张七九。 “我们将军是反元的大英雄程德,在泗洲城他领着我们将所有元军尽灭,然后免除泗洲城百姓徭役,鼓励农耕,待百姓如子。而且,我们将军还提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的口号,更是想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昨天,我们将军已经拿下了盱眙,如今即便我身死,能够刻上英灵碑,已经无憾了!” 在场众人闻言,都心下对张七九口中的程将军敬佩。 “不知那英灵碑是何物?”白衣男子问道。 “英灵碑,是我们将军在泗洲城准备建立的一座英雄碑!刻在碑上的都是为反元大业而死的弟兄,死后将享受将军治下百姓的香火,同时家中若有妻儿父母,家里人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而且,若是家里困难,将军也会帮我们养着,还会护佑他们一生平安!所以,死何所惧!”张七九挺着胸膛,笔直地站立着,宛若不倒的松柏。 在场众人心中震撼,暗暗对张七九口中的程将军好奇、敬佩、敬仰! 忽然一想,张七九口中的将军如今就在寨子外,自己这寨子没有一点安全感。 许多人开始有些慌张,神色有几分恐惧。 白衣男子将众人表情收之眼底,心中微叹:也罢,投靠这样的将军,也算是给大家找了个好去处! 于是,白衣男子立即下令让人将绑着张七九等人的绳子解开,同时对在场众人说道:“当初成立冯家寨,也不过是迫于元人欺凌压迫,才有我冯国用和我弟阿胜,与大家一起据守山寨自保!如今,我欲解散冯家寨,准备投靠寨子外面的程将军!” “刚刚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位壮士的英雄气概!我想,寨外的将军手底下还有无数这般壮士,若他们全都如此,那么,这些壮士共同效命的将军,你们说值得我们举寨投靠吗?” 冯国用一番话,让在场陷入了沉默。 众人也都明白,眼下除了投靠,也别无选择。 而且,冯国用的话说的很对,刚刚张七九的不畏死让他们敬佩,若是手下有无数个张七九,那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但是,如果效命有无数个张七九这样手下的将军,那安全程度自不必多说。 “大哥,我觉得你的话有理,既然这样,我们就举寨投靠了吧!而且,最近滁州的那位元将贾鲁动作频频,继续待在这里,恐怕也不太安全!再说,大哥你一身本事,若是就此埋没山野,岂不可惜?”冯胜看向冯国用说道。 张七九看着在场的这一幕,站出来,看向冯国用和冯胜兄弟说道:“两位兄弟,如果不嫌弃的话,待会儿我张七九愿帮你们引荐给将军!若两位兄弟真有本事,我们将军肯定会重用你们的!” 冯国用、冯胜闻言大喜,心有所动。 冯国用、冯胜与张七九这一番话,彻底让在场众人看清了形势,那就投靠吧! 程德看着一炷香到底时间马上到了,准备下令攻打冯家寨的时候,突然,冯家寨的大门开了,走在最前面的是张七九等十一人,在他们后面还有一群人,这些人手中没有拿兵器,脸上充满紧张。 见此,程德心中有了猜测,但面色平静。 张七九快步向前,朝着程德单膝行礼道:“将军,冯家寨上下愿意投靠将军,其中为首的冯国用、冯胜兄弟,他们都是有真本事的,之前是个误会!” 嗯? 冯国用?冯胜? 程德心中窃喜,但面色依然平静。 人才啊!都是我的! “哦,那就带我见一见两位英才,还有冯家寨的人吧!” 程德边说,边下了马。 张七九闻言心中大喜,心道:此事妥了! 张七九带着程德来到冯家寨这些人面前,笑着对程德说道:“将军,这是冯家寨之前的主事人冯国用,而这位是他的弟弟冯胜!至于,他们身后的,都是跟随他们兄弟的冯家寨壮士,将军,冯家寨也是反元的起义军!” “冯国用、冯胜率领冯家寨上下,见过将军!”冯国用与冯胜朝着程德躬身行礼。 “听张七九说,两位是有真本事的,对于有本事的人,我向来是非常看重的!当然,也不吝啬官职!冯家寨上下我粗看了眼,约莫五百人左右,除去老弱妇孺,尚且能作战的不过两百人!暂时把你们编入我的亲兵营,授予你们两人百户长职位,由你们两人各自统领一百人,不知你们二人愿意吗?” 冯国用与冯胜互相对视了眼,便齐声道:“冯国用(冯胜)多谢将军,愿为将军效死命!” “我等参见将军!”冯家寨上下朝着程德跪地行礼道。 “从今往后,你们都是我泗州军程德的兵了,有我程德在的一天,天下元人绝不会欺凌到你们头上。军中的人都知道我程德起义是为了什么?驱除胡虏,恢复中华!这是我们的目标,但这目标是为了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等将来有一天我程德平定乱世的时候,天下百姓以及他们的子孙才能过上好日子,因为我起义之前的身份也是百姓,没有人比我更懂得百姓!” “愿为将军效死命!”全军上下纷纷朝着程德单膝行礼道,心中敬佩不已。 随后,程德让冯国用、冯胜兄弟将冯家寨粮食等一应物资带走,给他们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期间,程德从冯国用的口中得知张七九不畏死的事情后,便召来了张七九。 “这次,冯家寨举寨相投,你张七九立下大功,从即日起,擢升张七九为百户长,兼任宿卫营统领,今后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程德当着众人的面,拍着张七九的肩膀说道。 “属下谢将军提拔,请将军放心,属下定将尽忠职守!” 随后,程德打发张七九去亲兵营挑选三百好手,充作宿卫营兵马。 之所以突然成立宿卫营,是看到张七九身上的忠心、悍不畏死! 而且,他还是跟自己同一个村里出来的,知根知底。 有这样的人值守,打仗期间睡觉时才会安心。 张七九是个好手下,一选完三百宿卫营的士兵后,便立即安排士兵分布在程德左右,即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靠近! 程德见之,则对左右说道:“有张七九在,鬼神也莫敢近之!” 张七九知晓这事后,更加上心,布防之事,思考也更加周全了。 一个时辰后,冯家寨原数百人随军而行,朝定远而去。 行军途中,程德召来冯国用、冯胜兄弟,向他们问计如何一日可破定远? 第二十三章 夜夺定远 冯国用、冯胜皆知,这是程德对他们的考验。 因为关系今后他们的前途,两人谁也没有着急开口。 不久。 冯国用看着程德,说道:“兵者,诡道也。敌欲固守,攻其无备;敌欲兴阵,出其不意。” 程德暗暗细品,心道:这话说的没毛病,正确的为将者之言。 程德看着冯国用,没有说话。 知道自己考验他,以稳妥之言应对,的确是好方法。 想钻空子,都没门。 程德看出,这冯国用心眼挺多,做事挺稳重。 就在这时,冯胜开口道:“定远想要一日拿下,属下有三策。” 嗯?三策? “哪三策?细细说来!”程德的声音喜怒不明,面色沉静。 “回禀将军,上策是派出一将领兵在城下骂战,然后引出敌军在城外埋伏灭杀。据属下了解,这元兵守将彻里不也,是个急性子,受不得激!” 彻里不也?急性子!不知杨威那边打探得如何了? 或许与杨威打探结果两相印证才能证实! 冯胜瞧着程德没有说话,心中一沉,便继续开口道:“中策是派人潜入定远城,烧掉敌军粮草。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定远的元军缺了粮食,战力必然降低,即便与元军正面迎战,我军也必胜!” 程德依旧没有说话。 冯胜见此,有些惴惴不安,但还是继续说道:“下策是夜袭定远城。趁着定远城夜深时敌军熟睡,突然发起夜袭,一战拿下定远城!” 冯胜说完后,便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向程德,心中忐忑。 程德拍手赞道:“很不错!你们先下去吧!” 冯国用、冯胜便相伴回到冯家寨的队伍中。 路上。 “大哥,你说刚刚将军心中到底咋想的啊?” 冯国用心中轻叹一声,阿胜,还是历练少了,找机会对练下,给他长长记性! 但冯国用脸上很是严肃,告诫冯胜道:“这事,将军拿主意就行,或许,将军心中已有了主意。刚刚问我们也不过是考校下我们而已,以确认我们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好在结果不坏!” “原来如此,大哥,你怎么知道的?”冯胜看向冯国用。 果然,阿胜如今还是太年轻了,以他的脑子,肯定想不明白! 冯国用决定找机会好好告诉冯胜,他怎么知道的,当然用脑子知道的! 看着冯胜年轻的面庞,就和将军一般年纪,但与将军却千差万别。 冯国用面有忧虑,脑海中想着阿胜要挨多少顿打,才能自己开窍! 总不能自己随便找个理由抽他吧,这么多年,基本什么理由都找过了,再如此,恐怕适得其反。 也罢,我先盯着吧! 找机会一定要劝将军对阿胜多历练才行,往狠里练,多吃些苦头,这样,对阿胜也挺好的! 阿胜,你可不要怪我! 冯国用看着冯胜眼中的疑惑,想道。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不会是在想我未来的嫂子吧!”冯胜挤眉弄眼道。 冯国用的脸当场黑了下来,他决定,今晚就要阿胜明白什么是大哥的权威。 现在人多,就先放一放,给阿胜留个体面。 冯国用眯着眼盯着冯胜看了会儿,“阿胜,等将军拿下定远后,我们两个练一练!” 今晚有机会提前先练一次!冯国用心想。 冯胜瞬间不吱声了,面露恐惧,缩着头苦笑道:“大哥,不必如此吧!我难道又做错事情了?” “父亲临死前你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冯国用此话一出,冯胜瞬间闭口不言。 冯国用见冯胜垂头丧气,自是感到好笑不已,接着,摇摇头,又把目光看向程德的方向。 将军,你该准备如何拿下定远呢? 先前对将军所说的一番话,自然是肺腑之言,毕竟,战场千瞬万变,一切根据实情才能做决定。 冯国用皱着眉头,随着大军行进。 两个时辰后。 程德带领的人马,与杨威在定远一处不知名的山冈碰了面。 借此机会,程德将冯国用、冯胜两兄弟介绍给杨威认识。 从杨威口中知晓,此地距离定远不足五里。 眼看天色将黑,程德将杨威、冯国用、冯胜等百户长全都召集了起来。 在他们周围,由张七九领着宿卫营警戒。 “杨威,定远守将的信息有打探到吗?” 程德看向杨威。 他想要印证冯胜之言是否属实。 现在的程德可不想因为一时冒失,而丢了起义以来所获得的成果。 唯有小心谨慎,才能避免出错。 “主公,属下派出数十人混入定远城,根据他们所打探到的消息,可以确定定远元军守将是彻里不也!” “其他的呢?” “彻里不也的性格初步判断是急躁的,受不得激,容易冲动,而且还贪生怕死。据了解,彻里不也多次在面对起义军的抵抗下,经常抛弃手底下的将士,独自出逃,很不得军心!” 嗯? 军心可用! “此外,还打探到元将彻里不花是彻里不也的族兄。彻里不花目前陈兵在合肥,手握十万大军。” 程德心中顿时一惊! 濠州元军数万,滁州元将贾鲁也有数万大军,合肥彻里不花十万,都盘踞在自己地盘附近,一种危机感顿生。 同时,这也激发了程德想要逐个击破他们的决心! “将军,我有一事相告!”冯国用出声道。 “你说!” “就在前几天,滁州元军在定远附近活动过,不知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程德听后面色一变,思索须臾,“今夜必须拿下定远!” “谁愿当我们泗州军在定远第一战的先锋官?” “主公,我愿意!”杨威应道。 “我给你亲兵营五百人!” “杨威必为主公拿下定远城!” 杨德深知,为了将来的滔天荣华富贵,他必须要更加拼命去争取才行! 在程德手下,杨威逐渐意识到自己所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少,与其他和程德有关系有本事的将领相比,他虽有一身才学,但很快会被其他人追上,比如何三五与李三七,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是他杨威往上爬的机会,必须抓住! 程德看着杨威说道:“你若是登上了定远城城头,打开了定远城的大门,我记你为首功,等拿下定远后,我会提拔你当亲兵营的小都统!” “杨威多谢将军!属下这就去帮将军拿下定远城!” 说完后,杨威便匆匆点了五百人,带着攻城需要用的物资,朝着定远城出发。 程德领军在后跟着。 半个时辰后。 杨威已经到达定远城城下。 程德带着士兵就在杨威身后不远处观看。 杨威抬头时,定远城就在眼前! “弟兄们,都随我冲!杀元贼!!”杨威厉吼一声,带头向前冲,他的左右推着云梯紧跟其后。 “杀元贼!!” “杀元贼!!” 厮杀声响彻在定远城的夜空,久久不绝! 定远城墙上的元军,起初有些慌乱,但想到城门是紧闭的,便又放下了心来。 元军看着杨威冲锋的气势,各个心中有些忧虑。 很快地,元军朝着杨威等人射了几轮箭,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杨威没管身后的同袍,而是依旧向前冲。 当云梯贴近城墙的刹那,杨威身先士卒,朝着城墙往上攀爬,速度飞快。 这一幕,落入元军眼里,各个胆寒惊惧,纷纷将弓箭对准杨威射去。 看到这里,程德不禁有些担忧杨威。 杨威不退反进,怒吼一声,快速贴着城墙,凭借过硬的本事,飞快转着长刀横击掉射来的箭支! 黑夜中,即便身手不凡的杨威,依然还是中了几箭。 但杨威终究是率先登上了墙头。 见此,程德大手一挥,“全军压上!攻破定远,就在此刻!冲!” 程德说完后,便带头冲锋向前奔去。 杨威快速斩杀了登上城墙附近的元兵后,又有数十人也跟着登上了城墙。 杨威带着这些人迅速走下城墙,准备打开定远城大门! 就在此时,一支数百人的元军朝着这里杀来! 杨威咬了咬牙,“继续开城门,这些元军我带十人阻挡一阵!只要城门开了,我们就安全了!” 说完,杨威率先带着十人朝着这支百人元军杀去,口中不断喊道:“诛杀元贼!!” 一时间,血肉横飞,刀光寒影,厮杀声、惨叫声、兵器的碰撞声连成一片。 夜来冷风起,血气冲天腥! 杨威又在砍杀了几个元兵后,发现身后的城门开了,杨威大笑不止。 定远,终究是主公的! 随即,杨威不再多想,继续与元军激烈地厮杀。 入城后,程德所带来的人也加入了战斗! 此处战斗很快平息! 定远城万户府的彻里不也,听说东城门已被敌军拿下,差点吓了个半死,立即带着几个亲信匆忙收拾了些细软,骑着马,于黑夜里,张皇失措地朝着北城门溜出了城外,投靠合肥的族兄彻里不花去了! 至于彻里不也最宠爱的几个美人,此时,在他眼中啥也不是! 对于彻里不也来说,只要活着,什么美人没有,但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随着彻里不也的逃跑,定远城元军军心大乱,许多人纷纷选择了投降。 程德领军以秋风扫落叶般的态势,强势灭尽了定远城城内反抗的元军。 程德收编了新投靠的元军一千人,将他们编入了定远营,暂时由他统领。 对于这一千人投降的俘虏,经过杨威介绍,才明白这些人是色目人,思考在三,程德决定接受他们的投降。 是夜,程德安排冯国用布防定远城,以防有敌人侵入,同时,让冯胜打扫战场。 之后,程德便在定远城万户府,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庆功宴。 庆功宴上,觥筹交错,众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而期间,程德也对众人进行了封赏。 其中,杨威被程德提拔为亲兵营小都统。 按功封赏,余者皆有所得,全军上下皆大欢喜。 庆功宴结束后,程德用冷水洗面,保持清醒,独自来到了定远城城墙上,而冯国用就在身旁侍候。 “我如今虽有泗州、盱眙、定远这三地,但这些地盘周围的元军虎视眈眈,冯国用,你说我该如何平定天下呢?” 冯国用思忖良久,才开口道:“集庆路金陵为虎踞龙盘之地,世代帝王的都城。可先夺金陵作为根本。然后四出征伐,倡导仁义,广收人心,不要贪图子女玉帛。这样,天下就不难平定。” 程德闻言十分欣喜,拍着冯国用的肩膀说道:“大善!” 没想到这冯国用,竟有如此眼光,好在是自己人! 也幸亏是自己人! “只是,现如今还不到时候!接下来,我会实行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战略,壮大我们的实力!终有一天,我将扫平整个天下!” 听着程德的话,冯国用仔细品味那九字战略,心里大惊,只觉得程德深不可测,也更加愿意为程德效力! 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的灭元! 等将来灭元的那日,他一定会带着阿胜跪在父母亲坟前,亲自告诉他们——儿子给爹娘报仇了! 第二十四章 贾鲁围定远 程德看着手中关于定远的战况,眉头紧皱。 定远一战,泗州军战死的士兵有109人,伤101人,杀元军971人,元军投降1000人。 看着死亡的数字,程德神情平静。 他深知,打仗必然会死人! 将来死的人会更多!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是历史亘古的定律! 一直以来,凡得空之时,程德必会坚持练字,至如今,可以基本应付正常的政务处理了。 程德在纸上写道:战死者,入英灵碑,世代受百姓香火,以缅怀其反元之功。一应抚恤金,皆须送往其亲人手中。若家中困苦,接往将军府,由将军府养之。 写完后,把战死名单与此公文放在一块,随即程德差人快马加急送往泗洲城将军府,交由何三五。 做完后,程德便深夜前往定远军营,一个个地慰问受伤的士兵,慰问时,程德神情担忧、面色真诚,更是下令让军中伙房杀羊,给参与夜夺定远的士兵补养身体,持续五天,此举,赢得全军上下爱戴,纷纷暗中发誓今后必以死为程德效命。 滁州深夜,贾鲁彻夜难眠。 就在刚才,他收到消息,定远守将彻里不也逃亡滁州来了。 这彻里不也把定远丢了! 真是酒囊饭袋一个,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 贾鲁心中暗恨这彻里不也。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彻里不也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告诉他,必须派人护他前往合肥,投奔合肥守将彻里不花,不然会向朝廷参他一本。 彼其娘之,不当人子! 只是,他能拒绝吗? 这彻里不也虽上不了台面,但这彻里不花在大都的靠山是中书右丞相脱脱,由不得他不考虑这其中的关系。 如今,他只想早些将黄河修筑好。 况且朝中有很多人开始对他不满了,还限制了他必须今年十一月上旬之前竣工! 如果没有在期限内竣工,恐怕他将会人头不保。 修个黄河怎么就这么难呢? 为什么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总是找上他呢? 贾鲁叹了口气,前有泗洲城被反贼夺了,后有盱眙丢了,现在倒好,定远也丢了,真是头痛! 思考再三,他决定还是派一支千人队伍送彻里不也到合肥。 因为他不想修筑黄河的事情,被这破事弄砸了,毕竟小人难防,尤其是有靠山的小人更难防! 可是,为了保证修筑黄河正常进行,他不得不先盯住周围泗州、盱眙、定远的反贼,压一压他们的气焰。 至少保证反贼三天内不要生事才行! 因为按照工期的进展,还有三天左右就可以竣工了。 能提前在限定期限完成,这也是被逼的,为此,他的手中沾满了许多无辜百姓的鲜血。 贾鲁心思很沉重,他想到大元各地纷纷起义的局面,让大元风雨飘摇时,心中就很难受。 只是,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把黄河修筑好了! “来人,让千户长巴木格图来我这一趟,我有事找他!” “是,大人!” 随后,贾鲁叮嘱着巴木格图要把彻里不也安全送往合肥,便派数支十人的斥候队伍查探定远附近的地势。 贾鲁知晓,这反贼的头子还呆在定远城,只要他围攻定远,把他困在定远三天,那也就达到目的了。 如果能消灭反贼头子,那自然是喜上添喜! 当然,一切以围困为主要目的。 此次,围困定远,他决定带领一万三千人,其中三千人是骑兵! 滁州城留下的兵马加民兵一起,还有两万人,足以确保滁州不失去。 是夜,贾鲁召集了军中所有将领,在府里商量攻打定远一事,确定作战战略。 次日清晨,程德收到消息,昨夜军中有些将领在勾栏听了一夜的曲子。 什么曲子还要听一夜? 程德面色很不好看,看着手中昨夜听曲的那些将领名字,心中有些失望。 这些人,原本以为他们能陪着自己走的更远,却没想到,是自己想的太好了! 因为这些名单中有十四个,还是他起初决定反元时认下的兄弟。 想到此外的其他几个兄弟——何三五、李三七、何九四、张重七、方四五、魏六九等六人,程德心中也没有多大自信,这些兄弟今后都有谁陪他走到最后! 人心易变! 叹了口气后,程德索性不再想着此事。 好在,他们并没有违反军纪! 只是,这些人同样地放弃了今后受他重用的机会了。 从这事上,也能看出他们的一些想法。 也罢,今后只要不背叛自己,保他们一生富贵还是能做到的! 想到此处,程德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不重用那些兄弟,他,没有错! 就在这时,冯胜突然闯了进来! “将军,大事不好了,定远城城外来了许多元军,初步估算,约莫一万多人以上!”冯胜面色紧张地说道。 程德猛地心中一沉! 看着冯胜这番表现,程德心中稍微有些失望,但联想到他的年纪,又加上昨夜冯国用说的一番话,他也觉得这冯胜却是需要狠狠地历练才行。 这毛躁的性子不改,迟早会吃大亏! 等这次击退元军后,就把他调到泗洲城,陪着洛公甫他们先读书读两年,磨磨性子! 收回思绪,程德面色从容,平静地说道:“冯胜,你领着你麾下一百人在城内走动,若遇到趁机寻衅生事的人,或者作奸犯科的人,一律严惩!必要时,杀了他们,安定民心!” “是,将军,属下这就带人前去!” 随后,程德带着宿卫营三百人匆匆赶到了定远城城墙上。 “见过将军!”冯国用躬身行礼道。 程德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看向定远城城外包围的元军,面如沉水。 “东门、南门、西门、北门都安排好人布防了吗?” “回禀将军,属下各自安排了三百人,并各自安排了一些预备替换的人员,等战事激烈或死亡较大的时候,就由这些预备的人上去顶着!”冯国用沉声道。 “金汁、滚木、落石、弓箭等,这些准备得怎样?” “这些属下都已经安排妥当,够元军吃上一壶了!” “有信心守住定远城吗?” “人在城在,人亡城也在!”冯国用自信地开口道。 “很好!现在什么情况,为何元军到现在还没有进攻?他们围而不攻,莫非有其他的意图?”程德看着城外无数元军说道。 冯国用回道:“回禀将军,属下猜测,或许这元军就是想要围而不攻,至少目前是这样!” 嗯? “你说说你的想法!” “这次元军气势汹汹围困定远,却不主动攻击,属下猜测或许和那元将贾鲁另有他图有关。” “那你大胆猜测下这贾鲁到底图的是什么?” 冯国用低头沉思,皱眉不语。 良久。 “将军,属下觉得这贾鲁或许是为了黄河修筑一事有关!从今年四月二十二日开始,贾鲁主持黄河修筑兴工事,到现在已经满六个月多了,而且这黄河修筑工事,在投靠将军之前,属下曾查探过,即将竣工。或许这贾鲁是为了不让将军破坏他修筑黄河的大事,才这样围而不攻的吧!” 程德看着冯国用没说话。 修筑黄河? 有病了才会去破坏,这种有益于百姓的事情,何必去破坏呢? 他虽这么想,但元军却不会这么想,也就释然了。 再说了,等他日取代了元朝,也可以省了这功夫! 程德皱眉深思,才开口道:“冯国用,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元朝朝堂上已经有人开始对贾鲁不满了。毕竟,听你刚才所说,修筑黄河已经六个月多了,这其中耗费的银两恐怕很多,耗费了这么多,黄河还没修筑完,恐怕会引起不满,我猜想元朝大都那些人,甚至还给了贾鲁限定了期限。不然,他一个修筑黄河的,突然带兵主动围攻定远,说明他急了!” “不过,即便他不来围攻定远,我也不会去破坏修筑黄河的工事!双方虽是不同立场,但修筑黄河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程德断不会为了击败元军,做这等残害百姓之事!” “将军仁义!属下有个法子,或许可以对付贾鲁!但这法子必须要在贾鲁放松警惕之时,才有效!”冯国用在一旁眯着眼说道。 嗯? 人才啊! 程德脸色平静地说道:“贾鲁如今关心的主要是黄河修筑之事,你说的时机,莫非是黄河修筑竣工之时!” “将军英明!” 程德笑着道:“既然如此,我就将此事交给你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若此事成功,记你为首功!” “将军请放心,属下必不负将军期望!” 程德点点头,心中却是期待着冯国用该如何对付贾鲁了。 望着城外驻扎的元军,程德目光寒星闪烁。 第二十五章 贾鲁退,图鲁亡 定远城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下。 城外元军窥伺,城内人心惶惶! 定远城外的元军有冯国用在盯着,程德心中稍感轻松。 但此时,他心中却装着一件烦心事。 万户府书房。 程德正吃着米粥,目光盯着墙上挂着的元朝疆域图。 在离程德五步远的位置,跪着三个人。 “府中被遣散出去的那几位女子,到底怎么死的?”程德语气平静。 “......将军明鉴,与小的几人无关!”三人脸上惨白,一个劲地以头磕地。 “行了。”程德摆了摆手,“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是谁!你们都是跟我从泗洲城杀出来的,算是军中老人了!我没想到,到了现在,你们还不愿供出宋四九,真让我失望!” “将军恕罪!”三人将头埋在地上,吓得不敢抬起。 “那一百两银子,还热乎的吧?”程德漫不经心地问道。 三人顿时惊骇欲绝,怎么可能?这事做的如此隐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皆然。念在你们三人曾经有功,即日起,不再是泗州军之人。” 三人连忙叩谢道:“多谢将军饶命!” 三人佝偻着身子站起,不敢直视程德,恭敬地直往后,退至门外。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程德目光微冷,“张七九!” “属下在!”张七九从屋里屏风走出,躬身行礼道。 “不用我多说吧!做的隐秘些!”程德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将军!”张七九声音微颤。 “宋四九此人,毕竟,之前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就赐他一杯毒酒吧!”程德淡淡地说道。 “属下遵令!”张七九低着头,目光微垂。 “你下去吧!”程德摆手道。 张七九点了点头,躬身而退。 “以前,我早就说过,谁敢奸淫掳掠,谁求情也没用,杀人者偿命,所以我做的没错!”程德喃喃道。 何况,那几个被他遣散的女子,也只不过是苦命人罢了。 她们是彻里不也强抢来的民女,在彻里不也的手里受尽折磨。 没想到,前脚才将她们遣散,后脚就有人敢将主意打到她们头上了,还闹出了人命,简直胆大包天! 之前被叫来的三人,是宋四九作恶的帮手,一样可恶可恨! 三人隐瞒欺骗他,为了钱都不肯供出宋四九! 这,才是程德极为愤怒的原因! 既然那么喜欢钱,不如直接送你们到了地下,再让人多烧点给你们! 之前,他刚从冯国用那边回来,却被张七九告知了这样的事,心中可谓怒火滔天。 良久。 张七九回来复命,“回禀将军,事已经办妥了。” “这事,你做的不错!这功劳先记着,等回泗洲城后,再赏赐给你!”程德望着张七九。 “属下多谢将军!”张七九脸上喜悦不已,单膝跪地。 “嗯!我有点累了!” 张七九忐忑地抬头看了眼程德,便快速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转眼间,两天时间悄然而逝。 第三天。 夕阳西下。 定远城外元军大帐。 贾鲁高坐上首,左右将领环坐在旁。 “刚刚收到消息,这黄河修筑工事竣工了!”贾鲁脸上满是喜悦。 “大人,这定远我们还要打吗?” 贾鲁笑容一僵,瞪了一眼说这话的将领,心道真不会说话。 当看到在场将领有些雀雀欲试的时候,贾鲁沉默了。 想到自己手中有着一万三千的人马,而定远不过数千的人马,双方兵力悬殊,优势在我。 但又想到反贼头子接连拿下泗洲、盱眙、定远,是有真本事的,贾鲁有些迟疑。 虽说他曾读过不少兵书,但很少参与领兵作战。 这要是输了,恐怕晚节不保。 而且,最麻烦的是,若是因此导致滁州丢了,恐怕他即便死了,也难辞其咎,大元不会放过他的。 在场元军将领,抬头看到贾鲁面色愈发阴沉,不由地沉默了起来。 大帐内一片死寂。 一种紧张压抑,流淌在每个人心间。 不久。 “滁州不容有失,我会带着大军先行撤退,留下三千人断后。在座哪位将军愿意留下来断后?”贾鲁环顾在场众人。 众人一片沉默。 就在这时,一位将领直接站了起来,朝贾鲁行了一礼,“大人,定远守军人数不足三千,若是将军愿意再给我两千人,末将必为大人拿下定远!” 贾鲁看了看其他将领,发现没人愿意留下断后,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图鲁,我给你五千人,其中,有两千骑兵!” 贾鲁望着图鲁,想着,这下子,即便图鲁失败了,也可以借助骑兵而离开战场了吧! “图鲁多谢大人!” 看着图鲁极为高兴的模样,贾鲁心中更加担心了。 图鲁的本事,他知道几斤几两,胜在有勇力,和忠心,至于带兵打仗,恐怕就有些难为他了。 当贾鲁即将带着大军先行离开时,还反复再三告诫图鲁:“图鲁,反贼狡猾,不易对付,切记不可轻敌冒进。若攻城不利,则可留下三千人断后,你先行带着两千骑兵离开。在我眼里,你的命可比那三千士兵珍贵!” 图鲁点点头,目送着贾鲁领着大军离开。 随后,图鲁领着五千人来到了定远城下。 “擂鼓进击!”图鲁一声令下。 “咚咚——咚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击鼓声响彻在定远上空。 程德在万户府中听到这击鼓声音,便面色一变,随即快速穿上乌黑战甲,带着一把长刀,领着宿卫营三百人赶到了城墙上。 “杀反贼!杀!” 三千元军如潮水般,朝着定远城冲去。 冯国用面色不变,挥手下令道:“第一队弓箭手准备——射!” 城下惨叫声一片。 “第二队弓箭手准备——射!” 此起彼伏的元军惨叫声响彻在四周。 “第三队准备金汁——倒!” “啊——” “啊——” 程德看着冯国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士兵战斗,收割着一个个元军性命,心中顿时放松了不少。 半个时辰后。 图鲁望着己方人马攻城的损失之大,脸色铁青。 才半个时辰,就减员了六百多人,这种结果让图鲁很难受。 尤其是己方连城墙都登不上去的时候,更是大怒。 怒急之下,图鲁做了一个极为愚蠢的决定。 他下令让所有骑兵下马,然后一手举着长刀,一手举着盾牌,跟着他一起朝着定远城墙上冲去。 图鲁极为强势,又加上带头冲锋,所有的骑兵虽然心中不满,但慑于他的勇力,便纷纷也照做了起来。 此战,必为大人拿下定远。图鲁望着定远想道。 “杀反贼!” “杀!” “杀!” 程德与冯国用并肩站在城墙上望着这一幕,互相对视了眼,笑了。 “将军,此战就让将军看看我是怎么灭掉这些元军的吧!”冯国用抖擞精神,目光发亮。 程德笑道:“那我拭目以待!” 随后,冯国用便继续指挥起了士兵,投入到了战斗中。 又过了一个时辰。 由于冯国用指挥有方,准备的各种物资较多,给攻城元军予以了重创,使得元军迅速减员。 程德抓准一个时机,让冯有用打开城门,亲自带着宿卫营三百人,朝着精疲力尽的元军一阵冲杀! 图鲁见了程德,厉吼一声便带人朝着程德杀来。 只是,图鲁在程德手中才走过两个回合,便直接丢掉了性命。 而他带来的人,见图鲁死了,没了胆气,纷纷投降。 见此,程德心中一动,令张七九等人高声喊道:“降者不杀!” 图鲁一死,元军上下士气萎靡,纷纷跪地投降。 这一战,杀敌两千六百人,投降两千四百人,缴获四千匹马,武器不计其数,收获甚多。 己方战死一百七十人,受伤三百零九人。 当程德得知投降的两千四百人中,有一千六百人是骑兵时,内心大喜。 不久,程德又收到冯国用的好消息,说他派人追击贾鲁军,趁夜烧毁了贾鲁军队的粮草,让贾鲁军仓皇撤退到滁州。 程德笑着对左右说道:“冯国用,智将也!” 此战结束后,程德在万户府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 庆功宴上,程德举杯笑道:“此战,冯国用居功至伟,擢升为亲兵营小都统。” 其余者按功劳大小,皆有赏赐。 “喝!” “我等敬将军!” “干!!” “干!!” 第二十六章 天下无饥 定远一战,让程德闻名四方。 滁州元将贾鲁,在得知图鲁死去的消息后,呆坐在书房一天一夜,默默地望着墙上挂着的元朝疆域图,久久不语。 良久。 贾鲁才叹道:“图鲁之死,我难辞其咎!但此战失败,必要有人担责,不如请罪辞官归去!” 说罢,贾鲁便写好了一道请罪辞官的奏折,然后派人送往大都。 程德将投靠的元兵俘虏,全都编入刚成立的飞骑营。 又将张七九、冯国用、冯胜三人统率的兵马全都编入了飞骑营,还从亲兵营抽出100人,刚好凑成3000人编制的飞骑营。 飞骑营直接由程德统领。 完成这些后,程德开始让冯国用负责在定远招兵。 招兵的条件,与泗州军等同,待遇也一样。 一时间,定远城青壮志士纷纷踊跃报名。 三天后。 定远城万户府书房。 “将军,这三天招兵已经招到了三千人!”冯国用看着程德汇报招兵情况。 嗯? “怎么会有这么多?”程德疑惑地看向冯国用。 “回禀将军,许多人之前都是农民,因为天灾人祸,靠种地实在活不下去了。所以,当听到将军招兵的待遇后,纷纷都想抢着当兵,要不是将军限制了年纪,恐怕会更多!”冯国用苦笑道。 程德沉默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百姓几乎承担了一切! “定远很缺粮吗?”程德看向冯国用。 冯国用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道:“回禀将军,不止定远,像泗州、盱眙、濠州、滁州等,都缺粮!” “泗州和盱眙也缺粮?这怎么可能?”程德震惊地看向冯国用。 冯国用点点头,这才道:“属下在冯家寨那会儿,曾派人查探过泗州、盱眙、定远、濠州等地的一些田地收成情况,只是结果不太好。今年寒冬,恐怕会死掉很多人!” 程德听后,不禁面色一变。 忽然,程德脑海中想起了土豆和玉米。 只可惜,眼下土豆和玉米好像还在南美洲。 具体各自在哪,他也有点不确定。 前世所学历史有关的记忆,逐渐淡了。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程德想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开辟海航! 撇开思绪,程德又问道:“目前,定远城粮仓里头的粮食有多少石?” “还有1000石左右,如今定远有8000士兵,只够吃15天!”冯国用开口道。 泗洲城有多少粮食呢? 盱眙城有多少粮食呢? 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吧! 沉思了会儿,程德看向冯国用说道:“明日我将带走七千人回到泗洲城,留下亲兵营1000人,我有意让你担任定远城守将,等我回泗洲城后,会实行新的军职制度,到时候对你另有调动。不过,可以提前告诉你,对你是好事!” “是,将军!属下必定守好定远城!”冯国用躬身行礼道。 “另外,注意濠州那边,多派人潜伏进去刺探消息,等我多做些准备,预计争取在十二月下旬之前拿下濠州!关于如何拿下濠州,你平日驻守的时候,也可以多想一下,有什么好的谋略,可派人加急告诉我。”程德拍着冯国用的肩膀,脸上露出微笑。 “属下记住了!”冯国用目光发亮。 “对了,你弟弟冯胜,我有意带他到泗洲城将军府读两年的书,平日就跟在我身边处理些事情,正好敲打下他,磨磨他的性子。我想,要不了多久,咱们泗州军又会多出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了!” “属下多谢将军对阿胜的栽培!”冯国用目露感激,单膝跪地道。 “如果遇到元军来袭,记得派人加急,将情报送往泗洲城,我必会领军来助!” “属下遵令!” “定远1000石粮食,足够1000人吃三个多月了。至于,泗州、盱眙两地有关缺粮的问题,我会解决的。” 冯国用点点头,心中却在想着这缺粮的问题,将军会怎样解决呢? 真是期待啊! 接着,程德便打发冯国用去亲兵营挑选一千人去了。 而程德在头疼缺粮的问题,盯着元朝疆域图看了半天。 当看到那些标记的河流时,不禁笑了。 泗洲城附近有很多河流,让手底下的人多捕捞一些鱼虾之类的,做成鱼干之类的,当冬天储备粮,这不过分吧? 而且,或许还可以将多出来的粮食分给百姓吃,减少在冬天因饿肚子而死的人。 冬天寒冷,还要预防百姓被冻死,衣物要保暖才行。 保暖效果好的算是舶来品棉花了吧! 等将来拿下金陵后,一定要派人去弄些棉花的种子,慢慢培养才行。 不过,这个冬天,百姓该怎么办呢? 程德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没有半点头绪,程德微服出了门,走向定远城街上。 在程德身后不远处,跟着张七九等人。 定远城街道,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反而多了几分清冷。 大街上行走的人,或面有郁结,或神情呆滞。 甚至有些人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长期挨饿。 程德见此,心中愈发难受。 突然,前面一处低矮墙角下,有两个年纪较小的孩童,正在互相撕扯打架。 两个孩童打得凶狠,嘴角流血亦是不相让,仿若有深仇大恨一般。 见此,程德连忙上前,迅速将他们分开。 只是,程德没想到的是,才将他们分开,这两个孩童竟然联起手来转而朝他进攻,目光非常凶狠。 这,为什么? 程德想不通,但手也没闲着,几下就轻易将这两个孩童轻易制伏。 看着他们,程德问道:“为何打架?” 两孩童沉默。 “为何打架?”程德再次问道,语气严厉。 其中,一个孩子低着头,嘴角不自觉地舔了舔,指了指墙角下那草席覆盖的位置。 程德撇过头望去,发现上面盘旋着许多苍蝇。 这草席下面是什么? 程德才放开两个孩童,那两个孩童便趁机一溜烟似地跑了。 凑近草席,蹲着身子,揭开一看。 程德面色苍白。 万万没想到,草席下面是一个死人。 从他那张凹陷的黄脸颜色来看,应该死去不久。 正因为这样,程德的心,就像是被重重的铁锤狠狠地敲打了一般。 因为这死人和他以前所看到的不相同,这死人只剩下一具骨架,上面的肉全部消失了,一干二净。 仔细回想起刚刚的情形,那两个小孩眼睛充满了一种极强的渴望,这种渴望他熟悉,没认错的话,是对食物的渴望。 但这尸体,只剩下了一个完好的头颅。 程德细思极恐。 “张七九!”程德喊道。 “将军!”张七九带人疾速冲了过来,并躬身行礼道。 “将此人好好安葬了吧!另外,派人去查下,城中有多少人没吃的了。”程德面色平静。 “是,将军!”张七九应道。 张七九安排好人后,又跟上了程德。 这次,程德没有心情再在大街上行走了,直接返回万户府。 途中。 “张七九,你亲自传话给冯国用,让他从粮仓抽出一百石的粮食,组织施粥队伍,用来施粥给城中饥饿的百姓。” “是,将军!” 是夜,程德彻夜难眠。 就在此时,一个明闪,天仿佛要裂成两半似的脆响一声,又恢复了黑暗。 只有滂沱大雨直泻而下! 望着窗外这一幕,程德眼神恢复了坚定:尽快结束这乱世才是正道,百姓缺粮只是一时,忍一忍,挺一挺,或许就撑过去了,能帮则帮,等将来的话,开辟海航,派人去南美洲一趟,把那里能吃的粮食种子全带过来,或许天下将无饥饿了! 下一步——拿下濠州!! 第二十七章 仁义之道 次日清晨,雨停。 程德带着大军七千人朝着泗洲城出发。 路上泥泞,队伍走得缓慢。 程德骑在马上,眺望着远方雾霭朦胧之色。 忽然,前方走来一名年轻的青衣书生。 书生的衣服很旧,上面打了很多补丁,但却很干净。 他的背上背着一个书箱,面色坚毅。 程德勒住马,停了下来,身后的大军也跟着停下,各个站得笔挺,不发一声。 书生抬头看到程德一行人,便背着书箱朝着程德走近。 在程德身后的张七九等人,他们的手已经握住了长刀刀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书生。 气氛弥漫着紧张。 “学生吕奇,见过将军!”吕奇躬身行礼道。 程德看着吕奇,眸中一闪,“你是定远人?” “不是,回禀将军,学生是代我家先生走一趟,来见一见将军!”吕奇从容应道。 程德沉默了一会儿,“不知你家先生是何人?” “我家先生说,有缘自会相见。”吕奇回道。 位于程德身后的张七九等人,却是面露不满,对吕奇没有什么好脸色。 程德怔住了,“那你来是何意?” “我家先生让学生吕奇问将军,何为仁义之道?”吕奇应道。 程德脸一黑,“无可奉告!” 突然被拦路问这个,恐怕有病,还病得不轻! 吕奇笑道:“我家先生说,他会帮将军解决粮食的问题。” 嗯? “你们派人监视我?难道是我的刀不利吗?”程德寒着脸说道。 吕奇一惊,连忙道:“将军误会了,如今天下,哪个地方不缺粮呢?” 程德听得气笑了,“既然知道天下缺粮,你家先生又从哪里弄来粮食,莫非在诳我不成?” “学生不敢欺瞒将军,我家先生手中掌控着一支千人的船队,可以随时出海。”吕奇不慌不忙地回道。 程德听了后,目光一亮。 能出海的千人船队,要是我的多好啊! “你家先生想必有所求吧!”程德盯着吕奇。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吕奇应道。 “你家先生想要投靠我,如果你家先生可以帮我解决粮食问题,而有有真才实学的话,我自然会不吝啬官职的。”程德笑着道。 “君择臣,臣亦择君!还请将军回答学生刚刚的问题——何为仁义之道?将军的回答,我会带带回给我家先生,至于先生最终如何选择,那学生就不得而知了。”吕奇看向程德说道。 “还望将军知晓,无论将军的回答最终如何,我家先生会答应帮将军解决粮食的问题,而且可以供应将军治下百姓半年所需。”吕奇面露微笑。 程德听后内心大喜,接着开始思忖了起来。 何为仁义之道? 每个人对仁义都有不同的理解,这吕奇的先生会是怎么理解的呢? 看这吕奇读的书应该是儒家的四书五经吧! 等等! 差点着相了,对方只问我对仁义的理解,而非拾人牙慧。 程德皱眉思索,良久,才看向吕奇说道:“何为仁义之道?在我看来,若世道治,用法宽厚,怀柔文明;若世道乱,用刑震慑,重典杀伐!这就是仁义之道!” 吕奇闻言,目中一阵惊讶,“将军的回答,学生记住了!三日后,我家先生会派人将粮食送往泗洲城!” “学生告退!”吕奇朝着程德躬身行礼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这时,冯胜出言道:“将军,如果刚刚那书生的先生,没有将粮食送到泗洲城怎么办?” 程德淡淡一笑,没有回应,而是望向了张七九,“刚刚那吕奇的样貌记住了吗?” “将军,记住了!”张七九低头应道。 冯胜顿时心中一寒。 “走吧,回泗洲城!”程德瞥了一眼吕奇离去的方向说道。 连续行军六个时辰后,程德一行人到达了泗洲城。 泗洲城将军府。 议事大厅。 “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宣布。”程德环顾在场众人,面露微笑。 众人闻言,抬头看向程德。 “盱眙、定远皆已拿下,我如今手握一万大军,之前的军职制度不再合适了。” “各位都知晓,元朝军队分为万户府、千户所、百户所、牌子,分别由万户、千户、百户、牌子头统领,而万户、千户、百户又分三等。这种编制极为不便,且我们作为反元义军,要有别于它才行。” “至于,像红巾军这样的义军,更是极为混乱。有的沿用元朝这一套,还有的沿用宋朝军制,甚至还有的直接称首领为大帅,很不方便。” “我有意对军制做些改变——” “十户长统领十人、百户长统领百人、小都统统领五百人、大都统统领一千人、偏将统领三千人、牙将统领五千人、将军可统领万人。我自号征虏将军,对外宣传我的名号,就用征虏将军!” “你们有异议吗?” 众人纷纷摇头,心中却是暗中记住了程德说的这些话。 “至于文官官制,暂时设长史、别驾、治中、主簿、功曹、祭酒等职。” “当然,这些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以后我们的地盘越来越大,肯定会再修改的。目前,就这些足矣!” 众人点头,赞许程德说的这番话。 程德抬手虚压,看到众人安静后,便说道:“我泗州军,下设亲兵营、骑兵营、讨虏营、神机营、宿卫营,今日起,宿卫营取消,亲兵营我欲扩增至五千人,骑兵营保持三千人不变,讨虏营扩增至三千人,神机营扩增至三千人。所以,在泗洲城准备招兵四千人,补充我泗州军。” “征兵一事,交由杨威负责!” “杨威领命!” “何三五,在我泗州军攻打盱眙、定远时,你驻守泗洲城稳定后方有功,即日起,擢升为讨虏营大都统。” “何三五谢大哥提拔!”何三五脸上充满喜悦,朝着程德躬身行礼。 “李三七,驻守盱眙城有功,平日也立功不少,即日起擢升为神机营大都统!将我的任命派人告知李三七,这事就交给洛公甫了。” “属下遵令!”洛公甫起身行礼道。 “邓友德,即日起调任骑兵营小都统,就由冯胜你跑一趟吧!” “属下领命!” “何九四,即日起升任亲兵营小都统,所统领的人马暂时在我跟前使唤!” “何九四谢大哥提拔!” “张七九,即日起调任骑兵营小都统,平日多加练习骑术,不可懈怠!” “张七九多谢将军提拔!” “冯国用擢升为亲兵营大都统,攻打濠州时,所部充当第一先锋军!洛公甫将我的话派人带给他!” “是,将军!” “魏晓,盱眙之战、定远之战,制作攻城物资一事上,尽职尽责,出力颇多,即日起擢升为亲兵营小都统!” “魏晓谢将军提拔!” 结束议事后,程德留下了何三五在书房。 “如今泗洲城城内粮仓还有多少粮食?” 何三五沉默了会儿,开口道:“只剩下不到一千石粮食了,还有,泗洲城城内粮食大商户那边不肯卖粮食给我们,他们都囤着,说是留给自己吃!” “泗洲城那些粮食大商户,给他们下个请帖,就说明天我在将军府设宴。”程德看向何三五。 “大哥,如果有人不来呢?”何三五问道。 “那就直接请过来!”程德面露冷笑。 何三五盯着程德的表情,便明白请的真正含义了。 若是不来,他,一定会按照大哥的意思,把他们好好请过来的! “还有,记得把那些请过来的名单记录一份。”程德面色平静,目中泛着冷光。 “是,大哥,我记住了!”何三五应道。 “城内百姓有没有出现吃人的事情?”程德语气发颤。 吃人? 何三五心中发冷,一阵凉气直通头顶。 “这个——我没注意,待会儿我便去查下!”何三五低着头。 “若是有人吃人,将这些人全都控制起来,关押到监狱中观察三天,每天照常供应食物,期间,若是出现发狂伤人的事情,就把那人杀了,事做的隐秘些!”程德叮嘱道。 “是,大哥!”何三五回道。 “行,你先下去忙吧!”程德摆摆手。 何三五躬身行礼后,便转身匆匆离去,离开前,他的脸上写满了心事。 泗洲城一座幽静的庭院内。 一个是身穿白衫的年轻文士,一个是文士装扮的青衫男子。 只见,身穿白衫的年轻文士说道:“先生,刚刚吕奇师弟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青衫男子望向年轻文士。 “信中说程将军已经拿下了定远,吕奇师弟已经见过了程将军!”年轻文士笑道。 青衫男子一直盯着年轻文士的嘴唇,作出手势:“何为仁义之道,这程将军是如何回答的?” “吕奇师弟信中写程将军是这样回答的:若世道治,用法宽厚,怀柔文明;若世道乱,用刑震慑,重典杀伐!”年轻文士看向青衫男子,面色恭敬。 青衫男子浑身一震,目露精光。 走到院中石桌前,拿起桌上毛笔,摊开纸张,写道:“仁义之道,守之而不失!” 年轻文士细品才没多久,青衫男子忽然朝年轻文士比划手势:“走,我们去见程将军!” “先生,您之前不是说要四十天后再去见吗?”年轻文士苦笑道。 青衫男子看着年轻文士,比划着手势:“你吕奇师弟送信到我这里,恐怕是得到吕兄的授意了。之前,我和吕兄私下有过约定,若是送来书信,则表明他愿意出山辅助程将军平定乱世。” 年轻文士听后目光一闪,“这,就说得通了!正好,我也想见一见这程将军!” ...... 程德在书房看书,正痴迷其中。 忽然有下人来报,说将军府外面有两位读书人想来投靠将军。 程德听后大喜,内心暗道:终于有读书人来投靠自己了! 这下子,有读书人帮忙处理泗洲城政事,我的负担可以减轻了! 没过多犹豫,程德披头散发,简单收拾了一下。 因为他想学周公吐哺,以塑造在读书人眼中求贤若渴的形象。 程德来到将军府外面,看到一位白衫年轻文士和一位青衫文士时,见两人气质不凡,便目光微喜,连忙走上前,笑道:“刚刚下人告知我,有两位大才来相投于我,我这还没吃完就来见一见了,想必这两位大才就是你们吧!” 白衫年轻文士和青衫文士见了程德这副样子,不禁嘴角一阵抽搐。 那嘴角的米粥颗粒,一看就是自己贴上去的。 披头散发,一看就是刚弄成的。 这演技也太拙劣了吧! 简直毫无演技! 但白衫年轻文士和青衫文士哪敢说实话,毕竟他们还要投靠眼前这位呢! 于是,白衫年轻文士,和青衫文士互相对视了一眼! “将军求才之心,昭然若揭,大才之名加于我两人身上,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白衫年轻文士连连谦虚辞让,表情真诚无比,一副谦谦君子之风。 青衫文士在一旁默默地点头,并暗中观察着程德。 即使程德看了,也不得不暗中夸赞一句:真君子也! 白衫年轻文士暗道:看看,什么叫演技! 这才是演技! 好在将军不知道,看他的表情,应该已经相信了自己。 程德看到眼前两位读书人果真感受到自己拳拳求才之心,暗道:我这演技真好!下次还用! “两位先生,请随我来,里面请!”程德一手抓着一个,直接拉着就往府里议事大厅走。 白衫年轻文士和青衫文士互相对视了眼,嘴角露出苦笑。 第二十八章 经天纬地吕不用 泗洲城将军府议事大厅。 三人按位坐定,程德居上首。 罗茂起身行礼:“将军,学生罗茂,这位是学生的先生,先生名讳杨仲开!我家先生善书画,学富五车,士林中人皆有所闻。” 程德闻言大喜,“杨先生能来投靠我,本将军不吝高位待之。” 气质不凡,学富五车,妥妥的人才! 高位相待,才是挽留人才之正道。 更显得自己真诚和器重对方! “只是——我家先生天生聋哑,不能听,不能言。”罗茂声音诚恳,目光坦诚。 什么? 程德面色一怔,心想:这种困境,都能学富五车,了不起! 可是杨仲开瞧见程德的面色,以为对他有所轻视,目光浮现一丝阴郁。 这么多年,这样的神色,见得太多了! 或许,待会儿,这位将军就要推脱,诸如聋哑之人不详云云。 本以为这位程将军,会与他人有所不同,却没想到,是自己多想了。 只是,下一刻,程德却直接站了起来,快步来到杨仲开面色,抓着他的双手,面露真诚与敬佩,“杨先生,在天生聋哑困境中,仍能学富五车,还善书画,实在让程某佩服得紧,我不如杨先生多矣!” 杨仲开看着程德面色不似作伪的样子,却是愣住了! 多少年了,想他不知被拒多少次! 却没想到此生竟能遇到如此赏识他的明主,苍天眷佑! 君择臣,臣亦则君! 士为知己者死,以报知遇之恩! 这是杨仲开如今心里的真实想法。 于是,杨仲开比划着一番手势,目光看向了罗茂。 程德看着一脸懵,也看向了罗茂。 罗茂笑着看向程德说道:“我家先生说,能投靠将军是他生平幸事,此生他所愿,惟助将军平定天下耳!” 程德回道:“我犹如汉高祖得子房,杨先生正是我的子房先生。” 杨仲开听了很开心,即便深知此话有抬高他的嫌疑。 但他大部分上不为自己,而是为自己投靠的人,有汉高祖之志而开心。 罗茂在一旁听着程德的话,心道:先生总算遇到明主了! 杨仲开让罗茂向程德借笔墨纸砚一用,程德当即让人取来自己书房的笔墨纸砚。 随即,杨仲开开始挥洒笔墨在纸张上。 见此,程德也没打扰他。 “将军,我家先生胸有韬略,此时应当是在为将军献言献策。”罗茂脸上笑道。 程德眼睛一亮,“好说,好说!罗先生,不如咱们聊一聊天下大事!就随便聊聊!” 罗茂正襟危坐,“固所愿也!” “罗先生觉得刘福通领导的红巾军,能灭掉元朝吗?”程德面色温和。 罗茂沉思,须臾,才开口道:“不能,原因有三。” 程德盯着罗茂,等待下文。 “其一,辅幼主而无贰心,无帝王之野心。韩山童,刘福通首举义旗,讨伐暴元,建宋朝之社稷,复汉人之深仇,其功固不小也。但此人唯以扫灭胡虏为心,战愈多,而自己势力愈衰。” 程德闻言,慨叹道:“刘福通确实令人可敬,真大丈夫!我不如也!” 罗茂没接话,但心中却是暗赞程德光明磊落! “你继续说!”程德回过神来,示意罗茂。 “其二,元廷依然强大。如今刘福通聚众数十万,声势浩大,但已成元廷眼中钉、肉中刺。虽然学生也痛恨元廷,但不可否认,元廷军事依然强大,而且元廷右丞相脱脱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能文能武,常人不能及。且据学生所知,脱脱手下还有很多能臣武将。如此一来,刘福通所统率的红巾军必遭元廷痛击!不过,这也是将军的机会!” 程德惊讶地看向罗茂,暗赞他的眼光。 “那这第三呢?”程德笑着道。 “其三,红巾军内人心不齐。虽然刘福通打下了许多地盘,但他们内部派系甚多,有许多红巾军首领私心甚重,暗中忙着争权夺利。一旦刘福通所统率的红巾军遭遇重创,则红巾军将会树倒猢狲散,必败!” 程德赞许地点了点头,或许刘福通是坚定的反元派,但其他的红巾军首领就不一定了。 在他记忆中,历史上刘福通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只是相关记载较少,仅存只言片语。 在程德看来,纯粹的人,是非常可敬可怕的! 如果是这种人的朋友,那么,就会非常安心,至少不用担心对方算计自己。 但若是这种人成了自己的敌人,那就是一场噩梦了! 现在,这刘福通已经成了元朝的噩梦了! 程德感到一种庆幸! 刘福通,加油,继续成为元朝的噩梦吧! 至于我就偷偷壮大,等将来平定乱世,史书上会客观书写你反元的功绩! 程德想着这些的时候,又转而看向罗茂,眼中一片火热。 此人,大才! 于是,程德开口道:“刚与罗先生一番交谈,足以看出罗先生是个有本事的人,我想让罗先生做我的军师,平时帮我多出出主意,不知罗先生可否满意?” 罗茂躬身行礼道:“学生罗茂见过主公!” 程德很开心,拍着罗茂的肩膀道:“有军师相助,我治下百姓之福也!” 罗茂苦笑以对。 将军,谬赞了! 就在这时,杨仲开走了过来,手上捧着一撂纸,躬身递给了程德。 见此,程德嘴角一阵抽搐。 这才和军师谈了不久,你杨仲开就写了这么多! 看到杨仲开眼中的期待,程德不忍心拒绝,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 程德长吁一口气,终于看完了! 杨仲开通篇下来,陈述了四个意思。 其一,创办聋哑学堂。一来可以提高名声,二来可以避免错漏了人才。 其二,创立绝声卫。负责刺探敌情,监督百官,包括具体组建方法。 其三,名义上投靠刘福通。暗中壮大泗州军。 其四,举办科举。在泗洲城举行,收拢人才,向天下士人示好。 程德怔怔地站立在原地,脑海中权衡着杨仲开的主张。 思索一番后,他决定采用前面两个主张,因为对他目前是有利的。 至于第三个主张,却很迟疑,难道等将来壮大了,学历史上的朱元璋派人沉了韩林儿! 关于第四个主张,想到如今自己才三个城,这个时候举办科举,太出风头了,很可能会吸引元朝的目光,万一那元朝右丞相脱脱认为自己的威胁更大,派很多人来打自己怎么办? 程德恢复了平静,看向杨仲开说道:“杨先生的意思我都知道了。考虑现实种种原因,就采用杨先生前两个主张。至于后面两个,如今时机未到,而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杨仲开点点头,心中并不怎么失望。 而且,原本对第一个主张,根本不报什么期望。 但结果很不错。 “绝声卫组建的事情,就交给杨先生负责了,就由你担任第一任指挥使,今后只对我负责即可。至于,聋哑学院暂时交由军师负责。” “遵令!”罗茂躬身行礼道。 杨仲开跟着同样行礼。 “这事说完了,我们再来说说粮食的问题。我治下泗洲、盱眙、定远,粮食紧缺,百姓因田地收成不好,而食不果腹,你们可有解决之法?” “将军可见过我吕奇师弟?”罗茂面露微笑。 程德闻言一阵错愕,“那你可知晓吕奇口中的先生是谁?” “回禀将军,此人正是我先生好友,名讳吕不用。吕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亦有匡济天下之志。主公若是愿亲自前往见一见吕先生,则肯定会让吕先生出山。” 程德闻言,却是心中疑惑,除了刘伯温,竟然还有其他人有这等本事? 是真是假,一见便知。 “不知军师口中的吕先生在何处?” “聋哑村。” 嗯? “此地在何处?” “濠州!” 濠州吗? 看来,拿下濠州,得提上日程了。 程德沉思了会儿,“吕先生那里,我会亲自去一趟,但去之前,我要先行拿下濠州!” 那位吕奇说的会送来粮食到泗洲城,想必此事十拿九稳了。 看着罗茂和杨仲开两人,程德面露微笑,“如今天色已晚,军师和杨先生就在将军府歇息一晚,明日我再派人给你们重新安排庭院入住。” “学生谢过将军!”罗茂笑着长程德行礼道。 杨仲开亦躬身行礼答谢。 程德让两人下去休息后,便回书房去了。 长夜漫漫。 唯有书卷陪伴! 第二十九章 鸿门宴借粮 另一边。 深夜。 滁州贾鲁府。 贾鲁得到朝廷的回信,辞官告老被驳回了。 更要命的是,大元朝廷的皇帝还令他十二月初,协助江浙平章教化、济宁路总管董抟霄,围攻安丰路寿县红巾军反贼。 可是,要到安丰路寿县,就必须经过定远附近,除非绕远路。 但绕远路有个很大的问题,钱粮耗费必然加倍,甚至更多。 只是,滁州钱粮,几乎全都用在了黄河修筑一事上,已经所剩无几。 所以,走远路是不可能的。 思来想去,还是经过定远这条路。 可是定远的反贼会放着自己在他们眼皮底下经过吗? 答案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打吧! 贾鲁叹了口气,颓然坐地。 这朝堂上他是越发看不懂了,之前,中书右丞相脱脱驳斥百官,坚决修筑黄河,然后他就被派来修筑黄河,这一修就很久。 而且,期间还出了反贼这档事! 现在,黄河修筑好了,以为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没想到,又让他去打寿县的反贼。 寿县的反贼可不好打,旁边还有刘福通这个大反贼在那。 一不小心,就可能折在那里了。 哎! 这大元的官是越来越难当了! 一入官门深似海啊! 贾鲁定了定心神,思考着该如何打定远。 之前一败,他认为是图鲁大意所致。 若是换他来,稳扎稳打,拿下定远,肯定能在十二月初之前赶到寿县。 ...... 次日,天晴。 将军府书房。 一早,何三五便来报,泗洲城粮商大户来了,都在将军府外候着。 “有哪些人没来?”程德面色平静,目中泛着一丝冷光。 “没来的人都在这上面了,共有十三人没来。”何三五双手递给程德一张纸条。 瞥了眼纸条上的名单后,程德冷笑道:“这些人查下,看看身上有没有人命在身。” “是!”何三五双眼低垂。 “还有,如果查出来这些人中有人清清白白,那么,随便找个理由,让他们自己主动捐献出所有粮食的一半。如果不肯,就问他们,是要粮食还是要命?”程德目光平静似水。 “大哥,我记住了!”何三五应道。 “当然,没来的,还是要请来的,不可失了礼数。毕竟,我们还是讲道理的。” 何三五有些迟疑,“大哥,昨天——你不是说” “当然,对方不识趣,不用我多说了吧!”程德打断了何三五的话。 先礼后兵! 这样的话,等出手的时候,就不必畏畏缩缩的。 何三五闻言松了口气,须臾,神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大哥,昨天你让我查探城内是否有吃人的事情,我仔细调查过,确实有,总共有五人,目前已经被控制,关在泗洲城监狱里了。” 程德闻言沉默了。 良久。 “等我待会儿解决了那些粮食大户后,泗洲城、盱眙城、定远城这三地的农耕之事要抓紧,我们拿下了这三地,手中有很多空地,正好分给没地的百姓种,至于粮种的话,想必这些粮商大户囤积了不少,可以从他们身上借点。” 何三五点点头,没有接话。 心道:大哥这个借,看来是有一番学问在里面的。 “行了,你也别在这杵着了,按名单将没来的人请来吧!等什么时候人到齐了,再让那些粮商大户进将军府!” “是,大哥!” 等何三五离去后,罗燕端着热乎乎的米粥进来了。 “我不在泗洲城的这些日子,府里都还好吧?”程德端起碗,就迅速扒拉了几口米粥。 “府里一切都好!有七位战死的士兵家属,因为生活实在困难,被何将军接到了府中。小的孩子我安排王仕林在一间屋里教他们读书认字,大人就安排了府里一些活给他们做,每个月月钱一两银子。至于老人,男的看守门房,女的就在庖屋帮忙。”罗燕边说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程德。 程德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昨天进泗洲城的时候,看到羊马城建筑工事已经完成了。但水泥制作不要停,后面会用到,只是又要辛苦你一段时间了!” “与将军在外打仗相比,妾身并不辛苦。而且,妾身能帮到将军,也很开心!”罗燕双耳通红,低着头。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程德从怀里拿出一支银色发簪,递给罗燕。 这支银色发簪,还是他从定远府库里面精挑细选的一支。 一直带在身上。 差点因为事务繁多,将此发簪给忘记了。 罗燕看到这支发簪,眼眶里的泪珠开始打转,鼻子一酸。 “妾身很喜欢将军的礼物!谢谢将军!”罗燕的声音有几分哽咽。 程德见此,“怎么还哭起来了?” “将军,妾身这是高兴!感谢上天庇佑,让妾身遇到将军!”罗燕脸上笑靥如花。 程德不由地看呆了,但脸上迅速恢复了平静。 罗燕羞怯不已,低着头,目光偷偷地瞟着程德的方向。 程德将这收之眼底,吃消不住佳人情意,随意抛出一个话题,“对了,这么久还不知你以前的事情呢?能跟我讲讲吗?” 罗燕脸上转而变得悲伤,开口道:“我父亲原本是元朝的一位大臣,为官清廉,忠君爱国。但因为在黄河修筑一事上提出反对,得罪了中书省右丞相脱脱,继而被脱脱手底下的人构陷,让元朝皇帝砍了头,至于我的家人都充当了奴隶。只是,奴隶主却是个禽兽,第一天当奴隶,我的娘因为不堪受辱自杀了,弟弟也被奴隶主活活打死了,而我因为生了一场大病而恰好躲过一劫。” “没想到竟是这样!今后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程德语气柔和。 罗燕听后心中感动不已,泪如雨下。 良久。 “我父亲一心忠于元朝,却没成想,落得如此结局。曾经我父亲劝谏元朝皇帝:修筑黄河一事当缓一缓,否则必有祸患。只是,没有人听,还因此丢了性命。”罗燕神情有些伤感。 “自古忠贞爱国之士,俱是千古伤心之人!”程德感叹道。 心中却想着:我说呢,元朝腐朽没落,不仅仅只和农民起义有关,原来还有起义军好队友在元朝内部啊! 果真元朝好队友! 祝愿元朝这样的队友越来越多! 这样,我趁机谋利的机会就越多! 安慰了一阵罗燕后,程德便让她忙去了。 不久。 何三五返回,告诉程德,泗洲城的粮商大户全都齐了! 程德抖擞精神,说道:“也是时候和他们见一见了!” 谁若是敢拒绝卖粮给自己,那么,就等着自己清算吧! 到底是你头铁,还是我的刀锋利。 就好好比划一番吧! 就是不知是谁来做这个杀鸡儆猴的鸡呢? 真拭目以待啊! 程德一声令下,放将军府外面等候多时的粮商大户进了府里一间大院。 院子摆满了五桌。 桌上放的都是清汤米粥,再有一点咸菜。 每人一份。 众位粮商大户见到眼前这一幕,眼球都快瞪出来了。 合着,我们站在将军府外面这么久,就拿清汤米粥招待。 米粥就米粥吧,关键这米粥上面不超五粒米饭啊! 这是拿来招待我们的,也太寒碜到家了! 众人面色难看,暗道:这是摆明了阵仗,妥妥的鸿门宴啊! 众人敢怒不敢言,一个个沉着脸不说话。 程德仿佛没看到众人这副样子,从容地选择了一张桌子坐下。 看到众人依然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自己。 程德拍了拍手。 忽然间,“哒哒——哒哒——哒哒” 来的正是何三五手下的五百讨虏营的人。 前后左右,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程德暗中授意何三五如此做,给这些粮商大户一点压力,才能在借粮这事情上改改口。 没错,是借而不是卖,因为程德临时改变了主意。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点,他高兴还来不及。 至于粮商大户难不难受就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了。 众位粮商大户见此阵仗,纷纷脸色大变,目露恐惧。 心中却都暗道:今天将军府这个大门,还能竖着出去吗? “都杵着干嘛呢?快坐下啊!”程德面带笑容,看向这些粮商大户。 众人感觉头皮发麻,但斜着眼看到周围的带甲士兵,脸上纷纷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然后乖乖地按照程德的话做了下来。 只是,他们总感觉这屁股坐下的椅子上面,放着很多锋利的钉子。 不然,屁股不会老是扭动,面色苍白。 程德见众人坐好后,然后叹了口气,“诚如各位看到的这样,我们泗州军上下很缺粮食啊!每天吃的就是这些清汤寡水,作为抗击元兵,保卫泗洲城百姓安全,本是分内之事,但长期吃不饱,这兵器都快拿不起来了,要是元兵打来了,在座的各位,那肯定人头不保啊!” “或许有人会说,怎么可能?只要献上一点财物和粮食给元军,照样过以前快乐日子。但我今天一不小心,就写了一份公文,准备在全泗洲城公布。只是,巧合的是,这上面的名单写的是各位的名字!” 程德顿了顿,“内容是这样的:某某愿献粮食一千石,愿助征虏将军程德反元大业,望将军杀尽元人,如果可以,留些元人人头给做尿壶,以作纪念,供后世瞻仰,某年某月某日。” “只是啊,这我手一不小心一抖,这某某就成了在场各位的名字了,大家不会怪我吧?”程德环顾在场众人,脸上带笑。 在场众人闻言,呆愕如鸡。 彼其娘之,不当人子! 日他娘的! 脸皮忒厚! 是怎么好意思说不让我们怪你的! 纷纷在心中口吐芬芳,短短几息的光景,便问候了几轮程德的八十代祖宗。 可嘴上,却没敢说一句。 真要是说了,铁定横着出去。 事关脑袋,其他的事也就都不是事了。 但心里总不是很好受的。 毕竟,是一千石粮食啊! 要了老命! 为了安慰自己,他们都在心里默默地给程德立了一块墓碑。 碑文他们都想好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 “愿意捐献粮食的,就在上面签个字,不愿意的话——”程德停顿了会儿,看着众人。 而众人屏息凝听,纷纷看着程德,想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我一直挺好奇地府里面的情形,可是呢,我不清楚,想要让人帮我探探路,去查探下,你们谁愿意去呢?不如就这么决定好了:不愿意签字的就去探路,你们没异议吧?” 众人颓然低头。 哎,形势比人强,签吧! 于是,众人咬牙切齿地签下了各自的名字。 程德然后派何三五带人跟着他们挨家地借粮。 一个都别想漏掉! 程德暗道:皆大欢喜!我得了粮,他们得了命! 我真是个好人啊! 罗茂听说此事后,便找上门来,问道:“将军今天如此做,就不怕他们会联起手来对付将军吗?” 程德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说道:“杨先生组建的绝声卫总是要练练手的,就拿这些粮商大户练练手好了,或许还可以再得些粮食,一举两得!” 罗茂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 在他看来,这次敲打,也可以让那些粮商认清形势:这泗洲城到底谁做主。 而且,他也觉得程德没有做错。 这些粮商大户,若说手上没有沾上人命,他是半点不信。 换言之,没有一个是善茬。 地主从来不种地,却衣食无忧。 而许多百姓在地上耕作了一辈子,死后就连入土为安都成了一种奢望。 这世道该变变了! 而能改变这一切的,也许是—— 罗茂想着这些,将目光看向了正在沉思的程德。 第三十章 苍天佑你不佑我 两天后。 泗州城将军府议事大厅。 程德高坐上首,目光阴沉。 “冯国用派人加急来报,贾鲁带两万大军包围了定远,形势危急?诸位可有对策?”程德环顾在场众人。 众人目露沉思。 忽然,邓友德开口道:“将军,贾鲁带兵两万围攻定远,则滁州必然兵力空虚,若是将军引兵攻滁州,则定远之危必解。” 程德目露惊讶,笑道:“不错,围魏救赵!听上去有几分道理!其他人有没有想法?” 罗茂此时站了出来,“将军,冯大都统可有说为何贾鲁突然围攻定远呢?” 程德回道:“这倒是没有,贾鲁围攻定远很突然。” 罗茂皱了下眉头,“将军,贾鲁带兵两万围攻定远,使得滁州兵力空虚。这样的结果,学生想,这贾鲁肯定明白出兵的后果,可他还是这么做了。所以学生想,或许是元朝朝廷有人给他施压。” 听了罗茂的话,程德目光平静。 只是,真的是如军师所猜测的这样吗? 还有,那贾鲁真实意图,真的是围攻定远吗? 对此,程德很疑惑。 “大哥,杨小都统在泗州城已经招到4000人,如今我泗州军有一万四千人,粮草充足,可以随时与元军作战!”何三五面露期盼地看向程德。 这次,如果可以,他也想去攻打元军。 谁让李三七那帮弟兄,老是私底下或书信或聊天,吹嘘自己在战场上多么多么英雄。 合着,就自己不是英雄呗! 他何三五,急需一战来证明自己! 程德看着何三五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道:确实,该让何三五打一战了! 只是,怎么打,他有自己的想法。 打了贾鲁军,只是解除定远城危机,对这种结果他不太满意。 他心里甚至想着,趁机拿下滁州。 眼下滁州守备不足,又兵力空虚,拿下的好时机! 虽说滁州四周皆是山,地势上易守难攻,但未必就没有机会了。 这种想法萦绕在程德脑海中,驱除不掉。 于是,程德开口道:“定远之危,我准备亲自带着两千五百骑兵解围。但这滁州,也要打。” 众人听到程德的话,目光纷纷亮了。 “我决定此次攻打滁州人选为何三五、冯胜、罗茂三人,亲兵营挑选两千人马、讨虏营挑选两千人马由何三五统领,五百骑兵由冯胜统领,罗茂为随军军师。主将为何三五。” 何三五闻言大喜,“大哥,我何三五必拿下滁州!” “这次攻打,虽然你为主将,但我还是希望你打仗时,多多听取军师的意见,切不可一意孤行,记住了吗?”程德面色严肃。 “大哥,我记住了!”何三五正色道。 “既然如此,你们现在就即刻出发吧!”程德摆摆手道。 “遵令!”何三五、罗茂、冯胜躬身行礼道。 随后,何三五三人匆匆离去。 程德继续说道:“此次泗洲城驻守主将,由魏晓担任!洛公甫,还有杨先生协助!” “魏晓(洛公甫)领命!”魏晓三人躬身行礼。 “邓友德,我给你两千人马,前往濠州探路!待我击败贾鲁后,领军与你汇合,趁机一举拿下濠州!” 程德决定一鼓作气,也将濠州拿下。 因为担心迟则生变! 如果没记错的话,濠州的郭子兴等人不久就要起义了。 他要先行一步,将郭子兴等人扼杀在摇篮中。 当然,前提是击败贾鲁才行! “属下遵令!”邓友德脸上非常激动。 “濠州城的元兵分布势力,都要派人打听清楚。”程德叮嘱道。 “是!”邓友德回应道。 “你点齐人数就立刻出发吧!” “属下告退!” “张七九,你先带着五百骑兵营的弟兄,朝着定远赶去,不要太靠近贾鲁军,随后我就带着两千骑兵营的弟兄跟上。” “是,将军!”张七九单膝跪地。 结束了此次议事后,程德叮嘱了一番杨仲开注意泗洲城动静。 若是出现异动,可调军镇压。 尤其是那些粮商大户,必须看紧了。 杨仲开点点头,目光泛着一丝冷光。 绝声卫刚组建好不久,要是那些粮商大户不安分,正好可以给绝声卫扬名。 在泗洲城,最大的天只能是将军。 程德看着杨仲开的神色,便感到很满意。 接着,又叮嘱杨仲开:如果吕先生派人送来的粮食,就将它们全都做成鱼干虾干之类的。 同时,对泗州城穷苦百姓挨家挨户送一些,以获得民心。 杨仲开点头,暗暗记住了这些。 随即,程德见了罗燕一面,叮嘱罗燕打理好将军府,并继续制作水泥一事。 之后,程德便带着两千骑兵,朝着定远赶去。 另一边。 定远城。 冯国用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元军疯狂进攻的模样,心里有几分沉重。 “那信送到了泗州城将军府吗?” “大都统,信送到了!” “那就好!让弟兄坚持下去,将军已经在路上了!” “大都统,定远监狱里头也关押着几百人,要不要把他们——” “那些人,暂时不要管。我们还有多少活着的弟兄?” “大都统,还有八百左右。” 冯国用沉默了会儿。 元军才攻打定远半个时辰,就已经阵亡了两百。 己方阵营杀的人数虽更多,但人数上不占优势。 如此下去,定远就危险了! “无论如何,也要至少坚持撑住两个时辰。”冯国用面色平静地说道。 从泗洲城到定远,急行军的话,若是骑兵两个时辰足够了。 以将军的智慧,肯定会带着骑兵赶来。 “是,大都统!” 冯国用收回思绪,镇定自若,继续指挥战斗,顽强地抵抗着元军猛烈地进攻。 厮杀声、惨叫声混成一片。 程德带着两千骑军,在路上与杨威汇合后,加速朝着定远赶去。 尘土飞扬,马蹄声碎。 一个半时辰后。 程德一行人来到了定远附近,距离元军不到三里地。 此时夕阳西下。 程德登上一处山岗,见到元军驻扎营地,脑海中迅速闪过一道光亮。 “全军下马休息,待天黑时分,我们夜袭元军驻地。”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下马,吃了自带的干粮后,开始等待天黑时刻降临。 时间在缓慢流逝。 定远城外元军大帐。 贾鲁面色阴郁,看着左右将领,“今日我军损失多少人?” “回禀大人,我军损失两千多人。末将以为此次损失较大的原因,皆因反贼卑鄙无耻,使用金汁、热汤、草木灰,造成我军损失巨大。” 贾鲁又问:“敌军损失多少人?” “回禀大人,末将估计敌军损失至少六百人。现定远城贼军应当在三百人左右。” 三百人左右嘛? 贾鲁心中为之一松,但想到反贼头子也许正从泗洲城往这里赶,心中便有一种紧迫感。 况且已经连续进攻三个时辰了,这定远竟然还没拿下! 不由地,让贾鲁对定远的守将产生了一种佩服。 恨意也更深! 这次必须一鼓作气拿下定远。 “既然敌人只剩下三百人左右,那么,把我们全军压上,这一次,一定要一举拿下定远城!我亲自擂鼓!”贾鲁握紧拳头,挥舞着说道。 “是,将军!” 须臾。 “咚咚——咚咚——咚咚” 在这急促的鼓声中,元军发起了一次总进攻。 声势浩大,喊杀声震天动地! 冯国用站在定远城城墙上,见到这一幕,却是沉默不语。 将军,怎么还没到呢? 莫非半路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冯国用心中一个咯噔。 但他还是咬牙决定再挺一挺,“让弟兄们都再坚持一阵子!将军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是,大都统!”周围士兵纷纷握紧了兵器,高声喊道。 程德抬头看天,夜色迷人。 又听到元军的动静,骑在马上,便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随我冲!杀元贼!” “杀元贼!!” “杀元贼!!” 喊杀声响彻在定远夜空中。 冯国用听到这声音,脸上笑了。 将军,终于赶到了! “弟兄们,将军已经到了,我们都有救了!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冯国用高声喊道。 周围士兵士气大振,纷纷抖擞精神。 贾鲁听到程德那边传来的动静后,面色大变。 看着手下兵马纷纷朝着定远城冲杀,再让他们掉头,恐怕来不及。 但即便来不及,还是要照做。 当贾鲁下令让后面的元军掉头,准备迎接敌人时,元军上下顿时大乱。 就在这时。 程德带头冲锋,领着两千五百骑兵,很快地,直接飞奔三里,冲向元军身后,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元军反应不及,纷纷慌乱地转身迎敌。 只是,为时已晚。 血肉横飞,头颅飞空。 惨叫声此起彼伏。 元军在程德带领的骑兵蹂躏下,纷纷哭天喊地。 恐惧与惊慌弥漫在元军上下。 程德骑在马上边砍杀敌人,边寻找着贾鲁的位置。 终于,程德发现了贾鲁的踪迹。 于是,程德带着骑兵,朝着贾鲁的方向冲去。 就像一道洪流奔腾而出,势不可挡! 谁挡谁死! 贾鲁的亲兵前仆后继地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贾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一片冰冷,手脚发凉! 完了,彻底完了! 贼军汹汹不可挡,士气已失! 贾鲁脑海一片空白! “唏律律......” 月色下,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窜到了贾鲁面前。 贾鲁全身僵硬,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骑在马上、身穿乌黑战甲的反贼将领! 错愕、不敢置信、恐惧,在贾鲁眼中缠绕。 怎么这么年轻? 这,不是真的! “你是——贾鲁?” 听到眼前反贼将领的声音,贾鲁认清了现实。 “你是——泗洲城反贼头领?”贾鲁不甘心地问道。 “对于你元军,的确是这么称呼我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征虏将军程德!”程德面无表情地说道。 贾鲁闻言,心如死灰。 为大元的未来,感到担忧。 只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贾鲁突然大笑,声音充满凄凉与悲壮。 “苍天佑你不佑我!”贾鲁面若疯狂。 程德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抽出腰悬的长刀,快速转刀横砍向贾鲁! “噗!!” 一颗头颅高高飞起,血溅三尺高。 下一刻,程德抓着贾鲁的头颅,高声喊道:“贾鲁已死,投降不杀!” “贾鲁已死,投降不杀!” “贾鲁已死,投降不杀!” ...... 元军上下听到后,纷纷放下手中武器,跪地投降。 定远城城墙欢声一片! 程德让杨威带人打扫战场,同时派人将投降的人全部看守起来。 在冯国用打开城门后,程德领军入城。 是夜,程德将投降的元兵共一万四千人打乱收编,从其中挑选四千人补充到骑兵营,五千人补充到亲兵营,最后的五千人编入新成立的三千营。 同时,安插此次定远守城还剩下的老兵,到收编后的军队中担任军中各个基层将领。 全军上下皆大欢喜! 在安排好战士士兵有关抚恤金的事情后。 为了提高收编后的军队战斗力,程德留在定远两天,特意做了一些思想工作。 将全军召集后,他面向众人:“你们知道为何贾鲁统率你们失败了吗?” 众人不解。 “我告诉你们,一是贾鲁不是打仗的料,所以失败了。二是你们纪律太差,一碰到突发情况,整个队伍就乱了,这才是你们失败的原因!” 众人听后信服不已,纷纷敬佩程德。 “我的手底下,多的是能征善战的将领,眼下只有你们学会令行禁止后,将来才会不断地打胜仗!” 听了程德的话后,众人纷纷同意了这个说法。 事实胜于雄辩! 随即,程德根据此次作战功劳大小封赏了不少人。 冯国用被程德提拔为偏将,可统领三千人马。 杨威功劳先记着。 张七九因功擢升神机营大都统。 程德让冯国用与杨威,带着新收编的亲兵营五千人,作为攻打濠州的先锋军,先一步朝濠州出发! 同时,写了一份命令,让邓友德听从冯国用指挥。 随后,程德写了一封调令,派骑兵加急,让盱眙城李三七来定远,而调张七九到盱眙城担任守将。 四个时辰后,李三七匆匆赶到了定远。 程德当即将三千营五千人交给李三七,并让他好好驻守定远。 同时,叮嘱他派人联络正在攻打滁州的何三五,两人合力攻打滁州。 交代好李三七诸多事项后。 随后,程德带着骑兵营七千人,朝着濠州进发。 此次,程德准备一举拿下濠州! 濠州,不是我的未来! 我的未来是整个天下! 程德想着这些,目光看向濠州的方向! 濠州城城外五里处。 当程德与冯国用、杨威、邓友德等人汇合后,程德从邓友德和冯国用口中知晓,城内元军共有两万左右。 而且,先前冯国用在程德赶来前,查探了附近山川河流,说有很多可以埋伏元军的地方。 程德心中一动,便派邓友德带人去做这件事情。 同时,程德让冯国用带着一部分人朝着濠州城射十几封书信,内容写的是:征虏将军程德领治下泗州、盱眙、定远、滁州之兵,率军十万,意欲攻打濠州元军,濠州反元有志之士帮忙打开城门者,将厚赏之。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虽然滁州目前不是自己的,带领的人马也没有十万,但气势要拿出来!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程德下令全军就地结营扎寨,并叮嘱冯国用做好周围防守。 与此同时。 濠州城城内人心惶惶! 其中,以郭子兴为代表的野心家,却是自有一番谋划,堪称火中取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只是,到最后究竟谁才是那真正的渔翁,就不好说了。 在权势面前,自古以来,有太多的杰出之士,被眼前的巨大诱惑迷住了双眼。 准确地说,是迷住了心智。 看不清形势。 可惜,历史中许多血的教训,并没有被借鉴。 也许,人从历史中吸取到的教训就是不吸取教训! 濠州暗流汹涌。 濠州城元军守将答失七都,愁眉苦脸地在万户府书房徘徊。 他已经得到消息,贾鲁被反贼给杀了。 扪心自问,比起贾鲁,他觉得自己能力远远不如贾鲁。 贾鲁攻打反贼,然后贾鲁就死了,可换他呢,估计这结果好不到哪去。 但他不想死! 打吧,可能打不过! 不打吧,大元朝廷那边不好交代! 而且,他也收到消息,濠州现在有很多人都在暗处活动,想方设法弄死他。 要他命的人也很多! 面对这样的局面,答失七都头痛无比。 大元的官不好当啊! 嗯? 给谁当官不是当官! 要不降了吧! 或许,也能混个大官当当! 于是,答失七都派人暗中联络城外的程德,商讨投降后该给他什么待遇。 当然,他提出要求:官职必须比程德低一点,但比其他人高。 程德接见了答失七都派来的人,知晓答失七都的意思后,却是冷笑不已。 在他手下,全都是受到元人迫害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做! 太伤手下感情! 所以,程德明确拒绝了这个提议。 答失七都得到程德的回复后,顿时傻眼了。 投降都不给机会? 现在都这样了,已经没有选择了,那就开始打吧!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十一章 滁州败,濠州谋,马秀英现 答失七都为了活命,决定死战! 当然,让手底下的人死战! 他的命可金贵无比,非常适合呆在安全的万户府居中调度,算无遗策。 首先,他下令关闭城门。不让一人进出。 接着,他派出自己的心腹,暗中调查濠州城城内哪些人想要他的命,准备一举铲除。 最后,他给自己的亲信下了死命令:拒不出城交战! 为了防止城内有人刺杀自己,他特意将濠州最精锐的元军安排在万户府驻守。 并且,偶尔还会勉为其难地到城墙上打打士气。 只是,停留的时间,短得连士兵想要跪地磕头感谢都来不及。 许多士兵都在疑惑万户大人在忙什么呢? 答失七都自然是忙着安慰美人了,顺便治治美人空虚寂寞的杂症,乐在其中! 此中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濠州城郭府。 郭子兴高坐上首,面有忧色。 两边站着的都是追随郭子兴的豪杰。 郭子兴脸色难看,“诸位兄弟,刚收到消息,答失七都龟缩在万户府拒不出门,还将最精锐的元军安排在万户府外面,我们的弟兄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尤其可恨的是,好不容易蹲守到这狗贼出门,结果出门时前呼后拥,去了一趟城墙,没呆一会儿,又匆匆带人回了万户府,一路上根本没机会动手。”郭天叙忿忿不平地说道。 在场众人纷纷议论纷纷。 “大哥,那我们原定杀答失七都据濠州抗衡程德的计划还行得通吗?” 张天佑的话,让郭子兴眉头紧锁。 也意识到了一点: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成事了。 那就借助外力吧! 郭子兴舒展眉头,看着张天佑,“联系孙德崖和赵君用他们那些人,就说他们先前的条件我都答应了!” “大哥——这”张天佑面色迟疑。 “无非是让出一些利益而已,眼下我们要尽快拿下濠州才行,迟则生变,拿下后还要抵抗程德,不能再拖了。虽然有些准备不充分,但若是那程德入了濠州,恐怕我们再无半点机会。”郭子兴摆摆手道。 张天佑点了点头:“大哥,那我现在就去联系他们!” 郭子兴看着张天佑离去的背影,心道:借助他们,情非得已! “爹,孩儿觉得我们需要多做一手准备才行!”郭天叙凑近郭子兴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嗯? 看着郭天叙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给郭子兴一种强烈的错觉:智计无双的军师! 等等! 他的种,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货色吗? 想到这里,郭天叙曾经做的蠢事浮上心头,郭子兴顿时脸色铁青。 “什么准备?”郭子兴有几分意兴阑珊。 郭天叙看着这一幕,不禁一怔,但还是恭敬地回道:“秀英妹青春貌美,与那程德年纪相仿,若是撮合他们两个,那么即便我们——” 郭子兴当场踹了他一脚,使得郭子叙一个趔趄。 “不学无术!让你读书,都读到狗身上了?” 郭子兴勃然大怒的样子,将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当看到郭天叙狼狈的模样。 呃,那就没事了! 大哥教训孩子,家常便饭! 郭天叙面色气急,感觉丢了面子,无地自容,顿时想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叙儿!” 郭天叙一听到自己爹的声音,身体便顿住了。 莫非爹知道错怪我了,要给我道歉? 一阵欣喜涌上心头! 只是没想到郭子兴补了一句,“别走,用跑的,跑起来,看着心烦……” 郭天叙:“……” “哼!!”郭天叙冷哼一声! 随即,迅速离去。 当郭天叙离去后,郭子兴脑海中回想着刚刚郭天叙的提议,怎么也挥之不去。 或许,叙儿的方法可以一试! 而且,秀英配那泗州城程德,或许还高攀了!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提前布局。 或许,若事不成,转投那程德也不是不可能! 决定了,就做两手准备好了! 郭子兴跟在场众人打了个招呼后,直奔马秀英的院子而去。 来到门外后。 郭子兴却有几分犹豫了。 想到好友将他女儿托付给自己,会不会对不起他呢? 只是,就在这时候,门开了! 郭子兴连忙摆正了脸色。 “义父,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郭子兴望着眼前自己的义女。 模样标致,性子坚韧,能诗会画,还善史书,做事谨慎。 想必,配那泗州城程德绰绰有余了。 定了定神,郭子兴开口道:“当年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抚养,至如今,已十四年多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马秀英闻言,眉毛一挑,“义父,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吗?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话,义父尽管开口!” 郭子兴看着马秀英坦荡真诚的模样,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 郭子兴才开口道:“泗州城征虏将军程德,此人,秀英可知?” 马秀英点点头:“我听翠儿她们说起过,反元的大英雄,拿下了泗州城、盱眙城、定远城,还将那个有名的元将贾鲁杀了!” 郭子兴看着马秀英的神色平静,继而开口道:“那秀英你怎么看这个程德呢?” 马秀英没有询问其中的原因,她想的是,义父没说,就不问。 而且,她猜测义父说的事情,肯定和程德有关。 马秀英皱眉沉思后,才谨慎地回道:“义父,我从未见过此人,对他不甚了解,但从他人口中得知,应该算是一个反元的英雄吧!” 郭子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但想到郭天叙的话后,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给自己留条后路是对的! 哪怕要牺牲义女马秀英的幸福,也在所不惜! 仁义、道德、良心,统统见鬼去吧! 须臾,郭子兴才开口道:“义父想将你许配给程德。” 马秀英沉默了。 “义父,能告诉我这样做的原因吗?”马秀英抿着嘴,眼神执拗,定定地看着郭子兴。 郭子兴不忍直视,转过身,“一直以来,我的弟兄都想为反元出一份力,而为父不能辜负兄弟们的情义。如果为父顺利拿下濠州的话,将会继续反元,但濠州不会给程德,反而会抵抗他,因为濠州是弟兄们拿命拼出来的!” “但是,若是真的夺取濠州,然后抵抗程德失败了,我希望秀英你到时候在程德面前求求情,放了叙儿他们,至于我,当会陪着兄弟们走上一遭黄泉路!” “秀英,你愿意答应义父吗?” 郭子兴神色惆怅,眼里充满了复杂。 马秀英闻言,拒绝的话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这么多年,义父的养育之恩,难以报答! 可是,那程德到时候真会因为自己的求情,而放过义父的家人吗? 对于这点,马秀英很是怀疑。 但面对义父郭子兴的恳求,马秀英苦涩地回道:“我答应!” 郭子兴大喜,连连拍手道:“今夜,我会派人从一处隐秘的地道,将你送出城外!到时候,他们以护卫的身份跟着你直接去程德大营!” 马秀英看着郭子兴的神色,张了张嘴,又闭口不言。 郭子兴察觉气氛有些不对,便以公务繁忙为由而离去了。 马秀英望着郭子兴的背影,叹了口气,“希望那程德今后能待我好点吧!” 她能怎么办? 左右为难! 不如答应下来,报答义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夜幕降临。 濠州城城外五里处。 程德大帐。 程德叹了口气,“诸位,那答失七都龟缩城内,拒不出面,而濠州城城墙高而坚固,我们该如何拿下濠州城呢?” 冯国用开口道:“将军,今日末将派了多人骂了各种难听的话,只是城墙上元军虽怒气冲天,却不理会。想必是那答失七都下了命令!而且,那答失七都除了露一次面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若是强攻,我军损失恐怕很大!” “属下以为要拿下濠州城,倒是有一个法子。”邓友德行礼道。 程德面色平静,“你且说说看!” 邓友德侃侃而谈:“属下以为我军今夜可轮流佯装进攻,使元军无法安心入睡,时间长了,元军就愈发疲惫,等到了元军忍受不了的时候,而那时候便是我军攻城夺取濠州的机会!” 程德目光一亮,又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既然暂时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就先使用这个试试吧!” “邓友德!这个主意是你提出来的,就由你负责执行!” “是,将军!”邓友德单膝跪地,脸上大喜。 就在邓友德下去安排后,突然,有士兵来报有滁州的紧急军情! 程德接见了从滁州赶来的报信士兵! “将军,这是何大都统让卑职交给将军的!”士兵满头大汗,神情焦急,双手捧着情报,单膝跪地道。 见此,程德的心猛地一沉。 滁州那边莫非出现了意外? 程德接过情报,看完后,眉头紧锁。 滁州地势果真易守难攻! 没想到,何三五他们失败了,损失了一千人马! 而且,何三五还受了伤! 想到死去的一千人,程德心中作痛! 一千人啊! 看来,是自己这些时间被几次胜利冲昏了头脑! 冲动是魔鬼啊! 滁州易守难攻不是说说的! 这样的错误,一次就足够了! 随后,程德保持着平静,看着士兵说道:“你辛苦了,赏十两白银,下去好好休息!” 士兵闻言感谢后,便下去休息了。 “冯国用,你立即派人传我口令给何三五,让他带兵撤回定远,叮嘱他好好养伤,攻打滁州之事暂时取消!” “是,将军!”冯国用行礼道。 濠州城城外两里处。 就在这时,“咚咚——咚咚——咚咚” “杀元贼!!” “杀元贼!!” 只是,若有人在场,会发现所有人都是喊的震天响,脚却没往前挪一步。 程德坐在大帐中,听到这番动静,笑了。 元军,就好好享受这折磨人的法子吧! 今夜,元军就别想睡个好觉了! 忽然。 “回禀将军,刚刚巡防时抓了十几个敌军奸细!”大帐外传来一句。 嗯? 敌军奸细? 这种时候,来的人只能是敌军派来的! 等等! 城门不是紧闭的吗? 莫非——有地道! 想到此处,程德正了正脸色,“把这些奸细全部带上来!” “是,将军!” 随后,十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押了上来,嘴里都塞了一个布团。 程德望了一眼,惊住了! 这怎么还混了个女奸细? 莫非那答失七都为了对付自己,下了血本,把他的——! 看这奸细长得倒是标致,模样俊美,的确是这行好苗子! 好险!元军为了对付自己,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引以为戒! 于是,程德面色平静,开口道:“都押下去,好好严刑拷打一番,务必知晓元军派他们来的意图!还有,一定要问出他们是怎么出城的?” “是,将军!” 就在这时,被绑的女子,突然剧烈挣扎,口中含糊不明地发出“呜呜”声,眼泪都流出来了! 程德看了,第一反应是这女奸细的演技真好! 换在前世,怎么也得拿个影帝! 哼! 想要在自己面前装可怜,休想! 想到这,程德便准备挥手让士兵带下去。 但看到女奸细眼中的强烈渴求,他的心为之一顿。 多像前世自己养的狗,在饿了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 太像了! 算了,反正拷打完后,还是个死,就满足她的最后一点要求! “来人,拿些吃的东西来,就让他们在这里饱餐一顿,待会儿吃完后,从他们身上拷打出元军情报后,就全都处理掉吧!埋远点!” 说罢,程德便不再理会,而是拿起军务公文看了起来。 马秀英此时,万般的委屈,自是不能言! 只叹运气忒差! 想到待会送来吃的后,就是自己说话的机会,便耐心等待着,甚至观察着程德。 从刚刚来看,此人杀伐果断,讲究! 相貌平平,但脸上干净! 只是,也太年轻了些! 这,就是自己义父让自己嫁的人吗? 不久。 士兵拿来了十几个硬馒头上来。 将马秀英等人口中的布团扯掉。 刚被扯掉布团的马秀英,看到士兵就要将馒头塞到嘴里,面色一变。 “将军,我来自濠州城,义父是郭子兴。我义父把——”马秀英说到这儿,却戛然而止,面色通红。 程德闻言,手中的公文落在了伏案上。 不可思议地看向说话的马秀英! 随即,程德站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马秀英!”马秀英声若蝇蚊。 程德震惊了! 这就是历史上那位鼎鼎有名的马皇后吗? 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程德当场愣住了,可是看在马秀英眼里却是盯着她看,让她不敢对视。 “来人,将他们松绑!这些人不是奸细!”程德回过神后说道。 士兵闻言照做。 解绑后。 “郭子兴派你来——”程德盯着马秀英,面露疑惑。 马秀英不知该如何开口,难道说是义父把我许配给你了! 就在马秀英愣神的那会儿,在她身后的一个人开口道:“回禀将军,郭大哥将马姑娘许配给了将军,我等答应了郭大哥护卫马姑娘的安全,并以后一直跟着她。” 程德震惊了! 还有这好事? 他需要静静! 马秀英羞得直接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羞死人了! 须臾。 程德开口道:“郭子兴可有其他要求?” 众人摇头。 马秀英却是沉默。 “那马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程德目光平静。 “我——我愿意!”马秀英忽抬起头,神色坚定。 程德诧异地看向马秀英,发现她神情不似作伪! 程德沉默了。 良久。 程德望着马秀英说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程德的妻子!君不负我,我必不负君!我们的婚礼就在拿下濠州后举行!” 听着程德如此大胆的话,马秀英缓缓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程德,双耳通红。 忽然,她脑海闪过一道亮光。 也许,义父不用为难。 那条地道若是告诉将军,那么,这濠州城早晚就是将军的了! 而义父他们今后有我看着,将军看在此事上,一生富贵不难。 于是,马秀英当即将那条通往城内的地道,告诉了程德。 程德闻言颇为开心,拍着马秀英的肩膀说道:“此次,若是拿下濠州,你可向我提一个要求。但所提要求不能超出我的能力,也不能太过分!” 马秀英笑道:“将军,秀英所提要求,绝不会让将军为难的!” 随后,程德安排士兵带着马秀英等人下去休息,并召来了冯国用,说了地道的事情。 冯国用听后大喜,连忙亲自带人去地道查看。 不久,冯国用派人来报,那条地道已经被泥土堵住了,需要重新打通。 程德得知后,便明白这恐怕是郭子兴的主意,也猜测郭子兴对这濠州有想法。 但只要他动作够快,所有人不足为虑! 索性,程德将此事交给冯国用负责! 等打通地道后,让冯国用领一支兵马潜入濠州城城内,突袭濠州城城内元军,打开城门,则自己必将成为濠州的主人! 濠州,等着我! 第三十二章 终得濠州,锦衣卫登场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皇天不负有心人! 冯国用派人来报,地道打通了! 想到元军主力都在守着各城门。 程德立即下令,让冯国用带着三千人马通过地道进入濠州城,奇袭元军东城门位置,打开东城门,从而放城外程德大军进入。 同时,让邓友德等人原地待命,等着他带大军前去汇合,一起在濠州城城下等待着冯国用的动作,一举拿下濠州城。 冯国用当即带着麾下三千人马,趁夜顺着地道入城。 半个时辰后。 程德带着大军来到了濠州城城下,距离五百步远。 城墙上的元军瞧见这一幕,纷纷吓了一跳。 当他们看到程德等人并没有进攻,而是停在了原地,纷纷放下了心。 但心里各个都在破口大骂。 他娘的,又是虚张声势! 对于城墙上的动静,程德收之眼底。 骑在马背上的程德,望着城墙上的元军,目露冷光。 这会儿,冯国用应该快到东城门了吧! 想到这里,程德抖擞精神,耐着心等待,准备随时带头往城内冲杀! 突然,城墙上传来一阵厮杀惨叫声。 程德露出了笑容。 终于等到了! 不久。 “轰”地一声,濠州城东城门大开! 程德当即下令道:“所有人随我进城杀元贼!” 全军将士长刀出鞘,月色下,发出刺眼雪白的亮光,刺破天穹,“杀!”。 字音落定,仿佛金石掷地,大军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杀元贼!!” “杀元贼!!” “杀元贼!!” 战马仰天长嘶,马蹄掘地,尘土飞扬! 气震山河,磅礴的杀气倾泻而出! 城墙上的元军吓得面如土色。 程德跃马在前,下令让邓友德领着三千人马攻打南城门、杨威带领三千人马攻打北城门、张七九带领三千人马攻打西城门。 而他亲自领着两千骑兵杀气腾腾地奔向万户府。 程德入城的动静,惊动了濠州城城内各方势力。 宛若平静的波澜掉落一块巨石! 打了各方势力一个措手不及! 郭府。 郭子兴正与孙德崖、赵均用等人会面,商议着攻打元军一事。 当聊得火热之时,濠州城忽然传来的厮杀声,让他们面色剧变。 “怎么回事?”郭子兴面色极为难看。 “派几个人出去打听下!”孙德崖面色阴沉。 “听这声音,有点不对!”赵均用面色惊疑不定。 郭子兴当即让张天佑带着几人去打听。 屋里一片沉默。 气氛既紧张又压抑。 等待,是漫长的! 没过多久。 张天佑返回了。 “大哥,不好了,那泗洲城的程德已经带人攻破了东城门,杀入了城内!”张天佑面色苍白。 郭子兴、孙德崖、赵均用等人纷纷站起,惊呼道:“怎么可能?” “是——真的!”张天佑面对郭子兴、孙德崖和赵均用三人吃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回道。 “他娘的,这元军是一群蠢猪吗?这么高的城墙,竟然让程德杀了进来!一群废物!”孙德崖脸色铁青,无比气愤! 郭子兴闻言则是面露颓丧,提不起半点精神。 赵均用则是眼神阴翳不明,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里寂静一片。 良久。 “你们说,我们这时候去投靠程德,他会不会接纳我们?”赵均用目露精光,幽幽地说道。 此话一出,郭子兴、孙德崖等人心中为之一动。 或许,可以试一试! “但我们必须拿出一定的诚意才行,不然,那程德不会重视我们的投靠。”郭子兴面色凝重。 “据我所知,那答失七都将这几年在濠州城收刮的好东西,都藏在一个地方,应该有不少。我们分一半,另一半就交给程德,作为我们的诚意,你们看如何?”孙德崖开口道,脸上露出肉痛的神色。 赵均用和郭子兴纷纷不敢置信地看着孙德崖! 他娘的,之前孙德崖这混蛋想要独吞! 赵均用和郭子兴纷纷对视了一眼后,点了点头,“应该可行!” “我们分的一半,必须我先挑选!”孙德崖抢先开口道。 郭子兴沉默。 赵均用眼神幽幽,看着孙德崖和郭子兴,一种疯狂的想法充斥着脑海。 一切,都是我的! 我的! 有了这些财物,将来自己未必不能成事。 如今程德在濠州城,那么,自己大可躲避一阵子,等合适的机会出城去一地起事。 等那程德离去,大有可为! 赵均用收起这些想法,露出微笑,“当然,毕竟,这个藏着财物的地方只有孙兄知晓!” “我觉得,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郭子兴面色平静地说道。 这些,都将是我郭子兴的。 至于你们,还是死去吧! 郭子兴目光露出一丝冷意。 孙德崖和赵均用点了点头:“那每个人只能带十个亲兵!” 郭子兴同意了。 三人商议完后,便趁着黑夜,各自带着十人,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此时。 程德带着两千骑兵,已经来到了距离万户府三百米处。 元军数千人,纷纷张弓搭箭,对准了程德一行人。 只是,箭没有射出去。 因为答失七都还没有下令。 而答失七都此刻正躲在万户府里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良久。 答失七都想要作最后一番挣扎,派人喊话:如果投降,能不能别杀他! 什么前程、什么官位、什么对大元的忠心,都统统见鬼去吧! 如今,我只想活下来! 答失七都在等待着程德的回复。 程德看了一眼那万户府门外的数千精锐元军,目光火热。 若是强攻,骑兵损失不小。 而若是接受答失七都的投降,好处不少。 最终,他决定答应不杀答失七都。 但绝不会用他! 这是原则! 于是,程德派人喊话:同意了! 答失七都得到程德的回复后,浑身如释重负。 可以不用死了! 但什么功名利禄,都全部离他而去了! 这是他此时的想法。 在答失七都的命令下,元军放下了弓箭,垂头丧气地跪地投降。 而答失七都跪在程德面前的时候,脸上带着讨好谄媚的笑容。 程德并没有食言,只是让答失七都从万户府里搬出去。 答失七都带着自己的妻妾,和一些财物,满意地离去了。 望着答失七都的背影,程德回过神来,看着跪地的元军俘虏。 程德很满意。 “今后,你们都是我泗洲军的一员!” 闻言,元军俘虏纷纷磕头感谢道:“见过将军!” “你们都起来吧!”程德语气温和。 接着,程德对这些元军俘虏进行了收编,全都被编入了神箭营,共两千一百零九人,由他亲自统领。 时间没过多久。 冯国用、邓友德、杨威、张七九纷纷派人来报,城门已经控制! 至此,濠州被程德所得。 但就在这时。 “将军,马姑娘刚刚离去了!” 嗯? “怎么回事?”程德面色平静。 “听说是郭府出了事,好像......想起来了,是一个叫郭子兴的人死了!马姑娘看着挺伤心的!然后,她就走了!” 程德摆了摆手,让士兵下去了。 他要想一想。 郭子兴死了,怎么死的? 他又没派人杀郭子兴。 莫非是他的仇家杀的。 于是,程德派人去打听一下消息。 一炷香后。 打听的士兵回来了,说道:“将军,那郭子兴,据说是为了一批财物,和孙德崖、赵均用火并了起来,结果孙德崖和郭子兴都死了,赵均用带着财物,重伤逃走了,目前不见踪影!” 程德听了,感到好笑。 等等! 财物。 “那批财物全都被赵均用带走了?”程德很生气。 “这个——属下不知。” “你让邓友德来我这里一趟!” 士兵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 “将军,你找我?” “有一件事想交给你去做。” 程德当场将郭子兴、孙德崖和赵均用火并一事说了,然后让邓友德带人追回那批财物,并把赵均用带回来,无论生死。 邓友德听后,笑道:“那属下这就去捉了那赵均用!” 程德点点头,“此人,能够将孙德崖和郭子兴弄死,说明有些本事。那批财物不是一个人就能带走的,想必还有其他人。至于赵均用此人,若抓捕不成,直接杀了就是。算了,还是直接杀了吧!记得把人头带回来,送往郭府,要说是我为马姑娘做的,别忘了!” 邓友德闻言,目光一亮,“将军这般对马姑娘,莫非她是今后的将军夫人了?祝贺将军早日生贵子!” 程德闻言,脸一黑,拍着邓友德的肩膀,“我收到消息,你父亲到了泗洲城,到处嚷着要打死你这个逆子,你说,我把你父亲接到这里来怎样?正好可以让你尽一尽孝道。” 邓友德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将军,饶了我吧!我这就去,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程德点点头,“多加小心!” 邓友德点点头,便快速离去。 郭子兴和孙德崖死了,对于控制濠州城还是有益处的。 虽然很开心,但还是不能表现出来。 毕竟,今后还要和马秀英一起生活。 名义上,郭子兴还得算是他的老丈人。 万一因为这事有了隔阂,岂不血亏? 收回思绪后,程德脑海中想着要不要将滁州给拿下呢? 权衡一番后,程德决定等明年开春,再行战事。 他决定在明年开春攻打滁州前,好好治理一下打下的地盘。 至少,让治下百姓能度过这个寒冬。 尽量减少因挨饿和受冻而死的人数。 甚至,有些东西,也要开始提前布局了。 深夜。 程德派人加急到定远,将罗茂接来濠州。 因为他想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聋哑村的吕不用了。 聋哑村此行,程德考虑让罗茂带路。 毕竟,对于聋哑村并不怎么熟悉。 撇开这些思绪后,程德开始拿起有关此次濠州一战的战报看了起来。 泗州军死亡1139人,伤2949人,杀敌5027人,降者人。 看完后,程德沉默了。 本以为,借助那条地道可以轻松取胜。 却没想到,伤亡还是这么大。 可想交战时有多激烈! 若是强攻,恐怕死去的人将更多。 但收获也是非常多的! 粮食、兵器、财物、地契等,颇为丰厚! 就在这时,士兵来报,定远有加急信函。 程德心中一突。 连忙拆开来看,看完后,才松了一口气。 信中内容说:李三七用计,收了一个驴牌寨的三千人马。随后,在定远周围带军扫灭强人,以此练兵。 这李三七倒是成长了不少! 这信是绝声卫送来的,信函上有绝声卫独有的特殊标记。 没想到,这绝声卫发展的如此之快! 一家独大这种趋势,让程德内心升起一股警惕。 “看来,锦衣卫是时候该出现了!这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选谁好呢?”程德喃喃道。 忽然,一个名字浮现在程德心头——张七九。 之前,帮自己处理一些暗面的事情,算是有了经验。 再加上忠诚不二,就选他吧! 于是,程德派人将张七九叫了过来。 然后,程德与张七九秘密商谈了一整夜,直至天明才结束。 一直到了次日午时时分。 冯国用来了。 “将军,张七九不见了!”冯国用面色非常严肃。 程德早有此料,看冯国用的神色,便知晓他误会了什么。 “张七九,我对他另有安排。”程德面色平静。 冯国用闻言,心中微惊,但更多地是放下心来。 “罗军师到了吗?”程德揉了揉眉心,神色露出几分疲惫。 “罗军师?末将没有在城内看到罗军师!”冯国用怔了一会儿,立即回道。 “嗯!你先下去忙吧!我先休息一下,等罗军师到了,记得第一时间告知我!” “末将告退!” 冯国用躬身行礼后,便离去了。 而就在冯国用离去后不久,程德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就这么好好睡个饱!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万户府书房。 程德在这里接见了罗茂。 “学生见过将军!” 程德点点头:“如今濠州已经拿下,接下来会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但需要人才辅助我,你陪我去一趟聋哑村,将那位吕先生请出山来,辅助我平定天下。” 罗茂闻言,笑了。 有吕先生相助,将军一定能平定天下。 “是,将军!”罗茂激动地说道。 “另外,把杨威也带上,就我们三人,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将军,不知何时出发?” “就现在吧!” “是,将军!” …… 程德三人骑着马,出了南城门,朝着聋哑村而去。 在程德身后不远处,暗中跟着张七九等三千人,而这,罗茂和杨威并不知晓。 防人之心不可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程德始终牢记这两点,所以仓促成立锦衣卫,并拨给了张七九三千人马。 让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张七九办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拜访聋哑村的吕不用时,暗中保护他的安全。 一个时辰后。 聋哑村到了。 第三十三章 王霸之基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这是聋哑村留给程德的第一印象。 踏入聋哑村,内心安静、祥和。 与村外的世界,仿佛隔绝一般,泾渭分明。 “将军,聋哑村由来已久。此地,多是聋哑人,但也有如我这般的特例,只不过极少。”罗茂看着聋哑村,面露喜色。 嗯? 程德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那军师是怎么学到一身才学的?莫非是靠手语吗?” 罗茂笑了笑,才回道:“孔子作《手论》,墨子着《手经》,晋朝聋人神医皇甫谧编《手话》,大宋聋人将军杨信作《手言录》,这些书在学生很小的时候,就是用来启蒙的。加上耳濡目染下,长年累月,才学有所成。” 程德沉默了,他听都没听过这些书,但看军师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终究,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而且,聋哑的处境对于孩童来说,增加了学习的成本,非常人难以想象。 “当然,给我启蒙的先生是个能说能听的人。要不然,用那些书作为启蒙,或许还要多用几年才能学有所成。”罗茂补充了一句。 程德感叹了一句,“军师的才智,非一般人能比!若是他人,能在军师这般年纪学有所成,也是凤毛麟角。” 罗茂苦笑不已,“将军谬赞了!” “军师你直接带我去吕先生那里,我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吕先生的才学有多高?”程德目露期盼。 “吕先生不会让将军失望的!”罗茂回了一句。 随即,罗茂在前,引着程德与杨威来到了村中以西的一处紧闭的大木屋。 木屋简陋,不加任何修饰。上面依稀可见刀斧的痕迹,切口整齐排序。 木屋长九丈,宽四丈五尺三寸,高一丈六尺四寸。 在木屋旁栽种着一片竹子,在竹子旁立着一块有岁月痕的迹石碑。 碑文刻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雕刻的字刚劲有力,气势磅礴。 见此,程德心里对这位吕先生的为人有了初步的判断。 “劳烦将军在此等候,学生去去就来!”罗茂丢下一句后,便匆匆叩开了那门进去了。 程德背着双手,站在石碑前,看着这些竹子默然不语。 杨威落在程德身后几步,目光锐利警惕地扫视四周。 时间在慢慢流逝。 半个时辰后。 “主公,这军师去了这么久,还不见回来,莫非这所谓的吕先生有意在刁难将军?”杨威心中有几分不忿。 程德面色平静,“周公吐哺,刘玄德三顾茅庐,曹孟德倒履相迎,与他们相比,我不如也。但他们都尚且如此,何况我呢?此来,我们是为了请吕先生出山,当以诚为重。” 说完后,程德便盯着石碑看,身体纹丝不动。 杨威听后若有所思,心道:让主公如此对待,想必这吕先生是真有本事的吧! 又过去了两个时辰。 夕阳西下。 天边的晚霞,余晖洒在了木屋前。 看着那木屋紧闭的门,没有一点动静,程德有些失望。 “今日,恐怕吕先生不便见我们,杨威,我们离去,明日再来。” “是,主公!” 夜来冷风起。 返回的路上。 “主公,这为吕先生今日都不见将军,明日会现身一见吗?军师也没出来。” 程德听了杨威的话,心中有些烦闷,“明日来了再说!” 第二日,天寒,狂风不止。 程德带着杨威继续来到了聋哑村。 身后不远处暗中跟着张七九等三千人。 可是,终究,程德一行人依然悻悻而返。 第三日,天大寒。 临行前,程德对杨威说道:“点齐五千人马,随我去聋哑村。若今日那位吕先生不出面,那么,就将他绑回到濠州城。” 杨威闻言一愣。 随即,他便听到了一句,“不为我所用,他人亦不能用。” 大不了当猪养,顶多出点饲料。 至于杀他,程德没这个想法,不说杨仲开的原因,就凭吕不用的本事,肯定也是读书人顶尖的那茬。 杀了,就得罪读书人了,不得人心,他才不做。 “属下这就去!”杨威脸上有些激动。 终于,主公要动粗了。 哼,那位吕先生,真是给你脸了! 昨天他跟着主公,在门外吹了一天的冷风,身体哆嗦了一整天。 这笔账,要好好地算一算。 对此,杨威期待着。 一炷香后。 程德带着杨威等五千人来到了聋哑村。 这一次,程德没有进村。 他就在村外等着。 自降身份拜访你不来,那么,这一次,我要你亲自来见我。 “两个时辰后,若是那位吕先生不出现,那么,杨威,你就带人去他家把他绑了。”程德面无表情。 杨威抖擞精神,“是,主公!” “天地之大,没了他吕不用,我还找不到其他人替代吗?”程德冷笑道。 想起昨天和杨威在门外吹了一天的冷风,程德暗中记下了这一笔,将来有的是机会找回场子。 杨威幸灾乐祸地看向吕不用屋子的方向,眸中露出几分寒意。 两个时辰后。 吕不用木屋里。 “吕先生,这两日如此待将军,我怕——”罗茂面有忧虑。 “没什么好怕的!汉昭烈帝尚且三顾茅庐,他程德手里不过才四城而已,若无我的帮助,难成大事。”吕不用盯着罗茂的嘴唇自信地说道。 罗茂听后,心中更加担忧了。 吕先生如此态度,恐怕为将来埋下祸患。 就在这时。 “不好了,吕先生,昨日来拜访吕先生的那位程将军,如今带来了许多兵马,正在村外聚集。看他们的样子,恐怕来者不善!”一位侍者焦急地比划手势。 罗茂闻言直接站了起来,面露恐惧。 当看到吕不用依然安然自若的模样,便开口道:“吕先生,这一次程将军看来是真的来者不善了。若是先生再不出面,恐怕聋哑村不复存在!吕先生——难道你忍心看着这村子就这么毁掉不成?” 看着罗茂郑重无比的模样,吕不用心中一个咯噔。 他漏算了一件事,就是这位程将军的年龄。 如果单从这位程将军做的一些事来看,确实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年纪。 但事实上这位将军是位年轻人。 年轻嘛?耐心总是不够的。 也是容易冲动的。 念此,吕不用心中一个哆嗦,急忙起身,“快,去村外见程将军!晚的话,就大祸临头了!” 罗茂望着吕不用有些焦急的模样,心中一寒。 莫非先生算到了什么? 没多想,罗茂紧跟在后。 当吕不用与罗茂匆忙赶到村外的时候,正好看到杨威带着人面色不善地准备进村。 于是,吕不用连忙躬身行礼,“程将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将军恕罪。” 程德闻言转头盯着眼前白衣书生,目光充满了审视,“你就是吕不用?” 嘶! 将军直接称吕先生名讳了,看将军的神色,这回吕先生有麻烦了。 罗茂在一旁看着,头皮发麻。 尤其是程德无意中瞟了他一眼。 更是苦笑不已。 这回,将军真的发怒了。 吕不用昂着头回道:“我就是吕不用。” “来人,绑起来!”程德开口道。 吕不用一惊,看到程德不善的目光,心中一沉,“且慢!” “你有何话要说?”程德盯着吕不用,目光幽幽。 “将军若是想要谋得天下,必先拿下金陵,此乃王霸之基。”吕不用正色道。 程德不置可否,“我有一将名为冯国用,他已在我面前说过。” 吕不用目光一闪,接着道:“有了王霸之基后,将军当练水军,造船舰。在吕某眼中,天完徐寿辉军将是将军的最后敌人。击败了他,就可以趁势一统南方。最后,再北驱胡虏,一统天下!” 程德听着吕不用的一番言论,陷入了沉思。 水军和舰队,的确是需要弄的。 毕竟,难缠的敌人陈友谅可不是好对付的。 还有,这个吕不用在说到天完徐寿辉军时,目光躲闪,分明有些隐瞒。 莫非他知道了将来最大的敌人会是陈友谅? 怎么可能? 压下心中的杂念,程德说道:“我看你说话一直在盯着我的嘴唇,你会唇语?” “雕虫小技,让将军见笑了!”吕不用笑着谦虚道。 “你会卜卦吗?”程德目光死死地盯着吕不用。 吕不用感受到程德的气压突然变大,不禁苦笑道:“吕某略知一二,上不了台面。” 程德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很好,我刚好缺个主簿,你愿意做吗?” 吕不用点点头:“吕不用见过主公!” 程德笑了。 吃硬不吃软,何必呢? 本来准备给别驾官职的,奈何非得逼我。 这件事,没玩,让我在冷风吹了那么久,我也得让你吹吹。 等今后找到刘伯温或者李善长后…… 不如,让你吹吹海风好了。 将来,开辟海航,就派你第一个去好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程德心情大好。 吕不用看着程德变幻莫测的神色,心中一个寒颤。 他决定待会儿给自己卜一卦,安安心。 “你的手里有一只千人的船队?”程德漫不经心地说道。 吕不用当即回道:“确实如此,躲藏在淮安路。” 嗯?躲藏? “那先前粮食不是出海捕捞,而是在附近黄河捕捞?毕竟,淮安路的元军他们不是瞎子。” 吕不用神色有几分尴尬,“主公英明!不过,这只千人船队确实可以出海,且在水上作战能力强。” “不会是做的打家劫舍的买卖吧?”程德幽幽地说道。 “将军——英明,不过,只针对元军。”吕不用神色大囧。 程德点点头:“这只千人船队,暂且按兵不动,等将来攻打淮安路时,或许可以作为一支奇兵。你联系他们,派一些人过来,我想近日成立一支水军,就由他们过来帮忙练着。” “是,主公!”吕不用躬身道。 “既然如此,我们回濠州城吧!” “遵令!” 途中。 吕不用给自己算了一卦,却是个下下卦。 象曰:大雨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寒,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遂心且耐烦。 吕不用苦笑不已,心道:或许,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三十四章 逐个击破,人才纷投 程德在将治下一堆杂事,扔给吕不用和罗茂处理后,浑身轻松了不少。 七日后。 此时,程德一个人正在屋里看书。 不久。 下人来报,邓友德求见。 程德在书房接见了邓友德。 看着邓友德满脸欢喜的模样,想必那事办好了。 “那批财物追回了吧?”程德视线从书本挪开,笑着看向邓友德。 邓友德点点头:“回禀将军,已经全部追回,属下已经将它们全都装入箱子中,共装了十三个箱子,只待将军回泗洲城时可以全部带走。” “这事办的不错,功劳先记着。不过,这次办这事的人,每人可以领取三两银子,抽时间将这份名单递上来。”程德眼睛微眯看向了邓友德。 邓友德闻言,当即回道:“是,将军!” “马姑娘那边什么反应?”程德漫不经心地问道,目光看向屋顶。 邓友德一愣。 这才想起,之前将军叮嘱要把赵均用的人头送入郭府,还必须点明是将军为马姑娘做的。 看着程德投来的不善目光,邓友德连忙回道:“属下带着赵均用的人头进入郭府时,并未见到马姑娘。听郭府下人说,马姑娘这几天都在忙着办郭子兴的丧事,还不辞辛苦地安慰一众郭府后宅之人。但将军的话,属下带到了。” 程德有几分失望。 要不要去见一见呢? 算了,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我有一事交给你做,这件事办好了,我提拔你当大都统!”程德正色道。 邓友德一听,连忙拍着胸膛说道:“将军尽管吩咐。” “濠州已经被我拿下,我想让你去往凤阳县一趟,去那里募兵。”程德面色平静地说道。 邓友德疑惑地问道:“将军,为何不在钟离募兵呢?而且,钟离与濠州相距也不远。” 程德慨叹道:“这事,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好好地办好这事。” 我不懂?不懂什么? 将军不想说就直说好了。 邓友德心中腹诽道。 邓友德准备告退离开,“等等!” 程德叫住了邓友德。 邓友德身子一顿,“将军,还有何吩咐?” “记住了,募兵的名册上若是出现徐达、汤和、周德兴、花云、耿再成等几人的名字,一定要派人加急告诉我,切不可忘记。”程德神色郑重地叮嘱道。 见此,邓友德连忙回道:“是,将军!” 奇怪,将军说的这几人,莫非有什么特殊不成? 有机会接触一下。 邓友德在心中默想着这一切。 “行了,你也别杵在这了,即刻出发,带着你麾下五百人前往凤阳募兵去吧!”程德摆摆手道。 邓友德张了张嘴,郁闷地离去了。 至于为何只让邓友德留意那些名字,原因很简单。 其他的名字,他没记住。 不过,常遇春、蓝玉、胡大海这三人,他已在昨日回濠州城时,暗中给张七九统领的锦衣卫下了任务。 由锦衣卫暗中寻找。 而与此同时,他写了一封密信派人加急,交给泗洲城的绝声卫指挥使杨仲开。 内容是让他派绝声卫,暗中在凤阳、定远、滁州、泗州、合肥等地寻找一个叫朱重八的和尚。 此时,朱元璋或许还在化缘吧! 眼下,已是十二月十日了。 可是,程德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江北行省自入冬以来没有下过一场雪。 这种情况,本在程德看来很平常。 但是吕不用亲自郑重告诉他的时候,他却留意了。 他想起了一句谚语:瑞雪兆丰年。 可是,一冬无雪呢? 那会怎样? 他暗中派杨威率人在治下走访各个乡村,请教有年岁的老人,记录下他们关于一冬无雪的看法。 而现在杨威还没有回来。 前不久,他在吕不用的建议下,在治下扩招了一次兵,暗中为攻打滁州、金陵等地提前做准备。 同时,也成立了一支水军。 只是,水军人数不多,只有一千人。 统领水军的人选,他还没决定,暂时挂在自己名下。 但水军的训练,在吕不用让淮安路那支千人船队派来一些水上作战好手后,就着手开始训练了。 只是,如今他的兵马通过扩增已经达到四万人了。 全军每日的粮食消耗巨大,达到惊人的四千石粮食。 才过七日,他就感觉到粮食有些捉襟见肘了。 粮食,远远不够。 根据下面呈上来的统计情况,如今所剩的粮食,几个地盘加起来,也只能撑住四万大军二十五天。 这还是考虑,在期间宰杀一些猪羊的前提下。 并且还将之前吕不用派那支船队捕捞的鱼虾等粮食算在内了。 形势极为严峻。 没粮食怎么办? 不久才安排吕不用,着手分田地给治下的穷苦百姓耕种,敦促他抓好农耕之事。 眼下就别想有什么收成了。 那就抢元军的吧! 程德原计划是准备等到明年开春再动刀兵,可眼下粮食难以为继的局面,让他不得不将目光放在元军身上。 绝声卫收集的情报如下: 济宁路总管董抟霄带着五万元军精锐盘踞在寿县,围困那里的一支红巾军。 十二月初七,那支红巾军已被剿灭。 合肥彻里不花带甲十万,兵多将广,粮食很多。 滁州如今主事的,是先前贾鲁手下的千户——池泰。 滁州地势易守难攻,且已与扬州路元军大将鲁帖木儿取得了联系。 而鲁帖木儿手下有十五万大军。 至于淮安路元将爱因班,号称十万,实际上少于这个数字,但都是精锐。 这些都是在自己治下周围的元军。 不容小觑。 综合来看,似乎能打的是寿县。 但寿县是个泥潭,程德不想陷进去。 毕竟,这个寿县是刘福通手下的红巾军之前打下来的,如今也只是一时间被元军夺了过去。 即便他击败了寿县元军,也可能是惨胜。 如果他真的拿下了寿县,但也就意味着要跟刘福通的红巾军交恶。 眼下四处都是敌人,他不想再多一个敌人。 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哪怕名义上的反元盟友也行。 简而言之,打寿县吃力不讨好。 滁州这个地方,他觉得也不能打。 即便他最后拿下了滁州,要同时面对合肥的彻里不花、扬州路的鲁帖木儿、以及集庆路的元将。 对面元军加起来都至少三十万,这还怎么打。 所以,滁州这地暂时不能打。 想到之前打滁州时一时冲动,程德暗暗感到侥幸。 至于淮安路爱因班,无论水上作战,还是地面作战,打不过。 水上作战,他成立的水军还很弱小,几乎没有战斗力。 地面作战,对方骑兵很多,不是对手。而且,淮安路元军还有火炮。 能打的不能打。 不能打的打不过。 这是程德要面对的困境。 如今看来,只能采取逐个击破了。 程德想着这些,内心感到沉重而无奈。 一股沉甸甸的压力,让他感到有几分窒息。 思考再三,他决定让杨仲开暗中继续发展绝声卫,并将人手撒到淮安路、扬州路、合肥等地,打听彻里不花、鲁帖木儿、爱因班的各种情报。 之后,他才能根据那些情报实施逐个击破的对策。 于是,程德快速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给泗洲城杨仲开。 可是,一想到粮食的问题,程德就很头痛。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杨威回来了。 程德心神一凛。 一冬无雪,究竟意味着什么? 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程德在书房接见了杨威。 杨威将手中一叠厚厚的纸张,递给了程德。 程德看到杨威沉重的表情,便面色一变。 程德一张一张地看了起来。 程德看的很慢。 一个时辰后。 程德神情非常痛苦。 一冬无雪,明年肯定是虫蝗大作,饥馑临头。 这,就是这些整理后的记录共同提到的,且次数最多的一点。 想到明年又要死掉不少人,程德的内心很沉痛。 这种天灾,他置身其中,深感无力。 想到还远在很远地方的玉米、土豆,程德眼睛泛红。 面对这个消息,他的心中甚至升起了一种极为幽暗的想法。 良久。 程德幽幽地说道:“传我命令,泗州军上下——” 程德突然说不下去了。 杨威抬起头看着程德,等待着程德的新命令。 罢了。 “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休息!”程德摆摆手道。 杨威点点头:“属下告退!” 书房中的烛火若隐若暗,程德置身在烛火黑影中,面色阴沉得可怕。 他艰难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张五四!” “属下在!” “让张七九来这里一趟!” 没过多久。 张七九来了。 “张七九,我有一事要交给你亲自办!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程德目光幽幽。 张七九吞了吞口水,目光低垂,躬身行礼道:“将军请吩咐!” “你走上前来!”程德说道,脸上喜怒不明。 张七九照做。 程德于是低声在张七九耳旁说了一些话。 而张七九边听着听着,眼睛睁得滚圆,目光露出惊惧。 一种刺骨入髓的寒意,充斥在张七九全身。 说完后,程德轻轻拍着张七九的肩膀说道:“此举得到的粮食,虽有违人道,但比起能活无数百姓来说,一切都是值得的!若有他法,我绝不出此下策。作为我的心腹,你可要理解下我的感受才行!我心中也是备受煎熬!” “属下——必定办好此事!”张七九声音微颤,全身发抖。 正待张七九准备离去时,“等一下!” 张七九身体顿了顿,低着头。 “这件事,你只能挑选信得过的人去办!”程德幽幽地说道。 “属下明白了!”张七九应了一声。 “不,你还不明白,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是信得过的人!”程德面无表情地说道。 张七九吓得亡魂大冒,“将军——” 看着张七九的神色,程德叹道:“事情办成后,将参与事情的其他人,暗中处理掉,我会把他们的名字记入到英灵碑中。而他们的妻儿父母,将会永远受到将军府的保护和照顾!” 张七九面色发白,嘴角干涩。 那我呢? 将来,会不会也以这样的方式入英灵碑呢? 忽地,感受到程德锐利的审视目光,张七九顿时惊醒了过来。 “属下——知道了。”张七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也罢! 将军要我做的这一切,的确是为了百姓。 至于那些罪过,就由我替将军背负吧! 从今往后,我就成为将军手中的刀! 一把锋利的刀! 这一刻,张七九似乎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程德盯着张七九看了一会儿,才幽幽地道:“张七九,你可不要负我啊!” 张七九闻言,连忙躬身行礼,正色道:“属下绝不背叛将军!” 程德让张七九离开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道:希望不会背叛吧! 哎! 自己这做法,绝不能书写在史书上。 无人知晓,才是最安全的。 程德看着张七九离去的方向,幽幽叹息。 两日后。 邓友德在凤阳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程德拆开书信后,脸上很开心。 “徐达、汤和、花云等人,终于到了我手中!”程德大笑道。 再过几天,等徐达等人来了濠州后,必须见上一见。 又过了三日。 邓友德在凤阳共募兵七百人回来了。 程德让邓友德将先前让他留心的徐达等人,带到濠州万户府议事大厅。 等程德来到议事大厅后。 “我等见过将军!”在场众人躬身行礼道。 程德脸上笑容温和,“谁是徐达?” “将军,卑职是徐达。” 程德抬头望去,发现徐达面貌清癯,颧骨稍高,身材魁梧,目光极为有神。 “不错,从即日起,你便做我的亲兵十户长吧!我去哪里,你就跟我去哪里。暂时就这么安排,等将来你立功了,我会再另作安排。”程德笑着道。 “徐达谢将军提拔!”徐达躬身行礼,面色激动。 程德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人,“谁是汤和?” “将军,属下便是汤和!” 看着眼前此人,气度沉稳,目光严肃,心中大喜。 “很好,你和徐达一样,也做个十户长。也在我跟前使唤。”程德开口道。 “汤和谢将军!”汤和脸色依然严肃,目光却是惊喜。 程德又问,“谁是花云?” “回禀将军,属下便是花云!” 嗯? 程德一眼看去,发现此人面貌黝黑,甚是奇伟。 没想到名字却如此文雅。 但程德深知此人颇有本事。 “我有意把你安排到定远李三七那里做个十户长,协助李三七守好定远。” “属下多谢将军提拔!”花云面色大喜。 虽说没有安排到程德跟前,但他也知道定远李定国的大名,在他手下也一样好。 怎么说,也是个十户长。 “谁是耿再成?” “将军,属下便是耿再成!” 看着耿再成五官端正,程德颇为惊讶。 “听你口音,是泗州人,怎么跑到凤阳去了?” 耿再成面色窘迫,“回禀将军,因生活艰难,小的投亲去了!” 程德点点头,“你跟徐达他们一样,在我跟前使用,暂时当个十户长。平时你和徐达他们主要是护卫我的安全,然后帮忙处理一些事情!” “是,多谢将军!”耿再成面色颇为激动。 程德转过头,看向了最后的一人,“你是周德兴?” “将军,属下正是周德兴!”周德兴回答道,面色沉稳从容。 程德点点头,“很不错,你也在我跟前使用,当个十户长吧!” “属下谢将军!”周德兴躬身行礼,脸上很高兴。 最后,程德看向了邓友德,“邓友德,此次凤阳募兵,招揽了这几位未来的大将,功劳不小,即日起擢升为骑兵营大都统!” “邓友德谢将军提拔!”邓友德躬身行礼,脸上极为高兴。 在场徐达等人见此,纷纷羡慕不已。 各个暗中发誓:将来,我也要做个大都统! 随后,程德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后,便让他们离开了。 之后,徐达、汤和、周德兴、耿再成纷纷身着乌黑战甲,以十户长身份,在濠州万户府府内程德书房外驻守。 书房内。 程德正在阅读《史记》.《高祖本纪》。 良久。 程德合上书,不禁感慨道:“这刘邦身上,有很多地方值得人学习啊!” 就在这时。 书房外传来了徐达的声音。 “将军,府外来了一位中年文士,说是要投靠将军!” 程德放下了书,“此人,叫什么?” “回禀将军,此人说他叫李善长!” 什么? 李善长来了! 程德坐正了身子,开口道:“徐达,你去将那位李先生邀请到我书房来!” “是,将军!” 程德暗想,“这李善长来了,那他的那些亲师好友什么的,今后也要到我手中了!” 李善长既然来了,那刘伯温呢? 别想逃和躲! 天下英才只能尽入我手! 第三十五章 李善长的面试 “将军,人带到了!” 徐达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来。 “进来!” 程德面色平静,语气平稳。 “吱呀”一声,门开了。 只见,徐达身旁跟着一位灰衣中年文士,此人有长须,修得颇为整齐,皮肤白皙,面色从容。 随即,徐达快速掩门离去。 屋里只剩下了程德和李善长。 “见过将军!”李善长躬身行礼道。 “听徐达说,先生想要投靠我?”程德目光有几分审视地看着李善长。 “是的,将军!”李善长从容应道。 “请问先生,如何平定天下?”程德开门见山地说道。 李善长闻言,便知道这是程德对自己才能的考验。 李善长沉思须臾,“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程德目光闪烁,“天下何时能平定?” 李善长侃侃而谈:“请将军允许我以汉高祖为例。秦末战乱之时,汉高祖能从普通百姓中崛起,建立汉朝,革新史书,乃是因其生性豁达大度,知人善任,不胡乱杀人,所以才短短五年成就了帝王的基业。” 李善长顿了顿,“现在元朝纲常混乱,国家四分五裂。倘若将军能效法汉高祖,则天下便可轻易平定,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而天下,也将匍匐在将军足下。” 程德闻言,心中大喜,但面色喜怒不明,“以先生之见,如今我泗州军该如何壮大?” 李善长抚摸了一把长须,正色道:“将军治下,四周为元军所围,长此以往,则危也!滁州不宜攻之,攻滁州将直面元军数十万大军,而将军如今之基业,将付诸东流。安丰路寿县有横涧山阻隔,攻之,则所耗粮草不计其数,不智也。当今之计,惟有攻淮安路破局。” 程德皱眉深思,“那淮安路爱因班虽无十万元军,但据我猜测,至少也有七万。如今我泗州军上下才四万而已,攻之,岂非不智?” 李善长笑道:“因为粮食,将军不得不攻。” 程德眯着眼盯着李善长,“我泗州军可供粮食是充足的。” “将军又何必欺瞒在下一书生呢?在下猜想,泗州军所拥粮草难以供全军一月之所食。”李善长自信地开口道。 程德沉默了。 如果不是缺粮,为了度过寒冬,他也不会被逼着让张七九那样做了…… “还望将军知晓,打下淮安路,除了出海可捕捞鱼虾以作军粮,还有一个理由是因为那里可以大量产盐。而将军治下百姓需要吃盐。”李善长平静地补充道。 “若扬州路与集庆路元军齐来攻,以何阻挡?”程德摔出这句话,目光幽幽。 “用计分化他们,逐个击破。”李善长目光很亮,语气铿锵。 程德沉默半晌,“先生之言,颇有几分道理,此事容我再考虑一下。” 李善长张了张嘴,忽想到什么,便保持了沉默。 “先生暂且到我将军府担任主簿一职,与吕主簿共同协助我处理治下政务,先生可愿意?”程德目光温和地看向李善长。 李善长闻言,便躬身行礼,“学生李善长拜见主公!” 此次,他来投奔,就是图个好前程。 初次见面,能得主簿一职,他已心满意足。 他相信,今后肯定会前途无量。 程德双手扶起李善长,开口道:“我有意让先生,主要负责泗州军上下物资调度分配一事,务必一定要保证公平、公正。” “遵令!谢主公信任!” 程德看着李善长激动的模样,抓起他的手叹道:“可怜我泗州军文士过少,眼下唯有先生一人负责此事,我担心会累坏先生。先生若是有门生子弟、亲朋好友,皆可唤来,本将军不吝厚待之。” 听到程德的话,看着程德真诚的模样,李善长心中有几分感动。 “主公为属下着想,思虑周全,主公,我这就去给亲友门生去信,邀请他们前来为将军效力。”李善长再次躬身行礼,目光充满了感动。 程德点点头:“此事暂且不急。若此事办成,先记你一功,还望先生今后全心助我,先生不负我,我必不负先生!” “主公!”李善长目光充满了泪花。 见此,程德却疑惑了。 这,有那么感动吗? 或许,古人至诚吧! 刚刚我的表现,怎么也能获得个影帝吧! 看来,此招收揽人才,确有奇效。 以后可以多用。 李善长看到程德目光愣住了,不禁暗喜。 看来,我在主公面前刷了个高分印象。 不枉来之前,特意用了葱蒜点在眼角处。 时机把控得很好,再晚一点,他都有点担心哭的时候会不会还有眼泪了。 而且,今后将军若是平定天下,还能在史书上留下一段君臣佳话,简直完美! 两人又聊了一个时辰,主要是李善长在说,程德在听。 双方都对对方很满意,对未来都充满了希望。 李善长想:这个主公还不错,能知人善用,方便自己大展宏图。 程德想:这个属下不错,能被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俯首甘为孺子牛。 结束面试后,程德便打发徐达带着李善长去办公处干活了。 而李善长兴冲冲地跑去了。 程德看着李善长那模样,有点不忍心。 他记得,办公处堆了整整一丈高的公文,他一直没有来得及处理。 想必,李善长还是很开心的吧! 毕竟,刚刚他跑起来的样子,有种像他前世干饭时的模样。 撇开这些杂绪,程德脑海中想着李善长的破局之法,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良久。 “将军,府外有一位马姑娘求见。”汤和的声音在书房外霎时间响起。 嗯? 程德收回思绪,走出了书房,“马姑娘是一个人来的吗?” 汤和摇头,“她还带了一个女孩。” “额。”程德有些失望。 “汤和,你去将她领到我这书房来。”程德忽然开口道。 “是,将军!”汤和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 汤和便带着马秀英来了,马秀英手上还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 女孩长得精致可爱,有些怕生,双手一直拉着马秀英的裙摆,目光畏畏缩缩。 “民女见过将军!”马秀英躬身行礼道。 汤和见此,便行了一礼,悄悄退远了些。 程德摆摆手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不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马秀英沉默了,目光有些通红。 “将军,民女是特意来感谢将军帮我义父报了仇。” 程德闻言不置可否,心中则是腹诽:特意的话,就不会带个小电灯泡了。 程德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一时间,场面为之一静。 良久。 “将军,其实民女前来,还有一事相求。”马秀英目光盯着程德,紧抿嘴唇。 “你说。”程德目光平静。 “我是代我义父的儿子郭天叙,向将军请求谋一个前程。”马秀英说完后,有些不敢看程德。 程德微眯着马秀英:“你是以何种身份跟我说这种话?” 马秀英一愣。 紧接着,面色通红。 须臾。 “自然……自然是以——”马秀英有些支支吾吾。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请求有些突兀了。 “等你办好你义父的丧事后,我们就回泗州城成婚。至于郭天叙的事情,等成婚后再说。还有,让郭天叙安分点,不要做出一些愚蠢之事。他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程德目光幽幽。 马秀英猛地抬头看向程德,目光惊愕,“将军是说天叙哥他——” “我手下的人,告诉我最近他很不安分。”程德说到此处,目光微冷。 张七九派人告诉他,这几日濠州城锦衣卫千户所千户,发现郭天叙有图谋不轨之心。 而这事,他只是让张七九派人暗中死死盯着。 之所以没处理,还是看在马秀英的面子上。 郭子兴刚死不久,要是在这期间,再派人弄死郭天叙,他有些担心马秀英会和他离心离德。 索性,趁着现在挑明,将麻烦交给马秀英来处理。 如果不见效果,那后面再处理郭天叙,想必马秀英也没法说什么。 “将军,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的!多谢将军告知!”马秀英面色郑重地说道。 程德点点头,目光却是移向马秀英身边的女孩。 马秀英见此,便开口道:“将军,这是我义父的女儿,先来和将军见一见。” 嗯? 程德目光疑惑地看向马秀英。 “这是我义父一家送来给将军做妾的,希望将军看在我义父已死的份上,不要再追究先前我义父所作所为,更不要因此牵连到郭家。”马秀英神色平静,目光无奈。 程德震惊地看向马秀英,再看着马秀英身旁的女孩,不禁满头黑线。 要是前世,那可真刑。 即便是现在,他也无法接受一个十岁女孩。 “不行,她年纪太小,还是送回郭家。先前之事,我不会计较的,更不会迁怒到郭家。”程德严辞拒绝道。 “郭家不会再接受她了,将军还是先带在身边,她已经十岁了,四年后再纳妾,一样可行。而且,也可以安郭家的心。”马秀英叹息,目光很坚定。 程德:“……” 养成嘛? 这古代可真是…… 望着马秀英执拗不松口的样子,程德举手投降,“行了,那就留下来吧!” “多谢将军!小妹叫郭慧,还望将军今后多加照顾。”马秀英开心说道。 程德扶额叹息,这么荒谬的事情,自己竟然答应了。 看来,是堕落了。 随后,马秀英便留下郭慧,然后又匆匆离开了此地。 场中只剩下郭慧和程德两人大眼瞪小眼。 “汤和!”程德无奈地喊道。 “将军,有何吩咐?”汤和应道。 “在府中收拾一间干净的院子,再找几个丫鬟,照顾她。”程德吩咐道。 “是,将军。”汤和回道。 就在这时。 郭慧羞怯地开口了,“今后,我便是将军的妾了,希望将军不要抛弃我。” 汤和闻言惊愕地看向程德。 那目光里分明是看畜牲和人渣的目光,至少,程德是这么觉得的。 此时,程德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满脸郁闷。 “不要胡说,我还没答应呢!郭家也真是的,我又不怪罪他们,非得往我这里送女儿,还这么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色中恶魔,禽兽不如呢?”程德大义凛然道,语气充满了无奈。 汤和闻言才知道刚刚误会了程德,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悄悄低下了头。 郭慧却是当场眼泪流了出来,抽噎个不停。 程德傻眼了,当即逃之夭夭,留下了汤和尴尬地杵在原地。 这,女孩哭了怎么安慰? 而且,这女孩还可能是将军的妾。 汤和头大如牛,心道:将军害苦了我啊! 汤和在风中凌乱。 …… 等程德再次回到书房后,发现汤和与那郭慧已经离去,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啊? 还好有汤和顶着。 第三十六章 治蝗绸缪,火铳布局 至正十一年。 腊月二十五日。 自入冬以来,云南行省、陕西行省、江北行省、江西行省等地,竟然未下过一场雪。 天下各地皆传: 一冬无雪,明年虫蝗大作,饥馑临头,是老天爷发怒了。 人心惶惶,自民间起,传言如飕风一般横扫各地,愈演愈烈。 天怒者谁? 坊间有言:上天示警,民不聊生,元为凶也,重建天下秩序者将出! 一时间,天下人心浮动。 各地皆有志豪杰欲顺天意,而反元。 元廷上下,怒火冲天,旦有称王,全力剿灭,血流千里。 而刘福通军、徐寿辉军是以压力倍增,与元频频交战,各有胜负。 此时,陈友谅在天完国丞相倪文俊手下当收发文件的秘书,并不显眼。 浙东方国珍在元军包围下勉强自保。 明夏的明玉珍在徐寿辉手下充当马仔。 张士诚还在泰州撑船运盐做苦力,以求温饱。 濠州城。 将军府书房。(程德改万户府为将军府) 来的人有:吕不用、罗茂、李善长、李三七、何三五、冯国用、杨威、张七九、杨仲开、邓友德。 分两列并排而立。 此时,程德坐在中间,沉思不语。 还未开始交谈,场中便弥漫着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 众人纷纷目视程德,等待程德开口。 “我将诸位召来,是有几件要事相商。各位都想必有所耳闻,关于一冬无雪明年将有蝗灾之事,此事,其他地方我管不了,但我治下,我还是能解决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明年蝗灾之事,十有八九。正好,我有些方法可以一劳永逸解决蝗灾。”程德一开口,就为此事定下了调子。 众人闻言,都愕然地看向程德。 “将军所言,可是真的?”李善长不敢置信地问道。 程德说道:“当然,此事,我可不欺瞒诸位。” “军师和两位主簿,还有杨指挥使应该知晓,过去人们治理蝗灾的办法比较简单,就是把蝗虫产卵的河滩、土地耕一遍,紧接着放火烧。这方法,虽能减少蝗虫的数量,并不能根治蝗虫,反复耕地则会对土地有害。”程德正色道。 李善长、吕不用、罗茂以及杨仲开点点头,赞同程德的说法。 程德眼睛微眯,“但若是用鸡鸭,可以根治蝗虫,而且还可以使鸡鸭长肉,一举两得。” 吕不用若有所思,“主公,这鸡鸭真能根治蝗虫?” 瞧见其他人也望了过来,程德回道:“确实可以。” 于是,吕不用等人便不再说话了。 只是,他们心中很好奇将军,是如何得知鸡鸭能根治蝗虫的。 还有,真能根治吗? 不过,程德不说,他们也不知晓其中缘由。 也不敢质疑。 或许可以吧! 程德表情郑重:“李主簿,即日起,由你负责安排人手在我治下,从治下鸡鸭商户手中购得鸡鸭,然后交给吕主簿安排。记住,鸡鸭要尽可能买多些,除了蝗灾后,这些鸡鸭除了留下一些配种,其他的还可以用作改善军中伙食。至于,购买鸡鸭的钱财,待会儿可从我府中支取,做好开支记录。” “属下必当竭尽全力!”李善长躬身行礼道。 “吕主簿,即日起,传我命令:凡我治下百姓土地,除了使用过去的法子治蝗灾外,再用鸡鸭根除之。”,程德又补充了几句,“此事,由吕主簿督办,不可懈怠。务必使我治下百姓土地免受蝗灾。至于使唤的人手,就由我泗州军上下全力配合。” “属下必当不负将军所托!”吕不用肃声道。 “这治蝗灾之事说完了,咱们再来谈谈关于元军火铳的事情。之前,打下濠州后,在府库里邓友德发现有十几只火铳。”程德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下。 想到这火铳还是邓友德发现的,他才有些汗颜。 毕竟,火器在未来战争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将军,这火铳有什么好说的?”李三七开口道。 随着程德打下濠州后,威势愈发地重,认程德为大哥的李三七等人,私下在吕不用和李善长的反复提醒下,纷纷改称了将军,避免僭越。 “住口!”程德叱道。 李三七顿时感到有些委屈。 见此,程德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你可知,这火铳的厉害?若是轻视它,轻则受伤,重则小命不保。” “我拿一些鹿试验过,威力不凡。再说说它的特点。其一,这火铳采用青铜铸管,能耐较大膛压,可以装填较多的火药和较重的弹丸,因而大大提高了火器的威力。”,程德顿了顿,“其二,火铳使用寿命长,能反复装填发射。想想,我们冲锋时用刀,对方用火铳,还未接近,便会被击落倒地。” 程德的一番话,让在场众人纷纷面色剧变。 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火铳的重要性。 看到众人终于重视了这点,程德才继续开口道:“我有意在泗洲城成立一科学院,以钱财官位吸引民间一些研发火铳的人才,以及木匠、铁匠等。待遇的话,最差也要一日三顿,包吃包住。至于,科学院院长一职暂时由我兼任。” 说到这里,程德顿了下,“科学院官职体系,从低到高为:学徒、四等工匠、三等工匠、二等工匠、一等工匠、宗师、大宗师、副院长、院长,至于具体各等级待遇以及划分方法,此事交由李主簿负责,呈给我一本具体的科学院划分方法册子,还有如何招揽相关人才,刚说的内容要全部包含。” 李善长闻言,连忙回道:“将军,这科学院成立,颇耗费钱财,若——” 程德直接打断了李善长的话,面向众人,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所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改进这火铳。提高火铳目前只有三十三丈三尺五寸的射程,质量上也要提高,寿命要进一步延长,这些都是研究的方向。若是真的研制成功,那么,天下就可以早一些平定,与耗损一些钱财相比,孰轻孰重,李主簿你觉得呢?” 李善长闻言,点点头:“若是耗费一些钱财,能使天下早日平定,都是值得的。” 看到众人接受了自己的说法,程德才暗暗松了口气。 得亏现在是乱世,众人才愿意接受自己的说法。 要是换做太平盛世,自己才提出这个,恐怕会有很多死谏的人。 “这科学院一事,需要李主簿多加费心。若是人手不够的话,李主簿可以将亲朋门生唤来,我将依才赋予相应官职。”程德正色道。 李善长点点头:“回禀将军,先前我已去信,此时,他们应当在路上。” 程德听后,很是欣慰地看了李善长一眼,“若是将人招来了,我亲自考量一番,若是真有才能,那么,李主簿在办好科学院与治理蝗灾相关事项后,我会擢升李主簿为治中的。” 李善长闻言大喜,忙躬身道:“学生必将完成将军所托。” 吕不用在一旁看着,目光满是羡慕。 而心中却有些酸酸的。 就在这时,程德也看向了吕不用,“当然,吕主簿若是治理好治下蝗灾,我也会以治中之职位相待。” 吕不用大喜:“多谢将军,属下一定治好蝗灾!” 治理蝗灾我一定要办好,办好了,治中有望。 吕不用暗暗期盼着。 刚高兴不久的李善长,则是暗暗将目光看向吕不用。 看来,此人是我以后的对手了。 我一定要比此人更加得到将军的信任才行。 还要摸清对方的一些事情...... 李善长目光闪烁。 程德忽然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众人见此,便猜想应该和接下来将军要说的事情有关。 “如今,现有粮食,仅能供我四万泗州军十天。”程德环顾众人道。 当然,若是加上给张七九的暗手,还是可以撑个半个月以上的。 但是,若不到绝境,他不想动用那个暗手,虽然已经准备好了这个暗手。 因为他有些担心,若是吃了那种肉,会不会使得泗州军上下出现疫病。 在场众人听到程德的话,都面色极为沉重。 张七九的心中更加沉重。 他想起,在自己要动手处死,那还不知死期将近的十几位弟兄前,自己曾私自找上了将军为他们求情,因为他实在下不了那个手。 将军同意了,但提出了一个条件:这些人必须要充当攻打淮安路的先锋军,若是在此战活下来,可以不杀。但在攻打淮安路前,将他们幽禁在一个院子,不得让外人和他们交流。 而张七九当即同意了下来,暗中设了一个局,将那十几位弟兄幽禁在一个院子里了,而且,被幽禁的那十几位弟兄是心甘情愿的。 张七九知道将军接下来肯定会说攻打淮安路一事,这是私下将军告诉他的。 而他自然守口如瓶,没有告知任何人。 “我治下,四周为元军所围,长此以往,则必受元军迫害!滁州不宜攻打,攻滁州将直面元军数十万大军,而现有之基业,也将付诸东流。安丰路寿县有横涧山阻隔,攻之,则所耗粮草不计其数,不智也。至于攻打合肥,长途跋涉不利我军,且敌军兵锋正盛。” 程德接着说道:“所以,我思虑再三,决定采用李主簿给我的对策——攻打淮安路!拿下淮安路,那么粮食的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而且,那里还有盐场,可以大量产盐。诸位都说说该如何攻打淮安路,以最小的伤亡,获得胜利?” 攻打淮安路? 众人有些吃惊。 却也为程德所说的理由折服。 但心中都开始在思索攻打淮安路的计策。 各个暗中较着劲。 毕竟,按照以往来看,谁若是提出的计策被将军采用了,那么执行的人选基本上也是他了。 基本上头等功就可以确定了。 这点,大家都心照不宣。 这次,我一定要想出一个好的计策来,众人纷纷想道。 至于李善长、吕不用和罗茂等人,也开始皱眉思索。 虽说他们无法上战场,但若是在此事中出力的话,能分些功劳,何乐而不为。 而张七九与杨仲开两人则是闭口不言。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职责是成为将军手中的刀。 而不是征战沙场的将军。 况且,他们也不擅长。 第三十七章 淮安战略定,将十万众现 场中一片寂静。 众人或皱眉,或双手抱胸,或来回地走,或目视地面…… 程德拄着下巴,饶有趣味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淮安路如何打? 确实是个难题。 程德眼眸微眯,沉吟思索。 水军才一千人,而且成军也没多久。 只能说,勉强一战。 不过,那一支藏在淮安路的千人船队,倒是可以作为一支奇兵。 而这一支千人船队的控制权,程德已经掌控在手里了。 但这远远不够。 那么,只能扬长避短,从陆路进攻了。 就在这时。 冯国用开口道:“将军,属下思得一计。” 话音刚落,其他人纷纷错愕地看向冯国用。 他们没想到,冯国用竟然已经想好了如何打淮安路了。 一种压力弥漫在众人心间。 此时,他们也都想听听冯国用的对策。 程德目光露出惊喜,说道:“什么计策?” 冯国用侃侃而谈:“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终而复始,日月是也。” 冯国用顿了顿,“依某之计,将军亲自领着大军,在滁州附近,摆出与元军正面决战的阵势,吸引元军的目光,再派人到淮安路、扬州路、集庆路、合肥等地,散发将军兵发十万泗州军决意一雪前耻,要拿下滁州的消息。” “而私下将军派几支奇兵分别攻打洪泽、金湖,旨在拿下洪泽,攻打金湖为虚,一旦拿下洪泽,将军当封锁消息,再用一支奇兵过洪泽湖,夺清河、占清江。尔后,将军亲领大军与淮安路元军在淮安城决战,顺势拿下淮安城。如此,淮安路将是将军的了!” 程德听后,细细思索,没有立即开口。 而其他人心中则是想道:冯偏将可真是厉害,不愧是智将! 纷纷暗中对冯国用很敬佩。 而程德思索再三,觉得冯国用的计策可以一试。 忽然,吕不用开口道:“将军,淮安路那一支水军,就藏在洪泽湖一带。或许,他们可以当作这支奇袭洪泽的奇兵。” 程德目光看向吕不用,点点头:“那支水军,一千人,是远远不够的。不过,若是再加上我们的水军一千人,两支合并一支,未必不能拿下洪泽。不过,关于统领两支水军将领的人选,我决意授予冯国用全权指挥这场战斗。冯国用,你可有信心拿下洪泽?” 冯国用沉思须臾,“将军,若是能再得一支千人骑兵帮助,洪泽我必当为将军拿下!” 程德盯着冯国用,笑道:“我给你两千骑兵!务必拿下洪泽!此外,将徐达、汤和、周德兴、耿再成他们都带上,让他们见一见战场。不过,记住了,哪怕攻打洪泽此战败了,也要完好地将徐达、汤和、周德兴、耿再成他们安全带回。” 冯国用闻言,震惊地看向程德。 这徐达、汤和、周德兴、耿再成几人,竟然受到将军如此看重。 出乎冯国用的意料。 其他人,也是非常吃惊。 程德并没有和在场众人解释什么。 在他看来,以后徐达等人会用战功来告诉他们答案。 冯国用快速收回思绪后,便连忙回道:“遵令,属下定当拿下洪泽城!” “嗯,既如此,那你待会儿拿着我的命令文书,下去整械备粮,从骑兵营点齐两千人马,以及亲领水军一千人,两千神箭营士兵。于次日清晨出发吧!水军百户长赵五六,可以带你和洪泽一带的那支水军碰面,之后他们会受你指挥的。希望此战必胜!”程德补充道。 “是,将军!”冯国用躬身行礼道。 随后,程德继续开口道:“攻打金湖是为了掩护冯国用攻打洪泽,这个将领的人选非常重要。我思虑再三,决意交给何三五。” 何三五闻言,抖擞精神,心中非常感动。 大哥,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他。 他绝不能辜负大哥。 自攻打滁州失利,并因此受伤后,他几乎一蹶不振。 军中有很多人虽然明面上说什么,但私底下也总是有些流言。 说什么他如今的地位,不过是仗着和将军的关系,深得将军的信任才做的大都统的。 若是换他们,一样能行。 对此,何三五没有急于解释。 他在滁州一战失利后这段时间,静下心来,暗中向杨威私底下多次请教兵法,练字读书也更加勤快。 只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很显然,等待的机会来了。 他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何三五必不负将军所托!”何三五躬身行礼,面色极为激动。 程德则是微眯着看向何三五,点点头,“此次,攻打金湖城,我会给你五百骑兵,四千亲兵营的精锐,两千神箭营的精锐,你此次的主要任务是让金湖城的元军脱不开身,尽可能地骚扰他们。因为一旦我泗州军与洪泽城元军交战,若是出现作战不利的局面,肯定会派人联系金湖城的元军或淮安城的元军。” “务必记住,不仅要拖到冯国用拿下洪泽城,而且也要减少我军伤亡。而冯国用在拿下洪泽城后,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何三五,然后何三五立即撤出金湖城范围,转道度过洪泽湖,强占清江、清河,横阻淮安元军。” “之后,我会派人接收洪泽城,然后冯国用你领着所剩兵马,前往清河,与何三五汇合,共同阻挡淮安元军进攻。” “若是元军兵锋正盛,记住立即派人加急送信给我,不可出城作战。我会亲率泗州军,奇袭淮安城元军,争取一举拿下淮安城,然后合围清河来犯元军。” “冯国用(何三五)遵令!” 程德点点头后,便将视线放到了李三七身上。 “李三七,讨虏营五千人马,交由你负责,帮我好好驻守泗洲城。至于盱眙神机营三千人马,由魏晓统领,让他驻守盱眙城。这个话,你帮我带给魏晓。若是出现突发情况,魏晓及其统领兵马,全权由你调用。” “是,将军,我李定国一定会帮将军守好泗洲城的,绝不会让元军进去一个人!”李三七点头应道。 虽说他也想打更多的仗,但他深知泗洲城的重要性。 从大局考虑,个人的一些想法,则要妥协才行。 程德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至于濠州守将,我决意交由杨威负责,同时,我会留下亲兵营三千精锐。军师留下协助杨威守城。另外,张七九所统领三千锦衣卫一并留下,濠州城切不可出事。但凡有通元者,或为虎作伥、作奸犯科者,依律严惩。此事,交由吕主簿负责。”程德看向杨威、张七九、吕不用三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杨威三人连忙躬身行礼:“遵令!” 程德又将目光看向了杨仲开:“杨指挥使,你将绝声卫的人手,大部分都撒到洪泽、金湖、清河、清江、淮安一带,若是获得了敌方情报,第一时间,交由何三五与冯国用。此外,将我欲率领十万泗州军决意拿下滁州的消息,派人在扬州路、淮安路、集庆路、庐州路传播,务必让元军知晓我的决心。” 杨仲开点点头,神色郑重。 尔后,程德的目光看向了邓友德。 邓友德心中隐隐期盼着。 “邓友德,我会留下五千讨虏营兵马给你,守好定远。”程德目光平静。 “是,将军!”邓友德心中稍稍有些失望。 程德目光看向邓友德:“至于我,会带着剩下的近一万五千兵马,在滁州附近吸引扬州路元军目光。若是元军果真中计,亲率大军来攻,我军若是不敌,我会立即领军返回定远城。” 程德说到此处,停顿了下,“到时候,我会通写信派人告知你,让你在定远附近设立诸多陷阱,而我会引元军进入陷阱中,最后我们一起击退元军。” “属下定当配合将军,共同击退元军!”邓友德面色惊喜,躬身行礼道。 “此外,让泗洲城百户长冯胜到定远等我,听洛公甫来信说,这冯胜读了一段时间的书,沉稳了许多,我会将他带在身边培养一下,不久后,我泗州军定当新增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这事,就由杨指挥使回泗洲城后,告知冯胜即可。”程德笑道。 杨仲开点点头。 冯国用则是出声道:“我替阿胜,多谢将军厚恩!” 看着冯国用面露感恩的模样,程德放心了许多。 于是,程德笑道:“你们兄弟,都是有本事的。与你相比,冯胜只是输在了年纪上,若论谋略,在我看来,他并不输于你!” 冯国用笑着点头,心想:阿胜能得到将军如此看重,不枉我以前对他的悉心教导。 最后,程德又将目光看向李善长,“李主簿,眼下战事在即,做好粮食调度,优先供给冯国用、何三五所领泗州军人马安排,他们次日就要离开濠州了。这事,你辛苦下!” “是,将军,属下等会儿就去做!”李善长躬身行礼道。 程德环顾当场,“当然,战事很重要,但像治蝗、科学院组建一事同样重要,这些就辛苦吕主簿和李主簿了。” “将军言重了!”李善长与吕不用连忙说道。 “攻打淮安一事,我们泗州军上下唯有齐心,方能获胜。还望诸位各司其责,不可懈怠。”程德看向在场众人,提醒道。 “将军英明!”众人齐道。 “好了,大家都各自忙去吧!”程德挥挥手道。 随即,众人纷纷躬身朝着程德行了一礼,便各自匆匆离去。 深夜时分。 程德准备歇息。 就在此时。 忽然,锦衣卫百户长张五四来报:常遇春有消息了。 张五四进了书房后,低着头,躬着身,双手托着一封情报书信,递向程德。 程德直接拿起情报书信看了起来。 只是,程德看完后,面色有些怪异。 信中内容:常遇春跟随活动于怀远、定远一带的绿林大盗刘聚,拦路抢掠,入宅为盗。 这常遇春,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底子下蹦跶。 程德很开心知道了常遇春的踪迹。 另一方面,对于这个绿林大盗刘聚在自己治下生事,有些不满。 他觉得有必要惩治一下这个刘聚。 同时,顺势收下这个常遇春。 毕竟,他可是知道这个常遇春有个妻弟——蓝玉。 也许现在的蓝玉年龄很小,但将来他可是很能打仗的。 收服了常遇春,意味着蓝玉也将是属于自己阵营的。 简直是一箭双雕! 正好将刘聚这个绿林大盗处理掉,再慢慢地赶到滁州城附近。 总得给元军调兵遣将一些准备时间。 也得给绝声卫散播消息足够的时间。 想着这些,程德目光幽幽。 常遇春,程德脑海中想起了前世的某些回忆: 常遇春归附朱元璋,自请为前锋,力战克敌,尝自言能将十万众,横行天下,军中称常十万。 这可是泗州军未来的第一先锋啊! 必须收到自己麾下。 只是,历史上曾说他特别喜欢嗜杀,尤其喜欢杀俘虏。 这点,程德没有完全相信。 毕竟,明史历经多次编纂,难免掺和了些其他因素。 具体怎样,还需要接触一下才行。 常遇春,等着吧! 你迟早会是我泗州军的第一先锋! 还有,刘聚,你也等着! 马上送你去下面见一见阎王! 第三十八章 佃农艰苦,田主黑心 次日,天晴。 冯国用与何三五各自带着兵马出濠州城,程德亲自送他们出城十里。 程德与冯国用、何三五三人站在一起,其他人都离这里稍稍远些。 临别前,程德望着他们勉励道:“此次出战,万般小心。若事不可为,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冯国用、何三五闻言双双感动,“多谢将军关心!” 程德点点头:“多加保重!” “将军保重!”冯国用、何三五两人躬身行礼道。 随后,程德目送冯国用、何三五两人领军而去,直至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 良久。 程德才带人回了濠州城。 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程德耳边听着四处的吆喝声,看着一张张富有生机的笑脸,心中颇为开心。 或许,这些百姓脸上的笑容,才是这乱世中最美的事物。 而他,所能做的,是为治下百姓提供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给予生活的希望,让他们都能够吃得饱饭。 不知不觉中。 走到了一处卖鸡的摊贩处。 看见摊主正要收摊子,程德走上前,露出微笑,“老伯,这生意怎样啊?” 摊主闻言,抬起头看向程德,发现程德身后还站着几个魁梧的壮汉,心中一惊。 没有过多犹豫,摊主连忙躬身行礼道:“小的见过这位大人!” 程德摆摆手道:“老伯,不用多礼,我只是想和你随意聊聊,不要多想。” 摊主听后,看着程德脸上温和的笑容,非常平易近人,便稍稍放心了不少。 “大人,今天小的生意很不错。才开始摆摊不久,鸡就全部被抢买一空。”摊主脸上露出微笑。 嗯? 难道是李善长开始行动了吗? “是吗?那老伯可知这鸡都卖给了哪些人吗?”程德的脸上依然保持笑容。 摊主笑了笑,“这个都知道的。小的在这濠州生活了几十年,这濠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认识个遍。我记得买鸡的,有李家、陈家、宋家,还有个郑家,他们都是派了下人过来的,每家都买了几十只鸡。” 程德正要询问这几家什么来头时,没想到摊主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记得他们这几家除了在小的这里买鸡外,他们还基本上将卖鸡的其他摊子买了个遍,不多不少,大概每家买了五六十只的样子。” 听着摊主的话,程德下意识地便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强压下心中的疑惑,程德看向摊主问道:“老伯,你可知这李家、陈家、宋家、郑家,是什么来头吗?” 摊主闻言,不禁叹了口气,目光朝着四周小心地望了几眼,才低声道:“这位大人,小的跟你说,这几家是濠州城有名的黑心田主大户。许多人说尽好话从他们手中佃了几亩地,天不亮就起床,天黑了还在地里做活,出力气、流汗水,一年忙到头,算算收成,十成里竟有七成孝顺了田主。” 说到这里,摊主又谨慎地朝四周望了眼,才继续说道:“除了这些,这其中若是将田地照顾得很好,左施肥,又戽水,好不容易把田地服侍卫得肥了些,正想着可以多收一些时,哪里晓得这些田主天杀的就立刻加租,划算一下,还是做佃户吃亏。而且,即便忍个两三年,还是得被这些田主给撵走。” 程德听后沉默了。 他可是知道,濠州城有很多田主,而佃农则更多。 没想到这些佃农生活如此艰难,实在难以想象。 尤其是每家佃农都是拖家带口,基本一年到头就期盼那粮食可以填饱肚子,没想到,还是没有实现。 大部分还是进入了田主家里去了。 “老伯,我听说泗洲城的征虏将军,不是在城中分田地给百姓种了吗?而且,前三年免除了赋税,从第四年开始才收三成的收成,这样的话,那些佃农的生活会不会好些呢?”程德目光温和地看向摊主,语气平和。 没想到程德才开完口,摊主却是叹道:“征虏将军,确实是待百姓仁义,至少濠州城这几十年来,就从来没有人像将军这样诚心对待百姓的。只是,征虏将军能分配的田地少之又少,大部分田地都还在城中那几家田主手中。不过,也多亏了征虏将军,我的一位外甥有幸分配到一亩土地,这是征虏将军的恩典,也是活命之恩啊!不过,濠州城多的是佃农,这地总归是不够分的。” 程德闻言,心中颇为难受。 “那老伯刚刚说的几家田主,他们手中有多少地呢?”程德漫不经心地问道,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没有对这个摊主抱多大的期望。 谁知,摊主却是先摇摇头,接着有些咬牙切齿,而后,才开口道:“具体有多少,我也不知。不过,有小道消息传出,这几家田主,掌控着濠州城八成的田地。” 程德目光错愕,接着是震惊。 八成? 四家田主掌控了濠州城八成土地,程德目光泛着一丝幽光。 要是,这些田地都是自己的,再分给百姓,那么,濠州城治蝗的受益人才会是百姓,否则岂不是便宜了这些田主。 想到这里,程德心中有了几分想法。 “老伯,你可知这几家田主,平日为人如何?”程德目光微眯。 摊主沉思了会儿,才开口道:“整个濠州城,有善心的田主是郭家。他们多次在城中施粥,对许多人有活命之恩。其中,那位马姑娘更是一位活菩萨啊!听说,马姑娘会嫁给征虏将军,许多人都想在马姑娘出嫁那天帮忙做做活儿,感激马姑娘往日的施舍米粥之恩。” 说到此处,摊主顿了顿,“至于刚才说的那几家,只有宋家会偶尔施个一两回粥。不过,这宋家施粥,先不说这煮粥的米有多么糟糕,便是他们施粥的态度,确实是够招人恨的。整个濠州城许多有骨气的人,都不会去宋家的施粥棚领粥吃。除非情不得已,实在饿得没法。但是,这粥不是那么好领的。” 程德对此起了好奇心,便问道:“老伯,可否详细说说这粥是如何不好领的?” 摊主听后,先是沉默了会儿,然后再开口道:“领粥前,必先要对宋家送上几句祝福。然后,还要连磕三个头感谢,最后——还要听宋家的几个小厮说些难听的话,更过分的是,如果家里有女眷的,他们甚至会动手揩揩油,让人敢怒不敢言。所以,这粥领的是气不打一处来。百般刁难后,才能领到粥,哎——这世道不好过啊!好在濠州城来了程将军!” 程德心中将这几家田主记入了小本本中,对他们没有半点好感。 不过,听到摊主谈到了自己,程德饶有兴趣,他很想知道百姓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那老伯你怎么看这位程将军呢?”程德将目光看向摊主。 摊主立即开口道:“自从濠州城来了程将军后,不说其他人,就说小的自己吧。以前,小的摆摊卖鸡,每日还要给那些元军一些孝敬,而且,有时候他们还会从小的手里抢走一些鸡,让小的忙活一整天,结果卖出去的钱,还不够养活自己一家人。甚至,有些元军还会以各种由头,在我的摊子前生事,小的能怎么办?小的只不过是个百姓,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元军呢?最后,只能忍痛破财免灾了。” “可是,自从程将军来了后,我发现这程将军不仅下令不让手底下的人收孝敬,而且这些军爷买鸡的时候,是会付钱的。也没有像元军那样欺负小的这种百姓,更不用担心自身安全问题,谁要是生事,必然会受到泗州军严惩,而且处罚公平公正,大家都服气。可以说,程将军这样的人,是咱们老百姓都喜欢的。之前,程将军不是在凤阳招兵吗?我直接让我大儿子去报名了,听我大儿子说当兵的待遇挺好的,吃得饱穿得暖,每个月还可以领到一笔钱。现在我大儿子,已经在泗州军当个十户长了。” 看着摊主脸上真诚而自豪的笑容,程德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老伯是凤阳人?从凤阳到濠州城可不远呢?” “小的是凤阳人,凤阳到濠州城确实较远,不过小的天不亮就赶路,而且小的知道一条近道,抄近道走,只需要走四个时辰就到了。” 程德听完后,心中很是感慨万千。 程德看着摊主饱经沧桑的脸,“对了,老伯,你儿子叫什么名字?或许我认识也说不定?” “我儿子叫花云,小的姓张。”摊主回道。 “什么?老伯,你说你儿子叫花云?”程德不确定地问道。 摊主听到程德的语气,有些激动,“大人,莫非你认识我的儿子?” 程德笑道,“当然,你儿子当时被提拔十户长时,我就在现场。” “没想到,大人竟然和我儿子认识,真是巧得很啊!”摊主感叹道。 程德心中有个疑惑,这花云明显是姓花,怎么不是姓张呢? “老伯,为何花云的名字,不是和老伯姓呢?” 看着程德目光中的疑惑,摊主回道:“花云少时丧父,随母嫁给了小的,而小的视花云为亲子,除了花云,我家里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娃。花云是家中老大。” 程德点点头:“老伯,多谢你跟我说这些,等我见到花云后,我让他带些东西寄回给老伯,算是我对老伯如实相告的感谢。” 摊主闻言一惊,“大人,不是十户长?” 程德微微一笑,“我就是老伯口中的征虏将军程德,花云就是我直接提拔十户长的,等过些日子花云若是立下了功劳,我还会提拔他为更大的官呢!” 摊主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大街上跟他如此心平气和聊天的人,竟然是那位征虏将军。 要是换做元军,怎么可能会做到这样呢? 果然,这征虏将军心中装着我们这些百姓啊! 要是这天下,是征虏将军的就好了。 张老伯下意识地就要跪地行礼,却是被程德直接快速扶住了他,“老伯如此年纪,不要行如此大礼,这会让我程德折寿的。只是把我当作平常后生就行,也不用过多拘束。” 张老伯张了张嘴,目光有些感动。 不久。 “将军如此仁义,是我等百姓之福啊!” 听到张老伯这句话,程德谦笑道:“老伯过奖了,我做的还远远不够多,也不够好啊!真希望有一天,我治下所有百姓,都不再饿肚子,都穿得暖,都有房子住,都能娶上妻子。” 张老伯看程德的眼神变了,心道:这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百姓的活菩萨吗? 简直是弥勒佛在世,明王在世啊! 程德察觉到张老伯那种眼神后,便以公务繁忙为理由,抽身离去。 而张老伯却是将程德牢牢记在了脑海中,他决定在家里给程德立个长生牌。 求从未灵验过的佛祖保佑,还不如求程将军保佑! 至少,程将军是真的心中装着他们这些百姓! 程德快速穿行街道,转了几个弯道,便返回了将军府。 书房。 程德让人将张七九和李善长叫过来。 没过多久。 张七九和李善长都来了。 看着李善长目光血丝遍布的模样,程德开口道:“李主簿可要多注意休息,不可太操劳了啊!” 李善长闻言,回以苦笑。 “多谢将军挂念,学生无事。”李善长躬身行礼道。 真是好属下啊! 李善长之所以弄成这种模样,还与程德自己脱不了关系。 为了调度分配冯国用、何三五的一应物资,昨天一整天,李善长都没有合眼。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人手不够的问题。 程德自然想到了其中的缘由,不过,他并没有点明。 撇开这些思绪后,程德正色道:“我送冯国用、何三五他们离开,就在濠州城街上闲逛了一下,与一位张老伯多聊了几句,没想到发现了几个很严重的问题。” 听到程德的话,李善长面色从容,恭敬地看向程德。 而张七九则是有些紧张,目光低垂,不敢直视程德。 “第一个问题,濠州城李家、陈家、宋家、郑家,这些田主,手中掌握着濠州城八成的田地,而且往日种种作为,对百姓各种欺凌,这是我所不喜的。若是良善之家掌控着这些土地,我必不会说什么,但这些田主却都不是善茬,往日欺凌惯了百姓。”程德面色平静地说道。 张七九闻言,快速反应了过来,便立即开口道:“将军,请尽管吩咐!” “暗中派锦衣卫搜集这些田主的罪证,然后依律严惩,抄家的抄家,杀头的杀头,尤其是土地的地契,全都没收。”程德冷冷地说道。 “是,将军!”张七九声音微颤。 本以为将军这次动作很大,没想到却是这么大。 这几家可是濠州城的四大田主,这个做成案子,然后坐实,其中的过程不可谓不复杂。 这次,恐怕又是一件杀得人头滚滚的大事了。 想到这里,张七九的身体有些颤抖。 李善长在一旁闻言,非常震惊,心中一寒。 “李主簿,待张七九抄家后得到的那些田地地契,全都交给你,然后你安排人继续公平公正分配土地,给濠州城穷苦百姓,并且做好登记。切记,这些地契要真正交到百姓手中,下面一些人的手可不要伸的太长了,否则的话,就别怪我动刀子了。”程德目光充满警告地意味看着李善长。 李善长听后,连忙回道:“请将军放心,学生一定会盯着此事的,绝不会让唯利是图之人有机可乘。” 程德点点头:“很好,就当如此!” “第二件事,这事还得由李主簿督办,而张七九负责从旁协助。”程德面色很郑重。 李善长和张七九看到程德这副表情,心里一个咯噔。 莫非,又是一件大事? 就在这时,程德开口道:“除去濠州四大田主后,凡我治下之田主,租给佃农之土地,佃农所获粮食,只需上交四成给田主,凡违令超过五成及其以上者,严惩之。在佃农收获粮食后,田主不得无故加租,违者罚之。此事,李主簿也要尽快弄出一个章程出来。” 李善长面色有些迟疑,“将军,这样做伤害了那些田主的利益,将军治下之田主若是不愿遵令,暗中联合起来对付将军,这恐怕——” 程德冷笑道:“若是他们敢联合起来,正好给了我一个对付他们的由头。在我的治下,不遵从我的法令,那么,逐之,田地粮食皆没收之。目前,就先在濠州实行,张七九将锦衣卫全撒出去,盯住濠州城每个田主,如果锦衣卫数量不够,再以钱财从民间招收一批锦衣卫,允许你将锦衣卫扩增到六千。濠州实行后,就接着在定远、泗州、盱眙实行,务必在明年开春二月前全部完成。” 张七九闻言,惊骇欲绝,但还是颤巍巍地回道:“是,将军!” 李善长听着程德的话,心想:将军,是认真的了,希望那些人都能识时务吧! 程德又将目光移到李善长身上,“李主簿,李三七、邓友德他们各自独立领军物资都调度分配好了吗?” “回禀将军,已经全部完成。”李善长应道。 “待会儿,就让他们即刻领兵出发吧!这事,李主簿等会儿派个人告知他们,说是我的意思。”程德突然摔了一句。 “是,将军!”李善长回道。 “至于我领军所需物资,务必在明日午时前安排好,明日我就会离开濠州城。还有,买鸡鸭以作治蝗一事得抓紧。这就得辛苦李主簿了,不过,能者多劳,想必李主簿应该没问题的吧?”程德补充道。 李善长差点双眼一黑,心想:今晚又不能睡觉了。 这几天估计也别想睡个舒服的觉了。 我的门生、我的亲朋好友,你们快来吧! 我快撑不住了。 李善长心中苦笑不已。 既为得到程德的信任开心,又为得到程德的信任难过。 “没问题,定当不负将军信任!”李善长正色道。 看到李善长的模样,程德心中倒是有几分愧疚。 陡然间,他从自己身上好像看到了前世剥削者的影子。 或许,这是错觉吧! 程德快速撇开这些杂念。 没过多久。 程德便让李善长和张七九离去,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沉思。 随后,程德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光。 他决定,要将前世知道的一些东西记成册子。 因为他很担心,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东西,都会因此忘却。 于是,程德开始拿起毛笔,在纸张上书写:《图强绝密》。 为了避免泄密,程德写的内容,全都是采用拼音。 一点一点地将脑海中有用的东西,通过毛笔,在纸上呈现。 时间过得很慢。 到了深夜时分,程德依然笔耕不辍,而书写完的纸张已经堆起一尺来高了。 察觉到有些疲惫,程德放下了毛笔,将这些纸张简单装订一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带锁的小木箱中。 至于还有其他的内容,程德决定有时间就补充。 而这个小木箱,他要随身带在身边。 希望,将来能够依靠这些,早日平定这乱世。 望着这小木箱半晌,程德才将它带到歇息的房间里,当作枕头使用。 夜,在慢慢地流逝。 而大地,慢慢地迎来了黎明的降临。 等程德醒来的时候,天亮了。 第三十九章 病来如山倒 外边的冷风呼呼作响,一些冷气,不知怎的,就袭进了屋里,令程德浑身打了个寒颤。 此时,程德浑身有些难受,口舌干燥,额头发烫。 强撑着起身,裹在被子里,缩着身,靠在墙角下,似乎这样做,就能得到一些温暖的慰藉似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突然这样了。 或许昨夜睡觉时受了凉。 忽然。 门外有下人来报,李善长求见。 程德打发下人,让他告诉李善长在书房里等着。 快速穿好衣服后,程德便直接朝着书房走去。 程德刚出现在书房,李善长连忙躬身行礼道:“拜见将军!” 关好门后。 程德转头看向李善长,目光有些疑惑,“李主簿,你这么早就来我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善长面色有些严峻,“将军,学生安排一些人手,在濠州城城内买鸡鸭,准备用于蝗虫治理,结果发现,濠州城城内鸡鸭大部分都被李家、陈家、宋家、郑家买了去。昨日一整天,才买到了一百只而已,这数量远远不够。” 程德闻言,目光幽幽。 “李主簿,你说这几家他们买鸡鸭干什么?”程德目中泛着冷光。 李善长一听,表情惊愕,“将军,您是说他们——也知晓了鸡鸭治蝗一事?” 程德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沉吟思索半晌,“当时在场就我们那几人,按理来说,外人不可能知晓我们买鸡鸭的目的。那么,也就是说,这几家是在暗中和我们泗州军作对了。” 这时候,李善长忽然开口道:“将军,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李善长面色有些纠结的模样,勾起了程德的好奇心。 程德的声音透着温和:“李主簿,你知道些什么,尽管讲来!” “是。”李善长这一声回得十分响亮。 程德在伏案旁的椅子坐下,李善长站在伏案对面三步远。 “据学生下属得到消息,吕主簿昨日晚上与一位书生郑远聊得投机,一直畅谈一整夜。而这郑远来自那郑家。”说道这里,李善长便没继续说下去了。 程德目光望向李善长,三分审视,五分怀疑,两分怒气。 这李善长,莫非在监视吕不用? 还是说,李善长想要扳倒吕不用,然后从自己这里获取足够大的权势,从而独享更多的权势? 望着李善长从容平静的模样,程德面色平静,喜怒不明。 气氛变得很安静。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不久。 程德声调转冷:“想来,此事,与吕主簿有关了。此事,就暂且先记下,等拿下淮安路后再算账。我说昨日那张老伯提到这几家黑心田主,我心中就觉得不对劲了,原来是因为这。” “不过——”程德声音拖得有些长,“李主簿在此事上有功,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了,这功劳先记下了。只是,吕主簿家里发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而你李主簿先知道了,是不是说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瞒着我呢?” 李善长面色不变,露出应有的惶恐,低声答道:“学生绝不敢欺瞒将军,还望将军明鉴。” 程德声转轻柔:“李主簿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只是,吕主簿家里发生的事,怎么就那么巧被李主簿知道了呢?还有,将军府府里发生的事情,是不是李主簿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呢?” 李善长面色一变,脸上没了从容。 “将军,此事——学生绝没有监视吕主簿,而是学生的属下真的无意中得知的,还望将军明察。”李善长躬身行礼,低着头。 盯着李善长看了一会儿,程德沉默了。 “此事,就此打住。家真难当啊!”程德感叹着。 李善长在一旁琢磨不透程德的想法,便继续保持着沉默。 程德似乎想到了什么,舒展着眉头:“李主簿,行军一应物资可安排妥当?” 李善长答道:“将军,都安排妥当了。” 程德由衷地点了点头,“此事,你辛苦了,你先下去忙吧。濠州如果缺少鸡鸭,可以从定远、泗州、盱眙买也一样。至于濠州城那几家田主,再等一段时间,等到张七九调查清楚后,他们的都将是我的!” 李善长立刻躬身应道:“是。” 看着李善长离去的背影,程德目光有些闪动。 明争暗斗,现在就有这个苗头了嘛? 程德心绪很复杂。 该来的,迟早都会来。 没想到的是,竟然来的这么早。 “张五四!!”程德沉声喊道。 须臾。 “将军,属下在!”张五四出现在了书房里,躬身行礼道。 “去查一下昨晚吕主簿是不是邀请了一个叫郑远的书生?还有,查下那郑远,是不是来自郑家?另外,派人暗中盯着李善长家连续三日,每日李善长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东西,和哪些人见面,都要弄清楚。最后,将军府的每个下人的来历,重新再调查一遍,不可错过一个细节。”程德语气平静,目光闪烁着幽光。 “是。”张五四大声应道。 程德立刻显出赏识的神态:“你先下去忙吧!” 张五四朝着程德行了一礼后,便快步离去。 本来准备今日便离开濠州城的,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 感觉到额头的滚烫还没有退去,程德内心有些烦闷。 讳疾忌医,是万万不能的。 “来人,去城中请一位有名的大夫来。”程德揉了揉眉心,身体感觉有些疲惫。 “是,将军!”门外的人连忙应道。 “咳咳——咳咳......”程德连续咳嗽了几下。 阵阵冷风,不知从哪里钻进了屋里,程德直感觉手脚有些冰冷。 这鬼天气,可真愁死人了! 也不知道冯国用和李三五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希望他们一切都顺利吧! 或许,实在太疲惫了,程德趴在伏案上直接睡了起来,全身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 当程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躺在了一张床上。 “将军——你醒了?”声音透露出几分惊喜。 这熟悉的声音,程德立即想起了马秀英。 转头望去,发现果真是马秀英。 此时的马秀英脸上有些憔悴,眼眶红肿。 神情满是关心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程德有些愕然。 马秀英蹙了蹙眉头,“要不是郭慧告诉我,说将军生病了,恐怕我都不知道这回事呢?” 马秀英的语气中有些酸酸的,还有些委屈,和几分担忧。 程德回以苦笑,“对了,我睡多久了?” 马秀英答道:“整整两天!” 程德吃了一惊,“这么久?” 马秀英白了一眼程德,“我照顾了将军两天,不会错的。” 听到马秀英的话,再看着马秀英的模样,程德内心有几分感动。 “谢谢!”程德脸上露出微笑。 马秀英撇过头去,脸上露出几分失落,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将军,在你昏睡期间,口中一直喊着什么马凰候,一共喊了三百七十九次,这么念念不忘的人,想必长得很漂亮吧?” 程德一愣,看着马秀英明显吃醋的模样,程德笑了。 马秀英看着程德这副态度,不禁有些生气,心中更加失落。 谁知,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句,“马皇后就是你!” 马秀英有些不敢相信地回过头盯着程德看,“真的?” 程德点点头:“当然是真的。等我一统天下后,我就会封你为我的皇后,这是我内心的想法。” 马秀英闻言,脸直接红了起来,“将军,我有那么好吗?” 程德连忙回道:“如果能早点成婚就更好了。” 马秀英红着脸,笑道:“油腔滑调。” 心中则是想着,将军口中的那个罗燕是谁,喊了足足三百八十次。 比自己还多一次。 但将军说将来统一天下后,会封自己为皇后。 即便是假的,她也很开心。 算了,将军若是愿意说,后面肯定会说的。 至少,她已经知晓将军是喜欢她的。 “将军,在你昏睡期间,有两人经常来看你。只不过,他们已经出发离开濠州城了。” 听到马秀英的话,程德便知道这两人肯定是李三七和邓友德了。 “嗯,我知道了。”程德应道。 “你义父的丧事办完了?”程德忽然问道。 马秀英点点头,“已经办完了,天叙哥那边我也说了他,后面会安心过日子的。” “那等我拿下淮安路后,咱们就在泗洲城成婚了吧!”程德看向马秀英说道。 马秀英点点头,双耳通红。 “我肚子饿了!”程德开口道。 “那我喂你吃!”马秀英回道。 随后,马秀英端起一碗白米粥,用勺子舀了一勺,朝着程德嘴里送去。 一勺又一勺。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 房间里很安静温馨,程德难得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看着马秀英给自己喂米粥的情形,程德心中很开心。 有人关心,真好。 就在这时,马秀英忽然说道:“大夫说过,将军这几天需要静养,不宜过于操劳。” 程德却是沉默了。 他仔细感受着身体的状况,基本上已经痊愈了。 等明天,他就带兵先去剿灭刘聚那个绿林大盗。 然后,再在滁州城附近活动,吸引元军的目光。 撇开这些思绪,程德看着马秀英说道:“明天,我就要带兵离开濠州城了。我离开后,你搬来将军府住,在这里住会很安全,我也放心。” 马秀英顿时闻言沉默了。 良久。 “嗯,我答应了。”马秀英说道。 程德顿时内心放松了不少,脸上露出了微笑。 第四十章 夜袭洪泽,势不可挡 腊月二十九日。 刘福通麾下的红巾军频频遭到元军胖揍,损伤惨重。 因天气恶劣,元军暂缓了继续攻打红巾军的打算。 而刘福通统领的红巾军,难得有着一段可以舔舐伤口的时间。 汝南。 刘福通府邸。 书房。 刘福通忧心忡忡地在书房里徘徊。 而在一旁还站着一位中年文士钱文,皱眉不语。 还有一位魁梧大汉毛贵,面露悲愤。 “上蔡县被也先帖木儿攻陷,韩咬儿等人被抓至大都而死,元军实在可恨!”毛贵握着拳头,脸上忿忿不平。 “当时,我们想要前去营救他们也做不到。我们如今被韩兀奴罕一直围剿,有心无力。如今说这些,也是于事无补。我觉得现如今我们要做的事情,是摆脱韩兀奴罕的围剿,然后挺近河之北,进攻东明。这才是我们的生路,不然,不突破,我们将困死在这里。”钱文面色郑重地开口道。 刘福通点点头:“钱先生的话没错,如今我们要突破围剿才是。听说,濠州那边出来一支反元的泗州军,为首的号称征虏将军,名字叫程德?” 钱文回道:“没错,这支泗州军目前已有泗州、盱眙、定远、濠州这四城,若非这支泗州军打下濠州,让盘踞寿县的元军济宁路总管董抟霄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否则我们面对的局面将会更糟糕。” “看他们打出泗州军旗号,明显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毛贵说道。 刘福通笑道:“至少,他也是反元的,和我们算是盟友。暂时,不必过于关注他们。泗州军的处境,未必比我们好多少。要知道,盘踞在泗州军地盘的元军,可是有三十万的元军。” 就在这时,有下人匆匆赶来,双手将一封信递给了钱文后,便迅速离去。 拆开书信后,钱文脸上有些震惊。 “这信上说,那程德准备带着泗州军与元军在滁州决战,对外号称十万泗州军。”钱文看向刘福通和毛贵说道。 毛贵闻言,直接哂笑不已,“十万?能有三万就很不错了。与元军决战,凭他的人马,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之道罢了。” 刘福通沉默了。 不久。 “或许,泗州军也缺粮了吧,不然,不会这么做。”刘福通叹道。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纷纷沉默。 他们红巾军的粮食早已用完了,如今吃的却是敌军尸首。 可是,也快不够了。 “争取在明年正月时突破围剿,接下来,我们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然后挺近河之北,进攻东明。”刘福通目露坚定地说道。 ...... 冯国用一行人,经过两天的赶路,再修整一天。 趁着修整的这一天,冯国用联系上了藏在洪泽一带的一支千人船队。 此时,冯国用一行人潜藏在洪泽城附近。 绝声卫的人,也纷纷前往洪泽城境内打探各种消息,然后汇报给冯国用。 冯国用按兵不动,亲自带着人观察洪泽一带地势,熟悉了周围地形。 他准备等绝声卫打探足够多的消息后,再夜袭洪泽城。 ...... 何三五一行人则来到了金湖城附近。 他们已经在金湖城活动了一天。 只不过,金湖城元军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一方面,金湖城元军不敢出城作战,害怕中计。 另一方面,何三五一行人神出鬼没,根本无法确定踪迹。 事实上,也如金湖城元军所料。 何三五的确在金湖城附近设置了诸多陷阱,可是何三五很失望,元军竟然没有中计。 于是,他也知道自己唯一能真正打一场仗的希望,在冯国用身上了。 何三五暗暗等待着冯国用那边的消息。 ...... 经过早上马秀英喂米粥一事,程德发现两人关系逐渐升温。 眼下已是午时。 程德此时静坐在书房里。 书房里还有一个人——张五四。 “查清楚了?”程德目光盯着张五四问道。 “将军,全都查清楚了。”张五四躬身行礼,目光低垂。 “都说说看吧!”程德面色平静。 “属下买通了吕主簿家里的一个下人,打听到了那一晚吕主簿确实在家里邀请了一个书生。那书生的名字的确叫做郑远,听那下人说,两人一见如故,彻谈了一整夜。”张五四顿了顿,“随后,属下根据那下人对郑远的相貌描述,属下就在郑家附近蹲守了一天,发现那郑远的确是郑家之人。由于郑家守卫森严,属下无法靠近,只能暗中观察。不过,属下发现那郑家守卫,对郑远异常的恭敬。属下猜测这郑远在郑家的地位不低。” 程德蹙了蹙眉头,“这几日,那郑远可有和吕主簿来往?” “回禀将军,有的!那郑远昨日在濠州城一酒楼宴请吕主簿,吕主簿欣然前往,两人喝了点酒,再听了些曲子,最后就是——”张五四面色有些迟疑。 “怎么不说了?”程德瞥了一眼张五四,目光幽幽。 “最后那郑远送了两位漂亮的女子给吕主簿,吕主簿百般推诿,最后推辞不过,就收了下来,带入了家里。当晚——吕主簿就和那两位女子,行那种事了。”张五四低着头,目视地面。 “好得很啊,真是好得很啊!好个经天纬地吕不用!莫非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程德面色阴沉。 张五四的头埋得更低了。 “此事,做好详细记录,你将这记录携带在身上。如今还是以淮安路的战事为重心,其他的先放放。”程德思索一阵后,看向张五四说道。 “是。”张五四应道。 “李主簿那边呢?”程德平静的问道。 张五四抬起头,“李主簿那边,每日都在忙。买鸡鸭、组建科学院,还有调度安排物资,要不就是在屋里呆一整天,写一整天的东西。这三天,李主簿每天只睡不到两个时辰。见的人,都是鸡鸭商贩、一些佃农、以及一部分田主,还有将军府中的人。其他的,就没了。” 程德点点头,“看来,这李善长确实尽心尽责,不错!” 忽然,目光放到张五四身上,“怎么,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张五四连忙回道:“李主簿私下收了几个田主送给他的美婢,被李主簿当作妾室养在家中。” “那几个田主有让他帮什么忙吗?”程德目光微眯。 “没有。”张五四回道。 “这样啊——李主簿那边,将人手全部撤去,至于吕主簿那边,也都一并撤去了吧!”程德开口道。 “是。”张五四答道。 “将军府中的下人,查得怎样了?”程德又问道。 “回禀将军,属下仔细调查过,没有问题。”张五四回道。 程德松了口气,“这事情,办的不错。你将你麾下的人,派去怀远、定远一带查探绿林大盗刘聚的踪迹。查到后,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是。”张五四躬身行礼道。 看着张五四离开的背影,程德目光微眯。 这张五四,是个锦衣卫人才。 随后,程德静坐书房,凭借脑海中的记忆,拿起毛笔,又继续补充《图强绝密》的内容。 转眼间。 黑夜,降临大地。 洪泽城的夜晚很宁静。 冯国用结合绝声卫送来的各种消息,分析出洪泽城的元军守将是个骁勇善战的人。 但是,却有个致命的弱点——优柔寡断。 而且,元军守城的兵马不多,四个城门加起来也就一千人。 更关键的是,一支二十人队伍的绝声卫混进了洪泽城。 他们下了军令状,与冯国用约定好会在亥时打开南城门。 于是,冯国用将水军和亲兵营的士兵全部安排在了南城门附近。 而骑兵则是安排在了东城门。 东城门与南城门不远。 只要南城门闹出动静,东城门的骑兵则会飞快赶到。破城指日可待! 南城门前便是洪泽湖。 而冯国用一行人就坐在船上,潜藏在洪泽湖芦苇畔,等候着绝声卫打开南城门。 冯国用目光透过洪泽城,心中决定,无论绝声卫是否打开南城门,他都要叩开这南城门。 不过,能减少伤亡自然是最好。 战场上出现了一种可怕的宁静。 是一种比死亡还可怕的宁静。 冯国用一行人都保持着安静,没有一点声音,目光都盯着洪泽城南城门的元军,就像是在看着猎物一般,目光幽幽。 这,无疑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很显然。 他们并没有在这种非常可怕的沉默中等待多久。 因为亥时到了。 只可惜,这时候,冯国用并未看到绝声卫的身影。 看来,他们应该是出事了。 冯国用正准备下令上岸攻击的时候。 突然,就在这时候。 南城门开了一道口子。 虽然这口子不大,但对冯国用来说,却是攻占洪泽城的希望。 冯国用挥动了手中的黄旗,一声令下:“杀元贼!” “杀元贼!!” “杀元贼!!” 黑夜中四面八方,被这股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震动。 徐达、周德兴、耿再成、汤和几乎是一下令,就带着各自统领的十个人,朝着南城门那道口子奔去,速度飞快。 冯国用见之,也不甘示弱,领军朝前冲锋,紧跟其后。 徐达看到近在城门好不容易露出的口子,似乎有掩合的趋势,不禁大急。 情急之下,徐达身体速度加快了不少。 城墙上的元军,这时候有了动作,作出了应对——朝着城下乱射一通。 不一会儿。 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徐达却没有停止脚步,就在离城门几步远的位置,厉吼一声,将手中的长刀扔进了城门掩合了一部分的口子中。 “噗嗤”一声响。 城门因此而延缓了掩合,汤和见此,便猛地超过徐达,来到了城门下。 而这时候,城门又在渐渐地掩合。 汤和瞧在眼里,怎么会错失这样的机会呢? 直接来到城门右边,奋力往前推。 同时大喊道:“徐达、周德兴、耿再成,助我!” 徐达、周德兴、耿再成迅速各自找了一个位置,用力使劲地朝着里面推。 城门忽有开的趋势,又忽有合的趋势。 随着双方投入的兵力更多,这城门彻底打开,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神箭营的士兵这时候发挥了他们的用处了。 他们大部分都朝着城墙上射去,另一小部分就朝着城门里面射去。 随着城门里面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从里面流出来的血,都快成了一条河了。 一炷香后。 南城门——终于开了! 泗州军在这次角力中,取得最终胜利。 徐达抄起一把长刀,第一个冲进了城门里面去。 汤和、周德兴、耿再成纷纷不甘示弱,凶猛地朝里面冲去。 在他们身后的士兵,看到徐达他们这些英勇的身影,纷纷士气大增,像洪流一般,冲进了这洪泽城! 势不可挡! 第四十一章 洪泽之殇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 泗州军朝着城门里一个个冲上去,挥舞着长刀浴血奋战,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就迅速顶上去。 战场中时有发生:一个泗州军士兵浑身划得稀烂,在倒下去的一刻,还高喊口号:“杀元贼”。 场面悲壮极了! 胜利,在向泗州军招手。 夺取洪泽城,就在当下。 冯国用领着泗州军,而身后跟着的是从东城门闻声而赶来的两千泗州军骑兵。 很快地,东城门迅速攻陷。 而元军纷纷倒地,血流了一地,临死前犹有不甘。 看着倒在地上的元军,冯国用等人面无表情。 不过,当他们看到南城门下绝声卫的十个身影时,却沉默了。 肃然起敬。 原本以为此次攻打南城门,绝声卫肯定是失败了。 但看到十个绝声卫死前都做着开城门的动作,屹立不倒。 月光下见到的这一幕,让在场泗州军上下纷纷保持着崇高的敬意。 仅以沉默而哀悼他们所作的贡献。 冯国用接着让徐达、汤和、周德兴分别带数百人,攻打东城门、北城门、西城门。 他看出来,这些人都很有打仗的天赋。 心中也很钦佩程德的眼光。 而他却是领着两千骑兵以及剩余的数千人,带上耿再成,朝着洪泽城万户府直奔而去。 没想到,就在途中,与洪泽城刚刚集结好的五千元军精锐相遇了。 看到元军架设在最前面的炮火,还有前面几排的火铳,正对着他们。 冯国用面色一变。 但冯国用没有畏惧,因为他相信身后的那些泗州军士兵,是可以击败这些人的。 骑在马上,用长刀的刀尖朝着对面元军,厉吼道:“杀元贼!” “杀元贼!!” “杀元贼!!” 元军看到冯国用等人如此悍不畏死地朝着己方冲了过来,纷纷面色一变。 而架设好的大炮、火铳已经瞄准了泗州军。 “轰!!” “轰!!” “轰!!” “嘭嘭嘭——” 炮火轰鸣,硝烟弥漫,遮云蔽日。 泗州军往前冲锋的骑兵,有些人不幸被这些击中,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可即便如此,硝烟四起,泗州军的士兵们依然奋不顾身往前冲。 顿时,鲜血如鹅毛般四处飞溅。 冯国用心中悲痛不已,但对身后的惨状,视若无睹,朝着元军冲锋。 三百步——两百八十步——两百步...... 距离五十步...... 泗州军士兵的死亡,依然在继续发生着。 冯国用领着的大军以一往无前地气概,很快地飞奔来到了元军架设大炮的元兵面前。 力贯双臂,横转长刀,快速朝着近处的元兵脖子斩去。 而冯国用周围的亲兵,纷纷如此。 当场,使得元军的下一发大炮再也没有机会发出。 而下一刻。 冯国用冷着脸,朝着举着火铳的元兵快速杀去。 骑兵的威力,在这时候,显露出了它的狰狞。 势如破竹。 元军被杀得溃不成军。 就像是撕裂一道口子,从中间穿过。 这口子又大又深。 惨叫声很快地从元军阵营中发出,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锐不可当的冲锋砍杀让元军的气焰荡然无存。 元军被冯国用打的张慌失措。 黑夜中射来的一次火铳射击,无意中击中了冯国用的大腿。 而冯国用却因此激发了更多的血性,目露凶光,奋力厮杀。 一个又一个人倒下,有泗州军,也有元军。 半个时辰后。 寒光一闪,却是冯国用又一刀砍到一个元兵,那一瞬间,元兵那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却终究是没有闭上。 这,就是战争。 此刻,冯国用身上几乎被敌军溅出的鲜血,包裹成了一个血人。 目光寒意森森。 扫了战场一眼,发现周围五米处,已没有一个可以站立的元军。 也没了可站立的泗州军。 再打量着整个战场,更是发现剩下的一千元军,已经被杀破了胆,目光惊惧,纷纷簇拥着往后退。 只是,就在这时候,徐达、汤和、周德兴各自领兵,从后面赶来,将剩下的元军包成了一个圈。 双方阵营都沉默了。 冯国用环顾着泗州军上下目光里的仇恨和敌意,再看到剩下元军眼中的惊惧。 冯国用本打算让对方投降的心思,却当即被熄灭了。 冯国用嘘了一口气,神情疲惫,说道:“神箭营的士兵,全都出列!” “哒哒——” 整齐划一而沉重的声音,宛如敲打在剩下元军的心房,让他们感到手脚冰凉,心猛地沉了下去。 朝着站出来的神箭营士兵看了一眼,发现只剩下不到一千士兵。 很多人还都带着伤。 冯国用心中一阵肉痛,“准备——” 神箭营的士兵整齐划一的张弓搭箭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这一幕,刺破了元军的胆。 知道没有活路后,绝境中升起了反抗之心。 纷纷目露狰狞地看着泗州军阵营,咬牙切齿。 握紧了刀,朝着各自最近的地方杀去。 然而,就在这时冯国用下令道:“射!” “咻!咻!咻!......” 箭如星雨,坠落在残留的元军阵营中,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元军站着的人,正在迅速减少。 而他们发出的惨叫声,一直没有停。 经过一轮的射击后,元军还站着的只剩下四百人左右。 可是,冯国用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准备——射!” “嗖!嗖!嗖!......” 元军这次几乎全部倒了下去。 只留下几人还坚挺地站立着,可他们却没有了动静。 可怜洪泽湖边骨,血流千里可漂橹。 冯国用见此,却是平静地说道:“所有人,在倒地的元兵身上,继续多补几刀,防止有元兵暗中偷袭。” 一声令下,泗州军上下依然照做。 “噗噗”地声音,在这宁静的黑夜中,奏着战争的死亡之乐。 没有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半个时辰后。 补刀才结束。 冯国用下令让士兵打扫战场。 洪泽城的主人,终于更换了。 同时,他派人加急赶往金湖城,联系何三五,通知他可以从金湖城撤退了。 深夜。 冯国用坐在伏案旁,准备给程德汇报此次洪泽战况,同时,让程德可以派人来接收洪泽城了。 只是,他握着毛笔的手,却一直没有动。 因为,这一次洪泽之战,死去的泗州军士兵有很多。 尤其是元军的大炮,与火铳造成的伤亡,极其之大。 良久。 冯国用终于动笔了,写道:“洪泽已下。洪泽一战,先有忠义绝声卫十人拼死开城门,初开一道小口。尔后,我泗州军上下一心,破城杀敌,浴血奋战,杀尽洪泽城元军,终夺洪泽。此战能胜,皆赖全军将士勇猛、悍不畏死,非国用一人之功。此战立功多者:徐达、汤和、周德兴、耿再成、张六一、张重五、李四七......后附录立功详情名单......” “此战我军战况:神箭营两千,亡一千一百一十三人,伤四百六十九人;骑兵营两千,死六百四十七人,伤五百六十九人;水军两千,死亡五百七十三人,伤三百二十七人。元军俘虏两千零九人。我军缴获粮食十万石,船舰数只,船数百只,盔甲五千具,火炮五具,火铳数千,其他兵器无数,财宝五十七箱,地契数百张,共十万亩良田。” “此战我军损失之大,国用思之再三,皆因火炮、火铳杀伤甚大,值此之际,国用以为科学院一事,迫在眉睫。若能改进火炮、火铳,则元军必不如我泗州军。火炮两只,火铳一千已差人运回泗洲城,交由将军处置,余者将用于清江、清河之战,国用以为此可用于神机营士兵,泗州军当有火铳火炮兵,望将军纳之。此战之缴获,将军可派人加急收之,运回泗洲城。” “洪泽消息,国用已封锁。两日后,国用与何大都统汇合后,将为将军拿下清河、清江......后附泗州军伤亡名单......” 冯国用写完后,吐了口气。 随即,便派人联系到绝声卫后,让他们送给程德处。 与此同时,冯国用下令让耿再成带着五百人,押着两只火炮、一千只火铳连夜前往泗洲城。 接着,他又开始处理拿下洪泽城后的一应军务。 安民心、封洪泽城...... 看来,今夜无眠。 冯国用摇摇头,继续埋头处理着一件又一件事情。 一直到次日天明。 第四十二章 临别敲打,往横涧山 腊月三十日,天晴,寒风大作。 濠州城。 将军府书房。 有关濠州四大田主的调查之事,张七九连续几天,都在彻查。 由于牵连甚多,一时之间,恐怕没办法出来结果。 至少,这结果,无法在程德即将离开濠州城前出来。 午时,他就要领军离开濠州城了。 眼下,距离午时,相隔不到两个时辰。 值得可喜的是,张五四派出去调查刘聚的踪迹,有消息了。 程德在书房接见了张五四。 “将军,这刘聚的踪迹,已经查到了。”张五四躬身行礼道。 程德眯着眼看向张五四:“在哪?” “横涧山以西约莫七百丈远的一处山寨。”张五四低着头,目光下垂。 “横涧山?”程德皱着眉头,看向书房墙壁上的元朝疆域地图。 横涧山,离定远很近。 正好可以顺路。 于是,程德开口道:“张七九在濠州城忙着调查四大田主一事,而我即将动身离开濠州城,今后,你就在我身边听用,带着你麾下的锦衣卫,跟我一起随军离开。” “是,将军。”张五四目露惊喜,神情恭敬。 张五四知道,这番话意味着,自己被将军很信任。 而能得到将军的信任,又在将军跟前办事,今后只会有更大的前途等着他。 程德笑了笑,“你先下去召集你麾下锦衣卫,等到了午时,和我一道离开濠州城吧!” “是!”张五四答道。 随即,张五四便匆匆离去。 程德转身看着元朝疆域图,盯着淮安路洪泽看。 暗暗猜测着,冯国用此时恐怕已和洪泽城的元军交战了。 只是,胜负不知。 希望冯国用那边能够拿下洪泽城吧。 撇开复杂的心绪,程德又看向地图上的庐州路、集庆路、扬州路。 最后将目光死死地盯向滁州。 此时,让绝声卫散发的消息经过这几天的传播,想必元军对滁州必有一番动作。 或许,此刻的滁州,已经被元军布下了重兵。 就像一个口袋,正等着自己往里面钻。 只可惜,元军恐怕失望了。 一切,只是他设的局而已。 很快地,午时便已经到了。 程德点齐一万四千兵马,到了濠州城城外。 李善长、吕不用、杨威、罗茂、马秀英等人纷纷相送。 “李主簿!”程德点了李善长的职位。 “学生在。”李善长躬身行礼道。 “科学院招齐了人手后,派人将科学院迁到泗洲城。濠州城只设科学院分院,定远、盱眙与此相同。这个加到章程里面去。”程德叮嘱李善长。 “是。”李善长回道。 “等张七九调查完后,你配合他一起处理了那几家。处理完此事,再将田地分配一事处理完毕,安排好濠州买鸡鸭治蝗一事后,你就到泗洲城将军府去报到,在将军府办事处办公。切记,田地分配一事,不可徇私枉法。张七九会盯着此事的。”程德面色平静地说道。 “是,将军,学生定不负将军所托。”李善长躬身应道。 “吕主簿!”程德目光幽幽地看向吕不用。 吕不用一惊,便连忙躬身行礼道:“属下在。” 程德声调转冷:“治蝗之事,可要尽心尽责,不可懈怠。近几日,听下面的人说吕主簿的日子过得很润,夜夜吟曲,真羡煞旁人啊!本来我是不信这种说辞的,但观吕主簿的模样,似乎脸更加圆润了些,让我很是不解啊。反观李主簿的模样,倒是身形消瘦了很多。” 罗茂心中一惊,当看到程德的神情时,暗中叫苦。 这吕先生,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将军如此动怒呢?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啊。 一丝担忧浮现在罗茂的面庞。 吕不用闻言,脸色一变,连忙解释道:“将军明鉴,此乃小人污蔑之言。为了治蝗一事,属下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只为早日完成将军所托,每日无半点之懈怠。” 同时,吕不用的视线隐晦地看向了李善长,目光闪过一丝阴沉。 一旁的李善长却是沉默不语,目光低垂。 “吕主簿费心了,下面的人看来是看错了。从来捕风捉影之事,不是空穴来风。看来,从来如此,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对的了。”程德忽然笑道。 李善长沉默,脸上平静。 吕不用闻言则松了一口气,接着便躬身道:“将军英明!” 看来,将军是相信自己的说辞了。 将军是如何知晓的呢? 锦衣卫监视? 不可能,自己家里最近四周并无锦衣卫监控。 家里的下人也连连保证了没有什么锦衣卫。 总不可能是最近每天,在家里门前路过的吆喝卖馒头的那些人吧? 这些人天天卖馒头,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百姓。 而且,锦衣卫的指挥使张七九他也知晓,正在执行一项将军的绝密任务。 所以,锦衣卫那边没有精力来监控他的。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想到这里,吕不用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一旁沉默的李善长。 罗茂观察吕不用的暗中动作后,又看了看李善长的方向,却沉默了。 只是,心中忧虑更多了一些。 “吕主簿可在我离开濠州城后,先一步到泗洲城将军府,负责安排我治下百姓治蝗一事。”程德忽然开口道,脸上喜怒不明。 吕不用笑了,便回道:“是,将军!” 将军,是信任我的。 泗州,可是将军起事的地方,对将军有着特殊的意义。 罗茂闻言,却是面色一变,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恢复了脸色,恢复了从容平静。 程德点点头,又将目光看向杨威、罗茂:“杨威,还有军师,你们要守好濠州城。此外,张七九正在执行我给他的绝密任务,若是张七九到时候找你杨威要些人帮助,要全力助他。此事,我已经交代了张七九。具体何事,等张七九亲自告诉你!” 对于濠州城四大田主家,程德暗中叮嘱过张七九,要是对这些田主出手,那么就全力而为,可向杨威请求帮助。 有了杨威的帮助,此事稳当至极。 杨威听后,虽心里有诸多疑惑,但还是点点头,“是,将军,属下必完成将军所托。” 程德露出欣赏的神色看了杨威一眼,又将目光看向最后的马秀英。 “在我离开濠州城后,马姑娘会搬到将军府居住,关于马姑娘的安全,就多劳杨威和军师费心了。” 程德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面色不变,只是李善长、吕不用和罗茂却是若有所思。 “是,属下以人头作保,一定保护好马姑娘安全的!”杨威连忙回道。 心中则是疑惑:泗洲城的那位夫人,和这位马姑娘,到底谁才是将军的正妻呢? 罗茂亦躬身行礼道:“学生领命。” 程德放心了不少。 当看到马秀英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言说的模样,程德叮嘱道:“马姑娘,保重,等泗洲城再相见。” 说完后,程德立即转身离开,骑上一匹黑色马匹,朝着前方行进。 马秀英看着程德的背影,张了张嘴,心中默道:保重。 而跟在程德身后的是一万五千人,其中一万四千泗州军,一千锦衣卫。 一行人缓缓而行,朝着横涧山赶去。 程德一行人都保持着沉默,埋头赶路。 途经凤阳时。 程德却没有半点停留。 因为心中记挂的朱元璋,却是没有半点消息。 不过,绝声卫的人依然在暗中搜寻朱元璋这号人。 而且,程德还用了朱元璋的名字——朱重八,是一个和尚。 这两个信息告诉了绝声卫指挥使杨仲开。 相信,以杨仲开的本事,这朱元璋肯定会寻到的。 然而,程德并不知晓的是。 在他刚刚领着泗州军离开凤阳的前脚时,后脚就有一个和尚进了凤阳。 此时,这位和尚穿着破烂的衣服,若非他那个锃亮的光头,旁人准将他认成了乞丐。 这位和尚的名字,正是历史上的朱元璋,如今他叫朱重八。 朱重八看着程德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又听到周围百姓的议论声,不禁竖着耳朵听着。 “这征虏将军可是远近闻名的仁义将军啊!” “自从征虏将军击败了元军后,我们的日子,才有些盼头了。” “我的一个儿子,就是加入了泗州军。听我儿子来信说,这泗州军待遇非常好,不仅一日管三顿饭,而且,每个月还有银两拿。” “征虏将军免除了我们这些百姓的赋税,而且听说征虏将军下了命令:佃农每年的收成,只需上缴四成给田主,其他六成可自己留着。以后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啊!” “谁说不是呢?这些黑心的田主敢不听吗?谁要是不听,征虏将军肯定会为我们这些百姓做主,拿那些黑心田主开刀的。” ...... 朱重八听了后,心情非常复杂。 哎,要是这征虏将军早些日子出现就好了,这样咱爹、咱娘、咱大哥、大侄儿、二姐他们就不会饿死了。 而咱爹咱娘也就不会没有一块埋骨之地了。 想起以往的一些往事,朱重八眼中的热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淌,无声无息。 这可恨的元朝! 都是你们害的! 朱重八面色有些咬牙切齿。 但考虑到泗州军是元军眼中的反贼,而他这几个月的化缘,让他深刻明白元军依然还很强大。 他心中并不看好这泗州军。 当初,做和尚也是为了活下去。 如今自己好好地活着,就说明了一切。 可若是投靠泗州军,成了反贼,那么,离死亡的日子就不远了。 经历了这么多,但凡有生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活着,才是他如今唯一的目的。 也罢,先回寺里吧! 看着泗州军离去的方向,朱重八决然地转头离去。 ...... 三个时辰后。 程德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横涧山附近。 前面不远处,就是刘聚藏身所在地横涧山! 第四十三章 日月所照,皆为汉人 横涧山郁郁葱葱,竹林流绿滴翠。 远眺着横涧山山顶,看上去颇为平坦。 程德一行人却没有继续前行。 程德下了马,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的横涧山。 随即,程德将张五四叫了过来。 指着横涧山,程德开口道:“我记得你说刘聚,在横涧山以西约莫七百丈远的一处山寨?” “是的,将军。”张五四躬身行礼道。 程德踩了踩地面上的泥土,看着张五四,“你派几个锦衣卫,在横涧山前面探路,看有没有什么埋伏?” 张五四闻言,连忙应道:“是。” 随即,张五四便派出了八个锦衣卫,朝着横涧山四个方向探路,每个方向两人。 时间过去没多久。 一行人回来了。 张五四与回来的锦衣卫交流了一阵后,便走到程德面前,躬身道:“将军,横涧山东边、南边、北边走到尽头没了路,唯一能行的便是横涧山以西的路。据探查西边方向的锦衣卫说,西边很安静。” 安静? 会不会有陷阱呢? 程德皱眉沉思须臾。 “魏重七!”程德点起了一位亲兵营百户长的名。 “属下在!”在程德身后的一位壮汉,快速走到程德眼前。 看着魏重七,想到他是泗州军的老人,且还会些拳脚功夫。 程德便看着魏重七说道:“你带着麾下的一百人,走在大军前面,拔出刘聚可能暗中布置的暗桩。此外,小心布置隐晦的陷阱。” “遵令。”魏重七躬身回道。 随后,魏重七便带着一百人朝着横涧山以西而去。 程德留下一万人(包括锦衣卫在内)原地驻守等待,带着五千人朝着横涧山以西行进。 骑兵营和神机营、三千营、神箭营都被他留下了,而只带着亲兵营的三千人马,和讨虏营的两千人马。 与此同时。 刘聚所统领的绿林大盗,却浑然不知程德一行人上了山。 此时,刘聚所在的飞虎寨,因天冷,各个都找有火取暖的地方。 三三两两的待在一个屋里,有的会整点小酒,有的会划拳取乐,还有的比划着拳脚功夫助兴。 热闹非凡。 而刘聚此时,正在飞虎寨大厅。 大厅中还有常遇春、以及一名儒雅的中年文士。 “先生,这些日子,我刘聚好吃好喝地招待你,没有半点对不住先生的地方。唯一所想的是,想要让先生当我的军师,平时也不会要求做什么,只需先生有时帮忙出谋划策。不知先生考虑得怎样了?”刘聚目光死死盯着中年文士。 “我此次途经怀远,只为拜访一位好友。却不料,被刘寨主所掳。这些日子,我宋濂也暗中观察了刘寨主,刘寨主平日所为——不过是拦路抢掠,入宅为盗,欺凌百姓,此乃小人行径,我宋某深以为耻之。至于平日所食所居,我宋某已付了银钱,与刘寨主并无瓜葛。”宋濂从容回道。 刘聚勃然大怒,瞪着双眼看向宋濂,咬牙切齿地说道:“难道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宋濂却是面色平静,没有回应,目光更没有半点看向刘聚。 无声胜有声。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宋濂的态度,让刘聚气得脸色铁青。 一旁的常遇春见此,却是目露迷茫。 起初,投靠刘聚,是因为觉得很新鲜,跟往日平淡如水的生活不同。 每天不仅能大口吃肉,大碗饮酒,还能分到银两补贴家用。 可是连续几个月了,这刘聚只知道打家劫舍,四处劫掠,没有什么大的野心或抱负。 而这位宋先生知识渊博,是个聪明有智慧的人。 他的眼光,比起自己来,肯定高得多。 连他都不看好刘聚,看来,这刘聚是成不了什么大事了。 看来,我也得好好打算一下了。 男儿大丈夫,岂可长久为盗? 不如脱离这盗群,另寻他路。 常遇春低着头想着这一切,愈加坚定了离开这个飞虎寨的念头。 “常遇春,你说我们飞虎寨下一步去哪里弄吃的?”刘聚惜才,终究没舍得杀了宋濂,寒着脸看向常遇春。 常遇春陡然一惊,思索着刘聚的问题,却是无处着手。 这附近,除了泗州军的地盘,便是元军的地盘。 无论哪一方都不好惹。 凭借这飞虎寨不到两千的人马,能干什么? 谁都惹不起。 而且,之前那定远李定国剿匪甚多,而自己等人还不是因此被逼退到横涧山躲藏。 “这个——我不知道。”常遇春看向刘聚回道。 刘聚一怔,便感到有些颓然,无奈地感叹道:“如今我飞虎寨处境不大好,粮食存的不多,再过些日子,恐怕就面临没有粮食的处境了。前些日子,都在传即将有蝗灾,只怕以后我们飞虎寨的收获将会越来越少。” 宋濂沉默着。 常遇春没有接话,皱着眉头,目露思索。 就在这时。 一个下人来报。 “寨主,不好了,寨子外面来了很多人,我们寨子被包围了!” 刘聚闻言悚然一惊,看向慌张的下人,连忙问道:“来了多少人?” “寨主,漫山遍野都是。” 刘聚心中一慌,稳了稳心神,“他们是哪方的人马?” “看他们的穿着,不像是元军。不过,他们的旗帜上写着个程字。” “是泗州军。”常遇春开口道。 刘聚却是面色焦急,“这泗州军怎么会盯上我们飞虎寨了呢?” 这时候,宋濂开口了,“刘寨主在定远——怀远一带打家劫舍,被劫的有些可是那征虏将军治下的百姓。” 刘聚听后面色一变,连忙将目光看向宋濂,“先生,可有何办法,让泗州军退去?” 宋濂摇摇头,刘聚的心猛地一沉。 “为今之计,刘寨主唯有领着飞虎寨的人马,投靠那征虏将军,得一生机,或可谋得一官职,但若是刘寨主选择抵抗,则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宋濂平静地答道。 刘聚面色有些变幻不定,须臾,才苦笑道:“如今,我还有何可选择的余地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 一旁的常遇春却是闻言,目露精光。 或许,投靠这泗州军,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这征虏将军程德的大名,他早有耳闻。 在泗州、定远、濠州、盱眙等地,这程德的名声极好。 从未听说过有欺凌百姓之举。 反而,为老百姓做了很多的事情。 那么,就选择他了。 不过,也要见一见此人,是否比刘聚更有抱负。 若是比之还不如,倒不如再另觅它路。 若是远胜刘聚,则可投之。 想到这些,常遇春也出声道:“或许,投靠泗州军,才是我们飞虎寨一线生机。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去见一见泗州军!既然寨子外出现了程字旗帜,表明这征虏将军是亲自来了。这样的话,我们就更不能怠慢了他。” 刘聚点点头:“也好,见一见吧!只是,我有些担忧——” “若是诚心投靠,料想不会拒绝。”宋濂平静地说道。 刘聚听后,信心大增,相信了宋濂的话。 于是,刘聚一行人来到了飞虎寨门口。 程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飞虎寨,有意将刘聚一行人引出来。 更重要地是,要将常遇春引出来。 无论如何战斗,他都不惧怕这刘聚的飞虎寨。 飞虎寨的门突然开了。 看到刘聚一行三人出现了,在他们身后跟着一群人,程德连忙将目光朝着他们望去。 为首中间的人,程德直接判断出来是刘聚了。 当看到刘聚身旁的一位体貌奇伟,身高臂长的男子时,程德目露欣喜。 果然是常遇春。 不过,当看到刘聚身旁的一位中年儒雅文士时,却是有些愕然。 “来的人,可是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将军?在下飞虎寨寨主刘聚。”刘聚看向程德的方向。 “你就是刘聚?”程德面色平静,喜怒不明。 “未曾想,将军听过我的名字,我想说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刘聚急忙解释道。 程德沉默着。 刘聚一慌,“程将军,我刘聚率领我飞虎寨两千人,想要投靠程将军,不知程将军可愿意接纳?” 程德缓缓抬起头,看向刘聚,又望了望常遇春,和那位中年文士。 须臾。 “投靠可以,不过——”程德停顿了一下,而刘聚却是心提到嗓子眼了,眼巴巴地看着程德。 “我泗州军军令如山,你们未必能忍受的下来。”程德补充了一句。 刘聚却是心里一松,比起活命来说,军令如山,不过是小事而已。 “程将军,我飞虎寨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既然决定加入泗州军,自然会严格遵从泗州军军令,绝不会违背军令的。我刘聚以我的项上人头起誓。”刘聚拍着胸膛笑着说道。 程德思忖道:这刘聚我先收着,若是以后犯了事,我再慢慢地进行秋后算账,新账旧账一起算。 等他投靠后,就让张五四派人盯死他。 目前,还是将常遇春早点收入麾下,这样才可以安心些。 于是,程德笑道:“既然如此,我泗州军上下欢迎你们加入。” 刘聚笑了,便下令让众人放下手中武器,然后朝着程德单膝跪地,“拜见将军!” “拜见将军!!” “拜见将军!!” 声震天地。 “大家都起来吧!” 程德看到刚刚在场众人中,有两人没有跪,一个是常遇春,一个是中年文士。 “你是何人?”程德目光平静地看向常遇春。 而刘聚忽然面色一变,连忙拉着常遇春,让他跟着行礼。 可是,他发现根本拉不动,心中着急不已。 “常遇春!”常遇春拍着胸膛说道。 “你不准备投靠我?”程德笑容温和,目光平静。 若是不投靠,那么,其他人也别想投靠。 不为我所用,杀之。 常遇春仿若未察觉一般,“敢问将军之志?” 程德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奇怪地看着常遇春。 没过多久。 程德回道:“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日月所照,皆为汉人。” 常遇春闻言目光大亮,连忙躬身行礼道:“常遇春拜见将军,从今往后,将军指到哪,我就打到那里,愿为一先锋。” 而在一旁的宋濂,仔细地品味着这十六字,却是目光中透露着骇然。 他没想到,程德的志向竟如此远大。 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程德此人。 程德笑道:“善!我泗州军并无先锋之职,但我可为你常遇春单独设立此职。暂时,这先锋之职与我泗州军百户长相当。不知你可愿意来我亲兵营当先锋呢?” “将军,我愿意。”常遇春单膝跪地,目露感激。 程德双手扶起常遇春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宋濂。 “还未请教先生名讳?” “宋濂。” 程德一愣,以往尘封许久的一篇古文,霎时间便浮现在脑海中: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录毕,走送之,不敢稍逾约。 虽然时间隔了这么久,开头的这几句却永生难忘。 因为这篇古文,他不知受了多少次批评?多少次罚站?多少次罚抄写? 说来都是泪。 痛苦的记忆,是最难忘的。 看到眼前的始作俑者,程德觉得很荒谬,心中极为复杂。 “原来是宋先生,久仰大名,永生难忘。”程德脸上忽然露出微笑。 宋濂却是闻言直接犯迷糊了。 久仰大名?还永生难忘? 凭借老夫几十年的阅历来看,这程将军说的不是好话。 看他眼里的表情,像是有些咬牙切齿。 可是,我从哪里得罪过这位程将军。 突如其来的感到很委屈。 算是什么回事? 翻遍脑海中的各种记忆,宋濂心中可谓郁闷至极。 不过,他还是行礼道:“将军之名,如雷贯耳。” 程德闻言笑道:“宋先生不知哪里高就?” 宋濂回道:“宋某一直在山中着书。” 程德目光一喜,他的治下若是由宋濂这样的人教学生,就可以为他培养无数人才了。 况且,泗洲城将军府养着的战死士兵的孩子有很多了,需要人管管了。 那就让他们读书去吧。 “我欲在泗洲城设泗州学院,想请宋先生当泗州学院的山长。不知宋先生意下如何?” 听到程德的邀请,宋濂沉默了。 他在想,要是拒绝了这程德,自己还能走出这横涧山吗? 对于枭雄的心思,他也无法揣测。 而程德在宋濂心里,已经被认定是一位枭雄了。 可是,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思考再三,宋濂便沉声道:“将军盛情邀请,宋某愿为泗州学院一山长。” 程德笑道:“宋先生肯答应做泗州学院的山长,我治下的学子,有福了。” 瞥了宋濂一眼后,又看向了刘聚。 “刘聚,你飞虎寨的人马全都编入我泗州军讨虏营,你担任我泗州军讨虏营的大都统,可领一千人,意下如何?” “刘聚谢将军厚恩。” 刘聚心中欢喜不已,本以为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随后,程德又看向刘聚说道:“我即将攻打滁州,宋先生的安危,我想让你领着飞虎寨的人马,将宋先生送往泗洲城。”,程德顿了顿,“同时,你在到达泗洲城后,听从泗洲城守将李三七的命令,而你麾下的人马,需要按照我泗州军练军之法练军,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定要练出名堂来。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向李三七寻求帮助。” “属下遵令!”刘聚躬身行礼道。 程德吩咐刘聚去召集所有飞虎寨的人马,收拾好一切物资。 给了刘聚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而宋濂与常遇春在一棵松树下交谈,只不过,宋濂在讲,而常遇春在听。 与此同时,程德找来了张五四。 “张五四,你麾下选出几个锦衣卫,跟着刘聚他们,暗中监督他们,将他们的一言一行全都记录下来。尤其是到了泗洲城后,记好他们的一言一行。明白了吗?” “是。”张五四答道。 半个时辰后。 刘聚领着两千飞虎寨的原班人马,保护着宋濂朝着泗洲城赶去。 而在他们身后,暗中紧跟着几位锦衣卫。 程德领军下了横涧山,与原地驻守的泗州军汇合一道后,便率军直奔定远。 他准备带着大军在定远休整一夜,然后明日在滁州一带活动。 三个时辰后。 程德一行人进了定远城歇息。 而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第四十四章 瞒天过海,暗渡陈仓 深夜。 定远。 将军府书房。 此刻,绝声卫将冯国用写的的战报,完整地送到了程德手中。 本来可以更早些,只是绝声卫前脚将战报送到濠州时,发现程德已经离去,便又折身赶往定远。 匆匆翻看了一遍战报后,程德既喜又忧。 接着,程德放下手中的战报,转身看向书房里面的元朝疆域图淮安路那块,目露思索。 时间不久。 程德将如今在定远的邓友德、常遇春、冯胜、花云等人召集了过来。 “这么晚,把诸位叫过来,是有几件事要商量。”程德率先开口道,目光平静。 在场众人将目光望向程德,等待下文。 程德脸上露出微笑:“第一件事,冯国用已经拿下了洪泽城。” 此话一出,邓友德目露喜色,“恭喜将军,再添一城。” 其他几人也纷纷贺喜。 程德见状,摆摆手道:“此次洪泽之战,能拿下洪泽城,皆赖前线将士浴血奋战。这次作战表现非常好的徐达、汤和、周德兴、耿再成、张六一、张重五、李四七等人,全都提拔为百户长。至于冯国用、何三五等人的功劳先记着,等拿下淮安路后另有封赏。” 说完后,程德不待众人开口,转而拿起毛笔快速将刚才说的话写成公文书函。 同时在最后末尾写道:不日将派邓友德前去接收洪泽城,夺清江、下清河,可与何三五共议之。 写好后,程德连忙安排绝声卫的人加急送往洪泽冯国用处。 做完这些后。 程德才将目光环顾当场,“邓友德听令!” “属下在!”邓友德躬身行礼道。 “即刻起,立即点齐五千讨虏营人马,星夜赶往洪泽城,担任洪泽城守将。洪泽城一切缴获,必须火速运回泗洲城。此事,冯国用会与你交代清楚。”程德正色道。 邓友德回道:“遵令!” 程德看向邓友德,语重心长地说道:“此外,驻守洪泽城时,防范金湖城元军与淮安城元军袭击。切不可盲目出城作战,你此行任务是守好洪泽城,洪泽城不容有失。记住了吗?” 邓友德面色郑重,立即回道:“是,将军!属下必定守好洪泽城。” 程德点点头,心中放松了些许。 本来他是不想派邓友德去的,但现在徐达他们那些人还没有快速成长起来。 手中可用之人,还是太少了。 还需要给徐达他们成长的时间。 看着邓友德就要离去,程德叫住了他,“等等!” 邓友德转身望向程德,“将军,可是还有其他交代?” “把花云一起带上。”程德回道。 “是。”邓友德应道。 随后,邓友德便带着花云一起,离开了此处。 屋里只剩下了程德、冯胜、常遇春三人。 程德看着冯胜,发现他比以前多了些沉稳,便存了考量的心思,“敌之害大,就势取利,刚决柔也。此何意?” 冯胜不假思索地回道:“敌害在内,则劫其地;敌害在外,则劫其民;内外交害,则劫其国。请以越王为例。越王乘吴国内蟹稻不遗种而谋攻之,后卒乘吴北会诸侯于黄池之际,国内空虚,因而捣之,大获全胜。” 程德点点头,“善!我欲把定远守将之职,交由你负责,可有信心守好定远。” “胜谢将军信任。”冯胜目露惊喜,面色有些激动。 “五千人马可否守住定远?”程德问道,目光盯着冯胜。 “回禀将军,属下只需三千人马,便可守住定远不失。”冯胜回道。 程德没有立即回应,“若十万元军来攻,凭这三千人马能守住吗?” 冯胜一怔,“将军的意思,元军会派十万人来攻定远?” “两军交战,未虑胜先虑败,方能成为善战者。”程德目光幽幽地看向冯胜。 冯胜经过程德这一点醒,便明白了程德的用意,躬身行礼道:“将军用心良苦,胜不胜感激。” 程德欣慰地露出了笑容:“孺子可教也。” 冯胜虚心地接受了,神情并无异常。 见此,程德拍着冯胜的肩膀说道:“我思虑再三,决定留下神箭营两千人、讨虏营两千人、亲兵营一千人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许。在我眼里,你和你哥冯国用未来都是能征善战的大将军,你和你哥相比,不相伯仲,唯一缺乏的是历练。” 冯胜听到程德的夸赞,显得颇为不好意思,连忙回道:“将军谬赞!” “明日我会带着一万人(包括锦衣卫在内),前往滁州地界附近,与元军碰碰面。原本打算是与邓友德合围元军,在定远附近设伏埋杀元军的。但我有些不放心淮安路那边的战斗,需要亲自去坐镇。所以,明日与后日我会做做样子,佯装与滁州元军攻打,实则下令让泗州军主力掉头奔向淮安路那边的战场。”程德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 冯胜脸上一愕,转而露出敬佩的目光,“将军英明!此乃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之计,看来,将军深谙兵法,胜深服之。” 程德瞥了一眼冯胜,“你这拍马屁的功夫跟谁学的?” 冯胜一怔,“将军,这——” “算了,懒得追究了,以后把心思多用在正道上。”程德板着脸说道。 冯胜只感觉六月飞雪,他比窦娥还冤。 再说了,看将军的眼神,明显开心得很,却还是口不对心。 哼! 冯胜暗暗腹诽道。 “你别杵在这儿了,下去安排好定远的人马。”程德开口道。 冯胜点点头:“是。” 接着,冯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前去挑选驻守定远的人马去了。 而此刻,屋里只剩下了常遇春和程德。 屋里一片沉默。 良久。 “常遇春,我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将军请吩咐。” “明日我会带着一万大军,在滁州城佯装会与元军交战一次,但这佯装得让元军看不出来才行。我思虑再三,会在滁州城城下摆下阵仗,然后给你一千人马,由你当先锋,攻打滁州城。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若是攻战不利,当迅速撤退,保护好自己。此外,我房里的一套乌黑战甲,就送给你。这套战甲防御力极高,可以护住你。” 常遇春听后,心中有几分感动。 士为知己者死。 “将军,若是我用了,那将军岂不是——”常遇春摇摇头,直接拒绝道。 程德笑了笑,“将军府府库里头,还有一套防御力极好的乌黑战甲,我可以穿它。此事,不必再说。就这么定了。” 常遇春点点头:“是。” “此外,明天夜深时分,我会留下三千人给你,你想方设法营造出千军万马的阵仗,让元军不敢出滁州城。至少,能拖住元军两日。而我先带泗州军主力,趁夜奔向淮安路淮安城那边。”程德看向常遇春说道。 常遇春没有半点犹豫:“请将军放心,我会拖住元军两日的。” 程德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相信你。” 说完后,程德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了,你可否成家了?” 常遇春有些疑惑,难道将军还想给他做媒不成? 想到这里,常遇春连忙回道:“将军,我已成家,妻子是定远人,名讳蓝嫣。” 果真如此。 姓蓝的话,那么蓝玉稳了。 “定远人?那你妻子就在定远?” 常遇春点点头:“是的,将军。” “家里可还有其他亲人?如果家里有什么小孩的话,可送往泗州城,让宋濂教他学问。”程德目光温和,脸上露出微笑。 常遇春苦笑道:“我妻子还有一弟,名为蓝玉,只是他不喜读书,性子顽劣,尤好棍棒。每日吵着要当天下闻名的大将军,恐怕让将军失望了。” “那蓝玉如今多少岁了?”程德问道。 “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常遇春回道。 “可会拳脚功夫?”程德继续问道。 “会的,蓝玉就功夫好些,平常几个壮汉近不得身。”常遇春苦笑。 程德沉思须臾,“我有意让这蓝玉在我跟前跑跑腿,就先当个近侍亲兵吧,平日负责文书送达,或者召集大家议事时,让他负责通知。当然,我也会时不时地提点下他,或许将来真有一天,蓝玉真的成了天下闻名的大将军了呢?” 常遇春心中一动,便连忙躬身行礼道:“常遇春多谢将军厚恩,属下代蓝玉谢过将军。” “不必多礼,我倒是很期待蓝玉未来能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或许,真如他所说,成了天下闻名的大将军也说不定。”程德摆摆手道。 常遇春闻言,苦笑不已。 将军,也太看得起蓝玉了。 看来,今晚回去还得揍几顿蓝玉才行,让他收收性子。 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吊儿郎当的了。 “暂时就说到这吧,你晚上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一番,接下来的几天靠你了。”程德拍了拍常遇春的肩膀说道。 “是。”常遇春躬身行礼道。 “等等,我房里的那套乌黑战甲别忘了。张五四!” “属下在!”张五四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房里的那套乌黑战甲,你带常先锋去取下,然后派人送往常先锋家中。还有,我房里那把长刀,一并送给常先锋。此外,再从府库中拿出二十两银子,以及十匹好布一并送去。”程德吩咐道。 “是。”张五四躬身应道。 常遇春张了张嘴,但看到程德目光中的坚持,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之后,常遇春和张五四离开了书房。 半个时辰后。 张五四回来复命。 “都送去常遇春家中了?”程德看着张五四问道。 “都送去了。”张五四躬身行礼道。 “你派锦衣卫,将这份战死名单送到泗洲城将军府,交由夫人罗燕,她知道会怎么做的。”程德边说着,边将战报上的战死名单拿了出来。 “是。”张五四小心地接过。 程德目光微眯:“派几个锦衣卫好手,保护好常遇春的家人。若是定远城城内有人欺负他们,直接让锦衣卫将那些人抓进大牢。对了,定远的锦衣卫千户所组建好了没?” “是。已经组建好了。”张五四回道。 “你留下三百锦衣卫,作为骨干,然后在定远发展一批锦衣卫,记住,锦衣卫的人选一定要仔细把关好,切不可让对泗州军有敌意的人钻了空子。”程德补充道。 “是。属下定当好好把关。”张五四应道。 “至于你剩下的七百锦衣卫,则随我一道先前往洪泽城,在洪泽城留下四百锦衣卫,留作组建洪泽千户所,一定要将城内的风吹草动,全都打听清楚。剩下的锦衣卫,则是在拿下淮安城后,留在淮安城组建锦衣卫千户所,将淮安城牢牢控制在我泗州军手中。这些,都记住了吗?”程德望着张五四说道。 “将军,若是如此——那”张五四低着头,面色有些迟疑。 “我对你另有安排。锦衣卫交给张七九我很放心,但你的才能不下于张七九。让你继续担任千户长,恐怕有些屈才了。所以,我打算组建幽魂卫,而你便是幽魂卫第一任指挥使。”程德目光平静地看向张五四。 张五四眼睛一亮,心中大喜,抬起头看向程德,“将军,不知幽魂卫职责是?” “幽魂卫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守护。守护我的家人,还有一些将士的家人。当然,必须暗中守卫,不可让人发现。至于守护谁,皆由我一人裁定。但主要以守护我及我的家人为主,防止敌人刺杀、下毒等行动。而你们选定的幽魂卫标准是:会拳脚功夫、会侦查、细心、必须忠心于我。幽魂幽魂,身着黑衣,如幽灵之魂,让敌人畏惧。”程德目光幽幽。 张五四点点头:“是,将军!” “要钱给钱,至于人选,则由你暗中挑选。就在洪泽城挑选吧。当然,准许你在锦衣卫中挑选二十个信得过的好手,让他们转入幽魂卫中。”程德补充道。 “属下多谢将军。”张五四激动地单膝跪地。 “你先下去安排好定远锦衣卫千户所组建之事吧!这件事,记得和张七九通通信。”程德看向张五四郑重地说道。 “是。”张五四回道。 随后,张五四的身影消失在了书房。 程德看了一会儿书,便返回房里歇息去了。 ...... 另一边。 滁州万户府议事大厅。 池泰如今从千户长升任了万户长,这是上面下来的命令。 可是,池泰却并没有半点开心。 他甚至有些坐立难安。 几天前,就传出反贼头目将带着十万反贼来攻打滁州。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连忙向扬州路的鲁帖木儿求救,也向集庆路那边求救,还向合肥的彻里不花求救。 集庆路那边以路途遥远为由,所供应的粮食必须由滁州负责,但也答应会派出五万军队支援。 据说赶路慢慢腾腾地,也不知真假。 但过了三天,没见到他们的人影。 而合肥的彻里不花,却是派来了一支三千人的老弱队伍,这让他脸色非常难看。 好在扬州路的鲁帖木儿答应会派出五万元军支援,而且粮食问题他们扬州路自己解决。 据下面的人说,这鲁帖木儿派出的五万大军可是星夜疾驰。 这么一对比,让池泰不得不多想了几下。 还是鲁帖木儿大人,才是大元的忠臣。 至于彻里不花,则让池泰非常厌恶此人。 一个酒囊饭袋而已,要不是傍上了中书省右丞相脱脱,凭他的本事,啥也不是。 可是,集庆路那五万人的粮食问题,却是让池泰苦恼不已。 本来滁州的粮食就不多了,这集庆路那边的人来了,无疑是让滁州雪上加霜。 思索许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让他开始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个下属的建议了。 人肉之价,贱于犬豕。 若是大量购买,便可以解决了粮食的问题了。 只是,滁州境内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有所顾忌: 这疫病之恐怖,非常人难以想象。 可现实问题却是没有粮食。 池泰眉头紧锁,独自一人坐在议事大厅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 良久。 池泰目光多了一丝狠辣,还有一些坚定。 为了大元,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元。 决定好后,他便下令让下属暗中去做一些事情。 这样一来。 粮食的问题解决了。 那么,只等那反贼头领程德来打滁州城了。 就在这时。 下人来报,滁州城城外来了两支兵马,一望无际。 一支是从集庆路来的,一支是从扬州路来的。 池泰欣喜不已,连忙亲自带人出城迎接。 是以,滁州已有十万大军。 一时间,滁州显得有些拥挤了。 ...... 淮安路淮安城。 爱因班府邸。 此时,已是深夜。 爱因班正在屋里休息。 突然。 “大人!”一声焦急的呼叫,直推开爱因班的卧室门闯了进去,摇摇晃晃着奔到床边,径直扑通地跪倒在爱因班脚前。 爱因班穿着一件白色的丝绸睡衣,外面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皮大衣,目光冷冷地看向跪倒在他面前的心腹爱将——也鲁。 也鲁心中一寒,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大人,属下是有要事相告。那洪泽城,已被反贼夺了去。” 爱因班闻言,脸色一变。 “哪来的反贼?”爱因班铁青着脸。 “大人,反贼是泗州军。”也鲁回道。 “就是近日扬言率领十万人攻打滁州的那个泗州军?”爱因班目光露出惊愕,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回禀大人,就是他们。”也鲁答道。 爱因班蹙了蹙眉头,转过头望向床的那边,“你先回去吧!” 也鲁顿时愣住了,一脸懵地望着爱因班。 也鲁眼睛看得都直了,透过爱因班的身侧向大床里边望去。 一个肤如凝雪的苗条女人,她的身影慢慢地从爱因班背后的大床上慵懒地爬起来了。 ——这个女人不是他兄弟图赤鲁的女人吗?怎么在大人的床上呢? 一瞬间,也鲁脑海中嗡嗡响。 这时候,这个女人穿着一件非常薄的蝉翼丝衫,慢腾腾地下了床,也不看也鲁他们,就这么当着面穿好了衣服,带着满脸的疲惫离去。 突然,也鲁对上了爱因班毒蛇般的目光,不禁头皮发麻,直接低着头跪地不语。 霎时间,场中沉默了下来。 良久。 爱因班幽幽地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聪明人都知道怎么做。我知道你也鲁一直是个聪明人。” 也鲁听后,手脚直感觉一阵冰凉。 他担心,要是回答得不让大人满意,他走不出这个房间。 可是,这样一来,他只能瞒着他的兄弟了。 哎,我这兄弟真惨。 算了,以后再给兄弟物色几个,给他尝尝。 于是,也鲁连忙回道:“大人,属下什么都没看见。我对大人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察。” 爱因班微眯着眼睛看向也鲁,目光幽幽。 “此事揭过,不知道就是你的福。你刚才说洪泽城被泗州军拿下了,可知晓泗州军来了多少人?反贼的将领是谁?” “这个——这个不知。”也鲁硬着头皮回道。 “哼!废物!”爱因班黑着脸看向也鲁,神情很是不满。 “让你麾下的人,到淮安城四处查探,是否有反贼踪迹?另外,派人给清江、清河等地守将,让他们务必严守城池,不要盲目出城作战,警惕反贼发难。你先去吧!”爱因班朝着也鲁踢了一下。 也鲁连忙应道:“是,大人,属下这就去。” 随后,也鲁匆匆地离开此地。 爱因班望着也鲁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目光多了几分寒意。 “来人!”爱因班大喊道。 “属下在!”一位下人应道。 “让万户长图赤鲁来我这里一趟,就说我有要事和他商量。”爱因班冷着脸说道。 “是,大人!”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爱因班坐在床边思忖着:这泗州军攻打洪泽城后,下一步会做什么呢? 置身处地,换位思考。 爱因班忽然脸色一变,口中喃喃道:“莫非这反贼要来打我淮安城?还是说——” 就在此时。 图赤鲁到了。 第四十五章 周七三叛变,图赤鲁愤怒 一钩斜月黯淡无光,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那村子的狗吠个不停。 周七三是泗州军水军的一员,职位是十户长。 眼下,他奉冯国用的命令,作为第一批斥候,查探清江的元兵部署情况。 因为明日,便是冯偏将拿下清江的日子。 只是,他的脑海中已经被那位楚楚动人的身影占据,那人是在洪泽城遇见的。 一颦一笑吸引着他的心神。 他相信是命运的安排,让他遇到了她。 他在暗中犹如猎犬一般,将穿着粗布蓝裙的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透。 隐藏的据为己有的心一点一点地从他体内爬出来。 这几日忙于战斗,没有机会去逛勾栏场所,他心中的欲火正熊熊燃烧着,如同旷野里的一匹饿狼随时准备去袭击猎物。 她的出现,使他如同发现了一只茫然四顾的羔羊,这难得的机会使他高兴地产生了幻想。 他回想他所遇到过的所有女人,在今天的想象中却尽是她不着衣物后任人宰割的形象。 可是,这个女人的目光,看向的是另外一个男人——徐达。 她的眼里只有徐达。 她眼光里不加掩饰地对徐达的崇拜、爱慕之意,让周七三非常愤怒。 论职位,他没有徐达高。 但论资历,却是他先来的泗州军。 只是,那个徐达如今马上就要凭着一点战功,先一步成百户长了。 一股嫉妒的怒火从内心深处开始燃烧,愈烧愈烈。 几欲使他丧失了理智。 凭什么他徐达这么快就要成了百户长? 到底凭什么? 周七三未加入泗州军前,是一个和尚。 而且,还是受过戒的和尚。 他当和尚跟其他人不同,别人当和尚是为了去寺里混口饭吃。 而他却是为了怕官府刑罚,一出家做了佛门弟子中人。 因为他早些年犯了事,杀死了人,当和尚的话,王法治不到他。 虽然他成了和尚,但却完全不信当和尚成佛做主那一套。 他只是觉得当和尚可以让自己逍遥法外,不用每天担惊受怕地到处流亡。 许多人出家大都是因饥饿所迫。 庙宇中的修行,并不能改变他们本来固有的情欲。 周七三当和尚前弄出的人命,就是因为管不住自己那继承香火的物件,才造成的。 周七三在出家期间,常常耐不住欲火,借着下山化缘时与一些村中寡妇鬼混。 后来他的胆子也愈来愈大,将寡妇引到寺庙中潜藏起来,每到夜晚就迫不及待地和寡妇发生关系。 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 一天夜里,住持起来如厕时,无意中撞见了周七三与寡妇的事,勃然大怒。 但为了寺庙声誉着想,住持也只是将周七三与寡妇连夜赶出了庙门。 周七三从此就四处漂泊,直到泗州军募兵时,听说了待遇很好,便也报了名参加。 “大人,你怎么了?”一位泗州军士兵发现周七三停在原地不走的异样。 周七三平复了下心绪,望着清江城的方向,眼神有些闪烁。 当兵卖命,哪都可以卖命,给谁当不是当。 或许可以去元朝那边当,若是将泗州军的一些情况告知了他们。 那么,自己岂不是可以一步登天。 而且,若是洪泽城再夺回来的话,那个女人肯定会是自己的。 至于,徐达应该会死在元军的手中吧。 想到这里,周七三露出了冷笑,“没事。” 随后,周七三将目光盯着与他一队的人,这队人中,有三位是程德的同乡,也是程德的死忠。 若自己要投靠元军的话,那么这三人就成了他获得滔天富贵的拦路虎。 除掉他们,自己才能心想事成。 而其他几人,他觉得自己可以利诱威胁他们。 周七三是个果断的人,决定了的事情,会立即动手执行。 他佯装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将程德的三位死忠,挨个地给他们选了一个方向,让他们前去查探。 然后让其他人往其他方向查探。 随后,周七三便借机挨个跟上了三人,每人都没有防备周七三,被他一刀给了结了性命。 等其他人依次回来后,周七三通过威胁、利诱等方式,让其他几人,纷纷上了周七三的贼船。 这也与平日里周七三的表现有关。 于是,周七三带着身后七人,朝着清江城而去,他要投奔元军。 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周七三杀了泗州士兵的举动,还是被暗中的一名经过的绝声卫看在眼里。 而这名绝声卫并未声张,而是立即联系了他的上头。 而他的上头,一方面派人联系冯国用,告知他此事。 另一方面,他当即判断周七三此人有了反意,便亲自带领着一支二十人的绝声卫,朝着周七三赶去。 好在周七三等人即将到了清江城前时,绝声卫送了除了周七三的其他人上了黄泉路。 只是,周七三很狡猾,竟然逃脱了。 事情大条了。 由于周七三背叛的事情发生,让绝声卫头目意识到这件事影响会很大,给绝声卫众人下了封口令后。 随即,绝声卫的头目立即写信派人送往泗洲城的指挥使杨仲开。 同时,他亲自前往洪泽城去见冯国用。 ...... 淮安城爱因班府邸。 爱因班见了图赤鲁后,神色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面对图赤鲁真诚而忠心的目光时,就更甚了。 “图赤鲁,泗州反贼突袭了洪泽城,现如今洪泽城已经落在了反贼手中。我觉得反贼此次来袭,他们的胃口绝不是一个洪泽城就能满足的。或许,他们的目的就是淮安城。”爱因班目光忧虑,面色严肃地说道。 图赤鲁没有作声,只低着头,目视地面。 爱因班瞥了图赤鲁一眼,知道他向来话不多,一向如此,便只觉自讨了没趣。 感到一阵兴致索然后,爱因班摆摆手道:“最近这段时间,让你麾下的人守好淮安城,切不可让反贼有机可乘。” 图赤鲁闻言,抬起头,“是。” 随后,爱因班让图赤鲁走了。 图赤鲁走出爱因班府邸的时候,抬起头,望着头顶上的那片黯淡星空,目光流露出一丝阴沉。 这些日,他的女人早出晚归,甚至干脆不归。 刚开始他忙着练军,并未放在心上,认为不过是和以前一样,回到自己娘家那边去了。 可是,偶然碰到他女人娘家人时,她娘家人的一句话让他面色大变。 既然他的女人没有回娘家,那么,这些日子,又会待在谁的家里? 这件事,他没有声张,只是暗中派了一个亲信跟踪。 却没想到,知道后,图赤鲁更加难受了。 图赤鲁万万没想到,他的女人竟然是从爱因班大人府邸出来的。 这几乎让图赤鲁发狂。 一个是位高权重的上司,平日里待他也不错。 一个是他的女人,平时将他照顾得很好,让他很宠爱。 可是,他的上司竟然盯上了自己的女人! 给他戴了一顶永远无法褪色的帽子。 这,是图赤鲁无法忍受的。 作为一个男人,他只觉得自己的尊严被践踏在尘土里。 握紧拳头后,图赤鲁扭头看了爱因班的府邸一眼后,目光闪烁着寒光。 欺人太甚! 良久。 图赤鲁松开了拳头,面色恢复了平静。 随即,图赤鲁头也不回地返回了军营。 他发誓要爱因班为此事感到后悔的! 第四十六章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至正十二年一月一日。 汝南。 寅时。 红巾军在刘福通的带领下,摆脱元将韩兀奴罕的围剿,挺进河之北,进攻东明。 ...... 卯时。 洪泽城。 冯国用刚处理完手中军务。 准备歇息时。 结果,下人来报,绝声卫的人来了。 冯国用只好强打精神,在屋里大厅和绝声卫的人见面。 这次,来的不是普通的绝声卫,而是绝声卫的头目。 只见,这位头目,立即从怀里取出一封书函,递给了冯国用。 冯国用见这位头目神情郑重,心中一突。 连忙拆开了书函,看完后冯国用沉默了。 绝声卫的头目只是将目光看向冯国用。 良久。 冯国用郑重地说道:“周七三叛变一事,先封锁消息。至于,平日与周七三交好的几个十户长,我会将他们及他们麾下的人马全都控制住。这些人,就由绝声卫暗中出手调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放了。若是有问题,就先关押着,留待将军处置。” 绝声卫头目盯着冯国用的嘴唇点点头。 见此,冯国用眉头紧锁,“现在洪泽湖风向如何?” 绝声卫头目经过冯国用点头同意后,当即拿起毛笔书写道:东南风。 冯国用一怔,竟然是东南风。 这若是东南风,船只行进只能逆风而行。 不利于泗州军原本乘船快速攻占清河、清江的计划。 可若是周七三将泗州军的计划,全都告诉元军。 那么,此次为攻打淮安路所做的准备,岂不是毁于一旦? 结合眼前情况,冯国用觉得计划只能延迟了。 等这东南风停下来。 等晚上时间行动。 冯国用喊道:“来人,去将何大都统、徐达、汤和、周德兴、耿再成、冯四七请来。” 位于屋外的亲兵立即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 这时候,冯国用将目光移向绝声卫头目,“无论如何,这清江与清河都必须拿下。出了周七三这个变故,我决定将计划延后到今晚,打个元军措手不及。但还需要绝声卫帮忙在今天天黑之前在清河、清江、淮安城散发消息,说我十万泗州军即将攻打淮安城。” 冯国用顿了顿,“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此举,一可以让淮安城元军有顾忌。在我泗州军攻打淮安城时,我会安排一支人马就在淮安城附近活动,制造出十万泗州大军的样子,让淮安城元军如临大敌。二可以让清江、清河元军放松警惕,而有利于我泗州军攻打它们。至于周七三才十户长而已,对我泗州军的了解有限,我也不怕这周七三会将他所知晓的情报告知元军。” 绝声卫头目点头同意了下来,随后便带着绝声卫离去。 绝声卫头目将跟在身边的绝声卫分三路,朝着淮安城、清河、清江出发,伺机与这三城里早已混进的绝声卫通信,散发冯国用所说的消息。 同时,将此事以书信的方式,派人送往泗洲城绝声卫指挥使杨仲开处。 而冯国用也派心腹前去将与周七三交情极好的几个十户长,以及他们麾下的人马给控制了起来。 没过多久。 何三五、徐达、汤和、周德兴、耿再成、冯四七来了。 冯国用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泗州军十户长周七三叛变,初步判断此人投靠了元军,原定计划暂时延迟到今晚。” 冯国用的话刚说完,何三五面色铁青,“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们泗州军可是从未亏待他啊!” 徐达保持沉默。 汤和目光闪过一丝忧虑,对于周七三此人,他还和此人说了些话,当时很多人都瞧见了。 现在,他有些担心,这个周七三会不会牵连到他了。 周德兴却是神情平静,对于周七三此人,在心中非常鄙视。 在他看来,吃着泗州军给的饭,却要砸泗州军做饭的锅。 这种人,卑鄙无耻。 至于耿再成,却是很赞同何三五的话,面色极为愤慨。 冯四七身为冯家寨的老人,目视地面,心中对周四七此人不感冒。 随后,冯国用又将绝声卫散发消息一事托出后,便开口道:“今晚必须要拿下清河、清江,之前与何大都统商议过,这清河由我领军拿下,而清江由何大都统领军拿下。至于在淮安城城外佯装十万泗州军攻打淮安城这一任务,我决定交给冯四七与汤和负责,你们二人各领一千人。” 何三五面色严肃地点点头。 冯四七与汤和闻言,目光微喜,躬身道:“是,大人。” “不过——”冯国用声音有些低沉。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他。 “这东南风要是到了晚上还不能止住,那么,攻打清河、清江的困难,就增多了。但将军定下的淮安战略,无论是否船只逆行,我们都要为将军誓死拿下清河、清江。”冯国用目光平静地看向众人。 在场众人纷纷心神一凛。 看来,若是这东南风不止,死去的人便会多出不少。 “将军派来交接的人到了吗?”冯国用看向冯四七。 冯四七负责驻守西城门。 “回禀大人,还没。”冯四七回道。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在西城门突然出现了一支兵马,打着泗州军的旗号。 众人一听,便知道将军派来接收洪泽城的人来了。 冯国用松了口气,“既然将军派来的人到了,我们一起去迎接下。总算是盼到了。” 何三五开口道:“也不知将军派来的人会是谁?” 徐达等人没有开口说话,保持着沉默。 冯国用笑道:“见一见,就知道了。” 之后,冯国用在洪泽城西城门,将邓友德一行人迎入了城中。 冯国用安排下人在家中设宴,邀请了何三五、邓友德、徐达、汤和、周德兴、耿再成、冯四七、花云。 席间。 冯国用看着众人笑道:“没想到将军,会派邓大都统来接收洪泽城,我还以为会是李大都统呢?” 众人相视一笑。 邓友德却是笑着开口道:“无论是我,还是李大都统,谁来都一样,反正都是为将军效力。” 冯国用点点头:“等吃完后,我会将洪泽城一应事务,全都交接给你。现在,我们放开地吃!” “好!!”众人齐道。 ...... 此时。 定远。 将军府。 程德在书房接见了蓝玉、常遇春。 蓝玉眉目清秀,右眼炯炯有神。 只是,左眼乌青。 见此,程德笑道,“这眼睛怎么回事?” 蓝玉暗中瞥了一旁沉默如山的常遇春,当看到常遇春眉头一皱时,便立即将头快速缩回。 然后,眼珠子转了几圈,“回禀将军,我这眼睛是不小心摔的。” 程德将蓝玉的小动作瞧在眼中,暗中感到一阵好笑。 “那下次记得小心些。常先锋都和你说了吧?”程德笑容温和。 蓝玉马上出声道:“将军放心,我蓝玉一定会成为最优等的亲兵的。” 看着蓝玉的精神劲,程德笑了笑,“我听常先锋说,你可是要成为闻名天下的大将军的!” 蓝玉一怔,脸皮发烫,眼珠子暗中朝着常遇春的方向看。 这姐夫真是的,啥话都往外说啊。 哼! 下次,有些话再也不和姐夫说了。 蓝玉苦笑道:“将军,这都是小子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程德却是目光一瞪,“我可是很看好你的。这点,你可要向你姐夫学习,你姐夫可是敢作敢当。说要当先锋,我就给了他先锋。” 蓝玉闻言,便看了一眼常遇春,立马充满了斗志,“我迟早有一天会超过我姐夫的!” 常遇春瞪着眼看向蓝玉,眼神告诫他收敛点。 程德收起了笑容后,便看向常遇春,“常先锋先下去准备吧!我们即刻出发,前往滁州城。” 常遇春正色道:“是。” 说完后,常遇春便转身离去。 蓝玉望着常遇春的背影,目光充满了担忧。 程德将目光看向蓝玉,指着书房放着的一口箱子,“打开那箱子吧!是我给你的礼物。” 千金买骨,这点作为上位者,必须要懂的。 知道蓝玉要来,程德自然给他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 蓝玉闻言,便将目光转了过来,看向书房一处角落的一个箱子。 走上前去,蓝玉当即打开了箱子。 当看到箱子里面发亮的乌黑战甲、长刀时,蓝玉看得眼睛都直了。 “将军,这是给我的?”蓝玉将目光望向程德,不敢置信。 程德点点头:“给你的。作为我的近侍亲兵,随时都会上战场。这套乌黑战甲和长刀,都是我精挑细选的,防御力都极高,而那长刀极为锋利。” 蓝玉闻言,感动不已,当即单膝跪地道:“多谢将军的礼物。请将军放心,作为近侍亲兵,我蓝玉一定会保护好将军的。” 看着蓝玉认真的模样,程德笑了。 将蓝玉扶起来后,程德才说道:“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满意了。你先去隔壁屋里穿好这身乌黑战甲,等你穿好后,就随我一起离开。” 蓝玉起身回道:“是,将军。” 看着蓝玉直接抱起箱子,就往书房外跑。 程德直接一怔,暗道:看来,常遇春还是谦虚了,这蓝玉这个年纪力气真不小。 忽然,程德想到了自己。 虽说他如今的武力达到了很高的地步,但他深谙智慧才是王道。 历史上,秦武王、、项羽、吕布等人,他们武力都很高,但在某些方面,远远比不上汉高祖刘邦。 刘邦能击败项羽获得天下,就值得程德花很多心思研究刘邦此人。 史记中《高祖本纪》,他已经通读了无数遍。 每次读一遍,都能从中得到一些启发。 没过多久。 蓝玉穿戴好乌黑战甲后。 程德便立刻亲领一万大军,离开定远,奔向滁州。 三个时辰后。 程德一行人来到了滁州地界。 眺望远方,程德脑海中浮现出了关于滁州的只言片语: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 望尽滁州山,方觉攻城难。 这是程德此时内心真实的想法。 易守难攻,果然不负其名。 此刻,程德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将锦衣卫、斥候撒了出去,查探四周有无埋伏。 良久。 前往查探的锦衣卫、斥候归来,纷纷来报:并无埋伏。 程德疑惑了。 这元军难道没想过设伏埋杀他们的吗? 既然如此,那他就可以安心实施之前定好的计划了。 程德看了常遇春一眼,常遇春点点头。 随后,常遇春带着一千人走在队伍前头,程德带着主力走在后面。 半个时辰的光景,来到了滁州城三里处。 程德下令全军埋锅造饭,然后派出一支兵马去砍伐一些树木,找些藤蔓,一边绑着树木,一边绑在马身上。 毕竟,营造十万大军的样子,还是得借助这些树木才行。 准备好这一切后,便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常遇春一直在等程德下令,他随时准备带人攻打滁州城。 眼看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程德便下令让骑兵营的骑兵来回拖着树木,卷起漫天烟尘。 同时,下令让全军高喊:“杀元贼!” 声震天地,大地都仿佛在颤抖。 而程德这边闹出的动静,自然第一时间被滁州城的元军所察觉。 池泰站在滁州城城墙上,遥望远处漫天烟尘,以及大地震动时不时传来的声响。 一种担忧涌上了心头。 这泗州军这般动静,恐怕真的有十万之众。 只可惜,那些来援助滁州的人,他一个都指挥不动。 好在扬州路鲁帖木儿派来的五万元军,愿意配合他。 不然,要是都像集庆路那边派来的五万元军那样,各个都像是大爷一般,不肯出大力,这大元早没了。 这时候,站在池泰旁边的来自于扬州路的元将忽图刺鲁,忽然开口道:“这反贼这般动静,之前传开的十万人,没想到竟然看着像是真的。” 池泰点点头:“之前,你反驳我在城外设伏的建议,看来是对的。凭借对方这么多人,指不定谁设伏谁呢?” “落日西沉,今夜看来面临一场大战了。”忽图刺鲁神色郑重。 ...... 程德下令全军行进,不过,那些骑兵营留在最后面,行进速度很慢。 三里的路程,程德一行人硬是走了半时辰。 来到了距离滁州城三百步远的位置。 而这时,天黑了。 还没开始攻打滁州城,程德下令擂鼓。 “咚咚——咚咚——咚咚” 滁州城墙上的元军,听到擂鼓声,纷纷又打起了精神,准备严阵以待。 然而,半个时辰后,这鼓声还在继续响着。 只是没有一人前来攻城。 于是,滁州城墙上的元军心态崩了。 纷纷破口大骂:去他娘的,反贼真他娘的可恶。 不知道问候了泗州军上下多少代祖宗了。 忽图刺鲁疑惑地看向池泰,“你说这些反贼打的什么主意?” 池泰沉吟思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反贼或许是想以这种方式让我们放松警惕,消除我们的戒备。” 忽图刺鲁闻言,面色铁青,“那就让我们的人打起精神来。等这些反贼攻城的时候,必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池泰下令,让所有人保持戒备后,便将目光望向城下泗州军的方向。 而程德却还是没下令,让人停止击鼓。 又过了一个时辰后。 看了看天色,又借着月光,程德将目光放在了常遇春身上,“攻城!” 常遇春闻言,便厉吼一声,“杀元贼!!” 黑夜中,常遇春领着一千泗州军,朝着滁州城元军发起了冲锋。 城墙上忽图刺鲁高喊道:“第一队弓箭手准备——” “射!!” 战争,开始打响了。 第四十七章 按计攻滁,直奔淮安 夜空下,一阵箭雨落入冲锋的一千泗州军中。 有些人,直接中箭倒地;有些人,立刻当场殒命;还有些人,受伤哀嚎不止。 这些情况如实发生着,却没有影响行进的泗州军的决心。 依然跟在常遇春的后面,目光露出坚定的神色。 “杀元贼!!” “杀元贼!!” 震天的厉吼声,传到滁州城墙上的元军耳朵里,使得他们的目光为之一颤。 这些反贼哪里是反贼?队伍整齐,士气高昂,悍不畏死,比他们都还更像大元的官军。 这种情况,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尤其是带头冲锋在最前面的常遇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池泰见此,对忽图赤鲁说道:“带头的反贼将领,看起来非常勇猛。若是让我们的人将箭弩全都朝他射去,必可让他饮恨当场。只要他一死,其他人就不足为惧了。” 忽图赤鲁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就让我们的人将箭弩朝他射去吧!” 接着,忽图赤鲁看向一个方向,“第二队弓箭手准备,对准为首的反贼。” 元军第二队弓箭手,依言照做。 “放箭!”忽图赤鲁大喊道。 “咻咻咻!” “咻咻咻!” 正在前头冲锋的常遇春此时正疯狂地向前冲着。 对于朝他射来的弓箭,则是冷着脸,横转长刀,快如闪电般,击落一支支弓箭。 而他的身体依旧在狂奔。 很快地,常遇春躲过了一阵箭雨,冲到了滁州城下。 须臾。 一架架云梯迅速搭靠在了滁州城墙壁上。 而泗州军的士兵争相往上攀爬。 只是,这时池泰忽然下令让元军扔早已准备好的滚木、雷石、热汤。 顿时,攀爬云梯的泗州军士兵遭了殃。 守城元兵的凶猛攻击,让泗州军一时间伤亡惨重。 而常遇春则是一手举着一块盾牌,一手紧握长刀,攀爬如飞。 城墙上的元兵看到常遇春的表现时,纷纷眼睛都瞪圆了。 这反贼是谁? 竟然如此凶猛,也太强悍了。 池泰一脸凝重地看向愈发接近城墙上的常遇春后,便说道:“来人,给我一把弓。” 不消多时,池泰的亲兵连忙将一把劲弩,以及装有一筒子箭支递给了池泰。 而池泰却是快速接过,然后张弓搭箭,向常遇春的方向射去,一气呵成。 常遇春正在攀爬着云梯,离城墙不到两尺时,突然心中警铃大作。 空气中“嗖”地一声,一支箭影印入了常遇春的瞳孔。 常遇春脸色一变,连忙将盾牌快速移到正前方。 “叮!!” 一声响动,差点让盾牌从常遇春手中挣脱开来。 而这时,头顶上的滚木又悄然而至。 常遇春只好以盾牌上举,双手使劲。 滚木落在盾牌上,使得常遇春的身体往下一沉。 “嘭” 云梯连续断了几节,而常遇春的身体在快速下坠。 好在常遇春及时抓住了云梯,没有继续下坠。 而滚木也从盾牌上飞落,砸在城下的泗州军士兵身上,响起一阵惨叫声。 半个时辰后。 程德下令道:“鸣金收兵!” 而常遇春听到收兵的号角,也没有丝毫犹豫,顺着云梯,快速滑落,然后从城下撤退。 其他泗州军士兵纷纷紧跟着撤退,只是城墙上的元军,这时候又放了一阵箭雨,泗州军士兵又倒下了不少人。 好在,最后常遇春带着残存的泗州军士兵回到了军中。 而滁州守城元兵则是上下欢呼。 这次攻城的表现,程德全都收之眼底。 一千泗州军士兵,伤亡惨重。 程德目光冰冷一片,而此次攻城伤亡情况也很快地被统计了出来。 泗州军一千人,伤亡六百七十三人。 常遇春来到程德的身边,面色郑重,躬身行礼道:“将军,属下来复命了。” 程德点点头,“伤亡的弟兄名单,好好让人统计下来,派人送往泗洲城将军府。” “是。”常遇春应道。 “刚才那一战,你辛苦了。”程德拍着常遇春的肩膀,目光露出凝重的表情。 “属下应尽的本分,只可惜这滁州,属下没有攻破城墙,冲上城头。”常遇春脸上充满了遗憾。 程德一愕,“来日会有机会的。” 常遇春将目光望向滁州,眼里多了一丝忧虑,“如今这滁州元军人多势众,在人数上我们泗州军占据劣势,而且这滁州易守难攻,恐怕短时间难以拿下了。” 程德沉默须臾,“以后总有机会的。目前,我们还是以淮安战略为主。再过一个时辰,我会带着主力朝着淮安路淮安城行进。同时,我会留下一千骑兵,与一千亲兵营的人马,一千神箭营人马,这些就都交给你了。” “是,将军。属下一定会拖住滁州元军两日的。”常遇春应声道。 程德闻言,又皱眉思忖半晌,“若想要拖住滁州元军两日,恐怕这期间,还要与元军交手,以免让这些元军生疑。” 常遇春面色一滞,“这——属下知道了。” 交手,就意味着要死人。 程德看着常遇春说道:“我带着主力离去后,你再过一些时辰,撤退三里。就在那附近,故布疑兵,让元军深信有十万泗州军。同时,要派斥候,分散在四周,将滁州元军派出的探子快速击杀,避免暴露了实际军情。” 常遇春目露思索,“是。” “你先下去忙吧。”程德摆摆手道。 常遇春:“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随即,常遇春匆匆离去。 望着常遇春的背影,程德轻叹口气,便朝着伤兵营的方向,前去探望。 等来到伤兵营时,听着里面传出的各种哀嚎声,程德神情一片复杂。 就在这时,伤兵营走出一位泗州军士兵,而这位士兵胳膊被绷带缠绕着,上面浸透了鲜血。 一看到程德,这位士兵连忙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将军。” 程德将这位士兵扶了起来,“身上的伤,严重吗?” “将军,不严重,不过是手臂上挨了一箭,养一些时日就好了。”士兵回道。 “你叫什么名字?”程德看向眼前这位士兵。 “将军,我叫海逊子。”海逊子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 姓海吗? 程德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了海瑞的名字。 莫非此人,是海瑞的祖先? 程德心中有些怀疑。 但又觉得极为荒谬,或许这只是凑巧同姓而已。 随后,程德继续说道:“参与这次作战的士兵,都是我泗州军的勇士,你很不错,等战后相应的奖赏会一并发到你手中。你有事先忙去吧!我先去里头看看。” 海逊子点点头:“是。” 看着海逊子离去后,程德便保持着平静的面色,走入了伤兵营里面。 慰问一番伤兵营的士兵后,程德便离开了,返回大帐处。 忽然,就在这时。 绝声卫的人来到了大帐外。 蓝玉不认识绝声卫的人,便拦住了他。 听到大帐外的动静,程德走了出来,当看到绝声卫后,便对蓝玉说道:“下次,若是他们出现,不必拦着。” 蓝玉一怔,连忙道:“是,将军,蓝玉记住了。” 程德露出满意的笑容,又将目光看向绝声卫,“你随我进来吧!” 绝声卫连忙躬身点头。 而一旁的蓝玉却感到错愕不已,这人怎么如此无礼? 看着绝声卫随着程德进入了大帐里面后,蓝玉若有所思。 绝声卫一进入大帐里面,便连忙低着头,躬身将一封书信递给了程德。 程德从绝声卫手中接过,摊开书信看了起来。 看完后,程德沉默了。 泗州军竟然有人背叛投元军,这是程德没有料到的。 本以为之前给他们做一些思想工作,还有给他们好的待遇,就不会出现这些的事情。 但现实是出现了这种事情。 始料未及。 程德望着绝声卫,然后当即写了一封书信。 书信内容:封锁消息,暗中严查与周七三交好的几人。若是没问题,则放了他们。反之,则严办。另外,让绝声卫探查周七三行踪,找到后,暗中捕捉他,将其押回泗洲城。等攻下淮安路后,再公审周七三。 写完书信后,程德的目光投向绝声卫,“将此信,交由泗洲城杨仲开。” 绝声卫郑重地接过,然后躬身行礼,便匆忙离去。 望着绝声卫的背影,程德目光阴翳不明。 思索着这周七三叛变一事,反映了哪些问题。 良久。 程德目光一亮,或许,该成立一支泗州宣传部了。 一方面,可以巩固自己对军队的绝对控制。 另一方面,避免周七三背叛泗州军的事情再次发生。 至于目的吗?则是潜移默化地影响泗州军士兵,以自己为首。 永远效忠自己。 想到这里,程德脑海中回忆着关于成立泗州宣传部的一些细节。 譬如,如何影响士兵? 宣传的内容又包含哪些? 形式他倒是想到了说书、演出、演讲、唱曲...... 同时,程德又连忙拿起毛笔,在纸张上,将这些全都记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 程德领着泗州军主力近七千人,朝着淮安路洪泽城方向行进。 此行目标:途经洪泽,直奔淮安。 第四十八章 东明之围,蝗灾初现 至正十二年一月一日。 元朝朝廷命平章巩卜班,领侍卫汉军、鞑靼军,合计四万人围杀刘福通于东明。 一月二日。 丑时。 刘福通刚夺下东明不久,便被星夜奔驰的巩卜班大军包围。 形势严峻,危机降临。 刘福通府中。 刘福通与钱文、旬道、毛贵准备共议如何摆脱眼前困局。 旬道是东明城本地人,他是一名钦佩刘福通的隐士,近日投靠刘福通不久,成为刘福通的一名帐下幕僚。 刘福通面色郑重地环顾众人,“没想到我们才摆脱韩兀奴罕的围剿,却落入了巩卜班大军的包围。这元军,看来是对我们死咬不放了。” 在场众人闻言,紧皱眉头。 须臾。 钱文开口道:“将军,我思虑再三。眼下我们为今之计,便是克滑、浚二州,进克开州。若是真的完成了这等壮举,到时候,我们红巾军将会得到迅速壮大,而元朝一直以来的步步紧逼,则将迎刃而解。” 钱文的话,让众人纷纷眼中一亮。 “钱先生的话,固然有道理,也可以作为我们红巾军接下来的战略。但眼下问题,是如何度过眼前的危机?”毛贵目光闪过一丝担忧。 而毛贵所说的话,让在场众人脸色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 旬道忽然开口道:“巩卜班,对于此人,我颇为了解。想要突破眼前此危局,并不难。” 在场众人纷纷将目光望向旬道。 刘福通则是舒展了下眉头,“先生有何良计?不如一一道来。” 旬道点点头:“将军可令罗文素、盛文郁二将,各领三千精兵,以为左右两翼,而毛贵将军领五千兵为中军。至于将军,则固守东明。于今夜二更造饭,趁着三更明月,拔寨起营,人衔枚,马去铃,悄然而行。然后杀向元军,四处点火。” 毛贵却是非常疑惑,“如今这巩卜班大军就在城外三里处扎营,我们红巾军一出城岂不是会被元兵发现?” 刘福通的脸上同样露出困惑。 钱文若有所思。 旬道笑道:“我知晓东明城城内有一条小道,可直接穿过这条小道,在元军背后出现。东明之围,便可破解。” 在场众人听后,纷纷目光一亮。 刘福通笑道:“若如此,则先生之计可行。” “将军,事不宜迟,应当早做准备。”钱文开口道。 刘福通闻言,收起了笑容,看向毛贵,郑重地说道:“毛贵,你把这计划告诉罗文素、盛文郁两人,让他们下去做好准备,你也一样下去准备。” 毛贵点头,却是问道:“那条小道我需要派人前去查探下。” 随后,刘福通又看向旬道:“先生所说的那条小道在何处?” 旬道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从怀里摸索出了一块白布。 白布上绘制着一道道线,上面做着各种详细的标记。 接着,旬道将这块白布,递给了毛贵,“这就是那条小道所在之地。” 刘福通见此,笑道:“先生看来早有准备。” 旬道笑而不语。 众人纷纷望向旬道,心中充满了钦佩。 ...... 平章巩卜班,唯一的爱好,便是喝酒。 只是,他爱得更加深沉些。 嗜酒如命。 自从他统兵以来,没有哪一天不是沉溺酒色的。 此时。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巩卜班大帐内。 齐聚巩卜班的各个部将。 巩卜班看着在场众人,笑道:“红巾军全都是乌合之众,我大军既然来了,红巾军他们自当授首。现在将大家召来,是想与诸君共醉。等明天我们再攻城,然后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杀个痛快。” 众人闻言,皆附和道:“将军英明。” 于是,巩卜班在帐中设下酒宴,众人喝到酣醉,才各自离去。 等到三更天已尽时。 红巾军一万一千虎狼之兵,分三路人马杀到。 而此时的巩卜班醉倒在帐中,鼾声如雷,没有一点动静。 毛贵命人四处点火,自领三百轻骑寻找巩卜班所在。 厮杀震天,火光冲天。 巩卜班终于惊醒了。 他听到杀声四起,连忙跳起来,怒不可遏地问亲兵:“何故喧闹?不知我明日还要杀红巾军吗?” 只是,巩卜班的亲兵根本就没有作答。 他的心中很是慌张,匆忙拽起巩卜班便上了马,趁夜色仓皇而逃。 而巩卜班也酒醒了,很是后悔不已,暗道:此战,我之过。 看来,喝酒真的会误事。 若不是多喝了酒,何至于此? 望着无尽黑夜,巩卜班第一次生出了戒酒的决心。 至于此战失败的罪责,他并不担心,因为朝廷有人可以帮他说话。 毛贵命人围追砍杀,元军上下大乱,相互践踏,死伤无数。 是以,东明之围得以解除。 而刘福通等人知晓后,纷纷大笑不已。 终于,解除了东明之围。 ...... 至正十二年一月三日。 辰时。 程德一行人,赶到了洪泽城。 邓友德将程德等人迎入了城中。 洪泽城。 程德府邸。 “将军,你终于来了。”邓友德笑道。 程德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看向邓友德,“冯国用与何三五去攻打清河、清江多久了?” 邓友德回道:“已经过去一天了。” “他们可有传回消息?”程德问道。 “没有。”邓友德应道。 “绝声卫那边呢?他们也不知道吗?”程德目光充满了一丝忧虑。 “绝声卫那边也没有动静。”邓友德回道。 程德闻言沉默了。 “淮安城元军那边有动静吗?”程德看向邓友德。 邓友德正色道:“我已经在洪泽到淮安城的那条道上派出了十队斥候,据他们传回的消息看,淮安城元军那边并未派元军来攻打洪泽城。” “这样啊!冯国用与何三五那边,应该没有多大问题。我准备在午时时分,带着六千精兵,前往淮安城。”程德开口道。 邓友德面色有些迟疑,“将军,淮安城元军数目众多,而将军只有六千人,这——” 程德打断了邓友德的话,“你的担心,我自然知晓。不过,我并未考虑强攻淮安城。这淮安城只能智取。待我到了淮安城附近后,我会联系上绝声卫,到时再作打算。而且,一旦冯国用、何三五攻打清河、清江时,若是守城元将派人前往淮安城求救。我也可以中途将他们拦截下来。” “将军英明!”邓友德躬身行礼道。 程德闻言一笑,“此外,即便淮安城元军收到清河、清江元兵的求救信后,若是他们敢派元军支援,我会伺机设伏,伏杀他们。当然,若是绝声卫早一步探查到元军的支援计划,则胜算会更多些。” 邓友德点点头:“将军智慧如海,属下佩服。” 程德将目光移向邓友德,“洪泽城可有为难之事?” 邓友德一怔,思索须臾,“将军,洪泽的蝗灾已经开始在城外蔓延了。” 程德闻言脸色大变,“洪泽城怎么会这么快?” 邓友德沉默了。 程德重新恢复平静,看向邓友德,“治蝗措施,有没有安排下去?” “安排了。只是,恐怕为时已晚。”邓友德面色有些沉重。 程德的心猛地一沉。 洪泽城的蝗灾已经开始了,那么泗州、盱眙、定远、濠州,估计也快了吧。 思索良久。 程德看着邓友德说道:“尽力而为,能救下多少田地便是多少。” “是。”邓友德应道。 场中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长久的沉默。 痛苦的沉默。 第四十九章 濠州之殇,初闻噩耗 到了午时时分。 程德带着六千精锐,朝着淮安城的方向行进。 ...... 与此同时。 濠州发生了一件大事。 濠州城城内四大田主李家、陈家、宋家、郑家,于今日清晨,带着各自家仆,合计四千人,突然朝驻守濠州城的杨威发难。 事情的导火线,则是锦衣卫指挥使张七九带着锦衣卫,频频暗中调查李家、陈家、宋家、郑家。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张七九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泄露,引发这四家恐惧,暗中联合,突然发难。 