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冠军侯》 第一章 冠军侯梦穿红楼 崇宁二十年,大盛神京。 时值夜半,四野无声,然而在距离宁荣街二三里之外的芝麻巷子里,一座破落宅院中,仍有“沙沙”声不时响起。 嗒,嗒。 脚步停在一扇古旧的木门外,打断了书页翻动的异响,随后便有老妇开口:“蔷哥儿,蔷哥儿,时候不早了,当心熬毁了眼。” 片刻的寂静后,屋内有少年清朗之音传出:“知道了嬷嬷,我这就歇息,让您费心了。” 沉重的脚步渐行渐远,烛火下,捧卷夜读的影子起身舒展腰背,在铜镜中倒映出一副单薄的身子骨。 墙皮斑驳的屋舍内,一股年久失修的潮气在口鼻间经久不散,简陋的房间中,除了一张失了色的朱红填漆木床外,便只剩下少年面前的笔墨纸砚。 掀开的古籍褶皱不轻,显然是一直停留在此,其中有一句话被笔墨标注,尤为瞩目: 骠骑将军去病从军有功,病死,赐谥景桓侯。 容貌俊俏的少年即便是离开书桌,目光仍旧停留在这句话上面,眉目中满是复杂。 “呵,位高而命短,东方先生果真没有算错。”良久,少年吐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轻语,眼中有无奈,有不甘,最终还是转为一抹释怀。 低头望着自己单薄虚浮的身体,纵使已经来到这个陌生王朝两天,可少年仍旧不习惯被人叫做“蔷哥儿”。 原因无他,实乃少年并非是这真正的宁国府正派玄孙贾蔷,而是大汉的冠军侯——霍去病! 封狼居胥,饮马翰海,在历史上被人称之为军神的霍去病,一生征战无数杀人如麻,又岂能不鄙夷这具险些被酒色掏空的身子? 霍去病犹记得,在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自己服下汤药后便昏昏沉沉睡去,却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了一本名为红楼的书,紧接着,便一头扎进了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根据梦中书本的模糊记忆,再加上这三天旁敲侧击地打听,霍去病终于完全认识到,自己这是来到了距离大汉两千年之后的华夏。 这等光怪陆离之事,对于冠军侯来说,还是太超前了些。 尤其是当他在史书上得知自己终究没逃过那句谶语时,亦免不了回忆起当年那段峥嵘岁月。 然而片刻后,他的目光坚定起来,犹如草原苍狼般透露出一股精光:“任他大汉也好,红楼也罢,既然上苍让我重活一世,那霍去病就只能是霍去病,再不可能是什么蝇营狗苟之辈!” 作为少言不泄、有气敢任的冠军侯,霍去病的心智一如既往的清醒,虽然今夜在史书上证实了谶语,让他心情颇为复杂,但也不会纠结往复于此。 “既来之,则安之,我也该考虑一下以后的路了。”霍去病盯着铜镜中风流倜傥的自己,眼神深邃。 根据书中记载以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自己这副身体的前身贾蔷,乃是一门两国公的贾府之后,宁国府的正派玄孙,自幼父母双亡,从小跟着族长贾珍过活,与他儿子贾蓉关系密切。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来路正,样貌翘的少年郎,却就在前几日,被赶出了宁国府的大门,跟随自幼照顾自己的朱嬷嬷,来到这么一处破旧宅子。 原因嘛,也很简单,正是霍去病一拳打翻了三品威烈将军贾珍。 试问堂堂大汉冠军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物,一睁开眼,看见一神色淫邪之辈趴在自己身上,欲行那肛裂之事,如何能沉得住气? 若非原主身体孱弱,没什么气力,霍去病一拳都能把贾珍活活打死! 可即便如此,贾珍还是被砸翻在地,眼圈乌黑。 事后,自然是“临时反悔”的贾蔷被恼羞成怒的贾珍赶出了宁国府的大门。 当时霍去病还处于懵懂之时,尚未弄清状况,也没有言语,跟随着嬷嬷便来到了芝麻巷里,这座原主父母留下的唯一私产。 可如今霍去病已然了解红楼,对于那对待亲生儿子都是非打即骂的贾珍,自然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 他知道,这个觊觎自己儿媳的老不死,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若只是简单的赶出家门,那他也就不是性格暴虐作恶多端的贾珍了。 之所以这般,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身份特殊,他不好明面上惩戒,担心被人说闲话。 若是放在从前,这种虫豸一般的货色,霍去病看都不会去看一眼,然而如今身份不同,傍身的武艺也暂时发挥不出来,还是只能从长计议。 书中对于朝代语焉不详,霍去病也就是今天才有所了解,当今王朝名为大盛,礼教森严,宗族之法比起霍去病那个时代更为权重。 自赵高祖起,又以孝治天下,父母对儿子可以动辄打骂,但儿子却万分不得忤逆长辈,否则便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因此霍去病就是想一刀砍杀了贾珍,那也得不露丝毫马脚,否则就等着背上罪名四海为家吧。 对于一个王朝的底蕴,霍去病自然最为清楚,便是他为冠军侯,可无名无势之时,也只能暂且蛰伏在权势之下。 “不过,如此以来,我倒是被摘出了贾家,也好过日后抄家时,被那一帮子蠢货连累。” 霍去病思索道,这一大家子人才,他在书中可是了解不浅,无论是东府宁国,还是西府荣国,都是坐吃山空之辈,属于酒囊饭袋,但却又盲目自大,在派系斗争中站错了队,最终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得想个法子,把自己彻底脱离出贾家人的身份,而后或是从军,或是考取功名,总不能就这么庸庸碌碌过一辈子。”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非是霍去病贪恋荣华富贵,而是他知道,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平民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心高气傲的霍去病,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的性命掌握在权贵手中? 且连贾珍这样的货色都能仰仗祖上余荫封个威烈将军,霍去病如何不能? “寇可为,吾亦可为!” 第二章 观史书天下难安 “大盛高祖出关中,扫群雄,驱逐鞑虏,遂收复天下……” 东方欲晓,芝麻巷子里已有朗朗之音隐约传出,一座破旧宅院中,一张徐娘半老的脸正满怀欣慰地望着自家小主子的卧房,眼神慈爱。 “蔷哥儿终究还是长大了。” 许是烦事太多,以至于早早白了头发,因此这位朱嬷嬷平时都以老妪自称,然而若是熟悉的人在此,便会发现,这几日的嬷嬷,堪称是容光焕发,好似捡了张千两银票一般。 “我也算是对得起奶奶和大爷了。” 正准备淘米做饭的朱嬷嬷喃喃自语,虽然不懂贾蔷在读些什么,然而只要肯发奋勤学,不再如过往那般跟着贾府一干人等鬼混,对于她来说就是泼天的大喜事了。 “好一个和亲纳贡,羁縻三部!” 一声清喝突然从房中传来,当即将想要敲门的朱嬷嬷吓了一大跳,她沟壑纵横的右手悬在门外,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 她可是还记得,前两天刚搬进来时,自家蔷哥儿做噩梦被自己发觉,遂去叫醒,却不想一个半大孩子哪里来的力气,还未睁开眼,便一把攥住了她的脖子。 那一刻,朱嬷嬷只觉得两眼一黑,差点就闭了气过去。 事后,虽然她已清楚只是一场误会,但是蔷哥儿那一双沉凝至极的眸子,还是让她记忆犹新,每每想起,仿佛仍有一双大手在紧紧掐着自己。 从那一刻开始,朱嬷嬷就总觉得蔷哥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总是沉默寡言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是,刚从那声势显赫的宁国府搬出来,住进这破落的胡同宅子,自然是……朱嬷嬷这般想道。 “朱嬷嬷?” 这时屋内又传来一声询问,紧接着有脚步响起,伴随着咯吱作响的木门被打开,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俊朗少年便出现在了晨辉之下。 和煦的笑容立刻就稳住了朱嬷嬷略显惶恐的心,她捏着发白的衣角道:“蔷哥儿,热水我已经给你打好了,先洗把脸缓缓,都看半个多时辰了。” “辛苦嬷嬷了,我收拾一下,这就去。” 霍去病笑道,一直注视着朱嬷嬷进去厨房,这才重新关上门回到房间。 原主贾蔷自幼父母双亡,即便是在宁国府,也一直都是被朱嬷嬷照顾着,因此他再混账,也是将其视为至亲。 霍去病来此以后,也是深有感触,所以对这位嬷嬷,同样礼节有佳。 回过神,他看向书桌上略显杂乱的史书,眼中再次流露出一丝不屑和愤怒。 “我堂堂大汉,居然会被异族统治百年之久,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这几天,霍去病除了借着惊吓过度的由头,跟嬷嬷了解红楼贾府之事外,便一直在研读历朝史书,当看见华夏大地被蒙元铁蹄践踏时,即便是以他的心智,也免不了握紧了拳头。 唯有再读到“日月重开大宋天”之时,他才暗自点头。 只可惜,那将异族赶回草原的朱太祖刚去世,他所建立的王朝便轰然崩塌,天下太平不过十载,遂战火重燃。 而之后,便是关中赵家趁势而起,正如霍去病面前史书记载,扫群雄而定六合,一统天下,谓之盛。 然而,霍去病却认为这盛高祖相对于朱太祖而言,远远不如。 纵然史书上撰写的天花乱坠,说什么赵家平定乱世之言,可这骗骗一般读书人还行,依他冠军侯的眼光谋略来看,不过是窃取了朱太祖的基业罢了。 唯一可以称赞的,也就只有将北方蒙元余孽彻底赶回草原这一件事了。 当然,若仅是如此,也就不会有霍去病刚才的那一声清喝了。 因为这大盛朝看似繁荣昌盛,然而自景佑年间开始,到如今崇宁二十年,和亲纳贡的政策已然持续了三十年之久! 美其名曰:羁縻蒙古三部。 虽然说汉朝时期亦有和亲,然而那一切不过是为了励精图治,一举奠定不世之功,可这大盛朝却远不一样。 大盛历经四任天子,先有高祖扫清华夏境内异族,后有真宗咸平帝两战坑杀十万,使得远未恢复的余孽再一次元气大伤,至此不敢“南狩”。 以霍去病的眼光来看,这咸平帝可谓是把开疆扩土的不世之功拱手相让给了自己的后辈,只要后继者稍稍用点力,便可彻底扫平后患。 然而奇怪的是,等皇位传到了第三代,在这景佑年间,却开始了和亲纳贡?! 虽然史书上语焉不详,没有记载,且把这称之为羁縻三部的良策,然而霍去病知道,这其中,必定有鬼。 “果然,这里和书中如出一辙,朝堂崩乱,边疆不宁。”霍去病眼神深邃,当年他带着八百轻卫,都能打得匈奴哭爹喊娘,如今勉强算是孙子辈的蒙元余孽却在耀武扬威,只能说是后继无人了。 摇摇头,霍去病不再去想这些远在天边的事情,他活动了一番筋骨,走去洗漱。 “还是得先养好身体再说。”简单用热水清洗了一番,感受着四肢传来的酸痛,霍去病忽而眉头一皱。 他并非是朱嬷嬷认为的半个时辰前起床,而是早在一个半时辰之前,就已经开始锤炼身体了。 勇冠三军,霍去病靠的可不仅仅是谋略与军事,更是身先士卒的一身武艺。 如今这般孱弱的身子他自然是万分不适,因此天还未亮,就已经开始着手锻炼。 只是无奈原主太过废物,想要重新掌握自己的一身本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早饭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粗陋,利索地吃过后,霍去病便在院子中,再次开始了扎马步举石锁的打熬体魄之举。 虽然此法简单粗浅,但对于毫无根基的普通人来说,却也是最佳的选择。 院子另一角,看到这一切的朱嬷嬷欲言又止,她本想劝说蔷哥儿像前几天那样多读些书,将来能考个功名就好,如今这般实在太不像话。 可是转念一想,又担心好不容易才“改邪归正”的小主子再变回去,只能悻悻地接受了这一切,默默走去浆洗衣物。 第三章 俏晴雯上门要书 咚咚咚! 院子外的大门忽而被敲响,看了一眼入定般的霍去病,朱嬷嬷擦干手上的水渍便走了过去。 “奇怪,这会儿能有谁过来?” 朱嬷嬷心中一紧,别又是之前那帮狐朋狗友来叫蔷哥儿出去耍的? 大门缓缓打开,露出的却是一位水蛇腰、削肩膀,高挑身材的标志少女。 初露惊讶后,朱嬷嬷立刻笑了起来,十分会做人的说道:“哎呀,我这一大早眼皮就开始跳,我心说能有什么好事轮到我这个老婆子,没成想,竟是贵客临门。” 这一番漂亮话说出去,本来眉眼肃然的女子,那脸上的寒霜也不由得稍稍瓦解,冲着朱嬷嬷点头道:“嬷嬷,我是来问一下,蔷二爷这会儿在家吗?” “在呢在呢。” 朱嬷嬷满脸堆笑地回着,她心道,看来这晴雯是上门要书来了,只是怎么看着,一副怄气的样子? 原来前两天,霍去病借着贾蔷的身份提出要看些书,只是以两人目前的财况,可买不起。 但是朱嬷嬷觉得老天好不容易开了眼,于是凭着老一辈的身份,硬是厚着脸皮去西府找宝二爷贾宝玉借了一摞书回来。 宝二爷虽然整日忙着尝胭脂,根本无暇顾及别处,然而以他的身份,所能观阅的书籍自然不一般,是以霍去病才能快速了解本朝历史以及如今局势。 朱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往霍去病那边看去,晴雯自然也是顺着目光向里走,下一刻,一张俏脸顿时变得绯红,如同染上了一层烟霞。 原来是霍去病石锁举多了出汗,索性便把上衣脱了,方便行事。 他在军营习惯了如此,可没成想这会在家里被外人看了个正着。 虽然说身上并无什么肌肉,然而只是这么一副白净的身子,对于未经人事的晴雯来说,已经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 “呸,也不知羞!”短暂地呆滞后,晴雯立刻涨红了脸啐道。 闻声而动,霍去病一眼扫来,便知晓了大概,他洒脱一笑,随手拿起了衣服边走边穿,来到晴雯面前,拱手道:“正准备将书还给宝二叔呢,却不料惊扰了晴雯姑娘亲自过来。” 他一双幽静的眸子打量着眼前被称之为暴炭的标志姑娘,心道不愧是质比金玉、性比冰雪的金陵十二钗之一,这书倒是没有夸大其词。 在红楼中,单单以容貌论,可没几个比得过风流灵巧的晴雯,算是丫鬟中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然而她的性格也是如此,那火爆脾气一上来,敢对贾宝玉吹胡子瞪眼。 所以刚才才能脱口而出一句不知羞也。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般,最后才在“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的情况下,被硬生生赶出贾府,凄惨死去。 这几日将梦中那本书联系真实的贾府搞清楚后,霍去病也是对众人有了一个详细了解,对于这个心直口快,但嘴硬心软的丫鬟,他还是觉得不错的。 随着霍去病将衣服彻底穿好,晴雯的目光也终于收了回来,见他跟着没事人一般,不由得心道,这东府的蔷二爷果然如传言那般是个混不吝,哪有光天化日之下坦胸露背的? 好奇地看了一眼石锁,晴雯面无表情道:“其实还不还的也不重要,主要是老爷要查二爷的功课,这才让我来取。” 霍去病闻言一怔,随后便是一声轻笑,看来这晴雯又是和贾宝玉拌嘴了,不然也不会把他老底揭开了。 嗯,算算时间,他那宝二叔应该已经初试过云雨情了,袭人和晴雯的矛盾,也越发大了。 不过,晴雯可不是因爱生恨,而是性格直爽的她看不惯袭人的那些小心思。 见霍去病发笑,晴雯虽然不解,但也觉得不是好事,本就心情不算好的她微微瞪了一眼,便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准备去搬书。 “晴雯姑娘,这书你可搬不动,还是我跟你一起走一遭吧。” 闻言晴雯回过头狐疑地看了一眼霍去病,眼中有一丝警惕,原因无他,实乃这前身贾蔷作风太恶劣,如今倒有无事献殷勤的一番意图。 霍去病也知晓自己如今的名声,因此混不在意,直接越过晴雯向屋内走去。 进了房门,打量着虽简陋但却异常整洁的屋舍,晴雯眉眼中有一丝惊讶,又看着霍去病在收拾几尺高的一摞书,连忙走过去帮忙一起整理。 这蔷二爷难不成真的浪子回头了? 晴雯心中很是好奇,作为贾宝玉的几个大丫鬟之一,她在得知朱嬷嬷为了霍去病借书时,自然是和其他几个姑娘一样,半点也不相信。 虽然平时没什么接触,但是东西两府同气连枝,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立刻被传的有声有色,她自是知晓贾蔷是什么样的人。 再加上被珍大爷以家风不正的名头赶出了府,因此霍去病的这副身体在贾府中的形象越发差劲。 然而此刻,晴雯看着翻阅痕迹极重的各类书本,心中却不由得产生了别的念头。 这些书,放在贾宝玉的书房中可一直都没有动过,至于是谁翻看的,眼下一目了然。 心中想着,晴雯下意识地看向了霍去病,彼时正值巳时,一束阳光穿过纱窗,照射在少年那张风流倜傥的侧脸上,恍若神人。 貌似,比二爷的满月脸好看…… 这个大不敬的念头刚刚升起,就立刻被晴雯摇晃着脑袋驱赶出去,她虽然和贾宝玉刚拌过嘴,但是心还是向着主子的。 霍去病奇怪地看了一眼小丫鬟,而后便抱着一大摞书走了出去。 “走吧。” 被霍去病看了这么一眼,晴雯只觉得好似有两根针透过了自己的心房,“看见”了方才所想,于是心中慌乱之下,便只顾抱着几本杂书跟在后面,也不再牙尖嘴利。 “蔷哥儿,我抱过去就是了,你在家歇着。”朱嬷嬷想要接过书本。 霍去病摇摇头,笑道:“嬷嬷,我这几日一直待在家中,憋闷极了,刚好出去走走,透透风。” 第四章 冠军侯初临荣府 告别了朱嬷嬷,霍去病跟晴雯一前一后地走着,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着西府行进。 他这次出来,可不是单纯地只是为了帮小丫鬟抱书,而是为了亲眼瞧瞧这座贾府,毕竟书读得再多,也不如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这一点,他最为明白。 贾家这两座国公府,是开国之初,贾演和贾源两兄弟跟着盛高祖拼了命才换回来的,东府宁国便是贾演的后代,西府荣国则是贾源一脉。 宁国府第三代贾敬喜好炼丹修道,早已不问俗事,一切都由他儿子贾珍掌管,也是整个贾家的族长。 荣国府目前还是那位老太太当家,整天对衔玉而生的孙子宝贝的不得了。 这一大家子人,霍去病觉得自己还是亲眼瞧一瞧才好。 尤其是贾珍,这位虽然性格暴虐贪花好女,可却算是贾家唯一有点本事的男人,不可不防。 “咳。” 书借的不少,有几十斤重,以霍去病现在的体格子抱着走那几里路,自然是力有不逮,开始有些喘气起来。 这个时候,恢复了平静的晴雯又重现了本性,许是因为刚才被一眼惊到,失了面子,又感觉霍去病性格不错,于是便笑话道:“蔷二爷,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您这身娇肉贵的,总是比不得我们这些做惯了粗活的丫鬟。” 话音刚落,晴雯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上一沉,再一看,自己怀中居然多了一摞书本,正挤压在衣襟外,让她有些气喘。 “晴雯姑娘,那就却之不恭了。” 霍去病行事干脆利落,可不会在意这方面所谓的男子气概,当即就把其中一半书压到了晴雯手上。 “你……我。” 晴雯傻眼了,她实在没想到,这个蔷二爷居然,居然这般听话。 望着身前走的越发轻快的修长背影,这位晴为黛影,袭为钗副的小丫鬟只得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鼓着脸加快脚步。 哼,让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蔷二爷好好见识一番! 不一会,在晴雯的“领路”下,霍去病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却是不开,只有东西两角有人出入。 正门之上有一匾,上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看来这就是我被赶出去的宁国府了,霍去病心道。 门外那些人自然也认出来了霍去病,当即惊讶起来,显然不知这个失了宠的蔷二爷怎么又回来了。 霍去病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发现只是一群无关紧要之人,就不再理会。 那几人一阵窃窃私语后,很快就有人顺着墙根跑进角门,显然是通风报信去了。 晴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偷偷瞥了一眼霍去病,发现他面无异色,便嘟着嘴继续走着,也不知道那心中在想些什么。 又往西行不久,不多远,照样也是如出一辙的三间大门,正是荣国府。 即便是以霍去病的眼光来看,这国公府的规格,也是顶了天了,看来,贾家的两位先祖,是有真本事的。 从西角门进了府,沿途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自是不提,七拐八走后,还未去到宝玉所在的碧纱橱,就见一群锦服华裳的半大小子在那里争执的面红耳赤。 为首两人,其中一位好大一颗脑袋,相貌粗犷,却非要背着双手摇头晃脑装出一副书生的样子,叫人看着着实有些好笑。 只一眼望去,霍去病便立刻想起了书中一人,乃是人称呆霸王的薛大傻子薛蟠。 此人正是红楼中“贾史王薛”四大家之一的紫薇舍人后代,年前因犯了命案官司,便跟着母亲和妹妹薛宝钗从金陵来投靠贾家。 而另一位,则长着一张圆脸,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齐眉勒着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煌煌然贵公子也。 此刻他正双手扶着一眉清目秀粉面朱唇的小后生,不时用衣袖帮忙拭去泪珠,脸上写满了心疼。 想必,这就是那面若中秋之月的贾宝玉了,霍去病凝神盯了片刻,心道。 一群半大小子以薛蟠和贾宝玉为首,隐隐分为两派,互相指着鼻子口水四溅。 在其后听了片刻,霍去病立刻就明白了缘由,原来又是薛蟠和贾宝玉身边那几个弱不禁风的小厮起了争执,索性趁着荣府一众女眷被东府尤大奶奶宴请赏花的机会,来找主子出头。 原着中,在贾家族学,薛蟠身边的跟班金荣,就曾撞见与贾宝玉传过风言风语的秦钟和香怜举止亲密,因此产生了冲突。 不料,这一次,竟又闹到了西府来,那秦钟被金荣推了一个跟斗,此刻正躲在贾宝玉怀里暗自垂泪。 “我方才分明见着他俩在后院鬼鬼祟祟,一副没干好事的样子。”薛蟠身边,穿着一身漂亮衣服的金荣在那里得意洋洋的大声说着。 这话一出,立刻引得众人一阵哄笑,薛大傻子更是两眼直勾勾盯着秦钟与香怜,只怕脑袋里已经出现了无数画面。 而贾宝玉呢,虽然心疼自己的好友落泪,但心中也有些说不清是醋意还是怒意的情绪,觉得被背叛了,这两人居然避开自己高乐? 因此他也没有开口阻止金荣。 那金荣正是知道贾宝玉的心思,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不然,纵使仗着有薛蟠宠爱,也万万不敢惹怒宝二爷。 “姓金的,你是什么东西!我们鬼不鬼祟,干没干好事,与你何干,横竖没当你爹去罢了!”众人哄笑之时,那小厮香怜站了出来,先一把揪住金荣,啐骂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娘,金荣自觉脸面不在,当即大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岂料香怜鸡贼无比,不仅避开了巴掌,反倒是双手一推,直接把金荣推了个踉跄。 这金荣身子虚浮无比,接连后退之际,刚好朝着看热闹的晴雯撞了过去。 霍去病眼疾手快,直接一把拉过晴雯,并将金荣挡住。 金荣这时红了眼,一巴掌看也不看就甩了上去,恼羞成怒道:“哪个奴才养的敢撞你金大爷!” 第五章 触逆鳞严惩金荣 此话一出,霍去病双眼之中顿时闪过一阵寒芒,他母亲本就是平阳公主府的女奴,金荣这话,算是歪打正着,刚好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电光火石之间,霍去病一脚踢出,正中那还未转过身来的金荣下体。 早已经满腚伤的他当场就是菊花一紧,捂着屁股开始鬼哭狼嚎,再也没了抬手的气力。 这还不算,霍去病再一脚踢在金荣腿弯,他虽然身子单薄,但也比这几个兔爷儿强,一脚下去,金荣立刻跪在了地上。 这出其不意的两脚不仅打蒙了金荣,也将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蔷哥儿?!” “贾蔷?” 众人一阵惊呼,这才看清,打人者居然是贾蔷,那个刚被赶出宁国府的家伙? 这几日,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可不算少,不少人心里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其中暗骂霍去病不知好歹的亦有不少。 你蔷哥儿的身子就那么尊贵,连珍大爷都敢忤逆? “住手!”几个小厮眼见金荣惨叫连连,当场就准备动手。 “好大的狗胆!你们几个奴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主子出手?” 转过头,霍去病盯着几个小厮,其双目不怒自威,竟然让这几人情不自禁地停在了原地。 原本,他们也是知道对方的情况,才敢出手阻止。 可没成想,几天不见,这蔷哥儿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好生吓人! 看着几个奴才畏畏缩缩的样子,霍去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贾府衰败的不冤枉,敢以下犯上的奴才,可不止这几个阿猫阿狗。 在书中,就连贾家长辈身边的大奴才,其晚辈都要敬着。 其礼仪崩坏至极,让霍去病目瞪口呆之余,也不免耻笑不已。 待震住那几人后,霍去病也不理会其他,一手抓着金荣的头发,一手提起拳头,当即就是一拳砸下,瞬间鼻血四溅。 场上无人出声,只有金荣的惨叫连连。 放下死狗一般的奴才,霍去病又抬起脚,一下一下地跺在金荣身上,面无表情。 “砰!” “砰!” 接连几脚下去,金荣已然没有了哀嚎的力气,只是躺在地上,不时抽搐。 这狠辣的一幕震的所有人头皮发麻,谁也没想到,这蔷哥儿,怎地就变了一个人? 霍去病又在金荣身上擦干净了脚上的血迹,而后走向晴雯,将她怀中的书本连同地上的一起抱走。 瞪大了眼睛看完全程的晴雯张着樱桃小嘴显得有些呆萌。 没甚文化的她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事情,但是方才霍去病出手护她的那一幕,却依旧停留在自己心中,经久不散。 这蔷二爷,好生奇怪……晴雯看着笑眯眯,与刚才判若两人的霍去病,心中暗道。 抱着一大摞书,霍去病走到贾宝玉面前,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他,微微弯腰,行礼道:“宝二叔,这是上次找你借阅的古书,还要多谢宝二叔你急公好义之举。” 入乡随俗,霍去病既能在马背上跟战士同吃同睡,亦能在红楼中跟一群半大小子称兄道弟,且言语之间丝毫没有破绽。 贾宝玉也不答话,只是一脸呆滞地望着霍去病,直到身旁的秦钟小心翼翼推了他一下,这才回过神。 “啊,不碍事不碍事。”贾宝玉下意识就去接,只是十二三岁的他哪有那么大力气,又不曾干重活,双手一软,书本便洒落满地。 这一下,小厮们慌忙去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不谈。 望了一眼一直盯着他的贾宝玉,霍去病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接着便走向薛蟠。 “薛大叔,这狗奴才胆敢以下犯上,欺负贾家主子,日后还不知要惹出多大的后患来,如今我已经替你好生教训了一番,不知薛大叔你是否解气?若是还不够,我这脚……”说着,霍去病又抬起了脚。 “金荣他不是奴……”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霍去病,薛大傻子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说了一半才想起正事,见霍去病还要打,连忙摇头道:“够了够了,再打下去,就要死人了!” “也罢,这金荣既是薛大叔的人,我就不多教训了。”霍去病拱拱手,自然无比地说道。 薛蟠先是点点头,忽地有些发蒙,怎么回事,怎么弄得我还要感谢他一般,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项上好大一颗脑袋不够用了,望着地上呻吟的金荣,眼中有些不忍,但终究也没有对霍去病说什么。 一是被霍去病方才的狠辣给震慑住了。 二来则是霍去病虽然被赶出了宁国府,但终究没有摘去祖籍,还是贾家人,这金荣一个远房亲戚敢骂他是奴才养的,岂不是犯了大忌? 就算是闹大了,让老太太知晓,霍去病也是没有一点问题,说不得还要让人再把金荣打一顿。 且上次族学一事,金荣就想连着秦钟带贾宝玉一起打了,若是这事揭发出去,别说是金荣要被老太太扒皮抽筋,就连薛蟠,都落不得好。 毕竟,他薛家孤儿寡母,如今也是仰仗着贾家过日子的。 薛蟠虽然好色,且行事容易犯浑,但这一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因此再不顾及地上的金荣,而是对着霍去病咧着大嘴笑道:“蔷兄弟说的对,这狗奴才该打!打得好!回头,我还要请蔷哥儿你一块东道去。” 这一次,竟是连辈分也省了。 霍去病自然也顺着他的话说:“薛大哥仗义,是个明事理的人,若有请,必不敢推辞。” 薛蟠见状,更是哈哈大笑,他本就对容貌不凡的霍去病原身垂涎不已,只是碍于其身份不敢造次,如今见有拉近关系的可能,自然很是开心。 “宝二爷,你怎么了?”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呼”,只见贾宝玉身边的另一个小厮茗烟晃着他的胳膊道。 被这么一喊,双眼无声的贾宝玉立刻清醒过来,也不理会他人,只是盯着霍去病呢喃道:“天下竟有这等人物,如今看来,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 第六章 色贾珍遣儿相邀 霍去病这副身子本就生的英俊无比,如今一番出手,在贾宝玉看来,更是兼有侠义之风,恍若神人也。 他不但喜好一切漂亮的东西,而且还很向往古之侠士,不然也不会结交冷面二郎柳湘莲。 是以,对贾蔷印象本就不错的贾宝玉这次更是犯了浑。 霍去病被他看的满脑黑线,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遂将贾宝玉惊醒。 “哎呦,各位小主子,怎么还闹出血来了,快快来人拖走,待会要是被回来的奶奶们看见了,可就了不得了。” 这时,闻声而动的一名中年奴仆急匆匆赶了过来,派两人将金荣送去治伤,又对着贾宝玉左看右看,唯恐伤了一点。 他这话也吓到了在场的半大小伙子们,尤其是贾宝玉,今天还是逃课出来的,若是事情闹大,被他爹贾政知道了,非把他腿打断不可。 因此也是连忙命小厮帮忙去抬金荣。 霍去病知道,这奴仆应该就是李贵,贾宝玉的乳母李嬷嬷的儿子。 上一次族学之事,也是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然金荣非被贾宝玉的母亲王夫人以及老太太扒下一层皮不可。 李贵十分圆滑,在得知事情大概后,又看着霍去病赔笑道:“蔷二爷干得好,这金荣不知尊卑,就该狠狠地打!” 霍去病淡淡一笑:“只希望璜嫂子事后不要责怪就好。” 璜嫂子正是金荣的姑姑。 李桂连忙道:“自然不会,说不得还要感谢蔷二爷你呢!” 他心道,那璜嫂子也是孤儿寡母,又是金荣理亏在先,如何敢造次呢? …… 宁国府,丛绿堂。 一间满是名家书画古董的房间内,传来了阵阵靡靡之音,时而有盛装丽服的貌美丫鬟端着美酒进出。 屏风内,摆满了珍馐佳肴的饭桌上,世袭三品威烈将军贾珍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软皮靠椅上。 他怀中左拥右抱着美娇妾配凤和文鸳,正一脸怒容地看着堂下跪倒的小厮。 “你说什么?那小畜生居然又回来了?那他去西府干什么?” 带着浓重酒气的三连问让小厮不知所措,深知主子脾气的他只管把头埋进裤裆,呐呐不言。 “该死的东西,要你何用!”说着,贾珍一把推开两个小妾,将手中的酒壶扔出,砸的那小厮头破血流仍不敢出声哀嚎。 话音未落,在一旁歌舞助兴的丫鬟顿时停了动静,一时间屋内只剩贾珍的粗重喘息,余者皆不可闻。 “好个囚攘的,莫非是准备跟西府老太太告我的状?” 贾珍冷笑道,就算是此刻贾母等一众女眷不在他这里,而是就待在西府,他也不会畏惧。 贾珍虽然跟贾宝玉同辈,但在宁国府,他就是最大的天,就算是贾母,也无权过多指责他的私事。 且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酒意上头,又伴有温香软玉在怀,贾珍脑海中突然又浮现贾蔷那张脸,不由得心头一热。 “滚出去,把蓉儿给我叫过来。” 小厮如蒙大赦,立刻连滚带爬的就跑了出去。 不多时,模样很是清秀的贾蓉便慌乱赶来,也不问什么事,直接就跪倒在地问安贾珍。 “真真该死的小畜生,又是跑到哪里鬼混去了,上次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 看着堂下战战兢兢的贾蓉,贾珍心头没来由出了一股怒火,直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骂。 贾家以军功立爵,虽然盛高祖为防后辈不思进取,定下了世袭降爵的规矩,传自今日,只剩下了西府的一等将军和贾珍的威烈将军。 但背靠国公府以及祖上余荫,贾珍的地位,却不比一般的侯伯低下。 因此,终日享福之下,也养成了动辄打骂的脾气。 就算是面对亲儿子,稍有不顺也是劈头盖脸。 原着中,甚至有贾珍指使下人吐贾蓉一脸口水的荒唐事情。 贾珍的责骂让本就惧怕父权的贾蓉更加如履薄冰,他心知贾珍说的正是自己劝说贾蔷出卖屁股一事,可却是有口难言。 他也很郁闷,明明已经和那位好兄弟商议好了,却不料,最后竟然反悔了! 不过,那一拳打的真真是好极了!贾蓉在心中大逆不道地想道。 “你这该死的小畜生,又在那里想些什么!”贾珍见贾蓉出神,心中更是生气,当即一脚就踹了过去。 这窝心一脚差点没让贾蓉闭过一口气去,他连忙跪地磕头,嚎道:“老爷,我也不知道那蔷哥儿是吃了什么迷药啊。” “哼!”这一脚过去,贾珍也觉得心头舒坦了不少。 他喝了一杯小妾端来的美酒,道:“先前的事情老爷我暂且不提,这次你先过去,把那蔷哥儿再给我叫回来。” “就说,上次的事情,老爷我心地仁慈,就算了,这宁国府还是有他一席之地的,只要过两天好好伺候老爷我喝上一顿美酒就行。” 贾珍丝毫不顾及儿子在前,一双大手在娇妾身上流连忘返,眼中越发淫邪。 “老爷,是让他直接到这里来吗?”贾蓉捂着心口问道。 “今天就算了,老爷我还要去城外给你太爷孝敬呢。” 贾蓉连忙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而后又小声迟疑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蔷哥儿现在在哪住啊?” “好囚攘的,那蔷哥儿如今正在西府呢,还不赶紧滚过去!”贾珍再次暴怒。 贾蓉起身就跑,再不敢多停留片刻。 一边向着西府走着,一边心里郁闷至极。 自从娶了媳妇后,他这老子是越发看他不顺眼了,动辄打骂,让他每天过的都惶恐万分,唯有在花楼里,才能找到真正的快乐。 可是,偏偏贾珍对儿媳秦可卿,却又关心至极…… 想起一些不可言说的风言风语,贾蓉心中越发惊怒,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贾珍实在是悬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无论如何也掀翻不得。 “蔷哥儿呀蔷哥儿,你可是把我害惨了!” 心中的种种情绪无处发泄,贾蓉下意识地就将怒火甩到了霍去病身上。 认为若不是他临时违约,贾珍也不会这么生气,连带着让他的日子都不好过起来。 第七章 拒邀约众人惊疑 “蔷哥儿,蔷哥儿,可算是找到你了。” 就在霍去病还了贾宝玉书籍,准备告辞之际,一个着轻裘宝带、美服华冠的少年却胡乱拨开下人们闯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拦在他面前。 “蓉哥儿,这是怎么了?” 霍去病看向来者问道,他是认得贾蓉的,就在一拳打了贾珍走出房门之后,正好看见被惊地瑟瑟发抖的“好兄弟”。 “蔷哥儿,可算是找到你了,来,快跟我回府里。”贾蓉喘了一口气,便准备拉着霍去病向宁国府赶。 霍去病自是不动声色的避开贾蓉,笑道:“蓉哥儿,既然我已经搬出了宁国府,也就不会再回去了,毕竟马上就十六了,也该自立门户了。” 心知肚明霍去病是什么意思的贾蓉闻言只能尴尬一笑,但一想到贾珍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瞬间他就心肝一颤。 他只能硬着头皮劝道:“蔷哥儿,老爷说了,以前的事情都是误会,等你回去后跟老爷喝上一顿酒,尽尽孝心,这东府里,还是有你一袭之地的。” 话说完,贾蓉已经觉得事情十拿八稳了。 毕竟这可是贾珍破天荒第一次见色起意才低的头,这蔷哥儿还不得感恩戴德? 闻言,一众小厮顿时庆幸起来,心道还好刚才没惹怒蔷二爷,不然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霍去病哪里不知道贾蓉话里话外的意思,这贾珍果然贼心不死! 当即一声冷笑,他道:“我虽然还是宁国公的后人,但打上两辈开始算,也已经分家了,如今亦有了住所,却是不好再打扰你们。” 这话一出,众人连同贾蓉都愣住了,这蔷哥儿今天莫非是犯了癔症不成,居然拒绝了珍大爷? 唯有贾宝玉直听得眼中异彩连连,拍手道:“好一个高风亮节的蔷哥儿!” 这宝二爷自幼便读不惯四书五经,认为那是俗到极点的东西,向来也对做官发财一事嗤之以鼻。 因此听到霍去病这番话,只以为他是一个品性与样貌同样高洁之人。 晴雯也十分诧异地看了霍去病一眼,她本身也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此番更是对之前听到的种种传闻再次产生了怀疑。 贾蓉被贾宝玉的插嘴弄得十分尴尬,只能强笑道:“蔷哥儿,现在世道艰难,你一个人多有不便,若不仰仗着咱们国公府,恐怕日后难以谋生啊。” 霍去病淡淡摇头:“蓉哥儿,此事休要再提。” 被从前的跟班小弟多次拒绝,本就对其心生怨怼的贾蓉再也忍不住了,指着霍去病的鼻子道:“蔷哥儿,我好说歹说,你莫要被猪油蒙了心!” “你想怎样?”霍去病只是淡淡地瞥了贾蓉一眼,眸中沉凝如冰。 被霍去病直视,贾蓉当场就是心里一咯噔,他忽然想起了前几日霍去病打完贾珍出来的那一刻。 当时他只是望过去一眼,却只觉得心中砰砰直跳,好似那蔷哥儿随时都要过来把自己杀了一般! 贾蓉心中腾起的怒火立刻被眼神浇灭。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呐呐道:“日后若是老爷怪罪下来,你可不要怪我没提前告诉你。” 人群中气氛有些尴尬,薛蟠见状,便故意咳嗽了一声,试图换个话题,也算帮贾蓉下个台阶。 毕竟两人也一起喝过花酒,属于是狐朋狗友。 可薛大傻子却是对得起自己的外号,只见他指着贾蓉胸口的鞋印道:“蓉哥儿,不得了了,这是谁干的,哪个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国公府里的长房长孙?你且说出来,让哥哥我好生教训一顿。” 此话一出,贾蓉当即涨红了脸,就连贾宝玉,都忍不住掩面而笑。 身在贾府,他自然也听说过那位珍大爷的脾气,同时也对贾蓉的遭遇深表同情。 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对父亲贾政怕的要死。 “薛大哥,你别说了。”贾宝玉连忙向薛蟠使了一个眼色。 “啊?”薛蟠挠着硕大的脑袋,一脸不知所措。 这时贾蓉再也忍不住了,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对着贾宝玉一拱手,便急忙走出了西府。 “宝玉,薛兄弟,我也就不多留了,暂且告退。” 既然不再认薛蟠的辈分,那也就直接喊贾宝玉名字了,不然真乱了套,霍去病准备回去,他很想知道,这贾珍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薛蟠急忙叫住了他:“蔷哥儿,都快晌午了,不如我请个东道,一块高乐去罢!” 还未待霍去病拒绝,远处只听有人笑声道:“哟哟哟,这是谁准备请东道来着,看来我是赶巧了。” 话音刚落,一大群莺莺燕燕并着为首一鬓发如银的老太太便走了过来。 其中开口者,打扮尤为瞩目,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 看着那位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且体格风骚的俏佳人,霍去病知道,这定是书中所言的凤辣子王熙凤无疑了。 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这形象倒是贴切的紧,霍去病暗自道。 想来,那老太太便是贾母了。 “老祖宗。” 一见到贾母,贾宝玉立刻便跑了过去,对其请安问好,一副乖巧模样。 贾母抚摸着贾宝玉的后脑勺,笑呵呵道:“我的宝玉,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这边有人发生了打斗,还见了血?” 霍去病一听便知,肯定是有人跑去通风报信了,所以这一众人才草草结束了赏花回来,不然若是只得知见了血,这位老太君定不会如此冷静。 毕竟,贾宝玉可是她真正的命根子。 “老祖宗,我没事,就是普通玩闹罢了。”贾宝玉握着贾母的手撒娇道。 在旁边,王熙凤打笑道:“宝玉,可是有人欺负了你?你可要说出来,不然日后出了问题,我这个当嫂子的,肯定要被治一个管家不严的罪名来。” 这句话引得众人轰然打笑,贾宝玉红着脸直摇头:“琏二嫂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真没有什么事。” 第八章 十二金钗初相见 贾母也在笑,指着王熙凤看向众人道:“你们看看,这泼皮破落户是在点老身我呢,要不,这管家的重担,就不让你担着了?” 王熙凤立刻“花容失色”,忙抱着贾母的胳膊“惊恐”道:“万万不可啊老祖宗,” 说来有趣,偌大一个荣国府,最能干的却只有一个女子王熙凤,家里凡事不论大小,都要由她来过目。 “哈哈哈。” 众人都被王熙凤那浮夸的表情笑道,满园中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宝玉?”笑过之后,贾母被贴身丫鬟搀扶着,低头询问贾宝玉。 而另一旁,亦有一中年妇人,左手持佛珠,满脸关切地看着贾宝玉,正是其母王夫人。 贾宝玉只说是金荣欺负人,又出口不逊,所以被教训了一顿。 闻言,众人便都将目光看了过来,打量着近期都有所耳闻的主人公,霍去病。 “见过老祖宗。”被这么多人看着,霍去病丝毫不怵,干净利落地上前一步行礼,又接连称呼王熙凤、王夫人等人。 在被人围观之际,霍去病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众女眷。 可以说,这些莺莺燕燕,正是红楼这本书里,贾府的核心。 那有着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的,可不正是红楼里的女主,林黛玉林妹妹么? 在她身侧,则是三位高矮不一的少女,她们钗环裙袄,皆是一样的装饰,然而只看神情,霍去病便已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那肌肤微丰,观之温柔可亲的,应该就是三春之一的贾迎春。 