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女东家》 楔子 【楔子】 大夏国三百零三年,皇帝昏庸,权臣干政,朝廷乌烟瘴气,百姓民不聊生,南方的鬼族见机会来了,便挥兵北上,猝不及防的大夏国兵败如山倒,情势动荡不安,国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战乱。 即使是京城,也是朝不保夕,许多百姓都连夜携家带眷往尚未被波及之处迁移,平时热闹繁华的街上冷清一片,带着一种肃杀冷冽的萧瑟。 这种时候,大户人家比一般小户更难逃跑,毕竟在京城生根已久,家大业大,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收拾得当的。京城的医药世家綦家便是如此,在鬼族已经攻到离京城不到三个城池的距离时,綦家的家主綦威才准备好十大辆马车,准备迁离。 綦威的妻子早逝,只留下三个女儿,大女儿綦瑶美丽睿智,对做生意一事异常敏锐,才十三岁已然是他医药生意的左右臂膀;二女儿綦菡虽然刁蛮任性,但只有她有习医的天分,仅仅十一岁就已有小神医之称,将自家传世的医术学了个全;三女儿綦卉九岁,清丽绝俗,聪明过人,却体弱多病,最令他心疼,因此总被他仔细地保护在家中,不让她像两个姊姊那般抛头露面。 他们飞快登上马车,然而马车驶出京城时,已然来不及了,鬼族直接杀入城内,一片混乱之中,綦威只保住了大女儿綦瑶,另外两个女儿却不知所踪。 待战乱过去,已是三年后,京军暂时压制住鬼族,将他们往南方驱逐,原本住在京中的百姓也慢慢回流,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家庭及营生。 綦家运气不错,大宅没有被破坏得太厉害,但以往父女四人的天伦之乐已不复见,只剩下綦威及綦瑶两人,不胜唏嘘。 悲愤之中,綦威重振祖业,从事药材及成药生意,在战争之时做得有声有色,綦瑶更是青出于蓝,辅助父亲行商,父女俩合作无间。 同时,綦家正对门的应家,也是以贩卖药材为主的大户人家,两家时而合作时而竞争,一并于战后东山再起,如今在京城提到药行,不是綦家就是应家,双方不分轩轾,而分别执掌着家业的綦家大女儿綦瑶及应家大儿子应天麒,则常被人相提并论。 綦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只是这样的荣景,在綦威因忧愤交加多年郁郁而终之后,受到了挑战。 綦瑶十分坚强冷静,将綦威的后事办得妥妥当当,交际手腕没话说,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女孩,处事之圆融老练令人咋舌,那些质疑綦家会一蹶不振的声浪,终于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耳畔。 这一晚,八月十六,是綦威出殡之后,綦瑶独自在家的第一夜。 她脑子里回荡的尽是父亲临终时的遗言,他要她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找到两个妹妹,否则他会死不瞑目。家业与亲情沉甸甸地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让她对未来不由多了一丝茫然。 她还记得大妹綦菡那刁蛮的娇俏模样,也记得小妹綦卉腼腆羞涩的笑容,她很想念她们,但天下之大,要她到何处去寻?若是寻不着,待她百年后老去,化为一坏黄土时,是否也会死不瞑目? 望着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她的心却阴暗到了极致,像是被挖了一个洞,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洞里充斥着要将她吞噬的恐惧、不安、悲伤等情绪,让她的娇躯不禁微微地颤抖起来。 突然间,一件披风披上綦瑶的肩,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的婢女玉儿,想回头和玉儿说些体己话。 从此以后无亲无故,真正孑然一身的那种空虚感充斥着她的身心,她的确需要找一个人聊聊。 然而转头一看,却看到对门应家的大儿子应天麒好整以暇地在她身旁坐下,就如同在自家一般自然。 「你怎么进来的?」綦瑶微皱眉问。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骤然看到他,她并不惊慌,只是有些意外。 「你家今日或许太忙了,大门没关呢,我就进来了,只是想看看你。」应天麒温和地一笑。 应天麒今年二十二岁,外表俊朗,笑起来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他与綦瑶可说是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从小争到大,从没有分出过胜负,因此说话自然是针锋相对、夹枪带棍,可是今日他的笑容显得很真诚,让綦瑶冰冷的心多了一丝温度。 突然之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望着他。 她这副温顺又可怜的模样令应天麒眸子之间染上了一层温柔,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像一个大哥哥安慰小妹妹那样,不含一丝杂质。「小妞妞,别忍,想哭就哭吧,忍久了伤身体。你放心,今晚无论看到了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不要叫我小妞妞,那是小时候叫的,我都快十八了!」綦瑶纤弱的身子轻轻一颤,贝齿紧咬着唇,看着他的眼中不能自制地浮起了一层薄雾,然后眼前的他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直到一道温热由眼角落下,她心中所有压抑着的那些害怕与惶恐,在这一刻蓦然突破了心防,纷纷占据她内心的每一处。 她抬头,只见他的眼比天空的星星还明亮,那柔光也比朦胧的月光更抚慰人心。 终于,她扑进了他怀中,螓首靠着他坚实精壮胸膛,号啕大哭起来,从她年少遭逢战乱所受的苦、姊妹分离的苦、支持家业的苦,到现在父女永别的苦,一股脑地全随着泪水倾泄出来。 应天麒只是轻拍着她的背,不发一语,他知道依她的骄傲,不需要那些不着边际的安慰,她只需要将那些悲愤发泄出来,然后重新站起来。 他太熟悉她了,自信、坚强又美丽的她,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击倒的。 他们的互动,以大夏国的风气而言,已然算是逾矩了,可是他们做来却是如此自然,如此无邪。一时瑜亮的两个对手,却也由衷地信任着彼此,相信对方不会把自己最脆弱、最失态的那一面泄露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綦瑶的哭声渐渐缓和,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最后她转为沉静,但头仍埋在他的怀抱里,不知是贪恋他的温暖,还是被这样的夜色给迷惑了。 许久后,应天麒才轻笑道:「我上个月抢了你想订的那批药材,你今日湿了我一身新衫,我们也算是打平了。」 綦瑶仍是不语,天知道贴着他胸膛的娇靥早已通红,这当下她真有种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羞赧,只好继续当只藏头露尾的鸵鸟。 他似乎明白她的心情,又说道:「虽然今夜的你很可爱,不过可别以为以后做生意我就会让你。」 听到这句话,綦瑶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个抬头,用着哭过后显得特别晶亮的美眸盯着他,不服输地道:「本姑娘不需要你让,我们各凭本事!」 这就对了,这才是他认识的她啊。应天麒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衣服,「那是自然,我父亲已经完全将家业交给我了,我很期待我们今后的交手。」说完,他抿唇一笑,潇洒地转身离去,没有多说什么,一如他出现在此的用意,也不需多说一样。 綦瑶见他要走了,本能地张开嘴,像是想叫住他,但他的名字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地止住,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消失在黑夜之中。 「……谢谢你。」在经历这么多日父丧的煎熬以来,綦瑶的唇角终于逸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第一章 【正文开始】 津渡是大夏国京城最热闹的码头,大船一艘艘来来去去,所有客商行旅都在这里上下船。岸边的工人们吆喝声四起,也有卖东西的小贩、拉客的轿夫、候船的客人、接送的人群等等,热闹非凡。 一艘客船缓缓地靠岸,这艘船的船龄颇新,坚固精美,下船的也多是衣着不凡的商旅,甚至还有一些官员。照理来说,大伙儿应该都关注着这艘船才是,然而岸边的人却是看向后方,微微地安静了下来,而且默默地让出了一条通道,由船靠岸处直至码头外。 通道上,一架四人大轿不疾不徐地穿越这条大伙儿让开的路,轿身华美无比,窗饰与轿檐上雕着祥云飞凤,窗棂轻纱飞舞,看上去仙气飘飘,在这热闹的俗世之中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 当大轿来到客船不远处,一名女子由婢女服侍下了轿,所有看到她的人们——尤其是男人们,全都倒抽了口气,一时移不开目光。 好……好美丽的女人啊! 但见那女子穿着绯色大袖宽裙,纤细的腰身上缀着枣红色编织细带,随着她的行进摇摆,撩动人心。 她的五官典雅细致,额上一抹花钿更添艳色,混身散发着一股混然天成的贵气,偏偏她不是皇宫里的公主贵妃,而是一名商人。 对,在这略嫌保守的大夏国内,这么一名美艳的女商人自然相当醒目,岸上的人八成都听说过她是谁,只是真正见过她面的人不多,今日有幸见得一面,也够这些人魂牵梦萦一阵子了。 这名女商人便是京城两大医药世家之一,綦家的大女儿綦瑶。她在綦威死后,果然没有让父亲失望,把綦家的医药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与对门的应家几乎垄断了京城的医药市场。 此外,她的容貌更是令人津津乐道,不知道有多少有权有势的人打过她的主意,但都被她巧妙的化解,她仍然以一介女流之身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先不论大多数的舆论对她是褒是贬,但只要她一出现,那强大的气场就会立刻笼罩众人,令人不由自主地替她开路。 待她来到那艘刚停靠的客船边时,岸上不少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好奇地观望着她究竟在等什么人。 不久后,一名精神矍铄、一脸精明的老者,带着一名随从缓缓地下船。 一直在旁等候的綦瑶,见到了这名老者,终于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巧笑嫣然地道:「于老,綦瑶在此恭候已久。」 于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即便他见多识广,见到她这般绝色也不由眼睛一亮,「綦瑶,你便是写信给老夫的京城第一药商綦家的当家?果然国色天香,不枉老夫走这一遭。」 「不敢当。」綦瑶矜持地一福身,把她那身段突显得婀娜多姿,不过倒不是她刻意显现,这风情万种是天生的。「于老,您手上的药材物廉价美,我早想与您讨论合作的可能性。 半年之前,我就知道您每年四月都会由北方来到京师,所以去信相邀,今日特地在这里等候,希望于老不会觉得綦瑶唐突。」 「怎么会呢,有你这般美人相陪,老夫求之不得。」于老饶有兴致地直盯着綦瑶,正想放肆地上下打量她时,她突然一个转身,他愣了一下,眉头也随之皱起。 綦瑶不知是有心或无意,就这么巧地躲过了于老那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待她再次转回,手上已多了一个篮子,挡住她那无比美好的身材。「于老,我听说您对于杯中之物颇有心得,所以特地携来南方有名的佳酿『百花酒』,其以一百种花卉入酒闻名,酒香浓醇,希望于老不要嫌弃。」 说到酒,于老心中那一点儿不快马上抛诸天外,笑道:「百花酒,那可是百两都难得一瓶啊!綦当家倒是有心了,这百花酒,老夫非得尝它几口不可。」 能够请动于老,这桩生意就谈成一半了,綦瑶心中越发笃定此事会成功。「不如请于老移驾万海酒楼,綦瑶已在里头备有宴席——」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边旁观的民众突然喧哗起来,远处传来了几声女子惊喜的尖叫或抽气之声。 「是应天麒,应少主啊,是他本人啊!」 「好俊啊,我居然遇到应少主了!」 「我家妹子不陪我上街,回头告诉她我看到应少主了,羡慕死她。」 随着大街上诸位姑娘的惊叫声响起,俊朗又阳光的应天麒果然翩然现身,顺着綦瑶的大轿刚刚开出的那条路,骑着一匹骏马施施行来,笑容爽朗,姿态潇洒,让原本走在大街上的女子们也往岸边靠了过来。 然而相对于他的笑颜,綦瑶却是俏脸微沉,暗道:在这个时候遇到这家伙,绝对没什么好事! 果然,应天麒看了綦瑶一眼后,就将注意力全放在于老身上,「于老,在下是应天麒,如今京城首席药商应家的当家。听闻您今日到京,在下特地做了一番准备要招待于老您——」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綦瑶打断。 「真抱歉,应少主,于老已经接受我的邀请了,正要赴我的宴席。」她犀利地瞪了他一眼。 「是吗?我怎么看到于老只是收下了你的酒,却还没有答应你任何事呢。」应天麒潇洒一笑,对她的挑衅不以为忤,怡然自得地转向于老,「于老,不如您看看我为您做的准备,再决定要赴谁的宴席如何?」 于老人老成精,经商多年自然也知道待价而沽的道理,何况应家的规模也不比綦家的小,听应天麒这么一说,他也不急着做出决定,兴致盎然地道:「不知应少主准备了什么?」 应天麒拍了两下手,一辆华贵的马车便驶进了码头,直来到人潮之前无法再前进,才停了下来。 接着,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里头有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而且还是浓眉大眼、棕色皮肤的异族美人,朝着于老直挥手,那种任君采撷的姿态,无论是哪个男人看了,都会血脉贲张。 綦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应天麒居然使出美人计。她对于老曾做过一番调查,所以知道他好酒,却漏了这一块,因为她从没想过一个老人还会有这种需求。 「于老,请。」应天麒气定神闲地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于老看了看马车上的两名美人,再看看艳冠京华的綦瑶以及她手上的美酒,内心果然陷入了挣扎。不过能把生意从北方做到全国各地,当机立断的智慧还是有的,他朝綦瑶歉然一笑,「綦当家,很抱歉,我想听应少主怎么说,他那桩生意我很有兴趣。」说完,他便在应天麒的迎接之下上了马车,车帘一遮,里头如何就没有人知道了。 綦应两家的竞争,这一回是应天麒胜出。 綦瑶本以为手到擒来的生意居然这么飞了,脸色不由有些难看,美目紧紧地瞪着应天麒,「应天麒,我真是佩服你,总是能在最紧要的关头冒出来。」 「呵呵,这叫料敌制胜。」应天麒略一拱手,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让她气得险些翻记白眼。 他又道:「我也很佩服你呀,于老这么神出鬼没的药商都能让你找出来。」 「找出来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你拦截了。」她没好气地道。 应天麒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道:「小妞妞,我可是在帮你啊,你没看到于老看你的眼神根本是不怀好意,他先前有意要赴你的宴席,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到这个,綦瑶十分无奈,「我怎么知道他七老八十了仍那么好色,最后还不是被你用两个异族美人拐走。」一般男人到那年纪应该都不能用了吧?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有些咬牙切齿,「还有,不要叫我小妞妞!」 瞧她生意被抢了都能保持风度,却为小时候的乳名微微动气,应天麒一脸好笑地摇头,「这你就误会了,比起姿色,那异族美人远逊于你,只不过于老相当聪明,你虽倾国倾城,但他看得到吃不到,可是两名异族美人却是伸手可得,他自然知道如何取舍。」 他话说得直白,而且还赞她美丽,让綦瑶哑口无言。 这一回,他不仅用比她更高调的方式出场,还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她锁定已久的目标带走,她只能承认,自己真的输了这一场。 第二章 「做生意各凭本事,这次我认栽。」綦瑶很大方地吐了一口长气,末了,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过你可别以为我每次都会逊你一筹,这口气我迟早会讨回来。」说完,她便雍容华贵的走回了自己的马车,气度从容地离去。 应天麒目送她的轿子离开,中间视线都没有离开一瞬,待完全看不到影子后,苦笑起来,「小妞妞,你不知道,这于老可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啊……」 綦府,綦瑶的卧室内放着一个大澡桶,桶中撒满了香花,她坐在澡桶之中,轻轻擦洗着如藕般无暇的玉臂。 每每她谈完生意,经历过众人的目光后,不管那些目光是赞美的、羡慕的、歧视的,或是淫邪的,都让她觉得自己一身污秽,回到家后一定要先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而且除了她极为信任的几个人,根本没有人能碰她,因此她沐浴时往往不需要人伺候。她明白这是一种心病,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水气氤氲中,綦瑶那精致的五官显得有些朦胧,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撩动人心,楚楚动人。 即使玉儿已看过了多次这种美色,仍不由为之一怔,呆呆地都忘了替自己的主人拿来干净衣服。 「玉儿,看够了吗?我快冷死了。」綦瑶好气又好笑地唤道。 「玉儿知错。」玉儿回过神来,马上拿来干净的里衣替綦瑶穿上,看着她完美的娇躯被衣服掩上,每个动作都带着一股高雅,忍不住赞叹道:「小姐,你真是太美了,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因为綦瑶待她如姊妹,所以她说话也比较随意,不用敬称「您」,也不用自称奴婢。 话声至此,玉儿突然顿了一下,接着眼睛一亮,「唉呀,我这傻子,最适当的人选不就近在眼前吗!小姐,对门的应公子年少有为、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彬彬有礼,与小姐正是天作之合,你要不考虑考虑他?」 綦瑶瞄了玉儿一眼,这丫头对应天麒既崇拜又欣赏,每每都把他赞成一个举世无双的好男人。 她哼道:「你这话我听多了,换点新词好吗?我和应天麒之间梁子可结多了,你说的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玉儿不以为然地咕哝着,「应公子每样条件都不输给你,更重要的是……嘿嘿,他可是唯一抱过小姐的男人喔……」 綦瑶娇躯一僵,脸上有些发热,嗔道:「你又知道了?不要胡说!」 「我可没有胡说,我亲眼看到的。」玉儿有些不服气,「多年前,老爷子出殡那日,应少爷晚上来了吧?他是不是特地来安慰小姐你的?」 想不到那个晚上的事居然被玉儿看到了,綦瑶讷讷无语,其实连她自己回想起那个夜晚,都不由芳心一荡,真是羞死人了。 玉儿促狭一笑,「要说小姐与应公子之间没有一点什么,不只奴婢,全京城的人都不相信。而且我看应公子对小姐也不是全无情意啊——」 「好了,别说了。」綦瑶直接打断了玉儿的话。 其实两人之间那种隐隐约约的暧昧,呆子才会感受不到,不过或许是竞争久了,他们都习惯武装自己,以最高傲的姿态向对方迎战,要打破这层防御,让对方先低头,只怕很难很难。 既然很难,那就不要想了。 「你说的年少有为、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彬彬有礼的应公子,今天才抢走了我一桩生意,我气他都来不及呢。」她没好气地道。 应天麒总能很轻易地得到大生意的消息,而她却需要千辛万苦地打听,才能难得迎来一桩生意,还常常被应天麒拦截成功。 对此,她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毕竟大夏国以男人为尊,她一介女流能做生意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奇迹了,一遇上简直是宿命冤家的应天麒,大家往往会选择跟男性合作,她只能徒劳无功。 玉儿这才瞪大了眼睛,「小姐,你是说你接洽了很久的那个于老?」 「是啊。」綦瑶的目光蒙上了一层黯然,她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外面花园草木扶疏,蝴蝶飞舞,心情却没有跟着好起来,沉声道:「我打听到,于老的崛起很是蹊跷,在战乱时,他是人牙子,专门贩卖孩童给外地的有钱人亵玩。我虽然不希望菡儿、卉儿当年是落到他手里被卖了,却不想放过这条线索。」 就是这种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让綦瑶的心一再受到折磨。 玉儿很是理解綦瑶的难处及痛苦,想了想之后道:「小姐,我想应公子应该不知道于老对你的重要性,不然这样吧,我们去和应公子谈谈,让你有机会与于老接触一下……」 「我可不会那么轻易地向应天麒低头,让他抓到我的把柄。」綦瑶转身看着玉儿,眼底的感伤已然隐去,换上的却是一种笃定与自信,「这次于老的事是我失算了,不过我会用我的方法,让应天麒主动来找我。」 大夏国京城,金玉酒楼。 包厢内,一桌不大不小的宴席,桌上无一不是精致美味的当地菜肴。 桌边林林总总地坐了七、八个人,但只有两人交谈着,足见他们才是这场宴席的主角。其中一名风度翩翩、俊朗潇洒的青年,便是掳获京城无数美女芳心的应天麒;至于另外一名面貌平庸却十分精明、皮笑肉不笑的,则是兵部负责采购的大臣路斑。 「路大人,这桩生意在下绝对会以最好的价格给你,为了我们将来的合作,在下先干了这一杯。」应天麒朝着路斑举杯,却也不会冷落其他人,「各位大人们愿意随路大人赴宴,在下受宠若惊,再干一杯。」 那些被叫「大人」的人纷纷谦让了一番,他们跟在路斑身后,不过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光财产就不知道有没有应天麒家业的一成,更别提应天麒虽是一介商人,在京城的影响力却远大于这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官员。 路斑点了点头,对于应天麒的应酬之词颇为受用,不过在商言商,还是得挑挑刺。 「这次兵部采购大批金疮药,可是要在三个月内交货的,需要大批药材制药,你们应家药行已经准备好了吗?」 应天麒笃定地道:「路大人,我们应家药行的存药一向齐全,何况在下最近已经和一名负责整个北方的大药材商接头,他答应供给我们制作金疮药所需,因此绝对不会有问题。」 应天麒口中的北方大药材商自然是于老了。大夏国虽然收复了京畿,靠着龙潚大将军将局面扳回打平,勉强给了中原恢复生机的时间,但南方与鬼族仍在战争中,所以药材、成药的用量十分惊人。应天麒也是觑准了这个良机,才会去拦截于老,他还真不是闲着无聊一天到晚找綦瑶的麻烦。 只是在她心中,他老是做那半途杀出的程咬金,毁了她不少生意,恐怕她已经恨死他了吧?应天麒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她那又娇又俏的娇嗔模样,不由一阵好笑。 应天麒与綦瑶在码头边的抢人戏码有许多人都看到了,路斑也曾听说他们会交手是为了抢着接待一个药材商,所以很快便相信了应天麒的话。 如果路斑知道应天麒与綦瑶的摩擦是应天麒故意造成的,为的就是在今日取信于他,他对应天麒的提防及看重或许会提高许多。 两人言笑晏晏,一桩生意就这么谈成了。 此时,他们的包厢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接着店小二的声音传了进来—— 「诸位大人、应少主,綦家药行的女当家綦瑶大小姐欲求见,不知诸位大人的意思?」 路斑对这位名满京城、艳冠京华的女当家早就好奇已久,也不管应天麒古怪的表情,径自道:「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厢房的门打开了,一阵香风飘入,应天麒抬头一看,果然是綦瑶来了。 她今日打扮得很简单,一身鹅黄色半臂加同色百褶裙,头上只有一枝雕工精美的木钗,却更显得她清丽脱俗,高贵典雅。 应天麒看向了路斑,后者的表情令他摇头。 路斑早就看呆了,只差没把口水流下来。果然男人见到綦瑶还把持得住的,不是心有所属就是瞎了眼睛,而路斑显然不属于其中一种。 「咳,不知綦大小姐今日前来,有何贵事?」应天麒清咳了一声,故意要唤醒路斑。 第三章 路斑一震,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连忙干笑着道:「对对,綦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綦瑶嫣然一笑,「綦家开的也是药行,应少主来这里为的是什么事,我来这里为的就是什么事啊。」 路斑心头一动,「你也是为了兵部采购金疮药的事情而来?」 「那是当然。」被诸多男人盯着,綦瑶仍落落大方。 她挥了挥手,一旁的綦家护卫立刻将一个锦盒送到路斑身旁。 路斑踌躇了一下,没有去接,毕竟这是明目张胆的贿赂。 綦瑶见状掩口轻笑,「路大人不用担心,里头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也不是要给大人您的。想必大人不知道,您的夫人与我交情匪浅,上回我的一个手镯路夫人看了喜欢,我便找工匠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想请大人送给路夫人呢!」 路夫人是路斑的正妻,把持着路斑的经济大权,且路斑能爬到今天的位置,都是靠路夫人的娘家支持的,因此路斑闻言也不再犹豫,接过了那锦盒,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只晶莹翠绿、雕工精美的玉镯。 要说贵重,的确比不上什么黄金万两,但若说到这里头的心意,却比收了贿赂还沉重。 在看到那镯子的当下,路斑才惊觉自己已经着了道,被綦瑶那无害的笑容给迷惑了。他方才已经答应了应天麒的合作,不能改弦易辙,否则对他信用有碍,可现下要拒绝綦瑶的要求,他面子上也不好看。 应天麒很快就明白了路斑的为难,于是自然而然地像闲聊般开口,「小……呃,綦大小姐,你来得正好,我与路大人方才刚好敲定了这一次合作的细节,你来做个见证。哈,这下路大人非得做我这笔生意不可了。」 路斑有了台阶下,自然是打蛇随棍上,「是啊,綦大小姐,我们正巧谈好了,你这……」 綦瑶见他们一搭一唱,也不生气,仍然态度从容地微笑着,「路大人、应少主,看来是我来迟了,不过路大人可不能厚此薄彼,今日您与应少主喝酒,下次可也要赴綦瑶的宴席啊。」 「一定、一定……」路斑敷衍着笑答。 「那就先谢谢路大人了,路夫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我要快些去告诉她。」綦瑶很干脆,一副不准备打扰两人饮宴的模样,告了罪就要退去。 路斑的笑容不由僵在脸上,他方才的敷衍怎么就变成真的了?没想到他只是随口一说,下一次就非得与綦瑶合作不可,否则若是妻子计较起来,他还真的很难做。 看来綦瑶已经把他对妻子的畏惧调查得一清二楚了,能想到由妻子那处下手,而非正面找他谈生意,用几句话就搞定了下回与朝廷的合作案,这女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啊! 应天麒也在内心暗自佩服着,綦瑶只是走进来说了三言两语,就搞定一桩大买卖,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却断了他下一次先与路斑接洽的路子,等于把两人较劲的天平又扳回了一点。 厉害,厉害,不愧是他从小战到大的对手啊! 此时,原本要离开的綦瑶突然脚步一顿,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应天麒一眼,「应少主,记不记得上回在码头,我和你说过的话?」 应天麒挑了挑眉,顿时明白了,她指的是那句「这口气我迟早会讨回来」。 「看今日之事,你已经做到了啊。」应天麒勾起唇角,很坦然地说道。 「不够,还不够。」她对于老势在必得,哪里是抢了应天麒下一桩未知的生意能弥补得回来的?那可是关系到妹妹们的下落。 綦瑶虽是微笑着,但笑意并没有进到眼底,「应少主,我可等着你主动来找我呢。」说完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她没有再看他一眼,飘然而去。 既然接下了朝廷的采购案,应天麒在宴请完路斑的隔日便到药仓内视察,务求药材的存量足以应付交货的需求。 这个采购案路斑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可以陆续交货,到最后共需交出五万份以上的金疮药,药材所需的分量非常惊人,京城也只有应家与綦家接得下来,所以应天麒绝不允许其中出了什么问题。 他十分认真的边看着成堆的药材,一边听着药仓管事的报告。 「……于老承诺下一趟船会再送来我们所需的药材,目前已到的有川芎一千五百斤、马钱子七百斤、当归七百斤、升麻一千五百斤、白芷一千五百斤……」 应天麒点了点头,这些药材要应付五万份金疮药是不可能的,但这足以做出一万多份金疮药,第一次交货给路斑应该没有问题,何况之后他们仍会持续采购,于老也会陆续将药材送来,只要材料的来源不断,那么这笔生意的成功可谓十拿九稳。 然而,在这之中,偏偏有一样药材不足量。 应天麒走了一圈药仓后,浓眉紧紧地锁了起来,「怎么止血草只有一百斤?」止血草可是金疮药的主药,其中止血的成分都靠这种草,即使换了其他配方,效果也没有止血草那么好,如果只有一百斤,其他的药材就算足量了也没有用。 药仓管事面有难色地道:「少主,我们已经尽全力在收购了,但现在不知是怎么回事,市面上的止血草大缺货啊。」 「于老那边呢?」应天麒的心微沉。 「于老是北方的大药材商,但止血草南方才有种植,而且大多仰赖向异族进货,于老说了,他即使拿得出止血草,也不及我们所需的十分之一。」药仓管事叹了口气。 「这么重要的事,你们怎么没有及时禀报我?」应天麒不满地问。 药仓管事的脸更苦了,「少主,不是我们不禀报,是根本来不及。原本我们收购得好好的,谁知止血草半个月前突然像断货了一样,极难收购,我们想禀报,但您去了外地啊……」 应天麒微眯着眼,想起半个月前他刚接到于老,接着便随于老去外地巡视了一个药园,回来后又马上联系了路斑的事,所以药仓的延误禀报确实不能完全怪他们。 「止血草虽然不是普遍的药材,但市面上一向货源充足,怎么会缺货……等等!」半个月前?于老? 应天麒突然想起在金玉酒楼时,綦瑶临走前那个势在必得的笑容,他突然领悟过来,表情变得十分精采。 这应该就是那小妞妞的报复吧?在京城里也只有她有这般能力可以直接从异族那里抢货,很干脆地让京城里的止血草断货。要知道,綦家在南方已然经营数百年了。 应天麒摇头苦笑,喃喃自语道:「綦瑶啊綦瑶,我还是小看了你的手段。」 他的随身小厮小四站在旁边,一听到綦瑶的名字,眼睛立刻发亮,「少主,您的意思是止血草会断货,是綦小姐造成的?」 「除了她还会有谁呢?我抢走了于老,她定然会报复的。」应天麒几乎已经确定就是她了。 「綦小姐真是太厉害了,又美丽又有能力,京城的女子哪个能及得上她呀!」提到才貌双全的綦瑶,小四满心崇拜,「少主,您与綦小姐自小对门而居,与她交情不是一般的深厚,要追求她也比别人多了丝机会,要不您——」 「我追求她?」应天麒眉毛一挑,不以为然地道:「她追求我还差不多。」 「少主明明就和綦小姐很配啊……」小四表情古怪的咕哝了一阵,「难道少主是嫌綦小姐已经二十岁了,年纪太大?」 「若是我喜欢的人,就算她的年纪比我大,我也不在意。」应天麒认真地道。 「所以少主您真的喜欢綦小姐?」小四兴奋了起来。 应天麒微微一顿,脸色沉了下来,居然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小四没发现主子脸都板起来了,犹自鼓吹道:「那就快去追啊!綦姑娘美丽聪慧又落落大方,到时候被人抢了,您就欲哭无泪了。」 「我知道你崇拜綦瑶,但不要把本少主我也牵扯进去。」