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母威武》 楔子 【楔子】 雪花飘落。 冷,好冷。 血,空气中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飘散。 阮华倩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甫苏醒过来的她因这血腥味而隐隐作呕,干呕一声,胸口立即感受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她痛苦的喘着气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卧在地。 也因为这股痛,迷蒙的视线有了焦距,她看到在另一边的皑皑雪地里,有一顶珠翠凤冠孤独的斜倒在一株梅花树下,一旁还有一颗红艳的大苹果,视线再过去,在那交错的默林间,几具尸体东倒西歪,残腿断臂的,在白色雪地或梅树上喷染了刺目的鲜红色。 那是血啊!她忍不住哆嗦,害怕的想开口喊人,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也好痛,此时,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她惊惶的双眸再度扫过那些尸首,怎么会?!那些人都是古装打扮,而且都穿着鲜艳的红色,不远处的雪地上,还有沾雪的锣鼓,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顶凤冠上,是了,这些人的穿着就像电视或电影里那些迎娶的队伍,那新娘子呢?被劫了? 她试着要坐起身,但胸口的剧痛让她忍不住皱眉,低头一看,注意到胸口正汨汨的流着鲜血,她受伤了,只是—— 当视线头一次落在自己身上时,她的心跳险些停止。怎、怎么会?她竟然穿了一身大红的霞帔嫁衣? 所以,大喜之日被劫的新娘子是她?! 不对不对,她又不是古代人!她最后记得的是,她代表公司总裁开车到纽约华尔街开会的途中,让一辆超速闯红灯的积架给撞了,一阵天旋地转,她陷入一片黑暗中,再醒来,就在这片染血的雪地。 所以,这是见鬼的穿越了? 她悚然一惊,眼前再度一黑,在昏厥过去前,她喃喃念着阿弥陀佛,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再度醒来,她还是身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 第一章 【正文开始】 「真是个没福气的,原本喜气洋洋的宅子瞬间全换成一片白幡飘扬,吃喜酒的上门也尴尬,全身穿得红通通的,还捧着贺礼,咱们二少爷却死了。」 「说这干啥,快去前面忙吧。」 贺府近南院的夜云轩内,两名头发花白的老嬷嬷回头再看一眼像个破娃娃般躺在床榻上的新娘子,摇摇头离去。 四周再度陷入一片宁静中。 床榻上的阮华倩张开眼眸,但仅仅一眼,什么也没看到又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浑身发热冒汗,闻到闷热的空气中隐隐有股浓浓的药味,她努力的撑起厚重眼皮,视线模糊间,似有几个身影在眼前晃动,但眼前一黑,她再度昏厥。 「天啊,受这么重的伤,这都躺了几天了,连醒都没有,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横竖也没拜堂,人该送回去和郡侯府才对啊。」 「那边不肯收啊。」 「侯府家的六姑娘跟咱们家二少爷又没拜堂,他们怎么可以不收?」 「唉呀,说白点,就是货物既出,概不退回,谁都知道和郡侯冯万里答应这桩婚事就是在卖女儿,那些丰厚聘礼,他们哪肯吐回来?更甭提,若回收这半死不活的闺女,更得吐出昂贵的医药费啊。」 「这也太不厚道了,冯家六姑娘是来冲喜的,但咱们二少爷还没拜堂,人就死了,怎么冯姑娘就丢咱们贺府了。」 「就是啊,说来,和郡侯府里的也都是心狠的,可难道咱们府的老爷跟太太就这么憋屈的认了?」 「怎么可能?都派人去闹过几回了,但和郡侯府就是咬死了说他家闺女若没来冲喜,就不会坐上花轿,更不会在行经默林五里坡时遭不明匪徒劫财杀人,遭遇横祸。」 阮华倩有好长一段日子,都是似醒非醒,意识朦朦胧胧的,有人喂她药、有大夫说着病况,也有人为她净身换伤药时,粗鲁的弄疼了她,但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总有两个年纪稍长的长舌妇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碎嘴闲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清脆但带着烦躁的年轻女声是贴着她耳朵低吼的—— 「小姐该醒了吧?!我丢下你躲起来,也是为了找人来救小姐啊,你这样昏昏沉沉睡着倒好,我是个丫头,每个人都给我脸色看!」 「贺家的人要赶我们走了,小姐,你醒来啊,你不能死,死了我怎么办呢?」 年轻女声愈说愈火,阮华倩很想回应的,但她说不出话来。 神志不清的日子持续了一阵子,阮华倩在一日日喝下那些苦死人不偿命的苦药后,这一日,总算觉得有气力些,虽然仍昏昏沉沉,身子也像坨烂泥似的又沉又痛,入气少,出气也少,但她真的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死了。 「丧礼都办完了,这冯姑娘卧床也月余了,还不醒啊。」 「全身都是伤啊,从花轿摔下去,骨头断了几根,胸口那一刀倒是险险避开了要害,但流的血可将嫁衣都染湿了,没死也算她命大。」 「是命大,可我看来,她最幸运的是那张漂亮的脸没什么损伤,不然,这才真的叫毁了呢。」 「有张美如天仙的脸又如何?她在这里没来得及跟二少爷成亲,娘家那里也不收,你说她醒来后,该何去何从?」 「你还有心情担心她?这宅子都快吵翻天了,主子们吵着要分家,连大少爷都回来了。」 「大少爷?喜怒无常、暴虐又邪魅的大少爷?」 「唉哟,你想死啊,这话你也敢说,不怕被听见了?你不知道劫杀迎亲队伍的抢匪就是让大少爷的人给抓到官府去治罪的,你是想死啊?」 「对啊,唉呀,我这张嘴——我这是疯了,我打我自己了,千万别让人听去啊。」 「好了,走啦,都要过年了,这个年,冯姑娘怕是难过了,陪嫁来的丫头也是个不安分的,来几趟都没见在身边侍候。」 「叫百合的丫头嘛,长得颇有姿色,不过,与冯姑娘一比又是天差地远了。」 「那也是,冯姑娘那张脸儿真叫仙女下凡呢。」 两个老嬷嬷呱啦呱啦的说话声渐行渐远。 床榻上,阮华倩缓缓的睁开眼睛,目光在这古色古香的古装剧场景看过来再看过去,又低头看着一身白色中衣的自己,还有那长长的披到胸前的乌黑长发—— 她伸手抓了一绺,摸了摸,忍着胸口的痛楚,她吃力的掀开被褥,瞪着两条穿着白色裤子的小短腿,目测这个身子最高不到一六○公分。 她急喘一口气,差点没飙脏话,亏了!亏大了!她在现代可是个能与外国帅哥眼对眼的长腿美女,怎么可以变这么矮? 这是梦!肯定是梦!她神思恍惚的再度昏睡过去。 阮华倩真正觉得自己醒过来的日子,是在大年夜这一天,两个穿着古装的老嬷嬷来到她床前,上下打量起她,啧啧有声的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脸—— 「总算是醒了。」 「这府里没过年的气氛,你身子还弱,应该也不会乱跑,就乖乖待这里。」 两个头发花白的嬷嬷看来大约五、六十岁,看她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她听出来她们就是跑到她屋外躲懒聊天的长舌妇。 两人离开后,又来了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丫头,对着自己说话却是咬牙切齿,「小姐舍得醒了?小姐好好想想现在的处境,侯府的人不要我们,贺府也不当我们是自己人,小姐身子还虚,胸口的伤口也还没好,所以—— 」 阮华倩不解的看着这长得还挺好看的丫鬟突然凑到她耳边—— 「小姐在身子还没好全前,一定要想办法赖在这里,不然,我们都会死的!」 阮华倩皱着眉头,看着小丫鬟走到桌前,端了一碗粥,回到床缘坐下,仍压低声音说着,「看到没?就算贺家人不待见咱们,但这碗粥还是干贝粥呢,小姐死活可得撑在这里,知道吗?」 知道什么?阮华倩只知道她真的饿了。 小丫鬟其实也没啥耐心喂,热呼呼的粥就凑到她嘴边。 「烫——」她沙哑着声音说。 小丫鬟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吹了吹粥,再喂给她吃。 接下来的日子,阮华倩清醒的时间愈来愈多,又喝了近一个月苦到让她想狂骂脏话的中药汤,她才能勉强的自行坐起身,而这一个月,足以让她认清自己成了穿越女的悲哀,而随着这具身体渐渐恢复健康,原身冯雨璇的一些记忆也慢慢的浮现脑海。 十五岁的冯雨璇出身庆州的和郡侯府,和郡侯冯万里虽然勉强可以算是皇室的远房宗亲,但爵位不高、官职也不显要,直白来说,就是家道中落,勉勉强强靠着世袭的爵位、撑着祖传的老宅院,努力将门面弄得光鲜亮丽,不过实际上是内在寒酸的破落户。 即使如此,冯万里还是三妻四妾,只可惜,生女能力超强,共有十名嫡庶女儿,只有一名庶出的五岁儿,已被寄到正室名下养育。 冯雨璇排行第六,也是冯家所有女儿中公认最美的,可惜也是最没有个性、怯懦胆小的一位。 软绵个性不出脱,又是六姨娘庶出,在这个嫡庶尊卑严谨的年代,倾城美貌虽让她的行情高一些,正经皇亲国戚仍是看不上眼,她最多只能成为一些五、六品官员的侧室。 但冯万里打得算盘可不是如此,在这个士农工商阶级分明的旭日皇朝,他硬是让她嫁给了贺家续弦所出的嫡二公子。 当然啦,贺家是皇城首富,富可敌国也不太差,他心狠的是,这是一桩冲喜婚姻,嫡二公子是个长年卧榻的病殃子,气若游丝,可能转眼就翘辫子了,冯雨璇得守寡一辈子,冯万里还是点头了。 父女亲情怎么如此廉价?!在她眼中,冯万里就是个卖女求荣的大渣男! 原身记忆里,冯万里有一张肥润润还算斯文的嘴脸,如果有机会再见到,她肯定狠狠揍他几拳,替原身出点气儿也好。 想到原身——阮华倩伸手轻摸自己滑嫩的脸颊,第一次在铜镜里看到自己这张脸时,连她都瞪眼咋舌了。 虽然气色略显苍白,但真的是天生丽质,皮肤粉嫩得像刚摘的水蜜桃,连毛细孔也看不到,一双像星空的明眸闪闪发光,那减一分太小、增一分又太大的鼻子,怎么看怎么美,还有那张粉红色樱唇,轻轻一咬,就像涂了口红似的。 第二章 这是不是古文里描述的美人倾国倾城,唇不点而红,脱俗出尘的天仙? 扪心自问,她在现代是穿着利落套装的时尚美人,穿越到这身年轻稚嫩的古典美人身上,就数这张脸最让她满意了。 就在她自我感觉相当良好时,一句隐忍着怒火的声音陡地响起—— 「小姐别老是发呆,总得想想再来要怎么应付贺家的人。」 冯雨璇——这个她最近一直在自我催眠的新身分,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吐了口气儿,一抬头就见小丫鬟端着一碗黑幽幽的药汤走进来。 「贺家也没人过来,不知圆或扁,谈什么应付?」她淡淡的说着。 百合眉头一皱,这主子从伤重醒来后,就给她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尤其眉眼中,多了一抹她无法形容的沉静。 而在冯雨璇眼中及原身记忆里,百合是个刻薄寡恩的奴才,她对她也没好感,但对那碗散发着苦味的药汤,她更是熟悉到有点想哭! 主子不咸不淡的响应,让百合一时语塞,只能撇了撇嘴,「小姐就放聪明点,记得作死装弱,不然,咱们主仆马上会被轰出去喝西北风。」 她没好气的将药碗放到她手上,动作粗鲁,药汤差点溢出。 「别说百合没近身侍候主子,我得花时间去探探贺府现在的状况,小姐只是躺在床上养身子,自己喝药,也没百合来得辛苦。」 冯雨璇见她转身就走,倒也没冒火,她还需要她,这就是很现实的事。 她皱着眉头,看着黑幽幽的药汤,几度憋着气儿,吹凉药汤喝下肚。 百合的耐心愈来愈差了,那丫头从前就是个欺主的,而冯雨璇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不仅人生得娇弱,就连声音都软糯娇气甜甜弱弱的,她这个新住户听了,连人带骨的都要酥麻了。 她将药碗放到床边一角,忍着全身的痛楚,缓缓躺平,回想电视或电影中一些穿越重生桥段,大多在后宅或皇宫水深火热一番,都是仇来里恨里去的,她呢?跨国集团总裁身边最嫩但最万能的大秘书,怎么也赶上流行了? 只是,一开始就是如此惊心动魄,前途乖舛,她不禁头都疼了。 时序来到春末,冯雨璇听从百合的建议作死装弱,意外的发觉自己还挺有演戏的天分,这或许该归功于穿越前,她一个孤女为了力争上游,半工半读的拥有n个打工经验,见多识广有关。 这一个月来,天空老是雾蒙蒙,春雨绵绵,贺府也不是没人来撵她走,而且,大多数是女眷,来到房里,趾高气昂的要她自行离开,别给脸不要脸等一些劈哩叭啦的指责辱骂。 但她总是表现得怯怯的,像只可怜小猫咪,连哭声都很虚弱,好像随时会断气,说话低低的,头也低低的,像演鬼片似的让长发遮住大半张脸,嗫嚅的说—— 「夫人说的是!」 「爷说的是!」 认真想来,这贺府里有幸仔细瞧过她这张脸蛋的应该没几个才是。 说来,冯雨璇算是得天独厚,一张花容月貌,再加上天生就让人会不由自主感到怜惜的动人气质,与《红楼梦》的林黛玉应该相差不远,再加上那柔软甜糯的声音,实在有当小三或狐狸精的本钱,所以,她每每刻意压低嗓音说话,毕竟,她在职场上也磨练多年,知道美人有多讨厌美人,尤其是比自己更美的女人,绝对要除之、驱之,但若是男的看见美人,想染指霸占或纠缠,那更是麻烦! 但她这让人听不清楚的声音,总会惹恼了不少人,大动肝火的吼叫,「抬头,抬头!说大声点,谁听得到你说什么?!」 这时候,她总会以慢到不能再慢的速度抬头,但眼睛都还没对到爆怒的主儿,她就吓得瑟缩再低头,整个人不忘缩成一团,啜泣颤抖。 贺家人见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有的吼,有的骂,有的还上床要拉人,她只能上演大绝招——两眼一翻,昏厥过去,就像现在—— 她身子放软的倒卧床上,不忘让长长的黑发半遮住那张太过出色的容颜,添点视觉上的狼狈与虚弱。 「该死!来人啊,将她拖上马车,一路载回和郡侯府去。」 「夫人,不成啊,这样丢出府,难免失了颜面,外头有多少人睁大眼睛看着呢,就先养在这小院子里,大少爷不说了吗?这里所有的花费全记下来,日后让和郡侯府全数吐出来。」 床榻上,装晕的冯雨璇透过眯着的眼睛隙缝,悄悄偷看春阳洒入的屋内,贺府的当家主母翁氏怒气冲冲的瞪着她,说来,翁氏长得真不错,一对柳眉,一双大眼,约莫三十多岁而已,全身珠光宝气,除了略微瘦削的双颊看得出亲生儿子死了近三个月的悲恸外,那张扬恣意的凌厉气势可真令人害怕。 就百合告知的情报,这人生性刻薄,心狠手辣,是个可怕的老巫婆人精,她真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没成为她的媳妇。 在老巫婆身边的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杜嬷嬷,是老巫婆陪嫁过来的老丫鬟,很会替老巫婆出主意,听说冲喜这事儿就是。 「大少爷还没要走吗?不是南方的事一堆?」翁氏冷冷的瞪着床上的冯雨璇,心里恨啊,这丫头没让她的儿子活下来,贺府却还得白白的供养着她。 「老爷先前是不让走,说皇城一些店铺都亏损,要他留着帮忙转亏为盈再离开,不过,夫人也不用急,这几日,帐上已无赤字,七姨娘那里,还有那些庶出的少爷及小姐都凑到老爷跟前,让老爷去赶大少爷走了。」杜嬷嬷对这府里的消息了如指掌。 翁氏咬咬牙,目光落在一旁跪在地上的百合。 百合脸色一白,吓得打了个寒颤,急急匍匐于地。 「你们主仆玩什么把戏别以为我不清楚,死活都要赖在这里是吗?告诉你们,那是大少爷还没有出手,一出手,你们会后悔能好好离开时不走。」 翁氏甩袖离开,杜嬷嬷还有两名丫鬟也跟着离开。 待脚步声都远了,百合立即站起身来,拍拍膝盖,再看着也已在床上坐正的主子,「小姐听到了没?贺家大少爷可不是好惹的,我们动作得快一点。」 「快一点?」冯雨璇不解的看着她。 百合憋着气走上前,将她扶下床后,再将她拉到一旁的梳妆镜前坐下,「看到了吗?小姐。」 冯雨璇眨眨眼,再认真的往前凑,嗯,铜镜里的美人儿真的很美,肤若凝脂,白皙光滑,再加上这个儿纤细娇小,怎么看都像个搪瓷娃娃。 「咱们没太多时间了,没法子再让小姐磨磨蹭蹭的了,小姐得出点风头,走出这夜云轩,这贺府有好多个少爷呢,只要小姐能攀上个少爷,嫡庶不论,当个妾也成,至少能留下来了,我不是说过了吗?」百合咬牙说着。 唉,你说过的何止这个呢?冯雨璇有点无力,这丫头这半个月老想要她施美人计,但她实在做不来。 百合一见主子病恹恹的神情,心火就更旺了,这个主子声音软糯,个性软弱,但就是有张美若天仙的容貌,尤其是那双黑白明眸,柔柔亮亮的,让人看了都舍不得吼她一句,就是会心疼她,这种天生的优势,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的,偏偏她就不会利用。 「小姐,你好歹说句话啊,我跟你说,我是实实在在的打听过了,贺家大少爷真的不是我们能随意糊弄的!」百合怒气冲冲,却不得不向这个近日来都不喜不怒的主子娓娓道来贺府嫡长子贺乔殷的大小事。 他尚未成亲,且已长住南方三年,他是贺老爷过世的元配所出,相貌出众,更是经商奇才,也是如今贺家撑家的顶梁柱,南方河运有近半船队都是贺乔殷与官方合股营运,多少达官贵人送女人,巴结奉承样样来,不管在这里还是在南方,贺乔殷都有几名国色天香的美妾或通房丫头,这府里只要有丫头提起他,莫不脸红心跳。 「我想睡了。」冯雨璇意兴阑珊,对百合思春的言论没兴趣。 「什么?!」百合气得直跳脚,看着主子缓缓的抚着胸口走回床上。 面对这半点没法让她依靠的主子,她是恨铁不成钢,只能怒不可遏的走到床边,「小姐既然知道来这里的贺家人不是来关心你的,而是将你当成出气筒,你还——」 第三章 「反正我们在这里就是白吃白住,成了受气包也是应该的,被骂几句也没因此少块肉啊。」冯雨璇上了床,话说得不痛不痒,但胸口的刀伤还没完全痊愈呢。 再说了,从百合搜集到的情报,这贺府人多嘴杂,天天都有鸡飞狗跳、下绊子、陷害来陷害去的事,有些人一肚子火没处发,总往她这里发,好在,假装自己是老鼠,其他人都是猫,很容易演的,让那些人没出到气反而自找罪受,气到差点吐血,她是真的无所谓。 「侯爷说我惯会看人脸色,偏要我陪嫁,我怎么这么命苦?呜呜呜——难道要我自己、自己去巴上府里哪个主子,来养活自家主子吗?呜呜呜——」 百合哭得伤心,但这个哭多少有演戏的成分在,过去这个主子总是任自己搓圆捏扁的,可这段时日下来,她却看不懂了,总是不疾不徐,甚至过分的乐观。 冯雨璇没理会百合,径自拉了被子就躺平下来。 有些戏看久了也会生厌的,何况,这小丫鬟也不秤秤自己的斤两,长得也只是不错罢了,这段日子来她这里找碴的女眷至少超过十个吧,每一个都比她漂亮,真不知她脑袋在想什么。 倒是自己,不想却不成,说来,冯雨璇其他姊姊们都嫁得不错,至少没有一个像她这样进到另一个家中却没成亲拜堂,不是这家人,也回不得娘家,地道的悲惨人球。 在此状况下,还要她去勾引贺家大少爷?她又没有头壳坏掉。受点气儿,委屈求全的在这里过日子,好好思考未来的路才是正道。 从原身记忆,她知道她没有任何陪嫁的铺子或庄子,贺府丰厚的聘礼则留在和郡侯府,她拥有的只有她的亲娘六姨娘偷偷塞给她的二十两银,但在遭难后,早已不翼而飞了,如今在这屋子里,只有些半新不旧的衣饰,要卖也卖不了多少钱,口袋空空,她要怎么逆风飞翔,来个轰轰烈烈的逆转胜呢? 虽然很无赖,很不要脸,但在伤好之前,她真的只能赖在这里当废材,庆幸的是,在贺府这钩心斗角的大宅院里,听起来是气场极大的大少爷,还没空来到她这里,她是阿弥陀佛。 再想到杜嬷嬷稍早前向翁氏报告的那些话,情形再乐观些,也许这个大少爷很快就被他爹赶回江南去,她跟他压根不会见到面呢,那就我佛慈悲喽。 贺府占地极广,夜云轩只占一小块地,而居中的万誉阁却是占了一半空间,是个花木林立、布置雅致的大院子。 此时,天朗气清,在回廊花径后方,临湖一隅,两名小厮恭敬站立,在前方约五步的亭台内,两名男子面对面坐着,一个气定神闲的下棋,右手拿白子,左手拿黑子,另一人一手端着茶,一手拿着糕点,兴趣缺缺的看着棋盘上的变化。 半晌,两鬓微微斑白的贺敬哲忍不住开口,「乔殷,你这院子前后都派人守着,除非你点头,闲杂人等都不能进来,可是你这闲杂人等怎么包括你爹我、你继母,还有我那些姨娘们,甚至你的嫡庶兄弟姊妹—— 」 贺乔殷将黑子放入棋盘中,再斜看父亲一眼。 贺敬哲立即尴尬改口,「是是,你没有嫡出兄弟了,只剩一个嫡出妹妹,几个庶出弟弟妹妹。」 贺乔殷点头,再次专注在棋盘上,右手再放下一只白子,这才开口,「嫡妹妹也不是我亲娘所出,拜爹之赐,惯养得娇蛮刁钻,至于几个庶出弟妹也不遑多让,让那些人进我的万誉阁,争相指责,犹如闹巿,我还能做事?」 贺敬哲闷了,没错,家中老小个个爱花钱摆阔,喜奢华,什么都要争,屋里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都是常态。 「咳——那皇城几家店铺的生意都重新上了轨道,你何时要回南方去?」他壮起胆子开口再问。 贺乔殷握着白子的手陡地一紧,那白子竟然成了粉末落在棋盘上。 贺敬哲吞咽了一口口水,年近四十,却仍俊秀的脸庞浮现一抹羞惭的红。 贺乔殷定定的看着父亲,缓缓问道:「这句话是爹的那些女人还有子女们让爹来问的?」 贺敬哲屏住气,听出这语气背后蕴藏的不悦,慌得低头喝口茶,再顺势点点头,天底下这么怕长子的父亲应该没几个,看不起父亲续弦、妾室,甚至其所出的兄弟姊妹的长子应该也没几个,偏偏贺乔殷就是其中之一,也偏偏他这个当爹的没半点魄力去扳正。 不远处的两名小厮何松、石杰听到这里,飞快的交换目光,眼里冒出怒火。 他们真的替大少爷抱不平,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爹不是赶你走,也不是你帮忙处理那些亏损的店铺后,就翻脸不认人……」贺敬哲呐呐的想解释。 「这不是翻脸不认?对了,还剩最后一件事吧,夜云轩的冯雨璇处理好后,我就该走人,对吧?」贺乔殷朝父亲温文一笑。 儿子笑了,老子却是心惊肉跳,「呃—— 她是一定得处理的,没名没分的留在咱们府里,总是不对,可偏偏外头的人都关注这事儿,又不能太过强势,这很棘手。」贺敬哲知道自己没用,也知道自己对这过世元配所出的大儿子亏欠太多,但他就是没能力解决这鸡犬不宁的大宅子,而贺乔殷就是优秀,像有三头六臂,自然是能者多劳了。 「爹知道爹对不起你,可你知道的,你爷爷才是真正的经商扛霸子啊,但爷爷一脉单传,又只有爹这个儿子,爹……爹知道自己没用,可是,你在家里管得太多,府里状况一桩接一桩的,爹真的处理不来啊。」贺敬哲说得吞吞吐吐。 何松、石杰眼中的火儿更旺了,这是一个当爹的该说的话吗? 旁观者清,连他们都知道老爷身边的妻妾子女为何会愿意忍耐大少爷这些日子,如今皇城那些店铺都让大少爷重新管理上了轨道,有钱入账后,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要将大少爷赶回南方,不然,他们没法子好好享受啊。 偏偏这老爷没主见,没脑袋,根本不曾好好对待过大少爷。 追根究底,都是老太爷太过宠溺,才会养出老爷这个败家子,也因为老太爷建立太多座金山银矿,就期许这唯一男丁能开枝散叶,于是老爷妻妾成群,不输王公贵族。 生下大少爷的大夫人,身子一直就不好,五年后还是走了。 老爷娶了续弦翁氏,又生了一子一女,再加上其他多名妾室所出的五男三女,是开枝散叶了没错,但不管嫡庶,这些主子们个个都娇生惯养,难侍候得很。 这些年来,若没有大少爷来来回回的进一趟家门整顿贺府,他们都不敢想象这贺府的荣景还在吗? 「我明白了,等处理完那件事,我会想想。」贺乔殷脸上笑容依旧,他没去理会父亲那眼睛一亮又突然呆住的神情转变,仍笑容满面的将在亭台外的两名小厮喊到跟前,「冯姑娘主仆留在贺府的费用明细,秦嬷嬷拿给冯姑娘过目签名了?」 皮肤黝黑、高壮的石杰立即拱手回答,「禀大少爷,秦嬷嬷已经拿去了。」 「很好,」他再看了高瘦但皮肤怎么晒也晒不黑的何松,「你去把我书桌上的那迭账本拿来。」 何松眼睛一亮,「是。」个性活泼的他,一拱手,飞快的转身跑了,较稳重的石杰也趁低头拱手时,偷偷笑了笑,再次退下。 贺敬哲却是苦了脸,「乔殷,你知道爹最不想看账本的——」 「爹可以不看,那就叫那几个弟弟过来看,看看他们到几家店铺收了帐,却没收回帐上的银子,公款挪为私用,要做何解释?」 贺敬哲脸色忽红忽白,低声咕哝起来,「你也知道他们年纪小,学商总得付些费用,酒楼交际——」他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长串护短的话。 贺乔殷波澜不兴,开始认真的下棋,至于冯家六姑娘,暂时,他没时间也没心思去理会。 夜云轩的寝卧一隅,半圆形的雕纹花窗半开着,日光洒落,冯雨璇坐在临窗的桌前,低头看着桌上一张长长的单子,上方写了这些日子她住在贺府花用的明细,吃穿用度很简单,但这几个月的医药费可就不少了,不过她没多说什么,拿了毛笔在上方落了款,还差点写错名,忘了阮华倩已成了上辈子的事了。 第四章 秦嬷嬷没想到她这么识相,也没想到这让府上主子——除了老爷跟大少爷,都来到这儿趾高气扬的羞辱一番的冯家六姑娘,是如此吸睛的水灵美人。 「小姐对这单子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询问老奴。」 冯雨璇凝睇这位看来大约三十多岁,眉清目秀,却自称秦嬷嬷的女子,说来这是那两位长舌嬷嬷以外,对她最和颜悦色的人了。 她思忖一下,即开口道:「只有一个问题,我这里是生不出钱来支付的,可能得劳烦有人走趟和郡侯府。」 「老奴明白了,老奴会转告大少爷的。」秦嬷嬷微微一笑,确定纸上的墨汁干了后,再将纸张卷起,向冯雨璇行个礼,甫步出房间,就听到百合迫不及待的怒问—— 「小姐怎么签名了?侯爷不会认账的。」 她莞尔一笑,「所以我签的干脆,你又怕什么?」 「我——我怕我们会被赶出去,活活饿死啊。」她难以置信的喊了出来。 「那就是最坏的状况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她直视着百合,突然一笑,「还是,我该怕的是你会联合外人对我不利?」 百合先是心虚的一怔,但随即恼羞成怒的大叫,「小姐真的太令人寒心了,从事情发生至今,侯府没人过来关切,只有我守着小姐,你竟然还怀疑我的忠心?再说了,我不都是在替小姐着想,想着让我们怎么活下去……」 秦嬷嬷忍不住拐个弯往回走,走到窗户边,再看着屋内的冯雨璇一眼,就见到百合又气又骂的好一会儿,甩袖走了出去。 真是反了,丫鬟的气焰竟比主子大?!她的目光又落在冯雨璇那张沉静的脸上。 「冯雨璇,这样的生活应该满意了,至少有得吃、能有个屋檐遮风避雨,还有老是横眉竖目的百合在一旁张牙舞爪的侍候着,充当娱乐的欣赏她的变脸速度,日子在酸涩中还能有点小滋味,只是,有些人总是不满足,喜欢将日子搞得惊心动魄的,我也不能不想点法子反击啊—— 」 冯雨璇若有所思的拿起毛笔沾了墨汁,这才发现屋里连张纸都没有,她率性的在手心上动笔,「哼,姐也不是没脾气的!」 由于有点距离,秦嬷嬷看不清楚她写了什么,但瞧着那张脸上带着点调皮的笑容,将那张花容月貌衬托得更让人惊艳,她不禁对小小年纪又身在如此困顿处境下仍能自娱的她感到不可思议。 半晌,秦嬷嬷回到万誉阁,远远的就看到老爷憋着一张苦脸,坐在亭台上翻看那宛如小山高的账本,石杰毕恭毕敬的在一旁站着,看来是在一旁侍候,但她是府里的老人了,哪里不知道那是大少爷叫他在旁盯着。 只是,老爷若是那块料,大少爷哪会为撑起这个家如此辛苦? 她摇摇头,转往书斋走去,只是甫走到花廊,就见到五名如花一般的姑娘正等着自己。 「秦嬷嬷。」五个俏生生的姑娘同时朝她柔柔一福身。 秦嬷嬷忍不住一叹,「大少爷正等着我,你们就别多说了。」 「秦嬷嬷,那就一句话嘛,请你跟大少爷说,我们姊妹都很关心他,请他也拨些时间见见我们嘛。」有着沉鱼落雁之姿的芸荷是其中相貌最美,也自认是大少爷最喜爱的一个,亦一向以五人之首自居。 她一开口,其他人也柔声接话,「秦嬷嬷,拜托嘛,你也知道万誉阁不是每个人都能进来的,可我们虽在万誉阁内,但活动范围也仅在后半院子,没大少爷允许,根本不能到前院去—— 」 秦嬷嬷看着这一张张粉嫩精致的脸蛋,脑海突然浮现冯雨璇那张调皮含笑的出尘容貌。 「知道了,但大少爷忙,你们也歇点心思,就这样吧。」她蹙着眉安抚一句,即往花廊方向走去,心里不知该怜惜那几个通房丫头还是大少爷?大少爷都二十三岁了,没有正室,在江南虽有几名妾室,在皇城就只有这五名通房丫头,这一趟回来也有三、四个月了,竟没叫过任何一个到房里侍候。 她忧心忡忡又思绪百转的来到书斋前,门口站着何松。 她朝他点个头,何松笑咪咪的正要替她敲门—— 「进来吧,秦嬷嬷。」 贺乔殷的声音响起,何松立即打开门,请秦嬷嬷进去,然后,刻意让房门留了缝。 秦嬷嬷一走进书斋,不意外的,她从小照顾到大的大少爷正埋首书桌前,两旁都是卷宗,见她进来,只是抬头看她一眼,目光扫过她手上的纸卷。 「好了?」贺乔殷问。 「是。」她上前将纸卷摊开,一边将五个通房丫头的事提了,「老奴说句不怕羞的话,大少爷偶而还是得放松一下,虽然定时练武,但这种事是不一样的,别憋坏身子了。」 唉,瞧瞧她代替她家小姐带大的孩子,高大俊朗,大半的相貌承袭了她家小姐,他可以说是漂亮的,尤其那双狭长微圆的凤眼,与她家小姐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他文武双全,经商能力更是无人能敌,这么优秀的孩子,却迟迟没有生个一儿半女,说她心里不急也是骗人的。 贺乔殷光听就想笑了,他也清楚这个年纪不大的嬷嬷在担心什么。「我睡觉时间都快不足,秦嬷嬷还要我去风花雪月一番?」 她脸色微红,但仍倔强的道:「我不提,这个家还有谁在乎?谁敢提?」 贺乔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目光回到那长长的账单明细下方,三个龙飞凤舞的字,「这是冯姑娘的字?」由字看人,这实在不像一个女子的字。 秦嬷嬷点头,再将她到夜云轩所听到的,以及冯雨璇要她向侯府要钱等的话也全一五一十的道来。 他黑眸闪过一道奇异光芒,纵横商场多年,他见过的女子不在少数,但能在此等境况还处之泰然的,冯雨璇算是头一个。 秦嬷嬷又说:「老奴不得不说,冯姑娘与外传的,还有府里主子们说的都不同。」 「所以呢?」他挑起浓眉。 秦嬷嬷是贺府中最敢跟他说话也最不畏惧他的下人,事实上他也从没将她视为下人,她是他亲娘的陪嫁丫鬟,陪着他长大,一生未嫁,他也敬她如母,府里没人敢对她说重话,就连老太爷、老夫人在生前也很看重她,曾经想作主让她成为父亲的第八名姨娘,但秦嬷嬷拒绝了,这让一向自诩俊秀多情的父亲还有点受伤。 「不管大少爷打算怎么处置冯姑娘,老奴希望大少爷都能去看看那姑娘,就算一眼都成。」 「秦嬷嬷不会是想扮红娘吧?」何松吃惊嘟囔的嗓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接着是一小小声的「完了」。 随即,何松愁眉苦脸的走进来,拱手自首道:「对不起啊,爷,我没刻意偷听,但秦嬷嬷说的太吸引人,就……」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秦嬷嬷摇头一笑,不意外的,大少爷脸上没半点火气,这也是她感到安慰的地方,大少爷很清楚这座大宅里,谁能信任,谁能宠着,即使是个下人。 贺乔殷看着这跟在自己身边已有十年的少年,笑着反问,「你对冯姑娘有兴趣?想成家了?」 他尴尬的急急摇头,「没有,女人麻烦死了,大少爷五个通房老是要我在爷面前提醒她们的存在,还有夫人老跟其他姨娘争风吃醋,你争我斗,我吓都吓死了,只是……」他顿了一下,「近来府里下人在传一件事儿,小的不知该不该说?」 贺乔殷薄唇微扬,露出一抹慵懒笑意,「都开口了,还敢卖关子?平时太宠你,愈来愈没规矩了。」 「没啊,不敢的,大少爷,」他只能硬着头皮的开口,「是冯姑娘的丫头到处跟府里的仆人说,她家主子有多么的美若天仙,琴棋书画皆精,胸口的伤也已好得差不多,人可能要走了,只可惜了,要到哪里再见到那样的天仙美人—— 「不意外的,府里有些好女色的少爷倒真的想往夜云轩去,不过,都让夫人跟其他姨娘给制止了,但听说……今晚,那丫头刻意不关冯姑娘的房门,也刻意窝到别的奴仆那里去睡,要替好荒淫享乐的三少爷制造机会—— 」 何松愈说愈小声,因为大少爷的表情愈来愈难看,连一向好说话的秦嬷嬷表情也变得严肃。 第五章 「这件事,大少爷一定得管一管,三少爷肆意荒唐,在外声名狼藉,若真玷污了冯姑娘的清白,不是名声更差而已,就怕和郡侯府反咬咱们一口,教咱们不得不接手冯姑娘这烫手山芋不说,恐怕还得吐出不少银子摆平呢。」她说。 「秦嬷嬷这会儿知道冯姑娘是烫手山芋了?」贺乔殷出言调侃。 「这种山芋你还会接少了吗?府里随便抓都一箩筐。」她没好气的低声说着。 贺乔殷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好吧,我会派人去盯着,真有状况,再来叫我,秦嬷嬷,如此可好?」 秦嬷嬷不能说不失望,她看过的姑娘家不少,冯雨璇那丫头莫名的很得她眼缘,要真的被男女通吃的三少爷给玷污,实在糟蹋了,但她也不能勉强大少爷,为了这个家,他已经操碎心、够辛苦了,「行了,大少爷安排吧,我先回去了。」 见秦嬷嬷行礼离开后,何松可是兴致勃勃。「我自告奋勇,可以吗?大少爷?」 「不用,你做该做的事,我身边有闲人。」 「大少爷不是要动用到秦大哥跟越大哥吧?」他眼睛马上一亮。 秦剑跟越瓦讷,可说是主子身边最厉害的贴身侍卫,也因为跟主子年龄相近,情同兄弟,打闹玩笑都行,可让他跟石杰羡慕死了。 贺乔殷只是笑笑,财富本身就是个祸害,官商勾结,或索贿或刁难,甚至严重点谋财害命也不少见,商场上尔虞我诈,诡谲多变,他也多次遇到合作对象见利忘义的生死关头,庆幸他的亲生母亲有远见,在他五岁时,就已为他预定习武师父。 这些年来,为了保护自己及家人,他招揽几名师出同门的习武师兄弟护身兼办些台面下的事,另外也招收一群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搜集各地的官商情资。 秦剑跟越瓦讷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三人名为主仆,却比兄弟还亲,父亲及其他家人也都识得。 