而第二个削肩细腰,高挑身材,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的,应该就是贾探春了。 自然,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的,就是贾敬幼女,贾珍的幼妹贾惜春。 正当霍去病打量之际,忽觉一道目光袭来,他抬眸望去,只见一肌骨莹润,容貌丰美的女子正带着一分好奇注视着自己。 女子似乎没想到霍去病这般警觉,竟被吓了一跳。 然而见霍去病看来,她也十分落落大方的与之对视,而后微微一笑,举止之间很是得体。 其他女眷,包括林黛玉在内,都是带着些许羞涩地偷瞧着霍去病,毕竟除了贾宝玉外,她们平日很少见到外男,哪怕是同为贾家人也不例外。 唯有这女子,很是坦荡,丝毫不见慌乱,望着其身披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鹤氅的模样,霍去病明悟,这应该就是那端庄淡然的薛宝钗了。 他同样回以微笑,这倒是让薛宝钗有些不好意思再看了。 “林姑姑。” “薛姑姑。” 待到霍去病一一又对这些姑娘们行晚辈礼,甚至还对着小姑娘惜春喊姑姑,惹得对方脸红不已后,所有人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没办法,实在是霍去病如今的辈分太小,只能入乡随俗一番。 本来还因原身风评不好,导致对霍去病有些隔阂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这下也都彻底放松下来。 毕竟霍去病如今本就是生得一副好样貌,再加上褪去原先的淫邪神色后气质干净,更是堪称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那双坚毅的眸子、温和的声音以及举止得体的礼节,无一不在向姑娘们诉说着霍去病的真实为人。 “或许,蔷哥儿并不是传闻中那般荒唐的纨绔子弟?”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她们心中都涌现出这么一个想法。 “倒是个知礼节的好孩子。” 望着一众欢乐的女孩子们,贾母也乐了,对着贾蔷点头笑道。 她自幼便是保龄侯史家的千金小姐,嫁过来这座国公府后,更是享尽了荣华富贵,一辈子都过得十分安逸。 待到年纪大了,彻底不管事之后,心中所想的,便只有颐养天年这一个念头。 平日里十分嫌弃麻烦事,只想带着孙儿宝玉以及一应姑娘们,在贾府享福玩乐。 是以王熙凤才时常彩衣娱亲,给这位老祖宗逗乐子。 且贾母也和贾宝玉一般,对漂亮的东西十分喜欢,因此这会儿看着霍去病,也不由得生出喜爱之心。 “噗。” 然而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突然从王熙凤嘴里响起,她看着装模作样的霍去病,再也忍不住了。 平日里无论是跟东府,还是跟下人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这个凤辣子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两府哪个猫狗偷腥了,她都一清二楚。 所以,王熙凤对于霍去病的前身贾蔷是什么品性,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因此,她断定,霍去病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倒是演的极好,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惯会糊弄人呢? 闻声,霍去病抬起头,淡淡地瞥了这位二婶婶一眼。 对上那双平湖般的眸子,不知为何,王熙凤突然心头一跳,怎么感觉,这双眼睛要比以往传神了许多? “你这猴儿,又在笑什么?”贾母却是不知,抚摸着贾宝玉的脑袋笑骂道。 王熙凤最会察言观色,这一刻自然不会搅了老太太的兴致,便没有去揭霍去病的“短”,只是说道:“我见老祖宗高兴,便也乐的紧。” “好好好,你们看我这个孙媳妇,一张嘴啊,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贾母更加开心了。 薛蟠这会儿跟薛姨妈和薛宝钗打完了招呼,大大咧咧地开口道:“老祖宗,您可是不知道,蔷哥儿如今大了,决定自立门户了,如今可是已经搬出东府了呢,还是多亏了我平日在族学身先土卒的教导。” 听到这话,饶是一向淡然的薛宝钗也不能冷静了,连忙拉了拉兄长,低声道:“是身先士卒!” “嘿嘿,差不多差不多。” 这会儿薛大傻子也不害怕霍去病了,甚至感觉自己说了好话,还对他挤眉弄眼。 霍去病也不知道该对这个活宝如何了,只能扯了扯嘴角。 “哦?还有这回事?”这些腌臜事,自然没有人敢对老太太说,因此贾母浑然不知情,有些惊讶地说道。 对于贾家这些爷们都是什么性子,贾母自己十分清楚,所以在听到薛蟠的话后,对于霍去病的为人,更加喜爱了几分。 她甚至考虑到了,若是这蔷哥儿真的有上进心,那也可以扶持扶持。 也好过百年之后,仍然有人能护着她的爱孙宝玉。 第九章 心不和一拍两散 “老祖宗,这其中可是有蹊跷的。” 众人言谈之际,王熙凤避开一干小姑娘,悄声在贾母耳边将前几天东府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其他人不知道,但她这个时候却不能装糊涂了,不然事后老太太得知实情,心里膈应之余,只怕也会数落一番她的不是。 至于蔷哥儿? 不过是一个跟着蓉哥儿惯会喝花酒的花花公子罢了,事后如何,还能和她王熙凤在老祖宗心里的地位比? “竟是这般?那珍哥儿也实在太胡闹、太贪玩了些!” 果不其然,听完王熙凤的话后,贾母脸上笑容立刻就寡淡了,似是被打搅了游园赏花的余兴。 以至于连带着,看向霍去病的眼神,都不再如刚才那般欣赏了。 虽然这蔷哥儿最后还是“幡然醒悟”,但是有这等劣迹的人,断不可和她的宝玉待在一起,免得教坏了心头肉。 虽然王熙凤最后也补充了一句,近日闭门读书疑有浪子回头的迹象,但是活了一辈子的贾母哪里不清楚这些人的想法? 等那一股冲劲过去,还不是该吃吃该喝喝。 贾母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也能被人听见,作为贾府的真正统治者,她心情不佳,自然也就没人敢在嬉笑。 姑娘们不解为何自己的“小侄儿”蔷哥儿突然就惹得老祖宗不喜了,但毕竟都心有慧根,不再多言。 而年纪稍长心智成熟的薛宝钗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唯有贾宝玉一脸懵懂,还不知道场上的气氛已然不对。。 霍去病表面不动声色,仍旧一副谦卑和煦的模样,心里却冷笑不止。 那贾珍强迫族中后辈行苟且之事,到了这老太太嘴里,居然只是一句贪玩? 果然,在这老太太心里,也就只有贾宝玉是她的心头肉,或许林黛玉也算半个,至于其他人,都只是无足轻重罢了。 这贾府,早该亡了。 老太太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见不得如今这古怪气氛,又不愿多事,便挥挥手,算是见过了霍去病。 后又淡淡说道:“蔷哥儿,你有自立门户的心气,这是好事,我也为你高兴,只希望日后勤勉刻苦,不要懈怠才是,凤哥儿,待会去账房,拿五十两银子出来,算是我的心意。” “哎呦,还是老祖宗仁义,蔷哥儿,还不快谢过你祖奶奶?”王熙凤高声笑语,浑然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霍去病微微一笑,躬身行礼,拜谢过贾母。 “年纪大了,出去随便走走就乏了,今天就不留你吃饭了。”贾母摆摆手,随后便有一位穿着弹墨绫薄棉袄,套着青缎夹背心的俏丫鬟扶着她离去,身后跟着王夫人、薛姨妈等一众女眷。 荣国府这座小院里,很快便只剩下了身高腿长的霍去病以及神仙妃子王熙凤。 目送着贾母离去,王熙凤转过头,明艳笑容不再,面色冷淡地打量着比她高了半个头的霍去病,头上的朝阳五凤珠钗在阳光下随微风轻晃,折射出耀眼的金芒。 “好你个蔷哥儿,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等本事呢?”王熙凤皮笑肉不笑,暗指方才霍去病“哄”得一大家子对他印象不错这件事。 若是按照以往的贾蔷,这会儿必定会对王熙凤谄媚作揖,行讨好之举。 然而如今是霍去病做主,自然不会惧怕这凤辣子,且她方才之所以没有抖搂出原主干过的那些混账事,也不过是因为贾母罢了,与他可没什么干系。 因此,霍去病也只是淡淡道:“那说明二婶婶还是对我关心不够,只听了些风言风语,我倒是知道,婶婶你的本事可大着呢,阖族上下,就没有不佩服的。” 他指的可不仅仅是王熙凤的管家本事,更有书中私放高利贷一事。 当然,现在霍去病可不会当众揭露出来。 此话一出,王熙凤顿时面色一红,心中惊怒不定,只觉得霍去病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调戏她这个婶子。 因为前不久在宁府家宴上,族学先生贾代儒的长孙贾瑞便对这凤姐儿起了不轨之心,之后更是鬼迷心窍,趁她丈夫贾琏不在,打着拜会的名头亲自登门。 王熙凤是个笑面虎,虽然表面装着毫不知情,但心里巴不得那贾瑞去死! 这会听见贾蔷这般说话,又有先前的花花公子印象根深蒂固,于是便草木皆兵,认为他也在作死。 只不过片刻后,看着一脸正色的霍去病,她心中又有些摇摆起来。 “二婶婶,你这是怎么了?”霍去病断然不知道此刻王熙凤的心思,不然定会哭笑不得。 就算是真的想调戏这位神仙妃子,他也不会在这种处境下起心思,不然何曾会有“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句话? 瞅着霍去病那双干净透澈的眼睛,王熙凤迅速驱散了心中的念头,暗自嘲笑自己,这蔷哥儿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如何敢对自己起那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不过,这蔷哥儿生的,倒是越发出挑了。 闹了个误会,王熙凤也懒得再说什么,遂从自己身上掏出五张十两面额的票子,淡淡道:“账房就不必去了,也省的跑一趟,这银子,就当是我替老太太出了,日后你好生过日子吧。” 这五十两银子可解霍去病当今的燃眉之急,他自然不会客气,当即接过拜谢,而后告退。 …… 回到了跟丈夫贾琏所在的院子,王熙凤刚一进门,贴身丫鬟平儿便拿来一套家常衣服给她换上。 侧卧在铺着大红条毡的炕上,享受着平儿的捏脚,日光顺着大红洒花软帘倾下,王熙凤只觉得心头空荡荡的,似缺了些什么。 “你二爷呢?”王熙凤眯着眼道。 犹豫片刻,平儿小声道:“二爷,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会还没回来呢。” 闻言王熙凤顿时睁大了眼,眸中一片凌厉:“定是不知道又去哪里喝花酒了!” 脑海中想起贾琏左拥右抱的模样,王熙凤赏花游园的兴致瞬间消散一空,只觉得满腹委屈。 深知贾琏是什么人的平儿一句话也没解释,只能捧着王熙凤娟秀白净的足趾尽心按摩,以望自家主子能够少些怨气。 第十章 习武弄枪谋生路 “蔷哥儿回来了,刚好,饭也快熟了。” 一进院子,霍去病便看见朱嬷嬷在厨房里忙活着。 他打了声招呼,随后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在一张略显粗糙的白纸上开始写写画画。 直到朱嬷嬷敲门,霍去病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准备净手用饭。 自从贾府出来后,他的心就有些乱了,对于目前的处境和接下来的打算,一时举棋不定。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若无意外,贾府是必然要亡的。 而他身为宁国府正统子孙,虽然如今算是自立门户,但只要一日未除籍,那在别人眼中,他就是贾家人,这一点毫无疑问。 可能贾家的光他沾不到,但是一旦有祸,那必定少不了。 霍去病既不愿命运被他人掌控,那摆在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一是想方设法把自己的族籍除了,从此天高任鸟飞,天下之大,自可去得。 第二条,就是把贾府那些未来可能导致抄家灭族的潜在因子,都给除干净,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没有了后患。 原本霍去病刚过来时,自然是耻于待在这么一个荒唐家族的,心中所想,不过是脱离贾家一事。 但是经过这几天的了解,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时代比之大汉,崇文抑武的过于厉害了! 不仅是从史书上可以看出文官集团对于武将的打压,就是在日常闲谈中,霍去病都足以从常人眼中了解到文武之间的巨大差异。 虽然有科举这么一个新鲜东西,但是相比文状元,武状元简直就是阿猫阿狗一般的存在。 难怪如今的大盛朝要和亲纳贡。 霍去病要是想建功立业,武状元一途绝对不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那到头来就只剩文路这一条道,而且当了文官,也是可以领兵打仗的。 虽然他自幼熟读兵书,精通兵法韬略,绝不是一般的粗浅武夫,在粗看过四书五经后,认为多试两年,考取个功名不成问题。 但是在这之前,却又有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在这个礼法堪称苛刻的朝代,一个除籍之人,是有“污点”在身上的,是万万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 所以,心中所想的第一条路,却是有些过于冲动了。 “好在,还有时间谋算。” 霍去病一番思索,心中已然有了些答案,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还是需养好身子才行。 “嬷嬷,这银子你先拿着,近期做饭多买点肉食。”饭桌上,霍去病将从贾家得来的银子拿了三张出来。 要想把身子养好,光靠炼可不行,食补同样至关重要,不然只会亏空的更狠。 “哎呦,蔷哥儿,这如何使得,如今我们虽然搬了出来,但是老婆子我这些年无亲无故,还是攒了些体己钱的,够用了够用了。”朱嬷嬷连忙推拒道。 霍去病也不多说,只把银票硬塞进朱嬷嬷手中,道:“嬷嬷说的哪里话,这银子,你该要的,而且,或许过不久,我们就不缺什么钱了。” 饭后,霍去病一番熬炼后,折了一根长竹作枪,在后院中舞的虎虎生风。 想当年,他便是仗着一杆梅花枪,背着弓箭在马背上打的匈奴狼狈逃窜,使其悲歌曰:“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如今虽然身子不行武艺不存,但是记忆却还在,而且或许是由于两世为人的缘故,他的头脑比起当年,更加清醒。 甚至就连懵懂时期的一些事情,都能清楚记起,每每想起马背上的往事,都如同重新复刻一般。 因此,他现在施展起枪法,虽无其意,但其形却一般无二,甚至些许无伤大雅的不足之处,也被一一发现完善。 这让霍去病很是惊喜,有种年幼之时,初学武艺的新鲜感,那是发现天地豁然开朗的舒坦。 噌!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霍去病以竹为枪,破空声呼呼作响,柔韧的竹子在他手中像是活过来的长蟒,以无数个刁钻的角度或刺或扫, 搅动起庭院中的落叶翻飞不止。 那竹尖轻颤,在空中连成一片幻影,像是闪耀的白光,上下挑动时,又像是梨花飞舞,遍体纷纷如同瑞雪。 唰! 霍去病回身一刺,幼儿手臂粗细的毛竹撞在院墙上,顿时寸寸爆裂开来,好不热闹。 他立于原地,默默拭去额头的汗液,不待歇息片刻,再次动起身来。 直到一个半时辰后,受限于身体的影响,霍去病终于停了下来,粗略将凌乱的后院收拾一番后,喝了口凉水,便向大街上走去。 神京作为大盛都城,首善之地,还是很繁荣的,在某些方面,甚至要远远超过霍去病所在的大汉,这一路走来,也是觉得十分新鲜。 或许武力不行,但是经济方面,却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眼见百姓安康乐业,霍去病心中也大为欣慰,甚至还掏出两个铜板,十分孩子气地买了个糖人尝鲜。 他当年远征漠北,不正是为了看见这么一幕吗? 一路走走停停,霍去病最终停留在一家书店中,他也不买,左看右看后,便在心中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而后又去了几家书坊,几经验证后,霍去病便将晌午想到的谋生之道确定下来。 他要想打熬身子,重掌一身武艺,那钱财上的花费势必是免不了的。 这其中不仅仅是肉食那般简单,更要购买大量药材滋补,否则,稍有不慎便会留下诸多暗伤。 是以,才会有穷不习武的说法。 而要短时间内快速来钱,无非是经商有道。 眼下商人的地位比以往高出很多,要不然也不会有薛家以商贾身份位列四大家族的事情出现。 但是,霍去病既无经商本钱,又无那个心思头脑,于是便想到了写书一途。 当然,他要写的不是什么正儿八经,而是汉朝时期的游侠志怪小说。 因为霍去病发现,如今的大盛朝,和大汉风气很是不同,曾经一诺千金重、当街敢杀人的游侠,早已不复存在,就连负剑背刀之人,都极其少见。 但是,从古至今,人们喜好新奇的心思就不曾改过,只是受限于当今礼法,明面上不盛兴罢了。 只看那书坊中偷偷摸摸替少爷小姐来买风月书籍的小厮丫鬟,便可知一二。 第十一章 夜半挑灯着新言 “哟,这位公子,一看您就文采不凡,这部古今乐录虽然卖的不好,可就连乐府诗集都从中多有引录,懂得欣赏评鉴的,无一不是当代大家。” 或许是霍去病这般样貌太俊,又极为白净,因此书坊掌柜的自然而然就把他当成了读书人,觉得有生意上门,便上前笑呵呵恭维道。 在霍去病面前,名为《古今乐录》的书籍封面上堆满了灰尘。 想来这胖掌柜明显是着急将它卖出去,把自己当成了冤大头。 可霍去病毫不介意,点点头,待问清价钱后便将其收入囊中。 扫视一圈书坊,看着忙活不停的两个小厮,他装作不经意道:“掌柜的,今天生意不错嘛。” 收了钱,胖掌柜看霍去病更为顺眼,摸着两撇胡子道:“这两天来了一批新书,生意确实好了不少。” 说着,他话锋一转,突然嘿嘿一笑,用着大家都懂的语气小声道:“公子可还有什么需要,剪灯新话、醋葫芦等可又上新了。” 望着胖掌柜那张油腻大脸,哪怕是霍去病根本不知道这两本书,但也瞬间明白了,当即失笑:“倒是不必。” 站在大堂中央,望着胖掌柜失望的背影,霍去病心中已有明悟,更加确定了自己写书谋些银两的想法。 又转了一圈,霍去病抱着自己买来的十余本古书以及笔墨纸张走出了书坊。 这一来一回,二十两银票便去了一半。 “公子,日后若是有什么佳作,也可来本店寻我,价钱必定公道。”胖掌柜一边打着算盘,一边对霍去病露出颇有深意的笑。 霍去病闻言一怔,随即笑道:“那就一言为定。” 望着渐行渐远的客人,胖掌柜反而诧异了,没想到这后生不仅皮囊生的好,更是性情中人,和那些故作矜持的穷酸书生完全不同。 这种话他已经说过不下百遍了,可是能如此坦然接下的,也唯有刚才那位。 莫非,他还真要写出一本剪灯新话出来? 胖掌柜与小厮对视一眼,二人纷纷露出一脸荡笑。 回到芝麻巷里,刚推开门霍去病便嗅到了饭菜的香气。 听到动静的朱嬷嬷从厨房走了出来,挥着铲子笑道:“蔷哥儿,饭菜马上好了,正准备去找你呢。” “出去转了转,买了些书回来。”霍去病回应道。 “甚好甚好,读书将来才有出路。”朱嬷嬷一脸欣慰,极其满意。 对于朱嬷嬷的误会,霍去病也没有过多解释,点点头将东西拿回了房间,便准备洗手吃饭。 饭毕,他又开始了扎马步举石锁等一系列在朱嬷嬷眼中堪称大逆不道的举动。 直到一个时辰后,打了一套简单拳法的霍去病才大汗淋漓地结束了今日的打熬。 借着朱嬷嬷烧好的热水,霍去病将今日买来的种种药材都按照记忆中的顺序放进了木盆中,待到一炷香后,便脱光衣物坐了进去。 泛红的药汤下,早已酸胀不堪的身子在逐渐恢复。 霍去病强忍着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麻痒,开始揉捏筋骨。 浴罢,霍去病又来到书桌前,他并没有急着动笔,而是开始翻阅今日买来的当朝书籍。 此世的言语习俗和大汉时期有着不小的区别,虽然日常生活无需担心,但是要写书的话,还是要清楚其中的差异,不然只会贻笑大方。 “咦,这倒是巧了。” 望着面前随手掀开的古今乐录,霍去病有些讶然。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一页记录的,刚好是他当年大破匈奴后所作之诗: 四夷既获,诸夏康兮。国家安宁,乐未央兮。载戢干戈,弓矢藏兮。麒麟来臻,凤凰翔兮。与天相保,永无疆兮。亲亲百年,各延长兮。 这首诗是霍去病当初即兴而发,如今也正是他决心以书谋生的底气所在。 他冠军侯,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会打仗的大老粗这般简单。 目光聚焦在这首诗中经久不散,字里行间,霍去病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战场。 他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然而良久后,屋内还是只传来一声轻叹。 片刻后,霍去病挥毫泼墨,在稿纸上以当世行楷写下了三个大字:侠客传! 随后,洋洋洒洒一个时辰,第一回书稿草草收笔: 汉武帝之幸琅琊也,提中大夫于主父偃。素刚正,又以时乱,天下之权重望崇者,莫若蛀虫也,奢贵自奉,礼异人臣。是以武帝回朝,中大夫献计曰…… 烛火下,霍去病颇为满意地审视着书稿,他欲以主父偃提推恩令为引,勾连出大汉朝动荡时局下风起云涌的游侠江湖以及各类奇闻异事。 虽然他自己本身看不上当时所谓的游侠与江湖,但是对于目前的大盛朝百姓来说,却是分外新鲜。 观摩片刻后,霍去病忽的皱起眉,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当下流行之禁书,无一不是半文半白,如自己这般,倒是不太合群。 又花了两刻钟的功夫,霍去病将书稿改了改,这才吹灭灯火,酣然睡去。 翌日。 天色一片青冥之时,霍去病就已早早起床。 先是打了一套强身健骨的拳法,后又以竹代剑,在后院中直舞的身子出了一层大汗,这才收了手,将事先熬煮的药汤一饮而尽。 待朱嬷嬷做好早饭吃下,霍去病又回到房间,端坐在书桌前,左手边一碗粗茶,右手捧着一卷史书,开始仔细研读,不敢有丝毫错过。 从大汉至盛朝,足足过去了两千年的时间,这其中伴随着王朝更迭所发生的种种变故,无一不让霍去病心有所悟。 当看到五胡乱华时,他怒发冲冠,恨不能杀尽异寇。 当读到黄巢于黄河边上杀绝千年门阀贵族时,他心中又是数不尽的唏嘘。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古人诚不欺我也。” 窗外树影婆娑蝉鸣鸟语,窗内却寂寥无声,唯有少年不时翻动书卷的脆响,在无声诉说着一个煌煌大世的到来。 第十二章 父恶子弱欺良家 宁国府,会芳园,登仙阁中。 雕花朱漆大床上...... 紧跟着,肌肤雪白神情我见犹怜的配风和文鸳钻出了芙蓉帐。 这两位姬妾丝毫没有顾忌滑落出棉被的曼妙风光,开始专心替贾珍更衣。 随后,有丫鬟推门而入,目不斜视地端来热水毛巾,为自己的主子擦拭面容。 少顷,又有一小妾身穿华服,亲自端来美酒饭菜,服侍贾珍下床。 微眯着眼睛的贾珍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余韵中清醒,嘴角勾出一抹十分享受的浪笑。 嗅着貌美小妾身上传来的脂粉香气,贾珍忽的心头一热,眼中淫邪之色不减反增,懒洋洋喊道:“蔷哥儿呢,把他给老爷我叫过来。” 门外立刻有小厮进来跪下,满脸疑惑道:“老爷,蔷哥儿,蔷哥儿不是让您赶出去了吗?” “嗯?” 闻言贾珍瞬间睁大了眼睛:“好个小畜生,老爷我昨日分明已经交代了下去,莫非是你们又偷懒使坏?” 小厮当场被吓得连连叩头,带着颤音道:“回老爷的话,小的是真不知道啊,蔷哥儿根本就没来府上。” 贾珍一听,立刻勃然大怒,一把抢过小妾手中的酒杯就砸在了小厮头上,叫道:“去把蓉儿给我叫过来。” 小厮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撒腿便跑了出去。 片刻后,战战兢兢的贾蓉出现在了贾珍面前,第一眼便看到了衣衫不整香肩半露的三位姨娘,当即忍不住喉咙一痒。 只是还未待他吞下口水,贾珍的一声冷笑便差点没把他吓死。 “囚攘的小畜生,我来问你,昨天交代的事情,你可办妥了?”贾珍怒目而视,一边挥手将小妾赶走。 听到贾珍问话,贾蓉面色一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回道:“老爷,我确实是去找蔷哥儿了,可是,可是蔷哥儿他说,既然已经分家,就不再来打扰了。” “原来如此!好他个蔷哥儿,看来是翅膀硬了!” 贾珍又一声冷笑,朝着贾蓉骂道:“既如此,为何不告知老爷我?” 说完,似觉得下腹火气无处发泄,当即就是一口唾沫啐在了贾蓉脸上。 这一嘴又带酒气又有口气,差点没把贾蓉熏吐了。 他羞的满脸通红,双拳紧紧握在袖中,可最终也只是在心中道:你一连一夜,我如何敢寻你言语! 望着一副怂样的贾蓉,贾珍心头的火气消了不少。 他灌下一大口酒,叫道:“去,带几个人,马上把那该死的小畜生给我绑回来,我就不信,他能翻了天!” 贾蓉如获大赦,连连点头,只是刚要出去,又想起些什么,回头对着贾珍小声道:“老爷,蔷哥儿他昨天刚见过老太太,听说老太太还给了他五十两银子,支持他成家立业。” “没出息的东西,就算他见过老太太又何妨,只要他一日没除籍,就始终是我贾府的人,我身为族长,就有教训他的权利,这一点,就连老太太都无从指责我。”贾珍骂的口水四溅。 “赶紧滚出去,这一次再办不好,仔细你的皮。” “诶,诶。” 贾蓉埋头就走,只是还没出会芳园的大门,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端着一碗碧梗米粥往这边走来。 想起府中的一些传闻,贾蓉心头一股无名火突然涌了上来,他快走两步,站在那有着曼妙身姿的高挑女子前,压抑着怀疑和愤怒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身穿一袭大红裙裳,婀娜纤巧的绝美少妇满目幽怨,似乎是在诉说着无言的忧愁。 专心赶路的她也被贾蓉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诘问给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两步,激的身前衣襟起伏不定。 容颜绝美的红裙少妇正是贾蓉之妻秦可卿,面对丈夫的问话,她一时呐呐不言。 最后也只是睁着幽怨的双目,看着贾蓉小声道:“是老爷他说自己最近火气大,命我煮些米粥去火。” 贾蓉连连冷笑,“他让你……” 话音刚起,下一瞬又哑了回去,贾蓉压低声音,面目激动道:“煮粥这种小事,老爷怎么还会特意安排你来做?” 秦可卿那一双柔柔弱弱的美眸中泛起一阵涟漪,声音几不可闻:“我,媳妇又怎么知道。” 贾蓉顿时怔住,有心想要骂两句,但却根本不敢说出口。 他只是用手指着秦可卿,眼中满是怀疑和猜忌:“待老爷喝完,就赶紧回去。” 秦可卿弱弱地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相公越走越远的背影,回想起方才他眼中的猜疑,只觉得心中有无限屈辱…… 试问贾蓉都不敢反抗,她一介弱女子,又如何能逃得了贾珍的手段? 每每忆起贾珍看向自己时,那掩饰得极为巧妙的恶狼眼神,秦可卿便感觉眼前这座国公府,就是一座巨大的魔窟地狱。 双腿发软的秦可卿只能硬着头皮将米粥送向登仙阁,美目中满是幽怨和绝望。 对于贾珍越发逾越的手段,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抗住几时。 …… “蔷哥儿,蔷哥儿,你说的时辰到了。” 当日上三竿,门外传来了朱嬷嬷的敲门声。 霍去病这才从历史的浩瀚长河中恍然惊醒,他伸了个懒腰,不由得感慨道:“古来多少英雄事,尽付笑谈中!” 想他封狼居胥之不世功,到头来也不过是史书上的几句话而已。 拿起昨夜写好的第一回书稿,他今天就准备再去一趟书坊,打算先探探那胖掌柜的口气。 若是不可取,也免得自己白白浪费了时间。 只是刚走出院子,还未开门,便听见墙外传来了几句嚷嚷:“开门,快开门。” 霍去病一听便知门外来者不善,他回过头,却发现朱嬷嬷也是一脸疑惑。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后一句熟悉的声音落在霍去病耳边:“蔷哥儿,蔷哥儿在家吗?” “是蓉哥儿!他怎么来了?” 朱嬷嬷也是宁国府的老人了,自然能听出来贾蓉的声音,当场脸色一白,十分担忧地看着霍去病。 第十三章 少年意气斩恶奴 “嬷嬷,无妨。”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听到贾蓉的声音,霍去病心中瞬间明了,这必定是贾珍忍不住了,打算来寻他的晦气! 只是他丝毫不慌,先是安慰了朱嬷嬷一句,而后便打开了院门。 “蓉哥儿,何事找我?” 一看见霍去病,早上被接连气到的贾蓉眼中便闪过一丝怒意,随后迅速掩饰起来。 他一脸激动道:“蔷哥儿,还好你在家,老爷他今日回来,听说你不在,可是生了好大的脾气,你快些跟我回去吧。” 贾蓉说着便上来拉霍去病的胳膊,满脸一副为你好的模样。 贾蓉眼中的变化自然难逃霍去病的观察,他面无表情地甩开贾蓉,皱眉道:“蓉哥儿,昨日既已交代清楚,缘何今日又登门寻事?” 眉宇肃然的霍去病自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气,贾蓉在他的双目注视下心中顿时一跳。 满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愤也在顷刻间一散而空,干笑一声道:“蔷哥儿,我自是懂得,可是老爷他下了命令,你若是不去,我恐怕过不去那一关啊!” “你过不过得去,与我何干?总归不是我在找事。”知道这贾蓉对自己心怀一丝怨恨,因此霍去病也不再假客气。 贾蓉被霍去病的直接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总归是宁国府的长房长孙,平日里除了在他爹面前,走哪都是仰着脖子。 如今火气也被激了上来,随手一把抽出腰间作配饰用的红穗象牙柄宝剑,指着霍去病厉声道:“贾蔷!你如今是拿大了,却是忘了当初跟在大爷我后面混吃混喝的日子了!” “蔷哥儿!” 朱嬷嬷被贾蓉手中的宝剑吓了一大跳,可尽管双股战战,但她仍旧三步并作两步的挡在霍去病面前。 面对剑锋,望着连剑柄都拿不稳的贾蓉,霍去病丝毫不将其放在眼中,而是搀扶着朱嬷嬷走到一旁,旁若无人道:“嬷嬷,放心,不会有事的。” “可是……”朱嬷嬷自然无法放下心来,然而在看见霍去病一脸自信的神态时,她终究还是点点头,没有多劝。 “蓉哥儿,刀剑无眼,伤到自己就不好了。”霍去病淡笑。 淡定自若的霍去病让贾蓉有些不自信起来,但长期以来的印象还是让他免不了将其小觑,冷笑道:“贾蔷,话不必多言,今天识相的,你就老老实实跟我走,不然,绑也得把你绑了去。” “蓉哥儿,何须跟他废话,老爷他老人家可没什么耐心。” 与此同时,在贾蓉身后,几个小厮之中,一身穿鹅黄小褂、头戴翠绿丝巾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留着一撮山羊胡,老鼠眼并招风耳,看上去便惹人嫌恶,其神态更是趾高气扬。 斜睨着霍去病,满脸不耐烦道:“贾蔷,那可是家主老爷要见你,你这般推五推六,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知道,若不是咱们宁府,你可比那奴几辈的好不到哪去!” 霍去病闻言脸色顿时阴沉无比,他抬起头,望着记忆中身为宁国府小管家的俞禄。 此人在红楼书中出场极少,可却是个隐形大富翁,说来极其可笑,贾敬死后举办葬礼之时,都是家主贾珍找他借的钱。 至于钱是从哪里来的,呵呵…… 那俞禄平日里就是前倨而后恭的一把好手,当初对贾蔷卑躬屈膝,如今瞅准他失势,欺负人的气势,俨然比当狗时更加高涨。 见霍去病神情冰冷的样子,他也丝毫不慌,甚至心中的恶趣味更加浓烈。 伸出两根手指指着他大叫道:“反了天,好你个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一族族长要见你都不行,你眼里可曾还有礼法,还有族法?!” 他倒也不傻,借着违背族长的由头来骂,这样事后也无人能说他什么。 “贱奴安敢欺我耳!” 霍去病怒极反笑,上前一步,反手推开贾蓉,一把就夺过了他手中利刃,而后干脆利落的一剑斜劈向下,半空中顿时飞过两道血泉。 不知是宝剑太过锋利,还是霍去病速度太快,以至于神态倨傲的俞禄根本没反应过来。 等血泉洒落在额头,他余光又瞅见地上两根血肉模糊的手指时,这才终于反应过来: “啊,我的手!” 伴随着这一声凄厉惨嚎的,还有被吓懵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贾蓉。 他看着提着犹在滴血宝剑的霍去病,一脸的震惊和后怕,在佩剑被夺后,他本想反讽一句“蔷哥儿莫非是长本事了”,却不料下一刻就血溅当场。 “俞管家。” “蓉大爷!” 几个小厮们也都蒙了,有的去搀哇哇大叫的俞禄,有的去捡手指,还有的去扶贾蓉,真真是鸡飞狗跳。 双腿发软的贾蓉背靠着下人,努力咽了一大口唾沫后,终于是缓过来神,根本不敢去看断了手指的俞禄,十分恐惧地盯着霍去病:“蔷,蔷哥儿,你竟敢……” “你说什么?” 霍去病转过头,目光稍显阴沉:“再怎么说,我也是贾家人,此贱奴如此欺主,我出手略施小惩,便是官司打到衙门,我又有何错?” 此刻的贾蓉根本不敢对上霍去病那双眼睛,见他望来,当即仓皇点头不止。 另一边,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的俞禄则没那么冷静了,拖着受伤的手,满脸怨毒地死死盯着霍去病道:“上,都给我上,打死这个小畜生!” 若是不久前,这些小厮下人必定会一涌而上,可刚见过霍去病狠辣的一剑,一时间人人自危,相互对视之间十分犹豫。 “你们这些狗奴才,莫非也要造反?” 眼见手下如此,俞禄又是一声厉喝,却又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模样非常可笑。 几个小厮终日受余禄欺压,经此一催,当即有人站不住了,迈出来一条腿。 “尔等未曾见过我手中利剑否?”霍去病右手持剑,一步踏出,双目犹如鹰视。 言语中的气势以及尚在滴血的宝剑瞬间便震慑住了几人,接下来任凭俞禄如何催促,他们只是低着头,权当自己是条死狗。 “你们几个狗奴才……” 破口大骂的俞禄眼见霍去病向自己缓缓走来,神情瞬间大变。 他一边后退,一边色厉内茬:“贾蔷,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老爷一定会为我出头的,识相的赶紧府上磕头认错。” 第十四章 离间父子埋间隙 砰! 话还没说完,霍去病一剑便拍在了他的左脸上,两颗大牙伴随着血水当场飞出。 俞禄又是一声惨叫,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反了,真是反了!” 俞禄几乎被抽懵了,踉跄着坐在地上,愤怒地嚎叫着。 可见浑身煞气腾腾的霍去病再次朝自己走了过来,俞禄却瞬间又改了口。 扯着满是汗珠的脸求饶:“贾蔷,蔷哥儿,蔷大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嘴贱不知好歹,求求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俞禄是真的怕了,此时的霍去病跟他印象中的贾蔷完全不一样,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再骂下去,恐怕真的会死在这里。 “砰!砰!砰!” 对于求饶声霍去病充耳不闻,以剑身一下又一下抽在余禄的脸上,直打的断牙横飞,血水与口水四溅。 莫说是当事人承受不住,就连在一边看戏的贾蓉,都吓得打起颤来。 “够了够了,蔷哥儿,可不敢下死手。”朱嬷嬷这时候也顾不上别的,连忙抓住霍去病的胳膊阻止他。 豪门大户打死几个家奴没什么,顶多去官府报备一声就行。 可是以他们这对主仆的境遇,若是犯了人命官司,可是要惹上大麻烦的。 霍去病这才停手,随手将宝剑一扔,好巧不巧地就插在了俞禄的双腿之间。 躺在地上状若死狗的俞禄不知从哪来的气力,噌地一下子就又坐了起来。 看着钉透自己裤子的利刃,他口中再次发出嘶哑的哀嚎。 只是停了片刻后,竟没有感觉到疼,他慌乱的用手一摸,这才放下心,伴随着一股骚气浸湿地砖,他开始又哭又笑。 “蓉哥儿,这件事,你怎么看?”霍去病拍拍手,回过头淡淡道。 他眼中杀气隐隐,让众人皆不敢直视。 贾蓉眼神收缩,犹犹豫豫道:“俞,俞管家他出口不逊,蔷兄弟你教训的好。” 霍去病这才收回锋锐的目光,继而又点头道:“那宁府,我还用不用去?” 贾蓉勉强一笑:“蔷哥儿,此事都随你,自然没人敢强迫你。” 在见识过霍去病雷厉风行的手段后,贾蓉自然没有了刚才的气魄。 只是他一想到回到家后,没有看见贾蔷的贾珍那暴怒至极的模样,他便惧怕至极,甚至犹胜过现在的霍去病! 于是,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后,贾蓉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霍去病面前。 满脸哀求地说道:“蔷哥儿,你也知道老爷是什么样的人,若是我回去,他没有看到你,必定会降下雷霆怒火,到时候不仅我要挨一顿毒打,恐怕你也会陷入更麻烦的境地。” “蓉哥儿,父教子,旁人无话可说,至于我,就不必你操心了。”霍去病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面色淡然。 贾蓉急了,俯低身子,几乎是声泪俱下地说道:“蔷哥儿,你就当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去见见老爷吧,哪怕是去了就回呢?” “蓉哥儿,我就是看在往日的份上,才能让你还能站在这里劝我。”霍去病不为所动。 见霍去病软硬不吃,贾蓉心中顿时又浮现一股怒火。 只是他如今根本不敢撒野,只能哀叹一声,满怀绝望地转过身,准备先去花楼搂个姑娘,拖他一两个时辰再说。 纵使被打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等等。”见着贾蓉一步步离去,霍去病突然说道。 贾蓉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转过身,满脸希冀地看着霍去病,那模样,比新婚之夜看秦可卿都要热烈。 “蔷哥儿,你答应了?” 霍去病摇摇头,走到一旁的角落。 贾蓉一怔,随后看了看身边的小厮,连忙也快步跟了过去。 “蓉哥儿,这些年你的遭遇如何,我可是十分清楚,”霍去病打量了一眼贾蓉,勾起嘴角说道。 贾蓉不知霍去病是何意思,只是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装出一副可怜样子。 霍去病微眯着眼,轻声吐出一句话来:“你就不想改变如今的局面,尤其是某些风言风语?” 贾蓉的双眼瞬间睁得大大的,眼神也开始慌乱起来:“蔷哥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呵。 霍去病轻笑,直视着贾蓉的双眼道:“蓉哥儿,你堂堂国公府的长房长孙,每日却都被那老贼当着下人的面非打即骂,甚至连自己的女人都被惦记,说出去,恐怕连相信的人都没有,难道你真的不想改变这一切吗?” 在霍去病的注目下,贾蓉的脸瞬间涨红起来。 一是因为听到有人骂贾珍为老贼,心情激荡,二则是自己的伤口被血淋淋揭开,让他羞愤难当。 没有人甘愿整日被人当做猪狗来对待,贾蓉自然也不例外。 无人知道他内心深处有多么渴望贾珍去死,但他从来不敢露出半点口风。 甚至就连醉酒之后,都把嘴巴闭的死死的,唯恐被人听见不该听的。 此刻,这一层心思被霍去病堂而皇之的说出,贾蓉一时间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形容究竟是何滋味。 看了一眼远处的下人们,贾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几近颤抖的语气道:“蔷哥儿,那可是我宁国府的一家之主,你如何能搬倒他?” 霍去病淡淡道:“贾蓉,事还未做,岂有先言败的道理?当然,你若是甘愿一辈子这样,就当我没说。” 贾蓉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脸色半青半白,咬牙道:“那你总要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吧?” “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能在某些时候,给我提供一些信息,也就算是出力了。” “说不定将来哪一天,你就再也不用被贾珍当众啐一脸唾沫了,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媳妇上了别人的卧榻。” 霍去病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九天之上的玄音,将贾蓉拉进了一个只存在于他梦中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中,他贾蓉才是宁国府的家主,才是爵位的承袭人,终日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蔷哥儿,你想干什么我不掺和,也不知道,听说你最近在读书,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便是!” 贾蓉一咬牙,对着霍去病低吼出一句话,随即头也不回地就踏出了大门。 第十五章 文人笔墨有风骨 “你们几个,把这里收拾干净了再走。” 抬着昏迷俞禄的几个下人闻声立刻吓了个激灵。 连忙转身将各种血迹尿渍都打扫了干净,这才仓皇溜了出去。 随着大门再一次关上,霍去病嘴角慢慢勾起。 这贾蓉,十几年来一本书也没读完过,还能和他问些什么呢?! “蔷哥儿,你可不要做傻事啊。”朱嬷嬷一脸担忧道。 “放心吧嬷嬷,我知晓分寸。” 霍去病点头,随即拔出地上的宝剑归鞘,带着书稿走向了人潮涌动的大街。 不得不说的是,贾蓉忘记带走的这柄佩剑跟着他算是屈才了。 剑柄通体以象牙雕刻而成,剑首则为羊脂白玉,上面又系着云锦丝穗,通体简约而不失奢贵。 单单只是这么一只剑柄,便价值千金,更别说那寒芒湛湛的三尺青锋了。 此世的冶炼之术,相较于大汉已经超出太多,即便是以霍去病的眼光来看,这把剑也没有任何缺点。 “如此利器,却只为权贵掌心玩物……”腰悬宝剑,霍去病暗自摇头。 …… 神京城作为帝都,人口高达百万之众,为方便管理,以东西南北中划分了五大城区,其中南贫北贱,东富西贵。 而中城区,则是一应开国勋贵以及朱紫大臣拱卫皇宫所在,故又称皇城。 霍去病如今所在的芝麻巷子,便处于中城边缘地带,紧靠东城区。 因此,不多时,他便已经到了昨日去过的东城书坊,梦溪斋。 “客官,您请。” 还未踏进大门,眼尖的伙计便已经热情的迎了上来,躬身招呼霍去病进店。 纵使看青衫素朴,但见他腰佩玉剑,一身淡定从容气质,小厮也权当是贵客来了。 且在东西两城,一砖头下去少说能砸死三个七品官,这些伙计可不敢随便以貌取人。 霍去病微微点头,打量一圈后问道:“你们掌柜的呢?” “您稍等,我这就去叫。”伙计麻溜地就跑进了后堂。 十息后,胖掌柜迎面走来,第一眼便将视线汇聚在了霍去病手握的剑柄之上。 做了十多年掌柜,见的贵人比吃的饭还多,他哪里能看不出宝剑的价值,因此眼中顿时多了一丝郑重。 