泄露的原因,则是手下的锦衣卫在接触四大田主的佃农时,不料引起了有心人的主意,将所看到的全部汇报给了各自的田主。 而这四大田主,则是将各自被锦衣卫问过话的佃农,叫去问话。 佃农如实回答。 于是,这四大田主各自心生恐惧,担心泗州军会弄死他们,从而夺走他们的家产,便暗中联合起来,拉起一支四千人的队伍,准备反抗。 这四家于今日辰时率先发难,分三路,一路准备攻打东城门和南城门,一路冲向将军府,还有一路则在城内四处点火,引发混乱。 在校场练兵的杨威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立即集合三千兵马,也分三路。 其中,分两路朝着东城门、南城门杀去。 另外一路:杨威心中非常担心将军府中马秀英和郭慧的安危,便带着五百精锐,朝着将军府杀去。 程德离开濠州城后,张七九在将军府留下两百锦衣卫,负责保护马秀英一干人的安全。 只是,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这两百锦衣卫显得捉襟见肘了些。 不消半个时辰,两百锦衣卫即便各个奋勇杀敌,但奈何对方敌方人数众多,最后也只剩下二十个锦衣卫了。 这二十个锦衣卫身上各个带伤,面色坚毅,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一字排开,站在将军府大门前。 攻打将军府的这路主将是李家的人,名为李斌。 他带着一千人来攻打将军府,目的是为了将军府府中的宝库。 这是四家共同商议好的,先拿下宝库,之后再招兵买马。 当然,拿下将军府,也可以顺便拿下将军府中的女眷。 据他们所知,这程德的女人便在这将军府中。 拿下了程德的女人,也可以作为一份筹码。 只是,没想到这些锦衣卫竟然如此顽强。 自己这边在倒下了将近三百人后,而对方居然还剩下二十个人。 这很出乎李斌的意料。 看着剩下的二十个负伤的锦衣卫,李斌漠漠道:“如今你们只剩下二十个人,还想要负隅顽抗到底吗?” 只是,这二十个锦衣卫冷着脸不说话,保持着沉默,也在暗中喘口气,准备继续拼杀敌人。 李斌脸色铁青,“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者,自取灭亡。” 看着二十个锦衣卫没有回应,李斌彻底失去了耐心,也放弃了原本劝降的想法,挥了挥手,“放箭!” “咻咻咻!” 一阵箭雨朝着二十个锦衣卫射去。 这些锦衣卫互相对视了眼后,纷纷平静地看着这些箭雨。 有一人出声道:“夫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了,我们约好黄泉路上见!随我杀!!” “杀!!”其余锦衣卫纷纷附和道。 面对这阵箭雨,二十人前仆后继地朝着李斌方向杀来。 气势如虹! 只是,这二十人还没冲到李斌的眼前,却还是一一倒了下去。 倒在了一片血泊中,他们的目光逐渐涣散,死前嘴角露笑。 这一幕,落在李斌等人眼中,纷纷瞳孔一缩。 这些人,真是可怕可敬。 好在,他们这会儿全都死了。 李斌冷声道:“所有人,都随我进入将军府,搬空将军府的宝库,手脚都麻利点,这时候泗州军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李斌心中颇觉遗憾:竟然让程德的女人逃了,真是可惜了。 众人闻言,皆心神一凛。 随即,李斌一行人破门而入,纷纷把将军府里面值钱的东西都往外搬。 ...... 张七九获悉濠州城四大田主突然发难的消息后,心中顿时怒火丛生。 原本,他正在屋里整理这些时日调查这四大田主的记录,准备整理好后,便派人送入到泗洲城将军府的。 却没想到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在第一时间内,张七九派出锦衣卫前去保护李善长、吕不用、罗茂等人,并将他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至于将军府那边,张七九并不担心,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安排。 自程德离开将军府后,他在将军府西边的院子里,找了一位能工巧匠,打了个大洞安装了一个铁门,穿过那铁门,便可以直奔大街一处锦衣卫驻守点,然后便可带往一安全的地方躲藏。 这是他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作出的安排,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须臾。 张七九目露寒光,带着锦衣卫一千人,朝着离此处最近的郑家杀去。 张七九彻底愤怒了。 要不是他早有安排,万一那马姑娘出了什么事,他真不敢想象将军会变成怎样? 而他自己呢? 到时候,恐怕只能以死谢罪了。 一炷香后。 张七九带着一千锦衣卫来到了郑家大门前。 望着紧闭的大门。 张七九挥挥手,“撞开它!” 没过多久。 “轰轰!” 门开了。 “郑家意图造反,全家上下一个不留!”张七九声音无比冰冷。 “是。”在场锦衣卫应道。 锦衣卫迅速分成几十股,纷纷朝着郑家不同的方向杀去。 见人就杀,无论老少妇孺。 一时间,郑家血流成河。 地上躺了一地的尸体,随处横陈。 张七九径直朝着郑家内院走去,看着四处的血迹,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 忽然一个人从中间的一间屋里走了出来。 张七九定睛望去,发现此人便是那与吕主簿多次往来的书生郑远。 郑远此时手握着一支竹笛,此刻,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觉得活着和死去,就像吹或不吹竹笛一样。 对于张七九的身影,郑远仿佛没有看到一般,浑然不在意,就这么当着张七九坐在了地上,吹了一遍曲子,曲调悲伤动听。 张七九听完曲子,轻声说道:“此曲恐怕只有天上才有,你应该到天上去吹。” 然后,张七九抡起手中紧握的长刀一挥,刀光一闪,郑远的脑袋便飞出去两丈,尸体还坐着,手里还捏着笛子。 长刀刀尖上的血,滴在地上,久久未干。 望了一眼郑远的头颅后,张七九走进了刚刚郑远走出的屋里查看。 一阵翻箱倒柜,并未发现再有藏着的活人,张七九才松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 张七九一行人收刮了整个郑家,大量的地契、珠宝、粮食,全都落入了泗州军的手中。 将这些收获全部堆积在郑家的大院子里,然后留下一百个锦衣卫负责看守这些收获后,张七九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人,又朝着陈家、李家、宋家杀去。 两个时辰后,陈家、李家、宋家上下,皆无一个活口。 张七九同样在每家,也留下一百锦衣卫看守那些堆在院中的收获。 ...... 另一边。 濠州城东城门、南城门的反叛分子,全都被杀个干净。 而将军府,原本李斌等人正在搬着宝库中的珍贵财物,却没猜到杨威的人来得如此之快。 根本没有任何废话,双方直接砍杀了起来。 由于本就打了李斌等人个措手不及,占据了先手,再加上杨威所统领的都是精锐,很快地,李斌等人逐渐不支,亡命逃去。 重新夺回了将军府,下令让人将这些财物再重新入库后,杨威留下两百人看守将军府。 随后,杨威聚集了东城门、南城门等泗州军,迅速出击,在濠州城城内击杀四处点火的人。 三个时辰后。 濠州城城内的混乱才彻底平息。 而四处大火,在百姓与泗州军的共同合作下,才被扑灭。 只是,战后,李善长安排人统计了这次损失后,非常骇人。 不过,这次损失,比起收获来,远远不如。 但是,这一战,泗州军战死了七百零三人,伤五百二十一人,锦衣卫伤亡四百人,濠州百姓死三百五十九人,伤四百三十二人,烧毁房屋两百零三间。 李善长望着这份统计名单,沉默了。 他在想,该如何向程德汇报这一次的情况。 良久。 李善长开始艰难地动笔了,只是脸色很沉重。 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李善长才写完。 想到治蝗灾之事,李善长又开始动笔了,这次他的眉头舒展,写得很快。 关于治蝗灾,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濠州、定远、泗州、盱眙,皆已实施行动。 详细情况,唯有吕不用知晓。 吕不用办事效率快,而定远、泗州、盱眙、濠州等地的泗州军又非常配合,再加上百姓也理解,所以动作相当快。 再过几日,治蝗灾一事,也就可以翻篇了。 同样地,意味着,该是时候离开濠州,前往泗州将军府了。 李善长放下手中握着的毛笔,望着远处,听着时不时传来的哀嚎声,心中也颇不好受。 大概那些哭泣的人,都是在为此次被殃及的无辜家人痛哭吧! 即便是他,都差点折在此事中。 要不是张七九派锦衣卫及时地保住了他,他都差点丧命在此事中。 沉重地叹息一声后,李善长便吩咐下人,将写好的书信,让人先送往泗洲城将军府。 ...... 程德一行人,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了淮安城四里外的一片林子中。 随后,程德便下令就地结营扎寨,并派出几队斥候在附近四处查探。 此时。 大帐中。 程德面色忧虑不已。 望着或明或暗的烛火,程德的目光阴翳不明。 冯国用、何三五那边,怎么还没消息呢? 是不是出事了? 还有,绝声卫那边也没消息传来,让程德的内心笼罩了一层阴云。 深夜,程德忧心忡忡,无法入睡。 心中只觉得无限烦躁,坐立不安。 一直到了子时。 程德正要入睡。 忽然这时候,绝声卫的人出现了。 程德立即没了睡意,直接让绝声卫进入了帐中。 绝声卫朝着程德躬身行礼后,便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程德。 程德刚接过书信,绝声卫却是身子往后倒去,眼前一黑。 程德及时扶住了绝声卫,对大帐外喊道:“蓝玉!” 蓝玉听到程德的声音后,便进入了帐中。 一看到蓝玉后,程德指着绝声卫说道:“你先将他带下去,好好休息。” 蓝玉凑近了,瞧着绝声卫一眼,然后将手放在绝声卫的脉搏上,又翻了翻绝声卫的眼皮,检查了下绝声卫的身体后。 蓝玉的身体忽然一僵,沉默了。 程德看着蓝玉的动作本想阻止,但看他看得认真,也就没打扰他。 不过,蓝玉的神色根本瞒不住程德,程德心中一个咯噔。 连忙屈身,将手放在绝声卫的脉搏上,程德愣住了。 怎么可能? 刚刚还有体温的,怎么现在就没了? 随即,程德将目光看向蓝玉,“看你的样子,好像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蓝玉回道:“将军,他是中了蛇毒而死的。” “蛇毒?”程德惊疑不定地看着蓝玉。 “将军请看,这就是毒蛇咬过的痕迹。”蓝玉边说着,便掀起开绝声卫左手臂的一处衣衫。 程德望了一眼,心中有些压抑,“他身上应该有一块牌子,你将它翻出吧,这是唯一可以辨别他身份的牌子,他的身份,也只有杨仲开知道了。” 蓝玉照做,果真在胸口贴身处,寻到了一个黝黑的木制菱形牌子,上面刻着一个数字编号:六十九。 蓝玉一怔,程德却是从蓝玉手中将这牌子握在手中,看着这编号出了神。 不久。 程德平静地开口道:“在附近,找个地方,将他好好埋了吧!不立碑。” 蓝玉闻言,没有多问,回道:“是,蓝玉这就去。” 看着蓝玉将绝声卫尸首背在身上的背影,程德又瞥了一眼木牌后,便将它放在了怀里。 这绝声卫需要重恤! 然后,再将目光放到了手中的书信中。 这份书信,有点沉重。 让他的手有些颤抖,他心中很害怕冯国用与何三五那边会出事。 不过,程德还是稳住心神,拆开了书信看。 这封书信,程德看的很慢很慢。 看完后,程德手中的书信从指间滑落在地,浑然不觉。 接着,便眼前一黑,几欲昏厥。 强打住精神,程德不敢相信地重新拾起书信再看。 信中内容写道: 将军亲启: 至正十二年一月一日,子时。 属下与何大都统,依计而行。属下攻清河,何大都统夺清江。 属下攻清河,出其不意,元军怠惰,皆在酣睡,便趁夜袭之。虽城高墙固,但我泗州军上下皆死战,士气正盛,赖有徐达、汤和、周德兴、耿再成、冯四七五人,悍不畏死,攻破城墙,开城门,而我军顺势而下清河。 此战,我军伤亡一千零三人,杀敌三千零一人,降者四千人,徐达、汤和、周德兴、耿再成、冯四七,皆身负重伤,身中数刀,血流不止,幸在清河城中,寻一神医相助,血止,伤情稳定。 何大都统夺清江,未料元军早有防备。何大都统于清江城下浴血奋战,杀敌无数,战至正酣,忽有冷箭袭之,何大都统中箭,中箭落水,寻之未果。是以,夺清江之战败。 属下收拢何大都统败军共四千余人,今清河共有我泗州军六千人,降者四千,总计一万人。 知悉何大都统之事,属下派人四处寻之,终未寻获。 属下痛恨于清江元兵,暗查此事,知悉,皆因周七三投元,何大都统所中冷箭,亦是与其有关。 淮安战略,属下以为犹可行。 寻何大都统之事,属下必坚持不弃。 何大都统中箭之仇,不能不报。周七三此人,不能不杀。 此事,已成泗州军心事。 还望将军定夺! 程德失神片刻,心中则是怒火滔天。 不过,忽然程德意识到了什么,暗暗平复心绪。 只因,他记得一句很深的话: 不要愤怒,愤怒会降低你的智慧;不要仇恨,仇恨会使你丧失判断力。 何三五的尸首一日不见,寻找他之事,就绝不停止。 而周七三此人,程德恨不能将其五马分尸。 只是,如今摆在眼前的问题,让他不得不重新思索。 现在到底是打清江,还是打淮安? 思索半晌。 程德决定,还是打淮安城。 打淮安的话,清江历经先前一战,损失应当不少,无力再援淮安城。 而且,他决定让冯国用盯死清江,让清江的元军只能龟缩在清江城里。 若是攻打清江,淮安有实力有机会,也很大可能会援助清江。 到时候腹背受敌,就不是那么好了。 决定好后,程德迅速写完一封书信,派人连夜送往清河冯国用处。 信中主要内容便是叮嘱他:一,盯死清江元军;二,继续派人寻找何三五。 做好这一切后,程德开始思索破淮安城之计。 时间,在快速地流逝着。 很快地,大地迎来了曙光。 第五十章 欲谋大事,需有谋主 至正十二年一月三日。 天大寒,狂风四起。 程德于半睡半醒间,被冷气侵袭,打了个寒颤,突然惊醒。 起身来到账外,经风一吹,睡意全无。 “将军!”蓝玉手扶着腰悬的长刀,躬身行礼道。 望着蓝玉冻得通红的脸,“这天冷,衣服多添些才好。我帐里有一件狐皮大衣,你拿去披着去去寒。” 蓝玉闻言,目光有些感动,但却还是拒绝道:“属下身强体壮,区区寒风,不过尔尔。” 程德闻言,轻皱了下眉头,“让你穿着就穿着,不然要是得了风寒,我怎么和你姐夫交代?” 蓝玉一愕,思索一阵后,便笑道:“多谢将军,那蓝玉不客气了。” 说罢,蓝玉便疾跑进帐里,将那挂着的一件雪白的狐皮大衣,迅速裹在身上。 随即,又匆匆出了帐。 此时,蓝玉总算感觉到身体暖了起来。 反复搓了几下手后,蓝玉又重新笔挺地站在帐外。 程德目光有些飘忽,望着远处淮安城的方向出了神。 这淮安城该如何拿下呢? 绝声卫那边一直没传来消息。 这样一来,对于淮安城城内情况的了解,基本上是睁眼瞎了。 无可奈何,也只能耐着心等着。 抛开这些思绪,程德瞥了一眼蓝玉,“走,跟我到那边转一转。” 摔下这句话后,程德自顾自地走在前头。 蓝玉紧跟其后。 一路走来,不停地都有泗州军将士向程德行礼。 而程德则微笑以对。 走了约莫三百丈远,程德来到了洪泽湖岸边。 虽有狂风,但洪泽湖湖面,却几乎没有波澜。 湖水流速极为缓慢。 时间悄无声息地向前流着。 蓝玉站在程德身后,有些百无聊赖地朝四处张望着。 他不知道将军在想什么,只看到将军一直盯着洪泽湖望。 将军脸上那神情充满了一种哀伤,背影显得很是孤寂。 他猜测,也许是将军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了。 此时,程德的确是想起了一些伤心事。 何三五的下落不明,让他觉得有些世事无常。 他并不知晓,以后会不会像何三五那样,也会发生何种意外。 但他明白,自从踏入了反元这条路后,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只能一直继续走下去,直到走出一条光明大道。 就在这时。 洪泽湖湖面上不远处出现了一条大船。 船上有一位掌舵的人,还有一位倚风而立的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身着的青衫随风抖动。 而这时,传来了一阵吟唱:“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听着这段吟唱,程德收回思绪,目光看向那位青衫男子。 蓝玉这时候凑上前来,目光充满了警惕。 “将军,这人突然出现,行迹有点可疑。”蓝玉望着湖面上的那条小船出声道。 程德迟疑了。 因为他远远地看出那位青衫男子体型不像是书生。 这时,青衫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岸上的程德和蓝玉,目光一凝。 船依然在行进,而行进的方向赫然是程德所待的岸上。 只是,船离岸边还有两丈远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青衫男子的身影看得更加分明:长的虎背熊腰,修眉宽颐,高鼻阔口。 这便是青衫男子给程德留下的第一印象。 青衫男子,目光停留在程德身上半晌,又看向位于程德身后的蓝玉,眸光闪烁。 打量了一阵后,青衫男子准备开口时。 不料。 蓝玉率先开口了,“你是何人?可是元军派来的细作?” 青衫男子闻言一怔。 随即便反应了过来,连忙开口道:“误会了。在下是一个商人,并非元军的细作。” 蓝玉并没有相信此人。 反而,继续逼问道:“从何而来,意欲往何处去?” 青衫男子看着蓝玉不善的表情,轻笑道:“从宿迁而来,欲往高邮。” 蓝玉沉默了,看向程德。 程德暗中观察着青衫男子,心道:这人样貌,都快和潘安差不多了。 不过,没我帅气。 看到蓝玉将眼神看向自己,程德平静地看着青衫男子,“名字?” 青衫男子眉头一皱,但看到程德平静之下的煞气,暗暗让他吃了一惊。 没曾想,在这里碰到了一个英雄好汉。 看这人,虽然年轻,但这种逼人的压迫感,仿佛自然而然一般。 一瞬间,青衫男子便判断出此人必然长期身居高位。 因为,这种威势做不了假。 而且,最初称元朝,表明和元朝不对付。 那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反元义士。 于是,青衫男子开口道:“在下卞元亨。” 程德微眯着眼看向青衫男子,青衫男子保持着平静从容。 然而,谁也没想到。 一直被忽视的掌舵的人,却是激动地开口道:“大人,您是泗州军的?” 所有人目光移向了掌舵的人。 “你听过泗州军?”程德望向掌舵的人。 掌舵的人,身穿一身灰色的衣衫,上面打满了补丁,脸庞皱纹密布,皱纹与皱纹之间的缝隙,可以放一根头发而不易掉落。 掌舵的人笑了下,露出一口黄牙,“小的是清河本地人,以捕鱼为生,有时也会做些载人的活儿。如今清河能够摆脱元人的欺凌,还多亏了泗州军打败了清河的元军。现在,我们清河人才能活出一点人样来,以前过的日子,简直跟畜牲没两样。” 卞元亨一惊,神色惊疑不定地望了眼程德。 程德看着掌舵的人,点了点头,“我们泗州军不会欺负百姓,相反,我们泗州军是会保护百姓的。” 掌舵的人笑道:“泗州军是一支仁义之师啊!” 程德没有接话,而是看向掌舵的人,“老伯,你这两天捕鱼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掌舵的人一滞,随后开口道:“回大人的话,小的这两天主要是载人,没有捕鱼。” 程德听后,感到一阵失望。 就在这时,卞元亨却是开口道:“这位将军,莫非是有什么贵重的物品掉落在洪泽湖里面了?若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帮将军的忙。” 程德将目光看向卞元亨,却没有接他说的话,而是平静地说道:“我看你并不是一个商人这么简单吧!” 蓝玉警惕地看着卞元亨,右手紧握着腰中长刀。 卞元亨却是苦笑道:“将军,在下确实是一个商人。若说有何不同?便是读了几本书,识了些字,然后,再就是练了些上不了台面的拳脚功夫,仅此而已。” 程德没有相信,但也不想在此事上再纠缠,“你想上岸的话,为何不朝前面洪泽城,而非得是这里呢?” 卞元亨回道:“因为此路是一条近道。” 程德沉默了。 这里是他的驻军之处,对于一个陌生人,他并不想自己的军情为他所知晓。 但也不想为此错杀一个无辜的百姓。 于是,程德平静地开口道:“此地,是我泗州军军事重地,是决不允许外人通过的,若是想要回高邮,我建议你还是从洪泽城那边靠岸。” 卞元亨沉默了,眉头紧锁。 一时间,场中气氛有些凝滞。 此时,掌舵的人看向卞元亨,劝道:“客人,要不听从这位大人的话,从洪泽城那边过?我载客人过去,这趟不收钱。” 卞元亨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看向程德:“敢问将军名讳?” 蓝玉这时候接话道:“怎的?你还想报复不成?” 卞元亨苦笑道:“在下绝无此意,而是观将军气度不凡,敢于反元,在下深感佩服,仅此而已。” 程德一直盯着卞元亨的表情看,看着他表情不似作伪,便沉声道:“程德。” 程德话音刚落,卞元亨心中一惊,连忙朝着程德行礼道:“在下卞元亨见过征虏将军!” 掌舵的人瞠目结舌,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过,到底是快速反应了过来,连忙朝着程德的方向行礼道:“小的见过将军!” “你们听说过我?”程德疑惑地看向二人。 “将军有所不知,这江北行省,或许都听过将军的大名了。”卞元亨回道。 程德却是没有半点高兴。 依然保持着平静。 这一幕落在卞元亨眼中,让他心中有些佩服。 同时,暗道:竟然没有表现出开心,非比常人,看来这程德所图不小。 “不过一些虚名而已,不值一提。”程德淡淡地说道。 卞元亨不敢托大,“在下素来佩服将军这等大英雄。” 程德不置可否,“你船上那些布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卞元亨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回道:“这些布袋里面,装着的都是高邮贫苦百姓吃的盐。在下也就不瞒将军了,在下做的是贩盐买卖。因为高邮元军对盐掌控太严,而物价太高,百姓根本吃不起。基于此,在下于心不忍,自请前往宿迁,为高邮百姓谋得这些盐。” 程德望着卞元亨,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没有撒谎?” 卞元亨当场指天发誓:“我卞元亨刚才所说若是有一句谎言,那就让老天爷让我不得好死,当场劈死我!” 程德看着卞元亨大义凛然的样子,心中有些松动了。 高邮的百姓,看来过得并不好。 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将泗州军的旗帜插在高邮城城上。 “我可以让你过此路,但过此路,必须蒙眼,而且,我还可以派我泗州军的将士护送你一程。蓝玉,待会儿此事交由你去做,记得选十几个军中好手。”程德望着卞元亨说道。 蓝玉回道:“是。” 卞元亨也点头同意了,心里头也是放松了不少。 暗道:泗州军果真是仁义之师! 程德瞥了卞元亨一眼,便准备转身离去。 “将军,还请留步!船家,快快靠岸。”卞元亨高喊道。 程德停了下来,转身望向卞元亨,“你还有何事?” 船家将船靠了岸,卞元亨跳到了岸边,然后朝着程德的方向躬身行礼道:“将军对我高邮百姓恩典,我卞某没齿难忘。” 程德却是神色平静,望了卞元亨一眼,“如果是说这些的话,那大可不必了。” 卞元亨迟疑了一下,然后目光亮了几分,朝着程德再次躬身行礼,“将军志在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我卞某深感佩服。只是,我准备向将军举荐一位大才,能助将军成事!” 程德脸色不变,缓缓地说道:“为何助我?你所求为何?” 卞元亨解释道:“将军先前不让卞某行此路,但将军在听了卞某谈及那些盐,是高邮贫苦百姓所急需时,将军却因此松口。在卞某看来,将军心中装着百姓,是个仁义之人,断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在卞某看来,反元大业任重道远,各处英雄豪杰中,据卞某所知,惟将军待百姓赤诚和仁义,惟将军所领泗州军与民秋毫无犯所以,卞某愿意帮助将军。” 程德听了后,沉思须臾,“你所推荐大才是何人?” 卞元亨一听,脸上大喜,连忙回道:“回禀将军,我所推荐之人,乃是我一至交好友,他名字叫施耐庵。” 施耐庵? 程德一惊,看向卞元亨有些惊疑不定,“你说你好友名字叫施耐庵?” 卞元亨点头道:“在下好友确实是施耐庵。” 程德沉默了。 他记得没错的话,这施耐庵是《水浒传》的作者,是一个文学家。 不过,也是个大才。 但程德想着,莫非这施耐庵还有其他本事? 要不然,这卞元亨为何如此盛赞他呢? 于是,程德微眯着眼看向卞元亨,“为何举荐他?” 卞元亨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回道:“欲图大事,需有谋主,我好友施耐庵,先居兴化白驹场,颇知兵,通古今,乃当世奇才。若得我好友相佐,何愁大事不成?” 程德震惊了。 这施耐庵竟然还知兵? 这是他所没想到的。 “话虽如此,但他愿意来助我吗?且此地相距高邮路兴化,可是有不少距离的。”程德叹了口气。 卞元亨却是急了。 “若肯得将军一手书,卞某愿为将军说服我好友施耐庵来投。”卞元亨拍着胸膛保证道。 程德点点头:“既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为了彰显我的诚意,我会派一支百人队伍前去,既是为了邀请施先生,也是为了护送他投我。同时,还可以护送你以及船上的盐,一举三得,不知你意下如何?” 卞元亨听了很高兴,眼睛露出感激的光芒,“将军所虑,甚是周到。善!” 程德看了眼蓝玉,说道:“蓝玉,你让百户长魏九一带着他麾下的一百人,来此地见我,速去。” 蓝玉看了眼卞元亨,便大声回道:“是。” 随即,蓝玉匆匆离去。 接着,程德望向卞元亨,“可有纸笔?” 卞元亨笑着点头,“有!” 说罢,卞元亨便转身重新回到船里拿出来纸和笔,正准备递给程德时。 程德却叫住了他,卞元亨面露不解之色。 程德笑道:“我说,你来写。” 卞元亨点了点头,握着笔和纸,然后看向程德。 程德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沉吟不久,便开口道:“吾名程德,泗州军征虏将军是也。闻听先生,乃天下奇才,心喜之,更欲使先生为某泗州军一军师,助某辅定天下,重立天下秩序。某,一介平民,有定鼎天下之志: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日月所照,皆为汉人。“ “先生不欲显达当时乎?弄文以自遣,不亦虚度岁月乎?男儿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下不世功名。而先生之智,便是先生手中所执三尺剑耳。俯瞰古今,乱世更易出豪杰,也易出定鼎天下之大才,凡定鼎天下者,皆可名留青史。立足当世,千古大才皆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先生可敢为天下人先,做今朝之风流人物也?” 程德一口气说完后,望向还在书写的卞元亨,“可全记下了?” 话音刚落,卞元亨轻吐一口气,“全记下了。” 随即,程德便从卞元亨手中接过,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再送回到了卞元亨手中。 “见到施先生后,代我向他问好,另外告诉他我会在泗洲城等他来。”程德叮嘱道。 卞元亨点头,“是,卞某定将将军的话带到。” 就在这时,魏九一带着一百人出现了。 蓝玉走在最前边。 见此,程德便当场交代了魏九一一番后,再看向魏九一说道:“刚刚所说,一定要牢记。切记,回来的路上,一定要保护好施先生。若是他有家人的话,一并接来。” 魏九一连忙躬身回道:“是,属下定不负将军所托。” 程德看向卞元亨的方向,对着魏九一说道:“既如此,那么,你待会儿就跟着卞先生一起往高邮去吧!” “是。”魏九一应道。 随后,程德在告别卞元亨后,带着蓝玉,返回了大帐中。 在大帐里,程德看着伏案上堆着的一叠文书,不禁揉了揉眉心。 良久。 便坐在伏案上,翻看着文书。 时间在悄悄流逝。 一直到了天即将黑下来时。 蓝玉走了进来,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将军,淮安城那边的绝声卫到了。” 程德放下手中的文书,脸色一正,终于来了。 “让他进来吧!”程德面色平静地说道。 “是。”蓝玉应道。 第五十一章 千载一时,不可失也 绝声卫进了大帐后,连忙朝着程德躬身行礼,同时双手托举着一封信笺。 程德接过后,连忙拆开起来看,只见上面写着: 淮安城元军四万,守将爱因班。爱因班麾下三大将,一为也鲁,一为图赤鲁,一为塔察儿。也鲁将兵两万人,图赤鲁将兵一万人,塔察儿将兵一万人。 爱因班甚是信任也鲁,与图赤鲁不和。也鲁麾下两万人,五千为骑兵,五千为火铳兵,一万为步兵,俱是精锐。图赤鲁麾下一万人,五千为弓弩手,五千为步兵。塔察儿麾下一万人,俱是步兵。 程德看完后,倒吸一口凉气。 淮安城还能拿得下吗? 虽说战场,不是盲目的杀戮,而是智慧的比拼。 但兵力差距过于悬殊,还是有些影响战胜敌方的信心的。 这事,亲自面对时,才会有深刻的体会。 程德面色有些沉重,强攻淮安城,绝对是下下策。 为今之计,只有以谋略取胜了。 深吸一口气,程德看着绝声卫一眼,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光。 “让淮安城城内的绝声卫,在淮安城城内使用离间计,离间爱因班和图赤鲁的关系,既然他们两人不和,那就加深不和的程度,最好能让他们决裂。只有先让淮安城他们先乱起来,才有我们泗州军获胜的机会。”程德看向绝声卫郑重地说道。 绝声卫盯着程德的嘴唇,点了点头。 正待绝声卫要离去时。 “等等!”程德喊道。 绝声卫转身望向程德,目光里露出恭敬之色。 程德眼中挣扎了少许,然后重新恢复坚定,“在淮安城城内,让绝声卫分裂也鲁和塔察儿、也鲁和图赤鲁的关系,尽可能多地制造分裂的机会。必要之时,混入其中一方,率先发难,破坏淮安城的当前局面。” 绝声卫点点头,躬身后便匆促离去。 程德在大帐中走来走去,面露沉思。 凭借他如今手中的六千精锐,对上淮安城四万元军,恐怕是难以取胜的。 若是分裂他们内部,让他们内部不和呢? 继而再坚持集中兵力各个歼灭的原则,以歼灭元军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不以攻城为主要目标。集中所有力量打击元军整体所依赖的重心;同时要尽可能地集中行动。 淮安城元军整体依赖的重心,便是那五千骑兵、五千火铳兵,五千弓弩兵了吧! 程德苦思冥想:该如何做到各个歼灭呢? 元军不出城,便是个死局。 冥思苦索一番后,程德毫无头绪。 看来,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再说,敌人的坚固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而绝声卫要做的事,便是此类。 如此一来,似乎只需耐心等待几日了。 接着,程德视察了一番军营后,便重返大帐内继续处理军中文书。 那边是程德大帐,这边是淮安城爱因班府邸。 “方先生,你觉得此计如何?”爱因班面无表情地问道。 方铭靠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望着手中两指头紧紧捏住的文书,沉默不语。 “必须如此做吗?”方铭面色有些痛苦,嘴唇有些发颤。 爱因班冷声道:“此法可灭反贼,为何不可?” 方铭再也坐不住了,径直站了起来,手中紧紧攥着那文书,脸庞铁青,愤怒地说道:“唯民亡拙哉,彝昧天命,故亡。允哉,显。唯敬德,毋攸违。” 爱因班冷笑道:“天命是绝对不能违背的,这种“敬天修德”的思想,也只有你们这些汉人相信了?若是我们元人相信人在做,天在看,这片土地又岂是我们元人的?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而已!平日里称你为先生,你莫不是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方铭嘴唇发抖,指着爱因班说道:“若如此行事,这是置洪泽湖两岸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大人,你可知这是在掘大元的根基?若大元将来亡了,必有大人你一份力!” “放肆!”爱因班勃然大怒,抄起眼前的一方砚台,便朝着方铭身上扔去。 霎时间,这砚台击中了方铭的额头,使其头晕目眩,瞬时间血流不止。 方铭打起精神,目光对视着爱因班,心如死灰。 爱因班见此,便稍稍平复了下心绪,“无论如何,此事必须由你来做。即便洪泽湖两岸百姓全都死了又如何?你要知道,现如今洪泽湖两岸,几乎是反贼的地盘,最好全都死光,让这些反贼统统元气大伤。你只需明白,这么做,对于我们来说是有利的,你莫不知道好歹。” 方铭的目光痛苦地看向爱因班:“大人......” “我说的话难道不管用了吗?”爱因班直接厉声打断了方铭。 方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中非常挣扎。 “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的妻儿寡母想想吧!难道说你不忍心看着那些百姓死去,就忍心看着你妻儿寡母死去了?”爱因班目光幽幽地看向方铭。 方铭不敢置信地看向爱因班,脸白如纸。 “十数年前,余尝上书朝廷,言天下或有事,宜开武举,整武备,以防不测,朝廷不从余言,以致如今天下大乱,反贼四起。今大人不听余言,恐大祸降临。此事我会照做,事后,惟愿大人放我及家小离去,自此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间之事。”方铭漠漠道。 爱因班望着方铭:“此事,我允了。” 方铭颤巍巍地转过身,手中紧握着文书,心中却是茫然一片。 方铭走出大门前,仰天长叹,泪流满面:“既明惧乎天讨兮,又幽栗乎鬼责。” 似是感慨,似是对爱因班所言。 随后,方铭离去。 望着方铭的背影,爱因班不屑地说道:“既明惧乎天讨兮,又幽栗乎鬼责,妇人之仁!左右不过是投毒而已。” 原来,爱因班为了对付程德一行人,专门想出了一个毒计。 他派人在淮安城城内,搜寻到一些患有疫病而死去的尸体。 准备趁夜乘船,经过洪泽湖,一直到临淮附近朝着洪泽湖投去。 而临淮附近的洪泽湖则是洪泽湖源头。 他还找人专门鉴定过,死去的那些尸体,在生前所患的疫病,入水则水被污染,而他暗中找了一些汉人做了实验。这些汉人喝了这种水后,也会染上这种疫病,并且都会死。 正好,这些死去的汉人尸体,可以被他作为投毒使用。 战争,就是如此,无所不用其极,一切都是为了胜利! 他想一举让反贼全都感染,因为他坚信治不了的疫病,只会让反贼步入死亡。 至于为何不出淮安城去与泗州军决战,他是这样想的:一是担心泗州军真的有十万兵马,因为以往反贼通常可以很快聚众数十万,人数不占据优势;再就是担心反贼在淮安城城外布置了诸多陷阱,怕中了埋伏;三是担心决战时,自己会出现状况,而人的命却只有一条,在他看来,守城才是明智的。 如今,他的一位幕僚献上了投毒之计,他也觉得可行。 只是,这投毒之计,必须找一个办事靠谱之人去做,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方铭此人。 早些年,他就听过此人的名声,知晓方铭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在他驻守淮安路时,便邀请方铭做了他的幕僚,有事时帮忙出谋划策。 不过,爱因班一直并未重任他,也从来没有信任过他,因为他很介意方铭的汉人身份。 所以,在方铭成为爱因班的幕僚后,方铭的家人暗中已经被他所控制。 现在,他逼着方铭去做这种事情,也知道,从今往后,他的幕僚将会少了一位。 但他并不担心,因为少了他方铭,自然会有其他的读书人来投靠做他的幕僚。 随后,爱因班派自己的亲信,去告知图赤鲁的女人一声,让她夜晚来他的府邸一趟,进行一番愉快的彻夜畅谈。 至于图赤鲁,他有所了解,最近一直待在军营没有回去。 还是跟往常一样,一点也不懂女人。 他的女人,还是得由他爱因班来安慰。 保证舒舒服服,再过几月,送给图赤鲁一个孩子。 想必图赤鲁肯定会很开心多了一个儿子吧! 想到这些,爱因班暗暗对晚上有些期待了起来。 自方铭出了爱因班府邸后,整个人显得有些浑浑噩噩。 宛若行尸走肉一般,目光呆滞。 在大街上停留许久,才迈着步伐,朝着家中走去。 方铭的家,在淮安城以东的一处巷子附近,是一处稍大的庭院。 这庭院还是爱因班曾邀请他做幕僚时,送给他安家的。 前门正对的是大街。 推开门进去后,方铭径直坐在院子中石椅上,独自发呆。 至于院中嬉戏玩耍的两个孩童,一男一女,男的三岁左右,女的五岁左右,方铭却没有看一眼。 这两个孩童,不停地呼唤着“爹”,却没有得到回应,显得很不开心。 反复叫唤几次后,这两孩童便直接放弃了,在一处角落又重新玩耍了起来。 而这时候,方铭的妻子,则是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置着一杯茶,一叠点心走了过来。 将这托盘放在石桌上后,方铭的妻子这才看向方铭。 看出了方铭的情况不对劲,方铭的妻子显得很是担心。 “夫君,你怎么了?”方铭妻子问道。 方铭听到自己妻子的问话,这才有了些反应,僵硬地扭转着头,看到自己妻子后,方铭却是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妻子痛哭流涕。 方铭的妻子不解,但看到自己夫君露出如此神态,与往日反常,由不得她不多想。 方铭的妻子王氏一边轻轻拍带着方铭的背,一边柔声道:“夫君可是遇到了难事?” 方铭听到自己妻子的话,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只是闷闷不语。 良久。 方铭看着自己的妻子王氏说道:“最近几日,收拾好行李,待过些几日,我们离开这淮安城,归隐山林,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王氏闻言一惊,“夫君,你——” “别问。”方铭低声打断道,面露痛苦。 王氏沉默了。 “这几日我会外出一趟,家里就托给你了。”方铭温柔地看向王氏。 王氏点点头,“我知道了。” 看到王氏神情很低落的样子,方铭内心更加痛苦了。 他心中暗暗想道:我这一去,必然会让洪泽湖两岸多了数十万的冤魂,此事绝不能让夫人和娘知晓。 只可惜,那些百姓了...... 悄然间,天幕迎来了无尽的黑夜。 淮安城军营。 图赤鲁大帐。 此时,图赤鲁独自一人喝着闷酒,一杯一杯地往杯里倒,心中非常不痛快。 就在此时。 他的亲兵牌子头告知他,有图赤鲁府中的下人求见。 图赤鲁摆摆手,便吩咐他让人进来。 “大人,家里出事了——”下人一见到图赤鲁便跪地痛哭道。 图赤鲁听着哭声有些烦躁,“有什么好哭的?天大的事情,都还有我顶着。说吧,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大人,这——”图赤鲁府中的下人,见图赤鲁的亲兵牌子头统领在场,却没再往下说。 图赤鲁的亲兵牌子头统领见此,便知道接下来所说,不是他所能听的,便迅速离开大帐,同时让大帐外守着的亲兵,离开大帐稍稍远些。 “夫人今日盛装打扮,到了夜间,前往爱因班大人府邸,一夜未归。”图赤鲁的下人说完后,连忙低头,头挨着地,不敢抬起。 图赤鲁闻言,勃然大怒,直接起身,来到这下人面前,揪起下人的领子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看着图赤鲁目光通红,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图赤鲁的下人吓得要死,两腿颤颤,冷汗直流,面色苍白。 “大......人,是......是真......的,几个......可怜的乞儿......告诉我的。小的也跟去......看了,夫人离开时坐的......马车,确实停在......爱因班大人......府邸外。”图赤鲁的下人结结巴巴地说道,目光充满着畏惧。 图赤鲁目光愈发通红,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爱因班——简直欺人太甚!” 仗着喝酒之后遗留的酒劲,图赤鲁转身抄起挂在大帐里木架上的长刀,然后戴好盔甲,立即点齐了一万兵马,朝着爱因班府邸杀去。 至于军营其塔察儿,与也鲁并未跟上。 他们只是感慨:这图赤鲁简直是个疯子,常常弄夜间训练,也不知道消停一下。 只可惜,也鲁和塔察儿全都想错了。 此行,图赤鲁已然丧失了仅存的理智。 此刻,图赤鲁满脑子只想杀了爱因班,好好地出口气。 这也事关男人的脸面。 爱因班一次又一次地践踏他身为男人的尊严,这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一炷香后。 图赤鲁带着一万人,冲进了爱因班府邸。 爱因班府邸驻守的下人,准备拦截时,图赤鲁没有任何废话,“放箭,放箭!” “咻咻咻!” 几声惨叫,在夜中响起。 地上多了十几具被箭射成了刺猬的尸体。 图赤鲁踩在这些尸体身上,跨过门槛,拔出长刀,愤怒地见到爱因班府邸的人就杀。 跟在图赤鲁身后的元兵,没有丝毫迟疑,也跟着杀。 他们都是图赤鲁的人,平时所拿兵饷、所吃军粮,全都是图赤鲁想方设法给他们提供的。 在他们心中,他们只听从图赤鲁的吩咐。 同时,也打上了图赤鲁的人的标签。 当他们看到图赤鲁杀了爱因班府邸的人时,他们想的是,他们的大人想要夺权,其他的没多想。 一时间,爱因班府邸血流成河。 很快地,图赤鲁杀到了爱因班歇息的房门外。 图赤鲁望了一眼身后的元军,又瞥了一眼房屋。 房屋里,爱因班早已醒了过来。 刚刚四处传来的惨叫声,让他突然惊醒。 顾不上床边正睡得死沉的图赤鲁的女人,爱因班直接抄起床旁边架子上的长刀,来到门旁。 此时,爱因班脑海中一团乱麻。 他想不明白,是谁直接杀到了他的府邸中。 而且军营那边,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难道军营那边出了事情? 是反贼闯了进来。 爱因班正要探头往外查看时。 这时候,房门外的图赤鲁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道:事已至此,他已无后路可撤。 同时,他又不想自己的女人被自己的属下发现,和爱因班睡在一起的丑事。 这样,会让他今后在他们这些属下面前抬不起头。 所以,他并不打算推门闯进去。 而是,就在这外面,用箭射死屋里那对狗男女。 于是,图赤鲁冷冷道:“放箭!” 瞬间,围在房门外四周的弓弩手,全部都将弓箭对准了房间。 夜空中,飞箭如雨。 月色下,无数寒影,朝着房门里面射去。 而在房门里面的爱因班,在听到图赤鲁的声音后,非常大吃一惊。 可是,还不待他想其他,无数的箭支射在了他的身上。 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一声。 临死前,他眼中多了愤怒、不甘、恐惧...... 却唯独没有后悔。 至于屋里正睡着的图赤鲁的女人,则是在睡梦中死去,死得很安详。 图赤鲁听到屋里传来的一点动静,又看到从屋里渗透出一道血流,便知道那个可恨的爱因班死掉了。 但图赤鲁依然不解恨,“来人,把这房子烧了!” “是,大人!” 图赤鲁的属下抱来几堆木柴,放在房子的沿边下,然后点火。 没过多长时间。 一道冲天而起的火柱,照亮了整个淮安城。 望着这道火柱,图赤鲁的亲兵问道:“将军,接下来作何打算?” 图赤鲁看向了军营那边传来的声响,便知晓自己这番动作,惊动了他们。 没有丝毫犹豫,图赤鲁开口道:“趁着他们不知详情,杀回军营,只要解决了塔察儿和也鲁,这淮安城便是我图赤鲁的了。” “将军英明!”周围亲兵纷纷说道。 图赤鲁带人迅速撤离了爱因班府邸,朝着军营方向杀去。 而在他们走后,爱因班府邸却是处于熊熊烈火中。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淮安城,也让在淮安城城外四里的程德注意到了。 此时的程德,惊疑不定地看着远处淮安城那道冲天的火光。 这淮安城莫非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程德眉头紧锁,脑海中想出了诸多可能,分析其中可能的最优解。 最后,程德目露精光,喃喃道:“千载一时,不可失也。这等机会,绝不错过。” “来人!”程德大声喊道。 “将军!”蓝玉躬身行礼道。 “让将士集合,随我一道,攻打淮安城。”程德下令。 不消多久,程德领着六千泗州军精锐,急如星火般朝着泗洲城城下赶去。 第五十二章 见敌之虚,乘而勿假 当程德一行人赶往淮安城时,淮安城城内,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淮安城军营。 图赤鲁带着麾下一万人赶至军营时,正好看到也鲁和塔察儿正在集结兵马。 看得出来,他们的脸上非常焦急。 而也鲁和塔察儿看到图赤鲁时,便各自举着火把迎了上来。 在也鲁和塔察儿各自的背后,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也鲁说道:“图赤鲁,你刚刚将你麾下的人拉去作夜间训练,可知那边的方向发生了何事?看那个方向,正是大人府邸所在的方向。” 塔察儿却没有开口,而是目光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图赤鲁一行人。 他眼尖的发现图赤鲁以及他的亲兵,身上都沾染了鲜明的血迹,空气中还能闻到他们身上传来的浓浓血腥气味。 分明杀人去了。 只是,不知道杀掉的人是谁。 那边的大火,是爱因班大人府邸的方向。 莫非是听从爱因班大人的吩咐,杀了一些刁民吗? 忽然,塔察儿注意到图赤鲁眼中闪烁着寒光,心中顿感一寒。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一时间,塔察儿的脸色有了些变化,心中却暗暗升了警惕之心,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也鲁身后。 若是情况有变,他可以拿也鲁当作肉盾。 这一切,也鲁浑然不知。 图赤鲁笑了笑,“没错,那边的确是——” 话还没说完,就在此时,位于也鲁背后的人群中,忽然射来一支冷箭,方向正是图赤鲁的方向。 图赤鲁瞳孔一缩。 就在这时,图赤鲁旁边的一位亲兵,连忙飞身一扑,挡在了图赤鲁身前。 “噗!” 箭支落在了亲兵的胸口处,亲兵张了张嘴,指着也鲁身后的方向,轰然倒在了图赤鲁脚下。 这一幕,让在场的人纷纷面色一变。 也鲁大怒,看向自己身后的方向,只看得到模糊的黑影重重,“是哪个混蛋射的箭?给老子站出来!” 图赤鲁眯着眼看向也鲁的方向,目光中寒光闪烁。 “也鲁,你想杀我?”图赤鲁冷冷道。 也鲁闻言,身体一僵,转过头望着图赤鲁,“图赤鲁,你疯了?我怎么会杀你呢?我们可是生死兄弟啊!” 图赤鲁冷笑道:“哼,这谁又知道呢?” 说着此话的同时,图赤鲁往身后退了几步,而图刺鲁的亲兵立即站成横排,面向也鲁。 也鲁面色铁青,看向了塔察儿,“塔察儿,你也知道,我根本不是这种人。再说,凭我和图赤鲁的关系,我怎么可能会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塔察儿沉默了。 此时,无论是也鲁,还是图赤鲁,他都不相信了。 就在也鲁和塔察儿面对面的时候,图赤鲁往左扭转了下头,朝着自己亲兵牌子头统领,给了他一个眼神,同时,左手做砍头的动作。 亲兵牌子头统领领略图赤鲁眼神意思后,连忙高喊道:“放箭,放箭!” 话音落,也鲁和塔察儿面色一变,朝着图赤鲁的方向齐望去。 也就在这时,图赤鲁身后的五千弓弩兵,纷纷张弓搭箭,朝着也鲁和塔察儿的方向射去。 离也鲁和塔察儿较近的一些弓弩兵,则是将弓箭对准也鲁和塔察儿射去。 望着箭如星雨般的恐怖光景,也鲁和塔察儿吓得亡魂直冒。 由于塔察儿一直保持着警惕之心,此时,他迅速反应了过来,连忙趋步移向也鲁身后,弓着身,躲藏在也鲁魁梧身材的背后。 同时,塔察儿左右手分别抓着也鲁的左右手,然后将他的身影掰正,当作盾牌使用,挡在自己正前方。 而也鲁在左右手被抓住的时候,脸色剧变。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的同僚,竟然在关键时候,向他背后插刀。 当他要使劲挣扎的时候,已经错失了机会。 凭力劲,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挣脱开。 一瞬间,也鲁突然意识到了,塔察儿平日和自己比拼力气的时候,明显藏拙了。 顿时,也鲁面露惊恐之色。 因为那些飞箭到了。 “噗噗——” “噗噗——” “噗噗.” 也鲁整个身体刹那间多出了无数窟窿。 倏忽间,也鲁便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同时,也鲁身后的元兵,原先塔察儿所在位置后面的人群,时不时地传来一声声惨叫。 塔察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拿也鲁做了盾牌,本该安全无忧的他,却还是出事了。 就在刚刚,身后射来的几只冷箭,让他当场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是谁放的冷箭? 塔察儿非常气愤,他感觉到这是一个阴谋。 无论是也鲁,还是他自己,甚至连那图赤鲁,都被算计了。 塔察儿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眼前的世界突然黑了。 也鲁与塔察儿的死亡,瞬间让他们各自的属下纷纷感到恐惧。 失去了主心骨,让他们很迷茫。 但转而他们的目光却又变得非常仇恨。 仇恨图赤鲁,仇恨图赤鲁的所有属下。 “也鲁大人和塔察儿大人,都是图赤鲁杀死的!是个男子汉的,就该杀图赤鲁给大人报仇!” 也鲁阵营中突然传来这一句,瞬间让图赤鲁脸色剧变。 什么情况? 怎么和预计的想的不一样。 而且,这黑夜中的口音,明显不是元人的。 而是汉人的。 难道说是汉人在煽动? 可这些汉人来自哪一方阵营? 短短几息间,图赤鲁忽然意识到,他们都被算计了。 是谁在算计他? 只是,图赤鲁的思绪,瞬间被震天动地的厮杀声所中断。 “杀图赤鲁!!” “杀图赤鲁!!” “杀图赤鲁!!” 也鲁阵营的人马,塔察儿阵营的人马,纷纷拿起自己的武器,朝着图赤鲁一行人杀去。 军营失控,彻底乱了。 图赤鲁见到这种场面,脸白如纸,当即迅速朝着身后退去。 慌慌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 这就是现在图赤鲁的处境。 厮杀声此起彼伏。 血染红了整个淮安城黑夜。 程德已来到了淮安城城下,正准备下令强攻之时。 突然,城门开了。 只见,从城门走出来三十人。 这一行人直奔程德的方向。 “绝声卫百户长杨琏,拜见将军!”杨琏单膝跪地,其余绝声卫皆如此。 程德一怔,“你会说话?” 杨琏回道:“回禀将军,绝声卫并没有规定只招聋哑之人。” 程德一滞,“确实如此。这城门是你开的?” “是的,将军。”杨琏应道。 “淮安城城内那个方向火光冲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程德目光看向杨琏。 杨琏开口道:“回禀将军,那是爱因班的府邸,爱因班被他的属下图赤鲁给杀了,府邸也被图赤鲁一把火烧了。” 程德愣住了,“之前绝声卫给我的情报是,这图赤鲁与爱因班不和而已。怎么现在就变成图赤鲁杀了爱因班了呢?” 杨琏解释道:“将军,图赤鲁与爱因班不和的原因是,这爱因班睡了图赤鲁的女人。属下了解到,这爱因班睡了这图赤鲁女人很多次。而图赤鲁却常待在军营不知道。图赤鲁非常宠爱他的女人,爱得太深,便无法接受背叛。于是,属下利用这一点,在图赤鲁女人到爱因班府邸时,买通几个乞儿,将此丑事告知了图赤鲁府里的管家。” “这图赤鲁府里的管家本来不相信,但暗中去了一趟爱因班府邸后,便相信了,然后去军营告诉图赤鲁去了。当然,为了保证让淮安城内乱,属下还买通了也鲁军中的三个元兵,他们都是汉人,而且他们三人还是亲兄弟。属下特意花一大笔钱,私下频频接触,然后和他们打好关系,再将他们的家里全都安顿好了,还治好了他们家里老人的病。然后——” 看着杨琏迟疑的模样,程德面色平静地说道:“然后什么?” 杨琏继续道:“然后,属下暗中控制了他们三人一家。当属下得知图赤鲁杀了爱因班后,又匆匆赶往军营时,属下便亲自去了军营一趟见他们,并以他们家人生命做威胁,叮嘱他们,让他们在暗中找机会射死也鲁、塔察儿,还有图赤鲁。因为这三人要是死了,必乱。随后,安排好这些后,属下便带人偷袭了此城门驻守城墙的元兵,打开了城门。” 程德沉默了。 良久。 “杨仲开,和你什么关系?我看你们二人面貌,倒是有几分相似。”程德微眯向杨琏。 杨琏一惊,连忙回道:“回禀将军,他是我三哥。” 程德点点头:“此次,攻打淮安城,你为首功,功劳先记着。你做的很不错!” 杨琏闻言,连忙喜道:“这些事情,并非我一人之功劳,而是全部绝声卫的功劳。” 程德笑了,“你倒是谦虚。咱们先进城吧!你知道元军军营的方向吗?” “知道。将军,属下猜测那元军正在军营互相残杀着,不如再等等元军元气大伤后,然后将军率军一举平定。而且,属下已经派两人在军营附近盯着了,若是元军损失惨重,他们肯定会来汇报这消息的。”杨琏笑道。 “言之有理,就听你的吧!”程德望着淮安城洞开的城门说道。 “将军,咱们先进城吧!那元军互相厮杀短时间不会停歇的,此外,属下正要向将军汇报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杨琏正色道。 程德瞥了杨琏一眼,“进城吧!” 话音落,程德一行人朝着淮安城洞开的城门行进。 第五十三章 整编俘虏,稳定军心 杨琏引着程德进了淮安城,而程德留下了四百人,驻守着刚夺下不久的东城门。 至于其他城门抢夺,一切待元军军营厮杀结束后,一举平定元军,再作打算。 提前抢夺,只会打草惊蛇。 淮安城城中一处幽静的庭院内。 程德被杨琏带到了此处。 “将军,此处幽静,绝不会有其他人打扰到将军。”杨琏开口道。 程德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望着头顶的夜空,“确实不错,你有心了。” 杨琏心中大喜,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开口道:“将军,有一件事,属下定要向你汇报。” “何事?”程德面色平静,视线从星空移向到杨琏身上。 杨琏顿了顿,然后开口道:“将军,属下偶然间知晓,这淮安城,竟有一伙人躲藏在暗中,想要于近日起事。” 程德心神一凛,“多少人?” “约莫三百人。”杨琏回道。 “领头的人是谁?”程德平静地看向杨琏。 杨琏直感到一阵压迫迎面袭来,低着头,开口道:“此人,原名刘四七,后自己改名为刘固。意图效仿宋武帝刘裕,建立一番伟业。” 程德沉默了,须臾,“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刘寄奴,可不是人人想效仿便能效仿的。” 杨琏接话道:“将军英明,属下亦是以为如此。不过,若是此人起事,一呼百应,必然会使淮安城城内大乱,定会为将军带来诸多麻烦。” 程德欣慰地看着杨琏:“你倒是提醒的不错。既然如此,那就派绝声卫死死地盯着他们。等平定元军后,再来处理他们。” “是,将军。”杨琏躬身应道。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看着杨琏身体未动,程德开口道。 杨琏低着头说道:“将军,爱因班虽然死了,但他的幕僚都还在,请问将军,该如何对待那些幕僚呢?” 程德看了一眼杨琏,“这些幕僚,若有作奸犯科者,定斩不饶。但若是与民秋毫无犯,没有欺凌百姓的,倒是可以饶了他们。不过——”,程德顿了顿,“暂时先将他们关押在一个房间,派绝声卫守着,等平定淮安城内乱后,我有时间再见一见他们。若是有能力有本事的,我也会将他们招到我麾下,替我办事的。这事,你现在就领着绝声卫去做吧。” “是,属下告退。”杨琏躬身退去。 程德望着杨琏的背影,暗道:此人,将来倒是可以接杨仲开的职责。 这杨琏和杨仲开两人年纪相差至少十几岁,杨琏看着都比自己还小。 没想到,却是有真本事的人。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站在庭院中,程德望着无尽夜空。 他在等绝声卫送来元军原军营的消息。 一个时辰又半个时辰后。 就在这时。 下人来报,庭院外有绝声卫求见。 程德让在不远处的蓝玉,将绝声卫带到自己跟前。 这名绝声卫,一见到程德,连忙低着头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了程德。 望着眼前绝声卫的样子,程德便知道此人便是绝声卫中的聋哑人了。 接过那份信笺,拆开观看后,程德眼神多出了兴奋之意。 信笺上的内容:元军四万人相残杀,历经一个时辰又半个时辰,目前还剩两万人,人皆有伤,时来易失,赴机在速。 终于,等到了机会,可以平地淮安城城内这些元军了。 程德立即留下五百人驻守庭院,只领着五千精兵,由绝声卫带路,朝着淮安城元军军营方向杀去。 两炷香后。 程德一行人来到了元军军营外。 望着元军军营还在互相厮杀的场景,程德目光一亮。 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些元军体力不支,身体都有些摇晃。 而这些元军在看到程德一行人来了后,竟然还没有停止厮杀。 程德见此,暗道:天助我也! 随后,程德下令道:“所有人,都随我杀!” “杀元贼!!” “杀元贼!!” 喊声震地,惊退万人争战气。 程德骑在马上,第一个冲锋在前,舞着手中长刀,向元军方向杀去。 而程德身后的泗州军纷纷跟在程德身后,一个个兴奋不已。 原本还在相互厮杀的元军,此时,各个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望着程德一行人,目露惊惧,纷纷掉头就往军营外逃跑。 至于抵抗,他们没有这个胆气。 也早已经因体力不支,而丧失了勇气。 这种难得的机会,程德并没有让它从手中溜走,而是带着泗州军,在元军身后砍杀。 元军发出的惨叫声,连绵不绝。 而这些惨叫声,让那些元军几乎彻底失去了抵抗。 反而,他们只顾拼命地往军营外跑,和死神进行赛跑。 很显然,他们都惨败了。 程德并没有将他们四面包围,而是带着泗州军只将他们往一个方向赶。 让这些元军怀抱着一份希望,就会少一分战意。 这才是程德的目的。 瓦解元军的作战士气,就彻底地瓦解,不给他们一丝反抗的机会。 连续砍杀半个时辰后,程德便下令让泗州军上下喊着:“降者不杀!” 听到降者不杀,许多元兵纷纷扔了手中武器,跪倒在地。 程德来者不拒,将这些投降的元兵,全都集中起来看押在军营一处位置。 对于投降元兵,他深深记着《史记》中的一句话:祸莫大于杀已降。 对于投降元兵的处理,他觉得需要慎重。 不然,一个不好,恐怕就会造成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到时候,恐怕他后悔都来不及了。 然后,程德派泗州军士兵快速打扫战场。 此战后经统计,元军降者一万两千人,死了将近八千人,泗州军死一百零二人,缴获兵器无数,大炮十架,火铳五千支,马匹八千匹,粮草二十万石。 这些收获,让程德开心不已。 他终于有底气,可以建立一支属于泗州军的火铳兵了。 这份战报中元军之所以会死了那么多人,他派人查探过,其实,另有原因。 许多人,都是被元军自己人相互践踏而当场惨死。 随后,程德留下三千人在军营,看守这些投降的元军,而他亲自带着两千精锐,疾速攻打南城门、北城门、西城门。 不到半个时辰。 淮安城各城门尽落入泗州军手中。 在各个城门分别安排四百人驻守后,程德领着一千人(包含攻打城门投降的人),重新返回了军营处。 他准备处理一下这些元军俘虏。 随后,他来到这些元军被看守的地方。 “见过将军!”看守的泗州军士兵,全体向着程德躬身行礼道。 这一幕,落在众位投降的元军眼中,纷纷心神一凛。 他们知道,决定他们命运的人来了。 他们纷纷望向来到此处的程德,焦灼地等待着程德对他们命运的宣判。 望着这些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元军,程德平静地看向他们:“你们既然选择了投降,说明你们都想活下来。既然想活下来,我就重新给你们一个选择。” 所有元军纷纷抬起头望向程德,目光中露出几分希冀。 “加入我泗州军,你们才能活下来。当然,你们也不要担心,我会对付你们。在你们之前,我治下也有许多元军投降,他们如今的身份却是泗州军,元军不仅仅只是元人组成,还有汉人、色目人等。如今,我泗州军也是如此,有元人、汉人、色目人等。” 说到此处,程德看着这些元军俘虏顿了下,又继续说道:“你们知道我为何要给你们说这些吗?” 众人摇头。 程德笑道:“只要你们加入了泗州军,我们就是一体,也不会对待你们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在我眼中,凡遵守我华夏礼仪者,心在华夏,皆为汉人。同理,凡入我泗州军者,心在泗州军,皆为泗州军同生共死的弟兄。” 众人纷纷思索,眼中露出喜色。 “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考虑。”程德摔了此句后便离开了。 两天后。 程德重新来到这军营处。 所有元军此次纷纷单膝跪地,“我等拜见将军!” 这两天,程德让手底下口才好的,在元军俘虏中宣传他的名声,宣传他是来拯救他们脱离苦海的,宣传他是上苍派来给他们带来好日子的人。 在两天两夜的不断宣传下,终究是起了效果。 而且,效果看起来很不错。 望着这些元军俘虏纷纷低下了他们的头颅,露出心悦诚服的模样,程德开心地笑了,“大家都起来吧!” 随后,程德开始顺利地进行整编俘虏。 他将此次带来的六千精锐,纷纷安插进这些元军俘虏重新编定的队伍中。 让每十个元兵俘虏中,必有五个是泗州军。 而且,牌子头统领暂时由泗州军士兵担任。 如此一来,可以稳定军心。 还可以让这些泗州军同化这些元军俘虏,加深他们对泗州军的归属感。 忙完此事后,程德便回了军营大帐处,处理一些淮安城的公务。 然而,他前脚刚进入大帐,后脚就有绝声卫来报:刘固在淮安城准备于今夜起事了。 第五十四章 何三五归来 程德闻言,立即点齐三千兵马。 由绝声卫带路,朝着刘固准备起事的地方杀去。 另一边。 淮安城城内以北处一处古庙。 忽然,有群鼠鱼贯而出,互衔首尾,共计二十一只。 不久之前,本地人才行罢冬祭之礼,庙中留有数对残烛。 此刻,已经入夜,烛光明灭不定。 群鼠疾行到灯烛之下,互为攀附,终于绕着灯柱而爬上,旁若无人地吃起烛蜡。 而这地方,一群人纷纷头扎红巾,聚集于此,人数约莫四百。 他们的眼睛顺着刘固的视线望去,正是那群老鼠刚刚活动的画面。 刘固望着那群老鼠,又转而面向众人,“老鼠为了吃到食物,尚且都知道要借助彼此的力量,何况我们人呢?” 顿了顿,刘固继续说道:“你们都知道这庙中供奉的是谁吗?” 众人纷纷摇头。 “这庙中所供奉的人,是宋武帝刘裕也。而我刘固,其实是宋武帝的后辈子孙,这事,我也是之前从族谱中查到的。想当年,宋武帝何其英雄也!宋武帝投军,后掌北府兵,南征北讨,最终取得了天下。今逢乱世,此男儿用命之时也,且王侯将相宁宥种乎?”刘固激动地握紧拳头看着众人说道。 众人纷纷将目光盯着刘固,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刘固领会众人眼神之意,便继续说道:“大丈夫所为,当提三尺之剑横行天下,我辈当效之!” 众人闻后,纷纷道:“我们愿意认你当我们头领!” 众人说完后,刘固让人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猪羊,以及香纸蜡烛。 然后刘固焚香朝着宋武帝神像三拜,说道:“武帝托梦给我,让我举事,我刘固愿意遵奉神谕,于今日起事。” 随后,刘固领着一群人,正要杀向淮安城时。 忽然,程德一行人到了。 程德下令将众人包围了起来。 一时间,刘固等人纷纷惊惧不已。 刘固不敢相信,他做得如此隐秘,怎么会有人知道呢? 顿时,刘固望向了身后的一群人,怒视着他们说道:“是谁将我们今晚起事泄露了?” 看着刘固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刘固身后的一群人不敢直视,纷纷低下头。 他们也都在想着:是谁泄露了此事? 程德看着刘固一眼后,漠漠道:“你叫刘固?” 刘固闻言,身体一僵,回过头看向骑在马背上的程德,面白如纸。 再瞥了几眼四周的泗州军士兵,心中惊惧不已。 左思右想,刘固便镇定了下来,“回禀大人,小的便是刘固。” 程德瞥了刘固一眼,“你们聚集在此地,是要干什么?” 刘固转着眼睛,心中为之一松,暗道:看来,这伙人并不知道他的事情。 于是,刘固回道:“大人,我们在此地,是为了进行每年的冬祭。” 程德却是哂笑道:“到了现在,还不说实话是吗?” 刘固听后,心中一惊,“大人,您这是——” 程德又看了一眼,除了刘固外的其他人。 当发现他们神色充满戒备,目光流露出敌意时。 程德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程德缓缓抬起手,而刘固却是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跪地痛哭道:“大人,小的见大人不是元军,那小的便如实照说了。我等皆是淮安城贫苦百姓,因元人欺凌逼迫,不得不为了求得一线生机,才聚集于此起事的!” 只是,刘固刚说完,程德泗州军中新近收编的元军有人出声道:“将军,此人在撒谎。这刘固我见过,之前是淮安城一个无赖,平日偷鸡摸狗,这等事情没少做。但我们往常见了,也只是打了他一顿,并没有将他打死。还望将军明鉴!” 刘固听后,心中大骇。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翻车了。 而程德却是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你刘固真是不知死活,死到临头,都在想方设法欺瞒我?跟着你刘固的这些人,看来,也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说完这句后,程德目光冷冷地看向刘固一行人,挥了挥手道:“全杀了!” 刘固充满了绝望,但眼看求活无望,便狰狞着面孔,指着程德说道:“我是宋武帝的后辈子孙,是奉了他神谕行事的,难道你不怕被宋武帝惩罚吗?” 程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固,“疯言疯语,若是宋武帝在世,他见了你这后辈,估计都要从地底下爬出来抽死你。何况,你也并不是什么宋武帝在世。动手!” “杀!”泗州军全体上下闻言,纷纷亮着长刀,朝着这些人群砍去。 一炷香时间后。 望着满地的尸体,堆积如山。 程德面不改色,瞥了宋武帝刘裕的神像一眼后,淡淡道:“回营吧!” 随后,程德一行人便返回了军营。 回到军营大帐后,程德便直接歇息了。 一抹月光,照在坚固的淮安城轮廓上,似是在天边,又似是在眼前。 何三五狼狈地朝着淮安城方向走去。 此时,何三五身上衣服残破得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而且,他的身上发出一股浓浓的馊味。 而他右臂上的伤口,此时已经发出了一股腐臭味。 头晕眼花,身体摇晃不断,但他凭着一口气坚持着。 这几日,他经历了世间诸多磨难。 从攻打清江中箭落入水中后,他想拼命地往上游到岸边,结果因为洪泽湖湖水过于寒冷,直接挣扎了几下,他便晕了过去。 在晕了后,他的身体便浮在洪泽湖湖面上。 也就在那天夜晚,恰好被一只在洪泽湖经过的渔船上的渔民相救。 只是,这渔民救他也没有好意。 这渔民只是把何三五当做了肉食。 当何三五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绑在船上,浑身动弹不得。 而当时,那个将他从洪泽湖上救起来的渔民,正在磨刀。 时不时地将目光放在何三五身上,那目光发着幽深的绿光,让何三五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场生死危机。 可是,那渔民绑在他身上绳索异常牢固,他挣脱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位渔民在磨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位渔民拿着磨好的刀,正朝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时,忽然间洪泽湖湖上出现了一伙水贼。 而水贼一箭射死了渔民,那渔民死在了他眼前,他死去的时候,脸正好对着他。 当水贼踏入船中,发现船上并无什么财物时,便将怨气撒在了何三五身上。 经历一顿毒打后,何三五伤上加伤。 之后,他便被带到了水贼的老巢。 不过,他暗中记住了水贼老巢的路线,静待时机寻找机会逃出。 好在,他终于经历一番艰难,逃出了水贼老巢。 在路上,他碰到了一位算命的人,让他朝着淮安城方向直走,必有生机。 他当时只顾逃出水贼老巢,失去了方向,便听信了那算命的话,朝着淮安城走来。 走到淮安城城下后,何三五体力不支,终究还是倒下了。 倒下前,他眼中世界一片黑暗。 第五十五章 元朝欲招安 翌日,清晓。 程德醒后,便视察了一遍军营。 等视察完军营后,程德准备返回大帐时,忽看着杨琏行步如风,来到了自己跟前。 “属下见过将军!”杨琏低着头,躬身行礼。 程德望了杨琏一眼,“是为爱因班的那些幕僚来的吗?” 杨琏一怔,抬起头,“不是为此事,是另有他事。” 程德倏忽一愕,“哦......什么事?” 杨琏急忙回道:“回禀将军,何大都统有消息了。” 程德闻言,目光充满了欣喜,“何三五还活着?” 杨琏:“何大都统尚还活着。” “好啊,活着就好,他人在哪?”程德目光定定地看着杨琏。 “何大都统,是昨晚从泗洲城来的绝声卫弟兄发现的。当时,何大都统倒在淮安城城下,多亏了绝声卫的弟兄仔细检查,这才没错过。属下昨夜请了淮安城城内有名的名医,暂且稳住了何大都统的伤情。”杨琏答道。 程德拍了拍杨琏的肩膀,笑道:“此事,做得不错。” 杨琏连忙回道:“这是属下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带我去一趟吧!我要见一见何三五,要不然,我总觉得不放心。”程德笑看着杨琏。 “是。”杨琏躬身回道。 随即,程德带了一百人,便由杨琏引着在前,朝着何三五歇息的庭院而去。 两炷香后。 程德来到了一座僻静又清幽的院子。 院子外驻守着两列绝声卫,左右站立,每列十人。 这些绝声卫看到程德与杨琏一行人后,迅速躬身行礼。 程德摆摆手,“不必多礼。” 又转头看向身后的一百人,“你们也在外面守着,不要让其他人进来,免得打扰到何三五的休息。” “是。”众人齐道。 杨琏走在最前面,作邀请的姿势,领着程德来到了庭院深处的一间房。 这间房里,陈设简朴,极具生气。 望着床上正紧闭双眼的何三五,程德沉默了。 何三五右臂上,缠着一层层白色干净的麻布,只是如今的麻布,上面浸透着赤红的鲜血。 看着尤为恐怖惊人。 再端详着何三五的面庞,发现他比之以往瘦削了不少。 站在屋里呆了约莫一炷香后,程德瞥了一眼何三五,便离开了这间房。 而一直站在程德背后的杨琏,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发现,沉默时的将军,很可怕。 现在,终于可以离开这间房了,不用再继续扛着将军身上散发的威势了。 等程德先走出房门后,杨琏轻轻地关好门,继续跟在程德的后面。 此时,程德走到了庭院一处亭子内,背着双手,望着前方一棵葱绿的柳树。 “有些账,是时候该算一算了。”程德叹息一声。 杨琏低着头,沉默地目视地面。 “你亲自走一趟,到清河去,告诉冯国用,让他领着麾下人马攻打清江。”程德转过头看着杨琏说道。 杨琏抬起头,看着程德,“将军,可还有其他吩咐?” 程德沉思须臾,“怎么打清江,由冯国用自己定。但打下清江后,务必把周七三活捉,然后让他派人将周七三先送到淮安城来。周七三怎么处理,到时候,就交给何三五处置吧。不过,周七三的人头送往泗洲城,挂在泗洲城城墙上,让来往泗洲城的人都知道背叛泗州军的下场。”,程德顿了顿,“绝声卫也不能歇着,在我泗州军治下,务必将周七三背叛被处死的事情传出去,同时,把周七三如何忘恩负义的,都仔细描述一下,这个就不用我告诉你怎么做了吧?” 杨琏点点头,郑重地说道:“那属下这就去清江见冯偏将,至于周七三此人,属下定会亲自将他抓来带到淮安城的。” 程德将视线重移到眼前的柳树,“万事小心。” “是。”杨琏躬身退去。 程德此刻在想着一些事情,有军事、政治、民生、科举等方面。 程德带着思绪,走出了这座庭院。 到了门口,程德指向其中三名名绝声卫,“你门三个跟我来!” 这三名绝声卫盯着程德的嘴唇后,便默默地跟在程德身后。 而程德留下五十人,在这处庭院看守,便带着五十人与三名绝声卫返回了军营。 回到军营后,程德让绝声卫都进入了大帐里。 大帐外,蓝玉在驻守着。 此时,大帐里,程德拿着毛笔奋力书写着。 而三名绝声卫则是站在程德面前三步远的位置,低着头,目视地面。 场中一片寂静。 只有时不时地发出“唰唰”的声音响起。 一阵子过后,程德连续写好了四封信。 程德放下毛笔,望着绝声卫的方向,“我这里有四封信,需要你们八百里加急送往目的地。” 三名绝声卫抬着头,点点头。 “首先,送往濠州方向的,有两封信,一封交给李善长,一封交给吕不用。这信,便由你来送吧!”程德指向了一名绝声卫说道。 被点到的绝声卫连忙躬身行礼,疾步向前,从程德手中接过,躬身后退了几步。 “现在,你就出发前往濠州吧!”程德说道。 看到接过信后,便点头迅速离去的绝声卫,程德重新将目光看向另外两位。 “再者,我这有一封信,必须交给常遇春,常遇春现在在哪,想必绝声卫应该知道。到了滁州地界,联系滁州附近的绝声卫,便可以将信送到常遇春手中。”程德望向场中的两位绝声卫。 其中一位绝声卫自告奋勇,站了出来,然后快速接过离去。 “最后,这一封信,送往泗洲城,交由李三七。”程德叮嘱道。 绝声卫点点头,接过信后,然后躬身离去。 “蓝玉!”程德喊道。 “将军!”蓝玉行了一礼。 “你带着两百人,在淮安城城内街上巡视,若有作女干犯科者,直接捉拿关入大牢。记住,不可扰民。此外,告诉淮安城民众,免除淮安城三年赋税。”程德吩咐道。 “是。”蓝玉两眼放光,激动不已。 看着蓝玉就要离去,程德及时喊住了他,“等等!” 蓝玉身体一僵,“将军——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看着蓝玉委屈巴巴的模样,程德顿时无语。 “不要放过淮安城每一个角落,都去巡视一遍。”程德正色道。 “是,将军,属下保证完成。”蓝玉说完后,快速躬身行礼,便一溜烟地跑出大帐外。 程德:“......” 撇开芜杂的思绪后,程德摊开元朝疆域图,当看到自己泗州军如今的地盘后,在感到欣喜的同时,却忽然一惊。 以前,元朝或许没把自己当回事。 但如今,泗州军的地盘变多了,恐怕元朝是不可能放任自己继续成长的。 之前,元朝的目光都放在刘福通和徐寿辉身上。 现如今,恐怕要加上自己了。 重新审视一遍自己治下的地盘后,程德发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那就是元军若是走金湖城,派出大量的元军,将从泗洲城到洪泽城之间截断,那么,自己治下东西便不能兼顾了。 有点类似于刘福通的势力,将元朝南北截断,南边的粮食运不到北边,北边的大军来不到南边。 思虑许久,程德觉得这金湖城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治下以西方向缺粮食,可从治下以东运送鱼虾充当粮食食用。 同理,治下以西方向缺盐,那么也可从治下以东运盐。 所以,金湖城至关重要。 只有把金湖城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保证东粮西运、东盐西调的路线行得通。 而且,拿下金湖城后,程德决定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发展一下各方面的实力。 比如,发展泗州军的火铳兵、炮兵等,还有一些政治、思想、饮食方面等。 眼下的地盘,也需要他花一些时间去消化。 “来人!”程德喊道。 “将军!”一位士兵行礼道。 “你速速前往洪泽城,让邓友德来淮安城一趟。”程德皱着眉头命令道。 “属下遵令!” 大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程德静下心来,拿着一份份公文看着。 这些公文大部分是关于新投降的元军俘虏的一些记录。 小部分是淮安城城内堆积的一些未处理的案子。 视线落到未处理的案子那些公文上,程德想着,是时候去见一见那些爱因班的幕僚了。 另一边。 元朝朝廷因为淮安路落入了泗州军手中,而上下震惊。 此时,元朝皇帝妥懽贴睦尔,召中书省右丞相脱脱进宫。 当脱脱刚进宫,见到元朝皇帝时,还未等脱脱行礼,便听到了一句,“丞相不是说红巾军马上就可以平定,天下不久就会太平无事的吗?现在北边有刘福通,南边有徐寿辉,现在倒好,南边又多了个程德。丞相,你告诉我,你真的有在用心平乱吗?” 脱脱望着元朝皇帝勃然大怒的样子,直接拜伏于地,汗流浃背,一时间惴惴不敢言说。 元朝皇帝妥懽贴睦尔,看着脱脱畏惧地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不禁面色放缓了许多,“丞相,朕不是有意斥责你,只是,这反贼何以越剿越多,朕不明白!” 脱脱闻言,抬起头,看着元朝皇帝,说道:“臣以为红巾军各自为营,乃乌合之众,徐寿辉、刘福通,皆不足惧。而泗州军程德,未曾听闻与红巾军有所来往,臣想,或许可以招安泗州军程德,然后让他帮忙打刘福通,而我们大元出动三十万大军,一举剿灭刘福通反贼。之后,再合我大元南北精锐,荡平徐寿辉,天下可平定,陛下将永无忧。” 元朝皇帝听后,神色转喜,“既然如此,那快快派人招安那泗州程德,具体如何招安,给予什么职位,就由丞相决定吧。” 忽然,元朝皇帝顿了顿,“只是——若那程德不愿接受招安,那丞相以何策待之?” 脱脱面色平静地看向元朝皇帝,“陛下,臣以为人有所好,以好诱之无不取!” 元朝皇帝听后,目光一亮,面色大喜,“善!丞相言之有理,既如此,就交由丞相来办吧!” “臣遵旨。”脱脱躬身行礼。 而后,脱脱便离开了宫中。 第五十六章 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至正十二年一月七日。 午时。 脱脱离开宫中,回到中书省后,急忙召集乌古孙良祯、龚伯璲、汝中伯、伯帖木儿等人议事。 待人齐后。 脱脱环顾在场众人一眼,开口道:“陛下刚刚召我入宫,是为了泗州军程德一事忧心如焚。我向陛下献计——招安那程德,陛下全权让我负责招安程德。诸位都说一说,招安程德,该给予什么官职较为合适?还有,派谁去招安,大家都议一议。” 伯帖木儿闻言,怒不可遏,“区区反贼,何须招安?我自领一军,必让那程德授首。” 脱脱沉默了。 古孙良祯、龚伯璲、汝中伯纷纷沉默不说话。 伯帖木儿看到众人没有回应自己,面色铁青,“哼!” 随即,伯帖木儿冷着脸,不再说话。 龚伯璲这时候出声道:“丞相,可知道那程德喜欢什么?美人,珠宝,还是权利?” 脱脱回道:“尚不知,不过,我已派人混入了那程德的地盘,再过些日子,或许就有消息了。” 龚伯璲点点头,“既如此,我倒是可以向丞相举荐一人,前去招安那程德。” 脱脱眼睛顿时一亮,“何人?” 龚伯璲答道:“韩伯高。” 脱脱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可是之前陛下以中书参议傅岩起为吏部尚书,向陛下进言‘吏部掌天下铨衡,岩起从吏入官,乌足尽知天下贤才。况尚书秩三品,岩起累官四品耳,于法亦不得’的那个人?” “正是此人。”龚伯璲回道。 脱脱沉吟思索片刻,“也罢,就选定此人前去招安程德。之前也有人和我说韩镛擅长治理郡县,而在朝廷执政并非他的长处,这次完成招安程德一事后,就外放为甘肃行省参知政事吧!” 龚伯璲一怔,望着脱脱,沉默了。 他想不明白,和丞相说这话的人,是谁呢? 竟然如此被丞相所信任? 商议好招安的人后,脱脱心中为之一松,“眼下,我们静待几日,等探查到这程德喜好后,我们再投其所好,让其为为我大元驱使。”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脱脱见此,便说道:“招安程德,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平定刘福通、徐寿辉后,再清算程德,才是最终意图。我希望大家都明白这点。好了,我们继续商议招安的事情吧!” 众人闻言,点点头。 伯帖木儿脸色缓和了许多。 淮安城。 大牢。 程德在绝声卫的带领下,来到了这里。 事前,他并不知晓杨琏如何安排爱因班的那些幕僚的。 没想到的是,却是将他们安排在这里。 而且,还有他们的家人全都关在了这里。 随后,程德让人将爱因班的那些幕僚,全都带到了自己跟前。 一眼望去,总计九人。 每个人此时,纷纷看向程德,心中惴惴不安。 程德还没说什么,一旁的亲兵看着这些人说道:“这位是征虏将军,如今淮安城便是将军治下。” 程德惊讶地看向了说话的亲兵,暗暗将他的样貌记在了心中。 “拜见将军!”七人纷纷跪拜道。 程德看着眼前七人,看向了一旁的绝声卫,“这些人,可有助纣为虐、作奸犯科之人?” 绝声卫摇了摇头。 程德见此,便将目光移向这些爱因班以前的幕僚。 “你们以前,都是为爱因班做事的,你们说我该如何待你们呢?”程德面色平静地看向这些跪在自己面前的幕僚说道。 “将军明鉴,我等为爱因班所迫,不得不出任他的幕僚,还望将军明察!”众人纷纷磕头道。 此时,他们脑海中想的都是,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的家人挣一条活路。 自己死了可以无所谓,可是妻儿老小若是因自己死掉了,那真是无言愧对列祖列宗了。 程德沉默了。 场中也随之陷入寂静之中。 跪地的七人,纷纷汗流浃背,心中恐惧不已。 “你们起来说话吧!”程德淡淡地说道。 众人闻言,如蒙大赦。 当这些人站起来后,程德淡淡地说道:“以忠得进,以信守位。何解?” 众人闻言一怔,其中一人出声道:“此句出处于《史记·李斯列传》——‘不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絜行修善,自使至此,以忠得进,以信守位。’意为用忠诚来求得晋升,用信义来保持现有的职位。” 程德脸上保持着平静,将视线移向其他人,“你们呢?” 其余几人纷纷沉默了。 “眼下,我可以给你们一次机会,令我满意者,我不仅会过往不究,还会量才而用,以相应官职相待。”程德目光飘向了这些人,脸色喜怒不明。 方铭闻言目光一亮,他暗暗看了其他人也与他一般激动的模样,心中就猛地一沉。 这个令人满意者,就值得深究。 方铭,无疑是深究此句的第一人。 随后,程德便继续开口道:“至于什么机会?我会问一个问题,令我满意者,我会当场授予职位,而且,还可以领走你的家人。” 众人闻言,皆看向程德。 方铭也不例外。 “看你们的样子,是同意了。既然如此,那我开始询问了。”程德目光微眯向众人。 众人屏息凝听,全神贯注地看向程德。 “来人,给他们准备纸墨笔砚。”程德下令道。 没过多久。 众人面前都有一块伏案,伏案上放着纸墨笔砚,每个人都相距三尺远,分三排。 “自秦灭六国,废分封而立郡县,到宋灭,往事越千年,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何以建立万世王朝?”程德语调铿锵,犹如重锤砸在众人心中。 众人纷纷脸色剧变,一时间,竟呆在了当场。 方铭看着程德,目露精光,随后撇开杂绪,开始思索了起来,并已经开始动起笔来了。 其他人看到方铭的动作,纷纷一惊,不由地感到有些心慌,纷纷拿起毛笔,学着方铭的样子,动起笔来。 这一幕,落入程德的眼中,使得程德将目光看向了方铭。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方铭身后,目光盯着方铭的回答: 人皆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以某之见,其实不然 秦、汉、唐、宋皆亡,皆有共性。 以某之见,总括历朝如下: 时值天下太平时,各朝皆如此:开国,分封,赦天下,置清官,老将廉而有为,惜养民力; 方天下动乱时,概因后辈集权、加赋,为官浊贪、官吏贪腐无能,靡费民力; 天下倾覆只因:地皆归于贵胄,民力输税而尽,则天下暴动。 少明主,多昏君。 贤臣少,贪官多。 人之欲,无穷也,王侯贵胄于此尤甚。 前朝暴敛代代叹惋,而亦以其昏贪为后世所叹惋,洽如那**之转,不能脱此怪圈也。 前朝不暇自哀而后朝哀之,后朝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朝复哀后朝也。 程德看了后,心中大喜,暗道:捡到大才了。 随后,程德默不作声地走到最前方,目光平视众人。 弹指一挥间。 众人都答好后,纷纷放下纸笔。 程德走上前,一一阅览。 第五十七章 淮安城半日游 半个时辰后。 程德将这些答卷,全都完整看完。 看到众人都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程德望向众人,“你们的答卷,我刚刚看了——” 众人眼巴巴地等待着程德的下文。 程德顿了下,接着说道:“你们都可以接自己的家人回去了。” 众人大喜,纷纷跪地感谢道:“多谢将军!” 这一次,众人心里头涌现出感激。 程德摆摆手道:“这里面的答卷,我发现一个最优等者。” 众人抬起头看向程德,目光中露出了期待。 程德指着方铭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将军,学生方铭。”方铭回道。 “方铭,我有意让你担任淮安城主簿一职,你可愿意接受?”程德望向方铭道。 方铭闻言,内心大喜,连忙躬身行礼道:“学生愿意。” 程德点点头:“很好,明日你便去泗州军军营报到。” “是。”方铭应道。 随后,程德又将目光看向其他人,“至于你们,我有意让你们担任书佐一职,挂在泗州宣传部之下。暂时,你们先跟着我在军营里面处理一些琐事。等合适的机会,我会带你们到泗洲城,让你们见一见你们宣传部上司。” 话音刚落。 “学生李伟,谢过将军!” “学生韩常,谢过将军!” “学生魏信,谢过将军!” “学生周远宏,谢过将军!” “学生赵子礼,谢过将军!” “学生田章,谢过将军!” 程德望了在场众人一眼,“你们各自带着家人回去吧,安顿好家人,歇息一天,明日都到军营处报道。” “是。”众人齐声回道。 程德刚准备离去。 “将军,且慢,学生有一事相告。”方铭高声喊道。 程德不解地看向方铭,“何事?” “爱因班之前让学生,携带城中因疫病而死的尸体,在临淮附近的洪泽湖源头投放,企图以此让泗州军全军中毒而死。据学生所知,此种疫病无药可医。”方铭坦荡地说道。 程德沉默了。 俄而,程德盯着方铭看,“你若是不说,我也不知。为何将此事告知于我?” 方铭毫不犹豫地答道:“因为我现在是泗州军淮安城的主簿。” 程德转过头,平静地说道:“你能说出来,说明你没有按照爱因班所说的去做。或许其中有绝声卫抓了你,导致你没有机会去做。但这些都不重要了,至于,那些因疫病而死的尸体,就交给你处理了。” “是。”方铭正色道。 程德从大牢离开后,径直来到淮安城大街上。 在他身后,紧跟着一百人,有绝声卫、有亲兵。 只是,此时的他们身穿便服。 甚至,在后面的后面,还有锦衣卫相跟随。 张五四已经卸下了锦衣卫千户。 淮安城设立一处锦衣卫千户所后,张五四与淮安城锦衣卫千户魏二牛交接完相关工作后,便忙着在淮安城城内选拔招揽幽魂卫。 之后,张五四便没有再露过面。 不过,程德给了张五四一年的时间,让他将幽魂卫的人选扩增到一千。 而如今幽魂卫总人数,也就十一人。 是以,张五四为更多地招到符合幽魂卫的人选,不得不在淮安城暗中招揽挑选。 但幽魂卫进入的条件太过于严苛,很少有人能达标。 若是,在淮安城并不能招揽到更多的人,他还要往淮安城附近的地方去招揽。 此刻,锦衣卫一行人由魏二牛领头。 共有五十名锦衣卫。 至于,其他锦衣卫,则是在忙着发展淮安城锦衣卫的人员。 目标,是从现在的数百人,发展到一千人。 魏二牛一行人紧紧跟在程德身后,只是,他们全都身着便装,融于街上人群中。 可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程德身上。 街上繁华,商品琳琅满目,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阵吆喝声。 程德的内心,也渐渐地放松了不少。 几匹骆驼肩峰上堆满货物箱子,从他身边缓缓走过。 这一幕,让程德怔住了。 在这里竟然看到了骆驼! 驼峰上骑着一位非常美丽的外族女人,骆驼傲慢而又沉着地走向远方。 望着那名外族女人,程德有些惊疑不定。 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白人? 白皮肤,蓝色眼珠,金发,似乎极为符合白人的特征。 一瞬间,程德有些激动了。 他想着,高产粮食作物粮种,或许有了来源。 于是,他朝着身后招招手。 “将军!”程德的亲兵正要行礼,被程德眼神止住了。 “你跟上那个女人,去查一下她什么来历!还有,她来这里的目的。” 程德的亲兵一怔,便连忙回道:“是。” 难道将军看上了那个丑女人了? 程德的亲兵非常疑惑,但还是急忙跟了上去。 淮安城很热闹,人山人海。 随处可见衣着华丽的人物。 当程德走到一家客栈门前时。 一位商贾模样的人笑着朝程德道:“客官可要住店?本店价廉物美,还提供食宿。” 程德回道:“我只是路过而已,不住店。” 商贾模样的人听后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笑道:“那小的就不打扰阁下雅兴了。” 随即,便又忙着招揽其他人去了。 程德见此,继续在淮安城城里溜达。 当程德来到一处古色古香的庭院前,却是愣住了。 庭院前,站着一排花枝招展的美丽女子,她们脸上带笑,目光饱含着几分媚态。 抬头朝着庭院的牌匾望去,上面写道:藏花阁。 程德见此,若有所思。 这藏花阁正经吗? 就在程德沉思须臾间。 一个女子忽然出现在程德身前,吓了程德一大跳,连连后退几步。 “客人,要进去玩玩吗?”女子露出甜美的笑容,翘着兰花指,舞着丝巾。 程德板着脸,连连拒绝:“不用了,我只是无意中路过而已。” 谁知,女子听后“噗噗”一笑,“每个新来的客人都是这么说的。” 程德:“……” 似乎看出了程德的窘态,女子继续道:“一回生,二回熟,客人要不要进来试一下呢?” 面对女子的诱惑,程德的脸色恢复了平静,“不必了。” 说完后,程德便加快脚步离开了此地。 女子看着程德离去的背影,暗道:这人,莫不是家里有老虎? 淮安城有这种地方存在,程德并不想取缔掉。 那样,只会让淮安城变得不稳定。 毕竟,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娶上老婆。 无论古今,皆是如此。 在如此乱世,买醉买笑,不过你情我愿而已。 不过,他也不希望有逼良为娼的事情发生。 想到此处,程德便让绝声卫暗中查查藏花阁,是否有这种事情发生。 程德此时,站在了一处高楼上,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影。 同时,也在等待着绝声卫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 负责打探消息的绝声卫回来了。 当绝声卫摇头时,程德了然于心。 既没有不法之事,那就好多了,该怎样还怎样,不插手此事。 在返回军营的途中,程德意识到这个时代的娱乐项目,还是过少了。 而且,随着地盘的不断扩大,他不敢保证,将来的女人只有马秀英和罗燕。 或许,还会有其他人。 可是,女人多了,也就会有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勾心斗角。 给她们找些事情做,让她们发泄一下精力。 譬如,麻将,还有斗地主,倒是可以弄出来。 给她们找些事情做,这样,她们也就不会想有的没的了。 想到这些,程德暗暗记住了这点。 等以后女人多的时候,再实行这点。 至于当前,有马秀英和罗燕两个女人,他已经很知足了。 回到军营时,落日西沉。 程德没想到,竟然游玩了半日淮安城。 令程德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大帐外来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第五十八章 初谈科举,未来孤臣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马秀英与罗茂闻言,迅速转身,躬身行礼道:“见过将军!” 程德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你们还没告诉我,为何来此处呢?” 罗茂正准备开口时,马秀英指着大帐说道:“将军,我们进去说吧!” 程德一怔,环顾左右,便点点头:“也好。” 于是,马秀英、罗茂、程德三人进入大帐里。 待程德坐下后,罗茂这才开口道:“将军,学生来此处,是吕主簿和李主簿共同的意思。” 程德正颜问道:“什么事情?” 罗茂望向程德,提高了声调:“唐太宗有言:‘民为水,君为舟。’,水性虽柔,久之穿石,疏之则可,堵则无益。” 程德面色骤然冷了下来,“你这番话是何意?是李善长和吕不用让你说的?” 罗茂连忙摇头道:“这话是学生的意思。” 程德盯着罗茂看了半晌,“你想要说什么,就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是。”罗茂躬身回道。 “至元间,伯颜废科举,使士子不能申其志;严马禁,使耕者不能尽其力。民怀怨望,以至盗贼四起,地动河决。以将军今日之身份,当以古鉴今——革旧弊,复科举,驰马禁,免田赋,使士不负所学,民各安其所,则泗州治下太平。”罗茂慷慨激昂地说道。 程德思索沉吟片刻,望着罗茂,罗茂也望着程德。 “这些是李善长和吕不用的意思?”程德微眯着眼看向罗茂。 “是。当然,学生也是这个想法,是以学生先前才有太宗之言一说。”罗茂从容回道。 “好你个罗茂,你这是拿唐太宗专门来给我添堵的吗?姑且不说你们的建言如何。我要是不同意,就不是一个知人善用的人,我要是同意了,你们以唐太宗的身份抬举了我,而且又让你们称了心如了意。这是把我架在火架上烤啊!若是以后你们都效仿这样做,干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们决定好了?”程德目光平静地看向罗茂。 罗茂闻言面色一变,低着头躬身道:“将军恕罪,学生不敢僭越,还请将军明鉴。” 程德望了一眼罗茂,“今后若是想要献言献策,就直接明说,不要弄这一套,听明白了吗?” “是,学生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次。”罗茂正色道。 程德轻笑一声,“好。既然如此,咱们就来好好谈谈,驰马禁这个我准许了,免田赋不是一直在做吗?为何重提?” 罗茂接言道:“将军,这免田赋,依照李主簿和吕主簿的意思,是要面向所有人,而不只是贫苦百姓。将军治下之百姓,皆受到将军的恩惠,如此一来,则民心可用。” 程德没有犹豫:“既如此,那一并免了吧!还有,李主簿和吕主簿可有说免几年?” “回禀将军,李主簿和吕主簿都认为免三年最好。三年后,凡将军治下百姓,人人有存粮,若那时开始收税,则百姓在交税之后,依然可以很好地生活下去。在此之前,百姓对将军必定感恩戴德。”罗茂回道。 程德点点头:“这事,就由李主簿和吕主簿商量着处理吧。” 罗茂闻言后,目光看向程德,他知道接下来将军所说才是重中之重。 看到罗茂的目光,程德又看了一旁默不作声的马秀英,这才说道:“至于重开科举一事,我自有思量。此事不必再议,目前还不是时候。不过,你们倒是可以下去商量一下。如果——” 程德顿了顿,“如果重开科举的话,我以为泗州科举可分为儒科、理科、武科三种。” 罗茂目光充满了震惊,紧接着,疑惑丛生。 于是,罗茂迟疑着:“将军,不知这儒科、理科、武科是?” 程德淡然一笑,看着罗茂说道:“咱们就来谈谈儒科吧!儒科还是考察四书五经,但是只通过儒科考试的士人,不能再做武职一类的官,也不能做科学院或者今后将成立的工部等相关职位。” 罗茂闻言有些瞠目结舌,愣愣地道:“那通过儒科的士人能做什么官?” 程德沉默了,须臾,才磨蹭着:“可以修史,或者在泗州学院任职,当一名先生,还或者——说的有些远了,总而言之,革利弊就要彻底,毕竟古往今来,多少士人空谈误国,数不胜数。” 罗茂沉默了。 他已经初步了解到程德对科举的想法了。 少顷。 “将军,学生想问——那通过儒科的士人,想要从事其他类的官职,可有其他方法呢?”罗茂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程德笑了笑,“当然有了。” 罗茂闻言目光一亮,“敢问将军,是何方法?” 程德笑道:“譬如,想要做工部的官,那么就要通过理科的考试。若是想要做武官,就必须要通过武科的考试。” 罗茂愣住了。 随即,罗茂看向程德问道:“将军,若是士人,既通过儒科,又通过理科,是不是意味着——” 程德直接接话:“没错,是你所想的那样。若是一个士人通过了儒科、理科、武科,则该士人将前途无量。” 罗茂闻言,心里一松。 但心中还存在些疑问。 比如,理科考什么? 还有,武科又考什么? 甚至,他还想确认下儒科,真的只是考察四书五经吗? 当罗茂抬起头看向程德时,发现程德好像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想法,便就此作罢。 将军心思,深不可测。 罗茂心中叹息一声。 这次,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完成李主簿和吕主簿所托。 似乎是完成了。 但似乎又没完成。 恐怕李主簿和吕主簿会是失望居多。 就在罗茂沉思时,程德的视线移到了罗茂身上,“关于泗州科举,分儒科、理科、文科一事,你且烂在心中,不可对他人言说。也包括李主簿和吕主簿,听明白了吗?” 罗茂一惊,对向程德平静的目光,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喉咙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开口道:“是,将军,学生必定守口如瓶。” 看着罗茂同意后,程德便继续说道:“之所以让你保守秘密,原因是如今还不是谈泗州科举的时候,等他日我拿下金陵后,这泗州科举一事,我会重提的。当然,若是由你提出就更好了。” 罗茂看着程德幽深的目光,便身体一僵,缓缓点头道:“学生——知道了。” 这一句,似乎用尽了罗茂全身的力气。 同时,罗茂心中则是苦笑道:将军此意,是逼我做孤臣啊! 他想象得到,真到了那一天,由他提出泗州科举一事时,必然会面对天下士人的口诛笔伐。 到时候,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也就只有眼前的将军了。 可是,真到那时候,将军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保住自己吗? 罗茂对此没有一点信心。 撇开这些思绪后,罗茂正色道:“将军,李主簿和吕主簿那边,关于重开科举一事,学生得给他们一个交代。您看——” 程德轻笑一声,“泗州科举,暂且延后,你就这么回复他们就行了。有什么问题,让他们亲自来淮安城见我。” 罗茂苦笑道:“是,学生记住了。” 而罗茂心中则是腹诽道:将军这么说,李主簿和吕主簿,恐怕也不敢亲自来说了。 程德看向马秀英,马秀英感受到了程德的目光,连忙坚定地说道:“将军,我也会守口如瓶的。” 程德点点头,又看向罗茂,“治蝗灾一事,吕主簿和李主簿完成得如何了?” 罗茂毫不犹豫地回道:“回禀将军,濠州、定远、泗州、盱眙,皆已安排妥当,再过两日,必能完成将军所托。” “很好。不过,洪泽、淮安、清河,包括不久后将拿下的清江,你告诉李主簿和吕主簿,让他们忙完后,再多费费心。眼下,在蝗灾爆发前,能挽救多少土地,便挽救多少吧!虽然我治下淮东比淮西要更加繁荣,但若是蝗灾爆发,对百姓来说,也不是那么好受的。”程德叮嘱道。 罗茂郑重地说道:“是,学生必定将此话带到。” “你暂且在淮安城歇息一晚,明日再返回濠州吧!我会安排人护你回濠州的。”程德盯着罗茂说道。 “是,学生愿听从将军的安排。”罗茂应道。 “来人!”程德喊道。 “将军。”程德的一位亲兵百户长应道。 “你将军师带到我之前住的院子去歇息,明日你和你麾下的人,就护送军师前往濠州城一趟。而后,你再领着麾下的人返回淮安城。”程德命令道。 “是,将军,属下必定安全护送军师前往濠州城!”亲兵百户长拍着胸膛应道。 程德欣慰地露出了笑容:“不愧是我泗州军的人,好了!你现在就带军师去吧!” “是。”亲兵百户长躬身应道。 随后,罗茂躬身行礼,与亲兵百户长一道离去。 此时,大帐里就剩下了马秀英和程德两人。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先开口。 顿时,大帐里,一阵沉默。 俄而,程德望着马秀英,马秀英不甘示弱地望着程德。 “为何不在濠州城好好待着,来这里了?”程德语气温和地看向马秀英。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我有些担心你。” “担心我?”程德一愣。 看着程德的样子,马秀英这才正色道:“濠州城那四大田主之前反了,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就连将军府都被他们攻下了。我担心他们的旧朋好友会暗中对付你。” 听到马秀英的话,程德脸色剧变,“为何我没有收到一点消息?还有,你可受了伤?” 程德决定等明日再见一见罗茂,便会知晓未收到消息的缘由了。 听到程德关心的话,马秀英心中一暖,“没有,只是——” 程德接话道:“只是怎样?” “只是为了保住我一人的性命,牺牲了数百锦衣卫的性命,我——于心不安。”马秀英语气有些颤抖,目光充满了愧疚。 程德沉默了。 “我会好好重恤他们的,他们的家人,我也会好好养着的。他们的孩子,由将军府养着,肯定也会将他们培养成才的。”程德郑重地说道。 马秀英点点头:“到时候,我会帮忙的。” 程德笑道:“待我肃清淮安路,我必在泗洲城娶你为妻。” 马秀英脸红了,低着头,轻声道:“嗯。” 看着马秀英的模样,程德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真诚,“我有一件事告诉你,其实,我还有一个女人,她是我的妾,名字叫罗燕。她是一个苦命人,今后你们两人要互相扶持,共同打理好将军府。”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我知道了。” 听到马秀英的回答,程德笑了,“能够娶你为妻,上天待我不薄!” 马秀英嗔道:“油嘴滑舌!” 不过,马秀英的心里还是很开心。 随后,两人又继续交谈了一阵,共用一顿饭后,程德便让蓝玉安排马秀英,在距离自己军营不远的一座庭院歇息。 然而,就在此时,亲兵来报,邓友德求见。 第五十九章 金湖论战,方母教子 “属下拜见将军!”邓友德躬身行了一礼。 “你一路辛苦了。”程德温和地看向邓友德。 邓友德连忙道:“属下不辛苦。” “你可知我找你何事?”程德望向邓友德,目光带有一丝考量。 邓友德磨蹭着:“这——属下不知。” 程德:“你走近前来看看。” 边说着,程德边摊开元朝疆域地图,指着地图上金湖的位置。 邓友德松了一口气,连忙凑上前来,屈身朝着程德所指的地方看去。 然后,邓友德直接怔住了。 邓友德疑惑地看向程德,“将军,不知这金湖城可有何问题?” 程德皱了下眉头,随即平静地说道:“不急,你且再多看几次。” 邓友德顿时傻眼了。 怎么将军,还和他打起哑谜来了。 但看到程德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的目光,邓友德心中有些发毛,便硬着头皮继续看着地图。 一时间,场中有些沉默了。 程德看到邓友德在仔细地观看地图,皱眉思索的模样,感到一阵欣慰。 随后,程德不管邓友德,随意抽出一份文书,摊开来看。 时间过得很慢。 至少,邓友德是这么想的。 一炷香过后。 一种念头自脑海中迸发,邓友德眼睛大亮。 一旁假意看文书的程德,注意到了这一幕,便放下文书,看向邓友德,“说吧,你怎么想的?” 邓友德抬起头,露出自信的笑容,“将军之意,是要拿下金湖城吗?” 程德一怔,面无表情地看向邓友德:“你为何如此肯定?” 邓友德思索须臾,便再次开口道:“将军治下淮西、淮东连成一片。只是,元军仍然有机可乘,属下所说的,正是金湖城。” 程德保持着沉默,目光幽幽:“继续往下说。” “金湖城周边,盘踞着高邮府的元军,和扬州路的元军。无路是哪一路元军,只要元军在金湖驻扎重兵,派一支精锐在淮东淮西之间,构筑一堵墙,便可将淮东淮西分隔开。这样一来,元军便可逐个击破我泗州军。若真如此,泗州军岌岌可危!”邓友德面色凝重地说道。 程德忽然拍着伏案,大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正是如此,所以本将军忧心如焚,才将你从洪泽城召来淮安城。” 邓友德立即正颜道:“将军但请吩咐,属下必定不负将军所托。” 程德欣慰地看向邓友德:“很好!邓友德听令!” 邓友德连忙站得笔直,目光看向程德,充满了期待。 “金湖城必须要拿下,我有意让你作为主攻金湖城的主将。而且,怎么打金湖城,都由你来做主。”程德笑看向邓友德。 邓友德激动地说道:“属下,必定为将军拿下金湖城。” 程德微微点头,“不过,凭借洪泽城五千兵马,恐怕不足以拿下金湖城。” 邓友德心中一慌,连忙将目光望向程德。 “我会让常遇春协助你,由他作为你此次攻打金湖城的先锋。”程德一锤定音。 邓友德心中了然,眉头舒展了不少,“是,将军。有了常先锋的帮助,属下拿下金湖城的把握就更大了。” 程德点点头:“行,你先回洪泽城吧。回去多想想攻打金湖城的计策,等常遇春来了后,我会让他前往洪泽城助你夺下金湖城的。” 邓友德连忙回道:“是。属下这就连夜返回洪泽城。” 程德轻声道:“嗯。” 望着邓友德躬身退去的背影,程德却是心中起了疑惑。 这邓友德在历史上不应该籍籍无名才对啊? 历史上有名的姓邓的那个人,叫作邓愈。 也不知这邓友德和邓愈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还是说,他们本是同一个人。 程德压下心中的疑团,继续静心翻看着文案上摆放着的文书。 月亮被云遮住了,只闪闪烁烁有些星光。 方铭庭院。 此时,方铭正在院里散步,一旁作陪的有妻子王氏、娘谢氏。 “铭儿,今日你见了那征虏将军,觉得此人如何?”谢氏望向方铭。 方铭本来抬头望天,闻言后,便将目光移向谢氏:“娘,让您这几日担惊受怕了,是孩儿的错。” 听出方铭内疚的腔调,谢氏开解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方铭征在了当场,随即叹道:“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要不是此次被关押在大牢中,恐怕也就没有机会见到征虏将军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谢氏闻言,目光灼灼地看向方铭,“我儿是决定好了,要给征虏将军做事?” 方铭点点头:“嗯。孩儿认为这征虏将军,大有可为。说实话,初见征虏将军时,孩儿被他的年纪所震惊。再经过大牢出题一事,孩儿被他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手段折服。最后,孩儿被征虏将军当场授为淮安城主簿时,孩儿心中感谢征虏将军的知遇之恩,恨不能以死相报。征虏将军,其人不简单啊!” 这时,方铭的妻子王氏出声道:“夫君,那依你之见,这征虏将军是个怎样的人?” 方铭沉吟思索,少顷,“征虏将军,应该是个心怀天下的人吧!” 随后,在场便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 谢氏忽开口道:“今天趁着我两个孙儿熟睡,娘有一些话要交代我儿。” 方铭望向谢氏,目光露出恭敬之色,“娘,您请说,孩儿洗耳恭听。” 谢氏幽幽一叹,“一,出无谓之言,行不必为之事,不如其已。” 方铭一怔,愕然看向谢氏,疑惑地点点头:“孩儿记下了。” 谢氏望了方铭一眼,接着道:“二、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 方铭闻言,立即明白了过来,“孩儿一定秉持着忠贞的志向,恪守谦虚退让的品格,绝不辱没了我方氏。” 谢氏欣慰地看了方铭一眼,又道:“智者不为非其事,廉者不求非其有。清心做官,莫营私利。这是娘最后交代我儿的。我儿一定要牢记,历代开国君王,绝不会容忍手下有贪官存在的。而且,很容易被杀鸡儆猴。此为君臣大忌!” 方铭闻言,内心充满了感动,“娘,您放心,孩儿一定会牢记您的教诲的。只是——” 方铭迟疑地看向了谢氏,“娘,您为何会如此笃定征虏将军,最终会达到那样的高度呢?” 谢氏幽幽一叹,“娘哪里知晓啊!这一切,不过是往远处想,多想几步远,自然而然,就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再说,如今天下各地,能有几处让百姓安定生活的?而征虏将军,不过才拿下淮安城不久,就让淮安城百姓过上了这样的生活?我儿你说,这民心在谁身上?” 谢氏顿了顿,没有理会方铭的吃惊,继续说道:“民心这东西,虽看不见,摸不着,但它确实存在啊!历朝历代,这得民心者,才是天下之天子。以小见大,如今征虏将军治下一地的民心尚且如此,若是其他各地累积起来,恐怕也不容忽视啊!”,谢氏看了一眼方铭沉思的模样,“所以,依为娘的看法,这征虏将军很有希望达到那种地步啊!我儿跟着征虏将军,只要悉心辅佐,不贪权,不懈怠,尽职尽责,待征虏将军定鼎天下后,我方氏可富贵几代,而我儿亦可善终!儿要切记!切记!” 方铭听后,感触良深,连忙跪地磕头道:“娘的话,孩儿终生不忘,必守本心。” 谢氏见此,笑了笑,“善!我儿大有可为,我方家或可名留青史!” 方铭冷静了下来,说道:“孩儿会努力的。” 当月亮完全被遮住的时候,大地寂静无声,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就在此时。 白日程德派去打听那位疑似白人消息的人回来了。 程德便在大帐里接见了他。 第六十章 守其初心,始终不变 亲兵躬身行礼:“拜见将军。” 程德望向亲兵一眼,“打探的情况如何?” “回禀将军,小的打听清楚了,那女子是阿速人。她只是路过这里,歇息几日后,她会在马骡港坐船,回到大都。” 程德闻言,不禁有些失望。 看来,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程德看向亲兵道。 亲兵:“小的叫罗二虎。” 程德:“此事,你办的不错,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是。”亲兵躬身退去。 程德却是在想,阿速人到底是什么人? 只可惜,对此,他并不了解。 已经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程德不知道的是,元朝有一支王牌部队,这支部队叫阿速军,阿速军就是由阿速人所组成。 阿速军是影响元朝政局的重要军事力量,即便是历史,也无法绕过它。 而阿速人的老家,据史料记载,是在高加索以北、里海和黑海之间的一片草原上,他们信奉的是基督教。 而基督教是对奉耶稣基督为救世主的各教派统称,亦称基督宗教。 话说回来,蒙元在第二次西征时,蒙哥和贵由两人便趁着这次机会,大量招揽了大量的阿速人作为自己的亲信部队。由此看来,这两人对基督教的态度是倾向于友好的。 而蒙哥在即位后,还特意把一部分阿速人的精锐纳入自己的侍卫系统中,这样的做法,一直持续到忽必烈时代,阿速人都是元朝重要的一支军事力量。 在1279年,忽必烈出于某种政治平衡考虑,将阿速人拆成两部分,重新整编为前后两卫。 而到了1309年元武宗的时候,又从阿速人里头挑选了一些人,重新建立了侍卫军左右两卫。 同时,阿速人还是色目卫军的重要组成部分。 阿速人在元朝后期乃至如今的元朝皇帝妥懽贴睦尔,都是能决定政治格局的关键力量。 现在的元朝皇帝之所以能够顺利上位,还是阿速人在其中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因此,阿速人在如今的至正十二年,都还是被元朝在军事上寄托希望的。 程德虽然不知晓阿速人,但他从那女子身上的气质与穿着上猜到一点,那就是这阿速人应当是元朝的贵族。 撇开这些芜杂的思绪,程德感觉到身体有些疲倦。 于是,程德便带甲歇息了。 翌日。 天刚亮时,程德便醒了。 为了解决昨日心里头的疑惑,找到了正要出发前往濠州的罗茂。 “濠州那边的四大田主作乱一事,为何吕主簿和李主簿,都不派人告知我?”程德目光紧盯着罗茂。 罗茂没有磨蹭:“当时,将军征战在外,吕主簿和李主簿都担心将军会因为此事而分心,便没有上报,而是将这消息的公文发往了泗州将军府上了,只待将军返回泗洲城时查阅。” 程德点点头:“若是吕主簿和李主簿处理好濠州、泗州、盱眙、定远等治蝗灾之事,便让他们回到泗洲城将军府办公。到时候,洪泽、淮安城、清河,以及即将会拿下的清江,让吕主簿和李主簿他们在治蝗灾此事上多多费些心思。” 罗茂闻言,郑重地点头,正色道:“学生必定将这些话带到,还望将军放心。” 程德满意地看了罗茂一眼,抬头望了下天,“你现在就出发吧!这样,也可以早些到达濠州城。” 罗茂轻声道:“学生告辞。” 随即罗茂躬身行了一礼后,便随着程德的亲兵、百户长,共计一百零一人,朝着淮安城东城门方向而去。 望着罗茂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程德背着手,前往何三五歇息的庭院。 当看到何三五依然昏迷未醒来的时候,程德只好离开此处,返回军营。 刚回到军营,程德便看到了方铭一行七人。 “拜见将军!”众人一见到程德,立即躬身行礼。 “随我到大帐里去吧!”程德摔下一句后,便走在最前头,朝着大帐里走去。 方铭一行人,连忙紧跟上程德。 进了大帐里后,程德让亲兵再去搬来七张伏案、七把椅子、七套笔墨纸砚,分成两列,左边摆放三个,右边摆放四个。 而方铭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其他人等到方铭坐下后,才也相跟着做了下来。 随后,程德将自己伏案上摆放得满满的几堆公文,挪移到方铭面前的伏案上,看着方铭说道:“这些公文,就交给你了,其他几人的活儿,也都由你分配,务必在今日处理完成。因为明日依然会有很多公文送来,堆积得越久,后面的事情就越多。” 方铭连忙起身,躬身正颜道:“是。” 随后,程德便坐在伏案上,拿起一本绝声卫搜集来的书《韩非子》,也不顾方铭等人的眼光,径直当场看了起来。 方铭等人面面相觑,在方铭的安排下,很快地,每个人面前的伏案上都有一小堆公文需要处理。 由于程德在场的原因,在场众人纷纷认真地看起公文,然后思索一番,写上自己的处理对策。 整个场中,都很安静,只有公文翻页的声音、毛笔书写的声音,还有程德的翻书声。 到了午时。 程德吩咐亲兵给在场每个人面前的伏案摆放一份吃食,之后,程德正准备享用准备好的吃食时,蓝玉闯了进来。 蓝玉看到大帐里的情形,连忙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见过将军!” 程德给了蓝玉一个眼神,然后起身,丢下了一句,“你们待会儿吃好后,休憩半个时辰,再继续办公。” 程德说完后,便没有再看方铭等人,而是示意蓝玉跟着自己出了大帐。 出了大帐后,程德看向蓝玉,“有什么事?” 蓝玉回道:“将军,我姐夫来了,现在我姐夫就在我住的地方睡着。” 程德目光一喜,沉吟思索一番,“且让常先锋好好睡一觉,等晚一些我再见他。” “是。”蓝玉应道。 “还有什么事情吗?”程德看着蓝玉还呆在原地问道。 “将军,我能不能跟着我姐夫一起上战场杀敌?”蓝玉小心翼翼地看向程德。 程德愣住了,瞥了蓝玉一眼,“不行!你年纪太小,若是上了战场,出了什么变故,你让本将军该如何向常先锋,还有你姐交代?” 蓝玉闻言,有些垂头丧气,“是,蓝玉知道了。那蓝玉继续去淮安城巡视去了。” 程德点点头:“嗯,你先去吧!立功杀敌不急在一时,你这个年纪,要学会万人敌的本事,这样我才会放心让你上战场。” 蓝玉听后,目光一亮,“将军,这万人敌的本事——” 程德瞥了一眼蓝玉期待的模样,程德笑了,“你先跟在我身边,跟着方主簿学习一段时间,过些日子,等你学有所成时,我会让冯国用教你兵书,还有教你如何作战杀敌、攻城略地的本事。” 蓝玉听完,苦着脸说道:“将军,不知道,这要学习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学有所成呢?” 程德不加思索地回道:“先学个两年吧,两年后我会对你考察一番,然后就会让你跟在冯国用身边,跟着他学习一段时间。” 蓝玉顿时无精打采了。 两年?竟然这么长! 看着蓝玉提不起精神的模样,程德也就没有再管他,转头便返回大帐里将食物快速吃完。 尔后,程德巡视了一遍军营。 巡视完后,程德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马秀英歇息的庭院。 因为昨夜,他心中有一件心事,一直放不下,特意来此处,找马秀英聊天解解闷。 此地,距离军营不远。 此处庭院门口,有二十名锦衣卫驻守,分成两列。 “参见将军!”这些锦衣卫一见到程德,连忙行礼。 “嗯。你们继续。”程德说完后,便迈进了庭院里。 刚进入庭院里,程德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马秀英。 马秀英见到程德,先是一愣,接着便脸带笑容地看向程德,行礼道:“见过将军!” “这里就我们两人,不必如此多礼,显得生分了。”程德看着马秀英说道。 “嗯,我记住了。不知将军来此——”马秀英将视线投到程德身上,目光充满了疑惑。 程德深深地望了马秀英一眼,“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见你!” 马秀英一愕,接着满脸通红,嗔视着程德道:“没个正经,我不理你了。” 说着,马秀英就要从程德身旁绕过。 程德直接一个踏步,来到马秀英面前,伸手拦住了马秀英,“等等!” 马秀英望着程德,程德也看向马秀英。 须臾,程德开口道:“我心中有些愁闷,想找你聊聊。” 看着程德认真的说着此事,马秀英呆住了片刻。 随即,马秀英低着头,开口道:“嗯。” 程德见此,便拉着马秀英来到庭院中一处亭子里坐下。 马秀英一直低着头,双耳通红。 望着马秀英这番模样,程德不由地感到一阵有趣,索性光明正大地盯着看。 马秀英似乎察觉到了程德的视线,白了程德一眼,“将军,你再看,我就真不理你了。” 程德连忙正颜道:“马姑娘——” 看到马秀英突然有些生气的模样,程德立即意识到了什么,“秀英妹子——” 马秀英重展笑颜,程德心中松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秀英妹子是读了很多书的,或许和你讲一讲,也能解除我心中的疑惑。” 马秀英笑道:“你先不要这样将我捧得这么高,万一,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岂不是把我架在火堆中烤吗?” 程德笑道:“你回答不上来,我也不怪你。” 这时候,马秀英心中不服输的念头升起了,疑惑地看向程德,“不知将军心中的疑惑是什么?” 程德叹了口气,“昨日罗茂说李主簿和吕主簿希望重开科举一事,我睡前反复地想,这种事,真的是李主簿和吕主簿共同说的吗?细细深思,我总觉得李主簿和吕主簿,不过是为各自身后的一些士人说话,是那些士人想要让李主簿和吕主簿对我说。这虽说只是我的猜测,但我根据昨日罗茂当时的神色反复推敲,总觉得此事的真相就是这样。” 尤其是绝声卫,最近几日送来了一些关于李善长和吕不用,在暗中频频接触许多士子的消息。 也因此,让程德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是接近真相的。 马秀英闻言,沉默了一会,这才道:“将军的烦恼是——” 说到这里,马秀英没有再说下去,而程德看了一眼马秀英,说道:“我的志向一直都是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但我没想到的是,如今才只是有一点苗头,有些人就开始按捺不住了,想要从中分得一杯羹肴。他们越是如此,我越是不放心他们。这样,也更加决定了我的打算,那就是培养出我泗州军自己的人才出来。不过,那些士人的想法,也不能不照顾到——” 说到此处,程德满怀忧心地继续说道:“当我拿下金陵后,会恢复举办泗州科举,只是我对这科举做了一些改变,恐怕到时候那些士人不会满意,甚至还会与我作对,到那时,我该杀呢?还是不该杀呢?” 马秀英怔在了当场,思索须臾后,才说道:“这事,秀英也不知。但秀英知道,只要守其初心,始终不变,或许,将军到时候自然会知道如何处理了。” 程德闻言,沉默了一阵后,脸色重新恢复了平静,“秀英妹子说的也对,这些事,待以后再看。” 程德又心道:就当自己这猜测不是真的,装一回糊涂吧! 至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马秀英点点头:“将军明白就好。” 随后,程德又陪了马秀英聊了一些琐事后,便又返回了军营。 此时,天已近黄昏。 回到大帐里时,看到方铭等人正在闲聊,便问道:“都处理完成了?” 方铭躬身回道:“回禀将军,都处理完成了。” 程德点点头:“那就按照你们商量好的处理办法来解决。尤其是牢中的一些冤假错案,要在最短时间内纠正,并且最好是将审理后的结果,当着百姓的面宣布。” 方铭闻言,郑重地说道:“是,学生等人一定照做。” “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程德看向方铭一行人说道。 方铭一行人躬身行礼后,便一道出了大帐,离开了军营,各回各家。 在方铭等人走后没多久,李三七来到了军营。 程德在大帐里接见了李三七,同时,他让蓝玉去将常遇春一并叫来。 李三七一看见程德,就要行礼,被程德直接止住了,“我之前写信给你,泗洲城和盱眙城的事情,想必都已安排妥当了吧?” 第六十一章 坐镇淮安李三七,金湖先锋常遇春 “已经安排妥当了。”李三七答道。 程德点点头:“嗯。此次将你从泗洲城叫到淮安城来,是因为我想将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李三七闻言,面色有几分凝重,“大哥,您请说!” 程德开口道:“待冯国用拿下清江后,我想让你坐镇淮安路。” 李三七听后,却是面露几分迟疑,“大哥,那冯国用那边——” 程德看了李三七一眼,目光幽幽,“当初我们一起起事的那些弟兄里面,也只有你与何三五,还有何九四三人,才有能力为大哥分一些担子。” 李三七闻言,有些感伤。 随即,李三七平复了心绪,看向程德,正色道:“大哥,我答应了。” 程德欣慰地看向李三七,“冯国用那边,你不用操心,我会另有安排。另外,即日起,你李三七便是偏将了。” “多谢大哥提拔!”李三七笑着回道。 “坐镇淮安城的第一件事,是务必肃清淮安路境内马骡港等港口的元军,将这些港口牢牢掌握在我泗州军手里,要重兵把守。”程德郑重地说道。 李三七点了点头。 “至于这第二件事情吗?便是淮安路的几处盐场,派兵把守,这些都是我泗州军的,我会让方铭方主簿好好配合你一起开发利用盐场的。”程德盯着李三七叮嘱道。 李三七一怔,“大哥,若是这几处盐场,有人想——” “你的意思我明白。若是有人敢阻挠,想据为己有,向他们亮一下我们泗州军的拳头。看看是我们的拳头硬,还是他们头铁?”程德目光闪烁着几分寒意,杀气凛然道。 李三七看着程德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此,程德将元朝疆域图拿了出来,然后指着安东州说道:“这安东州,要小心防范。尤其是小心元军乘船渡河偷袭马骡港。我认为在安东州对岸这块,我们泗州军可以建立一座营寨,盯死安东州。待我泗州军水军壮大后,必一战拿下这安东州。” 李三七面色露出几分迟疑,“大哥,这几个港口,再加上淮安城、清河、清江,兵力会不会不够呢?” 程德笑了笑,“如今淮安城有一万八千泗州军,我会留下一万。在冯国用拿下清江后,我会带走三千火铳兵、三千骑兵、两千弓弩兵,返回泗洲城。留下的这一万人中,骑兵有一千、火铳兵有一千、弓弩兵一千,其余都是步兵。利用好这些骑兵、火铳兵、弓弩兵。” “嗯。”李三七应道。 “至于清河,以及即将拿下的清江,我会让冯国用留下一部分人防守清河、清江的,到时候,等冯国用拿下清江后,我再和你细说。这几日,你先和军营中的弟兄们好好熟悉一下,然后再过几日,你带着一万人,去马骡港等港口肃清一下淮安路。同时,在安东州对面建立一处营寨。”程德叮嘱道。 “是。”李三七躬身应道。 程德看出了李三七神情有些疲惫,便说道:“好了,就说这么多。这几日你好好熟悉一下淮安城,特别是军营中的将领,都要见一见。不过,这些将领,大都是泗州军的老人,他们会好好配合的。反正,这也难不倒你!我可是听说你先前在定远时,弄出来许多阵仗,名声传得有些大。镇住他们,不是难事。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是,大哥!”李三七应道。 “来人——” “将军!” “把李偏将带到我之前在淮安城所住庭院歇息。” “遵令!” 看到李三七即将离去,程德喊道:“等等!” 李三七转过头望向程德,等待着下文。 “明日我会去找你,你随我一道去看看何三五。想必明日的话,何三五也应该醒来了。”程德平静地说道。 李三七面色一变,身体一僵,他可从没听过何三五出事的消息。 看来,何三五恐怕受了很重的伤。 察觉到程德投来的视线,李三七点点头,语气发颤:“嗯。” 就在这时。 蓝玉领着常遇春进入了大帐。 “常先锋,这位是李定国李偏将,你们初次见面相互熟悉下。”程德看向常遇春,指着李三七说道。 常遇春闻言,目光望向李三七,行礼道:“常遇春见过大人!” 李三七快速稳定心神,连忙回道:“常先锋之名,如雷贯耳,我李定国佩服得很。” 常遇春报之以大笑,“李大人威震定远,我常某也是深感佩服。” 李三七与常遇春两人间眼神交汇到了一起。 各自在心里说道:不错,名副其实。 程德见此,便笑道:“往后时间长着,你们也可以多多来往。” 李三七、常遇春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李三七看了程德一眼后,躬身行礼退去。 蓝玉则是自觉地跟着李三七走出大帐。 “常遇春拜见将军!”常遇春忽然躬身行礼。 程德直接双手扶住了他,笑道:“不必多礼。” “滁州那边如何?”程德问道。 常遇春:“回禀将军,自将军带着主力离开滁州后,属下一直带着三千兵马,佯装进攻,同时作出十万人的气势,那滁州元军却是一直龟缩滁州城,不敢出城作战。尔后——” 说到此处,常遇春却是沉默了。 程德疑惑地看了常遇春一眼,“发生了何事?” 常遇春有些磨蹭:“那滁州境内发生了一些事情,绝声卫探查到滁州境内粮食已经非常紧缺。甚至以人肉为食。而且那些元军,任意屠杀滁州百姓,以作军粮。” 程德沉默了,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滁州——待我训练好火铳兵,一定会将这滁州拿下的!” 常遇春默不作声。 少顷。 常遇春:“将军,之后,我在坚持两天后,便撤回定远。当接到将军的信时,便带着三千人昼夜行军,赶来淮安城了。这三千人如今就驻扎在淮安城城外大营。” 程德:“我有意让你担任攻打金湖城的先锋,配合邓友德拿下那金湖城。” 常遇春闻言,目光充满了兴奋,连忙回道:“谢将军!” 看着常遇春如此兴奋的模样,程德郑重地说道:“如若金湖城拿下后,你便担任洪泽城的守将,而邓友德则是担任金湖城的守将。这话,记得带给邓友德。到那时,你这先锋之职,便与小都统相当。” “是,将军。”常遇春应道,目光流露出几分惊喜。 程德望着常遇春,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这蓝玉在我跟前说,想要和你一起上战场杀敌,我拒绝了他这个想法。因为我想让他跟着一位大才先学习两年,等两年后,再让他跟着冯国用学习兵法,以及攻城略地的本领,我的良苦用心,看他的样子还有些不理解。这个,就交给你处理了,务必让蓝玉理解下我的用心良苦。” 常遇春心中为蓝玉高兴的同时,却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程德一眼。 难道将军是让我把蓝玉好好修理一顿?长长记性? 将军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所想的这个意思。 不过,看将军这表情,想必是这样的。 我是望弟成才,将军是望兵成将。 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蓝玉好。 那么,待会儿就好好跟蓝玉切磋一下吧! 也不知道,在床上躺几天够不够长记性了? 或许是够了吧。 程德瞥了常遇春眼中泛着寒光的样子,暗暗为蓝玉一阵默哀。 “时间也不晚了,你下去好好休息。等明天天一亮,就赶往洪泽城,听从邓友德的吩咐。”程德温和地看向常遇春。 常遇春躬身道:“是,属下领命。” 随即,常遇春便转身离去。 是夜,蓝玉所住庭院,时不时地发出惨叫声。 久久不绝。 一直到天亮。 第六十二章 胜不骄,败不馁 翌日。 寒风有些刺骨,蓝玉瑟瑟如寒蝉,抬头瞅见天空有一行大雁飞过。 站在庭院外的蓝玉,低头望着盆中清水的倒影,不禁皱了下眉头。 那影子的情形是:他的双眼乌青发紫,脸也肿了不少,鼻子塞着一块布团。 那意气风发的蓝玉,似乎已停留在昨日。 此刻,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郁闷。 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他想着,自己昨天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 为何姐夫也不听他的解释,直接以切磋的名义,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还撂下了一句,让他好好听从将军的安排。 他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英姿勃发,让姐夫有些自惭形秽,借着某个由头揍自己。 忽然,蓝玉正要蹲下用水洁面时。 “嘶!真疼啊!” 蓝玉咧了咧嘴,郁闷地想道:这姐夫下手也没个轻重。 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让阿姐给姐夫颜色看看。 至少,让姐夫一个月都别想爬上阿姐的床。 一想到自己还要去军营报到,不知为何,蓝玉的心突然有些胆怯了起来。 他望着倒影中的自己,暗暗牙疼不已。 这,让他怎么见人呢? 索性就装病在家休息几日好了。 于是,蓝玉托人给程德写了请假的信函。 程德刚醒来没多久,望着亲兵刚刚交给自己蓝玉的请假信函,不禁发起呆来了。 这蓝玉应该不要紧吧? 看这样子,常遇春下手真他娘的狠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常遇春竟然还是个实诚人。 “来人!”程德喊道。 一位亲兵走了进来,连忙躬身行礼道:“将军!” 程德看了一眼这位亲兵,眼中一亮,“原来是你罗二虎啊!” 罗二虎咧嘴笑道:“没想到将军竟然还记得小的!” 程德眼睛一瞪,佯装发怒道:“你这话是暗讽我贵人多忘事?” 罗二虎连忙解释道:“将军,可真冤枉小的了,小的原意是说,入了将军的眼中,对小的来说,就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程德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道:“你这小子,漂亮话倒是很会说。交给你一个差事,去淮安城买一些点心,和一些干果,送往蓝玉处,告诉他好好养着身体。” “是。”罗二虎应道。 接着,罗二虎目光有些迟疑了起来,“将军,这钱——” 程德瞥了一眼罗二虎,“你先垫着。回来的时候,我再补给你。” 罗二虎闻言,有些犹豫:“将军,小的身上没钱。” 程德直接愣住了,“你也是泗州军的老兵了,这军饷之前不是发了两次吗?这么快就用完了?” 罗二虎这回没有磨蹭:“回禀将军,小的将这钱,带回了家里。家中老娘,还有妻儿需要这笔钱,所以小的身上一直没怎么带钱。毕竟,这军营中管饭,而小的又没有其他花费。” 程德怔怔地看了罗二虎一眼,笑道:“你倒是个顾家的,顾家的好啊!你先等会儿。” 程德说着,便从伏案下,拿起一个小箱子。 这小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他自己的私房钱,约莫有三百两。 打开箱子后,从里面取出了二十两,递到罗二虎手中。 “这二十两,给蓝玉买一些补品,买完后,剩下的约莫还有十几两,你就自己留着。就算你不用,也可以往家里寄嘛!也不要拒绝,本将军命令你收下。”程德看着罗二虎说道。 罗二虎看着程德,一愕,紧接着,他心中便非常感动。 “是,将军!”罗二虎鼻子有些发酸,低着头,目视地面。 程德轻声道:“这才像话嘛!另外,办好差事后,今后就跟着我,帮我做些传递消息什么的。暂时,担任个亲兵十户长。你从军营中挑选十个好手,以后就一直跟着我。” 罗二虎不敢置信地看向程德,不确定地说道:“将军——这蓝大人那边” “蓝玉那小子,我另有安排,你就接替蓝玉的亲兵职责好了,难道你不愿意?” 罗二虎闻言,目光充满欣喜道:“小的愿意,非常愿意。” 程德点点头:“嗯。你先下去将那差使办了吧!” “是。”罗二虎恭敬行礼后,便躬身退去。 看着罗二虎离去的背影,程德巡视了一遍军营后,才去往李三七歇息的庭院,然后两人一道往何三五的庭院走去。 途中。 “大哥,这三五哥出了什么事?”李三七看向程德。 程德看着前方的街上来往行人,说道:“打仗时,中箭落水。失踪了几天,找也没找到,最后,还是何三五自己回来的,在淮安城城下倒下了,是绝声卫的人发现的。之后,就是一直没有醒来。” 李三七点点头:“原来如此。” 程德瞥了一眼李三七,说道:“这会儿,或许何三五应该已经醒来了。手下的人告诉我,这大夫说过,这何三五应该就在今日醒来。” 李三七轻声道:“三五哥,人没事就好。” 当两人来到何三五所住庭院时,径直往何三五歇息的屋里走去。 进了屋里后。 何三五刚醒来的目光,正对着程德与李三七两人。 正要挣扎起身的时候,程德疾步向前,止住了何三五,同时口中斥责道:“现在你身体什么情况,你难道还不清楚吗?那虚头巴脑的礼节,就不要理会了,好好休养,我说的话难道也不管用了吗?” 李三七也接话道:“三五哥,你就好好听大哥的话,好好躺着。” 何三五望了一眼程德,又看了一眼李三七,苦笑道:“我听你们的,我躺着。” 程德欣慰地看着何三五:“这才对嘛,其他事都等你伤好了后再说。” 何三五闻言沉默了,张了张嘴,叹息道:“大哥,我何三五对不住那些随我攻打清江的兄弟们啊!攻打清江失利,都是我何三五的过错,让大哥失望了!” 程德沉默了。 少顷,程德语气温和地说道:“胜不骄,败不馁,这才是合格的将领应当要做到的。我希望何三五你始终牢记这点。一时的成败,说明不了什么。如果你想要向整个泗州军上下证明你带军的本领,就好好养好伤,等伤养好后,我给你这样证明自己的机会。到时候,你何三五肯定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何三五目光一动,看向程德的目光有些吃惊,“大哥,你不怪我?” 程德直接气笑了,“要不然呢?不过,这一战的失利,你得担起责任,就降为小都统。” 何三五听后,却是心里一松,“这事,大哥看着办,降为小都统也好,给泗州军上下弟兄们一个交代,也不会让大哥为难。” 程德:“你先好好养着。不久,我就要成婚了,我还等着你回泗洲城喝我的喜酒呢?” 何三五与李三七互相对视了一眼,随之看向程德:“大哥,大嫂是谁?” 程德笑道:“马秀英。不过,罗燕会在我和马秀英成婚后,再举行一次,但我只会叫上我们几个弟兄一起聚聚,喝喝酒庆祝一下就好。无论是马秀英,还是罗燕,她们都是你们的大嫂。” 何三五:“我一定会在大哥成婚前把伤养好的。” 李三七则是看着程德,“大哥,到时候,我岂不是无法——” 程德直接打断道:“到时候,你托人将礼物带到就好。至于你,则是要坐镇淮安路,这淮安路极为重要,希望你心里明白。” 李三七点点头:“大哥,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派人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给大哥的。” 随后,程德几人又简单聊了一会儿后,程德和李三七便向何三五告辞。 离开前,反复叮嘱何三五好好休养身子。 到了庭院后,程德看向李三七说道:“你是先熟悉下淮安城,还是想回军营接触下那些将领。” 李三七沉思须臾,“我还是和大哥一起回军营吧。尽早镇住那些将领,这样也就可以早些肃清淮安路。” 程德拍着李三七的肩膀说道:“你先回军营吧!我暂时,在淮安城大街上逛一逛。” 李三七愕然地看向程德,随即说道:“也......好吧!” 李三七心道:早知道我就说去淮安城逛一逛好了。 程德见此,便笑道:“看你这勉强的样子,就知道你心中还是想逛淮安城的。走吧!我们一起去逛一逛淮安城,正好找个地方吃早点。” 李三七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行。” 尔后,两人换上一身常服,到了淮安城热闹繁华的街上,顺着卖馄饨发出吆喝声的摊子走去。 在他们身后,则是跟着锦衣卫和绝声卫,各十人。 不多时。 两人来到了一处摊子。 这处摊子的老板,是一对夫妻所经营的。 男的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女的约莫四十岁。 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 “来四碗馄饨!”李三七喊道。 “好勒!”男的应道。 程德和李三七在一个木桌前坐定,望着旁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旁经过。 “大哥,你说这淮安城,怎么就比泗洲城繁华那么多呢?”李三七看着过往人群说道。 程德笑了笑,“要不了几年,泗洲城也可以比淮安城繁华。” 李三七目光中充满怀疑,心中并不相信,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因为馄饨已经上来了。 程德与李三七各两碗。 吃完馄饨后,李三七付了钱,两人便逛了一阵后,就折返军营了。 刚回到军营的时候,程德看到杨琏的身影时,目光一闪。 而李三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主动告辞,前去结交认识军中的将领去了。 杨琏一看到程德,便连忙躬身道:“拜见将军!” “怎么不进大帐里等待?这外头寒风刺骨的,可并不好受。”程德看向杨琏说道。 杨琏指了指大帐里的方向,苦笑道:“里头都是一群读书人,他们在处理公务,我站在那里,会影响他们,而且,我也很不自在,还是外头自由舒服。” 程德一怔,“你跟我来!” 说着,程德走向旁边一个空的大帐。 而杨琏紧跟其后,只是,心中有几分惴惴不安。 该来的总会来。 还是,全部如实交代吧。 杨琏心情有些失落,随着程德走进了一处大帐里。 第六十三章 濠州士子,闹将军府 自进入了大帐里,程德的目光陡然阴沉了下来。 “周七三没有抓到?”程德微眯着眼看向杨琏。 杨琏闻言,打了个寒颤,连忙跪地道:“将军恕罪!” 见此,程德的目光罩上了一层淡如烟雾的忧郁。 “怎么回事?”程德皱着眉头。 杨琏连忙回道:“安东州的元军,支援了清江。” 程德一愣,“你说是安东州那边的元军?” “正是如此。要不是因为安东州元军的突然支援,冯偏将早就可以拿下清江了。而属下,想要派人混入清江城,只是,没想到这清江城自从何大都统那一战后,便一直紧闭城门。是以,绝声卫的人根本进不去。”杨琏低着头,目视地面。 程德看着杨琏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面色开始缓和了些,“你起来吧!此事没办成,不是你的问题。” “是,属下多谢将军!”杨琏喜道。 程德沉默了,而杨琏在一旁低着头沉默着。 片刻后。 “也就是说,冯国用那边还没有拿下清江了。”程德平静地看了一眼杨琏。 “没有。”杨琏回答得很干脆。 程德思索须臾,“安东州的元军,派了多少人支援清江?” “据绝声卫查探得知,至少有两万人。”杨琏答道。 “这样啊——”程德的语调深沉,拖得有些长。 场中陷入了长久沉默。 “冯国用有让你带什么话吗?”程德突然看向杨琏。 杨琏摇头。 “既然如此,这仗就先不打了吧!派绝声卫去提醒冯国用一下,盯好清江元军,至于以后,由他看着办吧!”程德开口道。 杨琏点点头:“是,属下这就去!” “慢!”程德望了一眼杨琏。 杨琏将视线移到程德身上,目光微垂,等待着程德的下文。 “告诉冯国用,以后他想要攻下清江城,无论如何,绝不能用水淹之计。水淹绝不可取,一旦水淹,不知多少百姓会家破人亡,到时即便拿下了清江,恐怕也寒了清江百姓的心。所以这清江,只能缓缓图之,不可急躁。”程德语气严厉,目光看着杨琏。 杨琏硬着头皮点头,躬身回道:“是,属下必定将此话带给冯偏将。” 程德满意地看了杨琏一眼,“原本我是要等冯国用拿下清江,再返回泗洲城的。但现在,我要提前回泗洲城,这淮安路这边,你要好好配合李定国李偏将。记住,让绝声卫暗中加派人手,务必保护好李定国、何三五。还有,淮安路一切消息,以后除了发我一份,还需抄写一份留给李定国,明白了吗?” 杨琏郑重地说道:“是,属下记住了。属下一定会配合李偏将的!” 程德不再看杨琏,而是将目光移向大帐外,“杨仲开那边,我会打个招呼,升任你为绝声卫千户,负责淮安路这边的消息打探。” 杨琏反应了过来,急忙单膝跪地道:“属下多谢将军提拔,愿为将军效死命!” 程德往前走了几步,瞥了一眼杨琏,“好好办事。” 随后,程德没再管杨琏,而是返回自己的大帐里。 刚进大帐。 方铭一行人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道:“拜见将军!” 程德点点头:“你们起身吧!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们。” 方铭等人将目光投向程德。 “两日后,我会返回泗洲城。”程德环顾在场众人。 众人心神一凛,屏息凝神。 “方主簿!”程德点了方铭道。 “学生在!”方铭应道。 “一,蓝玉我会将他留下来,跟着你两年,增长一些才学,希望你能好好看着他,务必对他严厉些。如果他平日敢反驳或者顶嘴,就说是我下的命令。”程德目视着方铭。 方铭有几分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在方铭看来,也不过是教一个学生而已。 应该没有问题。 还有将军此番话,更没有什么问题了。 “二,自我离开淮安城后,方主簿还有诸位,一定要好好配合李定国李偏将行事。尤其是淮安路境内的那几块盐场,都是我泗州军的,这点你们心里都要明白。不管是谁,若是将手伸到这里的话,那就统统把他的手打断。”程德环顾在场众人,尔后,才将目光锁定在方铭身上。看书溂 方铭没有犹豫:“是。”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 “此外,淮安城治蝗灾一事,我会在返回泗洲城后,派一些人过来,你们都要好好听从他们的意思行事,因为他们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程德目光幽幽地看着在场众人说道。 众人连忙躬身道:“是,我等遵令!” “最后,这淮安城的政务,都会落在你们身上。我希望你们都牢记,涉及百姓的事情,都要好好对待。切不可懒政、怠政。不妨告诉你们,你们在淮安城的一切所为,即便我在泗洲城,也会立刻知晓。”程德语气泛着几分寒意。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直感到一阵寒气,从心底冒起。 “我等谨遵将军教诲!”方铭等人低头回道。 “要说的事情,也就这些,你们继续忙吧!”程德摔下这句话后,便径直走出了大帐,离开军营,朝着马秀英的庭院走去。 转眼间便是日落西山。 濠州城。 大街上,四位书生打扮的读书人,随便入了一家酒店,点了几道小菜,拔了酒盖子,小口小口地喝起酒来。 其中一位李姓书生出声道:“只待几日,征虏将军同意重开科举的消息传来,我等饱学之士,岂不是轻轻松松中榜?” 只是,另外一位魏姓书生,目光有几分忧虑,“你们说,这征虏将军,会同意重开科举吗?” 韩姓书生闻言,接话道:“想必是同意的吧!毕竟,李主簿和吕主簿,都是征虏将军最为信任的人,他们一起提出重开科举,征虏将军肯定会同意的。只是,我比较担心,征虏将军可能不仅要我们笔试,还可能要加试弓箭,毕竟,征虏将军他本身就是——” 韩姓书生说到此处,却顿了下来。 最后一名何姓书生却冷冷道:“征虏将军,可不敢得罪我们这些士人。要不然,他打下的那些地盘,靠谁治理,难道要靠那些泥腿子吗?” 何姓书生的话,让其余三人心中不喜。 他们纷纷暗道:切,不过是自己投胎好而已,投到了一户有钱的人家罢了,就这么瞧不起泥腿子,往上数几代,谁家祖宗不是泥腿子。 何姓书生察觉到了场中的气氛,却是没有说什么,只冷着脸不说话。 其余人自觉没趣,便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直接往肚里灌去。 就在这时。 有另外一位士人进了这家酒店。 “最新消息:科举是否重开,征虏将军的回答,马上就要知道了,征虏将军派来的人已经到了濠州城了。” 这话一出,酒店内的士人,纷纷豁然起身。 “走,一起到将军府去见吕主簿和李主簿去!”其中一个士人开口道。 “走!那就一起去!” “终于等到了了,天助我也,科举重开有望了!” ...... 一行人,都朝着濠州将军府的地方而去。 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科举是否重开。 若是重开,他们一身才学,必定可以施展。 而且,这征虏将军在士人口碑中,被广泛传为仁义将军。 也是他们想要投靠的理想主公。 没过多久。 这些士人纷纷聚集在将军府外面,都喊道:“我们要求见李主簿和吕主簿!” 而将军府里面的一处办公房,却是另一番情形。 第六十四章 利之所在,无所不趋 李善长靠坐在椅子上,只是看着屋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吕不用乜了李善长一眼,面色铁青,沉默着不说话。 罗茂左看看李善长,又看看吕不用,目光中闪过一丝忧虑。 自打进这屋里,将征虏将军的话带到后,就成了眼前这副景象。 而且,将军府外面此刻只怕闹翻了天。 罗茂苦着脸,先望了一眼李善长,接着,又看了一眼吕不用。 “李主簿,还有吕主簿,你们看这将军府外面——”罗茂率先打破眼前的平静出声道。 只是,场中一片沉默。 罗茂暗道:心累。 就在这时。 吕不用接话道:“先将他们晾一晾。” 李善长收回了视线,目光扫了吕不用一眼,起身,便向将军府外面走去。 吕不用一愕,他的脸立刻涨红了。 望着李善长的背影,吕不用的目光陡然间变得阴沉了起来。 等李善长走远些后。 吕不用目光幽幽地叹道:“这李善长,还真是目中无人啊!” 罗茂没敢接话。 只是觉得吕先生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了。 但罗茂却不敢将心中的想法说出,低着头,目视地面,佯装在倾听。 罗茂的表现,被吕不用收之眼底,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失望。 吕不用脸上忽露出微笑,看向罗茂道:“罗师侄,搬一张椅子过来,我有几句话跟你商谈一下。” “是。”罗茂脸上平静从容。 可心中却是无可奈何。 罗茂便端了一把椅子,走到了吕不用面前的伏案旁,才放了下来。 “坐,咱们坐下谈一谈。”吕不用伸了下手,脸上温和。 罗茂先是朝着吕不用躬身行了一礼后,这才坐下。 坐得相近了,吕不用温和地望着罗茂,“罗师侄,冒昧地问一句,我也希望你能够真心回答我。” 罗茂一听,暗道:既然是冒昧,何必多问呢?哎,心累。 还是以前的吕先生好,一心治学,没有这些蝇营狗苟。 只可惜,一切都变了。 罗茂强大起精神,正色道:“吕先生想问什么就问,我绝不会说一句谎话。” “罗师侄至诚,乃君子也!”吕不用笑着拍掌赞道。 罗茂闻言,却是身体一僵,“吕先生谬赞。” 吕不用摇了摇头,盯着罗茂的眼睛,“你说这世上什么人才最值得相信呢?” 罗茂暗道:吕先生出招了,就在这等着自己。 罗茂看着吕不用认真的神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吟思索片刻,这才回道:“吕先生,在我看来,是学贵得师,亦贵得友,这些人最值得相信。” 吕不用的脸色露出一丝喜色,却摇头道:“这可未必。” 罗茂沉默了一阵,便小心地问道:“还望吕先生赐教。” 吕不用:“《诗经》云‘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执政者为恶如一,为了逃难,呼朋引伴,携手同行。尔后,又有相同的志向——致力于庇护遭受上苍诅咒之人,闲暇时一起把酒话聊‘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这种因同种遭遇生活在一块的,才是世上最值得信任的。师侄,你是聋哑村出来的,从小就住在那里,你应该也能感受到,整个聋哑村的人虽然几乎都是被老天诅咒之人,但他们待师侄却是诚心诚意。按理说,你应该和聋哑村的我们更亲些才是。还望师侄知晓——雪前送炭好,雨后送伞迟。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让聋哑村变得更好。” 罗茂闻言,却是沉默了。 这番话,他知晓,可能是吕先生掏心掏肺和他说的话了,一种感动涌上了心头。 但很快又被他的理智迅速抑制住了。 他的老师杨仲开曾经告诫过他:忠信而入,忠信而出。 所以罗茂顿时不敢接话,只望着吕不用,静静地等吕不用说。 吕不用见此,心猛地一沉。 他没想到罗茂会保持着沉默,看着罗茂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他知道这话题聊不下去了。 场中陷入一片安静。 “师侄可知道主公为何不愿重开科举吗?”吕不用突然问道。 罗茂一怔,望着吕不用面无表情的脸,谨慎地回道:“将军的意思是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吕不用疑惑地看向罗茂。 可是,这时的罗茂却没有再继续解释,因为他答应程德不会多说半句关于科举的半点细节。 君子贵在守诺。 这是他一直坚持的人生信念。 吕不用沉默了。 另一边。 李善长也走到了将军府外。 看到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李善长心中吃了一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将军府外,会聚集这么多人。 看来,是他小看了科举对这些士人的诱惑。 随着李善长的出现,所有士人纷纷躬身行礼道:“见过李主簿。” 李善长看到在场众人,都对自己低头行礼,心中有一种很享受眼前的感觉。 财能使人贪,色能使人嗜,名能使人矜,势能使人倚。 权势,果真是个好东西! 而人,离不开权势。 眼前这些人,不都是为它而来吗? 甚至,不惜放下读书人的傲骨,为了它,向自己低头。 李善长默默地想着这些,脸上露出淡笑:“你们来此处的用意,我已知晓。” 李善长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看到眼前这些士人眼巴巴张望着的目光,又继续说道:“遵照征虏将军的意思,这重开科举一事,目前还不到时候。”看书喇 话音刚落,在场士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失望。 士人中有人出声道:“李主簿,您可知晓,征虏将军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愿重开科举吗?” 李善长听后,正颜道:“征虏将军虽未说,但我也猜到了几点。这第一点,便是治蝗一事,消耗了很多物力财力,而重开科举也需要消耗许多物力财力,如今已没有更多的物力和财力投入其中。” 众位士人一怔,继续屏息凝神,听着李善长的下文。 环顾众人一眼后,李善长又继续说道:“至于,这第二点嘛,便是外患。泗州治下,元军正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来攻,不得不考虑周全些,也就没有精力投入其中。” 众人听后,都觉得很有道理。 “那按李主簿这么说来,我们这些饱读诗书之人,岂不是遥遥无望了吗?”人群中一位士人激动地说道,其余人纷纷附和。 李善长看了此人一眼,面色不变,平静地抬手道:“安静,都听我说!” 众人纷纷看向李善长。 李善长从容道:“遥遥无望就有些夸大其词了,这科举重开一事,我相信肯定会在不久后就会举行的。诸位都是饱读诗书的学子,才高八斗,都是有真本事的人,我想,诸位也不在乎再等一等。如果科举重开,征虏将军肯定会在泗州治下各地,都贴告示告知诸位的。” 在场众人闻言都沉默了。 再闹的话,岂不是说他心虚,没有真本事? 望着眼前这一幕,李善长温和地说道:“当然,你们真想投征虏将军,不妨再等一日,等后日,你们都随我前往泗州。在泗州一边温习四书五经,一边等待征虏将军回归。待征虏将军回归时,我会将诸位引荐给征虏将军,至于最终能担任何种官职,便要倚靠诸位各自的本事了。” 众人一听,许多人心中一动。 李善长自然是将这些看在眼里,便趁势道:“想要留下的,都登记一下各自的信息。在后日辰时前,都到将军府府外等待,然后随我一起前往泗洲城。提醒诸位一句,过时不候,莫因其他事情,耽误了时辰。” 随后,李善长让人在将军府门口外,摆放了一个长桌。 上面摆放着很厚的一沓白纸,和一支毛笔,一个砚台。 而负责登记的人,此时已经坐在了椅子上。 这个负责登记的人,并不是别人。 而是李善长的亲信。 看着这些士人都排着队,依次登记了各自信息,李善长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不经意间,瞥向将军府办事房的方向,暗道:在你是麻烦,在我是机会。 一个爬上更高权势的机会。 李善长保持着微笑,就像是一座雕像,看着挨个登记的士人。 每一个登记信息的士人,看到李善长如此平易近人,纷纷在心中多了几分好感。 在他们看来,吕主簿一直没有出现,想必是不喜他们的吧! 当士人登记完后,天已经黑了下来。 李善长勉励了一番众人后,便让他们离去。 收好这些登记的资料,李善长将它们抱着,往办公房走去。 这些人的名单,他想亲自过目几遍,多记下一些人。 这样,等这些人通过征虏将军的考察后,都能混个三分熟。 还可以收买人心。 他算是看出来了,泗州军文官体系,目前就他和吕不用两人官职最大。 也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他为首,一派以吕不用为首。 他用的人,都是自己的门生和亲朋好友。 而吕不用所用的人,据他所打听的消息,都是出自聋哑村。 如今看来,吕不用棋差一着,而他胜了一步。 一步胜,步步胜。 如今的吕不用,虽说才学高过他,他也自愧不如。 但也正因为他这种傲气,才让他钻了眼前的空子。 今后,吕不用只会输的次数越来越多。 念此,李善长信心十足,对未来前途的期待更多。 当李善长来到办公房后,发现办公房呈现的是一种诡异的沉默。 罗茂低头望着地面发呆,而吕不用却是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望着这一幕,李善长没有理会,坐到自己办公的伏案旁,将登记资料往伏案上面一放。 “李主簿,我听说你新近又纳了两名小妾,晚上左拥右抱的,可真是羡煞旁人啊!”吕不用啧啧道。 李善长面无表情地回道:“我可比不上吕主簿前几日醉倒勾栏,拥着花魁又是吹箫又是唱曲地持续一夜,佩服得紧啊!不过,这年轻人可要节制啊,可别还没到我这年纪,就精用过度,再也无缘享受其中的乐趣。” 吕不用瞪了李善长一眼,冷冷道:“此事,就不劳吕主簿关心了。” 罗茂很想离开眼前这个是非之地。 眼前这两人,无论是谁,都不好招惹。 都是老奸巨猾,各自手段层出不穷。 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着了其中一方的道。 索性,装死。 李善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心情愉悦地翻看着刚刚士人登记的信息资料。 吕不用则是拿起一本书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罗茂看到两人安静了,便直接向两人提出告辞,一溜烟似的朝着自己的住所而去。 夜风吹着竹影。 程德站在窗前,望着对面马秀英屋里黑暗一片,暗暗发呆。 今日陪马秀英聊了些家常,陪着她散散步,没想到天这么快就黑了下来。 可真不尽兴! 由于天黑,程德央求在这里住下,然后就被马秀英安排到现在住的屋里住下。 抬头望着无尽夜空,发现月光的碎片,从窗纸缝间洒落在地。 一抹淡淡的伤感油然而生。 月是故乡明。 可我的故乡,已经回不去了。 第六十五章 元使突至 这一边是程德望月思乡,另一边是韩伯高忧惧不已。 自接到大元皇帝的圣旨时起,韩镛便星夜兼程赶路。 而韩镛,字伯高,是一名济南人。 他历经艰难险阻,如今才至安东州。 没想到刚到安东州不久,他便听闻了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的威名。 为此,他还特意派自己亲信在安东州城城内,收集有关程德的消息。 根据所打听到的情况,韩伯高心塞不已,种种心绪,不一而足。 对于招安泗州将军程德一事,他没有半点把握。 但他心里一直秉持着以忠信出,以忠信入的信念,明知道此行很危险,还是来了。 抬起头看着苍穹的明月,韩伯高的内心很焦虑不安。 他想起以前做的一件事情,便深感后悔。 也因为此事,导致他现在无论说什么,朝廷的人都不采纳,也不听。 曾经往事历历在目,犹如在昨日发生一般。 大元皇帝妥懽帖睦尔,原先流放于高丽平壤城,后又跑到了广西桂林。 由于大元皇帝长期在海岛密林之间生活,且每日与山间野猴玩耍,虽然天资聪颖,但性格上却已经沾了顽劣之气。 元文宗、元宁宗相继驾崩后,妥懽帖睦尔被太后卜答失里下令迎回。 因为此事,满朝大臣几乎都说不可立他为皇帝。 而当时元朝境内境外也是流言四起:妥懽帖睦尔实际上是南宋恭帝赵显和胡族回回女子所生的。 在当时,一腔热血的韩伯高脑子一热,在朝廷太史进谏言的奏折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而谏言的内容是:不可立,立则天下大乱。 但结果是,宫廷经过几番动荡后,妥懽帖睦尔成了最终的赢家,至顺四年(1333年)六月八日即位于上都,成了大元皇帝。 从这日起,韩伯高每夜噩梦不断,生怕睡着了,就见不到第二天的曙光。 虽说到如今,他侥幸没有被清算,但也算是不被大元皇帝,以及现在的满朝大臣所喜。 甚至,经常被上司各种穿小鞋。 每每想到大元皇帝从十三岁开始即位,先后用了至顺、元统、至元、至正年号时,韩伯高那心中的那些悔意,又被自己给掐灭了。 因为自从大元皇帝即位开始,便流年不利。 夏至日,曾在江西出现过旱魃,所过之处,都是赤地千里,禾焦苗枯,百姓遭受了大饥荒,更是死者无数。 人间惨象,历历在目。 秋冬时,天下又发生蝗灾,许多百姓颗粒无收,天下百姓哀嚎,各地纷纷起兵戈。看书溂 一直至今,动乱从未消停。 此时的韩伯高,心情极为复杂。 一方面,他是忠于大元的,是以这些年不断地往上面谏言,希冀大元能够有一种新气象,但都没被采纳。 另一方面,他觉得当初反对如今的大元皇帝即位一事,他没有做错,因为他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着想。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 他忠于大元,就绕不开如今的大元皇帝。 此次招安,未必不是大元皇帝授意,暗中让以中书省右丞相脱脱为首的满朝大臣,清算自己当年事。 而来之前,中书省右丞相脱脱反复告诫自己,说他派出的人打听到的反贼程德,是一个贪财贪图美色之人,还让他带来几十箱子的财宝,以及一百个精挑细选的美女,全都用来招安反贼程德。 甚至,还允诺给反贼程德一个征北将军,加兵部尚书衔。 一切以稳住反贼程德为先。 可是,此时的韩伯高却是气得想骂娘。 因为他在安东州打听到的消息,和中书省右丞相脱脱告诉他的不一致。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哪个混蛋打听消息,说程德是贪财贪图美色之人? 看老夫不用唾沫唾骂死他! 根据他打听到的程德,是个待百姓仁义的反贼,而且能征善战。 更要命的是,他没有听说过反贼程德至今有一个女人的消息。 就连妾都没有。 而这样的人,要么不举,丧失对美色的兴趣,要么就极为自律,自律到令人惊惧的地步。 此外,这反贼程德如此年轻有为,如今连个儿子都没有,却还这么拿命跟大元拼命,打下的地盘,总不可能留给手下人继承吧?这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吗? 从人性趋利的角度来看,此事绝不可能,他一个反贼的品格绝不会有这么高尚! 所以,就能推断出,反贼程德能生,但他不想在此事上投入更多精力,进而也就能知晓在那事上不可能没用。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他极为自律。 可一个反贼突然这么自律,能不让在大元混口饭吃的他害怕吗? 一种寒意,忽地就从天灵盖突突冒出。 这反贼程德越是没有耽于享受美色,也恰好显露了这反贼程德所图甚大。 而这也让他更加害怕。 因为民间一句传言:胡虏没有百年国运,也因为反贼程德身上有太多的地方,都和历史上那些改朝换代的人太相似了。 最重要的是,这反贼程德太过年轻。 很可能,大元的根,就被这反贼程德给掘没了。 越想到这里,韩伯高就越气得发抖,牙都差点咬碎了。 现在,招安反贼程德一事,让他陷入了绝境。 招安成功,自然皆大欢喜,可这可能吗? 换自己是程德,自己也不愿意,突然头上多了个老大,而且还是将要逼他和刘福通同归于尽的老大。 在招安时,韩伯高打定主意,只字不提让程德与刘福通干仗的事。 一提,万事皆休。 思来想去。 至于这事,还是推给朝廷好了,让朝廷头痛去。 但未招安成功,他就要面临被朝廷追责的困境。 甚至,还可能被那反贼程德杀了泄愤。 毕竟,这反贼程德都打起了‘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的名义。 要说,他对大元不痛恨,是不可能的。 而自己的身份又是元使。 难道说自己真的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韩伯高看着这无尽的夜色,很像是他的前途一般,一片黑暗。 矛盾、绝望、无奈…… 可是,这招安一事,他又不能推迟。 朝廷除了派他来,还派了一个中书省右丞相脱脱的幕僚。 这幕僚一路上,都不跟他搭话,让他没办法打听到此人底细。 而这个幕僚,很显然,是朝廷不放心他,特意派来监视他的。 更可恶的是,这个幕僚,差点坏了他的大事。 途中。 这幕僚盯着那一百个美女放光,时不时地露出猥琐的笑容。 一天,这人想要对其中一人用强。 幸亏,被他给发现了,及时制止了他。 也导致,如今两人关系势同水火,见面便是如同看到仇人一般。 不过,韩伯高并不后悔,同时,他的心中依然很鄙夷那位幕僚。 可明天就要前往淮安城去招安那反贼程德了! 真是骑虎难下。 万般绝望! 韩伯高今夜又失眠了。 翌日。 午时。 程德返回了军营,巡视了一遍军营,叮嘱各将士加强训练后,便返回大帐里翻看着公文,以及查看绝声卫送来的密信。 突然。 有士兵来报,来自元朝大都的元使来了。 程德的目光,先是疑惑,接着便是郑重,最后便是感到一种紧迫感。 泗州军,终究是被元朝朝廷注意到了! 第六十六章 拒绝招安,城外刺杀 程德沉思须臾,想不明白,这元使跑到他地盘的意图。 这元使莫非相信那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难道对方会天真地以为自己不会杀他吗? 要知道,自己和元朝的关系,将来一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这个时候派来元使,总不会是来送人头。 肯定有其他的意图。 至于这意图,程德暂时想不明白。 索性,就见一见这元使也好。 于是,程德看向了大帐里站在一旁的士兵,至于方铭一行人,则被他忽略了。 “那元使,目前在何处?”程德问道。 “回禀将军,那元使就在淮安城城外,目前被李偏将带人给围了起来。”士兵答道。 程德闻言,笑道:“让李定国把元使带过来,至于元使所带的东西或人,全都严加看守。” “是。”士兵躬身应道,转身便离开了。 而方铭一行人,则是心不在焉地处理着公文。 他们心中都在想,元使来的意图。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想,都没有什么头绪。 半个时辰后。 李三七推搡着两个人进了大帐里。 程德端坐着,看向李三七所带来的这两人。 一个年纪较大,头发都有些发白,脸上皱纹密布。 一个中年男子,国字脸,神色严肃,只是双眼乱转的眼珠子,看着有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 程德又将目光看向李三七。 “回禀将军,这年纪较大的便是元使,这位年纪较小的就不知道了。”李三七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 程德听后,将目光看向韩伯高,微眯着眼,“你是元使,来之前难道没打听一下,我泗州军上下对元朝可是恨之入骨的?” 韩伯高闻言,定了定心神,朝着程德作揖道:“中书省参知政事韩伯高见过将军。” 程德一愣。 中书省参知政事? 看来这官还不小。 随即,程德冷笑道:“没想到元朝派了你这么大的官当元使,如果杀了你,这元朝会不会很心痛呢?” 韩伯高一听,便直感到一种寒气顿时笼罩全身。 这反贼,一言不合就杀人,也太残暴了。 韩伯高稳了稳心绪,颤声道:“我韩伯高可是奉朝廷旨意,特来送给将军一场泼天富贵的。若是杀了我,恐怕这场富贵就要落空了。” 程德哂笑道,“元朝恐怕恨不得杀了我,还送我一场泼天富贵,你莫不是在消遣本将军?来人——” “慢!”韩伯高心中一慌,连忙喊道。 程德冷冷看向韩伯高。 韩伯高硬着头皮说道:“将军,我是携带朝廷旨意而来,按朝廷的意思,是给将军一个征北将军,然后加封兵部尚书衔,以及送来数十箱财宝、一百美人。” 同时,韩伯高心中暗道:完了,此次,能不能走出淮安城,尚未可知。 凶多吉少了。 程德沉默了。 然后,程德起身,来到了韩伯高面前,快速抽出了李三七腰中悬挂着的长刀,架在韩伯高的脖子上,杀气腾腾地看向韩伯高。 “你不知道我是反元的吗?竟然还想招安我?不要命赶来送死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程德目露杀气,凛然道。 韩伯高身体一僵,不敢再动丝毫。 他有点担心,程德的刀没拿稳,会给他脖子划拉一下。 冷汗浸透了韩伯高的背后,嘴唇有点哆嗦。 这时。 跟着韩伯高一起被押送来的另一人出声道:“郎中马合谋见过将军,还望将军知晓,我大元可是带着足够的诚意来的,目的是为了让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程德没有看马合谋,而是给了李三七一个眼神。 李三七领会到了程德的意思,直接来到马合谋面前,朝着马合谋踢了一脚,直接让马合谋跪倒在地。 “将军在跟元使说话,你插个什么嘴?给我放老实点!”李三七捏着拳头,嘎吱作响。 马合谋一怔,接着他的脸涨得通红,红了又变白,白了又红,望着李三七的凶煞模样,本欲张嘴的他,却沉默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马合谋低着头,目光里闪过一丝仇恨的光芒。 程德见此,看了李三七一眼,点点头:“以后,看到跳梁小丑,就这么干。” 李三七重重点头。表示很赞成这种说法。 而马合谋身体发抖,气得嘴唇发白,却始终不敢有其他动作。 韩伯高将这些全都收之眼底,心中顿觉凄然,自知此行,自己凶多吉少了,胆气却转瞬间增加了许多。 “都说征虏将军程德是一位仁义将军,没想到却是如此名不副实,可真是让人失望啊!”韩伯高忽冷声道。 听到韩伯高的嘲讽,场中气氛刹那间安静了。 马合谋恨恨地瞄了韩伯高一眼,你一心要求死,干嘛拖我下水? 你难道不知道这样说话,会死吗? 可有为我的小命考虑过吗? 马合谋差点气得吐血。 与此伴随的便是惴惴不安。 本以为是一件肥差,可以从中分一些功劳。 没想到现在却很要命。 丞相,你误我啊! 是谁告诉丞相说这程德贪财好色的,娘的,等有机会回到中书省后,弄死这个给丞相提供消息的混蛋。 敢坑我马合谋,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程德一愕,接着目光幽幽,“这是准备破罐子破摔,想一心求死了吗?” 程德心中有几分犹豫。 他在权衡杀死这韩伯高的利弊。 要是杀了他,必然扫了元廷的面子,这后果可能是获得和刘福通一样——被几十万元军长期围剿的待遇。 不死不休。 但不杀,自己的脸面往哪放。 就在这时,马合谋突然出声道:“将军,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这个交易便是用一座城来换我的命。” 程德惊讶地看着马合谋,“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我手中的刀可是很锋利的。” 马合谋稳定了心神,开口道:“清江城,我愿意拱手相让给将军,只要将军答应放我离去。” 突然。 韩伯高怒发冲冠,指着马合谋怒道:“你这是出卖大元,难道你想当叛贼不成?等回去后,我就向陛下参你一本。” 谁知,马合谋忽然拍了拍衣裳,站了起来,看向韩伯高,“你以为这次,你还能活着回去?就算你侥幸活着回去,你以为右丞相和陛下是愿意相信我多一点,还是愿意相信你多一点。” 韩伯高沉默了,神色极为痛苦。 马合谋转过头,看向程德,拱拱手道:“将军,你恐怕不知我们大元封你为征北将军,而不是什么征东将军、征南将军、征西将军的缘由吧!” 韩伯高冷冷地看了马合谋一眼,眼神杀气腾腾。 这等卖国贼,当杀! 程德征征地看着马合谋,眉头紧锁,少顷,才漠漠道:“征北将军的征北之意,莫非元廷的意图是让我泗州军与刘福通的红巾军拼杀?这等险恶用心,元朝可真是良心用苦啊!” 马合谋一愕,他没想到程德竟然猜了出来。 不过,马合谋连忙说道:“将军可真是聪明,在下佩服得紧!” 程德沉默片刻。 “你刚刚说,清江城让给我,条件是放了你?你和清江城的守将是什么关系?”程德死死的盯着马合谋看。 马合谋回道:“没错。清江城的守将是我三弟,而我一向和三弟关系极好,这次能顺利来到淮安城,都是托了我三弟的帮忙。而我三弟一直以来,很听我的话。” 程德:“若是这样,我倒是可以答应你。不过——” 马合谋一惊,莫非自己的筹码不够。 要是如此,那安东州便再加上吧。 安东州的守将是我四弟,四弟向来重情义,为了救我,肯定会不惜任何手段的。 韩伯高心如死灰,深感无力。 “不过,再加上粮食两万石。”程德补充道。 可程德心中则想,两万石拿不出来,再喊一万石,总觉得这马合谋不简单。 能压榨多少就压榨多少。 马合谋心中松了一口气,看向程德,郑重地说道:“没问题,我与安东州守将有旧,待我书写一封信后,定会在三日之内凑齐。” 程德点点头:“在那之前,你得在我军营里待着,哪里也不能去。还有,清江城元军那边,你也要写一封信,让他们在三日后撤退,等粮食一到,我必放了你,你也可以让撤退清江的元军接应你,就约定在清江交易。写的信,我需要查看一番。” 马合谋点头道:“我答应了。” 程德看向李三七,“给马郎中挑一个好的帐篷,让你信得过的手下把守好。另外,给马郎中准备一套纸墨笔砚,待他信写完后交由我查看,再让马郎中带来的人送去。” 李三七准备带着马合谋离去,程德却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马合谋却一个激灵。 “好吃好喝地招待这马郎中。”程德笑道。 马合谋彻底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死了。 李三七躬身说道:“是。” 话音落,李三七带着马合谋离去。 而马合谋在离开前,朝着韩伯高望了一眼,目光中满是嘲讽、不屑、怜悯。 恭喜你即将成为一个死人。 这是马合谋离开前,心里对韩伯高的真诚祝福。 程德环顾在场一眼,“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半句,违者——” “杀!!” 方铭一行人神情凛然,连忙躬身行礼道:“遵令!” 程德盯着在场众人须臾后,这才将视线移到韩伯高身上。 韩伯高看到程德的幽幽目光,以为他要当场了结自己,便平静地说道:“希望将军杀我之前,让我面向北方,这样,我才死而无憾。” 程德挪开了架在韩伯高身上的长刀,而韩伯高感激地看了程德一眼,转身,调整了下方向,让自己面向北方,尔后,韩伯高闭着眼说道:“将军,可以动手了。” 方铭等人望了一眼后,心中感慨万千。 程德将长刀刀尖尖刃点地,拖着长刀,走到韩伯高身后。 方铭等人见此,不忍相看,纷纷别过头。 程德此时想通了,当他反元的时候,就已经和元朝不死不休了。 开弓哪有回头箭? 杀死一个人,也就没多大难事了。 倏忽间,程德计上心头。 或许,可以换个方式处理韩伯高。 此人,竟然能当中书省参知政事的官,想必能耐不小。 若是收为己用,那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望了望韩伯高摆着一张臭脸,程德知晓,想要收为己用,不必急在一时。 察觉到方铭等人的视线,程德平静地喊道:“罗二虎!” “将军!”罗二虎躬身行礼道。 程德走到罗二虎身前,对他耳语一阵,声音极小。 不久。 程德往后退了几步,冷着脸,指着韩伯高对罗二虎说道:“将他带到那个地方,五马分尸。” 方铭等人闻言,都纷纷低下头,目光中充满着畏惧。 将军,竟然下如此狠手,可见将军反元的决心坚不可摧。 罗二虎眨了眨眼,便大声道:“是,属下必定不负将军所托。” 韩伯高听到这些,心中冰冷一片,本以为可以获得个体面的死法,没想到却是这样。 于是,韩伯高忍不住高喊道:“程德,你如此残暴,必将不得好死!!” 程德连忙给罗二虎一个眼神。 罗二虎便快速拖着韩伯高军营外走去。 只是,韩伯高的怒骂生中气十足,他的骂声响彻在军营中,久久不绝。 望着方铭等人一眼,程德平静地说道:“吃我泗州军的饭,就不要惦记着元朝的那碗饭。要不然,就不是五马分尸那么简单了。” 方铭等人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跪地道:“望将军明鉴,我等绝不背叛泗州军,绝不背叛将军。” 程德目光温和地看向方铭等人,“既然如此,就都起来吧,地上太凉!” “谢将军!”方铭等人起身,纷纷擦了擦那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心中稍稍放松了些许。 “你们继续办公吧!”程德摔了这句话后,转身便往军营外走去,他要去看一看这元朝给他送来了哪些东西。 军营大帐另一侧。 马合谋刚刚在帐篷里听到韩伯高的怒骂声,便猜测到这韩伯高恐怕凶多吉少了。 此时,或许已经见了阎王爷了。 想到这里,马合谋不禁暗暗一喜,这个瞧着不顺眼的人可终于死了。 幸好他只用一个城和两万石粮食,逃得程德的屠刀。 在马合谋看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他活着,后面他可以弄来几个城和五倍于两万石的粮食,也不是难事。 毕竟,他很受右丞相脱脱的看重。 权势,是可以弄来想要的一切东西,若是没有做到,只因他权势还不够高。 这下子,韩伯高死了,招安失败的罪责就可以全推脱到他身上。 至于报复程德,和踢他的李三七,等什么时候出了这淮安城再说。 不然,他很担心,稍稍露出敌意,容易被杀。 而这反贼程德明显是一个狠人,杀他也不过是点点头。 程德来到淮安城城外后,看到围着一个圈里面的人一眼,发现约莫有两百多人。 其中一百人全都是绝色美女。 而围着这些人的泗州军共有三百人,他们纷纷站在外围,看到程德靠近时,纷纷让开了身子。 程德没有再看那些女子,而是盯着数十个箱子看。 这些箱子离那些女子相隔不远,约莫四步远。 当程德正准备查看下箱子里的财宝,屈身相看时。 而他的身上也没带什么长刀,心里也放松了警惕。 忽然间。 场中发生了一场变故。 一百美人中突然有十人,从头发中拔出银色簪子,目光都杀气腾腾的,纷纷朝程德杀去。 程德顿时一惊,面色剧变。 第六十七章 刺杀余波 十个女子手中银色簪子闪动,在程德面前交织成一道银色簪网,朝头刺来。 程德踉跄着往装着财宝箱子后退,翻身向后倒滚。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程德立即连续滚了几圈,意图拉开自己与这些刺客的距离。 可没想到的是,这群刺客,竟然有一人,踩着财宝箱子腾空跃起,手拿着银簪,朝着程德扑杀而来,面色狰狞。 程德反应不及。 刺客这一簪子擦着程德胸膛前的乌黑战甲划过,但簪尾回舞之时,在程德年轻的脸颊上还是留下了一道细细的伤口,带起一串细碎的血珠。 程德抹去脸颊的血珠,恶狠狠地看着眼前女子,力贯双臂,直接迅速摁住了女子又要拿着银簪挥舞而来的右手。 “咔擦”一声响。 女刺客顿时脸色苍白如纸,神情痛苦。 程德直接掰断了女子的手腕后,见到其他刺客已经到了身前,便连忙将该女子当作沙包似的,朝着这群攻来的刺客扔去,给自己争取到一点时间。 借着这会儿功夫,程德起身迅速往后退去,拉开了与这些刺客的距离。 而这时在外围的泗州军三百人纷纷反应了过来,各个拔出腰悬的长刀,朝着这十名刺客杀去。 不到十息。 这十名女刺客,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血,无声无息地在地面上流淌着。 三百泗州军在解决十名刺客后,纷纷将其他人全部控制了起来。 为首的三名百户长,立即来到程德身前,连忙跪地请罪道:“属下该死,请将军恕罪!” 程德没有理会他们,而是从其中一个百户长身上,抽出一把长刀。 这一幕,吓坏了这三名百户长,连忙跪地磕头道:“属下该死!” 程德淡淡道:“你们先在这跪着,待会儿我再和你们说。” 说完后,三名百户长面面相觑,彼此相视,纷纷松了一口气。 程德右手握着长刀,擦着地面,嗤嗤作响,一步一步地来到了这些被控制的两百人面前。 望着跪地磕头并痛苦流涕的九十名美女,程德面无表情,目光却是杀气腾腾。 “我问你们,刚刚那十名刺客,你们都知道多少?” 跪地的这些女子纷纷颤颤巍巍地回道:“大人,我等......不知。” 程德冷笑道:“你们一起的,却说不知道,是觉得我的刀不锋利吗?” 忽然。 其中一女子开口道:“大人,我知道一点。” 程德冷眼望去,“全都说出来!” “......是,大人,那十个,是中书省右丞相脱脱府中......送过来的人,这是民女亲眼所见。”说话的女子语气发颤,身体摇晃的厉害。 程德沉默了。 随着程德的沉默,在场众人,纷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脱脱吗? 程德脑海中回忆着有关脱脱的情况,却少的可怜。 不过,这笔账记下了。 但程德对这些跪地的人,却没有完全相信。 “来人!”程德喊道。 “将军!”一名泗州军士兵连忙上前。 “去把淮安城千户所锦衣卫千户魏二牛叫过来,让他多带些锦衣卫过来。”程德吩咐道。 “是。”士兵应道。 随后,只见这士兵,便朝淮安城城内而去。 而程德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跪地的人。 跪在地上的人,纷纷低着头,心中各个七上八下、恐惧不已。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 一炷香时间后。 魏二牛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四百锦衣卫。 当魏二牛从士兵口中知晓程德被刺杀一事,吓得面如土色。 他也不知晓将军叫他来所谓何事,但元使一行人中出了刺客这件事,真的不能怪锦衣卫。 但这种想法,魏二牛不敢说。 一看到程德,便连忙单膝跪地道:“魏二牛拜见将军!” 魏二牛身后的四百锦衣卫纷纷单膝跪地。 程德瞥了魏二牛一眼,指着元使带来的一行人,“好好地审问一下,看看这些人中还有没有刺客。如果没有,就先关押在锦衣卫牢狱中,察看十五天,不能饿死了一人。知道了吗?” 魏二牛心头顿时一松,连忙回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程德点点头:“嗯。但我要提醒你的是,若是这些人中还有刺客,想必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听到此番话,魏二牛神情一凛,郑重地回道:“属下明白。” 随后,魏二牛带着四百锦衣卫,将跪在地上的元使带来的一行人,全部押着进入了淮安城。 程德将目光瞥了仍然跪在地上的三名百户长,“你们都起来吧!” 此时,这三名百户长闻言,目光大喜,纷纷喜极而泣,感激地磕头道:“谢将军宽宏大量!” 程德看着他们说道:“这数十箱财物,全都押回军营,交由方铭登记造册。” “是。”三名百户长躬身行礼道。 程德不再管他们,而是朝着淮安城城内走去。 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后,程德让人将杨琏叫过来。 没过多久。 杨琏到了。 “让将军受惊了,属下该死!”杨琏单膝跪地,低着头。 程德瞥了杨琏一眼,“与你无关,起来说话。” “是。”杨琏恭敬回道。 “让绝声卫将我遇刺受重伤的消息传出去,一定要点出这些刺客,是元朝皇帝派人来刺杀的。”程德平静地望着杨琏。 杨琏一征,随即快速反应了过来,急忙正颜道:“是,属下这就去。” 看着杨琏即将离去,程德在这时忽然说道:“等等!” 杨琏转头朝程德望来,程德开口道:“再加一点,元朝中书省右丞相脱脱也派人来刺杀我,我遇到的刺杀共有两次。怎么让人相信,这就是你绝声卫的事情了。” “还有,原本计划于明日离开泗州城的,暂且延迟几日,我要在这庭院住三日。三日后,我会前往清江一躺,拿马合谋换清江城和两万石粮食。这几日,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记住,是任何人。” 杨琏点头应道:“是。” “装重伤就要装的像点,你去让李三七派人在淮安城大张旗鼓地抓药,让他将动静闹的大些。告诉李三七,我受了重伤,不便见他。”程德目光幽幽地说道。 “可李偏将那边——”杨琏有几分迟疑。 “就按我说的办,这场戏怎么变得真实,还得就这么办!我总得好好利用此事,把我泗州军治下隐藏的一些老鼠揪出来。”程德语调转冷。 “是。”杨琏答道。 “去信给杨仲开,让他将绝声卫多往濠州、定远、盱眙、洪泽、清河等地多派一些人,暗中监察监察那些不安的老鼠。”程德目光泛着寒光。 近日,根据绝声卫探查的消息,治下不是每个人都站在自己这边,总有一部分人站在元军那边。 索性,趁着这一次装重伤的时机,给那些人一次机会,将那些暗中心向元朝的人一网打尽。 “是。”杨琏语气发颤,心中有些发寒。 他知道,接下来,整个泗州军治下又要死很多人了。 杨琏在躬身行礼后便离开了此处。 一个时辰后。 整个淮安城都盛传着一道消息:征虏将军程德,先后遭遇元朝皇帝和中书省右丞相派来的刺客的两波刺杀,目前重伤昏迷不醒。 一时间,淮安城城内人心惶惶。 李三七听到这个消息后,二话不说,先把马合谋狠狠地揍了一顿。 而马合谋被揍的时候,完全是懵逼的。 等挨揍完后,他才从看守他的士兵口中知道,征虏将军程德先后遭遇两波刺客刺杀,这刺客就藏在跟随他和韩伯高来的随从中。 马合谋郁闷得很,他知道自己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而且,他心中一直真诚的祈祷着程德不要死,因为他察觉到那些看守他的泗州军士兵,在看着他时似乎都想拔刀。 同时,马合谋暗恨大元皇帝和中书省右丞相脱脱,竟然瞒着他暗中派刺客,这样算计自己,让他忠于大元的心都跟着冷了不少。 程德,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马合谋目光有些阴沉,暗暗祈祷着。 马秀英知晓后,非常着急,因找不到程德,而绝声卫又被下了封口令,马秀英问起时都摇头不知表示,使得马秀英只好到附近的庙里祈福,以求菩萨保佑。 李三七急得带兵,在淮安城城内购买了不少治重伤的药材。 方铭等人都心不在焉地在军营中处理着公务。 淮安城一处冷清的庭院。 罗二虎目光通红,时不时地看着韩伯高,眼里泛着几分不怀好意。 要不是凭借着一股理智的抑制,此刻。只怕韩伯高已经身首异处了。 韩伯高则是大吃一惊。 刚刚这罗二虎只出去了一趟。怎么态度就变化这么大呢? 这一幕,让韩伯高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于是,韩伯高开口道:“这位小将军,你这是——” 罗二虎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即便你骂了我们将军,我们将军依然没杀你。可是,我没想到,你们元朝的皇帝和丞相,竟然派刺客混入你们来的一行人中,使得我们将军遭到两次刺伤。现如今我们将军重伤兵昏迷不醒。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脸色给你?要不是将军下的令,此刻你只怕已经被我杀死了。” 韩伯高闻言浑身一震,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罗二虎咬牙切齿地说道:“到现在,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刺客的事?” 韩伯高沉默了。 他本怀疑这件事不是真的,但看到罗二虎那真情流露的模样,他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心中对大元失望至极,也对大元皇帝和中书省右丞相脱脱的小人行径鄙夷。 难道说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罗二虎看着韩伯高的样子,有些惊疑不定,难道说他真的不知道此事吗? 第六十八章 朱元璋的消息 三天时间转眼而过。 程德静坐在庭院中。 这三天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首要的事情,便是马合谋写的两封信,他看了后,觉得没有问题。 然后让绝声卫送到清江城元军手中。 如今,便是到了交易的日子。 而后,程德翻看着一叠厚厚的信笺,眉头却紧皱着。 根据绝声卫和锦衣卫送来的消息: 濠州凤阳皇觉寺有和尚通元,意图引元兵重夺濠州。目前,皇觉寺一干人等,全都被控制了起来。 随之而附带的一份名单。 程德漫不经心地看起了那份名单。 当程德看到朱重八三个字时,眼睛瞪圆了。 这是朱元璋? 程德惊疑不定地反复看了两遍,确认没看错后,心中大喜。 朱元璋真的出现了。 只是,自己该如何对待他? 杀掉他,未免太可惜了。 不杀的话,用起来有些扎手。 关于如何处理朱元璋,倒是让程德有些为难。 不过,他快速写好了一封密信,信中内容,便是让绝声卫暗中将朱重八押到泗洲城,交由杨仲开找一个庭院看守起来。 随即,便让绝声卫加急送到泗洲城杨仲开手上。 至于,如何对待朱元璋,等自己见了他一面之后再说。 如果他真的像历史上那样狠辣、野心勃勃,那么,便提前送他上路。 因为他没有自信能够驾驭得了朱元璋。 若是与历史记载不符,那么,就可以好好地用一下朱元璋。 不提原先历史上留下的名声,便是凭借他反元初期的一些表现,还是可以在自己手中当一个大将的。 这些,就等见了朱元璋后再做决定吧。 抛开这些芜杂的思绪,程德又翻开了几封信,等查看信后,程德沉默了。 至正十二年一月十五日,洪泽、盱眙、濠州、定远、泗州、清河等地蝗灾爆发。 由于濠州、定远、泗州、盱眙,都采取了足够多的措施,基本无损。 但洪泽、清河两地,蝗虫灾害的突然爆发,迅速让这两地的田地遭到破坏。 洪泽被蝗虫破坏的程度,没有清河被蝗虫的破坏程度大,因为先前程德让邓友德,在洪泽继续效仿在濠州时定下的治蝗灾的措施,倒是挽救了不少土地。 但洪泽、清河这两地的许多百姓,还是有很多人将田地贱卖,纷纷朝淮安城逃难来了,以求谋一条生路。 是以,淮安城这两日,每日淮安城所接待的难民,数不胜数。 而程德下令让李三七从军营里拨一些粮食,在淮安城城外设立几处粥棚。 但施粥并不是免费的,而是通过以工代赈的方式,让这些难民加固洪泽湖湖堤岸的防御能力。 因为程德让杨琏暗中查探过,有几处湖堤的部分存在危险,一旦连日下暴雨,则洪泽湖的水容易冲垮湖堤,淹了淮安城。 因此,这样做,可以一举两得。 让程德较为庆幸的是,淮安城附近的田地,倒是没被蝗虫祸害的厉害。 程德暗中派绝声卫去调查一番,这淮安城的田地为何在这次蝗虫灾害中,损失少的原因。 现在,是自己该现身的时候了。 这几日,本想能将那些躲藏在暗中的老鼠一网打尽。 没想到,这些藏匿在暗中的老鼠倒是没有上当。 让程德心中一阵失望。 同时,也让程德觉得那些暗中老鼠有些难缠。 那些人,只能等待下次机会,再一举铲除个干净了。 不过,唯一的好处,便是让泗州军上下以及治下的百姓,对元朝更加痛恨了。 “来人!”程德喊道。 杨琏立即出现了。 “将军!” 程德看着杨琏,说道:“我要去一趟军营,你派些绝声卫跟着我。” 因为之前刺客的事情,程德对自己的安全更加注重,警惕性更强了不少。 杨琏低头,恭敬地回道:“是。” 随后,杨琏挑选了一百个绝声卫好手,跟着程德。 程德带着这些绝声卫,出现在军营的时候。 李三七等人纷纷来到程德的大帐里。 一时间,程德的大帐里,倒是显得拥挤了不少。 程德环顾众人一眼,说道:“如今,我已经没事了,大家不用担心。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一切如常。李偏将、方主簿、罗二虎留下,其他人都去忙。” 众人纷纷躬身行礼,然后离去。 因为他们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将军无事。 大帐里,此时,就剩下李三七、方铭、罗二虎、程德等四人。 程德看向罗二虎道:“这几日继续招待好他,等回到泗洲城的时候,一并带回泗洲城。” “是。”罗二虎躬身应道。 李三七、方铭两人则是目露疑惑。 不过,他们并未多问。 随即,程德将视线移到李三七身上,“马合谋这几日怎样?” 李三七闻言,则是面色一滞,有些磨蹭:“......想来是很好的。” 就是这几日,我时不时地揍他几顿。 当然,李三七却没有将此话说出。 程德没有多疑,便说道:“将马合谋带上,点齐我原先准备带回泗州城的八千人马,以及另外的两千辎重兵,我现在就去清江。” 李三七没有丝毫迟疑:“是。” “你好好地坐镇淮安城,军营里以你为首。别忘了,之前我让你坐镇淮安城所说的那些话。”程德补充道。 李三七点点头,便去忙了。 程德又将目光看向方铭,“你此行随我一起去,交易得到的两万石粮食,做好登记。此外,清江城得到后,立即稳定民心,此事交给你来办。你可以挑几个人一起去。” “是。”方铭回道。 “此外,这次忙完清江交易的事情后,我会直接动身返回泗洲城。之前,让你在我泗州军拿下淮安城后缴获的二十万石粮草,拨出十万石运回泗洲城,这十万石准备好了吗?”程德问道。 “回禀将军,早就准备好了。”方铭恭敬回道。 “很好,做的不错。”程德赞道。 方铭开口道:“都是学生分内之事,能为将军分忧,学生自然欣喜。” 程德看了一眼方铭,漫不经心地说道:“宋濂你听说过吗?” 方铭闻言,一惊。 “将军,您这是——”方铭疑惑地看向程德。 程德笑道:“早在之前,宋濂被我邀请,担任泗州学院的山长,凡我泗州军上下将士的孩童,都可入学泗州学院,并且,所穿所用,皆有我将军府免费提供。我听说,你有一子,极为聪颖,若是早些开蒙,今后将前途无量。而我泗州军文官体系,会优先用泗州军的人的子女。他们都将是未来我泗州军的顶梁柱,这学业还得从小抓起。” 方铭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学生这就派人将妻儿、以及老母亲,送往泗洲城。学生也曾听闻宋先生博学多才,小儿能够聆听宋先生的教诲,是小儿三生修得的福气。此事,学生哪有不赞成的道理。” 程德微眯向方铭,须臾,温和地说道:“方主簿和其他书佐的子女以及家人,我会派数百锦衣卫护送前往泗洲城的,也会在泗洲城安排好衣食住行。用心办事即可,等淮安路彻底稳定后,我会调方主簿回泗洲城将军府的。” 方铭连忙躬身,脸上露出感恩涕零的神色,“学生多谢将军!” 程德点点头,“你先下去准备吧,等李偏将点齐兵马后,我们一道出发。” “是。”方铭躬身行礼退去。 程德望着空荡荡的大帐,沉默不语。 一个时辰后。 程德带着三千火铳兵、三千骑兵、两千弓弩兵,两千辎重兵、一百绝声卫,以及马合谋、方铭等人,押着十万石粮食朝着清江城而去。 途中。 马合谋看到程德安然无恙,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每日提心吊胆,还时不时地面临李三七的毒打。 这日子过得如履薄冰的。 每晚噩梦不断,根本不敢合眼。 是以,现在的马合谋眼睛露出很多血丝。 现在,即将就要脱离苦海了。 马合谋心中感慨万千。 那么多人,只有自己一人死里逃生。 真的是不容易。 至于恨李三七,以及程德。 他心中根本恨不起来。 他心中想的是,这次程德也遭遇两次刺杀,竟然没有杀他泄愤。 就冲着这点,他觉得也恨不起来。 同时,他心中还很同情这程德。 因为对于中书省右丞相脱脱,他是极为了解的。 为了大元,真的是连自己命都不要的。 也可以说,不择手段。 以后,这程德恐怕遇到的刺杀,或者毒杀,恐怕不会少。 但这些,他不会告诉程德。 算是对李三七屡次毒打他的一个报复。 第六十九章 返回泗州前的安排 淮安城离清江,相距并不远。 程德一行人,赶了一个时辰到了路后,到了清江城城下。 而清江城的数万元军,全都如约撤离了清江城,他们都在黄河与洪泽湖交界处,停靠了很多船只,船上面载着的都是这些数万元军。 至于两万石粮食,则是在船只停靠的岸边旁堆着,如同一座座小山,堆积了数十堆。 程德一行人与这些元军对峙着。 程德看了一眼马合谋,马合谋反应了过来,连忙开口道:“三弟,可否一见?” 马合谋三弟马合计,站了起来,“二哥!真的是那你!” 马合谋回道:“是我。粮食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就是这些。”马合计指着一旁那些堆积如山的粮食说道。 程德派罗二虎,前去验一下粮食。 而马合计也没有派人阻挠。 没过多久。 罗二虎返回了。 “回禀将军,那些粮食,都是真的。属下合计了下,的确有两万石。”罗二虎躬身低头说道。 程德点点头:“马郎中,你让你三弟,将那些粮食运到我们两方中间来。” 马合谋闻言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朝着马合计说道:“三弟,你派人把那些粮食,都搬到中间来。” 马合计回道:“三哥,我听你的。但那程德也要把我二哥带到中间去。等粮食搬完后,你把二哥交给我,我们同时后退,就算完成此次交易。” 程德沉吟思索须臾,“我答应你的条件了。” 于是,两方人马都在看着马合计手下的人搬着十万石粮食。 一个时辰后。 这些粮食都搬到了中间来。 而程德带着马合谋来到中间,马合计也来到了中间。 只不过,程德没有立即将马合谋交给他。 而是吩咐辎重兵,将这些粮食往后面辎重车搬去。 马合计也没派人阻挠,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 程德见粮草都搬到自己泗州军的运粮辎重车上后,便将马合谋交给马合计,并说道:“马郎中,答应你的我做到了,希望马郎中在元朝能平步青云。” 马合谋看到自家三弟站在旁边,心中多了一些底气,也感到轻松了很多,便回道:“将军不奉诏,无法与将军同殿为臣,还真是一件撼事。” 程德笑道:“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马合谋闻言,则是神情一怔,面色变得复杂了许多,沉默着不说话。 而程德则是在绝声卫护在中间,朝着泗州军撤去,但依然没有对元军丧失该有的警惕。 马合计将目光看向马合谋,眼里带着一丝寒光,但马合谋却是摇头。 马合计见此,便带着马合谋返回了船上。 之后,程德一行人,便看着这些船只,朝着黄河的方向行进,逐渐远去,成为一个个黑点。 清江城,程德没有进去,而是让方铭带着一部分士兵,和绝声卫,以及几个书佐,前去安抚民心。 同时,程德派绝声卫去清河,将冯国用请来。 清江与清河,相距不远。 没过多久。 冯国用一行人出现了。 在他身后,跟着徐达、周德兴、冯四七、耿再成、汤和等人。 “拜见将军!”冯国用等人躬身行礼道。 程德环顾了他们一眼后,便开口道:“冯国用听令!” “属下在!”冯国用应道。 “即日起,清河一万泗州军,一分为三,清河留下三千人驻守,清江留下两千人驻守,剩下五千人则跟随我返回泗洲城。”程德命令道。 “是。”冯国用没有任何迟疑。 “清河守将由耿再成接任,清江守将由汤和接任。你们二人,今后都要听从李三七李偏将的命令行事。今后,整个淮安路,都由李三七坐镇。”程德开口道。 “属下遵令。”耿再成、汤和满脸喜色,虽然职位不变,但掌兵的人数增多了,下一步只要再多立功,职位上升也就水到渠成了。 程德又将目光看向徐达和周德兴,沉思须臾,“周德兴听令!” “属下在!”周德兴应道。 “即日起,你前往淮安城军营,到李三七处报到。跟他说,安东州对面的营寨守将,就由你担任,这个职责极为重要,切记小心谨慎,此事,李三七会和你详细说明的。我会让绝声卫持我的书信,交给李三七的。”程德命令道。 “是,属下遵令!”周德兴面色有些兴奋。 少顷,程德看向了徐达,“徐达听令!” “属下在!”徐达应道。 程德思索片刻,开口道:“即日起,擢升为小都统,暂时挂在亲兵营下。另外,兼任我将军府的书佐。” 程德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纷纷猜不到将军这么安排的用意。 徐达目露精光,连忙回道:“多谢将军提拔。只是,将军这书佐——” 程德看了徐达一眼说道:“这书佐,主要是负责帮忙起草一些我下达的命令文书,还有就是跑跑腿,怎么,你不愿意?” 徐达急忙道:“属下愿意。” 程德点点头,又将目光看向冯国用,“至于冯国用你的赏赐,等回泗洲城后,我再另行封赏。不过,这赏赐,你肯定会很满意的。” 冯国用闻言,心中大喜,他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心中还是暗暗期待着。 于是,冯国用连忙道:“多谢将军厚恩!” 程德望着冯国用说道:“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程德沉默了一会儿,又将目光看向周德兴、徐达、汤和,说道:“徐达、汤和、周德兴,你们知道朱重八这个人吗?” 徐达、汤和、周德兴闻言,纷纷面露愕然。 “将军,不知重八哥——”徐达疑惑地问道。 程德开口道:“他涉及到了通元的事情。” 徐达、汤和、周德兴面色一变。 “将军,重八他是绝不会通元的,或许此事有什么误会?”汤和急道。 程德目光幽幽,“在你们心中,这朱重八是一个怎样的人?” 徐达、汤和、周德兴沉默了。 随后,徐达开口道:“重八哥,是一个讲义气的人。” 汤和补充道:“重八是个足智多谋的人,什么问题,到他手中,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周德兴见程德望向他,连忙说道:“朱重八,是一个过苦日子的农民,对家人很好。” 程德闻言,却是沉默了。 徐达、汤和、周德兴皆低下头,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暗暗为朱重八捏了冷汗。 “此事,我会让人重新再调查一下朱重八的。若是真有误会,那是去是留,就由他自己决定。”程德看向徐达三人说道。 “将军英明!”徐达、汤和、周德兴齐声说道。 程德看向冯国用一行人,“就按我刚刚说的下去安排吧,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安排。” “是。”冯国用一行人躬身行礼道。 一个时辰过后。 程德即将带着泗州军返回泗洲城前,将方铭叫到一旁,“方主簿,今后两年,那蓝玉我可就交给方主簿了,可要好好教他。” “是。”方铭躬身行礼道。 “这清江稳定后,你便返回淮安城。还记得我之前,交代你的那些吗?”程德目光看向方铭平静地说道。 “学生记得,必定会助李偏将稳定淮安路。至于那盐场——定会配合好李偏将的。”方铭答道。 程德点点头,尔后,望向冯国用等人,开口道:“我们返回泗洲城吧!” 之后,程德一行人,在方铭的目送下,朝着泗洲城行进。 至于马秀英,则随着方铭等人的家人,都被锦衣卫一同提前护送泗洲城去了。 不知不觉间。 天黑了下来。 但程德没有下令停下来的意思,大军依旧赶路行进。 第七十章 泗州琐事 翌日。 在日落时分,程德一行人赶到了盱眙。 途中经过的洪泽,程德没有多停留。 而泗州,就在前方。 更远处,天和地仿佛相连在了一起,夕阳正慢慢地向地底坠去。 夜幕初临,泗州已到。 在李善长、吕不用、杨仲开、何九四、魏晓等人的迎接下,程德一行人进入了泗洲城。 之后,程德领军到校场军营后,叮嘱了一番泗州将士在此处好生歇息后,便匆匆赶回了将军府。 至于李善长、吕不用等人,则是在这时候,很明智地没有以公事打扰程德。 而程德难得的获得一点闲暇时光。 将军府书房外,站着罗燕、郭慧、马秀英、洛公甫、王仕林。 书房里面,只有程德和张七九二人。 “濠州那边,都安排妥当了?”程德看着张七九说道。 张七九没有迟疑:“濠州那边,属下安排了一个信得过的人,暂时掌管千户所。此人,属下也正要禀报将军。” 看着张七九严肃的表情,程德揉了揉眉心,驱除一点疲惫:“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张七九点点头:“此人,属下打听到,和将军有些关系。” 程德一怔,“你说此人和我有些关系?” “是的,属下也派人前往他所住的村子打听过,的确和将军有关系。按理说,将军还得称呼他为表哥。”张七九没有隐瞒。 程德微眯向张七九:“锦衣卫千户职责,至关重要。不过,我相信你的眼光。此人品性如何?” 张七九沉思须臾,这才回道:“为人至孝,但性格狠辣。” 程德一愕,沉默了片刻。 “他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程德将目光移向伏案。 张七九低着头,目视地面,轻声道:“他家里,只有一个老娘,还有一个妹妹。而他爹,则是被元兵给打死了。” 程德面色平静,“他爹因为什么被元兵给打死的?” “听说是因为那元兵看上了他的妹妹,然后他爹拼死阻拦,给他、他娘、他妹,争取逃亡的时间。他爹曾练过一身武艺,倒是拦住了那些元兵。不过,终究寡不敌众,最后还是死了。因为那些元兵找不到他们,便拿他爹的尸体出气,剁碎了喂狗吃。而他也正因为如此,性格才变得狠辣的,这点是属下推测出来的。”张七九面色有些不自然。 程德闻言,怔在了当场。 没过多久。 “他叫什么名字?还有,家里人都在哪里?”程德目光平静,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他叫刘峻峰。他的家里人,都在钟离,原先是在盱眙,一路逃难,才到了钟离。”张七九答道。 程德沉默了,起身,在书房里踱步,眉头紧锁。 “将刘峻峰换掉,濠州那边锦衣卫千户再找另外一个人。此外,派出锦衣卫前往钟离一趟,将刘峻峰的家人,全都接到泗洲城来,让下面的人记得对他们态度好一些,不可怠慢了他们。”程德忽然说道。 张七九一怔,看向程德,目露疑惑,“将军,这刘峻峰——” 程德直接打断了张七九的话,说道:“刘峻峰此人,我准备见一见他,至于该如何用他,到时候再说。你让锦衣卫通知他一声,让他速速赶来泗洲城。” “是。”张七九应道。 “你先下去忙吧!”程德摆摆手道。 “属下告退。”张七九低着头,躬身退去。 张七九出了书房,朝着马秀英和罗燕行了一礼后,便连忙匆匆离去。 随后,马秀英和罗燕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一道进入了书房。 郭慧则是站在原地,心中略感失落。 见到马秀英和罗燕一起进来,程德强打起精神,看向她们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将军!”马秀英和罗燕异口同声道。 马秀英与罗燕两人一怔,看向了对方。 “还是姐姐先说吧!”马秀英道。 “还是妹妹先说吧!”罗燕道。 看到两人又是一起说的,程德顿时头疼了,便无奈地说道:“罗燕,你先说。” “将军,妾身是来想问将军何时迎娶妹妹入府的?”罗燕望着程德问道。 程德看着罗燕脸上的笑容,轻叹一口气,“让秀英妹子做我的正妻,倒是委屈你了。” “只要能待在将军身边,即使没有什么名分,妾身也是愿意的。”罗燕神情款款地说道。 马秀英张了张嘴,沉默了。 “我希望你们今后要好好相处。至于何时娶秀英妹子,还有燕儿,就让李善长和吕不用他们挑选两个黄道吉日。先迎娶秀英妹子,等过些日子,再娶燕儿,反正,你们都是我程德的女人,以后将军府都还要靠你们两个来打理了。”程德正色道。 “是。”马秀英、罗燕齐声应道。 看着马秀英低头害羞的模样,又看到罗燕双耳通红的样子,程德笑了。 有这两位女人,他已经很知足了。 “秀英妹子,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还有些话问问燕儿。”程德看向马秀英温和地说道。 “嗯。”马秀英轻声应道。 出了书房后,马秀英带着郭慧回到自己歇息的屋里去了。 此时,书房只剩下罗燕和程德。 “燕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程德脸上露出愧疚之色。 “将军,妾身不辛苦,能帮到将军,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罗燕笑着道。 程德抓起罗燕的手说道:“今晚,我回你房睡。” 罗燕一怔,脸上通红不已,“......嗯。” “时间不晚了,你先去房间里等着,等我处理完事情后,再去找你。”程德笑道。 “妾身......告退。”罗燕红着脸离开了书房。 “魏洛甫、王仕林,都进来吧!”程德说道。 这两人,是程德特意叫来的。 魏洛甫、王仕林依言照做。 “属下拜见将军!”魏洛甫、王仕林躬身行礼道。 看到两人沉稳的样子,程德满意地望着他们:“你们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了,相信你们也收获不少。” “属下职责,不敢言说辛苦。”两人低头忙道。 程德见此,却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沉默了一阵。 “你知道,我为何将你们叫过来吗?”程德看向魏洛甫、王仕林说道。 “属下不知。”两人目露疑惑,却摇头不已。 “我有意栽培你们二人。等一个人来了泗洲城后,你们便去他手下做事。”程德说道。 看着洛公甫、王仕林脸上不解的样子,程德补充道:“泗州宣传部主簿施耐庵,此人是一个大才,不过,目前应该在赶来的路上。我要和你们说的是,这泗州宣传部,我只交给信得过的人。而你们便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希望你们记住几点。” 洛公甫、王仕林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纷纷将视线移向程德,等待下文。 “第一,这泗州宣传部,你们要配合施耐庵行事。但切记,他所做的每件事,都要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交到我手上。” 看着洛公甫、王仕林都点头后,程德这才继续说道:“第二,泗州宣传部,主要目的是让泗州军上下都明白,给他们吃的、军饷以及其他用品,都是我程德提供的,让他们明白,我才是他们的唯一效忠对象。我指哪,他们打哪。这个尤为重要!” 洛公甫、王仕林意识到此事的重大,纷纷拍着胸膛说道:“将军请放心,我们二人肯定会尽心完成的。” “第三,泗州宣传部,还有一个职责,那就是教会泗州军军中十户长及其以上的将领认字。这个事情,由你们两人协助施耐庵,等他到了,我会和他细说此事的。”程德望着洛公甫、王仕林说道。 “最后一点——”程德停顿的时间较长,而洛公甫两人屏息凝神。 “泗州宣传部,要多编一些故事,派人给泗州军治下百姓讲,务必让百姓明白,只有我们泗州军,才是唯一能让他们生活有盼头的军队,只有我程德,才能让他们安居乐业,这个等施耐庵到了后,我再和你们一起说此事。现在和你们说,就是让你们都在心中做好准备。”程德缓缓地说道。 “是,将军所说,我们二人都记下了。”洛公甫、王仕林道。 “这事要做,但这书也要读。不可荒废了学业,宋濂就在泗州学院,若是在学问这块有疑惑之处,可以向宋濂请教。或者,也可以向施耐庵请教,他们都是大才。”程德盯着洛公甫、王仕林告诫道。 “是。”两人齐声道。 “洛公甫,之前让你默写的书,都默写完了吗?”程德看向洛公甫,目光充满期待。 “回禀将军,属下已经将《史记》、《韩非子》全都默写完成,这些已经装订成册,待会儿我就送来。”洛公甫回道。 程德走到洛公甫面前,拍着洛公甫的肩膀说道:“此事,做的不错!至于书,明天再送也一样。你想要什么奖赏,跟我说!” 洛公甫闻言,沉思须臾,这才开口道:“属下希望将军能在将军府弄一个书阁,让属下能随时翻阅里面的书看。我听说将军已经拿下了淮安路,这淮安路恐怕藏书不少,或许可以用来充实将军府。” 程德面色一滞,“你这个要求我答应了,另外,再赏你十两银子。还有,书阁一事,就由你负责。我会写信给李三七,让他在淮安路搜集藏书,再派人运回我泗洲城的。而且,泗州学院也需要书阁,到时候一并让人誊写一份,送到泗州学院。” “多谢将军,属下必定负责好书阁一事的。将军心念泗州学院,是泗州学院学子之福!”洛公甫笑道。 程德笑道:“夜已深,你们二人下去休息吧!” “是。”洛公甫、王仕林应道。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程德匆匆关好书房的门,急忙朝着罗燕的房屋而去。 次日,程德神清气爽,近来的疲惫皆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七十一章 泗州律法,改革官制 程德练了半个时辰的刀法后,便有下人通知,李善长、吕不用等人求见。 程德只好停下,便让下人将他们带到议事大厅。 整理一番后,程德重新换上干净的一身麻衣白衫。 来到议事大厅后,程德看到这议事大厅站满了人,空旷的议事大厅倒显得有些拥挤了起来。 看来,这议事大厅需要扩建一番才行。 按捺住这种想法,程德面色平静地坐在了上首。 “拜见将军!”众人纷纷行礼道。 程德环顾在场众人一眼,“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看着吕不用、李善长、冯国用、杨仲开、张七九几人站在最前头,其余人都站着他们后面的位置。 俨然,有一种小朝廷的气派。 真可谓,人才济济。 李善长率先走出来说道:“法者天下之仪也,所以决疑而明是非也,百姓所县命也。将军,属下以为我泗州军治下,当有泗州律法。法律政令者,吏民规矩绳墨也。望将军明鉴。” 程德思索片刻,看向在场众人说道:“李主簿所言,深得我心。一民之轨,莫如法。只是,这泗州律法一事,该交由何人负责呢?” 吕不用开口道:“属下向将军推荐一人,此人名吕奇,精通刑法,对此颇有研究。属下以为可担当重任。” 程德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时,李善长忽说道:“属下亦有一人推荐给将军。此人名讳朱升,曾着写过刑律典籍。此外,属下与将军所说九字言,便是来自于他。” 程德听后,目光一亮,看向李善长说道:“此人,可否在这议事大厅?” 李善长笑道:“回禀将军,此人已经在门外等候。” 程德闻言,便说道:“让朱升进来吧——还有,吕主簿,吕奇可否到了?” 吕不用目光不经意间看向李善长,闪过一丝怒气,但面对程德的询问,连忙躬身回道:“回禀将军,吕奇本人,也在门外等候。” 程德轻笑道:“那就让朱升、吕奇一起进来吧!” 时间不久。 朱升、吕奇从议事大厅人群中间穿过,径直来到了前排。 看到坐在上首的程德时,朱升从容地躬身行礼道:“见过征虏将军!” 而吕奇见到程德,也是认真行了一礼:“学生吕奇,拜见将军!” 程德看到吕奇时,没有作声。 而是将目光看向朱升。 朱升满头白发,但脸上气色还算红润,一身青衫,儒雅温和。 程德见此,对朱升很满意。 尤其是李善长所说的那“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便是出自其口,更是颇为满意。” “如今我泗州军已拿下了淮安路,地盘扩大了不少。而地盘的扩大,需要人治理。刚刚李主簿所说泗州律法一事,更是当务之急。为了方便上令下达,即日起,将军府下,文官体系变更为暂设的七部: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外加宣传部等七部。至于科学院,则独立于此体系之外。当然,以后若是有更完善的制度,或许也会变更,暂设这些,只是为了方便。”程德郑重地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目光一闪。 李善长则是想着吏部,吕不用也盯上了吏部。 其他人皆有各自的想法。 但他们都保持着沉默,看向程德。 程德将众人表情收在眼底,面色平静地说道:“七部,主官皆由主簿主事。主簿下设从主簿、左右书佐令、书佐若干。” 众人面色一阵愕然。 吕不用出声道:“将军,历来吏、户、礼、兵、刑、工都是设立尚书、左右侍郎——” 程德却是打断道:“我们泗州军的地盘还是太小了,我所说的这些主簿、从主簿、左右书佐令等,都是为了过度。等将来我们泗州军打下更大的地盘,有足够的底气时,我当然会效仿历史上设立尚书、左右侍郎等职位。但奈何,我泗州军的地盘还是不够大。若是想要达到此目标,还需在场诸位共同尽职尽责。万一将来有一天,能够平定天下,爵位、官位什么的,诸位自然都可凭功劳获取所想要的。” “将军英明,我等遵从!”众人齐声应道,目光中都透露着一种野心。 “先来说说泗州律法的事情吧。刑部主簿由朱升担任,左书佐令由吕奇担任,至于右书佐令人选的话,暂时空着。这泗州律法一事,朱主簿,还有吕书佐令,可要抓紧时间,尽快完成此事。”程德平静地说道。 “遵令!”朱升、吕奇躬身应道。 “你们先站到一旁吧!”程德说完后,便将视线移向了众人。 “宣传部主簿,由施耐庵担任。左书佐令由洛公甫担任,右书佐令由王仕林担任。”程德继续说道。 洛公甫、王仕林两人激动地从人群中站出来,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多谢将军提拔!” 洛公甫、王仕林两人,此时心中非常惊喜,他们也没想到会被将军这般任命。 李善长、吕不用等人皆目露疑惑。 这施耐庵何人?怎么从未听说过。 但他们也没多问,而是暗暗记下了这施耐庵。 程德盯着洛公甫、王仕林看,告诫道:“你们两人,都是从我将军府出来的。今后可要尽心尽责,勿失本心,莫辜负了本将军对你们的一片信任。” “是,多谢将军教诲!”洛公甫两人应道。 在场有些人,很羡慕地看向洛公甫、王仕林。 从将军府出来的,有着这层关系,只要不违法犯下大错,将来岂不是可以平步青云。 程德说罢,便又将目光看向了冯国用、徐达,随后继续道:“兵部主簿,由李三七担任,从主簿由冯国用担任,左书佐令由何三五担任,右书佐令由徐达担任。李三七与何三五都在淮安城,事后,我会派人通知他们的。诸位可有异议?” “冯国用拜谢将军!”冯国用躬身行礼道。 “徐达多谢将军提拔之恩。”徐达也忙道。 此时的徐达,心中却是有些彷徨。看书喇 他没想到,一夜间,自己既兼任着文职,又兼任着武职。 这点,是他没有想到的。 “至于吏部——”程德顿了顿。 众人纷纷目光中露出期待,尤其是吕不用和李善长纷纷眼巴巴地看向程德。 “吏部主簿,干系重大,暂时空置。待合适机会,再让人填补上。其实主要原因,是李主簿、吕主簿两人的能力都可以胜任,只是本将军也很为难,这职位只有一个,要不等过段日子,由在场大家都评评看,你们二人谁立下的功劳最多,我就让他担任这个吏部主簿。你们二人可有异议?”程德目光幽幽地看向李善长、吕不用两人。 至于程德先前向李善长、吕不用许诺治中一事,则是谁也不提半句。 在李善长和吕不用看来,这吏部主簿,可就是未来的吏部尚书,是个肥差。 这个比治中好多了,而且眼下将军都提出改革官制了,他们再提这个,岂不是招将军恨吗? 这种蠢事,他们可不会做。 但他们都期望对方做这种蠢事。 只是,两人都失望地发现对方没有做。 李善长、吕不用互相对视了眼,纷纷低头说道:“属下没有异议,愿听从将军吩咐。” 不过,李善长、吕不用心中各个都在摩拳擦掌,纷纷想着要立下更多的功劳。 李善长暗中视吕不用为竞争对手,而吕不用同样暗中视李善长为竞争对手。 程德点点头:“李主簿当做好科学院之事,科学院一事至关重要,待商议完事情后,我再找你谈;至于吕主簿,当做好治蝗一事,眼下淮安路蝗灾有些严峻,吕主簿可记得派有治蝗经验的人,前去淮安路治理。” “遵令。”李善长、吕不用纷纷躬身行礼道。 “吏部左书佐令,暂由罗茂担任着。”程德开口道。 罗茂连忙行礼道:“属下多谢将军!” 程德点点头,又将目光看向了在场众人一眼,“礼部主簿,就由宋濂担任着。这个事,待会儿,就由罗茂走一趟宋濂那里,告知他此事。礼部左右书佐令,先空着。” “是。”罗茂应道。 “户部主簿,就由李主簿担着一段时间。左右书佐令的话,你向我推荐几名人才,我考察一番,通过后,便当场授予他们左右书佐令官职。”程德直接开口道。 对于户部主簿,程德想要方铭担着,但现在方铭那边走不开。 等过段时间,再从淮安城将方铭调回来。 李善长连忙回道:“是。” 同时,李善长心中在想着有哪些人,可以推荐一些。 之前,濠州登记的士子倒是不少。 看来,此事,还要好好地合计一番。 “至于工部主簿,暂时由吕主簿担着,左书佐令的话,就由何七一担着,右书佐令的话,暂时空置,如果吕主簿有什么人才推荐的话,也可以向本将军推荐,本将军考察通过后,便当场授予右书佐令一职。”程德语调平缓地说道。 “是。”吕不用应道。 吕不用也没问何七一是谁,他准备议定完事情后,去见一见他。 同时,也在想着,该推荐聋哑村的哪一个士人,比较稳妥。 程德看了在场众人一眼后,“诸部所空置职位,大家都可以想想有什么人才推荐没有。如果有的话,将推荐的名单,报给洛公甫,洛公甫做好登记一事。本将军会挑选一个合适的时间,考察一下他们的能力,再予以任用。” “是。”洛公甫低头应道。 “诸位可还有其他什么事情要商议的吗?”程德开口道。 就在这时,冯国用开口道:“回禀将军,属下有事要说。”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冯国用。 程德也将视线移到冯国用身上,“何事?” 第七十二章 泗州军事学院 冯国用面色坚毅,沉声道:“属下以为既然泗州学院是为了培养学子,学而优则仕,本无可厚非。但军中将领的培养,属下以为亦是无比重要。每次战斗,军中将领迅速减员,这样就导致战斗力大减,从而让我泗州军处于劣势。所以,属下提议,应当成立类似泗州学院之类的学院,专用于培养军中将领,储备足够的将领,如此一来,每次因战争减员的将领,便可得到及时补充。” 冯国用的话,让整个议事大厅,陡然间寂静了起来。 吕不用看向冯国用,心事重重。 李善长将视线移到冯国用身上时,则是面无表情。 其余人或惊愕、或若有所思、或露出不赞成的表情...... 程德没有立即回应冯国用,虽然他心里很赞成冯国用的想法。 但他不想让商议事情,成为他的一言堂。 他要保住现在的人设——招贤纳士,屈己待人。 至于以后,则是另说。 他将目光看向众人,平静地说道:“关于冯偏将的提议,诸位可有异议?” 吕不用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 李善长将目光瞥向身后的一个书佐,用眼神暗示着他。 这名书佐意会到了李善长的意思,便硬着头皮,从人群中走出来,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将军,属下以为冯偏将的提议,自然是极好的。但建立泗州学院,便花了不少钱,要是再建立一个培养军中将领的学院,只怕花的钱这数目不下于泗州学院。而我泗州军每日所耗费钱财甚多,属下担忧户部没有多余的钱用于建立这样的学院。” 冯国用见此,目光暗暗瞥了此人一眼,沉默着不说话。 而程德则是暗中瞥了一眼李善长。 “李主簿,户部可用钱财有多少?”程德问道。 李善长听到程德点了自己,便从容回道:“回禀将军,户部可用钱财,自然是可以建立一座类似泗州学院的学院。但建完学院后,恐怕这户部将没有什么钱财了。到时候,若是办一些事情,恐怕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吕不用这时候出声道:“属下以为李主簿所言,不无道理。这建立培养军中将领的学院一事,属下以为可以往后缓一缓。事有轻重缓急,而如今我泗州军士兵不少于五万,兵锋正盛,冯偏将之言或许有些杞人忧天了。” 吕不用的话,让李善长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其余人,则是保持着沉默。 程德心中一沉。 但冯国用的提议,若不实行,恐怕以后随着地盘的扩大,所受到的阻力就更加地大。 而这,是程德所不能容忍的。 况且,他心中以前也设想过要建立军事学院,这是强军的必要措施之一。 只是,没想到,会被冯国用率先提了出来。 程德目光锐利地看了在场众人一眼,尔后,起身,平静地说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意已决,这冯国用的提议,必须实行,我欲成立泗州军事学院。地点就设在泗洲城城内,至于建立泗州学院所需花费,全都由将军府承担。至于户部的钱,我不会动它的。诸位可还有异议?” 一直以来,程德将所获钱粮,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充公,一部分纳入将军府库程德个人名下。 李善长一怔。 吕不用一惊。 而冯国用则是激动地说道:“将军英明!” 程德将众人的表情收之眼底,继续说道:“这泗州军事学院,由我担任院长,如同泗州学院,由我担任院长一样。泗州军事学院,我会有空去那里授课。而泗州学院,我有空也会去授课。希望无论是泗州学院,还是泗州军事学院,都能培养出更多的人才,为我泗州军壮大而努力。” “将军英明!”众人齐声道。 程德将目光看向吕不用和冯国用,“泗州军事学院建立一事,由工部负责,尽早完成。希望吕主簿与冯偏将能够齐心协力,将泗州军事学院早日建成。你们两人共同商量该如何建立泗州军事学院一事。” “是。”吕不用与冯国用躬身道。 见此,程德心中松了一口气。 随后,程德面露微笑,望着众人说道:“我即将要与秀英妹子成亲。诸位可知哪日是黄道吉日?” “恭喜将军!”众人面露喜色。 将军成亲了,这种事情,他们心中早就想提醒了。 毕竟,将军有后了,才能让泗州军上下更加地有了坚固的凝聚力。 吕不用这时候,走了出来,开口道:“将军,一月二十四号,诸事皆宜,不避凶忌,大吉,宜婚嫁。” 程德心中大喜,“既然如此,此事便由礼部主簿宋濂负责操办此事。四天后,就在将军府大婚,一切从简,只邀请我们泗州军相关的人即可,不必大张旗鼓。诸位到时候,可都莫忘了此事。”看书喇 众人纷纷点头道:“是。” “罗茂,此事,便由你和宋主簿详细说明此事。”程德盯着罗茂吩咐道。 罗茂躬身应道:“是。” 程德:“诸位可还有其他事情?” 众人沉默。 程德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大家都先去忙吧。李主簿、冯偏将、杨指挥使你们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众人齐声道。 时间不长。 整个议事大厅,很快变得空旷了许多。 此刻,议事大厅里面,只剩下了李善长、杨仲开、冯国用三人。 程德将目光看向李善长,“科学院成立一事,如今已经进行到哪了?” 李善长没有犹豫:“科学院的相关条例,已经完成。接下来,会依据条例,进行招揽各种人才,充实科学院。” 程德闻言,沉思须臾,“你将科学院的相关条例,待会儿派人送到我的书房。我先看一看再说。” “是。”李善长应声道。 “李主簿先下去忙吧!”程德平静地开口道。 “属下告退。”李善长躬身退出了这个议事大厅。 程德望着冯国用说道:“泗州军事学院一事,至关重要,要钱给钱,但这钱怎么花的,要做好各项开支记录。你和吕主簿先共同商量一下,预计成立泗州军事学院,需要用多少钱,然后交给我一份计划方案,如果我看了后没问题了,就即刻开始动工。你先下去忙吧!” “是。”冯国用躬身回道。 看着冯国用离去的背影,程德慢慢地收回目光,将视线移向杨仲开。 “朱重八人已经到了泗洲城吗?”程德目光平静地看向杨仲开。 杨仲开点了点头。 “他的表现怎样?”程德问道。 杨仲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册子。 这个小册子,里面记载的是这段期间,朱元璋所有的吃喝行住,包括所说的话,全都记录在其中。 程德默默地接过册子,便当场翻看了起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了。 半个时辰后。 程德沉默了。 这册子中记载的朱元璋,还是他记忆中的朱元璋吗? 怎么会这样呢? 册子记载的朱元璋,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每天的作息很规律。 而且粗茶淡饭,对于食物极为珍惜。 更重要的是,册子中记载的所有言行,没有任何体现出现在的朱重八有什么野心。 有,但也不多。 朱重八的几次梦话都记下来了:每日有吃有喝,有睡的地方,再娶一个婆娘,家里有服侍的几个下人。 这就是现在朱重八的梦话,也表明了他的野心。 与历史中所描述的朱元璋,相差胜远。 或许,是因为自己提前扼杀了郭子兴的濠州起义,让朱重八没能脱胎换骨,成为历史上的朱元璋。 不过,程德没有什么失望。 相反,这倒是让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如何处理现在的朱重八,程德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少顷。 程德目光平静地看向杨仲开,“朱重八家里的所有亲人,绝声卫都查清楚了吗?” 杨仲开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下头。 “让绝声卫把朱重八所有的亲人,全都集中到泗洲城一个地方,要离将军府不远,暗中找一个庭院,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当然,态度放好些,多给他们说说泗州军的事情,让他们的亲人对我们泗州军感恩戴德。尤其是这朱重八有个侄子朱文正,你派人告诉他们,我会收他当我的义子,有意栽培他,至于让他们相信的理由,就交给你去想了,想不到就编一个,让他们相信。”程德缓缓道。 杨仲开面色有些迟疑。 看着杨仲开的表情,程德继续说道:“你或许在想,这朱文正,有什么特殊之处?其实也没有。我所做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朱重八此人。” 杨仲开的目光疑惑更甚。 这时候,程德却没有解释了。 有些事情,藏在心中就好。 “至于朱重八此人,待我大婚过后,我再见一见他。”程德叮嘱道。 杨仲开按耐住心中的疑惑,怔怔地点了点头。 “聋哑学堂,我一直很少操心。不过,看得出来,你倒是尽了心,尤其是绝声卫发展得如此快,你功不可没。”程德忽然道。 杨仲开没有说话,低着头。 “我在淮安路碰到了杨琏,此人机灵,办事靠谱。我已经把他提拔成了淮安路绝声卫千户了,先提前给你打声招呼。”程德补充道。 杨仲开抬起头,轻点了下头。 程德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杨仲开躬身行了一礼,便匆忙离去。 第七十三章 城隍杀戮,义子沐英、徐司马 程德在议事大厅呆了会儿,便来到了罗燕的屋子。 见到罗燕正在翻看着一堆厚厚的账本,忙着计算将军府一应开支,程德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想罗燕被这些事情累着。 但看到罗燕满心欢喜的模样,他也无法忍心说些什么。 “将军为何长吁短叹,妾身可以分忧吗?”罗燕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看向程德说道。 “没事,你继续忙吧!”程德摆摆手道。 罗燕怔了一会儿,又继续埋头看着手中的这些账本。 程德待了一会儿,便从罗燕屋里离开,到了马秀英门外。 站在马秀英门前。 程德朝里面喊道:“秀英妹子,在吗?” “吱呀”一声,门开了。 只是,露出的脸不是马秀英,而是郭慧。 “将军,秀英姐一早就带着几个下人出去了。”郭慧低着头,红着脸说道。 “泗洲城难道有难民了不成?”程德疑惑地看向郭慧。 “秀英姐说,之前,她在泗洲城大街上,看到几个小乞儿衣服单薄,面黄肌瘦,她有些不放心,便带了些干净的衣服,以及一些粮食,去了城内以西的一个破败的城隍庙。”郭慧回道。 程德沉默了。 他想着,现在也没什么事情,索性,便去城隍庙逛一逛。 和郭慧又说了几句后,程德便有了立即动身的念头。 于是,程德带着罗二虎,以及数十个亲兵,往泗洲城以西的城隍庙而去。 当程德一行人来到城隍庙时,见到场中情形,程德直接怒了。 原来,马秀英此时已经被一群壮汉围住,他们纷纷面带不善。 在马秀英面前,站着两个小乞儿,单薄的身子站在马秀英面前。 而马秀英脚下,已经躺着将军府的几个下人,各个鼻青脸肿。 程德一声令下,罗二虎立即带着数十亲兵,将这些壮汉全都围住了。 这些壮汉见到突然出现的程德一行人,便迅速分成两列,警惕地看着程德一行人,目光中流露出惧意。 程德没有理会这些人,径直走到马秀英面前。 当看到两个小乞儿还面色坚毅地站在马秀英面前时,程德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欣赏。 他知道,马秀英就是为了他们两个才来这城隍庙的。 但这两个小乞儿却知道知恩图报,非常难得。 眼见这两个小乞儿警惕地看着自己,程德望向了马秀英,无奈地说道:“秀英妹子,你就这样看着?”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随即看向两个小乞儿,温柔地说道:“这位是我未来的夫君,他是来救我们的。” 两个小乞儿闻言,这才将身子移开,一左一右地站在马秀英身旁。 程德看着马秀英关心道:“下次,记得多带点人,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呢?” 马秀英低着头,轻声道:“嗯。我知道了。” 程德见马秀英态度诚恳,便不再说她,而是指着这群壮汉问道:“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秀英抬起头,看着程德说道:“他们是来抓这两个孩子的,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 程德听后,将目光看向两个小乞儿,温和地说道:“你们来说说,他们为什么要来抓你?” “他们的主人怕我们泄密。”其中一个小乞儿回道。 程德一听,再看着小乞儿害怕的神情,便知道其中必然有着隐情。 “那你能告诉我这个秘密是什么吗?”程德望着小乞儿,目光平和。 “他们的主人,抓了很多孩子,都关押在一个院里。那些孩子,被他们的主人拿鞭子抽打,我们就是看到了这些。昨晚我们跑得快,没被他们抓到。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些人就找上来了。”小乞儿回道。 望着这个和自己侃侃而谈的小乞儿,程德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哥哥,我叫沐英。”小乞儿答道。 程德却是一愕。 沐英? 这不是原先历史上朱元璋有名的义子吗?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他。 程德望着沐英说道:“昨晚你看见的那个庭院,知道在哪里吗?” 沐英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他们人多,我担心大哥哥这点人——” 程德听后,直接笑道:“在这泗洲城,还没有谁比我的人多的了。” 这时候,马秀英对沐英说道:“你眼前这位,便是泗州征虏将军,你要是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有他在,泗洲城没有一个人伤害得了你。” 沐英愕然地看向程德,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我知道那个地方,现在就过去吗?”沐英平复心绪后,有些雀雀欲试地看向程德。 程德没有立即回应,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罗二虎一眼,“这些人都抓起来吧。另外,罗二虎,你带着我的口信,到校场军营那里,让徐达领着他麾下的三百人过来一趟,我就在这等着。” 话音刚落。 罗二虎等人,纷纷拔刀快速冲向这群壮汉。 这群壮汉却是朝着程德几人杀来。 见到这群壮汉如此做法,程德冷冷地笑了。 他拔出腰悬的锋利长刀,漠漠地看着这群壮汉。 本来不想在沐英这两个小孩面前杀人,但现在这群壮汉,却选了取死之道。 程德看着那群壮汉朝着自己冲来,面无表情。 “秀英妹子,遮住他们的眼睛。”程德看向这群壮汉说道。 马秀英闻言,便立即依言照做。 下一刻。 程德的身体动了。 他快速横转长刀,冲到这群靠得最近的三位壮汉身前,力贯双臂,一阵刀光闪过。 下一瞬,三位壮汉轰然倒地。 其他壮汉见此,瞳孔一缩,纷纷止住了脚步。 尤其是他们看到倒地的三位壮汉脖子上咕咕往外冒血时,不禁狂吞了几口唾沫,惊恐地看向程德。 就在他们愣神的那会儿。 罗二虎带人已经冲了上来,挥刀猛砍。 惨叫声此起彼伏。 没过多久。 地上横陈着一具具尸体,血流了一地。 “就地掩埋。”罗二虎看向其他士兵说道。 其他士兵纷纷依言照做。 随后,罗二虎朝着程德躬身行礼后,便朝着泗洲城校场军营方向奔去。 程德将长刀收起,看向马秀英笑道:“已经没事了。” 马秀英抬起头,望着地上的尸体,沉默了。 程德见此,猜到了马秀英的想法,便疾步上前抓起马秀英的手,直直地看着她道:“不要想那么多,这些人,都死有余辜。我给过他们机会了,但他们竟然冲向你,这是我不能容忍的。这世上,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马秀英闻言,双耳通红,内心感动不已,缓缓抬头看向程德:“嗯。” 程德又将目光看向沐英,指着另一个乞儿说道:“沐英,他呢?叫什么名字?” “大哥哥,他叫徐司马。”沐英道。 程德看着沐英和徐司马并没有被满地尸体吓到,反而坚毅的模样,深感满意。 “我观你二人,长住此地,也不是长久之法。今日,秀英妹子遇险,你们二人能够挺身而出,深得我心。我有意将你们收为义子,你们二人可否愿意?”程德笑看向沐英和徐司马。 沐英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拉着徐司马的手,就直接跪了下来,朝着程德、马秀英磕头道:“沐英(徐司马)拜见义父、义母。” 随即,便连磕了三个响头。 程德和马秀英相视一笑,便双双扶起了沐英和徐司马。 没过多久。 徐达带着三百亲兵来到了此地。 “拜见将军!”徐达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 程德望了徐达一眼,闻到徐达身上浓厚的酒气之时,便皱眉问道:“你喝了酒来的?” 徐达有些磨蹭:“回禀将军,今日是属下大喜之日,所以——” 听到徐达的话,程德感到有几分内疚,便拍着徐达的肩膀说道:“大喜之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徐达却是回道:“因为属下担心将军忙碌,所以就没有告知。” 程德望了一旁在喘气的罗二虎道:“罗二虎,你去将军府一趟,跟罗燕说一下,让他准备一份厚礼,送往徐达家里。” 罗二虎苦着脸回道:“是,属下这就去。” 徐达见此,便开口道:“将军,这——” “先把事情办了吧,待会儿我和秀英妹子,一起去喝你的喜酒。”程德望着徐达说道。 “是。”徐达应道。 “徐达,这两位是我刚认下的义子——沐英、徐司马。沐英,就由你带路吧!我们一起去看看。”程德指着沐英、徐司马,对徐达说道。 “将军,要不只让沐英带我去便可,将军还是返回将军府,属下会很快搞定的。”徐达说道。 程德点点头:“也好,我就带着秀英妹子和徐司马,去你家里讨一杯喜酒吧!” 徐达见程德神色坚定,苦笑道:“......好。那属下这就立即把事情办了。” 程德点了下头。 徐达将目光看向沐英,沐英当即指了一个方向。 下一刻,只见徐达二话不说,便将沐英扛到肩膀上,然后对带来的三百泗州军士兵说道:“出发!” 看着徐达这顿操作,程德无奈地对马秀英说道:“我也没料到,今天是徐达大喜之日。早上商议事情时,一点也没看出来。”看书溂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今后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这事,我们女人在行,男人大都粗心大意,不够细致。” 程德笑道:“再过几日,你我便成婚了,这种事情还是得靠秀英妹子处理了。” 马秀英轻声道:“嗯。” “我们现在就去徐达家里喝喜酒去吧!”程德看向马秀英说道。 随后,马秀英牵着徐司马的手,和程德,以及数十亲兵,朝着徐达家里的方向出发。 徐达在泗洲城的家的详细位置,也是马秀英告知的。 对此,程德更加放心今后将大后方交给马秀英了。 同时,他暗暗感叹道:马秀英,我一定会陪你共白头的。 至于历史上她只是活了五十岁,对此,程德当然不满意。 他要在成婚之后,让马秀英时刻注重养生,并教她太极,还要在今后招揽天下医术最强的人才。 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的。 而且,不仅如此,作为他第一个女人的罗燕,同样也如此。 一起共白头。 第七十四章 天作之合,宾主尽欢 天高云淡。 街上车水马龙。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徐达的家到了。 宾客较少,要不是门上贴着囍字,很难想象这户人家正在办喜事。 马秀英看向程德说道:“眼下,各地都在闹饥荒,我们的婚礼,要不也学徐达这样简简单单,朴素些。” 程德盯着马秀英看了一会儿,面色有几分犹豫:“......这会不会委屈了秀英妹子?” 马秀英展颜一笑,“只要将军心中有我,这成婚形式,对我来说,也只是走个过场,并不重要。” 程德却是面露苦笑,望着马秀英真诚的目光,无奈地说道:“看你这个样子,我要是不同意,你就不会开心了。真不知道让我该说你些什么才好。”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将军知道就好。我是什么性子,这么久了,将军应该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我本不喜奢华,况且如今这时局,又是世道艰难,我所穿所用都是将士们在战场上拿命拼来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却享用着这些东西,心里受之有愧。” 程德听后,怔怔地看向马秀英,笑道:“秀英妹子,果然与平常女子不同。不过,我喜欢!既然秀英妹子这么说了,那就一切依你吧!” 马秀英点点头:“嗯。那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当程德一行人走到门前时,迎宾的人见到程德身后跟着数十个泗州军士兵,便猜测程德一行人身份不凡,连忙走上前,躬身行礼,笑道:“不知几位是——” 程德面带笑容:“你就喊征虏将军,携带未婚妻马氏来讨杯喜酒喝!” 迎宾的人一听,心中大惊,连忙又向程德行了一礼,“小的拜见将军!” “不用多礼,你继续吧!”程德摆摆手道。 同时,程德又将目光看向身后的数十名亲兵,“你们就在外面守着。” “是。”众位亲兵应道。 就在程德带着马秀英、徐司马,跨过门槛时,迎宾的人高声喊道:“征虏将军,携带将军夫人前来贺喜。” 一时间,徐家本来热闹的场面,便为之一静。 而这时,程德刚踏入大门,进入了院里。 院中摆着十二桌酒席。 而参加酒席的人,一见到程德,纷纷快速起身,放下手中碗筷,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拜见将军!” 程德却是笑着摆手道:“不必多礼,你们继续,该吃吃,该喝喝,今日是徐达的大喜,我不过是来讨杯喜酒喝喝,凑凑热闹。大家不必拘束。” 听到程德的话,众人心中为之一松。 很快地,酒席上又重新恢复了热闹的场面。 这时候,徐达的父亲徐六四迎了上来,一看到程德,便要行礼。 但被程德及时扶住了。 “今日将军能来参加我儿的喜事,实乃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徐六四目光带着恭敬,笑着说道。 程德诧异地看了徐六四一眼,便立即回道:“徐叔,您说笑了。徐叔忙的话,去招待其他宾客吧。至于我,就随便找个位置坐着好了。” 徐六四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程德却率先一手拉着马秀英,一手拉着徐司马,就在一旁的酒桌旁坐下来了。 徐六四见此,便无奈地摇摇头,去招呼其他宾客了。 而程德所坐的这一酒桌其他人,却是面色有些不自然,显得很拘束。 他们都是徐达的亲朋好友,自然是听过泗州军征虏将军之名,也很想和征虏将军当面畅谈天下事。 如今程德本人坐在他们面前了,他们却是感到有些畏手畏脚了。看书溂 程德瞥了一眼后,轻声道:“诸位不必如此,就当我是一名普通宾客就好。怎么热闹就怎么来,不必在意我。” 程德虽然说了这句话,但他感觉到效果不是很好。 其他人的脸上依然很拘束,时不时地将目光瞥向程德的方向。 于是,程德也不再关注他们,而是看向马秀英,“秀英妹子,你说到时候我们成婚要摆多少桌酒席呢?” 众目睽睽之下,马秀英双耳通红,白了程德一眼。 这一幕,让同一桌的其他宾客,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 程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笑道:“是我孟浪了,秀英妹子不要介意。” 马秀英轻声道:“吃一点东西堵住你的嘴。” 说着,马秀英便动起了筷子,夹到一块肉,往程德嘴里送。 程德下意识地就把肉给嚼着吃了,看着马秀英着实无奈。 同桌的其他宾客,却是见此,纷纷找理由说要去帮忙敬酒,就不在此作陪之类云云。 程德见此,便只好无奈地点头同意。 其他宾客如蒙大赦,纷纷找到一桌酒席,喝个痛快。 没过多久。 徐达回来了,重新换上红色喜袍的徐达,来到了程德面前。 程德看到徐达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是被他的眼神给及时制止了。 “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就不谈公事了,其他事情先放放。再给你三日的假,三日后我们再谈公事。”程德笑道。 徐达苦笑道:“是。将军,沐英因身体疲惫,属下已经派人将他送往了将军府歇息。” 程德点点头:“嗯。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我敬你几杯。” 马秀英在程德说着话的时候,默默地为程德面前的酒杯,添满了酒。 徐达连忙从桌旁拿着一个酒杯,而马秀英这时候端着酒壶,往酒杯里倒酒。 徐达躬着身,双手举着酒杯,连连道:“多谢夫人。” 马秀英却是回道:“以后,让妹妹往将军府多走动走动,我们两人一见如故,有着说不完的体己话。这妹妹为人豪爽,也心直口快,还善良踏实,更是勤俭持家。我时常从将军口中,听到他反复念叨你徐达的名字,经常在我面前夸你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我想,妹妹配你徐达,也可谓天作之合,你可今后要好生对待妹妹,莫辜负了妹妹对你的一番深深情谊。在这里我祝愿你们早生贵子,两人一起白头偕老。” 徐达听后,心中涌起对程德和马秀英一片感激之情,急忙回道:“谢夫人,我徐达一定会好好待嫣儿的,绝不辜负她。” 马秀英点点头,默默地退至一旁。 程德端着酒杯,看向徐达说道:“刚刚秀英妹子的话,你且放在心上。此外,我祝愿你们两人早生贵子,能够一生一世互相扶持,一起共白头。” 徐达目光中多了几分感动,点点头:“多谢将军的祝语,徐达敬将军一杯。” “干!”程德端着酒杯回道。 酒杯相互碰撞了一下后,徐达与程德皆是一口饮尽。 随即,两人说着说着,又接连干了几杯。 之后,程德在马秀英的暗中提醒下,便看向徐达说道:“今天的酒,我喝的很痛快。你不必在这里陪我了,你且去陪陪他们吧!” 徐达急忙点头回道:“是。” 随后,徐达端着一个酒壶,挨桌挨桌地向宾客敬酒。 程德、马秀英、徐司马三人,则是大快朵颐。 这顿饭吃了足足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程德三人由徐达亲自相送到门口。 程德在和徐达简单又聊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开了此处,带着一行人返回了将军府。 第七十五章 施耐庵拜见上位 程德前脚刚到书房,后脚罗燕到了。 罗燕行了一礼后,看向程德说道:“将军,之前你差罗二虎让我送一份礼物到徐达家中,此事已经办妥。” 程德点点头,但看到罗燕面色凝重的样子,程德好奇地看着她:“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 罗燕有些磨蹭:“将军,妾身听说将军府完全出资建立泗州军事学院?” 程德:“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罗燕沉默须臾,这才回道:“将军,若是将军府完全出资建立泗州军事学院,那这学院建完后,将军府所剩银两将没有多少了。” 程德听后,心中一沉,“目前将军府银两还有多少?” 罗燕没有丝毫犹豫:“约莫十万两。” 程德疑惑地看向罗燕,罗燕面色不变,也将视线移向程德身上。 “将军,之前,你曾说将士战死后,若其家人贫困艰难,由将军府代养。如今,将军府所养着的人已经有三百五十户,共计一千零八人。这些人,我将他们全都安排在将军起事的那处庄子里。他们所需用度,还有适龄孩童读书所需用品,都由我们将军府提供。而这项花费,数目亦是不少。”罗燕说到此处顿了一下。 “之前,由于将军府还负担着战死将士的恤金,所以花费极大,光是这一项,便远远超过前面所说的。好在现在,恤金的发放,今后交由户部负责并以将军的名义发出,倒是减轻了将军府的压力。只是,如今将军府迫切地需要开源节流才行。不然,恐怕这笔钱,支撑不了多久。” 听着罗燕的这些话,程德沉默了。 万事万难,皆因钱。 这钱,从哪里弄? 李三七那边的盐场有没有控制住? 若是李三七那边盐场控制住了,并且肃清了淮安路,他还准备在淮安路开港招商。 同时,泗洲城也要进行开港招商。 但会以泗洲城作为试点,若是有效,再在淮安路实行。 只是,如今这元末时期,那些海商基本都分布在江浙一带。 除非自己再拿下扬州路和集庆路。 不然,都无法保证那些海商的安全,那还谈什么开港招商? 想到此处,程德又将心思放到了前世的科技产品。 但那些产品,即便真制作出来了,又能卖给谁呢? 又不是吃的。 即便能卖出,不过也是寥寥无几罢了,最终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泗州军治下百姓根本没有多少消费能力,而有消费能力的那些田主只想着囤粮食,以应对饥荒等各种灾害。 元朝近二十年来的各种自然灾害,让那些田主的消费意愿更加倾向于保守。 如今市面上流通的粮食也越来越少。 许多田主都喜欢囤积粮食,绝声卫关于这方面的调查资料,也是不少。 除了这点,绝声卫还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整个泗州军治下百姓所有白银累加起来,储量并不高。 其中,也包括那些田主在内。 于是,程德纳闷了。 那些白银到底都流通到哪里去了? 这成了程德心中的一个不解的疑惑。 收回思绪,将目光看向罗燕,程德思索须臾后,便开口道:“泗州军事学院是必须要建的,这项花费必须要出。至于银两不够的问题,先节流,至于开源的话,你要是有什么好点子,就自己拿主意吧。或者,你可以和秀英妹子一起商量着办。” 罗燕轻轻点头,“是,妾身知道了。” 程德:“看你有些疲惫,你下去好好休息,别累着了。” 罗燕:“是,那妾身就不打扰将军了。” 程德望着罗燕离去的背影,目光被面前伏案上的《史记》、《韩非子》所吸引。 这两本书,倒是被洛公甫装订得很不错。 至于一旁的厚厚的科学院相关资料,程德则是没有看他。 目前,他由于喝了些酒,脑袋还有些昏沉,不太想看那些资料。 准备留待明日头脑清醒时再看。 程德拿起《史记》便随意翻看了起来。 时间,在悄然间流逝。 不久。 张七九求见。 程德在书房里接见了他。 “拜见将军!”张七九低着头,躬身行礼道。 “是不是刘峻峰到了泗洲城?”程德目光看向张七九,面色喜怒不明。 “回禀将军,刘峻峰以及他的家人,都到了。属下已经将他们安排在离将军府不远处的一处庭院。而刘峻峰此刻,就在将军府外候着。”张七九回道。 程德闻言一怔,目光一闪,“这事情,你办得不错,你去把刘峻峰领来我的书房。” “是。”张七九躬身应道。 随即,张七九便匆匆往书房外而去。 程德又将目光放在《史记》上,刚刚翻看完一页的功夫,张七九去而复返。 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他面色冷峻。 “属下拜见将军!”刘峻峰立即行礼道。 刘峻峰动作一丝不苟。 看着刘峻峰面色冷峻严肃的模样,程德面色温和地说道:“一路辛苦了。你可知我为何将你从濠州叫来此处?” “属下不知。”刘峻峰立即回道,语调铿锵。 程德面色一滞,看了一眼张七九。 张七九正低着头,没有看到程德的目光。 程德无奈地将视线移到刘峻峰身上,“可读过书?” “没有。不过,属下自进入锦衣卫后,找人教我识字,目前字基本都认识。”刘峻峰回道。 “这样啊——”程德顿了顿,“可习过武?” “拜师学艺练过几年。”刘峻峰回道。 这时候,张七九补充道:“回禀将军,刘峻峰善于骑射,尤其是他的射术精湛,可当得上百发百中。” 说完后,张七九立即低着头,目视地面。 刘峻峰的脸还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什么可夸耀之处。 程德一愕,目光微眯着看向刘峻峰,“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你很不错。你可知,我们之间的关系?” 刘峻峰摇头,“不知。” 程德却是笑了,“按照关系,我还得叫你一声表哥。而你娘,我得喊她一声姨母。” 刘峻峰目光一愣,错愕地看向程德。 “此事,自然是真的。你可以去问问你娘,她和我娘是亲生姐妹。我娘是妹妹,而你娘是姐姐。”程德看着刘峻峰解释道。 刘峻峰平复心绪,缓缓道:“我娘确实跟我说过她有一个妹妹,只是因二十年前,在逃饥荒的路上失散了。不过,我娘后来托我爹让人找过,听说小姨母是被一个张村的一户人家收养了。只是,后来我家突然遭逢变故,我爹被元贼杀害,仅有的联系也就跟着断了。之后,便是一路逃亡,彻底失去了联系。” 程德点点头:“明天我会亲自去你家中,见一见姨母。” 刘峻峰面露一丝微笑:“那我待会儿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娘。我娘知道后肯定会很高兴的。” 刘峻峰从加入锦衣卫那天起,他便知道程德的一些事情。 茫茫人世间,程德双亲不幸离世,孑然一身。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闻名天下的征虏将军,竟然是他表弟。 这,确实惊到他了。 “此事不急,我本来有意将你调入亲兵营,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将你调到将军府下,暂时充当一个书佐,留在我跟前使唤。待合适时机,我会交给你一项极为重要之事。不知你可否愿意?”程德目光紧盯着刘峻峰。 “属下愿意。”刘峻峰应道。 程德欣慰地看向刘峻峰,“咱们私底下,你可以称我为表弟,再称属下未免生分了些。” 只是,刘峻峰却是一口拒绝了,“将军绝不能因私情,而让属下有所僭越。不然,其他人争相效仿,会有损将军威严。” 程德没有再劝,“你很不错。明天我会带着秀英妹子,去拜见姨母的。后日,你就到将军府报到。” “是。”刘峻峰应道。 程德又和刘峻峰简单聊了些家常琐事,而张七九却早已悄然退去。 半个时辰后。 程德便让刘峻峰回去好好休息,并让张五四送一程。 程德则是感觉身体有些乏累,靠着伏案,眯着眼打盹。 当程德一觉醒来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程德舒展几下身体,便走到书房外。 让程德没想到的是,在自己书房外,站着一个人。 此人,身着白衫,背着双手,望着天空黯淡的星月。 从萧瑟的背影来看,此人年纪较大。 程德很疑惑,此人是谁。 此人似乎听到身后的动静,便转过头来。 映入程德眼中的是一张满脸皱纹的文士。 程德顿时愣住了。 “你是——”程德惊疑不定地问道。 “施耐庵拜见将军!”施耐庵躬身行了一礼,神色肃穆。 程德连忙双手将他扶起,自责地说道:“没想到竟是先生来了,还让先生在外头等待如此之久,着实是我的过错。先生,请,我们去书房说话。”看书溂 说着,程德便左手抓着施耐庵的手,右手作出请的动作,朝着书房走去。 施耐庵见此,便愣住了。 但他也没有反抗,任凭程德抓着他的手。 到了书房后。 施耐庵看着程德说道:“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日月所照,皆为汉人。将军之志,令在下佩服。” 但程德却是没有看到施耐庵半点佩服的模样,不禁正色道:“先生可有何教我?” 施耐庵却是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伤感地叹道:“魏九一,此人,将军可还记得吗?” 程德一滞,脑海中立即回想了起来。 “此人,是我亲兵营百户长,我当时让他带着一百人,去迎接先生来我泗洲城。如今先生到了,说明魏九一已经完成了我交代他的任务。他人现在在何处?”程德回道。 “......他——死了。为了救我而死。此事,我心中有愧。他临死前,让我跟将军说一句,他没有辜负将军,他做到了,他希望将军能早日实现驱除胡虏、恢复中华,让天下重归太平,他相信将军能做到。”施耐庵面色痛苦地说道。 “因为魏九一,我才决心投靠将军。我也希望能尽我之力,让魏九一期待的那个太平天下早日到来——”施耐庵叹息一声。 “施耐庵拜见上位!”施耐庵郑重地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 程德看着施耐庵朝着自己低头行礼的模样,心里头却有些沉重。 魏九一,是我泗州军好男儿。 “先生不必多礼。”程德面色平静地说道。 第七十六章 谏言十疏 施耐庵起身后,望着程德说道:“来之前,我一直居住在草堂,正在写一本《江湖英雄传》。当时,一个张姓反元义士找上门来,想要邀请我成为他的谋主,却被我给拒绝了。” 程德没有接话,保持着沉默。 施耐庵继续说道:“我拒绝那位义士,所用理由是——今我母老妻弱,子女婚嫁未成,恕难从命。若他日俗事皆了,必往寻之。” 程德将目光移向施耐庵身上,轻笑道:“先生,为何要对我说这些事情呢?” “我称将军为上位,自然是希望能够成为将军最亲信之人。也就不想有所隐瞒。那位张姓义士,其实名字叫张士诚,不过,我料想他一定不能成大事,跟着他起事,只怕会招来祸患。正好那时候,将军派魏九一到了,是以属下便跟着魏九一朝泗洲城来了,准备半路中寻机遁逃。岂料,途中路过金湖城时碰到元军,遭到一股百人元军截杀。” 施耐庵说到此处,沉默了一会儿。 “说实话,属下也未曾想到,将军的百户长魏九一,竟然领着一百人,将那百人元军斩杀殆尽。不过,魏九一却中了元军弓弩手的埋伏,导致他就此英年早逝。临死前,他对属下所说的一番话,却是令属下极为震惊。将军可知晓属下震惊的是什么吗?”施耐庵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程德。 程德目露疑惑,接话道:“先生尽管一一道来,我洗耳恭听。” “属下之所以不愿跟从张士诚,是因为张士诚其人,外迟重寡言,似有器量,而实无远图。这样的人杰,若是在太平盛世,做一守成之君,自然可青史留名。但若是当今乱世,这样的人,只会为他人徒做嫁衣,最终下场往往不得善终。但将军却不一样——”施耐庵语气坚定,振振有词。 “哦——我有何不一样?”程德目光平静地看向施耐庵。 而心中却是暗暗记下了张士诚的名字,此人现在就已经很不安分了。 看来,高邮府那边,需要派一些绝声卫过去潜伏着。 与其让张士诚起事拿下高邮府,不如自己拿下高邮府。 原先历史上张士诚能够拿下现如今兵多将广的高邮府,一定是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若是能提前预测出这种变故来,那么,这高邮府迟早会落入自己手中。 而张士诚再无机会登上历史的舞台。 到时候,他的雄心壮志,在自己的绝对实力面前,便是一个笑话。 “将军器量之宏远,震古烁今。兵不嗜杀,一也;闻善言则拜,二也;俭于自奉,三也;厚给利禄而奸贪必诛,四也;仁义以待百姓,五也;攻城略地而不劫掠城中民,六也;兵死而恤重,七也;兵饱食而军饷多,八也;驱虏意坚而拒元廷招安,九也;将士不畏死而将多谋,十也。属下敢断言,这改元换代,非将军莫属。如刘福通、徐寿辉、方国珍、张士诚之流,皆不如也。将军若初心不改,坚持这十条,大事可成!”施耐庵神采飞扬,面露红光。 程德不置可否,但听到施耐庵如此夸赞自己,心中还是有些窃喜,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但施耐庵所说的这十点,的确是要继续坚持下去。 毕竟,坚持这样做,受益的终将是自己。 于是,程德看着施耐庵温和地说道:“先生之意,我已知晓。接下来我来说说,关于先生的安排。” 施耐庵点点头,目光望向程德,等待着程德的下文。 这也是他尤为关心的地方。 他希望,能够得到程德更多的信任。 这样,他就能够大展身手,好好地发挥出自己的才能。 “在我将军府下设有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宣传部各部。而每部主要设有主簿、从主簿、左右书佐令、书佐等职。在这七部中,在我心里,宣传部和吏部同等重要。我思来想去,结合从卞元亨口中所知晓的关于先生一些事情,便想让先生担任宣传部主簿一职。宣传部左右书佐令,分别为洛公甫、王仕林,他们二人会好好协助先生的。不知道,先生对我如此安排,可有异议?”程德正色道。 施耐庵闻言,则是怔住在当场。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得到一部之主簿一职。 这何止是信任,而是非常信任。 虽然不知宣传部的职责所在。 但与吏部等同重要,想必在将军眼中这宣传部有着极为特殊之处。 对此安排,他的心中当然没有什么异议。 于是,施耐庵连忙躬身行礼道:“施耐庵多谢将军信任,委以宣传部主簿一职。” 程德:“先生可愿听一听关于宣传部之职责?” 施耐庵正颜道:“愿闻其详。” 程德解释道:“宣传部,之所以成立,主要是为了让百姓、士人、泗州军将士,都能认可信服本将军,并与本将军齐心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是能让他们后世子孙能享受太平盛世的唯一人。。” 施耐庵只是略微思索片刻,便大致明白了宣传部的职责。 “不知将军可否详细说一说关于宣传部,该如何行使其职责?”施耐庵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目光却是紧紧地看着程德。 程德沉吟思索须臾,这才沉声道:“其一,成立泗州日报。” 施耐庵错愕地看向程德,目露疑惑。 “泗州日报,现在初级阶段,主要内容是记载一些我们泗州将军府的相关事情。譬如,魏九一的事情就可以写上去,将军府方面不仅会重恤他,而且还会记入英灵碑,甚至录入泗州军英雄传中。索性,就把泗州军英雄传写成长篇章回体通俗小说。此外,还可以写在我们泗州军当兵的待遇,以及科学院招人的待遇,甚至泗州军取得的战绩,以及如何坚决反元的。还有元人是如何欺压百姓的,这些都可以写上去。至于泗州日报的版面,我待会儿会画一份草图给你。” 施耐庵听后,却是问道:“将军,这泗州日报该如何盈利?还有,百姓多不识字,这买回去,他们怎么看呢?” 程德没用丝毫犹豫:“泗州日报,等你制作第一版后,根据第一版的成本花费,再确定售卖价格,不过第一版泗州日报稍稍印少些。至于百姓不识字的问题,宣传部可以多招些识字的读书人,安排每个人负责一个村子,由此人向村中百姓,读这泗州日报的内容。” “将军,这识字的读书人,他们会愿意做这种事情吗?”施耐庵提出自己的疑问。 “宣传部如何招人,由先生负责。但招到了人,统一给他们书佐的职位,并告诉他们,凡是做刚刚本将军所说之事,若是连续做三年,则可升任右书佐令。我想,这样的话,会有读书人愿意做的。”程德回道。 “但将军治下村子极多,恐怕这士人远远不够。”施耐庵提醒道。 第七十七章 元廷诏令 程德则是看着施耐庵说道:“我们泗州军有一些因为战场上受伤而闲居在家的人,可以优先给他们安排这一份工作,每月再付给他们一定的银钱,以保证他们能够养家糊口。至于他们不识字一事,则是我将要说的宣传部第二职责。” 施耐庵屏息凝神,静静地看着程德。 “初级阶段,教会泗州军中十户长及其以上的将领认字。等宣传部人手足够的时候,再教会泗州军士兵认字。我说的这些人,也包括那些因战场受伤而闲居在家的泗州士兵,这事,还需要你负责派人挨村挨村的宣传此事。”程德叮嘱道。 “是。”施耐庵点头应道。 程德:“其三,泗州宣传部下要组织成立一个梨园。这个梨园自然不是为了个人享乐所用,而是为了向泗州军治下百姓,宣传那些甘心为元廷当汉奸,以及为元廷做事的田主他们联手欺压凌辱百姓的事情。凡我泗州军治下,梨园必须挨个村子进行演出,每次演出维持三天。我的用意自然是想借此攻心,攻元朝的心,此为攻心战。这种故事剧本,我想以先生的才华,根本难不倒先生。” 施耐庵点点头:“将军此计甚妙,此事属下定会将其办成的。只是,这组建梨园的钱——” 程德:“这钱,一部分让户部出,一部分由将军府出。这事情,到时候,你和户部主簿李善长商量着办,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即可。” “是。”施耐庵回应道。 “当然,这梨园成立后,每到一地,可先给我泗州军将士演出。还望先生到时候在梨园进行第一场演出时,一定要告知我。”程德叮嘱道。 施耐庵点点头。 “其四,思想整风。”程德高声说道。 “此为何意?”施耐庵不解地看向程德。 “所谓思想整风。便是宣传部组织人员,通过各种方式,让泗州军将士们知晓他们为何而打仗,为了谁打,还有他们效忠的唯一人为何是我?这些,就有劳先生多费费心了。”程德目光平静地看向施耐庵,脸上喜怒不明。 施耐庵细细深思,便重重地点头:“此事,我记下了。但我要提醒将军的是,这宣传部组织人员,要是进行思想整风,必须要有将军的人在旁监督,同时,不仅要得到宣传部主簿的允许,还必须要得到将军的允许才行,若无将军的命令行事,便是图谋不轨。还望将军明鉴!” 程德满意地看向施耐庵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而宣传部,必须要有一套合理的制度,用来约束宣传部的官员,这套制度必须考虑到各种突发情况。这制度一事,还是交由先生负责。先生若是完成后,便派人送往将军府,我到时候肯定会看一看,若无问题,先生就按此实施。” “是。”施耐庵躬身应道。 “目前宣传职责就这些,若是先生在期间发现可以补充的地方,到时候我们再商议。”程德补充道。看书喇 施耐庵回道:“还望将军放心,属下必定会尽职尽责,绝不负将军。此外,属下以为,将军若是待极为亲信之人,可让他们称将军为上位,以示区别,如此一来,则将军威严与日俱增。” 程德拍手赞道:“此言大善!先生初称我为上位,原来是为我考虑啊,先生有心了。” 施耐庵忽然朝着程德行了一礼,目光诚恳,“还请将军将魏九一的家人,交由属下来养,不然,属下于心不安,终日夜不能寐,无法面对如今已在黄泉之下的魏九一。” 程德正色道:“这个我允许了,不过魏九一的家人,我们将军府也会出钱来养。毕竟,魏九一是因为我下的命令,才会执行,以至于在返回途中而死,要说错,其实,我也有一份。” 施耐庵苦笑道:“将军仁义,属下佩服。” 程德却是没接话,叹息道:“每当有将士战死的时候,我的心就极为沉重,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的家人。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让他们无后顾之忧,竭尽全力不要断了他们的香火,将军府能帮则帮。只希望,这乱世早日结束,天下一统。” 施耐庵沉默了,少顷,“将军可蛰伏一段时间,在此期间,暗中壮大己身,以静待时机。” 程德:“先生之言,实为金玉良言。如今夜已深,先生还是早些回家歇息,明日再来将军府办公。” 施耐庵怔住了,迅速反应过来后,便连忙回道:“是,属下告退。” 等施耐庵即将要踏出书房的时候,程德及时地喊住了他,“等等!” 施耐庵身体一顿,转过头,目光看向程德。 程德望着施耐庵说道:“先生今后,可称我为上位。” 施耐庵浑然一震,心中有几分感动,目光激动不已,随即朝着程德又行了一礼:“是,上位。” 接着,程德迅速画出了泗州日报的排版格式图,当场交给了施耐庵,并将具体的注意事项,全都向他说清。 施耐庵耐心地听着程德的话,暗暗将这些话全都牢记心中。 尔后,施耐庵向程德告辞,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书房。 不久。 绝声卫的人来了。 绝声卫送来一份元廷的诏令。 这份诏令,从绝声卫口中知晓,已经传至各行省。 绝声卫送来的这份诏令,便是他们暗中截获而来。 诏令如下: “今国中多事,群盗如毛,有红巾贼起于河南湖广之地,亦有泗州贼起于安徽江苏之地,所过蹂躏州县,荼毒生灵。国中有乱臣贼子者,或藏匿江湖,或啸聚山林,伺机而动,祸乱国家。各省路府县宜详作勘察,若有图谋不轨者,缴械下狱,不得迟误。今颁此令,宜当知悉。” 程德仔细看了几遍后,苦笑道:“这下好了,泗州军天下闻名了。” 同时,程德心中升起了一股警惕。 没想到,元廷竟然会将自己的威胁,与刘福通、徐寿辉他们等同。 看来,元廷不久将有一番大动作。 或许,他要获得和刘福通红巾军一样的待遇了。 这次,元军会派多少人来围剿他呢? 想到此处,程德内心有股不安。 思来想去,他决定明日召集众属下,齐聚议事大厅商议一番。 程德稳住了心神后,便将目光看向伏案旁厚厚的科学院资料。 没有丝毫犹豫,程德立即翻看了起来。 白驹过隙。 黎明的曙光降临大地。 程德神情困倦,眼中血丝遍布。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李善长竟然写得如此完善。 即便他想找出一点毛病的机会都没有。 可谓滴水不漏。 放下手中的科学院资料后,程德想着待会儿还要议事,便决定先打盹休息一会儿。 一觉醒来。 程德发现已经是日上三竿,便苦笑不已。 没过多久。 他便让罗二虎,去通知各部相关人员在议事大厅议事。 简单地吃了一点食物后,程德便静静地坐在议事大厅上首位置,耐心地等待着众人前来。 忽然,程德记起来答应要拜访刘峻峰一家的事情,有些愣住了。 看来,待会儿商议完事情后,可要早些过去才行。 不过,还是派人先去打声招呼才行。 “来人!”程德喊道。 “将军!” 程德没想到回应的人是何九四。 看着何九四一眼,“你的伤,现在如何了?” “回禀将军,我的伤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能够吃得进去饭了。”何九四躬身,目露感激地看向程德。 “你听过刘峻峰此人吗?”程德问道。 “我知道。他是将军的亲人。这事情,昨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泗洲城。”何九四回道。 程德一愣,接着神情微冷,“是谁在乱嚼舌根,将此事传出去的?” 何九四看着程德的表情不对劲,便连忙回道:“回禀将军,这事情,是城中一个算命的术士说的,当时说的一板一眼的。但因为先前他已经给很多人算了命,而且都很准,所以——” 程德接话道:“所以,你们都信了他的话。” 何九四沉默了,低着头,不敢看程德的目光。 程德目光闪过一丝阴沉,这城中突然多出一个算命的术士,还算得很准,程德自是不信的。 相反,他觉得那算命之人,在蛊惑人心。 不过,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想要见一见其人的想法,看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 “张七九!!”程德高声喊道。 “属下在。”张七九一进议事大厅,连忙躬身行礼道。 “你带一些人,前去城中调查一个近日会算命的术士。暗中跟着他,然后趁着没人的时候,把他抓了,先扔到泗洲城大牢里面待个几天,让他冷静一下。等我大婚后,再见一见他。”程德面色平静,目光幽幽地看向张七九说道。 “是。”张七九立即回道。看书溂 看着张七九匆匆离去,程德这才将视线移向何九四,“你先和我一起,在这里等着吧!待会儿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说。” “是。”何九四躬身回道。 至于通知刘峻峰晚点再去一事,程德被扫了兴致,便就此作罢。 一炷香后。 众人纷纷齐聚议事大厅,宋濂、施耐庵也在场。 “本将军将诸位召来,是为了商议一件事情。这份元廷诏令,大家先互相传阅看一看吧!”程德说着,便指着面前伏案上的元朝诏令。 何九四在程德眼神的示意下,便从程德接过这份诏令。 然后,何九四将这份元朝诏令,递到了李善长手中。 李善长打开元朝诏令看时,其余人纷纷围了上来,都将视线移向这份元朝诏令上面。 程德高居上首,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一幕。 过了一盏茶时间后。 众人纷纷陷入了沉默当中。 见此,程德环顾众人一眼,“关于这份元廷诏令,诸位心中可有何看法?” 第七十八章 防备计略定,程德教义子 罗茂从人群走了出来,目光看向程德:“回禀将军,属下以为我泗州军当做好防备,以防元军突然发难。而且,元廷一旦进攻我泗州军治下,其所派元军数量必然不小。望将军明察。” 程德的心随着罗茂的话猛地一沉,思索了一会儿,便问道:“罗茂所言,甚是有理。诸位以为我泗洲军该如何防备?” 李善长沉默着,吕不用低头思索着。 施耐庵先是朝着程德行了一礼,开口道:“上位,属下以为要防备元军来攻,必须先弄明白元军能够派兵来攻的路线。依我看来,元军来攻打我泗州军,有三个路线具有很大的可能,还有一个路线不可能。” 施耐庵的话,落在众人耳中,在他们心中掀起了一场波澜。 他们没想到,有人竟然很快就想到了解决思路。 他们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施耐庵的身上,在他身后站着洛公甫和王仕林两人。 看到洛公甫和王仕林两人,众人便明白,此人便是那宣传部主簿施耐庵了。 他们纷纷屏息凝神,想听一听施耐庵的高见。 程德环顾众人一眼,笑着道:“施主簿且一一道来。” 施耐庵点点头:“庐州路合肥有元军十万,若是攻打我泗州军,定会攻打定远,这是一路;集庆路元军也有数十万,他们若是奉诏,必然会过滁州,夺定远,这是二路;扬州路元军号称有十五万,高邮府元军有十万,这两地元军若是奉诏,前者会从天长或金湖而过,后者必然会从金湖城而过,这是三路。此三路可能性极大。至于安丰路元军,此刻正忙着围剿了刘福通的红巾军,根本没有时间理会我们泗州军,因此,这一路可能性极小。” 施耐庵的一番话,让在场众人陷入沉思当中。 而程德则是满意地看向施耐庵:“施主簿之言,指明了该如何防备元军的方向——定远、盱眙、金湖三城。定远,重中之重,必须派一能征善战的将领前去镇守,此路人选,我有意将其交给冯偏将。不知,冯偏将以为如何?” “属下遵令!”冯国用连忙回道。 程德摆摆手道:“不急。等参加我大婚后,你再领着从清河带来的五千人,前往定远。至于冯胜,则是会调到泗洲城,对他我另有任用。” “是。”冯国用躬身应道。 “金湖城,我早已命令邓友德和常遇春他们攻打它了。此刻,他们或许正在与金湖城元军交战,金湖城必须掌握在我泗州军手中,也一定会在我们泗州军手中。待他们拿下金湖城后,这金湖城守将便是邓友德。”程德笑道,“至于盱眙,则是由徐达守着。而我坐镇泗洲城,如此一来,无论元军从从哪路来攻,我都能支援任何一路。” “将军英明!”众人齐声道。 “当然,安丰路那边虽说攻打我泗州军的可能性极小,但也不得不防。杨指挥使,你派人传我的话,让人提醒杨威,注意安丰路那边的元军,并守好濠州城。”程德面带笑容,将目光看向杨仲开。 杨仲开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程德将视线移向李善长,“李主簿,粮草调度分配一事,交由你负责了。” “是。”李善长躬身道。 “宋主簿,有关我大婚操办一事,一切从简,不必铺张浪费,所宴请宾客,除了在场诸位,便是我和秀英妹子双方的亲朋好友,这事情你看着办。”程德叮嘱道。 “是。”宋濂躬身道。 程德:“暂时就议到这里!若是没有什么事,诸位都各自忙去!杨指挥使留下。” 众人躬身行礼后,便依次退去。 程德将目光看向杨仲开,“我有几件事交代你去办。” 杨仲开抬起头,将目光看向程德。 “一,派绝声卫潜伏到高邮府高邮城,以及白驹场。高邮府的绝声卫负责刺探元军的各种消息,而白驹场的绝声卫则负责盯死一个叫张士诚的人,记录他每日所作所为。并在每月初一,派机敏的绝声卫前去高邮府,联系在高邮府的绝声卫,从他们手中取得那些情报,带回泗洲城。切记,万万不可暴露了身份。” 杨仲开望着程德,点了点头。 “二、派绝声卫联系李三七那边,让他在肃清淮安路后,派人搜集一些藏书,然后让他想办法运回泗洲城将军府。”程德说道。 接着,程德站起来,来到杨仲开的面前,“三,选一些绝声卫,让他们混入金湖城,刺探金湖城元军各种消息,配合邓友德拿下金湖城。” 杨仲开闻言,躬身行礼点了点头。 “你先下去忙吧!”程德摆摆手道。 杨仲开躬身后退,便离开了议事大厅。 程德出了议事大厅,便朝着马秀英的屋里走去。 当程德来到马秀英的屋子时,他看到马秀英正在手捧着书,教沐英和徐司马读书认字。 此时的沐英,和徐司马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后,整个人显得极为精神。 看到程德进来后,沐英和徐司马连忙躬身行礼道:“拜见义父!” 程德则是笑道:“以后我们私下,不必如此多礼。这样,我并不喜欢。” “是。”沐英和徐司马应道。 “将军,你怎么来到我这儿了?”马秀英疑惑地看向程德。 “我想带你去见一见我的一位长辈。”程德笑道。 马秀英闻言一滞,面色有些通红,“将军所说的长辈是——” “我的姨母。”程德回道。 马秀英嗔视了程德一眼,“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这么突然,我都没准备好,我还未梳妆打扮,怕是现在就去有失礼节。” “不用担忧,秀英妹子现在梳妆打扮也不晚。”程德看着马秀英说道。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后,便开口道:“沐英,以及徐司马他们名字不会写,我正要教他们写,你正好来了就教他们他们写一下。还有,沐英只知道他叫沐英,至于是哪个沐英,就不清楚了。” 说完后,马秀英便没再看程德,而是在一旁开始梳妆打扮了起来。 至于沐英和徐司马,则是将目光看向程德。 程德便靠近沐英坐近了些,然后拿起毛笔,就在纸上写出了沐英两字,字体端正且是遒劲有力的楷书。 写完后,程德便教沐英写这两字。 沐英在程德的指示下,在纸上写着歪歪斜斜的沐英两字,脸上充满了激动。 程德勉励了一番沐英后,便又同样地教起了徐司马。 教完他们认和写自己的名字后,程德看到马秀英还未梳妆好,而沐英和徐司马两人眼里又散发着对知识的渴望。 程德只好将目光重新看向他们二人。 “你们告诉我,你们将来想干什么?沐英,你来先说。”程德看向沐英、徐司马,指着沐英说道。 沐英一怔,小脸上写满了坚毅和成熟,望着程德说道:“我将来想成为一位将军,能够为义父分忧。” 程德闻言,轻轻摸着沐英的脑袋,笑道:“好孩子,作为义父,听到你这番话,还是很开心的。但是义父只希望你每天能够开开心心地生活,多交一些朋友,好好读书识字,将来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 沐英听后,心中十分感动,“我听义父的,将来一定要成为有本事的人。” 程德笑道:“义父相信你。” 沐英深受鼓舞,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让义父刮目相看。 随即,程德将目光看向徐司马,“马儿,你将来想做什么呢?” 徐司马年长沐英一岁,沐英八岁。 徐司马沉思片刻,才回道:“义父,我跟沐英一样,也想成为一名将军,希望将来能帮到义父。” 程德将手放在徐司马头上,揉了几下,笑道:“马儿,你和沐英一样,都是好孩子啊。不过,你们想当将军的心思,我是知道了。但现在你们年纪较小,等再过几年,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将来都有机会成为将军。”看书喇 “谢谢义父。”沐英、徐司马开口道。 程德暗暗瞥了一下马秀英,发现她还没弄好,不禁有些无奈。 怎么前世今生,女人在梳妆打扮这事上,怎么就如此磨蹭呢? 他想不明白。 而对于等待的人来说,那实在是太煎熬了。 程德只好将注意力继续放在沐英和徐司马身上。 “沐英,还有马儿,你们可知道怎样才成为一名合格的将军吗?”程德笑着望向沐英、徐司马。 沐英说道:“能打胜仗。” 徐司马则说道:“能守城不失。” 程德听了他们两人的回答,则是笑道:“你们说的都对,但也不对。你们可想知道义父是怎么想的吗?” “想。”沐英、徐司马异口同声道。 “一名合格的将军,就是不轻言知兵。兵者,凶也,乃至危至险之道,又怎可轻言知兵?前有赵括、马谡纸上谈兵,他们二人都熟读兵书,说起兵事,则滔滔不绝,然而他们都最终身死兵败,沦为千古笑谈。你们二人都要记住,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因此,在义父看来,战无常例,兵无成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而后差不多就可以可以用兵了。这些话,你们都要一生牢记在心中。”程德目光告诫沐英、徐司马两人道。 “是。”沐英、徐司马高声应道。 见此,程德欣慰地看着他们说道:“你们两人,这几日,先在将军府调养几日,等过段日子,我亲自送你们到泗州学院去读书。” “知道了。”沐英、徐司马回道。 看到马秀英已梳妆打扮好后,程德笑道:“你们两人,先去玩吧!我和你义母有事情要办。” 沐英和徐司马便欢呼一声,朝着门外冲去。 见此,程德一愣。 “他们即便心智再成熟,如今还是个孩子,将军可不要忘了。”马秀英忽走到面前,看着程德笑道。 程德笑了笑,“秀英妹子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走吧,我们现在就去姨母家里吧!” 马秀英瞥了程德一眼,轻声道:“嗯。” 之后,程德带着马秀英,在将军府府库中挑选了几件礼物后,便在张七九的引领下,朝着刘峻峰家里走去,身后跟着张七九麾下数十锦衣卫,以及罗二虎等人,总计一百人。 一炷香的时间。 程德与马秀英一行人,便来到了刘峻峰家门前。 而刘峻峰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一看到程德一行人出现,连忙打起精神,向着程德一行人走来,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微笑。 第七十九章 刘家认亲 “拜见将军!”刘峻峰躬身行礼道。 程德摆摆手道:“这礼就免了吧!我和秀英妹子来晚了,本来想早些来,却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让表哥久等在此,这是我的错。” “不敢。”