他让两人去监看,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谁教他这个主子这几个月留在皇城,两人已闲到天天对打,有个事做也好,尤其是来自北方异邦的越瓦讷,或许就不再天天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了。 三更天,夜云轩这个精致清幽的院落,一个小小身影快步的走出屋子,偷偷进了后院一个小厨房后,再回到屋子,这样来回几次,最后一次,竟然是从窗户爬进屋内的。 这些怪异行为,都落在秦剑与越瓦讷的眼里。 不久,说笑声远远的传来,夜色中,两人就见贺家最风流兼下流的三少爷贺乔书在两名小厮的陪同下往这里过来了。 潜伏在屋瓦暗处的秦剑一见那张俊秀脸上的猥琐笑意,立即给了一旁的越瓦讷一个眼神,要他继续监视,即飞身离开去通知主子。 不过一会儿,贺乔殷与秦剑已经施展轻功来到这座院落的屋檐上方。 两人就见趴伏在上方的越瓦讷笑得很诡异,贺乔殷蹙眉问他,「干什么?」 「有好戏看呢,大少爷,这冯姑娘绝对不是吃素的。」越瓦讷高头大马,武功高强,但与何松的个性相似,乐天又活泼。 秦剑先前已将所见到的转述给主子听,这会儿,三人将身子伏得更低,就见贺乔书主仆三人脚步未歇的走到门口,才将房门略微用力的推开,一桶掺杂着小碎石的泥水竟迎面泼了过来,主仆三人顿时成了泥人,还让那些小碎石砸疼了脸。 「该死的,谁敢这么整本少爷!」贺乔书抹了把满脸的泥水,怒不可遏的踩进屋内,没想到地上滑不溜丢的,除了小碎石外,竟还散落不少绿豆红豆之类的玩意儿,他无法保持平衡,重摔倒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痛—— 痛啊——」 两名小厮快步进门想要扶起他,没想到下一刻同样滑倒,还重重的摔在主子身上。 「该死的,还不给我起来!」 贺乔书气急败坏的大吼,两个小厮连忙起身,但抓来揪去的,又摔倒几回,撞得七荤八素的,好不容易将气得大呼小叫的主子也拉起来,三人已一身狼狈。 却在此时,烛火全灭了,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三人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在房里角落突然有一支烛火被点燃,在临窗夜风吹拂下,室内忽暗忽明,平添一抹诡谲氛围。 蓦地,一张比正常人大了一倍的脸孔突然在窗户旁出现,但最可怕的是那张惨白脸上有一对如窟窿的大眼正汩汩流着鲜血,下方还有一张同样大尺寸的血盆大口,嘴里甚至咬着一块软趴趴滴着鲜血的生肉。 主仆三人吓白了脸,「鬼啊!鬼啊!」三人急着要跑出门,却又是摔得鼻青脸肿,一路跌跌撞撞的落荒而逃。 「噗——大少——」 贺乔殷一手摀住秦剑的嘴,再瞪向另一个已经抱肚憋笑到仰躺在屋檐上方的越瓦讷,贺乔殷饶富兴味的眸光很快的又回到仅有一根烛火的屋内。 等了好一会儿,屋内才重新亮了起来,然后,贺乔殷看到一张到目前为止最让他惊艳的脸孔。 那张脸上未施脂粉,表情严肃,圆桌上,有一张以白布画成的大鬼脸,就是刚刚拿来吓贺乔书主仆的鬼脸,一块带血的生猪肉仍卡在嘴边。 她将手心向上,即使有段距离,他仍看见上面就画了相似的鬼脸。 贺乔殷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那双在烛火照射下,熠熠发亮的明眸闪动着得意的笑,带了点顽皮,带了点恶趣味,接着,她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越瓦讷笑到眼泪都出来了,他低声笑说:「爷啊,这冯姑娘真是个奇疤,爷可知屋里为何会在瞬间突然全黑了?是冯姑娘将屋内所有油灯里的油都倒到只剩一点点,油燃尽,火自然就灭了。」 「整人后,如此率性的大笑,我也曾在大少爷的脸上看过。」秦剑也忍不住搭腔,当然,那是贺乔殷七、八岁时,跟他们一起练武的事了。 不可否认,这个光彩眩人的笑容确实敲中贺乔殷心里某一处,黑眸浮现一抹盎然兴味。 冯雨璇可不知道在外头有三双黑眸正盯着自己,她很满意自己用白布创造的套头鬼脸,尤其那双挖空的眼睛,再在白布周围涂上厚厚的红色辣椒酱,另剪两块布弄湿,放在挖空的眼睛后方,将水挤出,制造从眼睛流出血水的假象,还拿了块生猪肉穿洞绑在血盆大口上—— 说来,做的真的很粗糙又克难,但烛火摇晃,视线不明,要将那三个家伙吓到夺门而逃绰绰有余。 她笑到眼都泛泪光,这才吐了口长气,将面具连猪肉包成一团,坐了下来。 回想今早时,她半睡半醒间,竟听到百合跟其他奴仆的交头接耳—— 「放心,放心,房间只是掩着,没上锁,三少爷可以进来的。」 唉,她有自知之明,在此生活不容易,存在感愈低愈好,免得被轰出府去,没想到,最人面兽心的却是身边人。 才在感慨呢,外头突然又远远的传来一声忍着痛的暴怒声,「就在里面,不管是人是鬼,都给本少爷——噢——噢——痛死了,全该死的给拉出来!」 冯雨璇翻个大白眼,真是的,到底有完没完啊! 她四处看了看,一手抓起那团鬼面白布包,另一手拉起裙摆,从窗户跳出去,再一手拉起裙摆,咚咚咚的跑到前方一株粗枝交错的老松树,将裙摆整个拉起塞在腰际,那团白布塞入前襟,她双手并用的爬上树,动作相当利落,显然不止爬一次了。 事实上,也是,躺在榻上这几个月,她骨头都快散了,加上白日睡得多,晚上便成了夜猫子,在现代就爱好室内攀岩运动的她发现这株树很好爬可健身外,中间的树干交错,还形成一张隐密的天然大床,如今已是近夏,天气变暖,偏偏她屋里还在用暖炉,有好几回,她都在这天然树屋睡到天亮,反正,百合那丫头晚上也从来不在屋里侍候。 但她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可让屋檐上方的三个大男人看得目瞪口呆。 「爷啊,这冯姑娘真是侯府出身的吗?」越瓦讷实在忍不住低声笑问,简直像只野猴子,虽然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就是。 「少啰唆。」贺乔殷饶富兴味的眸光落在努力的将身子隐藏在枝叶间的小小人儿。 第六章 只见贺乔书脸色铁青,一拐一拐的来到屋子前,一名小厮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五、六名小厮在屋内来来回回找着,连人也没有,更甭提鬼了。 「去搜,连冯姑娘都不见?会被鬼抓了吗,还是就是她扮的鬼?!去去去,还有那个死丫头百合,也去把本少爷给揪出来。」他吼得声音都分岔了。 贺乔殷凝睇着那被枝叶掩护的小身子,突然间,他很想近距离的看看那张调皮的美丽脸孔,「你们在这里看着。」 语毕,他身形一个飞掠,就往那株百年老松飞去。 夜风不小,枝叶被吹得沙沙作响,贺乔殷趁着枝叶拍打时,悄声掠进枝叶上方,一手扣住一树枝,提气伏身,屏气凝睇着下方正舒服的半靠躺在枝干上,顺手抓了一根茂密枝叶遮住自己白净脸蛋的冯雨璇,他目光再落到披盖在她身上的黑色披风—— 刚刚她离开屋子时,可没这件披风,再加上她爬树的熟稔利落,可见,这株老松成了她的秘密园地已有一段时日。 月光明亮,贺乔殷黑眸定视在下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她那双明眸滴溜溜的转着,像是异邦高价贩卖中最珍贵的宝石。 像是察觉到什么?那张小脸突然警觉的往上仰看,他迅速的拉了一旁的枝叶遮住脸,再加上他是一身深蓝色袍服,他看见她蹙眉看了好一会儿,才皱着柳眉,低头将注意力再度放到那已经闹烘烘的院子。 贺家其他主子也被惊动,有好几个人过来察看,但都是来劝贺乔书的,他们提醒若是将贺乔殷也惊动,到时不知是什么状况?他肯定不会好过—— 冯雨璇不得不承认那尚未谋面的贺大少爷彻底引起她的好奇。 再嚣张、再暴怒的贺乔书一听到贺乔殷这三个字,马上变了脸,还气呼呼的迁怒那些跟着他的小厮,他又踢又踹,甚至狠甩耳光,「本少爷养你们这些饭桶干什么?连提醒我也不会,大少爷一旦过来,我会有好果子吃吗?!」 「真是变态!自己没脑袋还怪人。」冯雨璇受不了的低啐一声,自己没脑子还怪别人,奴才们说的话,他会听?! 变态?贺乔殷皱眉。 总算,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夜再度恢复平静。 冯雨璇放松的躺卧着,在月光下,透过枝叶仰望星辰。 同时间,贺乔殷直勾勾的凝睇着柔和月光将她那张白皙如玉的粉脸镀了一层莹润的光,让她看来如梦似幻。 夜风轻拂,叶片拍打的沙沙声响起,这大自然的合奏曲,让她有点昏昏欲睡,眼睫微阖,卷而翘的睫毛在月光下形成了一面扇影。 竟然这么斜躺着睡了?他屏气凝神,几乎可以在夜风中听到她熟睡的均匀呼吸声。 他轻声的往下滑落,悄悄坐在她身边,凝睇着那张安睡的容颜,目光再往一旁扫去,看到她塞在枝干间的白布,他伸手拿出再摊开,一见那挖空的双眼下方有着湿湿的辣椒酱,还有同样以辣椒酱涂出的血盆大口,及那绑着的生猪肉—— 黑眸一抹笑意闪过,他将这白布塞回原处,目光再度回到那张熟睡的容颜,她似乎作了什么好梦,嘴角微微上勾。 长得一张晶莹剔透的绝色容貌,一颗心想必也是晶莹剔透,莫名的,他觉得平静的心湖像是有什么石头坠入,激起了涟漪。 他邪魅一笑,多么有趣的人儿。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啊?小姐,你不出现,我就要被杖刑了!」 百合慌乱又带着惊怕的尖锐声音突然响起。 贺乔殷注意到熟睡的冯雨璇柳眉一皱,而那名丫鬟走来走去的喊着,还往这边跑来了,他不得不往上一蹿,停驻在上方的枝桠。 「小姐?小姐?」百合又气又恼又害怕,本以为今晚小姐跟三少爷生米煮成熟饭,她们就可以长留在贺府里了,没想到反而激怒三少爷,若是她不将小姐揪出来,三少爷绝对饶不了她。 百合没看到在树上的冯雨璇,往另一边又跑开了,倒是冯雨璇醒来了,她将身上披风折好,压在一枝干间,再急急的要爬下树,却没想到竟先踩到裙摆,她整个人往下摔,她急着伸手想抓枝干,却只抓到几片叶子—— 完了,这下没死也要半残了,她吓得闭上眼,砰地一声,本以为会重摔在地,没想到听到唔的一声闷哼,接着,感受到一堵厚实的肉身。 她眨眨眼,瞪着近在咫尺的衣服……有人当了她的垫背!她下意识的抬头看,月光正巧被云遮住,她的视线顿时有些看不清楚,但她仍能看到男人似乎是闭着眼的,昏过去了吗? 「喂?喂?」她想也没想的伸手轻拍他的脸颊,「醒醒,醒醒啊。」 此时,月光再现,男子的容貌瞬间清楚了,而且,他正缓缓的睁开眼眸—— 天、天啊,冯雨璇瞬间张大眼睛,好帅的男人啊,一双狭长凤眸,鼻梁高挺,薄唇形状完美,而且,他不止是帅,可以说是非常漂亮的。 只是,这男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会不会太和善了些?温温柔柔的,带了点动人的笑意,她的心怦怦狂跳,看得都失神了。 四目相对时,他疑惑的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喃喃的说:「我以为仙子不会有重量。」 当略带粗糙的指腹抚上她那滑腻软嫩的粉颊时,两人都怔了怔,一个是没想到手感如此的好,一个是愣住了,然后慢半拍的想着,这句话的意思是她很重? 她猛然惊醒过来,粉脸刷地一红,急急的从他身上翻下,却窘迫的跌坐地上,她怎么这么笨拙啊?她连忙敛裙,跪坐在他身边,忍着脸上烧烫的窘意,「对不起,呃—— 谢谢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面对这张着急得凑到他眼前关怀的丽颜,贺乔殷头一次对女子有种冲动,想再次抚摸她的脸,但他只是干涩着嗓音道:「我的腰有点痛——」 她想也没想的就挪动身子,倾身扶推他一把,让他侧身躺着,一手去摸他的后腰,一双眼眸着急的看着他的脸,「痛吗?要找大夫吗?男人的腰很重要的。」 她在现代的老板是颗花心大萝卜,每每在假日过后,总是大开黄腔,说男人的腰好不好可是等同于做爱的持久度啊—— 但见眼下漂亮的男人浓眉困惑的一皱,她尴尬秒回,「没事,你感觉一下,要找大夫来瞧瞧吗?」唉,除了百合,她实在太久没跟人说话—— 不对,是没装虚弱的状态下跟人说话,而且,这里也不是现代,她说话可不能太直白,会吓到古代人的。 「不用了,但得麻烦姑娘再多揉一会儿,应该就好多了。」他看来很不好意思,但其实他心里还在琢磨她刚刚那句「男人的腰很重要」—— 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不可能,她不过是个黄花闺女,怎知床笫间男子如何行房? 「好。」她连忙搓揉,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在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有多么不恰当。 倒是在另一边屋檐上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秦剑跟越瓦讷,完全看不懂自家主子在打什么主意?依他的能力根本不会成了冯雨璇的肉垫,现在又要一个姑娘家揉搓腰部,实在占人便宜、不合礼数啊。 贺乔殷看着她专心的为自己揉搓腰部,竟然有点不舍她手酸,微微一笑,「可以了,谢谢姑娘。」 「不客气,若不是我,公子也不会如此,只是——公子是谁?」她忐忑的问,这男人从哪里冒出来的?是刚好经过,倒霉被她当垫背?还是看到她从树上掉下来? 他坐起身,看着面露紧张的她,故作不解的道:「我只是府里的客人,夜里难眠,胡乱走动,没想到,走到这里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姑娘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吗?在下被撞晕了,有点不太记得是什么情形。」 她小心的打量着他,见他那张出色的容貌上布满困惑,「不是的,是我刚刚在树后方想事情想到睡着了,接着,听到我家丫鬟在唤我,我一急就冲了出来,没想到力气太大了,将公子整个撞晕,我也跌到公子身上了。」 他忍着笑意,装出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姑娘又是谁?」 第七章 「呃——我是——」她连忙低头,该死的,她忘了要扮虚弱的小猫,这家伙要是跟贺家人说她都有力气将他这么高大的男人撞晕了,她还能留在这里? 「姑娘不方便说,没关系,只是——」他突然低头,「能请姑娘替在下保密吗?毕竟姑娘看来娇小纤细,若是在下被姑娘随意一撞就晕的事在这府里传开,总是—— 有损男子颜面。」 「行啊,行。」她双眸发亮,还求之不得呢。 笑意悄然浮现黑眸,他正要开口—— 「小姐,小姐——」 百合慌张的身影又从另一边小道走过来。 他连忙起身,「我与小姐在此独处,若被撞见,恐有损小姐清誉,在下先行一步。」 「呃——好。」她只能点头。 他很快的往另一边小径走去,她看着他高大的身影一眼,这才走出去。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事情大条了,三少爷那里——」 百合又气又恼的揪着她的手,拖着她就往贺乔书的院子快步走去。 殊不知,那高大的身影仅走了一段路就停下步伐,远远的看着她们主仆。 贺乔殷以精湛内力传音给越瓦讷,「现在立刻把三少爷给我拎到书斋来。」 「是。」 夜色中,一道黑影起落,抓人去了。 寂静夜色中,贺乔殷一路走回自己的万誉阁,在这灯火通明的偌大庭园里,有湖石、花台及回廊,他走进华丽宏伟的厅堂,往后方长廊走,一路经过亭台楼阁,经过庭园,来到书斋。 门口还站着石杰跟何松,两人知道稍早前主子是跟着秦剑离开的,可现在怎么一个人回来脸色还如此凝重? 两人好奇的看着主子走进书斋,蓦地—— 「放开我!」 黑夜中,突然传来一个气愤声,两人往声音来处看去,就见越瓦纳像在拎只猫似的,拎着使劲挣扎的贺乔书飞掠而来,然后,轻灵的在两人身前落地!朝两人一笑,继续提领着三少爷的后衣领将他拖了进去。 两人探头见越瓦纳将三少爷拎到主子面前丢下后,一拱手,很率性的往窗户飞掠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为什么他们不会武功呢?两人好羡慕啊,此时主子的目光突然射向他们,两人很机灵的将书斋的门给带上,也关上耳朵。 而贺乔书狼狈的跌坐在地,甫抬头,一张俊秀的脸上鼻青脸肿,还有掩饰不了的害怕,嫡出大哥跟他们这些兄弟长得都不像,较偏向他的生母,甚至比女子还要漂亮,但家里甚至外面的商场上,没人敢轻忽他,因为他一旦绷起脸,就能形成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心生畏惧。 贺乔殷翻看桌上的帐本,刻意忽略他好一会儿,才不疾不徐的开口,「你今晚在夜云轩大闹,目的就是冯家六姑娘。」 他吞咽口口水,不敢应话,头垂得不能再低。 「你院里小妾多名,通房多名,甚至连男倌也偷渡进府,外头还有妓院红牌等多名红粉知己。」贺乔殷阖上帐本,优雅起身,一步一步的走近簌簌发抖的弟弟,缓缓俯身,露出亲切的笑容,「大哥觉得你那胯下祸根实在太招事,不知下烙铁整治?还是切了?会不会安分点?」 他脸色苍白,急急的扑通跪下,身体抖得如风中落叶,「哥,大哥,我会安分,会安分,绝不会去碰冯姑娘,不然,我就绝子绝孙。」 贺乔殷半蹲下来,漂亮的俊脸上还是笑容可掏,「你的话能信?不久前,你对别家闺女霸王硬上弓,给了几千两摆平收为小妾时,好像也下了一样的诅咒。」 贺乔书看着大哥,对上那双闪动着阴沉风暴的黑眸,吓得差点没屁滚尿流,牙齿打颤的道:「这这这次是真的了,千真万确的——唔——」 他的口中突然被塞进一颗药丸子,还来不及吐出来,就在嘴里化了,他冷汗直冒的看着突然邪魅一笑地站起身的大哥。 「你的话取信不了我,我只能用些手段,让你在三个月内,当当和尚。」 贺乔书脸色大变,急急的跳着起身,「大哥,你太狠了,怎么可以这样」 「老实说,对你,还有几个废人似的庶弟,我都很想喂这种药,除了玩女人,仗势欺人外,你们就是废物,可偏偏与我有血缘——」贺乔殷脸色冷硬,「一个人的耐性有限,你可以把我的话说给与你同样耍废的其它弟弟听,还有,谁敢动冯家六姑娘,这辈子都当不了男人,滚!」 贺乔书哪敢再留?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但越想越不甘愿,他咬咬牙,转往生母住的院落告状去。 他的生母穆姨娘可是父亲最宠爱的七姨娘,他也等于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一旦大哥回江南,在这贺府,他就是能横着走的大爷啊。 砰地一声,穆姨娘听完儿子的话后,怒拍桌子,「为了那个小贱人,你大哥是疯了吗?你回院子去,娘替你讨公道去。」 她怒气蚀冲的就往贺敬哲的院里去,一见到丈夫就娇蛮的哭诉起来,「不过是一个赖在咱们家不走的姑娘,怎么为此这么严厉惩罚三少爷了?再说了,这也是在逼她走啊,不然花的还不是咱们贺府的银子!」 贺敬哲点头,伹惧怕长子,只能含糊的说:「话是没错,可是药都吃了,就忍三个月,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她脸色一变,「好,那老爷接下来的三个月,也别让奴家侍寝,反正,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贺敬哲倒抽了口凉气,张了张嘴,才无奈说:「你何必与我置气呢?我去替乔书问问解药好了。」 这就是她依仗的地方,她不是只靠美貌身材抓住这个男人,她进门前可是皇城万花楼的花斛,如何让男人飘飘欲仙的床上销魂术,才是她在贺府受宠的主因。 为了讨美人欢心,贺敬哲硬着头皮,也不得不走一趟万誉阁。 说来窝嚢,若非这张老脸,他要进这禁区可不容易,一路来到书斋前的院子,就见大儿子的贴身侍卫秦剑跟越瓦纳正步出书斋,门口的石杰正向两人拱手。 「咳咳——」他刻意咳了咳,引起三人注意。 秦剑跟越瓦纳齐将目光看过去,再低头交换一下目光。对这名没有父亲样的老爷实在无好感。 幸好主子刚刚新派了任务给他们——要他们从今而后,轮流守着夜云轩,除了那里发生的大小事都得按日禀报外,还得查查冯雨璇过去在和郡侯府的生活。 这可是主子头一回对名女子产生如此大的兴趣,或许在将来,贺府会有一番新风貌呢,他们如此期待着。 两人有默契的一笑,齐齐走向贺敬哲,向他作揖行礼,随即越过他走人。 贺敬哲脸色顿时难看了的,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下属。他当然也清楚这两个江湖人士,还有包括石杰、何松及秦嬷嬷,都被纳入大儿子的「自家人」名单内,大儿子还曾当众霸气宣称,这几人谁也不许指使做事、不许伤了,不然,他不会善罢干休。 思绪间,他臭着脸走到书斋门口,石杰倒是恭敬的朝他行礼,喊了声老爷,再往内请示,「大少爷,老爷来了。」 「进来吧。」 贺乔殷喊了一声,便看到父亲挤着一张不甚自然的笑脸走进来,在听他说明来意后,他半点不意外,就是贺乔书的事,希望他给予解药。 「沉溺女色易误事,父可知从回府处理事务至今,儿子从没碰过任何女人。」 「你原本就有非人的意志力,何况食色性也,乔书年纪轻,总是血气方刚……」贺敬哲还是忍不住替三儿子说话。 贺乔殷其实也该习惯了,只是,心还是隐隐的抽疼了一下,「所以,我牺牲食色,一心一意守护店铺的生意,护贺府一家老小的安好,根本是自己无聊多事?」 一株极美的笑容在他俊美的脸上漾开。 贺府上下谁都知道,贺乔殷笑得越美,心便愈冷,处事便越残暴极端。 于是,这抹笑让贺敬哲的一颗心扑通狂跳,脸色也发白了,「没有没有!你说得对,会误事、会误事,我叫他忍,忍忍就过了,你忙,你忙。」 第八章 不是他这老子太没种,三年前,也是这种笑容过后,贺乔殷没有再回皇城一趟,任由一些亏损连连的店铺关门,贺府得贱卖古董古画,才有继续过豪奢的生活,就在坐吃山空的威胁下,家中几十口齐力要他下南方将贺乔殷请回来救援的声浪差点没将他淹没,那种可怕的经验一次就够了。 就在贺敬哲垂头丧气离开不久,擅于混水摸鱼的何松就笑咪咪的越过石杰大喊,「大少爷,我回来了。」 虽然主子没派他去盯夜云轩,但他太好奇,早就拉着秦剑问个究竟,所以也很鸡婆的溜到三少爷那里去愉看后续的发展,这可不是为了他自己,他在主子身边侍候多年,很清楚主子对冯雨璇起了兴趣。 贺乔殷手里端着一杯茶,态度倒是轻松优雅,「听到什么好玩的?」 何松眼睛亮得猛点头,「大少爷,我跟你说,三少爷一回院子,知道冯姑娘跟百合在他大厅里等他,连看也没敢看一眼,一手还捂着胯下,火冒三丈的吼着下人,将她们赶回夜云轩。」 贺乔殷薄唇微弯,浅浅一笑。 「大少爷,若是秦大哥没跟我说冯姑娘做的那些事,我还真给她骗了,她啊,很会装呢,柔柔弱弱,我见犹怜,被百合搀扶着走,将身子几乎都斜靠在百合身上。」 何松边说还边学着美人儿的弱不禁风,「还有啊,她头低低的,让那头长长黑发遮住大半张脸,看着就真虚弱,有下人还忍不住靠上前帮忙扶,我还真想看看她像猴子利落上树的模样呢——」 听着他活灵活现的生动形容,贺乔殷在笑逐颜开之余,突然觉得可惜,他应该去看看她表演的。 多久了?他要忙的事太多,何曾有此时的舒心愉悦? 脑海浮观那张让人惊艳的粉脸,他眼中的笑意更深,再想到灰头土脸离开的父亲,若没意外,应该是去玉和院了。 夜色中,离万誉阁隔着假山造景的玉和院,灯火通明。 「你这段日子就安分些,别再去惹事。」贺敬哲绷着一张脸看着躺在床上的三儿子,再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穆姨娘,见那张美得让他销魂的脸色难看,他心虚的轻咳一声,「夜深了,我去你那里休息。 「妾身今日身体不方便。」她没好气的怒道,还刻意转开脸不看他。 他摸摸鼻子,「那——我先走了。」 她飞快的回头看着像后头有鬼在追的丈夫,又气又委屈,他竟然没有安抚她? 「娘何必?大哥真发火了,家里谁敢跟他对着干?再说了,儿子找娘吐苦水,娘也让爹去找大哥了,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我就是要让大哥知道爹也知道他做了什么,爹又有多疼我,哼,大哥他永远也不能让爹上心。」说来,这也是贺乔书最骄傲的事,太优秀的儿子能干么?只突显老子的无能,爹怎么会疼爱? 「呿!娘倒不知你这心思,让你白白利用了。」说是这么说,穆姨娘艳丽的脸上倒是浮上笑容。 贺乔书很懂得拿捏母亲的心,「还不是娘教的嘛,只不过,娘不去侍候爹,不是把机会让给其它人了?」 她好笑的瞪他一眼,「娘自有手段,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只是——」她还是感到困惑,「家里及铺子里的事那么多,贺乔殷怎么有闲情管到那贱人那里去? 」 他没好气的撇撇嘴,「哼,也许百合那丫头早就想了法子,让大哥去看过那丫头了。」 「看过又如何?她是长得貌若天仙,但整个人畏畏缩缩的头也不敢抬,小家子胆怯的模样,真的好男人是看不上眼的,就你这没眼光的看上了。」 她恨铁不成钢的轻点了儿子的头一下,「不然,你以为和郡侯府会让她来冲喜?」 他想了想,也是,「算了,女人那么多,我就忍忍,倒是娘,还是把爹的心抓紧一点,我未来可都靠娘呢。」他朝母亲露出谄媚的笑脸。 「这点还要你说!」她撇撇嘴,「只是,究竟谁扮鬼吓你?冯雨璇那丫头是软趴趴的让人扶到这里,许多下人都看到了——」 他突然抡起拳头就往床头用力一槌,咬牙怒道:「还用想吗?肯定是其它妒忌我的兄弟逮到机会整我的,哼,要让我查出来是谁,我一定不会饶过他。」 「你少再惹事,其它人就巴不得我们出事儿,你还满头辫子的让人抓?」她严正制止,「反正,贱丫头那里,我会找人去治她,不必咱们娘俩出手。」 当晚,她就替冯雨璇制造了一名敌人。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惯会闹事的三少爷安分下来后,贺府表面上看来稍稍平静,事实却不然,向队穆姨娘怂恿翁氏所出的嫡女贺怡秀去夜云轩后,个性骄纵的贺怡秀每天都会去走上一趟,冷嘲热讽,就是要冯雨璇滚出贺府。 「她到底碍着她什么?」 书斋内,贺乔殷抬头看着向他报告的越瓦纳。 「女人天生不喜欢比自己漂亮的女人,而且,再过一阵子,皇城各世家就会开始举办一连串的赏花宴、茶宴,甚至上寺庙焚香祈福。」 何松掰开手指头一个个算起来,「大小姐个性不好,但那张脸还算倾城,偏偏跟冯姑娘一比,可是又差一大截,若没让她滚回庆州去,要是在哪露起一次脸,大小姐就没能出风头了。」 贺乔殷摇摇头,真不知该说是有人吃饱撑着没事,还是冯雨璇那张出色的脸太招摇,他想了一下又道,「她还是继续扮胆小怯懦的小可怜?」 越瓦纳点点头,眼中浮现笑意,「是,昨天在大小姐气得抓狂,要丫头将她从床上抓下来时,她突然抬头,一脸惊恐的看着太小姐喊了一声‘有鬼啊’!就装死昏过去了,大小姐原本还气得想揪人,但可能也觉得害怕,脸色苍白的急急走人了。 他匀起嘴角一笑,「她倒挺会替自己解危的。」 一旁听着的何松点头如捣蒜,「小的觉得她跟爷一样聪明呢。」 跟他一样?贺乔殷眼中笑意更浓,心情也极好,但在接下来的时间,一连接见几名皇城店铺的掌柜,听他们报告帐本营收,还有几个贺家少爷小姐白吃白拿,甚至还索大笔银子花用的行为后,表情越来越凝重。 「大少爷,我们实在管不了,几位少爷小姐都说了这些店是贺家开的,银子赚来就是给他们花用的,他们是主,我们是奴。」两鬓斑白的何掌柜弯腰说着,但说得心酸,也说得愤慨。 「老奴多说了一句,他们就掴了老奴两耳光,质问是否想回家吃自己。」年纪也有半百的叶掌柜难过的低头。 贺乔殷的心情又能好到哪里去?他会这么努力的让这些商铺维持正场营运,也是因为这几家店大多都是他睿智的娘亲一手建立的。 贺家虽是个商业大家,却出了他爹这名没有经商天分的男丁,若没有他娘亲力亲为,贺家早就败了,娘亲明白爹没本事管家经商,在他小时候就嘱咐几名老管事要代替她教导经商管家事务,当时,娘亲的身子在长年劳累下已有状况,而眼前这两名,都是曾经谆谆教导过他的管事。 「这事我会处理,日后,他们要钱,你们就给。」他说得干脆。 两人诧异的抬头看他。 「如此做,是不让两位管事为难受委屈,但这帐,我会找他们算。」 两人感激点头,如此在乎下属的大少爷,莫怪乎,即使他不在皇城,每一家店铺的奴仆尽管被贺府其它人羞辱,气得不想干,但还是忍气吞声,为了大少爷留下来了。 贺乔殷让管事们离开后,沉默不语,浑身散发森冷阴鸷的气息,连在旁侍候的何松也不敢出声,过了好一会儿,贺乔殷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再一口,待杯子一空,迳自倒茶,再喝一口,直到缓和心情后,才将帐本拿过来翻开。 何松也是极有眼色的,直到此时才乖乖的上前磨墨。 贺乔殷拿起狼毫笔沾墨,就帐本上记录贺家人从店铺拿的物品及银两打上勾做记号。 主子表情淡淡的,伹何松越看越生气,贺家那几个败家儿女拿这些真的亳不手软,尤其是一家酒铺,花雕酒、陈年女儿红,可都是店铺酿酒老师父珍酿的上等好酒,几乎被拿了一空。 第九章 不过,气归气,他在大少爷身边也服侍多年了,从他眸中越来越浓的邪魅笑意,他知道绝对有人要倒大楣了! 「大少爷,秦嬷嬷过来了。」 门口,石杰的声音响起,秦嬷嬷便走进来了,她看着在案桌边侍候的何松一眼,何松像是想到什么,顿时苦了脸,急急低头。 她微微一笑,走上前,向大少爷行个礼才道:「我知道大少爷都有留人在盯着冯姑娘那里,不过,这事儿我瞧着紧急,赶紧过来,看大少爷要不要去一趟?」 她将夜云轩那里就要闹腾的事说了,然后,双眸期待的看着他,「那可是恶意的栽赃啊。」 他莞尔一笑,「我还有事得处理。」 他拍拍桌上那些帐本,一副没法子的模样她瞪大了眼,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又看了何松一眼。 贺乔殷,看着两人迅速交换目光,何松看来有些不自在,但秦嬷嬷瞪了他一眼何松吞咽了口口水,这才尴尬的看着主子,「大少爷不出手吗?」 「英雄救美?」贺乔殷却是看着秦嬷嬷说。 她用力点点头。 「那里有人盯着,不会出事的。」他对自己人很有信心。 她忍不住开口再劝,「大少爷真不去瞧瞧吗?夫人可被大小姐请过去了。」 「那又如何?秦嬷嬷那么关注她的事,实在不像你的作风。」他出声揶揄。 秦嬷嬷大多在独住的佛堂茹素念经,他曾经想接她到南方居住,被她拒绝了,说要在这里当他的另一双眼睛,这贺府有太多他母亲投注的心血,身为其母的贴身丫鬟,她不忍见贺府被这些贪婪争利的人给弄垮了。 她当然也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但就后院那几名通房丫头,她也只会念上几句,可不曾如此热衷的去关注。 「那大少爷呢?派人盯着,那么关注她,晚上还像个梁上君子掠身上树偷看姑娘家睡觉,就符合你的做事原则?」她也笑咪咪的调侃去,毫不去看一眼某人因她这一句话,整个人抖了一大下,她没理会,笑笑的行个礼离开。 贺乔殷的表情也很精彩,他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再抬眼看向神情越发显心虚的何松,没想到他还没说话,何松马上就跪下,苦着一张脸自首——「别怪我啊,爷,秦嬷嬷逼问我,大少爷跟冯姑娘有没有碰面?我要不说,她就不煮她的拿手菜给我吃……」 贺乔殷又好气又好笑,挥手要他下去了。 「爷用不着奴才,那奴才就去那个一下喽。」何松露出个大大笑容,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出去。 贺乔殷从他脸上兴致勃勃的笑容,不难理解「那个」是要去「看戏」。 只是,他翻看着帐本,却再也看不下去。 他无法不去想冯雨璇,想着前两日,秦剑向他禀报,近日贺怡秀见了冯雨璇出色的外貌,频频前去找她麻烦,冷嘲热讽,就是要她离开,但她总是靠着作死装弱的度过一关又一关,贺怡秀将翁氏都带过去,还准备拿一双丫鬟绣的男鞋要泼她脏水,也难怪秦嬷嬷替她着急了—— 思及此,他倐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夜云轩的院子里,多了四名髙壮小厮,是翁氏院里的奴才。 厅堂后方,小巧的内室里,冯雨璇并没有躺在床上,她坐在椅子上,表情不若过去的胆小害怕,看着翁氏的眼睛意外的明亮。 贺乔殷此时就好整以暇的窝在最佳位置——一株枝叶茂盛可以俯看室内状况的大树上,另一旁则是被赶离位置的越瓦纳越瓦纳还好笑的指了指另一边一个隐藏在厅堂边窗下方的一团黑影,那就是何松。 贺乔殷笑了笑,那位置倒也挺好的。 越瓦纳低声转述方才的状况翁氏过来后,贺怡秀就愤愤的说有看到冯雨璇在偷绣男人的鞋子,翁氏就让丫鬟去搜,还真的从床榻的枕头下找到,只是,冯雨璇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仅静静的看看贺怡秀撒泼。 此时,百合站在冯雨璇的身后,脸上忧心的神情明显。 贺乔殷好奇的眸光再度落到冯雨璇身上,看来她这次没打算再装胆怯了。 翁氏坐在桌前,冷漠世故的微仰着下颚,一脸难以讨好的样子,事实上,自亲生儿子逝世多月,她双频变得更削痩,整个人看来更阴沉。 贺殷乔对这个继母说不上喜欢或讨厌,她的心思都在她亲生的儿女身上,两人从来都不亲,见面也只是点头。 室内的气氛是紧绷的,那双被指是「冯雨璇不安于室而绣给男人」的鞋子静静躺在桌面上,每个人都在等着冯雨璇开口说话。 「不说就是默认了,娘,你瞧瞧她那一脸狐媚样,住在我们家,还做这下流的肮脏事,这种贱人若继续留在咱们府里,不知道又会勾引了谁呢?」贺怡秀拉着母亲的袖子,一脸鄙夷的看着冯雨璇。 冯雨璇轻叹一声,她真的不明白,吃饱撑着的贺家人怎么那么多?那个像神一样存在的贺乔殷看来也不是神人级的男人,不然,都多久了?没离开也还没时间管到她这里来。 她伸手拿起桌上那双暗色布料的男鞋,上方还有刺操,绣着兰草,绣功真好,她轻轻抚摸花样上的绣线,另一手却是举起,揉揉状似酸疼的纤细臂膀,低声说着,「这可是耗上几个白日、连熬几夜,熬得眼睛都红红的,才完成的。」 此话一出,很多人都懵了。 贺乔殷蹙眉看了越瓦纳一眼。 越瓦纳连忙压低声音,「主子,这几日,我跟秦剑日夜轮流的在这儿看着她,她过得可舒心了,绝没捻着绣针做过鞋子。」 贺乔殷的黑眸闪过笑意,饶富兴味的看着屋内的冯雨璇。 百合也是一脸呆愣,晚上她是偷溜出去与人幽会不错,但白日,她可不曾看过小姐拿绣针啊。 贺秀怡诧异的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她们很清楚,那双绣鞋根本一开始就是藏在丫鬟的袖子内,在搜床榻时,假装从枕头下找出来的,冯雨璇怎么会说是她做的?! 