只是这人也十分上道,他并没有刻意表现出来,而是仍旧用着昨日的语气和霍去病说话:“又见面了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书不曾找到的?” 先敬罗衣后敬人的道理霍去病自然懂得,他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拿出了书稿,笑道:“掌柜的,我今天是来赴约的。” “赴约?” 胖掌柜很是疑惑,但见到书稿上的侠客传三字时,豁然开朗,同时眼中很是惊异。 这公子哥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真的带着书稿来了? 胖掌柜双手接过书稿,没有直接去看,而是先问道:“公子这是要出书?” 霍去病点头:“随手写了点东西,难登大雅之堂,此番叨扰,倒是不知贵店能否看上。” “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公子言重了。” 胖掌柜连忙摆手,又引霍去病进后堂入座,当着他的面开始翻阅书稿。 刚一进去,霍去病还有些惊奇,没想到这梦溪斋规模确实不小,居然还有茶座供人休憩看书。 粗略一扫,只见三五人都是锦衣华服之辈,他便明白了,原来是专供贵客的。 自己倒算是沾了宝剑的光,霍去病心道。 书稿只有第一回,胖掌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看完了。 他抬起头,这一次,眼中不再只有对身份的敬畏,还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认真:“公子,这书,可还有后续?” 霍去病放下手中茶盏,摇头道:“暂且只有这一回目。” 胖掌柜起身歉意道:“公子才学渊博,鄙人粗陋,还要请坊内先生亲自过目。” 霍去病点头示意理解。 不多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便在胖掌柜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是五石先生,他老人家怎么出来了?” 老人的出现引起了后堂几人的注意,有人在窃窃私语,目光中带着一丝敬意。 “就是这位小公子的书稿?”他来到茶座坐下,身着一袭青衫,鹤发童颜面貌很是精神,用审视的目光看向霍去病。 霍去病拱了拱手:“烦请老先生过目。” 老人也不多言,点点头便拿起了书稿。 这时,后堂有几人终究是坐不住了,静悄悄地走到了霍去病这边,凑起了热闹。 胖掌柜很有眼力见儿的小声给他解惑:“五石先生是景佑年间的大儒,如今被我们东家重金聘请而来,很多年轻学子都是奔着他老人家来书坊的。” 霍去病恍然,难怪这些出身不俗的书生学子会闲着没事跑他这看热闹,这梦溪斋的主人倒是会做生意。 “点头唤出扶桑日,呼气吹散满天星,小公子好高的志气。” 放下书稿,五石先生突然开口,目光灼灼地看着霍去病,声音在针落可闻的后堂异常清晰。 霍去病还没开口,其他人先坐不住了,有人啧啧称奇:“我在梦溪斋待了三个月,还是第一次听见五石先生夸人。”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霍去病,甚至有一头戴方巾、着圆领襕衫,明显是国子监学子的年轻人走到了桌前,毫不忌讳地打量起书稿。 在他身后,有一友人出面歉意一笑,不好意思道:“立松他痴迷此道,常常会忘了礼数。” 霍去病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只是第一回目而已,示人观之也无伤大雅。 更何况,能留在这后堂的人,哪一个都不是平民,也看不上他这谋生的路子。 他看向老人,摇头道:“五石先生过赞了,只是书中玩笑,当不得真。” “非也,非也,正所谓武将的马,文人的笔,其中风骨一眼可知。” 话毕,五石先生也不再多言这方面的话语,“小公子风采斐然,尚不知名讳,亦不知师承哪位名家?” 犹豫片刻,霍去病说道:“在下贾蔷,自幼便在自家族学读书。” 既然暂时与贾家没法彻底脱离干系,那他也只好再拿出名头,扯一回虎皮。 看书坊的反应,自己这书稿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有贾家的这一层身份在,在接下来的议价环节,怕是也会便利许多。 第十六章 或褒或贬任人言 “姓贾,莫非是那两座国公府的人?” “必然,不然这神京城,还有哪个贾家能有自己的族学培养子弟?” 果不其然,霍去病话音刚落,就有人猜到了他的跟脚来历。 随着第二代国公贾代善的去世,虽然贾家日渐失势,但毕竟死去的骆驼比马大。 很多香火人情以及军中门生故旧尚在,因此照样算是帝都的名门望族。 霍去病很明显感觉到,胖掌柜和一些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 这就是国公府的底气,也是贾家那些人能够整日躺在祖宗功劳簿上享福取乐的根源所在。 当然,亦有人目光中隐隐透漏着一丝鄙夷,毫无疑问,这是看不起所有武爵勋贵的“高贵”读书人,而不是在刻意针对他。 承了什么因,就要受什么果,面对种种目光,霍去病泰然自若。 五石先生也是面带微笑:“原来是国公之后,难怪小公子这般玉树临风器宇轩昂,又能写出如此气势雄浑却不失奇异的佳作。” “老夫观侠客传,虽只有第一回,但却写尽了西汉的时事和人情,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相得益彰,若非通读史书之辈,万万没有这般笔力。” “五石先生谬赞了。”霍去病微微一笑,谦虚道。 老人家现在的态度倒是和善了许多,饮了口茶水:“小后生不必自轻,依我看,这书是可以收下的。” 后面半句,是对着胖掌柜说的。 听他这么说,在场之人也不禁好奇起来,有人冲着老先生和霍去病拱拱手,而后便也来到桌前观看书稿。 “倒不愧是名家之后,这一手字端的是力透纸背。” “是也,既有儿女情长,又能将庙堂与江湖的关系刻画的让人身临其境,从话本小说的角度来看,已经足够吸引我了。” 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评头论足,这反应倒是帮了霍去病的忙了。 只见胖掌柜神色愈发认真,显然是在思考接下来的合作。 “呵。” 只是世间不如意十有八九,一声讥笑自人群中传出,霍去病闻声望去,只见正是最开始那位国子监学子打扮的年轻人。 此人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年龄比之霍去病稍长几岁的样子,他颇为不屑地摇头,而后干脆离去:“可惜了这么一手好字,本应用来写圣言大义。” 言语中的轻视鄙夷之意显露无疑。 此话一出,纵使霍去病没觉得什么,但还是给后堂泼了一盆冷水,众人一时无言。 他的好友,之前开过口那位,此刻也只能是尴尬一笑,拱拱手便赶紧走了出去。 “掌柜的,敢问这位学子是何来历?” 一些正统读书人看不上市井小说是十分正常的,对于他的话语,霍去病根本不会在意。 但见众人脸上都没什么变化,甚至五石先生都只是无奈摇头,他便好奇起来。 胖掌柜显得十分凝重,低头小声道:“蔷公子,那位公子姓沈,其父只是在礼部任闲职,声势不显,但其祖父却……” 说罢,他似乎担心霍去病这种公子哥会因言生事,又解释道:“沈公子并不是故意针对你,正如那好友所言,他终日痴迷圣人之学,对于人情世故不甚了解。” “无妨无妨。”霍去病笑道,眼睛看向门外,眉宇中流露出一丝思索之意。 姓沈,众人又对此这般忌讳,莫非是那一家? “好了,老夫年纪大了,出来一会就累得不行,接下来的事情,小公子你就和王掌柜去楼上商议吧。” 五石先生这时也开口了,将后堂内稍显诡异的气氛一扫而空。 众人见状,也都纷纷打声招呼告退,有两位还专门来和霍去病笑谈了几句。 胖掌柜命小厮搀扶五石回去,自己则是十分客气地请霍去病上楼说话。 “那就却之不恭了。”霍去病先行一步。 相较于一楼,这二楼的环境就要更为清雅,只有一间门窗紧闭的雅间和摆放着朱漆桌椅的小厅。 “那里是我们东家偶尔过来休憩的地方,平时都不会打开。”见霍去病目光所至,胖掌柜连忙解释了一句。 “说来也是缘分,咱们梦溪斋背后的东家,和贾公子您倒是渊源颇深。” 看着满脸堆笑的掌柜,霍去病倒是稀奇了,这书坊也才来了第二次,怎么东家就和他有渊源了? “敢问王掌柜,东家是何许人也,莫非是贾家故旧?” “非也,非也。” 胖掌柜也学着老先生的样子文绉绉了一句,模样颇有些滑稽:“咱们这书坊背后的主人,正是紫薇舍人之后,年前刚从南边搬来的薛家。” “公子您说,是不是有着不一般的渊源?” 霍去病讶然,他是真没想到这梦溪斋居然就是薛家商号下的铺子,难怪胖掌柜说与他有渊源。 眼下薛家已经来到贾家半年多,孤儿寡母的投靠于此,任谁也会把两家视作同气连枝的一体。 当日在荣府花园惊鸿一瞥的丰美身影,如今随着掌柜的话语,又在脑海中重新浮现。 视线重新汇聚到雅间上,霍去病问道:“莫非是那位薛宝钗薛姑姑在打理书坊一应事宜?” 他可不信那位呆霸王薛蟠有这个能力,来找一些禁书倒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闻言胖掌柜点头称是:“正是,只不过少东家来得少,大抵只有寻书时会来查一查账本。” 霍去病心中了然,在书中这位擅藏拙的金钗博学多才,想来账房之事,也难不倒她。 待沏好了茶,正事也就上了台面。 胖掌柜手握书稿,不经意地突然道:“贾公子既然和薛家有莫大渊源,那价格方面,我必然会给出一个包您满意的答复。” 言罢,他那眯成一条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精光,其中的审视之意虽然隐藏的极好,但还是被霍去病轻易看穿。 他心中有些发笑,这王掌柜说了这么多,终于还是图穷匕见了。 他主动将东家的身份点出,可不是真的想和霍去病拉关系,而是想要摸清楚二者的远近亲疏。 毕竟神京城内贾家子弟众多,若是都给出一个满意价,那生意还做不做了? 唯有弄明白霍去病跟薛家的关系亲疏,王掌柜才好看人下菜碟。 若是亲近,自然就是满意价,这样他也算是在东家面前露了脸。 若是疏远,那就只能就事论事了,毕竟价钱压得越低,作为掌柜的,也就赚的越多,没有人愿意和钱过不去。 霍去病虽然不通生意经,但是胖掌柜那点小心思想要在他面前卖弄,无疑有班门弄斧之嫌。 第十七章 唇枪舌剑议金银 只是,霍去病虽然猜到了胖掌柜的心思,但是他却没打算占薛家这份便宜。 他可以借贾府的势,那是因为这副身体本就姓贾。 无论如何,在旁人眼中早已经打上了贾府的烙印。 然而薛家与霍去病却无亲无故,虽然他与薛蟠算是相识,但根本算不上亲近。 故此,霍去病也不屑于唬人占这点蝇头小利。 写书终究只是暂且糊口之举,他可没打算靠这个混上一辈子。 “王掌柜误会了,我虽是贾家人,但却是宁国府出身,与你们东家谈不上相熟,不然也不会不知道梦溪斋就是薛家的产业。” 不去管此刻胖掌柜眼中的小心思,霍去病自顾自道:“因此,该如何议价,按照正常行情来就是。” 王掌柜是个地道的商人,闻言也不去接话,而是笑呵呵道:“蔷公子年少而多才,若是我们少东家得知,必恨不能把酒言欢。” 霍去病知道他说的是薛蟠,也附和道:“蟠哥儿急公好义,我亦是知晓的。” 嗯,从请东道喝花酒这方面来看,薛蟠的确称得上大方。 二人又客气了几句,终究回到了正事上。 “不知蔷公子这本侠客传,打算写多少回目?” 霍去病沉吟片刻:“大约百二十回罢。” 当今盛兴的小说,无论是达官贵人所喜爱的,还是市井小民钟意的,笼统都是百回目。 因此当听到回答时,胖掌柜也很满意。 摸着两撇小胡子,他言道:“蔷公子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废话了,您是有大才的,从五石先生乃至诸位贵人的反应来看,侠客传也是本好书,可毕竟只有一回目,后续如何,实在风险太大,因此鄙人愿意给出这个价格,来买断此书。” 他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 一百两? 对于这个价格,霍去病有些不太满意。 虽然以如今的物价来说,百两银子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勉强维持五年温饱。 可对于一本反响不俗的小说来看,还是过低了些。 要知道,如今市面上,不算翻版书和禁书,一本书也得卖二三两银子。 他要写一百二十回,至少也能出五六本。 算下来买一本全套小说也要一二十两银子。 是以才会有写书的都是穷酸落魄之流这种说法,因为只有有钱人家才能看得起书。 当然,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来我往。 想当年远征匈奴,对于粮草军饷一事,还要和大司农争论一番。 见霍去病皱眉,掌柜也不意外,笑眯眯道:“不知道蔷公子是何想法?” 沉吟片刻,霍去病同样也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两?!” 王掌柜不禁低声喊了出来,脸上的肥肉抖了又抖。 好嘛,这位贾公子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他王富贵,打从跑堂的干起,这辈子还没收过一千两的书! 他哭笑不得道:“蔷公子怕是不清楚行情,一千两的价格,如今的神京,可还没有书坊出到过。” “且以往就算有,那也必须是名声在外的大家执笔方可。” 言下之意就是,你霍去病新人一个,谁也认不得,就算书再好,没人看也是白搭。 只是,正所谓卖家漫天要价,买家坐地还钱。 霍去病摇头道:“王掌柜,正如你所言,五石先生乃至诸位公子都对书稿青睐有加,就足以证明此书的市场和价值。 而且我敢保证,此书接下来的百十九回,必定会和书稿一般,绝对不会出现良莠不齐的情况。 所以,若按照二十回目一本书来看,梦溪斋一套书至少要卖到十八两银子,到时候又不知能赚多少个一千两出来。” 听到霍去病这般说,王掌柜更是哭笑不得,摇头道:“蔷公子,生意不是你这么算的。” “需知要出版一部书,不仅要考虑到雕版,印刷等等一系列耗费,更有买卖时的翻版、覆版挤压市场,干扰行情,其中的风险着实不小。” “若按您所言,一本书卖出去十八两,可书坊能赚的,也不过一二两罢了。” 胖掌柜说的十分心酸,可霍去病断然不信那一二两的说辞。 “王掌柜说笑了,以薛家商号的实力,只要侠客传在神京跟金陵打响了名头,届时发行天下也不是难事。 以我大盛朝万万百姓之数,到时还不是赚的盆满钵满?” “蔷公子,你这话……”闻言,胖掌柜指着霍去病,一时失笑。 又过去两炷香的时间,双方关于价格你提我压,终于是按照六百两的价格买断了拢共一百二十回目的侠客传。 对此,霍去病很满意,六百两足够他未来一段时间的打熬身体所需了。 胖掌柜虽然表面上心痛不已,但实则内心也十分满意。 “蔷公子,不知后续的回目,您何时能着写完毕?” 考虑到自己目前要以读书、观史、打熬体魄重修一身武艺为主,霍去病思量道:“既然要以二十回目出书,那就以一月为期如何?” “合适!” 胖掌柜拍手而定,随即拟了两份文约契书请霍去病过目。 待检查无误后,霍去病于上面签字画押,至此,双方的合作关系算是定了下来。 胖掌柜喜笑颜开,掏出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双手递了过去:“蔷公子,按照行规,这是给您的定金,待月底收到书稿,还会有另外的五十两,此后每月一百两,直到大作完结。” “王掌柜辛苦。”霍去病松了口气,接过银票收好。 自此,他总算是在这红楼王朝勉强站稳了脚跟,不必再为生计奔波,可以专心做些事情。 临近午时,婉拒了掌柜的宴请,霍去病在跟朱嬷嬷一起用过膳后,便一头扎进了房间。 直到太阳落山之际,一口气写了两回目的霍去病才揉捏着泛酸的手腕走出房门。 伸了个懒腰,照常用饭,熬煮药汤,面容俊俏的少年郎又开始站起了梅花桩。 待舞了几十回合剑术,又泡了药浴后,漫天星光也逐渐倾泻。 “时候差不多了。” 抬头望着那一轮狭月,霍去病喃喃自语。 第十八章 夜袭宁府见金钗 往前推数个时辰,宁国府中。 一应小厮的慌乱连带着俞禄的哀嚎彻底将整座国公府都惊动起来。 正搂着美娇娘眯眼听曲儿的贾珍也为此一脚踹倒了捏腿的丫鬟。 他神情不悦的睁开双眼,面色阴沉:“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把声音最大的给老爷我吊起来往死里打!” 闻言,在一旁伺候着的宁府大总管赖升慌忙带着手下就走了出去。 片刻后,他又一脸震惊的返回,躬身弯腰指着门外道:“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贾珍更加不耐烦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说,出什么事了?!” 赖升朝身后摆摆手,紧跟着,搀扶着俞禄的几名小厮连带躲在后面的贾蓉就慢吞吞走了进来。 见此情形,贾珍瞬间就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们找蔷哥儿去了吗?” 扑通! 已经找大夫看过的俞禄顿时就捂着手跪倒在了贾珍面前,其涕泗横流,仿佛受到了泼天的委屈一般: “老爷啊,您可要为小的我做主啊,我的手指没了,手指没了啊!” “什么?!说清楚怎么回事?” 俞禄似乎被打的有些神志不清了,也没回贾珍的话,反而一直哀嚎着手指没有了,甚至还要扯开包扎的伤口给贾珍看。 贾珍养尊处优几十年,根本见不得掉手指这种恶心的场面,因此一摆手,直接让赖升把他拖到了一边。 “蓉哥儿呢,贾蓉呢,我不是让你带人去找蔷哥儿了吗,怎么一个个搞成了这副鬼德行回来?” 贾珍指着一应垂头丧气的小厮,神情震怒至极。 听到贾珍喊自己,想当缩头乌龟的贾蓉心里顿时一咯噔,硬着头皮从众人身后走出。 “老,老爷。” “你个该死的小畜生,快说是怎么回事?”贾珍一看见贾蓉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蔷,贾蔷他不愿意来,还把俞管家给打了。”挨骂的贾蓉缩着脖子,结结巴巴地将上午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此刻贾珍的脸色黑的几乎都要滴出水来。 他一脚就踹翻了看不顺眼的儿子,破口大骂:“废物,废物,囚攘的,要你何用!” 紧跟着,他来回踱步不停:“反了反了,真真是反了,好你个蔷哥儿,分明是不把老爷我放在眼里。” 赖升这会儿听明白了,阴恻恻附和:“老爷,这蔷哥儿自幼无父无母,全是您辛辛苦苦把他养大,如今却这般行事,我看他根本就没把自己当贾家人,枉他还读了几年圣贤书,以老奴看,全白费了。” 此话堪称火上浇油,贾珍抓起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眼珠子豺狼般滴溜溜转: “请家法,赖升,明天去给我把所有族老都叫过来,我要在宗祠前活活打死这个目无尊长的小畜生!”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忤逆我这个族长。” 跪倒在地上,头几乎要埋进裤裆的贾蓉心头一跳,一时间也不知是喜是忧。 原地喘息了片刻,贾珍又想起来了贾蓉,一口唾沫就喷了过去:“没用的东西,待明天老爷我治了贾蔷,再好好与你算账!” 言罢,便拂袖而去。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瘫坐在地上的贾蓉也缓缓抬起头,面上仿佛打翻了染缸,青红白不一而足。 …… 子时三刻,星夜下的凉风吹散了初秋的燥热。 雄伟壮观的宁国府内,不仅守夜的门徒依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就连巡夜的家丁也纷纷都偷起了懒。 这就极大方便了准备翻墙而入的霍去病。 只见他拉开一截距离,几步助跑后,一个弹跳便扒上了墙头,继而跳下,迅速隐匿在黑暗中。 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亭台楼阁,霍去病满意地点了点头。 许是因为两世为人的奇异,他的身子在训练和药浴后恢复的极快,如今已经和正常农家子弟没有什么区别。 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气力还在源源不断的以一个缓慢而稳定的势头增长。 或许,自己要恢复到前世那般武艺的时间,要比估量的提前不少。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霍去病快速向着会芳园天香楼奔去。 白天发生的事情让霍去病知道,贾珍必定因为自己的态度而暴怒不已,说不定这两日就会出招了。 作为一族之长,他实在有太多办法可以名正言顺的使坏,而霍去病却不能堂而皇之的对抗,否则就是忤逆不孝。 然而霍去病却非一昧被动挨打之辈,因此他决定先发制人。 思来想去,在礼教森严的大盛,没有什么比背上一个扒灰的名声能更让人狼狈的了。 算算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的日子,便有了今夜霍去病夜袭宁府一事。 他要亲眼看看贾珍究竟如何,才能思虑下一步打算。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的散漫、懒惰和自大,是会影响到下人的。 长夜漫漫,这些贪财的下人又怎会想到,会有人敢潜入国公府邸? 因此,霍去病很轻松的就来到了会芳园中,看见了那座精致辉煌的天香楼。 “果真如此,好一个觊觎儿媳罔顾人伦的畜生!” 望着单薄的窗纸外,被烛火倒影出的两道人影,以及细微到几不可听的耳语,霍去病满脸冷笑。 天香楼本是宁国府内供家眷游玩享乐的地方,可如今已是深夜,却有秦可卿略显抗拒的柔弱声音响起。 而根据霍去病对贾蓉的了解,他今日在挨过贾珍打骂后,必定会去花楼买醉快活,断不会回来。 因此,天香楼内,那一道不断试探靠近的人影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霍去病在楼外停了片刻,待看见人影伸出手来,便果断沿着楼梯上去。 戳破了窗户纸,一股腻人的熏香瞬间便钻进他的口鼻。 紫檀椅,朱红几,灯火通明的房间中,霍去病一眼便看见了身穿青白二色长袍,头戴簪缨银翅帽的贾珍。 在他身边,被死死握住手腕,满脸惊慌羞愤的,正是贾蓉之妻,十二金钗之一的秦可卿。 第十九章 略施小计退贾珍 “难怪这贾珍老货贼心不死,甘愿冒着扒灰的名头也要行大不韪之事。”凝望片刻,霍去病心道。 风流袅娜,恍若黛玉,鲜艳妩媚,似乎宝钗。 这位兼具钗黛之美的金钗五官精致绝伦,若单以容貌论,实乃女子之首。 且她虽年龄不大,但却已为人妇,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兼具清纯与妩媚的气息流露。 又穿着淡绿色的绫袄子,脖颈间束着瓷凤,让人看了,更是凭空增添几分魅惑。 留着细长胡须,面色稍显苍白的贾珍此刻正在单手作画,另一只手,则攥着儿媳的皓腕。 秦可卿满面惶恐不安,狐媚的双眼中泫泫欲泣,一副我见犹怜之态。 “公公,时辰不早了,儿媳,儿媳也该回去了。” 柔柔弱弱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顿时让贾珍心头一热。 只见他强忍住了心头的冲动,继续描摹着即将完成的画作,口中淡淡道: “着急作甚,可卿,我那儿子惯不着调,你嫁过来算是受委屈了,左右无事,不如焚香绘画,也算是一桩雅事。” 贾珍的声音虽轻,但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可卿本就性子软弱,遂不敢反抗,只能弱弱地站在一旁,香肩微微颤抖。 “大善!” 待到香炉堆上薄灰,逆来顺受的秦可卿惶惶不安之时,贾珍忽而收笔。 他转过身,一只手直接落在了秦可卿柔若无骨的肩头上,神情无比自然地指着画板道:“可卿,你看这画中人儿,传神几何?” “公公。” 秦可卿被贾珍的大手吓了一大跳,她慌忙退后两步,犹如受惊的小鹿。 贾珍搓了搓手指,也不在意,到嘴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他呵呵一笑,泛着淫光的双眼上下将秦可卿打量个遍,而后撇开身位,好让这好儿媳看清画板。 贾珍的目光像是刀子,让秦可卿凝脂般的肌肤都颤栗了,在连声的催促下,她终究还是缓缓抬起了头。 “啊!” 只一眼,秦可卿原本苍白赛过冰雪的娇嫩脸蛋瞬间便绯红一片,犹胜日暮烟霞。 她一手捂着樱桃小口,一手指着贾珍所作仕女出浴图,几欲羞愤致死! 窗外,霍去病闻声看去,眼中的厌恶之意几乎溢出。 原来,那出自贾珍手笔的仕女图虽背对众生,只是半露香肩,宛若出水芙蓉,但旁边却又题了一首诗,名曰威烈将军为可儿侍浴歌: 云薄薄,雨微微,看取妖容露雪肌; 山棱棱,天青青,把玩金莲现娇声。 可儿正是秦可卿的乳名,难怪她反应如此之甚,贾珍这首破诗,简直是把她剥光了往地上踩。 其狼子野心,已经丝毫不再掩饰。 面对那人伦尽丧的畜生,霍去病甚至想冲进去一刀将其结果了事。 然而也只能想想。 一代国公之后,又承袭着大盛至尊至贵的爵位,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朝廷不查个翻天覆地,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关系着大盛的脸面,也关系着衮衮诸公的安危。 因为贵人们的游戏是政治,而非打打杀杀。 若是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那一切就都乱了套。 所以霍去病也只能暂时留下贾珍。 眼看他一步步向着秦可卿走进,霍去病当机立断,捡起石子奋力一扔,楼阁外一座花盆应声倒地,砸了个粉碎。 “谁?!”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瞬间浇灭了贾珍的一身邪火。 瑟瑟发抖的秦可卿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跑到床边,用被子死死捂在身前。 此刻,做贼心虚的贾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推开门环顾四周。 只见转角一道黑影一闪而逝,贾珍瞬间心头一惊:有人看见了?是谁? 虽然他在宁国府无法无天,但若是觊觎儿媳的事情被人传出去,那也是要惹出大麻烦的。 正如他可以利用礼教规则将儿子训得像孙子,甚至准备利用忤逆尊长的由头打死霍去病一样。 他自己,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要被规则限制的。 贾珍凝视着人影消失的角落,又回头看了看楚楚可人的儿媳,最终还是心有不甘地重重关上了门。 他要赶紧回去派人查出今夜是谁来过会芳园,不然怕是难睡个安稳觉。 脚步声急匆匆来,又急匆匆走,夜色重归虚无,躲在被子后的秦可卿终于敢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 然而贾珍的离开并未让她有丝毫的放松,因为她也听到了那破碎的瓦罐声。 此刻她心中满是绝望,本来湿漉漉、可可楚人的明眸,如今也是一片死气沉沉。 若是今夜她与贾珍同在天香楼的事情被人传出去,纵使不是她的错,那势必也没法活了。 想想软弱无能的丈夫和狼子野心的公公,再一想到明日的满城风雨,秦可卿只觉得不如干脆死了罢了。 她目光缓缓停留在房梁上,然而终究还是不敢动手,片刻后,只能阖上眸子,流出两行清泪。 咚咚! 乍响的敲门声再次吓了秦可卿一大跳,她连忙用被子裹住全身。 莫非,是那人……又回来了? 门外,去而复还的霍去病见无人应答,只能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了湍湍不安地盯着自己的秦可卿。 秦可卿先是被人影惊到,在看清面容后,不禁失声娇呼:“蔷,蔷哥儿,怎么是你?” 霍去病重新关上门窗,视线从秦可卿那张花容月貌的脸蛋转移到画板上,淡笑道:“秦……嫂嫂,莫非,你希望来的是贾珍那畜生?” 秦可卿一时无语,也不知是被突然出现的霍去病吓到,还是被他那句畜生贾珍惊到。 稳了稳心神,秦可卿勉强开口:“蔷哥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双手仍死死抓着被子,双眼也紧紧盯着霍去病,显得十分戒备。 霍去病头也不回道:“贾珍倒是有些本事,起码这画像真是惟妙惟肖,还有这诗,也不枉他嫖遍了神京大小巷子。” 莫说他,你小小年纪,不也跟着贾蓉逛遍了花楼? 不知怎的,秦可卿心中突然涌现出这么一句话来。 第二十章 慷慨解囊济小叔 秦可卿苍白的面色再次因为这个念头变得绯红。 然而见霍去病一脸淡然毫不奇怪的样子,她瞬间有所明悟,语气结巴道:“蔷哥儿,莫非刚才的动静,是你搞出来的?” 霍去病这时也转过身来,寻了张椅子坐下,点头言语:“嫂嫂,难道你要怪我坏了一桩好事?” 秦可卿那张娇嫩脸蛋立时煞白无比,用颤抖的声音开口:“蔷哥儿,你既然来得早,便知道事情一概原由,为何又特意拿我消遣?” “嫂嫂莫急,我只是不确定,想要试探一番。”见状霍去病连忙寻了个借口,他倒是忘了这个便宜嫂子的性子了。 闻言秦可卿面色才好了些,但仍有些凄苦地说道:“这等忤逆人伦的丑事,我如何能做得出来?” “蓉哥儿无用,徒留嫂嫂一人苦苦支撑,实非大丈夫之举。”霍去病正色道。 而后又朝着一脸死灰的秦可卿开口:“嫂嫂,今夜我惊走贾珍保你清白之身,可来日你又该如何?” “我?” 秦可卿一脸茫然地摇头,她的确不知道前路要怎么走了。 是彻底沦为贾珍的玩物,亦或者,清清白白去死? 霍去病并未急着开口,而是待她心中雷霆酝酿后,才道:“我有一策,可保嫂嫂日后清白无忧,只是需要做出一点牺牲,不知你可否愿意答应?” “什么牺牲?” 秦可卿顿时警惕无比地望着霍去病。 她可还记得往日这小叔子多次偷看自己的事情,虽然隐蔽,但自己作为女人,对这些心思自然最能清楚察觉。 因此刚听见霍去病这般说辞,她只以为是对自己也起了不轨之心。 霍去病对于秦可卿突如其来的防备有些不解,解释道:“我欲将这幅画公之于众,届时丑闻传出,贾珍必定焦头烂额,短时间内绝不敢对你有所作为。” 见霍去病指着画上的背影,秦可卿先是脸色一红,而后便沉默了,神情挣扎而犹豫。 画传出去,倒霉的可不止是贾珍,她更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女子与公公苟合,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是会要人命的。 因此她只是低头道:“这,要是传出去,我以后就没法活了。” “莫非嫂嫂以为,今后就能活的轻松?”霍去病起身,快步走至床前,直视着秦可卿的双眼。 在那双如火的眸光下,秦可卿似乎心都被灼烧了,她仓皇低头,呐呐不知何言。 霍去病继续道:“贾珍性格好色而暴虐,若只是霸占你也就算了,但一旦事情败露,届时恐会有性命之忧!” “啊!” 秦可卿被霍去病的话吓了一大跳,一时间连被子滑落都无心再顾及。 可仔细想想,公公贾珍,还真的就是这种人。 秦可卿今夜心绪激荡起伏不定,早已失了分寸,如今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嫂嫂目前却是不必担忧,只要你与我合作,蔷保证,必定会让你安然无忧。” “就算是往后风头过了,贾珍也绝对不会再有来寻你的那一天。” “失名是小,失命乃大!” 霍去病言之凿凿,话语如同魔音灌耳,让秦可卿情不自禁地就一口答应下来。 “那画,你拿去便是,只是,希望蔷哥儿你,左右不要忘了今日的承诺。” “这是自然。” 霍去病点头应下,又道:“嫂嫂,还需借你贴身之物一件。” 秦可卿疑惑着抬起头,眨动着善睐明眸:“贴……贴身之物,这是,这是为何?” “这画虽然是贾珍字迹不假,但画中人却没有嫂嫂你的面容,倘若是他一口咬定可儿是姬妾之流,那恐怕会横生事端。” “若是有嫂嫂你一件信物与画一起公之于众,定会让贾珍百口莫辩。” “原来……如此。” 听罢,秦可卿红着脸,一番思索后,从被子中窸窸窣窣掏出一枚带着余温的玉环:“这上面有我的字,府里几个丫鬟也都知晓认得,你拿着罢。” “嫂嫂你尽早回去,今夜之后,不论发生什么,贾珍若是问你,你只管说是天香楼遭了窃便是。” 时辰不早,霍去病接过玉环,一番嘱托后便打算回去。 “等等。” 只是点头不语的秦可卿眼见霍去病离开,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面对霍去病投来的疑惑目光,秦可卿竟又从衣物里拿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小心递到他跟前: “蔷哥儿,听说你如今已自立门户,外面世道艰难,少不了吃穿嚼用,你且先拿着。” 这性子软弱的姑娘不由分说地将银票塞进霍去病手中,又轻轻柔柔地吐出一句话:“叔叔啊,盼你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为之愕然的霍去病这才明白,旋即收下银票:“嫂嫂放心便是,我绝不是那等负信之人。” 走出天香楼,霍去病颇为感慨,自己卖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换来六百两银子,没想到这小富婆出手就是百两。 一个人呆呆坐在床沿,秦可卿张望着门外的黑暗,眼神中满是疑惑。 她这小叔子,怎么出去过了几天,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呢? …… “快,都给我搜搜,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 刚出会芳园,霍去病便听到了一阵喧闹,他倾耳听了片刻,得知竟是贾珍已在派人搜查宁府。 “如今鸡飞狗跳,想必高墙附近巡逻人数更多。” 霍去病心底寻思片刻,转身就借着夜色朝荣国府的方向走去。 他倒是不慌,宁国府与荣国府之间是有一条小巷的,眼下还没有修大观园,自然也就没被拆除。 他大可沿着荣府翻出去。 两府大门相隔不过百丈远,朝近路更是省事,不一会霍去病便已经来到了荣府中。 由于前几日来过一趟,霍去病记住了路线,沿着后花园一路小跑,眼看就要到了终点。 “你且去,等明晚再来,悄悄在西边穿堂儿等我。” “你别哄我,那里人多,怎么好躲?” “你只管放心,我把上夜的小厮们都放了假,两边门一关,再没别人了。” 霍去病猛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那窃窃私语所在。 第二十一章 撞奸情智取小衣 “是她?” 男女间的细碎耳语自荣府后花园悄然传出。 听见熟悉的女声,霍去病眉间涌现出一丝不可思议。 循声而去,在一树葱绿华盖下,只见一身穿绿襟紫袍、头戴黑帽的男子正痴痴相望。 面相奸滑的男人手中紧攥着一方翠绿肚兜,对着刚刚分别的女子背影,眼中满是恋栈不去的贪念。 而在正前方,那快步疾走的窈窕身影则是彩绣辉煌。 即便是在深夜,衣裙也是华贵而绚丽。 赫然便是有着神仙妃子之称的凤姐儿王熙凤! 我竟又撞见王熙凤与人私通幽会? 回想起当日王熙凤贵气逼人、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这一幕着实让霍去病大为震撼和不解。 尤其是那将肚兜放在口鼻间深嗅的男子,端的是猥琐龌龊之辈。 就算是王熙凤这匹胭脂烈马真的有出墙之意,也万万不必找这般人物吧? 不对! 仔细打量了一遍,霍去病看着眼熟的男人,突然回忆起了书中名为贾瑞的这么一号人物。 贾瑞自幼父母双亡,自幼便跟着祖父,也就是族学先生贾代儒过活。 平日里无甚突出表现。 然而就在宁府家宴上,贾瑞却对嫂子王熙凤一见钟情起了淫心,最终因此而亡。 算算日子,如今似乎正是凤姐儿被色胆包天的贾瑞垂涎的时间。 记起了这么一件事,那么眼前的一幕就很好理解了。 今夜分明是王熙凤故意设计,引诱贾瑞去往穿堂儿。 又将贴身衣物赠予以作把柄,只待明日派人守株待兔,到时候贾瑞便是有一百张口,也难以说清。 虽然手段与书中有所偏差,但很明显,贾瑞的结局会更加凄惨!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凤辣子,正好有件事不知该如何收尾呢。” 霍去病喃喃自语,眼见贾瑞离去,他迅速跟了上去。 夜色愈深,曲径蜿蜒,哼着小曲儿表情浪荡的贾瑞也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前进。 “哎呦!” 突然脚下吃痛,贾瑞哀嚎一声,又迅速捂住自己嘴巴,唯恐让人撞见。 他猛地回过头,却什么都看不清。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有远处的宁国府灯火通明,不知在喧闹些什么。 贾瑞暗骂一声晦气,只当是石头绊脚,继续前行。 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王熙凤临走前那双妩媚风流的丹凤眼,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养精蓄锐。 然而走了没多久,尚悬在空中的左腿突然猛地一坠,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住,贾瑞再次摔了个狗啃泥。 “谁?到底是谁?”贾瑞顾不得腿上的痛,声音有些慌乱。 他刚才分明感觉到有只大手狠狠抓住了自己,只是怎地,一瞬间又没了呢? 唰! 一阵夜风呼啸,头顶树影婆娑。 忽而一句厉鬼似的尖啸从贾瑞背后炸响,让他瞬间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从地上蹦了起来。 “鬼啊!” 贾瑞今夜本就心中有鬼,此刻心中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不顾了,只管埋头狂奔。 下一刻,霍去病缓缓从黑暗走出,他捡起地上掉落的肚兜,嘴角微微勾起:“也算是救了你小子一命。” 步伐加快,霍去病双手分别拿着画卷和小衣,迅速向着凤姐儿离开的方向奔去。 …… “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下三滥的货色,也妄想占你姑奶奶的便宜,明日便叫你好死不得!” 穿过花园小道,王熙凤望着不远处自家院子里,窗纱内倒映着的丫鬟平儿侧影,心头仅有的一点紧张也彻底烟消云散。 一想到方才贾瑞那肆无忌惮的恶心眼神,王熙凤那张端庄明艳、珠辉玉丽的鹅蛋脸上便显露出一丝嫌恶来。 她凤眼微嗔,冷笑连连:“倒是贴了一件嵌金丝云锦肚兜去,也算是便宜了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言罢,王熙凤正要迈步,背后却突然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有人声响起,让她从头到脚凭空添了一股凉气,瞬间毛骨悚然。 “二婶婶,所幸侄儿我眼疾手快,倒是没让你吃了大亏。” 霍去病自黑暗中出现,一只手按下了王熙凤将要推开院门的肩膀。 王熙凤被吓了一大跳,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差点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她脚步慌乱,下意识就想挣脱开来。 却不料一只脚刚好踩在了光滑凸起的鹅卵石子上,整个人当即就往一边倒去。 在其后的霍去病验证了方才的话语,他一把揽住王熙凤的腰肢,轻轻一带,便帮这个凤辣子稳住身形。 “琏二婶,这般惊慌作甚,莫非是做下了什么心虚之事?” 腰肢边的软肋最为敏感,被人用手托住,感受着那掌心传来的燥热温度,王熙凤只觉得一股酥麻之意顺着尾椎骨就冲上了天灵盖,险些再度脚下一软。 只是眼下她也知道身后并非有什么脏东西,猛地转过身,以手轻掩着波涛微起的心口,朱唇微启。 待看清了霍去病那张脸,王熙凤很是惊讶,直接脱口而出:“贾蔷!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去病微微一笑,手指着一旁角落道:“二婶婶,这里多有不便,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院门的红灯笼播撒出一束烛光,照在王熙凤阴晴不定的脸上,别有一番风情。 望着霍去病的背影,她实在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是听刚才那番话,王熙凤也不敢肯定霍去病对于后花园的事情知道多少,她皱着黛眉,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蔷哥儿!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大半夜的将我拦在这里,就不怕你琏二叔知道后,剥了你的皮!” 四目相对,王熙凤率先发难,满脸冷笑地指着霍去病。 虽然无甚学问,但她待人处事的道理却是远比大部分人都要懂得。 而且习惯了主动,眼下的局面让王熙凤很是不适应,因此张口便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霍去病微微一笑,将手心张开,露出皱巴巴的一件小衣服:“二婶婶,依我看,琏二叔要剥谁的皮,那还不一定呢。” 第二十二章 夜逼二婶非吾心 纵使肚兜被蜷的褶皱不堪,王熙凤也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不定,咬着牙,阴沉沉看着霍去病:“蔷哥儿,几天不见,你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霍去病一脸不解地说道:“却不知二婶婶这话是何意,这肚兜放在贾瑞那里,若是传出去,那可就是一桩天大的下流丑事,我分明是在帮婶婶你才对。” “既如此,那还不快还给我,一个老爷们,手里握着女儿家贴身衣物,倒不嫌臊得慌!”王熙凤面色寡淡,冷冷道。 “还可以,只是侄儿尚有一件事需要二婶婶你帮忙,不知可不可行?”霍去病避开王熙凤上前争抢的手,挑眉道。 闻言王熙凤心头又是一声冷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想来这混账无赖是没钱喝花酒了。 平日里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惯了,她知道便是谈生意,也不能先露出自己的底线来。 因此她也不去问要多少钱,只是淡淡道:“蔷哥儿,你若是想要以此威胁我,那可就真是想瞎了心。” “贾瑞是什么泥猪癞狗,你也知道,我若能看上他,天都能塌了,今夜只不过是我设的局罢了。” “二婶婶言之有理,我也不信你是那种人,只不过,婶婶你似乎是把人性给想的太好了。” 霍去病摇摇头,继续道:“单凭你今夜幽会贾瑞,又赠予肚兜一事,我若是宣扬出去,你猜猜看,那些下人会怎么传?琏二叔,乃至老太太,又会怎么想?” “且就算无人信我,可荣府家眷利用贴身衣物谋划族人的名头,怕是也不怎么好听吧?” 听到这么一番话,王熙凤脸色顿时又变了,她心知霍去病说的对。 那些下人平日里无风也起三尺浪,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她的名声可就算毁了。 到时候丈夫贾琏会如何想,王熙凤用脚都能猜到。 不过这倒不是凤辣子对贾琏情意有多深厚。 贾琏生性风流,婚后二人拌了不知多少句嘴,彼此之间早已是貌合神离。 只是因为贾琏他姓贾,纵使王熙凤是贾宝玉生母王夫人的亲侄女,但在贾家,她也是妻凭夫贵的。 对于没有子嗣,又跟丈夫同床异梦的王熙凤来说,权势名利就是她眼中的全部了。 若是因为此事导致眼下的一切消失,那是断不可接受的。 凤姐儿心中对霍去病恨得咬牙切齿,又对此心生忧虑,然而她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到此刻仍旧没有露出软弱姿态。 一双凤眼使劲瞪着霍去病,王熙凤柳叶眉也轻颤着,低声厉喝道:“蔷哥儿,你是知晓我手段的,你怎敢这般威胁我,当心日后再走不了夜路!” 透过王熙凤眼中的一点惊惧,霍去病知道她已经有所动摇,便向前一步,再下了一记猛药: “二婶婶是个好样的,不过,若是你放利钱的消息也被透漏出去,到那时,你又该如何呢?” 