刘峻峰回道。 刘峻峰伸出右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后,便开口道:“将军,里面请!” 程德和马秀英对视了一眼后,便一起随着刘峻峰进了大门。 只是,他所带来的那些人,全都被他留在门外了。 跟着刘峻峰,程德和马秀英来到了一处大厅。 此时,大厅里面,有两人踮起脚频频往外张望着。 一位是头发斑白的老妇人,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干净蓝衣。 一位是身着发白蓝裙,而面容姣好的少女。 此时,少女的双手有些局促,不知该放在哪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而少女的双手看上去有些粗糙,上面布满了老茧。 当程德和马秀英、刘峻峰三人出现时,老妇人激动地迎了上来,而她后面跟着脸上有些紧张的少女。 程德见此,率先向老妇人行了一礼道:“外甥程德,见过姨母。” 老妇人笑着点头道:“哎——” 随后,老妇人端详了程德片刻,才笑道:“真像啊!你的眉眼,和阿妹小时候,是真像啊!” 看着姨母激动的模样,程德回以一笑。 “这位是——”程德的姨母胡氏先是看向马秀英,再看向程德,目光里充满了疑惑。 “姨母好,我是德哥的未婚妻马秀英。”马秀英大方地介绍自己道。 胡氏见到马秀英落落大方,笑着说道:“姑娘长得标致,又端庄得体,与我外甥,可谓金童玉女,实乃天作之合。” 马秀英笑着道:“姨母说笑了,我哪有姨母说得那样好。这位便是妹妹吧?” 马秀英目光看向蓝裙少女。 胡氏拉着蓝裙少女,看向马秀英、程德,笑着说道:“这是小女刘娥。” 刘娥看到程德与马秀英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双耳通红,低着头行礼道:“刘娥见过表哥、表嫂。” 马秀英双耳通红,轻笑道:“比起我来,妹妹倒是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可令我羡慕得很呢!” 刘娥闻言,缓缓抬起头,望着马秀英巧笑嫣然道:“表嫂过誉了!” 胡氏出声道:“你们都很不错,就不必在这互相谦让了。外甥,还有秀英,我们去里屋坐,都站在大厅上实在不像话。” 程德与马秀英纷纷点头。 “我儿,既然外甥来了,你去把那只院里养的那只鸡给杀了炖着吃,其他的再看着弄几个肉菜,好好招待一下外甥和秀英!”胡氏吩咐道。 刘峻峰点头应允,便转身往大厅外走去。 程德本想阻止,但在马秀英眼神示意下,看到胡氏脸上的笑容时,便沉默了。 扫兴的事,还是不要说了。 在胡氏和刘娥的引领下,程德和马秀英,来到了里间的屋子里。 几人都绕着一个圆桌坐下,胡氏坐在北边,依次是程德、马秀英、刘娥。 坐定后,胡氏望着程德,目露关怀,说道:“本以为这一生,再也无法与妹妹取得联系。没想到,老天爷却让我在半截入土的年龄,还得以见到外甥,可真是老天保佑!” 程德闻言,便笑着回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外甥能见到姨母,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胡氏闻言,突然有些伤感了起来,“只可惜……” 说道此处,她却没再说下去。 场中陷入一片沉默。 而马秀英为了缓解一下气氛,便笑着看向刘娥说道:“妹妹应该读过书吧?” 刘娥一怔,点点头,“读过几年书。” “读了哪些书呢?”马秀英问道。 “有《诗经》,还有《论语》,其他的就没有了。”刘娥轻声回道。 “我观妹妹倒是喜欢书的,以后妹妹要是想看书,可以到表嫂那儿,表嫂房里还放着一些书。”马秀英说道。 “姨母,这是我和秀英挑选的三件礼物,一件是给姨母的翡翠手镯,一件是簪子,留给表妹的,还有一件是一个小箱子,里面放着十两银子。这些,都是我和秀英的一番心意,希望姨母和表妹能收下!”程德从怀里掏出这些东西,望着胡氏和刘娥说道。 本来,他想给多些银子,但又怕给多了,姨母一家不收,最后才决定给十两。 胡氏闻言,心中有几分感动,笑着推辞道:“我听我儿说,外甥在做一番大事,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有很多,因此,外甥比我这个姨母来说更需要银子,外甥有这份心,我啊,就知足了。这些贵重的东西,外甥还是留作自己用吧!” 程德看了一眼马秀英。 马秀英便开口道:“姨母要是不收下,德哥今晚恐怕睡不着觉了。其实,这手镯、簪子,包括这十两银子,都是德哥亲自精挑细选的。他来之前,就考虑到过你们会拒绝,所以他挑的东西,都是花了很多心思在里面的。这样的东西,已经是德哥拿出的最不贵重的东西了。德哥一番心意,还望姨母能理解一二,就收下吧,以全了德哥的一片心意。” 胡氏沉默了,她的神情有些犹豫。 刘娥则是将目光偷偷地望向程德,心中充满了好感。 马秀英看到胡氏的神色后,便继续说道:“德哥是泗州的主人,他的一言一行,都会有很多人关注着。要是姨母不收下,指不定明日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到时候,恐怕会对德哥名声有所损伤。” 这时候,刘娥抬起头,看向胡氏,说道:“娘,您就听表嫂的话收下吧!即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表哥着想。” 胡氏闻言,瞪了一眼刘娥,“你这丫头,倒是与秀英合起伙来对付娘起来了,你可真行。”,顿了顿,“你们都这样说了,再拒绝,就显得我倚老卖老了,我也不是什么不明辨是非之人,外甥的赤诚心意,作为姨母很是感动。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敦促我儿,好好给外甥做事,多为外甥分分忧。” 刘娥低着头,双耳通红,没有说话。 马秀英面对微笑。 程德点点头:“姨母正该如此,我送的礼物,是作为晚辈的心意,不收岂不是辜负了晚辈这片心意?” 胡氏笑道:“行,听外甥的准没错。” 程德和马秀英相视一笑。 随即,马秀英便将翡翠手镯帮忙戴在了胡氏的手腕上,而程德也把由蓝布包裹着的簪子递到了刘娥面前。 刘娥抬起头望着程德,脸上绯红一片,轻声道:“谢谢表哥!” 程德摆摆手道:“不用谢,你先戴上看看,这簪子是我精心挑选的,表妹戴上去,应该会很好看。” 刘娥低着头应道:“嗯。” 随后,刘娥戴上了簪子后,程德与马秀英两人都夸赞了一番,引得刘娥更加自信大方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 几人继续聊了一个时辰后,程德与马秀英,便在刘峻峰家里,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饭。 期间,宾主尽欢,程德也在高兴之下喝了不少酒。 醉后相分散。 程德与马秀英被刘峻峰、胡氏、刘娥送出大门后。 程德由张七九搀扶着,和马秀英,以及带来的一行人,朝将军府返回。 程德一行人的背影,在刘峻峰等人眼中逐渐消失不见。 刘峻峰刚转身,便看到刘娥依然怔怔地看向程德离去的方向,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见此,刘峻峰的目光对上了胡氏的目光。 胡氏这时候幽幽地说道:“丫头,你对我这个外甥动心了?” 刘娥闻言一惊,看到胡氏的审视目光,不敢直视,低头道:“娘亲,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您别胡说……” 胡氏无奈地看了刘娥一眼,“你这丫头,娘是过来人,看到你这魂都要丢的样子,岂能不知?” 刘娥听得脸上通红,支支吾吾半晌,却不知如何回复。 “你要是真喜欢,就跟娘说,我去跟外甥谈。要我说,我这个外甥,人品还是不错的。只是,可惜他已经有了秀英了,要是丫头你嫁过去,那你只能作妾了,这个你也愿意吗?你仔细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再告诉娘!”胡氏面色平静地看向刘娥,便转身进了屋里。 刘娥闻言沉默了,心中有些失落。 刘峻峰见此,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妹妹,只是说道:“妹妹,其实,要哥哥来说,给表弟当妾,也没有不好的。表弟他不是一个负心人,据我所知,表弟也只有两个女人。你想想,要是换作其他人,有表弟这样的身份地位,所拥有的女人不知道该有多少了。唉,妹妹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作为哥哥,我也希望妹妹能够幸福。” 说完,刘峻峰便也回了屋里。 刘娥闻言,更加沉默了。 抬起头,望着无尽的夜空,她的思绪仿佛飘到了空中,不知该从何处飘落。 心茫茫然。 对于表哥程德,她除了从其他人口中听到,是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外。 她还知道,程德是一个待百姓仁义的将军。 再之后,便是哥哥刘峻峰告诉他的,有关表哥程德的悲惨身世。 接着,便是今日所见。 根据今日所看到的情形,她知道表哥程德是一个平易近人、细心、大度的男子。 同时,也是她心中喜欢的一类人。 无尽的夜,填满了刘娥心中的所有忧愁。 第八十章 泗州英灵祠 翌日。 天阴,寒风。 程德醒酒后,便直接来到了书房。 坐在伏案旁,程德看着科学院的那堆资料,思索许久,才让人通知李善长,有关科学院的那些制度已通过,可以开始实施了。 接着,程德起身,打开伏案底下锁着《图强绝密》的小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张空白的柔软纸张,重新坐回伏案旁。 他想要凭借记忆,再往《图强绝密》里面,再补充一些他所能想到的东西。 可是,当程德手提着毛笔时,却是一个字也写不出,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 忽有下人来报,罗二虎求见。 程德便让罗二虎进了书房。 “拜见将军!”罗二虎低着头,躬身行礼道。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程德看着罗二虎,目光闪过一丝疑惑。 “回禀将军,那元使韩伯高想要求见将军。”罗二虎语调平静。 “喔——是他啊!将他从淮安城带到泗洲城,一直没见他,他口中没少骂我吧?”程德目光幽幽。 罗二虎有些犹豫,抬着头小心地看了程德一眼,“......将军猜的没错。” “天下人只知道我诛杀了元使,却并不知道这元使还活着。他堂堂一个元使,如今藏身在我泗洲城,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再晾着他一段时间,如果他还是这个样子,那么,就没必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毕竟,这天下都知道我杀了他韩伯高。我想,没了他韩伯高,我泗洲城就没其他人才了。我看,施耐庵、李善长、吕不用等人,哪一个比他差了?”程德语调转冷,目光平静地看着罗二虎。 “是。”罗二虎语气发颤,心中遍体生寒。 只希望这韩伯高能识相点了。 不然,他就只能帮将军下狠手了。 “你先下去,派人暗中盯好这韩伯高,记录下他的一言一行。此外,带一句话给他,不为我所用者,杀!”程德冷冷道。 “遵令!”罗二虎躬身告退。 程德看着罗二虎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来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 就让我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程德将韩伯高抛之脑后,便将《图强绝密》重新放进小木箱里面锁好,朝书房外走去。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却来到了马秀英门外。 站在门外,程德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沐英、徐司马的读书声。 马秀英念一句,他们就跟着念一句。 听着郎朗读书声,程德放弃了进屋的想法。 他不想打扰马秀英教沐英、徐司马读书。 于是,程德改道往罗燕屋里而去。 等程德来到罗燕屋外时,听到罗燕正在里面询问着将军府下人有关账本开支的声音,程德顿住了。 程德没有停留多久,离开了此处,来到了将军府办公房。 如今的办公房,不比从前。 此时的办公房,则是在原来位置,打通将军府一面墙壁,与将军府右边的一座大院相连改建而成。 程德来到这里时,看到李善长等人正埋首于伏案中。 至于,进进出出的书佐,倒是有不少。 不过,这些书佐大都是新面孔,并不认识程德,只当程德和他们一样是书佐,也就点点头,便从程德身旁经过。 见此,程德也没说什么,他只是顺着心,来此处看一看。 看到李善长等人用心办公的模样,程德欣慰地看着他们,心中很是满意。 在此地,程德并未待多长时间。 转身,便到军营去视察了一番。 张七九带着数十个锦衣卫精锐,紧跟在程德身后。 而程德也只带了一个亲兵。 一炷香后。 程德来到了校场军营。 冯国用正带着他麾下五千人马,在进行严格的训练。 军营其他各处,都是如此。 程德默默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宽慰不少。 有这样的将士,这天下,迟早会拿下的。 随后,程德想要去看一看英灵碑。 张七九引路,穿街走巷,来到了一处庭院。 庭院外门上牌匾写着:泗州英灵祠。 程德驻步在门前,抬着头,静静地望着牌匾时神情肃穆。 在他身后,则是跟着张七九等锦衣卫。 他们神色同样肃穆,低着头仿佛在哀悼。 一盏茶后。 亲兵打开了门,门内探出一个头。 此人,二十来岁,耳朵没了一只,手缺了一个,瘸了右腿。 程德一愣,将目光看向张七九。 张七九连忙躬身道:“将军,此人,是最早跟随将军起事的一批,由于受伤过重,便从军中退了下来,自愿在此守着。” 程德心中有些感动。 探头的退役士兵,一见到程德,便立即打开了大门,一瘸一拐地走到程德面前,向程德躬身行礼:“拜见将军!” 程德走上前,扶起了眼前的退役士兵,心中充满了几分敬意。 “你叫什么名字?”程德目光直直地看着退役士兵。 “回禀将军,小的叫王七五。”王七五回答道,脸上充满了骄傲与激动,挺了挺胸膛,“小的是原本是亲兵营的人,跟着将军参加了盱眙、定远、濠州之战。” 程德点点头:“你这一身伤,是你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证明,也是我泗州军好男儿的象征。我们泗州军上下以你为荣。” 王七五闻言,目光含泪,鼻子一酸,看向程德说道:“将军,小的要不是受伤了,必然还会追随在将军身边继续杀敌,为将军扫清一切元贼。” 程德拍着王七五的肩膀说道:“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满意了。你守在此处,保护着泗州军弟兄们的灵碑,不比跟随在我身边杀敌差,这事同样很重要。” “是。”王七五应道。 程德将目光看向王七五,“你这一身伤,退役前在军中担任何职?” “回将军,小的职位是担任百户长。”王七五回道。 “家里可有其他人?”程德继续问道。 “家中尚有一老母亲,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两个孩子的娘,前些日子因病走了。”王七五轻声回道。 “看守英灵碑,此事很重要。今后,每月由将军府支出二两白银,作为你看守的报酬。”程德说道,语气无比坚定。 王七五连忙开口道:“将军,此事——” “此事,你听我的。之前,我不知道此事,但现在我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你家中还有两个孩子以及老母亲要养,光凭借你之前领到的军饷,又能支撑多久?” 还不待王七五继续往下说,程德直接一番话堵住了王七五的嘴。 王七五张了张嘴,心中五味杂陈。 但看向程德的目光中,多了无限感激。 “此外,你家中两个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程德看向王七五问道。 “都是男的,大的五岁了,小的三岁了。”王七五答道。 “这样,大的送进泗州学院读书,所需花费由我将军府承担,至于小的,等再大些,也同样送往泗州学院读书,读书的花费,到时候还是由我将军府承担。”程德沉思须臾,直接开口说道,语气充满了坚定。 王七五面色一惊,目光充满了欣喜、惊讶,还有不敢置信。 “多谢将军。”王七五连忙躬身谢道。 “当然了,你的孩子读书,就要常常监督他,让他好好读,毕竟这能读书的机会,目前来说,还是太少了些,要珍惜。”程德提醒道。 “是,将军的意思,小的明白,要是我儿不听话好好读书,我一定会狠狠地抽他。”王七五拍着胸膛保证道。 “嗯。你看着办。我们先进去吧!”程德轻点一下头,便朝着里头走去。 王七五跟在程德后面。 张七九则是让锦衣卫好好把守门口,而他自己则是跟在王七五的身后。 屋里别有洞天。 第八十一章 元廷暗流涌 才进屋里,密密麻麻的石碑,竖在地上。 石碑上刻着一个个战死的泗州军士兵名字。 这些,就是英灵碑。 “这些英灵碑,共记录了多少人?”程德望着英灵碑忽然开口说道。 “小的不清楚,不过,小的知道每一块石碑刻着三百二十人,目前共有二十九块石碑,至于后面还会不会再有石碑送来,就不清楚了。”王七五答道。 程德沉默了,长久的沉默。 整整九千两百八十人! 程德的心有些沉痛。 这些人,还不是死去的全部。 淮安路战死的那些泗州军士兵,还没开始来得及刻上英灵碑,那份战死的名单如今都还有他伏案上放着。 若是,将他们都加上。 这个地方,又要多上二十多个石碑了。 程德向着这些英灵碑躬身行了一礼,起身,望着这些英灵碑说道:“诸位都是我泗州军好男儿!我程德在此立下誓言,将来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之日,必定会亲自来此地,告知诸位弟兄们一声,以慰诸位弟兄们的在天之灵!” 张七九沉默着,低着头。 王七五则是站在一旁,心中对程德无比尊敬。 随后,程德又哀悼了一阵后,便告别了王七五。 临别前叮嘱他,让他明日送他大的那个孩子去泗州学院报到。 尔后,程德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身着常服。 背影萧瑟、孤独,心中伤感不已。 张七九等数十锦衣卫,纷纷在程德身后紧跟着,看向四周的目光中充满了警惕。 这一边程德在为泗州军英灵碑上战死的将士而感到悲痛时,另一边的元廷却是一片暗流汹涌。 元朝皇帝妥懽帖睦尔与碽妃一番云收雨敛之后,忽然叹了口气。 “陛下何故如此长吁短叹,臣妾可以为陛下分忧吗?”碽妃看着元朝皇帝妥懽帖睦尔问道。 “今日朝廷之上,尽是些我大元军队和反贼作战失利的奏章,令朕十分头痛。偏偏以丞相为首的那些中书省官员,一个个地要朕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说什么这些反贼迟早会一一平定。可是,这番言辞,朕耳中都快听出茧子来了。从去年到今年,已经足足听了半年了,这刘福通红巾军反贼到现在还没剿灭。而且,那徐寿辉红巾军的地盘则是越来越大,泗州还出了个以程德为首泗州军反贼。这大元如今让朕有一种日薄西山之感,朕心累至极。”元朝皇帝妥懽帖睦尔一脸郁闷地说道。 碽妃本想着安慰元朝皇帝妥懽帖睦尔几句,但又想起了女人不能干政的忌讳,很庆幸自己没开口,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中书省右丞相脱脱府。 脱脱此时高坐上首,目光环视在场众人。 “马合谋随韩伯高之前一起前去招安程德,结果,韩伯高身死,马合谋却安然无恙。说实话,对于马合谋先前的一番说辞,我并不怎么相信。但如今疏远了我,马合谋却靠着一番溜须拍马的本事,而使得陛下信任他,他的一面之词究竟真相如何,恐怕也无从得知。不过,我已经派人前往淮安路前去打听了。相信,等过段时间,会有消息传回的。”脱脱脸上阴沉地说道。 龚伯璲闻言,则是开口道:“丞相,先前刺杀程德一事,都传陛下和丞相都参与了其中,不知是否——” 脱脱听到龚伯璲的话,则是更加郁闷了,“这刺杀一事,陛下绝没有参与,即便是我,也没有参与。这不过是泗州军反贼程德的栽赃罢了!” 龚伯璲面色一滞,沉默了。 他知道,丞相即便真的派刺客刺杀了,丞相也不能承认。 于是,龚伯璲平复心绪,继续说道:“只可惜韩伯高此人了。我也没料到这程德竟然会杀了韩伯高,足见程德对我们大元的痛恨。毕竟,这韩伯高可是代表我们大元的颜面,现在韩伯高一死去,使得我大元在天下面前颜面无存。我们大元必须要做些什么,这样才能挽回一些颜面。至少,要对挑衅我们大元的程德进行一番严惩。” 脱脱静静地听着龚伯璲的话,赞成道:“你说的话不无道理。我明日便去宫中,向陛下请求严惩这泗州反贼程德。合肥那边有彻里不花的十万精锐,扬州路十五万、高邮府那边有十万,想必这三十五万元军,应该足以剿灭这泗州军反贼了吧!” 众人沉默,没有说话。 龚伯璲沉思片刻后,看向脱脱说道:“丞相,安东州那边,我以为可以让安东州的守将攻打清河,彻里不花则攻打定远,扬州路直接攻打盱眙,直逼泗洲城,而高邮府则是攻打淮安路泗州军的地盘。如此一来,这反贼程德,必将插翅难飞。优势在我大元,剿灭这程德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脱脱点点头:“善!明日一早,我便进宫,向陛下奏说此事。” 马合谋府。 “怎样?这几日,可查清楚了,那些刺客,可是来自丞相府中?”马合谋坐在椅子上,望着跪在面前的家仆问道。 “回禀家主,查清楚了,那些刺客,确实从丞相府中出来的。”家仆低头回道。 “如此说来,这程德倒是往陛下头上栽赃了,而他所遇到的不过是丞相派去的那一次刺杀了。我就说,总觉得不对劲。原来如此,这程德还真是——一个骗子。”马合谋的脸一会红,一会白,目光极为复杂。看书喇 家仆没有接话,跪在地上,低着头,目视地面。 “不过,枉我对丞相一片忠诚,却没想到,换来的是当作一枚弃子的结果。也许,对丞相来说,这天下不过是他手中的一盘棋局吧,就连他自己,也入了局中,成了一枚棋子。投靠陛下,成为陛下手中的棋子,总比好过成为丞相手中的弃子。但有了丞相这一次设局,差点让我殒命在淮安城。陛下那边,我也不能完全相信。执棋的人,可以是丞相、陛下,为何就不能是我马合谋呢?”马合谋目光幽幽。 家仆心中骇然,却依然保持沉默。 无论马合谋做什么,他只会支持。 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从他身为马家家仆开始,便就注定了如此。 “高邮府那边我大哥也只是个万户长,我会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大哥上下打点一切,让他成为高邮府十万大军的主人。这支军队,倘若为我马家掌握,将来若这大元崩塌了,我马家也是可以取代这大元的,而这高邮府便是我马家争霸天下的本钱。我会写好一封信,你亲自前往高邮府一趟见我大哥。此外,将我们马家在大都的所有地契全部暗中出售,换成粮食,然后你带着我马家暗中养着的五百精锐将士将这些粮食,运往高邮府,交到我大哥手中。明白了吗?”马合谋平静地说道。 “是。”家仆应道。 “你先下去吧!你大儿子今后就跟着我吧,我会给他一番富贵的,绝对比你好。”马合谋忽然说道。 “多谢家主,小的必当完成家主所托。”家仆恭敬地朝着马合谋磕了个头,目露感激。 马合谋摆摆手道:“嗯。你先下去好好安排这些事情吧。” “是。”家仆起身,躬身退去。 马合谋望着家仆的背影,脑海中浮现了程德的模样,心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八十二章 李善长的谋划,程德的愤怒 程德在泗洲城大街上走了没多久,便感觉有些意兴索然,折返回了将军府。 刚到将军府门口,不巧,与刘峻峰正好相遇。 “拜见将军!”刘峻峰一见到程德,便率先躬身行礼道。 程德点点头:“对于你的安排,我已在昨夜思索了一番。我想让你从亲兵营中挑选一百人,保护好宣传部主簿施耐庵,他身上可肩负着我泗州军的重担。我有些担心他在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后,会遭到宵小之徒的报复。尤其是,来自元廷的报复与刺杀。” 刘峻峰目光有些疑惑,他不认识施耐庵。 但宣传部主簿这个职位他很熟悉,可是和其他六部主簿并列的。 权力不小。 “施耐庵,是一个大才。你今后跟在他身边,想必会知道他的为人的。在我心中,你保护着施耐庵,比成为一名濠州锦衣卫千户长更有价值。当然,我目前只会给予你亲兵营百户长的职位。等施耐庵真正实施我给他的那些命令后,并取得不错的效果时。我肯定会对你有一番重重的提拔。对于我的安排,你还有什么疑问吗?”程德面色温和地看向刘峻峰。 “将军,我什么时候去亲兵营挑选一百人?”刘峻峰看向程德,目光里一片从容。 程德扭头给了张七九一个眼神,便说道:“就由张七九亲自带你去一趟军营里挑选吧!” “是。”刘峻峰躬身应道。 程德点点头:“切记——保护好施耐庵。此人,对我泗州军未来能否进一步壮大,有着重要作用。” 刘峻峰闻言,郑重地回道:“属下一定完成将军所托。” 程德满意地看着刘峻峰:“你现在就和张七九到军营挑人去吧!” 刘峻峰点点头,便与张七九一道朝着校场军营而去。 程德返回了书房看书。 夜深时分。 李善长府。 书房。 此时,书房里面除了李善长外,还有三个书佐:何昱、魏枫、李松。 “之前,我让你们找机会接触施耐庵,这事情办得如何?”李善长目光平静地看向何昱、魏枫、李松三人。 何昱闻言,说道:“回禀大人,这施耐庵一直坐在办公房处办公,好不容易等到有机会和他说几句话,结果,他对我说有空再聊,然后就径直离去了。” 李善长一怔,接着他把目光放到魏枫和李松两人身上。 “你们两人呢?” 听到李善长的问话,魏枫和李松沉默了。 李善长见此,目光幽幽地看着三人:“所以,你们接触施耐庵这事失败了?” 魏枫这时候出声道:“大人,不是我们不尽心,而是那施耐庵完全不给我们接触的机会。” 李松也附和道:“是啊,大人,这事不是我们没有费心思,实在是这施耐庵是一个怪人。坐在办公房一整天,人都不出去,进进出出的,我们也不好接近。” 李善长沉默了。 须臾。 李善长叹了口气,“这施耐庵,看来,是无法拉拢了。只是,我担心这宣传部——” 李善长顿住了,转头看向何昱三人道:“你们怎么看这宣传部?” 何昱毫不犹豫地答道:“大人,这宣传部恐怕权力不小,甚至不下于大人眼下掌控的户部。” 此话一处,魏枫、李松两人,包括李善长,都将视线投到何昱身上。 何昱察觉到李善长三人的目光后,目光一亮,挺了挺胸膛说道:“大人,不知您是否察觉到在施耐庵出去的时候,他身后总跟随着一些人?这些人中,其他人我不清楚,但小的知道刘峻峰此人。” 李善长一愕,“额,这刘峻峰有何不同?等等,我记得泗州城之前都在传刘峻峰是将军的表哥。当时,我以为这是谣言,难道说——” “大人想的没错,这刘峻峰确实是将军的表哥。”何昱回道,并随即,何昱的目光盯着李善长,“还有,大人,小的还知道,就在昨天晚上,将军是从刘峻峰家里出来的。当时的将军喝得大醉,由张指挥使搀扶着。这些,是小的暗中花些钱打听到的。当时,天虽黑,但还是有不少路人看到了。” 李善长听后,脸上有些凝重。 “看来,这宣传部,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啊!” 听到李善长的叹息声,何昱三人顿时沉默了。 刘峻峰作为将军的表哥,却被将军派去保护施耐庵。 这,足够说明这施耐庵很受将军信任。 “大人,我以为这施耐庵受将军信任,已成事实,而且,据小的猜测,这将军府七部中吏部主簿,施耐庵不会与大人相争。不如,大人能尽量与施耐庵交好,便交好,即便不能与施耐庵交好,但也万万不能与施耐庵交恶。”魏枫自信地说道,脸上有些智机在握的模样。 李善长侧目而视,“你是根据什么,猜测这施耐庵不会与我争夺吏部主簿的呢?” 魏枫沉思片刻,目光盯着李善长说道:“大人,小的之所以得出结论,理由有二。其一,将军先前召集我们大家议事,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出承诺,这吏部主簿一职,会在大人和吕不用两人间择出,而且会根据大人与吕不用各自功劳的大小决出。将军,是泗州军之主,说一不二,这关乎将军的威信,将军断然不会反悔。” 李善长听着魏枫的话,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于是,李善长又把目光移到魏枫身上,说道:“那第二个理由呢?” 魏枫随之一笑,沉声道:“既然这施耐庵备受将军信任,足以证明宣传部极为重要,至少,对将军来说很重要。所以,在找到第二个能替代施耐庵的人之前,将军断然不会在短时间内,再将宣传部主簿一职,交由其他人担任。可是,七部才由将军初创不久,等到出现下一个能接任宣传部主簿的人之前,这段时间,据小的猜测,还是比较久的。” 李善长拍手称赞道:“言之有理,如此一来,我便可以放心了。今后,主要把精力放在对付吕不用身上。”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就在此时。 李松则是提醒道:“大人,科学院一事,将军多次提醒大人用心,说明这科学院一事,在将军看来,还是极为重要的。这科学院一事,若是大人办好了,想必将军会对大人的信任,更多一些。那么,在吏部主簿一职上,也自然会优先考虑大人。” 李善长点点头,笑着道:“提醒的不错,这科学院一事,我会办好的。” “大人,七部依然有很多职位空缺,而大人与濠州诸多士人相识,暗中拉拢一番。到时候大人向将军推荐士人的名单上,可是有一番学问在里面,值得多多琢磨一下。”何昱补充道。 李善长大喜,当众作出承诺:“诸位放心,诸位的名字肯定会在我推荐的名单上。还望诸位今后能够协助我处理各项政务,我敢肯定,将来诸位的前途必然是明朗的。” “谢大人。”何昱、魏枫、李松齐声道。 他们如此竭尽心力地出谋划策,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有个较好的仕途。 如今,得到了李善长的亲自承诺,三人心中的激动,自是不言而喻。 当然,他们也明白:一旦李善长将写有他们名字的推荐单递交上去,那么,将来势必会被归类到李善长一派。 将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谁叫权力的滋味太让人向往了呢? 一旦识得其中滋味,就算是前面有万丈深渊,他们也不会犹豫。 因为他们深知,在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做任何事,都是要有代价的。 只是,代价有大有小,如此而已。 李善长望着眼前三人在自己面前低头的模样,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古人诚不欺我。 只是,将来若有人敢背叛我,呵呵,我有的是办法惩治你们,李善长心中冷冷道。 转眼间,又过去了两天。 清晨。 程德一大早便来到了书房。 而明天便是他和马秀英的大婚。 对此,程德暗暗期待着。 就在书房连续看了一个时辰的《史记》后,忽有下人来报,徐达求见。 程德直接让下人将徐达领到书房来。 没过多久。 徐达刚进书房,便连忙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徐达拜见将军!” 程德摆摆手道:“不必多礼。这几日新婚生活,过得还不错吧?” 徐达闻言,面色一滞,讪讪笑着道:“……这个,自然是不错的……很让人迷恋。将军明日便是大婚了,个中滋味,到时候,将军自会知晓的。” 程德一怔,温和地看向徐达:“你说的也没错,第一次做新郎,确实有点期待。” 徐达很快地收起笑容,向程德说道:“将军,关于盱眙守将一事——” 程德目光平静地看向徐达:“扬州路十五万大军,若是进攻我泗州治下,要么从金湖城经过,攻打洪泽城,要么直奔盱眙城城下。但我总觉得,这扬州路元军有很大可能直接朝盱眙来攻,而不是从金湖城方向攻打洪泽,毕竟,对扬州路元军来说,金湖那边有些路途遥远,消耗的粮草会增加很多。” 徐达沉默着没有接话,继续等待着程德的下文。 程德看了一眼徐达,正色道:“盱眙防守,极为重要。这守将之职我也是经过一番仔细挑选的,我也相信你的本事。冯国用私下也将你在清河城的表现告诉了我,说你是一个聪敏多谋,又善于学习的将领,我也对你的表现感到很满意。” 徐达目露激动,躬身回道:“徐达多谢将军信任。” “另外,平日里也不要忘了多看书,尤其是兵法一类的书。像施耐庵、吕不用、冯国用这几人,都是知兵的人,若是有碰到什么兵法类的问题,都可以诚心向他们学习。”程德极为看重徐达,叮嘱徐达道。 “是。将军之言,徐达记住了。”徐达躬身应道。 “继续说到盱眙守城事上来,这次扬州路若是来攻,虽说扬州路有十五万人,但实际派来攻打我泗州城的军队人数,绝没有这么多,我预测可能在十万左右。不过,十万数目,也不少了。” 说到此处,程德又话题一转:“我在淮安路的时候,李三七已经对盱眙城进行了加高加固,只要严守,充分利用一切物资,这十万元军未必不能击退。况且,还有我坐镇在泗州城,一旦情况有变,我可随时支援盱眙城。” “是,徐达必会守好盱眙城,绝不会让元军攻克的。”徐达承诺道。 “多派伺候在盱眙城城外查探,一旦元军有风吹草动,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应对。”程德补充道。 “是。”徐达行礼道。 “盱眙城士兵有三千人,就都交给你了。切记,当元军攻打的时候,若是处于劣势,一定要派人传信于我。到时候我会亲领着大军前去支援你。”程德拍着徐达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遵令。”徐达低头应道。 “当然,在我大婚后,你再前往盱眙城,与魏晓进行交接。”程德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属下知道了。”徐达看向程德说道,忽然,脸上有些迟疑,“将军,之前沐英带着我去的地方,那些抓到的人,属下全都安排在了泗州城大牢里。” 程德神色平静,目光看向书房的门:“那些人,可有查到是哪些人吗?” 徐达面色有些磨蹭:“当时,属下急着要回去,只是把那些人安排在泗州城大牢里后,便没过问。不过,当时赶到现场时,也搜集了几本账本。但那账本,属下只翻看了一下,便没再看下去。” 程德望着徐达的目光充满了几分审视:“可是账本记载了什么重要的证据?” 徐达没有丝毫犹豫:“确实如此,账本上清楚地记载着,这群人,在泗州城下面各村,暗暗偷长得好看的小孩,然后将那些小孩全部集中到属下所闯进去的院子里,进行一些礼仪训练。女的会卖给城中的风月场所,甚至给城中某些年纪大的田主做妾。至于男的——” 徐达却没有忍心说下去。 程德面色平静地问道:“男孩,他们是怎么对待的?” 徐达面色有些不忍:“男的,他们会进行阉割,然后卖给一些有奇怪癖好的田主。” 程德目露愤怒,幽幽地说道:“无论男孩,或是女孩,都是我泗州城子民。他们那些人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随意劫掠百姓子女,不把我这个泗州城之主放在眼里,说起来,我的刀是时候再饮饮血了。” 徐达说道:“将军,属下虽然没查到具体是谁主谋,但从账本上,倒是可以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若是将军派人顺藤摸瓜,或许,那些人自然无所遁形了。” 程德点点头:“这事我会让锦衣卫去办,你先下去,派人把那些账本送到我书房来。这次,泗州的一些毒瘤,也该清理一下了。” 徐达躬身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之后,徐达派人送来账本后,程德便让人通知张七九来自己的书房议事。 一炷香的时间。 张七九匆匆赶来,满头大汗。 第八十三章 闻悲声不悲 “属下拜见......将军。”张七九去喘吁吁地说道。 程德一怔,便温和地看着张七九说道:“你先歇会儿,等你气喘匀了,我再和你聊。” “是。”张七九应道。 一盏茶时间过后。 张七九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他便开口道:“将军,我已经恢复好了。” 程德点点头:“找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办。交给你办,我才放心。” 张七九没有说话,屏息凝神,等待着程德的下文。 程德目光看着张七九,手指指着伏案上的五本账本:“这些账本,好好查一查,所有相关的人员,一个都别放过。这个账本不只是账本那么简单,它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罪恶,而这些相关的人,我绝不放过他们。” 张七九神情一阵,正色道:“是。属下一定会查清的。” 至于具体什么事情,他也大致清楚了。 前几日,将军府多了个沐英的时候,他就派人查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事情,会牵扯到一条罪恶的利益链条。 当时,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如今,将军将他找来说了此事,他便明白,自己的猜测对了。 泗洲城一番杀戮,已经在所难免。 程德满意地盯着张七九:“我相信你,等我大婚后,我要看到调查的结果。” “是。”张七九面色平静地应道。 张七九正待离去时,程德及时叫住了他,“等等!” 张七九将视线移向程德,目露疑惑。 “明日便是我大婚了,抽个空,参加我的喜宴。此外,泗洲城让锦衣卫盯紧点,我不想在大婚之日,出现什么意外。明白了吗?”程德目光平静地看向张七九。 “是,属下一定会入席喜宴的。而手下的人,我也会叮嘱看紧点的。”张七九承诺道。 程德用手指指着面前伏案的五本账本,看向张七九:“这些账本,你搬去吧。” 张七九目光一凝,正颜道:“是。” 随后,张七九躬身行礼后,便径直离开了此处。 没过多久。 宋濂来了。 宋濂一进来,便行礼道:“将军,明日便是将军大婚之日,这里面是属下拟定的名单,将军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 说着,宋濂便将手中一份名册,递给了程德。 程德接过,然后当即翻看了起来。 翻了一盏茶的功夫后。 程德皱着眉头,看向宋濂道:“这些泗洲城的田主名字,全都去掉。还有,泗州的所谓名流文士,也都去掉。” 宋濂闻言,目光一愕。 “将军,这婚礼会不会过于简陋了?”宋濂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之前说过,一切从简。这从简两字,才是关键。而且,这事情上,无论是我,还是秀英妹子,都是同意了的,你放手去办,我们也不会怪罪你什么的。”程德回道。 宋濂怔住了,又将目光投向程德:“将军,可还有什么补充?” 程德听后,仔细想了想,说道:“婚礼也要从简,像什么催妆诗这种环节,就取消掉。至于其他的,也能省则省。最好是直接拜堂成亲。” 宋濂张了张嘴,愣住了,劝道:“将军,这样做,会不会不合适?” 程德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目光幽幽地看了宋濂一眼,这才开口道:“元朝父死则妻其从母,兄弟死则收其妻这种婚俗,难道就合适了吗?” 宋濂呆住了,沉默了须臾,才说道:“将军的意思,属下明白了。” 程德望着宋濂道:“咱们泗州治下,有关各种礼仪,包括婚俗等,需要有一套适合治下百姓的流程。这个,由你来牵头完成。” 宋濂没有丝毫犹豫:“是。” “我听手下的人讲,你的长子宋瓒到了。我想要安排他当我的书佐,平日里帮我管理一下将军府的藏书,以及给我的几个义子当老师。你觉得怎么样?”程德目光平静地看向宋濂。 至于宋瓒来到泗洲城的消息。 还是杨仲开昨夜派人告诉他的。 宋濂面色一滞,但还是点了点头,“我会让宋瓒后天到将军府报到的。” 程德又道:“沐英、徐司马,还有一些泗州军将士的适龄孩子,我都会送往泗州学院。你若是教不过来,可以去信给你的亲朋好友,让他们来泗洲城,倒是可以减轻一下你身上的担子。” 宋濂定定地看了程德一眼,轻叹道:“将军,可真是为属下着想啊!” 只是,程德自然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 随后,程德便摆摆手道:“既然事情已定,你先下去忙吧。” 宋濂看着程德的目光,多了几分无奈。 在踏出房门外时,宋濂背对着程德沉声道:“这些日子,将军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将军对待百姓仁义,值得宋濂豁出面皮,也要将我的亲朋好友、门生故交,尽可能地多邀请一些人。只希望他们人到的时候,将军能够量才而用,不要寒了他们的心。” 程德闻言,面色大喜。 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谁知,宋濂已经关门而去。 见此,程德默然无语。 这宋濂,还真是有个性。 不过,他很欣赏。 程德起身,正准备前往马秀英的院子时。 谁知,被马秀英派人告知,今日她不见他。 程德只好返回了书房。 暗暗期待着明日大婚的到来。 返回书房的途中,程德发现整个将军府都成了红色的世界。 到处都充满了喜气。看书喇 就连空气,都沾了些喜气。 婚姻者,居屋之大伦也。 程德此时看书已经看不下去了,尤其是看到这里一句时,脑海中突然生出了许多幻想。 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 这是程德对成婚后生活的期盼。 他相信马秀英,也相信自己一定会一直对马秀英好。 而就在程德胡思乱想之际,整个泗洲城的人都知道了,明天便是泗州征虏将军程德的大婚之日。 这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有许多女子,都对将军未来夫人马秀英生出了羡慕之意。 而许多泗洲城名流或田主,则都想着该如何找机会联系上程德。 或许,送女人倒是一种不错的方法。 只是,这送女人,还要打探清楚这程德,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才行。 要不然,恐怕女人送了,却没讨到什么好,反而惹得一身麻烦。 这是他们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而唯一能够打探到程德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或许,这未来将军夫人马秀英便是突破口。 对于此事,程德自然是不知。 此时,在泗洲城一处客栈里。 一间上房内。 一位文士装扮的年轻青衫男子,正与一位面色严肃庄重的中年灰衫文士,相对而坐。 而在年轻青衫男子面前,摆放着一架古琴。 年轻文士十指伏在弦上飞走,悲切之音响彻在整个屋里,也飘到了整个客栈。 客栈中凡通音律者,或感叹嘘叮,或怆然泪下。 一曲弹完,整个客栈鸦雀无声,静寂无声。 中年文士拍手称赞道:“好曲,我章溢也算是听过许多曲子,但这首曲子却是人间难得几回闻。这是何曲?” 青年文士却是放声大笑:“我闻悲声不悲,反而狂喜。章兄可知是何意?” 第八十四章 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 章溢面色一滞,却没乱猜,而是疑惑地看向青年文士。 青年文士道:“在我胡惟庸看来,欣赏音律,有两种境界。其一,是闻悲而悲者,此乃登堂入室者也。其二,是闻声不见音色,只知艺精者,此乃最高之境界也。这首曲子,是我昨夜偶然间得到的灵感,才自制了一曲。只是,我意不在此啊!” 章溢却是听出来胡惟庸话中有话,便默不作声了。 须臾,章溢才开口道:“胡兄,可是有何难事?” 胡惟庸目光一亮,看向章溢说道:“春去容华尽,年来岁月芜。想我胡惟庸,空有一身才华抱负,却无一施展所长之地,还蹉跎着岁月,心中自是有些怀才不遇之感。” 章溢怔怔地看向桌子上的古琴,没有回应。 “我跟随我师到处游历,结交了不少好友。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只是,我曾有所感悟——古人为学,皆躬行实践人伦,日用之间无非学也。今人以记诵词章为务,特学之末事耳。本以为我可以和胡兄在此事上,可以多交流,未曾想到,人各有志。而今,我也同样想要赠送一句给胡兄——浮名浮利,虚苦劳神,从来名利地,皆起是非心。”章溢目光有些不悦地回道。 胡惟庸沉默了,没有说话。 章溢见此,心中叹了一口气。 “我有一好友,名宋濂。如今,他便在泗州将军府担任礼部主簿。这次,我主要是来见见他,与他交流下学问。胡兄到时候,可以随我一道去。我想,在我的引荐下,宋濂会将胡兄向征虏将军引荐的。”章溢目光有些失望地看向胡惟庸。 胡惟庸闻言,则笑道:“如此,就多谢章兄了。此番恩情,胡惟庸记下了。” 章溢摇摇头:“不过一件小事而已,无需如此。只是,今后这世间,我少了一个可以交心谈学问的好友,而世上多了一个追名逐利之人。可惜可叹!” 胡惟庸听了章溢的话,却是不认同。 在他看来,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 世间人,皆在名利场。 而章溢所作所为,在胡惟庸看来,有些迂腐。 要是自己的儿子和章溢一般,他铁定要说一句:愚不可及,朽木不可雕也。 但念在章溢刚刚答应给一个能让他踏入仕途的机会,他也不会当场反驳他。 这种蠢事,他才不会干。 看着胡惟庸沉默以对,章溢便知晓,他是无法劝说胡惟庸的。 对此,他也没有办法。 总不可能,阻止胡惟庸踏入名利场吧。 做这种事,恐怕也会恶了对方。 这种结果,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良久。 章溢平静地说道:“胡兄明日酉时,便随我一道前往宋濂府中。今日多有叨扰,告辞了。” 听到章溢要走,胡惟庸也知道对方心意已决。 他也就没有再劝。 于是,胡惟庸回道:“明日酉时,我会去章兄所在房间外等候章兄的。” 章溢点了点头,便迅速转身离去。 胡惟庸望着章溢离去的背影,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古琴怔怔出了神。 少顷。 胡惟庸稳定了心神,目光流露出坚定:“大丈夫抱经世奇才,岂可埋没于山野?我一定会做人上人,要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瞧一瞧,我比他们更强大。” 胡惟庸说完后,才发现房间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一张古琴陪伴。 看着眼前这架古琴,胡惟庸忽起身,将这古琴,朝着墙壁上狠狠一扔。 “砰!” 古琴毁坏了。 而胡惟庸却是没看它一眼。 因为从现在起,以前的胡惟庸已经死去。 而如今的胡惟庸,才是新生。 此时,他脑海中在想着,该如何在与征虏将军见面时,让征虏将军对他刮目相看? 章溢回到自己屋里,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他与胡惟庸结识,也是一场偶然。 准确地说,是意外。 但现在细细思来,仿佛这场偶然,并不是偶然。 意外,又像是不是意外。 而是一场精心的设局,而入局的人却是他。 想到此处,章溢就没再往深处想。 他只是觉得,这人与人之间,有一份真诚的情谊,可真难得。 不过,事情已然发生。 他也就没有反悔之意。 但今后他也不会过多地与胡惟庸来往。 因为他很担心,下一次,依然被胡惟庸设局。 这个人,可是为了仕途,而直接牺牲他们两人的一份书友情谊的。 一旦胡惟庸下次再设局,他有些担心,到时候胡惟庸牺牲的是他的什么。 生命,也不是不可能。 章溢沉默地独坐在屋里,默然不语。 ...... 转眼间,便是日落时分。 程德正在陪着罗燕聊一些家常,双方看上去都很开心。 “将军,我想为你生一个儿子。”罗燕目光看向程德。 程德一愣。 “女儿也很好的。”程德笑道。 罗燕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将军以后地位只会越来越尊贵,而这样一来,到时候,将军拥有的女人,也将会越来越多。我听下人说,泗洲城有很多人,都在想方设法,要给将军送女人。而那些女人的姿色各个并不下于我,若是有个儿子陪伴,也能解解闷。” 程德沉默了。 随后,程德开口道:“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还有,目前,我拥有你和秀英妹子两人,已经很满足了。至于今后会不会有更多的女人,这点我没办法保证。但我会一如既往地待燕儿和秀英妹子好的。至于你说的闷,等明日我和秀英妹子大婚后,我会教你和秀英妹子一些有趣的玩意,保证你们今后也就不会有闷的感觉了。” 程德顿了顿,看向罗燕的目光说道:“若是以后还觉得闷了,也可以带着几个人,在城内多转转,想买什么,就挑喜欢的买,想吃什么,就选喜欢吃的,你也不用太过于苛待自己了。” 罗燕闻言,心中有几分感动,将胸膛靠在程德的肩膀上,静静地享受眼前的美好。 程德见此,也没有多数什么。 而是默默地乐得见此。 翌日。 清晨。 程德早早地醒来,趁着没人的时候,从罗燕屋里,向书房走去。 刚在伏案旁坐定,揉了揉腰。看书喇 可是,没过多久。 程德才想起,今天便是他的大喜日子。 强自打起精神后,程德拿起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而心中却是在等待着给他换上大红袍的下人来。 时间,可真漫长。 长到能煎熬人的心。 第八十五章 大婚 一个时辰后。 鞭炮响,唢呐鸣。 程德在书房里,并没有等待太久。 很快地,以罗燕为首,身后跟着一群下人,直接来到了书房外。 罗燕朝着书房内的方向说道:“将军,该换喜服了。” 程德一听,直接起身,朝着书房外走去。 打开门后,看到罗燕一行人,程德便开口道:“这么快?” 罗燕看着程德紧张的模样,便笑道:“将军,还是先换上衣服,免得误了时辰,待会儿还要接受众人的恭贺,恐怕所需时间不短。” 程德闻言,点点头,目光盯着罗燕:“那好吧!就在这书房里换就行,衣服嘛,由你来帮我穿。” 罗燕面庞通红,但还是轻声道:“嗯。” 随后,在罗燕的帮助下,程德身穿大红袍,整个人,看上去极为地精神十足。 与此同时。 将军府早已经摆满了数十桌酒席,酒已经全上了,而菜只是上了一部分,未上的菜还在做。 宾客络绎不绝。 宾客的身份:除了留在泗洲城的百户长及其以上的泗州军之人外,便是将军府七部官员、锦衣卫百户及千户、绝声卫百户及千户,以及郭家、刘家等人。 至于泗洲城有名望的人,程德则是一个都没有邀请。 这些宾客,各个都很给程德的面子。 在程德刚刚换好大红袍后,基本上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而程德在换好衣服后,第一时间,便赶到了众人身前。 程德一出现,众人便疯狂地向程德行礼,然后便是恭贺新婚大喜。 程德自然是来者不拒,一个个地笑脸以对。 好不容易,等程德来到将军府七部所坐的那一桌时,程德才稍稍放松了些许。 李善长双手端着酒杯,看向程德,脸露微笑,率先开口道:“将军大喜之日,李善长恭贺将军新婚大喜,我敬将军一杯。” 程德见此,便知道,这酒躲不过了。 于是,程德左手从桌上拿起一壶酒,右手拿起一只酒杯,倒满后。 程德才笑道:“李主簿,来,干!” 碰了杯后,程德一口干了。 而李善长也是如此。 只是,让程德傻眼的是,众人是一人来一句祝福。 而他不得不一一地喝一杯。 当七部主簿的酒都喝到后,程德面色有些通红。 果然,这酒量还是一如既往地差。 这才哪到哪,自己就感觉头有点晕了。 程德暗暗苦笑不已。 可是,一想到还有那么多桌要喝,程德顿时头大如牛。 他都在想着,自己到时候还能站着吗? 不会直接当场醉倒了吧? 对此,程德只能期盼到时候,不要醉得太难看就行。 而这时,各桌酒席的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 程德也趁机从酒席上夹起了一些菜,撑一撑肚子,以缓解一下酒的后劲。 没过多久。 不须程德过多招呼。 众人便纷纷吃得满面通红。 欢声笑语,也是一片。 接着,程德继续应酬着众人。 只是,还没喝个几圈,程德感觉到身体有些摇晃。 而施耐庵见此,便凑上前来,主动起身为程德挡酒。 李善长、吕不用纷纷效仿。 至于程德只负责笑和点头就行。 一转眼间,便到了黄昏时分。 此时此刻,程德则是被洛公甫和王仕林扶着。 而程德的身上,则是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酒味。 郭子兴夫人、程德姨母胡氏已经坐在了大堂上。 很快地,程德来到了大堂。 宋濂看到程德的身影终于出现后,他的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还担心,程德要是喝醉了,这大婚的程序该如何进行? 是以,他的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万一,要是这件事没办好,估计他这礼部主簿,都要成了一个笑话了。 还好,将军来了。 不然,他真的会豁出面皮,也要将程德从酒席那边拖到这里完成大婚的程序。 还好,此刻将军没有成君。 要不然,真这样做了,便是欺君的罪名。 而到时候,他的头上也会挨一刀。 好在,一切都在可控之中。 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程贤看到马秀英一身红色,眼睛都直了。 他的目光看向马秀英身上的红色衣服。 他发现:红色的大红袖衫形式为对襟,像褙子一样,领子直下一尺,领宽三寸,内穿红色长裙,多褶皱,下摆大。 红色的真喜庆。 程德心想。 程德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马秀英身上,而身子却没有挪动半分。 这一幕,急坏了一旁的宋濂。 一旁的宋濂见此,便是自我暗示道:今天是将军大喜之日,我不生气。 下一刻。 宋濂直接疾步向程德凑近,看向洛公甫和王仕林催道:“快,快扶着将军去前面,莫耽误了时辰。” 洛公甫与王仕林闻言,则是不敢大意。 他们小心翼翼地扶着程德一步步前进,快速来到了马秀英面前。 而此时,洛公甫与王仕林也及时放开了程德,退至大堂两旁。 被放开后的程德,身体一个摇晃不稳,差点摔倒。看书溂 这一幕,将宋濂的脸都吓白了。 而大堂上其他人,则是脸色一变。 此时的宋濂,他只想早点结束大婚程序。 要不然,他真的有些担心,这心被程德弄得一上一下的,会不会早死? 本来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将军,也不体谅下我这个老人。 哎! 算了,今天是将军的大喜之日,我忍了。 以后这种事,再也不干了。 于是,一看到程德站着没有倒下,宋濂的心稍稍一松。 虽然程德的身体还有些摇晃,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误了时辰,那就不妙了。 “一拜天地!”宋濂高声喊道。 程德与马秀英便一起完成了拜天地的程序。 等两人站起时。 宋濂接着喊道:“二拜高堂!” 程德与马秀英便朝着马秀英的义母、程德的姨母跪拜。 马秀英的义母、程德的姨母胡氏,则是慈祥地看向程德和马秀英这一对,她们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祝福。 心中一个个地暗道:果真天生一对。 宋濂一见到程德和马秀英完成跪拜后,连忙接着高喊道:“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还不待程德与马秀英对拜,宋濂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等程德和马秀英完成夫妻对拜后,这场大婚,在宋濂的引导下,总算是完成了所有的程序。 程德照例由洛公甫与王仕林搀扶着。 而马秀英则是由将军府的丫鬟小心伺候着。 双双被带进了洞房。 至于大堂上的客人,还有庭院酒席上的客人。 程德自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来到洞房后。 马秀英见到程德这个模样,便吩咐下人,弄了一些醒酒的热汤,给程德喝下。 不知不觉间。 已经是深夜。 而程德的大脑清醒了过来。 望着还坐在床上的马秀英。 程德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秀英妹子,你真美。”程德情不自禁地说道。 马秀英闻言,脸色通红。 程德见此,却是心猛地怦怦直跳。 于是,程德笑道:“秀英妹子,天色不晚了,我们该入洞房了。” 马秀英闻言,双耳通红,低着头,轻声道:“嗯。”看书喇 程德听到马秀英的回复后,便与马秀英一起完成了大婚的最后程序——洞房。 烛影绰约,身影交错。 屋里充满了飘满洋槐花的香味...... 而最终,房屋就同夜色,陷入雾一般宁静。 第八十六章 喜报连连 翌日。 程德一觉睡到自然醒。 而醒来的时候,程德发现已是日上三竿。 身旁的马秀英,早已起来了。 此时,并未看到她本人。 程德简单收拾一下后,便径直出了自己的庭院。 从今往后,这庭院,便是他和马秀英一起歇息的场所了。 站在庭院中央。 程德思绪蹁跹。 “德哥,你这是又闷得慌了?” 背后传来的马秀英声音,让程德身体一顿。 转过身后。 程德看着马秀英容光焕发的模样,不禁一愣。 痴痴的盯着马秀英看。 这把马秀英给看得害羞了。 “德哥——”马秀英嗔道。 程德稳了稳心神,这才讪讪道:“秀英妹子,你实在长得太好看了,我才忍不住多看了眼。” 马秀英闻言,红着脸道:“德哥,你又不正经了。” 程德只好转移话题道:“你大早上忙什么去了?” 马秀英白了一眼,才懒懒道:“秘密。” 程德笑道:“你啊——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随即,马秀英正色道:“德哥,你还是先去忙吧。刚刚,我经过你的书房时,发现书房外,有好几个人正在那等着。” 程德面色一滞,正颜道:“好。那我去忙了。你也不要太操劳了,今天就好好休息。无论是什么活,都交给下人来做。” 马秀英听到程德语气的坚定,便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德哥你先去忙吧!” 程德看了马秀英一眼,便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马秀英看着程德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程德来到书房外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有另外三个陌生的泗州军士兵。 熟悉的身影,没想到会是蓝玉。 对于蓝玉来到这里,程德决定待会儿好好询问一番。 他可是交代过方铭的,要好好管教蓝玉的。 按理说,蓝玉不应该来到这里。 想必,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吧。 “拜见将军!”众人见到程德的身影,连忙躬身行礼道。 程德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你们都随我到书房里议事吧!” 说完后,程德便径直朝着书房里走去。 而蓝玉、以及三名泗州军士兵紧跟其后。 书房内。 程德在伏案旁坐定后。 环顾众人一眼后,程德平静地开口道:“蓝玉,你不是在淮安城呆着吗?怎么会回到泗洲城来?我让方铭教你学问,你难道这么快就学有所成了?” 蓝玉一听,脸色一苦,急忙道:“将军误会了。” “哦——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让你姐夫回来揍你。”程德语调转冷道。 蓝玉顿时哭笑不得,一想到常遇春的拳头,顿时害怕极了。 于是,蓝玉解释道:“将军,我是受李偏将和方主簿的命令来的。” “是吗?他们让你过来是——”程德看向蓝玉的目光充满了审视。 蓝玉回道:“我先说说李偏将让我来的事情。” 程德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等待着了蓝玉继续往下说。 “李偏将让我告知将军,淮安路已经被肃清。而且,周德兴已经被他安排在安东州对面的营寨担任守将。此外——”蓝玉停顿了下来,悄悄观察了下程德的神色,又继续道:“李偏将说要送给将军一份新婚大礼,于是亲自带兵趁夜渡河偷袭了安东城。安东城元军不敌,我泗州军便顺势拿下了安东城。” 程德一愣,目露大喜。 “你说的都是真的?”程德向蓝玉询问道。 蓝玉点点头:“李偏将足智多谋,蓝玉佩服。李偏将一战便拿下了安东州,而且还拿下了安东州附近的五港口。” 程德笑道:“好个李三七,真做的不错。”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吗?”程德看向蓝玉,脸带微笑。 蓝玉毫不犹豫地回道:“还有,之前将军所说藏书一事,蓝玉奉李偏将的命令已经运回了几箱藏书。如今,这些藏书已经被宋瓒引着放到了将军府的藏书室里头去了。” 程德:“很好。此事做得不错。这些,都是李三七让你带来的话。那方铭呢?” 蓝玉沉思须臾,才开口道:“方主簿让蓝玉告诉将军一声,盐场已经控制在我泗洲城治下。只不过,这一次,杀了不少人,恐怕得罪了一部分士人。所以方主簿担心这些士人,今后会与我泗州军为敌。对了,这便是方主簿所说的那些士人的名单。” 说着,蓝玉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册子,递到程德手上。 程德接过,只是粗略浏览了一遍,便平静地说道:“这事,方铭做得不错。这些士人想要报复我泗州军,简直是痴心妄想。这群士人,就交给我对付了。你回去的时候,带话给他,让他放心,不必担心这群士人的报复。” 蓝玉点点头:“是。” “对了,方主簿还说,这些盐场的所得,他已经全部封箱入库,登记入册。会陆续派人送来泗洲城的。李偏将在拿下安东州后,在安东州守将马府中,发现大量金银珠宝,也已经差人运回泗洲城。此刻,已经在路上了吧!”蓝玉拍着额头补充道。 程德轻声道:“嗯。此事,我知晓了。” “你们呢?”程德将目光看向其他三名泗州军士兵说道。 其中一人率先开口道:“回禀将军,我是定远冯百户派来的——有紧急军情。” 程德面色陡然间凝重了些,望向此人开口道:“什么紧急军情?” “冯百户派出大量斥候,分散在定远四周。有查探合肥方向的斥候回报,说合肥方向的元军,近日有所异动,调兵遣将频繁。” 程德面色一变。 该来的,终究是躲不了。 “嗯。此事我已知晓。而且,昨夜冯国用已经率兵前往定远,你先下去好好休息。”程德叮嘱道。 “是。”这名泗州军士兵躬身回道,随即退出了书房。 程德将目光看向剩下的两名泗州士兵。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人说道:“将军,我是邓大人派来的。” 程德目光一亮,正色道:“可是金湖城拿下了?” “是的。邓大人说,这是他和常先锋,共同给将军的大婚送上的一份大礼。”士兵回道。 “好啊,这邓友德和常遇春,果然不负我期望!”程德大喜道。 然而,士兵继续道:“大人,金湖城一战,邓大人足智多谋,而常先锋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我军士气旺盛,才一战拿下了金湖城。但常先锋在此战中,却是受了重伤。如今,常先锋在金湖城休养。按照常先锋的意思,洪泽城守将,需要将军另外再派一人去守它。” 程德眉头紧锁,目光流露出一丝担忧:“常先锋病情如何?可有请医师救治?” “还望将军知晓,常先锋重伤后,邓大人派人请了城中所有的医师看了,都说常先锋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至于伤情,已经在诸位医师合力下,稳住了。”士兵回道。 蓝玉闻言,紧绷的小脸,顿时暗暗为之一松。 而程德也悄然松了口气。 “常先锋暂时就留在金湖城休养。至于洪泽城守将,就由你再跑一趟,八百里加急,赶往淮安城,由何三五接任洪泽城守将。此次,辛苦你跑一趟了。”程德面色温和地对面前的泗州军士兵说道。 “是。”士兵高声回道,目露激动。 看着眼前泗州军士兵匆匆离去的背影,程德又将视线移到最后一位士兵身上。 察觉到程德的视线后,这位士兵便连忙说道:“回禀将军,我是濠州杨大人派来的。” 程德目光一凝,望着士兵说道:“濠州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第八十七章 英雄何须问出处 士兵听到程德的询问,连忙回道:“回禀将军,濠州一切正常。小的,只是代杨大人,给将军送来一份新婚大礼。这份大礼,已经被小的安排在了泗洲城一家客栈里。” 程德愣住了,当即便问:“什么大礼?” 士兵不敢磨蹭:“杨大人在濠州,为将军招揽了一些技艺精湛的工匠,各行各业,几乎都有。按杨大人的意思是,他现在也无法帮将军些什么。除了帮将军镇守濠州外,唯一所能做的便是,为将军招揽一些工匠,以充实将军所重视的科学院。” 程德听到士兵的一番话,对于杨威的做法,心中多了几分感动。 他真没想到,杨威是这么替他如此着想的人。 可谓忠心可嘉。 要是这样的属下,多一些就更好了。 当然,程德也明白,这也是一番奢望了。 对于那些技艺精湛的工匠,他准备明日去见一见他们。 接着,程德看向眼前士兵说道:“杨威的心意,我收到了。你这次返回濠州后,替我传一句话给他,这件事他做得很好,我不会忘了他的功劳的。此外,让他多注意一下安丰路元军的动向,以防元军攻打濠州。” 士兵暗暗记下了程德的话,便拍着胸膛昂着头说道:“是,小的一定将话带到。” 程德点点头:“嗯。你先下去休息,等休息好后,你再返回濠州城。” 士兵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应道:“是。” 望着士兵离开书房的背影,程德这才又将目光看向蓝玉。 “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蓝玉听到程德的话,先是一怔,再抬起头看向程德,目光充满了坚定:“将军,我若是提前得到了方主簿的认可,是不是就可以早些跟随在冯偏将身边学习兵法?” 程德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目光平静地打量了一番蓝玉后,才淡淡地说道:“当然。只要你真的通过了方铭那边的考核,我这边自然是没问题。不过,你突然这样说,恐怕是为了你的姐夫常遇春吧?” 蓝玉没有说话。 而他的沉默,以及目光深处的担忧,便是最好的回答。 程德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聊,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今逢乱世,生民多艰,豪强如刘福通、徐寿辉,皆兵多将广,他们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而我程德不甘其后。且今天下纷乱,豪杰蜂起,男儿大丈夫岂能碌碌一世?在我心中,是很看好你蓝玉的。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你的志向。还有,我送你一句话——英雄何须问出处。” 蓝玉闻言,心中露出几分感动。 或许,这是自己被认可后的欣喜。 心中得到了一番激励后,蓝玉昂着头,目光炯炯有神,自信地回道:“将军的话,蓝玉记住了。大丈夫获取功名,当马上取,这便是我蓝玉今后要做的。我一定会学好本事的,请将军放心。” 程德欣慰地看着蓝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你可读过《史记》?” 蓝玉一怔,挠了挠头,红着脸道:“方主簿,还未教我。” 程德清了下嗓子后,便说道:“我接下来,给你背诵一段《史记》的内容,这段内容,你必须要给我牢记。然后,返回淮安城后,就向方主簿请教。事后,记得写一篇感悟,到时候,让绝声卫送来我泗洲城,我要亲自检查一番。” 蓝玉则是目光错愕。 心中有几分忐忑。 这,将军对他也太重视了。 顿时,他感到压力山大。 蓝玉惴惴不安的屏息凝神,静待程德的下文。 而程德也丝毫没有磨蹭,便直接张口诵道:“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 接着,程德目光紧紧地盯着蓝玉,平静地说道:“刚刚诵读的一段,都记下了吗?” 蓝玉对上程德的目光,心中莫名地有几分慌乱,支吾道:“差不多都记下了吧?” 而程德则是眉头一皱,目光直视着蓝玉,眼神多了几分凌厉:“差不多?你要明白,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记住了,就是记住了,没记住,就是没记住。以后要是再在我面前说差不多,不用等你姐夫教训你,我直接上手揍你好了。” 蓝玉听到程德这番话,顿感头皮发麻,身体陡然间一僵。 蓝玉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程德的神色后,便立即垂下头,轻声道:“刚刚将军说的,我都记住了。” 程德这才满意地说道:“我刚诵读的那段,你不仅要记住,还要将它放在心上,终生不能忘记它。” 蓝玉缓缓抬起头,当即承诺道:“蓝玉绝不会忘记的。” 见此,程德摆摆手道:“行,你先下去好好休息一阵。等休息好后,就立即返回淮安城吧!记得,注意安全。” 蓝玉急忙躬身行礼道:“那蓝玉就不打扰将军了,蓝玉告退。” 随后,蓝玉便疾步走出书房,在关好书房门后,蓝玉用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然后一溜烟似的离开了此处。 等蓝玉离开后,程德这才继续坐在伏案旁,翻看一些绝声卫送来的情报。 与此同时。 宋濂府。 大堂处。 此时,大堂里坐着三人:宋濂、章溢、胡惟庸。 宋濂先起了头,看向章溢、胡惟庸说道:“昨日,我因忙于将军的大婚之事,才很晚回府。而府中下人告诉我,说有我的故友求见,但没见到我便离去了。本来我心中疑惑是哪位故友来见我,没想到,故友却是章兄。另外,对于昨日的怠慢,是宋某的不是了,还望二位多多包涵。” 章溢、胡惟庸都道:“事出有因,不必放在心上。” 宋濂目光直直地看向章溢:“多日不见,章兄近来可好?” 章溢闻言,笑道:“这些年,各处游历,倒是增长了不少见识。然后,也结交了一些朋友,和以往一样,还是老样子。” 宋濂抚须,称赞道:“固守本心,我不如章兄。” 章溢苦笑道:“这方面,倒是宋兄过谦了。只是,我很好奇,宋兄三年前一别,临别言说要在深山老林着书,怎么会入世,还成了泗州征虏将军的左膀右臂了呢?” 宋濂脸色一滞,无奈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过去之事,就不必再提了。事情已经是这样子了,只能这样了。” 自从上了程德的船,他就根本没机会下船。 如今,自己的儿子更是成了将军府的书佐。 可以说,他宋濂已经和程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身不由己。 但往深处想,他也就释怀了。 当今天下大乱,又有何处是安宁之地呢? 想到此处,宋濂心中感慨万千。 章溢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宋濂,心道:看来,这宋兄身上有着自己的苦衷啊。 而胡惟庸在一旁听着,面色始终保持着平静。 章溢知道这个话题不便往下聊后,便看着宋濂,诚恳地说道:“宋兄,此番来见你,一是为了和你交流一番学问,从而发现自己身上存在的不足,在今后改之,至于二是——” 说到此处,章溢将目光先是看向胡惟庸,又收回目光,重新望着宋濂道:“这位,便是胡兄,身怀大才。我此次,腆着脸皮,来向宋兄举荐胡兄,希望宋兄能够将胡兄引荐给征虏将军。” 宋濂将目光看向胡惟庸。 气宇轩昂,丰神俊朗,飘飘有出尘之表。 这是胡惟庸给宋濂留下的第一印象。 总体来说,这印象简直是完美。 按宋濂心中的想法,胡惟庸简直是读书人的门面。 胡惟庸察觉到宋濂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道:“学生胡惟庸,见过宋先生。” 宋濂轻笑道:“我可当不了先生这一称呼,你还是以宋兄唤我吧!这句先生,只会让宋某汗颜。” 胡惟庸却是从容道:“孔子曾言:三人行者,必有我师。宋先生之名,胡某早有耳闻,心中也极为敬佩宋先生求学的坚持与好学。这些,都是我辈读书人应当所学习的。因此,宋先生,足以担当得起先生这一称呼。还望宋先生莫谦辞了,再谦辞,只怕会徒惹旁人笑话了。” 宋濂朗声大笑:“章兄,这便是你所推荐的大才吗?果真有趣!” 章溢闻言,心中则是有些闷闷不乐。 他该怎么回答,难道说,他是为了君子守诺,才将胡惟庸举荐给他的吗? 要说他不计较胡惟庸给他设局一事,那是不可能的。 他章溢又不是圣人。 只是,这些不好向他人明言。 若真言说了,与他言行如一的处世标准不符合。 宋濂看到章溢沉默着,没有回答,也就没有在意。 而胡惟庸听到宋濂的话后,心中却是一松。 看来,这机会稳妥了。 宋濂收住笑容后,望着胡惟庸,正色道:“待会儿,胡兄,便随我一道,前往将军府去见将军吧!对于大才,宋某可是知晓将军求贤若渴。想必,将军见了胡兄后,会极为开心的。” 第八十八章 胡惟庸的正确用法 胡惟庸心中非常激动,但面色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平静地回道:“胡惟庸多谢宋先生。” 宋濂却是眉头一皱,“私下,还是以宋兄称我,至于宋先生这先生两字,可是字如山重,我宋某可绝当不得胡兄的先生。还请胡兄莫再如此了。” 胡惟庸很是听得进话,冷静地说道:“多谢宋兄相助,此番恩情,胡惟庸记下了。” 宋濂摇摇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而他心里,则是对胡惟庸很满意。 尔后,宋濂看向章溢道:“章兄,先在宋某府上歇着,待我将胡兄引荐给将军后,等我回来,再与章兄进行一番学问的切磋,如何?” 章溢点点头:“如此也好,那就麻烦宋兄了。” 宋濂笑道:“既如此,胡兄先和我一道往将军府去见将军吧,章兄就在此等候。” 章溢与胡惟庸都没有反对。 随后,宋濂便与胡惟庸一道,往将军府赶去。 章溢看着宋濂和胡惟庸的背影,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郁。 ...... 程德放下手中的情报书信后,便揉了揉眉心。 这些情报书信,基本上都是淮安城那边的。 由杨琏署名的一些重要情报。 主要有两个重要的情报。 其一,绝声卫在安东州附近,抓捕了周七三,而杨琏也向何三五陈明了之前有关自己,将他交给何三五处置的事情,但何三五拒绝了这个提议,让杨琏将周七三送往泗洲城,交由自己来处置。 其二,李三七派人在滨海附近巡视时,截获了三名来自日本的僧人。他们是在大都接见元朝皇帝后,并获得一些丰厚的赏赐,准备返回日本的。如今,连同三名日僧在内,以及那些丰厚的赏赐,全都归了泗州军了。三名日僧和这些元朝皇帝赏赐的东西,正被绝声卫押送着,朝泗州城而来。 这三名日僧,经过绝声卫的拷问,已经招供了他们各自的名字:友峰等益、竺西等梵、东曙等海。 而且,不止如此。 他们还招供了,他们三人是古先印元在日本的弟子。 而古先印元是入元留学僧,于1318年入元,1326年回日本。 看到这里,程德的心中极为激动。 日本,竟然是日本。 日本那里,可是有丰富的白银矿山的。 而这白银,正是他目前所欠缺的。 并且,随着今后泗州军士兵招的越来越多,这白银明显会捉襟见肘。 但要是将日本据为己有,那些丰富的白银矿山岂不都是自己的? 而且,真的等将来平定天下后,他也就可以不必再为银子发愁了。 他记得,原先历史上朱元璋,也是为银子的事情,可是发愁了很久的。 当然,程德也明白。 饭要一口一口吃才行。 他的实力,目前无法吞得下日本。 但他相信,不久后,肯定可以有机会拿下日本的。 只是,想要拿下日本有个难题:大海中如何寻找日本,而不迷路。 但现在有这三名日僧在,这就不是问题。 有这三名日僧带路,这日本将来迟早归为自己的地盘。 正好,也可以免去后世华夏人民的灾难。 不过,想要让三名日僧成为带路党,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他们在绝声卫的逼问下,倒是招供了一些信息。 这点,说明了他们还是怕死的。 只要怕死,就意味着有空子可钻。 若是再辅以泗州宣传部的思想灌输,然后久而久之同化了他们。 这样一来,他们也就心甘情愿成为带路党了。 想到此处,程德的心非常激动。 也不知,现在的日本,实力有多强。 有这三名日僧在手上,想必可以问出不少东西来。 如此一来,便可以针对性地提前布局。 良久。 程德才平复心绪,喃喃道:“我的实力,还是不够强啊!” 忽然,就在此时,府里下人来报:宋濂求见。 程德一听到是宋濂,便让下人,去将宋濂请到书房议事。 没过多久。 宋濂携胡惟庸进了书房。 程德看着宋濂旁边的人,目露疑惑,不解地看向宋濂。 “宋濂拜见将军!”宋濂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 胡惟庸反应很快:“学生胡惟庸,拜见将军!” 胡惟庸? 程德面露异色,这不是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位宰相吗?看书喇 结局老惨了。 他怎么来了? 莫非是来投靠自己的。 看着宋濂,又看了眼胡惟庸,程德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都起身,不必多礼。”程德面色平静地开口道。 宋濂面带笑容,望着程德说道:“将军,属下想向将军举荐一个大才。此人,正是我旁边站着的胡惟庸。” 程德点点头:“不知此人有何本事?” 宋濂看向胡惟庸,胡惟庸便站出来道:“回禀将军,学生不才,愿作将军府下一幕僚。当今之世,生民多艰,死生之异,往往在于毫发之间,离乱之仇,无以言叙。闻得将军立下宏志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是以学生来此相投。而且,以学生来看,元朝丞相脱脱好名,欲建不世之功,变钞开河,致使天下兵戈不断,加之元朝根基已烂,将来这大好河山,惟有真正的雄主能拥得。依学生之见,将军便是这真正的雄主。” 听着胡惟庸语调铿锵,看着他目中饱含敬佩的模样。 程德差点相信了他的鬼话。 心道:这家伙,是会演戏的。 这么吹他,还面不改色。 不愧是人才啊! 程德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沉默不语。 胡惟庸心中有几分忐忑,目露期盼,低着头,面露恭敬。 宋濂则是诧异地看了胡惟庸一眼。 心想:没看出来,此人还是个心中有热血的士人。 不应该啊。 之前,挺沉稳的一个人。 怎么好端端地就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 宋濂在一旁暗暗琢磨着胡惟庸的时候。 程德将视线移向胡惟庸,终于开口发话了:“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看得出来,你也是个有本事的。我思之再三,你便先在将军府做一个书佐吧!暂时先和宋瓒一起,在将军府藏书室整理一些书册。此外,你和宋瓒一样,给我的几个义子当老师。宋瓒负责上午教,你就负责下午教。我这个安排,你觉得怎样?” 胡惟庸没有丝毫磨蹭:“属下愿意。” 看着胡惟庸低着头的模样,程德点点头:“宋主簿,就麻烦你走一趟,将胡惟庸带到将军府藏书室,并把我对宋瓒和胡惟庸的安排,一并告诉宋瓒。” 宋濂闻言,连忙应道:“是。” 程德摆摆手道:“你们下去,各自忙去吧!” “是。”宋濂、胡惟庸躬身应道。 望着宋濂、胡惟庸离去的背影,程德陷入了沉思当中。 胡惟庸吗? 程德打开了伏案旁锁着的木箱,取出里面的《图强绝密》,找到了记忆中关于胡惟庸的拼音记载:胡惟庸罪状,不宜独任以政,恐滋久为国大蠹。 看到这一句,程德呆坐了半晌。 他已经知道,今后该如何用胡惟庸了。 想到这里,程德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第八十九章 韩伯高低头 未几。 吕不用派人送来了关于泗州军事学院的建造计划书,并附带着数十张泗州军事学院的设计图。 泗州军事学院建造计划书上面首页,冯国用与吕不用都各自署了名。 程德快速地浏览着这份计划书的详细内容,很快地,程德就大致了解了这份建造计划书的详细内容。 根据这份计划书,泗州军事学院总计预计花费两万两白银。 而所用材料,因为有些是可以就地取材,便减少了远途运送的额外开支费用。 更难得的是,工钱都免了。 这期泗州军事学院工程,将由泗州军士兵完成。 按冯国用的意思,这是对泗州军士兵的一项磨练。 同时,也可以增强泗州军士兵的一种凝聚力,使得泗州军士兵的战斗力,再往上跃升一个等级。 程德又翻看了那些泗州军事学院的设计图,仔细思索没有什么问题后,便在泗州军事学院建造书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派人送往吕不用处。 如此一来,吕不用便可以开始带着工部相关人员,领着泗州军士兵进行建造泗州军事学院的工程了。 程德处理完此事后,才发现天色已不知不觉就黑了下来。 推门来到书房外。 站在庭院中央,抬头看着无尽长空。 璀璨星河,而自己对应的又是哪颗星辰呢? 就在程德思绪陷入遐想中时。 程德的耳旁响起了马秀英的声音。 “德哥,你在想些什么呢?这么入神!” 程德收回思绪,目光微转,看向了马秀英:“秀英妹子,是你来了啊!我在这也没干什么,只是呆在书房有点久了,出来透透气。” 马秀英闻言,凑近了,朝着程德的脸上左瞧右看:“倒是有些消瘦了,我刚刚炖了一只鸡,那些没处理完的事情,德哥就先放一放。现在,德哥就好好陪我一起吃。正好,晚上我也没吃。” 程德目光愣住了,眼神带着几分关心:“你也不必特意等我,若是饿了,你就自己先吃。” 马秀英眉头一蹙:“我和德哥夫妻一体,要我看着德哥挨饿,而我自己先吃,这可是难为我了。今后,我都决定了,要陪德哥一起吃。只有这样,德哥才能不会忘了吃饭。” 程德听着马秀英的一番话,露出苦笑:“你啊——行了,我听你的。咱们现在就去吃吧。” “这才对嘛!人本是凡肉之躯,不进食的话,这怎么能行呢?”马秀英眉头一挑。 程德不断地点头,表示认可。而马秀英见此,则是笑靥如花。 程德牵着马秀英的手,来到了房间。 房间的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两个素菜,一份鸡汤。 桌上摆着两副碗筷。 程德便和马秀英挨着坐下了。 本来马秀英不允,但程德的态度很强硬。 马秀英也就任由程德这般了。 看着面前的食物,虽然食材简单,但香味闻起来却很可口。 程德将脸转向马秀英:“这些菜,都是秀英妹子你做的?” 马秀英点点头:“嗯。都是我做的。德哥,可要好好尝尝。” 程德笑道:“能娶到秀英妹子,上天待我不薄啊!” 马秀英白了一眼程德:“快吃吧!这些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说着,马秀英便将鸡汤中的鸡腿,夹到了程德的碗里。 而程德也学着马秀英,给她的碗里夹了一块鸡屁股。 马秀英见此,蹙了蹙眉头:“这都是给德哥你吃的,我——” 程德闻言,连忙将自己碗里的鸡腿放到马秀英碗里,同时将马秀英碗里的一块鸡屁股夹到自己碗中,并笑着道:“刚刚秀英妹子你说的夫妻一体,怎么,现在你就忘了?而且,做这顿饭,你本来没休息好,也挺辛苦的。” 马秀英听了这番话,双耳通红,心中有几分感动,抬头时又看到程德目光的坚持,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行,我们一起吃。” 程德立即应道:“这样才对嘛!” 随后,两人一起愉悦地享用了这顿晚餐。 吃完后,程德陪着马秀英说了一些知心话,便拥着她沉沉入睡。 与此同时。 一处极为偏僻,而幽静的庭院。 韩伯高此时,心绪极为复杂。 程德虽然派人看守着他,但却又不限制他的自由。 泗洲城,他也可以去逛一逛。 只是,要有罗二虎陪同才行。 这几日,在泗洲城大街上的观察中,他发现了这里的百姓,脸上的笑容很多。 可以看得出来,这里的百姓是极为拥护程德的。 作为一个大元的官员,他本来对反贼程德是没有半分好感的。 毕竟,这是双方立场决定的。 可是,现在抛去立场,再来看这程德。 韩伯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大元是怎么做的,而程德又是怎么做的。 他心中一清二楚。 也正如此,他心中所坚信的读书人的道出现了一丝裂痕。 而且,这反贼程德,经过他的了解,发现也是一贫苦人家,因不堪大元子民欺凌,才愤起反抗的。 这其中,孰是孰非,旁人自然可以辨明。 但他以往所学的儒家典籍,则告诉他,一定要做个忠君爱国的臣子。 可是,他内心深处的恻隐之心,又在教他要做个仰不愧天,俯不愧地的人。 于是,他以前所坚定的那种忠君之心,动摇了。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儒家典籍的忠君,就一定是对的吗? 为何不能忠民呢? 对此,韩伯高内心有些茫然了。 他以往所坚信的那些东西,忽然间,似乎并不是有坚持的意义。 这让他内心深处感到极为痛苦。 他觉得重新审视自己,发现以往的自己,似乎有些天真,甚至可以说是愚蠢。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可是,如今他已经一只脚踏在了死亡的边缘上。 因为他已经接近耳顺之年。 人老了,胆子变得更小了。 而思考问题,也更加复杂了。 曾经的一腔热血,早已不再。 如今,韩伯高心中则想的更多的是,关于自己子女的未来。 作为曾经在大元地方担任官员的他,已经深刻地明白,大元这艘船,要沉了。 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跟着这艘船一起往下沉。 而且,作出这种预感,也是他结合一生所学,以及一生经验得出的结论。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但现实却很残酷。 逼着他面对。 看来,是时候早作打算了。 也许,投靠程德,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子女考虑,还是为了无愧于心。 对于大元,他已为大元奉献了四十年的青春。 可以说是呕心沥血。 他内心深处是极为不愿意看到大元倒下的。 但这些年,无论他如何极力挽救大元,但大元陛下、丞相等人,无一人愿意听得进他的意见。 他,真的尽力了。 也可以说是,心累了。 这次,他不能再自私了。 他要为自己的子女前途考虑,以弥补这么多年对他们的亏欠。 思索许久,韩伯高决定明日求见程德。 翌日,阴雨绵绵。 程德正在书房里看书。 一旁作陪的还有马秀英。 她也在看书。 只是,没过多久。 罗二虎忽然求见。 马秀英想要离去,程德直接用眼神阻止了她。 马秀英犹豫再三,还是留下了。 一会儿。 罗二虎得到程德的允许,进了书房。 一进来,罗二虎便连忙向程德躬身行礼道:“罗二虎拜见将军!”看书溂 接着,罗二虎又看向马秀英道:“罗二虎见过夫人!” 马秀英轻点头。 而程德则是摆摆手道:“你怎么来了?” 罗二虎低着头,目视地面:“回禀将军,是韩伯高想要求见将军。” “哦。”程德平淡地应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罗二虎则是愣住了。 但很快地,罗二虎反应了过来:“将军,属下见韩伯高此次,倒是有投靠将军之意。不如,将军见一见他。属下可是听说过,这韩伯高是一个元朝好官,在百姓里名声都是不错的。他是一个好人。” 程德面色一滞,目露沉思。 “既然如此,那就见一见。他人带到了吗?”程德视线移到罗二虎身上。 罗二虎没有丝毫犹豫:“回禀将军,如今韩伯高正在将军府门口候着。” 程德点点头:“那就由你将他带来此处吧!” “是。”罗二虎躬身应道。 马秀英这时候有些坐不住了,看着程德说道:“德哥,我还是先回房间看书了。这里,终究是你们议事的地方,多有不便。” 程德本想拒绝,但看到马秀英眼里的坚持,也就由着她了。 马秀英便笑着点了下头,然后离开了书房,往自己房里去了。 一晃。 韩伯高与罗二虎进了书房。 韩伯高朝着程德稳稳地行礼道:“拜见将军!” 程德却是没有立即回应。 一旁的罗二虎见此,便悄悄地退出了书房。 程德目光盯着此时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韩伯高,心中有几分快意。 前些日子,韩伯高把自己骂得个狗血淋头。 虽说他多次当众表示一点也不介意。 但心里总会有点膈应。 好在,这韩伯高知道识时务,如今,更是在自己面前低头了。 “听罗二虎说,你求见我,是因为何事呢?”程德佯装不知道的神色,目光瞥了一眼韩伯高。 韩伯高开口道:“多谢将军有容人之量,不与我韩伯高计较。” 程德顿时沉默了。 第九十章 韩伯高的投名状 韩伯高见程德的反应冷淡,心中有几分不安。 但思索须臾,韩伯高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开口道:“此番求见将军。我韩伯高一来为之前所为,向将军诚恳致歉。” 说着,倏忽间,韩伯高便迅速躬身行了一礼。 接着,韩伯高又道:“二来,是我韩伯高弃暗投明,愿意投靠将军。” 程德这时候没有再沉默了:“你为何要投靠我?” 韩伯高再次向程德躬身行了一礼,正色道:“如今大元朝廷皇帝,只信丞相脱脱一人。于陛下而言,有丞相脱脱一人足矣。至于我韩伯高,在陛下眼中可有可无。这几十年来,我韩伯高向陛下上疏了无数良策,但可惜陛下不纳我韩伯高之言。当初,陛下若听了我韩伯高之言,如今大元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况?” 程德没有作声,而是打量了一眼韩伯高。 他的心中多了几分好奇。 “为何这元朝皇帝不信你呢?” 韩伯高面色便是一滞。 少顷。 韩伯高才苦笑道:“因为大元如今的皇帝,在以前继承皇帝大位一事上,我曾竭力反对过。” 程德一愕。 你韩伯高还真是勇啊! 能活到现在,也是个人才。 想必那元朝皇帝在心中对这韩伯高,应该是咬牙切齿的吧。 之前,传出去的自己杀了韩伯高一事,若是元朝皇帝知晓了,恐怕也会高兴得载歌载舞吧。 想到这些,程德对眼前的韩伯高刮目相看。 换做其他人,恐怕便没韩伯高这么好运了。 忽然,程德想起先前罗二虎所言。 这韩伯高在百姓中名声是极好的。 恐怕,这点,也是元朝皇帝所顾忌的一点吧。 毕竟,要真是杀了,岂不是说他那个皇帝,没有一点容人之量了。 史书上,也不会饶过他。 这元朝皇帝,可真是当得憋屈。 程德心中一阵暗笑。 但程德脸上,却是很平静。 “这样啊——”程德故意拖长了语调,没有当场表态。 而这一点,让韩伯高心中为之一紧。 “但就这样简单同意了,也说不过去。该走的程序不能少。我问你——”程德有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看着韩伯高。 韩伯高屏息凝神,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程德。 “如何使得天下太平?”程德问道。 韩伯高谨慎地思索了一番,在心中又是反复斟酌了几遍,才从容地回道:“依我韩伯高之见——” 韩伯高顿了顿,昂首挺胸道:“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夫烹小鲜者,不可扰也。扰之则鱼烂,治大国者当无为,为之则民伤。若轻赋税,薄徭役,使民各安其所,吏各尽其职,则天下太平。” 程德心中琢磨了一阵,对韩伯高的回答很满意。 但是,这也显然不够。 于是,程德继续问道:“此番之言,虽有几分道理,但却是缺了些朝气。大丈夫当建不世之功,若有人尸居其位该如何?” 韩伯高闻言,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沉思一番。 程德也没有急着催。 耐心等待着。 韩伯高忽然回道:“对上若不能匡正上位的过失,对下若不能有益于百姓,此等尸位素餐之徒,要来何用?韩伯高以为当严惩之,以警其余。” 程德听后,拍手称赞道:“善!此番之言,发人深省,若有此等尸位素餐之徒,就当严惩之。” 韩伯高这回听到程德的话,心中却是悄然一松。 看这情形,这程德也算是认可了他。 能得到程德的认可,让他心中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热血韩伯高,似乎又出现了。 强自按捺住这份激动的心情,韩伯高静等程德的下文。 程德果真如韩伯高所想,又发话了:“虽然我同意了你投靠我的请求。但是,若是直接允诺你高位,恐怕其他人也会不服气。这样好了,我交给你一件事,你若是办好了,我再提拔你,也就能让其他人也从中挑不到什么刺了。” 韩伯高闻言,心中略微有几分感动,躬身应道:“是,请上位言明何事?” 程德没有一点犹豫:“元朝一切情报,你知道多少,就全都写出来,整理成册,交给我。此事,你知我知。毕竟,你之前,是元朝的高官,这也算是你的投名状。而有了这份投名状,其他人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韩伯高一怔。 心中却是极为纠结。 他在琢磨着程德此番话的用意。 若是有了这份投名状,恐怕今后泗州其他同僚,也不会高看我韩伯高一眼,甚至还会暗中对我鄙夷一番。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诸多流言蜚语传出。 而到时候,自己若是陷入了流言蜚语的困境,自己唯一所能指望的上的,也只有将军了。 将军此举,难道是要我做一个孤臣? 韩伯高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若是想得到程德的信任,这投名状交定了。 仔细想来,事情已经如此。 也由不得他了。 于是,韩伯高郑重地向程德行礼道:“是,属下绝不负上位。” 程德点点头:“这事情你情我愿,我也没有逼迫你。希望你今后能够尽心尽责办事,切不可朝秦暮楚。否则的话,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会是什么个后果了。” 听着程德平静的话语,韩伯高心神一凛,连忙回道:“是。韩伯高明白。” 程德又将目光看向了韩伯高,“你如今年纪看上去有些大了,身边若是没有个亲人照顾,未免有些凄凉了。你的家人在何处?我让人去将他们接来。” 韩伯高听得此话,目露激动,心中为之一动,连忙开口道:“我家人在大都。” 程德一愣,“你确定是大都?” 韩伯高心中一颤,“莫非此事不行吗?” 程德却是皱了下眉头,“不是不行,只是大都路途有些遥远。你先把所知晓的元朝相关情报全都写出来,整理成册交给我后。至于将你家人接来泗洲城之事,我去安排人去做。” 韩伯高连忙感激地看向程德:“属下多谢将军厚恩。” 说着,韩伯高便连忙说出了详细的地址。 并且,还亲自绘制了一副地图,做了一些标记,交给了程德。 程德将其收下后,便让人去将杨仲开来见。 杨仲开来了后,程德当即将营救韩伯高一事,向他说明。 同时,为了让韩伯高家人相信自己的绝声卫,程德让韩伯高手书一封,亲自述说如今的现状,以及拿出一份珍贵的信物,证明的确是他韩伯高让人来接他们的。 韩伯高依言照做。 而程德也多次叮嘱杨仲开让绝声卫小心行事。 杨仲开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去,安排人手去了。 程德目送杨仲开离去的背影,这才将目光看向韩伯高:“好了。此事已经稳妥,接下来,你耐心等待绝声卫的好消息。当前,你所要做的事情,便是之前我跟你说的投名状一事。我以诚待你,希望你在此事上莫欺骗我。” 韩伯高正色道:“君子一诺,重如千金。我韩伯高绝非小人,望将军放心。” 程德点点头:“我自然是信你的。主要是我手底下能人也有不少,要是在投名状一事上弄虚作假,被他们看了出来,这岂不是让本将军难堪吗?所以,这投名状可以慢慢想,不急。” 韩伯高相信了。 “是。”韩伯高重重地点头,看着程德的目光露出无限感激。 程德摆摆手道:“嗯。你先下去吧!等你的投名状完成后,直接让罗二虎领你来我书房等我。” “是。”韩伯高躬身应道。 随后,韩伯高便向程德告退,离开了书房。 第九十一章 孔家子弟来相投,誓摘孔圣公名头 天上雨潺潺。 泗洲城城外。 雨淋淋的路途中。 一行人毫不避挡地走在雨中,双腿沾满了泥浆。 “哒哒”地声音,伴随着雨声,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可是,这行人却没有人有欣赏的兴致,都低着头赶路。 场中,只有一人抬着头,心中恐惧、害怕。 此人,便是周七三。 四周都是绝声卫,他没有一点逃生的机会。 马上就要见到将军了,周七三心中顿时一片绝望。 背叛了泗州军,他知道将军绝不会饶了他。 等待他的下场只有死亡。 此刻,他内心无疑是沉入到了谷底。 暗暗期盼着,死前不要受尽折磨。 眼下,即便他想自杀,都找不到机会。 不知不觉中,心中一种悔意,涌上了周七三的心头。 他很后悔,为何当初会作出背叛泗州军之举? 心中陷入了悔恨、绝望、无助...... 不经意间,抬头朝前方看了一眼。 周七三顿时身体一僵。 泗洲城,到了。 那么,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凄惨下场? 周七三停在原处,不想再往前走一步。 因为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对程德更是害怕。 可是,在他后面的绝声卫,却没有惯着他。 直接一脚踢在他的大腿上,一个不稳,身体摔了一跤,嘴里一嘴的泥浆。 周七三心中的苦涩,化作一片苦水,在心间无声无息地流淌。 ...... 程德在韩伯高离开书房后,一直埋头看《史记》。 待下人禀告说李善长求见时,程德便让下人将李善长带到书房这儿来。 一会儿。 李善长来了。 刚进入书房,李善长便直直地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李善长拜见将军!” 程德直接摆摆手道:“不必多礼。” 程德目光打量着李善长,平静地说道:“李主簿见我,是科学院招揽人才遇到困难了吗?” 李善长连忙摇头道:“非也。属下来见将军,是为了向将军引荐一人。若是将军将此人收服,则我泗州军可收天下士人之心。” 程德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善长,心中则是有了一番猜测。 “何人?”程德漠漠道。 李善长听到程德冷冷的声音,心中不禁一个咯噔。 抬起头,忽发现程德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李善长顿时犹豫了。 他想着,这种情况要是说了。 肯定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怎么不说了?”程德语调平静。 李善长有些磨蹭:“曲阜孔家子弟孔克生想投靠将军。” 程德闻言,直接沉默了。 李善长低着头,目视地面,心中则是惴惴不安。 忽然。 程德开口道:“孔圣人曾言:‘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处夷狄,不可弃也。’可为何轮到孔家自己时,却是‘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我书虽然读的少,但我还是知道孔家的家风的。” 说到家风两字时,程德加重了音调,声音中透露出隐隐的怒火。 李善长闻言,则是额头冷汗直冒,低着头,不敢看向程德。 “就拿宋朝来说。赵家对孔府掏心掏肺的,但孔府是怎么做的?那赵宋被完颜家打到南边去了后,孔府立即派出孔端操向大金表中心,受封衍圣公。数十年后,蒙元兴起,将金夷灭之,在衍圣公孔元用的率领下,孔府审时度势,大义凛然地倒向了忽必烈,为表耿耿赤子之心,孔元用亲率族人加入元军,清剿汉人‘反贼’,‘不幸’死在军中。哈哈,此等孔家,我泗州军敢用乎?李善长,你告诉我,我泗州军能用他孔家吗?”程德冷冷地看向李善长。 李善长心中惶恐一片,低着头,躬着身。 同时,细细思索,这孔家确实如将军所说,着实不堪了些。 对于孔家,程德可还是知道原先历史上孔家狼心狗肺,叛了大明,又投降大顺,叛了大顺,又接着投降了清廷。 这等养不熟的白眼狼,知道他们孔家秉性的程德,怎敢用? 不过是一群没有骨头的读书人。 这种人,程德内心是极为鄙夷的。 于是,程德望着李善长,目光如刀:“李善长,你记住了,孔圣人是孔圣人,孔家是孔家。不要将他们混为一谈。若是收天下士人之心要靠这孔家,那这种士人,你觉得我泗州军能用吗?要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李善长低着头,沉声道:“是,属下记住了。” “还有,我泗州学院,你以为我是闹着玩办的?我之所以要建泗州学院,就是要为我泗州军培养自己的读书人,哪怕没了那些心向孔家的读书人,那又如何?有些读书人就是迂腐,心向孔圣人,不等于心向孔家,为何他们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宋朝、元朝,你看他们对待孔家是如何的?再看孔家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孔家子弟想要投靠我泗州军,无非就是想要多头下注而已,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孔家依然稳立不倒。但孔家,我跟你表个态,我程德不敢用这种头生反骨的软骨头家族。”程德看向李善长,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善长听后点点头:“将军之意,属下已经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回绝了孔克生,断了他的念想。” 看到李善长这副态度,程德欣慰地看向李善长:“我知道你们读书人,大多都尊孔,但尊孔这个孔指的是孔圣人,而非孔家,希望你能明白。对你李善长,我可是寄予厚望的,可不要让我失望了。更不要糊涂办事!”看书溂 李善长急忙回道:“属下多谢将军点醒,如今属下已经幡然醒悟。今后该如何对待孔家子弟,李善长心中已有对策。” 程德:“你明白就好。这吏部主簿一职,我心中可是属意你的。这职位可是重中之重,要严格把关。像这孔家子弟,就没必要让他们掺和进来了。即便将来有一天,我真的平定了天下。我也绝不会对他们有任何优待,衍圣公这个名头,我一定会将它摘了的。他们孔家要是不摘,那便是心向元朝,到时候,我有的是方法收拾他们。哼!”看书喇 李善长开始内心很惊喜,接着又心神一凛,当即作出了表示:“属下一定会牢记将军的话。” 没想到,这吏部主簿一职,将军竟然是属意我。 看来,这一次,吕不用你输给了我。 从将军对孔家的态度来看,对这孔家是极为不满的。 毕竟也是,本作为天下读书人的标杆,却是带头做了软骨头,这种没骨气的行为,的确是让人感到不耻的。 以后,一定要与孔家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孔克生送的那些东西,待会儿就退还回去。 同时,还要叮嘱那些手底下的人,让他们与孔克生全部划清界限。 不然,惹怒了将军,那可是一件麻烦事情。 “行了,你也别呆在这里了,科学院的事情记得抓紧。还有,关于各部推荐人才的名单,你将我的话带给他们,让他们尽早将名单交给洛公甫,然后让洛公甫将名单交给我,最迟明天午时。午时以后,我会召集你们所推荐的人才,当场考验他们,然后根据他们的能力授予相应的职位。”程德补充道。 “是。”李善长应道。 随后,李善长便起身离去。 望着李善长离去的背影,程德喃喃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一套,影响这么多年。待我平定天下后,一定要改变这个局面。看来,泗州宣布部那边要催一催了。也不知若是把孔家当年做的那些事情,编成剧本,这孔家的影响会不会可以减弱一些?还有,施耐庵会不会反对呢?” 看来,还是得找机会见一见施耐庵。 根据锦衣卫的情报,这施耐庵自从担任宣传部主簿后,便几乎一直呆在办公房办公。 可谓兢兢业业。 对程德来说,这样的属下是个让人放心的属下。 或许,这施耐庵也会赞成自己的想法。 就在程德继续往深处想的时候,杨仲开来了。 看着杨仲开,程德问道:“有什么事吗?” 杨仲开点点头,便将一份书信递给了程德。 程德快速看完了书信。 然后,程德目光平静地看向杨仲开:“先把周三七押到大牢里,小心关押。此外,交代施耐庵一声,把周七三的事情,载入泗州日报上。之后,我会挑选一个时间,在泗洲城校场,公审这周七三。至于公审周七三的负责人,便由宋瓒负责吧!这话,你带给宋瓒,让他做好准备。” 杨仲开点点头。 见此,程德开口道:“你先去忙吧!此外,绝声卫那边,派几个人盯着来到泗洲城的孔家子弟孔克生,暗中记录下我泗洲军都有哪些人和他私底下见面。还有,将孔克生一言一行,全都记录下来。” 杨仲开心神一震,重重地点了点头。 程德:“那几个日僧,绝声卫可有传回消息,何时到泗洲城?” 杨仲开摇摇头。 程德沉默须臾,便说道:“待那日僧一有消息,就派人告知我。” 杨仲开点头答应。 第九十二章 李善长教弟,雨夜说官场 李善长返回府里时,已是深夜。 雨,外面还在持续下着。 没过多久。看书喇 李善长来到书房时,却发现书房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当此人转过头来时,李善长惊喜地说道:“秉忠,是你?” 李存义朝着李善长行了一礼,“兄长,你终于回来了,可让我好等。” 李善长凑近后,朝着李存义打量一阵后,心中一阵狐疑。 “你不是一直待在定远的吗?怎么会来泗洲城了呢?”李善长目光看向李存义,目露疑惑。 李存义轻叹一口气,这才开口道:“定远不太平啊!再在那里待着,只怕兄长今后看不到我了。” 李善长闻言,面色一变,目光紧紧地盯着李存义看:“定远发生了什么事?” 李存义:“定远现在没有事情,只是,不久之后,恐怕会有大事发生。” 李善长:“什么大事?” “兄长,难道你不知道彻里不花将要带十万大军,来攻打定远吗?这事情,早已经传开了。”李存义回道。 “什么?你说这事情,已经传开了?”李善长面色有些难看。 “兄长,你怎么了?”李存义目露不解。 李善长平复心绪后,才开口道:“这恐怕是彻里不花军中的谋士阴谋。攻心为上,打着这个企图,这算盘打的很响,有冯国用在那,也顶多是多些麻烦而已。对于冯国用来讲,他只要守好定远就行。” 李存义一怔,“兄长,这冯国用很厉害吗?” 李善长点点头:“将军手底下,目前最能打仗的几个人,便有他。” 李存义一愣,“我只知道那个李定国挺能打的,还有个邓友德。” 李善长:“没错,这些都是将军手底下能打胜仗的将领,除了他们,还有杨威、何三五、常遇春,甚至徐达、冯胜等人,都是能打胜仗的。” 李存义:“这何三五名声不显,我怎么听说,他打的败仗就有两次,他也算能打的吗?” 李善长看向李存义道:“此人,很得将军信任,不可小觑。而且,自古以来,名将都是一场场打出来的,这何三五我虽然见的不多,但观其人,很是忠勇、足智多谋。再说,他之前打的两场败仗,也是因为时运不济。我相信,不久后,这何三五会另有一番表现的。” 李存义虽然心中还是不相信,但看到李善长坚信的样子,不禁点了点头。 “秉忠,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李善长目光锐利地看向李存义。 李存义闻言,便点头道:“兄长,我听说你现在已经是泗州军将军府户部主簿了,位高权重,深受征虏将军信任。弟想投奔兄长,不知兄长可否收留我?” 李善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李存义道:“若是让你每天和最邪恶的人,待在一起共事,你愿意吗?” 李存义思索须臾,答道:“不愿意。” “为何不愿?”李善长目光紧紧地盯着李存义。 李存义感受到李善长眼神带给他的压力,眉头一皱:“兄长都说是最邪恶人了,与他一起共事,岂不是糟心,甚至,若是他为我的上司,岂不是要受尽各种委屈?” 李善长忽笑道:“哈哈哈。”,接着李善长坐到了一张椅子上,示意着李存义在旁边坐下,“秉忠,兄长今天就给你好好上一课,你且坐好,仔细听我说。” 李存义点点头,屏息凝神,静待李善长下文。 “学而优则仕。”李善长说,“如果秉忠参加科举,然后中科举了,肯定会加官进爵,是也不是?” “兄长,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李存义毫不犹豫地回道。 李善长:“那兄长问秉忠一句,你可知道官场的艰难吗?” 李存义不假思索:“弟略知一二。” 李善长失笑道:“听兄长说,官场最重要的是什么?依我来看,这官场最重要的便是和人在接触时,对人的迅速判断。而秉忠在这方面,恐怕还没有登堂入室。” 李存义目露错愕,看向李善长:“兄长所言,弟确实不明白,还请兄长教我。” 李善长:“秉忠啊,要牢记我下面说的话。官场上的大忌,便是有善恶判断。其实,官场上,从来只有强弱判断。善恶判断,不过是强行将人分为好与坏,以便避开恶。许多人从小到老死,都只知道这种判断,不会变通。但是,对于身处官场上的人来说,这官场上没有善恶,能达到目的便就是善,而达不到目的便就是恶。” 李善长看到李存义陷入沉思当中,便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开口道:“也即是说,官场上的主要判断就是强弱之分了。这是一种野兽一样的本能,也应该是人向野兽学习的长处。它可以让你真正地体会到强者和弱者的因素,进而更有助于你更充分地利用这个人。” 看到李存义脸上露出赞许之意,李善长又继续往下说道:“强者要合作,不能合作的就要趁早消灭,至于弱者,这永远可以任意去利用和压迫。切记,强弱跟容貌并没有多大关系,它只与一个人的气韵有关。总而言之,用善恶判断是单纯,不,是愚蠢的,用强弱判断,才是聪明的。这才是官场上的生存之道,也即官场的真相。这些,秉忠你都记住了吗?” 李存义听得冷汗直冒,这番话,对他的冲击之大,实在是有些大。 他本想质疑这样的论断,但是脑海中盘旋的看过的那些史书上的,关于官场上的诸多史实,却是让他神色张惶。 最后,李存义渐渐地平复了心绪,心中也逐渐认同兄长这番高论。 同时,对于兄长有这份深刻的体悟,竟然能传授于他,让李存义心生感动。 “兄长,弟受教了。”李存义起身,躬身朝着李善长行礼道。 李善长没有拒绝,而是接受了李存义的行礼。 他觉得受之无愧。 随后,李善长说道:“这几日,你先在我府里好生歇着,多想想见到将军的时候,该如何应对?至于你的名字,会出现在我向将军推荐的人才名单上,希望秉忠能够牢记我刚才所言。如此一来,待将军权势愈发鼎盛的时候,我们李家才能跟着一起壮大。这个天下,能取天下者,寥寥无几。”,李善长叹了口气,“兄长我啊,跟着将军,也是堵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成则有人间一场大富贵,败则身首异处。所以,无论怎样,我们若是为官,都要和将军同心协力,站在同一条道上。可以说,我们李家是与将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怕是让出自己的利益,也要让将军受益。这样的话,等将来天下平定的时候,那李家得到的回报可是极为喜人的。” 李存义闻言,心中一动,笑道:“兄长高瞻远瞩,弟佩服。弟愿听兄长的。” 李善长点点头:“秉忠能理解我,倒是让兄长好生欣慰。这个李家,要靠你我兄弟二人齐心才行!” “是,兄长,弟明白!”李存义应道。 “嗯。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房间的话,就由李伯带你去吧!”李善长叮嘱道。 李存义点点头,然后跟随门外伺候的李伯,前往屋里休息去了。 李善长坐在伏案旁,细细想着今日将军对他所说的关于孔家的言论,内心一阵沉重。 这孔家,可是历代帝王稳定统治的工具。 如果将军将来平定天下,坐上了那个位置,得罪了孔家,该如何处理这条隐患呢? 李善长决定,一定要想出一套方法,以解决这样的隐患。 若是实在不行,那么,不用等到将来,就只能——...... 李善长目光闪烁着寒光,没有继续往下深想。 但是,对待孔家这一事情上,他是一定要和将军站在一道的。 要不然,这孔家会阻碍了他李家获取更大的权势。 而且,若是帮将军解决孔家这个麻烦,将来,李家得到的回报也是惊人的。 想到这里,李善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呵呵,孔家。 但是,对付孔家这个事情,光靠他李家还不成。 怎么也要把吕不用,还有施耐庵,甚至宋濂等人都拖下水才行。 唯有如此,才能有更大的把握。 想到这里,李善长目光一亮,脑海中立即想出了一些好主意。 于是,李善长开始奋笔疾书,将这些好主意全都写出来。 他相信,有了这个,吕不用等人,肯定会支持他在将来倒孔反孔的。 而且,倒孔和反孔的孔,是指孔家,并不是孔圣人。 相信,孔家那些“丰功伟绩”,是可以让吕不用等人赞同的。 至于天下士人的麻烦,李善长认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没有收买不了的士人。 如果收买不了,那么,就是付出的代价不够。 或者,干脆使出一些手段,就不用收买了。 收买一部分,打压一部分,让他们互相斗。 他决定,要为将军写一份奏疏,但这份奏疏,他不会现在呈上。 等合适的时机——将军的权势很大的时候,再呈上去。 ...... 程德怀着心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他在想,明日见朱元璋的事情。 将朱元璋晾了这么久,也是该见见他的时候了。 第九十三章 朱重八跑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夜色天幕,愈发地黑。 程德顿时感到身体有一种疲惫,便朝着马秀英的屋子里走去。 才进屋里。 程德便看到马秀英正在做着女红。 见此,程德目露诧异。 “秀英妹子,你这是?”程德眼中疑惑地看向马秀英。 马秀英缓缓抬起头,看向程德笑道:“闲来无事,找些事情做。” 程德闻言,便回道:“你也可以看看书,若实在无聊,也可以找些其他的乐子。在将军府,有我在,也没人敢在背后嚼舌头。”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沐英、徐司马,本来我还可以有时间教一教他们。现在,他们两个被你安排了两个老师,使得他们上的课满满的。几乎等他们上完,就累得直接想睡觉。而我也就不忍心再去打搅他们睡觉。” 程德脸上一滞,讪讪地说道:“我这不是为他们两个着想吗?无论是宋瓒,还是那胡惟庸,都是满腹经纶之人,跟着他们先学习一段时间,之后,我再安排他们到军中历练,以助他们实现成为大将军的志向。” 马秀英叹道:“德哥,那宋瓒是宋老先生的孩子,家风不错,我有所耳闻。只是,这胡惟庸,你可知他品行如何?我倒是有些担心沐英、徐司马会被教坏了。” 程德目露苦笑:“秀英妹子,你啊,我知道你的心思。这胡惟庸呢,你可以放心,此人目前还是信得过的,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了。” 马秀英点点头:“既然德哥这么说,那我相信德哥。” 程德的眼睛忽直直地盯着马秀英看,眨也不眨。 马秀英有所察觉,抬起头,触碰到程德的目光。 下一刻。 马秀英面色粉红一片,低着头,不敢对上程德那双眼睛。 程德走到马秀英身旁,握着马秀英的手道:“秀英妹子,我们要是有了孩子就好了。这样的话,秀英妹子也就能够有孩子作陪。至于我,我多么希望,早一些结束这乱世,然后陪秀英妹子过一些没羞没躁的生活啊!” 马秀英头更低了,双耳此时也是通红一片,心中暗道:德哥这话也说得太直白了些。 然而,下一瞬。 马秀英惊叫一声,她发现此时已经被程德整个抱起,对上程德那是极富侵略性的目光,马秀英将头埋在程德胸口处。 见此,程德便直接朝着床边走去。 你来我往,一番厮杀,战个天昏地暗。 真可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 一夜,悄然而逝。 程德醒来的时候,发现马秀英紧闭双眼,神情疲惫,便悄悄下了床,简单收拾了下,然后朝着房外走去。 程德刚到屋外,便看到外头的雨已经停了。 庭院的树叶,倒是有不少,横七竖八。 地上的水渍,看上去,还未全部褪去。 程德正迈步准备朝着书房去的时候,张七九迎了上来。 看到张七九面色慌乱的模样,程德眉头一皱。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朝着书房而去。 张七九似乎察觉到了周围下人较多,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没多说。 而是躬着身,跟在程德身后。 程德一路朝着书房走去时,时不时地有下人向程德行礼,而程德都会回以一笑。 到了书房后,程德刚在伏案旁坐定。 他还没开始说些什么,张七九便直接跪在地上,脸上露出愧疚自责的模样。 程德看到眼前这番场面,心中一沉。 “出了什么事情?”程德平静地问道。 张七九低着头,压根不敢看向程德。 “回禀将军,那朱重八跑了。”张七九回道。 程德目光一愣。 接着,程德面色剧变,直接起身,面色铁青地看向张七九。 “锦衣卫不是一直在看着吗?怎么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会跑掉?” 程德的语调充斥着冷意,这种冷意让张七九心中一寒。 张七九硬着头皮道:“是属下的错,关押朱重八的屋里,没想到里面会有一处地道。而这地道,顺着走可以到泗洲城大街。” 程德目光冷冷地看向张七九,“他人是什么时候逃掉的?” 张七九有些磨蹭:“应该是一天前。” 程德闻言,心中怒火顿时升起,怒道:“这么个大活人都能看丢,锦衣卫都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不知道在关押朱重八时,好好地检查一番屋里上上下下吗?” 张七九直接将头埋在地上,背上冷汗直流,面如土色。 他没有辩解。 因为这个的确是锦衣卫的失误,而他身为锦衣卫的老大,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程德见到张七九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还是强行忍住了,漠漠道:“朱重八此刻,恐怕都逃出泗洲城了吧?” 张七九语气发颤地回道:“回禀将军,属下已经派八百锦衣卫分八个方向,前去泗洲城城外捉拿那朱重八了。相信,这朱重八肯定会捉拿回来的。” 程德不置可否,而是脑海中迅速思索着一些对策。 本来,他想要收服朱重八的,现在却让朱重八逃脱了。 这不得不让他之前的打算,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还有个严峻的问题等着他。 那就是朱重八会不会因为此事,而对他心中有仇恨。 毕竟,自己可是派锦衣卫关押他这么久。 对方会不会以为自己对他不利。 让这个朱重八逃离了泗洲城,无疑是对他不利的。 他不敢赌,这个朱重八,会不会像原先历史上,成为那个鼎鼎有名的洪武大帝朱元璋。 如此一来。 先前所有的关于收服朱元璋的打算,就全都腹死胎中了。 对于朱元璋,既然不为我所用,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杀。 只是,对付朱元璋,不能明杀。 程德目光阴晴不定,反复思索,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杀掉朱元璋。 可是,这个杀人的锅,自己不能背。 毕竟,会引起徐达、汤和等人的怀疑。 他需要找个替罪羊才行。 程德缓缓地将目光转向张七九,却忽然犹豫了。 张七九毕竟是跟他这么久的人,他不能如此做。 人不能没了良心。 良久。 程德叹了口气,看向张七九说道:“既然朱重八已经逃了,就对外发布消息,说是经过将军府锦衣卫查证,朱重八无罪,已释放归家。让锦衣卫的人都撤回来。” 张七九缓缓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程德。 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于是,张七九不确定地看向程德:“将军,这真的不抓那朱重八了?” 程德面无表情地说道:“左右不过是一个朱重八而已,不足为惧。” 张七九愣住了。 这番回答,可与他心中的那种猜想,可谓大相径庭。 毕竟,之前将军队朱重八的看重,可是看在他眼里的。 但看到程德那张阴沉的脸,张七九没敢多说什么。 而且,朱重八逃了,他身上担负有很大的责任。 这个罪责,他还没消呢? 第九十四章 一个和尚,能造成什么威胁 忽然,程德又说道:“朱重八逃走,你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念及你往日功劳,暂且就不追究了。不过,账本的事情,一定要记得办好,不可出现一丝纰漏。” 张七九心中一松,面露感激道:“属下多谢将军!属下一定会将账本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绝不负将军。” 程德点点头:“很好,刚刚说的关于朱元璋被将军府放还归家一事,记得交代下面的锦衣卫好好散步这个消息,务必让泗州军治下都知道。” “是。”张七九躬身应道。 程德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忙吧!” 张七九躬身退去。 走出书房后,张七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如释重负。 本以为将军因为此事,会对他有一番严惩。 却没想到,将军却是轻拿轻放,而饶了他。 经过这一事,张七九明白,将军是念旧情的。 但他也深知,绝不能因为将军念情,而在办事上有所懈怠,他当更加用心去办。 做好将军手中的一把刀。 就先从账本这件事上开始吧。 在张七九离去后,程德目光略显阴沉。 不管如何,他都要面对朱元璋已经逃出了泗洲城的事实。 而且,朱元璋这次逃脱,对于程德来说,无疑是一次无比头疼的事情。 但想到凭借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经今非昔比。 即便是朱元璋,也绝不会影响到他。 时势造英雄。 若无天大机遇,朱元璋此生也就到这里了。 但于程德而言,朱元璋的存在,始终是个威胁。 或许其他人不知晓,此人籍籍无名,怎会对他有威胁? 但程德可是知晓,前世历史上朱元璋的丰功伟绩的。 这种人,绝不能就此任由他成长起来。 未成长起来的敌人,就先扼杀在开始的苗头里。 同时,他也有着一丝庆幸。 那就是没有收服这朱元璋。 从朱元璋这次逃离泗洲城这件事中,他已经明白这朱元璋,他已经没有收服他的信心了。看书溂 而且,倘若收服,也不一定是对方心悦诚服,还随时都担心他噬主。 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于是,程德朝着门外高声喊道:“来人!让杨仲开来我这里。” 一会儿。 杨仲开匆匆赶来。 程德一看到杨仲开来了后,先是观察了一番书房外没有外人靠近,便重新关好书房,将目光看向杨仲开。 程德的动作,全都落在杨仲开眼中。 这一幕,让杨仲开目光一凝,心里头有些沉重。 他猜到将军应该是有重大事情交给他。 “杨仲开,我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交由你亲自去做。”程德目光紧紧地盯着杨仲开道。 杨仲开点点头,静待程德的下文。 看到杨仲开点头后,程德继续道:“朱重八此人,你之前也见过了,我想让你亲自带着一批你信得过的绝声卫,亲自在我泗州军治下,追杀朱重八。切记,此事,要做的隐秘些,切不可暴露了绝声卫的身份。对于朱重八,生死不论,无论绝声卫采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将朱重八的人头带回泗洲城,我一定要亲眼看到朱重八的人头。” 杨仲开心中一凛,面色有些迟疑。 程德见此,便说道:“伏案上有纸和笔,你想要说什么,就写出来。” 杨仲开点点头,便走到伏案旁,然后拿起毛笔,开始在纸张上写道:“绝声卫指挥使处,需要有人坐镇。若是属下离开的话,则将军让何人坐镇呢?” 程德没有丝毫犹豫:“就先让淮安城的杨琏回来顶替你一阵子。等什么时候将朱重八的人头带回来,你再返回泗洲城。” 杨仲开心中一怔。 他心中此刻不禁疑惑,这朱重八究竟是有什么本事,竟然让将军如此重视他。 甚至给了杨仲开一个错觉:那就是将军,觉得朱重八对他所造成的威胁很大。 这让他感觉极为荒谬。 一个和尚,能造成什么威胁呢? 但看到将军眼中对朱重八的忌惮之色,杨仲开沉默了。 或许,这朱重八身上有其他的秘密,瞒过了绝声卫的眼线。 要不然,将军不会如此忌惮朱重八。 看来,今后绝声卫记录情报,需要更加周全些才是。 对于将军安排杨琏暂替指挥使,他心中也放心。 毕竟,于公于私,这杨琏是他和将军共同信任的。看书喇 杨仲开目光盯着程德,重重地点了点头。 “杨指挥使,可一定要带回这朱重八的人头。只要你完成此事,将来待我平定天下后,光凭借此功劳,至少也能封个侯,当然,这事情,不能公开,但我会一直记住这份功劳的。希望杨指挥使务必慎重对待此事。”程德目光幽幽地看向杨仲开。 杨仲开闻言,目露错愕,心中震惊不已。 封侯啊,谁不想? 而且,他心中极为看好程德能够走得更远。 杨家终于要在他手中崛起了嘛? 想到这里,杨仲开没有拒绝的理由。 甚至,在他看来,靠这份功劳挣到的至少一个封侯赏赐,简直是划算太多了。 杨仲开立即单膝跪地,然后起身在纸上写道:“属下杨仲开,一个月内,必带回朱重八的人头。” 程德点点头:“杨指挥使的能力,有目共睹,我相信你。我在泗洲城等着杨指挥使的好消息。” 杨仲开躬身点头回应。 正待杨仲开准备离去时。 程德喊住了他,“记得,对外说,你被我派到淮安路去执行任务去了,调杨琏坐镇绝声卫,是因为他能力突出。就这些吧!” 杨仲开紧紧盯着程德,便点头应了下来。 随即,程德摆摆手道:“你下去办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吧!” 杨仲开躬身离去。 程德默默地坐在伏案旁,他不知道杀了朱重八是对是错。 但他知道,这件事中,他最终会是受益人。 以前想着要收服他的想法,显得有些可笑。 也是,一个能在原先历史上闯出洪武大帝名头的人,即便是在低处时,又怎么可能是个平凡的角色呢? 或许环境有影响,但生来不平凡,也尤为重要。 史书千千万,又有谁能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对朱元璋真实的记录呢? 人是复杂的,而史书又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这其中,程德也深知,他不能过于依赖史书,还需要结合一些自己身处乱世自己的体悟,来作出合理论断。 毕竟,如今他也成了这乱世的一员,也成了这个时代的一员。 他,永远是这里的人了。 这点,无法更改。 时间在不知不觉地流逝。 忽有下人来报,洛公甫求见。 程德脑海中的思绪被打断,便平复心绪后,让洛公甫进来。 一会儿。 洛公甫进来了,双手托着一本厚厚的名册。 一见到程德,便躬身行礼道:“洛公甫,拜见将军!” 第九十五章 以德为本治理方略论(一) 程德直接摆摆手,示意洛公甫不必多礼。 而洛公甫则小心翼翼地将厚厚的名册,轻放在程德面前伏案上,又向后退了几步,躬身道:“回禀将军,这本名册,便是各部主簿所推荐的士人名单。” 程德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随后,程德便当场翻看起这本名册。 洛公甫看到程德的动作后,便保持着沉默,低着头,目视地面。 弹指一挥间。 程德才将这本名册粗略看完。 他没想到,这名册上记载的名字,竟然有如此之多。 思索须臾,程德才将视线移到洛公甫身上。 “除了兵部、吏部外,其他五部主簿各自考察各自推荐的读书人,再让他们呈上一份新的推荐名单。每部主簿,只能各自推选三人,通过我考核的人,将会予以重用。此外,让他们将各自的名单尽早交给你,由你呈给我看。务必在今天晚上,将这份名单交到我手上。这件事,便由你去和他们说吧!”程德目光平静地说道。 “是。”洛公甫躬身应道。 看着洛公甫离去后,程德便靠在伏案旁打盹。 转眼间,便来到了傍晚。 洛公甫再次求见。 程德这时正好醒了过来。 洛公甫在行了一礼后,便将手中薄薄的名册,递到了程德手中。 程德没有丝毫犹豫,打开就直接看了起来。 上面总计十五个名字: 叶琛、叶兑、章溢、李存义、何文辉、何昱、魏枫、胡惟庸、宋瓒、冯章、刘远、吕思麒、姚广孝、刘伯温、卞仲亨。 程德死死地盯着这些名单,心中极为震惊。 尤其是上面的备注,格外醒目。 礼部主簿宋濂推荐名单:宋瓒、胡惟庸、章溢。 户部主簿李善长推荐名单:李存义、魏枫、何昱。 工部主簿吕不用推荐名单:吕思麒、姚广孝、刘伯温。 刑部主簿朱升推荐名单:叶琛、叶兑、何文辉。 宣传部主簿施耐庵推荐名单:冯章、刘远、卞仲亨。 程德默默地看着这份名册,目光有些惊讶。 尤其是姚广孝、刘伯温这两个名字,令他一时间感到有些恍惚。 这两个人竟然出现了? 特别是刘伯温此人,难道之前自己下令关押在牢里的并不是刘伯温? 那个算出刘峻峰是自己表哥的另有其人。 同时,程德也对姚广孝这个名字,极为熟悉。 此人是“靖难之役”的主要策划者,中国历史上最着名的”黑衣宰相“。 现在此人出现了,而且还是被吕不用推荐的。 莫非这吕不用和姚广孝、刘伯温极为熟悉? 关于这点,程德想不明白,心中疑惑不已。 程德平复心绪后,看着洛公甫说道:“李善长、施耐庵、朱升、宋濂、吕不用,以及这名册上的十五人,让他们明天都到议事大厅,我会在那里对这些士人进行一番考核。” 洛公甫点头应道:“是。” 将军竟然会把地点定在议事大厅,看来,这些士人中有将军看上的人了。 议事大厅,一直以来都是将军在商议重大事情的地方。 现在只是为了选拔一些出众的士人,也在这个地方。 想必,这些人中,肯定有什么了不起的大才。 将军才会如此重视吧。 大才嘛,我迟早有一天也会成为大才的。 洛公甫想着这些,向程德行了一礼后,便躬身退去。 程德目光微眯向伏案上的名册,盯着那十五个名字愣了神。 施耐庵推荐的卞仲亨,应该和那卞元亨有什么关系,而卞元亨又和施耐庵是好友。冯章、刘远这两人,与施耐庵关系如何,程德并不清楚。 吕思麒和吕不用都姓吕,而且吕不用用人,都是以聋哑村的人为先,这是他通过绝声卫调查得到的情报,所以这吕思麒来自聋哑村。而吕不用能推荐刘伯温和姚广孝,说明他们关系肯定不一般。 宋濂推荐宋瓒、胡惟庸、章溢,除了宋瓒是宋濂儿子外,这章溢虽未听说过,但想来和宋濂关系匪浅。至于这胡惟庸,或许宋濂是真的看在他有才的份上吧。 李善长推荐名单上的李存义、魏枫、何昱,除了知道魏枫、何昱是书佐外,但这李存义并不清楚,不过他猜测应该和李善长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至于朱升推荐的这几人,他倒是猜测不出这几人和朱升有什么关系,但想来关系也是较好的。 程德反复盯着这份名单看,他觉得这些主簿推荐的人选都很有意思。 尤其是李善长,还有吕不用。 李善长推荐的人,基本三人都和他关系匪浅。 吕不用想必也是如此。 其他几人,所推荐的人中,至少有一人是关系匪浅的。 而且举贤不避亲。 这点,他还是很欣赏的。 察觉到天色已晚时,程德返回了房间,又与马秀英重温了洞房之夜的乐趣。 两人的情感,也在急剧升温。 事后。 马秀英蹙着眉头看向程德:“德哥,是时候该把燕姐姐纳入府里了。” 程德一怔,“行,就后日吧!” 马秀英点点头:“德哥可要说话算数,不可辜负了燕姐姐。” 程德笑道:“自当如此。不过,秀英妹子,我们继续吧,争取早些日子,生下个孩子。” 马秀英闻言面色通红,白了程德一眼:“德哥,你真不正经。” “这种事还要正经,那我们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了?”程德戏谑地回道。 马秀英一怔。 次日。 程德来到了议事大厅,坐在上首位置。 而议事大厅现场有李善长、吕不用、宋濂、朱升、施耐庵,以及十四位士人。 程德的目光环顾着那十四位士人,心中有些疑惑。 不是十五位士人吗? 怎么现场就只有十四位了呢? 于是,程德开口道:“是不是还有人未到?” 听到程德的话,吕不用直接开口道:“回禀将军,还有一人,需要将军的首肯才能来到这里。” 程德目光一凝,脑海中迅速浮现了一个想法:牢中关押的那位真是刘伯温? 但程德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而是看着吕不用道:“何人?” “正是刘伯温。”吕不用立即回道。 程德沉默了。 果然那牢中关押的是刘伯温。 吕不用打量着程德脸上的神色,暗暗猜测着将军的想法。 他觉得,这刘伯温怀有大才,不应该一直关在牢里。 而当为泗州军作出一些贡献,好好发挥他的才干才是。 曾经,他和刘伯温都因为互相佩服对方的学识,而结下深厚的情谊。 甚至,他的占卜学问,还是向刘伯温学习的。 在这方面,他自认为不如刘伯温。 只是,不知道这刘伯温有没有算到会有牢狱之灾。 按理说,这里刘伯温应该会趋吉避凶才是,莫非是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什么变故。 对此,吕不用想不明白。 但他目前所能力及的事情,便是将刘伯温从牢中捞出来。 因为他也不知道,凭着将军的性子,还会关押刘伯温多久。 万一再关一段时间,他有些担心这刘伯温会不会扛得住。 毕竟,牢里的生活,可没那么好。 终日与老鼠虫子作伴,对于有着洁癖的刘伯温来说,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程德终于开口道:“来人!” 洛公甫从门外进来了。 看到是洛公甫后,程德也没犹豫:“你去牢里一趟,把之前关在牢里那个算命的人给提出来。” 洛公甫心中非常疑惑,但他还是应道:“是。” 洛公甫匆匆离去后。 在场众人纷纷面色迥异,这还差的刘伯温不在场,莫非此刻在牢中? 这件事,还真是荒谬。 一时间,许多人都将目光看向吕不用。 而吕不用却是面无表情,看也不看他人,目光紧闭着。 一会儿。 洛公甫带着一个穿着一身道袍的人出现了。 或许是因为关在牢里久了,这个身穿道袍的人,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馊味。 其他在场众人,纷纷眉头一皱。 程德打量着眼前这个道人,淡淡地道:“你可是刘伯温?” 刘伯温看了程德一眼,没有回话,而是站在原地不动,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一幕,落入在场众人眼中,都觉得刘伯温甚是无礼。 李善长看向刘伯温时,眉头不禁一皱。 吕不用望着刘伯温这番表现,心中暗暗焦急。 施耐庵则是觉得这刘伯温似乎有着一股傲气,只是,这般傲气凌人,伤人也伤己。 宋濂则是觉得刘伯温不识礼数。 朱升面无表情地看着刘伯温。 程德没有动怒,而是温和地说道:“既然人都齐了,那我先说几句。诸位可都是由李主簿等人推荐的,想必俱是身怀大才之人。而我也会从诸位中,选拔出一些人,填充各部空缺官职。希望诸位能认真对待此事。” 众人纷纷点头。 李善长等人看向程德的眼神,较之以往,则有了很大的不同。 还是恭敬,但之前是因为将军的威慑,而现在则是因为大度。 大度虽说起来容易,但能做到的很少。 而且,还是以程德这样身份的雄主,更是如此。 看到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程德继续道:“自我扛起反元旗帜以来,我也有一些所观所感所思所想。元朝当今兵戈四起,经济残败,政治黑暗,天下黎民苦不堪言。鉴于此,诸位可从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探讨,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又该如何施政于我泗洲军治下。此外,我稍微提及一下,当初吕主簿派吕奇问我何为仁义之道?此事,犹如在昨。我曾言仁义之道,若世道治,用法宽厚,怀柔文明;若世道乱,用刑震慑,重典杀伐。好了,我就言尽于此,诸位都好好想想。”看书溂 程德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纷纷心中一震。 刘伯温则是目光中有些惊讶。 不是说,这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是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吗? 他怎么会有这一番见识呢? 莫非,传言不可信。 刘伯温心中受到的震动极大。 这与他原先对程德的印象,颇为不同。 在场中,章溢心中受到的触动,不比刘伯温小。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将军竟然有如此见识。 可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本来,他来这里,只是让他的好友宋濂拉过来凑凑数的。 他心中对步入仕途,也没有什么想法。 但现在程德的一番话,倒是让他不得不深入思考了几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有些学问,还需要在行动中才能验证。 而现在,他发现了程德这样一位不错的雄主,他心中以往的坚持有几分动摇了。 姚广孝一直在盯着程德看,他发现这程德的面相极为古怪。 但依照他现在掌握的学问,知晓的不多。 不过,他还是从程德的面相中,看到了一丝未来。 虽然只是一丝,但也让姚广孝心中震动不已。 他决定了,暂时不去嵩山寺游学了,他要留下来。 本来他开始来见吕不用,也只是为了印证一些学问,却没想,被吕不用一番忽悠,便来到了这儿。 之前,或许他是不情不愿的。 但现在,他倒是有些新的不同想法。 也许,留下来才更好些。 看到众人没有动静,程德也没有催促,而是耐心等待着。 就在这时。 章溢从人群中走出,这一幕,让其他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章溢脸上平静,先是向程德行了一礼,然后道:“学生章溢,就经济方面,有几条对策,正要献于征虏将军。学生以为,若是将军采用学生的对策,则无论是泗州军治下经济,还是等将来将军平定天下后的经济,都能迅速恢复,并逐渐繁荣。” 程德看着章溢,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道:“先生所说有关经济方面对策,不妨一一说来,我想,在场众人都愿意听先生一番高见。” 章溢朗声道:“其一,重视农业。元朝以游牧为主,蒙古贵族忽视了以农业为主的农耕作业,农业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大部分土地都集中于蒙汉地主阶层的手中,农民有少量土地、或者无地,他们有些成为佃户,有些没法生存开始逃亡,严重影响了农业生产。因此,将军必须重视农业。晋书有言‘务农重本,国之大纲。’正是此理。” 程德点点头,表示认可。 其他众人也纷纷点头,觉得有理。 章溢继续说道:“其二,轻徭薄税,增加人口。《蒙鞑备录》记载:凡抵御蒙古军队进攻的城市,破城之后,除工匠、医师、卜士之外,皆诛之,略不可少恕。后连年战争,战争遍布整个中原,人口骤减,经济遭到严重摧残。后元朝建国,又连年征战不休,对内百姓极尽搜刮,卢世荣钞法改革更使得税额税种繁多,而百姓苦不堪言,以至于元朝兵戈不断,形势严峻。因此,轻摇赋税,增加人口便意味着恢复经济。” 在场众人纷纷陷入沉思当中。 而程德则是暗暗较好。 章溢顿了顿,然后继续道:“其三,恢复商业。商贾者,所以通物也。物以任用为要,以牢固为资。元朝上下,奢靡成风。严重干扰了商业的正常运行,元朝权贵直接参与商业的运营,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利,大放‘翰脱钱’的高利贷,破坏了商业的正常运行,使得经济更加残败。” 这一个对策,却是让在场众人出现了分歧。 有的人则是表示鄙夷不屑,有的则是表示质疑,还有的则是赞许...... 程德并没有表态,而是示意章溢继续往下说。 章溢得到程德眼神的鼓励,便又道:“其四,以纸钞为母,铜钱为子。元朝丞相脱脱便是变更钞法,而朝廷贪利,印钞日不暇给,以致物价腾涌逾十倍有余,百姓苦不堪言。当然,此策可在平定天下后,再实行。至于是否实行,皆由将军而定。学生所言四策,便是这些。” 说完后章溢又回到了人群中,保持着沉默。 然而,章溢这第四条,也是引起了在场众人争议。 许多人都觉得这第四条,风险太大,而且容易出现许多问题。 还有的则觉得,倒是可以尝试一下,若是有问题,可以及时制止。 程德虚手一抬,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纷纷将目光看向程德。 程德这才开口道:“这章先生所提的这四条对策,第一条、第二条,倒是可以先在泗州实施。至于,第三条,则需要变通一下,这个暂且不说。而第四点,则是时机不成熟,眼下不到时候。” 众人闻言,纷纷目光一闪。 而章溢则是目露错愕。 程德满意地看了一眼章溢,而后将目光又看向其他人,平静地开口道:“章先生刚刚谈的是经济方面,诸位可都有什么其他想法,不妨直言。” 话音落。 忽然,人群中的卞仲亨走了出来。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卞仲亨,纷纷面色一滞。 实在是卞仲亨的年龄太年轻了。 由不得不让他们多看了几眼。 有些人心中则是有些轻视,不以为然。 而有些人则是面色有几分凝重,觉得在场有本事的人也太多了。 谁也不能小瞧。 第九十六章 以德为本治理方略论(二) 卞仲亨规规矩矩地向程德行了一礼。 程德点头以应。 “回禀将军,学生卞仲亨以为,就经济方面而言,还想再补充一条。”卞仲亨沉声道。 程德笑道:“好,你说。” 卞仲亨:“开港招商。” 程德心中一震,看向卞仲亨,感到有些惊讶。 开港招商,他之前本就有这样的想法,但目前还没有到时候。 只是,让他比较意外的是,这卞仲亨竟然有和他相同的考虑。 这不得不让他不敢小觑任何人。 再想到,这卞仲亨与卞元亨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而卞元亨本就是经商的。 或许,这卞仲亨在经商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 而开港招商,正缺一个负责人筹办此事。 眼下,似乎这卞仲亨便是现成的了。 但仅仅如此,还是不够。 他还想更多地考察一下这卞仲亨,尤其是品性方面。 听到卞仲亨的话,在场众人纷纷若有所思。 但有些人脸上当即写满了不屑。 在这些人看来,士农工商,这商无须如此重视。 开港招商,也就没有那个必要。看书溂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做决定的还是将军。 而程德此时心中也早有一番计较,看着卞仲亨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就眼前我泗州军的处境而言,不是合适的时机。等过段日子,我会予以考虑的。” 卞仲亨点点头,他心中也没有多少失望。 而且,就刚刚将军的态度而言,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番猜想。 这开港建商,将军或许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卞仲亨退至人群中,便不再多言。 而人群中年轻鼎盛的姚广孝,却有些着急了。 他有些担心,要是自己进入不了将军的视线。 这仕途之路恐怕有些不好走,平添了一些坎坷。 他有一颗不安于伽蓝的心,他的志向从来都在庙堂。 所以,才会放弃原先决定的嵩山寺游学修行。 于是,姚广孝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程德看向姚广孝。 发现此人:面貌清秀,目光有神,气场如一柄待抽鞘的宝剑,横扫一切。 姚广孝端正拘谨地朝程德恭敬地行了一礼:“学生姚广孝,拜见将军。” 程德脸上一滞。 姚广孝? 历史上大书特写的一个名人。 这让程德看向姚广孝的目光,带着一份古怪。 这么有名的人,都到了自己泗州军治下,实在是颇为惊喜。 但程德脸上却表现得很平静,淡淡地瞥了姚广孝一眼:“你有何对策,姑且一一说来。” 姚广孝心中虽然激动,但面上不露丝毫:“学生就政治方面,有几条对策,正要呈献于将军。” 程德正襟危坐:“你仔细说说看,大家也都好好听听。” 姚广孝先是心中一喜,接着,又感到了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姚广孝望向程德,目光露出睿智的光芒:“一是要保证继任者的唯一性。起于漠北的蒙古族用蒙古铁骑踏出一个大大的疆域,但袭用传统的统治方式,导致元朝政局不稳。皇族集团争夺皇位,大臣之间争权夺利,引起了政治的极度混乱。稳定的政权,无论是对百姓,还是对所有做官的人来说,都极为重要。学生以为,往后泗州军可吸取此教训。”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望向姚广孝的目光,带着一份惊愕。 此人,胆子可真大。 将军现在如此年轻,你就敢说这件事,头可真铁。 难道不怕被将军所厌恶吗? 历来掌权者,最讨厌的莫不是有人在此事上指手画脚。 现在,你就这么勇,将来指不定更勇。 只可惜,这么做,可不明智。 路,也走不长远的。 许多人,在心中对姚广孝一阵惋惜不已。 他们猜测,待会儿将军肯定会不待见姚广孝的。 这点,他们胸有成竹。 然而,程德可不是心胸狭窄之人,而且他的思想也没有那么大的局限。 他只觉得姚广孝此言,很有道理。 但关于继任者如何选举,一是“立长不立贤”,即所谓的嫡长子继承制,二是立贤不立长”,即不考虑儿子本身是否是嫡出还是庶出,也不看年纪的长幼,只要具备足够的贤能,便可以被选为继承人。 不过,他也猜得到姚广孝之意,应当是嫡长子继承制。 至于立贤不立长,就不得不说清朝实施的秘密建储制度了。 但秘密建储也有着它的缺陷。 首先从本质上来说,秘密建储制度依然是沿袭王朝最高权力子孙后代皇位的传承,当然也是统治国家的工具之一,因此它和嫡长子继承制度实际上没有多大的区别。 更何况,这一制度本身也还存在着很多的不足,比如在施行过程中,就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制约。 想到这里,程德觉得这个问题,自己想的有点远。 但无论是哪种方法选举继任者,他将来都不会将所打下来的基业拱手让给其他人,更不会搞后世的民主共和一套,让将来得到的那个位置受到诸多限制。 在程德看来,在古代这样弄,只会适得其反。 毕竟,要想这样弄,就得启发民众思想,而启发民众思想变得先进,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有一个曲折的过程。 再说了,倘若他真的那样弄,将来他的后世子孙,怕是每天都问候他上百遍,他在地下都不会睡得安稳。 抛开脑中这些杂绪后,程德的视线落在了姚广孝身上,平静地说道:“你继续往下说。” 程德的表现,落在众人眼中。 他们都很惊讶。 这都没有发怒,这个姚广孝运气可真好。 同时,他们对程德的胸怀宽广,感到有些敬佩。 他们在心中都觉得,要是跟着这么一个老大做事,也挺好的。 而姚广孝则是心中有几分激动,果然,将军没有让他失望。 也是,敢第一个喊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之人,又岂是一般心胸气魄呢? 姚广孝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二是精简行政机构。以元朝为例,元朝在统一全国后,不仅保留了原有的机构,而且吸收了金、西夏、南宋的一些机构,导致机构重叠,职责混乱,在处理事件时互相推诿,严重影响了行政效率。官员间争权夺利,政治愈加黑暗。这一点,相信在座有识之士,都深有体会。要不然,元朝也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了。” 这次,众人没有反对,都觉得很有道理。 而程德也是点点头:“你继续往下说。” 姚广孝得到程德眼神的鼓励后,便继续道:“三是重开科举。这次我还继续以元朝为例。首先,元朝官员的选拔任用方式,可以决定官员队伍的低劣品行及官场的黑暗。而元朝官员选拔注重根脚,沿袭血统政治。其次,元朝官场上下贪污成风,腐败更是横行。各级官吏唯利是图、官官相护,极尽贪污受贿,根本不知廉耻为何物。当过元朝官吏的人,想必也都清楚。在元朝当官,这要钱的名目五花八门,下属第一次拜见长官的钱叫‘拜见钱’;无事想要勒索的钱叫‘撒花钱’;逢年过节的钱叫‘追节钱’;过生辰的钱叫‘生日钱’;升官补职叫‘好案窟’等等,这些官员‘漫不知忠君爱民为何事也’,更别说让他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了。而重开科举,则会改变这个局面。” 姚广孝这个重开科举的建议,倒是让在场不少人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尤其是以李善长和吕不用两人为首的,更是如此。 早在之前,他们就商议过,建议将军重开科举。 但却是被将军以时机不到为理由,而拒绝了。 现在,姚广孝再次重提此事,他们想要再听一听将军的想法。 若是将军能够改变之前的态度,那就好了。 在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到程德身上。 程德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这一条对策,我心中有数。早在之前,李主簿和吕主簿两人就商议过提出此条对策。当时,我也表了态。今日,也是如此。重开科举一事,目前时机未到。等到了合适的机会,这科举一事会重开的,大家也不必感到失望。” 听到程德的话,李善长和吕不用各自心里头,感到一阵失望。 重开科举一事,将军口中所谓的时机未到,具体是指什么呢? 李善长和吕不用他们心中想不明白,在场其他人,也没有想明白。 姚广孝听了程德的话后,他没有失望,反而还颇有些期待。 随后,姚广孝站回到人群中,没有再往下说。 因为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下一刻。 胡惟庸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恭敬地向程德行礼道:“属下胡惟庸就姚广孝刚才所言政治方面对策,正好有几句话要进行补充。” 程德没有丝毫犹豫:“你说。” 胡惟庸正色道:“如今泗州军士兵,有蒙古人、色目人、汉人。而将军在军中也没有对他们进行区别对待,属下以为这点极好,但做的还不够好。” 胡惟庸说到此处,抬头打量了一眼程德,发现程德面色依然平静,才继续道:“一是属下以为无论是蒙古人、色目人,只要有才能,都应当重用。可以先从泗州军军中的蒙古人、色目人入手,他们的家人或许也有饱读诗书的,或者其他才能的,将军也当进行一番考察,然后予以相应职位任用。这样一来,这些蒙古人、色目人的心愈发忠诚,有助于泗州军军心更加稳固。” “二是属下以为应当在泗州军之下,全面取消元朝等级制度。元朝为了很好的巩固统治,把整个社稷划为四个等级:蒙古人最尊贵,其次是色目人,而第三等为汉人(金统治下的汉人、女真、高丽人、契丹等民族),最底层为南人(南宋统治下的各民族)。众所周知,元朝对汉人贱称为‘汉子’,而对南人贱称为‘蛮子’,他们在社会各个方面都受到不平等的待遇。倘若将军在泗州军治下取消这个,则百姓归心,夹道欢迎,而将军治下原来高等级的百姓更不敢胡为作乱。” 程德听到这里,觉得之前是自己疏忽了。 无论怎样,胡惟庸这点倒是说到他心坎了。 程德用眼神示意胡惟庸继续说,而胡惟庸也没有让程德失望。 “三是泗州法律若完成,则治下无论是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当同等对待,依律处理。”胡惟庸看向程德说道。 程德抬手示意胡惟庸继续往下说。 胡惟庸:“四是在泗州军治下不实行婚姻隔离。甚至,为了治下百姓,当出台一些政策,促进不同民族与汉人融合,如此则不同民族也相处融洽,而将军治下的百姓也会心向将军。” 程德沉思须臾,笑道:“善。” 胡惟庸满意地回到了人群中。 而胡惟庸这番话,也引来在场许多人的关注。 尤其是李善长、吕不用、宋濂、施耐庵、刘伯温、姚广孝等人。 程德环顾众人一眼道:“刚刚胡惟庸所说,的确很有道理。当然,我刚刚也想到了一点。无论是我泗州军中的蒙古人、色目人,还是我治下百姓中的蒙古人、色目人,若是有才能或立功的话,我会给这些人赐汉姓、取汉名。” “将军英明。”众人齐道。 程德望着在场众人,说道:“这政治、经济方面,都有人献策了,而文化方面,可有人献策呢?” 至于军事方面,程德不会将这个拿到这里说。 反而,会与冯国用、李三七等人商议。 宋瓒面色严肃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宋濂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 看到自己孩子上场了,宋濂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 若不是场合不合适,他指不定要在李善长、吕不用、施耐庵等人面前炫耀一下了。 宋瓒朝着程德行了一礼,出声道:“有关文化方面,学生宋瓒有话说。” 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宋瓒,而程德的视线也落在了宋瓒身上。 “一是重视汉文化。元朝自建立起,元朝贵族便一直对汉文化坚持轻视的态度。就连元朝皇帝忽必烈就曾发出疑问——‘汉人惟务课赋吟诗,将何用焉?’学生以为泗州军治下当重视儒学,反观元朝儒学地位一降再降,学生以为是科举不开和儒士地位下降的原因。” 在场众人心中暗暗称赞宋瓒,大都表示赞同。 而程德沉默了。 在程德看来,他心目中的科举,是开儒科、理科、武科的,而不是只单单是儒学。 再者,重视汉文化,不一定等同于重视儒学,两者并不等同。 程德的态度,让在场众人纷纷错愕。 程德并没有就此点表态,而是开口道:“宋瓒所言重视汉文化,在我看来是可行的。我建立泗州学院,便是有此种深意在内。而且,科学院的建立,也是有此种深意在内。甚至,泗州军事学院,也是如此。将来,泗州学院、科学院、泗州军事学院,都可以为汉文化传承与弘扬,培养诸多学子。泗州学院、科学院、泗州军事学院,各个学院所教授的科目不同,培养的人才也不同。所以,科学院、泗州军事学院,李主簿和吕主簿可要记得抓紧办。” 程德的话,落入众人耳中,使得在场为之一静。 他们暗暗猜测着,程德建立泗州学院、科学院、泗州军事学院的用意。 尤其是科学院。 他们不明白。 但他们知道,关于重视汉文化这点,将军有自己的思量,而且也已经布局了。 而李善长、吕不用则是连忙躬身应道:“是。” 宋瓒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希望将军能够在泗州治下能兴盛儒学,但从将军刚刚的话中来看,儒学将军要兴盛,但兵家,甚至那个科学院,也都要兴盛。 也即是说,将军不会单单侧重于一方。 他也不知道将军这样做是不是好事。 但唯一能得到安慰的是,起码将军是同意了兴盛儒学的。 于是,宋瓒平复了心绪,继续道:“学生以为第二条对策,是重视教学,而开科举取仕。随着将军的地盘越来越大,将来将军也会开科举,但在开科举之前,各地士人可优先选拔,将优秀的士人全部送到泗洲城,而供将军府考察选用。如何选拔便成了关键?学生以为可以在各地建立学堂,选择博学通晓经义的大儒,担任学堂山长,负责考察各个学子,从而选出优秀的学子。” 程德又是一阵沉默。 他希望的是,泗州学院、科学院、泗州军事学院能在各地建立各个分学院,并且以地名为名的分学院。 当然,他也知道,这个实现起来所需花费很大。 但他相信,等将来攻下日本,那么多钱,就可以完全办好这些事情了。 而且等到攻下日本的那一日,他觉得人口也会增长了不少。 完全可以全力而为。 但是,现在可是没有那个条件。 因为没有那么多钱。 宋瓒说完后,看到程德没有回应,便知道自己提出的对策,想必将军是有自己的考量。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点,让将军不同意。 而在场其他人,也没有说话。 他们也不知道宋瓒所提出的这条对策,到底是哪一点不符合将军的期望。 但是,在场之人中,到底还是有几人猜到了几分程德的想法。 刘伯温、李善长、吕不用、姚广孝,还有一个是施耐庵。 程德察觉到在场气氛有些安静,便打破眼前的局面,开口道:“关于宋瓒第二条对策,我可以肯定的是,将来肯定是会实施的。但是,有关第二条对策,我还有自己的一些补充。但这些,我先不说。等将来我泗州军拿下金陵城后,再进行商议。” 众人闻言,顿时他们的心便是一松。 将军既然如此说,想必也没有多大问题。 随后,在场其余士人纷纷各自发表了在政治、文化、经济方面的看法,而程德也都听了进去。 但大都是之前几位提出的前提下,补充的一些细枝末节。 最后,程德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他看向在场十五位士人,尤其是看到刘伯温时,他心中还是有些失望的。 刘伯温全程划水,不开口说一句。 但关于刘伯温的安排,倒是有了计较。 而在场十五位士人,也都将目光看向程德,等待着程德关于授予职位的宣布。看书喇 程德望着众人说道:“众位所言,我觉得非常可行。刚刚你们所说的,就让宋瓒全部汇总成一篇文章,就叫以德为本治理方略论。凡治以安民为本,民安则国安。我认为它能够改变元朝遗留下来的官场和社会风气,也可以加强道德教化,当然也要重视政策保护,形成我们泗州军治下以民为本的治国方略。最后,有关在场十五位士人的官职任用,我在此宣布——” 程德故意停顿了一会儿,而在场十五位士人,除了刘伯温,其他士人都心中有些紧张,等待着程德的任命安排。 第九十七章 才设军机处,便有紧急军情到 程德环顾众人一眼,看到众人眼中所期待的目光,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户部左书佐令一职,由卞仲亨担任。卞仲亨,你可否愿意?” 程德话音落。 卞仲亨神情极为激动,连忙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愿意。属下卞仲亨拜见上位。” 早在昨日,他便得到施伯父的再三叮嘱。 无论将军最后授予他什么职位,一定要以上位称之。 具体缘由,施伯父没有说,但他明白肯定不会害他就是。 程德神情一顿,点点头:“希望你今后尽职尽责,切不可辜负我对你的期待。” “是。”卞仲亨躬身应道。 在场其他人看到卞仲亨当场被授予了职位,各个心中也都在暗暗期待着。 而施耐庵则是欣慰地看着卞仲亨。 程德不再看向卞仲亨,而是望着在场其他人一眼后,说道:“户部右书佐令,由魏枫担任。魏枫,你可愿意?” 魏枫听后,心中一喜。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职位授予竟然有他的份。 可真是突如其来的惊喜。 毕竟,在场众人,几乎个个都比他强。 因此,魏枫心中对程德有些感激涕零。 “属下愿意,属下多谢将军!”魏枫恭敬地朝着程德行了一礼。 程德看向魏枫说道:“今后务必勤勉,不可懈怠。” “属下多谢将军提点。”魏枫正色道。 而后,程德将视线从魏枫身上移开后,将目光看向李存义:“李存义,今后你便担任刑部右书佐令一职。” 李存义躬身行礼道:“属下多谢将军。” “礼部左书佐令,由吕思麒担任。” “吕思麒多谢将军。” “礼部右书佐令,由胡惟庸担任。” “胡惟庸拜谢将军。” “工部右书佐令,由何昱担任。” “属下何昱拜谢将军。” 程德说完后,目光打量了在场众人一眼。 他看到有许多人目光里充满了失望。 其中,就有姚广孝、章溢等人。 李善长听完程德的任命安排后,心花怒放。 此次,他是各部主簿中的大赢家。 他所推荐的三人,都被将军委以重用。 再看自己的老对手吕不用,他所推荐的三人,也只是一人被将军任用。 至于其他两个,一个盛气凌人,一个高傲,恐怕将军是不喜他们的吧! 李善长望着吕不用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吕不用则是目光闪过一丝阴郁。 这次,他跟李善长相比。 竟然落入了下风。 但这次的结果,他也没辙。 他没想到,这刘伯温态度如此倨傲,恐怕将军心中对他印象不好。 而姚广孝,他则是有些不清楚将军的想法了。 刑部主簿朱升,则是面无表情。 礼部主簿宋濂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为之自豪的儿子宋瓒,竟然没有被将军任用。 这让他在其他主簿面前感到面上有些不光彩。 施耐庵若有所思地看着其他未被任用的士人。 程德微眯着眼,打量着在场众人的神色,忽然开口道:“至于剩下的士人,也不必过于失望。我决定在将军府下,新设立一处军机处。军机处办公的地方,就叫做军机堂。军机处职责主要是出谋划策,但仅限军务。军机处下设军师祭酒、军师左祭酒、军师右祭酒,其他的都授予军师一职。入选军机处的人主要有刘伯温、姚广孝、叶琛、叶兑、章溢、冯章、刘远、何文辉、宋瓒、罗茂。军师祭酒为罗茂,军师左祭酒为姚广孝,军师右祭酒为章溢。” 程德此番话,在众人心间掀起一阵波澜。 罗茂竟然能得将军如此信任。 本来,罗茂就已经担任着吏部左书佐令一职了,现在还兼任新设立的军机处军师祭酒一职。 可真是令人称羡。 李善长、吕不用各自心中泛着一股酸意。 尤其是吕不用,更是对自己的师侄罗茂得到将军信任而无奈。 宋濂、施耐庵、朱升则是暗暗思索着军机处的重要性。 姚广孝心中极为激动。 章溢对于自己能担任军师右祭酒一职,没有多余的想法。 反正,无论担任何职位,都可以有助于他学问的实际验证。 至于刘伯温,要说心中不失落,那是假的。 他觉得程德不愧是平民出身,在慧眼识人这块,就差远了。 竟然没有看上他。 而叶琛等人,则是觉得当军师也挺不错的。 程德将众人表情一一收之眼底,正色道:“宋瓒整理好以德为本治理方略论后,便呈给我,我会选出目前我们泗州治下能够实行的对策,然后再有李主簿、吕主簿、宋主簿、朱主簿、施主簿共同实施。此举,是为了聚天下民心而为我泗州军所用,希望诸位能好好配合。” “是。”李善长、吕不用等人应道。 “礼部、户部、刑部、工部、宣传部相应官员,现在若无事,就都退下吧!”程德平静地开口道。 李善长、吕不用等人,纷纷带着新任的各部官员,依次退去。 场中,如今只剩下了军机处之人。 程德让人将罗茂叫了过来。 一会儿。 罗茂便到了。 程德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接将罗茂向众人介绍道:“这位,便是军机处的军师祭酒。希望你们今后都能好好协助罗茂。” “是。”众人齐声道。 而罗茂此刻脑袋有些懵。 经过程德一番解释后,他才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又多了一份。 本来担任吏部左书佐令一职,就已经累得够呛。 现在倒好,又来了个军师祭酒。 可真是能者多劳。 这,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心中只有对将军的无限感激。 毕竟,现在有谁能和他一样,如此得到将军的信任? 当然,罗茂心中也明白。 在淮安城的时候,他传达李善长、吕不用两人重开科举的建议时,就知道将来自己是孤臣的命运了。 但他也并不后悔。 相反,他倒是有些跃跃欲试。 他的老师杨仲开也私底下指点过他: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只要是有利天下百姓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等将来他死去后,也能在史书上留下好的名声。 而这,是有益于他的后代子孙的。 于是,罗茂便接受了自己身上突然多出来一个职位——军师祭酒一职。 同时,罗茂也暗暗将在场众人的名字熟记于心。 程德正待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 忽然,议事大厅外传来一声——“八百里加急!” 程德面色一变。 而罗茂等人则是神色有些凝重。 程德没有丝毫犹豫,便让道八百里加急的士兵进来。 士兵,头上流汗不止,气喘吁吁。 一看到程德,便向程德单膝跪地。 程德也没有急着催促,而是等这名士兵将气喘匀了。 须臾。 士兵从怀里拿出情报,低着头,双手托举着它,开口道:“拜见将军,小的是邓大人的亲兵。这是金湖城前线紧急军情。” 罗茂从士兵手中接过情报,然后递到程德手上。 程德面色平静地拆开书信来看,看完后,程德面色露出凝重的神色。 这情报上面写道: 高邮府守将巩卜班,率领七万元军围攻金湖城。 巩卜班对外号称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妄图攻我泗州军之心。 金湖城共有我泗州军,包含收编后的元军俘虏在内,共计一万两千人。 属下定能保金湖城不失。 但属下唯一所忧便是扬州路鲁帖木儿。 据绝声卫打探到的消息,扬州路鲁帖木儿已经率领十万元军,正朝泗洲城而去。 望将军多加防备。 泗洲城旦有危急,属下必定领军杀出一条血路,赶往泗洲城驰援。 望将军珍重。 程德看完这封书信后,朝着在场其他人看了一眼:“这封情报,大家都互相传阅看一下,都想想有什么好的计策没有?” 罗茂率先从程德手上接过书信,快速看完,便又传给姚广孝。 姚广孝小心地接过书信,待他看的时候,众人纷纷围了上来,都伸着脖子朝那封书信看。 时间不长。 众人都已经看完。 罗茂第一个想出了计策。 “回禀将军,属下以为高邮府元军攻打金湖城,可让淮安城李偏将支援。让李偏将和邓偏将里寻找机会应外合,突袭巩卜班元军。若是能击败巩卜班元军,则高邮府元军围攻金湖城之危必解。而且,若是巩卜班元军败了,可让李偏将和邓偏将顺势打进高邮府,在高邮府的地盘上插上我泗州军的旗帜。” 听着罗茂所言,程德心中为之一动。 “好。”程德回道。 同时,程德让罗茂将刚才所言,全都记录在了纸上。 又誊抄一份。 程德在罗茂写好后,在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誊抄的那一份,也签署了自己的大名。 接着,程德便把两封书信派两个泗州军士兵,八百里加急,分别送往李三七和邓友德手上。 安排好这件事情后。 不待程德心情放松。 忽然。 姚广孝出声道:“将军,关于扬州路鲁帖木儿十万大军,属下有计策要献于将军。” 程德目光一亮,看着姚广孝温和地说道:“你且一一说来。” “鬼谷子曾言‘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鲁帖木儿十万大军,战力最强数目最多的当是骑兵,倘若将军能够克制鲁帖木儿的骑兵,然后设伏埋杀鲁帖木儿大军,则鲁帖木儿大军军心动摇,而将军可胜之。”姚广孝胸有成竹地说道。 程德目光闪过一丝惊讶,看向姚广孝:“那你可知我泗州军该如何克制鲁帖木儿的骑兵吗?” 姚广孝点点头:“我年少时偶然获得一本奇书。上面记载着两种方法可用来对付元军骑兵。而且,这两种都跟三国蜀汉丞相诸葛亮有关。” 程德闻言,心中有了一番猜测。 但他默不作声,只是将视线移到姚广孝身上。 他要确定一下是不是如他所想那般。 姚广孝在程德的眼神鼓励下,继续开口道:“其一,木车。当元军骑兵冲锋时,可将木车挡在步兵前面,用来阻挡元军骑兵的冲击。”,顿了顿,姚广孝眉头一皱,“至于其二,则是用诸葛连弩。诸葛连弩制作的图纸,属下脑海中便有一份。只是,这诸葛连弩虽然杀伤力大,但采用这种方法,就对使用它的士兵来说,有一定的要求。这士兵必须非常熟悉诸葛连弩的操作才行。” 程德听完姚广孝所说的方法后,笑道:“这木车、以及诸葛连弩制作一事,便交由你姚广孝负责,尽量在扬州路元军到了盱眙城前,多做一些。不知你可愿意接受此事?” 姚广孝连忙回道:“属下愿意。” 程德收起笑容,看着姚广孝说道:“克制骑兵,除了你所说的两个方法外。其实,还有一个更加好的办法。那便是用改进后的火铳与火炮对付元军骑兵。只可惜,我泗洲科学院才刚刚成立没多久,在相关人才方面,还是极为欠缺的。这未改进过的火铳与火炮,目前来说,发挥的作用有限,但也当用于战场。” 姚广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旁的章溢忽然道:“将军,属下以为与其被动等待扬州路鲁帖木儿带领十万元军,来攻打泗洲城,不如主动出击。一步先,步步先。而且,还可以率先在盱眙城外附近设伏,若是时间不急,还可以在天长城到盱眙城的路上处处设伏,让元军自踏入从天长城到盱眙城的路上起,便军心动摇,士气丧失。如此,我们泗州军便趁势而击,一战而胜鲁帖木儿,同时也能让将军威震天下。” 程德仔细沉思片刻,才开口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要将这战场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我们泗州军手上才行。我们要打,元军才能打。我们不打,元军也没办法奈何我们泗州军。只有这样,这胜利,才会落在我们泗州军手上。我决定,这一次会亲自带一万两千兵马,前往天长城到盱眙城的路上,处处设伏,痛击元军。出征的时间就是明天。” 程德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大变。 尤其是章溢,他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他只是想让将军,派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去做就行。 没想到,结果会是将军亲自出手。 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万一将军遇到危险了,恐怕他难辞其咎。 到时候,要面临其他人的口诛笔伐了。 但章溢看到程德目光的坚定时,心中感到深深地无奈。 唉,只希望将军到时候吉人自有天相了。 “当然,除了姚广孝之外,你们也都随军出行。”程德补充道。 此话刚落下,在场众人面色便为之一变。 他们心中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的。 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饮恨当场?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这才是他们的处世立身之本。 想到这里,他们看向程德。 但程德面无表情,喜怒不明。 在场众人的心一下便冷了不少。 看来,只能随军了。 但一想到,将军以往的辉煌战绩。 他们的心中才稍稍感到了一些安慰。 要不然,换了其他一个人。 他们肯定是誓死不愿跟随的。 跟着将军这样能打胜仗的人,虽说有危险,但立下功劳的机会更多。 总体而言,一番计较,立下功劳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之后,又商议了一番具体事项后,程德便让他们下去休息了。 而程德则是在商议结束后,回到了书房。 他要在这里接见何九四。 在明日一早出发前,把一些事情安排好。 没过多久。 何九四来了。 恰巧,冯胜也来了。 程德索性,让他们二人一起进了书房。 第九十八章 整备衣甲器械与战前动员 看着何九四面色红润的模样,程德心中才稍稍放松了些许。 自从何九四受伤后,一直处于养伤中。 而他也没有安排什么事情给何九四做。 如今,这何九四身上的伤,想必是休养的差不多了。 “何九四,明日我会领兵出征,我走后,这泗洲城就交给你看着了。你可得看好了。”程德目光看向何九四,笑着道。 何九四闻言,心中极为激动。 这么久了,他终于可以继续为大哥做事了。 这些日子,一直处于养伤中。 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每天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出行都有人陪同。 一度让他苦恼不已。 他知道,这些安排都是出自大哥程德的手笔。 一想到自己这条命都是大哥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的,他心中便涌出了对程德的无限感激。 “是,将军。我一定会守好泗洲城的,绝不会让大哥失望。”何九四拍着自己的胸膛,自信地回道。 程德笑着点点头:“你何九四,我可是一直非常信任的。在驻守泗洲城期间,不得饮酒,免得误了大事。还有,若是泗洲城出现了什么变故,而你无法解决,你可以和李善长他们商议,也可以向张七九寻求帮助。” 何九四重重地点了点头。 “如今泗洲城有一万八千泗州军,我会带走一万两千泗州军,剩余六千泗州军,就都交给你了。我听手下人说,目前泗州军里面有个刺头刘聚,这个人我出发前,我会敲打他一番。但我走了之后,你得好好笼络此人,做到同心协力。”程德补充道。 何九四笑着道:“刘聚此人,我也听说过,先前为盗,后来归顺了将军。此人,将军无须敲打他,我会让他好好配合我,帮着将军守好泗洲城的。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他。” 程德一怔,看着何九四如此有信心,便也就依了他。 而后,程德又将视线移向一旁的冯胜,目光多了几分惊讶。 如今的冯胜,看上去更加沉稳了些。 以往的那种跳脱性子,已经消失不见。 “看来,这段时间驻守定远,倒是让你越发沉稳了。定远那边,都已经与冯国用交接好了吧?” “回禀将军,已经全部交接好了。而且,定远原来的驻守士兵,也一并交给了冯偏将。” 程德满意地看向冯胜:“刚才,就在议事大厅,我已经向外宣布,于明日出征。这一次,你便随我一起吧!这一次,少不了你表现的机会。也让我好好看一看,这一段时间,你的本事有没有长进些?” 冯胜沉声道:“将军请拭目以待,我冯胜这次一定会让将军刮目相看的。” 程德听到冯胜如此有信心的话语,也是感到很高兴,由衷地说道:“好,我等着。” “何九四,你带着我的口令,去和李善长说一声,告诉他尽快安排好这次大军出行所需粮草器械一事,还有告诉李善长一定要做好整备衣甲器械之事,切不可懈怠。让李善长领着户部的人一起帮忙。必须在明天巳时安排好。” “是。” 随即,何九四匆匆离去。 程德望着书房中仅剩下的冯胜,而冯胜也对上了程德的目光,丝毫没有露怯。 程德挪开视线后,转头走到伏案旁,从伏案底下的书箱里拿出一本书《孙子兵法》。 然后,将它拿在手上,走到冯胜面前,交给冯胜,拍着冯胜的肩膀说道:“这《孙子兵法》我已经了然于心,这本书也是我极为喜欢的一本书,现在,我将这本书送给你。我对你的期望,不比对你大哥冯国用的期望少。希望你今后好好地多研读兵法。” 冯胜郑重地接过《孙子兵法》,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感动。 他没想到,将军竟然对他如此看重。 “将军放心,我冯胜一定不会辜负将军的期望的。”冯胜双手握紧《孙子兵法》,当即向程德保证道。 程德欣慰地看着冯胜:“嗯。明日要随军远行,你现在好好下去休息,养好精神,等明日天一亮,就到这书房里面等我。” “是。”冯胜高声应道。 说完后,冯胜当即朝着程德躬身行了一礼,便朝着书房外走去。 看着冯胜离去的身影,随后程德朝着马秀英屋里走去。 他明日出征之事,他还未同马秀英说呢。 但走到半路时,他转道来到了将军府府库里,精心挑选了一件碧绿的钗子,小心翼翼地用白布包裹着,放在胸口处,这才朝着马秀英屋里而去。 当他进了屋里时,发现马秀英正在专心致志地看书。 他没有打扰,而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享受着当前的宁静生活。 只是,没过一会儿。 马秀英女人的直觉,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抬起头,才发现是程德,便轻轻地放下书,笑道:“德哥,怎么来了?” 看到马秀英的笑容,程德本想说出征的事情,一时间却是一下子梗塞住了。 愣在了原地。 马秀英眉头一皱,心思陡转间,便似乎猜到了几分。 心中涌起一阵无奈,还有几分担忧。 “德哥,是又要打仗了吗?”马秀英蹙着眉头看向程德。 程德怔在了原地,脸上露出讪讪笑容:“秀英妹子,果然聪慧过人。这我还没说,秀英妹子就猜到了,真是让我汗颜啊!”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看德哥这副样子,莫非这仗很难打,处境有些艰难吗?” 程德顿住了。 他不想再有所隐瞒了。 于是,程德目光直直地看向马秀英:“艰难是有的,但这次主要是我亲自领军出征。” 话音落。 马秀英直接沉默了。 程德看到马秀英的沉默,便快步走到马秀英面前,握着马秀英的双手道:“这次出征,也才是刚刚定下不久,并非我有意瞒着你。而且,你要相信我,我肯定会凯旋归来的。” 马秀英将视线落在程德身上,忽然道:“你这衣服有些脏了,等会儿脱下来,我去洗一洗,换上这几日我为你亲手做的衣服。眼下才正月,天气依然寒冷,我做的衣服可以保暖,穿的也舒适些。” 程德闻言,目露感动。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秀英妹子就给他做了一件衣服。 这倒是让他始料未及的。 但可以看得出,秀英妹子对他是情真意切的。 程德默默地从怀里拿出那碧绿的钗子,递到马秀英手里,眼睛直直地看着马秀英。 马秀英接过钗子,眼睛闪过一丝惊讶和一种欣喜。 “秀英妹子,此时的你,让我想起了一个词,叫秀色可餐。我程德今生有你,实乃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程德想缓解一下离别前的伤感氛围,便笑着看向马秀英说道。 马秀英双耳通红,迅速将自己的双手从程德手中抽离,嗔道:“少来这一套,我不吃你这一套。” 看着马秀英脸上的微笑,程德却是暗道:哼,口是心非。 明明看着挺享受的。 对此,程德也没有直接点明。 而是快一步,在马秀英抽离双手前,紧紧地将她拥着,不说话。 马秀英也没有反抗,顺势将头靠在程德的肩膀上。 这副温馨的画面,持续了许久。 程德最终还是放开了马秀英,马秀英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燕姐姐那边,你怎么说?你要是出征了,到时候,又什么时候将她娶了?这一天,燕姐姐可是心中盼望很久了。”马秀英轻声道。 程德听后,身体一僵。 须臾。 程德才开口道:“就今晚吧!眼下时间还早,我可以让下人负责操办一下。然后我再邀请七部各官员,以及其他信得过的人,一起简单办个酒席,给燕儿一个名分。” 马秀英点点头:“早该如此了。既然这样,这事情我去办吧!” 程德直接拒绝道:“这事,我让信得过的下人去办。至于你,我待会儿还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呢!” 马秀英一愣,“什么重要的事情?” 程德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你在弄什么?算了,随你好了。” 听着马秀英的话,程德让马秀英在房间等着后,便出了房间,找到宋濂,将此事与他说后,宋濂根本没有机会拒绝,因为程德将事情跟他说完后,便直接离开了。 宋濂看着程德那匆忙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年纪都这么大了,将军也不体谅体谅我这个老人家。 看来,我天生就是个劳碌的命。 一会儿。 宋濂领着礼部的官员,迅速在将军府忙碌了起来。 而各部的官员也被通知了此事。 就连新成立的军机处相关人员,宋濂也一并通知了。 主要的人,也就这些。 而后,程德返回了马秀英屋里。 马秀英看到程德这么快就返回后,还没说话。 程德直接将她整个抱了起来,动作快如闪电。 马秀英意识到了什么的时候,脸庞通红不已。 但她也没有反对。 因为明天便是程德出征远行的日子,也就随他了。 她唯一担心的是房外路过的下人,要是听见了,这让她还怎么面对他们呢? 但这个担心实属有些多余了。 因为程德已经下令,让下人接下来几个时辰内,不得来此地打扰他的好事。 个中情况,便是不可描述之事,也就不再赘言了。 事后,程德满面春风。 而此时,外头的天空也黑了下来。 走出屋里后,程德很快地被宋濂派来催促的人带走了。 然后,跟之前娶马秀英一般,快速在下人帮忙下穿好大红袍。 这一次,由于是纳妾,和之前娶马秀英不同。 在陪好各部官员,以及军机处相关的人后。 程德带着他们的真诚祝贺,来到了罗燕屋里。 期间,程德只是饮了两杯酒,因为明天要出征的关系,其他人也就没敢劝酒。 来到罗燕屋里后,程德先是陪着罗燕一起吃了一些食物,说着一些贴心话。 一直到了天色较晚的时候,才和罗燕共同完成了最后一道程序。 春宵一刻值千金。 翌日,天刚亮。 程德刚从罗燕屋里走出去,不久,马秀英便亲自送来了她所缝制的衣服。 程德当着马秀英的面,快速换好了衣服,便深深地看了马秀英一眼。 而马秀英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舍。 无声胜有声。 接着,程德便直接来到了书房。 而书房中,冯胜早已在此等待了。 “冯胜拜见将军!”冯胜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 而程德微微点头,直接将书房里木架子上的一套乌黑战甲,迅速套在身上。 腰悬着锋利的长刀,一时间,在冯胜的眼中,程德身上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冯胜身上也是乌黑战甲这副打扮。 整个泗州军将士,都喜欢身着乌黑战甲。 这一点,就不得不说,是程德潜移默化的影响了。 “走吧,随我一道去军营。”程德望着冯胜说道。 “是。”冯胜应道。 两人一道出了将军府,将军府外面已经聚齐了军机处所有人。 程德看着人群中的姚广孝,“昨日交代你所做的事情,可以让何九四配合你行动。还有,若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也可以找李善长他们解决。” “遵令。”姚广孝躬身行礼道。 而后,程德领着军机处其他人,带着冯胜往军营而去。 在程德身后,跟着张五四派来的一百锦衣卫。 来到校场军营后,程德让人擂鼓聚兵。 没多多久。 高四丈,长五丈,宽四丈七尺的高台前。 一万两千泗州军士兵迅速集合。 其余六千人则是在不远处看着,何九四站在最前面,频频往这边张望着。 程德带着冯胜、罗茂站在高台上。 望着底下一万两千泗州军士兵,程德高声道:“我是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在此通告全体泗州军将士,我们即将出征去跟扬州路来的元军较量。到底是他们元军厉害,还是我们泗州军厉害,在战场一战便知,我相信各位泗州军的弟兄,我心中一直认为还是我们泗州军厉害。想要战胜元军,泗州军所有士兵要严整队伍听我的指挥。军中要紧之事只一件,不许喧哗说话,凡遇动止进退,自有旗帜金鼓,若无令许说话,但开口者着实重处,夜间尤是必须禁止的。” 程德顿了顿,他看到高台下亲兵每隔一段距离,用洪亮的声音一句句地传达自己的话。 这一幕,让程德心中暗暗想着,这喇叭一事,等出征归来后,一定要其迅速安排上。 迅速抛开杂绪后,程德继续说道:“如今扬州路鲁帖木儿率领十万元军不请自来,入侵我泗州军治下土地、骚扰我泗州治下百姓。一直以来,我们泗州军都是以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为目标,而我们为何有这个目标?这自然是为了因为元朝横征暴敛、倒行逆施,百姓们都活不下去了。因此,在我看来,我们泗州军每一个都是大好男儿,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希望我们泗州军全体将士有马革裹尸的勇气,上了战场能以一当十,而不要有贪生怕死做逃兵的耻辱,让你们的同袍和家人蒙羞。等到得胜归来,作战勇敢的泗州军弟兄,自然在战后会有丰厚的奖赏,而如若是畏缩不前者,也有军法等着。此战,我们泗州军必胜!” 一会儿。 整个校场响起泗州军士兵们的高呼:“必胜!!” “必胜!!” “必胜!!” ...... 震天动地。 气冲九天云霄。 久久不绝。 看着高台下泗州军士兵士气高昂的样子,程德暗道:有此强军,什么敌人不能战胜呢? 事后。 程德领着军机处一应人员,带着冯胜和一万两千泗州军士兵,以及充足的粮草军械,朝着泗洲城城外出发。 何九四站在校场中,目送程德一行人离去。 暗暗祈祷着:希望大哥此行能凯旋归来。 泗洲城城外,早已有李善长等人在此等候。 并且,还有泗洲城的百姓,也在此等待相送。 这些泗州军士兵,有他们的儿子、丈夫、兄弟...... 程德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目光打量着路两旁的泗洲城百姓,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这次出征,程德带领三千火铳兵、三千骑兵、三千弓弩兵、三千步兵,分别来自神机营、骑兵营、亲兵营。 百姓们真诚而热烈地欢送着泗州军。 许多身穿满是补丁衣服的百姓,还往在道路行进的泗州军士兵怀中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 有鸡蛋,有黑疙瘩,有馒头,还有晒干的鱼干...... 这一幕落在泗州军出征的将士眼中,使得他们的心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的军人使命感。 更多的还是感动。 这些百姓,是他们的亲人,也是他们此次出征要保护的人。 他们是这些百姓的依靠。 他们要在战场上为这些百姓,用鲜血搏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程德一路上,笑脸以对。 李善长等人忙于维护着两旁的秩序。 他们看到程德时,也只是用眼神对视。 而程德与他们用眼神交流一阵后,便点点头。 一切,就在不言中。 就这样。 程德一行人踏出了泗洲城。 而百姓欢送泗州军士兵的情形,落在了此处出征的所有士兵眼中。 也被军机处罗茂、章溢、刘伯温等人注意到了。 除了刘伯温外,其他人心中都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内心宛若惊涛骇浪。 他们没想到,泗州军竟然如此得民心。 而泗州军的掌控者,便是将军。 一想到将军程德,他们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誓死跟随程德的步伐。 因为他们坚信着:得民心者得天下。 而刘伯温心中,虽然也受到了触动,但他依然觉得程德的出身,将会决定未来泗州军不会走的太远。 说到底,他还是不太愿意相信程德成事。 只是,每每想到吕不用甘心在程德账下效命的时候,他的心中便有了几分动摇。 吕不用,是他曾经的好友。 而他与吕不用坐而论道,交流着各种学问,也是因此打下了深厚的情谊。 当然,更关键的是,他昨日夜里为程德卜卦的时候,结果这卦象天机不显。 这,让他有些犹豫了。 给其他人卜卦,都能看得到一点影子。 但是给程德卜卦,他的未来却是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浓雾,根本看不出来半点头绪。 这也是他没有下定决心给程德效命的原因。 望着前面骑在马背上程德的英武身姿,刘伯温沉默不语。 程德身旁便是跟着罗茂、冯胜,以及罗二虎。 都骑在马上,罗茂、冯胜、罗二虎几人控制着马匹,落后与程德一步远。 在他们后面,便是军机处刘伯温等人。 而刘伯温等人后面,便是紧跟着的一万两千泗州军士兵。 第九十九章 战无强敌,攻无坚城 三个时辰后。 大军到了盱眙城城下。 天色已近黄昏。 考虑到夜行军危险较大,而前方不清楚扬州路元军现已到了何处。 权衡再三,程德将大军安排在盱眙城城外三里处驻扎。 泗州军大军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搭起帐篷,拱卫着正中间的大帐。 而坐镇中间大帐的人,正是程德。 此时,没来由地觉得空气中,有几分沉闷。 在伏案旁,程德根本坐不住。 他在大帐里走来走去,显得有些不安。 他早早派出去的几队斥候,却是没了消息。 这,让他不禁多想了一些。 是不是这元军,已经快要接近了盱眙城? 是不是意味着他出发得迟了? 白天百姓欢送的场面,一直在程德脑海中浮现。 这让他心里头有些沉甸甸的。 伴随着的是胸闷。 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怎么了? 按理说,他该像以往打仗那般不要多想。 但他却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不得不多想了些。 如今,他已经声名在外。 即将开始的大战,他并不能像以前那样,可以心平气和地等待它的到来。 他虽然想控制着自己朝这样的方向想,但显得有些白费功夫。 对程德来说,此次大战,只能胜。 而且必须胜才行。 他身上担着泗州治下百姓的期望,还肩负着泗州上下将士们的希望。 甚至还要向新投靠的自己的那些士人,证明他们的眼光没有错。 胜则一飞冲天,败则坠入深渊。 程德反思着自己为何变成了这样? 以往他都是一往无前,了无牵挂。 现在,他却是这般。 思来想去,他得出结论,还是因为他在乎的东西变多了。 越在乎越患得患失。 大抵是这样吧! 显然,大战前,此刻他最强大的敌人,不是什么鲁帖木儿。 而是他本人自己。 程德重重地吐了口浊气,向大帐外走去。 罗二虎,带着一百个亲兵,分四个方向,牢牢驻守在程德大帐的四方。 而罗二虎,亲自站在程德大帐外守候。 没有一丝怨言。看书喇 看到程德走了出来后,罗二虎及旁边的亲兵,正要向程德行礼时,程德直接摆手拒绝:“免了。” 罗二虎朝着程德凑上前来。 他看向程德的眼神中,带着恭敬、佩服、崇拜...... 程德却是不敢直视罗二虎这样的眼神。 他突然变得害怕这样的眼神。 程德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在军营四周巡视了起来。 罗二虎带着两队亲兵,紧紧地跟随在程德身后,目光警惕地看向四周,履行着他的职责。 程德一路上,暗暗观察着罗二虎等人的动作后,心中却是有几分感触。 罗二虎的职责是保护他的安全,而他的职责是什么? 程德想到了答案:他要带着这群相信他能打胜仗的泗州军将士打胜仗,带着他们凯旋返回泗洲城。 想着想着,程德周身中,似乎又充满了力量。 那个自信的自己,仿佛又回来了。 突然,他经过一处放着粮草器械一处帐篷前时,里头正有几个士兵在交谈着。 他选择停在了原地,想要听一听大战前,这些士兵在想些什么? 而罗二虎等人虽然心中疑惑,但没有深想,陪着程德站在外面。 “重七哥,我听说你曾经跟着将军一起打过盱眙、定远、濠州,这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跟你们说,我这百户长你们知道是怎么升的吗?就是靠着这些战功累积升上来的。这次大战,若是再立下一些功劳,我就能升小都统了。” “重七哥,来之前,我听我爹说将军还是我们村里的人。一直以来,我都是在泗洲城驻守。这次能够上战场,还是因为在军营举行的弓箭比赛时,表现得出彩了,才被选上成为弓弩兵了。” “张九六,你姓张,而将军来自张村,我该早想到的。这次你分在我手下,跟着我好好干,我们一起杀元贼他娘的,到时候我们一起立功。你也放心好了,在我手下,谁敢吞兄弟的功劳,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重七哥,你这说得我热血沸腾的,恨不得马上提刀上战场杀敌。为何你这么看重我呢?我还是头回上战场呢?” “哈哈,你是不知道你们张村出来的士兵,没上战场不要紧,一上了战场,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个个都不要命似的,那股子嗷嗷杀敌的劲头,那叫一个剽悍,元贼个个儿都头疼不已,连老子都佩服你们张村出来的人。我想,要问咱们泗州军哪个地方出来的兵打得最猛的,还得是将军所在的张村啊!” “这个我倒是知道为啥这样。” “哦,你说说看,我也想知道什么法子,能够提升这么多的战斗力,老子都羡慕死了。你们张村一个个的,都立功不少,老子想挣一份功劳,还得多跑跑几回战场,才能捞得到。他娘的,真倒霉!” “这个我们村的村长私底下派人都一一说过,张村出来的人呢,谁要是在战场上给张村丢脸了,给将军丢脸了,回去得穿女装,还得当着村里所有人的面,亲自承认说自己不是个男人。这要是真穿了女装,还要不要脸了?平时那些兄弟们怎么看,还有村里人怎么看,以及家中有婆娘的,到时候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就连自己的孩子都瞧你不起。哎,我家里有了婆娘,也有了孩子,这回战场杀敌,重七哥你可得加把劲啊!” “娘哎,你村村长这心眼子咋长的?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妈了个巴子,你小子到头来还是老子的对手,老子真对你们张村的人服气了。真他娘的晦气!” “哈哈,重七哥,咱们加快清点速度吧,待会儿还要去换岗呢!” “年轻就是好,小时候拾谷穗儿没少被你亲爹揍吧,这速度都练成这样了。” 程德听到此处,心中不由地放松了一些。 暗道:村长果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随后,程德返回了大帐中,脑海中反复思索着该如何用计,多多杀元贼。 他脑海中有关《孙子兵法》的计谋,不断地浮现出来。 他暗暗道:战无强敌。 另一边。 鲁帖木儿大军处。 此时,鲁帖木儿大帐里,聚集了不少人,都是鲁帖木儿手下的大将。 还有,几位军师。 “我军现在到了哪里?”鲁帖木儿环顾在场众人平静地问道。 “回禀大人,再行进十里,便是天长城。”魏牟回道。 鲁帖木儿面色一沉,沉思须臾,这才说道:“明日我们大军加速行军,一定要早些赶到盱眙。越快越好,这样我们才能做出一些布置。” 在场众人保持着沉默,既没有表态赞同,也没有说不同意。 鲁帖木儿话音落,位于他左边的一位军师古宁开口道:“大人,这泗州军程德英武过人,又深知用兵之道。我们正面强攻的话,恐怕难以奏效。而且,据可靠消息,这程德他加固加高了泗洲城城墙、盱眙城城墙。我们是疲劳行军,而泗州军程德是以逸待劳,即便我们强攻,恐怕效果也不大,反而还会损失不少。” “哼,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大元战力极强,区区泗州军反贼程德,算得了什么?”位于鲁帖木儿右手边第一个大将,忽然不满地开口道。 鲁帖木儿淡淡地开口道:“这泗州军程德,能以区区泗洲城之地,先后拿下盱眙、定远、濠州、整个淮安路,现在又拿下了金湖城、安东州,这证明了这泗州军程德,并不是无能之辈。相反,他有可能是第二个红巾军贼首刘福通。你们也都知道,我们大元先后投入多少兵力,参与围剿刘福通,可现在呢?这刘福通的地盘不仅没越打越少,反而还实力大增了不少。如今,我们大元又继续加派了兵力,集合了共三十万大军,准备一举剿灭刘福通。” 说到此处,鲁帖木儿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大元又派合肥彻里不花领十万大军围攻定远,巩卜班十万大军围攻金湖城,而我扬州路十万大军围攻泗洲城,集庆路也派来了五万大军,按照行程,集庆路那边,明日就能追上我们了。这一次,我们大元为了剿灭这泗洲城程德,可是集合了三十五万大军。这么一对比,朝廷的眼中是极为重视这程德的,也很害怕会出现第二个刘福通。所以,此战不可大意,绝对不能轻敌,必须要当作重要的敌人对待。”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古宁望着鲁帖木儿,出声道:“金湖城那边,大人可派兵截断其归路,正好可以将金湖城守将邓友德拖住,使他无法回救泗洲城。但还请大人去信一封给巩卜班大人,让他多加小心淮安城那李定国会派兵与邓友德来个里应外合,属下担心到时候巩卜班大人恐怕突遭偷袭,应对不及时,使得围攻邓友德失败,而让他有机会回救泗洲城。” “即便巩卜班大人恐怕突遭偷袭,应对不及时,使得围攻那邓友德失败,那邓友德也绝对没有机会回救泗洲城。刚刚古军师也说过,派人截断邓友德的归路,难道我们扬州路大元的军队都是草包,连个邓友德都挡不住?”大帐里忽然一位魁梧大将不满地质问道。 古宁从容地回道:“我刚刚的意思,是希望邓友德没有一丝机会能回救泗洲城。既然要达到这个目的,提醒巩卜班大人那边,自然是最好的,这样可以省心省力。” 鲁帖木儿木着脸,没有说话。 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反对。 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魏牟在古宁说完后,便环顾在场众人,高声道:“我以为大人,可以分兵,分三路讨伐泗州军。一路由巴图万户率两万人过天长山,在金湖到盱眙的必经之路阻拦。同时,也可以防止洪泽城那边回救泗洲城,正好一举两得。一路率领五万人先行出发,过天长城,直逼盱眙城城下。一路三万人在天长城停留一日,等集庆路大军到了,再一起赶至盱眙城下,与率先行进的五万大军汇合。到那时候,集合十四万大军攻打盱眙城。” 魏牟顿了顿,继续道:“盱眙城,作为泗洲城的门户。你们说,如果盱眙城被围攻,那泗州军程德还坐得住,睡得安稳吗?到时候,这程德必定带着泗洲城大军支援盱眙城。到那时候,这盱眙城早已落入我大元手中了。” 然而,魏牟刚说完,古宁却是看向魏牟道:“如果那泗州军程德,并没有如你想的那般坐镇泗洲城,而是主动出击呢?” 魏牟一怔,他仔细想想,觉得还真是有这种可能。 于是,魏牟回道:“如果他敢主动出击,只要我们扬州路大元军队稳扎稳打,也可以将他那几万人马,全部耗尽。在人数上,可不要忘了,我们扬州路元军是占据优势的。有这个优势在,我们这边可以战败多次,但泗州军程德,他不能失败一次。因为失败了,这泗州军就重归我们大元了。” 魏牟看到众人若有所思的模样,继续说道:“我们几倍于他的数量,这程德还能翻天不成?不要忘了,定远那边彻里不花也有十万围攻它,到时候凭借定远蕞尔小城,怎可守得住?若是定远守将向程德求救,你说,到时候那程德是支援盱眙呢,还是支援定远呢?但无论他支援哪一个,结果都是对我们大元有利的。有这点,已经足够了。” 古宁没有反驳,其他人也没有说话。 他们都认同了魏牟的说法。 鲁帖木儿见此,便为此事商议结果定下了基调:“一方面,按照魏军师所言,分三路讨伐程德,围攻盱眙的一路,需要稳扎稳打。另一方面,去信给巩卜班,让他多加小心淮安城的李定国。最后,去信给彻里不花,让他分一路兵,在泗州到定远的路上埋伏着,他其余的兵马,就彻底困死定远。” “这一次,我们要为大元分忧,一举剿灭泗州军反贼程德,让他插翅难飞。我们大元军队兵多将广,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而且,在人数上,我们是远多于泗州军程德的。大元之兵,攻无坚城。你们告诉我,有没有信心剿灭了泗州军反贼程德?” “有!!” “有!!” “有!!” ..... 大帐中这副场面,让鲁帖木儿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此战,优势在我。 此战,我大元必胜。 ...... 夜,不知不觉间,深了。 程德正坐在伏案旁,盯着元朝疆域图,看得入神。 忽然有下人来报,徐达求见。 程德放下手中的元朝疆域图,让徐达进了大帐。 徐达一看到程德,便躬身行礼道:“徐达拜见将军。” 程德抬起头,看着徐达说道:“你怎么来了?” 徐达有些磨蹭:“我请求将军,让我跟随将军一起作战。” 程德目光一愣,“盱眙城驻守,难道不好吗?” 徐达没有丝毫磨蹭:“好是好,但让我看着将军在城外迎敌,我这心里不好受。” 程德沉默了。 徐达目光紧紧地望着程德。 “这次我出征的事情,没来得及和你说,也和之前对你说的有一点出入。这样吧,盱眙城就交给魏晓驻守了,你直接来我这里。但盱眙城的事情,要和魏晓交接好。天一亮,我们大军就要动身了,过时不候。” 徐达听着程德的话,目光大喜,激动地说道:“是。徐达这就去将此事办了。” “等等!”程德及时地喊住了徐达。 徐达转头看向程德,等着程德的下文。 “你传我的口令,让魏晓多准备一些守城的物资,不够的话,立即派人从泗洲城运来。未虑胜,先虑败。这一次大战,恐怕比以往要艰难得多。”程德叮嘱徐达道。 “是。”徐达躬身应道。 之后,徐达便匆匆离去。 我泗州军上下同心,此战优势在我。 我泗州军必胜! 程德暗暗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第一百章 破局的关键——洪泽城 下半夜时分。 天空忽然惊雷阵阵,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声闯入了正熟睡的程德耳中。 被惊醒的程德,立即起身。 听到大帐外的动静,程德朝着外面走去。 撩起大帐布帘。 大帐外,雨水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扑打扑打”地响。 一眼望去,无论是罗二虎等人,还是远处驻守的士兵,都屹立在雨中,岿然不动。 站成了一座座雕塑。 任凭雨水打落在他们身上。 程德将目光收回,落在了罗二虎身上,“罗二虎,你传我的命令,让冯胜带着他手下的一百人,熬一些姜汤备着,等雨停了,给众将士一人一碗,让他们暖暖身子。” 罗二虎立即应道:“是。” 看着罗二虎踩着泥泞的地面,朝着一个方向快速跑去的背影,程德忽抬起头望着这头顶的天空,默然不语。 天下雨了。 还要防止粮食受潮。 程德想到这里,有些不放心。 “前面带路,去放粮草的地方。”程德转头对着离得较近的一个亲兵说道。 这个亲兵,是罗二虎的妻弟刘重五。 看上去,是个老实忠厚的人。 做事认真,尽职尽责。 按照罗二虎的原话,这刘重五力气很大。 听说,能够轻而易举的把一只成年的牛给扛起来。 对此,程德也不知道真假。 但看着刘重五魁梧粗糙的面庞,身材高大的模样,程德有些相信了。 这刘重五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压力。 当然,程德对这种压力没有什么感觉。 但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会第一时间犯憷,觉得这人不好惹。 刘重五瓮声应道:“是。” 说完,刘重五立即转身,走在前面,领着程德朝着放粮草的地方而去。 大雨溅落在身上,让身上穿的乌黑战甲,变得更沉了一些。 程德迈起步伐,在雨中行走。 “哒哒”的声音,连连作响,伴随着雨声,仿佛谱成了一首新作的曲子,曲调低沉、紧张...... 一会儿。 来到放着粮草的地方。 程德来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看到他们都在忙活着。 目光一扫,程德发现他们正在努力将那些装有粮草的布袋,纷纷挪腾到干燥的地方去。 有的是堆积到那些辎重车上面,有的是堆积到用一些箱子垫着的上面,还有的是就在那些已经湿透了的粮草上面,垫上几层厚厚的皮布,然后再放到上面去...... 尽一切可能,减少粮草受潮。 程德站在一旁,没有作声。 他大致地估算了一下,这因忽然下的大雨而受到影响打湿的,有相当一部分。 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 虽然,在从泗洲城来到这里之前,谁也没猜到这老天爷突然就下起了雨。 看着那些士兵忙着的身影,程德也没闲着,加入了其中。 半个时辰后。 才忙完了这些事情。 众人都累得够呛。 这大半夜的,本来就没睡好。 突然又碰到这种事,也只能暗道倒霉了。 等众人抬头时,发现程德也在他们中间,跟他们一样累得喘气的时候。 众人纷纷震惊不已。 看到他们要向自己行礼,程德便明白,他们是发现了自己。 刚刚都忙着低头做事。 现在停了下来,被发现也是理所当然。 但程德直接摆摆手道:“不必多礼。忙活了这么久,大家都先去帐篷里避避雨,待会儿我再派人送来一些姜汤,给大伙儿去去寒。” 众人闻言,目露感动,心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程德发现因为自己在场,众人都有些拘束,便领着刘重五离去了。 同时,他派了一名亲兵,去通知冯胜,让他将已经熬好的姜汤,先送往这里。 而当程德返回大帐的时候,负责管粮草的人来了。 得到程德允许进入大帐后,这管粮草的人浑身湿透,不断地哆嗦着身子。 也不知是因为雨淋的,还是害怕所致。 没有丝毫犹豫,下一瞬,他便直接双膝跪地。 他低着头,额头沁出一片冷汗。 程德目光瞥过去,发现此人面貌有些眼熟。 “你和魏晓是什么关系?”程德目光微眯向此人。 “回禀将军,他是我大哥。” 看到此人依然低头,而充满畏惧的模样,程德皱了下眉头。 “抬起头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程德平静地说道。 此人抬起头来后,不敢直视程德的目光,唯唯诺诺地回道:“属下魏晨。” 程德沉默了,陷入了沉思当中。 魏晨见程德没有回应,心中早已慌乱不已,惴惴不安地目视着泥泞的地面。 “你现在是何职?” “回禀将军,属下现居百户长一职。” 程德面色平静地看向魏晨:“从现在起,你这百户长先降到十户长。你对我的处罚,有异议吗?” 魏晨听到程德的话,心里头一松,连忙磕头跪谢道:“多谢将军宽厚大量,属下保证今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程德目光幽幽地看向魏晨:“这一次事情,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魏晨脑中快速运转,精神紧绷,须臾,魏晨才回道:“这一次,是属下考虑不周。今后,属下会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还有,会提前准备一些应对不同天象的东西。” 程德听罢,便轻轻挥了挥手。 魏晨见此,连忙躬身行礼,退出了大帐。 来到大帐外后,魏晨用手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如释重负般地吐了口浊气。 任凭雨水落在自己身上。 这一次,真险。 这雨,下得也太突然了。 下一次,必须要提前考虑到这种天象了。 有机会,找大哥多聊聊,让他多传授一些管理粮草的经验。 以前,他没有好好地听大哥所说的东西。 这一次,经历这一事后,他觉得自己当初有些愚蠢了。 也有些目光短浅了。 下一刻。魏晨踏步向雨中走去。 这雨,下的急,来的快。 也去得快。 三个时辰后。 雨,停了。 此时,天已经亮了。 而程德自醒来后,后面再也没有什么睡意。 长时间地坐在伏案旁,盯着附近地势图看个不停。 同时,脑海里在思索着各种计谋。 这一思索,就久了。 也入了神,忘了时间这回事。 就在这时。 之前被自己派出去查探情况的斥候,回来了。 程德在大帐里见了这些斥候。 此时,在大帐里,共有五人。 每一个人都是斥候小队的十户长。 他们一字排开。 程德端坐在伏案旁,环顾着他们一眼,说道:“把你们查探到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们一个一个的说。” 最左边的人指着他旁边的一人,躬着身说道:“回禀将军,他不能言,便由属下代说了。属下和他所领斥候队伍,分别负责查探的是洪泽城和金湖城那边。金湖城那边,此时已经被巩卜班大军共计七万人围困了,而且他们围而不攻。洪泽城那边,是被马合略的元军大军领着三万人围攻。” 程德面色一变:“你所说的可否属实?这洪泽城那边的三万人是怎么冒出来的?” “回禀将军,属下有打听到,这三万人都是从宝应城那边过来的。” 程德沉默了一阵。 看来,这形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危急。 还有,这马合略,忽地让他脑海中浮现出了马合谋的影子。 该不会,他们是亲兄弟吧? 随即,程德的目光直视着第三个斥候十户长。 “回禀将军,属下负责的是定远方向。属下查探到,彻里不花已经带着十万大军,把定远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是,他们没有进攻,好像在等待什么似的。” 听到此人的话,程德心思陡转间,便明白,这彻里不花,估计是在等鲁帖木儿打败自己的消息吧! 这彻里不花,还有那巩卜班,他们的打算还真是一致啊。 都盼着我输呢! 程德心中冷笑一声:哼,这次,我绝不会输。 收起思绪,程德又将视线移向第四个人身上。 “回禀将军,我是负责滁州方向的。滁州元军没有什么动作。不过,属下打听到这滁州发生了瘟疫,而且还挺严重的。” 程德心中一惊,但面色很平静。 只是点点头后,又把目光放在最后一个人身上。 “回禀将军,属下负责的是天长城方向。属下查探到,扬州路十万大军,于昨夜已经快要到达天长城了。而且,属下还打听到,这集庆路元军有五万人参与了这次攻打我们泗洲城中来。” 程德脸色一滞。 一万对十五万? 这难度,操作起来,还挺大的。 一股沉甸甸的压力,顿时涌上心头。 “你们都做的不错,下去好好休息吧!”程德忽开口道。 “是。”众人躬身应道。 在众人离去后 程德便下令大军半个时辰后出发。 同时,让人将军机处的人全都召集到大帐中来议事。 并且,还让人将徐达和冯胜一起叫来。 时间不长。 众人都到了大帐。 程德环顾在场众人道:“据斥候查探得知,金湖城被巩卜班七万大军包围,洪泽城被元军将领马合略领着三万围攻,彻里不花领着十万大军围困定远,扬州路元军领着十万大军,计算路程,现在应该已到了天长城,集庆路五万元军也快赶到了天长城。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诸位都说一说,这一战该怎么打,如何取胜?” 众人闻言,皆是面色剧变。 仔细算来,元朝为了对付将军,出动了三十五万大军。 这简直是惊天手笔,骇人听闻啊! 这元朝对将军的重视,可真是不一般。 眼下,考虑到将军与元朝不死不休的局面。 投降这条路,是不能走了。 唯有一战了。 众人纷纷开始陷入沉思中,思索着计策。 程德也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罗茂忽然向前走几步,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罗茂:“将军,属下以为洪泽城竟然被元军围攻,那么淮安城恐怕也有元军拖着,而且元军数量依属下猜测,恐怕也有上万。这样一来,先前定下的李偏将与冯偏将里应外合之策,恐怕已经行不通了。我们泗州军需要破局。属下以为这破局的关键,便是洪泽城。” “哦,你有何高见,不妨说来。”程德目光一亮。 “属下以为鲁帖木儿与集庆路元军共计十五万来攻,凭借我们一万两千的泗州军士兵,正面相战,恐怕我们的胜算微乎其微。属下以为,将军当以身为饵,声东击西,将鲁帖木儿他们都调动起来。在元军看来,将军的重要性远超过泗洲城。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将军。他们之所以来攻泗洲城,都是为了将军。如果将军不在泗洲城了呢?” 罗茂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说道:“当然,也要考虑这元军会实施围魏救赵之计,他们坚定要攻打泗洲城,到时候泗洲城有危险了,将军到时候恐怕肯定会支援的。这是阳谋。但这阳谋的前提,便是他们拿下盱眙城。属下观察过盱眙城情况,若是守将闭门坚守不出,即便是十五万元军来攻,肯定至少能守住两日。而且,若是泗洲城不断支援盱眙城,便能至少维持五天。这五天,可能做的事情就多了。”看书溂 程德皱着眉头思索罗茂的话,在场其他人也是低头沉思。 “那依你之见,这洪泽城为何是破局的关键?”程德问道。 罗茂抬起头,望着程德的目光回道:“理由有二。” 程德用眼神示意罗茂继续往下说。 罗茂没有丝毫犹豫,侃侃而谈:“一是洪泽城,无论是到淮安城,还是到金湖城,抑或是盱眙城,三者两两之间相距的距离不远。一旦将军领军解了洪泽城之围,那么,淮安城之围,也将能被解。之后,将军整合淮安路大军,突袭巩卜班大军。而且,必要时可以......” 罗茂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德朝罗茂望去,发现他目光有些挣扎。 这一幕,让程德心中疑惑了。 在场其他人,也沉默着没说话。 罗茂轻吐一口浊气,继续道:“必要时,可以决了洪泽与盱眙之间交界处的口子,引水淹了来攻泗洲城的十五万元军。到时候,这局势将会逆转,有利于我泗州军。” 众人听后,纷纷心中一跳。 这要真是这样做,恐怕还真能成。 但这事情,将军能同意吗? 毕竟,决堤的话,会毁了盱眙城百姓的田地。 这种后果,将军能接受吗? 在场众人纷纷将目光移向程德身上。 他们都想知道程德会作何选择。 程德心中在挣扎不已。 半晌。 程德问道:“盱眙城城外,有多少田地?” 罗茂没有隐瞒:“约莫八万亩田地。” 程德沉默了。 这八万亩田地,倒是可以养活不少人了。 “这八万亩里面,有六万亩是由将军府分给盱眙城百姓的。如果将军真的决堤的话,到时候,再做一番补偿,相信百姓们也不会多说什么。至于另外两万亩,便是盱眙城田主的田地了。毁坏了田地,将军可以用钱做补偿,还或者用其他的补偿,只要处理得好,应该也无碍。而且,决堤水淹扬州路十五万大军,是泗州军损失最少的方法了。此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办法能做到。” 听着罗茂肺腑之言,程德眉头紧锁。 “之前定下设伏的方案,难道行不通吗?”程德淡淡地问道。 章溢这时候,出声道:“回禀将军,之前定下设伏的方案,是建立在我们泗州军比扬州路元军要早些到达盱眙与天长城之间的道路。但现在,扬州路十万元军恐怕已经到达了天长城,可能还有集庆路五万元军也到了天长城。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做什么埋伏之类的布置了。倘若将军继续坚持如此,如果元军选择稳扎稳打,逐步推进的话,到时候,以我们泗州军一万两千人,对上元军十五万人,只怕是以卵击石,必败无疑。请将军三思!” 程德听后,闭着眼,回想着泗洲城百姓相送的那副场面。 还有泗州军上下对胜利的期盼。 程德终于下定了决心。 再次睁开眼后,程德看向罗茂开口道:“以洪泽城作为破局,恐怕这第二个理由是洪泽的水,淹不到洪泽城对吧?” 罗茂点了点头。 程德则是继续说道:“以洪泽城为破局,我想出来第三个理由,是解了洪泽城的围后,便可以派人联系清河清江的水军,汤和、耿再成领军,渡船顺着洪泽湖而下,在水淹扬州路十五万元军后,于船上击溃他们,让他们再无一丝机会,把他们全都留在这里。恐怕这一战,我会被元朝送一个人屠的称号了!” 众人纷纷沉默不语。 “你们说这扬州路元军,会有人猜想到我们决了洪泽湖的水,淹了他们吗?”程德目光幽幽地看向众人问道。 突然,刘远站出来说道:“回禀将军,属下以为扬州路元军不会猜到。” 程德望着刘远淡淡地说道:“何以见得?” 刘远不慌不忙地回道:“理由有二。一是将军仁义之名在外,决堤水淹之事,有损将军仁义之名。属下猜测,在鲁帖木儿眼中,肯定会觉得将军不会做这种事,毕竟,这种事会损害将军反元的根基。而且,依属下来看,这种事,将军不能做,只能让他人来做。” 罗茂听到这里,便直接站出来道:“将军,这决堤水淹之事,便交由我去做吧。此事,既然是我提出来的,便由我去做,才能做得天衣无缝。而且,不会对将军名声有损。至于我个人的名声,相对泗州军取胜来说,则无关紧要了。为了逼真点,让世人相信是我罗茂一人所为,到时候还需要将军与我演好一场戏,而将军可能要落一点面子了。” 程德好奇地问道:“需要我演什么戏?” 罗茂回道:“到时候,决堤水淹之前,我会给将军下蒙汗药。当然,不会真的下,只需要将军躺一段时间就行。而且,在我去做决堤水淹之事后,这种事情会在泗州军上下传开,这件事我会安排好的。” 程德思索片刻,才开口道:“到时候,要委屈你了。至于我落一点面子,就能获得一场大战胜利的话,对我来说,也并不重要。” 罗茂笑道:“如果只是让我一个人受点委屈,而泗州军与元军交战,获得大战胜利的话,我罗茂倒是希望这种委屈可以多一点。” 程德点点头,将视线移到刘远身上:“你接着往下讲。” “至于这第二个理由......”刘远面色忽然有些迟疑了起来。 程德望着刘远说道:“但说无妨。” 刘远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鲁帖木儿账下有三个非常信任的幕僚,都是他的军师。但鲁帖木儿最信任的人,便是其中之一的古宁,因为古宁在这三人之中是谋略最强的人。不过,这古宁却永远也不会真的为鲁帖木儿做事情。” “此次扬州路与集庆路元军来攻,现已经到了天长城,足以证明他们是日以继夜地赶路。将军可在派斥候往天长城附近查探情况,如果元军直接奔向泗洲城而来,则能证明这决堤水淹之事,他们没有做任何准备。”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凭借古宁的智慧,这洪泽湖决堤水淹了元军的可能性,不可能猜不到。但他没有提醒鲁帖木儿,这其中的原因我也知道。” 程德目光微眯向刘远:“你和古宁有旧?” 刘远点点头:“以前,我们求学时,拜的还是同一个老师,有同窗之谊。而且,我们还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我来之前,曾经去信给古宁,想让他离开鲁帖木儿,和我一起来投靠将军。但被他拒绝了。他告诉我他想要为自己的爹娘报仇,而他的爹娘则是被鲁帖木儿手下大将害死的。鲁帖木儿没有发现古宁这个秘密,是因为古宁以前不叫古宁,他以前叫胡禄。为了报仇,他改了名字,假意投靠鲁帖木儿。” “这么说,你和古宁还有联系?”程德目光幽幽地看向刘远。 刘远也没有否认,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程德。 程德接过后,当即看了起来。 看完后,程德神情一变。 “这信是什么时候送到的?”程德目光盯着刘远看。 刘远回道:“回禀将军,这信是前两日送到的。” 程德心中震惊不已。 “也就是说,这古宁在三天之前,就已经猜到了洪泽湖决堤水淹元军一事了?”程德自言自语道。 在场其他人皆目光一闪。 程德将信让在场其他人看了一遍。 众人看完后,心中都产生了一种敬佩。 刘伯温则是觉得这古宁,倒有点棋逢对手的感觉。 随即,程德将目光移向刘远道:“这信,你自己之前有看过吗?” “回禀将军,属下没有。因为属下答应过古宁。将军,请看,这是古宁亲自写给属下的信。”说着,刘远便从怀里又拿出来一封信,递到程德手中。 程德拆开看后,顿时明白了。 为何刘远不早些将信拿出来,而是在自己的人有人提出来洪泽湖决堤水淹元军一事后,才拿出来。 原来,这都是古宁对刘远的叮嘱。 从信中内容来看,这古宁确实对元军痛恨。 证明了刘远之前所说的话,倒是有七分真了。 而且,从信中还可以看出来刘远与古宁的情谊,真的很深厚。 程德望着刘远道:“这古宁智慧不浅,倘若让他也葬送在这场大战中,那倒是挺可惜的。我想让你到时候跟着水军一起,到时候想办法,将这古宁救下。这件事,你愿意去做吗?” 刘远闻言,心中激动不已,连忙回道:“将军,属下愿意去做。而且,属下保证,一定会说服古宁,投靠将军的。” 程德点了点头。 他心中还有句话没说,到时候刀剑无眼的,又加上水淹,这古宁不一定能救得下来。 但看着刘远激动的模样,他就没有多说了。 随后,程德连忙派出了五队斥候队伍,按着刘远的意思,去天长城附近查探一下,元军有没有动身前行,朝着自己这边方向而来。 同时,他还叮嘱五名斥候十户长,让他们在打听到后,往洪泽城方向与他汇合。 因为泗州军大军,将按照罗茂所提的建议,朝着洪泽城方向而去。 他要解洪泽城之围,把它当做破局的关键。 如果斥候打探到的消息与刘远所言一致的话,那么就证明刘远所言便是真的了。 之前,召集众人议事之前,程德下令半个时辰大军动身。 而眼下半个时辰已到。 泗州军大军开始动身,转道往洪泽城的方向行进。 离去前,程德不放心盱眙城只有魏晓守着,便将冯胜留下,一起帮忙守城。 而冯胜也知道盱眙城即将面对的压力,知道事情轻重。 从大局考虑,他答应留下了。 并且,还向程德保证,一定会坚持到洪泽湖决堤水淹元军的。 这一次,朝着洪泽城行进,程德感觉身上的担子减轻了一些。 他知道该如何击败扬州路以及集庆路那十五万大军了,而且操作可行性非常高,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大。 对于洪泽城三万元军围攻一事,他觉得凭借自己带来的一万两千精锐,一定能战胜他们。 为了减少己方的损失,他决定趁夜从背后偷袭马合略所领三万元军。 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便又下令加速行军。 只为早点赶到洪泽城附近。 胜利,在向泗州军招手。 第一百零一章 夜袭元军,扬泗州军之名 乌云密布。 月亮深藏在乌云身后。 一眼望不到头的辎重车,扬起滚滚的灰球泥浆,把一切都笼罩起来。 车辆吱吱响着前进,在村道上蜿蜒数十里。 人皆衔枚,马衔嚼。 “离洪泽城还有多远?”程德勒住马,望向罗二虎。 罗二虎朝着前方望了一眼,收回视线后,沉声道:“将军,我们现在离洪泽城还有不到五里。” 程德又把目光看向一旁的罗茂:“派往前方洪泽城查探的斥候,回来了吗?” 罗茂摇了摇头。 程德思索少顷,对罗二虎说道:“传我的命令,让将士们原地休息一个时辰。” “是。”骑在马背上的罗二虎连忙应道。 罗二虎拍马离去,到后面队伍,传程德的命令去了。 看到罗茂目光中的疑惑,程德开口道:“按照时间,斥候应该快回来了。到时候,便是我们偷袭洪泽城马合略元军三万人的时机。在这之前,先让将士们休息一下,毕竟行军了一天也累了。养精蓄锐一番,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罗茂点了点头。 而程德便不再瞧他,将视线移向了大军后方。 整支军队肃穆整齐,无人喧哗。 这,让程德的心不禁放松了些许。 一会儿。 罗二虎骑马回来了。 程德望见罗二虎点了点头。 忽然,前方有几道黑影,正在朝着此处奔来。 这番动静,让周围泗州军将士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程德察觉到后,便出言道:“无须紧张,是我们泗州军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 听到程德的话后,泗州军将士这才放开拿着兵器的手。 果然。 下一刻。 等这几道黑影靠近时,这几人连忙朝着程德单膝跪地道:“参见将军!” 程德面色平静地看向这几人道:“你们辛苦了。可查探到什么?” 这几人听到程德的话,尤其是前一句时,心中自感一股暖流从中间流淌过。 他们不敢迟疑,目光互相快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连忙出声道:“回禀将军,据我们查探得知,这马合略领着三万元军已经进攻了洪泽城五次了。而且,我们联系到了绝声卫,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洪泽城在何大人的防守下,马合略无法攻破。但是,若无将军支援,洪泽城顶多只能再支撑两日了,因为马合略身先士卒,进攻尤为猛烈。” 程德点点头:“嗯。我都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好好休息。”看书喇 “是。”这几名斥候退去,返回了泗州军队伍中。 程德抽出了长刀,用手轻轻抚摸着长刀,目光闪过一丝冷光。 一旁的罗二虎低着头,并未靠近。 时间在慢慢流逝。 将刀重新放回刀鞘后,程德对罗二虎道:“将徐达叫来。” 罗二虎点头,便让自己的一个下属,去将徐达叫过来。 没过多久。 徐达匆匆赶来。 此时,徐达也是骑在马上,他下了马,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将军,听闻您有事找我?” 程德转过头,看着徐达:“交给你一个任务。” 徐达屏息凝神,目光盯着程德看,心中隐隐有着一丝期待。 程德:“我大军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会领着大军夜袭马合略。但是,我思虑再三,我想让你徐达带三千人先行,埋伏在洪泽城到金湖城的路上。因为马合略大营一旦被我军偷袭,他们只会溃败。而他们溃败后,唯一的生机,便是逃往金湖城,与巩卜班大军汇合。我要你做的是,埋伏在他们必经的路上,从而斩断他们的生机。” 徐达恭敬地回道:“遵令。” “你知道马合略大军溃败后,唯一的生机为何说是金湖城,而不是淮安城吗?”程德目光看向徐达,带着一丝考量的目光。 徐达知道这是程德考验自己,便沉思须臾,冷静地回道:“因为马合略大营,便驻扎在洪泽城城外,而非驻扎在在洪泽城与淮安城之间。他这么扎营,是因为担心淮安城李偏将万一打败了正牵制他的军队后,向他背后偷袭,然后与何都统里应外合。但他这么扎营的话,一旦溃败,唯一的生机,便只有金湖城了。” 程德闻言,继续问道:“你说,他有没有考虑过会有人支援何三五呢?” 徐达沉默须臾,这才道:“属下觉得有考虑过,但可能他认为这不可能。毕竟,扬州路十万大军,还有集庆路五万大军,共计十五万大军,光凭泗洲城和盱眙城两城的泗州军人数加起来,也不够应对这些人。所以,他觉得将军自顾不暇,自身都难保,根本腾不出兵力来对付他。” “当然,还或许,扬州路元军鲁帖木儿,已经派人和他通了气,会派人堵住盱眙城到洪泽城之间的路线,不会放我们过去。不过,无论是鲁帖木儿,还是马合略,他们都不会想到将军会选择主动出击。”徐达补充道。 程德满意地看向徐达:“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弓弩兵挑选一千人,骑兵选一千人,步兵挑选一千人,总计三千人马,就交到你手上了。希望你好好地打出一场精彩的仗,扬我泗州军之威名。” 随即,程德将视线落在罗二虎身上:“罗二虎,你陪着徐达一起去挑选,动作要快。” 徐达激动地躬身回道:“是。将军请放心,徐达一定会不负将军所望的。” 罗二虎应了一声后,便陪着徐达去队伍后面挑人去了。 一炷香时间后。 徐达领着三千人趁着夜色,朝着洪泽与金湖的必经之路,往东边的一条小道去了。 程德目送着徐达一行人远去后,没有等多久时间。 程德领着大军加急行进。 时间不长。 程德一行人,离马合略近在咫尺,不到一里。 借着附近林木,泗州军将士共计九千人,全都潜藏在其间。 程德的视线中,出现了马合略大营的位置。 一眼望去,发现马合略大军是以品字形安营扎寨。 每人配鹿角马枪两枝,去前枪城三步布置,首尾相系,鱼鳞布之。 这是拒马营法。 程德第一时间,便判断出来了。 看到马合略这种布置如此规整,程德目光中闪过一丝凝重。 夜袭军营,不是那么容易。 但自古以来,哪个晚上袭营,不都是如此呢? 唯有勇字当先,不怕死,才有可能成功。 程德朝着罗二虎打了一个手势,示意罗二虎传下去。 这个手势便是就地等待。 罗二虎依令行事。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 过了亥时,到了子时时分。 程德领着两千骑兵,一马当先,朝着马合略大营杀去。 在程德身后,跟着七千兵马。 骑在高头大马上,快速冲锋了一阵后。 程德与两千骑兵来到了马合略寨边。 程德拔开军营门口前鹿角,大喊一声,杀入寨中,径奔中军前去杀马合略。 而跟在旁边的骑兵,则是见人就砍,紧紧将程德护住中间。 程德快速下令让罗二虎带着数百骑兵,在马合略大营四处点火。 而他则是带着一行人,来到中军阵营。 马合略中军人马,以圆形滚木伏路穿连,围得跟铁桶似的,不能得进。 程德只好带着骑兵在马合略大营左冲右突,杀得元军哭天喊地。 而后,马合略反应过来后,快速收拢着兵马,怒喝着朝程德的骑兵砍杀了一阵。 但突然,夜空中传来撼天动地的厮杀声后,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何三五在洪泽城城内发现马合略大营的异状后,派探子刺探到是泗州军的兵马偷袭了马合略大营,便当机立断打开城门,带着两千人马,朝马合略大营前军杀去。 元军闻听四周传来的喊杀声后,各个心中惊慌不已,不知敌军有多少。 于是,元军上下军心动摇,自相扰乱。 程德在马合略大营内纵横驰奔,逢着元军人马便杀。 马合略望着各处大营火光冲天,心知大势已去。 在亲信的劝说下,趁着大乱,便引着急忙间收拢的三千骑兵,朝着金湖城方向逃亡而去。 程德带着泗州军骑兵,足足砍杀了半个时辰后,便下令道:“降者不杀。” 四周全都是“降者不杀”的喊声,残存的元军上下纷纷松了口气。 现在能活下来,已经是上天眷佑。 他们快速将手中的兵器扔到一边,跪在地上,低着头,等待着安排,以免被当作顽强抵抗份子,从而被杀掉。 在罗茂等人帮助下,很快地,所有投降的元军,纷纷被集中到一个营地看守。 而投降的元军人数,共计有一万三千人。 看守这个俘虏军营的,正是三千火铳兵。 战后统计一番,真正被泗州军击杀的有一万人,其中有四千人,或被烧死,或被践踏而死。 其中,立下功劳最大的,便是三千火铳兵了。 其次,便是两千骑兵。 而战死的人,共有一千一百二十人。 其中,骑兵战死四百二十一人,重伤八十人。 步兵战死五百人,重伤三百二十九人。 弓弩兵战死五十二人,重伤三十一人。 三千火铳兵零伤亡。(因为站位比较靠后) 这一战,收获兵器若干,粮草十二万石。 程德看着手中的战报情况出了神。 要不是大火烧了一部分粮草,估计会更多。 撇开杂绪后,坐在中军大帐伏案旁的程德,抬起头,将目光看向何三五。 何三五此时面庞极为兴奋。 大帐里罗茂等人,也是喜笑颜开。 唯有刘伯温则是皱眉不语。 此时的他,心中有了几分动摇。 之前,他心中瞧不起程德的出身,认为他走得不远。 但现在,他却迷茫了。 亲眼目睹着程德是如何打败马合略后,他心中有了新的一番看法。 在他心里,现在的程德是一个敢于搏命、骁勇善战之人。 还是一个心有大志之人。 经过他的暗中观察,他发现这程德的各种表现,并不像是一个平民出身之人。 但程德又确实是平民出身的。 这让他心中困惑不已。 卜卦,根本无法算出什么。 这让他才智再高,也弄不明白为什么。 “何三五,此番守城,多次击退马合略,又及时把握战机,带兵开城门攻打马合略军营前军,使得元军迅速溃败,功劳不小,我提前恢复你的大都统之职。”程德笑着看向何三五道。 “多谢将军!”何三五目露激动。 终于,他向泗州军上下,证明了他也是会打仗的。 而不是,单单靠着大哥程德的信任才重用的。 程德又把目光望向罗茂:“战死的弟兄们,拟出一份名单,全都上英灵碑。而且,要重恤他们才行。还有,等此次击退元军后,若是在这期间战死的弟兄,他们若是有十四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孩子,征询一下他们的意愿。若是愿意加入泗州军,则可送往泗州军事学院,好好地培养他们,作为第一批军中基层将领来培养。” “是。”罗茂躬身道。 “徐达那边有传来消息吗?”程德看向罗茂问道。 罗茂没有丝毫磨蹭:“还没有。依属下来看,或许徐百户,正与溃逃的元军在交战也说不定。” “嗯。等他回来了,让他直接到我中军大帐来,我有重要事情与他谈。”程德叮嘱罗茂道。 罗茂应道:“属下知道了。” 程德又把目光落在何三五身上:“淮安城那边,你有消息吗?” 何三五摇头道:“从马合略围了洪泽城开始,便失去了联系。” “这样啊......你愿意辛苦走一趟吗?”程德目视着何三五道。 何三五直接答应道:“我愿意。” 他心中似乎有了猜测。 程德点点头:“淮安城那边,情况不明。我有意让你领着五千兵马,前去支援。记住,若是元军人多势众,则伺机而动,或偷袭,或暗中联系城内李三七,你们两人里应外合,共同击退元军。” “是。”何三五躬身应道。 “还有,等击退元军后,你让李三七快速安排好淮安路的事情。让他备齐兵马,你与他一道来洪泽城,到时候与我洪泽城泗州军汇合,共同攻打巩卜班。” “遵令!”何三五应声道。 “骑兵一千人,弓弩兵两千人,你现在就去点齐兵马,快些出发吧!”程德吩咐何三五道。 何三五领命而匆匆离去。 这时候,程德又将视线移向罗茂身上,“汤和、耿再成他们,你去信给他们了吗?” “回禀将军,已经安排人带着信去了。信中内容便是让他们带着水军,顺着洪泽湖而下。先在洪泽城附近停靠,等探子打听到在盱眙和洪泽城交界处那附近没有元兵的时候,趁夜决堤放水,淹了扬州路与集庆路共十五万元军。”罗茂回道。 程德满意地看向罗茂:“等他们人在洪泽城附近靠岸的时候,你之前所说让我陪着你演戏,就从那时候开始吧,我会好好配合你的。只是,演了这场戏后,恐怕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罗茂失笑道:“将军志在驱除胡虏,恢复中华,而我之志便是辅助将军早日实现。在我看来,大丈夫,当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是以将军无须多虑。” 程德目露钦佩:“若此次能击退元军,你罗茂当为首功。” 罗茂笑而不语。 第一百零二章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忽然,罗茂望着程德说道:“将军,有两份文书,需要你签字才行。” 程德一愣,“是什么文书?” 罗茂朝着程德眨了下眼。 程德当即明悟,便笑道:“这两份文书给我吧,我现在就签字。” 罗茂将两份文书,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递给程德。 程德接过,翻看了一下,发现果然是空白文书。 刚刚,他有猜想到,这罗茂是想要为了演好一场戏而做充足的准备。 没想到,一下子猜准了。 程德痛痛快快地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事后掩饰,不如慎始。” 罗茂闻言,点点头:“属下明白。” 一旁的章溢、刘伯温等人,看着程德与罗茂两人,不禁心中疑惑。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为何没有一丝头绪。 “眼下已经是深夜,其他人先行退去,罗茂留下。”程德忽然环顾在场众人道。 章溢等人纷纷躬身行礼退去。 此刻,大帐中,只有程德与罗茂两人。 在大帐外,便是罗二虎亲自守着。 程德深深地看了一眼罗茂,而罗茂则是低着头,目视地面。 “你这是想要把这场戏,演得逼真些?连他们,你都瞒着?”程德看向罗茂的眼中带着一丝无奈。 罗茂轻笑道:“这样的话,才能真实一些。如此,当演完这场戏后,所有人都只会认为一切事情,都是我所为。” 程德沉默了。 “你若真如此做了,你今后的处境,恐怕会更难。”程德目光有几分担忧。 “我相信将军。”罗茂真诚地目光定定地看着程德。 程德看到罗茂的坚持,心中有几分感动。 “军机处的这些人,你平时接触的时候,帮我多盯着一些,尤其是那个叫刘伯温的。”程德面色凝重地叮嘱道。 罗茂向程德投来疑惑的目光。 程德面色平静地说道:“我观军机处这些人中,唯有这刘伯温对于投靠我一事,心中是存有抵触的。而且,我还是强制将他留了下来,哪怕他不献上一言一策,左右不过是多准备一碗饭而已。总比他投入其他人比较好。” 罗茂闻言,怔怔地看向程德:“这刘伯温,将军很了解他?” 程德心中一凛,便接话道:“此人,我暗中派人查过他。” 至于真心话,程德则是没有跟罗茂所说。 不如先找个了理由搪塞过去。 毕竟,穿越这件事,打死不能说,无论是任何人。 就让这个秘密一直陪着他,直到埋入地下。 罗茂听到程德的解释,仅是点了点头。 他心中已经相信了这番话。 程德察觉到罗茂相信后,心中松了口气。 跟聪明人交流,就是心累。 “将军请放心,这刘伯温我会帮着将军盯好他的,绝不会让他有机会投入他人势力。如果他有另投他人这个心思,我一定会帮将军提前解决了他。” 听到罗茂这番肺腑之言,程德感动地点点头。 “嗯。总之盯好他就行。”程德目视罗茂。 罗茂忽然心头多了几分凝重,正色道:“将军,按照原定计策演戏的话,毕竟,洪泽湖决堤水淹元军一事,是以毁坏盱眙城八万亩田地为代价的。为了堵住悠悠之众口,到时候,关于属下的惩罚,将军有想好吗?” 程德听后,目光愕然。 这,他还真没想过。 罗茂通过程德的神色已然猜到了几分,便主动开口道:“属下以为,到时候将军撤去我的吏部左书佐令一职,以及军机处军师祭酒一职,如何?” 程德沉默着不做声。 明明有功,却不能明着赏赐,还要进行严惩。 这对于程德来说,作出抉择来,是一件极为无奈的事情。 但又不得不作出选择。 程德脸上有几分犹豫:“这种严惩,会不会有些严苛了?” 罗茂洒脱一笑,定定地看向程德:“将军,属下以为这样已经很好了。只怕,到时候盱眙城那些田主或许联合起来,给将军施压,想要将军把我交出去,给他们一个交代也不一定呢?” 程德听了罗茂的话后,则是目光闪过一丝凶光:“有我在,谁敢动你?那些盱眙城田主若是接受我泗州军给他们的赔偿,倒也无事。倘若,他们真的要联手向我施压,让我把你交出去,难道是觉得我的刀不利吗?我程德若是连一个人都保不住,还谈什么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呢?” 罗茂听到程德这般至诚掏心窝子的话,由心而发的颤抖般感动。 “将军以诚待我,我罗茂此生定当为将军鞍前马后。此心天地可鉴,如若违之,愿受五雷轰顶之罚,灰飞烟灭。”罗茂语气发颤地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 程德陡然间听到罗茂这般感人话语,心中感慨万千,对于罗茂也更加信任了几分。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有些事明知不能做,还是非做不可。你罗茂便是这样的人,我今后必不负你。”程德用双手将罗茂扶起道。 罗茂重重地点了点头。 程德思索片刻后,看着罗茂说道:“关于惩罚一事,我就依了你。但是,我会将你从军机处摘出,担任将军府的谘议参军一职,以后只听从我的命令。同时,你的这份功劳,我会放在心中。等将来平定天下后,会给你一份补偿的。” 罗茂躬身谢道:“属下拜谢将军!” 程德笑着点头道:“天色不晚,你也辛苦了一天,就下去好好休息。明日,由你陪着我,去整编那些元军俘虏。” “是。”罗茂应了一声后,便躬身退出了这个大帐。 望着罗茂离去后,程德便朝着大帐外喊道:“罗二虎!” “将军!”罗二虎急忙进入大帐应道。 程德看着罗二虎说道:“你跟着我多久了?” 罗二虎心中疑惑,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回道:“回禀将军,自从将军在泗洲城招兵开始,到现在,已将近俩月了。”看书溂 程德沉默稍顷,望着罗二虎说道:“你也知道,我们这次大战中,俘虏了一万三千元军。现在我身边没有多少能用的人,我想在整编元军俘虏之后,让你担任大都统一职,领两千人马,挂在亲兵营之下。你可愿意?” 罗二虎怔住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程德说道:“我只想像现在这般,好好跟在将军身前,为将军做事,这可以吗?” 程德愣住了,笑骂道:“混蛋!你罗二虎,倒是净说着一些让人感动的话。这么个好差事,我给他人还不乐意呢!给你了,你倒好,想着往外推啊!这事你必须听我的,等天亮的时候,你就跟我一起去挑人。还有,若你再敢说一句拒绝的话,小心我锤死你!” 罗二虎慑于程德虎威下,闷闷地应道:“是,我听将军的。” “你小子可别得了便宜,不识好歹。”程德恨铁不成钢地望着罗二虎。 “可是,我如果去当什么大都统,这以后守卫将军的事情怎么办啊?”罗二虎低着头,眼睛偷偷瞄着程德看。 程德见此,直接回道:“不是还有个刘重五吗?他看着就可以,就让他接你的职当百户长。然后,你要将事情和他交接好,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就这些,都记住了吗?” “将军,我都记住了!”罗二虎应道。 看着罗二虎的面庞,程德沉思了一会儿,对罗二虎真诚地说道:“等这次大战结束后,你罗二虎必须得给我学会认字,到时候,还要学习兵法。将来,我需要你的地方有很多,但是不读书识字的话,很多事情就没办法办。我所做这一切,也是为你着想。只有学会读书识字后,将来才能走的更远,陪我走得更久,你明白我的话了吗?” 罗二虎听着程德的话,心中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他没想到,将军竟是如此看重他。 这让他不忍心拒绝。 虽然他很头疼读书识字这件事。 于是,罗二虎便激动地回道:“请将军放心,我罗二虎一定按照将军说的办。还有,我会帮将军收拾好那些元军俘虏的,绝不会让他们对将军有一丝的异心。” 程德笑道:“那我等着。你和刘重五要都交代清楚了,要是今后刘重五出现了什么纰漏,我唯你是问。” 罗二虎拍着胸膛笑着道:“这事情,我会跟刘重五一五一十交代清楚的。” 程德点点头:“嗯。你先下去吧!” “是。”罗二虎退出了大帐。 罗二虎退出大帐后,程德便坐在伏案旁,翻看着军中文书。 丑时时分。 罗茂带着徐达来到了程德的大帐内。 徐达先是规矩地向程德行了一礼,然后激动地说道:“回禀将军,属下设下埋伏,一战击溃了逃亡的元军溃兵,俘虏了两千元军,以及缴获三千多匹马,而且还捉到了元军大将马合略。” 程德目光闪过一丝惊喜,看着徐达说道:“此战,你表现得不错。本来你打了这次胜仗,准备把你的功劳先记着,但没想到你连马合略都捉拿了。那么,即日起,你便是小都统了。” 徐达闻言,连忙躬身谢道:“多谢将军提拔!” 程德却是笑了笑,“这是你应得的。对了,你俘虏的两千元军,都安排好了吗?” 徐达回道:“回禀将军,刚刚和军师祭酒交接好了。” 程德目光望向罗茂,罗茂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此次功劳名单,下去后,你拟出一份,交由罗茂。之后,会根据功劳大小,进行赏赐。”程德笑道。 “徐达代众位弟兄,多谢将军!”徐达应声谢道。 程德看着徐达神情有些疲惫的模样,便出声道:“大战一番,你也累了,先下去好好休息。天亮的时候,来我这里,陪我去一趟俘虏营。” “是。”徐达应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去。 “那属下也下去了,将军好好休息。”罗茂忽然看着程德说道。 程德点了点头。 随后,在罗茂离去后,程德便靠着伏案睡了。 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程德朝着大帐外喊道:“什么时候了?” “将军,已经巳时了。”大帐外传来罗二虎的声音。 “怎么没有人叫醒我?”程德平静地问道。 大帐外却没了声音。 程德简单收拾一番,便朝着大帐外走去。 大帐外,站着罗茂、徐达、罗二虎,还有汤和、耿再成等人。 众人一看到程德出现,便连忙躬身行了一礼。 程德点头以对。 接着,程德将目光放在汤和与耿再成身上,多停留了几分,心中略感惊讶。 汤和与耿再成的到来,便意味着洪泽湖决堤水淹元军一事将近了。 “前面带路,去看守元军俘虏的营地。”程德摔了一句后,便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罗二虎连忙一路小跑到程德前面,在前方引着路。 罗茂、徐达、汤和、耿再成几人,急忙紧跟在程德身后。 时间不长。 程德一行人来到了看守元军俘虏的大营。 程德出现的时候,四周驻守的火铳兵,纷纷向程德单膝跪地行礼。 而程德笑着点点头。 进入了大营后,元军俘虏全都被集中到了一起。 所有元军俘虏都将目光看向程德。 在他们眼中,程德这个人,他们恐怕一辈子都难忘了。 昨夜,便是这个人带着泗州军击败了他们。 对于这样的人,即便作为敌军,他们心中还是很敬佩这般勇士的。 而且,他们昨夜也已经了解到,泗州军对待元军俘虏,都是比较好的,前提是不要有反抗之心。 他们也暗暗观察到驻守在四周的火铳兵种,就有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并不是都是汉人组成。 这也让他们对于投降泗州军一事上,没有太多的心理包袱。 毕竟,这些泗州军中,就有以前同他们一个阵营的人。 既然,泗州军都接受了他们。 那么,自己等人,恐怕也能被接受。 程德面色平静地打量着这些元军俘虏,大声道:“你们既然都选择了投降,就意味着你们从此以后,便是我泗州军之人了。不妨告诉你们,马合略也被我军俘虏了。” 程德说完后,看到在场元军俘虏都一副彻底认命的模样,继续开口道:“从加入我泗州军之日起,便意味着大家都是泗州军的弟兄,大家将来也会吃同一口锅的饭。我泗州军的待遇,不比元军差,反而比他们更好。这些,想必你们应该或多或少地都听说过。” 第一百零三章 洪泽湖决堤放水 “而且,胡虏无百年国运,为何会这样?因为元朝施行暴政,令百姓苦不堪言,上苍都看不下去了。近二十年来,元朝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灾害,起义不断。元朝就好比一艘快沉了的船,而你们是愿意随船一起沉下去,背负历史骂名,还是上我泗州军这艘新造出的船?” “在此,我不得不提一句,我泗州军一向以仁义待百姓,治下百姓都心向我泗州军,军民同心,无所不胜!大声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程德话音刚落,在场元军俘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 有一个人开口道:“将军,我愿意投靠将军,愿为将军效死命!” 接着,有了第一个人,便有第二个人:“愿为将军效死命!” “愿为将军效死命!” ...... 随后,除了三千火铳兵外,程德便把洪泽城城内九千泗州军,重新打散,整编入一万五千元军俘虏当中,进行队伍重编。 每五位元军俘虏中,便有两位泗州军士兵。 此时,洪泽城泗州军,经过整编后,已然达到了两万四千人。 为了让这些元军俘虏归心,程德暗中授予罗茂一些宣传手段后,罗茂便安排人在军中进行相应宣传。 当然,程德也深知,想要让他们彻底归心,还需要时间磨合。 但由于时间紧迫,也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了。 程德经过这一忙活,便是来到了夜晚。 深夜,派出查探的斥候,打探到知扬州路元军和集庆路元军共计十五万大军,只有五万先行到了盱眙城附近,而后面还有十万元军,还在从天长城赶到盱眙城的路上。 罗茂根据这一情报,便依计行事,将汤和、耿再成找来,然后说如此如此。 汤和与耿再成听完后,连忙趁夜各自领着两千水军,一道趁夜离开洪泽城。 与他们一同离去的,还有一个刘远。 一切,按照原计划,开始行动。 另一边。 鲁帖木儿正带着扬州路五万大军,与集庆路忽图赤鲁五万大军,从天长城出发,正朝着盱眙城方向行进。 大军速度行进的很快。 趁夜行军,本来是有充满着危险的。 但考虑到今天白日一天都没有从天长城离开,鲁帖木儿心知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由不得继续耽搁了。 想到今天白日辎重营突然起火的事情,鲁帖木儿便阴沉着脸。 要不是因为此事,他也就不会被这种事情耽搁,留在天长城,补充粮草器械一事了。 好在,有先行出发的五万大军,算算路程,此刻恐怕应该快到了盱眙城城外附近了。 离鲁帖木儿不远的三位军师,此刻已然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白天在天长城因辎重营突然起火的事情,这三位军师,已经被鲁帖木儿有所怀疑,四周都有鲁帖木儿的亲兵看守着。 无论他们如何向鲁帖木儿解释,鲁帖木儿都听不进去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想要连根拔除,基本上是很难了。 只会疯狂生长。 三位军师中,魏牟冷着脸,望了一眼古宁,又看了一眼正颤抖着身子的李文,满怀心事地想着白日之事。 他觉得白日辎重营起火一事,颇有古怪,绝对是古宁和李文两人中一人所为。 虽然,三人都负责的是辎重营管理一事。 但当时,他不在现场。 只有古宁和李文两人在场,而这两人都表明他们在辎重营起火之时,有着不在场的证据。 这点,惹恼了鲁帖木儿,索性将自己这三人的职位全部免除,而且还被看守着,等待着鲁帖木儿处置。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凶手就是古宁和李文两人中的一个。 只是,他手中没有证据。 反而,还被牵连了进来。 前途,看不到光明。 一片黑暗。 不过他觉得,若是尽快发现了证据,他就有机会摆脱眼前这种局面。 从天长城出发这一路上,他已经连续盯着古宁和李文看,持续了一个时辰了。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 古宁脸上一直平静无波澜,李文一直颤抖着身子。 这让他有些吃不准了。 这两人到底谁在演戏? 古宁一向老谋深算,李文一向胆小畏事。 由于出了辎重营这一事,他心中怀疑李文胆小畏事,以前都是装的。 至于古宁,按照往日所为,他觉得不可能,但心中却是有着一丝怀疑。 因为往往不可能的那个,正有可能是凶手。 只可惜,自己没有证据。 虽然他们三人被鲁帖木儿的亲兵看守了起来,但并没有限制他们不能开口说话。 只有自由受到了严格的限制。 古宁当然注意到了魏牟一路上,一副吃了他和李文的模样。 心中只觉得一阵好笑。 任凭你想破脑袋,你也别想找到证据。 事情就是我做的,但是,你们就是找不到证据,也猜不到是我。 这一年里,呆在鲁帖木儿账下,我可是处处交好鲁帖木儿其他信任的心腹。 只是,这一次辎重营出事,葬送了那三个信任自己的千户长了。 可惜了三枚棋子。 没错,这一次辎重营起火一事,便是由他亲手策划,离间那三个信任自己的千户长彼此间的关系。 然后,以言语激了一下那三人中最为暴躁的那人,还私底下派自己的心腹,送了一壶烈酒过去。 果不其然,这暴躁的人,喝了酒后,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 与另外两人起了争执。 他们争执的地方,恰巧就在辎重营。 古宁的心腹,得到古宁的命令,趁着他们争执的时候,抓住机会,烧了辎重营。 而这名心腹,是古宁一年以来,在鲁帖木儿身旁埋藏得最深的一枚暗棋。 不枉他花了一年时间笼络交好他,平日也对此人施以恩惠。 还好,半年前被他拉拢了过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名心腹,为了避免牵连到古宁,直接投身火海之中。 为了报恩,完成这一壮举。 恐怕,千古以来,也是极少之人。 事后,他被众人误以为是被牵连而烧死的。 这事的真相,无人得知。 唯有古宁猜到了真相。 此时,古宁内心感到有些愧疚,他利用了那名心腹。 而且,为了保证此事不牵连到自己,古宁还准备了另一个除掉心腹的连环计。 没想到,这精心准备的连环计,却是连用的机会都没用上。 古宁更没想到,那名心腹,竟然是如此报恩。 或许,他在接受自己命令的时候,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吧。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这让古宁有些意难平。 终究,是他古宁负了那人。 枉做了一回小人。 古宁抬起头,望着阴沉沉的天色,默然不语。 自己通过烧了辎重营,将鲁帖木儿拖延在天长城一天了。 他想着,泗州军那边的行动应该快开始了吧? 这一天,也足够泗州军行动了。 他在等待洪泽湖决堤,淹了这些人,也包括自己。看书溂 自己的大仇就要得报了,还能为这世间唯一知己刘远送上一份大的功劳。 想必,泗州军那个征虏将军程德会善待刘远的吧! 他也将无憾了。 也想早日解脱这种终日活在算计他人的生活。 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他了。 每次想到那人投身火海时,古宁的心便有几分颤抖。 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下地狱。 他以为是因为利拉拢到了那人,却没想到,是真情。 那人当真了,而他却没有。 想到此处,古宁心中茫茫然一片。 算计来,算计去,却唯独没有算清楚人心。 真可谓是一大讽刺。 此刻,他认为自己罪孽深重。 心中涌起的愧疚之情,瞬间淹没了他脑海的一切想法。 “看尽人间兴废事,不曾富贵不曾穷。” “人之生世,如梦一觉;其间利害,竟亦何校?” 古宁忽然一番自言自语,让魏牟感到几分诧异。 他当然知晓古宁所言出自何处,前者出自陆游《一壶歌》,后者出自韩愈《祭柳子厚文》。 他感到诧异的是古宁言语之中存了几分悲凉之感,一副看尽人间事的恍然大悟模样。 还有几分心如死灰般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莫非,这辎重营起火一事,与古宁无关,他错怪了古宁? 魏牟琢磨这个的时候,目光忽望向一旁颤抖的李文,更加深沉了些。 难道这李文,才是我们三人中隐藏得最深的一个。 想到这里,魏牟眯着眼睛,目光如刀般,死死地盯着李文。 这个人,真是可怕! 一个人演戏,七分真很了不起了。 但李文此人演戏,竟然有十分真的样子。 果真可怕无比。 本以为这样的人,只在书中见过。 却没想到,这样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一股寒意流入魏牟全身。 李文望着魏牟投来的凶狠吃人般的眼神,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而这李文的表现,却是让魏牟神情更加凝重了些,心中如临大敌。 同时,暗暗猜测这李文为何要火烧辎重营,莫非是敌军派来潜伏在鲁帖木儿这边的卧底? 怎么才能搜集到李文烧辎重营的证据呢? 魏牟心中思绪,乱成了一锅粥。 半个时辰后。 忽然。 李文支吾着,颤抖身子出声道:“古宁,你......头发怎么突然全白了?” 魏牟突然被李文的话语拉回了现实,目光下意识地朝着古宁望去。 嘶! 古宁刚刚还是一头黑发,怎么转眼间,现在就变成了一头白发呢? 这,真是吓人! 当看到古宁面有死气之时,魏牟惊住了。 这古宁,到底怎么了? 一夜白头,并非传说。 但真当发生在自己眼前时,还是觉得如梦幻般不真实。 魏牟心中便是怀着如此复杂的心绪,心中有些戚戚然。 “一夜白头”在现实生活中虽然非常罕见,但头发在短时间内变白却时有发生。大家都知道,我们头发之所以呈黑色,是因为毛囊中的黑素细胞分泌产生的黑色素。 研究已表明,人体在压力过大或者受到极度惊吓时会加速头发变白的进程。 话说古宁头发忽然一下子变白后,引起了看守古宁、魏牟、李文三人元兵的注意。 对于此种事情,他们心中怀着一种未知的恐惧。 总觉得,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神迹。 于是,便将此事告知了鲁帖木儿。 鲁帖木儿得知此事后,来到了古宁三人身边。 当鲁帖木儿望着古宁满头白发,心如死灰般的模样,他竟然感到有些不忍心。 鲁帖木儿的脑海中,不自觉地便浮现出往日古宁兢兢业业,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影子。 不居功,不自傲,与他的下属都相处的很不错。 而且,本事极大。 这些,都是鲁帖木儿关于古宁的印象。 虽然,他对于古宁从满头黑发,变成满头白发,感到很惊讶。 但他也只是惊讶而已。 鲁帖木儿深深望了一眼古宁,看着周围看守古宁三人的亲兵,不怒自威地说道:“从现在起,你们不必再看守三位军师了。或许,天长城辎重营起火一事,真的是场意外。这种事情,今后无需再提。” “是。”周围的亲兵纷纷高声应道。 鲁帖木儿又瞥了一眼古宁,发现他完全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暗暗想着:这次事情,是他做的太过了。 等此次大战后,再予以一些补偿吧。 想着这些,鲁帖木儿便重新回到大军的前方,趁着夜色,怀着重重的心事,向盱眙城前进。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 魏牟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多亏了古宁。 虽然鲁帖木儿没有恢复他们的军师职位,但现在解除了对他们自由的限制,已经表明他没有再揪着此事不放了。 也许,再过些时间,他们三人就能重新恢复军师一职。 念及此处,魏牟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文,他决定今后好好地暗中查一下李文。 随即,又将目光看向古宁面无生气的模样,也许往后可以多多交好于古宁。 盱眙城,看来,不远了。 魏牟望着前方夜色,暗暗在心中估摸着行军的路程。 而没过多久,鲁帖木儿便派了两万人,前往盱眙城到洪泽城之间的路上,截断泗州军程德的生机,也截断泗州军其他人回援泗洲城和盱眙城的可能。 然而,这一切,迟了。 此时此刻,在另一边。 汤和、耿再成各自领着两千人,共计四千人,再加上刘远一人。 他们已经到了盱眙城与洪泽城的交界处的一道口子。 望着眼前这道口子,汤和与耿再成对视了一眼,心中有几分沉重。 他们接到罗茂的命令是要决了洪泽湖的堤,水淹了来攻泗洲城的十五万元军。 本来他们还想质疑一番,但罗茂给他们的命令文书,上面签了将军的名字。 他们只好按令行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汤和望了一眼沉默的耿再成,朝着身后船上众人挥了挥手,冷酷的下了那道命令:“决堤,放水!” 话音落,天空伴随着震动天地的惊雷响声,闪电刺破苍穹。 泗州军水军士兵都拿着决堤的工具,沉默的听令行事。 他们知道,这一次决堤是为了击退元军。 但他们心中也知道,决堤的后果,也是影响很大的。 他们所能做的事情,便是听令行事。 刘远在一旁,察觉到了氛围有些压抑,便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心中想的是,凭借古宁在鲁帖木儿心中的份量,真被水淹时,这鲁帖木儿肯定不愿放弃古宁的。 也就是说,古宁还是有很大机会活下来的。 想到这里,刘远开始默默地等待着。 汤和与耿再成,带着四千人正决着洪泽湖的堤。 人多力量大。 没过多久。 洪泽湖的堤决开了。 决开的那一刻。 汤和与耿再成,以及在场的四千泗州军士兵,他们的心都在颤抖着。 刘远也是心中有些压抑。 “原地待命。”汤和面向全军下令道。 耿再成同样下了命令。 他们在等。 等十五万大军被水淹。 而眼前放的水,只是刚刚开始。 但即便刚开始,也不容小觑。 洪泽湖的水,宛如脱缰的野马,横冲直闯,从上而下,一泻千里。 很快地,在汤和他们眼中,附近的岸边,瞬间被这洪泽湖的水淹没。 成了一片水的天地。 而这洪泽湖的水,还在迅速向远处肆虐。 更可怕的是。 阴云密布的天空,响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在天空中闪着。 顷刻之间,倾盆大雨落下。 洪泽湖的水迅速暴涨。 轰隆隆的声音不断作响。 望着洪泽湖的水,像洪荒野兽一般朝着地面上四面八方奔去。 汤和一行人的心更加颤抖不已。 大脑一片空白。 任凭雨水砸落在他们身上,而没有动弹丝毫。 第一百零四章 朱重八落入洪泽湖,罗茂的假戏真做 盱眙城附近龟山。 一处山头上。 朱重八抬起头,望着山脚下洪泽湖的水,怔怔出了神,任凭雨水打在他脸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洪泽湖的水,今日竟然如此可怕。 他转过身,朝着山脚下死死地盯着。 不敢置信地望着洪泽湖的水,漫过了山脚下。 盱眙四周,被淹了。 这是,朱重八所没想到的。 从泗州逃了出来后,他不敢往人多的地方逃,他只敢在夜间走小路,往山上走。 就这么的,他走到了龟山。 一直藏身在龟山中。 饿了,就吃点野果子撑一下肚子。 渴了,就往山中一处泉水喝上几口。 他这几日,都在想着,未来该何去何从? 在泗州军治下,他知道自己是不能继续待着了。 他不明白,为何鼎鼎有名的泗州军征虏将军,要对他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不利。 但他猜想,或许是受了皇觉寺联系元军的牵连所致。 这一路上逃亡,他倒是知道了不少消息。 比如,他的发小徐达发迹了,很受征虏将军的看重。 原本,他还想找到徐达,想让他帮帮忙。 但他却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徐达对自己还存在的几分情谊。 万一,徐达拿着自己去邀功,到时候,他的小命难保。 毕竟,这徐达还是征虏将军程德的人。 人心这一块,朱重八深知它是世间最高深的学问。 还有,朱重八这几天,他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跟踪了。 很明显,这跟踪的人,似乎要对他不利。 并且,他心中还猜想着,这跟踪他的人,便是征虏将军程德派来对付他的。 眼看着没有了活路,朱元璋眼眶红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往北走,才是自己的生路。 他要准备去北方投靠刘福通谋一条生路。 只是,刘福通在北方。 而深处龟山之中,他朝着北方走,发现根本没有路可走。 前面都是深林。 深林中时不时地传来野兽的吼声。 根据那些野兽吼声的响亮程度判断,朱重八觉得这些野兽不好惹。 自己若真是朝着这个方向走,很可能会成为那些野兽口中的食物。 这,也是朱重八几日被困在此地的重要原因。 如今,山脚下的路被水淹了,他已经完全被困死了。 龟山往西走便是泗州,往南走便是盱眙,而盱眙四周都被洪泽湖的水淹了。 而龟山以东,便是洪泽湖。 龟山内,不能往西走,无法往南走,更不能往北走,往东的方向又是洪泽湖,没有船,只能望而却步。 望着洪泽湖那滔滔之水,朱重八陷入了绝望。 跟踪他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他每天在龟山的停留位置不定,还到处做了一些标记,以迷惑暗中的那些跟踪他的人。 但时间久了,他肯定会暴露位置的。 毕竟,龟山相对安全的区域,就这么大。 忽然,朱重八凭借着洪泽湖上空闪电雷鸣的光,模糊地看到洪泽湖上出现了一些船只。 这一幕,把朱重八从绝境处拉了回来。 他知道,必须要快速做出决断了。 他要离开龟山,往龟山以东下去。即便东边没有路,他也要走出一条。 因为,只有这个方向,才有他的活路。 那些船,便是他的生机。 只要能活命,其他的就都不是问题了。 朱重八很快地开始往龟山以东山脚下走去。 哪怕现在下着大雨,还是夜晚。 无论多么危险,他都决定要离开这里了。 这个方向,到处是险地,坑洞较多。 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掉了进去。 途中,朱重八碰到最危险的一个地方,便是一处蛇窝。 而这时,天蒙蒙亮。 朱重八正好可以看清四周。 蛇窝里的蛇密密麻麻的,不计其数,它们都抬起头朝着朱重八吐着信子,看上去极为可怕,也令朱重八心底发寒。 那条路,底下便是蛇窟,但除了那条路又没了其他路。 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就会喂了蛇。 没有办法下,朱重八只好咬着牙走了这条路。 在过那条路时,朱重八从来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冷汗浸透了他全身。 面色有些发白。 但他是幸运的,成功走过了那条最危险的路。 接下来的路,就比较好走了,至少再没有出现蛇窟那种危险的地方。 心有余悸的朱重八,根本不敢在龟山多做停留。 来到了龟山以东山脚下后,朱重八眼尖地发现前面那些船上的士兵,都是泗州军的人。 没有丝毫犹豫,朱重八立即冷静地找了一个位置,掩藏了自己。 好在,那些人都是斜着背对着他。 不然,他要是被发现了,恐怕小命要丢。 望着眼前不远的泗州军士兵,朱重八僵硬着脸,身体一动不动。 他离那些泗州军士兵,相距不到两丈远。 他心中有些庆幸,之前的雨声,还有洪泽湖的水声,倒是掩护了他。 否则,他早就被发现了。 看着这些泗州军士兵一动不动的样子,他们的目光在盯着一个方向看。 朱重八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不由地目光一凝。 那个方向豁然是洪泽湖的堤岸,但现在那堤岸却是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洪泽湖的水,顺着那道口子冲了出去。 看到这里,朱重八心中有些震惊。 忽然,他听到了站在最前面的一条船的军官,在此时发出了命令:“所有人,听我命令,往盱眙城前进。” 一声令下,在朱重八眼中,这些泗州军士兵,很快地消失无影无踪了。 只是,他心里头,总觉得这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 但他一时间没有想出来是谁。 望着泗州军士兵全部消失不见后,朱重八才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洪泽湖边上,打量了一下洪泽湖。 他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洪泽湖,心中充满了忧愁。 这洪泽湖,没船,他怎么过呢? 突然。 “嗖”地一声响。 一道冷箭,朝着朱重八脑门射去。 朱重八心中大寒,事情发生的太快,来不及多想,凭借本能下意识地一个快速转身。 这箭最终射穿了朱重八左臂位置,箭的力道很强,带着朱重八“噗通”一声掉入了洪泽湖水中。 随着水流,快速地往盱眙的方向冲去。 落水的刹那,强烈的饥饿感,还有手臂的痛苦,以及冰冷的洪泽湖湖水让朱重八陷入了无尽黑暗。 他只来得及在心中想道:完了,我朱重八命丧于此。 随着朱重八落水,从草丛中钻出了一个人。 此人身上穿着的是普通百姓的所穿的麻布衣服,上面有着很多缝补过的痕迹。 但此人身形十分魁梧,面色有些粗犷。 他朝着水边望了望,吞了吞口水,心想:这朱重八落入这么深的洪泽湖中,想必没有生机了吧!我也该向指挥使大人复命去了。只是可惜没有砍下他的头,少不了指挥使大人要向将军解释一番了。 ...... 罗茂昨夜让汤和与耿再成决洪泽湖的堤后,他便在他们走后不久,将军机处其他人,全都集中到一个帐篷里看管。 并且,打的还是程德的命令。 之前,他用两份空白文书,示意程德签了他的名字。 其中一份空白文书上写道:“泗州军征虏将军令:汤和、耿再成各领两千人,于今晚决堤水淹元军,即刻出发,不得延误。军机处除军师祭酒外,其他人一律派罗二虎领军严加看管,不得在军营中随意走动。(末尾名字写着程德)” 另一份空白文书上写道:“泗州军征虏将军令:仁者无敌,决堤水淹元军之计,有伤天和,非堂堂正正,不予采用。汤和、耿再成各领两千人,取消决堤水淹元军之计,即刻返回清江、清河,不得延误。如有违背,当严惩之。(末尾名字写着程德)” 看着手中的两份文书,第一份文书,被罗茂放在了胸口处。 第二份文书,则是被罗茂紧紧地握在手中。 他踱步来到了看管军机处军师的大帐外。 罗二虎看到罗茂后,便朝着罗茂点点头,罗茂回以一笑。 他走到罗二虎面前,笑着道:“他们昨夜应该没闹什么事吧?” 罗二虎点点头:“他们昨夜,一开始说些关于你难听的话,之后他们嚷着要你给他们一个解释,不然没完?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 罗茂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也好,我现在就去给他们一个解释。” 罗茂整了整衣裳,转身朝着大帐里面走去。 罗茂一出现,顿时以章溢为首的十几人全都怒不可遏地看向罗茂,目光如刀。 “罗茂,你敢假传将军的命令,你这是以下犯上,我们要见将军!”宋瓒愤怒地看向罗茂说道。 罗茂平静地看向宋瓒,接着,又把目光一一落在其他人身上,平静地说道:“原本,我们都定好了要决洪泽湖的堤,水淹十五万元军。可谁知,将军竟然在昨夜取消了这种打算。你们也都知道,眼下我们泗州军摆脱困局,就不得不用这种水淹之计了吧?” 罗茂话音落,其他人都目露愕然。 “你说什么?将军昨夜取消了?”章溢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罗茂。 罗茂点点头:“这种大好的机会,怎么能就此放弃呢?所以我并不甘心。你们看,这是将军昨夜给我的命令。” 说着,罗茂便将手里拿着的文书递给了章溢。 章溢怔怔地接过时,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伸着脖子朝这份文书看去。 章溢打开文书后,众人都看了过去,众人心中纷纷暗赞程德的仁义。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泗州军的处境,该如何破局呢? 刘伯温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罗茂一眼。 罗茂望着众人看完后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凝重,便开口道:“作为军机处的军师祭酒,作为一个谋士,于我而言,这种大好机会,怎可错过?为了将军的宏图伟业,所以我昨夜假传了将军的命令,已经让汤和、耿再成前去决堤水淹元军去了。此刻,算算时间,那十五万元军已经被洪泽湖的水所淹了吧?” “将军不同意的话,你怎么可能做到?你是不是在骗我们?”章溢质问罗茂道。 罗茂沉默了须臾,这才缓缓说道:“所以,我假戏真做了,将军被我下药了,他没过一会儿就晕倒了,然后我借着他的手,便写了另一份假的文书。”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罗茂,你疯了?”宋瓒指着罗茂大声道。 罗茂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宋瓒,抬起头望着大帐外,感叹道:“是啊,我已经疯了!不过,这结果不是好的吗?而且,对于如今的泗州军来说,处境已经逆转。泗州军的未来将是无比光明的!这是身为一个谋士最所期望的结局了。”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了罗茂,脸上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仿佛第一次才认识罗茂。 但他们心中还是存有一丝怀疑。 但很快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将他们心中的怀疑给消除了。 “你们可能在心中怀疑,这一切,不过是我和将军联合起来的一场戏吧?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并不是。昨夜我用药迷晕将军后,担心你们会前去见将军,便又假传命令,派罗二虎亲自来将你们看押起来。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你们见到将军。”罗茂高声道。 话音刚落, 突然,大帐外罗二虎闯了进来。 他握着手中锋利的长刀,指向罗茂,且目光凶狠地看向罗茂。 “将军如此信任你,你为何要这么做?”罗二虎冷冷地看向罗茂。 众人看到罗二虎似乎下一刻,就要一刀结果了罗茂,这一幕让他们神情大变。 罗二虎那种架势,真的不能再真,似乎毫不知情。 而罗二虎又是将军信任的人。 难道说,这罗茂刚才所说都是真的,一切都是他一人所为,将军毫不知情? 而将军真的已经取消了原先那种计策? 随即,他们又想到了罗茂递给章溢的那份文书。 他们心中已经开始相信了罗茂刚才所言。 同时,罗茂的所作所为,也让他们在心中有一丝钦佩。 换做他们,他们可不敢犯上。 此外,他们在想着,将军如果醒来的话,会如何处置罗茂呢? 罗茂面对罗二虎的指责,淡淡地回道:“作为将军的谋士,自然要为将军分忧。既然我拿了泗州军的俸禄,那么,就要为泗州军做些实事。如今泗州军的困境,还有将军的麻烦,一次决堤就能解决,何必舍近求远呢?将军仁义,作为属下,我不能看到百姓将来失去这么仁义的将军,说到底,我心中还是希望将来重建天下秩序那个人是将军。所以,为了这个目的,我甘愿做任何事情。” 罗二虎怔住了,他此刻心中极为复杂。 他收起了手中的长刀,漠漠地说道:“无论如何,你这一次欺上瞒下,更是多次假传将军的命令,还用药迷晕了将军,这些罪行,不是你这几句话就能掩饰过去的。我会带你去见将军,让将军定夺。” 听到罗二虎的话,罗茂沉默了。 不待他继续往下说,罗二虎便令亲兵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绑了罗茂。 章溢等人见此,则是面色复杂地看向罗茂。 罗茂没有做出什么反抗,口中只是平静地说道:“无论将军如何处罚我,我都会接受的。” 罗二虎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背转过身,冷声道:“带走!” 随后,罗二虎带人押着罗茂,往程德大帐走去。 这一路上,泗州军所有将士,纷纷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这军师祭酒犯了什么事,罗二虎竟然亲自来抓。 他们不自觉地便围了上来,想要问罗二虎缘由。 罗二虎见此,担心会发生营啸,连忙开口道:“罗茂昨夜假传将军命令,派人决了洪泽湖的堤,还用药迷晕了将军,更是假传将军命令让我昨夜寻一大帐,将军机处众位军师看守着。犯下此等大错,我正要拿他去见将军。你们都给我散开,做好各自职责,否则将军怪罪下来,你们都难逃惩罚。” 在场泗州军士兵,纷纷面面相觑。 心中更是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军师祭酒竟然这么大胆,敢假传将军的命令,还用药迷晕了将军。 这些,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死罪! 没一会儿,众人纷纷各回原处驻守着。 但他们的心,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们都很好奇,军师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 章溢环顾在场众人一眼,愣愣地问道:“你们说,军师祭酒他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呢?难道真如他所说,是为了做好谋士的职责吗?” 众人沉默以对。 章溢也跟着沉默了。 他们忽然感到谋士的职责,在此刻,变得很沉重。 若是将来有一天,他们也会走上罗茂所走的道路吗? 答案是不可能。 他们没有罗茂那种胆子。 更不会像罗茂那样疯狂。 即便是真有益于泗州军的行动。 这些,他们做不到,也比不了。 所以,他们沉默了。 罗二虎带着罗茂迅速来到了程德大帐外。 看到刘重五守候在外面,罗二虎便问刘重五:“将军可有醒来?” 刘重五摇了摇头。 同时,他疑惑地看向罗二虎:“姐夫,你怎么这么对待军师祭酒呢?” 罗二虎听到刘重五相问,便对他说:“或许,之前他是我们泗州军的军师祭酒,但待会儿见了将军后,还是不是,就不一定了。” 刘重五听到罗二虎这么说,心神一凛。 暗暗猜测着,莫非是军师祭酒犯了什么大错? 就在此时。 原本正在熟睡中的程德,此刻醒了。 “帐外,是何人在喧哗?”程德不耐地问道。 大帐外罗二虎听到是程德的声音,便连忙道:“回禀将军,是我罗二虎。我......” 程德直接打断罗二虎的话,“有事进来说,在外面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罗二虎不敢耽搁,给了刘重五一个眼神,示意他把守好这里后,便亲自带着被绑着的罗茂进入了大帐。 程德一看到罗二虎押着罗茂,顿时傻眼了。 罗茂暗中朝程德眨了下眼睛,程德便压住心中的疑惑,将目光转向罗二虎。 罗二虎躬身道:“将军,昨夜军师祭酒假传你的命令,派汤和、耿再成去决洪泽湖的堤水淹元军,之后,更是假传将军的命令,派我看押着军机处众位军师。他还在昨夜,向将军下药,迷晕了将军。这些事情,军师祭酒也已经承认了,如何处置军师祭酒,请将军定夺。” 程德目光望着罗茂,闪过几分疑惑。 罗茂没有什么表示。 程德沉默了。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件事,罗二虎你做的不错,这份功劳先记着。你先下去忙,这件事我会给泗州军全体将士一个交代的。”程德平静地说道。 罗二虎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躬身道:“是。” 看着罗二虎离去后,程德亲自将来罗茂身上的绳子解开,然后看着罗茂说道:“委屈你了。” 罗茂轻笑道:“只要将军信我就好,这些委屈,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程德沉默稍顷,这才道:“军师祭酒罗茂,数次假传本将军的命令,以下犯上,从即日起,免掉其吏部左书佐令、军机处军师祭酒一职。念在其过往劳苦功高的份上,加之其经天纬地之才,可堪大用,特补为将军府下谘议参军。另,若以后再有此事发生,则严惩不贷。他人不可效仿,否则必严惩不饶,望泗州军将士悉知。” 罗茂听完后,表情一怔,接着急忙向程德行礼道:“谘议参军罗茂,拜见将军!” 程德看到罗茂这番模样,笑道:“刚刚我所说的,你将它誊抄出来,待会儿我会派人在泗州军上下广而告之。” 罗茂没有丝毫磨蹭:“是。” 之后,罗茂很快地将程德刚刚所言,拟成了一份军令文书。 程德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同时,派人将章溢请来。 一会儿。 章溢来了后,当看到罗茂安然无事的样子时,不禁一怔。 程德直接对章溢说道:“章祭酒来了,这是我刚刚写好的命令文书,你负责在全军传达,就辛苦你了。” 说着,程德便将命令文书递到章溢手上。 章溢愣愣地接过,他翻开文书一看。 快速看完后,他心中忍不住对罗茂一阵羡慕。 他没想到,将军竟然对他如此宽宏大量,可见,将军平日对他多信任。 与此同时,他心里头总觉得这其中怪怪的。 但他也说不清究竟哪里怪。 告别程德后,章溢便连忙去传达程德的命令了。 章溢传达完程德的命令后,整个泗州军将士上下纷纷暗赞程德的宽宏大量、仁义无双。 就连那些新近整编的元军俘虏,此刻他们对于泗州军也多了一份认同感和归属感。 当然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被传了出去。 还有,随之而来的,便是泗州军上下众人,纷纷对罗茂的不待见。 对此,罗茂平静对待,但程德却总感觉对罗茂心中有愧。 他决定,今后要在其他方面多多对罗茂进行补偿。 第一百零五章 从今往后,我就叫朱元璋 洪泽湖决堤后的水,淹没了十五万元军。 汤和与耿再成,兵分两路,各自领着两千兵马。 他们用了五个时辰,才消灭了盱眙城附近残存的元军。 结束了大战后,每个泗州军士兵的心情有些沉重。 这,就是战争。 何其残酷! 他们心中顿时涌起了同样的想法。 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盱眙四周的水面上。 水面上到处漂浮着尸体。 无论是谁见到了这一幕,都觉得极为恐怖。 刘远一直跟在汤和身边,他此时孤零零地将船只靠在了盱眙城城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场大水,竟然让他和古宁天人永隔。 他终究是,没有见到古宁最后一面。 古宁死了,这令刘远心情极为悲痛。 他本以为这场大水下,鲁帖木儿以及古宁几位谋士可以存活。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场大水的力量。 鲁帖木儿都葬送在了这场大水中。 他的尸体已经被汤和派人捞了上来。 可是,古宁的尸体,他却是没有看到。 盱眙城城墙上,冯胜和魏晓都沉默地望着城下的元军惨象。 他们的心中很不平静。 一场大水,带走了十五万元军的性命。 他们庆幸自己是泗州军阵营的,而非元军阵营的。 但同时,他们心中也对天地间的伟力,感到了一种敬畏。 虽然他们泗州军获胜了,本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但是,眼下这盱眙城都被波及到了。 水透过缝隙,流入了盱眙城,而且,水位一直在上涨。 守城的士兵,全都被冯胜安排下去转移盱眙城民众,往泗洲城方向而去。 冯胜派人联系到了汤和、耿再成两人。 此刻,他们三人都站在城墙上默然不语。 魏晓已经离开城墙,亲自去指挥着泗州军士兵,安排盱眙城百姓撤离一事。 冯胜忽然开口道:“洪泽城堤岸的口子,现在派人去堵了吗?” 耿再成沉默着没有说话,心不在焉。 汤和稳了稳心神,然后点头道:“已经派人去堵了。” “这水中漂浮着这么多尸体,不能放着不管,否则一旦发生了瘟疫,恐怕后果极为严重。”冯胜面色凝重地看向汤和道。 汤和也极为认同,附和道:“没错。这些尸体,需要派士兵去打捞上来,然后将这些尸体全部集中在一个地方,进行焚烧。” 突然,不知何时,刘远来到了城墙上。 他刚好听到汤和的话,便出声道:“打捞尸体,就交由我去做吧!” 