但戏不能断,她只能硬着头皮朝她大叫,「你终于承认了,哼,你做这要送谁的?把跟你做下流事的男人说出来!」 但冯雨璇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只是再次抚摸鞋子上那细致花纹,像在自言自语般的说:「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现在又算什么?这里不是我的家,可是,我也回不了原来的地方——」 她哽咽了,眼眶红了,「然后,我想到一句话,‘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与贺家二少爷虽无缘成为夫妻,伹我为他凤冠霞帔,为他上了花轿,两人合该也有十年以上的缘分,所以,我就想亲手替他做双鞋子,再烧给他,也算全了我们这一生有缘无分的姻缘。」 她的声音虽然低低的,但也因为四同很安静,每个人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翁氏想到从小病弱又早逝的亲生儿,不过十五岁啊,她心里怎不疼?再想到冯雨璇上花轿后遭难差点香消玉殒,她也多次过来为难,没想到,她不但没放在心上,反而还念着她无缘的儿子。 这贺府上下,谁还记得她苦命的儿?连亲生女儿——她看向珠翠环绕的女儿,气色极好,亲哥哥死时,也只小哭一会儿,再也没提及。 思及此,翁氏原本阴晦的目光,变得柔和些,「难得你如此有心。」 冯雨璇只是缓缓摇头。 贺怡秀不平的咬着下唇,怎么会这样?她是要栽赃冯雨璇的,怎么反而让她得了人情? 「娘,这贱女人分明是骗你的,她跟哥又没见过,怎么有心?我看她一定是巴上府里什么下人了,瞧瞧她,一脸狐狸精样。」她就是见她那张粉妆玉琢的天仙面容不爽。 「贺大小姐,我重伤进贺家门,卧榻月余才能坐起身,进出除了我家丫鬟外,也只有几名嬷嬷,哪来的男子?」冯雨璇泪光盈盈,「贺大小姐,我只是个人微言轻的侯府庶女,你何必视我为眼中钉?我绣这鞋子只是为了你哥哥啊——」 「骗子!」她怒叫。 「好了!」翁氏没好气的看了女儿一眼,「这事你闹够了。」 「娘!她真的是个骗子啊!」她气得直跺脚。 第十章 「为什么要一直说我是骗子?我不过是想替你哥哥尽一份心啊。」冯雨璇脸色煞白,「你哥哥早逝,我心里惦记着,也是不舍。」 贺怡秀瞧她泪眼汪汪、楚楚可怜的模样,憋在胸口的怒火层层叠叠,越烧越旺,终于气不过的冲上前,对她嘶吼,「你这个不要脸的大骗子,那双鞋子明明是我叫丫鬟绣的,你左一句右一句的都是为了我哥哥?而且你这穷鬼在我家白吃白喝的,哪来这么好的丝线可以绣鞋?」 「那到底是谁在栽赃?」冯雨璇可怜兮兮的哭问。 「你真是笨到无药可救了!我不都说了是我——」贺怡秀原本吼得脸红脖子粗的,但脸色刷地一白,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天啊,那个贱女人挖个坑,她竟傻傻的让自己跳下去。 翁氏听了,岂能不明白是什么状况?她怒不可遏的看着女儿,「真是我的好女儿啊!嫌我烦心事还不够多?你可知我思念你哥,夜不成眠,偏偏府里后院一个个都不让人好过,你是我生的,就不能少生事,让我可以喘口气吗!」 贺怡秀僵在原地,额际冒汗,久久说不出话来。 翁氏凌厉的眼再瞪向头垂低的冯雨璇,「你也很能装啊,那些谎话说得跟真的一样。」 她哽咽一声,夫人,事关女子清誉,我也是无计可施,这里,我无人能依靠,离开又处可去——呜呜呜……」 翁氏冷着一张脸,甩袖离去,四名小厮也连忙跟上去。 贺乔殷抚着下颚,含笑目光落在那个自称人微言轻的庶女身上,她正低头,以帕拭泪,但他仍然很清楚的看到那微微弯起的粉嫩唇角。 他不得不承认,她很会演戏,整个行云流水,信手拈来,相当有脑袋,他看得津津有味。 贺怡秀恶毒的瞪着冯雨璇,恨不得把她给吃了,是她害她母亲讨厌她了,「来人,给我抓着她,该死的小贱人,让我娘给我恨上了,我一定要杀了你!」 冯雨璇瞧这大小姐眼内冒火,连忙拉着裙子绕着桌子跑,还不忘泣诉道:「贺大小姐,你不能恼羞成怒啊,老天爷让你长这么美,心不该那么坏的啊,虽然,让你笨到无药可救了——」 树上藏身的贺乔殷及越瓦纳差点忍俊不禁的噗笑出来。 屋内的贺怡秀气得差点没抓狂,冲上前要去抓冯雨璇,「你还说,看我撕烂你的嘴,抓住她!」她命令站在一旁的丫鬟两方夹攻,冯雨璇闪来闪去,硬是被那名丫鬟揪住手臂,牢牢抓住后,一把拖到贺怡秀前面,在贺枱秀怒不可遏的要扬手掴她时—— 冯雨璇突然抬头看着她,「贺大小姐,你赶快走吧,大少爷——你的大哥正往这里来呢。」 贺乔殷正想着要不要隔空出手,让她不会被掴耳光,没想到,她竟然拿他当挡箭牌,嗯,她真的越来越有趣了。 「你、你少骗人。」一提到大哥,贺怡秀马上紧张起来。 果然,贺乔殷真是个强大的存在,冯雨璇心里给他按个赞,却是哽咽一声,「我有胆子拿大少爷来骗人吗?」 「当然不可能!」贺怡秀不屑的看着她那柔弱的孬样,直觉回答,可是—— 「我大哥来你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我要离开的事,那些帐——我在这里的花费,我家始终没送钱过来,你大哥要找我谈,他先前派人来说,我正紧张着,没想到贺大小姐却早一步过来了。百合,是不是?」她泪眼看向惊愕看看自己的丫鬟。 「呃——是——是啊。」呆站一旁的百合其实搞不清楚,她这阵子忙着跟府里一名小管事谈情说爱,鲜少在屋里侍候,但她相信软弱的主子没胆子撒谎。 「你要离开了?」贺怡秀连忙让丫鬟退下,看了看又将头垂低的冯雨璇,又不安的看着外面,若是遇上大哥,这女人要是将事情说出来,大哥不知会怎么责罚?她给丫鬟使个眼色,再看着冯雨璇,「这次本小姐先饶了你,要是你敢骗我,我一定跟你没完没了。」 主仆俩急匆匆步出门外,宁愿绕远路回自己的院落,就怕真的遇上前来夜云轩的贺乔殷。 在树上的贺乔殷不得不佩服冯雨璇啊,眼睛也越来越离不开那个演很大的美人儿。 「贺大少爷真的要来?」百合问。 「当然是假的。」冯雨璇拿起茶盖,迳自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百合一愣,随即怒视,「小姐为什么要这么说?万一大小姐跟大少爷求证,那我们都要倒大楣了,我们主仆都会被赶出门的。」 「被赶出门总比在这里老被找碴、被骂,甚至被诬陷栽赃坏了名节要好吧?」 她幽叹一声,「横坚这里也不是我家,再赖又能待多久?」 她其实已有主意,身子骨也养得差不多了,贺府里多是吃饱撑着老来找碴的无聊人士,她又何必留在这里浪费生命?倒不如回和郡侯府,看看有什么机会可以大显身手。 百合见她说得平静,心里却不舒爽,「小姐若是听我的,要赖在这里长长久久哪会有问题?先前机会都送到小姐面前了。」 她顿了一下,怀疑的看着主子,「这阵子三少爷不出院 4其它少爷也很安分,显然夜云轩闹鬼的事吓到他们了,只是,小姐你真的跟闹鬼的事无关吗?」 她仍然怀疑啊,在事发后几日,她不是没探问过,但小姐也一副在状况外的样子,不知道厅堂为何一片狼藉,为何有小碎石及绿豆红豆,甚至泥水,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她好像被人点了穴,昏过去了总之,主子一问三不知,倒是贺府大小姐是个胆子大的,特意过来,看到主子的长相后,近日更是浑身像长刺似的,频频来找碴。 「你这么想见鬼吗?反正我这会儿也没事,替你呼唤看看如何?」冯雨璇笑眯眯的说着,忽地站起来,看着她的身后。 百合没想到她会这么回她,这会儿又看她频频往她身后看,突然又绕着她走,来来回回的打量后,一脸惊恐的说—— 「鬼说你叛主,卖主求荣。」 「没有,我没啊。」百合吓得毛骨悚然,转身就跑了。 「冯姑娘还挺调皮的,只是这坐姿实在不像大家闺秀。」 枝叶茂密的树上,越瓦纳一手抱着肚子,忍着笑意说。 可不是吗?贺乔殷笑看着冯雨璇斜坐在椅上,双手当枕,接着还伸长手臂的伸了懒腰,呈现仰躺方式,也是这个慵懒姿势,让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全落在他的视线。 突然他想到她这娇俏模样还有另两个男人也看到了,他立即以内力传音给何松「还看不够?」 就见原本窝在窗下的那团黑影吓得慌乱的站起身,东看西看,接着,急急的跑了。 他再看着越瓦纳,越瓦纳则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怎么了?主子。」 「没事。」他突然觉得遮尬,那抹独占欲来得快又猛,他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 这一晚,冯姑娘又爬到老树上,在那里甜滋滋的睡到天亮,才神清气爽的回到屋里当小病猫。 但她不知道,有人也一如过去几夜,看着她的睡颜好一会儿,替她拉妥掩身的披风,让秦剑继续守护着她,这才心满意足的回房睡觉。 翌日,贺乔殷也是带着笑意醒来的,心情愉悦的用了早膳,一想到昨日冯雨璇整治大妹的手段,再想到她说的那句横坚这里也不是我家,再赖又能待多久? 她做了要离开的打算?他抿抿唇,笑了笑,想起她的古灵精怪,他还挺期待她会怎么离开呢。 他走进书斋,何松也笑咪咪的跟进来侍候。 他看着他一脸贼兮兮的笑,明白这个表情就是昨晚他也跟他一同观赏了冯雨璇精湛演出的模样。 他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他一眼,这才在案桌前坐下。 桌上已有几封由南方送来的书信及月报表,南方航运生意,他交由几名管事坐镇,这几个月,他才能安心留在皇城。 几名管事很是忠心,每月都会固定送来月报及书信,让他清楚每个月的营运情形,也对一些新方针提出建议或征求同意。 他以笔沾墨,连回了几封信函后,贺乔殷看着摆放在另一角、那一叠让他心情欠佳的帐本,黑眸迅速闪过一道冷光。 第十一章 他交代何松一些话,何松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立即步出书斋,向石杰转述那些话后,就回到书斋内侍候。 半晌,石杰就带了府中四名特别孔武有力、体型髙壮的小厮进来。 贺乔殷满意的看着四人,接着,亲口吩咐他们去办事。 石杰跟何松一听,飞快的交换目光,相视一笑,看来主子要下重手了。 四名小厮却是面面相觑,但是大少爷亲自下令,他们可不敢质疑或多问,拱手行礼,「是,大少爷,我们马上去办。」 他当然看得出他们神情上的不安,这就是他的计划,听谓「子不教,父之过」,因此帐本上贺家子女强取了多少,他就让四名小厮去父亲的院子搬等值的物品,直接将问题丢给父亲。 不意外,接下来几日,贺府是鸡飞狗跳。 贺敬哲当然怨这个长子,伹他更疼那些儿女,所以也只是口头告诫,这对那些享受惯了的少爷小姐根本不痛不痒,一连几日,照样往店铺里索要钱,吃喝玩乐当然也是免费。 贺乔殷让人到父亲的屋里搬到差不多后,就改让人到翁氏及其它姨娘的屋里搬,是哪个娘生的儿女就由哪个娘来支付,这也算冤有头、债有主。 不过几日,这些女人全涌向贺敬哲那里哭诉及抗议,贺敬哲头昏脑胀的不得不来找大儿子。 「其实、其实……你你……你离开南方也太久……久了,是不是该、该回去了?」他说得结结巴巴,但硬着头皮也得来,不然,他简直快被烦死了。 「对爹而言,我就是让你过得水深火热的祸首吧。」一抹森冷的微笑缓缓在贺乔殷的俊脸上绽放。 他脸色微白,神情略显不安,「你别怪爹,可是……你在这里,大家都不好过。 」 他在这里大家都不好过?!贺乔殷先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父亲,接着,他低头,胸膛起伏震动,突然抚着额头,大笑出声,「哈哈哈——」 贺敬哲吞咽了口口水,明明儿子大笑,他却只感受到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只想逃开,「爹、爹先走了,你、你慢慢笑啊。 」 贺乔殷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了笑,但那双黑眸里只有冷意。 「多么悲哀啊,儿子牺牲许多时间撑起这个家,却老是被赶,娘,我可以违背承诺,不再管贺家的死活吗?」他喃喃低语。 他静静的坐了许久,天人交战,走或留? 蓦地,敲门声陡起,秦剑进来拱手禀告说半个时辰前,府外来了一名老仆妇,在外头走来走去,守门的前去问,老仆妇告知是侯府来给冯姑娘送信的,但她不敢明目张胆的进贺府,说信是冯姑娘的娘亲所写,让她偷偷送来的。」 「由于爷有交代,有关冯姑娘的事,都要特别注意,所以,手下也早知会过门房,门房收了信来找我,我检查信上没有毒的反应,就叫人将信送给冯姑娘,她看了,哭了许久。」 贺乔殷听到这里,立即抬头看他。 「她这次是真的哭。」秦剑很老实的回答。 冯雨璇装模作样的假哭功力,他已见识太多,主子更是听了不少。 但这阵子,夜云轩清静多了,贺家人没空再去找她麻烦,因为那些贺家子女都忙着去贺家各店铺抢钱、抢东西,反正,主子只会让人去老爷的屋里搬等值的东西,即便后来主子改往他们的亲娘屋里搬,那些只懂享乐的天子骄子、骄女也不改贪婪本性,继续到店铺抢钱,在他们的亲娘发现状况不对后,忍无可忍,杠上自己的亲生儿女,现在的贺府是乌烟瘴气,天天闹哄哄的。 相较之下,夜云轩就分外平静了。 他严重怀疑,大少爷这是一石二鸟之计,让那些讨厌的贺家人内斗外,冯雨璇也能享受无人叨扰的安静生活。 秦剑想到这里,不禁有点无言,堂堂一个武功髙强的贴身侍卫,没办什么正经事,却天天跟越瓦纳听一个姑娘家的壁,传到江湖上,很丢人啊。 她真哭了?贺乔殷无法想象她真哭会是啥模样? 「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 秦剑一愣,尴尬低头,「事涉隐私,小的没看。」 深邃目光一敛,「我知道了。」 秦剑躬身退了下去。 贺乔殷静静坐着,想着前两日,秦剑向他报告的另一件事。 即使庶女身分卑微,但冯老爷这只铁公鸡对家里几个姑娘都算有爱,花在栽培女儿的支出倒不苛刻是为了得到可预见的权势财富,就像养猪似的,养肥后才能卖个好价钱。 所以,和郡候府的女儿不少,嫁的也不差,好一点或小富小贵的官家都成,一旦女儿嫁出去后,就如泼出去的水,婚后是好是坏,和郡候府从不过回,倒是在几个大节日不忘向女儿再讨些钱来花用,相当寡情,如今却来了封家书…… 他拿起青瓷茶盖,以杯盖缓缓滑过杯缘,沉思一会儿,才啜一口香茗入喉。 夜云轩内,午膳甫用过,百合原是收拾碗筷就要离开,但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又站定,回头看着静静坐在椅上的主子,抿着唇道:「我不知道六姨娘写了什么给小姐,让小姐哭得这么伤心,还将信给烧了,但是,我先说了,如果是要回侯府,我訧不跟小姐回去了。」 冯雨无所谓的点头,对百合的淡漠没有太大感觉,她看得出来百合最近心情极好,眉宇间有着动人的风情,若她没猜错,可能已经巴到一张长期饭票了。 冯雨璇想到那封信的内容,双手摸着额际,又憋屈的流起泪来。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哭了多久,只知道好无助,这个该死的古代,女人只能卑微的活着吗?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穿越到这里? 她在现代像株野草努力的求学生活,到出了社会小有成就,这中间流了多少汗水和泪水,结果呢?在这里只能躲在别人家里当废材! 泪水无声的流下,她深深的吸了口长气,胡乱的以袖子拭去泪水,步出屋子,一路住前走到她唯一的朋友——枝桠参天的老松树下,她伸手摸摸它,正想拉起裙摆在上爬时,一个拔挺身影突然树后走出来。 她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这个让她在心里赞叹好几天的漂亮脸孔。 「抱歉,吓到姑娘了。」贺乔殷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姑娘眼睛肿肿的,哭过了?」 她下意识的摸脸,连忙又放下手,「不是哭,只是刚刚揉了眼睛而已。」她转身就要返回屋内。 「姑娘就这么讨厌在下?怎么说,在下也曾当了姑娘的肉垫啊。」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那张漂亮的俊脸上有着一株受伤,这表情很犯规,太萌了,冯雨璇有点招架不住,若说在穿越前,她的两大嗜好,一个就是狠狠的赚钱,另一个,就是狠狠看帅哥,毕竟忙于赚钱哪有时间交男朋友呢? 她露齿一笑,「我没有讨厌公子,我有什么立场讨厌?我只是有点心烦意乱,不想因自己的情绪冲撞了公子。」 「在下发现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可以放轻松,平静下来的地方,呃……姑娘穿裙子可能有点不方便,但其实一点也不难的。」他略带尴尬的说着。 她好奇的问:「什么地方?」 他微微一笑,指指上方,在她诧异抬头时,他拍拍老树,开始攀爬树干,还一两次刻意笨拙的差点滑下,当他微微喘着气儿,爬到上方,故意假装是头一回见到那件折叠放在枝干间的报风,「呼呼呼——咦?我、我从没爬这么髙……怎么这里有件披风?」 像是自言自语,但他很清楚冯雨璇早已经跟在他后方,利落的往上爬了,还在他故意装拙滑下时,低低的叫了句「小心」。 此时,冯雨璇已上树,与他同坐在这宽大交错的枝干上,看着一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他,开玩笑的瞪他一眼,「你这什么脸?女人不能爬树吗?这地方我早就发现了,那披风可是我的呢,只是,没想到你跟我这么有默契。」 默契?他勾起嘴角一笑,凝睇着她的侧脸,「仙子真特别,我以为皇城的闺女不会做这等粗野之事。」 她抬头看着湛蓝天空,「连自己在乎的人都帮不了,还什么仙子?」 第十二章 「发生什么事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见她看他一眼,再度转开视线,「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瞧,上回与姑娘撞成一团的事,你没说,我也没说,没人知道,而且,你好傻也没人可说,不然,怎、么会比在下更早找到这树上来呢。」 不得不说这家伙长相一流,脑袋也不错,虽然有时给她的感觉有些笨笨的,但有个人说话也不错,她的确快闷出病来了。 她回想信中母亲所写的内容,大意是若楚可能,要她别再回侯府,她爹一看到贺府送过去的帐单明细,狠狠的骂了母亲,说她教了个笨女儿,这种东西能签吗? 母亲请求父亲将从贺家取得的聘礼中拿出一些来付费,好让她回家,伹父亲直言没钱,他现在也在替她想法子,但想的方法却是在探听有什么富贵人家愿意娶她?不管是续弦或是小妾,父亲都可以接受。 母亲得知消息,哭求父亲,伹似乎无法改变父亲的决定,不过母亲也要她别担心,她会努力想法子借到钱,可说是这么说,信纸上可见的干涸泪痕,仍让冯雨璇好生难过,眼泪不由得就扑簌簌的落下。 这种椎心的难过来自这个身体原身的痛苦及不忍,而她占用这个身体,却使不上力,那种愧疚与自责,层层叠叠的在她心坎里累积却又无处宣泄,她都快爆炸了。 她静静的看着他良久,他也没有催促她。 阳光灿烂,微风徐徐,两人这样默默的并肩坐了好一会儿后——「我是我娘的第一个孩子,后面还有个相差十岁的妹妹,她们现在过得很不好,也很为我担心,我却只能困守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她声音沙哑。 「你爹呢?」他温柔的问。 「跟死了差不多,不必寄望他。」 如此嫌恶的直白口吻,贺乔殷差点没笑出来,伹再看向她,却见她仰头看着天空,美丽的脸上只有沉重,他的心也跟着沉甸甸了。 她咬了咬下唇,再看他那双深幽却闪动着关切光芒的眼眸,「你知道吗?对我娘而言,我是长女,长女的责任是什么?不就是该替父母分担生活的大小事,赚钱养家活口,兴家光耀门楣——」 他蹙眉,「那是男人做的事。」 她没好气的撇撇嘴角,「女人怎么了?女人一定比男人笨吗?还是女人比男人少只胳臂?少双眼睛啦?为什么那些事都是男人的事? !」 「我没瞧不起女人,只是你说的,都是一个男人该做的。」 「那以我家的状况来说,我娘、我妹跟我都是女的,唯一的男人却是个自私自利的父亲,所以我们这三个女人就活该倒霉? 一辈子只能憋屈悲惨的过?!」她能了解古代重男轻女的偏执,但她不愿认命,她也不服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气恼的就要下树。 他蹙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姑娘别生气,我赞同你的想?去,这世道对女子太严苛,也将女子想得太肤浅了些。」 他眼神真诚,抓住她手的力量不重,却很温暖,她眼眶突然红了,在这个世界,她实舍太寂寞了,连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老天爷为什么对她这么坏?在现代,她是个父母早逝的孤女,穿越到古代,有个处处替她关心担心的娘亲,一个会替她拭泪的小妹妹,但这都是属于原身的记忆,她连见她们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这不是整人吗? 她愈想愈难过,明眸盈聚热泪。 他眉头拢得更紧了,「姑娘?」 她哽咽一声,「肩膀借我一下。」 「什么?」 她突然将脸贴靠在他的肩膀上,呜呜的哭了出来。 她压抑的呜咽哭声更令他心疼,没有多想,他伸手揽住她纤细抖动的肩膀。 她这一哭,哭了好久,在哭声终于停歇时,她突然用力的擤了擤鼻涕,直接将他的衣服当帕子狠狠的檫了鼻涕,饶他自诩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也不禁目瞪口呆了。 痛哭一场后,冯雨璇觉得好过多了,只是,哪里不对劲?她眨眨眼,看着树影婆娑下,自己揪在手上的上等布料——瞬间,她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个糟糕的事,她哭得眼红鼻子红的小脸尴尬的离开他的肩膀,看看在阳光照射下,一清二楚的大块湿渍,她突然抬手伸向他的前襟,「你脱下来,我替你洗一洗。」 她完全忘了她是坐在树上,整个人挪动着往他斜靠过去,却没抓好力道,变成是向他扑过去的,他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怔,待自己怀抱软玉温香,往后倾时,他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处子香,都有些情动了…… 两人瞬间恍神,竟意外的开始往下坠「啊——」她惊呼出声。 他想也没想的就伸手环抱住她。 她这白痴!冯雨璇在心中唾弃自己的愚蠢,却是闭上眼睛不敢看,也因此,没注意到某人略微提了内力缓和下坠的力道,才让两人砰地一声摔在老树下。 微风轻拂,安静的院落中,响起啁嗽鸟声。 璀亮的阳光穿透枝叶洒落下来,在他那张出色的容貌上镶了一圈明亮的金边,这也是她摔下树后,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眸时,第一眼看到的美男图。 伹他好像又晕过去了,眼睛闭着,两人相贴的身体在呼吸间上下起伏,还有他略显灼烫的气息——她并非古人,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旧观念,伹如此靠近这具极具吸引力的男性体魄,她心头小鹿还是胡乱冲撞啊。 「喂、喂、喂?」她呼吸紊乱的轻拍着他的脸,想起身,但他的双手却还紧紧抱着她,这要让人撞见了可怎么办?! 才刚这么想,就听到百合急急的喊叫声。 「小姐,小姐,侯府来人了,你在哪里啊?」 「起来,喂?你晕过去了?快醒醒,不然,好歹也放手啊。」冯雨璇又急又慌的拍他的脸,也扭动身子想挣脱。 软玉温香在怀,又如此扭动,贺乔殷感受着她的体温与心跳,也感受着一种形容不出的悸动,他暗暗做了深呼吸,闻着属于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小姐?真是的,去哪里了?小姐!」 百合的声音实在扰人,尤其在这种时刻更是煞风景,贺乔殷立刻以内力传音,「想法子把那丫头打发走,再去瞧瞧侯府的人来干什么?」 秦剑、越瓦纳互看一眼,这爷是不是摔下树成瘾了,现在又做这等命令?这劫色手段好像有点奸诈下流——两人错愕的交换目光,急急飞掠,来个隔空点穴,让百合昏了,再抱起她,几个飞掠丢回前厅的昏暗小径。 「奇怪,怎么突然没声音了?」冯雨璇仰头回看不远处的花径,也没见到百合的身影,是她听错了?不可能啊。 「喂?喂?快醒醒!」 见他虽昏过去了,但双手仍如铁条般箝制着她不放,是担心她受伤吧…… 她趴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再细细打晕这张粉雕玉琢的俊颜,他到底是谁呢?感觉跟她一样孤单,才会想爬到这老松树上将自己藏起来吧。 她眨了眨眼,再看看这张比自己还要漂亮的美丽脸孔,这种脸生在古代是麻烦吧,容易招惹一些淫男在玩腻美人后,换口味…… 天啊!她眼睛一瞪,灵光一闪,没错了,这一定是前阵子那两个碎嘴的老嬷嬷提到的三少爷院子里的男倌,长得比女人还要美,皮肤细嫩…… 原来如此,他跟她一样都是有苦说不出的天涯沦落人。 不对,相较之下,他比她更可怜,明明是男儿身,却得服侍男人。 虽然有点不应该,但与他相比,她突然觉得自己穿越成庶女比他的境遇要好上太多了。 贺乔殷虽然闭着眼睛,但他可以感觉到正凝睇自己的目光相当复杂—— 他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眸,果真对上她充满同情的眸光,同情?! 「你醒了,你的手可以放开我了,你没事吧?」她边说边拍拍他的手。 他发现她的眼神比过去看着自己时更为温柔,他不必装,便一脸困惑。 在她一再提醒他的双手仍搂住她不放时,他才回了神,依依不舍的放开,说的却是「冒犯姑娘了,对不起」。 她已移开身子在地上,将他扶坐起来,「那不重要啦,你呢?没事吧?」 第十三章 他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特别,其它姑娘若是这样被男子抱了,自是羞惭不已,她却颇为自在。 他点点头,一脸不解,「没事,只是我们怎么了?」 她杏眼一瞠,「我们从树上掉下来了,你不会摔到头,傻了吧?」她急急的察看他的后脑杓。 「我没事,你呢?」他也忙问,担心的黑眸在她身上打量。 这眼神令冯雨璇心头温暖,只是,她忍不住抬头看这老松树,这高度其实不矮,地上虽是草坪,但在重力加速度下,两人却都毫发无伤,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姑娘?怎么了?」 她摇头,看着他,「没事,只是两回都跌在你身上,真抱歉啊。」她干笑两声他一愣,随即笑了出来,「所以,上回根本不是你撞上我,而是从天而降。」 「呃,抱歉,对你撒谎了,听着,我知道这么要求你有些过分,可是,刚刚我似乎有听到我的丫鬟在喊我……」她咬着下唇,大概解释了自己的身分。 他一脸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冲喜不成留在这里的冯家六姑娘。」 「对,可我现在还有苦衷,不可以这么健康的出现在贺家人面前,你可以去帮我打听看看吗?或是你也有侍候的人,叫他去找找我的丫鬟百合过来?」 「你就不担心我是贺家的人?」他愣愣的反问她。 她噗嗤的失笑出声,「我又不是没见过贺家的人,没有你这样好相处的,你的长相跟他们也找不到半点相似处,再说了,你要真是贺家人,怎么可能任由我留在这里骗吃骗喝?」 「你在这里骗吃骗喝?」 「算吧,离开这里,我也没地方去,不过,我这只是人生的中场休息时间。 「中场休息时间?」她的话都很出乎他意料,他都快变成学舌的鹦鹉了。 「是啊,先前受重伤,再怎么样,也得忍辱负重的将伤养好,等把身子养壮了,就该离开这里了。」她轻叹一声。 他蹙眉,「你要离开?不是没地方可去?」 她咬着下唇,「但也不能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啊。」她突然很认真的看着他,「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不过,你也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才留在这里的,对吧?」 他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但一直留在皇城的确是不得已,他点点头。 果然啊!她脑袋一昂,眼晴发亮的看着他说:「但你在这里,灿该吃穿都好,身上也有些珠宝银子吧。」 他再度点点头,突然很好奇她想做什么。「是挣了一些。」 「我知道,那些都是辛苦钱,不过,如果可以,你考不考虑投资我?就是你出钱,我出力,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可以合伙做生意,利润均分……不对,你是金主,你七我三就好?」她是认真想过要自己做生意的,但没钱没法子玩啊。 他诧异的看着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提出的是这事,还有……什么叫同是天涯沧落人? 「我知道很冒眛,而且,我们一点也不熟,但我真的有做生意的头脑。」她眼中冒着希望之光。 「可是我的钱没有很多……」这么说是因为他一点也不想她离开,原因除了她让他心情极好外,他知道还有一些因素,但他需要时间来厘清楚。 也是,男倌能存多少钱?可是他是她出头天的唯一希望啊,「没关系,多少钱做多少生意,当然,我给你时间考虑,你可以想个三五天,最长十天好吗?」 「好。」 她眼睛一亮,「太好了,那你可以先去帮帮我刚刚说的事吗?」 他点点头,故装手笨拙的起身离,即以内力传音,吩咐越瓦纳替他办事。 贺乔殷返回书斋没多久,越瓦纳就回来禀报,侯府的人与翁氏见了面,说是要接冯姑娘回家,但夫人说话了,要侯府将冯姑娘住在这里的所有花费缴清,还有退回聘礼后,人就可以带走。 侯府的人默默的离开了,并没有跟冯雨璇见上面,但百合被拉到翁氏屋里,还被翁氏狠甩两个耳光,要她回夜云轩告诉冯雨璇,横坚贺府钱多,也不怕养她一辈子,可怜才十五六岁的姑娘,就要将一生岁月老死在一个偏院,她要是她,干脆死了重新投胎,免得两边都嫌她碍眼。 「百合应该已经去传话了。」越瓦纳做了结语。 「我这个继母,日子过得太好了。」 贺乔殷突然一笑,这个笑容透着一股邪气,「我记得我们那些护身的药粉里,好像有款能让人吃喝不下的药丸子,你半夜去喂她一颗。」 「是。」 越瓦纳忍着笑意,退了出去,天知道他们这些侍从、小厮,早在几年前就想给这些名为亲人、实则视需要与否而要主子来去的贺家长辈喂点药了。 但主子从来没将在外头对付一些使诈设陷商场敌手的手段用在这些「家人」身上,直到冯雨璇的出现,改变了这,他是乐见的。 贺乔殷坐在桌前许久,才举步往外,几个纵身往夜云轩而去屋内,冯雨璇静静坐着。 百合一张脸红肿,双手叉腰,充满怒意的道:「话我都带到了,小姐自己好好想想,往后日子不是作死装弱就能过的,夫人是没打算让你好过了。」 百合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此时,贺乔殷与越瓦纳都伏在屋檐上,看着冯雨璇阖上眼眸,那张美丽的脸上有着愤怒与沉重,然后,她做了一个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的,神情渐渐转为平静。 她起身,步出屋子,就往那株老松走去。 贺乔殷示意越瓦纳离开,再一个飞掠,早一步的落坐在枝上,在见她爬上来后,故作担忧的道:「我来好一会儿了,我有看到你的丫鬟气冲冲的从屋子跑出来。」 她吐口长气,「嗯,我也知道我家的人来干么了,还知道这府里的夫人想怎么处理,抱歉,麻烦了你。」 他揺头,「不麻烦的,那你有什么打算?」 「你可以提前借我银两吗?我先给翁氏一些,允诺会每月支付欠贺家的钱,让我先离开这里,做个小生意再赚钱还她。 他蹙眉,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与乐观,一个女子要做生意何其难,更甭提她还是侯府庶出,这身分,恐怕侯府也不会放任她在外经商。 「我不是想泼你冷水,但就算给你我所有的钱,就你刚才说的,翁氏也不会答应让你离开,何况,她真的想要回的是给侯府的聘礼。」他说得坦白。 「那我就真的没辙了,那笔聘礼,我爹是不会吐出来的,他咬死了我的确出嫁了,人也的确留在这里,没理由退。」她垮下双肩。 「你别沮丧,我也替你想想法子,给我一点时间。」他认真的道。 她只能点头,她也的确无计可施,只是,她突然凝睇着他,见着他眼由的真诚,这会儿,她身边还有他,她也不算孤单嘛,她微微一笑,「谢谢你,我的朋友。」 他一愣,「朋友?」 「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突然感性的倾身,张开双臂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若非他坐得正,若非她这回只是很温柔的张开双臂环抱他,贺乔殷觉得无三不成礼的事真的会发生——再度摔下树。 他不是很明白为何她可以这么自然的拥抱一个男人,这不是一个闺秀该有的举止,但她都能爬树、做鬼脸整人了,不是?他决定不去想太多,唇瓣悄悄绽起一抹愉快的笑意,「好,朋友。」他也伸手抱住她。 「你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她笑着放开他。 他放开手,看着她,「我、不太想说我的名字,你介意吗至,你也不能对贺家上下的任何人提及我,可以吗?」 他不想随便说个假名应付她,但他也不想让她知道他真正的身分——他暂时不想破坏两人此时的关系。 冯雨璇想到他之所以在这里的原因,也是,虽是男倌,肯定会另取个好念好记的名字,就像艺人,也许他的名字就是什么春花秋月,一听就是烟花楼红牌的名字,也难怪他说不出口。 「没关系,你放心,我不会探人隐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很义气的拍拍胸脯,一副「我懂,我真的很懂」的体贴表情。 他点点头,可两眉轻扬,是他的错觉吗,她看他的表情不忍又心疼是为哪桩? 第十四章 从那一天开始,贺乔殷每晚都会来到夜云轩跟冯雨璇说些话再离开。 