听到放利钱这三个字,王熙凤强维持着的高傲姿态轰然破碎崩塌,犹如摔落的精美瓷器瓣瓣砸落在地。 面对高出她半个头的霍去病,王熙凤只觉得一大片阴影将她笼罩。 她用极其颤抖的声线道:“蔷哥儿,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一介妇人,如何能做出放印子钱那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霍去病嘴角微微勾起,这个距离他似乎都已能听见王熙凤心脏的剧烈跳动: “二婶婶,有些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私自挪用荣府公款放高利钱,后果如何,你自己应当最清楚不过!” 挪用荣府公款,是触犯家规,严重点说,是犯了七出之罪。 而私放高利,更是违背大盛律法,是要进监的。 霍去病瞅着艳容惨白的王熙凤,用着平淡的语调缓缓道:“二婶婶,无论是老太太的责问,亦或者朝廷官府的追查,你能如何应对呢?” “我想,二婶婶你自己也不想被人知道吧?” 轰! 伴随着话音落下,王熙凤心中筑起的高墙彻底坍塌了。 她双肩微微颤抖,单手举起指着霍去病,却一句强势话也说不出来了。 说到底,她平日里再强势高傲,也不过是在荣府管着一大帮子下人罢了。 真要面对霍去病所言的七出之罪和官府追查,根本就承受不住。 在礼教严苛的盛朝,女子若是进了监狱,简直就跟游街示众没有任何区别。 到时候,就连勾栏里的窑姐,都是可以指着鼻子骂一声晦气的。 只要一想到那种局面,素来颐气指使惯了的凤姐儿就如何也不能承受。 她咬着牙怒视霍去病:“蔷哥儿!枉我前些天还替老太太给了你五十两银子过活,没成想,竟是给了条白眼狼!” 眼见王熙凤眸中已有点点泪光,霍去病也不禁默然。 “二婶婶,五十两银子之恩,吾铭记于心,万不敢相忘。” 虽然王熙凤根本不算好人,她精明且自傲,在书中不仅设计害死了起色心的贾瑞、放印子钱逼的别人家破人亡,可对于霍去病来说,那五十两银子的确是解了他燃眉之急的。 今夜这般逼迫王熙凤,实属情非得已。 且他也只是嘴上说说,若是王熙凤真就想鱼死网破,他也不会把撞见的事情说出去。 权当是偿还那五张银票了。 只是这种想法,自然不能让凤辣子知晓。 听到霍去病这么说,王熙凤心头一喜,似觉得局面可解,脸上仍是怒意冲冲:“哼,若是真不敢相忘,如何会在今夜这般逼迫于我?” “依我看,你们贾家这些爷们,有一个算一个,加起来也凑不出两个好货!” 看来这凤姐儿真是急了,骂人都口无遮拦起来。 霍去病道:“二婶婶,今夜之事,实属侄儿迫不得已之举。” “哦?我倒想知道,你如何个迫不得已?”王熙凤斜睨着霍去病满脸冷笑。 霍去病也不言语,直接将画卷展开,揭露在王熙凤面前。 岂料过了数息,他也不曾听闻有惊呼声出现,凝眸望去,只见王熙凤的脸上正泛着一抹极淡的晕红,眼角含春地指着画中人骂道: “好你个蔷哥儿,你大半夜来堵我,又如此胁迫,就是逼自己婶婶去看这种下流东西?” 第二十三章 横眉冷言把手联 霍去病整个人都蒙了,看着王熙凤那又羞又怒的神情不似作假,于是便指着那首淫诗皱眉道: “二婶婶莫要误会,你且读完这首诗词,再下定论。” 王熙凤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蔷哥儿,你莫不是知道我不认字,特意来消遣我罢?” 霍去病瞬间哑然,很是哭笑不得,他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于是乎,他又当着王熙凤的面,将这首诗一字不落的念了一遍。 纵使凤辣子不识几个大字,可贾珍所作之诗言辞粗鄙放荡,只一听,再联系到画中浴影,便什么都清楚了。 “这……珍大哥他……” 即便是见惯了风流人,听遍了下流事,可王熙凤也是被这其中的信息给惊的目瞪口呆。 她素来也听闻过东府的一些事,知晓贾珍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当这等忤逆人伦的事情真的出现在眼前时,还是难免瞠目结舌。 她的公公,荣国府大房一脉的贾赫,同样生性好色,妾室一片。 但若是敢打她的主意,王熙凤自觉定是闹个天翻地覆也不会罢休。 眼见效果达到,霍去病收起画卷,肃声道:“二婶婶,这就是今夜我在宁府亲眼目睹之事。” 王熙凤皱眉不止,哼哼道:“纵使这般,可又和蔷哥儿你今夜之事有何干系?” 霍去病双目湛湛,凝声道:“二婶婶在两府手眼通天,定是知晓我与贾珍之事,如今他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于我,我如何能一昧忍让?” “且以那老贼心性,我若只顾妥协,他日必将飞来横祸加身。” 王熙凤渐渐明白过来,指着画像道:“蔷哥儿,你疯了,就凭一幅画,如何能斗得过珍大哥?” 霍去病又拿出秦可卿所赠玉环,语气凌然: “有此物在,定能让人信服,我只需那贾珍方寸大乱,无暇顾及于我便可,假以时日,吾又何须这般藏头露尾之手段!” 少年之身不过十之五六,然而这般器宇轩昂的一番话,再配上其玉树临风的身子,端的是自信霸气,风采照人。 王熙凤整日见到的都是贾府的游手好闲之辈,如今乍一看霍去病,竟觉得这番言论直插心窝,让她都心中一悸。 再看其堂堂男儿状,情不自禁的都有些身子发软了。 她拢了拢双腿,强行压抑的声音中竟有一分软腻:“没想到我那侄媳妇都被你说动了,蔷哥儿倒是好手段。” 王熙凤知晓秦可卿的性子,所以很是诧异。 “我那嫂子也是个可怜人,忍无可忍,自无需再忍。” 王熙凤摇摇头,道:“所以你今夜这般大费周章,口中所言的帮忙,就是让我跟你一起对付珍大哥?” “那蔷哥儿你可就找错人了,我这个荣府大管家表面上光鲜,可左右也不过是老太太一句话的事,东边的下人虽然也敬我,但也就如此了,更别说去管一族之长了。” 王熙凤断然拒绝,这种事情固然能让贾珍头大如斗,可是她却万万不能掺和其中。 不然别说被正主报复,就是老太太那关都不好过。 要知道,贾母如今最看重的事情就是安定,若是知道她把整座贾府弄得乌烟瘴气,必定会心生情绪。 见凤姐儿误会了自己的想法,霍去病轻笑一声:“二婶婶这就想错了,并非是将你卷入风口浪尖,只是想寻你帮忙,把这幅画,让更多人以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看到罢了。” 见王熙凤又要开口,霍去病先声夺人:“二婶婶,别说这件事你办不到,你掌管荣府也有几年了,我就不信没几个信得过的手下。” “这件事若是不成,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见霍去病忽的横眉冷对,本要拒绝的王熙凤不知怎么的,竟被一下惊住了。 那厉声耳语,在她听来,为何会让人心头一荡? 见凤辣子面容突然柔和了下来,霍去病也是满脸古怪,这便宜婶子莫非是吃错了药? 亦或者,还就得喂她喝罚酒?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一番权衡利害后,开口道: “好,蔷哥儿,依你所言,我就帮你这一回,只是,日后无论出现何等差池,你都绝对不能将我供出来,更是不可再拿今天的行为再来威胁我。” “这是自然。” 霍去病当即点头,又拱手致歉:“二婶婶,往日恩情不敢言忘,只是吾如今已被逼上绝路,普天之下也唯有婶婶你能帮我,遂出此下策,还望莫怪。” 见霍去病去了强硬姿态,又说了一番软话,王熙凤也有了台阶脸面,只是不知为何,她心中却也没了那股悸动。 只是语气淡淡道:“行吧蔷哥儿,记得你答应的承诺就是。” 女人的脸六月的天,纵使是霍去病,也猜不透是何心思。 见王熙凤面容寡淡,他只当是被自己胁迫的不爽,将画卷连同玉环一起交出后,摆手便要退走。 只是刚行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对着王熙凤将要开门的背影道:“二婶婶,印子钱害人害己,还是早些收手罢。” 王熙凤的动作顿时僵住了,她缓缓转过身,面容愁苦,不复光彩夺目: “你当我是想放那伤天害理的印子钱?这一家老小吃穿用度,处处都耗费惊人,然而府中财货早已是入不敷出,我若不这么干,只怕早晚你们贾家人要喝西北风去!” 见状,霍去病也不好再说什么。 贾家财货亏空严重不假,但是王熙凤放印子钱有几分是为了贾家,几分又是为自己,那可就说不准了。 只是他想离去,反而王熙凤似被打开了话匣子,将积压多时的怨念借此机会又倾泄而出: “这府里上上下下就没一个省心的,为了管家,我不惜拿周瑞家的作伐子,为此一个个背地里巴不得咒我早些去死。” 周瑞家的正是王夫人的陪房,也算是她王家自己人。 “这些我都一清二楚,然而为了这个家,我一介妇道人家整日背着骂名,可就算如此,那些个奴才也都不老实的紧,主子们缩衣节食,他们倒是个个脑满肠肥!” “蔷哥儿,你说我若不放那印子钱,又能想到什么办法?” 看着满脸凄苦之色的王熙凤,霍去病知道她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担心自己将放利钱这件事说出去罢了。 因此点了点头,算是附和了这番言论,让她安心。 果不其然,王熙凤见状满意一笑,扭动着风骚体格便进了院子。 第二十四章 族老齐聚见丑闻 “奶奶,怎么回来这般晚?” 一听见推门声,眉头微皱的丫鬟平儿连忙迎了上去。 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这才服侍着自家主子更衣。 见平儿那忧心眼神,王熙凤不禁笑骂道:“你这小蹄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平儿搬来一张椅子坐下,将凤姐儿的白嫩小腿抬到自己身上轻轻敲打。 神情中带着些埋怨道:“奶奶今天也太大胆了些,那贾瑞万一心生不轨,可该如何是好?” “扯你娘的臊,就凭他,也敢?” 王熙凤一声冷哼,寻了个舒服姿势半卧着:“那活该天打雷劈的,竟敢打老娘我的主意,我若不好好治治他,岂不是和那些下作娼妇一般?” 知道主子是什么性子,平儿也不再言语,而是尽心尽力按着腿脚。 稍后又打来一盆热水,将凤辣子玉足浸入,细细揉捏。 “再用点劲儿。” 王熙凤今夜一颗心跌宕起伏不定,此刻被人伺候着,不由得舒服地眯上了眼。 哼唧了半晌,被腰后的画卷硌着,她这才想起来正事。 心中立刻浮现出一张剑眉星目的俊朗面容,不由得面色一冷。 “哼,这小兔崽子,竟连我也敢威胁了。” 对于今夜霍去病的一系列举动,生性高傲的凤辣子如何能完全释怀。 但由于自己的把柄被拿捏住,她除了气的牙痒痒,也是无从下手。 不过,那小子究竟是如何得知印子钱这回事的? 王熙凤很是不解,甚至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平儿这个最受信任的大丫鬟。 “奶奶在嘀咕些什么呢?”平儿头也不抬地说道。 王熙凤打量了半晌,最终还是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去,把这张画连同玉环,一起交给丰儿她们几个小蹄子,再放在那几个多嘴婆子的必经之路上。” “这不是东府秦大奶奶的东西吗?” 王熙凤和秦可卿关系不错,两人经常来往,因此身边的平儿也是一眼认出来玉环。 待她又将画卷打开,看清了那首诗后,不由得面色一变。 目光再投向玉环时,已是惊慌无比。 她特意压低了声音道:“奶奶,这两样东西要是放出去,明天东府,乃至整个贾家恐怕都要不太平了,这是为何啊?” 平儿实在不明白,怎么王熙凤出去一趟,却得了这两样烫手山芋回来? 王熙凤也没瞒着她,直接将今晚发生的事情一概说出,惊的平儿都掩上了小嘴。 那蔷二爷,变化真就这般大? “平儿,印子钱的消息不知怎地就泄露了出去,要是今天的事情再被别人知道,那咱们主仆就干脆别活了!” 王熙凤冷面寒声,悄悄观察着平儿的神情。 主仆多年,平儿哪里不知道主子是什么心思,眼中当即泛起了泪花,抄起一把剪子便道:“平儿若是那出卖奶奶的不忠不义之人,好叫我当场便死在这儿。” 王熙凤也被平儿的举动唬了一跳,连忙起身夺过剪刀,啐骂道:“好你个小蹄子,老娘不过是多了句嘴,你就要死要活上了。” 见主子神情不似作伪,平儿这才破涕为笑,连忙出去找人办事。 目送着丫鬟离开,王熙凤重新坐下,望着空荡荡的雕花朱漆大床,只觉得心头一片空虚。 自家丈夫整日夜不归宿,此刻又不知在哪个小娼妇的肚皮上,而自己却要独守空房忧心竭虑…… “也不知几时会死在外面才好!” 说了句狠话,王熙凤一把扯过锦烟被盖在只穿着单薄里衣的纤背细腰上,熄了琉璃灯盏,却怎么也睡不着。 片刻后,月华洒落窗纱,微弱的光亮下,一只凝脂点漆的玉手悄悄缩进了薄被。 哐叽! 房门被重新打开,吩咐完一切的平儿还未来得及向主子汇报,便被一只稍显湿润的手给拉上了床。 一声惊呼后,平儿也知晓了情况,当即羞道:“奶奶,要不我去把玉如意先用热水泡上?” “忒费事。” 黑暗中的二女显得尤为大胆。 只是不知为何,背后垫着软枕的王熙凤脑海中,却突然浮现了一张此前从未有过的可恶面容。 “奶奶今夜的反应,怎比往日要大上许多?” …… 第二日,宁国府正院大厅外,乌泱泱聚了十几号人。 其中两位白发苍苍者,正是贾家代字辈的尊长:贾代儒和贾代修。 这两位连同贾敕、贾效等旁系尊长,平日里无足轻重,几代传承后,多是家道中落。 也只有祭祖之类的事情,才能来到宁府宗祠。 今日因赖升之故齐聚一堂,不免心生疑惑,议论纷纷。 瞅着一干人等,大管家赖升眼底藏有一抹鄙夷和讥讽,面上却是不显分毫: “各位叔公,今日珍老爷请大家前来,乃是因为族中出了一个忤逆不孝、目无尊长的不肖子孙,为树贾家之风,珍老爷特请家法,请诸位一同做个见证!” “不肖子孙?” “什么人需要珍哥儿这般对待?” 贾代儒、贾代修等人皆是大为不解,哪个小辈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一旁草字辈的贾芹趁机接话,将这些天关于霍去病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堆。 一旁,赖升以手抚须洋洋得意,虽往日的贾蔷和他没什么恩怨。 可一想到高高在上的家主子要被当众杖责,他就情不自禁兴奋起来。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那些阴暗心思当中之时,手下一小厮突然慌慌张张闯来。 他当即沉着脸斥道:“仔细着点,若是搅了宗祠安宁,定叫你求饶不得。” 只见那小厮惊慌道:“赖总管,不好了,老爷他大发脾气,正找你呢!” 一听贾珍生气,赖升也不敢再端着架子了,急忙道:“是何缘由?” 小厮吞了一口唾沫:“现在下人们都在传家里扒灰的事,连西府那边都知道了。” 此话一出,真真是满座皆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小厮,贾代儒甚至把胡子都扯断了三五根。 “放你娘的屁,再敢胡说八道,仔细你的腿!” 眼见如此,赖升心道一句不好,直接一巴掌抽在了小厮脸上,而后也顾不得在场之人,慌慌张张去寻贾珍。 第二十五章 趁势添火搅人宁(求收藏求追读,感谢!) 待赖升走后,贾代儒来到捂脸小厮面前,身后贾代修等人紧步相随。 其中有人满脸凝重,亦有人眼底透着兴奋的光。 “老夫且问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贾代儒怒目圆睁,问道。 小厮心知刚才嘴快说错了话,如今满面惶恐闭口不言,起身便跑了出去。 贾代修等人虽然辈分高,但在如今的贾家早已经说不上话,因此小厮也不怕得罪。 有年轻的小辈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跑了出去探究原由,不多时就满脸兴奋地返回。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两位叔公,出大事了。” 作为族学先生,贾代儒素来方正而迂腐,呵斥道:“着急忙慌作甚!” 那小辈挥着手,极其小声道: “现在两座院子都在传珍老爷觊觎蓉哥儿媳妇,据说有人看见了一幅珍老爷亲手题的画和诗,旁边还有蓉哥儿媳妇的玉佩呢!” “荒唐!”贾代儒不敢相信,甩着宽大袖袍怒声道。 那小辈见状,当即把淫诗念出,直把贾代儒气的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又乱了起来。 一个须发邋遢不堪,又喝的聆听大醉的老家伙挣开身后伙计地拉扯,一头跪倒在地上,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 先是骂大总管赖升欺软怕硬不是好鸟,又骂贾蓉惯会喝花酒,不知孝敬。 许是骂的兴起,口中又吐出骇人之言:“我却要到宗祠里哭太爷,哪里养了些畜生来,竟是连自己的儿媳妇都惦记,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这老头正是跟随初代国公打过天下的亲兵焦大,曾从死人堆里把老国公背了出来。 得救后,自己挨着饿,偷来东西喂给主子;又两日没喝水,寻了半碗后,都给了国公爷,自己却喝马尿活着。 仗着这些情分,他虽然不是贾家人,但身份也颇为特殊,便是贾珍也不好多说什么。 因此,他这般醉后嚷嚷,一时间也无人来管。 直惊的贾代修等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不过,一个个眼角里,多是幸灾乐祸。 大家都姓贾,凭什么你可以仗着出身好继承家业,我们这些人就只能沦为白身? 还说人家蔷哥儿是不肖子孙,这下看你珍大爷如何解释! …… 暂且不提整个贾府如今是何等风波,在芝麻巷外的一处茶馆里,霍去病正襟危坐,对面则是一脸阴沉的贾蓉。 “蔷哥儿,你叫我出来是什么事?”贾蓉心情很差,语气也随之不善。 霍去病毫不在意,自顾自将茶碗沏满,轻笑一声道:“蓉哥儿,如今贾珍怕是没心思打你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这般神情?” 闻言贾蓉很是惊讶和不解:“蔷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今早回了府,见众人看自己眼神不对,才知晓发生了什么,因此心情极为不爽利。 可他又不敢去找贾珍质问,于是泄愤地扇了秦可卿一巴掌后,便勒令下人不准提半个字。 只是如今听到这番话,他蔷哥儿貌似知道些什么? 片刻后,贾蓉瞪大了眼睛,低吼道:“贾蔷,莫非那副画是你偷出来散播的?!” 他眼里燃烧着怒火,自己如今可算是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了! 霍去病抿了口粗茶,也没兴致解释,只是淡淡道:“怎么?” “你……” 贾蓉强忍住心中的激动:“蔷哥儿,你可是忘了昨日的约定?我如今被人耻笑,可全都拜你所赐。” 霍去病撇了他一眼:“难道没有我,宁国府里就没人议论你的笑话了?” 贾蓉一时语噎。 “我且问你,贾珍现在是什么反应?” “老爷……那人一早上已经打死了三个多嘴的下人,又命人去找回了画,连同玉佩一起烧了。” 犹豫了片刻,贾蓉又低声道:“他今日本想抓你去宗祠,当着所有人的面施行家法的,现在也不了了之。” 闻言霍去病双目一凝,顿时吓了对面贾蓉一跳。 他倒是没想到,这老货竟然已经准备对付自己了,还好他行动更快。 “他可有找你的麻烦?” “这倒没有。” 霍去病微微一笑,贾珍的反应果然和他料想的那般如出一辙。 “这倒是了,你蓉哥儿左右都是被人看笑话,如今也不过是人多了些,可却换来了自由身,自己媳妇也不用再时刻担心清白,岂不是赚了大便宜?” 贾蓉亦无话可说,仔细想想,似乎还真的是这样。 以前自己喝花酒回来,要是撞见了贾珍,免不了一顿唾骂。 可今天,从自己身边过去,竟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贾蓉原本阴沉的心突然晴朗起来。 霍去病观察着贾蓉的反应,又道:“蓉哥儿,你可知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贾蓉一脸疑惑。 “那贾珍被众人议论耻笑,要知道流言猛于虎,除非把人全杀了,否则绝对是堵不住悠悠之口的。” “况且,就算他真的丧心病狂杀了宁府所有下人,那还有荣府一众婆媳,又岂是他能干预过来的?” “如今他面对人言疲于奔命,只顾着撇清流言蜚语,你就应该乘势再添上一把火,搅的他心神不宁。” 听到霍去病这么说,贾蓉也觉得十分有道理,有些跃跃欲试。 只是他终日屈服在贾珍的淫威之下,还是有些不敢对其使坏下手。 见状霍去病先添了一把火:“忤逆人伦的丑事被公之于众,就算是放在整座神京,都是大事。 若贾珍是官员,一身官袍只怕都要不保,说不得被宫里知道,就要除了他的爵,到时候……” “结果蓉哥儿你还要帮着封禁人言,实在不该!” 一听到除爵二字,贾蓉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好,我这就回去安排人去。” 目视着贾蓉急匆匆离开,霍去病目光幽邃,如此,短时间内,想必那贾珍就没心思恶心自己了。 只不过贾蓉也需提防一二,他既已知晓贾珍要行家法,却没告诉自己,心思之毒,可见一斑! 第二十六章 光阴虽短人长变 时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一月有余。 在满是草药清香的房间中,身子骨明显壮了不少的霍去病正伏案而书: “却说那郭解何许人也?河内郡轵县人氏,其祖母者,乃秦汉第一女相士许负,曾予条侯铁口直断。 其人身量矮小,早年间好勇斗狠名声在外,年长后更善以德服人,今武帝欲迁关东豪强,解不愿……” 笔走龙蛇,墨上生花,洋洋洒洒一个多时辰后,侠客传的第二十回目,终究还是赶在与梦溪斋商定的最后一天完工。 “呼,苦修武艺久矣,险些忘了吃饭的正事。”霍去病伸了个懒腰,神情轻松。 检索了一遍后,他并未急着出门,而是拿起了身旁的象牙柄剑,细细摩挲。 噌! 利刃出鞘,霍去病屈指一弹,剑吟清脆好似龙鸣。 他快步来至后院,手中长剑只一个横扫,便搅动起满地落叶纷飞。 而后,霍去病身如灵猴,在狭窄的小院中腾挪转移。 手中宝剑也是随风而动,其剑影交错纵横,好似飒沓流星。 相较刚来到贾府时的清白之身,霍去病今日的身手已有了长足的长进。 虽距离曾经的自己还是远远不如,但是却也有了自保之力。 甚至,因为温故知新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在某些细节方面,更是有些特殊体悟。 “大风起兮云飞扬!” 兴之所起,霍去病仗剑而高歌,一剑斩下,两颗手臂粗的毛竹顿时齐根而断,裂口光滑如玉。 正所谓是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 待今日舞剑完毕,霍去病快速收拾一番后,便拿着所有书稿出门,向着东城书坊走去。 “上天保佑,蔷哥儿果真是变了个人。” 迎着日暮残阳,少年满头青丝都泛着金光,正在井边择菜的朱嬷嬷赫然发现,自家小主子,不仅壮实了许多,就连身高,都长了寸许。 这一个月,半个神京城都因为贾家扒灰的消息而议论纷纷,贾母甚至都因为贾家名声被污而病了一场。 诸位百姓看的热闹,可贾珍却忙毁了。 又是向西府老太太解释,又是去宗祠磕头赔罪,连寻花问柳的心思都没了。 甚至连嘴角起了两个大燎泡,都也不敢去找儿媳要碧梗米粥喝了。 更别提还有劳什子心思出门了,因此霍去病也是心无旁骛地在家闭关了月余时间。 在自己这副身体的奇异变化,以及食补药浴的辅助下,他的身体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此刻走在大街上,身上全无被酒色掏空的虚浮,反而步履稳健目光如炬。 任谁看了,也要伸手夸一声好个玉树临风少年郎。 不多时,来到梦溪斋外,只见胖掌柜正代替了手下伙计的位置,站在门槛处东张西望,神情焦虑。 霍去病一看便知,眼瞅约定时间将至,这是担心自己拿着五十两银票跑路了。 那王姓胖掌柜一见到霍去病,立刻双眼放光的迎了上去。 虽说五十两银子没什么,但怎么说这本书也是入了五石先生和诸多公子书生眼的。 他还指望着卖书能大赚一笔呢,自然是不希望有违约的事情出现。 “蔷公子,可是大作已成?” 胖掌柜笑眯眯地直接将霍去病带进了后堂,决口不提自己心急如焚的事情。 霍去病将怀中书稿尽数交出,言道:“按照契约,一共是二十回目,还请王掌柜过目。” “蔷公子大才。”王掌柜粗略翻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但终究是不放心,又命小厮请来书房的五石先生掌眼。 喝了两盏茶的时间,五石先生缓缓放下手中书稿。 他看着霍去病,并没有提书稿的事,而是以手抚须笑叹道: “小公子笔走龙蛇,字里虽是游侠江湖儿女情长,但行间却又金戈铁马家国长情,想来心中是有大抱负的。” 闻言,霍去病起身回礼,谦卑道:“五石先生又过誉了。” 嗯? 忽觉背后似有被人窥伺之感,他猛地回过头,只见二楼倚栏处一抹倩影一闪而过。 霍去病皱眉,随后若有所思地回过头,不动声色地继续跟五石先生交谈起来。 听到这般言论,王掌柜如何不知这书稿质量?当即双眼放光。 待老先生走后,王掌柜立刻掏出另外五十两银票双手奉上:“蔷公子果然才学非凡,想来不久后必将名满神京城。” “那就借掌柜吉言,想来那时梦溪斋也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 双方一阵互捧后,霍去病又问向书籍出版发行之日,王掌柜直言雕版、印刷等等一系列流程过后,最早也要大半个月。 得知答案后,他便言事辞去,径直朝着西城走去。 眼见残阳将落时辰已晚,那胖掌柜却并未锁了书稿回去,而是又步伐轻慢地上了楼。 到了小厅,还未等他开口,那一间素雅小屋便主动被人推开,从中走出一位丰润姑娘来。 “少东家。” 胖掌柜连忙躬身行礼,并将手中书稿奉上。 这姑娘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正是薛家商号下的少东家薛宝钗。 前些时日她来自家书坊寻诗集,偶然听说王掌柜用六百两的高价收了一本侠客传,又听闻是那有过一面之缘的蔷哥儿,便起了好奇心思,遂今日想要一观书稿。 “听说,五石先生说他是个有大抱负的人?” 薛宝钗并没有急着翻阅,而是面露一丝惊奇地盯着一楼书坊大门,语气淡然。 她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纂儿,身着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并不觉奢华,然而却自有一股雍容气质。 虽平日罕言寡语,但那一双眼睛却似藏着无穷智慧,仿佛能看穿人心。 因此,这胖掌柜怕她远甚那不着调的薛蟠,连忙回话道:“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五石先生以书言人,评价不低。” 薛宝钗点点头,回忆起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锐利眸子,再联想到上次的见闻,不禁对书稿的内容也愈发好奇起来。 下了楼,带着贴身丫鬟莺儿回到梨香院,薛宝钗一口气读完书稿后,竟是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想来,流言蜚语果真不可尽信也。” 第二十七章 环春阁外遇贾珍(求收藏求追读) 除却有着皇城美称的中城区外,要说达官贵人云集之所,那必定是西城区无疑了。 在这里,真真是永定河里的王八都比人贵重,一砖头下去少说砸倒三个七品官。 走在大街上的霍去病青衫佩剑,虽然相较他人衣着可称寒酸,但却自有一股轩昂气度。 甚至频频引来路过的轿子中,某官家小姐大胆掀帘张望。 一路上坊市林立人声鼎沸,大盛朝经济繁荣仿若前宋,宵禁的规矩也早在咸平皇帝时期就形同虚设了。 因此,即便是已经过了申时,可这夜市里,还是热闹至极。 穿过两条街,霍去病所见越发辉煌起来,直到看见一座名为环春阁的三层高楼时,才终于停下脚步。 “应当是这里无误了。”霍去病打量着眼前那扇金装银饰的匾额,喃喃道。 原来,这一个月中,曾扬言要请东道的薛蟠还真就三番几次来寻霍去病。 只是他既要打熬身子,又要琢磨书稿,实在是精力有限,便都推卸了。 直到昨日薛蟠又拉着贾宝玉一起登门拜访。 盛情难却之下,霍去病才在诸事完毕后,有了今日一行。 眼前这座名为环春阁的建筑,即便在西城也是小有名气,算的上是贵人们的销金窑。 它和同在西城的怡红院、云上楼以及官办教坊司并称为爷们儿首善之地。 整个神京城也唯有东城的十大花楼能与之媲美。 环春阁外,两排大红灯笼中闪耀着暧昧的粉光,正当霍去病迈步之时,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喝: “贾蔷?!” 闻声来者不善,霍去病皱眉望去,只见不远处刚停下一座八抬大轿,旁边连同小厮在内并七八人。 为首三人皆衣冠鲜亮,或金线黑底绣云纹绸衣,或鱼肚白暗纹绸对襟长袍,俨然一副贵人姿态。 至于第三者,正是霍去病的老熟人,贾蓉。 此刻他正瞪大了眼睛看向霍去病,一脸惊讶。 而认出他来后又叫喊出声的,则是一个身穿管家服饰的面相奸猾之辈,他指着霍去病,似有些不敢相认。 “赖二……” 霍去病眯着眼,自记忆中找出这么一个人来。 而他身前那位穿着无比招人眼的,则与脑海中西府的琏二叔贾琏的影子逐渐融合。 值得一提的是,贾家的男儿似乎在长相上都很不俗。 不仅生性懦弱的贾蓉面目清秀俊俏,那在书中脏臭不顾的贾琏更是生的风流倜傥无比英俊。 哪怕是留着短须,一月前就被坏过好事的贾珍,也是五官端正一表人才。 没错,这群人中的居中者,正是霍去病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冤家贾珍! 双方都没想到,会在如今这个局面下正式碰面。 双目阴翳的贾珍显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霍去病。 待到赖升又在他耳边说了一嘴后,这才神情惊怒地看了过去。 望着那张与往日一般无二,但总觉得变化十分之大的俊容,贾珍怒极反笑:“琏兄弟,今日来吃你的东道,倒是选对地方了!” 他虽说荤素不忌,但是真正喜爱的,大多也是女色,不像身边的琏二爷,那才是真的来者不拒。 对于霍去病的原身,不过是一时酒后起了新鲜,享用过后,也就弃之如敝履了。 可是,自幼呼风唤雨无法无天的贾珍,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霍去病这里碰了钉子,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再加上这一个月的火气积攒,如今风声暂歇后,第一次抛头露面的贾珍瞬间就起了抓住那小畜生好好炮制一番的心思。 身旁的贾琏自然也听说了二者之间的事情,心中惊叹霍去病变化之大的同时也不由得忧心忡忡。 听珍大哥的意思,莫不是想闹出点什么? 他今日来环春阁,不过是听说新来了一位清倌人,想要请臭味相投的贾珍父子一起喝个花酒罢了。 姑且也算是看望一番,维持一下关系。 可万万没想过要惹出点什么事情来。 当下便劝道:“珍大哥,今天难得你出来高兴一回,就别管其他人了,咱们尽快上去吧。” 贾珍却是一摆手,冷笑道:“琏兄弟,这小畜生目无尊长惯了,放在外面尽是丢我贾家的脸面,今日正巧碰上,我身为族长,岂有见之不管之理?” 言罢,他也不给贾琏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对着贾蓉厉声道:“还不快去把那忤逆不孝的小畜生给我叫过来!” 贾蓉吓得一缩脖子,刚要过去,却发现霍去病已经主动走了上来。 一手扶着象牙剑柄,霍去病虎步雄风,两三步便已经来到众人面前。 只是他看也不看贾珍一眼,反而对着赖升喝道: “好你这狗奴才,只不过是我贾家的一介家奴罢了,居然敢直言主子名讳,莫非是翅膀硬了想造反不成!” 这一声断喝运足了气力,不仅唬的赖升为之语噎,就连贾珍、贾琏等人都是神情一怔,颇有些不知所措。 局面,怎么有些不对劲? 见霍去病直直盯着自己,那锐利的目光好似两柄剑一般,赖升竟有些怕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以目光投向贾珍。 回过神后,贾珍脸色瞬间阴沉无比。 这个蔷哥儿居然从头到尾都没看过自己一眼,这何止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简直就是根本没把他当人! 他指着霍去病对贾琏说道:“琏兄弟,你且看看,这个小畜生是何等的目无尊长,简直要翻了天。” 面对怒气冲冲的贾珍,贾琏只能苦笑着点点头。 只是他虽然极度好色,但本性却也不算坏,往日也和霍去病的前身打过交道,因此不愿事情闹大,上前一步主动劝道: “蔷哥儿,有什么话好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霍去病朝着贾琏拱手行礼,仍旧没去看贾珍:“见过琏二叔,侄儿倒是很想好好说话,只是这恶奴欺主,想来主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此话一出,贾蓉顿时惊为天人,眼神中带着无比的敬佩。 若不是贾珍就在身边,恐怕他都要与霍去病把酒言欢了。 第二十八章 勇斗恶奴路人赞 “蔷哥儿……” 还想说好话的贾琏也被这句话给惊到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贾蔷吗? 再扭头看一眼身旁的珍大哥,好家伙,一张脸气的,那撮精致的小胡子都差点歪了。 此情此景,霍去病却是丝毫不惧。 虽然今日与贾珍的碰面是意料之外的,他甚至有些怀疑此为贾宝玉和薛蟠设的局。 但是,真的撞上了,霍去病也断然不会向那贾珍低头赔笑。 更不要说他还准备寻自己的不是了。 如今的霍去病,可不是从前的那副虚浮身子了,等闲二三人根本近不了身。 自是不必再担心宁府恶奴张牙舞爪。 且贾珍也不是一个月前的贾珍了,此刻他刚从风波中心把自己摘出来,断然不可能像从前那般嚣张。 因为,就在半个月前,宫里还曾来人问罪过。 虽然没降下罪责,但也足够唬人的了。 这也是贾蓉偷偷告诉霍去病的。 反过来说,在这贵人云集的西城街,霍去病倒是希望事情越闹越大才好。 他清楚地知道,宫里来人问罪,起码说明是有人看不下去这场闹剧了,想给贾家泼点冷水。 若是今天再有事情闹大了,指不定这满大街就有贾家的什么政敌都看在眼里,第二天就进宫弹劾去了。 需知虽贾家老亲故旧满神京,但敌人也是不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瞅准这两座大厦将倾的国公府咬上一口。 起码书中的忠顺亲王,如今大盛朝天子的亲兄弟,就对贾家极为不满。 说不定宫里再一震怒,寻个由头把贾珍的爵位给撤了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在这众目睽睽的大街上,霍去病完全不惧贾珍,甚至还有些兴奋。 被完全无视的贾珍又几乎让人指着鼻子骂不是好鸟,简直都要气疯了。 “好你个目无尊长的小畜生。” 他平时对人动辄打骂习惯了,一伸手就要扑过去。 “珍大哥万万不可冲动!”贾琏手疾眼快,连忙拉住了贾珍。 霍去病冷眼旁观,一只手却已经放在了剑柄上。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可一直盯着霍去病的贾蓉却是发现了,顿时满目潮红。 “蔷……蔷哥儿该不会是要……” 贾蓉死死盯着曾经属于自己的那把宝剑,眼底聚集着越发浓郁的激动和疯狂。 一想到某人被自己的佩剑捅个透心凉,他就几乎要憋不住笑了。 只是幸好贾蓉还有些理智,勉强压下了自己心中的幻想。 贾珍被拉住后极为不满,正要继续骂娘,猛然间却对上了那一双沉凝如水的眸子,顿时说不出话来。 想当初,这贾蔷,和贾蓉等一众宁府上下,对他无不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别提和他顶嘴了,就是对上眼,也只敢仓皇低头,不知所措。 可如今,怎么和从前半点也不一样了? 灯火葳蕤的坊街上,霍去病挺拔的身姿背对着环春阁,在大片的阴影中,尤为显得那双眸子光亮锋锐。 贾珍微微抬头,看着已经比他还要高些的少年,心中竟莫名多了丝不可言说的怵意。 只是下一瞬,他就将心头的荒谬念头驱除。 简直就是笑话,老爷我可是堂堂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乃一府之长,如何会怕了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 念头及此,贾珍虽不再动手,但也是大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还不快快动手,把那个小畜生给我抓住!” 皇城里来的公公终究还是有用的,贾珍心存顾虑,到底没敢把那句活活打死喊出来。 闻言赖升当即指挥起那四名小厮来:“还不快上,给我狠狠地打,打死这个不知尊卑的东西。” 赖升语气恶劣,显然是被霍去病那句狗奴才给刺激到了。 有贾珍在,那四名小厮当即摩拳擦掌就向霍去病冲了过来。 其中一位人高马大的,腿脚尤为利落,率先一步到了霍去病跟前,一把就直接抓了上去。 许是仗着自己魁梧,他根本没把霍去病放在眼里。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四人,霍去病无动于衷,直到一人近了前,他才猛然出手。 电光火石间,他果断一脚当中踹出,正中那魁梧小厮胸口。 只听“砰”的一声沉闷响,一道黑影向后飞出,直接滚落到贾珍面前,捂着心口脸色潮红。 显然是被踢得不轻。 “好身手。” 环春阁外,不知谁起哄吆喝了一句。 另外三人明显是被同伴的遭遇惊到了,齐刷刷止了步。 霍去病抓住机会,直接欺身上前,一拳擂在其中一人脸上,顿时两颗后槽牙伴随着血水飞起。 与此同时,他一把抓住摇摇晃晃的小厮,猛地向后一甩,直接当做武器砸翻了另外想要出手的两人。 紧跟着,他两脚唰唰落下,俩货便一声惨叫,齐齐捂着肚子躬成了虾米状。 霍去病的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贾珍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结束。 缓了缓神,贾珍大叫:“反了,反了!” 霍去病看也不看他,又径直冲到了赖升跟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就将身材瘦小的狗奴才给拎了出来。 “你……你想干什么?”赖升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色厉内茬地胡乱嚷嚷。 霍去病冷冷一笑:“恶奴跟了个好主子,连人话都不会说了,便让我来教教你。” 说罢,他举起大手,一巴掌就狠狠扇了下去。 啪! 声音清脆响亮,那赖升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脸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肿了起来。 好蔷哥儿! 与暴打俞禄不同,这一巴掌似乎打到了贾蓉的心里,他悄悄在袖口捏紧了拳头,满眼都是激动。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前不久居然还敢听那人的话,啐我一脸唾沫,活该打死才好。 贾珍口中的粗话也是被这响亮的动静给打断了。 他,他居然真敢动手。 要知道,赖升跟小厮身份可不一样,走出去那是代表着主家脸面的。 当众打赖升的脸,就等于把他的脸也给踩在脚下摩擦。 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宁国府里一大一小两个总管,这就全被人打脸了? 贾珍有种还在梦里的感觉。 第二十九章 打碎牙齿肚里吞 霍去病要的正是贾珍这个反应,他手中动作不停,大耳刮子继续朝着赖升脸上甩去。 啪! 啪! 直打的恶奴口鼻窜血,贾珍的脸色也由黑转红。 赖升是个软骨头,见自己流了血,当即吓得痛哭求饶: “蔷二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霍去病心中一乐,这宁府果然是蛇鼠一窝,连求饶的话都差不多。 这个时候贾琏也赶紧站了出来。 他也不去想这蔷哥儿变化为何如此之大了,寻思自己也没得罪他后,便大着胆子拉停了巴掌: “蔷哥儿,好了好了,你也出气了,给我个面子,停手吧。” 啪! 霍去病又一巴掌后,直接将人扔到了地上。 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拱手对着贾琏笑呵呵道:“琏二叔都发话了,小侄焉有不从之理?” 观其前后转变之快,贾琏心头咂舌不已。 霍去病这般姿态,倒不是他对贾琏有多尊敬,左右也只是第一次见面罢了。 而是他想告诉附近的旁观者,他霍去病,并非真的是个目无尊长的狂徒。 在如今的大盛朝,口碑和名声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若是真背上这种骂名,那前途也算是毁了。 余光瞥了一眼,霍去病又道:“琏二叔,非是我仗力行凶,实乃恶奴欺主,不可不训,您说呢?” 在霍去病明亮的目光注视下,贾琏只得干笑着点点头,回应了这个“好侄子”。 见面前叔侄谈笑自若,一旁的贾珍更是怒极,这小畜生这般“前据而后恭”,实在不当人子! 他用颤抖的手指着霍去病,不管不顾地对着贾蓉咆哮道:“回去叫人,我今天非要活活打死这个没大没小的畜生东西!” 贾琏一听,瞬间就惊了,同时心中懊恼不已。 早知如此,我何苦来哉,倒不如搂着兴儿好好睡一觉去! 生怕事情闹大,他又连忙拉住了贾珍,看了眼附近人后,压低声音劝道: “珍大哥息怒!想想宫里的大姐儿,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老太太前些日子还叮嘱咱们要老实点,若是影响到了,那……” 这一句大姐儿,瞬间便让贾珍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旁观者,恶狠狠指着的手指终究还是哆哆嗦嗦地放了下来。 对,眼下宫里的事情才是最为紧要的。 若是元春真封了妃,那我贾家则又可鲜花着锦好些年。 这个小畜生,姑且容他再嚣张这一回! 贾珍心里疯狂转动着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面子上还是始终挂不住,不愿挪动腿脚。 “还不快起来,把轿子安顿好。” “珍大哥,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进去吧,不然清倌人都没了。” 见状,贾琏赶紧朝着赖升等人吆喝了一句,又给了贾珍一个台阶,扶着他向那环春阁走去。 贾珍这才面色稍缓,待行至霍去病身旁,一双阴翳短目恶狼般盯着,重重冷哼一声后,方甩袖而走。 霍去病全程淡然处之,注视着贾珍进去环春阁后,亦踏步而入,毫无波动。 贾琏劝住贾珍的话他也知道,贾宝玉的亲姐姐贾元春进宫也有些年头了,如今正是要封妃的紧要关头。 因此便是贾珍,也不敢在这个关头有丝毫造次。 这同样也是霍去病今日的依仗之一。 他料定这贾珍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肆意妄为。 而今日双方不合的事情传出去后,日后贾珍要想再针对他,同样也要有合适的理由,不能胡来。 不然就是凭空给贾家的敌人把柄抓。 不料今日误打误撞的碰见,倒是让我又得了先机。 走在满是诗词歌画的雅致连廊中,霍去病暗暗心道。 只可惜,若非贾珍在外人眼中始终算是他的长辈,那今日索性就连他也一起大嘴巴子抽了! 环春阁外,围观的人群也随之散去,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摇头暗惜,不一而足。 不远处,一辆带着蓬的四人小轿亦在领头的带领下稳稳升起。 夜风荡起帷帘,从中露出一张白璧无瑕的惊鸿侧颜。 片刻后,清泉般的声音随着微风流响:“昔日一门双国公顶天立地,又有贾代善子承父业,光耀门楣,没想到,如今的贾家,竟成了这般模样。” 闻言,那领头的接过话,只是转身之际,腰间却露出一把雁翎刀来: “殿下,我观那贾家小子拳脚之间倒是扎实的紧,莫非,是承了某位国公的底子?” “呵,再说吧。” 慵懒的声音一闪而过,而轿夫,也加快了步伐。 …… 在丫鬟的带领下,二楼一间雅致包厢中,霍去病终于见到了大脑袋薛蟠和满月脸贾宝玉,并一身高肩宽的陌生公子哥来。 