应天麒终于忍不住敲了下小四的头,「你口中美丽聪慧又落落大方的女人抢光了市面上所有的止血草,让我们的生意进行不下去,你知不知道?」 小四低呜了一声,可怜兮兮地揉着自己的头,不敢再说。他知道自家少主非常爱面子,因为与綦家小姐一直旗鼓相当,互相较劲,要他主动承认喜欢綦小姐,根本不可能。 第四章 应天麒看着小四那副模样,好气又好笑地道:「不过你倒是没全说错,本少主的确要快去追她,还得追到她家门前。」 「真的?」小四哭丧的脸马上变得喜孜孜的。 这表情简直没自尊啊……应天麒忍不住又给他一记栗爆,并道:「不追到她家门前,我到哪里去生止血草?到时候我被她搞倒了,以后叫你上街去要饭!」 「小姐啊,你今儿个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玉儿送了一壶热茶到大厅,却见綦瑶靠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带着一抹浅笑望着大门的方向,不禁疑惑地问着。 「我很高兴吗?我一向都这样子啊。」綦瑶闻言马上收起了笑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过玉儿的脑袋瓜左偏右偏、横看竖看,越看越不对劲,摇着头道:「不对不对,小姐今天看起来好像在期待什么似的……啧啧啧,还特地穿上了新的粉色襦裙呢!」 像是被人说中了什么,綦瑶站起身来,远离了窗口,否认道:「我……我才没期待什么呢。」她……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在期待那个人来,对,她才不期待! 小玉正待再问,门房突然来到大厅,朝着綦瑶禀报道—— 「大小姐,应家的少主求见。」 綦瑶美目一亮,「让他进来。」 待门房去带人,綦瑶整理了下心情,顺了顺头发,抿了抿红唇,确认混身上下看起来都很完美后,便又摆出那副冰清玉洁、不容侵犯的高傲姿态。 「原来如此……」玉儿在旁边看到这幕,差点笑出来,「小姐真是太假惺惺了……」 綦瑶瞪了她一眼,玉儿马上机伶地说要去泡茶,接着溜得不见人影。 天知道她才刚送来热茶,根本就是想留机会给綦瑶与应天麒独处。 此时门房已领着应天麒进到大厅。 綦瑶无暇与自己的小丫头计较,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应天麒身上。 「应少主今日前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她微弯唇角客套着,好像真的在恭维他似的。 「小妞妞,你明知道我会来找你。」应天麒哪会听不出她的暗讽,只能叹息道:「这次算你厉害,居然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让我即使接下朝廷的大案子,也只能抱着满仓的药材望之兴叹啊。」 「喔?我听不太懂应少主的意思呢。」她的美目一凝,方才的笑容马上收了起来,「尤其在你叫我小妞妞的时候,我更是听不懂。」 然而落在应天麒眼中,她这反应倒显得可爱,是两人尔虞我诈交手时唯一的清流,纯然无伪的反应,让他乐此不疲地逗她。 不过今天显然不能再这么玩下去,他只好硬生生地改口,「小妞——好吧,綦大小姐、綦姑娘、綦当家,现在全城的止血草应该都在你的仓库里吧?请问可否卖一些给区区在下鄙人不才小弟我呢?」 「止血草,我药仓里堆得像山一样,但我为什么要卖给你?」他的来意她自然明白,不由得拿乔。 「看来我拦截了于老,真是把你给得罪狠了。」应天麒摇头苦笑,「我当然不会让你白白付出,除了药材我会以高价进货之外,我还会奉上一条你亟需知道的消息。」 「我亟需知道的消息?」綦瑶疑惑地望着他。 「没错,你来看看这个。」应天麒由怀里拿出一份卷宗,在桌上摊开来,招她过来一起看,「这是我趁于老酒酣耳热之际套出来的东西。他承认自己以前做过人牙贩子,趁着战乱拐带小孩卖到外地,毕竟当年京城以南虽乱,但北方仍算安定,而且只要说这些孩子来自京城,那价钱就可以翻上好几倍。于老铤而走险,卖了好几年孩童,因为人数众多,卖过哪些孩子,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聚精会神地叙述着,没看到綦瑶望着他,原本犀利的美目转为动容,甚至有着一丝无措。 「而我手上这一份,是他印象中买量比较大的大户。我猜想当年菡妹妹及卉妹妹如果真落到了于老的手里,凭她们的出身,价格一定不会低,买得起她们姊妹的人家财力必然不俗,这几个大户可能性较高,我便全纪录了下来。」他让她大致浏览一遍后,大方地将卷宗交到她手里。 她甚至还没答应将止血草卖给他。 「你……」綦瑶难以形容她所受到的冲击。她原本搜括市面上所有的止血草,就不是想向他勒索什么,只是想要求他让她接触于老问个清楚。 不过她问的事情太敏感,很可能激怒于老,到时候也许会害应天麒的生意没得做,所以这个要求并不是没有风险,然而应天麒却把这些事都替她做好了,而且比她想象中的更好,让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小妞妞,你这副呆样我好几年没看到了。」应天麒轻笑起来,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爱看她这个表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菡妹妹、卉妹妹同样和我一起长大,她们对我来说也像妹妹一样,你一直没有停止寻找她们,我又何尝不是?」 他只提到了綦菡、綦卉,却没有提到她的名字,綦瑶莫名地心焦了起来。 「那我呢?」她想都没想就开口问了,「你把菡儿、卉儿当妹妹,那我呢?」 没料到她问得这么直接,应天麒怔了一下,随即眼带笑意地回答,「我倒是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妹妹。你没听我从小叫她们菡妹妹、卉妹妹,却叫你小妞妞吗?」 他用暧昧及勾引的眼神放肆地看着她,并用低沉诱人的嗓音卖了个关子,「……你希望我当你是什么?」 綦瑶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泄露了什么心绪,当下有些慌乱,不过长年在商场上打滚,她很快就收拾起心情,故作镇静地回答,希望他不会瞧出她的不妥,「……那自然是当成可敬的对手了!」 「可敬的对手?」他玩味地看着她,「你这么说,那就是了。」 他这句话把刚才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男女之情给轻描淡写地带过了,綦瑶松了口气,心中却有几分失落。 不过这次他真是帮了大忙,她真心地向他道谢,「……谢谢你。」 她的真诚让应天麒勾起唇角,「要得到你这一声谢谢可困难着,生意都差点让你断了,你是否该好好补偿我?」 「我明天会派人把止血草送到你们的药仓去。」她郑重地承诺。 「欸,这止血草是我高价买的,不能算是补偿。」应天麒朝她摇了摇手指头,这次他默默被她摆了一道,若是这么好搞定,哪里还有资格继续和她玩下去? 「那你想要什么?」綦瑶柳眉微皱,总觉得他俊朗的脸上充斥着不怀好意。 果然,应天麒有些坏心眼地笑了起来,「小妞妞,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想念你小时候甜蜜蜜地叫我麒哥哥,逗得你开心了,还会凑上前来亲我一口……」 「应天麒,作你的春秋大梦!」 「哈哈哈哈哈……」 綦瑶过滤了每个于老当年的主要交易对象,除去了几个不可能的家伙,再四处打探,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一个名叫许源的富商身上。 这许源长得肥头大耳,生性很是怪异,不仅好女色,而且上从半老徐娘下至垂发孩童都不放过。他的产业主要在北方,但战乱之后,他便在京城建了一个别馆,让人称他许员外,成天风花雪月,玩弄女性,在京城之中声名狼藉。 许源身旁永远都跟随着两名武功高强的侍卫,片刻不离身,由此便可见这家伙坏事做多了,怕落单被人给宰了。 「小姐,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玉儿跟着綦瑶来到了西市里的綦家药行,美其名是来视察,事实上却是另有目的。 綦瑶很少如此张扬,平常的她最讨厌抛头露面任人窥视或欣赏,这次却刻意打扮了一番,又一直站在药行的待客厅,显然是故意引人注目。 「玉儿,我自有我的打算。」綦瑶脸色平静地道。 「小姐,你前阵子特意去参加什么诗会,惊艳了众人一把,那根本不是你的作风,你是想要吸引那个许员外的注意,但如果他真的缠上你,只怕小姐想甩都甩不掉啊!」玉儿不依地跺起脚来。 綦瑶摇了摇头,「我若不用这种方式引起他的兴趣,如何知道我要的消息?」 第五章 「小姐,你这根本是拿自己的闺誉开玩笑,那个许员外的名声可是臭不可闻,没有哪家的小姐会想和他扯上关系的!」玉儿急急道。 「我的闺誉早在选择接下家业、以一介女流之身与那些男人周旋时,就已经不怎么样了,现在只是更差一点,若是能达到我的目的,那些牺牲又算什么?」綦瑶定定地看着玉儿,「总而言之,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多言。」 玉儿又气又急,欲言又止之时,外头一个肥大的身影,带着两个随从大踏步进了药行。 光是看到这个人,玉儿的心就凉了半截,想着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那家伙果然来了。 「这不是许员外吗?」綦瑶仍维持着一贯的清冷,客气地迎了上去,「不知今日前来,是需要些什么东西?请坐,玉儿奉茶。」 即使知道小姐是刻意支开自己,怕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玉儿仍得听命,忍住所有的气急败坏,绷着一张俏脸而去。 许源压根没注意到这个小丫头的异状,因为他全副心神都已经被綦瑶迷走了。 瞧瞧、瞧瞧,多标致的美人啊!身着黛紫色上绣金线牡丹的长裙,腰间是沙金色丝绸软带,还缀着粉白流苏,凸显了她高贵典雅的气质,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步步生莲,几乎将许源看凸了眼。 幸好他还没真的忘我到就这么扑上去,只是一双眯眯眼没有离开过綦瑶身上。「綦大小姐,上回在诗会见到你的风采,真令许某魂牵梦萦,所以特地上门一叙……」 綦瑶深知男人的心理,所以并没有表现得特别热情,不过做生意的手腕倒施展得很自然,「綦瑶可不希望常在我们药行看到许员外呢。」 「哦?」许源眉一皱,肥脸颤动得更厉害。 綦瑶掩面一笑,「来到我们药行都是治病、配药居多,许员外看来红光满面、心宽体胖,应当没有这个需要,所以我自然不会希望常在这里看到许员外了。」 美人一笑,差点让许源失了魂,而綦瑶的风趣也让他感到自己似乎又接近了她一步,不由松开眉头,笑逐颜开,「綦大小姐说笑了,许某想见綦大小姐,也只能来此解解思念,否则许某可没办法请得动你啊。」 綦瑶眨了眨眼,「我也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出门在外做生意,偶尔会监送货物什么的,哪里像许员外说的架子这么大呢?」 这番话无疑暗示了什么,说得许源心花怒放,「那好,那好,在下就向綦大小姐买个百八十斤的药材,只是要劳烦綦大小姐替我押一趟货了,没有你亲自送货,我不放心啊……」 厅内,两人谈笑风生,彷佛交情非凡。 此时应天麒正带着小四经过外头,不经意地往綦家药行内看了一眼,就看到这个画面,眉头瞬间高高隆起。 「那不是许员外吗?那头肥猪怎么跑到綦小姐的店里,还色眯眯地看着綦小姐呢?他们许家又不做药材生意。」小四率先发难,他可是綦瑶的忠诚支持者,对于许源这种可能危害到她的急色鬼,自然没有好印象。 「綦瑶即使到店里也很少像这样在待客厅内亮相,要不就是她为了避嫌,不将许源迎到内室接待;要不就是她特地盛妆打扮,想吸引许源接近她……」应天麒的俊脸沉了下来。 「应该是前一种吧。」小四猜着。 应天麒却摇摇头,「我倒觉得是后一种。听说綦瑶最近去参加了一个诗会,许源自诩风雅,时常流连举办诗会、棋会的地方,看来他们就是在诗会上认识的……」 「但是以往綦小姐从不参加那种场合啊,她突然去做什么?」小四脑袋一下子转不过来。 越思忖,应天麒越觉得不妙,看着綦家药行的神情也越冷峻。「许源、许源……只怕她看了我给她的那份名单后,打算用最极端的方法……但愿她不要傻到作茧自缚……」 「少主,您的意思是綦小姐是自己去招惹许员外的?」小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应天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深深看了一眼綦家药行,若有所思地道:「小四,找几个人帮我盯着许源,希望这家伙不要真的色欲熏心,逼得我对他出手……」 应天麒的担忧成真了,綦瑶不避讳地与许源多次接触,甚至连袂参加京城里的诗会、棋会等等,虽然两人并没有任何亲热逾矩的举动,但因为许源的臭名昭着,连带綦瑶也引来了许多言语攻击与嘲讽。 虽然綦瑶年纪大了些,但全城依然有许多青年才俊把她当成梦中情人,所以当这样的消息一传开,他们立刻哀鸿遍野,深恨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当然不乏有人替綦瑶开脱,但大部分仍对她指责讥讽,说她爱慕虚荣、人尽可夫,根本是看上许源的财富云云。 綦瑶对此置若罔闻,一样与许源一起参与诗会,只不过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让他碰她一下,在人前许源也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所以舆论只能酸溜溜地挞伐两人,没有人能拿出真凭实据说两人真的有什么苟且。 可是这样已经够难听了,当消息传入应天麒的耳中,他震怒地一把将手上的药材给捏碎了,看得小四心惊胆跳。 「到綦府去。」第一次要交货给兵部的日期在即,但应天麒管不了那么多了,抛下应家药行里的一堆麻烦事,他大步出门往綦家的方向走。 小四鲜少见到冷静机智的他如此暴怒,连忙拔腿跟上。 应家药行离綦家并不会很远,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应天麒已经来到了綦家门口。 这一回不待小四询问,他径自上前将綦家大门拍得震天价响,吓得门房领了两个护卫才敢来开门。 「我要找綦瑶,我知道她在里面。」应天麒铁青着脸道。 应天麒从小到大来过綦府的次数多得数不清,往往是笑容可掬、态度和善,然而今日却来势汹汹,门房被他的气势震住,居然忘了先请示綦瑶,直接将他迎到大厅。 綦瑶坐在厅内沉思,忽见门房带着面色不善的应天麒进来,皱了皱柳眉,却没有出言指责。 将人送到,门房便灰溜溜地闪人了,两名护卫及玉儿也被小四给又劝说又推拉地来到了厅外,大厅里剩下綦瑶及应天麒两人独处。 「綦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傻事?」应天麒率先开了口,当他连名带姓地叫她,而不是亲热地称她小妞妞时,代表他现在无比认真。 綦瑶连问都不用问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她只是绷着俏脸,冷冷地回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这撇得一乾二净的回答,当真激怒了应天麒,他怒道:「我怎么可以不管?于老的名单是我给你的,你如今接近许源,显然是把他当成调查的目标,但你也不必和他同进同出,不必一副与他交情匪浅的样子吧!」 听他音调拉高,綦瑶也不满了,直视他,厉声反驳道:「我承认我接近他有目的,可如果不让他信任我,我如何查清我想知道的消息?」尤其他身边永远有两个高手护着,若不支开这两个人,让他相信她不会对他不利,愿意与她独处,她永远无法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她的顾忌对应天麒来说却不是问题,因为他根本不认为她需要用这种手段。他严肃地道:「你没听到外头现在将你说得多难听吗?这样会赔上你的名声,你到底知不知道?」 「名声?一斤值多少钱?」綦瑶冷笑着,一股委屈由她内心涌起,只是她不会让他知道,「我綦瑶最不在乎的就是名声!」 应天麒发现她像只刺猬一般,突然觉得自己说的似乎有些过头了,遂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缓缓道:「你不要逞强,没有女孩子不在意名声。」 可惜他的冷静并没有传达到她身上,反而让她长久以来压抑在心里的那种委屈更加强烈,所有不甘心、不服气、不公平的心情,不由得一下子全爆发了出来。 她咬紧牙根,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从我父亲去世,我一介女流却需要抛头露面做生意,以光大家业时,我便没有名声了,更何况我都二十岁了还没嫁出去,全城的男人只贪我美色,却没人敢娶我,你觉得我还有名声吗?」 第六章 她越说越激动,眼眶都红了,最后一句话甚至是大吼出来,「名声那种东西,早就被我抛弃了!」 这句话如雷重重地击打在应天麒心上,他彷佛感受到了她的悲哀、她的伤痕,连带着让他也难受了起来。 他脱口说道:「我可以帮你。」 綦瑶摇了摇头,退了一步,离他更远了。「对,你可以帮我,但你能帮我多久?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小事。」 应、綦两家的生意是敌对的,应天麒的父母早就对她及綦家颇有微词,日后应天麒总会娶妻生子,会有自己的家庭,到时候难道他真能不顾自己父母、自己妻儿的感受,倾尽全力去帮一个外人? 支撑家业这些年来,綦瑶体会最深的一点就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而且她也只能靠自己了,连长久以来一直看着她是如何付出的他,现在都来质疑她的做法,她还能依靠谁?还能信任谁? 与其说她今日的失态是因为气他,还不如说是失望,她一直认为他是不同的,而且非常不同,就算不赞同她,也不该质疑她,更不会阻止她。 应天麒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他很想做下承诺,但他知道这种事空口说白话她是不会相信的,而他在真正做到之前,也觉得用这种空泛的承诺去制约她的行动很无耻。 见他无言以对,綦瑶终是悲哀地道:「所以,只要能找到我妹妹,名声那种早就被我抛弃的东西,再抛弃一次又如何?」 她的表情及语气令应天麒一阵心痛,差一点忍不住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如此逾矩,他虽然有预感她不会拒绝,但趁人之危是最卑鄙的,他若真的这么做,和许源那种人渣又有什么两样? 他只能放缓了语气,用温柔的眼光包容她,解释道:「綦瑶,我只是不想看你受伤,你用的方法太冒险、太激进了,万一许员外看出了你的意图,很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你所要承受的后果,会是你承受不起的。」 瞧她似乎渐渐撤去了混身的防备,他轻叹道:「或许你不信任我,但我确确实实想帮你,而有我的帮忙,你的成功机会也会大增,至少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放弃你的计划吧,綦瑶。」 这「放弃」二字又踩到了綦瑶的底限,原本开始放松的她,随即又紧绷起来。 「我会注意自身安全的,你请回吧。」她冷冰冰地转过身,下了逐客令。 这次的谈话显然是两败俱伤,应天麒还想说什么,可是他知道綦瑶听不进去了,只能长吁口气,内心纠结地离开。 来到綦府大门之外,小四忍不住问道:「少主,綦小姐怎么说?」 应天麒只是摇头不语,让小四的脸都黑了一半。 真要比难过,绝对没有人比应天麒现在更难过。那小妞用的方式简直是玉石俱焚,让他只想绑住她,把她关在家中,让她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愚蠢。 可惜他没这个资格。 「小四,你放心吧,我会阻止她的,无论用什么方法。」应天麒凝目朝着綦家大门望去,神情透出了一股坚定,眼神中有着抹不去的温柔。 虽然他在商场上与綦瑶斗得昏天暗地,两个人是对手,但对彼此的欣赏也是真的。他一直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帮她,为什么放不下她,虽然他嘴巴上从来不说。 他知道她也懂,虽然她也不说。 就在许源与綦瑶似乎打得火热的时候,京城里一个谣言很快地传了开来,又引起一阵哗然。 听说应家的少主应天麒与綦家的当家小姐綦瑶明明是对手,却那么惺惺相惜,甚至有些暧昧,是因为两人早已私订终身,只是碍于两家的竞争,只能在私底下苦恋,无法修成正果。 而许源则是趁隙而入,用生意箝制綦瑶,逼得綦瑶不得已与他同进同出,棒打鸳鸯,也因此让应天麒心碎不已、綦瑶黯然泪垂,两个有情人丛此被拆散,人各一方,虽住对门却不得见,比什么都心酸。 这下子京城里崇拜应天麒的那些女子都忍不住同情起綦瑶,而喜欢綦瑶那些青年才传也义愤填膺,虽然他们都不希望应天麒与綦瑶在一起,但比起被许源那种人拆散,大伙儿还是宁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因此全京城的人一时间都沉漫在这个悲伤的故事中,痛很许源那个不长眼的,只不过许源有钱有势,还有两个强壮的护卫,没有人敢対他指手划脚,多是背后骂两句而已。 可是对綦瑶就不是这样了,之前打击綦瑶的那些言论,渐渐转为同情与遗憾,她原本注定不堪的名声,反倒开始被人平反了,让她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做什么。 这个晚上,当綦瑶与许源连袂参与月明十五之夜定期举办的诗会时,从来没参加过这种场合的应天麒居然后脚也到了。 许多才子佳人纷纷将意外的眼神投向那个表情略显失意的男人,不由得全都联想到了最近京城的传闻3「咦,那不是应家的少主应天麒吗?他怎么会来?」 「一定是为了綦瑶啊!你忘了他们私订终身的事?」 在众人窃窃私语时,有些人看不过去,特地来到綦瑶身旁,趁着许源在与别人交谈时,避开他而苦口婆心地劝道—— 「綦姑娘,你不去看看应少主吗?落花人独立,他看起来很是落寞呢。」 「虽然我不看好你们,但是许员外再有钱,如何比得上一片真情?唉,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你们何必劝呢?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啊……」 毕竟是诗会,大伙儿开口闭口就是古人名作,听得綦瑶十分无语。事实上整件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她却无从解释。 不远处的许源终于发现这边引起的骚动,询问了一下,听到是应天麒来了,表情陡然一变,连忙带着两名护卫走回綦瑶身边,而这一走,不免听到许多风言风语,打坏了他今日携美而来的好心情。 因此当他回到綦瑶身边时,不禁不满地问道:「綦瑶,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最近和应天麒的那些流言是怎么回事?你真的与他私订终身了?」 「没有的事,我也不知道那些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綦瑶听出了他的愠怒,认真回答着,说的可是实话。 既然綦瑶否认了,那么许源便不再执着于那些流言蜚语,反而开始有信心,因为綦瑶若是心中没有他,何必和他解释?因此许源的自傲在这一刻膨胀得极大,盯着应天麒来的方向,包藏祸心地道:「那我们就去看看那应天麒搞什么鬼好了。」 綦瑶并不想与应天麒碰面,正想出言拒绝,但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应天麒居然自己先走过来了。 「綦瑶。」应天麒直接忽略了许源,「好久不见了。」 他那「深情款款」的模样让綦瑶不禁打了个寒战,当即明白这阵子会流言满天飞就是这家伙槁的,看来他仍希望她放弃自己的计划。 但她不会就:这么屈服的,因此回答他时有些没好气,「应少主,从来没说会出现,你是故意来的吧?」 「我的确是故意的,你知道我来做什么。有些事不方便公开说,不是吗?」他欲言又止的那种酸楚的神情,让一干姑娘们芳心碎了一地。 感受到许源质疑的视线,綦瑶暗自瞪了应天麒一眼,「我们没有什么事不能公开说的。」 「是吗?」应天麒叹息,「难道你忘了,就是那一夜,我们依偎月下,你主动抱着我,向我近说内心情怀——」 「我什么时候和你有那一夜了?」綦瑶忍不住拔高声音打断他,免得他再继续造谣。 「没有吗?八月十六,你忘了?那一年,好像你才十七岁吧?」应天麒见她忘了,十分沉痛地道。 她十七岁的八月,不就差不多是父亲去世的那时候?綦瑶赫然想起父亲出殡那日,她顿觉孤独无依,月下惆怅之时,他特地前来安慰,她忍不住在他怀中哭泣发泄。虽然她无法忘怀当夜之事,但那明明不是什么私订终身啊! 綦瑶不由得哑口无言。 她的沉默令许源起疑,「綦姑娘,真的有那一夜?」 「真的有。」应天麒代她答了。 「但那不是——」綦瑶正想解释,却被应天麒打断。 第七章 「你说,那一夜是不是你主动扑向我、抱住我的?」 「是没错,可是——」 「然后你还向我说了许多心事,我相信那些话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对不对?」 「对,但是你不能把它当作——」 「你都承认了,却不愿正视我们之间的感情,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应天麒抚住胸口,像是心痛至极。 虽然他表面演得精湛,让綦瑶又急又气,但接下来的话却是发自肺腑,「你放心,我今日只是想来告诉你,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千万不要屈服于恶势力之下。」 这恶势力显然指桑骂槐,许源跳脚,「应少主,你这话什么意思?」 应天麒一脸莫名其妙地望向他,「我能有什么意思呢?不知许员外想问我什么?我方才只是与綦瑶叙叙旧,难道说中了什么令许员外不快?」 在旁边旁观的人,见许源三言两语就被奚落得接不上话,不由嘻笑起来,令许源更加愠怒。 很显然,比嘴皮子,许源节节败退,不过他说不过应天麒,却不会让应无麒好过,一道诡计突由心生,他的表情也从愤怒转为阴沉。 「你……很好很好,伶牙俐齿,本员外还不知道应少主这么会说话。」许源恶意地盯着他,「不过这里是诗会,应少主可不能只会耍嘴皮子,肚子里要有点东西才行啊!」 应天麒挑了挑眉,他似乎可以预料到许源会说什么,眼中带了点提防。 「不如我们各做一诗,让众人品评如何?」见到他的反应,许源果然不怀好意地诡笑起来。 这应天麒今日显然是来找綦瑶,对于作诗,他深信应天麒绝对没有研究,届时自己做一首好诗将他狠狠比下去,一方面在綦瑶面前出出风头,另一方面,被众人耻笑的可就要换成应天麒了。 「好啊,好啊,我们也想瞻仰一下应少主的诗作啊!」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年轻才子们跟着叫嚣起来。 应天麒沉着脸,像是陷入了为难,直到许源那奸险的笑容落入他眼中,他才勉强应允道:「好吧。」 许源就等他这句话,立刻哈哈大笑起来,「那就请綦小姐替我们出个诗题吧。」 綦瑶见两人真的对上了,不由有些心慌。许源人虽下流,但才学不俗,否则也不会一天到晚参加诗会了;至于应天麒,她自幼和他玩到大,从没有听他做过什么诗,用猜的也知道应天麒对上许源,赢面太小了。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綦瑶也不能偏帮应天麒,只能轻叹口气,抬头望望天上的明月,说道:「那便以月为题,请两位赋诗一首吧。」 「好,我先来!」许源一听大喜,占得了先机,思索片刻便揺头晃脑地吟起诗来。 「明月映穹苍,嫦娥斜倚窗……」吟到这里,许源特地看了綦瑶一眼,显然他此处是用嫦娥比綦瑶了,「……广寒清寂冷,心念谁家郎?」 这是在问綦瑶芳心谁属了,她自然不会在这个当口搭话。 许源在诗会混久了,结交了一群酒肉朋友,在这种时候自然要大力替他造势。 「好诗、好诗!」 「嫦娥倾国倾城,念的自然是我们许家郎了,哈哈哈……」支持许源的那一小群人鼓噪笑闹起来。 许源越发志得意满,抛给了应天麒充满挑衅的一眼,「怎么样,换你了?」 应天麒对此不以为忤,潇洒笑道:「虽然我从小到大没做过几首诗,但既然许员外提出挑战,那我就献丑了。」 他抬起头,故作深沉地望着明月,那翩翩美男子的姿态一下子迷住了诸多诗会上的少女们,连綦瑶都是眼神一凝。 「月儿圆又圆。」 第一句是像儿戏一般的开头,令在场众人都笑了出声,尤其是许源,更是笑得温身肥肉颤动。 应天麒对众人的讪笑似乎毫无所觉,手突然指了指天上,继续吟道:「嫦娥在上面。」 第二句一点美感都役有,引来的笑声更大了。 许源更是出言嘲讽道:「果然是献丑,这也叫做诗,直是笑死人了。」 应天麒忽而定定地望着许源,露出一抹邪气的笑,「月儿圆又圆,嫦娥在上面,倾国倾城貌,天蓬亦被贬!」 传闻天庭的天蓬大元帅猪八戒,就是酒后看到貌美的嫦娥,出言调戏,所以被贬去护送玄奘西天取经,应天麒显然是用了这个典故。 连结方才那群人恭维许源的话,嫦娥念的是许家郎,可没说是因为思慕,如果以应天麒的诗来看,那就是把许源比做猪八戒,而嫦娥念许家郎是因为痛很。 因此当应天麒将整首诗都做出来时,在场众人当下一阵沉默,綦瑶则张大了美目,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应天麒,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应天麒倒是直接,直指许源这猪八戒想觊觎像嫦娥般美丽的綦瑶,反正以他的身分,也不用忌讳许源有钱有势,若两人身家真要比起来,应天麒可以打趴好几个许源。 下一瞬,众人哈的一声全大笑起来,綦瑶的脸上也不禁染上笑意,只是许源在身边,她不能笑得太明显,一时之间憋得俏脸都红了。 「哈哈哈哈……好诗好诗,好好笑的诗……」一群早就看许源不顺眼的才子们拍腿大笑,一点面子也不给,惹得许源一张肥脸涨成了酱紫色。 「应少主奇思妙想,这两首诗一比,意境上显然胜出太多太多了……」还有人酸言酸语,将这「意境」两字硬是说得用力。 许源又羞又气,失却风度地指着应天麒骂道:「应天麒,你这诗是冲着我来的?」 应天麒泰然自若,完全没有被许源的暴怒所影响,耸肩摊手道:「唉,许员外,在下的诗没有指名道姓,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每件事都拚命挖洞自己跳下去呢?」 许源气得都快昏厥过去了,綦瑶忍不住远离了一步,怕这胖子真的倒下来,被他波及可不得了。 「你……你……很好,我们走!」许源恼羞成怒,就这么甩袖而去,连綦瑶都顾不上了。 他身边的两名护卫只能急忙跟上。 许源这气急败坏的模样,令在场的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綦瑶并没有追过去,她可不想自讨没趣,而且她已经想出之后要怎么利用现在这个情势达到她目的的办法,所以她并不是很生气,只是无奈地看着应天麒,质问道:「你是故意的?」 「对,我是故意的。」应天麒大方承认了,「但你看看四周众人,相信他们都喜欢我的故意。」 他编出了才子佳人的故事,又气走了故事中的反派猪八戒……噢不,是气走许源,眼下正得人心,她当然不会傻到去触犯众怒,直接否认两个人有任何关系,或者学许源当场跟他翻脸。她只语重心长地道:「你不希望我作茧自缚,但在我看来,你这才是作茧自缚。」 綦瑶始终知道应天麒的父母不太喜欢她,虽然是对门邻居,可自从她接下家业当家开始,他们就再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现在应天麒放出这种与她关系匪找的谣言,只怕他自己很难向应父应母解释。 「我不担心。」应天麒坦然道。 她真是拿他没办法,他有办法就好,反正他的父母会有什么反应,都不关她的事。 「即使你这么说,我也必须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綦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我也不会放弃的。」应天麒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浅笑。 那离开的身影顿了一下,似乎轻轻逸出了一声长叹,最后决绝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只不过綦瑶想都没想到,他们两个那句「不放弃」,仿佛成了两人相爱的铁证「不好了!不好了!」应府中,一名面貌姣好,年约十七、八岁的婢女急急忙忙地来到了偏厅。 此时应天麒的父母正在里头喝茶歇息,一听到这喊声,心齐齐提了起来。 「琉璃啊,你怎么匆匆忙忙的,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应母有些紧张地问道。 这名婢女是应母的贴身小婢琉璃,她自幼在应家长大,很得应父应母的欢心,虽然名为婢女,但她要做的事并不多,且地位隐隐比其他奴仆高出一截,也因此在她乖巧的外貌下,隐藏着高傲的一面,比如说,她绝对不甘于只做一个小小的婢女;比如说,她看上的男人必须又富有、又年轻、又英俊,而且还要风度翩翩,而全京城最符合她要求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第八章 只是这一面,她当然不会在应家双亲的面前表现出束,在他们心中,她永远是那个忠于应家、乖巧伶俐、毫无心机的小婢女。 