当他跟她说话时,两名负责监护的侍卫都得退到听不到他们说话的距离才成。 他们聊的话题不多,而且,大多是她说,他听。 她认为自己当长舌妇也是应该的,她认为他的事大概都十八禁,肯定有个悲惨不堪的身世,所以,她只能随便聊,随便说,但她自己的故事也很荒唐——穿越附身,想吓死他吗?! 因此,她先聊聊自己的志向——女人当自强。 她的家境,两人回是聊过的,所以,她谈她的梦想,她想远离皇城、庆州这两个太多人知道她的地方,带着她的亲娘、妹妹开间买卖商品的精品店铺,快乐的过日子,当然,不求大富大贵,但求无优无虑她便心满意足。 她再进一步的说起她的店铺要布置成什么样子,卖什么东西,地点最好在什么位置……然而,聊完了梦想,最后她也只能开始聊在贺府的事。 所谓知此知彼,百战百胜,要赖在这里当废材,就得将这宅子里的人事物搞得一清二楚,免得哪天冲撞到哪个贵人,怎么被撵出去的都不知道。 于是,她分享情报,告诉他,她从住在这里后,百合打听到的所有八卦。 像是,贺老爷也算临老入花丛,宠妾灭妻,凡事都听穆姨娘的话,翁氏只能苦守空闺,守着虚有其名的当家主母的位置。 像是,这个家全靠贺乔殷这个嫡长子在撑,其他几乎全是吃闲饭的人,盼着月例外,其他时候则想尽各种名目向帐房掏钱,这样一来二去的,帐房里的帐不清不楚,家底掏空得也差不多了,还是贺乔殷有能力,定时让大管事领了笔钱,才让这富商之家的招牌仍是亮灿灿的。 像是,贺家每个人都有城苻算计,倒大楣的都是府里的奴仆,动不动就有丫鬟被打板子,死了,伤了,都没人在乎,宅第越大,人口越多,问题就越多,人们搬弄是非,常听到哪里又在闹腾,吵得要把房顶掀开的事,全武行天天可见。 像是,这贺府嫡庶之分就犹如金包银对上地上泥,贺乔殷也得天独厚,魄力与能力皆具,其它的庶少爷们,根本都上不台面。 在聊了好几晚,在贺乔殷以拖字诀还在想法子时,冯雨璇已经另有决定。 「我决定了,过两日,我要去找贺乔殷谈谈。」 「找他?」他的心跳咚地漏了一拍。 「是啊,我看贺府的状况这么多,他压根没空管到我这里来,但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可以谈条件的人,上回,我签了住在这里的一切费用明细,侯府无声无息,但他也没有派人逼我付费或进一步催款,可见也是个仁慈的……」她吧啦吧啦的说着,却没发观某人心不在焉。 贺乔殷的确在沉思,在他眼中,冯雨璇是个才智双全的女子,或许这座老是鸡飞狗跳的贺家大院,能让她好好的整治一番,他沉思好一会儿…… 「嘿,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 他回了神,「如果你是贺乔殷,你会怎么处理这座大宅院的问题?」 怎么突然向她提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但她还是答了, 「打打杀杀不成,威胁撂话更没用,这宅里最大的问题就是女人,虽然我也是女人,但事实就是如此,让女人安分些,至少能少了一大半问题,再来解决男人的,应该可以吧。」她也是随便说说,反正,她又不可能成为贺乔殷。 「那如何应付女人?」他再问。 「女人对付女人,应该比较容易,所谓的女人心,海底针。」她不怎么在意的回答,「不过,也有快速一点的方法,就是贺乔殷赶快娶个三妻四妾,多生几个孩子,人海战术,以多取算,将那些争权夺利的讨厌鬼全数打趴。」她俏皮的说着。 他张大眼睛,「你是认真的?」 她噗嗤一笑,「当然是假的,是让贺养殷当播种的种马吗?其实,有时候,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啊,你想,贺府那么多少爷成天游手好闲,原因出在哪里?没人强迫他们到店铺去干活,不知赚钱有多辛苦。」 她一脸的不以为然,「贺乔殷只是一味的帮忙做,收烂摊子,虽然能者多劳,但扛起那么多的重责大任,也太辛苦了,他应该从自己的兄弟中抓出一些可以训练当主子的,毕竟贺老爷都能生出他那么出色的儿子,既有血缘关系,不可能其他的全是庸才。」 「你对贺乔殷的评价很高?」 她优雅耸肩,「没办法,我听了他太多的事了,他就像个神一般的存在,左右着贺府的兴衰。」 闻言,他莫名的感到很开心,「你就不怕他来找你吗?」 「他的事情还不够多吗?」她突然靠近他的耳畔很小声的说:「连我都听说了,他的五名通房丫头都在守活寡,天天盼着他,不过,我觉得那些丫头是掩人耳目,从来都只是装饰而已。」 「什么意思?」他可以猜测她是在怀疑他不是真男人! 「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听不懂我的话啊,呋!先前你不还说我说的话都有些奇怪,我不还告诉你,侯府那里,钱很少但书很多,我这个小庶女的,脑袋什么都装啊。」见他还一脸不解,「你——呃——虽然我没有问,其实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她突然用一种很不忍心的眼神看着他。 直觉告诉贺乔殷,他绝对不会喜欢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蹙眉看着她,「我是谁?」 她看着他,低头,再抬头看他,又低头,欲言又止的,才低低的吐出两个字。 轰轰轰——他脑门炸了!若不是他内力太精湛,他绝对听不清楚的,可是—— 她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觉得他是男倌?! 她缓缓抬头,瞧他一脸震惊,她咬着下唇,思索着要怎么说,才不会让他的玻璃心碎满地。 「你放心,我一点也没有看不起你,相反的,我觉得你能忍人所不能忍,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吞下尊严,躺在一个渣男身下备受屈辱的曲意承欢——喂,你别走,我真的不在乎的,我话还没说完,朋友是不分贫富贵贱的,真的没关系的——」 没关系?!他差点都要吐血了!这到底楚怎样的误会?他在震惊之后,是气到脸红脖子粗,看也不看她一眼,很快的下了树。 天知道,他更想做的是掐住她的脖子用力的揺晃她,再咬牙恶狠狠的问她到底他是哪里让她产生这样的荒唐联想? 所以,为了不掐死她,他只能憋着一肚子怒火先下树走人了。 翌日,一个天朗气清的好天气,其人的心情很郁闷。 「翁氏上回被小的在半夜里喂了一颗吃喝不下的药丸,这阵子清瘦不少,如今药效已过,是需要换药?还是半夜再去喂同样的一颗?」 「贺大小姐对冯姑娘还没消气,命了丫鬟到厨房交代,让厨房送去的吃食只能是残羹剩饭,因事关冯姑娘的健康,所以,小的已自作主张,以主子名义介入,所以,厨房送去的仍是新鲜现作的吃食。」 贺乔殷已用完早膳,坐在院子的亭台里喝茶,一边听着秦剑报告事情,但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贺乔殷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的表情很扭曲,像是憋笑憋到变形的样子,「怎、么冋事?」 秦剑连忙绷紧脸皮,「冯姑娘一早食欲不佳,在百合离开屋内后,她就自言自语起来,她说——咳——噗——咳咳咳——」他全在忍俊不禁的低头,很努力的忍住笑意,但几度破功,只能以咳嗽掩饰。 何松在贺乔殷身后侍候着,一脸讶异的看着秦剑,他一向冷静自持,怎么会在主子面前如此失控?念头一转,他即眼睛发亮,肯定有听到好玩的事儿。 贺乔殷闷闷的盯着秦剑憋得辛苦的脸庞,他知道那个女人一定说了什么。 冯雨璇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直接认定他是躺在男人身下赚皮肉钱的…… 「她说了什么?」他揉揉颜际,明知听了会吐血,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第十五章 秦剑差点失笑,但仍憋着笑意回答,「咳——她说,嗯——呃——主子做嗯——肯定是不得已的,她又不会瞧不起,人为五斗米折腰,她知道——嗯——咳——主子的心一定受伤了,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然后,就说——咳——被迫那个时,眼一闭,牙一咬,就当是被狗咬了,虽然这样对狗也不公平,污辱到狗儿。」他实在没胆子直说爷当妓,只能以嗯代替。 这是安慰?!贺乔殷脸黑,头都要疼了,他没好气的朝其个已经全身在抖动的下属挥挥手。 秦剑很快的拱手出去,想找个地方好好大笑去,免得得内伤。 何松还呆愣在后,他有点听不明白啊,仔细想,努力想——他眼睛倏地瞪直了,抖着手指,无法置信的提高了声音,「天啊,冯姑娘以为爷是男——」 一道冷光狠狠的瞪了过来,他连忙闭口,但眼睛开始变成两道弯月,双肩也开始可疑的抖动起来,只能噗噗噗的吐出「小的肚疼」,接着逃往茅厕大笑去。 贺乔殷吐了口长气,缓缓的啜饮香茗,想着想着,自己也笑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何松笑脸回来,还不时的憋笑。 接下来,是府里管事依例前来报告府内这几日的状况。 「大小姐要将花园里的花都铲除,重新种一片兰花。」 「三少爷又收了一名小妾,是在外的老相好,已经怀了八个月身孕,穆姨娘付了三百两给女方家的人,将人从后门带进来玉和院。」 「已经出嫁的三小姐又搬回来,闹着要休夫,对方却直言除非她再付千两黄金,赔偿打坏的一屋子家具古董,不然,也不必回去了。」 管事咽了一口唾液,一件一件的报告贺家主子们这两日如何败家的荒唐事。 贺乔殷只是沉默,神情平静的挥挥手,就让管事退了出去。 这座宅院乌烟痛气,鸡飞狗跳,三年前,就是如此一大堆槽心事,他才干脆一走了之,看来现在,又有不少人要故技重施,让他再度离开。 这种技俩,连长年待候他的小厮都看出来了。 「爷这回可别又撒手不管,这里的坑越来越大洞,再不处理,爷又得搬一座金山过来填,填也没关系,偏偏没人感恩,以为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何松跳脚啊,他替主子抱不平,这些人都我行我素,行事很没天良。 他的确不能离开——贺乔殷知道自己还不够狠,毕竟是一家人,但让另一个人出手,倒是可行,而且,或许是一种直觉,他知道才智双全的冯雨璇有能力可以处理,只是再想到她昨天所说,还有秦剑今日说的话,他的脸就又要黑了。 他哭笑不得,但也难得,在误以为他是男妓后,她还愿意当他是朋友。 他思索一会儿,下了决定。 「大少爷请我过去?我?!」 夜云轩内,冯雨璇一脸惊讶的看着前来传话的秀气小厮。 为什么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他要将她赶出贺府了吗?不过,这也太巧了,她才想在这两天拟好合约找他借款,怎么他也主动找上自己了? 「我身子虚弱,恐无法走到厅堂。」 不行,她都还没准备好呢,她就先用拖字诀拖着吧,反正,她在贺家的形象就是体弱多病,个性怯懦没胆量。 「我家少爷说了,姑娘如果虚弱到无法走,那就让人抬过去。」何松很努力的忍着笑意,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她柳眉一蹙,那家伙知道她会找理由搪塞不去?不可能,肯定是她多想了。 见那小厮回头真的唤来两名粗壮的老嬷嬷,她连忙开口,「不用劳烦两位嬷嬷,我走就是了。」 说来,她只离开这座小院落一次,那次是被拖拉着往三少爷的院子去,可这回走的是另一个方向,听闻,贺乔殷所住的万誉阁才是贺府最豪奢精巧的院落。 在秀气小厮的带领下,她边看边走,才发觉这院落一重一重的,雕梁画柱,影壁垂花门,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看得她都眼花缭乱了。 一路进到富丽堂皇的厅堂,小厮与两名嬷嬷停下脚步,要她一个人再继续往里走,穿堂而过,她进到一内室,这内室中间又摆放一大型薄如蝉翼的刺绣屏风。 金色阳光洒入室内,清楚可见屏风后方一男子的身影坐在案桌后,手上正拿着茶杯就口,当他放下茶杯时,这杯子敲到桌上的声音,都让她心惊肉跳。 他突然找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才想着,一名小厮打扮,但高壮的年轻男子走出屏风,向她拱手行个礼后,道:「我们大少爷说冯姑娘留在这里也够久了,考虑到冯姑娘目前的难处及处境,他打算给冯姑娘一个机会。」 「机会?」 「是,只要姑娘可以摆平贺府里的乌烟瘴气,让府中人别再钩心斗角,各守本分过日子,大少爷就放冯姑娘自由,而且,这段日子在这里的吃穿用度等所有费用一笔勾销外,另会备上一笔优渥酬劳。」 石杰忠实的转述主子交代的话。 冯雨璇一愣,她听错了吗?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 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又是什么鬼陷阱吧,不然,两人连面都没见过,贺乔殷就丢出这种好康来?再说了,没听说贺乔殷是个哑巴啊,怎么需要别人替他传话? 「大少爷在开雨璇的玩笑吧?雨璇哪有那种能力?」她说得坦率,「倒是大少爷若能大发慈悲,让雨璇与大少爷另写一份借据,先借雨璇一笔五十两银,并允诺让雨璇分期偿付欠款,雨璇他日若有出息,定当双倍偿还。」 她边说边注意屏风后方的动静,见贺乔殷起身,似乎看向该名小厮,就见那名小厮向她说—— 「我家大少爷请你进去。」 她吞咽口口水,听话的越过屏风,却是一愣。 只见贺乔殷双手负于身后的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如松,仅仅是背影,身上便散发着一股摄人的霸气,让她觉得这男人不怎么好应付呢,还是先装弱好了。 贺乔殷微侧头,以眼角余光看着仍习惯低头的冯而璇,注意到她不忘微微颤抖,完美的饰演一个胆怯的小人儿。 脑海里,不由得浮视她那双水润大眼仰望星空的样子,还有与他高谈阔论府内八卦,甚至说他是男倌的歉疚神情,灵动又逗人,让他眸中再现笑意,也不小心的轻笑出声。 笑?她低头思忖,她是演得不好,让他笑了?!不对,这笑声怎么有点儿耳熟,是啊,就是—— 她好笑的轻拍自己的额头一下,怎么可能是他? 只是才抬头,冯雨璇顿时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这、这、这不就是他吗?! 脸庞如玉,鼻骨挺秀,一双黑脸邪魅,全身散发着一股强悍与刚硬的气息。 她吞咽了 口口水,喃喃低语,「我见鬼了吗?每晚跟着我爬树聊天的就是贺乔殷?!不可能!还是我搞错了?他其实不是三少爷的男倌,而是贺乔殷的,对喔,他的五名通房丫头都在守活寡,天天盼着他,那是掩人耳目,只是装饰用的,所以,他在贺乔殷的屋里也是正常了——」 乍见到他,她都昏头了,以为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想到,竟一字一句的吐出来了。 贺乔殷也觉得自己被雷劈了,脸都黑了,本想整她一f所以还搞了屏风这东西,没想到,依旧被误认为为男倌,只是换了个恩客——什么乱七八槽的!他怒气冲天 $真的不知道她脑袋在想什么? 「噗噗——对不起,大少爷,你别瞪我,我马上出去,唉哟,冯姑娘,你到底哪里来的?想象力实在非比寻常啊。」 石杰跟何松是哥俩好,早听闻这段「误会」了,可没想到,睱下这段让他笑到喷泪,他只能抱着肚子跑出去。 「冯雨璇,你到底搞清楚我是谁了没有?」贺乔殷几乎要咬牙切齿了。 她眨眨眼,贺乔殷的男人?不,不对,尤其那双彷佛洞悉她什么秘密的深邃黑眸,此刻冒出了熊熊怒火,不似过去的温柔平和…… 她终于回了魂,心惊胆颤,意识到事情大条了,她竟将叱咤商场的贺乔殷当成男妓?! 第十六章 「大、大、大少爷,小女子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女子计较啊。」她抽抽噎噎的哭着,一双泪眸惹人怜爱,双频因哭泣浮现两抹嫣红,神情上有几分羞惭、几分无助,还有几分的生气—— 对,她的表情转换很快,此刻,竟然冒出火来了,贺殷乔原本要发飙,没想到她变脸速度这么快。 「不对啊,大少爷,我视你为朋友,因你的悲惨遭遇还想着怎么解救你出水深火热之中,为你烦,为你忧,哈!你倒好,装什么萌样的来诳我,明知我为了死皮赖脸的在这里生活,在外人面前演很大,在你这个‘朋友’面前又是怎样?你看得很愉快吧?是吧,是吧?!」 恶劣啊!她越说越气,口气越来越差明明身高只到某人的胳肢窝,却硬是咄咄逼人的一步步向前,硬是抬高下巴的往人家身前凑,两人距离只有咫尺,这倒让挂在某个不远处的屋檐下方偷看的秦剑跟越瓦纳,在见到她如此「勇敢」的逼近主子时,实在忍不住替她捏了把冷汗。 主子可不是没脾气的人啊,凶残暴怒起来,可是惊天动地的,果然——主子动了,动手了,还双手……呃? 贺乔殷伸手将冯雨璇抱到怀里,黑眸中熊熊怒火在她的这一番话后消失于无形竟然又趁机劫色了?屋檐下的两人眼角抽搐,嘴角微抽。 贺乔殷俯望眼前的小女人,她因为生气,双眸冒火,粉频嫣红,更美了。 她没好气的推他的胸膛,「干什么?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 她仰首瞪他。 他挑眉轻笑,「你跌在我身上两回,怎么不见你说这句话?」 她杏眼圆睁,「你还敢说,听说大少爷是文武全才,怎么只能当肉垫?」 他温柔的答,「怕你摔疼了。」 内室里寂静无声。 肉麻兮兮……这是他们不爱女色的主子吗?!秦剑、越瓦纳鸡皮疙瘩陡起,内力一时没撑住,倒挂的身子砰砰两声跌入树丛里。 内室里,冯雨璇轻咬下唇,目光仍瞅着贺乔殷,「为什么?第一次,我们甚至连见面都不曾……」 「我说了我以为你是仙子,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遇到仙子,也没有凡人舍得仙子受伤。」他说得很真诚,虽然这是谎话。 一句话蓦地闪过脑海——我以为仙子没有重量。她困窘的红了脸,轻咳一声,「好吧,那之后呢?为什么不说明白自己的身分?」 「这个家是什么样子,你也很清楚,你不知道我的身分,我们才有机会当‘朋友’,我可以暂时逃离贺乔殷的身分与责任,那是我可以放松的时候。」他诚挚的凝睇着她,「如果你知道我是贺乔殷,你会跟我做朋友吗?」 「当然不可能,无奸不成商,更甭提,我可听说了你也是只精明又危险的老狐狸——呃——」她低头,她干么这么诚实啊。 他突然大笑出声,由于他还抱着她,这一笑,他的胞膛起伏震动,两人贴得紧啊,她不禁脸红心跳,心里有抹莫名的情绪闪过,「放——先放开我。」 他微笑放开她,「坐吧。」 她脸儿莫名红红的,但她还是坐了下g接过他倒的茶,喝了一口,顺便好好打量他的房间,他身后就是张看来很好躺的柔软大床,还绸缎帘子再加珠帘咧,一旁的柜子则放了古董花瓶及唐三彩的陶马。 他也静静的喝茶,但含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东张西望的粉脸上,他知道她在思考,在考虑他提的事。 她再喝口茶,这才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你是真的要我来——那个吗?」 他点头,「不是有人说过‘女人对付女人,应该比较容易,所谓的女人心,海底针’吗。」 「那只是口头随便说说,行动力才是真的。」不是她对自己没信心,而是,这贺家一家子——没见过的大家长贺敬哲不说——好像没什么善类啊。 「你对自己的能耐质疑,这么没信心?可我却对你很有信心。」他再为她倒上一杯茶。 她握着茶杯,秀眉微蹙,「怎么做都行?只要达到你要的效果?」 「是,你想怎么样都成,你可以先回去思考个几天。」他顿了一下又道:「这是我替你想的方法,咱们互惠算是做生意,如何?」当然,他从不做亏本生意,在这件事上,他不会让她窥见他的居心叵测。 她拧起柳眉,来回打量他脸上的诚挚神情,心里琢磨着,才道:「好,我回去再想清楚,再给你答案。」 接着,皇城连下了两日大雨,闷雷怒吼,到处湿淋淋。 冯雨璇坐在屋内,望着窗外淅沥沥雨景,心倒是意外平静,思绪也更清晰。 所谓富贵险中求,很多事都要冒险才有机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在这古代好好存活下去,而且能力更生,找个有钱有势的人抱大腿是要的,再来,等她有钱,身后有势,也能平顺的过日子吧。 冯雨璇很努力的思索两个昼夜后,有了万中选一的好答案,她坐在圆桌前,特意挑了百合不在身旁侍候的时间,偷偷写了好几页的合作契约。 然后在雨停的这晚,正想爬到老松上与他会面时,一名小厮走了过来—— 「小的是大少爷的贴身小厮石杰,大少爷正在书斋等冯姑娘。」 她点头,跟在石杰身后一路弯来弯去,远远的,已看到万誉阁的书斋,只是她很好奇,「咱们这一路走来,怎么都没见半个人?」 「大少爷还不想让府里的其他人知道他跟你见面的事。」石杰说。 所以早已先行扫除路障,她明白的点点头,也是,翁氏不是要让自己日子难过吗?但听百合说,她近来身子欠安,已请大夫进府看病。 思绪间,她已来到书斋前,石杰与另一名一脸笑咪眯、她也曾见过的小厮留在门口,让她自行进去。 一进门内,她就闻到淡淡的墨香味,他虽是个商人,但室内的布置却极有书香气,倒没铜臭味呢。 贺乔殷就坐在案桌后方,见到她后,他立即起身,一身湛蓝绸缎的长袍,绣功繁复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也将他这人衬托得更美。 她打量着他,再见他一次,就觉得他比记忆中更俊更美,而且,她也看出点端倪来了,这家伙跟她在一起时总会装得特无辜、特温和,特意收敛了慑人气质,才会让她脑袋进水的想歪了,不然,这两次见面,他身上无形散发的雍容霸气这么明显,跟卑微的男妓怎么也沾不上边啊。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气得牙痒痒的,但想到待会儿要谈的,她咬着下唇,忽然又绽放亲切的笑容,气弱啊,她有求于人,还摆什么高姿态啊? 贺乔殷真的很喜欢看她,就她脸上的神情转变就堪称一绝,见多识广的他,也没见过有哪个像她表情这么丰富的,他还注意到她手上多了一叠纸,那也是头一回他特别交代秦剑他们别看她写的内容,他想亲耳听她说。 她在他的示意下,在他对面坐下。 「我可以认定你要接了这笔生意?」 他问,见她用力点头,他笑着再问:「你也已经想好方法了?」 她再次点头,「方法很简单,就两个字娶我。」 他黑眸倏地一眯,接着,没说话,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奸商啊奸商,让对方说话,自己再耍个高深莫测啊,她在心里无边无际的唾弃一番后,轻咳一声,正襟危坐的道:「当然,我得先声明,我这绝不是痴心妄想、不知羞耻喔,我也知道这个位置有很多女人肖想,所以,我不是贪婪,也不是把你当傻瓜来耍——」 她顿了一下,将手上那叠资料扬一扬,笑得欢快,「而是,要整治贺府、整治那些嚣张跋扈的贺家人,总得要有权势、有个身分才能管中馈啊,那只能是谁?当然就得是当家主母才有的权势,是不?我们就写契约,像做生意一样。」她恭恭敬敬的将那一叠一式两份的合约交给他。 黑眸闪过一道精光,他伸手接过,也极力忍住心中的雀跃,他不得不佩服自己料事之精准,毕竟与她当了一阵子的「朋友」,他多少能清楚她的思维。 第十七章 但他没想到她想的比他预想的还周到两份合约,两人各留一份,内容上也颇为仔细,时间上以半年为期,一旦她成功完成任务,他必须给她一张和离书,放她自由外,在府里的吃穿用度所有费用一笔勾销,再给一笔千两银为酬劳,还有他看向她,「借用我的名义,将你母亲跟妹妹从和郡侯府接出来,还得让她们与侯府一刀两断,日后再无关联,而此事须从长计议……这也在合约条件内?」 她很认真的点头,索性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那个家很不好,我从那里出来的嘛,我就怕她们被虐,吃不饱,穿不暖。」 她上辈子没亲人,这辈子多了娘跟妹妹,她当然得好好保护,原身的记忆中,母亲非常呵护她,妹妹虽然才六岁,但老是屁颤屁颠的跟在她这个原身的身后,原身哭,小妹妹也跟着哭。 他想起先前两人在这方面差点起了口角,仅是笑了笑,低头继续看她写的契约,但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提供隐卫两名?」 「是啊。」她很认真的点点头,「隐卫啊,就是那种可以飞檐走壁,隐藏到无声无息,无人察觉,还可以隔空点穴的高手。」 他忍住笑意,「你认真的,对吧?」 「当然,有人保护很重要啊,哪——我来说比较快,就几个你比较会有疑问的地方。」她干脆翻开自己那一份,「最好还有几包不同种类的药粉,让人小小中毒,别害死人的,全身痒的,脸发痘变丑,泻药,还有睡药——这都叫有备无虽啊,所谓的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没命还能干么呢?」 她在现代可说是十项全能秘书,商场上的尔虐我诈见识了不少,但也因为是小财奴兼小小孤儿一枚,宅在家看电视电影学来的也不少,那些可是最省钱的娱乐,她都不知看了多少宫斗、宅斗的相关影片,拿来做参考的资料可有好几座山高咧。 「还有这一条,随身丫鬟我自己挑行吗?不是我喜新厌旧,百合非常嫌弃我这个主子,大多时候比我还像主子,她会叛主,哪天死在她手上多冤啊。」 她煞有其事的看着、念着,再对他稍微解释,一双清澈眼眸习惯性的低下,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慧黯与淘气。 但贺乔殷曾夜夜与她并肩坐在树上聊天,她娇俏的神情变化,他看了多次,从她声音的抑扬顿挫,也能想象她眼中的神采,他专注的听着她说话,没发觉自己脸上也有一抹宠爱的笑意。 微微小开的书斋门外,石杰跟何松耳朵坚得直直的,不时交换着诧异的眸光,再齐齐看向那个不时侧着脸思索一下,再说话,偶而轻咬下唇,凝睇着主子的女孩,她有时睽在眼,有时微翻白眼,有时又无奈,有时又充满慧黯,有时让主子的话堵在话头,先是一愣,接着尴尬,但又笑开了,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双会说话的澈净明眸实在太吸睛了。 此时,就见她正心不甘情不愿的撇撇嘴,「好吧,这一点就照大少爷说的,也写进合约里,成亲后,在外人面前,必要时可以容许大少爷对我动手动脚——」 贺乔殷挑高浓眉,「本少爷刚刚好像不是用‘动手动脚’这个词儿。」 有差吗?不就是想在她身上占点便宜嘛,心里虽然这么嘀咕着,她还是很识相的微笑改口,「是我说错了,是为解除外人对我们婚姻的疑虑,得以互动亲密。」 他微笑点头。 「另外,大少爷院里的几名通房丫头,我也不会做任何安排,她们原本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当然——」她巧笑倩兮的看着他,「咱们丑话说在前,若是她们主动招惹我,我很不会客气的,届时,大少爷就算心疼也不能替她们出气。」 连她们也想到了,这冯姑娘的心思真细,只是,胆子也不小就是了。石杰跟何松很想对她坚起大拇指。 「还有自由出入贺府?」贺乔殷看了看,又指着其中一条问。 她笑得眼儿弯弯,极为谄媚,「是啊,可以吧?如果可以,我明早就想出府,不对,等会儿就出去,我窝在夜云轩都快发霉了呢。」从伤重进来到复原,她的世界就只有那座栖身小偏院。 「这么严重?」他笑问。 「反正你一条一条都答应了,还差这一条吗?」她撒娇的笑问。 的确,这一叠合约条文不少,他几乎含可怎么办呢?瞧她笑得开心,他还臭不忍心拒绝,但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论心机,她还敌不过他,所以,即使应了她再多条件,他将到手的好处绝对高于他所付出的,这笔交易,怎么算都值得,也划算了! 不过,他一手撑着下颚,另一手指着合约,「这一条,如果你惹出祸来,不管是非对错,天大的事我都得担待?」这一点不会太无赖? 她偏着头,睨看着他,「当然,成亲后,就算是假的夫妻,丈夫就是天,天多大啊。」她眼睛骨碌碌的一转,「若有事夫君当然得替我顶着,不过,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你放心,我也很讲义气的——」 她拍拍胸膛,活力充沛又俏皮的模样,让贺乔殷眼神越发温柔,应了一条条在两名小厮听来都不平等的条款外,也很佩服冯雨璇聪敏过人的小脑袋。 冯雨璇笑容满面的回到夜云轩时,已过了午后。 她在万誉阁跟贺乔殷用了一顿色香味倶全的午餐,两人又谈了接下来要面对的些事,贺乔殷不愧是神一般的存在,他要她准备好如何在贺府大展身手就好,至于两人成亲肯定会引起的风被,他都会一手搞定。 真好,从穿越过来当古人,她就今天过得最舒服,对未来更是充满了期待。不过,一回夜云轩,她就得上工演戏,这就是人生啊。 她深吸一口气,端坐在椅子,等啊等的,终于等到百合回来了,然后,她一脸苦恼的告诉她,「我一早就被请到万誉阁去,大少爷在听明白我爹绝不会为我付钱,我再留在这里也是白白浪费银两后,要我们主仆收拾收拾,最晚在晚膳前一定要离开,不然,他也会派人将我们赶出去!」她撒谎撒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百合又恼又气,「小姐你是怎么说话的?我们能去哪里? 」 「回侯府吧,只是我们没马车,没盘缠,可能得一路步行回庆州,百合,你会陪我一起吧?」她几乎是以祈求的眼神看着她。 百合只是瞪着她,突然转身就跑出去。 「百合!百合!」她意思意思的哀叫两声,就笑咪咪的坐下来。 这次演戏,她有同伴呢,贺乔殷还是编剧,信心满满的要她放心,他绝对能让她甩掉百合,当然,如果百合还有心护主,那就另当别论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百合一脸喜孜孜的回来,身边还多了一个男人。 她看来就像刚被男人吃过,眉宇间有种淫荡风情,脖颈也被种了草莓。 吃她的男人应该就是站在她身边的年轻男子,一身淡蓝袍服,一看到自己,眼睛差点都没瞪直了,一副色鬼样。 百合开始忙碌的收拾起包袱,一边从一个柜子后方抽出一张纸,看着一脸茫然的主子道:「小姐,这张是我的卖身契,其实,我早就可以走了,若不是还念在主仆情我才留下,但从今而后,我们各走各的阳关道,小姐好自为之吧。」 冯雨璇注意到她收拾时,连她的首饰盒也放进包袱,「你不留半点给我吗?」 百合手脚利落,很快的收拾好包袱,眉飞色舞的走到男子身边,「我跟他晚点就要去南方,这一趟路可远了,大少爷突然看重他,说什么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不是,他又只是个小管事,身上也没多少银两,还要带着我,我们也不容易啊。」 她说得可怜,但脸上又带笑,「可小姐不同,一旦回到候府,吃住都不是问题。」 百合当真以为她是个蠢的?冯雨璇的更变陡地一变,变得漠然,「你认为我爹会让我进去?若真如此,我在都几个月了,他怎会一次探望都没有?再说了,这里离庆州用走的也要走一天,珠宝发饰虽然旧了,但卖点钱或换点食物也是可以的,你真这么狠?」 她真的心寒,原本是想再给百合一次机会,如果百合愿意跟着她共患难,她就会好好安排她的未来,但她却迫不及待的要丢下自己。 第十八章 「百合,还是让你家小姐跟着我们走吧,不然,她一个人也很可怜。」 男子突然开了口,那一双色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张让人心痒难耐的天仙容貌。 百合一愣,妩媚的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男子眯起眼睛,再看看那张几乎要把他的魂勾出来的绝色容颜,才吞了口口水笑道:「你放心,我会对你更好的,你不是很爱我吗?但你主子这样的美人儿,我还是生平第一汷见,要想嗜上滋味更不可能,你——」 啪地一声,百合火冒三丈的甩了他一耳光,「你怎么说得出口?我们才刚欢爱一场,你马上见异思迁?」 男子也不恼,笑咪咪的将她拥在怀里,不顾她气愤的粉拳直往他身上招呼,俯身将她吻得娇喘吁吁,「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一直都知道你的男人有多强,每回欢爱,不是一直唉声求饶吗?多一个女人侍候,你才不会那么辛苦,不是吗?」 百合被吻得头昏脑胀,神情迷离,再加上他一只不安分的大手溜进肚兜搓揉,叫她整个人酥麻瘫软,嗯嗯啊啊的,根本无力反抗。 眼前这两人檫枪走火的恩爱秀太超过,冯雨璇也怕得针眼了, 「你们可以回到自己的若是等不及,外面有花园、有草丛,再不济,茅厕也不远——」 「噗——」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喷笑声,同一时间,房门被踢了开来。 一个严峻的声音跟着响起,「好大的狗胆,连即将入门的大少奶奶都敢调戏,甚至在她面前做起下流事,来人,将这对狗男女杖打三十大板,赶出贺府!」 「是!大少爷。」 石杰跟何松立即上前将这两个不知羞耻的人给拖拉出去。 男子怎么也没想到尊贵的大少爷会来到这无人在乎的偏院,而且,还说什么……即将入门的大少奶奶?! 百合更是傻了,她从来也没见过大少爷,听过他长相极好,漂亮得不输女子,却未曾想到是如此俊美无俦的伟岸男人,她后悔了,她怎么巴上一个小管事,「大少爷,大少爷,奴家——」 贺乔殷根本不想听她说话,一个隔空点穴,就让她闭嘴。 百合只能祈求的看着瞪大了眼的主子,她还有好多话想说,主子是什么时候勾引上大少爷的?为什么骗她?她不甘愿啊,但还是硬被拖出门外。 贺乔殷看着端坐的冯雨璇,脸色不太好,「看那么久,也自脏了你的眼。」 她轻抚额头,表情也很无奈,「所以我才叫他们换地方啊。」 他一愣,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她的反应真是异于常人,寻常姑娘家不是会羞惭或困窘或辱骂,她竟然睁眼看着。 「咦?听起来,你也看很久了?」她慢半拍的反问,狡黯的表情似乎在问他「你是不是也很爱看」的意思。 「咳咳咳——」他莫名的呛了气,咳了起来,脸也红了,真是的,她是女子吗?见她还伸手拍他的背,一边还调皮的朝他挤眉弄眼,他真的好气又好笑。 「别说了,你不是要到府外看看,我想我应该有时间陪你走一走,顺便也去贺家的各个店铺走走,丢丢我们要成亲的炸弹。」 事实上,从南方回来扶持贺家至今,他东忙西忙,大多时间都在万誉阁处理事务,也鲜少能放慢脚步。 冯雨璇实在爱极了他的行动力,他也说了,要成亲的事全看他。 