霍去病的到来打断了三人的谈笑,贾宝玉顿时满目欣喜地站起身子: “蔷哥儿,我还道你是不来了呢,快快入座,一定要自罚三杯才行。” 薛蟠更是摇晃着好大一颗脑袋走上前来,扯开嘴角大声道: “宝兄弟说的极是,三番两次登门拜访才好不容易请来了你这蔷哥儿,不曾想还差点被放了鸽子,一定要罚才对。” 霍去病不动声色地盯着二人脸上的细微变化,发现全无惊慌愕然后,这才放下心来。 想来也是,这薛蟠和宝二爷虽然不着调,一些想法也和常人截然不同,但是心却是不算真的坏。 和凤辣子的丈夫贾琏差不多算是一类人。 倒不至于和贾珍狼狈为奸。 心中一番思索,他开怀大笑:“薛大叔,宝二叔,路上有些事耽搁了,实在对不住。” 说完,他接过薛蟠手中的酒壶,一连干了三杯,当即引得三人喝彩。 贾宝玉更是鼓掌笑道:“蔷哥儿果真豪爽,有侠士之风也。” 薛蟠则佯装生气道:“蔷哥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说了咱们兄弟不以辈分论,只叫哥儿便是!” “好,好,好。” 霍去病哈哈一笑,又饮了一杯酒:“不以辈分也好,扯那些繁文缛节没甚意思。” 来此人间一月有余,这还是霍去病第一次碰酒,免不得双目一亮。 这酒,倒是比大汉宫廷里的还要好些! 第三十章 公子饮酒妾抚琴(求收藏求追读) “蔷哥儿与我果真是一路人也!” 霍去病这句话着实是说到了贾宝玉的心坎里,他本就是个不喜世俗繁礼的叛逆性子,顿时拍案而起: “那些裹脚布一般的繁文缛节,不过是礼仪尊卑下的枷锁,多虚伪而无情意,真真是不堪入目的学问!” 似觉得终于遇到了知己,贾宝玉又倒了两杯酒,要与霍去病痛饮。 霍去病呵呵一笑,虽然他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也没有在这个场合去反驳贾宝玉,只是同他一饮而尽。 况且,以贾宝玉这些年来仗着贾母宠溺和扭曲背景下养出来的心性,多说也是无益。 他只是透过琉璃酒盏打量着人畜无害状的这位宝二叔,心中感慨着人心的复杂。 书中的贾宝玉,无疑是个多情多义的性子,这一点从他结交柳湘莲、冯紫英等侠士就可看出端倪。 同时,他也因喜爱而对贾府中的诸多妹妹百般呵护,甚至连晴雯这等丫鬟发脾气,他也不会过分迁怒。 这一点,相对于绝大多数上位者来说,都是极其特殊的。 但是,贾宝玉却又做出了许多无情的事,丫鬟金钏儿便因他的挑逗而被王夫人撵出贾府,最终跳井自杀。 而一直忠心耿耿的晴雯,更是在重病的时候被王夫人撵出大观园,可贾宝玉明知她的情况,却任由其活活熬死! 虽然事后他为晴雯写了一首《芙蓉诔》悼词,然而在与林黛玉的对话中,却全然忘了晴雯死前所遭受的种种折磨与痛苦,只顾想着自己写的诗如何才能更好。 这些事情,在诸如霍去病这般崇尚与子同袍的军人看来,实在是无情至极。 念头及此,却突然被一爽朗笑声打断: “常听宝兄弟和文龙兄弟提起,我道是什么人物能令他们俩念念不忘,今日一见,果真是风流人物,名不虚传。” 霍去病闻声望去,正是那身高肩宽、浓眉大眼的陌生公子哥,此刻正站起身,对他举杯微笑。 “哎呀,一时激动,倒是忘了正事。” 贾宝玉和薛蟠连忙拍着脑门歉意一笑,看着霍去病介绍道: “这位是冯紫英冯世兄,他为人素来仗义,又喜爱结交朋友,此前常听我和蟠哥儿提起你,索性今日便一起喊上,也好让你们见上一面。” 听闻冯紫英三个字,霍去病心中便明悟了。 这应该就是和大汉冯唐同名的神武将军之子,与贾家乃是世交故旧。 冯紫英人如其名,无论是从相貌还是性格来说,都无愧是将门之子。 他为人豪爽义气,但凡朋友有难,必定慷慨解囊,人皆言有古之风气。 与贾府这些老老少少的公子哥比起来,冯紫英却是更像国公之后。 对于这种人,霍去病自然也是乐得相交,他亦起身举杯:“久闻冯世兄侠义之名,实乃当之无愧。” 冯紫英哈哈一笑,声音中气十足,显然是个练家子。 他一口干了杯中之物,目之凿凿地看着霍去病虎口的茧子道:“莫非蔷兄弟也会些拳脚功夫?有时间倒是可以切磋一番。” 冯紫英的干脆直接让霍去病很喜欢,同样饮尽杯中酒道:“粗鄙身手不值一提,来日还望世兄不吝赐教。” 二人一见如故,当即再饮三大杯。 薛蟠在一旁咧着大嘴傻笑:“我就说这两人定会一见如故,谁叫咱们哥几个都是那侠肝义……义肺的人物呢。” “文龙兄弟,那叫侠肝义胆!”贾宝玉几乎要笑翻了过去。 薛蟠不服气道:“管他是胆还是肺,反正都差不多。” 闻言霍去病都忍不住了,一时间房间内充满了快活气氛。 见互相都热络起来,薛蟠又拍了拍手,房间外顿时传来一句腻到人发慌的声音:“姑娘们,都进来吧。” 随着大门打开,四名穿着青紫薄纱的姑娘鱼贯而入,或娇羞或肆意地站在桌前任人打量。 最后,更有一位手抱琵琶的清倌人款款落座,弹起了曲调优雅的小曲儿。 “诸位贵公子尽兴。”老妈子冲薛蟠抛了个媚眼,随后将房门重新关闭。 “哈哈,小娘子。” 薛蟠率先起身,一把将其中相貌最为出众的姑娘推至霍去病身边:“今天第一次请蔷哥儿东道,理所应当让他先来。” 贾宝玉与冯紫英皆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点头称是,随后又招手将另外三位姑娘唤至身旁。 “小女子名唤香情,还望公子怜惜。” 那姑娘本以为要被薛大脑袋挑走,心中还有些不愿。 但没想到最后却跟了一位样貌比自己还要俏的公子哥,当即面上生春,举杯欲喂。 温香软玉在侧,霍去病也不扭捏,张嘴便饮了酒,又捏了颗葡萄喂到香情口中。 他刚养好身子,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可能动色的。 但只是喝喝酒的话,也不会有什么把持不住的举动。 这个定力,他冠军侯还是有的。 “瞧瞧,这生的好就是跟咱们这些粗人不一样,连姑娘都体贴至极,眼睛都好似要滴出水儿来。” 冯紫英指了指霍去病,又看向已经急不可耐抱着姑娘上下齐手的薛蟠,满脸调笑之意。 早已试过云雨情的贾宝玉此时也在你情我浓着,但终究是要收敛许多。 面对冯紫英的调笑,薛蟠丝毫不在意,甚至将姑娘头上的大红簪花拔下来插在了自己的头上。 显然是已经有些喝大了,洋洋得意道:“我薛蟠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有个妹子却国色天香着呢!” 霍去病心念一动,顿时又想起来荣府花园的那一道丰润身影和落落大方的明亮眼神。 旋即他无奈一笑,拍了拍薛蟠,阻止了他的浑话,哪有在这种场合提自己亲妹妹的? 这要是传出去,姑娘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见状,冯紫英也连忙招呼起划拳来,其余三人皆欣然同意。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都有些脸红发热了,贾宝玉见冯紫英和霍去病说着就要切磋起武艺来,连忙哭笑不得阻止道: “蔷哥儿,冯世兄,今日咱们来此可不是为了比武,还是谈些文雅之事更好。” 第三十一章 言教宝玉劝归心 “好,便依宝玉所言,不然姑娘们怕是都要笑话我等粗人了。” 冯紫英大笑,又看着霍去病正色道: “听闻蔷哥儿你如今不仅自立门户更生,还坚持每日读书写字,修养生性,将来可是要以科举入仕?” 霍去病淡然道:“此前是有这么一遭心思,只是才学尚浅,如今也不过是空望罢了,将来如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贾宝玉闻言“大惊失色”:“什么,蔷哥儿,莫非你也要学那些庸碌之辈,将满纸才情,尽耗在升官发财上,去做个尸位素餐的国贼禄蠹?” 这宝二爷愚顽怕读文章,自幼便不喜读书,打从抓周起,就违背了其父贾政的意愿,撇开文章抓了脂粉钗环。 虽在父亲的逼迫下,在族学中也学了《大学》、《论语》等,但终究是满心厌恶。 心中所想的,不过是在女儿堆里吟风弄月,诗酒年华罢了。 正所谓不因俊俏难为友,正为风流始读书。 对于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贾宝玉是万万看不上的,认为尽是些须眉浊物。 因此,他才对霍去病刚才的回答感到震惊和心痛。 面临此问,霍去病眉头微微皱起,他放下酒盏,直视着贾宝玉道:“宝玉,你可曾听闻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这句话?” 贾宝玉不知其意,茫然点头道:“自然听过。” 霍去病继续道:“那以你之言,莫非泱泱华夏,雄雄大盛,能将这一切治理的井井有条的,都是些朽木之辈?” “这……” 贾宝玉一时语噎,呐呐道:“道法自然,无为不累,若是没有眼下这些,想必芸芸众生活的更加轻松也不一定。” 霍去病怔了怔,他倒是没想到,贾宝玉居然还是个老庄门徒。 想来也对,以贾宝玉这散漫性子,在读了些皮毛后,自然会对其中一些观点引以为知己。 他也没去反驳,而是顺着话道:“道法自然不假,然而需知人性本恶,汝岂不闻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岂不闻小儿闹市持金,怀璧其罪乎?” “蔷哥儿,你……” 望着眉眼突然肃然的霍去病,贾宝玉一时不知作何解释。 只听他又道:“需知路不拾遗,世界大同只是圣人心中的繁景,就算你一厢情愿的相信,那也得读圣贤之书,做经世之才,方可亲笔描绘天地。” “若只依你所言,文官武将皆是滚滚红尘中的俗客,诗酒年华方是人生的话,那谁人来耕,谁人来商,谁人来言,谁人来治?” “便是贾府的锦衣玉食,也是建立在诸多你所谓的庸碌之辈上的。” “诚然,历朝历代皆有奸相怂将搅得民不聊生,然而那并非读书之缘故,实乃人心所致。” “若宝玉你通读史传,便可知蒙元时期我汉家百姓为人所奴的凄惨景象,到如今一片欣欣向荣,皆是天子治下,百官所为也!” 一番铿锵之言振聋发聩,直听的贾宝玉面容呆滞,就连弹着琵琶的清倌人,都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动静,满眼惊讶地看着霍去病。 这宝二爷总归只是一个比霍去病如今年岁还要小两三载的半大小子,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让心中的知己变得比族学老夫子还要可怕。 当即便红了眼眶。 霍去病终究是被人请来吃饭喝酒的,也不能把气氛弄得太僵,便稍作缓和道:“当然了,宝玉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以如今的风气来说,一些读书人确实是走了歪路,只知道以八股取仕,完全比不得你和薛大哥这般心性纯良之辈。” “只是,读书一道,终归是为了文官死谏武将死战,如此,方可有你心中天地大同之景。” 听到霍去病这番和气话语,贾宝玉的情绪也稳定下来,重重点头道:“蔷哥儿你说的对,倒是我一时着相了。” 冯紫英也紧跟着缓解气氛,无不敬佩地看着霍去病: “蔷哥儿,蔷兄弟,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今日听君一席话,吾以为,便是万金,也换不来你这浪子的大义之谈!” 霍去病连忙自罚一杯:“只是个人一时愚见,禁不得旁人推敲,权当是酒后戏言便罢。” 在场便是戏子也都有些文采在身,唯有薛蟠摸着后脑勺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大着舌头指着霍去病道:“俺也一样!” 几人只当他是放屁,皆哈哈大笑起来。 见贾宝玉又笑嘻嘻地在抹姑娘嘴上的胭脂吃,霍去病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今日一番话算是仁至义尽,日后这宝二爷能否回头是岸,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只是观其神态,可能性似乎不高。 一番笑谈后,在几位姑娘的服侍下,众人又开始饮酒作乐。 几轮酒令过后,晕晕乎乎的贾宝玉走到霍去病身边,搂着他的肩膀道: “蔷哥儿,你在家闭门造车一月有余,想来是有大作的,不如当众赋诗一首,日后传出去,也算是你我兄弟四人的一段佳话!” 闻言冯紫英和薛蟠顿时双眼一亮,皆起哄道:“正是正是,蔷哥儿你是个有大才的,快快吟诗一首助兴!” 见气氛热闹,名为香情的姑娘也大着胆子亲了这不解风情的公子哥一口,腻着声音烟视媚行道: “公子若是留下传世之作,他日必将如那柳三变一般,名满神京楚馆。” “行行行。” 霍去病急忙答应下来,倒不是因为众人的起哄,也非怀中女子娇声,而是贾宝玉实在靠的有些近了。 他可是知道,这家伙不仅喜欢漂亮姑娘,对漂亮的男人也是丝毫不放过。 不然日后也不会有忠顺王府来贾家寻戏子蒋玉菡的事情发生了。 更别提身边就有的几个清秀小厮。 生死之间霍去病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被这贾宝玉近身接触,他还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也就是看贾宝玉眼神清明,没有其他意思,不然霍去病难保不会一拳打个满天星。 一番沉吟后,他望着那抚琴而立的清倌人道:“敢问姑娘名讳?” 那容貌还要俊上一个档次的清倌人神情微怔,柔声行礼:“好叫公子知道,奴家名清月。” “好。” 霍去病起身微笑:“今日就数清月姑娘最为辛苦,我便以怀月为题,献回丑吧。” 第三十二章 七步成诗少年郎 “怀月?清月小娘子,这下你可有福了,我这兄弟文采可是不比我差的。” 见霍去病果真要作诗,几人看热闹的兴致都上来了,头戴珠花的薛蟠更是搂着怀里小娇娘一顿乱吹。 且不说信不信,几位姑娘皆装出了一副笑语吟吟满怀憧憬的模样。 名唤清月的清倌人也是又盈盈施了一福,面露微笑。 只是观其神情,显然是不觉得这几位能作出什么好诗来。 “昔有陈王七步成诗,今日某便以七步为界,也道几行拙句来。” 杯中酒,开铁口。 或是因为此身终究是那少年气盛,又有几轮美酒下肚,霍去病也显出三分肆意张狂。 其胸襟半露长发散乱的豪放模样,仿若又变成了那个亲率八百骑兵,就敢突袭匈奴大营的十七岁铮铮少年郎! “蔷哥儿果真是喝大了,哈哈。” 贾宝玉舍了怀中姑娘,搂着冯紫英的肩膀发出含糊不清地调笑。 薛蟠目光茫然:“我只听过曹植七步成诗,这陈王又是哪一个?” 就在几人只当这是一场酒后消遣之时,霍去病却是一步迈至窗口,恰逢一穷酸书生被龟公遣人赶出大门,神情呆滞。 沉吟片刻后他张口道:“几度楼外……凭栏立。” 嗯? 几度楼外凭栏立? 在场之人,除了薛蟠外,也都算是有几分才学的。 尤其是贾宝玉和清月倌人,前者就好吟诗作对。 而后者,更是自幼便被买来花大价钱培养,专精此道。 因此当二人看向那窗外嘈乱之景时,皆是眼前一亮。 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话音刚落,第二步霍去病又迈开来,彼时恰好月华倾落,好似一挂银河直落九天: “星河女垣……入望遥。” 贾宝玉眼前一亮,拍手道:“写今人,写时景,没想到蔷哥儿果真是有两下子的。” 这蔷兄弟苦学不过一月,本以为不会有什么长进,却没料到,这两句诗,还真是有几分意思的。 贾宝玉起哄不过是存了看热闹的小心思,然而这一刻,却又不禁期待起来。 “若是真得了首好诗,我定要拿给林妹妹她们一观。” 而清月姑娘,神情俨然也肃穆起来,没有了先前附和的假客套。 几度楼外凭栏立,星河女垣入望遥。 她在心中默念,暗道这位公子倒不似空有皮囊的草包之流。 夜风拂过,酒意上头,霍去病接连走出三步,脱口而出: “似此良辰非昨夜,为伊心忧是今宵。” 噔! 不知是谁手中酒盏摔落,只看贾宝玉双眼发直,口中喃喃自语: “我仿佛看见了那位爱而不得的书生,与心爱的姑娘隔墙相望,昨日还在缠绵悱恻,今朝却只能黯然神伤。” 诸如书生与妓子的恩怨情仇故事,在场姑娘最是清楚不过,因此对这两句诗,更是感同身受。 有位性子柔弱的,当场便红了眼眶。 清月也已又重新拿出了琵琶,为众人抚上一曲清新优美、韵律婉转的春江花月夜。 “接酒!” 冯紫英笑喝一声,伸手将酒盏掷出。 “好酒!” 霍去病满口饮尽,第六步踏出,眼见那楼下书生落魄而去,当即出口成章: “天外忽逢连夜雨,床头恍遇蟾宫嫱。” 书生拖着伤体冒雨归家,半梦半醒之际,却恍然又见到了心爱的姑娘。 “好蔷哥儿,不愧是我薛蟠的兄弟!” 众人还没反应,薛蟠倒是为了表现自己,急忙夸了一句,也不知以他那一心把玩手中之物的兴致,究竟听了几句。 冯紫英对着薛蟠哈哈大笑,他自然是读过书的,亦能听懂这浅显之词: “蟾宫即为月,嫱又为女官,此诗将月神比作书生情人,恰与怀月的题目遥相呼应,蔷哥儿果真是有大才的。” 言罢,他又看向正在抚琴的清月,玩笑道:“清月姑娘,蔷兄弟之心思昭然若揭,你可千万莫要放过这次机会。” 酒酣胸胆之际,霍去病也不曾听清众人言论,最后又走出一步,终结此篇: “无可奈何百年去,可怜相思不曾消。” 话音刚落,便见贾宝玉激动的走来,口中直呼蔷哥儿:“好诗,当真是好诗也,哪天若叫我也写出这么一首来,便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公子真乃大才也。” “蔷公子定有高中之姿!” 几位姑娘也是连声夸赞,那香情则是一脸懊恼和艳羡,心道这首诗若是专门写给我的,岂不是名躁神京各大花楼? 这等青楼楚馆中,多是达官显贵和读书人,抛去床笫之事不谈,吟诗作对绝对是最为盛行的活动之一。 上一任神京花魁之所以能名满京城,令无数公子趋之若鹜,除了她自身样貌绝佳外,一位大才子专门为其题的词才是帮了大忙。 因此,不知有多少姑娘期盼着能有才子为自己赋一首千古绝唱,从而将身价抬高。 额间渗了汗,索性坐在窗前吹着凉风,霍去病接连摆手,笑道:“宝玉切莫自污,你平日最擅此道,比起我可要强多了。” 一曲春江花月夜不知何时落下帷幕,只见清月姑娘面色微红地走到霍去病面前,惹得薛蟠在一旁挤眉弄眼鬼哭狼嚎。 她也不怯,睁着一双柔情目软语道:“公子七步成诗实乃一段佳话,不知可否容小女子传出,也好叫他人知晓。” 霍去病还没开口,贾宝玉率先答应下来,满脸激动。 这等雅致之事,实在是他梦寐以求的佳话,焉能不答应下来? 见清月已经去取笔墨纸砚,霍去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应承下来。 不多时,等到清月唤来外面的小厮,郑重地将墨痕未干的白纸递出后,贾宝玉又赶忙推攘着霍去病坐下,再次饮起酒来。 “今日你我四人聚首,又有七步成诗这等佳话,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 几名姑娘连忙点头倒酒,那清月倌人却不知何时也入了座,紧挨着霍去病,倒是惹得香情暗自生怨: 我当你是什么卖艺不卖身的贞洁烈女,如今便原形毕露了! 第三十三章 风波乍起恶客来 却说那小厮捧着诗,一路小跑去了鸨母所在。 一番解释后,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的半老徐娘当即眼前一亮。 旋即她又叫来几位环春阁最精此道的清倌人,齐齐读过一遍后,面上皆是艳羡、嫉妒不一。 “倒是不知那位公子究竟何许人也,神京城又出了这么一位才子?” “快快,花怜儿,将这首诗拿下去,给各位贵人都看看!” 鸨母更是一脸激动,点了其中一位姑娘,命其在一楼大厅传唱。 这亦是如今各大花楼的一桩雅事。 若是哪一家有名篇流出,那么不仅姑娘名声在外,就连所在春楼,也将水涨船高。 接下来的日子必定门客络绎不绝,赚个盆满钵满。 只见花怜儿也是一脸激动地手捧诗词下楼,其身旁清秀小厮拉长了尾音高声道:“二楼风铃厢,贾家公子特为清月姑娘赋诗一首!” 此话一出,顿时满堂皆静,众人也都知道花楼里这么一桩雅规雅矩,因此都笑看着花怜儿。 有人疑惑,面向同伴低声道:“鄙人见识浅薄,却不知京城有何贾姓士家?” 能冠以家门,则说明出身不俗,不仅是某些大儒弟子。 又有一定的才学,想来也只有朝中大臣后辈或者诗礼传家的士族之流。 同伴皱眉,不确定地说道:“若说贾家,整座神京有名的,也就只有那两座国公府了吧?” “开国勋贵一脉?”提问之人满脸都是惊讶和荒唐之情。 两人的对话被其他人听见,有人当即鄙笑道:“就凭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将门,也能培养出吟诗作对的才子?” 另有人接话起哄:“我听闻那贾家出了个贾代善,便已耗尽了两座国公府的气运,如今不过是些惯会溜猫逗狗之辈,让他们来写诗?” 这位显然是背景不俗,言语之间丝毫不惧贾家权势。 待他一出口,其余人等也哄堂大笑起来:“是也,那些武夫要能写出来花样,我家那匹汗血宝马都会上树了!” 堂下一些年轻公子哥儿满脸不屑,年长些的,则要沉稳许多,但眼中也存了三分轻视。 “花怜儿姑娘,念那劳什子诗作甚,听闻你吹的一手好萧,不如便借此机会,为本公子奏上一曲如何?” 花怜儿见惯了这种场面,也不恼,微微行了一礼后,便打开白纸,同时心中涌出一丝恶趣味来: 待本姑娘念完了这首诗,看你们还如何吆五喝六! “几度……” 随着花怜儿朱唇轻启,堂下纷乱的动静也逐渐停了下来,一些人的面容愈发错愕。 几度楼外凭栏立,星河女垣入望遥。 似此良辰非昨夜,为伊心忧是今宵。 天外忽逢连夜雨,床头恍遇蟾宫嫱。 无可奈何百年去,可怜相思不曾消。 一首诗念罢,望着眼前面色各异的众人,花怜儿微微一笑。 心中也不禁对那位公子更加好奇起来。 “似此良辰非昨夜,为伊心忧是今宵……” 一位头戴士子方巾,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口中低语不停。 见花怜儿要走,连忙起身询问:“敢问姑娘,此诗以何为题,又是何人所作?” 花怜儿行礼道:“此诗名为怀月,乃是贾家公子贾蔷所作。” “怀月……蟾宫嫱……呵呵。” 那士子念叨半晌,神情越发失落起来,徒留下一句“蔷公子佳作也”,便叹息而去,显然是被诗中内容打动,有所伤怀。 有知情熟客解释:“林公子在苏州老家曾有位相好,本待考取功名后便迎娶过门,却不料物是人非,那姑娘早已被过往客商赎走。” 望着书生士子略显萧索的背影,众人显然也被这首诗词所撼。 倒不是这首即兴之作有多妙,而是在先入为主认定贾家子皆草包后,竟又亲耳听到一首咏情诗,不免心生恍惚之感。 “此诗已有鹿菲子三分真意,没想到代善公之后,贾家竟又有麒麟儿。” 一位身穿闲服的清流相公颇为感慨,摇头晃脑着,显然对于此诗很是满意。 这番言论说出,有人点头称是,有人则讥讽之色愈显: “贾家小儿所作,不过是牵强附会,完全不得诗词之道的真意,焉能与鹿菲子相提并论?” “就是,一介武勋之后,舞刀弄枪便是,何苦来沾文气?” 鹿菲子乃前朝大儒,对于诗词,尤其是咏情一道,素来声名远扬。 因此一些看不惯贾家的人很是不屑。 更有甚者,则怀疑此乃他人之作,而非贾家子所为,要求霍去病出面对峙: “武勋之后,皆是草莽,纵使有所才学,如何能写得这般小儿女情思?” 一楼众说纷纭,但无论如何,这首诗算是打响了名声。 幕后的鸨母眼见这般,嘴都快笑歪了。 这些人吵的越凶,事情传播的也就越快。 自然这首诗乃至主人公清月,也就名声越大。 而又得知有贵人要见诗中女子时,更是连番催促手下,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今夜的一切宣扬出去。 …… “楼下为何如此嘈杂?” 环春阁共三层,一楼与二楼厢房,寻常有钱有势之流便可高乐潇洒。 然第三层的天字号雅间,则非达官显贵不可进入。 此刻,在一间曲水流觞的雅致别院中,便有三五公子饮酒作乐,怀中姬妾亦是美艳绝伦。 待听闻一楼传来的微弱喧嚣后,居中一位年岁不大的贵公子不禁皱眉轻斥。 此人头戴一顶绒草面生丝缨苍蟒教子珠冠,身着一袭剪裁的十分得体的石青直地纳纱金褂,外罩一件葛纱袍,腰间又束着朝项太明御,端的是富贵逼人。 只是眉间那一抹刻意做出的深沉以及略显阴翳的双眼,则完全破坏了源自母胎的一副好皮囊。 这些人中明显数他地位最为尊崇,其余几人纵使年纪稍长,对他也是毕恭毕敬。 少年话音未落,便有人快步推门而出,待打听清楚后,又迅速赶回。 “殿下,乃是有人为清倌人赋了首诗,引得众人议论。” 那少年眉毛一挑,很是玩世不恭:“哦?一首诗就值得这般大动干戈,底下那些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不成?” 这话别人自是不敢接,只是道:“据说作诗之人乃贾家子弟,有些人心存质疑。” “贾家?” 闻言少年顿时坐直了身子:“可是宁荣街的贾家?” “正是。” 少年一挥手,将怀中年龄至少长他一轮的美妇给捏的生疼,嘴角也慢慢勾起一抹阴险: “父王正要寻他贾家的晦气,没想到今日便先被我撞上了。” 第三十四章 呆霸王出门遇险 环春阁二楼,风铃厢内。 划拳猜酒的喧闹并着杯盏碰撞的声音络绎不绝。 更有小娘子欲拒还迎的嗔怒以及薛蟠放荡形骸的浪笑凭空让厢房中多了几分欢乐。 原本陪着贾宝玉和冯紫英的两位姑娘,此刻也离了席,正扭动着细柳蛮腰的妩媚身姿,为几人饮酒助兴。 当香肩上的那一缕轻纱缓缓飘落,贾宝玉这个初尝肉味的半大小子瞬间便直了眼。 冯紫英虽性格侠义,但作为将门公子,也是早早就赴过云雨的,更是此中老手,见状调笑: “宝玉,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纵使你院里那几个丫鬟再出色,可有些滋味,还是要来这里才能寻见。” “是也,是也。” 明显喝大了的薛蟠文绉绉学了一句,又猛地一巴掌拍在怀中女伴腰下,激起一阵肉浪翻滚。 他看向对面隐约在争风吃醋的清月和香情,再望望自己怀中眼神都拉丝了一般直勾勾盯着霍去病的姑娘,不由地又重重拍了一巴掌: “囚攘的,这些小浪蹄子就喜欢俏书生,哪天你薛大爷也写出一首诗来,管叫你们抢破了头!” 那姑娘听闻,转过头就抱着大脑袋狠狠香了一口,娇媚道: “薛大爷这般雄伟,小女子自然是喜欢极了,可是写诗不易,大爷您又贵人贵事,只盼哪天您能让蔷公子为奴家赋诗一首,便算不枉此生了。” “嘿,你这骚狐狸。” 这边热闹至极,霍去病那里也不遑多让,左有清月倌人巧笑倩兮添酒加菜,右有香情妓子婀娜多姿剥桃喂李。 耳听众人调笑,那清月一改之前的端庄矜持,半边身子都靠在了霍去病胳膊上,楚楚可人道: “几位公子实在说笑,奴家不过是感激蔷公子赠诗,想要好好言谢一番罢了。” 见状,香情撇了撇嘴,同时也贴了上去,满眼崇拜:“公子才学横溢,小女子当真是三生有幸,才能与之相识。” 只是温香软玉在怀,霍去病却是不为所动,虽说来者不拒,但也没有像薛蟠那般上下其手。 再次迈入武学门槛后,他的酒量十分不错,另加夜窗吟诗头脑清明,此刻更是退去了微醺状态,自然心智也是坚如磐石。 好不容易才重塑了这副破烂身子,断然不可前功尽弃。 因此,纵使是有人把自己的手都抓到了她的大腿上,霍去病也是佯装不察,一边感受着凝脂细肌,一边只顾吃酒谈笑。 面对这般情形,面色酡红的清月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在听了冯紫英的话后,她本也以为这位公子哥是对自己有意。 因此在见识到其才学后,便果断放弃了矜持,主动出手。 岂料事情却并非自己想的那般手到擒来。 犹豫片刻,见那香情浪蹄子越发不要脸面,清月果断起身告退,说是要换一身衣装,来为众人起一回剑舞。 一听到剑舞,贾宝玉立刻来了兴致:“没想到清月姑娘还会这等雅致之艺。” 霍去病也兴致勃勃,舞剑这种玩艺,倒是比寻常妓子有意思。 只是等了快一刻钟的功夫,也不见清月上来,薛蟠便急了眼。 等到去寻人的丫鬟急匆匆赶来,说是清月姑娘已被其他客人拦下喝酒时,大脑袋终于是按奈不住了。 “他娘的,敢抢你薛大爷的人,莫不是撞了客不成!” 薛蟠一拍桌子,抓着酒壶就冲了出去。 “来来来,让你薛大爷瞧瞧,究竟是哪个蛆了心的孽障。” 霍去病微微皱眉,正要起身跟上,贾宝玉却一把把他拦下:“蔷哥儿,不用担心,有丫鬟跟着,环春阁这种地方是不会让客人打起来的。” 想着薛蟠那摇摇晃晃的模样,霍去病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薛大傻子人浑的紧,行事又莽撞,真要出了什么事,便都晚了。 这时冯紫英又开口,轻笑道:“蔷哥儿,你可知这环春阁背后站着的可是镇国公府,纵使此地来往者皆是权势之家,也要给牛伯爷一个面子。” 听到镇国公府四字,霍去病恍然大悟,遂也不再担忧,夹起了一粒花生米。 同为四王八公的开国勋贵一脉,镇国公府可不似如今的贾家这般落败。 昔日的镇国公牛清之孙牛继宗,如今仍旧承袭着一等伯的爵位,于军中担任要职地位尊崇。 也难怪环春阁能在寸土寸金的西城区攒下这么大的一份家业。 见状,香情伺机而动,将一盅美酒投喂至霍去病嘴边。 然而好景不长,下一刻门外竟传来几声喝骂,随即光线一暗,只听砰地一声,房门居然也被人一脚踹开。 在几声“哎呦”中,薛蟠顶着一张乌青泛红的肿胀大脸滚了进来,嘴角胸口亦沾满了秽物,也不知是酒醉所吐还是被人打的。 此情此景,霍去病瞬间站了起来,冯紫英和贾宝玉的酒意也噌地一下消散了,连忙准备去扶。 “薛大哥!” 许是见到了自己人,薛蟠有了底气,也不顾贾宝玉的惊呼,晃了晃脑袋,又有了力气: “没造化的种子,囚攘的有本事就打死你薛大爷来!” 门外之人显然被激怒了,有尚存一丝稚意的冷笑出口:“掌嘴!” 紧跟着,便有两人夺门而入,一人抓着薛蟠的衣领,另一人“啪啪”便是几个大耳刮子。 可怜薛蟠虽人高马大,但却虚浮的狠,外加醉酒,更是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直被打的口鼻出血。 “冯世兄,蔷哥儿,宝玉,快快救我!” 此刻门外又传来几声痛哼,也不知是薛蟠还是贾宝玉带来的小厮也在挨打。 “住手!” 霍去病一声断喝,正要出手,对面距离房门最近的冯紫英率先动手了。 他有武艺傍身,一把便推翻了一人,紧跟着双拳出海,直接将另外一人锤的弯下了腰。 “宝玉好好照看文龙。” 冯紫英豪义无双,眼见朋友在眼皮底下被人打成这般,自然忍无可忍,留下一句话后,便冲出了门。 贾宝玉似是被这番动静惊到,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呆站在原地。 待听到好友的话后,这才连忙点了点头,跑去搀扶薛蟠。 第三十五章 恰逢双子齐收拾(求追读求收藏) “哎呦。” 薛文龙的闷哼连着姑娘们的惊叫让风铃厢内一片狼藉。 眼瞅着冯紫英冲了上去,霍去病眉头微微蹙起。 刚说完此地乃是镇国公府的产业,如今就出了事,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只是冯紫英毕竟是刚刚还在推杯换盏的交情,霍去病无论如何也不能置人于不顾,当即便也跟了出去。 始一出门,便看见人高马大的冯紫英跟人在连廊中打了起来。 一眼观之,那几人皆身着华服,显然是某家的公子哥。 而在其后,众星拱月着的,却是一个眉眼阴翳的半大少年,与霍去病倒是年岁相仿。 在他身边,除了神情略显惊慌的清月外,还有两名气质端庄的美妇人,正殷勤献媚。 这些人许是争风吃醋惯了,身手也极为不俗,出手之间各种损招、阴招接二连三,丝毫没有下限。 然而这些下三滥的路数对付一般人还行,在真正的将门子弟面前,就都成了笑话。 只见冯紫英三拳两脚下去,这几人便都撑不住了,而他自己,只不过是衣衫被扯破了一道口子而已。 “说,你们几个都是哪一家的,报上名来!” 冯紫英对于京圈的规矩还是极为熟悉的,将几人制服后,望着那明显是领头人物的半大小子道。 那少年见自己这边的几人这般轻易就被放倒,神色当即不悦起来,呵斥道:“一帮子没用的东西!” 他也没有理会问话,只是用一双略显狭长的双目在冯紫英和霍去病之间打量。 等到身旁有人耳语后,这才用轻蔑的语气道: “原来是神武将军府的公子哥,这几下猴戏倒是耍的不错,不如给本殿下多卖弄几番?” 殿下? 闻言正欲发怒的冯紫英顿时怔住了面容,他虽侠义,但也不是莽夫。 整座神京城能用上这个词称呼自己的,无一不是皇室中人,可没几个好惹的。 眼下,楼上的动静已然吸引了不小的注意,众目睽睽之下,冯紫英面上阴晴不定,可最终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双手抱拳道: “大水冲了龙王庙,却不知是哪一位贵人?” 那少年似未听见,只是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清倌人的一缕发梢。 身边的狗腿子则耀武扬威地厉声道:“大胆,此乃忠顺王府的郡王殿下,尔等竟敢冲撞王驾?” 闻言霍去病顿时双目一凝,真是巧了,怎么偏偏就是和忠顺王府的人起了争执? 既然只是郡王爵位,那应该就是忠顺亲王的小儿子赵睿了。 就在这时,闻风而来的鸨母再也顾不得脸上掉落的脂粉,火急火燎地赶了上来。 一见到口鼻渗血的薛蟠以及躺倒在地的几名公子哥,顿时心中就叫苦连天。 怎么偏偏就是这位祖宗出了事? 只是她面上不显,一路小跑至那王子王孙跟前,满脸谄媚道: “殿下,可是有什么误会?诸位爷来此都是图个高兴,有什么话说开就好,千万不能搅了雅兴才是,您说对吧。” 言罢,她又看着冯紫英,目露讨好之色。 虽说在这少年王孙眼中,鸨母根本算不得人,但是她背后的镇国公府,却是一等一的,不能像对待冯紫英那般轻慢。 因此,赵睿淡淡道:“这是自然,只是有人出口不逊,本王手下略施小惩,想必也没什么不妥吧?” 那鸨母听罢,也只能点头称是,刚准备再开口缓和局面,却被赵睿身旁的一名公子哥摆手拦下。 赵睿自己则往前走了两步,直视着霍去病连同身后的贾宝玉,一脸玩味道: “听闻贾家有人作了首诗,惊得满堂喝彩,不知是哪一个?” 少年毫不掩饰的敌意被霍去病尽收眼底。 他本来还奇怪那清月既不是环春阁头牌,容貌也并非最出众,怎么就惹来了王子王孙争风吃醋。 眼下一切便都明了,这赵睿,分明就是冲着他,或者说贾家来的。 薛蟠想来也只是受到了无妄之灾。 这忠顺王府,就这么和贾家不对付? 霍去病心中连番思量,贾宝玉却没有这么多心思。 他向来只是人畜无害的在荣府搞些诗词歌会,此前最大的冲突也不过是荣府后花园那般斗嘴推攘,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再加上对方又是郡王身份,当即便慌了,将一双眼投向了霍去病。 赵睿只当是找到了正主,斜睨着霍去病:“听说贾家出了一个衔玉而生的公子,就是你?” 霍去病什么人、什么局面没有见过,眼前虽是郡王,但也丝毫不慌。 向前一步,他摇摇头,不卑不亢道:“某乃宁国府贾蔷,那首诗正是在下的拙作。” 这下轮到赵睿疑惑了,闹出那么大动静,他本来还以为正主就是颇有几分名头的贾宝玉,岂料是一个根本没听说过的人名? 他身边的狗腿子显然是个合格的,仔细打量了一番贾宝玉的满月脸后,连忙小声解释: “殿下,那贾蔷是宁国公一脉的正派玄孙,贾宝玉,应该是另外一个。” 霍去病原身也是十分正统,又整天跟着国公府的长房长孙贾蓉厮混,因此也不算无名之辈,故而被人道出情况。 啪! 赵睿将手中折扇合十,嘴角再度勾起。 既然一个是宁府玄孙,一个是荣府贵公子,那倒好,索性一起收拾了! “贾蔷?” 只见赵睿微微一笑,指着仍躺在地上哼唧的薛蟠道:“你可知对本王出言不逊,是什么罪名?” 霍去病心知对方来者不善,皱眉道: “郡王殿下想必是误会了,薛蟠只是酒后一时失言,误对几位公子说了几句浑话而已,如今人尚未清醒,已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无论如何,辱骂皇室成员都是大麻烦,霍去病绝不能接下这话,否则对方便可随意发挥了。 闻声,赵睿还未说话,身边人已经冷笑着替他开口:“真是放肆,此人胆大包天,敢对殿下出言不逊,你又在这里颠倒黑白,难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聋子不成?!” 看来是非要生事了。 霍去病深吸一口气,不去理会这跳梁小丑,直视着赵睿道:“那不知殿下究竟是何意思?” 第三十六章 冠军侯请王击缶 “你问本王是何意思?” 郡王赵睿玩味一笑,指着地上的薛蟠道:“虽说对本王出言不逊乃是死罪,可谁叫你贾家与我忠顺王府也是老相识呢?” “本王可以宽宏大量一次,不去计较。” 闻言地上躺着的薛蟠顿时睁开了眼,鼻青眼肿糊满了秽物的脸上也露出来一丝喜意。 他此番吃多了酒,一出门,便看见那清倌人在楼廊处予人卖笑。 当即便勃然大怒,一句囚攘的顿时脱口而出。 当听见对方是忠顺王府的郡王时,薛蟠的魂简直都要没了,什么酒意都散了个干干净净。 此刻听闻对方要看在贾家的面子上揭过此篇,挨了毒打后心头还始终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余光瞥见薛蟠的小动作,霍去病双目却始终沉凝,没有丝毫波动。 这少年郡王来者不善,分明是有意挑事,定不会这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果然,只见那赵睿又盯着霍去病和贾宝玉二人,眼底露出一丝阴险来:“只是,若就这么走了,面子上本王也过不去。” “眼下既然这么多人都在夸赞你贾家子弟的才学,不如也为本王即兴赋诗一首,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如何?” 此话一出,环春阁满堂客顿时一片唏嘘,有人暗自皱眉,觉得那小郡王颇为过分。 有人则提了兴致,伸长了脖子,准备看贾家的笑话。 忠顺王府的郡王殿下,大庭广众之下,点名要让一门双国公的贾氏后人为其赋诗,这可算是近日来最为热闹的事情了。 众人的反应都落在赵睿眼中,这显然就是他要的结果,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中踩下贾家的脸面! 背负起双手,赵睿再次看向贾宝玉,这个被他视作主要目标的贾府核心公子:“贾公子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脚步沉闷,一队手持长剑的军中行伍便从三楼鱼贯而出,迅速成队列站在赵睿身后。 这七八名士兵虽未着强盔重甲,然而个个目露精光而气势彪悍,显然是王府亲兵。 站在众人身前的郡王如今更加春风得意,话语中满是威胁之意。 宝二爷从来都是将男人视作泥猪癞狗,恨不得自己化为女儿身,眼下被这些壮汉齐刷刷盯着,别说是只习惯对着贾府妹妹们作诗了,便是真能即兴发挥,也都吓懵了。 眼见赵睿的威胁让自己成了中心,贾宝玉顿时就慌了,一双眼睛连忙看向霍去病,颤声道:“蔷哥儿……” “这就是贾府那个衔玉而生的贵公子?” 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其余人等也都暗自摇头,显然是对贾宝玉的表现很是看低。 虽说让他们中的某些人来面对忠顺王府,只怕骨头软的更快,但也不妨碍此刻的鄙夷心思。 “哈哈哈!” 赵睿更是肆无忌惮的直接放声大笑,他一手揉捏着美妇人,一手指向霍去病:“贾家那小子,你呢,可愿为本王赋诗?” 刀剑所向,霍去病只是冷冷一笑:“诗词一道,某向来只专注于姑娘身上,若是殿下有意,也无不可。” “只是,既然你我府上乃是通家之好的老相识,那就不能光我贾家赋诗,也得殿下你如那清月姑娘一般,为其歌舞才是!” 这番话说的极为不客气,令所有人都完全没有想到,不仅薛蟠瞪大了眼睛,就连冯紫英都无比震撼。 “那贾家小儿当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敢这么对郡王说话?” 环春阁内外都竖起了耳朵,他们万万没想到,国公府的衔玉公子都没说话,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半大少年却敢这般不知死活? 种种目光之下,霍去病不为所动,只是微笑着看向赵睿。 秦赵会于渑池,令赵王鼓瑟的典故可是源远流长,他自是知道。 今日若真的为其赋诗,且不谈贾府的脸面被彻底踩在脚底,他霍去病也算是“扬名”满神京了。 日后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人们只会记得一个为忠顺王府当众下跪的无耻小人,而不是那个咏出《怀月》的“蔷哥儿”。 而这种印象一旦固化,那他也就自绝于官场了,更别提素来只看重实力的军方。 且以他霍去病的傲骨来说,也是断然做不出这等卑贱之事的。 因此,他敢当着王府亲兵的面,令郡王击缶。 这几句话的效果显而易见,从露面便一直从容不迫的赵睿瞬间就变了脸色,目光阴沉无比:“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下贱小子!” 碍于身份,他是断然不能这么骂贾宝玉的,但是别个,自然就无所谓了。 霍去病一拱手,谦逊回应道:“自然是比不得殿下你的牙口好的,什么都啃的下。” 话虽然是对着赵睿说的,但他的目光,却是看向了身旁的美妇人。 其意,不言而喻。 众人也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比赵睿大上十几岁的妓子,有年长者不禁抚须暗羡:贾家小子话不假,年轻人牙口的确利索。 “你找死!” 赵睿双目噌地一下就变红了,因自身的一些缘故,他对于年长妇人,尤其是身材丰腴形似某一王妃者,情有独钟。 在眼下崇尚二八佳人的士族阶层,他的癖好自然是不好言说的。 当然,因为身份之缘故,也无人敢取笑。 可如今却被一个连名声都不为人知的贾家普通子当着众人面这般取笑,少年焉能不动怒? “动手,给我打!” 自幼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少有不顺心的时候,然而一旦被激怒,也就极其容易丧失理智。 赵睿的命令被八名王府亲兵执行的很彻底。 不仅是霍去病,就连薛蟠和贾宝玉那边,也都有人狞笑着走了过去。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眼见大汉欺身而进,贾宝玉连连后退,见自己带来的小厮早都被人打的动弹不得,当即也顾不得薛蟠了,转身就往冯紫英那边跑去。 “哎呦!” 摔在地上的薛蟠被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只是贾宝玉哪里能跑的过这些丘八?三两步便被追至身后。 先是嚎叫的薛蟠被人踢了一脚,而后又一刀鞘拍在了贾宝玉的肩膀上,顿时将其锤了个四仰八叉。 第三十七章 珍哥笑看蔷哥闹 环春阁,同为二楼的另一间精致厢房中。 一身金线黑底绣云纹绸衣的贾珍此刻已然消了怒气,怀中正坐着一位小家碧玉,气质柔弱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一手举着酒盅,一手抄起一颗剥了皮的冰镇葡萄就要往贾珍嘴里送。 同时一脸羞意地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来躲避探入怀中的那一只大手。 离了席面,还有三位婀娜多姿的丽人正在闻歌起舞,媚眼如丝。 在他身旁两侧,则分别是额缠头巾,穿着对襟长袍的俊俏公子贾琏和儿子贾蓉。 两人身旁亦有一娇媚女子侍奉伺候,只是琏二爷还好,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然而贾蓉就难过了,在贾珍一直以来的威压下,此时好似屁股下面长了钉,坐立难安。 就连怀中的小娘子都感觉无甚意思了。 “珍大哥,你看这几位小娘子如何?可都是近日环春阁的新人。”贾琏亲自为贾珍倒了杯酒,浪笑道。 贾珍显然是惬意极了,眯着双眼道:“琏兄弟所言果真不假,今天托了你的福,改日去府上,去我那里,定叫你也好好快活一番!” 贾琏一听顿时双眼就直了,他这珍大哥除了尤氏和几名娶过门的小妾外,可还是有不少女人的。 对此他早已眼馋许久,这一回东道算是请对了。 原本还对王熙凤逼着自己人情往来的贾琏只觉得心情大好,花出去的银子也觉得分外值了。 眼下对于贵族来说,没有名分的姬妾赠了也就赠了,非但没什么问题,反而还是一桩雅事。 因此贾珍望着一双桃花眼泛滥的贾琏,也只是哈哈一笑,举杯共饮。 放下酒杯,正要香一口怀中的小娘子,贾珍却听见了外面的异样动静,不由得眉头一皱: “蓉哥儿,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把那看门的给我狠狠抽上两个嘴巴子。” 贾蓉本就不愿多待,此刻直接如蒙大赦地跑了出去。 然而一开门,目光顺着众人的方向看去,顿时就惊住了,那些人怎么还都带着刀,带着剑? 等等,那地上躺着的好像是薛家那个大脑袋? 望着这一切,贾蓉整个人都蒙了,连忙走了过去,寻人打听。 待听明白前因后果后,看着郡王跟前不卑不亢的霍去病,贾蓉差点乐得笑出声来。 得罪了王府,这下看你蔷哥儿还如何威风! 只是转念一想,贾蓉又有些忧心起来。 若是蔷哥儿他真的出了事情,那还怎么在他的出谋划策下,扳倒里面那一位? 带着极其忐忑的心情,贾蓉忙跑回了厢房。 贾珍眼神不悦地瞥了一眼儿子,冷哼道:“又怎么了?” 贾蓉头一低,便把霍去病作诗引得众人争议,以及赵睿拦下清月等一系列事情说了出来。 “那小畜生得罪了忠顺王府的小殿下?” “薛姨妈家的儿子被人打了?宝玉也在?” 听到贾蓉的话,贾珍和贾琏顿时惊地站起了身子。 一个眉眼带着惊疑和幸灾乐祸的笑意,另一个则是满面担忧。 几人一起出了门,一看见二楼对面锦衣华裳的贵公子,以及背后之亲兵,立马明白了事情不假。 贾珍立刻笑了出来:“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小畜生目无尊长,忤逆不孝,本就该被活活打死在宗祠前,如今嚣张跋扈得罪了人家郡王殿下,我看他如何是好!” 贾琏忧心忡忡,伸着脖子看向贾宝玉道:“珍大哥,宝玉可还在那边呢,万一要出了点什么事情,这可如何向老太太交代才是。” 他虽是荣国府大房贾赫一脉的长子,然而却是和王熙凤一起,同二房贾政住在老太太这边的。 和贾宝玉的关系素来不错,因此无论是从感情还是利益方面考虑,他都要为此担心。 闻言,贾珍面上的笑容也不禁淡了些许,贾母一向把宝玉视作心头肉。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又知道他今日也在,只怕会一起迁怒了过去。 论辈分,贾母身为贾代善的原配夫人,实乃贾家老祖宗。 论地位,老太太则是一品国公诰命夫人,只在皇后、皇妃和王妃之下,又可进宫觐见天子,比起三品爵威烈将军,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在东府贾珍无法无天,不受管制,但在大是大非上面,贾家还是贾母说的算。 只是看见那些蛮横丘八,贾珍心里着实怵得不行。 若是换一个王爷,贾珍也能自衬身份上前去说几句话,但是对方要是忠顺王府,那就不同了。 思来想去,贾珍也只能勉强对着贾琏安慰道:“琏兄弟先别着急,这一切都是那小畜生搞出来的,跟宝玉没什么关系,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果真?”贾琏狐疑地看了过去。 贾琏道:“你看那小郡王被气的险些都说不出话来,接下来必然只会针对那下流种子,我们只在这里安心看戏,待会带着宝玉一起回去便是。” 然而话音未落,二人就见贾宝玉被一刀鞘拍飞在地,当即就傻眼了。 …… “住手!” 见好友惨状,冯紫英大喝一声,再次出手拦下那名亲兵。 他神武将军府虽然很是忌惮忠顺亲王,不愿为父亲冯唐招惹麻烦,但一方面世人皆知,贾家与他们乃是世交故旧。 其二,眼见好友被打无动于衷,也不是这位有着侠士之心的将门子弟所能接受的。 “给我继续打!” 见手下亲兵对此有所忌惮,赵睿催促了一声,又看着冯紫英冷笑:“给你将军府体面你不要,那就一起受着吧!” 言罢,他最后看向恨不得千刀万剐的霍去病,叫上了两名亲兵:“按住他,本王今天要亲手打断他一条腿。” 纵使赵睿心中再如何动怒,也是万万不敢在这种场合说出杀人的话来。 别说面对的是贾家人,就是平民百姓,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把人杀了。 不然明天就等着满神京的言官弹劾吧,到时候只怕忠顺亲王会亲自把他送进宫中任凭发落。 “贾家小子,你若是乖乖站那别动,本王兴许还会手下留情,不然的话,呵呵。” 第三十八章 初露锋芒搏亲兵 眼下已经闹翻,霍去病自然只把赵睿的话当成放屁。 他冷冷看了一眼,随后主动冲向两名亲兵。 望着只怕毛都没长齐的少年,士兵显得极为轻视,他松开了紧紧握着的刀柄,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然而这等军卒虽然比起贾珍手底下的废物强出许多,但也不过是个力气大点的普通人,如何能与现在的霍去病相提并论? 只见他脚下诡步生风,只是微微一侧,便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士兵的大手。 而后一拳轰出,正中其心下三寸所在。 那士兵只觉得肋下一股钻心疼痛袭来,脸都成了猪肝色。 然而他却极为硬气,伸手就要拔刀。 霍去病再提膝一顶,士卒当即弓下了身子,捂着肚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随手一巴掌拍倒在地,霍去病转身迎向另一名亲兵。 同样是三下五除二的拳脚功夫,再度轻松解决掉第二人,霍去病也不过是微微气喘而已。 他对此很是不满意,以当前的身子骨来算,若是放在当年,只怕在马背上还没奔袭几十里,就已经松垮了。 见到霍去病身手了得,赵睿也是微微惊讶。 但他丝毫不慌,直接将围攻冯紫英的另外几名士兵叫了过来,打算一拥而上。 “冯紫英,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你也要为背后的将军府好好想想!” 赵睿就站在蠢蠢欲动的冯紫英面前,口中吐出威胁之语。 此刻在众人的围攻下,显得颇为狼狈的神武将军之子顿时止住了将要迈动的脚步,愤愤不平地瞪着眼睛看向拦住他去路的赵睿。 赵睿对此只是轻蔑一笑,旋即又看向王府亲兵,满脸冷酷:“要么他被打个半死,要么,你们就都别跟着本王回去了。” 闻言士兵们就像打了鸡血一般,迈着粗重的步子,握着未出鞘的刀剑就冲了上去。 一旁唯唯诺诺的鸨母见事情要闹大,连忙再度出声:“殿下,您就可怜可怜妾身,高抬贵手一次吧,要是闹大了,伯爷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听到鸨母搬出了镇国公府,向来桀骜的赵睿也不禁说道: “你且不必担忧,本王并非是要在环春阁凭空生事,只是有人三番两次出言不逊,而本王却只是稍作惩戒,想必牛将军他也不会在意。” 他这声将军,说的可不是贾珍那般的爵位名号,而是真正握有军权的一等伯牛继宗。 为何镇国公府在四王八公的开国功臣一脉地位依旧显赫? 就是因为牛继宗手握京师十二团营之二,能够与太上皇时期,景佑年间的新贵武勋相抗衡! 话已至此,鸨母心知再说下去自己就该触怒这小郡王了,因此也不敢再多言。 几句话的功夫,那几名亲兵便渐渐围了上来,要将霍去病包围。 霍去病先发制人,动若脱兔,他率先奔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人,一拳锤在鼻梁骨上。 只见污血不要钱似的涌出,一转眼,那士兵手中的刀就已经换了主人。 手握雁翎刀,霍去病并没有急着再度出手,而是先一步走出了包围圈子。 和武人比起来,普通的军中士卒往往与常人无异。 然而,江湖门派之所以只能混迹在江湖那一亩三分地中,除了官兵人多势众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其结成军阵后,经过无比默契的配合后,所产生的的惊人变化和威力。 霍去病更是深精此道,明白利害,因此丝毫不给对面包围出手的机会。 那些兵卒眼见如此,脸上浮现一抹讶然,遂也放弃了合围,一起冲了上去。 噌! 嗖! 两把刀鞘一左一右分别向着霍去病肩膀斩下,只听风声呼啸,若是击中,轻则红肿,重则必定骨断筋折。 场外一些围观的姑娘们见此情形,都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就连冯紫英都忍不住想要越过赵睿出手了。 因为不止那两人,还有几名军卒也同时从其身后出手。 在这种局面下,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够毫发无伤。 只见霍去病不慌不忙,一脚踹出,正中左边亲兵中门大开的胸腹,当即便让人飞出三尺。 紧接着,他转身回抽,一刀砍在袭击者的刀背上,只听“砰”地一声,那刀鞘立刻脱手而出。 霍去病速度极快,在刀鞘飞出的同时身形一闪,就钻到了对方的怀中。 他一把拉住士兵,先是一记重拳打在下巴上,门牙飞出的同时,再将其一掌推向后来人。 这些亲兵想要趁机偷袭的手段顷刻间便被打破,霍去病抓住机会,双手皆持刀,如同虎入羊群,直接冲进了人堆。 或砍,或劈,或挑,或削,霍去病矫若游龙,以一敌众,竟丝毫不落下风。 偶尔挨了一击,也只是身形稍顿,下一瞬又再次出手。 在气力渐长的霍去病面前,这些士卒无疑是吃了大亏,挨上一下都要龇牙咧嘴不停。 他自幼跟随舅舅卫青习武,年少时又在军中打磨,所修无论是刀枪或者拳脚,皆是大开大合的风格。 如今重拾老本行,更是补漏查缺,于刚猛中有了丝四两拨千斤的意味。 不多时,这些亲兵便个个吐血倒地不起,满地呻吟,一片狼藉。 “好身手!” 待到最后一人被霍去病一记鞭腿抽飞,径直撞向赵睿时,人群中却突然又传来一句熟悉的叫好。 霍去病没去看被砸到在地的赵睿,而是闻声看了过去。 这种场合,还敢叫好的,显然是与赵睿,或者说忠顺王府看不上眼,且背景不俗者。 只见一楼大厅中走出来一位体态微胖的年轻人,身着黑色劲装,脸上始终带着笑眯眯的神情,倒像是个小弥勒一般。 “又见面了,贾家兄弟。”他一脚踢开了躺在地上的王府亲兵,来到霍去病面前,双手抱拳而笑。 霍去病先是一怔,随即想起来,这个声音,在他暴打赖升几人的时候,就听到过了。 “在下牛弘,贾家兄弟好俊的身手,敢问可是贵府国公爷传下来的路子?” 姓牛? 霍去病立刻猜到了对方的根脚来历。 本来同属开国勋贵一脉,两家也是故旧,只是眼下这般局面才露面,着实让他不好猜测其意图。 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是抱拳道:“在下贾蔷,见过牛弘世兄,只是跟着府里老兵学过一些把式罢了,见笑了。” 第三十九章 三言两句退赵睿 “哈哈,蔷兄弟实在太过自谦了,以你的身手,没个三年五载的苦功夫怕是下不来。” 牛弘大笑,显得极为自来熟,甚至想去拍霍去病的肩膀,只是见他眸间警惕,顿时明白过来,解释道: “方才见贵府又出了位身手了得的少年英杰,一时间看入迷了,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这句话说的漂亮,然而霍去病却是不信,他现在的武艺实在算不得什么。 而且牛弘明显也是习过武的,若是真能看入了迷,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恐怕是先前在环春阁外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如今又刚好趁此机会验验他才是。 见自己不似贾家那些酒囊饭袋,这才出来卖个好。 此子身为镇国公府的公子,比起一般的将门子弟,显然是多了些心思的。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纵使两家是故旧,然而双方素不相识,若只是为了一个草包得罪忠顺王府,那也实为不智。 总的来说,看对方的态度,是友非敌。 霍去病心中所想面上不显,再次抱拳道:“在世兄面前,不敢称好手。” 这个时候,那鸨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跑了过来,满脸苦笑:“弘大爷,您看这……” 弘大爷?看来是镇国公府上的嫡亲小子了,霍去病心道。 牛弘点点头,摆手道:“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放心下去吧。” 在鸨母一叠声的应和中,这位脸上始终挂着笑意,一副玩世不恭样子的公子哥又对着霍去病说道:“蔷兄弟,这件事你放心,交给我了。” 言罢,他又看向另一边的赵睿,笑眯眯道:“郡王殿下,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实在不值得,传出去惹人笑话,依我看,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牛弘!什么女人不女人的,你少在这里瞎搅和,本王如今还怕惹人笑话?” 作为神京一流的公子哥,双方显然都是认识的,只是赵睿丝毫不给牛弘面子,一把甩开刚搀扶起他的妇人低吼。 此刻的他倒是颇为可笑,那亲兵飞出去时,刀柄刚好撞在了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顿时印了个方印。 这也难怪赵睿会如此生气了,先是被暗讽喜欢老妇,手下亲兵又全都被撂翻,如今脸上更是刺了“金印”。 对于一位少年郡王来说,实在是忍无可忍。 被人拂了面子,牛弘脸上的笑意也弱了下去,双目一沉,那张胖脸上居然也显露出一丝威严: “郡王殿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环春阁可是我镇国公府的产业,你闹了这么久,也该够了!” 赵睿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够了?莫非你觉得,有人对王子王孙出言不逊,还殴打王府亲兵,这件事能这般轻易就过去了?” 话音落地,他看向霍去病,狭长双目中满是阴翳和恨意:“贾蔷,今天你要是不脱层皮,休想走出这环春阁。” 面对赵睿的威胁,霍去病显得毫不在意,甚至根本没去看他。 而是望着身边的牛弘,一脸疑惑地问道:“世兄,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埋在心里,实在不吐不快,还请解惑一番。” 牛弘一挑眉,搞不懂霍去病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接过话:“哦?什么问题?” 霍去病指着地上的一众亲兵,十分不解道:“据我大盛开国皇帝祖训,凡皇室成员亲随者,共二百也,依爵位递减之,而若无要事,绝不能擅自出府,缘何忠顺王府的郡王殿下就能带着八名亲兵外出寻欢作乐?” 牛弘一听见霍去病这般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对其竖了个大拇哥,而后也一脸疑惑道: “对啊,别说王爷了,就算是我擅自带着府上的亲兵出去,也要被打个半死,怎么郡王殿下就可以违背祖训呢?莫非是有什么机密之事?” 听到两人一唱一和着,赵睿原本狰狞的面容一下子就呆滞了,立刻大声盖过二人: “近日来京师贼人不断,本王只是担忧安危,这才领了几名亲随,且都未着甲胄佩劲弩,你们休要胡说!” 天不怕地不怕的赵睿这一次是真的慌了,他万万没想到霍去病居然会以这个由头来针对。 虽说自咸平年间,亲王级别的亲兵被削减到不足半百后,不可擅带出府的规矩已经没人再提了,因为完全构不成威胁。 但是,真要有人较真的话,这确确实实是一顶大帽子。 且赵睿根本没有开府,更是没有组建亲兵的资格,他带的都是他爹忠顺亲王的随从,更是逾越了规矩。 望着强作镇定的赵睿,霍去病微微一笑:“殿下,这种话,要不还是自己去跟宗人府的人解释吧!” 一听到宗人府,赵睿更加不安了,显然是对这个掌管皇族家室的机构非常惧怕。 另一边牛弘也接话道:“殿下,要不还是脱下这层皮吧,不然等会带着王府亲兵出去时,容易被人认出来。” 此刻被人用自己的话挤兑,赵睿脸上青红不定,胸膛也在剧烈起伏着,简直恨不得择人而噬。 他刀子般的目光在霍去病脸上剐了又剐,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重重地冷哼一声后,扭头便走。 再待下去,闹大了,恐怕真的要进宗人府了。 见状,在场之人无不心中惊叹,拂了郡王脸面,打了忠顺亲王的亲兵,还真就毫发无损? 望着对方的背影,牛弘担心霍去病会得理不饶人,真当回事了,连忙小声道:“蔷兄弟,见好就收。” “这是自然。” 霍去病点点头,但眉宇间却仍有一丝疑惑和凝重。 他自然不是担心那赵睿。 事实上,从冲突刚发生起,霍去病就没觉得天塌下来了。 如今的大盛王爷,可不像大汉时期了,可以说个个都是被皇家圈养起来的废物,权利小的可怜。 远的不说,就是贾代善还在的时候,他忠顺亲王见了,也得和颜悦色说一句代善公。 不然,怎么牛弘就敢对赵睿这般态度呢? 无非是因为其父牛继宗手握军权,在军方乃是一方巨擘,根本不需要对这些王爷谄媚。 此间事了,霍去病尚疑惑的,乃是这背后的复杂关系。 第四十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今日贾家、薛家的嫡亲公子都被人打了四仰八叉。 但是霍去病也捶翻了王府亲兵,更是当众辱了郡王赵睿,这场贾家与忠顺王府的摩擦,算是你来我往。 只是牛弘的最后出面,让霍去病有些沉思。 牛弘可算是把赵睿得罪死了,就算镇国公府与贾家同为开国武勋一脉,就算他真的十分欣赏霍去病,那也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 唯一的解释就是,牛家,也同贾家一般,与忠顺王府不对付。 如此巧合,换而言之的话,是不是可以说,是忠顺王府与开国功臣这一脉不对付? 而忠顺亲王可是当今天子的亲兄弟,那在皇帝眼中,贾家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这一系列的问题让霍去病察觉到了不妙,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在不停拉扯着贾家,同时最终也会连累到霍去病身上。 自古以来,派系之争便最为残酷,稍有不慎非但人头落地,其背后亲族,更是要被株连。 霍去病原本以为贾家和忠顺亲王只是个人恩怨,但如今看来,背后却是另有隐情。 就在这个时候,一楼却突然又起了喧哗,下一刻,一队穿着皂衣腰间佩刀的官差竟闯了进来。 而那尚未出门的赵睿,同时也被人拦住。 赵睿本就心情极差,如今被这些连王府里养的狗都不如的官差拦下,瞬间就爆发了。 一脚就踹翻了一人,他指着为首者的鼻子破口大骂:“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本王都敢拦,当真是不要脑袋了!” 见那为首者身穿官服样式,有贵人当即就不愿意了,吆喝开来:“开了眼了,什么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敢来堵环春阁了?” “真是稀奇,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儿,这些惯会寻猫找狗的玩意也配站在这里?” 这些官差几乎都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但素来在街面上横行霸道的他们此刻却是满头大汗,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 一双眼只是不住地瞟着自己的指挥使。 但凡这里有一人出了什么事,便是拿他们自己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那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生得一脸苦相,此刻也不由得在心里骂娘。 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郡王殿下,下官接到一起报案,说是此地有人聚众闹事,持械行凶,您看……” 赵睿几乎都要被这番话气笑了,怒骂道:“本王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若不是有霍去病那一番去宗人府的话再先,这六品的小小指挥使,赵睿伸腿也是一脚。 看见楼下的动静,霍去病和牛弘也都蒙了。 五城兵马司是开国之初就设立的官职机构,掌京城治安诸事,总提督也算是权势颇重。 但随着时间推移,因其职责与巡城御史和步军统领衙门重叠冲突,渐渐地便落寞了,平日里多负责巡视风火、管理市场等鸡毛蒜皮之事。 因此也被人戏称只会寻猫找狗。 虽然这指挥使的确有查案的权责,但是他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牛弘走了过去,待看清指挥使正脸后,有些惊讶道:“裘良?” 听到名字,霍去病只觉得有些熟悉,下一刻才想起来。 这裘良乃是景田侯之孙,现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在书中秦可卿死后,还跟一应开国武勋一脉的故旧前来吊唁。 只是四大异性王如今都成了空有名头的郡王,他景田侯府上,更是远不如现在的贾家。 是以见到了牛弘,裘良也丝毫不敢托大,用一双求助的目光看着他:“弘哥儿,非是我吃饱喝撑了,实在是有人报案啊!” 他故意将有人二字说的极重,牛弘瞬间便明白了,定是报官之人来头极大,所以才逼的裘良敢来这里抓人。 看来是有人想故意使坏。 笑眯眯的牛弘顿时皱起了眉,这件事,竟然还没完了? 无论背后之人究竟是在针对赵睿还是贾家,终究是没顾及他镇国公府的面子。 赵睿一听,不禁连连冷笑着望向裘良:“你且说说,这报案之人究竟是谁?” 岂料当着赵睿的面,裘良竟也丝毫不敢说出,只是满头大汗地苦笑道:“根据流程,还请殿下跟贾家几位公子以及冯公子屈尊跟下官一起走一趟兵马司去。” 听到这话,赵睿当即就怒了:“来来来,本王今天就在这里,我看你裘良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抓我!” 这赵睿当真是个蠢货。 霍去病心中暗笑,就算他贵为郡王,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朝廷命官,无视大盛律法,无疑是授人以柄。 或许,背后报官者,打的就是这么一个主意? 霍去病对于此间门道也是极为熟悉的,这必然是一场阴谋。 而且裘良人刚到,便能将这场风波中的众人全都叫上名来,只能说明报官者就在环春阁,所以才能了如指掌。 起初他很不理解这种小把戏,今天的事情说破了天,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根本不能拿贾家和神武将军府怎么样。 而以霍去病现在的身份,也不需要提防会有这种身份的人对付他。 但是,当把背后之人的目的对准赵睿时,一切似乎就都说得清了。 只是,这终究是个猜测,真到了兵马司的狱牢,可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颇为不羁的牛弘此刻显得也十分头疼,他没有赵睿那么蠢,且裘良也算是开国武勋一脉,做不出当众驳斥的事情。 难道真的就只能让裘良把人先带走? 他不会管赵睿到底如何,但是对于霍去病,还是十分欣赏的。 无论是对方的身手,还是不卑不亢的态度,都让其很有好感。 因此看不惯贾家做派的牛弘才会临时改变主意,出来面对赵睿。 而且,真要按背后之人的想法来,那环春阁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五城兵马司都敢来抓人了,日后谁还想来这里? “裘良,你先上来。” 正当牛弘摇摆不定之时,一个雄浑的声音突然从三楼传出。 牛弘先是一愣,抬头惊道:“爹?你怎么也在这里?” 云纹紫檀镶金纹的凭栏内走出一个方脸挺鼻的黑脸大汉,虽身披常服,但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赫然便是一等伯牛继宗。 观其气势,霍去病便知道,这位牛伯爷,绝不是等闲之辈。 第四十一章 一等伯爷定风波 “牛将军。” “牛伯爷。” 众人实在没想到这件事到了最后,居然连镇国公府的一等伯都出面了,一声声的尊称接连不断。 便是连郡王赵睿,都微低下了头,对其施晚辈礼。 裘良更是如听天籁,慌忙跑上了楼。 若非背后之人势大,又以尸位素餐要拿掉他官帽为由进行逼迫,鬼才愿意来这里堵人! “诸位不必多礼,来者皆是客,今日是环春阁招待不周,扰了各位雅兴,为表歉意,一应花费皆算在我牛某人身上。” 雄浑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牛继宗又看向赵睿,黑脸上挤出一道笑容:“郡王殿下,还请小坐片刻。” 这等手握大权的将门多是武艺出众之辈,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在其注视下,赵睿即便是郡王,也不由得心头一惊,只觉得比面对其父忠顺亲王更有压力。 他也只能点点头,拱手便落了座。 紧接着,牛继宗的双眼在霍去病身上一扫而过,没去看贾宝玉,反而对他微微颔首。 由于两家的渊源所在,霍去病连忙弯腰,行子侄辈礼。 最后,他一双铜铃大眼看向了牛弘,冷冷哼了一声后,转身便走。 被牛继宗瞪了一眼,牛弘顿时缩起了脖子,像只鹌鹑一般。 霍去病在一旁看的好笑,父子俩同在一座花楼喝酒,还是自己家的产业,明日消息传出,还不知要被人编排成什么样子。 也难怪牛继宗不给儿子好脸色。 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担心后续的事情变化了。 观其一等伯的态度,应当还是站在贾家这边的,以他的能量,再如何也能摆平这么一件小事。 因此,比起一脸阴沉自觉颜面丧尽的赵睿,霍去病来到了贾宝玉和薛蟠那边。 “冯世兄,没事吧?”望着冯紫英脸上的一道擦痕,霍去病问道。 对于最后没有出手的事情,冯紫英显然还耿耿于怀,一张脸上满是羞愧:“蔷哥儿,实在对不住你们。” 霍去病摇头:“哪里的话,那赵睿就是故意来找贾家麻烦的,此番还要多谢世兄你仗义出手。” “唉。”冯紫英摆摆手,重重叹了口气。 见状,霍去病也只能拍了拍他肩膀。 他对这个人的观感倒是没有任何变化,虽然最后在赵睿以势压人之下,没有出手。 但试问,贾家又有几个老亲故旧,能为了他们几人,甘愿得罪忠顺王府而出手对付亲兵? 他自认自己识人的眼光不会出现差错,若是冯紫英不需要为背后的将军府考虑,定是会出手到底的。 “宝玉,蟠大哥,你们怎么样了?” 望着已经被冯紫英搀扶起来的二人,霍去病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些公子哥出手阴险,招招避开要害又能让人痛苦不堪。 薛蟠一颗大脑袋都快肿成猪头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而贾宝玉,不仅肩膀上被拍了一刀,屁股也被人踹了一脚,此刻坐立难安,只能耷拉着胳膊,眼眶都红了。 一见霍去病,薛蟠顿时嚎了起来,又因嘴角流血张不开,显得声音十分怪异:“哎呦喂,我的蔷哥儿,我今天可是快要被人活活打死了啊!” 霍去病为其检查了一番伤势,安慰道:“薛大哥别担心,都是些皮肉伤,养养就好了。” 说罢他又去看宝玉,虽然身上看着没有什么,但是伤势却更为严重些。 肩胛骨那里乌青发黑,想必到了明日,只怕肿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牛弘也跟了上来以做慰问看望,见状连忙亲自去找来了跌打药酒。 贾宝玉今天算是被那些王府亲兵吓到了,又望着说要捉人的五城兵马司衙役,忍着擦药酒的疼痛小声道:“我们不会还要被关进大牢里吧?” 一想到那种潮湿阴暗满是臭虫老鼠的地方,宝二爷就觉得还不如死了。 见贾宝玉红着眼的样子,牛弘不禁皱起了眉,但还是笑眯眯道:“宝兄弟不必担忧,有我父亲出面,定能保你平安回家。” 方才也见识到了对方不怕赵睿的情形,因此贾宝玉听后这才放心下来。 时不时吸口凉气,贾宝玉小心翼翼摸着自己的屁股,不禁埋怨道: “蔷哥儿,既然那郡王想要一首诗,你便作一首又何妨,不仅扬了名,说不定还能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引以为知己,也是一段佳话。” 此话一出,贾宝玉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好似安静了许多。 一抬头,只见四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尤其是蔷哥儿,那双眼中,竟然如玄冰般寒彻。 冯紫英更是大惊:“宝玉!切不可这么说。” 贾宝玉顿时向后顿了顿身子,表情迷茫。 “宝兄弟,你这么说,可就伤了蔷哥儿的心了。”这时薛蟠尖细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他虽人浑了些,说话不过脑子,但是长期厮混于各种场合,对于人情世故也是十分了解的,自然知道方才是怎样一副场面。 看了一眼霍去病后,方开口道:“蔷哥儿给妓子赋诗,那是爷们的雅兴,可那没造化……小郡王当众如此要求,分明是在踩他的脸,若是真像你说的,那不仅咱们几兄弟的脸面丢尽了,恐怕东西两府在神京城都再也抬不起头了。” “蔷哥儿为了贾家的颜面,敢跟郡王叫板,这才是真爷们呢!” 说到这里,薛蟠不禁龇牙咧嘴地给霍去病竖起了大拇指,他是真没想到这蔷哥儿居然这般神勇。 要知道,自己在得知打人者是郡王后,险些没吓尿了。 而且,那王八羔子把自己好俊一张脸都给打破相了,简直不为人子,好在有蔷哥儿出手。 这个朋友,我薛文龙还真就交对了。 贾宝玉听见薛蟠这么解释,顿时恍然大悟,连忙捂着屁股给霍去病赔不是:“蔷哥儿,是我想差了。” 霍去病眼睑微垂,淡淡道:“无妨,只是宝玉,今日过后,还是多留一个心眼,尤其是和忠顺王府有关的人,能不招惹就别去招惹。” “好,我就听蔷哥儿的。” 贾宝玉满口答应,只是霍去病见一旁冯紫英那担忧的眼神,心中刹那明悟,恐怕他已经将那琪官蒋玉菡介绍给宝二爷认识了。 就是不知,两人有没有互换汗巾子。 第四十二章 各拍大板早回家 话已至此,是福是祸也不必多言,霍去病点点头,便独自走到了一边。 望着毫无男儿气概的贾宝玉,牛弘眼底显露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转而又跟上了霍去病,扶着栏杆与他并肩而立:“蔷兄弟,你们家那位老太太,可算是把人养废了。” 霍去病摇摇头,眼神深邃:“世事多艰,人心难测,老太太不愿孙子受苦,也是情理之中。”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急促脚步响起,兵马司指挥使裘良蹬蹬蹬又下了楼,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刻的他俨然已经没有了苦相,而是沉着脸,一挥手,便命手下衙役将几人围住。 那些官差顿时心头一惊,但见裘良无动于衷,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却都留了个心眼,绝大多数人,都站到了贾宝玉、薛蟠这边。 早就沉不住气的赵睿瞬间站了起来,咬牙道:“裘良,你给本王一个准话,这门,本王究竟过是过不得?!” 裘良把头一低,躬身道:“殿下,恕下官冒犯,还请几位移步兵马司衙门一趟。” 闻言赵睿刚要发怒,牛继宗那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身影便出现在一楼。 他一张阔脸不怒自威:“我大盛讲究民举官究,既然的确在环春阁发生了这等事,那便跟着裘指挥使走一趟吧,将事情说清楚就是,牛弘,你也跟裘大人一起。” 牛弘看了看霍去病,一脸茫然:“啊?” 牛继宗看也不看这个儿子一眼,背负双手道:“你既为此事一干人等出面,又和郡王殿下发生了一些争执,自然也算是相关人员,为何去不得?莫非就因为你是我牛继宗的儿子?” 牛弘眨巴着小眼睛看向其父,下一刻瞬间明白过来,忙不迭点头。 霍去病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牛继宗,心中赞叹此人的老辣手段。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牛继宗地位越高,越是不能明目张胆地无视践踏律法,且还会让祖上与他有旧的裘良背上黑锅。 因此,一切都按照规矩办事,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他一开口,那赵睿也只能乖乖跟着走一趟,却也不会迁怒到裘良头上了。 只是,牛继宗此举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引起镇国公府与忠顺王府的完全敌对。 你堂堂一等伯、大将军,居然亲手把一位郡王送进了衙门? 所以,牛继宗便索性将自己的儿子也送进去,这样一来,双方自然无话可说。 而接下来,无论是赵睿,还是牛弘,想来也是走一个过场就完事了。 自然,霍去病这一行人,也无需多忧。 随着牛弘主动站到裘良身后,霍去病也大踏步走了过去,并望向贾宝玉和薛蟠:“听牛伯爷的,一起去罢。” 霍去病的语气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味道,又看着那些浑身散发着汗臭味的凶恶衙役,贾宝玉这下纵使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慢吞吞挪了过来。 赵睿本想甩袖就走,他量那裘良也不敢拦,只是当牛继宗那一张黑脸望过来时,少年郡王说什么竟也不敢迈步了。 本就只是没见过风浪的少年,纵使身世显赫,可在这等真正的实权派面前,还是太嫩了些。 又见牛弘也要去衙门,赵睿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终究是不情不愿地停下了脚步。 见状,裘良终于是松了一口大气,连忙带人走出了环春阁大门,又安排几人骑上早就备好的马,一路向兵马司衙门赶去。 事已至此,众人只觉看了一出好戏,时值夜半,也是意犹未尽地纷纷散场离开。 而在一间厢房中,贾琏可就急坏了。 “珍大哥,这可如何是好,宝玉居然也被带去了衙门!” 望着空荡荡的门外,贾琏根本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何突然就闹的这么大,连郡王都被带走了? 贾珍搓着短须,也是眉头紧皱,不过他要比贾琏强多了,说道:“无妨,没看见镇国公府的弘哥儿也一起跟了去吗,此事定然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待我去问问牛世叔便知。” 听他这么一说,贾琏也冷静下来。 只是等贾珍想凭借两家的关系拜访牛继宗时,却被人告知已经离开环春阁,遂也只能无功而返。 死死攥住折扇,贾琏忧心道:“珍大哥,为今之计,也只有赶紧回去告诉老太太了,让她老人家出面,请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出来。” 以贾珍的身份,倒是也可去兵马司走一遭,只是他心中对于忠顺王府很是忌惮,便也同意下来: “正是,此事必须得请出老太太了,另外还有那个孽障,不仅连累了宝玉入狱,还为贾家招惹了一个大麻烦,实在该乱棍打死!” “等事情结束,我必定要请老太太出面,当众施家法不可。” 说着,贾珍脑海中便浮现霍去病跪在宗祠前被自己活活打吐血的场景,不由得笑了起来。 …… 贾珍三人连夜赶回贾府,霍去病这边也入了衙门。 只是既没有审讯,更没有关押,而是寻了两间屋舍,分别将赵睿还有牛弘、霍去病等人请了进去。 点着两根牛油大蜡的房间宽敞明亮,还有棉被和热茶奉上,终于是将贾宝玉以及薛蟠的心安定下来。 “蔷兄弟,咱们要多时才能回去?”薛蟠捂着已经肿成了鸡蛋大的眼睛问道,贾宝玉也是眼巴巴望了过去。 经过霍去病挑翻一众王府亲兵后,不知不觉间,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下,两人已经把他当成了主心骨。 就连冯紫英,都暗自佩服其沉稳。 “不必担心,想来要不了几个时辰。” 牛弘接过话来,自信一笑:“蔷兄弟说的不错,等到了明天一早,兵马司怕是还要请我们几个吃酒呢!” 薛蟠挨了打,也老实了许多,扯开嘴角道:“多亏了镇国公府的体面。” “都是自家兄弟,无需多言!”虽内心看不上薛蟠和贾宝玉,但场面话牛弘还是不吝啬的。 就在几人松懈下来,笑谈之际,西城兵马司指挥使裘良又走了进来,先是对牛弘笑了笑,而后看向其他人: “几位公子,事情都结束了,只是流程需要,还请在此歇息两个时辰,待到寅时一过,我裘良亲自送各位回去。” 薛蟠和贾宝玉行动不便,冯紫英便暂代两人起身言谢。 紧接着,裘良又来到霍去病面前,笑道:“蔷哥儿是吧,果真是少年英杰,不愧是国公爷的后人,外面牛伯爷要见你,你先过去吧。” 霍去病眉头一挑,牛继宗要见自己? 第四十三章 少年仍需多磨难 破晓前的夜色最为深沉,就连月华也只余一抹残辉。 兵马司衙门后院的一座凉亭中,牛继宗雄壮的上半身隐匿在黑暗里,唯有一双满是老茧和伤疤的大手撑在桌面。 当霍去病循着裘良的话踏进凉亭时,对面那一双虎目瞬间睁大,于黑夜中褶褶生辉。 “蔷小子?你是宁国那一脉的?”沉闷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像是冬季的旱雷。 内息不显而心如擂鼓,此般武艺定是久经沙场之悍将才能打熬出来的。 牛继宗身上的气势对于霍去病来说实在太过熟悉,哪怕从未见过,也天然地就对其有了一丝好感。 虎父无犬子,想来那总是笑脸迎人,穿着一袭武士劲装的牛弘也是不差。 霍去病躬身行礼,而后拱手道:“见过牛伯爷,小侄宁国公之后贾蔷,如今已搬出了东府,自立门户。” 虽然和贾家的关系一时半会斩不断理还乱,但总是要提一句的。 “搬出了东府?” 闻言牛继宗有些诧异,虽没有去关心具体原因,但那冰川般凝结的眉头也是微微舒展了些。 想来,东府那些人什么样子,这位一等伯也是有所耳闻的。 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霍去病,牛继宗又开口道:“听说你在环春阁作了首诗,想来是自幼读书的,如何还能有一身功夫底子?” 他一双虎目中有着疑惑和审视。 诚然将门子弟也要读书认字修习兵法,可要想文武皆学出门道来,四王八公一脉近几十年,也只出了一个贾代善而已! 自幼学文,需头悬梁锥刺股;自幼学武,则冬三九夏三伏,二者之其一都要忍常人之不能,更遑论兼并达之? 因此,对于牛继宗乃至上一辈的人来说,贾代善,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而他之所以会见霍去病,也正因如此。 面对牛继宗的直视,霍去病显得极为镇定,他给出了和之前一样的答案: “伯爷有所不知,我自幼便觉读书乏味,因此每每结束课业后,便会去寻府上的老兵,听他们讲述边疆之事,那些老人家见我能吃些苦,便都教了我一些把式,因此打下了底子。” 如焦大一般,贾家东西两府是养着些许贾代善时期的亲兵的。 他们打了一辈子仗,无儿无女,唯一的愿望便是老死在代善公身边。 这几年,老人们也都相继离去,因此,霍去病用这个理由解释,也没人能去验证真假。 听到这个回答,牛继宗不疑有他,反而黑脸上还浮现一丝缅怀之色:“代善公文韬武略无双,其身边亲兵也都是一等一的雄兵,都是大丈夫也!” 他眼中的疑惑渐渐散去,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也多了些热切:“那些老兵们走的都是代善公的路子,你既已打好根基,切记日后需勤学苦练,万不可荒废了去。” 霍去病朗声道:“谨遵伯爷教诲。” 牛继宗这时候站起身,熊罴一般的汉子脸上露出略显渗人的笑容: “伯爷那是外人的称呼,你我两家为世交,算起来比冯家还要亲近许多,既然你叫弘哥儿一声世兄,那叫我一声世伯便是,也不去计较那边的辈分了。” 即便知道霍去病是宁府的人,先前牛继宗也是丝毫不给笑脸。 可如今听闻他间接承袭了贾代善的武学传承,态度便转变了许多,将其视作了真正的世交晚辈。 “牛世伯所言极是。”霍去病微微一笑,露出一丝少年独有的青涩腼腆。 “坐。” 牛继宗指着石凳,浓眉间显露关怀之意:“既文武皆有涉猎,那今后有何打算?” 霍去病惭愧道:“蔷虽将武艺视作根本,然而如今大盛文强武衰,纵使一身功夫出神入化,恐怕也难有出头之日,然而科举亦不容易,且小侄刚搬出宁府一月,诸事刚定,因此还在犹豫中。” “你能有这番认知,已是极好。” 牛继宗闻言点了点头,作为武勋,显然也是对文强武衰的现状很是不满。 望着霍去病沉稳坚毅的面容,他继续道:“可是,我等武勋将门之后,武功和兵法自然才是立身之根本,如读书人之儒学一般。 你所言难有出头之日,那是对于常人来说,纵使在军中苦熬一二十载,充其量也不过做到千户,可若是上面有人,只需三年五载,做到正四品的指挥使也是轻而易举。” 霍去病知道牛继宗是什么意思,他摇头道:“世伯,贾家的许多关系,恐怕是与我无关。” 虽然他在外人眼中始终还是贾家人,但是,以他的年龄和资历,纵使是上门拜访一些老亲故旧都没资格,更别提会有人主动提携了。 这些用一点就少一点的香火情,唯有老太太出面,才能好使! 牛继宗却是不以为然,冷哼一句道:“你就算搬出了宁府,那也是老国公之后,我等将门,讲究的可不是诗礼传家,谁有能耐,自然就是谁扛起祖宗的大旗。” “你们贾府的一些事情,我也略知一二,可是有人欺你?若有难处,本伯为你出面说理。” 闻言,霍去病连忙起身拜谢,但却回绝了牛继宗的好意:“世伯的心意,小侄领了,只是此前我行事多有放浪,如今只想一心习武读书,所以才搬出了宁府那等嘈杂之地。” 通过在环春阁面对赵睿时的沉稳以及展现出来的武艺,霍去病算是成为了被牛继宗认可的贾家人,愿意展现一个长辈对待晚辈的态度。 只是,霍去病与贾珍之间的事情,说来说去也是家事,牛继宗再如何,还能杀了贾珍或者剥夺其身份爵位不成? 若是真叫他出面,不仅事情不能完美解决,还会消耗了这一份为数不多的香火情。 因此,霍去病才会断然拒绝。 毕竟,杀鸡用不上宰牛刀。 牛继宗深深地看了霍去病一眼,人老成精的他自然知道事情没有霍去病说的那么简单,但是也没再强硬插手。 虽然他对眼下霍去病所展示出来的种种很是满意,但少年人,终究是需要一些磨难的。 就连自己那个大儿子牛弘,不也是被扔进军中打熬了三年才回京吗? 第四十四章 坐而论法无人知 虽是世交,但贾家尚有贾母在,牛继宗作为晚辈,也不好多言别人的家事,因此他也不再提起。 许是存了考量霍去病的心思,他开口问道:“蔷哥儿,你对如今的大盛,有什么看法?” “不知世伯问的是哪一方面?”霍去病说道。 牛继宗屈指敲打着石桌,发出低沉且有节奏的闷响:“把你所想的,且都说说看。” 略作沉吟后,霍去病开口道:“自中原陆沉,蒙元窃据神器以来,乾坤反复,神州板荡萧条,我汉家万万百姓沦为猪狗任人宰割,不足百载光阴,人口却减去十之五六,此间惨状,实乃倾三江翻五湖也难以洗刷之国仇! 好在华夏故地从不缺英豪先烈,先有朱明驱逐异寇,后有我大盛高祖携四王八公定鼎天下,御极四方,使得百姓可以挺胸抬头,休养生息。 甚至论其繁荣昌盛,到得如今,已不输前宋,可谓圣明也。” 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于黑暗中沸腾回荡,甚至有那么一些谄媚之意,然而却并不是霍去病当着牛继宗的面专挑好话说。 每每从史书中看到五胡乱华、金人南狩这等惨绝人寰的词语时,霍去病便几欲呕血,恨不得提枪挽弓,亲自回到那段岁月时光。 那些在异族铁蹄下哀嚎痛哭的百姓,可都是大汉之子孙后辈。 遥想当年封狼居胥饮马翰海,西规大河列郡祁连之时,他哪里能想得到会有皇帝连祖宗江山都能拱手让给异族? 便是春秋战国那段混乱岁月,王侯们也懂得攘夷的道理。 因此,当看见如今的百姓在衣食住行方面要比汉朝时期更好时,霍去病才能从史书记载的血泪史中彻底走出来,才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你说的不错,想当年老祖宗跟着高祖皇帝打天下时,一穷二白,如今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牛继宗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示意霍去病继续。 “可依小侄之拙见,如今的大盛朝,盛世之下,却已有乱世倾覆之象!” 霍去病口吐大逆不道之言,牛继宗顿时怒目圆睁,一巴掌就将石桌给拍出了道道裂隙:“蔷小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直视着牛继宗的双眼,霍去病毫不畏惧,挺直腰背道:“世伯,我遍观古今史书,这点微不足道的见解,也唯有在您面前能纸上谈兵一二了。” 闻言,牛继宗转瞬又咧着嘴笑了起来,仿佛那一巴掌震碎石桌的不是他一样。 “那就谈谈。” 霍去病蹲下身子,以碎石陈列出大盛的辽阔疆域,指着北方大片草原道: “蒙元余孽盘踞于此,分成三部互为犄角,虽在咸平年间差点被灭了族,但经过这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已经又有死灰复燃之势,究其原因,世伯,想必不用我多言。” 纳贡和亲这种话,心知肚明便可。 牛继宗则是一脸玩味道:“蔷哥儿,外面可是有好一批读书人在夸赞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了?” 