听出刘远语气中诚恳请求,汤和与冯胜没有拒绝。 汤和知晓刘远这么做的原因。 他看到刘远面色的悲痛之情,感到一些安慰的话,也变得苍白了许多。 尤其是,下命令决堤放水的那个人还是他。 如果说,害死刘远知己的人,他便是其中一个。 是以,他的心中存着一丝愧疚。 很快地,汤和便让自己的亲兵,带着数百人,陪着刘远下了盱眙城城墙,前去四周打捞尸体去了。 “将军夫人听闻盱眙城的惨状,她亲自带着将军府府中的一些下人,和数百士兵,亲自来到了盱眙城,并参与到了救助百姓,还有转移百姓的事情。”冯胜看着盱眙城城下士兵打捞尸体的一幕说道。 汤和转过身子,看向冯胜:“你没劝?万一将军夫人发生了好歹,你可逃不了干系。” 冯胜苦笑道:“我劝了,但劝了没有用。夫人是铁了心要这么做。她说将军不在,她作为将军夫人,就要帮将军打理好后方。而且,夫人也忙了很久没有休息了。” 汤和一怔,叹道:“夫人,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谁说不是呢?你说,这次大战,围攻我们盱眙城的十五万元军,全部葬送在一场大水中,将军那边的处境会好一些吗?”冯胜看着汤和道。 汤和没有丝毫犹豫:“应该会好一些。我来之前,将军那边正在收编投降的元军俘虏,而且看得出来,将军不久后会有一番大动作。恐怕金湖城的巩卜班七万大军,会迎来将军的报复了。” “定远那边,我倒是有点担心。”冯胜忽然说道。 汤和瞥了一眼冯胜,说道:“整个泗州军上下,谁不知道,你的大哥冯国用用兵如神,谋略出众?再说了,你大哥那边,我听说是有八千泗州兵的,那边彻里不花虽有十万大军围着,但他们也没有进攻。想必是想看看围攻泗洲城的鲁帖木儿的情况,再作打算。这般守城,想必,对你大哥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冯胜苦笑道:“话虽如此,但毕竟是十万大军啊!而且,战场上瞬息万变,一切,都说不好。” 汤和沉默了,他将视线移到了一直沉默着的耿再成身上。 “老耿,别再这个样子了,不值得。你要好好想一想,如果不是一场大水,到时候,就还得是我们泗州军对上鲁帖木儿的十五万大军了。你觉得,为了阻挡下那十五万大军,到时候我泗州军要往里面填上多少条人命?现在这样的结果,对我们泗州军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汤和劝说耿再成,目中有一丝担忧。 耿再成怔怔地出了神,陡然间听到汤和的话,身体一个打颤,便收回了神,复杂地看向汤和道:“这场大水,不仅淹了十五万元军,也淹了百姓十万亩田。被淹的田,你说来年百姓吃什么?” 冯胜闻言出声道:“此番考量,想必,将军有自己的思量。还有,被淹的田,没有十万亩,只有八万亩。” “如果加上天长城的那边呢?恐怕,十五万亩都有了吧!”耿再成回道。 冯胜沉默少顷,这才回道:“若是加上天长城那边,恐怕应该有二十万亩了。但天长城那边,目前还在元军的控制下。除非我泗州军拿下了天长城。” “你觉得现在这个局面,这天长城,对于我们泗州军来说,想拿下它很难吗?我担心的是,到时候即便拿下了天长城,这天长城再加上盱眙城,两城的百姓,恐怕会有不少人饿肚子。饿肚子就要吃粮食,那么,到时候这粮食从哪里获得呢?我不说其他人了,我就单说我驻守的清河城。我清河城的粮食所剩无几了。清江城,估计也差不多,汤和你说说你的情况。”耿再成面露担心的表情,望着冯胜和汤和。 汤和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面露凝重的神情,望着冯胜与耿再成说道:“我清江城的粮食也不多了,估计还能吃个三天左右。恐怕其他泗州军治下的城,也好不了多少。老耿的担忧,不无道理。” “只是,这粮食从何处来呢?”冯胜望着茫茫的盱眙城远处问道,似乎在问汤和与耿再成,又似乎在问着上苍。 汤和、耿再成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们也不知道,这粮食从何处来。 时间不长。 冯胜忽然看向汤和、耿再成说道:“粮食这种问题,就交给将军去头疼吧。这边的情况,你们有派人向将军禀报了吗?将军那边或许正在等我们这边的战况呢?” 汤和接话道:“派了。算算时间,我派去的人,恐怕现在已经离洪泽城不远了。” “那就好。接下来,你们便在盱眙城歇息一晚吧。另外,你们要是有多余的士兵,就安排去帮忙转移盱眙城的百姓,这样的话,早点解决,早点让我们的士兵好好休息。”冯胜补充道。 汤和与耿再成都点了点头。 此时,在盱眙城城内,马秀英身先士卒,带着一众将军府下人,以及数百士兵,积极地转移着百姓。 她忙前忙后,片刻都没有得到休息。 就连沐英和徐司马,都被她带来了。 本来她并不同意他们来,但没想到的是,沐英和徐司马竟然偷偷地跟着来了。 既然来都来了,那么,马秀英也只好认命了,在将他们一顿训斥后,索性便将他们一起安排到转移百姓的工作中,跟着将军府的下人一起忙活着。 忽然,沐英和徐司马都来报,说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百姓,他们都搞不定这个人。 马秀英听了沐英和徐司马的话,心中生疑,但看着他们两人脸上不像是撒谎的模样,便停下了手中的活,交给一个下人后,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他们所说的地方。看书喇 来到这个地方后,沐英和徐司马赶忙指着前方那个人说道:“义母,就是他。我们问他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好像傻了一般。” 马秀英顺着沐英和徐司马的话望去,发现此人面相不凡:姿貌雄伟,奇骨灌顶。志意廓然,人莫能测。 但此刻,此人看上去颇为狼狈,而且手臂上看着还有伤。 她压下心中的好奇,凑近了,望着此人问道:“这位大哥,我们没有歹意,就是想帮大家,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是有什么顾虑吗?可以把你的顾虑告诉我吗?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 马秀英的话,让此人将视线移了过来。 听到马秀英温和的话语,再看到马秀英绝美的面庞,此人呆呆地问道:“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马秀英一怔,她也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 她喊来了沐英和徐司马,问他们道:“你们刚刚发现他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沐英和徐司马重重地点了点头。 马秀英闻言,眉头一皱,说道:“恐怕这位大哥,是因为这场大水,头撞到了什么东西,患了离魂症了。唉,这位大哥恐怕也吃了不少苦头。沐英,还有徐司马,你们带着他去我们车中拿一些吃的东西给他,然后从里头挑几件干净的衣服,带他去换上。之后,你们再把这位大哥,送往转移的人群中去。” “是,义母,我们这就去。”沐英和徐司马听了马秀英的话,便连忙依言照做了。 “大哥,你就好好地跟着这两个孩子,他们会带你去吃些东西,然后再换上干净的衣裳,最后会将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你就放心跟着去吧!”马秀英笑着对此人说道。 此人听着马秀英的话,再看着马秀英的温暖笑容,便放下心,跟着沐英和徐司马去了。 马秀英接着又继续忙活安置其他百姓的事情中去了。 沐英和徐司马,两人一人牵着此人的手,很快地,来到了马秀英所说的车旁。 沐英与徐司马,跳到车上,从里头分别拿出了粮食,还有衣服。 沐英把几个馒头,已经几块饼子,塞到了此人手上,笑着道:“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肚子在叫了,恐怕你应该饿了很久了,这些馒头,还有这几块饼子,应该够你吃了。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去车上拿。” 此人看着手中的馒头,和几块饼子,目光柔和地看着沐英,没有说什么,连忙狼吞虎咽一般,将这些馒头还有几块饼子吃了下去。 等此人吃完后,徐司马这才将衣服递给了他,笑道:“这位大哥,这些干净的衣服,你且拿好。这些衣服,我刚刚可是仔细挑选过的,保你穿的既合身又舒服。” 此人看到徐司马脸上温暖的笑容,心中顿觉一暖,笑道:“多谢这位小兄弟,还有谢谢这位小兄弟刚刚给我吃的。” 听到此人的话,沐英和徐司马都笑了,连忙摆着手,说道:“客气了,这是义母吩咐我们做的。我们可不敢违背义母的话。” 此人听到沐英和徐司马的话,脑海中浮现出刚刚见到的马秀英身影,点点头:“你们义母是个好人,佛祖会保佑她的。” 沐英和徐司马开心地说道:“那是当然。” “两位小兄弟,如今我也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字了,过去的东西,似乎全忘记了。你们两位与我有缘,又对我有恩,不如,你们帮我取一个名字吧!” 听到此人的请求,沐英和徐司马直接答应了下来,他们纷纷陷入了沉思当中。 时间不久。 沐英开口道:“你最喜欢什么东西?” 此人摇头道:“不知道。” 沐英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徐司马这时出声道:“我和沐英都想着诛灭元朝,既然你说了与我们有缘,不如你就叫朱元朝吧!当然,朱不是诛灭的诛,而是姓氏的朱。” “朱元朝?”此人低头,皱眉不语。 这番神情落在沐英和徐司马眼中,他们显然明白了此人不喜欢这个名字。 沐英忽然目光一亮,开口道:“我觉得叫朱元朝不好听,应该叫朱元璋才好。诛杀元的利器,多好听啊!你们觉得怎样?” 徐司马一听,便附和道:“我也觉得沐英起的朱元璋这个名字很好,大哥你觉得呢?” 此人沉思须臾,忽然目光一亮,露出笑容道:“既然你们都觉得不错,那应该就不错。从今往后,我就叫朱元璋。” 沐英和徐司马闻言,都笑了。 沐英忽然注意到了朱元璋手臂上的伤口,关心地问道:“你这伤口看着有些严重了,朱大哥,我和徐司马带你去看一看医师吧,不然再拖着便有些危险了。” 徐司马也附和道:“没错,朱大哥,我们现在就带你去看医师。这医师的医术很高,朱大哥的伤口相信在这位医师的救治下,会很快痊愈的。” 朱元璋咧嘴道:“好,我听你们的。” 沐英与徐司马一阵欢呼,便各自牵着朱元璋的手,朝着医师的方向而去。 朱元璋此刻心中感觉到了很温暖,也觉得很舒服。 他觉得眼前这两个孩童,跟他颇有眼缘,心中也对他们很喜欢。 第一百零六章 商议反攻扬州路 雨停了半个时辰后。 夕阳西下。 淮安城城墙上。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颤抖。 举目望去,但见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队人马,泗州军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幽深的乌黑战甲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参差的刀枪直插天空,泛着冷冽的寒光。 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以千军万马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扬起的泥浆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李三七看到这一幕,心中大喜。 泗州军的援兵,终于等到了。 围着淮安城的两万元军,听闻身后的异动,匆忙分兵前去阻挡。 而李三七当机立断,打开城门,带着淮安城城内一万五千大军,朝着元军杀去。 因为他觉得战场上瞬息万变,眼前的战机,他不想就此错过。 战场,瞬间变成了绞肉机。 战争也是死神的盛宴。 到处都是刀枪相击的刺耳声响,震天的声浪里夹杂着哭喊惨嚎声,空气中逐渐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鲜血染红了大地。 如夕阳般深红。 何三五带来的人马,与李三七所统领的人马,前后痛击两万元军。 两个时辰后。 丢盔卸甲的元军兵卒踉踉跄跄地想要逃出这片战场,但也只是徒劳。 最后的挣扎罢了。 元军一个个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失败后的恐惧,还有一抹对未来的绝望之色。 他们的头发随意散落,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地作痛,喉咙里难以遏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浸透鲜血的乌黑战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着血滴,在身后留下一串刺眼而血腥的印迹。 他们的心,都沉入了无底的绝望深渊。 然而,就在这时。 李三七忽然高声喊道:“投降者不杀!” 跟在李三七身旁的四周士兵,也纷纷高喊道:“投降者不杀!” “投降者不杀!” ...... 惨败的剩余元军,黯淡的眼神中,射出一道希望的光芒。 他们都颓然地跪倒在地上,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器,低着头,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夜深时分。 中军大帐处。 程德坐在伏案旁,看着李三七派人送来的捷报,上面写道: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虎狼之师;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李三七与何三五合泗州军之力,成功击溃两万元军,我泗州军大胜!此战,我泗州军俘虏元军八千人,我军亡三千零九人,伤两千六百人。” “此外,何三五已领着五千泗州军士兵,朝着宝应城攻去。根据绝声卫消息,宝应城守城元军较少,正是拿下它的大好时机。而我正整编元军俘虏,最早明日午时便可率领一万六千人领兵与将军汇合。” 看着李三七派人送来的这份战报,程德的心不由地放松了许多,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接着,程德又拿起汤和与耿再成两人送来的战报。 看完这份情报后,程德沉默了。 他心里头突然感到了有些沉重。 决洪泽湖的堤水淹十五万元军,虽然效果达到了。 但是,他没料到的是,这场大水水势不可控。 根据情报中所陈述的情况来看,这盱眙城也被波及到了,百姓也因此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而且,就连天长城城外十几万亩的田地,也被一场大水全部毁了。 这份情报中,谈及到了一点,那就是如果拿下天长城,这天长城的百姓,今后该如何安置他们? 程德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还有更严峻的问题,便是此时泗州军各地所剩粮食,也不多了。 这,让程德的心更加沉甸甸的。 原本以为粮食应该是足够的,但现在看来,随着泗州军的扩大,还有对百姓的仁义优待,以及各种以工代赈的措施,所耗粮食简直是恐怖至极。 短短时间内,之前原本足够的粮食存量,迅速骤减。 以至于现在又面临着缺粮的困境。 短期内解决泗州军粮食的办法,便是就食于敌。 只要击败了巩卜班,那么,扬州路、高邮府、集庆路这些广阔富饶的土地,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拿下它们。 尤其是扬州路和集庆路,现在要不是脱不开身,他现在便亲自带兵,直接一路横扫过去。 想到此处,程德很不甘心。 他想着,必须要尽快解决巩卜班围困金湖城的问题。 他必须从这个漩涡中抽离,好去拿下更多的地盘。 那就等一等,等到了明天,与李三七合并一处后,就整整有四万大军。 再加上邓友德金湖城城内泗州军一万两千,便有五万两千人。 五万两千人对战七万元军。 胜算颇大。 不过,他并不想正面上和巩卜班进行决战。 他想寻找机会偷袭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会是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变数无时无刻不存在。 次日清晨。 程德收到了金湖城邓友德派人加急送来的消息:巩卜班昨夜领着七万大军,撤回了高邮府。 这个消息,打了程德一个措手不及。 他想着,莫非是鲁帖木儿以及集庆路共十五万元军被水淹的事情,让他们知道了。 也对,他们离盱眙城也不是很远。 只要派一些斥候过去,也很快就会查探到。 唯一可惜的是,竟然让巩卜班撤回了高邮府。 将来,面对巩卜班元军,就要攻城了。 好在,何三五已经领军前去夺取宝应城了,而且成功的概率很大。 这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了。 对于巩卜班,程德思来想去,觉得将来再有机会狠狠地揍他。 现在,他想要派人反攻占据扬州路的地盘。 于是,他连忙派人将军机处众人,还有罗茂,以及徐达、罗二虎等人,全都叫到了自己的大帐中,准备商议一番。 一炷香的时间。 众人纷纷齐聚程德大帐内。 众人先是朝着程德躬身行了一礼后,便将目光放在程德身上。 程德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将诸位召来,是商议着反攻扬州路与集庆路一事。还有,巩卜班大军七万人,已经撤回高邮。鲁帖木儿与集庆路共十五万元军,他们全都留在了盱眙城城下的水泽中。淮安城两万元军,已经被何三五与李三七联手击溃。现在何三五已经在攻打宝应城的路上,李三七会在整顿兵马后,于明日来此地与我汇合。” 众人听到程德的话,心中一震。 泗州军的危机,基本上解除了。 现在唯一担忧的地方,便是彻里不花所围困的定远了。 但现在的局面,相比之前,那已经好了很多。 想到这里,众人都将目光暗暗朝着罗茂望去。 可以说,此番泗州军能够扭转局面,此人功不可没。 程德将众人神情收之眼底,他平静地看向众人说道:“大家都说一说,我们该如何尽快拿下扬州路?另外,我也跟大家交个底,咱们泗州军所剩下的粮食不多了。我之所以想要尽快拿下扬州路,一方面为了就食于敌,另一方面,便是壮大我们泗州军的实力。” “拿下扬州路,便意味着我们泗州军治下人口扩大,而人口的增加,便可以保证我们的兵源就没有了担忧。至于拿下扬州路后关于粮食的问题,我会尽快派人联系泗洲城李善长他们,让他们多想想办法解决的。” 众人闻言,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第一百零七章 刘伯温献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时间不久。 章溢目光看向程德:“敢问将军,反攻扬州路之弊可知晓?” 程德一怔,将视线移到章溢身上,说道:“你有何想法,尽管说来。” 章溢没有丝毫犹豫:“攻打扬州路,即便将军果真拿下了它,需要投入多少兵力驻守?” 程德闻言,顿时沉默了。 少顷。 程德望着章溢:“你的意思我已经知晓。虽说此战,我泗州军大胜。但依照目前我泗州军的力量,即便拿下扬州路,结果也是无力镇守。说到底,还是我泗州军兵力少了。可是,我泗州军就这么甘心放弃如此大好机会吗?” 程德话音刚落。 罗茂却是直接站了出来。 其他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罗茂,程德也望向罗茂。看书溂 罗茂开口道:“将军,属下以为这扬州路还是要打,但是只需打一部分即可,不必全部打。属下所要说的策略便为两步一屏。” “哦,你继续往下说,我倒是想听听你的高见。”程德平静地开口道。 罗茂点点头:“天长城、六合城、来安城、滁州城,这些是我们泗州军必须要拿下的地方,这是第一步。至于扬州路江都城,真州仪征城,还有全椒城,这三城可以先不打,是因为它们都可作为屏障,以作为和元军的缓冲之地,这是一屏。当然,即便要打,也等将军完全掌握了第一步那些城后再打,这是后话。但如果将军要以集庆路金陵作为王霸之基,则真州、全椒城、江宁城、乌江城必须要拿下。这便是第二步。” 程德看着罗茂侃侃而谈的模样,说道:“我观参军的神色,似乎还有第三步未说吧?” 罗茂轻点了下头,回道:“这第三步,将军也许已经猜到了。” 程德笑道:“若真完成了第二步,这第三步便是争霸天下,一统南方,第四步则是北驱胡虏,一统天下。” 罗茂笑而不语。 在场众人则是纷纷目光一亮,定定地看着程德。 “扬州路江都城之所以不考虑,罗参军是考虑到镇江路的元军吗?毕竟,镇江路元军离江都较近,当我们泗州军还未靠近江都时,恐怕镇江路元军已经派兵支援江都了。”宋瓒看向罗茂询问道。 罗茂则是看着宋瓒点了点头:“宋军师猜的没错。而且,高邮巩卜班或许也会派兵支援,所以干脆我们泗州军就先打下能打下的地盘,壮大泗州军。接着,再剑指集庆路金陵城。这样为之,正适合我们泗州军目前的境况。” 徐达忽然站起来高声道:“将军,徐达愿意领兵攻打天长城。” 程德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看着徐达说道:“攻打天长城的人选,我心中有意将它交给邓友德去攻打。至于六合城,我有意将它交给你去打。不知你意下如何?” 徐达立即躬身道:“徐达领命。” 程德接着道:“如今,盱眙城、天长城附近,都被水所淹。唯一能走通的路线,便是从洪泽城出发,前往金湖城,再从金湖城到天长城。也就是说,天长城必须先拿下,你才能有机会去打六合。我希望在打天长城的时候,你好好地配合邓友德打六合城。” 徐达连忙回道:“徐达领命。” “至于来安城,则交给冯胜、汤和、耿再成三人领兵去打,冯胜为攻打的主将,汤和、耿再成为副将。罗参军,就将这拟出一条命令文书,然后派人送往盱眙城吧!” “是。”罗茂躬身应道。 “滁州嘛,我想来想去,想将它交给冯国用去打。当然,等彻里不花退去后,再去打。说到此处,罗参军,你待会儿联系绝声卫,让他们派人联系定远那边的绝声卫,命他们散播一则消息——即日起,我程德领军十万,欲攻打彻里不花,想要他的项上人头。将这则消息传得越广越好。同时,把鲁帖木儿与集庆路共十五万元军被我泗州军全部消灭的消息,一并传出去。我就不相信,这彻里不花不退去?“程德目光幽幽地说道。 “是,属下领命。”罗茂躬身回道。 “此外,邓友德若是出兵攻打天长城,金湖城守将的人选便是常遇春。而盱眙城守将,依旧是魏晓。至于定远城,若是冯国用攻打滁州的话,则定远守将便由花云担任吧!”程德望着罗茂补充道。 罗茂点点头:“属下记住了。” 徐达忽然问道:“将军,不知攻打六合城,愿给徐达多少兵马去打它呢?” 程德一愕,“之前埋伏马合略的那三千兵马不够吗?” 徐达听后面露喜色,望着程德说道:“够了,属下保证为将军拿下六合城。” 程德听后轻点头道:“嗯。” 随即,程德将视线重新放在罗茂身上:“你就按我刚刚说的去办。命令邓友德、冯胜他们几人即刻动身。” 就在这时。 罗茂忽然道:“回禀将军,汤和、耿再成之前听了属下假传的命令,决堤水淹十五万元军,以至于数十万亩良田被毁,不知将军该如何处置他们?” 在场以章溢为首的其他人纷纷将目光看向程德。 程德一愕,便立即明白了。 这是配合罗茂演戏的最后一步。 惩罚了罗茂,就不能不惩罚汤和、耿再成他们? 毕竟,罗茂给章溢等人看的命令文书里面,就提到了若是汤和、耿再成决堤水淹元军,则必须严惩。 但若真是如此做,恐怕罗茂以后不会受军中任何将领待见了。 这是罗茂给自己挖坑? 还是给自己的一份将来做自己孤臣的投名状呢? 无从得知。 也同样令程德感到一阵为难。 但若是不严惩,则配合罗茂演的这场戏就拆穿了。 程德斟酌片刻,才开口道:“虽然汤和、耿再成决堤水淹元军,确实违反了我的命令。但考虑到他们也是蒙在鼓里,而且,决堤水淹元军后,确实让我泗州军处境变好了,立下功劳。我思之再三,就让他们这次功过相抵吧!” 罗茂回道:“属下必定将此话,写在命令文书上。还请将军依允!” 程德深深地看了一眼罗茂,平静地说道:“就依罗参军说的办吧!” “是。”罗茂低头应声道。 “另外,派人加急告诉李三七,让他在淮安城守着,既然反攻扬州路的计划已经取消,他明日就不必领兵来洪泽城了。”程德看向罗茂提及道。 罗茂:“遵令。” “既然大家都没事了,就下去好生歇着吧!”程德环顾在场众人,脸带微笑。 “慢!将军,我有话说。” 程德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是刘伯温开了口。 程德的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惊讶。 本来,对于刘伯温一直沉默的表现,他心中感到很失望。 但现在他却开口了,倒是让程德心中感到好奇,刘伯温会说些什么。 于是,程德收起笑容,淡淡地说道:“刘军师,想要说些什么,尽管说,本将军洗耳恭听。” 刘伯温没有丝毫迟疑:“敢问将军,是否有意拿下高邮府?” 程德淡淡地回道:“依我泗州军目前的兵力,恐怕力有不逮。巩卜班七万大军在,我泗州军想要拿下高邮府,强攻就必须和巩卜班兵力至少相当才行。若是不强攻,改用计谋,说到此处,我心中想到的一个针对高邮府的策略,便是逐步蚕食高邮府。迟早一日,这高邮府必将属于我泗州军治下。” “我刚刚为将军思得一计,可助将军早些拿下高邮府。”刘伯温从容地看向程德。 程德定定地看着刘伯温,目光露出一丝诡异。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刘伯温,果真要给自己献计? 暂且,听一听他的计策吧! 程德微眯向刘伯温:“你且仔细道来。” 第一百零八章 先攻其心,再采用围师必阙和四面挠之 刘伯温不急不缓地开口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战对于作为进攻方的泗州军来说,容易造成较大伤亡,并不可取。审敌我之强弱,量彼己之众寡。属下以为对付高邮府元军,先攻其心,再采用围师必阙和四面挠之。” 程德目光平静地看向刘伯温,淡淡地说道道:“你且说说什么原因?看能不能说服我?高邮府高邮城城高且坚固,守城人更是多达七万,即便我有十万,恐怕也难以攻下来。” “将军的疑惑,属下待会儿再给将军解惑。”刘伯温从容回道。 “好,你继续说。”程德深吸一口气,看着刘伯温说道。 刘伯温闻言,便继续说道:“先攻其心,属下以为可派人在高邮府境内,将大战鲁帖木儿获胜的结果,可广泛传开,然后散播将军不日领军十万拿下高邮府的消息,以乱高邮府元军军心,和高邮府百姓之心,接着,派人暗中运作,在高邮府各地宣传将军的仁义之举,并宣传巩卜班的暴行,以让高邮府百姓人人自危。这是第一步。” 看到程德并没有什么回应,刘伯温继续说道:“第一步做到后,便是进行第二步,即属下刚刚所提到的围师必阙和四面挠之。” “围师必阙是指包围城池三面,而故意留一缺口并在半路设伏,这种围城方式可以动摇元军守军死战的决心,诱使元军守军脱离坚城固垒而在运动战中歼灭。” “四面挠之是指表面上全方位进攻,但实际上是攻其一面,另外几路兵马为佯攻,让元军守军真假难辨,分散单面守城兵力。” “当然,要完成第二步,则必须要有攻城器械和足够的粮草供应、军械补给、伤病救治。这些,属下以为泗州军已经基本达到。依属下之意,这第二步,便可以用于攻打高邮府境内除了高邮府外的其他城池,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将军可以亲自领兵牵制住巩卜班大军困守在高邮城。” “等将军拿下高邮府其他城池后,再集中兵力对付高邮城巩卜班元军。将军,高邮城的粮食数量是有限的,而巩卜班七万大军,每日所耗费粮食不计其数,他们又能坚持多久呢?” 程德起身,目光幽幽地看着了刘伯温,盯着半晌,这才将视线转向罗茂说道:“罗参军,以为刘军师之言如何?” 罗茂沉思须臾片刻,这才谨慎地回道:“属下以为可行,将军不妨一试。” 程德面色一滞,“两线作战,粮食够用吗?” 罗茂没有丝毫犹豫:“若是宰杀一些马匹,粮食省着点吃,自然是够的。” 程德却是犹豫了。 “马匹不能杀,这些将来有大用。可以考虑一下用其他的代替一下。”程德叮嘱罗茂道。 罗茂一怔,连忙道:“将军误会了,属下的意思是,宰杀的这些马匹,都是老马,以及一些战场上受伤的马。甚至,死马的肉也可以用。” 程德点点头:“既如此,便依罗参军所言。明日,我亲自领兵两万前往高邮,拖住巩卜班大军。另外,派人传令给李三七,让他领兵攻打盐城。何三五那边,如果拿下宝应城,就让他立即领军攻打兴化城,若是兵力不够,就从淮安城抽调一部分。这些拟成文书,一并发出。” “是。”罗茂躬身应道。 “此外,刘军师刚刚所言的围师必阙和四面挠之,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诉何三五与李三七,希望他们灵活采用。”程德补充道。 “至于刘军师所言的第一步先攻其心,我会派绝声卫联系高邮府境内绝声卫,让他们去做的。”程德环顾在场众人高声道。 “将军英明!”众人躬身道。 程德深深地看了一眼刘伯温后,随即移开视线,望着罗二虎说道:“我领兵两万前往高邮城,这洪泽城交由你驻守了,给你四千兵马,有信心守好它吗?” 罗二虎连忙拍着胸膛当场承诺道:“还望将军放心,我罗二虎一定会守好洪泽城的,绝不会让元军攻进来的。” 程德点点头:“平时守城之余,你也不要忘了操练一下士兵,提升一下他们的作战能力。这些,不能忽视,具体怎样做,你自己多多想一下。” “是。”罗二虎连忙应道。 最后,程德把目光转向了在场军机处等人。 思索片刻后,程德忽然说道:“军机处等人,一部分留在洪泽城,一部分前往金湖城,无论是在洪泽城,还是在金湖城,若是元军来攻,你们都要尽心辅助守将守好城池。具体人选安排,这个由章溢决定,但刘伯温必须随我一起出行。还有,随我一道出行的人,再加上罗参军。你们可有异议?” 章溢等人连忙回道:“属下无异议。”看书溂 罗茂和刘伯温则是齐声回道:“遵令。” 程德摆摆手道:“你们若是无事,都下去好好歇着。” “是。”众人应了一声,接着,便躬身退去。 在他们离开后,程德派人联系到了绝声卫,然后将刘伯温所说的攻心计策写在一份文书上,当场交给了绝声卫,叮嘱他交给高邮府境内绝声卫的负责人按计行事。 在完成这件事后,程德感到身体有些疲惫,便就着伏案旁睡了。 另一边。 罗茂回到自己歇息的帐篷后,却是无法入睡。 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几乎让他没有时间睡。 在处理完手头事情后,东方欲晓。 程德在天一亮时,便醒了过来。 处理一个时辰后的军务后,程德便迅速点齐两万人马,朝着高邮城的方向而去。 罗二虎一行人在洪泽城城外,目送着程德领军离去。 途中。 程德问罗茂:“此去高邮城,我泗洲军需要行经宝应城,若是何三五还未拿下宝应城,正好可以顺手拿下。然后,再继续赶路到高邮城。之后,我们是从范水寨过去吗?” “回禀将军,是的。”罗茂应道。 “范水寨,也一并拿下,收服范水寨的人,到时候交由罗参军来做吧!”程德叮嘱罗茂道。 “属下遵令。”罗茂点头应道。 收服一个范水寨而已,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多少难度。 “泗洲城那边,有消息传来吗?”程德望着前方,忽然问道。看书喇 罗茂回道:“回禀将军,三名日僧,已经被带到了泗洲城,交由将军府看管了。” 程德一怔。 三名日僧,可是将来拿下日本的突破口。 这三人,等返回了泗洲城,便见一见吧! 于是,程德望着罗茂说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罗茂:“何大都统,还有李偏将,徐达,他们的夫人有喜了。” 程德闻言一笑:“这,他们倒是走在我前面了。秀英妹子和燕儿她们没有动静吗?” 罗茂沉默了。 程德心道:看来,等拿下高邮府后,后面自己要加把力了。 程德便转移话题说道:“也不知,这一次拿下高邮府,需要多长时间?” 罗茂没有接话,他觉得要拿下高邮府,并非那么容易,不花费几个月的时间,基本上不可能。 但他没有说出来,他觉得将军有考虑到。 程德:“所有的命令文书,都发出去了吗?” 罗茂:“回禀将军,都发出去了。” 程德欣慰地看着罗茂道:“不错。” 一旁的刘伯温的面色,始终保持着平静,没有作声。 他算是看出来了。 比起军机处其他人,将军明显更看重罗茂。 他不明白,将军带着他一起随军的目的。 他并不相信,将军是看在他的才能上才如此为之。 他心中猜测,或许有着某种他所不知道的原因在里面。 但他也没有什么头绪。 第一百零九章 《泗州日报》 至正十二年二月三日。 清晨。 泗洲城大街上,与以往时候相比,没有什么不同。 依旧是行人不断。看书喇 张重九,来自张村,挑担赶路连续一个时辰才赶到大街上。 他准备卖一些自家地里种的一些菜,想存点钱,为自己的孩子买一件崭新的衣服。 孩子一直嚷着要买,他之前没有买,因为家里的钱用来买其他生活用品,有些入不敷出。 现在,生活稍微有点起色,一切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也存了点钱,他咬咬牙,决定给孩子先把新衣服买了。 之所以坚决要买,是因为他家里的孩子,被泗州学院的一位先生给看上了,要收他为学生。 从那先生口中,他知晓了自己的孩子,是有着读书的天分的。 既然有读书的天分,即便家里砸锅卖铁,甚至乞讨,也要把孩子供上。 张重九心中就是这么打算的。 好在征虏将军程德,对张村颇为照顾,凡是村里的适龄孩童,都可以免费上泗州学院读几年书。 若是读的颇有成效,而且还得到先生认可,则后续一应花费,全都由将军府包揽了。 这,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事。 要不然,他真得去砸锅卖铁,甚至乞讨了。 边想着这些,张重九依旧来到上次将军府对面,快速地将新鲜的菜取出来。 这附近,都是将军府的地盘,而且这也是征虏将军的恩德。 征虏将军允许百姓,若是没有摊位,可以在将军府附近摆摊卖一些东西,任何人不得随意驱赶。 这次,张重九发现,其他人来的并不他晚。 好在,他终于发现了一个空的位置。 他就在这空的位置卖菜。 在他旁边的,是卖鸡的李老头,上次卖菜的时候,他们碰过面,还聊过一些家常。 现在,由于天色还早,来买鸡和菜的人,还不多。 李老头和张重九,便有一段空闲的时间,聊一聊生活的琐事。 “几日不见,你的鸡卖的好吗?”张重九朝着李老头打招呼道。 李老头见是张重九,便回道:“还行,这几日将军府的人来买的多。” “那你可真幸运,将军府买东西,从来不讲价,而且也不压价。你算是赚到了。”张重九看着李老头,目露一阵羡慕。 李老头闻言,笑呵呵地回道:“是啊,若说这泗洲城,真有一处想着咱们这些人,为咱们这些人考虑的,也只有将军府了。” 张重九赞同地附和道:“将军,也是咱们这样的出身出来的,知道咱们这些人是生活不易。如今,将军虽说做出了一番大事,但也没忘掉我们这些人,可见将军是念旧的,心中装着百姓呢!” 李老头也点点头,他目光望着张重九追问道:“上次,我们分开前。你说你和将军是同一个地方的人,这是真的吗?” 张重九听到李老头这话,人立马精神抖擞了许多,便开口道:“当然是真的。按照辈分,将军还得称我一声张叔呢!” 李老头目光露出羡慕的眼神,看着张重九说道:“我听说你们张村的孩子,到了一定的年龄,都可以免费去泗州学院读书,而且,如果读得好,还能获得将军府的资助,后续的读书花费,全都由将军府承担了。老张,这是真的?” 张重九笑了笑,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真的。我三个孩子,有两个孩子已经上了泗州学院,还有一个年纪太小,没到读书的年龄。昨天,我的大儿还被泗州学院的一位先生看上了,我这不想着卖点菜,换点钱,给我大儿整一整新的衣服穿一穿嘛!” 李老头望着张重九,心中别提多羡慕了。 为啥他不是张村的人呢? 李老头打量了张重九片刻,苦笑道:“老张,你今后一家三个文曲星,恐怕今后有的是福享受了。现在吃苦一些,以后就可以享福了。不像我,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要吃苦。” 张重九安慰李老头道:“李大哥,你也别羡慕。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成为文曲星的,这个还得看他们的天分了。依着将军的为人,他后面肯定会照顾到其他人的。只要你家里有人加入泗州军的,那以后就有福享了。” 李老头却是一惊,“你家里的娃进入泗州军了?” 张重九摇了摇头,“我有个侄子,他从小是我一手带大的。因为加入泗州军,立下了一些功劳,得到两个能加入泗州军事学院的名额,他顾念我对他的恩情,便将这一个个名额让给了我。但我想,若是两个孩子在泗州学院没被先生看重,我就把他们再送到泗州军事学院去。没想到,我的大儿已经被先生看上了。” “二儿子看着不像是读书的那块料,等他免费读完泗州学院这几年后,我就把他送到泗州军事学院去,谋个出路。幺儿,无论他是哪块料,我也认了,毕竟已经有两个儿有出息,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而且,我手中还有一个泗州军事学院名额,将来再不济,他也能养活自己了。” 李老头默默地听着这些,心中泛着一点酸意。 他也有三个儿,不过,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料。 他也想将他三个儿送往泗州军事学院,可惜他没有门路。 每天他们几个游手好闲,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李老头心中的担忧也越来越多。 心思也就愈加地重了。 张重九似乎察觉到了李老头神色有些消沉,便转移话题道:“我听闻将军这次,以几万泗州军击退了二十万元军,可真是厉害啊!” 李老头听到张重九的话,接话道:“好像是一万多,灭掉了扬州路那边来的十五万元军,还击退了七万,那七万听说是在金湖城的元军。征虏将军,可真是霸王再生,兵仙在世,就像说书里面讲的大英雄那样,足智多谋,能征善战,还仁义无双,真是我们百姓之福啊!我总觉得将军,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这些人的!” 张重九赞许地点了点头。 忽然。 从将军府走出来几个孩童。 他们身上裹着一叠厚厚的纸张。 这一幕,顿时吸引住了李老头和张重九的目光。 下一刻。 他们便听到这几个孩童在高声喊道:“卖报了,卖报了,新出炉的《泗州日报》。背叛泗州军的周七三,他的罪名有哪些?征虏将军如何一战灭掉扬州路与集庆路共十五万大军?巩卜班七万大军为何被征虏将军吓尿,一夜遁逃?定远彻里不花十万大军,为何一听征虏将军的战绩,便吓得连夜撤回合肥?征虏将军攻打高邮府最新情况?泗州军英雄传第一回征虏将军传,如何为泗州军第一英雄?周老三的媳妇为何半夜爬上李老八的床?这些答案都在《泗州日报》上面。一份《泗州日报》只需三文钱。想买的抓紧了,欲购从速!” 张重九和李老头对视了一眼。 他们只知道,心中的好奇心,被这些声音引了出来。 一想到这什么《泗州日报》竟然有这么多的大事情,他们都想知道答案。 尤其是周老三的媳妇为何半夜爬上李老八的床,更是让他们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这个消息,勾起了他们心中的好奇心。 难道是周老三的媳妇出轨了?还是周老三那活儿不行? 这些疑惑,令他们想知道,是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他们心动了。 再说三文钱并不多,他们各自暗暗合计了下。 张重九觉得卖完这些菜,再用卖菜的钱,和之前存下来的钱,给孩子买一件衣服,还有些剩余。 李老头觉得卖完鸡后,能赚不少钱,尤其是这几日把鸡都卖了出去,根本不愁没钱,三文钱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压力。 他们虽然不识字,但他们的孩子识字,可以带回去让他们孩子念给他们听。 想到这里,张重九和李老头,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连忙对那些孩子喊道:“我买一份《泗州日报》” 那些孩子闻声走了过来,掏出了两份《泗州日报》。 张重九和李老头,每人付了三文钱,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泗州日报》。 当张重九看到《泗州日报》中间版面的程德头像时,便震惊地说道:“上面画着征虏将军。” 李老头听到张重九的惊呼声,连忙望去,心中不禁惊讶不已。 他没想到,这征虏将军,竟然如此年轻。 看着,挺和善的,百姓之福啊! 尔后,叫卖《泗州日报》的几个孩童,往远处走远了些。 泗洲城的大街上,各个角落,开始响起他们的叫卖声。 这引起了泗洲城一番巨大的轰动。 尤其是那些读书人,他们不知晓《泗州日报》为何物,但不妨碍他们买一份看一看,反正价格又比较便宜。 当他们买了一份《泗州日报》看完后,纷纷心中震惊不已。 “这《泗州日报》上面竟然出现了这么多绝密的信息,难道征虏将军不怕被泄密吗?” 这是许多读书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李善长府。 此刻,李善长正准备出发前往将军府。 没想到,还没出门,他便被孩童叫卖《泗州日报》的事情给吸引住了。 他买了一份《泗州日报》,快速将上面的内容全部看完后,李善长若有所思地盯着《泗州日报》怔怔出了神。 这,难道是将军针对士人的大杀器吗? 竟恐怖如斯! 第一百一十章 程德闻名天下,张士城欲起事 至正十二年二月四日。 开州。 刘福通府邸。 刘福通召集了毛贵、钱文、旬道、罗文素、盛文郁等人前来府中商议事情。 “先生,我红巾军起义军如今屡战屡胜,威震元廷,下一步该作何打算?”刘福通将目光望向钱文。 众人也都看着钱文。 钱文思索片刻,目光凝重地看向刘福通说道:“将军,如今我红巾军虽然在与元军交战上多次取胜,但元军依然强大,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得意。而且,我以为元军在屡次出兵镇压我红巾军起义军失利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会在接下来,对我红巾军进行一次大的动作。” 旬道听着钱文的话,若有所思。 刘福通听后,望着钱文忧心忡忡的模样,继续问道:“先生,我观你神色,似乎颇为忧虑,可否向大家言明呢?” “将军以为脱脱下一步该如何对付我红巾军呢?”钱文看向刘福通问道。 刘福通皱了皱眉头,没有头绪,便抬起头望着钱文。 毛贵看到刘福通没有回应,便立即出声道:“脱脱无非就是继续派更多的人来围剿我们罢了。” 旬道没有接话。 钱文摇了摇头,开口道:“如果我是脱脱,那么,在连续失利的情况下,肯定不会再像以往那般只增加来围剿我们红巾军起义军的元军数量,即便脱脱坚持,元朝的皇帝,还有那些朝中臣子,恐怕也不会同意。而且,我们红巾军起义军如今的地盘,如果诸位仔细观察的话,并不是无懈可击,依然能被元军找到击败我们红巾军起义军的方法。”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一惊。 刘福通连忙将一副特制的红巾军地图摆在了桌子上,众人纷纷围了上来,仔细地盯着。 时间不久。 众人依然一头雾水,不解地看向钱文。 钱文指着地图说道:“如果脱脱采取攻我们两翼——徐州起义军和南阳襄湘起义军的战略,是不是就能达到孤立我们红巾军的企图呢?” 在场几人,朝着地图看去,纷纷面色一变。 接着,他们几人纷纷感到一阵后怕。 刘福通将视线落在钱文身上:“先生这一言,可是点醒了我。而且,先生这一言,更是救下了徐州起义军弟兄和南阳襄湘起义军弟兄的性命,甚至脱脱想要孤立我红巾军起义军的企图,也胎死腹中。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擎天驾海之能,我刘福通能得先生相助,实乃上天眷顾!” 钱文正色道:“将军言重了,我钱某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书生,担不起将军如此过誉。而且,钱某之所以投将军,也正因为将军乃至诚之人,一心反元,并无半点私心,钱某对于将军为人也颇为敬佩。将军,在钱某心中是大英雄,是值得钱某豁出性命追随之人。” 毛贵这时候,看着钱文道:“我红巾军起义军,有了军师,是我们红巾军起义军之福。” 钱文苦笑道:“将军,还有各位,就此打住,钱某尚有自知之明。我们现在应该商议的是该如何反击元军。尤其是徐州起义军和襄湘起义军,都需要加强防守,而且钱某建议将军可在徐州外和襄湘外,各埋伏几支伏兵,这样便能痛击元军,让元军以后不敢再来犯我们红巾军。如此一来,我们红巾军必能声名大振,进一步壮大红巾军,若是再击退元军,则元廷今后将不足为惧!” 刘福通闻言,果断地说道:“先生洞若观火,所言皆都是良谋。本将军决定,就按照军师所言,在徐州外和襄湘外,各埋伏几支伏兵。徐州那边,就交给罗文素和荀军师,具体埋伏几支伏兵,你们两人根据实地再做安排。至于襄湘那边,就交给毛贵和盛文郁,以毛贵为首,那边的话,我了解的较多,建议埋三支伏兵,当然,毛贵也可以根据战场上的实际情况,再进行布置。” “遵令!”罗文素、旬道、毛贵、盛文郁纷纷躬身行礼道。 “这件事商议完了,我们再来谈一谈泗州军的事情。有探子回报,泗州军程德,在盱眙一战,水淹十五万元军,在洪泽城灭高邮府马合略三万大军,更是惊退围困金湖城的巩卜班七万大军,以及围困定远的彻里不花十万大军。这几次大战,这泗州军程德也只是用了几万大军。不得不说,这程德还真是一个会打仗的人才,我对他你们都说说,这程德能拉到我们红巾军起义军的阵营吗?”刘福通环顾在场众人问道。 毛贵目视着刘福通:“将军,依照程德之前所做的一些事情来看,我觉得他不会向我们投靠。之前都不会,现在更是不会了。毕竟,现在这程德声名大振,他若是抓住这个时机,还能继续从元军那里多打下一些地盘,到时候,恐怕这程德的实力,不比我们差多少,甚至比我们还要强许多。” 旬道这时候也在毛贵之后,开口道:“将军,如果泗州军程德真加入了我们红巾军起义军阵营呢?又该以何种位置安排他?若是这泗州军程德想要将军的位置,将军又该如何对待呢?” 刘福通闻言,正颜道:“如果把我的位置给他做,他程德就能带着泗州军来投靠,有何不可?我只是担心,这泗州军程德恐怕不会来啊!我观此人,志向不小。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你们以为这只是他笼络民心之言吗?不,我觉得这倒是他心中的志向。区区八字,非一般大气魄之人不能言出!可惜啊!” 钱文望着刘福通说道:“将军,这程德无论怎样,还是反元的盟友,只可交好,不可交恶。元朝一日不亡,这程德一日便是反元盟友。至于将来事,将来再说。” 众人闻言,深以为然。 刘福通笑道:“我想到了贾谊《鵩鸟赋》一句,正适合先生。‘达人大观兮,无物不可。’反元,才是我们要做的大业,不可失去本心,方能成一番大事。” “将军英明。”众人齐声道。 ...... 大元皇帝今日上朝,将脱脱召见入宫里大骂了一顿。 起因是因为泗州军程德,在盱眙城一战灭掉十五万元军,又在洪泽城灭掉马合略三万元军。巩卜班、彻里不花等人又被惊退,使得元廷颜面大失。看书溂 脱脱挨骂完后,从宫中出来时,脸上阴沉如水。 擦了擦脸上大元皇帝喷出的唾沫,朝着自己府邸走去。 同时,他在府邸密室里面召来了府中养的一百死士。 这些死士,是他一手精心培养的。 死士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中年男子,有看起来像是小孩的侏儒人;有读书人,有勾栏场所的花魁,还有老实巴交的农民...... 脱脱深知,自己如果再不采取行动,大元便岌岌可危了。 为了大元,为了表示对程德的看重,他将这些死士全都派到泗州军治下潜伏,伺机刺杀程德。 他相信这些死士的能耐。 他也相信这一次,程德必然会死在这些死士的手中。 ...... “大丈夫岂能碌碌一世?”白驹场家中的张士诚,在喝完酒后,心中自觉不痛快。 他的三个弟弟张士义、张士德和张士信听了后,都沉默不语。 他们心中明白,大哥是想要起事了。 这,让他们心中顿时感到有些沉重。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张士诚白驹场起事 张士德忽然开口道:“如果大哥要起事,需要有豪杰相助才行。单凭我们兄弟四人,势单力薄,恐怕有心无力。” 张士义接话道:“是啊,大哥!我们今天在盐场都听了这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的事情,大哥心中不甘,作为弟弟的我也能理解。毕竟,这程德起事前,也比我们好不了多少。但是,大哥要明白,他起事前至少还有二十个人呢?但我们呢?才四人。作为弟弟的我们,自然都是愿意跟着大哥闯出一番事情来的。但大哥得先在起事前做一番准备才行。” 张士城闻言,闷坐不语,胸中只觉有一股郁气。 这时候,张士信出声道:“大哥,如果大哥想要起事的话,我觉得有一人,大哥可以拉拢过来。” 张士诚目光一亮,连忙问道:“是谁?” “大哥,是那个轻财仗义的王克柔,此人是真豪杰。”张士信回道。 张士诚顿时沉默了。 此人,他了解,但现在他救不了。 王克柔因为密谋反元事情泄露,被人告发,后来被元军给捉了去,还有重兵把守,凭他们四兄弟之力,无异于飞蛾扑火,白白丢了性命。 仔细合计,这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 张士城心中感到有些颓然。 他心道:谁能助他成事? 这时。 张士德看着张士城,面色有些迟疑。 张士城察觉到后,面有诧异,望着张士德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张士德听到大哥张士城询问,没有丝毫犹豫:“大哥,你可记得泰州海陵的潘懋?” 张士城回想一番,回道:”你怎么提起他来了?” “大哥,你难道没看出来这潘懋想要和大哥结为亲家吗?”张士德反问道。 张士城沉默少顷,“我也听过他的两个儿子,都是知晓兵书的,还颇有武力。他是为哪个儿子求婚?” 张士德回道:“次子潘元绍。” “他啊,也行。你可知道他为什么想要和我结为亲家呢?”张士城心中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张士德忽然笑了,接着说道:“我听说是因为潘懋的妻子戴氏,颇能识人,无有不准。有一次,大哥被戴氏看到了,她便对他儿子潘元明说‘大哥是个豪杰,你可以给他做事。’当初弟觉得颇为荒谬,之后潘懋找上门来,被弟给打发掉了。现在的话,大哥若是同意,此事由我去说,想必这潘懋必然同意。” 张士城对张士德说:“如此,也好,你替我走一趟,与潘懋说我愿与和他结成亲家。” “好的,没问题。弟一定完成此事。”张士德应道。 之后,张士城又与三位兄弟聊了一阵后,便返回了自己屋里。 然而,没过多久,张士德便带回了一个人,此人正是潘懋。 张士城心中也是吃了一惊,这怎么如此之快? 张士城疑惑地看向张士德。 张士德似乎察觉到了张士诚眼中的意思,便出声道:“大哥,此人,便是我和你说的潘懋。我刚刚准备要去往他家,谁知,就在我刚出了门后没多久,就在路中遇到了他,便将他直接带来大哥这里了。” 张士城闻言,点点头,看着潘懋道:“我听闻士德说,公有与我家结为亲家之意?”看书溂 潘懋笑道:“正是如此,愿为次子元绍求之。” 张士城郑重地说道:“公乃皇室贵胄,既有此命,我怎么会不答应呢?” 原来,这潘懋,是前宋太祖之后,因国亡,为避祸,才改姓潘。 潘懋听到张士诚所言,心中大喜。 两人既已结为儿女之亲,便置酒席,一起酣饮,张士德在一旁陪同。 席间。 张士城无意中向潘懋提及了王克柔之事。 潘懋心中似乎早已知晓张士诚之言,另有弦音,便向张士诚道:“只怕张兄意不在此吧?” 张士城略作沉思,才隐晦地提及起事一事。 潘懋也是心思灵巧之人,知晓了张士诚用意后,便笑道:“张兄,如果信得过我,我愿意向张兄推荐一人,此人可助张兄成事。” 张士诚没想到这潘懋有点东西,心中知道潘懋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没有反对或被吓退,心中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于是,张士诚望向潘懋问:“不知潘兄所言之人是谁?” 潘懋回道:“此人,是我大宋吕保相之后,姓吕名珍,字国宝,兴化安丰人。如果张兄想要起事,有此人相助,定能马到成功。” 张士诚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问了一句:“此人如何?” 潘懋:“此人身高七尺五寸,沉毅英断,风流倜傥。” 张士诚闻言,心中大喜,便笑道:“如此甚好。” 又过两日,也即至正十二年二月六日。 张士诚见到了了吕珍本人,两人一见如故,当场便和他行了八拜之礼,定下了刎颈之交。 同时,海陵有一阴阳术士,名李行素,此人颇通易理,胸有军机韬略,在潘懋的运作下,听闻张士城此人不凡,他便带着儿子李伯升来拜访他。 张士诚为了拉拢李行素这个大才,同样与李伯升结为异性兄弟。 李行素无法,只好留下,且在张士诚一番肺腑之言下,便投靠了张士诚,拜了张士诚为主公,成为张士诚的军师。 张士城在李行素的相助下,三日之间,四方豪杰纷纷来相投。 共聚豪杰两百多人,其中二十人人为首:张士义、张士德、张士信、吕珍、李伯升、潘元明、潘元绍、莫天佑、莫天锡、徐义、徐英杰、徐志才、韩谦、韩力、宋兴祖、张天麒、李宁、花平、梁五、刘仁。 至正十二年二月十日,张士诚在白驹场正式起事。 短短一日间,便先后拿下白驹场、刘庄场、五粘场、草堰场、丁翼场,拥兵数万,势不可挡。 在李行素的建议下,张士诚领军在此日深夜时分,偷袭了盐城元军。 而盐城元军又有潘懋安排的人作为内应,在子时时分,张士诚便攻下了盐城。 一时间,盐城张士诚声名大振,引来不少盐场之徒纷纷来头。 张士诚势力,在迅速壮大。 ...... 另一边。 李三七自从接到程德命令后,便领军一万五千人,马不停蹄地领军往盐城赶去。 却没想到,在泗阳湖遭到了几千水贼偷袭,在与水贼周旋几日后,李三七设局,一招引蛇出洞,攻进了水贼老巢,截获了不少粮草军械财物。 整理清点一番后,李三七加急行军赶往盐城。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建湖城的两千元军竟然拖住了他。 之前,程德的命令中也没提到建湖城,在李三七看来,便是这建湖城根本没有多少威胁。 可就是这个看不起眼的建湖城,生生地把他拖在了这将近十日。 建湖城的元军抵抗极为顽强,这倒是出乎李三七的意料之外。 李三七期间由于一次心急,差点铸成大错,在损失一些兵马后,吸取教训,稳扎稳打,终于在至正十二年二月十日拿下了建湖城。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派出去盐城的斥候回来告诉他,这盐城被一个叫张士诚的盐贩子给占领了,李三七闻言差点吐血。 之后,李三七继续派斥候去盐城,打探清楚盐城的具体情况。 同时,李三七也开始将这一情况,写成文书,派人加急送往高邮城城外程德处。 高邮府高邮城城外中军大帐程德处。 程德坐在伏案旁,看着泗州治下各地送来的文书,快堆成了一座小山,眉头紧锁。 这些文书,本来他想让罗茂和他一起处理的,结果罗茂自从来了高邮城后,便大病一场,卧病不起,程德每日派军中医师细心照顾,同时不忘每日前去探看。 至于为何不交给刘伯温,只是因为程德从刘伯温身上,并未看到对泗州军有归属感,他心中暂时并不信任刘伯温。 所以,只能自己亲自上阵了。 他心想:以前罗茂每天处理这么多事情,很可能是受自己的连累所致久劳成疾了。 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了还在泗洲城的姚广孝,便心中一动。 也许,姚广孝可以暂时代替一下罗茂。 “来人!”程德当机立断,便朝着大帐外喊道。 “将军!”刘重五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 “从你手下的人中,挑选一个机灵的人。八百里加急,赶往泗洲城,传我命令:命令姚广孝携带一些攻城器械,来我高邮城我此处中军大帐!速去安排此事!”程德直接吩咐道。看书喇 “是,将军!”刘重五应道,接着刘重五匆匆离去。 程德看着刘重五离去后,心中开始担心攻打盐城的李三七,还有攻打兴化城的何三五了。 这一连半个月多,他都没有收到李三七与何三五的消息,他便派了一些绝声卫,前往盐城和兴化城查明李三七与何三五的情况。 这半个月来,也不是没有一点好消息。 邓友德已经拿下了天长城、徐达拿下了六合城,冯胜与汤和、耿再成也拿下了来安城。 因滁州易守难攻,冯国用暂时还未拿下滁州城。 此外,关于粮食的问题,他派人让李善长他们想办法。 他们商量出的办法,便是除了安排好泗州军治下各地春耕一事外,再就是从泗州军治下各地田主手中购粮,还有那些粮商大户手中买粮。 没想到,迫切的粮食问题解决了,算是意外之喜。 也算是让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李善长写信告诉他,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泗州日报》的原因,这些田主以及粮商大户才愿意卖粮给泗州军。 按着李善长的意思,便是他们看清了形势,再就是他们也先对泗州军示好,希望从泗州军身上获得一些好处。 具体什么好处,恐怕迟早他们会提出来的。 提及《泗州日报》,施耐庵之前派人送来了第一期,程德看了后很满意,但他还是有关《泗州日报》向施耐庵写信,告诉他不少可行的建议。 撇开这些杂绪后,程德开始翻看伏案上堆积的文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冯国用的心病 广袤无边的群山,草树浓密,三面环绕着的便是滁州城。 在距离滁州城城外五里的地方,冯国用选择在此处安营扎寨。 此时,天空已经全黑了下来。 冯国用心事重重地站在大帐外,透过重重夜色,目光望向滁州的方向,显得有些忧虑、深沉。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望着滁州的方向皱眉不展。 就在此时。 冯四七走了过来,他看着冯国用的背影,在离冯国用还有三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冯国用没有转身,知晓是冯四七来了。 “滁州城附近的地势,都派人查探了吗?”冯国用淡淡地问道。 冯四七没有丝毫犹豫:“弟兄们……已经全都查探过了。” “可有什么新的发现?”冯国用忽将头转向冯四七。 冯四七闻言,眼中闪烁着愤怒:“滁州城的元军守将池泰,照例是从城墙上抛下百具百姓的尸体。那些尸体上没有一具是完好的,弟兄们都觉得是元军将他们身上的肉全都吃了。” 冯国用心中一紧,虽然也感到极为愤怒,但他强制控制着没有发作。 “而且——根据弟兄们的猜测,这些元军不久后要发疯了!”冯四七脸上闪过一丝惊惧。 冯国用瞥了他一眼,“他们是如何个疯法?” 冯四七脸上却迟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回道:“大人,你知道滁州城里面发生过瘟疫吗?” 冯国用点了点头。 “这滁州,如今里面的人,恐怕全都感染了瘟疫,没有一个没有感染的。属下担心,接下来元军守将池泰,会把他们全都放出来,到时候,他们能逃离的方向,也会是我们泗州军治下。若真是如此,则泗州军治下各地百姓,要遭殃了。”冯四七语调中有些颤抖,望着冯国用的背影说道。 冯国用眉头深锁,嘴里吐出一口浊气,“定远、盱眙、泗洲城他们那边的神医,弟兄们派人去请了,这些人还没有到吗?” 冯四七沉默了。 他有些不敢直视冯国用的眼睛,低着头,目光躲闪的回道:“这些人,都是个贪生怕死的。弟兄们还没说到正事上,让他们过来帮忙治瘟疫,就说让他们来这里。他们死活不同意,说什么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待在后方才能做更多的实事。” “一个人都没有请到吗?”冯国用平静地问道。 冯四七又沉默了。 冯国用内心感到一阵失望。 “大人,有一个年轻的医师,也很有名气,属下也已经派人去请他了。”冯四七见到冯国用面色郁郁的模样,急忙补充道。 冯国用稳了稳心神,“此人,医术如何?” 冯四七回道:“此人,名王履,在定远一带颇有名声,且为人心善,待百姓很和气。据下面的人打探,此人是从高邮府那边一路行医,一路访名山古迹,他还喜欢采摘一些药草,研制新药。此外,他医治病人,如果是贫苦百姓,他并不收一文钱。是以短短时间,才积累些名声,也有小神医之称。” 冯国用目光闪过一丝异色,“此人,他愿意来我们这儿吗?” 冯四七笑了笑:“此人,肯定会来。这个属下能保证。” 冯国用疑惑地看着冯四七。 冯四七解释说:“我亲自打听过,此人对我泗州军抱有好感。他一直想要见一见泗州军的将领,按他的意思,他需要很多人治病,是为了研究一些病理而写一本医书,而能提供很多人的地方只有军中。此外,此人还想见一见我们的将军,想要向将军献言献策,这个是由定远那边的锦衣卫告知的。我猜,锦衣卫已经将此人的信息,呈给将军看了吧!” 冯国用轻点下头:“此人,倒是听上去不错,比那些负有神医之名,更有医师的慈悲与悯人的胸襟。若是此人到了,我也想见一见他,好摸清一些他的底细。” ”滁州的瘟疫,可不是那么容易应对的。说到这里,军中感染的十几个士兵,全都被隔离了吗?”冯国用话语忽然一转,目光看向冯四七。 冯四七:“已经都隔离了,而且被感染的十几个士兵为了不连累到其他人,自动圈出一块地方,他们便在里面待着。按他们的意思,他们都想亲眼目睹滁州被攻下,等滁州攻下后,他们说会自我了结性命,绝不拖累将军,以及整个泗州军的弟兄。” 冯国用听得心神一恸,狠狠地看了一眼滁州的方向:“滁州,我冯国用一定要将它拿下,这池泰若是不刮了他,对不住这些弟兄的深明大义。冯四七,这些弟兄都是好样的,你帮我带几句话给他们。” 冯四七望着冯国用,冯国用也看着冯四七。 “首先,告诉弟兄们,我冯国用肯定不会放弃他们的。让他们稍安勿躁,等那个王履来了,就让他去试一试治一下,如果能治好,自然是皆大欢喜。” “其次,如果不能治好,你帮我传话给他们,我会把他们的名字都写在阵亡的弟兄名单上,他们肯定会上英灵碑的,将军也不会亏待他们家人的。” “最后,真治不好的话,如果可以,到时候我会安排他们执行一次凶险的任务。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将来滁州拿下后,功劳簿上必有他们厚厚的一笔。身为我泗州军好男儿,岂能如此这般了结性命?即便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这样以后老子在他们儿子面前,也就可以往大的吹嘘他们的战绩,让他们的儿子都知道他们有个英雄的爹!” 听到冯国用的这些话,冯四七望着冯国用的背影,在他眼中,那个自小跟他一起成长的伙伴,突然变得有些高大了起来,他的眼眶有些红红的,瓮声应道:“是,属下一定将此话带到。这些弟兄肯定会答应的。” 冯国用没有回应,沉默地看着黑夜,看向黑夜中远处的滁州城,目光里散发着幽冷的寒光。 冯四七向冯国用躬身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去。 “滁州易守难攻,实在不行,我便亲自带着弟兄直接强攻滁州。”冯国用面色凝重地喃喃道。 夜,越发地深了。 冯国用抬起头,望向夜空。 此时的夜空,一轮皎洁的月亮,被几块黑云挡住了一部分,呈现着的是乌深的阴影,仿佛是被印上一般,无计消除。 冯国用的心情,正如此般所见。 滁州,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第一百一十三章 罗茂赞程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到了子时时分,天空忽然挥舞着闪电的大刀,滚雷驱赶着夜雨。 冷风从大帐缝隙中吹了进来。 伏案旁的烛焰频频朝着伏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鞠躬,仿佛在请求程德挽救它的黯淡前程一般。 程德的脸上浮现过一丝忧郁。 这些如小山般的文书,他只是看了三分之一。 但这三分之一的文书中,却有很多令他心中惆怅难解的难题。 譬如:朱重八一事。 之前,绝声卫派人传信,说这朱重八中箭掉入洪泽湖中,确定已经死去。 可是,现在锦衣卫指挥使张七九送来的文书上,却是说这泗洲城多了一个叫朱元璋的人,此人经常与沐英、徐司马待在一块儿。 而且,频频出入将军府。 目前,还担任着将军府的一名十户长。 同时,张七九在文书上写了一句:朱元璋与朱重八,除了性格,在相貌上却极为相似。朱元璋还患有失魂症。 并且,张七九还说,他已经在朱元璋所住屋子四周,安排了很多锦衣卫,进行了严密的监视。朱元璋的一举一动,都被记录在册。 程德真想把那绝声卫指挥使杨仲开叫到跟前,好好地臭骂他一顿。 这件事办的真是个糊涂事。 程德思虑再三,写了一封书信,告知张七九安排锦衣卫死死地盯着朱元璋。 同时,程德还写了两封书信分别给胡惟庸、宋濂,让他们多给沐英、徐司马安排一些学业功课,不要让沐英、徐司马在学业上荒废了。 将所写好的信装在特制的封筒并封好口子后,程德便派人加急送往了泗洲城。 将朱重八的事情,从脑海中撇开后,程德又开始操心起钱的事情。 根据罗燕派人送来的文书,她在文书上提及将军府的钱财,已经入不敷出了。 这,真的很要程德的命。 将军府的开销很大,这程德很清楚。 但是,却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这种开销。 罗燕给他一一列举出来的各种开销,全都用在了正途上,没有花在什么享受方面。 这些全都记录在册。 但关键是,他现在该从哪里弄钱呢? 淮安路盐场卖盐的钱,似乎有一部分。 至于其他的地方,如邓友德拿下的天长城、徐达拿下的六合城、冯胜与汤和、耿再成他们三人拿下的来安城。 这些城中的钱财,经过他的允许,各城拿出一些,派人运回泗洲城,交由施耐庵用于宣传部的运作,其余的则都被他决定当军饷来用。 宝应城似乎也有一些。 但光靠已经有的这些钱,还是不够。 万事万难唯在钱。 想要弄钱,他还需要有其他的路子才行。 思来想去,开港招商已经迫在眉睫了。 斟酌许久,他决定将开港招商一事,安排章溢负责。 有关开港招商的各种计划,以及人事上的调动,程德深思一番,才动笔开始写了起来。 这一忙活,就是一个时辰之久。 等写完后,伏案上便多了数十封信。 接着,他便派一些亲兵,将这些信送往泗洲城、洪泽城、金湖城等地。 时间也就过了一会儿。 忽然,刘重五禀报,说罗茂在大帐外求见。 程德却是心中一怔。 此刻,罗茂应该是在养病才是,而且卧病在床,身子骨差得很,作为一个病人,这么不听话的吗? 程德连忙让刘重五将罗茂带了进来。 看到罗茂依然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且脸色苍白,额头冷汗频频流出。 程德见了,心中却是感到一些愧疚。 想要说罗茂一些责怪的话,却是无法脱口而出。 他让刘重五找来一把椅子,扶着罗茂靠在椅子上。 同时,程德把自己大帐中唯一一件貂皮制作的衣服,盖在罗茂身上,驱驱寒气。 程德也将椅子,搬到罗茂身旁,凑近地坐着。 “属下,多谢将军。”罗茂带着一身的疲惫,有气无力地说道。 程德却是直接摆摆手道:“参军身体抱恙,应该多加歇息才是。即便是再大的事情,都可以先缓一缓,在我心中,参军的身体才是首要的。” 罗茂又要行礼感谢,直接被程德给制止了,“这里,就我们两人,不必如此多礼。而且,你身体不适,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听到程德的话,罗茂只好点了点头。 “说吧,什么事情,需要你亲自来跑一趟?”程德望着罗茂。 “将军,李偏将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一封密信。”说着,罗茂将信从胸口处取出,递给了程德。 程德迅速拆开看了,看完后,程德面色平静。 罗茂见到程德表情极为平静,心中不禁吃了一惊,疑惑地看向程德。 程德似乎看到了罗茂的神色,便淡淡地说道:“此事,我已经知晓。若是参军是为了此事而来,大可不必担忧。”看书喇 罗茂欲言又止。 程德看到罗茂都这个样子,还在竭力操心军机之事,心中便有些感动。 他也明白,若是不和罗茂说清,罗茂心中肯定放不下此事。 于是,程德看着罗茂说道:“参军不知的是,早在很久前,我已经安排了绝声卫监视着张士诚。此人一举一动,早已被绝声卫记录下来了。此次,张士诚能够起事成功,倒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罗茂听着更加疑惑了,望着程德不语,静待程德的解释。 程德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道:“张士诚起义的这些人中,李三七在密信中已经交代了张士诚手下是以二十人为首,这二十人每个人都掌控一支兵马,深受张士诚信任。参军,你不知晓的是,这二十人中,其中有两人,便是我绝声卫之人。” 罗茂听完,双目都瞪得大大的。 “将军,您可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罗茂平复了心绪后,苦笑着看向程德。 程德却是摇摇头,“哪里有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只不过,我只是比你们多了解一些情报而已。” 张士诚,毕竟在历史上有那么大的名声。 他程德想要一统南方,那些原来历史上的人物,他怎么可能不关注。 而且,对于张士诚,他很早之前,便派了绝声卫监视着他。 只是,没想到这张士诚竟然这么快就举事成功了。 而被他派去监视张士诚的绝声卫,可真是不负他的期望。 他们竟然打入了张士诚的内部。 这杨仲开在识人这一块,还真是没得说。 罗茂心中对于程德的这番说辞,没有相信,他只觉得程德深不可测。 程德望了一眼罗茂,才继续说道:“所以,在我看来,这张士诚不足为惧,暂时不必管他。而且,我会派人联系这两个打入张士诚内部的人——徐英杰、刘仁二人,让他们想方设法给张士诚上上眼药,好让张士诚带人先清理一番盐城,及周边的一些心向元朝的士族、田主等。这样,等后面我们从张士诚手中全盘接收过来,就少了这些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有徐英杰与刘仁二人做内应,里应外合之下,盐城必能收回来。当然了,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理,我会让李三七盯死盐城,这样的话。张士诚想要壮大地盘,只能往扬州路发展,也正好让张士诚消耗一下扬州路泰州附近各城的元军了。等我拿下高邮城后,这些都会一一拿回来的。” 罗茂点了点头,心中也放松了下来。 他转而向程德问起了何三五的情况:“何大都统那边攻打兴化城一事,一直未传回消息。想必是被兴化城那些元军给拖住了,需要派兵支援他吗?” 程德想了想,对罗茂说:“可从洪泽城、宝应城、淮安城各自抽调一些兵力,支援何三五。这些,我会安排人下去做的。” 罗茂闻言,笑道:“将军既然心中有军机韬略,且又成竹在胸,那罗茂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也可以趁着这次养病的机会,好好地偷偷懒了!” 看到罗茂说完,就目光朝着伏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上看,程德没好气地说道:“哼,等你一养好身子,我就抓你来处理这些头疼的文书。” 罗茂笑而不语。 两人又聊了一阵后,程德便将开港招商一事与罗茂说了。 罗茂听完后,便对程德说道:“章溢此人,可堪大用。此事,属下以为将军可以放心将此交给他。若是可以的话,属下以为,还可再加上一人。” “谁?”程德目光定定地看着罗茂。 “此人便是户部左书佐令卞仲亨。”罗茂回道。 程德沉思须臾,“户部那边需要他盯着,不过,开港招商一事,他也可以兼着做,倒是可以让他与章溢两人自己去商议好了。我想,可能就是需要辛苦一下卞仲亨了。” 罗茂闻言苦笑,心中腹诽道:绝对会很辛苦,并不是将军口中的可能。 当然,这种话,罗茂不会说出口。 他还想继续在程德手下办事呢。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阵后,眼见罗茂神情愈加疲惫,程德便派刘重五亲自送罗茂回大帐里歇着,一同送去的,还有程德的一件貂皮大衣。 不知不觉中,一晃的时间,天快亮了。 程德打着哈欠,放下手中的文书,就着伏案旁,眯了下眼,迅速进入了梦乡。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安东州告急 程德醒来时,天已大亮。 走出大帐后,发现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后,地面上显得有些泥泞。 简单吃了一点干粮后,程德便巡视了一遍军营。 巡视完后,正要进大帐里处理一些军务时。 令他没想到的是,大帐外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蓝玉。 程德用眼神示意蓝玉跟上,进入大帐议事。 蓝玉先是朝着程德躬身行了一礼后,便连忙从胸口处摸出一封信笺,交给了程德。 程德看蓝玉神色有些不对劲,但没有多想,拆开信笺来看。 看完后,程德脸色忽然一变。 他没想到,芝麻李李二,竟然被元军杀害了。 而且,还是脱脱亲自领的军。 原本淮安路这边,有芝麻李挡着北方的元军,现在芝麻李被灭,意味着淮安路这边,随时可能会面对着来自元军的攻击。 尤其是安东州。 安东州严格说来,属于淮东路,又与徐州挨的相对较近。 一旦徐州落入元军手中,便意味着周围的宿迁、泗阳城、沐阳城等,全都落入了元军控制内。 这样一来,也会连带着清河城、清江城也将面临元军的攻打。 程德的面色颇为凝重。 他想了想,便快速写了一道命令文书: 征虏将军程德令:汤和、耿再成,日夜兼程,各自领着水军返回清江、清河驻守,务必严防死守,不得让元军前进一步。 写完后,他便派一名亲兵八百里加急,发往来安城。 安排此事后,他将目光看向蓝玉:“安东州那边,如今是周德兴镇守。接下来,淮安路恐将面临来自元军的讨伐,淮安路也就不再安全了。我给你下一道命令。” 蓝玉闻言,连忙说道:“请将军吩咐。” 程德没有丝毫迟疑,正色道:“将方铭等人,护送至泗洲城,护送的人便由你负责,有问题吗?” 蓝玉面有一丝犹豫,“将军,那淮安城怎么办?” 程德直接说道:“此事,我自有安排。” 蓝玉也就不再相问,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了?”程德看着蓝玉的样子,问道。 “没什么。”蓝玉慌张地回道。 程德眼睛微眯向蓝玉:“真的没什么?” 蓝玉面色一窘,支支吾吾地道:“将军,我能留在淮安城吗?” 程德目光一瞪,“再说一遍!” 蓝玉便急忙说:“蓝玉遵令,一定会办好将军吩咐的事情。” 程德心中松了口气,“将来,有的是机会让你上战场。现在,你主要的是打下基础。” 蓝玉只好苦着脸点头回应。 “近来学业学得怎样?”程德问蓝玉道。 蓝玉拍着胸膛自信地说道:“方先生说过,我学业完成的很好。” 看着蓝玉这副样子,程德点点头,不再揪着此事不放。 “为了安全考虑,等你将方铭等人护送到泗洲城后,你之后去往定远一趟,将你姐一并送回泗洲城。接下来,定远可能是个是非之地了。”程德面有忧色地说道。看书溂 蓝玉心神一凛,望着程德说道:“将军,不是说彻里不花从定远退了去吗?这定远还能有什么危险呢?” 程德笑着道:“你小子,倒是消息灵通。没错,彻里不花十万大军确实是从定远退了去,但他们就不能再去而复返,再次攻打定远吗?这一次,恐怕他们会真的打了,而不是之前那样围而不攻。” 蓝玉点点头:“将军的意思,蓝玉明白了。我一定会将我姐接到泗洲城的。不过,将军,我可要向你讨一份命令文书。” 程德一愣,“什么命令文书?” “就是你下一份命令,文书上写着让我带我姐撤出定远,搬到泗洲城去。”蓝玉不好意思地说道。 程德眼神古怪地看着蓝玉,“你姐不相信你?你之前到底做了多少事情,才让你姐对你这种态度?” 蓝玉低下头,“之前是蓝玉不懂事。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行,我现在就写。”程德无奈地回道。 随即,程德立即写完一份命令文书,在上面署名后,交由蓝玉。 蓝玉看了后,脸一拉,“将军,这文书上面的这句‘务必督促蓝玉完成每日学业功课’,这句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程德却是瞥了一眼蓝玉,“怎么多余了?我人在高邮城这边,到时候又顾不到你,谁知道你在泗洲城会如何闹腾?方铭他肯定也会给你打马虎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经常给方铭拍马屁,还经常买一些酒以各种名义讨好他,别以为你在淮安城,我就不知道,我的眼线可是多着呢!” 蓝玉却是愣在了当场,也不敢再提文书一事,只好颓头丧气般将文书放在怀里。 “时间不早了,你现在就出发前往淮安城。早些将方铭等人转移到泗洲城,这样我才能放心。方铭,其人是有才的。接下来,淮安城可能不太平了。”程德叮嘱蓝玉道。 蓝玉点点头:“将军说的对,方先生的确是才高八斗,我经常听到他在闲暇的时候作诗,还会画画,又是出口成章,蓝玉也佩服。蓝玉一定会做好此事的。” 程德摆摆手道:“行了,我都知道了。你现在就动身吧!等等!” “刘重五!“程德对大帐外喊了一声。 刘重五应声而进入大帐里。 程德对刘重五道:“你从你手下里挑选十个好手,保护着这小子前往淮安城。” 蓝玉却是拒绝道:“将军,这次来,我已经带了十个人,已经够了。” 程德却是直接斥责道:“我怎么说,你听着就是。多带些人是好的,而且刘重五手下的人,各个都是好手,保护你绰绰有余了。你要明白你自己的重要性,如果你出事了,你让我怎么向你姐夫,还有你姐交代?还有,老子是看好你蓝玉的,我可不想还没等到你成为大将军前,就夭折了!知道了吗?” 蓝玉听到程德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却是没有多少不满,反而心中却是感到有些感动。 将军这般做,是为了保护他。 将军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他也没好意思再反驳了。 之后,蓝玉由刘重五带走后,程德开始又写一封命令文书: 征虏将军程德令:邓友德即刻从天长城出发,前往淮安城镇守。天长城可由邓友德择一人驻守。 安排人将这信送出后,程德又想起何三五那边,又连续派人送出了几道文书,往泗州军治下洪泽城、金湖城、宝应城。 安排好这些事情后,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时分。 程德刚刚坐在伏案旁,准备打个盹歇息一下时,忽然大帐外传来八百里加急的声音,程德心中一紧,连忙让人进来。 “回禀将军,安东州告急!”士兵一进入大帐,便连忙单膝跪地,低着头,双手托举着一封信笺。 程德接过信笺看了后,心中猛地一沉。 “看来,现在倒是个多事之秋啊!这元军的动作,可真是迅速!”程德感叹了一句后,又将目光看向了眼前的士兵,“你且下去休息,此次,辛苦你了!” “是。”士兵应道。 望着士兵离去的背影,程德目光幽幽地看向手中的信笺。 安东州嘛? 该从哪里派兵支援呢? 程德思来想去,决定从自己大军里抽调五千,前去支援安东州。 第一百一十五章 法之大务在治,治必在罚 想到此处,程德很快地将一心腹偏将叫来。 被程德叫来的人,原来叫钟三九,后加入泗州军后因功升到偏将。 而程德派人调查过,此人出自张村,身世清白,是可信之人。 且程德为了拉拢此人,还赐名为钟阳,阳字意为钟三九今后前途,一片光明之意。 钟阳也极为感激程德赐名,心里对程德的忠心与日俱增。 钟阳到了后,程德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开口道:“即刻起,你速速从军营中点齐五千兵马,前往安东州,支援周德兴。” 钟阳心中也深知事情紧急,便毫不犹豫地回道:“属下遵令!” 说罢,钟阳便要离去,却被程德及时地喊住了,“等等!” 钟阳转过身,望向程德的目光,透露出不解。 “此去,务必小心,若安东州确实不可守,你就和周德兴撤出安东州。记住了,人在城才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程德叮嘱着钟阳道。 钟阳听罢,心中有些感动,便重重地点了点头。 之后,钟阳向程德躬身行礼后,便迅速离去。 随后,程德的目光望向高邮城的方向,心中略有些不甘。 刘伯温所献计策,因为各种意外,导致无法生效,这也是令程德颇为无奈的事情。 不是计策不行,而是各种变化,打乱了布置。 想到这里,程德返回大帐中继续处理文书。 当翻到其中一份文书时,程德陷入了沉思当中。 朱升在文书中说,泗洲城许多士人都上书,希望程德采取人治,也即圣贤之治,而非法治。 这,让程贤的心中无疑是极为生气的。 这些读书人,都读傻了不成? 现在是乱世,还鼓吹人治,莫不是活在梦中? 也许是泗洲城太平日子过得太久了,不知其他地方的民间疾苦了。 在程德看来,法治虽然不是一种最优的处理方式,但却是一种避免出现最坏结果的次选的选择。 尤其是在这乱世,更需要法治来保证秩序的维持。 法治最重要的精神,依程德之见,就是对权力的限制,只有这样才能使得许多人的利益得到保障,他才能获得更多的民心支持。 谁若是鼓吹人治,就是在害他。 那些读书人,怎么不去向元朝皇帝去上书,让他们也实行人治呢? 偏偏上书让自己实行人治,简直是可笑至极。 看来,一直以来,外界传他仁义之名,倒是真让他们蹬鼻子上脸了。 要知道,自己这种仁义之名,还不是一刀一刀杀出来的吗? 这些人,难道都忘记了? 还是说,认为自己可欺? 他为什么那么大力的让朱升和吕奇等人,好好地写一套《泗州法律》? 还不是因为程德想要让权力在规则下运行,这样才能保障百姓的权益。 不被限制的权力,是极为可怕的,它会腐化那些拥有它的人。 再者,程德一直相信荀子的性恶论之说。 人性是无法抵制对权力的诱惑,这点,程德始终坚信的一点。 如果治理方式,简单地靠人性中天然的良善和道德,那么,这样的治理,无疑是会遭到特权的侵蚀,不是那样牢靠。 况且,退一万步来讲,自己人在前线战斗,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平定天下。 这些在背后拖他后腿的人,程德真的怒了。 是真的看不清现实状况,还是受人蛊惑?对此,程德也不想去深究,他只知道,这些读书人,他是不会重用的。 一个看不清形势的人,能指望他能办成什么事情呢? 想到此处,程德立即给朱升回了一封信: 法者天下之仪也,所以决疑而明是非也,百姓所县命也。有法者不用,与无法等...... 圣人能生法,不能废法而治国。 泗州之治惟恃法,得保其下不乱,余在军前乃安。 法之不臧,系之民心。 ....... 备注(那些泗州军读书人懂什么呢?不过是满肚子的之乎者也,根本不懂如何治理一个国家,若真听信他们,依靠圣贤之治,则泗州军必将大乱。又何谈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呢?) 程德写完后,还有些不放心,又写了一封给施耐庵。 信中内容如下: 泗州法必行,不可听彼士之依贤圣,否则泗州军必隳于一日,宣传部可于此为扬言,尤播其利,使其下百姓明法知法守法,可保其利。 ...... 法之大务在治,治必在罚。 切记,切记。 写完后,程德立即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泗洲城。 完成这些后,程德心中只觉松了一口气。 他在心中叹道:为上者,欲为善者,无以易也。 就在这时,斥候朝着程德大帐飞奔而来。 “报,启禀将军,前方高邮城巩卜班打开城门,已经带了五万大军,正朝我军阵营杀来!” 听到斥候士兵的话,程德目光微眯,面色平静地道:“此战,我泗州军必胜!你先下去好好歇息吧!” 程德迅速点齐三千骑兵,带着三千火铳兵,以及三千弓弩兵,一千步兵,在军营外摆好队形,严阵以待。 在最前面,摆着六架大炮。 每一架大炮前后各一人。 其余六千人分别在四个方向,把守好军营。 程德骑着马,站在中军最前方,目光平静地看着不远处巩卜班来攻的人马,面色有些凝重。 他缓缓地抽出腰悬的长刀,目光默默地计算着离自己这边的距离。 “三百步,两百步......” 程德下令炮兵放炮。 “轰轰” 在一百步时,程德下令火铳兵放铳、弓弩兵放箭。 火铳兵、弓弩兵都是第一排先放,放完立即蹲下,第二排放,第二排放完后,立即蹲下,第三排放...... 许多骑在马上的元兵,或中枪,或中箭倒在血泊中时,程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 而己方的火铳兵、弓弩兵虽然消灭了许多前仆后继的元军,但仍然有许多元军骑兵冲了上来,程德见此,便领着骑兵迅速冲杀了过去。 “杀啊!杀元贼!” 程德一声嘶吼,在他身后的骑兵纷纷高喊道:“杀元贼!” 声音震天动地。 程德一马当前,骑兵瞬间分左、中、右三支,每支一千。 左右护着拦住想要越过前方,前往后方杀去的元军。 程德在中间,他领着骑兵,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从巩卜班大军中间割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没错,他心中生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他想要在数万大军中阵斩了巩卜班。 巩卜班仿佛察觉到了程德的意图,本来他并不以为意。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程德竟然越战越勇,眼看着这程德领着骑兵,砍杀了许多接近他的那些手下后,也是距离他越来越近,巩卜班没来由地心中一慌。 他心中感到几分胆寒。 第一次,他觉得死亡,离他是如此之近。 同时,对于程德个人的勇力,也感到极为畏惧。 于是,心慌之下,他立即慌张地下令道:“快快撤退!” 一声令下后,巩卜班率先骑着马,往后方退去。 在巩卜班身旁的骑兵将领,见此,也只能无奈地领兵撤退,跟着巩卜班狼狈地返回了高邮城。 毕竟,主将都退了,他们若是不退,则是违抗军令,会受到严惩。 而程德却是一路追杀他们到高邮城城下,直到他们入了城,才就此罢休。 这一战,巩卜班败了。 之前,面对刘福通红巾军起义军,他败得很惨。 这一次,面对泗州军,堂堂正正的一战,他又败了。 与刘福通红巾军起义军战斗,他败在了喝酒误事。 这一次,与泗州军战斗,他败在了贪生怕死,胆气不足。 泗州军上下见到击退了元军后,泗州军上下纷纷高呼:“征虏将军!征虏将军!” 这一刻,程德享受着泗州军上下士兵的热烈欢呼。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左右泗州军士兵纷纷相让,程德从中间缓缓地骑着马回到了大帐。 很快地,进行一番打扫战场后,程德缴获了一些受伤或者当场死的马,以及一些盔甲刀枪,甚至一些还完好无损的战马。 这一战,巩卜班丢下了六七千人马,而他泗州军却不到一百,也算是打的漂亮一仗了。 死去的泗州军士兵,纷纷记录在册,到时候会刻入英灵碑,而且程德也会重恤他们。 死去的泗州军士兵,将永垂不朽! 对于那些受伤或当场死掉的马,程德下令全军宰杀马肉,分给泗州军上下食用。 因为是身处在战场中,不便饮酒,程德只能以杀马肉赏赐,但这也让泗州军上下将士高兴不已。 毕竟,一直吃干粮,嘴里早淡出鸟来了。 有了肉食,再加上有将军传授的特殊熬制马肉的方法,味道不知道多美味。 这一夜,泗州军上下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昂。 当士兵们纷纷在庆贺着这一次胜利之时,程德却是来到了高邮城不远处的一处湖水旁。 他身边跟随着刘重五等数十人。 程德默默地站在湖水边,默然不语。 刘重五站在程德不远处,仔细地打量着四方,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一晃的时间,又是数天过去,时间已经来到了至正十二年二月二十号。 程德在处理一些公务后,依旧来到湖水旁站一会。 这些日子,他始终保持着这样的习惯。 至于为何如此?程德以为,久坐对他不太好,适当地活动一下,才是有益于他的。 刘重五照例在一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在刘重五身旁,还有十几个人,分散在四周,有意无意间,将程德护住在中间。 忽然。 场中突如其来的异变发生了。 而这,让刘重五脸上剧变,他立即提醒程德道:“将军小心——” 同时,刘重五带着人纷纷冲了上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张道陵后裔张邋遢 这一刻,程德心中好像有一面小鼓,一直在“咚咚咚”地敲着。 眼前的湖水下突然窜出四把四尺五寸长的长刀,此时已高高扬起,刀背上的幽光与刀锋上的寒光,在月光反映中亮得像细小的尖针一样刺眼。 程德脸色剧变:糟糕,离得太近了,还有太快了。 而他已经反应不及。 下一瞬。 程德只看见刀光一闪,忽然间眼前就变成了一片腥红。 无数点醒目鲜红的血花,就像是燃烧的焰火般,忽然从刀光中飞溅而出,与一片银白色月光共同交织出一幅难忘的图画。看书溂 这虽然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可是这一瞬间却仿佛就是永恒。 程德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已经停止了一般。 血花鲜红,月光银白。 程德倒在了一片血泊中,眼睛仅剩下的一丝光亮,正看到刘重五带着人与这些刺客拼杀在一起。 此刻,程德只感觉睁眼是一件无比疲惫的事情,他心想:难道我就这样死了吗? 一瞬间,罗燕、马秀英、沐英、徐司马、罗茂等人的身影,从程德脑海中迅速闪过。 而后,程德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刘重五眼中余光发现程德倒下后,心中既忧又怒。 他厉吼一声,怒发冲冠:“你们这些卑鄙的狗杂碎,都给我死!” 刘重五身上的神力,于此际骤然间爆发了。 他力贯双臂,挥舞着长刀,几个回合,一片刀光残影,几个头颅高高飞起,血洒长空。 将刺客全部斩杀于当场,而刘重五身上早已被鲜血染红。 他快步来到程德身前,屈身用手指放在程德鼻翼间,心中略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背着将军回大帐,你们一个去把军医速速请来为将军救治,一个去将罗参军请来将军大帐。”刘重五将程德背在身上后,急忙吩咐旁边两个亲兵道。 两个亲兵知道事态紧急,不敢耽搁,连忙狂奔而匆匆离去。 刘重五一想到将军遭遇刺杀,他就觉得这是他失职了。 想起姐夫罗二虎之前对自己的交代,他总觉得没脸再见姐夫了。 将军平日最是信任罗参军,现在将军出了事情,唯有罗参军才能帮忙主持大事。 刘重五脑海中快速闪过这些想法,想到眼下还是救治将军为首要之事。 他顾不了那么多,背着程德往中军大帐里奔跑。 这一幕,落在四周驻守的泗州军士兵眼中,纷纷面色剧变。 将军怎么身上全都是血,而且眼睛紧闭,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纷纷围在了程德大帐中,焦急地看向大帐里,心中极为担忧。 罗茂这些日子,经过精心调养,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 他知道,这些日子,多亏了将军不计消耗地为自己寻来珍贵的药材,这才能快速恢复身体。 不然,恐怕也不会好得这么快了。 此时,他正在大帐里看书。 他想着,明日便去找将军,请求将军让他继续为将军做事。 就在这时。 一个士兵,却是急匆匆地闯进来了。 只见这个士兵面色极为慌张,对罗茂直接道:“罗参军,我奉刘大人的命令,请罗参军速速去中军大帐议事。” 罗茂虽然面色诧异,但还是问道:“出了什么事情?是将军找我吗?” 士兵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罗参军,将军遭遇刺客刺杀,现已经昏迷不醒。目前刘大人已经将将军带到大帐里,并去请了医师救治。” 罗茂心中大惊,面色剧变:“走,快带我去中军大帐。” 士兵连忙在前面带路。 “刺客的尸首还在吗?”罗茂便疾步走,边问士兵道。 “还在,就在那个方向,因为担心将军,那刺客的尸首,我们没有在意。”士兵指着一处湖边回道。 “你带几个人去把那些刺客的尸首搬到中军大帐外,也许我能从那些尸首身上,发现一些有用的信息。这一次将军遭到刺杀,这些刺客的幕后之人,我一定将他们全部揪出来,我绝饶不了他们。”罗茂冷冷地说道。 士兵听了罗茂的话后,便点了点头,急忙去办了。 等罗茂到了程德中军大帐后,中军大帐外已经围了不少泗州军士兵。 罗茂出现时,许多士兵都向罗茂行了礼。 罗茂望着这些士兵,面色铁青地说道:“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到各自位置驻守?要是元军突然杀来,让元军杀到中军大帐,你们的罪责担当的起吗?我知道你们心忧将军,但我还在,我会想尽办法,将将军医治好。你们还是各尽其责,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一切如常,万不可被元军的探子发现了异常。都听明白了吗?” 周围士兵闻言,心中恍然大悟,便朝着罗茂躬身行礼,返回了各自驻守的岗位。 他们明白,他们留在这里无济于事,唯有驻守自己的岗位,才能于当前事态有益。 罗茂看着四周的泗州军士兵纷纷退去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掀起布帘,进入了中军大帐。 大帐里,一旁的医师正在为程德处理身上的伤口,手脚不停,额头上早已冷汗直冒。 而刘重五默默地站在一旁,防止其他人靠近。 看到罗茂来了后,刘重五向罗茂点了点头,行了一礼。 罗茂点头以应。 看到程德脸上苍白如纸,胸口处全都被鲜红的血液浸染,罗茂瞳孔猛地一缩。 将军的伤情,竟然如此严重? 罗茂定定地站在一旁,皱眉不语。 半个时辰后。 医师忙完后,罗茂问道:“刘大夫,不知将军伤情如何?” 刘大夫听后,面色有些凝重,“不敢瞒着罗参军,将军失血过多,虽然我已经止住了。但是,在刚刚止血过程中,我发现其实最严重的不是失血,而是中毒。” “中毒?”罗茂面色一变。 “没错,这种毒,依属下的能力,解不了。而且,将军的伤情不能继续耽搁。”说到这里,刘大夫面色极为凝重。 “什么?这毒,就连刘大夫都不能解吗?”罗茂心中感到不可置信。 这刘大夫,还是将军在泗洲城亲自寻来的本事高超的医师。 没想到,就连刘大夫都手足无措,这让罗茂心中有些着急了起来。 刘大夫沉默须臾,“我尽我所能,也只能为将军续命五日,五日内若是无法解毒,将军将会......” 罗茂听出来刘大夫没有说完的意思,他目光盯着刘大夫问道:“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刘大夫叹了口气,“镇江路镇江有一名医王居中,凭他的能力,或可解将军身上的毒。” 罗茂沉默了,离得太远,即便往返,都需要四天以上了,即便人带回来,到时候将军已经无力回天了。 “还有其他人吗?”罗茂不死心地望着刘大夫问道。 刘大夫忽目光一亮,对罗茂说道:“我听闻,这高邮城附近,近日有一个被称为张邋遢之人,如果罗参军派人寻到他,未必不能救下将军。” 罗茂目光大亮,“刘大夫,不知这张邋遢是何人?” 刘大夫回道:“此人是张道陵后裔,身长七尺余,修髯如戟,顶作一髻,常戴偃月冠。一笠一衲,寒暑御之。不饰边幅,人皆目为张邋遢。” “张道陵后裔?”罗茂疑惑地看向刘大夫。 刘大夫解释道:“医道共尊的葛洪、刘涓子等,包括孙思邈也是与道教有一定的关系,据说,道藏里的医书所记载的并不少,只是不被世人所知罢了。” 罗茂点点头,转头望向刘重五:“你多安排一些人去高邮城附近寻张邋遢。刚才刘大夫所说的,你应该都记下了吧?” 刘重五沉声道:“那将军,就由罗参军还有刘大夫看好了,我这就去将我麾下的人,全都散出去寻找这张邋遢。” 罗参军与刘大夫点头以对,刘重五见此,便迅速离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张邋遢:天意难测 罗茂守在程德身旁寸步不离。 在程德中军大帐外,守卫极为森严。 一步一人,中军大帐四面全都是泗州军中的好手。 这些人,是罗茂安排的。 经过一次刺杀,在这种紧要关头,将军绝对不能再出事情。 否则,必将是灭顶之灾。 至于刘伯温,也早已经被罗茂派人给盯着了。 这刘伯温一直尚未归心,不仅程德感到失望,就连罗茂也非常失望。 对于此人,罗茂是戒备多过信任。 从脑海中抛去这些杂绪,罗茂望着程德依然紧闭的双眼,还有苍白如纸的面庞,心中对那些派来刺客的幕后之人非常痛恨。 将军,不仅是他老师杨仲开要效力的明主,也是他罗茂甘愿为其鞍马前后的人。 他已经写信派人,送往泗洲城老师杨仲开那里,告知了此地发生的事情。 这一次,想必老师会非常生气吧! 对于那些刺客的尸首,他反复检查了即便,并未寻出什么端倪,这让罗茂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他根据直觉猜测,或许是元朝中书省右丞相脱脱派人而为。 也将这一猜测,写在信中,告诉了他的老师杨仲开。 从布帘往外望去,罗茂眉头紧皱。 已经一天过去了,可是刘重五等人外出寻张邋遢还未归,让罗茂心底有些担忧。 仅剩下四天了。 若是还未寻到这张邋遢,将军恐怕...... 一晃的时间,又是两天时间过去。 罗茂依然守候在程德身旁,眉头紧锁。 他心中越发地烦躁了。 刘重五一行人还未归来,已经过去了三天。 只剩下两天了。 罗茂不知不觉间,走到大帐外,问一旁的士兵道:“刘重五还未回来吗?” 士兵回道:“回禀罗参军,刘大人还未归来。” 罗茂听后,心中猛地一沉。 难道说,将军这一次凶多吉少了吗? 罗茂抬起头,望着阴沉的天空,面色有些阴郁。 ...... 泗洲城绝声卫总指挥处。看书喇 指挥使杨仲开,翻看着由学生罗茂送来的信笺。 他翻看完后,目光幽幽。 “脱脱吗?身为元朝的中书省右丞相,玩刺杀?可真是卑鄙到家了。既然如此,那我绝声卫就跟你奉陪到底吧!”杨仲开心道,目光中泛着幽光,杀气腾腾。 不一会儿,杨仲开召来一名绝声卫千户。 这名绝声卫千户疑惑地从杨仲开手中接过一道命令文书。 他只是简单地翻看了一夜,目光的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地望着杨仲开。 “杨公,真要如此而为吗?”绝声卫千户问道。 杨仲开面色平静地作出一连串的手势,手势含义为:“为了避免将军今后再遭遇刺杀,那么这一次绝声卫必须报复性刺杀脱脱。同样也是为了警告天下,谁敢再玩刺杀这种手段,泗州军绝声卫一样回以刺杀。” “可是,真按这文书上而做的话,我们绝声卫恐怕会损失不小。”绝声卫千户说道。 杨仲开没有丝毫犹豫,做出手势,其意为:“为了将军,这些损失,尚在接受范围内,你要明白,将军在,我们绝声卫才在,永远也不要忘记这点。” 绝声卫千户艰难地点了点头,之后告别杨仲开,连忙下去安排了。 杨仲开望着绝声卫千户离去的背影,默默地想着:这一次,整个元朝,估计要活在被刺杀的阴影中了。而且,每一次刺杀,都会告知是为了报复脱脱。也许,这一次,泗州军绝声卫,将会闻名整个天下,令人闻风丧胆。 没错,这一次,杨仲开为了避免今后让程德遭到刺杀的事情发生,他就连元朝皇帝都安排进入了绝声卫的刺杀名单中,包括他的一些宠妃、大臣。 从韩伯高的投名状那里,他已经了解到不少元朝朝廷的一些机密之事。 而韩伯高的投名状,一份备份,正是将军允许放在他这里;一份备份放在锦衣卫指挥使张七九那里,至于原稿则是放在将军书房里。 想起这些,杨仲开忽而惦记起程德的伤情。 这几天,他已经安排许多绝声卫,在将军夫人马秀英、将军宠妾罗燕、义子沐英、义子徐司马周遭,暗中负责保卫他们的安全。 这些人,都是将军关系最密切的人。 他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防止他们被刺杀。 ...... 刘重五带着自己麾下亲兵,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在高邮城附近,他们已经搜过了每一个村落。 眼下,就差最后一个村落没有搜寻了。 这三天里,一众泗州军士兵并无怨言。 他们只知道,将军还在等着他们救命呢! 而他们还不能闭眼休息,哪怕非常疲惫。 站在村口外,刘重五一行人停顿了一会儿,他们目光忧愁,望着眼前这个村庄。 这个村庄,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如果还未找到张邋遢,将军恐怕会失去救治的机会。 而他们也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决定,若真是将军出事了,他们会以死谢罪。 他们沉重地迈着步子,往这个村子里走去。 依旧是散开人手,挨家挨户地搜寻。 然而,依然没有张邋遢的人影。 刘重五一行人感到有些绝望。 难道说将军这一次,就无力回天了吗? 就在这时。 一名泗州军士兵对刘重五说道:“大人,你看那边。” 刘重五闻言,连忙看过去。 当他发现村里还有一处没有搜寻时,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那里是什么地方?”刘重五问了一个被他们请来的当地人说道。 “那里是一处破落的道观,名为清风观。”此人语气发颤地回道。 他是本村人,自告奋勇地为刘重五一行人引路,只因刘重五给了他三钱银子。 这些人,虽然各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但是却没有对他们做什么过分之事。 他们只是在找一个名为张邋遢之人,暗中观察下,知道他们是为了找到此人给一个大人物救命。 心中虽然安定了,但他还是感到害怕。 这,他没办法控制。 刘重五闻言,连忙带着一行人朝着清风观赶去。 等他们到了清风观后,发现清风观有一个人。 只听此人口中念念有词:“无根树,花正无,无相无形难画图。无名姓,却听呼,擒入中间造化炉。运起周天三昧火,锻炼真空返太无。谒天都,受天符,才是男儿大丈夫。” “大人,您看此人,是不是身长七尺余,修髯如戟,顶作一髻,戴偃月冠,不饰边幅?”一名泗州军士兵目光一亮,看向刘重五。 刘重五仔细看去,发现此人果真是自己等人要寻的张邋遢后,心中大喜。 再仔细看时,发现此人有些仙风道骨,心中已经无比坚信这点。 刘重五急忙朝着此人走去,对张邋遢直接跪地磕头行礼道:“这位真人,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将军!” 张邋遢笑着看向刘重五:“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堂堂八尺男儿,为何向我这一无名张邋遢而下跪呢?还要我救你家将军?“ 刘重五抬起头,看向张邋遢回道:“我是听刘大夫所说,这高邮城附近,也只有真人您能救下我家将军。还望真人能随我一道,去救我家将军,可好?” 张邋遢问道:“你家将军何人?” 刘重五回道:“泗州军征虏将军,名讳程德。” 张邋遢听后,目光闪过一丝诧异,“原来是征虏将军啊!我这一路走来,倒是听了不少有关他仁义的名声。我也去过泗州军治下各地察看过,你家将军确实是待百姓仁义。在这乱世之中,你家将军能待百姓如此,也是难得。索性,我张邋遢就随你一道去一趟吧!” 刘重五大喜,连忙朝着张邋遢磕了三个响头,连连道:“多谢真人,多谢真人!” 张邋遢看着刘重五道:“我观你也是赤诚之人,你为何能为征虏将军做到这一步呢?” 刘重五没有丝毫犹豫:“我家将军,能让我家,还有我姐姐和姐夫一家吃饱饭,还在我们非常饿的时候,发粮食给我们吃,让我们活了下来,对我们一家有活命之恩。而且,将军还安排人给我们这些百姓盖房子,让我们有住的地方,这些对经历过各种饥荒蝗灾的我来说,都是难以报答的恩情。我姐夫曾经多次告诫我,将军如此待我们,如果我们不报答将军,那与禽兽何异?” 张邋遢闻言大笑道:“我游历世间这么久,见惯了尔虞我诈、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没想到,在这里,倒是碰到你这样的真性情之人,大善!也罢,此次,我张邋遢便随你一道去吧!我也想见一见征虏将军,是不是如传闻那般?” 刘重五拍着胸膛保证道:“真人请放心,我家将军,绝对如传闻那般仁义的。” 张邋遢笑而不语,他看着刘重五一行人身上的疲惫尽显,问道:“你们几日未闭眼了?” 刘重五回道:“已经三天了。” 张邋遢环顾刘重五一行人,心中极为复杂,感慨颇深,最终开口道:“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刘重五等人不解。 但他们很快地将之抛之脑后,带着张邋遢,往程德所在军营处赶去。 刘重五一行人抖擞精神,朝军营赶去,他们心道:将军有救了! 等他们到了军营后,整个泗州军军营全都轰动了。 泗州军上下将士纷纷面露笑容,目送着张邋遢往程德大帐里走去,眼中带着感激之意。 张邋遢一路走来,心中诧异不已。 进入中军大帐里面时,张邋遢将目光看向正闭眼而苍白如纸的程时,面色感到一阵奇异,叹道:“天意难测,天意难测!” 张邋遢没想到,这程德的面相竟然如此诡异。 凭他的本事,竟然也无法看清分毫。 可真是人间第一奇事! 一旁的罗茂,还有刘大夫、刘重五等疑惑地看向张邋遢。 张邋遢却是笑而不语,转身望着罗茂、刘大夫、刘重五说道:“接下来,我就要为征虏将军解毒,这位留下作为我的帮手,你们二位就在大帐外守候,记住了,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否则后果难料。” 刘大夫被留下了,而刘重五与罗茂都自觉地来到了大帐外。 罗茂看着泗州军的士兵说道:“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得让任何人靠近此处。” “是。”众人轻声道。 罗茂与刘重五一左一右地站在大帐外,焦急地等待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冯国用舍生忘死,终下滁州城 不知不觉间,已经三个时辰过去了。 而此时的夜空中,已经早有一轮皎洁明月高挂在长空。 站在大帐外的罗茂、刘重五,纷纷焦急地往大帐里看去。 罗茂心道:怎么还没好?都三个时辰了。 但不见张邋遢从大帐里头出来,罗茂也只好强制让自己继续耐心等着。 另一边滁州冯国用,在此时,心神有些绷紧了。 他的冷峻面容,在月色下,显得尤为威严。 “那件事安排得怎样了?”冯国用望向一旁的冯四七问道。 “已经安排好了,弟兄们口述遗言,由几个军中书佐负责记录下来了。”冯四七回道。 “嗯。这一战,包括我在内,都有可能死去。那些家书,都藏好,看守并护送家书的人都安排妥当了吗?”冯国用望着滁州的方向问道。 “已经安排妥当了。”冯四七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如果我不幸战死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告诉阿胜,爹娘的仇,只能交由他去报了。”冯国用平静地向冯四七说道。 冯四七面色有些迟疑,“大人,真的要强行攻打滁州城吗?” 冯国用沉默少顷,才吐了口浊气,说道:“我们已经在滁州这片战场被拖得太久了。再继续拖下去,我有些担心会生出一些难以预料的变故。近日弟兄们已经陆续发现滁州城夜里有元军抛尸,那些尸体都是染上了瘟疫的。再继续下去......” 冯四七明白了冯国用的意思,点点头:“元军守将池泰有些丧心病狂了,现在滁州城下已经堆积了数百具尸体了,而且还都是感染瘟疫的。大人的考虑不无道理,只是,再等几日,等王履研制出破解瘟疫的法子,岂不是更好?” 冯国用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开口道:“安东州,我听说已经落入了元军手中,将军也已经调邓友德往淮安城。何三五攻打兴化城一直没有音讯传回,李定国攻打盐城,而盐城却被一个张士诚的人占领了。将军如今在高邮城拖住了巩卜班七万大军。我还听说,元朝丞相脱脱其人就在徐州,你说他下一步会不会攻打淮安路呢?” “大人的意思是......”冯四七不解地看向冯国用。 冯国用叹息一声,“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泗州军的局势现已经容不得我继续耗在滁州这里,我需要尽快以滁州破局,然后前去帮助将军,或者支援淮安路。” “大人,您不必将这些全都揽在身上的......”冯四七劝说道。 冯国用摇了摇头:“如今,我们不再是那个冯家寨时的处境了,现如今我们已经和泗州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些事,我们是无法置身事外的。还有,有些责任,我们是必须扛起的。不管是为了弟兄们,还是为了将军,或者是为了阿胜,我们都要扛起这些责任。所以,滁州必须要攻打下来。已经拖得太久了!” 听着冯国用的一番话,冯四七却是沉默了。 “恐怕,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坚定了我必须要拿下滁州的。”冯国用补充道。 冯四七望向冯国用,等待他的下文。 冯国用环顾了四周一眼后,便轻声道:“我得到消息,将军在高邮城城外湖边,遭遇了刺杀,如今已经昏迷不醒。” 冯四七瞪大了眼睛,心中震惊万分,惊慌道:“这,怎么可能?将军也是能征善战的,岂能被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刺客得手呢?” “这就是有心算无心了。预谋好的一场刺杀,而且针对的还是将军。据我猜测,这些刺客的幕后之人或许便是那个脱脱了。”冯国用压低声音道。 “这,不是都在传那个脱脱,还算是元朝半个有良心的人吗?何况他已经贵为丞相,何须用如此下作手段呢?”冯四七看着冯国用,心中一片疑惑。 冯国用:“前阵子,元朝三十万大军,被刘福通红巾军起义军击败,元廷威严扫地。之后,鲁帖木儿玉集庆路十五万元军,全都葬送在一场大水中,马合略三万元军被灭,巩卜班七万大军与彻里不花十万大军惊退,又再一次让元廷的脸面扫地。作为元廷的丞相脱脱,不管是为了元朝,还是为了保住他个人地位,总得采取一些行动,疯狂一些也不是不可能。” 冯四七忧心道:“那将军他有传来新的消息吗?” 冯国用面色极为凝重,始终没有回应。 忽然,冯国用转而问冯四七问道:“还有多久?” 冯四七一怔,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回道:“与大人之前说的一个时辰后发起进攻,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冯国用闻言,直接开口道:“现在就开始做好准备吧,通知下去,待会儿强攻滁州城。另外,在大军后面安排一些人,谁若是敢做了逃兵,直接当场击杀。” “是。”冯四七心神一凛,向冯国用躬身行了一礼后,匆匆离去。 冯国用借着月光,用手摸着乌黑战甲,喃喃道:“这一次,又要让你见血了。” 说着,冯国用拔出腰悬的长刀,在月光下,散发着一阵四射的寒光。 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在滁州城上空响起。 泗州军营垒的大军随之出动,漫漫黑色如同汹涌般的汪洋,朝着滁州城席卷而去。 冯国用一马当先,率先登上城楼,与元军厮杀在一起。 紧跟其后的是泗州军士兵。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夜空。 只见不断的泗州军兵士中箭倒地。 “给我滚下去!” “杀元贼!” “啊……” “啊......”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更加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那月光下猎猎招展的‘冯’字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城楼之上更是随处可见的死尸伏地,血流不止。 却无一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 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战争,却依然在持续。 在夜色火光倒映中,无论是元军士兵,还是泗州军士兵,纷纷忘掉了生死,已经杀红了眼,都只想杀死对方。 无论是哪一方的士兵,他们眼中什么也没有留下,已然困兽般咆哮,要与那‘恶敌’同归于尽。 也不知已有多久,滁州城城墙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残留的烽火终于在明月藏在乌云身后,默默熄灭了。 此时,滁州城城墙上,已然,看不到一个能站着的人。 滁州城城下的剩余泗州军士兵,纷纷落泪,冲上了滁州城城墙。 他们在尸山血海中,四处翻找着那个身影。 “冯偏将!”泗州军士兵嘶哑着嗓子朝着周围喊道。看书溂 他们不知道喊了多少遍,却没有听到那个指挥若定的人传来的声音。 他们的心,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不断地在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一个方向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冯偏将,还没死,还有一口气尚存。他在我这里。”看书喇 四周寻找冯国用的泗州军士兵,尤其是冯四七狂奔到冯国用身旁,他抱着冯国用的身躯,喜极而泣:“哈哈,大人还没死,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说着说着,冯四七热泪滚烫般地落下。 冯国用费劲地睁开眼,说道:“......胜了啊......打扫......” 话还未说完,冯国用便就此昏了过去。 冯四七连忙将冯国用背至城下,交由王履照顾。 随后,他便带着剩余的泗州军士兵打扫着战场。 这一战,泗州军士兵战死五千人,壮烈牺牲。 仅剩下的泗州军士兵,只有不到一千人,大多负伤。 而此次能获胜,与泗州军士兵上下舍生忘死有很大的干系。 也与元军守兵状态有关。 整个滁州城都是瘟疫感染区。 但无论怎样。 这一战,易守难攻的滁州城被泗州军拿下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我有缘,十年后再见 也就在滁州之战结束的时候,另一边张邋遢救治程德,也已经到了尾声。 全程花了五个时辰救治的张邋遢,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刘大夫的搀扶下走出了程德的中军大帐。 刘大夫的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张邋遢看,写满了敬佩,还有一丝崇拜。 随着张邋遢和刘大夫走出大帐,罗茂与刘重五精神一振,迎了上来。 然而,刘大夫用手势,示意走远些再说。 罗茂与刘重五便和刘大夫、张邋遢走了远一些。 罗茂望着张邋遢道:“张真人,不知将军的毒可是解了?” 张邋遢虽然神情疲惫,但闻言仍然强打起精神,看着罗茂说道:“可是费了我张邋遢好一番功夫,好在已经没事了,以后你们的将军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即可。” 刘大夫也在一旁说道:“没错,张真人医术出神入化,这一次将军不仅毒解了,而且还获得了其他的一番好处。” 罗茂与刘重五闻言,纷纷心中一喜。 就在这时,刘重五突然感到眼前眩晕,一片黑暗,轰然倒地。 罗茂脸色一变,连忙招呼旁边的泗州军士兵将刘重五扶了起来。 这时,张邋遢开口道:“将他抬到一个地方,休息好了,自然就没事了。三天都没有合眼,他的精神意志,已经达到了极点,这突然昏睡也是正常,不必过于担忧。” 罗茂听了张邋遢的话后,心中才感到有些轻松。 他让士兵将刘重五带下去安顿好后,然后望向张邋遢:“张真人,敢问将军几日才能醒来?” 张邋遢笑道:“两日内,便可醒来。” 罗茂彻底放下了心,朝着张邋遢拱手作揖道:“这次,多谢张真人出手救下我家将军。” 张邋遢笑了笑,问道:“军营是重地,不知道能否讨一杯酒喝?如果再有肉吃就更好了。” 罗茂没有拒绝,笑道:“不巧,我的帐篷里,倒是有些肉,还有些酒。这是之前将军送与我的,一直没来得及享用,如果张真人不嫌弃的话,请移步一叙。” 张邋遢点点头:“如此便好,那我张邋遢就叨扰了。” 罗茂回道:“张真人客气了。” 随后,罗茂叮嘱看守中军大帐的士兵吩咐道:“你们在此好好驻守,将军两日内便可醒来,不可懈怠。” “是。”众位士兵应道,同时所有士兵心中纷纷一松,感觉心里变得踏实了许多。 将军脱离了危险,他们便有了主心骨。 罗茂随后与刘大夫一左一右,扶着张邋遢,来到了罗茂歇息的帐篷里。 罗茂很快地准备好一壶酒,一盘驴肉,一盘马肉。 放了三个杯子,罗茂倒满后,这才放下酒壶,对刘大夫、张邋遢说道:“目前,也寻不到什么好酒了,肉也是驴肉和马肉,还希望二位不要介意。” 张邋遢摆摆手道:“有肉吃就行,有酒喝就好,我张邋遢不挑剔。而且,我能闻得出来,这驴肉和马肉似乎非常香,倒是与一般做的驴肉和马肉不同,这其中有什么门道吗?” 罗茂笑道:“这些,可就要归功于将军了。将军有一天,和将士们同吃马肉时,发现马肉干硬难以下肚,还带有一些其他的味道。将军急中生智之下,倒是用了几天的时间,特制了一份香料,还将香料的制作法子都传遍泗州军将士上下。也是因为这样,马肉加入了这个,便变得好吃多了,也让将士们吃得非常舒心。后来,不管什么肉,将士们就喜欢往肉中加这份香料,使得吃起来比以前好吃多了。这便是其中由来。” 张邋遢拍手赞道:“你们将军,依我看,不做厨子,也挺可惜的。这么好的天赋,可惜,可惜!” 罗茂与刘大夫笑而不语。 “我还未与你们将军有所接触,所知也是从其他口中知道你们将军,但无论是谁,都对你们将军赞不绝口,这也是我张邋遢游历以来,所碰到的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了。”张邋遢忽笑道。 罗茂接话道:“说起我们将军,真要说的话,恐怕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张邋遢望着罗茂说道:“那我张邋遢倒是想听个三天三夜了,如果不唐突的话,就有劳罗参军和我这个老道说来听一听。” 罗茂与刘大夫对视了一眼后,罗茂便点头道:“既然张真人有此要求,我罗茂自然不会拒绝。” 张邋遢屏息凝神。 “说起我们将军啊,这一切,还得从张村那一天说起......” 随着罗茂的讲述,张邋遢心中开始对程德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 听完后,张邋遢重复地念道:“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日月所照,皆为汉人。这征虏将军,可真是好气魄啊,我老道佩服!” 罗茂笑道:“我们泗州军上下,都为将军这般大气魄所折服。也愿意跟着将军一起走下去,我们都想在有生之年,看一看驱除胡虏之后恢复中华的模样,还有日月所照、皆为汉人,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每每想来,总是让人心驰神往啊!” 张邋遢忽然脸色变得凝重了许多,望着罗茂说道:“我从征虏将军面相上看,是世间一奇人。而且,他这样的面相,即便是老道,也是头一次见。你们征虏将军,或许身系天命,自有天道掩盖他的未来,但老道在刚刚解毒中,还是窥伺到了一点。” 说到此处,张邋遢停顿了下来。 罗茂与刘大人两人愕然地看向张邋遢。 “你们将军——征虏将军,将来贵不可言。他日,你罗参军必然位极人臣。这点,老道也从你身上看出了一些苗头。”张邋遢开口道。 罗茂、刘大夫感觉呼吸有些急促了起来。 只是,就在这时,张邋遢忽然一口血喷出,这一幕吓到了罗茂和刘大夫。 “张真人,你这是?”罗茂担忧地看向张邋遢。 张邋遢不以为意,摆摆手道:“无妨,不过是道破了天机,被反噬罢了,调养一些时日,自然可以恢复元气。” 罗茂和刘大夫,却是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般。 罗茂忽然激动地看向张邋遢:“张真人,莫非是在世仙人?” “哈哈哈......罗参军说笑了。”张邋遢看上去非常的开心。 罗茂与刘大夫的心中,却是坚信眼前此人便是在世仙人。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仙啊?我也只不过,比一般人活得长了些罢了,也就懂得一些养生之法而已,不值一提。”张邋遢忽然感慨地说道。 罗茂与刘大夫面面相觑。 “不说这个了,我们继续说回征虏将军。”张邋遢转变话题道。 “那好吧......”罗茂无奈地应道。 这一夜,罗茂与张邋遢相谈甚欢。 翌日,罗茂醒来时,感到有些头痛。 他眼睛打量着帐篷四周,发现不见了张邋遢。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伏案上凝住了。 文书下压着一张字条:你我有缘,十年后再见。求肉求酒一邋遢,还望莫扫地出门。无根树,花正飞,卸了重开有定期。铅花乱,癸尽时,依旧西园花满枝。对月才经收拾去,又向朝阳补纳衣。这玄机,世罕知,须共神仙仔细推。 罗茂摇摇头:“十年后吗?也不知道十年后,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如果十年后再见,定会招待张真人,怎会将他扫地出门呢?张真人倒是说笑了。” 只是,张真人后面的话,作何理解呢? 罗茂感到不解。 罗茂忽而想到昨夜里张真人所说的天机,心中也是非常开心。 他就知道,他罗茂没有选错人。 这一刻,罗茂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但一想到张真人昨夜泄露天机突然吐血的事情,他便暗暗告诫自己,此事不能言于他人,他有些担心,若是泄露了天机,他能不能承受泄露天机反噬的后果,他又不是张真人那样道法高强之人。 也罢,就十年后再见。 一想起张真人说走就走的洒脱,他也感到有些向往。 若是了却了天下事,他真想和张真人一起修道啊! 罗茂随后抛开这些杂绪,往程德中军大帐走去。 第一百二十章 《泗州日报》之白毛仙姑 灶台前一根蜡烛散发的微弱的光,摇曳不定。 丑娘坐在木凳子上,盯着灶台里的火光,努力想弄清夫人为什么越长越美。 一直以来,丑娘都在为自己的相貌而焦虑,她永远不懂老天爷给她丑陋容颜,这其中到底蕴含了什么深意。 她找过神算子算过,神算子告诉她前世是一头猪,今世仅仅是脱胎,也许在来生就可以做到换骨,她也就有希望做一回美人。 对于她来说,能够进入将军府做事,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将军府的夫人,没有嫌弃她丑,反而对她和颜悦色,温语相向。 她觉得这将军府的夫人,或许是观世音菩萨的转世。 她了解过,将军府的夫人,姓马。 在前阵子不久的盱眙城被水淹一事上,她救下了很多人,也包括她。 在知道她没有什么去处时,夫人便留下了她,将她安排在厨房做帮工。 以前,夫人总是出门,到泗洲城的南城门施粥。 最近,夫人去庙里的次数比较多了,听其他下人说,是为将军祈福去了。 希望将军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啊! 丑娘想到与往日相比,夫人变得郁郁寡欢的模样,心中有些心疼。 接着,丑娘又想到自己的儿子。 他儿子给他来信,也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如今失去了音讯。 她只知道她儿子,在将军身前办事。 战场上有多危险? 她是从府里那些下人谈论《泗州日报》里面,才听到了一些。 按丑娘的意思来说,这战场,就是一个绞肉机。 人,往里面塞,都碎成一块一块的了。 《泗州日报》这个新奇的东西,她也是头一回儿见。 里面记载了很多有趣的玩意。 就光是她从下人口里听到的,就有好多个了。 最让她难忘的是最近新出的《泗州日报》里记载的故事。 故事中说的是田主梅良心借口佃农李五九积欠田租,在七夕这天,逼着李五九将女儿李丫丫顶租,逼文写契,还将李五九家里最好一把粮种给夺了去。李五九悲愤至极,最后悬梁自杀。 梅良心派他的狗腿子抢走了李丫丫。 佃农方七一已与李丫丫早已订下终身,还得到了李丫丫的爹李五九的同意,就是等过段时间再娶李丫丫。 方七一趁着夜晚,潜入梅家准备营救,不料惊动梅家府中小厮,不得已翻墙逃走。 李丫丫在梅家受尽了凌虐,每天都要遭到梅良心的蹂躏。 甚至府中一应脏活累活,还让李丫丫全都必须在天黑前干完,干不完没饭吃。 可怜的李丫丫几日下来,一粒米都未吃,一滴水都未喝。 眼见李丫丫身形大变样,瘦如枯槁,梅良心花钱新买了一个妾,他的妾使用阴谋,将李丫丫卖给青楼。梅良心得知后,却对他的妾说,她干的好。 李丫丫刚被迈入青楼当晚,被佃农方七一得知,他冒死营救,结果被青楼乱棍打死。 李丫丫心如死灰。 张二娘是青楼一位心善的,扫地是她每日要干的事情。 张二娘目睹了方七一惨死的过程,她经过几夜合计,决定计救李丫丫,让她逃走,青楼派出的人追之不及。 李丫丫逃入深山,数年鬓发皆白,村民见之,惊以为神,号称“白毛仙姑”,香火不绝,李丫丫乃借供馔为食。 丑娘心里,就记住了这个故事,每次听那些下人谈论时,她都不觉得乏味,反而,从这个故事里面,看到了她以前生活的影子。 同时,还有对那田主梅良心的痛恨。 丑娘虽然不识字,但她也粗懂一些道理。 比如,这个世道,有许许多多的田主梅良心。 但这个世上,只有一个肯分田地给他们的将军——征虏将军。 尤其是她待在将军府中越久,丑娘就发现,这征虏将军,做了许多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很多好的事情。 就她耳熟能详,便有一个,那就是田主收租,不得收超过四成以上的租,否则的话,就要面临将军府的惩罚。 她想着,要是征虏将军早些时候出现就好了,这样她爹、她娘,也不至于被那些田主给逼死了。 每每想起这些,丑娘就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呸!田主梅良心真可恶! 丑娘在心中暗骂一声后,便拨弄着柴火,留些空心,让火烧的更旺些,这样早上熬制的米粥就能快些好。 这是她每日的活儿,但她并不觉得累。 她只负责早上熬粥,其他的她不用管。 ...... 马秀英翻看着第二期《泗州日报》,显得有些愁眉不展。 一旁作陪的还有郭慧。 “这第二期,怎么没有德哥的消息呢?”马秀英心里有些担忧。 郭慧望着马秀英那仿佛病态的模样,心中感到有些心疼。 “秀英姐,将军肯定会吉人天相的。这第二期的《泗州日报》,上面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比如那个白毛仙姑的故事。这些故事,可能是将军让施大人在很早前就这么做的。秀英姐,你可不要太担心了。万一将军回来,见到秀英姐这个模样,估摸着将军都要当场落泪了呢!”郭慧安慰着马秀英道。 马秀英闻言,轻轻一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郭慧的额头,“你这小妮子,就知道拣些好听的话跟我说。你啊——” 郭慧用手轻拨开了马秀英的手指,皱眉道:“哪有啊?我可是实话实说。” 马秀英笑而不语,望着手中的《泗州日报》出了神。 “我听府中的下人说,吕大人能掐会算。要不秀英姐找他算一算将军的归程?”郭慧狡黠的目光一亮,歪着头望向马秀英。 马秀英却是摇头道:“吕大人的本事,德哥有和我谈过。按照德哥的意思,就是吕大人算的本事,有些似是而非,当不得真。” 郭慧疑惑地看向马秀英。 马秀英并没有再多说,郭慧只好无奈地耸拉着头。看书喇 “德哥,这一次,出去很久都没消息了。你说这德哥也真是的,难道忘了泗洲城还有我和燕姐都在担心他吗?一封回信都没有给我们。反倒是之前,李善长、吕不用他们,都有将军的回信。”马秀英轻叹一声。 郭慧听后,在一旁捂嘴偷笑。 马秀英瞥了一眼郭慧,打趣道:“再有几年,你也同我一起伺候德哥了,你这小妮子平时可得好好多吃些。就你这小身板,我看悬了......” 郭慧闻言,双耳通红,面庞滚烫,低头道:“秀英姐——你又笑话我了!” 马秀英白了一眼郭慧道:“我这不是在提醒你,平日里头,不要挑食吗?要不然这样下去,你这身子没长开,依照德哥的性子,恐怕只会把你当个孩童,绝不会碰你。到时候,我不急,某人就要急了。” 郭慧听后,沉默片刻,才轻声道:“那我今后不挑食了。” 马秀英目光闪过一丝狡黠,笑着看向郭慧,心道:哼,小妮子,你挑食,我还治不你了! 但马秀英心里头的那丝担忧,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 德哥,那里到底怎样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李善长调任吏部主簿 李善长府。 今日是每月休息的时间,不用去将军府办公。 这还是将军特别体谅他们这些属下制定的。 每月二十六号,若无他事,休息一天。 但若是这天有什么事情,那么,这休息的一天,便往下个月顺延了。 李善长正待在书房里看书,神情极为专注。 时间,在李善长翻起下一页中流逝。 没过多久。 书房外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李善长眉头紧皱,从书上移开,目光望向房门外面。 “什么事?”李善长淡淡地问道。 他在书房待着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事情,下人必须叩门才行。 这是他定下的规矩。 “回禀家主,那个死皮膏药书生孔克生又来求见家主了?” 听到下人的声音,李善长没有回应,而是思索着,这孔克生为何老是来烦他呢? 自从知道将军对这孔家的态度后,李善长便和孔克生早已经划明了界限。 他就是担心,如果和孔克生见了面后,不用多久,这个消息,便会呈到将军面前。 到时候,要是让将军知道了,恐怕他以后的前途光明,就要大打折扣了。 这是他不能承受的代价。 据他所知,将军的情报机构,就有锦衣卫、绝声卫,让人防不胜防。 而且,除了这些,将军还有没有其他的情报机构,李善长心中也没有底。 但据李善长猜测,想必是有的。 李善长斟酌一番后,便开口道:“告诉他,我不在府中。” “是,家主。” 外面响起了步伐的声音,逐渐远去后,李善长才眉头舒展了许多。 于是,他继续投入到书中去。 然而,一会儿。 叩门的声音再次响起,李善长读书的一些思索被中断后,显得有些不满。 “又有何事?”李善长的声音中有一些不耐烦。 “回禀家主,那孔克生,说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家主。还说,这个秘密和将军有关。” 李善长沉默了。 他在想,这孔克生所说的这天大的秘密,是他自己查出来的,还是将军派人引他入局让他知道的? 放出孔克生这个鱼饵,难道是将军在有意钓鱼吗? 嘶!真险,差点着了道了。 在李善长心中,将军程德无疑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 李善长心中想清楚后,便淡淡地说道:“不管他什么天大秘密,这孔克生我是不见的。以后他要是再来,就直接让府里的人将他轰走。” “是,家主!” 外头回了一声后,又悄然无声了。 李善长心想,这回儿,自己应该可以清净了吧!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刚看完几行字后,门外又传来了叩门声。 这回儿,李善长脑门青筋直突,眼中带有一丝怒气。 平日的养气功夫,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家主,将军府派人来请家主,说有大事商量。根据那人所说,吕不用、施耐庵等人,都已经受到了邀请。” 李善长一征。 将军府派来的人吗? 得了,今天休息的日子,看来又是没了。 李善长整理了一番后,便出了门,直奔将军府而去。 将军府议事大厅,此时已经聚集了吕不用、施耐庵等人。 当李善长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但李善长毕竟是七部中户部一主簿,其余人见了,纷纷给李善长让了路。 李善长对那些给他让路的人点头以对。 李善长看到吕不用、朱升、施耐庵、宋濂等人都在场时,心中生疑。 但他也没有跳出来问什么,而是静观事态变化。 忽然。 杨琏来到众人面前,他双手高举文书,脸色凝重地望着众人说道:“八百里加急,征虏将军令。” 众人纷纷心神一凛,纷纷躬身行礼:“拜见将军!”看书喇 行完礼后,众人纷纷盯着杨琏。 “经锦衣卫、绝声卫各方情报汇总,吏部主簿一职,由李善长担任。户部主簿,交由方铭担任。其余人等,官职不变。军机处姚广孝,担任军师祭酒,军机处军师左祭酒由宋瓒担任,军机处军师右祭酒由刘刘伯温担任。将军府下新设商部,商部主簿由原军机处章溢担任,从主簿由卞仲亨兼任。即日起,泗州军治下开港招商一事,由章溢全权负责,卞仲亨从旁协助。” 众人听完后,纷纷面有异色。 李善长则是心中高兴不已。 他心想:这下吕不用得伤心一阵子了。 吕不用面色郁郁。 姚广孝则是不敢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一步登天了。 他本来今天就要出发去高邮城,因为将军八百里加急传令,让他带人运送一批攻城器械前往高邮城,在将军账下做事。 章溢则是神色如常,因为他早已得到了将军程德的通知。 只不过,今天就是将军把这公布了而已。 卞仲亨则是苦笑不已。 他这算是能者多劳吗? 其余人等,神情皆有不同。 但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最前面那个面色喜怒不明的李善长。 吏部主簿一职,可是无比重要的,权力极大。 他们好多人的前途,以后可是和李善长有关系了。 许多人都想着,待会儿要送些什么东西给李善长,这不是贿赂,而是正常的恭贺李善长升职的礼物。 他们都是这么想的,但他们心中更想的是,该如何跟李善长打好关系。 施耐庵则是平静地望着四周,不为所动。 吕不用则是眯着眼看向李善长,心中略有不服气。 但他心中还是有些惊疑:莫非是因为他私底下见了那孔克生的缘故? 要不然,这一次将军不会这么突兀地就进行了任命。 在他看来,他的功劳,一点也不比李善长小。 李善长环顾四周众人,不经意间瞥向正阴郁的吕不用,心中顿时觉得浑身气爽,全身舒服了许多。 哼,小样儿,跟我斗,还不是输给了我。 他心想:只要我今后,做好将军吩咐的事情,心里站在将军一边,等将来将军平定天下的一天,那么,他的位置将稳固如山,牢不可破。 到时候,他的权势将会到达顶峰。 想到这里,李善长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继续克制,绝不能让将军找到一丝不利于自己的把柄。 遇事多想几层,对自己绝对有好处。 ...... 如今是至正十二年二月二十六号了,在二月二十五号那天,程德醒了过来。 他从罗茂口中了解到,救下自己的是张邋遢。 据他猜测,这张邋遢,很可能是张三丰。 尤其是从罗茂口中吟诵的几句里,他的记忆模糊地记着,这些是张三丰所作。 但他无法确定,除非他和张邋遢当面对质。 当然,他也是为了感谢一番这张邋遢的救命之恩。 还有,他发现这一次醒来后,自己的力气比以前更大了许多,直感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具体有多大,他还没试过。 他醒来没多久,结合锦衣卫、绝声卫等人的消息,就八百里加急,往泗洲城送去了他关于各部新的任命。 此时,程德正坐在伏案上,翻看着滁州送来的战报,眉头紧皱。 这滁州一战,也太惨烈了。 这冯国用可是给我带来了一个难题啊! 一下子死了五千人,光重恤金就是五万两。 还不包括其他的。 又是钱的问题。 想到了自己已经安排章溢负责开港招商一事,他心中觉得稍稍有些轻松。 但是,他觉得开港招商想要有成效,得需要一段时间。 这期间,需要投的钱也不少。 那么,他该从哪里去搞一笔钱呢? 程德想着想着,走出了大帐外,不经意间,抬头望向高邮城的方向,顿时目光一亮。 高邮城可是很富裕的。 拖了这么久,高邮城,也该是时候拿下来了。 只是,还得等半个多月才行。 毕竟,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哪怕经过刘大夫用珍贵的药材调养,也至少需要半个多月才能痊愈。 想到这里,程德平复了下心绪,返回了大帐继续埋头处理文书。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不争一时,惟争千世万世 一晃之间,十五日而过。 至正十二年二月二十九号,泰州城元军不敌张士诚,张士诚夺下泰州城。 至正十二年三月十二号,张士诚攻克兴化城,何三五被迫避退,撤回宝应城。 三月十五日,张士诚攻克如皋城、海安城。 三月十七日,张士诚在李行素等人建议下,在兴化城建都,称诚王,国号大周,以天佑为纪年。 程德放下手中的这些由绝声卫送来的情报,若有所思。 他随即召见罗茂、刘伯温、姚广孝来中军大帐议事。 没过多久,罗茂等人已到齐。 程德直接开门见山道:“如今张士诚已经拿下了兴化城、泰州城、盐城等地,而且还建都称王,不知诸位如何看待此事?” 话音刚落,姚广孝便开口道:“依属下来看,将军宜当也称王。” 程德顿时沉默在场,看向姚广孝:“称王一事,暂且不急。一直以来,我所奉行的依然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若是没有到绝佳时机,此事休再言论。” 姚广孝脸上一滞,望着程德问道:“敢问将军,何谓绝佳时机?” 程德环顾在场众人,平静地回道:“攻下集庆路金陵,便是绝佳时机。” 姚广孝没有失望,相反,他心中颇为兴奋。 金陵,历来是帝王州。 将军能告诉他是拿下金陵的时候,便意味着将军之志不小。 而将军,能把这种事情,对他们言说,恰好说明,他们这些人都是将军的心腹。 一旁的刘伯温心中微叹。 他终于放下了以往的成见,决定留下来辅佐程德。 这些时日,经过他的观察,将军程德,的确可堪造就。 而且,杀心没有那么强。 狡兔死,良狗烹。 这种事情,他经过这些时日观察,终于得出结论,那就是只要他不犯什么错,那么,将军也不会拿他怎样。 但若是犯错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刘伯温收起杂绪,向程德躬身行礼后,便说:“将军,属下以为将军必须称王。” 程德一愣,怔怔地看向刘伯温:“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不是最佳时机。” 刘伯温却道:“将军,此时,才是最好时机。” 程德将视线移到刘伯温身上。 “张士诚已经称王,徐寿辉已经称帝,北方刘福通依属下猜测,他也将会迎立韩林儿为王,甚至为帝。具体原因吗?属下以为是出于政之所需。称王,能扛起一份大义,如此一来,便可将北方各个红巾军起义军将领团结在一块,至少明面上是如此。这样,有利于反元。” “而到时候,整个天下最有实力的几股起义军,唯有将军落下一头,也在名义上,落在了下风,也在气势上输了一筹。” 听着刘伯温的话,程德没有立即给出回应,他皱着眉头,沉吟思索。 “我不争一时,惟争千世万世!”程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掷地有声地说道。 “所以,这些名头,就暂且让他们去争。在我眼里,在整个天下群雄中,即便我依然是将军,那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份。我要做,便做凌驾那些王之上的将军!那么,称不称王,又有何区别呢?” “况且,如今更需要将精力放在拿下高邮城一事上,而非称王一事,称王意味着花费不小,这对于目前我们泗州军来说,是不利的。为了一个名头,不划算。当然,刘军师的话也有道理,综合权衡之下,我还是坚持拿下集庆路金陵城后,再来商议称王一事。不知诸位以为如何呢? 程德的话,在罗茂、姚广孝、刘伯温心里,掀起一阵骇浪惊涛。 罗茂以为,将军重在务实。 刘伯温以为,将军不称王,是因为没有实在的好处,只有虚的。 姚广孝以为,将军是一个雄心壮志的枭雄,他是整个天下独一无二的。 看着罗茂、刘伯温、姚广孝被自己给镇住了后,程德忽而笑着道:“好了,这些事,就不提了。眼下,我们来谈论一下该如何拿下高邮城一事。我的伤,养了半个多月,也已经好了,正是拿下高邮城的时候。诸位都商讨一下,我们该如何拿下高邮城吧!” 罗茂、刘伯温、姚广孝三人闻言,顿时陷入了沉思当中。 “将军,可有考虑过劝降巩卜班?”罗茂出声道。 程德却是反问道:“巩卜班,毕竟是元朝重臣。他会投降我泗州军?” 罗茂笑道:“这些时日,属下派人去搜集巩卜班的事情。经过多方情报综合分析,巩卜班此人,不过是酒色之徒,并无什么本领傍身。属下以为,以重利、以美色诱,必然能让此人率领元军投降。再者,将军在高邮城城下已经围了这么久,而高邮城每日所耗粮食不计其数,算算日子,也该用完了。” 程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美色从何而来?” “将军难道忘记了,之前在淮安城城外刺杀你的那些女刺客了吗?其他九十个绝色女子,可依然关在淮安城呢!”罗茂提醒道。 程德沉默了一会儿,便道:“那些女子,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就都放了吧!也或者,让她们在我泗州军选择士兵作为夫君,有个依靠,往后好好过日子。当然,这件事不可强迫,尤其是那些未成婚的士兵,绝对不能强迫那些女子,要让他们都互相看对了眼才行。这件事,就等这一次拿下高邮城之后,交给你负责去办吧!” 罗茂愣住了,“可是,将军,这巩卜班——” 程德直接打断道:“用美色诱惑元军这种不入流的计策,往后不必再提。而且,那些女子,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货物。她们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们这样做了,等以后平定了天下,我们的那些后世子孙,若是被胡虏扣边而处于下风时,他们会不会拿我泗州军治下百姓的子民,去求和,去换得他们的苟且偷安?”看书喇 “此事不可为,此风不可长。” 罗茂点点头:“若是如此,则巩卜班只能重利以诱之了。” 程德听到罗茂这番话,他目光一闪。 “你先前说,这巩卜班并无本事傍身?” 听到程德如此相问,罗茂望着程德点了点头。 程德开口道:“你们说,围三缺一,能不能拿下高邮城呢?” “若是再告诉高邮城众人,我欲拿巩卜班的头颅当尿壶,你们说巩卜班还睡得安稳吗?” “并且,姚祭酒从泗州运来的那些攻城器械,正好可以派上用头。强攻高邮城,未必不行。” “最后,罗参军也提过,高邮城如今所剩粮食不多,恐怕高邮城元军已经军心浮动了。” 听到程德的话,罗茂和姚广孝对视了一眼,便道:“将军身系重责,这强攻高邮城一事,可另外派他人强攻。而且,我泗州军正好有一个攻城的常先锋,我想,此事由他负责便好。” 程德回道:“这常遇春,可是在金湖城呢?他如果......” 罗茂回道:“常先锋已经到了军营。” “嗯?他怎么没我命令,就来到了高邮城?”程德的目光有些平静。 罗茂一惊,“难道不是将军传的命令?” 程德望着罗茂,皱着眉头,“我何曾下令给......” 说到此处,程德面色一变。 “常遇春有说,是谁给他传的令吗?” “常遇春说,是绝声卫。” “绝声卫?” “没错。” 程德目光泛着一片幽光,“那个给常遇春传令的人,现在能否寻到?” 罗茂苦笑道:“想必......不能了。这件事,依属下的意思,当告知绝声卫指挥使。” 程德点点头:“嗯。你安排就好。另外,常遇春安排谁守的金湖城?” “是张村的人,名张六九。现在叫张遇。”罗茂回道。 “原来是此人啊......我有点印象,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至于那绝声卫能假传我的命令一事,一定要派人严查,就让杨仲开去查,看是不是绝声卫混进了什么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程德叮嘱罗茂道。 罗茂躬身应道:“是。” 第一百二十三章 姚广孝用鸡鸣狗盗之徒,行离间计 ”刘重五!”程德对着大帐外喊道。 刘重五应声而进。 “你去把常遇春带过来。”程德直接对刘重五说道。 刘重五点了点头后,便匆匆离去。 没过一会儿。 刘重五带着常遇春来了。 程德看着常遇春说道:“常先锋,我意欲强攻高邮城。本来呢,我是想亲自带人去强攻的,但是,罗参军他们都向我推荐了你,说你比我合适。我就是来问问你,如果让你做攻打高邮城的先锋,给你一万人,你能拿下高邮城吗?” 常遇春闻言,目光射出璀璨的光芒,连忙躬身道:“回禀将军,我常遇春只需五千人,就可以登上高邮城城墙!”看书溂 程德摆摆手道:“五千人,不够。我给你一万人。” 常遇春连忙拍着胸膛道:“请将军放心,我常遇春誓言死拿下高邮城!” 程德皱眉道:“说些吉利的,这还没开始打呢!再说了,即便拿不下高邮城,也要保全你自己。你可比高邮城重要多了,这点,你别拎不清。” 常遇春听后,心中无比感动。 他没想到,在将军心里,他比一座高邮城还重要。 这是他没想到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辜负将军。 “是。”常遇春应道。 “嗯。你先下去休息,养精蓄锐一番,明日天一亮,大军就会开拨。在大战前,不要饮酒,知道了吗?” 常遇春连忙道:“请将军放心,常遇春还是知道轻重的。” 说吧,常遇春便躬身告退离去。 “这军备器械一事,便交由罗参军下去安排吧!”程德微撇过头,看向罗茂说道。 罗茂应道:“是。” “罗参军与刘军师暂且下去吧!我还有些事情,与姚祭酒说。” 罗茂与刘伯温便朝程德躬身行礼后,各自离去。 程德目视着姚广孝道:“高邮城如果强攻不成?你可有其他办法拿下高邮城?” 姚广孝一愕,“将军,你刚刚不是安排了常先锋攻打吗?为何......” 姚广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的神情,却是落在了程德眼中。 程德叹道:“未虑胜,先虑败。只有事先考虑周全,并布置好。这样,即便真的事情发生了,也不会一下子就乱了阵脚。高邮城城高又坚固,即便是勇猛如常先锋,想要拿下它,我心中也并无信心。” 姚广孝明白了程德的意思,他思索片刻,便开口道:“巩卜班其人,联想到罗参军先前的话,属下倒是思得一计。” 程德目光一亮,“何计?” “离间计。”姚广孝回道。 程德望着姚广孝道:“你且详细说来。” 姚广孝:“既然巩卜班是酒色之徒,且身居高位。那么,在他之下的那些人呢?他们会不会想要取而代之呢?如果将军,暗中书写一些招揽他们的书信,而这书信又恰好被巩卜班知道。那么,在未战之前,他们势必会先内乱。而这,便是将军的机会。” 程德眉头一皱:“这些书信,如何送进高邮城?且又如何送往那些人手中?” 姚广孝笑道:“将军可听过鸡鸣狗盗之徒的故事?” 程德轻点了下头。 姚广孝继续道:“鸡鸣狗盗之徒,虽说上不得台面,但是,有时候还是能发挥不小的作用的。正好,属下倒是知道这附近的一些鸡鸣狗盗之徒,而且,他们的弱点也被属下所知。此时,还请将军交给我去安排。” 程德望着姚广孝道:“这书信需要我写吗?” “如果将军愿意的话,那自然是更好了。”姚广孝道。 “需要写多少封信?” “二十封吧!” 程德:“......”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信的内容由姚广孝口述,程德只是默写下来。 二十封书信的内容一模一样。 当完成好,程德便将它们交给了姚广孝。 姚广孝接过这些信后,便当着程德的面,将信中重要的内容给涂抹掉了。 程德深深地望了一眼姚广孝,平静地道:“你现在就去安排此事,我等你的消息。” “是,将军。”姚广孝躬身应道,尔后,匆匆离去。 程德目送着姚广孝离去的背影,喃喃道:“鸡鸣狗盗之徒,涂抹书信重要内容,有意思。或许,这事情还真能成!如此也好,先让高邮城元军内乱起来,消耗他们的士气,让他们彼此防备,这样常遇春强攻高邮城时,才能更加容易些。” “这姚广孝,似乎不错。这军师祭酒一职,他当之无愧。” 将姚广孝一事暂且放下后,程德开始翻看伏案上的文书。 忽然,一份文书吸引了他的目光。 “元朝自世祖混一之后,天下治平者六、七十年,轻刑薄赋,兵革罕用,生者有养,死者有葬,行旅万里,宿泊如家,诚所谓盛也矣。” 程德目光幽幽地看着文书末尾的叶子奇,不禁眉头紧皱。 这份文书有锦衣卫的印记,锦衣卫的所有职责中,兼有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负责记录民间的读书人,以及他们的言论,以免大才在荒野无人得知。 很显然,这份文书,便是这叶子奇的言论了。 对于这种明显偏向元朝的言论,他有些不喜。 这个士人的名字,被程德直接在上面打了个x。 对于此人,哪怕再有才,睁眼说瞎话就不对了。 ...... 转眼间,夜幕降临。 长空挂着如弦的月,散发着清冷的光。 月下,一行鬼鬼祟祟的人,趁着黑夜,顺着一处臭水沟,钻了进去。 这处臭水沟,正是通向高邮城城内。 他们每个人怀里,都怀着防水的密封好的信筒。 他们受姚广孝的命令,往高邮城城内送信,每个人负责送一份,一份对应一个人。 这些人,之所以听从姚广孝的命令,也很简单,因为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姚广孝手中。 姚广孝和他们约定,信送到后,在约定地点,会返还他们的妻儿老小。 这种事,这些人捏着鼻子认了。 也只好听姚广孝的命令行事。 虽然他们是鸡鸣狗盗之徒,但他们的心都是肉长的。 妻儿老小,在他们眼中,比什么都重要。 这些事,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他们有时候缺什么东西了,就会在夜里,顺着这臭水沟,就去高邮城城里面,进一些缺的东西。 这些东西,包括粮食、胭脂水粉、钱财、药材...... 当然,他们不会花一文钱。 第一百二十四章 巩卜班中计惨死,七万大军来投 皎洁的月亮,愈发地明亮了。 它洒下的银白色光辉,笼罩着整个高邮城。 高邮城巩卜班府邸。 “大人今日不见客,不能打扰。”巩卜班的亲兵拦住了想要闯进府邸的龚文宏。 龚文宏顿时急道:“我有紧急情况禀报大人,一刻也不能耽误。” 巩卜班的亲兵面色有几分犹豫,他知道眼前的龚文宏是大人的心腹幕僚。 没过多久。 巩卜班的亲兵说道:“你且在这候着,我进去禀报大人。” 巩卜班的亲兵,径直来到了巩卜班的书房外。 但是,从书房里面传来的剧烈动静,让巩卜班的亲兵面色有些抽搐。 才伫立一会儿,他只觉得心中突然被点燃了一股欲火,浑身难受。 他等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忽然悄无声息了。 巩卜班的亲兵在心中暗道:真他娘的短,还没老子长。 他知道,眼下是自己说话的机会了。 他凑近书房,敲了敲几下。 里面巩卜班不耐烦的声音传出,“什么事?” 巩卜班的亲兵没有丝毫磨蹭:“回禀大人,龚文宏求见,他说有紧急情况,要告诉大人。” “让他直接到这儿来。” 巩卜班的亲兵连忙应道:“是。” 随后,龚文宏被巩卜班亲兵带到了书房。 书房内的场景,有些不堪入目,龚文宏不敢抬头张望,只低着头对巩卜班道:“属下刚刚得到消息,泗州军程德派人,联络我军各个将领,意图想要让这些将领投靠于他。这些是我在乌图鲁军营中发现的一封书信,请大人过目。” 说着,龚文宏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向巩卜班。 巩卜班接过书信,快速看了一眼,眼睛忽然瞪直了,不由地捏紧了拳头,恨恨地道:”这乌图鲁简直是一个王八蛋,是一个白眼狼,亏得老子平日里给他物色美人,还送他很多钱,他就这么对我的?这信关键的地方,被他涂抹了,想必是怕事发被我知道。” 龚文宏面色变得有几分迟疑,被巩卜班看在眼里。 巩卜班追问道:“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龚文宏咬了咬牙,低声道:“大人,如今大人帐下各个将领,据属下多方打听得知,似乎都收到了那可恶的程德派人送来的书信。” “什么?”巩卜班直接推开左右两边不衣一物的美人,惊恐地站了起来,目光中闪过一丝恐惧。 “你说的可是真的?”巩卜班惊疑不定地看向龚文宏。 他心中很惊恐,他手下各个将领,竟然都被那程德给买通了,这要是给自己背后一刀,他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龚文宏仿若明白了巩卜班的心思,尽管龚文宏也极为担心自己的小命,他缓缓道:“大人,就在刚刚,属下想到一计,或许可以让大人高枕无忧。” 巩卜班此时心中没有了主意,便将目光看向龚文宏:“你有什么主意,尽管说来。” “大人,您以在府里设宴为由,邀请诸位将领前来赴宴。不来赴宴的人,依属下之计,恐怕和程德联系颇深,必是心向程德的,大人可以尽除之。如果是来赴宴的人,他们若是愿意主动交代和城外程德暗通款曲,大人可以暂且了饶过他们性命,还能一用。” “倘若谁也没有说过此事,大人可以事先安排刀斧手在暗中候着,只待大人一声令下,将这些背叛大人的,全都除掉。之后,大人再选用自己的心腹之人,安插在军中各处,则大人以后将高枕无忧也。” 巩卜班神情变幻几次后,咬牙切齿道:“就依照你说的去办。邀请他们来我府里设宴,包括在暗中安排刀斧手伺候,这些我都交给你了。” “属下必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但是,我有一个疑惑,若是突然死了这么多将领,这样会影响到士气,你有没有办法,将影响降到最低?”巩卜班看着龚文宏说道。 龚文宏沉思须臾,嘴角里露出一丝笑纹。 “大人,我听说您之前在高邮城城内搜集了许多美女?”龚文宏低着头,眼睛瞄着巩卜班问道。 巩卜班顿时急眼了,“这些都是我的,你可别打她们的主意?” “大人,如果全军上下心向着将军,将来将军想要多少美人就有多少美人。大人,您要知道,一旦军心不稳,就容易引起军营啸变,到时候万一要是杀上官,那么大人可就危险了。”龚文宏劝说着巩卜班道。 巩卜班闻言,怒气冲冲地拍着面前的桌子道:“简直可恨!简直可恶!” 发泄了一阵后,巩卜班颓然,兴致缺缺地道:“罢了,在我处理掉那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之后,你就传我的命令,全军上下将士,可以享用那些美人三天三夜,就当是我对他们的恩赐。这样,可以把他们的士气提上来了吧?” 龚文宏连忙拍着胸膛道:“回禀大人,有大人这样的承诺,属下以为定可以将士气提上来。而且,全军上下也将会感谢大人,今后也将会为大人更加卖命。” “行了,你去将那些收了程德书信的将领,都邀请到我府里来,不过,先安排刀斧手吧!”巩卜班朝着龚文宏摆摆手道。 龚文宏没有丝毫犹豫:“是,大人。” 随后,龚文宏躬身准备离去。 “等等!”巩卜班叫住了龚文宏。 巩卜班面色有些阴郁,冷冷道:“这些人既然不愿意为我效力,那他们就没必要再活下去了,以前赏赐给他们的财物美人,全都通通没收。” 龚文宏目光一亮,回道:“是,大人。等大人处理了他们之后,他们的财物和美人,我会将这些全都原封不动的送到大人府上的。” 巩卜班笑道:“你也不必如此,我允许你可以挑一些财物和十几个美人。” 龚文宏听后,心中大喜,连忙躬身道:“多谢大人厚恩,属下感激不尽,愿意为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很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巩卜班的军师,希望龚先生今后好生辅佐我。” “是。” 随后,龚文宏快速离去。 巩卜班看着龚文宏的背影,露出一丝冷笑。 你要是背叛我,我绝对把你给烹了吃。 龚文宏通知的人,竟然都来了。 这很出乎巩卜班的意料之外。 在宴席上,巩卜班与他们喝酒划拳,玩得不亦说乎。 每个人都喝得面色红润,他们的身体几乎东倒西歪的躺着。 而巩卜班心中却是在等着他们向自己交代。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巩卜班失望的发现,赴宴的人,没有一个愿意主动交代。 既然如此,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下一瞬。 巩卜班咳嗽了一声,埋藏着宴席四周的刀斧手,转眼间一拥而上。 一片刀光斧影。 没过多久,这些来赴宴的将领,全都掉了脑袋。 宴席上血流成河。 一会儿。 二十个血淋淋的头,被挂在了巩卜班府邸外。 之后,龚文宏按着巩卜班的命令,到军营中前去做一番安排。 令龚文宏非常意外的是,在这些士兵听到他们的上官因为暗中投降程德,并且背叛了将军,尽皆伏诛,而他们可以尽情享受三天三夜的美女时,他们却是不为所动,目光看向龚文宏的方向有些冰冷。 龚文宏却是大吃一惊。 他的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的眼皮子在不断地狂跳! 瞬间,他不淡定了。 就在这时。 整个军营中,忽然有人高声道:“我们各营的将军,竟然都投降了城外的那个征虏将军程德。这说明这程德才是我们的明主。众位想一想,巩卜班大人这些日子所作所为,想必你们都已经知晓,继续这样下去,我们是没有出路的。不如,我们杀了巩卜班,为我们将军报仇,然后开城投降了征虏将军,诸位以为如何?” “娘的,我家将军平日里尽忠尽职,竟然被这巩卜班暗中杀害,弟兄们都是受了将军的恩惠的。既然将军生前投靠了泗州军程德,那我们也继承将军遗志,向征虏将军投降好了!” “是啊!我们将军死的不明不白,我看,继续这样下去,我们都人人自危。不如,杀了巩卜班的狗腿子,闯入巩卜班府邸,将他人头砍下来,然后开头投降征虏将军,到时候,我们还有一番大好前程。” “妈的,弟兄们,我们都反了吧!这巩卜班,就是一个酒囊饭袋,之前跟刘福通打,就因为他喝酒误事,活活的让我们三万弟兄战死在沙场,要知道那些弟兄之前可是不断地打胜仗的,这统领我们的将领换成了巩卜班,弟兄们战死的便不计其数。” “前阵日子,我们跟城外泗州军征虏将军对战,征虏将军如此悍勇,而反观我们的巩卜班大人,竟然他娘的吓尿了,不顾我们兄弟死活,独自骑马撤回了高邮城,害死了我们多少弟兄!” “是啊!他娘的,反了,算我一个!” ......龚文宏听着四周传来的声音,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光一片漆黑。 他直接被吓昏了过去。 有人提刀从人群中走出,直接砍下了龚文宏的脑袋,将他的脑袋挑在空中,高声道:“是个男人的,他娘的,就跟老子冲入巩卜班府邸,杀了他那个怂蛋!” “他娘的,算老子一个!” “我要为我家将军报仇,杀了巩卜班!” “杀了巩卜班!” ...... 下一刻。 军营中的元军士兵,化作一股洪流,冲向了巩卜班府邸。 此时的巩卜班,还在不断地嗑药,在美人身上卖力地耕田种地。 丝毫没有察觉,巨大的危机就要降临。 很快地。 一股洪流,冲击了巩卜班的府邸。 巩卜班听到府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后,他那耕田种地的利器,一下子却是吓得瘫软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等他提起裤子,踉踉跄跄地出了房屋后,发现四周血流成河。 地上躺着的,都是他的亲兵。 而他的四周,全都是一双冷冰冰的眼,正目视着他。 他们手上刀尖的血,还没干,不断地在滴着,溅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的声音。 他们全都沉默地看向巩卜班。 巩卜班此时冷汗直冒,心中的恐惧,攀升到了顶峰。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些原本是他的手下之人,为何以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真是太可怕了。 巩卜班强自镇定下来,望着这些人发号命令道:“没我的命令,谁让你们来的,你们不知道这是违反了军令吗?”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他们的目光依然冷冷地看向着巩卜班。 巩卜班此时,害怕极了。 他的双腿在打着摆子,颤抖着指着四周的人道:“你们以下犯上,你们......” 一把刀,不知何时,贴放在了巩卜班的脖子上,让巩卜班顿时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瞪的滚圆,目光瞳孔缩如针尖般大小。 或许是巩卜班过于恐惧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把刀什么时候靠近的他。 巩卜班眼睛瞪得大大的,心中不断地在打鼓,背后浸透着冷汗。 他的心跳,仿佛要爆炸了一般,咚咚直响,响个不停......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心中暗暗祈祷着,拿刀的人把刀拿稳些。 忽然。 “噗嗤!!” 一个头颅,忽然飞起到半空,鲜血如柱,喷洒长空。 巩卜班死不瞑目的脑袋,高高抛起飞空,又疾速直坠落地。 “砰!!”一声响。 这个砍了巩卜班的人,顿时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此人面不改色地说道:“巩卜班,不过是跳梁小丑耳,我杀了他,也是为了我们将军报仇了。我担心,再听他叽叽歪歪地讲下去,这天都快亮了!” “眼下,正好是我们打开城门,恭迎征虏将军入城的时机,弟兄们,不如随我一道去吧!” 听到此人的话语,众人心中为之一动,纷纷附和道:“那就一起去!” 之后,众人踏着大步,离开了巩卜班府邸。 有人,觉得单单杀了巩卜班,尚且不解气,索性一把火点燃了巩卜班府邸。 让巩卜班灰飞烟灭! 这下子,他们都解气了。 此时此刻已然是深夜了,程德正在为明日常遇春强攻高邮城而担心不已。 却没想到,就在这时,罗茂匆匆而来。 罗茂此时面色颇有些古怪。 程德看着罗茂道:“罗参军,可是有何事情告诉我?” 罗茂平复了下心绪,回道:“回禀将军,高邮城元军打开城门,来请求向将军投降。” 程德听后,顿觉无比错愕。 “你说什么?”程德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罗茂,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罗茂点点头:“将军,具体详情,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只不过,大致知晓,好像是姚祭酒的计策奏效了,摆了巩卜班一道,使得巩卜班错杀了那些跟随他的忠心将领。” “而那些忠心将领统领的士兵,人人自危,又听闻他们将军是暗中投靠将军的,听说过过将军的仁义,便杀了巩卜班,为他们的将军报了仇。” “然后打开城门,向将军投降来了。此刻,整整七万大军,已经放下兵器,就在我们军营外一百丈远等候着将军。” 程德闻言,心中大喜,“这可真是好消息!走,随我一道去见一见这七万大军!” “是。”罗茂躬身应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七万大军归心 程德与罗茂,赶到现场的时候,被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影给惊呆了。 这人,可真多。 程德出现在场的时候,四周的泗州军将士纷纷朝着程德躬身行礼。 这一幕,落入来投降的七万人眼中,纷纷将视线落在了程德的身上。 程德正要走向七万人眼中时,刘重五忽然在程德耳旁轻声道:“将军,可不要再往前了,万一要是再碰到刺客......” 程德心中一惊,望着眼前这一幕,便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有些事情,必须要防一防。” 于是,程德在距离七万大军约莫五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左右有刘重五及一众亲兵护着。 程德朝着七万大军高声道:“我听闻你们要来投靠我,可有此事?” 话音落下,七万大军顿时寂静一片。 忽然,站在前头的人,有人出声道:“敢问您是征虏将军吗?” 程德听到此人的话,目光放在他身上,温和地笑着道:“在下程德。” “原来您就是征虏将军,可真年轻嘞!” “是啊,我也没想到,那个战无不胜的征虏将军,竟然是这般年轻!” “没想到,征虏将军竟然这般和善,不是说他非常凶煞的吗?”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后,有人带头,朝着程德单膝跪地行礼道:“我李重六,愿意今后在将军身前鞍前马后!” 众人纷纷在心中暗骂李重六:妈的,这李重六真他娘的鸡贼! 但众人动作也不慢,就在下一瞬,纷纷单膝跪地道:“我愿意给将军卖命!” 忽而众人又齐声道:“愿将军收留我等,我等今后愿为将军效死命!” 声音如排山倒海一般,震天动地。 音浪如汹涌的波涛,让泗州军上下纷纷震惊不已。 他们没想到,原来将军,竟然如此得人心。 同时,他们也在心中更加坚定了为将军效死命的想法。 程德用眼神示意刘重五,刘重五迟疑了一会儿,让开了身子。 程德走到这七万大军眼前,高声道:“你等要求,我程德答应了。从今往后,大家都是泗州军的弟兄。从今往后,你们都是我泗州军的一员!你们不负我程德,我程德必不负你们!” “拜见征虏将军!” “拜见征虏将军!” “拜见征虏将军!” ...... 声音,响彻在整个高邮城的上空,久久不绝。 惊起飞鸟一片。 之后,程德安排罗茂、姚广孝两人负责整编此七万大军,而他自己则是带着刘重五一行人,入了高邮城。 至此,高邮城插上了泗州军的旗帜。 “泗州军”、“程”字大旗,随风飘散在高邮城城上,呼呼作响。 高邮城一处大院。 不知不觉间,也就一晃的功夫,已经到了子时。 此时,程德忙于军务,翻看着新投降的七万大军士兵名册,根据名册上的名字,找到原先的千户长名字,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后,程德让人告知罗茂他们,将这些人带到这个院子里来。 他想见一见他们,从而对他们摸个底。 这样用起来,才能知根知底。 时间不久。 这些人全都到了。 千户长共有二十个。 程德就在院子中央接见了他们。 “诸位的名字,我都记着了,只是不知道这些名字,是你们各自何人?” 程德的话,让在场众人一听便明白了。 下一瞬。 “回禀将军,末将忽图鲁。” “回禀将军,末将巴赤。” “回禀将军,末将爱塞班。” ......“很好,你们的名字我都已经记下。我召你们前来,是为了你们今后在泗州军中的安排。”程德边说着,便环顾在场众人。 众人沉默,心中却是很不平静,一个个地绷紧了精神,屏息凝神。 程德将众人神色收之眼底,继续缓缓地说道:“你们以前在元军的时候,担任千户长。我思之再三,决定给你们每人大都统一职,每人可掌兵一千。你们可有异议?” 众人听后,心中却是大喜。 他们连忙躬身道:“遵命!” 程德打量着他们的神色,提醒他们道:“在我泗州军,向来都是按功劳升任,这一次,我算是打破了此例,希望你们今后以战绩说话,不要辜负了我对你们的信任。” 众人闻言,心中涌起一片感激,有人连忙道:“将军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忠于将军的。我们不会别的,就会打仗。尤其是跟着将军这样能征善战的将军,我们都觉得以后的日子,将更加热血沸腾了。” “是啊,将军请放心,我们绝不会辜负将军一番信任的。” “从今往后,将军指哪,我们就打哪,绝不违背!” ......程德笑着看向众人,点了点头:“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了,现在夜已经深了,你们下去好好休息。至于你们掌兵一千的事情,后面我会派人给你们安排好的。” “是。”众人纷纷回道,朝着程德单膝跪地行礼后,便径直出了这座大院。 程德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笑纹。 刚刚他暗中观察过这些二十人,从他们神色上判断,都是出自真心实意投靠自己。 当然,程德也不会完全相信他们。 他会在他们每个人统领的一千人里安插泗州军的老兵。 尤其是那种对他非常忠心的泗州军老兵。 想到这里,程德转身回了屋。 因为他想尽快把军务处理完。 而明天有明天的事情。 转眼间,便已经天明。 高邮城城墙上,风呼呼作响。 此时,天高云淡。 程德目视着远方,怔怔出了神。 在他身后的是刘重五一行人。 在他左边的是姚广孝,在他右边的是罗茂。 程德忽开口道:“整编之事,完成得如何了?” “回禀将军,经过一夜的安排,已经完毕。”罗茂回道。 “嗯。你们辛苦了。”程德望了一眼罗茂,又望了一眼姚广孝。 姚广孝说道:“将军,忽图鲁等人,将军授予他们大都统一职,是不是对他们太好了?” 程德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叹道:“如今,我泗州军的可用将领,还是太少。而且,授予他们大都统一职,也是为了安这些投降我们泗州军所有人的心。再说,我给他们的一千人,也未必没有其他准备。” 姚广孝闻言,便知道将军有所安排,便没有再揪着此事不放。 罗茂心道:将军果然早有准备。 同时,罗茂的心中也悄然放松了些许。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为缓泗州军缺粮之困,姚广孝献计攻江都 “将军,高邮城所剩下的粮食不多了。”姚广孝忽然忧心忡忡地说道。 程德沉默了。 “还能坚持几天?”程德平静地问道。 姚广孝没有丝毫犹豫,开口回道:“回禀将军,我亲自带人去查看过,目前,高邮城的粮食,仅能供我们九万泗州军三日,三日后,粮食将会一粒不剩。” “我听说,兴化城张士诚那边倒是有不少粮食。”程德忽然开口道。 罗茂和姚广孝顿时一怔。 “将军,那张士诚在兴化城建都称王,他将盐城、泰州等地的粮食,几乎全都运往了兴化城。”罗茂回道。 程德目光微眯,“我们泗州军要不要打张士诚,你们说说看。” 罗茂、姚广孝闻言,都沉默了。 良久。 罗茂开口道:“将军,属下以为,张士诚那边,我们可以先不予理会。眼下,我们将目标放在淮安路上。脱脱拿下了徐州,使得芝麻李势力全灭,而安东州也重新落入了元军手中。至于张士诚那边,将军以前也说过,可以放一放,等该收网的时候,再一举收网。” 在罗茂说完后,姚广孝也开口道:“将军,如果我们打张士诚的话,那么,就是反元起义军内部之间的战斗,眼下,并非攻打张士诚的良机。再者,张士诚如今想要壮大实力,就只能往江浙行省那边想办法突破。依属下来看,就让张士诚和江浙行省元军互相消耗。” “等将军解决了脱脱的威胁,而淮安路再无后顾之忧时,将军便可以腾出手来,对方这张士诚。” “将军之前和属下透露过,在张士诚那边,有我们泗州军的人。而且,他们深得张士诚的信任。属下心中却是有一个担忧。” 程德望着姚广孝道:“你说。” “人心易变。在张士诚那边有将军安排的两个人,属下担心,这两个人在张士诚身边待久了,他们会不会变心,转而投向了张士诚呢?毕竟,人心难测。”姚广孝目视着程德说道。 程德却是怔在了当场。 “你说的也不无可能。”程德肯定的道。 “不知你有什么办法,可预防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有,那两人,现在到底是心向张士诚,还是心向我呢?说来也有一段日子了,他们那边一直未传回消息,恐怕这其中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什么变故。”程德的面庞有些凝重。 姚广孝听到程德的话,心中一惊。 “将军,不如由我去和他们接触一下,正好可以试探下他们,如今到底是心向张士诚,还是心向将军?”姚广孝望着程德,提出建议道。 程德却是迟疑了,他扭头看向姚广孝:“兴化城那边,是个是非之地。你去了那里,万一有什么好歹,对我泗州军来说,这损失就大了。在我心中,即便那两人已经变节,也不值得你为此去走一趟。而且,就算是他们变节又如何,将来这张士诚,我肯定能击败他,我有这个信心。” 姚广孝只觉心中感动万分。 姚广孝点了点头,“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探他们有没有变心。那便是将军派能联络他们的人,然后让他们传来一些有关张士诚的情报,之后将军再派人去暗中查探核实,如果都没有问题,那么自然还是心向将军的。” “倘若,这其中真真假假,则他们有些摇摆不定,很可能会变节,心向张士诚。” “但是,如果他们传回来的情报,全都是真的。要看这些情报是否是重要的,还是无关紧要的。若是无关紧要的,则再派人联络他们,送来重要的情报。倘若他们没了消息,或者敷衍了事,或者掺假,都是我们判断他们是否变节的依据。” 姚广孝的一番话,说服了程德。 “行,那就用你的办法,我会让能联络他们的绝声卫,今后将情报传给你。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姚广孝连忙躬身道:“是。属下必定会办妥此事。” 程德将话题圆了回来,继续道:“眼下,我们高邮城缺粮一事,该如何解决?” 姚广孝皱眉沉思,罗茂低头思索。 程德心中又惦记起了玉米、土豆......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后,又将思绪放回到现实。 以战养战,才有可能养活大军。 可是,以战养战,那重恤金也不可忽视。 这也是泗州军的一大财政负担。 程德心中发愁着,他在想要是有传出来的土豆和玉米,就好了。 路途之远,遥不可及,可谓九死一生。 他心中有些茫然,也不知何时才能有土豆等高产粮食作物引入华夏领土的时候? 就在程德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姚广孝忽然道:“将军,为今之计,便是拿下江都了。若是拿下江都,或可解除眼前的缺粮困境。” “江都?”程德的思绪被拉回到先生,怔怔望着姚广孝。 姚广孝继续道:“没错,正是江都。属下得知,这江都的粮食不少。倘若将军拿下江都,则短时间内,我泗州军不必为缺粮担忧。而且江都聚集着许多腰缠百万贯的商人,若是将军在拿下江都城后,然后暗中派另一只泗州军伪装成土匪,将这些商人都洗劫一番,岂不是肥了我泗州军?正好,那些江都的商人,手中的钱没有不沾染鲜血的,可以一举两得。”看书喇 程德听着姚广孝如此说,心中倒是心动不已。 一旁沉默的罗茂忽然开口道:“将军,我以为姚祭酒的办法或可一试,这江都,我们泗州军必须拿下才行。唯一的问题便是我们水军目前也就汤和、耿再成他们带领的兵马,总计也就四千人。想要拿下江都城,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李三七那边剿灭了一股水贼,那些水贼加上去,我们泗州军水军便有五千多人了。”程德笑道。 罗茂也跟着笑了,“若是如此,将军可以把常先锋带上,或许,常先锋之勇,或可提高水军士兵的士气,到时候,泗州军将士们作战信心高涨,战力也将会增强许多。” 程德思索须臾,点头道:“罗参军说的话,正合我心意。” “清河、清江水军全部调过来,至于清河交由周德兴镇守,清江交由钟阳镇守,另外传令给李三七,将他俘虏的那批水贼,派人押到高邮城来。” “是。”罗茂躬身应道。 “这五千多人,需要多少船只才能装下?以及打造船只一事,便由罗参军负责吧!” 听到程德的话,罗茂点了点头。 接着,程德目光一亮,”攻打江都,也要防着张士诚。我会传令何三五领兵在兴化城附近活动一番,吸引兴化城张士诚的注意力。盐城那边,让李三七活动一番,拖住盐城张士诚的兵马。至于泰州那边,我会派刘重五领一支兵马,在泰州附近,拖住张士诚驻守在泰州的人马。” “另外,我有意调冯国用过来这里。我会派他领一路军,从陆路上一路攻打到江都城,吸引江都城的目光,方便汤和、耿再成、常遇春他们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此,江都定然归我们泗州军了。” “将军英明。”罗茂、姚广孝躬身齐道。 “罗参军,就按我刚才说的,你负责拟成几道命令文书,派人送到冯国用、汤和、耿再成、周德兴、钟阳、何三五、李三七等人手上。” “是。” 随后,罗茂与姚广孝纷纷告退,下去安排事情去了。 程德站在高邮城城墙上,望着江都的方向。 江都,我一定会把你拿下。 唯有拿下你,我泗州军的缺粮困境,才能得到缓解。 程德握紧了手中的拳头,目光炽热地看向江都的方向。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微服高邮城察民情,收服李孝慈 高邮城南城门一则告示,让高邮城整个城内的百姓都轰动了。 告示内容: 高邮城将军府征虏将军令:即日起,免除高邮城城内百姓元朝赋税,为期三年。凡有作奸犯科、为非作歹之人,一经发现,严惩不饶。高邮城百姓若有冤屈,亦可向将军府告之,将军府必为民请命。望高邮百姓悉之。 他们都奔走相告,告诉亲朋好友,高邮城即将迎来好日子。 在高邮城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元军已经没了,换成了以仁义待百姓而闻名天下的泗州军。 尤其是那泗州军征虏将军威名远播,深入人心,由来已久。 距离拿下高邮城,已经过了两日。 程德这两日每日忙到深夜时分,几乎没有休息的空闲。 今日将一些琐碎的公务,扔给姚广孝与罗茂两人处理后,他便带着刘重五几人,在高邮城明察暗访,了解一下高邮城的民情。 在他们身后,自有锦衣卫跟着,他们身着平常百姓家衣服,分布在程德周围。 李二狗此时面色非常激动,他想着,自己今后的生活,可以变好了。 尤其是那巩卜班加在他们这些百姓头上的繁重税赋,随着这一则告示的出现,他们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卸掉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必在天没亮时就早早葱被窝里爬起来,为交够巩卜班加在他们身上的繁重税赋而忙活到深夜时分。 而且,原本李二狗的大儿子祈求让李二狗把他卖掉,为家里谋一条活路。 李二狗作为一个七尺男儿,听到他大儿子的祈求,也不禁潸然落泪。 他想不明白,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又没有偷奸耍滑,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怎么就连家都养不活呢? 甚至,还到了懂事的大儿子主动提出将他给卖了,为家里找一条活路的地步。 那一刻,李二狗对巩卜班的恨意达到了顶峰,那时他想着要不是为了家人考虑,他早已把巩卜班的头给扭下来了。 李二狗小时候因为家穷,进了寺庙当过十来年的和尚,也在此期间练了一些拳脚功夫,可以说他是有一定勇力在的。 就在这时。 李二狗发现有几人正朝他走来,李二狗中断了思绪,抬起头望去。 这几人正是程德几人。 看到李二狗忠厚老实的样子,程德没多想,便朝着此人走近。 他觉得,像李二狗这个样子的,应该可以问出很多贴近实际的民情。 尤其是李二狗身上穿着的,都是打了一块又一块补丁的衣服时。 程德看向李二狗,露出温和的笑容:“这位大哥,我看你在这站着好一会儿了,想问问你一些情况,你看可以吗?” 李二狗看到程德身后跟着几个随从,心中猜测或许是高邮城哪家有权势之人。 这种人,他自认是惹不起。 但看到程德态度如此温和,让他感受到了被尊重,李二狗觉得眼前此人还是不错的。 至少给李二狗的印象,第一感觉非常好。 李二狗也没有多犹豫,点了点头,说道:“......我所知道的有限,不一定能够回答得上你的问题。” 程德笑道:“我就是想问一下家常琐事,不问别的。大哥你也别太担心。” 李二狗闻言,顿时放松了下来,笑道:“那你问吧,我李二狗知道的,就告诉你。” 程德看着李二狗,指着前面一个方向:“大哥,那边有一个坐的地方,我们去那边坐着谈,大哥觉得怎样?” 顺着程德指着的方向,李二狗一眼望去,便知道那个地方是高邮城有名的地方——醉人间。 里面的随意一顿饭,他听过,至少十两。 下意识地,李二狗面色有些犹豫。 看到李二狗脸上有些为难,程德将目光环顾四周,下一瞬,他的目光一亮。 “大哥,要不在那边坐着谈?” 听到程德的话,李二狗将视线投向程德所指的方向,发现是一家卖混沌的摊子。 这下子,李二狗便没有了犹豫,点了点头。 程德与李二狗在这家摊子的椅子上坐定。 刘重五几人站在程德身后几步远。 这时候,摊子的老板走了过来。 摊子的老板,是一个面色一黝黑的大汉,看上去非常实诚。 大汉露出笑脸道:“两位,可需要点什么?” 程德看着李二狗嘴角吞了吞口水的模样,便笑着看向大汉:“就先上四碗混沌,给这位大哥吃。” 大汉顺着程德指向的方向,朝李二狗身上看去。 李二狗听后,看着程德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挠了挠脑袋,说道:“这......就不必了吧!” 程德望着李二狗说道:“大哥,就当是问你一些问题的酬劳吧,大哥也不要拘谨,坐下来说话。” 看到程德如此客气,李二狗只好顺从地坐了下来。 大汉见此,便笑道:“那客人稍等,四碗混沌,马上上来!” 说完,大汉连忙忙活着混沌之事。 “大哥,你家里几口人啊?”程德看着李二狗,语气温和。 李二狗听到程德问的是这个问题,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 李二狗没有丝毫磨蹭,急忙回道:“我家里共有八口人。我娘,我爹,我妻子,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再加上我在内。” 程德笑着道:“大哥可真是好福气啊,爹娘都健在,不像我,我爹娘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 李二狗听到程德的话,诧异地看了一眼程德。 “爹娘虽健在,但是他们都已经上了年纪,干不动了。家里都靠我一人养着,八张嘴都要吃饭,日子艰难着呢!”李二狗皱眉苦笑,轻吐口气叹道。 程德一怔,“大哥一人养活一大家子,可真了不起,是个汉子。” 李二狗闻言,却是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李二狗开口道:“我没你说的那么了不起,我堂堂七尺男儿,应该算是非常努力的。天还没亮,我就起床去种地,一直到了晚上天黑了才回家。这还没完,到了深夜,我还会去做一些卖力气搬运的活儿。这一天天拿命去拼,可是,我却连自己的家人都养不起......” “之前巩卜班在的时候,我的头上就像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沉重的赋税,还有忙活种地得到的口粮,最后反倒是要上缴,而自己却是没留下一点,我力气还算可以,还算年轻。像我的那些邻居,因为年纪大了或者其他原因,该饿死的饿死......不过,巩卜班最近把赋税加的越来越重.....已经到了连我也撑不下去了......” “就在几日前,我家的大儿子,跪在地上哭着给我磕着头,让我把他卖了,给家里换一些粮食,为家里谋一条生路,那时候,我哭了。从我懂事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哭,我被刀子架在脖子上都没哭,但那次我哭了......那个时候,我只怪自己的无能,觉得自己太没有用了......” “这还不是让我最难受的,我的爹娘,说为了我们这些年轻的,还有几个孙儿,想要悬梁自尽,为的就是节省一点口粮,说他们活够了,我那时候很痛恨老天无眼,为什么不降下天雷劈死那个王八羔子巩卜班?” “还有,我的妻子被眼前没粮的生活逼着,想要卖女儿.....我的二儿子,想要卖掉自己,给我们以及他的两个妹妹换口粮......这老天还有眼吗?” “本来......我想既然活不成了,死之前想要拿巩卜班垫背,本想闯入他府邸,弄死他。结果,我去的时候,发现巩卜班死的连灰都不剩了。” 李二狗此时此刻,就像是打了话匣子一般,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而他的眼眶通红,眼里的泪水,无声地流淌着。 程德心中极为震惊,没想到,这高邮城的百姓,竟然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更没想到,眼前的李二狗,看上去如此忠厚老实的大汉,都要被巩卜班逼着,想要弄死他。 这巩卜班可真是不得人心。 还有,这也让程德非常警惕。 老百姓,但凡能活下去,也不会被逼着走向极端。 这点,他将此牢记在了心上。 听着李二狗说到他的事情,不自觉的,程德便联想到了以前的张村,不禁沉默了。 如果张村不是因为他,或许,人人就和李二狗一样。 忽然,李二狗继续道:“现在好了,征虏将军免除高邮城城内百姓元朝赋税,为期三年,这三年也够我努力让家里人吃饱穿暖了。我的老爹老娘,不用悬梁自尽了。我的大儿子、二儿子也不用跪着祈求我把他们卖了,去换些口粮,给家里谋一条活路了。我的妻子,也不用卖女儿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的力气就用不完,一定会给家里人尽我所能,让他们能吃饱饭的。” 看到李二狗坚定的神色,程德心中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不经意间,他的思绪回到了前世。 那个他不想再回忆的过去。 记忆太沉重,几乎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他记得,为了供自己兄弟两个读书,他的父亲曾经一年里,每天打三份工,每天只睡三个小时。 那段时间,他的父亲每天疲惫的模样,他看在眼中,极为痛苦无助。 而且,更可怕的是,有段时间,每次他父亲都是满头鲜血,在深夜回来,听父亲说是被石头砸的。 每次见到父亲满头是血的那一刻,他萌发了不想读书,想要去社会打工养家。 但那一次,他向自己父亲说出这个想法时,却被他父亲大骂了一顿。 这个事情,他一直埋藏心中,永远也忘不了。 无论是父亲,还是眼前的李二狗,他们都是为了家人活得更好。 宁愿让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愿家人吃苦受累。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男人吧! 程德心中对李二狗涌上了一丝钦佩,也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他忽然想到之前李二狗被逼着想要去杀巩卜班的事情,再仔细打量着李二狗,发现他身材魁梧。 见此,程德觉得眼前的李二狗,并不一般。 “大哥,我看你的样子,像是练过武?”程德忽然望着李二狗开口道。 李二狗点了点头,“以前家里困难,去寺庙当和尚,练过一段时间的拳脚功夫。” 程德心中一喜,将目光看向刘重五。 “这个人怎么样?” “可以。” 程德与刘重五用眼神短暂的交流了一会儿,心中很满意。 他便重新将目光落在李二狗身上,“大哥,你愿不愿意当兵呢?” 李二狗一愣,“当兵能养活家人吗?” 程德笑了,望着李二狗说道:“那就要看给谁当兵了。我看大哥为人不错,重新介绍下,在下程德。对了,别人都称我为征虏将军!” 李二狗愣住了,怔怔地看向程德,不确定地问道:“你果真是征虏将军?” 程德点了点头:“如假包换。” “当兵,真能养活家里人?”李二狗继续问道。 程德看着李二狗说道:“我对你很满意。如果你愿意来我这里当兵,你的两个儿子,可以持我的推荐信,去泗州学院读书,或者泗州军事学院,具体看你两个儿子的选择了。还有,你的两个女儿,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送到泗洲城将军府,由我夫人带着。至于你爹娘,还有妻子,都可以一并送往泗洲城,在泗洲城,我也答应愿意为你家安家,保证给你们一个大院子住。你看如何?” 程德之所以下了这个决定,还是刚刚从李二狗所说中,愿意给予李二狗优待。 尤其是他的两个儿子,极为懂事,愿意为了家里人牺牲自己。 就冲着这一点,也能看出李二狗的两个儿子,是个有良心的人,品性惇良。 李二狗继续问道:“能吃饱饭吗?” 程德笑了,“泗州军事学院,泗州学院,所有花费,都由将军府负责,每日管三顿饭。将军府也是一样,管三顿饭,每个月还有银子拿,不会亏待了你两个女儿。至于嫂子,如果可以,也可以在将军府帮忙做些事情,不知大哥考虑的如何了?” 李二狗咧嘴笑了,直接双膝跪地,“李二狗拜见将军,从今往后,李二狗愿意为将军上刀山、下火海,一生只愿跟着将军,绝不违背!还望将军收下我李二狗。” 对李二狗来说,自己能得到征虏将军的看重,已然是天上降下的恩赐了。 他没想到,征虏将军对他所开的条件,竟然如此优渥。 他就算是不为自己,为了自己几个娃,他觉得也必须为征虏将军卖命。 不就是当兵吗?他以前好歹是练过拳脚功夫的,他并不害怕。 只要是能改善家里人的生活,他什么都愿意做。 程德双手将李二狗搀扶了起来,笑道:“你先起来,我答应你就是了。” 这次微服高邮城察民情,除此,他倒是另有一番收获,便是李二狗其人。 李二狗笑得很开心。 刚刚李二狗朝着程德跪地的一幕,被卖混沌老板看在眼里,他望着程德的方向,带有一丝崇敬。 能在高邮城称将军的,也只有泗州军了。 泗州军进入高邮城,与民秋毫无犯。 对于卖混沌的摊贩老板来说,这已经是天下奇事了。 在摊贩老板心中,对泗州军抱有极大的好感。 四碗混沌上来后,程德将它们推到李二狗面前。 李二狗这次没有客气,快速地将眼前的四碗混沌吃完了。 看着李二狗似乎没有吃饱的模样,程德眼睛微眯了下,继续让摊贩老板再来四碗混沌。 李二狗依然将新上的四碗混沌消灭了。 看到李二狗似乎吃得心满意足后,程德便付了银子,带着李二狗到了高邮城将军府。 然后,派锦衣卫跟着李二狗到他家里,安顿好他家里人,往泗洲城而去。 一直到了夜晚,李二狗穿上一身乌黑战甲,出现在将军府中时,程德望着此时的李二狗,心中还是非常惊讶的。 在他看来,人靠衣装马靠鞍,一点也不假。 此时的李二狗船上乌黑战甲后,整个人就像是英武的将军,格外不凡。 望着李二狗,程德问道:“家里人,可安排妥当了?” 李二狗拍着胸膛笑着回道:“多谢将军,家里人全都安排妥当了。他们已经跟将军安排的人,朝泗洲城出发了。” 程德点了点头,“我派了一百锦衣卫,保护你的家人往泗洲城,你也不必担心。这些锦衣卫,都是一些好手。你家人的安全,无需担忧。” 李二狗笑道:“嗯。李二狗感谢将军如此优待我,我李二狗今后一定会回报将军的。” 程德听到李二狗一番赤城的话语,嘴角露出一丝笑纹。 “我觉得你这名字,有些不好听。我给你改一个,你看如何?” 李二狗听后,目光一亮,盯着程德说道:“将军不提,我李二狗也想让将军帮忙改一个,毕竟,我的两个儿子,就要去学院读书了,要是让他的那些同窗知道他们的老爹叫李二狗,恐怕会给他们带来一些困扰,还会被他们的同窗取笑。” 程德听到李二狗的话,心道:天下父母心。 原本以为李二狗是想自己为自己改,没想到,他想改名字,是为了他的两个儿子考虑。 程德沉吟思索了一会儿,“孝子之重其亲也,慈亲之爱其子也。你做到了孝和慈,不如,你今后就叫李孝慈,你看如何?” 李二狗听得心中大喜,连忙躬身道:“多谢将军为我取名,从今往后,我就叫李孝慈。永远是将军手下的一小兵。” 程德再次笑了,欣慰地看向李孝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深夜商议攻江都,为攻金陵招一万水军 深夜时分。 高邮城将军府。 此时,将军府外面各处都有泗州军精兵把守着。 将军府四周,全都是泗州军士兵的人影。 至于戒备为何如此森严,则是因为将军府里面正在商议大事。 这次商议的大事,便是之前姚广孝向程德提出来的关于攻打江都城一事。 参加此次商议的人有冯国用、汤和、耿再成、常遇春、罗茂、姚广孝、刘伯温、刘重五。 将军府议事大厅外面,由李孝慈把守着,防止有人接近。 李孝慈接替了之前刘重五的职责,一应有关要求,刘重五也已经与李孝慈交接完毕。 外面冷气较重,四周还有冷风在呼啸。 在议事大厅里面,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众人围在一个大的火炭盆前,刚好围成一个圈。 火炭盆上粗大的木头,在熊熊燃烧着,火光照亮了整个大厅。 借着火光,众人的面貌全都映照了出来。 程德坐在北边方向,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罗茂和姚广孝。其余人,纷纷在罗茂或者姚广孝后面。 借着众人取暖的功夫,程德也因此得到一段时间的酝酿。 酝酿着商量接下来有关攻打江都城之事。 江都城是古代六朝士气东晋皇帝的都城,地处江苏南部,历史上曾多次遭到攻打。 时过境迁,这一次,却要轮到他泗州军攻打江都城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转移一下缺粮的困境。 借着这次攻打江都城,并拿下江都城,让自己泗州军上下都能得到足够的粮食,从而不饿肚子。 这次目的,就是这么简单。 但简单的背后,又往往蕴含着许多个不简单。 由于众人才来到议事大厅一会儿,等众人面庞都几乎被火光温暖得通红之时,程德这才咳嗽了几声。 随着程德的咳嗽,众人便将目光纷纷移到程德身上。 “这一次,召集诸位来,甚至有的人是八百里加急赶到这里,为的是和大家商量一件大事。” 看到众人的眼神紧紧地看向自己,程德顿了一下后,继续开口道:“这所谓的大事,便是攻打江都城。” 到此,程德也算是为此事商议大事,定下了调子。 程德话音刚落下,冯国用等人纷纷目光一亮。 程德将众人期待战斗的神色看在眼里,便继续往下说:“这攻打江都城的目的,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为的便是缓解我泗州军缺粮的困境。而恰好又听说江都城粮草较多,只要拿下了江都城,我泗州军上下十五万大军的缺粮困境,将迎刃而解。” 除了罗茂、姚广孝之外,其他人纷纷恍然大悟,若有所思。 冯国用知道,将军把他从滁州城,调到高邮城,想必是要让他领兵打仗了。 而且,他还是八百里加急赶来的,只带了一百亲兵。 汤和与耿再成二人,则是暗暗期待着,希望在这次攻打江都城一事上,能够崭露头角。 常遇春则是表现得格外兴奋,心中隐隐期待着这次攻打江都的先锋之人是他。 刘重五心中七上八下,显得有些心绪不宁。 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议事。 从他得到将军的命令,让他把手头工作与李孝慈交接完后,他便知道今后将军的护卫工作,恐怕与他无缘了。 原本他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之前将军刺杀一事,所受到的牵连。 但将军派人提前给他打个招呼,他知道了将军对他则是另有任用。 虽然知道归知道,但毕竟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阵仗。 之前,他可是站在大门外守着的。 一时之间,角色转换还没有调整过来,是以显得不适应,很拘谨,一双大手也不知放在何处,最后只好规规矩矩地贴放在大腿中,人坐的笔直,目光紧张地看向程德。 “攻打江都一事上,我与罗参军、姚祭酒他们商议过,准备水陆并进。岸面上攻打江都城主将,我有意让冯国用担任,领兵两万,明日辰时出发。” 冯国用闻言,当即站起来,躬身应道:“属下遵令!” 程德摆摆手道:“坐下谈,不必如此。” 但冯国用只是听一听,却没真的在乎。 将军可以不在乎,但他不会。 毕竟,如果在这方面不注意,被人传出自己僭越,居功自傲之事,想必后面就举步维艰了。 在冯国用看来,细节决定事情成败,同样也决定人生前途的成败。 所以,他在这方面,非常谨慎。 “这两日,我派人从宝应城、洪泽城等各地调来了一些粮食,我有意让你此次带十日干粮,争取在十日内拿下江都城。”程德郑重地对冯国用说道。 冯国用点了点头。 看到冯国用听了进去后,程德继续道:“滁州之战,还有之前累计的战功,这次当着大伙的面上,就现在开始赏赐吧!冯国用即日起,擢升为牙将。你可是我泗州军上下第一牙将,希望你好好打更多的胜仗。有关你擢升为牙将一事,我会派人联系泗洲城施耐庵,让他在《泗州日报》上刊登你升为牙将一事。” 冯国用恭敬地应道:“是,多谢将军提拔!冯国用必定为将军拿下江都城。” 程德满意地看了冯国用一眼,点了下头,之后便将目光望向汤和、耿再成、常遇春三人身上。 汤和、耿再成、常遇春心中强烈地期待着程德点他们的名。 看到汤和三人那目光中的希冀时,程德嘴角露出一丝笑纹,开口道:“汤和、耿再成,你们二人各领一支水军,从水路上出发,攻打江都城。” 汤和、耿再成面色一喜,纷纷起身低头恭敬地回道:“遵令。” “你们二人,各自水军只有两千人。正好李三七派人送来的一千多名水贼也送来了,你们待会儿去挑一挑,也在明日辰时出发。”程德叮嘱汤和、耿再成道。 “是。”汤和、耿再成脸上喜出望外。 一旁的常遇春,心中却是着急了。 将军说了汤和、耿再成,就是没点他的名。 他心中有些担心,将军这一次,不会是又没考虑他吧? 然而,就在这时。 程德的声音响起了。 “常遇春,这一次,你随汤和、耿再成两人一起从水路上出发,职位还是先锋之职。” 程德的话,让常遇春心花怒放。 他觉得,只要有仗打就行。 管他是水陆,还是陆路呢。 于是,常遇春连忙躬身道:“多谢将军,常遇春遵令!” 程德见此,又将目光望向汤和、耿再成,说道:“你们二人,这一次从水路出发进攻江都城,以汤和为主,耿再成为副。” 汤和、耿再成急忙应道:“是。” 随后,程德又把目光落在了刘重五身上,缓缓道:“这一次,为了攻打江都城,也要防张士诚。盐城有李三七牵制,兴化城有何三五牵制,唯独泰州城少一将领前去牵制,我有意让你为将,领兵一万前去牵制,你可愿意?” 刘重五面露迟疑,“将军,我从未领过兵,这......” 程德望了刘重五一眼,开口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这样好了,我让刘军师随你一道前去,你看如何?” 刘重五望了望一眼刘伯温。 他知道眼前这刘伯温虽然不是很得将军信任,但此人还是很有才干的。 想了想,刘重五还是点了点头。 程德叮嘱刘重五道:“牵制泰州城,不一定要强攻,如何牵制,你自己到时候多思考思考。若是碰到为难之处,也可以向刘军师问计。” 刘重五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明日巳时出发。”程德望着刘重五补充道。 “是。”刘重五应了一声。 刘伯温也在一旁点了点头。 他心中想的是,将军派他跟着去的意图是什么? 是为了检验他的能力? 还是说是单纯地为了辅助刘重五拖住泰州城呢? 程德环顾在场众人一眼后,便开口道:“罗参军和姚祭酒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好好休息,明天出发。” “是。”众人躬身应道。 随后,整个议事大厅,便只剩下了罗茂和姚广孝,以及程德三人。 程德将目光落在了罗茂身上:“之前让你准备的船只一事,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罗茂点了点头:“属下在高邮城城内以管三顿饭为条件,迅速召集了几千船匠,经过两天的连夜赶工,倒是制作出来一些船只,完全够用了。不过,想要打造那种船舰的话,恐怕还需要不少时日。” 程德听后,目光一闪,“这些船匠,全都留下来,给我们泗州军做事。除了管三顿饭,每个月再发一些钱以及一些粮食。这些船匠,大多数人都是要养家糊口的,光管三顿饭,很难让他们真心实意留下来。” 罗茂一怔,“将军,这样会不会对他们太好了些?” 程德却是失笑道:“好吗?或许吧!这些船匠,将来会有大用。另外,在这些船匠中,你仔细筛选下,像那些经验丰富,或者动手能力极强,或者脑子灵活的,你都把他们全都留下来。至于怎么留下他们,你去想办法解决。” “将军,您这是——”罗茂疑惑地看向程德。 程德回道:“这些船匠,像经验丰富的,等过段日子,我会让他们去泗洲城科学院帮忙带出一批新的船匠。同时,为了鼓励他们在原有造船技术上,进行改进完善,可以设置较高的奖励。这些你下去好好思索一下,该如何弄。弄好后,再呈上来给我看一看。” 罗茂闻言,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在高邮城城内,进行新的招兵,这次招的主要是水兵。兵额五千人。招兵一事,由姚祭酒负责。关于训练水兵的人员,可以从淮安城那边调来数十个具有丰富水战经验的百户长过来。” 姚广孝听了程德这番话,连忙回道:“将军,您招水兵是为了——” 程德看了一眼姚广孝,这次平静地说道:“等我泗州军拿下江都城,再从元军手里重新夺回安东州后,便是我们进攻集庆路金陵城的时候。目前招水兵,也是为了进攻集庆路金陵城提前做些准备而已。” 姚广孝目光顿时大亮,迸发出灿烂的神采,笑着道:“将军请放心,属下一定帮将军招满兵的。不过,属下建议,将军当将水兵招满一万较好,既然将军想要拿下集庆路金陵城,那么到时候镇江路那边的元军,恐怕也不得不防。很可能,到时候将军攻打金陵城的时候,同时还要面对镇江路的元军。所以,属下觉得这五千数目并不够。” 程德一怔,他沉吟思索了片刻。 他本来考虑粮食,还有钱等问题,觉得只招五千便足够了。 但现在姚广孝说的也不无道理。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粮食和钱的问题,必须要尽早解决了。 为了早日拿下金陵城,他必须短时间内筹集到许多钱粮才行。 想了想,程德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同意了。 现在少粮缺钱,他觉得现在勒一勒裤腰带,应该还能挺过去。 只要拿下了江都城,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这些问题也将会迎刃而解。 于是,程德望着姚广孝道:“行,就招一万。” 姚广孝回应道:“是。” 就在这时,罗茂忽然道:“将军,高邮城城内,有很多富商,这些富商里面,只有极少数赚的钱是干净的,大部分手里头赚的钱财,都是带血的。而且,这些富商每个人都囤积了不少粮食。属下以为,将军可以从这些人入手,也可以缓解一下我泗州军钱粮问题。” 程德听了后,心中为之一动,不禁问道:“可是,该如何入手呢?” 罗茂沉默了,陷入了沉思中。 忽然。 姚广孝出声道:“将军,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或可对付这些富商。” 程德目光一亮,但是他还是有自己的坚持,没有立即回复姚广孝,而是望着罗茂说道:“那些手中赚的钱带血的富商,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了吗?” 罗茂点了点头,“属下都记录下来了,而且,已经递交给将军了。现在,应该在将军书房伏案上呢!” 程德闻言,点了点头,“那就好,我希望这一次,主要是针对这些人。其他的人,就不要被波及到其中了。毕竟,那些靠正当手段经商的人,他们所赚到的钱,都是靠几代积累的。我也不想因为钱,而要让这些无辜的人被牵连其中。” 罗茂与姚广孝纷纷点头赞许。 接着,程德把目光落在姚广孝身上,询问姚广孝:“你刚刚说想到的一个办法是什么?” 姚广孝笑着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想要让这些富商心甘情愿掏腰包,那么,我们泗州军就有很多名头了。” “譬如,收取一定的税,税的名义,可以以一些他们能接受的名义而去施为。当然,税的种类,倒是可以多设置几种,而且,这些税针对的都是这些富商。一年下来,光是这税收,恐怕也有不少了。”看书溂 程德听后,笑着道:“眼下高邮城既然归我们泗州军管辖,那么,从今往后,这高邮城的规矩,便由我们泗州军来立。谁要是不遵从这个规矩,那么,就别怪我们泗州军对他们不客气了。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了。” 姚广孝点点头:“请将军放心,我一定会办好此事的。” 程德看到姚广孝面露迟疑,不禁追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姚广孝说道:“章主簿负责开港招商一事,依属下之见,或可在高邮城进行开港招商,如此一来,我泗州军便可在短时间内积累一笔巨大的进项。而且,这种做法,那些富商都愿意接受。” 程德思索了一阵,点点头:“这件事,我会写信和章溢说明的。具体怎么办,到时候,让章溢拿出一个法子,也可以让他派人过来负责高邮城开港招商一事。” 姚广孝与罗茂听后,都点了点头。 他们都赞成将军所说的话。 这种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比他们去做更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脱脱:我定要让那程德后悔不迭 至正十二年三月二十二日,元朝丞相脱脱在徐州,遭遇刺杀,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此次刺杀事件,骇人听闻,震惊天下。 刺杀脱脱的凶手,自称来自绝声卫,是为了泗州军征虏将军多次遭遇脱脱派人刺杀,而进行的一场报复。 绝声卫在徐州刺杀了脱脱后,离开前,还扬言今后谁若是敢再玩刺杀这种阴毒的手段,泗州军下绝声卫将会奉陪到底。 同时,绝声卫还言,这一次针对丞相脱脱的刺杀,还只是开始。 顿时,徐州元军上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他们纷纷将脱脱府邸把守得犹如铁桶一般牢固。 一只老鼠,都别想溜进去。 脱脱,作为元朝中书省右丞相,为元朝呕心沥血,更是亲自领兵作战讨伐徐州芝麻李。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徐州这个大本营遭遇到刺杀。 刺杀他的人,还是泗州军程德的人。 也因为这一次刺杀,让泗州军绝声卫,闻名天下。 各方势力,都通过此事知晓泗州军程德,掌握着一支数目可观且不可小觑的死士。 至少,各方势力首脑人物,对绝声卫的认识,都是如此。 脱脱府邸一处大厅,此刻聚集着乌古孙良桢、龚伯遂、汝中柏、伯帖木儿等人。 他们都是脱脱的僚属。 可以说,脱脱与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如今,脱脱遭遇到刺杀,不省人事,这让他们心中非常着急。 毕竟,脱脱往日都是他们的主心骨。 乌古孙良桢愁眉苦脸,他抬起有些沉重的头,环顾了在场众人一眼,又低下了头,心神有些心绪不宁。 龚伯遂则是有些忐忑不安,他担心万一要是脱脱出了事情,恐怕到时候,他要被脱脱的政敌给清算。 汝中柏、伯帖木儿心中极为愤怒,心里都牵挂着脱脱的伤情。 “丞相他......伤得严重吗?”汝中柏看向乌古孙良桢。 乌古孙良桢眼角余光察觉到汝中柏的目光正朝他盯着,便意识到这话是问他的。 乌古孙良桢摇了摇头,“丞相他......情况不太好。” “医师怎么说的?”伯帖木儿焦急地问道。 乌古孙良桢看到伯帖木儿面色露出的急切模样,脸上露出了凝重,缓缓道:“医师说,丞相这一次算是运气好,那刺客刺向丞相胸口的刀,就差一点,就能让丞相当场毙命。” 听到乌古孙良桢的话,伯帖木儿又把目光看向汝中柏:“这一次,还是多亏了你,不然,丞相此次吉凶难料。那名刺客,幸亏被你及时解决了,否则后果难料。” 汝中柏苦笑道:“还是迟了......”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 “丞相这一次在徐州屠城,很不得人心,我以为那些刺客能混进城里,肯答有徐州那些反贼的人相助。”伯帖木儿恨恨地道。 龚伯遂瞥了伯帖木儿一眼,又快速收回了视线,保持着沉默。 “龚参议,那名被抓的此刻,有没有问出什么?”汝中柏将目光落在一旁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龚伯遂身上。 龚伯遂摇了摇头,“所有能使用的酷刑手段都使用了,一句话也问不出来。那刺客,被我发现,好像是患有哑疾。无论我使用什么手段,那刺客只是冷冷地盯着我看,倒是看得我有些发毛。” “要我说,应该把这刺客脑袋给拧了,为丞相出口气。”伯帖木儿气呼呼地说道。 众人都没有接话。 伯帖木儿知道自己的话,没有得到众人回应,心中有些不满。 “丞相当真派刺客,刺杀那泗州军程德?”伯帖木儿望向龚伯遂问道。 龚伯遂瞥了伯帖木儿一眼,平静地回道:“依我看,这肯定是泗州军反贼程德的污蔑。我们丞相是何等人物,至于使用这种手段吗?” 然而,乌古孙良桢却是暗暗鄙视着龚伯遂。 睁眼说瞎话,不就是这样的嘛? 据他所知,丞相脱脱派人刺杀程德,倒是真有此事。 做得出来,却不敢认,算什么汉子? 敢做不敢认,对于这种人他是瞧不起的。 当然,如果这个人是脱脱,他就只能一字不予评论了。 毕竟,他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都是托脱脱的福。 在朝中众多大臣心里,他和脱脱的关系,那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 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会不自觉地就被带上脱脱。 乌古孙良桢望着汝中柏说道:“这次徐州四个城门,一定要加强守备,切不可再让此刻进来。还有,丞相府邸外,一定要昼夜派人来回巡视。如果刺客胆敢再来,必能让他插翅难飞。” 汝中柏应了声。 这是他的职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时候,乌古孙良桢又看向了龚伯遂,“徐州这里,不宜久居。丞相刚屠徐州城不久,恐怕接下来的此刻,不仅仅是那泗州军绝声卫,或许还有徐州城芝麻李的残余红巾军反贼,这个不能大意。” 龚伯遂沉思片刻,“我以为,待丞相醒来后,当立即撤出徐州城,最好还是返回大都比较好。在那里,丞相将会无比安全。” “不过,芝麻李的地盘,需要派人驻守,尤其是淮东道,还与泗州军淮安路毗邻,恐怕接下来淮东道战乱不休。以我之见,当让伯帖木儿留下来。”汝中柏开口道。 伯帖木儿听到汝中柏的这番话,他没有反驳。 在他看来,留下来有仗打,比留在朝中每天打口水仗要好。 朝中那些喷子,每天唾沫,都要溅到他脸上几次。 他可忍受不了那样的场面,要不是丞相脱脱反复告诫他需要忍耐。 他早就朝那些喷唾沫的人,直接当场给他们几个大嘴巴子了。 乌古孙良桢听到汝中柏的建议,却是面有犹豫。 在他心中,他觉得汝中柏留下来,比伯帖木儿留下来更好。 但看到伯帖木儿一副雀雀欲试的模样,又是汝中柏推荐,乌古孙良桢就没将心中想法说出来。 大家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若是将心里话说出来,恐怕还会交恶汝中柏与伯帖木儿,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伯帖木儿留下来。 于是,乌古孙良桢笑道:“既然是汝中柏推荐,那伯帖木儿便留下来。这件事,到时候我会向丞相说明,想必丞相也会同意的。” 伯帖木儿心中大喜,脸上更是无比激动。 汝中柏望着伯帖木儿开心的模样,心中也为之高兴。 只是,在一旁的龚伯遂,却是面色一变。 他抬起头打量了一眼伯帖木儿,又看了一眼汝中柏,最后看向乌古孙良桢。 他沉默了。 即便他心中再如何反对,他的地位不够,无论说什么,恐怕这些人也不会听进去。 不说,反而什么事都没有。 但要是说了,恐怕他今后的前途将会无比坎坷。 在座的这些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唯独他,却是这些人中的异类。 想到这里,龚伯遂脑海中又想起了韩伯高。 对于韩伯高,他心中还是有些佩服的。 尤其是韩伯高早些年的时候,敢于向当今的大元皇帝亮剑。 还在奏折里说了很多大元皇帝各种不适合继承皇位之事。 当时,他也想掺和一下,但他在最后退缩了。 他觉得,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方法。 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果然出乎他的意料。 看似不可能的人,竟然真的继承了大元皇帝。 韩伯高也因此,在仕途上坎坷一生。 他所上述的利国利民之言,当今的大元皇帝,只字不听,只言不纳。 反而,大元皇帝最喜欢把他打发到各种穷苦地方去当官。看书溂 大元皇帝之所以没杀他韩伯高,就是为了向天下证明他当这个皇帝,心胸宽广,彰显他的仁慈。 毕竟,当初反对我做皇帝的人,我都没杀,难道我这还不仁慈吗? 想到这里,龚伯遂当时还是很羡慕韩伯高的。 羡慕他的好运气。 可是,一切都在那一次韩伯高出使泗州军之后变了。 韩伯高竟然被杀了,这很出乎龚伯遂的意料之外。 毕竟,是他向丞相脱脱推荐韩伯高去出使泗州军的。 虽然韩伯高并不是他杀的,但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真有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同种境遇。 龚伯遂收回了心神,感到有些怆然。 如今,即便是他,也能感觉到大元有日薄西山之感,奄奄一息了。 但丞相却是竭尽所能,为这个大元续命。 丞相脱脱所作所为,他全都看在眼里。 有时候,他很敬佩丞相脱脱的做法。 但丞相脱脱的有些做法,他却非常鄙视。 但无论怎样,这一切,都过去了。 如今的丞相脱脱,也已经昏迷不醒。 在座的这些人,心中都有各自的小算盘。 想到这一点,龚伯遂内心不禁自嘲:在座的这些人中,受到丞相脱脱的信任都是高于他的,但要是论对丞相脱脱的忠心,他们又是低于自己的。 想到自己是一个汉人,龚伯遂内心顿时起了些波澜。 汉人?元人?......真可笑啊! 大家不都是人吗? 龚伯遂陷入了沉思当中,众人也不以为然。 在他们看来,龚伯遂这个样子,一直都是如此,他们也不感到奇怪。 就在他们继续准备商讨的时候,忽然有下人来报,丞相脱脱醒了。 众人闻言,都面面相觑。 他们心中非常惊讶。 不是说丞相脱脱是重伤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过来? 众人都把目光望向乌古孙良桢。 乌古孙良桢出声道:“丞相的确是受到了重伤,这点我是确认过的。至于为何如此之快醒来,我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只好不再纠结此事,而是一起朝着脱脱的房间走去。 一会儿。 众人来到了脱脱的房间。 此时,脱脱额头上平整地放着一块湿毛巾,叠的很整齐。 他的嘴唇有些干裂,脸色苍白,目光有些无神。 站在脱脱床边的,正是救治脱脱的医师。 “你们......都来了。”脱脱有气无力地道。 众人点点头。 脱脱瞥向乌古孙良桢他们,费力地说道:“接下来,乌古孙良桢,代我坐镇徐州。汝中柏即日起......领兵七万......前往淮东道,驻守在安东州,看准时机,攻向淮安城。” “伯帖木儿......即日起,领兵七万,攻向清河城、清江城......龚伯遂,作为随军军师,伯帖木儿要牢记......大事多与龚伯遂商议,切不可......贸然行事。” “乌古孙良桢领命。” “汝中柏遵丞相令。” “伯帖木儿遵令。” “龚伯遂领命。” 脱脱脸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笑容,望着眼前四人道:“我的伤情,我自己清楚,你们不必过于担忧......你们都下去,好好按我的安排行事......” 看到丞相脱脱说话极为艰难的模样,众人急忙点头回道:“是。” 随后,众人纷纷朝着丞相脱脱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开眼前的屋子。 脱脱望着四人离去的背影后,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了,望向一旁的医师道:“接下来,我的安全,就靠你了。其他人,我都不相信,唯有你,我才是最相信的。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而且,泗州军程德的那个绝声卫,恐怕接下来还会有所动作,这些就交给你去应对了。” 如果乌古孙良桢等人还在的话,他们肯定会非常惊讶,为何丞相说话竟然如此利索了,而不是刚刚那样有气无力的模样? 一旁的医师,点了点头,躬身回道:“请丞相大人放心,有我在,无论是泗州军的绝声卫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人派来的此刻,只要我在这里,我保证他们绝对无法接近丞相。同时,下毒等手段,在我眼中不是什么大问题,有我在,这些毒都将会被立即解掉。” 丞相脱脱听后,微眯着眼看向医师:“恩。我相信你。这一次,我定要让泗州反贼程德知晓派人刺杀我是个错误的决定,在拿下淮安路后,我一定会让汝中柏他们进行一场屠城,以暴扬我大元之威,要让那程德后悔不迭。” 一旁的医师,听后,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 乌古孙良桢等四人刚走出脱脱的府邸不远,他们四人互相望了一眼。 “接下来,我就要向大家告辞了,我也领七万大军前往淮东道安东州去了。”汝中柏率先出声道,他朝着其他几人看着,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 其余人,皆都点头以应。 “那我也要出发了,龚参议,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伯帖木儿望向龚伯遂道。 龚伯遂点了点头。 乌古孙良桢看着汝中柏、伯帖木儿、龚伯遂三人离去,眼里若有所思。 随后,他转身离去。 此时,才是午时时分。 午时过后,程德独自待在将军府中看书。 而军务,他早早就处理完毕了。 至于繁多的政务,都被他扔给了罗茂和姚广孝。 而姚广孝因为忙于在高邮城招水兵一事,最后这实际处理繁多政务的便只有罗茂了。 罗茂一口气都没歇着,从昨夜到现在,他都没来得及合上眼打个盹。 实在累了,他就狠狠地掐自己一下。 每次不经意间,低头看着伏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时,罗茂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很羡慕刘伯温跟着刘重五一起去泰州城。 但想到将军对他的信任,罗茂还是无奈地埋头政务。 当然,这些政务不是他都能拿主意的。 他会将最重要的挑选出来,交由将军程德拿主意。 虽说将军完全信任他,但他却不敢有所僭越。 他一直牢记着他老师杨仲开以前的教诲。 谨小慎微,每日三省,永远不要僭越,牢记君臣本分。 既然认了将军程德为主公,那么将军程德便是他的君,而他是臣。 这些,要全部做到,虽说起来容易,但鲜少有人能坚持一生。 他罗茂要做的就是要力贯一生,都要坚持下去。 又处理一阵政务后,罗茂脑海中牵挂着江都那边的战事。 也不知,冯国用他们,还有汤和、耿再成他们现如今到哪了? 第一百三十章 血染夕阳别样红,江都城宣告失守 长空高挂着暖日。 长空下,安静的河面上,忽然传来一阵歌唱声:“绿芜城上,怀古恨依依。淮山碎。江波逝。昔人非。今人悲。惆怅隋天子。锦帆里。环朱履。丛香绮。展旌旗。荡涟漪。击鼓挝金,拥琼璈玉吹。恣意游嬉。斜日晖晖。乱莺啼......” 而在河面的西方,此处附近树林密布。 汤和、耿再成一行人,正是将船只停靠在这附近,方便隐藏。 此时,汤和、耿再成、常遇春三人,围坐在一处土坑上,目光望着的都是江都城舆图。 这份舆图,正是所有斥候汇集而制成。 看上去,虽然是简单的一块舆图,但上面却做满了各种标记,标记出来了江都城附近的各种详细信息。 汤和指着舆图一个方向,对耿再成与常遇春说道:“江都城南城门,还有江都城北城门,从探子回报的情况来看,这两处城门的元军驻守力量薄弱,而且这两个城门元军看上去有些散漫,正是我们攻打下它们的机会。” 耿再成皱着眉头道:“我们加起来的兵马,才五千多人。若是再分兵,那么无论是攻打哪一个城门,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汤和闻言,面色一滞。 常遇春低头思索须臾,出言道:“若是分兵,这南城门便交给我去攻打了。我会将南城门拿下来的,北城门的话,你们去打,应该没问题吧?” 汤和听到常遇春的话,望着常遇春道:“这样会不会太过于冒险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联系一下冯将军那边,与他商量一番。”耿再成接话道。 常遇春目光望着汤和道:“我觉得我们去打江都,应该尽快将它拿下来才行。若是去联系冯将军那边,恐怕一来一回,这战机稍瞬即逝。还有,你们现在知道冯将军那边到哪了吗?” 汤和、耿再成两人听到常遇春的话,陷入了沉思当中。 汤和觉得,现在冯国用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想要派人联系上他们,恐怕很费时费力。 耿再成却是觉得与冯国用商量一番,虽然花费时间较多,但胜在稳妥。 像现在这般,就直接强行攻打江都城,很可能会发生一些意外。 但耿再成还是明白,此次作战,汤和为主。 所以,耿再成只好把目光望向汤和。 汤和注意到了耿再成和常遇春两人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道:“不如,我们做两手准备好了。我们在日落时分偷袭江都城时,同时派人去联系冯将军那边。” 耿再成接话道:“日落时分,确定江都城的城门是在这个时间关闭的吗?” 汤和点点头:“探子昨日查探了江都城周围各处,从他们汇报的情况来看,江都城的元军确实是在日落时分关的城门。而且,这些探子有的还混入了城中打探到了消息,证实了这点是没错的。” 耿再成听到汤和的话,心中不由地一松。 常遇春望着汤和、耿再成两人道:“既然如此,就按汤和说的办,做两手准备好了。虽然我很有信心直接拿下南城门,但为了以防万一,确实不得不想到这一点。” 汤和、耿再成点点头。 “那我们就兵分两路,约定日落时分,偷袭江都城。常先锋,我们各自领一半的兵马,攻打江都城,不知道常先锋以为如何?”汤和将视线落在常遇春身上。 常遇春笑着道:“没问题,就这么办。” “行,先把话传下去,让将士们好好准备。”耿再成说道。 汤和点了点头。 “我们这里应该还算隐秘吧?”耿再成环顾着四周,又撇过头望向汤和、常遇春二人。 汤和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把目光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眼:“这里都是密林,没有什么人,我们还算是隐秘的。当然,为了稳妥起见,派探子在这四周查探一番更好。” 常遇春、耿再成很赞同汤和的话。 这里,不查探一番,他们心中有些不放心。 很快地,一队队探子,被汤和他们撒出去,在密林四处查探。 而他们在耐心地等待着日落时分的到来。 而在另一个方向,冯国用一行人正从一座山谷经过。 冯国用打量了山谷一眼,目光微眯向前方,他及时地勒住了马。 “派几个人去前面查探一下。”冯国用对左右亲兵百户长说道。 两位亲兵百户长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连忙将人派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 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回禀冯将军,前面都是坦途,没有什么危险。不过,小的发现了一个元军的奸细。” 冯国用坐在马上,听到士兵的话,沉思须臾,“将那元军的奸细给捉了过来,我要问问他的情况。” “是。”士兵回道。 接着,士兵带着几个人,匆匆离去。 时间不长。 只见,这时候,士兵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正朝着冯国用的方向靠近。 等士兵押着人走近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才被冯国用瞧得一清二楚。 士兵这时候向冯国用说道:”回禀冯将军,小的将这元军奸细捉到了,就是他。” 冯国用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望向眼前被绑着的人。 五官端正,眉清目秀。 冷着一张脸,沉默着不作声。 咦? 冯国用忽然愣住了。 从此人面貌来看,不像是男子。 但冯国用打量了此人几处地方,又消除了怀疑。 他很惊讶,世上竟然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这是冯国用第一次用好看来形容男人。 这种事情,他也说不明是什么感觉。 反正,挺复杂的。 冯国用瞥了一会儿后,急忙将目光望向其他地方,转移视线。 他怕越看下去,越觉得此人眉清目秀。 这,很不正常。 看来,自己是时候该娶个媳妇了。 若是继续下去,他有些担心自己,在将来会有龙阳之好了。 他可是正常的男人,这种将来的可能性,哪怕是存在一丝一毫,他冯国用也是无法接受的。 这让他弟弟阿胜怎么看他这个哥哥? 他还要不要脸面了? 冯国用迅速平复了心绪,淡淡地望着此人道:“你是元军派来的奸细?” 此人依然没有回应,而是面色无比冷淡。 冯国用没有时间与此人继续耗下去,看向左右亲兵百户长:“既然问不出来什么?直接就在附近找个地方杀了,然后就地掩埋。” 说罢,冯国用不再看向此人,而是骑着马,从此人身旁绕过去。 忽然,此人开口了。 “等等!” 冯国用勒住马,瞥了此人一眼。 此人开口道:“我是从江都城逃出来的。你们是泗州军的人吗?” 冯国用目光泛着一丝冷光,在他四周的泗州军士兵,纷纷沉默地看向此人,目光里带着冰冷之色。 此人似乎有些害怕了,抿了抿嘴,继续道:“我对你们没有恶意。你们既然不回答,说明你们就默认了是泗州军的人。我要求见你们泗州军征虏将军,你们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冯国用目光锐利地看向此人:“你为何要见将军?如实招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看到冯国用忽然有些杀气腾腾的模样,此人身体不禁往后倒退了几步,面色有些苍白,但此人还是咬了咬牙,继续道:“我是你们征虏将军的女人。” “你分明是一个男人,竟然说自己是女人,还说是我们将军的女人,我们将军是绝不会喜欢上男人的。而且将军也从未来过江都城,看来,你是不想活了!”冯国用语气平静地望着此人说道,但语速极快的样子,彰显了冯国用并无多少耐心,也说明他真的生气了。 此人忽然急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从脸上揭开了一层皮,重新在众人面前露出的面貌,让众人纷纷目光一凝。 冯国用却是不为所动,平静地望着此人。 “我真的是你们将军的女人。”此人语气有些着急,再次重复道。 这,分明是一个女声。 和之前的声音不同。 冯国用望着此人神色,仿佛不似作假。 只是,冯国用可是对将军非常了解的,他绝对未来过江都城。 为何此人如此笃定是将军的女人呢? 莫非,这其中有他不知道的什么门道在里面不成? “你可有什么证据?”冯国用语气缓和了些,并无之前的剑拔弩张。 女子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她从怀里摸索出一块古旧的丝布,递给了冯国用。 冯国用接过来,翻看看了几眼后,目光非常震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丝布上,记载着的竟然是将军的爷爷程务本与平江路长洲县东蔡村的沈仓,当年是好友关系,两人还定下了一门孙子辈的娃娃亲。 从上面记载的内容来看,当时将军的爷爷,应该是读过书的。 只是,不知为何,到了将军父亲那里,好像是破败了。 当然,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重要的是,上面提及到了吾孙程德,与好友沈仓之孙女沈灵铃,定下娃娃亲。 这,让冯国用一时间呆住了。 他可是知道,将军已经迎娶了马夫人,而且马夫人的贤惠,他也是有所耳闻。 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女子,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了。 冯国用怔在了当场,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女人:“将军已经娶妻了,关于你之事,我会上报给将军的,具体如何,等将军的回信。你眼下,就跟着我们吧!来人,给她一匹马,再派一些人保护她。” 说完后,冯国用就不再管她,径直往前头赶路。 他在想着,将军以后,恐怕要头疼了。 这是将军的家事,他也不想过多地掺和。 汤和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江都城吧? 不过,我也快到了。 想到这里,冯国用继续领着大军前行。 听到冯国用说到程德已经娶妻,女子如晴天霹雳一般,愣在了当场。 那她呢?她该怎么办? 找到了征虏将军程德,她又该何以自处? 一时间,她的心乱了。 这些年,她跟自己的爷爷生活在一块,两人相依为命,她从爷爷口中知晓了不少当年事。 知道自己的爷爷,欠了程德爷爷一条命。 所以,她的爷爷当年为了报恩,才定下来娃娃亲。 这些年,她四处打探程德的消息。 然而,天下如此之大,想要打探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爷爷在临死前,将她送往了大伯家寄养,还叮嘱着她如果找不到那程德,那也没关系,遇到喜欢的人嫁了也挺好。至于恩情,等他到了下面,他会想办法偿还的。 但是沈灵铃却没有将此番话听进去,她觉得爷爷一生已经够累了。 她不想爷爷在死后,还牵挂着此事。 所以,她决定找到程德,然后将自己嫁给他,以此了结爷爷心中的遗憾事。 但是,自从程德的爷爷程务本,发生了一些变故,带着家人逃亡远处,从此杳无音信,加大了她想知道程德一家人消息的困难。 被爷爷寄养在在大伯家,在大伯家生活了几年,她的生活与之前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个大哥。 就在最近,她的大哥告诉她,他倒是知道一个人叫程德,就是不知道他所了解的程德,是不是她所难以忘却的程德。 当时,她知道程德的消息后,十分欣喜。 她从大哥口中听到有关程德的事情后,她很确信,这个程德就是她一直等待的程德。 在元朝,一个平民人家,大部分都是以数字取名,而非其他。 而现在名声在外的程德,他在出名以前,只是一个平民。 这一切,都透露着一丝不合理。 而恰好这一丝不合理,为沈灵铃照明了方向。 可是,突然知道程德已经成婚后,她的心猛地一沉。 她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去找程德了。 毕竟,这程德已经成家了。 这一次,她是从江都城溜出来的。 还是趁着大哥一次出远门的机会。 却没想到换来的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抬起头,望着头顶的天空,只觉得天意弄人。 只是,以后她该何去何从呢? 不知不觉间,时间一晃,就来到了日落时分。 汤和、耿再成一支兵马,总计两千五百人左右,早早地埋伏在江都城北城门外一处山谷里。 常遇春,领着另外两千五百人左右的兵马,一直趴在江都城南城门的草丛中。 看到现在已经是日落时分,常遇春望着那洞开的大门,还有数百人驻守的南城门,一声令下,朝着南城门外驻守的元军第一个杀去,口中高声喊道:“杀元贼!” 气势惊天,令驻守在江都城南城门的元军胆寒惊惧。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来攻打江都城! 有反应过来的人,立即反应了过来。 在南城门城墙上的元兵守将急忙朝着下面驻守的元军士兵喊道:“快进城!” 下面驻守的元军士兵,纷纷恨不得此时多生两条腿,一个个地朝着城里亡命奔逃。 然而,常遇春等人的动作极为迅速。 漫天箭影,向着江都南城门城墙上笼罩而去。 随之而响起的便是城墙上元军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杀元贼!!” “杀元贼!!” 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吓得元军面如土色。 许久没有用手中兵器作战,一时间倒是有些滑手了,兵器都拿不稳了。 腿打着颤。 常遇春如猛虎下山,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握着长刀,杀元军如砍瓜切菜。 而他身后的泗州军众人纷纷士气高昂。 很快地,常遇春率先带人杀出一条血路,领兵冲往了江都城南城门。 直奔城墙上而去。 四处都是兵器碰撞的声音,混合着惨叫声、嘶吼声、哀嚎声...... 血染夕阳别样红。 无声流淌血如河。 半个多时辰后,常遇春将驻守南城门的元军全部诛灭干净,他派人清理战场,以及留下一部人做防守,而他亲自领着一千五百人,朝着北城门的方向匆匆杀去。 常遇春想着,正好能够与汤和、耿再成来个里外夹击,迅速占领江都城北城门。 “哒哒——哒哒——”急促的声响,响彻在江都城街道上。 而原本热闹的江都城,早已如鸟兽飞散,人群皆去,大街上空无一人。 常遇春带着一千五百泗州军士兵,在一一炷香时间内,赶到了北城门。 他看到北城门此时也早已乱战一团,尤其是此处元军正与汤和他们正势均力敌。 见此,常遇春心中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这北城门所驻守的元军,竟然比他打下的南城门还要多很多。 幸亏他及时赶到了,不然,结果难料。 于是,常遇春刀指长空,厉吼道:“弟兄们,随我杀元贼!” 常遇春等人忽然杀出来,顿时使得江都城北城门元军士气跌落。 一时间,常遇春与汤和、耿再成联手,各自领着泗州军士兵,打得元军哭爹喊娘。 血雨纷飞,四处不断有头颅飞空。 整个眼中,都是红色。 至少,常遇春眼中是如此。 他不知道为何,越是杀下去,他就感到自己内心深处越发的爽快。 常遇春不知道的是,在汤和与耿再成眼中,他已经杀红了眼。 直到夕阳,彻底西坠,看不到一丝边角之时,江都城北城门的动静才安静了下来。 四周全都是泗州军士兵,然而,他们显得很错愕不已。 他们看向中间三人:汤和、耿再成、常遇春。 汤和、耿再成联手对付常遇春。 他们心中暗暗叫苦,他们没想到这常遇春竟然杀红了眼。 他们交战了几十回合后,汤和急中生智,连忙道:“常遇春,难道你忘了将军的命令?” 常遇春忽然身体一僵,脑海才有了思考的时间。 下一刻。 他望着对面汤和、耿再成的模样,再看到自己的刀指向的是他们,以及四周围起来看着的泗州军士兵,常遇春意识到了什么。 他强制压制下了这股躁动,而是看向汤和、耿再成赔礼道:“刚刚杀红了眼,还好你们无事,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将军交代了。” 汤和、耿再成看到常遇春已经恢复了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但是,他们心中还是有些狐疑地望向常遇春。 “常先锋,你真没事?”汤和问常遇春。 常遇春脸上笑着道:“没事。” 只是,常遇春心中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汤和、耿再成让泗州军士兵打扫战场,便没再纠结此事。 迅速打扫战场后,他们决定去攻打江都城其他的两个城门。 但是,他们有些担心,其他两个城门的兵力,要远超他们许多。 就在这时。 一名泗州军士兵来报,冯国用的两万人马到了。 就在城外。 汤和、耿再成、常遇春三人纷纷大喜。 其他两个城门,攻打有望。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拿下江都缺粮困境解,一番安排后返回泗州城 从汤和与常遇春口中得知北城门和南城门都拿下时,冯国用心中有些震惊。 尤其是关于常遇春的勇猛,他有了新的认知。 他心想,在泗州军上下中,能够和常遇春比肩的猛将,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接着,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江都城的东城门和西城门身上。 就在这时。 汤和望着冯国用道:“冯将军,你来的很及时,东城门和西城门,光凭我和老耿两人各自统领的水军,恐怕很难拿下。但现在,若是有你的帮助,拿下东城门和西城门,我觉得希望还是蛮大的。” 冯国用看到汤和、耿再成、常遇春等人眼中熊熊燃烧的战意,心中便知晓了汤和的用意。 他沉思须臾,然后望着汤和、耿再成、常遇春说道:“为了免于夜长梦多,江都城应当尽早拿下,剩下还未拿下的两个城门。东城门便交由我去攻打,西城门,便交由你们去打。此次出征,将军给了我两万人马,我分你们一万人马,而我自己亲率一万,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汤和、耿再成、常遇春三人闻言,心中则是大喜。 “多谢冯将军!”三人齐道。 冯国用摆摆手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吧!北城门,还有南城门,便由你们两人各自统领的水军驻守。对了,还有一个人,让你们手下的人看着,此人和将军有很大的干系。” 说着,冯国用便让人领来沈灵铃。 而汤和、耿再成,还有常遇春三人,听在耳中,都觉得冯国用说的这个女子,是将军的亲人,他们也郑重地点头答应下来,并叮嘱手下悉心保护。 之后,两万大军,分两路。 一路一万大军,由冯国用统领,朝着江都城东城门杀去。 一路一万大军,由汤和、耿再成、常遇春统领,朝着江都城西城门而去,杀气腾腾。 江都城东城门的元军,看到冯国用带着这么多人马出现,纷纷吓得面如土色,根本没有动手的欲望,直接扔下了手中久未动用过的武器,双手跪地投降。 而冯国用,则是显得很意外。 但他觉得不用打就能夺下东城门,自然是极好的,至少可以避免伤亡。 另一边,汤和、耿再成、常遇春三人领着一万大军来到西城门时,却是遭到了顽强的抵抗。 残余的元军逃到街道巷口,与汤和、耿再成、常遇春所领一万大军发生了激烈的巷战。 战况尤为激烈,惨叫声一直响着不停,直至天空完全黑了下来,江都城西城门才回到了平静。 至此,江都城落入泗州军手中。 夜深时分,冯国用一声令下,泗州军肃清江都城城内各处残余的元兵。 而且,他还根据江都城万户府中的一些账本、名册,派泗州军将账本上、名册上交好元军的一些江都富商、名士等,全都统统捉拿入狱。看书喇 一时间,江都城大牢人满为患。 为了解决大牢关押不了那么多人的问题,冯国用还特意在城内校场设置一处营地,用来看守这些人。 这一忙活下来,便忙活到深夜。 之后,冯国用根据万户府的一些账本等册子,统计一番后,才知晓这一次拿下江都城,所获粮食竟然有一百四十万石粮食。 收获如此之丰富,简直是出乎冯国用的意料之外。 而且,这些还没有将那些被捉拿的富商、名士等人的情况。 要想清算那些富商、名士等人的收获,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行。 据他保守估计,这一次,或许收获至少有两百万石粮食。 如此一来,整个十五万泗州军的缺粮困境不再是问题。 想到这里,冯国用连忙将此次江都大战的情报,派人八百里送往高邮城将军府。 同时,冯国用准备等天亮时,他亲自带一万五千人,押送这些粮食回到高邮城。 留下五千人,驻守江都城。 虽然此次拿下江都城,但伤亡并不是没有,汤和、耿再成共计五千左右的水军,如今也只剩下四千人左右。 收编了元军俘虏有三千人左右。 也即是说,即便冯国用领着一万五千人返回高邮城,江都城尚且还有一万两千人驻守。 只要驻守不懈怠,凭借汤和、耿再成、常遇春的能力,守好江都城,也是绰绰有余了。 押送这批粮食,冯国用不仅亲自带领一万五千人押送,还在情报中请求程德派人前来交接,只为了保证粮食的安全。 他这次分两批押送粮食,一次押送六十五万石。 而且,等那些富商的粮食全都统计好后,他估计会还送几次。 有了这批粮食,冯国用相信,泗州军接下来肯定会迅速壮大。 翌日天明。 程德刚刚醒来。 他昨夜忙着处理军务,等处理完后,已经是子时时分。 现在虽然醒来,他尚觉得头有些昏沉。 揉了揉发胀的脑袋。 忽然。 李孝慈来报,说江都城有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传来。 程德瞬间振作起了精神,连忙让那送信的人进来。 在李孝慈的带领下,送信的士兵,进入到了将军府书房。 一看到程德,士兵连忙单膝跪地道:“参见将军。” 程德摆摆手道:“江都之战有结果了?” 说着,程德走近士兵。 士兵连忙将信递给程德,笑着道:“回禀将军,此次江都之战,我泗州军大胜。现在,江都城是我们泗州军治下了。” 程德闻言,心中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连忙拆开书信来看,快速看完后,程德才知道这一次江都之战,泗州军伤亡人数在两千左右。 不过,一想到是攻城战,有这些伤亡,也在意料之中。 他在意的是,冯国用所说的这一次江都的粮食收获,竟然高达一百四十万石粮食。 而且,冯国用还将一些与元军交好的富商、名士下了狱,据冯国用估计,这些人家里要是搜查一番,他保守估计,至少有六十万石粮食。 具体有多少,就看后面清点一番的结果了。 对此,程德心中暗暗期待着。 同时,冯国用还提到让他派人去与他交接,毕竟,这么多粮食,他一万五千人运送着,担心有些不安全。 对此,程德也颇为理解,一次运送这么多的粮食,即便是他,也有些胆战心惊。 随后,程德交代了罗茂、姚广孝一番后,便亲自领着五万大军朝着江都城方向出发,留下一万大军,以及姚广孝现已经招到的水军士兵四千人看守着高邮城。 此外,程德立即派人传他的命令,让刘重五等一万人返回高邮城。 程德一行人出了高邮城后,浩浩荡荡地朝着江都城出发。 不知道的人,都还以为程德这次又要外出作战了呢。 而高邮城附近的山匪,见到这么多的兵,全都老实得待在窝里,吓得不敢出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生怕惹恼了程德等泗州军,一下子把他们给全灭了。 约莫行了五个时辰后。 程德在半路中,与冯国用碰了面。 两军合一军。 冯国用将这些粮食全都交给程德带来的人后,又匆匆告别程德,重新带着一万五千人返回江都城而去。 按冯国用的意思,便是还有一趟粮食未运。 他准备将江都城的另外六十五万石粮食运来。 程德思索一番后,便同意了。 于是,他就地安营扎寨。 只是,冯国用这次除了将六十五万石粮食交给了他,还将一个女人交给了他。 程德问冯国用这是什么情况时,谁知冯国用直接以路途遥远,想要即刻返回江都城运现在的粮食为由,而直接离开了。 程德愣在了当场。 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程德也没有多想。 他让人给这个女人安排一个帐篷休息,便不再管此事。 虽然眼前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但他已经有了马秀英、罗燕,此生他有这两个女人,已经很满足了。 女人太多了,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程德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沈灵铃没有将那订下娃娃亲的丝布拿出来,因为她看到程德对她并不怎么在意。 她此刻心中苦笑不已,她想道,或许在程德心里,与他成婚的妻子,才是值得他惦记之人吧。 而她,似乎并不在对方的考虑中。 或许,对方也从未听说过她吧! 与此同时,她心中很震惊。 她没想到,与她订下娃娃亲的程德,竟然统领这么多兵马,这很超乎她的想象。 在她的印象中,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统领这么多人马的人。 只是,对方并不理会她。 这让沈灵铃心中很幽怨。 她想要靠近程德,但是在程德旁边那个大汉,眼睛瞪得大大地看向她,而且眼里还有警告的意味,他的目光如刀。 真是太可恶了! 沈灵铃一想到那个坏她好事的大汉,就有些咬牙切齿。 这个大汉,正是李孝慈。 此刻,李孝慈就站在程德中军大帐外,就像是门神一般,守护着程德。 他心中一直牢记着刘重五给他的告诫,不要让任何陌生人靠近将军五步以内,不要让将军独自一人站在水边,不要让将军...... 对此,他一直牢记着,并坚持着。 程德想要在水边站一会儿,却被李孝慈毫不犹豫地给直接拒绝了。 李孝慈的一番说辞就是担心有刺客,将军应该为自己的安全考虑,要是再出现意外,让泗州军上下的弟兄们怎么办? 经过李孝慈这么一说,程德只好打消了这种想法。 他并不想增加李孝慈的工作量,还有,他心中也担心再有刺客刺杀他。 那一次刺杀,给程德的心里造成了巨大的阴影。 他心中没底。 于是,程德只好坐在中军大帐中,埋头军务之中。 一夜悄然而逝。 东方红日初升,曙光降临大地。 新的一天到了。 程德早早地醒来,他巡视了一番军营后,便站在大帐外,目光望向远处崇山峻岭,目光显得幽深。 李孝慈以及一众亲兵,分布在程德四周,围成一个又一个圈。 他们每个人,目光锐利如刀。 在不远处,有一个女子,频频往这边望着。 但是,她看到李孝慈的这番阵仗后,便打消了意图接触程德的考虑。 她心中对李孝慈的怨念颇深。 时间一晃,就到了午时。 冯国用再次押送六十五万石粮食,与程德大军汇合。 程德等到了冯国用,一声令下,全军开始朝着高邮城行进。 当程德一行人返回高邮城时,时间已然是深夜。 此时,已经是至正十二年三月二十四日亥时时分。 大军歇息了一整夜。 次日,天明时分。 程德召集了姚广孝、罗茂、刘伯温、刘重五、冯国用。 这次召见的地点,照例还是在议事大厅。 程德没有多余的废话,当众人来齐后,便直接道:“昨夜,邓友德八百里加急,元军汝中柏、伯颜帖木儿共计十二万大军,进攻了清河、清江。钟阳、周德兴还能撑几天,但是恐怕无法支撑太久。冯国用,我命你即刻起领三万大军,前去淮安城支援邓友德。到时候,如何反攻元军,你和邓友德商量着办。” 冯国用面色凝重地回道:“遵令。请将军放心,我一定会和邓偏将一起将元军击退的。” 程德点点头,又把目光看向姚广孝和刘重五。 思索一阵后,程德缓缓开口道:“高邮城守将由刘重五担任,姚广孝辅助。刘重五,我对你只一个要求,凡事多和姚祭酒商量。” 刘重五、姚广孝纷纷应道:“遵令!” 程德欣慰地看了一眼刘重五后,又转而望向姚广孝道:“姚祭酒,高邮城一应政务等事务,交由你负责。此外,水军一万兵额必须招满,这件事你也要抓紧。还有,张士诚那边徐英杰和刘仁,他们到底有没有反水,投入张士诚?这个你要派人抓紧核实,一定要尽快确定下来。确定后,立即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泗洲城。” “是。”姚广孝应道。 “高邮城,我会留下两万人。一万是刘重五之前带往泰州城的,还有一万便是新招的水军一万。所以,要尽快招满。”程德再次叮嘱道。 姚广孝和刘重五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程德又把目光望向罗茂。 罗茂平静地看向程德。 程德开口道:“江都那边,无论是政务军务,还是其他事务,一应事务,皆由罗参军全权负责。汤和、耿再成、常遇春听从你的调遣。这次你带着我的命令,以及领着一万大军,即刻出发往江都城,由你坐镇江都城。我对你的能力,是无比相信的。” “之后,瞅准时机,扫平整个镇江路,方便后面我们泗州军拿下集庆路金陵城。这个,我授予你全权负责。” “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罗茂闻言,心中无比震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将军竟然会给予他这么大的权力。 罗茂心中非常感动。 他从未奢求过,将军对他的信任有这么大。 这,很出乎罗茂的意料之外。 同样,也出乎在场众人的意料之外。 罗茂深深吸了一口,朝着程德端端正正躬身行礼道:“将军对罗茂如此信任,罗茂感激涕零,惟有拿下镇江路以报,还请将军放心,罗茂绝不辜负将军的信任。” 程德满意地看向罗茂:“你我相处这么久了,对你我也是极为了解。这些话不必再说,我相信你。” 罗茂只觉心中一股暖流在流淌。 这是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 罗茂重重地点了点头。 有些话,埋藏在心中,用行动来说话,才是最好的。 最后,程德的目光盯着刘伯温看了半晌,这才道:“刘军师,这一次,你随冯国用一起前往淮安路。” 刘伯温躬身回道:“遵令!” 程德点了点头,将目光落在了众人身上,又道:“这一次,我会留下十万石粮食,亲自带着三万五千大军,押着一百二十万石粮食返回泗洲城。后续高邮城粮食,若是不够,可由江都城那边调来。根据冯国用的意思,江都那些下狱的富商以及现有江都城,至少还有七十万石粮食,足够高邮城和江都城了两城泗州军士兵所用。” “是。”众人应道。 程德继续道:“好了,话就说到这里。你们都该出发的出发,我今日也要动身返回泗洲城了。” 众人再次向程德躬身行礼后,便径直退去。 程德望着空荡荡的议事大厅,没有多耽搁,迅速点齐三万五千大军,准备押着一百二十万石粮食,返回泗洲城。 这一次,因为运送粮食太多,不想在途中耽搁太多时间,尤其怕雨天突临,程德在高邮城还以工代征的方式,调用民夫五万人。 百姓们纷纷快速响应。 在百姓们看来,这一趟没有危险不说,报酬还挺好。 而且,他们可是听说了,这一次参与运粮的人,他们的孩子将来有机会前往泗州学院学习。 在泗州学院,他们听说过宋濂等人的名声。 他们也知道泗州学院将来出来,还会在泗州军做官。 如今他们又在泗州军治下,征虏将军待他们又仁义,思来想去,许多想法多的人纷纷为了自己的后人考虑,决定参与其中。 同时,程德还将高邮城大部分锦衣卫和绝声卫都带上,负责监管那些民夫。 有关民夫他们的报酬,前期由高邮城这边垫一部分,后续由罗茂从江都城运送一批财物,与参加这次运粮的百姓结清。 调用民夫一事上这一忙活,便已经到了深夜。 程德只好推迟到明日再出发。 至正十二年三月二十六日,程德一行人将近九万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泗洲城返回。 至正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日,在日落时分,程德一行人返回泗洲城。 这一天,泗洲城上下各部官员,以及将军府上下众人纷纷在城外等候,迎着程德一行人入了泗洲城。 恰好这一日,《泗州日报》第三期刊登了有关程德拿下高邮城、江都城之事,整个泗洲城上下,处在一片喧闹中。 到处都议论着征虏将军的彪炳战绩。 如今,泗洲城百姓心里,程德便是战无不胜的将军,所过之处,没有不能攻下的。 同时,程德的威势也在无形中得到再一次拔高。 泗洲城很多人,也瞅明白了当前局势。 许多有想法的人,纷纷掐灭了不该有的想法,开始试着转换角色,融入泗州军治下。 许多田主纷纷上缴粮食,只为图个心安。 程德自然笑纳了,不要白不要。 而许多田主看到程德收下了,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他们开始接受泗州军的统治,从内到外。 程德回到泗洲城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在泗洲城建立十座粮仓,囤放着粮食。 每处粮仓,他都打算派重兵把守。 而十座粮仓,在泗州军上下的忙碌着,花了不到五天的时间,便已经建好。 也幸好这五天中都是晴天。 将这些押送回来的粮食都放进粮仓好,也安排信得过的人,以及重兵把守着。 程德绷紧的一根弦才松了点。 从他回到泗洲城这五天,他一直在军营住着,与泗州军将士上下忙着建粮仓,还有该有的训练,由他亲自带头监督。 五天一过,他便将这事情,交由何九四与李孝慈负责。 而这日便已经是至正十二年四月一日了。 程德返回了将军府居住。 四月一日,照常忙着处理政务、军务后,到了夜晚,程德与马秀英战斗了许久。 战斗的场所,当然是床上。 房间里,到处是各种大战留下的痕迹。 一夜荒唐事。 说不尽的风流。 次日,日上三竿,程德才悠悠醒来。 当他醒来时,发现床边人已经不在。 就在这时。 程德才看到马秀英端着一碗清淡的米粥,还有两张大饼进了屋。 看到马秀英面色红润的模样,程德笑了。 马秀英瞥了一眼程德,白了一眼程德,道:“刚熬制的米粥,快起来暖暖胃。” 程德没有丝毫磨蹭,径直来到马秀英身前,握着马秀英的手,笑着道:“我刚饿了,秀英妹子就端着吃的来了,能娶到秀英妹子,真是我程德的福气啊!秀英妹子,将近一个月不见,我甚是想念你!” 马秀英拍开了程德的手,嗔道:“哼,将近一个月也不见你写一封信回来,让我在府里煎熬的等待,还说想念我......” 程德又紧紧地抓住了马秀英的双手,眼睛直视着马秀英的双眼,直到两人眼睛都拉丝了,程德才道:“是我的错,今后我不会了。” 马秀英闻言,才满意地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随即,马秀英眉头一皱,凑近地盯着程德:“你胸口那道长长的疤痕,是怎么回事?我可是记得你上次出征前,是没有的,德哥你不跟我解释一下吗?” 程德目光一闪,便埋头喝着米粥,吃着饼子,没有回应马秀英这番话。 马秀英沉默了,眼睛有点红。 程德不经意间瞥见这一幕,感觉手中紧握着的饼子不香了,他只好摊摊手道:“好吧!秀英妹子想要知道,我全都告诉你好了!” 话音落下,马秀英就在程德旁边坐下,目光定定地看向程德。 程德叹了口气:“打仗嘛,难免会受些伤......若是真打仗,我受的这伤留下这道疤痕也就认了,但这疤是被那元朝丞相脱脱派杀手刺杀我留下的。那一次刺杀,我差点人......” 程德没有继续往下说,马秀英眼神流露出心疼之意。 程德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往下说道:“那一次,是我一生中最凶险的一次。我昏迷了三天,当时流了很多血,当时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呢!在我昏迷前短短的一瞬间,我想了很多,但我发现最想的还是秀英妹子,还有燕儿。” “这世上,你们两个,才是我愿意拼着命去守护的人。” 马秀英听到程德的话,情不自禁地依靠在程德怀里,眼泪无声地流淌下来,鼻子一酸,哽咽地道:“德哥,你今后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你不在了,我真不知道一个人,该如何活在这世上?在这世上,德哥你可知,你是我马秀英一生的依靠啊!” 程德用手轻轻地擦拭着马秀英的泪水,心里感到有些暖暖的,他用手紧紧地挽住马秀英的肩膀,静静地享受着当前难得的闲暇而温馨的光景。 这一次,他是真正的感觉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最牵挂的人了。 有了牵挂,便意味着责任。 这份责任,他不会逃避,而是选择将它肩负起来。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程德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声后,拥着马秀英静而不语。 他感觉到两人的心,比以往的时候,更贴近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德哥,你以后还出去吗?”马秀英忽然从程德怀里离开,双眼紧紧地盯着程德的眼睛看。 程德面上一滞,但他又不屑于撒谎欺骗马秀英。 顿时,他沉默了。 马秀英没有得到程德的回应,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她知道他的沉默所代表的含义,而这也让她感到无奈,还有担忧。 同时,她心里也明白,以后聚少离多可能是常事。 但是,战场上那么危险,万一...... 只是,德哥是为了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德哥的累赘。 相反,为了德哥,她要竭尽所能,稳住大后方,让德哥安心在前线作战。 这是她所能做的了。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将其做好的。 “秀英妹子,我答应你,等将来天下平定后,一定会多陪陪你。而且,最近这段时间,我一有时间,就多陪陪你,你看怎样?”程德望着马秀英,心中着实有些无奈。 马秀英闻言,摇了摇头,笑道:“德哥,你还是继续做你想做的吧!我会永远站在德哥这边,默默地支持德哥的。” 程德怔怔地看向马秀英。 下一瞬。 “吧唧”一声响,马秀英脸红了。 她白了程德一眼,嗔道:“德哥,你......” 程德笑着道:“最近一个月都未见面,我都感觉我们夫妻感情有些淡了,正好这可以增进一下我们夫妻的感情。以后我们每天多尝试一下。” 马秀英红着脸道:“就你歪理多,净是胡说八道。” 程德笑了笑,却没有再反驳。 “秀英妹子,你给我揉揉肩,我感觉有点累。这些日子,我的心一直崩得紧紧的,一点也没放松过,现在放松了,却感到很疲惫。”程德说着,眼神里透露出一股疲惫。 马秀英望着程德,随即起身站在程德身后,给程德揉揉肩。 在温柔的手法下,程德感觉很舒服。 不知不觉间,他靠在马秀英身上,打起盹来了。 马秀英无奈地将程德扶着到了床上,将程德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默默地打量着程德。 下意识地,她用手抚摸着程德的面庞,眼里露出了一些笑容。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就在这时。 下人来报,施耐庵求见。 马秀英望着此时已经睡着了的程德,只好让下人告知施耐庵将军因为最近太操劳,正在休息。 施耐庵等到下人的回复时,怔在了当场。 他看向程德屋里一眼,又抬起头望着头顶的天空,目光里闪过一丝古怪。 他心道:将军虽然年轻,但是还是要节制才行。 这种事情,他不好开口,就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随即,施耐庵离去,返回了办公房。 不巧,在途中与李善长碰面了。 李善长看到了施耐庵,朝着施耐庵打了一声招呼,施耐庵也回了一礼,没有失去礼数。 施耐庵打量了一眼李善长,“李主簿是要去见将军?” 李善长点了点头:“没错,有些事情,我需要和将军商量。” 施耐庵笑道:“刚刚我正是去找将军,得知将军正在休息,我们还是等将军醒了后再来找将军吧!” 李善长一怔,下意识地他抬起头望天,顿时沉默了。 思索须臾,李善长才道:“施主簿言之有理,我们还是找另外一个时间,再见将军较好。” 施耐庵回道:“那就这样吧!” 说着,施耐庵便向李善长点点头,然后从李善长身旁走过。 李善长望着施耐庵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将军程德的屋里,轻叹了一口气,也跟着离去了。 时间一晃,来到了晚上。 程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枕在马秀英双腿上,不禁感到一阵错愕。 当他看到马秀英神情有些疲惫时,程德心中涌起了一阵内疚。 他什么也没说,交代马秀英好好休息,当他看着马秀英休息后,便从屋里悄然退去。 之后,程德回到了书房。 没过多久。 张七九求见。 程德在书房接见了张七九。 张七九一见到程德,便连忙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属下拜见将军。” 程德直接摆摆手道:“直接说事情吧,以后这礼能省则省。” 张七九心中一阵苦笑,但他没有反驳。 这么久以来,他知道顺着将军的话比较好,否则自己会自讨苦吃。 这些,都是他的血泪教训。 不足为外人道也。 张七九整理一下思绪,这才开口道:“将军,属下是来向将军禀报这一个月以来各地发生的事情的。” 程德望着张七九道:“之前,你让锦衣卫送到高邮城的文书,莫非只是其中一部分?” 张七九点点头:“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属下只好将最重要且紧急的事情,派锦衣卫送往将军处。只是,其他的事情,也有些重要的,属下便将这些都一一记下来了。我听闻将军回到泗洲城后,一直忙着处理事情,直到今日,才听闻将军有时间,所以属下便想着趁着将军有时间,将有关的事情,如实向将军回禀。”看书喇 程德满意地看向张七九:“很好,你有心了。我不急,事情慢慢地说。就先说说泗洲城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吧!” 张七九回道:“是。” 张七九恭敬地看向程德,躬着身子,开始说道:“这第一件事,便是泗洲城人贩调查一事。” 程德一怔,望着张七九问道:“这是那一次城隍庙沐英和马儿的事情吧,我记得当时让徐达将一批人捉拿下狱了,之后,我便将此事交给你去调查了,我还记得给了你一些账本。那些账本,顺藤摸瓜,都全查清了究竟是哪些人吗?” 张七九点点头:“回禀将军,全都查清了。参与这一次人贩之事的,总共有七人参与了。” 程德面色平静地看向张七九。 张七九见此,便继续道:“这七人,分别是李子龙、魏远杰、石守财、石守田、章建、李新、刘敏。” “说下他们的身份。”程德语气平淡,目光望着面前的伏案。 张七九继续道:“李子龙,是泗洲城的第三大粮商,在泗洲城他共有二十间粮铺。他早些年,以贩盐起家,后来发迹后,便转向卖粮。只不过......” 说到这里,张七九面色有些迟疑。 程德微微抬起头,看了张七九一眼。 张七九便道:“只不过,此人有些奇怪的癖好。将军可听过美人盂、美人纸、暖脚婢......?” 张七九只道出了三种,其他的他没说。 他担心会恶心到将军,到时候将军发怒,他恐怕要被殃及。 程德微微摇头。 张七九便开口道:“这李子龙饭前饭后都要漱口,有时候还有吐痰啥的,所以家中都会有痰盂。但是李子龙却不用痰盂,他嫌那玩意不干净,于是他从人贩手中买了大批丫鬟,专门跟在他的身边,一旦他要漱口或者吐痰了,那些丫鬟就跪在面前张着嘴接住李子龙的痰,这就是所谓的‘美人盂’。” 程德面色一变,紧接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张七九察觉到程德的神色,便赶紧低下了头,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没想到,随着将军身上的威势越来越重,但凡将军一发怒,周围的气压,可真是够骇人的。 也让张七九的心感到有些发颤。 “好一个‘美人盂’,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李子龙他被拿下了吗?”程德目光泛着冷光。 张七九连忙回道:“启禀将军,这李子龙全家数百口人,全都被锦衣卫捉拿了,如今他们被关押在泗洲城的一处锦衣卫千户所里。” 程德平静地道:“这事,锦衣卫办的不错。” 张七九闻言,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可是,还不待他来得及松下一口气时,程德的声音忽然幽幽响起。 “这美人纸、暖脚婢,又是个什么,你仔细道来。” 张七九此时冷汗直冒。 他悄悄打量了一眼程德的脸色,发现程德正紧紧地盯着他看,张七九只好无奈地说道:“魏远杰、石守财、石守田、章建这四人经常以折磨丫鬟为乐,他们四人分别是布商、盐商、粮商、茶商。这美人纸,便是从这四人开始传出来的。” 说道这里,张七九顿时只觉得胃里犯恶心。 他在犹豫还要不要说下去。 但是,他感到程德的一双眼睛,始终落在他身上。 张七九轻叹了口气,继续道:“这四人从人贩手中购买大量的丫鬟,他们四人嫌如厕时用草纸不太舒服,于是‘美人纸’就出现了,和美人盂一样,是让丫鬟充当纸,来清理残余的污物,至于怎么清理......” 张七九实在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程德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程德拍着眼前的伏案怒道:“这四人创造出了‘美人纸’,这四人心术不正,这股歪风绝不能长,必须严惩。既然这四人创造出了美人纸,那我也针对他们创造出一个‘畜牲纸’,这四人那么喜欢让人充当纸,那么,就让他们往后余生也充当纸,清理清理我将军府养的猪、驴的残余的污物吧!” 张七九抬起头,震惊地看向程德。 同时,他的面庞更是有些抽搐。 将军,还真是可怕。 “这四人都被拿下了吧?我可不相信,他们只从人贩手中购买丫鬟而已。” 听到程德的话,张七九没有丝毫磨蹭:“回禀将军,我之前所说的七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至少十条人命,有的更多,经过一个月的调查,有关他们杀人的来龙去脉,锦衣卫弟兄们已经整理出很多卷宗来,如今这些卷宗就放在锦衣卫千户所的卷宗室。” 程德松了口气,“既然如此,刚刚那四人,就按我的吩咐去办,让他们体会一下当纸的感觉,时间期间,便是他们的后半生。” 张七九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发现,将军针对这四人的处罚,简直是绝了。 让他在心中不禁暗暗佩服不已。 “那美人婢又是什么?应该和你未提到的刘敏有关吧?”程德淡淡地瞥了低着头的张七九一眼。 张七九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刘敏,是暖芳阁的老鸨,这暖芳阁,是一处勾栏场所。这美人婢,便是出自刘敏的杰作。她为了让那些光顾暖房阁的客人满意,从人贩手里低价购买了大量的丫鬟,在寒冬之时,这刘敏让那些丫鬟将那些客人的脚,捂在自己的怀中,同时又不能影响客人睡觉和干那种事情,对于丫鬟来说这项工作简直是折磨。受不了的丫鬟,选择跳井自杀的便有十几个了。” “属下暗中调查了暖芳阁,这暖芳阁这几年,每年光是自杀的丫鬟都有二十个了,其他死法的,属下也调查取证,死去的丫鬟也不少。但这些丫鬟,大都是因为被刘敏当作美人婢,受不了各种折磨,才选择自杀的,这些属下还有不少人证。” 程德听完后,沉默了。 他看着张七九道:“刘敏被关在哪里?” 张七九道:“属下已经派锦衣卫将暖芳阁上下全都控制起来了,他们都被幽禁在暖芳阁。” 程德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语调平静地道:“刘敏是美人婢的始作俑者,恐怕因她而死的人不少。既然美人婢是出自她手,如果不让她自己亲身体会一下那种绝望,恐怕对她来说,她的人生不算完满,这个忙我不介意帮一把。就让她在泗洲城大牢里当一当‘老鸨婢’吧,牢里关押不少穷凶极恶之徒,就让她后半生给那些人暖脚去吧!记住了,不要让她轻易死了,就让她这么过一生,无我之令,永不释放。” 张七九语气发颤道:”是。属下绝不会让刘敏轻易死去。” “至于李子龙,美人盂既然是他首创,让他当后半生的‘盂’,有时候转换一下角色,人生才完美嘛!这件事,让锦衣卫给我盯紧了,也不要让他轻易死了。” “至于这七人的家人,无罪的全都释放,有罪的就都移交给朱升,让他这个刑部主簿该判罪的判罪,该惩罚的惩罚。对了,泗州法律应该完成得差不多了吧? 张七九连忙回道:“朱主簿就在前几日已经完成了泗州法律,目前刑部忙着在校正,他们是打算校正后,再呈给将军看。” 程德点了点头,“泗洲城,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张七九先是打量了一下程德的脸色,便开口道:“这泗洲城第二件事,便是关于那朱元璋的。” 程德抬起头,赫然望向张七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他,面色喜怒不明地道:“说来听听。”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张七九心甘情愿做红娘,程德计划在泗州军事学院讲学 朱元璋失忆并当了十户长一事,之前因为身在前线,程德没有进行处理。 而是派人告知张七九,让他盯死朱元璋一言一行。 现在,即将从张七九口里,得知有关朱元璋这一个月以来的所作所为。 同时,这也将令程德决定对朱元璋到底是留下任用,还是暗中找机会除掉朱元璋? 所以,程德对张七九接下来的回答,很关心。 张七九听到程德相问,便开口道:“这朱元璋,大多时候,担任沐英、徐司马两位公子的贴身护卫,根据锦衣卫这一个月以来的记录,朱元璋与两位公子非常合得来,而且朱元璋对两位公子也极好。” “此外,朱元璋说过的一些话,属下也已经记了下来。” “譬如,他常以身作则,在军中他严于律己,每日参加训练不懈怠,有次,他统领的十个人,其中有人问他为何不歇一歇,他则回道‘日勤训练,战场得活’,其他人都觉得很有道理,便跟他一起训练。” “还有,之前将军拿下高邮城的消息传回来时,泗州军上下纷纷讨论着有关起义军的问题。其中,这朱元璋就说了一些令属下颇为深刻的话。” 张七九一口气说到这些,却忽然顿了下来。 程德问张七九:“他说了什么话?” 张七九没有丝毫磨蹭:“朱元璋说这些所谓的起义军,他们打着消灭元朝的旗号,但真正为百姓谋着想的却很少,他们其实都是为了自己。尤其是在起义之初,他们的军费和粮草多是抢劫普通百姓而来,与元朝并无多大区别。” “而泗州军不一样,从不欺凌百姓,而且军费和粮食,也是从元军手中缴获。照他看来,这整个天下,最得百姓心的也唯有咱们泗州军了。其他的起义军,就冲着这点,便没法和咱们泗州军相比。” 程德听完后,便沉默了。 根据张七九的这些话,他可以了解到,此时已经失去记忆的朱元璋,对泗州军的认同感很深,而且对泗州军有归属感。 再加上,这朱元璋又和他的两个义子沐英、徐司马关系颇好。 这,让程德有些犹豫了起来。 他皱眉思索一番,觉得这失去记忆的朱元璋,才是他的泗州军弟兄。 倘若这朱元璋要是恢复了记忆的话,他绝不能给予他实权,相反,他会想方设法让这朱元璋去担任一些闲职。 至于现在,索性就不理会他。 这样,沐英、徐司马那边能够有所交代。 或许,徐达等人会告诉朱元璋的身世,但这也是以后。 如今徐达他们,又不在泗洲城。 程德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望着张七九道:“这朱元璋,他年纪不小了。你想办法,将这事情和夫人说一说,就让她去安排人让这朱元璋成家。记住,这事情,还得由你亲自去和朱元璋说,不要直接说是我的安排,话要往好点讲,就说给他安排成家,是我们泗州军一贯以来的作风,而我听了他的事情,便赏识他的才干,想要让他成家,尽早将心安定下来。” 张七九嘴角一阵抽抽,他觉得将军突然让他去当红娘,这主意真他娘的绝了。 让他无话可说。 不过,他还不能拒绝。 他可是一直用眼睛余光瞄向将军的,从将军的神情来看,显然将军他是认真的。 这事情,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只能接受。 当红娘就当红娘吧! 其他人要当还当不上呢! 这是将军对自己的格外关照。 张七九在心中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看到张七九没有立即回应,程德接着道:“既然你默不作声,就算你同意了,可记得将此事做好,不可出了差错。” 张七九顿时睁大了眼睛望着程德。 他的眼神蕴含着一种意思:将军,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直接开口拒绝了。 现在,他连拒绝都没有办法拒绝了。 心中唯有苦叹,目光不经意间,望向程德的方向,充满了一片幽怨。 当然,程德没有看张七九的目光。 要是他看了,可能还以为张七九弯了。 到时候,他还会考虑,要不要让张七九继续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了,他可能会觉得到时候张七九真的弯了,这张七九做个总管太监也挺不错的。 “朱元璋此人,关于安排监视他的人,撤去一些,只留下五个人就行。这五个人,他们今后就只做一件事,那便是记录朱元璋平日里一言一行。即便是他放个屁,也给我记下来。这些,都记下了吗?” 听到程德这番话,张七九对这朱元璋倒是多了些好奇。 这朱元璋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让将军对他如此慎重。 这让张七九满脑子的疑惑。 不过,聪明的他,知道有些事情少打听,这样他可以活得长些。 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可以了。 于是,张七九便连忙躬着身回道:“是,属下都记下了。还请将军放心,我会叮嘱好那五个监视朱元璋的人的。” 程德点点头:“朱元璋的事情,就先放一放,泗洲城其他的事情呢?还有没有?” 张七九立即接话道:“将军,有的。” “泗州军事学院已经建好了,而且第一批学生也已经招好了。”张七九开口道。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张七九连忙解释道:“将军,这件事,其实,属下很早就给将军送去了文书,难道将军没看吗?” 听到张七九的话,程德下意识地身体一僵。 他愣了一会儿,便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你接着说。” 张七九看到程德的神色,心中暗暗腹诽着,明明不知道,将军还死不承认。 莫非,这是作为上位者应具备的技能——睁眼说瞎话? 张七九觉得,今后可以在一群锦衣卫属下面前,也可以活学活用。 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张七九也不敢耽搁,接着说道:“泗州军事学院是在将军拿下高邮城不久后建好的,之后,我们泗州军上下许多将士的孩子,都纷纷前往泗州军事学院学习本领。不过,第一批招的孩子不多,也就三千人。” “从一万多人,淘汰至三千人,听说是沿用了冯将军留下的法子,便是考核他们的体力。” “目前,泗州军事学院,由何九四负责,还有魏晓从旁协助。” 程德听着张七九的话,沉思须臾,便开口道:“何九四他们教那些孩子什么?” 张七九迟疑了一会儿,便回道:“据属下打听到,何九四他们在辰时教孩子们读《孙子兵法》,而过了午时后,在未时拉着孩子们做些我们泗州军上下将士的有关训练。” 程德听完,便望着张七九道:“蓝玉、沐英、徐司马他们,有加入吗?” 张七九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他们都在泗州学院跟着宋主簿学习。” 程德嘴角露出一丝笑纹,“给方铭、宋濂他们说一声,今后辰时到午时,是蓝玉、沐英、徐司马他们学习的时间,可以让他们给蓝玉这三个孩子多安排一些功课。午时过后,也就是未时,让他们跟着泗州军事学院的孩子们一起训练,这事情,你也向何九四他们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 “此外,让何九四他们绝对不能对蓝玉他们有所优待,相反,让他对蓝玉他们要求更加严格些。” 张七九点点头:“是,属下必定将这些话都带到。” “明日,我将会到泗州军事学院讲学一天。毕竟,我作为泗州军事学院的院长,如果不跟这些孩子见一见面,他们也不知道我这个院长的存在。这件事,你跟何九四说一说。” “是。” “沐英、徐司马、蓝玉,他们都叫上。” “是。” “除了这些,泗州应该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吧?” “回禀将军,有是有的。这些属下就不一一向将军述说了,属下估计就是说到明天,也不一定讲得完。我明天让手底下的弟兄们,将那些记录的文书,全都搬到这里来,将军有闲暇的时候,便可以翻开看一看。” 程德听到张七九这话,轻点了下头,“嗯。泗州军治下各地的文书,也一并搬来,若是文书太多,先搬到这书房右边的一个房子里面放着,右边的房子一直空着,索性以后就装锦衣卫记录下的文书吧!你从锦衣卫里面挑选一些锦衣卫,今后就在这个房子里面,帮忙分类整理一下文书。按照泗州军治下各地来分,若是同一地方的,再按人名来分。具体如何施行,你这几日就好好琢磨一番,想一套法子。” 张七九怔住了。 他心中苦笑不已。 他身上可是还有其他很多事情做的,现在,估计这几日别想睡觉了。 “是。”张七九应道。 “书房左边的房子,今后就放绝声卫记录下的文书。和我刚才跟你说的类似,你将这个去和杨仲开交流一番,告知他,这是我的意思就行。” “是。”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程德忽然问道,目光却是盯向屋外。 “回禀将军,现在已经是亥时时分了。”张七九回答道。 程德喃喃道:“已经亥时了吗?” 随即,程德抬起头,看向张七九说道:“今夜,就说到这里吧!其余的,就将那些文书,让锦衣卫全都搬到右边的房子里去。” “是。属下告退。”张七九连忙躬身行礼道。 程德目送着张七九离去后,又看了一会儿书,便朝着屋里而去。 当程德来到屋外时,透过房屋,发现屋内一片漆黑时,程德犹豫了,没有进入。 他想着,或许是白日里秀英妹子太累了,此刻秀英妹子正在熟睡,他不想因此而弄醒她。 思来想去,程德最终没有进入房里。 驻足在房门外一会儿后,程德转而往罗燕屋里而去。 来到罗燕屋外时,程德发现罗燕屋内正亮着,而去屋内折射出一个人影,正低着头,似乎在打着算盘。 即便是站在屋外,程德也能听到屋内罗燕敲击算盘传来的响声。 程德抬起头,望了望。 发现一片漆黑时,便收回了视线,推门而入。 当程德一进入屋里时,罗燕手中的动作便是一顿,视线落在了程德的身上。 程德轻轻地将门带上,走到了罗燕身旁。 罗燕此时一家子站起来,对着程德行礼道:“妾身见过将军。” 程德扶着罗燕的手,笑道:“这套虚头巴脑的礼仪,就不要在我面前这样做了,我们之间不必如此生分。我回来泗洲城的这些日子,也没来看看你,对你倒是有些疏忽了,是我的错啊!” 罗燕却是摇摇头道:“将军身系重责,每天要处理很多事情。这几日,我都是看在眼里。将军也只是在昨日,才有时间陪一陪秀英妹子,今天将军来我这儿,我已经很开心了。” 程德拉着罗燕的手,在桌前坐下。 程德望着罗燕的面庞:“你每天都是忙到这个时候吗?” 罗燕沉默了。 “其实,你不必如此的。你可以安排一些府中的下人来做的。你可以把时间用在其他方面上,比如,和秀英妹子踏踏青,欣赏一下泗洲城的人土风情,或者看看书,都是可以的。” 罗燕笑了,看着程德回道:“将军,涉及到府中的开支一事,这些可得我亲自把关才行。不然,手下的人要是合伙欺瞒我,或者出现家贼之事,而自己若是不知道,这家不就管不好了吗?而且,秀英妹子负责操持着将军府其他一切事务,我唯一能帮得上秀英妹子的,也只有计算府里开支一事了。” 程德看了看罗燕,心中思索片刻后,这才道:“这些日子,我会待在泗洲城。我会教你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今后将由你来掌管。而且,有了这些东西,将军府今后将会多出很多进项。” 罗燕闻言,心中有些感动。 她只感觉一股暖流自心间流淌。 看到罗燕沉默着而眼睛通红的模样,程德笑了笑:“你看你,我都没说什么东西,你眼睛就红了。你呀,太容易满足了。” 罗燕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程德握着罗燕的手道:“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你今后可得多为我生几个孩子才行,最好是七八百个之多。” 罗燕“噗嗤”一声笑了,“将军,你是将妾身当作母猪下崽子吗?这哪有能生七八百个之多的人啊?” 程德却是目光一亮,笑着道:“看看,你笑起来多美啊,不要老是绷着脸,多笑一笑,这样你的心情也会开朗些。没事,就多出去走一走,我又不会怪你。” 罗燕白了程德一眼,没有说话。 程德见此,目光便直直地看着罗燕,直把罗燕看得害羞得低下了头。 “燕儿,夜已经深了,我们该歇息了。” 罗茂双耳通红,低着头轻声道:“嗯。” 随后,蜡烛直接被程德一口吹灭了,程德直接抱着罗燕,往床边快步走去。 又是说不尽的一夜风流。 一场战斗后,房间里到处是两人战斗时留下的斑斑痕迹。 一夜,悄然而逝。 翌日天明。 程德早早地起床后,便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刀法后,然后准备直奔书房处理一些文书。 就在这时。 杨仲开、李善长、施耐庵、朱升、章溢、吕不用等人,早已在书房外等候多时。 