他跟她同行,就是刻意将事情闹大嘛,让贺家老爷、翁氏还有其他妾室、他嫡庶出弟妹也能很快的得知消息,当然,还有皇城的老百姓们。 她很开心,不过,听到外面百今跟小管事哭天喊地的哀号声,她柳眉一皱,「罢了,大少爷放过那两个吧。」 「要整治贺家,冯姑娘这么心软可不成。」一个含笑的声音响起。 冯雨璇诧异的看过去,就见到曾有一面之缘的三十多岁妇人走了进来,她先向贺乔殷行个礼,再笑咪咪的看着她。 贺乔殷则给了石杰一个眼神,石杰明白的拱手走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就没再响起任何哀号声。 「老奴见过未来的大少奶奶。」秦嬷嬷向冯雨璇行礼。 冯雨璇连忙侧身闪了一下,直觉告诋她,能在贺乔殷面前说得上话,还笑得如此自在的妇人肯定不是一般奴仆而已。 果不其然,他轻咳一声,「你别跟雨璇行礼,我视你如母。」 秦嬷嬷慈爱的瞪他一眼,「胡闹,我不过是大少爷母亲的陪嫁丫头。」 「但是你养大我的。」他笑着走到冯雨璇身前,介绍秦嬷嬷给她,「府里没人敢得罪她,连我爹也离她远远的,而且,她会晚来,是因为她在看我们写的合作契约。」 冯雨璇粉脸羞红,她很清楚里面不平等条款一大堆,贺乔殷算割地又赔款,她占多利,但她可是发誓过,一定要发挥十项全能的工作力来回报。 不过,从两人良好温馨的互动看,两人还真像一对母子呢。 「我很看好大少奶奶。」秦嬷嬷笑得很开心,亲切的握住她的手。 「别——别啊,夫人叫我雨璇就好。」冯雨璇马上揺头。 「什么夫人?你跟着大少爷叫我秦嬷嬷吧。」她笑咪咪的看着这张美丽的脸孔,「我也听说了,你一直以为大少爷是三少爷的呵呵呵——」她笑出来。 「别说了,秦嬷嬷,我很糗啊,大少爷都冒火了,这事咱们就别提了。」她尴尬的摸摸鼻子,好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呢。 贺乔殷则揺头,「是别再提,我看普天下,也只有你这脑袋瓜子想得出来。」 这种口气不见怒火,根本带着点宠溺,要是换成其他人,贺乔殷绝对不是这般反应,再想到那一叠厚厚的合约,秦嬷嬷忍不住低头偷笑,她眼睛比谁都还利,大少爷另有算计呢。 贺乔殷既介绍了秦嬷嬷,也将两个信得过的贴身侍卫、两名贴身小厮全介绍给他未来的妻子。 众人相见欢,冯雨璇更觉得四名侍卫、小厮都很亲切,看她时都笑得很开心,却不知她也白白娱乐他们不少时日。 一行人大大方方的穿堂过院,出了贺府大门,坐上马车上街。 不意外的,这等大阵付,尤其贺乔殷还带着可以说是被半幽禁在夜云轩的冯雨璇出门的消息,很快的传遍贺府。 旭日皇朝算是繁华盛世,尤其皇城这里的老百姓过得更是富足安乐。 贺养殷等人在街角一隅,下了马车。 冯雨璇兴奋极了,古代世界果真跟电视剧里的场景一样啊,酒楼茶肆,各式商家,熙来攘往的好不热闹,她也属于人来疯型,什么都想尝试,一些小吃,一些玩意儿,她兴高采烈的逛着,吃着,脸上全是笑意。 贺乔殷也没想到她如此活泼,像飞出鸟笼的快乐小鸟,更没想到她跟秦嬷嬷能这么快就处得来。 「秦嬷嬷,你看起来很年轻,别穿得这么老啊,试试这件。」 他们这会儿来到贺家所开的绸缎铺子,里面布匹琳琅满目,还有裁制好的女衣、男装,当贺乔殷带着一行人走进来时,管事及伙计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毕竟这名如神一般存在的商业巨擘要忙的事实在太多,鲜少自己过来巡视店面秦嬷嬷被冯雨璇拉到内室,换穿一件淡淡的月白色织锦,让她整个人亮了起来,即使仍是盘髻,却年轻好几岁,让众人也是惊叹连连。 冯雨璇自己则换穿了一件活泼的水蓝色裙服,衬得她肤若凝脂,更为水灵。 贺乔殷看着她,呼吸微微一停,眸中尽是惊艳,「美极了。」 「是啊,太美了。」秦嬷嬷几人也大声替善。 贺乔殷没隐藏冯雨璇的身分,包括她是先前冲喜的冯家六姑娘,包括再过不久,她将成为贺府的大少奶奶。 这铺子里可不只有他们,三姑六婆也不少,尤其贺乔设那张俊美的容颜,也不是每个皇城老百姓都有幸见到的,再加上冯雨璇让人看得出神的天仙容貌,一对璧人的惊天更讯,几个长舌妇吱吱喳唼的急急走出去散播这第一手消息。 其实也不需她们,贺乔殷宠未来妻子无极限,一连进了好几家珠宝商行、玉铺及胭脂铺,为她添购首饰脂粉,也进到贺家所开的客栈用餐歇脚。 第十九章 于是,这消息迅速的传了开来,大家都在议论纷纷那个没名没分,像个皮球被踢来踢去也没人要的冯家庶女,竟然近水褛台先得月,摘下贺家嫡长子贺乔殷! 「那样的出身,贺家老爷能接受吗?」 「贺家老爷能奈何的了贺大少爷?笑话,贺家没有大少爷,几年前就该坐吃山空,成破落户了,怎么反对?更何况,他在南方的航运生意做得比皇城大,了不起回南方去,谁比较吃亏?」 在老百姓们的议论纷纷中,一行人坐上马车,返回贺府。 不意外的,贺府其它人几乎全聚集在大厅,坐了满满一桌,桌上也有半凉的茶水,显然已等候他们一段时间了。 认真来说,贺家十多口从来没到得这么齐,贺乔殷却不在乎每个人怪异难看的脸色,顺便将贺老爷、翁氏、一个嫡出妹妹及其他的妾室姨娘、庶出弟妹,依排行——向她介绍。 冯雨璇大方点头,有几个人早就与她打过不少照面,其中两个还是找碴大咖,就是将自己弄得艳光四射的贺大小姐,以及精神看来略微委靡的三少爷。 但冯雨璇倒是没想到最受宠的穆姨娘长得如此妩媚,顾盼间尽是风情,相较之下,翁氏长相虽端庄,相貌就差了些,虽然看来有些憔悴,但一股当家气势还是很慑人。 「相信大家都认识雨璇,她即将成为我的妻子。」 贺乔殷很理所当然的牵着冯雨璇的手,黑眸中尽是笑意。 妈雨璇不介意被牵牵小手,她都抱过他了呀。 她身上一袭新买的水云色绸服,头上插着刚买的蓝宝珠花发髻,戴着同款耳环,再无其他首饰,但整个人看来娇俏灵动,非常迷人。 贺乔殷话说完,她便对着众人盈盈一福,并未说话。 秦嬷嬷站在她身边,朝她微微一笑。 贺怡秀一见她粉脸上的动人风采,火气就往胸口窜,她将手上的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砰」地一声,「大哥是疯了吗?她是什么货色?不过是个小贱货,看似怯懦爱哭却阴险伪善,怎么能当哥的妻子?真是恬不知耻!」 贺乔书也不满,看着大哥的春风满面,才知道原来自己是碍了他的路,才被罚禁欲三个月,看来那一夜装神弄鬼吓得他屁滚尿流的事肯定也跟大哥脱不了关系,但他哪敢将气往大哥身上出? 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冯雨璇那张动人容颜,「哼,你胆子大,心也大,竟觊觎起大哥,大哥是什么人?我看你应该是妖魔鬼怪,才能迷惑住大哥,将大哥玩弄于股掌之中,大哥,这女人应该要放火活活烧了她!」 冯雨璇表情意外的沉静,但贺乔殷仍很敏锐的在她双眸中捕捉到一抹兴奋,这让他有点困惑,她的表现一直都很出乎他的意料,或许,这就是她真正吸引自己的原因。 贺乔殷没理会贺乔书,只当他是狗儿在乱吠,但感受到他握着的手微微一紧,他看向冯雨璇,给她一个天塌下来,他也会顶着的笑意。 但冯雨璇只是激动,还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所以只是朝他嫣然一笑。 事实上,她挺兴奋的,如此针锋相对的场景也只在戏剧电影中看到过,但现在真枪实弹的上演,她身边还有贺乔殷这么一个强大的存在,她都要热血拂腾。 贺敬哲见每个人都一副悻悻然,儿女们伶牙俐齿的大声反对,穆姨娘更是哀怨的瞅着他看,他尴尬避开,却正好对上翁氏看着他的一双冷眼。 他老脸一红,轻咳一声,从椅上站起身来,大声喝斥,「乔殷,你这成什么体统?冯姑娘只是侯府庶女,哪配得上你?」 贺乔殷黑眸闪过一道精光,「二弟也是嫡子,她都能嫁他了,我是嫡长子,为什么就不能?」 他一愣,张了张嘴,「呃,也对——」不知谁咳了好几声,他连忙困窘改口,「不对,那是为了冲喜啊。」 「咱们贺家,家世不显赫,并非什么皇亲国戚,反之,雨璇还能沾点皇族远亲的边,本身又是候府所出,哪里配不上我这浑身锏臭味的商人?」贺乔殷感觉他握着的手一紧,他将目光移回冯雨璇的脸上,见她一脸灿笑。 其它人见两人目光相对,脸上都是幸福笑意,又恨又气,阴沉郁怒。 「子女婚事,理当由父母作主。」翁氏看不过去,也起身说话。 「我已非稚儿,更何况,父亲娶妻纳妾,除了我早逝的母亲是祖父安排指婚外,其它的像是母亲,还有接下来的各位姨娘,父亲也是一意孤行,不采纳祖父意见。」贺乔殷是皮笑肉不笑。 翁氏闭嘴,贺敬哲憋屈,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好。 冯雨璇见众人无话可说了,这可是她穿越过来后,头一回有种能耀武扬威的感觉,太好了,她身后有贺乔殷为她撑腹,这座重量级大山,谁敢去揺?她抬头看看他,以袖子半掩,悄悄的朝他竖起大拇指。 他嘴角微弯。 「难得大家都在,我就一次把话说白了,我们成亲后,她就是贺府的当家主母。」 贺乔殷此话一出,众人又怒了。 「那只说话像猫的庶女有管家的能力?呵,别笑死人了,就连进来到现在,除了点头或行礼,她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贺怡秀反应最大,马上冲口而出。 「这不行,母亲管这个家好好的,为什么要换人?」贺乔书也出声反对。 「怎么不可以?再说了,管这个家好好的?别说你们忘得这么快,院子内少的东西都还锁在万誉阁的库房内。」 经贺乔殷这一提醒,每个人脸色青白各异,但闭嘴了。 贺乔殷黑眸微闇,「话再说白一点,婚后雨璇身为当家主母,我会放手让她做,你们谁也不得干涉,若不答应就分家,我会请管事结算贺家财产,属于父亲的部分,就让在座所有的人分,当然,我一分不要,我的妻子亦是。」他深深的凝视看她,嘴角含笑。 她回以一笑,也深深凝眸,虽然两人之间有契约,但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她还是觉得一颗心热呼呼的,说来,他是她倒霉穿越过来后,待她最好的人了。 闻言,每个人表情千变万化,有兴奋,有迟疑,也有生气,但渐渐的,开始变得凝重,不安,甚至有些慌了。 尤其是贺敬哲、翁氏及穆姨娘,他们比谁都凊楚贺家产业若没有贺乔殷,早已坐吃山空,而目,贺乔殷话中有话,他一拿,代表的是他会算得极为清楚,不属于他的,他一分力也不会出,一分钱也不会再给。 这影响的将是,由他一手在皇城扩展、甚至一手建立的店铺盈余,他将锱铢必较,另外,贺氏家族祖传下来的店铺内,也有他特意安排镇店的能人管事,他会让他们全部撒走,若真如此,那贺府还留下什么? 另外,商人在旭日皇朝社会地位低下,他在南方与多名官家来往,交情极好,虽然南方的油水,她们在皇城捞不到,但有些时候,遇到棘手的事,也是有赖贺乔般穿针引线,才让官家睁只眼闭只眼,含混过关,这益处可谓多多啊,若一分家,啥也没了。 众人不时的交换目光,最后,贺敬哲跟穆姨娘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翁氏身上,毕竟现在贺乔殷要的就是她当家主母的翁氏脸色铁青,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一想到冯雨璇那副小家子的懦弱模样,根本上不了台面,此刻虽然看来灵活许多,但不就仗着贺乔殷在身边吗? 哼,想来日后也是个好拿捏的,能翻出什么天来? 素来眼高于顶的她,撇撇嘴角应了,「就照乔殷的意思吧。」 听见她答应,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没办法,比较之下,分家绝对会苦了自己。 接下来,贺乔殷就直接宣布将筹备婚事事宜,他也很「体贴」的表示不需要家人帮忙,他有狠多人可以动用,宴客名单若有必须宴请的贵客,只要将名单直接送给府中管事,他会处理。 语毕,他即心满意足的牵着冯雨璇的小手离开大厅,一直出了院落,离大厅有一段距离了,他们仍能听到大厅内后来才爆开的争执声。 闹烘烘的,冯雨璇是听不清楚,但她相信贺乔殷绝对可以,她抬头看着他。 「我父亲被围攻了,但我一点也不同情他,你——」他突然站定,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会不会觉得我不孝?不尊重我的父亲?让他陷于此——」 第二十章 她伸手捂住他的唇,莞尔一笑,「一个父亲不像父亲,该尽的责任没尽,该享受的倒是享受全了,还就算谁孝顺呢?更何况。」她很大方的再握回他的手,「你做的够多了,易地而处,我肯定让他吃更多苦头,所以,我挺你。」 我挺你?多么直率又温暖的一句话,贺乔殷心头一紧,伸手一揽,将她拥入怀里。 「呃——有人在看耶。」她空着的另一手轻点他的胸膛,一旁的两名小厮正低头偷笑呢,让她睑红红,怪不好意思的。 「朋友。」他突然笑说。 她愣十一下,想到上一回—— 她笑了笑,大方的拥抱回去,「是啊,朋友。」也是她最好的闺蜜呢。 再来便是夫妻了!贺乔殷在心里想着,双手紧紧拥着她,感受她纤细的身子贴靠着自己的胸膛,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第二日,晴空万里,皇城的大街小巷,老百姓七嘴八舌的谈论贺家最新的八卦,一传十,十传百的,众人兴奋谈论,再加上贺府的奴才出采买蔬食鱼肉等日用所需,又长舌的供出贺府连当家王母也将跟着易主,由冯雨璇出任,更让众人多了嚼舌根的事儿,加油添醋的聊个没完。 至于贺府,也为贺乔殷的婚事动起来了。 有钱好办事,加上秦嬷嬷、石杰、何松、秦剑、越瓦纳等这几个跟他感情最亲的心腹,早已主动揽事筹备,分头行事,不管是择黄道吉日,选购新郎、新娘服饰、新房布置等林林总总的细节,想的到都先去做了。 「倒是和郡侯府那边不必去知会一下吗?」秦嬷嬷问道。 「雨璇在这里时,可有人在乎?」贺乔殷揺揺头,「放心,我想有人会不请自来的,毕竟,雨璇现在又有价值了。」 秦嬷嬷倒是听明白了,和郡侯府的侯爷卖女求荣的事,她也曾听闻。 「我们走吧,管事不是把所有的奴仆都叫到夜云轩,要他们认识认识未来的当家主母。」他笑着起身。 她也跟着站起,笑问:「这么着急,不是让石杰跟越瓦纳先过去了?我想你对冯姑娘不是只照合约里所写的,在她完成任务后,就不当夫妻了吧?」 「知我者,秦嬷嬷是也。」他可也是奸商一枚,签下那么多不平等条款,另一个当事人怎么可以不负责任的拍拍屁股走瞧见他黑眸里的志在必得,她不禁失笑。 两人步出书斋,穿堂过院的转往夜云轩去。 就见小小庭院里塞了黑压压的一群下人,两人站在老松树下,没去惊动任何人,倒是面对两人的冯雨璇一眼就瞧见他们,笑笑的朝他们点点头。 她身旁的石杰、越瓦纳及老管事则拱手行礼,三人的举动,让奴仆们全好竒的转回头,一见大少爷跟秦嬷嬷也来了,众人急急的转身行礼,在贺乔殷摔手示意下,众人再回过身,个个站得直挺挺的,动都不敢乱动。 「再过十日,冯姑娘即将成为我们贺府的大少奶奶,成为贺府的当家主母,她就是府里的规矩,人只有听话的分儿,知不知道?」白发苍苍的老管事一脸严肃的说。 「是!」众人异口同声,中气十足。 老管事说完后,即毕恭毕敬的请冯雨璇上前说话。 走到厅堂门前,冯雨璇深吸口气,清澈明眸——梭巡过下头黑压压的丫鬟、小厮及嬷嬷等人。 每仝人都很严肃的看着即将接掌当家主母的天仙美女,但心里皆有不安与评判,新官上任三把火,她肯定要说上一长串的训话吧,毕竟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心计城府非比常人。 气氛肃静中,冯雨璇轻咳一声,开口,「这世上只有两种人。」 开始了,要威吓他们了,他们个个心惊胆颤。 「活人跟死人。」她又说,然后停顿不语。 全员呆若木鸡,啥意思?接下来呢? 管事跟石杰则是满脸黑线,这是打算撂重话?还是要下马威? 她轻咳一声,很认真的又说:「其实我说的也不对,这世上还有另外两种人。」 众人屏气凝神的看着她。 「男人跟女人。」她又说。 什么啊?!大家全傻了,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孩子不是在逗大家笑吧?」秦嬷嬷都想笑了。 贺养殷黑眸里满是兴味,在商场上见多识广,也遇过不少人,但如此特别的女子,他的确是生平首见。 「噗噗噗——不好笑吗?你们好严肃啊,我都不知怎么开口了。」冯雨璇突然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这一笑,整个人更亮,更让人惊艳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笑的,反正,这如银铃般的笑声像会传染似的,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许多。 冯雨璇拍拍手,一脸满意,「太好了,这才好说话嘛,做事情呢,要细心,要用心,但太严肃,对身子也不好,摆臭脸似的,主子们见了还以为欠你们好几年的工钱呢。」 「哈哈哈——」众人又笑了。 冯雨璇甜甜一笑,「其实呢,我现在还没什么资格跟你们说话,但是,前任当家主母突然生病了,刚刚还差身边的嬷嬷来跟我说,我现在就可以上任。」 听到这里,每个人又安静了。 秦嬷嬷也看了贺乔殷一眼,「这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才让管事将奴仆都叫来,有人迫不及待要雨璇出糗,我总得替她先铺路。」他笑说着,但眼睛仍未从冯雨璇的脸上移开。 「你倒是宠她呢。」她笑着道。 「我不管过去当家主母有没有很强势?有没有说一不二?或者,有没有偏心。」冯雨璇仍在跟奴仆们说话,「就我而言,日后呢,你们各司其职,我会分配工作,还分组打分数,届时,哪一组人员做得最好,另外有奖金,分数太低的,不仅得扣薪,还采整组连坐法,总之,得一起承担好坏就是了。」 奴仆们互看一眼,怎么好像很复杂? 「放心,相关办法一定会让各位明白的,若有不平想申诉者,我也会设定管道,还有,什么下绊子、陷害来陷害去的手法,一经发现并查证属实,扫地出门,回家吃自己,赏罚分明。」 她说话软软甜甜的,但言之有物,态度更是亲切大方,这让最初那两名闲来无事就偷溜来这里嚼舌根的嬷嬷,简直看直了眼。 瞧瞧,声音不再如蚊蚋,头也不再垂得低低的,反之,整个人因为那双灵活慧黯的星眸显得光采动人,一张我见犹怜的出色容貌少了点仙味,多了些凡人气息,这哪是当时被奚落嘲笑,习难辱骂的侯门庶女? 冯雨璇说得差不多了,就让两位嬷嬷留下后,让其他人全干活去了。 两位嬷嬷连忙行礼,心头直打鼓。 「我身边没人,管事要我看顺眼的留下,就劳两位留在我院里帮忙吧。」 两人眼睛一亮,这不是肥缺吗?在未来的当家主母身边。 「冯姑娘动作倒快,不过,两位老嬷嬷已育年纪,还是得找两个年轻点的近身侍候较妥当。」秦嬷嬷说。 「我也有同感,那就麻烦秦嬷嬷了。」贺乔殷也点头附和。 「真的觉得麻烦,就早点弄假成真,我想抱娃儿。」秦嬷嬷说到这,像是想到什么,蹙眉道:「那几个通房问我,可否过来夜云轩见见未来的少奶奶?」 「我们大婚之后,再去吵她吧。」他说。 「你还真的很疼她呢。」秦嬷嬷笑说两人说话间,冯雨璇已经走过来,身后还跟着石杰、越瓦纳,两位老嬷嬷则被老管事叫去,吩咐她们在夜云轩日后要做的事。 「我说的还可以吧?」冯雨璇笑咪咪的看着他们。 「很好。」贺乔殷笑说。 她眼睛熠熠发亮的再看向秦嬷嬷。 「大少爷都说很好了,我还能说不好啊?」秦嬷嬷出言调侃。 「当然可以啊,每个人看法不同,提出来讨论,才能改进。」她很认真的说着秦嬷嬷笑着直点「这点很可取,我相信大少奶奶一定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当家主母。」 「我也相信。」贺乔殷凝睇着冯雨璇的目光能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我还得回书斋去处理一些事,你有什么事可以找秦嬷嬷帮忙,或找管事也成。」 「嗯。」莫名的,她被看得一颗心扑通乱跳。 他朝她微笑,再看秦嬷嬷一眼,便在石杰的随行下离开。 第二十一章 秦嬷嬷主动向冯雨璇提及丫鬟一事,「大少奶奶成了当家主母后,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是不够的。」 冯雨璇从善如流,而秦嬷嬷更是个行动派,翌日,她已从人牙婆子那里选了两名看来就赏心悦目的小丫鬟,她们皆被训练过怎么做事及侍候人。 一个叫春黎,一个叫秋蓉,两人都长得眉清目秀,干干净净的。 一个活泼,一个文静,冯雨璇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们了。 秦嬷嬷留下两人,便先行离开。 冯雨璇也唤来两个嬷嬷介绍给两个丫头,然后,再一脸认真的说:「我这个人很护短,但前提是,我的人是忠诚不二,不耍嘴皮,不阳奉阴违。」 她眼眸清澈的看着战战兢兢的丫头,还有头发灰白的嬷嬷,「一旦你们成了这样的人,不管谁出了任何差错,我这个主子都会一肩扛下。」 两人诧异的看着她,但随即很有默契的跪下,「春黎(秋蓉)谢主子。」两位嬷嬷也马上要屈膝下跪。 「别别别都起来!」冯雨璇连忙上前拉起她们,一脸认真的说:「我这里不玩这种的,你们千万别跪,我会扣薪饷的,记着没?」 四人飞快的交换目光,但也很认真的点点头,「奴婢记着了。」 就在贺府的婚事如火如荼的筹备时,庆州的和郡侯府也得到消息,府里上下又惊又喜,贺乔殷乃商业巨擘,南方航运大富豪,皇城多少店铺,南方又有多少店铺,日进斗金,而侯府所出的庶女就要成了当家主母。 和郡侯冯万里大乐啊!他笑容满面的喊着,「来人,快,快备份厚礼,备马车,我得马上去见见亲家公、亲家母啊。」 侯爷的脸皮有铜墙铁壁那般厚吧,府里小厮丫鬟暗暗在心里鄙视着,当初六小姐冯雨璇去冲喜,侯府没半点嫁女儿的喜气,整座宅子静悄悄的。 这回可不同了,府里见风转舵的人精不少,不过一会儿功夫,侯爷夫人及几名妾室全笑眼眯眯的往侧院去。 冯雨璇的生母岳氏与年岁差距甚多的庶妹就住这里,大伙儿或站或坐,向两人通知这天大的好消息。 「真的?雨璇耍尚贺府嫡出大少爷的正妻?」岳氏不敢置信,但喜悦的泪水已不自禁的流下。 「这消息都从皇城传到咱们庆州来了,多少人上门恭贺呢,侯爷更是迫不及待的坐马车到皇城去了。」 侯爷夫人王氏心里着实妒嫉,贺乔殷可不是泛泛之辈,虽然是商人,但在南方与多名皇亲官商交情深厚,谁不卖他面子,他可是他们眼中的金山银矿啊。 她真后悔,早知道有这么好康的事儿,当时贺府辗转派媒人上门媒合冲喜一事,她就该把自己的女儿推出去,而不是对侯爷吹枕边风,让懦弱的冯雨璇去。 「你哭什么啊,你女儿好命了,你还会差到哪儿去吗?」侯府棑行第一位的姨娘受不了的说了句。 岳氏将小女儿抱在怀里,没理会那几个尖酸刻薄的脸孔,「映璇,姊姊能过好日子了,老天爷总算想到你那可怜的姊姊了。」 「那娘别哭啊,要高兴,替姊姊高兴。」小小的冯映璇早熟的为娘亲拭泪。 「嗯,不哭,娘不哭。」岳氏将小女儿抱得更紧,泪还是拼命的落。 另一方面,冯万里已乘着马车,约两个时辰后,抵达皇城的贺应。 但他没想到随行的小厮在报上自己的身分时,他竟然还被人晾在门外好一会儿,待里面去请示主子后,才让人引进府。 贺府里处处雕梁画栋,并且正在粉刷、装饰,布置得喜气洋洋,随处可见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让他羡慕不已,但更让他意外且不解的是,贺府内竟没半个主子现身招待他这未来的亲家公,这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带路的奴才早在大少爷的指示下,直接领着冯万里一路往府宅深处的夜云轩去。 虽是偏僻别院,但四周花繁叶茂,屋里的摆饰家具也比寒酸的和郡侯府好上许多,冯万里在椅子上坐下,来回打量这不大不小但雅致的厅堂,一名老嬷嬷为他倒了杯茶,随即退到一旁,而引领他过来的小厮也退到门外去了。 他百无聊赖的喝着茶,等到不耐烦正要喊人时—— 门口一抹蓝影映入眼帘,老嬷嬷跟小厮似乎喊了一声「小姐」。 他没好气的起身要骂人,却是眨了眨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轻移莲步走到面前的女子,眉头也拢紧了,这、这张出色的脸庞的确是冯雨璇,但她又不太像冯雨璇,那神态、气质都不像他那怯懦软弱的女儿。 冯雨璇是第一次看到原身的父亲,透过原身的记忆,她忍不住在心里哺:弃这个格局太小、没眼界、没胸怀、没亲情、没血没心没肝没肺的烂咖父亲。 冯万里吞咽了口口水,眼见这一双澄澈明眸里的厌恶与不屑一波波的往他杀过来,这——这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个只会哭得全身发抖的儒弱女儿身上? 冯万里被吓得跌坐回椅子上,抖着手指着她,「你、你是雨璇?」 她突然嫣然一笑,「爹糊涂了吗?我这张脸不是雨璇是谁?」 他呐呐的道:「是、是没错,可是——你……这模样、这性子……」 「变了很多?」她深吸一口气,低头,深敛眼底的悲哀,不愿让他看见,属于原身的记忆,让她的情绪变得有些沉重。 她在他对面坐下,丫鬟上前为两人倒了杯茶,再退了出去。 「女儿怎么能不变? 一个人被丢在贺府,若不学会自立自强,怎么可能扭转自己的命运?你说是不是?父亲。」她定定的注视着他。 冯万里笑得尴尬,但他也不愧是读书人,引经据典、出口成章的说起他的无奈、他的苦衷、他的不舍,在动之以情后,竟还厚脸皮的希望一旦她成了贺家的主母后,能偷渡些金银珠宝回娘家,还说其他嫁得好的姊妹们也是如此,大家都非常孝顺,能体谅他要养一大家子的艰辛。 冯雨璇抿紧唇看着他厚颜无耻、滔滔不绝的说着,简直、简直——太恶心了,她真想吐了,竟还教她如何挖贺家的钱。 「男人都不喜欢太情明的女人,贺家大少爷的父亲就是一例,你成了当家主母更要切记,小心扮猪吃老虎。」万里自以为慈爱的看着她,谆谆教诲着,「当然,贺家随处一看都充满了粗鄙的铜臭味,他们一开始愿意与咱们候府结成亲家过是想提高自家地位,附庸风雅,所以,咱们是各取所需,你这孩子千万别觉得内疚,要知道,没钱可是万万不能的啊吧啦吧啦,怎么一个男人可以如此长舌? 也难怪啦,她这算是咸鱼大翻身!她懒得听内容,免得怒火高涨,就当他在唱歌吧,但听得久了,听到她都困了,他还是说个不停,她只能拿起茶杯喝口茶,边神游去也。 「对了,贺家人都不在吗?丑媳妇也要见公婆,贺大公子也该见见我这准岳丈吧,婚礼不是在筹备,不必派媒人上门吗?下聘的礼呢?」 冯万里愈说愈不高兴,忍不住拍桌了「砰」地一声,让冯雨璇回神,看着他斯文脸上的怒火,她突然明白贺乔殷为什么不许贺家人见冯万里,甚至连他也不会见他,而只交代她一些话…… 「我的准夫婿只交代一些话,耍我转述给父亲。」她放下杯子,淡淡说着。 「什么话?」冯万里心头突然有一股不安的预感。 「前债清了,父亲要的都会有,但他若是父亲,他会安静的让我成亲,不做任何要求,或许他还会尽尽半子的责任,不然,后悔的绝对会是父亲。」她垂下眼睫,嘴角一扬。 弦外之音就是前债的金额绝对超乎他的预料,让他悔不当初。 冯万里脸色难看的看着她。 她抬头,目光澄澈的回视。 许久后,他闷闷的撩袍起身,无声离开。 几日倏忽而过,明日就是贺乔殷跟冯雨璇成亲的黄道吉日。 二更天,冯雨璇让丫鬟、嬷嬷下去歇息,独自步出屋子,往老松树走去,似是心有感触,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烛火映亮的夜云轩,穿越来古代,她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成亲后,就不住在这里了。 她静静看了许久,这才回身,来到老松树旁,抬头看着月光下,枝影茂密的老松树,「谢谢你,不会说话却陪了我最久的好朋友。」 第二十二章 她轻轻的抚摸树干,笑了笑,拉起裙摆,开始爬树,一直到老位置半躺下来后,凝望着老树说:「你放心,我会时常过来看你的,我这个人,很重朋友,不会身分不同了,就忘了对我好的人、树,你肯定是树爷爷了吧。」 她微微一笑,轻轻阖上眼,回想穿越后的点点滴滴,也打了个呵欠。 「别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贺乔殷温柔的熟悉嗓音在身旁响起。 她陡地睁开眼,见到坐在身旁的贺乔殷,她也跟着坐起身来,一下子没了睡意,「你怎么来了?而且,怎么半点声音都没……啊,你会武功,对呀,我都忘了跟你算一些帐了。」 他笑意不减,「明天我们成了夫妻,你再慢慢算。」 「罢了,我有新任务呢,这些前债就让它随风而逝吧,人要往前走的。」她很洒脱的道。 他揽臂抱住她,她一愣,「嘿——」 他勾起嘴角一笑,「为了以防万一,让明天的婚礼能如期举行,我还是抱着你,免得你待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往我扑过来了。」 「也是,不能有任何差错。」她很放松的靠在他怀里。 他低头微笑,喜欢她依赖自己的感觉,喜欢她信任的贴靠着他,他知道他对她一直有很多的喜欢。 两人静静的坐在树上,仰望夜空星月交辉,待明日,两人关系便要不同了。 「贺乔殷。」她突然低声唤他。 「嗯?」他低头看她,这才发觉她眼眶红红的,「怎么要哭了? 」 「没有,不是想哭,而是,突然有好多感触,而你绝对无法想象,我有多么高兴遇见你。」她突然哽咽一声,但随即又笑了出来,「我可不是跟你告白或示爱,只是,我真的以为我会窝在这小院一辈子,谢谢你的出现。」 「小傻瓜,不是说了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他趁机将她拥得更紧。 「对,我们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她没多想的紧紧回抱。 他没有反驳,他要的更多,但「朋友」这词对她真的太好用了,想抱她时就能抱,他能感受两人间仅隔着衣物,她熨贴着他的柔软曲线,他已知足。 相拥的两人享受这宁静月色片刻,才各自回房。 翌日,一个晴朗无云的好天气,皇城许多老百姓时不时的就绕过来贺府探看,因为新娘子可没先到某家客栈入住,等着男方迎娶。 贺府倒是大方,眼见红铜大门前越聚越多的人潮,管事接到贺乔殷的命令,让厨房煮了甜汤、蒸了甜糕分送给众人,也让他们分享喜悦。 时间一晃到了傍晚,客似云来,贺府中大摆宴席,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热热闹闹的办了婚礼。 由于冯雨璇已经坐了一次花轿,人也在贺府住了大半年,再加上先前冲喜不成、和郡侯府对她不闻不问,因此,各方来客都能理解,贺府在迎娶上的安排,仅是在鞭炮锣鼓声下,让冯雨璇直接在这小院出嫁,一对新人即在喜幛高挂的大厅拜堂成亲,也在众宾客的恭贺声下,送入洞房。 当然,宾客们不免会在私下议论这门亲事,在宴席间交头接耳,毕竟,高坐在堂上接受晚辈拜堂叩首的贺敬哲及翁氏,看得出来笑得有些勉强。 其它贺家人虽然都盛装出席,也是笑得极僵,看来,贺府接下来恐怕将暗潮汹涌,不会平静。 贺乔殷与新娘子进房后,便再出来招呼客人,毕竟这些宾客大多是他在商场上的友人,他——敬酒答谢他们出席。 「春宵一刻值千金,别耗在我们这里了。」 「就是,听说新娘子长得极美,今晚让贺大少先陪少夫人,恩爱几日,下回可记得让我们这些兄弟见见,看有多娇俏啊。」 几个商场友人笑闹一番,贺乔殷举起酒杯,仰头一饮,一袭新郎红袍衬得那张漂亮的俊面更加惊铯,也在众人注目下,他拱手离席。 远离大厅的喧嚣,万誉阁前的门廊悬挂着大红灯笼,喜气洋洋的新房里,龙凤喜烛的柔和烛光下,冯雨璇一身风冠霞帔,端坐在铺了桂圆、花生的鸳意喜被上,另一旁则站着丫襞、喜娘。 唉,古今当新娘子都很可怜,肚子空空的,她好饿啊。 「大少奶奶,这个……」春黎突然递东西过来,她从红巾下看去,本以为是吃的,结果竟是—— 舂黎跪坐在地,仰头看着红盖头下的主子,脸红红的交代来处,「这本是该压在嫁妆箱里的春宫册,秦嬷嬷想说大少奶奶没有,就帮忙准备,呃,昨日忙忘了,趁这时让您看看……」 冯雨璇一愣,秦嬷嬷明知她跟贺乔殷之间只是一笔生意啊,还是要做做样子,做给别人看,让外人认为他们是真的成亲洞房? 唉,实在太无聊了,又没东西吃,看看也好——她一张张翻看,嗯,面得栩栩如生,各种男欢女爱的姿势引人遐思,但有的实在不符合人体工学。 基于现代网路发达,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更激烈的活色生香肉搏战,她都曾点进去看过,所以,这种静态版的画册,实在有如小儿科。 但若是跟贺乔殷……画册上,图中男女交欢姿态瞬间在脑海成了有声电影——她粉脸烧烫起来,邪恶!天啊,她饿昏头了呗,肯定是,不然她怎么会想到那么邪恶的有声画面? 她急急的阖上书本,「快收起来,羞死人了。」 喜娘憋声偷笑,春黎也微笑的将那本书拿走,放回另一旁的橱柜里。 此时,外面传来一声声的恭贺声,「恭喜大少爷。」 「来了,来了,大少爷来了。」 守在门口的秋蓉连忙通知,接着,就见美若神只的新郎官走了进来。 秋蓉、春黎屈膝一福的含笑道喜,喜娘也眉开眼笑的连声恭贺。 贺乔殷笑容满面的走到圆桌前,静静的看着端坐在床榻上的新娘,拿起喜娘递过来的喜秤,走近她。 红盖头被掀起,冯雨璇下意识的眨眨眼睛,这才看清楚站在眼前的挺拔男子。 贺乔殷真的好适合穿红色,在大红喜袍的映衬下,他整个人看更是俊美得不可思议,黑眸幽亮,红唇微勾,但她不知道的是,在他眼中的她,淡扫娥眉、否眼粉唇,在烛光照映下格外的如梦似幻,动人心弦。 「你好漂亮。」他衷心赞美。 「谢谢,你也很漂亮又英俊。」她大方的称赞回去。 他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的大笑出声,一旁的喜娘及丫鬟也忍俊不禁的低声笑了出来。 唉呀,含蓄、矜持啊,她怎么就忘了要装得羞答答的,回答个屁啊。 在冯雨璇羞窘低头时,贺乔殷含笑示意其它人全退出房外,将门给带上了。他微笑的拿起两杯酒走到床边坐下,她抬头发现房里只剩他们两人,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着他递给她的酒,她揺头蹙眉,「合卺酒就不必了。」 「不行,戏得演足。」他很坚持。 不过是一杯酒,她耸肩,两人各执一杯,两手一勾,喝了交杯酒。 她微微吐了吐舌,这杯酒不会太烈吗?喉头与肚子都热起来了。 他看着她的目光微微一闇,暗吐口气,压抑其个地方的亢奋,随即起身,让下人送晚膳进来。 她虽然饿极了,倒没吃多,怕不好入睡,他胃口倒是不错,她笑咪咪的看着他,好看的男生连吃饭的样子都萌翻了。 「夫君。」她突然叫他,明眸闪动着调皮的慧黯。 「嗯?」他挑眉,眼里有着笑意,显然喜欢她这么喊他。 「你日后要叫我什么?」她好奇呢。 「冯氏。」 她倐地瞎大了眼,「不要,难听死了。」 