所以琉璃表现出来的急迫,表面上看起来绝对是真诚的,「夫人,最近京城里一直流传着一个谣言,说我们少主与对门綦家的綦大小姐已经私订终身,可是綦大小姐最近却与恶名昭彰的许员外走得很近,我怕这种消息对我们应家的名眷有损啊!」 听到这番话,应父皱起了眉,摆摆手道:「我们早就知道了,也为此心烦着。 唉,如果对门的綦老爷没死的话,说不定我们两家几年前就结亲了,可惜他死得早,綦瑶逼不得已抛头露面做生意,现在应该二十岁了吧?这种女子已经没有资格进我们应家门了。」 应母倒是好整以睱,「放心吧,天麒与綦瑶从小一起长大,要有些什么早就有了,我想天麒不会那么傻的。」 「老爷、夫人,奴婢原本也是这么想,不把那谣言当一回事,可是昨天发生了一件事,让奴婢不得不重视啊!?」琉璃见两老不以为意,连忙加油添醋了一番,「奴婢有个朋友是黄家大小姐的婢女,黄家大小姐以文见长,时常出入京城的诗会。昨日十五恰好是京城的例行诗会,那婢女也跟着黄大小姐前去,没想到她看到少主也在诗会现身了。」 「天麒这孩子虽然很少去那种场合,不过他文才不俗,偶尔去一次有什么奇怪的?」应父觉得琉璃有些大惊小怪。 「但是,少主去诗会是为了綦太小姐啊!」琉璃卖足了关子,才把最关键的消息一次说出来,更增添了冲击感,「听说少主一去,就表现出与綦家大小姐两情相悦、却被许员外逼得分开的样子,然后还与许员外争风吃醋,斗起诗来。当然,我们家少主技高一筹,将许员外气走,可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说这件事呢。」 她说得仿佛身历其境,绘声绘影,让应家夫妇也跟着着急起来。 「怎么会这样?你说的是真的吗?」 应母终于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 「千真万确啊!尤其是綦太小姐,竟利用自己的美貌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简直……简直伤风败俗,千万不能让少主接近她。」琉璃说得咬牙切齿。 应氏夫妇俩因为太过关心此事,慌了心神,看不出琉璃那深埋的恨意。 琉璃从小就看着应天麒与綦瑶玩耍,她却因为身分的关系无法加入,且綦瑶比她漂亮又比她能干,还有着丰厚的身家,在这种长久的自卑之下,她的嫉妒化成了恨,她相信自己只是投错胎,否则除了外貌,自己的一切都不会输给綦瑶。 应家是她最后的堡垒,但綦瑶长久以来与应天麒暧昧不清,等于一脚踏进了她的地盘,叫她如何不怒,如何不恨? 「没错,绝对不可以!」这次换应父站了起来,「去把天麒给我叫来,我要问个清楚!」 琉璃应了声,连忙前去找应天麒。 恰好今日应天麒在书房处理生意上的事,一听父母召唤,很快便与琉璃到了偏厅。 一见到应天麒,应父也不罗唆,单刀直入地说重点,「天麒,听说你昨天去了诗会?」 「是的。」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应天麒坦白回答。 想不到应父微微变了脸,「你……你真是为了綦瑶去的?」 「没错。」应天麒仍然坦然地答道,「混帐!」应父发怒,「你知不知道现在京城谣言满天飞,说你与綦瑶私订终身,为了她与人争风吃醋,现在居然还跑到诗会去与人斗诗?简直丢尽我们应家的面对父亲的怒火,应天麒不疾不徐,平静地反问道:「爹,您与已故的綦老爷是好友吧?」 「是,不过——」应父的话直接被应天麒打断。 「綦老爷临死前,是不是有请求我们应家好好照抚綦瑶?!」应天麒的表情越发严肃,「孩儿知道,自从綦老爷死后,您就对綦家的一切不闻不问,孩儿只是替父亲完成您朋友的嘱托而已,这有哪里不对?」 这件事的确是应父理亏,但他也有苦衷。当年綦威死后,他见綦瑶日渐标致,怕自家的儿子真的被她拐去,加之綦家的未来黯淡不明,他真的觉得綦瑶配不上儿子,这才刻意忽略故友的交代。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綦瑶的生意却做得有声有色,他虽然看错了綦家的未来,但如今的綦瑶在外抛头露面,名声有损,加上年纪又大了,他仍觉得她配不上自家儿子。 「但是——」应父还是想替自己辩解两句,却又再一次被应天麒截断。 他正色看着应父,散发出来的气势及正直让应父哑然无言。「何况我与綦瑶有没有私订终身,你们应该最清楚,现在听到一点谣言就来质问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溺爱儿子的应母见状i,连忙打圆场,「哎,是啊是啊,我们就不要逼太紧了,天麒会到诗会去与人斗诗,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对吧?」 瞧着母亲直使眼色,应天麒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京城的谣言、诗会的斗诗,以及他与綦瑶的关系,自然无法与父母完全坦诚,所以他找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还是母亲了解我。」他淡淡地道:「我们接下了朝廷的案子,需要配制大量的金疮药,其中一味主药止血草,市面上八成左右都被綦家收购了,所以綦瑶不能有事,否则我们的金疮药也要断货了。」 他的锐目望向了应父,「眼看着许源对她不怀好意,无论是站在故人托付的立场,还是合作对象的立场,对綦瑶,我都要稍加维护不是吗?」 应父这才发觉儿子早就成长了,他的气势与话锋,都不是自己可以匹敌的。对此,他十分欣慰,又有些感叹自己日渐衰老,已经远远被年轻一代给抛在后面。 应母也是感叹地劝道:「孩子说的有道理,既然这样,我们就静观其变就好了。」 三言两语搞定了父母,应天麒十分有礼地告退,「生意事忙,那孩儿就先离开了。」 待应天麒走了,偏厅里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虽然被儿子暂时说服,应母仍不免露出了些许愁容,「老爷,你说这……」她其实也不希望应天麒与綦瑶走太近,即使是做个背信弃义的人,不顾綦父的交托,她也不在乎,只要儿子的前途好就成。 「唉,就如你所说的,我们只能先静观其变。」应父想了想,还是认为要做一些安排。他虽然已经不管事了,但不代表他不能管,当即唤道:「琉璃。」 「是,老爷。」琉璃连忙上前。 「你这阵子好好与小四套套交情,看看天麒究竟在外头搞什么,尤其是与綦瑶的关系,务必要弄得清清楚楚。」应父仔细地交代着。 琉璃眼底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精光,「是,老爷,这件事琉璃一定会办得妥当。」 许源被气走了,应天麒离间了綦瑶与许源,也许京城的人都以为她与他确实情投意合,应该算是成功地达到了目的,不过綦瑶却是稳如泰山,居然没有因此找应天麒算帐。 因为她,早就有了解决的方法。 在众人面前丢了极大的脸,许源气坏了,还当真不再来找綦瑶,綦瑶备了大礼送到许源的京城别院,还命人送去一句话。 她说,她与应天麒没有关系,如有需要,她可以单独证明给许员外看。 这「单独」二字说得进源心痒痒,再加上綦瑶姿态摆得极低,她派去送礼的人也礼貌周到,将许源哄得心花怒放。 他当然不会蠢到认为綦瑶真的看上他一表人才,最大的可能还是她心仪他的财富与权势,虽然她本身已经够富有了,不过银两这东西谁会嫌多呢?尤其交好他许源,还可以拓展北方市场,所以他对自己的优势是很有信心的。 且不管綦瑶为什么对他这么青睐,他都决定有机会就收了她,毕竟像她这么美丽的女人不多了,做生意又有一套,有了她,他能省很多事,何况他后宫佳丽已经十几个,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于是许源派出一辆华丽的大马车试探,问綦瑶是否愿意「亲自」到他别院中一叙,綦瑶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带着满心不情愿的玉儿,真的上了马车离开。 第九章 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少,毕竟许源的马车很高调,又是直接开到綦府门口,这下京城里关于许源与綦瑶、应天麒之间三角关系的谣言又要满天飞。 来到了许府别院内,綦瑶处变不惊地浏览着别院的园林。许源不愧是土财主,屋宇建筑靡丽奢华,不过花园之中栽的虽然都是奇花异草,但在最无搭配的情况下,美感全失,反而凸显了王人的庸俗。 令人意外的……或者应该说,一点都不意外,下人并非将綦瑶带至主厅,而是带到了一间大卧房外。 卧房的门大开,可以看到里头华丽的装饰以及一张超大的床铺,床铺四周挂着轻纱,挑逗意味十足。 许源正端坐在房里诡异地笑着,他的两个护卫就站在他左右,这情况仿佛是在考验綦瑶,看她敢不敢进去?进去了才能展现她的诚意,但会发生什么令人遐想、之事,就很难说了…… 綦瑶的脚步停在房门口,但出乎许源的预料,她并没有露出任何迟疑或不悦的表情,反而微微一笑,轻启芳唇,「许员外,这是希望我一个人进去吗?」 「当然,这样有些私密的话……我们才能好好的说啊。」许源舔了舔嘴角,已经完全不掩饰他的色心了。 綦瑶气定神闲地指着许源的护卫,「有这两位壮士在,我只怕有些事不好开口,无法对许员外坦然以对呢。」 这番话无疑附迎合许源的暗示,挠得他心痒难耐,不过他对于自身安全一向很注重,少了这两个护卫,他会相当没有安全感,因此迟疑了起来。 綦瑶嫣然一笑,今天她可是特别打扮过,这一笑,仿佛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她道:「这样吧,我从府里带了些美酒,让小玉送来给两位壮士,就在耳房里喝,如此两位壮士喝洒,我与许员外谈心事,如何?」 小玉与綦瑶情同姊妹,让小玉送酒来就像是送人质一般,变相让护卫们看守着,而且他们喝酒的地方与房间只有一墙之隔,许源真有什么危险,他们也来得及过来营救,更不用说綦瑶一介女流,根本不可能对许源做什么。 许源不再犹豫,立刻遗走两名护卫,「你们到隔壁喝酒去吧。」 护卫领命离开,綦瑶等到玉儿前来,奉上了酒,且见两名护卫在耳房开始喝起乃来之后,她才大大方方地进了卧室,还关上房门。 许源看着她悠然地走到桌边,那纤细的手解下外袍的结,轻巧又优雅地将外袍脱了下来,仿佛有阵香气钴进了他的鼻子里,看得他直吞口水,差一点扑上去。 「你……你这么快1就要脱农服了吗?」许源难得遇到这么上道的女子,乐得他话都快说不出来。 綦瑶原本看着他的温柔眼神隐隐闪过一丝冷冽,轻笑道:「衣服脱下来,才方便料理你呀。」 「綦小姐要怎么料理我呢?」许源没有察觉她的异状,犹自沉浸在下流的想象。 綦瑶走了过去,突然飞身一脚,「这样料理你啊!」 许源猝不及防,臃肿的身躯居然飞了起来,直直撞上墙壁,这一下差点没让他昏过去。他靠坐在地上惊叫道:「你……你想做什么?」 「想问你点事。」綦瑶走上去又补了两脚,接着亮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地抵在他的眉心,「说!七年前京城因战事沦陷,你是不是从于老那个人牙子那里买走了我的两个妹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綦瑶直接给了他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少装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到现在还在买童男、童女亵玩吗?老实告诉你吧,我知道的消息就是于老透露的,他现在可是药材批售商,与我有生意往来,不可能骗我。」 綦瑶说得真真假假,许源脸色微变,但仍嘴硬道:「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綦瑶,你居然敢对我施暴,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下一瞬,他突然高声呼救,「来人啊——来人啊——」 「哼,你的侍卫早就被我的酒迷昏了,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綦瑶的话才说到一半,紧闭的房门就突然被人踹开,她反应极快地拿刀往许源的大腿插下去,让后者凄惨地痛叫了一声。 「不准过来!」她厉喝道。 然而进来的人令綦瑶及许源齐齐傻眼,当下一个忘了继续插,另一个忘了继续痛,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门口。 「应天麒?你怎么会来这里?」綦瑶楞楞地问,忘记自己手上的刀还插在许源大腿上,不小心轻轻一带,痛得后者哭爹喊娘。 许源涕泪横流,脸上肿了一大块,看到应天麒出现,也不管他是情敌了,连忙叫道:「应少主,快,快帮我制伏这个疯婆子,她想杀我啊!」 刚进门的应天麒其实也有些怔住,他没想到进门后看到的居然是许源这么凄惨的一幕,他还以为自己是来英雄救美的,不料这美人竟表现得比英雄还英雄啊! 「你要阻止我?」綦瑶冷问。 应天麒叹了一口气,轻声劝道:「是,我要阻止你做傻事,你杀了他也于事无补。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威胁痛打了许源,之后许源将如何报复你?还有他身边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 他虽然出现得很惹人厌,但说的话却是句句关心,綦瑶有些软化,但手上的力道却没放松。「等我问出许源买卖人口的事实,就握有他的把柄了,他不敢报复的。而他那两个护卫早就被我的酒迷倒了,否则你这么大力踹门,他们早就冲过来了。」 岂料应天麒居然摇了摇头,「你太天真了,如果官府早就与许源勾结了呢?」 綦瑶闻言娇躯微震,难以置信地慢慢将视线转向地上的进源,而后者在痛极之余,居然还有办法露出一个奸险的笑。 应天麒接着道:「他如今还能续继买卖孩童,就是有官府的人撑腰,否则这在大夏国是重罪,早就应该被制裁了。」 战时因为人口贩卖太严重,导致许多百姓妻离子散,所以京城收复后,朝廷便颁下禁令,严厉禁止买卖人口,违者可处斩,以期遏止歪风。 然而也有像许源这样不信邪的,不过必定有人罩着,否则不会这么多年都没出綦瑶当即相信了应天麒的话,心中又气又担心。 许源更是带着哭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应少主说的没错,吴知府年年接受我的赌赂,他的把柄在我手上,非得帮我不可。綦瑶,你敢伤我,这回你死定了!」 綦瑶愤愤地看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捅死这头肥猪,但如今的确有些投鼠忌器。 她自己得罪他事小,万一知府追究起整个綦家,有成千上百个人要跟着她倒楣。 「所以綦瑶,我说过我会帮你的。」 应天麒深深地看了一眼,才转向了许源,问道:「许源,你可知罪?」 「哼,我何罪之有?」许源冷哼一声。 「你方才已经承认贿赂知府了,我手上虽没有你买卖人口的证据,却握有吴知府贪赃枉法的罪证,等我直接上告到刑部,凭吴知府那胆小怕事的性子,许源,你说他会不会把你这些年来买卖人口的事实全供出来?」 这下换成许源脸色大变,而綦瑶却是眼睛一亮,难以置信地望着应天麒。 应天麒朝着她微微一笑,瑶,你可以继续打了。」 有了他的支持,她仿佛有了源源不绝的勇气及力量,二话不说直接将许源大腿上的匕首拔了起来,只听他惨叫一声,接着她便抬起美腿往他身上猛踹,三不五时再赏他两巴掌,甚至划他两刀。 一旁的应天麒看得目瞪口呆,直吞口水。 綦瑶最后又是一刀刺进许源的左臂,待他哀号完才冷冷地说道:「快说!我妹妹们的下落呢?你再不说,我就斩掉你的五肢!」 五肢?应天麒纳闷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哭笑不得地感叹着,「这女人……幸好我没得罪她太深啊……」 许源被打得像猪头一般,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不被这女人打死,这种折磨还不知道要延续到什么时候,于是他痛哭流涕地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 他勉强停下哽咽,老实地说道:「当年……当年我听说綦家的三个女儿都貌美如花,所以找上了于老,要他想办法帮我把人弄来,过了几天,他就跟我说人已经弄到了,不过只弄到最小的那个……」 第十章 綦瑶听到这里,美目已快喷出火来,瞪得许源胆战心惊。 在刀光的威胁下,他缩着脖子继续说道:「我……我买到的就是当年才九岁的綦卉,本来、本来我也以为我赚大了,可是当那小女孩送到我面前,我差点没吐了出来……」他哭丧着脸道:「什么綦家三姝个个美如天仙,根本是个幌子,那綦卉一张脸有半张都被红斑盖住,看得我恶心」 恶心?! 「恶心」这两个字一出,许源马上被綦瑶赏了一巴掌。他自知失言,摸着脸哀声道:「我错了,别打啊!反正……反正我最后是亏了,于老又不认帐,说我指名要綦家女儿,他确实拐来一个,其他的事他不管,我一气之下,就在半路……在半路上把那小女孩扔出马车了,至于她最后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綦瑶一听差点昏倒,幸好应天麒眼明手快,来到她背后扶住她。 感受到她的娇躯颤抖,还有那种发自内心的哀伤,应天随心疼地转过她的身子,轻拍她的背。 许源无言地看着这一幕,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人是真的有奸情,他追求綦瑶那么久,她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这应天麒居然可以抱她,显然两人关系匪浅,他这次栽了也不算意外。 「应……应少主,我已经全都坦诚了,那你方才说的那些证据,还有状告到刑部的事……」许源小心翼翼地问。 应天麒冷笑道:「那些证据早就交到刑部了,方才跟你说,只是想套出你的话而已。」 「什么?!」许源惊恐地瞪大了眠。 「而你方才亲口承认赌赂吴知府,还有买卖人口的事,不只我们听到,大家都听到了,这次许源你在劫难逃!」应天麒厉声喝道。 许源还搞不清楚状况,突然间,门外冲进来一堆官兵,将他围个严严实实,他才知道原来应天麒今日是有备而来,他这回真的插翅难飞了。 想到自己的生命及财富都将因这次的色迷心窍而尽失,许源气急攻心,加上一身是伤,一个白眼昏厥了过去,不省人事。而綦瑶心中的那种失望及难受,让她管不了那么多事了,幸好应天麒处理得妥妥当当。 她难得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汲取着他给予的安全感,在这一刻,她真的恍然以为自己找到了依靠,找到了寄托。 但他毕竟不会是她的,她只能放任自己沉沦这一刻,让他的肩膀再安慰她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许源这里的线索算是断了,就算他的罪行足以让他被砍头上百次也于事无补,毕竟綦瑶还是找不到綦菡及綦卉。 綦瑶由许府回到家后,将自己关在家中三天三夜不出。 很快地就到了十五,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应天麒拎着一瓶酒,毫无阻碍地进入了綦府。 替他带路的并不是门房,而是綦瑶的贴身婢女玉儿。 「……应少主,小姐这几日吃得极少,整个人都清减了,我们看了都好心疼……或许只有应少主您劝得了她。」 应天麒不语,只是轻轻地点头。他也知道这一次对綦瑶的打击太大了,她简直是什么都豁出去了,却落得一个万事皆空的下场,连一点希望都不存,不管换成谁,都会承受不住的,綦瑶只是陷入低潮,已经算很理智了。 玉儿带他来到了后院便悄悄退走,还吩咐侍卫别让旁人进来打扰他们。 应天麒一步入院子,便见一身白衣的綦瑶静坐在花园内的石椅上,怔怔地穿着天空。 她脂粉不施,长发披散着,秀美的容颜少了点气势,却多了些清纯,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之中,加上浑身散发出的那种幽冷气息,真似天上广寒宫中的嫦娥仙子,让已然习惯她美貌的应天麒也不由出神片刻。 即使是他,也很少看到她这么不加伪装、脆弱无比的时候。 他并没有说话打扰她,只是静静地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将酒瓶放在她眼前。 綦瑶没有看他,他也没有看綦瑶,两人只是这么肩并肩坐着,赏着明月,但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却在两人之间流动,让她心中的哀怨莫名地好了许多。 突然间,綦瑶动了,拿起应天麒带来的酒瓶,也没有将酒斟入杯子,而是就着瓶口往口中狂灌。 她平素根本不喝酒,因为做生意容易碰到那些别有居心的男人,她得保护自己,所以从来酒不沾口,可是今天一股冲动,加上他在身边很安心,因此她难得想要好好放纵一下自己。 应天麒因为她的豪迈吓了一跳,本想出言阻止,但见她一开始呛了一下,哆了几声之后,就能顺畅地像水一样喝下,便硬生生住了口。 这小妞妞平时绷得太紧了,喝酒有助于她的放松,既然她愿意喝,那就喝吧,反正有他在,也出不了什么事。 綦瑶这么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瓶酒,俏脸涨得通红,那种酒入喉后的刺辣感让她有种发泄的快感,而喝进肚子里又会升起一股暖意,让她觉得心口不再那么泠可是她毕竟很少碰酒,一下子喝那么多,再加上应天麒带来的酒虽温醇,却后劲十足,才一会儿就让她有些醉了,眼神也从空洞与落寞慢慢变成委屈和哀伤,最后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一股冲动让她很想很想说话,好想把这么多年来压抑在心里的一切倾吐而出,于是她扔开酒瓶,毅然把头转向了应天麒,表情却像只小猫般,无助又可怜。 「你知道吗?我好讨厌京城这个地方,我好讨厌每个男人看我的眼神,我更讨厌为什么当年得救的是我,而不是綦菡或綦卉,那我就不会一直觉得对不起妹妹们,也不用面对这些了……」 应天麒见她可爱地打了一个酒嗝,嘴扁了起来,目光跟着放柔。 綦瑶没有注意他的转变,只是尽情地倾诉自己的心情,「我这么辛苦地扛着綦家的家业,这样才有足够的财富及资源去寻找大妹和小妹,本来以为有一点希望了,谁知逭许源那个混球居然把小妹给丢了……」 提到綦卉,綦瑶泪水盈眶。「小妹脸上的红斑是爹故意弄上去的,因为我们三姊妹之中,其实是小妹长得最标致,而且又聪明,爹怕她因为美貌有什么闪失,所以刻意用秘药染红她半张脸,只有用我们綦家的祖传秘方才能洗去……想不到却因为这样被许源嫌弃……不过至少没有被他给糟蹋,是不是?」 或许是酒能壮胆,她的话越来越多,「……还有大妹,菡儿虽然任性了点,不过我们綦家数百年来传承的医术,只有她学了个滴水不漏,甚至青出于蓝。她从小就是个神医,如果她还在的话,我们的家业至少要比现在扩大一倍,我也不会老是争生意争输你了……」 应天麒苦笑了一下,想不到自己低估了酒的力量。 他揉揉她的头,像小时候那样安慰她现在的綦瑶只觉一股气憋在胸口,让她只想把内心的郁闷全呐喊出来,他这么一摸,像是触动了什么,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应天麒吓了一跳,但一触碰到她娇嫩无瑕的脸蛋,他便不忍离开,就这么静静地抚着她。 「我很丑吗?」她气呼呼地问。 「不,你很美。」他真心地道。即使她的两个妹妹从小姿色就不逊于她,但他还是觉得自信又聪慧的她,是三姊妹里头最耀眼的。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綦瑶的俏脸沉了下来。 应天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不喜欢她?上天垂怜啊,他什么时候不喜欢她了?他若不喜欢她,需要总在她失意落寞的时候来安慰她?他若不喜欢她,会私底下帮她打探她两个妹妹的消息?他若不喜欢她,会明知父母对她有芥蒂还坚持接近她?会在她哭的时候借她肩膀,在她笑时比她更开心? 但是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下去,他只能无奈地望着她,听听她还想指控他什么然而,綦瑶的下一个动作却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这女人,这大胆的女人居然酒后乱性,突然抓住他的俊脸,香唇就吻向他。 应天麒如遭雷击,在这当下他真的脑袋一片空白,动都不敢动。而綦瑶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是知道要这么做,这一下两人的初吻居然就僵持在这里,像是两根相贴的木头。 只听到应天麒低声叹了口气,忽然搂住了她,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 第十一章 綦瑶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能凭本能随着他的引导,享受着这种被呵护的感觉。 好半晌,他才放开了她,目光中的柔情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但她仍是懵懵懂懂,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这刹那应天麒有点想笑,却又有些自责自己似乎趁人之危,在这小妞妞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占了她便宜。不过他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因为方才两人唇齿相依的美好,让他暗自下了一个决心。 綦瑶直盯着他,像是猛然想到了自己干么强吻他,那茫然的眼睛顿时眛了起来,语气不善地说道:「我知道了,你觉得我漂亮,却不娶我,一定是不喜欢我,对不对?」 应天麒这下真是欲哭无泪了,明明是她自己拿乔,总是要和他分个高下,也不给他什么好脸色,怎么变成他不愿娶她了「唉,我没有。」他只差没有投降了。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二十岁,过完年就二十一,这么老的姑娘已经嫁不出去了,都是你害的,你害的啦」 酒的影响力终于在这一刻达到最高点,也或许是她太激动,埋怨他的同时,娇躯左右晃动。 应天麒连忙伸手去扶,结果她居然不负责任的直接醉倒在他身上,不省人事了他有些哭笑不得,低头看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忍不住低下头轻吻了下她光洁的「唉,这么相信我?强吻完之后居然就这么倒在我怀里,真把我当柳下惠了隔日,当阳光晒入窗棂,直直射到床上綦瑶的脸上时,她眉头皱了皱,幽幽转醒,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床帐顶。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这好像是她自己的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昨天晚上应天麒来了,还带了酒,然后她和他说了好多好多话…… 幸亏昨晚应天麒带来的是上好的酒,不会使人宿醉,否则綦瑶这下头可要痛一天了。也因此她的理智很快地回到脑袋里,且渐渐想起了昨晚她喝醉之后,似乎强吻了应天麒,最后还醉倒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她猛地坐起来,结果因为动作太猛,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脑袋一阵昏沉,差点又坐倒下去。 这时候,发现她己经醒来的玉儿连忙过来扶住她。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綦瑶顾不得身体不舒服,一手抓住玉儿的手臂,急急地问道:「玉儿,我……我昨晚是……」 知道自家小姐在问什么,玉儿轻笑一声,「小姐,我告诉你,昨晚你醉倒在花园里,是应少主将你抱进房里的,不过我没有让别人看到,你放心好了。」 这叫她怎么放心啊!强吻他己经很糗了,还让他抱进房?綦瑶美丽的脸蛋涨得通红,讷讷地说不出话。 玉儿瞧她困宭,笑意更盛,「小姐,你现在娇滴滴的害羞模样,连我看了都喜欢呢,应少主不会介意的。应少主今天也来了,正在厅里等小姐,你要去看看呢,还是我请他先离开?」 「他来了?」綦瑶又是吓了一跳,要不是玉儿扶住,她肯定会跌下床。 这下她该怎么面对他?真让玉儿赶他回去,会不会有作贼心虚的感觉?但如果去见他,她又该怎么应对…… 很快整理好紊乱的芳心,綦瑶推开玉儿下了床,吩咐道:「帮我打扮打扮,我去见他。」 在玉儿的帮忙下,綦瑶穿了一件翠绿色上衣搭配同色沙裙,脸上画上淡妆,让她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她需要这祥的装扮、这样的形象,因为这回面对他,对她而言可是比打仗还要难啊! 不一会儿,綦瑶便赶到大厅,在进门前,她深吸了口气;一进去就看到应天麒好整以睱地正在喝茶,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几许兴味。 他的这种表现,让綦瑶一直以来面对他时的自矜与傲气再次展现,很快的又把自己武装起来。她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拿了个空杯替自己斟了杯茶,然后与他面对面坐下。 「抱歉,我起晚了,都是因为昨天酒喝了太多,今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番话简直是欲盖弥彰,应天麒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他故意打趣地问道:「你记得酒是我带来给你的吧?」 「记得。」她刚才都说她喝醉了,自然不会否认自打嘴巴。 「然后才刚喝下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什么都不记得。」喝下去之后的事,她怎么样都不能承认自己记得,就算自打嘴巴也要否认。 应天麒瞧她表情如常,脸色却渐渐发红,了然于胸,笑得十分微妙,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看,看得她娇躯都忍不住想颤抖起来。 他虽然不再追问,但眼下的氛围简直比追问还令她尴尬。綦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接着故作镇静道:「你等了我这么久,应该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吧?」话声顿了一下之后,她又补充一句,「如果是昨晚的事,就不用说了,反正我不记得。」 应天麒险些没忍住笑了出来,但他知道一定不能笑,否则绝对会被她轰出门,于是他也正了正脸色,言归正传道:「许源被送进大牢了,家产抄没,判刑秋决,至于包庇他的吴知府,被摘去乌纱帽,正在刑部候审,估计也逃不过死劫。」 綦瑶不语,只是略略地显出了一些落寞,不管这些贪赃枉法、为非作歹的人如何遭到报应,她的妹妹们也不会回来。 应天麒见状,继续道:「我到刑部大牢见过吴知府,原来战乱之前他与许源便是旧识,所以许源当年与于老的交易,他很清楚,而且许源每回从北方到中原挑人牙,途中的护卫还是他按排的。由于綦家地位特别,所以许源买了綦家小女儿的事,吴知府是很有印象的,他告诉我当年许源走的路线,我推断綦卉是被丢在京城往西南约三日路程的一处树林里。」 綦瑶的眼睛渐渐恢复了神釆,但也透出了拒优,「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年小妹才九岁,一个女娃儿怎么可能孤身在山林里活下来?」 「这并不是不可能,据我调査,当年镇南大将军林平夷领军征伐南方鬼族,与许源走的是一样的路线,而且时间上几乎重叠,说不定他们会有卉妹妹的下落。」 应天麒沉声道。 「真的?」綦瑶抓住了他的手,「有办法问到吗?」应天麒望了眼她荑,眼底因过一丝笑意。「有,只不过我希望你能冷静,因为林平夷将军已经战死,早在几年前镇南大将军就换成了龙潇。龙将军还不到三十岁,十分年轻,不一定会知道当年的事。 「龙潇吗……」綦瑶把这个名字深深记在了心里。 应天麒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揺头,「龙潇那个部分就由我来负责,不管结果如何,一定会帮你问到个答案。南方仍在战乱中,你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就直接杀到南方去。」 他果然很了解她,綦瑶还真的有这个打算。虽然仍有些担忧,不过他的承诺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终于不再那么郁闷了。 有了一点希望,总比绝望好多了,是吧? 「那你快想办法问吧,什么时候会问到?」她急急地道。 应天麒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仍紧握他的手,「我是很想赶快去问,不过我现在被抓着走不了啊……」 抓着?綦瑶这才发现情急之下自己居然握住了他的手,羞得她连忙松开,将手缩回来。 