看到他们这么多人都在等着自己,程德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 “拜见将军!”众人纷纷躬身行礼道。 程德摆摆手道:“不必多礼。” “书房太小,你们都随我去议事大厅商议事情吧!”程德忽然开口道。 众人纷纷躬身应道:“是。”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李善长与吕不用交锋败,《泗州律法》终编撰成 众人来到议事大厅后,程德坐在上首,大厅里一片安静。 众人纷纷将目光望向程德。 目光里带着一丝诡异。 这一幕,看得程德一愣一愣的。 洛公甫暗中朝着自己的脸上指了指,用眼神与程德交流。 “将军,你脸上有东西!” “嗯?什么东西。” 随即洛公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脸上通红。 程德见此,暗道:这小子脸红个泡泡。 忽然。 程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用手揩去脸上的痕迹。 他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燕儿留下的红唇印记了。 而且,还不少。 现在倒好,被众人看到了。 这,让程德的面庞有一阵抽搐。 不过,他并非常人。 快速用衣袖擦去印记后,程德始终面无表情。 众人纷纷低着头。 之后,程德咳嗽了几声。 这代表着,商议大事即将开始了。 程德神情突然变得庄重,维持着庄严的模样。 他俯瞰着议事大厅众人,看到众人分两列整齐站好,平静地道:“现在可以开始商议事情了,你们可以开口了。一个个来,就从吏部先开始吧!” 李善长位于左边第一个位置,他直接从人群中走出,朝着程德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回禀将军,自属下担任吏部主簿一职以来,已经过去了一月,但吏部从主簿一职、吏部左右书佐令之职,尚且还空着,不知将军心中可有合适的人填充呢?” 说完后,李善长低着头,没有望向程德。 当然,他心里则是想着,将军会选何人来担任吏部从主簿一职,又会选何人担任左右书佐令呢? 该不会是吕不用的人吧? 只要不是吕不用那边的人,都还能接受。 在场其他人,纷纷目光一阵闪烁。 有些人目光里充满了一片希冀。 程德听到李善长的话,稍微沉吟思索了会儿。 李善长所说的事情,确实是个问题。 总不能让这些职位一直空着。 可是,这几个空着的职位,该选何人担任呢? 想到此处,程德目光环顾在场众人一眼。 众人除了各部主簿外,在见到程德的目光看过来时,纷纷振作精神,眼巴巴地望向程德。 都在心里道:将军一定要选我啊! 选我,选我,上天保佑,佛祖保佑,无量天尊保佑...... 程德的目光逡巡了一遍在场众人后,便收回了视线,略作沉思。 一会儿。 程德抬起头,俯视着在场众人,面色喜怒不明:“李主簿所言,确实需要安排人。不知诸位主簿心中可有推荐的人?” 这时候,李善长第一个开口道:“回禀将军,属下推荐军机处军师——宋主簿之子宋瓒,此人忠厚务实,居处不逾矩,而且怀有大才,可担任吏部左书佐令一职。“ 李善长之所以推荐宋瓒,他想的是能一举三得。 他知道如果他推荐的是自己人,那么,将军肯定不会采纳。 而且,这样做,也会遭到将军猜忌。 但若是推荐宋瓒却不同。 一来,此人与将军的两位义子有着一段师生情谊,将军心中也不会直接拒绝。 二来,无论将军是否采用了他的提议,礼部宋濂宋主簿都得承他的人情。 而世上,人情难还。 而且,他还可以借此拉近与宋主簿的关系。 他可是知道,泗州学院今后完成学业的学子,即便是加入泗州军体系做官,都得以师长之礼待宋濂。 这,便是人脉。 再说了,他掌管着吏部,就是为将军挑选出有才干之人。 若是今后能得宋濂主动向他推荐,他既能让宋濂欠下人情,又能让将军满意。 这两全其美,岂不是妙哉? 三来,所选的人,只要最后不是吕不用那边的人,他都觉得能接受。 但最后是不是吕不用那边的人,他还得运作一番。 不然,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等待着被安排。 这,会让他心里感到一阵不安。 万一是吕不用那边的人,也够他郁闷一阵子了。 要是以后共事,时不时地被吕不用的人给使绊子,完不成将军的命令。 这,他的前途还能有个安稳的保障吗? 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得争一争。 机会是争取来的,李善长始终坚信着这一点。 李善长的话,落在吕不用耳边,却引起了他心中的警惕。 从李善长说话起,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李善长。 他没想到,这李善长竟然如此狡猾。 他要是站出来反对,便交恶了礼部宋濂。 毕竟,李善长推荐的是宋濂的儿子。 问世上哪个父亲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被人夸赞有才能? 即便是如宋濂,也逃不了这一点。 嘶! 这李善长,真他娘的狡猾! 也让吕不用有些左右为难。 他低着头,目光里闪过一丝阴郁。 这李善长真难缠。 宋濂听到李善长的话,则是心中宽慰不少。 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没想到竟然会被李善长夸赞有才能,作为父亲的他,与有荣焉!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倒是希望李善长能多夸夸他那儿子。 这李善长,可真是有眼光啊! 不愧是吏部的主簿! 识人这块,一瞅一个准! 同时,宋濂也有些期待似的望向程德。 程德注意到了李善长、吕不用、宋濂、胡惟庸等人的目光望着自己,目光微眯。 他想着,这宋濂难道暗中和这李善长私下交好? 不对,这宋濂的人品,还是让他觉得可信的。 那么,就是李善长有意让宋濂承他的情,还能压一压吕不用了? 想明白了其中门道的程德,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善长,心道:这李善长可真是狡猾如狐啊! 随即,他又把目光快速吕不用,和宋濂后,接着将视线移向在场众人。 忽然,他的目光被施耐庵身后的一道身影给吸引住了。 此人,是一副生面孔。 一袭青衫,目光炯炯有神,眼睛看上去非常有灵气。 程德望着一旁的施耐庵道:“施主簿,在你身后的人是谁?” 施耐庵站了出来,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回禀将军,此人乃是属下的学生罗贯中,也是我的得力助手,目前在宣传部跟着属下做事。” 程德闻言,目光一亮,心中大喜。 他看着施耐庵道:“举贤不避亲,只要有才干就行。今后,就让他留在宣传部跟着你做事,王仕林右书佐令就让你这个学生担任。至于往仕林就担任吏部右书佐令一职。” 罗贯中听得大喜,连忙从人群中站起来,朝着程德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属下罗贯中,多谢将军提拔!” 王仕林也跟着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激动。 宣传部右书佐令,与吏部右书佐令,两者究竟谁更好,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王仕林无疑是开心的。 天上掉下个又香又大的馅饼,他能不开心吗? 他更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将军如此看重。 一边感到忐忑的同时,一边想着今后定要为将军效死命,终身不改忠于将军之心。 “属下王仕林,拜见将军!多谢将军!” 李善长、吕不用、宋濂等人纷纷目光一凝。 右书佐令让王仕林担任,他们都没法说什么。 毕竟,此人是从将军府出来的。 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王仕林代表着的是将军的意志。 原本对吏部右书佐令有想法的人,也在此时,纷纷熄灭了这种想法。 但是,有些人还是对吏部左书佐令有些看法。 这些人包括李善长、吕不用、宋濂等人。 这时候,吕不用也走了出来。 他想着,要是再不说些什么,他有些担心很可能被李善长得逞。 同时为了不得罪礼部主簿宋濂,吕不用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回禀将军,属下以为吏部从主簿一职,可由军机处军师叶琛担任。” 至于为何推荐叶琛,吕不用也是做过一些功课的。 首先,这叶琛与章溢、刘基、宋濂并称为“浙东四先生”。这个还是吕不用派人打听得知的,一般也鲜为人知。 这说明什么?其人的才干不小。 还有,这叶琛与宋濂、刘基、章溢都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 而他呢,与刘基交好。 跟刘基交好的人,也比较和他心意。 总比让李善长推荐他的人强。 他相信,给他一些时日,必定能与叶琛称兄道弟。 其次,这叶琛作为军机处军师,他也和那罗茂交好。两人好几次坐而论道,不分尊卑。这种隐秘的关系,其他人不知道,而他知道。 毕竟,绝声卫里面的人,好多人都出自聋哑村。 多多少少与他有些联系。 虽然不能明说,但旁敲侧击,可难不倒吕不用。 而罗茂呢?是他的师侄,虽然两人的有些政见不同,但罗茂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此人,是个重情义的。 这种好事,落在叶琛头上,怎么说,这叶琛跟罗茂交好,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大不了以后,就私下多拉拢下此人好了。 看到吕不用脸上胸有成竹的模样,李善长心中一个咯噔。 他暗想着,这叶琛莫非和吕不用有关系? 要不然,为何这吕不用推荐他呢? 可是,如果真这样,难道这吕不用不怕被将军所不喜吗? 李善长抬起头,悄悄地打量着程德的神色。 当看到程德脸上心动的模样时,李善长麻了。 他心中有点慌。 从将军的神色来推断,这叶琛至少明面上是和吕不用没有关系的。 要不然,将军这一关,他都无法通过。 现在将军已经动心了,说明这叶琛有很大概率会被将军提拔到吏部从主簿的位置上。 要是这从主簿的心和他不齐,那么他这个主簿的位置,做的还能安安稳稳吗? 答案显而易见。 这一次,和吕不用的交锋,他知道是自己败了。 李善长开始反思了下自己为何失败的原因。 他觉得,这一次,败在了他情报不足这点上。 可是,为何吕不用那边就能比他知道更多的情报呢? 忽然,他脑海中开始想起来了一件事。 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绝声卫指挥使、将军府参军(原来军机处军师祭酒)罗茂,似乎都和罗茂来自同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叫做聋哑村。 一切,浮出水面。 李善长都明白了。 而绝声卫,据李善长的了解,类似于将军府下的锦衣卫。 依着吕不用和绝声卫的渊源,探查到更多的消息,是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的。 想到这里,李善长不甘地沉着脸,低着头目视地面。 突然。 李善长目光一亮。 这吕不用所依仗的这一点,迟早会被将军所知晓。 真要是被将军知晓了,这吕不用恐怕今后也别想被将军信任了。 毕竟,吕不用所做的事情,是比较犯忌讳的。 也是自古以来每一个上位者所忌讳的一点。 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吕不用脸上的笑容时,李善长嘴角露出一丝笑纹。 这一次我输了,但你吕不用也输了。 嘿嘿...... 他心道:笑吧,现在笑的多欢畅,将来就哭得有多惨。 至于检举吕不用这件事,李善长没有考虑。 一来他没有什么证据,万一因此给将军留下一个构陷同僚的印象,他那期待的远大前途,恐怕今后就再也没有他的份了。 成大事者,必要学会忍。 先忍忍好了,这次败了,下次再找回场子。 人生嘛,输输赢赢,多常见的事情。 李善长想通后,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抬着头,目视前方那道身影。 下一刻。 程德开口道:“吕主簿所推荐的人叶琛,我也略有耳闻,素知其人有大才。我思来想去,就由此人担任吏部左书佐令吧!至于从主簿一职,其他各部,除了兵部,也没有决定。这个职位,暂时就先空着。等今后我们泗州军拿下了集庆路金陵城后,再来商议合适的人选。能者居上,是我一贯坚持的。希望诸位牢记此点。” 李善长心中轻叹一声。 吕不用嘴角露出一丝笑纹,目光不经意间看向李善长的方向,挑了挑眉。 那是胜利而得意的神情。 吕不用心道:哼,李善长啊李善长,这一次,是我胜了! 看来,自己要抓紧时间该如何交好这叶琛一事了。 对了,我记得这叶琛好像对宋代一个画家的画比较喜欢,而正好他有那幅画。 不如就把那幅画送给他好了。 想到这里,吕不用脸上露出了一丝肉痛之色。 因为他也很喜欢这个画家的画。 这幅画,他已经收藏了很多年。 算了,有舍才有得。 吕不用眼睛的余光隐晦而挑衅地看了一眼李善长,心中的开心,无以言表。 就在这时。 程德的声音再次响起,“叶琛此人还在金湖城,我会派人持我的命令,让叶琛回泗洲城担任吏部左书佐令的。” 众人纷纷道:“将军英明!” “李主簿,吏部可还有其他事情?”程德目光盯着李善长看。 李善长一怔,他回道:“回禀将军,科学院已经全都建立好了。就在泗州学院和泗州军事学院之间,目前科学院招了一批技艺精湛的工匠,属下也已经将改进火铳、大炮、弓弩等事情,全都安排了下去。这批工匠已经开始投入了这些事项中。” “此外,属下以为自己已经担任了吏部主簿一职,但科学院又事关重大。属下以为将军应当重新挑选一人负责科学院一事。” 李善长低着头,目视地面。 他之所以提出来,便是因为他已经担任了吏部主簿一职。 而科学院,在将军的心里很重要,这件事,泗州军上下人尽皆知。 若是还兼任着科学院一事,先不提其他人眼不眼红,单凭将军那边,若是对他没有什么看法,李善长自是不相信的。 有时候,放权,也是一种高明的手段。 有时候,以退为进,才能把官做的稳稳的。 程德听到李善长的话,沉默了。 他细细揣摩着李善长的话。 莫非是李善长被人眼红了,他抵抗不住压力了? 还是说,他以退为进? 程德打量着李善长一阵后,将视线移向在场众人身上。 科学院一事,如果李善长撂挑子,那么,自己该选谁来负责呢? 在场又有谁能做好此事? 程德心中没底。 忽然。 他想起了之前在高邮城时,冯国用在滁州派人送来的一份文书。 那文书上面讲,在滁州有一个神医,好像叫做王履。 是他除去了滁州的瘟疫,医术高超。 而且,此人创新精神,还有实践精神,也是令程德记忆颇深的。 科学院,在它下面,再设一个医学院,让王履担任医学院院长,再兼任着科学院副院长。 想必,这王履年轻,应该精力较多,不怕累。 至于李善长。 据锦衣卫之前给他的消息,这日子过得可真潇洒。 每天左右各拥着一个妾睡觉。 或许是年纪大了,精力有所不济。 也是能理解的。 或许,他是真的没有那么多精力了。 想到此处,程德开口道:“李主簿,等议事结束后,就由你派人,持我的命令,前往滁州一趟,找到王履。就说我将军府想要征召他为科学院副院长,以及科学院下设的医学院院长一职。他如果有什么条件,我可以尽量满足他。” 李善长目光有些错愕。 这王履是何人? 他怎么没有任何印象? 滁州嘛? 看来,自己得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才行。 不然继续这样下去,一步错失机会,便步步错失机会。 他知道,这王履自己恐怕难以拉拢过来了。 但他可以暗中暗示自己派去的人,在来回路途中,尽可能交好这个王履。 结一份善缘,总归是好的。 于是,李善长点点头:“遵令!” “好了,吏部的事情讲完了,其他部的事情,接着说吧!”程德将视线落在其他人身上,更准确的说,是落在了朱升身上。 朱升见程德将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他认识到该轮到自己说话了。 或许,这也是他的机会。 于是,朱升先是朝着程德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将军,属下正要向将军禀报一事,那便是《泗州律法》已经在我和左书佐令吕奇、右书佐令李存义和一众书佐下,终于完成了。整理好的完整原稿,属下待会儿便派人将它们呈送给将军阅览。” 程德听到朱升说的这些话,心中很满意。 他看向朱升道:“刑部上下同心同力,都很不错,深得我心。待会儿,朱主簿派人将《泗州律法》原稿送往我书房吧!” “是。”朱升躬身行礼回道。 程德看着朱升道:“可还有其他事情?” 朱升望着程德道:“将军,如今《泗州律法》已经完成,但我泗州军治下各地却不懂法,若是这《泗州律法》在将军那边通过的话,那么,各地应当安排能懂法的一应书佐,为各地当地百姓讲《泗州律法》。当然,若是施主簿下宣传部愿意相助的话,那么,这《四周律法》实施大有可为。今后,我泗州军治下各地,也将会更加安定。还请将军定夺!” 程德拍手称赞道:“大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朱主簿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我。这各地安排懂法的一应书佐一事,等我看完《泗州律法》后,便由朱主簿负责安排此事。至于所言书佐,可在泗州军治下各地挑选愿意为百姓讲《泗州律法》一事的人。” 说到这里,程德又把目光看向了李善长:“当然,凡是参与《泗州律法》一事的书佐,在考核上,政绩评优升职时,优先考虑,李主簿可要切记了。” “是。”李善长急忙躬身回道。 朱升敬佩地看向程德,出声道:“将军英明!”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本农夫,深知民间疾苦 吏部和刑部都已经说完了事情,现在应该轮到宣传部了吧。 程德想着这些,不经意间将目光望向施耐庵。 可是,令他很意外的是,在这个时候,吕不用率先从右边队列中走出。 程德便只好将目光停留在吕不用身上。 吕不用望着程德,对上了程德的目光,在这时候,吕不用的心中却忽然有些迟疑。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此时形势,已经由不得他再做抉择了。 毕竟,众人的视线全落在他身上。 吕不用快速整理思绪,朝着程德躬身行了一礼,然后缓缓开口道:“将军,随着各部的人越来越多,这将军府不足以容纳如此多的人,属下以为这将军府应当扩建一番。” 说完后,吕不用便及时地闭嘴不说了。 程德闻言,目光朝着吕不用望去,面无表情。 而此时的吕不用,却早已经低下了头。 在场其他人,有些诧异地往吕不用的方向看去。 他们纷纷很疑惑,这吕主簿难道不知道将军历来推崇节俭的吗? 现在这吕主簿乍然间提出这个建议,难道是脑子里灌水了 其中的门门道道,其他人并不清楚。 程德虽然对于吕不用的提议感到有些心动,但是一想到扩建将军府要花费不少银子,在心中立即熄灭了这种想法。 如果钱很多的话,他倒是会考虑一番。 只是,眼下时节,用钱的地方很多。 把钱用在该用的地方,用对地方。 那么,将军府即便再小,又有何妨? 毕竟,将军府又不是很破旧。 只是小了而已。 想到这里,程德这才开口道:“关于吕主簿所提扩建将军府一事,此事今后休提。将军府虽小,但该有的都有,并不需要扩建。眼下正值战乱期间,将钱用在对的地方,不必把钱花在扩建将军府一事上,毕竟,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挣。” 吕不用直视着程德,点了点头,没有再作声。 程德没有再看他,而是把目光望向施耐庵。 施耐庵察觉到了程德的目光忽然停在他身上,施耐庵便知道,是时候轮到自己该说事情了。 施耐庵从队列中走出,他目光突然多出了一丝凝重。 “将军,《泗州日报》已经到了第三期,只是,泗州军治下的村子太多,使得这《泗州日报》并未扩散到泗州军治下各地每一处。” 程德平静地听着施耐庵的话,他沉默了。 “我记得宣传部书佐有不少的,难道是无人愿意主动请缨去各村给百姓读《泗州日报》吗?” 听到程德的话,施耐庵面色一滞,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随即,施耐庵接话道:“将军,士农工商这士排在农之前,很多读书人并不愿意终日与种地的百姓为伍,他们也不愿意吃这份苦。而且,更关键的是......” 说到此处,施耐庵顿了顿,接着道:“更关键的是,这些士人都言若真是去下面的村子,给百姓读《泗州日报》,他们的前途一片黯淡。到时候,他们想要升上来,恐怕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这,便是那些士人的顾虑之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若是没有什么好处,这件事恐怕没有多少人愿意做。 唯有利益,才能驱使着一部分人愿意前去下面的村子。 程德皱着眉头,沉吟思索少顷,环顾在场众人一眼:“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话音落下,议事大厅陷入了一片寂静。 寂静无声。 程德见此,心中感到一阵失望。 忽然,程德目光一亮。 他将视线落在了李善长身上。 李善长不禁打了个寒颤。 “李主簿,今后各部书佐要加一项考核,只有考核通过了,才能成为书佐。” 李善长心中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他很能沉得住气,问道:“不知将军,这考核是——” 程德回道:“今后要是各部再招书佐的话,那么,先把他们都派到泗州军治下各地,去给当地百姓读《泗州日报》,让我治下百姓都知道他们唯有倚靠我泗州军,他们的生活才能过得更好。” 李善长思索一番,觉得也不是不行,于是他开口道:“将军此法,倒是可行。不知将军,将这些人派到各地的期限是多久?还有,该如何评判他们通过,这判断通过的标准是什么?” 程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道:“期限,就为期三个月。至于如何评判他们通过,那便是让你吏部的书佐下去调查。从各地各村,找十个人盘问,盘问的内容,便是《泗州日报》的内容。如果那读报的人真的认真履行了,那么,百姓不应该一问三不知。倘若是全都回答对了,那么,证明此人是在这上面用了心的。” 李善长听了程德的话,沉思了片刻,这才回道:“将军所说的办法,倒是可行。” 程德目光幽幽地望着李善长:“当然了,吏部的书佐派下去盘问,锦衣卫那边我也会派人去的。两边的调查,核对一番,若是没有什么较大的出入,那么,这名书佐才可以判断通过。” 李善长心神一凛,连忙道:“将军英明!” 程德略微点了点头,朝着施耐庵看去,说道:“此法,可能解决施主簿的问题。” 施耐庵全程都听在耳里,他对程德想到的这个法子,很是佩服。 于是,施耐庵回道:“将军此法,倒是能行。” 然而,程德却并不满意,他想借着此事再发挥一下。 “读书人最容易出现的问题,便是妄论国策。圣人的书,都是给人看的,拿来办事,百无一用。我们泗州军上下,想要让百姓民心一直向着我们,那么,我们泗州军上下的官员,就要了解他们,知道他们的生活。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又能期望这些官员能作出什么好的利民之举呢?” 听到程德的话,整个议事大厅鸦雀无声。 他们纷纷在想着,将军此言是何意? 没让他们久等,程德直接继续道:“所以,今后我泗州军上下各部官员,每月至少要有两次深入民间,调查了解百姓疾苦。我以为,给百姓读《泗州日报》,和他们聊些家常琐事,便是了解百姓不错的途径。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李善长等人沉默了。 程德没有等到在场众人回应,也跟着沉默了。 一时间,整个议事大厅静悄悄的。 显然,眼前的沉默,是李善长等人对程德所说的无声对抗。 程德没想到,会是这般。 他心中很不满意。 但他也明白,在场众人,他还要依靠他们帮忙处理事情,要是把他们都逼紧了,恐怕并没有什么好处。看书溂 程德知道自己该退一步了。 继续这样僵持着,这商议事情,就会一直僵在这里,没有丝毫进度。 念此,程德忽然道:“你们都沉默着,是不是对我刚才所说的不满?” 众人闻言,纷纷低头不语。 程德目光闪过一丝阴沉。 权衡一番后,程德才开口道:“既然大家都反对,那么,我退一步,今后书佐晋升书佐令的考核,必须按照我刚才所说的深入民间调查,由被考核人针对所调查的结果,写一篇施政策论。这施政策论是否可行,必须由各部主簿审评,至少三名主簿点头,才能予以通过。诸位以为如何?” “将军英明!”众人齐道。 程德望着在场众人默默地没有作声,目光无比平静。 “这事情,就到此为止。施主簿,可还有其他事情要说的?”程德将视线移向施耐庵身上。 施耐庵没有丝毫磨蹭:“回禀将军,这《泗州日报》,据属下暗中调查,这百姓是非常喜欢的。但是,像那些田主,还有一部分士人,并不是很喜欢。” 程德听后,嘴角露出一丝笑纹:“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民心不可违,这《泗州日报》继续印发,至于一些反对,不必理会。” 施耐庵点了点头,他看着程德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这一幕,落在程德眼里,使得程德有些好奇。 “施主簿,你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施耐庵听到程德相问,这一次,他的目光多了一丝坚定。 他直接开口道:“回禀将军,这《泗州日报》上面的内容,尤其是涉及到战斗的场景,是不是过于详细了?而这,要是被元朝的探子得知,岂不是......” 程德听出来了施耐庵信中的顾虑,他没有责备施耐庵。 他觉得施耐庵思考的出发点是好的。 不过,或许是时代束缚了他的思维。 程德缓缓开口道:“施主簿,无须多虑。这《泗州日报》上的战斗场景,我并未全都透露出来。当初,我也是为了防备各势力探子,所以我做了一手准备。” 程德说到这里,停顿了下,而众人纷纷屏息凝神,竖着耳朵准备听一听下面的内容。 “这手准备,便是《泗州日报》上的战斗场景,里面五成真,五成假,重要的军情,我可是没有透露丝毫。即便是各处势力探子打听了去,也是于事无补。相反,我倒是希望他们把他们自认为打听到的情报,传回去......” “要是他们真的传回去了,那他们就真的跳入了坑里。怎么说呢?这也是,我给他们挖的一个大坑,他们若是跳进去了,正合我心意。不知我这样的回答,施主簿可有异议?” 施耐庵听得目光大亮,他朝着程德躬身,由衷地敬佩道:“将军深谋远虑,属下不能及,属下佩服!” 程德直接摆摆手道:“施主簿就不要拿这些话来搪塞我了。我自己的本事有多少,我自己知道。” 这话,施耐庵没有接,他的脸色带着笑,没有说话,悄悄地退回到了队列中。 看到施耐庵已经重新站到队列中后,程德这时候把目光看向了户部主簿方铭:“方主簿,户部可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在这议事大厅商议一番的?” 方铭听到程德点了自己的名,急忙从人群中站出来,朝着程德恭敬地行礼道:“回禀将军,泗州军治下除了将军免除赋税三年之地外。农民佃官田一亩岁输五斗,将军曾在高邮时在文书批‘诚为太重,愿减额以惠小民’。户部定议一亩输四斗。淮东土壤饶沃,输四斗;淮西土颇硗瘠者,止令输三斗。不知将军以为可行否?” 程德突然沉默了。 “每亩三斗的赋税,对土地瘠薄的当地来说,仍然是属于重赋。将其减至一斗吧!”程德忽然开口道。 方铭听到程德的回答,心中松了一口气。 “将军仁义善待百姓,乃泗州军治下百姓之福!”方铭恭敬地回道。 “我本农夫,深知民间疾苦。自我记事以来,元朝贪官污吏,害民肥己,土豪割据,狼驱蚕食,资财一空,此为我深恶痛绝。对于百姓而言,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就很满足了。若是连这个都无法做到,我们还何谈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呢?” 程德的一番感叹,直接让议事大厅再一次寂静。 众人心中对程德很敬佩。 他们心中都认为自己认作的主公,果然是个仁义之人。 他们也相信,他们的选择没错。 他们的眼光,更是没问题。 “按我们泗州军量田制赋,即古则壤成赋意也,然各地有不平之甚者。姑记南、新 二县之略而一郡可概睹也。二县附省科重,每民上田陆亩陆分,中田捌亩肆分,下田 不及拾亩,各科粮壹石;官田贰亩,或叁亩,或伍亩,科官米壹石,载在赋书,可考 也。” “计田中所出,上田壹亩收租谷壹石捌斗,中田壹石伍斗,下田壹石贰斗,或壹石, 官田称是。即田中所入,尝岁输三分之一于官,而下田则岁恒不给,除水旱无论也。 临温、新安与二县接壤,而临温每亩科米陆升,计田壹拾陆亩捌分载粮壹石,视南、 新倍矣。“ 听到方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程德面色一变。 他知道,方铭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便是让他知道眼下的一些实情。 在他看来,方铭直接列举数字,摆明了证据。 这说明,方铭在户部做主簿是极为合格的。 至少,他做了调查,还将这些都记在了脑海里。 要不然,随口念出这么多东西,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他低头沉吟思索一番,然后开口道:“民田一亩科粮按五升五勺定额,这个今后三年内,除了被免赋税三年的地方外,在我泗州军治下其他各地,都按这个标准来。” 方铭闻言,笑着道:“将军心善,百姓必将对将军感恩戴德。” 程德深深地看了一眼方铭,脸上突然多出了笑容,赞道:“方主簿这户部主簿一职,做得尽职尽责,是我泗州军之福。” 方铭却是笑而不语,没有接话,而是怀着谦卑的态度,退回到了队列中。 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而且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提出来的问题,将军是从百姓角度上着想,并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这让方铭心中对程德无比敬佩。 一个心中装有百姓的将军,这样的人,若是不能取得这个天下,他是不相信的。 当然了,这些他也只能在心中想一想罢了。 他心中还是一直牢记着自己母亲的教诲的。 为人臣子,做好臣子本分。 谨守本心。 剩下还未开口的,便有礼部的宋濂,还有商部的章溢。 至于兵部,那些人并不在这里。 程德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宋濂与章溢身上。 在程德看来,这些人找上自己,都是有事要商议的。 宋濂这时候,从队列中走出,他先是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回禀将军,属下想要辞去礼部主簿一职。” 程德脸上一滞。 而在场其他人纷纷吃了一惊。 他们想知道,这宋濂宋主簿,怎么好端端地要辞职不干了呢? 这下子,恐怕要惹怒将军了。 众人下意识地将目光隐晦地朝着程德的方向看去。 果然不如他们所料。 将军脸上阴沉如水。 事情显而易见,将军生气了。 生气的将军,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众人感到议事大厅的气压突然变得很低。 一股压抑的气氛,骤然间形成。 众人纷纷低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宋濂却是僵在了当场。 他望着程德忽然发怒的神色,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张口了。 程德的目光平静地看向宋濂:“你为何想要辞去礼部主簿一职?是对我不满吗?” 宋濂面色一变。 他急忙解释道:“还请将军明鉴,属下从未对将军有过不满。属下之所以想要辞去礼部主簿一职,是因为属下还在泗州学院教书,在属下看来,这教书比当这礼部主簿要好些。而且,属下一直想着着书,但因为礼部的事情,一直未能有时间。所以......” 程德沉默了,长久的沉默。 而宋濂心中却是一阵不安。 额头冷汗直冒。 在场其他人见势不妙,纷纷低下头,目视地面。 “治天下当先其重且急者,而后及其轻且缓者。今泗州军治下各地,所急者衣食,所重者教化。衣食给而民生遂,教化行而习俗美。这教化一事,尤为重要。” “既然宋主簿无意礼部主簿,那今后就好好教书,教化一方百姓。宋主簿在泗州学院即日起升任山长,至于泗州学院院长一职依然由我挂名。此外,泗州军各地百姓,你宋濂也有教化之责。” “对了,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我想了想,依你的才干,若是不去修史,确实可惜了。将军府下设太史令一职,今后便由你宋濂担任,从今往后,你便负责修史吧!就先从秦朝开始。” 宋濂听到程德的这番话,直接怔在了当场。 “将军,这山长一职,能否由他人......” 宋濂说到这儿,看到程德不容拒绝的神色,便没有说什么。 “将军,这教化一事,宋濂一定会做好的。”对于教化百姓一事,宋濂没有抵触。 “至于担任太史令修史一事,恐怕属下......” 宋濂的话直接被程德打断了,“从卯时到辰时,你就在泗州学院担任山长处理事情和教书,从巳时到午时,便负责教化百姓一事。从未时到亥时,在将军府,都有专门的人伺候你,这期间你都可以用来负责修史,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宋濂苦笑道:“属下......没有异议。” 这......应该是能者多劳吧? 宋濂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但他心中却是暗暗腹诽道:将军可真是会难为我,是不是因为我辞去礼部主簿一职...... 辞去礼部主簿一职,本以为可以轻松不少。 现在倒好,比以前还要忙。 宋濂暗道:失策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溢谈泗州港口提联姻,何七一效仿宋濂辞职而刘远补位 宋濂辞去礼部主簿一职,虽然多少有些出乎程德的意料。 也让程德感到一丝怒气。 但他觉得也就那么回事。 将宋濂放在合适的位置,比强行让他担任礼部主簿更好。 想通了之后,程德也就不再纠结此事。 程德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后,正色道:“宋濂辞去礼部主簿,这礼部主簿一职便空了下来。我思之再三,这礼部主簿一职,便由宋瓒担任吧!宋瓒其人忠厚务实,才学不浅,想必由他担任礼部主簿,礼部也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宋濂,此事,便由你写信告知宋瓒,让他即刻返回泗洲城,担任礼部主簿一职。礼部一应事务,便由你和他进行交接吧!” 宋濂闻言,心中大喜,急忙躬身道:“遵令!承蒙将军信任犬子,还望将军放心,我一定会让犬子尽心尽责,做好分内之事。” 程德微点了下头,望着宋濂道:“你身上的职责也不轻,平日里也要多费些心思。” 宋濂点了点头,便退回到队列中。 之后,程德将视线停留在商部主簿章溢身上。 此时的章溢,比之以往,看上去显得更加清瘦了些。 章溢也察觉到了程德的视线,便从队列中走出,朝着程德规规矩矩地行完礼。 接着,章溢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启禀将军,泗洲港口还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建成。至于将军前些日子在文书上说的在高邮城建立港口一事,属下以为先将泗洲港口建好后,再予以考虑。” “泗洲港口若是建成后,主要货物初期有丝绸、茶叶、瓷器等。依属下之见,泗洲港口如果建成,前期需要投入的花费不少。但是,属下曾找过户部主簿方主簿商讨过,方主簿告诉我说户部的银子也不多,这户部的银子,还需要办其他事情。若是将户部的银子投入到建泗洲港口之事上,恐怕户部要办的事情,一件也办不成。” “所以......” 章溢说到此处,眼巴巴地看向程德。 程德直感觉到头疼不已。 他知道了章溢话中意思。 一句话:钱不够了,快打钱。 程德眉头紧皱,一谈到钱,他就头疼。 当他将目光移向在场众人身上时,却发现在场众人早已经将头都低了下去。 程德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泗洲港口一事,可真是让他头疼。 忽然。 章溢又开口道:“将军,属下知道有一人可以解决眼前的困境。若是将此人绑上我们泗州军这条船,此人定能让我们泗州军这条船越稳越行的远。而且,若是将军肯将商部左右书佐令一职,择其一授予他,则属下有三成把握将他绑上这条船。” 程德闻言,目光微眯向章溢:“此人姓甚名谁?” 章溢回道:“此人沈富,字仲荣,号万山,又叫沈万三。此人有三个儿子:沈茂、沈旺、沈荣。此人资巨万万,田产遍于天下,是名副其实的江南第一富商。沈万三如今就定居在江都城。” 程德沉默了。 沈万三,在前世,他也有耳闻。 在历史上更是鼎鼎有名。 只是,此人财富颇多,未必愿意肯为泗州军办事。 于是,程德看向章溢道:“沈万三远在江都城,且他又是江南第一富商,只怕他未必肯愿意做我泗州军的官。” 章溢却是没有什么失望,反而略有深意的看了程德一眼。 章溢这种眼神,倒是让程德心中疑惑。 “将军,如果你做一件事的话,属下相信有八成把握,可以将沈万三绑到我们泗州军的阵营中来。” 听到章溢这番话,程德面色平静地望向章溢:“你所说的一件事,具体是指何事?” 章溢这时候,倒是显得有些迟疑了。 但很快地,他便将这迟疑抛之脑后,出声道:“联姻。” 程德面有愠色,望向章溢的目光,带着不善。 “你刚刚说什么?” 章溢似乎察觉到了程德的发怒,沉默了下来。 时间不长。 章溢继续道:“将军,这泗州港口属下有意将它建成天下第一大港口,使它将来能为泗州军带来一笔持久而巨大的进项。可是,这其中要是缺少那沈万三的相助,恐怕凭借现在泗州军上下的钱财,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程德听完,沉默了许久。 而在场的气氛也有些压抑。 缺钱,他是真的缺。 目前,他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去弄一笔大钱。 从那些为恶的商人和田主手中薅羊毛,这种事情,他已经干了好几件。 但那些钱,肯定是不够建泗洲港口的。 而如果再继续将这种事情干下去,就要昧着良心,对那些未曾作恶的商人和田主下手才行。 但这种做法,程德并不想做。 因为用这些手段,等将来真有机会立国的时候,或许被安上立国不正的罪名。 不管是为了现在保证泗州律法的公正性,还是为了以后立国的考虑。 这件事,他不能做。 忽然,程德脑海中想起了日本的一座座银矿。 只可惜,日本离这里太远。 要是有直升机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将泗州军士兵直接运到日本了。 可是,这终究是幻想,而现实中没有。 程德不禁感到一阵无奈。 前世累死累活,打一千年的工,才有可能买一套房,他也认了,因为没钱就是这么无奈。 可是,到了这个时代,没想到,他又要因钱的问题而痛苦。 虽然不是因为买房的问题。 但缺钱的痛苦,是真的。 万事万难唯有钱。 抢元军的?但肯定会要死很多人。 光是重恤金这一项,恐怕要付出不少钱。 最后抢到手了,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也不好说。 反正,无论结果怎样,这钱总归是不够的。 程德轻叹了口气后,想道:或许,真需要联姻了。 政治联姻,本质是一种利益交换。 也是一种暂时的妥协。 但面对眼下的境况,他也只能感到无奈。 想了想,程德便有些意兴阑珊,望着章溢道:“你可知联姻的女子是谁?” 章溢没有丝毫犹豫:“回禀将军,是沈万三小妹沈灵铃。” “沈灵铃?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呢?”程德自言自语道。 章溢:“......” 章溢心道:将军,此人,还是和你一起返回泗洲城的呢? 将军的心真大。 当时,将军一行人返回泗洲城时,多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章溢觉得有些面熟,便派人去打听过。 发现此人正是之前他见过的沈万三之妹沈灵铃。 于是,当时正为建泗洲港口缺钱之事发愁的章溢,立马不愁了。 相反,他睡得很香,吃啥啥都可口。 他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破局。 这个办法,正是章溢现在所提出的联姻。 在章溢看来,沈灵铃面貌上等,而且性子温婉端庄,很配将军。 更重要的是,若是将军娶了这沈灵铃,那么,沈万三还能跑得了吗? 他可是知道那沈万三有多宠这个小妹的。 但听到将军的话,章溢才认识到将军似乎对沈灵铃没有什么想法。 要不然,大军中多出一个女子,正常人都会打听一下消息的。 可是,将军却是没当回事。 章溢心中暗暗叫苦。 但将军疑惑的样子,他又不得不解答。 于是,章溢苦着脸道:“回禀将军,这沈灵铃便是之前和将军一道返回泗洲城的那个女子。” 程德一怔,愕然看向章溢:“你说的可是真的?” 章溢:“回禀将军,属下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程德:“如今,我已经有了秀英妹子,她是我程德的正妻。我能给的名分只能是和燕儿一样的妾,这难道那沈灵铃会同意吗?还有,沈万三那边会赞成吗?” 章溢无言以对。 他也知道这事情,最难的地方便是这。 左思右想,章溢回道:“将军的考虑,不无道理。若是将军信得过属下,属下愿为将军试上一试。” 程德想了想,觉得也没有什么问题。 左右不过是多一个妾,而且这个妾长相还行。 更重要的是,若是娶了这个妾,还能将沈万三吸引过来,推动泗州港口建成。 这样的好事,他有什么理由要拒绝呢? 所以,程德没有反对,他望着章溢道:“那这件事,就交由你负责了。” 章溢躬身道:“是。” “你们还有什么要商议的事情吗?”程德平静地环视在场众人道。 议事大厅一片寂静。 没有人回应。 众人纷纷摇头。 “既然如此,那么......” 程德话还未说完,看到急忙站出来的一个人,他便止住了话头,望向眼前站出来的人何七一——工部左书佐令。 何七一原本听到这些商议的事情,一直显得昏昏欲睡。 直到听到宋濂辞去礼部主簿一职后,他心中便有了想法。 他觉得宋濂能够成功辞去礼部主簿,那么,他也能成功辞去工部左书佐令一职。 自从他担任工部左书佐令一职以来,他显得极为不自在。 甚至,非常拘谨。 在他身边的,全都是一些饱读诗书的士人。 每次,那些下面的人递交上文书给他时,他一看到那些文书,便感到头疼不已。 以前,他都是和木头打交道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但自他担任工部左书佐令一职后,他都是和人打交道,更多的时候,他为了躲避人,却躲避不了堆积如山的文书。 从与人打交道,便又变成了和文书打交道。 识字不多的他,面对那些文书时常束手无策。 那些士人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背地里说的闲话也不少。 什么他是依靠将军的关系当上的工部左书佐令,一点本事也没有。 什么他是一个粗鄙不堪之徒,却压在他们头上,简直是滑天下之大谬! 甚至,还有人说他是寺庙里的金身佛像。 什么都不用干,只要摆摆样子,就好。 ...... 这些,每一句话,就像是刀子一般扎进他的心里。 他最近一直失眠。 每天皱眉苦脸,心中不畅快。 他想要向程德辞去这工部左书佐令一职,继续做他的木匠。 但他非常担心,他提出来后,会惹怒程德。 甚至会牵连到他的侄子何三五,他怕会因此影响到何三五的前途。 所以,他忍了下来。 但今天这次商议事情,出了宋濂辞职这档子事。 何七一的心思便又活跃了起来。 他觉得,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 万一要是成了呢? 有宋濂在前,他觉得自己应该最后也没有什么事情。 于是,何七一低着头,吞吞吐吐地道:“回禀......将军,属下......想......辞去......工部......左书佐令,还望......将军允许......属下......只想做回......木匠。” 此时,何七一说完后,感到如释重负。 同时,他心中无比地忐忑不安,额头冷汗直冒。 他压根就不敢抬起头,对上程德的目光。 他在害怕,在畏惧...... 在场其他人,纷纷诧异地看向何七一一眼。 他们很惊讶这何七一竟然会辞去工部左书佐令,而甘愿做一个木匠。 他们有些理解不了何七一的想法。 只觉得有些荒谬。 更是有些人,在心中暗暗鄙视。 士农工商,孰轻孰重,难道都分不清吗? 看来,这何七一也只有做木匠的命运。 给他机会,也把握不住。 不如,这工部左书佐令一职让我来。 程德面色无比平静,望向何七一的眼神,平淡地说道:“你可想好了?” 何七一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程德,他看到程德目光平静无波澜的样子,身体一僵,缓缓地点头:“属下......想......好了!” 程德沉默了。 以前,他让何七一顶着工部左书佐令一职,是为了制衡考虑。 也是为了安何三五的心。 但现在,随着人才济济,这何七一的作用倒是没那么大。 而且,辞去工部左书佐令一职,也是何七一亲自开的口,何三五那边,他也不用费什么口舌解释一番。 想到这里,程德便道:“既然你想好了,那便允了你的请求。今后,你便在科学院下做木匠吧!” 何七一心中无比激动。 终于,他等到了这一天。 于是,何七一直接双腿跪地,朝着地面上磕了一个响头:“属下何七一多谢将军!愿将军万岁,万岁,万万岁!” 程德听到何七一的话,目光一闪。 在场其他人也是纷纷一阵错愕。 他们都若有所思地看向何七一。 “好了,你先起来吧!”程德忽然道。 何七一闻言,直接起身,麻溜地走到队列中,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工部左书佐令一职,由军机处军师刘远担任。”程德一言敲定了接替何七一的人选。 说罢,程德目光望着众人道:“诸位的事情都商议完了,就各自下去忙手中的事情吧!” “是。”众人躬身应道。 程德目送着众人离去后,便又朝着外头喊道:“来人!” 之后,将军府中有十几个人,纷纷出了泗洲城,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他们身上都揣着程德给他们的命令文书。 而他们也是骑在马上,向着各自送命令文书的目的地而去。 之后,程德便急匆匆地带着李孝慈一行人赶往泗州军事学院。 因为,今天是他在泗州军事学院讲学的日子。 这是昨天定好的事情。 因为商议事情,耽搁了一阵。 途中。 程德偶尔抬起头望着头顶的天空,心道:恐怕快要到午时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泗州军事学院讲学 泗州军事学院。 “沐英,义父怎么还没来啊?都过去两个时辰了!”徐司马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踮起脚朝着远处张望着。 沐英撇撇嘴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不是一直都和你待在一起吗?” 徐司马:“......” 徐司马转而将头转向比他们高一头的蓝玉,开口道:“蓝大哥,你知道义父为何现在还没来吗?” 蓝玉漫不经心地回道:“谁知道呢?或许将军这时候,在商议事情也不一定。还或者,还没起来呢!” “怎么可能?义父起的都很早的!”徐司马反驳道。 蓝玉看了徐司马一眼,翻了个白眼,“昨天我可是听说将军起的很晚的!” 徐司马和沐英闻言,脸庞通红。 他们可不想说是义父和义母许久没见了,彼此有很多悄悄话说。 这些,是府中的丑娘告诉他们的。 他们还记得,丑娘在告诉他们这个的时候,一脸的神神秘秘。 还说他们不懂。 等他们长大了才懂。 在徐司马和沐英看来,这是丑娘小瞧了他们。 他们哪里不懂,不就是说悄悄话吗?有什么不懂的。 他们彼此间,也常说一些悄悄话。 所以,分明是丑娘的托辞嘛! 再说了,他们可是聪明得很,按照胡先生和宋先生的话来说,他们那可是机敏之人。 “蓝大哥,你脸上的笑容怎么这么猥琐?”徐司马望着蓝玉道。 蓝玉的笑容,明显地一僵。 很快地,蓝玉便挥挥手道:“一边玩去,跟你们,我真是没什么好说的。等你们长大了再说,现在和你们说,说了你们也听不懂。” 沐英忽然道:“那蓝大哥不告诉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不懂呢?或许,我们比蓝大哥懂得更多呢!我和徐司马,都得到过方先生的赞扬,方先生说我们比蓝大哥要聪明。” 蓝玉脸一黑,瞅着沐英一副真诚的模样,蓝玉心中对方铭充满了怨念。 蓝玉心道:方先生,我可是给你送了不少壶好酒的,怎么背后在沐英和徐司马这两个小屁孩面前说我不如他们呢? 哼,我蓝玉论武力,完胜他们。 论智慧,我把《孙子兵法》都背了下来,还背了《论语》,怎么可能不如沐英、徐司马这两个小屁孩? 或许,是方先生不想得罪沐英、徐司马他们。 蓝玉在心中想着这些,时不时地往沐英、徐司马望去,暗道:这两个小屁孩还真是好运气,竟然被将军认作了义子。 恕他蓝玉眼拙,他实在没看到这两个小孩有什么不同。 他猜测,或许是将军看在这两个小孩过得苦的份上,才将他们认作义子的。 毕竟,将军向来心善。 至此,蓝玉也不再为此纠结,只是双手抱胸,作闭目养神的样子。 沐英和徐司马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瞧见蓝玉不理会他们,两人便开始了窃窃私语。看书喇 因为他们都是盘坐在地面上,所以两人都放得开。 “沐英,你说义父最近会不会考校我们的功课啊?”徐司马面有忧虑。 沐英斜了一眼徐司马,心中也跟着有些担心了起来。 沐英拍着胸膛,故作豪气道:“怕什么?先生教我们的,不是都记下了吗?” 徐司马突然睁着大眼睛,望着沐英,感到不可置信。 “沐英,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你跟我一样,先生教的,只记住了几句,其他的都忘了吗?” 听到徐司马的话,沐英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尤其是,一旁的蓝玉还在场。 沐英急道:“怎么可能?我那是安慰你,要不是看你不开心,我才不会说这样的谎话骗你呢!” 徐司马愣愣地看向沐英,心中一片灰暗。 本来他以为自己和沐英,都是同一个水平的,都是半吊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沐英竟然是在骗他。 徐司马有些伤心了。 他感觉到了自己和沐英的差距。 这时候,蓝玉似乎睁开了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没想到,沐英你这小子安慰人都是这样安慰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我家先生曾教我,巧言令色的孩子最讨厌了!” 沐英听到了蓝玉的嘲讽,立即回辩道:“你肯定是听错了,方先生应该说的是巧言令色鲜矣仁,还有巧言令色是花言巧语,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我从未听过有巧言令色的孩子这种说法。话说蓝大哥你真的理解《论语》吗?我怎么感觉蓝大哥学的《论语》和我学的《论语》有点不太一样。” 蓝玉没好气地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字都一个样,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有什么区别?” 看到蓝玉一言不合就生气的样子,沐英呆住了。 这蓝大哥,怎么一点也听不进去劝呢? 还有,方先生为何谈到蓝大哥的时候,总会是带着一种惋惜的模样。 有点像是怒其不争。 徐司马瞄了一眼沐英,这沐英竟然随口就说出了一句先生似乎教过的话。 看来,沐英刚刚说的没说谎。 原来,沐英竟然强了他这么多。 如果义父考校他们的功课,肯定是沐英得到义父的夸奖多,而他得到义父的夸奖少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更加低沉了。 他感觉有些无颜面对自己的义父。 徐司马低着头,目视着地面,就这么沉默在那里。 一言不发。 沐英望了一眼徐司马,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这个伙伴。 难道说,徐司马,你真的不如我? 真这样说,他会失去这个伙伴的。 但他不想失去这个伙伴。 他想着,等晚上再和他聊一聊,相信徐司马肯定会原谅他的。 念此,沐英也就不再为此事烦恼,而是期待地盼着自己的义父出现。 他想着,待会儿若是义父来讲学,他一定要好好地表现。 通过这种方式,他要告诉自己的义父,他沐英真的有在努力学习。 而且,他心中更想的是得到自己义父的肯定。 一想到被自己义父表扬的场景,沐英笑得嘴角都咧开了。 蓝玉将沐英的笑容看在眼里,心道:哼,这笑容难道是在嘲笑我? 这沐英小屁孩,可真是不讨喜! 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毕竟我是大人,大人有大量,才是男子汉。 这还是他姐夫常说的。 就在这时,沐英忽然道:“义父终于来了!” 蓝玉听后,急忙起身朝着一个方向望去。 徐司马忐忑不安地看着越来越逼近的义父。 他在想,万一义父要是问他问他,而他回答不上来,会不会让义父不喜欢他了呢? 何九四见到程德的身影出现了,立即高声道:“所有人,全都站起来,都给我站好了!” 时间不久。 蓝玉等人纷纷在何九四的喊声下,昂首挺胸站好。 程德与李孝慈一行人到了何九四面前时,何九四连忙将程德带到了三千学生面前的一处高台。 这处高台,长四丈七尺七寸,宽五丈九尺二寸,高三丈三尺三寸。 程德站在高台上,高台下三千泗州军事学院的学生纷纷抬起头朝着他望去。 程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大将军者,军之长也。何九四告诉我说,你们都想成为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你们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吗?” 回应程德的,只有沉默和寂静。 程德收起了微笑道:“难道说,你们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看来,我倒是高看你们了!本来以为你们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现在就连自己说的话都不敢承认,难道都是懦夫不成?真是让我感到失望!” 蓝玉却是不服了,第一个出声道:“将军,我不是懦夫,我要告诉将军,我蓝玉将来一定能成为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我蓝玉一个吐沫一个钉,说一不二。” 程德听到蓝玉的话,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程德笑着拍手赞道:“看来,还是有不是懦夫的......” “将军,我不是懦夫,我也会成为大将军的!” “将军,我不是懦夫!我要成为大将军!” ...... 程德说的话突然被打断,他并没有生气。 相反,他觉得很欣慰。 他觉得这泗州军事学院没有白建。 程德轻抬起手,底下的学生纷纷都安静了下来,纷纷昂着头看向他。 程德见此,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道:“今天,我是来给你们讲学的。大家应该都知道我吧?” “知道!!” “知道!!” “知道!!” ...... 程德再次抬起手,所有人都顿时安静了下来,屏息凝神地望着程德。 程德继续道:“你们都要成为一个大将军,我告诉你们,想要成为一个大将军,你们从现在起,应该要做什么?还有,想要成为一个大将军,需要完成什么条件?以及我该如何达成这些条件?这些,接下来,我都会给你们讲。希望你们都牢记下来。” 说到此处,程德便停顿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 程德:“想要成为一个大将军,你们必须懂得兵法。这兵法,你们该从何处学习?我以为,这兵法的学习方式有四种。” 众人纷纷竖着耳朵,眼里一片火热。 一旁的李孝慈也被吸引住了,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德看。 “其一,从书本上学习。目前我泗州军事学院的兵法,暂时只有《孙子兵法》,大家必须研读这本书,最好能将这本书完全背下来,刻在脑子里。现在不理解不重要,但你们一定要将它们全都记住了。等以后你们上了战场,我相信,你们都会慢慢理解到的。”看书溂 “其二,跟我们这些有着丰富战场经验的人学习。我们都是上过战场的,比如我,身经大小战无数,每一次打仗,我都会思索这场仗,我到底学到了什么。然后我会思考学到的东西,再将学到的东西,用在下一次战场上。我就举个例子来说,张三带着一百人,要打李四一千人。一百人对上一千人,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是张三带着的人每个人都身经百战,都能以一当十,而李四带着的一千人却是刚刚凑齐的。” “你们告诉我,张三带着的一百人,能不能打得过李四带着的一千人?” “能!!!”众人高声应道,面色涨得通红。 “你们的回答也对,也不对。”程德淡淡地说道。 底下众人纷纷目光疑惑地看向程德。 “如果张三是一个贪生怕死并对士兵经常打骂的人,而李四是一个能与士兵同甘共苦、以身作则而不怕死的人,你们说张三带着的人,能打得过李四带着的一千人吗?” 底下众人纷纷怔在了当场,沉默在那里。 “我来告诉你们,这个不能。战场上的将军唯有不怕死的勇气,才能有领着士兵战胜的可能。如果一个将军还未战,就已经想着生死的问题了,那么在战场上肯定不会有往前冲的勇气。这样的话,你让周围的士兵还有什么士气作战?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说的这个,你们有什么想法?” 没过一会儿。 蓝玉举起了手,程德点头示意。 蓝玉高声道:“回禀将军,我觉得为将者,绝不能怂,在勇气方面,唯有超过了士兵,才有了为将者的资格。如果作战都不敢往前冲,还算什么将军,不如回家刺绣好了!” 蓝玉的回答,显然点燃了在场的气氛。 一时间,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程德朝着蓝玉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望向在场其他人:“你们其他人,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我!!”众人纷纷高声道。 程德随意指了一个人道:“就由你来说吧!” 别点到的人极为激动,紧张地回道:“回禀将军,我觉得作为将军,士兵应当同将军齐心,唯有心齐了,力才能往一处使。至于让士兵和将军同心,我觉得就在平时将军应当以身作则,能与士兵同甘共苦,待士兵好!” 程德笑了,拍手赞扬道:“说的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将军,我叫罗三虎!!” 罗三虎?嗯? 程德定定地望了一眼,发觉此人的眉眼和罗二虎极为相似。 想到这里,程德心中有底了。 他没想到,此人竟然是罗二虎的儿子。 他暗暗记住了罗三虎,然后笑道:“罗三虎,你很不错,我很看好你!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大将军的!” 罗三虎激动得握紧了拳头,挥了挥道:“谢谢将军的认可,我罗三虎一定会成为大将军的!” 见此,程德满意地看了罗三虎一眼。 程德将视线移开,却忽然看到一个一直不断地跳着举手的身影。 定睛看去,才发现此人正是沐英。 于是,程德笑道:“那个不断地跳着举手的人,你来说!!” 沐英听到自己义父这么说,面色大囧。 看到众人都朝着自己望,沐英恨不得钻进一道缝里。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回答,能让义父满意。 他觉得这种尴尬,还是能忍忍的。 于是,沐英大声道:“回禀将军,我觉得为将者要扬长避短,还有要派斥候搜集敌军的情报,还有要赏罚分明,还有要未虑胜先虑败,为将者做到了这些,才能百战百胜!” 程德欣慰地看向沐英,暗道:未来可期。 程德点了点头:“不错!” 沐英听到程德的肯定,虽然只有两字,但他的心却觉得很开心。 他脸上洋溢的笑容,无比灿烂。 一旁的徐司马急了。 他暗道:沐英怎么把我要说的都说了,不行,我一定要赶快想一个。 徐司马急中生智,忽然目光一亮。 于是,他赶紧高高举起手,不断地挥着,极为卖力。 程德陆续点了其他两个人说了之后,便看到了徐司马的身影。 他没有丝毫犹豫,便让徐司马开口说。 徐司马听到自己的义父点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心无比激动。 他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紧张,略作沉思道:“回禀将军,我觉得为将者,要考虑利益。有好处的仗要打,没好处的仗不用打。比如说,打一场仗,如果能给这个国家和百姓带来好处,那么就应该打。如果打一场仗,什么好处也捞不到,还浪费国力,我觉得这样的仗没必要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这一句,出自《孙子兵法》,我觉得它讲的最好。” “还有,如果真要决定打了,为将者领兵作战行动时,应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程德诧异地看了徐司马一眼。 对于徐司马和沐英两人学习功课的状况,他一直都是了解的。 这些,都有锦衣卫记录下的情报给他看。 徐司马在学习一事上,较之沐英是差很多的。 他却没想到,这个徐司马却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朝着徐司马点头赞道:“不错,讲得好!” 之后,程德陆陆续续地让十几个人继续发言后,才作罢。 接着,程德道:“在我看来,你们都讲的不错。在最后,我便为此次讲学做一番总结。” 众人纷纷望着程德,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程德开口道:“所有的打仗,离不了政治、经济、人员、武器、地形。这是我现在对打仗的理解。希望你们今后好好体味这句话,还有,将它牢记在你们心中。” 所有人纷纷听后,都低着头,嘴里喃喃着,陷入了沉思。 而程德却是用眼神招呼了李孝慈后,悄悄地离开了现场,返回了将军府。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李孝慈主动提出学兵法,淮安路八百里加急军情 在程德离去后不久。 沐英、徐司马、蓝玉等人纷纷拍着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然而,当他们抬起头,朝着高台上张望时,却发现程德早已经不在了。 见此,他们的心中感到一阵可惜。 何九四对沐英等人叮嘱一番后,便让他们各自去吃午饭去了。 沐英等人,纷纷一溜烟似的不见了人影。 程德往返将军府的途中时。 李孝慈跟在程德的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程德不经意间察觉到后,不禁停了下来,朝着李孝慈问道:“怎么了?看你现在这模样,好像是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李孝慈先是一愣,接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将军,我是想要问问将军,能教我兵法吗?” 程德一怔,笑着看向李孝慈,说道:“待会儿回了将军府,我给你一本《孙子兵法》,这本书你拿回去看。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李孝慈听后,心中大喜,急忙躬身道:“属下多谢将军!” 程德没有多说什么,轻点了下头,似乎无意中说起一般,说道:“吕蒙这个人你听过吗?” 李孝慈摇了摇头。 程德笑道:“东汉末年分三国,吕蒙此人,在吴国效力,他在戎马征战中发奋勤读,持之以恒,后竟通三史,精三略,以知识渊博闻名。这个人,今后是你学习的榜样!你家里这边,有我将军府帮忙照料着,你也不必过多担心。以后精力多放在学习兵法和学习新的知识上。将军府里面也有很多藏书,里面的书,你可以随时借随时看。” 李孝慈点了点头,心中只觉一股暖流划过,对程德无比感激。 忽然,李孝慈目光一亮,“将军,虽然吕蒙我不知道。但三国,我倒是知道鲁肃,还有孙权。” 程德一愕,接着,他轻笑道:“那你可知道,他们是如何评价吕蒙的吗?” 李孝慈面露迟疑,支支吾吾地道:“这个......属下,不知!” 程德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孝慈,拍着李孝慈的肩膀道:“鲁肃称吕蒙‘学识英博,非复吴下阿蒙’。孙权称赞吕蒙‘富贵荣显,更能折节好学’,有国士之量。我对你的期望没那么高,最后能知兵,能精通兵法,就可以了。“ 李孝慈嘴角一阵抽搐,心道:精通兵法,难道这期望还不高吗? 但看到程德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时,李孝慈连忙振作精神,拍着胸膛道:“将军请放心,我李孝慈一定会让将军对我另眼相看的。” 程德点点头:“嗯。尽力而为就好。” 李孝慈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程德便迈开步子,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返回。 李孝慈连忙带人跟上。 时间不久。 程德赶到了将军府,他直奔书房。 从书房里挑出一本《孙子兵法》后,便出了书房的门,将其交给了在书房门外守着的李孝慈。 李孝慈郑重地从程德手上接过这本书,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怀里。 在李孝慈一番感谢后,程德让李孝慈守在书房外,便径直往马秀英的房间走去。 等到了马秀英的房间后,程德这才发现,马秀英房间外多了三道身影:蓝玉、沐英、徐司马。 蓝玉一见到程德出现,面露拘谨,连忙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蓝玉拜见将军!” 程德直接摆摆手道:“不必多礼。” 蓝玉闻言,便坐在了椅子上,目光盯着桌子上的菜看。 他觉得这屁股下坐的椅子有点不自在。 沐英、徐司马也规规矩矩地朝着程德行了一礼。 之后,程德坐在马秀英对面,他左手边是蓝玉,右手边是沐英、徐司马。 桌子上摆着四个菜,都是简单的素菜。 至于主食,便是面饼。 每个人面前摆着三张大饼,这大饼又厚又热气腾腾的,而且大饼中散发着的香气,让人很有食欲。 “德哥,本来我还想让沐英去喊你来吃的呢?没想到,德哥你突然来了。”马秀英望着程德笑着道。 程德面露温和的笑容,回道:“饿了,自然就来了。或许是冥冥中自有牵引。” 马秀英白了一眼程德,眼神警告了一番程德。 “孩子们都在呢?说话正经点!” 察觉到马秀英眼中的意思,程德也用眼神示意着:“没事,反正,他们也听不懂。” 马秀英见此,眼神略有不善地看向程德。 程德见此,便直接移开视线,将目光停留在徐司马、沐英、蓝玉三人身上,他笑着道:“今天,你们三人都表现的不错,很让我满意。尤其是马儿,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看来,你们三人都有成为大将军的潜力,还希望你们今后不要骄傲,继续保持下去。今后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问我。” 蓝玉、沐英、徐司马闻言,咧嘴笑了,笑得很开心。 得到了将军程德的肯定,他们觉得在其他的孩子面前,倍儿有面子。 “蓝玉,你今后多下点心思放在读书上,原本让你读两年书的。但是,我从方主簿那里了解到,你学业尚可。所以我想了想,再过半年,你便跟在冯国用身边,冯国用那边,我会写书信告诉他的。你今后可要好好地向他学习兵法。”程德面色严厉地叮嘱蓝玉道。 蓝玉从程德口中得知方铭给他的评价是学业尚可时,暗中不禁腹诽道:这方先生也太不够义气了。 怎么不给我个学业极优的评价呢? 毕竟,我可是将整本《论语》都背下来的。 而且,其他的四书五经,我也是了解一些的,虽然不多。 还有什么算账的本事,我可都是会的。 但蓝玉听到程德后面说的事情后,那脸上笑容,是无比灿烂。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暗道:我终于可以提前成为大将军了! 哼,沐英,还有徐司马,今后你们就仰望我蓝大将军吧! 到时候,等我先成为了大将军,就给你们一个副将当当。 也不枉你们喊我这么多次蓝大哥的份上。 想必,也不算是亏待你们了。 于是,蓝玉正色道:“将军放心,将来我会把元朝皇帝的头砍下来,给将军当尿壶!” 程德失笑道:“你小子,还真敢想!” 马秀英却是生气了,她开口道:“现在是吃午食的时间,都好好吃,其他的都不要再说了。” 程德看到马秀英正拿眼瞪着他看,他便埋头啃大饼。 蓝玉、沐英、徐司马有样学样,纷纷低头啃大饼,一言不发。 马秀英见此,只觉得一阵好笑。 她将目光望向始作俑者程德。 程德没有看她,而是继续啃大饼。 一会儿。 程德面前的大饼吃完了,他看着马秀英笑着道:“秀英妹子,这大饼挺好吃的,你赶快吃啊!千万别把你给饿到了。” 马秀英瞪着眼看向程德,便拿起面前的大饼,狠狠地咬着。 程德只好在一旁赔笑。 蓝玉心中对程德一阵鄙视,将军竟然怕女人,简直是…… 不对,我也怕我姐…… 蓝玉顿时沉默在那里。 “德哥,我听说那个章溢要给你介绍个女人?你答应了?”马秀英边咬着大饼,边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程德身体一僵,他的笑容直接凝固住了。 唉,该来的迟早会来。 程德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后,便将目光看向马秀英。 当然,在这之前,他要撵走三个电灯泡才行。 “你们三个都吃完了没?”程德瞪着眼看向蓝玉三人。 “嗝!!” “嗝!!” “嗝!!” “将军,都吃完了!!” “义父,我吃完了!!” “义父,我也吃完了!!” 听到蓝玉、沐英、徐司马的话,程德瞪着他们没好气地道:“都吃完了,还杵在这里干嘛?要不要我考校一下你们的功课啊?” 蓝玉、沐英、徐司马连忙朝外头奔去,边跑着边跑道:“这个……就不用了!!” 马秀英没好气地道:“看你把孩子们给吓的!!” “我这不是给我们二人留下个体面吗?我们要说的话,沐英他们没必要听!他们还小!” “那行,德哥解释一下沈灵铃是怎么回事呢?” 程德看到马秀英双手抱胸,面朝着程德前方,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程德起身,躬着身朝着马秀英靠近,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秀英妹子,你这是……吃醋了?” “哼!!”马秀英应道。 程德正要开口向马秀英解释时,不料,马秀英忽然转身道:“德哥,在娶沈灵铃这事上我不怪你。我找过沈灵铃,和她聊天后,我才知道德哥和她颇有渊源。” 程德听后,一脸懵逼,面带疑惑地望着马秀英:“我能和她有什么渊源?她自小生活在江都城,而我呢,生活在泗洲城张村。两地隔了那么远,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是谁在造谣,说我和那个沈灵铃有关系的?看我不揍他?” 马秀英盯着程德看,目光带着审视,“德哥,你没说谎?” “我有必要说谎吗?”程德回道。 马秀英沉默了,忽然道:“可是,沈姑娘手里有你和她的婚书。婚书是经过你祖父同意过的。” “什么?这怎么可能?”程德惊疑不定地看向马秀英。 马秀英点了点头,程德却是沉默了。 半晌。 程德这才对马秀英道:“那什么婚书,是我那个从未见过的祖父弄的,我可不认。在我心里,我程德的正妻只有秀英妹子一个人。而且,一生都如此。” “章溢提出联姻也是为了拉拢沈灵铃的大哥沈万三,好让他在泗州港口这事上多出出力。如果这沈万三非要让沈灵铃以婚书为要挟,想要做正妻的话,我绝不答应!!” “我就不信这泗州港口缺了他沈万三,就建不成了?” “好歹,我如今的一切,都是一刀一剑从元军手中夺来的。大不了,再多打几个元军的地盘,也就是慢些而已,但能达成目的就足够了!!” 马秀英闻言,心中很感动,她能听得出来,这是程德的心里话。 她抬起头,看向程德认真地说道:“德哥,有你这些话足够了!” “为泗州港口一事,德哥还是早些将沈妹妹迎娶进门吧!” “至于名分……” 程德直接打断马秀英的话道:“名分只有一个,那就是妾。不同意的话,那就没得谈。大不了不娶就是了。” 马秀英轻叹口气一口气,“那这事能成吗?” 程德不以为意地道:“这事情,能不能成,对我来说都无所谓。现在,这事情我已经交给章溢去办了。这件事,我们就不要再想它了。我觉得,当下,我们应该想想另外一件事。” 马秀英转过头来,盯着程德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什么事?” “生孩子啊!!”程德不假思索地回道。 马秀英闻言,双耳通红,眼睛白了程德一眼,啐道:“不正经!!” “这事,不用正经的!”程德严肃地说道。 马秀英见此,心中只觉得好笑,但她默不作声。 可是,她没想到,这时候,程德忽然将她给横抱了起来,让马秀英一阵惊呼。 她似乎知道程德要做什么了,便面庞通红,急忙道:“德哥,放我下来,这才是白天呢!!” 程德笑道:“管它白天黑夜,这事不讲究这个。” 将马秀英放在床上后,程德快速小跑到门边,朝着外头喊道:“接下来,三个时辰内,不允许有人靠近这处庭院!!” “是!!”回应的人正是潜伏在将军府四周的锦衣卫。 随后,程德快速关紧门窗,然后一步一步朝着床边走去…… 两个时辰后。 事毕。 程德与马秀英相互依偎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程德看着马秀英道:“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我呆在泗州城,我一定会努力,早日让秀英妹子怀上我们的孩子的!” 此时面色红润的马秀英白了一眼程德道:“德哥,你可不要亏待了燕姐姐!” 程德面色一滞,接话道:“放心好了,不会的,但前提是你先怀孕再说!” 马秀英不说话了。 “你先好好歇着,我还有事要处理,等晚上歇息后,我会再来的!!” 马秀英瞪着双眼看向程德。 程德回以一笑。 马秀英别过头去,不再理会程德。 程德刚收拾好,出了房屋,步入书房门口时,李孝慈快步走了上来,忽然道:“将军,淮安路有八百里加急军情传回。” 程德面色一变。 这时候,李孝慈从怀里摸出来一封密封着的书信,递给程德。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元军猛攻致清河、清江失守,程德欲领五万人往淮安讨伐脱脱 从李孝慈手中接过书信后,程德快速扫视完毕。 信中内容: 至正十二年四月一日晚,伯帖木儿领军五万夜袭清江城,汝中柏领军五万夜袭清河城。 至正十二年四月二日午时,汝中柏元军以大炮、火铳猛攻清河城,清河城守将钟阳以及麾下五千人,全都壮烈战死,元军伤亡一万三千人,清江城宣告失守。 至正十二年四月二日酉时,汝中柏为泄愤,屠杀整个清河城全城百姓,清河城血流成河。 至正十二年四月三日丑时,清江城守将周德兴以及麾下三千人,遭到伯帖木儿大军猛攻,炮火连天,箭如雨落,周德兴率军抵抗,杀死元兵七千人。但元军来势汹汹,周德兴无力回天,拼杀力竭,被元军射出的冷箭射中,落入水中,清江城宣告失守。周德兴幸得亲兵拼死护下,侥幸得救,周德兴却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四月三日卯时时分,伯帖木儿屠清江城,清江城百姓全都被杀。 如今,属下冯国用、邓友德领泗州军陈兵于清河城、清江城,与元军汝中柏、伯帖木儿严阵以待。 据斥候查探得知,脱脱不日将领二十万大军亲临清河城、清江城,形势危急。 若是脱脱至,冯国用、邓友德尚能坚持五日。若是未至,能坚持二十日。看书喇 值此之际,恳请将军速速派兵支援! 在书信末尾处,程德望着署名的冯国用、邓友德两个歪着的名字一阵发呆。 通过这两个署名的字迹,程德借此推断出当时冯国用与邓友德两人的处境恐怕不太好。 一想到钟阳一众共近八千人,全都战死,程德心中感到一阵沉重。 尤其是钟阳的死,让程德尤为不平静。 他为钟阳的死去感到非常惋惜。 在程德看来,钟阳若是不死,未来也将是一个出色的将领。 而且丝毫不会比周德兴他们差,算得上是他发掘出的一个人才。 可是,他死了。 这,让程德心中感到难过。 还有死去的那近八千战死的泗州军士兵,他的心中感到一阵肉痛。 整整近八千士兵啊! 如今,全都战死了。 虽然他已经历经许多大小战了,但这一次战得如此惨烈的,也是头一回碰到。 尤其是那个有大将潜力的钟阳,就这么死了,让他无法轻易接受。 可惜!可惜! 程德在心中轻叹几声后,默默地坐在伏案旁沉思不语。 冯国用他们那边的形势已经很危急了,若是脱脱再来。 那么,便有三十四万大军围攻淮安城。 到时候,淮安城被攻下了,肯定不是冯国用、邓友德所说的五日时间,有可能是四日,甚至三日。 所以,淮安城形势非常危急。 还有,元军这一次做出的疯狂屠城之举,也让程德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百姓何其无辜! 同时,在程德内心深处,程德无比羡慕这个日薄西山的元朝。 为何呢?即便是这元朝再日薄西山,它的底蕴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撼动的。 元朝那边可以随时调来几十万的大军,元朝一方可以失败两次、三次,甚至更多。 可是,他泗州军却不能失败两次或两次以上。 即便是失败一次,也会让他泗州军伤筋动骨。 李孝慈见程德看完书信后,便是这个模样,他在一旁默默地站着相陪。 “李孝慈!” 李孝慈听到程德点了他的名,连忙高声应道:“将军!” 程德整理了下思绪,面色平静地道:“你到泗洲城军营处,传我命令下去,两日后,我会点齐五万兵马,朝淮安路杀去!让弟兄们在这两天,好好地休息两天,平日里的日常军事训练全部取消!” 李孝慈闻言,心中极为震惊。 但他还是立即回道:“是,属下这就去军营传令!” 李孝慈转身欲要离开。 但他被程德给及时叫住了,“等一等!” 李孝慈转身望向程德。 程德望着李孝慈,打量了他一阵后,这才道:“你这两天,好好地跟家里人告个别。这两天,你就不要在我这里守着了。好好地陪陪孩子,还有你的夫人,这一次出征,会非常凶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甚至是我,都不一定能够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 李孝慈瞪大了眼看向程德,他不禁问道:“将军,形势有这么危急吗?” 程德瞥了李孝慈一眼,轻叹了口气,“这一次,我们将要面对元朝三十四万大军,而我们泗州军,在不影响其他各地安排与驻守的情况下,尚且能出动的兵马,也只有七万人左右。这七万人,便包括这一次我带去的五万人马。七万对三十四万,这一次,我们要和元朝丞相脱脱对上。” “此人,虽说是元朝的丞相,但他也是颇为知兵的。而且,论谋略,我自认为是不及他的。” “这一次,我会亲自与他斗智斗勇!我也想见识一下,这元朝的丞相脱脱,他究竟有多少本事!” 听到程德说的这些话,李孝慈脸上变得无比凝重,他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将军,无论此战多么危险,我李孝慈必定誓死保护将军的安全!就算是死,那也得让将军安全了再死!”李孝慈斩钉截铁地开口道。 程德抬起头对上了李孝慈眼里的坚定,沉默在那里。 良久。 程德才缓缓地说道:“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战场上变数太多。到时候,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一会儿,我会让人将你带到府库里面去挑选一套我为你准备的乌黑战甲,还有刀。我给你准备的乌黑战甲,防御力经过测试,是远胜其他人身穿的乌黑战甲的,至于刀,也是极为锋利和坚韧。” “这一次,若是能有机会活下来,就要活下来。你的身后,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当然了,这一次,万一是我胜了元军,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如果......” “没有如果!我相信将军!将军一直以来百战百胜,从未有过败仗,这一次,在我李孝慈看来,也会是这样!”李孝慈目光坚定地说道。 见此,程德心中一阵苦笑。 这李孝慈倒是比我自己还要相信自己。 可是,回顾自己以前参加的许多大小战斗。 一幕幕快速在自己脑海中闪过。 程德心道:他娘的,老子不相信这一次会输。 以前那么难,都扛过来了。 这一次,也不会有问题。 想到此处,程德的眼里闪烁着一阵战意。 “嗯。我一定会胜的!这次,我也会胜!”程德握紧双手,目光绽放着坚定的神色道。 李孝慈挠着头笑了,“那将军,刚才说的放我两天假,还作数吗?” 程德:“......” “给你五息的时间,立即消失在我眼前!” “好嘞!李孝慈多谢将军!” 随后,程德便看到李孝慈一转眼消失在了书房。 他的狂奔身影,映入程德眼中,渐渐化作一个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见此,程德摇了摇头。 之后,程德已经看不下去书了,他来到了将军府的府库。 他要在里面挑选这一次出征作战的武器。 不知为何,自从在高邮城那一次受到重伤,然后被张邋遢抢救回来后。 他发现自己的力气,比以前大了许多。 而且,他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更重要的是,他的耐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境地。 对自己身上的变化,即便是到了现在,程德也颇为不解。 问那个给张邋遢做助手的刘大夫,刘大夫却是告诉他,他已经答应了张道长,绝不能说出救治程德相关细节一句,还说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将军不会希望我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吧?’这是刘大夫对他说的原话。 程德也只好无奈地放弃,放弃他想要从刘大夫口中得知有关他身体变化的秘密了。 他将眼神放在府库周围的兵器上。 他环顾四周一眼后,忽然他被角落里放着的一把兵器给吸引了。 这把兵器是一把长刀。 长刀不是竖着靠墙放的,而是横在地上摆放着。 程德下意识地朝着这把长刀走近。 程德将这把长刀刚提起来时,他发现这刀有些沉。 当他将这把刀完全提起来时,目光一亮。 他在这一刻,喜欢上这把刀了。 因为这个重量,很适合他此时身体拥有的力量。 之前用的刀,对他来说,都显得太轻了。 程德掂了掂这把长刀,脸上的喜意不言而喻。 他仔细地打量着这把长刀。 刀身长约莫四尺二寸长,加上刀柄长度七寸左右,刚好约莫有四尺九寸长。 至于重量,程德暗暗估摸着,应该有三十五斤。 就是不知道锋利不锋利了? 想到这里,程德将目光放在了一把靠墙而放着的刀上面。 随后,程德力贯双臂,挥舞着手中长刀,往靠墙放着的长刀挥去。 “叮!” “咔擦!” 程德望着刚才还靠着墙而放着的道,如今已然是一地碎片的道,不禁怔在了当场。 紧接着,他的心里对这把刀的喜爱,更是油然而生。 他觉得,这一次有这把刀在手,自己一定能在战场上多杀元兵。 又看了几遍府库中的其他兵器,程德并没有发现其他的有让自己满意的兵器。 不过,他也知足了。 他觉得手中这一把兵器,便是这一次来府库挑选趁手兵器的最大收获。 他径直提着这把长刀,然后走出了府库。 府库的大门,在程德走出后,一旁守着的两队泗州军士兵,便迅速关上府库的大门。 只是,他们却是对程德手中提出的长刀,很是不解。 那把刀,在他们看来,显得有些普通。 将军提着那把刀干什么呢? 但是,无人能解答他们心中的疑惑了。 程德将提着的刀,放在了书房。 刚放好这把刀,他没想到,这个时候,马秀英和罗燕一同找了上来。 程德望着马秀英推门而入书房,跟在她身后的是罗燕。 “秀英妹子,还有燕儿,你们怎么来了?”程德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问道。 刚刚因为得到一把好刀,程德的心情很不错。 但他才问了出来,便意识到了马秀英还有罗燕两人一起来的目的。 刚才,他没有多想,便随口问了。 可现在一深想,他才发现自己问的有些不对劲。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皱眉道:“德哥,你是又要出征了吗?” 程德沉默了。 他也不去问马秀英从哪里知晓这个消息的。 因为他知道迟早要面对马秀英要询问的。 毕竟,马秀英是出自一片关心才问他。 罗燕望着程德,眼里的担忧尽显。 只是,她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这一次,我必须要出征!因为事关我们泗州军的未来,这一次,如果凯旋归来,将来这天下,我程德也能争上一争,再也不用畏畏缩缩。而且,我相信,等这一次大战过后,我相信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之日将不会远了!” 程德说的语气极为坚定,带着不可拒绝的意味。 马秀英怔住了。 她打量着程德几眼后,便转过身,准备离开书房。 只是,在踏入书房大门时,她背对着程德说道:“德哥,我会在泗洲城将军府等你回来的!如果德哥死了,我马秀英也不会独活在世上的!” 听到马秀英说得如此平静而坚定,程德心中万分感动。 他想说一些让马秀英好好活下去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对于马秀英的性子,这么久以来,他也有了较为深刻的了解。 她决定好的事情,九头牛都别想拉回。 性子极为坚韧,而且性格很刚烈。 这时候,罗燕也轻声道:“将军,我也在泗洲城将军府等你回来。若是将军没有回来,我罗燕也会下去陪将军的!” 程德闻言,将视线停留在罗燕身上。 他此时此刻,心情极为复杂。 程德没有多想,他下意识地疾步走到马秀英和罗燕身旁,然后将她们全都揽入怀里。 马秀英和罗燕将头贴在程德怀中,感受到了程德宽阔而厚实的胸膛,心中的不安也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而程德心中也在此时极为宁静。 “你们放心,我答应过你们,陪你们一起共白头的,我说到就会做到。你们在泗州军将军府等我,战场上对我而言轻车熟路的很,不是我吹,阎王他也惹不起我!” 程德说话的语气极为轻松,脸上带着微笑,安慰着怀中的马秀英、罗燕。 马秀英、罗燕却是都沉默了。 她们都没有说什么。 她们都知道,程德这么说,一切都是为了安她们的心。 “两日后,我会带着五万大军,出发前往淮安城!” 程德想了想,还是将实话道出。 马秀英开口道:“德哥,在你出征在外期间,我会每天给你祈福的!” 一旁的罗燕也道:“将军,我也会每天给将军祈福的,保佑将军平平安安归来!” 程德笑了,“老天待我不薄,让我碰到你们两个,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啊!” 马秀英、罗燕闻言,纷纷笑了,她们笑的很开心。 “这两日,我正好歇一歇,陪陪你们。你们想要去做什么,我陪着你们!”程德忽然道。 马秀英从程德怀里离开,笑道:“那我们三人明日一起去庙里祈福,然后再陪我逛一逛泗州城大街小巷。至于后日,德哥就陪我去姨娘一家做客吃个饭,还有探望一下冯国用、徐达、常遇春等将领的家人,带上礼物去看他们。” 程德听到马秀英的话,并没有反对,他望着马秀英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柔。 “嗯。秀英妹子,我听你的!” 马秀英笑了,罗燕在一旁也是笑靥如花。 “对了,你们跟我来,我要教你们一套养生之法。这是我从一位高人手里学到的,你们如果每日坚持练下去,将来,你们肯定能和我一起共白头!”程德望着马秀英,又望着罗燕道。 尤其是马秀英,他心中可是记得历史上马秀英活得并不长久。 他想要通过传授前世所学的太极拳,让马秀英和罗燕掌握。 他希望马秀英能活得比原来历史上活得长点。 而且,他以后也会搜集一些名贵的食材或者中医的一些手段,作为辅助,从而使得马秀英的寿命长一些。 至于改变命运有影响什么的,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自从他来到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已经和原来的历史上发生了变化。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或许是一个平行世界。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想。 马秀英、罗燕听到程德的话,她们的心中都很好奇程德说的养生之法。 在她们看来,这种养生之法,或许是程德花了大代价才学到的。 同时,她们的心里也非常感动。 为程德愿意将这种珍贵的养生之法传授给她们。 她们自然也能从程德的语气中,察觉到程德语气的真诚。 而这,无疑地令她们心里感到很开心。 因为在她们看来,程德的心里有她们。 而这,对于她们来说,就足够了。 “嗯。”马秀英与罗燕应道。 程德笑了,他左手拉着马秀英,右手拉着罗燕,出了书房,朝着内院走去。 内院庭院附近的下人,都被程德全都吩咐退下。 此时,整个内院,只有程德、马秀英、罗燕三人。 而之后,便是程德传授马秀英、罗燕两人太极拳的时候。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一晃的时间,日落西山。 第一百四十章 温馨相伴聊家常,李吕相争闹将军府 “你们现在都应该掌握了吧?”沐浴在夕阳余晖下,程德面带温和的笑容,望着身旁的两位佳人。 马秀英笑着道:“德哥,我已经记住了你教给我们的动作要领。后面,多打几遍太极,应该没问题。” 程德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看向罗燕。 罗燕注意到了程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也笑着道:“将军,我和秀英妹妹差不多。” 程德听后,指着天边落日夕阳之景说道:“眼下天色也已经不晚了,到了现在,想必你们的肚子也已经饿了。我吩咐厨房中的人多弄点好吃的。“ 马秀英、罗燕都点点头。 程德喊来一个下人后,便让他去给掌厨的厨娘弄一些好吃的去。 随后,程德与马秀英、罗燕三人一起站在庭院里,望着夕阳西落,沉默着不说话。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程德感叹了一句。 马秀英闻言,却是说道:“德哥,你又在想打仗的事情了?” 程德闻言,心中苦笑不已。 再有两日,他便要领兵出征了。 别时容易聚时难。 他多么想要挽留时光,可是,他知道这一切,他根本无力做到。 故而心中有此一叹,也实属常情。 没想到,倒是让马秀英说中了他的心事。 “也不知道,哪一天不再有战乱?”马秀英忽然幽幽一叹。 罗燕也跟着有些伤感了起来。 程德抬头望天,沉声道:“这一天,我相信,肯定会到的。” 马秀英的双眸望向程德,带着一些敬佩还有自豪。 这,就是她马秀英选的丈夫。 果真顶天立地! 也让她心中涌起一阵自豪之情。 但她还是一个妻子,她内心里的担忧虽然隐藏得很好,但眉宇间一丝忧愁,却是显露出了痕迹。 几人,都很享受眼前的安宁时刻,一起观赏落日西沉。 弹指一挥间。 夜幕降临! 程德这才转过头,朝着马秀英、罗燕道:“走吧,这个时候,饭菜应该已经弄好了。你们应该也差不多饿了,我们现在就去吃吧!” 马秀英、罗燕两人相视一笑,点头道:“嗯。” 尔后。 程德携着马秀英、罗燕,来到了一处大堂。 大堂里沐英、徐司马两人,早已在桌旁等待。 他们频繁地将目光朝着大堂外面望。 也就是刹那间的功夫。 他们瞥到了程德三人身影,沐英、徐司马两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程德带着马秀英、罗燕走近,坐在了桌旁。 “孩儿拜见义父!”沐英、徐司马急忙躬身行礼道。 程德摆摆手道:“这礼今后免了,不必弄得这么麻烦。” 然而。 沐英、徐司马面面相觑。 他们可是记得先生教他们说礼不可废的。 当然,他们也知道这是义父对他们的宽容和慈爱。 但他们可不会不守这个规矩。 所以,他们也只能先听听。 至于按不按照这么做,那就另当别论了。 “义父,你这一次要出征了吗?”沐英的脸上显得有些担心。 听到沐英的话,程德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笑着道:“没错。我出征在外,你在将军府,可要好好听你义母的话。还有,先生教的功课,一定要认真学。此外,泗州军事学院每日的军事训练,你也必须坚持下去。” “马儿也一样。”程德补充道。 “义父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听义母话的。”沐英拍着胸膛说道。 “还有我也会的。”徐司马急忙说道,脸上显得有些紧张。 程德、马秀英、罗燕闻言都笑了起来,徐司马的小脸通红,默默地低下了头。 沐英瞥了一眼徐司马,暗暗憋笑。 “这饭菜怎么还没弄好?”程德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地响着,眉头微微一皱。 马秀英却是说道:“德哥,我忘说了。之前的厨娘因为家里有急事,向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回家里照料家人去了。现在的厨娘是丑娘临时替着一个月。” “哦?有这回事?那她的家人不打紧吧?有派医师去诊治吗?”程德望着马秀英,他对这个厨娘烧的一手好菜,还是非常看重的。 马秀英回道:“已经派刘大夫去看过了。刘大夫跟我说,她的家人,已经病入膏肓。可能最多也就能活一个月了。我仔细问了刘大夫,刘大夫说是她丈夫患病,依照他的医术无法救治。而且,她的丈夫已经错过了救治的最佳时间了。” 程德沉默了,轻叹道:“她家里需要什么,还有缺什么,秀英妹子你看着帮忙。能帮忙就帮,若是有孩子的话,就接来府中,给沐英他们做个玩伴。” 马秀英目光一亮,她望着程德道:“德哥,厨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的和蓝玉一样的,小的和沐英同岁。” 程德没有丝毫犹豫:“既然如此,就让大的跟着我手底下大的李孝慈好了。至于小的,就给沐英他们做玩伴。读书的相关支出,还有一应生活用度,就由我们将军府承担了。” “德哥心善,是厨娘一家之福。”马秀英笑着感叹道。 程德瞥了马秀英一眼,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马秀英白了一眼程德,不再说话。 “我记得丑娘有个儿子,好像是当时随我一起出征高邮城的。秀英妹子可知晓她儿子的名字。”程德问马秀英道。 马秀英略微沉吟思索,才开口道:“我记得她的儿子叫李敢。” “李敢?此人倒是有些耳熟,容我想想。”程德听到这个名字,感觉无比熟悉,但是就是没有一时间想起来,他闭眼回忆着。 没过一会儿。 程德双眼睁开了,他不急不缓地说道:“这李敢我倒是记起来了。冯国用之前在攻打江都城时,写了一份战报。他还特意为了几个人请功,这其中一个人,便是这李敢。此人现在因功已经升任百户长了。目前在江都驻守。” 马秀英接话道:“丑娘她只有这个儿子了。以后丑娘我会在各方面都对她照顾的。至于她的儿子,远在江都城,目前没有什么战事,想必安全得很。如果丑娘知道她儿子安然无恙的话,想必会很高兴的。” 程德点点头:“这事,就交给你了。还有,李孝慈的家人、罗二虎的家人、何三五的家人、李三七的家人,还有......他们平日的生活,就有劳秀英妹子代我去看望他们了。” 马秀英笑着道:“德哥,你放心,在前线记得保护好自己。家里有我和燕姐姐,没有什么问题的。而且......沐英他们也能帮得上忙!” 程德听到马秀英忽而提到了沐英,他眼睛的余光察觉到了沐英在暗中搞着小动作。 对此,程德装作没看见,极为配合马秀英道:“沐英,还有马儿,他们的确不错。家里有什么跑腿的活儿,还有一些需要使力气的活儿,秀英妹子都可以让他们来做。” 马秀英失笑不答。 就在这时。 饭菜终于端上来了。 当饭菜端上来的时候,程德不禁大失所望。 他顿时没了什么胃口。 沐英、徐司马也是如此。 但程德毕竟是作为一家之主,他很快地平复了心绪,面色平静地望着眼前做好的饭菜。 这些饭菜里面,从颜色来看,乌黑一片太多,应该是焦了。 而且,菜看上去有些焉了的样子似的,没有看到一丝活力。 至于饭,程德看着眼前的饭,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饭,是夹生的。 程德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厨娘请了一个月的假,而丑娘要替一个月。 想到这里,程德目光有意无意地朝着沐英、徐司马望,充满了深意,还有同情。 沐英、徐司马望着眼前的饭菜,嘴角一阵抽搐。 眼前的饭菜,跟之前做的新鲜可口并充满芳香的饭菜根本没法比。 他们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情一下子感到了有些沉重。 因为他们刚刚听到义父和义母的谈话,丑娘会接替厨娘一个月。 也就是说,他们接下来一个月里,吃的都是这样的饭菜。 他们欲哭无泪。 这时候,程德的声音忽然响起,“饭菜来之不易,不能浪费,每个人面前的都必须吃完。沐英还有马儿,你们比较小,正是成长身体的时候,这饭菜多吃些。” 沐英、徐司马闻言,暗暗叫苦。 他们哭丧着脸,低着头,轻若蚊蝇应道:“我知道了。” 他们心中可不敢对义父有所抱怨,毕竟,这义父所说的话,也是为了他们,出于一片好心。 他们心里对丑娘充满了怨念。 他们决定待会儿去丑娘那里诉诉苦,然后教一些丑娘如何做出可口的菜的秘诀。 这个秘诀,还是之前厨娘交给他们的。 这个秘诀,是一大段口诀。 而且朗朗上口,易于牢记。 随后,程德面色平静地率先扒拉着眼前的饭菜,毕竟要以身作则。 尔后,马秀英、罗燕也跟着一起吃了起来。 她们的面色也很平静。 惜衣有衣穿,惜饭有饭吃。 这是她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们毕竟受过苦。 沐英、徐司马看到自己的义父和义母都吃了,他们也吃了。 对他们来说,这眼前的饭菜,虽然不是很可口,但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以下肚的东西。 以前,他们还做过一段时间的乞丐。 那时候,更难吃的都碰到过。 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他们的嘴被厨娘给养刁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们很艰难地吃完了这一顿饭后,便匆匆向程德告辞离去。 程德和马秀英、罗燕三人也都吃完了。 “既然吃完了,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一做其他重要的事情了。”程德一本正经地对着马秀英、罗燕说道。 马秀英没有立即接话,她在猜这德哥肯定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这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的。 罗燕则是接过话道:“将军,这重要的事情是指什么呢?我和秀英妹妹都有份吗?” 程德听得目光一亮,连忙点头道:“嗯。你和秀英妹子都有份!” “什么事?”马秀英狐疑地望着程德道。 程德摊开双手,感叹道:“哎,我打下的一片基业,需要有人继承啊!可是,我现在后继无人啊!哎,都说子承父业,可是光有父没有子怎么能行呢?” 马秀英、罗燕两人都是聪慧之人,瞬间明白了程德话中意思,两人双耳通红。 随后,程德在马秀英、罗燕两人耳旁耳语一阵。 马秀英望着罗燕,罗燕望着马秀英。 两人都没有答应。 对此,程德也很无奈。 礼法果然深入人心。 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晚上辛苦一番了。 之后,程德先是在马秀英屋里歇息几个时辰,尔后又往罗燕屋里歇息几个时辰。 至于那歇息的几个时辰里在干些什么,那可就是有关后代繁衍的重大事情了。 此事,他们都很认真对待。 详情不再赘述。 时间悄然间,已然是天明时分。 程德想到今天要陪马秀英、罗燕她们去寺庙祈福,还有在泗洲城大街小巷逛街。 他便早早地来到书房,处理着一些紧急的公务。 这些公务,都只能由他点头才行的事情。 这些事情,他不必太过费心,自然有李善长他们会悉心挑选出来。 而且,会让人送来将军府。 由将军府锦衣卫亲自送往书房。 一般来说,都是张七九亲自送。 但最近这段时间,张七九在忙其他的事情。 这些事情,就落在了张七九的亲信手中。 程德埋头公务时,另一边将军府的办公房却是吵翻了天,有点像是泼妇骂街。 此刻,参与对骂的双方,一方是以李善长为首的众人,一方是以吕不用为首的众人。 至于,其他没有参与进去对骂的,则是选择暗中观望。 至于为何对骂了起来,原因是李善长在评上个月的政绩考核时,给礼部左书佐令吕思麒一个中等评价,而给工部右书佐令何昱一个上等评价,这引起了吕不用的不满。 吕思麒,男,二十二岁,职位是礼部左书佐令,是吕不用的侄子,被吕不用非常看重,吕不用也视吕思麒为聋哑村未来的擎天柱。 何昱,男,二十五岁,职位是工部右书佐令,是李善长之前的得力助手,也是李善长的下属。 现在,泗州各部官员都知晓,这政绩考核,有关将来升迁之事,所以都很重视。 当事人吕思麒,则是很大的不满。 在他看来,自己的政绩考核应当评优才是。 他怀疑是李善长以权谋私。 于是他当众提出李善长行事不公,却引来了李善长一方的口诛笔伐。 吕不用一方的人看到了自己一方的吕思麒被李善长这么围攻,二话不说,就参与进了对李善长一方的口诛笔伐。 愈演愈烈,就形成了现在的场面。 甚至,李善长和吕不用两人都亲自下场了。 他们分别站在各自一方从属之人的前方,面无表情地对峙着。 “李善长,这事情,你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肯定会向将军如实禀报吏部李主簿是如何处事公正的!”吕不用面色阴沉如水,盯着李善长,眼神充满了不善。 李善长眉头紧皱,他看着吕不用说道:“我是根据各自政绩考核,得出来的评价,我是有据可考的。即便是你闹到将军那里去,我也有充分的理由。” 吕不用则是反驳道:“谁不知道那何昱,是你李善长的得力助手?也对,帮一把自己的得力助手,收获一份情谊。将来指不定,你李善长也有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呢?你这是在弄党派,难道就不怕将军发怒吗?” 李善长闻言,目光幽深,他看着吕不用道:“你看我们现在各自背后站了多少人,如果说在弄党派,你吕不用也跑不了。” 吕不用沉默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善长,“这事情究竟为何?自有将军主持公正,我们现在就去找将军裁决!李善长,你可有胆气陪我走一遭?” 李善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蹙着眉头道:“去就去,身正不怕影子斜!走吧!” 下一刻。 李善长、吕不用等人纷纷朝着将军府另一边的书房而去。 施耐庵等没有参与进来的人,都纷纷摇了摇头。 这些事情,他们还是不参与的好。 他们看到李善长与吕不用离去后。 便又埋头与手中之事,同时心道:终于清净了不少! 第一百四十一章 觉醒:施主看上去颇有慧根,与我佛门有缘 忽然。 程德听到书房外传来一阵吵闹声,眉头下意识地一皱。 他听出来这声音中有李善长的、吕不用的,还有吕思麒等人的。 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书,起身后,径直朝着书房外走去。 程德刚一现身,李善长和吕不用等人,纷纷朝着程德行礼道:“拜见将军!” 程德没有回应,而是平静地望着李善长和吕不用两人,至于他们各自身后的人,则是被程德给忽视了。 “你们所为何事,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听到程德的问话,李善长道:“启禀将军,属下在给各部官员政绩进行考评时,给了吕思麒一个中等,而给了何昱一个上等。吕思麒便以言语中伤属下,而吕不用更是直接对属下破口大骂。” “还请将军明鉴,属下对各部官员的政绩进行考评,都是根据他们各自的政绩来判断的,并非属下以权谋私。” 听到李善长的话,程德把目光停留在吕不用身上。 吕不用则是立即辩解道:“回禀将军,李善长分明是以权谋私。何昱的政绩,依属下来看,是绝不如吕思麒的。还望将军明察!” 程德眯了眯眼,望着吕不用和李善长道:“你们二人究竟谁说的有理,这个我不管。有关政绩考核之事,我会让锦衣卫前去调查一番。等结果出来了,你们两人总有一人需要给一个交代。” 李善长急忙道:“回禀将军,属下身正不怕影子斜,希望将军能早日为属下主持公道。” 吕不用横了一眼李善长,也开口道:“启禀将军,属下亦是行得正,坐得直,还请将军为属下主持公道。” 程德摆摆手道:“行了,这事情,我会安排人处理的。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怎么,还想在我书房前上演泼妇骂街呢?” “属下不敢!”李善长、吕不用两人连忙躬身道。 “呵呵,还有你们不敢的事?”程德冷笑一声,接着直接返回了书房,继续埋头政务。 李善长和吕不用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目露愤怒,望向对方。 但是,他们也没有再继续闹下去。 刚刚将军明显都生气了,再闹下去,他们可能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哼,李善长,你等着将军派人调查的结果吧!你最好是祈祷上天保佑你!”吕不用冷哼一声,面露阴沉地扬长而去。 跟在吕不用后面的一行人,也纷纷紧跟而去。 留在原地的李善长等人,面色非常不好看。 何昱对一旁的李善长道:“李主簿,就这么饶过吕不用他们,不管了吗?” 李善长瞥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又瞪了一眼何昱,开口道:“此事,尚且还没有定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和吕思麒两人的政绩考评,就先作废,等将军派人调查后的结果出来了再说。” 何昱闻言,目光阴沉如水。 本来自己的政绩考核为上等,现在,经过吕思麒这么一闹,他突然觉得这件事有限玄了。 因为就连将军,都介入了。 但他也没辙,只好沉默在那里不说话。 李善长瞧见了何昱的模样,摇了摇头,便开始迈步离去。 这件事,他已经做出了该做的样子。 何昱等人,要是眼睛不瞎,将来他们只会更加向自己靠拢。 至于吕不用的介入,对他来说,无关大雅。 他只知道,他通过这件事,树立了一个为维护下属,而不惜跟吕不用闹掰的形象。 政绩考核方面,他心中也没有什么可虚心的。 他确实是根据客观的政绩考核,然后给出各自考评的。 他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造假。 他可是了解将军的眼里,可是容不来沙子的。 所以,总的来说,处事公正,将会随着将军的介入调查以及调查结果,可以更好地给他立名。 这件事,他参与进来,可以说是谋利的一方。 至于吕不用那一方,李善长却是摇了摇头。 帮亲不帮理,吕不用啊吕不用,这一次,你输了我一筹啊! 何昱看着李善长已经离开,他也只好恨恨地离去。 在心中,他已经把吕不用,还有吕思麒两人,暗暗记下了小本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觉得自己将来一定有机会,将这场子找回来的。 你们给我都等着吧! 程德回到书房后,心神早已不在公务上,而是想着李善长和吕不用两人。 这一次事情,看上去是何昱与吕思麒个人的博弈。 但背后其实是李善长与吕不用两人的博弈。 程德倒是乐得见此。 但他也绝不能太过于放纵,一切控制在一个度以内。 尤其是目前阶段,他允许有政见不同。 但不允许有党派之争。 好在,如今李善长与吕不用各自所谓的心腹,都有他暗中安插的人。 他们两人有什么风吹草动,根本瞒不过自己。 想到这里,程德也就不在此事上费心思。 “来人!”程德朝着书房外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一名锦衣卫应声道:“将军!” “你且进来!” “是!” 程德看着眼前的锦衣卫道:“最近都是你在将军府,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这名锦衣卫闻言,心中大喜,脸上有些激动,连忙应道:“回禀将军,小的陆四九。现在为张指挥使下的一个锦衣卫百户长。” “陆四九,交给你一个任务。刚刚李善长和吕不用两人的争吵,想必你也听见了。你去查一查吕思麒,还有何昱各自的政绩表现,记住了,查到后,第一时间将结果记录下来,呈送给我。最迟在明天天黑前全部调查清楚,你有问题吗?”程德平静地看着陆四九说道。 “回禀将军,小的没问题。”陆四九应道。 程德点点头:“很好,你去吧!” “小的告退!”陆四九朝着程德恭敬行了一礼后,将门带上,然后匆匆离开了将军府。 程德目送着陆四九离去后,回头望了一眼伏案上堆积如山的公务,叹了口气,便坐在了伏案旁,开始埋头于公务。 一个时辰后。 程德处理了一半的公务,伏案上只剩下另一半的公务。 这时候,程德想起了今天答应陪马秀英、罗燕去寺庙祈福,还有在泗洲城逛街之事,他不禁揉了揉眉心,起身后伸了个懒腰,朝着书房外走去,直奔马秀英的屋里。 待程德到了马秀英屋里后,程德发现马秀英在看书。 “秀英妹子,今天不是说好了,陪你们去寺庙祈福的吗?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程德直接朝马秀英道。 马秀英闻言,便放下了手中的书,脸上露出喜色。 “德哥,那我去叫上燕姐姐一起,你先在这等一会儿。”马秀英开口道,接着,她便朝着罗燕的房间而去。 头一次看到马秀英如此风风火火的模样,程德不禁一怔。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马秀英的年龄依然很年轻,这要是放在前世,还在上大学呢。 想到此处,程德摇了摇头。 他坐在桌前,静静地等待。 时间不长。 马秀英与罗燕到了。 程德起身,望着她们道:“既然人到齐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马秀英、罗燕应道:“嗯。” “对了,秀英妹子,这一次我们要去祈福的庙,是哪一座庙啊?”程德问马秀英道。 马秀英笑着回道:“德哥,这一次,我们就在泗洲城以北五里处的一座庙去祈福吧!那座庙,我听人说,很灵验的。” “哦.......这庙的名字叫什么?”程德开口问道。 “叫做灵溪寺。”罗燕回道。 “灵溪寺?”程德喃喃道。 “德哥,我们现在开始出发吧!”马秀英催促道。 “行,我们现在就动身!”程德应了一声。 随后,程德、马秀英、罗燕三人,朝着灵溪寺而去。 在程德三人身后,有锦衣卫、绝声卫、亲兵暗中跟随,人数不下一百人。 三人都是穿着平常百姓穿的衣服,从将军府的侧门出去,进入街上,在街上人群中并不显眼。 一路上,马秀英、罗燕两人都是有说有笑的,程德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从泗洲城北城门出去,一路上都是步行。 “德哥,你快跟上啊!”马秀英朝着身后离着有五六步远的程德挥手道。 程德听到马秀英的声音,只好应道:“好勒” 这一路上,他想和马秀英、罗燕说些话,但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从将军府出来后,马秀英与罗燕说起话来,就没停过。 他在身后听了一路。 只听到马秀英与罗燕的笑声,至于她们说了些什么,却都听不到。 她们两人手挽着手,互相咬耳朵,说些私密话。 看上去,感情很深厚。 而他就在她们身后看着。 这看久了,也就有些无聊了。 毕竟,他想要找个说话的人,却没人和他说话。 路边时不时地有百姓经过,有扛着锄头的农民,有背着弓箭的猎户,还有赶路的商人...... 他们的神色,都显得很祥和。 看上去,他们的心都很安定。 程德暗暗观察着这些,心里有着一种极大的成就感。 他不禁暗暗想道:这些,都是我带来的。今后,我还想要让天下的百姓,都这样平静的生活,让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 可是,他脑海中一想到清江城、清河城两城的百姓,都遭到了元军的屠杀,他的内心深处便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发誓,将来一定要将那汝中柏、伯帖木儿,还有脱脱的头都砍下来,为两城百姓报仇雪恨。 又听到了走在前面的马秀英传来的催促声,程德便收起了思绪,加快步伐,朝着马秀英、罗燕凑近。 当听到一阵深沉而悠远的钟声时,程德便知道,这个灵溪寺,他快到了。 灵溪寺,卧在苍罗山山顶。 它的另一面,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而程德一行人正是从正面而来。 程德发现,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其他赶来这里的人,络绎不绝。 这时候,灵溪寺香烟缭绕,络绎不绝的香客赶到这里,他们都是为了重要的人来祈福。 从山下徒步登上山顶,程德发现石板许多地方都凹了下去。 据马秀英解释,这些都是虔诚的香客磕出来的。 对此,程德保持着怀疑。 因为他看到这些石板,不像是用头磕的,倒像是其他的东西造成的。 灵溪寺寺庙在一片迷蒙白雾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程德不经意间抬头,望向庙顶。 令人眼花缭乱。 那一个个佛爷凸起的脸也宛如夏季夜空漫天星斗,它们神态各异,千姿百态。 更重要的是,这些佛爷用的都是金身。 看到这些金身,程德眼里闪过一阵惊愕。 这些金身,到底花了多少金漆才镀成的? 闪闪发亮的金身,和前来香客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趁着马秀英和罗燕两人驻足在一尊佛像前,马秀英给罗燕介绍着这尊佛像的来历时,程德朝着身后打起了一个手势,然后有数十人立即靠近。 程德望着他们,对他们说道:“你们去查一下这灵溪寺,尤其是这些金身,我看这不像是金漆镀成的,倒是有点像真的黄金,你们要特别留意一下。还有,灵溪寺各处,一个不要放过查探。这灵溪寺的方丈,以及寺庙里的一些僧侣,你们也都去查一查。就这样吧,你们去好好查一查!” “是。”众人纷纷轻声应道,随后众人四散而去,分别往一个方向前去查探了。 程德见此,便返回到了马秀英和罗燕待着的地方。 恰好,马秀英也已经为罗燕说完了来历。 马秀英看了一眼程德,便又拉着罗燕往下一处佛像而去,程德不急不缓地跟在她们后面。 很快地,他们三人来到了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中间供着一尊高三丈三尺三寸的佛像,左右两边各自摆着另外十几个不同的佛像。 每一尊佛像大小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神情动作也是千姿百态。 有的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有的朱唇微启,面带微笑;有的盘膝而坐,双手合十;有的金鸡独立,手舞钢鞭;有的眼睛半闭,手持经卷...... 程德看到马秀英和罗燕摆从功德箱旁摆着的香堆里面抽出六支香,并当着管功德箱僧侣的面,朝功德箱投入了一些钱,僧侣双手合十,面带微笑望着马秀英、罗燕两人。 很明显,马秀英、罗燕投的钱有点多了。 程德目测,估摸着有好几两银子。 之后,马秀英与罗燕各持着三支香,点燃后,双膝跪地,虔诚地朝着佛像跪拜。 一般上香最多不宜超过三支。三支可用来代表戒定慧。 上三支香为宜。此表示“戒、定、慧”三无漏学;也表示供养佛、法、僧常住三宝。这是最圆满且文明的上香供养。上香不在多少,贵在心诚,所谓“烧三支文明香,敬一片真诚心”。 程德默默地望着马秀英和罗燕两人上香时的动作,他的身子没动。 他的目光平静地望着眼前这尊金身佛像,面色无喜无悲。 在他看来,求神拜佛,都是图个心安。 但他更知道,求佛不如求己。 他记得前世读过几本佛经,读完后还自娱自乐写了一首自我取乐的诗: 佛在心中莫外求,灵山只在汝心头。 但凡招摇非真佛,偈语常听使人愁。 待在这里,程德自觉有些格格不入,他尊重那些香客的这些举动。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默默地从大雄宝殿退了出来,目光一直停留在马秀英与罗燕身上。 忽然。 一位僧侣,朝着程德凑近,只见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为何不进入大雄宝殿给佛祖上香呢?” 程德闻言,收回视线,看向说话的僧侣。 看到此人身上披着一件简朴的袈裟,面色平静祥和,眉宇间多了一份书卷气,颇有一份得道高僧的气韵,程德对此人多了一份好感。 程德心想:或许,此人才是这灵溪寺真正的僧。 于是,他也双手合十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因为我心中有佛,所以我觉得无须再给佛祖上香。” “贫僧法号觉醒,施主看上去颇有慧根,与我佛门有缘。不如放下,投我佛门?” 程德:“......” 他可不想当和尚,这觉醒和尚,倒是把他给整不会了。 再说了,咱们才第一次见,你就要让我当和尚,谁给你的自信啊? 程德望着觉醒和尚眼中露出期待的眼神,不禁感到一阵无语。 当然,他面色依然表现得很平静。 于是,程德回道:“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觉醒大师,你着相了。” 觉醒闻言一怔,目光里充满了喜意,双手合十道:“佛者,觉也;法者,正也;僧者,净也。施主,贫僧以为你很有慧根,施主也确实与我佛有缘,关于这点,出家人不打诳语。” 程德笑了,回道:“我不愿投身佛门,觉醒大师却要让我加入佛门,你这是不与我方便。觉醒大师可听曾过一句话?” 觉醒愣住了,问道:“何话?” “若不与人行方便,念尽弥陀也是空。”程德望着觉醒回道。 觉醒听后,双手合十,目光一亮:“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施主,确实是贫僧着相了,还望施主见谅!” 程德望着觉醒说道:“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或许,将来觉醒大师,另有一番造化。在我看来,觉醒大师非常人。” 觉醒笑了,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谬赞了!” 觉醒朝着程德点了下头,正准备离去时,程德忽然道:“在下程德。” 觉醒身体一顿,尔后,又继续迈步离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方丈赠五徒,泗州军再增五猛将 程德正目送着觉醒大师离去时,耳边传来了一句,“德哥,刚刚和你说话的是觉醒大师,你和他都说些什么呢?” 程德闻言,回过神来,转头朝着马秀英望去:“秀英妹子知道他?” 马秀英笑着回道:“觉醒大师,是灵溪寺的得道高僧。不要瞧他看上去年纪小,但他已经深谙各种佛家经文。听说他是下一任灵溪寺方丈的不二人选呢!” “是吗?”程德喃喃道,心神却早已飞向远方。 术业有专攻,或许,将来这觉醒大师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刚刚我是第一次看到觉醒大师笑,德哥和觉醒大师聊得挺投机的,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马秀英狐疑的眼神朝着程德上下望着,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程德问道:“莫非这觉醒大师平常都是不苟言笑的吗?” 马秀英回道:“平常都很庄重,未曾见过他笑。而且,寺内其他僧人告诉我,这觉醒大师,也是一位怪人。” “怪人?”程德的眼神顿时盯着马秀英,脸上写满了疑惑。 “没错。上一次我来这儿时,一位小师傅告诉我,说这觉醒大师长年累月都待在藏经阁里参悟经文。但是,每个月有两天是例外的。这两天里,他什么也不干,只是对着山下看,还有时不时地对着天上看,一看就是一整天。”马秀英解释道。 “还真是个有趣的人。每个月哪两天是例外的呢?”程德将目光停留在马秀英身上。 马秀英回说:“每个月第一天和最后一天,这两天例外。” 程德听后,不禁一怔,“莫非这两天有什么讲究不成?” 马秀英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觉醒大师认为这两天有着特殊的意义。” 程德笑了,他看着一旁的罗燕,又望了一眼马秀英:“你们都敬好了香?” 马秀英、罗燕点点头。 “我们现在是不是要返回了?”程德不禁问道。 马秀英白了一眼程德,“哪里有那么快啊?我们还需要去做一些布施呢!” 程德沉默了一会儿,“行,就依秀英妹子。” 随后,马秀英、罗燕与程德三人在灵溪寺大门前,做了半个时辰的布施。 布施有三种之分: 第一种是法布施,即以清净心为人宣说如来正法,令闻者得法乐,资长善根之功。 第二种是财布施,此中又分两类: 一是内财施,即以自己头目脑髓,以至整个色身施于众生,如释迦如来在因地中行菩萨道,曾割肉喂鹰、舍身饲虎; 二是外财施,即以自己所拥有的衣食财物施予有情,令彼不受饥寒的痛苦。 第三种是无畏布施,即众生若有种种灾难怖畏之事,能够安慰他们,帮助他们免去内心的怖畏。 而程德他们三人做的正是第三种无畏布施。 换言之,便是马秀英看到路过的香客或者行人脸上有愁苦之色,或者郁郁寡欢之人,便上前安慰他们,说一些好话。 罗燕和程德在一旁,当了一回看客。 看着马秀英熟门熟路的模样,想必这种事情没少做。 做完了布施后,马秀英带着罗燕、程德,去见一见灵溪寺的方丈。 途中。 程德问马秀英道:“秀英妹子,这见方丈是为了什么呢?” 马秀英回道:“这方丈年纪大了,一遇冬天和阴雨天,他的腿便疼痛难忍。睡觉盖厚被子仍感腿凉,就像在冷水里泡着。我给他做了一双保暖的鞋,还有一个狐皮护膝。希望方丈用了后,能够减少一些疼痛吧!” 程德语气幽幽:“秀英妹子,你还没给我做过保暖的鞋,还有狐皮护膝呢?” 马秀英嗔道:“德哥,你的身体好好的,要这些东西干嘛?德哥不会是为了一个给长者的东西而心里发酸吧?” 程德当然不会承认,直接说道:“你在瞎猜什么呢?我只是觉得这些东西是秀英妹子做的,想将它当宝贝一样留着。” 马秀英啐道:“口是心非。算了,不和德哥说了。” 说罢,马秀英便走在最前面,重新登上了灵溪寺的大雄宝殿后,转而往一个幽深的长亭走去。 程德望了一眼罗燕,罗燕低着头没说话。 他们两人跟在马秀英身后。 期间,遇到几个僧人,这几位僧人显然认识马秀英,还朝马秀英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马姑娘,你又来看方丈了,方丈在禅房里打坐。相信方丈看到了马姑娘,也会很开心的。” 马秀英笑道:“几位小师傅,又来打趣我了。” 马秀英和这几位僧人简单聊了一阵后,便继续前行。 程德将这些收之眼底,心道:看来,这秀英妹子倒是这里的常客了。 绕过几个长亭,经过一道半山坡,一间幽深而安静的禅房出现在了程德的面前。 马秀英忽然停了下来,对程德说道:“德哥,这位方丈和我爹曾经是故交,希望德哥看在这点上,莫失去了礼数。” 程德笑道:“遵令!”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便轻轻地推门而入。 程德和罗燕两人在马秀英身后,几人都迈入了这间禅房。 刚进入这间禅房,程德快速打量了一眼。 他发现,这间禅房非常简单。 除了一张有些岁月的床外,便只剩下墙壁上写着的一个禅字了。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程德将视线落在床上打坐的方丈身上。 这位方丈披着明亮的袈裟,显得有些珠光宝气。 但是他清瘦的脸颊,以及平静祥和的面色,还是给了程德很深的印象。 尤其是方丈的一双眼,锐利如刀,直视着程德。 程德平静地对视着方丈。 马秀英在一旁见此,便笑着道:“方丈,我来看你了!” 方丈见到马秀英,脸上立即露出了温和而慈祥的笑容:“原来是你来了,有心了,这么久以来每隔一段时间过来看我,让老衲深感忏愧!” 马秀英笑道:“方丈客气了,不说方丈与我爹曾经是故交,就单凭方丈这年纪,也是一位长者,我们做晚辈的,关心长者,也是应尽的本分。” “你倒是心善的。不知这位是?”方丈望着程德,看向马秀英。 马秀英对方丈介绍程德道:“这位是我的夫君,他随我一道来看看方丈。” 程德立即上前,朝着方丈行礼道:“晚辈程德,见过方丈。” 罗燕也在一旁跟着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方丈点了点头,手捻着白色胡子,说道:“嗯。观你之相,非同常人。老衲阅尽无数人,你这般的面相,老衲还是头一次见。” 看到方丈脸上露出的凝重之色,马秀英脸上涌起了担忧,追问道:“方丈,你这话何解?” 方丈一眼看出来马秀英脸上的忧虑,心中一阵无奈,开口道:“无须忧虑。老衲的意思,是说你的夫君,这面相是我生平所见世间奇特的面相。” “方丈可否详细说一说?”马秀英接话道。 方丈点了点头:“眉间缭绕一丝淡淡的死气,按理说应该死过一回。奇哉!怪哉!那丝死气似乎正在淡去,又呈天庭饱满,地阔方圆之相。依老衲之见,将来贵不可言!” “你将来有福了!”方丈转而又对马秀英道。 程德却是惊诧万分,暗道:这方丈有点本事啊!竟然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程德是真的惊讶极了! 他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种大本事的人。 他的原身死去,而后他才重生,也算是死过一回。 至于眉间的死气,或许与原身死去有关。看书溂 当然,这永远是程德心里埋藏得最深的秘密。 他不会与任何人言说。 想到此处,程德再看方丈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敬佩。 于是,程德开口道:“方丈之言,晚辈谨记。” 马秀英听到方丈说她将来有福,面露羞赧之色,开口道:“方丈,你又在打趣我!” 方丈朝着程德点了点头,又望着马秀英笑而不语。 “从你夫君的面貌来看,应该不是一般人。马侄女,你不给老衲说一说吗?老衲一直以为马侄女嫁给了一个读富家翁,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方丈望着马秀英笑着道。 马秀英看向程德,程德朝着她点了点头。 于是,马秀英望着方丈笑着道:“方丈,不是我有意隐瞒,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德哥安危着想。不瞒方丈,我夫君正是泗州军征虏将军。” 方丈闻言,面色一滞,追问道:“是那个扬言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的那个吗?” 程德笑着回道:“方丈竟然还知道这个,实在是让晚辈汗颜,让方丈见笑了。” 方丈面色无比凝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虽许久未出灵溪寺,但从来我这灵溪寺敬香礼佛的香客口中知晓,这泗州军征虏将军,是一个善待百姓的仁义将军。众位香客,无人不说好的。可见,泗洲城的民心是向着程将军的。” 程德闻言,正色道:“我所做的还不够多,还不够好。我只希望将来有一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吃得饱肚子,都能有房住,都能有衣服穿,都能过上好日子......所以,我必须要结束这乱世,还天下一片太平!” 方丈望向程德的目光里带有一丝敬重,叹道:“程将军之志,若是完成,便是一件天大的功德,凭借这功德,成佛也不是难事!” 程德笑了,“成佛嘛,我没想过。我只知道,这些都是我必须去做的。而且,我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血,这辈子、下辈子都与佛无缘了。” 方丈沉默在那里。 良久。 方丈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程将军有大慈悲之心,胜过世上千万人。老衲也是不如啊!” 程德谦虚道:“方丈言重了。” 马秀英笑了,“你们两个也不要在这里互相谦辞推让了。依我看,你们都很厉害!” 程德与方丈两人相视一笑。 “方丈,这次来,我给你做了一双鞋,这鞋有保暖之功效。还有,我给方丈做了对护膝,也可以让腿保暖。”马秀英趁机说道,并从拎着的包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双鞋,还有一对护膝。 方丈笑着道:“马侄女有心了,老衲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马秀英笑着不说话,她将这鞋还有护膝递给了方丈。 方丈双手接过,接着又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随后,方丈将目光看向程德:“以前,我见百姓都活不下去,元军不把我们当人看,便加入了反元的队伍,只是,我失败了。而我的义兄也因此遭到了元军毒手,至于我,则是侥幸逃过一劫,来到灵溪寺做了和尚。这一做,就是做了十几年的和尚。” 程德、马秀英、罗燕闻言,都沉默了。 尤其是马秀英,面露一丝痛苦之色。 程德见此,抓住了马秀英的双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马秀英也望着程德点了点头。 方丈见此,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老衲虽然身躯已经半残,但是,老衲反元之心还未尽失。这些年,我收了几十个徒弟。这些徒弟中,有几个并不适合做和尚,他们的心不在佛门。这几个徒弟的拳脚功夫以及刀剑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厉害,这一次,就随你们下山去,让他们跟着程将军建功立业,老衲也就知足了。我想,看在马侄女的份上,程将军也不会亏待了他们。”方丈笑望着程德。 程德则是怔住了。 没想到,方丈竟然给他送几个拳脚功夫以及刀剑功夫一等一厉害的人,着实让他感到一阵惊喜。 这几个人,若是再给他们传授一些兵法,恐怕无需多久,在战场上多经历几次,又是一个能领兵作战的勇猛将军了。 一下子,泗州军增加了五位勇猛的将领,程德内心自然极为高兴不已。 也暗暗期待着。 对此,程德自然是对方丈感激不已的。 同时,他心道:这一次,还是多亏了秀英妹子。 “你们在这等一会儿,我那几个徒弟,再有一会儿,便来我这儿了,正好,老衲将他们介绍给程将军。” 程德听到方丈的话,点了点头,他看向方丈诚恳地说道:“方丈尽管放心,我不会亏待了他们的!” 方丈点了点头,也就没再说什么,而是目光朝着马秀英看去:“昔年,马兄的风采,犹在眼前。转眼间,便已十几年过去了,而马侄女也已经找到了归属,想必马兄泉下有知,也会为马侄女感到欣慰的。” 马秀英点了点头,她心中的忧伤,也渐渐地淡了许多。 时间不长。 一行五个和尚,这时候推门而入。 一瞬间,这五个和尚都愣住了。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屋里会有人。 方丈望着这五个和尚道:“你们来的正好,我为你们谋了一个去处,我与你们的师徒情谊也就缘尽于此了。从今往后,你们都跟着这位程将军下山去吧!” 这五个和尚闻言,心中有些伤感,充满了不舍,转而都将目光望向程德,目露疑惑。 “这位程将军,便是鼎鼎有名的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也是那个言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的起义军将军!”方丈似乎觉察到了五个徒弟的心思,补充道。 五个和尚,各个都长得身材高大,眼神黑白分明,也非常亮,看上去炯炯有神。 他们五人听到方丈的话,纷纷目光大亮,心中充满了欣喜。 同时,他们五人对方丈也是感激不已。 于是,他们五人先是对方丈连续磕了三个重重的相投,并道:“多谢师父这些年的照顾,还有悉心传授我们武艺。无论怎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我们心中,师父永远是我们的师父。” 方丈欣慰地点了点头,叮嘱他们道:“这位程将军,便是马侄女的夫君。你们今后要尽忠职守,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多立下功劳,再加之有马侄女护着,必能建功立业,福泽后世子孙。” 五位和尚纷纷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们将目光望向马秀英,对着马秀英道:“多谢马姑娘!” 马秀英笑道:“我没做什么,你们不用谢我。” 随后,五位和尚都将目光看向程德,朝着程德行礼道:“觉能、觉悟、觉净、觉凡、觉空拜见征虏将军!” 程德望着眼前五位和尚,沉声道:“你们五人,暂时在我身旁做个亲兵。等合适的机会,我会对你们另有任用。正好,趁着你们在我身边做亲兵的机会,我教你们一些兵法。” “多谢将军!”五位和尚纷纷大喜道。 方丈这时候,望着五位和尚道:“你们五人,自小都是被我收养,无名无姓。从今往后,你们便要跟着程将军了,这再用觉能、觉悟这般的名字有些不妥当了。” 方丈顿了顿,便又将目光看向程德:“不然,就劳烦程将军为他们赐名吧!” 程德应了下来,他看向眼前的五人道:“不如你们今后跟着我姓吧,然后以你们法号最后一个名字为名。以后你们的名字分别是程能、程悟、程净、程凡、程空,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五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多谢征虏将军赐我等姓名。” 程德点点头,而五人见此,便自觉地站在程德身后去。 方丈见此,脸上终于放下心来。 “时间已经不早了,程将军,还有马侄女,你们若是有事可先行离开。老衲也乏了。”方丈面露疲倦的神色说道。 马秀英说道:“那伯父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程德也跟着道:“方丈好好休息,晚辈下次有机会再来探望。” 方丈看了一眼马秀英,又看了一眼程德,点了点头,尔后,眼神直接紧闭。 见此,程德等人悄悄地从屋里退去。 随后,程德一行人朝着泗洲城返回。 等回了泗洲城后,程德让锦衣卫先将五位投靠的和尚,领到将军府歇息,而他则陪着马秀英、罗燕在泗洲城逛遍大街小巷。 一晃的时间,夜幕降临,程德一行人返回了将军府。 夜深人静时分,程德看完了锦衣卫白日暗查灵溪寺的情报文书,心中如释重负。 根据锦衣卫情报,灵溪寺一切都合规合法,那些金身的金漆不都是金子,而是掺了其他的东西。 一句话来说,根本不值钱。 而且,灵溪寺的和尚,都是穷苦人家。 也就是方丈心善,收留了他们。 对此,程德倒也终于放下了心。 这灵溪寺,他心中则是多了份好感。 随后,程德又处理了一些文书后,便回了马秀英的屋里睡。 一夜时间,悄然而逝。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战火重燃在淮安,此去不胜绝不还 四月伊始,大地逐渐开始回暖。 而今,现已经是至正十二年四月五日。 春风拂面,万物都蓄满了生长的力量。 泗洲城城外的禾苗或水稻,显得一片生机盎然。 程德站在泗洲城城外的城墙上,倚风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远方大山重重云雾,将大山里面看个透彻。 目光幽而深。 明日,便是他出征淮安路的日子。 天刚亮,他就迅速处理了一些公务,然后又巡视一番军营,接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泗洲城城墙上。 趁着眼下的机会,偷偷地偷个懒。 毕竟,待会儿,他还要陪马秀英去探望自己的姨母、何三五的家人、李三七的家人...... 今日,又将是繁忙的一天。 至少,对程德来说便是如此。 倏忽间。 程德的目光被泗州城城外过往行人所吸引。 他平静地望着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泗洲城的场景,心里感到了一丝宁静。 接着,不远处的动静,直接让程德的目光凝固住了。 “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烟尘四起。 不一会儿。 程德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一个骑在黑色的高头大马上,不断挥舞着马鞭的情形。 那个人身上穿的衣服,正好是泗州军惯用穿着的乌黑战甲。 忽然。 “淮安路八百里加急!!” “淮安路八百里加急!!” “淮安路八百里加急!!” ...... 泗洲城城墙下,过往行人,纷纷转过头去,朝着那声音来源的地方望去。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诧异。 程德见此,便让人传他的命令,将带着八百里加急情报的士兵带至跟前。 没过多久。 刚刚还在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已经出现在了泗洲城城墙上。 而且,已经来自了程德的面前。 这个士兵此时,脸上早已被汗水所浸透。 “小的拜见将军!”士兵一看到程德,便直接单膝跪地道。 同时,士兵的双手托举着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封筒。 程德点了下头,顺势从士兵手中接过封筒,将封筒里面密封好的书信抽了出来,当场摊开看了起来。 迅速扫视完后,程德的眉头皱得很深,呈现一个川字。 局势,竟然已经如此糟糕了吗? 信中内容字迹,他看出来是邓友德拟写的。 在信的末尾处,署了邓友德和冯国用两人的名字。 信中内容: 冯国用、邓友德拜见将军,将军亲启: 至正十二年四月四日午时,脱脱已至清江城,亲领三十万元军,正朝我淮安城杀来。 元军来势汹汹,兵多将广,粮草充足。 属下度两军形势,脱脱此次来攻,于我泗州军不利。 属下冯国用与邓友德共同商议,若是脱脱三十万大军来攻,凭借泗州军两万多兵马,加之淮安城百姓相助,我淮安城至多能坚守十五天。 若是形势陡转急下,则我淮安城至少能守住十天。 还望将军速援淮安城。 冯国用、邓友德再拜将军。 程德再次看了一遍后,抬起头,望着头顶无尽苍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多了几分无奈。 “来人!!”程德高声喊道。 “将军!”一位士兵应道。 程德对士兵说道:“你去找何九四,让他速速传我命令,布告全泗洲城,因紧急军情,原来两天休假,提前取消。让所有休假士兵,在午时前,返回泗州城校场军营集合。我要见到五万大军都齐整。” “遵令!”士兵恭敬地应了一声后,匆匆离去。 程德目送着士兵离去后,便叮嘱送信的士兵下去休息后,之后直接返回了将军府。 同时,他让人传方铭来将军府书房议事。 等程德到了将军府后。 他看到方铭也匆匆赶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方铭拜见将军!”方铭规规矩矩地朝着程德行了大礼。 程德点了点头。 “你随我到书房来。”说完后,程德便匆忙地朝着书房里走去。 看到程德步履匆匆的样子,方铭心神一凛。 他紧跟在程德身后。 一会儿。 书房。 方铭立在一旁,微微躬着身,目视着地面。 程德在伏案旁坐定后,直接朝方铭说道:“方铭,五万大军出征淮安路一事的粮草器械一事,可否准备妥当?” 方铭闻言,便是一怔,急忙道:“回禀将军,属下已经准备妥当。” 程德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随后,程德又道:“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再给五万大军补上十五日的干粮。” 方铭一愕,“将军,这两个时辰,会不会有点短了?” 程德望向方铭道:“午时时分,我会领着五万大军直奔淮安城。两个时辰不够,那么,在午时之前,能安排妥当吗?” 方铭没有丝毫犹豫:“能。只是,属下希望将军能拨一些人手给属下使唤。” 程德回道:“好。就从何九四麾下六千人随便挑,哪怕你全用上这六千人也没问题。” “若是如此,属下定能在午时前安排妥当。”方铭抬起头,目视着程德,坚定地说道。 “嗯。你现在就下去忙吧!”程德摆手道。 方铭向程德躬身行了一礼,便躬身退至书房,又快速转身离去。 “来人!”程德朝着书房外喊道。 “将军!”守住书房外的士兵应道。 “传我命令,让张七九、杨仲开速速来见我!” “是!”士兵匆忙离去。 程德摊开新近绘制而成的泗州军治下疆域图,他的目光盯着淮安路淮安城一眨不眨,目光若有所思。 这淮安路的危急局面,该如何打破? 盯着地图,看了许久,程德皱眉深思。 忽然。 程德的脑海中划过一道光,目光顿时一亮,心中大喜。 他想,或许有办法解救这次危险了。 围魏救赵。 这便是程德所想出的计谋。 这次脱脱领三十四万大军,如若自己占据了他北上的路,攻打徐州、邳州等地,那么,脱脱得知消息,一定会着急的。 首先,脱脱领三十四万大军在清河、清江、安东州等地驻守。 那么,徐州、邳州等地的防守人数自然不会有很多,也就是说,防备不足。 而这,便是他的机会。 他要领一支骑兵,在元军占领的徐州、邳州等地纵横。 他的目的就是一个,摧毁徐州、邳州等地的各处防守措施,以及烧毁各处存放的粮草,让脱脱大军陷入缺粮的危机。 毕竟,脱脱领着的三十四万大军,每日所耗粮食不计其数,要是烧毁了那些粮草,元军将不攻自破。 而若是完成了这个计划,然后转道绕到清河城、清江城后面,寻找良机,对脱脱大军施以偷袭,那么未必不能成事。 只是,这个计划也有不少的风险。 毕竟,这可是在元军领土境内施行,要是脱脱反应迅速,领军回撤堵死自己,那么自己可就危险了。 想到此处,程德不禁有些犹豫了起来。 他想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计划还是有些冒险了。 便决定暂时先不用此计。 他继续盯着地图看,眸光闪烁。 就在这时,张七九与杨仲开来了。 程德便直接让张七九和杨仲开进了书房。 “张七九,我即日起,便要领军出征淮安城。这泗洲城,你要做好三件事。”程德打断了张七九和杨仲开的行礼,直接开口道。 张七九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屏息凝神,静待程德下文。 程德看着张七九道:“第一件事,保护好将军府上下所有人,在我不在将军府的期间,务必让锦衣卫分布在将军府四周,切不可让任何可疑之人混入将军府。” “是。”张七九应了一声。 “第二件事,继续监视朱元璋,将他所有言行全都记录下来。当然,这件事做的隐秘些。人数,控制在五人。不要被发现了!” “是。” “第三件事,暗中派一批锦衣卫,负责分布在科学院四周。科学院上下的安全,一定要保证。都记住了吗?” “回禀将军,属下都记住了!” 程德点了下头,又将目光停留在杨仲开身上。 “杨仲开,我收到消息,之前,你派人刺杀脱脱去了?”程德的目光平静地望向杨仲开。 杨仲开盯着程德看,急忙从身上找出一支笔,和一本空白文书,快速写了起来。 程德见此,默默地等着。 时间不长,杨仲开将写好的文书,恭敬地递给了程德。 程德快速浏览完文书后,他沉默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这样,或许也能让脱脱收敛点。 对于杨仲开的解释,程德暗暗细想了一番,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便没有再揪着此事不放。 程德低头沉思须臾,语调平淡地问道:“杨仲开,徐州、邳州等地,有绝声卫吗?” 杨仲开点了点头。 他没有丝毫犹豫,又快速写了一份文书,交给了程德。 程德再次接过,迅速扫了一眼,他便心中有底了。 杨仲开既然说了都有,想必那是有的。 不过,他之前所做的这些安排,都是为了刺杀脱脱。 对此,程德自然是不希望这些绝声卫精锐就这么牺牲。 于是,程德目光紧紧地盯着杨仲开:“刺杀脱脱的计划,立即派人联系这些地方的绝声卫,让他们待机而动。等我泗州军攻过去的时候,让他们给我们做向导。在这之前,就让他们好好地查探一下各地的附近地势吧!” 杨仲开看到程德丝毫不容置疑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 “韩伯高的家人,有接来吗?”程德忽然转变了一个话题,问杨仲开道。 杨仲开摇了摇头。 程德沉默了一会儿,“一有消息了,就将此事第一时间告知于我。另外,之前韩伯高写的投名状,那份投名状里面涉及到的各种内幕,有派绝声卫去核实吗?” 杨仲开轻点了下头。 同时,杨仲开在得到程德的允许,从伏案旁抽出一张空白纸张,写了一行字:“已经派人去核实了,但因路途遥远,还未有消息传回。” “此事,你要盯紧点。如若韩伯高在投名状上所说属实,那么,他的家人接来后,可以直接交给韩伯高。如若不属实,那么,就在泗洲城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将他的家人全都幽禁起来,然后派绝声卫看守。一切,等我回来再说。”程德目光幽幽地望着杨仲开道。 杨仲开点头以应。 “还有一事,你们两人,都要去做。”程德说着,目光闪过一丝忧虑。 张七九、杨仲开纷纷将目光望向程德,他们眼中带着疑惑与好奇。 锦衣卫与绝声卫都要做的事情,勾起了他们内心强烈的好奇心。 “张五四,我派他前去执行一项隐秘的任务,结果,这么久了,他一点消息也没传回。甚至,他人好像都消失了。你们让你们手底下各自的人,都在我们泗州军治下境内好好找一找。我想,这么大个活人,不应该就这么消失了?”程德望着张七九、杨仲开郑重地说道。 “将军,可否告知这张五四,消失前主要在哪里待着?”张七九接话问道。 程德回道:“张五四的消息,最开始是在淮安城附近。后来,便失去了联系,到现在,一点有关他的消息也没有了。” 淮安城? 张七九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句,接着,他便躬身道:“属下定会尽全力,将张五四找出来的。” 程德点了点头,看着张七九,心中充满了欣慰。 张五四奉他的命令,拿着一笔丰厚的钱财,去民间寻找组成幽魂卫的好手。 可是,他却一去不复返了。 到底是遇到危险了? 还是有其他隐情? 程德对此,却是两眼一睁瞎,啥也不知道。 这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是一种非常警惕的事情。 若是有危险了,他也可以立即组织人前去营救。 若是有其他隐情的话,他也会据此作出另一番应对。 “对了,你们都要派人给我盯住了孔克生,这孔克生一直赖在泗洲城不走,他暗中跟谁有联系,你们都要各自派人盯着,并记录下来。等我返回泗洲城的时候,再进行处理。”程德突然补充道。 张七九与杨仲开两人纷纷点头,以示必定会依令而做。 随后,程德便让他们两人下去忙后,他又朝着马秀英屋里而去。 等来到了马秀英屋外,他恰好听到马秀英和罗燕两人正在屋里聊天。 “燕姐姐,我刚刚得到消息,德哥改变了行程,他今日午时,便要领军出征了。” “啊?这......将军怎么这么突然?难道是淮安路那边的局势出现了什么变数?” “这......我就不知道了。哎!德哥这一去,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 “说的也是。只希望将军此次能凯旋归来了!明日,我想去灵溪寺为将军祈福。” “我们一同去吧!” “嗯。那就一起去。” ...... 程德本想进去同她们告别,一时间怔住了。 他想了片刻,最后,还是推门而进。 在马秀英屋里坐了一阵,陪马秀英、罗燕聊了一会儿,并在最后还告了别。 至于探望姨母一家、何三五家人、李三七家人......一事,则被程德交代,全都由马秀英待他他前去探望了。 之后,程德怀着轻松的心情,身披坚固的乌黑战甲,右手提着那三十五斤的锋利长刀,朝着泗洲城校场军营而去。 在他身后,有李孝慈、程能等六人跟随。 到了校场军营后,程德已经站在何九四早已派人搭建好的高台上,默默地等待着。 不久,五万人齐聚校场军营。 程德于高台上一声令下,大军闻令而动,随后便朝着淮安路淮安城行进。 霎时,天地——风起,云涌。 战火重燃在淮安,此去不胜绝不还。 怒斩敌军三十万,劈开浊元见清天。 第一百四十四章 龚伯遂:既然丞相无情在先,那么就别怪我无义在后 程德领着五万大军浩浩汤汤地行进,一路上并未停歇。 整支大军没有嘈杂的话语声,唯有车轱辘声、马蹄声、马的嘶鸣声…… 这边是程德大军在整齐划一地往淮安城行军,另一边淮安城城外元军大帐的场面却是无比热闹。 “夫未战而庙算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丞相,我以为我军虽已经围困了淮安城,但也要防备那程德从泗洲城赶来支援淮安城。”龚伯遂躬着身,低着头,语气无比坚定。 脱脱听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沉默着不说话,端起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龚伯遂抬起头望着脱脱,可是,脱脱依然没有抬头睁眼看他一眼。 这一刻,龚伯遂有点心灰意冷。 因为脱脱遭到刺杀的事情,导致了脱脱心中的猜疑之心更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丞相脱脱对他的信任,已经不同以往。 如今,丞相脱脱,对他的猜忌之心非常重。 就因为他是一个汉人。 他能感到,丞相脱脱对他的信任,已经转移到了乌古孙良桢、汝中柏、伯帖木儿等人身上。 龚伯遂心道:这难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 见丞相脱脱依然没有什么回应,龚伯遂便不再开口说话,他定定地望着面前的酒杯,神情有些恍惚。 大帐内,汝中柏、伯帖木儿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心中感到无比诧异。 这几日,他们能明显感觉到丞相脱脱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看得着的一个变化,便是他们渐渐地发现丞相脱脱,已经不怎么信任龚伯遂了。 换言之,龚伯遂已经被踢出了以脱脱为首的核心集团。 他们心中不知为何,有着一种兔死狗烹的同病相怜之感。 在他们看来,参军龚伯遂一直以来尽职尽责,从未出过差错。 而且参军处理起事情井井有条,又加上参军颇有一番谋略,曾经给这个核心集团带来了许多帮助。 他们都觉得龚伯遂应该是值得相信的。 但是,从丞相脱脱被刺杀一次后,他变了。 不过,无论丞相变得怎样,他们都能感觉到丞相对他们还是非常信任的。 这,让他们既感到感动的同时,又心神一凛。 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等人,什么时候,会像龚伯遂一样被踢出局。 想到这里,汝中柏、伯帖木儿纷纷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万般无奈,难以言说。 “你们两个怎么看?”脱脱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睛忽然朝着汝中柏、伯帖木儿看去。 伯帖木儿没有丝毫停顿:“回禀丞相,我以为龚参军之言,不无道理。眼下,我们虽然包围了整个淮安城,将淮安城围得水泄不通,但是洪泽城、宝应城,甚至金湖城那边,可能都会有人来支援......主要是泗洲城那边,我想这程德肯定会派兵来的。” 脱脱的瞳孔目光,聚焦在杯中酒水上,心神早已不在此次。 他想道:这程德会不会抄我后路呢? 不过,他若是敢抄我后路。 那我,针对他做的那些布置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可若是他没有抄我后路,而是直接来淮安城支援的话,那么,我的那些布置恐怕将全都失去作用。 眼下,这程德若是从泗洲城出发来支援淮安城,必定会经过洪泽城。 这洪泽城那边,必须派人前去拦截。 而自己这边,日夜不断地发出进攻,想必这淮安城迟早会落入我手中。 俄而,脱脱的视线瞥见龚伯遂神情低落的模样,心中并无半点波澜。 看着龚伯遂这番模样,脱脱的心中却是疑惑了。 这龚伯遂,难道是真的心在大元吗? 可是,之前绝声卫刺杀他的相关书信,为何会在龚伯遂府里搜到呢? 而且,龚伯遂府中还搜到了他与泗州军程德眉来眼去的书信。 这些,可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在没有完全查清前,这龚伯遂并不能洗脱身上的嫌疑。 他甚至想着,如果这龚伯遂是背叛了他,而心向泗州军程德的话,他就以龚伯遂为诱饵,钓出其他在他身边而心向程德的人,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在脱脱看来,就连龚伯遂都可能成为了敌军的密探。 要知道,这可是他一直以来非常信任的人。 那么,在他身边像龚伯遂这般的,绝不仅仅只有他,肯定还有其他人。 这是根据多年以来的经历,所形成的一种直觉。 虽然没有什么道理。 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安全多深想几层。 脱脱深深地看了一眼龚伯遂后,又将目光望向汝中柏、伯帖木儿。 他心道:还好,这两人是心向我的。 他又将视线落在汝中柏身上,汝中柏正低头沉思着,忽察觉到脱脱的目光,便抬起头,目光与脱脱的目光相碰撞在一起。 汝中柏明白,轮到自己该说些话了。 汝中柏沉声道:“回禀丞相,末将以为这程德此次肯定会来淮安城支援。甚至,末将以为这程德或许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脱脱闻言,目光盯着汝中柏看,眼中示意汝中柏继续往下说下去。 汝中柏见此,便不急不缓地说道:“末将以为,我军若是在程德赶到前,便拿下淮安城,那么,到时候我们来个请君入瓮的话……” 汝中柏说到此处,没有再往下去进行详细的述说,而是话题一转,说道:“如今丞相有三十四万大军,而那程德在泗州城的军力,经我军的探子回报,最多不超过七万人。” “若是程德来支援淮安城,那么,泗州城作为程德起事的地方,地位等同于他的老巢,意义非凡。末将就算他留下一万人驻守泗州城,这程德最多能带六万人马来支援。” “丞相若是派我或者伯帖木儿领七万大军,在洪泽城往淮安城必经的路上进行埋伏,那么,属下相信即便程德死里逃生,他的损失也不在少数。” “而同时,丞相可下令让我大元勇士朝着淮安城猛攻。二十七万对阵两万,末将以为这淮安城可以在三日内拿下。” “也就是说,程德那边必须要被拖住在途中至少两日才行,不能让他有机会来淮安城支援。” “如此一来,我大元必胜,而反贼程德必败!” 脱脱听完后,不禁拍手称赞道:“你的这一番话,深得我心。” 汝中柏低着头,目视地面,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说的法子,我准备采用。但需要略微做个改变才行。”脱脱眸中散发出非凡的神采光芒。 汝中柏抬起头,望着脱脱。 不知道丞相会如何改呢? 对此,汝中柏倒是想听一听丞相脱脱的怎么个略微改变。 “这淮安城,务必一天内拿下,必须速战速决!” “洪泽城那边,七万大军比之程德可能领着的六万大军,并不怎么占优势。我给你十万大军!这阻截程德之事,便交由你负责!你做事,我放心!” 汝中柏一愕,反应过来后,急忙回道:“末将遵令!” “嗯。你下去准备吧!”脱脱朝着汝中柏摆手道。 “末将告退!”汝中柏快速起身,朝着脱脱躬身行礼后,便快速离去。 目送着汝中柏的离去,脱脱又把目光望向了伯帖木儿:“即刻起,由你领十万大军,朝淮安城猛攻。若是半个时辰没攻下淮安城,我会将剩余的十四万大军全部押上。” 伯帖木儿顿时心神一凛。 “是,末将遵命!”伯帖木儿低着头高声应道。 脱脱目光紧紧地盯着伯帖木儿道:“我会派刀斧手在你们身后监督,谁若是敢后退一步,必斩不饶。” 伯帖木儿回道:“还请丞相放心,末将绝不会后退半步。若是谁敢后退一步,末将第一个斩了他!” 脱脱打量着伯帖木儿一阵后,才慢慢收回了视线,语气温和地道:“嗯。你现在就下去准备吧!” “是。”伯帖木儿应了一声后,便快速离去。 整个大帐中,便只剩下了脱脱,以及一旁沉默不言的龚伯遂。 脱脱正准备埋头军务时,不料,龚伯遂这时候出口道:“丞相,属下想辞去谘议参军一职。” 脱脱闻言,将目光对上了龚伯遂,眼里霎时间锐利如刀。 龚伯遂此刻,只觉得丞相的目光极为可怕。 很像是,一个凶狠的老虎。 而他,则是老虎随手宰杀的羊羔。 这种感觉,令龚伯遂极为不适。 同样地,也令他心中彻底寒了下去。 报效大元那颗火热的心,也因此把温度降了下去,逐渐变得没有温度。 甚至,一点余温都没有。 龚伯遂脸上很平静,他望着丞相脱脱眼前这副样子,心中更觉悲哀不已。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不知为何,龚伯遂脑海中闪过这几句。 他也不明白,为何丞相最近对他冷若冰霜? 这一切,他都不明白。 本来他憋了一肚子的谋略,也因为这个,而难以启齿。 因为他已经读懂了丞相脱脱行为隐藏的含义:我不信任你了! 就是这么现实,令人觉得无比残酷。 眼下,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了。 他想的是,该如何从脱脱手中活下来。 依他对脱脱的了解,一旦他不信任一个人时,便会想方设法把他踢到一边凉快去,然后,暗中会找个恰当而合适的理由,一刀结果了他。 斩草必除根。 现在,他已经是被脱脱踢到一边凉快去了。 因此,他心中在担心,脱脱什么时候会找个机会,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果了他。 对此,龚伯遂却表现得很平静。 因为他深知,现在的自己,根本做不了一件事情。 他的一言一行,全都在脱脱眼里。 索性,不如平常心对待。 然后,再寻觅良机。 脱脱打量龚伯遂良久,才吐字道:“没我的允许,你不许辞去谘议参军一职。从现在起,你便在自己大帐中歇着吧,无我的召见,不得随意走动。” 龚伯遂身体一僵。 这是被软禁了吗? 龚伯遂心中苦涩不已。 他艰难地张口道:“是,属下遵令!” 随后,一脸失魂落魄的龚伯遂,在脱脱的安排下,由一队十个人,亲自押着龚伯遂回到了他自己的大帐。 尔后,这十个人便把守在龚伯遂大帐外。 对此,龚伯遂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抗。 因为他明白,不反抗没有事情,若是反抗了,很可能立即丢了脑袋。 此外,他在为自己以往的一腔热血变得时至今日的冰冷,而感到伤感。 曾经,他以为自己对丞相脱脱的效力,一定会得到应有那份丰厚回报。 可是,就目前境况来看,他很显然是失策了。 人生苦短,去日苦多。 短短几十个春秋,他有一半是奉献给了丞相脱脱。 一片赤诚之心,却遭遇如此待遇。 很显然,这不是他所期望的。 他的思绪回到了从前。 从前的他,似乎已经逐渐在自己的记忆中淡去。 淡到连一丝熟悉的痕迹,都没有了。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 一种忧愁,顿时涌上了龚伯遂的心头。 他牵挂着自己的家人。 他如今被丞相软禁了。 他内心希望丞相脱脱能看在他以往的功劳上,不要因此而迁怒到他的家人身上。 但他的理智告诉他,根据丞相脱脱近些年的行事作风,很可能会斩草除根。 于是,如刀剐着血肉之躯的剧烈痛苦,袭上了龚伯遂心头。 嘴角的味道只觉得无比发苦。 可是,丞相为何如此待他? 他到了现在,还没有弄明白。 但他知道,现在自己这般处境,这个问题已经不再重要。 龚伯遂坐在大帐内伏案旁,盯着伏案上的一封信呆住了。 这信,谁送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书信,然后一目十行,快速扫视完毕。 接着,龚伯遂不动声色地将这书信揉成一团,塞到嘴里,味同嚼蜡一般,将它整个的吞了下去。 “嗝——”龚伯遂打了个嗝,他拍拍自己的肚子,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泗州军程德? 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这般守卫森严,这泗州军绝声卫是怎么混进来的? 为何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龚伯遂陷入了沉思当中。 至于自己的家人,他已经无需再担忧了。 他的家人,根据刚刚的书信内容,他知道自己的家人现在落入了泗州军绝声卫手中。 书信内容是,要让他做泗州军的内应,随时为泗州军提供情报。 等事后,会将他的家人还给他。 而这个,正好是现在龚伯遂的最大弱点。 他想着以往自己的忠心,换来了令人心寒的对待,想到了自己在大元朝廷的前途已经没有了...... 呆坐在伏案上良久。 龚伯遂在心中叹道:罢了,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丞相之事,是丞相对不起我。 既然丞相无情在先,那么就别怪我无义在后。 我也是为了救下我自己的家人罢了。 想到这里,龚伯遂忽然闭着眼,开始默想着该如何传递情报给泗州军绝声卫不被发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哈麻:陛下是千古未有之皇帝 “将军,前面就到洪泽城了!”李孝慈骑在马背上,右手紧紧勒住马缰,头往后看向程德。 程德听后,不禁抬头望天,“天即将黑了,李孝慈,你传我的命令,让弟兄们就地驻扎歇息一夜,明日卯时再赶往淮安城。” “遵令!”李孝慈高声应道。 随后,李孝慈拍打着马背,往大军后面传程德的命令去了。 程德将目光看向程悟、程净、程能、程凡、程空五人。 他们头裹着黑布,身穿乌黑战甲,腰中悬着长刀,显得炯炯有神。 “你们五人,即刻随我前去洪泽城城内。”程德说完后,便下了马。 程悟、程净等五人,见此,也跟着纷纷下了马。 他们紧跟在程德身后寸步不离。 程德将马交给了一个亲兵照看后,便迈步朝着洪泽城城走去。 时间不长。 程德一行六人来到了洪泽城城墙下。 如今的洪泽城守将张遇,早就得到消息,带着军机处军师何文辉、叶兑,以及一众亲兵,在城门外迎接程德。 张遇一看到程德一行人的身影,急忙朝着程德走近。 在张遇身后的何文辉、叶兑,也急忙跟在张遇身后,向程德靠近。 甫一靠近,张遇一行人,以及他们身后的一众亲兵,连忙躬身行礼道:“拜见将军!” “起身说话!”程德见众人行礼后,便直接开口道。 “拜谢将军!”众人再次应道。 张遇这时候,望着程德开口道:“将军,请随我入城!” 程德点点头:“好!” 于是,程德在张遇等人的簇拥下,进入了洪泽城。 “回禀将军,这将军府属下早已派人收拾妥当,将军今晚可直接在将军府入住。”张遇对程德说道。 程德轻点了下头,望了一眼张遇说道:“淮安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张遇一听到程德问淮安城的事情,他顿时沉默了。 没过多久。 张遇开口道:“启禀将军,不久前,据属下派往淮安城的探子传回的消息,元朝丞相脱脱已经派他手下大将伯帖木儿,由他亲领着十万大军,正朝着洪泽城方向杀来。属下估摸着,到了今夜子时,这伯帖木儿军将会到达洪泽城东城门城外。 程德闻言,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伯帖木儿只领着十万大军,朝洪泽城杀来。 而淮安城还有二十四万元军。 想必,这伯帖木儿是脱脱派来拖住我支援淮安城的布置。 而脱脱另外二十四万元军,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向淮安城发起猛攻了吧! 想到这里,程德眉头紧锁。 十万大军嘛? “张遇,你即刻派人到宝应城一趟,传我命令给何三五,让他领军支援淮安城。告诉他,无论如何,目前不要和脱脱军正面硬拼,要让他多用谋略,以智取胜。” “是!”张遇应了一声后,随即安排他的一个亲兵立刻去办此事去了。 何三五那边有将近两万大军,这些包含了一千锦衣卫在内。 必要时,锦衣卫也必须随军杀敌作战。 而淮安城冯国用那边,有两万泗州军。 虽然脱脱在淮安城还有二十四万大军,但是淮安城经过他、还有李三七、邓友德三人加固加高。 如今的淮安城城高已到了十五丈之高。 十五丈高的城墙,又有两万人,也可以拖住脱脱在淮安城的二十四万大军一阵子了。 若是何三五再领兵前去支援,拖住脱脱一部分兵力。 那么,脱脱那边能拿出来攻城的兵马,就会少一些。 随后,程德想到这里,他将目光望向张遇道:“洪泽湖附近的船只,你速速亲自带人前去,将它们全部征用。还有,如今洪泽城城内有多少船只?” 张遇听到程德的话,便没有丝毫犹豫地回道:“回禀将军,洪泽城城内大概有一百只船。若是加上洪泽湖附近的一些船只,应该会有两百只船。” “这样嘛,那你现在就去搜集附近的船只。另外,派人封锁这道消息。搜集完附近船只后,将这些船只全都摆放在北城门前面的洪泽湖停放,洪泽城城内的一百只船,也都停放在北城门的洪泽湖。这些船,我有大用。” “是。属下这就去办!” 张遇带着数百骑兵,很快地骑马出了洪泽城。 他决定要争分夺秒。 赶在伯帖木儿大军赶到前,将此事办妥。 看到张遇一行人离去后,程德又将目光看向何文辉与叶兑,说道:“为了争取时间,本来想要让张遇负责的......我仔细想了下,还是你们负责将城内的一百只船,全都停放在洪泽城北城门前面洪泽湖芦苇处隐藏着。还有,你们在洪泽城城内挑选至少三百个会划船的士兵,挑选出来后,让他们都在船上待着,等候我的命令!” 何文辉与叶兑两人对视了一眼,便毫不磨蹭地回道:“是。属下遵令!” 看到何文辉与叶兑带着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程德对程能等五人说道:“我们暂时不必急着回将军府歇息,先去洪泽城城内了解一下洪泽城的百姓生活。” “是。”程能五人应道。 只是,在他们转道往街道上走去时。 忽然。 一个泗州军士兵匆匆赶到了程德面前。 “参见将军!”士兵立即单膝跪地道。 “起身说话!”程德看着士兵温和地说道。 “回禀将军,将军府府外,有一群人来求见将军!”士兵起身后,便对程德高声道。 程德沉默在那里,没有说话。 “我前脚刚到洪泽城,他们就知道了?”程德目光平静地望着士兵说道。 士兵不敢直视着程德的眼神,低着头回道:“回禀将军,这个属下不知晓。” 程德没有为难眼前的士兵,只是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就先让他们先等着吧!” 士兵:“是。小的这就去给他们说去。” 程德笑道:“不急。我还要问你一些话。” 士兵心中一惊,但他没敢多说些什么,只是不断地点着头,躬着身,目视地面。 “他们这些人,想比不是空手而来求见我吧?”程德开口问道。 士兵:“回禀将军,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一份见面礼,而且礼还很重,从轻裘肥马,到珍贵的药材,应有尽有。” 程德诧异地看了士兵一眼,“你之前读过书?” 士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的,在很小的时候,读过一段时间的书,只是,后来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便没读下去了......不过,小的认识所有的字,而且,一有时间,小的还会去向我的邻居去请教......” 听到士兵的话,程德却是追问道:“你的邻居是?” “听周围人说,我的邻居以前是当过一段时间元朝的官,后来,因为见不得官场黑暗,便辞了官,回到了洪泽城,以教书为生。”士兵回答道。 程德眸光一闪,他看着眼前的士兵说道:“即日起,你便来我跟前做个亲兵吧!” 士兵听得一愣,随即面露喜色,急忙行礼道:“小的多谢将军!” 程德:“你先去忙!等忙完后,再来我这儿。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猛点头,然后咧嘴笑道:“回禀将军,小的叫王二,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 程德点头以应,表示知道了。 王二见此,便向程德告退,朝着将军府方向奔去。 程德目送着王二的背影,心中则是想着这些来求见他的人,携带着厚礼来见他的用意。 左思右想一阵后,程德猜测,或许他们有什么事情要求着他。 程德环视程能五人道:“走吧,就随意在街上走一走。” 程能五人纷纷点头以应。 ...... 大都皇宫。 最近,发生了几件大事,让元朝上下人心惶惶,君臣离心之迹初现端倪。 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逐渐怠政,沉湎享乐,渐渐不复初期勤于政事。 元朝大臣史恒因劝谏皇帝而被下狱。 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宠妃赵妃因为劝皇帝当勤于政事,而被冠以后宫干涉朝政为由,直接处死。 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干了这些事后,并不当回事,依然沉湎于享乐之中。 对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来说,一切有脱脱,这个元朝亡不了。 皇帝之所以如此信任脱脱,与他对脱脱的几番试探,得知脱脱忠心有关。 当然,也跟脱脱灭了芝麻李这红巾军反贼有关。 还有,也和脱脱已经从泗州军程德手中夺回安东州、清河城、清江城有关。 接二连三传回的捷报,让皇帝知道了这泗州军程德不足为惧。 他相信,要不了多久,自家丞相肯定能像灭了芝麻李一般,也灭了程德。 至于难缠的刘福通,他觉得有脱脱在,最后这刘福通也翻腾不起什么浪花。 这,便是现在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的真实想法。 他只顾安心享乐就行。 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最近如此作为,很快地传了出去。 于是流言四起,日甚一日。 当然,其中也夹杂了若干个真实的机密。 譬如,召见康里人哈麻,还授予他中书省中丞相一职,这引来了朝堂上大臣诸多不满。 以及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在哈麻的建议下,连续明面上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抄家了十几个大臣的家,实则暗中收拢大臣家里娇美妻妾充实后宫。 再加上宫中别有用心的一些太监、宫女的有意渲染,很快地,就编成了一套听来令人悚动的故事。 故事说: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为哈麻所惑,要一显男人神武盖过黄帝夜御三千的传闻,肆意以各种由头,抄没朝臣之家,实则暗中收罗美人,以充实拥挤的后宫。 这则谣言,传得愈演愈烈。 一时间,元朝朝廷大臣人人自危,请骸骨的奏折不断。 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得知此谣言后,无比震怒,血洗了宫中一众太监、宫女,此事传出宫后,朝廷群臣每日上朝时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这个离奇至极的故事,十有九人,对此深信不疑,辗转陈述,没想到,最后传到了太皇太后卜答失里的耳中。 太皇太后卜答失里得知后,大为惊诧不已,立即派人查问,也随之弄清楚了一些事情真相,便召见了高丽贡女奇皇后准备诘责。 “你是皇后,统摄六宫,就是个当家人。这一阵子宫中弄得乌烟瘴气,有人被刺杀,还有人中毒不说,居然说是谋杀!又说史恒私通红巾军反贼刘福通,被捕下狱,正在审问。还说赵妃干涉朝政,是因为劝谏皇帝勤于政事,而实则是因为赵妃与朝臣夜中幽会。宫闱之内,如此不整齐,皇后,你不感到忏愧吗?” 最后这一句话,太皇太后卜答失里责备得很重。 皇后羞愧不已,满面泪水不断,低着头,委委屈屈地说道:“臣妾死罪!!” 太皇太后卜答失里自觉话语不当,有些过分了,便放缓了脸色问道:“这些事情来龙去脉,莫非你不知道?” “臣妾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你知道,为何不想法子去整顿呢?” “臣妾有臣妾的难处。”皇后迟疑地说道:“要想整顿,唯有请陛下降圣旨。可无奈——” “怎么不说下去了?有什么无奈之处?”太皇太后卜答失里的声音陡然间变得严厉了起来:“你尽管说!!” “臣妾......臣妾,已经有一个月不曾跟陛下见面了......臣妾属实为难!” “你是说,皇帝已经有一个月都没有到中宫了?” “是!”皇后回道:“臣妾只在陛下跟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才能望见影子。等臣妾想要找机会向陛下进言时,陛下已经走了。” “那么,这一个月皇帝是在什么地方?” “春华宫。” “春华宫?”太皇太后卜答失里想了一下,眼里布满了疑惑,宫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宫殿了? 高丽贡女奇皇后顿时面色通红,她不知道这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但在太皇太后卜答失里严厉的眼神注视下,她只好开口道:“陛下......说,百姓有钱可上勾栏场所逍遥,而且还可以挑选貌美的女子,行那事......陛下说,他也要建一个供他随时逍遥的宫殿,准备容纳......天下貌美的女子。” “所以皇帝建了这么个春华宫?真是荒唐!!难怪有那些流言!”太皇太后卜答失里面色无比阴沉,眼中透露出一股阴郁。 高丽贡女奇皇后沉默在那里,太皇太后卜答失里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很显然,这一次,她责备皇后是毫无道理的,是错的! 但是,她又该责备谁呢? 是皇帝,还是那个新近的皇帝宠臣哈麻? 太皇太后卜答失里怔怔失神,唯有付之叹息而已。 ...... 另一边。 春华宫。 “陛下,右丞相脱脱在外领着将近四十万大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之前,芝麻李起义军反贼,被右丞相很快地消灭,微臣相信那时候右丞相是一心要消灭这些反贼的。但是,现在右丞相脱脱却在消灭芝麻李后,对泗州军反贼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迅速。微臣担心,时间拖得越久,这右丞相难免会生出一些什么别的想法。陛下,右丞相脱脱可是领着将近四十万大军啊!!”哈麻望着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见皇帝左拥一个美人,右抱一个美人,双手来回在美人身上摸索,便以头撞地道。 皇帝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的手中顿时一滞,他的脸上有些迟疑。 哈麻见此,目中闪过一道亮光。 于是,他继续道:“陛下,要是十日内右丞相脱脱未拿下淮安路,那么,微臣有理由怀疑右丞相脱脱肯定另有想法,或者是在养寇自重。毕竟,脱脱领着的将近四十万大军,已经是反贼程德地盘加起来总兵马的几倍。微臣以为,拿下反贼程德地盘区区一个淮安路,简直是绰绰有余!若是脱脱没有做到,恐怕他心中已经另有异心。陛下,微臣一片忠心,还望陛下明察!” 皇帝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闻言,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哈麻,你说的不错,就给脱脱十日时间吧!若是十日内还没拿下淮安路,便让脱脱回来吧!” 哈麻闻言,心中大喜,口中则是回道:“陛下英明,诚如三皇五帝,亦是不及陛下半分!!” 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笑了,笑得很开心:“哈麻,你说的是心里话吗?我真有那么好?” 哈麻连忙拍着胸膛道:“古往今来,陛下是第一,可为千古之未有之皇帝!” 皇帝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大笑道:“哈麻,你的话,深得朕心。朕的春华宫里的美人,你待会儿领一个回去,保你快乐似神仙!” 哈麻口中忙道:“陛下,微臣不敢!” “朕让你领回去就领回去,其余的话休提!”皇帝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脸上写着不开心。 哈麻面色一变,而心中却是笑麻了,回道:“微臣多谢陛下赏赐!” “对了,哈麻,上次你教朕的那种办法,真能赛过黄帝夜御三千的效果吗?”皇帝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突然转换话题道。 哈麻顿时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开口道:“陛下,微臣肯定,一定能!这个,微臣有试过!” 皇帝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脸上一惊,“好你个哈麻,简直是真人不露相!朕可得跟你好好探讨一下......” ...... 夜幕降临。 将军府门前,极为热闹。 程德一行人出现在将军府时,将军府门前更加热闹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洪泽商人主动提议开港招商,汝中柏十万大军逼近 程德始终保持着平静的神色,镇定从容地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但走到一半,他便停了下来。 因为前面已经被人给挡住了,乌泱泱的一片。 李孝慈、程能等人,迅速上前将众人拦着,不让他们上前。 “我等拜见征虏将军!”被拦住的众人纷纷行礼道,只是行礼时的话语声参差不齐,显得有些杂乱。 程德见此,眉头皱成一团。 “你们因何事而来?”程德淡淡地说着,目光却是掠过众人的面庞,定格在将军府的牌匾上。 程德知道这些人抱团而来,想必是有事相求。 尤其是程德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他们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 那些大包小包的装饰盒子,看上去都非常精美绝伦,价钱也不低。 更遑论盒子里面的东西了,想必都挺昂贵的。 好马配好鞍,好盒配好东西。 想到此处,程德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将军府的牌匾而打发着时间。 就在这时,被拦住的人群中,许多人都将目光望向站在最前面的一位老者。 这位老者,头发已经发白,面色红润,眼睛眯成一条线,只留一点缝隙,看上去颇为精明。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青衫,青衫的衣料,都像是用名贵的布匹织成,针织得极为细密,看上去富有艺术美感。 程德顿时明白了,此人应该是众人推举出来的谈话代表。 “征虏将军,蒙大伙信任,草民是大伙推举出来的话事人。我等有一件事情,需要将军相助才成。” “当然,我等也会给予将军对等的东西。可以说,算是我们要与征虏将军做一个对等的交易。” 这位老者说到这里,眼睛看向程德,耐心地等着程德做下决定。 程德没有给予正面的回应,而是问了一个与此无关的事情,“你的名字?” “回禀征虏将军,草民胡晓。” 程德默默地记下了他的名字,然后说道:“你带几个人,跟我进入将军府里议事。” “征虏将军,不知草民可带几人?”胡晓连忙追问道。 程德:“最多五人。” 胡晓:“是。草民知道了。” 程德也不再管胡晓,而被拦着的人此时自动分开,从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程德不看两旁盯着他的人,而是迈开步伐从中间的道直走向将军府里面。 胡晓办事效率很快,没一会儿,他迅速挑好了五人,急忙跟在程德身后。 来到了将军府议事大厅后,程德吩咐亲兵端来茶水,招待胡晓等六人。 李孝慈站在程德身后,而程能等人则守在议事大厅外。 等胡晓一行人喝了一口茶后,程德才开始说道:“你们需要我求助的事情是什么?” 胡晓带着的五人闻言,都将目光望向胡晓。 程德也看向胡晓,等着他的回答。 胡晓低头思索一阵,脑海中的头绪被他梳理了个遍,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道:“之前,我等都从《泗州日报》中看到一则消息。这则消息是说将军在泗洲城开港招商,尤其是开港招商后的前景描述,倒是吸引了我等。” 胡晓说到此处,算是开了个头,定了话题的总调,接着,他继续开口道:“我等希望将军能够在洪泽城这里开港招商。洪泽城港口一旦建成,比泗洲港口都更为便利,而且两个港口距离也不远,能够互通有无。” 说到这里,胡晓的目光便放在程德身上,暗暗打量着程德,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程德听着胡晓的这些话,他没有说什么好与不好。 洪泽城若是开港招商,当然是有益于泗州军的。 可是,开港招商前期的投入,那可是一项巨大的花费。 本来,泗洲城的开港招商,已经是颇为艰难了,现在还有在洪泽城开港招商,对此,程德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于是,程德便直接对胡晓说道:“你们的意思,我都知道了。” 胡晓听到程德这般说话,不禁一愣。 就这么平淡的一句,然后没了? 从这短短的一句中,胡晓分析出来很多东西。 但最重要的东西,便是眼前的征虏将军程德,对在洪泽城开港招商的兴趣并不大。 而这,不禁让胡晓的心猛地一沉。 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本以为提出在洪泽城开港招商,这征虏将军程德应该很有兴趣才是,毕竟,他也在泗洲城进行了开港招商。 想不明白的胡晓,便看向程德道:“征虏将军,开港招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为何征虏将军对我等提出的在洪泽城开港招商一事,并无多大兴趣呢?” 程德没有直接回答胡晓的问话,而是说道:“泗州港口我还未建成,就已几乎经掏空了我将军府府库所有的银两。若是再在洪泽城进行开港招商,那么,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我也知道洪泽城开港招商的背后,具有巨大的好处。但是,这洪泽城开港招商的钱我可拿不出来。所以,我只能放弃你的提议了。” 胡晓以及另外五人,纷纷沉默在那里。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原来征虏将军程德对他们的提议,提不起什么兴趣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这,很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在他们来之前,他们都合计了一番,都认为将军府是有足够的财力的。 而洪泽城开港招商一事,也是建立在这个前提之下。 可现在征虏将军程德却告诉他们,将军府并没有足够的财力。 按这么说来,这洪泽城开港招商一事,恐怕无法进行了。 只是,胡晓等五人并不甘心。 在来之前,他们准备了很多。 现在,却因为将军府没钱而让先前的那些准备,全都付诸东流。 这一切,让他们从心底里无法接受。 胡晓在其他五人眼神的示意下,便出声道:“将军,这洪泽城开港招商一事,既然将军府拿不出来那么多钱,那么,不如由我们与将军府共同出钱。港口建成后的进项,按照出钱的多少,换算成等份,将军您看行吗?” 程德没有立即答话,但他心中很显然因胡晓这个提议,有些心动。 胡晓以及其他五人看到程德没有作声,他们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胡晓身上。 胡晓与其他五人常年打交道,对于他们五人的眼神心领神会。 于是,胡晓看着程德道:“将军,您看这样如何?港口建成后的进项,按照出钱的多少,换算成等份之外,将军府可另外得到总进项的三成。也就是说,按等份分成,是在将军府拿到总进项之后再分。这三成则是泗州军保护货物安全的酬劳,不知这般,将军可否考虑一番?” 程德陡然间听到胡晓这话,眼睛大亮,他看着胡晓道:“此话当真?” 胡晓以及其他五人纷纷点头道:“当真,我等不敢欺骗将军!” 程德对胡晓五人的话,并不为所动,而是平静地说道:“这些分成的东西,必须写入文书,然后所有参与的人必须签名画押。一旦完成签名画押后,若是有人不按照文书的来,那么,就休怪泗州法律的严惩了!” 胡晓以及其他五人,听着程德的这些语调平静的话语,他们的心神纷纷感到凛然。 他们的面色极为复杂。 不过,他们一想到洪泽城开港招商建好后的前景,便咬了咬牙,都点头同意了下来。 程德看到这番情形,便对他们说道:“这件事,你们下去和外面的人都商议好。等你们什么时候商议好了,我们就拟写文书,之后,由我将军府派人以及你们各自派人,共同负责洪泽城开港招商一事,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胡晓以及其他五人都没有什么意见,他们都同意了。 随后,胡晓带着其他五人要向程德提出告辞。 “将军,我等还需要和其他人进行商议,就不打扰将军歇息了,我等告退。”胡晓带着其他五人朝着程德躬身行礼,程德点了下头后,他们便离开了议事大厅,走出了将军府门外。 程德目送着胡晓几人离去的背影,目光里若有所思。 这些人,都看上了洪泽城开港招商之事背后的巨大利益。 但是,他何尝不是盯上了这些人身上的钱粮呢! 互惠互利,而且,在这件事上,他将军府占据大头。 所以,程德心中还是很满意的。 至于洪泽城开港招商一事交由谁负责,程德心中早已经想好了人选:叶兑与何文辉。 一来,他们两人对洪泽城也算是熟悉了。刚刚找上门的胡晓等人,或许他们两人都听说过。 二来,眼下,他也拿不出其他媲美章溢、卞仲亨这般在商业上有才能的人。 所以,只好让叶兑与何文辉先顶上去。 至于后面,该如何安排他们两人,就等到后面再说。 在心中敲定此事后,程德开始不再想着这些事,而是为汝中柏带着十万大军之事感到发愁。 要想支援淮安城,这汝中柏带来的十万大军,变成了一大障碍。 为了让支援计划顺利进行,他必须想尽办法处理好这十万大军。 至于正面战斗,程德并未想过。 况且,他的目的是为了支援淮安城。 若是还未到淮安城,这支援的大军,便已经被汝中柏的十万大军杀了不少。 即便他最后真能赶到淮安城,到时候,所剩无几的军队人数,恐怕在面对脱脱二十四万大军上面,根本讨不了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程德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这事情,倒是难住了程德。 整整十万大军,他该如何在尽量没有伤亡的前提下拖住他们呢? 就在这时,何文辉与叶兑前来复命。 “将军,我们两人已经将洪泽城城内现有船只,已经全部派人运到了洪泽城北城门前的洪泽湖上,借着芦苇丛隐蔽了这些船只。”何文辉躬着身,低着头朝着程德回禀道。 叶兑在一旁跟着躬身,目视着地面。 程德点了点头:“嗯。你们二人做的很不错。如今,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与你们。” 何文辉与叶兑两人对视了一眼后,便将目光移开,停留在了程德身上。 “刚刚,洪泽城本地的一些商户联合起来,找我商量着洪泽城开港招商一事。我们已经初步谈得差不多了,等他们都商量好后,后面这洪泽城开港招商一事,便交由你们二人负责。”程德目光盯着何文辉与叶兑说道。 “是。”何文辉、叶兑两人纷纷应道。 “很好。我现在就把刚刚发生的来龙去脉,给你们说清楚。”程德补充道。 接着,程德便就洪泽城开港招商一事的前因后果,都与何文辉、叶兑全部都说了。 何文辉、叶兑在听完程德的话后,他们纷纷承诺道:“还请将军放心,我何文辉(叶兑)绝不负将军,必定将此事办好。” 程德仅仅只是点了下头,便再没有其他什么表示。 “你们二人,用心办好此事。将来的好处少不了。”程德视线落在了何文辉、叶兑两人身上,嘴角里露出一丝笑纹。 何文辉、叶兑听得心中大喜,但他们脸上却很平静。 “再过不久,这汝中柏将带着十万大军,来到洪泽城附近。按照我的猜测,汝中柏带着十万大军前来,必然是奉了那脱脱的命令,想要牵制住我程德,从而阻止我前去淮安城支援。关于此事,你们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在尽量减少伤亡,或者不伤亡的情况下,绕到淮安城呢?” 何文辉与叶兑两人听后,不禁面面相觑。 “将军,你先前吩咐我们去准备船只,不是针对此事,已经做了些布置吗?”叶兑忽然出声道。 程德瞥了一眼叶兑说道:“这船只我提前准备好,也是一种无奈的打算。无论是天明,还是深夜,想要乘船绕到淮安城,那汝中柏十万大军到时候驻扎在洪泽城附近,他们的眼睛又不是瞎子。万一被发现了,恐怕还未到淮安城,那汝中柏早已传信给脱脱,脱脱恐怕也会为我们准备一份伏杀我们的大礼。这,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这个。” 何文辉与叶兑听完便沉默了,他们的眉头皱得很深。 程德看到两人这种模样,便没有出声打扰。 同时,程德也开始思索着这即将面对的汝中柏十万大军,他该如何想方设法拖住他们,然后绕到淮安城支援冯国用去。 一时间,整个议事大厅,寂静一片。 久久无声。 第一百四十七章 汝中柏心中的野望,淮安城惨烈的攻防大战 程德这边为如何绕过汝中柏十万大军,而支援淮安城发愁;另一边的汝中柏却是为了如何完全拖住程德,而绞尽脑汁。 此时,漫天星辰,照亮了整个夜空。 汝中柏自午时领十万大军从淮安城城外出发,到了戌时时分,才来到了洪泽城城外十里处。 整支大军,在汝中柏的一声令下,便驻扎在此。 大营布置,呈品字营,而且四面八方都安排了许多人巡视。 为了防止洪泽城泗州军夜袭,汝中柏还在自己呆的中军大帐外,设置了诸多陷阱。 在汝中柏看来,自己所做的这手准备,便是为了以防万一。 根据派出去的探子打探得知,前面洪泽城的城门,是洪泽城的东城门。 汝中柏带着数百人,来到距离洪泽城东城门三里处的一处较高的山坡。 站在山坡上,汝中柏朝着洪泽城东城门望去。 他能看到东城门驻守的士兵较多,虽然看到的都是些模糊的影子。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判断。 接着,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山坡下的一处村庄。 汝中柏目光顿时闪了闪,他看了一阵那处安谧的村庄,又看向看不太清的洪泽城,心中迅速想到了一个可以拖住程德的想法。 根据他的猜测,这程德想要领兵支援淮安城,也就陆路和水路两条路。 就水路而言,他已经派了人盯着洪泽湖,一旦发现有船只过洪泽湖,他们必须立即向他汇报情况。 就陆路而言,他研究过附近地势,结合着大元疆域地图,他知道就有三条路可以通往淮安城。 一条是从洪泽湖沿着直线出发,一条是从金湖城沿着直线出发,还有一条是从宝应城沿着直线出发。 但无论是哪一条路,程德的泗州军将没有机会通过而到达淮安城。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将大军驻扎的地方,便是在三条路汇集处。 这一处,是三条路通往淮安城都必须经过的地方。 而这,也是他将大军驻扎在此地的用意。 想到这里,汝中柏嘴角露出一丝笑纹,他望着洪泽城东城门的方向,目光幽幽。 想要完成丞相脱脱给他的任务,他不必被牵制程德,也可以主动牵制。 最好的牵制敌方,便是主动进攻。 眼下,他已经掌握了程德想要支援淮安城的必经之地,处于不败之地。 若是他借着此次机会拿下洪泽城,便可以让他扬名立万。 汝中柏仔细分析了拿下洪泽城的可能性。 他觉得,他还是有几分希望的。 整个泗州军治下都在传那程德如何仁义待百姓,那么,这一次,我倒是看看这程德该如何做选择。 念及此处,汝中柏冷冷地看向山坡下那处安静的村庄。 “来人,传我的命令,让乌图赤领他麾下的一万人,血洗那一处村庄,然后将他们的头砍下来,把他们的头都摆在洪泽城东城门下。记住了,无论男女老少,都给我把他们的头给砍下来!” “另外,告诉乌图赤,在血洗那处村庄后,再在附近找一处村庄,将新找到的那处村庄的人全都捆绑起来,押到洪泽城城下。明日,我要在洪泽城城下,利用这些人,揭开那程德的假仁假义的一面。” 汝中柏的话语,充满了可怕的杀意。 他目光里的杀气,仿佛凝成了实质,以致周围的气压都有些低。 汝中柏的左右亲兵,纷纷感到心神凛然。 其中,亲兵百户长,额头冒着冷汗,直接应声而道:“遵令!” 随即,这亲兵百户长,便带着几人,迅速朝着军营驻扎的方向返回。 汝中柏又盯了一阵洪泽城东城门城墙上的方向后,才收回视线,仰望苍穹,心中叹道:“明日,我汝中柏的大名,将会传遍大元每个角落。” 夜空下的洪泽城,是暗流汹涌,而另一处夜空中的淮安城,则已经是血流成河。 早在汝中柏奉脱脱的命令去拖住程德时,脱脱便将二十四万大军,分成四股,每一股六万,每六万人负责攻打淮安城一个城门,淮安城的城门共有四个:东城门、南城门、西城门、北城门。 他临时改变了之前让伯帖木儿贤领着十万大军攻打淮安城,然后半个时辰后,再全部压上剩余大军的计划。 脱脱在心中狠狠地发誓,誓要在一天内拿下淮安城。 所以,他发狠地下令,让这二十四万大军朝着淮安城猛攻不止。 淮安城城墙高大坚固,守城军队约两万人,几乎都是精锐,可谓坚不可摧。 但是,力量是相对的。 攻城的元军不甘示弱,脱脱带着二十四万大军,所有的兵器都准备得很充分,攻城器械应有尽有。 轰轰烈烈的攻城战在汝中柏离去时开始,在夜空中漫天星辰散发着晶莹光辉中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随着攻打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场攻城战越来越漫长和惨烈。 惨叫声、哀嚎声,从未有一息停止过。 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声音,都不能让脱脱的心有半分动摇,他的目光只是盯着淮安城,眼里燃起熊熊的火焰。 “杀元贼!!” “杀反贼!!” “杀!!” “杀!!” 淮安城东城墙上,冯国用站在最前面,力贯双臂,不断挥舞着长刀,砍杀着一个又一个意图登上城墙的元兵。 而在冯国用四周的泗州军士兵,都是奋力挥着长刀,与已经登上城墙的元兵展开生死之战。 对面的元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断地冒出头登上城墙上来。 冯国用又砍杀一个登上城墙的元兵后,他来不及喘口气,又往一个方向杀去。 冯国用心中很明白,这一次,他必须要守住淮安城东城门 不然,对不住死去的诸多弟兄。 地上早已躺着无数尸体,杀到现在,城墙上已经没有可供脚踩的地方。 无论是泗州军一方,还是元军一方,现在都是踩在尸体上作战。 “随我杀元贼!”冯国用厉吼一声,给自己提提气。 一为的是震慑元兵,二是提升自己己方的士气,振作精神杀敌。 “啊!!” “啊!!” ....... 天地间,仿佛都在哀嚎哭泣。 邓友德带着的地方是北城门,他的压力很大。 驻守北城门的泗州军士兵有七千人。其中两千人,是淮安城锦衣卫和绝声卫。 因为他面对的是城下脱脱所领着的最精锐的六万大军。 从一开始战斗打响开始,整个淮安城北城门城墙上,便一直处于激战中。 连天的炮火声与泗州军士兵的嘶喊声交织在一起,让淮安城的百姓们根本难以入睡,纷纷感到忐忑不安。 邓友德领着泗州军士兵,在高大的城墙上,纵横驱散,不断地变换阵型应付爬上城墙的数千元军的猛攻。 北城门城墙上一阵阵火光汹涌滔天。 四面八方传来的都是隆隆不绝的炮响声。 早已等候多时泗州军神弩兵,在邓友德一众泗州军士兵身后,纷纷朝着城下的方向射去,射出的箭矢如黑压压的雨点一般,不断地落在元军的头上。 只是,城墙下的元军士兵,如同一片汪洋大海般拥挤着,落下的箭矢也只是收割数千人的性命。看书喇 对于乌泱泱一片的元军来说,根本没有翻腾起多少浪花。 每当爬上城墙攻城的元军被斩杀殆尽时,城下元军的炮弹总会一波一波地对着城墙上狂轰,危及城墙上邓友德等泗州军的生死存亡。 从午时攻打到现在亥时时分,淮安城各处城头上泗州军守军的血气早已激荡到万分,而城下攻城的元军几乎已经精疲力尽,士气低落。 战斗愈演愈烈,炮火声和箭矢声响成一片,城头城下时不时地传来阵痛惊呼。 无论是城上的泗州军,还是城下的元军,处处是惨烈至极的场面。 至此,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城上的泗州军大伤元气,城下的元军士气低迷,攻防双方的结果,也随之越来越明显。 城头上的泗州军士兵纷纷憋着一口气,靠顽强的意志支撑着,顶住元军攻城的巨大压力。 城下的元军,则是士气低迷,提不起精神。 灰头土脸的,处处皆是。 脱脱面色铁青的望着这一切,他盯着淮安城高大的城墙,目光里露出无穷的杀意。 又过了一阵后,脱脱看到自己这一方士兵的士气越发低迷后,便冷着脸对左右道:“鸣金退兵!” 下一瞬。 “当——当——当——” 特别清脆而尖利的声音,忽然在淮安城上空响起,传得距离也随之越远,飘向远方。 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 所有的元兵听到钲声后,仿佛退潮的潮水一般,迅速向后退去。 他们根本没有丝毫磨蹭。 因为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这是他们必须要遵守的军令! 东城门城上的冯国用、北城门城上的邓友德、南城门城上的周德兴、西城门城上的张启,他们在听到元军的鸣金声后,纷纷如释重负,瘫坐在城墙下,靠着四周堆积如山的尸体,借此机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娘的,可终于退兵了! 这淮安城,守住了! 这是他们几人在此时共同的想法。 歇息了一阵后,冯国用派人清点泗州军士兵的人数。 城下的脱脱亦是派人合计如今的元军人数。 经过一番清点后,关于这次攻防之战的战报也随之出来了。 泗州军伤亡一万一千一百三十九人,元军伤亡两万三千六十九人。 目前,泗州军还剩下将近九千人存活。 而元军却还有将近二十二万左右。 一时间,淮安城泗州军将士上下,他们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接下来的攻防战,他们还能守住淮安城吗? 无论是冯国用、邓友德、周德兴、张启,还是淮安城泗州军所有的士兵,他们心中都没有底气。 淮安城城下三里处。 元军中军大帐。 脱脱面色阴沉地望着此战统计后的伤亡情况。 在大帐里待着的伯帖木儿,耸拉着头,颓然地目视着地面,他根本不敢抬头看丞相脱脱。 这一战,打成这个模样,伯帖木儿受到了打击。 “这淮安城,没想到会这么难攻下来!就像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眼下,我军士气低落,不宜再强攻淮安城。不过,这一战,我料定淮安城泗州军的伤亡也不少。若是像今天这一战,连续来三五次,我想这淮安城城上驻守的泗州军士兵,恐怕会被我大元的军队消灭干净。” 听到脱脱的这番话,伯帖木儿闻言,则是目光一亮,“丞相,不知下一次进攻,当以何时为宜?” 脱脱闻言,沉吟思索一番后,才开口道:“这几日,不宜再开战,士气这东西一旦丢失了,想要再提起来,还是有点麻烦的。至于下一次进攻,就定在两日后吧!这两日,我会想方设法将我们大元军队的士气全都提上来的。到时候争取一鼓作气,将淮安城拿下。” “丞相,不知拿下淮安城后,丞相该如何处置淮安城?”伯帖木儿的目光盯着脱脱看。 脱脱一听到伯帖木儿这句话,便知道他想要效仿徐州屠城一般,对淮安城屠城。 考虑一番后,最终,脱脱还是同意了。 于是,脱脱回道:“淮安城已经是那反贼程德的人,干脆再效仿徐州屠城,这一次,若是对淮安城屠城,肯定能震慑天下那些百姓的。” 伯帖木儿:“丞相英明!” 脱脱摇了摇头,面露凝重:“这一次,没有在一天之内拿下淮安城,让我深深地意识到了,这泗州军不比之前芝麻李的红巾军。与被我消灭的芝麻李红巾军势力相比,显然,这程德的泗州军倒是更为难缠。” “为了大元着想,这一次,我想一举将反贼程德的泗州军全部铲除干净。如此一来,我才能放心返回到大都。” 脱脱的话语中表露坚定之意,眼里则是流露出无穷杀意。 伯帖木儿对于丞相脱脱的话,倒是深感认同。 今天,他领兵攻打的是淮安城北城门。 结果,他并没有在那个淮安城北城门守将中讨到任何一点好处。 他打听过,那淮安城北城门守将,名为冯国用,是反贼程德手下第一大将。 这冯国用,很是让伯帖木儿心中忌惮。 他觉得,这一次若是拿下淮安城,他第一个先要杀了冯国用,为大元扫清障碍。 “两日后,我们再攻淮安城。这两日里,你好好休息。”脱脱叮嘱伯帖木儿道。 伯帖木儿点了点头,回道:“是,末将遵令!” “嗯。夜已深了,你先回自己大帐休息。”脱脱拿起一本文书,对着伯帖木儿说道。 伯帖木儿闻言,躬身行了一礼,便退出了中军大帐。 脱脱望着伯帖木儿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文书,目光里若有所思。 ...... 程德察觉到夜已经深了,而何文辉、叶兑两人还沉默在那里,他便明白他们两人心中也拿不出什么主意,去拖住汝中柏的十万大军,然后他领着援军绕到淮安城去支援冯国用了。 于是,程德朝着何文辉、叶兑摆摆手道:“夜已经深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何文辉、叶兑闻言,则是心里感到忏愧。 他们没有在此事上拿出什么主意,这让他们作为军机处的军师,感到很没面子。 但是,他们也确实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听到程德的话,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也只好在心里头一阵苦笑。 最后,他们都朝着程德躬身行礼后,便各自离去。 程德目送着何文辉、叶兑都离去后,他才离开议事大厅,叮嘱李孝慈、程能等六人也去休息后,他便向将军府内院的屋里走去。 一晃的时间,一夜悄然而逝。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请征虏将军三思 雄鸡一唱天下白。 程德之所以醒来,是因为挨着将军府院子那户的雄鸡鸣唱吵醒了他。 醒后,他再无半点睡意。 当他出了屋里,来到前院时,发现李孝慈、程能等七人早已来到。 “参见将军!”李孝慈等其人纷纷向程德躬身行礼。 程德点了点头。 照例是到书房,程德准备处理军务。 但是,一想到汝中柏十万大军就横亘在洪泽城往淮安城的必经之路上,程德的心便有些发堵。 依着程德的猜想,换位思考,若是他是汝中柏,必然也会这么做。 这,便是战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怀着这种想法,程德已经没了处理军务的心情。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书房伏案旁的军用地图。 摊开地图看,程德的眉头逐渐紧锁。 盯着地图看了一阵后,忽然书房外面传来李孝慈的声音。 “将军,洪泽城东城门守将有要事禀告。” 程德一怔,便对着书房外的方向说道:“让他直接进来说话。” 下一瞬。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属下陆七九拜见将军!” 程德听到此话,便抬起头往陆七九望去。 宽额头,塌鼻子,圆脸,小眼睛。 这便是陆七九映入程德眼里的样子。 程德:“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 陆七九:“回禀将军,洪泽城东城门城外一百步远堆积了很多人头。在那人头旁,还有很多被捆绑着跪倒在地的百姓,百姓的脖子被元军拿着刀架着。那些元军喊话,要见将军,并说.....” 陆七九讲到此处,却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他此刻低着头,目光不敢看向程德。 程德听到陆七九的话,眼里闪着滔天怒火,厉声道:“并说什么?” 陆七九似乎察觉到里程德已经发怒,不敢丝毫迟疑,立即道:“并说,如果将军要是一炷香的时间不出现,那么,洪泽城东城门外将会再增五百零三十五颗头颅。” 程德听后,心头怒起,一拳砸在伏案上,将伏案上的文书震得瑟瑟发抖。 陆七九的头更低了。 程德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后,这才道:“那就去见一见,我倒是看看,他们要说些什么?” 随后,程德起身,快速穿上乌黑战甲,右手提着长刀,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便朝着洪泽城东城门方向走去。 陆七九、李孝慈等人也骑了马,迅速紧跟在程德身后。 时间不长。 程德来到了洪泽城东城门城墙上。 他站在城墙上,目光俯视着城下。 当他的目光掠过一处时,心中蓦地一寒。 城下约一百步远位置,堆积着许多人头,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那些人头,他分明得看清有婴儿、小孩的...... 程德的目光一下子红了。 接着,他又看到在那人头旁,跪了十几排的人,他们都低着头,而跪的方向正是洪泽城东城门城墙的方向。 在他们身旁,一个个元兵将锋利的长刀,架在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脖子上。 这一幕,让程德的目光变得幽冷。 他冷冷地看向那些拿着屠刀的元兵,眼里不带一丝情感。 “这些人,该杀!”程德咬着牙吐字道。 就在这时。 城下忽地传来声音:“那反贼程德,到现在还不出现,莫非是想要当缩头乌龟吗?哈哈......” 城墙上的泗州士兵,双手握紧了手中兵器,纷纷怒不可遏地看向城下那些嬉笑的元兵。 程德看向那些在嘲讽他的元军,冷冷说道:“一群跳梁小丑!我程德就站在这里,那汝中柏莫非胆小如鼠,不敢见我,就派你们这些苍蝇,来恶心我吗?看来,这汝中柏也不过是一鼠辈耳!” 程德话语传下去后,元军士兵纷纷脸上一滞,紧接着他们面色通红,望着城墙方向,眼里带着愕然。 这群士兵中,忽然走出一道身影,只听他说道:“程德,你可终于出现了。这些人的生死,全都在你一念之间。若是你真想救下这些百姓,那么,就一个人单身匹马走到这里。否则的话,这些百姓,就全都人头落地了!” “限时半个时辰。若是半个时辰后,你人没下来,走到我面前,那么,这些百姓就全死了。” “昨夜,我屠杀了一个村庄,那个村庄的人反抗得厉害。他们临死前,还说着你程德会为他们报仇,简直可笑!现在,我们这些仇人,就在你面前,你敢只身来这里吗?不敢吧!看来,他们是错信了你程德了!” “哈哈......” 听着城下无比嚣张的笑,程德目光幽幽地看向这道嚣张的身影,眼里止不住的杀意。 程德紧握着手中的长刀,再看着城下五百左右的元军。 又把目光从这五百元军的身上掠过,看向他们身后不远处那整齐的元军。 一眼望去,仿佛看不到头。 不过,据程德猜测,至少一万是有的。 一旁的李孝慈、程能等人听后,非常生气,纷纷指着城下那些元军破口大骂不止。看书喇 程德的眼神停留在那些被捆绑着而低着头的百姓身上,心中涌起了一阵愧疚。 他那握着长刀的手发出“嘎嘎”的响声,证明着心中并不平静。 李孝慈看到程德这番表现,心中一惊,连忙出声道:“将军,切不可中了那元人的计,只身前往城外啊!将军三思!” “将军三思!!” “将军三思!!” ...... 四周的泗州军士兵纷纷单膝跪地,请求程德不要只身出城。 城墙上的动静,似乎闹得有些大,传至了城下。 那些被捆绑着的百姓,他们一直低着头,此刻,却是被惊动了,他们原本黯然的双眸,望向城墙上那道站在最前面的那道身影,纷纷受到了极大的触动,目光里多出了一丝神采。 原来,在他们处于这种境地之时,他们所尊敬的征虏将军,竟然会为了他们而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 这一刻,这些百姓热泪盈眶! 百姓是可爱的,谁对他们真的好,他们都会记在心中,而且还会加倍地反过来回报那些对他们好的人。 自从征虏将军赶走了元兵,他们的生活,不再是没有希望的。 他们都相信,在征虏将军的治理下,他们可以种出更多的粮食。 而这些粮食,大部分都将装入了他们自己的口袋中。 他们开始逐渐相信了征虏将军的愿望:想要让天下的百姓都吃得饱,不再挨饿,想要让天下的百姓都有房住、有衣穿...... 这些跪着的百姓中,忽然自身体中多出了一些勇气。 他们想着,即便是死去,也不愿成为待他们仁义的征虏将军! 人,要讲良心,要将心比心。 他们许多人,纷纷在此时,互相对视了下。 就在这时。 其中,一个人高声道:“征虏将军,我高九七,不值得您为我犯险!请征虏将军三思,我死后,征虏将军帮我多杀一个元兵,就当是为我报仇了!!” “征虏将军,我不值得您为我犯险!您是好人,好人就应该长命!!” “征虏将军,对我们大伙儿有活命之恩,没道理再让征虏将军,为我们以身犯险!!” “老天在上,还望来生,我们继续做征虏将军的子民!” “征虏将军多多保重,我们今生无法做回您的子民,只能下辈子了!!” ...... 程德听着城下百姓传来的话语,他的心变得更加难受了。 忽然。 城下传来巨大的骚动。 程德定睛望去,他看到那些百姓纷纷主动将头伸向那些长刀。 刹那间。 地上便多了许多道尸体。 血流了一地,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如此刺眼。 程德的心,仿佛刀割一般,他双眼泪水无声地流淌。 “你们都是英雄!是我程德对不住你们啊!” “我程德对不住你们啊!!” “元贼,你们给我等着!!” “我程德在此发誓,一定会用你们的头颅,祭拜这些英雄!!” “啊——” 当程德看到那些百姓,全都已经死了时,程德目眦欲裂,手抚着作痛的心口处,几欲疯狂,手拿着长刀朝元军方向挥舞着乱砍。 “你们这些元贼可恨!老子一定杀了你们这些人!!” “老子一定杀了你们这些人!!” ...... 程德周围的那些泗州军士兵,看到他们的征虏将军为了那些死去的百姓,竟然痛苦至流泪,宛若疯狂,他们的心中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他们默默地看着场中痛哭的征虏将军,都沉默在那里,心中也不禁多了些悲伤。 不知不觉中,他们握着兵器的手,更加用力了。 而他们的斗志,也在不经意间,更加高昂了。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移到城下那些元军,眼中杀气腾腾。 良久。 程德沉默了,怔怔地望着城下那些百姓倒地的尸首,心情极为复杂。 “人生孰无死,贵得死所耳。这些人,以后都记入英灵碑。李孝慈,你把这件事记下,等这次大战结束后,好好查一下这些百姓的身份。他们都是英雄!!”程德嘶哑着声音,忽然哽咽着说道。 李孝慈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将军!” 程德艰难地转过头去,望着四周的泗州军士兵说道:“你们好好驻守,你们放心,有我在,这些元军休想攻进来!!” “是!!”周围泗州军士兵纷纷高声应道。 程德点了点下头,面露悲痛之色,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城墙。 他的背影,在阳光的照耀下,多了萧瑟、孤独...... 李孝慈与程能等人互望了一眼后,默默地跟在程德身后,目光都多了几分担忧。 程德回到将军府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书房,并吩咐其他人没有他的命令,都不得打扰。 程德在书房里,呆坐一阵后,便收回心神,研究起元朝疆域图。 同时,他之前的那种围魏救赵之计,再一次涌上了脑海。 他无法接受坐以待毙,他想着即便是冒一次险,只要能击退这些元军,冒冒险也是值得的。 不过,之前的围魏救赵之计,倒是要做一番改动才行。 想着这些,程德的眼神,定格在了泗阳、宿迁、邳州、徐州四城。 这四城,按程德的猜测,应该是脱脱三十四万大军的粮草存放地之一。 而且先前脱脱的行进路线,便是从徐州出发,经邳州、宿迁,到了泗阳,再到清江、清河、安东州。 脱脱从徐州赶至清江城,这一路上,根据之前的情报分析,他这一路上应该是先行,而粮草在后面。 而脱脱数十万元军每日所耗粮草不计其数。 按照这么来说,只要自己拿下了泗阳城,相当于是脱脱粮草必经之地被他握着,到时候,他将会扼住脱脱三十四万大军命运的咽喉。 只要烧了他们的粮草,脱脱大军将不战而败。 而且,到时候他可以反包围,攻打清江、清河、安东州,吸引住脱脱一部分军队,给淮安城减少一些压力。 想到这里,程德的目光顿时大亮。 洪泽城北城门对岸,便是洪泽站。 到了洪泽站附近,便可以领着一支军队直接挺入泗阳城。 而且,他早已经在北城门前面的洪泽湖,停放了数百船只。 这些布置,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是可以发挥作用了。 不过,眼下是白日,不宜大张旗鼓行动。 唯有到了晚上,才能借着夜色行动。 只是,他想要顺利渡洪泽湖到对岸洪泽站,必须要作出一番新的布置才行。 至少,自己这方要主动发起一场战斗,以掩护他的行动。 当然,即便是发起战斗,也无需真的就发起战斗,倒是可以佯装发动战斗,但要将动静闹大些,声势造大一些,多吸引住汝中柏的注意力,让他将注意力都放在洪泽城上。 换句话说,就是弄出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战斗。 基于此,程德忽然眼中一亮。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诸多计策,他想了想,倒是觉得可以一试。 不过,为了保证这些计策能成功实施,他又在这些计策上,多想了几层。 时间一晃,便是来到了夜晚。 一直驻守在书房外的李孝慈、程能等七人,他们的目光一直时不时地往书房里面望去。 他们的心中多了一些担忧。 自程德进入书房后,整整一天,都未进食不说,书房里面也似乎非常安静。 而现在天黑了,书房里面也是漆黑一片。 这也由不得他们开始担心起程德来了。 忽然。 门开了,守候在外面的李孝慈等七人,纷纷立即望去。 当他们发现程德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不同时,他们纷纷感到如释重负。看书溂 “李孝慈,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来。”程德看着李孝慈道。 李孝慈笑着应道:“好,属下这就去弄!” 李孝慈匆匆离去。 “王二,你去把张遇、何文辉、叶兑、陆九七喊来。” 王二听到程德点了他的名,急忙回道:“属下遵令!” 随后,王二往将军府外奔去。 “程能,你持我的命令,到洪泽城北城门城外军营,让讨虏营、三千营各一万人马入城,讨虏营的人马都直奔洪泽城东城门待命,三千营的人马直奔洪泽城南城门待命,其他人马按兵不动。” “遵令!”程能应了一声后,便骑着一匹马,直奔洪泽城北城门外军营而去。 程德点了点头,又看向剩下几人:“程悟、程净、程凡、程空,你们四人前往军营挑选一万精锐。火铳兵要三千人,步兵三千人,弓弩兵两千人,骑兵两千人。挑选完后,让他们在洪泽湖岸边待命。” “遵令!”程悟四人应声回道。 接着,程悟四人向程德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夜袭泗阳城,李孝慈斩杀达鲁花赤 程德乜向李孝慈一眼,沉默着不说话。 李孝慈低着头,心觉忏愧。 收回视线后,程德将目光打量着手中两个黑糊糊的疙瘩,轻叹了口气。 这倒不是嫌弃食物难以下肚,毕竟,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有的吃了,就已经相当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挑挑拣拣的。 他手中摸着这两个黑疙瘩,只是感觉到这黑疙瘩非常硬。 他有点担心,这咬一口,牙齿会不会当场全部弃他而去。 李孝慈的头更低了,他认为是自己的错,没为将军找到像样的食物。 “看你的样子,还以为本将军吃不下这些?”程德瞥了李孝慈一眼,心中郁闷。 李孝慈沉默在那里,仿佛是对程德所说话语的回应。 程德以手扶额,他心叹道:看来,这李孝慈,不像刘重五会照顾人。两人都身材魁梧,但性格却是不同。 前者细心谨慎,后者比较粗枝大叶。 “这黑疙瘩这么硬,你不去给我弄点水来,我怎么咽下去?”程德说着,内心深感无力。 刚刚,他就不该找李孝慈去找什么食物。 李孝慈闻言,怔怔地地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军,属下这就去弄点水来。” 看到李孝慈风风火火朝着一个方向跑的背影,程德连忙提醒一句:“水,要记得是热的。” 李孝慈却早已不见人影,程德无语。 他也不知道这李孝慈有没有听到。 好吧,就当他听到好了。 抬头看了会天,天还是那个天,黑黑的,漫天星辰也闪耀着晶莹的光芒。 一时间,程德的心里,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今天白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令他难忘了。 这件事,让他触动极大。 百姓,依旧是那么可爱。 为何从古至今,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不愿意善待百姓呢? 总是想方设法要苦一苦那些百姓呢? 程德想着这个问题,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沉思当中。 “张遇拜见将军!”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彻在程德耳旁,中断了程德的思绪。 程德撇过头去,点了点头,“叶兑、何文辉他们两人还没到,就在这里陪我等一等吧!” 张遇点头道:“将军,属下是来向将军推荐两个人才的。” 程德听后,诧异地看了张遇一眼。 张遇对上了程德的目光,坦然道:“属下在洪泽城担任守将期间,倒是发现了两个人才,通过交谈。属下以为,继续让他们待在洪泽城,恐怕是对他们能力的浪费,倒不如让他们跟着将军,可以发挥一些更大的作用。” 程德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在脑海中回想着有关张遇的一切。 张遇,跟他一样,出自张村。 不过,张遇如今的官职,都是他拿刀在战场上靠杀敌赚来的。 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关张遇胡作非为之事。 根据绝声卫以及锦衣卫的情报,这张遇是一个以身作则的大都统。 可以说,张遇是值得他信任的。 于是,程德望着张遇道:“你先说说那两人是谁?” 张遇:“郭兴、郭英。他们是亲生兄弟。这两人,属下了解过。他们都是参加过濠州城攻城之战的,后来参加过洪泽城、淮安城、金湖城等战斗。” 程德目光一愕。 郭兴、郭英? 这两人的名字,好像以前听过,虽然记忆有点模糊了,但是在历史上能留名的,恐怕不是什么平庸之辈。 想到这里,程德望着张遇道:“他们两人现在担任何职?” 张遇笑道:“他们两人都是百户长。” 程德思索了一阵后,便对张遇道:“就先让他们来我跟前,给我当一段时间的亲兵百户长。至于他们今后该如何安排,我会对他们量才而用的。” 张遇听后,心中大喜,急忙道:“属下代郭兴、郭英他们兄弟两人,多谢将军!” 程德摇摇头:“若是他们真有才能,你放心好了,肯定少不了你举荐的功劳,到时候,功劳簿上肯定会给你记一笔的。” 张遇面露激动:“属下多谢将军!”看书溂 “这何文辉、叶兑都住在哪里?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到呢?”程德看向张遇,目露疑惑。 “回禀将军,何军师,还有叶军师,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较远。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才赶到。”张遇回道。 程德在心中估摸了下时间,离着何文辉、叶兑两人赶到这里,竟还有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总不能都在等着吧。 程德望着一旁张遇欣喜的模样,倒是更加对那郭英、郭兴好奇了。 于是,程德将目光停留在张遇身上:“眼下还有点时间,你走一趟,将郭英、郭兴带到我面前,我要见一见他们二人。” 张遇没有丝毫的磨蹭:“遵令!” 随即,张遇朝着程德快速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开了将军府。 张遇刚离开,李孝慈便端着一碗水过来了。 当李孝慈凑近了,程德这才看清碗里的水正冒着热气。 见此,程德才松了一口气。 从李孝慈手中接过碗之后,程德便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黑疙瘩,将它们在左手碗里的热水泡着。 泡了一会儿后,程德这才拿起黑疙瘩往嘴里送去。 才入口中,程德只感觉一股涩味、苦味,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混杂在其中。 很快地,程德将两个黑疙瘩全都咽进了肚子,顺带着将碗里的热水一饮而尽。 “嗝——”程德打了一个拖音较长的嗝。 “李孝慈,你先去休息一会儿。今晚上,我们会有大动作,到时候,少不得要吃一番苦头。”程德叮嘱李孝慈道。 李孝慈连忙摇了摇头,他可没心情去休息。 他心里始终牢记着自己的职责。 见李孝慈拒绝,程德也就没有再劝。 而这时,张遇带着两人出现在了程德的面前。 “属下张遇(郭兴、郭英)参见将军!” 程德直接摆了摆手,目光朝着张遇身后的郭兴、郭英望去。 郭兴看上去身材魁梧,目光冷峻,但气质沉稳。 郭英则是看上去有些机敏,身长七尺,也更年轻些。 “郭英、郭兴!” 听到程德点了他们的名,郭英、郭兴纷纷昂首挺胸。 程德:“你们可读过兵书?” 郭英、郭兴纷纷对视了一眼,郭英连忙回道:“回禀将军,我们兄弟二人,读过《孙子兵法》” 程德满意地看着郭英、郭兴:“张遇向我推荐了你们二人,说你们二人很有才能。虽然我现在看不出来,但是我相信张遇不会骗我。你们二人从现在开始,就做我的亲兵百户长,负责宿卫一事。当然,你们做亲兵百户长期间,我会暗暗观察你们的。如果你们真有本事,我会对你们重用。希望你们不要辜负张遇对你们的信任。” 郭英、郭兴目光中多出了一丝惊喜,他们心中对张遇充满了感激。 “属下郭英(郭兴)多谢将军!”郭英、郭兴纷纷行礼道。 程德笑着道:“李孝慈,这几日,你将事情,与郭英、郭兴他们交接下,我不久后会对你另有任用。” 李孝慈心中一惊,面露吃惊之色:“将军,这......这么快?” 李孝慈虽然早就料到自己给程德当亲兵不会很久。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竟然这么快就到来了。 程德看到李孝慈的神色,默不作声,心道:这郭英与郭兴,看上去比李孝慈靠谱些。至于李孝慈这个大将之材,他怎么可能会一直让他当自己的亲兵呢? 大将之材,也需锻炼。 这一次,奇袭泗阳城,正好可以磨练一下。 “什么这么快?记住了,尽快交接,趁着现在有时间,现在你们到那边去交接吧!”程德说着,便手指向议事大厅旁边的一处亭子。 李孝慈闻声,只好回道:“是。” 随即,李孝慈看着郭英、郭兴:“你们二人随我到那边去吧!” 程德看到李孝慈、郭英、郭兴三人走到那一处亭子交谈了起来,便不再看他们。 就在这时。 王二带着何文辉、叶兑两人出现了。 程德见到他们出现后,便对张遇,以及赶来的何文辉、叶兑道:“去议事大厅。” 说罢,程德率先走在最前面,朝着议事大厅迈进。 王二看着何文辉、叶兑、张遇三人都随着程德进入了议事大厅后,又没有看到程悟等几人,只看到了李孝慈在一个亭子旁与两个人说着话。 没有多想,他便自觉地守候在议事大厅门外。 程德等几人坐好后,才开口道:“亥时时分,我会领着一万大军坐船渡洪泽湖到对岸,之后会去截断元军粮草,然后烧毁它们。当然,这只是我初步定下的计划,战场上瞬息万变,很可能到时候又是另一番样子。” “张遇听令!”程德目光紧紧地望着张遇。 张遇立即起身,挺起胸膛应道:“属下在!” “戌时时分,你坐镇东城门城墙,那里已经有我派出的一万大军候命,他们会听你命令。你要做的便是一个,那就是吸引住东城门城外元军的注意力,以掩护我渡过洪泽湖。至于如何做?你可以击鼓或者口中大喊杀元贼等,一定要把阵势闹大些。”程德叮嘱张遇道。 张遇应道:“遵令!” “何文辉、叶兑听令!” 何文辉、叶兑听到程德点了他们的名,连忙起身道:“属下在!” “洪泽城南城门已经有我派过去的一万大军。你们要做的事,便是想方设法,吸引住元军的注意力。然后将这个方法告诉那一万大军的偏将将领兀哈鲁,他会按照你们给的方法行事的。”程德对何文辉、叶兑吩咐道。 “遵令!”何文辉叶兑应道。 之所以对何文辉、叶兑有这个安排,主要是程德了解兀哈鲁这个人。 因为兀哈鲁是个能征善战的猛将,非常依仗自己的武力,而平时很少动脑子,或者根本不动脑子。 兀哈鲁一半是色目人血统,一半是汉人血统,是程德早些时候在攻打淮安城收下的人。 后来兀哈鲁随着程德辗转作战,因功升任了偏将。 可以说,兀哈鲁杀敌绰绰有余,谋略几乎没有。 安排好后,程德的心稍感安定。 “你们都下去好好准备吧!”程德忽然道。 张遇、何文辉、叶兑纷纷向程德行礼道:“属下告退!” 程德返回了书房,准备处理一些军务来消磨时间。 一旦到了亥时时分,便立即行动。 他暗暗估算了一下时间,离亥时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又过了一会儿,洪泽城东城门已经传来震天动地的嘶吼声。 程德拿着手中文书的动作一顿。 接着,他继续处理了一阵文书后,便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这时,程德便放下手中的文书,带上李孝慈、王二、郭英、郭兴四人,朝着洪泽城北城门方向而去。 半路中,正好碰到程能,程能便自觉地跟在程德身后。 到了洪泽城北城门城外时,这里早已经有一万精锐的士兵等候着。 程悟、程净、程凡、程空四人迎了上来,看到程德便开口道:“将军,已经安排妥当。” 程德抬头望天,估算了下时间,又看向程悟几人道:“船只总计有三百零七只,每只船能装五位士兵,加上一个掌舵的,共装六人。船只要运七次才能运完。考虑风向与水流速度,每一次,来回时间花费半个时辰左右,预计在丑时时分全部到达对岸。现在时间已经不晚了,吩咐下去,让弟兄们立即行动。吩咐下去,先运步兵。” 程悟几人闻言,便急忙传程德的令去了。 程德站在岸边,望着船只起锚行进,朝着对岸驶去。 “这一次行动,共有一万精锐:火铳兵三千、步兵三千、弓弩兵两千、骑兵两千。李孝慈听令!” 站在程德身后的李孝慈瞬间一个激灵,急忙应道:“将军,属下在!” “步兵三千就由你统领了!” “属下多谢将军!” 程德看到李孝慈似乎有些振奋的样子,便不再多说什么。 而郭英、郭兴则是有些羡慕地看向激动的李孝慈。 至于程能、程悟等几人,则是面露微笑。 一晃的时间,便到了丑时时分。 而程德一行人,则是全都到达了洪泽湖对岸的洪泽站附近。 事情很顺利,没有被汝中柏大军发现。 程德随后,便领着大军趁夜,朝着泗阳城行进。 至于这一次带来的骑兵,大部分都没有马。 只有一百人左右才有马,其中自然是包括程德、李孝慈几人在内的。 骑兵两千人,真正有马的只有一百人。 因为程德想着将泗阳城拿下后,再用泗阳城城内的马武装骑兵。 对于这一战,程德信心十足。 毕竟,脱脱已经把大军都带到了清江、清河城。 像泗阳城即便有人驻守,但估摸着也不会很多。 一路上,程德一行人都保持着沉默行进。 连续经过几个村庄,村庄里的人似乎都在熟睡中,而程德他们也丝毫没有逗留。 当程德一行人对岸就是泗阳城时,他便派出斥候查探附近是否有桥通往对岸。 没过多久。 负责查探附近地势的探子回报:发现桥了。 程德没有丝毫犹豫,便领着大军,摸黑踏上了桥。 此时,程德大军都在泗阳城南城门城外。 当程德来到泗阳城城下三百步远时,他站在一处高冈上,朝着泗阳城城墙上望去。 此刻,泗阳城城墙上巡视的人不多,也就十几人。 而且,他们一直都打着哈欠,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程德观察泗阳城城墙不高,也就三丈左右高。 程德让李孝慈在附近砍伐一些树木,制作攻城的云梯。 一个时辰过去后。 云梯制作了六个。 程德借着黑夜,令李孝慈以及他领着的三千步兵,将云梯轻靠在城墙上。 尔后,程德一马当先攀登其中一个云梯,李孝慈、程能、程净、郭兴、郭英,纷纷攀登其他云梯。 他们攀登云梯的速度飞快。 时间不长。 程德没想到,竟然出奇地第一个顺利登上了城墙,他右手提着长刀,向着城墙上巡视的元兵杀去。 “有敌军!!”城墙上元兵发现了程德一行人后,便高声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慌张。 “弟兄们,随我杀元贼!!”程德厉吼一声,打破了泗阳城夜空的宁静。 “杀!!” 排山倒海般的喊杀声,随之响起。 程德带着李孝慈一行人,很快地将泗阳城城墙上的元军全都斩杀殆尽。 城墙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元军尸体。 留下程能以及数百人打扫战场,并驻守拿下的南城门后,程德匆匆下了城墙。 而李孝慈与郭英也在这时打开了城门,城门外一万大军如洪水般流入了泗阳城。 程德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领着这些大军,朝着泗阳城最中心的万户府杀去。 喊杀震天!! 原本漆黑的泗阳城,忽然一片灯火通明。 许多醒后的泗阳城百姓,纷纷从门缝里往外望去。 他们每个人都忐忑不安,面色惨白。 泗阳城的万户府达鲁花赤,见情况不对,便匆匆收拾了一些细软,带着一百亲兵,朝东城门方向而去,准备直奔清河城方向与脱脱汇合。 只是,达鲁花赤似乎运气不怎么好。 在途中,他碰到了李孝慈一行三千人。 原来,在拿下南城门后,程德带着一万大军准备强攻万户府时,忽然想到万户府的人很可能要跑路,便安排李孝慈去堵南城门。 因为南城门才是通往脱脱那边的方向。 为了防止拿下泗阳城的事情被脱脱知晓,程德便安排了这么一出。 李孝慈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望着狼狈赶来的达鲁花赤百人左右,他的脸上便露出了冷笑,目光泛着幽光,大吼一声:“弟兄们,随我杀!!” “杀!!” “杀!!” 李孝慈第一个冲了出去,骑在马上,他挥舞着长刀,如同死神一般,收割着一个又一个元兵。 达鲁花赤对上李孝慈后,便第一时间后悔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敌李孝慈,想要撇下那些亲兵,独自逃跑。 但李孝慈可是把达鲁花赤当做了他的功劳,怎么可能放任到嘴里的功劳飞走了呢? 所以他一直注意着达鲁花赤,见达鲁花赤不想和他战斗,想要逃跑时,他步步紧逼。 交手十个回合后,达鲁花赤的头颅飞向半空,李孝慈趁机挑着达鲁花赤的人头。 同时,达鲁花赤的一百亲兵,在三千步兵围攻下,已经全部成了躺在地上的尸体。 随后,李孝慈派人打扫一番战场后,便领兵前往万户府,与程德汇合。 第一百五十章 江山路,喧鼙鼓 泗阳城,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战后的伤亡统计,几乎忽略不计,这点,倒是令程德心中十分高兴。 高兴之余,程德还亲自带人去查探泗阳城存粮的情况。 只是,让程德失望的是,泗阳城的粮食并不多,也就一万石。 好在他在泗阳城兵库里,缴获了一些火铳与大炮。 之后,他深感一阵疲惫,决定在万户府里歇息。 至于府里的下人,则是全都被他给遣散了。 就在他准备熄灯入睡的时候,李孝慈求见,程德便在万户府大堂见李孝慈。 李孝慈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此刻,在程德的眼中:李孝慈身高体大、虎背熊腰,粗线条勾勒出的脸上,浓眉大眼,鼻梁高挺,配上那浓密的络腮黑胡,显示出几分英雄之气。 程德:“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李孝慈:“回禀将军,属下已经将泗阳城达鲁花赤的人头给砍下了。” 程德看到李孝慈的笑脸,目光一怔。 原来是来邀功来了。 程德思索须臾,便道:“这功劳先记着,等击退元军后,再一并赏赐。” 李孝慈点点头:“将军,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程德听到李孝慈相问,没有丝毫犹豫地回道:“下一步,对泗阳城封城。之后,我会领兵攻打宿迁,等拿下宿迁后,再对清江、清河进行攻城,打脱脱一个措手不及。攻打宿迁必须速战速决,唯有如此,方能解淮安城之围。” 李孝慈听后,陷入了沉思。 “将军,我们现在拿下泗阳城,元军迟早会很快知道。我想的是,要么,趁着现在元军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强攻宿迁城不好吗?”李孝慈忽然看向程德。 程德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呢?只是,拿下泗阳城后,我泗州军将士都很疲惫。况且,再过不久,就天亮了,将士们身体疲惫,若是这个时候坚持去攻打宿迁城,恐怕会徒增不少的伤亡。依我之见,暂且让将士们养精蓄锐一番,等明日天黑时分,再去夜袭宿迁城好了。” 李孝慈沉默了。 “对了,李孝慈,你持我的命令,在四个城门城墙上的守军不要更换泗州军的旗帜,同时,让他们穿着元军的战甲。”程德补充道。 李孝慈目光一亮,“将军此番用意何在?” 程德看到李孝慈目光贼亮,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不由地大感欣慰,他也没有藏私:“这么做,主要是未雨绸缪。据我推断,元军的粮草,应该大部分在徐州囤积着。若是运粮至淮安城,则泗阳城必然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我想的是,如果恰好有运粮的人经过泗阳城,我们若是偷袭了他们,然后将这些粮食抢了,再联系洪泽城那边的张遇,将这些粮食用船运回洪泽城。岂不是很好?当然了,这个要看元朝运粮的队伍是不是这几日经过这里了?按理说,应该就是这几日经过这里了,我之前也翻了一下万户府的粮食登记。” “现有的泗阳城粮食一万石,在之前,记载的是只有三千石,但在脱脱来之后,却成了一万石。而且,登记的册子虽说只有只言片语,但我根据它也推断出了不少信息。” “元军的运粮路线,我可以确定是从徐州——邳州——宿迁——泗阳——清河——清江。因为这条路线是最快的,也是最省钱省力的。战场上瞬息万变,脱脱肯定会选择这个路线。” 听到程德这番话,李孝慈在一旁不断地点头。 “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掩人耳目,迷惑元军。能晚一点被元军发现泗阳城被我们泗州军占据,自然是极好的。这样的话,我们泗州军就有更多的发挥余地。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的心中并不满足于只拿下一个宿迁城。” “若是可以,连同邳州城、徐州城一并拿下,这样的话,才是最好的。” “只是,恐怕事情并不会按照我们想的来进行。” 李孝慈似乎恍然大悟一般,点头道:“将军这么说,我李孝慈明白了。” 程德瞥了李孝慈一眼:“现在天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好好地休息,明天还有一场夜战等着我们,一定要养精蓄锐一番才行。” 李孝慈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属下告退!”看书溂 见李孝慈离开后,程德便熄了灯入睡了。 在程德入睡后,淮安城的冯国用、邓友德刻睡不着,没有一点睡意。 冯国用、邓友德、周德兴、张启四人,都围坐在一张伏案旁,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伏案上摆放着的是元朝疆域图。 一直没有人开口说话,整间房里显得有些压抑。 冯国用第一个率先打破了目下的局面:“诸位,你们都说说,接下来,我们淮安城九千泗州军该如何守住淮安城呢?” 冯国用说完后,邓友德立即接话道:“昨日,我们在元军的猛攻下,整整两万大军,只剩下九千人,这一次大战,是我邓友德经历的最为惨烈的一次。说到底,还是我们泗州军在人数上不占据优势。” “至于如何守住淮安城,我以为当在淮安城招一批人充当泗州军士兵,以弥补锐减的泗州军士兵。这样的话,可以让淮安城守的更久一点。” 邓友德说完后,便将目光落在冯国用身上。 周德兴、张启也都将目光看向冯国用。 冯国用见此,便知道自己必须要说话了。 “将军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冯国用问道。 众人纷纷摇头。 如今整个淮安城都被元军围个水泄不通,已经什么消息都无法传出去,自然也是无法传进来。 冯国用眼神一黯,他深吸一口气道:“刚刚邓偏将的话,的确颇有几分道理。元军之前攻下清江城、清河城,都进行了屠城。我们可以让绝声卫将这个传至淮安城每一个角落,告诉百姓,若是元军攻破淮安城,元军会进行屠城,如此便可激发起淮安城百姓的血性。同时,我们泗州军也将誓死与淮安城共存亡,一定要将我们的这种决心透露出去。这样,淮安城的百姓们才会相信我们,才会愿意跟我们一起杀敌。” 冯国用话音刚落,邓友德便接着话题道:“联系绝声卫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保证会让淮安城每个百姓都知道的。” 冯国用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向了伏案上的元朝疆域图:“昨夜,我们侥幸击退了元军。但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元军至少还有十万大军没有派上。我在想,那十万大军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十万大军前去拖住了将军。” 周德兴面色一变,他看着冯国用道:“冯将军,你的意思是说这元军已经派了十万大军,拖住了我们将军来支援?” 冯国用:“没错。这是我的推测。不过,我猜想自己的推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邓友德:“冯将军的推断,我以为很可能就是这样。如果我是脱脱的话,肯定会派一个大将,前去洪泽城往淮安城的必经之路上堵住我们将军。而且,这脱脱派出的大将,本事应该不低,或许就是那个脱脱手下的汝中柏了,至于那伯帖木儿只有匹夫之勇,没有什么谋略。” 张启:“如此说来,那这淮安城,我们只能靠自己来守了。将军那边,恐怕也很难啊!” 在场众人闻言,纷纷默然不语。 “那就先这样吧!大家都好好去歇息,一番大战后,大家都很疲惫。等养足了精神,明日才能更好地防备元军攻城。”冯国用忽然道。 “是!”在场其余人纷纷应道。 与淮安城冯国用、邓友德等人都无法入睡的,还有洪泽城东城门城外的元军。 他们此时,都在心里问候了洪泽城泗州军上下,至少问候了十八辈祖宗。 洪泽城泗州军雷声大雨点小的阵势,折腾了他们一夜,都无法安心入睡。 他们生怕下一刻,这泗州军就会从城内冲出来。 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是这种心绪却是避免不了。 因为洪泽城泗州军的动静,实在是太逼真了,让他们不敢大意。 只是,他们等了很久,都没见洪泽城东城门守将领兵出来。 此刻,他们都在不断地打着呵欠,神情都很疲倦。 在他们更后面些的,便是汝中柏的中军大帐。 汝中柏大帐中灯火通明,此时的他,心中万分不爽。 本以为洪泽城的泗州军冲出来会来和他们战一场,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不过是泗州军的一场把戏。 他心中开始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想要确认一下那程德是否还在洪泽城。 为了确认这点,他派了一万人,前去附近搜查村子,准备抓捕一个村子的人,跟之前一样,引出程德。 只是,他派出去的一万人,搜遍了附近所有的村子,却发现那些村子竟然没一个人。 村子都是空荡荡的。 这让汝中柏意识到,那些村子的人,或许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提前跑路了。 或者被什么人给转移了。 想到这里,汝中柏的心情更差了,脸上阴沉如水。 “不行,我明日便要强攻一次洪泽城,试探一下程德是否在城内。如果不在的话,那我就赶快派人传信给丞相,让丞相小心程德。”汝中柏喃喃一声后,投向伏案上大元疆域图上标注的洪泽城,散发着幽深的冷光。 忽然。 大帐外,他最信任的心腹乌图赤忽然求见。 汝中柏让乌图赤进入大帐后,乌图赤一看到汝中柏,便行礼道:“大人,末将在附近抓到一个泗州军的信使。” 汝中柏目光顿时一亮,“那泗州军信使呢?” 乌图赤沉默须臾,才开口道:“那个泗州军信使被抓后,便直接当场咬舌自尽了。我们阻止,也来不及了。” “什么?下面的人干什么吃的?”汝中柏怒道。 乌图赤:“大人,我从那信使身上搜出了一封书信。” 汝中柏:“书信呢?” 乌图赤从怀中摸出一封密封好的书信,递给汝中柏。 汝中柏打开书信后,顿时,脑海中一万个问号。 “你确定搜出来的是这封信?”汝中柏黑着脸望着乌图赤道。 乌图赤目露疑惑,朝着这封书信望去,望了后,乌图赤瞬间懵逼了。 “这是什么符号?”乌图赤瞪大了眼睛。 “这是阿拉伯数字,也幸亏我曾经见过。只是,这一串阿拉伯数字代表什么意思,我就不知道了。”汝中柏话语中充满了无力。 这串数字正是:“” 此时,在高邮城的姚广孝与刘重五同样收到了这一封书信。 姚广孝看到信的刹那,他不慌不忙地从拿出一个木箱。 这是一个锁着的木箱。 姚广孝打开木箱后,从里面取出了一本厚厚的书。 这本书赫然是《泗州律法》。 姚广孝对着《泗州律法》的页码,开始对这串数字进行破译。 破译后结果如下:“张士诚要攻打高邮城。” 随即,姚广孝看着刘重五道:“信是从盐城那边送来的。应该是徐英杰或者刘仁二人中其中一个传出来的。” “徐英杰与刘仁,绝声卫已经对他们查过了?”刘重五问姚广孝道。 “绝声卫查过了,而且不止一遍,最后经过分析,他们两人没有背叛将军。我们的人接触了他们两人,可以确定此事。而且,他们现在在张士诚那边,都位高权重。尤其是徐英杰,还担任着大周朝右丞。”姚广孝并没有向刘重五隐瞒,将所知道的告诉他。 刘重五:“既然如此,姚祭酒,我们该如何防备那张士诚来攻呢?” 姚广孝沉思须臾:“如今高邮城,城比之前还要高且更加坚固,再加上高邮城城内有足够的士兵,且粮食充足,即便是张士诚来攻,我们守住高邮城也是绰绰有余,根本不必担心张士诚来攻。” 刘重五:“张士诚来攻高邮城,那么,盐城那边,需要和建湖城的李偏将通通信,让他配合着攻打盐城吗?” 姚广孝看着刘重五的目光多了一丝诧异:“没想到,你竟然想到了这一层,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建湖城李偏将自然是要联系的,既然张士诚想要攻打我们高邮城,那我们攻打张士诚,自然也是可以的。或许,在徐英杰或刘仁的配合下,这盐城,或许不久后将会落入我们泗州军手中。” 刘重五赞同地点了点头:“姚祭酒言之有理。” 姚广孝笑而不语。 接着,姚广孝的目光投向伏案上元朝疆域图淮安城的方向。 也不知道,淮安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有,将军如今在哪儿呢? 程德此刻,自然是在梦会周公。 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 东方一白,窗户亮堂了。 清晨,天下起了雨。 程德醒来后,站在窗户旁,朝着外面天空望去。 暴雨倾盆,乌云覆盖着整个泗阳城。 也是在大雨中,从宿迁城走出了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他们冒着大雨,押送着粮草,往泗阳城而来。 整支队伍共有五千人。 每个人都身着元朝的战甲,他们都推着车,在雨幕中缓缓而行。 他们的脸上都非常冷峻,从他们的体型来看,都是魁梧的大汉。 而且,他们的目光充满着杀气。 若是仔细看,会发现这批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骑在一匹高头大马的,是一位风姿魁伟的男子。 此人,名为崔莹。 崔莹是高丽王朝宰相崔惟清的五世孙,父为司宪纠正崔元直。 崔莹早年从军,因在杨广道对倭寇作战有功而成为宫廷侍卫,参与平定赵日新之乱,知遇于恭愍王。 在至正十二年三月,被宗主国元朝调到中原江淮地区,参与镇压元末农民起义。 而他此次奉命镇压农民起义的人,显然是泗州军程德这支农民起义军。 不过,自从他随着脱脱参与了消灭芝麻李后,因为战场上表现突出,深受脱脱赏识,就被脱脱委以重任。 这押送粮草重要的任务,自然也就因此落在了崔莹身上。 崔莹的目光穿过重重雨幕,抬头望天,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这雨,显然太大了。 而押送粮草的任务,有时间期限。 看这情形,下暴雨显然让押送的时间变长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依然坚持在雨中前行的原因。 时间期限到了,若是没有将粮草运送到前线。 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来自丞相脱脱的惩罚——杀头。 他可是记得,离最后的期限,也就一天了。 他必须在明日午时前,将粮草运到清江城。 下一个城,便是泗阳城了。 在那里,让泗阳城守将配合一下,应该可以尽早将粮草运送到前线。 泗阳城不远了,那么,清江城、清河城,也不会远了。 想到这里,崔莹心中松了一口气。 时间流逝的很快。 “将军,前面再行五里,便是泗阳城了。我们需要去泗阳城躲躲雨吗?”崔莹身旁的亲兵问道。 崔莹沉吟思索一番后,“不了,眼下,我们尽早将大军的粮草运到清江城,早些交差才是首要的。一场雨而已,让弟兄们克服一下。等将粮草送到后,到时候,再让弟兄们去大都云仪苑放松几日。弟兄们的花费,全都由我承包了。” 亲兵闻言,目光大亮:“将军,是那个大都贵族都常去的那个云仪苑吗?我虽然没去过,但是我听过那里的花费不低,一晚上需要好多钱,而且那里的女人个个都水灵灵的。” 崔莹:“嗯。就是那个云仪苑。你传我的命令,将我的意思,传达给弟兄们。” “遵令!”亲兵立即匆匆离去,往队伍后面而去,丝毫不顾头上的倾盆大雨。 目送着亲兵的背影,崔莹收回视线后,开始继续领军行进。 第一百五十一章 设局诱崔莹入城,程德深夜准备收服崔莹 “将军,离泗阳城五里处,有一支元军队伍正朝泗阳城而来。” 程德看着在自己面前单膝跪地的士兵,平静地道:“来了多少人?” 士兵:“回将军,约莫五千人。” 程德一怔,他的目光穿过大堂,望向屋外,看到那倾盆大雨依然没有停下的趋势,不禁沉默在那里。 “还打探到了什么?”程德收回视线,眼神落在了士兵身上。 士兵:“他们这支队伍,运送的是粮食,看上去有不少。”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 程德踱步到大堂外,站在屋檐下,默默地朝地面望去。 雨水砸落在地面发出的巨大响声,让程德面露迟疑。 “郭英,将原先达鲁花赤的书办,从大牢里提出来。”程德朝着一个方向喊道。 “是!”郭英应了一声。 攻破达鲁花赤的万户府,在万户府里面,虽然没看到达鲁花赤,但是,却抓到了达鲁花赤的书办。 之后,达鲁花赤被李孝慈斩杀,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 当然,死去的达鲁花赤,或许不会这么看。 想到达鲁花赤的书办,程德脑海中迅速闪过一计。 不管这一次押送粮草的元军将领是谁,这一次,定要让这将领有来无回。 能不能拿下元军将领,这关键之处就在这书办身上了。 时间不长。 郭英提着一个面色颓然的男子,来到了程德面前。 程德定睛望去,这男子身长八尺,面红齿白。 在男人中,这长相也是名列前茅了。 看到这男子脸上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程德没有多看,而是对郭英说道:“郭英,去掉他身上的锁链。” 郭英依言照做。 去掉锁链后,书办这才感觉身体一松,他缓缓地抬起头朝着程德望去。看书喇 “郭兴,去搬来一张凳子过来。”程德对不远处的郭兴吩咐着。 郭兴点头离去。 不一会儿,郭兴搬来一把凳子。 程德指了指书办的方向,郭兴心领神会,便将凳子放在书办身后。 书办见此,心中讶然,同时,心中也非常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这眼前的泗州军反贼头子,为何突然对他这般礼待。 虽然他感受到了尊重,但他也觉知自己的处境形势,眼前这一幕,在他眼里是极为不正常的。 程德:“泗阳城,从今往后,便是我泗洲军治下了。” 书办没有作声,而是紧紧地望着程德,一副等着继续听下去的神态。 “你是泗阳城本地人,按理来说,是属于我泗州军治下百姓的,但是你为元朝做事,所以先前我手下的人才会将你给抓了起来。本来我是想要杀掉你的,但是,我派人调查过你,发现你虽为元朝做事,但也没有做过残害百姓的事情。所以,我想了想,该给你一个机会。” 书办目光一亮。 程德见此,便继续说道:“根据《泗州律法》明文,你是戴罪之身。但是,如若你能够戴罪立功的话,你之前为元朝做事,我泗州军将不会追究。而且,你的家人我也会全部放了。” 书办沉默了。 须臾。 “我的家人怎样了?”书办望着程德道,心中有些担忧。 程德将书办的神色收之眼底,平静地道:“在你被关押后,你家人自然是被我手下的人给看押起来了。不过,你放心,你家里人,包括你最小的儿子,我都安排人照顾得很妥当,你不必担忧。” 书办闻言,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他最小的儿子,还没有断奶。 而她的妻子,还卧病在床。 念此,书办对程德心中怀有一丝感激,他看向程德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温和。看书溂 “将军请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书办平静地看向程德。 他知道,眼前的泗州军身份最高之人,对他如此礼待,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让他去做。 再说了,他的处境也是极为尴尬的。 他也没有什么拒绝的资格。 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家里人着想。 程德望着书办的眼神,多了一丝满意。 “眼下,正有一支押送粮草的队伍,正朝着泗阳城而来。你之前跟着达鲁花赤,想必和这支队伍有过接触吧?” 书办没有丝毫犹豫,接话道:“这支队伍的将领,名为崔莹,来自高丽。他......很会打仗,深受丞相赏识。” 程德愕然地看向书办。 书办似乎读懂了程德眼神的意思,直接说道:“我说的句句属实。至于我为何没有隐瞒,是因为我的家人还在将军手上。眼前我什么也做不了,倒不如好好配合将军。若是将军满意的话,说不得,还会提前放了我的家人。” “再说了,当初我给达鲁花赤做事,也是因为迫不得已。当初,达鲁花赤手下一个人看中了我妻子,我没法,只好在达鲁花赤面前展示了些才能,达鲁花赤便给了我一个书办的职位,这样以后,也让达鲁花赤手下的人收敛了些。而且,达鲁花赤似乎很看重我,也警告了他手下那个人。” 听着书办的话,程德没有完全相信:“你说的这些,我的人自然会查。现在我们继续刚才说的那个话题,这崔莹,你和他熟悉吗?” 书办点了点头:“这崔莹虽然是武将,但他跟一般的武将不同,他读了很多的书。上一次押送粮草路过泗阳城,无意中和他多聊了一阵,倒是彼此都留下来深刻的印象。” 程德紧紧地望着书办道:“在你看来,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书办沉吟思索一阵后,才开口道:“高丽若有此人在,将来这高丽必将强盛。若是将军想要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此人必然是将军的眼中钉,而且,还是极为头疼的那种。” 程德:“你跟他交情怎样?” 书办:“最多,是点头之交。” 程德:“现在,他离泗阳城还有五里。时间也不多了,我长话短说。我要让你帮我做一件事,那便是想方设法将这崔莹引入城中。” 书办目光顿时有些惊疑不定:“将军是想擒贼先擒王?” 程德沉默着没有回应。 书办目光一闪,他脸上起初有些挣扎,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家人,他眼里涌现出了一丝愧疚。 尔后,就连愧疚也没有了。 他最后下定决心,望着程德说道:“他很警惕。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将军应当令各个城门城墙上的士兵,全都着元军的战甲,还有亮元军的旗帜。不然,这件事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程德笑了,他看着书办说道:“你说的这个,我早已安排士兵做了。现在,我就等着你将他引入城中了。” 书办看着程德的眼神里带有一些震惊。 但他没有多问,而是继续开口道:“崔莹上一次,在西城门下的马。这一次,想必也差不多。我会佯装代表达鲁花赤将他迎入城中,就以有紧急军情相商,想必他也不会起疑心。上一次,达鲁花赤也没有出面,是让我替他接待的崔莹。这一次,想必这崔莹也不会有什么怀疑。而且,他一般不会随意将大军带入城中。” 程德拍手称赞道:“不错,就这么办。” “郭英,带他下去好好更衣。”程德吩咐郭英道。 “将军,我想为了掩人耳目,还需要有四个元兵跟着我才行。上一次,我见崔莹,也是带了四个士兵。”书办忽然开口道。 程德听后,略微沉思一番,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四个元兵,我军中就有之前投降的,他们扮作元兵,想必这崔莹也不会看出来什么。”程德回道。 书办点头表示赞同。 “那小人告退,将军就等待小人的消息。”书办朝着程德躬身行了一礼。 程德坦然接受了书办的行礼。 之后,书办便在郭英的带领下,离去了。 程德看到书办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便对一旁的郭兴道:“交给你一个任务。” 郭兴闻言,立即看向程德,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你领一千步兵,埋伏在西城门两旁,只待崔莹和刚才的书办一进城,立即分出几人关好城门,然后将崔莹给活捉。”程德吩咐崔莹道。 “遵令!”郭兴沉稳地应道。 “好了,你现在就去准备吧!”程德朝着郭兴摆了摆手。 郭兴匆忙离去。 见郭兴离去后,程德又派人唤来李孝慈、程能、程净三人,然后他给他们每个人同样下达了一个任务:领一千人马,分别埋伏在东城门、南城门、北城门两侧,只待崔莹和刚才的书办一进城,立即分出几人关好城门,然后将崔莹给活捉。 安排完后,程德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他能做的事,便是安心等待了。 书办被郭英带至一间房里,很快地郭英安排两人伺候着书办。 一个端着洗脸的清水,一个捧着感觉的衣服侯在一旁。 书办为了保证能够将崔莹成功引入城里,他想了想,绝不能给崔莹留下一个疑点。 所以,第一件事,他便是梳头,按着上一次见崔莹的样子去见他。 梳完头后,在两个小厮的帮助下,书办很快地梳好了头。 最后,长发拧成一缕,打好了结,再用一根蓝色发带细细系上,插上一根浅绿色的玉簪。 整理完后,书办便连忙带着程德安排好的四个元兵,披着蓑衣,往泗阳城西城门方向,踏着泥泞的道路前行。 崔莹带着五千大军,押送着粮草,终于在午时赶到了泗阳城西城门外。 西城门外,崔莹发现了这一次迎接他的人,照例是上次达鲁花赤派来的那个书办。 而且,对方还是冒雨前来,这让崔莹心中多了一分感动。 崔莹一声令下,整支大军便停了下来。 崔莹下了马,领着四个亲兵,朝着书办凑近。 崔莹一到了书办身前,便连忙作揖道:“魏兄恐怕早已在此等候了吧?” 因为崔莹看到了书办鞋子、衣服,几乎全都湿透了。 书办也给崔莹作揖道:“上次一别,崔兄说下一次继续未谈完的话题,为此,我可是等待许久。没想到,崔兄没让我等得太久。” 崔莹苦笑道:“魏兄也应该明白‘军令如山’,若是误了时辰,恐怕我就要被丞相治罪了。” 书办点了点头:“崔兄一路辛苦,不如,随我去喝些热汤暖暖身子。正好,我们继续上次未谈完的话题。” 崔莹脸上有些迟疑,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朝着身后五千大军望了一眼。 书办见此,便笑着道:“崔兄,给将士们准备的热汤,也早已准备好了。待会儿,会有人送来,给将士们暖暖身子。我魏得禄为此,可是倒贴了一些钱进去,这可记在崔兄的头上。等有机会去大都后,崔兄可莫忘记带我领略一番大都的美景,以作补偿。” 崔莹见魏得禄将此事做到如此周全,也就不再迟疑,笑着道:“魏兄所做的这些,崔某都记下了。待魏兄到了大都,到时候,我崔某一定要让魏兄在大都游玩个痛快!” 魏得禄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随即,崔莹交代了一番五千将士后,便带着四个亲兵,在魏得禄的一行人的引领下,准备从泗阳城西城门大门口进入泗阳城。 崔莹见泗阳城大城门虽然洞开着,但无一人通过,心中不禁感到一丝疑惑。 但还未等他继续多想下去,耳边便响起了魏得禄的声音:“崔兄,以你的才能,如果是太平盛世,我想肯定能够封侯拜相。” 崔莹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魏兄的才能不下于我,魏兄此言,可是折煞我了。” 魏得禄这时候,已经领着崔莹迈入了西城门大门,一步已经踏了进去。 此刻,魏得禄的心,不由得有几分紧张,但是,他的脸上还是保持着正常的神色,望着崔莹说道:“论知兵,我不如崔兄,而且,魏某对兵书也是略知一二,不像崔兄虽然与我同岁,但在沙场上的经验,即便是魏某花上二十年的时间,恐怕也不能追赶上。” 崔莹听着魏得禄的话,一脚已经彻底迈入了西城门。 就在崔莹踏入西城门十步远,两侧立着威武的石狮旁,是久候多时且保持着纹身不动的泗州军士兵,他们都贴着墙壁檐角纷纷屏息凝神。 当崔莹与魏得禄有说有笑地迈步来到石狮旁时,崔莹忽见到魏得禄身后四人,竟然往身后快速冲去,而魏得禄已经趁着崔莹不注意,立即迈步朝着左侧摆放的狮子旁墙角处狂奔。 魏得禄踩着雨水,发出的“哒哒”声,在崔莹耳中听来,此刻是那么般刺耳。 这突然的一场变故,令崔莹面色一变,他目光的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瞬。 崔莹发现左右两侧石狮子旁,陡然间出现了许多身影,他们保持着沉默,他们身上穿的乌黑战甲任凭雨水落下。 他们的目光纷纷平静地看向崔莹。 崔莹顿时只觉得遍体生寒。 崔莹第一反应,便是立即想着带人返回冲出城门外。 可是,这时候,他身后传来的“轰隆”声响,使得崔莹心中猛地一沉。 在崔莹旁边的四个亲兵,陡然间看到左右出现的这么多身影,纷纷面色惨白。 大雨打在他们身上,顺着他们的眼睛流下。 这时候,也已经分不清他们眼睛流下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而这时候,西城门陡然间关闭的场面,让在西城门外的五千元军,纷纷面色剧变。 崔莹看着左侧被护在后面的魏得禄,眼里黯淡无光,他看着魏得禄,平静地问道:“为什么?” 魏得禄沉默着,良久,他才开口道:“为了我的家人。我的家人在他们手上。” 崔莹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魏得禄说道:“今日起,你我割袍断义。从此往后,你我是陌路人。” 说着,崔莹右手锋利的长刀,狠狠地割断了左手的一块袖子,砸落在污泥不堪的地面上,发出“噗噗”的声响。 魏得禄,默然不语,眼神里充满了复杂。 崔莹亮起长刀,准备奋手一搏。 可就在这时候。 程德出现了。 他就在崔莹的对面,带着一百骑兵,都骑着马,而他们身后还跟着数千人。 这数千人纷纷张弓搭箭,对准了崔莹五人。 而且,还有许多火铳对着崔莹。 崔莹发现自己握着长刀的手,突然有些颤抖了起来。 程德看着崔莹说道:“你是崔莹?” 崔莹平复了心绪,抬起头看向前面骑在高头大马的程德,不禁皱了下眉头。 他不太习惯反贼高高在上一般,像这样俯视着他。 崔莹没有回应程德。 程德从崔莹的沉默中,已经明白了什么。 程德看向一旁的魏得禄:“此事,你做的不错。我已经暗中令人将你的家人送还至你家,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魏得禄身体一僵,因为他察觉到崔莹的目光正冷冷地看着他。 魏得禄心中叹息一声,便回程德道:“将军遵守承诺,魏某佩服。魏某告退。” 崔莹望着魏得禄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的眼里闪烁着愤怒。 但他没有说一句。 被人背叛的滋味,当然不是那么好受。 这种事情,被自己碰到,也只能怪他自己识人不明了。 可是,因为识人不明,这一次,他或许就要死在这里了。 程德见崔莹似乎还想垂死挣扎,便一声令下:“抓活的。谁若是抓到崔莹,官升两级,赏白银百两。” 此令一出,在场泗州军众人的目光纷纷大亮,他们看向崔莹的眼神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杀!!” “杀!!” ...... 四处的泗州军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朝着崔莹杀去。 崔莹忽然高声道:“等等!我——投——降!!” 说吧,崔莹将手中的长刀,扔到了地上。 崔莹话音落,他身旁四人看着他时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程德听到崔莹的话语,便平静地说道:“都停下!!” 四周泗州军士兵,迅速止住了身形,不过他们的目光始终死死地盯着崔莹。 纷纷在心中腹诽道:他娘的,早不投降晚不投降,偏偏在这个时候投降。真他娘的扫兴!老子的功劳没了! 崔莹无视了身旁四人的目光,直接对程德说道:“我投降后,你不能对我的手下再出手。” 此言一出,崔莹身旁四人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 原来,是他们拖累了将军。 程德目光紧紧地打量崔莹半晌,最终才开口道:“我答应了。城外的五千大军,若是他们敢反抗,我将一个不留。” 崔莹心神一凛,他当场承诺道:“我会让他们都同意投降的。” 程德给郭兴递了个眼神。 郭英收到程德的眼神后,便上前带人将崔莹身旁四人给控制了下来,然后郭英亲自押着崔莹上了城墙,对城外五千大军劝降。 程德没有登上城墙去听崔莹如何劝降五千大军。 他只知道,西城门再次打开后,他的人接收了城外五千人马,而城外五千人马并未丝毫反抗。 这让程德心中对崔莹多了一丝忌惮。 城外五千人马,全都被程德派李孝慈带人给控制了起来。 至于他们押送的粮草,也全都被搬进了城中。 缴获的粮草经过统计,共计六十万石,这出乎程德的意料之外。 崔莹被程德安排在了万户府,他觉得必须要和崔莹好好地谈一谈,他才敢任用崔莹。 毕竟,背刺这件事,他还是很忌惮的。 若是能收服,自然是极好的。 带着这个打算,他打算和崔莹聊一聊。 于是,在处理完军务后,他便去见崔莹。 此刻,天已经黑了下来。 来到看守崔莹的屋子外,程德看到程能、程净,还有郭兴三人还在守着。 “拜见将军!”程能、程净、郭兴三人纷纷行礼道。 程德摆摆手道:“崔莹期间可否进食过?” 程能回道:“回禀将军,午时一顿,到了晚上又是一顿,每一顿,他都吃完了。” 程德点点头:“他在屋里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吧?” 程能、程净、郭兴三人纷纷摇了摇头。 见此,程德便掠过三人上前,推开了门,进入了屋里。 “你们三人在外面好好守着,不得让其他人靠近这儿。”程德迈步进入屋里,顺手关门时吩咐道。 “是!”程能三人躬身应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论历史定律与周礼,崔莹归心泗州军 程德将视线落在崔莹身上时,发现他此刻披散着头发,低着头,目视地面。 “我想和你谈一谈。”程德对崔莹开口道。 崔莹抬起头,淡淡地看了程德一眼,没有说话。 “我从魏得禄口中知晓你是一个有才能的人。”程德说完后,便看向崔莹。 崔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那我不提他,就来聊一聊你。”程德面色平静地说道。 崔莹目光闪过一丝愕然,疑惑地望向程德。 程德仿佛没有看到崔莹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如今,你已经落在我手中。若是被那脱脱知晓,恐怕会牵连你的国家,甚至你的亲人。” 崔莹沉默了,他的眼神露出了一丝痛苦。 “我会对外宣布你崔莹,已经死在我手中。从现在开始,到我取元而代之这段期间,你今后就随我姓,改叫程莹。”程德望着崔莹说道。 崔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程德。 “你为何要这么做?还有,你说你取元而代之,你是不知道大元的强大,你是不可能成功的!”崔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程德激动地说道。 “我自然是为了收服你,不然,我费这么多心思在你身上干嘛?在我看来,你算是个有才能的人,若是将你直接杀了,未免可惜了些。倒不如收服你,为我所用,岂不是更好?至于你说的大元的强大,我承认的是它以前确实很强大。只不过,如今的元朝,已经日薄西山,凭你的才智,应该能够看出这一点才是。”程德面色喜怒不明地看着崔莹的眼神。 崔莹摇摇头:“你不过是蚍蜉撼树,你不在大元,你根本不了解大元究竟有多强大。” 程德笑了,他的眼里陡然间多出了飞扬的神采:“我有着精良的军队,还有善断的谋臣、勇猛的武将,我率领的泗州军,可不是那种一攻就破的农民起义军,而是一支战斗力绝不逊色于元朝的强悍之师。” “再者,元朝发动攻城战,一直奉行的是只要投降就不屠城,而不投降的话,就会疯狂屠城。你仔细算算,从农民起义军爆发起义开始,这元朝已经屠了多少座城?” “还有,不投降的话,元朝必然会屠城,可是投降了元朝,元朝也不会放过。我想,元朝这么做,无非是认为有人留在身后是不安全的,一定要杀光才安心。这目的是出于保障后方的需要。可是,元朝这么做,殊不知,暗中已经失去了天下民心。” “元朝那些手握重权之人,他们似乎不明白,世界上唯有得民心者得天下。即便是靠武力让人屈服,也不过是短暂的辉煌,终究这个社稷需要交还给民心所向之人来扛起。” 崔莹陷入了沉思。 “你了解元朝平民百姓的现实生活吗?从你的样貌,我可以推断出你生活的条件应该很优渥。” 听到程德的话,崔莹从思绪中退出来,看向程德:“元朝平民百姓不是生活的很好吗?” 程德冷笑道:“谁告诉你的?你有深入民间调查过吗?” 崔莹摇了摇头:“我从丞相口中,倒是对你有一些了解。你好像就是平民百姓出身,那你能跟我说一说元朝百姓的现实生活吗?我想,只有你这种经历过的人,才会有深刻的体会。” 程德诧异地看了崔莹一眼,接话道:“元朝许多平民百姓,他们在土地上耕作了一辈子,却在死后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地主从来不种地,却能衣食无忧。天下虽大,到处都是土地,却没有一块是属于那些平民百姓的。你说这是为什么?” 崔莹震惊地看向程德,“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程德平静地看着崔莹,直把崔莹看得心里发毛。 崔莹最终接受了程德所说的这个现实,他的内心受到的触动极大。 程德没理会崔莹的想法,而是继续说道:“国之生死,自然之理。诚如人终有一死。王朝由生到死,皆经历了共同的阶段。那就是‘时值天下太平时,各朝皆如此:开国,分封,赦天下,置清官,老将廉而有为,惜养民力;方天下动乱时,概因后辈集权、加赋,为官浊贪、官吏贪腐无能,靡费民力;天下倾覆只因权皆归于一人,地皆归于贵胄,民力输税而尽,则天下暴动。少明主,多昏君。贤臣少,贪官多人之欲,无穷也,王侯贵胄于此尤甚。前朝暴敛代代叹惋,而亦以其昏贪为后世所叹惋。前朝不暇自哀而后朝哀之,后朝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朝复哀后朝也。’历史,终究不过是在不断地轮回。” 程德叹了口气后,“我所想做的事情,便是想要打破历史这个轮回。真正地希望在有生之年,建立一个不会入历史轮回的王朝。” 崔莹怔怔地望向程德,他的心中仿如掀起一场飕风。 最后,崔莹呐呐道:“你真是平民百姓出身?” 程德淡淡地回道:“这种问题,在你看来,难道说只有权势高的人才能看清楚吗?” 崔莹沉默稍顷:“在我见过的许多人中,包括丞相脱脱。在我心里,你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胜过世上的人许多。刚刚你所说国之生死的见解,让我触动很大,以前许多疑惑不解的问题,全都明白了。没想到,我读了那么多史书,却不如你看的明白。” 听到崔莹语气中的失落,程德摇了摇头:“你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是站在先贤的肩膀上,才能看得更远点。” 崔莹却是苦笑道:“你倒是谦虚。” 说罢,崔莹收起了对程德的轻视之心,而是将程德放在对等的位置上看待。 在之前,他心里隐约瞧不起程德这样平民百姓出身的人。 可是,通过刚刚程德一番见解,让他胜过读十年书。 这让崔莹明白,这程德并非是一般人。 “说了这么多,我敬佩你的才智。在这之前,你的许多战绩,我也颇为了解,在这点上,我也很佩服你。若是在你手下做事,我自然是服气的。不过,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困惑了我许久。如果你让我去掉心头这个困惑,我今后绝不会背叛你,跟着你一路走到黑。在我看来,一个把历史看得如此明白的人,你是最有可能取元而代之的起义军势力,说实话,我很看好你率领的泗州军。更准确的说,我是看好你!” 听到崔莹这番话,程德心头一松,若是能这样收服崔莹,自然是极好的。 “你的困惑是什么?”程德问崔莹。 “孔子讲克己复礼,可是如今的儒士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这些,也纳入礼的范畴。只是,礼真的是这么理解的吗?” 听到崔莹问了这个问题,程德不禁皱了下眉头。 这个问题,他前世好像听过某位教授的回答。 他仔细回顾了下,然后自己思索片刻,这才道:“礼是什么?礼其实就是一种外在的秩序。孔子想要恢复周礼,但是其实这个做法,我个人是不怎么赞同的,因为它根本站不住脚,无法说服我。” 崔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程德,露出一副静待下文的神色。 程德见此,便继续说道:“周原本是商之臣,周灭商,便是以小邦伐大宗,这本身就是违反礼的,可是孔子却要复周礼,这便是悖论之处。” 崔莹赞道:“将军高论,原来这礼是有问题的。” “周礼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之见,便是周朝以小邦伐大宗,他的势力还不怎么强盛,就无法让其他诸侯心甘情愿地接受周朝的统治。于是,周朝便做周礼,将它当作一种行为规范,来约束各个诸侯的臣民,让他们安分守己,不能僭越,这样便能方便周朝统治其他诸侯。” “至于到了现在,这些儒生所奉行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这些东西,就是在礼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扬光大,更好地方便皇帝统治臣民。” 崔莹瞪大了眼睛,望着程德,久久不语。 程德的这番话,打破了他以往的三观。 他似乎,知道了某个残酷的真相。 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其实,史书上都说商纣王如何荒淫无道。可是,你若是仔细读读史书,商纣王有几个儿子,周文王有几个儿子,一对比起来,究竟谁才是荒淫无道,便一览无遗。我一直以为,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这点亘古不变。” 程德所说的这番话,让崔莹以往坚信的东西,一下子破碎了。 崔莹沉默了许久,才看着程德说道:“你解答了我的困惑,现在,我倒是后悔了。” 程德眼睛微眯向崔莹:“你后悔什么?” “我后悔向你说出心中的疑惑,现在我心中的疑惑虽然已经被你解答了。可是,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那种心境,或许是我经历的事情少了吧。”崔莹惆怅地叹道。 程德听后,心中感到一松。 刚刚,他还以为这崔莹后悔之前说解答了疑惑,便诚心投降他的事情呢!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岔了。 很快地,崔莹整理了下思绪。 然后,他抬起头,昂着胸,忽地朝程德单膝跪地道:“将军智慧如海,足智多谋,实令末将佩服万分。从今往后,我崔莹愿为将军效死命。从现在起,我便叫程莹,直到将军取元而代之后,我才会将名字恢复为崔莹。” “程莹拜见征虏将军!” 程德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 “从今往后,我泗州军又多了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了!” 听到程德的话,程莹回道:“将军抬举末将了!” 程德双手扶起程莹,笑道:“我可是相信我的眼力的。其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咱们来商议一下,如何拿下宿迁城一事。还有,宿迁城究竟有多少粮草,这些你都知道吗?” 程莹闻言,心中一惊。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回禀将军,宿迁城的守将,名为乌帖木儿,是脱脱的心腹守将。此人,武力出众,但谋略不足,易冲动。至于宿迁城的粮草,据末将估计,当有七十万石。” 程德心中大喜,看着程德的眼神也变得温和了起来:“我想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程莹听到这话,目光不禁大亮:“将军,我才刚刚向将军效命,将军就对末将委以重任,难道就不怕末将背叛吗?” 程德回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刚刚我和你一番交谈,我已经看清了你的为人。既然,你说为我效死命,那么,你一定会做到的。我相信你!” 程莹心头一阵感动,望着程德道:“将军如此信任末将,末将绝不负将军!还请将军具体说说任务之事。” 程德满意地看向程莹:“我想,你应该和那个乌帖木儿打过交道吧?” “之前,我与他都在脱脱手下做事,经常碰过面,算是相熟了。”程莹回道。 “那就好,我想要交给你的任务,便是由你诈开宿迁城的城门,时间便在明日夜晚行动。你有信心完成吗?”程德目光望向程莹问道。 程莹心中一震,急忙拍着胸膛保证道:“还望将军放心,这个任务,末将一定完成。” “很好!我相信你!你那五千人,还都交由你来率领吧!只不过,你可要管好他们,安抚住他们。跟他们讲明,我泗州军志在驱除胡虏、恢复中华,还有,泗州军的军规,他们也必须遵守。”程德拍着程莹肩膀说道。 程莹望着程德的目光,多了一些敬佩,还有一些感激。 他很珍惜程德对他的信任,所以他决定将宿迁城拿下,以作为对程德的回报。 “这一次,我会派李孝慈领着三千兵马,随你领着五千兵马一道前往宿迁城,他不会干涉你如何诈开宿迁城的城门,等拿下宿迁城后,他便是宿迁城的守将,而你到时候领着五千人将宿迁城的粮草,全都运来泗阳城。不过,给李孝慈他们留下十万石吧!其余六十万石还是运来泗阳城!” “末将遵令!” 程德笑了笑,“拿下宿迁城后,到时候我会反攻清河、清江,从脱脱背后插他一刀,以解淮安城之围。这反攻清河、清江一事上,你多费点心思。到时候,你还可以继续诈开清河、清江城门,这样能减少泗州军伤亡,当然是极好的。” 程莹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军请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 “你不必担心你被泄露的事情,到时候,我会让手底下的人说诈开城门的人,是我找来的一个和你相貌相似之人,一切都是我个人所酝酿的计谋。这样的话,可以避免有人怀疑到你头上,也就不会连累你的家人了。