他低声笑着,凝睇着她,「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她咬着唇瓣,「你先前叫我姑娘,现在我成了人妻,你叫我老婆——婆娘?」 见他错愕的瞪大了眼,她忍着笑意,不确定古人有没有「老婆」这词,结果临时改成「婆娘」倒吓到他了,「算了,叫璇儿好了,雨璇不够亲密。」她不勉强这古人了。 他目光幽深,醇厚嗓音缓缓吐出,「璇儿。」 她心头莫名的一紧,是灯光美?气氛佳?他喊她怎么莫名的很有fu?那她喊他「夫君。」她也学他稍微放慢速度的喊道。 第二十三章 「嗯?」他脸上笑意不减,她一连又嗲嗲的喊了好几声,他很清楚她是叫着好玩的,却得他心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轻捏她的小鼻子,「调皮。」 没想到,小东西也伸出手,轻捏他的鼻子,笑道:「公平。」 贺乔殷忍着笑意,收回手,改握住冯雨璇的小手,她不自觉的也放开手,却见他将她的手心向上,低头轻吻。 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蜻蜓点水的吻,他却主动将手伸到她眼前,掌心向上,「公平。」 她眨眨眼,瞪大眼,似乎在控诉他怎么可以动手动脚。 他突然倾身靠近她,就着她耳畔说了句,「第二十一条。」 灼热的呼吸吹拂耳朵,她粉脸顿时如火烧,她明白那一条就是允许可以动手动脚的条款,她看着他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她竟然化身成小孬孬,「我去洗澡了。」 她从椅上跳起身,开口唤了守在门外等着侍候的丫鬟进米,她脸红红的让秋蓉跟春黎扶着她,进到后方的浴池侍候她梳洗。 「小姐这身肌肤真美,大少爷一定会很喜欢的。」 两个丫鬟以玫瑰花瓣为她净身,让她一身白皙莹润的肌肤散发着淡淡花香。 她的心怦怦狂跳,她是怎么了? 一开始就说好是朋友,她可不能弄假成真,他是在帮她,她可不能得寸进尺,真将他吃干抹净,这样太不道德了。 对,好朋友不可欺,不可淫,重新整理好思绪,丫鬟们帮她将长发拭干,穿着一身红色中衣再回寝卧,贺乔殷却不在房里,应该也是去梳洗了。 「爷今天,真的与少奶奶分房——呃——我闭嘴……」何松一边侍候一边忍不住问,他跟石杰都很清楚,大少爷为了消耗今晚的体能,抓着秦剑跟越瓦纳对打了好几个时辰,让两人差点累趴,无法参加喜宴呢。 贺乔殷黑眸一瞪,仍然放松的靠在浴桶。 何松也看得出来主子的心情极好,眼睛、嘴角都是笑容。 秦嬷嬷可偷偷跟他们说了,好好待候大少奶奶,不需要太久,她绝对会成为货真价实的大少奶奶。 贺乔殷的心情的确非常好,他在外经商多年,最引以为傲的便是目光精准、心思慎密,几平是在看到冯雨璇的第一眼,在见到她那双狡黯明亮的双眸时,他就萌生出一股不曾有过的意念——有趣。 对女色可有可无的他,竟对一个女人起t兴趣,这是极为希罕的。 于是,他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接近她,她的行为举止也都令他大开眼界——想到这里,他俊脸上的笑意更浓。 而冯雨璇此时正坐在临窗的贵妃椅上,温暧烛光下,她双手交抱在胸前,盯着不远处那张看来就软软的、很舒服的大床,先前上头洒满的桂圆、花生、枣子早收拾好了。 罢了,她困了,前两日,贺乔殷也已经带她参观万誉阁,也介绍过她的「新房」,她起身自动的往与主卧仅有一墙之隔的书斋走去。 其实这间宽敞、藏书丰富的书斋共有两个出入口,可由主卧进去,也可从院子的另一边进去,上一回,她就是从另一头进去的。 而这间书斋更被贺府上下称为禁地中的禁地。 第一个禁地指的是万誉阁,不管贺乔殷有没有在皇城,平时也只有贺乔殷特许的人可以进入或打扫,但这间书斋就是一律禁入,除非他在或有特例。 从今而后,她就成了特例之一。 她进到灯火通明的书斋内,这里的摆饰与上回进来无异,唯一不同,就是在稍靠书柜旁弯进的一个空间,多放置一张舒服柔软的床补,这就是她的新房。 她拍拍柔软床铺,躺了上去,拉上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不一会儿后,贺乔殷也走过来,他伫立在床边,温柔的看着她的睡容,柔软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在床上,长长睫毛垂下,红嫩的唇微张,睡得可真熟。 「小坏蛋,竟然能睡得这么好,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呢。」 黑眸眸光幽亮,闪动几簇火花,只是俯身靠近,一抹少女芳香扑鼻而来,他身体蓦地绷紧,却只能努力的将欲念搌弃,以食指轻轻抚过她的眉、鼻,再往下,到那粉嫩诱人的唇,轻轻抚摸后,他仅在她额头轻轻的印上一吻,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翌日,贺乔殷很早便起床了,当冯雨璇睡眼惺忪的从一墙之隔的书斋像阿飘般的飘过来时,就见他连衣服都穿好了,而且,还是一身带喜气的粉色调绸缎袍服,让他看来更为魅惑出色,在从窗外跃进的灿烂阳光照耀下,闪动着金光,令她一时竟看得出神了。 在她怔愣时,贺乔殷已神采奕奕的走到她面前,佯装不知她看自己看痴了,「怎么了?」 她一愣,连忙回神,「呃——没怎——怎么了,只是,你这么早起,我不用侍候你穿衣,这妻子当得有点不及格。」 「晚上,让你脱衣侍候梳洗。」他一点也不介意给她机会。 她粉脸一红,「呃,不用不用,我开玩笑的。」 贺乔殷在心里说了句「胆小鬼」,笑笑的走到床边,拿了把小刀往手臂一划,见她急急的走过来,看着他手臂上滴落几滴红花在床上的白巾上。 他将小刀收好,回身再唤人进来,一会儿后,一名看来严肃的老嬷嬷向两人行礼,然后,面无表情的拿了那只白帕退了出去。 冯雨璇自始至终都呆立在床畔,愣愣的想着原来电影里的剧情都是真的。新婚夜,一对新人没有同床共眠,但第二日,证明两人洞房的帕子还是被收走了,上面沾染的红花,的确是男主角拿刀贡献的。 乔殷突然觉得有趣,她头垂得低低的,但看得出一张粉脸涨得红通通外,还有一抹好奇的神态,但接着,脸又更红了,「怎么了?璇儿。」 「没有,你的手不用涂药吗?」她一脸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他,真是的,两人明明没做什么,她却脑袋进水的想到那本春宫册。老天爷,她怎么会变得如此不纯洁啊! 「小伤而已,我先出去,让两个丫鬟进来替你梳妆。」他往门口走去,不过三步,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他又回身,走到她身前,给她一个拥抱,「朋友。」 她愣了愣,心跳加速了一下,这才缓缓的伸手环抱住他,「朋友。」 当他粗缝手指缓缓梳过她的长发,她的心跳得好快,连忙放开手后退,他也顺势放开她,却是俯身低头,在她耳畔轻声说着,「你睡醒的样子更像仙子。」他微微一笑,直起腰杆,步出新房。 她却脸红心跳,长长眼睫微微颤动着,忍不住轻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回魂,回魂啊!」 两个丫鬟随即进来,一见到冯雨璇的怪动作及笑得羞窘的尴尬笑意,两人心下还替主子开心不已,但就在替主子更农时,却发现她身上看得到的地方,皆是光洁柔嫩,并没有被大少狠狠爱过的痕迹,两人惊讶的对上目光。 「怎么了?」冯雨璇看了两人的神情,一脸困惑。 「没、没有,没事。」她们不明白,但也不敢多言。 冯雨璇很快的打扮好,贺乔殷已再度进房,见她身上一袭上好的刺绣百合料色锦衣,挽起的发髻插着一安贵气宝石步揺,婷婷玉立,他俊美脸上是惊艳,看得她莫名又脸红心跳了。 他嘴角一扬,拥着有点手足无措的她走到桌前坐下。 接着,两名小厮送来早膳,冯雨璇想到敬茶一事。 「不急,吃饱再去。」贺乔殷温柔的说。 她微微一笑,贺乔殷让丫鬟们布好菜就让她们下去了,冯雨璇很自在的吃早餐,而且,吃的量还不少。 贺乔殷边吃边笑,女子这么能吃的着实少见,更甭提在他这个俊美男人面前,也能这么不顾形象的吃,虽然姿态还算优雅。 两人饱餐一顿,手牵手一起上战场了。 富丽堂皇的大厅早已坐满人,齐齐等待一对新人的到来。 当俊美无俦的贺乔殷挽着貌若天仙的冯雨璇,身后跟着秦嬷嬷、丫鬟、小厮,姗姗的走进大厅时,众人表情都不太好,但又不得不挤出笑意。 贺家家规,新嫁娘先向长辈奉茶敬礼,再来是同辈见礼,接着,晚辈也得奉茶敬礼。 第二十四章 但不管什么辈分,只要想着从今而后,他们都得放下身段,视冯雨璇为当家生母,心里的怨气就直冒,这其中,恐怕也只有大家长贺敬哲的敌意小。 认真说来,从第一次见到她时,他都不得不承认她长得脱俗姿态端生优雅,也的确有侯府千金的风范,至于精不精明、能不能掌主母之位?从前的翁氏他就管不了,换一个,他一样管不了。 冯雨璇——敬茶——收礼,努力维持脸上的端生笑意,但心里对这些演技失败的贺家人,她几回都想翻白眼。 公公贺敬哲一脸的无聊,但看贺乔殷时,表情很不自在,婆婆翁氏脸色紧绷,最受宠的穆姨娘笑得最美,可惜笑意不及眼睛,其它姨娘脸上的笑也很勉强,至于被她整过的贺乔书,脸色则很臭。 这会儿,与她交手过的贺怡秀朝她敬酒,漂亮的脸上有着藏都藏不住的恨意,她迟疑着该不该伸手接过她的茶,会不会出现什么下毒桥段啊? 贺怡秀端着茶,心里极怨,她从前可以对冯雨璇颐指气使,现在竟然要伏低作小?再想到上回两人的旧仇,眼睛一闪而过一道厉光,她下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倾,手上的热茶就往冯雨璇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庞洒过去—— 冯雨璇一时呆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身影突然挡在她前方—— 「大少爷!」石杰跟何松惊呼出声,秦嬷嬷脸色也发白了。 「啊」凄惨的尖叫声陡起,却是来自贺怡秀,她跌坐地上,双手捂着脸,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面对贺乔殷的贺敬哲、翁氏及穆姨娘等人都看到刚刚那一幕,眼见热茶就要泼到冯雨璇的脸上,贺乔殷快如闪电的掠身向前,一掌同时挥出,那茶水竟被那掌风给打回贺怡秀的睑上。 翁氏在怔愣一秒后,急急的叫下人拿凉布巾来,再去叫大夫,一阵混乱后,贺怡秀脸颊红肿,即使以凉布巾一再敷脸,仍疼痛的在母亲怀里痛哭,一边恨恨的瞪向冯雨璇,「贱人,全是你害的,我要毁容了! 」 「来人,将大小姐送到庄子去一个月。」贺乔殷突然冷声下令。 「什、什么?大哥,是她故意弄到我的啊,这个贱人,你以为你是谁?是不是暗地里挑拨我跟大哥的感情呜呜……好痛啊,娘。」她紧紧抱着母亲的手,不让石杰跟何松碰她。 两名小厮无奈的看向主子。 「对着刚进门的嫂子喊‘贱人’,这是我们贺府养出来的嫡出小姐?」贺乔殷——看过在场的众人,「何况,大家都没长眼睛吗?热茶是怎么到她脸上的?干璇儿什么事?!」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翁氏急了,拼命给贺敬哲使眼色,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对着贺乔殷道:「怡秀是不对,但你是她大哥,你武功又好,怎么就不能将掌风往另一个方向打?她总是个女子,留了什么疱,可会影响她一生——」 「请问父亲,媳妇就不是女子?脸上留了什么疤,丈夫厌疼宠了怎么办?丈夫不疼宠,媳妇就生不了娃儿,没了娃儿就没有依仗,一生就要孤苦无依,父亲就不在乎?还是,反正我的只是媳妇,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冯雨璇已经猜出个大概,她不愿躲在贸乔殷的羽翼下,抬头挺胸的走到前面,泪眼汪汪的直视两鬓斑白的贺敬哲,可父亲知道吗?怡秀妹子终究会出嫁,益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而媳妇从今往后就是贺家的人跟贺家的鬼,您要老了、病了、死了,都得赖媳妇给您张罗一切,4亲不对我好一点,我是不是也可以对父寿坏一点?毕竟人应该是互相的,礼尚往另不是?」 所有人都安静了,贺敬哲张了张嘴,再看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贺怡秀,可不是吗?女儿不久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是赔钱货啊。 贺乔殷眼中闪过笑意,秦嬷嬷、石杰、何松也低头忍住笑意,两名丫鬟忍功不够,只能暗暗捏疼自己的手,才能不笑出来。 「你这新妇也太恶毒了,才进门就挑拨他们父女感情。」翁氏反应过来,恨恨的道。 「敢问母亲,怎么父亲跟怡秀妹子的感情就那么好挑拨?还是这屋子里的人,父不父,母不母,子不冬,亲情如纸薄,以利为先,以钱当桥,不知感恩,不懂感激。」她毫无畏惧的对上翁氏越来越阴狠冒火的眼眸,突然又转向贺乔殷,嫣然一笑,「真是糟糕,我好像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没关系,有我这个天为你顶着。」 他笑着回应,「这出闹剧该结朿了,我们走吧。」 他拥着她往外走,在其它人,包括他的父亲怒声斥责他们太没将他放在眼底时,他仅是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道:「从今日开始,璇儿就是贺府的当家主母,除了我能念她一句,其他人的话都不必在意,当然,谁对她不好,我就对谁不好,谁没将她放在眼底,我也不会将他放在眼底。」 所有的人,二度安静。 华丽登场的新婚夫妻也不再回头看表情各异的贺家人,手牵着手返回万誉阁。 冯雨璇的心情实在太好了,想起他的力挺言行,让她心头暧烫,「谢谢你罩我。 」 她忍不住的踮起脚尖,朝他的脸频亲了一下,但见他脸色一愣,她这才发觉自己太冲动了。这是古代啊,亲脸颊可能不代表谢谢的意思吧?何况,秦嬷嬷、秋蓉、春黎、何松及石杰都在呢,她羞得无地自容。 但贺乔殷反应也快,他是商人,怎能错过她主动的好机会,先示意笑得阖不拢嘴的秦嬷嬷等人退远后,他倾身,也在她脸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公平,不过刚刚是你主动。」 她还搞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他又俯身在她光滑额际印上一吻,而她怔愕间,他竟然将她打横抱起,缓缓的低头靠近她,「要公平。」 她暗暗呻吟一声,她是不是做了坏示范?但看他期待的眼神,俊俏到几近漂亮的脸蛋,她还是很可耻的中招了,她心跳破百,轻轻的在他额际吻上一吻,她也有些飘飘然啊,但在见到他闇黑的眼眸往下看着她的唇时—— 她马上捂住自己的唇,「别啊,朋友最多就是额头、脸颊,嘴是不成的。」 他看来有些失望,但还是笑了笑,放她下来。 怎么那么听话?!冯雨璇也莫名的觉得可惜——但理性很快回笼。 一辈子被一个男人箍住,若是一夫一妻,白头偕老,她便赌上这一生,但一想到,古代男人还有通房妾室呢!三从四德的鬼礼教,她是无法苟同的,更何况,爱情在她眼里还是太神圣,成了分享餐就廉价了。 虽然是新婚头一天,但贺乔殷还有很多事要办,他迳自要前往书斋时,秦嬷嬷连忙上前过来提醒他们,后院几名通房已经在正厅里等候请安。 「你想见就见,不必勉强。」贺乔殷温柔的看着冯雨璇,然后便在何松、石杰的随侍下转往书斋,刻意绕过正厅。 冯雨璇看着秦嬷嬷,脸莫名烧红,开口想解释刚刚两人的小亲亲其实只是—— 「我知道,总得演得像一点嘛。」秦嬷嬷非常善解人意,也看出新嫁娘的害羞,随即改变话题,「大少奶奶别认为大少爷无情,几名通房在几年前,爷要下南方时,就给她们选择,看是要拿一笔优渥足以过下半辈子的钱离开,或是留在贺府衣食无优。」奏嬷嬷微笑的看着冯雨璇。 呼,秦嬷嬷没误会就好。听了秦嬷嬷的话,知道那些女人只是装饰用的,随即,她靠近秦嬷嬷的耳畔,小小声说:「大少爷不近女色,不是某个地方有障碍吧?」 秦嬷嬷先是诧异的看着她,接着忍俊不禁的低声笑了出来。 「大少奶奶放心,爷是碰过这几个通房的,而且,在南方还有几名美妾,那几个侍候大少爷也有三、五年了,爷没让她们生孩子而已。」 秦嬷嬷知道他们是名不副实的假夫妻,只是,她这样代贺乔殷解释,却让冯雨璇的心情变得不大好。 但干么不好?贺乔殷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诱人,到处都有美人侍寝很正常啊。 她心情纠结的在秦嬷嬷的陪同下走进正厅,看几个美人,她不得不说,贺乔殷艳福不浅,他对自己很好,这些美人各有姿色,有的清丽像睡有的娇艳如牡丹、有的水灵得纤弱、也有美得圆润,环肥燕瘦皆有。 第二十五章 这些人不过是通房,什么地位也没有,冯雨璇还是以礼相待,各给了个荷包,「虽然我成了这院里的主子,但过去,你们该干么就干么,基本上,我没找你们,你们也不必到我面前晃。」 几个人互相对看几眼,这什么意思?不准她们在她面前出现?果然,她容不下她们,其中一名通房突然站了出来,「大少奶奶,虽然很不应该,但芸荷还是想说些话。」 「你说。」她看着显然是其中长得最美的通房。 「我们几人在皇城已经不少年,大少爷在南方住了三年,这中间虽曾短暂来回,但很多日子,我们都是独守空闺。」 芸荷深吸口气,「好不容易盼到大少爷娶妻,未来,大少奶奶就是我们的头,希望我们能在待候少爷之余,也可以帮大少奶奶分优解劳。」 「不,我就不必了,我不喜欢带着一大串粽子做事,我话也说白了,虚与委蛇、笑里藏刀,还是什么尔虐我诈等手段,只要被我发现一次,人就不必留。」 芸荷双手藏在衣裙内,攥成拳头,气得浑身微微颤抖,这意思不就要她们几人继续枯守在后院! 但冯雨璇已乏了,她挥挥手,秦嬷嬷向几人点头,她们也只能行礼退下去。 晚膳时,贺乔殷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要当当家主母嘛,请管事将上回召见的,府里的管事、嬷嬷、丫鬟、粗使下人等等一个个叫来让我认识,一个一个的离开。」她笑着说。 「也看到那几名通房?」他又问。 「嗯,每个都美。」 「没有你美。」 「那当然,不过,我是你的朋友,你的生意伙伴,这一点记得啊。」她很认真的看着他,其实,在心里也很认真的提醒自己吧,这男人太帅就麻烦,女人都会主动扑上来的。 他微笑点头,却突然伸出手,直接以拇指轻轻划过她的唇角,「有酱汁。」热气爬上她的粉脸,被他碰触的唇更是麻麻的,她还没说话,贺乔殷已经很顺手的将指腮上的酱汁舔去。 她莫名的口干舌燥,急急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咳咳咳——」该死,她呛到了。 贺乔殷没等丫鬟上前,他立即从椅上起身,快步走到她身后,温柔的拍背,担心的黑眸还不时的看着她。 厚,还频频放电,冯雨璇暗暗深呼吸,再在心里拼命提醒自己,只有朋友是长久的,男女朋友或是夫妻会有太多磨难,她可千万不能对他动情。 这一夜,她睡得不好,最槽糕的是,她还作了春梦,染指的对象就是贺乔殷。 事实上,这个月光特别皎洁的夜晚,很多贺家人都辗转难眠,贺府等于变天了,贺怡秀最后虽没有被送到庄子去住,但贺乔殷派人去撂了狠话,若再听到她喊冯雨璇贱人,他会立即安排她出嫁。 至于贺乔殷,则是耳力太好睡不好,一墙之隔,某人的春梦发出嗯嗯呻吟,像小猫的梦呓在深夜中撩得他心痒痒的,只得大半夜的找秦剑练拳去,降降火。 翌日,冯雨璇没意外的睡晚了,但相同的是,她披头散发像阿飘——但在贺乔殷眼中像仙子的回到寝卧时,贺乔殷已经穿戴整齐,俊秀的容貌,一身银白长袍衣袂飘飘的走向她,她不禁有些呆愣,以为仙人下凡来。 但在他走近时,她才注意到他眼睛下方有点青色,一想到昨晚的春梦,冯雨璇顿时有了罪恶感,不会是自己的意淫造成的吧?那也太瞎了! 「你没睡好?」他关切的上前。 她肯定多了一双熊猫眼,她想。 「你昨晚作恶梦是吗?我听到一些声音,本想去看看你,但后来你又没声音了,我就没有过去。」他神情担心,但在见到她粉脸顿时烧红时,心晨的笑意差点没憋住的冲出口,这才公平,谁让他即使打了大半夜的拳法也还睡不安宁。 她头低到不能再低,根本不敢看他。 她昨晚发出的声音绝对不可能是恶梦,她在梦里很享受啊——呜呜呜,他也太善良了,怕她难堪,才说她作恶梦吧。 贺乔殷忍着笑意,但捉弄适可而止,亊实上,从她羞看他的目光,他很乐观的想着昨晚在梦里让她嗯嗯啊啊的人是自己。 随后,两人用了早膳,从贺乔殷口中,她才知道这贺府门外很热闹,很多好奇的老百姓守着,想看看他们这对新婚夫妻会不会在今日回门? 事实上,一大早,外头早有和郡侯府的人在等着了,是她父亲派人来请她回门的。 「这种面子不必给了,当初冲喜不成,被丢在这里没人理,再来,我也不是在侯府出嫁的,回门做啥?」冯雨璇可不领情。 他蹙眉,「怨你的爹娘?」 「怨爹不怨娘,冤有头,债有主,不能一视同仁的。」她很认真的回答。真正的冯雨璇已经死了,她这个人记仇,要回门也不必一早就回,让他们慢慢等呗。 不意外的,这一天下来,侯府管事就来探头好几回,但连冯雨璇的面都没见到,只有丫鬟代为转告的话,他也不得不驾车回侯府禀报。 冯万里气得浑身发抖,三步并作两步的直奔侧院,太可恶了,贺家总是娶走他一个女儿啊,不是说会尽半子责任?那就该准备回门礼回门啊,贺家不是自诩是富豪之家,叙大气粗的,备些黄金、银两、布匹或古董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竟然连回门都不肯! 他怒火滔天的来到侧院,岳氏跟冯映璇今日特别打扮了下,而且,还是他派人过来服侍的,就是怕贺乔殷夫妻回门要见她们,但谁知根本是做白工了。 他怒斥眼前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岳氏,「你养的好女儿!让我在皇城成了笑话了!」一扬手,「啪」地一声,岳氏脸上出现红红的掌印,冯映璇吓得立即跑上前,双手抓看父亲的手,「爹,你别打母亲——」 「什么母亲?你要叫她‘六姨娘’!」他愤怒至极的推开她。 她跌坐地上哭泣,岳氏立即上前将她拉起来,担心的问:「有没有怎样?」 冯万里愈看愈火大,「怎么,有靠山了是吗?也对,你的乖女儿说了,她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你跟映璇进房间,将你们好好检查一番,是否瘦了,身上有无伤痕?只要有任何一项,她就将你们带走,也会与候府一刀两断。」 岳氏惊恐的抱着女儿,看着他愈加阴狠的表情,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怕吗?难道雨璇不是你教出来的?你可真会教啊,我就看看,她哪来的魄力!」冯万里将一肚子怒火全朝她发泄,狠踹了她好几脚,冯映璇年纪虽小,却是冲上去挡,尽管岳氏又将她护在怀里,小小身子也被踢了一脚。 万里还觉得不解气,将桌上茶具乒乒乓乓打落地上后,见母女还哭哭啼啼,他怒不可遏的甩袖离去。 什么皇城贺家、什么商业巨擘贺乔殷,我呸!他怒气冲冲的往前厅走去,一到回廊转角,差点跟急着跑来的总管撞成一团,气得他怒吼,「赶死啊!」 老总管被撞倒在地,还起不了身,喘着气儿道,「侯、侯爷,呼呼——来了——来了,共三辆——三辆豪华马车停在门口,贺家大少爷——」 冯万里眼睛一亮,没耐性听他说完,就急急的拔腿奔往大厅。 果不其然,大厅里贺乔殷一身紫袍大袖,贵气十足的端坐着,在她身旁的冯雨璇穿了同款布料的裙装,脸上画了淡妆,看来容光换发,身上的首饰一见就知价值不菲,让她添了贵气。 有钱就有势,两人看来就是一身富贵气儿,而他明明也算沾了点皇亲国戚,但怎么都觉得这座还算富丽的大厅多了股.寒酸味儿,连带地,也无法提高他的气势,此时他的正室王氏也已得到消息,急急的赶了过来。 小俩口没失了礼数,喊了声,「父亲、母亲。」 但被喊的两人可不敢托大,招呼两人坐下,还没好好谈谈,门口又陆续进来几名年轻窈窕的缤纷身影。 冯万里跟王氏一看,脸色微微一变。 冯雨璇就算没有原身记忆,也看得出这儿个看来不怎么安分的姊妹们都精心打扮,一双双含羞带怯的眼眸已不知偷瞄她亲亲相公几回了,侯府教育真的很失败啊。 第二十六章 但这些人都来得这么快,怎么就不见她的亲娘跟亲妹妹? 她有些心急,耐着性子,听着冯万里向贺乔殷介绍家里的成员后,正要开口,贺乔殷握住她的手,微笑的看着侯爷,「女婿想见见璇儿的娘亲跟妹妹。」 冯万里心里后悔极了,自己刚刚怎么那么冲动?他尴尬一笑,「她们母女俩刚好身子不舒服,歇着呢。」 「我去看看。」冯雨璇立刻起身,但他朝她揺揺头,再看着冯万里说:「若非璇儿想见她们,我是不肯带她回门的,毕竟,你这个女儿原本就是被丢弃在我贺府,昨天成亲,您也未出席,既然岳父没打算让她们出来见璇儿,我们就走吧。」最后一句,他的目光再度回到妻子身上。 成亲大礼,是他们不想去的吗?没人邀请,他们去吃闭门羹?!大厅里没有一人有好脸色,心里全怨着,也气贺乔殷亳不给面子的当众洗脸,哼,果真是最低层的商户! 冯雨璇听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好,我们走。」 「等等,呃——女婿,你这话不能这么说啊,雨璇若没此番际遇,又怎么能比家中姊妹有更好的归宿麻雀变凤凰?」冯万里连忙开口。 「所以说,侯府所出尽是麻雀?」他煞有其事的将目光——扫过那些等着飞上枝头的冯家女儿。 冯万里脸色突变,王氏更是脸都黑了,佢能反驳吗?瞧那几个嫡庶女儿眼神透着荡漾春心,桃红染频。 冯雨璇忍俊不禁的轻声笑出来,贺乔殷也是个腹黑男嘛。 冯万里眼见他们颇有不见岳氏母女就要走人的态势,也只能硬着头皮让人去带过来,还使了个眼色。 下人明白点头,很快就离开,过一会儿,岳氏母女就让人带来大厅,但冯雨璇一见岳氏那肿得半高的右脸颊,厚厚脂粉下,眼睛也是微肿的,还有冯映璇走路时一拐一拐,双眸还肿如核桃…… 冯雨璇立即怒了,连父亲也不愿叫,怒指着冯万里,「堂堂一个侯爷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女?这是侯爷从哪里学到的鬼教养? !」她鼻腔忍不住泛酸,喉头哽咽。 冯万里正要回话。 「岳氏才不是妻,只是侯爷的妾——」王氏不愉快的更正。 「不都是侯爷的女人吗?而且堂堂一个侯爷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女,你这个当妻子的很光荣7还是你也很想被拳打脚踢?需不需要我帮忙?!」冯雨璇火冒三丈的吼了回去。 王氏脸色一白,闷闷闭嘴。 冯雨璇抿着唇,再走近岳氏跟冯映璇,泪光闪动,虽然不是原身,可是原身的深厚亲情就在她的骨血里,她好难过,好伤心啊,「很痛吧?」 贺乔殷看着泪光闪闪的妻子,再看着岳氏及冯映璇,三人五官极像,只在年龄上有差别,但论神态便显得不同,冯雨璇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晶莹剔透、活泼灵动,而岳氏或许历经沧桑,晦暗了点,神情中透着楚楚可怜。 「唉唉,雨璇误会了,这也是我不让你见她们的原因,岳氏昨晚在花园阶梯上摔了一跤,脸上还没消肿,当时她牵着映璇,害着她一起滚下来,就拐到了,是不是?」冯万里微笑的看着两人,但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光,母女俩也没错过。 岳氏吓得低头,连忙回答,「是啊,大少奶奶千万别误会侯爷,真是奴家自己不小心的。」 简直欺人太甚!冯雨璇真想抡拳头了,「你以为我眼瞎没看到你那双讨人厌的——」 贺乔殷突然握住她的小手,柔声的说:「你不是想跟你娘跟妹妹说些体己话吗?」 她咬着下唇,望着怯怯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眼中也是祈求,她不想要她跟父亲杠上吧,这个原身的母亲许多苦都是自己独吞——她咬咬牙,不管有没有礼貌,她左右手各拉起母亲跟妹妹就往后方走去。 冯万里火大的要起身骂人时,两道冷光突然射向他,他脸色一白,看着贺乔殷传脸上的冷冽,顿时不敢开口了。 冯雨璇在侧院与母亲及妹妹聊了许多她在贺府的点点滴滴,她报喜不报忧,没提其他贺家人,「所以,你们跟我到贺府去住吧!呃——若觉得不自在,也可以另外租个房子给你们住的。」 岳氏的手紧紧握着女儿,「不行!你不能仗着大少爷疼宠你就乱来,哪有女儿出嫁,另外租屋养娘亲与妹妹的道理?何况,你爹还在,还有你母亲——」 「那种爹我要不起,至于娘口中的母亲对我有多坏,你也知道,总之呢。」她双手握住娘亲痩弱的小手,「我是娘所出的长女,这个家就我来撑,不用太久的,再忍几个月,我一定有办法将你们带离这里,过好日子的。」 「傻孩子,娘跟映璇衣无缺,过得很好,你好好的跟大少爷过日子,来日生个胖娃娃,娘就开心了。」岳氏慈爱的说着。 「嗯嗯,妹妹也想看姊姊的娃娃。」 冯映璇也认真点头。 冯雨璇泪眼看着两个傻亲人,一心只要她好,自己怎么过都没关系,她不要啊,她努力的劝,伹两人都不肯,映璇是见母亲坚定拒绝,也跟着说不要,劝了几回,直到岳氏保证不会再有委屈,她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允诺一定会找时间再来看她们。 最终,小俩口并没有在和郡侯府用午膳,冯万里很是心疼那桌山珍海味,却也没有办法。 见马车走远了,他急急回头问管事,「那些回门礼呢?」 老管事拱手答,「禀侯爷,共有两辆主,奴才看了,装得满满的——」 他眼睛一亮,「放到哪里去了?库房?」 「没啊,小姐吩咐车夫没她的话,不许下…所以,刚刚又整车子载回去了……」 冯万里简直气到槌心肝,瞪着早已不见车影的街道,无声的在心里痛骂一番。 而远去的马车内,冯雨璇的脸色也很难看,感觉到贺乔殷凝睇的目光,她做了个深呼吸,「抱歉,让你看我这张臭脸,但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她其实又生气又心疼,岳氏不愿跟她走,她明白岳氏是不想她因为自己而遭外人非议,让贺家上t看不起她,所以,宁愿守着侯府的小院子,悲惨的过日子。 虽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伹她还是忍不住想哭,她占用原身的身子,却帮不了原身的母亲,好废哦! 「对不起,你的怀抱f昔我一下。」热泪夺眶而出,她扑进他的怀里痛哭出声。 一股心疼涌上心坎,贺乔殷双手将她紧紧环抱。 随着马车晃动,他感受到她柔软的窝在自己怀里的娇躯,听着那压抑的哭声,他伸手在她的后脑杓轻柔地抚着,「不哭了,我会派人送些药膏跟补身汤药去,也会另外派人暗中替你守着你娘亲跟妹妹,再有状况,我会想办法,让她们离开侯府的,你别伤心了。」 她用力点点头,她知道他有能耐,而且,也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她哭了会儿,心情平复些后,才抬头看他,哽咽开口,「谢谢,你放心,你这么对我,我也会加倍对你好的,真的,我以我的生命发誓。」 他凝睇着她布满泪痕的脸庞,含泪的双眸闪动着坚定光芒。 她怎么会如此让他心动?他拿起帕子,动作轻柔的檫拭她脸上的泪珠,「我相信你,我呢,就等着看你怎么加倍对我好。 」 「嗯,一言为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大哭一场,此刻放下心后,昨夜没睡好的浓浓困意跟着袭来,她打个呵欠,安心的窝在他怀里睡了。 微微低头,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仍有泪痕的睡颜,他心疼又不舍的轻轻以手为她拭去。 接下来的日子,冯雨璇开始担起贺家当家主母的责任,贺家人除了贺敬哲外,其他人倒挺有同仇敌忾的团结之心,等着看她笑话,若是她有什么事向翁氏请教,翁氏就装生病不见。 看清这一家人的鸟样,她也不介意,贺府极大,大小事情多,外头的店铺也不少,半个月的时间,她进出贺府,仔细观察,从府里及店铺中找了几个年轻但有管理资质的男女来府里,当培训干部。 她很清楚的跟贺乔殷说,半年后,她会离开,他也不可能永远待在皇城,南方还有他的事业,所以,栽培些自己的心腹来打理贺府,才能一劳永逸。 第二十七章 不过,那些干部与贺府没血缘,贺家人又难搞,她只能栽培他们管事的能力,但如何让贺家人不敢动他们,还得听他们的话,那就得看他的了。 贺乔殷听明白了,这不就是两人签定合作契约里的其几条吗? 能让人听话的药粉外,还有隐卫等等。 「药粉使用过了吗?」他问。 「用过了。」她笑得很开心,「配合隐卫一起使用的。」 她巧笑倩兮的告诉他,贺乔书在外又招惹了良家妇女,人家求偿一百两,他偷拿家中古董贱卖,她让隐卫给他喂了颗痒痒药,手痒嘛,爱偷摸姑娘,手痒嘛,爱偷东西,让他痒个十天半个月的,看他的反省态度来决定要不要再喂下一颗。 至于贺怡秀则是另一个蠢到无药医的黑心女,竟命人在她的点心里放泻药,隐卫发观,她就让隐卫加了双倍的泻药放到她的茶水里,害人害己,让她亲身感受喽。 他微微一笑,在他拨了另外两名侍卫给她后,他就没让越瓦纳跟秦剑继续暗中保护她,也让两人回去南方,帮忙那些管事打理航运等事,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他要为冯雨璇的离开铺路,一段让她圆梦的路。 他始终记得皎皎月光下,那一个俏皮的坐在老松树下,笑意盈盈的望着远方,说着她要远离皇城、庆州这两个太多人知道她的地方,带着她的亲娘、妹妹开间买卖商品的店铺,快乐过日子的姑娘。 秦剑跟越瓦纳虽然知道自己肩负的住务,但还是有些依依不舍,觉得贺府的好戏看不到,实在是扼腕。 贺乔殷收敛思绪,目光回到冯雨璇身上,「对了,你早上去找父亲说话?」 她用力点点贺家人也只有父亲还愿意见我,我跟他说了些话,有点重,他听了不太高兴。 「你说了什么?」他很好奇。 「你真的是个父亲吗?怎么半点担当都没有?你其实也才四十出头,正值壮年,你却辜负了你的年岁,这辈子就这么醉生梦死的过……」 她边说边回想贺敬哲铁青着脸的模样,「我替他惋惜,觉得他可怜,外面说起他都是负评,人死留名啊,他还活着,还有机会扭转形象,怎么就不所握?」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在激怒他。」 她勾起嘴一笑,「当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呃——你是例外,伹我是认真的,父亲他没有父亲的样子,不愿承担责任,下面的子女有样学样,我努力的观察了半个月,都找不到半个可以来当你的接班人。」 