这令应天麒觉得有点可惜,她的小手温温软软,细致白嫩,触感他很喜欢,只可惜才握了那么一下。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用强来的啊……」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语带暗示,诡异地笑了起来。 綦瑶不禁想起昨晚她强吻他的一幕,也知道他必然是在消遣、撩拨她,芳心顿时一阵大乱,却仍强自镇定,「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一时情急。」 「是这样吗?我告诉你,虽然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昨夜——」 应天麒坏心眼的话,马上被綦瑶打断。 「对了,你的消息是怎么得到的?你……你一介平民为什么可以进到刑部大牢,还能与吴知府谈话?而且你还能査到朝廷那么多事情,甚至是行军的路线,是不是你与龙潇认识?」 她这番问话问得急促,应天麒深知她是羞窘,好笑之余却也知道逗她一下就好,可不能逼太紧,免得她恼羞成怒。 第十二章 不过这小妞妞占了他便宜还不认,他可也要留一手,吊吊她的胃口啊! 「小妞妞,这就是秘密了……」 月圆夜后,綦瑶与应天麒似乎有了某种独特的默契,他们的样子并没有不同,但见到他们的旁人就是觉得两人站在一起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似乎更加亲密、更加嗳昧。 兼之许源被处斩、吴知府被抓,京里的人终于知道这些事情是他们两个搞出来的,应天麒更进一步操纵舆论,把事情导向綦瑶是为了揭发许源的恶行,才刻意接近他,所以她的名声很快就平反了,綦家药行前阵子受到打击的生意也很快恢复正常,甚至更加兴盛。 綦瑶自然知道事态的好转要归功于谁,而那个人不但帮了她,还被她吃了豆腐。 想到那一夜与应天麒的亲密,即使是在酒醉之中,他唇瓣带来的温润触感以及怀抱的坚实,依然让她的芳心颤动不已。 但就算是羞赧,也不能就此逃避他,她綦瑶可不是会被这么一点事难倒的人,越是尴尬就越要面对,只有正面击败自己的心魔,才不会让自己乱了方寸。 于是在綦家又一次运送止血草到应家时,綦瑶亲自出马了,因为她知道如今逼近朝廷要求的交货期,应天麒都会在药仓里盯着。 当她翩然来到时,那绝代风华看得应家药仓的管事眼睛都快凸出来,心想着这綦家小姐的美丽真是看一次惊一次,以致于他都忘了去通报应天麒。还是应天麒听到綦家来人的声音,但久久没有人通报,他才自己由仓内深处走出,看到宛如池中清莲的綦瑶。 「稀客稀客,小妞妞你今天怎么自己来押货?」应天麒见她面色如常,心中佩服她的定力,自己相中的女人果然不凡。 綦瑶听到他的称呼,横睨他一眼,「不要叫我小妞妞。」顿了顿,她又道:「我在京城生活这么久了,还没有逛过你应家的药仓,所以特地来着看,不知方不方应天麒无所谓地道:「你太小姐要看,当然方便,我带你参观吧。」 照理说这地方算是机密,双方又是商场上的竞争对手,不可以暴露自家底细,但应天麒偏偏大大方方地带綦瑶逛谝了整个药仓,还主动介绍了药材的摆放及储存方法,听得綦琏连连点头,收获不少。 而这阵子因为兵部那笔生意,药仓里虽然堆满了,但大多是金疮药的配方药材,綦瑶见了不由微妙地一笑,「看这屋里的药材,我对你们家金疮药的配方也明白了十之八九,你不怕我偷学去?!」她瞄了他一眼,这一眼放在以前就是个普通目光,但在两人关系更加暧昧之后,却有说不尽的妩媚。 应天麒可没有因此就飘飘然,他的自制力一流,只是沉稳一笑,「你有办法偷学,是你的本事,不过你綦家医药有数百年底蕴,应该看不上我应家自创的金疮药「说的好,那我就指点指点你。」綦瑶有心回报他交流药仓管理的经验,也泄露了一点自家的秘方,「你这回与朝廷的生意受我要胁,是因为少了止血草这味药吧?但你其实可以把止血草改成乳香和没药两味,虽然用酒炮制的过程麻烦了点,不过也比坚持用止血草而被我箝制要来得好不是? 应天麒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她的话,但随即又提出反驳,「你说的乳香及没药两味,我们已经研究过了,虽然可以替代止血草,但药效始终不如止血草强而迅速。此番是卖给兵部,在战场上能早一时伤愈,就多一丝保命的机会。」 綦瑶当然知道应家一定做过各种试药,不过她也是有自己的底气,才会说出这种建议的。她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药效不够强,可以用剂量补足,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乳香及没药两味还有一种止血草无法达到的功效,就是用酒炮制后可以放心地内服。止血草虽然也可以内服,很容易引起身体不适,而乳香及没药两味引起不适的情况很少,也很轻微,若转为内服,止血化瘀的效果又更好。」 应天麒的浓眉微微一挑,思索着她的话,不一会儿便露出俊朗的笑容,「你说服了我,綦家不愧是医药世家,在下敬佩。」这回确实从她那里学到了东西,尽管他早就知道搭配起来的效果,却很容易忽略使用方法的差异,所以他很大气地赞美她。 尤其这小妞妞自信起来时,那副骄傲的可爱模样,更令应天麒觉得赏心悦目,忍不住调侃她,就像逗弄自己心爱的女人那般,「不过小妞妞,你把这招教给我了,以后可就少一个可以威胁我的把柄了。 綦瑶昂起下巴,傲然道:「你都说我綦家是百年医药世家了,我会怕你的挑战吗?」 应天麒闻言失笑,「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小妞妞,好气魄!那么你要提高警觉,随时准备迎接我的挑战……」话声顿了一下,他意有所指地道:「不管是哪一方面啊……」 不管哪一方面,都要迎接他的挑战?綦瑶与他四目相交,目光的接触仿佛发出了电光。应天麒说的自然是男女之情方面,而綦瑶显然接收到了。 两人的爱情虽然从未言明,却早就尽在不言中。他既然敢放话,凭綦瑶的脾气,又怎么会不敢接呢? 她定定地望着他,笑容里同样藏着一丝情意,面上满是自信:「好,我等你放马过来!」 这种几乎冲破整座药仓屋顶的暧昧气息,还有两人暗藏玄机的打情骂俏,让站在一旁的小四与玉儿都听得兴致勃勃。 玉儿忍不住用手肘推着小四,对着他得意地说道:「你看你看,我家小姐那么漂亮又有魅力,难怪英俊潇洒如应少主,仍对我家小姐十分着迷。」 听到她的说法,小四可不依了,「明明是我家少主玉树临风,所以美丽优雅的綦小姐才会喜欢上他?!」 玉儿像个茶壶般单手叉腰,「嘿,小四你眼瞎啦?是应少主先向我家小姐示好的好吗?」 小四不服气,挽起了袖子,激动地道:「你才嘴歪了!是你家小姐先被我家少主迷住的。」 他们越吵越大声,惊动了谈话中的綦瑶与应天麒。 以往他们会去阻止自己的下人讨论这方面的事,不过现在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嘛……就让他们去吵出个所以然吧,连他们都很想知道,这场男女之间的角力,究竟谁会是赢家呢。 在綦瑶与应天麒的眼神你来我往,带着几分柔情、几分勾引、几分较劲的同时,药仓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那是应夫人的婢女,琉璃。 应天麒与綦瑶的爱情,或许是憋了好几年的关系,一发不可收拾,两人如今同进同出,姿态亲密。 很快的,关于两人的流言再度满天飞,祝福有之,嘲讽甚至诅咒的话也不少,毕竟两人在京城里都各有拥护者。 但他们不在乎,爱都爱了还怕什么?两人之间只差那层纸没捅破,话说情在朦胧时最美,他们还想多享受一下这种甜蜜的感受。 然而这个时候,大夏国的情势却不妙起来。南方与鬼族的战争一直没有停止,原本鬼族被镇南大将军龙潇压制着,但这阵子突然像吃错药一般,奋不顾身地开始猛攻,而且他们不知道是得了什么帮助,出兵风格猝然一变,变得神出鬼没。 由于战事蔓延了整个南方边界,只要是龙潇不在的战场,最近几乎都吃了败仗,京师开始动荡不安,因为这情况与好几年前京师被攻陷之前太相似了,有的人甚至开始举家往北迁,显然已经不相信朝廷了。 应、綦两家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缩小事业规模,并暗中做一些布置,避免可能产生的灾难损害。 而在这个时候,应天麒押着几大车的药材出了京城。 身为一个商人,带着几车药材出行,显然是要去做生意。但他出了京城后却不走官道,而是弯进小路,走了三日三夜,才在一块被树林围绕的空地停下来。 这里不算隐密,只不过比较清净、好办事而已,反正应天麒做的也不是什么坏事。 应家的人在原地休整了约半天时间后,树林的另一头忽然来了一群人。这群人个个煞气冲天,横眉竖目,气势汹汹地直走向应天麒,如果有旁人在看,一定会以为他们要打起来了。 第十三章 想不到带头的那一名壮汉,一来到应天麒面前,凶厉的表情就突然变得和善,甚至大笑起来,揍了他一拳,「应少主,我代表我家将军谢放你了!」 「李副将,这是身为一个大夏国的百姓该做的。」应天麒指着身后几大车的药村,「这里的药材不仅可入药,还可入膳,都是对健体与滋补有大效果的,我相信军医会好好利用的。」 旁边的士兵都是一脸感激,尤其是李副将,开心之余不免感叹道:「有了你这几大车药材的协肋,确实让我们轻松了不少,不过比起边境大军所需,仍是杯水车薪,只能一时救急啊。」 应天麒皱起眉来,「南方乱起,药材本就收集不易,现在北方的药商全涨了药价,还降低供货的数量,要再等一阵子,我才能收集到下一批药材了……」 李副将揺头,「南方的局势相当不利,到了这种地步,北方的商人仍想藉此牟利,着实不该,也不想想南方失守的话,下一个就换他们了。」 应天麒眯起眼,「这是国家的错,朝廷自己乱成一团、各自为政,整个大夏国等于只靠龙将军一个人撑着,我们身为百姓能做的,也只有这样而已……」 「说的好!」 一道清亮的女声在这时传入两人耳中。 由于两人是光明正大地见面,并没有派护卫守着周围,因此连有人接近都没发现。 李副将身形才动,就被应天麒搭住了肩—— 「别,是认识的人。」 应天麒平时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居然抬手就能制住武功高强的李副将,令李副将纳闷地望了他一眼,但显然此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另一边的树林,綦瑶走了出来,她一身裤装,英姿飒爽,与平时娇柔典雅的形象截然不同,却另有一种英气美。 她的身后同样跟着几辆大马车,上头全都是药材。 见到她来,应天麒不由双眼一亮,难道她…… 綦瑶不负他的期望,悠悠开口道:「应少主,听闻你载了几大车药材出城,最近又不是药材交易的好时机,战乱时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笔的交易,我便猜你是给龙大将军赠药来了。」她拍了拍自己身后的一辆车,笑盈盈地看着应天麒,「所以我也准备了几大车的药材,希望能为大夏国尽点力。」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龙大将军?」应天麒讶异地道。 「上回你承诺我能向龙将军询问当年林平夷将军行军之事,我就隐约猜出来了。你可别怪我跟着你,毕竟你没有隐藏行迹,而且这样我才找得到要跟谁接头赠药。这几大车或许数量比不上你,不过总是百姓的一点心意,请龙大将军笑纳。」她好整以暇地道。 「綦瑶……谢谢你。」 应天麒动容地望着她。 他想不到她竟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如此的大义凛然。或许她会赠药给龙潇的南方军多是看在他的缘故上,但这种手笔一般商人都做不出来了,更不用说她是个女流之蜚,豪气干云简直更胜男人。 他眼中的情意毫不掩饰,几乎要淹没她了,若不是有其他人在此,他一定会狠狠地抱住她亲吻。而他的动情也感染到了綦瑶,当她的目光与他接鮏时,几乎要爆出火花来。 李副将却像根木头一般,完全没察觉身边这对郎才女貌的佳偶间情意绵绵,自顾豪爽地大笑起来,打破了这份暧昧,「好,好!你是綦家大小姐吧?李某早有所闻,如今一见本人,果然风华绝代,更是豪气万千,李某替龙将军先谢了」 「好说,本分之事。」綦瑶落落大方地回道。 此时已过了午时,李副将看看天色,朝着应天麒说道:「应少主,我也该赶回去了。关于你上回询问之事……」 听他语气迟疑,应天麒立刻知道他是想单独谈话,不过应天麒知道他想说什么,遂直言道:「其实李副将要说之事,便是綦瑶想知道的,不妨直言相告。」 李副将点了点头,「那好吧,你要问当年林大将军行军途中有没有遇到一个小女孩是吧?当时我也在队伍之由,印象中是没有……」 当他说到这里,綦瑶己经脸色剧变,连忙一手抓住应天麒的手臂支撑,以免自己受不了打击昏倒。 然而李副将接下来的话,又将她从地狱拉到云端,「不过应少主提到面上有红斑,占了半张脸,我倒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那人便是我们龙将军的首席军师。」 「那一定是小妹!一定是小妹!」綦瑶瞪大了眠,手一用力,差点捏得应天麒叫出来。 应天麒苦笑道:「李副将,下次你可以一口气说完,否则我恐怕会被捏死。」 「我可不是存心卖关子。」李副将有些不好意思,接着强调道:「綦小姐,你说我们首席军师是你的妹妹,可是军师大人是个男人啊。虽然一样年纪很轻,有些特征也相符,但只怕不是你要找的人。」 「不,我有种感觉,那人一定是我小妹……」綦瑶说不上来自己为何这么有信心,但她就是这么认定,毕竟半张脸长红斑的人并不多,又与龙潇的南方军扯上关系,这样就更有可能了。至于为什么改当男生,或许綦卉有她自己的考量。 綦瑶兴奋地向李副将道谢,接着看向应天麒,眼中的激动与情怀像是要一口将他吃掉一般。如果不是有旁人在,她或许已经不顾矜特,扑上去狂吻他了。 这真是……真是这几个月来,最大的好消息了!她原以为南方正乱,应天麒即使承诺帮她,也不会这么快有结果,但他的积极出乎她的意料,让她感动得完全无法掩饰情感的流露。 两人四目相交,谁都舍不得先移开目光,最后是自制力极强的应天麒硬是将脸转向了李副将,并道:「为免天黑赶不回城镇,那么就先送李副将吧!」 綦瑶压抑住内心的澎湃,再次与李副将郑重道谢后:便与应天麒目送着他押车离去。 这时候,应天麒突然命令自己的人马道:「咳,小四,带他们到树林的那边守着,我有事要与綦小姐说。」 「是,少主。」在小四的带领下,应天麒的人手在几个眨眼内走光。 綦瑶也故作镇静地对自己人道:「既然如此,玉儿,带着人去守着那一头,我与应少主有生意上的事要谈。」 在她的吩咐下,綦家的人也跟着玉儿朝另外一边散去,这平静的小空地上,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綦瑶,我……」应天麒才刚开口,就见綦瑶揺了揺头。 「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她美目中情意流转,像要淹没他似的。 应天麒心头一动,蓦地狠狠将她搂进怀中,低头便是一记热吻。 这记吻无疑是干柴遇上烈火,两人对彼此的情意都压抑得太久,也渴望得太久了。月圆之夜的第一次接触可说是一个意外,但这一次却是扎扎实实的亲吻,两个人都毫不掩饰地付出了自己的情感,熊熊的爱火燃烧不尽。 这是一种撼动灵魂的交流,虽然仍然没有人将爱字诉诸于口,但其中的意涵,彼此都很清楚。 一记热吻过后,两人紧紧相拥,目光缠绵,不舍分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天麒还是不舍地放开了她,在失去彼此体温的同时,一股失落感也随之袭上。 「这个你拿着。」应天麒突然拿出一块玉佩,放在綦瑶的白嫩小手中,「这是我应家的信物,有了这个可以随意出入应家的所有产业,也可以在应家药行中无偿取用任何东西。」 他的意思自然是方便她随时去找他,这方玉佩显然被他用来当成两人的订情信物。綦瑶轻笑道:「你不怕我将你家搬空?」 应天麒兴味十足地一笑,「那就当成聘金啰。」 这几乎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綦瑶才没这么容易让他得逞,「哼,这么一点点家产就想娶本姑娘,想得美!以后我若将信物还你就是我要抛弃你,知道吗?」 「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小妞妞。」 「不要叫我小妞妞——唔……」 又是一记热吻,比刚才的更炽烈,像要把树林都烧起来似的那么热情,短时间内,他们这一场单独的「谈话」,只怕会谈很久。 第十四章 而守在树林两头的两家人马,等了好一阵子仍没见两人出来,都有些不解。小四与玉儿分别钴进树林里察看,不一会儿又钴了出来,都表情古怪,异口同声地对着自家人道—— 「少主与小姐正谈到重要的地方,你们千万要坚守岗位,别偷看啊!」 应天麒与綦瑶男未婚、女未嫁,又郎才女貌,因而获得不少祝福,但风言风语依然不少。由干两人十分匹配,没什么好挑剔的,好事者只好把矛头指向綦瑶二十岁了年纪太大,还有过去两家的竞争关系,并指称如今两人突然好了起来,说不定是綦瑶的美人计。 这些话在当事人耳中都是一笑置之,横竖在商场上,更难听的话都听过了,这些小打小闹根本不痛不痒,况且旁人的观感与他们何干?反正他们相爱又没有犯哪一条律法。 如今最为这些谣言感到痛苦的,反而是琉璃。她深知应天麒的个性,绝不能当面抵触他,于是变着法子在应父、应母面前一阵嘴碎,果然引起两才的反弹,要她来找应天麒,准备再一次问清楚。 琉璃来到应天麒面前时,表情显得相当无措,一副为难的模样说道:「少主,关于您与綦小姐的事,老爷与夫人这次很生气,您可要留心了。」 「我与綦瑶的风声,不知道已经在京里传多久了,怎么这一次他们反应会这么大?」应天麒看着琉璃,深思着。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下人们之间嘴碎,又被老爷、夫人听到了吧?琉璃似乎很为应天麒担忧,「少爷,这次的谣言风波,您还是和老爷、夫人好好解释一下,说一切都是假的,他扪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是真的。」应天麒一笑,「这次是真的。」 「什么?!」琉璃倒抽了口气,差点没掩饰住自己的心情,「少爷,您……」 「我与綦瑶之间是两情相悦,虽然还不到私订终身的地步,不过我想也快了。」想到那倔强又骄傲的女子,他就忍不住勾起唇角。 琉璃双眼睁得老大,都快转为浄狩了,不过她很快便将内心的惊涛骖浪压抑下去,「可是……可是老爷与夫人只怕不会答应啊……」 「他们不就是叫你来找我,让我去解释?」应天麒不慌不忙地说着,「我会说服他们的。」 看到琉璃好像仍处于震惊之中,他揺头笑了笑,「琉璃,你平素服待我爹娘,是离他们最近的身边人,你偶尔也替我与綦瑶说说好话,如果以后我与綦瑶能开花结果,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琉璃胸口的一股怒气简直快把她憋死,却只能强挤出一张笑脸,「少主,琉璃一定会帮您的。」说完,她带着应天麒前往应家两老所在的偏厅。 这二段路不长,但难得只有她与他两人,看着他那宽厚的肩膀与俊挺的侧脸,她不由得一阵恍惚,心中某种决心更加强烈了。 来到了偏厅,应父及应母果然神色不善,不过这次先发难的并不是应父,而是一向宠溺儿子的应母。她知道应父一开口一定没什么好话,为了问清楚这件事,还是让她先来,对话也能缓和一点。 「天麒啊,上回问你与綦瑶的事,你说是因为和她买药材才会走得比较近,可这次怎么又有风声说你和她两情相悦了呢?上回那个许源下狱砍头的事,也有人说你是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源作恶多端,綦瑶为民除害,我只是帮了一把而已。」他简单把那件事带过,毕竟里头牵扯太多他不方便说的事,「不过也因为那样,我与綦瑶的感情一日千里,京城里现在谣传我与綦瑶情投意合,我并不否认。」 应母张大了嘴,本来想问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而方才一直忍住不语的应父,直接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真的与綦瑶情投意合?」 「真的。」应天麒回答得坦然。 「你知不知道她已经二十岁了!这么大年纪尚未嫁人,你不怕娶她会被人说闲话?」应父哼了一声,槌了下椅子扶手。 「爹,我大她五岁多,如果以您的说法,那我不是更容易受人议论?」应天麒不慌不忙地回道,在他心中,只要他喜欢,年纪根本不是问题。 「可是綦瑶名声不好啊,前阵子与许源的事闹得风风而雨,她那种轻浮的性子,和她在一起会丢了你的脸面!」应母也急了,出口便是贬抑。 应天麒皱了皱眉,「綦瑶揭发了许源的恶事,对官府来说是立下大功,有多少人办得到?爹,您能吗?娘,还是您可以两老被他问得一顿。 应天麒冷声道:「如果她这叫轻浮随便,那全城的人都比她更轻浮随便。」一向不在父母面前生气的他,心中终是升起一丝愠怒了。他们批评綦瑶的话都是无的放矢,而且越来越难听,让他无法忍受。 但他的态度却激怒了应父,应父怒道:「綦瑶那坏女人是怎么蛊惑你的?居然让你反抗起父母来了?!」 「爹、娘,我平时顺着你们,并不代表你们是对的。」应天麒十分淡然,完全不受应父的怒气影响,「而且我今日愿意来解释,只是要让你们知情,并不是要接受你们的反对。不过你们放心吧,我与綦瑶是不会私订终身的。」 「天麒:你的意思是?」应父、应母闻言心中一喜,连在一旁一直听着的琉璃想不到应天麒的下一句话,直接将他们击落谷底。 「如今战乱四起,我准备等到时局稳定一些时,再向綦瑶求亲,你们赞成就皆大欢喜,你们反对也没用。」 应天麒说完便不再多说,迳自告退,离开了偏厅。 偏厅里只剩三个人,而这三个人的脸色都黑得像鬼。 说得难听一点,应家现在全靠应天麒撑着,以往应家药行在应父手上时,生意差了不少,差点关门大吉,还是应天麒年少便显现出了做生意的手段,一手将家业光大到现在这个地步,甚至能与百年世家綦家相抗衡。 在这种情况下,应父、应母挟着父母的威胁想去逼应天麒是没有用的,他也不可能乖乖听话。 瞧应父、应母一副气得快炸了,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琉璃心中一冷,阴恻恻地开口了,「老爷、夫人,奴婢看少主是被迷昏头了,既然说不动少主,奴婢建议直接从綦小姐那里着手……」 綦瑶好久没过得像这阵子这么愉快了。 因为有着寻找妹妹的任务及愿望,她一直以来都活在莫大的压力下,再加上大夏国战乱四起,她一个女人还要出外周旋,与人做生意,她其实过得并不快乐。 可是现在不同了,她有了应天麒,似乎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 他为她问到了綦卉的下落,虽然还不能肯定,但綦瑶却比往常都抱着更大的期待;而她的医药生意或许会因为战事紧迫而面临莫大危机,但应天麒在这方面洞烛机先,早早做了各种淮备,也不吝将经验传授给她,让她即使未来可能面临家业的全面清散,也不再那么惶恐了。 最重要的一点,有了他的陪伴,她的人生自此变得多釆多姿,她不再在意那些满怀恶意的言语攻击,不再理会那些有色的眼光,因为她綦瑶也是有人爱、有人疼的。 只是这样的光景能够持续多久呢?她不知道。人说好景不常,她只能好好地把握每一刻与他相处的时光。 这时候应家双亲偏偏找上门来,綦瑶对他们的来意喜忧参半,但仍十分殷勤地接待着。 她身着一件湖水绿襦裙,搭配浅黄小袖上衣,体态显得轻盈曼妙,态度从容优雅,来访的应母、应父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一时不由感慨万千。 如果綦威还在的话,又或者这丫头只有十六、七岁的话,他们会恨不得天麒赶紧把这个出得厅堂、入得门房的好女娃娶回来。可惜最好的时机借过了,这丫头已经二十岁了,又成天在外头抛头露面,如今可配不上自家儿子。 应父想说些什么,却因应母使了个眼色而未出声。 应母微笑着开口道:「綦瑶啊,你今年也二十了吧?」 「是的,过年就二十一了。」綦瑶沉着地回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们这次来,是想向你说一门亲事。」应母缓缓说着,笑得很是诚恳。 第十五章 亲事?綦瑶的心漏跳了一拍,难道会是…… 在綦瑶兀自惊疑与羞涩不已时,应母继续道—— 「我娘家姓叶,我们叶家在北方也颇有根基,天麒有一个表哥名叫叶默,今年四十五,妻子前几年亡故,正想续弦,我想你很适合啊。」 越听,綦瑶的心越沉,她已经可以肯定应家夫妇今天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不过她并没有什么激动的反应,只是态度不像先前那么热络。 「很抱歉,应伯母,我想我无法答应这门亲事。」綦瑶慢慢收起笑容,「我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应母当然不会笨到去问她心仪的人是谁,只是迳自说着,「叶默事业有成,外表也算与你般配,而且你嫁过去也是正室……」 「应伯母,我若嫁给心仪的人,我相信我也会是正室。」他们两老想打迷糊仗,那么她就陪他们打,同样不说出那个关键的名字。 两老听她拒绝得斩钉截铁,脸色已经有点变了。 应父脸色一板,才要开口,又被应母拦住。 「綦瑶,我们女人啊,要有自知之明,有些枝头高攀不上,就不要硬来,强来的都不是好姻缘。」应母暗示着她。 「我不认为我攀不上高枝。」綦瑶定定地望着应母,「因为我自己已经在高枝上了。」 这句话显然暗示着她不认为自己配不上应天麒,甚至把自己摆到跟应天麒一样的位置。 这种说法应家两老自然无法接受,只觉得綦瑶自傲过头,应父的气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一拍桌,「綦瑶,我跟你讲明白好了,你跟天麒的事,我们不赞成。你也不想想自己已经二十岁了,这么老的姑娘娶来,只会我应家蒙羞!还有,人家大家闺秀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却一天到晚抛头露面,周旋在男人之间做生意,这种品德,我们应家敬谢不敏。」 这话说得直接,更是说得伤人,綦瑶要是仍维持着笑容虚与委蛇,那就真是犯贱了。 她肃起了面容,不再跟应父应母客套,「应伯父,我从为你大错特错。」她亳不畏惧地迎视着应父,「我二十岁了又如何?你们没有二十岁过吗?这是一个罪恶的年纪吗?二十岁才谈到嫁娶之事,我不知道是犯了哪一条律法,让你们这么反对。」 应父、应母被她这么一说,当下愣住,不知该怎么反驳。 綦瑶冷声道:「此外,我记得家父生前与应伯父是好友,家父死前还特地交代应伯父照顾我。这些年来我独自撑起家业,说实话并没有感受到伯艾有给我任何照顾或帮助,不过这也就罢了,反正我自己也能活得更好。 「只是伯父您答应好友的事不仅没做到,还嫌我抛头露面做生意……我若不撑起綦家,能活到现在吗?我不像伯母还有丈夫、孩子可以依靠,我只有一个人,我綦瑶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伯父以此嫌弃我,您对得起我黄泉之下的父亲吗?」 应父听她提到綦威,脸色大变,「你瞧自己的丈夫气到都快昏厥过去,应母叹了口气,缓缓道:「綦瑶,我知道我们应家不是完全没有错,不过你口头上辩赢了我们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不会让你过门的。」 「你们又知道我想嫁了?」綦瑶其实心中已经气炸了,但越气,她表面上便越是冷静,冷静得慑人,散发出的气场令应家两老都感到不安。 「今天你们既然来了,我身为故人之女,也不能让伯父、伯母白跑一趟。」綦瑶冷笑起来,「我倒是可以答应你们,绝不会嫁给应天麒。」 「真的?」应父、应母闻言一愣,这情绪转变之快,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真的。」綦瑶笑得更加灿烂了,只是这灿烂的笑容,竟让应家两老感到有些阴冷。 「既然你答应了,那么我们也不再多说什么。綦瑶啊,其实叶默真的是个好对象——」 应母的话才开个头,就立刻被綦瑶打断,「伯父、伯母,话说完了,那么我就送客了。」他们来意不善,她也不用太客气,没有直接把人轰出去,已经是看在应天麒的面子上了。 这种态度自然又勾起了应家两老的愠怒,然而这件事是他们理亏,只能憋着气,冷哼一声踏出綦府大厅。 只不过才刚出门口,就听到綦瑶的声音淡淡地传了过来—— 「我绝不会嫁给应天麒……所以你们不觉得,你们该去说服的,是自己的儿子吗?」 当晚应天麒一回来便得知父母前去綦府的消息,可因为时间已晚,不好打找父母休息,好不容易等到早上,询问后,应父、应母也坦然承说綦瑶不识好歹,叶默那么好的对象都不要,硬要巴着自己儿子。 最后,他们提到綦瑶承诺绝不会嫁给应天麒时,他简直气炸了,与父母争执一顿,之后他不想留在府里了,直接往对门綦家冲去,应家的人拦都拦不住。 他与綦瑶好不容是破开迷雾,两心相许,万一被父母这么一搞,惹火了自尊心强的她,说不定两人的感情又会发生什么变数。 是他太疏忽了,最近因为战事,他必须多注意生意,还有他本身也有一些私事必须处理,且按他对父母的了解,他们不太可能直接去找綦瑶,他便没设防,想不到他们最后还是去了,这其中只怕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不过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先找到綦瑶说清楚比较重要。 他冲进了綦府,很快就被护卫拦住,但护卫一看是他,便识相地放行,只不过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古柽就是了。 应天麒径直来到綦瑶的房门口,恰好碰到玉儿推门出来。 见到他一脸慌张地出现,玉儿朝他眨了眨眼,很快速地低声说道:「小姐正在气头上呢,应公子可迳自进去,但要小心点。」 应天麒长吁了口气,看来这次难办了,綦瑶若是发火,依她的脾气可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压下去的。 他一进门便与坐在椅上的綦瑶目光交会,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她起身,气势汹汹地朝着他走来。 应天面将门一关,为难地想解释,「綦瑶,我——」 然而他什么都来不及说,来到他面前的綦瑶突然一把抓住他俊俏的脸蛋,接着像恶虎扑羊似的,踮起脚猛然吻上去。 应天麒只愣了那么一瞬便反应过来,随之加深了这个吻,与她沉溺在男女亲密的感受之中。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送上门来的好事,不配合那不是傻了? 于是这记热吻越来越炙热,一种莫名的渴求充满了心头,两人忘我地拥吻,双手探索着对方的身体,欲望节节上升。綦瑶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一半,露出香肩,而应天麒精壮结实的胸膛也袒露了出。 虽然天雷勾动地火,但此时绝对不是缠绵的好时机,应天麒用尽最后一丝理智,硬生生将自己由情欲的漩涡里拔出来,止住这个吻。 他眼中带着烈火,却逼自己将綦瑶的衣服拉好,觑着她媚态横生、艳若桃李的脸蛋,怒力平抚心绪,问道:「为什么?」一进门就受到如此热烈对待,而且还是在他父母错待她之后,他不懂,真的不懂。 岂料綦瑶忽然沉下了俏脸,娇哼一声道:「你爹娘要我高开你,我偏偏要和你在一起,要多亲热有多亲热,看他们还怎么阻拦!」 「什么?」她的反应让应天麒有些傻住。 「就是你爹娘啊!特地跑来我这里骂人呢,我綦瑶是这么好欺负的吗?」她不满地别过头,这娇俏的模样狠狠地勾了一下应天麒的心。 「我以为你很生气。」他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很生气啊,不过我气的是你的爹娘而不是你,这点我还分得清楚。」綦瑶理所当然地向他点点头,她可不是那些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庸俗女子。「居然说我配不上他们儿子,我偏偏配给他们看。」 这根本就是赌气,应天麒一阵无语,不过他要问的可不只如此,最重要的是她对他父母的那个承诺。 他再度问道:「可是我爹娘说,你承诺以后绝不嫁进应家?」她好强、独立自主,自尊又高,他相信这绝对是她说得出来的话。 而綦瑶的回应,让他当下屏住了气息。 第十六章 「是啊,我答应他们绝不嫁进应家。」她像是恶作剧般觑了眼他的表情,才傲然道:「但我又没有答应他们会离开你或不和你在一起,这是两回事。」 这算是什么回答?应天麒不由傻眼,「啊?还可以这样?」 「怎么不可以?除非你这家伙移情别恋,或者我抛弃你,否则只要我们在一起的一天,我们就不能成亲,到时候着急的的一天,我们就不能成亲,到时候着急的人是你爹娘还是我啊。」綦瑶终于说出自己那当下的打算,原本绷住的悄脸也微微露出一抹娇笑。 原来如此,应天麒哑然,身为人子,他还真不知该怪她整他父母,还是赞她反应快速。 好半晌后,他才揺头叹气道:「居然还有这招……这招对付我爹娘的确会有奇效,你真是太狠了。」 她白了他一眼,「比起你爹娘,我这只能算是温和反击,总不能老被压着打,我可不是那么好摆弄的女人。何况在这件事情上,我忠于自己的感情,也没有犯哪一条律法,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正经八百,应天麒不由感叹自己爱上了个奇女子,外头哪里有人有她这么超脱的想法? 可是他爱她的不就是这一点?她有着别的女子没有的见识,有着比许多男人还胜出一筹的理智,否则京城美女那么多,他又怎么会独钟她这朵花?