在拿下清河、清江城后,你的死讯消息会先一步传到元军中的。”程德望着程莹语重心长地说道。 “末将相信将军!”程莹笑道。 “好。天色已晚,你先好好休息,明日你去安抚你那五千人。等明日晚上,依计行事。”程德叮嘱程莹道。 程莹点头以应。 程德见此,便出了屋,带着郭兴、程能、程净三人离去。 而此时,雨已经停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元军再攻淮安城被击退,泗州科学院改进火铳射程 在同样是夜晚的淮安城,泗州军上下每个人心中都很忐忑。 城外是元朝丞相脱脱二十多万大军围困。 距上次脱脱攻城,今天是第二天。 上一次脱脱攻城,泗州军战死了一万多,只剩下将近九千人。 这一次,要面对丞相脱脱的猛攻,能够挡下来吗? 关于这点,冯国用、邓友德都没有什么信心。 此时,冯国用、邓友德、周德兴、张启四人,都在冯国用府中商议事情。 在冯国用府外四周,全都布置了重兵把守,即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来。 “邓友德,如今有多少百姓愿意帮助我们守淮安城?”冯国用脸色涌现出几分凝重。 邓友德脸色露出一丝喜色:“前日我联系绝声卫,在淮安城每一处都散播着元军若是攻下淮安城,会进行屠城的消息。由于元军对清河、清江屠城在先,百姓们纷纷都相信了。之后,百姓们纷纷要求加入泗州军,助我们泗州军共渡难关。” 冯国用:“有多少百姓加入?” “除去男女老少,约莫有四万多人。”邓友德回道。 冯国用:“那这么说,这一次守城,我们将会有五万人左右。” 邓友德:“今天,我教这新加入的四万百姓练了下基本的阵列,其他的由于时间来不及,也就没有教。” 冯国用看着邓友德的眼里露出一丝温和:“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这一次,若是我们能够守住淮安城,你邓友德当为头功。” 邓友德笑道:“冯将军过奖了,这些都是大家的功劳,可不要将这功劳安在我一人身上。” 冯国用摇摇头,接着又看向周德兴:“昨日我让你准备的金汁,还有滚木、落石等东西,都准备得怎样了?” 周德兴咧嘴笑道:“冯将军放心,招呼元军的金汁管够,这还是多亏了淮安城百姓相助啊!其他的,在全淮安城百姓帮忙下,早已堆积如山。这一次,在属下看来,这城墙肯定能守住。” 冯国用点了点头:“有信心自然是好事,但也不可因此大意。” 周德兴点头表示赞许。 接着,冯国用将视线落在张启身上:“你巡视淮安城已经快两日没合眼了。今夜就好好休息,巡视淮安城的事情,我会安排其他人去的。明天养足精神,随时做好作战的准备。或许明天,也或许是后日,我们将会再一次面临元军的攻城。” 张启疲倦的面庞,露出一丝笑纹,点头道:“嗯。等商议完后,我就去补觉。” 冯国用点了点头,便又将目光落在军用地图上:“大家都再坚持坚持,我相信将军肯定已经在行动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坚持到将军援救我们的时候。” 众人纷纷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翌日寅时时分。 乌云翻滚,笼罩着整片淮安城。 忽然刮起的狂风在咆哮着,仿佛夹裹着无数敌军的喊杀声。 淮安城,即将迎来一场空前的血战。 一晃的时间,便已是卯时时分。 脱脱在这个时候,领着近二十二万大军,对淮安城再一次发动了激烈的猛攻。 整个淮安城的百姓,纷纷被震天动地的厮杀声惊醒。 伴随而来的便是挥之不去的紧张、忐忑。 驻守淮安城的泗州军上下,纷纷面色严肃,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目光充满了决然。 冯国用、邓友德、周德兴、张启没有丝毫的废话,他们挥剑指天,口中都喊道:“杀!” “杀!杀!杀!”泗州军上下将士都跟着厉吼道。 冯国用、邓友德、周德兴、张启几人见将士兵士气鼓舞起来后,纷纷面色镇定,指挥自若。 金汁、滚木、落石、箭矢......,一样不少的招待来犯元军。 元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持续了一个时辰后,脱脱见大军还未打下一个城门,便已经死去将近一万人,面色阴沉如水。 至于城墙上泗州军越杀越多,倒是很出乎脱脱的意料。 直到城墙上被射杀落地的人越来越多,元军才发觉这些死去的人,根本不是泗州军,而是淮安城的百姓。 元朝丞相脱脱为了此事大发雷霆。 他甚至亲自击鼓,给元军提升士气。 最后,他甚至下令:淮安城攻下后进行屠城,将一个不留! 元军各城门的前军纷纷卯足了劲,架着云梯,朝着墙上猛攻,而各城门前的中军则是朝着城墙上泗州军放箭矢,各城门前的后军则是朝着城墙上泗州军放火铳、放炮。 淮安城城中火铳器、炮火器毕竟有限,眼下又不可能指望将军派兵来援。 在这种形势下,冯国用认为泗州军利于速战速胜。他命令各城门的火铳手们、炮手们对准元军密集的地方,开炮放火铳、轰击。 只见火铳所射之处,元军的惨叫声不断响起;炮声响处,烟火腾空而起,元军血肉横飞,一片一片地倒了下去。 元军依仗人多势众,往来冲杀了很多次,仍然攻不破泗州军坚守的淮安城。 双方从早上杀到晚上,淮安城的泗州军将士、百姓无一人怯战后退。 大地四处都在淌血。 尸体横陈如山,血流不止。 天色渐渐昏黑,在硝烟弥漫中,元军的进攻暂时被打退了。 淮安城,守住了。 冯国用派人进行战后统计战果。 不久。 冯国用拿到了此次大战的战果情报:泗州军八千七百三十人,战死五千零一人;淮安城四万三千百姓,战死三万两千三百人。 冯国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此时,淮安城城外中军大帐的脱脱,也是眉头紧锁,目光死死地盯着伏案旁关于这次元军的战后情况: 元军二十二万一千三百零二十九人,战死五万一千零三十人,重伤一万三千人。 脱脱反复观看着这份情报,手中拳头紧握,狠狠地砸在伏案上怒道:“可恶!” 中军大帐里还有一个人,此人便是伯帖木儿。 此时,伯帖木儿看着丞相脱脱发怒的可怕模样,便缩着头,接着低下去,目光定在了伏案上的空酒杯上,仿佛空酒杯里面有着他感兴趣的事物。 脱脱把目光凶狠地看向伯帖木儿:“这一战,为何打成这样?” 伯帖木儿闻言,身体一颤,嘴唇发抖着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他被打蒙了吗? 这一战,打得很稀里糊涂。 “说!!”脱脱死死地望着伯帖木儿吼道。 伯帖木儿心神一颤,心中感到万分委屈。 但这委屈,他不能说。 至少,不能在丞相脱脱面前说。 “丞相.......属下以为......跟淮安城的守将......有很大的关系。” “什么关系?”脱脱这时候,已经平复了心绪,面色喜怒不明地问伯帖木儿道。 伯帖木儿恨不得此时抽自己一大嘴巴子,他哪里知道是什么关系,这不过是他随口一说。 但他也急中生智了一回,急忙道:“那淮安城守将冯国用,属下了解过。此人在泗州军反贼那边,是一个能征善战的将领,在泗州军上下中,就战绩而言,除了那程德,便是明面上的第一人。” “呵呵!”脱脱冷笑着看向伯帖木儿。 伯帖木儿感到了脱脱的视线,只觉得头皮发麻,低着头不说话。 脱脱盯了伯帖木儿好一阵儿,才将目光从伯帖木儿身上移开。 “汝中柏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脱脱平静地问伯帖木儿道。 伯帖木儿脸上一滞。 糟糕,忘了将此信及时交给丞相了。 下一刻。 伯帖木儿颤抖着身子,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颤颤巍巍地走向脱脱面前。 脱脱见此,似乎明白了什么,尤其是看到那封信好像已经被汗水浸湿,顿时气得差点吐血。 下一瞬,脱脱起身,直接抬起脚,朝着柏铁木儿的腹部狠狠地一踢,伯帖木儿顿时被踢得倒地,嘴里溢出一丝血迹。 但伯帖木儿却没敢流露出丝毫不满,而是迅速地爬起,在脱脱面前单膝跪地,低着头,双手托举着那封信。 脱脱接过那封信,快速一览。 “啪!!” 脱脱把信往伏案上狠狠一摔。 伯帖木儿顿时面色发苦。 “都是一群废物!我大元迟早毁在你们这些废物手上!”脱脱犹自愤怒不平地说道,响亮的声音,听在伯帖木儿耳中,就像是天空突然打雷了一般。 脱脱在大帐中来回踱步,沉着脸。 伯帖木儿低着头,心里早已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只觉得自己受了汝中柏的无妄之灾。 都是汝中柏的错! 他是无辜的,被汝中柏那封信给殃及了。 他很好奇那封信说了什么,但他眼角余光察觉到脱脱依然处于暴怒中,便自觉地熄灭了这种想法。 于是,整个中军大帐,陷入了诡异般的寂静中。 泗阳城在这个时候,有一支队伍,趁着夜色,朝着宿迁城而去。 这支队伍,骑着马走在最前头的便是李孝慈和程莹。 他们身后,跟着的是八千人马:程莹领着五千人马,李孝慈领着三千人马。 其实,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身后处,还有一支人马在跟着。 这支人马,便是由郭兴、程能两人率领的四千人马。 郭兴为主,程能为副。 他们其实是程德暗中派来监督原来的崔莹(也就是现在的程莹)的行动。 程莹口头上的承诺,程德虽然当着程莹的面是说相信了,但他心中却是半点不信。 在程德看来,唯有实际行动,才最具有说服力。 程德给郭兴、程能的任务,便是一旦程莹反了,直接跟李孝慈前后夹击,一举歼灭程莹以及他率领的人马。 而且,程德还将程悟、程净、程空、程凡这四个高手安插在李孝慈身旁。 一旦程莹有反意,便能第一时间做到擒贼先擒王,顺势拿下程莹。 这一切,程莹并不知道。 程德待在泗阳城万户府院子里,就着石桌上一根亮着的蜡烛,翻看着泗洲城送来的几封书信。 第一封书信的内容,便是马秀英、罗燕两人已经怀孕了,他程德就要当爹了。 第二封信,便是马秀英将刘娥、郭慧、沈灵铃三人接入了将军府,还把她们认作了妹妹,这对外的信号便是这三人,今后将是他程德的女人。 马秀英在信中提到,因为程德的身份和权势,将军府只有她和罗燕两人,已经惹来了不少的非议。出于维护自己的名声考虑,她便做主将郭慧、沈灵铃迎入了府里。这两人,一个是郭家送来给他做妾的,一个是为了拉拢沈万三而进行的一场联姻。 马秀英提到,由于郭慧年纪还小,再过个几年,才能让自己真正动她。 至于刘娥为什么会被接入将军府,马秀英也做了解释:程德的姨母胡氏,向马秀英透露自己的女儿刘娥对程德有意,有意将刘娥嫁给程德做妾,来个亲上加亲。马秀英便做主同意了。 程德对此哭笑不得。 他只在心中叹道:这一世,能娶到马秀英这样贤惠的妻子,简直是三生有幸。 至于他,没什么理由反对。 他只是默默地在心中记了一笔:那些个非议马秀英的那些人,哼,都给我等着! 这第三封信,便是李善长写的。信中内容提及到科学院在研究铳上,在射程上有了较大的改进。 火铳的射程,由原先的三十三丈三尺五寸,提高到了七十丈六尺六寸。 李善长提及到科学院副院长王履已经带着技艺精湛的工匠,正着手打造新型的火铳,并预计在一个月内能打造六十把新型的火铳。 李善长还提到,这一次火铳的射程能够提高,多亏了陶成道以及他的一干弟子相助才得以实现。 李善长交代这陶成道是在程德出征淮安城不久后,便领着一干弟子到的泗洲城。 程德看着李善长在信中提到关于陶成道的只言片语,不禁对陶成道有些好奇。 此人,在短短时间内竟然能将火铳改进,证明此人在火器上非常有研究才能的。 前世,他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或许是,民间的奇才! 此人究竟是怎样的人,等击退了脱脱后,到时候见一见便能了解了。 此外,李善长最后还提了一个人,此人名为李元。 根据李善长所说,此人正在研究火药,而且有了不小的进展。 李善长透露此人的志向——研究出一种威力极大的火药武器。 看完书信后,程德对这李元抱有较大的期待。 火铳上,陶成道进行了改进,相信大炮的改进,应该也不远了。 若是以后,都用比元朝厉害的火铳、大炮,那么,战场上胜利的天平,就会向泗州军多倾斜一点。 而泗州军的伤亡就会少很多。 至于更远的以后,泗州军百战百胜,也许不再是空想。 程德想到这里,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纹。 第一百五十四章 程莹夜下夺宿迁,马秀英深夜召泗州城群臣议事 天上乌云退去之时,程莹一行人正好到了宿迁城城外。 宿迁城城墙上的元军,发现了城下突然多出了一支兵马,纷纷心中一惊。 只是,下一瞬,却让他们的心弦一松。 “城墙上的守将可是赫斯虎赤的副将巴图八都?我是崔莹。” 原来是崔莹! 这个人和他们将军赫斯虎赤非常熟悉,他们经常一起喝酒,关系很好。 那么,就不是什么敌军了。 于是,城墙上元军将领巴图八都举着火把,往城墙下望去。 而程莹也同样举着火把,让城墙上的巴图八都能够看到自己。 巴图八都借着火把,发现的确是崔莹时,便开口道:“崔将军,虽然你和赫斯虎赤将军关系较好,但是我们也是奉命守城。崔将军,你说一说我们的口令吧!我们也是照例行事,还望崔将军莫怪!” 程莹回道:“口令是大元万年,陛下万年!巴图八都,这件事我知道的,不怪你。” 巴图八都听到程莹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崔莹他很了解,是丞相看重的人。 如果不是军令如山,他并不想冒一点得罪此人的风险。 好在崔莹并未对他有什么不满。 而且,口令也很吻合,想到这里,巴图八都朝着身后的元军士兵喊道:“开城门!” 下一刻。 “轰隆”一声作响,城门洞开。 就在这时,程莹拔出腰悬的长刀,刀尖对向城门的方向,厉吼道:“将士们,随我杀!!” “杀!!” “杀!!” ...... 城墙上的巴图八都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声,不禁面色大变,脸色苍白如纸。 他举着火把,借着火把的光芒,看向城下。 夜色中,似乎都是一望无尽的黑影。 这些黑影,此时仿佛如潮水一般,向宿迁城洞开的城门涌去。 巴图八都见此,手脚顿时一片冰凉。 暗道:宿迁城,完了! 与此同时,就在离这里不远处的郭兴等人,见了这一幕,纷纷叹了一口气。 大好的军功不翼而飞。 既然这程莹没有背叛将军,是按照着将军的计划行事的,那么,他们只好原路返回,向将军复命去了。 他们悄悄地跟上来,现在又是悄悄地离去。 离去时,他们还特意将行军的痕迹给掩盖了一番。 泗洲城这一夜并不平静。 杨仲开、张五四李善长、施耐庵、王履、吕不用等人,纷纷来到了将军府议事大厅。 此时此刻,他们每个人心中都很疑惑。 他们是听到将军夫人马秀英有重要事情,要和他们商议,而且传话的人说出的话语显露出即将商议事情的严重性。 之后,他们每个人并没有多少犹豫,直接来到了将军府。 在他们看来,将来将军坐拥整个天下,那么,那时候的将军夫人马秀英,将是全天下身份地位最尊贵的第二人,他们也都不想因为这件小事,而交恶了马秀英,让自己的前途受到什么影响。 再加上将军夫人马秀英已经有了身孕,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男孩,将来也是他们要效忠的对象。 母凭子贵。 这样一来,马秀英在他们心里的地位更加重要了。 一番权衡利弊下,哪怕是泗州军地位较高的各部主簿,也都跟着来了。 他们在议事大厅等候着马秀英。 时间不长。 马秀英迈着步子出现在了议事大厅。 在场众人纷纷朝着马秀英躬身行了一礼。 马秀英回以一笑。 马秀英径直走到众人面前,她的目光环视着众人,出声道:“深夜将大家请来这里,是有一件大事要与大家商量。若非形势迫不得已,恐怕我也不会将大家请来这里了。” 在场众人纷纷将目光望向马秀英,等待着马秀英的下文。 马秀英:“泗洲城城北外的一个村子数百口人,已经感染了瘟疫。这瘟疫非常棘手,扩散速度极快,若是任由这瘟疫继续扩散,恐怕泗洲城将会毁于一旦。这件事,是科学院副院长兼太医院院长王先生发现的,具体情况,还是由王先生向大家说明吧!” 众人心中为之一惊。 这时候,王履从众人中走了出来,他走到了众人前面,看着众人,面色非常凝重地说道:“这个感染瘟疫的村子,名为下畈村。整个村子共计四百七十九人,无一幸免,全都感染了这种瘟疫。这瘟疫据推断,应该是昨夜开始出现的,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好在及时发现,我已经拜托夫人,让何九四何将军派兵将下畈村附近三个村子全都控制了起来。” “这种瘟疫具体是因为什么出现的,目前情况不明,我还在调查。不过,我会尽快研制出破解这瘟疫的药方。” “我希望诸位,都能齐心协力,严格禁止有人出入下畈村以及附近的三个村子,一旦发现一个,希望诸位要将其立即控制起来,否则一旦有人出入这些村子,到时候他感染了瘟疫而不自知地回到泗洲城,恐怕整个泗洲城的人将会感染上瘟疫了。这种突如其来的瘟疫,在目前没有药方救治的情况下,是会死人的。所以,恳请各位同僚,都能重视此事。” 众人纷纷重重地点了点头。 事关个人生死的问题,众人都极为配合。 李善长接话道:“王院长的话,大家都要记着了。另外,下畈村以及附近三个村子,都需要封锁消息,以免动摇民心。还希望各位都能守口如瓶,莫将感染瘟疫一事宣之于口。否则,一旦被有心之人传播,恐怕到时候民心动荡,泗洲城将会大乱。若是真到了这种境地,在座的各位,都逃不了干系。” 在场众人都心神凛然,纷纷表示绝对会守口如瓶。 吕不用这时候也出声道:“王院长之言,不仅关系泗洲城存亡之问题,也事关各位生死,还希望大家都要多加重视。尤其是在王院长没有研制出破解瘟疫的新药方前,大家在饮水一事上,切莫喝生水。谁也不知道,下畈村附近的河流,有没有通向泗洲城。” 吕不用的话,令在场众人都是脸色一变,他们都将视线从吕不用身上移向王履身上。 王履察觉到众人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对着众人点了点头:“吕主簿说的没错。在我没有研制出破解瘟疫的新药方前,在饮水一事上,还希望大家多加注意。只是,泗洲城的百姓那边,该如何劝说他们莫喝生水,这件事不知诸位谁愿意去劝说他们,让他们配合呢?” 众人闻言,纷纷默然不语。 劝说百姓这件事,需要花费不少心力,而他们每个人头上都有很多事务要忙。 即便是有心,也腾不出手来。 就在此时,马秀英出声道:“诸位若是信得过我的话,就将此事交给我吧!在场的各位大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若是我亲自去劝说的话,应该能成功劝说百姓不喝生水。” 在场众人纷纷面色一滞。 他们想到马秀英身怀六甲,还这样积极为解决瘟疫之事而尽心尽力地奔走,都在心里对马秀英肃然起敬。 虽然马秀英是个女人,但是从她所做的一些事看来,世上许多男子并不如她。 有关马秀英的贤惠,在场众人都是一清二楚的。 王履听到马秀英的话,他看了看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看向马秀英,他规规矩矩地朝着马秀英行了一礼道:“夫人心善,心系百姓,令王某深感佩服。但夫人身怀六甲,多有不便,不如......” 马秀英直接摆手道:“我目前与以往无有不同,王先生无需过多担忧。若是王先生实在担忧,到时候我带上张指挥使,由他亲自陪着我去,不知道这个如何?” 王履一怔,目光悄然打量着在场中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张五四。 张五四听到此话,也接话道:“夫人的安危,我张五四会看紧的。” 张五四的话,让王履多少放心了不少。 不过,王履还是对马秀英道:“夫人到时候,可要将刘大夫带上。不然,此事,王某绝对不同意由夫人去做。哪怕是将军日后问起,我王某也是如此回答。” 马秀英点了点头:“行,那我就将刘大夫带上。我有点累了,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你们继续谈。” 众人再次对马秀英行了一礼,目送着马秀英远去,眼神里带着敬意。 王履这时候又出声道:“诸位,科学院一事,有谁愿意帮我盯着一段时间?我接下来会投入到研制瘟疫新药方一事上,恐怕没有太多的精力再投入此事中。” 王履此话一出,李善长面露苦笑。 众人的目光也都看向李善长。 毕竟,科学院一事,最开始是由李善长负责的。 也就他来负责科学院一事最为合适,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换做其他人来,一旦弄砸了,将军那关就别想过去。 李善长知道这时候,必须自己说话了。 他要在众人心里树立能扛得起事的形象,这种事情,他就绝不能推诿。 即便此事再如何麻烦,他也必须要接下来。 于是,李善长开口道:“科学院一事,在王院长未研制瘟疫药方之前,就由我看着吧,对于这个,也就我最熟悉!当务之急,还是以破解瘟疫为首要之事。若是王院长需要大家配合的,大家绝不能推脱。还有,在王院长研制破解瘟疫的药方期间,无关的杂事,就不要再打扰王院长了,让王院长能全力投入到研制破解瘟疫的药方中去。”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哪怕是吕不用,也都在这时候表示赞成。 大是大非面前,吕不用觉得那些个人恩怨,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那些个人恩怨,比起这种事关泗州百姓生死之事来说,也就是屁大点事,啥也不是。 王履见众人神色都表示同意后,便朝着众人拱手道:“那就拜托诸位了。我今夜拜托夫人将大家召来此商议这事,若是有叨扰之处,还望大家见谅!时不我待,王某这就离去,专心研制破解瘟疫药方一事去了。告辞!” 众人纷纷还以抱拳之礼。 接着,众人见王履离开了,他们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将军府,返回各自歇息的府邸。 夜,更加漆黑了。 程莹返回泗阳城时,郭兴第一时间冲往万户府,准备给程德报喜。 只是,当郭兴来到万户府时,他在院子里发现将军程德趴在桌子上睡得好熟! 呼吸不但均匀,而且有些悠长,眼睛和嘴也紧闭着,只是双眉在紧皱着,两个嘴角同时露出了两道深深的纹沟。 郭兴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郭英,两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在用眼神交流着。 郭兴:“将军怎么睡了?” 郭英:“太累了!” 郭兴:“什么时候睡的?” 郭英:“刚刚!” 郭兴:“那我和你一起守着吧!” 郭英:“大哥,来,你站在这边!” 郭兴看到郭英迅速让出自己原先的地方,便没有丝毫犹豫,走了过去。 郭英毕竟也是一日一夜未睡,让开了地方后,便靠着院里的一根柱子,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 郭兴见此,脸色一黑。 他走了过去,朝着郭英踢了一脚。 郭英直接被惊醒,睁眼发现是自己的大哥正狠狠地瞪着自己时,便低着头不说话。 郭兴走到郭英身边,将声音压得很低:“你忘了,这是万户府?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将军的眼线,你现在这副样子,成何体统?你还想不想在泗州军混了?如果想要建功立业,先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我们的所作所为,全都在将军的眼里。我了解过,之前的罗二虎、徐达、汤和、冯胜、邓友德,还有刘重五,以及现在的李孝慈,他们在升职前,都是在将军面前做事的。小弟,你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知道了吗?” 郭英面露忏愧,低声道:“大哥,我知道了。” 郭兴见到郭英面色诚恳,便回到了原先位置继续站着。 郭英在郭兴的一番话刺激下,便振作精神,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郭兴眼睛的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中深感欣慰。 到了丑时时分,建湖城的李三七没有一点睡意。 就在不久前,他接到了来自高邮城姚广孝姚祭酒的一封信笺。 信笺上的内容,很是让他兴奋,以致于他没有了一点睡意。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反攻清河城、清江城前的安排 李三七万万没想到,将军竟然在张士诚那边安插了自己的人。 根据姚祭酒所言,将军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提前布局了。 嘶! 将军也太高深莫测了。 这,将军还是他从小到大一起玩到大的那个德哥吗? 李三七心中万分疑惑。 若是依照他认识的以前那个德哥,虽然也很聪明,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令人感到恐怖。 仿佛里里外外变了一个人似的。 最后,他将程德发生这么大变化,都归咎于程德的爹死了,才让程德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与之前判若两人。 想到这里,李三七在心中又对程德充满了敬畏。 这种提前布局的手段,令人感到骇然。 他不知不觉中,又想起了以前罗茂的叮嘱,在程德面前不要僭越,以免埋下祸根。 好在他很听话,都听了进去。 一直规规矩矩,并未作出什么僭越之事。 现在的大哥程德,他李三七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他所能做的,便只有尽量为大哥程德打下更多的城池,完成大哥程德口中所说的驱除胡虏、恢复中华。 一想到大哥程德给他起的名字李定国,他这些日子读过不少书,自然对这名字有了新的认识,也能感受到大哥程德对他的期望有多高。 根据姚祭酒信中所言,这盐城里面,便有一位是泗州军的人。 此人,名刘仁。 而盐城守将名为张士义,是张士诚,也就是现在大周诚王的亲弟弟,身份尊贵。 刘仁给张士义做副将。 张士诚给他这个弟弟配了两个副将,还有一个副将是梁五。 明面上,张士义是盐城权力最高的。 但实际上,真正管事的还是刘仁和梁五这两个副将。 可想而知,盐城似乎基本落在泗州军手上了。 此事,大有可为。 一想到这个,李三七面色一喜。 他根据姚祭酒在信里提到的书信密文,翻找出《泗州律法》,然后他开始翻看了一会儿,便在书信中写道:“” 这是书信密文,明文翻译如下:明日戌时开城门里应外合。 当然,关于明文,李三七将它默读在心中,反复默念了几遍,觉得并无什么问题后,他便令人找来绝声卫,然后让绝声卫想方设法将此信送给盐城副将刘仁。 做好这一切后,他的心神却是被淮安城所牵引,目光里闪过担忧。 根据他派出的探子探查得知,这淮安城已经被脱脱大军围个水泄不通,仿若铁桶一般。 按理说,大哥程德应该早就驰援淮安城了。 这一次,却迟迟没有大哥程德的消息。 莫非大哥程德那边遇到了什么麻烦。 一想到这儿,李三七的心里多了一重阴霾。 良久。 李三七轻叹了一口气,如今他所能做的便是,尽快将盐城拿下。 至于淮安城那边,他有心无力。 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淮安城早日脱困了。 这个时候,淮安城城外二十里一处密林中。 何三五带着一万人马就藏在这片密林之中。 他带着大军来到密林,已经四天了。 他并没有走那条由汝中柏把守着的必经之路,而是另辟蹊径,走了一条鲜有人知的小路,才来到这处密林潜伏着。 这四天,他都想找机会能帮淮安城解围。 只是,他根本找不到什么机会。 他手上的一万大军,跟脱脱那近二十多万的大军相比,实在是相差太多。 而且,脱脱这支元军的火铳大炮、骑兵也很多。 他完全没有任何胜算。 贸然袭击脱脱大军,只会让自己这支一万人马白白牺牲。 他想要在适当的机会,给予脱脱大军当头棒喝一击。 只是,这种机会他并没有寻到。 反而,他这几日,倒是目睹了淮安城攻城战的惨烈。 尤其是淮安城这几日两次攻防战,他虽然没有靠近战场,但是从那大战的场面来看,这一次淮安城泗州军必然牺牲不小。 他甚至担忧,如今的淮安城,已经没有多少泗州军了。 他已经在心中决定了,若是脱脱下一次再强攻淮安城,他一定要瞅准机会,给予脱脱元军一次重击。 想到这里,何三五看向了一旁自己的左膀右臂:吴国兴、吴国宝。 这两人,都是定远人。 而且,他们还是亲兄弟,都是凭借杀敌的功劳当上了小都统。 这两人,也深受何三五重视。 只因为这两人,在打仗方面脑子很灵活,也很有想法,常常会启发到他。 最重要的是,他们作战勇猛。 几次在战场上救过他性命。 想到这里,何三五望向吴国兴、吴国宝道:“......淮安城之围是一定要解的。”看书喇 吴国兴:“一定要解!” 吴国宝点了下头。 “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解淮安城之围?”何三五的目光瞥向淮安城方向,显得有几分忧心忡忡。 吴国兴:“是啊,该怎么解呢?” 吴国宝:“这几日,我们都查探了附近地势,也都摸清了脱脱元军大帐的兵力分布。只是,我们根本找不到什么下手的地方。若是我们贸然发动奇袭,恐怕......我们全都丧于脱脱元军之手。最重要的是,即便我们真的丧于脱脱元军之手,依然没有解了淮安城之围。” 何三五闻言,顿时沉默了。 吴国兴也沉默了,眼睛看向吴国宝,沉默着不说话。 “张士诚那边,最近也似乎不太安分。”何三五忽然转移话题说道。 吴国兴:“高邮城那边有姚祭酒盯着,这张士诚想必翻不起什么浪花。” 何三五诧异地看向吴国兴。 吴国兴见何三五的目光投来,便解释道:“何将军有所不知,高邮城之所以能够顺利拿下,这种手笔,便是出自姚祭酒。” 何三五对此事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他看着吴国兴道:“张士诚也不是等闲之辈。不过......有姚祭酒坐镇高邮城,想必那张士诚想要对高邮城有图谋,怕是要落空了。” 吴国宝:“这一次,张士诚趁着我们泗州军被元军大军拖住,而打起我们泗州军治下的主意。这样的行径,与小人何异?本以为,他作为反元起义势力的首领,当明白眼前的形势——整个天下起义军的敌人是那庞然大物元朝。却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这张士诚拖我们起义军的后腿。简直是见小利而忘大义,当得上一句鼠目寸光!” 何三五笑道:“你说的话,还真是一针见血,若是那张士诚听了,肯定会气得吐血。根据我对将军的了解,这张士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相信将军对张士诚这次打高邮城的主意绝对有什么布置。或许,在不久后,将军的手笔,恐怕要再一次震惊世人了!” 吴国兴、吴国宝纷纷目光一亮,紧紧地望着何三五。 何三五摇了摇头,并未再作出什么解释。 吴国兴、吴国宝两人的心中则是更加好奇了。 或许,正如何将军所言,将军对张士诚的反击,应该就会展现在世人眼里。 对此,他们都期待着。 一晃的时间,曙光照亮了整个泗阳城。 泗阳城街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而这个时候,郭兴、程莹两人,都在程德的书房中。 在程莹来到书房之前,郭兴已经将昨夜程莹诈开宿迁城一事前后,都与程德说的一清二楚。 听了郭兴所说后,程德心中对这郭兴便多了几分信任。 他心里对程德的警惕与戒备,也少了许多。 而当程莹来了后,程德没有先开口,只是看着程莹。 程莹却没有保持着沉默,他则是先向程德躬身行了一礼,这才不急不缓地说道:“末将程莹,于昨夜,已经诈开宿迁城城门。如今,宿迁城正由李小将军守着。” 程德点了点头,目光看向程莹时露出一丝温和:“此事,你办得不错。功劳先记着。等后面击退了脱脱元军,再一起封赏。” 程莹点了点头,他没有反对。 他也知道,属于自己的功劳,肯定跑不了。 眼下,还是要从大局着想,先击退脱脱的大军。 “回禀将军,此次拿下宿迁城,末将拿下了宿迁守将赫斯虎赤。此人,是元朝大将,也是会打仗的。”程莹忽然望着程德说道。 程德:“不错。此人,我也略有耳闻,之前围剿刘福通起义军,被刘福通率领的红巾军给击败了。” 程莹面色一滞,心中则是万分震惊。 将军的情报,竟然这么厉害了吗? 其实,程莹并不知道的是。 有关赫斯虎赤之事,程德还是从韩伯高书写的一份投名状知晓的。 他之前派锦衣卫、绝声卫都去核实过有关韩伯高那份投名状的真伪。 好在,据前去打探的人传回来的一个又一个消息来看,这韩伯高并未有所隐瞒,反而写得很详细。 不过,程德也没向程莹解释。 作为上位,适当的让下面的人觉得高深莫测,也是一种必备手段。 程德随即看着程莹道:“宿迁城被你诈开了沉闷,那清河城、清江城,能否如法炮制呢?” 程莹想了想,脸上有几分犹豫,但还是开口道:“末将愿意一试,不过,末将以为,将军还是不要对此事抱着太多期望。” 程德沉默稍顷:“尽力而为。若是失败,再另想它法。不过,能否说一说,为何你对此事不抱什么期望吗?” 程莹略微沉吟思索一番,目光的视线移到程德身上,正色道:“将军有所不知,现在的清河城守将,与末将有些许过节。不过,清江城守将,末将倒是以为可以诈开城门。” 程德沉默了。 清河城、清江城相距不远。 若是强攻清河城,清江城势必也会知晓,这会引起脱脱大军的注意。 这不是程德所想看到的结果,他希望顺利能拿下清河城、清江城,然后合淮安城、清河城、清江城、宝应城、建湖城之力,能够击退脱脱元军。 “这清河城,到底能不能诈开,暂且试一试。若是实在不行,就强攻好了。”程德忽然开口道。 他知道,许多事情,并不会如自己的意。 既然如此,那就大不了一战。 脱脱大军迟早会面临没粮的困境,到时候,这脱脱大军上下必然军心浮动,而这便是自己击退脱脱元军的机会。 同时,还可以为淮安城冯国用他们那边吸引一部分元军注意力,给淮安城减减压。 念此,程德的心感觉一松。 程莹听了程德的话,点点头:“那末将愿意一试。” “此外,回禀将军,末将已经将六十万石粮食运到了泗阳城。”程莹忽然道。 程德:“嗯。此事我已知晓。” 程莹一阵,继续道:“末将从赫斯虎赤府邸中搜来三十箱财宝,一并押送了回来。如今,这些财宝,就在万户府门外,由我们泗州军的人看守着。” 程德盯着程莹打量了一阵:“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午时你便领兵出发,前往清河城。到了申时时分,我也会领着大军前往清河城。这一次,必须拿下清河城。” 程莹回道:“末将遵令!” 随即,程莹向程德告辞,便匆匆离去。 在程莹离开后,程德目视着还在书房里的郭兴道:“我会给你留下三千人马,由你担任泗阳城守将,程能为副将。那些粮食,还有三十箱财宝,务必派人严加看守。此外,谨防城内有人联系元军。出于稳妥考虑,这泗阳城城门还是继续关闭,不许进不许出。” 郭兴:“遵令!” “这一次,攻打清河城,我会将郭英带上,这几日他尽职尽责,我很看好他,有意栽培他。若是攻打清河城,我会给他表现的机会的。”程德笑着对郭兴说道。 郭兴点了点头:“属下代阿英多谢将军!” 程德摇摇头:“你在驻守泗阳城期间,也要多加注意附近有无元军的探子。若是有,就全都拔除,将他们全都留下,不要让一个人逃了。” 郭兴正颜道:“还请将军放心,郭兴一定不会让元军探子能顺利离去的。” 程德见郭兴坚定的目光,也就放下了心。 “对了,你挑几个信得过的人。持我的命令文书,给张遇传令,让他准备好足够的船只,将还在洪泽城城外北城门驻扎的两万大军全都运过来。”程德叮嘱郭兴道。 “遵令!”郭兴应道。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程德摆摆手道。 郭英朝着程德躬身行礼后,满怀心事地去安排事情去了。 程德目送着郭英离去后,又将目光接连放在了军用地图上的清河城、清江城、淮安城,沉默不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周勤政殿君臣论忧愁,刘仁决定继续潜伏大周 兴化城王宫勤政殿。 张士诚皱着眉头看着案上的一份奏折。 这份奏折里记载着近日高邮城泗州军的异动。 根据奏折所说,这高邮城泗州军每日都在加高加固城墙。 本来高邮城十五丈已经够高了,这泗州军竟然还在加高加固城墙。 这泗州军的警惕性也太高了吧! 想到这里,张士诚内心不禁感到一丝郁闷。 此次,攻打高邮城,他做足了准备。 攻城战最为难打,尤其是高邮城这样高的城。 为此,他准备出动二十万兵马。 虽然这二十万有一半是他手下人强征的,在战斗力上不怎样,但张士诚也没指望那一半的人能拿下高邮城。 他把希望还是寄托在自己的十万精锐兵力上。 客观上来说,张士诚这支所谓的十万精锐在旁人眼里战斗力不高。 尤其是他们中有些人的兵器是锄头、粗大的木棒、锈迹斑斑的刀剑…… 事实上,这所谓的十万精锐真正能武装全身的只有七万人。 至少,在张士诚看来,这十万大军是精锐的。 但现在张士诚对拿下高邮城没有什么信心。 好在攻打高邮城,只是明面上的目的。 按照李行素定下的战略,真实意图是江浙行省。 唯有图南,才能壮大势力。 现在的兴化城离泗州军太近了,而且泗州军随时能打过来,已经不适合作为都城,唯有向江浙行省扩张,重新挑选新的都城以作为王霸之基。 想到丞相李行素之前对他说过的话,张士诚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忽地,张士诚又想到丞相李行素提醒过他,在他手底下,有着各方的探子。 这一次攻打高邮城,也有着借机剔除各方势力的探子,像这样费心费力的事情,好在都被自己的丞相李行素接了过去。 只是,江浙行省战略真的如丞相李行素所说的那样万无一失吗? 一想到此处,张士诚眉头紧锁。 接着,他便将还在兴化城的心腹张士德、李行素、潘懋、潘元绍、徐英杰、李伯升全都召到勤政殿议事。 半个时辰后。 张士德一行人全都到了勤政殿。 张士诚居中而坐,一旁是堆满奏折的伏案,丞相李行素坐于张士诚左手边,其余众人分列两旁站立。 此时,李行素看到自家大王有些愁眉不展,于是出声道:“大王,不知您为何事而忧愁?” 张士诚一怔,看到众人都将目光看向自己,略微沉吟思索一番,这才道:“我为江浙行省之事感到有些担忧。我弟张士信领十万兵马,真能攻下江浙行省吗?” 李行素闻言,略做一番思索,进言道:“大王不必担忧,以微臣之见,张将军定能攻略江浙行省。理由有三。” 张士诚目光一亮,振作精神,看着李行素问道:“不知丞相是如何这般肯定的?” 李行素:“其一,张将军所领十万兵马,是我大周最精锐的人,也是我大周强盛的依靠。” 张士诚沉默了。 李行素继续说道:“其二,张将军必须一定要攻略江浙行省。” 张士诚抬起头,望着面色平静的李行素。 其他人,也都看向李行素。 李行素:“大王,还有各位,难道你们忘了大王如今拥有的三十多万军队是怎么来的吗?” 众人全都沉默在那里。 “三十多万军队,大部分都是强行征召百姓而来的。而大周治下耕种的土地,因无人耕种,早已荒废多时,若是不拿下江浙行省,恐怕大周的这三十多万军队将会都饿死。泗州军那边,暂时我们大周并不敌他们。而且,若是我们在这个时候,去全面攻打泗州军治下,先不说能不能打得下来。单凭我们率先攻打泗州军,恐怕我们大周会被天下各路起义军所排斥。” “一旦元军视我们为重大威胁,并调重兵攻打我们,就像这次脱脱领三十四万大军攻打泗州军一样,诸位能守得住吗?到时候肯定是孤立无援,外无盟友有强邻,内失去民心,大周将危也!” 李行素的话,让在场众人面色一变。 似这般振聋发聩、发人深省之言,引起了在场众人足够的警惕。 潘懋走出来,看着张士城说道:“自大王举义兵以来,虽多有险阻,屡遭顽抗。但大王乃是吊民伐罪,解民倒悬,自然是苍天庇佑,运数昭然。又有李丞相运筹帷幄,众位将军从旁协助,此次张将军兴师江浙行省定能凯旋,并攻略江浙行省。现在元朝丞相脱脱领着三十四万大军,与泗州军发生激烈交战,而江浙行省之事,这脱脱必然顾不上,也就无法支援江浙行省。江浙行省元军论战力,与张将军所领的十万大军相比,依微臣看来,自然是我大周更胜一筹。请大王不必过忧。” 张士诚对潘懋道:“潘爱卿所言极是,但本王所忧者,并非此番张士信领十万大军出征能不能成功,有赖丞相乃众位爱卿协力,早晚必拿下江浙行省,除却残暴,还天下以安泰。本王所忧者,有二。” 潘懋:“愿闻其详。” “本王所忧者一,乃是泗州军会不会参与到江浙行省攻略一事上。诸位也都知晓,这江都城已经落入到了泗州军手中。若是我大周想要攻略江浙行省,必先拿下泰兴城,才能图谋江浙行省。可是泰兴城附近,我大周探子已经探知,那江都的罗茂已经在泰兴城附近安插了许多探子,很显然,这罗茂也是对那泰兴城有想法。” “而我们大周要想攻略江浙行省,就必须拿下泰兴城才行。可是,泗州军也对泰兴城有想法,这我弟张士信还能顺利拿下泰兴城吗?” 张士诚的话,让在场众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张士诚见此,继续平静地说道:“本王所忧者二,便是有感这一路征伐,无论敌我,将士平民,多有死伤,将来即便是真能换得太平盛世,也不知还要添加多少堆白骨,流多少条血河。” 李行素目光诧异地看向张士城,立即出声道:“大王仁善,百姓之福也!” 其他众人也纷纷附和道:“大王仁善,百姓之福也!” 张士城摆了摆手道:“你们也不必拣好听的话说。” 话虽如此,但张士诚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脸上的喜色还是没有隐藏住,直接落入了在场众人眼中。 李行素闻言,在这个时候,起身移位,立于张士诚对面,乃启奏道:“大王,正所谓清毒疮必有损肌肤,起沉疴必施以猛药。今大王起仁义之师,除残暴以解民苦,还天下以安泰,乃顺天行事。对于黎民固然有纷扰,然而若能扫除残暴,荡除满天阴霾,还民以朗朗乾坤,使天下百姓,子孙后辈,代代祥和,世世昌隆,两相比较,究竟孰重孰轻,料想大王英明睿智,定能判断。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建大功者不计小咎,大王兴师实为万民苍生造福也!” 张士诚听完李行素之言,终于笑颜逐开:“丞相所言甚善,也甚得我心,是孤一时愚笨,还望丞相能多多辛苦,替孤运筹帷幄,能早日让我弟张士信早日凯旋归来。” 在场众人原本都对张士诚宽仁厚德,无不钦服,又见张士诚闻过则喜,实乃大度的明君之相,于是一齐躬身下拜:“大王仁义!大王万岁!愿张将军早日拿下泰兴城,攻略江浙行省,使百姓少受涂炭。” 一时间,勤政殿君臣和谐,人人面带喜色,都盼着张士信能够拿下泰兴城,并攻略江浙行省。 泗阳城街道上,冷冷清清。 现在已是午时,到了程莹领着五千兵马,前往清河城的时间,程德带着郭兴等人,在泗阳城城外相送。 程莹朝着程德躬身行礼后,便翻身上马,一声令下,整支大军五千人,朝着清河城而去。 程德目送着程莹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眼中。 他想着,到了申时时分,他也会领兵前往清河城。 只希望,当他到了清河城时,这程莹已经成功诈开了清河城的城门吧。 一切,就看天意了。 另一边,盐城的刘仁照例巡视完盐城的布防后,便返回了自己的府邸。 当他来到书房时,发现书房伏案上多了一封带有特殊标记的信笺。 见到那特殊标记时,刘仁先是打开书房的门,朝着四周望去,发现并无人靠近时,才松了一口气。 他急忙来到伏案旁,将那封信笺小心翼翼地摊开看。 当看到那一串阿拉伯数字时,他不由地将手放在书架上第三排被几本书遮挡住的地方,然后用手朝着右边旋转了一圈,书房内一个暗阁的门开了,没有丝毫停顿,他便进入了暗阁里面。 暗阁里面,主要是摆放着一个书架、一张床、几箱财物,以及几把锋利的长刀、长剑、长枪。 刘仁走到床边,屈身,右手朝着床底下一阵摸索,摸出了一个暗黑色锁着的小箱子。 他将箱子先放在一边,而右手又继续朝着床底摸去。 这一回,他摸出了一把钥匙。 钥匙对准锁孔,“啪”地一声,锁开了。 打开小箱子后,里面正完好无损地放着一本书《泗州律法》。 随后,他迅速对着信笺上的阿拉伯数字翻看着《泗州律法》,并做好标记。 最后,他翻译出了明文:明日戌时开城门里应外合。 刘仁望着这明文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这封信旨在拿下盐城。 附近有泗州军的地方,也就只有建湖城了。 据此,刘仁推断出,这封信应该是来自李定国。 既然是李定国来攻,而且还是戌时让他开城门。 现在已经是午时了,留给他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想到这里,刘仁决定约张士义、梁五一起去喝花酒。 投其所好,才能让他们都愿意去。 而刘仁这么长时间跟张士义、梁五接触下来,知道他们都是喜欢美色之人。 而且,他们两人常常在盐城文清苑流连忘返、夜不归宿。 他虽没有去过盐城文清苑,但他也听自己的手下说过,这文清苑里的女人对外都说是卖艺不卖身。 但是,你若真能出的起价,便是买那里面女人的初夜,也是可以的。 关键是要有钱才行。 不过,一夜风流所需的钱财达至数百两。 念此,刘仁暗道:真他娘的贵! 不过,为了完成任务,他只能牺牲钱财了。 等李三七拿下盐城后,他便去抄了张士义、梁五的府邸,他可是知道这两人府邸中的财宝挺多的。 这抄家,是个好活儿。 即便将抄家所得全都上交,但他还是可以截留一小部分,以作己用。 当然,这个度要控制一下。 不过,即便是一小部分,也值得了,也能将花出去的数百两给赚回来了。 更重要的是,他还可以将此事来龙去脉呈报上面,并申请上面的人给自己贴补回来那数百两银子。 这种人性化的申请,听说还是将军的首创。 这样的话,他觉得这一次李定国拿下盐城后,他肯定能大赚一笔。 而且,之后他还会升职。 不过,刘仁往深处想后,他并不满足只拿下一个盐城,就暴露自己。 他还想帮泗州军拿下张士诚更多的地盘。 他还想着等李定国拿下盐城后,他要护着张士义与梁五两人杀出城外去。 至于怎么杀出城外,他准备写信联络绝声卫,提前给李三七打声招呼。 而且,他都想好了,要在张士义与梁五面前上演一场苦肉计。 唯有如此,他才能在张士诚这边继续往上爬。 爬得越高,等将来将军消灭张士诚后,他就能获得更大的回报。 想到这里,刘仁开始在脑海中反复完善着自己的计划,直到他觉得再无改善之处时,他的嘴角才露出一丝笑纹。 随后,刘仁烧了那封信笺后,将暗阁恢复原样后,又出了书房,抬头望了一会儿天,刘仁便急忙令人将自己的两个心腹叫来,然后吩咐他如此如此。 接着,他用绝声卫特殊的联络方法,交给了绝声卫一封信,并叮嘱他 安排妥当后,刘仁便带着轻松的心情,先后前往张士义府邸、梁五府邸约他们前往文清苑,带着他们夜宿文清苑。 盐城离建湖城并不远。 一个时辰后。 李三七通过绝声卫收到了刘仁的密信。 李三七拆开密信后,发现是一长串阿拉伯数字后,便翻看《泗州律法》,将明文翻译了出来。 等他看完后,心中有些震惊。 这刘仁还真是敢想! 不过,按刘仁所说,他继续潜伏在张士诚身边,将来带给泗州军的好处将会更大。 而且,刘仁还举了几个了例子。 这让李三七信服了。 他思之再三,决定同意刘仁继续潜伏在张士诚的想法。 同时,他快速写了一封信,然后让绝声卫想方设法,送往大哥程德那里。 之后,李三七找来建湖城泗州军中射术最好的几个人,然后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叮嘱。 这几人听得目光大亮,脸上都很激动。 李三七见这几人都听了进去后,在警告他们一番不得泄密后,就让他们下去好好准备去了。 随后,李三七出了屋子,抬头望天,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里应外合夺盐城,程莹再夺清河城 盐城文清苑,觥筹交错,舞影贴身。 刘仁、张士义、梁五都左拥右抱,各个喝得面红耳赤。 尤其是张士义、梁五两人,都已经开始上手了。 刘仁身旁的两个女子,一个身穿红裙,一个身穿绿裙,愁眉苦脸地望着刘仁。 刘仁急于脱身,并未往她们身上看去,心不在焉地盯着酒杯看。 “这位老爷,莫非是嫌弃我不够漂亮吗?老爷怎么不看我一眼呢?” 刘仁:“......我,那方面不行。” 红裙女子、绿裙女子:“......” 张士义、梁五两人闻言手中的动作为之一顿,纷纷张大了眼睛看着刘仁,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刘仁见到张士义、梁五两人目光投来,便胡说八道:“哎,我自小命苦啊。我那个被老鼠咬过,终生不能做那种事情。” 张士义、梁五看着刘仁时,都露出同情的目光。 男人啊,没了那玩意,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个,当然是张士义、梁五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过,他们并没有当场说出口。 这种得罪人的蠢事,他们可不干。 而且,这次花费,还都是刘仁出的。 既然得了他的好处,这种伤男人颜面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红衣女子、绿裙女子闻言,皆都愕然无语。 她们都想着,既然那方面不行,那还来这里干嘛? 能看能摸不能做?难道这是有钱人的特立独行? 她们心中暗暗鄙视着刘仁。 刘仁此时有苦说不出。 他怕真做那事会误了时辰,毕竟,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了戌时时分。 为了完成任务,他已经豁出去了。 随后,刘仁望着张士义、梁五道:“我去方便一下,马上回来。” 张士义、梁五两人互相对视了眼,心情都很沉重。 这刘兄,也太惨了。 下次,有机会再来这儿,还是不要带他来了,免得刺激他了! 他们终于明白之前邀请刘仁来这儿潇洒的时候,这刘仁为何拒绝了。 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们忽然想到这刘兄听到他们邀请他时,心里应该很痛吧? 张士义、梁五两人互相望了望,又看到刘仁匆匆离去,两人都沉默了,但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他们两人左右两边的女子紧咬嘴唇,脸庞通红。 嘿嘿,真他娘的得劲! 可惜了,这刘兄,无福享受了。 刘仁出了文清苑后,目光冷冷地望了一眼文清苑里面的方向,随后朝着一个方向快速行进。 走到一半时,出现了十几人。 这些人一见到刘仁,便朝着刘仁行礼道:“参见刘将军!” 刘仁快速扫了他们一眼:“东城门、南城门、西城门、北城门,都已经换了我们的人没有?” “回禀刘将军,南城门那边是张将军的亲信,属下已经用尽各种手段,他们都不为所动,依然驻守在南城门面前。至于东城门、西城门、北城门的人,则全都被我们给收买了,已经换上我们的人。” 刘仁听完后,目光看着其中一人道:“就由你去知会李定国李将军一声,让他绕开南城门,从东城门、西城门、北城门进来。此外,你们都交代清楚了没有?” “回禀刘将军,都已经交代清楚了,戌时开城门,迎李将军入城。” 刘仁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这些人道:“你们都是我的亲信,这一次的事情若是顺利的话,你们到时候持我的书信去拜见将军的话,将军肯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在场众人纷纷诧异地看着刘仁道:“刘将军,难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去拜见征虏将军?” 刘仁瞥了他们一眼,平静地说道:“我还有更大的谋划,我会继续跟着张士义他们。你们就不需要继续跟着我了,在泗洲军,你们的作用更大,而且要打的仗也会很多,说不得,到时候我们再相见,你们一个个都是将军了。” 在场众人纷纷摇了摇头,齐声道:“无论如何,刘将军始终都是我们几人的将军。我们几人的命,先前都是刘将军救下的,这辈子认定了刘将军,就绝不会背叛。” 刘仁笑道:“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将军那边更需要你们。我这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在大周这里,朝廷上有徐英杰可以护着我,我这儿过得挺滋润的。” 忽然有人提出质疑道:“刘将军,你之前在兴化城时对张士诚不是说那方面不行吗?这还能滋润得起来?” 刘仁目光带着不善看向说话的人,瞪了他一眼:“我那是对他们虚与委蛇,我说了你们就信了。还有,张士诚赏赐给我几个貌美女子,难道你们就没想过这是张士诚想要监视我?老子不拒绝了,那张士诚肯定将我老底都扒开了。老子那方面的能力,你小子肯定比不上我。” 此人讪讪地笑着,不说话。 其他人纷纷憋着笑。 刘仁见此,便摆摆手道:“你们按计划行事,开城门后,直接向李定国投降。然后,你们手持我的介绍信,相信这李定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好了,事不宜迟,诸位按计行事。将来,我们都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到时候一定要一醉方休。”刘仁说完后,便又原路返回了文清苑。 其他人纷纷对视了一眼,便各自离去。 当刘仁回来的时候,张士义醉眼醺醺地对刘仁说道:“刘兄,我大哥认识一位医术极高的大才。等有机会了,我和大哥说一声,到时候将那位大才请过来,为刘兄治一治。刘兄,我跟你说,这大才在治这方面,那可是妙手回春。我相信,到时候刘兄肯定能一展雄风。” 梁五也跟着道:“是啊,刘兄,跟着张将军混,有肉吃有钱赚.....还能来文清苑找找乐子!” 看着梁五身体左摇右晃的模样,刘仁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但刘仁将这个掩饰得极好,他笑着应道:“要不说,我被大王分到了张将军名下呢,这就是缘分啊!张将军放心,有我刘仁在,今后有什么危险,有我老刘在,就算我老刘豁出命去,也能将你救出去了。” 张士义听到这话很开心,他醉眼迷离地拍着刘仁的肩膀笑道:“哈哈,我今日高兴极了,你知道吗?刘兄,为了等你这句话,我可是等了好久了。” 刘仁沉默了。 看来,这张士义倒还是有点眼光,知道自己是个有本事的人。 张士义见刘仁沉默着,便拉着刘仁的手,目光充满了真诚:“刘兄,你刚刚的话,跟我大哥之前说的一句话很相似。叫什么,士为知己者死。你放心好了,今后大周,有我护着你,谁也害不了你。我大哥在将我派到盐城前,对我说过,说你刘仁是一个知兵的人,让我在军事上有什么不懂的,就向你多请教一下。” “我大哥在识人这块,我是很相信,也很佩服的。我自己不过是庸庸碌碌之人,因为我大哥的缘故,骤然高居高位,压在了刘兄身上,还望刘兄不要多想。等将来大哥打下的地盘越来越多,那么,只要刘兄能够多立下功劳,我一定能为刘兄争取到与功劳相应的赏赐。” 听到张士义这番真诚的话,刘仁一怔。 这张士义这个义字,倒是配得上他。 可是,终究我们不是一路人。 想到这里,刘仁心中感到有些沉重。 将来,若是将军击败了张士诚,到时候,我会去求将军饶你一命的。 正好将军身边缺个太监,就到时候推荐你好了。 想到这里,刘仁的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他看着张士义说道:“那就多谢张将军了。” 张士义连忙摆摆手:“不必如此,客气了。来,我们继续饮酒。” “干!!” 刘仁、张士义、梁五几人手中端着的酒杯撞了撞,一口饮尽。 一杯又一杯下肚。 不知不觉间。 戌时到了。 此时,月明星稀。 盐城的东城门、西城门、北城门,都开了。 李三七带着一万人,按照刘仁给他通的消息,分三路从东城门、西城门、北城门而进入。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打破了盐城宁静的夜。 还在文清苑的刘仁、张士义、梁五三人,都在喝着花酒。 这花酒顾名思义,便由花和酒组成。 当然,这花并不是真的花。 也不知是何人,将女人比作花,然后这花便代指女人了。 三人中只有张士义、梁五得到了充分的满足,而刘仁则是憋得难受。 为了证明自己那方面真的不行,他时不时地暗中用手狠狠地掐着大腿,试图让自己四大皆空,表现出一副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模样,自顾自地喝着酒。 就在这时,刘仁耳尖地听到骤然响起的喊杀声,嘴角露出一丝笑纹。 “什么声音?”张士义忽然问道。 突然,门外闯进来一个士兵,这士兵是张士义的亲兵。 “将军,不好了,盐城被那泗州军李定国攻进来了。”士兵急忙对张士义说着,也没有顾上在场的情形。 张士义闻言,面色一怔,手中的酒杯“砰”地一声掉落在地。 忽而,张士义面色有些惨白,酒也已经醒了三五分。 “这李定国怎么可能会攻进来呢?盐城如此高,难道他李定国插上翅膀了不成?”张士义指着士兵怒道。 士兵沉默了。 “将军,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而是我们要尽快逃命而去。要不然,再过不久,等盐城完全被那李定国占据后,将军性命不保,这样的话,我们无法向大王交代。”梁五的酒意,早已经被吓没了,此时他有些六神无主,只想离开这盐城危险之地。 不过,这梁五倒也是聪明之人,不说是自己贪生怕死,倒是说成了无法向张士诚交代。 啧啧,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刘仁在心中腹诽着梁五后,便也出声道:“张将军,现在我们要尽快出城去。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便意味着危险多增加一分。至于这盐城如何被李定国拿下,只能等以后再查了。” 张士义缓过神来后,也急忙说道:“刘兄说得对,我们现在就撤。” 随后,刘仁带着张士义、梁五,朝着东城门方向而去。 只是,跑到半路时,撞见了李三七的一支人马。 刘仁见此,便对张士义、梁五说道:“我留下来断后,你们赶快朝着附近南城门而去,或许那边是我们的逃生之路。” 张士义心中极为感动,他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被梁五扛着,朝着北城门狂奔而去。 刘仁看着李三七这支人马,轻叹了口气,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原先的属下,刘仁暗暗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看书溂 于是,刘仁力战数百人,身中十刀,手臂中了一支箭,抢夺泗州军一匹马,扬长而去,直奔北城门。 刘仁离去后,留在原地的士兵,纷纷看向最前面的那个人,目露疑惑。 只见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来,环视在场众人:“刚刚那个人,你们要全都忘了,这是李定国李将军下的命令。” 众人闻言,心里头疑惑更深了。 但他们知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便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都道:“遵令!” 刘仁一路逃向南城门而去,在路上碰到了梁五和张士义。 接着,刘仁将张士义拉到马上,指着前面的一个方向,对梁五说道:“前面那边有一匹马,正好你可以骑着它,我先带张将军远离这危险之地。还有,我刚刚已经受了重伤,坚持不了多久。” 说完,刘仁拍打着马,朝着南城门外逃去。 梁五看着刘仁的背影,没有丝毫犹豫,连忙冲到前面的一匹马前,趁着其他不远处双方忙着厮杀,顾不上他之时,迅速上了马,也从南城门逃了出去,追赶着刘仁的背影。 从盐城逃了出来后,刘仁一口气带着张士义奔了十里,就连马都累瘫了。 随后,刘仁弃了马,又背着张士义走了数里,往兴化城方向而去。 可是,刘仁身上毕竟受着伤。 一路上又流了不少血,走着走着,他便晕倒了。 这一幕,吓坏了张士义。 张士义用手摸了摸刘仁的鼻息,发现刘仁鼻子里还有气,心中一松。 他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眼,看到不远处一个山洞时,犹豫了半晌,准备带着刘仁往那个山洞而去。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了马蹄声,让张士义吓得面色惨白。 直到骑马的人凑近跟前,张士义才认清是梁五,心中不由地一喜。 “梁五,刘仁晕倒了,刘仁为了救我们,身上受了重伤。等到了兴化城后,我一定要向大哥请功,给刘仁个大官做一做。我刚刚发现那边有个山洞,我们将他抬到那边山洞歇息一夜如何?” 梁五听着张士义的话,本想说可以放弃刘仁继续上路的话,一时间被堵在了喉咙里,只能闷闷地应道:“嗯,听将军的。” 随后,张士义与梁五两人合力,将刘仁抬到了山洞。 借着天上的月光,张士义与梁五两人这才看清了山洞里的情形。 他发现这山洞有些幽深不见底,心中感到有些胆怯。 梁五往山洞里深处望去,他的心中也有些发毛。 “张将军,我看,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我总觉得这山洞有些不安全,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似的。” 张士义听到梁五的话,吓得连忙点头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那我们还是将刘五放在马上,我们继续赶路吧!” “也好!”梁五点了点头。 之后,张士义与梁五两人,将刘仁扶着送上了马趴着,然后两人各自站在马的一边,借着天上的月光,继续朝着兴化城而去,沉默着不说话。 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 原本那个山洞里,忽然发出“嘶”的响声。 一个如同灯笼般大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狰狞、可怕。 原来,这可怕的眼睛,竟然是巨蛇的眼睛。 它的眼睛望着张士义离去的方向,闪烁着一丝迟疑。 盯了半晌。 随后,它又继续回了洞里。 张士义他们并不知道,刚刚从生死关走过了一回。 李三七在拿下盐城后,迅速控制住盐城四个城门,并肃清了张士诚的人。 借着绝声卫的手,也清除了盐城张士诚派来的探子。 时间,很快地来到了亥时。 李三七忙完手中事后,便呆在了原先张士义的府邸,处理着一些军务。 同时,他还将盐城拿下一事,写了几封信,并派人将信送往了泗洲城、高邮城。 另一边,亥时时分,程德领着四千人,正好赶到了清河城附近。 他是申时从泗阳城出发的,大军行进速度也不快。 到了这个时候,才赶到清河城附近,是想着慢一点,给程莹一些时间,诈开清河城城门。 虽然这可能有些困难。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清河城城上,此时挂着的是泗州军旗帜,还有一面刻着程的旗帜。 也即是说,这清河城,已经属于泗洲军了。 见此,程德心中大喜,便派人联络程莹。 时间不久。 程莹带着一行人,在清河城城外,迎接程德入了城。 程德看到程莹出现后,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这清河城,你原先不是说,这守将是你的死对头吗?你是怎么让他开的城门的?” 程莹闻言,沉默须臾:“回禀将军,这件事,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刚刚才知道,这是因为前线丞相脱脱警告过他,让他不得以任何理由拦住我。因为前线缺粮了。所以属下这才能诈开清河城城门。” “这么说来,竟然还是脱脱相助了。不过,既然如此,我觉得还能再奋进一次,这清江城,你说能不能顺势拿下呢?”程德目光盯着程莹看。 程莹略作思索,便点头道:“启禀将军,末将以为此事可行。” 程德没有丝毫犹豫:“那既然如此,就还由你前去诈开清江城城门,我就在清河城等着你的好消息。等我的两万大军到了后,到时候,我一并带往清江城。” “你拿下清江城后,派人传令给我。我会暗中联络绝声卫,让他们把你死的消息先传到他们耳中,然后我再把我设计找人假扮你诈开城门屡屡得手一事,传到元军军中。” “之后,你便紧闭城门,守好清江城。在我带两万大军赶至清河城前,你先不要露面,只需要守好清江城就行。” 程莹躬身回道:“末将遵令!” 程德笑着道:“嗯。你现在就带着你的那五千人出发吧!” 程莹看着程德道:“启禀将军,清河城有俘虏三千人,他们全都被看押在城内校场里,等将军派人交接好后,我立即带人前往清江城。” 程德满意地看着程莹:“此事,你做的不错。现在我们就去交接吧。” 程莹点头以应。 一个时辰后。 程莹领着一支五千人马,出了清河城,朝着清江城而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脱脱的退意 月亮爬上了树梢,放出皎洁的光芒,给大地镀上一层银色。 夜,显得幽静。 程德目光透过庭院中栽种的松树,望向清江城的方向。 或许,这个时候,程莹应该已经到了清江城附近了吧! 想到这里,程德怔怔出了神。看书喇 忽然,程德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吸引,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是郭英带着几人靠近。 郭英一行人来到程德跟前后,便规规矩矩地朝着程德行礼道:“拜见将军!” 程德点头以应。 郭英上前走几步,看着程德说道:“回禀将军,这几日都说是有紧急军情要禀报将军。” 程德望着站在郭英一旁的三人,目露疑惑。 “回禀将军,小的来自洪泽城。” “回禀将军,小的来自定远城。” “回禀将军,小的来自泗洲城。” 程德瞥了这三人一眼:“一个一个地说吧,就从你来说。洪泽城如今怎样了?” 来自洪泽城的士兵,察觉到程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便急忙回道:“回禀将军,张将军派小的来告诉将军,洪泽城城外汝中柏多次派元军强攻洪泽城东城门,皆被我军击退。只是,击退元军的代价也不小,我军伤亡较大,前后共计伤亡五千人,元军伤亡也不小,至少伤亡两万人。张将军说,幸赖将军早有先见之明,将洪泽城加固加高,使得元军难以攻下,不然伤亡将更大。” “还有,将军派人传令张将军的事情,张将军已经安排了。这会儿,估摸着那两万大军应该就要到清河城了。” 程德点点头,面色平静,又将目光望向来自定远城的士兵。 “回禀将军,那彻里不花带着十万人,又将定远给围了起来。这一次,那彻里不花多次强攻定远城,但是花将军多次击退,使得彻里不花难以攻下定远城。只不过,花将军说,这定远城他最多能守住一个月。花将军希望将军能派人支援他。” 程德沉默着盯着树看,眉头紧锁。 这彻里不花,看来是皮痒痒了,等这次击退了脱脱后,好好地跟彻里不花算算账。 花云竟然能守住定远城一个月,到底是真能守住,还是夸大其词呢? 程德沉吟思索稍顷:“你传我的命令,告诉滁州城守将冯四七、来安城守将冯胜,让他们支援定远城!他们两人离定远较近,支援的话,也来得及。依他们三人之力,想必也能与彻里不花斡旋一阵子了。关于命令文书,我待会儿就弄。” “遵令!”士兵激动地应道。 最后,程德将目光看向了来自泗洲城的士兵:“泗洲城那边可是出了什么状况?” 士兵没有丝毫磨蹭:“回禀将军,何将军派我来问将军,泗洲城可否再次招兵?何将军说,因为最近泗州军各地发生战事,减员非常厉害,而需要驻守的城不能容有半点差错,何将军让小的问将军是否需要扩兵?” 程德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面色有些凝重。 兵马人数,如今,他就连张士诚都比不了。 之前,因为担忧土地无人耕种,再加之奉行的精兵之策。 现在看来,随着战事的进行,士兵大量锐减,若是无法及时补充减损的人数,恐怕是要出大问题的。 程德思索许久,看向来自泗洲城的士兵:“告诉何九四,让他在泗洲城先招兵两万,招兵具体事宜交由他来负责。还有,待两万兵员招满后,由他来训练这两万人。待会儿,我一并写成文书,由你交由给何九四。” “遵令!” 程德让郭英从屋里拿来了纸墨笔砚,然后开始奋笔疾书。 时间不长。 三份命令文书都书写好了,程德将它们分别交给在场三位士兵。 三位士兵小心翼翼地接过,将它贴胸而放。 “小的告退!”三位士兵拿到信后,想要第一时间返回各自目的地,心情都有些急迫。 程德将这收之眼底,便点了点头。 目送着三位士兵匆匆离去后,程德将目光转而看向郭英。 “那三千俘虏现在怎样了?” “回禀将军,与程莹将军交接前,程莹将军已经饿了他们一天。待属下去和他们说关于投降泗州军一事时,他们全都没有什么迟疑,都当场发誓为将军效死命。” “是吗?” “千真万确。” “看来,这程莹倒是有主意的,知道怎么对付这些投降的俘虏。” 郭英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话,沉默在那里。 “整编俘虏之事,便交由你去负责。就将他们都编入三千营里面吧!明日你带一部分人前去整编他们。” “遵令!” 看到郭英面露喜色的模样,程德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面露沉思,忽然开口道:“清河城的夜,可真阴冷啊!” 郭英一怔。 他也发现了,这清河城,比之前的泗阳城要冷清得多,没有一点人间火气。 这让郭英想到了之前元军对清河、清江屠城之事。 元军屠城恶行,让郭英心中极为愤怒。 他在心中发誓着,将军若是有机会,一定要砍下那汝中柏、伯帖木儿的头颅。 这两人发动的屠城,自然是被郭英归类于恶贯满盈之人,凶残手段令人发指,所犯罪恶罄竹难书。 至于那下令对徐州屠城的元朝丞相脱脱,他自然是将脱脱这人头留给将军程德砍。 “将军一定能为清河城、清江城的百姓讨回公道的。”郭英语气无比坚定。 程德诧异地看了郭英一眼:“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郭英没有一丝犹豫:“将军从起事到现在,从未有过一败。将军可能不知晓,我们泗州军将士都私底下说您是天上派下来专门收拾元朝的克星,也是我们泗州军的战神。” 程德:“哈哈......” 程德的笑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郭英目光里充满疑惑,他看到将军程德忽然大笑,并不理解。 程德也没有向郭英做什么解释,他只是静静地抬头看着无尽夜空。 “夜色已深,你也回去休息,今夜不必守着。”程德望着郭英的眼里露出一丝温和的神色。看书溂 郭英却是直接拒绝道:“请恕属下拒绝。我大哥一直以来都跟我说,尽职尽责,方为本分。还望将军莫再言说此种话。” 程德见此,便笑道:“你大哥倒是对你上心。” “嗯。我大哥待我很好。我知道,他做的很多事,都是为我好。我虽然不知道大哥教给我的许多道理,究竟有什么用,但我知道大哥不会害我,我听大哥的将它们都记在心里。” 程德拍了拍郭英的肩膀道:“你大哥是个好大哥。今日我也累了,就先去休息了。你若是累了,也去休息,我不会怪你的。而且,你不知道,即便你不守着我,但我还是有很多人在守着。” 郭英当然知道程德所说的很多人守着的身份,他大哥告诉过他那些人是将军的锦衣卫和绝声卫。 他们都是在暗中守着将军。 但是在郭英看来,他们是他们,他是他。 看到郭英眼里的坚持后,程德也就没再劝,而是目光怀着深意望向了一个方向。 接着,程德便返回屋里睡去了。 郭英待程德回屋里后,便自觉地手扶着腰悬的长刀,振作精神地守候在程德屋外,目光警惕地看着四周。 一晃的时间,三日便已经过去。 这边程德刚入了睡乡,淮安城城外的脱脱却是无心入眠。 他徘徊在中军大帐中,脸色阴沉,目光阴郁。 就在这时。 伯帖木儿到了。 脱脱瞥了一眼伯帖木儿:“你不去巡视军营,来这儿干嘛?” 听到脱脱语气中不耐烦的语气,伯帖木儿心中有些无奈。 “丞相,刚刚收到了几个消息。全都是......”看着脱脱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自己时,伯帖木儿连忙低下了头,这话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 脱脱平复了下心绪,他看到伯帖木儿的表情,他的心中就已经判断出来绝非什么好事。 “说吧!”脱脱平静地开口道。 伯帖木儿的眼皮往上翻,偷偷地打量着脱脱的神色,看到脱脱面色喜怒不明的模样,伯帖木儿下一瞬立即就低眉顺眼道:“第一个消息......崔莹他......死了!” “什么?”脱脱心中一惊。 伯帖木儿继续道:“据可靠消息,这崔莹押送粮食路经泗阳城时,被狡猾的泗州军程德领兵偷袭,已经战死。” 脱脱闻言,有些失神。 这崔莹,还是他发现的大元将领人才。 对于这崔莹,他可是寄予厚望的。 结果,这崔莹还未帮他平定天下起义,就先折在了泗州军手中,脱脱的心中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惋惜。 这,可是大元优秀的将领人才。 如今,却是尸首分离,可真是世事难料。 等等,这程德怎么绕到了泗阳城去了? 脱脱陡然间有些惊惧。 他来到伏案旁,摊开军用地图看,死死地盯着洪泽城、泗阳城、宿迁城、清河城、清江城,大叫一声:“不好!这该死的程德,竟然绕到我们后面去了。” “还有,那汝中柏到底在搞什么鬼?这程德都跑到泗阳城了,他都没发现吗?”脱脱气呼呼地拍着伏案。 伯帖木儿见脱脱如此大怒,心中为汝中柏默哀。 看来,丞相这回儿,是被汝中柏给气炸了。 汝中柏要是回来,恐怕丞相肯定不会轻饶了他。 他还是第一次见丞相如此生气,似乎下一刻就要挂了一般。 见到丞相用手捂着胸口,面色有些苍白时,伯帖木儿立即关心道:“丞相,要不要属下给您找来医师看一看。” 脱脱的眼睛狠狠地瞪了伯帖木儿一眼,伯帖木儿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立即派人联系清河城守将,还有清江城守将,让他们多加防备泗阳城的人马,希望还来得及!”脱脱忽然朝着伯帖木儿说道。 伯帖木儿立刻应道:“遵令!” 伯帖木儿正准备出大帐时,骤然间,从帐外走进来一个人。 此人,伯帖木儿认出了是丞相的心腹之一。 本来踏出大帐的脚,又被伯帖木儿给收了回来,他竖着耳朵,屏息凝神。 脱脱也没看伯帖木儿,只是面色难看地望着进来的心腹:“图泰,你有什么事?” 图泰跪在脱脱面前,低着头,目视地面:“启禀丞相,刚刚末将得知,清河城、清江城已经全部失守,据悉,是那狡猾的程德找来一个和崔莹相似的人,诈开了城门。” 这群人,都是饭桶吗? 脱脱听完,眼前一黑,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伯帖木儿几个箭步上前,及时扶住了脱脱。 脱脱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后,平复了心绪,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程德,是想给我们来个瓮中捉鳖吗?”脱脱的目光扫了一眼军用地图,目中很是平静。 清河城、清江城、淮安城、宝应城、金湖城、洪泽城,将他带来的全部兵马,围成了一个包围圈。 至少,从军用地图上看是如此。 若是自己这边有足够的粮食,倒也不惧。 可是,这程德既然弄死了崔莹,想必也知道了自己这边缺粮的消息。 若是,对方执意长期拖着自己,那么,自己这边必然军心大乱。 从战略上来看,现在他必须防备着六个方向的泗州军向他发动袭击。 再加上他现在大军的粮食最多只能坚持五日。 五日后,军营中将再无一粒粮食。 那么,到时候,他这支元军必败。 脱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最后的目光放在了清江城上。 这个,便是他大军的突破口。 如今大军缺粮已经是事实,他必须重新夺回清江城,夺回泗阳城,甚至还有那宿迁城,保证大军兵马的粮草供给才行。 不然,军心迟早大乱。 至于淮安城,脱脱已经没有之前来时那么自信能攻下来。 整个淮安城军民同心,拿自己将士的命,去和那些泥腿子拼,不是一件划算的买卖。 若是再强攻淮安城而不得,恐怕将士们心中对他会有怨言,还有不信任。 脱脱轻叹了口气后,权衡一番利弊。 他算是明白了,这一次讨伐泗州军的行动,算是失败了。 望着军用地图上泗州军的地盘,脱脱的心中有着强烈的不甘。 忽然。 中军大帐里,又进来一个人。 “启禀丞相,大都那边传来了陛下的密旨。” 脱脱心中一惊,“什么密旨?” 此人低着头,双手托举着一封信笺。 脱脱接过信笺,拆开来看后,面色铁青一片。 “岂有此理!这哈麻简直是可恶!” 大帐中其他人纷纷低下了头,目视地面,不敢直视着此时怒不可遏的脱脱。 脱脱阴沉着脸,盯着信笺看了几遍后,他的心中才确定了这个事实。 陛下只给了他十日,按照时间来计算,已经过了七日,也就是说他还有三日的时间对付程德。 只是,这程德没那么好对付。 如今,他的处境也不是那么好。 时间紧迫、缺粮,战略上来看,被程德包围...... 还有,朝廷上有逆臣哈麻在不断诋毁自己...... 这些问题萦绕在脱脱脑海中,让他头疼无比。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丝退意。 可是,退无可退,处境左右为难。 只能找一找那程德谈一谈了。 那么,完成此事的人,或许交由那龚伯遂去做了。 正好他家人都在自己手上,不如以此为条件,要挟那龚伯遂? 良久。 脱脱才出言道:“来人,带龚伯遂来见我。” 在场众人纷纷一惊,都在心中猜道:莫非这龚伯遂要被丞相重新启用了吗? 很快地,有士兵前去将龚伯遂带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周日报》 龚伯遂得知脱脱要见自己时,心中很是诧异。 接着,他的心中开始感到有些不安。 他不由地想到,难道是自己与泗州军绝声卫通消息这件事,被丞相的人发现了? 他回顾了自己做事的前前后后,并未发现什么纰漏。 可是,自己已经被脱脱不信任了,现在要见自己,若不是自己与泗州军绝声卫通消息的事情被发现,那他真的想不出,这脱脱还有什么理由要见他。 在他看来,一个不被信任的人,眼不见心不烦当然是最好的。 只是,现在脱脱见他,又是什么情况? 怀着满腹疑问的龚伯遂,带着强烈的不安,在脱脱亲兵的催促下,来到了脱脱的中军大帐。 脱脱亲兵撩起中军大帐布帘,龚伯遂只好迈步进入了中军大帐。 他的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脱脱想要逼他说出与绝声卫通消息的种种,他会一句话也不说。 哪怕是死,也不能说。 因为他的家人,现在早已被泗州军绝声卫控制在手中。 更关键的是,这绝声卫竟然能够混入大营中来,实在是让龚伯遂感到一丝恐惧。 他不敢去赌自己说了后,自己的家人还能安然无恙。 脱脱看到龚伯遂进来后,尤其是看到龚伯遂面色平静,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之时,他的目光一下子阴郁了几分。 “大胆,龚伯遂,见了丞相为何不行礼?”脱脱亲兵指着龚伯遂,面露愤怒之意高声说道。 脱脱摆摆手道:“无妨,你们几人都下去。我要和龚参军好好谈一谈。” 伯帖木儿以及脱脱亲兵闻言,都麻溜地离开了中军大帐。 脱脱见没有其他人后,便将目光看向龚伯遂:“怎么?你心里对我不满?” 龚伯遂沉默着,并没有接话。看书喇 脱脱见此,心中自是怒气顿生,但多年来的养气功夫,让他瞬间平复了下去。 “哎,龚伯遂,你变了,不再是以前的那样子了。”脱脱叹了口气。 龚伯遂面庞一阵抽搐,心中无语。 到底是谁变了? 我满腔热血,对丞相鞠躬尽瘁,可是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换来的都是猜疑,与不信任。 还说我变了? 脱脱你是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这脸皮比我家养的黑猪的皮还厚! 龚伯遂沉默着没有答应,看向脱脱的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脱脱恰好捕捉到了龚伯遂眼里的神色,他的脸骤然间更加阴沉了。 本来他还想好好地和龚伯遂聊一聊,没想到这龚伯遂看起来,并不配合他。 既然如此,他只能换个法子了。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了。 于是,脱脱冷着脸,望着龚伯遂:“现在,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去办。” 龚伯遂沉默着,并未发一言。 脱脱不以为意,继续道:“你代表我,前去和那程德谈判,让程德在清江城放开一道口子,让我们大军离去。至于条件嘛,五十万石粮食,加上一万匹马。” 龚伯遂闻言,心中掀起了一阵波澜。 他没想到,这脱脱竟然会向这程德妥协了。 等等,脱脱话中的意思是这清江城,现在在程德手中。 啧啧,这程德还真是厉害,竟然能够让脱脱吃瘪。 这一刻,龚伯遂心中难得的高兴了一会儿。 当然,龚伯遂脸上却没有表露丝毫。 “你若是不去做的话,那也可以。不过,你的家人,恐怕......”脱脱目光幽幽地看向龚伯遂。 龚伯遂的面色陡然间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看着脱脱的目光充满了愤怒。 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悔意。 当年,他是怎么瞎了眼,为这样的人付出了那么多? 他当然知道脱脱话中的意思,不就是用他家人威胁他吗? 可是,如今他的家人,早已在泗州军绝声卫手中。 安全方面,他倒是不担心。 在龚伯遂看来,他对于程德来说,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一个人既然还有被利用的价值,那么,就应当有一种底气。 这种底气,也会带给他自信。 很显然,龚伯遂目前就是这般。 至于脱脱的威胁,龚伯遂并不放在心上。 刚刚他的神色,一方面确实很愤怒,毕竟自己当年为了脱脱付出确实很大,却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另一方面,他刚刚急中生智,要陪脱脱演一场戏。 他现在能确定的事情是,自己在泗州军程德眼中是有利用价值的。 不过,他想要将这种价值发挥到最大。 譬如,眼前就是机会。 他要给程德带来最大的利益,狠狠地宰割一下脱脱。 程德那边,肯定会很满意。 将来他投靠程德时,至少程德会看在此事上,不会对他放置在一旁,将他晾着不用。 在龚伯遂看来,自己在大元是待不下去了,倒不如换个地方待好了。 结合他曾经知晓的各种情报,整个天下有名的起义军,这泗州军也是排在前列的。 而且,这支起义军,具有仁义的名声。 而统领这支仁义起义军的程德,他的名声也挺好。 龚伯遂曾经在为脱脱谋事时,也调查过程德。 在龚伯遂看来,这程德除了出身差点,其他的都很符合他心中要投靠的明主。 脱脱看着龚伯遂一直没有回应自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语调转冷道:“怎么,你不愿意?” 龚伯遂听出来脱脱话中的不满,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不给个回应,恐怕这脱脱下一刻肯定会对自己动刀子。 作为给脱脱谋事这么久,脱脱的性子,他也算是一清二楚。 龚伯遂的目光移到脱脱身上:“丞相,这是我最后唤你一声丞相。你说的事情,我答应了。我希望你能够遵守诺言。” 脱脱心中虽然很不满,但见龚伯遂答应了,也没有当场发怒,而是平静地道:“我脱脱向来言而有信,这件事,那就交给你去做了,务必将此事办好,让那程德愿意松口才行。”看书溂 龚伯遂听完后,盯着脱脱说道:“若是那程德嫌给的东西太少了呢?” 龚伯遂的话,令脱脱沉默了。 龚伯遂说的,不无可能。 脱脱沉思少顷:“我的底线是,粮食一百万石,两万匹马。” “若是程德还不满意呢?”龚伯遂忽然接话道。 脱脱想了下,冷冷地道:“那就打好了,我还不信了,凭借着我这么多大军,小小的清江城还攻不下?” 龚伯遂听到这里,他的心中便有数了。 他知道该怎么为那程德谋划更大的利益了。 同时,龚伯遂心中也想借机见一见那程德。 就当是提前在未来的主公面前,混个脸熟。 脱脱:“好了,我说的你都记住了?” 龚伯遂:“记住了。” 脱脱:“那行,你先去休息,等明天天亮后,你便代表我,前往清江城,和那程德谈判。” 龚伯遂:“告辞!” 脱脱目送着龚伯遂离去,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既然我觉得你是有问题的,那么你就是有问题的。 而且,现在你对我也没有什么敬意。 恐怕心中还是对我不满的。 非友即敌。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龚伯遂,等你事情办完后,你,还有你的家人,都好好地下去陪崔莹去吧! 现在,就当你发挥一下余热了。 想到这里,脱脱的目光泛着幽深的冷光。 忽而,脱脱又想到了朝廷上还有个政敌哈麻,他的心中多了几分阴霾。 也不知陛下,是否被这奸臣带坏了? 念此,脱脱的目光里闪过一些隐忧。 同时,他的心中,还有对哈麻的痛恨,以及对大元皇帝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的恨铁不成钢。 一晃的时间,一夜悄然而逝。 东方既白,红日初升。 兴化城大周王朝勤政殿。 张士诚皱着眉头,冷冷地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人:张士义、刘仁、梁五。 在一旁站立的还有李行素、张士德、徐英杰等人,他们眉头紧锁,看向张士义、刘仁、梁五三人时,面色都不好看。 “所以,盐城,你们就这么丢了?最后,逃回来的,只有你们三人?”张士诚语气虽然平静,但却给了张士义、刘仁、梁五三人很大的压力。 张士义的目光微瞥了下刘仁、梁五,看到他们二人低着头不敢抬起说话的模样,心中有些愧疚。 这盐城丢了,他其实占有很大的责任。 念此,张士义便抬起头,对上了张士诚冷冷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大哥,这盐城丢了,不关他们两人之事,一切都是弟之过。若非是弟的疏忽,这盐城也就不会丢。” “当时,若非刘仁舍命相救,以及梁五护着,恐怕弟这一次就回不来了。” “大哥要是惩罚,就惩罚我好了。弟绝无一句怨言。” 张士诚闻言,勃然大怒,他指着张士义道:“平日里,让你多读兵书你不听,偏偏喜欢待在勾栏场所,终日与那些女子待在一块儿。现在倒好,盐城被你弄丢了。当时,我就不应该让你担任盐城守将!哎,你的本事有多少,作为大哥,我应该知道的,都怪我!你,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张士义听着张士诚的话,心中不敢反驳一句,低着头,内心感到很惭愧。 “从此以后,你还是留在我身边吧,至于领军打仗这种事,你还是不适合。从今日起,我会找来几位先生,你往后一年里,就跟着那几位先生好好念书吧!” 听到张士诚的话,张士义抬起头,看着张士诚愤怒的模样,有些不敢置信。 张士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心中却难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良久。 张士义才发颤地说道:“弟......知道了。” 他知道,从此往后,那种前呼后拥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张士义想到这里,目光有些呆滞,他缓缓地起身,看着张士诚,没有说什么,只是失魂落魄地往勤政殿外走去。 张士诚见到张士义此番模样,他的心中同样也不好受。 但是,盐城丢了,作为主将的张士义,必须担责,他要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现在,交代是有了,但是这弟弟张士义恐怕心里对他很失望吧! 想到此处,张士诚只觉得有苦难言。 随即,张士诚又把目光移到低着头的刘仁与梁五两人身上。 盯了足足有一阵后,张士诚这才开口道:“虽然盐城丢了,主责在我弟张士义身上。但你们二人亦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说到此处,张士诚顿了顿:“考虑到当前局势,需要用人之处较多,准许你们二人戴罪立功。但是,对于你们,若是不惩罚一番,底下的人恐怕也不会服气,本王必须对将士们有所交代才行。从现在开始,你们二人都自降一级,罚俸禄一年。你们对本王的决定可否满意?” “谢大王!!”刘仁、梁五两人感激涕零磕头道。 张士诚点了点头,随即又把目光落在了李行素身上:“丞相,这原定攻打高邮城的计划,还要进行吗?” 李行素被张士诚这句话给问住了。 李行素沉吟思索一番,这才对张士诚说道:“大王,依微臣看来,此一时彼一时。这攻打高邮城一事,如今弊大于利。若是逼急了泗州军,微臣担心那程德会以宝应城、盐城、高邮城的兵马,将我大周王都围困。到时候,大王都可能有危险。当务之急,便是将攻打高邮城的人马,全都送往张将军那边,一战而下泰兴城,才是重中之重。拿下泰兴城,图谋江浙行省,壮大我大周,才是首要之事。” 说到此处,李行素面色有些迟疑。 张士诚将李行素的神色收之眼底,问道:“丞相,还有何话要对本王说?” 李行素:“回禀大王,微臣以为这兴化城,如今不宜作为王都。在泗州军拿下盐城后,泗州军对我大周王都的威胁愈发大了起来。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而大王关系到我大周存亡,微臣以为在张将军拿下泰兴城前,大王应当暂时将王都迁往如皋城。” “当然,微臣之意不仅仅是大王将王都迁往如皋城,而是以此造势,暗地里图谋通州城。若是能派一得力之将,攻打通州,将通州纳入我大周地盘。那么,我大周图谋江浙行省的机会又多增了几分。” 张士诚听着李行素的话,双手称赞道:“丞相不愧是丞相,这等老成谋国之言,竟然能想到,本王有丞相,实乃上天庇佑。” “不过,丞相,这攻打通州得力之将,该以何人为将才好?”张士诚看向李行素。 李行素将目光落在了还跪在地上的刘仁身上。 张士诚顺着李行素的目光,也将视线停留在了刘仁身上。 思索须臾,张士诚便对刘仁说道:“刘仁、梁五,眼下便有一个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们可愿意?” 刘仁、梁五听到这里,便知道张士诚有意让他们去攻打通州城。 但他们现在也别无选择,两人对视了眼,便齐声道:“末将愿意。” 张士诚满意地看了刘仁、梁五:“既然如此,以刘仁为主将,梁五为副将,即日起,领兵五万精锐,攻打通州城。本王会在你们拿下通州城后,才会将都城迁往如皋城,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本王!” “末将遵令!”刘仁、梁五高声应道。 刘仁心中有苦说不出。 他在心中叹道:这叫个什么事啊,我可是泗州军之人,现在还要为张士诚攻城略地。 不行,我得好好谋划一番。 暗中通过绝声卫联系将军,让他给拿个主意。 还有,徐英杰脑子灵活,或可以让他拿个主意。 接着,刘仁便与梁五在张士诚一声起来后,就站在一旁候着。 因为调兵遣将的虎符还在张士诚手里,张士诚没给,他们即便去了军营,也没有人愿意听他们的。 张士诚忽然感叹道:“你们说,这盐城,我们好歹治理了这么久?为何这泗州军一攻下盐城,这盐城百姓为何不与我们大周同心呢?” 众人纷纷沉默着。 李行素也没有想出个什么办法。 忽然,李行素目光骤然大亮。 “启禀大王,微臣有一法,或可解决这种事情。”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都将目光投到李行素身上。 “丞相请讲。”张士诚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 “微臣以为,我们大周或可向这泗州军学一学。譬如,先仿照泗州军创办《泗州日报》,我们大周也弄个《大周日报》出来。在微臣看来,这《泗州日报》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将影响力扩散至治下的每一处。倘若我们大周也如此而为,那么,微臣相信,不消一年,大王继续坚持轻摇赋税,善待百姓,那么,这大周治下百姓,将来只会认大周,心也会向大周。像盐城这种事情,或许不会发生。”李行素侃侃而谈。 在场的徐英杰,目光诧异地看向李行素。 他心中暗道:此人,是我泗州军大敌。一定要多多提醒将军,让将军来对付此人。 还有,刘仁攻打通州一事,或可从中进行一番操作,为我泗州军暗中谋利。 张士诚听到李行素这番话,笑道:“丞相之言,深得本王之心,大善!这《大周日报》之事,不如就交由丞相负责,丞相可愿意接下此事?” 李行素回道:“微臣多谢大王信任,微臣必将办好《大周日报》!” 张士诚笑着回道:“有丞相此言,本王相信丞相定能办好《大周日报》。” 第一百六十章 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 就在此时,徐英杰走了出来。 张士诚将目光落在徐英杰的身上。 只见徐英杰规规矩矩地先朝着张士诚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大王,微臣以为泰兴城关系到图谋江浙行省一事,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张将军有丞相这般足智多谋的人相助,那么,这泰兴城必定会落在我大周手中。” 张士诚听着有些心动,将视线移到了李行素身上。 李行素摇了摇头:“大王,微臣不同意徐右丞之言。在微臣看来,微臣留在兴化城的作用远胜过到泰兴城出谋划策。” 张士诚一怔。 他似乎明白了丞相意有所指。 想到弟弟张士信的性格,张士诚只好作罢。 如果将丞相派过去,恐怕弟弟那边会怀疑他的用心,怀疑是对他的不信任。 他身边还有诸多足智多谋的将军,想必拿下泰兴城,应当绰绰有余了。 “丞相之言,言之有理,此事勿要再提。”张士诚一锤定音,否决了徐英杰的建议。 徐英杰并未感到任何失望,在他看来,若是自己的建议被采纳,那当然是极好的。 如果自己的建议没有被张士诚采纳,也没什么损失。 想到此处,徐英杰又心生一计。 “启禀大王,这泗州军创办了泗州军事学院,其意旨在为军中培养更多的将领。依微臣之见,大周也应该有属于大周的军事学院。”徐英杰语调铿锵,目光坚定有力。 话音落,在场众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徐英杰。 张士诚也紧紧望着徐英杰,略作思索一番,又环视在场众人一眼,缓缓开口道:“徐爱卿之言,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在场众人先是一怔,接着有意无意地看向面色镇定自若的李行素身上。 李行素见此,知道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了。 于是,李行素开口道:“微臣以为,徐右丞之言,于大周有利。” 说完后,李行素便闭口不言。 在场众人,都面色一滞。 纷纷在心中腹诽道:你倒是说说于大周有利在哪? 张士诚面色平静,心中也是在腹诽着,这丞相说一句留半句的,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张士诚看了一眼李行素后,便点点头道:“丞相之言,言简意赅,本王以为这大周军事学院一事可以创建。这件事本王就交给……” 张士诚环视众人一眼,发现没有人主动将此事承担下来,便语气一顿。 看着在场众人都低着头,目视地面,张士诚心中略感失望。 良久。 张士诚望着徐英杰:“徐爱卿,此事既然由你提出,那么,此事交由你负责,你意下如何?” 徐英杰回道:“微臣必不负大王,一定办好大周军事学院一事。只是......” 说到此处,徐英杰面露迟疑。 张士诚:“徐爱卿,你还有何话对本王说?” 徐英杰:“回禀大王,这办好大周军事学院,得需要银子。微臣恳请大王,能拨付一些银子。” 张士诚沉默了。 他宝库里的银子,几乎全都给了弟弟张士信作为军饷,还有一部分,则是要给王都士兵发军饷,也早早地就取了出来。看书喇 恐怕此时宝库里,比他的脸还干净。 徐英杰无语地望着张士诚,张士诚也看着徐英杰,面露尴尬。 “大王,此事难办。不如,将此事延后,不知大王意下如何?”徐英杰望着张士诚说道。 张士诚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头同意。 他还能怎么办?又没有银子,只能同意了。 之后,君臣之间再聊了一些后,便就此散去。 与兴化城相比,清江城要小得多。 此时,程德在书房里待不住,来到了清江城城头。 他遥望着脱脱近乎二十万大军的营帐,不禁暗暗咋舌不已。 一望无际,密密麻麻,规规整整,而且各处似乎都布防得极为牢靠,根本无空子可钻。 就在这时。 郭英急匆匆地赶来。 程德朝郭英投去一丝疑惑的目光。 下一瞬。 郭英直接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属下拜见将军!” 程德摆了摆手。 郭英:“启禀将军,刚刚有一封来自盐城的八百里加急的信笺。” 边说着,郭英边从怀里摸出一封密封好的信笺递给程德。 程德接过,当场拆开看了起来。 看完后,程德脸上大喜:“哈哈,没想到,这李三七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郭英:“将军,不知这惊喜是?” 看到郭英眼里的好奇,程德也没有隐瞒:“这李三七把盐城给拿下了。” 真实情况当然是刘仁配合着李三七拿下了盐城。 李三七也在信中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全部整个过程。 不过,这个毕竟涉及到刘仁,有关刘仁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这关系到他的生命安全。 毕竟,刘仁此时还在张士诚那边卧底潜伏着。 万一暴露了,恐怕刘仁有性命之危。 对于刘仁继续潜伏在张士诚这件事,程德心中当然是既意外,又很欣慰。 意外的是,他能为泗州军获取更大的利益,甘心继续潜伏在张士诚那边。 欣慰的是,这种人并没有变节,而投靠张士诚。 郭英听到程德的话后,脸上很震惊:“李将军竟然能将盐城拿下,真是令属下佩服。将来我也要像李将军一样拿下一座城。不知道将军可否告诉属下,这李将军是如何拿下盐城的呢?” 程德沉思少顷:“这李三七,用的是里应外合之计。” 郭英脸上很惊讶:“里应外合之计?” 程德点了点头。 郭英陷入了沉思,这里应外合之计,若是用的好,就像李将军这样,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只是,这里应外合之计,有什么弊端呢? 还有,里应外合,里应与外合缺一不可,少一个,都将面临失败。 不知不觉间,郭英似乎想得更加深远。 一旁看着的程德,欣慰地看着这一幕,而没有打扰,任凭郭英继续沉思着。 他心中倒是有意培养这郭英,他打算让这郭英继续待在自己身边一段时间,时不时地就提点下他,让他成为一名合格的将领。 盐城既已被拿下,那么,反攻脱脱之日不远了。 忽然。 一道人影,骑着一匹马,自元军营帐中出发,迅速来到了清江城城下,程德的目光顿时一凝。 他定睛看去,发现此人作书生打扮。 此人,来到清江城城下时,及时地用双手勒住马,并稳住身子,朝着城墙上抱拳行礼道:“大元使者龚伯遂求见泗州军征虏将军,还望城墙上小将军能够禀报征虏将军。” 程德正好就站在城墙上,这些话都一字不落的传入了程德耳中。 程德看到一位士兵过来,及时地用眼神止住了他。 郭英朝着城下的龚伯遂看去,又看着程德:“将军,此人,要不要?” 说着说着,郭英在程德面前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程德瞪了郭英一眼,郭英讪讪地笑着低下了头。 程德将目光落在走来的士兵身上:“将此人接上城墙来。” “遵令!”士兵高声应道。 随后,程德目睹了自己这边的士兵,用绳子绑着箩筐的四周,放至城墙下龚伯遂面前,龚伯遂犹豫了片刻,便借着箩筐,来到了城墙上。 泗州军的士兵将龚伯遂带至程德面前。 程德往龚伯遂望去,龚伯遂也紧紧地看着程德。 时间不长。 龚伯遂脸上有些惊疑不定:“征虏将军?” 程德笑了:“刚刚你说你是代表大元的使者,你叫龚伯遂?” 龚伯遂应道:“没错,在下正是龚伯遂,此次来,代表着大元。” “你的名字,倒是让我感到有些熟悉。”程德打量着龚伯遂一阵后,忽然出声道。 龚伯遂苦笑不已,对程德说道:“泗州军绝声卫已将在下的家人控制住了,或许绝声卫已经将此事告知了征虏将军,而征虏将军或许就看了绝声卫传给征虏将军的文书吧!” 程德一愣,望着龚伯遂,恍然回忆起来:“原来你就是那龚伯遂!”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此人,一直是脱脱的亲信之人,深受脱脱的重视,常常给脱脱出谋划策。 想到这里,程德又对龚伯遂道:“之前脱脱派人刺杀于我,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龚伯遂心中大惊,连忙摇摇头:“脱脱派人刺杀征虏将军,此事,在下也是事后才知晓。” 看着龚伯遂面色不似作假,程德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刚刚你直呼脱脱之名?”程德目光锐利地看着龚伯遂。 龚伯遂面色坦然,对上了程德的目光:“脱脱怀疑先前的刺杀与我有关,又加上我汉人的身份,他现在已经完全不信任我了。此次来到这里,代表大元,准确地说,是代表脱脱来谈判,在下也是迫不得已。” “哦......如何个迫不得已?”程德目光微眯向龚伯遂。 龚伯遂:“他以在下家人相要挟,逼着在下不得不来此。” 程德:“此话,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刚刚你已经言明自己的家人已经被我泗州军绝声卫控制了,现在你却说是脱脱以你的家人相要挟,你才来此。要我说,你应该是自己想要来此,却骗过了脱脱。” 龚伯遂拍手赞道:“征虏将军目光如炬,令在下佩服。没错,我此次的确是想要亲自见一见征虏将军。” “现在我,你也见到了,你想和我说些什么?”程德目光平静地看着龚伯遂。 龚伯遂看着程德,目光露出一片复杂之色:“在下怎么也没想到,闻名天下的征虏将军,竟然如此年轻,实在是不可思议!” 程德沉默着,没有接话。 龚伯遂继续道:“我想投靠征虏将军。” 程德目光紧紧地盯着龚伯遂:“你想投靠我?” “没错!现在我在大元处境极为不妙,我能感觉到,脱脱已经对我有了不好的想法。以我对脱脱的了解,再过不久,或许我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命丧于他手中。”龚伯遂神色极为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程德怔怔地看着龚伯遂:“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 龚伯遂笑了,对程德说道:“此次,我正是怀着诚意而来。” 程德疑惑地看向龚伯遂:“此话何解?” “脱脱令我代表他,想要与征虏将军化干戈为玉帛,放他过清江城,返回大都。他给出征虏将军的条件是五十万石粮食,一万匹马。” “不过,我已经替征虏将军问出了他的底线是一百万石粮食,两万匹马。” 程德眯了眯眼,目光幽幽地看向龚伯遂:“你这诚意,已经够了!” 用一百万石粮食和两万匹马,放过脱脱一马,不是不可以。 而且,他也不想继续与脱脱几十万大军再耗下去。 虽然他很想将脱脱全部围歼于此,但囿于现实中兵力的原因,这点他根本无法做到,顶多只会让脱脱脱层皮。 而且,他会因此损失许多人马。 这样的结果,并不符合泗州军的利益。 如果能放过脱脱一马,就能得到一百万石粮食和两万匹马,那么,他肯定会接受的。 龚伯遂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纹。 程德:“你不担心这一次谈判回去,遭到脱脱的迫害吗?” 龚伯遂:“将军在脱脱大军中应该安插了绝声卫的人吧?” 程德不置可否,而是开口道:“你想要绝声卫帮你什么?” 龚伯遂:“我想求活。” 程德沉默须臾:“脱脱如果想要过清江城,条件必须是一百万石粮食,两万匹马,并且押送这些东西的人,必须是你。如此,你觉得可行?” 龚伯遂目光骤然大亮,心中涌起无限感激,对程德恭敬地行礼道:“龚伯遂拜见主公!” 他心中明白,如果押送这些东西的人是自己,那么,之后自己断然没有回去的理由,他会顺势待在泗州军程德身边,这样一来,他就能求活了。 程德双手扶起龚伯遂:“待你将东西运来后,我会联系绝声卫,将你的家人全都送往泗洲城。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要交给绝声卫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如此,你家人那边看到后不会视绝声卫为敌人,反而会配合绝声卫行动。” 龚伯遂略作沉思,点头同意:“将军此话,言之有理。我现在就写。” 说罢,龚伯遂找程德要了纸墨笔砚,于城墙上挥洒墨水。 时间不长,一封信笺便已完成。 龚伯遂将这封信笺交给程德,程德将其收下后,又对龚伯遂道:“我刚刚说的,你也将它写下来,我会在上面牵我的名字,你把它带给脱脱。我相信如果他真想过清江城不再掀起大战,他肯定会同意由你来押送这批东西的。” 龚伯遂凝重地点了点头,依言照做。 程德也在龚伯遂写好的谈判文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事毕,龚伯遂提醒程德道:“脱脱此人,视主公为大元心腹大患。对于此人,主公需得多加防范才行。” 程德点点头:“你的意思,我已知晓。我会做好准备的,如果脱脱毁约,我会让他明白这个后果——他承受不起的后果。” 龚伯遂心神一凛,虽然他并不知道程德的自信来源于什么,但他分明的感受到程德此话说的坚定,以及强烈的自信。 “既然如此,属下也就不多说了。那属下,就暂且离去了。” 程德轻点了下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龚伯遂:“可终身而守约,不可斯须而失信。” 龚伯遂转身离去,并摔下一句:“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 程德嘴角露出笑纹,目送着龚伯遂离去,眼里显现出几分温和之意。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为何丞相不将汝中柏留下,却偏偏将我给留下 “让程莹来这儿见我!”程德对一旁的亲兵吩咐道。 亲兵闻言,点了点头,便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将军,那龚伯遂值得相信吗?”郭英望着此时已经下了城墙的龚伯遂,对程德说道。 程德瞥向龚伯遂一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我看来,此人还是可以相信的。” 郭英听后,便沉默在那里。 “我吩咐你一件事,这件事一定要办得隐秘些。”程德转过头,面向郭英时,脸上已经布满了凝重的神情。 郭英目光里充满着疑惑地望着程德,等待着程德的下文。 程德凑近郭英面前,对他轻声耳语一阵如此如此。 郭英听完程德所言,心中霎时间浑然一震,目光里的瞳孔猛地一缩。 郭英的脸上此时有些惊疑不定:“将军,真需要这么做吗?” 程德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向了前方尽头元军大帐处,轻声叹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无论如何,我是不相信那脱脱的,我做的这手准备,希望到时候用不上吧!否则的话,那脱脱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郭英沉思稍顷:“将军如此而为,恐怕将会背负骂名,不如将此事都推在属下身上。” 程德深深地望了郭英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温和:“我为泗州军之主,这个骂名,只有我才能背。而且,这个骂名究竟会不会有,到时候就要看脱脱怎么做了。如果他没有什么异心,那么,于双方而言自然是极好的。可若是他敢在背后弄些小动作,即便我背负一世骂名,又如何?再说了,真到那时候,将这件事推到元军身上,你说我治下的百姓是愿意相信元军,还是愿意相信我呢?” “当然了,这件事做不做,还是取决于脱脱的选择。即使我真的背负骂名,我也有办法将这骂名洗掉。” 听到程德这番话,郭英心中才松了口气。看书喇 一想到程德交代他做的事情,他的心里便闪过一丝阴霾。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情,谁对谁错,真的不好言说。 “将军请放心,这件事我会亲自盯着的。”郭英对程德作出承诺。 程德:“嗯。这件事,交给你做,我也放心。” 郭英点了点头。 程德:“此外,为了防止脱脱有其他想法,我准备在脱脱大军过清江城时,将城内泗州军全都退到清河城,同时,我会派一些人在这之前将清江城全部拆掉。我这么做,你知道有何深意吗?” 郭英没有丝毫犹豫:“将军是逼迫脱脱不得不过清江城。” 程德不置可否,既没有说赞成,也没有说不赞成。 他静静地望着前方尽头元军大帐的方向,眼里闪烁着一丝幽光。 没过多久。 程莹出现了。 程莹疾步来到程德跟前:“属下拜见将军!” “程莹,你觉得凭借清江城,能抵挡住脱脱的近乎二十万大军吗?”程德平静地问程莹道。 程莹不假思索地回道:“不能!” “没错,凭借清江城,我们无法挡住脱脱的近二十万大军。所以,我同意了脱脱的求和。”程德忽然说道。 程莹的心中顿时吃了一惊。 脱脱求和? 依着脱脱的性子,此间是否有诈呢? 突然。 程莹察觉到一道视线紧紧地落在自己身上,不禁对望了过去,发现是程德时,程莹说道:“将军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属下去做?” 程德指着前方尽头的脱脱大营:“你可有什么方法,能将他们全都留在这里呢?” 程莹顺着程德所指的方向望去,面色一滞。 “回禀将军,恕属下智拙,想不出什么能将这些元军永远留下的想法。”程莹干脆地回道。 程德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平静,不为所动,而是继续道:“想不出才正常,我也想不出。” 程莹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必须要想出方法来呢! “等龚伯遂的粮食以及马匹交付后,便由你带着麾下人马,将清江城全都拆了。”程德忽然对程莹说道。 程莹一怔,目光有些愕然地看着程德:“将军,这......” “听我的就是了,至于为何这般做,你多想想应该就懂了。” 程莹只好点头道:“属下这就将此事吩咐下去。” “嗯。你去吧!”程德回应了一声。 程莹又朝着程德躬身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去。 尔后,程德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郭英身上:“你现在就去准备吧!” 郭英:“是。属下这就去。” 目送着郭英消失在眼前,程德又望了一阵前方尽头的元军大帐后,便头也不回地下了城墙,直奔军营处。 他准备将兵马,都陈兵在清河城。 龚伯遂返回了元军脱脱的中军大帐。 此时,中军大帐里,还有两道让龚伯遂非常熟悉的身影:伯帖木儿、汝中柏。 看到汝中柏出现在这里,龚伯遂心中很是惊讶。 这汝中柏不是在洪泽城那边吗? 他怎么来了? 脱脱、伯帖木儿、汝中柏都静静地看着龚伯遂,龚伯遂则是平静地看向脱脱。 脱脱面色不喜,深深地看了一眼龚伯遂,问道:“龚参军,不知你和程德谈得如何?” 龚伯遂:“程德已经答应了。他一口咬定要两百万石粮食,还有五万皮马。” “什么?这程德竟然如此贪得无厌!”脱脱气得直接站起,面色铁青。 “不过,在我的据理力争下。这程德最后同意了只要一百万石粮食,以及两万五千匹马。”龚伯遂面色平静地补充道。 脱脱:“......”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龚伯遂,脸上很不好看:“两万五千匹马?” 脱脱沉思须臾,这才开口道:“两万五千匹,就两万五千匹,我答应了。除此之外,他还提出什么其他条件没有?” 龚伯遂面露迟疑。 脱脱:“有话就说。” 龚伯遂:“这程德说必须让我押着这些东西,亲自交到他手上。一旦丞相在过清江城时,若有什么其他想法,这程德言明会第一个杀了我祭旗。丞相应该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吧?” 脱脱心中骤然一惊。 他看到了龚伯遂脸上的迟疑,他虽然的确有其他想法,但看到龚伯遂这神色,有些话,就不便再宣之于口了。 他有些担心,若是真说了,恐怕这龚伯遂也不愿亲自押着这些答应给程德的东西了。 在脱脱看来,若是这程德真杀了龚伯遂祭旗,也省了他花费心思除掉龚伯遂这个事情了。 想到此处,脱脱想暂时稳住龚伯遂,于是说道:“龚参军,我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如今,我只想领着我大元军队返回大都。至于其他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想了。” 龚伯遂沉默着没有说话。 良久。 龚伯遂才说道:“既然如此,那龚伯遂告辞。等丞相什么时候点清完东西后,再唤我龚伯遂去办此事。只是我希望丞相能够遵守诺言,当我完成丞相这件事后,丞相必须放了我的家人。” 脱脱面色有些难看。 他看到汝中柏和伯帖木儿频频往自己投来探寻的目光时,心中很是不悦。 “此事,你大可放心。有汝中柏和伯帖木儿为证,你还担心什么?”脱脱满脸的不高兴。 龚伯遂也知道适可而止,没有再激怒脱脱,而是转身离开了脱脱的中军大帐。 看到龚伯遂离去后,脱脱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随即,脱脱将目光看向了汝中柏与伯帖木儿:“你们说,我们在过清江城时,这泗州军会不会对我们突然发动偷袭?或者说,他们会不会在清江城设伏埋杀我大元军队?” 伯帖木儿陷入了沉思。 汝中柏则是略微思索一番,便开口道:“丞相的担忧不无道理,到时候,不如由末将率领着士兵走在最前面,由丞相坐镇中军,而伯帖木儿统领后军,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脱脱满意地看着汝中柏:“既然如此,便依你之言。” 汝中柏点了点头。 “一百万石粮食,两万五千匹马,我想将此事交由你去办。不知你可否愿意?”脱脱将视线移到汝中柏身上。 汝中柏:“好,末将这就去办。” 脱脱:“嗯。两天之内一定要准备完毕。” 汝中柏:“是。” 脱脱:“你先下去忙吧!” 汝中柏朝着脱脱行了一礼后,便急忙离去。 伯帖木儿目送着汝中柏离去,他起身准备也告辞离开时,谁知,在这时,脱脱及时地喊住了他:“伯帖木儿,你先坐着。” 伯帖木儿只好苦着脸,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地坐着,眼睛时不时地瞥向脱脱。 当伯帖木儿发现脱脱的神情还算正常时,他才呼出了一口气,感到有些如释重负。 脱脱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尤其是脱脱不怒自威的气压,常常让他感到浑身难受。 “你觉得安东州怎么样?”脱脱忽然出声道。 伯帖木儿一惊,丞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东州......还行。”伯帖木儿的语气有些轻。 “这样吗?这一次我大元的士兵对上泗州军的士兵,没有讨到一点好处。说实话,我心中极为不甘,也很忧愁。” 伯帖木儿抬头,悄悄地打量着脱脱那张面色平静的脸,他并没有看到丞相脱脱脸上的忧愁。 于是,伯帖木儿保持着沉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可是,脱脱并未放过他,而是继续说道:“这一次,返回大都前,我会留下一支军队。” 伯帖木儿心中一个咯噔,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莫非这个被留下的人是他? 凭什么? 瞬间,伯帖木儿心中涌现出了极为强烈的不满。 下一刻。 脱脱的话语,击溃了伯帖木儿:“我经过仔细斟酌,我想让你留下来,帮大元盯好程德。我会给你留下十万人马,至于粮食的问题,你也不必担忧,等我返回大都后,我会筹集粮食,每个月都会派人将粮食运至安东州。” 伯帖木儿眼前一黑,强自振作精神,对脱脱说道:“丞相,末将只有一身勇力,像这般需要动脑的事情,依末将之见,还是交给汝中柏比较好。在智谋方面,汝中柏胜过末将千百倍,还望丞相三思。” 脱脱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他的语气突然转冷道:“你平时不是自诩在智谋方面,不比汝中柏差点吗?怎么,现在你告诉我说你不行。难道说,你一直在欺骗我吗?” 伯帖木儿额头沁出冷汗,面色有些发白,低着头,急忙辩解道:“回禀丞相,末将的意思是......这程德如此狡猾,末将担心,这十万人挡不住那程德啊!” 脱脱狠狠地瞪了一眼伯帖木儿:“等我回了朝廷,我会派人来助你。” 伯帖木儿一怔,对上了脱脱不善的目光,只感觉头皮发麻。 “如此......末将尽力而为!” 脱脱看着伯帖木儿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心中也很无奈。 眼下,他手中能拿得出手的大将,目前也就那汝中柏,还有这伯帖木儿了。 只可惜,这伯帖木儿勇力虽有,但智谋不足。 至于,这汝中柏他决定带回朝廷。 他心中想的是等回到朝廷后,想办法将汝中柏派去镇压刘福通起义军。 至于程德这边,他想着等收拾好刘福通起义军后,再来收拾程德,肯定能够如愿。 不过,为了防止程德继续壮大,他想着留下伯帖木儿,帮大元死死地盯着程德。 这伯帖木儿看他的样子,要不是自己逼他一把,想来他心中也是不愿意留下来的。 脱脱想到这里,便摆了摆手,对伯帖木儿说道:“你先下去吧!好好挑选出十万人。” 伯帖木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脱脱这句话直接给堵住了。 “末将......遵令!” 说完后,伯帖木儿感觉自己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此刻,他只感觉浑身有些无力。 一想到今后都要和这程德打交道,他的心便没来由地就一颤。 对于这程德,本来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但自程德夺下泗阳城、宿迁城、清河城、清江城时,便引起了伯帖木儿的无比重视。 在伯帖木儿看来,若是换做他是程德,恐怕他也无法做到像程德这般,将这样的必死之局,硬是破解了。 尤其是他私下里找来一些人,前去打探有关程德的消息。 等收集完程德的消息后,伯帖木儿认为自己对上程德,胜利的概率很渺茫。 至于他赖以依仗的勇力,跟程德相比,似乎也没有什么优势时,他的心里开始对这程德产生了一丝惊惧。 此人,端的是可怕无比。 本以为这一战结束后,他便可以返回大都,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 可谁知,丞相脱脱却是将他留了下来。 而他,也根本无法拒绝。 虽然如此,但他心里极为不服气。 他心里想的都是,为何丞相不将汝中柏留下,却偏偏将我给留下? 莫非我在丞相的眼里,已经是可有可无的棋子了? 就像是龚伯遂一样。 念此,伯帖木儿的心里很难受。 他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离开脱脱中军大帐的。 等他返回自己的营帐后,他闷闷不乐的喝着烈酒,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送。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惊现三十二个传教士 两日后。 龚伯遂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朝着清江城而去。 在他身后的是数万元军押着的一车车的粮草,一眼见不到头。 而在他们的更后面,则是一望无际的元军。 等龚伯遂来到清江城时,被眼前所见的一幕惊呆了。 看着眼前光秃秃一片的清江城,龚伯遂的脸庞一阵抽搐。 就在此时清江城一旁,龚伯遂看到了一支列队整齐的军队。 一眼望去,约莫有数万人。 看到这支军队军容整齐肃穆,且沉默无声,龚伯遂的心里翻腾起了巨大的浪花。 这支军队,以龚伯遂的眼光,自然是能看清这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精锐之军。 这支军队的士兵,忽然向左向右各自迈出几步,中间空出了一条道。 这条道上,程德正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嘚嘚”的声音不断响起。 龚伯遂勒住马,停了下来。 “一百万石粮食,还有两万匹马,都带来了吗?”程德骑着马,与龚伯遂相隔五十步相望着。 “带来了。还请征虏将军点一点。”龚伯遂高声回道。 同时,龚伯遂让运送粮草的元兵,都将粮食放在一旁,并让他们在放好后退到后面去。 至于押送两万匹马的元军,则是纷纷下了马。 程德给李孝慈一个眼神,李孝慈便带着一万人前去搬运粮食。 李孝慈是程德这两日从宿迁城调回来的。 因为郭英被他派去做了一件事。 所以他身边并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手能用,只好将李孝慈调回来,至于宿迁城则是交由程能驻守。 半个时辰后,李孝慈带着一万士兵,押送着一车车粮食,按照程德定下来的原定计划,往清河城方向而去。 一个时辰后,李孝慈带着一万人返回。 程德示意他们将元军送来的两万匹马带回清河城。 元军那边,早已得到脱脱的吩咐,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将这两万匹马交给李孝慈等人后,便退到后面,离李孝慈等人远了些。 直到李孝慈领着人带着两万匹马返回清河城后,程德才带着一万多人,来到龚伯遂面前,位于龚伯遂后面的元军纷纷心中一紧。 龚伯遂还未开口说一句话,他的脖子上则是被架了一把长刀。 这一幕,让位于龚伯遂身后的元军脸色大变。 程德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刀架在龚伯遂脖子上,他看到了元军众人脸上的怒气,对此,程德面无表情。 “告诉你们的丞相,过清江城,就好好地过清江城,千万不要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否则我的刀一不小心,就把他的参军给割了脑袋,到时候,想必脱脱连身边的人都保不住这个消息,很快地就会传至天下人耳中。那么,今后还会有人投靠脱脱吗?我可是极为好奇呢!” 元军闻言,纷纷面有怒气。 “当然,如果脱脱真有什么其他想法,那你们就替我传一句话给他,这里将会是他脱脱的葬身之地。不要以为我是在说笑,我可是在极为认真地说这件事情。” 程德笑着说这些的时候,眼中泛着一片冷光。 程德说完后,见元军虽然面露愤怒之色,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时,便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 接着,程德带着龚伯遂返回了清河城。 这期间,元军依然没有什么动作。 此事,当传回脱脱耳中时,脱脱目光露出凶狠之意。 只是,他仔细思索一番后,盯着军用地图看了几遍,额头上不由地冒出了冷汗。 “彼其娘之,不当人子!这个程德,言明我要有什么其他想法,他必然能将我留在这里,而且根据属下所说,还极为自信,他该不会是用这种方法吧?” 想到这里,脱脱的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他可不敢去赌程德不会这么做。 毕竟,这种事是有前车之鉴的。 鲁帖木儿坟头的草都已经有三尺高了。 若是他执意借着过清江城之机,另有图谋,只怕很可能要下去陪那鲁帖木儿了。 没错,脱脱想到程德针对他的方法,便是水攻——决了黄河堤坝,用黄河之水,顺着清江城直下,淹没自己的大军。 脱脱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军用地图上的清江城时,突然沉默了。 万一逼急了程德,他这几十万大军,到时候被水淹了,最后还能有多少能存活下来呢? 想到这里,脱脱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程德真他娘的狠啊! 而且,脱脱相信这程德肯定能做得出来。 脱脱心里对程德极为忌惮,同时,心中也颇为郁闷。 程德这一手,让他想要借机谋划一番的心思,全都熄灭了。 他想了想,暂时还是出了清江城再说,至于其他的事情,此时此刻的他,也不愿意再节外生枝了。 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个想法,似乎在蛊惑着他。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是对的,脱脱急忙派遣斥候在清江城附近堤岸查探。 等斥候传回了来消息后,脱脱暗道好险。 他没想到,那程德果真在清江城附近决堤了,只等着他有什么其他想法,然后再一举将他们全给淹了。 脱脱在心中腹诽道:这程德也太他娘的阴险了,还好我猜到了他的险恶用心。 之后,脱脱带着大军全都过了清江城,自始至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等脱脱大军过了清江城后,程德连忙派遣士兵在清江城原来位置,准备重新打造一座坚固的城池。 同时,程德传令给泗阳城守将郭兴、宿迁城守将程能,让他们多加防备元军。 又是两日过后,程德期间得到了郭兴、程能数封信笺,根据他们在信中反馈的内容看,这脱脱过了清江城后,并没有从他们附近经过,而是过沭阳、新沂、邳县,最后至徐州。 至此,程德的心中才终于松了口气。 为了防止脱脱大军再次卷土重来,程德暗令泗阳守将郭兴、宿迁城守将程能,让他们加高加固城墙,同时,允许他们扩军至两万。 一晃的时间,又是几日过去。 焕然一新的清江城,拔地而起。 程德让李孝慈担任清江城守将,而让淮安城张启担任清河城守将。 处理完宿迁城、泗阳城、清河城、清江城一应事务后,程德才腾出时间,派人至淮安城,让邓友德、冯国用、周德兴来见他。 清江城一宽敞的府邸,此时聚集着一行人:程德、程莹、郭兴、周德兴、邓友德、冯国用、李孝慈,还有一个冯国用带来的士人。看书溂 程德朝着士人望了一眼,便向冯国用投去疑惑的目光。 冯国用朝着程德躬身行礼后,便向程德介绍士人:“启禀将军,此人是属下与邓友德在淮安城城内发现的人才。此人,管理军需粮草,极为有章法,尤其是算学一道,极为精通。他叫柯善财。” 程德闻言,便朝着柯善财望去。 谁知,就在这时候,柯善财规规矩矩地向程德行了一礼,道:“今日来此地,是属下第一次见到将军。将军果然如传言中那般英明神武、器宇轩昂、机深智远、玉树临风、不怒自威、风流快......倜傥,属下得幕将军之颜,仰观威德。” “愿将军统领治下,施吊民之举;表率三军,挥伐元之师。早救民于水火之中,挽社稷于累卵之下,则天下幸甚,万民幸甚,属下幸甚!” 冯国用脸一黑,低着头,目视地面。 他心中决定了,等商量完事情后,他要好好地找这柯善财对练一下。 为了以示公平,他决定让这柯善财一只手。 其他人纷纷看着柯善财都张大了嘴巴,同时暗暗瞥向程德的方向。 当他们看到程德脸上的微笑时,纷纷暗道学到了。 程德望着柯善财的眼中露出一丝戏谑:“没想到,你还挺会说话的。说实话,你说的话,我还挺爱听的。” 柯善财脸上的笑容不断。 可是,程德的下一句,直接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仔细想了想,发现我的身边缺一个能照顾我的人,你不如来我身边当个太监好了。我很看好你。”程德温和地看向柯善财。 柯善财没有一点犹豫,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程德面前,干嚎道:“将军,属下上有九十岁老母,下无一嗷嗷待哺之孩儿,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最大,属下不想做个不孝的人,大家都说将军是仁义无双、宽容大量、品行高洁、宰相肚里能撑船.......还望将军另择他人,属下实属不能胜任啊!” 看着柯善财额头上冷汗直冒的模样,程德在心中笑了笑,但脸上却是很平静。 柯善财眼角余光瞥到程德的神情,心中不禁有些惶惶,还有些忐忑不安。 他柯善财,不会真的在今日要断后,成了太监吧? 不是说这将军仁义无双的吗?怎么看着像是心黑的呢? “起来吧,今后少在我面前拍马屁,多用心做点事情,比心思用在这方面好。”程德忽然开口道。 柯善财闻言,如蒙大赦。 他暗暗擦了了额头上的冷汗,心道:没想到以往无往不利的拍马屁功夫,今日差点折了,还差点做了太监。 看来,今后还是悠着点了。 “柯善财,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真的是你说的那般英明神武、器宇轩昂、机深智远、玉树临风、不怒自威、风流快......倜傥吗?”程德向柯善财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柯善财:“......” 他该怎么回答呢? 如果说是自己是瞎编的,会不会被将军砍头呢? 柯善财不敢赌。 可如果说是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将军会相信吗?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哗众取宠,只会拍马屁的人呢? 想到这里,柯善财感到有些左右为难。 忽然,柯善财目光一亮,对程德说道:“属下常听闻将军志在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正所谓天命糜常,惟有德者居之。昔尧禅位于舜,舜又禅位于禹。禹之子因贤、能,得以承继父业,于是相传至桀而德衰;故汤顺天代夏,而有天下,至于纣罪恶满盈,毁弃善政,而后周得天下。周八百载,天子失德,历春秋,至战国秦国秦始皇一统。秦二世残暴,终以刘汉继秦。汉晋南北朝,至隋一统,隋失德又被李唐夺取。李唐亡,赵宋得天下。而后赵宋失德,江山又为元夺。至今时今日,暴元失德,皇天震怒,爱命将军,以伐元暴,将军幸毋固辞,以寒天下百姓之心。” “属下以为,将军宜当夺取金陵城,以此为王霸之基。依属下之见,将军兵多将广,外有仁德之名,内有臣民同心,而今元军脱脱数十万大军退去,将军何不趁此机会,趁机一战拿下金陵城?此等良机,还望将军早做定夺。属下相信,将军若是夺得金陵城,外修仁德,内整兵备,他日必能一统南方、北伐蒙元,直至恢复中华。” 听着柯善财的话,程德目光一愕。 在场其他人,除了冯国用,其他人都纷纷惊掉了下巴,掉了一地眼球。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柯善财不只是会拍马屁那么简单。 没成想,他还真是个有本事的人。 程德心中也同样很是惊讶。 他仔细思索着柯善财所说,觉得有几分道理。 于是,程德的目光一一从冯国用、邓友德、周德兴、李孝慈、郭兴、程莹身上掠过,开口道:“本来我将大家召来这里,也是为了商量下一步我们时泗州军的目标。柯善财所说的接下来我们泗州军去攻打金陵城,诸位都有什么想法?不妨都说一说。” 众人皆是陷入了沉思。 时间不长。 冯国用的目光对上了程德:“启禀将军,属下想问一问,彻里不花围困定远,如今如何了?” 程德一怔,他想起来了前几日花云派人传信给他一事。 于是,程德没有丝毫犹豫地回道:“前几日,花云派人传信给我。信中说在冯胜、冯四七、花云三人配合下,这彻里不花十万大军被击退了。” 在场众人纷纷心中一惊。 冯国用继续说道:“将军,属下以为,现在是我们泗州军拿下金陵城的天赐良机。” “你说说你的理由。”程德望着冯国用说道。 “将军击退脱脱元军三十四万,此战,将军将会名传天下。同时,也意味着,在将军治下周围的元军地盘,再无一人是将军的对手。而这点,将会提升我们泗州军上下的士气。此其一。” “脱脱带着大军狼狈返回大都,在一段时间内,大都那边恐怕不会再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这边,我们泗州军可以趁机尽可能地拿下更多的元军地盘,从而迅速壮大。此其二。” “将军可传信给泗州军施主簿,让他在《泗州日报》上,将此战将军击退元军脱脱三十四万大军,在治下广而告之,将军的威名将会远播。如此一来,将军若是再次征兵,将会具极大的号召力,而百姓将会纷纷响应当兵。” 程德听着冯国用此番话,心中为之一动。 “冯国用所说的第一点、第二点都说的很好。第三点倒是提醒我,眼下我们泗州军地盘越来越多,兵马倒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我想了想,心中对于扩军一事,已经有了想法。” “从即日起,淮安城增军至五万,高邮城增军至五万,盐城增军至五万,江都城增军至七万,泗洲城增军至五万,濠州城增军至一万,定远城增军至一万,滁州城增军至一万,来安城增军至一万、六合城增军至一万、天长城增军至一万、盱眙城增军至一万、洪泽城增军至五万、金陵城增军至两万、宝应城增军至两万、建湖城增军至一万,泗阳城、宿迁城之前我已经下令增军两万,清河城、清江城暂时各自保持一万人。” “既然要打金陵城,就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我决定在各城将我所说的兵马全都招满后,各城守将再各自加强训练三个月,当然,我也会派人协助各城守将训练士兵一事。等百姓秋收以后,我会下令再从民间购买一定储备的粮食,保证我整个泗州军上下一年之用,到时候,我会挥兵直下金陵城。” 众人纷纷心中大惊。 程德将众人神色收之眼底,继续说道:“今日已经是至正十二年四月二十九日了,我会传令各城守将,让他们将兵员在一个月内招满,然后再训练三个月。也即是说,我大概会在九月初对金陵城发动袭击。” “在此期间,我会返回泗洲城亲自督促打造兵器战甲一事,争取在九月初,让泗州军上下每个人都有兵器战甲。你们都有信心在一个月内招满兵员,三个月训练好士兵吗?” 众人纷纷激动地回道:“有信心!” 冯国用望着程德说道:“将军,现在我们若是拿下金陵城,岂不是可以打元军一个措手不及吗?” 程德望着冯国用,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攻打金陵城,需要水军去攻。可是,目前我们泗州军的水军,主要都集中在江都城那边,目前我们泗州军水军只有两万人左右。我想着等江都城增军至七万人后,到时候水军至少也该有个三万或四万了。现在我们泗州军的水军训练还不足,还需要加强,才能形成战斗力。等九月初的时候,那时候,我们泗州军的水军,就可以与金陵城元军一战了。” “当然了,我会在泗洲城严格监督科学院改进我们泗州军的武器,争取将大炮、火铳的射程距离、精准度都提高些,以及研制出新型武器,尽可能地提高我泗州军士兵的战斗力。” 冯国用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邓友德开口道:“将军,我有一事要禀报将军。” 程德看着邓友德眼里露出了疑惑:“何事?” 邓友德没有丝毫磨蹭:“属下昨日在军塞靠近滨海附近俘虏了三十二个特殊的人。” 程德:“特殊在何处?” 邓友德:“这三十二个人皮肤都是白的,和我们的皮肤都不一样。属下从那个领头的马黎诺里口子知晓,他们好像是什么传教士。他们这次经过军塞附近,准备到广州,然后返回老家。” 说到这里,邓友德面有迟疑。 程德平静地看向邓友德。 但他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属下还从这三十二个身上搜到一幅手抄地图,根据马黎诺里所说,这个地图叫世界地图。地图上有日本、高丽、东南亚、南洋、欧洲、北非,属下很疑惑,这所谓的世界地图,是真的吗?” 程德听着邓友德的话,心中颇为不平静。 三十二个白人,还都是传教士。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些能当传教士的人,好像都挺有才能的。 想到这里,程德目光一闪,便对邓友德说道:“这些人可能是奸细,先派人将他们全都押送到泗洲城,交由杨仲开,让他找一个院子安置好他们。等我回到泗洲城,我再好好审问一下他们。” 邓友德:“遵令!” “对了,你从他们身上搜到的东西,一并派人好好地运回泗洲城将军府,并告诉秀英妹子,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触碰那些东西。这件事,你叮嘱好你派出的人,让他找张五四,跟张五四说是我说的。当然,我会给你一份命令文书,相信秀英妹子、杨仲开,还有张五四都会知道怎么做的。” “是。” 程德将视线从邓友德身上移开后,心中却是想着等回了泗洲城,一定要让将三十二个白人的本事全都挖掘得一清二楚。 要将他们的智慧和技术全都榨干净才行。 想到这里,程德心中极为高兴。 他觉得像大炮、火铳的改进,或许有了他们脑中的知识,能更进一步了。 程德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便环顾众人:“刚刚我所说的征兵之事,希望诸位都好好对待。此外,九月初我们如何拿下金陵城,希望大家都能想出一个攻打的计划。这是我对你们的要求。我会从你们中选出攻打金陵城的人。” 众人闻言,纷纷目光一亮,都暗暗瞥向身旁之人,心中都存了较劲的心思。 “好了,你们都去忙吧!明日我将返回泗洲城。冯国用,你留在淮安城。至于邓友德,你这次就随我返回泗洲城,我对你另有安排。” 冯国用、邓友德:“遵令!” 之后,众人纷纷朝着程德行礼后,便都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陈友谅:当我高高在上的时候,无人再敢藐视我 深夜时分。 清江城一处幽静的庭院。 程德才将各地增军的命令文书全部写完,便安排自己的亲兵将那些签有自己大名的命令文书,全都送往各地。 忽然。 郭英来报。 程德便在书房中见郭英。 郭英一见到程德,急忙向程德恭敬地行完一礼,然后才开口道:“回禀将军,江都城罗参军那边派人过来了。” 程德瞥了郭英一眼,目光保持着平静:“人呢?” 郭英一怔,看着程德说道:“人就在府外。” 程德:“让他直接过来这里吧!以后但凡是江都城罗参军派过来的人,无须禀报,直接带到我面前。” 郭英点了点头:“是,属下记住了。” 话音落,郭英便转身往外面走去。 时间不长。 郭英带着一个面色有些疲惫的士兵到了。 士兵一看到程德,便单膝跪地,恭敬地向程德行礼道:“小的拜见将军!” 程德摆摆手道:“你起来说话。罗茂派你来我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 士兵闻言,起身后迅速从怀里摸索出一封密封好的信笺,然后躬着身,低着头,双手托举着信笺疾步来到程德面前。 程德接过信笺,当场便摊开书信看了起来。 看完信中内容后,程德陷入了沉思。 士兵低着头,目视着地面。 郭英则是站在一旁,目光余光打量着程德。 良久。 程德才拿起毛笔,“唰唰”地在文书末尾空白处写着:可。 同时,程德还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写完后,程德把命令文书递给士兵道:“你告诉罗茂,让他先把江都城先增军至七万。之后,他才可以按照文书上的来做。当然,如果他真能有把握打下整个镇江路,就放手而为。总而言之,见机行事。” 士兵:“是,小的都记下了。” 程德:“嗯。你先下去歇息一阵,吃饱喝足后,再返回江都城。” 士兵听后,面露迟疑,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但程德的话,他也不能不听。 于是,士兵只好应道:“是。” 士兵离开书房后,程德便将视线移到郭英身上:“你好好去休息吧,明日天亮后,我们大军就要开拨返回泗洲城了。” 郭英对上了程德的目光,点了点头,朝着程德行了一礼,便退出书房外,只留程德一人面对着频频朝自己躬身的蜡烛。 翌日,天初亮。 程德带着邓友德、程莹、郭英、周德兴、柯善财以及一万大军,在冯国用、李孝慈等人相送下,出了清江城,往泗洲城方向而返回。 与此同时,远在蕲水的一位姓陈的簿书掾,他的心中开始对天完皇帝徐寿辉有所轻视,心里多了一些其他想法。 这位仁兄,便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陈友谅。 有关陈友谅的介绍,多如牛毛,暂且简单介绍一下他。 陈友谅,是沔阳渔家之子。 祖父陈千一原本姓谢,因入赘陈家,才跟随其姓,父陈普才有五子,陈友谅排行第三。 他少时读书,略通文义,膂力过人,闲习武艺。 期间,有一个会算命的人在察看过其祖先的墓地之后说:“日后定会富贵。” 陈友谅信以为真,他相信了这个算命的人说的话。 于是开始在心里拿自己和历史上的汉高祖发迹前对比了下,心中开始想要在这世上建立一番功业。 他担任过沔阳县里的小吏,但这并非他的目标。 直到至正十二年三月六日,徐寿辉遣其将倪文俊复破沔阳,陈友谅于黄蓬起义,加入了红巾军,做了倪文俊的簿书掾,一直到现在,很是受倪文俊的赏识。 只是,最近他很苦恼。 原来这倪文俊开始对天完帝徐寿辉有了异心,由于倪文俊将陈友谅当作了心腹,也就没有在他面前避讳。 陈友谅却是陷入了一场人生抉择。 权衡一番利弊后,他决定还是将倪文俊的话选择忘掉。 目前来说,即便他向徐寿辉举报了倪文俊,恐怕也得不到多大的功劳,反而还不利于自己进一步谋取富贵。 以他现在身份低微,若是真的向徐寿辉举报了倪文俊,恐怕还会被徐寿辉当作别有用心之徒,到时候自己人头难保。 他分析了一下,如今徐寿辉很是信任倪文俊,他想要凭借倪文俊的那番话,从中为自己捞取好处的想法,就不是那么现实了。 除非这徐寿辉不信任了倪文俊,他才有机会。 嗯? 要做到徐寿辉不信任倪文俊,他无法从徐寿辉身上下手,但是眼前倪文俊开始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只要他迎合着倪文俊,一步步地引导倪文俊放大这种野心,做得滴水不漏,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这期间,他可以借着倪文俊获取更多的权势,到时候等倪文俊与徐寿辉闹翻后,便是自己趁势崛起的机会。 想到这里,陈友谅的目光顿时一亮。 忽而陈友谅又想到了远在泗洲城的程德,心中不禁又羡慕又嫉妒。 大家同是贫民,这程德却混得风生水起,让陈友谅心中恨不得取而代之。 他一想到自己,眼下已经三十岁了,还一事无成,只是在倪文俊手中做了个小小的簿书掾。 与程德一对比,陈友谅的心中很是不甘。 论学识,他自信比那个出身更低的程德要高。 在陈友谅看来,程德这样的人都能成为天下闻名的起义军首领,他陈友谅也能。 陈友谅暗中鼓舞了一阵自己,便又想到了几件糟心事。 首先,他无意中接触到了远在泗洲城传来的《泗州日报》,还是从商人手中流传过来的。等他看完《泗州日报》的内容后,陈友谅心中却是有了想法。他想着天完也可以弄出一个《天完日报》出来。 对于《泗州日报》能够带来的好处,陈友谅略微深思便明白了这种东西,是一件利器。 可是,他将自己的想法——效仿《泗州日报》,弄出《天完日报》写出了奏折递交上去后,不但没有得到天完帝徐寿辉的赞扬,反而得到的是徐寿辉的申饬。 徐寿辉给的理由是:效仿《泗州日报》只会涨泗州军程德的威风,而灭了天完的威风,愚不可及! 陈友谅心中也因此有些阴郁,同时心中腹诽着这徐寿辉见识短浅、难以成大事。 其次,第二件糟心事和天完的来历有关。 一想到天完的来历,陈友谅心中愈发觉得这徐寿辉本事实在是平庸了些。 天完天完,一听就不怎么吉利?这徐寿辉是脑子进水了? 依陈友谅的才智,一眼就洞悉了徐寿辉的想法。天完两个字的上面去掉,就可以发现是大元,这徐寿辉唯恐自己的国号不能压制元朝,就想了这么个馊主意,在字上面讨个便宜。 不过,不知为何,陈友谅每次看到这个国号总觉得它过几天就要完蛋了。 这种平庸的人,都能坐在那种位置上,以高高在上的态度,对他指手画脚。 这让陈友谅的心中更加难受。 在陈友谅心中,这徐寿辉也就长了一副好皮囊,中看不中用。 哼,不就是罗田第一美男子吗? 论本事,比起自己现在的上级倪文俊,都差很多。 忽然,陈友谅骤然间目光大亮。 他都觉得这徐寿辉本事不行,那他的上级倪文俊呢? 一想到倪文俊,陈友谅的脸上开始有些阴晴不定。 短短的一个多月里,陈友谅从倪文俊身上学到了几点。 倪文俊,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算是陈友谅的老师了。 第一点便是脸皮要厚,心肠要黑。这点,他已经掌握了其中的精髓。 第二点便是斩草除根,无毒不丈夫。他在倪文俊身旁呆的一个月里,亲眼目睹了倪文俊是如何斩草除根的。换言之,人不狠站不稳。 第三点,便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点,陈友谅已经学至登峰造极,青于蓝而胜于蓝,只待以后在倪文俊身上练练手了。 综合分析了下,陈友谅发现自己目前需要一次立功的机会。 这立功的机会,他已经决定就放在倪文俊身上了。 整个天完朝,他唯一忌惮的便是这倪文俊。 因为陈友谅觉得这倪文俊和他是同一类人——心黑手狠,胆大妄为,这类人有他陈友谅一个人就足够了,其他人有些多余了。 至于徐寿辉,陈友谅觉得这样的人容易掌握,自己可以借助他一步步地获得更高的权势。 他决定忍耐一番,等倪文俊与徐寿辉闹掰的时候,从中谋利。 好在,他因为比较有学识,这倪文俊和徐寿辉都很重视他,虽然目前地位低了点。 倪文俊这几日还告诉他,会提拔他,并且他已经把提拔自己的奏折递交了上去,只待徐寿辉批准了。 但想到早上递交上去的奏折,结果被徐寿辉申饬了,陈友谅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徐寿辉,看来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陈友谅从几期《泗州日报》里,学到了泗州军的一些好的地方。 比如,创办《天完日报》,扩大自己个人影响力;成立军事学院,培养军中将领;成立类似绝声卫与锦衣卫的情报机构...... 陈友谅深吸了一口气,骂道:他娘的,要是我坐在那个位置上发号施令记好了。 念此,陈友谅的心中怦然一动,他的眼里迸发出了一种名为野心的亮光。 陈友谅心道:我必须要往上爬,不断地往上爬,直到那最高的顶点,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最终要在我的面前低下头来。当我高高在上的时候,无人再敢藐视我! 陈友谅不经意间抬起头,才发现倪文俊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前,心中不禁一惊。 倪文俊来到陈友谅办事处,本想找他商量一些事情,只是他看到陈友谅似乎因为手中的文书而陷入了沉思。 于是,倪文俊心中也起了一丝好奇心,他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封文书,让自己这个颇为信任的心腹,觉得棘手。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陈友谅面前时,发现他并未注意到自己,便把视线落在了陈友谅手中的文书上。 当扫了一眼后,正好看完那份文书,恰好这时候陈友谅似乎已经回过神来。 “陈友谅拜见元帅!”陈友谅急忙起身,朝着倪文俊行了一礼,脸上恰到好处的显露出惊慌之色。 因为陈友谅可是很了解眼前这个上司的,他很反感那些偷奸耍滑的人。看书喇 谁知,倪文俊却并没有责怪陈友谅,而是看着陈友谅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温和:“也难为你了!我刚刚看了你写的文书,在我看来,你这文书上写的,都很有用。只是,咱们的天完皇帝却看不懂这程德创建《泗州日报》背后的深意啊!你这写的递交上去,只会让他觉得很没面子,灭了咱们天完的威风。” 陈友谅沉默在那里,并没有立即接话,而是思索一番,才开口道:“依元帅之见,我们天完能效仿这泗州军程德那样创办《天完日报》、创办军事学院吗?” 倪文俊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友谅,面色平静地答道:“有他在,你这种想法今后还是不要再提了,免得吃力不讨好。” 陈友谅一怔,心中了然。 “元帅,不知您有何事找友谅?”陈友谅知道倪文俊来自己这里,多半是有事情找自己,便明知故问地开口道。 倪文俊:“我有意将天完的都城从蕲水迁至汉阳,修治宫室,并迎接天完皇帝徐寿辉入居汉阳帝宫。所以,我这一次想先拿下汉阳,一扫我大完攻打元军的颓势。” 陈友谅心中大惊,他看着倪文俊面色喜怒不明的样子,心中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 听这意思,元帅是要图谋徐寿辉那坐的位置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元帅才过两日,就有了这种想法呢? 陈友谅心里涌现出了极大的困惑,但他并没有多问。 此外,倪文俊愿意将此事告诉他,说明他在倪文俊心中还是值得信赖的。 “你觉得这一次,我能拿下汉阳吗?”倪文俊将视线落在陈友谅身上。 陈友谅强制压下心中的疑惑,沉吟思索一番,便对倪文俊道:“属下以为元帅此次必能拿下汉阳。” “哦?你说说看!”倪文俊诧异地看了陈友谅一眼。 “元帅刚攻克武昌路不久,如今我天完士兵士气如虹,而元帅威名远播,至于元军几次被元帅击败,士气低落,就此点来看,我天完士兵对上元军的胜算很大。再加之汉阳元军守将不过是一贪生怕死之徒,若是元帅以重兵围困汉阳,然后再暗中联络汉阳元军守将,对他威逼利诱一番,这汉阳落入元帅手上岂非轻而易举?” “此外,若是元帅派人联络汉阳各路有志之士,暗中许给他们好处,让他们作为内应,与我们里应外合,这汉阳必定落入元帅手中。” 听到陈友谅这些话,倪文俊欣慰地看着陈友谅:“不错!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这一次,我若是攻下汉阳,我会将你的名字上报上去。这一次,无论如何,那天完皇帝徐寿辉为了给将士们一个交代,肯定会对你有所表示的。” 话音落,陈友谅连忙朝着倪文俊躬身行礼道:“友谅多谢元帅厚恩。” 倪文俊笑着道:“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之前拿下武昌路,你在其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那徐寿辉寒了你的心,作为你的上司,我可不想寒了你的心,今后指望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陈友谅佯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说道:“元帅之恩,友谅必铭记于心,永不相忘。” 倪文俊听到陈友谅的表示,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去,离去前摔下了一句,“你且继续处理手中事务,我先去忙了。” “恭送元帅!”陈友谅躬着身在倪文俊身后高声喊着,声音里充满了恭敬。 陈友谅目送着倪文俊身影消失后,眼里闪着幽光。 哼,你若真想提拔我,凭借你现在的地位,何须让那位天完皇帝点头呢? 一切,只不过是在对我画着一张永远也吃不到的大饼。 要想爬的更高,我陈友谅就从来没指望过别人。 一切,我都只能靠自己,也只会指望自己。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陈友谅:收我汉人之土,扬我汉人之威 两日后。 倪文俊带着十万大军围困住了整个汉阳。 汉阳府各处人心惶惶,坐卧难眠。 倪文俊派人联系汉阳内有志之士找机会打开城门,承诺事后会在天完皇帝徐寿辉面前给他们请功,并给予他们美人财宝。 双方暗中谈拢,皆大欢喜。 倪文俊陈兵于汉阳附近,只待汉阳内传回消息,便即刻发兵攻打汉阳。 此时,已经是深夜,倪文俊已经歇息了,而陈友谅大帐里却烛火通明。 在陈友谅大帐里,除了陈友谅,有两个弟弟陈友仁、陈友贵,还有两个哥哥陈友当、陈友直,以及结拜兄弟张定边、高建。 陈友谅坐在伏案旁,其余人分两列左右站立,陈友谅环顾在场众人一眼,眼里涌现出了一丝无奈,叹道:“当初,我带着大家起义,是为了给大家谋一个好的前程。谁知道将近两月过去了,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簿书掾,是我愧对各位兄弟了!” 张定边闻言,则眼中隐现怒气,率先出口道:“大哥,依你的本事,之前也立下了这么多功劳,尤其是拿下武昌路,大哥出谋划策不少。按理说,大哥的位置也该升一升了。可是,到现在依然是个簿书掾,说到底还是那个天完皇帝徐寿辉太欺人太甚了,有功不赏,别说这么做寒了大哥的心了,我的心也跟着寒了不少。” 陈友谅目光陡然出现了一片阴沉,心中颇为气闷。 高建看到陈友谅的神色,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主公,虽说主公升迁之事,在明面上都是由那天完皇帝徐寿辉决定的。但是,想必主公也明白,这天完的大权实际可是掌握在以彭莹玉为首的彭党身上。某种程度上来说,主公得不到升迁,也和这彭党有关。这彭党核心人物彭莹玉,才是阻挡主公夺取更多权力的真正拦路石。此人一日不除,主公恐怕很难得到升迁啊!” 陈友谅听后,心中更加郁闷了,他看着高建道:“我陈友谅可有得罪彭莹玉半分?” 高建略作思索,才回道:“主公,如此天完朝政,基本上由彭党把持着,那徐寿辉不过是彭党扶持的傀儡而已。依据属下猜测,或许彭党的人存了打压的心思。毕竟,天完各部重要的位置就那些,而主公表现得愈加突出,这就会触动彭党的利益。主公试着想一想,主公立功越是大,那么,他们就要把重要的位置让出来一个,这彭党肯定不愿意。而且,他们还可能会找理由压一压主公。” 陈友谅沉默了,他心里已经认同了高建的猜测。 天完政权设置统军元帅府、中书省、枢密院以及中央六部(吏、户、礼、兵、刑、工)等军政机构,这些几乎全都被彭党的人把持着。 而他的上司倪文俊能够担任元帅府元帅,也是彭党的人给起义军上下人看的,表明他们很公正,二来是他的上司倪文俊在打仗方面,确实很厉害,目前天完政权的地盘,有许多都是倪文俊打下来的。 前几日徐寿辉对于他提出的效仿泗州军创立《天完日报》,而获得一番申饬,往深处想,背后有彭党的影子。 这点,他这几日已经想明白了,只是还抱着一丝怀疑。 现在,经过高建这么一提,陈友谅心中却再也没有怀疑了。 陈友仁怒道:“大哥,这个彭党着实可恨,依小弟看,那个坐在皇帝位置的徐寿辉,也是一个草包。” 可不是嘛,这徐寿辉虽然名义上为皇帝,其实跟被架空的傀儡差不多。 陈友谅心中也觉得这徐寿辉就是个草包,他想着自己的上司倪文俊心中估计也有了其他的想法,不然前两日跟他说会在将汉阳打下来后,将徐寿辉迎入汉阳。 从彭党手中想要将徐寿辉迎入汉阳,这难度不小。 陈友谅也想知道,这倪文俊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做到? 在他看来,除非这个彭党的核心人物没了,不然这彭党在天完政权内依然地位稳固。 等等,对啊,只要这个彭党的核心人物彭莹玉没了,那么,到时候拉拢一批彭党的人,再狠斗一批彭党的人,不就将权力给夺了过来吗? 莫非自己的上司倪文俊打的是这个主意? 陈友谅忽然想起自己上司的心黑手狠,暗想很有可能会发生。 陈友谅想到这里,目光骤然间大亮。 他预感到接下来这天完政权的争权夺势愈演愈烈,若是处在局中,恐怕会越陷越深,一个弄不好,就会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他想着,自己必须要避开这个漩涡,然后作壁上观,并趁机谋利才是。 打定主意后,陈友谅嘴角露出一丝笑纹,目光有些阴冷。 “等这次汉阳拿下后,我会向倪文俊请命回沔阳。”陈友谅不是一个犹豫的人,而是一个非常果断的人,想到的事情给出了坚定的决定,语气中不容一丝质疑。 在场众人,纷纷眉头一皱。 陈友当望着陈友谅说道:“大哥,好端端地,怎么想着要回沔阳了。我们只有留在这里,才有机会获取更多的权势啊。” 高建皱着眉头,目光瞥向陈友谅,若有所思。 陈友谅看着在场众人,目光中充满了温和,有这些生死兄弟,他迟早能够走到泗州军程德的那个地位。 对于陈友当的疑惑,陈友谅觉得有必要和大家说清楚,以免大家有什么抵触情绪。 于是,陈友谅看着在场众人说道:“这天完政权接下来恐怕会不平静,一个弄不好,我们所有人都会被留在这里,并且死无葬身之地。依我们现在的处境和地位,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进来。还不如外出避一避,同时在沔阳那里趁机壮大一下我们的势力,为以后谋取更大的权势而做准备。毕竟,我们的根基都还在沔阳那里。” 陈友谅的话,在众人心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纷纷面色骇然地看向陈友谅。 对于陈友谅的话,他们历来是相信的,也知道陈友谅足智多谋,是以对陈友谅很信服。 所以,众人都在心中觉得陈友谅有这般说法,恐怕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是陈友谅提前觉察到了什么。 想到这里,众人都沉默在那里。 陈友谅忽然看着张定边说道:“我们当初跟随倪文俊后,在沔阳那里,还有我们多少人?” 张定边没有丝毫犹豫,对上了陈友谅的目光,直接回道:“应该还有一千二百人左右。” 陈友谅眉头紧皱:“只有一千二百人?” 张定边见此,便继续道:“当初,我见大哥是想要跟随倪文俊做一番大事的,所以把能带的人都带过来了,那些留下的一千二百人,全都是我们的心腹,留下来保护我们弟兄们的家眷。” 陈友谅眉头舒缓了几分,望着张定边道:“当初带来的我记得有五千人吧?” 张定边回道:“五千一百三十一人。” “现在呢?还有多少人?”陈友谅望着张定边问道。 “两千人左右。”张定边低着头答道。 “什么?怎么只有这点人了?”陈友谅脸上难看了几分。看书喇 这时候,高建为张定边解围,出声道:“主公,当初您投靠倪文俊后,这倪文俊将主公的人马几乎都打散了,真正能归张将军统领的也就两千人左右,就这,还是张将军靠军功换来的。至于其他人,大部分都倒在了前几次攻城大战中了。” 陈友谅身体一僵,脸上阴晴不定。 “我记得,当初投靠徐寿辉的,还有其他的人马吧?”陈友谅语调转冷道。 高建望了望陈友谅,才继续道:“没错。不过,毕竟主公是后来的。按照当时情形来看,这倪文俊更加信任其他起义军首领,要不是主公在倪文俊面前表现出了自己的本事,获得倪文俊的信任,恐怕我们的人的处境并不好。” 陈友谅眼睛深处闪过一丝怒火,但面色很平静。 “接下来汉阳之战,记得要多明哲保身,先让其他起义军势力上,我们的人后上。闯进城中后,我们的人不要纠结于那些人头以获得军功,目前来说,对我们没有什么意义。”陈友谅忽然看向张定边,面色极为凝重。 张定边的眼睛紧紧地看向陈友谅:“大哥,您有何吩咐?” “一旦这汉阳攻破后,你带着我们的人立即冲进去,将汉阳里各大豪门府邸的财宝收刮一遍,并找个地方藏好,这些财宝关系到我们回沔阳招兵的大事。当然了,这件事做的时候,记得派人四处点火,让汉阳先乱起来,即便倪文俊拿下汉阳,这些乱的地方,也够他头疼一阵了,而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张定边听着陈友谅的话面露迟疑:“大哥,汉阳人多眼杂,我们会不会暴露了?” 陈友谅望着张定边说道:“死人是不会暴露的。” 在场众人闻言,纷纷面色一变。 张定边心神凛然,他相信陈友谅这么做,必然有着一定的道理,便回道:“大哥放心,我张定边一定会做得滴水不漏的。” “当然了,你手下的人马,要留一部分交给陈友仁,让他到时候留在战场上,跟着倪文俊他们手底下的人一起行动。这样的话,到时候战场上有我们的人在,其他人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这汉阳的财宝会是我们的人所为了。至于以后会不会查出来,那个时候,我们都在沔阳了,而且那个时候我们有一定的底气了,即便天完政权的彭党想要追究,也不得不权衡一下利弊,考虑一下我们的想法了。”陈友谅眼里露出自信的神采,显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神色。 “大哥英明!”在场众人纷纷面色大喜道。 陈友谅摆摆手道:“眼下,我们一切如常。至于倪文俊拿下汉阳后,会不会放我们回沔阳,这事情,我已经想好怎么做了。我想,这倪文俊只要不傻,就一定会同意的。” 在场众人心里纷纷涌起了对陈友谅的敬佩。 果然,他们的大哥是足智多谋的。 在场众人见到陈友谅脸上的云淡风轻,心中纷纷放松了不少。 只是,高建看着陈友谅这副样子,目光深处藏着一丝担忧,还有几分黯然。 主公足智多谋,远胜于他,他这个军师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总觉得,自己这个军师有点尸位素餐的样子。 高建在心中轻叹一口气,默不作声地将自己这种想法,封存在心中深处。 “当然了,一切如常不是意味着什么都不做。你们现在想方设法尽可能地交好倪文俊手中的将领,交好的越多,将领......对我们会更有利的。”陈友谅忽然补充道。 众人听了,都是点了点头。 陈友谅将众人神色收之眼底,并未过多的解释。 倪文俊与彭党的斗争,将来必有一方要倒下。 而另一方即便胜了,也将会是惨胜。 再想到倪文俊的野心,陈友谅觉得可以利用一下。 当然了,陈友谅心中还是不怎么看好倪文俊的。 彭党人多势众,倪文俊即便是弄死了彭莹玉,恐怕也斗不过彭党。 而且,倪文俊的野心还有他的心狠手辣,估摸着很可能会对徐寿辉下手。 只是,现在的天完士兵,他们心中大都向着的还是徐寿辉。 这一点,倪文俊身在局中,却当局者迷。 当然了,陈友谅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提醒倪文俊,反而乐得见倪文俊继续陷进去。 他倪文俊若是不陷进去,怎么会有我陈友谅的机会呢? 这一次,倪文俊攻破汉阳后,他返回沔阳就是为了招兵买马,培养一支属于自己的嫡系势力。 这些日子跟在倪文俊身边,他已经明白,只有自己掌握了更多的兵马,才会有更大的话语权。 而他陈友谅要做的事,便是谋取最大的话语权。 这种事情,他暂时不会宣之于口,而是埋藏在心中。他也根本不会像倪文俊一样,事情还没开始做,就已经将计划透露出去了,这不失败都对不起他? 陈友谅看着在场众位兄弟,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不仅是他程德的责任,也是我陈友谅一生之责。我陈友谅将来不仅会灭了那元朝,还我汉人之天下,收我汉人之土,扬我汉人之威。我陈友谅将来也一定会让全天下所有人人都能吃饱饭。诸位兄弟都愿意跟着我陈友谅做大事,不就是相信我陈友谅能做到吗?诸位兄弟暂且忍耐一段时间,到时候我陈友谅一定会实现对诸位兄弟的诺言。” 在场众人纷纷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友谅见此,便开口道:“时间也不晚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明日估计会有一场大战,一切按计行事。” “是。”众人应了一声后,向陈友谅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至正十二年五月三日。 天完统军元帅府元帅倪文俊率领十万大军攻下汉阳,天完政权地盘再添一地。是夜,陈友谅在倪文俊府邸和倪文俊谈了一夜。 至正十二年五月四日,陈友谅被倪文俊以沔阳有盗贼出没,带着张定边一行人,外加倪文俊另外拨给的一万人马,派去沔阳剿匪。 与此同时,陈友谅返回沔阳途中,还有天完皇帝徐寿辉派人送来的封赏文书:陈友谅即日起升任承务郎兼忠显校尉。 另一边返回泗洲城的程德,已经在将军府中终日与马秀英、罗燕陪伴,到现在已经两日有余。 但是,程德手下的李善长等人,则是看不下去了,他们担心程德陷入温柔乡中无法自拔,纷纷亲自来请程德商议大事。 程德此时黑着一张脸,坐在议事大厅上,面色不善的打量着底下李善长等人。 他不就是陪伴了已经怀孕在身的马秀英和罗燕两人才两日而已,结果,他手底下的这些人,各个话里话外拿夏桀商纣说事情,含沙射影,用话在内涵自己,气得程德差点吐血。 哼,要是不说出个好歹,此事没完。 程德暗暗拿小本本记住了刚刚说得最欢的几个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泗州城科举试点选拔 方铭见没有人先开口,作为户部主簿的他,第一时间从人群中走出,然后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启禀将军,属下有一事禀告。” 见方铭脸上如此凝重,程德盯着他说道:“何事?” 方铭回道:“属下听闻将军已经在泗州军治下各地扩军了,而且扩军的数目不少。只是,若真的全都扩军完成后,户部还剩下的银两,恐怕还不够支付全军军饷。” 程德一怔,心想这确实是个问题。 只是,这缺钱的话,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 还有,钱,无论如何也是不够花的。 于是,程德望着方铭说道:“之前,我领军拿下的高邮城、江都城、泗阳城、宿迁城,还有李三七拿下的盐城,从这几座城里缴获的钱财,应该可以应对一段时间。至于之后的话,就以后再说。” 方铭点点头:“那将军,请问这些钱财如今放在何处了?” 程德望着方铭道:“放在将军府府库里了。” 这会儿,倒是轮到方铭怔然了。 他看着程德平静的神色,出于职责,还是开口道:“将军,不知可否将这些财物划拨到户部呢?” 程德闻言,眼睛瞪圆了,看着方铭道:“户部的钱,如今还是够用的。何必惦记着将军府府库那点钱呢?况且,我这些钱后面都会用于给将士们发军饷。这钱,方主簿还是不要惦记了。” 方铭一愕,看着程德怔怔无语。 那是一点钱吗?那是很多钱,都能承担五十万大军军饷一段时间了,还有这个一段时间就值得考究了。 但是,方铭看到程德似乎不悦的神色,方铭心中知道这钱,很难从将军那里要到了。 户部穷啊! 不过,若是不承担军饷的话,那还好说。 哎,这户部的主簿,可真难当啊! 方铭腹诽了一阵后,便准备退回到人群中。 程德这时候忽然开口道:“户部的钱财,剩下的还有不少。等泗洲城开港招商一事弄好后,这户部就多了进项,还有洪泽城那边开港招商已经在进行了。只要泗洲城开港招商、洪泽城开港招商办好后,今后全军军饷就从户部划拨。” 方铭身体一顿,心中盘算了一笔账,觉得这开港招商一事,还是有利可图的。 他想着,今后只要是开港招商一事,他不想在需要银子的地方,卡得死死的,直接批准就行,争取早些将开港招商一事搞定,到时候户部肯定能够获得一笔不菲的进项。 想到此处,方铭便退回到了人群中。 程德见此,便又将目光落在章溢身上:“章主簿,不知道泗洲城开港招商一事进行的如何了?” 章溢听到程德点了自己的名,便从人群中走出来,规规矩矩地给程德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道:“回禀将军,泗洲城开港招商一事,目前已经完成了快一半了。而洪泽城那边开港招商一事,也快到一半了。洪泽城那边由于有以胡晓为首的商人财力、人力支持,或许洪泽城开港招商一事,要先泗洲城完成。” 程德满意地点点头:“泗洲城开港招商一事,还需要继续抓紧。至于洪泽城那边,有胡晓他们帮着,倒是不必操心过多,不过,你也要多派人前去监督,还有规划一下洪泽城港口建成后相关事宜。” 章溢回答道:“是。” 话音落,章溢退回至人群中右边站立。 “我听秀英妹子谈起过,在我出征在外之时,泗洲城城北外的一个村子数百口人感染了瘟疫,不知道这瘟疫可有解决?” 听到程德发文,作为太医院院长的王履知道自己必须要说话了。 王履走出队列,向着程德躬身行了一礼后,便答道:“回禀将军,这瘟疫一事,早在将军回来前一日已经完全解决了。属下研制出了解决瘟疫的药方,之后,便让何将军派人将按着药方熬好的药汤,送到那感染瘟疫村子及附近村子,各村上下每个人都喝了药汤,持续三日后,这瘟疫也就消退了。” 程德看着王履的眼神露出一丝惊喜,笑道:“此事,王院长做的很不错。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活命之恩的功劳,等拿下金陵城后,会进行封赏。目下,暂时就赏白银百两。还望王院长再接再厉,多研制出奇难杂症的药方,造福百姓。” 王履心中大喜,脸上有些激动,回道:“多谢将军赏赐。” “王院长,泗州军将士上战场难免有受伤的,我将会从泗州军里抽出五千人组成泗州医护军,之后会将这些医护兵分到各城驻防泗州军,以减少因大战而受伤未能及时医治就伤亡的泗州军将士。等医护军组建完成后,我希望王院长能够抽出时间教会他们如何在战场上快速处理伤口,以保证将士们性命,不知王院长意下如何呢?” 王履望着程德的目光里流露出敬佩的神色:“将军仁善,实乃泗州军将士们之福,王履愿意教授。” 程德看向王履的目光里露出一丝温和:“既然如此,在我将医护军组建完成前,王院长好好地思考一下,写出一本通用的战场急救书,最好能写得通俗易懂与详细些。写完后交由我审核一下,若是王院长完成此书,王院长将来定能青史留名。” 王履听后,心中为之一动。 青史留名,古来多少人,又有几人能做到? 现在,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王履觉得若是不抓住它,恐怕都对不住自己的医人本事。 想到这里,王履恭敬地向程德行礼道:“多谢将军能将此事交给属下,属下保证一定能写出一本大家都能使用的战场急救书。” 程德满意地看了王履一眼:“如此,就有劳王院长多费些心思了。” “属下惶恐。此乃属下职责,责无旁贷。”王履脸上带着微笑,并退回至右边站立。 这时候,左边第一个站立的李善长,走了出来,朝着程德行完礼后,开始说道:“启禀将军,天下各地士子闻听将军威名,纷纷赶赴至泗洲城,想为将军效命。如今泗洲城已经有数千士子,只是,如今泗州军各部官职几乎已经没有多的了,这些士子究竟如何安排,属下计穷,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还望将军定夺。” 程德一愣,天下士子来投靠自己,没想到自己的名声竟然已经这么大了。 思索须臾,程德看着李善长道:“李主簿所言,本将军刚刚思虑了一番。本将军以为泗洲城七部可为中央七部,至于各城,可设七曹——兵曹、刑曹、工曹、礼曹、户曹、吏曹、商曹,各曹可设左右书佐令,以及书佐若干。中央七部各部各领各地各曹。目下兵曹皆由各城守将担任。如此一来,想必如何安排那些士子,也就可以解决了。” 在场众人,纷纷面露喜色。 程德此番做法,提高了在场个人手中的权力,不再仅仅局限于泗洲城。 而且,泗洲城各部主簿各自信任的书佐,也可以得到安置。 “将军英明!”众人纷纷开口道。 “李主簿,这泗洲城数千士子,这一次,我有意亲自来进行选拔。”程德忽然对李善长开口道。 李善长一怔,回过神来后,立即开口道:“将军不知如何选拔,可有方案?” 程德闻言,嘴角微微上扬:“这一次,我准备在泗洲城进行一场试点选拔。这次试点选拔,将来等攻下金陵城后,也会以这次试点选拔的模式进行。也就是你们曾经向我提及的科举。” 程德此话一出,李善长等人纷纷目光露出一片火热。 “当然了,这次科举试点选拔考核内容,我将它分为儒科、理科、武科。” 程德说完后,便故意停顿了下,好让在场众人都能在心里消化这个消息。 时间不长。 李善长问道:“敢问将军,这儒科、理科、武科各自考核什么?” 李善长的话,代表了在场众人心声。 而且,将军弄出的科举,跟他们心中所理解的科举不一样,这是他们想要弄明白的。 至于反对将军这种新弄出来的科举,他们没有想过。 他们想的是,好不容易将军松了口举行科举,哪怕是一次试点选拔科举,也总比一直不松口的强。 他们担心万一自己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将军恐怕会收回这个提议,今后科举无望,那么,到时候后悔就再也来不及了。 程德见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便不急不缓地说道:“儒科,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主要考察四书五经的内容,另一部分主要考察策论。儒科第一部分考察四书五经的内容,由你们各部主簿去商议,至于策论题目,你们各部主簿共出一道,我独自另外出一道。” 看到众人没有反对,程德继续说道:“只参加儒科并通过的士人,不能进入工部、科学院、兵部为官。” 在场众人听到此处,纷纷眉头一皱。 宋瓒出声道:“将军,这儒科考试通过的士人,为何不能进入工部、科学院、兵部?” 程德看到其他脸上似乎也都有这个疑问,便沉默稍顷,说道:“工部负责的事情,在我眼里极为重要。若只参加儒科的士人,他们读的书也只有四书五经。可是,四书五经里面并没有教他们如何做好工部的事情。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一点有关工部所涉及到的学识,却要当工部的官。这无异于就像不知兵的人,在战场上统领兵马作战一般,这一点我是绝不赞同的。” 就在这时,吕不用站了出来,进言道:“将军,人非生而知之者,不知道的东西,可以通过后面的学习去了解。所以那些通过儒科考试的士人,为何不能给予他们一个进入工部、兵部、科学院的机会呢?” 程德沉默了,在场众人也都沉默了,他们纷纷看向沉默中的程德。 看着在场众人默不作声的模样,程德心中叹息了一声。 这第一步,果然实行起来较为艰难。 按照自己的设想,儒科应该就是这样的。 可是,看着在场众人的神色,他们心底中是不赞成的。 权衡一番利弊后,程德知道自己必须要妥协一回才行,他也不想因为此事,而闹得君臣离心。 想到这里,程德环顾在场众人道:“是本将军考虑不周了。我想,不如这样,凡是通过儒科的士人,想要进入工部、科学院的,他们必须在工部、科学院以预备书佐的身份待满三个月,三个月后考核通过了,他们才能正式在工部、科学院上任。” “至于通过儒科的士人,想要进入兵部的,他们必须进入泗州军事学院,以预备士兵的身份参加军事学院为期三个月的军事训练,三个月后,进行军事考核,唯有通过的人才能进入兵部。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看到众人还没有什么回应,程德平静地说道:“若是这点也不同意,我想科举一事,不如就此取消吧!” 话音落,李善长代表众人表明了态度:“回禀将军,属下以为可以。” 吕不用也附和道:“属下认为可以。” 其余各部主簿,纷纷附和着李善长之言。 他们知道,将军已经让了一步,如果他们不让一步的话,恐怕科举之事就无法推动了。 忽然,王履怀着满腹的疑惑出声道:“将军,不知道那理科考的是什么?” 王履刚问出来这一句,其他人纷纷屏息凝神,竖着耳朵,目光都落在程德身上。 程德没有丝毫犹豫:“理,依我之见,是自然科学、是万物之理、是事物本质规律,也是物质纹理。至于这理科,分为必考内容,以及选考内容。必考内容包括算学、泗州军基础常识,选考内容为医学、画画、音乐等。” 程德话刚说完,在场所有人纷纷眉头紧皱。 他们满脑子的疑惑。 自然科学是什么意思?万物之理好理解,事物本质规律也可以理解,物质纹理什么东西? 泗州军基础常识?这是什么? 在场许多人都盼着有人勇敢地站出来问一下,问的问题比如那自然可惜、事物本质规律、物质纹理、泗州军基础常识,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至于他们自己为何不站出来问,首先在场各部主簿不愿意站出来,是担忧问了后会给各自属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他们就无法在各自属下面前继续保持着威严,这是怕落了面子。 至于其他各部书佐令则是顾忌问了后,可能会给将军、上司不好的印象。 所以,他们都没有问。 程德等了半天,见没有人问自己自然科学是什么之类的问题,不禁头疼不已。 他想要在众人面前装下都没有人来当个拖。 见此,程德只好继续说道:“理科必考内容算学可参考书本,就是《算经十书》。选考内容暂时就以医学作为选考,选考题目由王院长来出,至于画画等选考就留待以后再说。理科考试通过的人,可以直接进入户部、工部、科学院为官。选考题目非必选,可以选答也可以选不答。” 就在这时,王履忽然开口问道:“将军,请问理科那泗州军基础常识是指什么?它有什么可参考的书本吗?” 在场其他人纷纷竖着耳朵,他们也想知道这个,同时在心中暗道王院长是个好人啊! 程德:“泗州军基础常识,主要是涉及泗州军上下的一些事情。比如说,泗州军征虏将军是谁?泗州军礼部主簿是谁?泗州军有七部,分别指什么等等。” 所有人听了后,目光纷纷一亮。 “这理科的算学题目,以及泗州军基础常识就由我来出。理科选考医学题目由王院长出。”程德一言定下了出题的人。 “至于武科,分射、骑、举重、实战、兵法五部分,武科这五部分,我会在泗州军上下挑选出来一部分人负责武科考试一事。通过武科的人,将会直接成为泗州军十户长,预备百户长人选。” 在场众人听了没有什么异议,他们是文臣,对于武科的选拔没什么兴趣。 见在场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后,程德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李善长身上:“李主簿,关于此次泗洲城科举试点选拔一事,刚刚所说,就由你来拟成文书,而后布告全城百姓。儒科选拔时间在五月九日,巳时考四书五经,未时考策论;理科选拔时间在五月十日,巳时考算学、未时考泗州军基础常识,申时考选考医学;至于武科,辰时考射、巳时考骑、午时考举重、未时考实战、申时考兵法。” “五月九日之前,各科题目必选全部出完,还有考场场地一事交由李主簿负责。各部主簿关于此次儒科题目好好商议一下,五月七日前儒科题目密封好,派人送至我书房。理科选考医学题目,王院长在五月七日前记得递交上来。此次泗洲城科举试点选拔,我会派重兵把守,由我、各部主簿亲自监考,此次科举严禁作弊,一旦发现,终生不会录用。” “遵令!”在场众人纷纷高声应道。 “诸位可还有什么其他问题?”程德环顾在场众人问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沔阳的先手布置,少儿军主将蓝玉 议事大厅一片寂静。 “看来,大家都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既然如此,那......” 程德的话语声戛然而止,目光望着忽然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施耐庵。 “启禀将军,此次科举试点选拔出的人才,能否让宣传部优先择选呢?” 施耐庵此话一出,李善长等各部主簿纷纷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施耐庵。 他们也想先选择呢,没想到却被施耐庵给提了出来,心中不由地感到有些紧张,他们想知道施耐庵如果优先选择的话,会选择几个人。 程德沉默了一会儿,望着施耐庵说道:“此事,等选拔结束后再论。” 在场其他各部主簿纷纷松了口气,还好将军没有答应施耐庵。 施耐庵点点头,他心中已经知道这事差不多成了。 他可是知道宣传部究竟在将军心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的。 见其他人再没有什么其他话可说,程德便摆摆手道:“今天就商议到这儿,若是还有其他事,等明日再议。” “是。”在场众人纷纷躬身行礼应道。 程德径直离开了议事大厅,往书房而去。 刚到书房外,程德发现张七九和杨仲开两人的身影。 两人一见到程德,各自行礼后,程德便让他们跟着进入书房中。 程德刚在伏案旁坐定,张七九上前一步,低着头开口道:“回禀将军,锦衣卫的探子已经查到张五四的下落了。” 程德目光骤然大亮,紧紧地盯着张七九:“在哪?” “江浙行省一带。”张七九回道。 程德闻言,不禁皱了下眉头:“这消息是什么时候查到的?” 张七九:“根据下面的人回报,应该是半个月前,张五四本人在江浙行省出现过。” 程德:“可知道张五四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张七九:“目前不知。” 程德沉默了,叹了口气说道:“当初我交给张五四的任务,恐怕很艰难。我给了他一年的时间,现在几个月过去了,或许到现在也是没有完成吧!” 张七九、杨仲开两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奉行的做事信条就是将军不说,他们不问,谨守各自本分。 程德稍微思索了一番,这幽魂卫组建一事,如果真的完成了,想必张五四肯定会回来复命的。 想到此处,程德便不再想它,转而将目光停留在杨仲开身上。 杨仲开似乎早有所料,从怀里摸出两个文书,递给程德。 程德接过后,一一翻看。 第一个文册,说的是龚伯遂的家人已经被带到了淮安城,再过几日,便能带到泗州城。 第二个文册,说的是韩伯高的家人已经悉数安顿好。 程德看完后,目光扫向杨仲开:“龚伯遂的家人,要尽快接到泗州城。至于韩伯高,他所献上的投名状,有很多地方倒是值得利用一下,这种事情,就交由你去策划了。我想,元朝那些朝臣的把柄,或许可以借机利用一下,为我泗州军谋取好处,换钱或者换粮或者其他都行。此事,你要全权负责好,如果可以,将杨琏调回泗州城协助你。”看书溂 一直盯着程德看的杨仲开,此时,他重重地点了下头。看书喇 随后,程德盯着杨仲开、张七九问道:“朱元璋有什么异常表现没有?他......可恢复了记忆?” 张七九没有丝毫磨蹭:“回禀将军,朱元璋像往日一样,并未有什么异常。属下曾私底下买通人试探过他,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依属下之见,想必还是没有恢复记忆的。” 程德用手指敲击着伏案,陷入了沉思。 朱元朝到如今还没有恢复记忆,想必,他也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如今朱元璋身为泗州城的一个百户长,自己只要牢牢地盯死他,想必他也翻腾不起什么浪花。 或许朱元璋是时势造英雄,是历史的选择。 那么,到了现在,他自己也应该是时势造英雄,就是不知道将来会是谁能够一统天下了。 未来之路,已经变得云波诡谲。 程德深吸一口气,他想着自己必须要坚定不移地坚持着以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为己任才行。 历史,从来都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自他踏入天下角逐中,他便没了其他选择,只能继续走下去。 “朱元璋,继续暗中保持着监视,他的一言一行绝不能放过。”程德忽然对张七九说道。 “是。”张七九低头应道。 虽然他不明白将军为何如此看重这个朱元璋,但他知道这件事对于将军来说,似乎极为重要。 看来,他得多安排一些心腹死死地盯住朱元璋才行。 朱元璋,已经引起了张七九最高的重视。 将军多次询问朱元璋的境况,他要是再不明白,那他就白当指挥使了。 张七九已经意识到,盯死朱元璋,是一件长期而重要的任务。 只要将此事做好,恐怕便是大功一件。 “我不在泗州城的日子,泗州城一切都还好吧?”程德的目光一一从张七九、杨仲开两人扫过。 张七九率先回道:“回禀将军,这期间,锦衣卫发现了十几个奸细,这些奸细有的来自元朝脱脱指派,有的来自天完徐寿辉指派,有的来自刘福通红巾军的人,还有的来自那张士诚的人。目前,这些奸细已经全都被关押在泗州城锦衣卫千户所诏狱中。” 程德目光一凝,语调转冷:“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拷打出有用的情报,如果实在没有,就直接杀了。另外,我记得天完地盘那边,还有刘福通那边,我们没有派人在他们地盘去。既然如此,现在就将这两个缺口堵上。锦衣卫,还有绝声卫,你们都各自派一批人潜伏在徐寿辉、刘福通那边。” 忽然,程德脑海中想起此时天完政权里头的一个人来——陈友谅。 他依稀记得,历史上陈友谅杀掉倪文俊,好像是在沔阳那里,那里是陈友谅的大本营。 想到这里,程德思之再三,脸上陡然间变得无比凝重,他看向张七九、杨仲开:“此外,我交给你们两人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 张七九与杨仲开,见到程德突然面色如此郑重,便心神一凛,紧紧地望着程德,静待下文。 程德不急不缓地说道:“锦衣卫,还有绝声卫,你们各自亲自挑选二十个信得过,且做事沉稳的人,让他们长期潜伏在沔阳。” 张七九目露疑惑,看向程德:“将军,不知道潜伏在沔阳需要做些什么?” 程德:“让他们在沔阳暗中查探一个叫陈友谅的人,如果他们查到了此人,想尽一切办法,加入到这个叫陈友谅的麾下,争取混成陈友谅的嫡系势力。至于为何布置这个任务,你们就不要多问了,按着我的意思去办。这件事,如果做成功了,我会给你们两人各自记一个大功劳。为何是大功劳,等以后你们自然会知晓。你们只需要记住了,此事务必做成,将来平定天下,给你们封侯都不是难事。” 张七九、杨仲开两人的目光瞪得极大,他们心中不禁激动了起来,不断地点着头。 “此事,一定要保密。那些执行这项任务的人,将他们的名字,还有亲人名字,全都写成文书,呈给我。参与这件事的人,他们的亲人,自他们参加此事起,全都由我将军府供养。他们的亲人衣食住行,还有孩子的读书问题,全都由我将军府包了。如果,他们因参与此事而出现了意外,等将来平定天下的时候,我会追封他们为侯,而且还会指定他们相关的亲人继承他们的侯爵爵位。” 张七九、杨仲开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就在这时,张七九出言道:“将军,可否让我的亲人去执行吗?” 一旁的杨仲开也在此时,目光深深地朝着程德望去。 程德略作沉思,点头道:“可以。你们二人可都派一个亲人执行,我希望你们即便是选派的亲人,也都要以能力和品行作为思量的方向。” “你们二人各自选哪个亲人去?”程德忽而问张七九、杨仲开道。 张七九:“回禀将军,我想让我侄子张九一去。” 杨仲开从怀里摸出一支毛笔,和一张纸,他握着毛笔快速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杨文。 程德知晓后,便开口道:“嗯。我已经知道了。” 看到张七九、杨仲开两人面色的激动之情,程德忽然说道:“为了保证此事万无一失,你们各自选的二十个人,我希望都是互不知晓对方的。” 张七九、杨仲开两人纷纷面色一变。 但很快地,张七九、杨仲开两人都想明白了。 此事,高风险,才有着高回报。 这样,才算是正常。 就是不知道,最后还能活下几人? 程德说完后,便叮嘱张七九、杨仲开道:“今日所谈之事,不要对外人说一句,记得保密。” 张七九、杨仲开都点了点头。 程德:“既然这样,你们先下去好好地去办此事吧!” 张七九、杨仲开各自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书房。 目送着张七九与杨仲开两人离去,程德思索着天完政权那边值得重视的陈友谅,现在提前布置了,或许将来大决战的时候,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至于刘福通那边,还有徐寿辉那边,都有锦衣卫与绝声卫前去打探情报,也可能发挥一些重要的作用。 至于张五四的幽魂卫组建一事,看来,短期内是无法完成的了。 一想到张五四都跑到江浙行省去了,程德顿时感到有些头大。 也不知如今张五四现在掌控的幽魂卫已经招了多少人了? 就在这时,程德不经意间,发现书房门口从外面伸进来两个鬼鬼祟祟的小脑袋。 见是沐英和徐司马,程德沉着脸道:“你们两个如此鬼鬼祟祟,想要干嘛?” 沐英和徐司马见此,纷纷耸拉着头,走了进来,都跪在程德的面前。 程德疑惑的目光落在沐英和徐司马身上。 “义父,我想跟着义父上战场。”沐英低着头,目视地面,语气中有些畏缩。 “义父,还有......我!”徐司马低着头,目光偷偷地往程德脸上瞄,说话语气极轻。 程德一听两人的话,怒道:“胡闹!简直胡闹!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们以为战场是儿戏吗?” 沐英和徐司马身体一颤,头低得更低了。 程德见两人不说话,稍稍平复了下心绪:“沐英,还有马儿,你们告诉我,你们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沐英缓缓地抬起头,目光里闪过一丝倔强:“回禀义父,一来我想为义父分担一些事情,二来我很喜欢战场上那种杀敌畅快的感觉。” 徐司马也在此时说道:“我......也一样。” 只是,徐司马的语气非常轻,显得很是底气不足。 程德黑着脸盯着沐英和徐司马:“你们两人如今还太小,战场上的事情,自有我来解决,暂时无须你们帮忙。你们将各自学业功课做好就行。” 沐英、徐司马沉默在那里。 他们的沉默,代表着无声的抵抗,程德明白了。 程德揉了揉眉心,感到有些头疼。 思索片刻,忽然脑海中划过一道光,目光骤然大亮。 “泗州军事学院,目前有多少人?”程德忽然开口道。 沐英、徐司马一怔,都异口同声道:“现在已经有四千人了。” 程德一愣:“已经有四千人了嘛?没想到,这泗州军事学院竟然发展这么快。” 说完后,程德的目光盯着沐英、徐司马,沐英和徐司马两人,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忐忑不安。 “这事情,你们义母知道吗?”程德对沐英和徐司马发问道。 沐英和徐司马摇了摇头。 程德面色不善地看着沐英和徐司马两人:“你们可真会为难我!这事情,你们义母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把我怎样呢!估摸着,几个月都不会理我。” 沐英、徐司马面露羞愧,头更加低了些。 “你们现在上战场,是不可能的。即便我同意,你们义母也不会同意。即便你们义母同意了,泗州军上下将士也不会同意。这样好了,我就以泗州军事学院的学生四千多人,成立一支少儿军,主将为蓝玉,沐英和马儿都为副将。这件事,我会与何九四说的。有关成立少儿军之事,你们两人和蓝玉商量着办。” “首先,我告诉你们,你们少儿军暂时是绝不会上战场的。你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断地训练,多学习兵法,还有上了战场必须掌握的本事。” “其次,有关你们的头盔、乌黑战甲一事,等忙完了科举一事后,我会让人给你们泗州军事学院定做一份。” “最后,你们两人的功课,不能落下。从即日起,我会每隔三天抽查一次你们的功课,谁要是完成的不好,我会对你们进行棍棒伺候。对了,把蓝玉也叫上,你们三人的功课,我都要抽查。就在这个书房里抽查。” 听完程德这些话,沐英和徐司马都傻眼了,看到程德脸上黑着脸,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他们的心情本来很失落,但听到义父程德将蓝玉也带上了,他们突然就不慌了,反而还有一些窃喜。 别人不了解蓝玉,他们每天跟在蓝玉身后,哪还不了解他呀,知根知底的。 四书五经,虽说蓝玉全都背下来了,只是这理解上嘛,就很有问题。 他们相信,到时候三人中,一定是蓝玉垫底,这样他们就不用被棍棒伺候了。 想到这里,沐英和徐司马两人心有灵犀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意思好像在说:“我们待会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蓝玉去。” 对于沐英和徐司马两人的小动作,程德收之眼底,他只是挥了挥手:“你们两人,都给我滚蛋!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们!看了心烦!” 沐英、徐司马唯唯诺诺,不敢说什么,连忙退去。 走到书房门外时,沐英忽然转过头对程德说道:“对了,义父,义母让我过来找你,说有事和你商量。” 说完后,沐英和徐司马两人一溜烟儿似的跑开了。 程德心中起疑,马秀英找他会有什么事情呢? 想不出头绪的程德,便索性不再继续想下去,而是起身,背着手,朝着马秀英的屋里走去。 程德刚走出书房,结果迎面走来了一个人——何九四。 看到何九四,程德只好停了下来,望着何九四。 何九四向程德行了一礼,“将军,那贴在城门前的布告,是真的吗?” 听到何九四询问此事,程德回道:“自然是真的,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何九四望着程德道:“将军,这布告上有关医护兵一事,属下以为这事情还需慎重思量。” 程德目光诧异地看向何九四:“你说说看,我听着。” 何九四深吸一口气:“将军,如今我泗洲城的兵马,人数在三万左右。根据将军先前的增兵命令,需要在一个月内,增兵至五万,本来这五万士兵数目,可以完成。现在多了医护兵一事,恐怕这就有些难了。” 程德一怔:“目前,已经征兵多少了?” 何九四:“目前已经增兵一万多了,还有将近两万呢,不过,这倒不是问题。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了。” 程德:“那为何你说这医护兵五千人不够呢?据我所知,整个泗洲城的人口,目前来说,还是很够的。” 何九四:“其实呢,主要是那些老兵,都是一些粗人。像医护兵这种细活,他们是做不来的。属下以为不如在其他地方重新另招,一来在泗州军增军至五万后,五千医护兵确实难以凑齐,二来医护兵所需要求更高。” 程德:“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那就在泗洲城先能招多少招多少,至于不够的话,后面再在其他地方招就行了。主要先把泗州军增军至五万一事办好,医护兵五千人到时候不够再说。” 何九四心中松了一口气:“那好,此事,泗州军增军至五万之事,属下一定会办好的。” 程德点点头:“那行,就这样。对了,我给你提前打声招呼,以泗州军军事学院现在的四千人,成立一支少儿军,目前主将为蓝玉,副将为沐英和徐司马。你今后多费点心思,帮我看好他们。” 何九四重重地点了点头:“属下一定会看好他们的。” “嗯。你先下去忙吧!秀英妹子还有事情找我商量呢!”程德说完,便继续往马秀英屋子的方向走去。 何九四看着程德的背影,张了张嘴,便沉默了。 本来此次他来找程德,是想为一位当初结拜的弟兄求情的。 因为这位弟兄犯了错,在职期间,因贪了不少银子,结果事发,被丢进了牢里,目前由刑部主簿朱升审理。 他也私底下问过朱升,若是按照《泗州律法》来判的话,恐怕这位结拜的兄弟,都可以杀头了。 哎,这事情可真难办。 一边是兄弟结拜的情谊,一边是《泗州律法》的权威公正。 何九四也知道若是将此事告知程德,恐怕会令大哥程德为难。 但他也没有办法啊,这位结拜弟兄的婆娘拉着结拜弟兄的爹娘,找到自己求情,他能怎么办呢? 哎,麻烦啊! 看来,只能找下一次机会,再和大哥谈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程德认李文忠为义子,郭天叙犯事出人命不轻饶 马秀英屋里,此时热闹非常。 沐英和徐司马,还有个与他们看上去同龄的小孩,正绕着饭桌玩闹嬉戏。 马秀英见到眼前这副场景,嘴角含笑,眼睛里露出温和的神色。 “沐英,还有马儿,你们有叫你们义父来我这儿吗?”马秀英忽然对沐英与徐司马说道。 沐英停止了玩闹,转过头去,望着马秀英道:“义母,我和徐司马已经和义父说过了。” “是吗?”马秀英眉头一皱,就在这时候,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马秀英的眉头又重新舒展了许多。 “沐英,还有马儿,你们的义父到了,去开门。”马秀英朝着沐英和徐司马喊道。 “好的,义母。”沐英应了一声,急忙往前奔去,快速打开了门,映入在场众人眼里的正是此时赶来的程德。 屋外的程德,见到眼前场景,不禁一怔,目光望向马秀英。 马秀英笑着道:“德哥,你可终于来了。” 程德心中更加疑惑了,走到饭桌前,看着饭桌上八道鲜美的菜,问道:“秀英妹子,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今天这菜如此丰富?”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笑道:“我找人问过张村的长辈,今天是德哥你的诞辰。” 程德目光愕然,怔怔地看着马秀英,思绪蹁跹。 “德哥,你这是怎么了?”马秀英眼里涌现出一丝担忧,用手在程德面前挥了挥,见到程德没有反应,心中更加担忧了。 程德回过神来后,连忙回道:“在这个世上,秀英妹子,是第一个记得我诞辰的人,我心中很是开心。一直以来,若是秀英妹子不提起,我都忘记自己的诞辰了。秀英妹子,你真好。” 马秀英闻言,耳根发烫,红着脸,嗔视了一眼程德:“德哥,孩子们都在这呢!注意言辞!” “没事,反正他们也不是外人。”程德笑着回道。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德哥,我让沐英和马儿将你叫来,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德哥神色平静得很,似乎不太满意。” 程德:“秀英妹子,你可别冤枉我。我哪里不惊喜了,我这是看着孩子们在这儿,才保持这样。如果孩子们不在这儿,我心中的激动肯定如你所想的那样。对了,秀英妹子,可有我的礼物?” 马秀英瞥了程德一眼:“这么大了,还没个正形。你的礼物,我早已经备好了。” 话音落,只见马秀英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件黑色的披风。 “德哥,这是我亲自给你做的。”马秀英拿着披风,来到程德面前,嘴角含笑道。 程德双手接过,抓着马秀英的手说道:“秀英妹子,我正想买一件披风呢?没想到秀英妹子与我这么心有灵犀,果然我们不愧是夫妻啊!” 马秀英拍开了程德的手,急忙抽了出来:“少油嘴滑舌,快坐下来,我们准备吃饭吧!” 程德看到沐英、徐司马,还有一个陌生的孩子,不禁眼睛瞪圆:“看什么看?都给我坐好了!” 沐英、徐司马微微撇嘴。 至于这陌生的孩子,神色显得有些拘谨。 程德看着这陌生的孩子,向马秀英投向了一丝疑惑的目光。 马秀英似乎明白程德了心中的疑惑,出言介绍道:“这位叫李文忠,是朱元璋的外甥。他和朱元璋刚相认不久,只是朱元璋以前的记忆都丢了,记不起这李文忠了。我派人了解过,他的确是朱元璋的外甥。” 程德点点头:“李文忠嘛?这名字取得不错。”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李文忠可是历史上很有名的。 当然,这有名不仅包括他本人,还有他的儿子李景隆。 马秀英:“德哥,这孩子,是个苦命人。之前李文忠的母亲,就是在之前泗洲城城北的一个村子感染瘟疫而死,瘟疫解决后,他的爹李贞便带着他来泗洲城讨生活。无意中,李贞撞见了朱元璋,而恰好我目睹了这些,派人了解后,我就收了李文忠为义子了。德哥,我这么做,没有和你商量,你不会怪我吧?” 程德笑着回道:“没事,此事我怎么可能会怪你呢!” 说着,程德的目光看向李文忠。 “李文忠,还不快拜见你的义父。”马秀英适时地提醒道。 李文忠连忙起身,朝着程德跪下,连续磕了三个响头:“李文忠拜见义父。” 程德双手将李文忠扶起,看着李文忠道:“如今,我又多了一个义子。不错!” “秀英妹子,朱文正之前也被我收为义子了,他什么情况,怎么一直不见他呢?”程德这时候忽然拍了下脑袋,转头看向马秀英。 他似乎差点忘了自己还有另一个义子朱文正了。 马秀英正色道:“我派人前去了解过,这朱文正的娘亲患上了重病,一直卧病在床,朱文正就陪伴在他娘亲身边。我也让医师前去诊治过,诊治了几回后,目前朱文正娘亲已经逐渐好转,再有三五日,或可康复。到时候,我再派人将他接来将军府,德哥,你看这样可好?” 程德闻言,感叹道:“这事情,还多亏了秀英妹子,要不然,我这个义父可当的不称职。” 马秀英脸上保持着平淡的笑意,并未多言。 程德看着李文忠,思索一会儿后,开口道:“这段时间,你先跟在我身边,我教你读书和学习兵法,还有战场上杀敌的功夫。” 李文忠听后,面露激动,朝着程德又连续磕了三个响头:“李文忠拜谢义父!” 程德扶起李文忠道:“你明日就到书房找我,书房在哪里,你问下沐英就知道了,让他带你去。” 李文忠点了点头。 “好了,饭菜都快冷了,大家都开始动筷吃饭吧!”马秀英趁机说道。 程德附和道:“听秀英妹子的!” 吃完饭后,程德将沐英、徐司马,还有李文忠打发到一边后,屋里便只剩下了程德和马秀英。 程德看着马秀英,忽然平静地说道:“秀英妹子,你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马秀英身体一僵,连忙摇头:“德哥,我没什么事情要说的。” 程德深深地看了马秀英一眼:“我们作为夫妻,也已经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秀英妹子,我不敢说全部了解,但我想关于秀英妹子方方面面也是了解得差不多了。你我同为夫妻,而夫妻本为一体,如果有什么难事,说与我听,不要一个人扛着。秀英妹子,你要记着,这世上最爱你的,除了我,可能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儿了。” “所以,秀英妹子,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马秀英眼里闪过一丝迟疑,望着程德说道:“其实,这事情,我本来不想让德哥分心的。哎,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我还是长话短说好了。濠州城郭家给我寄来几封信笺。” 程德的目光停留在马秀英身上,静待下文。看书喇 马秀英继续道:“其中一封信,是让我给德哥说道说道,替天叙哥谋一个前程。但我知道,此事绝不能开一道口,若是德哥答应了,那么,今后德哥如何让泗州军上下信服呢?所以,此事,我已经写信拒绝了。这信,也已经在前往濠州城的路上了吧!” 程德上前握住马秀英的双手:“秀英妹子这般通情达理,不愧是为夫的左膀右臂。”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想将双手挣脱开,可是程德抓得太紧,一时间挣脱不开,索性双手就任凭程德抓着不放了。 “这第二封信嘛......” 说到此处,马秀英面露凝重。 “秀英妹子,这第二封信怎么了?”程德见马秀英神色不对,连忙问道。 马秀英紧紧地望着程德,而此时马秀英脸上隐隐有了怒气。 “这第二封信,说的是天叙哥,在濠州城犯了事,已经被濠州城守将杨威给抓住了。”马秀英叹息道。 程德:“犯了什么事?” 马秀英:“天叙哥看上了一个姑娘,派人将姑娘掳至府中,姑娘的爹找上门要求个说法,结果天叙哥让下人将这姑娘的爹打出门外时,一不小心将这姑娘的爹给打死了,闹出了人命来。这事情在濠州城闹得很大,暗中也有很多人推波助澜,含沙射影,直指我有意包庇郭家,也连累德哥一起被骂了......” 程德心中大怒,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碟子被震得哐当响:“岂有此理?这郭天叙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此事犯了杀人罪,郭家肯定是想让秀英妹子来向我求情。我本非无情无义之人,如今这郭天叙闹出了人命,而我前不久才颁布《泗州律法》不久,他郭天叙就是在挑战《泗州律法》的公正。” “如果我这次饶了郭天叙,那么《泗州律法》,百姓还会相信吗?泗州军上下恐怕会暗中骂我程德说一套做一套,到最后,这《泗州律法》也就没有人当回事了。” “秀英妹子,我其他事情都可以依你,唯独郭天叙闹出人命这件事,你想要向他求饶,我是绝不能答应你的。” “还有,濠州那些暗中推波助澜,竟然牵扯到秀英妹子头上,这件事我绝不能就此罢休。他们暗中骂我也就算了,骂秀英妹子,这就是他们的不对了,我会让张七九和杨仲开都派人去查查,究竟是谁参与了其中?” 马秀英听着程德这些话,沉默在那里。 程德看到马秀英脸上平静的神色,心中开始有些担忧。 莫非这郭家给秀英妹子施压了? 想到这里,程德眼中幽幽,泛着一丝寒光。 “德哥,这件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至于郭家那边,我会去信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的。”马秀英忽然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出言道。 程德虽然心中很是欢喜,但脸上没有表露丝毫,而是对马秀英送上了一连串的彩虹屁,什么古往今来第一贤妻,什么史上第一通情达理、深明大义女子...... 最后,马秀英亲自结束了这一次有关郭天叙的话题。 “秀英妹子,这你将那三位接入府中,你想必承担了不少压力吧!辛苦秀英妹子了!”程德望着马秀英一脸真诚地说道。 马秀英摇了摇头:“德哥地位越来越高,这些事情,有时候由不得我。不过,德哥,你回来泗洲城也有几日了,接下来的日子,你应该多往燕姐,还有刘娥妹妹、沈灵铃,以及郭慧妹妹那边去探望一下了。这刘娥妹妹和沈妹妹,德哥可以与她们行那事,唯独郭慧妹妹暂且还不行。如今郭慧妹妹还太小,等过两年后,德哥便可以将郭慧妹妹给吃了。” 程德面露尴尬,在一旁不断地点头。 “秀英妹子,这些,我听你的。” 听到程德这般说,马秀英紧紧地望着程德:“府里有一个地方,是德哥派人重兵把守的。那间屋里放的是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程德怔怔地看着马秀英,下一瞬,他便想到了马秀英所说的地方,便是放着他让张七九派人守着的来自于三十二个传教士的东西。 于是,程德回道:“这里面,放的是泗州军的未来。” 马秀英瞥了程德一眼,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收拾着饭桌上的碗碟。 “你还怀着身孕呢!这种事情,就让府里的下人做就好。”程德看着马秀英说道。 马秀英没有回应,而是继续埋头收拾着,并回了一句:“我哪有那么金贵,怀胎要十月,还长着呢,我感觉自己没问题。” 程德见此,便只好随着马秀英了。 不过,他决定私下里叮嘱一番府中的下人,让他们看好马秀英,重活就不要碰了。 “我之前教给你的太极拳,秀英妹子还有练吗?”程德忽然问道。 马秀英:“这几日没有。” 程德的神色骤然间变得极为严肃:“秀英妹子,这件事,你可不要不当回事。这件事,可是关系到......” 程德及时地止住了话头,他不能将原先历史上关于马秀英病死的事情说出,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秘密。 “我会让人监督秀英妹子练的,每日至少练习半时辰,绝不能间断。”程德语气中不容置疑。 马秀英望着程德,心中疑惑不已:“德哥,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程德心中一跳,将目光转移到门的方向:“没有,你不要多心了。反正,你记住了,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就行。我不会害你就是了。我还想将来,能够和秀英妹子一起白头偕老呢!” 马秀英:“我相信德哥不会害我的。虽然我不知道德哥瞒着我什么事情,既然德哥不说,我也就不问了。反正,德哥也是为我好。我从明天开始,我就坚持下去。” 程德点点头,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嗯。你每天待在屋里也挺烦闷的,明天你随我一道去见一见那三十二个传教士,秀英妹子觉得怎么样?” 马秀英眼睛一亮:“那德哥可不要忘了把燕姐姐带上。” 程德点头答应了下来。 “至于从现在到晚上,你陪着我一起想一想关于这次泗州科举试点选拔涉及到的儒科策论,以及理科的一些东西。我可是知道秀英妹子读了不少书的!”程德望着马秀英的目光流露出温和之色。 马秀英点了点头:“嗯。我左右也无事,那就和德哥一起想一想。” “好!”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和马黎诺里的一场交易 “现在什么时辰了?”程德放下了手中毛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视线从面前桌子上的纸张移开,转而看向还在奋笔疾书的马秀英。 马秀英头也没抬,依然在“刷刷”地写着,写了一会儿,才松了口气:“终于写完了。” 马秀英一抬头,发现程德的目光发亮似的盯着自己看,那眼神看上去极为炽热,令她不禁脸上发烫。 于是,马秀英缓缓起身,走向窗户旁,打开窗户,往外望去,茫茫一片夜色。 “现在已经是戌时了。” 夜色笼罩,头顶的月亮冷冷的俯瞰着她,仿佛在无声地提醒,是时候需要歇息了。 程德起身,伸了个懒腰:“儒科策论题目,还有理科算学题目、泗州军基础常识的试题,终于搞定。秀英妹子,这题目,暂时只有我们两人知晓,你可要保密,莫与任何一个外人说。” 马秀英转身,盯着程德看,看得程德心里发毛。 “德哥,我们夫妻一体,即便是德哥不说,我也不会与他人言说半句。” 听出马秀英语气有些发怒,程德快步走到马秀英面前,迅速抓住马秀英的双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今后我不会再犯了。秀英妹子,你可不要再生气了。” 马秀英甩开了程德的手,然后推着程德出了门,顺势关好了门,里面传出一句:“我还怀着孕,为了孩子着想,德哥实在想做那事了,可以去刘娥妹妹那儿,甚至沈妹妹那边,都是可以的。燕姐和我一样是有着身孕的,德哥可不要为了一时欢愉而做出伤害燕姐的事情。” 程德站在马秀英屋外,这时候四周迎面而来的一阵冷风,让程德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程德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决定先去刘娥那边。 找来一个丫鬟,让她带路后,程德站在夜色中,敲响了刘娥屋里的门。 “谁啊?”屋里传来一句,语气中充满着疑惑。 “是我!”程德回道。 “啊——等一下......” 随之而来的,屋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传入程德耳中。 程德脸色有些发黑。 这时候,外头的冷风似乎愈来愈大,衣袍呼呼作响,那冷风如刀般,扑打在程德脸上,打得生疼。 程德眉头紧锁,暗道:这都五月了,这天气怎么还是这种鬼样子?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程德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去,这一望,使得程德怔怔地瞪圆了双眼。 这......是刘娥? 程德揉搓了下眼睛,似乎不敢置信一般:“你真是刘娥?” 刘娥害羞地低下了头,轻声回道:“嗯......” “这......变化也太大了,真像是天上的九天玄女下凡尘一般,与之前你给我的印象,完全不同。”程德咋舌道。 刘娥闻言,双面粉红,耳根发烫,暗道:怎么说这么羞人的话,可真教人害羞呢! “怎么,你不欢迎让我进去吗?”程德感觉到外面实在太冷,不禁打趣道。 “啊——这,将军......请进。” 话音落,程德直接人闯了进去,然后,迅速将门掩好,呼出一口浊气,望着依然低着头且似乎还受到了一丝惊吓的刘娥,不禁感到一阵无语。 “秀英妹子将你迎入将军府,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程德笑着望向刘娥。 令程德没想到的是,一直低着头的刘娥这个时候忽然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将军,你可是想要......”刘娥没有继续说下去,脸更加红了。 程德瞥了刘娥一眼:“姨母那边,我总要给她一个交代。再说,你现在名义上已经是我的女人。我来自己女人屋里,这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刘娥似乎赞同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 刘娥惊呼一声,她发现自己已经被程德抱在了怀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头埋藏在程德胸口处,低声道:“请将军怜惜刘娥......” 程德笑着点了点头,抱着刘娥径直往床边走去。 那天夜里,刘娥喊痛。泗州城附近的河流听到她的叫声,却无动于衷,只听到哗哗流水声响彻在泗洲城的夜里,也响彻在屋里。 ...... 后半夜,前面与后面都有一队绝声卫人马护送着的五辆大车,载着龚伯遂的家眷,悄悄地进入了泗洲城钓鱼巷,停在一座带着假山、阁楼和花园的大宅前。 龚伯遂打开院门,知道是自己的家眷来了后,面色无比激动,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停过。 ...... 月落黎明至。 程德来到书房处理公务时,李文忠早早地到了。 李文忠一见到程德,便直接跪地磕了个头道:“孩儿李文忠拜见义父。” 程德见此,却是扶起李文忠道:“谁教你这样行礼的?平时行礼不必如此隆重,你且随我进到书房来。” 程德踏步往前,推开书房的门而入,李文忠紧跟其后。 李文忠在将门轻轻地关上后,目光看着程德的方向露出几分希冀的光芒。 程德此时已经在伏案旁坐定,自然也看到了李文忠的神色。 “昨日,我还未具体问你,你识字吗?” “回禀义父,认识一些。” “那行,我这儿有一本《孙子兵法》,你先拿去看。等你将这本《孙子兵法》完全背下来后,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程德指着伏案旁的一本《孙子兵法》说道。 李文忠忐忑的一颗心听得此番言语,心中大定,快步来到程德伏案前,双手从程德手里接过《孙子兵法》,神色极为郑重。 程德见此,不禁笑了,指着一个方向对李文忠说道:“那边还有一个大案,你就在那边读书背书。若是碰到不认识的字,自己先做好标记,然后一起来问我。” 李文忠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大案,便迈步朝着大案方向走去。 在大案旁坐好后,李文忠的目光看到程德正翻看着文书,脸上不禁一阵迟疑:“义父,我在这边读书,会不会打扰到你?” 程德头也没抬起,盯着文书看,回了一句:“不要想那么多,你的读书声可影响不到我。” 李文忠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开始读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程德的书房,开始往外边传出朗朗读书声,这一幕,惹得在附近看守的士兵,纷纷侧着耳朵,屏息凝神地听着。 程德耳中是李文忠的读书声,可心神全都放在文书上。 一本又一本文书,很快地被程德处理完。 一个时辰后。 程德看着伏案前的文书已然全都处理完后,便朝着李文忠看去。 当程德发现李文忠依然在读着《孙子兵法》时,眼里露出了一丝欣慰。 随后,程德悄悄地从书房里往外面走去,而沉浸在读书中的李文忠似乎没有看到这一幕。 等出了书房后,迎面而来的是郭英,以及他身后带着的十几人,一行人朝程德快速行了一礼,程德回以一笑。 接着,程德快步来到马秀英屋里。 可是,马秀英却并不在屋内。 问了府里下人,说是马秀英一早就到了刘娥屋里。 刘娥那边,自己已经吩咐下人悉心照料了,这秀英妹子去那边干什么呢? 程德坐在马秀英屋里想着此事。 时间不长。 马秀英返回了屋里,当她见到程德的身影时,面色不禁一愣。 还未等马秀英说些什么,程德便对马秀英笑道:“秀英妹子,昨天我们说好了,今天我带你去见一见那三十二个传教士去。” 马秀英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反问道:“跟燕姐姐说了吗?” “我先来和秀英妹子说了,待会儿,我们一道去说,也是可以的。” “那行。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于是,程德带着马秀英来到罗燕屋里,马秀英将事情前后与罗燕说了后,罗燕似乎极为开心。 一行三人坐上了一辆大马车,马车缓缓而行,在他们身后跟着郭英一行人,在他们前面由张七九亲自带路。 半个时辰后。 程德来到了一座带有石狮子的大宅前,程德撩开车帘,往大宅牌匾望去,上面正写着锦衣卫诏狱,心中不禁感到诧异。 程德扶着马秀英、罗燕下了马车后,张七九来到程德身旁说道:“启禀将军,那三十二个白人,自淮安城押送来泗洲城后,杨指挥使将他们移交给锦衣卫后,属下就将他们安排在这里看守了。” 程德点了点头:“你在前面带路,我要见一见他们。” “是。”张七九回道。 张七九走在前头,推开大门后,大门里面的情形映入眼中。 大门里面,种植的树木显得有些多,看上去倒是略显阴森。 白日光芒在这里显得并不怎么亮,反而还有些黯淡,四周充满着古怪的阴沉气氛。 在张七九的带领下,程德一行人来到了一间大屋前。 在这大屋四周都有锦衣卫把守,尤其是这间大屋前所驻守的锦衣卫最多。 锦衣卫看到程德时,纷纷躬身行礼。 “你们将里面的人全都带出来,将军要问他们话。”张七九对着驻守在大屋前的锦衣卫说道。 锦衣卫的行动极为迅速,没让程德等待多长时间,一共三十二个白人,很快地被锦衣卫押着来到了大屋前。 程德仔细打量着这三十二个白人,看到他们的精神状态似乎都极为不错。 于是,程德快速扫过这三十二个白人,问道:“谁是马黎诺里?” 三十二个白人中听到程德的话,纷纷心神一凛。 他们知道眼前站在他们面前的程德,是决定他们生死的人。 这些日子,锦衣卫让他们明白了何为天堂与地狱。 是以,这个时候,三十二个白人看向程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畏惧。 就在这时,张七九指着一个人对程德说道:“回禀将军,他就是。” 程德顺着张七九所指方向望去,发现是一个老头,胡子发白,眼神看上去很亮。 此时的马黎诺里看到程德望过来,顿时感到心如死灰。 “你就是马黎诺里?”程德的目光直直地望着马黎诺里。 马黎诺里虽然眼里带着畏惧,但还是回道:“我就是。请问将军阁下,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程德让张七九找来纸墨笔砚,然后当着众人面前,拿起笔在纸上默写出了三角函数值表,对马黎诺里道:“你可认得这个?” 马黎诺里面色一怔,望着程德的眼中充满不敢置信:“欧买嘎,尊敬的将军阁下,您这是从哪里知道这个的?” 程德:“我从哪里知道的,这个你不用知道。我只想问你,你可是教皇本笃十二世派遣出使元朝和蒙古诸汗国的?” 马黎诺里眼睛这时候双眼瞪得滚圆:“将军阁下,这......您怎么会知道?” 马黎诺里感到很荒谬,这件事,除了使团的人知晓,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而使团的人,这些日子都和自己待在一起,也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让其他人知道。 那么,眼前这位来自东方的将军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呢? 程德在得到马黎诺里的确认后,却是陷入了沉思。 这个历史事件,竟然与原先历史对上了。 实在是极为荒诞。 程德平复了下心绪后,望着马黎诺里说道:“马黎诺里先生,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马黎诺里目露疑惑地看着程德:“尊敬的将军阁下,不知道你想和我做什么样的交易呢?” 程德望着马黎诺里说道:“ihavasetupanacedemyofsciences,andiwantyoutubeteachersoftheacedemy.ihopeyoucanimpartwhatyouhavelearnedwithourreservation.ifyoufinishit,iwillletyougohomeandsendsomeoescortyouhome.whatdoyouthinkofthisdeal?(译文:我建立了一所科学院,我想让你们担任科学院的老师,我希望你们毫无保留地传授所会的知识,如果你们完成了此事,我就放你们回国,并派人护送你们回国,你觉得这个交易怎样?)” 程德之所以用这英语和马黎诺里对话,也只是为了敲打下他,让他不敢有所保留,能够悉心全部传授所掌握的知识。 虽然,这很可能会吓到马黎诺里。 果不其然,在程德说完后,马黎诺里一行共计三十二人望着程德的目光里,流露出敬畏,还有一些敬佩,更多的是疑惑。 至于马秀英、罗燕、张七九等人,则是瞪圆了眼睛,全都看向程德,似乎想要将程德瞧个明白。 他们都在疑惑程德说的是什么鸟语,还有,这鸟语从哪里学到的? 马黎诺里紧紧地盯着程德,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看到尊敬的将军阁下这番表现,我更加相信这个世上是有上帝的。从将军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上帝的影子。为了上帝,我马黎诺里答应了将军阁下,愿意和将军阁下做这个交易。” 程德听到马黎诺里这番话,对马黎诺里说道:“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接着,程德看到马黎诺里亲自和其余使团的人一一交流了一阵,尔后,程德看到他们全部看向自己时,似乎流露出一丝虔诚的光芒,这让程德很是疑惑。 因为马黎诺里刚刚用的法语和他们使团的人交流,所以程德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只能从这些人的神色上连蒙带猜,推断出一些事情来。 不过,他决定了,等马黎诺里担任科学院的老师后,他觉得一定要让马黎诺里教会自己法语。 对了,他差点忘了,还有三个日僧,这日语他觉得有必要学一下,等以后攻打日本正好有用。 想到这里,程德看向马黎诺里的目光,充满了一丝炽热。 也不知这马黎诺里一行人担任科学院的老师后,将他们身上的本事全都学到,这华夏的科学与技术会不会来个弯道超车,走在世界民族前列? 念此,程德觉得未来的华夏,还是很有盼头的。 只是,他要为此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这个世纪,他记得没错的话,还有很多地方等待着被发现。 如果要是提前将它们全部给占领了,将来华夏肯定站在世界最前列。 看来,这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的时间必须要提前才行。 之后,程德让张七九将马黎诺里一行人带出了诏狱,然后重新安排一个带有阁楼、花园、水塘的大宅子安置。 马黎诺里等人对于程德的安排很是满意,心中开始对程德生起好感。 程德也与马黎诺里商议了什么时候去科学院任教的时间,还有授课的内容等事情。 程德准备往科学院里面安插锦衣卫和绝声卫,将马黎诺里等人传授的内容全都完整地抄录下来,留待以后作为科学院的教材用。 忙完马黎诺里的事情后,程德一行人在返回将军府的路途中时,马秀英忽然问程德道:“德哥,你可否和我说一说,刚刚和那位马黎诺里用的鸟语,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马秀英问这话时,一旁默不作声的罗燕,还有跟在身后的张五四、郭英一行人纷纷竖起耳朵,屏息凝神地听着。 程德面色极为平静,心中丝毫不感到慌张,回道:“你们可能不知道,绝声卫指挥使杨仲开那边已经派人混入了元朝大都。你们口中所说的这鸟语,也是从绝声卫带回来的一本书中看到的,再加上我举一反三,自然而然地,也就会了。” “是吗?那德哥可否说说最开始写在纸上的那串符号,又是什么东西呢?”马秀英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程德看。 程德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那些是他们的算学,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有意在科举设置理科安插算学考试吗?这就是因为我无意中了解到西方那些算学,比我们华夏的算学要先进一些。我留下马黎诺里等人,志在让我华夏算学将来成为世界上第一。” 数学可是最基础性的科学,将数学学好了,将来科学进步也是必然的事情。 当然,这话,程德并未说出口。 “是吗?”马秀英半信半疑。 但她之后也就没再多问,见此,程德暗暗松了口气。 这事情,总算蒙混过去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科举各科主考官 泗州城军营辕门外不远处,此刻正人声鼎沸。 辕门前靠着一棵碧绿柳树下,摆放着一张大案,案上摆放着一撂厚厚的纸张,以及一个古朴端正的砚台,砚台上停搁着一支狼毫制作成的毛笔。 在大案旁三步远位置,插着一块崭新而发亮的木牌,木牌上写着‘招兵处’。 在大案旁坐着的正是被程德打发过来的郭英,还有作为泗洲城守将的何九四。 何九四负责询问征兵人员相关信息,而郭英负责登记信息。 大案正对的方向,是排着如同一条长龙的人,一眼望不到头。 此时,正轮到一个令何九四感到眼前一亮的人。 只见此人身长将近九尺,肩宽三庭,方面大耳,鼻直口方,腰挎强弓,身姿雄壮。 何九四:“名字?” “陈霆。” “贵庚几何?” “二十一岁。” “来自何处?” “罗田。” 嗯? 何九四不禁眉头一皱,罗田这个地方,他若是没记错的话,好像是那个天完政权皇帝徐寿辉的老家。 莫非此人是徐寿辉派来的探子? “你可有何本事?”何九四保持着平静的语调继续问道,眼睛却紧紧地打量着陈霆脸上的神色。 “文可安邦定国,武能攻城略地。” 陈霆的一番话,却是将在场众人都给震住了。 而何九四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陈霆一眼,目露疑惑地问道:“你可看过泗洲城的布告?” “看过。”陈霆回道。 “那为何不去参加那科举试点选拔的武科考试呢?要知道,只要通过了那考试,那么,至少可以当个十户长。你现在来我这儿报名,也只能当一个小兵,你确定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 何九四沉默少顷,深深地望了陈霆一眼:“关于你的安排,凭你刚刚所说的本事,我想也有必要把你推荐给将军,将军到时候会亲自对你进行考核。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和天完皇帝徐寿辉有什么关系吗?” 陈霆不禁面色一怔,“徐寿辉?他成了天完皇帝?” 何九四望着陈霆不似作假的神色,面庞一阵抽搐,但还是耐心回答:“没错,他如今是天完的皇帝。” “这才几年,这个混蛋竟然成了皇帝?娘的,他不会是个傀儡皇帝吧?”陈霆骂骂咧咧道。 何九四看到陈霆面有怒色的模样,推断出陈霆和那徐寿辉似乎有什么仇怨。 对此,何九四倒是上了心,当然,他也没有完全相信陈霆的一番说辞,而是准备将此人上报给程德,之后,调查陈霆一事,便由程德再做安排了。 何九四忽然道:“来人!” 一个士兵走了出来,看向何九四。 何九四趁着这个时候,从郭英手中夺过纸笔,匆匆写好了一封信笺。 何九四将信笺折好交到士兵手上,指着陈霆说道:“你持我的书信,将此人带到将军府去。在进入将军府后见到将军时,将此信交给将军看。” 说罢,何九四又将目光落在陈霆身上:“你且和这个士兵一起去,听我一句劝,依你的本事,若是只当一个兵,那便是屈才,在我泗州军内,这种事我既然碰到了,就绝不能坐视不理。当然,你最好是真的有本事。不然,将军对你进行考核那关若是没过,恐怕你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陈霆脸上露出了笑容:“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何九四点了点头,看着陈霆与士兵离去后,这才收回目光,继续对报名参军的人一一询问。 ...... 程德此时正在书房里见邓友德、刘伯温、徐达、冯胜。 刘伯温之前在元军攻打淮安城之时,害了一场大病。 是以,程德也没在清江城见到刘伯温。 直到前两日,刘伯温的病情才控制住,并且已经逐渐好转,也被绝声卫由淮安城送回泗洲城。 徐达奉命驻守六合城,直到近日,被程德派人传令将他调回,至于新驻守淮安城守将,便是由徐达推荐其手下心腹徐七担任,而程德欣然允准。 冯胜先前作为来安城守将,如今来安城守将成了魏晓,而盱眙城守将则是成了冯胜。 在安排冯胜担任盱眙城守将前,程德派人传令冯胜,让他先来将军府一趟。 而直到今日,程德才抽出时间见这几人。 这几天,程德忙于泗洲城科举试点选拔之事,就在昨日,已经全部忙完。 到明日,便是举行儒科考试的日子。 在举行儒科考试之前,程德特意将这几人召来。 当然,除了他们,程德还一同召来的有韩伯高、龚伯遂、张七九,不过韩伯高、龚伯遂、张七九三人却都在书房外候着。 程德的目光快速扫过邓友德、刘伯温、徐达、冯胜,说道:“你们可知我将你们召来所为何事?” 邓友德四人没有答话额,而是抬起头,看向程德,露出一副聆听的神色。 程德:“接下来的三天,便是泗洲城科举试点选拔之日,这个事情,万不能有一点差错。若是出了差错,那么我泗州军的脸面,将在天下百姓面前会被丢尽。而且,此事关系到我泗州军的未来。所以,我将你们召来,是另有重任,这重任便是和泗洲城科举试点选拔之事有关。” 邓友德四人依然沉默在那里,但他们的眼中各自闪着不同的光芒。 “首先,我想说的是儒科的主考官,这个我想交由刘伯温你来主持,你可有信心胜任此事?”程德目光微眯向刘伯温。 对于刘伯温,程德可是了解此人是有大才的。 但这大才,几乎被自己闲置着。 直到最近,涉及到泗洲城科举试点选拔一事,在儒科主考官人选上,他犹豫了。 他考虑到李善长、吕不用两人,如今在泗州军体系已经明争暗斗许久,出于平衡考虑,他有意将刘伯温拉起来,让他担任科举儒科考核的主考官。 无论参与儒科科举考核的士人,他们最后有没有通过考核被泗州军体系任用,都要承一份刘伯温的师生情谊。 刘伯温的目光有些错愕,显然是程德提出的这个事情,让他感到很震惊。 对于自己一直是泗州军透明人这件事,他心中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只是,现在却被程德委任如此重任,让刘伯温根本无法拒绝。 思索一番后,刘伯温恭敬地朝程德行礼道:“属下遵令!” 程德见刘伯温同意后,又将目光里落在徐达身上:“儒科考场秩序维护的人,便由徐达你来负责。记住了,考场上但凡有作弊的,一旦发现,将其人驱逐出泗洲城,并将此人信息全都记好,待科举考试结束后,我会发文布告泗州军治下各城,此人不允许出现在我泗州军体制之下。一旦发现有人违法,那么我必定予以重惩。” 徐达闻言,连忙回道:“徐达必定办好此事。” 程德看了眼冯胜:“理科考核主考官,便由我亲自担任。这考场秩序便由你冯胜维护,至于盱眙城守将一职,等你完成此事后,再回盱眙城。” “是。”冯胜应了一声。 最后,程德才将视线移到邓友德身上:“武科主考官,便由你邓友德担任。这考场秩序一事,也交由你负责,你有信心办好此事吗?” 邓友德目光大亮,急忙回道:“请将军放心,我邓友德一定办好此事。” 程德点了点头:“嗯。你们先下去忙吧?忘了说了,儒科、理科的考题,如今就在我书房这伏案上,等明日天一亮,我会派锦衣卫将密封好的儒科考题送往考场处。” 邓友德四人都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去。 邓友德四人出了书房,在见到韩伯高、龚伯遂、张七九三人时,点了下头,便匆匆离去。 之后,韩伯高、龚伯遂、张七九三人便被召进了书房。 程德的目光率先落在韩伯高身上:“你先前给我的投名状,我很满意。当然,我也派人将你的家人与你团聚。最近,我都在思索该如何对你进行安排。直到昨日,我才有了头绪。” 韩伯高面色平静地看向程德。 对于如今的韩伯高来说,对于官场,其实他并不那么热衷了。 但考虑到自己是元朝降官的身份,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自己的子女更好地融入泗州军治下的生活考虑,这泗州军体制的官,他容不得拒绝,他必须要当,唯有当了,才能体现他的态度。 “我派人调查过你以往为官的政绩,经过综合分析,发现你在治理民政上颇有建树,再考虑到你年岁较大的缘故,再让你到处奔波忙碌,便不是那么方便了。所以,我想让你进入泗州学院做一名教书的先生,并开设一门新的课程。这门课程,泗州学院的学生必须要学。这门课程,我把它命名为民政。你意下如何?” 韩伯高的目光诧异地看向程德。 龚伯遂的目光正复杂地往韩伯高望去。 曾经他还以为这韩伯高真的被杀死了,结果,等他来到泗洲城后,发现这老家伙活得好好的,还享受着天伦之乐的时候,当时他很后悔当初为何会为了这个老家伙感到惋惜。 韩伯高沉思片刻,最终在程德感到有些不耐的时候,不急不缓地回道:“将军良苦用心,属下多谢将军。还望将军放心,属下定会竭尽所能,教好民政这门课程,并且不会藏私,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传授给泗州学院的学生。” 程德满意地看了韩伯高一眼。 接着,程德朝着龚伯遂看去,龚伯遂不知为何,心里倒是感到一阵忐忑不安。 他虽然与韩伯高同为元朝降臣投降程德,但他和韩伯高不同的地方,便是他的年岁还算年轻,他觉得自己在官场上可以更进一步,更重要的是,他想要为自己的子女谋一份滔天富贵。 程德打量了龚伯遂一阵后,这才开口道:“我派人调查过你,发现你在出谋划策一事上颇为善长,而且还很有急智,才学上也不浅。思来想去,我想任你为将军府谘议参军一职,你可愿意?” 龚伯遂心想,在大元那里,自己担任的官职是中书参议,到了泗州军这里,便是谘议参军,他再结合刚刚程德提及的有关自己的话语,便明白了自己的定位。 根据他所了解的事情,他知道在泗州军体系里,还有一个人也担任着谘议参军一职,此人便是罗茂。 现如今,他也担任着和罗茂一样的官职。 这对龚伯遂来说,无异于是一件好事。 他想着,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虽无法像罗茂那样能够有机会掌军权,但是,他可以在泗州军体系文臣中谋得一份滔天富贵,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龚伯遂连忙朝程德躬身行礼道:“属下龚伯遂多谢将军信任。” 程德:“龚伯遂,明日,你便来此协助我处理一些事务。今日,你便继续歇着。” 龚伯遂:“遵令!” 程德看着韩伯高、龚伯遂:“你们二人就先下去吧!” “是。”韩伯高、龚伯遂一同离开了书房。 此时,书房里只剩下了程德与张七九两人。 程德看着张七九道:“这几日,马黎诺里在科学院传授的东西,你都派人记录好了吗?” “回禀将军,全都记录好了。每日他们传授的东西,都已经记录在册,属下已经将这些东西放在隔壁屋里了。”张七九低着头回道。 “从今往后,这些东西,只能放在我书房。”程德望着张七九说道。 张七九连忙道:“那属下这就去派人将这些东西搬到这屋里来。” 程德目光一阵错愕:“东西很多吗?” 张七九回道:“回禀将军,确实很多。” “这样吗?”程德陷入了沉思。 “那这些东西,暂时继续放在隔壁屋里好了。不过,记得派人对这些记录的东西好好装订成册。此外,这些记录下来的东西,记得派心腹之人看守。”程德叮嘱张七九道。 “属下明白。”张七九答道。 “还有,龚伯遂今后便在我书房协助我处理事务,我的书房里面就再添上两个伏案。一个属于龚伯遂使用,一个便属于你使用。” 张七九听到这话,不禁愣住了,疑惑地看向程德。 “你把之前锦衣卫打听到的有用消息再筛选一遍,编订成册子,等你什么时候完成此事,我就撤去属于你的伏案。当然,除了让你办此事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我不在这书房的时候,记得帮我好好盯紧了龚伯遂。不过,也不必表现太过。” 张七九没有丝毫磨蹭:“属下遵命!” “接下来三天,泗洲城要举行科举试点选拔,让锦衣卫散布在泗洲城各个角落,若是在这期间出现了有煽动人心的可疑之人,无须请示我,可令锦衣卫直接抓捕控制起来,投入锦衣卫诏狱中。” 张七九心神一凛,连忙答道:“遵令!” “你且下去好好安排吧!”程德对张七九摆了摆手道。 张七九点了点头,在向程德恭敬地行了一礼后,便退出了书房。 第一百七十章 科举之儒科第一场 泗洲城天微微亮,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 今日是儒科考核的日子,虽然儒科第一场是巳时开始,但很多人却早早地便醒了过来。 这些人,除了参加今日泗洲城科举儒科科目考核的士子外,其他的都是围绕着这些士子而设置各种各样服务的商贩。 有的人是专门给士子做路引的,一人一次收五文钱。譬如,泗洲城考场的位置,具体在哪里,许多士子都是外地赶来泗洲城赶考的,对泗洲城本地不太熟悉,这个时候,就很需要有人带领他们前往赶考的地方了。 有的人是专门卖笔、墨、砚给士子,还有的人是专门卖士子早点的,早点五花八门、各色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考场设置在离辕门距离约三百步的地方,这个地方早早地被泗州军士兵里三圈、外三圈给包围住了。 所包围的地方,占地极广,这个地方原本是校场,而今简单布置成了士子参加科举的考场了。 考场至少可以同时容纳数千人考试。 距离考场虽说还有一个时辰,但考场外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要不是那些泗州军士兵面色冷峻地站在那里,给人以极大的威慑,恐怕这些人中有胆子大的人就敢闯进去。 许多人见离考试的时间还早,便拿出了四书五经,临门抱下佛脚。 还有的人胸有成竹,目光略过这些泗州军士兵,看向考场的位置。 考场的布置,也极为简单。 入目所见的都是一个个矮小的伏案,伏案下有一个矮墩墩,供人坐着。 伏案与伏案之间相隔三步远。 每张伏案上早已放好了三张空白的纸,而且每张伏案左上角位置还贴着一个小方块纸,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方块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令这些士人感到极为疑惑的是,考场的入口处,其左右两边,各自放置着两个大的箱子,箱子敞开着,什么都没有。 他们很疑惑这空箱子,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更令他们极为困惑的是,在这考场入口处中间位置,居然还有个大的牌子,牌子上写着‘领取准考证号处’四个大字,牌子旁还有个大的箱子,只不过这个箱子却是紧闭着,旁边还有几个带着长刀的勇猛士兵看守着,目光极为锐利。 在考场入口处左边位置略微向前几步远位置,还有一个文士正坐在一张大案前,大案左边一个士兵用双手举着一张大的木牌,牌子上写着‘核对信息处’。 至于大案上,则是摆着满满的文册。 在场的士子,哪怕是拿着书本的,也被眼前所见一幕吸引住了。 他们纷纷对这种考场布置感到好奇。 在这种好奇心驱使下,有胆大的士子走到了文士面前。 这位文士,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疯狂拍程德马屁的柯善财。 程德听锦衣卫说这柯善财来到泗洲城后,终日流连勾栏之地,每日好不潇洒。再一想到自己最近这几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其余泗州军各部官吏也是忙碌个不停,而这柯善财却每日过神仙快活日子,于是程德打出要锻炼柯善财能力的幌子,就将他派了过来,负责考生信息核对一事。 柯善财的目光有些涣散,脑海中似乎还浮现着一张张花魁的脸。 泗洲城,对于柯善财来说,就是人间天堂。 尤其是这里的勾栏之地,更是平生罕见,在他看来,可以担得上人间一绝。 特别是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差点掏空了他的腰子,还有他这些年积累下来的钱财。 “敢问这位大人,不知能否为学生等人解答一些疑惑呢?” 柯善财脑海中花魁的脸迅速消失不见,眼神重新聚光,对准了面前的这些士子。 为首的士子无论是衣着,还是举止,颇为有章法,引起了柯善财的兴趣。 对于这位士子的疑惑,柯善财也没有想过隐瞒,便笑着回道:“你们有什么疑惑?” 为首的士子,包括在他们身后的士子,以及不远处的士子,纷纷在此时屏息凝神。 “这核对信息处,还有领取准考证号处......” 听到这士子说的话明显的停顿了下,还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柯善财眯了下眼,目光微微扫过四周投来的士子的眼神,和颜悦色地回道:“这核对信息处,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核对信息,旨在防止有人代考,你们这些士子的信息,早在你们报名的时候,我们已经搜集清楚了。当然,这也包括你们的相貌、籍贯。所以,我在此奉劝在场那些代考的人,千万不要抱着侥幸之心。否则,一旦查出来的话,不止被代考的人,还有代考的人,三代以内将不能参加泗州军治下的科举考核。而且,还会被登上《泗州日报》,名声恐怕会广为流传。” 此话一出,在场靠近这边的士子,有几个人的脸色当场剧变,脸色有些发白。 柯善财继续说道:“核对信息没问题后,考生方能到领取准考证号处领取准考证号。考生凭借准考证号,在考场上监考士兵带领下,坐在指定位置。那考场上每张伏案左上角贴着的就是你们每个考生领取到的准考证号。准考证号如何获得?主要是采取类似抓阄的方式,从那口紧闭箱子里面抽取。” 在场士子纷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忽然,有士子开口道:“敢问大人,那考场入口处左右两边的空箱子,有何用处呢?” 柯善财见在场其他人也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笑着回道:“你们领取准考证号后,自然要从那入口处过去。不过在入口处过去前,自然会对你们简单地搜一下身,防止有人携带小抄或者书本或者夹层之类的。你们的笔墨砚,我们都要检查没问题后,方能进入考场。” “原来如此。” 在场士子一听到柯善财的解释,便明白了这些东西的用处。 “敢问大人,我从这边朝里面望去,似乎每张伏案上都有空白的纸张,那些纸张是用来作答的纸吗?” 听到在场的一个士子相问,柯善财笑眯眯地回道:“当然。每张伏案上有三张空白的纸张,一张用来打草稿的,一张为你们正式答题用并上交的考卷,还有一张防止你们答题过程中答题不够,或者答题纸张有所污损作为备用的。” 在场士人纷纷暗赞这种考虑真周到。 随后,在场士人便在考场外耐心等候,并沉下心继续默诵着四书五经的相关内容。 一晃的时间,便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就在这时候,柯善财开始起身,目光望向士子这边,开口道:“所有参加科举的考生,纷纷到我这边排队,现在开始核对你们的信息。” 柯善财的话音刚落,在场考生纷纷来到柯善财大案前排着队。 同时,左右两边,各自有十个泗州军士兵维持排队的秩序。 柯善财一一核对考生信息,速度极快。 核对考生信息通过后的考生,成功来到领取准考证号处,各自从箱子里抽出一张卷成一条小木棍形状的纸条。 打开纸条后,又来到考场入口处,进行了一场搜身检查。 考生携带的书本,还有携带的小抄在这些搜查极为老练的士兵面前,仿佛透明的一般。 毕竟,这些人可是经过程德亲自手把手训练过的,没做好的,可是要关小黑屋的。 所以,这些进行搜查的泗州军士兵才会有这么惊人的表现。 对于那些被搜出来书本或小抄的考生,泗州军士兵也没有难为他们,而是确定没有问题后,便让他们进了考场,这也让这些考生如释重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忽然。 柯善财这边的核对信息处,发生了一点状况。 “名字?” “李解。” “籍贯?” “定远人?” “爹娘名字?” “这个......” “来人,将此人押下去。”柯善财对于眼前这个连自己爹娘名字也不清楚的,直接让人带下去了,后面自然会有锦衣卫帮忙处理,从眼前这个代替人考试的考生拷打出一些信息来的,而且此人的名字也会登上《泗州日报》。 此人闻言,面色惨白,连忙跪地磕头道:“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还请大人饶过小人。” 柯善财不为所动,面色平静地回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早已言明此事,你却要以身试法,饶不饶你不是我说了算,自然会有人跟你好好算一算的。” 说罢,此时便有两个锦衣卫走了过来,将此人带走。 这一幕,令在场还有几个想要抱着侥幸之心的考生,纷纷色变。 他们不约而同地悄悄离开了考场。 将近半个时辰过去后,考生都已经坐在了考场上的矮墩墩上。 柯善财统计了一下参加此次儒科考试的考生信息:应到考生一千零七十三名,实到考生九百六十人,代考考生三十人,缺考考生八十三名。 统计完后,柯善财这时候目光刚抬起,便发现刘伯温与徐达到了,徐达的身后跟着一群士兵,他们抬着几个大箱子。 柯善财见此,便朝着刘伯温行了一礼,又向徐达点了点头。 刘伯温点头以应后,便带着徐达一行人走到了考场内。 刘伯温径直走到在场考生面前,他一眼望去,发现每隔五个考生,便有两名泗州军士兵把守,心中略微放下了心。 接着,刘伯温便开口道:“我是这次科举儒科考试的主考官刘伯温。考试作答时间,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到,考生必须停止作答,违者考卷作废,这一场成绩将会取消。每位考生,不要忘记在你的考卷上写好自己的名字,还有各自的考号,成绩出来后,将以考号展示。” 刘伯温才说出,考场上把守监考的士兵纷纷将刘伯温的话,传送到每个考生耳里。 “现在开始分发试题。”刘伯温说完后,示意徐达将试题发到考生手中。 徐达令人打开箱子后,箱子叠着的一撂厚厚纸张。 这些纸张上便是这次考生考生的试题纸。 随后,徐达派人将这些试题,依次分发了下去。 很快地,在场的考生都拿到了一张长长的试题,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刘伯温在所有考生面前摆着的一张大案旁坐了没多久,便走了下去,开始巡视考场。 这一场考试,考的是四书五经的内容,共有三十道默写题,三十道填空题,十道排序题,十道推理题,三十道释义题。 这些题目方式,还都是各部主簿询问将军后这样安排的。 刘伯温巡视了一遍考场后,便重新坐回到了大案旁,手拿着一张空白的试题。 这张空白的试题,只不过是从缺考考生的试题中抽出来的一张。 刘伯温想看一看考题究竟有何难度。 于是,刘伯温从第一题顺次看去。 第一题:默写《大学》经一章。 第二题:默写《大学》传第一章。 ...... 第八十题:君子远庖厨,何意? ...... 第一百道题: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___”。 刘伯温全部看完后,发现自己竟然有几道还不确定,决定监考完后,便回去翻翻书本,以巩固一下。 不过,按照刘伯温看来,这一场考题也太简单了。 他抬起头望向在场的考生,却发现许多人抓耳挠腮,各个眉头紧皱的模样,不禁一阵愕然。 这场考试,应该没那么难吧? 还是说,这些人都是庸才? 时间流逝得极快。 尤其是对于这些考生来说,更是如此。看书喇 转眼间,两个时辰便到了。 刘伯温适时地站起来开口道:“所有考生,全都站起来,都停止答题!” 旁边有士兵跟着喊道:“所有考生,全都站起来,都停止答题!” 在场考生闻言,纷纷听从,按着刘伯温的话站了起来,没有人敢于去挑战考场的规则。 刘伯温给了徐达一个眼神,徐达便立即带人将在场所有考生的考卷、草稿分类装进了箱子。 等徐达一行人收完考场上所有考生答卷后,刘伯温这才开口道:“所有考生,可以离开考场了。” 旁边的泗州军士兵也跟着高喊道:“所有考生,可以离开考场了!” 在场考生依次走出考场,各个考生神色不一,有自信十足的,有垂头懊恼的,还有一脸无所谓的,还有三五成群对答案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宋濂弟子张定生,未来大科学家倪瓒 将军府议事大厅,各部官吏早已来此候着。 刘伯温在人群中,已经被李善长等人所围着。 李善长望着刘伯温道:“刘军师,今日作为儒科主考官,可有发现出类拔萃的考生?” 刘伯温看了一眼围住自己的这些人,苦笑道:“这......第一场考试中,在下并未发现。” 李善长等人闻言,目光闪过一丝愕然。 就在这时,程德走进了议事大厅。 众人向程德行完礼后,各自分两列站立。 左边为首之人是李善长,右边为首之人是吕不用。 程德俯视着在场众人,出声道:“今日儒科第一场已经结束,我召集大家过来,便是让诸位对第一场考卷进行批改。从即刻起,大家都呆在这里批改考卷吧。至于刘伯温,是儒科主考官,未时时分考生还有一场策论需要考,现在若是无事,则可以退去,可自行安排。” 刘伯温朝着程德躬身行礼后,便在众人注视下,退出了议事大厅。 随后,程德一声令下,霎时间,便有拿着若干伏案以及木椅子的泗州军士兵进入了议事大厅,以及徐达带着人搬着几箱考生答卷进来。 各部官吏在各自对应伏案旁坐定后。 程德看向徐达说道:“将考生答卷分给在场之人批改。” 接着,程德的目光环视在场众人道:“务必在今日天黑前批改完。”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道:“是。” 安排好此事后,程德便令人叮嘱将军府的厨娘,多安排一些午食送来议事大厅给各部官吏吃。 忙完这些后,程德便退出了议事大厅,将这议事大厅留给在场众人使用。 对于程德这番安排,在场众人也无话可说。 毕竟,这些考题都是他们合力出的,这批改考生答卷一事也应当由他们来批改。 时间过得总是飞快,另一边考场上参加儒科第二场的考生,已经全都坐定。 每位考生的伏案上都留着三张空白纸张。 而准考证号与第一场的准考证号不同,这参加第二场考试的考生,他们的准考证号需要重新随即抽取。 时间不长。 刘伯温让徐达领着泗州军士兵给考生分发试卷题目。 当考生拿到试卷题目时,发现整张纸就只有两个题目。 第一个题目: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请以此论。 这是各部主簿共同商量所出的策论题目。 第二个题目:论圈地乱国。 这个题目是程德出的。 此时,程德就呆在离考场不远处的军营里,他手持着这份策论题目,思索着若是自己是考生,该如何答题。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程德眉头紧皱。 倏忽间,程德的眉头又重新舒展了许多。 这场策论考试,恐怕才是可以筛选出真正有才干之人。 对此,程德暗暗期待着。 随后,程德放下策论考题,开始巡视着军营。 不知不觉间,天黑了下去。 程德返回将军府的时候,发现议事大厅各部官吏依然埋头批改着考生答卷,不过,他们批改的答卷已经换成是儒科第二场策论。 程德见此,便悄悄地离开,往罗燕屋里而去。 翌日。 刘伯温来报,昨日考生答卷,经过各部官吏昼夜批改,如今已经批改完。 说实话,程德从刘伯温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极为震惊的。 这些人,也实在太拼了些。 程德让刘伯温将此次考试的成绩,按照成绩排名,编出一个前两百名的榜单。 因为这一次泗州军,只会录用前二百名考生。 刘伯温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随后便匆匆离去忙着此事去了。 程德因为是理科的主考官,所以在见了了刘伯温后,便急忙往考场方向而去。 等到了考场时,程德发现冯胜已经维护了考场秩序,考生也已经在考场上坐定。 冯胜见到程德来后,向程德恭敬地行了一礼。 尔后,程德让冯胜将试卷给考生分发下去。 同时,趁着这个时间,程德抬起头,朝着在场考生望去,发现在场考生不到百人。 在场考生拿到算学试卷题目后,纷纷皱眉苦思。 而程德时不时地从考生旁边经过,希冀发现几个好苗子。 结果,几圈转下来,程德不禁感到有些失望。 在场的这些参加算学的考生,没有几个能让程德满意的。 但考虑到参加算学这科的考生本来就少,程德也只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理科第一场很快地在平淡中结束。 理科第二场考的是泗州军基础常识,这一科本来就是送分题,在场大多数考生都答了全对。这是程德转了几圈才发现的现象。 至于理科第三场医学,程德发现参加理科的不到百人考生中,最终只有六十多人参加了这场考试。 令程德颇为欣慰的是,参加理科第三场医学的考生,倒是有不少本领的。因为这第三场开始前,程德也把王履给拉了过来,陪他一起监考这些考生,从王履口中他知晓了在场有些考生是真有本事的,而且本事还不低。 理科的监考,总体来说,平平淡淡。 至于理科考完后批改答卷的人选,程德则是将第一场考生的算学答卷,交由方铭等户部官吏批改,第二场考生的泗州军基础常识答卷,则是交由宋瓒等礼部官吏批改,至于第三场考生的医学答卷,则是交由王履批改。 第三日,是武科考核。此事,由邓友德负责。 程德比较关心的是儒科与理科的成绩。 今天,不仅是武科考核的日子,也是儒科和理科成绩放榜的日子。 这则消息,还是昨日程德让人散发出去的。 是以,天还未亮,参加过儒科、理科的考生,纷纷来到贴榜的位置等候。 张定生,来自张村,原名张二狗,在泗州学院读书,其老师便是宋濂。 由于读书天赋惊人,宋濂将其收为弟子,并亲自授徒。 此次,张定生在宋濂的建议下,同时参加了儒科和理科的考试,试试自己的水准。 在等候成绩榜单的人群中,张定生的脸色显得很是平静。 昨日,他花了二两银子,从一位在将军府担任亲兵的口子探得一条消息:儒科成绩分主榜和副榜,这两份榜单都由刘主考官刘伯温拟定,主榜排一百人,副榜排一百人。 张定生暗暗估摸了下自己的成绩,他觉得自己的成绩应该在主榜末尾附近。 按照宋先生的意思,这一次他要是进入了主榜,他就算是通过宋先生的考核,宋先生之后会教他成为大儒的本事。 当然,这仅仅只是自己的猜测,具体如何,还需要看了榜单,才能完全放下心。 忽然。 在张定生的目光中,在他西北处对面,左右两边的人,自动地分出一条道。 定睛望去,张定生才发现,是贴主榜与副榜的人来了。 也不知自己究竟排在多少名? 怀着这个想法,张定生看着这个贴榜的人,莫名地感到有些眼熟。 仔细一想,才发现这是自己参加考试时信息核对处的那位大人。 柯善财望着四周满是朝着他看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充满着紧张、希冀,直把他看得身体一僵。 哎,上一次,我就不该拍将军马屁。 现在好了,因为那一次自己对将军拍马屁,将军每次想起这种琐事的时候,总会让自己去干。 柯善财摇了摇头,不知不觉走到了贴榜的区域。 在他身上跟着八个大个泗州军士兵,各个士兵看上去极有威慑力。 柯善财转头给这几个士兵一个眼神后,这些士兵便自觉地开始在左右两边,各自贴着儒科成绩主榜与副榜。 贴完儒科的榜单后,柯善财看到四周的人纷纷快速涌上前来,连忙从人群中快速钻了出去。 才钻出来,柯善财呼出一口气,回头望着人山人海伸头望着榜单的情景,不禁感慨万千。 没想到,柯善财刚收回视线,便看到面前站着的张定生。 “是你!”柯善财一见到张定生,便想起了之前与宋濂见过几次面,每次宋濂身旁都有这个张定生作陪的情景。 张定生的心中虽然很疑惑,但他还是主动朝着柯善财行了一礼。 “你是宋先生的弟子吧?”柯善财的目光望着张定生露出了温和的神色。 张定生点了点头:“嗯。我是宋先生新收的弟子。” 柯善财闻言,便出声道:“有宋先生作为你的老师,将来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张定生摇了摇头:“将军曾经说过——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还差得远呢!” “你怎么会来此处?”柯善财目光疑惑地投向张定生。 张定生回道:“我参加了儒科、理科的考试,这是宋先生对我设置的考验。” 柯善财不禁咋舌不已,看着张定生稚嫩的面孔,他暗道:这么小就参加这种考试,这宋先生不愧是严格啊! “你叫什么名字?”柯善财看着张定生道。 张定生:“我叫张定生。” 柯善财:“张定生?这名字好熟悉啊!容我想一想。哦!我想起来了,各部主簿因为你写的策论曾经争辩过几次,你也不用往前凑过去看榜单了,你的排名我记着呢!你儒科的成绩排在主榜第五十七名。” 张定生听后,心中却是蓦然松了口气,暗道:看来,我是完成了宋先生的考验了。 柯善财看到张定生沉默不言,以为他对自己的成绩不满意而感到丧气,便出言安慰道:“你也不必感到气馁,以你的年纪,能考到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即便是我亲自上考场,我可能都不一定有你考得好!” 张定生回过神来后,便笑道:“我没有气馁,我只是在想,宋先生对我的考验可终于完成了。一时间,心绪有些复杂。嗯,就是复杂。” 看着张定生的模样,柯善财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一会儿,理科的榜单在另一个区域公布。你有兴趣的话,现在就可以去那个地方守着。”柯善财朝着张定生说完后,便离开了这里。 张定生目送着柯善财离去后,便迈步往理科榜单公布区域而去。 诸如公布成绩的区域,将军府早已向大家告知了。 人群中倪瓒怔怔地望着儒科副榜上排在第一名的自己,不禁感到一阵愕然,似乎感到有些不敢置信。 有关儒科成绩,他先前可是有过估测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排名也排的太低了。 哎,看来是自己小觑天下读书人了。 轻叹一声后,倪瓒很快地收拾好心情。 这一次泗洲城科举考核,他可是报了儒科和理科的。 现在,他要去看一看理科的榜单排名。 没过多久。 倪瓒来到理科榜单排名区域。 这个区域不分主榜和副榜,只有一个榜单。 现在围在理科区域的人数还较少,倪瓒的目光从第一名往后看去。 忽然,倪瓒身体一顿,面色大喜。 他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排在第六位。 可是,他没开心多久,就听到旁边一个人的话语声:“没想到,我就只考了个第五,哎!” 倪瓒面色一僵,往说话的人看去,发现竟然是一个稚嫩的脸庞时,心中大惊。 他如今可是五十一岁了,这个稚嫩的脸庞,经过他的判断,顶多只有十二岁。 没想到,他活了大半辈子,在理科的考试中,竟然输给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想到这里,倪瓒先前的欣喜便一扫而空。 张定生察觉到一个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便抬起头对上了那道目光,发现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很有礼貌的张定生便向倪瓒行了一礼,并出言道:“老伯伯,您是代孩子来看榜单排名的吗?” 倪瓒脸色一黑,别过头去,不再看张定生。 心中暗道:这孩子说话真气人! 看来,自己以前还是坐井观天了。 想到这里,倪瓒平复了下心绪后,看向张定生:“孩子,你师承何人?” 张定生虽然对倪瓒刚刚不理会自己不理解,但他也没有因此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便直接回道:“我老师名讳宋濂。” 倪瓒闻言,沉默在那里,半晌无言。 有关宋濂之名,他也曾有耳闻。 不曾想,这宋濂的弟子竟然如此出色,那么,宋濂作为弟子的老师,又该是如何厉害呢? 念此,倪瓒心里对宋濂涌现一种敬意。 “宋濂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儒,在下也曾听过他的大名。你拜在宋濂名下,将来前途一片光明。” 说罢,倪瓒向张定生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此处。 到了他这个年纪,他本不愿出来做官,但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搏取一段富贵,他还是来了。 更重要的是,他的妻子蒋氏,还有长子都患有一种奇怪的病症,他打听过,这种病,在泗洲城或许能治。 而泗洲城能治的原因便是泗洲城有很多神医,这些神医各自擅长不同方面的治疗。 可是,那些神医也不是他能够联系到的,而且医治的花费恐怕也不是他所能承担的了的。 他只能希冀借助于泗州征虏将军程德之手,请求让那些神医替他的妻子,还有长子治疗。 想要做到这点,他就必须做泗州军体制的官员,为泗州军立下足够多的功劳才行。 而他没有什么人脉,只能参加这次泗洲城科举试点选拔考核了。 一想到自己妻子蒋氏的病情,还有长子的病情,倪瓒的面色陡然间凝重了许多。 早些年,他生在富贵之家,可是,这些年为了给妻子、长子治病,他已经耗费了所有家财,目前基本上是一贫如洗了。 至于这泗洲城,便是能够医治他妻子和长子的最后希望了。 哎,我该如何见到征虏将军呢? 倪瓒抬头望天,心中一片茫然。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为科学院选才之研究院 张七九与龚伯遂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便错开视线,纷纷投向坐在中间伏案的将军程德。 自将军进入书房起,便一直翻看着户部各官吏批改的理科考生答卷。 时而皱眉深思,时而面露欢喜,这一幕令张七九与龚伯遂两人感到面面相觑。 他们也就因此无心投入到手中事务。 程德翻遍理科已经批改过的考生答卷,希冀发现一些大才。 没想到,倒还真让他发现了几个怪才。 首先,令程德印象极为深刻的,便是倪瓒此人。 此人理科第一场算学题目只是错了一道,而泗州军基础常识题目竟然都空着。 但是,此人也同样参加了选考的医学,综合算下来,此人成绩竟然排理科第六名。 其次,理科算学题目全对的人有两个,一个叫丁巨,一个叫贾亨。 贾亨此人的理科算学题目答卷,在算学题目中,好多题目都回答了两种甚至三种解决方法,即便是程德看了,也不得不佩服此人。 贾亨的泗州军基础常识考试也是全对,所以他的成绩为理科第一名。至于选考的医学考试,他并没有参加。 接着,不得不说到这个叫丁巨的人了。 此人答卷的算学题目解决方法,可谓另辟蹊径,让人拍案叫绝,同样全对。 他在数学思维上的强大,通过这份答卷可以看出一二。 而此人的泗州军基础常识考试只错了一道。所以名列理科第二名。同样地,选考的医学考试,他也没有参加。 除了这三人,还有两个值得程德颇为关注的人,一个名为张定生,一个名为陈尚德。 张定生是宋濂的弟子,如今年纪较小,却没想到这一次参加儒科和理科的考试,竟然都能入榜,而且成绩都还不错。 在程德看来,张定生的潜力极大。以后他想着,要多对张定生予以关注。 理科答卷考生中,还有一个考生陈尚德竟然首创了用图形来帮忙解决算学题目,整面答卷都是他画的图形,而且这图形还是从八卦中衍化出来的。只不过,他的泗州军基础常识只对了一道题目。这道题目还和程德有关,题目为‘泗州军征虏将军是谁?’。此外,此人连选考的医学也没参加,所以他落榜了。 要不是程德重新翻看了下考生的答卷,或许就错过了这个人才。 程德思索片刻,目光不经意间看向了张七九。 张七九此时正打量着程德,他却未曾想到自己的目光对上了程德的目光,张七九的眼神顿时一阵错愕,接着便连忙低下了头。 作为下属,结果因为划水而被上司看到,这种事情让张七九的脸红了几分。 程德看了下低头的张七九,转而又将目光看向龚伯遂。 龚伯遂此时正埋头于手中的事务中,仿若未察觉到有人注视着他。 这一幕,被张七九收之眼底,不禁暗暗佩服不已,同样是划水,这龚伯遂可真鸡贼。 程德望着龚伯遂道:“龚伯遂,你去一趟各部官吏的办公房处,传一下我的命令。儒科考试成绩凡是在前两百名以内的,必须于五月二十日前来将军府报到。至于理科考试成绩在前三十名以内的,除了张定生、贾亨、倪瓒、陈尚德、丁巨等五人我另有安排外,剩下的人中,若是还选考了医学的,便打发到科学院下的太医院去,交由王履安排,其余的全都交由吕不用安排到工部去。” 龚伯遂闻言,抬起头看向程德:“将军,那通过儒科考试的两百名士子,该如何安排呢?” 程德略作思索一番,便直接说道:“这些人,便交由各部主簿共同商议安排。记住了,这些人若是想进入兵部、科学院、工部,必须按照我之前所说的预备书佐实习三个月的安排来做。” 龚伯遂点点头:“属下这就去。” 程德目送着龚伯遂离去后,又将视线落在张七九身上:“之前何九四推荐的那个陈霆,此人调查得怎样了?” 张七九一怔,回过神来后,连忙回道:“启禀将军,根据下面兄弟的消息,这个陈霆确实和那个天完皇帝徐寿辉是罗田人。而且,陈霆父辈和徐寿辉父辈因为争一口井的事情结了仇,后来陈霆父亲患了重病,在他临死前,将陈霆拜托给一个道人。有关这个道人的信息,根本无从查知。不过......” 张七九顿了顿,继续说道:“下面兄弟递交上来的情报,有提到,这个道人会医术、精通各种道法。但属下根据那些情报推断此道人有一身武力,而且极高。另外,此道人应该还是懂得兵法的。这点,便是属下试探陈霆得知的。” 程德点了点头:“既然陈霆此人不是天完那边派来的奸细,那你好好地找一个庭院将陈霆给安顿好。此人本事看来不小,暂且让他当个百户长,就先让他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好了。你到时候安顿好陈霆时,便将我对他的安排告诉他,并让他明日来将军府报到。” “是。”张七九躬身回道。 “目前邓友德还在负责武科考核的事情,现在应该进行到兵法的考核了吧?”程德的目光望向书房门口处。 张七九连忙回道:“回禀将军,若是按照时辰计算,确实应该到了兵法考核了。” 程德轻点了下头,转过头看着张七九:“你派人前去将张定生、贾亨、倪瓒、陈尚德、丁巨请来,我要见一见他们。科学院未来能否壮大,我很看好这五个人。” 张七九点了点头。 “对了,这五个人是我看中的人,将来他们在科学院肯定会有一番大的造化。我希望这些人不能有任何的闪失,锦衣卫人手够吗?如果够的话,就暗中给每人派两个好手保护着。如果不够的话,我准许你锦衣卫扩增人手。”程德语调平静。 张七九:“还望将军得知,目前锦衣卫的人手肯定是够的。属下一定会派人好好保护他们的。” 程德:“对了,陶成道此人也派人暗中保护好他。此人先前为我泗州军的火铳射程改进一事上功不可没......目前我泗州军新式火铳已经锻造多少把了?” 张七九:“目前,应该有数百把。” 程德沉默了。 数百把,可远远不够。 程德:“这个无法量产吗?问题出在哪里?” 张七九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目前来说,无法办到。问题出在材料,还有锻造方法,还有组装,还有燃料......” 程德皱着眉头不发一言。 良久。 程德才对张七九道:“此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现在去派人把我刚说的那五个人请来吧!” “是。”张七九朝着程德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一礼,便迅速离开了程德的书房。 看着张七九离去后,程德揉了下眉心,轻叹一口气。 这前世看过那么多小说,为何那些人穿越回古代,随便就改进了火器,而且还很轻松的模样,怎么真的换到自己时,就大不相同了呢? 程德默默无言,有关火器改造一事,他能做的只有给手底下的人尽可能多的支持。 毕竟,他前世学习的专业是土木工程,就一纯工地上的架子工,对于火器如何制造,已经回想不起来多少东西了。所以,他只能依靠那些人才了。 很显然,程德把这种希望放在了理科的人才身上。 他要见的这五个人,便是他极为看重的人才。 希望这五个人,将来真的能够给自己带来一个惊喜吧!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 待月亮藏到乌云身后,程德没有等到那五个人,反而,在这个时候,邓友德求见。 邓友德一见到程德就躬身行礼道:“邓友德拜见将军!” 程德点点头,目光看着邓友德露出一丝温和的神色:“武科选举一事,你辛苦了。这次武科,都有哪些人才?” 邓友德脸上露出喜色:“将军,这一次武科选举,倒还真的有几个人才。属下经过层层选拔,有耿君用、唐胜宗、陆仲亨、华云龙、郑遇春、郑遇霖,不过除了这些人,还有几个属下以为不错的人才,只是他们没有通过武科的考核。” “哦?你说说看。”程德目光一亮。 “胡大海,还有李锋、方宏伟。这三人,都是没过兵法这一关,不过他们其他项都表现得极好。还有......”邓友德说到这里,面露迟疑。 程德:“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邓友德:“胡大海此人,和我是同乡。” 程德:“此人若是真有本事,你无须担忧。” 邓友德松了口气,拍着胸膛道:“胡大海本事还是有的,这个属下以自己的官职保证,相信将军不会失望的。” 程德没有立即接话,而是问道:“通过武科考核的那些人,就都授予他们百户长之职。泗州城目前增军已至四万多人,就把他们编入新招的士兵当中去。至于胡大海,就暂时跟着我。李锋、方宏伟,就都跟着你。” 邓友德闻言,脸上的笑容不断。 同时,邓友德在心中暗道:这回儿我算是赚到了,这李风、方宏伟可算是两员猛将,而且这两人虽然大字不识,但胜在机灵,以后要是自己教他们兵法,那么,这两人迟早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程德:“何九四负责招兵一事,目前还在继续。除了这个,我想交给你一件事。” 邓友德:“将军请说。” 程德:“泗洲城医护兵一事,我想交给你去做。目前何九四他要负责招新兵之事,分不出太多精力。正好,你现在有时间,就帮我多加分担一下。” 邓友德迎着程德平静的目光点了点头:“属下必定竭尽全力办好此事。” 程德满意地看着邓友德:“此事交给你来做,我还是放心的。” 邓友德脸上露出苦笑:“将军,不知道这医护兵可有何要求?” 程德没有丝毫犹豫:“机灵点的就行,但品行要纯良。” 邓友德沉默稍顷:“将军,可否让锦衣卫协助我。” 程德懂了邓友德的意思,判断一个人品行是否纯良,这就不得不了解下他的全部信息,这种事情,锦衣卫是最拿手的,交给锦衣卫做,无疑可以省下好多时间。 程德点了下头:“这事情,你去和张七九商量着办。” 邓友德点了点头。 忽然,张七九带着张定生、贾亨、倪瓒、陈尚德、丁巨五人出现了。 邓友德见此,便连忙告退离去。 离去前,邓友德与张七九说了之前程德交代之事,张七九也承诺必定好好配合。 张七九将五人带到书房后,便自觉地离开了书房,将书房留给程德与张定生等人。 张定生、贾亨、倪瓒、陈尚德、丁巨,此时纷纷忐忑不安地给程德行礼:“拜见征虏将军!” 程德直接摆摆手道:“这礼免了。我找你们来,一来是想见一见你们,二来是想要让你们去做一件事。” 张定生闻言,目光露出了疑惑的光芒。 贾亨沉默着,脸色平静。 倪瓒心中无比激动,看着程德,在心里不断地说道:我一定要找机会与将军说,让他令泗洲城的神医出手帮忙医治我的妻子,还有长子。 陈尚德此刻精神依然有些恍惚,甚至不敢置信。他没想到自己都落榜了,竟然还被征虏将军召来,看这个样子,是准备让他当官了。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陈尚德的心里一时间极为复杂。 丁巨脸上洋溢着自信的淡淡笑意。 “你们都知道科学院吗?”程德看着张定生五人的目光充满了温和的神色。 张定生等五人点了下头。 程德:“那你们可知,这科学院,我有多看重吗?” 张定生等五人摇了摇头。 “我想交给你们的事情,便是想让你们加入科学院新设的研究院。这个研究院主要负责研究泗州军治下各种东西。譬如,之前陶成道改进火铳提高了射程,这是针对火铳射程改进的,那么,我们可不可以研究下如何提高火铳射击的准确性?还有,这火铳的射程能否再次提高呢?甚至,这种火铳能否日产千把?如果不能,那么需要达到什么条件才能?这些都是可以研究的方向。” “你们可不要小瞧了这个研究院。在我的设想中,这研究院若是研究出了大量杀敌而威力巨大的火铳、大炮。那么,这天下乱世便可以早一些平定,而你们不仅会因此至少封个侯爷,甚至将来也会青史留名。” 张定生:“将军,这研究院目前主要是负责研究火铳和大炮吗?” 程德:“没错。目前主要是这两个方向。其他的,你们当然也可以研究。不过,我希望你们都能够明白。这天下若是早些能平定,受益的将是全天下的百姓,这种功劳,史书上也会将此记载下来的。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理解我的用心。张定生,你若是加入研究院,那么,从明日开始,午时以后便不用待在泗州学院了,就直接到科学院下的研究院去。这事情,我会给宋濂说的。” 张定生点了点头。 随即,程德的目光又看向贾亨、倪瓒、陈尚德、丁巨等四人。 贾亨面露苦笑:“不知将军给予我们什么官职,不然,我恐怕无法向家里人交代?” 程德思索一番,便开口道:“我对外宣称你们是将军府的谘议参军,但是你们平时还是待在科学院下的研究院办公。” 贾亨:“那属下没什么问题了。” 倪瓒忽然在程德面前双膝跪地,这一幕,让在场几人纷纷一惊。 程德看向倪瓒:“你这是?” 倪瓒瞬间磕头不止:“属下的妻子、长子,多年来一直患病,属下已经耗散家里钱财,四处求医。来之前,我听医师说,泗洲城或许有希望救治我的妻子和长子的病,属下便即刻带着我的妻子和长子赶到了泗洲城。但属下打听过,这泗洲城的神医诊治的费用,即便卖了自己这条命,恐怕也远远不够。所以,属下想请将军能够帮忙,让那些神医能够救治我的妻子和长子。” 程德盯着倪瓒打量半晌:“我记得你这次理科还选考了医学。” 倪瓒一怔:“还望将军知晓,这医学只不过是属下花了十日功夫,临时背了几本医书,只为了应付这次考试而用,但属下对医学知之甚少。” 程德心中一惊,暗道:人才啊!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王履出的医学题目,可是来自十几本本医学书本的。 莫非这倪瓒有过目不忘之能? 程德压下心中的疑惑,对倪瓒道:“你的要求我答应了。明日,我会让王履、刘医师等神医前往你......你现在住在哪里?” 倪瓒面色有些发窘:“属下......住在泗洲城以南方向一个破败的城隍庙里。” 程德轻叹一声,对着门外喊道:“张七九!” 张七九应声而进。 程德问张七九:“泗洲城以南方向破败的城隍庙,你知晓吗?” 张七九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 程德指了指倪瓒:“你带着他,去把他家人全都接来将军府,另外让夫人安排一下房间。” 张七九回道:“是。” 张七九看向倪瓒。 倪瓒这时候喜极而泣,连忙朝着程德磕头不已:“属下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将军大恩,倪瓒终生不敢忘,必定为将军效死命!” 程德提醒倪瓒道:“你的妻子,还有你的长子,都还患有重病,现在夜里天气凉,还是早些去将她们接来,免得受了寒气,从而加重了病情。” 倪瓒再次向程德磕了头后,便站起身,看向张七九。 程德这时候忽然开口道:“坐我院子里的马车过去。” 张七九重重地点了点头,便地震倪瓒迅速离开。 屋里张定生四人看向程德的目光带着一丝敬意,陈尚德走出来道:“将军,我愿意加入研究院,为将军效力。” 丁巨这时候也跟着道:“将军,我会好好研制火铳与大炮的。” 程德闻言,露出满意的笑容:“你们既然都愿意加入研究院,我自然会让你们后顾无忧,你们的家人,我会派人好好保护着,绝不会有任何人伤害他们的事情发生。此外,你们每人每个月的酬劳是十两。逢年过节,我将军府会额外给你们的家里一些补贴,绝不会亏待你们家人。” “还有,你们既然加入了研究院。我会给你们每个人一个泗州学院的名额,还有一个泗州军事学院的名额。这个名额的意思便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们可以自己做决定将这名额让给谁。无论是泗州学院,还是泗州军事学院,持有你们名额的人,在学院期间所有费用全免。” “记住我的话,将来我若是平定了天下,你们至少都能封侯,所以,我希望你们真能造出那种威力极强的大炮与火铳,早日结束这乱世。” “我跟你们说的这些话,可不要告诉他人。” 说罢,张定生几人纷纷瞪圆了眼睛看向程德。 他们的心砰砰直跳,那是心动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三章 罗茂定略镇江路,龚伯遂谈元朝朝堂现状 一晃的时间,便是二十一天过去。 时间已经来到至正十二年六月一日。 泗洲城各部门如同机器一般,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处理着泗州军治下各地的事务。 将军府书房,此时正敞开着,洒洒落落的阳光也从屋外溜了进去。 照例是左边伏案原本坐着张七九,只不过,此时张七九并不在,而右边伏案坐着龚伯遂。 程德则是坐在中间伏案的位置,正翻看着罗茂派人从江都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笺。 信笺上内容写着: 罗茂向将军请安问好。江都城经过增军后,目前已至七万,其中水军人数有三万人,骑兵人数五千人,弓弩兵五千人,火铳兵三千人,步兵人数两万七千人。 汤和、耿再成两人领着水军三万人日夜训练,历经一月,现已经有一定战力;常遇春常先锋终日忙于训练步兵、弓弩兵、骑兵,泗州军上下将士求战之心与日俱增。 今粮草充足,兵甲亦足,且早有斥候探知镇江路元军兵马布置情况,属下思之再三,以为镇江路,凭我泗州军之兵锋,可一战而下。 故属下将以声东击西、瞒天过海、背水一战之计,夺下镇江路。 待夺下镇江路后,属下必派人向将军报捷! 江都谘议参军罗茂上呈将军,写于五月二十八日。 程德反复看了几遍,又拿出军用地图琢磨了一阵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希望罗茂那边攻打镇江路一切顺利吧! 就在这时,程德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在龚伯遂身上。 “将军,这是属下刚刚统计的最新情况。”龚伯遂快步走到程德伏案面前,躬着身将一本文书递向了程德。 程德接过,快速扫了一遍。 “目前,我泗州军的士兵人数,竟然已经有五十五万了吗?”程德皱了下眉头。 随即,程德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龚伯遂看:“我怎么记得,我泗州军的士兵应该只有五十一万才是,这多出来的四万是怎么回事?” 龚伯遂不急不缓地回道:“启禀将军,泗州军事学院共计四千多人,其中有四千人编入了少儿军;邓将军奉将军的命令,招满了五千医护兵;因大战而受重伤,在救治后身体有缺的士兵共有五千七百三十人;科学院长期驻守士兵有五千人,这些人之前并未被将军计入泗州军中;因大战而行动不便之人,被将军安排去看守英灵碑去了,这些人共有二百七十人;还有两万人,则是近期各地剿匪收编后的总人数,这些人将军下令让各地将这些人送到泗洲城军营,并被编入了三千大营中,目前交由邓将军训练。” 程德闻言,沉默在当场。 良久。 程德:“也就是说,泗洲城的士兵共计有九万人,能够发挥战力的只有七万人,其他像医护兵、少儿军等则是不考虑让他们作战。” 龚伯遂点了下头。 程德:“张士诚那边有什么最新的消息传来吗?” 龚伯遂回道:“罗参军之前送来一份文书,文书上提及过这张士诚已经拿下了泰兴城、通州城两地。其中,罗参军多次提及到这大周的通州守将为刘仁。” 程德目光一亮。 这刘仁不就是自己人吗? 之前李三七能够顺利拿下这盐城,刘仁便功不可没。 只不过,为了配合刘仁继续潜伏在张士诚身边,他曾经还为此下了命令,让知晓有关此事的人,绝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半句有关刘仁的情况。 