霍去病只一句话:“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自古以来,能将狼驯服成狗的,只有大棒,而非甜枣。 他手一偏,又将矛头对准大盛东北地区:“我贾家在此地有不少庄子,据交租的家奴所言,近些年来越发不太平了,有一起子逆贼异寇,名义上是我朝治下,实际里却打着前金的名义胡作非为,屡犯边境。”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话音刚落,霍去病伸手打乱了地图,再一布置,竟成了北宋时期三分天下的格局来。 他指着桌子,口中直呼世伯:“昔日大宋与辽国结成澶渊之盟,与如今纳贡和亲何其相似?而后女真崛起建立伪金政权,一扫辽宋,又与如今的那一伙鞑子有何不同?” “然而群狼环伺之际,我大盛却是文强武弱,内斗不休,这与北宋朝堂又有何异?” “如今之大盛,看似繁荣昌盛,实则已经到了不可不变的地步了。” “此乃小侄之愚见,让世伯见笑了。” 将这一个月来的所听所看所悟悉数说出,霍去病算是松了一大口气,放眼望去,身边也唯有牛继宗能够令他一吐为快。 牛继宗目露赞赏之色,击掌道:“蔷哥儿,你能有这般见地,已经远超同辈许多,一些空有年纪的混吃等死之辈,比起你更是远远不如。” 他本只想考量一下霍去病读没读过兵法韬略,实在没想到,这个小侄子对于如今的天下局势,竟能有这般清楚的分析。 若是方才还只是把他当做一个较为不错的晚辈的话,那么如今,牛继宗已经起了提携之意。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蔷哥儿,那若依你之见,这大盛该如何去变呢?” 霍去病躬身道:“世伯,对于治理天下,绝非纸上谈兵可以说道,小侄也不敢妄下定论,我只懂得一个道理,发肤有病要治,人心有病也要治,国家病了,更是要治。” “唯有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割去腐肉剜掉烂疮,才能去除大盛的病灶,方可使其再次强盛。” 要去病,方可强盛。 这句话实在说到了牛继宗的心里,不提庙堂之上,他身为军中强将,自然知道如今的大盛军方烂到了什么地步,甚至快要到了病入膏肓无力回天的地步。 唯有一场变法去除病灶,才能将其盘活。 只是历朝历代之变革变法,何其难也! 牛继宗起身,走到霍去病面前,一脸正色道:“蔷哥儿,今天的这番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再让他人知晓,否则必会招来大祸!” “便是日后,无论你科举也好,从军也罢,这般言论也要死死藏在心中。” 霍去病自然知晓变法的难度,这会触犯到无数既得利益者的底线,他们一旦知晓,必然会联合起来,将施行者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望着牛继宗无比郑重的神情,霍去病心中一暖。 他占据此身以来,没有在同族人身上感受到丝毫亲情,可却在一个所谓的世交亲朋这里见到了。 何其讽刺。 第四十五章 双子夺嫡殃他人 变法一事实在讳莫如深,牛继宗不再多言,但眼中对于霍去病却是越发满意。 “蔷哥儿,我再问你,若是将来家国有难,你会如何?” 霍去病一脸正色道:“某身为将门之后,武勋子弟,虽已搬出府邸,可上阵杀敌的功夫,却是丝毫没忘,若真有那么一天,必是投笔从戎,多杀几个异寇也是好事。” “男儿当杀人,尤在异寇中!” “好!” 牛继宗哈哈大笑,指着霍去病道:“将来你若有心,就来我这里,贾家容不下你,我镇国公府,却必然能为你安排一个去处。” 这位一等伯是真的起了爱才之心。 说着,他突然想起一位故人,当即说到做到:“蔷哥儿,不知城门郎一职,你可有兴趣担任?” “世伯,不知这城门郎?”霍去病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这牛继宗真不愧是战场上走出来的大将,行事未免有些利落过头了。 牛继宗抚着钢针般的短须解释道:“如今的九门城防事宜,已经尽数交由了步军统领衙门负责,其人员调配,则从十二团营分拨,原先的门把总也成了城门郎。” “与你我府上同样有旧的定城侯之孙谢鲸,如今已升任副都统,负责朝阳、正阳、阜成、德胜四门之城防,你若是去了,只需三五月功夫,便可顺利成章提拔为城门郎。” 闻言,霍去病不禁默然,他心中颇为感慨,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的真实写照。 一城之门郎,虽品阶不高,但却已经是普通军卒遥不可及的终点。 然而只需牛继宗一句话,几个月的功夫他便可从一介白丁之身担任其职。 同时心中也有些警觉,那谢鲸与裘良情况差不多,世袭爵位二等男,在书中本是京营游击,如今却成了步军统领衙门的副都统。 看来世事无常,不可尽信书也。 牛继宗见霍去病沉默不言,遂误会了他心思,又道:“你若是担忧自身学业、武艺等,那也不必,这三五月光景,你只需每天去点卯便可,其余时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等到了时机,自去上任城门郎一职。” 霍去病连忙道:“世伯,这如何使得?” 牛继宗所言的这般待遇,已经远远超过了世交故旧的程度,完全就是把他当成了自家晚辈。 牛继宗无所谓地摆摆手,似笑非笑道:“宫里的禁军名额都能被人买官补缺,小小一个城门郎又能如何?” 这倒是不假,秦可卿死后,贾珍便掏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向太监总管戴权给贾蓉买了个龙禁尉的缺儿。 这也变相说明,如今的大盛朝,从内到外全都烂了。 “且以蔷哥儿你的天份,城门郎也不过只是暂时的跳板罢了,算不上徇私舞弊。将来你若是有心,去九边打熬三年五载,若有军功在手,回来后我牛继宗管保你一个功勋爵位!” 牛继宗之声雄浑异常,霍去病看着那一双散去了猜忌的虎目,心中也不由得十分感动。 “世伯之恩,小侄铭记五内。”霍去病再次弯腰行礼,神情无比庄重。 虽然一个城门郎的身份也不过是牛继宗开口一句话的事。 但对于他来说,便已经算作护身符了,起码贾珍绝对不敢再无缘无故就派家丁把他拿下。 牛继宗笑呵呵道:“蔷哥儿无需多礼,本伯也是起了爱才之心,你日后好好做事,不要辜负了今日自己一番话和代善公的传承便可。” 说到最后,脸上又是一片唏嘘,也不知是不是在惋惜贾家如今的现状。 霍去病一字一句道:“定不负世伯所望。” “呵呵,坐下来说。” 二人一番长谈,不知不觉间天边竟已泛起了鱼肚白。 凉亭外的草叶上,也沾满了晶莹的露水。 望着青冥天色,牛继宗再次开口:“蔷哥儿,你对今夜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霍去病知道这是在以考量的方式向自己解惑,便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我此番赴约,乃是临时起意,不为外人知晓,因此,赵睿想必也不是有所预谋的,只是因为忠顺王府与贾家不和,所以才故意找茬,想折了我和宝玉的面子,从而踩一脚贾府。 既然这件事只是一场意外,再结合裘指挥使的话,便可猜出,同在环春阁的背后报官之人虽地位显赫,但也只是临场发挥。而我和宝玉无官无职,也从不与人结怨,想来,他是冲着郡王赵睿去的。” “只是,令小侄想不通的是,这件事未免也太虎头蛇尾了,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赵睿去宗人府挨上一顿责罚,实在是有些儿戏。便是要针对忠顺王府,起码也得冲着世子亲王去吧,寻一个郡王有什么用?” 霍去病一番推论说完,牛继宗顿时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哈哈,蔷哥儿,你能想到这么多,已经非常好了,若不是手下告诉我阁中来了忠顺王府的世子,又听裘良说报官者乃是世子亲随,怕是也要糊涂半晌。” 霍去病惊道:“忠顺王府的世子?” 牛继宗点点头:“没错,正是那世子赵明在背后逼迫裘良来环春阁堵人。” 霍去病眉头微微蹙起,大哥报官恶心小弟,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忠顺亲王也是个家宅不宁的主? 牛继宗用粗大的指节将一颗碎石碾成粉末,冷笑道:“这对兄弟同父异母,赵明虽然以嫡长子的身份成为了世子,但是赵睿的生母却颇为受宠,他也因此养成了跋扈性子,不和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这哥俩拿我镇国公府当踏板,实在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霍去病恍然大悟,难怪这场戏如此玩笑化,原来是忠顺王府的王位之争,他不过是被波及到了而已。 去宗人府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此后赵睿想以子凭母贵的优势去争世子之位,无疑是多了一层阻碍,更是难上加难。 “世伯,敢问那忠顺王府为何与贾家这般敌对?”思来想去,霍去病还是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 岂料牛继宗竟因为这个问题,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凝重: “有些事情的答案,对目前的你来说,还是别问最好,你只需要知道,我等四王八公一脉,同为开国功臣,与太上皇时期提拔上来的景佑勋贵互相敌视,而忠顺亲王,正是站在他们一边的。” 说罢,虎背熊腰的汉子闭上了眼,似是不想再多谈。 霍去病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果然如他所料,这是一场阵营之争吗? 而贾家如今树大根浅,又是八公之首,所以被忠顺亲王当成了杀鸡儆猴的对象?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蔷小子,记住我说的话,不要荒废了一身的好底子。” 望着牛继宗的背影,霍去病默然行礼告退,准备与贾宝玉等人各自回家。 第四十六章 荣庆堂内开喜宴 天色大白。 荣国府,西路院,荣庆堂正厅处。 此乃贾母上房,正面有五大间,皆是雕梁画栋,两边亦有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一大清早,众多媳妇婆子便都忙碌起来,或是在梅花洋漆小几上摆弄着时鲜花卉,或是在文王鼎匙着香盒里燃起石叶香薰。 更有穿着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貌美小丫鬟端着佳肴食盘来回进出,一派景象热闹至极。 “瞧瞧,今天咱们可算是沾了老祖宗的光了,竟能尝到贡米的滋味来。” 人未至,音先闻,只听王熙凤话音传进了荣庆堂,一众大姑娘小媳妇才成群作伴而来,莺莺燕燕,美的叫人险些晃了眼。 已被贴身丫鬟鸳鸯服侍着入座主位的贾母闻声顿时就笑了起来。 指着门外那彩绣辉煌的女子道:“你们瞧瞧,这凤辣子一张嘴哟,简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正说着,粉面含春,丹口如画的王熙凤便携着珠大嫂子李纨先一步迈了进来。 彼时一束晨辉刚好穿堂而过,照射在那张雍容贵气的脸蛋上。 精致的妆容下,竟是连淡青色的经络都隐约可见。 尤其是一双丹凤眼角上斜,内勾而外翘,自是媚意天成。 她进来后一屁股便坐在了老太太身边,佯装委屈地夸张道:“老太太,分明是今儿你这屋里喜鹊偷懒,我先给您老送喜来了。” 还不待老太太再笑话,其后便有一双罥烟眉款款而来,其含情目中带着一丝促狭之意: “琏二嫂子整日高声笑语的,倒是的确和喜鹊一般,惹人欢笑。” “咦,林妹妹说的倒还真是,就没见二嫂嫂脸上的笑容断过。” “嘻嘻,二嫂嫂也不怕笑多了眼角起细纹。” 望着那娇比西子胜三分的林黛玉,以及身边气质各异、容貌皆佳的三春,王熙凤顿时“发怒”道:“好你个林妹妹,还有你们几个,越发没大没小了,连你们的二嫂子都敢打趣笑话。” 黛玉由于身子弱,在这等时节里,穿着也较常人多些,一身白底大红领子对襟花褙,又白色圆领小褂外,还衬着大红撒花百褶裙,颇显少女青春之气。 她先是并着三春入座,一张吹弹可破的瓜子脸蛋分外娇柔,双眼中好似酝着一汪春雨,其中有着无尽清新。 真可谓是眉蹙湘山雨后,身轻垂柳风来。 望着向老太太告状的王熙凤,林黛玉掩嘴轻笑:“二嫂嫂既然不喜咱们夸,那以后便只能多嚼些舌根了。” 这一下,不单是俊眼修眉、长挑身材的探春开口哈哈大笑了。 就连性子偏软弱的迎春、以及还是小姑娘的惜春都抿起了嘴。 最喜热闹的老太太更是开心极了,一脸打趣地看着自家孙媳妇吃瘪。 正当荣庆堂中一家老少闲谈之际,住在梨香院中的薛姨妈带着女儿薛宝钗也到了。 身边还跟着自己的姐姐,一脸佛气的王夫人。 “请老祖宗安。” 一身素雅宫裙的薛宝钗进门便给贾母问好,其声音端庄、平静,如人一般,透着落落大方之意。 贾母看着举止得体,容貌丰美的薛宝钗,也是十分欢喜,连忙招呼她和其母薛姨妈入座。 薛姨妈拉着宝钗的手,一面笑道:“宫里特意送来的贡米,是专给老太太熬粥养胃的,怎好把我们也都叫过来。” 贾母笑道:“不碍事,左右年年都送来,吃也吃不完,不如一起聚着闹一闹,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啊,最喜欢的就是看这些半大小子姑娘淘气了。” 薛姨妈也是不住点头:“老太太说的对,平日里看见还觉闹腾,可一旦瞧不着了,却又挂念起来。” “咦?宝玉呢,怎么还不见他来?” 这时候,林黛玉见贾宝玉迟迟未现身,不由得疑惑道。 刚来贾府时,因年幼,她还是跟着贾宝玉一起住在碧纱橱的,后过了残冬,又年纪渐长,便分开各自有了小院。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虽然时常拌嘴,但感情还是极好的。 在王熙凤和薛姨妈的连番接话下,一直笑容不停的贾母也回过神来,问向鸳鸯:“不是早就遣下人去喊了吗,莫非是赖了床?” 这位有着削肩细腰,乌油头发,高高鼻子的大丫鬟容貌也是极美的,尽管两颊有着几点淡淡雀斑,但却丝毫不减其丽,反而更显真实。 她看向桌边站着的使唤丫鬟,柔声道:“快去二爷住处看看,是个怎么回事?” “不用了,昨夜我家哥儿说要请人东道,其中就有宝玉,结果一夜未归,想来是吃酒多了在哪里先歇着了。” 薛姨妈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连忙向着老太太解释道。 听到这话,一直摆着笑脸,似一尊佛像般不曾开口的王夫人终于道:“一夜未归?现在外面不太平,别碰到了什么歹人才好,快叫赖大派人出去寻寻。” 由于薛蟠前科十分之多,因此薛姨妈倒是不怎么担心,笑道:“宝玉他们去的是西城,身边又带着好几个下人,想来是不会出差错的。” 闻言一脸担忧的贾母这才舒展了眉头,但还是说道:“还是派人去找找,把米粥留一些先给宝玉温着。” 贾母一开口,其余人自然只能照办,王夫人也耷拉下眼角,重新恢复成不闻不问的样子。 岂料赖大刚领了命出门没多大功夫,就再次回到荣庆堂外。 有丫鬟连忙禀报贾母,说是赖总管又回来了,身边还跟着琏二爷以及东府的珍大爷和蓉哥儿,要一起求见老太太。 贾母望着众人奇道:“这里都是一众女眷吃饭,他们几个爷们要进来干什么?” 丫鬟摇头回道:“珍大爷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必须要当面和您说。” 贾母一皱眉,望着大姑娘小媳妇,摆摆手道:“也罢,让他们进来吧。” 当下礼教森严,对于黛玉和宝钗她们来说,除非是长辈或者贾宝玉这般尚且年幼的,亦或者霍去病这样的“晚辈”,否则都是轻易不见外男的。 不然也不会有大观园建成后,薛蟠却不得入内的事情出现了。 紧挨着贾母,一旁的凤辣子却眉头一皱。 以她对贾琏的了解,除非有天大的事情,否则能一大早就来求见老太太? 而且还是跟着东府的珍大哥…… 王熙凤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第四十七章 二人出言惊老太 很快,珠大嫂子便领着一众小姑子离了席面,来到被一扇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隔开的后厢房歇息玩闹。 又有两三个手脚利索的婆子将贡米粥和精致小菜等一应都端了过去,免得饿着几位小主子。 身高腿长的探春目光透过屏风看向正厅,疑惑道:“大嫂子,怎么珍大哥他们这个时候来找老祖宗?” 这李纨本是贾宝玉的亲大嫂,因丈夫贾珠英年早逝,便一直带着儿子贾兰守寡至今。 在贾府,她向来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只想守着贾兰将其抚养成才,因无甚利益纷争,倒是和大部分人关系都不错。 尤其是这几位脾气性格迥异的小姑子,很多时候都是她在照料。 听到探春问话,李纨那张古井无波的素颜上也显露一丝疑惑。 只是她也不想多打听,左右也与她无关,摇摇头便招呼诸位姑娘继续用餐。 “莫不是宝玉和梨香院的薛大哥他们出了什么事情?” 黛玉心思机敏细腻,见准备出去寻贾宝玉的赖大竟竟也被贾珍带了回来,瞬间便联想到了关键处。 此刻她微蹙着眉,挺翘精致的琼鼻皱起,不过巴掌大的小脸仿若被晨风拂过的露珠,于平静中乍起一捧波澜。 闻言精明能干的探春顿时觉得情况不对,伸着天鹅颈不住地看着外面。 宝钗显然也早想到了,端庄丰润的面容上隐隐有着一丝焦虑,若真是宝兄弟出了什么事情,那岂不是自己哥哥薛蟠也落不得好? 只是她星辰般眸子里虽生着不安,但却要比探春沉着多了,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正在小口饮着米粥的迎春这时才抬起头,下意识用舌尖刮去嘴角的一粒碎米,目露迷茫之色:“啊,这和宝玉有什么关系?” 看着她杏眸圆睁的迷糊样子,黛玉和迎春心中的一抹忧虑不禁也被冲淡了,笑着说她快些吃便是。 几位姑娘心思不一,唯有小姑娘贾惜春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双手规规矩矩摆放在膝盖上,翘起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冷淡地望着桌面,仿佛外面出了什么事的不是她同父异母的大哥贾珍一般。 此刻荣庆堂内,只余贾母、薛姨妈、王夫人和王熙凤四人,再加上鸳鸯等几个丫鬟婆子,等待着贾珍的到来。 先是小丫鬟匆忙进门禀告珍大爷到了,随后贾母等人便听见贾珍和贾琏略显中气不足的慌张声音: “老祖宗,老祖宗,不好了,宝玉他,他被那忤逆不孝的小畜生给连累了啊!” “老祖宗,宝玉他回不来了啊!” 贾珍和贾琏一进屋,便一把跪倒在了贾母面前。 惊慌神情半真半假,唯有贾蓉低眉顺眼地跟着跪在贾珍后面,什么话也不敢说。 原来,这三人过了丑时回到贾家,本想直接告诉贾母,但又担忧这么晚了,老太太本来心口就不好,再一听到“命根子”出事,万一人一激动,这…… 所以,贾珍和贾琏一合计,便回东府迷瞪了一会儿,这时候才赶过来。 又生怕贾母迁怒他们在现场却不敢帮忙,因此一上来就把帽子先扣在霍去病头上。 “什么?!”贾母原本因为被人打搅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如今猛地一听到宝玉又是被连累了,又是回不来了这种骇人之言,当即只觉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身旁的鸳鸯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扶着老太太顺气,又端过来温粥,只小口喂着米汤。 过了片刻,贾母好在恢复过来,用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下面三人,嘴唇翕动,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王熙凤也在不住地替老太太拍打后背,见其没有什么大碍了,顿时凤眼一瞪,盯着贾琏怒道:“胡扯什么狗屁,还不赶紧把话说清楚!” 同为枕边人,虽然感情越发不和,但是凤姐一眼便看出贾琏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因此倒是没真觉得宝玉人没了。 贾珍和贾琏也被老太太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这时候被王熙凤点醒,贾琏慌张道:“老祖宗,孙儿说错话了,是宝玉他夜里在环春阁被人抓了!” 贾珍也赶忙在后面附和:“宝玉是被人连累的,这才蹲了大狱啊,老祖宗。” 听到孙子宝玉人还是好好的,贾母险些跳出喉咙的心终于安稳落地,只是脸色还十分的差。 在鸳鸯的搀扶下起身指着贾珍道:“这好好的,我的宝玉怎么会让人抓了呢?” “老祖宗,怪我治家不严,府上出了个孽障,这才连累了宝兄弟啊。” 贾珍睁着俩黑眼圈,顿时一阵添油加醋的就把环春阁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只说自己和贾琏发现情况不对时,宝玉已经被兵马司的人带走了。 “这个孽障,先前见着他,听说自立门户去了,我还当是个好的,还给他拿了五十两银子,没想到,居然连累我的宝玉至此啊。” 贾母听说霍去病是跟郡王争风吃醋起了摩擦,又出言侮辱,才招来人家王府亲兵出手,还把宝玉拍了个东倒西歪,顿时就红了眼眶。 一旁早就急的不行的薛姨妈这时候也连忙开口询问贾琏:“可曾见到我家哥儿了?” 待听闻一起都被带走,薛姨妈顿时脸色一白,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尽管心中惊慌万分,但还是看着老太太勉强说道: “按珍哥儿所言,蟠儿和宝玉都是被连累了的,想来别人应该不会过分迁怒,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找人问清情况,捞出来再说。” 贾母虽然也是这般想的,但一想到宝玉被那些下手没轻没重的丘八给打了,就心疼的不得了。 以至于不仅是被扣帽子的霍去病,就连请东道的薛蟠都一起埋怨上了,因此也没理会薛姨妈,只是问道: “那五城兵马司的裘良也算是咱们家的故旧了,你们怎么不上前说道一番,眼看着宝玉被带走?” 贾珍和贾琏并不知道实情是怎么样的,对视一眼后,只是把自以为的说辞拿了出来: “老祖宗,凭那裘良的本事,纵使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抓忠顺王府的人呐,依我看,分明就是被郡王赵睿施压,冲着那孽障去的,只是顺道把宝玉他们也带走了。” “老祖宗,还是快些请人吧,那大狱里什么情况,可不一定啊。” 贾琏也说道,与贾珍一心只想着把帽子扣到霍去病头上不同,他是真的担心贾宝玉在牢里会出点什么事情。 第四十八章 贾母心忧命捞人 “什么?宝玉他被人关进了大牢里?” 打贾珍一进来,屏风后的几位姑娘便把耳朵竖了起来。 听闻宝玉被兵马司的衙役抓走后,顿时都忧心起来。 黛玉手里紧攥着一方粉色帕子,目光盯着紫檀架子屏风,眼神担忧:“听说大狱里那些衙役都惯会屈打成招,宝玉不会也被人这样对待吧?” 自幼相处,她可太清楚宝玉了。 分明是一点苦头都不能吃的公子,如何能受得了那种地方? 眼下这世道,在轻易不会出府的女儿家眼中,戏文里的牢狱,便称得上是最可怕的地方了。 在她对面端坐着的薛宝钗本就肌肤赛雪,如今听贾琏说薛蟠被打的都没有人样了,更是担心的脸上半点血色也无。 她如同一个瓷娃娃一般,眉头紧紧挤在一起,又听黛玉说什么屈打成招的话,纵使再淡然端庄的人,也急了。 探春见状忙安慰道:“宝姐姐,你也别太担心了,没听琏二哥说吗,他们都是被人连累的,应当不会吃什么苦头的。” 黛玉虽然和宝钗时常拌嘴,话里夹杂着机锋,但也是有情谊在的。 见一向被人夸赞好性子的对头这般神情,不由得也心软道:“宝丫头,我也是戏文听多了,随口一说,想来二姐姐说的才是对的。” 这个时候倒是轮到宝钗诧异了,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林黛玉,向对方微微颔首示意。 “蔷哥儿上次我见着不是挺好的吗,还都叫我们姑姑来着,怎么,怎么会这般呢?” 闻言众人纷纷抬起头,看向开口说话的迎春。 迎春见目光都盯着自己,当即缩了缩脖子,弱弱道:“我只是觉得蔷哥儿礼节很周到,想来人应该也是不错的,没想到他却……” 探春睁起一双杏眸道:“二姑娘,需知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焉能仅凭一面之缘就断定人呢?” 说到这,她嘴角扬起一抹坏笑:“莫非是二姐姐只见他人长得俊,就?” 都是春心初动的大姑娘了,探春这话本是调笑之意,也算是活跃一下桌上的气氛。 只是没想到木讷的迎春压根不解其意,似乎还迷茫地等着她说完后面的话。 这下,倒是探春不好意思了。 “哈!” 黛玉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见众人纷纷又望向自己,连忙正襟危坐,小脸也是重新摆起了清冷之色,仿佛在说: 我什么都没听懂,什么都不知道。 宝钗被这么一打岔,心情也好了些许,凝脂般的眉宇肌肤缓缓舒展开来。 倒是没因为其兄的缘故,参与到对霍去病的口诛笔伐之中。 一方面是因为她对霍去病的第一印象也十分不错,又读了对方写的侠客传,在知道他的确“浪子回头”的同时,也惊叹其挥毫在笔墨间的侠气和心胸壮志。 自认为能写出这二十回目的人,应该不至于像珍大哥说的那般可恶至极。 另一方面,宝钗也懂得环春阁是个什么地方,在那里的男人若起了争执,可不是一个巴掌能拍响的。 只是,由于性子的缘故,她也没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这有在背后议论、质疑长辈的嫌疑。 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黛玉眨巴着点墨星眸,也是察觉到了不远处跪着的两人表情中的浮夸。 若有所思道:“环春阁那种地方,乱的紧,孰是孰非还真的不好说呢。”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性子很是冷淡的惜春开口了:“环春阁是做什么的地方?” 林黛玉望着小姑娘,顿时瞪大了眼睛,似有些不知所措。 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一圈后,嘴角微微勾起,指着薛宝钗道:“四妹妹,你去问宝丫头吧,她见多识广,书读得又多,肯定知道。” 果然,这个颦儿,还是这般。 薛宝钗神情微嗔地瞪了一眼林黛玉,对着惜春笑道:“四妹妹,那是大人们喝酒的地方,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 贾惜春嘟着嘴,点了点头后,又不再多言。 …… 后厢房中姑娘们如何暂且不提,大厅内贾母可就愁坏了。 虽然她也不相信裘良真敢对自己的宝玉动刑,可一想到自幼便捧在手上的宝贝孙子被人抓去了那种地方,还带着伤,一定是担惊受怕,连眼都不敢合上,她就分外心疼。 越想越害怕,她连忙又派人叫来荣府另一个管家林之孝,让其通知住在东路院的大儿子贾赦,命其去打探消息、捞人。 “哎哟,我的宝玉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让老婆子我怎么办啊!” 贾母被鸳鸯搀扶到高炕上歇息,只是脸上仍旧愁容一片。 贾珍则趁此机会说道:“老祖宗,千错万错,都是那个孽障的错,可千万别把他也给捞出来了!” 在此刻的贾母眼中,除了那郡王赵睿以外,霍去病俨然成了祸害宝玉的最大元凶。 当即便满脸厌恶道:“他既然有能耐得罪别人,那就要有本事应对,哪有连累了他人还能沾光的道理?” “老祖宗说的对,天底下没有这般道理。”王熙凤一边轻轻捶打着贾母的小腿,一边也开始上眼药。 不提她私下里和丫鬟平儿胡闹时脑海中无故出现的某个禁忌影子,单一想起那夜被人以把柄要挟一事,就已经足够令这位凤辣子十分不痛快了。 因此,眼下见霍去病得罪人进了牢,心中也是畅快了许多。 甚至还在想,若是他自此都被关进去,那自己设计用贴身衣物坑贾瑞以及放印子钱的事情,也就再不会泄露出去了。 贾珍显然也开心极了:“得罪了忠顺王府,那孽障必然讨不了好,这下子我看他还怎么个忤逆法!” 只不过,这话却是又触怒了老太太,她似乎对忠顺王府也恶心极了,没好气地说道:“那忠顺王府的也打了宝玉,你就这么看好人家?” 贾珍连忙告罪,又说些您老注意身子的场面话来。 贾母到底是老了,心软,见贾珍三人一副精神不佳的样子,又想到他们连夜赶回来通知自己,当即摆了摆手,让其入座两边黄花梨木高椅。 第四十九章 打死宝玉去了账 一干人等,或是忧心,或是期待,皆是在等着东路院大老爷的消息。 只是不多会的功夫,就有丫鬟进来,说是林之孝家的来了,在外面要拜见老夫人。 前脚刚让林之孝去请贾赦,后脚他家里婆娘就来了,这情况属实让众人迷惑不解。 “莫非是已经有消息了?”贾母皱着眉,不确定道。 贾珍等人也都弄不清状况,心道这大老爷面子竟这般大,这么快就办成事了? 还不待贾母让人进来,便又有一小丫鬟着急忙慌跑了进来,一脸喜色道:“老夫人,宝二爷他回来了!” 这一下,众人都起身了,贾母更是连声道:“快,快,扶我去看看我的宝玉成什么样子了,可怜见的。” 下一刻,宝玉并着薛蟠二人就在丫鬟的搀扶下转过了门外一扇屏风,来到了荣庆堂大厅。 一看见贾母,满脸憔悴、神魂不属的贾宝玉再也支撑不住了,转瞬就流下了两行眼泪。 这一顿,他着实是被打懵了。 那凶神恶煞的王府丘八,一刀鞘差点没把宝玉的魂给拍出来。 担惊受怕大半夜,在兵马司也没休息好。 与霍去病和冯紫英拜别后,贾宝玉唯一想见的,便只有处处顺着他,疼爱他的史老太君了。 “老祖宗……” 贾宝玉上了高坑,连鞋也顾不得脱,一头便扎进了贾母怀中默默流泪。 “宝玉,我的宝玉诶,那些天杀的,可苦了你的。” 贾母见状也十分难过,一手托着宝玉的后脑勺,一手便往他后背拍去,像是哄娃娃一般。 岂料她手刚落下,贾宝玉顿时杀猪似的就嚎了起来,眼泪也是越流越多,几成溃堤之势。 贾母立刻便慌了,忙掀开宝玉的衣领,当望见那比巴掌还大的一片青黑痕迹时,眼眶再一次就红了。 “那些天杀的丘八,如何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啊,可怜我的乖孙呐!” 贾母抱着贾宝玉,手都颤抖起来,差点没晕过去,盯着贾珍就道:“忠顺王府欺人太甚,老婆子我今天就拿着诰书进宫面圣,看看这天下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鸳鸯,快,去扶我换衣!” 一听贾母说这般气话,在场之人都慌了,纷纷开口劝说。 进宫面圣,整个贾家也唯有贾母这个一品诰命夫人有这份殊荣。 然而这份宫里看在贾代善的份上才特赐的香火情,那也是用一次就少一次的,如何只因为小辈打闹就消耗了? 只是无论如何老太太都不肯听劝,唯有王熙凤机灵,偷偷使眼色让人拿来跌打药酒,让贾母亲自给宝玉揉上,这才打消了贾母上头的倔脾气。 贾宝玉这时候也发泄完了,当着众人的面很不好意思。 只把头埋进贾母怀中,抽着鼻子道:“老祖宗,不用再抹了,镇国公府的牛弘世兄已经给我看过了,说是养上几天就好。” “那也不行,别人毛手毛脚的,让老身我如何能放心的下。” 贾母这一次可没顺着宝玉,一边擦着药酒,一边又问道:“怎么还有镇国公府的事?” 贾宝玉便龇牙咧嘴地将牛继宗出面的事情断断续续给讲了一遍。 贾母便感慨道:“镇国公府与我贾家也是世家故旧,昔年牛继宗还曾在老爷手底下做过两年事情,如今却也是个念旧情的,好在有他出面,不然宝玉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这份人情,咱们得还了。” 她口中所言老爷,自然就是贾代善了。 王熙凤闻声当即接了话过去:“老祖宗说的在理,回头我就命人先去库房挑些好货给人送到府上去。” “瞧瞧,还是我的孙媳妇能干,这一大家子,除了你,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眼瞅着宝玉因疼痛而颤抖的身子,贾母质问道:“宝玉,你如何能跟那种人混到一起去?以后断然不能再同他玩了,要是再无故挨上一顿打,便是我,怕也承受不起了。” 贾宝玉茫然地抬起了头,浑然不知贾母在说什么。 贾母便又说道:“那蔷哥儿无故生事,又出言不逊,自己挨罚也就罢了,却连你一起拖累了,这种人,哪能是好相与的?” 贾宝玉这才明白说的是霍去病,连忙解释道:“不是的老祖宗,蔷哥儿他……” 话音未落,但见又一人径直闯进了荣庆堂,张口便说道:“老太太,你可知宝玉那孽障越发无法无天了,如今竟让官差在环春阁那种地方给抓了去!” 此人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面相生的端正,再加上颌下飘逸长须,与贾家其他爷们比起来,倒像是个真正的读书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来者贾政,最是崇尚诗礼,身边养着几个文人相公,皆为清谈之故,虽不通俗务,但却也称得上贾家一个另类。 此刻他满脸怒容,今天一大早,本想趁着好风光与麾下门客谈古论今。 没想到却从下人那里听到自己儿子被关进大牢的消息,差点没直接气死。 贾政为人不如兄长贾赫暴躁,也不如东府贾珍贪淫,从某方面来说,算是个谦恭厚道的主子。 唯独一点,那就是对儿子贾宝玉十分的严厉。 或许,这也算是贾家的传统了。 他喜爱文人儒士,因此对宝玉的学问一道无比看重,然而偏偏生了个反骨出来,宝二爷说什么就是不愿意学。 因此,父子二人的关系十分不好,贾政从未给过儿子好脸色,而宝玉见了他,也像是老鼠见了猫。 如今贾政得知贾宝玉逃学厮混青楼还被官差抓了,其心情可想而知。 他也没看清此刻大堂都有什么人,张嘴便说道:“老太太,我早就说过,过分溺爱那孽障,只会害了他,如今你看看,做下这等有辱家风的事情来,以儿子看,不如直接打死了账!” 直接,打死,了账。 宝二爷正享受着温情呢,乍一听贾政这番话,当即吓得浑身一激灵,连药酒都撞翻了。 贾母劈头盖脸听小儿子说了一大堆,又见他把宝贝孙子吓成这样,当即就不愿意了,指着自己鼻子道: “你倒不如把我也活活打死去了你的账!” 第五十章 添油加醋要拿人 贾政贾存周是个孝顺种子,虽说在心里被宝玉气了个半死,但听老娘说出这等言论,当即也是面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倒在荣庆堂内。 “何至于此啊,母亲!” 贾政满脸的愤愤不平,显然是对于贾母在这种时候还要维护逆子极为不满。 一想到贾宝玉在青楼被衙役押走的丢人场景,再想想平日里不学无术的样子,他一张脸便气的青红不定。 终究还是忍不住,又开口道:“老太太,到了这个时候了,难道您还要护着那个孽障吗,若是再不管教,只怕来日引来倾家之祸,到时悔之亦晚矣!” 打听闻宝玉出事起,一直到现在,将手上佛珠都攥变形了的王夫人目光便不曾从宝玉身上离开过。 心情也是由担惊受怕和对霍去病连累儿子的憎恨变为了此刻的心疼,再一听夫君贾政说要打死了账的话,顿时身子就摇晃了。 她一张脸也是煞白,目光中带着点点泪光,声音凄婉:“老爷,宝玉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让你非要把他打死才算,我们,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啊……” 此话传进屏后厢房,淡妆素衣的李纨顿时目露凄迷之色,显然是想起了先夫贾珠。 贾政同样如此,然而贾珠的才学兼优再和宝玉一对比,他心中更是怄的不行:“好好一个爷们,都是让你们给惯坏了!” 积郁了不知几年光景的话终于一朝吐出,贾政只觉得心中畅快至极,竟也不觉得气了。 然而被贾母听到,就不对味了,已然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小儿子鼻子道: “好好好,既然宝玉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那你来打,索性把我一起打死了,我也好去下面见老爷。” 被一直护着的宝玉见老太太突然把自己推了出来,当场就懵了。 贾政刚觉得松了一口郁气,闻听此话,那张儒雅面容顷刻间便又红了再白…… “母亲,您再说这种话,莫不是要逼死儿子不成……” 贾政双手颤抖,可是话音未落,目光便瞥到了贾母怀中,缩着脖子像是鹌鹑一般的贾宝玉,顿时睁大了眼睛。 荣庆堂内瞬间变得针落可闻,父子二人皆看到了对方,一人惊慌失措,一人则由惊转怒。 “你这个不成器的畜生,还不快些滚过来!”贾政一声怒吼,顿时吓得宝玉直往贾母怀里钻。 刚才还说着一起打死了账的老太太见孙子受惊,连忙再一次将其护在身后。 “你敢,宝玉他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到家,却还要被老子打,你倒不如去那忠顺王府讨一个公道回来。” 贾政气急,却对自己母亲又无可奈何。 母子二人的争吵惊呆了众人,就连那心疼薛蟠一直掉眼泪的薛姨妈,此刻都忘了再去检查儿子被郎中包成猪头的伤势。 还是王熙凤反应快,直接推着宝玉就往后厢房走,嘴上还念叨着:“老祖宗,宝玉他受了惊吓,身上又带着伤,还是回后面休息为好。” 贾母一听,也顾不得和贾政瞪眼了,又赶忙使唤鸳鸯也去帮忙。 被贾政这么一吓唬,宝玉也记不得再为霍去病解释了,连忙进了里间。 眼前没了贾宝玉,贾政也不再嚷嚷要打死哪一个了,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贾珍和贾琏二人这时候也忙上前搀扶起了贾政,劝道:“叔父,切勿大动肝火,此事说起来,宝玉可是无辜受人连累的。” “哦?此话怎讲?” 贾政本就只听小厮说了个大概,亦不知贾宝玉怎么就从牢里回来了,如今听贾珍一番话语,顿时起了疑惑。 “哼,珍哥儿,琏哥儿,给你们这动辄要打要杀的二叔好好说道说道。”贾母在王熙凤的刻意讨好下也平静下来,此刻倒是像个老小孩一般,惹得贾政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蔷哥儿,竟这般忤逆?!” 听完贾珍一番添油加醋的解释后,在崇尚礼仪孝道的贾政心里,霍去病无疑是犯了大忌。 他皱起眉头道:“在那等地方与天家子弟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不说,竟还当着珍哥儿你的面殴打管家?简直太过放肆!” “何止啊二叔父,这小畜生从小没了爹妈,我便将其接过来,打小吃穿用度和蓉儿一般无二,岂料如今翅膀硬了,只是想说他两句,都不得行了。” 贾珍在那边装模作样的哭诉,眼见惹得所有人都暗自皱眉,对霍去病心生厌恶,这才得意一笑。 只是一想到霍去病也被镇国公府的人给带了出来,此时说不定就在家睡大觉,他贾珍就十分不痛快。 想了想,他又看向贾母:“老祖宗,这等忤逆不孝的孽障,才是应该活活打死为好,何苦又连累了宝兄弟受罪。” 贾母此刻心烦意乱,直接摆手道:“珍哥儿,你是族长,这件事就交给你自己办好了。” 在一旁捏肩捶背的王熙凤心中顿时暗喜,如此一来,倒是可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只是一想到那张出现在梦里过的俊俏面容从此要跌落泥潭,沦为一堆枯骨,怎么心里还有些异样的可惜呢? 凤辣子下意识地并了并双腿,只觉得有些凉意。 贾珍听后很是满意,只是他特意在老太太面前说出来,可不是只为了一句同意,而是想让西府这边也掺和进来。 毕竟自己刚弄得满城风雨,实在是需要低调些行事。 他佯装为难,等到贾母问起,赶忙说道:“老祖宗,您有所不知,此前我便令蓉儿带着人去找过,只是那孽障非但不听,反而还夺剑斩断了俞禄的手,昨天又正巧碰上,结果我还没训他两句,又是把赖二扇的口鼻蹿血,琏兄弟可也在一旁看着呢,我这心里实在没底啊!” 其实贾琏多少也觉得贾珍的话有些夸张了,只是论其关系亲疏远近,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含糊其辞地点了点头。 索性宝玉无事就好,这样他又可放心吃酒了。 闻言贾母顿时竖起了两道眉毛:“居然还有这回事?那孽障三番两次与人动手,眼里当真是半点尊卑也没有了,赖大,你去叫上几个人,亲自走上一遭。” 第五十一章 除去族籍任生灭 “老祖宗圣明,咱们贾家出了这么一个混账东西,简直有辱先祖积攒下来的百年声誉,就该以忤逆不孝的名头,将其带到宗祠前活活杖毙!” 贾珍这会高兴急了,起身对着贾母叩头。 贾政虽也不喜,但到底是个心软的,对于他来说,将族人拉到宗祠前活活打死实在是有些过了。 于是便微微摇头道:“到底还是一个连字也没有的孩子,虽然太过无礼,但终究没酿成大错,依我看,就将其逐出贾家,任其自生自灭去罢。” 贾母一听,也觉得贾珍说的话有些骇人了。 一想到后花园那回,那孩子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以及过往逢年过节跟着蓉哥儿来拜见自己的情景,她遂点了点头: “也是,终归年岁尚小,既然他非要跟珍哥儿你,跟贾家划清界限,那便在族谱上划了他的名字便是。” 贾珍虽然对此很是不满意,但是两位长辈都说话了,他也不好再多言,只能点点头。 心道:且先除了族谱,由你蹦跶两天,日后看老爷我如何炮制! 光是心中想着这些,贾珍就已然心急如焚了,当即便催促赖大带人去把霍去病带来。 贾家这几人的事情算是处理完了,众人也才想起旁边还有薛姨妈一家。 看着薛蟠几乎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凄惨模样,心中又对霍去病多了几分恶感。 早上回来时就被大夫上过了药,眼下薛蟠也不觉得多疼。 见贾家一众长辈要除了霍去病的籍,他立刻就急了,张开仅剩的半张嘴就要解释。 结果薛姨妈一把就将其拉到了身后。 开始和王夫人以及贾母等人哭诉忠顺王府那一帮子怎地下手就如此狠,把好好一个哥儿,都给打得不成人样了。 事实上薛蟠刚到了荣庆堂,为了免去其母唠叨,便解释了昨夜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然而薛姨妈此刻哪里管谁对谁错? 眼下她们一家三口还住在梨香院呢,贾家人自己的事情,可轮不到薛蟠插嘴。 又诉了几句苦,见贾家几位长辈都在等着处理家事,薛姨妈便带着薛蟠准备回去养伤,顺便亲自下厨熬个骨汤出来。 王夫人本想亲眼瞧一瞧那害了宝玉的忤逆之徒被除去族籍的样子。 但是外甥薛蟠如今看着伤势唬人,自家妹妹又快心疼哭了,便也向贾母行了礼告退,准备陪着薛姨妈安慰几句。 此刻后厢房中,宝玉如同众星拱月一般被几位姑娘围着。 顷刻间心中被贾政吓到的恐惧便忘了个干净,只觉得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 被薛姨妈留在此地的宝钗从他口中听闻薛蟠伤的其实并不重,都是皮外伤后,心也终究放了下来。 宽声安慰道:“宝兄弟,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日子,你可莫要再跑动了。” 当着几位漂亮姐姐妹妹的面,闻言贾宝玉本想展示一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结果刚举起胳膊,立刻便牵动了肩胛骨,当即疼的龇牙咧嘴。 旋即想到了昨天夜里那凶神恶煞的丘八,他只好耷拉起眼珠子,沮丧道:“宝姐姐,我晓得了。” 众人极少见这混世魔王吃瘪认服,于是纷纷都笑了起来,其颜色各丽,当真叫人赏心悦目。 贾宝玉眼见大家都开心了,他自己像是也忘了疼,咧嘴笑了出来。 倒是黛玉,心思最为柔弱,一见宝玉后颈处的青黑,再一想到戏文中杀人不眨眼的兵卒,眼眶瞬间便有些红了。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兄妹。 贾宝玉也一直在留意着黛玉,见此情景当场便慌了。 连忙走上前,关心道:“林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黛玉也知道贾宝玉其实没什么事了,只是她自己多想了一些画面而已,因此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这会察觉几个玩伴都在看着自己,心中不禁也十分羞赫。 