而且还钟情许多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了…… 「我真是……真是白担心了,我早该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他笑了起来。 「那当然,我若是一般的女子,你这骄傲的应少主也瞧不上啊。」她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得意地娇笑起来。 应天麒拿她没法,忍不住将人抓过来又是一记热吻,紧紧抱住她,说道:「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我本来还因我爹娘欺负你而满怀歉意,毕竟是我这阵子太忙,疏忽了家里的事,才让他们直接来找你质问……」 其实在进门前,他真的有那么一刻怕自己真的会失去她,直到将她抱在怀里,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綦瑶从他话里听出了点蹊跷,「是啊,你最近在忙什么?连我也好久没看见你了呢。」 说到这个,应天麒沉默了下来,慢慢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接着正色望着她,一脸凝重。 「我正好要告诉你,我知道你最近已经在处置綦家的产业,但在我看来速度远远不够,因为……」他吸了口气,因为接下来的话,字字句句都像万钧那么沉重,「据我收到的情报,南方战况每况愈下,京城只怕大乱将起。」 虽然渐渐入秋了,但京城的气候仍然炎热,綦瑶卧房的窗只开了一半,她却感到浑身发寒,一切只因为应天麒说的那四个字——大乱将起。 綦瑶知道现在是乱世,再加上小时候京城失陷导致姊妹离散的经验,所以她先前一得到南方战事不利的消息时,就一再地缩减生意,其实就是在为逃离京师做打算,但依应天麒所说,这样的处置似乎还不够。 应天麒语气相常沉重地道:「消息尚未传回京师,但我已经知道龙将军与鬼族的作战节节败退,南方有三分之一的州郡已经失守,如果真的让鬼族攻进来,只怕惨况会比以前京城失陷还要严重,大夏国甚至有可能覆灭。」 「那么严重?」綦瑶狠狠吓了一跳,随即想到什么,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阵,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应该不只是认识龙潇将军那么简单吧?」 否则怎么可能京城都还没收到消息,他却比皇帝还早知道,这么早就在做因应的谁备了? 应天麒苦笑道:「你真的很聪明,幸好我们不是敌人。」他犹豫了一下,像下定什么决心般,严肃地说道:「其实我除了是一名药商外,同时也是龙潇的结拜兄弟,在京中等于他的密探,替他打听京城里的消息。 「你也知道大夏国朝纲不振,龙潇在南方边境努力保家卫国,守得无比艰难,可朝廷里有人不顾国家安危想打击他,若他要撑着不倒,就必须通晓朝廷的动向,以便及早做出反应,否则他老早被朝中那群奸臣弄死几百遍了……」 綦瑶看他的眼光渐渐变了,难怪这家伙老是能够得到一些机密的生意消息,对于大局的反应也极为迅速,原来是因为他与龙潇有如此特殊的关系。 不过能够同时兼顾军机及家业,他这密探还要做得无声无息,甚至跟朝中许多大官都关系良好,也算他的本事,至少綦瑶扪心自问,她做不到。「我突然觉得,很多生意输得很不甘心啊!」她娇嗔道? 应天麒原本心情凝重,听到她这么一打趣,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只可惜这样的放松只有一瞬,随即他又肃起面容,眉眼流露出一丝忧色,「我这两天接到了一个与你有关的消息,只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听到消息时要冷静。」 綦瑶心里一跳,本能地觉得可能与妹妹有关,于是她也收起了笑容,深吸了口气才道:「你说。」 应天麒沉声道:「龙潇的军队只怕是遭人算计,原本替他出谋划策的首席军师,就是半边脸有红斑的那位,似乎受了毒伤……」 綦瑶闻言一震,浑身发抖,要不是刚才答应他要冷静,她现在可能已经不顾一切地冲出去赶往南方了。 她忙问道:「小妹怎么样了?怎么会受毒伤?」 「綦瑶,她还不一定是卉妹妹,至于受伤的情况我不清楚,不过我能向你保证,她暂时没有生命之忧。」应天麒安慰道。 「我想亲自去看看!」綦瑶一刻也坐不住了。 「你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只是穷紧张罢了。在京城里,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们綦家还得靠你整顿。」应天麒搭住她的肩,理智地分析给她听,「我早就调查清楚了,南方浮苓州里有一个小山村,山村里出了一名神医,他不轻易出手,但一出手必然药到病除,我可以去寻那名神医,把神医带到龙潇那里。 「那个红斑脸军师对龙潇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左右臂膀,所以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龙潇,于情于理我都会想办法救他。」应天麒很郑重地承诺。 綦瑶面露难色,眉头紧锁,闭紧了美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与妹妹相聚一事,她实在盼望太多年了,要她压下这种期望不亲自去看看,她真的忍不了。 「你一个弱女子,长途跋涉到战乱的南方,先不说很可能还没看到那名军师已然遇上重重困难,更别提京城里还有太多事必须靠你来支撑及打点。」应天麒温言劝着,「所以你留在京城,南方的事我去办,一定帮你办得妥当,而且我也有事想麻烦你。」 綦瑶深吸了口气,「什么事?」 「虽然我爹娘对不起你,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但是在我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麻烦你照拂一下我爹娘,还有应家药行我也交给你了,凭信物,绝对不会有人挡你做任何事。」应天麒说得相当果断。 綦瑶望着他没说话,她的理智告诉她,凭应无麒的特殊身分,要办好那些事确实比较容易,如果换成她,说不定还没见到妹妹,她已经比妹妹先阵亡了。 思索片刻,她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 应天麒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放心的笑容,他真的很感激自己相中的女人是她,果决理智,不拖泥带水,骨子里的骄傲及脾气更增添了她的可爱。要是换成别人,被他的父母羞辱,又是在这种混乱的节骨眼上,只怕会增加他许多麻烦。 「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准备,明日就出发去南方,京里的事就麻烦你了。」 应天麒有了她的承诺,知事不宜迟,便准备回家。 「你等一下……」綦瑶突然叫住他,而且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 应天麒眉头一挑,像是想到了什么,满脸笑意地道:「喔对,小妞妞,我忘了给你一个离别之吻呢!」说完,也不管她的反应,将她搂了过来就是一记深吻,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放开。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他依依不舍地道。 第十七章 綦瑶并没有留他,而是掏出绣帕,在他唇瓣上檫了檫,檫掉她留在他唇上的胭脂,接着噗嗤一笑,「本来还想气一气你爹娘……不过现在应该不需要了。」应天麒一愣,陆即大笑起来,低头又是一记亲吻,「我不介意让他们多气一点。」 应天麒火速离开了京城,用的自然是经商的名义。 应家的人恨不得他这趟去久一点,最好久到与綦瑶感情淡了再回来。如果能在外地认识家世不错的大家闺秀,那当然更好。 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在他们庆幸应天麒的离去后,才一个多月,马上又转为了担忧。 原来南方的战情越来越不利,听说许多南方州郡都已经失守,鬼族的军队直逼京师而来,应天麒此行的借口便是到南方去釆购药材,现在南方遽变,应家两老自然担心得不得了。 与此同时,綦瑶早已有先见之明地逐步收起綦家的产业,也按照应天麒及她当初的规划,处理掉许多资产,换成黄澄澄的金子。 在这种动乱时代,即使身怀银票也没保障,大夏国揺揺欲坠,钱庄不可靠,等鬼族打进来,银票都成了废纸,只有金子才能到哪里都通用。 当然,应天麒将应家的产业交给她帮忙照顾,她不会置之不理,在这段期间做了与綦家相同的处置。她有应天麒的信物,应天麒又让小四辅佐她,于是她假应天麒之名,大肆变卖应家产业换成黄金。 由于做这些事都是由小四出面,应家两老又早就不管生意,綦瑶的计划进行得无比顺利。 这些都是应急措施,当然最希望的就是鬼族不要打进京里来,这样以綦瑶的处置来说,两家不过是损失一点财产而已,很快又可以东山再起。 不过理想毕竟只是理想,情况终是走到了最坏的那一步,一直担任大夏守护神的龙潇,居然叛变了! 朝廷发出金榜缉拿龙潇,也马上派出新将军补上龙潇的位置,然而谁比得上龙潇的用兵如神?在鬼族的攻势下,南方局势岌岌可危,而北方的人则越来越紧张,每天都有人站在皇城告示外等候,或者用尽自己的人脉打听,希望能得到最新的消息。 「不行,龙将军与应天麒关系匪浅,他们的命运息息相关,如今龙将军被通缉,他们的关系难保不会被人察觉蛛丝马迹,只怕应家会受到影响。再加上鬼族若真入了京,第一个要对付的一定是大家族,我必须尽快将他爹娘带出京才行。」綦瑶知道应天麒并没有让家里的人知道他与在潇的关系,所以她若直接到应家两老面前晓以大义,大概会被冠上妖言惑众的名头给赶出去,因此若要带应家两老出京,看来只能硬来。 于是她先将这阵子变卖来的黄金装了几大车,事先派亲信将黄金埋藏在安全之地,再遗散綦家奴仆,只留下忠心耿耿又武功高强的那些,最后换上一身裤装,装得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带着几个护卫直接进入应府。 应府的护卫们自然全力阻止,但綦瑶有应天麒的信物,亮出信物后他们便不敢拦,因此她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接来到应府的库房之前。 「来人啊,给我搬。」在綦瑶一声号令,綦家护卫先踹破库房大门;接着一涌而入,将应家所有值钱的东西全搬了出来此时,接到消息的应父、应母及琉璃急急忙忙地赶到库房来。 看到一群人在搬他们的家当,应父气急败坏地嚷道:「住手!都给我住手!谁叫你们搬的?」 「是我。」綦瑶好整以暇地从旁边走出来,对上应家两老仿佛在喷火的眼神,一点也不退让。 「快叫你的人停下来!你凭什么搬我们应家的东西?」应父愤怒地指着她。 琉璃也气红了眼,一时忘了自己并不是应家主人,连忙瞪向一旁呆楞的应府护卫,发号施令道:「你们还不快把她拦住!」 护卫脸色奇差,欲言又止。 綦瑶若无其事地道:「他们已经被我遗散了,每个人都拿了一笔钱,不会再帮你们应府做事。怎么,小婢女,你也想被解雇吗?」 琉璃怒道:「奴婢绝对不会在这时候抛下老爷与夫人的!老爷,我们去报官抓她!」 「我有应天麒的信物,是他说他出行的这一阵子,应府的一应事物全交给我管理,就算官府来,我也有说法。」綦瑶冷笑着,淡然地瞥了一眼琉璃,「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将你们应家的产业全换成黄金了,现在我要离京,自然要把能带走的全带走。」 綦瑶显然没把琉璃这小小婢女看在眼里,气得琉璃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你……你这是在报复我们吗?」应母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她直觉认为綦瑶是在报复他们两老不让她与天麒在一起,所以迷惑天麒,让他将信物交给她,想不到綦瑶这女人做事居然这么狠,这是要刨他们应家的根啊! 綦瑶笑得古怪,虽然没有承认,但她的表情似乎在说「就是这么回事」,而且她一副故意要激怒应家两老的模样,更让人相信她来搬空应府是一种恶意的报复。 她耸耸肩,「随便你们怎么想,不过我告诉你们,这座府邸也被我卖了,你们最好快收拾细软走人,免得被人丢出府去,那可不好看。」 「我不会放过你的,这是我们应家的财产!」应父破口大骂,但他也只能骂,因为应家的护卫都碍于綦瑶手上的信物不敢动手,而綦瑶带来的人则守在她的两旁,他连自己要上前动手都没办法。 「我没有说它们不是应家的财产啊,我只是代管,在这段期间我要怎么处理,那是我的事。」綦瑶像是懒得再理会他们,还刻意再刺激了一旬,「我要走了,难道你们还能跟着我,拿回你们的财产吗?简直笑话。」 其实她这一趟最想说的就是这一句,她很少事情做得这么绝、这么坏,第一次就用在了自己爱人的父母身上,也真够刺激。 这时候,綦家的一名护卫上前禀报道:「小姐,搬好了,连同屋中值钱物品,一共三大车的财物,已经列表。」 綦瑶不管应家两老的反应,迳自喃喃算着,「加上我那五大车,一共八车……已经行了,我们立刻走吧。」 说完,她领着一批奴仆,就这么大揺大摆地离去,不再理会暴跳如雷的应家两老及愤恨不平的琉璃。 「綦瑶,你绐我等一下!綦瑶……」 应父还想追上去,却被应母拉住。 「别叫了,人都走远了,还是想想要怎么办吧。」应母看着空了的库房,甚至屋子里的值钱东西也一样都被搬走,急得眼眶都红了。 「奴婢就说綦瑶把少爷迷得团团转,一定是不怀好意,现在果然如此。老爷、夫人,我们绝对不能让应家财产落入那个女人手里啊!」琉璃急得跺脚,在她心中,无论是应天麒还是应家的所有财产,最后都应该是她的,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被綦瑶抢走了? 尤其应天麒将信物交给了綦瑶,让綦瑶可以为所欲为,这更是琉璃完全无法忍受的。 应父也是在商场上打滚过的人,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想着綦瑶已经搬走了所有财产,连自家大宅都被她卖了,他们现在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看来要阻止綦瑶的恶行,只有一个办法了。 「哼,她那么多辆车,走不快的,我们把东西收一收,也驾车追上去,另外派小四去联络一些天麒认识的大官,请他们帮忙抓人,看这女人能逃到哪里去!」 綦瑶领着八辆大马车,引人注目地出了京城,之后便往南疾行。 随后不久,应家的马车也跟上了,因为应家的护卫都被綦瑶解雇了,除了驾车的车夫及几个比较忠心的护卫,车子里就只有应家两老及琉璃。 马车疾行许久后,车子出了官道,进入山林,由于森林中大树遍布,马车不好走,綦瑶还是被应府的人追上了。 应府的马车不管不顾地直接冲向綦瑶的座驾,令綦瑶乘坐的马车的马匹差点失控,幸好车夫机伶,勉强控制住,不过此时也不宜再行。 这时候,应父、应母及琉璃一身狼狈地下车,带着一群护卫以肉身挡在綦瑶的马车面前。 「綦瑶,把我应家的财产还来,」应父咬牙切齿她道:「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第十八章 綦瑶见状悠然下了车,似乎对应府人张牙舞爪的模样很不以为意,谈谈地道:「就凭你们这点人?」 在她的一记眼神下,綦府那群高手迅速地把应家的人围了起来,人数是应家人马的好几倍,武力显然也高出一大截。 应父没有露出任何害怕的表情,恶狠狠地道:「你敢动我们一根汗毛,我看你怎么跟天麒交代!」 綦瑶睨了他一眼,「反正我绝不会嫁给应天麒,我需要跟他交代什么?」 应父、应母被她堵得一阵无语,綦瑶不嫁应天麒是他们逼的,现在居然成了她为所欲为、无法无天最好的凭仗? 现在他们不仅势弱,还词穷,拿她完全没办法,可是要他们眼睁睁看着她谋夺自家的财产,那是绝对办不到的。 最后,应父索性拉着应母及琉璃,并吩咐自家护卫,一行人全往马车前笔直地一站,一副「我不走你们也别想走」的模样。 「老子跟你拼了,如果不将财产归还,那就从我们身上辗过去吧。」应父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綦瑶还想说什么,她的身后突然跑来了一名护卫,将一张小纸条交给她,并急急道—— 「小姐,京里飞鸽传书,说官府已派兵追出城,算一算时间,应该距离我们不到五十里了。」 綦家在京城自然有自己的眼线,綦瑶早就料到会有追兵,所以特地做了防范,只是想不到官兵这么快就来了。 听到那护卫的话,应父冷笑道:「綦瑶,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已经叫小四去找我们熟识的官员了,你有种就在这等着,官兵就要来了,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綦瑶冷冷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应天麒叫小四全听我的吗?你们应家变卖家产,还是小四出面处理的呢,现在来的官兵,只怕不是抓我,而是抓你们的。」 「你在说什么?」应^父等人听得莫名其妙。 綦瑶并没有回答应父的话,而是当机立断下令道:「放弃那五辆马车,令他们往五个方向奔逃,剩下的原地找隐蔽处躲藏。」 一声令下,綦家的护卫很快就动了起来。 应父一见,急忙道:「你想做什么?那五辆车是变卖我们应家产业换来的财宝对不对?车轮那么沉,肯定是黄金——」 然而他话才刚出口,马上戛然而止,与身旁的应母及琉璃齐齐看得目瞪口呆,因为綦家护卫在上车前打开了车帘,车厢里装的居然是一堆石头。 应父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追着载有他们应府财物的三辆车,还有五辆装满石头的大车而来? 綦瑶没有空和他解释,直接发布下一个命令,「把应家的人全抓起来,不要让他们坏了大事。」 「什么?綦瑶你敢!」应父气疯了,想扑上去给她一点教钏,但綦家的护卫一涌而上,他与应母、琉璃及一干应家护卫只能束手就檎,口中还被塞了一块布,让他们连大声呼救都没办法。 接着,应家两老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扛到了这山林之中的一些隐蔽之处,藏得极为巧妙,不免令人怀疑綦瑶是早就看好这块地方当成藏身之处,因为连剩下载着财货的三辆马车都能恰好藏得看不见踪影。 此时五辆载着大石的马车走远了,綦家护卫将留下的痕迹动了些手脚后,也躲进了树丛间。 不久后,果然听到了踢踢跶跶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来到附近,就在他们方才起冲突的地方停了下来。 「王参将,看来他们曾经在这个地方停留过。」 「先给我搜这块地方……」 听声音真的是官兵来了,而且来的还是京军,不是知府的捕快,应家两老有些纳闷,小四既然是听命綦瑶的,应该不会这么快带人来,而且凭小四的身分,顶多能见到知府,他居然请得来京军? 不过先不管这些官兵怎么出现的,应家两老打算闹出一些动静,希望官兵能注意到被制住的他们,顺便拿下綦瑶这个恶毒的女人。然而他们都还没开始动作,又听到官兵说道—— 「本来还以为捉拿应天麒一家人是个好差事呢,想不到他们倒是精明,不知从哪收到消息,居然先跑了,现在要怎么追啊……」 「看痕迹,似乎有几辆马车离去了,而且走的还是不同方向。」 「他们可能知道我们追上来了,快跟上去,我们也分头追,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这段话吓得应家的人动都不敢动,满脸不可置信,尤其应父似乎从他们的话中听出了什么,惊异地望向了綦瑶,后者一脸凝重,却镇定万分,向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一会儿,众人就听到官兵的马儿远去的声音。 直到一刻钟之后,綦瑶才现身,很快地吩咐道:「我们也走。」 应父口中的布条早就被拿下来了,虽然还是被制住的状态,但他已经不再那么愤怒,理智也慢慢回复。 「等等,綦瑶,天麒究竟做了什么,会让官府要捉拿我们?还有,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官兵会来抓我们,所以准备了五大车石头装成黄金鱼目混珠?你搬走我们应家财产,是要引我们出京?」 如果綦瑶做这一切是要激们出京,以避开官兵的捉捕,那只能说她用的方法太高明了,利用他们对她的偏见与不满,让他们完全中招,现在他们反而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面对她。 綦瑶也放下了之前故意摆的架子,坦然道:「应天麒在做什么,若他愿意,他自会告诉你们,至于我是不是知道官兵会来抓你们……老实说,其实我不知道。」 她见应父皱起眉,以为她故意卖关子,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只是淡然地陈述事实,反正她又不是刻意想讨好他们。 「不过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被抓走,应天麒既然把应家交给我,只要有官兵上门的可能性,我就必须做出应变。你们视我为宼雠,我只能出此下策,将你们骗出府。」 应父与?应母有些下不了台阶,表情皆讪讪的。 一旁的琉璃见应家两老对綦瑶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便寻衅道:「那我们应家的财产呢?你让小四变卖了应家家产,还卖了应家大宅,换来的黄金都可以装满几大车了。」 对了!应父、应母听琉璃一说,表情也不善起来,戒备地看向綦瑶。 綦瑶只差没翻一记大白眼,「你们真的认为我会傻到带着几大车黄金上路?自然是事先藏在一个隐密的地方了。」 「那你还不快交出来!」琉璃大喝,内心十分得意,终是抓到她的小辫子了。 綦瑶皱眉看着琉璃,总觉得这个婢女对她很有敌意。「把黄金全交给你们,你们让那几车财物拖慢了脚步,有几分把握能从官兵手上逃出来?别傻了。」 琉璃被她说得接不下话,只能踩着脚,赖皮地说道:「你……綦瑶,你果然不怀好意,说来说去还是只想侵吞我们应家的财产。」 岂料她这么一说,綦瑶竟然笑了。对一个心存偏见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随便你们怎么想。」綦瑶直接忽视了琉璃及应家的人,转向自家的护卫,「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綦瑶带着应家人在山里逃难。 平时从京城往南方大多是走官道,路途平缓,而这次为了逃避追捕,綦瑶选择直接翻越京城南边的大山,这样要前往南方的难度就高得多了。 由于官兵一直没有放弃搜索,还不断加派人手入山,这样的执着令綦瑶当初由山路转回官道的计划落空,她只好随之改变策略,让一些綦家护卫乔装成商旅及逃难的难民,带着三辆载着财货的马车分别下山,而她则是与剩下的人继续在山里躲避,缓缓地向南方前进。 几次与官兵的遭遇,都是靠綦瑶的智慧及两家护卫的英勇,让应父、应母堪堪逃过一劫,也因为这样,他们慢慢放下成见,用着不带任何批判的目光去看待綦瑶,而这一观察,才发现自己错得太离谱了綦瑶有着一般女子没有的冷静与能干,别看她长得娇滴滴的,但在山里不管吃什么苦,她都连叫也没有叫一声,打猎、生火、扎营都难不倒她,在山中迷失了,她还能从太阳的方位寻找出对的方向,更别说她能靠智慧精确地判断官兵的去向,让他们一次次安然地逃脱。 第十九章 这样的女子,如果还没资格做他们应家的媳妇的话,什么女子有资格? 两老不由有些后悔,但綦瑶「绝不嫁应天麒」的承诺还言犹在耳,让他们不好再去提这件事。何况还有琉璃在一旁挑拨,两老对綦瑶的成见刚放下一些的时候,总是会马上被点燃起来,所以双方除了逃难时必要的沟通,始终没什么交集。 终于进入了南方州郡的边界,追捕的官兵已经大幅减少。这几日几乎不眠不休的逃难,大家身心都紧绷到了极点,綦瑶决定在一个山坳处扎营,让众人好好休息一晚。 今夜月明星稀,可能是难得的放松,每个小帐里的人都很地沉沉睡去,唯独綦瑶清醒着,立在黑夜之中抬头看着天上圆月,心绪起伏不定。她睡不着,真的睡不着,只要闭上眼,没多久就忍不住张开,疑神疑鬼地探出帐外张望,怕哪个方位又冒出官兵。她多么怕因为她的误判,他们这一群人会落入官兵的手中,那么她不仅对不起应家所有人,更对不起那些信任她的綦家人。 没有人知道她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表面上她看起来永远那么冷静理智,但事实上如果不保持着那种状态,她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崩溃。 所以她索性不睡了,沐浴在温润的月光下。仔细一看,她手里正拿着应天麒给她的玉佩,温柔地摩挲着,因为今晚的月光,让她想起好像每次她遇到困难时,他总会在月圆之夜前来安慰她、当她的心灵支柱。 她想他了,真的好想。 正对着綦瑶的一顶小帐内,睡的是应家两老。应父及应母同样夜不成眠,原想出小帐透透气,却见到了月光下的綦瑶。 綦瑶身上是一件女式武服,经过这几日的逃难,早就污浊不堪。她未施任何脂粉,头发也是随意绑着,可是这样的她反倒显得英姿焕发,别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看她那么珍惜宝贝那块玉佩,两老赫然明白她是真的对应天麒情深意重,即使他们错待她,她仍愿意为了应天麒舍上自己的身家来营救他们,换了个男子也未必做得到。 他们……似乎真的坏了儿子的一桩好姻缘啊…… 在这样寂静的夜,只有风声特别明显,应母的声音突然在綦瑶的耳畔幽幽响起:「綦瑶,你在思念天麒吗?」 綦瑶心头微微一惊,虽然表面上仍波澜不兴,但她知道自己走神了。 这令她有些懊恼,应家两老居然都走到她身旁了她才发现,这在逃难时是绝对不能发生的错误。 幸好没有不可挽救的情况出现,綦瑶定了定心情,转向了应家两老,十分坦然地回道:「是的,我在思念他。」 「你……仍然爱他吗?」应母忍不住问,如果这女娃儿还爱儿子,那么现在他们便不再反对这两人了。 綦瑶柔柔地笑了,这笑容之美,让两老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笑道:「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他呀!或许你们认为这样的回答不够矜持,但我只想面对自己的真心。」 她这番话重重地撼动了应家两老,他们对视了一眼,最终应父开口道:「其实……呃,有监于你这阵子的帮忙,让我们应家躲过大难,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反对你跟天麒的事了,如果你还想嫁给天麒的话,我们可以考虑考虑,不过以后你就不能再抛头露面做生意了,这样有损我们应家的颜面。」 一番话说得好像施恩一样,但应家两老是真的放不下架子。在他们的认知里,綦瑶能嫁给儿子已经是他们法外开恩了,她进了他们家,就要照他们家的规矩来,他们叫她往东,她自然不能往西。 綦瑶虽然感受到了他们把自己摆得高高在上的态度,想趁她还没过门就先给她来个下马威,不过大风大浪见多了,她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情绪,反正应家两老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明白他们自然会将自己的势利眼及保守观念强加在她身上,但这不代表她就得照单全收。 「伯父、伯母,你们知道吗?或许在你们心中,我没什么优点,但有一件事,我始终谨记在心。」她定定地望着他们,「那便是已经做出了承诺,就不能轻易背弃,这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应父、应母心头一突,似乎听出她在暗示什么,难以置信,齐齐皱起眉来,「你的意思是……」 她笑了起来,口齿清晰地说道:「我,绝不会嫁给应天麒。」 两老傻眼,心中升起了一种无名的愤怒。他们己经释出善意了,她应该感激涕零地接受才是,居然还不识好歹? 「好,你就不要后悔!」应父冷哼一声,拂袖回到帐内。 应母见状揺头,连忙跟上。 于是夜晚又恢复了清净,只可惜被撩动的心湖,不是那么容易能平静下来的。 綦瑶望着明月,幽幽地叹了口气,唉,妾心似明月,君心千里远……」 綦瑶一行人来到南方,她没料到南方的情势比京城里听说的还要危险许多,虽然追捕的官兵变少了,但流窜在山里的鬼族却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进到南方这一段山路后,綦瑶已经遇到三波鬼族士兵,闪过了其中两波,笫三波却不得已打了起来,以击败对手险胜作收。 因为这原因,綦家及应家的护卫受伤,战力大减,不过没人敢丢下其他人逃走,毕竟一个人行走在山里死得更快。綦瑶等人就这样躲躲藏藏了好几天,每个人的情绪都紧绷到了极点,应家两老终于受不了了。 「我不走了,我不想走了,这样躲藏何时是个头?!」应父气呼呼地直接原地坐下。 应母一向唯夫是从,所以也跟着坐了下来。 「老爷不走,那奴婢也不走了,说要带我们去找少主,也不知道是不是骗人呢。」琉璃也到了极限,原本为了乖巧的形象咬牙硬撑着,现在有了应父这个借口,她也随之坐下,看向綦瑶的目光十分不善。 綦瑶皱眉望着他们,「出了山之后,我们会朝着龙将军的军队方向前去。」 「龙将军不是叛变了吗?我们就是因为他,才会被害得那么惨,你现在又带我们去投靠他?」琉璃像是抓到她的把柄似的,胡乱出言攻击,「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这样就能明目张胆地侵吞我们应家的财产?」 綦瑶实在懒得理会这个凶悍的小婢女,一路上一直针对她不说,提出来的质疑也一点道理都没有。 不过应父、应母的目光也看向了她,所以她还是忍住气,没好气地说道:「一路上我能害死你们的机会不下百次,要下手早就下手了,还轮得到你来质疑我?」 见琉璃还想开口,她冷下脸,「这里并不安全,如果你不想走,那么大可留下,我也不会留你。」这旬话虽然是对着琉璃说的,可显然也是在暗示应父、应母不要耍任性。 两老虽然听了心头不舒服,还是拍拍屁股不悦地站了起来。 琉璃一看,连应家两老都向綦瑶妥协了,她更不能忍受,一把跳起来,怒喝道:「綦瑶,老爷与夫人是你的长辈,你居然说得出这种话,你果然想害我们!」 「你这个白痴,噤声!」綦瑶见她在树林里大吼,连忙制止。 可惜己经来不及了,不远处传来了大动静,听那草木的沙沙声,似乎是人数不少的队伍迅速穿过树林,往他们的方向前进。 綦瑶才刚叫所有人聚拢,树丛中就立刻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鬼族军人,数目是綦瑶等人的好几信,而带头的那名鬼族人衣着不凡,看来地位似乎不低。 鬼族人一见到綦瑶带领的这个队伍,立刻来了兴趣,一方面是綦瑶他们显然不是军人,而是平民,虽然有的带伤,但身上缺乏了沙场上的杀伐之气?!另一方面是这个队伍里居然有几个女人,而且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姿色不凡,几个婢女也算是清秀,看得鬼族人都心痒痒的。 「我是鬼族地部的统领安南。」那名华衣鬼族人朝綦瑶等人浄狩一笑,「把你们的武器扔过来,全部坐在地上,让本统领好好验一验。」 「统领,还验什么啊,男的杀掉,女的掳走不就好了?」其余鬼族人按捺不住兴奋,提议着。 綦瑶站了出去,一反平时的刚强,一脸为难,说话声音也是温柔中带点哀求,「安南统领,我们只是平民百姓,因为战乱,所以到南方投亲,身上没有什么财物,你放了我们吧。」 第二十章 「你说放就放?」安南用着一种淫秽的目光上下打量綦瑶,赤裸裸地表现出了他的渴望,「像你这样的美人,我怎么能放过呢?」 「原来统领大人要的是我。」綦瑶叹了口气,像是在心中挣扎了半晌,之后毅然决然地走向了安南,「那么我便把自己献给安南统领,其他人杀了于你也无用,是否可以放过他们?」 「嘿嘿嘿,姑娘,你想得太美好了,我们地部可不只我一个男人啊,你伺侯我,那谁伺侯他们呢?!」安南的目光转而放到琉璃及玉儿等人身上,笑得更下流了。 这番话言下之意,安南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人。 綦瑶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想不到安南看了之后更开心,正要伸手过来搂她的时候,她的袖子里突然滑出一把短刃,接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短刃抵到了安南的喉间。 「全都别动。」綦瑶那伪装的柔情似水在一瞬间转为冷冽,她的手压了压短刃,安南的喉间便渗出血水,「谁敢靠近,我就割下他一块肉。」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靠近我!」安南惊叫起来,接着咬牙切齿地说道:「女人,你敢动本统领一根汗毛,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綦瑶冷笑,「你自己都顾不得了,还想留下我们?」