没想到,这刘仁还真的做到了。 通州城? 程德的目光放在军用地图上的通州城,眼睛也越来越亮。 若是将来要对张士诚用兵,这刘仁的作用可就大了,既可以向如皋偷袭,打个大周措手不及,也可以向泰兴城偷袭,顺势拿下泰兴城,而后集合宝应城、盐城、高邮城、江都城等城兵力,对张士诚进行合力围剿,则张士诚可灭。 龚伯遂自然察觉到了程德这番异常神色,他心中不禁暗暗琢磨着,这个刘仁想必就是关键了。 只是,龚伯遂并不知晓,为何这个刘仁是关键,心中一肚子的疑惑。 程德瞥了一眼龚伯遂的脸庞,从他脸上似乎看出了几分想法,但程德并未点明,而是保持着沉默。 龚伯遂忽然说道:“回禀将军,属下刚记起一件事。” 程德没有看龚伯遂,他的眼神落在伏案左上角处堆积的文书上:“何事?” 龚伯遂回答道:“张士诚的大周也学我们泗州军创立了《大周日报》,还有建立了泗州军事学院。” 程德听后,只是眉头皱了下,便眉头舒展开:“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不必理会。” 龚伯遂怔在了当场,他仔细品味着程德所说的话,眼睛愈发明亮。 “现如今,《泗州日报》已经到了第几期了?”程德这时候抬起头,看向了龚伯遂。 龚伯遂急忙回道:“回禀将军,现在《泗州日报》已经到了第七期了。” 程德:“已经第七期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龚伯遂:“属下已经将从第一期到第七期的《泗州日报》挑选出了一套,将军需要过目吗?” 程德:“嗯。你拿过来给我瞧一瞧。” 龚伯遂从自己伏案下轻轻地挑出一撂纸,转过身,面向程德:“将军,这就是了。” 程德从龚伯遂手中接过,便放在伏案下压着,并没有当场看,龚伯遂见此,也没有说什么。 程德:“泗洲城的港口,其进度到了哪一步了?” 龚伯遂:“所有工程,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依属下估算,再过不久,章主簿或许来向将军亲自禀报具体施工详情。” 程德点了下头:“这港口既然快要建成了,这招商一事,也要跟上才行。沈万三那边,可派人联系过他?” 龚伯遂:“此事,属下不知。或许,这事情,将军要亲自问章主簿了。” 程德:“这事情,我会亲自问那章溢的。王履为医护兵编的培训册子,有编好吗?” 龚伯遂:“还没有。” 程德:“此事,暂且只能再等一等了。” 龚伯遂并未接话,只是保持着沉默。 “从韩伯高之前给我的一份投名状,我倒是了解元朝朝堂上那些大臣不少事情,当然,更多的是这些大臣手中的把柄。我私下派绝声卫以此威胁那些大臣,让他们为我所用,或者以钱粮交换这些把柄。也正因为如此,我泗州军目前无论是粮食,还是钱财,并不缺乏。只是,我想尽快瓦解元朝,想要让元朝陷入动乱之中,让他们君臣猜忌,你可有什么法子?” 龚伯遂听到程德的话,略微思索一番,便回道:“收买贪财的和贪权的,为我泗州军谋取好处。眼下正好便有一个大好良机。” 程德目光一亮,直直地看着龚伯遂。 龚伯遂面不改色地说道:“如今元朝皇帝不再是只信任脱脱一人,他还信任哈麻。哈麻此人,属下对他有所了解。此人心胸狭窄,极为贪财,又很贪权,媚上欺下。现如今,整个元朝朝堂,便是他和脱脱的权力之争。也许我们不必做什么,哈麻与脱脱两方迟早会有一方倒下。” “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暗中施展挑拨,加快他们互相攻讦,以至于让他们势同水火,这还是可以做到的。甚至最后,还会让他们继续内耗,根本无力收拾天下的起义军。” “此外,哈麻此人,依属下之见,我们泗州军大可不必收买他。因为此人是很难被收买的,他对权力的执着是很强烈的,若是我们泗州军用财宝收买他,恐怕这些财宝就是如同打水漂一般,绝对讨不到好处。哈麻,他就是一个只拿钱不办事的人。” “最后,属下以为若是想要使元朝崩溃,我们可以暗中扶持一个人,让他去和脱脱、哈麻相斗,无论结果怎样,都足以让元朝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程德满意地看着龚伯遂:“这件事,就交由你去谋划,我会让杨仲开好好配合你行动。” “遵令!”龚伯遂躬身应道。 程德略作沉吟:“你去将施耐庵请来我这里。” “是。”龚伯遂匆匆离开了书房。 目送着龚伯遂离去后,程德却是陷入了沉思。 陈友谅那边,自己安插了人进去;张士诚那边,自己的人已经混到了高层,尤其是那个刘仁,竟然还是通州守将;元朝那边,绝声卫混入了大都,再加上龚伯遂的谋划,这元朝只会够呛。 现如今,只剩下刘福通那边了。 刘福通那边,自己这里只安插了一部分绝声卫与锦衣卫混入了他的地盘,只是,那边的消息很少传来,通常需要很久才能传来一次。 而且,他根据原来世界中的一个记忆片段,可是深知,将来这刘福通会分三路北伐。 他心中正在酝酿着一个巨大的谋划。 他在想着,这三路北伐的大军,他能不能暗中吞下。 原先历史长河,这三路北伐的结果是失败了。 失败后可是有十万大军,若是将这十万收编,那么,泗州军的力量,将会空前绝后。 越是想着这个,程德心中越发地可行。 只是,派谁去执行这种危险的任务呢? 而且,这种任务可谓是千难万难。 程德坐在伏案旁,面色阴晴不定。 没过多久。 龚伯遂带着施耐庵出现了。 程德平复了下心绪,目光朝施耐庵看去。 龚伯遂见此,便悄悄地退出了书房,并随手带上了书房的门,将书房留给施耐庵与程德两人。 程德看着施耐庵说道:“宣传部,能有今时今日之成就,你施耐庵功不可没。” 施耐庵沉默着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一副继续听下去的神色。 程德:“如今我泗州军增军计划,已经全部完成。我希望你宣传部,多派人前去泗州军各地,尤其是军营那边,给他们多宣传一下,就按照以前的模式来。” 施耐庵听到程德这番话,心中为之一动。 宣传部本来就是干这个,若是这一次完成这个任务的话,将军以后的威望将会达到顶峰,而那些泗州军士兵将会只认将军。 想到此处,施耐庵没有丝毫磨蹭:“属下遵令!” 程德:“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这件事,你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 施耐庵:“属下告退!” 在施耐庵离去后,程德便出了书房,直奔马秀英屋里。 等程德到的时候,才发现马秀英屋里还有沐英、徐司马和李文忠、蓝玉。 程德见马秀英坐在床边做些针织的活儿,又看到沐英几人闹腾的厉害,便冷着脸看向沐英几人。 沐英几人看到程德的表情,直接低下了头。 程德的眼神从沐英几人身上一一扫过:“你们几个,都去把你们的书本拿来,左右无事,我正好抽查下你们的功课。” 沐英、徐司马、李文忠、蓝玉几人顿时面色一苦,杵在原地没有什么动作。 程德语气平静:“怎么?我的话不好使?” 沐英、徐司马、李文忠、蓝玉几人面面相觑,便连忙从屋里跑出,去各自屋里拿各自的书本回来这里。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德哥,你耍威风,都耍到孩子们跟前来了。” 程德闻言,便辩解道:“抽查他们功课的事情,可是早就和他们说过的了。现在,我比较空闲,正好可以借机抽查下他们功课做得怎样了。或许,这样才能更加了解他们几人的功课水准,待会儿,秀英妹子可记得帮我参考下,看看谁的功课最后,看看谁最用功和用心?” 马秀英手中编织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会儿,目光定在了程德身上:“德哥,这件事,我自然会帮忙着抽查下他们的功课的。” 程德看向马秀英的眼神中露出几分温和的神色:“秀英妹子,待会儿可要好好给我参谋一下。” 马秀英轻点了下头,便又继续做起针织的活儿来。 不一会儿。 沐英、徐司马、李文忠、蓝玉几人手里都拿着一本书本。 沐英手中拿的是《大学》。 徐司马手中拿的是《中庸》。 李文忠手里拿的是《孙子兵法》。 蓝玉手里拿的是《论语》。 见到他们每个人各自手中拿的书后,程德的目光闪过一些诧异的神色。 第一百七十四章 程德检查义子四书功课,章溢书房夜禀招商有着落 “沐英,你且上前来!”程德直接点了沐英的名。 徐司马、蓝玉、李文忠纷纷看向沐英,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尤其是蓝玉眼中还有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模样。 沐英目不斜视,小脸绷紧,心中忐忑不安,身体顿时忽然感到有些僵硬。 沐英拖着似乎很沉重的身躯,朝程德走去,然后恭敬地将手里的书本《大学》乖乖递了过去。 程德接过《大学》书本,却并不拿起来翻看,直把眼睛盯着沐英,让沐英心中一紧。 “读书有四个字最要紧,曰阙疑好问。做人有四个字最要紧,曰务实耐久。你且说一说何为大学之道?” 听到程德的问题,沐英心中一松,便连忙开口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献后,则近道矣。” 答完后,沐英满眼盯着程德,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心中希冀获得程德的称赞与认可。 程德听完沐英的回答后,追问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你是如何理解的?” 沐英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脑海中却在迅速思索着义父程德的问题。 时间不长。 沐英脸上显露出几分迟疑:“回禀义父,在沐英看来,此句是这么理解的——一个人知道要达到的目标,才能志向坚定,志向坚定才能够镇静不躁,镇静不躁才能够心神稳定,心神稳定才能够周密思考,周密思考才能有所收获。明确知晓自己要达到的目标是始,而有所收获是终。义父是想通过这个问题让孩儿坚定自己要达到的目标吗?” 程德诧异地看向沐英:“圣贤为学,虽不废书,实不专在于书。沐英,你很不错,这点你是做到了。当然,义父希望你今后能够再接再厉。” 沐英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连忙回道:“多谢义父夸赞!” 程德失笑道:“你且在一旁候着。” 随即,程德的目光一一扫过徐司马、蓝玉和李文忠。 此时,这三人心中明显地紧张了起来。 同时,他们在心中对沐英能够通过程德的考核,无比羡慕,恨不能通过的人是自己。 “马儿!”程德最终还是将视线停留在了徐司马身上。 蓝玉和李文忠的心里明显松了口气,对徐司马露出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便开始为自己担忧了起来。 徐司马听到程德喊自己,心中一个咯噔,牙齿在打颤,心里很是底气不足。 他开始后悔平日没有多在学业上下苦功夫了,如今轮到自己义父要询问自己,他担心会被义父责骂。 “义父......” 看到徐司马的表现,程德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神色:“马儿,你不必过于紧张,放平心态即可。” 徐司马听到程德的话,反而更紧张了。 见此,程德颇感一丝郁闷。 索性,便不再出言,直接考徐司马道:“你手里拿的书是《中庸》,这书你还是先拿在手里。我且问问你,何为中庸?” 徐司马脑海中一片空白,嘴唇直打哆嗦。 看到徐司马这副表现,程德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这个问题好像有些难为了徐司马了,正要换一换问题时,徐司马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了,“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这话中,已经回答了何为中庸,在马儿眼中,它是一种境界。” 虽然徐司马语气有些发颤,但到底还是完整地将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了,这让程德目光一亮,直接开口道:“马儿,你这回答就挺好嘛,以后记得要自信一点,你的表现并不比沐英差,要相信自己。义父相信马儿,马儿你相信自己吗?” 徐司马咧开嘴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义父相信马儿,马儿愿意相信自己。” 看到徐司马脸上的微笑,程德欣慰地点了点头,继续刚刚问徐司马的问题,对在场人说道:“我们每个人都有功名利禄之心。试问,哪个人不想在世间有一番作为,扬名后世?我们孜孜不倦地学习和追求,也是想将来学有所用,为自己日后有一番事业做一些必要准备。” “功名利禄既然如此遥不可得,那么如果一旦我们获得了高高在上的职位,一旦我们可以获得人人羡慕的待遇,我们会毫不在意、从容而淡然地放弃这一切吗?要知道,这一切可能是我们毕生想要得到的东西,可能是我们一生所求,想放下这一切,谈何容易?然而,如果拿放下这些“功名利禄”的困难,跟达到中庸至境的困难相比的话,后者的困难远远大于前者。” “想要达到中庸之境,想要终身秉持中庸之道,它的难度是超乎我们的想象的。天下可以平定,国家可以治理,功名利禄可以放下。而中庸之道似乎遥不可及。” “总而言之,我们不必要求自身做到中庸,但我们要追求中庸,避免自己成为一个俗不可耐之人。” 听到程德的话,沐英、徐司马、蓝玉、李文忠纷纷若有所思。 程德给在场几人一个思索的时间,心中想着的是:这四个人,要是培养好了,泗州军的将来肯定一片光明。 一炷香过后。 程德的目光先是看了一眼蓝玉,接着又望向了李文忠。 “蓝玉!” “啊——将军!” 程德看到蓝玉似乎魂都被自己吓飞了的模样,不禁黑着一张脸。 蓝玉低着头,目视地面,根本不敢抬头对上程德的目光。 程德平复了心绪:“蓝玉,你手里拿的的《论语》,和马儿一样,这书你且拿在手上。我问问你——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是为何意?” 程德的问题,让关注蓝玉的沐英和徐司马纷纷撇嘴。 这么简单? 蓝玉听到程德相问,急得抓耳挠腮,他记得这句之前方先生有讲过,当时方先生怎么讲的来着? “哼!!”程德望着蓝玉一直沉默不回应,表露出了一丝不满。 蓝玉听到程德的冷哼声,心中发颤,急中生智,连忙回道:“回禀将军,蓝玉知道了。” 程德的目光紧紧地看着蓝玉,露出一副静待他继续往下说的神色。 蓝玉不敢望着程德,只低着头道:“君子和善,即便有些许不满也无关紧要,而小人则是表面上附和着你,其实心中却是对你不满。” 程德闻言,眉头紧皱:“蓝玉,你老实告诉我,这是方铭教你的?还是你自己理解的?” 听到程德语气中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的语气,蓝玉心里有点害怕,但他还是强撑着胆子回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方先生讲的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蓝玉把它给忘了,刚刚蓝玉所说,其实都是我刚刚想到的。” 程德瞥向蓝玉一眼,揉了揉眉心:“你知道方铭是怎么跟我说你的吗?” 蓝玉将头埋藏得更低了。 “他方铭说你是天纵之才,他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你了,我本以为方铭说的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想到啊,原来是这样!” 程德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蓝玉的脸红了几分。 蓝玉心道:方先生也太把我抬高了,大可不必啊,只需夸一点点就行,这天纵之才夸得我现在都不好意思抬头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诡异般的沉默。 沐英、徐司马、李文忠纷纷看向低着头的蓝玉,暗暗为他感到一丝担忧。 马秀英则是瞪眼了眼睛望向蓝玉,心中却是暗道:这方先生倒是会给蓝玉打马虎眼。 “我听说你将整本《论语》都背下来了?”程德忽然开口道。 蓝玉一愣,连忙回过神来说道:“回禀将军,蓝玉确实将《论语》背下来了。要不,蓝玉现在就给将军从头背到尾?” 程德深深地看了一眼蓝玉:“大可不必。你下去将论语抄十遍,纸张上不可有一点污渍或涂改的痕迹。此外,你拿着论语去向方铭寻求解惑去,让他好好地跟你再讲一讲《论语》。一个月后,我会单独对你进行功课的检查。若是你还是不行,你这少儿军的主将恐怕就到头了。” 蓝玉苦着脸道:“蓝玉......认罚。” 程德并不看蓝玉一眼:“对了,《孙子兵法》我也会考察。等你下个月通过我的考察后,我会准许你去冯国用那边,让他教教你如何运用兵法?我也会找机会让他带着你多上战场,让你尽快成长起来。当然,这些事情的前提,便是你通过我下个月对你功课的检查。蓝玉,你告诉我,你可有信心?” 蓝玉点了点头:“请将军放心,蓝玉定会通过的。” 程德没有接话,而是将眼神投向了李文忠身上:“你手上拿的是《孟子》,那我就考你《孟子》,对于四书五经,我了解不多,但我也翻看了几遍,倒是还记得一些内容。” “仁人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梁惠王不仁在何处?” “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 “孟子是如何谈治国理政的?”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滕文公问为国,孟子是如何答复的?” “民事不可缓也。” 程德看到李文忠都回答了上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不错,继续保持。《孙子兵法》亦要熟读才行。” 李文忠点了点头:“义父请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让义父失望的。” 程德轻点了下头。 马秀英忽然说道:“德哥,你问这些孩子也累了,我刚刚让下人给你熬了一碗鸡汤,你且将它喝了吧!” 程德意味深长地看了马秀英一眼,接着将目光又落在了沐英、徐司马、李文忠、蓝玉四人身上:“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们下去好好温习功课,切不可懈怠!尤其是你蓝玉!” “是!”沐英、徐司马、李文忠、蓝玉四人如蒙大赦回应道。 接着,沐英四人便一溜烟儿似的冲出了马秀英屋里。 屋里便只剩下了马秀英和程德。 程德看向马秀英:“秀英妹子,鸡汤在哪里?”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德哥,你明知故问!” 程德笑着道:“我就知道,秀英妹子是想支使开沐英他们几个。这恶人由我做了,秀英妹子便做了好人,恐怕以后,沐英他们心里也不知道怎么会编排我呢!” 马秀英哼道:“怎么?听德哥的意思,是对我不满吗?” 程德不禁愕然:“秀英妹子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对秀英妹子不满呢!” 马秀英嗔道:“谁知道德哥心里的想法呢?” 程德看着马秀英生气的模样,不经意间又看向马秀英的肚子。 莫非怀孕了的女人,都这样? 程德本想装作没听见,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便凑近马秀英耳旁说了一堆土情话,直把马秀英说得面颊通红,心花怒放。 之后,马秀英便大感吃不消,将程德推出了屋外。 程德也不以为意,转到了罗燕、刘娥屋里都去聊了些家常。 接着,程德返回了书房继续埋头政务、军务。 不知不觉间,黑夜悄悄地降临在大地上。 程德本来头也没抬起,继续处理手中文书,却没想到书房外的郭英说道:“启禀将军,商部章主簿求见。”仟仟尛哾 程德的头缓缓地抬起,望向紧闭的书房外,略作一番思索,平静的声音传出了书房外:“让他直接进来。” 下一瞬。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响了,门开了。 进入书房里面的正是章溢的身影。 章溢自觉地将门给掩上,然后快步来到程德对面三步远位置站定,恭敬地朝程德行礼道:“属下拜见将军!” 程德的目光对上了章溢的目光:“你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章溢的脸上丝毫不加掩饰地显露出了欣喜:“回禀将军,泗洲城开港招商这招商一事,已经有着落了。” 程德心中略感惊讶,便微眯着眼看向章溢:“哦?仔细说说看!” 章溢沉默了一会儿,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便开口道:“其一,泗洲城本地商人,都愿意出力,他们愿意在泗州港口提供商品,供运到其他地方进行交易,而且按六四比例分成,他们六我们四。” 程德看向章溢:“具体说说看,如何六四分成?还有,他们有提出什么条件没有?” 第一百七十五章 程德欲应沈家人间醉之约,泗州城商人吴家的醒悟 “根据他们的意思,像布匹、茶叶、瓷器、盐等都是按照六四分成。只不过......”章溢的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程德的目光转向章溢,默默地看着他。 “这些本地商人希望将军能够给他们开一个后门。他们希望参与泗州城招商后,能够得到将军的承诺,便是他们这些参与的人——他们的一个孩子能够免除科举,而进入泗州军体制办事。”章溢说完后,便低下了头。仟千仦哾 程德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呵呵,这些人打的可是好算盘啊!真以为这港口招商一事离了他们就办不成了?”程德语调充满了几分寒冷。 “我泗州军科举力求公平,他们却是要求我打破这种公平,往小的说,他们是在扯我泗州军的后腿,往大的说,他们是在掘我泗州军的根基。这种要求,我是永远也不会同意的。如果他们以为我离开了他们真的不行的话,那他们就失望了。” 章溢抬起头看着程德脸上阴沉如水的表情,知道这种事情,将军是绝不会退让半步的。 章溢进言道:“商人永远逐利,没有利益的事情,他们不会参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来他们的本性,将军大可不必为了这些人而生气。没了他们,自然会有其他商人参与。我记得洪泽城那边商人就挺愿意的,不若联系洪泽城那边,让何文辉和叶兑他们试着联系一下,试探一下洪泽城那边的商人,看他们愿不愿意参与到泗州城开港招商一事中来?” 程德目光一亮:“这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 “此外,泗州城本地所有商人,我会让锦衣卫盯死他们的,但凡犯了《泗州律法》的禁止条例,我绝对会让他们知晓法的厉害之处。”程德忽然补充道。 章溢沉默不语,说实话,他心中也对泗州城那些本地商人感到很失望。 但一想到他们逐利的本性,章溢的心情便转为平静。 程德忽然眯眼看向章溢:“你起初说的是其一,既然言其一,必有其二,可否给我说一说?” 章溢对上程德的目光,心中一阵苦笑。 “其二,江都沈万三派了一支商队来了泗州城,这支商队管事名为沈金。沈金来到泗州城后,买了原先一品堂,如今一品堂地契在户部书佐办事人员见证上,已经归属于沈金。沈金拿到地契后,便将一品堂改造了一番,以‘人间醉’之名办了个酒楼。另外——” “沈金花重金联系到属下,想要拜托属下告知将军一句话。” 章溢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 程德脸上平静如水:“什么话?” 章溢没有丝毫犹豫:“沈家嫁妆,已经在人间醉放着,将军什么时候有空去拿?还有,再深入地谈一谈开港招商一事,这事情上,沈家愿意相助将军。” 程德一愣,心想这沈家还真是摆明了诚意,看来,自己有必要去一趟了。 他可不是为了那份什么嫁妆,当然,他也想见识一下沈家的嫁妆究竟有多少份量。 “明日,你陪我去一趟人间醉,我倒要看一看沈家究竟想和我们泗州军如何谈?如果他们另有要求,甚至比泗州城本地商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这开港招商一事,只能暂且放一放了。”程德神色透露出几分无奈地补充道。 章溢点了点头:“沈家这次怀着如此诚意,想必他们不会不智的!倘若这沈家果真不智,甚至狮子大开口,那么,这沈家将来最好祈祷别犯事,否则必将引来我们泗州军的雷霆之击。” 看到章溢脸上的不善,程德深深地看了章溢一眼:“联系洪泽城那边商人参与招商一事,你先让何文辉和叶兑,试着将这个泗州城开港招商一事,向他们透露一点口风,先试探一下洪泽城那些商人的反应再说。” “是。”章溢躬身回道。 “嗯。你先告诉沈家那个管事,就说我明日午时,便会到人间醉。”程德叮嘱章溢道。 章溢应道:“将军请放心,待会儿属下便派人将此事告知那沈家管事沈金。” 程德满意地看着章溢:“你先下去忙吧!” “属下告退。”章溢规规矩矩地朝着程德行了一礼。 程德目送着章溢远去,良久,才收回目光。 “张七九!!” “属下在!!” 书房外传来了张七九的声音。 下一瞬。 张七九进入了书房,并在进入后,立即关好了书房的门,低着头,静待程德的吩咐。 “让你手下的锦衣卫,好好盯紧了泗州城所有商人的生意,暗中查一查他们可做了不法之事?若是查有实证,直接将犯法之商人抓捕,交由刑部朱升审理,至于他们的家财土地,全都交由户部方铭去接收。”程德不假思索地对着书房外道。 “属下遵令!”张七九回道。 程德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是。”张七九躬着身退出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又只剩下程德一人,程德的目光停留在伏案上摇曳不定的烛火上,思绪纷飞。 “嘭!!” 一张大手握成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一张大案上,这张大手的主人赫然是一张国字脸,眼睛眯成一条线,脸色十分红润,额头油光可鉴。 吴礼抬头望着自己的爹此时阴沉着的一张脸,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莫非是我昨夜偷偷翻墙出去喝花酒的事情,被我爹知道了? 想到这里,吴礼感到有些心虚,弓着身子,低着头,不敢直视着自己的爹吴俭的眼睛。 “岂有此理!这泗州军可真是不给我吴家一点颜面啊!”吴俭脸上露出不痛快的神色,目光显得有些阴郁。 吴礼闻言,心中蓦地松了一口气,原来爹生气不是为了我偷喝花酒的事情啊! 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说些什么了。 他很了解自己的爹,自己若不顺着他的话说些自己的想法,恐怕事后必然会遭到呵斥。 没有半分犹豫,吴礼出言道:“爹,这泗州军如今的实力,倒也可以不用给爹面子。” 嗯? 吴俭错愕地看着自己这个傻儿子。 接着,吴俭的脸黑了下来,面色不善地看着吴礼:“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个一二来,你就等着挨我的揍吧!这一次,我会把你吊起来打,让你半个月躺着下不了床!” 吴礼闻言,心中一寒,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以前某种不好的回忆,脸上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爹这话,恐怕是真的。 吴礼平复了下心绪,抬起头对上了吴俭的目光:“爹,如今泗州军,光是兵马,根据之前孩儿看到和听到的,如今恐怕不下五十万了。他们有这五十万人马,准确地说,是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有这五十万人马,至少可以不用将这个世上所有人放在眼中,即便是元朝的皇帝也一样。那么这样想来,爹是不是心里好受了点呢?” 吴俭诧异地看了自己这傻儿子一眼。 这还是自己那个废物儿子吗? 怎么今天感觉有点不一样呢?莫非是错觉? 吴俭想了想道:“你爹,我好歹是泗州城有头有脸的人,这程德也未免太不把我看在眼中了。” 吴礼暗中撇了撇嘴,就这?爹可真能吹! 吴家最辉煌的时候,也是元朝还未乱的时候。 那些老黄历的事情,爹你可就不必再说了,孩儿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再说了,这些事也与爹你无关。 当然,这些话,吴礼也只在心里说一说罢了,真要当场说出,恐怕他这个老爹会当场将他吊起来打,而且还是很惨的那种。 “爹,你可否说一说事情的经过?”吴礼的目光看向吴俭。 吴俭目光闪过一些错愕,但没有丝毫磨蹭:“这泗州城开港招商一事,我们泗州城本地商人全都暗中联合起来,一来是这件事,我们若是参与其中,获利很多,至于二嘛......” 看到吴俭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吴礼瞬间懵了:“爹,你可不可以别用这种眼神看孩儿,孩儿害怕!” 吴俭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张口便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要不是为了给你谋个官身,你爹至于求爷爷告奶奶,到处给人送礼,才有机会参与到这些泗州城商人联合中去?老子要不是为了你着想,老子至于忙上忙下嘛?” 吴礼心中一惊,这还是他认识的爹? 突如其来的感动是怎么回事? 不过,吴礼随即反应过来后,便面色大变,额头上冷汗直冒。 吴俭看到自己儿子突然成了这个模样,不禁面色一变,疾步来到吴礼面前:“礼儿,你怎么了?可别吓我啊!我吴家到我这一代,可就剩下你这根独苗了,你可不要有事啊!” 吴礼看到自己老爹对自己露出的关心神色,心中一暖,接着便是感到寒意袭遍全身,慌张地说道:“爹,这一回,我们吴家完犊子了!” 吴俭则是一怔,随即便是大手拍在了吴礼头上怒道:“你小子是怎么说话的?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抽死你!” 吴礼表示心累,便继续耐心道:“爹,你可了解这个征虏将军程德?” 吴俭嗤之以鼻,眼神布满嘲讽:“怎么,你这小子,还要教教你老子?” 吴礼心里很慌,眼神看着吴俭有一种牛头对不上马嘴的无力感:“爹,你可不要被《泗州日报》的宣传给骗了,你不会真的以为这征虏将军程德是个仁义而充满慈善,是那种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吧?” 吴俭怔住了:“大家都不是这么传的吗?再说了,你爹我曾经亲眼近距离观看那程德,笑着很儒雅,是一个方正之人。” 吴礼垂首顿胸:“爹,你——糊涂啊!” 吴俭的脸顿时寒了下来。 吴礼仿若没有看到一般:“爹,你不想想,这个程德是怎么有如今地位的?他可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以他如今的地位,爹觉得他会接受爹你们联合起来的威胁吗?更重要的是,这个程德手里可是掌握了五十万人马,他要是对付我们吴家,可以有无数方法。我们吴家对上程德,那就是以卵击石,爹你是想要断子绝孙,还是家族香火不断呢?” 吴俭陷入了思索,没过多久,吴俭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 “礼儿,爹想要家族香火不断,该如何做呢?” 听到吴俭的话,吴礼瞬间松了口气。 “爹,你立即包一份大礼,去联系泗洲城港口招商的负责人章溢,对了,冒昧问一下,爹和其他商人,商讨最后的分成比例是怎样的?” “六四分成,我们六,泗州军四。” “爹,您听我一句劝,现在,立即,马上前去联系章溢,就跟他说,我们吴家愿意倾全家之力,相助征虏将军泗州军开港招商一事,而且比例分成为九一,我们一,泗州军九。”吴礼脸上露出几分焦急。 吴俭却是面色有几分犹豫。 吴礼看到吴俭面色的犹豫,顿时大怒:“爹,您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一些钱财,怎比得上我们吴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您若不当机立断,那么,我们吴家很可能就此断了血脉传承,爹,难道您要成为我们吴家的罪人吗?” 吴俭额头上一片冷汗直冒:“礼儿,没想到,关键时候,你还是有用的。我现在就带着一份厚礼去找章溢。” 吴礼没好气地回道:“我我以前坑爹,顶多是费一些钱财,这一次爹你坑我,却是要赔上我的命。爹,你现在要抓紧时间,不要耽搁了,我们吴家这么多人的性命,可就在你手上了。” 吴俭复杂地看着吴礼:“礼儿,事情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 吴礼:“......” 吴礼面露焦急,语气有些发颤:“爹,征虏将军程德是一个枭雄,枭雄都是什么性子,你应该明白。这一次,爹你们威胁了他,你说他会不会派人监视着我们的一言一行呢?如果我们家但凡犯了一点事,恐怕会有难以想象的后果。依我的估计,或许我们家附近,应该多了一些监视的人。如果爹不信的话,爹可以让府中的徐师傅查探一下府外的情况。” 吴俭目光一亮:“好,爹这就去联系徐兄,你在此稍候。” 吴俭匆匆而离去,只留下吴礼一人在房里徘徊,暗暗焦急不已。 没过多久。 吴俭去而复返,只不过,此时,他的脸色看上去极为惨白。 吴俭脸上露出了落寞之色:“礼儿,爹现在就去找章溢,哪怕是跪在他府外,我也要见到他,我要为我吴家谋得一丝生机。这事情,是爹欠考虑了。还有,礼儿这一次的表现,让爹感到欣慰。今后吴家交给你了,我也放心了。” 看到自己老爹吴俭这副样子,吴礼心中忽然很难受:“爹,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吴俭摇了摇头:“你还年轻,这种掉面子的事情,由我去做便好。况且,这一次,都是因为我,差一点连累到了整个吴家。我既然犯了错,就要承担起犯错的后果。” 说完后,吴俭踏出了屋子,迈入了黑夜,留给吴礼一个萧瑟、坚定的背影。 吴礼的眼眶有些湿润,随后他脑海中开始转了起来。 要是爹没有见到章溢,那该怎么办?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吴礼忽然目光一亮,前几日,他倒是接触了一个泗州军体制内的官员,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入手了。 他记得没错的话,那人当时对他收藏的一幅画颇为感兴趣。 或许,吴家的转机就落在那幅画上面了。 念此,吴礼便返回自己屋里,带上一幅画以及一些地契,同样地迈入了黑夜。 吴家不仅是爹的吴家,还是我吴礼的吴家,我一定不会让吴家出事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吴俭夜见章溢吴家存,与没有泗州军攻不下的城 章溢刚刚返回府中,正坐在书房里一张大案旁,就着烛火光芒想着一些问题。 将军让他明日跟着一起去人间醉见一见沈家的人,也不知道沈家那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打算,希望他们能够识时务吧! 如今,泗州军治下,将军的威势已经达到了巅峰,想必沈家商队主事只要不是太笨的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想要和泗州城本地商人那样威胁将军,就只能走向灭亡了。 想到此处,章溢对于泗州城本地的那些商人便没了什么好的印象了。 连大势都认不清,被眼前的一些利益遮住了眼睛,将来注定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 即便有,只要将军在,也很难有什么成就。 洪泽城那边的商人,倒是可以联系一下。 章溢皱着眉头,拿起搁在砚台上的一支毛笔,摊开一张空白纸张,沉思须臾,便在空白纸张上写着: 何文辉、叶兑: 泗州开港招商,遇其难,本商诚意未足,将军因之怒,汝二人可试洪泽城商人,观其欲此州开港招商之事与?若有,则将军于此,非负之也。 又洪泽城他邑商人亦可参与此事,汝二人可便宜从事。 写完后,章溢便将此信笺折叠好,又搓成圆柱体状,装入一个密封的滚圆信筒中,接着,便差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洪泽城中。 就在此时。 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章溢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 “启禀家主,府外有一泗州城本地商人求见。” 章溢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那人是谁?” “回禀家主,此人是泗州城有名的布商吴俭。” 章溢沉默着,脑海中想着关于吴俭的相关信息。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此人可是联合那些泗州城本地商人一起威胁将军的主要人员。 章溢的眉头下意识地一皱,“不见!” “是。” “等等——让他到大堂先候着。” “是。” 吴俭为何要在这个深夜时分见自己呢? 章溢想不明白吴俭的来意,也琢磨不透吴俭此人。 不过,之前这吴俭跳得那么欢,就先晾上他一晾,待会儿他才能在谈话中掌握话语的主动权。 章溢既已决定,便从大案旁堆积的一撂书中,随意地抽出一本书,就着烛光开始悠然地翻看了起来。 与章溢的悠然看书不同的是,此时吴俭被章府下人迎入了里屋,在大堂候着,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他被迎入大堂后,便在大堂里等着。 可是,连续三盏茶下肚,依然不见章溢的身影,这让吴俭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吴俭的心,也开始更加着急了起来。 吴俭抬起头,看着就在他不远处站着的垂着头且目视地面的人,开口道:“不知章大人何时能出来一见呢?” 一直垂着头的章府下人闻言,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平静如水,只是淡淡地回道:“家主正在处理一些事务,处理完就会来见你,还请耐心等候。” 吴俭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处理事务,这不就是拒绝见他的托辞吗? 而且,他已经连续问了三遍了,得到的回复,都是这同样的话,这让吴俭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 “那可否烦请这位兄弟,帮忙再去请示下章大人呢?就说吴俭有要事与章大人商量?”吴俭强行压着心底的怒气,脸上挤出微笑温和地说道。 章府下人定定地看着吴俭一眼,直把吴俭看得发毛,就在吴俭忍受不了的时候,才出声道:“行,那你在此先候着。” 说罢,章府下人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吴俭,然后在吴俭的视线中慢悠悠地走出了大堂。 吴俭见到这一幕,心中怒不可遏。 但他知道,这一次事情,可是事关吴家存亡,便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忍住。 小不忍则乱大谋。 时间可真是难熬,至少对于此刻的吴俭来说,便是如此。 他已经将大堂四周每个角落,都逛了几遍。 他的目光频频地往外张望着,希冀看到章溢的身影。 只是,每次都得到的是失望。 走着久了,便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一壶满满的茶水,竟然被他就这么全都喝完了。 这一刻的吴俭,脸上阴沉如水。 他来到章府,在这大堂里,根据他的估算,至少待了一个时辰多了。 可是,那章溢迟迟不肯出来见他。 莫非,这一次,真是天亡我吴家吗? 吴俭不知不觉间走到大堂门口外,抬起头仰望着无尽的夜空。 今夜无月,天上没有一点星光。 这头顶的夜色,可真像此时的吴家一般,看不到一点光明。 吴俭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他那本来高大的背,在烛火照应下,在此时显得有几分佝偻,脸上开始露出灰败的神色,目光开始黯淡无光。 忽然。 这时候,吴俭面前传来一道声音,“让阁下久等了,刚刚本官在处理政务,一时间忘了时间,还望阁下见谅!” 听到这声音,吴俭连忙抬起头,目光对向了正朝他走来的章溢,这一刻,吴俭的眼神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吴俭快步走到章溢身前,这一幕吓得章府的下人以为这吴俭欲对章溢不利,便纷纷从四周隐藏的角落里围了上来,排成一排,仿若一堵墙般,将吴俭与章溢自中间隔开。 可是,令在场众人想不到的是,这吴俭在离着章溢约莫三步远位置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章溢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同时说道:“章大人,我吴家愿意参与到泗州开港招商一事中,分成比例按九一分,泗州军为九,我吴家为一。恳请章大人饶过我吴家,在将军面前为我吴家多美言几句。” 章溢此时面色有些错愕:“你之前不是......” 吴俭额头上布满冷汗,嘴里打着哆嗦:“那是小人犯了糊涂,小人想明白后,便连夜赶来求见章大人,只求章大人放过我吴家上下五十口人。” 章溢目光微眯向吴俭,沉默在那里,并不言说一句。 场中气氛,顿时显得有些紧张。 “我想知道,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泗州城本地商人的意思?”章溢忽然望着吴俭问道。 吴俭闻言,急忙道:“回禀大人,这都是小人一个人的意思。小人迷途知返,还望章大人给小人一个机会,给我吴家一个机会。” 章溢陷入了沉思。 这吴俭前后态度竟然如此千差万别,若说没有人点醒他,章溢自是不相信的。 不过,泗州城本地商人有人愿意参与到泗州城开港招商一事中,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保住了将军的颜面,虽然不多。 但章溢相信,人都是趋利的,泗州本地商人之后肯定会找上这吴俭,要他给一个说法。 到时候,恐怕泗州城本地商人,就会来求见自己了。 吴俭看到章溢并不答话,心中开始紧张了起来,他的心口处一直在怦怦直跳,仿佛心脏就要跟着跳出来一般。 良久。 章溢淡淡地对吴俭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很不错,知道迷途知返。我希望你参与到泗州开港招商一事后,可别想着以后随意离开。此外,我泗州军会与你吴家签订一份协议,如若你吴家违背了协议,我泗州军五十万人肯定不会饶过你吴家上下的。” 吴俭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松了口气,此时吴俭的背后早已被汗水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吴俭强打起精神,恭敬地回道:“我吴俭以我吴家五十口人性命发誓,自与泗州军签订参与开港招商一事的协议后,绝不会随意脱离,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章溢深深地望了吴俭一眼:“看来,你是个聪明人。你且起来吧,这地面凉着呢,明日午时前,记得到将军府办公房处找我,我会写好一份协议的,到时候你要在上面签字的。这字一签后,就容不得你再反悔了。这,你可要想明白?” 吴俭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站了起来,只是依然躬着腰,目光保持着下垂。 “还请章大人放心,我吴某已经想的很明白了。” 听到吴俭这番话,章溢意味深长地看着吴俭说道:“你今夜来我这里,到时候,泗州城本地那些商人,你想好了要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解释吗? 吴俭心中一惊,只是他的脑海在吴家生死存亡与生意伙伴抉择上,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吴家生死存亡:“还请章大人放心,吴家今后不仅仅是我吴某的吴家,也是泗州军的吴家,何须给他们什么解释?不过,我吴某在此事上,肯定会劝说他们回头是岸,倘若他们听不进,那吴某就爱莫能助了。” 说到这里时,吴俭的眼中露出一丝厉色。 目睹着吴俭的神色,章溢点了点头:“将军那边,我明日会去禀报的。夜已经深了,你且回去,明日可别忘了记得到将军府去。” 吴俭神色一喜,连忙躬身道:“多谢章大人,多谢章大人!” 章溢摇了摇头。 吴俭千恩万谢后,最终走出了章府大门。 吴俭望着身后章府一眼,怔怔地出了神。 我吴家,这一次不用死了。 相信礼儿知道后,肯定会开心的。 随即,吴俭便匆匆离开了章府。 另一边泗州城外二十里地方的一处泗阴山山下。 这附***常极少人经过这里。 这一次,陈霆一行人经过这里,也是怀着任务而来。 陈霆一行人躲藏在密林一侧,看着不远处的寨子,寨子里头似乎人头攒动,许多人举着火把,将黑夜都照亮了几分。 陈霆几人耐下心来,仔细等待着。 他奉何九四何将军的命,负责勘探泗州城附近山峰地形,没想到遇到了一处强人所在地。 为了防止这些强人以后祸害附近泗州百姓,他便决定先下手为强,除了这些强人。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在暗中观察一下这个强人所在处是否棘手,若是过于棘手,他只能派人前去泗州城军营汇报此地情况,若是不棘手,那便将这处强人所在地给端了,好还泗州百姓安宁。 就在这时,寨子的大门开了,冲出一群人,人数约莫有着三四百左右,各个手持兵器,为首的十几个人都是拿着刀剑,后面的人基本拿着的是锄头、柴刀、还有木棍等。 “兄弟们,大家打好精神,待会干上一票,好酒好肉招待!” “大当家,有女人嘛?” “二娃,你个混球在想屁吃,老子都好久没看到女人了,应该老子先尝尝,再说,你年纪小,那玩意儿不知熟了没?” “李老四,给我安静点!” “额,大当家,我这不是活跃活跃气氛嘛!望大当家莫怪!” “据峰口守着的兄弟的消息,此行没有女人,只有九个人,九匹马,马匹上疑似有珍贵宝物,干了这票,想必后面大家日子会好过些。” “二当家,那珍贵宝物是啥宝物,您知道吗?” “老子哪里知道?去了将他们宰了,不就知道了吗?” ...... 陈霆听着这些人的话,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好笑,就凭这些人,妄图干掉自己? 想到这里,陈霆打量了下对方乱糟糟的队形,衡量了下敌我双方力量对比,得出优势在我之后,便将目光转向埋伏在身边的几位兄弟,直接说道:“大家都拿好武器,骑上马,准备大干一场!” 陈霆率先骑上了马,手里从马背的包裹里取出了一只长枪,长枪在黑夜里闪烁着锋利的寒芒。 跟在陈霆身后的几人纷纷有样学样,全部都上了马,手持一柄刀,肩上挎着弓,背负箭,皆位于陈霆身后,屏息静穆,严阵以待地目视密林两边,身后是那条通往泗州城的路。 不过,想到路两边高峰上有埋伏,便安心待敌。 陈霆看着两边密林,紧握着长枪的手,紧紧拽着,眼睛锐利地扫视着两边密林。 两边密林“唰唰”声响起,陈霆等人握着兵器的手更加紧了几分。 就在这时候,两边密林射来十几支箭,不过,被陈霆一行人直接用手中兵器给拦截了下来。 没过多久,两边密林突兀地涌现出了之前所见的三四百人,看着人多势众,不过陈霆却没有一点害怕。 对面为首几人刚想要发表一些出场感言,未曾想到的是陈霆没有按照常理出牌。 只见陈霆立即大喝一声,“随我杀!” 九个人,却发出了宛若千军万马一般的气势,呼啦啦地朝着这群土匪而来,将这群土匪给吓得连忙往后退。 这群土匪为首的十几个人是要脸面的,领导的威严是万万不能丢失的,一个个打着腿摆子,硬撑着,愣是没有后退半步。 当陈霆骑着马直接朝着这群土匪来时,那气势无比惊人,吓得为首的土匪当场就要跪地。 不过,为了自己大当家的颜面,对面为首的一个人与陈霆还是交上了一招,不过,只是刚对上一招,“砰”地一声响,对面的大当家兵器飞了出去,而身子便往后飞退着,压在了身后的十几个兄弟身上。 才一招,就分出了胜负,将对面的土匪们吓得面无人色。 陈霆及时的扯住马,那马双蹄抬起嘶鸣时,陈霆稳坐其上杀气腾腾的样子,宛如历史中走出来的久经沙场将军般动人心魄! 陈霆没有想到对面的人竟然如此弱,连自己一招都无法接下,实在是有些意外。 “各位大人,还请放过我们啊!” 看到对面呼啦啦的一群人跪地求饶的样子,陈霆总感觉有些滑稽。 就这? “给我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 听到陈霆杀气腾腾的话,对面为首的大当家涕泗横流开口道: “还望大人得知,小的这群人原先是修筑黄河堤坝的民工,小人等人经过这里,还未赶到黄河时,就听到那刘福通带领大伙反了。“ 当看到陈霆投来的如刀割般的目光时,对面为首的大当家连忙低下头。 ”这下子,小人这群人进退不得,只能在此山附近做些抢匪的勾当。不过,小人这群人只抢过那元人,杀的也是元人,至于汉人,小人一个也没有杀,只抢了些财物便放了。” “你们寨子里一共多少人?” “禀告大人,我们平安寨子里共有五百人。” “想要我饶了你们也行,不过,从今往后你们就跟着我泗州军混了。” “这......” “怎么?你不同意?” “投靠大人这样的能人,我们自然是同意的。大人,不知您是哪位英雄好汉?” “我叫陈霆。如今在泗州军军中担任一名百户长。” “兄弟们!今后我们就跟着陈大人混了,有陈大人这样的能人带领我们,将来必然会有一场富贵,你们觉得怎么样!” “小的等人叩见陈大人!” 看着地上跪着的这群人,陈霆心中自然欢喜,于是,便下马将对面为首的大当家等人搀扶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叫何三柱。” 记住了对面大当家的名字后,陈霆一行人便趁夜带着何三柱一行人往泗州城方向行进。 这一次,能够收服一支强人队伍,也算是赶巧了。 陈霆想着这的时候,脑海里开始回想起征虏将军程德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这句话给陈霆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没有泗州军攻不下的城!” 第一百七十七章 沈万三夜至泗州城 子时时分,万籁俱寂。 泗州城以北坐落在乌雨巷的一处府邸。 府邸外左右两边各自摆放着一尊威武雄壮的石狮子,显得极为阔气。 这座府邸门匾上写着苍遒有力的两个大字:沈府。 门匾用的是上好松木制成,门匾上的两个字,更是沈家请来泗州城当地名士题的字,就这俩字,算作润笔费这一项就花了数百两银子。 府邸的大门,正敞开着。 从屋外往里头张望,可以看到里面灯火通天。 在门口两边还有着值守的十个小厮,左右各五个。 每个小厮身上所穿布料,都极为名贵,用的都是来自高邮城上等布匹,聘请的是技艺精湛的裁作,一针一线织就而成。 他们脸上都打着呵欠,眼中泛着血丝星子,眉宇间充满了一股不言自明的傲气。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看到屋里走出一个人的身影时,十个小厮纷纷振作精神,呵欠也不打了,眉宇间的傲气早已消失不见,每人的脸上都挂着讨好而谄媚的微笑,纷纷躬身迅速行礼道:“小的等人,见过沈管事。” 从府邸里屋走出来的人影,正是泗州城商队主事沈金。 只见,沈金穿着一身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沈家两字,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正大步而来,眉宇间挂着几缕忧愁,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对于十个小厮的行礼,沈金也只是点了下头,目光便一直放在幽暗而寂静的两侧巷子徘徊着。 按照日子,计算着行程,这个时候,江都那边主家嫡系的人应该来了。 沈金望着两侧空荡荡而乌黑的巷子街道,不禁紧皱眉头。 家主让他作为前哨先行一步来到泗州城,将在泗州城开办酒楼的一应事情处理好,他便会派沈家嫡系的人会随后就来到泗州城。 并且,就在白日,他还收到了沈家主家派人送来的信笺,信笺上说沈家嫡系的人会在深夜赶至泗州城。 可是,如今都是子时了,却还没有看到什么主家的人影。 忽然。 沈金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大门左侧的幽深而僻静的巷道,抖擞下精神,转身看向门前站立的十个小厮警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待会儿主家有重要的人来,可不要失了礼数。” 十个小厮闻言,脸上的疲倦一扫而空,就连带着血丝的眼神也泛着精亮的光。 说罢,沈金便不再看身后十个小厮,开始整顿了下自己的衣裳,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沈金便躬着身,目光里带着恭敬之意站在府邸外准备迎接沈家主家重要的人物到来。 马车轱辘声,乍然间在黑夜中发出声响,让站在大门前的十个小厮,顺着声音,纷纷将视线投望而去。 近了。 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这般华丽中的乘客。 在马车身后,还有一队十人跟着,每个人看上去身材高大,各个都是虎背熊腰,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 小厮们的眼神都看直了,纷纷躬着身低着头,目光余光却是紧紧地盯着马车。 沈金快步走到马车前,朝着马车里的人开始恭敬地行礼道:“沈家泗州城主事沈金见过家主。” 因为就在刚刚,沈金眼尖地发现这辆马车外的布置后,便知道是自己的家主亲临泗州城了。 说罢,沈金主动上前,躬着身主动撩起名贵的布帘。 恰在此时,车内也伸出一张白皙的右手,右手大拇指处戴着一个闪烁晶莹的翡翠玉扳指。 渐渐地,从里头走出来一个人。 此人约莫二十来岁,看上去沉稳而平静,目光平静如水。 仔细看去,他身穿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垂直颇有质感,腰束月白牡丹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上去极为精美绝伦且古朴沉郁。 满头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径直下了马车后,沈万三抬起头对上了沈金的目光:“这些护卫,你安排一下,尤其是马车里的东西,让下人将它们搬到书房。今夜,我在书房歇息。待会儿忙完后,来书房见我。” 沈金点点头:“是,家主。” 随即,沈万三便不再理会沈金指挥着十个小厮开始从马车里搬出东西,目光定定地看着门匾上的沈府二字,一时间怔怔出了神。 沈万三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沈金早已安排好的书房。 书房里面一应设施俱全,该有的布置一件也不落。 沈万三环顾着眼前的这间书房,盯着书房里正点着的熏香,不禁眉头微皱。 “将这熏香熄了。”沈万三语调平淡。 下人闻言,急忙熄了熏香,随后便在一旁躬着身站着,低着头,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不一会儿,沈金来了。 沈金挥手让下人离开,下人如蒙大赦,在离去前,还匆匆地将书房的门关好。 沈万三背着身,沈金低着头,余光却是落在沈万三的背影上。 “这几日,对于泗州城,想必你也了解差不多了,你跟我说一下在泗州城所打听到的见闻。”沈万三忽然出声道。 沈金没有丝毫犹豫:“回禀家主,这泗州城,将来绝不比江都差。” 沈万三沉默在那里,没有回应。 沈金继续说道:“泗州城征虏将军程德令章溢负责建立泗州港口,眼下,这泗州港口已经建成。而且,据小的算过,这港口建成后,将来带来的利益是巨大的。不过,这件事,毕竟牵扯到了泗州军,而泗州城又是泗州军的地盘,如果我们沈家如要谋取这份利益,就必须与泗州军进行合作。” 沈万三淡淡地说道:“可联系过商部主簿章溢?” “已经联系过,而且章溢派人告知小的,这征虏将军程德明日会前往人间醉赴约。”沈金回道。 沈万三目光顿时一亮,忽而平静地问道:“给铃儿准备的嫁妆,已经筹办得如何了?” 沈金回道:“望家主放心,这嫁妆,全都被放在了人间醉。只待明日征虏将军派人带走就行。” “你可见过铃儿?” 听到沈万三的问话,沈金如实地回道:“小的没有见过小姐。” 沈万三一怔,转过身看向沈金:“把你了解到的关于铃儿的情况,跟我都说一说。” “家主,根据小的搜集到的消息来看,小姐目前一直待在将军府中。只不过,这将军府戒备极为森严,征虏将军程德在将军府外布置的兵马极多,而且,暗中还有锦衣卫和绝声卫,小的身份卑微,即便是投递了拜帖,也是石沉大海。” 听到沈金的话,沈万三开口道:“明日既然这征虏将军程德愿意来沈家的人间醉赴约,那么,到时候我再亲自问一问有关铃儿的情况,毕竟,作为铃儿的兄长,我还是有这个资格的。” 沈万三:“泗州城本地商人有参与到开港招商一事吗?” 沈金:“没有,小的还打听到泗州城本地商人联合着威胁征虏将军,想要征虏将军同意他们家里的儿子能够免除科举考试,而进入泗州军体制为官呢!” 沈万三冷笑一声:“愚不可及!一群认不清形势的可怜虫!不久后,这泗州城的本地商人将会自食恶果,严重的话,或许会因此灭门也不一定!” 沈金心神凛然,不敢置信地看着沈万三。 沈万三似乎察觉到了沈金的目光,便缓缓开口道:“今后,泗州城这边都是由你负责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就和你说一说,接下来我所说的话,你可要记住了。” 沈金竖着耳朵,屏息凝神,目光紧紧地盯着沈万三,脸上写满了郑重。 “第一,这泗州军是泗州城的天,准确地说,程德才是泗州城的天。要想让我沈家在泗州城立足,就得明白一点,不要跟在泗州城跟这里的天作对,否则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这泗州城本地的商人,连这点都没看出来,只能说他们的眼睛都被眼前的微末利益给遮住了,注定是走不长久的。 沈金目光骇然地看向沈万三,面露迟疑:“家主,这么说,那些泗州本地商人岂不是要迎来征虏将军程德的报复?” 沈万三:“我想,这程德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些事情,我们沈家不要插手,一旦程德对那些本地商人下手,如果有泗州本地商人将主意打到我们沈家身上,希冀通过我们沈家然后联系铃儿给程德吹耳边风之类的,一律拒绝,谁的礼也不能收,并将我的话告诉每一个府中下人。今后谁要是敢乱收钱参与其中,一旦发现,不止会迎来我沈家的报复,我还会将他亲自送到程德那里,任由程德处置。” 沈金重重地点了点头,并当即保证道:“请家主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府中下人的。” 沈万三看着沈金露出满意的神色:“你记住了,在泗州城,我们沈家千万不要触碰程德所禁止的就行,然后多与泗州军进行更密切的合作。就比如说,明日我会亲自和那程德谈妥,就泗州城开港招商一事,我沈家会参与其中。今后,若是有类似的机会,你要记得,不要迟疑就行。历来雪中送炭,才会有大回报啊!” “我之所以跟你讲这番话,是要你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铃儿做靠山而准备。将来一旦这程德夺了天下,铃儿到时候至少也是一个妃子,她生下的孩子便是皇子。而我是铃儿孩子的舅舅。我沈家后代富贵,可都系于铃儿一身了。只要铃儿生下儿子,即便铃儿的儿子没有机会接替程德的位置,我沈家的富贵也可以借此更进一步。” 沈金目露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沈万三:“家主是说,这泗州军征虏将军有希望夺得天下?” 沈万三看着沈金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沉思:“我来这里之前,那江都罗茂已经领军攻打镇江路了,等我到了这里后,恐怕镇江路被那罗茂拿下了吧?或许,近几日,罗茂便会派人来送捷报吧!罗茂此人,我可是和他打过几回交道,此人深不可测。可是,就是这样的人,都在给程德效命,你说程德又是该如何呢?或许,铃儿嫁给程德为妾,也不是坏事。” “再则,程德之前增兵的布告,在其治下各地都有,我仔细算过,如今程德拥有的兵力,至少有五十万,这还是没有将他拥有的锦衣卫和绝声卫算进去。而且,我总觉得,程德应该还有其他的什么后手。” “至少五十万兵马,还是没有一点虚假成分的。你说一说,这天下还有几个人能和这程德争一争呢?” 沈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从沈万三口中,他似乎意识到了这程德恐怕将来真的能够夺得天下。 沈万三似乎在说到此事上,也起了一些兴趣:“如今整个天下,刘福通、徐寿辉、张士诚、明玉珍、程德,都是能争夺天下的人。而元朝各地守将似乎都有自立之心,外患不断,内患与日俱增,元朝灭亡基本上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纵观整个天下,当今实力最强的人,便是刘福通和程德。不过,我更看好程德。” 说罢,沈万三便继续说道:“先不谈程德了,我继续接着之前的话说。乱世中,无论是拥有什么名声的枭雄,史书上都记着一条最要命的古训——” “历来乱世中枭雄若是缺了银子,或想弄点银子,要么打百姓的主意,要么打商人的主意。程德已经在百姓中获得仁义之名,他的主意就不会放在百姓身上,那么,他就会打商人的主意。今后在泗州城为商,一定要将《泗州律法》了解透,严格按照程德制定的规矩来。否则,一个弄不好,我们辛苦赚的银子,就被程德弄进了他的口袋中。” “当然,铃儿那边,等我明日见了程德后,你要代表我多和她走动走动。” 沈金望着沈万三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暗道:家主不愧是家主,竟拥有这等大智慧。 “家主放心,家主的这些教诲,小的全都记下了。” 沈万三见此,便欣慰地看了沈金一眼:“你下去休息吧,明日有的你忙了。” 沈金躬着身朝沈万三行了一礼:“是。” 目送着沈金离去后,沈万三便坐在了伏案旁,目光幽深。 第一百七十八章 程德赴约人间醉,意外见到沈万三 翌日。 天高云淡,凉风习习。 将军府院中一棵高大的槐树上,响起了一阵喜鹊的鸣叫声。 程德正靠在一张躺椅上,目光盯着槐树的方向看,显得极为悠然。 槐树前,正是沈灵铃与郭慧二人正在说着一些私房话,说着说着时,眼神还不时地瞥向程德这边,弄得神神秘秘的。 见此,程德移开视线,望着头顶的天空。 此时,程德的心情极好。 他想起来,就在刚刚,科学院的研究院那边传来一个令他开心的消息。 在倪瓒等人的努力下,他们提高了大炮的射程。 程德想过,在见了沈家等人后,便去一趟科学院。 沈灵铃虽然口里与郭慧说着一些女儿家的贴己话,但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 她的眼睛深处藏着一缕忧愁。 自从来到将军府后,将军程德并未来看望她,也就今日,他才来找自己。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充斥在沈灵铃心间。 沈灵铃眼角的余光望向程德,映入她眼中的程德,此刻正抬头望天,这一幕令沈灵铃不禁也跟着抬起头往天上上去。 只是,天上并无特别之处,就连一只鸟儿都没有。 那么,将军到底在看什么呢? 沈灵铃正猜想时,耳旁传来郭慧的声音:“沈姐姐,你说,将军在看什么呢?” 沈灵铃转头看向郭慧,发现她的目光看着的方向正是程德。 沈灵铃收回视线后,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与将军只不过才见了几次面,我哪里知晓他在看什么啊!” 郭慧的眼神眨了几下,接着,也沉默了。 因为她想到因为自己年纪小的原因,将军去看她的次数,也同样很少。 一种同病相怜之感,自郭慧心中油然而生。 程德看到郭英走近,便从躺椅上起身。 先前程德跟郭英交代过,巳时时分,就提醒他。 没想到,这时间却过得如此飞快。 程德看了一眼沈灵铃和郭慧的方向,出声道:“你们继续聊,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说罢,程德便迈步离去,郭英紧跟在其身后。 沈灵铃和郭慧目送着程德离去,心中的失落感愈加重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便都沉默在那里,目光还是望向程德离去的方向,身体纹丝不动。 程德来到书房后,他的身后便跟着郭英、李文忠、胡大海、陈霆一行人。 程德叮嘱了龚伯遂一番,便带着郭英一行人往泗州城人间醉的方向而去。 此次,程德并未乘坐马车,而是徒步行进。 街道上两旁行人看到程德一行人的气势,纷纷自觉地让开了路,目光都停留在程德一行人身上,好奇程德一行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程德对于大街上众人的目光熟视无睹,心里想着待会儿若是见了沈家的人后,自己该怎样和沈家打交道。 沈家背后是沈万三,这一点,程德早已令锦衣卫查得一清二楚。 如今泗州城,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锦衣卫都能迅速查清事情来龙去脉。 还有,沈家让他到人间醉领取沈灵铃的嫁妆。 他倒是很好奇,沈家给的嫁妆,究竟有多丰厚? 时间不久。 程德一行人来到了人间醉大门口前时,以沈万三为首的沈家之人站在人间醉大门外等候多时了。 程德对于沈万三并无什么印象,即便是他真人就在面前,程德只当沈万三是一个沈家的主事。 至于有人会说他作为泗州军征虏将军,只是见一个沈家的主事,于礼不合之类的,程德只会嗤之以鼻。 只是见一见沈家的主事,既能够领取到一份价值可能不菲的嫁妆,又能促成沈家参与到泗州开港招商一事,换言之,这沈家就是泗州军的财神爷,见一见财神爷,也无可厚非。 一想到沈家背后站着的是沈万三,程德的心里想的是该如何让沈万三为自己效力呢? 沈万三看到程德一行人出现,尤其是他看到程德那年轻的样貌时,心中无比震惊。 这闻名天下的征虏将军程德,竟然如此年轻? 年少有为。 第一次见面,程德留给了沈万三这般深刻的印象。 沈万三扪心自问,在自己所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中,几乎没有像程德这般如此年纪,就闯下一片大好的基业的。 想到这里,沈万三心中对程德取得天下更加地有信心了。 同时,沈万三步伐不慢,快步走到离程德面前距离三步远的位置站定。 沈万三规规矩矩地朝着程德行了一礼:“拜见征虏将军!” 程德并不认识沈万三,见到沈万三向他行礼,便问道:“你是沈金?” 沈万三一怔,摇摇头:“非也,在下沈富,字仲荣,号万三。” 程德闻言,目光诧异地看着沈万三。 眼前之人便是沈万三? 打量着沈万三,程德才发现这沈万三可真年轻。 “征虏将军,请!”沈万三看到程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脸上露出儒雅温和的笑容,躬着身,伸着手朝着前方。 程德没有迟疑,点了点头:“你在前方带路。” 沈万三点了点头,便走在最前面,至于其身后的小厮众人纷纷迅速退至大门两侧站定,空出中间一条道。 程德走在这条道上,他身后的郭英、胡大海等人则是在程德左右站立,紧跟着程德,他们的目光锐利如刀。 来至二楼后,在沈万三的引领下,程德走进了一个典雅而温馨的房间,郭英等人则是分成两列,把守在门口左右两侧。 程德与沈万三两人对视而坐。 桌子上早已摆放着一桌子的美酒佳肴。 程德对于桌子上的美酒佳肴无动于衷。 沈万三见此,便率先开口道:“将军,我听说家妹沈灵铃,已经被将军迎娶入了府中?” 程德不清楚沈万三问这话的背后含义,只回他道:“沈姑娘,确实是我的女人。” 沈万三看着程德脸上的平静神色,继续道:“在很久之前,我为自己家妹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只想着让铃儿她将来能够在夫家过得好些。没想到,身为大哥的我,还没来得及送出这份嫁妆,便得知铃儿已经嫁给他人为妇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铃儿所嫁之人是将军。”qqxδnew 程德看着沈万三似有万般感慨,目露疑惑:“不知道沈兄想要对我说什么?这屋里就我们二人,沈兄大可不必在和我谈话时在话语中藏着话,有话直说就好。” 沈万三听后,面露苦笑道:“将军可知晓,在很久以前,将军和铃儿定下过婚约。” 程德的目光平静地望着沈万三。 沈万三对上程德的目光,脸上闪过一丝回忆:“因为这样,铃儿很久之前就知晓自己的未来夫君是谁。只是当时人海茫茫,我本以为铃儿长大后,会将这事给忘掉。我却没想到,她反而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坚持,也因此拒绝了江都无数俊杰。” 说到此处,沈万三的目光顿在了程德脸上。 程德的目光中,露出一片复杂之色。 “此事,我并不知晓,也未看到过什么订婚婚书。或许是因为饥荒逃难,在路上遗失了,从我记事起,无人跟我谈过此事。等我起事后,碰到了秀英妹子,我才知晓她才是我程德的妻子。至于沈灵铃,我只能说一声抱歉了。但请你相信,只要是我的女人,将来我都不会亏待就是。” 听到程德如此真诚掏心窝子的话,沈万三心中有一些感动。 但心里同时为自己的妹妹沈灵铃感到一些遗憾。 若是自己的妹妹沈灵铃早一些出现在程德面前,或许这情况就不一样了。 也许,这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沈万三保持着沉默,只是这沉默的时间并不长,他的目光便紧紧地盯着程德:“将军这番话,我沈万三记下了。我相信将军将来不会亏待铃儿的。” 程德点了下头:“嗯。有句话说的好,日久见人心,我是否待沈灵铃好,将来自有公论。” 沈万三深深地看了一眼程德后,便从怀里摸出一份金漆的红色礼品单,递向程德:“这是我给铃儿准备的嫁妆,还请将军过目!” 程德从沈万三手中接过礼品单,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朝它望去,而是将它顺手放在了桌子上。 沈万三的目光一直盯着程德,见到程德并没有看,目露疑惑:“将军,不打开看一看吗?” 程德的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温和地看着沈万三:“我会将它们交给沈灵铃的,至于她如何处置,就由她做决定。” 沈万三平静的面庞露出诧异的神色,心中尤为动容。 于是,沈万三露出微笑:“将军待铃儿如此,作为铃儿的兄长,我相信将军将来不会亏待铃儿的。” 程德不置可否,而是目光定定地看着沈万三:“泗州开港招商一事,你沈家是有意参与的吧?” 沈万三一听到程德这话,便知道开始步入正题了。 这也是他和程德要聊的重要内容。 沈万三正色道:“泗州港口建成后,将来这泗州城必然不比江都差。而且,港口招商一事,这其中的利益极为丰厚,再者,有泗州军保驾护航,相信这安全上必然无人能及。我想,但凡目光看的长远的人,可能都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程德笑了,拍手赞道:“看来,还是沈兄看得明白。只可惜了......” 沈万三向程德投来疑惑的目光。 程德正颜道:“只可惜,这泗州城本地商人,就没有一个看的长远的。而且,他们还想要借此威胁我。呵呵,这些人可真是无可救药。这些人跟沈兄可是没法比较的,在我心里,沈兄可是远胜过他们。” 沈万三附和道:“将军谬赞。我沈万三不过一商贾之人,或许在商道一事上,比之他们更有天分吧!” 程德没有接话,而是动起筷子,夹了一块鱼片填填肚子。 沈万三趁机拿起酒壶,给程德面前的杯子满上。 沈万三目光骤然大亮:“将军,我们还是继续说一说泗州港口开港招商一事。这一会儿,我想和将军商讨一下关于货物卖出后的比例分成问题。” 程德目光微眯向沈万三:“沈兄是怎么考虑的呢?” 沈万三回道:“七三。我沈家占三成,而泗州军占七成。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 程德低眉思索一番,忽而目光一亮:“最多两成。” 沈万三面色一僵。 “将军,两成的话确实少了,这货物如何卖,还有货物都由我沈家自己想办法解决。而泗州军只是提供了一个港口。仔细算算,我沈家还是吃亏了的。不如,将军再多加考虑一番。” 听着沈万三的话,程德沉默稍顷:“两成。” 看到程德油盐不进,沈万三的心中腹诽不已。 沈万三思之再三,最终还是决定采纳程德的意思,分成比例就按两成来算。 他刚刚想过,这又不是一笔买卖,而是长期买卖,从长远来看,这其中还是有着不少利益可以捞取的。 念及此处,沈万三便点头说道:“将军,就按两成算吧!” 程德目露欣喜:“还是沈家识大体。” 沈万三:“......” 这话语中背后影射了什么,沈万三秒懂。 程德:“你可还有其他事情?” 沈万三:“没有了。” 程德:“你觉得泗州军的商部如何?” 沈万三:“将军是想拉拢我,为将军所用?” 程德:“这样不可以吗?” 沈万三:“只是......我沈万三要让将军失望了,比起仕途,我沈万三更加喜欢现在的生活。” 程德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失望:“人各有志,既然沈兄有自己的打算,那我就不再拉拢沈兄了。沈兄以为这元朝还能存在多长呢?” 沈万三目光感到一阵错愕,快速思索一番后,沈万三回道:“如今元朝已经是日薄西山,也许再过不久,这元朝将来也不复存在了。” 程德:“是吗?那沈兄以为,这天下当为何人所取呢?” 沈万三面色一变,他偷偷地打量着程德的面色,心中极为骇然。 将军此话,究竟何意? 沈万三沉默了一会儿,便答道:“这天下我沈万三并不知道为谁所取。但是,我沈万三明白得民心者得天下。” 程德嘴角露出一丝笑纹:“来,我们喝一杯!” 沈万三碰上程德的杯子后,一口饮尽。 两人吃吃喝喝间聊了很多,最后双方都喝得尽兴离去。 是夜。 程德在沈灵铃的屋里歇息,与她进行了一场深入交流。 第一百七十九章 科学院试验火器 至正十二年六月五日。 泗州城科学院位于泗州以南的一个郊区,离泗州城约莫八百丈。 这里原本一片荒凉,如今却是一间间房屋拔地而起。 由于科学院关系到泗州军核心军事技术,程德派了五千泗州军精锐在此看守,并且在科学院四周筑起了一道墙,俨然是一座小城。 这座小城只有两道门,一前一后,各一个,城墙上每日都有士兵进行巡视。 程德来到科学院,是想见识下倪瓒等人改进的大炮的威力。 而倪瓒几人,也早已在科学院大门候着。 程德一行人刚出现在科学院大门前时,倪瓒、陈尚德、丁巨、张定生、贾亨几人纷纷向程德行了礼。 程德一一扫过倪瓒等人的脸庞,脸上露出微笑:“你们很不错。这科学院研究院才成立没多久,你们就弄出了名堂,我今日来此,是想看一看新研究的大炮威力究竟有多厉害。” 倪瓒开口道:“将军,这只是我们第一次进行了改进。我们几人商量过,这大炮还有改进的地方。当然,关于火铳,我们几人也在研究着,试着鼓捣出一些新的东西出来。” 程德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们在前面带路,我要亲自操作发射大炮。” 倪瓒等人面色一顿,但看到程德脸上跃跃欲试的模样,便沉默了。 倪瓒几人走在最前头,很快地,程德一行人来到了大炮的试验场地。 “将军,那便是我们几人新研究出的大炮。”陈尚德指着试验场地中间摆放着的一尊大炮说道。 程德轻点了下头,快步走到这尊大炮面前。 倪瓒走到程德跟前,开口介绍道:“这尊大炮炮口内径接近四寸,重约二十八斤,长三十寸。” 宋元时期,1丈=312cm,1尺=31.2cm,1寸=3.12cm,一斤相当于596.82克,一两等于37.30。 程德朝着大炮看去,是一个类碗口筒炮,安装在特制的长木板凳上。 “这尊大炮改进的地方有几点。” “第一,它的炮管用的是青铜,取代了原先用的铁浇踌,虽然青铜造价昂贵,但依属下来看,这是值得的。我们几人做过测试,青铜做的炮管质地坚韧,不易爆裂,而铁浇踌成的炮管,容易爆裂,甚至会伤到自己人。” “第二,这大炮虽然还是安装在长木板上,但是我们将它改进了下,给它弄了一个前车,便于快速行动和通过起伏地。” 听着倪瓒一口气说的这两点,程德的目光落在大炮的前车上,不禁眼神一亮。 以前大炮左右都是巨大的车轱辘,一个人推动大炮并不方便,所以一般至少是两人推动,现在弄了个前车,这倒是让一个人推动大炮方便了许多。 倪瓒看到程德脸上的满意神色,便继续说道:“目前,我们在研究该如何提高发射速度和改进射击精度,以及如何简化瞄准和装填过程?” 程德满意地看着倪瓒一行人:“那就试一下这大炮的威力吧!找一个炮兵来演示下。” 不一会儿,试验大炮威力的炮兵到了。 在大炮正前方五十步远位置,架着一堵厚厚的墙。 炮兵单人推动大炮,从而将炮管对向这堵厚厚的墙,接着炮管内装填着火药,点火孔内的散装火药装好后,炮兵继续瞄准那堵厚厚的墙,最后点火。 “轰!!” 那堵厚厚的墙,在大炮轰击下立即塌了,四周飞溅着碎石。 程德观摩着炮兵从点火到大炮发射的整个过程后,陷入了沉默中,他的脑海里回想着一些有关大炮的回忆。 “刚刚我看了下大炮发射的过程,我发现大炮的发射速度,还有射击精度存在着问题。若是换了一个新兵操作,恐怕刚刚大炮的射击就会打歪。还有,瞄准和装填过程看着挺费时间的,在战场上,快一步便意味着生,慢一步很可能就是死。或许,我想出了如何提高发射速度和改进射击精度,以及如何简化瞄准和装填过程。”程德忽然说道。 话音刚落,倪瓒、陈尚德、丁巨、张定生、贾亨等人将目光投向程德,目光满是震惊。 倪瓒更是出言道:“将军,不知能否与我等人说一说。” 程德思索须臾:“首先,我就说一说如何提高发射速度和改进射击精度。刚刚我看了炮兵点火发射大炮的整个过程,这点的火药都是散装的,我在想,能不能用炸药包的方式来提高这个发射速度和射击精度呢?” 倪瓒等人纷纷目光一亮,他们看向程德的目光露出惊讶、敬佩...... 这个方法,在他们看来,或许真的能行。 为什么他们就没想到这个方法呢? 同时,他们对于如何简化瞄准和装填过程,也更加上心,视线都停留在程德身上,露出一副静听下文的神色。 程德没有注意倪瓒等人的神色,便继续开口道:“至于如何简化瞄准和装填过程,我想了想,为何不试试用装满火药的管子代替点火孔内的散装火药,从而简化瞄准和装填过程呢?” 倪瓒几人恍然大悟,纷纷赞道:“将军英明!” 程德摆摆手道:“具体的还得由你们实现,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而已。对了,这大炮如果按照我所说的改进,一个月可以造出多少这样的大炮?” 倪瓒几人闻言,却是沉默了。 贾亨开口道:“回禀将军,这种大炮,需要耗费的青铜较多,而且熟悉这方面技艺的工匠只有数人。一个月若是不眠不休,最多也只能造三个这样的大炮。” 程德皱着眉头,出言道:“制作大炮的工艺流程,在我看来,可以进行极大的改进。” 倪瓒等人纷纷怔住了,定定地看着程德。 “不知道将军所说的工艺流程改进方法是?”倪瓒露出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看向程德。 程德没有丝毫犹豫:“譬如说,我就以这个类碗口筒炮为例。统一所有组成大炮各个组成部分的标准度量衡,就以前车为例,这之中前车一事,可由三人负责,一人负责制作前车车架,一人负责制作前车前轮,一人负责制作前车后轮。以此类推,这大炮炮管生产过程也可以分出几步工艺,炸药包的可专门安排一部分人制作炸药包,给管子装满火药又可以安排一部分人只负责此项。 “所有的生产过程,都按照标准来。我这么讲,各位能够理解吗?” 倪瓒几人纷纷伫立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这方法,在他们看来,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进行保密。 程德见此,并未出声打扰,而是想着待会儿要不顺便看一下火铳的改进,顺便见一见陶成道。 时间不长。 倪瓒率先出声道:“将军刚刚所言工艺流程改进方法,属下已经明白。将军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方法来,实在是令属下深感佩服。” 丁巨也开口道:“将军此法,可以顺而推行到其他方面。若是按照此法来,可以获取许多便利。” 贾亨:“若是按照此法来,则一个月至少可以生产十尊大炮。若是材料足够,或许更多。” 陈尚德:“按照这方法,需要的人数不少。只是,该如何让那些工匠愿意参与到此事中来呢?” 程德听到陈尚德的话,便转而看向身后的柯善财:“至于如何让工匠参与此事中来,就由你负责。记住了,一定要让他们心甘情愿。至于待遇方面,或可提高一些,具体提高多少,也由你来定,但是要把握一个度。” 柯善财听后,便急忙回道:“属下必定竭力完成,还望将军放心。” 程德满意地看了柯善财一眼,转而环视在场众人:“这大炮就按刚才商讨的进行改进,改进完后,记得派人告知我,到时候,我还会再来观摩大炮改进后的威力。如果确定没问题的话,今后大炮就会进行量产。这大炮,多多益善。当然,我也知道,这大炮造起来挺麻烦,尤其是那些材料。若是缺了什么材料,就和柯善财说,然后柯善财汇总后,一并交给我,此事我会想办法解决。” “遵令!”在场众人应道。 程德望着倪瓒几人道:“你们就继续研究,柯善财也留下,和你们商讨一下关于工匠参与制作大炮的相关事情。” “至于张定生,便由你带着我去见一见陶成道。我想看一看他改进的火铳威力究竟有多厉害。对了,火铳制造工艺流程,也可以按照我刚刚提及到的办法来做。这事情,还是由柯善财负责,由柯善财来安排。总而言之,等大炮改进完后,我要见到参与火铳制造和参与大炮制造的工匠,都要安排到位。”程德望着众人补充道。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 之后,程德在张定生的带领下,见到了陶成道。 陶成道及其徒弟一行人,将程德一行人引领至一处简陋的射击场。 陶成道拿出一把改进后的火铳,对准了射击场五十步以内的靶子,然后“嘭”地一声响,声音极为洪亮。 陶成道指着前方的靶子,对程德说道:“将军,您请看。那靶子已经打中了。当然,依属下的能力,也只能打中五十步以内。至于熟练的火铳兵操作,可以达到两百步。” “刚刚用的火铳是小型火铳。小型火铳其实是铜手铳,重量仅4斤,长度仅九寸,不装柄可以装入衣袋或藏于袖中。至于中型火铳的铜铳,重量9.5斤,长度十四寸多,后銎装柄后可单兵使用。(备注:此处斤采用宋元时重量单位计算。)” “火铳是由前膛、药室、尾銎三部分组成。为了加大膛内承受的压力,镜身外沿加铸了圆箍;为了使铳体内多装火药,药室外凸成椭圆形;为了便于手持发射,尾銎中空利于装手柄。” “此外,由于目前生产这种改进后的火铳较少,因而都对每一个火铳进行了编号,属下手中这个编号就是一。每一个有编号的火铳,属下都已经登记造册,而已经造出来的这种火铳,目前已经有将近一千三百把了。” 程德听着陶成道的话,笑道:“此事,你做的不错,这功劳先记着,等我泗州军拿下了金陵城后,一并赏赐。不过,我先赏赐你们师徒一百两银子,希望你们都能再接再厉。还有......” 程德说到此处,不由地停顿了下,接着继续说道:“关于目前生产火铳的工艺技艺流程改进一事,到时候,柯善财会和你交流的。后面,你与柯善财两人协助,争取每个月制造火铳三千把。人手不够,就继续招,缺钱,就派人和我说,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去解决。你们所做的便是不断地改进火铳,直到改无可改为止。不知道,你是否有这样的自信呢?” 陶成道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拍着胸膛道:“将军放心,有关火器一事,我会领着我的徒弟们继续改进的。目前火铳射程在两百步,下一个方向,我会研究出将火铳射程提高至三百步的方法来。还有,关于射击精度和速度的问题,到时候我也一并进行改进。” 程德走到陶成道面前,缓缓地抬起手中的右手,轻轻地放在陶成道肩膀上:“这件事,我便交给你了。这事情,你若是真做好了。将来,我保你一生富贵。你的家人我也会悉心派人照顾。若是将来我平定了天下,你在研制火器上的功劳,足以封侯,这话我说的。还希望你再接再厉,将来若是泗州军火铳兵用你研制的火铳杀敌,或许可以提前结束这乱世。” 陶成道心中无比激动,脸上更是不敢置信。 此时,陶成道在心中发誓,一定要为将军研制出天下威力最大的火铳来。 程德看到陶成道的神色,便知道他已经将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 接着,程德又观看了几次由火铳兵操作火铳的情形,便对这改进后的火铳更加满意了。 或许,攻打金陵城时,这火铳,还有倪瓒几人新研制出的大炮,都可以派上用场。 目前,在装备上,他可以说算是碾压元朝的。 而且,现在的他手底下的人马,也是极多。 对于拿下金陵城,程德的信心更加充足了。 当然,为了一战拿下金陵城,如今他泗州军所能做的便是继续积攒实力。 还有,刘福通那边,也是时候该派人去潜伏了。 目前天下各个势力中,徐寿辉、陈友谅、张士诚、元朝,这些他都派人潜入了,唯独刘福通那边却是没有。 他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原来历史世界几年后,刘福通即将分三路北伐。 但是,随着他的到来,刘福通分三路北伐的时间肯定会提前,就是不知具体哪一天。 若是整合这北伐的数人马,纳入泗州军麾下,那么,这天下还有何人是他的敌手呢? 只是,该派谁去呢? 程德返回将军府的路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关于派谁前往刘福通势力进行潜伏,从而为将来夺得天下埋下一颗棋子。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是程德所坚信的。 等返回将军府时,程德经过慎重思索,最终确定了人选——何三五。 第一百八十章 罗茂遭刺杀有惊无险 一晃的时间,两个多月的时间便悄然而逝,时间已经来到至正十二年八月二十七日。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天下各地烽火不息,战乱不止。 泗州军治下却是另一番景象,与其他地方相比,泗州军治下一片祥和,百姓安居乐业。 在这两个多月里,泗州军治下各地泗州军在抓紧时间进行操练,为早已定好的夺取金陵计划而做着准备。 当然,令泗州军上下欢喜的是,现在是水稻和麦子成熟的时候,而这些都是粮食。 是月也,聚蓄百药,糜草死,麦秋至,说的正是麦子。 至于水稻,四月中旬育苗,到了如今的八月二十七日,可以说,算是熟透了。 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一声令下,其治下各地泗州军帮忙百姓收割着水稻、小麦,望之如火如荼。 江都城罗府。 一间大门敞开着的大堂,罗茂正坐在一张木椅上,在他面前摆着的是一张大案,案上堆积着一撂厚厚的文书。m 此时,罗茂正虚看了一下面前的文书,揉了揉眉心。 这份文书,正是从泗州城发出,上面署名的正是征虏将军程德。 罗茂盯着眼前的文书,文书上写着: 今事之急者,则刈稻麦;且市民谷,为取金陵先计。 至攻镇江路,可且押后,俟毕,即手指挥常遇春等已下镇江路,吾当率三十万大军攻金陵城,期以九月三日启行。 八月二十五日,程德。 罗茂反复看了几遍后,才轻叹一口气。 为了拿下镇江路,他已经做了许多布置,大战一起,罗茂坚信这镇江路必然一战能拿下。 这两个多月来,他都忙于此事。 现在征虏将军程德派人送来的文书,却是让他不得不先将精力放在刈稻麦一事上。 孰轻孰重,罗茂自然分得一清二楚。 这刈稻麦一事,可是至关重要,要不然,也不会有民以食为天的说法了。 现在,只不过是将攻打镇江路的事情再缓几日而已,但最终的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只分早与迟。 想到这里,罗茂便对着大堂外喊道:“来人!” 一直在大堂外候着的两名书办,一左一右,闻声而进。 他们两人快步来到罗茂面前,低着头,躬着身,目视地面。 罗茂见此,便开口道:“传我的命令,江都城百姓的刈稻麦一事即刻行动,并布告全城。此外,泗州军士兵上下会帮着他们做刈稻麦的活儿,无须收取分文,也一并写进去。” 两名书办纷纷点头应道:“是。” 罗茂见此,便挥了挥手,让这两名书办立刻下去办此事。 目送着两名书办离去后,罗茂想到了此时正陈兵在镇江路附近的常遇春、汤和两人。 他蹙了下眉头,略作一番思索,便拿起一张空白的纸张铺在桌上,同时拿起毛笔,在这张空白的纸上写着: 凡动,且止。九月三日,可按计行事。 匆匆写了两份同样内容的书信后,罗茂便差人将这两份书信送往常遇春、汤和两人手里去。 就在这时。 罗茂府邸中一个用黑巾遮住脸庞的人影翻了进来,目标直指罗茂此时的方向。 此人眼里布满了凶光。 按照丞相的意思,这罗茂为程德的左膀右臂,若是除掉罗茂,一定能让那程德心痛很久。丞相答应过我,只要做完这一次,我就可以和湘妹远走高飞,再也不过问世事。 这一次,这罗茂府中下人较少,泗州军士兵更是几人,简直是天助我也,不枉我蹲守了整整两个月。 此人在心里想了一圈后,全身仿佛充满了力量。 他是一个杀手,由元朝中书省右丞相脱脱培养出来的杀手,他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杀人。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只有杀人这一件事,可直到碰到了湘妹后,他心中才向往杀手外的那种安定日子。 他现在已经厌倦了杀手的生活,他只想最后再杀一人,他就金盆洗手,将来再也不碰这个了。 这想法倏忽间,便在脑海中快速闪过,他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坚定而锐利。 杀手迅速抽出身后负着的长刀,直奔罗茂正敞开的大堂屋。 当看到罗茂大堂外有四人正在守候时,杀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了上去。 看到一名裹着黑面巾的人突然出现,正把守在罗茂大堂外的四个泗州军士兵纷纷吃了一惊。 “有刺客!”其中一人放开嗓子大喊着,并快速抽出手中长刀。 其余三位泗州军士兵也都快速抽出手中锐利的长刀,迅速站成一个弧形方阵,朝着杀手逼近。 杀手的眼睛布满了杀气,行动轻盈迅速,犹如猎豹般敏捷,让人难以捉摸。 一瞬间,双方兵器碰上了。 “叮!” 火花四溅,声震四周。 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响彻在大堂门外。 正坐在大堂里面的罗茂,却是面色一变。 当听到泗州军士兵喊着有刺客的时候,罗茂便意识到自己现如今处于危险境地。 没有丝毫犹豫,罗茂从大堂左侧,走进了一间里屋,然后在里屋迅速旋转了书架后的一尊古朴砚台。 里屋床边的床板由前往后自动迅速移动,而床边空出了一块空间。 这块空间里面别有洞天,床板下正是一间布置有台阶的地下室。 罗茂迅速进入了这块空间,在进入后,在刚进入的一个边沿下按住一个圆形石头按钮。 渐渐地,罗茂头顶上的床板迅速闭合着。 而大堂外的杀手,正好刚刚解决这四名泗州军士兵,接着,杀手直接闯进了大堂。 当杀手闯进大堂后,并未看到罗茂的身影时,眼神锐利地扫视了四周一圈。 当杀手看到案上正张开着的一份文书时,目光微眯,没有丝毫磨蹭,也走向里屋。 只是,当杀手来到里屋后,却是傻眼了。 这间屋里,竟然没有人影。 这让杀手的心里顿时感到一阵着急。 他先是在房间屋里各个角落,拿着刀到处戳,希冀发现有什么机关之类的。 只不过,这样做只是白费功夫。 随着时间的不断过去,杀手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他明白,如果再没有发现罗茂,那么待会儿反应过来的泗州军士兵,一定会重兵包围这里,到时候他便插翅难飞了。 在床板下地下室待着的罗茂,自然听到了头顶上的动静。 此时,罗茂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同时,罗茂在心里不禁对程德感到由衷地敬佩。 这府中这般布置,一切都是程德早早派人提醒过他,要不然,他真不敢想象,若是没有这样的布置,现在他恐怕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杀手此时此刻,心态崩了,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他拿着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往地上狠狠地砸。 没过一会儿,房间里便是一片狼藉。 最后,杀手耳朵忽然一动。 他听出来了大堂外传来的动静,似乎正有许多人靠近这里。 杀手恨恨地看了房间四周一眼,便迅速越过几个房屋,准备翻墙越出。 只是,这杀手才翻出墙外,他的身体便顿时一僵。 此刻,这名杀手的心里顿时无比胆寒。 在他的视线里,四周对着他的是不计其数的泗州军士兵手持的弓箭。 而且,这弓箭也早已拉开。 只待一声令下。 这些箭便射向他。 杀手僵在原地,仿佛身体被控制住了一般,脸上早已煞白,目光里充满了恐惧。 突然。 这些包围杀手的士兵后方传来一句——“放!” “咻”、“咻”、“咻”...... 万千箭支,犹如星雨一般,落在杀手的身上。 杀手的身体被射成了刺猬,最终靠着墙壁倒地不起。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杀手的脑海里想的都是湘妹的身影。 下命令放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耿再成。 耿再成见杀手已经死透了,便带着人匆匆冲往罗府中,口中大喊道:“所有人,都给我好好地搜,一定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早在耿再成听到罗府下人告知罗府遭遇刺客时起,耿再成心中便有了不好的想法。 此时,他带人刚刚解决掉刺客,根本不知道罗茂是生还是死。 他只知道,如果罗茂死在了这次刺杀中,那么,将军程德必然会雷霆大怒,而他耿再成更是免不了会受到重罚。 到时候,他的前途就完全完了。 所以,这个时候,耿再成心中很慌,但面色却无比平静。 没有让耿再成等多久,罗茂自己忽然出现了。 当耿再成亲眼见到罗茂还活着时,心里便感到如释重负。 差一点,他的前途就完了。 耿再成向罗茂行了一礼后,便问道:“罗将军,你身上没有受伤吧?” 罗茂摇了摇头:“这一次,罗茂多谢耿将军前来救援,不然,罗茂恐遭不测。” 耿再成闻言,却是面色一红。 他带兵来了,也没有做什么,而且他来的时候,刺客正要逃走。说到底,他还是来晚了。事情都发生了才来,也幸亏罗茂没有出事。 耿再成怀着复杂的心情看向罗茂:“罗将军,你最近是和谁结了生死仇恨吗?为何会有刺客要刺杀你?” 罗茂苦笑道:“最近,我都待在府中处理事务,所见之人基本上都是书办,还有一些书佐、泗州军的各位将领,又怎么有机会与他人结了生死仇呢?其实,要想知道谁要刺杀我,就看看刺杀我谁能获利就行。” 耿再成的脑子反应迅速,吃惊地望着罗茂:“罗将军的意思是说,是元朝想要刺杀你?” 罗茂听后,目光变得极为平静,回道:“恐怕是那个元朝中书省右丞相脱脱的手笔吧!看来,这脱脱已经急了。元朝那边的情况,最近发生了什么,还得需要绝声卫帮忙查一下。或许,我可以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来。” 耿再成没有接这话,而是望着罗茂正色道:“罗将军,今后我会从军中选出一百个精锐中的精锐,作为罗将军的亲兵,时刻护住罗将军的安全。不然,要是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而罗将军出现了什么意外,到时候,恐怕我很难向将军有所交代,还望罗将军莫怪,也不要拒绝。” 罗茂顿时沉默了。 少顷,罗茂便开口道:“好,这事,我就依你。我罗茂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不会让耿将军为难的。” 耿再成点了点头:“罗将军,常大哥,还有汤大哥那边现如今怎样了?” 罗茂对上了耿再成的目光:“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耿再成目光一闪,便不再多问:“既然罗将军无事,那我就不打扰罗将军了,待会儿一百个精锐中的精锐,我会派人送过来的。” 罗茂回道:“耿将军,那罗某就多谢了。” 耿再成轻点了下头,便带人匆匆离去。 罗茂一想到刚刚被刺杀的情形,他的眼里露出了一丝阴霾。 他在想,这脱脱到底派了多少刺客,还有这些刺客的目标都是他吗? 对此,罗茂并不知晓。 罗茂让府中下人收拾一番里屋后,便继续坐在大堂,只不过,这一次罗茂却是没有再处理文书,而是坐在那里,脑海中想着一些事。 ...... 转眼间,便到了深夜。 汤和与常遇春两人正呆在一处大帐中,两人对坐着,都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汤大哥,你说罗将军给我们的‘凡动,且止。九月三日,可按计行事’命令,我们要不要守呢?我担心迟则生变,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战机,若是战机消逝,恐怕今后再打镇江路,就会吃力不讨好了。” 汤和闻言,嘴角一阵抽搐:“常遇春,你他娘的还要不要命了?你不知道违背军令的后果?那可是要杀头的!再说了,罗将军有他的考虑,他让我们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们所要做的便是听令行事。其他的,我们就不要管了。” 常遇春面色有些不悦:“我这还不是为泗州军考虑吗?拿下镇江路,我们泗州军治下的地盘就又多了一块。而且,拿下镇江路的好处,便是将军攻打金陵城时,我们还可以牵制一部分金陵城元军守军的注意。这么大的好处,就这么放着,我心中着实有些不痛快。” 汤和瞥了常遇春一眼:“你没看到罗将军说了,在九月三日,按计行事,你急个什么?这镇江路迟早拿下,不过再多等几日而已,我们都已经等了几个月了,再等等几日,又有何不可呢?” 常遇春沉默了,他的目光穿过群山,望向了镇江路的方向。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君子约定 至正十二年八月二十八日。 泗洲城将军府议事大厅。 此时,议事大厅已经聚集了泗洲城城内各部主簿以及左右书佐令、书佐,显得极为拥挤。 程德高坐在议事大厅上首,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站着的人。 “今日,将大家召集到这儿来,是有一件大事要说。” 程德第一句话,便勾起了众人心中的好奇心。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程德。 程德继续说道:“各位,如今各个条件已经成熟,正是我们泗州军攻打金陵城的最好时机。我欲在八月三十一日那天,率领三十万大军攻打金陵城。此时,各地被调用参与此次攻打金陵城的军队,恐怕已经开始出发了。三十万大军最终会在六合城汇合。最迟在九月三日,必须全部汇合完毕。也会在九月三日,攻打金陵城。” 说罢,程德停顿了一下,及时止住了话题。 李善长、吕不用、施耐庵、方铭等各部主簿,纷纷目光大亮。 他们早就知道,将军拿下金陵城的时候,便是将军可以称王的时候,而将军称王了,作为跟随将军的他们,那他们的地位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 一想到这里,众人兴致高涨。 “方铭,此次攻打金陵城的粮食,由你统筹调度,你可否有信心做好此事?” 呆在左侧一列的方铭,闻听到程德点了他的名,便立即回道:“请将军放心,属下定能完成此事。” 程德点了点头:“待会儿事情商议完后,你便领着一应户部官员处理此事吧!八月三十一日前,必须准备好此次三十万大军所需粮食。” 方铭正色道:“遵令!” 程德的目光落在了王履身上:“两个多月前,科学院研究院倪瓒等人按着我的想法,将大炮已经成功改进,而且工艺技艺流程也已经更替。目前科学院所造出的大炮,总计有多少?” 王履没有丝毫犹豫:“回禀将军,目前科学院共造出大炮总计一百尊。这是两个多月以来科学院上下齐心协力才换来的。” 程德闻言,满意地看着王履:“这两个多月,科学院那边每日忙碌到很晚,这我是知道的。不过,能在两个多月以内造出大炮共计一百尊,也是让我极为满意的。这一次攻打金陵城,就全都拉到战场去。至于后面造出的大炮,逐步送至各地守将手中。我希望不久后的将来,在我治下各地,都至少能有十尊大炮。” 王履闻言,却是直接沉默了。 接着,王履开口道:“回禀将军,属下还有一事要禀告。” “何事?”程德朝着王履投过去一道疑惑的目光。 王履回道:“目前科学院用于制造大炮的一些材料,已经所剩无几。没有足够的材料。比如,青铜、火药,这两样都很缺乏,现有材料,已经不足以支撑再造新的大炮了。” 程德目光一愕,很快地反应过来后,便开口道:“缺少足够的材料,便派丰富经验的矿工工匠,前去勘探我治下各地地质形貌,想必,只要仔细勘探,这青铜矿还是有的。至于火药制作原料,我会下令让各地驻守将领在所在地进行搜集,然后我会派人前去各地,将这些火药制作原料运回泗州城。如此这般,可否按我刚才所言,在我治下各地,都至少能有十尊大炮呢?” 王履沉思稍顷:“将军英明!” 随即王履便退至人群中。 接着,程德的目光停留在了吕不用身上,吕不用的视线也看向了程德。 “吕不用,用于攻城器械,工部目前已经制造了多少云梯箭支等物?” 吕不用连忙回道:“回禀将军,工部所制造云梯箭支,都已登记入册,而且也已经放入了兵库。兵库中所拥有云梯,若是属下没记错的话,云梯数目应当有一百三十三架云梯。至于箭支不计其数,而盾牌、枪、弓弩、刀约有数万,这些东西都在兵库中放着。” 程德望着吕不用的目光露出了一丝温和:“云梯,这一次攻打金陵,我要一半。至于箭支,我会全部运走,包括兵库中盾牌等其他武器,也一并运走。我运走这些东西后,工部要抓紧时间对兵库中的武器进行及时补充。” 吕不用点了点头:“属下遵令!” 程德说罢,又将目光落在李善长身上:“吏部中,你抽出一部分书佐,作为此次攻打金陵城的随军文书。” 李善长没有丝毫犹豫:“是。” 接着,程德的眼神落在了施耐庵身上:“施主簿,《泗州日报》一定要多宣传我泗州军的强大,还有仁义。此外,《泗州日报》必须让我治下各地每一个百姓都要知晓。这一点,宣传部任重而道远。” 施耐庵重重地点了点头。 叮嘱完施耐庵后,程德便将目光移到章溢身上:“泗州开港招商一事,最初的泗州城本地商人吴家,还有沈家,以及洪泽城的一些商人,他们参与到此事后,目前我泗州军所获利益有多少?” 章溢一怔,接着便回道:“据属下估算,约莫有白银二十万两。” 程德心中一惊,平均一个月十万两,一年下来就是一百二十万两。 看来,泗州军户部以后都不缺银子了。 而且,程德也知道,这还只是泗州开港招商,他记得没错的话,洪泽城那边开港招商也应该获利了不少。 再则,参与泗州城开港招商,目前还只是第一批,尝到了甜头的商人,今后肯定会引起其他没有参与进来的那些商人的兴趣。换句话说,将来这泗州城开港招商会越来越赚钱。 想到这里,程德看向章溢:“洪泽城那边开港招商泗州军所获利益有多少?” 章溢略作一番思索,才回答道:“回禀将军,洪泽城那边开港招商泗州军所获利益将近有四十万两。因为参与洪泽城的商人极多。” 程德听到这个数字,心中还是吓了一跳。 随后,程德便开口道:“今后洪泽城那边开港招商的收益,一半划入户部,一半划入将军府。至于泗洲城开港招商所获收益,今后都划入户部。” 程德此番话,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异议。 就在这时,刑部主簿朱升走上前来。 一时间,众人都将目光落在朱升身上。 朱升先是朝着程德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接着便开口道:“启禀将军,属下有一事,需要将军决断。此事,属下深感为难。” 程德诧异地看向朱升:“何事?尽管道来!” 朱升听到程德这话,目光骤然大亮:“回禀将军,濠州郭天叙一案,经过属下多番查证,确实证实了郭天叙犯了杀人罪。根据《泗州律法》,这杀人者应当偿命。只是,这郭天叙与夫人牵扯重大,是以属下不敢专断。” 程德没有过多犹豫:“秀英妹子那边,你也无需想得太多,秀英妹子通情达理,这事情上她不会掺和的。这郭天叙的案子,按《泗州律法》来,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必顾忌太多东西。你尽可以放手而为,出了什么事情,都有我给你担着。你现在,还有什么顾虑吗?” 朱升点点头:“属下遵令。” 朱升回到人群中没多久,宋瓒又走了出来。 程德疑惑地望向宋瓒。 宋瓒开口道:“回禀将军,刘福通派使者欲要与将军联手北伐元廷。目前,这使者正在泗州城驿站歇着。” 程德沉默了。 良久。 程德才对宋瓒道:“让人去驿站,将那使者请来。” 话音刚落,驻守在门外的郭英见机,立刻带人去往驿站带使者过来。 时间过去并不长。 郭英带着刘福通派来的使者,出现在了议事大厅上。 于是,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刘福通所派来的使者身上。m 从这名使者的打扮来看,应该是一个读书人。 “旬道拜见征虏将军!”说罢,旬道规规矩矩地给程德行了一礼。 程德见此,便开口道:“不必多礼。” 旬道打量了一阵程德,心中极为震惊。 此人,竟是泗州军征虏将军? 虽然传闻中他极为年轻,令旬道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是这般年轻,大大地出乎旬道的预料。 “使者来我泗州城,为何事而来?”程德的目光平静地望着旬道。 旬道:“我是为救征虏将军而来!” 程德眉头紧皱。 而李善长等人,则是面色不善地看向旬道。 方铭更是站出来指着旬道说道:“放肆!你这般大放厥词,将我等之主将军置于何处?” 旬道面色平静,丝毫不为方铭的话所动。 旬道:“我确实是为救征虏将军而来,但至于怎么救,以及为何要救,自然是有着一套说法的。” 在场众人纷纷眉头紧皱。 程德虽然面色平静,心中则是腹诽道:我倒是要听一听你嘴里能说出什么歪理来。否则,我定要让你好看。 哼! 他程德又不是泥塑的人,这旬道直接第一句就是诅咒他死,救他不就是类似这般含义吗?这一点,可是程德不能容忍的。 还真当他是仁义可欺之人了? 程德望向荀道的目光里带有一丝冷光。 这时,吕不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荀道:“阁下所言,未免危言耸听了,阁下有话直说,不必弄出纵横那一套。若是阁下坚持如此,那么,我唯有向征虏将军请命,将阁下请出去了。” 李善长也历史出言道:“使者出使我泗州城,必怀有任务而来,使者大可直说这任务即可。” 吕不用与李善长话音刚落,在场泗州官员纷纷对荀道怒目而视。 荀道眼睛微眯,打量着整个议事大厅在场泗州官员,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失望。 这一次出使泗州城,除了带着任务而来,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打探泗州军以程德为首的这些班底情况。 当然,在他的设想中,这泗州军的班底,应当有党派之争,有不和的,这样他便能借此布置一番,为将来刘福通与程德大战而提前做准备。 如今,主公麾下所属,都认为将元朝灭了后,将来与程德必有一次大战。 只是,目前所见,却是很让荀道既失望,又震惊,他没有想到整个泗州军上下竟然如此团结,这可是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通过之前的那种说话的方式,已经打听到了重要的信息——泗州军上下一心,内部难以攻破。 那么,将来唯有看谁的实力更强些了。 为了防止接下来将事情闹大,荀道先后朝着程德、泗州军群臣躬身行礼:“外臣刚刚唐突之言,还望诸君莫怪,在这里,外臣向征虏将军以及各位赔个不是。” 荀道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这样的做法,直接令泗州军上下群臣都愣住了,让他们的怒气戛然而止。 程德诧异地看了荀道一眼,对方如此作态,看来不是来挑事的,他的心中因此松了一口气。 在元朝没有灭亡以及整个南方没有统一前,程德并不想和刘福通所率领的红巾军势力交恶。 程德平复了心绪后,平静地望着荀道:“刘将军派使者前来所为何事?” 荀道没有丝毫停滞:“回征虏将军的话,主公让我出使泗州城,目的旨在做一个君子约定。” 程德眼神微眯向荀道:“君子约定?这君子约定,刘将军那边是个什么说法?” 荀道立即接话道:“我家主公先前听闻征虏将军先后拿下泗阳城、宿迁城,莫非征虏将军对徐州有想法?” 听到荀道没有正面回应自己的问话,程德便明白了荀道的意思,这想必是在担心图谋北方吗? 只是,自己如今的图谋并不会放在北方,显然是刘福通多想了。 想到这里,程德便面带微笑地看向荀道:“当时,本将军拿下泗阳和宿迁,只是为了反击元朝而已。要知道,那时候元朝可是三十万大军围困淮安城,形势危急下借着泗阳和宿迁作为突破口。” “本将军所有地盘都在南方,至于北方鞭长莫及,而且北方有刘将军在,本将军是断然不会向刘将军出手的。大家都是起义军,目的都是为了推翻元朝,能向元朝出手,大家便都是兄弟。还望使者将此话带给刘将军。” 荀道闻言,心中则是吃惊不已。 莫非这程将军是一个和主公一样没有私心的起义军将领? 将这个疑惑埋藏在心中后,荀道便回道:“主公定下的君子约定,便是与此事有关。所谓君子约定,便是淮安城城以北方向除了泗阳、宿迁、安东州三城外,征虏将军不能向其他地方进军。时间约定期限三年。” 程德沉默了。 李善长等人也跟着沉默了。 荀道说完后,便静静地打量着众人的神色,也保持着沉默。 第一百八十二章 高记酒肆 良久。 “这条件——我答应了。”程德语调极为平静。 李善长、吕不用等人纷纷震惊地看向程德。 荀道也对程德的回答感到很诧异。 同时,荀道在心中想着,这征虏将军程德,目前看来,他对于北方是没有什么想法的,这让荀道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本来主公那里面对着元朝大举进攻,已经是无比头疼,若是程德的势力也参与到北方地盘争夺中,恐怕到时候少不了要和程德势力较力。 按照主公的想法,这元朝必须要灭掉是主要事情,其他的都不重要。 想到此处,荀道心中感到一丝遗憾,他内心总觉得主公这样的人不是一个合格的枭雄,恐怕将来难成大事。 只是,既然已经认了他为主公,这条路只能一直走到黑了。 于是,荀道连忙开口道:“征虏将军还请放心,我家主公三年内同样不会对南方有所图谋。同时,对于将军治下地盘,也没有什么想法。” 程德对于这番说辞,并没有表什么态,而是淡淡地问道:“君子约定文书可有准备?” 荀道接话道:“回征虏将军,这君子约定文书,外臣早已准备好了。外臣共准备了两份,一份留给征虏将军,一份留给我家主公。” 说罢,荀道从怀里摸出了两份君子约定文书。 李善长走向荀道身旁,从荀道手里接过这两份君子约定文书,然后将这文书送到程德手里。 程德翻看后,直接让人拿笔来,在两份君子约定文书上署了自己的大名。 之后,荀道开口道:“这一次,外臣出使泗州城,我家主公为了表达我们的善意和诚意,赠送征虏将军一万匹马和十箱金银珠宝,这些东西都在泗州城城外,征虏将军可派人前去接收这些东西。若是没有什么问题,那外臣到时候将会直接返回颍州。” 程德点了点头:“方铭,便由你陪着使者跑一趟,将十箱金银珠宝运到将军府府库中,至于一万匹马,则由邓友德前去接收,将它们带回军营。” 方铭和邓友德齐声道:“遵令!” 荀道向程德规规矩矩地作揖后,便踏出了议事大厅,在他身后跟着方铭和邓友德两人。 目送着荀道三人离开议事大厅后,程德扫了底下一圈的臣子:“攻打金陵城之战,至关重要,负责这大战的各部官员都好好地下去准备。此外,其余各部在这期间都要各司其职,切不可玩忽职守。如若发现一例,必当严惩,勿谓言之不预。” “是!”在场众人纷纷躬身回道。 见此,程德有些忐忑不安的心,顿时便安心了不少。 随即,程德便离开了议事大厅。 程德走出议事大厅没多久,本想去书房的他,却是止步转而往泗州城大街上走去。 在程德身后跟着的是郭英、胡大海、李文忠、陈霆一行人,在更后面的便是身着常服的锦衣卫。 程德听着大街上的喧闹,目光一望,大街上人山人海。 不知不觉间,程德走到了一家酒肆——高记酒肆。 “郭英,这是新开的?”程德回头对郭英问道。 郭英点了点头:“之前是胡大叔开的,最近,胡大叔的妻子病了,他便将这地方给卖了。现在经营这家酒肆的是高文夫妇。” 程德:“手艺比胡大叔如何?” 郭英的目光有些迟疑:“各有千秋。” 程德的目光一亮:“现在已经快午时了,这午时我就不回府里吃了,我就在这里吃。郭英,你派人回府里和夫人说一声,就说我在外面处理一些事情,午时就不回去吃了。” 郭英的目光却是看向了李文忠。 程德顺着郭英的目光也看向了李文忠。 当程德看到李文忠正拿着毛笔在一本装订好的文册记录一些东西时,目光有些疑惑,程德给了郭英一个眼神。 郭英在李文忠不注意的时候,直接将文册给抢夺了过去,然后递到了程德手中。 程德正准备翻看这份文书时,不料,李文忠开口道:“义父,这东西还给我。” 看到李文忠面色有些通红,程德心里更加疑惑了,他打开文书看,只见上面写着: 八月二十八日,义父议事结束,转而来到泗州大街,忽看到一家酒肆,大喜。问郭英此家酒肆如何?郭英答曰:善。义父闻后,心更喜甚,欲留在此酒肆用食,并嘱郭英差人告义母,外出忙公务,无空回府就食。由此观之,义父不喜义母所做吃食,不惜造谎言..... 程德看到‘言’字后面便没了下文后,他的脸直接黑了下来,面带不善地看着李文忠:“李文忠,你给我好好说一说,你记这些东西干嘛?是想挑拨我和你义母的关系吗?” 李文忠低着头回道:“一直以来,孩儿想送义母一件东西。可是,孩儿问过义母,她说什么都可以。孩儿便想着将所见所闻都给记下来,到时候将它送给义母,就当是给义母打发时间用。” 程德闻言,怔怔地看向李文忠,少顷,才说:“所见所闻,你将它记下来,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我要给你说一点,有关于义父的一概不能记。” 李文忠在程德目光逼视下,重重地点了点头:“义父,孩儿知道了。” 程德摸了摸李文忠的头,便将文册上刚刚李文忠记载的折叠好,然后放在自己的胸口处。 随后,程德率先走进这家酒肆里面。 才刚走进不久,迎面走来一个带着笑脸的中年男子:“这位客官,里面坐。” 看着眼前这位气质有些不凡的人,程德很是诧异。 他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是一个普通的小厮。 不过,这中年男子目光带着一些激动,为的是什么? 这中年男子,程德也是第一次见到,对于中年男子这副神色,他感到很难理解。 程德将这份疑惑压在心间,面色上未曾表露半分。 在这位中年男子带领下,程德一行人来到了里间靠窗的位置。 程德坐定后,打量着酒肆内其他人。 而酒肆内其他人本来正谈着话,但在看到程德一行人进来时,却是不由地止住了声,纷纷缩着脖子往程德这边打量,暗暗猜测着这又是哪位大人物来到这里了? 程德并未理会他们,而是对中年男子说道:“把你这里最好的饭菜都上一道,还有拿最好的酒来。” 中年男子目光露出一些喜意:“客官稍等,我现在就去准备。” 程德望着郭英、胡大海、陈霆、李文忠四人:“你们都坐下吧,你们这么站着,还让我怎么好好地吃饭?” 郭英、胡大海、陈霆、李文忠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在程德左右挤着坐了下来,身体各个端得笔直、目不斜视。 程德见此,便略感无奈。 随后,程德不再管他,只是默默地朝四周望去。 没过多久。 酒肆里迎面走进来一个人。 程德不经意间望去,发现此人竟然是女子,只不过她现如今做男子装扮。 可是,程德却是一眼就知道她是个女子。 一是没有喉结,二是走路姿势颇为别扭。 程德看着看着,却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暗道:有趣! 走进来的女子,目光在四处打量着,眼里都充满了惊奇。 只是,她忽然看到一桌人一个年轻的男子盯着她看时,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当看到那年轻男子发笑时,她忍不住凑到了这男子前面。 “我要你给我赔礼道歉!” 程德听到眼前这女扮男装的人对自己这样理直气壮地说着这话时,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而这,惹怒了这名女子,直接横眉冷对着程德:“哼,登徒子!” 程德嘴角露出一丝戏谑:“你一个男子,对我说这样的话,合适吗?我即便是眼睛瞎了,也不会看上一个男的。” 女子心中的怒气顿时为之一滞,呆呆地看向程德。 程德见此,便开口道:“姑娘,你这副打扮,你爹娘知晓吗?” 女子心中一惊,脸上露出不敢置信:“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不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本少爷堂堂七尺男儿,阁下何必羞辱在下呢?” 程德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子:“真的不是吗?” 女子眼神略带一些慌张,心中暗恼着第一次便出师不利,被人直接给看了出来。 可是,她已经做得很完美了,此人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就连声音,她都是模仿的男声。 女子为了掩饰心中的慌张,直接回道:“阁下再如此说,本少爷可是生气了,在这泗州城,我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就连那征虏将军程德,都要给我几分颜面。” 程德不禁眉头一皱:“我和征虏将军打过不少交道,可从未听过有你这一号人。” 女子的双眼瞪圆了看向程德:“你......你可真是......” 眼前女子这番表现,更加让程德相信刚刚女子的话,不过是在打着自己的名头虚张声势而已。 程德没有理会女子的表情,而是继续说道:“说起来,我和征虏将军交情匪浅。作为他朋友,看到一个打着他的幌子威胁他人的人,你说我该如何做才好呢?今天既然是我遇到了这件事,作为朋友,自然是打抱不平才是。你说是吧?” 女子心中更加慌了神,准备跑路。 程德给了郭英一个眼神,郭英立即快步赶上女子,直接扣住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女子不断地大喊道:“快来人,这有人非礼了!” 此时,女子的声音瞬间切换成女声。 这一幕,瞬间引起了整个酒肆的人的目光,他们纷纷投向这里。 有的人正准备帮忙出头,他们对程德一行人怒目而视。 程德对于其他人的目光没有理会,而是淡淡地说道:“我是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此人打着我的名义招摇撞骗,如今被我逮住,人证俱在,你们切不可为了这么一个骗子自误。” 说罢,胡大海、陈霆、李文忠纷纷从座位上站起,他们分站在程德左右两边,快速抽出腰悬的长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要在场要动手的一群人。 接着,在附近不远处的锦衣卫似乎发现了这一幕,纷纷涌进了酒肆,将程德护在了中间,目光则是警惕地看向包围他们的一群人。 一时间,程德这方的人数已经达到了数十人,而且各个手中持刀。 这一幕,让在场那些想要动手的人纷纷迟疑,此刻,他们的眼神里闪过一些惊惧。 “征虏将军,草民并不知情,还望征虏将军莫怪罪我等草民!”那些想要出手的人直接跪向了程德。 程德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看向这些人:“不知者不怪,你们都起来吧!” 这些跪着的人,本来心中极为忐忑,听到程德的话,却都放心了不少。 “征虏将军果然大人有大量,在下佩服!” 程德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是刚刚将自己迎入酒肆里面的那个中年男子。 程德目光微眯向此人:“你是高文?” 中年男子神色一怔:“回禀征虏将军,在下的确是高文。” 程德望着高文道:“你和脱脱是什么关系?” 高文面色平静,心中却是吃了一惊。 “征虏将军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一个微末之人,又怎么可能和元朝高高在上的中书省右丞相脱脱有关系呢?” 对于高文的话,程德没有相信。 他刚刚可是想起来,张七九在整理的情报文册上提及过高文是来自北方大都的人。除此之外,其他的情况一无所知。 而且,张七九经过一番综合分析,还在那文册上对高文标记了疑似间谍。 本来程德只是想诈一诈这高文,没想到,倒还真是将他给诈到了。 此人,刚刚在回答自己的问题时,目光有些躲闪,虽然一闪而逝,但却是被自己给捕捉到了,这点,已经足够了。 程德语调转冷道:“拿下!” 高文面色一变,脸上竭力保持着平静:“征虏将军,草民可是听过你有多仁善,可今天观来,却是荒天下之大谬!在下可是一良善之人,而征虏将军不闻对错,却要对我这草民动手,是不是太过于是非不分了呢?” 程德没有看高文,而是不急不缓地回道:“好人从不标榜自己是好人,而良善之人也不会到处言说自己是良善之人。本来我只有六成肯定你是间谍,现在,我倒是有九成肯定你是间谍。将高文立即拿下!” 胡大海、陈霆闻言,直接拔刀冲向高文。 高文面色剧变,直接冲入人群中,想要借机逃跑。 程德的目光不为所动。 就在高文跑出酒肆时,他及时地止住了身形,倒吸一口凉气。 高文看着四周包围自己的弓箭,不禁起了一阵寒意。 这时候,胡大海和陈霆直接一左一右,将各自手中的长刀架在高文脖子上。 高文面露颓然,他微微撇过头,看向征虏将军:“我自认为自己没有暴露任何蛛丝马迹,我想问一问征虏将军,你是如何肯定我是丞相派来的人呢?” 程德淡淡地说道:“不过是直觉而已。” “直觉?哈哈......原来如此!不过,程德,你也别高兴太早了。丞相派来刺杀你的人还有很多,我不过是其中一个。”高文忽然大笑,状若疯狂。 下一瞬。 高文将脖子往左边长刀送去,胡大海正要阻止,却是未反应过来,脸色不由地一变。 高文脖子上一道深而长的口子,直接让高文当场毙命。 这一幕,狠狠地触动着在场众人的心。 尤其是那些跪着还未及时起来的人,喉咙都鼓动着,嘴角干涩,头低着不敢抬起,心中惴惴不安。 程德望着这些在场的人开口道:“今天的事情,你们不要传出去。还有跪着的人,可以离开了。” 说罢,程德看着那个女扮男装的人,对郭英道:“将她押回将军府,交由夫人处理。” 女子此时呆呆地看着程德,目光有些复杂。 郭英:“是。” 程德当即起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对着那些围着酒肆的泗州军士兵挥了挥手:“你们都撤了!” 话音刚落,这些泗州军士兵在向程德行了一礼后,便迅速离去。 程德回头看了一眼高文:“胡大海,派人将他的尸体给埋了。” 胡大海点了点头。 程德便迈步离开这里,准备返回将军府,至于再继续逛下去的兴致,是一点也没有了。 回到将军府后,程德直接进了书房。 在书房里,程德看到了张七九和龚伯遂两人。 张七九和龚伯遂两人见是程德,便各自起身朝着程德恭敬地行了一礼:“属下拜见将军!” 程德的目光停留在张七九身上:“张七九,我现在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张七九面色凛然,抬起头看向程德。 程德:“刚刚,我碰到了那元朝中书省右丞相脱脱派来刺杀我的刺客......” 说到这里,程德及时地顿住了,龚伯遂面色骇然,而张七九却是面色剧变,心中有些不安。 “这事情,和你无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这种事防不胜防而已。我要你在泗州城以内,查明那脱脱派来的刺客,到底都有谁?查明后,将他们全都控制住。此外,将军府上下的下人,全都再查几遍,尤其是近期进入将军府的,一定要严查。” “还有,今后跟着夫人身边或者燕儿她们几个人身边的下人,一定要将他们查个透,绝不可容不得一点可疑,但凡有可疑之处,绝不录用。” 张七九郑重地回道:“将军放心,属下定当严查泗州城以内所有可疑之人。” 程德点了点头:“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你现在就亲自去办此事。” 张七九点了下头,便匆匆离去。 程德看向龚伯遂:“龚参军,之前你负责让元朝内斗的计划,现如今完成得如何了?” 龚伯遂回道:“回禀将军,此事,属下早已安排了。目前,属下在等大都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还请将军放心,元朝朝廷动荡,也许再过段时间,就能闹得天下皆知。” 程德满意地看向龚伯遂:“嗯。此事,你要跟下去。” “是。”龚伯遂应道。 尔后,程德与龚伯遂便在书房里处理着事务,饭菜也都是马秀英送来,就在书房里就食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剑指金陵 因为高文一事,程德对将军府府中近期进入的下人颇为上心。 张七九更是亲自在将军府府内对每个新进入将军府的下人,进行盘问。 同时,他还派锦衣卫的人前去查他们更多的信息。 一时间,将军府府中笼罩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中。 将军府新进的下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各个都表现得很忐忑不安。 府中既已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作为将军府的夫人马秀英在第一时间知晓了这个。 马秀英知道张七九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的所作所为代表着自己夫君程德的意思。 于是,马秀英便吩咐下去,让府中下人好好配合即可,不必慌乱。 当然,关注这件事的,还有仍在泗州城呆着的荀道一行人。 他们奉刘福通的命令,来泗州城与程德做个君子约定。 直到刚刚,他们的人,才将此次带来送与泗州军的一万匹马、十箱金银珠宝与泗州军交接完毕。 但天色将黑,并不适合赶路,索性就在泗州军安排的驿站中歇息。 他们在驿站中买通了驿站的人,通过他们的口中知晓了目前将军府所发生的事情。 荀道对于元朝丞相脱脱有着一丝忌惮,这脱脱派人刺杀程德,会不会派人刺杀他更加痛恨的主公呢? 很显然,这答案是肯定的。 荀道决定待赶回颍州后,一定要好好地将此事向自家主公禀告这种情况。 此外,荀道的目光闪过浓浓的担忧之色,眼神死死地盯着《泗州日报》。 通过《泗州日报》,荀道很难相信,这征虏将军程德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将泗州军壮大到如此地步! 此刻,荀道的心里无疑是极为不平静的。 还有,他在考虑要不要建议主公效仿《泗州日报》,也创建一个属于红巾军势力掌控的日报。 凭他的见识,自然一眼便明白了《泗州日报》所能带来的巨大好处。 只是,恐怕即便他提了出来,主公也不会采取的。 一想到现如今元朝脱脱亲领四十万大军,正对主公进行着围剿,荀道的心便开始有些担忧。 “来人!”荀道对着屋外喊了一声。 不消一会儿,一人闻声而近。 “见过大人。”来人向荀道躬身行礼道。 荀道神色一怔,忽地想起自己的官职便是给事中,也算是一个较高的官了。 当然,如果这天下只有主公这一个势力的话,那就更好了。 真的是那样,那么,他这个给事中才是真的很有分量。 现在,不过是相当于诸侯下的一个属官,而且和他有着同等官职的人,也有很多,在主公帐下,这个官职几乎和烂大街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名头上好听些。 “你去给我弄点吃的过来。我现在肚子有些饿了。”荀道看着眼前的人直接吩咐道。 “是。”来人直接回了一声后,便匆匆离去,迅速消失在荀道的眼前。 明天让人多买一些《泗州日报》,之后,便直接返回颍州吧。 想到此处,荀道不知不觉间走到屋外,忽抬起头仰望星空,眼里若有所思。 ...... 将军府一角罗燕屋里。 此时,罗燕正擦了把嘴角,眸子里闪着光泽的水雾,看上去格外娇媚。 程德望着罗燕:“燕儿,后日我便要出征了。” 罗燕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 后日,不就是八月三十日嘛? 也就是说,过了明天,将军就要离开泗州城了。 想到这里,罗燕挨着程德更近了,双方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将军,这一次,要去多久呢?”罗燕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程德。 程德听到罗燕的问题,略微沉思一番,便答道:“短则三个月,长则未知吧!” 罗燕心中一惊:“这么长?” 程德却是没有接话。 他知道,这一次领兵攻打金陵城,若是拿下后,李善长等人一定会劝进,让他称王的。 到时候,整个泗州城所有官员都会在金陵城。 既然能够更进一步,那么,李善长等人肯定会拼了命的劝进。 到时候,他自然要学习谦让那一套,连续谦让三次称王,即便是史书上将此写了进去,也无可挑剔指责什么。 剩下不多的日子里,就多陪一下自己的女人,后面恐怕有的忙了。 看到罗燕眼中的不舍,程德便继续道:“燕儿,你可以放心。等我拿下金陵后,待金陵稳定后,我便派人将你们接到金陵城。” 罗燕目光顿时大亮,朝着程德脸上快速啄了一口。 程德一愣,望着罗燕此时的模样,心中一股火热上涌,但考虑到罗燕怀着孕,程德强行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冷静下来。 罗燕见到程德的样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缩着头靠着程德,不再有任何亲密的动作。 “将军,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到时候,若是孩子都生了下来,而将军不在泗州城,那孩子的名字该叫什么呢?” 程德想了片刻,便看着罗燕说道:“如果是男孩,就叫程安;如果是女孩,就叫程韵。” 罗燕喃喃道:“程安?程韵?” 下一瞬。 罗燕的脸上绽放着笑容:“多谢将军赐名!” 接着,两人便聊了一些家常琐事,一直到深夜两人沉沉入睡后才停下来。 与罗燕屋里不同的是,马秀英屋里却是另一番场景。 即便是到了深夜,马秀英屋里依然灯火通明。 屋里有两人:一个自然是马秀英,另一个是郭慧。 郭慧此时双眼通红,很显然,刚哭过。 马秀英皱着眉头:“刚刚你跟我说的这些,都是郭家让你来跟我说的?” 郭慧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 马秀英轻轻地将手放在郭慧头上:“慧儿,你可知道,这件事,无论是我,还是你,绝不能向德哥开口求情。天叙哥既然犯了人命案子,自有《泗州律法》对他进行处置。你可莫要犯了糊涂,找上德哥,向他哀求此事。否则,德哥因此发怒,你今后的日子就难了。” 郭慧抬起头,看向马秀英的脸上有些不敢置信:“秀英姐,即便你去说,将军那边也不会同意吗?” “慧儿,你可要知道。《泗州律法》,德哥施行没多久,而天叙哥便犯了人命案子。若是德哥不对他依法办理,那么,这《泗州律法》将会是没用的条文,到时候,谁也不会将它当回事。你要明白,天叙哥犯了这个人命案,整个泗州军治下所有人可都在盯着他呢!其实认真来说,德哥也挺难的。” “为了保证《泗州律法》能更好地在泗州军治下实施,德哥就必须以身作则。如此一来,这泗州治下百姓,才会有敬畏之心,在心里也更容易接受《泗州律法》载有明文所禁止的违法事情,将它当一回事。” 郭慧沉默在当场,脸上有些惨白之色:“那哥岂不是要被砍头?” 对于《泗州律法》,郭慧显然也是翻看过,也了解过的。 这点,还得归功于马秀英。 这是马秀英带着郭慧一起了解的。 对于郭慧的话,马秀英并没有接话,而是问道:“郭家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郭慧脸上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道:“他们想让我想办法爬上将军的床,给将军吹耳边风。我娘还在信里叮嘱我,让我不要将此事跟秀英姐说。”仟仟尛哾 马秀英心中有些黯然,脸上却是没有表露丝毫。 “慧儿,你陪在我身边也有段日子了,这段日子里,你也看过不少书,我相信你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你仔细想想,如果你真按你义母说的来做,到时候德哥那边会对你是个什么态度?到时候,轻则德哥将你冷落,重则德哥将你逐出将军府。这个后果你先考虑考虑,考虑清楚了,再来想一想要不要这么做?” 郭慧的双眸更加红了。 良久。 郭慧才哭着对马秀英道:“秀英姐,我娘那边,我该怎么和她说呢?” 马秀英沉思少顷:“你就写信告诉她,说你已经向将军求情了,将军听后大怒。然后,你在字里行间暗示一下,你已经失宠了,今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想必义母看了你的信,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郭慧眨着眼睛看着马秀英:“秀英姐,要是娘她亲自来到泗州城,又该当如何呢?” 马秀英神情一滞,很快地,便回过神来:“到时候,就由我去会一会义母。” 郭慧闻言,脸上便笑了起来:“谢谢秀英姐。” 马秀英用食指轻点了下郭慧的额头:“你这妮子,半夜偷偷摸摸地跑到我房里来哭鼻子。今后可不许这么做了。现在夜已经深了,早些休息吧!” 郭慧回道:“嗯。秀英姐,遇到你真好!” 马秀英笑着摇了摇头,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愈加大的肚子,轻轻地抚摸了下后,喃喃道:“也不知你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还有,德哥到底是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呢?” 郭慧听到马秀英的话,便也伸手摸了下肚子:“秀英姐,你这肚里的肯定是男孩。” 马秀英向郭慧投去疑惑的眼神。 郭慧便吐了吐舌头,说道:“我之前路过将军的院子,听到他在院子里自言自语,说是秀英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还说到时候名字叫程标呢!” 马秀英心里的疑惑更加深了,目光对上郭慧的眼神:“德哥是很肯定地说着这个的吗?” 郭慧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接着便肯定地回道:“秀英姐,当时,我记得没错的话,将军的语气很是肯定。” “是吗?”马秀英的眼神若有所思。 德哥,似乎还有很多事瞒着我。 这件事让马秀英忽然联想起先前一件事来,那便是他的德哥一直督促他打太极拳,还有各种滋补的东西都是往她屋里送。 这让马秀英的眉头紧锁,她总觉得德哥似乎瞒着一件和她自己有关的大事。 看来,找机会从德哥口中探听一下了。 ...... 转眼间,时间便来到了至正十二年八月三十日。 这一天,是程德亲自率领大军出征的日子。 大军出征前,程德照例要到军营进行战前说一些提高士兵士气的话。 在军营搭好的五丈高高台上,程德俯视着下面站着笔直的泗州军士兵。 从他到底下,都有专门负责传话的泗州军士兵。 就连底下五万泗州军士兵,每隔几步都有一个人站在一旁,目光却都是看向前一个人,而前一个人则是看向更前的一个人。 他们都是程德的传话筒。 程德看到底下排列如此整齐的队伍,对这一次金陵之战更加有信心了。 而且,底下的五万,只不过是这一次准备动用三十万大军的一部分。 “各位弟兄们,我们又要出战了。这一次,我们要打的是金陵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的拿下金陵城,这一次我准备动用三十万大军,想要一举剿灭金陵城的元军。对于此次大战,我相信,我泗州军必胜。” 话音落。 “必胜!!” “必胜!!” “必胜!!” ...... 天地间都是这种高昂而热血沸腾的声音,程德的心里也受到了一些触动,直感觉胸膛间似有一种激昂之气涌起。 “我们泗州军一直以来,都是为了驱除胡虏、恢复中华这个目标抛头颅、洒热血。这一次,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们,只要拿下金陵城。不久后,这乱世应当就可以平定。” 程德的话,被传进在场众人耳里,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的一腔热血。 还有,对未来没有战乱的向往。 以及他们对程德的崇拜。 他们相信,有征虏将军程德这样战无不胜的战神指挥,这一战十拿九稳。 而且,泗州军上下,如今谁不知道将军曾说过的一句霸气的话:天下没有泗州军攻不下的城。 将军既然对他们如此有信心,他们怎么可能会辜负将军的信任呢。 “这一次,攻打金陵城至关重要。拿下金陵后,我会不吝赏赐。当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希望大家不要做什么违背军令之事,不过,我相信大家都是泗州军的男儿大丈夫,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弟兄们,你们愿意陪我一起拿下金陵城吗?” “愿意!!” “愿意!!” “愿意!!” ...... “弟兄们,你们有信心拿下金陵城吗? “有!!” “有!!” “有!!” ...... “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 整个泗州城上空,都笼罩在一种大战的紧张而士气昂扬的气氛中。 金陵大战,即将揭开序幕,而大战的号角也即将奏响。 同时,“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的口号,也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往天下各地传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兵分四路 到了午时时分,整支泗州军五万人才出了泗州城。 大军缓缓而行,如同水波一般慢慢向前推进。 在大军身后,都是泗州百姓,他们在泗州城城外都站成了一个个雕塑,目送着大军远去。 整片天地,仿佛在此刻陷入了寂静。 在大军走远一些后,这些淳朴的百姓,才争相抹着眼泪,有的甚至当场双手合十,似乎在祈求佛陀保佑着泗州军胜利凯旋。 马秀英、罗燕、沐英、蓝玉、李文忠一行人,就在人群中。 他们的眼神里布满了不舍,看着大军远去如同一个黑点般时,才默默地收回视线。 马秀英现如今作为将军府的主心骨,自知不能继续这样,便振作起精神,转头回了将军府,因为她回想起德哥交代过,大军出征在外,泗州军将士的家人,就要靠她帮忙照顾一下了。 这种事情,也只能靠她去做,因为她有着这方面丰富的经验。 稳定大后方,不比在前线作战操心的事情少,相比前线,后方需要操心的琐事更多,也更繁杂。 如果说程德是前线作战的统帅,那么,她马秀英也该是大军后方稳定的统帅。 夫妻本为一体,这个泗州军不能没了她。 马秀英对此,有着深刻的认识。 大军经过盱眙城时,大军多了五千人马,还有早早出发的五千医护兵。 等经过天长城时,从金湖城、洪泽城、淮安城、高邮城、盐城、泗阳城、宿迁城、宝应城赶来的大军与程德汇合。 金湖城来了一万人,统军将领是罗二虎。 洪泽城来了四万人,统军将领是张遇。 淮安城来了四万人,统军将领是冯国用。 高邮城来了四万人,统军将领是刘重五。 盐城来了四万人,统军将领是李三七。 泗阳城来了两万人,统军将领是郭兴。 宿迁城来了两万人,统军将领是程能。 宝应城来了一万人,统军将领是何伟。 等泗州军于九月三日来到六合城时,江都城又来了两万大军,统军将领是耿再成,再加上六合城本来就有一万大军,此次攻打金陵的人数,便有了三十一万人。 程德现身于六合城时,罗茂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向常遇春、汤和下令即刻攻打镇江路。 常遇春和汤和,一听到罗茂的命令,二话不说,就领军向镇江路发动了攻击。 他们两人,各领两万大军,一个从前面发动进攻,一个从背面发动进攻。 他们这样的打法,加之袭击挺突然的,一下子就把镇江路的元军守军给打蒙了。 顾前难顾尾,顾尾就难顾前。这,正是镇江路元军的真实写照。 更让镇江路元军心惊胆战的是,大战刚起,他们便听到镇江路境内各地都有反贼响应,打出的旗号都是‘驱除胡虏,恢复中华’,而且这些突然出现的各路反贼,都还挂着一个程字的旗帜。 本来镇江路元军精锐只有两万人,老弱加起来有一万左右,对上泗州军,如果单单是守,那就还好。 可是,现在镇江路突然多出的各路反贼,也需要派人镇压。毕竟,现在可是面对泗州军这样的大敌,内部绝不能乱。 只是,他们终究是打错了算盘,也小瞧了常遇春和汤和整整忍受了三个月多,就为了等待打镇江路的心情,更没有想到常遇春与汤和所爆发出来的惊人战斗力。 大战刚起没多久,镇江路元军忙于镇压反贼本来已经焦头烂额,却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元军竟然还有将领带着人马,前去投降反贼,无疑令镇江路元军更加雪上加霜,士气更是一点也无。 打吧,没多少兵力了,而且能打的士兵都低头丧气,一股败军的景象已经形成。显然,靠这样的士兵去打,只会死得更快。 不打吧,看着这反贼愈发勇猛的攻势,也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元军守将达鲁不花没有多加犹豫,下了一个死命令:所有人必须坚守镇江路,违者斩之。 只是,在下完命令后,达鲁不花却自己一人脱掉自己的特有盔甲,换上了普通的士兵战甲,趁着双方士兵忙于交战之际,找到一个空隙,溜出了战场。 达鲁不花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幕,还是被人给撞见了。 看到达鲁不花的人正是常遇春手下的一个亲兵。 常遇春得知亲兵口中所说的情况,便知道一条大鱼想要溜走,想到这里,常遇春哪里还等得及,连忙带人朝着达鲁不花逃跑的方向追赶而去。 达鲁不花想着自己终于逃离了战场,刚松一口气时,却没想到他身后一声叱喝,几乎吓得他差点跌落在地。 “前面那个五短身材元贼,给我站住!吃爷爷一刀!” 达鲁不花听到这里,连看也不往后面看,只低着头猛地向前跑。 常遇春在后面追的着急,看到眼前这个大功就要溜走,便疾步如飞,离着达鲁不花约有二十步远时,常遇春大喝一声,奋力掷出了手中的长刀。 长刀擦着空气,呼呼地向着达鲁不花身后袭去。 达鲁不花察觉身后的异常,心里极为害怕,但还是咬牙往前狂奔。 可是,在下一瞬,一把长刀插进了他的背,直接让达鲁不花一口鲜血喷出,自己栽倒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那一刻,达鲁不花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会是这样个死法。 “娘的,让你跑,老子踢死你!” 常遇春追上了达鲁不花后,恨恨地朝着达鲁不花的尸身连续踢了几脚。 ‘砰砰’声直响,把跟着常遇春一起来的亲兵,看得嘴角一阵抽搐。 当然,他们也上前偷偷地踢了几脚。要不是他,他们还可以多杀几个人呢!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军功啊! 然后,常遇春将达鲁不花身后插着的长刀拔了出去,又割了达鲁不花的脑袋,便带人匆匆离去,重新奔向另一处战场。 镇江路,到处是惨叫声响起,仿佛人间地狱一般,看上去极为恐怖。 日落时分,镇江路一片血红。 大战也随之到了尾声。 回顾这一战,做个总结便是:镇江路元军被打得溃不成军。 这一战,常遇春和汤和,都打出了各自的名声。 镇江路大战后,汤和羡慕地看着常遇春:“常遇春,你他娘的运气真好,这一次,攻打镇江路,那镇江路元贼的头竟然被你砍了,老子都羡慕死了。将军赏赐你的东西肯定很多,这一次老子一定要把你吃穷、喝穷。” 常遇春笑着拍着胸膛道:“汤大哥,这一次,纯粹是我运气好。这个,汤大哥羡慕不来的。” 汤和听到常遇春这话,心里有些发堵,佯怒道:“哼,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吃穷。” 常遇春笑着摇摇头,并不以为意,心道:上次我也是这么对汤大哥说的,最后根本没吃多少。想必,这一次汤大哥放开肚子吃,也吃不了几个钱。 “对了,这一战的捷报有没有派人送往将军那儿?”常遇春看着汤和问道。 汤和回道:“将军那里,大战一结束,我就派人去了。罗将军那里,我也派了个人去。” 常遇春点点头:“这一次将军攻打金陵城,现如今,我们为将军拿下了镇江路,可以说是开了个好头。而且,我们可以向将军请命攻打真州,而将军到时候攻打金陵就无须分兵了。这样,我们还可以再立下一功。” 汤和接话道:“你这个想法,我已经都写在了捷报上,想必,将军那边,应该是同意的。不过,我们还需要打扫好战场,为即将攻打真州做准备才行。” 常遇春拍了拍汤和的肩膀,笑着道:“汤大哥,可真有你的。你脑子转的就是快,可真是老奸巨猾!” 汤和直接拍掉常遇春的手,眼里多出了一丝嫌弃:“去,去,什么老奸巨猾这么难听!你不是读了几本书吗?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呢?” 常遇春:“我是读了,不过,记没记住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汤和:“......” 另一边,程德刚把三十一万大军都安排好,却没想到,接到了常遇春与汤和送来的镇江路捷报。 这个捷报,可算是来得好,程德高兴之下,便下令将此捷报传遍全军,一时间,泗州军士气达到了顶峰。 程德知晓全军情况好,暗道:军心可用。 这一夜,泗州军士兵都发现自己打的饭菜多了几块肉。 程德在六合城城里,挑选了一处府邸,作为临时的将军府。 至于三十一万大军,则都是被程德安排在了六合城城外驻扎着。 府邸处一个本当作议事大厅用的宽敞大堂,此时,聚集着许多的人。 这些人中有:罗二虎、张遇、冯国用、刘重五、李三七、郭兴、程能、何伟、邓友德、徐达、刘伯温、王履、龚伯遂、耿再成、徐七。qqxδnew 程德扫了一圈众人后,便率先坐在议事大厅上位。 “将大家召来,是商议着攻打金陵一事。大家都可以说一说自己的看法,还有计策。” 程德说完后,便将视线停留在在场众人身上。 冯国用率先出口道:“集庆路城防极为坚固,我们绝不能轻视集庆路元军。” 李三七这时也开口道:“这个时间,元朝高层那边根本没空理会我们,我们这一次,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将集庆路拿下。拿下集庆路,到时候我们泗州军便可以腾出手向我们的两个邻居出手,接着,便可顺势一举统一整个南方。之后,我们可以出兵向北驱除胡虏,则恢复中华之日不远。” 邓友德:“这一次攻打金陵城,跟之前我们攻城的情况明显不一样,这一次,水军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耿再成接邓友德的话道:“水军,我带来了两万人。这两万人,都可一战。而且,罗将军早在三个月前,就派人着手打造船只一事,经过日夜赶工,目前造了船只大约有一千只船。这些船,是江都城城内一些技艺高超的造船工匠,联合一些造船学徒合力造出的。不过,因为受限于造船技术和图纸,还有一些材料的问题,目前所造的船只,也仅仅是比小船大个三倍。在防御方面,或许不尽人意。” 程德看向耿再成:“这样的船只,比起那种小船来说,已经好太多了。至于造船技术和图纸问题,我会派人去搜集的。这一次,攻打集庆路,我会兵分四路。第一路往庐州路方向,拿下全椒城等地;第二路往南打,拿下乌江、和州、历阳、当涂、含山等地;第三路便是常遇春、汤和在镇江路的人马,攻打真州。这三路如果打得好,那么集庆路将再无任何元军援兵,即便是再难打,也可以将集庆路元军耗尽,这第四路便负责攻打集庆路金陵城。” “这一次,我会让科学院所改进的大炮,在这一次攻打集庆路金陵城中尽显他的威力。” “现在,我还是来说说关于各路将领的具体安排。” 程德说到此处,便顿了会儿,待众人纷纷抬起头看向自己时,程德才继续说道:“第一路主将,便由冯国用去打,副将邓友德、刘重五、张遇。领军十万。先拿下全椒城,然后往庐州路方向打,若是能够拿下庐州路,那自然是更好,再不济也要给庐州路一些教训。我带来的大炮,你拉十尊过去,让那庐州路彻里不花尝尝它的厉害。这彻里不花三番五次围攻定远,还真当我泗州军是泥捏的不成。此外,医护兵,你也带去一千人。” 冯国用极为激动,朝着程德躬身应道:“遵令,将军请放心,这一次,属下一定为将军拿下庐州路。” 程德点点头道:“你的能力,有目共睹。这一次,拿下庐州路,我会记你一次大功。还有,拿下金陵城后,我会对你,当然,还有诸位,论功封赏。” 冯国用重重地点了点头,同时,他对于程德让他领十万大军这件事,极为感动。 随即,程德继续看戏在场其他人,目光最终落在了李三七身上:“李三七,第二路主将,便由你担任,领军十万,医护兵带两千。副将郭兴、徐达、程能、罗二虎,军师刘伯温跟随。这一路,责任重大,若是遇到难处,可莫一意孤行,要与军师,还有罗二虎他们商量着办。此外,你从我拉来的大炮中拉十尊大炮过去。” 李三七点了点头:“李三七遵令,望将军放心,李三七一定不负将军所望!” 最后,程德继续说道:“第四路主将由我来担任,领军十万,医护兵两千。副将耿再成、何伟。” 耿再成、何伟点头应是。 “第三路主将汤和,副将常遇春。至于人马,还是由他那里的水军负责。此外,徐七,你领着五千人马前往镇江路,听从汤和吩咐,帮他镇住那些在镇江路起兵的人。如若那些人不安分,不听从汤和的命令,你可以直接当机立断,将他们全部镇压。” “遵令!”徐七高声应道。 程德接着看向了一直沉默着的王履:“王院长,你负责监视六合城周边水源,防止被元军投药。还有,一旦各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譬如瘟疫等,便由王院长负责研制相应的药方解决。我一定让人全力配合。” “遵令!”王履朝着程德恭敬地行礼道。 “明日卯时,冯国用,还有李三七、徐七,你们到时候大军便出发。现在,你们下去点齐兵马,粮草兵械之事,交由龚伯遂负责调度安排。这事情,你们找龚伯遂说。” “是!”龚伯遂、冯国用、李三七应道。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程德挥手道。 众人纷纷向程德行了一礼,便各自退去。 目送着众人离去,程德才回房里歇息。 第一百八十五章 心狠手辣的陈友谅 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领军三十万攻打集庆路,天下皆惊。 元朝朝廷自然是一片愁云惨淡,有心剿贼,却鞭长莫及。 刘福通率领的红巾军势力,得知这个消息时,却是上下都沉默了。 短短时间,这程德聚兵如此之多,让刘福通所属麾下各路将领纷纷震惊不已,也对程德颇为忌惮。 张士诚所建的大周朝廷,更是因此闹翻了天。 在大周朝堂上,整个大周官员站队,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丞相李行素为首,他们都认为在这个时候,大周应当率军攻打泗州军地盘,尤其是盐城,必须要夺回来。理由是:一来可以一雪前耻,二来可以趁机谋利,让泗州军消耗一些力量,即便是泗州军拿下集庆路,也会实力大损。三来,可以增加大周的实力。 这一派,也称为鹰派。 另一派,以徐英杰右丞为首,他们认为在这个时候,大周应该休养生息,张士信张将军那边攻略江浙行省已经花费了很多钱粮,而且,将近二十万大军,打了三个多月,也只是拿下了江阴州一个县。若是大周在这个时候,再掀起一场大战,到时候恐怕攻略江浙行省一事,只能胎死腹中。因为那个时候,大周朝廷拿不出钱给作战的士兵发军饷。而拿不出军饷,军营就会发生营啸,大周将危。 张士诚高坐上首,望着右手边的李行素,又望着左手边的徐英杰,整个朝堂泾渭分明。 至于张士诚的几个弟弟,他们并不参与其中,只保持着中立。当然,这也和他们暗中得到了张士诚的授意也有关系。 张士诚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一方面,他认为丞相李行素所言,确实很有道理。 可另一方面,他认为右丞徐英杰所说,也不无道理。 这样的境况,就让张士诚感到为难了。 作为最终拍板的人,他此时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中。 无论选哪一个,他感觉都会后悔。 而且,不管是李行素,还是徐英杰,他们都是为了大周好,如今更是为了大周,平日里两人私交不错的,也因为这次政见不同而交恶了。 一想到这里,张士诚更加头疼了。 虽然他对于徐英杰与李行素两人的交恶深感头疼,但心里还是极为开心的。 要不然,他每日就会担心与害怕。 现在,虽然没了这样的情绪,但忧愁却是多了起来。 大臣交好,他便担忧;大臣不交好,他就发愁。 无论哪一种结果,张士诚并不满意。 可是,世间事,便是如此,难得两全法才是现实。 张士诚想了一阵,感觉头疼,便将目光落到丞相李行素身上:“丞相,关于徐右丞之言,你可有解决之法?” 李行素一怔,神色有些无奈。 这缺钱了,他能怎么办?他又不能变出钱粮来。 泗州军地盘在前几日收割水稻和小麦这事,他们当时也知道,更是眼馋得紧! 可是,当时他们并没有勇气去抢,这抢的后果,他们有些承受不住。毕竟,对方可是至少有五十万大军,而且更气人的是,这五十万大军还都是精锐。 大周朝廷上下官员都明白,那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在赚钱一块很有能力,他手底下的泗州军能够全部装备战甲,就足以说明了这点。 这一次,他提出要趁着程德攻打集庆路,去攻打泗州军治下,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想要通过攻占泗州军的地盘,从而掠夺他们地盘百姓的粮食。 不过,这个目的,李行素没有直接说出来。他是通过先前陈述的攻打泗州军地盘三个理由,来隐晦的说出。 当然,这个隐晦的解释权,全都在李行素一人手里,至于其他人是不是这么理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李行素听到张士诚的话,也陷入了苦恼中,大周所需钱粮可不是一笔小的数目。 短时间内,要弄到,只能靠抢了。 只是,徐英杰的话,也不无道理。 而且,他和徐英杰都意识到最近大王的心里,发生了一些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在他们看来,或许跟大王这个位置有关。 伴君如伴虎,自古以来,历来如此。 他们如今政见不合,都是眼前大王喜闻乐见的一幕,而他们也只是配合着大王,并且,可能还要在这条路上一路走到黑。 李行素思索一番后,向张士诚行了一礼:“回禀大王,徐右丞之言,微臣并没有解决之法。不过,微臣依然认为攻打泗州军的地盘,目前确实是一个好的机会。时不可失,失不可再来。如今程德统领三十万大军聚集在六合城,而且,现如今是九月四日,想必这个时候,那程德恐怕已经对集庆路发动进攻了。大王,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今后,恐怕很难再有了。” 张士诚闻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虽然他心动了,但右丞徐英杰的话,却是让他及时地保持了理智。 如果因为这一次贸然进攻,而将大周带入到危局,那么,他自然是不乐意的。 毕竟,他还想着自己一手建立的大周,能够传千秋万代呢。 于是,张士诚经过一番慎重考虑,终于下定了决心。 下定决心后的张士诚,感觉浑身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张士诚的目光一一从李行素、徐英杰脸上扫过,开口道:“本王思之再三,决定还是采纳徐右丞之言。如今,我大周更应该休养生息才是。目前,有我弟张士信还在攻略江浙行省,此事,才是头等大事。至于其他事情,都可以先缓一缓。休养生息一事,就有劳丞相和右丞共同负责了。” 李行素心里也没多少失望,理智告诉他,大王这个决定,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只是,他的心底,多少有些不甘心。 毕竟,这一次,确实是个大好机会,要是错过了,将来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恐怕到时候不会再有了。 李行素轻叹一口气,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徐英杰听到张士诚最终拍板后,心里才终于松了口气。 徐英杰在心里暗道:他娘的,这几日,真他娘的累!为了泗州军,我也是操碎了心。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我一定要详细告知将军,毕竟,这对于自己来说,也算是一件功劳。 徐英杰相信,只要将军对张士诚出手了,那么,他就有办法快速加速张士诚的溃败。 张士诚麾下的军中将领,他已经拉拢了四成。 这个四成,其实已经很多了。 更重要的是,通州的守将还是刘仁,而一旦将军攻打张士诚,恐怕通州刘仁第一个反水,给予张士诚一个背刺,而且还是吐血的那种。 想到这里,徐英杰开始期待了起来。 同时,徐英杰开始有些想念自己的孩子了。 自己的孩子,之前绝声卫来信说,已经出生了,而且养的白白胖胖的,挺像他的。 希望将军在三年内能够剿灭张士诚吧!这样,他就可以回去好好陪陪妻子和孩子了。 在大周,无论是他,还是刘仁,都没有想过留下子嗣的想法。因为一旦留下子嗣,到时候为难的一定是他们自己。 留下子嗣,必定引来将军的怀疑,那么,他们的妻子和孩子就危险了。 不留下子嗣,倒是可以让张士诚更加愧疚,对他们更加信任一些。 毕竟,他徐英杰可是和张士诚说过自己的志向,便是助张士诚平定天下,如果天下平定后,他想回到故里做一个道士,还请求张士诚到时候一定要放他走。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张士诚听了他的话后,感动得稀里哗啦,对他推心置腹,无有不言。 当徐英杰了解到刘仁是以自己不能人道而不留下子嗣时,差点笑岔了气。这事,还真只有刘仁干得出来。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刘仁的女儿都三岁了。而且,长得很不赖,也很讨他的喜。到时候,正好可以给他的儿子当妻子。 女大三,抱金砖。 刘仁要是知道徐英杰已经在惦记他的宝贝女儿的话,肯定会从通州连夜杀回,要找徐英杰拼命。 当然,这些,刘仁并不知晓。 徐英杰打量着张士诚,心里充满了复杂。 如若你是一个普通人,该多好啊! 只可惜,你的出现,挡住了将军的路。 而且,论能力,论手段,你可比不了将军。 将来,不管怎样,我都会为你向将军求情,让他饶了一命的,也不枉你我君臣一场。 张士诚忽而神色变得极为凝重了起来:“诸位爱卿,你们可知天完徐寿辉那边发生了一件大事?” 李行素神色有些错愕。 徐英杰眯着眼,默默地听着。 李行素想的是,天完那边的情报,不是一直都是自己负责的吗?他要是记得没错的话,自己还没整理那边的消息给大王看,那么,大王又是怎么知道那边消息的呢? 莫非大王暗中自己掌握了一个情报机构吗? 想到这里,李行素心里既欣慰,又复杂。 欣慰的是,大王成长了,复杂的是,他们的关系回不去了。 张士诚没注意到李行素脸上的神色,而是扫了一圈在场众人说道:“就在前几日,天完统帅倪文俊觉得天完皇帝徐寿辉本事不如他,却坐着皇帝的位置,便想取而代之,就在汉阳府密谋准备除掉徐寿辉。不料,事情泄露,倪文俊出逃黄州。” 说到这里时,张士诚的脸上神情有些精彩:“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倪文俊逃到黄州后,投奔自己一手从文书提拔上来元帅位置的手下,结果被他的手下给杀死了,还将他的头颅送给了徐寿辉。而且他这个手下,还顺利接收了倪文俊手下的所有兵马。此人,骤然间,成为了天完皇帝下面最具有权势的人。” 李行素面色一变:“大王,此人忘恩负义、心狠手辣,是个不可小觑的人。此人是谁?”仟千仦哾 张士诚听到李行素的话,打趣道:“莫非丞相以为这样的人,能够威胁到我大周不成?” 李行素没有接这话。 张士城感到有些无趣,便回道:“此人,名叫陈友谅。根据探子回报,此人在沔阳先是招兵买马,尔后又在倪文俊的授意下,直接掌控了整个黄州,兵马更是达到二十万之多。现如今,倪文俊身死,倪文俊手底下的十多万兵马,全都被陈友谅接收,可以说,如今的天完军权,全都在这陈友谅一人手中。” 李行素闻言,便叹道:“陈友谅如此心狠手辣,恐怕对于那徐寿辉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微臣觉得,这陈友谅可能会像除掉倪文俊一样,会除掉徐寿辉。” 话音落,在场之人纷纷面色一变。 张士诚听到李行素的话,暗道:幸好,我的手底下没有这样的人,不然,睡觉都不安稳了。这陈友谅,按照丞相所说,确实可怕。 在大周君臣商讨这件事的时候,另一边在六合城的程德也同样的收到了关于陈友谅的消息。 昨日大军试探性地朝着集庆路进攻,只是进展并不顺利。 他便暂时选择大军不动,等待合适机会,一举拿下集庆路。 在这期间,他将军中探子全都撒了出去,旨在搜集各种情报,伺机而动。 今日,也就是九月四日,他收到了绝声卫传来的情报。 这份情报,还是有关陈友谅的。 根据情报所说,这陈友谅如今成为了天完政权首屈一指的实权人物。 看到这份情报时,程德不得不佩服这个陈友谅,竟然短短时日,便有了三十万人马。同时,他心中对这陈友谅的忌惮更加深了。 像陈友谅这样胆大心黑,还特别有能力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好在,在这之前,他派的二十人,已经有一人混入了陈友谅的心腹中。 至于,其他十九人,有九人战死,其余十人都在陈友谅手下当兵。 二十个人,能成功一人混入陈友谅这样的心腹中,已经让程德颇为惊喜了。 当时,他虽然想的是,最好是二十人都能混入到陈友谅那里去。 可是,当那二十人采取行动,进入到沔阳时。当时,程德内心深处却是深知,这二十人恐怕一个都不能成功。因为陈友谅实在是一个可怕的枭雄。 尤其是陈友谅这样的枭雄,几乎是谁也不信,但只要相信了谁,那就意味着谁便可一飞冲天了。 这个混入陈友谅心腹的人,更令程德没想到的是,是张七九的侄子张九一,大大出乎程德的意料。至于杨仲开所推荐的杨文,目前还活着。只不过,现在还是陈友谅手底下的兵。 有张九一这颗棋子在,将来即便是对上陈友谅,程德也以为自己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如果张九一将来在关键时刻,给予陈友谅背刺,那么,陈友谅必定会输给自己。 忽然,程德想到陈友谅杀了倪文俊后,不久,便杀了徐寿辉建立了陈汉政权。 恐怕,这徐寿辉应该活不长了。 等拿下金陵城后,到时候陈友谅的势力也必然扩张不少。 真的到那个时候,泗州军的两个邻居,一个是陈友谅,另一个是张士诚。 到时候,自己也会像历史一样,如果想要统一南方,也会面临和原先历史上朱元璋同样的问题:先打陈友谅,还是先打张士诚? 程德觉得,比起陈友谅的可怕,张士诚不足为惧。 而且,张士诚那边,自己可是埋了两颗很深的棋子,关键时刻,是能够左右战局胜利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步好棋 集庆路金陵城城内百姓人心惶惶。 在程德领兵攻打集庆路金陵前,老百姓所谈论话题,大都是与国事无关的生活琐事。 可是,得知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领兵攻打集庆路时,金陵城百姓所谈的话题,全都与国事有关。 不过,并无悲切之感,仅有的也只是一种担忧。 譬如,泗州军杀来时,会不会屠城之类的。这种话题,谈论最多。 还有,谁家里长得标致的女儿会不会被泗州军糟蹋之类的,有人说不会,有人说会,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些话题,在卞元亨看来,很是无聊,也不对他的胃口。 卞元亨是上个月从高邮城来金陵城贩卖一些私盐,眼见这些私盐全都卖了出去,正准备返回高邮城时,却被守城元兵告知,现在金陵城戒严,不许进,也不许出。 因此,卞元亨便在金陵城继续待下去了。 对于这几日周围百姓谈论的话题,卞元亨提不起半点兴趣。 相反,他倒是对于泗州军拿下金陵城很是期盼。 卞元亨知道他的弟弟卞仲亨在泗州军混得很不错,并且他的弟弟之前还写信告知他,在泗州军户部担任着户部左书佐令,同时还在商部兼任着一个官职。 在卞元亨看来,他弟弟将来前途远大,是他卞家的未来。 而他弟弟又是和泗州军绑在一块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卞元亨在心中更是倾向于泗州军拿下金陵城的。 只是,这几日,他被金陵城的元军守将给盯上了,准确地说,是盯上了他卖私盐后的钱财。 如果是他自己的钱财,被盯上了,他也不会计较此事。 可是,这些私盐贩卖的钱,并不是他的,他只是帮忙跑跑腿而已。这些钱,可是关系到许多家的生计问题。但如今,这些钱被元军守将给盯上了,因此,卞元亨面色有些阴郁。 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前几日,鲁员外家佃户袁屠夫喝醉了酒,在大街上揍着自己的女人,打得那女人浑身是血。 卞元亨不知道那女人是袁屠夫的老婆,只当是袁屠夫在欺负女人,便怒气横生,只当是一件不平事。于是卞元亨狠狠地将袁屠夫给揍了一顿,打得袁屠夫哭爹喊娘,最终袁屠夫鼻青脸肿才让卞仲亨出了口恶气。 事后,袁屠夫心怀怨恨,暗中打听到了卞元亨的情况,一向知道金陵城元军守将巴鲁布贪婪的性子,便暗中将卞元亨的情况,在巴鲁布面前夸张地说了一番。 袁屠夫在巴鲁布面前说这卞元亨身怀大量银子,这些银子,至少可以供他十万大军军饷几个月之久。 巴鲁布很显然,被袁屠夫的话说动了心。 为了窃取卞元亨的钱财,巴鲁布的一个幕僚为他出谋划策,他的计策概括为四个字:以势压人。 巴鲁布觉得这个计策可行,便让手底下的人威胁了一番卞元亨,限他三日后将所有钱财全都交出来,不然,就要了他的命。 卞元亨想起已经过去一日,只剩下两日时,心中开始有些着急了起来。 他宁可将那些钱全都沉了江,也不愿让那些钱财落入元军手中而助纣为虐。 他想过,若是明日卯时时分还未想到什么办法,他就将那些钱财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至于元军会不会派人捉拿他,他一点也不怕。 他本来就武艺高强,很小的时候练就武艺,起因也是为了贩卖私盐而防备水贼,结果这一次水贼没遇到,倒是遇到元贼了。 只要将那些钱财处理妥当,金陵城这么大,元军也不会派很多人搜他。毕竟,金陵城还需要派兵驻守,一旦泗州军攻下金陵城,首先没了性命的便是这些元军士兵。 想到这些,卞元亨的心神开始稳定了下来。 一晃的功夫,时间便来到了深夜。 卞元亨屋里的蜡烛一直亮着,而他倚靠在床边,作闭目沉思状。 忽然。 屋外响起了三声敲门声,让卞元亨陡然间从床边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极为警惕,耳朵竖着,在距离门口三步远位置,背靠着门的另一边,压低声音问道:“谁?” 屋外并未给以回应,这让卞元亨的心猛地一沉,他不禁想道:莫非这是夜中遇到强人了? 突然。 门窗户外扔进一个圆筒状的东西,吓了卞元亨一跳。 卞元亨借着蜡烛的光芒,才看清地上那圆筒状的东西。 屋外静悄悄的。 卞元亨思索片刻,便朝着圆筒状的东西靠近。 仔细瞧了几遍,卞元亨才判断出这里面应该装的是书信。 犹豫再三,卞元亨才从房间里找来一把匕首,将圆筒状的盖子挑开,然后里面果真露出一封卷好的书信。 卞元亨当即不再犹豫,立刻拆开书信来看,只见书信上正写着: 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嘶! 这不是泗州军出征前的口号吗? 而且,这还是泗州军反元的纲领,流传天下极广。 那么,屋外的人,是泗州军的人了? 卞元亨想到自己所住的屋子,附近房屋较少,平常经过这里的人也不是很多,也不必担心若是泗州军出现在自己屋子附近而被暴露。 于是,卞元亨对屋外说道:“是泗州军的弟兄吗?如果是的话,直接推门进来!” 卞元亨说完后,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屋外。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映入卞元亨眼中的是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 接着,门很快地被关上,年轻男子这才将目光看向卞元亨。 “卞兄,深夜叨扰,还望见谅!在下泗州军下绝声卫千户杨琏。之前,在下在泗州城,与卞兄卞仲亨一见如故,从他口中便知晓卞兄之名。” 卞元亨心中一惊,连忙拱手回道:“原来是杨千户,久仰大名!” 杨琏目光透露出疑惑:“卞兄是如何知道在下的呢?” 卞元亨目脸上从容地回道:“泗州军绝声卫杨指挥使,我倒是有幸远远地见过一次,你与杨指挥使有几分相像,想必杨千户和他应该是有几分关系在内的。“ 杨琏目光闪过一丝诧异:“卞兄,还真是观察入微,实在是令在下佩服。不过,卞兄不必如此客气。” “卞兄应该听过我泗州军攻打集庆路的事情了吧?”杨琏没有直接上来说事情,而是先另起话题问道。 卞元亨点了点头:“这个事情,我想,在这金陵城,恐怕没有人不知晓吧?而且,征虏将军还兵分四路。” 杨琏露出微笑:“这一次,兵分四路,是将军想到的战略。按照将军的这个战略,便是先取四周,孤立集庆,尔后一举拿下集庆路。” 卞元亨赞道:“这个战略,无疑是极为适合当前情况的。征虏将军不愧是百战百胜的将军!泗州军有征虏将军在,真是泗州军之福。” 杨琏苦笑道:“卞兄可知将军是如何说这事情的吗?” 卞元亨目光一亮:“愿闻其详!” 杨琏答道:“将军常说,他能有泗州军相随,这泗州军是他的福气。” 卞元亨拍手赞道:“妙极!没想到征虏将军不居功自傲,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将军!” 杨琏继续道:“这一次深夜来找你,其实,我是想要卞兄帮我泗州军一个忙。” 卞元亨的目光移到杨琏身上,定定地看着杨琏。 杨琏没有丝毫犹豫,便开口道:“卞兄,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混进这金陵城。我这一次也是怀着任务而来,我希望卞兄能帮我一个忙?” 卞元亨:“不知道杨兄弟需要我帮什么忙?” 杨琏:“这一次,我听说卞兄赚得盆满钵满?” 卞元亨:“杨兄弟是从何处听来的?” 杨琏看到卞元亨的脸色都变了,便接话回道:“这,自然是从元军那里听来的。” 卞元亨沉默在稍顷:“杨兄弟是需要在下帮什么忙呢?如果在下能帮得上,在下全力以赴。” 看到卞元亨是如此态度,杨琏看向卞元亨的目光多了几分温和之色:“卞兄,此事,对你来说,并不难。那我就直说了,这一次,我想向卞兄借一部分银子用。卞兄可以放心,待我家将军拿下金陵城后,这所借的银钱必定给卞兄补上。” 卞元亨:“借多少,杨兄弟尽管说!” 杨琏:“卞兄不愧是个爽快人。我需要借一万两。” “什么?一万两?”卞元亨看上去有些吃惊。 杨琏见此,便问卞元亨道:“卞兄,莫非是有什么难处?” 卞元亨:“难处倒是没有,只是有些惊讶。杨兄弟用这一万两做什么,在下也不会过问,而坏了规矩。不就一万两,这点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杨兄弟放心,我这就将一万两交给你。” 杨琏听到卞元亨的话,脸上大喜:“卞兄可真是豪爽!难怪仲亨兄多次在我面前称卞兄豪情万丈,真是名副其实,令在下佩服。” 卞元亨摆摆手道:“客气了!” 接着,卞元亨引着杨琏来到了一个藏钱的屋里,这间屋里,整整摆满了几十箱,里面放着的都是银子。 之后,杨琏让绝声卫从这几十箱子搬走了几箱。 两人重返屋里继续叙话。 杨琏目光真诚地看向卞元亨:“卞兄,这一次,可真是多亏你了!不然,这次任务,我恐怕很难完成。” 卞元亨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而且,我与你家将军曾经也见过面,还打过交道。或许,不久后,我可能也会去泗州军当个官。” 杨琏目光一亮:“我听仲亨兄说过,说他兄长,也就是卞兄你,在才学上远胜过他,不知是否有其事呢?” 卞元亨收起了笑容:“这都是小弟胡说八道,论才学,他才是我卞家最杰出的读书人。或许,将来我卞家是否保持长久富贵,这希望还要落在小弟卞仲亨身上呢!” 杨琏对此不置可否,深深地看了一眼卞元亨。 两人继续聊了一阵后,便到了即将分别的时候。 杨琏:“卞兄,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我要离开了。希望等将军拿下集庆路时,我们能够在这金陵城痛饮千杯!” 卞元亨:“一定,一定。到时候,我会舍命相陪!” 杨琏重重地点了下头,便向卞元亨行礼告辞,隐入夜中。 卞元亨目送着杨琏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一万两,为了完成任务,这任务代价可真高! 也不知道,这杨兄弟究竟要完成什么任务? 卞元亨轻叹一口气后,便摇了摇头,重回到屋里歇着。 杨琏告别卞元亨后,走在黑夜中,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这一次,他奉命潜入金陵城元军中,刺探元军军情。 可是,想要加入金陵城元军,他令手下打探金陵城元军各种情报。最终,才在金陵城勾栏场所一则情报上,才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金陵城元军守将巴鲁布,其下大将乌木赤,两人都是贪财好色之人。 尤其是乌木赤,在贪财方面,更为杰出 不过,乌木赤相比巴鲁布,倒是有个优点,那就是此人收钱会办事。至于巴鲁布,此人收钱从不办事,两人的名声走向了两个极端。 这一次,杨琏便是想着借助乌木赤混入军中。 一万两,对于乌木赤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杨琏也仔细琢磨过,这一万两,至少可以让他混个百户长。 或许,更高。 最终结果如何,还得看乌木赤如何安排了。 想着想着,杨琏抬起头,看向被黑夜笼罩的金陵城。 按照将军的意思,这集庆路,包括金陵城在内,他们所剩的粮食绝对是有限的。 有限的粮食,便是突破口。 将军先取四周,孤立集庆,实在是一步好棋。 不战而屈人之兵。 到时候,集庆四周都被泗州军拿下了,那么,这金陵城到时候还不是轻而易举地拿下了? 将军那边也仔细做过估算,短则三个月,长则六个月,这集庆路必定拿下。 或许,这一次自己混入金陵城元军中,将军的用意是希望更快一点拿下集庆路。 就在这时。 “千户大人,乌木赤的府邸到了。” 杨琏闻言,抬起头,看向前方,嘴角露出一丝笑纹,向后面挥了挥手,杨琏一行人便迈步朝着乌木赤府邸走去。 杨琏一行人的装扮,都做了处理,看上去倒像是一支商队一般。 乌木赤的下人看到杨琏一行人靠近,便都将目光看向杨琏一行人,目光里充满了审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全椒捷报 杨琏快步上前,来到乌木赤府邸下人领头的那个面前,熟练地将一锭银子送往领头的下人手里,而且避开了其他人视线。 领头的下人暗暗用手微微掂了掂,估算有十两银子,脸上对着杨琏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你来这里,是有何事?”领头的下人目光看向杨琏。 杨琏不假思索地回道:“我是来给乌木赤将军送银子来了。” 领头的下人目光顿时一亮,再看向杨琏时,领头的下人心里却是早已乐开了花。 “规矩,你都知晓了?”领头下人眯着眼看向杨琏。 杨琏一听这话,便知道眼前这个领头下人这是暗示自己要加钱。 杨琏在心中暗骂道:彼其娘之,十两还不够,真他娘的贪婪! 但杨琏脸上却没有表露丝毫,反而是笑脸相迎,一副讨好的神色:“好说,好说。” 说罢,杨琏眼睛露出肉痛的神色,便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银子,交到领头下人手上,这一次,杨琏没有瞒过其他下人,而是当着其他人面前交给领头下人手里的。 “十两银子,够我们大伙吃几顿好的了。贵客稍等,我先去请示我家主人。” 领头下人刚说完此话,便匆匆进入府邸里面,而在场的其他下人则是脸上露出微笑。 他们都在想,这几顿好的,一定要好好地合计合计。 杨琏将在场其他下人神色一眼便看明白了,眼神深处露出一丝冷光。 哼,这可是我辛苦赚的二十两银子,就暂且寄存在你们这儿好了!等将军拿下了集庆路,到时候再让你们将它们加倍的吐出来。 现在你们笑的多开心,到时候,你们就笑的多伤心。 时间不长。 领头下人急匆匆地出现了,他一看到杨琏便笑着道:“贵客,我家主人有请。” “这些东西——”杨琏面对着领头下人,手却指向身后几个大箱子。 领头下人给了在场其他下人一个眼神,其他下人纷纷动了起来。 杨琏见此,却是神色一怔。 本来,他以为对方会让自己这些人进去,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 “我家主人只见贵客一人,其他人便留在这候着吧,不知道贵客以为如何?” 杨琏:“......” 他看着乌木赤下人已经将几个大箱子抬在手上时,不禁腹诽道:他娘的,你的人都把老子的钱都抬着了,我不同意还能咋的? 于是,杨琏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把领头下人的十八代纷纷问候了个遍。 接着,杨琏便在领头下人引领下,进入了府邸,先是直行,然后左拐三次,最后右拐一道弯,来到了一处幽静的院子。 这院子大门,驻守着两队士兵,一队二十人,每队士兵分站在大门两侧。 杨琏在两队士兵注视下,进入了这幽静的大院。 根据领头下人所说,这院子里住着的正是乌木赤。 大院正中央的一间屋子前,领头下人连同他身后的下人,纷纷顿住了身子,杨琏目视着领头下人上前连续敲了三次门。 “进来!” 话语中充满了疲惫。 杨琏暗想道:里屋说话的人,想必是那乌木赤了吧! 杨琏振作精神,跟着领头下人,进了屋子里面。 屋子门开后,杨琏便看清了里屋的情形:一个看上去彪悍而身长九尺的大汉,正打着赤膊,靠在椅子上,左右手各自搂着一个宫装少女,左边少女宫装颜色是蓝色,右边少女宫装颜色是红色。 只是,当杨琏看到大汉脚下的污渍,以及两名少女脸上红润、眼睛迷离时,暗道:点点滴滴落在地,子子孙孙化作泥。简直是畜牲啊! 领头下人示意几个抬箱子的下人放下箱子,向着大汉躬身说道:“主人,这些都是这位贵客送给主人的。” 说罢,领头下人便带着抬箱子的几位下人离去,离去前,将门给快速关上。 屋里,只剩下杨琏,还有乌木赤、以及他身旁的两个少女。 乌木赤抬起头瞥了杨琏一眼:“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杨琏回道:“一万两白银。” 乌木赤目光顿时一亮,再次看向杨琏时,露出了一种温和的神色:“我的规矩,你可知晓?拿钱办事,说一不二。当然,这些事,必须在我的能力范围内。而且,我有权拒绝我不愿帮忙做的事情。” 杨琏心中一喜,暗道:这乌木赤果真是与众不同啊! 于是,杨琏便开口道:“乌木赤将军请放心,我绝不会让您感到为难的。” 乌木赤对此话并不感冒,只是淡淡地问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情?” 杨琏没有丝毫磨蹭:“乌木赤将军,我想加入军中,想要建功立业。我希望乌木赤将军能够在军中帮我安排一个百户长的职位。” 乌木赤闻言,脸上陷入了沉思。 杨琏看到乌木赤这个神色,脸上保持着平静,可心中却有些不安。 良久。 乌木赤才眯着眼望向杨琏:“你能说说,你为何要投军?” 杨琏沉默了,接着他的眼睛发红,进而声音有些哽咽:“因为.......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叔父,之前在与泗州军一战时,被那泗州军的一场大水给淹死了,他原本就是金陵中的百户,奉命前往支援鲁帖木儿才不幸丧命。” 乌木赤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自己去支援鲁帖木儿的事情来,那一战,他或许是唯一的幸存者。 而当时前往盱眙支援鲁帖木儿的领军主将,便是他乌木赤。 乌木赤回过神来后,眼神看向杨琏露出几分复杂:“你叔父的名字叫什么?” 杨琏没有丝毫犹豫:“伯罕。” 嗯? 乌木赤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副粗犷的面容。 这伯罕,正是他的亲兵。 他之所以成为那一战的幸存者,还得多亏了伯罕将最后生的机会让给了他。 忽然,乌木赤想起了伯罕临死前,的确是让他好好地提携一下侄子忽鲁。 于是,乌木赤目光紧紧地盯着杨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忽鲁。”杨琏立即回道。 杨琏早在来之前,便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 这忽鲁,便是他混入金陵城首个想要对他不利的人,没有任何意外,这真正的忽鲁早已下了地狱。 而杨琏调查了一番忽鲁后,便心生一计,却苦于没有多少钱财,之后又听到属下说卞元亨来到了金陵城,于是才有了先前他向卞元亨借钱的一幕。 乌木赤自然不会对自己的亲兵都了解,他也不会费那种心思。 乌木赤盯着杨琏看了好一阵,确定杨琏坚定的语气中没有什么异常后,他的目光竟然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神色:“你的叔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乌木赤虽不是什么君子,但是救命之恩,我乌木赤绝对会厚报。百户长怎么能够,即刻起,你便担任千户长,金陵城东城门,便由你负责驻守。当然,我会派一个人作为你的副将,他会协助你的。” 杨琏没想到乌木赤竟然给他来了这么一个惊喜,心中开心的同时,也充满了警惕。 “三天后,等我给你的副将安排好后,你再与金陵城东城门的守将交接吧!” 听到乌木赤这番话,杨琏心中一惊。 莫非这乌木赤想要趁着这三天里对自己进行一番调查? 想到这个可能,杨琏暗暗回想着在杀死忽鲁后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快速回想了几遍后,杨琏确定自己没有露出什么蛛丝马迹,才松了口气。 为了打消乌木赤的疑心,杨琏决定表露一下自己的忠心。 于是,杨琏说道:“多谢将军!属下誓死追随将军!” 乌木赤摆摆手道:“好了,这几日,你就住在我府里好了。你叔父已经不在了,我理当对你照顾一番,不然,你叔父的救命之恩,总是让我心里感到愧疚。” 杨琏点了点头。 他自信自己应该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也不怕乌木赤的人查出来什么,索性就住在乌木赤府邸,好好地谋划下一步,在暗中尽可能地搜集金陵城的各种情报。 随后,乌木赤安排领头下人去给杨琏安排屋子歇息。 乌木赤做完这些后,脑海里浮现出伯罕与忽鲁的两张面孔,仔细回想几遍后,总觉得这两人有些不太相像。 心中起了疑心的乌木赤,便安排人在这三日内趁机接近忽鲁,尽可能地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只是,乌木赤的这个想法,注定是失算了。 杨琏对于这种试探,早已能够轻松应付,也能迅速察觉。 三天过去后,乌木赤对杨琏的疑心一点也没有了,而杨琏如愿以偿地成了驻守金陵城东城门的一名千户长。 ...... 至正十二年九月八日。 六合城。 程德正在将军府书房里处理政务 忽然。 有士兵来报,说是攻打庐州路方向的泗州军有捷报传回。 程德让亲兵立即带那个传捷报消息的士兵来书房见他。 见到此人后,程德直接问道:“冯国用那边传来的捷报,是有关全椒城的吗?” 士兵回道:“回禀将军,冯将军于九月六日拿下了全椒城。” 说罢,士兵从怀里摸出一封封好的信笺,低着头,双手呈上:“回禀将军,这便是冯将军让小人交给将军的书信。” 程德的亲兵将这封信笺从这个士兵手中接过,然后恭敬地来到程德面前,躬着身将它递向程德。 程德立即接过查看,反复看了几遍后,程德才拍着伏案笑道:“这冯国用不愧是知兵之人!他这手不战而屈人之兵,可谓登峰造极啊!” 说罢,程德看向士兵说道:“告诉冯国用,他信中的要求,我允了。” 士兵目露疑惑,但还是应道:“是!” 程德看向士兵说道:“就辛苦你再跑一趟了。” 士兵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小的告辞,我一定把将军的话带到。” 程德满意地看了士兵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而是目送着士兵的离去。 冯国用在信中提及到,他用不战而屈人之兵,直接让全椒城的元军守将赫齐木儿开城投降。为了让赫齐木儿心向泗州军,冯国用特地为赫齐木儿求情,并直言赫齐木儿应该继续担任全椒城守将。 思虑再三,程德还是同意了冯国用的请求。 当然,等拿下集庆路后,将来各地的安排,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肯定会进行一番调整。 也不知李三七那边现在到底如何了? 程德想着想着,思绪如飞。 没过多久。 绝声卫的人求见。 程德在书房里接见了绝声卫的人。 绝声卫一看到程德,便躬身行礼道:“属下拜见将军!” 程德看着眼前的绝声卫,只感觉有一阵陌生,便开口道:“你在绝声卫担任何职?” 绝声卫立即回道:“回禀将军,属下在绝声卫担任百户一职,也是六合城绝声卫分处的负责人。” “你来我这里是——”程德看向绝声卫的目光露出疑惑。 绝声卫:“回禀将军,金陵城那边有消息传出。” 程德闻言,神色一振:“可是那杨琏有消息传来?” 绝声卫:“回禀将军,确实是千户大人传出的消息。” 程德:“什么消息?” 绝声卫:“千户大人说,他已经成功按照将军的意思,混入了金陵城元军手中。只不过......” 程德:“说!” 绝声卫:“千户大人说,他在金陵城碰到了卞仲亨的大哥卞元亨,还向他借了一万两白银,这才顺利完成了将军安排给他的任务。只是,这卞元亨身怀大量白银,引来了金陵元军守将巴鲁布的窥伺,并限他三日后必须全都交给他。卞元亨表示这些钱宁可沉入江河,也不愿交给元军守将巴鲁布。所以,到了现在,卞元亨现已经成了金陵城通缉的人。还有......” “千户大人说,卞元亨现已经被他安排在了一个非常安排的地方,这个地方,元军的人绝对搜不到。” “此外,千户大人还交代,他已经成了金陵城守将巴鲁布下的大军乌木赤的心腹,目前担任金陵城东城门的守将。若是将军攻打金陵城,便可以从东城门处攻打,正好千户大人与将军里应外合,顺势拿下金陵城。” 程德闻言,心中有些震惊。 少顷,程德这才开口道:“这杨琏,还真是不错。你联系杨琏,告诉他,目前不要再往我这边传什么消息了,免得被元军的人察觉。让他好好地保护好自己,等我攻打集庆路金陵城东城门时,我会和他来个里应外合的。” 绝声卫:“遵令!” 随后,绝声卫便向程德告辞。 程德目送着绝声卫离去后,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金陵城有了杨琏在,那么,集庆路自己大可以冲破出一道口口子。 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还是再等等看,等集庆路周边元军基本上被消灭的差不多的时候,那时候,自己领着三十万大军,定可一举拿下集庆路。 第一百八十八章 真州大捷 真州,笼罩在紧张的战争氛围中。 真州城东城门外的水岸上遍布泗州军,岸上一处炮台位置架着十尊大炮,一团团炮火轰向真州城东城门城墙上。 真州城东城门墙上元军的五尊大炮,其炮火一团团地轰向岸上的泗州军。 只是,元军所发射的炮火还未到达泗州军面前,便已经降落,直把地面炸出一个个坑洞,地面上硝烟弥漫。 离炮台右侧约三百丈处是一大片平静的湖面,一望无际的泗州军纷纷喊杀震天。 常遇春、汤和、徐七三人都坐在马上,看着泗州军的炮火射向元军东城门城墙上。 “汤大哥,没想到,将军派人送来的新式大炮,其射程居然能打这么远,这应该有两百步远了吧!”常遇春望着炮火射向元军的场景感叹道。 汤和面露凝重:“元军的炮火,与我泗州军的炮火相比较,在射程上就远远不如。元军的炮火还未到我们面前,便已经降落,根本打不到我们面前。相反,我们的炮火倒是可以打到城墙上的元军,这足以说明以前将军创建科学院果真是高瞻远瞩啊!”仟千仦哾 徐七闻言,便也开口道:“两位将军,难道你们没注意到吗?我们泗州军的炮火打得是威力大、准头高,而元军的炮火威力一般、准头差。” 汤和、常遇春齐声道:“确实如此。” “常将军,还有汤将军,你们看,城墙上的元军,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徐七指着真州东城门城墙上的元军惊呼道。 汤和、常遇春闻言,都转头望去,目露震惊之色。 “娘的,我们都还没开始上场,这大炮倒是先把元军打成这个惨样,照这么下去,以后还有我们上场肉搏的机会吗?”常遇春语气充满惊讶。 汤和沉默在那里,久久不语。 “或许,将军当初已经考虑到这点了。若是从将军的角度思考,将军也许考虑的是如何以较小的伤亡,获得战场上的胜利。很显然,将军的目的,通过科学院改进大炮,正在慢慢实现。我总觉得,这以后战争的模式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也许是我多想了。”汤和望着城墙上的方向,若有所思。 徐七目光一亮:“这样才好,如果今后战场上都是这么一面倒的样子,人员伤亡大大减少,那么,这天下不就可以早一些平定了吗?将军有这样厉害的大炮,天下中还有谁是将军的对手呢?” 汤和、常遇春都转头看向徐七。 徐七一怔:“莫非我说的不对吗?” 汤和看到徐七露出这般神色,目光停留在徐七身上:“你说的很对。也许将军创建科学院的初衷,就是基于此。” 常遇春在一旁啧啧感叹道:“将军可真是想得远,不过,眼前所看的这一幕,又似乎都在证实着将军很可能早就想到了这点。不过,这打仗,若是少死点自己的弟兄,倒也不错。” 汤和瞥了一眼常遇春,目光穿过重重弥漫的硝烟,聚集在真州东城门的城墙上:“待会儿,让众位兄弟们好好准备,待大炮放完后,便登上城墙,拿下真州东城门。之后,常遇春你带兵前去北城门,将北城门控制在手上,而徐七你带兵前去南城门,将南城门控制在手中,至于西城门,则由我带兵前去将它拿下。至于这里,便交给徐七手下的胡海驻守。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常遇春和徐七都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异议。 “那就这样决定了,待我们将四个城门都控制住了,然后,我们再合兵将真州内的元军残余势力进行肃清。肃清完后,我们再向将军上报这一次的捷报。”汤和面露坚定地开口道。 “轰轰!” 持续一炷香的时间后,泗州军大炮发射终于停止了。 汤和注意到这一幕后,便拔出了腰悬的长刀:“弟兄们,都跟我冲啊,随我杀元贼!” “杀元贼!!” “杀元贼!!” ...... 数不清的泗州军,黑压压的一片,如潮水一般,正猛烈地冲击着真州城东城门。 真州城东城门所剩元军寥寥无几,在这泗州军如此猛烈的冲势下,纷纷都丢了性命。 最终,真州城东城门宣告失守,落在了泗州军手里。 汤和一声令下,常遇春、徐七各自领兵,朝着先前定好的计划实施着,而他自己则是领兵冲向了真州西城门,至于如今攻下的东城门则被他交由胡海驻守。 转眼间,四周便黑魆魆的一片,大地陷入了寂静。 汤和、常遇春、徐七三人正坐在大案旁,三人并坐一排。 在他们下面跪着一群人,这些人正是真州守将以及真州心向元朝的大地主。 而在这群人四周,便是身经百战的泗州军士兵,他们的目光正锐利地扫视着这群人,露出一些轻视和一些快意。 汤和作为真州主将,看到下面跪着的一群人,便率先开口问道:“你们中,谁是真州的守将?” 话音刚落,这群跪着的人,纷纷急忙向着旁边移去,留下了中间的位置,而这个位置正好是一个中年男子,看上去身材高大。 此人,此刻目光有些呆滞,神情极为低落,即便是跪着,他的头依然没有低下。 汤和见此,心中便有了计较,看着中年男子说道:“来人,将这人带下去,好好地看押住了。至于怎么处置他,我会向将军请示,等将军的命令传达后,我再根据将军的命令处置他。” 汤和的话刚说完,便有几个士兵出列,押着中年男子,出了这间大堂。 目送着中年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当场,汤和便将目光看向这群跪着的人,心里充满了鄙视。 汤和攻下这座府邸时,这些人都聚集在此,如果说没有什么密谋的话,汤和是并不相信的。 汤和语调转冷道:“你们都给我如实交代,与真州守将是何关系?你们所说的话,如有弄虚作假,决不轻饶。” 汤和的话,在众人心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众人目光在望着汤和时露出惊惧的的光芒。 只是,谁也没有第一个开口,他们都低着头,目视着地面,企图想以此蒙混过去。 这一幕,让汤和、常遇春、徐七三人的面色很不好看。 常遇春直接拍案站起道:“来人,将这些人各自打五十大板,等打完后,再继续审!” 常遇春的话,让这群跪着的人纷纷瑟瑟发抖,身体都在不断地颤抖。 “各位将军......在上,还请......饶命!”跪着的人中,忽然一个人不断地磕着头,地面被磕得砰砰响。 常遇春冷笑一声:“哼,把你所做的,都据实交代,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一并交代。如有半句不实,我会亲自送你去见阎王。” 磕着头的人,他磕头的动作,不由地便是一僵,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常遇春,才看了一眼,他的心中便有些发憷。 “将军在上,小的都交代......都交代。” 常遇春面色冷冷地看着此人:“说!” 此人差点吓得肝胆俱裂,面色有些惨白,少顷,才开口道:“回禀三位将军,小的来此,是应了元军守将的邀请,来参加他设的晚宴。小的作为真州本地人,不敢不来。可是,没想到,小的来了这里,才过没多久,几位将军便带兵攻打了进来。” 汤和眯着眼看向此人:“这元军守将为何设宴?还有,设宴目的是什么,你给我都老实交代清楚了!否则的话,这后果,你可要好好想一想,是不是你能承受得住的了?” 此人心中一寒,连忙开口道:“元军守将给出的设宴理由,是他的小儿子满月。设宴目的是为了从我们这些人手中借粮食。” 汤和:“说,他向你借了多少粮食?这个你可要想清楚了回答,在场这么多人,想必是有人知道的。如果你敢拿话蒙老子,老子定饶不了你!” “小的不敢,回禀这位将军,这元军守将,他可是向我借了一万石粮食。小的势单力薄,可不敢不给。” 听到此人的话,汤和、常遇春、徐七三人互望了一眼,他们心中都有着同样的想法,那就是,这些人身上的粮食,或许可以薅一笔。 于是,汤和便开口道:“你的话,真实性有待查证。还有,你们这几日,便留在这里,我会派人看好你们。若是我的人查出你们并未撒谎,那么,到时候,你们就用粮食来买你们的自由。如果不愿,那我们只好送你们一程,去地府见一见阎王。” 对于这些跟元军守将有着复杂关系的人,汤和心中没有半点同情。 更不会为了宰他们一顿,而有所愧疚。 跪在地上的人,听到汤和的话,纷纷暗自松了口气,他们终于不用死了。 至于所说的拿粮食换人的问题,在他们看来,比起自己的小命,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汤和见跪在地上的众人都点了点头,便直接挥手道:“来人,给我押下去,都给我看紧了,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士兵应道:“遵令!” 随后,跪在地上的众人,便被泗州军士兵给带走了。 常遇春看向汤和:“汤大哥,为何不把他们杀了,然后将他们的粮食全都据为己有呢?” 汤和脸上发黑:“这不是靠杀能解决问题的。当务之急,首要地便是让真州城稳定下来。若是把他们都给杀了,恐怕这真州城就乱了。不过,虽然不杀他们,但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至少让他们大出血一次。” 常遇春拍着汤和的肩膀笑道:“汤大哥,还是你心眼多,不像我这样。” 汤和拍开常遇春搭在他肩膀的右手,脸上一阵嫌弃:“去,去,别跟我套近乎,我可承受不起。你常遇春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 徐七看着常遇春与汤和两人的互动,嘴角露出一丝笑纹。 常遇春:“对了,汤大哥,现在是不是可以派人联系将军,将真州大捷上报给将军呢?” 汤和顿时醒悟,连忙拍着大腿道:“你不说这茬,我倒还给弄忘了。我现在就上报上去。” 常遇春:“汤大哥看着办就好!” ...... 至正十二年九月九日。 卯时时分。 六合城将军府书房。 此时,书房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是程德,另一个是耿再成。 “耿再成,攻打集庆路之事,不要着急。再等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会领兵亲自踏破集庆路金陵城的。” 看到程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目光里充满了极强的压迫感,耿再成心中感到了一阵巨大的压力,他硬着头皮开口道:“将军,耿再成知道了。” 程德走到耿再成面前,用手轻拍了下耿再成的肩膀:“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将士们的心情,我也理解。只是,有些事情,我没法和你们细说。你们继续听我的吩咐就是,泗州军有我在,即便天塌了,都有我在顶着。打仗,并不是简单的厮杀,它是一门影响诸多方面的艺术。” “等过些时候,你肯定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至于现在,不理解也没关系,按我的吩咐继续做就行。” 耿再成重重地点了点头。 忽然。 耿再成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了程德。 程德接过信,疑惑地看向耿再成。 耿再成:“回禀将军,这信是从真州那边发过来的。” 程德目光霎时间大亮:“是汤和与常遇春他们有消息传回来了!也不知他们二人现在攻打真州到了什么地步!” 耿再成并未接程德的话,而是将视线落在此时正沉浸于阅读书信的程德身上。 没过多久。 程德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并感叹道:“这汤和与常遇春,还有徐七,这一次攻打真州都做得不错。如今,真州落入我泗洲军,我泗州军也算是切断了集庆路和真州的联系。而这,便如同斩断了集庆路的臂膀。” 耿再成听到程德的话,眼睛顿时都瞪圆了,他的目光犹是不敢置信。 程德对此并未说出什么,而是继续说道:“你下去好好歇着,战与不战,都按我的命令行事,今后可不要再如同现在这般行事。” 耿再成心神一凛,连忙开口道:“还请将军放心,这次,也是属下求战心切。将军既然已经说明了其中厉害,属下自然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更不会去和将军作对而违抗将军的命令。” 程德点了点头。 耿再成见此,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属下告退!”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为陈霆解惑 九月十日,六合城。 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可没想到,转眼间便是大雨滂沱。 忙完政务与军务后,程德坐在书房门口前,手拿着一本《韩非子》,正聚精会神地翻看着。 耳边传来的雨声,丝毫没有影响到程德,他的视线一直没有从书本中移开过。 程德正读到《韩非子·外储说左下》'以肉去蚁,蚁愈多;以鱼驱蝇,蝇愈至。'时,陈霆淋雨的身影便出现了。 急促的“哒哒”声,使得程德下意识地抬起头。 陈霆已经出现在了程德面前,而程德的目光正好对上陈霆的目光。 下一瞬。 陈霆朝着程德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属下拜见将军!” 雨水顺着陈霆的肩膀下滑坠地,地面“滴答”声突兀响起。 程德见此,便用右手虚抬了下:“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陈霆连忙道:“属下不敢!” 程德望着陈霆眼中的坚持,只好作罢,无奈地说道:“这种天气,不好好在屋里歇着,来我这里做甚?而且,你还偏偏冒雨赶来,万一要是因此得了风寒,岂不是让我到时候难受。” 陈霆眼里露出一阵感动:“属下谢将军厚爱。只是,属下确实有一事,必须当着将军的面说,而且,这事在属下看来极为重要。属下若是说完后,还望将军莫怪罪于我。” 程德诧异地看了陈霆一眼。 陈霆,何九四亲自推荐并发现的一个军事人才,而且个人武力极其厉害,常常在三军大比武时排在前几,也为三军将士们所知晓。 程德真正重视起陈霆,还是因为他在泗州城城外以九个人收服平安寨五百多人。 这件事,不仅反映了陈霆能够灵活应变,而且还表露了陈霆的军事非凡才能。 以小见大,程德也在心里更加认同了此人。 后来,在与陈霆的频频接触中,程德心中对他也更加满意。 虽然陈霆身材高大,但他性格温和,做事井井有条,不随意发怒。 程德脑海中迅速回想着这些,眼睛在看向陈霆时也更加温和:“你说说看,让我听一听到底是什么事情?” 陈霆目光闪过一丝欣喜,心里也渐渐地松了一口气。 于是,陈霆便开口道:“将军最初将大军分四路,除了将军所统领的攻打集庆路金陵这一路大军,其他几路大军,将军的目的,根据属下所想,将军的目的想必是孤立集庆路。先将集庆路周边能支援的其他地盘都打下来,这样一来,集庆路元军必然孤立无援,然后将军再集中兵力对付集庆路元军。最后,这集庆路必然归属于泗州军治下。” 程德笑着点了点头,看向陈霆的目光充满了欣赏的意味:“不得不说,你所猜想的与我最初所想,的确吻合。你能想到这一层,已经胜过其他人很多了。只是,我想知道的事情是你口中先前所说的事情,究竟是个什么事情?” 陈霆没有丝毫磨蹭:“回禀将军,属下以为,如今真州、全椒都已经拿下,而李将军也将拿下乌江。一旦李将军拿下乌江,那么集庆路便已经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了,如果这个时候将军能够全力攻打集庆路,就一定能将集庆路迅速拿下。” 程德闻言,拍手称赞道:“没错,你所说的都对。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军事才能确实很高。也许将来,你能成为一名天下闻名的统帅。” 听到程德这番话,陈霆的面色顿时一红:“属下这也只是纸上谈兵,跟将军百战百胜的战绩比起来,根本上不了台面。” 程德深深地看了陈霆一眼:“我虽然认为你所说的很对,但我依然还是保持之前定下来的计划不变。你或许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陈霆连续点了几下头,目光疑惑地看向程德:“还请将军告诉属下这是为什么。” 程德看向陈霆露出欣慰的目光:“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陈霆立即站直身子,身体快速前倾,耳朵竖着,屏息凝神地看向程德,作出想要聆听的神色。 程德:“你可知道我们泗州军打仗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陈霆神色一怔:“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仟千仦哾 程德笑道:“既然你已经明白,那么,就不难理解我为何会这么做了。” 陈霆神色怔怔出了神,不一会儿,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将军是想尽可能地占据更多的元军地盘,趁着元军腾不出手来这种大好机会,尽可能地多打下元军的地盘。而将军拿下这些地盘后,对于那些地盘的百姓来说,我们泗州军于他们而言,便是给予他们一条活路的人。这样一来,那些百姓肯定会拥护我们泗州军,他们的心也会向着我们泗州军。” 程德上前拍了拍陈霆的肩膀:“悟性不错。眼下的确是大好机会,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冯国用和李三七他们一直往我给他们的方向打,争取在顺势拿下集庆路前,多打一些地盘,就当为我们泗州军多积攒一些实力好了。” 陈霆明白过来后,他的神色有些沮丧:“将军,之前,是属下想的太简单了。还是将军智计深远,属下万分佩服。” 程德摆摆手道:“你无非是缺少一些锻炼罢了。今后随着你参与的战斗越来越多,你便更加明白我今日与你所说的话。” 陈霆若有所思,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程德见到这一幕,便悄悄地离开这里,前往军营,准备巡视一番。 良久。 陈霆才恍然大悟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待陈霆抬起头时,这才发现程德的身影早已不在,心中便有些怆然若失。 迅速平复心绪后,陈霆准备回去继续好好练兵,只待将军下令攻打集庆路时,能够在战斗中立下足够的功劳。 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 陈霆想着在这一次大战中,能够凭借手中的长枪,为泗州军、为将军建功立业。 目前,看来只能继续好好练兵,等大战发起的时候,他才能从中获取足够的功劳。 想到这里,陈霆抬起头环视了四周一眼,便转身立即离开。 此处只剩下一张无人坐的空椅子,伴随着雨声,显得无比安静。 第一百九十章 陈兵梁县,伺机夺庐州路 冯国用率领十万大军,自拿下全椒城后,大军并未停止行进,而是继续朝着庐州路方向行进。 庐州路元军守将彻里不花在得知冯国用拿下全椒城的消息后,心里的忧愁与日俱增。 当庐州路的元军探子得知冯国用已经陈兵庐州路边境时,彻里不花立即下令,让庐州路各地都闭城不出,根本不愿意与冯国用统领的十万大军交战。 此时,已经是九月十一号,冯国用所统领的十万大军,目前便驻扎在梁县城外。 城外泗州军大营中军大帐。 冯国用坐在伏案旁,旁边围坐着的是邓友德、刘重五、张遇三人。 此时,在伏案上正摆放着庐州路的境内地图,这地图,还是冯国用这几日派出的一波波斥候共同绘制而成。 冯国用指着地图,对邓友德、刘重五、张遇三人说道:“你们看,这梁县相当于庐州路的东大门。只要我们泗州军将这梁县给攻破了,那么,庐州路后面就会好打很多。不过,这也存在几个问题。” 邓友德听到冯国用的话,目光闪过一丝亮光:“冯将军所说的问题之一,恐怕便是合肥的支援吗?毕竟,这合肥离梁县太近了,他们能够迅速应对,并能迅速支援。” 冯国用点点头道:“邓将军所说的问题,正是我所忧虑的其中一个问题。” 张遇目光紧紧地盯着巢县,这时候,他便接着冯国用的话道:“各位将军请看,这巢县的巢湖我们泗州军的斥候可是打探到,这里有一支水中强人队伍,人数至少三千以上。还有,巢县经过巢湖,再到合肥,最后到梁县,认真计较的话,这巢县似乎也可以支援梁县。” 邓友德接着张遇的话说道:“其实,我们的人还打听到,这巢县的元军,似乎与巢湖的水匪并不对付。巢县的元军要想快速支援梁县或者合肥,他们便只能坐船经过巢湖。可是,我想,他们还未到达合肥,便先在巢湖与水匪发生一次大战。” 张遇反驳道:“邓将军如何保证巢湖的水匪愿意出手呢?万一这巢湖的水匪,并不想对巢县派出的支援合肥或者梁县的元军出手,那么,到时候,只会增加我们攻打庐州路的困难,带来更多的麻烦。” 刘重五这时候插话道:“或许,可以将这巢湖的水匪人马为我泗州军所用。” 刘重五话音刚落,冯国用、邓友德、张遇他们的目光齐看向刘重五,充满了惊讶。 刘重五看到冯国用三人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便问道:“为何你们如此看我?” 冯国用接话道:“其实,我们是对刘将军的话感到诧异。以前,我们都认为刘将军是个冲锋杀敌的大将,但是,刘将军刚刚说的话,足可以称得上是一名智将了。” 刘重五闻言,便脸色一红:“我只是随便想想,没你们想的那么多。” 冯国用、邓友德、张遇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最终,邓友德打破尴尬的场面说道:“刚刚刘将军的话,或许值得一试。如果我们泗州军将巢湖的水匪收服,那么,巢县的那一支元军就无法支援合肥,因为单凭巢湖水匪的人马,便可以牵制住那支巢县的元军。这样一来,也可以给我们减少一定的压力。” “只是,该让谁前去巢湖收服那些水匪呢?”刘重五望着众人说道。 众人沉默在那里,都没有说话。 时间不久。 张遇看了众人一眼,开口道:“不如,就让我试一试吧!或许,这巢湖的水匪,在我的劝说下,还真能投靠我们泗州军,为我泗州军所用。” 冯国用面露迟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张遇:“此事先不急,我们先派出探子前去巢湖打探一些情况再说。如果这些水匪确实是穷凶极恶之徒,那就不必让我们的人犯险前去招揽他们。倘若他们并非恶徒,倒是可以前去拉拢一番。当然,是否拉拢他们,得看他们平日所作所为。” 邓友德也适时地开口道:“我赞同冯将军所说。先让我们的人前去巢湖查探一下,等我们的人查探好具体情况后,我们再做商议。” 张遇和刘重五自然不会反对,都点了点头。 “梁县最近几日,不断地有元军到此地驻扎防守。经过我的粗略估算,或许人数至少有五万人了。”冯国用面色陡然有些凝重地出声道。 “什么?五万人?”邓友德感到有些吃惊。 接着,邓友德继续说道:“那彻里不花,他的人马总计也就十万,现在一下子派出五万来这梁县,其他地方加起来估摸着也就五万。难道说,他想毕其功于一役?” 张遇皱了下眉头:“有没有一种可能,彻里不花或许不止十万人马?” 张遇的话一出,大帐里重新陷入了沉默。 在场众人纷纷思考着这种可能,越是往下深思,他们愈发觉得张遇所说的这种可能很可能是真的了。 “假使这彻里不花不止十万人马,我就当他有十五万人马到二十万人马之间,那么,他们每日所耗粮食将是我们十万大军的两倍还多。或许,即便我们凭借持久的消耗,也能做到稳胜彻里不花。毕竟,我们泗州军的粮食,现如今多不胜数。这样还有个好处,便是可以减少我们泗州军的伤亡。”邓友德忽然开口道。 冯国用眉头紧皱,望着邓友德道:“可是,时间拖得越久,恐怕元朝那边都能有机会腾出手来对付我们泗州军了。目前虽说这元朝大军都被刘福通的红巾军给拖着,但是,根据大都那边的绝声卫所传来的一些情报来看,这刘福通的溃败,或许是迟早的事情。你们或许没有收到消息,这刘福通这几日在与脱脱交手时吃了一场大败仗,足足损失了十万人马。” “什么?那刘福通损失了十万人马?这是怎么回事?”邓友德感到极为惊讶。 刘重五以及张遇两人也都看向冯国用,希望冯国用能够给他们解解惑。 冯国用见到在场众人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便无奈地叹口气道:“刘福通这一次损失十万人马,据绝声卫可靠消息,好像是因为刘福通手下将领间争权夺利所引起的。不过,即便刘福通损失了十万人马,但是他还有足足二十多万人马,现在,估摸着他们都在迅速扩兵,恐怕再过不久,他们所损失的人马,便能迅速补上。” “那刚刚冯将军为何说这刘福通的溃败是迟早的事情呢?”邓友德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冯国用轻叹口气:“还是刚刚说的那个问题,那便是刘福通手下谁也不服谁,各个都只服刘福通,其他的人想要调动他们,恐怕比登天还难。这就导致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那便是一方陷入困境时,即便位高的那个,他也指挥不动另外兵马比他还多的那个。一句话言之,便是谁的兵马多,谁便是大爷。” “不应该啊!之前刘福通他所率领的红巾军势如破竹,怎么才短短几个月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呢?”刘重五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张遇略作一番思索,便答道:“或许,是因为他们行事逐渐不得人心。根据我以前的了解,这红巾军一直以来,都是攻城后便大肆发泄,而且,他们一直还没有纠正过来,不像我们泗州军这边严厉。这种事情做多了,你们说那些百姓还会心向他们吗?冯将军刚刚有句话说的没错,或许,这红巾军的溃败,只怕是迟早的事情。” “那这样一来,我们拿下庐州路的时间,必须要抓紧了。万一等元朝反应过来后,恐怕我们泗州军会第一个面临元朝的疯狂报复。”邓友德面色凝重地出言道。 “虽然问题有这么多,但是,我们也要寻找战机,并想方设法解决这些问题。当然,我们其他的准备,都要准备充足。斥候继续全部撒出去,绝声卫那边,我也会联系他们。还有,派人找一些当地的向导,试着从他们的口中打探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消息。”冯国用眼神坚定地总结道。 邓友德、刘重五、张遇三人都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大家都下去好好地练军。一旦我知道有最新的情况后,我会召大家一起商议的。”冯国用补充道。 邓友德、刘重五、张遇三人纷纷朝着冯国用拱手告辞。 目送着邓友德三人离去后,冯国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庐州路的地图,眼神闪烁着一些明亮的光芒。 冯国用一行人商量对付庐州路元军时,庐州路梁县的元军,其实也在商量着对付冯国用所率领的十万泗州军的办法。 彻里不花本人,如今就在梁县万户府中。 而一同在梁县万户府的还有彻里不也、薛齐、莫文、李继志几人。 彻里不花的目光极为阴沉,心中有些烦躁。 “诸位,你们都说一说,该如何应对梁县城外的十万泗州军人马?” 然而,彻里不花的话,并未得到一人回应,而这让彻里不花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许。 “薛齐、莫文、李继志,你们三人为何不说话,莫非哑巴了不成?”彻里不花怒道。 这三人一直以来,都是他帐下的幕僚,也是他一贯倚重的智囊团。 可是,现在泗州军大军逼近梁县,这三人却装哑巴,如何不让彻里不花发怒? 第一百九十一章 彻里不也欲重掌军权 薛齐开口道:“将军,坚守梁县,拒不出城应战,方为上策。” 莫文也接话道:“泗州军十万大军正陈兵在梁县外,单凭梁县大元六万人,出城作战不利于将军。当然,只守不出城作战还不够,将军也应该加固加高梁县的城墙。” 李继志见彻里不花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也适时地开口道:“将军应当回到合肥那边坐镇,梁县这里交由将军所信任的大将统领就够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话对于将军同样适用。庐州路只要将军在,那么,庐州路才在。而这里是梁县,与泗州军相距如此之近,万一将军发生了什么意外,恐怕到时候庐州路必将分崩离析,而将军一直苦心经营的庐州路,因为几位小将军还未成长起来,到时候很可能落到他人手中,将军不得不防啊!” 李继志的话,打动了彻里不花,尤其是提及到最后面的那句话,他的几个儿子都还未成长起来,万一他真出事了,恐怕凭借他几个儿子的本事,到时候也守不住。 思索到这里,彻里不花算是接受了李继志所说,看着李继志的目光充满了几分温和:“可是,我如果返回合肥坐镇,这梁县该交由谁来镇守呢?” 薛齐、莫文、李继志都沉默在那里,没有答话。 一旁的彻里不也则是目光一亮,主动上前对彻里不花说道:“族兄,这梁县交给我来镇守吧!族弟保证这梁县绝不会落在泗州军手中。” 彻里不花听到彻里不也的请求,脸上有些迟疑,他想起来当初彻里不也曾经的‘辉煌’战绩,作为主将,却私自逃命,抛弃了手下,这让彻里不也的名声一直臭不可闻,但他又想急于证明自己。 按理来说,作为族兄的彻里不花确实应该提携一下自己的族弟彻里不也,这本无可厚非。 只是,一想到族弟彻里不也那战绩,而梁县的位置这么重要,彻里不花就不太愿意将此地交给他来镇守了。 看到薛齐、莫文、李继志三人都沉默着,恐怕他们不开这个口,或许是因为这族弟在场的缘故吧! 若是他们开口推荐人,恐怕会得罪了自己的族弟,对于自己族弟的性子,彻里不花有所了解,睚眦必报与心胸狭窄,是他族弟的性格。 要不是为了安其他族人的心,他早就将彻里不也给替换其他人了。 在他军中,还有其他族人担任着重要的职位,在做某些决定时,他不得不考虑到这方面的因素。 可是,这一次,梁县可关系到庐州路的存亡,彻里不花便对彻里不也开口道:“梁县这一次,就交给彻里忽吧!” “彻里忽?”彻里不也的脸色有些难看。 对于彻里忽,他并不太想和他接触,而且他心里对于此人有着一种畏惧感。 看到彻里不也沉默,彻里不花便继续道:“我相信梁县有彻里忽镇守,这十万泗州军肯定攻不进来。彻里忽无论是勇猛,还是用兵,都表现不错。” 听到彻里不花这么说,彻里不也也只好郁郁地接受了彻里不花的决定。 薛齐、莫文、李继志则是心中松了口气,他们刚刚很担心彻里不花会将梁县镇守的任务交给彻里不也。 “这一次,我之所以只带了五万人来到梁县,留下十万人在合肥,以及派了五万人前往霍山城重兵把守,还是为了防一防黄州路的陈友谅。”彻里不花忽然开口道。 薛齐闻言,便开口道:“将军,黄州路与庐州路之间不是有大别山阻隔吗?想必这黄州陈友谅应当不会翻越大别山来攻打我们庐州路吧?” 彻里不花叹道:“这陈友谅,不能以寻常之理度之。对于此人,我只能说很邪性。此人,先前又有谁听过他的名字呢?可是,现在他的名字,不仅在天完那边是数一数数二的,即便是在我们庐州路,也是鼎鼎有名。此人如今可是至少手握三十万大军啊!而且,我彻里不花扬名的时候,这陈友谅籍籍无名!” 莫文接话道:“将军,这天完朝廷,依属下来看,恐怕不会被这陈友谅放在眼中。就目前天完朝廷所掌控的地盘来看,大部分都被陈友谅掌控着,根据这陈友谅的行事来看,恐怕绝不会甘心臣服于这徐寿辉的。所以,属下以为,对于陈友谅,我们无需过于担心。目下,还是以击退泗州军为主才是关键。” 李继志也在这时候开口道:“天完那边,陈友谅与徐寿辉必然会有一番内斗,恐怕他们也没有多余精力放在我们这边。再说,这大别山可不是那么好翻越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对于陈友谅现如今的处境来说,想必也是不会这么做的。所以,将军应当放宽心。” “你们都这么说,想必这陈友谅是不会打我们庐州路的主意的。也罢,我立即派人将彻里忽从合肥调来,等彻里忽人一到,我就立即返回合肥。”彻里不花当即做下最后的决定。 薛齐、莫文、李继志听到彻里不花这决定,都没有反对。 彻里不也目送着彻里不花带着薛齐三人离开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只觉得心中并不痛快。 论关系,他应该是与族兄最亲的那个,为何族兄不将镇守梁县的任务交给他,反而交给了他的死对头彻里忽呢? 他承认,在打仗这块,他比不上彻里忽。 不过,将来族兄的大好基业,是被他的两个侄儿中一个继承的。 看族兄对彻里忽的重视,有彻里忽在,他彻里不也恐怕是没机会翻身了,或许希望就在他的两个侄儿身上了。 也许,他重新掌军权的机会,就要落在两个侄儿身上了。 他若记得没错的话,大侄儿和二侄儿可都是喜欢绝色美女的,他何不在此事上多下些功夫呢? 在庐州路,有他族兄的关系在那,谁不敢给他面子? 他记得没错的话,薛齐、莫文、李继志三人的妾室就长得很不错,要不想想办法,将她们送到两个侄儿手里呢? 不过,这三人很受族兄看重,若是依靠一般的办法,根本无法做到。 可若是动用一些手段的话,或许便可以做到。 想着这点,彻里不也的眼睛愈来愈亮。 第一百九十二章 徐达献计攻和州 乌江城城外,李三七十多万大军与乌江城隔山相望。 泗州军大营中军大帐里的气氛显得很是沉闷。 李三七、郭兴、徐达、程能、罗二虎,以及军师刘伯温,都坐在大帐中各自面前的伏案旁,纷纷默然不语,而李三七坐在上首,正低眉思索。 须臾。 李三七:“诸位,我们这一路大军,好不容易等到冯将军拿下全椒城,这才匆匆赶到乌江城附近。可是,如今摆在面前的问题便是横栏在我们面前的有一座大山,而大山另一边便是乌江城。这一次,我召集大家是为了商议就攻打乌江城,是否要绕过此山从其他路进攻?” 郭兴立即接话道:“回禀李将军,按属下的意思,我们不能绕。” 李三七:“理由?” 郭兴:“一,我们这路大军,九月三日向乌江城这边行进,可直到今日卯时,才顺利来到乌江城城外的这座大山附近。我们光是赶到乌江城这里,便花了七日时间,在赶路上花了太多时间。若是再绕路的话,那么,就很难避免被乌江城守军发现我们大军的踪迹。” “二,这座大山,虽然阻碍了我们行进,但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有了此山,乌江城元军对于我们的到来也是不知。我们或可以利用此山,打乌江城元军一个措手不及。” 李三七听到郭兴的话,点了点头,便将目光看向其他人:“你们呢?都是怎么想的?” 程能闻言,接话道:“回禀李将军,属下赞同郭英的话。” 李三七点了点头,正待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罗二虎便开口了。 罗二虎:“我觉得绕路不绕路,问题并不大。主要问题是能不能拿下乌江城才是最重要的?按我的想法,绕路了,难道就能拿下乌江城了?可若是不绕路的话,我们大军就都被拖在这里,我们运来的那么多粮草,还有十尊大炮又该当如何处理?毕竟,攻城是要死人的,而且死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如果能以大炮开城门,那自然是另当别论。” 对于罗二虎的话,李三七眉头一皱。 就在这时。 徐达站了起来,望了众人一眼:“各位将军,还有军师,我以为这乌江城可以由一支军队继续在这里想办法,但像和州、含山、历阳、当涂、巢县等地,为何不另择一将领兵前去将它们全部攻克呢?” 徐达的话,让李三七动了心。 但李三七毕竟是这一次大军的主将,而刘伯温又是这一次大军的随军军师,他还是要问一问刘伯温的意见才行。 虽然李三七对于刘伯温的好感不多,但毕竟对方是一名军师,其本事还是有的。在李三七看来,这里刘伯温就是查漏补缺的作用。 刘伯温的面色始终保持着平静,听到李三七问自己,他才对上了李三七的目光,并开口道:“李将军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刘伯温以为可行。” 说罢,刘伯温继续保持着沉默。 李三七得到了刘伯温的回复后,心里便坚定了想法,于是李三七立即站起,环视众人道:“我已经决定,兵分两路,每路五万大军,留下来攻打乌江城的人选便是罗二虎,程能与郭兴辅之,刘军师亦是留下来。至于我和徐达则是朝着和州进发。待我攻破和州后,我会继续领兵攻打历阳、当涂、含山等地。医护兵我会带走一半。” 对于李三七为什么带上徐达,而不是带上其他人,李三七自有考虑。 在李三七看来,徐达在军事上的天赋,比其他人强,可以成为自己的好副手。 听到李三七的决定,罗二虎、程能、郭兴只好点头同意。 李三七点齐五万兵马以及准备好粮草器械后,临行前,他找上了刘伯温,与他进行了一番交谈。 在得到刘伯温亲口承诺会尽心尽力出谋划策后,李三七这才带着五万兵马朝着和州方向赶路。 为了防止大军暴露在乌江城的元军守军的眼线手里,李三七选择昼伏夜出,朝着和州行进。 直到九月十三日,李三七领着大军来到了一个名为鸡笼山的地方。 大军也便在鸡笼山驻扎。 忙完扎营的事情后,此时,已经到了日落时分。 徐达陪同李三七,来到了鸡笼山山顶。 借着鸡笼山树木的遮掩,他们一起眺望和州方向。 “将军,这和州不如由属下领兵将它给拿下来吧!”徐达指着和州的方向对李三七说道。 李三七没有立即作声,而是问道:“你想如何将它拿下呢?” 徐达对于李三七的问题,显然早有应对,只见徐达毫不犹豫地回道:“和州城虽然不大,但是很坚固,只能用计智取,而不能硬碰硬的强攻,如果强攻,损失的将会是我们泗州军的兵马。也即是说,和州守军是有一定实力的,至少不是特别弱。” 李三七诧异地看了徐达一眼:“我们刚到这鸡笼山,你就知晓和州的情况了?” 徐达不紧不慢地回道:“回禀李将军,这关于和州的情况,是属下派了手下亲兵去做了斥候打探得知的。早在李将军决定攻打和州时,属下便已经派人到和州提前打探消息。” 李三七赞道:“你很不错,怪不得将军总是在我面前称赞你!” 徐达却是没有接话,而是笑着说道:“属下只是做了本分之事而已。” 李三七点点头道:“那你怎样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并拿下和州呢?” 徐达回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李三七:“具体说说看?” 徐达问道:“冯将军拿下全椒城时,属下可是听闻冯将军送了将军三千套全椒元军战甲的。” 李三七疑惑地看着徐达:“你直说好了,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徐达笑着道:“李将军,全椒元军可是心向着集庆路元军的。你说,如果我们假扮全椒元军,向和州元军求援,你看成吗?” 李三七脸上露出迟疑:“这求援书信我们如果来编的话,恐怕容易露出马脚。” 徐达回道:“李将军不必担心,此事,徐达早有应对。” 徐达说罢,便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并递向李三七。 李三七匆匆看完后,激动地说道:“有了此信,想必这和州的元军守将肯定会相信。你的意思我是明白了,你是想让我挑选出泗州军三千人都穿全椒元军的战甲,然后打着集庆路求援的名义,向和州路元军求援?” 徐达回道:“将军所言不差,不过,这还有两个不妥之处,需要麻烦李将军了。” 李三七瞥向徐达:“说来听听!” “第一个不妥之处,便是需要麻烦李将军找来一个会蒙语的人假扮求援的元军使者,而且身份是蒙古贵族。“ 听到徐达的话,李三七回道:“看着像蒙古贵族,这个可以吗?” 徐达应道:“可以!” 李三七笑道:“此事简单,这次我带来的五万大军就有十几个像蒙古贵族又能说蒙语的,到时候,便由你亲自去挑选吧!” 徐达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便继续说道:“第二个不妥之处,便是属下带着三千人骗开城门后,李将军必须在后方跟进,两路人马相距十里,一前一后,到时候李将军等我发出信号,便突袭和州城,不知李将军以为怎样?” 李三七笑着拍着徐达的肩膀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诈城计策失败 至正十二年九月十四日。 晚霞行千里。 徐达领着三千人马,都穿全椒城元军战甲,打着集庆路元军的旗号,来到了和州城城下。 离徐达相距十里的李三七大军,则是在徐达身后紧紧跟随,却是缓缓行军。 徐达从李三七所提供的二十多个原来懂得蒙语的泗州军士兵中挑了十个人,这十人都站在前面,以其中一个魁梧且身长八尺的大汉为首。 而徐达,便是站在这大汉身旁。 这大汉名为乌奇木儿。 乌其木儿用蒙语对城墙上的元军激动地说了一番,大意便是集庆路遭到泗州军围困,集庆路派他领三千人来太平路求援,因为连日赶路未能得到休息,希望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休息,之后,他们便会继续赶路,想要寻找太平路负责人湖广平章政事也先帖木儿求援。 三千人马自和州城城墙上往下看去,倒是看着有些狼狈,颇有一股败军气象。 站在和州城墙上的一位身着乌黑战甲,外披着一件雪白披风的元军守将,则是紧蹙眉头。 在此人身旁的,还有一个躬着身的将领,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些笔直的身影。 保持着躬身的将领,忽然开口道:“这些人,根据为首的大汉蒙语所说,来自全椒城,是为了集庆路元军求援来的,他们想要向大人您求援。他们还说因为连日赶路,未能得到休息,想要暂进城里歇息一阵。” 此人,正是湖广平章政事也先帖木儿,于七月五日,奉大元皇帝陛下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的命令,镇守太平路以及肃清太平路附近反贼。 也先帖木儿眯着眼看向城下的徐达等人:“这些人,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在也先帖木儿旁边躬着身的将领,闻言后,立即脸色一变,他连忙朝着城下望去。 少顷,此人便开口道:“大人,这些人可能确实有问题。这些人虽然都穿着我们元军的战甲,但这些人大都是生面孔,全椒城元军那边,属下曾经打过交道,多少是认识一些人的,可是这支自称来自全椒城的元军,却是一个也不认识。还有,这些人虽然看上去很狼狈,但是他们的阵容看上去进退有度。再一个,这为首说的蒙语,听着有些怪怪的。虽然,这些只是末将的一些浅见,但末将这些年在战场上,正是靠着这点微末本领,才能一直活到现在。” 也先帖木儿转头看向此人:“桑秃失里,你去试探一番。如果确定有问题,直接下令放箭。” “是。”桑秃失里应道。 徐达在和州城下,见城墙上的元军守将迟迟没有开门,心中一个咯噔。 莫非这计策被城墙上的元军给识破了。 这,怎么可能呢? 就在徐达惴惴不安之际,城墙上忽然传来一道问话:“全椒城万户蛮子海牙他怎么没来?” 徐达闻言,心中顿时一惊。 这蛮子海牙是谁? 就在徐达愣神的一瞬间,城墙上的桑秃失里立即面色剧变,连忙怒道:“贼子好胆,竟敢假扮我元军,真是岂有此理!来人!放箭!!” 徐达听到城墙上传来的话语后,心中暗道不好。 他没有时间去想自己为何会暴露的问题,就连怀中求援的信都未拿出来,眼看着此计失败,徐达心中虽然不甘,但也知道眼下只能退去,于是,徐达高声道:“所有人,速撤!” 徐达反应极为迅速,当即第一个转身,迈开步伐,朝着身后奔去。 其他人见此,都争相效仿。 可是,反应慢了一些的人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因为城墙上的箭支仿若雨落一般,射向他们。 有的人,当场被射成了刺猬,直接倒地不起;有的人,直接被射中了眉心,仰面向后砸地;有的人,比较好运,只是胳膊或者大腿,还或者腹部中了几箭...... 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徐达等人逃出箭矢射程范围后,回头往后面一看,发现倒在地上的泗州军便有数百人,见到这一幕的徐达,心中既不甘,又难过。仟千仦哾 没想到,第一次献计竟然出师不利,可真是倒霉透顶。 “徐将军,这和州城元军狡猾至极,没想到此计竟然会被他们识破。此事,我们还是尽快回报李将军,然后让李将军定夺吧!”徐达身旁的亲兵这时候心有余悸地对徐达开口道。 徐达听到身旁亲兵的话,无奈地叹息道:“也罢,只可惜那死去的五百弟兄,这都是我徐达之过。” 围在徐达身边的泗州军士兵纷纷沉默在那里,而徐达的亲兵则是开口道:“徐将军,这只能怪元军异常狡猾,相信弟兄们不会怪罪您的。” 徐达则是在沉默不语,少顷,便道:“弟兄们的仇,我徐达一定会为他们报的。” 说罢,徐达领着一行人迅速往后撤,准备与李三七等大军汇合。 桑秃失里看到徐达等人离去,暗暗有些着急,便对也先帖木儿说道:“大人,这些人,就这么放过了吗?不派人出城去追,然后将他们全都给剿灭了吗?” 也先帖木儿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目光闪过一些忧虑:“这些人,是哪路人马?还有,全椒城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全椒城暂且不说,离我们较近的乌江城那边,又是个什么情况?” “大人!!”桑秃失里撇过头看到徐达等人迅速远去时更加急切了几分。 也先帖木儿见此,便开口道:“穷寇莫追,敌情不明。现在这一路人马,突然出现在和州城,我们不得不小心。若是我们贸然出城追击,恐怕会中了敌人的埋伏。眼下最重要的几件事,必须要去做。” 桑秃失里心中不甘,但听到也先帖木儿的话,也只好放弃,只是有气无力地问道:“哪几件事?” “第一,全椒城那边如何了?这个必须派人去了解。” “第二,这支来路不明的人马打着集庆路求援的幌子,或许不是空穴来风,让我们的探子去打听一下集庆路那边的情况。” “第三,乌江城离我们和州这么近,这支人马突然出现在这里,令人去打探一下乌江的情况,我有些担心,现在的乌江城,还在我们大元手上吗?” “第四,这路人马到底是何方人马,务必派人打听清楚。” 桑秃失里闻言,便回答:“是!末将这就派我们的斥候去!” “等等!”也先帖木儿及时地喊住了桑秃失里。 桑秃失里疑惑不解地看向也先帖木儿。 也先帖木儿出声道:“含城、历阳、当涂这些地方,传我的命令,派人去知会一声,让他们小心这路人马,还有命令他们即日起禁闭城门不出。” “是。”桑秃失里高声应道。 目送着桑秃失里离去后,也先帖木儿望着徐达一行人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哎!真是多事之秋啊!这反贼为何越剿越多呢?” 莫非,大元气数将尽了? 哎! 第一百九十四章 泗州军炮火的可怕 李三七正领军缓缓行进时,脑海中正想着和州城城门开后自己领军大杀一通的画面。 就在这时。 李三七旁边的一名亲兵忽然指着前方,并出声道:“将军,前面出现了一支溃军!” 李三七回过神来便定睛望去,直接怔在了当场:“这,怎么可能呢?” 李三七面色有些难看,眉头紧皱。 凭他的眼力,自然看得这支所谓的溃军,正是派出去诈开沉默的徐达一行人。 可是,徐达一行人现在的表现,怎么也不像是成功了的样子,倒像是失败而归的场面。 这一幕,让李三七的心猛地下沉了许多。 于是,李三七徐徐抬起手道:“停!” 在李三七身后的传令兵迅速打起手势和旗语。 大军闻令而停,伫立在原地。 李三七看着徐达一行人渐渐地靠近,他的心有些乱了。 这诈开和州城之计不是挺好的吗? 为何会失败? 这一点,李三七想不通,他耐心地等着徐达一行人靠近,他想要听一听徐达的汇报。 时间不久。 徐达一行人渐渐地来到了李三七面前。 徐达面露忏愧,第一个带头单膝跪地道:“属下忏愧,诈城失败,以致于损失我泗州军五百弟兄。” 在徐达身后的泗州军士兵,纷纷也跟着单膝跪地,一言不发。 李三七见此,心里感到有些失望。 “你们都起来吧!徐达,你且说一说,为何和州城诈城失败了,这事情的原委,你全都一一道来!”李三七的目光紧紧地看着徐达。 徐达见李三七没有怪罪自己,便连忙在李三七面前将此事前后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一遍。 李三七听完后,这才叹道:“此事不怪你,没想到这元军守将竟然摆了你一道!” 徐达并不是愚笨之人,经过李三七一点,脑海中迅速闪过刚刚的场景,忽而目光骤然大亮,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这一次,是我轻敌了,是我低估了元军的警惕性。” 李三七点点头道:“看来,这一次,我们碰到了一个难缠对手。如今,我担心的是,这一次诈开和州城之事,恐怕有些打草惊蛇了,太平路历阳、当涂等地,只怕是有防备了,而含山我估计元军恐怕会派人联络,会将此事告知他们。” 徐达闻言,心中有些内疚。 “徐达,你不要多想。这一次,非你之过。现如今,我们要做的事情,便是从长计议,还有,我们要小心含城与和州城元军,千万不要被他们包了饺子。不然我将无颜面对将军了!”李三七望着徐达言语间有些严厉。 徐达神色一怔,重重地点了点头:“李将军,这含山城,按着现在来看,他们还没有收到消息。不如让属下戴罪立功,让属下领五千兵马夜袭含山城元军。” 李三七则是叹了口气:“这五千人马,恐怕是不好拿下含山城啊!” “不如我们退回鸡笼山,静待时机。”徐达提出建议道。 李三七的目光对向了徐达的目光:“现在若是退回鸡笼山,你说一说,这和州城的元军会不会派人烧山呢?” 徐达神色有些骇然。 如果元军真如此做了,不,元军很可能会这么做。 徐达想到这样的后果可能会发生,顿时怔在了原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如何是好? 徐达的心顿时乱了。 李三七此刻的心情,正和徐达一样。 良久。 李三七望着徐达说道:“这和州城,我们必须要攻下来。不然,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愈加不利。而且,我们这边若是失利,恐怕还会影响到罗二虎那边的战局。” 徐达没有反驳,而是问道:“李将军,这和州城,我们该如何攻下?” 李三七的目光陡然间变得坚定了起来:“或许,这次能否拿下和州城,其希望就在那五尊大炮上了。” “大炮?”徐达的神色有些怀疑,根本不相信这个。 李三七没有说什么,对于大炮的威力,只有亲眼目睹过了,才知道什么叫做厉害。按照将军的话来说,这就是降维打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元军的大炮能打一百步远,而且准头极差,还容易伤到友军。 可是,经过科学院研究院改进后的大炮,其射程两百步远,准头极高,威力也非常大。 这些,他可是亲眼见过的。 如果不是为了破局,他本想将大炮留在后面攻打当涂城或者含山城来用的,现在只能提前了。 哪怕是用尽了炸药包,也要在所不惜地拿下和州城。 此次携带来的炸药包,并不是无限的,而是有一定数目的。 若是用完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得到补充。 李三七当即下令道:“大军继续行进!徐达领军三千作前军,押着五尊大炮到和州城城下两百步远,将大炮给我对准了和州城,给我狠狠地打,直到把这次所带炸药包全部用完!而我领着大军作后军,给你徐达压阵!今夜,我泗州军必须拿下和州城!” 徐达心中虽然依然对大炮的威力不看好,但他还是高声应道:“徐达遵令!” 很快地,徐达点齐三千兵马,威风凛凛地押着五尊大炮朝着和州城行进。 当李三七一行人来到和州城下时,城墙上的桑秃失里看着也先帖木儿心里更加服气,对也先帖木儿恭敬地说道:“大人,幸亏之前大人阻止了我领兵出城追击,要不然,末将必然会中了埋伏。” 也先帖木儿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先抬起头望天,发现夜幕即将降临,转而又看向城下的李三七等人,神色陡然间多了凝重:“这支敌军来意不善,恐怕会选择强攻,而且这一眼望去,都是敌军,恐怕至少有五万人!” 桑秃失里则是不以为然地道:“大人,即便是对方有五万人,也休想攻下我们和州城。如今我们和州城有兵马两万人,若是城下敌军没有十万人,就别想强攻下来。和州城虽然不大,但是,我们大元将士上下一心,大元士兵作战勇猛,而将军足智多谋,敌军想要攻下和州城,只怕是痴人所梦!” 也先帖木儿没有接话,反而是目光直直地看向城下忙碌的徐达等人。 桑秃失里顺着也先帖木儿的目光同样望去,桑秃失里指着城下徐达一行人道:“大人,这群人,不会是指望那大炮攻下我们和州吧?这大炮我们和州也有十尊,这城墙上的炮台便有三尊。可是,这大炮的射程顶多一百步远,准头也差,这支敌军难道说不了解这些吗?” 也先帖木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城下徐达一行人将五尊大炮一字排开,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而这不好的预感很明显来自那五尊大炮。 难道说,这五尊大炮有什么危险? 这开什么玩笑! 这五尊大炮离这里至少超过一百步远,这大炮怎么可能会打到这里? 只是,也先帖木儿愈发感觉到心里的不安。 略作一番思索,也先帖木儿悄悄地向后退了几步远,站在了桑秃失里的身后才站定。 因为他发现站在桑秃失里身后,这种不安感才消失不见了。 莫非,刚刚的感觉是错觉? 也先帖木儿对此,心中有着怀疑。 桑秃失里虽然疑惑也先帖木儿站在自己身后,但他没有多想,他的视线停留在徐达一行人身上。 就在这时,桑秃失里指着徐达转头对也先帖木儿道:“大人,您看!那人想干什么?” 也先帖木儿望过去,发现是城下那前面为首的一个人高高地抬起了手,仿佛在下命令。 也先帖木儿并没有看错,徐达让人放好大炮后,便高举右手,又狠狠地向前一劈,高声道:“点火——放炮!” “轰轰轰轰轰!!” 五尊大炮齐发,声震天地。 也先帖木儿和桑秃失里看到五尊大炮向着和州城城墙上发射而来,本来他们并不以为意,脸上还挂着嘲讽的笑容。 可是,随着那大炮发射的一团团炮火正在逼近城墙时,这一刻,无论是也先帖木儿、桑秃失里,还是城墙上的元军士兵,纷纷手脚冰凉,脸上露出无比骇然而不敢置信的神色。 桑秃失里第一个反应过来后,立即对着身后士兵吼道:“全都保护好大人!” 话音落,五团炮火齐来,恰好一团炮火落在了桑秃失里身上。 刹那间,桑秃失里的身躯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这一幕,让也先帖木儿及周围元军士兵胆寒不已。 第一百九十五章 和州终克 第一波发射的五团炮火,一团炮火便夺去了桑秃失里的性命,而其余四团炮火则是落在城墙上,飞石乱溅,砸在四周城墙元兵身上,哀嚎声一片。 炮火都落地后,城墙上地面眨眼间便多出了几道大坑。 四周元军士兵眼中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也先帖木儿看了看那几道大坑,眼角一阵抽搐,接着,又看到四周士兵都已经被吓得胆气皆失,心里猛地一沉。 不经意间,也先帖木儿的目光停留在原先桑秃失里所站着的地方,那里,仅剩下几块残骸,似乎是能够证明桑秃失里确实已经惨烈死去的痕迹。 这一幕,不仅周围士兵看了害怕,其实,也先帖木儿心中也在打颤。 他不禁想到,幸亏他早有先见之明,身子落在桑秃失里后面几步远,不然,炮火炸得四分五裂的那个人就不是桑秃失里,而是他自己了。 桑秃失里,一路走好,我也没想到你会这样死去,希望你泉下有知,不要怪罪于我吧! 也先帖木儿的目光忽看向城下徐达一行人,当看到五尊炮台旁正忙活着装填炸药包时,也先帖木儿的心退怯了。 这样的炮火,若是再来几次,恐怕这城墙只怕是要毁坏了。凭借肉体凡胎,该如何阻止城下这些贼军的大炮呢? 也先帖木儿没有什么应对这样大炮的方法,当他注意到城下贼军五尊大炮似乎又要发射时,也先帖木儿心中一慌,连忙对周围元兵道:“你们继续在这里坚守,都找到掩体保护好自己。” 说罢,也先帖木儿不再理会四周已经丧失士气的士兵,径直走下石阶,走到了城墙下。 刚走到城墙下时,也先帖木儿便又听到了城墙上传来的阵阵惨叫声。 而且,就在这时,城墙上一块飞石自由落体砸在了也先帖木儿面前。 “砰”地一声响,让也先帖木儿惊住了。 这和州城,还能守住吗? 也先帖木儿心里根本没有多少底气。 “轰轰!” 接连作响的炮火声,让也先帖木儿认清了残酷的现实,那就是这和州城,恐怕根本守不住了。 想到此处,也先帖木儿心中已有了退意,他准备撤回到当涂。 不过,为了防止当涂像这和州一样遭到炮火轰击,他决定将和州两万人留下一半,留下来阻挡泗州军的攻城步伐。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通过这些人,来消耗光那敌军的炮火。 在他看来,这敌军的炮火不是无穷无尽的,总有发射完的时候。 只要能将敌军炮火消耗光,那么,当涂,甚至历阳、含城等地,便都能守住。 或许这代价便是丢失和州城,但与丢了整个太平路相比,这种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 既然已经决定了退去,也先帖木儿以最快的速度迅速点齐了一万兵马,同时,在离开前,留下了自己的心腹,让他作为监军,负责监督留在和州城士兵,防止他们当逃兵或者投降。 这个心腹,曾经被也先帖木儿救过,当他知晓被自己留下来时,他便已经明白,是自己报恩的时候到了。 他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也先帖木儿虽然于心不忍,但为了大局着想,他只能忍痛将这个心腹留了下来。至于他自己,便带着一万大军,从北城门夺门而出,迅速朝着当涂城行进。 一直到深夜时分,城下泗州军轰向和州城的炮火才终于停止下来。 而这个时候,和州城城墙早已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李三七一声令下,徐达所领前军三千人,便冲入了和州城城内。 与此同时,李三七四万七千大军紧跟在徐达兵马身后。 整个和州城的夜空,都到处飘荡着“杀元贼”的喊杀声,和州城今夜,注定是无眠之夜。 一个时辰后。 和州城失守,正式成为了泗州军的地盘。 李三七在控制住和州城后,便迅速让人连夜加高加固和州城城墙。 同时,李三七令徐达统计今夜战况。 此次大战,经过一番统计后,战况如下: 泗州军死一千七百人,伤九百六十七人。和州元军投降四千三百十一人。缴获战甲五千七百六十具,战马两千七百匹,弓弩五百,箭矢不计其数、刀枪堆满了和州城整个府库、金银珠宝九箱。 本次大战后,之前携带的炸药包,已经全部用完。 李三七将此次大战写成了一封战报文书,令亲兵八百里加急连夜送往六合城程德处。 李三七在忙完军务后,便令人将徐达召来议事。 徐达本来在对收编的元兵俘虏做着一些思想工作,得到李三七的命令后,便急忙往李三七处奔去。 李三七并未住进和州城的万户府,而是选了一间较大的庭院。 这处庭院重兵把守,四处都是泗州军士兵,即便是鸟儿闯了进来,也将插翅难飞。 徐达来到李三七办公处的一间大堂,他是由着李三七的亲兵带到此处的。 可是,在这大堂里面,他并未看到李三七的身影。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李三七捧着一个长约六尺的木盒从大堂屏风后面出现,徐达便迅速转身望去,当徐达看到李三七的身影时,连忙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李将军!” 李三七笑道:“徐达,这一次,我们拿下和州城,你当为首功。关于你的功劳,我已经在给将军的捷报文书中全都写明了,将军之后肯定会对你有封赏。此外,我的亲兵从万户府里面倒是搜到了一把利器,我想把它送给你。我手中的木盒里面装着的就是。” 徐达连忙道:“徐达忏愧,这一次和州能够拿下,还是多亏了有科学院下研究院改进的大炮,要不然,这一次和州城不会是以这么小的代价拿下了。至于这利器,徐达以为还是李将军拿的稳妥点,徐达可是万万不会接受的。” 李三七望着徐达道:“本来我还想安排你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如果你不拿着这把利器杀敌,我是不会安排你去的。看来,这个任务,只能我自己亲自去完成了。” 徐达闻言,神色一怔,心里苦笑不已。 这,他能拒绝得了吗? 于是,徐达便接话道:“李将军,这个任务还是安排给我吧!至于这利器,徐达还是厚着脸皮收下了。” 李三七将手中的木盒递向徐达。 徐达小心翼翼地从李三七手里接过。 “不打开看看?”李三七看着徐达抱着木盒却没了其他多余的动作说道。 徐达摇了摇头:“不了,李将军还是先说说安排给我的任务吧!” 李三七听后,便眯着眼道:“含山城。” 徐达心中大喜:“李将军的意思是让我领兵攻打含山城吗?” 李三七回道:“没错。从和州投降的元兵口中,我了解到这含山城守军不多,只有五千人。当然,像历阳这个地方,守军也不多。你去打含山城,我去打历阳和当涂。此外——” “如果你拿下了含山城后,可以试着把巢县给拿下来。还有,我让你打含山城,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如果我在领兵攻打当涂城不顺时,我会派兵联系你,让你支援我。” 徐达的目光对上了李三七的视线:“那李将军愿意给徐达多少兵呢?” 李三七轻轻地道:“两万。” 徐达心里极为激动,连忙开口道:“徐达领命!” 李三七深深地看了徐达一眼:“现在夜已深,明日卯时,你再领兵出发吧!” “遵令!”徐达应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日三捷 至正十二年九月十七日,六合城。 这天,程德巡视水军大营。 水军大营主将耿再成亲自领着程德在大营中四处走动,并为程德做着详细的介绍。 “将军,属下刚刚说的,便是水军目前的情况了。”耿再成望着程德说道。 程德点点头道:“水军的船只,在防御方面,还是做得不够。六合城城内,是否有造船有关这方面技艺精湛的工匠呢?” 耿再成摇摇头:“属下多次在六合城查探过,并未寻到这种工匠。” 程德心里感到一阵失望,他失神地看着耿再成:“这种事情,我会让锦衣卫和绝声卫留意治下各地工匠的。” 耿再成目光顿时一亮:“那属下就静候将军佳音。” 程德闻言,笑了笑:“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的。” 耿再成忽小心翼翼地望向程德:“将军,不知道您近期可有对集庆路动兵的想法?” 程德略有深意的看了耿再成一眼,耿再成则是低着头,不敢和程德的目光对视。 程德:“这个事情本将军有想过,只是,眼下时机未到,所以本将军暂时先不对集庆路动兵。只待冯国用和李三七那边取得不错的战果,那么,我到时会从中寻觅到大好时机的。” 耿再成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有些失望。 程德见此,却是摇了摇头,暗道:看来,耿再成,还需要多练练性子才行。 忽然。 一个水军士兵急匆匆地赶至程德和耿再成面前。 “参见将军、耿将军!”士兵迅速单膝跪地道。 程德看到士兵脸上似乎写满了事,便淡淡地问道:“何事?” 士兵回道:“回禀将军,军营外有将军的亲兵,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给将军。” 耿再成接话道:“为何不将他带过来?” 水军士兵为难的看着耿再成。 程德疑惑地看向水军士兵,又看了眼耿再成。 最后,水军士兵才道:“军营重地,女子不能入内。那军营外将军的亲兵,正是女子。所以......” 耿再成偷偷地看向程德,眼里带着一些好奇。 程德则是黑着脸道:“本将军的亲兵哪来的女子,莫不是你看错了?”m 水军士兵:“启禀将军,属下绝不会看错,确实是女子。” 耿再成脸上顿时挂不住了,直接看向水军士兵道:“她说是将军的亲兵,你就信了?” 水军士兵则是低着头道:“她手上有将军的信物。” 程德的眉头紧皱成“川”字,对耿再成道:“随我前去看看,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冒充本将军的亲兵!” 耿再成心中一惊,他听出来程德语气中的不善。 耿再成看着水军士兵道:“你在前方带路!” “是!”水军士兵应道。 时间不久。 程德与耿再成便见到了水军士兵口中的那个女亲兵。 程德见到来人,便黑着脸对来的女子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灵铃。 不过,沈灵铃身着乌黑战甲,倒是看上去有几分英气。 沈灵铃闻言,心中便觉得有些委屈,脸上写满了不开心:“秀英姐姐让我来的。她说将军一人出征在外,担心将军照顾不好自己,便让我来了。” 程德怔住了,目光闪过一丝温和:“原来是秀英妹子的主意。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沈灵铃回道:“这次来这里,是朱百户护送我来这儿的。” “哪个朱百户?”程德眉头紧皱。 沈灵铃望着程德道:“朱元璋——朱大哥。” 程德看向沈灵铃道:“你先回将军府歇着,待晚上你再和我说一说秀英妹子她们几人的情况。” 沈灵铃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随后,程德便让自己的亲兵护着沈灵铃回将军府。 只是,程德心中对于朱元璋来到六合城,倒是感到有些意外。 按理说,这朱元璋应该待在泗洲城的,并且锦衣卫和绝声卫都得到过自己的暗示,这,不应该是这样的! 莫非,这一切是秀英妹子做的? 要说泗洲城有谁能够调动朱元璋的,最大可能的人,或许是秀英妹子了! 想到这里,程德心里决定晚上要找沈灵铃好好了解一下情况。 耿再成望着程德陷入沉思的模样,没有打扰,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良久。 程德回过神来后,看着耿再成的身影道:“今天,就到这儿了。虽然近期不对集庆路用兵,但是,每日水军练兵绝不能有所懈怠。” 耿再成点头道:“属下遵令!” 程德虚望了头顶的蓝色天空:“你下去忙吧!另外,我交给你一个任务,那就是好好地想一想,如何拿下集庆路?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思考。到时候你呈给我一份作战计划书。” 耿再成的目光骤然大亮,急忙拍着胸膛道:“请将军放心,耿再成必定完成任务。” 目送着耿再成返回水军军营后,程德便带着数十亲兵返回将军府。 途中经过大街时,忽然,六合城城门外飞奔进来一道骑马的泗州军士兵。 只听和泗州军士兵大喊道:“乌江大捷!乌江大捷!乌江大捷!” 程德心里想道:李三七可总算有消息传回来了! 同时,程德心中松了口气,暗道:李三七果真没让他失望。 只是,令程德感到惊讶的是,就在那报乌江大捷的士兵正消失在大街上时,突然,自城门外又飞奔进一道骑在马上的身影。 “和州大捷——和州大捷——和州大捷!” 看着这报捷报的泗州军士兵消失在大街上后,程德当场愣住了。 好家伙,这李三七倒是给他了个惊喜。 程德此时的心情很不错,脸上带笑。 当他准备继续返回将军府时,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直接让程德顿在了当场。 “含山大捷!含山大捷!含山大捷!” 赫然正是泗州军八百里加急捷报的高呼声。 霎时间,整个六合城大街仿佛静止住了一般,大街上众人都纷纷不敢置信。 这,什么情况? 一日三捷! 这种事情,竟然被他们给撞见了! 这是什么运气? 莫非,老天都向着征虏将军? 对于大街上众人心里如何想,程德并不了解。 尔后,程德悄悄地从大街上迅速返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书房处,正是程德召集三名报捷士兵之处,他想要从这三名报捷士兵上了解更多的信息。 程德打量着眼前三位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泗州军士兵,发现他们眉宇间有些疲惫,望着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温和。 “你们都给我说说,乌江大捷、和州大捷、含山大捷的情况!” “是!” 程德指着刚刚在街上报乌江大捷的泗州军士兵道:“就从你开始说。” 被点名的泗州军士兵没有立即开口,而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笺,然后低着头,恭敬地将它向程德呈上。 程德接过信笺,却没有立即拆开出来看,眼神依然望着这个递给他信的士兵。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朱元璋的心上人 “乌江城于九月十五日攻下,这乌江城能攻下,这大炮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李将军说,咱们泗州军有了这大炮,一般的城,都能靠着大炮给打下来。至于像集庆路金陵城这种城墙又高又坚固的,那这样的大炮必须要有很多才行。” 程德点了点头,转而将目光看向其他两位士兵。 没想到的是,其他两位士兵都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递给了程德。 程德正要询问他们的时候,这其中一位士兵便道:“回禀将军,李将军已经将战况全都信中交代清楚了。此外,李将军让我们来报捷时曾嘱咐我们一件事。” “什么事?”程德接话道。 “李将军想向将军再多要一些大炮。多多益善。”士兵回道。 程德一听,便笑了:“这李三七可真是难为我啊!现如今大炮制造起来不难,难的是其他事项。” 无论是大炮的材料,还是炸药包的制作,都面临着共同的困境,那便是原材料不足。 想要制作大量的大炮,就必须勘探矿山,而制作炸药包,就必须勘探更多的地方,寻找炸药原材料。 而这些,可不是想有就有的,是需要时间的。 泗州城那边到现在还没有传个消息过来,想必是这材料之事还未寻到。 李三七的心思,程德心里也明白。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自己麾下泗州军人手一尊大炮,想打那个城就打哪个城,可是,这不现实。 在场士兵都默不作声,低着头。 程德当即拆开手里的三封信。 三封信很快地被程德看完。 三封信各自写的时间不同,却没想到在同一天由泗州军士兵将捷报送达。 对于其过程,程德并不关心,他现在想的是三封信中李三七都提到的事情:炸药包用完了,需要补充炸药包,还恳请程德派人运送一些炸药包给他。 只是,程德自己觉得炸药包都不够,哪里有多的炸药包派人运给李三七呢? 想到这里,程德心中也是很无奈。 他不禁想到,这李三七他们那路大军,恐怕后面就不再是比拼装备了,而是比拼智谋,还有后勤、士气了。 恐怕后续的战斗,并不会像攻打乌江城、和州城、含山城这么顺利了。 于是,程德将目光停留在三名泗州军士兵身上一眼后,便开口道:“你们三人暂且下去歇会儿,待会儿,我会写一封信回复李三七。等我的回信写完后,你们三人便即刻赶回李三七那边。” “遵令!”三名士兵立刻单膝跪地道。 程德目送三名士兵被亲兵带走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李三七所写的三封信上,开始拿出一张纸,摊开摆在案上,立刻提笔写道: 吾此火药包无余,且大炮亦无,后续大战,惟凭汝曹才智耳。吾信汝曹必能取之太平路!若元不可击,即与之粮草斗,旷日持久,益我泗州军军便多,且不利元军之甚。 务必戒骄戒躁,随机应变。 写于九月十七日,程德留。 写完后,程德派亲兵将报捷报的三位士兵找来,然后郑重地将这信交给其中一人,对他们三人说道:“这信,你们带回去交给李三七,告诉他一句话,战场上最忌讳的便是心急,不要因为心急而做了错误的选择。” 三位士兵纷纷正色道:“是!” 随后,三位士兵便带着信匆匆离去。 处理完这件事后,程德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沈灵铃处。 到了沈灵铃的房屋外后,程德敲响了沈灵铃屋里的门。 “谁?” 屋内传来的是沈灵铃的声音。 程德沉声道:“是我!” “呀!是将军!” 听到里面的惊讶声,程德心中有些恍惚。 下一瞬。 房屋的门打开了,映入程德眼中的是一个身穿红裙的沈灵铃。 看着眼前的沈灵铃,程德神色怔在了当场。 沈灵铃见此,便羞涩地低下了头。 女为悦己者容。 沈灵铃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凭借相貌让将军失了神,这可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程德回过神来后,便开口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沈灵铃目光一愕,抬起头看了程德一眼,便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去,然后迅速将身子让了过去。 程德直接进入了屋里。 沈灵铃看着程德的背影,便迅速关好了门,接着也跟了上去。 “这个房子,你还满意吗?”程德看着四周淡雅的装饰问道。 程德心里对那个安排沈灵铃住所的亲兵很满意,想着此事办的不错。 沈灵铃轻声道:“此屋甚好!” 程德瞥了沈灵铃一眼:“那就好!对了,朱元璋人在哪?怎么没看到他呢?” 沈灵铃听到程德相问,便回道:“朱大哥刚刚说是去街上买一些东西,去去就回。” 程德转过头望着沈灵铃:“他有说买什么东西吗?” 沈灵铃心中很疑惑,但还是回道:“看朱大哥的神色,或许是他有了心上人了。想必朱大哥去街上买的东西,应该是女子所用的东西。” 程德心中一惊:“哦?你知晓他的心上人是谁吗?” 沈灵铃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口道:“应该是泗州城吴家的人。” “嗯?哪个吴家?”程德问道。 沈灵铃没有丝毫犹豫:“吴家的家主叫吴俭,就是这个吴家。朱大哥的心上人,便是吴家家主吴俭的女儿。” 程德沉默在那里,半晌没有什么反应。 沈灵铃诧异地看着程德,但她没有多问,也保持着沉默。 “今夜我便留在你房里歇息。”程德忽然对沈灵铃说道。 沈灵铃的脸立即通红了起来,低着头,根本不敢看程德。 “还有,等朱元璋回来了后,让他去书房等我,就说我有事情和他说。”程德叮嘱沈灵铃道。 沈灵铃点点头:“是,将军!我一定会将此话给朱大哥带到。” “另外,我们刚刚所说的事情,还有我来见你的事情,不要和朱元璋说,朱元璋若是问起,就说不知道。明白了吗?”程德的目光平静地看向沈灵铃。 沈灵铃心中骇然,她不明白这朱大哥为何会引来将军的戒备。 但看着将军的眼神,沈灵铃重重地点了点头。 程德转身便要离开,就在此时,沈灵铃便开口道:“将军,我——” 程德转身,目光对向了沈灵铃。 沈灵铃沉默了。 程德:“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灵铃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秀英姐姐让我告诉将军,泗州军后方,将军无须忧虑。” 程德点了点头,随即便离去。 沈灵铃望着程德离去,心中有些淡淡的失落。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朱元璋的野心——青史留名 程德从沈灵铃住处离开后,便重新回到了书房,他坐在伏案旁,默默地点起了一根蜡烛。 天,快黑了。 从伏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中,随机抽出一份由泗州城送来的文书,便打开来看。 只是,程德看着看着,眉头愈发紧皱。 看完后,程德右手狠狠地拍在了伏案上。 “嘭!” 震得伏案上文书剧烈摇晃,程德的脸色极为难看。 程德口里忽然骂道:“他娘的,这濠州礼曹主簿是怎么回事?几百字的文书,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有用的信息,尽都是向自己问好的话,还都引经据典。这礼曹主簿是吃多了没事干了吗?” 程德将文书重新放在手里,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文书最后留名处,一个名字映入了程德眼中——刘仁。 程德忍着怒气在文书上批了一句:尸位素餐之徒,竟是我泗州军体制官员,滑天下之大稽! “来人!”程德对着门外大喊了一声。 站在书房外的亲兵听到了程德话中的语气,不禁心中打颤。 将军这是生气了? 谁招惹了将军? 应该不是我吧?我都站在外面,连声都没有出。 亲兵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书房,这短暂的几步远,让他额头冷汗直冒。 等亲兵进入书房里面后,程德便将文书扔到了亲兵面前,亲兵身体一僵。 “将这文书八百里加急,送给泗州城吏部主簿李善长、礼部主簿宋瓒,让他们都好好看一看。本将军等着他们的回信。另外,带句话给他们——不胜其任,而处其位,非此位之人也。” 亲兵高声应道:“遵令!” 随即,亲兵屈身捡起地上的文书,然后躬身退出了书房,往泗州城赶去。 亲兵离去后没多久,书房外忽地响起了一道声音。 “泗州军百户长朱元璋求见将军!” 程德听到书房外这道声音,身体为之一顿。 朱元璋? 看来,沈灵铃那边告知了朱元璋。 这次和朱元璋见面,还是第一次见面。 也不知道,到了现在,这朱元璋的记忆有没有恢复过来? 程德平复了心绪后,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静。 “进来吧!” 笔直地站在书房外的朱元璋,此时心中有些紧张。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紧张,在沈夫人告诉他将军要见他时,他心情极为复杂。 这种复杂,试问整个天下,恐怕无出其右。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失忆后被马秀英救下的一幕,这一幕,给朱元璋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在朱元璋内心深处,对于马秀英有着复杂的情感。 但是,马秀英处处表现出来的行为,都是心系着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这让朱元璋心中一度不舒服,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曾经许多个夜晚,他都在问天地:为何马秀英不早些遇到他? 不过,朱元璋却是隐忍了下来。毕竟,他还在泗州军当着百户长,他未来还需要在泗州军呆着。 现在这个天下,哪里都不安生。 唯一让他感到安生的,还是泗州军治下。 至于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便被他埋藏在了内心深处。 直到最近,他遇到了另外一个和马秀英相似的女子,这个女子,让他动了心。 但他明白,吴家家主吴俭不可能会将他的女儿嫁给他,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百户。 为了能娶到她,朱元璋最近都在想着该如何见到将军,然后寻找机会,让将军程德赏识自己。 现如今,正好是一个大好机会。 只是,不知为何,朱元璋开始想起失忆前自己被将军程德派人监视的一幕幕。 那时候,他甚至逃亡出了泗州城,一度以为将军会对他不利。 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留在了泗州军。 直到徐达写信告知他,是他误会了将军后,心里才释怀了许多。 毕竟,他的侄子朱文正,还有外甥李文忠,都被将军收作义子了。 就冲着这层关系来说,这将军程德就不会对他不利。 朱元璋心里一直奉行一个原则: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而侄子朱文正、外甥李文忠,都是自己的亲人,在自己失忆期间,更是对自己多番照顾,他能感受到他们对自己是真心诚意的。 所以,在朱元璋心里,他同样很尊重将军程德。 但是,一想到马秀英,他的心里便万般复杂。 短短的一瞬间,朱元璋脑海中便想起了这么多。 听到书房里将军程德的话,朱元璋深吸一口气,上前走了几步,接着,推门进入了书房。 映入朱元璋眼中的是一张年轻的脸庞,这让朱元璋一愣。 许多人都传泗州军征虏将军如何如何年轻,真到了亲眼目睹的时候,朱元璋心里还是吃了一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泗州军征虏将军竟然会如此年轻! 这一刻,朱元璋心里难以平静。 “朱元璋拜见将军!”朱元璋在程德面前单膝跪地道。 程德看着眼前低着头并给自己行礼的朱元璋,感到一阵恍惚。 原来历史中的洪武大帝竟然在给我行礼了! 真他娘的爽! 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充斥在程德心间。 程德迅速平静了下来,他的目光停留在朱元璋身上:“起身说话吧!” 朱元璋闻言,便麻利地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对上了程德的目光,躬着身道:“将军,我听沈夫人讲,您找我?” 程德点点头道:“没错,确实有事情找你!” 朱元璋心中一紧,目光看向程德,流露出聆听的神色。 程德见此,便开口道:“朱文正、李文忠,他们都和你有关系吧?” 朱元璋如实道:“朱文正是属下侄子,李文忠是属下外甥。” 程德看着朱元璋说道:“他们二人都是可造之材,将来都有机会建功立业,我想,他们将来至少能封个侯爷!” 朱元璋心中大喜,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侄子和外甥,竟然能得到将军如此青睐? 照将军此话,那将来朱家岂不是在他手里翻新? 这样他能对得起死去的爹娘了! 将来朱家不会再有人饿肚子了! 朱元璋想到这里,连忙回道:“属下多谢将军对文正和文忠的看重!” “听说你有心上人了?”程德的目光平静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将军,是否此事是有不妥之处?” 程德笑道:“并无不妥,我只是想要给你和吴家吴俭做个中间人。也不知你愿不愿意?” 朱元璋立即躬身行礼道:“属下愿意,属下多谢将军!” 朱元璋心道:有了将军做媒,吴家那边也不会说些什么了。这样一来,自己的人生大事稳了。 没想到,在自己是一件难事,在将军手中,却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这,就是权力吗? 朱元璋心中因此萌发出了一种野心——他想要成为人上人。 而他要成为人上人,充分考虑各种现实,势必只能通过战场杀敌才能做到。 只有上了战场,他才有机会爬的更高。 程德深深地看了朱元璋一眼,心道:成家了,你便有软肋了。我还把朱文正,以及李文忠给我绑到一块了。甚至这一次,我还答应为你做媒。想必,你应该不会背叛我吧!不过,你要是背叛我,那么,结局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死。 就在此时,朱元璋忽然在程德面前跪地道:“将军,属下请求将军能让属下留在六合城,为攻打集庆路而贡献出一份力量。” 程德脸色一变,但很快地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哦?你为何想到要留下来呢?这里可是战场,而战场便意味着会有死亡。” 朱元璋立即回道:“回禀将军,属下想要为自己挣一份军功。属下刚刚想过,即便将军愿意为属下做媒,但吴家那边心里肯定不痛快。可若是属下能够在战场上立功,那么,吴家那边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程德深深地看了朱元璋一眼,少顷,才说道:“此事,我准了!” 当然,程德也不会对朱元璋放心就是,他准备在给朱元璋安排的人中,要多插入一些锦衣卫和绝声卫的人,这样一来,朱元璋的所有行动将瞒不过他,也意味着朱元璋是掌控在他手里的。 “如今六合城,我为主将,耿再成与何伟为副将。水军都由耿再成负责。水军那边,暂时就不将你安排进去了。你今后就在何伟手下继续做百户长,等战场上立功了,我会不吝赏赐的。至于给你安排的人,在三天后,我会让何伟挑选出一百精锐,到时候我会将他们带至你面前。” 朱元璋闻言,心中非常激动,便高兴地应道:“属下多谢将军!” 程德看到朱元璋眼前的神色,暗道:高兴太早了。给你一百人中,我会安排三十个锦衣卫,与二十个绝声卫。我就不信这种安排,还能让你翻了天不成? 而三天不过是他的托辞而已,毕竟,安排的锦衣卫和绝声卫,他自然要亲自挑选一番才行。 “这三天里,你继续给沈灵铃做护卫。她要是在六合城买一些东西,你就带人保护好她。等三天后,给你安排的人都会来将军府。到时候等人一到,你便带人去往何伟军营报到,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朱元璋听到程德所说,连忙笑着道:“属下一定会保护好沈夫人的。” 程德意味深长地看了朱元璋一眼:“你先下去好好歇着,给你和吴家做媒的事情,我会派人告知吴家一声的。等有了结果,我再告知于你。” 朱元璋望着程德的眼中充满了感激,至于先前心中的芥蒂,随之烟消云散。 他就在刚刚想明白了,人生一世,不是自己所能奢求的,就不要有妄想之念。还有,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细细回顾以前的事情,无论是泗州军治下百姓,还是泗州军将士上下,似乎都无不敬佩和崇拜着眼前的征虏将军程德。 在朱元璋看来,百姓心之所向的人,才是值得他朱元璋愿意效力的人,也是最有希望夺得天下的人。 或许,将来爬到很高的位置,会因此青史留名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陈友谅欲建汉称帝 三日后。 程德答应给朱元璋拨的一百人已经安排妥当,朱元璋当场表示对程德给的一百人很满意。 之后,朱元璋便领着一百人前往何伟的军营报到。 对于何伟,程德早有交代,那就是朱元璋现在统领的一百人,便是出自他的安排。 所以,当朱元璋领着一百人前往何伟军营时,并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另一边的泗州城将军府办公房处。 此时,这里到处是进进出出的人,而李善长等各部主簿,便都集中在这里办公。 整个泗州治下的政令,都是从这里发出。 然而,没过多久,随着程德的亲兵来到这里后,场中便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关乎个人前途。 如果是之前,在场众人心情都是较为放松的。 可是到了现在,在场众人的心里却都是心神凛然,对远在六合城的程德,从心里感到一种敬畏。 亲兵将手中刘仁写的文书递给李善长,随即亲兵便开口道:“将军有话要对李主簿和宋主簿说。” 随着亲兵话音刚落,在场顿时寂静无声。 尤其是李善长与宋瓒,都将目光看向说话的亲兵。 亲兵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开始说道:“将军说,这份文书,李主簿和宋主簿要好好看一看。还有一句话让小的捎给两位大人——不胜其任,而处其位,非此位之人也。” 李善长与宋瓒两人闻言,立即面色一变。 他们都以为这是将军程德对他们表示不满的言论,不怪他们这般想,在场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李善长稳住了心神后,连忙打开文书看,而礼部主簿宋瓒也悄无声息地走到李善长旁边,目光死死地盯着文书看。 当李善长与宋瓒看到这份文书署名是刘仁时,心中都有些怒气,直到他们看到最后的批语时,纷纷愣在了当场。 李善长率先反应过来,目光看向亲兵道:“尸位素餐之徒,竟是我泗州军体制官员,滑天下之大稽!这是将军对这份文书的批语,不知道将军有何交代?” 亲兵回道:“就此事,将军等着李主簿与宋主簿两人的回信。” 李善长当即松了一口气,宋瓒则是开口问道:“这刘仁必须革职,我现在就给将军回信。” 李善长听了宋瓒的话,接话道:“除了将刘仁革职外,今后属下必当以此为鉴,泗州军治下各地各曹递上来的文书,必当仔细查看与筛选。一旦发现类似之文书,则写该文书之人,定当革职查办。” 亲兵听后,则是开口道:“两位主簿,你们还是将其写成书信。这样,我才能赶回六合城向将军交差。” 李善长与宋瓒互相对视了眼后,便各自当场动笔迅速写了一封回信。 写完后,李善长和宋瓒便将书信交到亲兵手里。 亲兵接过书信后,便准备离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马秀英来了。 在场众人见到马秀英,纷纷向马秀英行礼。 马秀英回以一笑,目光则是看向了亲兵:“你是从六合城来的?” 亲兵恭敬地答道:“是的。” 马秀英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正好,我这里有几封书信,还有,这里还有一些我为他做的几件衣服,麻烦小兄弟一并送给德哥。” 亲兵连忙道:“不敢,小的一定送到。” 亲兵郑重地从马秀英手里接过书信和一个包裹。 就在亲兵准备告辞离开时,马秀英却是又递过来一个包裹:“这是给小兄弟路上吃的十张烙饼,辛苦小兄弟了。” 亲兵闻言,心中备受感动,万般言语无法言说,最终只汇成一句话:“多谢夫人!” 马秀英笑着回道:“这仅仅是我的一点心意,小兄弟路上小心。” 亲兵点了点头,向马秀英和在场各部主簿行了一礼后,便迅速离开了办公房。 马秀英看到亲兵离去后,随后也便提出了告辞。 李善长在马秀英走后,便环视众人一眼,说道:“诸位,今后各部所领各地各曹递上来的文书,一定要先查看一遍,一旦发现文书都是言之无物或者拍马屁或者问候类的,全都将这文书署名之人记下来,之后我会将这些人全部革职,然后会将此事处理结果汇报送往将军那里。勿谓言之不预!将军远在六合城,却对此事格外关注,这说明将军不喜欢空谈之人,而更喜欢实干之人。空谈误民,实干兴政。望大家谨记在心!” 在场众人纷纷点了点头。 这件事,给众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针对此事,宣传部主簿施耐庵还特地为此编了个话本,将其刊登在最新一期的《泗州日报》上,旨在警醒泗州军治下各地官员。 战争胜负不由众寡,成败在于须臾。 凡战,以力久,以气胜。 眨眼间,三个月便已经过去,时间已经来到了至正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这三个月里,大周张士诚一边忙于休养生息,一边竭尽心力攻打江浙行省。 经过三个月的努力,也不是半点收获没有。 大周军队经过三个月的努力,向江浙行省地盘推进,最终也只是拿下了江阴州。 至于近点的常州路,较远点的无锡州、常熟州,则是一个也难以攻下。 大周所面临的困境,便是常州路、无锡州、常熟州三地元军守望相助。 大周军队若是打了常州路,无锡州和常熟州的元军就会出兵解围。 大周军队若是打了无锡州或者常熟州,其他两地元军同样也会出兵支援解围。 而这,便让大周兵锋止步于江阴州。 泗州军在这三个月里,与元军交战的战况如下: 冯国用拿下了梁县,尔后,想要继续进攻庐州路其他地方时,却遭到了元军的猛烈抵抗,使得大军停滞不前,李三七攻下了历阳,却怎么用计都难以拿下当涂城。 至于六合城程德所领十万大军,对于集庆路,在此期间,耿再成与何伟前后总共发动了数十次战斗,因遭到元军猛烈抵抗,最终以失败告终。 至于元朝与刘福通所统领的红巾军势力,在此期间,频频爆发了大战,互有胜负,双方伤亡都较为惨重。 天完大元帅兼平章政事陈友谅在这三个月里,却是亲自领着二十万大军,连连攻克龙兴路、瑞州、邵武、吉安路,陈友谅手中的兵马因此又新增五万兵。 天完政权,陈友谅所统领的兵力达至三十五万。 而陈友谅随着一场场大战的胜利,名传天下。 名声越大,陈友谅心中那颗不安分的心,愈发不安分了。 在他看来,时至今日,整个天完有谁有他的兵马多呢? 现如今,名义上徐寿辉是天完皇帝,实际上,陈友谅早已不听徐寿辉之令。 而陈友谅的一群属下各个都有劝进之心,纷纷向陈友谅谏言徐寿辉德不配位,理当退位。 