「你有心了。」 「是很有心。」说到这个,她可自豪了,「谢谢你为我娘跟妹妹做的,七天就接她们来府里玩,这下子我爹可不敢对她们动手动了,所以,我不是说要加倍对你好吗?这家里的人都不心疼你的付出,我来疼。」 贺乔殷瞧她如个女汉子柏拍自己的胸膛,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月来,只要时间允许,她都尽可能的会与他一起用餐。 她坦承,嫁他之前,她就知道这个家人口多也不在吃饭,亲情也淡薄,男子各自寻乐m女的呢?睡晚的,出门的都不少,旭日皇朝对女子的管束并不严,很是自由,伹她曾以为她成了大少奶奶,他们多少会假装一下,至少一家人吃个饭,但没有,她实在太高看他们了。 贺乔殷有时得到外面巡视商行,有时留在书斋处理事情,三餐极为不定,但她硬性规定,他跟她有三餐之约,除非彼此有什么排不开的事,不然,两人肯定要一起用餐。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才在书斋里用了午膳。 原本他有重要书信得回,事关南方一笔大生意,他得先看完相关资料,所以原本要她先吃,没想到,她竟然过来了,还主动喂食。 「你专心看资料,我喂你吃。」 他回想她说的话,想着她挟起热菜,嘟嘴吹了吹,再送到他口中,一次一次的,他凝睇着她,心里暖暖的,眸中浮现温柔笑意。 此时,两人漫步院子消食,几个奴仆丫鬟都被遣走。 夏蝉唧唧,绿荫处处,贺乔殷觉得时间若就此停住,人生多么美好。 两人步出万誉阁,一对丽人在午后阳光下漫步,立即引来不少奴仆们的目光。 至于各院的主子,近来可乖了,几乎不踏出自家院子的。 「对了。」她想了一下,看着走在身旁的贺乔殷,「即使我们成亲,只要夫君喜欢,仍是可以叫后院的几名通房丫头来侍候的。」 他勾起嘴角一笑,「你可真大度,不过,咱们才成亲多久,一个不受宠的正室说的话,下人们岂会敬为当家主母?其它长辈们又会怎么笑话你?」 他轻点一下她的额头,很自然的就将她拥在怀里。 言之有理,但她怎么有一种被阴了的感觉?而且,这时候拥抱对吗? 明明她没说话,伹他却像是她肚里的蛔虫,在她耳畔低声,「在人多的时候,表演一下情意绵绵,也是替你立威啊。」 他的气息喷在她耳畔,她觉得麻麻痒痒的,忍不住稍微侧了身,「不懂。」 他却靠近过来,笑了笑,「我越在乎你,其它的贺家人就越不敢乱动你,奴才们更不敢小看你。」 经他这一说,她才终于明白某人的用心良苦,放眼望去,在这美景处处的大花园里,的确有不少奴仆在干活,即使都隔了段距离,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但绝对看得到他们之间的互动。 奴仆们眼睛都是雪亮的,这个家都是贺乔殷在扛,贺乔殷最在乎的是大少奶奶,再笨的也知道要服从、巴结谁喽。 几日后,贺乔殷让石杰拿了一叠叠厚厚的帐本放到寝卧前厅的圆桌上,由于书斋为他私用,前厅则权充冯雨璇的临时书房。 「这些帐待你有空时,你也可以看看他进一步的向她解释,除了他自己建立的事业外,贺家这几年来,如果不是他几度来回皇城并往亏损的店铺里拨款,填补周转资金不足的大洞,贺家早就是个死局,要过得像今日如此风光,根本是奢望,而这些帐本,就是这三年多来,金钱进出的私帐。 「你要整治贺家,总得明白这家人是怎么花用的。」语毕,他很自然的握握她的手,再轻吻她的额际一下,才笑着离开冯雨璇呆看自己的掌心,上面似乎还留有他的温度,左手抬起,再摸着额头,上面也温温的,这家伙最近吃她豆腐吃得越来越上手,她怎么好像也被吃得很习惯? 春黎、秋蓉噗嗤的娇笑出声,她才慢半拍的发觉自己这个姿势不就像h笨蛋吗?她脸红心跳的连忙坐下来,打开帐本翻看,这不看不知道,看了真的会吓很多跳「这家人很废呀,好吃懒做,花钱如流水,真是太同戈戈了。」她很不屑。 「贝戈戈?」两个丫鬟一脸问号。 「呃——没事。」才怪,贱呀,这贺家人脑袋全装豆腐?坐吃山空很容易,若不是有个太会赚的贺乔殷,这一大家子早该债台高筑的去喝西北风了。 她翻看许久,心里os不少,看到累了,她毫无形象的走到床边,大字形的趴躺在床上,两个丫鬟立即上前替她按縻起来「你们手累了,就自动歇了。」她舒服的闭着眼说。 「是。」两人异口同声。 说来,冯雨璇这个主子真的很好,没什么架子,在她们面前还会嘀咕些让她们哭笑不得的话,吃东西时,见不错吃,还要她们都靠近她,她一人喂上一口,累了,也会发牢骚。 两人侍侯她原本就是应该的,她私下也不忘说声谢谢,再跟她们解释,在外就得做做样子,她就不说谢谢了,还特意向她们解释呢。 接下来几日,冯雨璇大多在看这些帐本,有时看到贺乔殷时,还忍不住揺头,要不要这么优秀啊?难怪贺家其它人不动脑也不动手,吃定他就够了啊。 怪不得他需要她来帮忙整治,他下不了手。 这一天上午,她大动作的召集府内管事奴仆,宣布一件名为「秘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活动。 活动?没人搞得清楚这是啥玩意? 见她让下人搬来不少桌椅放在大大的庭院内,还刻意隔开距离,像夫子上课似的,桌上皆有文房四宝,她将几个奴仆分组,所有人都坐下来,强迫每个人都得写,不识字的就用画的,至于写什么、画什么?最终只有她会知道。 第二十八章 但到底要写什么?画什么? 老管事宣布了,「谁透露的秘密价值最高,大少奶奶将依三十两、二十八两、二十六两、二十四两逐步降二两的打赏,而且,绝对保密,不透露身分。」 哇,大家的月例才多少?每个人眼睛都亮了,拼命埋头的写啊画的。 人在书斋的贺乔殷听闻,也只是笑了笑,让冯雨璇尽兴的去玩,没多干涉。 到了近午时,她喜孜孜的拿了那一大叠沾了笔墨的纸张来跟他分享府中的「秘密」。 呃——认真说来,看了心情不会太好,贺家人在乎的就是钱,贪的也只有钱,这也是此次活动收集到秘密之大宗,换言之,过去几年,他的确对贺家人太包容了。 几天后,冯雨璇又有了新动作,有人倒大楣了,而且还是几个开销甚大的主子这几个主子依过去惯例,向帐房领月例,同时再预领下一个月的月例,一样要胁不可记上帐本,没想到,帐房说话了,当家主母下令不可预领下月月例外,还在这个月的月例扣了部分,说是要让他们分期偿还前债,这让几个冲动的主子,气呼呼的冲到万誉阁前大吼大叫,胆子敢这么大,自然是确定贺乔殷外出中啊。 「敢苛扣我们的月例,当家主母了不起?」 「我们平常要多少有多少,不过就是一个妇道人家,贺家的钱不是都大哥的,日后,也有我们庶出兄弟的!」 冯雨璇站在万誉阁门前,神情不见半点畏惧。她怕什么?她身边有隐卫、有小厮、丫鬟、嬷嬷呢。 她冷冷的看着这几个耍废的庶出少爷,「什么叫平常要多少有多少?那是月例,不叫日例,叫你们读书不读书,整个笨得不要不要的。」 几个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意思是骂他们蠢得无药医?几个人还要吼——「要我洒这粉吗?听说可以让人哑上一个月,你们的嘴巴可以休息,我耳朵也能清静,两全其美呢!」冯雨璇笑咪咪的作势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瓷瓶。 几个人面面相觑,想起贺怡秀还虚弱的躺在床上,贺乔书全身搔痒到连那张俊秀的脸皮都抓破了,气焰顿消,急急走人原本在一旁担心的奴仆,几乎以崇拜的眼神看着冯雨璇。 但大家都放心的太早了,接下来一连几天,竟然有主子绝食抗议,说月例给不足,就是要他们饿死,这一吵又吵到翁氏跟贺敬哲那里去。 两人不约而同的又将冯雨璇找了过去,狠狠念了一顿。 「不就是钱吗?贺府家大业大,天天不是在赚钱?除了乔殷外,也只有嫡出的怡秀,其他的全是庶出,你是当家主母,如此苛扣月例,不怕丢了乔殷的面子,外面又会怎么说?贺家还要不要在皇城生存?」 翁氏恨啊,亲生女儿被她害到气虚卧床,她的月例也因有借了未还的前债记录,同样被扣,气到她们母女俩身子都有碍了。 贺敬哲也抚着额际,头疼的看着冯雨璇,「怎么你当家事情那么多?到底要不要让人活啊,不就是钱吗?贺府什么不多,就是钱多。」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就是强调贺家的钱满坑满谷,她能不能别生事? 「fuck you!钱多是你们赚来的吗!」 冯雨璇的怒火指数蹭蹭蹭地直往上窜!她很少爆粗话,即使小小孤女一枚,她乐观自在,每日找点小确幸,她就感恩了,即使让老天爷安排了一趟穿越,她也认命知命,努力的活着。 可是,贺家人呢?吃饱穿暖住的又好,生活品质巳比大多数人好上太多,却总是不懂得安分,老找她麻烦!不怕被雷劈了?很难得的,她在心里将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贺敬哲跟翁氏是听不懂她一开始那句是f卜么意思,但瞧她漂亮脸上的怒火,也能猜出那绝对不是一句好话,「你这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在翁氏身边的杜嬷嬷立即出言指责。 没想到,冯雨璇气焰更盛,白眼一瞪,「你这个老奴才又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当家主母说话的?是想呼巴掌?还是打上几十大板!」 「呃-我——老奴错了。」她一下子弱了,主动打了自己两耳光。 冯雨璇也懒得理她,战斗火力全集中到两个长辈身上,「对你们而言,钱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那好啊,从今而后,你们就坐在这里,等着钱掉下来,再拿那些钱去买吃的用的,然后,再去嘲笑街上那些乞丐,他们头顶上的天怎么不掉钱?只能蹲在街角喝西北风!」 「你!」翁氏气到语塞。 「我很想尊重你们,毕竟你们是我夫君的长辈,可是你们像长辈吗?你们心疼过我家夫君三餐不定,天天早起晚睡、日日有处理不完的事吗?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尤其在你们都巴不得他赶紧离开时?」她是越说越火,慷慨激昂,没注意到门口多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他笨死了,回到南方,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他担子多轻松?为什么留下来你们想过吗?贪这里的财富?我呸,我看过南方的帐了,那里赚的不只是河运的收入,还有船队收取的运费,那钱是多到这辈子都花不完。」 她真的是快恨死这一家不懂得感激的废物,「他不为钱,为的是什么?我也不懂,说亲人嘛?哪个像亲人?关心?没有,要钱,多的是;干活,没停过,还有什么?你们说他不笨吗?!」她恼极,气极,眼眶悲愤含泪了。 贺乔殷走到她身边,大手牵住她的小手。 她一愣,抬头望去,伹他并没看她,而是盯着两个脸色苍白的长辈,俊脸上波澜不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开口, 「我已经吩咐下去,那几个闹得要死要活的弟妹都关到柴房去,不吃不喝三天,死了就死了,若还有一口气的就好好的活着,日后,任何人再要胡乱绝食闹腾就分家。」 贺敬哲、翁氏脸色丕变,大厅内更是静寂无声。 杜嬷嬷看到翁氏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大少爷,老奴斗胆,夫人过去也管家的,伹不能大少奶奶没能力管,就分家,这怎么有些在耍无赖的样子……啊——」她突然觉得膝盖一痛,双腿一软,整个人重重的跪跌在地。 「下次再听到你少奶奶无礼,我教人生生的将你的舌头拔出来。」 贺乔殷冷飕飕的睨视着她,吓得杜嬷嬷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动也不敢动。贺乔殷丢下话,看也没看两位长辈一眼,就拥着冯雨璇离开。 两人静静的走回万誉阁,身后的丫鬟、小厮也已经很习惯的离两人远远的。 「你说我很笨?」 他停下步,望着冯雨璇说,黑眸里却是满满的温柔。 「朋友间是不能说假话的,对!你是笨。」她红唇弯弯的笑着,再轻咬着下唇,「也好在你笨,不然,你怎么会签下我写的合作契约呢。」 「三个月了,你表现得很好。」他说。 「那全仗你的力挺,谢谢你。」她很自然的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贺乔殷薄唇微弯,埋首在她发中,将她搂得更紧,他更想谢谢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刚刚她在大厅说的那一席话,让他差点没有落下男儿泪,从来没有人——即使秦嬷嬷也不曾,因为心疼他,面对面的怒斥他的父亲,只有她,只有她。 她满足的阖上眼,贴靠他温暖宽厚的怀抱,她知道自己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干活或骂人,全因为背后有他这么一座大靠山。 这三个月来,他不问缘由的支持,全力力挺,让她极为受用。 每日,一见到他,她心里总有一抹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慢怅的,因为贺乔殷的全力安持,冯雨璇再来个各个击破——向贺家主子出招,以爱驯服,迫得这座藏污纳垢的贺家大宅院里,钩心斗角的主仆都不得不渐渐的歇下心思。 时序由夏入秋,皇城染上秋意,街上处处可见枯黄落叶或转红的枫叶。 秋意微寒,贺府的主仆换上秋装,府内气氛在改变,下人们的态度也在改变,在贺家人眼中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贺敬哲也在改变,虽然是被迫改变的原因还是出在冯雨璇身上,她这近半个月来,也不知吃错什么药,天天拉着贺敬哲跟着她忙进忙出,也去巡了店铺,就连培训管事的相关课程,她也强迫他在旁看着、学着,说来也奇怪,还真的让贺敬哲学出点兴趣来,近日一回院子就累得倒头就睡,没让妻妾侍寝。 第二十九章 这一日,黑夜降临,贺府灯火——亮起。 在西院,过往充当客房的一间雅室里,贺乔书、贺怡秀、翁氏、穆姨娘皆未带随侍的丫鬟、小厮,单独前来。 今晚的聚会,本不该只有这几人,只是,其它贺家人都真心感受到贺府的氛围变得安静平和,少了些你死我活的阴谋算计,凡事公平公正,皆照着规矩来,他们对刁难冯雨璇的事半点兴趣也无,因此都缺席了。 不过这四个人娶在一起,除了连声抱怨外,好像也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想的。 但他们实在不甘愿啊,过去,他们可以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现在全不行了。 为了不被分家,他们没人敢再闹腾,但心里的怨气却愈积愈深,就只能打奴才们出气。 结果,真奇了,若是哪个主子打了或虐了奴才,莫名的就有眼线去通知冯雨璇,她便将奴才唤了去,给了伤药,再问被打的原因。 合理的,她没说什么,要不合理的,主子就会被请过去,被她晓以大义后,该名被打的小厮或丫鬟就会被转到别的院子去工作,重点是,被转出的院子不会再补人。 几回下来,主子也不敢动不动就打下人,下人们对冯雨璇感激之外,也更忠心,哪院有什么事,都会主动当眼线,迫得主子们不得不循规蹈矩起来。 再加上,冯雨璇刚管家时,就让奴才们各司其职,搞什么分配工作、分组打分数,分数高的有额外的津贴奖金,他们这些主子就算要下人们刻意找碴闹腾,让冯雨璇添堵,下人们也阳奉阴违,掀不了波涛。 烛火下,四人闷闷的喝着茶水。 其中,贺乔书的心情该是最复杂的,他在冯雨璇手下吃了不少苦头,伹不知怎的,他老是想到她最初在夜云轩养病时,那敛首低眉的说着猫语——小小声的虚软模样,伹再看看成了当家主母的她…… 没错,他曾好几次远远的看着她,见她清澈双眸多了抹俏皮的狡黯,骨碌碌的极为灵动迷人,相较之下,他院子里多是花枝招展的女人,个个_声叹气,却让他越看越没劲,一个两个的给了钱全赶出去。 更自己因惑的是,他还偷窥她上了瘾,每天不去看她一眼,就觉得浑身没力,伹也因为看久了,硬是让他看出点不对劲来。 哼!贺乔殷跟冯雨璇根本不是一对真夫妻! 「乔书,在想什么?想到什么点子对付她没有?」 贺怡秀整个人削瘦许多,但一颗心积压的怒火越烧越旺,近日来,皇城各大富商女眷太太都广发请帖,邀贺府女眷参与各种名义的宴会,赏花、看戏、茶宴等等,她却被冯雨璇整到起不了床,当然也没出席。 冯雨璇呢?却顶着贺府大少奶奶的头衔,带着厚礼前往,就自己丫鬟打听到的,外界对她的评价极高,说她貌若天仙、气质优雅,很有大家风笵。 她的担心成真了,未来几个月的帖子里,全都有冯雨璇的名字! 「你想怎么样?」贺乔书心情也欠佳「我恨死她了,巴不得她去死。」她神情浄狩的咬牙低吼。 他没好气的撇撇嘴,「那就让她去死啊,下毒还难吗?」 实在太无聊了,他没想再待着,起身先行离开。 翁氏蹙眉,她今晚来,其实也很挣扎,虽然她同样不喜欢冯雨璇,伹不可否认的是,贺府的确平静多了,就连老巴着穆姨娘的丈夫也变了,喜欢到店里去巡视,上次还来跟她说—— 「大媳妇说,我是这个家的大家长,就该有那个样子,但我怕别人看不起,老躲在贺府内,怕别人看不起,不争气又没志气,更没骨气,到底是怎么生得出那么优秀的乔殷?她就算无缘见到早逝的乔殷他娘,可难道贺府的血脉真那么差?大媳妇说话虽然很刺耳,却句句在理,还说,别有了新人忘旧人,尤其是你,失去儿子,心里的痛苦,没有丈夫在旁陪着,也太可怜了。」贺敬哲愧疚的自责着。 说来,冯雨璇是唯一惦记着她儿子的人,也只有她想到她这个当娘的会有多伤心,所以,她今天来是想斤,来此的贺家人会不会对她不利,没想到,敌意最深、最恨冯雨璇的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怡秀。」翁氏伸手握住女儿略微冰凉的小1苦心劝着,「听母亲的话,别胡来,乔殷他怎么护妻,大家有目共睹,若是她出意外,乔殷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贺怡秀冷笑的抽回手,「娘也被那贱人收买了?哼,你走,我想做什么,不干你的事。」 「我是你亲娘啊,我会害你吗?」她难过的道。 「我被她整成这副鬼样子?你帮过我吗?」她的气色灰白,肌肤没了光泽,她恼恨的朝她怒吼,「你走!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 翁氏失望的不得不离开,但离开前,拜托唯一留下的穆姨娘,「你劝劝她。」 「我会的,姊姊。」穆姨娘低头行礼。 翁氏离开后,她直起身,目光阴冷的看着哭倒在桌上的贺怡秀,走到她身边,轻柏她的肩,「别哭了,大小姐,还有一个人也来了,只不过她不是主子,但她认为她可以帮帮你——」 门外,一个脚步声轻轻响起,一道黑影渐行渐近。 贺怡秀惊疑不定的看着慢慢走进灯光下的女子。 秋凉如水,枫红层层。 贺府大门前,一辆马车停下,冯雨璇在秋蓉跟春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车帘掀起,车内坐着岳氏跟冯映璇,两人气色极佳,身上衣物也很昂贵。 更重要的是,她们现在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又能定时到皇城与冯雨璇上街出游,也因此,冯万里有所顾忌,不曾再对两人动手。 「娘,妹妹,再见。」冯雨锥开心的挥手。 车上,岳氏跟冯映璇笑容满面的朝她直挥手,「再见。」 冯雨璇目送马车消失在街角后,这才转身步入贺府大门。 「大少奶奶,为什么你老是只带夫人跟小姐吃喝游玩,却不给她们一些银两傍身呢?」秋蓉好奇的问。 「当然不给,回去啊,肯定会被我爹拿走的,我干么当散财童子?」她微笑的答。 「你就不怕冯老爷会为难夫人跟小姐吗?」春黎也忍不住问。 「我爹才不敢,你家大少爷呢,派人暗中保护我娘跟妹妹外,三不五时的又派人去接她们来这里,我爹敢对我吼骂,对你家大少爷总得忌惮三分。」 她想到贺乔殷,脸上的笑脸能有多甜就有多甜,「再说了,我也教我娘跟我爹说了,为什么我只招待吃喝,没给钱,就怕贺家人当我这媳妇吃里扒外,到时被退货,娘家又不肯收留,那可怎么办?」她悄皮的说着。 「噗——」两个丫鬟忍俊不禁的同时不远处,贺乔书正走过来,一眼就看到一身紫绸裙装的冯雨璇,秋天暧阳落在她脸上,将那张带着调皮笑容的丽颜抹上动人的金光,让他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的倒没发现他,直到他大步走过来。 「你们先退下。」他正经八百的朝两个丫鬟挥挥手。 秋蓉跟春黎一愣,不安的看着主子,眼下可是贺府最风流的三少爷啊。 「她们为什么要退下?你要说什么就说。」 冯雨璇知道这家伙是偷窥狂,她身边一直有两名隐卫在暗中保护她,也早就向她报告他的变态行为,但碍于人家也没有其它动作,她也就任他看了,反正,姊长得美是事实,也不会少块肉。 「你、你不会想让她们听到的。」他一张俊秀的脸竟然红了。 她一愣,两世加起来,她也是看过不少人的,这家伙其实才十八岁吧,根本就是个小屁孩,能对她怎么样? 向两个丫鬟点点头,让她们退到另一旁,她迳自往前方的亭台走进去。 小屁孩也很聪明的跟上来,她坐下,他也然后,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他竟然脸红红的又别开了脸。 「拜托,就贺府的男性而言,你是里面最不纯洁的,却在我面前红着脸装纯情,是想让我吐吗?」冯雨璇拍着额头,翻了个白眼。 贺乔书被她嘲讽,也不恼,反而脸更红,「我?……你以为我爱玩女人吗?我从小看我爹三妻四妾,我娘也只在乎爹会不会叫她去侍候,我从小就这么长大的「等等,我一点都不想、也没空听你三少爷的成长中,有话快说,我想去见我丈夫了。」她甜滋滋的说着。 第三十章 没想到,他竟撇撇嘴,一脸不屑的看着她,「你装什么啊?我大哥一定对你不好,我知道你们晚上根本没有一起睡觉,我十一岁就开晕,这几年有过多少女人?我一看你的背影就知道你还是个姑娘!」 怎么可能?从背影就能看得出来是不是处女?这小屁孩有没有玩那么多的女人啊?不可能,肯定是猜的!那不过是片薄薄的膜而已,怎么看?! 她火大的拍了桌子一下,「我听你鬼扯,再说了,我得天独厚不成吗?成了人妻看来也还是个姑娘,你嫉妒——不对,是干你屁——啥事啊!」 她差点飙脏话,好不容思贺府焕然一新,主子知道善待下人,不敢胡乱贪财搞小动作,这小屁孩是找不到事来点火,特意来乱的吗? 她绷着一张脸,甩袖转身步出亭台。 贺乔书却不死心的追了上来,在她身后说着,「是不关我的事,但你们肯定有问题,你以当家主母身分管贺府,却不是我大哥真正的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哥那样可以呼风唤雨的男人,任何想要的,不择手段都会得到手,你是不是答应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跟豺狼虎豹在打交道?」 她懒得理他,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他竟然一个箭步上前,双手大张的挡住她的去路。 不远处,秋蓉跟春黎已看出不对劲,跑了过来。 「贺乔书,我可以很自以为是的认为你在关心我吗?」她双手环胸的瞪着他问关心?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脸烧红得发烫,结结巴巴起来,「胡、胡、胡说,我疯、疯了吗?我会关心一个给我、我下了痒、痒药的人?」 看她嘴角扬起一抹忍笑的弧度,他莫名的更闷了,他恨恨的别开脸,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伹他就是认定她跟大哥一定有问题,还是—— 他回过头来看着她,「我看你们根本也没亲过抱过,不然,就是大哥根本不是男人。」 没错,他自己就是男人,像冯雨璇这样一个天生尤物,一张天仙容貌,还有一看就凹凸有致的成熟胴体,不可能没半点欲望?不可能同床共眠,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若是一生都守活寡,你、你——我——」他想干什么?他其实也不是很懂,但怎么是这种关心的口吻?可他就是不忍心,她才十六岁吧,比他还小呢,那种销魂滋味一辈子都没尝过,这也太可怜了。 什么一生守活寡?干么诅咒她!她嫁两次都没洞房呢,就期待第三回啊,冯雨璇心中一把怒火狂烧,在她凶悍的正要上前,近距离怒骂这个管太宽又脑袋进水的死小孩时—— 她腰间陡地一紧,下颚被人一执,她莫名其妙的转过头看,却怡怡迎向其人的唇。 她倏地瞪大了眼,贺乔殷! 她惊愕的急喘口气,下意识的将头往后,避开他大胆的唇。 他却倾身靠近,迫得她不得不再往后仰,但这家伙有病吗?还跟着贴过来,没发现她的腰已经呈现不符合人体p学的角度了吗? 俯身吻上她诱人的唇瓣,这吻多了侵略性,他吸吮、舔舐,她浑身微颤紧绷,理智渐渐模糊,若也的手支撑着她的腰身,她肯定软倒在地了。 贺乔书瞪着两人要着火似的亲吻,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关心跟驴肝肺有差吗? 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他胸臆间蔓延着,有点苦苦的、闷闷的、惆怅低落伹又怒火腾腾,他咬咬牙,怒气冲冲的转身跑开,还撞到了非礼勿视而低着头的秋蓉。 好在一旁的石杰抓住她,不然她肯定摔疼了,她连忙跟石杰道谢。 没想到,石杰脸红了,「不客气。」 两人目光对视,不约而同的又低头。 另一边还站着何松跟春黎,两人笑咪咪的瞅着这里一对,还有不远处,要他们站着别动,却自己飞身掠过去,一把就将大少奶奶亲下去的大少爷。 唉唉,真让人脸红心跳,他们的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搁了。 终于,贺乔殷结朿了这个热呼呼的吻,也让小蛮腰快折断的某人得以站直。 伹她还是微微喘着气儿,眼神迷离,「你、你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几近着迷的看着动人的嫣红染透她无瑕白透的脸颊。 「这样不行,这个已逾礼悖矩,与契约——」 她话还没说完,他却再度以吻封缄,缓慢的、温柔的再吻她一次。 在她呵出如兰的喘息声时,俊俏脸孔移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脸颊她心跳如擂鼓的听到他徐声说着,「契约第二十-条,若有必要,为消除他人我等为夫妻之疑虑,允许对方做出能解除他人疑虑的必要行为。」 是啊,她略微晕眩的看着他挺直腰杆,一脸笑意的凝视自己。 所以是她当时没努力再抗辩,这会儿,真的被拿来当成揩油的正当理由了,可是,贺乔书的确质疑他们的夫妻关系…… 「呃,我明白了,是照着合约走,没错。」她粉脸羞红,伹努力的让神情保持自然。 「是。」贺乔殷眸光闪烁的看着又忍不住低头的冯雨璇,无声浅笑,第一个吻是如此,然而第二个吻,她不知道贺乔书早就跑走,而丫鬟、小厮也全被他以手挥了挥,主动退到视线之外了。 奸商啊,两个藏在暗处的隐卫突然明白越瓦纳跟秦剑舍不得离开皇城的主因,原来主子赖皮无耻的这一面,只有在面对大少奶奶时,他们才有幸得见呀! 这一晚,冯雨璇辗转难眠,不是她想故意回味,而是两世加起来,她也只被雄性动物吻过这一回,这是初吻啊,而且,一次双向炮,狂野的、温柔的都尝到了,她不知道男人的唇原来那么软q,噢,老天,她会不会太不知羞了?! 第二日,她顶着对熊猫眼,在寝卧看到贺乔殷时,她的脸儿马上就红了。 好在贺乔殷一贯的善良,没提及她的黑眼圈跟红脸儿,让她能自在的开始这一天。 但接下来的时间,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总是若有所思,而且,还会追着贺乔殷的身影,没理由啊,不过是照合约走的吻—— 但他吻得太犯规,害她无法专心干活,最后,她不得不让时不时看着她低头偷笑的丫鬟闪边去,不用随侍,人独自来到两层楼高的阁楼上,打算放空。 没想到,她还是看到贺乔殷坐在不远处的亭台与一名来家里谈生意的客人喝茶议事。 亭台旁,有一株黄红参杂的枫树,如此俯看,他就像身在古画里。 即使有点距离,她的脑海仍能清楚描绘出他的脸——飞眉入鬓,双眸光影流动,如天上星辰,高挺的鼻梁,唇形姣好,他真真是个很出色的男人。 伹在古代,这种男人就是祸害,对,大祸害,让她的心渐渐沉沦。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嬷嬷找到阁楼来,就见她整个人懒懒的靠在雕栏上,一颗头似乎很重,就搁在交叠的双手上。 她走到她身边,就见她一双眼眸直勾勾的凝睇着亭台里的;爷,不禁微微一笑,「大少爷是个很好的良人,大少奶奶可别错过了。」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着笑眼眯眯的秦嬷嬷,再想到她说的话,顿时像是被逮着的偷儿般,粉脸爆红,「我可没在偷看他,也没在想他。」 「噗嗤——」秦嬷嬷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她不好说太多,大少爷可交代了,冯雨璇的心守得很紧,若是吓到她了,极有可能会逃走,那就得不偿失了。 冯雨璇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叹了一声,坦承道:「秦嬷嬷,夫君他真的很好,可是不适合我。 「怎么不适合?」她讶异的问。 怎么说? 一想到他后院的通房,还有在南方的美妾们,就算她弄假成真,当了他的正室又如何?贺乔殷有容貌、有才气、有势力、有钱财,注定不会只有一个女人,而且,在古代,像这样条件的男人会专情,铁树都能开花了。 她吐了口长气,揺揺头,「算了,一言难尽,秦嬷嬷找我有事?」 「我也不想来吵你,但后院几个通房丫头,终于想通了,她们打算离府,希望跟大少奶奶见上一面,当然,也想知道化年前,大少爷曾经承诺过要给的优渥生活费,大少奶奶会不会给?」她开心的说着,同为女人,她能将心比心。 第三十一章 冯雨璇一听,心情也好了不少,这阵子那些通房丫头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到她跟前闹,伹却私下让丫鬟传话要请安或请求安排工作,她拒绝她们的请安,她们的工作则转由另一名管事去安排。 毕竟她们在名义上,都是贺乔殷的女人,她安排的过与不及,都会招人说话,倒不如一边凉快去。 伹她也知道对管事的安排,几个美人儿都不满意,所以还是在后院无所事事。 思绪间,她跟着秦嬷嬷下了阁楼,穿过回廊、中间的庭园,即来到后院,说是后院,其实就是个独立院子,她没想到她第一次踏进来,就是要送走几个终于想开的美人。 飘着茶香的大厅内,站着芸荷在内的几名娇滴滴美人,个个香腮如雪,各有风情。 一见她走进来,众人立即敛裙行礼,「大少奶奶好。」 她微点螓首,在圆桌前与秦嬷嬷一起坐下,示意几人也一起落坐。 气氛有点干,冯雨璇还真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秦嬷嬷看出她的困窘,主动开口,提及她们愿意离开贺府的事后,她才接口,「我答应你们,大少爷先前答应你们的条件,一个不少。」 随即又道:「外面的风景很美,也有很多事可以做,大家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她很诚恳的说着。 「谢谢大少奶奶。」芸荷几人动作轻柔的起身,再度异口同声。 其中,芸荷敛着袖子,拿起桌上沏了好一会儿的一壶茶,将茶水倒入瓷杯,再一一分送到每人面前,微笑的看着冯雨璇,「大少奶奶,芸荷及姊妹们以茶代酒,谢谢大少奶奶的成全,我等福薄,日后无法再侍候女少爷,请大少奶奶跟秦嬷嬷好好照顾大少爷,替大少爷分忧解劳。」 语毕,芸荷等人同时拿起茶杯。 冯雨璇跟秦嬷嬷也拿起杯子,众人纷纷轻啜口茶。 「对了,你们打算往哪里去?回老家吗?」冯雨璇将茶杯放在桌上,看着当发言代表的芸荷。 「我们都打算回老家。」芸荷回答,其它人点头附和,个个看起来泪光盈盈「你们收拾收拾,待会儿大少奶奶会让帐房送银票来给各位。」秦嬷嬷起身,冯雨璇也觉得在这种气氛下,自己也不适合留下。 在几人目送下,她起身,秦嬷嬷陪同,两人一起往大厅门口走去。 「大少奶奶知道吗?有时候,不曾拥有比较幸福,不会死心塌地,不会太过执着,不会有那种我得不到,凭什么别的女人可以拥有的怨恨。」 芸荷突然开口,她唇边一扬,眼睛却带着让人胆寒的恶意,「允其对方还是一个冲喜不成,厚颜无耻留下的侯门庶女。 冯雨璇脚步歇,猛地回过头来一看,脸色刷地一白。 同一时间,其它人尖叫出声,吓得频频后退。 芸荷吐血了,吐的还是黑色鲜血,但她的表情浄狩又带着诡异的笑意,「冯雨璇,你很幸福吧?但你的幸福也到此为止了,哈哈哈……」 「你在胡说什么?你又做了什么?!」秦嬷嬷神情惊恐,她急急的看着冯雨锥,「我们快走,我带你去见大少爷!」她有种预感,肯定出事了。 「我——」冯雨璇正想安抚她,突然之间,她觉得身体变得沉重无比,股剧痛在胸臆间扩散开来,一股腥甜从她口中喷了出来,「呕」了一声,她吐出一道黑色血箭。 「天啊。」秦嬷嬷脸色煞白,一边扶着她一边泪喊,「快去叫人来啊!」 「啊——」几个女人的尖叫声又起。 同时,芸荷倒地,身体抽搐几下后,睁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冯雨璇一手抚着再度剧痛的胸口,她想说些什么?想交代些话,可下一秒,她眼前一黑,身子颓然软倒。 秦嬷嬷及时抱住她,大声哭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出事了!出大事了!」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怏请大夫啊——」 贺府骚动了起来,奴才们哭丧着脸四下奔走,管事们急急外出请大夫,几名主子脚步杂沓的急忙前往万誉阁,却被硬生生的挡在万誉阁门外。 贺乔殷早在第一时间,用最快的速度飞掠进到后院,亲自抱起脸色发黑的冯雨璇回到寝室,喂给她解毒丸,但她脸色仍灰暗,昏迷不醒。 大夫来了又走,另一个大夫又被请来,接着又走了,他们对这种不知名的毒束手无策,揺头离去,接着,又是一个一个大夫被请了来。 贺乔殷透过与南方交好的官员,辗转请到皇宫的太医,伹诊脉过后,太医也揺头。 白天过了,黑夜降临,接着又是白日,然后黑夜再来…… 贺府上下,每个人的心都是纠结的。