她转向了自己人的那个方向,命令道:「带着伯父、伯母先走,无论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要回头。」 应父瞠大了眼,「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 「我自己会想办法脱身,你们快走,快走!」綦瑶喝道。 应父及应母不由动容不已,依綦瑶的能力及武功,明明可以轻易逃脱,现在綦瑶这等于拿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而且能不能成功还不知道。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们不逃反而会连累她。这么想着,应父一咬牙,拉着应母,朝着綦家护卫点了点头,「走。」 綦家护卫为难地看了綦瑶一眼,便带着其他人欲走。 鬼族的军队围过去时,安南顿时痛呼一声,脖子上流出更多的血,令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 「快走。」綦瑶催促道。 綦家护卫领着其他人匆匆逃出树林,每个人留给綦瑶的最后一眼都是感激的、动容的,还有人己然哭成泪人儿。 没想到綦家护卫逃走没多久,突然间又从树丛中冒出来。 綦瑶见状震惊地问:「你们……你们回来做什么?」如果他们被更多鬼族人逼回来,那她也无力再阻挡了。 綦家护卫并没有回答她,反而是他们身后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是我叫他们回来的,因为我要救你。」 随着声音现身的,是应天麒。 看到他,綦瑶呆了,手上的刀差点拿不稳,惊得安南慌张乱叫。 不过是几个月没有见到他,在她心中仿佛已经过了一辈子,她似乎用了一生的时间去思念他。 应天麒早就担心京城的乱象了,才会带着一队人马快马往北赶,想不到会在这山头遇见綦瑶,而且她还救了他的父母。 此恩此情,他真的无以为报。 他虽思念她,可是现在显然不是诉情衷的时候,应天麒按捺下对她的情潮,冷静地下令,「全给我拿下。」 应天麒不知从哪里带来人手,虽然没有鬼族的人多,但个个骁勇善战,武功高强,再加上安南在綦瑶手上,鬼族人投鼠忌器,居然一个照面就呈现了败象。 安南看到这个情况,担心自己的手下全被歼灭,心头一凛,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把心一横,居然做出了一个众人想都想不到的举动。 他忽然抓住綦瑶的短刃,而且还是刀身的部位。 綦瑶吓了一跳,可是坚持住没松手,反而反应很快地用力向安南杀去。 一个眨眼,安南被削掉了两裉手指头,满手的鲜血,但也因为这么一招,他脱离了綦瑶的控制,用一只手换一命,也算是值了。 「哼,断手之仇来日必报,撤退!」 安南说完立刻往树丛里跑,至于其他的鬼族人跑不跑得掉,他管不着了。 连应天麒也没想到安南可以对自己这么狠,因他的举动而愣神刹那。 鬼族的禀性就是如此,打起仗来个个都像不要命似的,因此特别难缠。 安南都跑了,其余的鬼族人也很快散去,留下一地尸体及满目疮痍。 这时候应天麒才终于放下心来,快步步向綦瑶,深情地望着她,「幸好,幸好你没事。」 綦瑶张着水润的双目,紧抿着嘴不说话,表情像是有千言万语欲诉,却无法开口说。 应天麒心头一揪,不顾众目睽睽,一把将綦瑶搂入怀中,「小妞妞,我很想你。」他叹息般低喃,只有把她拥入怀,才能真正感受到她的存在,才能确定这一切是真的。 他真的与她重逢了。 然而綦瑶的反应不是娇羞,也不是感动,她竟是愣愣地抬头望着应天麒,那美目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盈满了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什么大小姐的优雅形象都没有了。 她声嘶力竭地哭着,双手槌着他的肩,像是在抱怨他怎么这么晚才出现。在这一刻,她不再是什么坚强独立的女当家,只是一个等待男人呵护、受尽委屈的可怜小女人。 应天麒见状心都碎了,他想象得到她这一路压力有多么大,又要负担众人的安危,又要躲避官兵的追缉及鬼族的攻击,直到现在才将情绪释放出来,已经非常坚强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喃喃说着,将她抱得更紧。 心中各缺一块的两个人,终于在这一刻圆满了,四周的人为这一幕深深动容,没有人取笑綦瑶的哭泣,也没有人质疑应天麒的行为逾矩,而是都默默地退开来,将这一小块空间让给两个有情人。 只有一道异样的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在应天麒小队的护卫下,众人终于不必再提心吊胆,应父、应母甚至有了马车可坐。一队人直接下山,到了山下的扎营地点。 这个地点是应天麒精挑细选的,距离最近的城镇叫宁诚,只有数十里之遥,城里龙蛇混杂,大夏人与鬼族人都有,但主事的却是鬼族,所以如果掩护得好,可以好好地打探一些鬼族的消息。 下山后5众人终于可以好好的坐下来吃一顿晚瞎,虽然只是大锅肉汤加蔬菜,不过比起在山里吃干粮、啃肉干,已经不知要好多少了。 应天麒看着父母形容樵悴,狼吞虎咽,心中很是感慨,再看看綦瑶也清减不少,却没什么食欲的样子,更是心疼不已,内疚自责。 他没有想到战局会急转直下,也没有想到龙潇的对手会这么快就出招,影响了他在京城的布局,他的身分也因此暴露出。 幸好綦瑶反应迅速,将他父母带出京师,否则他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拿父母来威胁他也就罢了,他可以自行解决;若是拿此来威胁待他若亲兄弟的龙潇,绝对会引起腥风血雨、生灵涂炭的结果。 多亏了她,真的,多亏了她。 众人酒足饭饱后,有了精神,一双双困惑或好奇的目光全落在了应天麒身上,最后还是应父先开口—— 「天麒,怎么会有京军要抓我们?你发生了什么事?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听你的?」 应天麒与龙潇的关系,由于在场还有至亲以外的人,所以他不方便透露太多,只是隐晦地道:「我到南方经商遇险,恰巧被龙将军麾下的李副将所救,听闻京城危急,所以我请求他们派人与我回京营救爹娘。」 此话一出,早知内情的綦瑶没什么反应,其余应父、应母、琉璃等人,都是一脸恍然大悟。 看到他们的反应,应天麒就知道綦瑶没有向任何人说过他是龙潇密探之事。 他朝着她饱含柔情的一笑,信任她果然是对的,她即使出卖她自己,也绝对不会出卖他。 待众人的惊讶缓和了些,他又说道:「龙将军并没有叛国,京里的消息不过是有心人士放出来混淆视听而已,这是政治上的斗争。龙将军被人污陷,名誉受损,我与他的人走得近了,被有心人的人马见到,认为我们是一伙的,所以我们家自然成了京军似抓去问话的目标,才连累到爹娘。」 第二十一章 沉吟了一下,消化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后,应父突然别有深意地问道:「这些事,綦瑶都知道吗?」 应天麒却是揺揺头,「她只知我在南方受到李副将帮肋,至于我事实上在做什么,她是完全不知道的。」 也就是说,綦瑶只知道了这么一点事,就能从时局判断出要快点带应府的人离京?这要有多大的胆识及多缜密的心思啊? 应父忍不住感叹道:「这次真的是靠綦瑶了!龙将军叛变的消息才传回京师,她便马上将我们带出京城,我们一开始还不相信她呢,想不到不久后就亲眼看到官兵来追捕我们,这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怎么样,他忽然说不下去,虽然想表达谢意,但他们两老与綦瑶的关系太僵,一句感谢还真是说不出口,不过他的意思总归是表达到了。 綦瑶淡然一笑,并不居功,「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我在离京前把应府交给你,就是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会做出最好的处置,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人。」应天麒含笑看着她。 这句「没有看错人」可是一语双关,綦瑶感受到他语气中那隐含的暧昧及情意,也忍不住望向他。 两人相视一笑,无穷的暖意及温馨由两人之间散发出来,然而这样和乐的气氛,却让琉璃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打破了。 「可是少主您不知道,綦小姐虽然救了老爷、夫人,但用的手段实在太过分了!」琉璃矢口不说自己也是被救的人之一,她根本不领这个情,所以虽然已经尽量压抑,想让表情看起来委屈,但话听起来仍有那么一点咬牙切齿。 她试图把整件事渲染得严重又可恶,「她变卖我们应家财产、搬空了我们的库房,还卖掉我们的大宅,要让我们无家可归,藉此威胁我们跟着她,老爷和夫人当时都差点气昏了昵!唉,要是当时老爷知夫人真的气出了什么病来,那可就难收拾了。」 这显然是鸡蛋里挑骨头了,綦瑶的手段是有点超过,可应家人对她心存偏见,善意的规劝他们根本不会相信,这在当时算是最迅速最有效的方法了。 应父、应母虽然觉得琉璃说得有处偏颇,但基于这小婢女也是替自己发声,而且这一路上他们确实被綦瑶气得不轻,因此都保持着沉默,看儿子怎么回答。 应天没有如琉璃期望中那般,发脾气质疑綦瑶,他反而好整以睱地问起琉璃,「但到最后事实证明,綦瑶的方法才是最有效的,而且成功了。」 「那只是运气好,这种生死大事,赌在运气上实在太儿戏了。」琉璃犹自替应家两老不平,「何况綦小姐变卖了我们应家所有家产,途中我们不只一次向她提出归还,她都避重就轻。少爷,虽然綦小姐救了我们,但是一码归一码,救命之恩及侵吞应家财产,不能混为一谈啊。」 应天麒皱起眉,他听出了琉璃对綦瑶的成见,暗道:难道她是被父母先前的反对影响得太深了? 想到父母十分疼爱琉璃,他不好当面责骂她不识好歹,正准备好言相劝,綦瑶却伸出一只手,止住了他欲说的话。 綦瑶淡定地看着琉璃,她现在十分确定,虽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小丫发,但琉璃是真的很讨厌自己,一路上什么事都针对她、不过琉璃现在说的话,某部分代表着应父、应母的意思,所以她选择再一次替自己解释,「那可是几大车的黄金,我已经藏起来了,带着走不是拖索自己吗?要真还给你们,你们就抱着金子等人来抓好了。」 她揺了揺头,这些话都不知道说过几遍了,但琉璃就是紧咬着这点,让她怀疑起琉璃在意的究竟是人命还是钱财?「难道你认为那些黄金还不如你们的性命重要吗?」 这般反问,让琉璃无言以对,最后她想了半天,只能硬生生地挤出一句话,「那……那现在你总可以告诉少爷了。」 綦瑶没好气地望着她,幽幽叹了口气,这要是綦家奴仆,早就被人直接扔出去了,哪里可以这样放肆地质疑主人?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代表着琉璃在应父、应母面前受宠的程度。 意识到这一点,綦瑶心头一动,忍不住看向应天麒。 只见他一脸深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索性不再多想,事到如今,这已经是应家的家事了,应家的事不应该由她来处理珅,她需要面对的,只有应天麒一个人? 她淡淡地道:「我会告诉他的,还是你希望我在众目睽暌之下公布你们应家财产放在哪里?!」这帐子里除了亲人,还有些侍卫、奴仆,「或者,以你的身分,你也想知道吗?」 「我……总之,綦小姐到现在还没有归还不是吗?在她归还应家财产之前,老爷和夫人都不会相信你的。」琉璃说不过綦瑶,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理亏,硬把应父、应母拖了下水,以壮自己的声势。 应父、应母有心想说其实他们已经不那么怪綦瑶了,但琉璃一方面是替自己说话,扞卫自家的财产;另一方面綦瑶也确实太骄傲了,他们都己经拉下脸来让綦瑶嫁进应家,她居然不领情,所以应父、应母的心动揺不定,最后只得默认了琉璃的话。 「琉璃,那么我也告诉你,关于这件事,我就回答到这里,以后我不会再说,你想知道就去问你们少主,以你的身分,没有一再和我平等说话的资格。」綦瑶已经给足应家两老面子了,所以她不打算继续忍受琉璃的挑衅,毕竟区区一个婢女,也真无须她一直费精神去应付。 琉璃气得脸色涨红,还想再说,却被应天麒挡了回去。 「好了,琉璃,别再说了。」他朝着綦瑶一笑,站在哪边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其余的事我与綦瑶会处理,应府的人不得再去烦扰她。」 于是好好一顿晚膳,因琉璃的扰乱而草草结束。 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才是风波的开始。 晚膳后,应天麒请綦瑶入了他的营帐,要说的当然就是当初答应她的、关于调査龙潇那位斑面军师的事。 可两个人早就摆明了两情相悦,月黑风高,孤男寡女,有个什么干柴烈火也不是不可能,因此綦瑶在帐里待得越久,就越引人遐想。 不过应天麒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反正在他心里,綦瑶迟早是他的人,而綦瑶同样对他人的眼光不以为意,当初为了一点点找寻妹妹的线索,她都能不顾名誉地接近许源那种恶名昭彰的人了,现在与应天麒就算传出点什么她也不在乎。 应该说,多年以来,京城里的人对她的风言风语及含沙射影,已经让她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懒得去管别人的看法了。 「这次我要告诉你两个好消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有点微妙,「为了避免浪费时间,我接到龙潇信函,确认他的军师的确身中奇毒后,便直接去寻那山村里的神医,结果当我寻到那人时,狠狠地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神医不能去吗?!」綦瑶紧张起来。 「不是,是神医的身分很特别……」 应天麒卖关子道:「神医比你年轻,但医术首屈一指,而且你认识那人。」 「我认识的神医?还比我年轻?」綦瑶沉思了一阵,突然眼睛一亮,难以置信地望向应天麒,「你说的难道是……」 应天麒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暧昧一笑,「咳,回答这个问题,总该有些奖励吧?」 綦瑶马上懂了他的意思,毫不害羞地靠了过去,在他俊脸上重重地印了一个吻,然后催促道:「快说呀你!」 「虽不满意,但勉强可接受。」应天麒得意地摸了摸脸颊,并回答,「那神医就是菡妹妹。」 「真的是菡儿?」綦瑶紧张地道:「然后呢?然后呢?!」 「菡妹妹似乎脑子受过伤,个性变化很大啊……」应天麒抚了抚下巴。 「所以你找到大妹了?那小妹呢?」 綦瑶着急地接着问。 应天麒没有直接说,只是点了点自己的唇。 綦瑶好气又好笑,却没有再着他的道,只是语带玄机地道:「如果你给我的答案令我满意,说不定会有更丰厚的奖赏喔?」 第二十二章 「应天麒眼睛一亮,马上正色说道:「我确认过了,龙潇的军师的确是男扮女装,身分也确认是卉妹妹,她中毒的原因我不清楚,但菡妹妹已经被人护送着赶过去了。我因为父母的事急着回京,无法同行,才会恰好在鬼族的手下救了你。」 「所以,我两个妹妹都找到了?」綦瑶十分激动,眠眶泛红。 「是啊,本少主功劳甚伟,那个,你说的丰厚奖赏呢?」应天麒深深地望着她,星目中像有火焰燃烧。 綦瑶的芳心狠狠震动了一下,霎时领悟过来,因为自己一时嘴快,今晚似乎有什么要发生了。 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是很排斥,反而隐隐有着期待,因为对象是他。否则她为何要在来到他的营帐之前,先叫玉儿替她备好热水,仔仔细细地沐浴一遍,把自己弄得香气袭人。 綦瑶想通了,蓦地朝着他娇媚一笑,踮起脚尖,伸手抚上他的俊脸,印上了真心的一吻。 两个人都思念对方太久,也压抑太久了,几乎是唇碰唇的瞬间,火就燃了起来。 这一次彼此都没有保留,拚命探索着对方身体的每一部分,想将全部的自己献给对方,每一分触摸都是激情,每一分爱抚都是颤动,急促的呼吸彰显了彼此的爱有多浓,浓到都快让人窒息,让人沉溺。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衣不蔽体,肉体贴着肉体的刺激,让这一把火再也无法熄灭。 激情就要发生的那一刻,应天麒逼自己停了下来,哑着声音问道:「再继续下去,你今晚就走不出这个帐蓬了……」 綦瑶娇喘吁吁,在他胸膛上狠狠印上一吻,似乎要吻得比他凶,才算羸似的。 「我今晚进来,就没打算再走出去。」她望着他的目光充满欲望及诱惑。 「你不怕——」 綦瑶的纤纤玉指抵住了他的口,绽出了一个这辈子最美丽的微笑,「都与你独处一帐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应天麒觉得自己醉了,沉迷了,疯狂了。在她这记倾国倾城的笑容里,他觉得自己可以为了这一刻的她付出一切。 他早该知道她的独特是不能用一般大家闺秀的标准去衡量的。或许她原就有献身之意,又或许她是临时起意,无论如何,横竖他早就认定她了,这件事迟早会发生,他何必拘泥于迂腐的礼教,扭扭捏捏身在乱世,没有人能确定自己看不看得到明天的太阳,何须再去在意世俗的眼光? 于是应天麒抱起了綦瑶,缓缓走向床铺。 油灯熄了,这一夜,綦瑶没有再出过营帐。 在两人缠绵悱恻的同时,没有人知道,琉璃在应天麒的帐外守了一夜,直到阳光破晓,都没有看到綦瑶从里面走出来,她才真的心碎、心死,滔滔的恨意几乎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有些事,忍到极点就无须再忍,不管用什么手段,能够除去眼中钉,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最重要。 应天麒带领的小队只在原地驻扎两天,一方面让綦家及应家的严重伤员稍作恢复,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收集一些必要的资源与消息,之后便要回归龙潇的军队,毕竟这座山头是鬼族坐大,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然而琉璃却趁着这个机会偷偷离开驻扎地,一个小婢女的消失根本没有人在意,而她给应父、应母的理由也无懈可击,说她要乔装一下,去镇上替他们釆购一些日常用品,以便在路途中让他们更舒适应父、应母对此还欣慰不已,给了她好些银两,原还想派人护送她,却被她婉拒了。 就这样,琉璃轻而易举地出了营,却不是往城镇的方向,而是入了山。 她知道自己此行要牺牲的可能是她的一切,而且更要碰运气才能达到她的目的,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她怨恨、不甘、愤怒,如果事情不能按照她的期望进行,那就玉石倶焚吧。 两日后,应天麒的军队拔了营,淮备前往龙潇扎营的所在地。 这一行比来时不知要危险多少,一是因为伤员变多了,綦家及应家的护卫有些甚至连行走都不行,再加上多了应父、应母及两家的奴仆,手无缚鸡之力,又偏偏最需要保护。 如今的情况不像綦瑶等人先前走的山路,有天然的林木、草丛等掩蔽物,要躲的官兵及鬼族也只是小股人马;现在已入了南方地界,鬼族的人每次出现都是一个大队,更别说还有些流寇、强盗等等。 应天麒的人马已经失去先前快速如风、神出鬼没的优势,必须带着一堆拖油瓶赶几天几夜的路,风险之大不言可喻。 但在细心的规划下,应天麒还是出发了。 为了避免行踪泄露,一行人绕了远路,进入某些路段后甚至会一直绕圈圈,就为了避开鬼族军队。 然而,他不晓得的是,一个天大的陷阱早在前方等着他们。 行走约莫三天之后,应天麒等人来到一个三不管地带,这里是大夏国与鬼族的缓冲地,一般商旅跟军队根本不会走这里,应天麒却反其道而行。有监于其中的危险,还特地挑了三更半夜前进,企图让黑夜隐去他们的行踪。 然而才走没多久,四面八方忽然亮起火光,小队里一阵骚动后,应天麒等人惊愕地发现,他们居然被鬼族包围了。 那些人不仅在人数上是他们的十倍以上,由他们身上穿着的甲衣判断,这群夜袭者还是鬼族里的精英,通常都是在战争时用来打游击的,想不到居然杀鸡用牛刀,派遣这么多人,只为了抓他们几个。 应天麒等人惊疑不定时,鬼族的地部统领安南突然站了出来,阴险地笑道:「你们中原有句话说风水轮流转,现在该我走运了吧,抓到你们这几条大鱼。」他转向綦瑶,笑意变得残忍又下流,「还有你,迟早是本统领的人。」 事到如今,惊慌也没有用,应天麒很快地冷静下来,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走这里?而且这里不是你负责的领域吧?」 「我只要抓到你们就是大功,谁会管我在哪个领域抓的呢?」安南并没有直接回答应天麒的话,对他也不感兴趣,说话时有些不屑,反倒是一直色迷迷地盯着綦瑶,「听说你是京城医药世家綦家的当家?你还侵吞了应家药行对吧?还听说你把两大世家的财产全换成了黄金,那些黄金现在藏在哪里?」 綦瑶不语,甚至不愿看他一眼。由他的话里,她已经推测出太多恐怖的可能性,所以她现在多说只会多错。 安南怎么会知道她的身分?又怎么知道她将两家的财产全换成黄金藏了起来?再者,她早就告诉应天麒黄金的所在之处,会认为她侵吞了应家财产的,不过是那些对她有偏见的人。 綦瑶环视了己方人马一圈,似乎……有人不见了? 安南对綦瑶的美色早就蠢蠢欲动,又想到她身后隐藏着富可敌国的黄金,不想再浪费时间下去,厉声道:「废话少说,今日你们全都是本统领的囊中之物,全都给我拿下!」 命令一下,鬼族的人立刻涌上,即使应天麒的精英小队奋力抵挡,依旧不敌,最后纷纷被制伏。 安南狞笑着来到被绑住的綦瑶身边,大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应天麒,带着一丝残忍的意味说道:「那男人是你的姘头吧?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哈哈哈……」 之后,所有俘虏被带回了宁城。 宁城的城主是鬼族人,因为位阶比安南低,所以在应天麒等人分别被关进大牢里之后,便把处置这些俘虏的权力交给了安南。 如今唯一没有被关起来的,便是应天麒与綦瑶,只不过应天麒是被安排到了行刑室,綦瑶则是被安南带在身边,从外头看着行刑室内的情况。 鞭子一道道落在应天麒身上,他闭眼苦撑,硬是连哼都不哼一声。 外头的綦瑶看得双拳紧握,贝齿都快咬碎了,但她表面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情绪,因为她知道自己表现得越激动,那么安南施加在应天麒身上的刑罚就会越残酷。 「怎么样?看到自己的男人被打,是不是很心疼、很伤心?」安南目光扫了扫应天麒那布满可怖血痕的精壮身躯,「听说京城綦家的女当家美丽能干,但到了二十岁都还没有出阁,所以这个男人是你的护卫吗?他为什么带着龙潇摩下李副将的小队?他们是什么关系?」 第二十三章 从安南的话中,可以推断他根本不知道应天麒的身分,綦瑶自然不会随便泄露,否则只怕应天麒会死得更惨。她胡说道:「他确实是我綦家护卫,因为我认识龙潇,所以在南方动乱之前派他去找龙潇求援,他才会恰巧在山林里救了我。」 「想不到只是个护卫也能得到你这种美人的青睐。不过无妨,很快你就是本统领的人了,还有你藏起来那些富可敌国的黄金,哈哈哈哈……」 安南似乎很肯定两人关系匪钱,就是不知道他的消息从何而来。 綦瑶冷冷地望着他,「你想得美。」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护卫情人被折磨吧。哼,你放心,本统领不会让他死得太痛快,非得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才解气。」 仿佛在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安南居然命人将一锅烧红的木炭抬进行刑室,接着开始烤热烙铁。 他狞笑着,「那烙铁上用你们大夏国的文字写着‘罪犯’二字,而且用了特殊的药水,只要烙下,就是一辈子的印子。 本统领就将这几个字烙满他的全身,包含那张俊俏的脸,未来除非你那护卫愿意将身上所有肉剐去,否则这辈子他就带着罪犯这两个字过活吧。」 「你!」綦瑶终于勃然色变。 「怎么样?美人儿,反正你始终要从了我,还不快快供出你那批黄金藏在哪里,免得你的护卫情人现在受刑事小,之后可是要一辈子受辱啊。」安南笑觑看她。 如果可以,綦瑶真想一把抓下安南那张可恶的脸,但为了应天麒,她必须忍,而且她绝对不能让他遭受那种变态的酷刑。 依他的尊严、他的自信及他的性格,都不会允许那样屈辱的字眼跟着他一辈子的。 綦瑶怒力冷静下来,思考着该怎么办?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保护应天麒,又可以暂时保全自己的清白? 她突然泄了气般,无奈地对安南说:「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可是我有更好的方法能让你升官发财,你想不想听?」 安南听说过綦瑶的机智,因此对她话提起了兴趣,「说。」 綦瑶淡然地道:「老实说,本姑娘是不甘只委身给一个统领的。听说你们鬼族的族长十分好色,如果你将我献给他,那么你就能受到族长的青睐,要再往上爬并不是难事。」 安南沉吟着,像是在考虑其中的得失,也在质疑綦瑶的心态。「比起跟着你这个统领,跟了鬼族族长更能吃香喝辣,地位也是我比较能接受的。如果你可以让我成为族长的女人,那么我还可以帮你一个忙。」 綦瑶直视着他,目光没有一点心虚,「我藏起来的那些黄会,你找到后总是要献出大部分给族长吧?如果我愿意帮你保守秘密,告诉你黄金的位置,那么你大可全部私吞,不必上交,你觉得如何?」 「你真的愿意帮我?」安南眯起眼。 「可以,反正我是逃不掉了,跟了你不如跟着鬼族族长,相信凭我的美貌加上经商的能力,他一定求之不得。」綦瑶摆出一副不屑安南的模样,如此更加能取信于他,「而你要我替你保守黄金的秘密,我自然会做到,如我受宠,未来还可以替你在族长面前美言几句,这对你我而言是互利之事,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她指着行刑室里的应天麒:「我要你放了他,毕竟我们有过感情,要他死在我面前,我无法接受,何况如果你杀了他,或者像你所说的对他施以恪刑,那么你不怕我日后报复你?到时你黄金得不到,地位也得不到。」 安南的表情一变再变,突然发现眼前的女子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明太多了,她一边威逼,一边利诱,他居然无法反驳,而且完全被她说动了。 「而且我可以在你面前羞辱他,让他滚出这个地方,这样你就能相信我和他没有任何勾结了吧?也能断了我和他的感情。」綦瑶咬牙道。 安南皱起眉头,不舍地看了看她,但又想想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个烈马似的女人,族长一定会非常喜欢,如果族长知道他在外地收了美女却不告诉他,反而自己享用,应该会气得不轻,心中甚至会产生疙瘩…… 「好吧。」安南愤愤地道:「美人儿,你最好遵守你的承诺,否则我会让你受到比下地狱更可怕的后果。」 不知是第几天几夜的酷刑折磨了,应天麒被打得己没有了知觉,浑身伤痕累累、体无完肤,只是凭意志力撑着,根据鬼族人来施刑的次数,默默判断着自己被抓的天教。 他不明白的是,明明他们一行人掩藏行踪,神出鬼没,还选择了一般人不可能走的路线,可安南却好整以睱地布置好了伏兵等他,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这副皮囊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好过在这里天天受折磨,而他最担心的是綦瑶,据他所知,安南这个统领也是以好色着称,先前他已觊觎过綦瑶的美色,现在她落到他手里,应天麒简直不敢想像会有什么下场。 凭她的聪慧,是否能够逃过这一劫? 应天麒只能这么猜测,否则他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逼疯。不是他介意那些事,无论綦瑶遭遇到什么不堪,他都要她,一辈子只要她,但他知道她自己会先受不了。 突然间,行刑室的门开了,应天麒抬头望去,不经意间牵动了身上的伤势,让他微微皱眉。 当他见到了来人,顿时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谁。 「小妞妞?」应天麒不顾疼痛,竟不由自主地想朝她走去,身上的铁链却因此勒得更紧。 「你没事吧?你怎么……」他一边问,一边关心地扫视着她全身,第一时间发现她受到的待遇似乎不若他所想象的不堪,因为她身上干干净净的,而且……没有受到任何束缚,就像她才是这方空间的主人般,大大方方地走进来。 綦瑶见到了应天麒,眼中没有过往的柔情,而是略带嫌弃地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应天麒苦笑道:「阶下之囚,能保得一命已经不错了,倒是你……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綦瑶定定地望着他,像是有些烦恼,又有些不悦地道:「他们对我很好,甚至……甚至比你能给我的更好。」 应天麒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她话中的玄机,她的态度及语气似乎都朝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他收起了原本惊喜的心情,略带沉重与担心,问道:「你……你有受什么委屈吗?你怎么没有被安南囚禁,还能在牢里来去自如?」 綦瑶终于笑了,笑容中带了些嘲讽:「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在这里过得如鱼得水,原因没有别的,安南他要把我献给鬼族的族长,而我也认为鬼族现在如日中天,族长更是尊荣无比,比起你这一介商人,又处在揺揺欲坠的大夏国,跟着族长似乎更有前途。」 她无视应天麒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继续道:「我本来也是不从的,但我看到你们这些阶下囚凄惨卑微的样子,我发现我不想过这种日子。凭我的美貌,我明明可以锦衣玉食,可以高高在上,为卄么我要和你们搅和在一起?」 「所以我最后选择了鬼族,我愿意当族长的女人。」綦瑶正视着应天麒,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所以,我和你已经结束了。」 「綦瑶!」应天麒大受打击地喷了一口血,内伤一次涌上,咳得他话都快说不出来,「我不相信!你的承诺,还有你与我过去美好的日子,难道都是骗人的?」 「我没有骗你,当时我是真心的,只是我现在选择了别人。」綦瑶不耐烦地道:「而且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对我好吗?我跟着族长可享荣华富践,但自从跟了你开始,我过的就是颠沛流离的生活,族长可以给我尊崇的地位,四周的人对我惟命是从,但你呢?你的父母是怎么对我的?他们承认过我吗?我能对我们的未来有什么信心?」 一说到自家父母,应天麒沉默了下来,她的话残酷且针针见血,但都是事实。 他相信她独立坚强,相信她聪明机敏,所以他敢把事情让她去扛,她也的确扛了起来,却不见得没有怨言。 第二十四章 他以为可以不管父母的反应,只要相爱,两人的事自然会水到渠成,但那些对她都是伤害,即使他有把握父母的反对没用,可是站在她的立场来看,那就是委屈,就是不圆满。 是他亏待了她。 应天麒从没有觉得如此屈辱过,当她把两人曾有的爱情用那么功利的观点剖析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是个彻头彻尾的混帐,她明明能享有美好的生活,他却从来没有给她,还逼着她给承诺。 「小妞妞,无论如何,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应天麒痛心地道。 綦瑶蓦然冷笑起来,「真心值多少银两?能让人吃饱吗?!」 「但我们才刚拥有过一夜美好……」 应天麒不愿放弃,更不愿面对现实,因为她是他的挚爱,即使她口中说着已经变心了,他仍然不相信,如果能说放就放,那肯定不是爱。 他的未来计划中一直都有她,从他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她就在他心中了。 可是好不容易拥有了她,那美梦难道只持续几天就要碎了? 看着她冷淡的表情,他心痛加剧,仿佛有人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那种从天堂瞬间掉到地狱的落差,不是意志极为强大的人遇到,一定会疯的,会疯的! 他压抑着最后一丝理智,不落入疯魔状态,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次,他快被她的无情击垮了。 「我已经把女人最重要的东西给了你,你也算不亏了,反正我知道依鬼族的风俗,族长不会在乎。」綦瑶似乎对自己的清白不以为意,说出口的话越发冷漠,「看在你帮我打听到妹妹下落的分上,我可以让安南饶了你们的命,不过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来烦我,不要破坏我的幸福。」