陈友谅认真思考了属下的谏言,他最终下定决心,决定亲手埋掉天完政权这个听上去不吉利的政权,他决定要开创一个新的政权——汉! 第二百章 计除徐寿辉 至正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夕阳西下。 吉安路。 大元帅府。 陈友谅高坐上首,左右两边都站立着文臣武将。 文臣都位于陈友谅左边,为首的人是陈友谅起于微末之时的军师高建。 武将都位于陈友谅右边,为首的人是陈友谅的结义兄弟张定边。 至于陈友谅两个弟弟陈友仁、陈友贵则是位于武将一列中,而陈友谅的两个哥哥陈友当、陈友直则是位于文臣一列中。 此时,高建出列,对陈友谅躬身行礼道:“主公,如今主公治下政修令行,人心大和,百司庶府,奔走率职。……主公以仁义行师,接连大战,才有数十郡县拱手听令。主公真正做到了不战而屈人兵,纵观整个天下,无人能及。” 陈友谅听后虽然开心,但脑海中却是浮现了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的样貌。 对于程德的样貌,他还是从《泗州日报》中知晓的。 对于泗州军,陈友谅心中极为忌惮。 因此,在听到高建的话后,陈友谅并没有被眼前的一次次胜利所蒙蔽心智,反而开口道:“不战而屈人之兵,遍历当今天下,惟有刘福通、程德两人,方能与我齐名。在我眼中,他们才是我的真正对手。至于元朝以及张士诚之流,我全然不放在心上。” 陈友谅话音落,文臣武将都齐声道:“主公英明!” 陈友谅摆摆手道:“诸位,接下来,我们该商议一下重要的几件事情了。” 随着陈友谅这句话说完,在场众人纷纷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恐怕真的很重要。 对于主公陈友谅,他们算是无比了解的,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只是行事方面,过于狠辣阴毒了些。 好在这种狠辣阴毒针对的是主公的敌人。 要不然,他们真该担心夜里是否还能睡得安稳了。 “第一件事,那就是各位先前劝进一事,这件事,我这些日子经过深思熟虑,我觉得这事情大有可为。不过,只要天完皇帝徐寿辉在,那我建汉称帝一事,恐怕就会名不正言不顺。所以……” “我想除掉天完皇帝徐寿辉,此人成了我陈友谅建汉称帝的阻碍,如若不除掉他,恐怕我心难安。” “徐寿辉此人,庸庸碌碌之徒耳!不过是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论起本事,我陈友谅选胜于他。也唯有我陈友谅,才能将义军带至前所未有的高度。” “徐寿辉一直龟缩于蕲水,毫无进取之心,如今,更是被安庆路元军打得溃不成军。他派人传令我,让我亲率大军前去救援他,更是承诺救了他后会给我陈友谅封王的承诺。” “哈哈……简直可笑!我陈友谅想要称王,何须借助他人,这王之尊称,我陈友谅自取之。从今往后,我陈友谅便是汉王。待除掉徐寿辉后,我陈友谅便是汉朝皇帝!” 陈友谅这番惊天言论,在众人心间掀起巨大的波澜。 主公可真是胆大包天! 但一想到主公陈友谅的狠辣,在场每一个人都会自觉的守口如瓶。 他们并不会将陈友谅对他们说的这种言论给泄露了出去。 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软肋。 而他们的主公陈友谅是哪种人呢? 斩草除根之徒。 所以,在场众人心中都没有什么背叛的想法。 想要背叛,除非做好了被灭族的准备。 张九一站在张定边后面,他们两个人中间隔着的是陈友谅两个弟弟陈友仁、陈友贵。 此时此刻,张九一的心里很不平静。 没想到这陈友谅,竟然是如此丝毫不掩饰他自己的想法,这也侧面说明这陈友谅压根就不怕背泄露了出去。 他似乎有着全部掌控于心的强烈自信,几近于自负了。 莫非,在他身边有陈友谅安排的人。 想到这里,张九一心里陡然一寒。 娘的,这打入敌人内部,可真他娘的危险! 张九一决定在确定了自己身边人都没问题后,才向绝声卫与锦衣卫传递情报。 谨慎点,才能潜藏得深,才能更安全。 就在此时。 高建便出言道:“不知主公想要在何地动手呢?” 陈友谅没有丝毫犹豫:“就汉阳府吧!这个地方离徐寿辉近,而且徐寿辉若是被我请到汉阳,以汉阳为王都之由,想必这徐寿辉心中不会起疑。” “主公英明!” 高建听后觉得很有道理,便重新回到了队列中,保持着沉默。 陈友谅的眼神快速从在场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接着,说道:“第一件事,我们算是谈完了。接下来,我便便说说第二件事。” 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都直直地看向陈友谅,等待着他的下文。 “下一步,我们该如何用兵?”陈友谅的目光望向以张定边为首的武将行列。 张定边出声道:“安庆路元军正在打徐寿辉这个草包皇帝。等什么时候元军将蕲春路全部拿下后,我们再打出仁义之师率军出战安庆路元军。” 陈友谅的眉头紧皱:“这样太慢了!徐寿辉岂不是还能活许久?” 张定边被陈友谅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这样的话,让张定边都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接着,陈友谅的目光望向武将队列中一言不发的张九一:“张九一,你来说说你的想法。” 对于张九一,陈友谅心中还是非常信任的。 此人,在他微末之时便投奔于他,甚至屡次在战场上救了他的性命,更重要的是,便是张九一并没有挟恩图报。 冲着这点,陈友谅便对张九一颇为欣赏。 而且,张九一是他手底下打仗方面的奇才。 他陈友谅能短短时间招揽这么多人,与张九一和张定边在战场上立下的一份份功劳息息相关。 张九一听到陈友谅的话,略作思索,少顷,才道:“可以将徐寿辉骗到汉阳府,然后主公对他动手后,就顺势掌控他带到汉阳府的军队。” “壮大我军以后,主公再对安庆路元军用兵,必然势如破竹,谁也无法阻挡!”张九一回道。 陈友谅笑道:“善!就按你说的办法来!如果缺什么东西就直接跟我提。” 张九一高声应道:“是!” 第二百零一章 陈友谅行毒计,欲削弱泗州军 陈友谅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平静地说道:“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将徐寿辉骗入汉阳府,诸位都说一说该派谁去较好?” 陈友谅此话一出,张定边当即走出队列,直接开口道:“不如就让我去吧!” 陈友谅听到张定边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连忙道:“此事,与武将无关。” 张定边闻言,悻悻地站回了原处。 以高建为首的文臣则是纷纷保持着沉默。 虽然接受这个任务,若是完成了,的确是大功一件。 但是,将来史书上肯定会将此事写进去,少不了会落一个不好的名声。 甚至有可能会遗臭万年。 这种后果,让这些爱惜羽毛的文臣迟疑了。 陈友谅的目光陡然间一凝,对于文臣这边的反应,心里倍感失望。 就在这时,高建却是直接走了出来。 只见高建规规矩矩地朝着陈友谅行了一礼,脸色从容地开口说:“主公,此事,不如交由在下去完成吧!” 陈友谅听到高建的声音,却是有些犹豫。 “还有其他人吗?”陈友谅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期望地看向文臣那列人。 “不如由为兄去一趟吧!”陈友直忽然开口道。 陈友谅看到是自己的兄长站出来了,心里稍稍感到一阵安慰。 陈友谅的目光在高建和陈友直身上来回扫视,最后才咬牙道:“虽然徐寿辉是个酒囊饭袋,但他身边的谋士却不是。要想让徐寿辉上当,必须得是我的心腹之人。你们两人都是,但是高建需要留下来帮我处理各种政务,此事,就交由兄长去吧!” 高建闻言,心里对陈友谅感激涕零。 他知道,如若他真的接了这个任务,那么后世史书上留下臭名之人,必有他一位。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陈友谅竟然拒绝了他的好意。 这,怎能不让高建感到感动? 此刻,在高建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辅佐陈友谅争霸天下,哪怕为此付出性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陈友直对此并无异议,便点点头道:“是。” 陈友谅接着道:“张九一,就由你护着我兄长去蕲水见徐寿辉吧!” 张九一应道:“遵令!” 陈友谅心中这才松了口气,同时,他的目光望着文臣中其他人,则是多了一些轻视。 这些文臣一遇到事情的时候,各个都缩着脖子当王八,遇到好处的时候,却是各个争得面红耳赤。 陈友谅相信,如果将来有一天他落入了不利的局面,这些文臣肯定不会与他同心抗敌,甚至关键时候还可能会拖他的后腿。 想到这里,陈友谅觉得若是除掉徐寿辉,然后建汉称帝后,所有重要的官职,必须都让自己的心腹顶上。 能力不能力,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忠心。 至于这些低着头并目视地面的文臣,以后就将一些琐事交给他们处理好了。 论智谋,有高建一人足矣。 “有关除掉徐寿辉一事,就此止住。根据泗州军治下那边的探子传回消息,程德如今就领着十万大军驻扎在集庆路已经三月有余。而且,据探子回报,程德手下副将耿再成与何伟发动攻打集庆路大小战斗数十次,然而,终究没有拿下集庆路。” 陈友谅说到这里时,顿了顿。 在场众人心中都疑惑陈友谅提这事情的目的何在。 在不了解上位者意图的情况下,保持沉默,少开口自然能避免犯错。 这是在场许多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陈友谅目光幽幽地看向文臣那一列:“翻遍史书,无不在告诉我们,在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这话说出来,陈友谅在众人心中多了个高深莫测的印象。 而且,现在更没有人愿意开口了,他们更加谨慎了许多。 陈友谅很满意在场众人对他的敬畏,便不再故弄玄虚,而直接开门见山:“泗州军,迟早是我们的敌人,而且,以后还是我们的大敌。现在,我们虽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削弱他们,但是我们可以派人联络大周张士诚。虽然我看不上张士诚他所创立的大周,不过,他手底下的兵马却是实打实的,倒是可以让张士诚去与程德打起来。无论他们两方谁获胜,于我们而言,都是有利的。” “至于怎么让他们打起来,我会精心策划一场行动。我相信,张士诚肯定会和程德打起来,而且,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陈友谅脸上布满了寒光,看上去极为可怖。 这一幕,被底下的众人瞧了去,许多人心中只觉身体发寒。 他们在这一刻,暗暗庆幸他们并不是陈友谅的敌人。 对于陈友谅的狠辣行事作风,虽然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但是他们每次面对时,心中还是有些不自然。 即使不清楚陈友谅会如何策划行动,但他们都觉得这个行动,一定会死很多人。 “今天议事,就暂且到这儿,你们都下去吧!”陈友谅说完,便起身离开。 随着陈友谅离开后,其他人都纷纷离去。 陈友谅来到一间堂屋,这间屋里早已有几人在候着。 只不过,这几人都站在堂屋阴影处,让人看不清他们的样貌。 “张士诚有几个兄弟,我听说他们兄弟间感情深厚,如果张士诚接连死几个兄弟,张士诚定然会发疯。你们要做的事情,便是找机会秘密地向泗州军下面的绝声卫下手或者策反他们,然后以绝声卫的身份混入兴化城,伺机刺杀张士诚的几个弟兄。” “成功刺杀张士诚几个兄弟后,你们一定要让张士诚知道这都是程德派你们去的。当然,这种事情,唯有刺杀成功后,然后你们被围困,因不想泄露情报而选择刺杀。记住了,必须是当着张士诚或者他重臣的面刺杀,来个死无对证,从而彻底坐实了是程德派人刺杀张士诚几个兄弟。” “我给你们两个月的期限,此事务必完成。” “你们的家人,我会帮你们好好养着的。将来我建汉称帝后,我承诺会给你们家人一场荣华富贵,与国同休!” 阴影处的几个人,他们的身体都明显地颤抖了几下,接着,便慢慢恢复了平静。 “遵令!” 随后,这几个人眨眼间消失在阴影处。 陈友谅望着几人离去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程德,这一次,我陈友谅略施小计,定让你损失惨重。 希望你能打败张士诚吧,不然,我会失望的。 第二百零二章 何九四之子何基 庐州路。 合肥城城外三十里处泗州军军营。 冯国用、邓友德、刘重五、张遇四人此刻都在冯国用营帐坐着。 每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气氛显得有些沉寂。 冯国用的目光望着伏案上的文书,心里却在想着如今焦灼的战事,且眉头紧皱着。 邓友德右手敲击着面前空空如也的伏案,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冯国用身上。 刘重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遇眼睛赤红,眼袋浮肿,头发看上去乱糟糟的,仿佛有几天没有休息。 “将军来信了!”冯国用率先打破眼前这种沉闷的气氛。 霎时间,邓友德、刘重五、张遇都抬起头看向冯国用,露出一副想要听下去的神色。 冯国用的视线依然停留在伏案的文书上,沉声道:“将军在信中交代,战事不利,乃兵家常事。并且再三嘱咐我们,不要贸然进攻,庐州路这边暂时继续保持这个样子,在暗中寻找战机。” 邓友德、刘重五、张遇抬起的头,又猛地低了下去,神情看上去有些沮丧。 “将军还说,最多再过两个月,集庆路那边的元军必然会没有粮食。只要我们再拖上两个月,等集庆路被将军拿下后,到时候,他会腾出手来对付庐州路的,让我们不要心急。还建议我们,在这期间,除了暗中寻找战机,便继续练兵即可。”冯国用补充道。 邓友德、刘重五、张遇的目光中骤然间大亮,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邓友德望着冯国用,对上了冯国用此时抬起头的目光:“冯将军,我们大军的粮食也所剩不多了,最多只能支撑我们大军五日。不知道冯将军可联系上了将军,让将军派人运送粮草过来这边?” 冯国用回道:“此事,我早已安排了下去。按行程计算,大概在明日,这负责押送粮草的大军就会到达梁县境内。” 邓友德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既然将军已经有了定计,我们就按将军所说的来做就是。两个月后,到时候攻守易势,这合肥城必然会被我泗州军给拿下。” 刘重五附和道:“是啊,邓将军言之有理。现如今,我们暂且按兵不动,随时派人关注集庆路那边的战况。” 张遇接话道:“我听说李将军那边止步于当涂城,当涂城的元军反抗极为猛烈,让李将军吃了不少的亏。将军想必对李将军那边也做了同样的安排吧?” 冯国用听完邓友德三人的话后,眼里闪过一丝不甘:“李将军那边的局面,和我们面对的局面,都是一样的,都是遭到了元军的猛烈抵抗。现如今,这种局面要破局,这希望就要落在将军那边了。” 将军那边,应该没问题的吧? 在场几人又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冯国用几人所念叨的程德,此时,他正在六合城军营接见何九四。 何九四押送了一批军用物资,包括保暖的衣服、被子、鞋子...... 因为这批物资来得及时,倒是让程德对于泗州军扛过寒冬多了一些信心。 这段时日,因寒冷而生病的士兵有很多。 一千医护兵,看上去很多,但是最近每天,他们都忙得手脚不沾地。 程德还为此,在军营专门划出来一块地方,作为病人医治的地方。 何九四与程德相见后,有着说不完的话。 两人叙旧了一番后,最终,还是程德问起了正事:“你怎么来这里了?现如今泗州城是谁在守着?” 何九四闻言,便毫不犹豫地回道:“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这批物资是整个泗州城百姓共同的心血。换做其他人来押送,我倒是不放心。现如今整个泗州城,倒是由夫人,以及蓝玉、李文忠、沐英、徐司马他们守着。”仟仟尛哾 “刚开始我也挺反对夫人他们守着的,但是夫人给我下了死命令,说只有我押送才放心,我也只好来这一趟了。” 程德心中吃了一惊:“秀英妹子不是有孕在身吗?她这不是在胡闹吗?” 何九四瞥了程德一眼:“大哥,你放心好了。大嫂只是负责发号施令,行动的还是蓝玉和李文忠他们几个。而且,大嫂的才学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不,准确地说,是让李善长他们都吃了一惊。我也没想到,大嫂也是个知兵之人!” 看着何九四一脸敬佩的神色,程德没有接话,他心道:可不是嘛,秀英妹子读了那么多书,又加上记忆好,领悟力强,让你们打心里折服,也不是很正常的吗? “对了,何九四,医师那边有说秀英妹子何时临盆?还有,燕儿那边呢?医师怎么说的?” 望着程德一脸热切的模样,何九四没有隐瞒,直接回道:“两位大嫂临盆的日子,隔得很近。两位嫂子具体什么时候临盆,根据医师交代,也就一两月的事了。” 程德心中大喜,暗道:我就要有孩子了! 何九四望着程德脸上的神色,却是笑着道:“大哥,来之前,我的婆娘倒是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从今以后,我何九四也是要当爹的人了!” 程德听到何九四的话,笑道:“不错!兄弟,你终于有后了。这个消息,怎么不派人告知我一声?等过段时间,我再将礼补上。对了,孩子取名字了吗?” 何九四摇摇头:“没有。大哥,我何九四这条命是你从阎王爷那里救回来的,这辈子我只跟大哥,我何九四的命也属于大哥。大哥让我生我便生,大哥让我死我便死。” 程德望着何九四的目光充满了几分温和:“我程德能有你这样的兄弟,可真是前世三生修来的福气!幸赖上天庇佑!” 何九四忙道:“大哥,你这话可就折煞我了。对了,大哥,我能不能求大哥一件事?” 程德:“什么事?” 何九四:“我希望大哥能给我的大胖小子取个名字!” 程德神色一怔,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好好想一想!” 何九四一脸期望地看向程德,心里跟着有些紧张了起来。 “忠信谨慎,此德义之基也。不如,孩子的名字就叫何基,你看如何?”程德对何九四说道。 “忠信谨慎,此德义之基也?何基?”何九四喃喃着,目光顿时大亮。 “多谢大哥为我的孩儿赐名!”何九四对程德躬身行礼道。 程德笑道:“没有外人在场,不必如此。” 何九四却是摇摇头,心道:今时不同往日,若我真如此,恐怕就是僭越了。 第二百零三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何九四忽然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露出愧疚之意:“大哥,我差点忘了这件事!” 程德向何九四投去疑惑的目光。 “大嫂让我带一句话给你!”何九四看向程德的眼神有些飘忽。 程德诧异地看着何九四:“什么话?” “大嫂说,她都给你写了几回信了,让我问一问大哥怎么不回一下她?”何九四说完后,立即低着头,没有对上程德的目光。 程德闻言,神色一怔。 “这事情赖我,是我没有考虑秀英妹子的感受。等到了今晚,我就给她写几封回信。”程德脸上露出几分愧疚。 这些日子,他不是在处理政务,就是在处理军务,闲暇时还想着如何攻破集庆路的法子。 虽然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作为一个丈夫,他并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这是他的失职了。 何九四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而是转移话题道:“大哥,这集庆路,何时能够攻打下来呢?” 程德轻叹一声:“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是我小看了集庆路的元军了。” “难道集庆路元军有很多吗?”何九四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根据这些日子连番的试探作战,之前我泗州军打探到的情报是错的,这集庆路元军根本不是十几万大军,这本是元军放出来的假消息。”程德脸上露出一些肉痛之色。 试探作战,同样也是战争,避免不了伤亡的问题。 而三个月以来大大小小数十次,泗州军伤亡达到将近六千人。这还是十尊大炮都用了的情况。 如果没有及时地使用大炮,那么,伤亡的人数恐怕在此基础上翻个几番。 “那......集庆路元军大概有多少人?”何九四眉头皱成了川字。 “陆军士兵人数不清楚,但是水军军民大约有五十万,水军统帅名为康茂才。至于集庆路都是由元御史大夫福寿镇守。福寿此人,我本来想要打探他的情报。只是,绝声卫那边传来消息,打探福寿的绝声卫应该是遇害了。”程德目光有些忧心忡忡。 “什么?水军军民五十万?”何九四震惊地看向程德。 何九四心中有些担心,这五十万军民若是都能作战,恐怕单凭六合城如今的将近十万大军,是难以攻破集庆路的。 即便这五十万军民有四十万民,那还有十万水军,这可是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 当然,这也只是他所设想的一般情况,若是这五十万军民有一半是有战斗力的话,那么,这集庆路想要拿下,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忽然。 一种疑问自何九四心间涌起。 “大哥,为何这集庆路元军有这么多人,他们为何不敢出城作战呢?”何九四将目光停留在程德身上。 程德对于何九四提出的这个问题,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少顷,程德才开口道:“或许这个元朝御史大夫福寿是一个用兵谨慎之人吧!” 何九四脸色顿时为之一滞。 如果真如大哥所说,那这集庆路还有希望拿下吗? 程德微撇过头,当发现何九四正在皱眉思索时,不禁开口道:“集庆路如何拿下,你就不要操心了,这事情,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只要再给我一些时日,我必能攻破集庆路。” 何九四脸上表情陡然间舒缓了许多:“大哥,我相信你!” 程德笑道:“你这话,倒是让我身上多了些压力。” 何九四顿时脸色一垮。 “好了,不谈这个了。对了,你在泗州城,那蓝玉他们有没有闯出什么篓子?” “没有。蓝玉和李文忠他们,每天卯时便起床,带着少儿军进行军事训练。他们倒是知道以身作则,假以时日,或许蓝玉他们都能成才也说不定!” “是吗?这样,我就放心多了。我听绝声卫传来的消息说,以前的一些弟兄犯事了,他们还找你求情?” 何九四沉默在那里。 “弟兄们的婆娘和老娘,她们每天守在我家门外......” 看着何九四脸上的难色,程德安慰道:“这件事,你以后就不要掺和进去了。以前我们二十个弟兄起事,到如今,除了李三七、何三五,还有你之外,其他的弟兄,也太不成气了!如果他们不作奸犯科,我自然会让他们和他们家人富贵一生。可是,你也知道,他们都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们的所作所为,不是在打我脸吗?我连郭天叙犯了事都依法惩办了,为这事,郭家那边几乎与我将军府断绝了往来,只是苦了秀英,让她夹在其中难做。” “我们二十个弟兄起事,一直走到现在,我对其他的那些弟兄也没抱多大期望,我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在关键的时候拖我的后腿,不犯一些糊涂事情,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发生过。只是,他们太让我失望了!” 程德说到此处时,脸色极为难看。 何九四没有接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为那些弟兄们求情。 因为他知道,那些弟兄们所做的事情理亏,还犯了《泗州律法》所禁止的事情。 若是按照《泗州律法》来办,有些弟兄恐怕得以命抵命才行。 还有些,可能会流放或在大牢里度过余生。 “大哥,我没想到那些弟兄们,竟然会做出残害百姓的事情。他们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时候,我想到了他们曾经,和我们都是从百姓里混出来的,我就难以接受。权力,蒙蔽了那些弟兄们的双眼。”何九四眼眶有些通红。 程德看着何九四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样,只是颓叹道:“何尝不是呢?这世上最要命的毒药,不是什么鹤顶红,也不是什么砒霜,而是权力啊!那些弟兄们,和我们都是元人眼里的贱民、士人眼中的泥腿子出来的。可是一旦尝到了权力的味道后,什么驱除胡虏、恢复中华都抛之脑后,满脑子想的都是获得更多的美妾、田地、财货、权力。如果知道最终变成这样,那刚刚开始,他们还不如不起事呢?” 何九四陷入了沉思,俄顷,才开口说:“大哥,这种事情,我以为一定要在泗州军上下警醒。我担心军中有些人也有和那些弟兄们一样,渐渐地想的都是什么美妾、田地、财货、权力......” 程德点点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这件事,我会让施耐庵那边想法子解决。当然,接下来的时间,我都会在军营待着,我要扭转这种不正之风。什么时候这种不正之风消失了,那么,就是我们攻打集庆路的最佳时机。我可不想在攻打集庆路期间,发生什么军营营啸与反水事件。” “大哥,我想再仔细确认下,那些弟兄们,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从宽处理吗?”何九四的目光紧紧地看向程德。 程德望着何九四的眼神,坚定地说道:“他们手上都犯有人命案,违法必究,刑部那边根据《泗州律法》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这道口子绝不能开,一旦开了,那么,我们泗州军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就是一个笑话了!” “那会祸及家人吗?”何九四看向程德道。 程德略作一番思索,这才道:“此事不会祸及家人。但是,他们所贪的田地、财货,都要物归原主,若是原主已经死去,就归入户部。还有,他们的家人,我会派人监视起来,直到确认他们家人对我们泗州军没有什么报复之心,我才会撤去对他们的监视。” 何九四朝着程德躬身道:“多谢大哥仁厚!” 程德坦然受之,望着何九四道:“是刑部那边说要坐连了吗?” 何九四重重地点了点头。 程德对何九四说道:“法理不外乎人情,这条律法,我会派人和刑部那边的人沟通一下,让他们将此条修改掉。” 何九四心中大喜:“大哥仁义,泗州治下百姓之福!” 程德虚望了望何九四:“少搁在这儿拍我的马屁!什么时候返回泗洲城?” 何九四面露迟疑。 “有话就说,一副便秘的样子,给谁看呢?”程德瞪向何九四。 何九四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我能力留下来和大哥一起攻打集庆路吗?” 程德沉默了。 何九四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程德身上没有移开。 良久。 程德才幽幽地说道:“你就先在我跟前当个偏将好了,亲兵就交给你带了。” “遵令!”何九四笑着应道。 “记住了,打仗的时候,不要冲动。跟着大军一起行动!”程德叮嘱何九四道。 何九四心中升起一阵感动:“是,大哥!但无论如何,我何九四誓死保护大哥!” 程德欣慰地看着何九四:“你有这个心就足够了。现如今,当初一起起事的弟兄,也只剩下李三七、何三五,还有你了。我还希望等将来泗州军真正做到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时,你们这些弟兄都能跟着我一起享受一番富贵呢!我可不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了!” 何九四咧嘴笑道:“只要我活着,我何九四一定跟着大哥走到最后。” “嗯。暂且就聊到这儿,我去处理军务去了。我的亲兵营,你自己去和他们打交道。有我的命令在,他们不会有什么反对的。” 何九四轻点了下头。 见此,程德便离去,只留下何九四一人在原地。 何九四望着程德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大哥说的没错。想必,那些弟兄们也没理由怪罪我不肯求情。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第二百零四章 康茂才:在座诸位不知几人能活? 眨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 至正十三年二月五日。 寒风乍起,风吹在人身上宛若刀割一般,令人极为难受。 除了寒风,还时不时地有冷雨降落。 这种天气,谁也喜不起来,更不愿早早地起来,都喜欢躺在被窝里,哪怕是啥也不干,心里也总是舒畅的。 当然,面对这种恶劣的天气,靠种地为生的百姓,还是顶着这种天气所遭受的罪,前往自己种的地里查看。 不看,总担心来年收成不行,而收成好不好,可是决定人的生死大事。 是以,天初亮,六合城城内的百姓,便三三两两地往城外田地跑。 这田地里种的东西,可都是百姓的命根。 程德是被一股透过窗户缝隙而闯进屋里的寒风给冷醒的,醒来后,他发现身旁的沈灵铃依然在熟睡着。 此刻,程德已然没有了一丝睡意。 因为他的耳朵听到了屋外的动静——风呼呼地响着。 还能听到雨水潺潺声。 程德心中轻叹一声,这种鬼天气已经持续七日了,可真是让人发愁。 他愁的事情主要是百姓地里种的东西,还有在六合城军营训练的泗州军的士气,以及泗州军治下百姓有无冻死得到情况。 根据六合城绝声卫传递给他的消息,已经有一部分百姓田里种的粮食作物,是保不住了。估摸着来年也不会有什么较好的收成。 这种情况的出现,跟最近反常的天气有关。 这天气的气温极低,也是令程德极为束手无策的事情。 按照后世的计算,这温度恐怕都零下十几度了。 这,很不正常。 这种极端的天气,对于百姓来说,是一种折磨。 其实,对于泗州军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冰冷的铠甲着身,手脚冻得皮肤皲裂,严重的影响到了泗州军日常训练作息,以及泗州军的士气。 虽然一千医护兵都已经全部安排下去了,但是,人手依然显得不足。 根据何伟递上来的统计情况,将近十万大军,竟然有五万士兵身上有了不同程度的冻伤。 甚至于严重的,已经卧病不起了。 之前,何九四运送来的物资,其中用于保暖的东西,在这种残酷的天下下,显得极为不足。 这种情况,其实不止是六合城泗州军,根据各地泗州军守将传来的情报,都有发生。 为此,程德特意将王履调到了六合城,交代他研制出一种可以解决皮肤皲裂的药膏。王履接到程德交代的任务后,便废寝忘食地投入其中,至今已经过去了三天。 除了这些,六合城各曹中的户曹主簿将六合城百姓的一些情况汇报了上来。 六合城百姓人口五万户,因天大寒而冻死者达千人,身体皲裂不一者达一万人。 单单是一个了六合城的情况,就已经足以窥见因天气寒冷而造成影响的冰山一角了。 而这,便是程德心中颇为忧虑的地方。 他根据六合城的情况,不禁想起了治下泗州城、濠州城、淮安城...... 为此,程德严令各地户曹统计各地当地百姓受寒情况,以及让各地主事者发放保暖衣物、挨户送姜汤热汤给百姓去寒。 这些东西所耗费的钱财,全都挂在泗州军户部上。 而户部本来较为盈余的钱财,正以惊人的速度耗损,这让管理户部的主簿方铭都感到心惊肉跳。 方铭为此还写了一封文书,让人八百里送至程德处。 程德看了这封文书,大体可以概括为五个字:户部没钱了。 程德更是看到了文书暗含的意思:快打钱。 因此,程德也是头疼不已。 但他看到的是全局,所以他只能再苦一苦户部了。 等熬过了这段日子,他再想办法筹钱给户部了。 想着这些,程德满怀心事地推开了门。 一阵如刀的风刮在脸上,让程德眉头一皱。 关好门后,程德迈着步伐,朝着书房走去。 走至半路时,程德忽然想到他泗州军治下都这样,那么,整个天下又该是怎样的场景呢? 天下,在这个时候,其实更乱了。 这场酷寒,让许多人没了活路。 他们就只能铤而走险,去抢、去偷、去杀人...... 一切,只为了活下去。 各地起义的反元军队越来越多。 当然,与之相对的是,拥元的起义军也在渐渐地增多。 整个天下,除了泗州军治下,已经难以寻到一片安宁之地。 可是,即便是泗州军治下,暗中也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似乎,有人在牵头欲将泗州军治下各地拥元的人给联合起来。 只是,泗州军治下的锦衣卫和绝声卫无孔不入,泗州军治下的风吹草动,全都在程德的掌控中。 程德对于这些人的动作没有理会,他等着这些人的力量再大一些后,然后一举消灭。 此事,他早已经暗中授意何三五与程莹两人前去处理此事。 当前泗州军形势如此严峻,其实,元军一方,也没有好到哪去。 这种酷寒的天气,不仅是让各地起义军将士冷,也让各地元军冷。 尤其是集庆路的元军,除了身体上的冷,其实,他们的心也在逐渐变冷,目光更是没了什么精气神,只有一脸菜色。 因为集庆路缺粮了。 现如今,集庆路元军每日虽然食两顿,但每一顿都是稀粥,不过每个人所分到的稀粥里也没有多少米粒。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两天了。 “这样下去,老子受不了了!” 集庆路统帅福寿面无表情地看着手底下的大将宣泄着不满。 他知道,集庆路缺粮,不仅下面的士兵难过,他们也难过。 以前,至少每顿都能吃饱,现在,他们每顿只能吃五分饱。 相比较手底下的士兵,其实,他们已经好了太多。 “集庆路四周都是泗州军,尤其是六合城和镇江路这两支军队,死死地盯着我们。之前,我已经试了各种办法,派人去其他地方借粮。可是,我派出去的人都死了。你们以为就你们自己受不了吗?我也受不了!你们与其在这里抱怨这个,不如好好想一想该如何退敌,才是首要之务。”福寿冷冷地望着那些在抱怨的将领。 福寿的话,一下子让众人都沉默了。 “康茂才,我听说你最近带着手底下的人,都在打城内那些地主的秋风?”福寿阴沉着脸望着康茂才。 康茂才闻言,眉头紧蹙,暗道:是谁将此事泄露了?还是说福寿在我身边安插了他的人? 康茂才抬起头对上了福寿的目光,从容地回道:“大人,我是在向他们借粮,并非什么打秋风,等后面退敌后,我会想办法还给他们的。” “大人,我有一句话要说。一旦泗州军攻了进来,他们这些地主有再多的粮食,也是白搭。到时候还不是便宜了那泗州军,与其这样,不如先让我们的人填饱肚子。” 福寿拍了下面前的伏案,叱喝道:“放肆!你这样做,不是在逼反那些地主资敌吗?一旦集庆路支持我们的地主纷纷暗中联络程德,我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再者,他们这些人都是支持为我们大元朝的,还有很多贵族与大都那边都有联系。” “你这么做,不仅仅是在掘大元的根基,还是在要我福寿的命!一旦他们中有人将此事上报朝廷,我轻则被剥夺官位,重则下狱。康茂才,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此次,暂且记你一次过,你管好你手底下的人,要是再听说这种事情,我决不轻饶。至于他们那边,我会去好好安抚他们的。 康茂才闻言,面色不虞,目光极为阴沉。 福寿没看康茂才的神色,而是继续道:“眼下困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欲在三日后亲领大军与泗州军决战。到时候击败了泗州军,粮食女人什么都会有。可什么都不做,就只能坐以待毙。你们都下去好好准备,把剩下的粮食全都用上,让将士们在这三天内吃饱,好好提升一下士气也不错。这一次,我们只能胜,不能输!” “遵令!”在场众人纷纷应道。 康茂才望着上首的福寿,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大人,你可不是什么知军之人啊! 一想到这里,康茂才感觉自己的前途一片黯淡无光。 他的心中开始有了一些动摇。 如果这一次福寿作战不利,他该何去何从? 或许,投了那泗州军,也算是一个好去处。 如果福寿愿意听他的意见,将集庆路的地主那些人拥有的粮食全都借过来留给自己的人用,这集庆路未必不能继续支撑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或许可以寻找新的机会。 只是,事与愿违。 康茂才轻叹了口气后,他对于大元在心中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 他已经决定了,如果福寿战败,他就拿着福寿的人头开门投降。 这样,他便能在泗州军那边可以换取一份功劳,或许还能得到一个不错的官职。 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大势面前,无论做什么,也难以改变什么,还不如顺势而为。 康茂才深深地望了一眼福寿,又瞥了一眼四周的将领,暗道:不知接下来的这一次大战,在座的不知几人能活? 第二百零五章 开路先锋耿再成 至正十三年二月六日。 六合城。 书房。 程德位居上首,左右两边是何九四、何伟和耿再成。 在程德面前,还摊开着一张军用地图。 这张地图赫然是集庆路的详细地图。 为了拿到这张地图,程德不知暗中派了多少绝声卫混入集庆路中。执行这种任务而死去的绝声卫,至少高达三十人。 可以说,这张地图的背后沾着血。 集庆路治所在上元县和江宁县(均位于金陵主城),下辖上元县、江宁县、句容县、溧水州、溧阳州。 集庆寓意“汇集喜庆”。图帖睦尔先封怀王是一重喜庆,后由怀王成为皇帝是二重喜庆。这便是集庆路的由来了。 程德每次想到集庆的寓意后,他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原先历史上拿下集庆路后,便迫不及待地改名应天了。 因为知道集庆路的由来后,心中便有了膈应。 当然,这只是程德的一种猜测。 程德的目光在上元县、江宁县、句容县、溧水州、溧阳州来回徘徊着。 何九四、何伟与耿再成都低着头,正沉思着。 他们在天还没亮时,就被程德召见。 于是,他们来到书房后,还没等他们开口,他们就看到将军程德保持这个模样。 他们三人目光的余光瞥到程德面前的军用地图是集庆路时,他们便知道了将军召见他们的来意。 难道说,将军要对集庆路进行最后的决战了? 他们终于等到了集庆路的最后决战。 可是,如今的形势可不太妙。 因为天气酷寒,现如今六合城能够动用的兵力只有七万人,还有将近二万人,他们身上因被冻的伤而无法作战。而七万人中,也有两万身上有冻伤,但能进行作战,只是作战的过程可能会忍受一些痛苦。 “时间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我准备在明日,亲领五万大军对江宁县江宁镇发动攻击。”程德忽然抬起头来望着耿再成和何伟开口道。 “此外,汤和、常遇春等人领真州五万大军对上元县发动进攻。” “根据泗州城科学院那边的消息,这炸药包的材料问题还差一样,也就是说,我们的大炮目前还派不上用场。不过,之前攻打元军缴获的回回炮之类的,倒是勉强用来作战。还有,经泗州科学院改进的火铳,也算是一大杀器了。但总体来说,这一次对集庆路发动攻击,我们必须要拼命了。”m “至于我为何将时间定在明日,实则因为我收到集庆路那边的消息,集庆路元军统帅福寿欲在二月八日这天与我泗州军进行决战。原因嘛,是因为他们缺粮了。所以,这一次,我想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要先发制人!” “这一次,何九四、耿再成随军作战,至于何伟,你便留在六合城。” 何伟、耿再成与何九四两人听到程德的话后,面露激动,纷纷高声应道:“遵令!” 何伟心中无奈,暗道:留守就留守吧! “将军,那陈霆,还有一个朱元璋,他们都是不错的人才,这两人这一次就让他们跟着将军一起去吧!或许,他们能立下一些功劳,帮助到将军。”何伟对程德说道。 程德思索一阵后,便开口道:“行。” “常遇春他们那边,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派人告知了他们,他们会在明日卯时配合着我们一起行动。在明日卯时前,所有一应粮草器械,务必准备妥当。” “是。”何九四、何伟、耿再成回道。 “这一次,我准备水陆齐进。耿再成作为开路先锋,率水陆军士齐头并进。既然攻打江宁县,那就先将江宁镇打下来,只要拿下了江宁镇,这江宁县基本上便是我泗州军的地盘了。” 耿再成闻言,便急忙出声道:“还请将军放心,属下必定为将军拿下江宁镇。” 程德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随即,程德的目光望向何九四:“何九四,这一次大战的后勤物资就全都由你负责了。我会给你五千人马。” 何九四点点头:“属下遵令!” “根据绝声卫打探到的情报,江宁镇是元军将领陈兆先驻守的营垒,人数有一万人。这第一战,我们泗州军一定要打好。只要攻破了陈兆先的营垒,那么,就意味着江宁县落入我们手中,一旦江宁县落入我们手中,整个集庆路拿下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在此战中竭尽所能,奋力杀敌。” “等拿下集庆路后,我会在集庆路对大家的功劳进行封赏。” “我希望,在集庆路庆功宴上能看到你们,并且闻说你们在战场上勇武的光辉战绩。” 耿再成与何九四的双眼,骤然间大亮,心中更是涌起无限战意。 看到耿再成与何九四两人的神色,程德对此感到无比满意:“你们两个先下去好好准备,明日卯时,大军便行动。何伟留下。” “遵令!” 目送着耿再成与何九四离去后,何伟便将目光投向程德。 程德望着何伟说道:“我明日便领军去攻打集庆路了,六合城不能乱。记住了,谁要是在六合城内借机生事,就给我杀了,绝不轻饶。谁来求情也没用!” 何伟心中一惊,连忙应道:“遵令!” “还有,六合城城内有我安排的绝声卫和锦衣卫,一旦六合城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第一时间知晓。我在出征后,我会交代他们,将六合城一切情报都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程德看着何伟叮嘱道。 何伟重重地点了点头:“请将军放心,属下何伟一定不会让六合城乱的,否则,属下定当自裁谢罪。” 程德一怔,看着何伟的神色露出几分温和:“这种话,今后少说。你只需要牢记我的叮嘱,然后照做就行。这六合城守好了也是一个功劳,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此事。这一次,虽然你不能随军出战,但以后作战的机会还有很多。” 何伟挠了挠头:“将军,在属下心里,无论是将军安排的什么事,属下都会认真对待的。属下还希望将来能看到将军带着我们一起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的那一天。” 程德笑道:“那一天,肯定会到的。” “对了,你还没成家?我记得你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程德望着何伟问道。 何伟脸色顿时红了,少顷,才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属下因为......家穷,娶不起......” “这事情,我会让秀英妹子多注意一下,你也不用感到难为情。现如今,你也是我手下的大将,你也不用看清轻自己。你说说,对于女子可有什么要求没有,这样,我才能让秀英妹子好好帮你物色一个你满意的。” 看到程德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何伟支吾半天才开口道:“身材要高大,好生养就行。” 程德诧异地看了何伟一眼:“还有其他条件没有?” 何伟接话道:“还有......要是寡妇就更好了。” 嗯? 程德的目光望着何伟的眼神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含义,暗道:曹贼在世? 程德深深地看了一眼何伟,拍了拍何伟的肩膀说道:“你小子的口味,还真是独特。不过,这事情,我会让秀英妹子多加注意的。等此次拿下集庆路后,我还要喝你何伟的喜酒。” 何伟听到程德的话,心里顿时感激涕零:“属下多谢将军!将军是属下的再生父母。属下爹娘死的早,自我记事起,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呢!将军,你真是个好人!属下以后一定在家里给你立个长生牌供着!” 程德神情一滞:我这是被发了好人卡了? 看着何伟真诚的模样,程德轻笑道:“你的心意我已知晓。守好六合城就可以了,至于家里供长生牌就免了。” 何伟点了点头,心道:难道我在家里偷偷供个长生牌,将军你还会知道? 当然,此事,何伟没有当着程德的面说。 随后,何伟向程德告辞离去。 程德看着何伟离去后,便坐在伏案上,继续盯着集庆路的军用地图,目光一眨不眨。 第二百零六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至正十三年二月七日卯时。 耿再成作为开路先锋,得到程德的命令,领着大军两万人,往江宁镇方向急行军。 天气依然酷寒,寒风从四处朝着士兵周身吹来。 即便头上有盔甲护着,依然被这寒风吹打的生疼。 再加上极其低的温度,让身上穿着乌黑战甲的士兵,更加难受。 各个士兵呵气成雾,手脚都感觉冰冷。 冷,直入骨髓深处。 耿再成领着两万大军行军在前,在他身后约莫五里处,便是程德所领三万大军。 为了让耿再成打出一场漂亮仗,程德将陈霆与朱元璋调到耿再成麾下作战。 陈霆与朱元璋二人的身份,除了是百户长的身份外,他们还是耿再成的副将。 耿再成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在他左右之人便是陈霆与朱元璋。 大军行进一个两个时辰后。 “耿将军,前面再过一片树林,便是江宁镇地界。”朱元璋忽然转头望向耿再成提醒道。 朱元璋渴望在战场上能够建功立业,是以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立功的机会。 尤其是,这一次终于让他等到了泗州军对集庆路发动总攻的机会,更是不想就此错过。 哪怕是任何一个微小的机会,他都要牢牢抓住。 所以,当朱元璋留意到耿再成眉头紧皱的时候,便及时出言提醒。 耿再成点点头道:“嗯。在六合城呆了五个月了。不知道,将军亲自传授得的‘撒星阵’和‘鸳鸯阵’,你们二人是否都掌握了?” 撒星阵是南宋名将岳飞破金兵“拐子马”的阵法。撒星阵的队形布列如星,连成一排的“拐子马”冲来时士兵散而不聚,使敌人扑空。等敌人后撤时散开的士兵再聚拢过来,猛力扑击敌人,并用刀专砍马腿,以破“拐子马”。 鸳鸯阵是明代将领戚继光为抗击倭寇而创设的一种阵法。他把士兵分为三队,当敌人进到百步时第一队士兵发射火器;敌人进到六十步时第二队士兵发射弩箭;敌人进到十步时第三队士兵用刀矛向敌人冲杀。这些变化反映了中国古代作战阵法从传统的方阵向多兵种的集团阵法演变的过程。 陈霆接话道:“回禀耿将军,这两种阵法,属下早在三个月前就掌握了。” 朱元璋闻言,也立即应道:“自进入何将军军营没过一个月,属下也都掌握了。” 朱元璋说这话时,耍了一个心眼,让人也瞧不出什么毛病。 耿再成满意地看向陈霆和朱元璋:“战场上,这两个阵法,也都要随机应变与灵活运用。除了这两个阵法,其他的一些普通点的军阵,也挺重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令行禁止。” 说罢,耿再成抬起头望向前方树林尽头处,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朱元璋,你带几个斥候到前面去查探一下,看是否有元军埋伏?” 朱元璋心中一喜,连忙回道:“遵令!” 随即,朱元璋点了五人,都骑着马往前方树林奔去。 耿再成目送着朱元璋离去后,便喊道:“停!” 在他一旁的旗令兵快速使用旗语将此命令迅速传达了下去,大军便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寒风打在身上。 没过多久。 朱元璋一行人迅速返回,来到了耿再成面前。 “启禀耿将军,前方树林,查无元军埋伏。” 耿再成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大军继续行进吧!” 旗令兵再次使用旗语将这命令传达下去。 随后,耿再成所领大军宛若一条长龙一般,蜿蜒前行。 江宁镇守将陈兆先府邸。 书房处正有两个人,一个坐在伏案旁,一个站在一旁。 坐着的人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目光微闭,站着的人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爹,这《尉缭子》孩儿确实都熟记在心,不敢欺瞒爹!”陈兆先略带无奈地望向坐着的人。 坐着的人,正是他的爹陈埜先。 陈埜先微闭的眼露出一条缝隙,斜着虚望向陈兆先:“纸上谈兵的教训还未记住吗?你是想做第二个赵括?” 陈兆先的脸庞陡然间变红,显然间他被自己的爹这番话给刺激到了:“爹,孩儿也是参加大大小小数百战的,为此,我还得到了福寿大人的赞扬,这件事,可是众所周知的,爹怎么能诽谤我呢?” 陈埜先闻言,轻叹口气:“福寿的本事,你爹还不知晓吗?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什么本事,你爹我一清二楚。正因为他夸你,我才不放心啊!要是换了其他人夸你,我倒是放心不少。” 陈兆先顿时傻眼了,连忙争辩道:“爹,你不是经常在诸位叔伯面前都夸福寿大人是个知兵的人吗?” 陈埜先看了陈兆先一眼,翻了个白眼:“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个傻儿子!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你老子我是在奉承那个福寿吗?不然,你以为你老爹我,为何现在能掌五万军?凭本事?别想太多了!在福寿眼里,他压根不在乎你有没有本事,他只在乎你是否听他的话。你老爹我要是不那样夸,万一说漏嘴,将心里的真话说出来了,你老爹我恐怕吃不了兜着走!这奉承的话,没事就多说几遍,说着说着,将自己给骗过相信了,才能让人相信我所说都是真话!” “这福寿啊,可是个小气的人。我承认他有学识,可是在打仗这块儿,他确实不懂。他只看过几本兵书,连战场都未上过,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人。这集庆路这么多兵马,却全都由他统领,你老爹我不放心啊!这种话,我只对你说过,其他人我可是不会说的。” “你小子可是我的儿子,我这次告诉你,是想给你提个醒,万一打不过泗州军,不要傻乎乎地为大元献身。知道吗?这大元,没救了!咱们父子也没享受大元给我们的好处,凭啥我们要为大元献上自己的命?那大元皇帝都不在乎,我们这些拿命换军饷的人操什么心啊!我们父子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命拼出来的。那可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我们的命宝贵着呢!” 陈兆先听完后,瞠目结舌地看向陈埜先:“爹,你这话是认真的?” 陈埜先顿时瞪圆了眼看向陈兆先:“你当老子这些话是放屁吗?老子告诉你,我即将要去江宁县那边布防,虽然福寿将江宁县交给了我,但这江宁县有多重要,你也知晓。同样地,江宁镇对于江宁县有多重要,你心中也有数。要是江宁镇失守了,也就意味着你老爹驻守的江宁县也就失守了。这要是一不小心,你我父子得同时没了性命。你说我能不对你多关心一下吗?” 陈兆先无语望天,心道:说这么多,原来是为了担心自己的小命,被我给坑害了! 不过,父子共同赴死,也将是个不错的身后名。 等等,这种奇怪的想法,我不能有,要不然,让爹知晓了,估摸要打断我的双腿。 陈兆先思索一阵,问陈埜先道:“这江宁镇,有我在,爹你放心。” 陈埜先虚望了眼陈兆先,暗道:正因为有你在,你老子我才不放心。 只是,谁叫你是我儿子呢? 江宁镇对于江宁县的重要,如果不交给自己最信得过的儿子,他还能交给谁呢? 毕竟,谁驻守江宁镇,就意味着自己的小命掌控在他手上。 “战威第四篇,你背下我听听!”陈埜先忽然开口道。 陈兆先看到陈埜先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便只好开口道:“凡兵,有以道胜,有以威胜,有以力胜。讲武料敌,使敌之气失而师散,虽形全而不为之用,此道胜也......夫将之所以战者民也,民之所以战者气也。气实则斗,气夺则走......故曰:‘举贤任能,不时日而事利;明法审令,不卜筮而事吉;贵功养劳,不祷祠而得福。’又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圣人所贵,人事而已。夫勤劳之师,将必先己,暑不张盖,寒不重衣,险必下步,军井成而后饮,军食熟而后饭,军垒成而后舍,劳佚必以身同之。如此,则师虽久,而不老不弊。” 陈埜先听着陈兆先一口气背了下来后,心中叹道:我儿啊,老子的命可就交到你手上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于是,陈埜先说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我希望你要谨记这句话,还有,爹再送你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兆先听到陈埜先的话,点点头:“爹,您的话,我都记住了!您放心好了,要是果真不敌泗州军,我会投降对方,然后派人通知爹,劝说爹你也一起投降!” 陈埜先骂道:“呸!他娘的,这还没开始打呢!这说话一点也不吉利!能不能向你爹学学,要是你有你爹一成的本事,你爹我也不至于为你操碎了心!” 陈兆先撇撇嘴:“为我操碎心?每天能都在女人肚皮上醒来,说这话,爹你也不脸红?还有,爹你那溜须拍马的本事,我可不学,我还不信凭借我自己的本事,还不能建功立业了!” 陈埜先脸色一红,气呼呼地看着陈兆先:“哎,不听老子言,吃亏在以后啊!你还是太年轻了!还有,老子凭本事溜须拍马,有何问题?要不然你现在所持所用,能有这么好?算了,老子看,我还是先走了,省得看了你心烦!” 陈兆先沉默以对,须臾,便道:“那爹——你一路走好!” 陈埜先:“......” “哼!”陈埜先冷哼一声,便带着不满离开了江宁镇。 陈兆先目送着陈埜先离去,心里却想道:莫非,这一次,我会败? 这,怎么可能? 正好,让我见识一下泗州军究竟有多厉害? 就在陈埜先离去后没多久,忽然有下人来报:泗州军攻打到江宁镇了! 陈兆先面色一变,匆匆离开府邸,直奔军营而去。 第二百零七章 虎山破陈兆先大军,泗州军夺下江宁镇 穿过一片树林后,便是江宁镇。 耿再成一声令下,两万大军便朝着江宁镇冲去,宛若一场滔天洪水,瞬间席卷了整个江宁镇。 待陈兆先急忙将军营大军一万人马,准备迎敌时,令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江宁镇大半地盘已经失守。 陈兆先无奈之下,只能在江宁镇的剩下将近一半地盘分水岭处虎山附近陈兵迎敌。 虎山,高三十多丈,多丛木,因形像老虎而闻名。 虎山左边是泗州军的人马,右边则是陈兆先摆下的一万人马。 两军都在一条道路上相向而立。 这条路左边接壤的便是虎山,右边则是一望无际的田地。 两军士兵看向对方,都是看仇人的眼神,目光都是杀气腾腾! 没有任何言语,两方士兵都拿着手中的兵器,纷纷迎了上去,喊杀震天。 陈兆先迎面碰上了陈霆,长刀对长枪,两人交手第一个回合,陈兆先的心里便是猛地一沉。 因为陈兆先发现,自己在气力上,竟然输给了陈霆。 刚刚虽然只是第一个回合,但是两人兵器才一碰撞,他就感到自己虎口生疼,手中握着的长刀差点从手中滑了出去。 陈兆先力贯双臂,手执长刀,拍马迎敌,陈霆赫然迎上。 “砰砰!” 兵器的碰撞声,不断作响。 陈兆先与陈霆又交手了十个回合后,自知不敌的他,便采用迂回的策略,不断游离在泗州军士兵与元军士兵相战的地方,伺机想要借助手下元军的士兵,尽可能多的消耗陈霆的气力。 战场上到处是兵器交接的响声、哀嚎声、喊杀声...... 声声入耳。 战场的画面转到朱元璋这里,他正拿着长刀对上了一个元兵。 朱元璋的目光望着元兵的眼里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而朱元璋不知晓的事情是,被朱元璋给盯着的元兵,只感觉心里发毛。 在他看来,朱元璋看着他的眼神,太过于火热,有点像他逛勾栏时望着花魁的眼神。 很显然,朱元璋作为一个男人,自然不会对同为元兵的男人有兴趣。 他只是对元兵的头颅有兴趣。 这点,对于不知情的元兵看来,总觉得朱元璋不是个正常人。 “砰”地一声响。 两人又交战一回合后,元兵眼里发出凶狠的目光,择人而噬一般地盯着朱元璋,朱元璋则是目光幽幽。 下一瞬。 元兵手执长刀,向朱元璋快速冲杀而来,气势无比惊人。 朱元璋面色从容,在元兵手中的长刀即将砍到自己时,一个快速侧移,然后他力贯双臂,手中的长刀便狠狠地落在了元兵头颅上。 “砰!” 头颅落地发出了声响。 朱元璋望着倒下的无首尸身,喃喃道:“第十一个了!” 随即,朱元璋准备继续找下一个军功时。 突然,他的身后传来“嗖”的一声。 朱元璋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往旁边一个打滚。 随后,朱元璋迅速站起,目光冷冷地扫视四周。 忽然,朱元璋的目光一凝,他看到了刚刚射箭的元兵,正四处寻找容易射的泗州军士兵下手,给泗州军士兵的伤亡造成了不少影响。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三个泗州军士兵倒地了。 这一幕,让朱元璋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要给这个到处背后放冷箭的家伙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朱元璋挺起长刀,朝着放箭元兵的方向杀去。 挡在朱元璋面前的元军士兵,纷纷被他砍倒在地。 朱元璋的勇猛,引起了四周交战的泗州军士兵的注意。 当他们注意到是朱元璋时,便都有意地向朱元璋身边靠近。 而朱元璋身后有了跟从的泗州军士兵,只觉心里底气更加十足。 时间不长。 朱元璋带着身后的泗州军士兵,犹如一只利剑,杀尽面前一切敌,势如破竹一般,迅速冲到了元兵射箭的附近。 朱元璋一行人的动作,引起了元军弓弩兵的注意,他们这时候顾不上其他,纷纷张弓搭箭,将箭对上了朱元璋一行人。 但是,朱元璋反应更快,他率先手执长刀狂奔向前,冲到了这些弓弩兵身前。 手起刀落,干脆利落。 朱元璋杀这些元兵,没什么感觉,就只觉得在砍瓜切菜一般,似乎极为容易。 于是,朱元璋在灭了这些弓弩兵后,又在战场上寻找元兵下手,目光发出幽深的绿光,仿佛要将眼前所看到的元兵吞噬。 半个时辰后。 陈兆先借着手底下元兵,不断地躲避着陈霆紧咬不放的杀招。 当他无意间望向四周的战场时,心里猛然惊住了。 怎么可能? 陈兆先发现自己原先所领的一万元兵,才过半个时辰,竟然不到四千人了。 当陈兆先看到泗州军那边越杀越勇的情况后,顿时沉默了。 察觉到陈霆又追杀上了自己,陈兆先只觉得心中无限憋屈。 但他无法,只得继续躲避着。qqxδnew 但陈霆想到如今所剩无几的体力,便暗暗着急不已。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陈霆给追上,一旦被追上,自己必定死去。 一想到陈霆看上去面色似乎没有多少变化时,陈兆先心中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难道这个家伙不累的吗? 他妈的,老子怎么碰到这样的对手? 打起来,真他娘的憋屈! “砰!” 陈兆先又接了陈霆的一招后,他手中的兵器,直接滑了出去。 而这,直接让陈兆先胆寒不已。 他迅速头也不回地离去,准备离开这片战场。 可是,就在陈兆先脱离战场以为可以逃离时,他脸上露出的笑容在下一瞬直接僵住了。 因为在他前面的路上,全都是一望无际的泗州军。 而这泗州军最前方之人,便是高坐在一匹高头大马身上的程德。 程德冷冷地望着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元军之人。 从此人身上的盔甲来看,程德判断应该是元军的一个将领。 只不过,这个将领,看上去倒是有些狼狈。 陈兆先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 这些人什么时候到我前方去了?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泗州军,后面便是颓势愈显的战场。 这让陈兆先的心里在发颤。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爹的一些话。 就在这一瞬,陈兆先无意中对上了程德冷漠的目光,心里有些慌了。 为了小命着想,陈兆先立即开口道:“我投降!” 说罢,陈兆先直接扔掉手中兵器,跪倒在地,神情沮丧不已。 话音刚落,陈霆便出现在了陈兆先的身后。 陈霆看到程德的身影,先是一怔,然后又听到了陈兆先的声音,眉头不禁一皱。 陈霆迅速来到陈兆先身前,将刀架在了陈兆先脖子上。 陈兆先脖子一寒,身体顿时不敢有其他动作。 程德拍马向前,来到陈霆面前。 “此人在元军是什么身份?”程德看向陈霆。 陈霆立即回道:“回禀将军,此人是元军的主将。” 程德点点头,听到陈霆身后战场的厮杀声,目光迅速移到了陈兆先身上:“陈霆,你速速押着这人去劝降剩下的元军。告诉他们,投降者不杀!反之,负隅顽抗者,一个不留!” “遵令!”陈霆目光有些激动。 下一瞬。 陈霆迅速押着陈兆先往身后战场走去。 来到战场中心后。 陈霆对着战场高声喊道:“你们元军主将已经向我泗州军投降。投降者不杀!” 在陈霆四周的泗州军士兵,立即跟着附和道:“你们元军主将已经向我泗州军投降。投降者不杀!” 于是乎,战场上双方士兵手中的动作迅速停了下来。 元军一方士兵纷纷不敢置信地看向陈霆和陈兆先的位置。 陈霆将刀贴着陈兆先脖子说道:“你不说几句?” 陈兆先知道自己的小命就在陈霆手里捏着,也不敢有丝毫不满和迟疑,目光望着场中看向自己的元军士兵,高声道:“弟兄们,我已经投降!你们也都放下手中的兵器,投降了吧!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在场的元军士兵,先是一默,接着便一个个扔掉了手中的兵器,神情颓丧,都跪倒在地。 耿再成将这一幕收之眼底,便吩咐士兵将剩余投降的元军围了起来。 在这些元军士兵附近的兵器,都被耿再成派人给收了起来。 耿再成来到陈兆先的面前,拍了拍陈霆的肩膀道:“你小子,真不错!这一次,头功就归你了!” 陈霆摇摇头:“这一次,都是泗州军上下将士们之功,非我陈霆一人之功!” 耿再成目光一愕,深深地看了一眼陈霆:“此事,将军那边自有决断。” 下一瞬。 朱元璋来到了耿再成和陈霆身边,嘴里念叨着:“这么大的功劳,竟然便宜你了!下一次,我一定要比过你!” 陈霆听着朱元璋的话,没有说什么,而是面向耿再成道:“耿将军,将军就在前头等着我们呢!” 耿再成一怔,便立即开口道:“朱元璋,你便留下来负责打扫战场。陈霆,你随我一起去见将军!将这个人带上吧!” 陈霆点了点头。 朱元璋也应声道:“是!” 耿再成带着陈霆押着陈兆先往程德所在地方走去。 朱元璋望着耿再成和陈霆的背影,喃喃道:“这一次的功劳,不知道够不够升到小都统了?应该够了吧?” 随后,朱元璋便投入到指挥泗州军士兵打扫战场。 耿再成几人来到了程德身边。 程德见是耿再成几人,心里有了一番计较,他知道大战应该结束了。 “参见将军!”耿再成和陈霆当即单膝跪地道。 程德抬起右手虚扶道:“都起来吧!” 耿再成和陈霆立刻站了起来。 “这一次,你们辛苦了!”程德对耿再成和陈霆说道。 耿再成回道:“将军,这一次打得挺爽快!一点也不辛苦!” 程德摇摇头:“现在我们也只不过是拿下一个江宁镇,趁着江宁县的元军还未反应过来,我们泗州军当即挥兵行进,迅速拿下整个江宁县才行。” 陈兆先一听到程德这话,便连忙开口道:“这位将军,小的有办法助将军拿下整个江宁县。” 程德、耿再成、陈霆三人的目光都望向陈兆先。 陈兆先接着道:“在下是江宁镇守将陈兆先,我爹是江宁县守将陈埜先。只要在下亲写一封书信,然后将军派人送到我爹那儿,保管我爹麻利地向将军投降!而且,我和我爹还可以助将军迅速拿下上元县,继而拿下整个金陵城,乃至整个集庆路!” 程德听后,心中大喜。 “既然如此,你便写一封信,然后从投降的俘虏中挑选一人,送到你爹那里去。我就在江宁镇这边等着他领军投降。我只给他一个时辰的时间,如果过了时间而你爹还未出现的话,那么,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后果?” 听到程德所说的话,陈兆先心中一寒,连忙开口道:“将军请放心,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爹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向将军投降的。” 程德望着陈兆先的目光多了一丝诧异:“希望如此吧!” 陈兆先当着程德几人的面写完一封信,程德几人看了一遍后,觉得没有问题了,便从投降的元军俘虏中挑选了一人骑着马,往江宁县治所陈埜先处送信去。 朱元璋打扫完战场后,派人整理了一份战报,并送到程德手里。 程德看完战报后,心里沉默了。 此次战报中写明:泗州军对战元军,死去四千人一百二十七人,伤一千四百零二人。元军俘虏三千七百九十人。 死去的泗州军士兵,都被登记入册,这是留作英灵碑要用到的。 至于死去的泗州军士兵尸体,为了防止出现瘟疫,程德下令就地掩埋。 而元军士兵,也一同掩埋入土。 当陈兆先写的信送到陈埜先处时,陈埜先无语至极。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前脚才返回江宁县治所没多久,这江宁镇就被他儿子陈兆先给丢了。 现在,他的儿子更是投降了江宁镇。 一想到这儿子还要帮他传宗接代,陈埜先心中便有了决定。 陈埜先在第一时间内,将军中与福寿保持较近的将领邀请来,然后在屋外埋伏刀斧手,将这些将领全部除去后,陈埜先名正言顺地成为了这支军队的唯一将领。 随后,陈埜先领兵加速行军,往江宁镇方向而去。 一路上,陈埜先都骂骂咧咧个不停:“他娘的,这小兔崽子就是个乌鸦嘴。还有,这小兔崽子兵书都白读了,才坚持这么短的时间。” 不过,骂骂咧咧之余,陈埜先脑海里不断地回忆着有关泗州军征虏将军的相关信息。 程德,泗州军征虏将军,那个喊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的反元起义军首领,天下闻名的战神! 或许,投降程德,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陈埜先心中大定,只想早些见到程德,他也想目睹一下征虏将军,看看是不是如传闻中的那样仁义? 第二百零八章 泗州军才下江宁县,陈埜先便献计攻上元县 “报!启禀将军,江宁镇外出现一支元军大军,人数约四万人!” 程德的目光望着报信的探子,脸上神情平淡:“再探!” “遵令!” 没过多久。 新的探子重新出现在程德面前,只见他单膝跪地道:“启禀将军,江宁镇外来者自称是陈埜先,说是来投靠将军!” 程德将目光看向陈兆先,接着将视线落在耿再成、陈霆、朱元璋几人身上:“既然陈埜先出现了,那我们就去会一会他。我倒是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心投靠泗州军的?” 说罢,程德最后将目光在陈兆先身上停留了一瞬。 陈兆先只觉遍体生寒,他不禁想道:自己的爹,应该在外没有什么其他儿子了吧?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爹经常是勾栏的常客,而且家里的妾也有很多,若是有那么一两个私生子,或许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一想,陈兆先原先坚信自己的爹陈埜先来投降的心,倒是有了几分动摇。 同时,他心中暗暗祈祷着:老天,你可别玩我啊!爹,你应该不会坑我这个儿子吧! 越想,陈兆先心里越打鼓。 如果陈埜先不是真心投降,他作为陈埜先的儿子,必然会因此触怒程德,那么,他的下场也将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他陈兆先如此年轻,还不想死。 在陈兆先这般想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又贴上了一把令他汗毛倒竖且锋利的长刀,瞥眼望去,发现正是将他打出心理阴影的陈霆,见此,陈兆先的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陈将军,在下已经投降了,这刀能不能——” “不能!”陈霆直接打断了陈兆先的话。 接着,陈霆继续说道:“你杵在这半天不动,是想办法逃走吗?那我奉劝你一句,这种想法不要有。你也别白费心思了。接下来,你需要好好配合我们才行,如果你的爹陈埜先果真是诚心来投降的,那么,你自然是无事。否则的话,我这手中的刀,就要见一见血了。” 陈兆先闻言,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明的慌张,因为他对于自己的爹陈埜先投降一事,心里没底。 他以为他很了解自己的爹陈埜先,但他刚刚仔细回想了一些事情后,他发现自己对于陈埜先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这,便是陈兆先心里没有那么十足信心的原因。 陈兆先望着陈霆说道:“如果......我爹不是真心投降,那么......我没有机会活下来吗?” 陈霆神情一滞:“你能不能活,一切要看将军怎么说!” “这样吗?”陈兆先下意识地将目光望向前方的那道沉稳的背影。 随即,程德几人,便在江宁镇外牛首山见到了陈埜先,以及他身后的数万大军。 程德身后自然也是数万大军,两军对峙,都沉默着。 不久。 元军方向陈埜先单骑走向程德面前。 他先是看了一眼陈兆先,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身体一切完好,没有少一块肉,传宗接代的那玩意儿,还在。 接着,陈埜先又看向程德,他仔细地打量了一阵程德后,便朝着程德恭敬地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陈埜先拜见征虏将军!还望征虏将军收留我等,我等必定为将军效死命!” 在陈埜先身后的数万大军,在陈埜先单膝跪地后,也都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口里同样喊着:“我等愿为征虏将军效死命!” 见到这一幕,程德嘴角抽抽,暗道:这么整齐,一看都是事先排练好的。 看来,这陈埜先倒是个识时务的人。 程德右手微微抬起,作虚扶的动作:“起来说话吧!” 说罢,程德的目光扫了陈霆一眼,陈霆会意后,将手中的长刀从陈兆先脖子移开。 陈兆先察觉到脖子上的那把长刀离开后,心里这才如释重负,背后早已被汗水浸透。 陈兆先怀着复杂的心情望着陈埜先,现在想来,刚刚那种想法要不得,他爹陈埜先看来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了。 之后,程德便整编了陈埜先的军队,一共四万人。 经过江宁镇一战,程德军队增至九万人。 对于陈埜先,程德将他所统领的军队全都由自己亲自统领,但他给了陈埜先一个偏将的职位,至于陈兆先,则是给了一个小都统的职位。 陈埜先和陈兆先父子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在他们看来,天大地大,没有家族传承重要。 陈埜先的投降,意味着整个江宁县全都落入了泗州军手中。 在陈埜先的帮助下,程德所统领的泗州军,便迅速地控制住了整个江宁县。 江宁县治所改将军府。 将军府内,程德、何九四、耿再成、陈霆、朱元璋、陈埜先、陈兆先都待在一间大堂内。 程德居上首坐着,其余人分两列站立。 程德目视在场众人,便道:“江宁县已经插上了我泗州军的旗帜,下一个目标,便是上元县。只要再拿下上元县,那么句容县、溧水州、溧阳州等地,拿下它们便是迟早的问题,也意味着整个集庆路便被我军拿下。只不过,上元县该如何拿下呢?陈埜先,你先说说上元县的情况。” 话音落,众人都将目光投向陈埜先,等待着他开口说。 陈埜先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开口道:“上元县,由集庆路统帅福寿驻扎在那。福寿在上元县共布置精兵十万,至于句容县、溧水州、溧阳州等地,则是康茂才等人统领军民驻扎。上元县也是整个集庆路粮食所在地,不过,现如今上元县所拥有的粮食,也仅仅只能供整个集庆路大军三天。当然,这是按照一天两顿稀粥来计算的。” “只要将军领大军将上元县给围住,那么,上元县上下所有人都将人心惶惶。缺粮的厉害,想必不用末将多说,大家也都明白吧?如果将军在上元县外,每日到了饭时准时埋锅造饭,让那香气飘入上元县内。当然,如果是肉香味就更好了。” “如此持续几天,等将上元县所有粮食耗尽后,那么,上元县上下都将饿肚子。这个时候,将军若是在上元县外下令,凡是投降的元军,都可以出城门吃饱饭,而且还对他们以前之事既往不咎。想必,上元县军心大失,这上元县自然是属于将军的了,如果顺利的话,将军可以再赚十万精兵。” 程德听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埜先:“若是按你所说,这上元县倒还真是本将军的探囊之物了。你刚提出来的拿下上元县的计策不错,深得我心。若是顺利拿下上元县,那么,我将给你记下一份大功。”仟千仦哾 随即,程德将目光落在了耿再成、陈霆、朱元璋三人身上:“刚刚陈埜先所说,想必你们都听清楚了。这事情,就交由你们三人去做,陈霆和朱元璋,你们二人要听从耿再成命令行事。务必想办法,多加些肉食。这种拿下上元县的办法,在我看来,将会是代价最小的方法。希望你们都能认真对待。” 耿再成、陈霆、朱元璋三人同时应道:“遵令!” 程德略作一番思索:“等等,刚刚陈埜先的计策虽然不错,但为了防止福寿狗急跳墙出城与我们泗州军作战,我还想在上元县四个方向各埋伏一万兵马。至于围困上元县用四万人,想必足够了。若是这福寿真出城作战,我定让他有来无回。” “将军英明!”众人高声齐道。 程德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好生准备,待会儿,我们就领军出发攻打上元县。至于留守江宁县之人,便由何九四你留守吧,给你一万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何九四高声应道:“没有问题,还请将军放心,这江宁县绝不会有失!” 程德满意的看了何九四一眼,这一路行来,何九四负责大军后勤,也没有出什么差错。现在,让何九四留守江宁县,则是出于之前他多次留守泗州城这层考虑。 在程德看来,何九四守城的经验明显比上战场打仗的经验要多。 安排妥当后,时间没过多久,程德亲领八万大军朝着上元县杀去。 第二百零九章 背水一战 上元县城门紧闭。 城内福寿府邸。 书房。 “岂有此理!这陈埜先父子俩,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就是个白眼狼!在这种时刻,竟然选择了投降,简直是可恨!”福寿狠狠地拍着面前的伏案,眼中露出愤怒之色。 康茂才望着福寿生气的样子,眼睛深处浮现出一丝嘲讽。 眼前这般时刻,只知道无能狂怒,不知道想对策解决眼前困境,作为一名统帅,这是极为不理智的地方。 果然,这福寿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虽然此人才学很高,但才学再高,不等同于打仗方面就厉害。 可惜,眼前整个集庆路所有大权,全都在此人手里。 这,就是现实。 而他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 多次进言,都被这福寿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随意打发了。 时间久了。 康茂才那颗火热的心,也逐渐冷却了。 如今,站在人群中的康茂才,一言不发,低着头,目视地面。 他已经想好了,为福寿这样的人献出自己的性命,不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再说了,这福寿也不值得他卖命。 识时务者为俊杰。 很显然,现在的趋势,便是泗州军攻下集庆路。 这种事情,只分早晚,但终究还是属于泗州军。 因为整个集庆路最大的问题是缺粮,而缺粮,便意味着这场大战就算打起来,也没有多少悬念。 他康茂才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手下的五十万军民着想。 毕竟,跟着他的那五十万军民,可都是一直信任他的。 他康茂才不才,但也知道恩义二字,有恩必报、投桃送李,这才是他。 为了那五十万军民谋一条活路,在康茂才看来,就是他带着这五十万军民投靠泗州军。 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投靠泗州军? 只要福寿还在,他要是有个什么动作,很可能会被福寿察觉,这样会让事情多出来一些变数。 虽然福寿这个人不知兵,但是此人工于心计。不然,此人也不会是掌握整个集庆路的人了? 所以,康茂才只能选择稳妥的办法,静待时机,然后伺机而动。 倘若这福寿发生了什么意外...... 康茂才的心里怦怦直跳。 忽然。 “康茂才!!”一声怒吼将康茂才拉回到了现实,也吓了他一大跳。 他听出来这声音是福寿的。 刚刚他出神是在想法子谋福寿的命,这突然被福寿这么一弄,倒是让康茂才有些心虚。 康茂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坐在伏案旁的福寿。 此刻的福寿,阴沉着脸,看得康茂才一愣。 嘶! 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 眼前福寿的神色,很是让康茂才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之前大街上遇到的一个神算子常说的话。 那个神算子算得很准,康茂才也有些相信。 这下子,康茂才心里更加坚信了绝不能陪着福寿一起共赴黄泉。 他要投降泗州军谋活路。 “泗州军来攻上元县,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福寿怒视着康茂才。 康茂才先前还有些紧张,如今,却是很淡定,他想着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因为不吉利。 在康茂才眼中,像福寿认不清形势的人,便是一个死人。即便福寿是一个将死之人,但将死之人最终也是是死人 但是福寿的问话,他不能不有所表示。 不然,惹怒了福寿,对他也不好。 泗州军来攻上元县,我军因缺粮必败,这是真话,康茂才不想这么回答。 可是若说泗州军来攻上元县,我军必胜,他又觉得这很可能让福寿给他上一些眼药。 思之再三,康茂才略微思索,才道:“先发制人,方能获胜。后发制于人,则必败。现如今,整个集庆路都缺粮,这是最大的问题,继续坚守着上元县,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只会坐以待毙。想必以大人的才智,也不会困守在上元县。如今之计,依末将之意,便是大人亲领大军,出城与泗州军背水一战。若成,则我军胜而泗州军败,泗州军必将撤兵,而集庆路之围必解,江宁县或能拿回来。若败,则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福寿愤怒的双眼,听完后却是若有所思,他诧异地看着康茂才。 原本他在气头上,准备给康茂才一个教训,让他好好尊敬自己这个上司。 他心中也对康茂才没有抱多大期望,不曾想,这康茂才倒是真说出了一些东西。 而康茂才所说的话,不仅让福寿眼前一亮,在场的诸位领军将领,都暗暗叫好。 场中有人已经忍不住了,立即对福寿说道:“大人,这康茂才所说的话,倒是有几番道理。大人或可按此行之,则我大元必胜!” “是啊!大人,我们上元县如今的情况,可是刻不容缓啊!必须要做出选择了!如果大人留守上元县,则我军因为缺粮的问题,一旦泗州军攻来,我军必败。可若是大人选择主动下手,那么,这结果可就说不定了。”一位身材魁梧的九尺大汉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大人,我们出城作战吧!趁着泗州军还未来到上元县境内!”一位国字脸大汉急忙催道。 “大人,快做决定吧!泗州军拿下了整个江宁县,陈埜先那王八蛋肯定做了泗州军的向导。这陈埜先对整个上元县的地势可是一清二楚的,如果他将从江宁县到上元县一条最近的路告诉了那泗州军,那么,我们便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准备了。现在,从陈埜先父子投降泗州军传开来,已经过了一些时间。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还望大人明鉴!”一位与陈埜先平日素来不对付的将领也开了口,他心里对陈埜先先是诅咒了几百回,然后恨不得取而代之,暗暗可惜为何那个投降泗州军的不是他? 福寿本来在认真思索着,心中也有些迟疑。 但是,他看了眼在场众位将领心中的急切。 他知道,这一刻,他若是再迟疑下去,恐怕会引起这些杀才的不满。 万一这些人因为不满而怀恨在心,在泗州军攻打来时,给他来个背刺,那他就危险了。 在人心这块,他可是门清儿。 不管福寿愿不愿意,他知道,迫于眼前形势,他必须答应下来。 于是,福寿望着在场众人的神色,最终无奈地开口道:“既然大家都赞成,那么,我们就出城与泗州军作战,也是背水一战。传令让上元县十万将士全都填饱肚子,然后,我们大军出城与泗州军决战!” “大人,这填饱肚子的话,这上元县仅有的粮食全用了,恐怕也做不到啊!”一位将领接话道。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其他地方的士兵,他们肯定要饿肚子了。这要是个处理不好,恐怕集庆路会大乱。”另一位将领忧心忡忡地开口道。 福寿沉思须臾,这才坚定地开口道:“我意已决,无需再言。这一次,如果我们不能击退泗州军,那么,我们的下场便是个死。唯有我们击退了泗州军,我们才能有机会活下来。至于其他地方的士兵饿肚子一事,就暂且让他们忍一忍饿,等我们胜了再说。将我的命令传下去,这一次上元县的粮食全用了。既然是背水一战,那么,我们就不要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了!” “遵令!”在场众人纷纷高声应道。 “好了,你们都下去好好准备,都把探子全部派出去打探泗州军的军情。另外,要抓紧时间,先让十万将士饱食一顿。然后,我们出城迎敌!”福寿朝着众人摆摆手道。 众人点头,便迅速告退离去。 康茂才在人群里望着福寿一筹莫展的模样,心里感到一时痛快。 只是,一想到福寿将上元县的所有粮食用了,那么,那分布在集庆路其他几个县的五十万军民,他们该吃什么时,康茂才的心里便不怎么痛快了。 要知道,那五十万军民,可是有不少老弱妇孺的。 这五十万军民,要是饿个一天,是要死不少人的。康茂才可是深有体会的,当一个人饿到了极限的时候,在那种时候,这个人很可能做出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尤其是当他上有爹娘,下有妻儿时,为了谋一口吃的,将会践踏世间上一切的规则,所谓仁义道德则是一点也不会再有。 在康茂才看来,这福寿领着十万大军出城与泗州军决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分出胜负的。 而且,在人数上,福寿这边还比泗州军多。 两军相战,拖的时间越久,那么那五十万军民必然会生乱。 想到这里,康茂才决定需要做一些什么了。 他可不想看到那五十万军民因为饿肚子的问题,而做出一些超出他想象的事情来。 康茂才轻叹一口气后,他决定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康茂才离去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福寿,暗道: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法子了,为了那五十万军民,我必须要借你身上的东西一用了。 康茂才瞥了一眼福寿脖子上的头颅,想着该如何顺利拿到那个头颅呢? 刚刚那些将领中,可是有不少是福寿的心腹。 他如果在这里动手,只怕自己会陷进去,这方法并不可取。 看来,只能再找机会了。 想不到什么好办法的康茂才,如今打定主意走一步看一步。 或许,良机倏忽间将至。 第二百一十章 康茂才阵前倒戈,拿下集庆路 江宁县和上元县以秦淮河为界。 秦淮河北为上元县,河南为江宁县。 江宁县治所到上元县境内,整支泗州军刚行军至秦淮河时,在泗州军对面早有一支大军在等候。 如果泗州军要拿下上元县,就必须击败眼前的这支元军。 这支元军领军将领是福寿的心腹乌图巴,他所领的军队人数是三万人。 他接到福寿的命令,作为大军前军先锋军,在秦淮河阻拦泗州军行军的进程。 至于福寿等其余七万大军,则是在后方不远处。 原本福寿下令让整个上元县的大元将士饱食一顿,谁知才吃到一半时,便有探子来报说是泗州军即将行至上元县,这让福寿大吃一惊。 事出突然,福寿便让自己的心腹乌图巴,领着手底下三万大军先行去两县交界处的秦淮河布阵迎敌。 乌图巴纵然不乐意,但迫于福寿的权势,带领着三万心中颇有怨言的将士来到了秦淮河。 至于福寿等其余七万大军,则是在快速饱食一顿后,列阵在在与乌图巴相隔三里的地方。 一旦乌图巴与泗州军交战不利,福寿便打算领着七万士气高昂的七万大军一涌而上,以一往无前的气势迎敌。 在福寿看来,泗州军与乌图巴所领三万大军力拼一阵后,气力方面必定有损。而他所领的七万大军,则是精气神在巅峰,凭借这点,这场大战的优势便在他手里。 只是,程德所领泗州军则比较克制。 在与乌图巴所领大军相隔四里处,程德便下令原地驻扎。 在大军前面,则是一支全由火铳兵组成的三千军队,一排站着一百人,这是为了防止对面元军强攻所做的布置。 火铳兵手执火铳的射程能达到两百步远,即便是三排一轮扫射,至少能保证十轮扫射,这样可以保证元军即便冲上来,也冲不到大军面前。 再者,整支泗州军看上去军容齐整,一点也不乱。 火铳兵身后十步远位置,耿再成、陈霆、朱元璋几人,正下令士兵不断地将一桶桶热气腾腾的猪肉青菜汤。 一字排开,并作五排,每排二十个木桶。 接着,泗州军一部分士兵在耿再成的命令下,手执蒲扇,不断地扇着木桶上泛着的热气。 之后,耿再成更是命令军中的伙头军埋锅造饭。 一时间,泗州军营地上空都飘着饭菜的香气。 又加之在一旁还有一部分士兵手持着蒲扇,将这些香气往元军方向扇去。 更令程德颇为兴奋的便是此时,还有一阵风。 这阵风正好裹挟着这些香味送往元军处。 霎时间,乌图巴所领三万大军,在这些美味香气的勾动下,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此起彼伏,仿佛在共奏一曲“饿肚歌”。 更是有甚者,哗啦啦的口水不断地从嘴角处流出。 眼睛更是往泗州军的方向瞪圆了。 是以,军容逐渐有些不规整了。 乌图巴发现了这一情况,心中忧虑更甚,他很担心这种状况会影响接下来的大战。 于是,乌图巴便将这一情况派人告诉了福寿。 可是,福寿这个时候的心情非常糟糕。 原本以为自己所领的七万大元士兵,在饱餐一顿后,应该士气十足的。之前,确实也是这样的表现。 可未曾想,泗州军那边飘来的肉香,还有饭菜的香味,不断地往鼻子里面钻,直把众人馋的口水直流。 士气,也因此不断跌落,军容甚至有些不整。 要不是福寿及时地杀了几个人稳定了军心,不然大军必然生乱。 福寿得到乌图巴的报告后,心情更加郁闷了。 面对这种情况,福寿也没什么办法。 更重要的是,泗州军所陈列的阵型,他也派人打探了。 即便福寿想要攻破泗州军大营,但泗州军所布置的营地却是没有一个突破口。 而且,这一次他亲领十万大军出城作战,是背水一战,这是出于无奈的迫不得已。 对于这一战,福寿时刻表现得很谨慎。 因为这一战太过于重要,他心里总有些患得患失,所虑的东西也更加多。 “派人告诉乌图巴,让他杀一些人,重整一下军纪。做好这些后,让他手底下的五千弓弩兵掠阵,一万骑兵朝着那泗州军三千火铳兵冲去,将这三千火铳兵给破了。我就不信一万骑兵还破不了那三千火铳兵。一旦那三千火铳兵破了,再冲破泗州军前军大营,则泗州军必然大乱。那么,这场大战将会再无悬念。”福寿对着身旁的一个亲兵命令道。 “遵令!”亲兵高声应道。 “另外,一旦乌图巴攻破了三千火铳兵,各位将领都随我一起直奔泗州军大营,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入泗州军中军大帐,然后将泗州军反贼程德的头给砍下来做尿壶!”福寿的目光从身旁一个个将领的脸上快速扫过。 忽然。 在场中一个将领忽然开口问福寿道:“大人,若是乌图巴没有冲破那三千火铳兵呢?” 福寿闻言,眉头紧皱,顺着声音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康茂才,福寿便沉着脸对其怒斥道:“乌图巴是我手底下最强的勇士,怎么可能冲不破?他也是历经百战的人,泗州军摆着大营前面的区区三千火铳兵,冲破他们,也是轻而易举,我相信乌图巴的本事。你若再有乱我军心之言,必将重惩不饶。” 康茂才闻言,便低下了头,保持着沉默。 只是,低下的头那眼神深处却多了一股杀意。 其余将领见福寿对康茂才如此态度,纷纷不敢言。 即便这些将领想到了什么对策,见此种情况,也都没开口,纷纷沉默不语。 刹那间,整个场中的气氛有些压抑,仿佛压得众人都喘不过气来。 下一瞬。 喊杀声震天响,福寿等人将目光朝着前方望去。 这是乌图巴对泗州军发动了进攻! 众人翘首以盼。 福寿的心中有些忐忑:“来人,让人在前面盯着,将前面乌图巴朝着泗州军进攻的战况随时向我汇报。” “遵令!”福寿的亲兵百户长便亲自带着数十人朝着乌图巴战场奔去。 时间不久。 一个亲兵来报:“启禀大人,乌图巴将军已经下令大军向前一里。” “再探!”福寿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亲兵回道。 福寿接着对在场众位将领说道:“乌图巴这是想要拉近和泗州军的距离,然后让弓弩兵掠阵,正好方便骑兵进行冲刺,如果速度够快,肯定能够冲到泗州军的那三千火铳兵面前。这一次,泗州军是要失算了。” 话音落。 “报,启禀大人,乌图巴将军已经下令骑兵冲刺,并已下令让五千弓弩兵为骑兵掠阵!” “报,启禀大人,乌图巴亲领一万骑兵冲锋,离泗州军还有两里!” “报,启禀大人,乌图巴亲领一万骑兵冲锋,离泗州军还有一里!” “报,启禀大人,乌图巴亲领一万骑兵冲锋,离泗州军还有四百步远!” ...... “报,启禀大人,乌图巴亲领一万骑兵冲锋,离泗州军还有两百步远!” 福寿闻言,心中不由地一松:“乌图巴已经冲到泗州军两百步远了,这一次,泗州军必败!待会儿,一旦乌图巴冲破了那泗州军三千火铳兵后,我们就立即往前冲,全军压上!这一次,我要让泗州军有来无回!” “大人英明!”众人立即逢迎道。 “报,启禀大人,乌图巴将军被火铳射中,我军损失数百骑兵!” ...... “报,启禀大人,乌图巴将军被火铳击中落地,我军损失骑兵一千。” ...... “报,启禀大人,乌图巴将军不幸战死,我军损失骑兵三千。” ...... “报,启禀大人,乌图巴将军不幸战死,我军损失骑兵五千。” ...... “报,泗州军方向全都杀过来了,骑兵四处溃逃,前军损失惨重,士气全失!” 福寿听着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目光阴沉如水。 “这乌图巴真是个废物,枉我这么信他!”福寿黑着脸怒道。 在场众位将领都低着头,没有人去触福寿的霉头。 福寿深吸一口气,望着在场众位将领道:“接下来,我们就要真正的背水一战了。我希望大家都能齐心协力,随我一起杀敌。这一战过后,我允许你们能饮酒三日!” 福寿刚说完,在场有些将领纷纷附和道:“大人,我们愿誓死追随大人!” 福寿听后,心中这才有些放心。 当福寿翻身上马,准备下令迎敌时,忽然,福寿发觉背后一阵刀风袭来,心中遍体生寒,令福寿下意识地往背后望去。 当看清是康茂才面色狰狞地举刀时,电光火石间,福寿下一刻人首分离。 福寿至死,他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令在场众人都未反应过来。 等他们反应过来后,纷纷对康茂才怒目而视,一个个地将康茂才围了起来,面色不善地望着康茂才。 “康茂才,你竟然杀了大人!你这个白眼狼!” “康茂才,你无君无父、目无王法,杀了大人,你想干嘛?” “康茂才,你意欲何为?背叛大人,为何要这样做?” “康茂才,你个卑鄙无耻之徒!” “康茂才,你杀了大人,是准备投敌吗?” “康茂才,你个叛徒!” ...... 康茂才听着耳旁一阵阵破口大骂声,面色依然从容淡定。 “说完了吗?”康茂才平静地望着在场众人。 康茂才这副样子,倒是让在场众人面色为之一滞。 “你们也应当知道,大势不可违!如今的大元早已不复往日,大元要亡了!你们要陪着大元一起死吗?还有,福寿此人,平日里对你们如何,相信你们都明白,他是个怎样的人,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现在,我已经杀了福寿,你们想要为他报仇杀了我?可是你们这样做了有什么好处?泗州军马上就攻过来了,你们迟早还是会死于泗州军手中。” 在场的将领有人出言冷声道:“康茂才,你什么意思?” 康茂才平静地开口道:“我的意思很简单,直接投靠泗州军,为自己手底下的弟兄谋一条活路。而且,若是诸位有意随我一起投靠泗州军的话,那么杀死福寿之功劳,我愿意与诸位共享,这样的话,在泗州军那边,即便我们投靠过去,我们也能互相扶持,关键时候,我们也能互帮互助。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在场众位将领闻言,他们的心都砰砰地直跳。 他们心动了。 如果可以生,谁愿意死呢? “泗州军那边愿意接受我们的投降吗?”有人出言问康茂才道。 康茂才打量了一下场中情形,心中不禁松了口气,暗道:这些人,果真对福寿不是那么忠心。 也对,福寿此人,平日里习惯了颐指气使,对他们从未高看过他们一眼。 相信,在场众人心里都有不满吧! 康茂才回过神来,开口道:“其他几个县,我手底下大概有五十万军民,我会以此功,作为我投降的诚意。当然,这里的七万大军,都是精锐。你们若是将这七万大军献上去,还有给集庆路其他县你们的人下一道命令,让他们主动开城投降,那么,凭借这份功劳,你们即便是投靠泗州军,也将有一场泼天富贵。” “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就随我一起,去见一见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我们一起去向他投降,避免泗州军杀到我们这边来,一旦他们杀到我们这儿来时,我们再想要投降就什么都晚了!” “康茂才,你说的很对。我们现在各自令手底下的士兵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器,然后让他们都跪地,让他们口中都喊着投降。至于我们,就去求见泗州军征虏将军。”在场一位将领开口道。 “好,我们大家一起去!” 康茂才看着在场众位将领都如此说,才笑着道:“好!大家都先下令让自己手底下的兵全都放下武器,免得泗州军误会。至于我们,就放下手中兵器,然后一起去见一见泗州军征虏将军吧!” 在场众人点头。 当程德亲领泗州军大军杀到元军后军时,却愣住了。 因为他耳中听到的都是——“我们投降!!” 再放眼望去,全都是跪着黑压压的一片人。 跪在最前面的人,赫然是元军将领。 程德仔细盯着这种场面,在周围亲兵保护下,来到了跪着的康茂才等人面前。 “你们中谁是福寿?”程德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冷冷望着康茂才等跪地的人问道。 康茂才回道:“启禀征虏将军,福寿一意孤行,不顾将士们死活,妄图想要与将军决一死战。再加之福寿平日素不得人心,我们又曾听闻将军仁义,是以我们联手将福寿杀死,欲向将军效死命,不知可否?” 程德深深地看了康茂才一眼:“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回禀将军,在下康茂才!” 程德闻言,心中一震。 康茂才? 历史上有名的人。 “启禀征虏将军,集庆路其余各县,我们已经下令各县守将开城投降,将军可直接派人前去接收这些县城。还有,在下统领的五十万军民,也已经交代下去,这些人都将投降将军。”康茂才继续说道。 程德闻言,又扫了这些跪地的人道:“你们很不错。你们的投降,我看到了诚意。待我接收其他各县后,我再对你们另做安排。只不过,在这之前,你们还得必须被我的人看守。你们以为如何?” 康茂才立即道:“属下拜谢将军!愿为将军效死命!” 其余跪地众人也纷纷开口道:“属下拜谢将军!愿为将军效死命!” “耿再成、朱元璋、陈霆!”程德喊道。 “将军!”耿再成、朱元璋、陈霆高声应道。 “你们各自前去接收句容县、溧水州、溧阳州,务必最快的时间稳住各城。”程德嘱咐道。 “遵令!”耿再成、朱元璋、陈霆应道。 “康茂才,由你挑选几人,随着我这些手下前去接收那些城。至于你,也跟着前去好了。你就跟着耿再成好了。”程德转而将目光望向康茂才道。 康茂才立即回道:“遵令!” 随即,康茂才便挑了六人,这六人分别是剩下待接收三地的重要将领,都掌控着一支兵马。m 他们这六人的出现,对于稳住三地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目送着耿再成等人离去后,程德便忙于整编俘虏的事情。 一直到深夜,耿再成、朱元璋、陈霆各自传回了消息,顺利接收了句容县、溧水州、溧阳州。 至此,整个集庆路落入泗州军手中。 这,意味着程德的王霸之基已成。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封王大典 深夜子时时分,泗州八百里加急传来消息:马秀英诞下一子。 程德接到此消息第一时间,立即将该消息在泗州军治下广而告之。 同时,将该子立为世子,并取名程标。 程标的诞生,给程德拿下集庆路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民间开始流传着泗州军拿下集庆路是顺天而为,原因自然是元朝做了不少人神共愤的事情。 当然,随着程德拿下集庆路的消息传了出去,整个泗州军治下纷纷暗流汹涌。 今日,淮安城有祥云出现;明日,盱眙城有瑞兽现身...... 程德稳住了整个集庆路人心后,便派人前往泗洲城,将泗州一应各部官吏,以及将军府之人,全都迁到集庆来。 这件事,程德将它交给了颇为信任的何九四去办。 至正十三年三月七日。 泗州各部官员全都到了集庆路。 马秀英等人,自然也到了。 上元县将军府。 此处将军府原先是福寿府邸,自程德拿下后,便笑而纳之,并改名为将军府。 这府邸极大,占地数百亩。 府邸内一处院落,院落四周重兵把守。 而院落里面的大堂,自然是程德以及各部官吏,还有如今在集庆路的各位将领。 程德高居上首而坐,其余人分文武而站立在两旁。 此时,能待在这大堂里面的,心中都非常激动。 因为按照最近各地的异象,那是泗州军征虏将军称王的前兆。 一旦程德称王,他们的地位都将水涨船高。 这,意味着他们手中掌握的权力越来越大。 “今日召你们前来,有几件事要与你们说。”程德环视一圈文臣武将便率先开口道。 众人纷纷屏息凝神,作聆听状。 “第一件事,从即刻起,集庆路改名南京。” 程德说完后,瞧了众人一眼,见众人没有反对,便继续说道:“第二件事,便是封王一事。我曾言拿下集庆路后,便谈论称王一事。原本我还想缓一缓,只不过近些时日祥瑞尽出,泗州军治下各地人心浮动,为了顺应民心,本将军决定称王。至于什么时间称王,以及王号的选择,你们现在都给我好好想一想。” 李善长接话道:“将军,属下以为称王一事不可马虎,需要择选一吉日方行。” 吕不用立即出言道:“将军,据属下所知,三月十六日为黄道吉日,将军可在此日称王。”qqxδnew 程德瞥了一眼吕不用,又望了一眼李善长,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选三月十六日这天好了。” “确定了称王时日,你们帮我想一想这称王的王号该如何选?”程德不急不缓地问群臣道。 众人闻言,沉默在当场。 忽然。 礼部主簿宋瓒走了出来,朝着程德躬身行礼后,便道:“启禀将军,属下以为秦、晋、齐、楚四个封号最为尊贵,将军或可从其四择其一。” “此事,属下以为不可。”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是施耐庵开的口。 程德也望向施耐庵:“施主簿,你有何想法?就一并道明好了!” 施耐庵略作一番思索,才开口道:“属下以为将军在淮北泗洲城起事,可取‘淮’字,称淮王!取此王号,一来可以表明是将军的王兴之地,二来可以表明将军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之本心。” 话音落。 李善长走了出来,便直接开口道:“不可,启禀将军,属下以为可称吴王。因为——” 程德直接打断道:“吴王这称号,本将军不喜,此称号本将军绝不用。一想到吴王称号,本将军便想到吴王夫差和吴王孙权,他们的下场,可是不怎么好。这称号,在我看来并不吉利!” “将军,属下以为或可在‘楚’、‘淮’选其一。”户部主簿方铭面色从容地接话道。 说罢,方铭则退回到人群中。 程德皱眉沉思方铭的话,沉默不语。 众人也都沉默着。 一时间,整个大堂显得无比寂静。 良久。 程德开口道:“秦、晋、齐、楚四个封号之所以尊贵,是因为以前它们的国君做到了最强,因此它们才显得尊贵。在我眼中,即便是本将军取一个新的封号,只要本将军做到了最强,那么后世史书也定然会将本将军取的封号列为尊贵的封号。本将军思之再三,决意采用‘淮王’封号。” “将军英明!”在场众人纷纷高声应道。 “封王一事,则交由吕不用与宋瓒负责。”程德忽然补充道。 “将军,敢问一下将军称王后,这国号何名?”章溢忽然望向程德问道。 程德没有丝毫犹豫:“本将军曾常言——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日月为明,今后国号为大明!” 大明? 众人纷纷皱眉不已。 刘福通那边记得是有个小明王的。 而且,天下闻名的还有个明教。他们大多数人都知晓——红巾军起义军公开以“弥勒降生,明王出世”的谶语箴言为口号,自称魔兵。 将军取的这个大明国号,莫非与这有什么关联不成? 众人不解。 程德望着在场众人皱眉沉思的模样,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对于‘明’这个国号有着特别的感情在内,而且,他心里也是真的希望将来若是能统一天下后,生活在大明朝的子民都有个光明的未来。 这,也是他的目标。 见众人没有应声,程德便继续道:“国号便就此定下来了。此外,李主簿,你且领着吏部左右书佐令及其余书佐,拟写成一份册封文武百官的文书来,在封王大典前,必须呈上给我,限你吏部七日完成。” 李善长没有丝毫迟疑,连忙回道:“遵令!属下必将完成!” “今日便议事到这儿,你们都下去好好准备准备。在封王期间,绝不可出现任何纰漏,否则,我将对相关失职之人严惩不饶。”程德扫了一圈众人平静地说道。 众人心神一凛,纷纷点头不已。 见此,程德便匆匆离去,前往马秀英的别院。 一晃的时间,便来到了至正十三年三月十六日。 大吉。 将军府外响起震天动地的鼓声,泗州军一众文武官员都在将军府外等候。 将军府外仪仗已经在将军府外面列好,全都簇拥在一辆五匹高头大马拉着的华贵马车旁,仪仗士兵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之人,各个显得极为有精气神。 时间不久。 程德右手牵着马秀英从将军府走了出来,程德一身黑色锦袍,马秀英穿着红色凤霞。 对于衣服为何选黑色,实则程德个人喜爱。 在他想来,即便是将来一统天下,这龙袍的颜色,他也会向秦始皇靠齐,而不是原先明朝的黄色。 对于黄色龙袍,程德心中并不感冒。 而且,程德将来的龙袍款式,还有造型,都会向秦始皇看齐。 当然,这只是程德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 他也想过,或许今后因为此事,他少不得要与手底下的文臣周旋一番。 程德和马秀英上了马车后,车队便缓缓地朝着南京城城北所搭建的封王台而去。 至于文臣武将,都各自骑着一匹马,皆随行在程德所坐的马车后面。 马队浩浩荡荡地穿过大街小巷,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大街小巷,到处是一望无际的百姓。 今日程德称王之事,整个南京城百姓已经全都知晓,这件事这几日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今日,南京城的这些百姓纷纷自发前来,只为目睹一番即将称淮王的泗州军征虏将军程德的面目。 只是,这些百姓很可能要失望了。 程德所坐的马车左右两边,是一望无际的泗州军士兵,每个人都昂头行进,目光里散发着激动之情。 而且,每个泗州军士兵都身穿乌黑战甲,看上去都威风凛凛。 南京城大街小巷的百姓见到泗州军经过身旁时,纷纷向程德的马车投以敬畏的目光。 车队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后,最终来到了封王台。 封王台高十丈,从地面要登石阶数百道,才能走到封王台。 程德一步步地登上了封王台。 封王台四面都用木制栅栏围住,共设有五处祭坛,每处祭坛上都摆放着祭天之物。封王台位于最中央,三丈三尺高的石台上摆放着一张金黄色的王座,面向南方。 程德与马秀英进冠冕玺绶后,便直接坐在了金黄色的王座上,群臣此时都依次序站立。 充作司仪的礼部主簿宋瓒宣读拜天表文,接着,群臣便一同贺拜新王。 礼拜毕,吕不用手持册封文书,大步出列,开始朗声宣读敕封金册。 在场文武的心都跟着有些砰砰直跳,他们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期待。 终于,等到了这个环节。 他们都想知道,自己会被封了什么官。 于是,众人纷纷打起精神,仔细地听着,生怕错过了似的。 他们也都在各自想着自己所立下的功劳,应当会被封赏什么官。 同时,他们也想知道今后的泗州军体制是怎样的情况。 是继续沿用之前的,还是说有了新的? 这些,他们不得而知。 在这件事上,他们也曾问过吏部主簿李善长和工部主簿吕不用,只是,李善长和吕不用都表示,他们也不知道。 不过,这件事,文武百官即将知晓。 是以,他们都在耐心等待着,竖着耳朵听着吕不用的话。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分封百官 吕不用看了一眼手中的册封文书,心中大为吃惊。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履行自己的职责——正式宣读册封。 “封李善长为正四品中议大夫,领吏部左侍郎。封吕不用为正四品中议大夫,领吏部右侍郎。” “封朱升为正四品中议大夫,领刑部左侍郎。封吕奇为正五品奉议大夫,领刑部右侍郎。” “封罗茂为正四品中议大夫,领兵部左侍郎。封姚广孝为正五品奉议大夫,领兵部右侍郎。” “封施耐庵为正四品中宪大夫,领宣传部左侍郎。封罗贯中为正五品奉议大夫,领宣传部右侍郎。” “封章溢为正四品中宪大夫,领商部左侍郎。封卞仲亨为正五品奉议大夫,领商部右侍郎。” “封方铭为正四品中宪大夫,领户部左侍郎。封魏枫为正五品奉议大夫,领户部右侍郎。” “封宋瓒为正四品中宪大夫,领礼部左侍郎。封吕思麒为正五品奉议大夫,领礼部右侍郎。” “封倪瓒为正四品中顺大夫,领工部左侍郎。封何昱为正五品奉议大夫,领工部右侍郎。” 吕不用念到此处,便顿了一下。 在场文武百官,听到自己名字的人,面色极为激动,眼里都放光。 吕不用心里极为复杂,在这些名字后面的低级文官,吕不用则是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念完。 不过,当他的目光直接停留在册封文书上的内阁那一行时,他的目光顿时凝住了。 因为吕不用忽然想起昨夜程德交代他必须要念内阁上的封赏名单,而且还多次强调了此事。 吕不用不经意间,扫了眼底下众人都伸长脖子,似乎想要听到自己名字的样子,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吕不用目光紧紧地盯着内阁上的名单,然后字正腔圆地念道:“增设内阁,内阁成员名单——封刘伯温为正七品内阁大学士,封胡惟庸为正七品内阁大学士,封宋濂为正七品内阁大学士,封韩伯高为正七品内阁大学士,封龚伯遂为正七品内阁大学士。封王仕林为从七品内阁书办。封洛公甫为从七品内阁书办。” 当吕不用念完后,底下文臣武将纷纷诧异万分。 内阁,究竟是做什么的? 许多人对此,都相当疑惑。 而且,他们对于其中的宋濂和胡惟庸,还有龚伯遂、王仕林、洛公甫几人都是有所了解。 宋濂是有名的大儒,还担任着泗州学院院长;胡惟庸与各部官吏每个官员都有所联系,姿态放得很低,平易近人;龚伯遂是将军眼前的红人,在将军身边出谋划策;王仕林与洛公甫是将军府出来的,是将军的家奴。 这些,是在场文臣武将对这些人名字的印象。 至于刘伯温和韩伯高,在场文武百官只有少部分人才有所了解。 吕不用心里也极为不解,将军这增设内阁,或许有着他不明白对于用意在内。 又过去半个时辰后,在场众人只听吕不用说道:“以上是九品以上文官的任命,下面是武官的任命。” “南京改国都,设大都督府。泗州军治下各地各军统一改为五军都督府。五军即即中、左、右、前、后军。五军都督府各设左、右都督。正三品;都督同知,从三品;都督佥事,正四品。以中军都督府断事官为五军断事官。五军断事官为正五品,总治五军刑狱。分为五司,每司设稽仁、稽义、稽礼、稽智、稽信5人,均为正七品,各理其军之刑狱。五军都督府归大都督府掌管,本将军自领大都督府大都督。” “封李定国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封邓友德为左军都督府左都督。” “封冯国用为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封何九四为前军都督府左都督。” “封何三五为后军都督府左都督。” “封耿再成为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封杨威为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封罗二虎为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封刘重五为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封李孝慈为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封徐七为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封程莹为前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封徐达为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封魏晓为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封张遇为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封常遇春为正三品泗州军第一先锋。” “增设军机处,军机处成员皆授予正六品,成员有冯章、刘远、叶兑、叶琛、何文辉......” “南京新设京军护卫南京城,京军分三千营、神机营、讨虏营、骑兵营。此四个营兵马会从各地调精锐之兵充入,各营各有五万兵额。花云领骑兵营,封正四品定远将军。冯胜领讨虏营,封正四品云麾将军。周德兴领三千营,封正五品忠武将军。郭兴领神机营,封正五品忠武将军。”m “南京增设水军,泗州军水军人马皆并入水军,共计七万人,水军分前军与后军,各设一都督府。水军前军都督正四品汤和,水军后军都督由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耿再成兼任。” ...... “封胡海为正四品归德将军,领讨虏营副将。封冯四七为正四品云麾将军,领讨虏营副将。” “封陈霆为从六品振威校尉,领骑兵营副将。封朱元璋为从六品振威校尉,领骑兵营副将。” ......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九品以上的武将全都封赏完毕。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众人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接着,众人便重整队伍,簇拥着程德和马秀英回南京城,去将军府接受各家起义军使节的贺拜。 途中。 朱元璋与陈霆并排骑行着。 此刻,朱元璋满怀心事。 陈霆似乎看出了朱元璋的异样,便开口问道:“朱元璋,我们都被封为从六品的校尉了,应当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为何我从你脸上却并没有看出半分的高兴呢?” 朱元璋轻叹一口气道:“哎,我想爬的更高一点,这样我娶妻时,才能让我的老丈人不至于对我轻视。” 陈霆闻言,便说道:“我可是听说,你娶妻一事,可是有将军为你做媒的。怎么,有将军出面,你的老丈人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吗?按理说,有将军出面,这意味着将军对你的未来是极为看好的。如果你的老丈人稍微有点智慧,想必他也不会给你甩什么脸色看。” 朱元璋苦笑道:“希望如此吧!” 下一瞬,朱元璋神情多了一些坚定:“以后的大战,我都要参与进去,唯有在战场上多立功,我才能有机会爬的更高。或许,将来,我还真能成为一个名留青史的大将军呢!” 陈霆瞥了朱元璋一眼,心中则是回想起朱元璋这段时日来的表现。 每日除了日常军营训练外,朱元璋都把空余时间用来读兵书,每日都读到深夜。 碰到不懂的字或者句子,都会拿这些来问自己。 陈霆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后来的震惊,直到现在的敬佩,他也不知道自己短短时间内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 但他知晓这朱元璋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以一种非同寻常的进步,对于兵书的理解达到了很深的地步。 当然,此事,目前也只有他知晓朱元璋的可怕。 试问一个人短短几个月就能迅速成长到让他都觉得可怕的地步,这不正恰好说明朱元璋的天赋异禀吗? 或许,正如朱元璋所言,将来,他真的会成为一个大将军。 可是,他陈霆呢? 将来,又该是何职呢? 至少,他不想输给朱元璋。 他心里深处的真实想法,也是成为一个大将军。 看来,朱元璋有一句说的好,现在想要往上爬,只能多加立功了。 “没想到,我们泗州军竟然有这么多能人,在我们职位之上的那些人,都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陈霆,你觉得咱们大王下一步会打谁呢?”朱元璋叹了口气后,便将视线落在陈霆身上。 陈霆目视着前方那辆豪华马车的方向,准确地说,他是盯着大明淮王程德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或许是张士诚吧!” 朱元璋摇摇头道:“我却不认为这样。那陈友谅对我们泗州军的威胁显然更大,而且,我听说过这陈友谅是一个厉害的能人、狠人。面对这样的对手,我觉得应当集合所有兵力,先将他消灭了再说。至于张士诚,从我听过的事情中,我倒是推断出此人胸无大志,只是个偏安一隅的人。此人,注定走不长远。” “一旦将军打败了陈友谅,那么,再击败张士诚,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那时候,将军将会一统南方,接着,将军再北驱胡虏,趁势一统天下,到时候,百姓就会迎来好日子了。整个天下,也就咱们将军对百姓的好,是真心实意的好。” “咱们将军,我相信,将来肯定是能走到最后的那个人。” 陈霆听着朱元璋的这些话,心中触动很深,并点头道:“没错,你所说的,也正是我心里所想的。将来整个天下再无战事,那该是怎样的一番场景啊?” “不过,我朱元璋要在那之前,得为自己后世子孙谋取一番富贵才行。”朱元璋眼里闪过一些野心。 陈霆沉默着并没有接话,他想的是,等战争结束了,他该何去何从呢? 回到了南京城将军府后,程德便开始接受各路使节的贺拜。 只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元朝竟然也派使节来贺拜程德称王。 这件事,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明君臣论战余阙、天完陈友谅,还是张士诚? 将军府一处大堂,程德暂时用作接受各家使节的贺拜之处。 此时。 在场的人员主要包含了程德麾下五品品以上的文官武将,还有各家使节。 文官武将分左右两列站立,各家使节则是站在文官武将中间。 元朝使者正站在所有使节的正前方,昂首挺胸,身着较短的长袍,头上戴着官帽。 官帽是笠子帽,基本上是更像一个草帽。 “禀淮王,外臣除了恭贺淮王称王之喜这事外,还有另一件事欲与淮王商量。” 元朝使者面色镇定自若,站在他后边的各家使者都将目光投向他的身上,纷纷目露疑惑。 他们都想知道这元朝使者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只是,还不待他们继续往下想,这时候元朝使者忽而继续说道:“这事情至关重要,淮王可否屏退其他使者?” 其余各家使者纷纷目光一凝,他们的面色陡然间有些凝重了起来。 莫非这元朝想要和淮王程德联合,让淮王程德做元朝对付他们其余各路起义军的一把刀? 只是,这淮王程德会答应吗?应该不会的吧? 对此,在场其余使者心里都没有底。 下一瞬。 他们听到了淮王程德开口说的话,顿时,他们便放下了心来。 “莫非你想陷我泗州军于不利?如果我屏退其他使者,无论你说的什么事情,不管本王同意不同意,那么,今天过后,借助其余各位使者之口,整个天下都可能会传本王与你元朝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试问到那时,我泗州军如何自处?” 接下来程德的话,让其余使者纷纷面色一变。 “即便这种麻烦对于本王来说不大不小,但如果可以,本王也可以提前将这种麻烦扼杀在开始。不管你有没有这种念头,但是,你现在的做法,让本王有了怀疑。本王与元朝是无法共存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才是我们两方之间的关系。为了避免其余使者借此发挥,本王欲向使者你借一样东西。不知使者可否割爱?” 元朝使者闻言,面色便是一变,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就在刚刚,他瞄了程德一眼,却发现程德目光里的不善,这让元朝使者不禁多想了几层。 莫非,这反贼程德想要杀我? 可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莫非这程德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元朝使者还发现,整个泗州军的文臣武将的视线全都落在了他身上,而且个个杀气腾腾的样子,这一幕让元朝使者心里有些慌。 同时,元朝使者转身,却发现其余各家使者的脸上却是一副嘲讽之色。 这,让元朝使者的心里猛地一沉。 于是,元朝使者强忍住心里的慌张,目视着程德道:“不知淮王,欲要借何物?” 程德平静地望着元朝使者,没有立即接话。 时间缓慢地流逝,元朝使者的呼吸有些急促,脸上再无冷静之意。 到了这个时候,他若是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就是蠢不可及了。 这反贼程德真的要杀他! 他该怎么办? 如果我现在投了这程德,会不会可以免除被杀的结局呢? 可是如果真投了这程德,那我在大都的妻子,还有老娘,她们该怎么办?那哈麻估摸着,肯定会对付她们。 这一次,他来到南京城,作为使者,携带着任务而来,这还是哈麻给大元皇帝出的主意。 这一刻,元朝使者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久。 元朝使者“噗通”地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程德不断地磕头道:“还请淮王大人大量,饶了小人。小人知晓元朝大臣许多秘密,这些,小人愿意告诉将军,只求将军饶了小人一命。” 这一幕,让那些站在元朝使者身后的各路使者纷纷眉头一皱。 就这? 也太没骨气了,真给他们这些使者丢脸! 不知不觉间,其余使者悄悄地离元朝使者远了一些,同时,他们望向元朝使者的目光多了一些鄙夷。 其实,不止是他们其余各家使者鄙夷,在场的文臣武将,他们目光中也都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鄙视。 程德沉默不语。 大堂陷入了沉寂。 元朝使者背后冷汗直冒,不停地磕着头,额头上已经磕破了一个口子,鲜红的鲜血咕咕冒出。 程德眯眼望着这元朝使者,只是淡淡地道:“可有家人?希望你如实回答,否则,我等个几日,也会知晓大都那边有关你的情报。” 元朝使者面如土色,他磕头的动作直接顿住了,整个人瘫软在地。 似乎知晓自己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结局后,元朝使者心如死灰。 程德冷漠地看了元朝使者一眼,平静地说道:“带下去——杀了!” 下一刻。 大堂外便有人进来,将这元朝使者带了下去。 这一幕,让其余各家使者纷纷面色大变。 他们原本以为这程德不过是想要借此敲打下他们,没想到这程德竟然来真的! 这,大大地出乎他们的意料。 如果说,这程德杀了元朝使者,那么,也意味着,如果他们触怒了程德,这程德也会真的杀了他们。 一想到这里,在场的使者,纷纷遍体生寒。 他们此刻望向程德的目光里带有一丝敬畏。 “啊——” 大堂外短促的一声惨叫,似乎在宣告着元朝使者的死去。 而这,也让在场使者纷纷沉默在那里。 “这元朝使者居心不良,妄图想要使计,来离间我们,此人该杀!本王见过之人多如牛毛,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敢在本王面前耍花招,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再说,本王可是反元起家的,那元朝的诸位大臣估计都恨不得食我肉饮我血,本王对此可是一清二楚。” “希望你们回去后不要搬弄是非,今日本王之所以杀这元朝使者,是他自作自受。还有,本王的态度也很坚决,本王绝不投元,会一直坚持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的。” 在场使者纷纷急忙点头,生怕慢了让程德误会。 眼下,他们都在泗州军的主场,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不附和。 除非,他们想要求死。 可是,他们本来这次出使南京城,都是为了谋求功名,只想活得更好。 “不知诸位可还有其他事情?” 程德的目光一一从在场使者身上扫过。 在场使者纷纷摇头。 “如此,各位使者都退下去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你们能够听的了。” 听的程德这句话,在场使者纷纷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往大堂外走去。 当他们经过大堂门口看到那具无头尸身时,他们的脚步更快了。 目视着各路使者远去后,程德便环视在场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施耐庵身上,说道:“本王今日称王,且立国大明。可是本王治下各地百姓却还有很多人不知,此事,便交由宣传部左侍郎施耐庵负责,一个月内,务必要让我泗州军大明各地百姓都知晓。” 施耐庵应道:“微臣遵旨!” “今日封赏文武百官,都已明了,各位职责也已定下。还希望诸位臣工能够继续一如既往地尽职尽责。接下来,我们大明该讨论一下接下来用兵的对象。到底是对安庆路元朝守将余阙用兵,进而消灭徐寿辉及陈友谅势力,还是对我们大明的邻居张士诚动手?” “诸位都就此谈一谈吧!” 程德的话,让在场文官眉头一皱,而武将则是面露喜色。 文官队列中户部左侍郎方铭站了出来,立即开口道:“淮王,刚刚我泗州军历经一场大战,且冯将军还在与彻里不花对战,而李将军与也先帖木儿在当涂对战,每日我军所耗粮食与钱财不计其数。且数次大战,户部还要拨付大量的抚恤金,户部已经很难了。目前的户部已经快没钱了。如果将军这个时候还对我们的邻居继续动兵,那么,微臣估计户部所剩钱财即便全用了,也不够大军所用,甚至到时候连将士们的兵饷都发不出了。” 文官其余人,纷纷在心中对方铭的说法表示支持。 程德的目光先是看着方铭,接着,便看向文官其余人,脸上神色始终保持着平静。 武将一列中纷纷将目光投向程德。 他们心里都在期待着。 程德沉吟思索一阵后,便开口道:“方铭之言,不无道理。针对户部的情况,此次我军拿下南京城,倒是缴获了不少钱财和兵器铠甲等物资,钱财就拿出一半充入户部,另外一半则送入将军府府库。至于兵器铠甲等,则放入兵器库中存放。方铭,你以为如何?” “微臣不知。不过,如果大王所言缴获钱财的一半确实有很多,那么,大王若是对我们大明的邻居动手,微臣定当鼎力支持,户部上下也将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方铭正色道。 程德大笑道:“很好!不过,这次,方铭,你可要让你户部其余人配合你,为接下来大战做准备吧!本王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一次单是钱财的缴获,足以应付大战所耗钱粮,而且,依本王来看,还绰绰有余。” 方铭回道:“是不是,待微臣清点过后再做论断?” 程德点点头道:“此事,随你。不过,咱们还是继续接着刚才的事情讨论。底是对安庆路元朝守将余阙用兵,进而消灭徐寿辉及陈友谅势力,还是对我们大明的邻居张士诚动手?大家都说一说,本王希望此事能够早些定下来。” “如果早一些一统南方,那么咱们泗州军北驱胡虏之日将不远了!到那时,天下必将太平!” “耿再成,本王观你刚刚沉思许久,可有什么想法?”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大明用兵战略 耿再成听到淮王点自己的名,神情一愣。 他很想说,刚刚自己并未沉思许久,只是走了下神。 对上程德期待的目光,耿再成顿感头皮发麻,急忙间,他便陡生急智,开口道:“启禀淮王,末将以为柿子挑软的捏,谁弱,我们泗州军就打谁!” 如今,泗州军对虽然外称大明军,但大明文臣武将,都习惯称泗州军。 程德脸色忽地一滞。 “还有呢?”程德继续追问道。 耿再成额头冷汗直冒,心里骤然间紧张了起来。 他刚刚想出来的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怎么,淮王还要问他呢? 难道他说的话还不够吗? 于是,耿再成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至于谁弱,虽说看上去很明显是那个余阙,但如果将军真击败了那余阙,那么,到时候,我们泗州军必然与天完相邻。天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名义上属于天完的陈友谅。真到时候与陈友谅相邻,恐怕,我们泗州军即便对上了陈友谅,也不是那么轻易取胜的。” “所以,在末将看来,我们泗州军当先攻打张士诚!至于,余阙也好,还是陈友谅也好,就让他们双方互相消耗着,我们泗州军暂且就在一旁瞧瞧就行。” 说罢,耿再成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不由地一松。 “有理!”武将一列中何九四附和道。 “确实有理,没想到耿将军竟然还真能说出这样一番见解出来,实在是让我很诧异啊!”魏晓望向耿再成的视线里多了一丝敬佩。 在泗州军整个阵营当中,耿再成比他后加入的,都能做到跟他同样的职位和品级,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文臣一列中,众人也都向耿再成投去诧异的视线。 在他们看来,这耿再成平日为人看上去豪放不羁,没想到竟然也是个有心计的人。 果真,不可小觑。 程德听完耿再成的话后,陷入了沉默。 他接着扫了一圈文臣武将,发现在场众人都似乎很赞成耿再成的意见。 只是,程德心里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在程德看来,这陈友谅对他的威胁,可是远胜过张士诚的。 张士诚那里,他可是安插了两个间谍的,而且他们在那里混的很开,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其中一个,最近因为升职,还带兵十万,基本上张士诚那个大周所发生的事情,全都被程德所掌握着。 包括朝堂上的事情,还有大周军队中的事情...... 所以,心中一计较,程德觉得对付张士诚,应该不会有多大困难。 攻打张士诚的大周之所以容易,是因为大周的内部已经被攻破。 而与张士诚相比,这陈友谅就很不同。 虽说,目前已经有他安排潜伏进去了一个人,且已经获得了陈友谅的信任,也深受陈友谅信任。 只是,信任也是分顺序的。 很显然,他派出去卧底的人——张九一,据他估计,当是第三序列列中。 程德对于陈友谅极为上心,他仔细研究过,这陈友谅的兄弟以及结义兄弟张定边,就信任角度来说,是在陈友谅心中排第一序列的。 而排第二序列的,便是一开始追随陈友谅的军师等人。 最后排在第三序列的,便是程德派出前往陈友谅老家沔阳投靠陈友谅的张九一等人。qqxδnew 目前,张九一在陈友谅麾下担任一个将领,领兵人数一万。 至于,其余派去陈友谅卧底的其他人,根据最近传递回来的情报,他们都逐渐失去了消息。按程德的猜测,这些人很大可能就是死去了。 也有可能,是陈友谅发现了什么,已经将那些人给暗中处理掉了。 总而言之,目前,他对于陈友谅那边的掌控力度,并不怎么大。 若是继续放任陈友谅做大,那么,将来双方进行大决战的时候,他还能打过陈友谅吗? 可要打陈友谅,就得先打余阙。 只是,余阙此人,程德虽然了解不多,但他以前的记忆中似乎听过此人。 以程德看来,能够在历史上留名的人,总归是有一些本事的。 于是,程德派出了绝声卫和锦衣卫前去安庆路打探搜集余阙的情报。 只是,让程德失望的是,根据情报所言,这余阙是一个文臣。 下面打探并整理出来有关此人的情报如下: 余阙,字廷心,一字天心,生于庐州。先世为唐兀人,世居河西武威(。其父沙喇藏卜为官庐州,余阙遂称合肥人。生于元成宗大德七年(1303年)正月十一日,行四,少年丧父,家甚贫,十三岁方开始读书。 元惠宗元统元年(1333年),余阙以河南行省乡试第二名之身份,中该科右榜会试第二名,殿试亦中第二名,赐进士及第。 至正十二年,红巾军起,天下震动,元朝那边,让余阙担任淮西宣慰副使、都元帅府佥事,分兵镇守安庆。 这个情报,让程德反复观看多次,他总觉得这个余阙身上想必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况。 譬如,此人很可能是个知兵之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个只会纸上谈兵之人。 但此人能在历史上留名,恐怕不是个只会纸上谈兵之人。 真有那一刻,程德很想先拿大周张士诚开刀。 但程德一想到张士诚每每在攻打元军夺下地盘后,都会对当地士绅阶级进行一番清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程德想的是,张士诚的地盘,就先让他张士诚清理掉那些心向元朝的士绅阶级,这样也免了他攻打下来张士诚的地盘后费一番手脚。 之所以有这种想法,他的最大底气,便是潜伏在张士诚身边的两个卧底。 这两个卧底,一个在大周朝廷上身居高位,一个在军队中带兵十万,可以说,只要他程德下令泗州军攻打大周,那么,基本上稳胜不败。 一个阵前反戈,一个朝廷上诱导张士诚走上灭亡之途。 啧啧,张士诚,你的大周永远不可能胜过我大明的。 那么,眼下,就是要拿陈友谅开刀了。 只是,要打陈友谅,目前他的手还够不着,得先拿下余阙镇守的安庆路才行。 而要拿下安庆路,还得先拿下庐州路的巢县与无为州才行。 他记得没错的话,含山城是由郭兴驻守的。 而含山城离巢县和无为州很近。 现如今冯国用还在攻打庐州路合肥的彻里不花,若他令郭兴领军打巢县与无为州,一来可以拖住彻里不花一部分军队,顺便给冯国用减少一些压力,二来还可以收服巢湖的一支水匪,从而增强一下大明水军。 只是,若只用郭兴,程德尚觉得有些不妥。 而且,他的根本目的不是巢县,也不是无为州,而是余阙镇守的安庆路。 再次回想起有关余阙的情报后,程德思来想去,决定将耿再成、常遇春都派去。 于是,程德回过神来后,扫了在场文臣武将一眼,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耿再成身上:“耿再成,明日卯时,你点兵五万,前往含山城。含山城守军郭兴以及含山城人马,皆听从你调遣。此外,人在真州的常遇春,我会派人八百里加急让他于明日卯时前赶到南京城的。这次,你把常遇春带上。” “对了,还有,你将陈霆,以及朱元璋都带上。” 在场文臣武将纷纷目露疑惑。 耿再成直接愣住了,刚刚他不是向淮王说要攻打张士诚的吗? 怎么,现在淮王让他去含山城那边了,还有,叫他去那里干什么呢? 于是,耿再成望向程德问道:“淮王,不知淮王让末将前往含山城是——” 程德发现在耿再成提出这个问题后,在场众人都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 程德似乎发现了众人眼里的疑惑,便开口道:“刚刚我们讨论究竟先打谁的问题。本王经过慎重思考,决定先打安庆路,再打天完的陈友谅,在本王眼中,这陈友谅比张士诚的威胁大多了。若是再给陈友谅一段时日,恐怕,到时候我们面对陈友谅,就非常麻烦了。这,很不利我们大明军一统南方的目的。” “而且,本王为什么坚持不先打张士诚而非要打棘手的陈友谅,还有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张士诚那边,有本王的一些布置。这些布置,无论张士诚的大周如何闹腾,本王都自信我们大明能够轻易击败大周。至于本王在张士诚那边做了什么布置,这是绝密之事,本王就不透露了。” “诸位都想一想,如果我们先击败了陈友谅,再接着一举击败张士诚,你们说,到时候整个天下的民心会向着谁?这个天下,已经乱了许久,百姓都希望过上太平日子。我们要是一统南方,本王有理由相信,到时候整个北方人心思变,心向我们大明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最终,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必将实现!” 在场众人都听得眼前一亮,纷纷打心底佩服程德的高瞻远瞩。 于是,众人纷纷开口道:“淮王英明!” 程德笑着对耿再成说道:“话说回来,我此次让你领兵前往含山城,便是要你攻打余阙镇守的安庆路。在打安庆路之前,先将巢县和无为州拿下。等巢县和无为州拿下后,你便率兵朝安庆路攻打。不过,此战你不可大意。安庆路的守将余阙,是一个知兵之人,所以用兵之时,切不可轻敌。” 耿再成立即回道:“遵令!还请淮王放心,末将一定拿下安庆路!” 程德点点头道:“嗯,此战,我在南京城等着你耿再成传回的捷报。” 耿再成连忙回道:“是!” “还有,如果你对安庆路作战失利的话,那么,到时候,你可以先联合冯国用,你们两人联手击败彻里不花,顺势拿下庐州路。只不过,到时候,攻打安庆路的主将,就不再是你,而是冯国用了。到时候,你将担任冯国用的副将,你们两人合兵一处。我说这番话,并不是长元军的威风,而是本王一向用兵的原则——未虑胜,先虑败!”程德补充道。 耿再成闻言,便点头道:“末将知晓,如果末将真作战失利,那么,末将一定遵从淮王之令,为冯都督的副将。” 程德满意地看了耿再成一眼:“很好,你先下去准备战事吧!此次大战所需一应物资,我会派人于今日先行运往含山城的。” 耿再成答道:“末将告退!” 耿再成离去后,程德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便开口道:“如今战略已定,本王希望诸位各司其职、齐心协力,若是有谁在此期间玩忽职守和作奸犯科,本王定斩不饶。” 在场众人纷纷心神一凛,都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程德的目光。 他们只感到淮王程德身上的威势愈发地重了,让他们感到一阵难以承受的压迫感。 当众人再次抬头时,却发现淮王程德的身影早已不在。 不过,他们回想着这一次定下的战略:先战余阙,再战天完陈友谅,后战张士诚。 他们一想想就无比激动。 大明,或许将是走到最后的那股起义军。 他们的淮王,将来有很大希望可以登临九五之尊。 而他们这些追随淮王的,将来他们身上的权力也将进一步扩大。 甚至管理整个天下! 那又该是何等景象? 真令人向往! 第二百一十五章 骇人听闻的匿名举报信 “秀英妹子,你看,标儿正对我笑呢!”程德双手小心翼翼地抱着程标扭头看向马秀英笑道。 马秀英白了程德一眼,目光闪过一丝担忧:“德哥,你刚刚斩杀了元朝元使,这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啊?” 程德神色一愣:“秀英妹子,你都知道了?” 马秀英瞥了程德一眼:“德哥闹出的动静这么大,现在几乎整个南京城都知道了吧?” 程德脸色一滞:“这事,秀英妹子可能不知道,当时我若不这么做,那些起义军派来的使者,恐怕会借机生事。我将那元使给杀了,让他们对我无计可施。至于元朝,他们此刻与刘福通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根本不会有精力注意到我们这边。” 马秀英点点头:“这些事,德哥自己做主就好。我啊,只担心德哥的安全而已。之前,元朝那边派人刺杀德哥,可是令我每每想起都觉得无比害怕的事情。倘若德哥真有个万一,你让我母子俩今后该如何过呢?” 程德顿时不说话了,他知道马秀英是为他着想,这点,他根本无法反驳。 于是,程德便转移话题道:“秀英妹子,现如今,在我周边,若是没有我的允许,即便是一只苍蝇,都休想靠近。” 马秀英挑了挑眉道:“德哥,你这是存心让我生气呢?” 程德抱着手中正是婴儿的标儿,来到马秀英面前,对马秀英说道:“这,怎么会呢?当着孩子的面,我也不敢啊!” 马秀英看着程德脸上掩饰不住对孩子的喜欢,心中也是非常开心。 忽然。 马秀英脸上变得有几分严肃了起来。 “德哥,这几日,你可冷落了燕姐。有时间的话,德哥去燕姐那边坐一坐。根据刘大夫所言,燕姐临盆之期将近。”马秀英望向程德提醒道。 程德脸上多了几分愧疚之色:“这都怪我,我明日便去燕姐那儿陪她。” “除了燕姐姐,还有刘娥妹妹她们,你可都别冷落了。她们心里可都是装着德哥的。”马秀英补充道。 程德点了点头:“好,我听秀英妹子的。一个也不会冷落。” “你啊——孩子都哭了,不说了!”马秀英忽然从程德手中抱过孩子走到一边。 程德讪讪地望着正在啼哭的孩子,脸色大囧,心道:这孩子也太不给面子了,也许是饿了。 “德哥,如今你已经称王了。标儿也已经立为世子。如果可以,这战场上能否少去,将战场上的事情都交给那些将领?”马秀英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对程德说道。 看到马秀英手中的孩子立即止住了哭声,程德听到马秀英的话,顿时沉默了起来。 良久。 程德深望着马秀英,真诚地开口道:“秀英妹子,等南方一统后,我肯定不会再上战场了。现如今,南方未统一,有些地方离不开我。不过,你放心,我会多带点人的!” 马秀英沉默不语,她的目光紧紧地望着程德。 程德也将眼神看向马秀英,神色平静。 “我知道我说不过德哥,也知道德哥有着大事要做。我除了支持德哥外,也别无他法。毕竟,无论怎样,我都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时刻为自己丈夫担忧的女人。尤其是德哥出征在外的时候,我的心情和那些将士妻儿的心情没什么两样。或许,是我自私了。”马秀英低着头,目光出神地望着手里抱着的孩子。 程德心神一震,听到马秀英此番真情流露,他缓缓地上前,拥着马秀英沉默不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 “启禀淮王,微臣有要事禀报。” 听到屋外的声音,程德眉头一皱。 马秀英闻言,便看向程德道:“德哥,你去忙吧,这儿都交给我好了。” 程德看了看马秀英,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孩子,欲言又止。 稍顷。 程德向马秀英点点头,便匆匆离开了屋子。 走出屋外,迎面而来的竟然是朱升。 这很出乎程德的意料之外。 担任刑部左侍郎的朱升,头一回主动找自己,很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程德也注意到朱升神色极为凝重,表情极为严肃,但程德没有多问,因为身后是马秀英母子俩,他不想打扰到她们。 于是,他瞥了朱升一眼:“跟本王去书房议事。” 朱升点了点头,跟在程德身后,表现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一会儿。 程德带着朱升到了书房,程德径直坐在伏案旁,而朱升则是在离程德五步远的位置躬身站着。 “何事?”程德望着朱升问道。 朱升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了程德的目光,不急不缓地道:“启禀淮王,微臣有重要事情禀报,此事关系到大明国本。” 程德不禁眉头紧皱:“你且说详细些。” 朱升似乎察觉到了程德的不悦,便急忙开口道:“启禀淮王,刑部于卯时时分,接到了匿名举报信,以及一些证据。微臣观看了举报信,然后派人进行一番搜集证据后,心神动荡,一时间难以决断。” “哦?这份匿名举报信,究竟写了何内容?”程德的目光平静地看向朱升。 朱升闻言,便快速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然后快步上前,低着头,双手呈送给程德。 程德望着朱升,也没有多言,直接从朱升手里接过。 摊开书信一观,程德的目光愈来愈冷。 看完后,程德的目光极为冷漠。 “这举报信中所言,你有没有派人查证过是否属实?” 听到程德相问,朱升便回道:“回禀淮王,微臣已经派人核实过,此信中所言,至少有七成的可能是真的。” “是吗?”程德目光微眯,眼里折射出无尽冷光。 朱升见此,他的头低了下去。 “本王本以为泗州军上下一心,都是为了驱除胡虏、恢复中华这一目标而共同努力。本王真没想到,在本王的泗州军中,竟然有人暗中联络元朝,给元朝送情报,他这是要干什么?莫非是要取本王的命吗?”程德将手中的信扔到地上,似乎不敢相信这一个事实。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泗州军无懈可击。 程德怎么也没想到,这泗州军竟然暗中被元朝给渗透了,关键是这个,他还不知晓。 一想到这个,程德的心感到一丝胆寒。 终日打鸟,却被鸟啄了。 他往其他势力安插人手,那么,其他势力也可以同样在他的势力中安插人手。 想明白后,程德的心中开始有些警醒——莫要轻视敌人。 “还有,这林尘是怎么回事?他不过是淮安城一个小小的户曹,居然能贪污十万两?淮安城那些官吏都是干什么吃的?林尘与泗州军军中心向元朝的这位又是如何走到一块儿的?你可有派人仔仔细细地查过?”程德怒视朱升问道。 朱升额头上冷汗直冒,他能感觉到程德身上的气压,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个......微臣不知。”朱升低着头回道。 程德沉默了。 “来人,去将张七九给本王速速找来!”程德对着屋外大声喊道。 屋外的亲兵,有一人急忙离去。 屋内陷入了沉寂。 朱升保持着沉默,程德也沉默着不说话。 “此事,都有哪些人知晓?”程德目光幽幽地看向朱升。 朱升急忙道:“启禀淮王,此事,除了微臣,还有刑部的五名官吏知晓。” 程德问朱升道:“可知道是谁送匿名信的?” “这个不知。”朱升回道。 “将刑部的那五名官吏先控制住,对外就说本王让他们去执行任务去了。此事,先不要打草惊蛇,本王倒是要看看,这一次到底能够揪出多少条大鱼出来?这一次,正好也可以借机,一举铲除掉那些叛徒,还有一些暗中的蛀虫!” “微臣遵旨。” “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 朱升离开时,心中知晓,这一次,估计泗州军治下,恐怕有很多人要被清算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内阁之用与马车失控 “属下拜见淮王!”程德正沉思间,耳旁听到的正是匆匆赶来的张七九的声音。 张七九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映入程德的眼里。 “即刻起,你前往淮安城,盯死淮安城的户曹林尘。本王要知道最近一个月里,究竟都有谁和他来往,这些你务必调查清楚。本王给你半个月的时间。” 听到程德平静的话语,张七九重重地应道:“属下遵令!” “此外,让你的人暗中跟着李锋、文山、张松、张九五,本王要知道他们每日的一言一行,还有他们每日的吃行动。”程德忽然补充道。 张七九脸上露出几分迟疑:“淮王,这几人都是军中将领,而且都手握实权。我的人恐怕难以接近。” 程德瞥了张七九一眼:“他们府里的下人,你想办法让他们成为锦衣卫的人,本王只看结果,不管你怎么做。” 张七九闻言,目光一亮,顿时恭敬地行礼道:“多谢淮王提醒,属下已经明白了。” “嗯,你下去好好准备。”程德向张七九挥了挥手道。 “是,属下告退!”张七九躬着答道。 程德在书房内不断徘徊,心中装着许多事,眉头紧皱。 “淮王,微臣倪瓒求见。” “进来!” 程德在伏案旁迅速坐好后,望着推门进入的倪瓒,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你不在科学院进行研究?怎么到我这边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程德望着倪瓒问道。 倪瓒连忙回道:“启禀淮王,微臣此次前来,是为了淮王宫殿一事。” 程德听到倪瓒的话,陷入了沉默。 于礼,继续待在将军府,有点不合适了。 对此,程德心知肚明,于是便看着倪瓒说道:“此事,便交由你全力督造。至于建造宫殿的地点,就由你全权负责。要将淮王宫殿建成,不知道你心中可有计划,预计用多长时间?” 倪瓒没有丝毫迟疑:“回禀淮王,微臣来之前已经和其他各部主事的人都已经商量过。此次淮王宫殿要建成,微臣估算过,至少需要四个月的工期。只是,微臣恳请淮王一事。” “何事?”程德面色温和地看着倪瓒。 “微臣恳请淮王将科学院一应工匠暂且交由微臣安排,微臣保证四个月定能建成一座气势恢宏的淮王宫殿。”倪瓒恭敬地向程德低头行礼。 程德沉默着,并没有直接答话。 他在思考着倪瓒提出的请求是否要答应他。 “如果将他们都交给你安排,那么,有关火铳大炮的研究,会不会受到影响?”程德将目光投到倪瓒身上。 倪瓒略作沉思一番:“启禀淮王,微臣自然不会动用参与火铳大炮研究的工匠。微臣所说之工匠,便是除了这些之外的其他人。” 程德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 “是!微臣保证定当在四个月内建成一座非比寻常的淮王宫殿。”倪瓒脸上流露出几分激动。 程德看着倪瓒这副样子,便提醒道:“本王会给其他各部主事的官员一道命令,让他们都好好配合你督造淮王宫殿一事,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当然,这该做的账册,还是要做的,本王要知道这些钱都用在哪里去了。” 倪瓒正色道:“是。” “你下去忙去吧!另外,传我的命令,让内阁的人都来我这里一趟。”程德对倪瓒说道。 倪瓒直接回道:“是。” 目送着倪瓒离去后,程德便开始想着让内阁提前登上历史舞台一事。 内阁,不能给予太多的权力。它的作用,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 程德可不想每日花大量的时间在批改奏折一事上,他只想把控大局。至于内阁的存在,便是因此目的而出世。 至于后世子孙如何对待内阁,就不是他所能操心的事情了。 在他看来,儿孙自有儿孙福。 当然,他也会在临死前,将内阁的弊端提前扼杀掉。 这样的话,就可以杜绝内阁做大,从而威胁到后世子孙的权力。 不过,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完美的制度,任何制度,只要有人的参与,就会有漏洞可钻。 有关这点,程德也看得很开。 没过多久。 内阁成员除了远在当涂城随李三七作战的刘伯温外,其余成员胡惟庸、宋濂、韩伯高、龚伯遂、王仕林、洛公甫全都已经到了。 等这几人行完礼后,程德便开口道:“你们可知本王召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众人纷纷摇头,各人心中则是猜测着某种可能。 程德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一遍后,才缓缓地开口说:“本王之所以召你们前来,是为了解答你们心中的疑惑。自内阁成立以来,或许你们心中都有疑惑,这个内阁究竟是干什么的?” 众人纷纷将视线望向程德,等着程德解惑。 于是,程德便继续说道:“内阁,是为了辅助本王处理政事而设立的。你们都上前来,本王给你们先示范一次。 听到程德的话,胡惟庸等人带着疑惑,迈步往程德伏案旁靠近。 等几人靠近后,程德便从伏案堆积如山的奏折中随意抽出一份,然后将它递给离他最近的宋濂,并指着它说道:“这份奏折,本王还未看,你们先看一遍。” 众人依言照做。 等众人按照吩咐看完后,这奏折重新回到了程德手中,他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看了起来。 在场众人纷纷目露疑惑。 虽然他们心中无比好奇,但他们的耐心也是出奇的好,并未开口询问。 程德看完一遍后,然后在奏折的末尾处写上了几行字: 一、宿迁城百姓心向大明。 二、元朝刺客刺杀宿迁各曹户曹,未果,已经全部伏诛。 写完这两行后,程德指着这两行字,对众人说道:“你们再看一看。” 众人照做。 等众人观看完后,程德这才开口道:“一份奏折,短则四五百字,长则几万字,然而,真正有用而关键的信息,却并不多。就像刚刚你们看的那份奏折一样,一千余字,可是有用的信息就是我刚刚写的两条。像这样花大量的时间阅读奏折,然后再提取关键信息,对本王来说,只会耗费本王大量的时间。” “本王想要坚持勤政,但是按照之前的做法,一天下来也批改不了多少奏折,这是本王所不能接受的事情。本王思之再三,便想到了这样的做法,你们就当它是一个范本。这个过程,便是提取关键信息的过程,以后便交由你们来做,一方面,是本王对你们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本王对你们能力的倚重。” “虽说你们在内阁的品级不高,但你们每个人所接触的事情,都是大明各处真实发生的事情。换言之,你们每天都在接触国家大事,而且,以后我可能还会向你们问策。你们都是大明第一批内阁成员,将来肯定都是要写进史书里面的。” “至于将来史书上如何评价你们,就看你们今后的表现了。如果表现的好,那么,留下的名声就越大,名垂千古,也不是难事。” 程德说罢,便顿了顿,等着众人思索一番。 在场宋濂、胡惟庸等人,则是面露激动,各自心中都极为心动。 名留青史,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值得他们付出所有的大事。 这对于读书人来说,太具有诱惑性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他们热衷当官,这最终的尽头可不是监牢诏狱,而是名留青史。 “微臣多谢淮王信任,微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宋濂率先行礼感谢,面色极为真诚。 接着,其余众人纷纷开口道:“微臣多谢淮王信任,微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程德满意地看着众人,拍手道:“善!” 随后,程德便将伏案堆积如山的奏折,交由在场众人处理。而他本人则是带着十几个亲兵,出了将军府,换了一身常服,准备体验一番南京城的风土人情。 毕竟,这些日子不是埋头于批改奏折,便是忙于军事制作战略,可是将他给忙坏了。 他可不想只做一个批改奏折的机器,那样,岂不是失去了人生乐趣? 如今有了内阁的相助,他便能从批改奏折中抽身出来,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譬如,他现在做的事情。 “这南京城,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程德目视着大街上来往行人问身旁的亲兵道。 其中,一个看上去有些机灵的亲兵,便连忙开口道:“淮——” 程德眉头一皱:“出门在外,都喊我公子。” “是!”程德身旁亲兵齐声应道。 “公子,这南京城要说好玩的地方,那可就多了去了。” 程德转身望着开口的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小的叫陈六一。”陈六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陈六一,听你的口音,你是南京城本地人?”程德问陈六一道。 “公子,小的之前原是陈兆先将军麾下的亲兵。因为小的武力出众,军中经过一番大比,小的便被挑选到公子麾下了。”陈六一压低声音回道。 程德点点头:“你给我说一说南京城具体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陈六一正要回答时,忽然,他眼角余光便看到大街上一辆马车失控,引起了街上一阵大乱,而那个马车正奔行的方向,赫然是程德的左侧。 倏忽间,失控的马车已经快要来到程德身前了。 程德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幕,眉头紧皱,待程德正要避开时,却发现在他右侧旁有几个顽皮戏耍的小孩,他们似乎根本未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于是,程德赫然止住了躲避的想法,他的目光盯着正朝自己而来的马车。 马车上驾车的马夫脸色惨白,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连忙对程德高声喊道:“快躲开!” 马夫心中极为慌张,他想要控制住马,可是马反而更加不受控制了。 眼看马车即将撞到程德时,马夫心道:完了! 按着《泗州律法》所载有的明文,这弄出人命来,他后半生至少要在牢房里待着了,也有可能偿命。 这一刻,马夫心如死灰。 程德眼看马车即将靠近自己,便一个侧步横移,然后力贯双臂,用双手直接狠狠地箍住了马的脖子。 马蹬着蹄子,发出剧烈而急促的嘶鸣声。 然而,在程德的用力下,马便难以再寸进一步。 这一幕,顿时让大街上众人都愣住了。 马夫更是嘴巴张开,眼睛都瞪圆了。 陈六一等亲兵看到程德如此神勇,心中的激动和崇拜,瞬间达到了顶峰。 “这人,真厉害啊!” “是啊,刚刚那马明显受了惊,没想到竟然被这位公子给制服了,简直是大开眼界!” “刚刚我看到那人本来准备躲开的,但是在看到前面还有孩子后,就直接奋不顾身地出手了。这人,可真心善!” ...... 四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程德并未全听了进去。 他在制止了马车后,便带着陈六一悄然离去。 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马车里的布帘被掀开,露出了一只白璧无瑕的右手,露出了一副姣好的面容。 她望着程德离去的身影怔怔地出了神,心道:没想到,此人,就这么走了,枉费自己还用计制造了接近的机会。看来,想要接近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惜了! 随后,布帘重新掩合上,马车缓缓向前行进。 ...... “公子,这南京城,最好玩的当属醉红苑。那里的头牌,不仅貌美如花,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她弹的曲子,那真是让人难忘啊!小的有幸听过一回,只可惜小的因为银子不够,无缘见她一面。而去,这个头牌还极为擅长吹箫。嘿嘿......” 程德黑着脸望着正露出猥琐笑容的陈六一,直接对着陈六一的额头,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子。 疼得陈六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望着程德的脸色,便低下了头,心中只觉万般委屈。 在陈六一看来,男人嘛,与生俱来,都对女人有兴趣的。 “陈六一,那个地方,我不能去。呵呵,要是秀英妹子知道是你小子怂恿我去的话,那你就自求多福吧!”程德望着陈六一善意地提醒道。 陈六一闻言,当场便神色一僵。 他差点忘了,自己是一直单身,而淮王可是有家室的。 这要是带坏了淮王,即便是贤名在外的夫人,恐怕也不会轻饶了他。 于是,陈六一便对程德露出讨好的笑容:“公子,刚刚是小的记错了。这南京城最好玩的地方,当属一条小吃街。那里什么吃的都有,而且在小吃街旁还摆着各种摊子,那些摊子上卖的东西也都是极好,尤其是胭脂水粉那可真是种类齐全。” 程德瞟了陈六一一眼,便开口道:“那就去那什么小吃街吧!” 陈六一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此事就此揭过了。 于是,陈六一便带着程德前往南京城江宁县以北的一处小吃街而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当涂城八百里急报 过了没多久,程德一行人来到了一条较为不一般的街道。 这条街道两旁,几乎全都是摆着吃食的摊贩,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香味,直把人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似的。 陈六一左看看,右望望,鼻子下意识地抽动,喉咙里狂咽口水。 这一幕,程德收之眼底,只觉得有些好笑。 程德往左边的街道靠近,目之所及,有大麦汤、马乞粥、糯米粉、烧香菇、蟠龙菜、炙蛤蜊...... 站在摊贩旁的摊主,都伸着脖子朝着街道上来往行人不断地吆喝着,倒也吸引了不少行人往中意的摊子前凑近。 目睹着摊主脸上的笑容,以及摊子前站着的行人,一种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公子,您闻闻,街道右边的香味钻入了我的鼻子,真香得够劲!”陈六一一脸陶醉地望着街道右边,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几乎就在陈六一话音刚落,程德便也闻到了街道右边相较街道左边更香更浓的味道,直把肚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霎时间,程德腹中便传来“咕噜噜”的叫声。 陈六一耳朵极为灵敏,听到声音的他,不自觉地便将目光望向程德。 程德神色自若,对于陈六一投来的目光,仿若未看到一般。 但程德在下一刻,便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街道右边走去。 陈六一等亲兵紧跟在程德左右,护着程德从人群中挤到了街道的右边。 街道的右边,食物种类明显多了起来。 边走边看,就有:炒大虾、田鸡腿、笋鸡脯、三事、烹河豚、酒糟蚶、烧鹿肉、镶肚子、带冻姜醋鱼、生爨牛、花珍珠、烹虎肉...... 程德将街道右边的探子全都看完后,这才折返回到炒大虾的摊子前。 这处摊子前,只摆着两张桌子,在摊子前左右摆列,此刻桌子已经坐满了人。 两张桌子空了一条小道,仅够容纳一人站立。 而且,桌子四周还都站着形形色色的顾客,他们都沉浸于炒大虾这道美食中,仿佛无法自拔。 程德望着自己面前排着的队列——两张桌子空出小道上众人排成的队形,不禁皱眉。 陈六一很懂察言观色,立即低声道:“公子,要不要小的驱赶这些人?” 程德扭头往陈六一望去,目光极为平静。 这道平静的目光,让陈六一心神一颤,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心中开始有些悔意。 “这种话,今后都不要再说。回去后好好给我抄十遍《论语》。” 陈六一神情无比沮丧,他恨不得给自己的嘴巴抽两下。 这抄书,于他而言,是一件痛不欲生的事情。 毕竟,他可是连字都没认全的。 可是,他不敢反驳,他害怕程德可能会让他抄的更多。 于是,陈六一索性闭着嘴,沉默不语。 程德没管陈六一的神情,只是耐心地排着队。同时,他的耳朵竖着,听一听四周的人口中所谈论的事情。 “这南京城,自从淮王到了后,我们的日子明显好过了许多。” “是啊!对我来说,不用交各种由头的税后,我的日子也有了盼头。” “这淮王,可真是老天爷派来的神仙人物啊!” “我还听说,这淮王以前便有仁义之名,尤其是对我们百姓很好。” “福寿待我们如牲畜,只有淮王才把我们当人看待。就冲这一点,这淮王就值得我们相信。而且,我觉得,将来有一天,这淮王肯定能够夺得天下。我记得有一句,什么得什么者得天下吗?” “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对,,就是这句。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大明的百姓了,再也不是大元的百姓了。” “只希望这淮王能够一直这样,如此一来,我们这些百姓才有活路。” ...... 只是,才听着这些似乎很认同自己的言论,程德下一瞬,便听到了与其相左的其他言论。 说着这些话的,正是摊子右边坐在桌子上的四人。 这四人,就其穿着来看,俱是锦衣华服,他们神色间有些倨傲。 再从他们眉宇间打量,像是四名读书人,各个都很年轻,看上去年岁相近,都在二十岁左右。 “哼,听听,这些人的言论简直可笑!”其中一个穿着紫色锦衣的人率先开了口。 位于紫衣男子对面的黄衣男子则是接话道:“这集庆路,即便那淮王夺下了,可要是没有我们这些人的支持,那么,这集庆路都是我们说的算。” 位于黄衣男子左边的蓝衣男子则是有些慌张:“慎言,这种言论,可不要在这种场合下说。这集庆路那是大元的说法,现在,我们要想活得舒坦,就得跟着大家一起称南京。除非大元什么时候再打回来,我们才可以称集庆路。还有,这淮王手中有兵,我们要想活得安稳,我总觉得还是顺从比较好,千万不要与淮王交恶,否则的话,即便再有理,你也说不清。” 在黄衣男子右边的黑衣男子则是轻笑道:“我们只是随便说说,因言论罪,恐非明主。” “怎么,依你的意思,是想投靠淮王吗?”紫衣男子神色不善地望着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望着紫衣男子的眼中,露出一丝嘲讽之意:“福寿在的时候,我们可是多次毛遂自荐,想要施展一番抱负。可是,最终的结果,你们也都知道。这福寿可是没有看上我们,甚至对我们极为轻视。眼下淮王占据南京城,且淮王素有仁义之名,我想再暗中观察一段时间,确认了淮王是明主后,我便前去投靠。正所谓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莫非,你们都甘心继续这样荒废年华吗?” 黑衣男子的话,顿时让其他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一幕,落入程德眼中,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通过刚刚的一番观察,他发现这四人中,也就黑衣男子可堪造就。 只是,这黑衣男子言行举止似乎极为自傲。即便他要用此人,也得进行一番敲打才行。 当然,程德也没有来一场主动招揽的戏码。 在程德看来,这黑衣男子虽然有才,但还没有到值得他拿出三顾茅庐的真诚对待那一步,也无须考虑千金埋骨的意图。 换言之,此人在程德眼中,顶多算得上是一名干吏。 想到这点,程德便不再关注这几人,而是将目光投向其他地方。 转眼间,轮到程德一行人,程德等人都各自买了一份炒大虾,当然,这都是在程德的授意下进行的。 随后,程德一行人便离开此处摊子,准备离开小吃街。 令程德颇为意外的是,他迎面走来了一位紫衣少女,在她身旁还有一位仆人跟随。 当程德瞧见紫衣少女向着他走来时,程德眉头一皱,给了陈六一一个眼神。 陈六一立即会意,当即走上前去,直接横在了程德与紫衣少女的中间,神色露出一副痞子样。 程德瞥了一眼后,便带着其余亲兵绕开而行,往将军府的方向返回。 紫衣少女望着程德的身影愈来愈远,她的脸当即黑了下来。 紫衣少女看着面前坏了她好事的陈六一,眼中寒意闪烁,心道:气死我了,都怪这个人,要不是他,我肯定能够和程德搭上话。 陈六一转身朝身后看去时,却发现程德一行人早已不见,心中顿感委屈。 沉思间,陈六一便立即选了一个方向,往将军府方向而去。 这是陈六一根据刚刚程德的神色所看出来的一点东西,他相信淮王程德应该是有了归意。 紫衣少女望着陈六一匆匆离去的背影,目光极为冰冷。 之前,她设计在大街让马受惊,意图跟淮王程德说上话,继而想要更进一步,只是结果失败。 刚刚,她偶然出现在淮王程德面前,也是来小吃街前悉心想到的,目的也是为了跟淮王程德搭话。 只可惜,这淮王程德对她有着深深的戒备,她都还没靠近,这淮王程德便差人拦截她,然而他便抽身而去。 一时间,紫衣少女对自己的美貌,顿感不自信了起来。 “马伯伯,难道我长得很丑吗?为何那人视而不见呢?” 位于紫衣少女一旁的仆人,神色一怔,他神情有些局促。qqxδnew 因为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紫衣少女的话。 紫衣少女见他沉默,心中轻叹一口气。 想要成为那程德的女人,甚至要做历史上的女皇武帝,这第一步,就让她感到了绝望。 她这志向,还有希望吗? 而且,她也听说,程德的正妻马秀英是一个贤妻。 这,更加让紫衣少女心中极为难受。 她有些怀疑之前途经南京城的神算天师的话了。 那神算天师说她将是武帝第二,只不过要先成为程德的女人才行,而她自然看不上一般男子。当知晓成为程德的女人,便有机会成为武帝第二时,她便心动了,并且积极地采取行动。 然而,接二连三的行动都失败了,她的心开始感到很气馁。 返回将军府的途中,程德让自己手底下的亲兵去调查一下紫衣少女的所有情况。 在程德看来,刚刚遇到的紫衣少女似乎对他有所图。 他要弄明白,这紫衣少女到底想要干什么。 前脚,程德刚返回将军府。 后脚,便有了李三七派人传来的有关当涂城的八百里急报。 程德在书房中接见报信的士兵。 报信的士兵将手中封装的信筒恭敬地递给程德。 程德接过,摊开信笺来看,他看得很慢,几乎逐行逐句地观看,神色间充满了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整个书房里,充斥着的都是程德惊疑不定的话语。 士兵低着头,目视地面,根本不敢直视程德的眼睛。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追封泗州郡侯 信笺上写着的内容如下: 至正十三年三月十六日夜,当涂城也先帖木儿领城内元军夜袭我军大营。我军不敌,战败,退至和州城驻守。此战,我军损失两万余人,伤两万余人,杀敌一万余人。此战不利,皆因末将轻敌。 另外,此战中,程能与罗二虎两位将军作战勇猛,为掩护我军撤退,带领一万人留下断后,不幸战死于当涂城城下。 此战过失,皆末将之责。此战之败,末将方悟此句‘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所有罪责,末将愿一力担之。 只望将军能够给末将戴罪立功的机会,末将必能拿下当涂城。 写于至正十三年三月十七日卯时。 程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甘。 看着面前一脸疲惫的亲兵,便挥手道:“你先下去好好休息!” “是。”亲兵恭敬地行礼,出了书房。 良久。 程德对着屋外喊道:“来人,传本王旨意,让礼部左侍郎宋瓒、宣传部左侍郎施耐庵来书房见本王!” “遵旨!”屋外的亲兵立即高声应道。 程德静坐在伏案旁,默想着程能与罗二虎两人。 两人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程能和罗二虎,都是程德发掘出的有军事天才的将领,只要多加历练,未来肯定能成为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没想到,他们二人,就倒在了当涂一战中。 想着想着,程德心中无限感慨,感到深深的惋惜。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什么如果。 程能与罗二虎之死,让程德意识到成长的将领是需要代价的。 一名成长起来的将领,必然面临生死间的大恐怖。闯过去了,则逐渐靠近那个将军之梦。如果没有闯过去,将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如今当涂一战,可以说是损失太大了。尤其是程能与罗二虎之死,让程德心中尤为心痛。 此战之败,必然要有个担责的,而李三七也愿意担责。 只是,眼下时节,他若是撤掉李三七,这临时换将的影响将会动摇军心。 看来,此次只能同意李三七戴罪立功一事了。 至于李三七之过,只能等他拿下当涂城再论。 没过多久。 宋瓒与施耐庵到了。 程德一看到宋瓒与施耐庵,直接挥手制止了他们的行礼,接着将信笺递给他们看。 宋瓒与施耐庵看完后,他们神情都极为严肃,脸上也布满了凝重。 见此,程德便对他们说道:“本王之所以召你们前来,本意是想要和你们说一说关于程能与罗二虎之事。虽然他们都战死了,但是,他们二人之死,却为我主力大军争取到了生机。即便他们死了,他们的功劳也不会被抹去。本王思虑许久,凭借他们二人的功劳,应当将他们二人都追封为泗州郡侯。另外,本王会在南京城择一处兴建忠臣祠祭祀他们。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施耐庵也趁机进言道:“淮王,微臣以为,程能与罗二虎两人战死沙场一事,可编入《大明英雄录》中。” 程德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施耐庵:“《大明英雄录》可是你接下来要写的书?” 施耐庵点了点头:“正是。” “既然如此,此事本王便允准了。此外,程能战死无后,当择一孤儿过继到程能名下,以保程能香火不绝。同时,这功臣之后,本王也要赏赐。罗二虎长子弱冠之龄后,可继承罗二虎泗州郡侯之爵。至于程能,选择出承继他香火的孤儿待弱冠之年后,亦可继承程能的泗州郡侯之爵。” “此事,由宋瓒负责,替本王去办。还有,罗二虎今后家中一应开销,都从本王府库拨付。若是程能之子选定后,同样如此。这程能之子可要细细挑选,尤其是要考察他的品行。等确定了人选后,可上报给我,到时候本王会见一见。” “遵旨!”宋瓒连忙应道。 “当涂之败,让本王痛惜不已,恨不得前往当涂城,与那也先帖木儿一战,继而为程能、罗二虎二人报了此等血仇。” 程德说到此处,便有意停顿了下。 而宋瓒与施耐庵听到这里时,他们脸色一变。 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这上战场杀敌一事,凭借程德如今的身份,在宋瓒与施耐庵他们看来,已经并不适合了。 当然,如果程德的长子程标成人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只是,现实是没有这个如果。 他们二人都决定了,如果程德要是坚持在这个时候跑到当涂城去打仗,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拦住程德。 见到宋瓒与施耐庵二人的神情后,程德心中对于大臣们的想法,也借此略知一二。 “然而本王坐镇南京城,乃重中之重。无论是冯国用,还是耿再成、李三七他们,他们每日作战之消耗,都需要本王想方设法筹集。此事,如果不经过本王之手,本王并不放心。”程德忽然补充道。 宋瓒与施耐庵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心中都松了口气。 只要淮王不上战场就好,不然,如果他们今天没有拦住淮王,他们相信明日其余各部官吏必然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这种罪责,他们可不想承担。 他们都在想,要是这个时候淮王将其余各部主事官吏都召集过来,那他们面对的压力,也就不会这么大了。 “淮王,胜败乃兵家常事。李将军之能,以往之战绩可见一二,是以淮王不必过于忧虑。微臣相信李将军经历此战之败,今后作战领兵之能,必然能够更进一步。换言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施耐庵似乎看出了程德心中的抑郁,便出言安慰道。 宋瓒也附和道:“是啊,施大人之言不无道理,淮王可莫过于担忧。李将军统军之能,我大明有识之士无有不知。” 程德的目光从施耐庵和宋瓒身上一一扫过,叹道:“此次当涂失利,本王定让李三七总结一下其中原因,然后补录进入泗州军事学院教材中,并传令军中上下将领都要学习和反思,各自都写一份心得。” “淮王,此事,便交由微臣去做吧!微臣必当办好此事。”施耐庵主动将此事担了下来。 程德满意地望着施耐庵:“此事,交给你,本王很放心。” 施耐庵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宋瓒则是在一旁看得很羡慕。 在宋瓒看来,程德这句话,可是饱含了对施耐庵的极大信任。 如果不出意外,今后这施耐庵的前程必然是光明的。 仕途上必然能走到更远的地步。 “本王要说之事,可都全说完了。不过,本王刚刚想到一事,那就是本王要派一个人代本王前往和州城一趟。一来,则是吊唁程能与罗二虎,二来便是代本王慰问军中上下,三来便是告诉李三七,让他不要多想,本王信他,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希望他能早日拿下当涂城。” “不知二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推荐?” 听到程德的话,宋瓒摇了摇头。 施耐庵则是略做沉思一番,便开口道:“本着举贤不避亲之意。宣传部右侍郎罗贯中,依微臣看来,就很适合。” 程德诧异地看着施耐庵,也点头道:“那就由罗贯中代本王走一趟吧!就让他明日卯时出发吧。此外,本王会支援李三七三万人马,也由他一并带去和州城,并交由李三七。至于三万兵马,待会儿本王会下一道旨意,让人去点齐三万兵马。这事情,就由你和罗贯中说吧!” 施耐庵重重地回应道:“微臣遵旨。” 程德脸上神色恢复了平静:“你们二人都下去吧,本王正好有些乏了。” 施耐庵与宋瓒两人都向程德规规矩矩地行完一礼,便迈出了书房的大门,随后书房的大门也被施耐庵带上。 程德目送着他们离去后,神情有些落寞,轻叹一声:“才当淮王不久,没想到,就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程德能够感受到,自成了淮王之后,大臣们与他都保持着一种距离。 面对这种事情,他心中极为无奈。 即便是与他关系较好的施耐庵,从刚刚的谈话中,他也能感受到施耐庵主动与他保持的疏离感。 莫非,这就是孤家寡人吗? 称孤道寡,这才刚开始,如果将来真有机会一统天下,那又该是何种孤独呢? 忽而,程德想到了在书房旁边的另一间书房。 那里,正是内阁在忙着处理事情。 也将是内阁办公之地。 如今他所在的书房,今后几个月都将是他私人接见大臣和读书的地方。 转眼间。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的功夫,就过去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荡雁矶预施毒计 和州城。 李三七所领大军,在得到罗贯中带过来的三万大军作为补充后,全军士气得到了有效的提升。 此刻。 和州城李府别院。 李三七站在院子的一处石桌旁,石桌上摆着的正是当涂城四周的地势图形。 在李三七身旁随同陪侯的有徐达、刘伯温陪同。 徐达与刘伯温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下一瞬,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又看向了李三七。 自当涂一战后,李三七心中一直对战死的弟兄们感到愧疚。 也从那天后,李三七便愈发地沉默,整个人看上去极为深沉,脸上的笑容较之以往少了许多。 这样的李三七,让徐达感到了一种陌生,也感到了一种畏惧。 这种情况,他以前经常在当今大明淮王程德身上见到过。 令徐达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李三七,他的身上也发生了一些明显的变化。 这种变化,在徐达看来,就是李三七身上的威势越来越重,让人不敢抬头直视。 李三七没管身后徐达与刘伯温的想法,他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当涂城四周地势的每一处,锐利如刀。 只是,李三七的眼圈看上去有些乌黑,眼睛布满了血丝。 当李三七看到当涂城四周地势的一处时,目光骤然大亮。 “徐达!”李三七喊了一声。 “到!”徐达应道。 “你过来看看,这处地方,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听到李三七的话,徐达凑到李三七身前,顺着李三七所指向的地图上一处,目光陡然间一凝。 “启禀左都督,这处地方,名为荡雁矶。”徐达急忙开口道。 李三七闻言,目露沉思。 “当涂一战,是本都督之耻,死了那么多的弟兄,本都督心中一直有愧,每日每刻都想着为弟兄们复仇。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本都督终于寻到了一丝机会。”李三七忽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目光中却是弥漫着无尽杀机。 徐达心中一惊,接话道:“左都督之意,莫非这复仇之战机便在荡雁矶?” 同时,徐达心中充满着疑惑,他的目光死死地看着地图上荡雁矶的位置,脑海中迅速转动,但他始终不明白李三七所说的战机在何处? 李三七瞧见徐达似乎还在沉思,便没有提醒他,他心中对徐达的期望很高,在李三七心中,大哥程德对徐达一直寄有厚望,跟在大哥程德身边的程德,对程德颇为信赖,始终都相信着大哥程德非凡的眼光。 李三七认为,给徐达一些时日,必然会想通自己此次的战略的。 毕竟,这一次定下的战略,也是他经过一番苦思冥想,最终于当下想出来一种可以击败当涂也先帖木儿的战略。 回过神来后,李三七转头望向刘伯温,看到刘伯温脸上从容的神色,李三七的目光便不再如同看徐达的目光那样温和,而是一片幽深般的平静。 “刘军师,后日可有北风?” 听到李三七点了自己,刘伯温对上了李三七的目光,沉默须臾,才开口道:“启禀左都督,昨夜我夜观天象,后日卯时到午时间,都将有北风。而且......” 李三七如刀的目光聚焦在刘伯温身上,使得刘伯温身体为之一僵,面色有些不自然。 刘伯温始终不太明白,为何自当涂一战后,眼前的李将军看向他的目光,没了之前的信任,反而多了一些审视。 当然,刘伯温也明白,这跟他之前所献的计策有关。 只是,刘伯温也没想到,那个也先帖木儿竟然没有上当,反而那次在夜深时分趁机发动了夜袭,导致泗州军一败涂地。 也因此,李三七对他没了以前那种信任。 刘伯温心中轻叹一声,世事难料,当时具体大战情形,犹如在昨。 倘若那次他没有献计,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呢? 刘伯温脑海中迅速撇去这些想法,迎着李三七的目光,不急不缓地开口道:“除了北风,可能还有一场雨。这场雨,大概巳时时分下,一直持续到午时时分。” “是吗?”李三七的脸上多了一些凝重。 随即,李三七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地图上荡雁矶的位置,口中喃喃道:“若是真有雨,那么,到时候,就是天助我也。届时,我大明泗州军必胜!” 刘伯温听到李三七的话语,目光便不经意间看向石桌上李三七拳头停放的地方。 只是一瞬间,刘伯温福至心灵,他刹那间便洞悉了李三七的想法。 这一刻,刘伯温看向李三七的目光多了一些凝重,脸上神情剧变。 李三七似乎察觉到刘伯温的异样,转头望去,神情有些几分散漫:“你......应该想到了吧?” 刘伯温沉默在那里,没有接言,一旁的徐达瞬间惊醒,目睹这一幕,他的心中愈发疑惑,根本不知晓李三七与刘伯温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良久。 刘伯温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无比明亮,对向李三七的目光:“左都督,真要如此而为?” 李三七瞥了刘伯温一眼:“莫非,你想要阻止我?” 刘伯温摇了摇头:“一将功成万骨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只是,左都督可否考虑清楚了此事的后果?” 李三七面色一滞,稍顷,才正色道:“本都督问心无愧!” 刘伯温望着李三七的眼中闪着明亮的光,心中多出了一些敬意。 刘伯温:“此战,我会配合左都督,并且,我会保证此战的消息,绝不会泄露出去丝毫。” 刘伯温发自肺腑之言,让李三七的目光多出了一些诧异。 “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终有一天,此事,必然会被天下人知晓。刘军师你身为一个读书人,没必要跟着我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样并不利于你的前途。”李三七劝解刘伯温道。 刘伯温笑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左都督,看来,你并不懂我刘伯温。我刘伯温虽然也好名,但我更知晓,左都督之所为,实乃为了整个天下。在我看来,左都督之为,实乃迫不得已,也是为了天下能早一日迎来太平,那么,是非功过,只能让后人评说了。不过,左都督莫忘了,我刘伯温还是一个读书人。” 李三七深深地看了一眼刘伯温:“你,倒是与其他读书人不同。” 刘伯温摇了摇头:“或许,我也是另有所图呢?” 李三七沉默着没有接话,转而看向徐达:“徐达,即刻起,你领着两万人,前往荡雁矶,等你领着兵马到达后,等着我的下一步指示。” 徐达闻言,便立刻回道:“末将遵令!” 随后,徐达匆匆离去。 目送着徐达离去后,李三七若有深意地看了刘伯温一眼:“此事,就交由你了。等此战过后,淮王那边,肯定是要一份详细的战况,而且,此事也不能瞒着淮王。希望你在那之前,都能想好如何应对此事的一番说辞。” 刘伯温苦笑不已。 荡雁矶,倒也不失为也先帖木儿的葬身之地了。 至于李三七所想到的战略,可归纳为:放火烧山、水中投毒。 而荡雁矶的位置极为特殊,连接着当涂城内城,附近水源为城内主要供水之处。 加之后日卯时便有北方起,届时放火烧山,滚滚烟尘,将会顺着风刮向内城千万家,而且北方还会让这火越烧越旺。 若是再辅以水中投毒,那么,这当涂城便将是一座死城。 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倒也没有什么指责之处。 可这事情一旦泄露出去,将会对大明泗州军予以毁灭的打击。 刘伯温想到此处,他的心里顿时有些沉甸甸的。 第二百二十章 暗谋十万红巾军 三日后。 徐达站在当涂城城外,面色惨白。 此时,徐达的目光有些呆滞。 一旁的刘伯温见此,并未多言,只是沉默着,同时,他的心中弥漫着一层厚厚的阴霾,就如同他此刻的目光一般。 “左都督人呢?”徐达望着当涂城洞开的城门,失神地问道。 刘伯温回道:“左都督,已经带兵前往芜湖城去了。” 徐达沉默了。 “左都督前往芜湖城,是想将这烂摊子留给我们收拾吗?”徐达继续问道。 刘伯温这会儿并未接话。 徐达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心中犹是有些郁郁:“这边发生的事情,远在南京城的淮王迟早会知道。你们都想好了用什么样的说辞应对了吗?淮王之怒,我想,我们中有谁能承受得住呢?恐怕......即便是左都督,也无法承受住淮王的滔天怒火啊!” “毕竟,此事干系重大,与淮王仁义之名相悖,一旦此事传了出去,恐怕天下都要震荡。到时候,我们大明淮王该如何自处?” 刘伯温这时候,却是没有再沉默了,而是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此事,我已经做好了布置,并且四周也已经进行了封锁。此地,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谁也进不来,但在此地留下来驻守的士兵,也很长时间不会有所调动。也即是说,留下来驻守当涂城的士兵,今后会在当涂城安居乐业,直到当涂城恢复元气。” 徐达深深地看了一眼刘伯温:“一万人留在此地,淮王那边,你们如何交代?” 刘伯温淡淡地回道:“此事,我自有分寸,徐将军大可放心,此事断然不会牵连到你身上。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左都督想出这样的法子取得当涂城,未必没有一点好处。至少,可以在很长的时间内,这当涂城不会出现什么叛乱了。” 徐达被刘伯温的话,直接给干沉默了。 徐达:“希望今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这种事情,于淮王名声无益,一旦天下百姓知晓,只怕会让淮王失去人心,那时候,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又何谈实现呢?” 刘伯温:“所以......左都督已经即刻出发,前往芜湖城,恐怕这个时候,左都督已经拿下芜湖城了吧!” “此言何意?”徐达目露疑惑地望着刘伯温。 刘伯温开口道:“我不知道左都督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左都督自当初当涂一战失利后,似乎心性大变。而且,更为可怕的是,他似乎变得比以前更会打仗了,在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当年杀神白起的影子。唯一的担忧之处......” “恐怕会是英年早逝啊!”刘伯温在心中叹道。 徐达见刘伯温说话戛然而止,神色一凝。 这有什么担忧的? 徐达见刘伯温似乎陷入了沉思,便扭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当涂城。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座当涂城于他而言,有些毛骨悚然。 这座当涂城,他是不愿意呆着的,他宁愿回到和州歇着。 于是,徐达吩咐麾下的将领领着一万兵马驻守着当涂城,尔后,徐达亲领一万人马返回了和州城。 至于刘伯温,却没有跟着徐达一起。 反而,刘伯温带着一些人,在邻近的几个城中花钱买了一些女子,然后将她们带到当涂城,并让当涂城驻守的士兵挑选女子成亲,于当涂城安家落户。 在当涂城驻守的士兵,绝大部分都未成家。刘伯温所安排的那些女子,却并未让所有士兵成家。 为了安抚留此驻守的士兵,刘伯温只好将自己忙成陀螺一般,继续如此而为。 接下来的日子,刘伯温似乎当起了媒婆,不断地奔波忙碌和牵桥搭线,让当涂城驻守的士兵接二连三的安家落户。 这一忙,就又是十几天过去。 至正十三年四月七日。 南京城将军府。 程德端坐在伏案旁,目光有些阴沉。 伏案上,正摆放着一份于三天前由绝声卫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 这份密报,让程德勃然大怒。 不过,长久以来的养气修养,使得他并没有当场发作。 在这间书房里的还有内阁一应成员,他们都分坐在程德两边的伏案旁,都聚精会神地翻着奏折。 他们时而皱眉深思,时而眉头舒展,并轻呼出一口气。 程德心中想着当涂城的事情,对于李三七和徐达、刘伯温等人流露出了不满。 这几人,竟然瞒着他做了这件大事。 一旦这件事情,稍稍有一丝的差错,必然会让他陷入不利的境地,甚至会让他迅速败亡,徒为其他人做了嫁衣。 这种事情,一想起来,程德心中便愈发地不平静。 程德对于李三七很不满,难道他不知道站在本王的角度想一想吗? 一个自作主张且不顾大局的属下,对于上位者来说,是极其要命的,一个处理不好,便会走向灭亡。 好在,此事并未东窗事发。 根据绝声卫的密报,此事,都由刘伯温负责遮掩封控住了。 目前来说,这刘伯温的手段倒也不容小觑。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程德觉得还需要做些什么。 他反复想了许久,决定将当涂城列入绝密之地,当派重兵把守。 同时,他也会让倪瓒将科学院研究院迁移到当涂城,那里反正已经成了一片死地,正好可以利用起来,当作火器的试验之地。 当然,此举还有他的另一层目的,那便是彻底封控住当涂城,他只期盼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当涂城曾发生的惨绝人寰之事,能够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而且,程德已经暗下决心,在他一统天下后,定然销毁一切有关当涂城的记载,并下令让天下人禁止谈论当涂城一应之事。 想到这里,程德又想起来整件事出谋划策的刘伯温,幸亏此人被他派到李三七身边,不然指不定会弄出什么乱子。 程德也通过这件事,对于刘伯温的才能,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至于徐达,程德想着,等耿再成拿下无为州后,便下一道旨意,让徐达回南京述职。 平复了心中的怒气后,程德佯若无事一般,将面前的密报轻轻折叠好,放到了伏案下的小箱子里面锁着。 接着,程德抬起头,环顾在场众人一眼,见到其他人都忙着手中之事,心中也感到一阵欣慰。 撇去心中的其他杂绪,保持宁静的心神,程德继续拿起一封堆积在伏案旁右边的密报中其中一份来看。 当程德摊开来看这份密报,并迅速看完后,程德的心神有些动荡。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诸多计谋。 只是,刘福通那边,却是打乱了他暗中的所有布置。 甚至,为了大局着想,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没错,这份密报说的是刘福通那边的红巾军,要进行北伐了。 这次北伐,刘福通也只是在内部信得过的将领中谈了一些大概,具体的却是没有多讲。 好在,被他的绝声卫人马给探听到了。 不过,程德深知,恐怕刘福通北伐的日子不远了。 一想到《图强绝密》回忆中的一条信息,程德心里便对刘福通北伐的十万红巾军有些垂涎不已。 同时,刹那间,一个人的名字,迅速在他脑海中浮现 此人,便是何三五。 一直以来,程德都有想过,一旦刘福通手下红巾军进行北伐,那么,他就要派一个将领混入即将北伐的红巾军中,并暗中对他进行扶持,从而让他迅速掌握十万北伐红巾军。 经过深思熟虑,他考虑到的人选便是何三五。 一来,何三五在天下人面前,还并不怎么出名,见过他的人也极少。 二来,何三五是在他微末之时便跟着他一起起事之人,论信任度,何三五在程德的心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不过,要使何三五顺利混入刘福通的红巾军中,要细细做一番布置才行,而且,还要改个名字,方为妥当之举。 念此,程德便出了书房,直接密令绝声卫指挥使杨仲开带着他的命令,亲自将何三五秘密带回南京。 之后,程德又回到了书房,面色如常。 第二百二十一章 淮王催臣上奏疏 正七品内阁大学士胡惟庸,此时心神全然不在伏案上摆放着的且摊开的一份奏折上,虽然他的目光看上去似乎是盯着它看。 自大明淮王分封百官后,得知自己是内阁的成员,且职位七品时,说实话,他的心里还是极为忧虑的,为自己的前程而担忧。 不过,在得知内阁成员每日所做之事后,他的心里是狂喜的。可是,这种狂喜并未持续太久,他逐渐地从内阁所做之事中,看出来了一些端倪。 愈是深思,他那失去的担忧,又失而复得。 他心里极为害怕,内阁这样新产生的办事机构,作为内阁的成员,在官位品级上,不会有太多的调整。 然后,他就日思夜思,甚至夜里失眠,终于琢磨出了一点苗头:那就是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对于他而言,人生第一等大事,自然是自己的前程是否远大。 如果内阁之官的前程注定不大,那么,他就要想方设法,尽可能地跳出这种泥坑,免得越陷越深,直至最终再也无法有希望跳出来。 这,也就是他现在心不在焉的原因。 胡惟庸缓缓抬起头,他的余光偷偷地打量着正坐在伏案上的淮王程德。 见到淮王并未注意到自己,胡惟庸观察了一会儿,便沉思片刻。 尔后,胡惟庸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他想道:为了自己的前程,拼了。 他准备提出一些治理地方的国策,从而顺势提出请求将自己从内阁这个机构中摘出去。 就当胡惟庸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胡惟庸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候,宋濂却率先站了起来,胡惟庸见此,只好沉住气,并顺便看看宋濂想要做什么。 宋濂的举动,也引起了其他内阁成员几人的注意,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宋濂,眼里露出疑惑的神情。 宋濂并未理睬众人的打量,而是先走出伏案,接着,规规矩矩地向着程德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启禀淮王,大明初立,百废俱兴,大明虽已有八部,但人才尚少。微臣以为当以大明国名义面向天下而首开科举,一来昭显淮王王者气度,二来天下士子皆盼着能一展所长,并为此苦等久也,若淮王重开科举,天下士子必感恩戴德前来相投,假以时日,这天下英才,尽入淮王名下,而我大明将会一统天下。” 宋濂话音刚落,其余众人,纷纷诧异地望着宋濂,但转而倏忽间,他们都将视线落在淮王程德身上。 宋濂提出来的这一建议,众人心中虽然恨不能第一个提出来的人是自己,但他们还是感到有些庆幸,毕竟,此事必须要经过淮王程德的首肯才行,而且容易触怒淮王。倘若淮王不点头,这建议始终还是建议。 只是,令其他人所失望的是,程德并没有因言下罪。 于是,其余人都很羡慕地望着站着笔直的宋濂,他们都知道,这宋濂的建议,至少淮王未反对,而淮王未反对,也未表态,恰恰说明淮王也在思量间。 宋濂或是瞧出了这一点,立即趁火打铁,连忙道:“淮王,天下英才投靠我们的多了,相应的,投靠陈友谅、张士诚、刘福通、元朝等势力的英才就少了,久而久之,我们大明必然强于其他各势力,此臣弱敌之言,还望淮王听之纳之。” 宋濂说完后,便立即站在一旁,默默地低着头并目视地面。 他知道,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成不成,那就取决于淮王最终是否同意了。 宋濂耐心地等待着程德的抉择,其余众人也在暗暗观察着,他们都在想,这宋学士之言,还真是善言善策。 其他人也都屏息凝神,默默地等候着。 程德陷入了沉思。 眼下之际,若是重开科举,会不会对前方的战事有什么影响? 而且,重开科举面向的是全天下的士子,谁知道这些来南京城的士子是不是有各势力所派出来的探子? 这不是把自己暴露在天下人面前吧?尤其是一些核心机密之类的事务还未做好转移。 实际上,程德也深知宋濂所说的重开科举带来的一系列好处,但问题是,冯国用、李三七、耿再成三线作战,对于大明财政来说,还是带来了不少的压力。 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重开科举,那么,就意味着这方面投入的物力和财力将会是巨大的,而这,与现有实际情况相比较,综合衡量了大明财政开支,还是不符合大明国的利益的。 依照程德所想,以大明国的名义重开科举一事急不得,得慢慢来,至少等冯国用、李三七、耿再成他们都再建新功才是。 而且,这几日,他也接到了冯国用给他写的回信,冯国用告诉他,接下来一个月以内,他必定拿下整个庐州路,而且他已经针对彻里不花布置了天罗地网,这一次彻里不花大军将会在劫难逃。 冯国用还在信中详细地陈述了他的所有布局,程德看完后,对于冯国用拿下整个庐州路的信心很大。 除了冯国用这边,耿再成那边,虽然取得了巢县,但在攻打无为州时,却被无为州那边的元军给拖住了,虽然耿再成再三表示定能早日拿下无为州,但程德也通过耿再成的字里行间知晓这短时间内,耿再成或许难以取得更大的战果了。 至于李三七那边,虽然拿下了当涂城,但程德宁愿李三七没有拿下的好。 不过,好在刘伯温将此事给压了下去,不然,程德都要亲自前往当涂城去问罪李三七了。仟仟尛哾 思来想去,目前他所能做的事情,便是不拖冯国用的后腿就行,而不拖他的后腿,就是保证大后方的稳定,给冯国用足够的底气。 倘若真的在这种关节眼里重开科举,将会平生一些变数,也对大后方的稳定是一种巨大的考验,而且,之前一封匿名的举报信信中涉及的那些人,他都还没有处理,锦衣卫还在暗中取证中,如果这些人不处理掉,就必然无法让自己的大后方稳定。综合考虑下,重开科举并不符合程德心中的利益预期。 于是,程德的目光落在了宋濂身上,平静地开口道:“重开科举一事,本王思之再三,考虑到冯国用、耿再成还有李三七三路大军在前线作战,为了避免出现一些变数,此事延后再提。目前的重心还是放在实施大明富国强民国策上,其余不相关的就不要再提了,避免节外生枝。言而总之,就是大明要稳中求强。” 宋濂张了张嘴,最后苦笑道:“淮王英明,是微臣考虑不周。” 胡惟庸等人见此,则是纷纷暗暗思忖:淮王,究竟是如何想的呢? 程德见众人都沉默了,便出声道:“本王希望诸位能够同心同力,这大明能否最终击败其他所有对手,还要靠大家的努力。不日,冯将军必然能够传来大捷,希望诸位为大明国强盛而积极献言献策,只要是有利于大明的,本王都会采纳。还望诸位私下之余,都能上一道奏疏给本王,时间期限最好是在半个月内。” “微臣遵旨!”宋濂等内阁成员纷纷起身躬身应道。 “你们都继续忙吧,本王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程德说完此句后,便匆匆离开了书房,往罗燕屋里而去。 胡惟庸望着程德离去的背影,目光陡然间有些阴郁。 第二百二十二章 罗二虎之妻刘氏临死前的请求 程德来到罗燕处,与她说了一些贴己之话,再谈了一些家常琐事后,天色便已经很晚了,索性他便在罗燕这里过夜。 只是,令程德猝不及防的是,罗燕要生了。 于是,程德连夜召来大明太医院大夫来为罗燕接生。 当然,还有一些产婆。 她们都在太医院大夫的指挥下,有些手忙脚乱。 在罗燕屋外站着的程德,心中极为不平静。 他,又要当爹了。 再次为人父的程德,心里虽然告诫自己,不用太过担忧。 但是,听到屋里持续传出的罗燕的痛苦声音,程德的心便不自觉地担忧了起来。 好在最后一声响亮的啼哭,让程德紧皱的眉头顿时舒缓了下来。 随后,屋内便走出来几个报喜的产婆,口里纷纷道:“恭喜淮王,燕妃娘娘生下的是男孩。” 程德闻言,便对陈六一喊道:“陈六一,将军府外门口去挂上红灯笼。” 陈六一应道:“遵令!” 程德又看到几个产婆:“燕儿能够顺利诞下男孩,你们都功不可没,待会儿你们都去本王王妃那里领一份赏钱。” 这些产婆听到程德的话,嘴角都笑得咧开了,好话更是不要钱似的一句接着一句,但程德很显然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只是挥挥手,便让人将她们都带了下去。 随后,程德便进入了罗燕屋里,看到罗燕面色有些苍白的模样,程德心中有几分心疼。 程德快步来到罗燕旁边,握着罗燕的手说道:“燕儿,你辛苦了!” 罗燕见是程德,闻言则是摇摇头:“为淮王开枝散叶,妾身不辛苦。” 程德望着此刻的罗燕,顺势在罗燕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使得罗燕脸上露出娇羞之色。 “淮王,妾身想看看孩子!” 听到罗燕的话,程德给了此刻正抱着孩子的一个丫鬟一个眼神,丫鬟连忙将孩子抱到罗燕面前,罗燕端向许久,才笑着道:“淮王,这孩子,可真像您!” 程德心道:我的孩子岂能不像我? “淮王,您能帮孩子取个名字吗?”罗燕一脸期盼地望着程德。 程德思忖良久,才开口道:“就叫程樉吧!” “程樉?”罗燕喃喃着,目光愈来愈亮。 “妾身多谢淮王赐名!”罗燕笑望向程德。 程德看到罗燕满脸的疲惫,便开口道:“燕儿,你刚诞下樉儿,极为辛苦,我观你极为疲惫,你暂且多加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罗燕听到程德这些话,目光充满了柔和:“多谢淮王!” 程德抱着程樉一阵后,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且他神情有些疲惫,便将程樉交由丫鬟照看。 程德吩咐丫鬟照顾好罗燕后,便示意另一个抱着程樉的丫鬟,好好照顾程樉。 之后,程德便往马秀英屋里而去。 一觉自然醒。 程德直接睡到了正午时分。 当程德醒来时,却不见马秀英的身影。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中听到了屋外院子里传来的一番动静。 出于好奇心,程德快速起身,推开房屋,便看到马秀英正搀扶着一个妇人,妇人身旁站着一个少年。 妇人眼中含泪,身体看上去弱不禁风,似乎风一吹,下一刻就会倒下。 而妇人身旁的少年,其面色看上去极为坚毅,目光中闪烁着坚定。 下一刻。 程德凑上前去,马秀英见是程德,便道:“德哥,你醒了。” 妇人以及少年纷纷心中一惊,就要向程德连忙行礼,程德直接摆手阻止道:“你身体抱恙,这行礼就免了。” 妇人目露感激,连忙拉着身旁的少年道:“民妇多谢淮王恩典。” 马秀英及时地开口道:“德哥,此人便是罗二虎的妻子,来此是为了他孩子参军一事。” 程德闻言,心中有所触动,看着妇人立即真诚地说道:“原来是二虎的妻子,二虎,他是一个好将军啊!” 妇人眼眶立即红了,抽噎地回道:“二虎,他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能够被封为郡侯,而且,他还为自己的孩子挣到了个爵位,我想,他走的时候,应该是笑着走的。” 程德不忍直视妇人伤心的样子,将目光落在马秀英身上:“我看她像是生病了,秀英妹子待会儿让刘大夫去诊断一番,务必要将她治好了。” 谁知,在下一刻,妇人却是接言道:“淮王,不必了。民妇来此之前,早已找寻大夫查看。而且,不止一位大夫。所有大夫都言民妇已经病入膏肓,且药石无灵,恐怕时日不多了。” 程德听此言,心中产生了一种愧疚——对罗二虎的愧疚。 于是,程德目光望着妇人柔和地问道:“那你是来——” 下一瞬。 妇人连忙拉着一旁的少年跪地,直接打了程德一个措手不及。 程德见此,连忙示意马秀英,马秀英心领神会,就要去搀扶妇人。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妇人口里喷出一口血,那血是那般鲜红,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并且妇人强撑着身子,语气决绝地道:“淮王,还有王妃,这是民妇自愿的,您们二位不必如此,民妇来此,只因为有一事相求。” 说罢,民妇看向一旁的少年,目光露出一副慈祥柔和的神色,这一幕,使得程德心中不大好受,他大概猜出来眼前妇人的想法了。 “淮王,我家二虎跟着淮王,民妇一直是自豪的,哪怕他已经战死沙场,我依然是自豪的。淮王仁义,在我们这些百姓心中,也是最有希望为我们这些百姓带来太平日子的人。咳咳......” “只是,民妇时日无多,我给二虎生下了两儿一女。大的再过几年便可以继承二虎的爵位,想来日后也不用民妇操心了。小女被民妇送往我弟妹家养着,我家阿弟刘重五也表示愿意以亲女对待,小女将来生活无忧,我心中也没有什么遗憾。唯一让民妇放心不下的是我的幺儿了,他平时顽劣不堪,读书没有什么天分,民妇害怕有一天,等天下太平了,他因为犯下大错而身死。所以,民妇斗胆请求淮王与王妃,可否帮民妇管教一下幺儿?” “民妇别无所求,但求将来幺儿一生平安就行,将来淮王若是取得天下,也不必特别对待幺儿,到时候淮王给幺儿几亩田地,一头牛,让他自给自足,民妇便已经知足了。” 说完,刘氏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并将头贴在地上。 程德连忙示意刘氏身旁的少年道:“快把你的娘扶起来,你娘身体不好,这样只会让她遭罪,快!” 听到程德的急切声,刘氏身旁的少年眼中的泪水瞬间流淌了下来,悲痛地说道:“淮王,我娘,她已经去了。” “什么?”程德与马秀英闻言,都面色剧变。 马秀英上前将刘氏搀扶了起来,然后将手放在刘氏鼻翼间,马秀英身体一僵,她转过头望着程德,面露伤感:“她,走了。” 程德沉默了,看向刘氏的目光多了一些敬意。 “来人!”程德朝着门外喊道。 “淮王!”马六一闻声赶来,立即应道。 “罗二虎妻子刘氏贤良淑德,明晓大义,特追封为一品郡侯夫人,并风光大葬,与罗二虎同穴。” “马六一,将此事报与宋瓒,让他负责操办此事。” 马六一连忙高声应道:“遵令!” 望着马六一匆匆离去后,程德将目光看向正抱着刘氏且一脸悲痛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呆呆地应道:“罗天。” 程德沉思少顷:“这几日,待你料理好你娘的后事,你便在我跟前当差,刚刚那个马六一,他以后就是你的头了,今后,你就跟着他好好干。” 少年点了点头。 程德将目光落在马秀英身上:“这孩子,就辛苦秀英妹子照顾了。” 同时,程德走到少年面前,拍着他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说道:“你爹是一个英雄,将来必然名垂青史,本王必然不会亏待他的后代。你作为罗二虎的儿子,今后要记得坚强,这样才不枉你娘的一番苦心。” 说罢,程德便离开当场,只是他的心头多了一些沉重。 少年望着程德离去的身影,脑海中浮现出昨日的一幕幕。 “天儿,娘时日无多了,与其这样死去,娘这次准备明日前往将军府的路上喝一杯毒药。你先不要开口说话,你先听娘说。你大哥将来继承你爹的爵位,也有你舅舅看着,今后也无忧。你小妹有你舅母看着,将来也有个好去处。至于你,为娘才放心不下。” “这一次,为娘临死前,必然为你挣到一番前程。为娘喝不喝毒药,无非是早死晚死,也没有什么区别。相反,这次,为娘选一种死法,倒是为娘的不是了。因为为娘这次可能是以死挟恩让淮王不忘了你爹二虎的功劳,且为娘也利用了淮王的仁义,这样以后淮王取得了天下,也会对你多加照顾,你的一生至少是富贵一生,为娘去下面的话也就放下了。不过,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着想,你切莫辜负为娘的一片苦心......” “娘今日对你所说的话,记得烂在肚子里,不要对任何一个人说,包括你的舅舅。今后若是有人问娘如何死的,就说是娘病死的。至于毒药一事,切莫谈起。那毒药怎么来的,今后不要多问,就当是娘捡来的。” “切记,一切都要烂在肚子里......” 罗天念此,目中饱含的泪水再一次忍不住地流淌,心中无比悲痛。 第二百二十三章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 转眼间,便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时间已经来到至正十三年五月三日。 整个大明国的前程,正蒸蒸日上。 大明国境内的百姓,也愈发对这种安稳太平日子更加向往。 只要不发生战争,他们都坚信自己的日子一定能好起来。 但他们也都知晓,除非天下一统,不然这战争还是离他们很近。 程德也觉得这天下若不出现一个统一的政权,那么,这种和平稳定的日子,只会是昙花一现。 唯有统一,方能真正为百姓带来天下太平。 可是,这统一的大业进程上,程德不得不面对几个大敌——陈友谅、刘福通,还有元朝。 至于张士诚的大周,却是不被程德放在眼中,在他心里,这张士诚带给他的威胁,远不如陈友谅所产生的威胁大。 之前,程德早已发信让人将何三五请到南京城。 没想到,何三五赶到南京城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远超原定计划的日子。 程德接到下人禀报何三五来到南京城的时候,才刚过卯时时分,于是,程德便悉心吩咐人将他安置在将军府旁边的一处府邸歇息,等何三五歇息好后,再见他。 与往日一样,程德前往书房办公。 马六一与罗天跟随在身后。 程德走着走着,忽然顿住了身形,他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马六一:“本王听说这南京城里面有读书人对我不满?” 马六一低着头,目光不敢直视程德的眼睛,只是低声回道:“回禀淮王,属下派人了解过,这些议论淮王不是的,都是狂妄之徒,若论真本事,没有几个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们不过是想要借着淮王之名给自己扬名而已。依属下来看,这些读书人,都是吃饱了撑着的,各个就像跳梁小丑。” 程德下意识地眉头一皱:“是吗?他们谈论些什么?你有了解吗?” 马六一沉默少顷,这才回道:“他们所说之话,无非是揪着淮王出身,借此嘲讽淮王泥腿子出身,而抬高自己。至于原话,属下以为过于刺耳,还是不要脏了淮王的耳朵。” 程德脸色一沉:“混账!本王要知道这些人所说的所有内容,待会儿你上一道折子给本王。” 马六一闻言,面色有些发苦,他真的不想写东西,尤其是还是写折子。 而且,他写的那手字,更是惨不忍睹。 马六一顿时有些担心,自己写出来的字,这淮王到时候会看得清吗? 毕竟,对于自己的字有多丑,他都是心知肚明的。 不过,淮王之令,谁敢不从? 即使写的再怎么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写了。至于后面会有什么后果,就不是他现在所操心的事情了。 目前,他只想先解决眼前淮王所叮嘱的事情。 这一切想法,都是马六一在电光火石间想到的。 于是,马六一便点了点头,程德见此,便继续前行。 望着程德的背影,马六一紧跟其后,并示意一旁年纪看着较小的罗天跟上。 程德进入书房后,发现龚伯遂早已在书房外等候着了。 龚伯遂见是程德到来,便连忙朝着程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微臣拜见淮王!” 程德瞥了龚伯遂一眼,望着龚伯遂精神抖擞的样子,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不必多礼。你今日倒是来得比之前早了很多。怎么,不多休息一些,目下,还未到你们处理政务的时候。” 龚伯遂心想:我就是想要在淮王面前多表现一下,今后若有升职的机会,淮王才会想到我。不然,随着淮王手底下的人才越来越多,到时候自己不被淮王记住,恐怕也是一件寻常事情了。 当然,有关这些话,龚伯遂并没有宣之于口,而是开口回道:“微臣为淮王臣子,自当尽心尽责,早些来,便能多处理一些政务,进而为淮王多分点忧。” 程德饱含深意的目光落在龚伯遂身上,但他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浅浅地点了下头,便径直朝着书房走去。 龚伯遂望着程德推开书房进入后,便不再迟疑,跟在程德身后迈步进入了书房。 在龚伯遂进入后,马六一与罗天两人便迅速将书房的门掩上,随后,两人一左一右守候在书房门口左右,都笔直地站立着,目光警惕地望着四周。 程德在龚伯遂进入书房后,并未直接坐到属于自己的伏案旁坐下,而是背着龚伯遂淡淡地说道:“本王手底下的人告诉本王,这南京城有许多读书人都对我不满,他们以本王起于微末之身世这点对本王多有不满。龚伯遂,你告诉本王,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那些人将嘴闭上呢?因为本王不喜这些读书人。” 龚伯遂面色一变。 他从程德的平淡语气中听出来了许多东西。 一来,淮王对那些攻讦他的读书人不满,尤其是攻讦淮王的理由还是他的出身时,这点,想必是淮王极为在意的。 二来,淮王似乎有意想要让自己负责处理此事,不然,不会就此事询问自己。虽然名义上是问自己,但龚伯遂知道,接下来他若是说出来了办法,恐怕淮王定然会将此事交由他处理。 想到这里,龚伯遂心里还是有些欣喜的。因为同样地,他对南京城那些议论淮王的那些读书人也极为不满。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些读书人,都骂过他龚伯遂,他们都骂龚伯遂为不忠不义之徒,并言唯有他龚伯遂以死谢罪方能让世间多一些道义。 当然,那些读书人对他还没有那么客气,原话过于难听,龚伯遂即便有养心多年的功力,也难免心里总会有些膈应。 不过,眼下,倒是一个机会。 淮王对他们不满,这,正是大好时机。 龚伯遂沉思片刻,便开口道:“回禀淮王,微臣倒是思得一计,或可奏效。” 程德听此言,便微微转身,目光盯着龚伯遂道:“说!” “微臣以为出身寒微,不是耻辱,淮王为拯救天下黎明百姓而立志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方是大丈夫。微臣敢断言,我们大明国国内百姓,他们心里都对淮王是十分敬重和拥戴的。至于那些议论淮王之徒,不过是一群不择手段的追名逐利之徒,不足为惧。” “不过,若是任由这些人继续贬低淮王,恐怕会让不明就里的百姓看轻了淮王。所以,微臣以为,对于这些敢贬低与嘲讽淮王之人,当重重惩之。淮王以仁善着称,但淮王是大明国的君王,岂可容一群宵小之徒抹黑淮王?” “微臣建议:对于这些对淮王不敬之读书人,当永远剥夺科举资格,今后三代以内不得参加大明国举办的科举考试。若是非大明本国读书人,还当驱逐之。当然,这些非大明本国读书人,在驱逐前当调查一番,若是这些人都是其他势力派来我大明挑拨是非的,微臣以为当斩而以儆效尤,并震慑非大明国之士人。” 程德满意地望着龚伯遂,叹道:“本王听闻,一个合格的君主,他治下的读书人是不会抹黑他的。本王思索良久,还未曾想到自己有哪点是没有做好的。那么,有问题的不是本王,就是这些挑拨是非的读书人了。这件事,就好好地交给你去办了,务必把这事情给办得漂亮些。” 龚伯遂重重地点了点头:“遵旨!微臣必然妥善处理好此事。” 程德欣慰地望着龚伯遂,忽然道:“本王可是听说你的长子很有学问,四书五经,无所不精。这样好了,就让他今后在本王跟前办事,暂时就让他负责帮本王拟旨成文,帮忙传达一些本王的旨意,你意下如何?” 龚伯遂不敢置信地望着程德,心中极为高兴,于是跪地拜谢道:“微臣谢淮王恩典,淮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程德一愣,乍然间听到龚伯遂的话,让他的思绪如飞。 稍顷,程德便接话道:“你先下去好好办本王交代给你的事情吧!” “是!”龚伯遂应了一声后,便连忙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的时候,龚伯遂心花怒放,今后他龚家未来前途,必然是一片光明。 即便有朝一日他离开了,龚家也能富贵长久,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底中的包袱,倒是于今日没了,怎能不让龚伯遂欢喜呢? 不过,淮王交代给他的事情必须要办得漂漂亮亮才行。 马六一和罗天望着出来面带笑容的龚伯遂,两人面面相觑。 因为一直以来,这龚伯遂给他们的印象都是不苟言笑的,现在他们眼前所见的这副场景,倒是他们不曾想到的画面。 他们见龚伯遂笑得如此开心,各自心中都有些猜测。 马六一心道:莫非是龚大人被淮王赏赐了美人? 罗天则是心道:莫非是龚大人抱孙子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布局北方 至正十三年五月四日,大明淮王下令改《泗州律法》为《大明律令》,并改将军府为淮王府。 至正十三年五月五日,大明淮王下令驱逐他国间谍千余人,其中,尤以读书人最多。 至正十三年五月六日,大明淮王于将军府书房见何三五,书房四周十丈内,无一人靠近,所选驻守的士兵,都是程德精心挑选之人。 此刻。 程德望着一旁默不作声的何三五,心里感慨万千。 此时的何三五,看上去,比以往更加稳重了,且蓄起了胡须,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把待出鞘的利剑一般,即便是带有的锋芒,也丝毫掩饰不了半分。 而且,何三五的目光也更加平静了,丝毫没有什么波澜。 自进屋起,何三五在向程德恭敬地行完一礼后,便保持着沉默,等待着程德的发话。 从何三五规规矩矩地行礼中,程德感受出了一种疏离感。 程德脑海中思绪如飞,曾经一幕幕不断地浮现,直到最后,程德才将视线定定地落在何三五身上,目光充满复杂。 “自本王起事以来,曾经共谋大事的兄弟,目前还紧紧跟在我身后的兄弟,已经不多了。” 何三五依然保持着沉默。 “好在,幸赖天佑,至今,依然有三位兄弟都跟着我。这三位兄弟,除了何九四、李三七,还有你。当初起事的时候,要不是有你何三五的帮助,我都不敢想会有今日。在我心里,我能有今日,你何三五功不可没。” 何三五闻言,忽然低着头,开口道:“淮王言重了,今日淮王能走到这一步,全都是淮王自己的功劳,这一切,与末将并无关系。末将当初所为,也不过是起了微不足道的作用。而且淮王恩典,给了末将后军都督府左都督的官职,若是依末将的功劳,恐怕是不会获得这样的官职。” 程德看着何三五,突然感叹道:“唉,没想到才几个月没见,再见面时,我们的兄弟情分都淡了。” 何三五连忙接话道:“淮王身份尊贵,末将不敢僭越,还望淮王恕罪。” 程德看着何三五脸上的害怕神情,心中更加苦闷。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或许,这王者,是一条孤家寡人的不归之路吧! 程德忽然想到,若是将来平定了整个天下,还有谁愿意跟自己讲心里话呢? 或许,是没了吧。 一瞬间的光景,程德霎时间想到这么多,抬起头打量了何三五片刻,程德平复了心绪,淡淡地开口道:“我听说你曾酒后对我多有不满?” 何三五面色剧变,恐惧间,直接跪地磕头道:“淮王恕罪,那都是末将酒后失言。” 程德看着何三五跪地诚惶诚恐的模样,平静地开口道:“既然你知晓自己酒后会失言,从今往后,这酒,你就戒了吧。毕竟,你现在也是后军都督府左都督,也算是位高权重了,免得将来误事,这酒,你可愿意戒掉?” 何三五重重地磕了个头:“多谢淮王!末将愿立下军令状,一定将酒给戒掉。” 程德:“此事揭过。你起来说话!” 何三五迅速起身,却是不敢抬头看向程德,低着头目视地面,而他背后早已被汗水浸湿。 何三五怎么也没想到,他那一番酒后之言,竟然会传到了淮王耳中? 这一刻,何三五心中对于淮王程德的敬畏更加深了一分,同时,暗暗想着,莫非淮王在自己府邸安插了耳目? 可是,这府邸中的每个下人,都是自己精心挑选的,怎么可能会有淮王的人呢? 如果真的有淮王的人,那么,岂不是说,自己长久以来的一言一行,全都被淮王知晓了吗? 这一瞬间,何三五开始回想自己是否还有其他没做好的地方。 当初,一番酒后失言,他也只是发发牢骚。但在他妻子的提醒下,他的脑袋当场就被吓得清醒了几分。 看来,这喝酒还真是误事。 如今,也不知道淮王在心里如何看他? 至于曾经的兄弟情义,在淮王入主南京城的时候,他被手底下的幕僚提醒过——君臣有别。 而且,他的幕僚还为他分析了种种利弊。 按照他幕僚的说法,当初跟随淮王一起起事的功劳,随着淮王封赏他为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时,早已还清了,而且军中眼红他的人有很多,若想在军中站稳,恐怕只能紧跟淮王身后,竭尽全力地保持着淮王对他的这份信任。 只是,淮王刚刚的话,莫非心中还对他曾经酒后失言多有不满? 那么,淮王还会像以往那样对他充满信任吗? 这一次,何三五的心里却不是那么坚定了。 他的心里开始有了担忧。 至于淮王说此事揭过,他心里并未完全相信。 此时此刻,此身此地,不再是以前那样称兄道弟的时候了,曾经的大哥,是如今大明国的淮王,而他也不再是一个微末之人,而是大明国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曾经的兄弟——现在的君臣。 君臣君臣,看了几本史书的他,自然深知一旦有了君臣之别,切不能如以往一般称兄道弟,这种事情一旦出现了,迟早会为他埋下祸根。 书房里一片寂静。 何三五心中忐忑不安,程德却是很失望。 程德明白,曾经称兄道弟的日子,可能一去不复返了。 好在,何九四与李三七二人没有变。 “天下百姓,他们都想过着太平日子。只是,眼下天下烽火不断,要想让天下太平,短时间内,或许无法实现。不过,本王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加快天下太平的办法。” 何三五心中一惊,随即了然。 莫非这个办法和自己有关? 这,不会是真的吧? 何三五怀着满腹疑惑,耐心地等着程德继续往下说。 “这个办法,事关重大,你且向前走几步来,本王仔细与你说一番。”程德的脸色陡然间严肃了几分。 何三五依言,便朝着程德靠近了一些。 下一瞬。 程德便贴近何三五耳旁,然后向他陈述了相关计划。 三盏茶时间过后。 何三五的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程德面露震惊、骇然...... 良久。 何三五才开口问道:“淮王,此事,确定交与末将去做?” 程德点点头:“没错,此事交给你,本王很放心。不过你放心好了,本王会派一部分人协助你。” 何三五沉默了。 程德:“你可是有什么顾虑?” 何三五接话道:“淮王,此事,如果真要做到,恐怕至少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还有,刘福通那边北伐这件事确定不会有什么变动了吗?” 程德望着何三五认真地说道:“本王明白,这件事要想完成,至少需要一两年才行,可能还需要三五年。至于刘福通那边北伐这件事,我安插在那边的人,还是值得相信的。” 何三五深吸一口气:“淮王,此事,末将愿意听从淮王吩咐。” 程德满意地看着何三五道:“今日过后,我会以你酒后失言撤去你后军都督府左都督之职。不过,你放心,这个职位,我会永远为你留着的。” 何三五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本王允你陪伴妻儿半个月,半个月后,本王为你准备的人,将会随你一同前往北方。今后,你去北方的名字就改为伍豪。” “末将遵令!” “这把刀,你拿去吧!”程德指着书房角落的一处刀架对何三五说道。 “这......不太好吧!”何三五望着刀架上那把看上去极为锋利的刀吞了吞口水道。 “让你拿着就拿着,扭扭捏捏干什么?”程德佯装不高兴地瞪了何三五一眼。 何三五便道:“多谢淮王!” “对了,本王府库中有一份天下独一的内甲,这内甲可以防住一般的刀枪。这内甲你也一并带走。此次,你所执行的任务极为凶险,有了它,本王也能放心几分。这府库的钥匙,在秀英妹子那儿,你跟她说一下那个内甲,她就会知道怎么做了。”程德拍着何三五真诚地说道。 何三五心中触动极大,看来,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哥,依然还是大哥。 只是,他出于内疚,那声大哥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最后到了口里,却是:“淮王放心,末将必然完成此次任务。” 程德点点头道:“安全至上,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何三五面露迟疑:“淮王,如若末将不幸身死,还望淮王多加照拂我的妻儿。” 程德沉默少顷,才道:“你放心,如若你真遭遇不测,你的后军都督府左都督之职,将来会由你的孩子继承。” 何三五感动万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道:“淮王大恩,末将牢记在心,希望淮王多加保重,末将去了。” 程德摆了摆手道:“嗯,你去吧!那把刀拿走吧!” 何三五默默地点了点头,拿走刀架上的刀后,然后匆匆离开了书房。 程德望着何三五离去后,便坐在伏案上一动不动。m 许久。 程德望着伏案上的空白文书,忽然提笔,在上面写道:“至正十三年五月六日,本王令何三五潜伏刘福通红巾军,意欲将来刘数十万大军北伐兵败后,而后由何三五接过大军。此次,本王将原北伐之败因皆言于何三五,不知此事能成......” 写完后,程德便将写满的文书与《图强绝密》放在一起,都锁在一个小箱子里面。 之后,程德将小箱子放进了书房内一处地板下面藏好。 接着,程德恢复房间原状,又在房间呆了一会儿,便往书房旁的另一侧走去。 这紧挨着书房的另一个屋子,同样是书房。 不过,前者是程德私人的,后者是内阁官员办公的地方。 只是,这间书房,内阁官员却一个也不在。 因为程德在面见何三五时便下令,给内阁官员放一天假。 但这间书房里,早已有一人在等候着。 此人一见程德便连忙跪地道:“属下拜见淮王!” 程德望着跪地的张七九道:“你回南京城了,那么,那些人的罪证也就意味着搜集到了?” 张七九连忙道:“淮王英明!” 程德满意地望着张七九,笑道:“此事,你办的不错。那些罪证现在在哪儿?”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天下何种人最为快活? 张七九闻言,便连忙开口道:“回禀淮王,那些罪证,目前都在来南京城的路上。” 程德目露疑惑:“嗯?” 张七九继续道:“启禀淮王,属下在搜查罪证的过程中,倒是查到了一重要的人证,由于该人证知晓诸多机密,属下担心会出现不可预料的结果,便率先带人将他押到了南京城。此刻,此人在南京城诏狱中关押着。” “额?不可预料的结果?”程德的目光望着张七九道。 张七九回道:“属下在将此人带回南京城途中,曾遭遇三次刺杀。那些刺客,根据属下的猜想,全都是奔着人证而来。不过,那群刺客要的是人证的命。” 程德看着张七九问道:“那如你所言,你搜查到的罪证,那群人会不会有所行动?” 张七九应道:“淮王明鉴,属下暗中将那些罪证早已移交给绝声卫的人马。至于明面上,则是为了吸引那些叛乱分子,目的就是为了引出他们,然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顺势摸清他们的底细。” 程德赞道:“这事,办的不错。待会儿,你去夫人那里领赏银一百两去。” 张七九闻言大喜,连忙道:“多谢淮王赏赐。” “你说的人证,确定知晓诸多机密?”程德忽然问张七九道。 张七九接话道:“启禀淮王,属下所言,并无半分不实。” 程德笑道:“如此甚好,本王倒是想要见一见他,看能不能从他嘴里知道一些所谓机密。” 张七九欲言又止。 程德瞥了张七九一眼:“有什么事还没说吗?” 张七九老老实地回道:“启禀淮王,此人口出狂言,出言不逊,属下担心此人会对淮王不敬。” 程德笑了。 “此人,你可查出有什么违法之事?” 张七九迅速回道:“没有。” 程德的笑容僵住了。 “没有?你确定?” “属下万分确定。” “这样啊,那本王倒是更想见一见他了。” 张七九无奈地点头道:“那属下去安排一下。” 程德点头道:“午时后,本王便去见他,到时候由你带路。” 张七九高声应道:“遵令!” “好了,你先下去吧!”程德冲着张七九摆摆手道。 张七九向程德恭敬地行了一礼后,便快速离去。 程德在屋里徘徊一阵后,目光闪烁着寒意,嘴里喃喃道:“本王倒是要看一看,究竟暗地里有多少人想要对本王不利?” ...... 大明国南京城诏狱一角。 一处昏暗不见天日的牢房里。 这间牢里正有一人正对着墙壁打坐,目光紧闭。 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这处牢房,似乎与其他牢房不同,周围很寂静,也显得有些阴森,一阵阵凉意不断袭来,此人眉头紧皱。 良久。 此人忽而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非常亮,就像是黑暗中的一处灯火,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下一瞬。 一声幽深而悠长的叹息声随之响起: “有安天下之才,不若有安天下之命!” 回想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如梦如幻,哪怕到了现在,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境一般,令人不敢置信。 想我余世杰参加泗州科举入仕,担任淮安城吏曹书佐,作为户曹的左右手,本想施展一身才学,奈何遭到上司打压,还被同僚孤立,渐渐地,他也就心灰意冷了起来。 不过,一次无意整理账册时,他竟然发现淮安吏曹林尘竟然贪污了不下十万两,这简直出乎余世杰的意料之外。 为了查证此事是否属实,他便暗中搜集一切有关林尘的情报。同时,尽量让自己表现如常,并未被林尘发现什么异常。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随着搜集到的证据越来越多,他发现自己无意中牵扯到了一件谋反的大事情中。 这种事情,一个弄不好,他可能就会粉身碎骨。 思之再三,他决定写一封匿名举报信,并且借着前往南京城汇报淮安城各种账目的机会,便暗中向刑部投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再之后,他完成汇报账目的任务后返回淮安城。 可是,他刚返回淮安城没多久,他便被锦衣卫找上门,然后就被控制住了。 根据锦衣卫那名头目所言,他们要带着他去见如今的淮王。仟千仦哾 对此,余世杰也颇为期待想要见一见淮王。 怎料,这一路上,他们一行人便在路上遭遇了多次刺杀,这让余世杰的心中胆寒不已。 经历过这样的刺杀后,余世杰心中对于见到淮王的心思也愈加坚定了,他要为大明除掉林尘这样的毒瘤。 他暗暗猜测过,这一路上刺杀他们一行人的刺客,或与林尘有关。 为了锄奸,也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必须要竭尽所能除掉林尘一行人才行。 只是,锦衣卫的人马将他带到南京城后,便直接将他押到了这暗无天日的诏狱。 根据那名锦衣卫头目所言,他人只要呆在这里,必定无比安全。至于他想要见一见淮王的请求,他会代为转达。 “唉,希望他真能和淮王说这件事,不是在敷衍我吧!” 就在这时,余世杰发现四周多了一道微弱的光亮,耳旁也听到了一些声响。 下意识地,余世杰心中骤然间有了几分紧张。 他此时考虑的问题是刺客难道摸进来了,这顿时让余世杰有些吃不准。 淮王还不清楚林尘那罄竹难书的罪行,他还不能就此死去,他心中也极为不甘。 该怎么办? 不过,就在余世杰思忖的当口,程德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牢房外。 “余世杰!” 余世杰听到这一声,心中惊慌之下,忽而脸上带着一些惊疑不定,接着,他整颗心便放松了下来。 余世杰听出来这声音明显是之前那锦衣卫头目发出的,想到这里,余世杰迅速转身,望向大牢外。 此时,张七九与一旁的几名锦衣卫手中都举着火把,这火把燃烧的光芒,倒是让余世杰觉得有几分刺眼。 余世杰往张七九的身上望去,接着,他目光的瞳孔陡然一缩。 因为他看见张七九忽然屈身,将位置让了出来,然后退至一旁,一道新的人影出现在余世杰面前。 当程德的身影刚出现时,余世杰脸上大喜,连忙跪地朝着程德行礼道:“余世杰拜见淮王!” 程德见到一个面色有几分苍白的年轻男子忽然跪倒在自己身旁,便淡淡地开口道:“你且起身说话。” 余世杰闻言,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张七九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张椅子,恰到好处地放在程德身后。 程德便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的左边站着的是张七九,右边站着的其余几名锦衣卫。 程德瞥了一眼余世杰,又望向张七九道:“你留下,其余人守在门口,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有任何人靠近这里。” 张七九点点头,连忙给其他锦衣卫做了几个手势,很快地,场中便只剩下程德、张七九、余世杰三人。 余世杰这时候也完全看清了程德的样貌,只是,程德不怒自威的模样,倒是让余世杰不敢直视他,反而低着头目视地面,一副极为恭敬的模样。 程德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刑部收到的匿名举报信是你写的?” 余世杰一愣,便立即应道:“回禀淮王,正是在下。” 程德看着余世杰,在来到诏狱的途中,张七九已经向程德介绍了一番余世杰,通过张七九的口子,程德对于余世杰的印象便是此人是有自己坚持的一名读书人。 “那封匿名举报信,本王看了后,极为震惊。本王从未想过,竟然在自己治下,会出现这种事。而且,此事不仅仅是一名户曹贪污十万两的事情,反而还牵扯上了一番谋反之事。本王扪心自问,并未亏待过那些官吏。可是,他们不仅贪污巨额的银钱,还想要造反,要本王的命。余世杰,本王听说你也是有才之人,你来说说,他们为何会这样做?” 听到程德相问,余世杰心中不敢大意,他开始细细揣摩与思索。 少顷,余世杰便回道:“万丈深渊终有底,惟有人心不可测。启禀淮王,我以为这些人无论是贪污,还是造反,只因为他们的心一开始就不在淮王这里,他们加入淮王的阵营,一开始应该是别有目的的。甚至我大胆猜测,这其中,或许有其他势力参与了也说不定。” “毕竟,这天下争霸,谁都想要成为最后的胜者,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也不是不可能。” 程德面露淡淡的笑意,对于余世杰的话不置可否,反而继续问道:“天下何种人最为快活?” 余世杰面色一滞,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答道:“知足常乐者?” 程德摇摇头道:“依本王来看,这天下最快活之人,便是畏法度者。” 余世杰面露思索,随即目光愈来愈亮,接着余世杰开口道:“淮王英明!” “这权力,天下何人不爱?只是,有些人面对一些诱惑,却是无法坚守本心,反而追求奢侈之风,争相攀比,置国法于不顾,甚至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最后一步步走上不归路。那林尘不就是如此吗?” 余世杰沉默着没有接话,他在仔细体悟程德的话,在余世杰看来,淮王是话中有话。 “本王听说,你呆在林尘身边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对于林尘是如何走上这条不归路的,你可知晓其中原因?本王想要借机整顿一下大明官场上的风气,让其他官吏警醒一番。” 余世杰听到程德的话,立即开口道:“回禀淮王,此事缘由,我曾私下多次思索过,依属下来看,这林尘走向这条不归路,其因有三。” 程德目光一亮,看着余世杰的目光瞬间多了几分满意。 “你且一一道来,本王倒是想要听一听。” “是。” 余世杰继续道:“其一,权力的变化和诱惑,使得林尘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也放弃了坚守本心。在林尘成为官吏前,他也曾想要为天下施展一身才学,为天下百姓谋利。只是,当林尘担任官吏后,他深感自己的权力能让他备受他人尊敬,却忽略了他人只尊他手中的权力,并非他本人。” “在与他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别人拿钱来求他办事,一开始他也是拒绝的。但那些找他办事的人,却是打着其他名义,今天送他美人,明天送他金银玉器,后日又送他银两。一旦他收下了其中一项,那么,将意味着,这种事情,将会继续发生,绝无杜绝的可能。因为帮了其他人的忙,渐渐地就觉得被人送礼是应该的,是他应得的。久而久之,就会做出许多不法之事。” 程德赞许地望了余世杰一眼,便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余世杰得到了程德的鼓励,胆子也变大了些,便继续说道:“其二,林尘自认为没有胡乱办事,别人送钱送美人送礼等都是出于真心诚意,属于人情往来。依属下和林尘多次的接触中,这点,或许是他做出这么多不法之事的直接原因。甚至,他还因此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想要造淮王的反。” 程德点了下头。 余世杰:“这第三,便是林尘心存侥幸。他认为自己所做之事天衣无缝,绝无被他人发现的可能,自认为掌控了一切。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古训之言,实乃发人深省。可悲可叹,这林尘早已忘了一开始选择出仕的本心。” 程德深深地看着余世杰:“天理昭彰,人心难昧。余世杰,你很不错。只是,本王倒是很好奇,将来有朝一日你会不会像林尘一样呢?” 感受到淮王程德的目光如刀一般望着自己,余世杰额头冷汗直冒,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余世杰思之再三,对上了程德锐利般的目光,坦然地回道:“还望淮王明鉴,我余世杰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而且,属下曾经答应过故去的双亲,绝不做逆臣,也不会成为一个贪官污吏。属下只会用自己一身才学,想为这天下做出一些改变,仅此而已。此心,天地可鉴!” 程德紧紧地盯着余世杰半晌,忽而发出爽朗的笑声:“将相无种,圣贤豪杰亦无种。只要人肯立志,都可做得到的。本王会看着你余世杰的,本王倒是想要看一看,你是否言行如一?若你一生坚守此点,待本王平定天下后,本王保你后世子孙一生富贵。” 余世杰望着程德远去的身影,连忙高声道:“恭送淮王!” 望着淮王程德的背影,余世杰心中愈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将相无种,圣贤豪杰亦无种。只要人肯立志,都可做得到的。淮王之言,可真是鞭辟入里,发人深省啊!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而淮王正是古今之大英雄!此生,我余世杰必追随淮王,此志不渝!” 第二百二十六章 深夜暗流 当程德离开诏狱并返回淮王府时,淮安城一片暗流汹涌,可谓极为精彩。 淮安城林府。 林尘在醉春苑宴请淮安城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后,便带着醉意,摇摇晃晃地在下人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同时,还有数名随从抬着的一箱金银珠宝。 数名随从抬着这箱金银珠宝,显得极为吃力,说明这箱子很沉。 林尘醉眼朦胧,时不时地将目光望向那箱子,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谁能想到,在他成为官吏前,尚且还是一贫如洗的读书人。 没想到在成为淮安城的户曹后,竟然短短几个月,已经囤聚了数十万两白银,还有今晚收到的一箱子金银珠宝。 这当官啊,真是获取财富的最佳捷径。 即便他什么也不做,只消暗示一番,便有人源源不断地给他送银子。 只是,他的胃口渐渐地被养大了,他已经不再满足只当淮安城一个小小的户曹,他想要当更大的官,更想要获取更多的权力。 为此,他还联系了泗州军军中的一些少年好友,暗中多次以各种名义给他们送钱,渐渐地,他们就被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 真可谓:有钱大家一起赚,有官大家一起捞。 不过,林尘的心中自始至终倒是有一件忧虑的事情。 这件事便是和余世杰有关。 余世杰突然被一群人带走,这群人的身份,林尘也派人查过,才知晓这些人都是锦衣卫。 锦衣卫将余世杰带走了,一开始,林尘有些担忧余世杰会招供一些有关他所做的事情。 为了避免这件事发生,林尘这几日便将之前所做事情的所有痕迹全都抹除得一干二净,而且,他还花钱雇佣了一批亡命之徒去刺杀余世杰。 根据那批亡命之徒所言,那余世杰已经被乱箭射死,且血肉模糊。 刚开始,林尘有些不相信,直到那批亡命之徒拿出了余世杰身上常佩戴的一枚晶莹的圆形玉佩后,林尘才开始相信了。 因为林尘认出来来那枚玉佩,正是余世杰身上每日戴着不离身的那枚玉佩。 按着平日里与余世杰的接触来看,林尘推测这枚玉佩对余世杰具有非凡的意义。 是以,此时此刻,在林尘的心里,此时的余世杰早已入了黄泉路。 最后一个忧患也没了,自己所作所为,都没有什么纰漏之处。 林尘自认为一切没有什么问题,但他内心深处依然存在一丝疑虑,那便是余世杰死前,究竟有没有对锦衣卫那些人说了些有关他的事情。 余世杰虽然为人有些认死理,但此人各方能力不错。 林尘虽然自认为所作所为没有一点问题,但他心里还不敢完全保证真的没有一点问题。 最关键的问题,便是余世杰是个能力很强的人。 或许,这余世杰倒不是不可能从一些自己所作所为中推测出一点事情来。 林尘想着想着,醉意便清醒了几分。 他开始复盘着以往与余世杰接触的一幕幕,生怕忽略了一点遗漏。 良久。 林尘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很肯定,自己这方面绝无半点问题。 于是,进入了府中后,林尘大喜之下,便让下人将晚宴款待的那些人之前送来的几名美人带到自己屋里,今晚他要好好享用一番,因为他很高兴,想玩个尽兴。 只是,没过多久。 他的府邸外迎来了一名士兵。 这名士兵,是李锋身边的亲兵。 当林尘获悉李锋的亲兵找上门后,神色极为诧异。 他不明白这深更半夜了,李锋让他亲兵来自己府邸的目的。 他猜测着,莫非是李锋急着让他送钱了? 也不是不可能。 林尘在自己的书房里接见了李锋的亲兵。 李锋的亲兵一见到林尘便直接开门见山,说:“林大人,李将军让属下来提醒你一下,最近收敛一些,还有,大家能彼此不见面,就不要见面了。” 林尘神色一愣,望着李锋的亲兵问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李将军会给我这样的提醒呢?” 李锋的亲兵深知林尘与自家将军李锋的关系,也没有想过要隐瞒,直接道出了原因:“林大人,这一切,都是因为李将军身边多了许多监视他的探子,李将军深感不妙,李将军担心上面的人已经开始调查他了。好在李将军将之前的所有痕迹全部消除了,上面的人根本不会查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李将军担忧他们会从林大人这边下手。” 林尘面色一变,连忙问李锋的亲兵:“李将军,可是知道些什么其他的内幕吗?” 李锋的亲兵摇摇头:“此事,属下并不清楚。但是,李将军说过,林大人身旁的余世杰,在他死前可是接触过锦衣卫的。而余世杰当初可是见过李将军一面的,李将军认为,被锦衣卫带走的余世杰,可能向锦衣卫招供了他之前见过林大人。” “李将军还说,这上面的人一旦有了怀疑,必然会追查到底。为了避免被上面的人发现,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彼此也不要见面了,等过了一段时间,上面的人查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后,到时候再相聚。” 林尘心中一紧:“李将军身边的探子很多吗?” 李锋的亲兵重重地点了点头,面色陡然间变得严肃了起来:“林大人,此事千真万确。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林大人还是按我家将军说的来吧。李将军的话,我已经带到了。希望林大人多加保重!” 李锋的亲兵向林尘告辞后,当他一脚迈出书房时,忽然身体一顿,转头望着林尘道:“林大人,属下还要提醒林大人一句。其实不止我家将军,文山、张松、张九五几位将军,他们身边也有许多探子。或许,正如我家将军猜测的那样,那个余世杰,已将向锦衣卫招供了一部分事情。只是,就是不知道,余世杰究竟知道林大人多少事情,各位将军心里都对此没底,他们想要让属下问问林大人。” 林尘闻言,正色道:“还望小将军回复李将军,那余世杰,知晓我的事情不多。这件事情,我以自己的项上人头保证。” 李锋的亲兵看到林尘说得如此真诚,便点点头道:“那林大人保重,林大人所言,我必然会带给我家将军的。” 望着李锋的亲兵匆匆离去的背影,林尘面色顿时有几分难看。 上面的人,他们的动作竟然如此快,莫非他们发现了一些什么吗? 林尘思索一阵后,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思之再三,林尘觉得自己要做些其他的准备才行。 对于李锋、文山、张松、张九五他们几人,在林尘看来,他们估计也在头疼如何应付上面派来监视他们的人,就是想要做些什么,都不太可能。 不过,上面的人难道没有派人来监视我吗? 林尘陡然间心中一个咯噔。 锦衣卫?还是绝声卫? 莫非已经混入了自己的府邸中? 想到这里,林尘喊来了自己府邸的管家,在与管家的一番言谈中,林尘已经确信了自己府邸的下人没有问题。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林尘对此,并无半点头绪。 不过,那个自称是元朝丞相脱脱的人,是时候见一见了。 或许,暗中投降元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也许,能够一步登天。 念此,林尘眼中折射出一种名为野心家的光芒,极为幽深,不断地闪烁着晶莹亮光。 第二百二十七章 庐州路大捷 两天后。 南京城城外军营一顶帐篷里。 这处帐篷四周重兵把守,四面八方都是披甲且手执长刀的大明精锐士兵。 李锋、文山、张松、张九五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在此次见面,没有了以前的欢乐,第一时间倒是神情有了几分恐惧。 帐篷里的气氛极为压抑。 眉目带有一条狰狞疤痕的李锋率先开口道:“我是在淮安城军营收到淮王密诏,来南京城面见淮王,传旨的密使告诉我——淮王欲交给我一件重大的任务去完成。” 文山、张松、张九五纷纷沉默了,目光露出了惊惧。 “难道说,你们也是这样被召来南京城的?”李锋看着文山几人神色猜测道。 望着李锋脸色铁青的模样,文山有气无力地接话道:“我是在清河城接到淮王密诏,密诏内容和你一样。” “张松,还有张九五你们呢?”李锋不甘心地继续问道。 张松面色极为惨白,对于李锋的话,仿若未听见一般,只是露出呆呆的神色,目光无神。 张九五额头冷汗直冒,紧张地开口道:“我们应该都上当了。张松在洪泽城收到了淮王密诏,而我是在清江城收到淮王密诏。我和张松在六合城碰了面,张松私下告诉我他也收到淮王密诏时,当时我就觉得极为可疑。但当时刚走出六合城时,便早有数百锦衣卫候着,之后,便是我和张松被带到了这里。”仟千仦哾 “莫非是林尘那家伙将我们给招供了?”李锋目光闪烁着幽光。 文山则是望了一眼李锋:“应该不是他。我猜,或许是之前跟在林尘身旁的那个余世杰。虽然他人死了,但是,他死之前到底跟锦衣卫说了多少,这谁也不知道。你们也都知道,这锦衣卫就是淮王的耳目。想必这一切都有淮王的授意。” “这林尘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张松愤愤道。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们目前当务之急,便是弄明白这淮王对我们的态度。还有,平日里,你们应该没有暴露吧?那些但凡留下一丝可能的线索,想必都处理干净了吧?”李锋的目光如刀般在文山几人身上扫过。 “都处理干净了,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文山第一个回道。 “我也处理干净了。”张松也连忙接话道。 张松依九五的神情依然还是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似乎对于李锋的话无动于衷,这一幕,让李锋几人不禁皱了眉头。 李锋当即开口道:“张九五,事情还未到最糟糕的一步,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九五听到李锋这话,本来无神的目光此时倒是聚焦起了几丝光亮,他直直地望向李锋,不禁面露嘲讽的神色,却并未给出解释。 李锋见此,望着张九五的目光带着几分寒意。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李锋对张九五怒目而视。 张九五闻言,不禁痴痴地回道:“成者王败者寇,我们都涉嫌谋反。对于淮王来说,只要知道我们有谋反的嫌疑就已经足够了。至于你们所期待的证据不足,也根本改变不了我们接下来落得的下场。你们不会真以为淮王是靠着仁善之名而有如今的地位吧?淮王,他,也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说实话,淮王是一个枭雄,但我想,这凡是枭雄之人,他们对于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或者背叛他们的人,你们说,淮王会如何待我们呢?” 张九五话音刚落,李锋几人顿时面色剧变。 “难道说......这一次,我们就这样都栽了?”李锋神色依然不敢置信。 “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我们所待着的帐篷外面?帐篷外面到处是精锐的大明国士兵。即便我们想要逃出去,恐怕也没有一丝机会。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祈祷淮王放了我们几人。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张九五神色露出了几分悔意。 这一刻,他想到了如果自己倒下了,那么,他的一家人都将受到牵连。 自古谋反的罪名,基本上十死无生。 对于谋反的处理,自古上位者,都是斩草除根。 这一瞬间,张九五只觉得心中无比悲痛。 李锋几人忽然看到张九五捶胸顿足的模样,心中不禁也感到了几分悲凉。 对于张九五的表现,他们自然也想到了张九五所想。 他们也都是有家人的。 这一刻,他们再如何悔恨,也都于事无补。 他们不禁回想起当初为何就昏了头,会想起谋反? 难道好好活着不好吗? 至少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也不用像现在这般担惊受怕。 “这个时候,淮王或许忙着剪除我们的羽翼吧!”李锋苦涩地说道。 文山几人却是沉默着没有接话。 或许,他们也都知道了如今的处境,无论是做什么也都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慢慢等死。 这种等待,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无比漫长的。 至正十三年五月十二日,天阴,乌云遍布。 淮王府一处院落。 张七九正躬着身,面向程德,而程德正背对着张七九,目光多了几分凝重。 “都处理干净了?”程德抬头望着不远处阴沉的天,语气平淡。 张七九闻言,立即回道:“回禀淮王,全都处理干净了。如今,李锋几人在军中的党羽全都被锦衣卫捉拿。” “总共有多少人?”程德平静地问道。 张七九不敢丝毫磨蹭:“经过清查,属下已经捉拿李锋几人党羽共计一千两百人。” 程德不禁转身望着张七九:“一千两百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张七九沉默了。 程德紧接着也沉默了。 “为何有这多人?莫非他们都想要我的命不成?我可曾亏待过他们?”程德的心里装满了愤怒。 张七九不敢接话,低着头,目视地面。 “已经确定这些人都参与到谋反的事情中来了?可有什么纰漏?”程德盯着张七九问道。 张七九迅速回道:“淮王明鉴,属下不敢欺瞒淮王,这些人确实都参与到谋反的事情中来了。” “你可查清这些人的家人都参与其中来了?”程德追问道。 张七九面露迟疑,没敢将话说满,只答道:“依属下来看,应该是有一些人的家人参与了进来,但还有一些人的家人并未参与进来。” 程德轻叹了口气。 “张七九,你带人将这些人的家人仔细甄别,若是全然不知情,就放过他们。可若是参与进来的,就全都投到刑部大牢,交由朱升他们处理。另外,将这些人谋反的证据,也一并交到朱升身上,并带句话给他——坐实谋反罪名之人,全都判死罪。还有,让他好好整理这些人谋反的卷宗,将来本王需要用到它。” 张七九:“遵旨!” 程德:“李锋几人这些日子表现如何?” 张七九神色一滞,便快速反应了过来:“启禀淮王,李锋这几人都待在军营中,一步不能出,且有重兵把守,属下这几人倒是没有时间去看他们,想必他们此时也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下场吧?” 程德点点头:“林尘抓了吗?” 张七九回道:“已经抓了,现已经在来南京城的路上了。根据淮安城锦衣卫千户传来的情报,他们在林尘家中搜到了数十万两白银,且有数箱金银财宝,还有数十个妾。属下估算,今日午时后,押送林尘的锦衣卫就应该到南京城了。” 程德:“林尘认罪了吗?” 张七九摇摇头:“没有,根据锦衣卫传来的消息,这林尘尤其嘴硬,口中一直喊着冤枉。” “是吗?”程德的脸色冷了几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让他嘴不硬的法子?”程德目露寒光。 张七九听到此言,便是目光一亮,连忙开口道:“启禀淮王,诏狱里面,有的是撬开林尘口风的法子。还请淮王将来林尘交与属下,属下保证这林尘定会将他所有所作所为都招供出来的!” 程德满意地看向张七九:“不要把他一下子弄死了!” “是!”张七九应道。 “等林尘交待所有罪行后,便将他交给刑部朱升,之后的事情,就让刑部处理。”程德再次叮嘱张七九道。 “属下明白。”张七九躬身答道。 程德忽然道:“本王有些乏了。” 张七九连忙行礼道:“属下告退!” 张七九离去后,此处院落陷入了一片寂静。 程德心中却是牵挂着庐州路冯国用那边的战况。 也不知冯国用那边怎样了? 这一次将林尘他们一网打尽,接下来的大明应该能好好地休养生息了。 就在这时。 程德突然耳朵微动。 刚刚,他听到了淮王府外有些喧哗,仔细听着,倒是听清了一句:“庐州路大捷!” 随着声音近了,程德已经确信自己听的没有问题,不禁心中大喜。 庐州路,终于拿下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安庆之战与《大明日报》 庐州路大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大明国南京城朝堂各个官员的耳中。 这一消息,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令人是震惊且兴奋的。 原先,他们对于冯国用在庐州路用兵一直没有什么较大的战果,是极为不满的。但是现在庐州路的大捷,却是让他们认识到冯国用在军事方面的能力,还是非常天才的。 而庐州的大捷,让大明国的国土进一步扩大,而国土面积的增加则意味着人口的增加,人口的增加又是国力增强的保障。 总而言之,大明国显着性地增强了。 对于他们这些大明朝堂官员来说,意味着他们的权力随着国土的扩大进一步扩大。 各部主官都在收到庐州路大捷的第一时间,纷纷自发地赶往淮王府。 不过,程德似乎早有所料,早早地安排人在淮王府府外,让那些各部主官来到后,可直接去内阁办事的书房见他。 在书房中,左右两边都站满了文官武将。 这些人,都是在收到庐州路大捷匆匆疾跑过来的,他们的的神色中丝毫没有掩藏他们的兴奋之情。 虽然他们极为兴奋,也想大肆庆祝一番,但他们以极大的强制力克制住了这个冲动,尤其是程德神情极为平静地望着他们时,给予了他们每个人很大的压力。 他们纷纷地将视线投向程德。 同时,他们心中很疑惑:为何淮王看上去并不开心呢?难道庐州路大捷还不值得高兴吗? 对于在场众人的心情,程德一眼就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来这点。 然而,程德并未因此失去冷静。 他淡淡地望着在场众人一眼,适时地开口道:“一场庐州路大捷就让你们失去冷静了?这不过是一场战争的胜利,准确地说,冯国用拿下庐州路,本质上不过是打败了彻里不花,而彻里不花不过是一个酒囊饭袋而已,冯国用能够击败他,我早有预料。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对手将会更加强大,也更加狡猾,意味着这些对手极难对付。” 程德的这一番话,直接让在场众人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尤其是以施耐庵等人表现得尤为显着。 在他们看来,论读书养性的修为,他们在这一刻,与淮王相比,竟有了天差地别之分,只是淮王是天,而他们是地而已。 他们都静心倾听着程德的下文,在他们看来,淮王这番话,恐怕是有重要的话要说。 程德顿了会儿,便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主要的对手还是陈友谅。不过,在与陈友谅对上前,我们得先解决安庆路的余阙。本王可是听说这陈友谅无时不刻地在攻城略地,这陈友谅现在所拥有的地盘,已经不下于我们大明国了。” 此话一出,在场文臣武将纷纷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其中,何九四更是出言道:“淮王之意是下一步要拿下安庆?” 程德望了一眼开口的何九四,心中对他有了安排,便转而看向在场众人说道:“你们不知道,在前线,耿再成已经暗中和守卫安庆路的余阙交上手了,交战数十次,败多胜少,损失也较大。好在耿再成拿下了铜陵城。本王已经暗中下旨让耿再成按兵不动,等候本王新的旨意。” “安庆路,我们大明国必须要拿下,而且要速战速决,因为那陈友谅无时不刻地在壮大实力,时间拖久了,对我们大明国不利。所以,本王有意调冯国用、李三七分别往庐江城、铜陵城,至于耿再成所领大军留在无为州城随时策应冯国用与李三七二人。” “此战,冯国用为主,李三七、耿再成为辅。李三七、耿再成各自所领大军,皆听冯国用调令。” “本王称此用兵之战为安庆之战,目的是为了灭掉余阙,顺势与陈友谅治下领土接壤,之后,我们大明国再与陈友谅进行决战,而与陈友谅的大战,将会是一场灭国之战。最后,不是大明国亡,就是陈友谅所建立的陈汉亡。因此,本王希望各位都能各司其职,放下一切私心,为大明国的继续壮大而努力,本王相信不久后,大明国将会平定天下,天下也必将迎来太平日子。” 李善长等人纷纷俯首拜道:“淮王圣明!” “何九四听令,即日起,你持本王旨意,领三万大军前往庐州路,并让冯国用率领他麾下十万大军前往庐江城,为安庆之战做准备,并将本王的意思全都转达给冯国用。” “何九四遵旨!” 看着何九四精神振奋的模样,程德嘱咐道:“在接下来的安庆之战中,你的任务是尽快地稳定庐州路,对于那些对我们大明国不利之人,全都除掉。记住了,本王要的是一个安定的庐州路。故而,本王授意你何九四在庐州路可以先斩后奏,对于那些涂毒百姓以及对大明国不利之人,全都可以无须先过问本王之意除之。若是有人胆敢阻挠,此人便视为元贼党羽一同灭掉。切记,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有本王给你担着,你只需尽管放心去做就行。” 何九四闻言,连忙应道:“末将遵旨,还望淮王放心,末将必将肃清庐州路彻里不花一众残余势力,以及除掉那些对大明国不利和残害百姓之人。” 其余在场众人纷纷心神一凛。 李善长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并未开口阻止。 在李善长看来,这件事,淮王之意极为坚定,若是出言相劝,恐怕会给淮王留下不好的印象。 权衡利弊过后,李善长决定还是闭口不言的好。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庐州路或许有了何九四的介入,那些本地的士人很可能不会待见大明。 不过,李善长以为,在大势面前,将来大明国一统天下的时候,这些士人恐怕会后悔不迭。 而且,庐州路那边迟早需要吏部安排人马去处理各项政事,虽然淮王现在并未要求安排人去那里,但作为吏部主官,他必须要提前安排好这一切,这样等淮王想要安排人手过去的时候,他才能应对有余,甚至还给淮王留下一个会办事的印象。 这样的印象多了,久而久之,淮王就离不开他,那么,那个时候,他所想追求的富贵,恐怕是天下士人都羡慕的富贵了吧! “大明国五军分为中、左、右、前、后军,本王有意在各地招兵,意欲以此次招兵之人补充为各军士兵,同时会从各地抽调一部分人去统领各军士兵。每军兵额暂定为五万人。招满二十五万人后,就都在南京城外军营集中训练。待过一段时日后,五军各左都督都从这里面各自挑选五万人,今后这些人马,就都是各军左都督统率的人了,宣传部将本王的意思在《泗州日报》一并载明吧。招兵之事,就由罗贯中前往各地宣传一番,鼓动百姓当兵念头,积极参军。” 施耐庵与罗贯中纷纷点了点头。 “此外,本王有意效仿《泗州日报》,再建《大明日报》。这《大明日报》,它的内容主要是面向所有大明国上下所有官吏及士兵。因此,本王会在近日选一群人组建成《大明日报》的班底。这《大明日报》的内容在刊发前,必须由本王查看一遍后,才能决定是否对外刊发,且《大明日报》挂在宣传部下,但今后只对本王负责。施耐庵,这《大明日报》的班底,你尽早递上一份名单给本王吧!” 施耐庵听到程德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心中仔细分析了一下《大明日报》创建的好处: 一来可以继续巩固淮王及将来淮王后世子孙的统治,这影响遍布官兵。随着时日推迟,只会让那些官兵对于淮王及其血脉的统治更加信服,哪怕天下大乱了,这淮王后世子孙也将会有个好安排。作为宣传部主官,深知一个当权者控制舆论的巨大好处。而且,这种控制舆论的影响,颇有些润物细无声之意。 二来可以避免将来大明国一统天下后宣传主官心有私心,将《泗州日报》的舆论控制权掌握,转而对付淮王及其血脉,从而影响大明国国本。对于大明国平定天下后的未来,施耐庵心中可不敢保证在他之后的宣传部主官,是否还会像他一样大公无私呢? 总而言之,施耐庵短短时间内想明白了这一切,对于淮王程德要建《大明日报》并要抽走一些宣传部的人选,并未表现出失落等情绪。 因为淮王这种做法,在其他各部主官看来,是淮王对宣传部权力的削弱。 或许是淮王察觉到了宣传部权力确实较大了吧,这是在场其余各部主官心中真实的写照。 “李三七和耿再成那边,就由胡惟庸走一趟吧!将本王的旨意带给李三七。”程德忽然开口道。 胡惟庸听到这里,立即出声道:“微臣遵旨。” 对于前往前线,胡惟庸一扫之前的郁闷与阴郁。 在胡惟庸看来,一个臣子若是想要出头,最好的办法是做事,这事情做好了,才有机会。可若是连做事的机会都没有,那基本上前途都不大。 所以,对于胡惟庸来说,他想的是竭尽全力地抓取每一个机会。 他坚信:迟早有一天,我胡惟庸必为天下闻名的人上人。仟仟尛哾 “好了,本王要说的事情就这些。为了接下来安庆之战,冯国用麾下拿下庐州路的战功也不能不赏,内阁成员根据庐州路大捷后冯国用呈上来的立功名单,先拟成封赏文册,待本王看后觉得没有问题了,便以本王的旨意发出去吧!”程德忽然补充道。 “遵旨!”众人齐声应道。 待众人散去后,程德便将目光放到伏案上的大明国地图以及其余各个势力的地图。 这是程德让李善长找人专门绘制而成的,而且李善长保证今后大明国国土出现了变化时,必定会在三日后呈送一幅最新的地图给他。 程德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张士诚的大周势力范围下的地盘。 此刻,他心里很想一口咬下大周。 但他明白,如果现在这时候拿下大周,势必给陈友谅更多的发展时间,而陈友谅不断地在疯狂扩张。 如果等自己拿下大周后,程德很担心陈友谅的实力不是他所能对付的。 而且,将陈友谅击败了,到时候转头对付大周,也相对更加容易些。 毕竟,真到那时候,他麾下可用的兵马必然是极为骇人的。 就算是稳扎稳打,这大周也定能被大明迅速灭亡。 而且,在大周朝,他还有两个藏得最深的卧底,直到在关键时刻,给予大周重重一击。 权衡一番利弊后,程德还是坚定了拿下陈友谅的决心。 因为陈友谅给他带来的威胁太大。 这一刻,程德似乎理解了原来历史上朱元璋为何对陈友谅这么看重的原因。 真将自己置身于原来历史时空朱元璋的位置,他才能真正地感受到陈友谅给人带来的紧迫感和巨大的压力。 哪怕自己早已在陈友谅身边埋藏了暗手,只是陈友谅疑心太重,他埋藏在陈友谅身边的暗手虽然有用,但对于全局来说,就不会有太大的作用,不过好在至少能够取得局部的作用。 在程德看来,埋藏在陈友谅身边的暗手,一定要等到最佳时机,给予陈友谅重创才行。 不然,可就白费了他的一番心血了。 至于刘福通那边,目下已经安排了何三五等人,只待将来刘福通北伐的开始,到时候凭借他安排的后手,一定能帮助何三五迅速在北伐红巾军中快速掌控军权,到时候再反制刘福通,一定是一步好棋。 对付刘福通,也必然是北伐后取得战果才行。 而程德早已将原先北伐出现的各种失误和预防手段全部告诉了何三五,这可是帮助何三五在北伐过程中可以迅速掌握大军军权的关键,只有帮助北伐胜利后,何三五到时候才能在短短时间内攫取到的最高军权在红巾军站住脚跟,到时候何三五或许还可以和刘福通掰掰手腕了。 想到这里,程德认为大明国的前途终将是一片光明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攻占安庆路之谋——隔而不围 至正十三年五月二十五日。 此时,冯国用领十万大军驻扎在庐江城,李三七领七万大军驻扎在铜陵城,耿再成领七万军驻扎在无为州。 乌云笼罩着整个庐江城上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骨入髓的寒意。 庐江城冯府,这处府邸是邓友德挑选用作冯国用歇息的地方。 只是,冯府今夜四周充满着一种肃杀之感。 冯府四面八方都是大明国精锐的士兵把守着,防止有外人闯入。 而冯府里面一处大堂里,却聚集着一群人,这些人中有:冯国用、邓友德、刘重五、张遇、李三七、耿再成。 谁也不会想到,在今夜里,铜陵城驻守的李三七和无为州驻守的耿再成都来到了庐江城。 只不过,李三七和耿再成二人的神情看上去充满了疲惫,眼中还带着明显可见的血丝。 在众人中间是一处大案,大案上摆放着的是一幅大明国及四周势力的详细地图,众人围绕着大案站着。 冯国用没有先往地图上看去,而是目光率先望向李三七与耿再成,开口道:“李将军和耿将军辛苦了,我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必定不会让你们加急赶过来这里。之所以让你们过来,是对接下来的安庆之战作出一些安排。自我领军到庐江城后,便一直思索如何攻破安庆。” 说到此处,冯国用故意停顿了一会儿,便继续说道:“本将军已经思得一计,在本将军看来,这计策必然万无一失。接下来,我便将此计策向各位说一说。” 众人都将目光落在冯国用身上,神情极为诧异。 尤其是邓友德,更是无比惊讶,同时,他的心中对冯国用产生了钦佩之情。 冯国用环视了在场众人一眼,便手持着手中长刀指着地图上的安庆路说:“像安庆和南京这的大城,敌方势必防守坚固。我们若直接去攻城,那是正中敌人的下怀。除了给自己增添伤亡之外,不会有任何的收益。之前,耿将军与那余阙也交战多次,想必对此有着更深刻的认识。” “而且,我也问过耿将军和余阙交战的过程,那余阙对安庆的防守布置得极为坚固,根本没有什么下手的地方。” 冯国用沉默了一会儿,众人却是陷入了思索当中。 尔后,冯国用见众人依然没有什么头绪的模样,便继续说道:“因此,要打安庆、南京这样的地方,我们就必须先扫清外围,断绝通往城内的粮道,围而不打,坐等城内粮草断绝,自然无法坚持下去了。我们这时再去攻城,就可以瓜熟蒂落地轻松拿下了。” 邓友德、李三七两人却是闻言皱眉不已。 邓友德问道:“如果按冯将军之意,则安庆路要拿下,岂不是要耗时许久才能拿下?” 李三七也附和道:“邓将军所言,也同样是我的疑惑。” 冯国用面色陡然间凝重了许多,稍顷,才说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像安庆这样的重要的大城,敌方势必全力救援。我们又要围城,又要打援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我们一边在全力围城,一边又要打击敌方的援军,那恐怕会造成我们的兵力不足,捉襟见肘。因此,根据实际情况,我们这次''围而不打'',而是搞''隔而不围''。”仟仟尛哾 邓友德、李三七、耿再成闻言,皆目光一亮。 “隔而不围”就是连围城都不搞了,只是选择敌人城池之外的要点驻守,深沟高垒,轻易不会主动出击,主要是静候敌人来进攻。 这样做虽然根本无法使得城内城外的敌人断绝联络,但是,我拿着一把菜刀站在你家门口,你总不能不理睬吧?更何况,大明国这方占据的都是敌方的战略要点,会使得敌方非常非常地不舒服,一定会出兵或者请求援兵来打的。来打就好办,大明国这方依靠着深沟高垒,可以大量地杀伤敌人。如此一来,围城和打援两方面的任务实际上就都兼顾到了。 “这种攻城方法,我将它称之为防御性进攻。我们明军不是不绝对地不进攻,而是进攻也像在防御。我们的进攻看上去总是慢得像乌龟爬,每前进一步都要再次修筑工事,深沟高垒,准备迎击敌方的反扑。” “但是,我们这样做的最大好处,便是可以以较小的伤亡,获得大胜。” 听到冯国用这些话,邓友德面露迟疑,他望着冯国用道:“冯将军这样想是没问题,可是,依淮王之意,我们大明国是要在最短的时间拿下安庆路才行,以免陈友谅势力因我们攻打安庆路时间较长而壮大,这也同样是淮王之忧。” 冯国用盯着邓友德半晌,弄得邓友德有些愣住了,邓友德心中极为疑惑,便道:“冯将军,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冯国用摇摇头道:“你没错。其实,我也反复思索过,我这种方法,应该是最稳妥的方法。至于淮王担忧陈友谅做大一事,其实,以我之意,淮王可以另选一将领军借道庐江路以西,然后翻越大别山,直扑黄州路,打陈友谅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这领军之将,要想领军顺利地翻越大别山,或存在一定危险,甚至有生命之忧,毕竟这大别山山中不知有多少危险存在。” 庐州路与黄州路隔着一个大别山。 这点,在场众人都知道。 在场众人听到冯国用这话,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不是这方法不行,而是这方法有些冒险。 而且,执行这种方法的将领,可能会死在大别山中。 要想从庐州路翻越大别山进入黄州路境内,恐怕这一路上,不知道要死掉多少士兵? 这对领军的将领和随军作战的士兵而言,都是一大生死考验。 众人沉默了。 冯国用望了在场众人一眼,然后继续说道:“这些想法,我已经写成折子并派人送往南京城了。想必淮王这时候看到了我的折子,而且,我也在折子中自荐为翻越大别山攻打黄州路的将领了,诸位也不必多想。” 邓友德等人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们还以为冯国用会推荐他们中一人去呢?没想到却是毛遂自荐了。 这点,着实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这一次,攻打安庆路的时间可能会很长,我会先做好一些安排。至于攻打陈友谅黄州的事情,我以为淮王肯定会同意的。至于我走后,谁来主持这大局,我已经向淮王推荐了邓将军和李将军,至于淮王选谁,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你们二人,无论是谁接替我主持大局,我希望你们记住攻打安庆路的原则是不攻坚、不出击,隔而不围、围而不打,先剪枝叶、后取根本,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冯国用的目光从邓友德和李三七身上一一扫过。 邓友德和李三七互相对视了一眼,便立即齐声道:“冯将军请放心,我李三七(邓友德)一定牢记在心。” 冯国用点点头道:“我派了不少斥候查探了安庆路以东以及安庆路东北方向的地势,结合了绝声卫从安庆路打探到的一些情报,才想到了一种我们大明进兵的方案。至于具体进兵方案,我现在就和你们详细说一说。” 邓友德等人纷纷屏息凝神,等着冯国用继续讲下去。 冯国用也没有丝毫磨蹭,直接开口道:“首先,我们大明军必须攻占安庆路东北方向的枞阳镇。根据斥候查探到的情报,枞阳镇与安庆之间有一个破岗湖相连,安庆路元军的粮草和援军都可以先到达枞阳镇,然后从水路运抵安庆。因此,枞阳镇实际上是安庆的重要交通要道。但是,斥候探知到元军对于此地的防御却颇为松懈。所以,我们大明军可以派人偷偷挖开破岗湖与长江之间的堤坝,而后,我们大明水师直扑枞阳镇。这一次,我在给淮王的折子中也请调三万水师相助。我们大明军攻克枞阳镇后,便可以切断安庆路的一条重要通道。” “其次,我们大明军还必须拿下桐城。枞阳镇虽然很重要,但是安庆路还有桐城这么个后路可通,同时桐城的元军防御坚固,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攻克的。直接攻打桐城必然是一场硬仗,但我最开始已经说了,这次攻打安庆路采用的是隔而不围的策略。到时候,只需派出一将率领五万名大明军进抵桐城附近的挂车河,实施典型的‘隔而不围’策略。即使桐城和安庆之间的联系并未完全断绝,但是,有这五万军队埋伏在这里,这两地想要联系,已经几乎不可能。” “最后,便是重中之重,那就是主将领着庐江、铜陵三城剩余的数十万大军直逼安庆城城下。根据绝声卫的情报,主将所统领的大明军队可以在安庆城城北的集贤矶安营扎寨,并修筑工事。但是切记一条,那就是绝不主动出击而去进攻安庆。” “另外,在无为州,还有耿将军统领的七万人马,抽出四万人专门负责阻击元军从繁昌、南陵、宣城等方向援救安庆。剩余的三万人被就排在桐城与安庆之间的青草矶,作为总预备队,随时准备接应各路兵马。” “如此一来,我们大明对安庆路元军布下了天罗地网,这一次,那安庆路守将余阙必然插翅难飞。” 众人听完冯国用所说的这次进兵计划后,都脸上大喜。 邓友德:“冯将军思虑周详,令我佩服之至!” 李三七:“冯将军此计,必然可以为淮王拿下安庆路。安庆拿下后首功当仁不让便是冯将军了。” 耿再成:“冯将军智深计远,末将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 冯国用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诸位就不要再拍我马屁了,眼下当务之急,便是按照刚刚说的进军计划好好下去安排。” “还有,三日内,淮王必然有新的旨意送达。到时候,这安庆路之事,我就卸下了,得去攻打陈友谅的黄州路了。” 听到冯国用此言,众人心中都沉默了。 邓友德更是问道:“冯将军,你为何如此肯定淮王必然让你负责攻打陈友谅的黄州路呢?” 冯国用笑道:“容我卖个关子,这事情,你们去问淮王,至于我就先不说了。” 邓友德:“......” 其他人:“......” 远在南京城的程德,自然收到了冯国用递交上去的折子,而且他还是用八百里加急送到的。 在私人书房里,程德认真地看着冯国用写的折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仔细地揣摩着冯国用对安庆路隔而不围的策略。 他深思过,如果真的采用冯国用的策略,那么,对于安庆路余阙来说,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派出所有的元军精锐主力,和大明军拼一个两败俱伤;要么干脆撤出安庆,保存安庆路元军的实力。 可是,这一切要建立在余阙是否会想到这一步。 根据之前耿再成和余阙之间的数十次战役,还有绝声卫打听到的关于余阙个人情报,综合分析后,程德认为这余阙绝对不会认为安庆路的元军击败不了自己的大明军。 毕竟,安庆路的元军现如今也有十五万,甚至更多。 程德心想:或许余阙怎么看,也不会是一场不对等的战役。 只是,这安庆之战虽未真正打响,但程德已经明白,在战略上,大明国已经胜了,此战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良久。 程德在冯国用递交上来的折子上,写了一个字:准。 此外,冯国用在折子上提到从庐州路以西借道,再翻越大别山,之后奇袭黄州路。很显然,冯国用的意思是既然和陈友谅迟早对上,倒不如先发制人。 同时,冯国用提到的这点,也兼顾了安庆之战将会以较小伤亡而取得巨大战果,但所花时间长将会让陈友谅不断壮大,也算是解决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忧虑。 只是,冯国用推荐自己去奇袭黄州路。 这点,程德思之再三,还是同意了。 对于冯国用举荐李三七和邓友德接替自己主持安庆之战后续事宜,程德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选李三七为主,而邓友德为辅,让他们接替冯国用主持安庆之战。 想到这些,程德继续在折子上批的准字后面写道:“安庆之战,后以李三七为主,而邓友德为辅.....” 批改完折子后,程德将折子密封好,然后同样地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庐江城。 夜,更深了。 程德走出书房,仰望苍穹,看着夜空中淡淡星光,陷入了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