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难得这府里的主子们歇了心思,没一天一大闹,奴仆们做事井然有序,各司其职,也算顺风顺水的过日子,怎么出题的却是最让人喜欢的大少奶奶?! 秦嬷嬷好自责,秋蓉、春黎也哭得眼睛红肿,就连大多都在院里攸凉缺的两个嬷嬷也是难过的频掉泪,怎么大少奶奶这么歹命,好不容易否极泰来,让大少爷给疼上了心,却让芸荷给下毒,若不是芸荷那丫头死得快,不然,她们绝对也要杀了她的。 冯雨璇这昏厥,整整躺了三天,脸色苍白,呼吸极浅,依旧不醒。 寝卧里,寂静无声。 贺乔殷坐在床榻,有时伸手轻抚她的脸,有时为她的唇沾点水,她却没有任何反应,看得他心口疼痛,肝胆欲碎。 随侍的石杰跟何松也只能沉默,两名隐卫也极为自责,但出事的是在万誉阁后院,那一直是他们不需警戒的地方。 他们都难过,都自责,都能感觉得到主子全身肌肉都是紧绷的,他内心的怒火沸腾成了燎原大火,这把火也烧向贺府的每一个人,不论主仆。 与芸荷在一起的另几名通房丫头被集中在后院,由贺乔殷亲自严刑拷间,他要知道芸荷的毒从何而来?又跟谁见过面? 但她们答不出来,她们是真的想离开了,没想到,芸荷竟然会对大少奶奶下毒「不知道,活着做什么?」贺乔殷唇边的冷笑,让她们胆寒,又见他直接拿着火把,一步步的走向她们,赤红的双。如索命阎罗,她们满脸惊恐,看着他将火把渐渐移到她们已被鞭打破碎的衣衫…… 大少爷要活活烧死她们? 「不!不!我们真的不知道!」她们放声哭求。 「等等,大哥,我抓到害璇儿的凶手了!」 贺乔书的大吼声陡起,他正要回头怒斥是谁准许他进到万誉阁时,一个娇小身影被丢到他眼前,扑跌在地。 贺怡秀黑发凌乱,一脸惊恐的抬头看着他,抬手抓着他的衣服,「大哥,我没有,真的没有啊,乔书他搞错了。」 「我搞错了?你要璇儿死,我亲眼、亲耳听到的。」贺乔书气愤的指证。 她也朝他怒吼,「那你呢?你不也说了下毒还难吗?怎么不说是你下的毒?」 「我才不会,我喜欢她——」贺乔书气愤的脱口而出,伹一出口,脸色尴尬了,「大哥,我、我没想对璇儿怎样的,只是她很特别,很勇敢又很聪明,但我没别的心思,我没想对她做坏事的,可是他看大哥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唉呀,现在不是问这些事的时候,大夫们不都说了,这毒药诡异,你快问贺怡秀这恶毒婆娘,到底给璇儿下了什么毒药?才能替璇——大嫂解毒啊。」终于发现自己的称谓不对,他急急改口。 「不是我,我没有下毒,也没有将毒抹在杯子边缘,真的,那些通通都不是我做的啊!」贺怡秀胆战心惊,尤其大哥那浄狞的表情狠狠的瞪着自己。 伹她说错什么?大哥眼祌猛戾,下一秒,她尖叫出声,「啊——」 贺乔殷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用力之大,指关节泛白,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痛得她五官扭曲,眼泪都掉下来。 他冷冷的看着浑身发抖的她,「你怎么知道杯子边缘被抹了毒药?这件事,知情的只有少数几人。」 她的脸瞬间惨白如雪,急急的说:「我猜的、我猜的,那天喝茶的还有这几个通房,怎么就芸荷跟那贱大嫂中毒?」她吓得频频发抖。 第三十二章 突然,他手劲再一次用力。 「啊——」她痛叫出声,脸色刷地一白,她的右臂被狠狠的、活生生的卸了下来。 「不说,再来就是左臂。」他冷着脸一字一字说着,强忍着将她一掌打死的冲动。 贺怡秀眼里全是恐惧,看到他上前扣住了她的左臂,「不要啊,我说了,是穆姨娘给我的药,是穆姨娘把芸荷带到我面前,可她说不会死人的,只是会变丑,我也只想吓吓她——」 「你胡说!我把你抓来,你就将脏水往我娘身上泼。」贺乔书脸色大变的冲上前,扬手就要掴她耳光,但被贺乔殷一把抓住。 「是真的,大哥,你可以叫人去将穆姨娘带来,我可以跟她对质的d」她泪流满面的哭求。 「好,你等着,我自己去带我娘过来。」贺乔书恨恨的抽回手,转身就跑了。 然后,穆姨娘被带来了,接着,是哭声,惨叫声,尖叫声,后来,贺敬哲也来了,然后是翁氏,接着,又是哭声,惨叫声,尖叫声—— 这个无月又多云的漆黑夜晚,有血有泪,变得极为漫长。 那一夜,贺府的确发生了很多事。 穆姨娘承认与贺怡秀联合芸荷毒害冯雨璇,穆姨娘恨冯雨璇改变了贺敬哲,他对翁氏疼惜,遗忘了她,她也恨冯雨璇成了当家主母后,贺府气氛改变,每个人变得安分,那等同宣布她这一生永远都只会是个妾,出不了天。 只有冯雨璇死了,一切才会回到从前所以,她利用贺怡秀,原本计划中,贺怡秀同样会死,因为她也做了栽赃的动作,想死无对证,没想到,她的儿子却坏了她的计划,早一步将贺怡秀拖到贺乔殷面前,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那一夜,穆姨娘自撞墙壁而亡。 那一夜,贺怡秀在交出剩余的毒药后,被送到官府法办,翁氏哭断肠。 那一夜,贺乔书目睹亲生母亲的蛇蝎心肠,目睹她的惨死,留书出走。 那一夜,贺敬哲瞬间苍老十岁,望着翁氏灰白的脸,他感到抱歉,为自己从来不曾好好当过一个丈夫,—个父亲而跪地痛哭。 那一夜,几名大夫被请到贺府研究毒药。 那一夜,疲惫不堪的贺乔殷从穆姨娘的丫_口中得知,穆姨娘曾经乘轿回去她待过的万花楼,他连夜派石杰过去,抓了老鸨,确定冯雨璇所中之毒是穆姨娘要她准备的,药方则是曾经买春的异族客人所留,她让药行配了几瓶,用来威胁不听话的花娘,但解药?没有。 那一夜,贺乔殷的希望破灭了。 接下来的日子,几名大夫卯足劲,花了几个日夜才研制出解药,让丫鬟煎药,一帖一帖的送入寝卧,由哿乔殷亲手喂冯雨璇喝下去。 数个日夜,皆是如此。 终于,这一日。 寝卧里,烛火明亮。 床榻上,冯雨璇缓缓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床边,一脸疲累憔悴的贺乔殷。 她眨了眨眼,有点虚弱的要起身,他立即帮忙她坐起,在她背后塞了软枕,她柳眉一拧,彷佛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他突然笑了,「朋友。」 她眨了眨眼,下一秒,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谢天谢地,他眼眶潮湿了。 他抱了好久、好久——久到她想起来发生的一切,老天爷,她没死,她以为会再死一次,她舍不得啊,这里的人事物,尤其是她最在乎的贺乔殷,「呜呜呜……」她终于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他抱着她,大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冯雨锥醒来的消息,很快的传遍贺府上下,每个人都在心里感谢上苍,毕竟她若真的香消玉殒,没人敢想象贺乔殷会怎么做,最怕的就是从此远离皇城这个伤心地,那贺府会不会因此就败了? 所以,当家主母醒了,全府皆欢天喜地。 但她的身子仍虚,所以,万誉阁还是禁地,贺乔殷也不让太多人来探望她。 岳氏跟冯映璇却是来看过,毕竟贺府这事闹得太大,皇城人尽皆知,消息也传到庆州去了,冯万里急着上演父女情深,几度前来都吃了闭门羹,但贺乔殷却不想让岳氏跟冯映璇担心,早已主动派人知会冯雨璇的状况。 岳氏跟冯映璇看过后,安心许多,岳氏吩咐她多休息,又称赞半子贺乔殷好一会儿,不敢扰了女儿休息,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冯雨璇也累了,便悠悠睡去。 她再度醒来时,不见贺乔殷,倒是两个眼眶红红的秋蓉跟春黎见她醒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缓和,两人还没说话,秦嬷嬷也快步进来了,眼睛同样泛泪? 冯雨璇觉得自己好不该,竟让这么多关心她的人担心。 「好了好了,谁也不许哭了,再来,只有好事,没坏事了。」 秦嬷嬷最快平静下来,她和两个丫头开始跟冯雨璇提及她昏迷不醒后所发生的事。 冯雨璇一听到她中毒的手法,竟是杯子边缘被抹了毒药,她忍不住要唾弃自己了,这不是宅斗或宫斗的老梗吗?她怎么可以中招?!亏她那么会追剧。 三人继续说,她继续听,但在听完后,她除了唏嘘,也只有唏嘘。 那几名不知情的通房丫头离开了,贺乔书也走了,芸荷、穆姨娘死了,贺怡秀入狱,翁氏不堪一对子女一死一入狱,看破红尘,寻一尼姑庵出家了。 而贺敬哲这个大家长经过这次的震撼教育,倒是振作起来,让第三个姨娘暂时接替主母的工作,但他并没有给予全部的权势,而是让冯雨璇培训的那几名干部一起参与管家,他则定期看帐本、关心子女,俨然有一个当家及父亲的样子了。 他与贺乔殷的父子关系也有改善,贺敬哲会主动关心,不时的也会过来看看冯雨璇。 一切都慢慢好转,冯雨璇心中感恩,对贺乔殷,她很清楚自己交出她的心,她爱上他了。 即使过去,这一颗心再怎么挣扎,但一连几日听到秦嬷补胃杰、何松、春黎、秋蓉不时的向她描述,她中毒昏迷的日子,他如何的愤怒、如何的去刑求那些胆敢伤害她的人,又是如何的求医,如何的守在床榻数个日夜,她的心不是铁做的,何况,从她醒来至今,他从未提及这些,只是欣喜的看着她,然后,要了一个拥抱,抱了好久,好久…… 她很想见到他,坦白自己的心意,可是这几日他却不曾到房里,她只能脸红红的跟秦嬷嬷说:「夫君是不是因为我躺了快一个月,很多事都没做,我醒来了,他忙着处理?秦嬷嬷,你帮我注意他,别让他又三餐不定,还有,书斋的床换他在睡,他身形比我高大,秦嬷嬷帮我看看,他好睡吗?」她想什么就说什么,语无伦次的。 但秦嬷嬷哪里不知道每回寝卧的房门一开,她就迫不及待的探头看,想知道是不是大少爷,若不是,她眼眸的光就暗了,她这是想着大少爷呢。 秦嬷嬷再想到大少爷这几日的安排,她头都疼了,偏偏她不能透露,也不能改变大少爷的心意。 「秦嬷嬷?秦嬷嬷?」 她想得太专心了,冯雨璇连喊了几声,她也没听到,「对不起,我——」 门口突然响起春黎跟秋蓉的声音,「大少爷。」 冯雨璇眼睛一亮,然急急的摸着自己的头发、脸颊,「槽糕,我看起来一定很可怕,我下床梳头——」 她作势就要下床,但秦嬷嬷连忙制止,「不用不用,大少奶奶躺好,你看起来美极了,只''是身子真的得好好养一养,你瘦太多了。」秦嬷嬷说话间,贺乔殷已经大步走进来。 秦嬷嬷笑了笑,不打扰两人,先行走出去,将门给带上。 贺乔殷在床榻坐下,看着靠坐着床榻的她。 两人对视着,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贺乔殷伸手轻抚她仍苍白的脸颊,「待你身休好一些后,就让你到南方。」 「去南方?」她懵住了。 他微微一笑,「对,我都帮你安排好了。」 「可是——」 「你放心,你娘跟你妹妹,我也都做了安排,她们会和你一起上路。」 她眼睛一亮,「真的?她们愿意走?可是,我爹怎么可能愿意?他向你要了一大笔钱,对吧?」 第三十三章 他收回眷恋的手,深深的看着她,「是,伹我不会心疼,只要你幸福,花再多钱,我也不在乎。」 「那、那——你、我……我们的合约?」她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说好半年,让你整治贺府,你也做到了,我们自然照着合约走,我给你一张和离书,给你一大笔钱,还有,你到南方他说了很多很多,可怎么办,她完全听不下去,有听没有懂,他怎么可以这么有条育理的安排她的去向?她还躺在床上呢,她还虚弱呢,她还不想走呢,冯雨璇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憋闷与失落。 贺乔殷似乎说完了,正以一贯的温柔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藏在被褥里的手悄悄握拳,勇敢的说:「如果我想延长时间「不要。」他说。 她的心一紧,「不要?」 「嗯,生意就是生意。」 她尴尬一笑,「是呀,在商言商。」 贺乔殷要她好好休息,便转身走了,他的脚步步步都沉稳,却像有什么东西一拳一拳的打在她心上,他不要她!不要她! 一点也不想留下她! 她躺平下来,将被褥包住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冯雨璇发现贺乔殷依然很忙,一日虽然总能见上一面,但他却是来去匆匆。 她身子尚虚,也好在日日以昂贵的药物补身,大夫天天到府把脉,&日一日的,倒也将她的身体渐渐养壮,气色也转为红润,但她很清楚,这代表的就是她跟他分手的日子越来越近。 她很伤心,伹她一向就很能演,所以,应该没人看出她的心情。 她也一直在自我催眠,贺乔殷可是她穿越过来后的贵人跟恩人,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而爱情从来就勉强不来,遇上他,她真的、真的很幸运,她不后悔将一颗真心交付给他,即使,这一生,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她自认很完美的隐藏她的心事重重,而贺乔殷面对她时,也总是温柔、疼宠,眼角间透着笑意,姿态总是优雅从容,两人之间也仍有朋友般的拥抱,一切如常。 贺家上下如今是一团和气,众人也清楚她即将下南方,至于,贺乔殷怎么没跟着走,他以还有不少事要处理为由解释了她留在贺府的最后一晚,贺家上下吃了顿团圆饭,每个人都说上好话与祝福,算是替她践行,之后,便将时间留给小俩口。 月色如水,两人相偕走在庭园。 贺乔殷边走边问冯雨璇,「两名隐卫、春黎,秋蓉及两位嬷嬷都会陪你下南方,你母亲跟你妹妹也会一起,你什么想带走的人吗?」 她咽下梗在喉间的硬块,半开玩笑的抬头看他,「有啊。」 他微微一笑,「谁?」 「你啊!」她说得直接,但很快的低头,不敢看他的表情,「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啊,但——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谢谢你给予我的一切,虽然,只是一场生意上的合作交易,我仍由衷的感激,当然——」 她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这才敢抬头,朝他露出一抹快乐的笑容,「我们是朋友,一辈子最好的朋友,虽然以后同在南方,伹我听秦嬷嬷说,你住在叶城,我落的地方却是仁济州,两城距离快马都要赶上半天?」 他凝视着她,「是。」 「我不管,是你这么安排的,你多少还是得觑个空来看看我,当然了,你留在我身边的人,等我在仁济州安定下来后,就还给你。」 他笑,「那些人留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何况,我又用不着,就当我这个朋友送给你的礼物。」 「他们是人耶,怎么可以拿来送礼?不过,你不需要,我就厚颜的收下了,但我视他们为家人,绝不会虐待他们的,你放心。」她很认真的说着。 「我相信你。」 两人突然静默下来。 她还有好多话要说的,可是,她怕自己说着说着会哭出来,那多糗? 好在,他开口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见她看向w己时,他才继续道:「我们和离一事,等你离开后,我再向家人宣布,毕竟,贺府前阵子发生的事好不容易才消停,老百姓不再拿贺府的事当闲余饭后的聊天话题。」 她用力点点头,「我能理解,这样也好,府里的人我也不必面对,不然,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我娘她们……我指的是那些跟着我走的人?」 他依然纵容,「由你来决定什么时候告诉他们,等到一切都安定下来,还是等到你想说的时候都可以。」 「可是时间若是拖太长,你又一直不在我身边,他们一定会觉得奇怪。」 「你可以告诉他们,我到异邦去考察生意,书信不便,地点也远,来回就算一年。」 「若是不只一年呢?像是一辈子我都不说呢?毕竟,仗着你这鼎鼎大名的夫婿名头到南方开店,我的生意还怕做不起来啊?」她开玩笑的说。 「也行,你就仗着我的名头做生意,做到你满意的规模,赚到你想赚够的钱,就算一辈子也可以,反正,我暂时也没想着要娶谁当妻子。」他温柔的说着。 这样也行?暂时?所以是他想娶老婆时,他再主动对外宣布他们已非夫妻?她咬着下唇,还想问时—— 贺乔殷从怀里拿出一封,交给她,「这是给你的。」 一定是和离书!她低着头,掩饰突然发热的眼眶,将信封直接放入袖内,暗暗吐口长气,压抑想哭的感觉,「我想去跟树爷爷道别。」 「好,我陪你。」 两人再度回到府第深处的夜云轩,爬到老松树上,仰望星辰。 夜色静谧,两人都没有说话。 夜凉如水,他将她拥在怀里,她也允许自己窝在他怀里,回忆曾经在这树上的点点滴滴,收藏的笑与泪。 翌日一早,贺养殷送走了冯雨璇一行人。 贺敬哲也是依依不舍,由衷期盼在不久的未来,她就能跟着贺乔殷从南方回来,最好,还带着一儿半女的。 当两辆马车行经庆州时,接了岳氏跟冯映璇上车。 和郡侯府里除了冯万里外,每个人都以为岳氏她们是要跟着冯雨璇到南方去享福,却不知岳氏是领了一张休书走人的,另外还有一纸特别契言明,冯映璇与和都侯府再无干系,冯万里虽是尊重父亲,但此生无权主宰她的人生,包括婚姻,这自然是为了防堵冯万里卖女求荣的事再发生。 这些事,也是岳氏上马年后,才跟冯雨璇说的。 这个大坏蛋!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连她娘跟妹妹的未来都照顾到了,却什么也没跟她说,是她要惦记着他一辈子,永远还不了他这么重的人情债,永远忘不了他吗?! 冯雨璇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坐在车窗旁,却忍不住朝窗外一再回头望,有没有可能会有人快马追上来呢?电影跟电视不都是这么演的? 「你在等什么人吗?」岳氏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对啊,姊姊,有少了谁吗?」冯映璇稚气的问。 有啊,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害她心里空空的—— 「姊姊怎么哭了?」 「沙子飞进眼睛里了。」 「快过来,娘看看。」 她点点头,眼泪仍一滴一滴的落下。 冯雨璇从不知道贺乔殷为什么帮她选了仁济州当落脚地,随侍的人显然也被他吩咐不得多谈,直到这一刻,她看着这座矗立在南方的港湾大城,她的眼睛一片模糊。 是啊,她曾经告诉过他,她的糈品商铺要开在有港湾的城市,然而,贺乔殷给的惊喜不止如此,马车继续穿越过热闹繁华的街道,再一路来到气势恢弘的大宅院前。 这一路南下,原是隐卫的两人成了随车侍卫,负责带路,其中一人说着,「大少奶奶,这就是大少爷为大少奶奶新购的宅子。」 此时,单单站在门口迎接的总管奴仆就近二十人。 「大少奶奶好、岳夫人好、二小姐好。」每个人都哈行礼,显然对三人的身分非常清楚,伹更令冯雨璇讶异的是两个熟悉的嗓音接连响起。 「大少奶奶总算到了。」 「是啊,我们等得可久了。」 两个熟悉的面孔也从两行迎接的人阵里冒了出来,竟然是多月不见的秦剑跟越瓦纳。 第三十四章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冯雨璇看到他们实在太髙兴了。 「当然是听主子的命令。」越瓦纳笑答。 两人拱手行礼,再向岳氏跟小小的冯映璇行礼,「岳夫人,二小姐。」 被这么尊称的两人不太习惯,甚至有些别扭,虽然这一路下来,随行的丫鬟侍从也都如此唤她们。 「请大少奶奶、岳夫人、二小姐进去看看吧。」秦剑笑着再跟三人说。 冯雨璇莫名的有些心虚,这两人是贺乔殷最倚重的人,听说还情同兄弟,他们知她跟贺乔殷和离的事吗"看来是没有,不然怎会仍叫她叫得这么顺口,她不由得放下心来。 -行人走进这府第,时序已入冬,但南方一狗温暖,不会下雪,气候反而比较像凉爽的秋季,舒适怡人,庭园里仍可见绿意盎然,也有枫红层层。 「天啊,好漂亮的宅子啊,姊姊。」 冯映璇看到什么都眼睛一亮,岳氏也是一脸惊黯,随侍在后的春黎、秋蓉及两位嬷嬷也是惊呼连连,这里比贺府富奢大气,半点都不逊色啊。 荷塘水榭,亭台楼阁,还有许多奇石造景,每个地方都雕梁画栋,精致灵秀,视线所及,尽是美景。 「大少奶奶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所以住的地方理所当然就是这座院子了。」 越瓦纳笑咪眯的带着冯雨璇一行人来到最精致也最宽敞的院子,一路逛过奢华而舒适的大厅,再来到主卧,床铺大又柔软,上方放了两个枕头,两旁垂落看纱幔,一行人再往后方走,居然还有一座大浴池。 由于这次随行的奴仆日后都会在冯雨璇的院子里侍候,因此,一行人全绕了透。 「天啊,大少奶奶,大少爷真疼你呢!」春黎忍不住道。 「是啊,雨璇,大少爷1——呃,我这女婿疼你真的疼到娘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岳氏也是满脸笑容,只是对贺乔殷老是改不了口。 冯雨璇心情很复杂,很开心也有点落寞,如果贺乔殷也在这里该有多好。 这一路上,车子走走停停,大致花了一个半月才抵达这里,但她始终说不出自己跟贺乔殷已非夫妻的事实,反正、反正他说了,她想什么时候说都行。 她知道自己舍不得,舍不得与他之间的联系,即使一开始是名不副实,现在是名实皆不副。 参观完岳氏、冯映璇的院子及其他院落后,秦剑及越瓦纳这才将这府第的总管及一干奴仆丫鬟都叫到前院,让岳氏、冯雨璇姊妹好好认识。 之后众人好好吃上一顿,冯雨璇再陪着母亲与妹妹在她们的房间聊些休己话后,这才返回房间梳洗休息。 只是,怎么都没有睡意啊? 她辗转反侧,叹了一声,看着窗外紧临的一株不知名老树,挣扎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套上披风,步出房间,看着柔柔月光下,枝叶茂盛的老树,她小心翼翼爬了上去,坐在粗壮的枯干上,遥望着皇城的方向。 「怎么大少奶奶这么爱爬树啊?」 「你怎么不说大少爷这么厉害?浩初要我们找宅子时,还说主子住的院子一定要有一株能攀爬的大树,还命令若真找不到,移植过来也成。」 夜色中,仍奉主子之令「重操旧业」的越瓦纳跟秦剑,轻声交谈着。 不过,重点戏是明天,怎么主子对冯雨锥这么上心?虽然主子对他们也极好,但还是很羡慕啊。 翌日,越瓦纳跟秦剑在岳氏母女三人用完早膳后,即带着她们上了马车,表面上是要带她们去看看这座港湾城市,伹实际是为了主子给冯雨璇的另一个大礼。 当他们带着三人下了马车,走进一间尚未营业的店铺时。 「主子吩咐,他到异邦咳……去做生意,回来跟大少奶奶相聚可能得一年,怕大少奶奶无聊,所以开这个新店铺,让大少奶奶来经营。」 「一切都已经万事皆备,只欠大少奶奶,您这个女老板择定开业日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岳氏跟冯映璇在看到店内的物品时眼睛都亮了,岳氏还喃声说着,「这女婿真的太宠了、太宠了,自己辛苦做生意,让我女儿这不懂的来当老板,方一赔钱怎么办?」 冯雨璇很努力、很努力的忍住盈眶的泪水,这店铺的地点就在最热闹的港口旁,四周商店林立,是所谓的闹区,还是熙来攘往的三角窗位置,门庭宽阔、窗明几净,刚刚她一走进店内,热泪立即就涌上眼眶了。 因为,这根本是她曾经向贺乔殷描述过的梦想由的店铺,一个极具现代感的复合式精品商店,因在港口,可透过运河、船只,由北方运送皇城最高级的各种茗茶、古董瓷器、丝绸服饰、首饰、名酒销售「我跟你说啊,皇城乃一国之都,老k姓们多少有种特定印象,这里多是皇亲国戚,食衣住行上肯定用的也是最好的,要在远远的南方卖个好价钱,肯定不难的,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嘛。」 脑海中浮现她跟贺乔殷坐在贺府的老松树上,她看着月亮,侃侃畅谈她的梦想,当时,一个又一个的夜晚,她说得详细,因为在前世,她工作的跨国集团做的就是精品买卖,那是她熟悉的领域。 秦剑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示意秋蓉跟春黎先带着岳氏母女四处逛逛,拿了把椅子让冯雨璇坐下后,才向她禀报,「这些货都是大少爷在皇城精心挑选,亲自比货比价,决定最适合的运来的。」 「这——什么时候?」她忍着激动。 「从我们被丢回南方,就是大少奶奶跟大少爷成亲后。」越瓦纳说到这点,还是很哀怨,即使两个接班的隐卫在他们的暗中威吓下,有给他们定期送信告知主子的「战况」。 她哽咽一声,「为什么都没说?」 「大少爷说,这是你的梦想,他要替你想要的未来铺路。」秦回答。 她热泪盈眶,已经无法说话了。 「唉呀,大少奶奶哭了!」越瓦纳一脸担心的突然往四周看了看,像是担心主子还另外安排隐卫来监看他们似的,「大少爷一再交代,要我们不准让大少奶奶哭,还叮咛了,他虽然在异邦做生意,伹会另外安排人在皇城替你处理货源的事,等买卖双方在彼此合作都上轨道后,他就会完全放手让大少奶奶去做,要大少奶奶别认为他插手太多。」 「哦,还有,主子特别强调,他只帮你找货源,但货能不能卖出去,就要看大少奶奶的能耐了。」 「所以,这精品行能不能成功,能不能完成大少奶奶养家兴家的宏愿,就得靠大少奶奶孤军奋斗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虽然最后一句话,在主子交代时,两人是有听没有懂,主子的钱那么多,哪就算大少奶奶养家兴家?但主子做事一尚有他的考量,他们并没有多问。 他竟然还记得?贺乔殷为她做了那么多,竟然什么也没说,笨蛋,真的是笨死了!他如果说了,她肯定不愿意离开—— 她低下头,晶莹泪水掉落得更凶,她明白了,他肯定也知道,所以才什么都不说,这个男人,从他跟她假成亲后,就开始为她的梦想铺路,她可以想像,在每一个她安睡的夜晚,他牺牲睡眠,挑灯夜战,将她的梦想蓝图一步步化为真实,还有她中毒昏迷的那么多个夜晚…… 可恶!怎么可以这么宠她?这么爱她呢?她真的值得吗?! 不对不对,她得让他做的一切变得值得,然后,她相信,在她梦想成真时,就是他现身的时候。 一定是的,他不想挡在她梦想的前方,才放手让她来追梦的。 到时候,再见到他,她一定一定要告诉他,她早在离开皇城之前,就深深的爱上他了。 她还要告诉他,她要重拟一份终生合约,她要更霸道更无赖,他在叶城那些什么美妾丫鬟,一个也不许留,此生此世,只有她这个老婆。 她还要告诉他,那封和离书,她一眼也没打开看过,然后,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他。 然后,然后,她要他补她一个洞房花烛夜。 接下来的日子,冯雨璇的生活开始过得平凡又不平凡,简单又不简单,确定的是,皇城的一切都变得好遥远。 第三十五章 她像个生活在古代的上班族,偶而也得加班,她雇了名管事、两名男两名小姑娘,亲自训练他们的言行,对产品的认知,还穿同色制服、别名牌。 庆幸旭日皇朝没有那种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的礼教束缚,她得以自由出入,甚至还能与官商出入应酬。 日子一天天的过,精品生意也渐入佳境,除了进货的价格皆优外,她也细细审视商品品质,对来店的客人按需求友善的给予专业建议,甚至还印置商品目录,供人翻阅或预订。 仁济州这个港湾城市的老百姓皆好奇她的出身,见她年轻貌美,却做少妇打扮挽着发髻,可身边却不见丈夫人影,忍不住关切询问。 她总是笑容满面,一点也不忌讳外界得知她的身分,对啊,她就是在南方赫赫有名的商业巨擘、人脉深广、心思缜密的贺乔殷的妻子。 只是,他这一年要到异邦考察生意,书信不便,地点也远,来回需要一年,她才在这里独挑大梁。 她这一辈子是赖定那个男人了,能成为他的妻子,她很骄傲,也感恩上苍将他带到她的生命里,前后两世,她从未如此的幸福过,身边有母亲、妹妹,远方有个事事为她打理、深爱自己的男人。 时间流转,冬去春来,精品百货渐渐做出了口碑,客群增多,冯雨璇俨然成了不必靠丈夫就能独当一面的女富商,赚得金银满盆外,还有能力行善,资助一些贫困孩子上学。 贺乔殷从来没有梢过一字半语,反而在皇城的贺敬哲一、两个月就会有家书过来,告知她家里的情形,像是贺书乔浪迹天涯,在某一异邦落地生根,不会再回来了,像是贺怡秀在狱中自尽…… 人生从来都有选择,冯雨璇在回信报平安之余,总是多有感慨,还有更多的想念。 贺乔殷现在在哪里?他过得好吗?他会留在皇城还是回到叶城?怎么还不来找她?她几度想向越瓦纳跟秦剑开口询问他的消息,但那时自己还没做出成绩来,于是便强忍着把话咽下了,可如今她已经成功,他怎么还不来找她? 她真的、真的好想好想他啊。 三更天了,她抱着枕头,眼皮渐渐沉重,喃喃低语,「不然,也来我梦里嘛——」 天色亮亮的,冯雨璇脸上痒痒的。 贺乔殷凝睇着她,以手指轻轻划过他思念多月的美丽脸庞,顺着眉、眼、鼻眷恋地往下巡礼,最后手停在她红嫩的唇瓣上,缓缓的俯身,在上面轻轻的印上一吻冯雨璇拧眉,像是察觉到两道灼热的眸光,感觉到了温热的气息微微喷拂在她脸频上,于是慢慢的睁开眼眸—— 瞬间呆了,她应该没有思念某人到出现幻影的程度吧?可她眼前这人正带着一贯的温柔笑容,双眸含笑的坐在床榻。 「好久不见。」他沙哑着声音说道。 她再次眨了眨眼,傻傻的伸出手,抚撑着他主动俯卞靠近的俊颜,有温度。 他喃喃说着,深深的看着她,「你好美,璇儿,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气色就是答案,你的肌肤莹润如雪,星眸生辉,云鬓丰鬟——」 「你这是在说我吗?」她还有点不真实感,呆呆的反问。 他莞尔一笑,「是,你就像一个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的美丽仙子。」 她坐起身来,双手摸着他一如记忆中俊到漂亮的脸孔,「我在作梦,对吧?你在皇城,不然就在叶城,要不就在什么异邦,不会在这里……」 「噗嗤——大少奶奶,不会是我这老嬷嬷也在你梦里吧?」 一个熟悉的笑声突然响起。 冯雨璇再眨眨眼,这才注意到贺乔殷的后方,还站着秦嬷嬷呢,所以她想也没想的就掐了自己的脸颊一下,「啊,好痛。 」 贺乔殷马上替她揉了揉,不舍的斥责,「怎么这么傻?要揑也捏我才对,你疼了吧?脸都红了——」 他突然住口,因为她突然眼眶红红的瞪着他,还越瞪越凶,像冒火了! 「真的!你是真的!你这个坏蛋!大坏蛋,没给我半点消息,什么朋友,什么夫君,什么可恶的大坏人,我讨厌死你了,我讨厌你!呜呜……」她气呼呼的大骂一串后,突然扑进他怀里号啕大哭了。 「看吧,大少爷,你真的就是不听老人言,我出去了,你好好安抚大少奶奶吧,我去跟岳夫人和二小姐聊聊去,她们刚刚见到你也开心极了,但你一路直往这里秦嬷嬷边碎念边走了出去。 贺乔殷紧紧的抱着痛哭出声的妻子,是啊,她一直就是他的妻子,她的事情他都知晓,他不梢给她任何信息,是怕他的感情太重太浓,怕她会放下她的梦想,直奔他而去。 他旁她,深深的爱着这个总爱窝在枝干茂盛大树上,品尝寂寞却又自得其乐的可爱小女人。 她痛哭一场后,才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他以一贯的温柔轻轻拭去她的泪痕。 但她还是很不甘愿的瞪着他。 他忍不住笑了,「你真的很气我?」 她用力点点头,「气死了,恨死了。」 「可我想死你了。」他低头,想做一件她熟睡时就想做的事狠狠的吻她。但他才靠近她的唇瓣,她便双手遮住唇,「你可别忘了,你给我一封和离书,咱们现在的关系可不是假夫假妻,虽然这里没人质疑我们的夫妻身分,大家都一直以为我们还是夫妻,我也是打着你老婆的名号在这里闯天下的,可是——你笑什么啊?」她没好气的又瞪着他。 他笑,「和离书?那是什么东西?」 她杏眼圆睁,「你给我的啊,就我在贺府的最后一晚。」 「是吗?你拿出来看看。」 他脸上的笑容让她的手痒痒的——谁教他一副欠打的样子。但她还是很快的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那封她从未拆开的信,再斜眼看着竟然很主动的脱下鞋子,也躺了上来的男人。 呃,反正床很大啦,她其实也不太介意。 她拆开信封,展信一看——眼眶顿时红了,什么嘛,里面根本没有什么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的和离字句,反而是两人签定的合作契约终生有效,贺乔殷此生仅有冯雨璇一妻,相知相惜,至死不渝。 她咬着唇,泪眼模糊的看着将她再次拥入怀里的男人,「怎么什么都不说啊你?这个没说,这个家,还有那个店……为什么?」 「你有你的抱负、有你想做的事,我不想你此生遗憾,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连看也没看这封信?」他无限轻柔的为她拭去脸频的泪水,撒谎的能力也高到船过水无痕的最离境界。 他的确算准了她不会拆开信封,他是最好的商人,安排她的一切,这些都是步步为营,仔细计划的,但他也赔很大,他最珍贵的一颗心被她拿走了,因此断然没有让她置身事外的理由。 对他的说法,她是存疑的,这个才气非凡的男人运筹帷幄,什么都算尽了,肯定连她的心也算进去了,毕竟,他是那么的了解她。 一个女人,有深爱自己的男人惦记着自己的梦想,愿意缓下脚步,放手让她飞,让她去圆梦,让她心想事成后,才再一次的来到她身边,陪她共度一生一世。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她的思念早已泛滥成灾,何必再浪费时间? 像是心有灵犀,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杓,温柔的吻上她的唇,探舌而入,细细品尝她的樱桃小口,情欲浮动,她低吟出声。 贺乔殷黑眸氤氲出欲望,以低沉沙哑的嗓音说:「欠我的洞房花烛夜,现在偿还可好?」 「谁欠你?是你该补我——唔——」 他狂野的再度吻上她的唇,给了她一个绵密深长的吮吻,让她的呼吸再次急促她衣衫渐褪,露出丰腴诱人的春光,他的唇贴了上来,引起她一阵阵不由自主的颤栗—— 窗外,阳光暖暖,室内,春意正浓。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长女就是狂之一《红颜送行者》; 02、长女就是狂之二《小主母威武》; 03、长女就是狂之三《药铺女东家》。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