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无视他痛苦压抑的表情,离开了行刑室。只是才刚出了行刑室,她便听到里头传来悲哀沉痛的大吼,像是爱了伤的野兽在咆哮,像是被一刀刀凌迟而发出的痛苦嘶吼。 她当即红了眼眶,却握紧了拳头,紧紧咬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哭声。 应天麒在遭受非人的酷刑时,哼都没有哼过一声,现在却因为她的背叛而失控,那该是多么大的打击、多么痛的体会? 他现在应该恨死她了吧?因为她的见异思迁、爱慕虚荣。可是如果不这样,他怎么可能离开她?他又怎么能在安南面前不露出半丝异样,让安南放他出去?她的痛,绝对不下于他。 即使她再怎么想回头看他一眼,多么想安慰他,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她都只能忍着,只能把所有的想望深埋心底,因为她知道安南很可能正在别的地方看看她的一举一动。 綦瑶只能装着若无其事,再度迈开脚步,把那令她痛彻心扉的悲吼声抛在脑后,走出了阴暗潮湿的地牢。 她最爱的男人啊……再见了…… 应天麒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只觉得自己像个行尸走肉,即使从行刑室被关回地牢之中,仍浑浑噩噩,失魂落魄。 失去了綦瑶,他才知道自己的心再也不完整了,他的自信及意志好像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被推毁殆尽。 他与她之间存在的从来不是激情,而是日复一日、层层堆叠起来的爱情。两人表现在外的瑜亮情节,只是因为不想输给对方,不想在这场爱情之中逊色。在生死交关的时候,他们都能把最重要的东西交到对方手里。 什么时候连这么厚重的感情都变了呢?如果真是这样,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在不断的自我质疑及信心崩坏之下,他身心倶疲,不再在意自己身处何处。 突然有一天,地牢的门打开了,一个鬼族侍卫粗鲁地把应天麒拉出了地牢。 走过又长又黑暗的地道,一丝天光自外头射进来。 应天麒忽然见到久违的阳光,眼前顿时一片空白,他极为不适地闭上眼。 「别装了,你们可以滚了。」那鬼族待卫冷笑一声,用力推了应天麒一把。 在地牢中受尽苦难又有一餐没一餐的应天麒,虚弱的身子向前一扑,差点跌倒。但很快的,他感觉到一双软绵绵的手扶住了他的手臂,然后是一声娇呼——「少主,您没事吧?」 应天麒眯着眼,好不容易才适应光线,慢慢地张开眼睛,意外地看向扶住自己的人——琉璃。 他还没有想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见地牢口又被推出了两个人,赫然是应父及应母。 应父及应母也花了一段时间适应外头的光,直到看到了琉璃和形容狼狈的应天麒,应父才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琉璃?怎么会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琉璃一边扶着毫无反应的应天麒,一边解释道:「老爷,是奴婢救你们出来的。」 「什么?我们获救了?」应父及应母相视一眼,看到的都是对方难以置信的表情。 瞧他们不明所以,琉璃像在邀功似的,仔细地说明着,「奴婢到宁城替老爷、夫人置办生活用品,来不及跟着你们一同撤离,所以那日车队遇袭,奴婢恰好逃过一劫。后来知道少主和老爷、夫入被鬼族抓回宁城,奴婢便努力想办法把老爷和夫人救出来,今天才能来这里接你们出地牢。」 应父还是一头雾水,因为在他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他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琉璃有些僵硬地笑道:「是、是奴婢之前听少爷说,龙将军的人曾帮过他,所以奴婢便赶到军营,想请龙将军帮忙,没想到真的能见到龙将军!龙将军好像认识宁城里一些有力人士,匿名花了点银两,就让军里的人把少主放出来了。」 龙潇那么高的地位,按常理来说,一般人不太可能与龙潇有接触,而应天麒不付是受过龙潇底下的人的恩情罢了,所以琉璃的话根本无从求证。可是就现况来说,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了。一个小小婢女居然能见到龙潇,足见她花了多大的心力应父及应母点了点头,心疼地看向了自己憔悴失神的儿子,「只是天麒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都要怪綦小姐!」提到綦瑶的名字,琉璃义愤填膺,「綦小姐真是太过分了,少主对她一往情深,她却为了保命,爱慕虚荣,答应把自己献给鬼族的族长。当少主、老爷和夫人在牢里受苦受难时,綦小姐早就在安南的宅第里享福了!」 没有人在意琉璃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因为听到了这些消息,应父、应母最直接的反应是气炸了,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应天麒,脸色都沉了一分。 琉璃见自己激起了大家的愤怒,便更卖力地道:「少主……少主会这么失魂落魄,也是因为听到綦小姐变心了,所以大受刺激。」 「这……唉,我就说那女娃儿不可靠,真是太可恶了!」应母忍不住骂了两句,眼光转向了琉璃,两相对比之下,忽然觉得这自小带在身边的婢女越看越顺眼,转而笑道:「还不如我们家琉璃呢!」 「这是琉璃应该做的。」琉璃乖巧地连连揺手,像是担不起这夸赞似的。 「你所做的早就超出了一个婢女的本分了,我们都瞧在心里。」应母逃出生天,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琉璃寸步不离的搀着虚弱的应天麒,应母有着说不出的满意,忍不住打趣了一句,「琉璃,你会这么尽心尽力的营救我们,只怕为的不某我们两老吧?!」 「当……当然是……」琉璃接不下话,一下子红了脸,小女儿心思表露无疑。 应父、应母相视一眼,倶是点头微笑了起来,最后像是在眼波交流之中达成了什么协议。 应父开口说道:「好了好了,我们也年轻过,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虽然身为一介奴婢模样却生得好,个性也机伶,如果你对天麒有意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两老在这么多次生死交关之下,也看得很开了,以往在意的身分、地位等问题,现在不再是最重要的考量。如果琉璃有办法得到应天麒的心,他们也乐观其成,愿意让应天麒在娶妻前先纳个小妾。 琉璃大喜,但仍羞怯地道:「但凭老爷、夫人安排。」 「好好好。」应父笑了笑,被关这么多天,总算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又道:「在谈那些事之前,我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第二十五章 说完,看着失神又樵悴消痩的应天麒,他叹了口气,心中对綦瑶的芥蒂更深了。 没有人知道綦瑶毛遂自荐想成为鬼族族长的女人,除了想在安南面前保住自己的清白之外,另一个原因是她与鬼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先不说她小时候之所以在颠沛流离之中度过,就是因为鬼族攻打大夏国;而后她与两个妹妹失散多年,也是鬼族害的;父亲在战乱逃难时留下隐疾,所以早早升天,让她成了孤儿,还必须以一介弱女子之身扛起家业。如今应天麒好不容易替她找到妹妹的消息,小妹綦卉却因为鬼族的缘故身中奇毒,治疗之后也不知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样的仇恨已足够令綦瑶萌生想杀死鬼族族长的念头,这一次就算以生命为代价,她也要深入虎穴,与鬼族不死不休。 骗走了应天麒之后,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幸亏安南不知道应天麒与龙将军的关系,误以为他只是一个与自家小姐偷情的护卫,才会愿意放人。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替他多拖一点时间,让他们有多远走多远,最好能逃到龙将军的势力能够保护到的地方,那样她就无后顾之忧了。 这时候,綦瑶所在的房门被不客气地推开了,来人是趾高气昂的安南。他虽然还是色眯眯的看着綦瑶,但始终不敢对她动手。 「綦姑娘,你要我放的人,我已经放了,那么是不是该换你带我去找黄金的下落了?」安南不悦地道。 綦瑶望向他,「你倒是放得很爽快,等他逃得无影无踪,不怕我食言不带你去找黄金?」 安南不以为意地冷笑了起来,「你的顾虑根本不需要担心,你以为我放走他,就再也找不到了吗?」 「什么意思?」綦瑶极力想掩饰心湖的波动,但表情仍不禁微微色变。 「你没想过我们当初怎么能先一步前去埋伏你们吗?那是因为你们之中有个小婢女,叫琉璃的,以身体为条件要求见我,向我透露的。」 安南嘿嘿笑了起来,笑容十分邪气。 或许是认为綦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他太大方方地把整个阴谋说了出来,「那小婢女似乎对你恨之入骨,告诉我们你拥有无数黄金,抓了你我不仅能报仇,还能立功。之后那小婢对我们提的唯一条件,就是放了那个侍卫。」他不屑地道:「哼,想不到那个侍卫长了一副好皮相,居然让这么多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原来琉璃也一口咬定应天麒是綦瑶的护卫,才让安南轻易相信应天麒的低下身分,而非怀疑他与龙潇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因为綦瑶也承认自己才是认识龙潇的那个人,她的说法与琉璃不谋而合。 瞧綦瑶脸色越来越难看,安南就越有快感。他不想看着她一直摆着高姿态,既然得不到这个女人,恶心一下她也好。 「所以我卖了个人情给那小婢女,让你的护卫情夫以为他是被小婢女救走,如果我想找他们,我自有办法透过小婢女找回你那情夫,所以我根本不怕你食言。至于另外两个老的,就算是送给你的礼物了,也希望你能答应当初的承诺,在族长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綦瑶越听心情越凝重,只想出去寻应天麒,把琉璃的种种手段告诉他,要他加以防范。 她想不到琉璃因为妒意及占有欲,居然可以出卖整个应家及綦家的人,只为了置她綦瑶于万劫不复之地,这种爱情太可怕、太致命了。 可是綦瑶即便有再多的挣扎及忧心,都只能往肚子里吞。 听安南的言下之意,应天麒等人是跟着琉璃走了,虽然琉璃心如蛇蝎,但至少她对应天麒的爱应该是真的,换句话说,她不可能再安排什么令应天麒等人陷入险境的作为。 从这个角度想,綦瑶紧绷的心情陡然放松了一些。 虽然她与应天麒分开了,而且还是她一手造成的后果,但是她不后悔,只要他能够安全,那就够了。至于他与琉璃会不会有结果,那不是她应该担心的,而且她也不想去担心,她最好不要再知道他们的任何消息了。 即使一直逼自己想通,逼自己豁达,綦瑶的心仍然如同刀割般疼痛,毕竟亲手把挚爱的男人推到陷害自己的女人手中,那是多么令人不甘心、令人痛苦的残酷现实。 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看向安南,「他们离开多久了?」 安南想了想,很坦白地道:「该有一天了。」 綦瑶微微点头,也就是说,再几天他们应该就可以远离宁城、远离鬼族的势力范围。 然后,她的人生就再也没有爱情,只剩下复仇的火焰。 綦瑶突然笑了,笑得很美,很迷人,好像夏末的荼靡花一般,绽放最后的美丽,一眨眼就会凋谢似的。 这样的美丽带着哀愁,带着泪花,凸显出一种虚幻出尘的气质,连一直看着她的安南都忍不住失神。 「再等三天,等我准备好了,我便带你去寻那些黄金。」 在成功逃离宁城后,失魂落魄的应天麒慢慢恢复了正常,除了绝口不提綦瑶之外,只比往常沉默了些。 他带着众人与李副将成功接头之后,一行人便被接到安全的城镇之中,这大半年颠簸动荡的生活,才勉强算安定下来途中,应天麒有意求见龙潇,但毕竟他们只是平民,见不到高高在上的龙潇。 应父、应母失望之余,琉璃却松了一口气,至少她的谎言目前看来是不可能被拆穿。 而琉璃对应天麒无微不至的照顾,好像真的夺得了他的心,两人越来越亲近,他也不若以往事事都自己独断,几乎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因此旁人看了,都认为两人好事近了。 连琉璃自己也是这么觉得,她已经自诩为未来的应家少奶奶了,而且不是妾,是唯一的正妻。她认为凭自己的手段,只要让她入了应家门,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何况应天麒把她的话当成圣旨,再加上整个应家似乎只有她有办法能见到龙潇,因此她将自己的地位摆得越来越崇高像现在,她早就不做婢女做的事了,她唯一愿意伺候的只有应天麒,成天跟在他身仂,对他身边的人颐指气使,弄得天怒人怨,只是碍于应天麒对她的宽容及娇宠,其他人个个敢怒不敢言,只能把委屈吞下去。 「少主,人家跟在你身边好久了,你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应该做点改变吗?」 书房之中,琉璃恣意地向应天麒撒娇,要是换成过去,她绝对不敢这么做,但最近他简直把她宠坏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她大胆了许多。 「什么改变?」应天麒朝她微微一笑? 琉璃几乎要被他的笑容迷死,以前他虽文质彬彬、待人谦和,但很少只对着她笑。现在这个是只属于她的笑容,琉璃在心中告诉自己,她绝不容许别人夺走! 「就是……就是我们成亲的事啊……老爷和夫人都暗示过了,就是不知道少主你疼不疼惜琉璃?」琉璃索性摆明了自己的态度,眨巴着眼等他的反应。 应天麒愣了一下,尔后眉头一挑,「你想成亲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最近家中遭逢大难,百废待举,可能要委屈你等一阵子。」 「那得等多久呢?」琉璃不依了,正要抱怨时,只见应父、应母突然由书房外迳自开门进来,脸色还不是一般的难看。 应天麒当即止住了琉璃的话,迎向了父母亲,「爹、娘,你们怎么过来了?」 见到应家两老,琉璃不禁有些恼怒,她差一点就催婚成功了,这两个老人是来凑什么热闹? 气呼呼的她只是沉着一张脸,没有像应天麒一般走过去招呼。 可是应家两老显然是为了琉璃而来,他们应和了一下儿子的问候之后,便坐到主位上,带着三分愠怒及七分不解的目光,齐齐射在了琉璃身上。 「咳,」由于是家务事,这次是应母先开口,「琉璃啊,最近你的态度似乎……不太好,那个洗衣服的小莲,被你打了一巴掌,是也不是?」 小莲?难道她去告状了?琉璃在心中冷哼一声,大大方方她承认了,「对,我打了她一巴掌,谁叫她把我的衣服洗破了。」 应母听了之后微微皱眉,「那厨娘呢?厨娘可不是我们应府的人,说来算是龙将军那的人,你怎么也辱骂人家?」 第二十六章 「谁叫她在我的膳食中加了辣椒,我最讨厌吃辣。」琉璃有些不耐烦地道。 「这……你说说她就好啊,何必骂人人的名声一向很好,岂可由你败坏。」应母看着琉璃那桀骜不驯的表情,有些不快,只觉得她变了许多,「你以前服侍我们,我们有打过你、骂过你吗?也不想想你已经多久没有来我们身边伺候了,我们都由着你,可是你怎么越来越走样了……」 琉璃看了看身边的应天麒,见他对两老的指控不为所动,丝毫没有教训自己的意思,知道他这次是站自己这边,所以也就放心大胆地反驳道:「老爷、夫人,琉璃已经跟了少主,少主也说过要娶琉璃过门,因此琉璃现在不再是婢女了,当然不需要继续服侍别人。」 这下不待应母有反应,脾气暴躁的应父便立即拍桌大骂,「谁答应你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麒要娶你,有经过我们同意吗?」 「老爷、夫人,你们的命是琉璃救的,你们没有任何酬谢,我已经不计较了,怎么还敢要我去服待你们?如果我去龙将军面前哭诉一番,龙将军知道你们这般忘恩负义,说不定会叫李副将不要收留你们。」琉璃直接撕破脸了,反正有应天麒与先前的谎言撑腰,应家两老的反应她根本不在乎。 她接着道:「而且我以后是应家少奶奶,如果还做婢女的事,岂不是会笑掉人家大牙?」 「我们当初只说他能纳你做妾,可不是娶你为正妻。」应父怒道。 「不管是妻还是妾,只要少主独宠我一个就好,这应府的家务事还不是我说了算。」琉璃轻描淡写地顶回去,她已经不想再装乖了。 「好,好,你很好。」应父索性瞪向那个始作俑者,也就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应天麒,「天麒,你怎么说?难道你看到琉璃这样没大没小、一手遮天,都不管一管吗?还真的要娶她?」 琉璃想说什么,应天麒却制止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接着才淡淡地说道:「爹、娘,当初我选的媳妇你们不想要,现在这个媳妇不是你们自己选的吗?」 应父、应母一听,齐齐一愣,之后涨红了脸,一句话都骂不出来,只能难以置信地直指着应天麒,气得浑身发抖。 当初应天麒选的綦瑶,他们是彻头彻尾地反对,但之后綦瑶救了他们的命,他们也渐渐改观,知道她其实颇为能干,虽说态度冷淡些,却绝不至于失礼。而现在的琉璃,似是已经忘却了他们应家将她从小教养到大的恩情,居然一有嫁给应天麒的机会就想夺权,高傲得不可一切,跟以往天差地别。 这两个女人究竟孰胜孰败,应父与应母内心雪亮,早在心中后悔,但后悔显然已经没用,而且听说綦瑶要被送去鬼族,成为鬼族族长的女人,那她就再也不可能和他们应家有所牵扯了。 「你们……好,琉璃,天麒顺着你,你还有龙将军撑腰,所以我们没有办法,不过我提醒你,我们应家早就是个空壳子了,什么值钱的东西都被綦瑶换成黄金藏了起来,你就算嫁进来,也不是什么大药行的少奶奶,我们应家已经家徒四壁,养不起你了!」 说完,应父拉着应母,气冲冲地出了书房,不想再面对这个令他们伤透了心的小婢女。 应家两老最后说的话,让琉璃呆怔在当场。 琉璃十分震惊,是了,现在依靠龙将军底下的人,所以生活过得还可以,能有服待的人,但等到不能再依靠了,那一无长物的应家,她还拼命想嫁进去,根本是个笑话。 她嫁给应天麒是想当上少奶奶,可不是想吃苦的! 「少主,当初……」一要提到綦瑶的名字,琉璃就气得牙痒痒的,「当初綦瑶那女人没有告诉你黄金藏在哪里吗?」 「没有。」应天麒一脸困扰,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精光,「我要是知道,老早就搬回来了,怎么会投靠李副将?」 琉璃板着一张脸沉思片刻,最后像是豁出去般,咬牙说道:「少主,綦瑶要被送去鬼族,离开之前,安南一定会想办法从她身上得到消息,把黄金都搬走的。只要我们跟踪他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我们没有办法掌握鬼族的动线。」应天麒泄气地道。 「可以的!」琉璃怕他真的放弃,急急说道:「我知道鬼族留的印记是什么意思,他们出行的习惯是只要隔一段距离,一定要留一个暗号,让后来的人可以找到,集结成可用之力,这也是鬼族在南方能很快立足的原因之一。」 「你怎么知道?」应天麒一脸目瞪口「我……呃,是龙将军,是他告诉我的。」琉璃随口搪塞了一个理由,横竖应天麒也不可能见得到龙潇求证,「反正我有办法追踪鬼族,只要少主你能够借到足够的兵力,说不定我们还能抢在那人之前先找到黄金,然后全部搬走呢。」 应天麒眼睛一亮,「好主意!琉璃,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了。至于兵力,我马上出去向李副将借点人手,绝对没问题的,如果配合得好,还能打鬼族一t措手不及呢。」 琉璃掩口一笑,「是啊,少主英武盖世,这一仗一定会马到成功。」语毕,她挤进应天麒怀中,做起成为少奶奶的美梦。 应天颜一手揽着她的腰,仿佛沉浸在柔情蜜意里: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应天麒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就不知道了…… 綦瑶隐藏黄金之处,距离宁城有千里之遥,离京城比较近,因此以安南为首的鬼族人不得不乔装成商旅,组了一个车队,才能轻松混入目前大夏国的地盘。 一路上,綦瑶都坐在马车里,不与人交谈,也不理会任何人。安南曾经前来搭讪,但见她不言不语,表情冷漠,他也不想一直踢铁板,只得由着她去,反正只要黄金能找出来就好,至于她的心情,他可不想管。 原本綦瑶连饭都不太吃,但最近她的胃口似乎好了很多,有时还会主动要求吃东西,可是她的态度仍然冷淡,让鬼族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管她的,愿意吃就好,免得在还没找到黄金前就先饿死。而且安南要赠美人给族长的消息已经传回鬼族,族长兴致勃勃,她眼下金贵得很,不能出一点差错。 綦瑶知道这其中的缘故,所以她的姿态才能摆得那么高,算计着之后到了鬼族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慢慢为自己复仇。 可是这一切因为一个突发的变故,全都被推翻了。 如今她已经不想再去鬼族,甚至愿意暂时放弃这个复仇的太好机会,只要能让她安然逃离安南的掌握之中。 「恶……恶……」一阵阵的反胃让綦瑶有些头昏眼花,能吐的东西早就全吐出来了,但她忍住一切不适,尽量不让外头的人发现她的异状。 虽然不舒服,但她的脸上却散发着一股温暖的微笑,因为她怀孕了,怀的是自己最爱的男人的孩子。 起初她只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古怪,似乎变得易累,时常晕眩。虽然她不像大妹那么精通医术,但毕竟是医药世家出来的大小姐,一些平常的诊脉及用药还是了解的,当她认真地替自己把过脉后,再推断一下月事来的时间,她赫然发现自己的体内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她一心求死的态度完全转变,她知道自己不能死,为了这个孩子,她要勇敢地活下来。 因此她改变了计划,在她藏黄金的地方,附近有一条河流,流水不深但急,或许在安南他们看到黄金、内心松懈的时候,她可以藉由那条河逃脱,那是她唯一的生存机会。 为了肚里孩子的安危,她必须养好身子,尽量降低到时候出差错的可能。目前她状况不错,没出什么意外的话,跳河对腹中孩子的影响,远没有她被带到鬼族后可能发生的事来得大。 车队走了约莫一个月,终于到了埋藏黄金之处。綦瑶将黄金藏得很巧妙,她把几大车的黄金载进了一个山洞,用茅草石堆盖着、再搬大石头封起。这山洞的洞口杂草丛生,将里头的情况掩盖得十分严实,若非有她提醒,根本没有人会发现这里还有个山洞。 安南等人拨开杂草后,发现果真有石堆挡住了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他整颗心都雀跃起来,连忙吆喝其余人过来帮忙挖开。 第二十七章 看守綦瑶的几名鬼族士兵心思全不在她身上,皆双目放光,痴痴地望着山洞。 这时候,綦瑶慢慢地、不着痕迹地朝着河流的方向靠近,只差几步远时,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在蓄积勇气,想破釜沉舟地跳下去时,却被一旁的士兵发现。 「你想做什么?快回来!」两名鬼族士兵一边大喝,一边冲向綦瑶。 这么大的动静,安南自然也发现了,急忙大骂,「快给我拦住那个女人,她想跑!」 族长已经在等綦瑶过去了,如果这女人有什么闪失,就算把所有黄金都献给族长,他也不可能太好过,所以綦瑶绝不能出事,至于黄金,还能之后再挖。 安南很快就想通了这一点,连忙命令正在挖洞的士兵过去支援抓人。 眼看就要逃不掉了,綦瑶把心一横,就要跳下河去,但此时异变突起,四周的小丘及树林间突然射出了如雨般的乱箭,一下子她前方的几名鬼族士兵被射成了马蜂窝。 而那浓密的林间,也同时传来一个令綦瑶心悸的熟悉声音——「小妞妞,别跳綦瑶本能地停下脚步,往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应天麒翩然出现。 他看着她的目光仍充满着深情,他表现出的紧张,更明显表示他从来没有忘过她,没有记恨她。 「你……」她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应该伤透他的心了,不是吗?他应该不想再见到她了呀,为什么他仍是那么担心、那么在意她的死活? 「你欠我的多了,在还清之前,我不许你跳!」应天麒认真地重复了一次他的话,「站在那里不要动,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 这时候,应天麒埋伏在此地的人马早就与鬼族的士兵战成一块了,连安南都被卷入战局。应天麒为了不让在场的任何一个鬼族人逃掉,所以必须亲自督战。 綦瑶愣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若非那种心跳失速的感觉太真实,她还以为自己看到的都是虚幻的。他怎么会这么适时地出现?怎么会来救她? 而她,真的得救了吗? 战况很快地呈一面倒之势,先前安南埋伏应天麒,现在被他反埋伏回来,他要出的气可大了,每个鬼族士兵都死状凄惨,要不就半死不活,鬼族败象已成。 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时候,树丛间又走出来一个人,那便是负责追踪鬼族的琉璃。 琉璃自以为知道应天麒的整个计划,事实却相反。应天麒跟李副将借的兵明明没这么多人,也还没有进行任何的埋伏,现在这山谷中却已有布好的人手……这代表着什么?他是不是早就知道黄金埋藏的位置?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还要她帮忙寻找鬼族留下的印记?难道他对她起了了疑心? 越想越不对,琉璃心慌不已,如果让应天麒抓到安南,把她曾做的密报之事都抖出来,她就没有任何成为应家少奶奶的希望了。 琉璃知道应天麒发现真相后,自己将遭受什么样可怕的后果,再加上见应天麒显然对綦瑶余情未了,不能忍受这一切的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默默地靠近綦瑶的身旁。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綦瑶全副心思都被应天麒吸引住了,没发现琉璃正在靠近。 当她瞥见身旁有一道人影突然出现时,心中顿时一慌,本能地退了一步,原本就离河不诉,现在更近了。 琉璃到了距离綦瑶没几步的地方,终于露出她浄狞的面目,伸出双手狠狠地推了綦瑶一把。 「不!」应天麒看到这一幕,目眦尽裂,想都没想就举起手上的弓箭,拉弦张弓,朝琉璃射出一箭。 那巨大的力道让箭矢在洞穿琉璃的左胸后,还将她整个人拖飞了一小段。 应天麒一扔弓箭,急忙跑到河岸边,但湍急的河中已不见綦瑶的身影,才一下子的时间,人已经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他一转身便欲跳下河。 被一箭穿胸的琉璃,口中不断流出血来,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心爱的男人手中。 「为……什么?」琉璃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抓住应天麒的脚,不让他跳下去救綦瑶。 「放手。」应天麒转过头冷冷的瞪视着她,那种冷漠及恨意,连琉璃这将死之人看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不放!」琉璃手指几乎要掐进应天麒的脚踝中,「你……我就算死也要知道……我究竟败在哪里……」 应天麒漠然地回道:「我根本没有爱过你,这一阵子我都是在套你的话,果然让我套出了你就是出卖我们的内奸。你不知道龙潇与我情同莫逆吧?这阵子我日日与龙潇暗中互通消息,你若真有去找他,要他救我们出宁城大狱,他怎么会不知道?而且你还懂鬼族的暗号,更加证实就是你主导这一切。」 琉璃终于想通他怎么有办法提早在这里设伏暗算安南,想来綦瑶早就告诉过他黄金埋藏之处了,而他这阵子与她的柔情蜜意,原来都是虚情假意! 他瞒着自己与龙潇相识已深一事,就是要套她的话,偏偏她一无所知,还兀自演戏演得开心。 「你……所以你早就怀疑我了?」琉璃用力喘着气,只觉胸口疼得更厉害。 「要不是你,我们应家及綦家的护卫们不会死,綦瑶不会落水,你只赔上一命,已经便宜你了!」应天麒冷哼一声。 「但是……但是綦瑶已经抛弃你了,她……她要去鬼族享荣华富贵……」即使只剩人生的最后一小段时间,琉璃仍不甘心,不相信自己真的会输给在她心中人尽可夫的綦瑶。 应天麒无情地瞪着她,「我知道綦瑶不会负我,只要我的信物在她身上一天,她没有还我,便代表她对我是有情的,就算她演得再出神入化,我都能感受到她有多爱我。」 他继续道:「倒是你的蛇蝎心肠,总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你对綦瑶的排挤、向我父母搬弄是非,甚至私通鬼族,所做之事没有一样值得同情。为了逼你露出真面目,我才会和你虚与委蛇。知道了这些,你今后可以瞑目了。」应天麒甩动了一下脚,挣开了琉璃的垂死挣扎。 「所以,你真的不爱我……」琉璃心死了,她算计了这么久,最后却是一场空。 原来她从来没成功过,应天麒从没爱过她,她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之中被抽离似的。她努力想睁开眼睛看应天麒最后一眼,却已没有了力气,在永远阖上眼的前一刻,只看到他义无反顾地跳下了湍急的河。 应天麒和琉璃啰嗦那么多,事实上才过去几个眨眼的时间。 他跳下河后,始终找不到綦瑶,内心焦急。 如此找了三个时辰,天都快黑了。岸上的战事平息后,还分出了一半的士兵下来帮忙找,可是全都一无所获。 「小妞妞!綦瑶——綦瑶——」 应天麒的声音不住地回荡在溪谷中,语调之凄切,连那些训练有素、在战场上铁石心肠的士兵们都有些不忍听了。 他努力地叫唤着,却没有任何回音。 应天麒眼眶都红了,但他始终不放弃。他欠綦瑶的太多了,他甚至可以肯定地猜测,是綦瑶牺牲了自己才换得他们一家被放出去,如此情深意重,叫他怎么偿还那些她为了逼走他而辱骂、贬抑他的话,他根本不相信。即使当初因为受刑,脑袋昏昏沉沉,虽知有异,却想不出细节,一度大受打击,但当他清醒后仔细思索,便发现她决绝的话漏洞百出,因为他的信物还在她身上,她曾说过,她若抛弃了他,一定会将信物还给他。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早就清楚她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否则当初綦威过世后,十七、八岁的她风华正盛,大可选个王公贵族或者富豪之家嫁了,不用独力扛起家业。 所以他抱着很大的希望,她仍是爱他的,只是想保护他才逼不得己做出那种事,而他若能找到她,也将倾尽一生的爱还给她。 然而先前在他出声唤住綦瑶前,她已经想投河,他不知道她这是为了求死,还是求生?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还有一丝希望,能在这九死一生的河中找到她,只要她坚持不放弃,但如果是前者,那他不敢想象自己是否已失去她了。光是这种无法确认的恐惧,就足以压培他。 第二十八章 「应少主,人都不见踪影这么久了,河水又这么湍急,只怕凶多吉少……」 一名士兵找得满头大汗,有些受不住了,不由得出言归劝。 应天麒眼神空洞地望着他,「我不会放弃的!」 「我们已经没着溪谷走了这么久,也到下游了,綦姑娘若由山上被冲下来,现在也差不多要找到尸——呃,找到她人了,但这么一大片河床,我们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应天麒的目光终于有些聚焦了,却是凌厉地望着那个士兵,「我说过,我不会放弃,你若累了,自可去休息……」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朝着那士兵扑过去。 那士兵吓了一大跳,以为应天麒恼羞成怒要杀死他了,想不到应天麒只是从他身边很快地闪过,由河里捞起一块碎布。 「这是……綦瑶的衣服!」应天麒整个眼睛亮了起来,顿时一跃,跳上一颗大石头,观察流水的方向,然后推测这块碎布流过来的方位,赫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低洼处,是河水的支流交汇之处,因旁边草木极高,因此十分隐蔽,若不是特别注意,根本不会发现。 应天麒的双手发颤,她会在那里面吗?如果她在,是生,还是死?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几乎连踏过去搜寻的勇气都快没有了,因为他怕自己迎接的将是最可怕的结果,怕知道的那一瞬间,自己会完全崩滑。 「应少主,有什么发现吗?」下面的士兵问道。 应天麒把心一沉,指着低洼处的方向,「我们过去那里看看。」 不管如何,先确认再说,有些事实即使无法接受,也还是要面对。 应天麒由大石跳回河中,便带着十数人涉水前往低洼处。 在过去的途中;一群大男人被激流一冲,差点摔得东倒西歪,幸好他们彼此之间有绳索连结,才不至于一个个被冲走。 而独自一人没有任何支撑的应天麒,能够在激流中站得那么稳,令众人都有些惊叹。 这低洼处的水颇深,都可以淹到应天麒的胸口了,再过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不过他顾不得那么多,一个闭气钴入水底,游了过去。 待他再出现时,己过了激流处,来到一个相对平缓的地方,与众士兵隔了一段距离。 他寻了一个高处,一跃而上,朝着四周张望,希望能发观任何线索…… 才这么想着,河岸石砾上的一道白色身影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视线,让他不禁屏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是綦瑶……一定是她! 应天麒足下一点,使出轻功,几个跳跃就来到那瘫倒的白色身影旁边。光看那背影,他就知道这是綦瑶,可是……她是活着的,还是已死去? 应天麒颤抖地伸出手,想要逃避生死这问题的答案,但即使再害怕、再无助,他仍是要自己面对。轻轻抚上那身影的肩头,他慢慢将她翻过身来,此时的綦瑶脸色发青,看起来好像死了,实则是气若游丝。 她居然没死!应天麒心中悲喜交加,被这种心情的极端转变折磨得死去活来。见她眼下的情况离死也不过是一步之差,他连忙输入内力给她护住心脉,又侧过她的头按摩她的肚子,想让她吐出污水。 不一会儿,昏迷中的綦瑶咳了几声,吐出了好几口的河水,美眸轻轻眨了几下,慢慢地醒了过来。 「綦瑶,你醒了?!」应天麒惊喜道。 「你……是你……」綦瑶脑袋昏沉沉的,直想再睡过去,不过意会到眼前的男人是应天麒,她打起了最后一分精神,抓住他的手腕,「救……救救孩子……」说元,綦瑶头一偏,再次昏迷了过去。 「綦瑶?綦瑶,你说什么?」应天麒如受雷击,她方才是否说了孩子?是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他轻轻提起她的手,把了下脉,这脉象的结果令他狂喜,「我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要不是綦瑶眼下弱不禁风,他多么想紧紧抱住她,感谢她的付出,诉说自己的爱意。 她居然给了他这么大的礼物!应天麒痴笑起来,整个人都傻了。 后面好不容易赶来的士兵们,看到应天麒坐倒在綦瑶身边,不断地傻笑着,一个个心都吊得老高。 「不会吧……应少主该不会被綦姑娘的死,刺激得失心疯了?」 「这样我怎么跟龙将军交代啊?」 「快,快,两个一起抬回去吧!」 由深沉的黑暗中醒来,綦瑶只觉得浑身酸痛、勉强张开眼,好不容易才能适应突然射入眼中的光线。 这是哪里?自己又是怎么了? 綦瑶皱着眉头回想着,她似乎将安南等人带到了黄金的埋藏处,然后她原想投河逃生,应天麒却突然出现,当她放下心来以为安全了,琉璃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将她一把推进河里…… 想到这里,她吓得瞬间从床上惊坐起,额头冒出滴滴冷汗。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包括所有可怕的画面…… 此时,她的反应惊动了一直守在一旁的应天麒。 见到她突然坐起,他急忙凑到床边,一边摸着她泛白的脸,一边握着她的玉手,「綦瑶?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适?」 綦瑶愣愣地望着他,被他一连串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受到惊吓的脑子一下子还没能恢复过来。 应天麒瞧她表情呆滞,心里一急,「我还是去叫大夫过来看看好了。」 他才放开她的手,綦瑶就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海面上的浮木,连忙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紧张地问道:「等一等,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他还在吗?」越问她就越害怕,不由抚着自己的肚子,惊疑地自问:「我怎么感觉不到他了?」 应天麒轻搂着她,细声安抚着,「你别急,孩子好好的,还不到三个月,你自然感觉不到<?」瞧她如此惊慌,他真有说不出的心疼。 他解释道:「你被我从河岸救回来了,这里是龙潇在南方的别院,幸好菡妹妹在龙潇那里,她亲手将你和孩子救回来,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好吗?」 「孩子没事了……没事了……」綦瑶松了一口气,但她的心情可没有因此而放松,而是急忙问道:「那琉璃呢?她在哪里?我记得自己是被琉璃推下河的,我告诉你,琉璃、琉璃才是将我们出卖给鬼族的内奸,是安南亲口承认酌,你不能相信她……」 看来她真的惊吓过度了,从小到大他都没看她这么慌乱过。应天麒叹息了一声,将她的身体摆正坐好靠坐在床头,让她舒适一些,理了理她散乱的发,才认真地告诉她,「你别急,听我说,琉璃中箭身亡了,我早就怀疑这害我们劳燕分飞的一切阴谋都是出自琉璃之手,所以设了一个局引她进入。」 他简单述说了假意愿意与她成亲的经过,「……她不知道我与龙潇的关系,所以编造了一个她是依靠龙潇的势力将我们救出来的故事,这就是天大的破绽了。之后她在得意忘形之下,果然露出了真面目,透露了她知道鬼族暗号之事,间接证实了她就是出卖我们的人。 「我早就知道你会以藏起来的黄金为条件来抗衡安南,所以早早就在藏黄金处安排好人手,推备一举拿下安南他们,而你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真的将他们引来了。」 随着他的叙述,綦瑶终于明白在两人分离时,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他也看穿了她在宁城天牢里那瞥脚的演技。 她不由有些讪讪,同时间愧疚与难过一齐涌上,毕竟为了她,他除了肉体受到酷刑之外,心中所受的伤痛一定也非同小可。瞧她才多久未见他,他已樵悴了许多,形容并不比她这个遭逢大难的人好多少「所以……所以你不气我吗?你不气我爱慕虚荣,宁可献给身鬼族族长,也不愿与你共渡难关?」她不安地问。 「小妞妞,我们认识多久了?我会不知道你吗?」他轻声一笑,点了下她的额头,「在宁城你与我决裂时,或许一开始因为受刑多日,我身体变得虚弱,脑袋也不好用了,真有那么一瞬间被你糊弄过去,让我大受打击。但后来当我静下心来想,你的转变太突然、太反常了,直到我真的被放出去,我更确定你一定和安南做了什么交易,毕竟我给你的信物,你并没有还给我,对吗?」 「你……」綦瑶内心大受震撼,眼泪被他逼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原来都到那种地步了,他仍相信她,一直相信啊!有多少男人能做到这些?她当时对他说的话不轻,十分伤人自尊,这些他居然都包容了下来?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话,应天麒突然低下头,轻轻地在她唇上一吻,见她娇柔地承受了,他又加深了这一吻,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测试她所能承受的底限? 这么久不见,两人又是因为不同的原因,苦苦压抑着内心的情爱,现在情感一触即发,他们丝毫不想离开对方的触碰及爱抚,将一记安慰似的轻吻发展成抵死缠绵的前奏。 直到应天麒发现綦揺娇喘吁吁,才离开了她的唇,见她眼中仍残留着渴望与留恋,他用额头抵住她的额,「我本想好好教训你一顿,但因为你大病初愈,又怀着孩子,所以先让你欠着,之后你可是要好好偿还我的。」 綦瑶被他挑起的情欲一下子灭了不少,他那半点威胁力也没有的话,也让她放下心来,娓娓诉说起自己这一阵子的心情,「……其实我很害怕,即使刚接下家业,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生意人时,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她痴痴地望着他,纤手抚着他的俊脸,「在与你决裂的那时,我真的以为自己会从此失去你,我是抱着死志,想混进鬼族为我一家父母双亡、姊妹分离报仇,可是后来发现我竟有了孩子……」她放下了手,突然回避了他的眼光,「为了孩子,我想活下来了。」 应天麒知道她突然心虚的原因,没好气地道.「然后你就想了跳河求生的方式吗?小妞妞,那也是九死一生啊!你以为我有几条命可以让你这么吓?」 「我以后不会了。」她连忙告饶。 「还以后?以后我要天天把你拴在身边,免得你老是做一些危险的事。」应天麒揉着她的头,又捏了捏她的脸,像是在两人沉浸在重逢的甜蜜之中,谁也不想再开口,只想享受这屋里甜得足以腻死人的气氛,以及这样带着暧昧、温馨的时光。 只可惜好景不常,每每浓情密意之时,就一定会有人来打扰。 或许是守在外面的下人听到房里头有动静了,去通报了应氏两老,应父与应母敲门准备进来,应天麒与綦瑶也只能不得已地松开彼此的怀抱。 「綦瑶醒了吗?」应母一进门就看到精神状况不错的綦瑶,心中的大石也跟着放下。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她一反平时对綦瑶的冷淡,异常热心地说道:「綦瑶啊,大夫说你可以吃点东西了,我们准备了鲜鱼粥,你吃得下就吃些吧。」 「谢谢伯母。」綦瑶仍是那般疏离而有礼,毕竟她与应家两老的芥蒂不是一两天造成的,不可能人家一句好话,她就要觉得受宠若惊。 应母像是没看到她的冷淡,自顾自地道:「怎么叫伯母这么见外呢:我们都快成一家人了,你肚里还怀着我们应家的骨肉呢。」 应父也忍不住开口搭腔,「是啊,等你病好,我们马上替你和天麒举行婚事,届时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应家少奶奶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再抛头露面,在府里相夫教子就行了,那些生意上的事不用你烦恼……」 「等一下。」綦瑶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一头热的两老,「应伯伯、应伯母,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了?」 「你都怀了孩子,可以不嫁吗?」应父皱起眉来,毕竟他架子摆惯了,总觉得他们夫妻能同意綦瑶入门,是她的荣幸,她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綦瑶见应父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接受的是她肚里的孩子,而不是她这种认知让她幽幽地长叹了口气,重申道:「但是当初是你们逼我做下承诺的,我必须遵守诺言——绝不会嫁给应天麒应父整张脸都板了起来,一副准备大肆说教的样子,「现在情况不同,你肚里的是我们应家子孙——」 綦瑶淡淡地打断他,「我没有嫁,我肚里的孩子,姓綦。」 「你……简直不可理喻!一个女人未婚生下孩子,孩子还要跟女方姓,这像话吗?」应父一听,再也忍不住,气得跳脚「应伯父,这哪里不像话了?我一向不靠任何人,这个孩子我自己养得起。」 綦瑶也不甘示弱地直视他,眼中没有一丝心虚或退缩。 她的坦荡及不屈,让应父、应母有些措手不及。他们以为倚老卖老就可以达到目的,想不到她却不吃他们那一套,没办法之下,他们只好对着儿子直使眼色,「你……你有问过天麒的意见吗?他愿意让你这样胡搞?」 这麻烦终于丢到应天麒头上了,他一直没有开口,就是刻意让綦瑶发泄一下,对抗父母一直以来施的下马威。 对于父母那势利眼的姿态,他也不满很久了,现在让他们知道綦瑶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摆弄的女人,以后他们对她才会更加尊重。 更何况綦瑶肚里是他们的亲孙,还是长孙,这可是杀手锏啊,他们不改变态度也不行,否则别想抱孙。 虽然綦瑶一口咬定不嫁自己,让他有些失望,但这结果是自己一家人搞出来的,所有苦里他只能全吞下去。至少她还承认对他的爱,也愿意与他终身厮守,不过是少了一场成亲的仪式,但两人的相知相许,又岂是一般夫妻比得上的? 见父母吃瘪吃够了,应天麒才谈淡地开口道:「爹,我尊重綦瑶的任何意见,她不想嫁那就不用嫁;她想让孩子姓綦,那就姓綦。」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应父不敢相信自己会听到这种话,这儿子是要造反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一开始反对綦瑶嫁给我的,不就是你们吗?」应天麒很犀利地点出了他们应家理亏之处,是自己的错误,他不会逃避。 「綦瑶还将你们救出京城,完好无缺地送到我这里,再来我们被琉璃出卖,被安南抓去,也是她以将自身献给鬼族族长做担保,隐瞒我的身份,让安南轻易的放我们走,现在她又怀了我的孩子,为了救这个孩子,她宁可投身激流……」他定定地望着面露惭色的父母。「爹、娘,你们说我们欠綦瑶几条命了?我们有什么资格要求她按我们的方式来做?所以我说,我支持她做的任何决定。」 应父、应母沉默下来,他们突然想到自己先前被琉璃蒙骗一事,他们还以为琉璃是个乖姑娘,想让她给儿子作妾,没想到儿子只是稍微试探,琉璃那狂妄自大又自私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反观儿子自己相中的媳妇,有勇有谋,有美貌、有德行,这些都是他们当初刻意忽视的。更别说琉璃一直拿来指控綦瑶,说她想吞并应家财产的事,天知道綦瑶早把埋藏黄金的地点告诉应天麒了,证明了她根本没那心思。 其实是他们两老太固执、太迂腐,才会坏了一桩好姻缘,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之前把事情做绝了,如今綦瑶不嫁,他们也毫无办法。 如同她说的,她自己就可以养活这个孩子,甚至十个她都养得起,她根本不必担心其他事。 事实上,自家根本没有与她谈判的任何条件,因为全都是他们欠她的,她根本不欠他们什么。 最后,应天麒抛出了一句话,「何况綦瑶现在大病初醒,你们确定还要这样继续刺激她?」 这番话像泼下了一盆冷水,让两老原本火热的心一下就凉了。他们想给新媳妇下马威的那种趾高气昂,在体认到现实之后,瞬间冷却下去。 两老相视一眼,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苦涩。 应父清咳了一声,放低姿态道:「綦瑶……过去是我们两个老的不对,我们太重视世俗的眼光了,才会……才会表现得那么肤浅。你怀的孩子……以后不管姓应还是姓綦,毕竟都是我们的亲孙子,是不是生出来之后,也能让我们抱一抱、看一看?」 应母连声附和道:「是啊,我们只要抱抱孩子就好,至于婚事……就依你们年轻人的决定吧,我们老一辈的就不搀和了。」 綦瑶默默地看着两老,最后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他们让步了,这么低声下气已经是底限,她虽然理直气社,但毕竟是晚辈,以后她还要和应天麒相处,留点余地也是好的。 第三十章 似乎是没脸再待下去,应父、应母随口找个理由匆匆离去,房中又只剩下綦瑶与应天麒两人。 「我会不会太过分了?」綦瑶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应父、应母那丧气的模样,她有些不忍心。 「有时候对于固执的老人就是要下猛药,我不方便直接反驳他们,但你却可以。现在让他们看清事实,他们才会懂得尊重、懂得体谅,这样你也越可能接受我。」应天麒倒是很乐观,「他们放弃游说你嫁给我,但我本人可还没放弃。綦瑶,只要我的信物仍在你身上,那么我想娶你的承诺就永远不会变。」 两人直视着对方,都能感受到彼此身上传出的那种爱意与坚持。如果不是这种信念,那些出现在两人之间的大风大浪,早就将彼此的爱给淹没了,哪里还能走到今天?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綦瑶娇笑着,再次投入他的怀抱。 应天麒低头落下甜蜜的一吻。 过去两人的亲热几乎都是在水深火热之时,抱着燃烧人生最后的光辉,希望不要留下遗憾而为,然而现在却是真挚的爱、深沉的情,细细密密地缠绕着彼此,让这个吻显得那么祥和,那么令人安心。 终于……一切该雨过天晴了。 南方的天气比北方潮湿许多,尤其到了夏季,那湿黏黏的触感总是令人不适。 由北方来的綦瑶很是不能适应,特别是她现在就快要临盆了,捧着个大肚子不方便自由移动,汗如雨下时,许多地方自己擦不到,那种憋闷的感觉令她心情糟透了。 幸好上天垂怜,她的两个妹妹都找到了,也与她重逢了。 綦菡美若百合,清新典雅,在一场变故之中磨去了不少小姐脾气,显得温柔尔雅;綦卉犹如空谷幽兰,独立绝美,有种令人不敢亵渎的空灵,更是智慧卓然,两人各有各擅长之处。 如今綦瑶偶尔心情烦躁时,看着两个貌美如花的妹妹,便会心旷神怡起来。 「大姊,你将生意都丢给大姊夫,让他在外头东奔西跑,这么热的天,你也不心疼啊?」綦菡端坐在綦瑶身旁,细细地把着她的脉,偶尔摸摸她的孕肚,「嗯,不错不错,孩子很有活力,看来这两天很可能就要生了……」 綦瑶一听,露出了一个充满母性光辉的笑容,而后笑道:「他现在可是掌握着我们应、綦两家的所有资金,等于以前的事业还要扩大一倍,不忙也难。」顿了顿,她又道:「我还没出嫁呢,你们两个就急着叫姊夫了?」 綦卉一边拿着小扇子替姊姊掮风,一边娇笑道:「叫不叫姊夫没差,反正也差不多,虽然应綦还是两府,但大姊夫几乎都待在我们府中嘛。大姊,就是因为大姊夫很忙,所以你也要对大姊夫好些嘛,至少……至少让他晚上能睡一场好觉。」 「他晚上哪里睡不好了?」綦瑶有些好笑地盯着她。 「不是听说大姊晚上嫌身边睡着一个人很热,把太姊夫赶到书房去睡了?」綦许小心地试探着。 连这么私密的事都知道了,是应天麒找两个小妹来当说客?綦瑶脸上的笑意几乎掩藏不住,「书房的软榻又软又舒适,还是上等黄花梨木制的,窗户方位对了,十分通风,可比我房间这张沉甸甸的大床要好多了,我还想和他换呢。」 在两个妹妹还没想到怎么向她争取姊夫权益时,她又刻意说道:「你们两个今天怎么一鼓脑地替他说话?是拿了他什么好处?」 「呃……」綦菡与綦卉面面相觑,皆是俏皮地吐了吐舌。 此时天麒来到房门外,只见他风尘仆仆,在外头将自己身上拍干净,一进房,先去屏风后换上新外褂,净了净手和脸,才拎着两个用叶子包着的小包走到床边。 「啊,大姊夫回来了!」綦菡叫道,终于有人来解围了啊。 见到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在房中言笑晏晏,应天麒自然不知道方才她们才讨论着自己,兀自热倩地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菡妹妹,来,你的京庆糖,我知道你最爱吃糖,我特地请人从京城带过来的。」他给了綦菡一个小包,又把另一个给了綦卉,「还有卉妹妹,这是你爱的烧酒,是陈酿的,绝对能让号称千杯不醉的你回味无穷,你试试看。姊去「哇啊!大姊夫最好了——」两姊妹惊叫起来,拿着自己的礼物,兴冲冲地向姊姊告别。 临走前,綦菡还向姊姊顽皮地眨了眨眼,像是暗示姊姊要对姊夫好些;綦弁更是将手上的小扇子塞给了应天麒,还不忘鼓励他一句话才离去。 綦瑶顿时哭笑不得,她的妹妹们就这样在她面前拿了应天麒的好处,难怪处处维护他。这男人做生意有一套,现在居然把这手段用到她妹妹们的头上来了。 应天麒不知道綦瑶在想什么,变戏法般端出了一碗糖水,里头居然还加了些许冰块,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中,看上去就消暑。 「娘子,这是我偷偷带来给你喝的,虽然菡妹妹说尽量少喝冰的和甜的,但也不是不能喝,你啜两口消消暑气吧,否则成天热到睡不着可不成。」 弄来了凉水,他小心翼翼地将綦瑶扶坐好,拿起一旁玉儿准备的巾子替她擦了擦脸和脖子,再用綦卉给的小扇替她掮风,比照顾自己还周到。 綦瑶静静地任他摆弄,整个人只觉得气氛温馨无比。这便是她未来孩子的爹,即使被她赶出房间,仍然对她呵护有致。试问整个大夏国哪里找得到这样极品的好男人呢? 一边享受着他的服侍,綦瑶一边笑嗔道:「原来你都这么巴结她们两个,难怪她们一直替你说好话。姊去应天麒嘿嘿一笑,一副计谋得逞的坏模样,「这叫爱屋及乌啊!其实我最巴结的是你呢,只要娘子愿意让我晚上回房睡……」 「等我不热了再说。」瞧他那副得意的模样,綦瑶就忍不住想打击他。 「那最快也要你肚里的孩子出生啊……还要多久呢?」应天麒摸了摸她的肚子,最后俯身将耳朵贴着她的肚皮,仔细聆听,「这小娃儿若是男的,生出来就先打他屁股。」 「如果是女娃呢?」綦瑶摸着自己的肚子,也顺带顺了顺他的发丝,眼中柔情满溢。 应天麒想都不想地回道:「……那我就乖乖继续睡书房好了。」 这回答差点让綦瑶笑出声,她点了下他的额头,「哈哈哈,你这不肖子,你爹娘天天盼着生男孙,就你想要个女娃。」 「女娃要能像你这么漂亮,天天向爹撒娇,生一百个我都不嫌多啊!」他有些哀怨地盯着綦瑶,好像在抱怨她都不肯撒娇似的。 綦瑶娇笑起来,她难得看到自家稳重的相公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正开心呢,不过这一笑可能是太过头了,她的表情突然一变,柳眉皱起,抱着肚子喊起疼来。「唉呀,好疼……」 「怎么了?娘子你怎么了?!」应天麒吓了一跳,随即从她身旁跳了起来。 「我肚子疼,可能快要生了……」綦瑶感觉下腹一阵阵收缩,痛得她冷汗直流? 「怎么这么快?不行,我得快去找大夫,你、你忍忍……」应天麒急了起来,拔腿就要冲出去。 綦瑶虽然痛,却没失去理智,连忙拉住他,「菡儿不是在吗,找菡儿来就好。」 「对,菡妹妹在,菡妹妹是神医,快叫她来——」应天麒说完赶紧往外冲,朝左方而去。 「你走的方向是往厨房,菡妹妹方才是朝着大厅离开,在右边。」虽然肚子痛得要死,但綦瑶几乎都快笑出来了。 「大厅,大厅,大厅在哪里啊——」 「谁叫你找大厅啊……是找菡妹妹啊綦瑶看着自己这「未过门」的相公竟因为她要生了而慌乱至此,不禁想哭又想笑,肚子更痛了起来。 幸好这时候玉儿及小四送点心来,看到屋里闹哄哄的,连忙一个安抚孕妇,另一个去大厅叫綦菡来,留下那个紧张兮兮的准爹爹,在房里像头找不到家的熊一样焦躁不安,不时紧盯着綦瑶的肚子,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他是因为太在乎、太爱了,所以才会失态吧?虽然应天麒的表现完全不合格,但綦瑶却是在此时内心充满了对他的爱情,那即将临盆的疼痛,似乎不算什么了这个男人事事将她摆在第一位,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她真的找到一个好归宿了! 尾声 【尾声】 綦映月,綦瑶与应天麒的儿子,自小便生得虎头虎脑,聪明伶俐。 这一日恰恰是他的周岁生辰,綦瑶摆宴庆祝。 因为战乱,綦瑶只在自宅宴请亲友相聚,綦家基本上除了三姊妹,在綦威死后已经没有任何亲戚往来,而应家除了应天麒,应家父母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明明是孩子的亲祖父、祖母,却只能当个宾客出席,孩子还不能姓应,直叫应家两老快吐血三升。不过谁叫他们过去对綦瑶的态度太差,对她抱持太大的偏见。 如今事过境迁,冷静下来一想,人家綦家的家世并不输给应家,綦瑶的美貌也是世间少见,做人做事的手腕更是高明,绝对能够当一个好主母,应父、应母深恨自己被偏见遮住眼。 不过即使面子、里子都输了,他们仍是应邀而来。 綦瑶虽然没让孩子姓应,但依旧让两老坐了主位,这也算是安慰他们的失落。 宴席中,两老顾不得吃东西,直抱着宝贝孙子不放。 小娃儿在他们怀里笑得欢畅,让他们心中大慰,内心那隐藏已久的惭愧与失落也慢慢浮现出来。 「伯父、伯母,你们用菜吧,等等菜都要凉了。」綦瑶朝着他们温婉一笑,仿佛过去那些芥蒂从未发生一样。 她朝着綦映月伸伸手,綦映月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在祖父身上挣扎着想往母亲那里去。 应父不舍,又不好不放,只好无奈地将孩子交给綦瑶。 谁知道綦映月一到綦瑶身上,一张小脸蛋就拼命往她的胸口钴,让一旁的应天麒看得好笑不已。 「嗯,臭小子,你不知道这是你爹的权利吗?」他低声用着只有夫妻俩听得见的音量说道r綦瑶顿时红了脸,也降低声音笑骂,「这么多人,你胡说什么?」 应天麒脸皮可厚了,「这么多人,这小子都可以胡来了,为何我这做爹的不可以胡说?」 綦瑶好气又好笑,居然无法反驳。 应天麒瞧綦映月突然停下来,不再朝母亲的怀里进攻,反而将那张肥嘟嘟的脸转过来,直盯着自己,那圆滚滚的大眼眨巴着,可爱至极,他忍不住伸出魔手,想在那圆润的小脸捏上一把。 想不到他才刚凑过去,小娃儿的胖手就忽地使出一掌,想将他那张太脸推开,一点都不领情的模样,那可爱又直接的反应引人发噱,四周的人们都笑了起来。 「应大哥,你的魅力失效了。」綦菡及綦卉娇笑着,在应氏两老面前,她们不好揶揄叫姊夫,不过开开玩笑倒无伤大雅。 「他的魅力也只能拐拐你们这些小女孩啊,我的映月够聪明,知道他爹要欺负他,才不会让他爹得逞呢。」綦瑶一边笑着,一边得意地道。 应天麒闻言,只好摆出一张苦瓜脸,「我这爹真是一点威严也没有了……」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大笑,宴席上充满着喜乐与愉悦。 一直微笑看着这一幕的应氏两老感触良多,他们不是没有被这股平和喜乐的气氛感染,只是因为他们心中横着一件事,所以始终无法彻底融入大伙儿,反而越看,越觉得心里的话不吐不快。 「綦瑶啊!」应母忽然开口,一群年轻人的笑语顿时停了,皆纳闷地把目光投了过来。 见自己一开口就破坏了气氛,应母与应父只能相视苦笑。 反正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应母也不掩饰什么,感慨地直言道:「你们这里真是热闹啊?」 「伯母喜欢的话,也可以常过来。」 綦瑶自然知道应家两老不常到綦府的原因,不过她也不点破,事实上,她早就不介意那些陈年旧事,两老要过来看孙子什么的,她还是很欢迎的。 应母感受到了她的大度,不由幽幽一叹,「早知你这么通达事理,以前我们怎么就看不清呢?呃,过去是我们两个老的太顽固,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虽然你没有嫁入我们应家,但我们也视你为一家人了,你偶尔也可以过去我们那里看看我们,就当自己家一样。」 应父也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道:「以往因为成见,我们两家其实没有好好相处过,现在我们彼此也了解了,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女人,没能让你成为我们应家媳妇,是我们的遗憾。」 应母搭腔道:「是啊,綦瑶,你千万别误会了我们是为了孙子才希望你过来,只是我们两个都老了,府里冷冷清清的,有你在的地方总是热闹许多,所以我们很希望你来。」 应家两老的态度十分诚恳,倒是让在座所有人吓了一跳。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多么的好面子,多么的顽固与不通情理,这时候居然能放下架子,对一个他们一直颇有微词、抢走他们儿子,还不让他们孙子认祖归宗的女人这么低声下气,足见他们是真的彻底地反省和悔悟了。 綦菡与綦卉此时只是看了看綦瑶,并没有说话。至于应天麒,则是在桌下轻轻握了握綦瑶的手,表示无论她做了什么决定,他都支持她。 綦瑶平和地望向两位长辈,那些前尘过往早就不会影响她的心情了,所以应父、应母一番肺腑之言,反而令她感动起来了。 因为她听出来了,他们是真正的接纳了她,而不是为了孙子而妥协。 她淡然一笑,也很真挚地回道:「伯父、伯母,我们两家其实也就是一家人,你们这么说反而见外了。映月已经会哇哇叫着祖父、祖母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常过去的,也希望你们别嫌我们这里吵,也常过来走走啊。」 「好啊,好啊,那是自然。」应父、应母眼中散发出喜意,一个劲地点着头,过去的误会就随风飘逝吧。 一朝冰融,宴席上的气氛又开始温馨热闹起来。 父母的转变及綦瑶的体谅都让应天麒内心无比温暖,这一幕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想不到这么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解开了两家的误会,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谢谢你,小妞妞。」应天麒深情地在綦瑶耳边说道:「不过,我可还没有放弃娶你。」 「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那一纸婚书,其实有或没有并没有任何差别。」綦瑶瞥了他一眼,十分理智地道。 的确,他们两人现在就跟一般夫妻无异,甚至说难听点,多了那纸婚书,在大夏国这么保守的国家之中,对她而言还是个负担,因为依据大夏国律法,成亲之后,只有他可以休离她,她对他毫无办法。 她又不依靠任何男人,连孩子生了都能和她姓,那她干么嫁? 应天麒只能摸摸鼻子苦笑,在未成亲的情况下,反倒是他拿她毫无办法了,谁叫他爱她呢? 然而綦瑶并非存心泼他冷水,所以紧接着,她凑向他耳边,低声暧昧地道:「姓綦的孩子,我们已经有了一个,我不介意下一个孩子姓应,你说呢?」 应天麒眼睛都亮了,下一个孩子?姓应? 其实姓什么他都不计较了,他计较的是生孩子的过程,那可是一点都不能马虎「那我们就别浪费时间……」应天麒也低声在她耳畔挑逗着,惹得她咯咯直笑綦瑶横睨了他一眼,迷得他都有些晕了。「你这急色鬼,那也得等这顿周岁宴吃完啊!」 应天麒苦着脸看着满桌菜,还有一大票直劝酒、劝菜的亲人,心中即使犹如火烧,也只能按捺下来。 他们怎么不吃快一点呢?他在心里呐喊着。 这时候,心中阴翳尽去的应父突然豪气地叫道:「来来来,再上点酒,今日我们尽兴,不醉不归!」 大伙又叫又笑的,更开心了,只有应天麒无奈地瞪着自己老爹,这老头没事凑什么热闹啊?不知道自家儿子急着晚上赶进度吗? 他正想说些什么,应母也开口了—— 「其实我们府里也有几道拿手好菜,我马上叫人端来,大家一起下酒啊。」 此话一出,又引起众人欢呼。 然而应天麒脸都绿了,他娘亲也太热情了,还想从自家端菜来,她到底想不想再抱一个孙子? 「咦?应大哥,你不开心吗?」綦卉细心地发现了应天麒古怪的脸色。 应天麒硬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啊,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知道他心情的綦瑶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一笑就止不住,叫其他人一头雾水。 应天麒则是没好气地瞪着她,满心郁闷,最后只好道:「好了好了,我认了,要不醉不归是吗?那大家一起来吧!等我今日灌醉你们,看你们还有谁跟我抢娘子啊——」 后记 【后记 男人要挺女人 风光】 大家好,我是风光。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药铺女东家》这个故事是主题书的其中一本,也是后续系列作的第一本,写的是大姊綦瑶的故事。 綦瑶的性子风光真是欣赏到死,有个性、有原则,不该妥协的绝不妥协,在古代那种保守民风下,遇到恶公公、恶婆婆居然能全身而退,而且她的所作所为还无法让任何人说她是个坏媳妇,到最后也没有刻意讨好卖乖,完全靠自己的聪慧及手腕收服两个顽固的老人家,这简直可以拉到现代当个完美的女性代表。 其实这个故事原本风光要写的是一对针锋相对、什么都要比较的男女。应天麒与綦瑶家世相当且倶是个型出众,做生电手腕高明,各自风靡京城的男里女女。 他们明明对彼此都有好感,却碍于面子及竞争关系而死不承认。在同一个商场上服杀,两人各出奇招,互有输赢,如此擦出的火花才会更光亮、更激烈。 两个人都很有个性的结果,造成了一个另类的结局,就是两个人虽然郎情妾意、共浴爱河,却始终没有终成眷属。 相信聪明的读者应该会发现,应天麒与綦瑶最后要相守的前提,就是男人要挺女人啊!故事里的应天麒知道自己的父母过分,所以力挺还不是他妻子的綦瑶。 果然,到最后理智一派还是战胜了偏见一派,綦瑶只是没有应家媳妇的头衔,但所受到的尊重却比一个媳妇还高得多? 接下来綦家姊妹还有綦菡与綦卉的故事,她们会遇到什么样的男人,投入什么样的恋情呢?就请各位读者拭目以待了!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长女就是狂之一《红颜送行者》; 02、长女就是狂之二《小主母威武》; 03、长女就是狂之三《药铺女东家》。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