又见贾宝玉伸着一张满月脸过来,当即便板着脸道:“我能怎么着,倒是你,可千万要养好了身子,再去那种地方吃酒去。” 林黛玉态度转变之快,倒是把贾宝玉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宝钗和三丫头探春都隐约知道环春阁是什么地方,其实多少也对贾宝玉的行为有些微词。 只是当下男子都是如此,称不上道德问题,也就无从指摘。 只有迎春一脸认真地接话:“对啊宝玉,纵是想再去,也要养好伤才行。” 几人纷纷再次看向二丫头,皆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心中那一丝芥蒂也仿佛烟消云散。 宝玉虽然不知道黛玉、宝钗等女到底在想什么,但是见气氛又热闹起来,他也乐得如此。 几人中要数三丫头探春最为活泼,与林黛玉隐藏在柔弱身子下的傲娇小性子不同,也与宝钗的端庄矜持相反。 当下她坐在贾宝玉对面,见大堂内气氛肃穆,不由得小声问道:“二哥哥,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真的是那蔷哥儿惹祸到了你头上?” 这话引起了姑娘们的注意,黛玉闻言也奇道:“听珍大哥说的吓人,连忤逆不孝这种大罪名都按上了。” 她回忆起当初的惊鸿一瞥,莫非真的是蔷哥儿隐藏的太好了? 原先一想到对方恭恭敬敬叫自己姑姑时的样子,还觉得十分好玩来着。 貌似,那家伙还多看了自己一眼…… 林妹妹哪里会知道,只是见到了书中浓墨重彩的姑娘,霍去病下意识多打量了片刻而已。 薛宝钗在一旁端坐着,但心中也十分想知道答案。 听贾珍所言,又是砍管家手,又是辱骂长辈的,这等恶劣行为或是会引来宝玉的大拇指,但对于她来说,就未免太过离经叛道了。 可昨天在书坊,五石先生还夸赞了对方的文采与抱负,这种人,真的有他们所说的那般十恶不赦吗? 贾宝玉见几位姑娘都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起来。 他看向黛玉,笑道:“林妹妹,你不是总说我惯会交些狐朋狗友吗,告诉你,这一次,可远远不一样。” 此刻,贾宝玉迫不及待想要把霍去病七步成诗的事情说出来,毕竟,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传奇,太过向往了。 只可惜,这诗不是他宝二爷所作,不然就完美了。 第五十二章 闻听夜事众女惊 半炷香的功夫过去,宝玉绘声绘色的描述与众姑娘时不时发出的小声惊叹渐渐隐去,只留下一张张神情各异的娇俏面容。 都是豆蔻年华的少女,纵使礼教再如何束缚,可心中却仍有一颗名为烂漫和自由的种子深深扎根。 她们也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向往好奇着外面的广阔天地。 别的不说,单看珠大嫂子李纨,在先夫去世后甚至被人称作槁木死灰。 可日后起诗社时,不也是自荐社长吗,甚至和几位姑娘玩笑起来也是侃侃而谈。 可见就连她,心中也不单单只有对世俗的顺从和盲目。 如今,众人心中这颗种子似乎被浇灌,伴随着宝玉口中娓娓道来的故事而茁壮成长,让她们的心尖都痒痒着。 昔年曹植七步成诗青史留名,引以为一段佳话。 而今得知那个喊她们姑姑的芝兰玉树少年竟也能凭栏倚窗赋诗,且被人或赞赏或争论,又如何不会向往这等雅事? 贾府的妹妹们都是有才学在身上的,经常会聚在一起谈诗说词,自然更懂得七步之下那首怀月的分量。 尤其是黛玉,在得知霍去病是见楼下落魄书生与心上人分别方有此作时,更是瞬间就在脑海中形成了一幕幕画面。 那双似藏有星海的眸子里满是氤氲水光,恰如波光潋滟的西子湖畔。 “读了侠客传,我原以为那蔷哥儿只有金戈铁马的豪情壮志,却没想到,竟也有柳三变的细腻柔情……” 宝钗独自在心间喃喃自语,每每念及似此良辰非昨夜,为伊心忧是今宵这句诗时,她那顾盼生辉的眼睛里便闪过异彩连连。 男人的雄情壮志诚然是最好的装饰,可偶然触及到的柔情,却也是最能撩动女子心弦的利器。 虽然宝钗不至于因为听了一首诗就暗生情愫,但却也对霍去病好奇起来。 荣府花园初见时的谦谦玉树,自家书坊内跟王掌柜对答自若的成熟稳重,被大儒五石先生夸赞时的处变不惊,和七步成诗的惊艳才学以及珍大哥口中那个忤逆不孝十恶不赦的逆徒…… 她十分想知道,在霍去病身上,究竟还藏有多少未知的秘密。 若仅仅是七步诗,诸位姑娘或许还只会可惜以往举办诗会时未曾喊过那个便宜侄儿。 只是待宝玉将薛蟠最后在环春阁那番解释说出后,在得知霍去病是为了自身和贾家之风骨不惜直面郡王和王府亲兵时,个个便都檀口微张满眼惊叹。 “蔷哥儿竟有这般武艺?”霍去病一人独战王府八名亲兵的事情显然让几女都很震惊,就连李纨都掩嘴发出轻叹。 平日里,怕是也只有在请来戏班子时,才能见到宝玉口中的精彩场面了。 以至于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尤其是瘦瘦弱弱的林妹妹,下意识地张开了自己的纤纤玉指。 真的有人,可以一拳就把坏人打的满地找牙? 迎春颇为愤慨,挥舞着小拳头道:“那郡王真是可恶,无缘无故,为何要欺负蔷哥儿还有宝兄弟你们?” 黛玉腮如晚霞,明眸中星光点点犹若一汪寒潭清澈,她皱起琼鼻,若有所思道:“若是如此,那么老祖宗还有几位长辈,岂不是都误会蔷哥儿了?” 探春性子最爽利,原本还是她第一个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话,如今却又着急道:“糟了,我方才偷偷听见,珍大哥好像是要把蔷哥儿逐出家谱呢。” “逐出了贾家,那蔷哥儿以后要怎么办?”迎春呐呐道。 众人都齐刷刷又看向宝玉,那眼神仿佛在说,还不赶快去出去解释? 宝玉倒也想出去帮忙,只是一想到他老子那张黑脸,和说要打死他的话,顿时就不寒而栗起来。 他低着头,面容很是纠结:“老爷,老爷他们正在气头上,怕是我说什么,也没用了。” 探春见他畏畏缩缩的样子,觉得十分没有义气,便说道:“宝玉,你不是刚才还说自己是慧眼识英雄吗,还三顾茅庐请人家蔷哥儿东道,如今朋友出了这种事情,就不管不顾了?” 贾宝玉平日最喜侠士之风,闻言顿时就涨红了脸,昂着脖子说道:“我怎么不管了,刚才我就要和老祖宗说呢。” 望着宝玉这般下不来台的模样,宝钗便出了面:“三丫头,你也别为难宝玉了,虽说老太太对他极好,但刚才那一幕你也看见了,不是咱们这些人能说上话的。” 闻言探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 她心中也知道,长辈们一起决定的家事,不是小辈能质疑插嘴的,且看自己父亲那模样,怕是宝兄弟刚开口,就要被骂回来。 贾宝玉对于宝钗的解围十分感激,道:“还是宝姐姐懂得多,说得好。” 探春便挑了挑眉,调笑道:“这时候就不是林妹妹懂得多,说得好了?” 宝玉闻言顿时语塞,左右摇头来回望着二女,又不知该怎么办了。 听见三丫头拿自己打趣,黛玉可就不愿意了,红着脸,伸手要去扯探春的脸,佯怒道:“好你个三丫头,今儿我可再饶你不得。” 探春见状,连忙大笑着跑开,围着桌子与黛玉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众姐妹时常打闹嬉戏,因此都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就连被拿来做挡箭牌的宝玉都重新笑了。 过了一阵儿,许是跑累了,林妹妹有些气喘地停了下来,轻哼了一句道:“三丫头,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咱们一起攒着算!” 迎春这时候掰着手指头数:“林妹妹,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呢。” 林黛玉一时无言。 片刻后,又蹙起罥烟眉,面带一丝忧虑:“蔷哥儿若真的是和宝玉说的那般人,那岂不是冤枉好的了?” 几位姑娘顿时又沉默起来。 “呵,我说几位小祖宗,你们就别操这个心了。” 此时一阵奚笑传来,却是送宝玉进来后便一直没开口的凤辣子发话了。 她正斜靠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小铜火箸拨弄着手炉里的灰,一副慵懒至极的模样,好似晒冬阳的猫儿。 第五十三章 上门拿人赖大狂 对于现如今的王熙凤来说,霍去病落得什么下场都是她乐见其成的。 唯一担心的,却只有霍去病被逐出贾家后出去乱说嘴罢了。 不过,等到那个时候,他怕是连日子都难过下去,还有胆子来寻她的晦气? 望着几位姑娘还有宝玉投过来的疑惑眼神,凤辣子冷笑道:“就算宝玉真的不是那蔷哥儿连累的,反而做了件好事,然而他忤逆珍大哥,又殴打东府管家可是不假的,就凭这个,老太太他们也不会因为你们几位就收回刚才的话。” “珍大哥虽然辈分不高,但也是一族之长的身份,他今个脸面都舍了不要,也要治一个不入流的族人,你们觉得,老太太能不给他这份体面?” 王熙凤终究掌管着偌大的西府,心思比起在场之人都要成熟多了,一番话顿时就让她们认清了现实。 厢房内沉默无言,最为冷静沉着的宝钗也不由得在心中轻轻一叹。 可惜了。 …… 芝麻巷子里,青砖小院内。 随着朝霞铺开愈发浓郁,回到家的霍去病也全然无了睡意,索性伏案写起了牛继宗交代的履历。 此物又称行状、家状、脚色等,与贾蓉捐官时交上去的无异。 然而他既没学问功名,又无显赫双亲,只不过是一介白身,所写者,不过是一份身世清白的家书罢了。 行云流水不过百字,可是能换来的,却是一份足够改变绝大部分人贫寒现状的官职。 对于霍去病来说,牛继宗的出现无疑是打乱了他的种种考量,只是结果却是好的。 在阶级已经固化的大盛,如他这般没有背景的白丁想要进官加爵实在太难,就算真有不世之才,也要浪费许多光阴。 而有了城门郎的身份在,霍去病无疑多出了数年光景。 更为重要的是,他甚至无需去辛劳三五月,只要每日点卯,便又能处理眼下自己的事情。 气血筋骨还在增壮,武艺还要重修,就连侠客传,也得继续写,毕竟是跟人画过押的。 且他药膳药浴耗费颇大,总不能连这种事情都要去找牛继宗吧? 小口饮着朱嬷嬷送来的茶水,霍去病重新思量着将来的路子。 咚咚咚! “贾蔷开门!” 然而不多时,门外气势汹汹的呼喊便越过院墙,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霍去病皱了皱眉头,先是将象牙柄宝剑佩在腰间,而后走出房门,阻止了朱嬷嬷的动作,自己走了上前。 一推开门,便瞅见一张和赖升有三分相似的奸诈面容,身后乌泱泱竟跟着一二十号穿着灰衣的仆人小厮,手上俱都拿着黑黝黝的门棍。 那赖大神情骄横,眼见被东府珍大爷说成十恶不赦的居然就是这么一位少年,顿时就起了轻视心思。 临行前东府那位还让多带点人手,赖爷爷我还当是什么英雄好汉,没成想,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 望着凶神恶煞的一干人等,朱嬷嬷在后面都要被吓到了,然而霍去病还没有对这群不速之客开口,倒是赖大先冷哼起来: “你就是贾蔷?倒是让我们好找,走吧,族长可是在宗祠等着你呢。” 族长?那老不死的就这么急不可耐? 而且,为什么是西府总管赖大过来找我,却非东府他兄弟? 看着家丁小厮们幸灾乐祸的眼神,霍去病略微一思索,便明白过来。 定是昨天同在环春阁的贾珍想要借题发挥了,由于宝玉也牵连其中,说不准,就在贾母面前说了什么,以至于上门的人都变了。 他嘴角勾起,冷笑道:“我就是贾蔷,不过你又是什么东西,可不是随便一条阿猫阿狗都能唤我走的。” 赖大顿时怒极,一句下流种子就要脱口而出,不过想到对方终究姓贾,便强忍下来。 恶狠狠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我乃荣国府大管家,不知道等你去了宗祠,是否还能这般硬气!” “族长和老太太都已经发话了,你蔷哥儿忤逆不孝,不知尊卑,已经决定要将你从族籍上除去,若是不想吃苦头,便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宗祠。” 听到除籍的话,朱嬷嬷当场就慌了,她还指望霍去病能高中,光耀门楣呢,眼下岂不是贾家要绝了自家哥儿读书的路子? 果然是请来了老太太,我还当那老货能有什么手段。 霍去病先是安抚了一番朱嬷嬷,而后对着无视了赖大,打量着身后一众小厮道:“既然贾珍想要见我,那就让他来便是,某还有事,诸位轻便吧。” “放肆,果然是一个忤逆的孽障,珍老爷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识相的赶紧跟我走一趟,否则可别赖爷爷我不客气。”当着手下的面,闻言赖大顿时觉得脸上过不去了。 且他还耍了个心眼,话音刚落,丝毫不给人回应的机会,摆手就驱使着家丁上前拿人。 刚知道自家弟弟昨天被霍去病打了,奸猾如油的赖大一边说着一边还往后退去,显然是也有些担心自身安危。 然而一个仗着家奴的资历,在主子家偷奸耍滑的下三滥货色如何能有霍去病的速度快? 霍去病脸色一冷,上前大跨步直接就抓住了赖大的衣领,而后胳膊一提,便将人抓到了自己眼前。 “大胆,还不快些放开赖总管!”最靠前的家丁见状忙举起棍子,口中吐出威胁之语。 霍去病哪里会搭理这些玩意,只是攥着赖大的衣领,任由他脸色涨红着死命掰着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好一个不知尊卑的奴几辈东西,我一刻未除籍,便始终都是贾家人,又岂是你这狗东西能出言侮辱的?” 赖大一颗断牙当场混着血水飞出,他面容立刻惊骇起来,然而却没有服软:“上,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打死这个小畜生!” 二十来号家丁闻言顿时一拥而上,这些都是专门看家护院的,身材高大粗壮,乌泱泱举着棍子还真有几分气势。 第五十四章 冠军侯再登荣府 真要动起手来,在不动用刀兵的情况下,这些人加起来显然要比那几名王府亲兵更为棘手麻烦。 只是霍去病浑然不觉,他左手青筋暴起,竟然生生将赖大给举了起来,顶在了大门上。 而后对着肚子,他一记重拳便直接砸出,瞬间就让赖大再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且张口就要吐出腹内秽物。 霍去病手疾眼快,直接撕开赖大一截衣衫,并迅速将半张脸都裹了起来。 随着哇啦啦一阵动静过后,伴随着一阵刺鼻气味,那裹住了面容的衣物也鼓涨起来。 见状,众人立刻有些反胃了,就连霍去病自己都后退了小半步。 赖大显然是被憋闷到了,四肢又有了挣扎的动作。 霍去病将其死死攥住,望着台阶下的家丁冷笑:“让这些冒犯主子的下贱奴才都给我退开,不然的话……” 赖大瞬间懂了,拼命摆手示意手下退后。 待众人都散开,且露出了外面被惊动出来看热闹的邻居时,霍去病才终于松开了手。 赖大一屁股摔在了门槛上,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了,连忙扯开缠绕的衣物,露出一张惨不忍睹的面容大口喘气。 “若是掉地上一星半点,我就全都让你再吃回去。” 冷森森的话语让赖大丝毫不敢质疑霍去病的行动力,只好十分狼狈的将那块破布包好拿在手中。 他此刻在心中骂娘,暗恨自己一时不察,竟吃了大亏。 他讨好似的看了一眼霍去病,点头哈腰就要往回走,心中正想着一旦跑远就赶紧命人打断这小畜生的腿时,突然又听见背后煞星发话了。 “等着,我便跟你走一遭罢。” 赖大觉得自己听错了,捂着疼痛难忍的腹部转身,却见霍去病已经又向自己走了过来。 赖大不禁在心中怒骂,你既然要去,为何还把我打上一顿? 好在总算是完成了老太太的命令,他也不敢多问,只能战战兢兢地走在霍去病前面带路。 “嬷嬷,无妨,我去去就回。” 转过身,霍去病又安慰了朱嬷嬷一句,便向荣国府走去。 如今他即将有了官身,除籍却是又合了他最初的心意,不必再担心会影响科举等事,贾珍此举更像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以后左右你贾家如何找死,也牵连不到我身上了。 只是,话却是要说清楚,不然这街坊邻居一传话,那霍去病忤逆不孝的名声算是再也洗刷不清了。 左右看了看,霍去病表面对着赖大开口,却是能让所有人都听见:“赖大,那宁府老爷干了腌臜事被我发现,他身为族长,要逐我出贾家,我无话可说,但是却休想让我同流合污!” 赖大顿时瞪大了眼睛,望着周边指指点点的街坊,他不禁暗骂一句奸猾。 只是让他此刻开口解释,也是丝毫不敢,只能恍若未闻地埋头向前走。 沿街走了二三里路,便看见了正间三座兽头大门,正是荣国府。 进了西边角门,二十号家丁便都纷纷散了去,走过了抄手游廊和穿堂,丫鬟婆子便多了起来,纷纷目露惊奇地打量着这两人的西洋景。 少年英武高大,青衫仗剑气质出众,看上去尤为不凡,反观其身前赖大,不仅神色畏缩,而且身上沾满了污秽,两相对比,实在是云壤之别。 “奇怪,赖总管这是怎么了?他又领了哪家的贵人登门?” “嘘,小点声,这好像是东边的蔷哥儿,只是看着,人怎么变化这么大呢?” 闻言赖总管只觉得面皮发烫,又加快了脚步。 霍去病面色淡然地扫了一眼说话的小丫鬟,紧接着打量雕梁画栋的荣国府来。 前面要么只是到了花园,要么是夜袭借路,真正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 到了三间小厅后的正房大院荣庆堂外,赖大止住了脚步,跟门外的丫鬟交代了一声后,便等待着老太太的传唤。 他一回头,余光瞥见了霍去病腰间悬着的宝剑,顿时眉头一跳。 “贾……蔷哥儿,老太太的住处,可容不得你带着凶器近前。” 本来到了这里,赖大被打怂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但一开口,迎面撞上霍去病那双深邃眸子,顿时又蔫了。 “凶器?” 霍去病似笑非笑地望着赖大,到了这里,他也懒得再跟赖大计较,谈不上。 铿! 他一把抽出宝剑,青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将赖大晃得只能用手去挡。 眼见如此,赖大什么话也不敢说了,恰好丫鬟出来,他借坡下驴,连忙带着霍去病进去。 此刻的荣庆堂内,气氛略显诡异。 贾母高坐在炕上,身边是又出来的凤姐儿和鸳鸯服侍,下面的黄花梨木椅上,分别坐着凝神屏息的贾政和一脸阴沉的贾珍。 得知霍去病到了之后,贾珍一张脸便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随着一阵沉稳脚步逐渐接近,光线也有了一瞬的黯淡,下一刻,一芝兰玉树般的少年便走进了众人视线。 紫竹屏风旁,霍去病一手扶着剑柄,一边打量着其中陈设人物。 高炕之上的老太太鬓发如银,只是和善面容上却带着些许疲惫,一旁的大丫鬟鸳鸯正为其揉着双肩,同时目光好奇地看向他。 王熙凤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红木小几上的紫砂观音熏炉,一副什么都与她无关的样子。 旁边书生气质的老爷应该就是贾政了,这倒是让霍去病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他怎么也在这里。 至于贾珍,从霍去病一开始进来为止,便死死盯着他,脸上冷笑连连。 只是霍去病一眼也未瞧过去,让贾珍很是觉得憋屈。 贾母适时抬起了头,看向驻足在锦毯上的青衫少年,只觉得眼前一亮。 她本就是喜爱各种漂亮事物的性子,此前霍去病便给她留下来一些好印象,如今武艺初长,个头也高了些,又褪去了虚浮气质,自然更让人惊奇。 只是一想到对方将自己的宝玉连累成那般,贾母一颗心顿时就冷了,也没有理会霍去病,而是将其冷落一边,皱眉看起了赖大: “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 第五十五章 剑指贾珍言荣国 贾母的反应也在霍去病的意料之中,他一声轻笑,不待赖大开口,自己先行了礼道: “老祖宗,家奴欺主,竟在某家门口大放厥词出言不逊,这要传出去,势必会影响您治家有方的名声,于是我便主动出手,小惩了一番。” 若真的治家有方,那霍去病出手教训赖大的事情,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这句话也是先站住了先机,免得让人说嘴。 旁边赖大刚要开口喊冤,余光便看见那三尺青锋已然出鞘半寸,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 一句话便把贾母给堵住了,她面容寡淡地看了一眼霍去病,显然对于这个出言拿住自己的小辈更为不喜了。 只是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神色疲累地摆了摆手,示意赖大先出去。 赖大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狼狈而走。 另一边的贾珍听到这似曾相似的话,顿时就更气了,看着霍去病怒骂道:“好个忤逆不孝的孽障东西,老祖宗面前不跪下请罪,还敢饶舌狡辩,搬弄是非?” 霍去病自然不会惯着这老货,在荣庆堂内针锋相对:“恶奴欺主,乃至家风不正,我出手教训自是合理不过,却有何错?” 一旁的贾政自然也是认识霍去病的,一开始也对其大变气质觉得诧异,此刻听闻这句话,下意识点了点头,觉得在理。 眼见自家叔父如此,贾珍险些一个踉跄,再次叱骂道:“赖大此番前去,分明只是秉了老祖宗的命令去唤你,此前府上俞禄亦如此,却都被你恃武行凶,简直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下流种子!” 霍去病冷笑:“那俞禄明知我身份,口中却仍吐出不干不净之词,我如何不能打他?可看样子,珍老爷却是习以为常,莫非,贵府上也是不干不净惯了,所以不以为然?” “小畜生,你……” 贾珍勃然大怒,只是话却被皱着眉头的贾母给打断了。 本来一大早起了个好心情,结果先是被宝玉的情况给吓到,然后又跟自家小儿子吵了几句,此刻老太太满心疲惫,只想赶紧歇息,哪里还会听这些骂词? 她先是朝着贾珍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霍去病,面无表情道:“蔷哥儿,既然今天叫你来此,想必你心里有些东西也清楚了。” 霍去病躬身行礼:“自然清楚,我贾家有人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机事不密则害人,我一介白身又无亲无故,便是被除去籍,自然也无话可说。” 闻言贾母还没开口,贾珍就先炸了,站起身指着霍去病道: “好个没孝心的下流种子,老太太面前,还敢胡说八道,你自己昨夜干了什么,莫非不清楚?吃了几杯马尿就冲撞了忠顺王府家的郡王殿下,不仅连累宝兄弟和薛家兄弟挨打蹲狱,还无故为我贾家树了大敌,若非政老爷和老太太仁慈,你当自己还能在这里站着?” 言罢,他又盯着那柄利刃,数落着霍去病的罪状:“此乃老祖宗居所,你竟然携凶器上堂,实乃不恭不敬没大没小,又时常不听教诲,甚至公然顶撞辱骂一族之长,简直就是罔顾人伦的畜生一个。” “我贾家列祖列宗若是得知有汝之不肖子孙,怕是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锵! 寒光湛湛的利剑一朝出鞘,当即便打断了贾珍的话。 霍去病手持宝刃,斜睨了他一眼,脸上的轻蔑之色显露无疑。 而后,他看着中堂上悬着的福禄寿画,目光沉凝道:“珍大老爷居然说这是凶器?” 环顾一圈,霍去病朗声道:“我贾家自两位先祖起势以来,便是武勋传家,靠的正是功名利禄马上取的本事,昔年代善公为何能承袭国公爵位,不就是在沙场上打服了蒙元余孽,才造就了赫赫战功吗?” “执兵佩剑,正是我贾家男儿的风骨所在,可如今,在珍大老爷眼里,这为我贾家立下不世功的君子之器,已然成了凶物不成?!” 霍去病声音中气十足,在荣庆堂内余音绕梁,宛若金戈交击,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说到最后一句,他更是挥剑立劈,带起呼啸风声停留在贾珍面前。 “大老爷,且看这究竟是凶器不是也?” 本就因被利剑打断话语从而面红如血的贾珍对上霍去病那双苍狼般的眼睛后,甚至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吓得直接一屁股就坐回了椅子上。 等到他回过神时,见众人目光都汇聚于此,险些眼前一黑,就此气过去。 在其身后,与贾琏坐在一起的贾蓉一直不曾敢在老子面前说话,如今见到贾珍被霍去病吓成这般模样,心里顿时澎湃起来,面容也逐渐潮红。 我若是蔷哥儿,我若是蔷哥儿…… 一旁的贾琏见贾蓉双拳紧握,双肩抖动的模样十分不解,只当他也被吓到了。 少年之雄姿英发在这一刻被手中的宝剑衬托的越发高大。 一直作无事状,生怕霍去病被除籍后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的事情抖落出来的王熙凤也被铮铮之言所吸引。 望着少年持剑而立的英武身姿,她不禁又想起了当夜自己出口拒绝时,他横眉冷对的强硬姿态,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再望一望那除了寻花问柳,就是谄媚着一张脸找自己要钱花的丈夫贾琏,王熙凤更是觉得,如此这般者,才是真男人。 若是贾琏也能这般对我…… 心中浮现出一副自己半跪在贾琏面前的画面,凤辣子当即疯狂摇头将念头驱赶。 就凭那个货色的性子,纵使自己愿意跪下去,他敢接? 此刻,后厢房内,黛玉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中满是惊讶。 透过浮雕屏风间的缝隙,她看着那举剑四顾的挺拔身姿,就连刚塞入口中一半的葡萄都忘了吞下,晶莹的汁水洒落在纤薄的唇上,倒是显出几分饱满。 她实在难以想象那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的蔷哥儿居然能做出这般事情来。 这一刻,便是薛宝钗,也忍不住同几位姐妹一起偷看偷听起荣庆堂内发生的事情。 一双美目中顾盼生辉,心道,这般行为,倒是才贴切那位能写出家国大义游侠江湖豪情的人物来。 第五十六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今天还会加更,求收藏求追读) 唇枪舌剑,慷慨激昂。 正厅内,黄花梨木高椅上,贾珍已然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手指着霍去病,嘴唇翕动间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的颜面已然丢了个干干净净! 霍去病却是不曾理会,恰到好处地收剑入鞘。 “老祖宗,您是过来人,自然更比我清楚,当年贾家是个什么光景吧?” 伴随着“噌”的一声剑鸣,众人也仿若如梦初醒,怔怔地看向那目视前方,傲然挺立的轩昂少年。 一旁的贾琏望着自己珍大哥的样子,又吓了一跳,一边心道这爷俩是怎么了,一边忙去拍打贾珍的后背。 回过气,贾珍一张脸已经成了猪肝色,他终于扯开嗓子叫了出来:“来人,来人,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小畜生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乱棍打死!” 高堂之上,贾母一听贾珍这么说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这里乃是她高乐享受之清净地,如何能听得死不死的话来? 贾政也皱眉道:“珍哥儿,当着老太太的面,如何能说出这些话?” 望着贾政神情不悦的样子,贾珍骤然冷静下来,先是告罪一声,而后望着贾母道: “老祖宗,您可都看见了,此子如此桀骜忤逆,实非人子啊,若不将其逐出家门,置我贾家族规于何处?” 霍去病冷笑一声,斜睨了过去:“老畜生,你是族长,自然想赶谁就赶谁,可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他日引来横祸加身,勿谓言之不预也。” 砰! 贾母见两人又在这里吵了起来,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就将茶盅拍在了桌子上,倒是把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什么的凤姐儿给吓了一大跳。 “行了!” 见终于安静下来,贾母先是让鸳鸯给贾珍端了盏茶水,令其安心。 而后,她望向霍去病,略显浑浊的双眼中满是复杂。 无论是方才的慷慨之言,还是与贾珍的针锋相对,都让贾母想起了昔年国公府里的一群骄兵悍将。 而代善公一词,更是让她动容。 那早已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国公影子,如今与面前挥斥方遒的少年竟渐渐重合起来。 她如何能不知道今日的贾家与先夫还在时有多大的区别? 只是,阖族上下老少爷们全都如此,她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太太,又能做些什么? 索性还有些精神头,能把宝玉照料好,再看着一众姑娘们出嫁,便可安心离去了。 “蔷哥儿,我问你几句话吧。” 单只看面前的少年表现,人老成精的贾母就心知绝非贾珍一面之词所言那般顽劣不堪,因此语气也缓了许多。 霍去病正色道:“恭听老祖宗教诲。” 他自然也察觉到了贾母的变化,然而却更清楚,在一心求安宁的老太太心中,到底还是一族之长的贾珍体面更为重要。 “我问你,你屡次冲撞珍哥儿,又两次三番打了前来寻你的下人,可是事实?” “确有此事。” 听闻霍去病直接承认,老太太不由得怔了怔,旋即心里也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轻松。 若是自己也如珍哥儿一般被顶撞的下不来台,那这条老命只怕都要去了半条。 她看了贾珍一眼,暗叹一声,又望向霍去病道:“既如此,你也是读过书的,当知道忠孝二字的分量,东府大老爷乃是我贾家族长,又将你抚养成人,你却公然忤逆不悔,按族规,便是杖毙,旁人也无从指责。” “然而念你终归年幼,又已经搬出了贾家,索性就替你去了家谱,日后与我贾家乃至神京八房再无瓜葛,可有异议?” 若是一般人乃至高门大户,听闻自己被除了族籍,也要如丧考妣,然而这正是霍去病心中所念,自然是面不改色。 他拱拱手,泰然接受:“蔷,并无异议。” 望着面前礼仪细节丝毫不差的翩翩少年,贾母再次于心中叹了口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或许这蔷哥儿的确是个心有丘壑眼存山河的,可东府珍哥儿的面子,却是更要顾的。 一族之长若都没了威严,那这个家,也就没人服了。 况且,眼下的贾家,也再经不起折腾了。 贾珍憋屈了这么久,眼下终于是露出笑意来,只是还不待他开口奚落一番,又见霍去病说道: “只是,某虽除籍,有几句话事关风骨,却是不得不说。” 贾珍眼皮一跳,刚心道一句不好,便听到:“东府大老爷贪淫好色,月余前酒醉之际,对我竟起了歹心,我奋起反抗,这才逃离了宁府,不然何故荣华富贵不享,独自去芝麻巷子里受罪?” “我只想保全清白之身,然而珍老爷却是步步紧逼,两次遣下人对我出言侮辱,更要擒回东府,试问,这般境遇下,我又该如何?” “此事于东府传的沸沸扬扬,却是不知老祖宗有无听说?” 这番话说的皆是事实,贾琏等人也都知晓,此刻个个低头不语。 贾珍怒极,反驳道:“一派胡言,分明是老爷我多教诲了你几句,你听不得,便起了反心,现如今还敢颠倒黑白?” 霍去病冷笑:“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贾母此前也听王熙凤提过一句,可却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一直延续到今天。 她眉头深深拧在一起,最终却说道:“即便如此,可珍哥儿终究是把你养大了的,如何能忤逆辱骂?” 霍去病目凝如水,沉声道:“如此罔顾人伦之辈,便是一剑杀之,亦大快人心,又有何脸面为人父母?索性我如今已不再是贾家人,不会因此人蒙羞!” 说罢,他转身就走,对这座显赫高堂没有丝毫留恋。 只是贾珍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哪里会让霍去病这般轻易就离开? 他出声厉喝:“孽障站住,既将你除籍,就该去宗祠请家谱跪祖宗,哪容你想走就走!” 回过头,霍去病手扶剑柄哈哈大笑:“老匹夫,只怕到了宗祠,贾家列祖列宗会因你降下雷霆之怒,届时灵位蒙尘,恐沦为天下笑柄耳。” “家中无所容,出门天地宽,诸位自便吧!” 笑声经久不绝,望着霍去病渐行渐远之背影,荣庆堂内寂静无声,唯有贾珍喘着粗气,口中喃喃自语。 贾母苍老的面容上看不清什么变化,片刻后漠然开口:“行了,以后就安生过日子吧,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可别怪老身不留情面。” 第五十七章 皇城司下无秘闻 日上三竿,朝会结束,百官自散。 雄伟辉煌的大盛宫城内,一片黄琉璃瓦的重檐乾清宫中,两条金柱间有九龙屏栩栩如生。 屏前髹金雕龙宝座气势磅礴,其上悬“正大光明”匾更是在晨光中褶褶生辉。 刚刚接见完朝中大臣的天子崇宁皇帝并未在这里处理政务,而是去到了东侧的暖阁中,于紫檀条案上继续批阅奏章。 这位御极天下二十载的大盛天子面容很是清瘦。 或许是同为赵氏皇族血脉之故,一双眼睛同样有些狭长,多少显出三分阴翳。 在他身边,掌宫内监戴权正躬身而立,双手捧着一份秘章。 不知是遇到了什么政务上的问题,崇宁帝眉头紧皱,片刻后竟放下了朱笔,抿着薄唇看向殿外。 这位年过仅四旬的帝王双鬓已然斑白,此刻面露忧虑,尤显老态之象。 身为太上皇的第二子,崇宁帝从身份上来说,自然是不可登临大宝的。 而从关系上来说,亦不及最受太上皇和太后喜爱的小儿子,如今的忠顺亲王。 然而世事无常,就是向来籍籍无名,所有人都不看好的赵英祯,最后却成为了大盛至尊至贵的陛下,君临天下。 初登皇位,一向沉稳低调行事的崇宁帝一改往日之风。 待彻底掌握皇城司后,便借着其收集来的罪状,一举拿下了十多名朝中大员,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这时候所有人才明白过来,原来,崇宁帝远非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只是,纵然天子有兴世之志,可上皇于景佑年间留下来的烂摊子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尤其是纳贡一事,更是耗尽了大盛国库。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崇宁帝空有一身抱负,可呕心沥血二十载,也不过堪堪维持住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 更别说还有一批景佑年间提拔的臣子时不时去宁寿宫太上皇那边请恭问安了。 于朝堂,君臣心异党争不断,于家国,旱涝不断起义不绝。 此等形势下,也难怪一代天子老态颇重。 眼见崇宁帝愁眉不展,身边的奴才戴权可就站不住了。 虽说大盛借鉴了前朝太监乱政的祸事教训,定下了严禁宦官干政的规矩。 然而戴权身为天子眼前人,又为皇帝看着有监察百官之权的皇城司。 因此一些无形的权利也是十分之大,甚至被个别人称作内相。 眼下,他已然猜到了崇宁帝因何生愁,不外乎是宁寿宫那边太上皇握权不放一事。 这根刺,已经深深扎在这位帝皇心里二十年了。 哪怕是内阁和六部已经被手段权术玩出花的崇宁帝换遍了人,可是只要京师十二团营里还有景佑功臣一脉的勋贵,他便始终不得安宁。 这就是帝王,即便是父子,也是互生猜忌。 虽然戴权没资格也没胆子在这件事情上为君父分忧解难,然而他却能在一些别的事情上,博主子一笑。 一边从宫女手上接过一碗参汤放在条案前,戴权一边将手上的密折呈上,恭敬道: “陛下,这是昨夜事关忠顺亲王那边的密报,皇城司一早送上来的。” 本来看见奏折心生怒意的崇宁帝在听闻忠顺亲王四字后,瞬间就换了态度,连参汤也顾不得饮,便翻阅起来。 待将昨夜环春阁之事尽数看遍后,这位天子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端起茶盅道:“朕那两位好侄子,倒是又推了牛继宗一把,也不知王府那边,今天还吃不吃的下去饭了。” 戴权适时道:“如今忠顺王府世子威逼裘良,引得牛伯爷出面,岂不是彻底站在了那边的对面,陛下何不借机将其笼络过来?” 崇宁帝饮了口参汤,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状若无事道: “戴权啊,幸好你只是朕的一个太监,若是在前朝为官,岂不是要被那起子臣子连皮带骨给吃了?” 白白胖胖的戴权瞬间大惊失色,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陛下饶命,是奴才得了失心疯,才敢妄议政事。” “起来吧,瞧瞧这副丢人样子,朕又没说你什么。” “奴才多谢陛下。” 崇宁帝瞥了眼神情慌张的戴权,不紧不慢道: “牛继宗既然将自己儿子也扔了进去,就说明他还没打算彻底倒头,这些个老狐狸,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混账。” “不过,也算是不错的开始了,你这奴才倒是给了朕一个好消息。” 戴权再次跪地谢恩:“为君父分忧,奴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继续盯着面前的折子,一个人名引起了崇宁帝的注意,他不禁微皱眉头: “不是说贾家全都是一群不成器的子弟,已经大厦将倾了吗?这贾蔷赋了首不入流的风月诗也就罢了,怎么还将忠顺王府的几个亲兵全都打了?” 早有所准备的戴权立刻又从袖拢中掏出一份折子,并道:“陛下,已经查清楚了,这贾蔷原本是宁府正派玄孙,自幼父母双亡,被宁府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收养,然而就在一月多前,因生的俊美,被贾珍看上,欲行不轨,故逃出外面自立门户过活。后为谋生计,写了话本小说侠客传交由东城梦溪斋书坊,准备印刷出售……” 这大太监事无巨细,将这一个多月以来霍去病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寻人调查了个清楚,直到昨夜在环春阁与赵睿对上。 不仅如此,在交给崇宁帝的第二本折子上,更是详细记录了兵马司内,牛继宗与霍去病交谈的一言一行。 崇宁帝第一时间没去看那折子,而是冷笑: “难怪都说贾家出了个贾代善就耗尽了两座国公府的气运,一族之长竟然能对族人起这种心思,这些勋贵,着实是从根子上都烂透了!” 戴权则是忙着解释先前情报错误的事情: “万岁爷,贾家的确是没一个中用的,这贾蔷实乃异数,原本也只是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没成想经过贾珍一事后,却幡然醒悟,又是读书又是习武,如今看来,却是有几分能耐的。” “哦?” 这么一听,崇宁帝倒是起了几分好奇。 第五十八章 乾清宫内落棋子 一炷香过后。 崇宁帝将折子摔在了条案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叫人完全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这位被几个已经被砍头的臣子,私下叫做咬人的狗不叫的天子,不咸不淡地提出了一个跟折子毫无关系的问题:“戴权,你来说说,和亲纳贡,究竟是好还是坏啊。” 闻言白胖子顿时满头大汗,这个问题实在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这里又没别人,但说无妨。” 崇宁帝威严的声音让戴权不得不开口:“陛下,奴才认为……” 话还没说完,只听眼前一声冷哼,他立刻就改变了和稀泥的腹稿,极为识相地说道: “我堂堂大盛天朝上国,下嫁皇族之女到蛮夷之地,实在有损颜面和威严;而纳贡三十年来,国库更是日渐空虚,以奴才之愚见,实在不该如此。” “哈哈哈。” 戴权诧异的抬起头,却见崇宁帝冷笑不止,当即唬的以头抢地。 崇宁帝没搭理他,而是站起身,指着殿外汉白玉台阶,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听听,听听,就连一个狗奴才都知道的道理,可那些文人,那些士子,那些大臣,他们为何还要对此歌功颂德,莫非,是眼睛都长进了狗肚子不成?!” “狗奴才,你来告诉朕,究竟是你错了,还是他们错了?” 崇宁帝快步来到戴权面前,几乎连口水都要喷出来了。 “自……自然是奴才对了。” 崇宁帝面色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只是眸中仍积聚着无穷无尽的怒火:“那你说,他们为何还要大肆宣扬和亲纳贡呢?” 咚!咚!咚! 听到这个问题,戴权恨不得自己把耳朵给割下来,他拼命磕着头,脸上涕泗横流:“陛下,奴才不知,奴才实在不知啊。” “那就让朕来告诉你。” 崇宁帝再次回到紫檀条案前,用手拍着那份折子:“因为这是太上皇的意思,他老人家给大盛留了个烂摊子,却还怕背上后世千古骂名,硬是握着军权不放,让那群断了脊梁骨的读书人为他传颂美名!” “和亲纳贡抽空了大盛的国库,以至于民不聊生,然而这骂名,全都算在了朕的头上,你说,天底下可有这般道理?” 戴权知道,这才是崇宁帝的心结所在。 分明是太上皇造就的如今局面,可世人不知,只道是当今天子昏庸无能,以至百姓渐如水火。 只是,就算当着崇宁帝的面,他也丝毫不敢诋毁太上皇。 只能在心底盘算着,今日乾清宫的一应小太监和宫女,又该换一批了。 那折子他也看过,却没想到,能对崇宁帝有这般刺激。 皇帝也只是常人,发泄了一通后,终于冷静下来,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就连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娃娃都懂得道理,这天下,真的有那么多人不知道吗?” 他又看向戴权:“这折子里的话,你怎么看?” 大太监在心中踌躇了片刻,回道:“陛下,奴才认为,牛伯爷这是看上那位贾公子了,怕是准备扶持一番。” 崇宁帝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见识和胆识,这贾家小子倒是的确值得扶持。” “陛下,天气燥热,容易惹人心烦,臣妾特意熬了碗冰镇银耳莲子羹,送来给陛下您消暑解渴。” 就在这时,一道宛转悠扬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压力深重的戴权适时行礼告退,转身欲走。 当世能不经通传便来到正在处理政务的崇宁帝面前的,也唯有孙皇后一人而已。 孙符玉孙皇后是自打天子潜邸时便一直跟在身边的患难之妻,如今膝下育有两名皇子,可谓是母仪天下荣宠备至。 然而这位身穿浅红流彩暗花云锦宫裙,已为人母的至尊至贵妇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不仅眼角没有一丝皱纹,白嫩如霜的肌肤更是晶莹剔透。 且体态婀娜身量丰润,浑然不像已经诞下子嗣的妇女。 看着被崇宁帝打乱的条案,孙皇后眉头一皱,叫住了戴权:“不是让你这奴才好生照看着陛下吗,莫不是又偷奸耍滑了?” 崇宁帝摆摆手,示意正要解释的戴权出去,而后起身拉着孙皇后的手坐在自己身边,微微一笑道:“皇后辛苦了,是朕看了一章折子,故心有所感,这会已经好了。” 孙皇后惊讶,朱唇轻启更像是妙龄少女一般:“莫非是哪里又有乱臣贼子起事了?” 崇宁帝没有开口,而是用眼神示意皇后自己去看。 孙皇后顿时摇头拒绝:“陛下,后宫不可干政乃是祖制,臣妾为一国之母,更应该谨遵,万不可开了先例。” “无妨,只是皇城司送上来的小东西,无伤大雅。”崇宁帝继续道,只是眼中分明对孙皇后的话很是满意。 孙皇后闻言后,先是亲自喂了一勺莲子羹给崇宁帝,这才翻开了折子观看。 不多时,她轻轻合上,颇为感慨地看着崇宁帝道:“能入了一等伯的眼,想来这贾家子确实有几分才学在身上。” 崇宁帝摇头:“纸上谈兵的多了,如这般言论,国子监里的学生都能抓出来一大把,要做出事情来才算真的有大才,尚需要时间去看。” 虽听皇帝这么说,但孙皇后见他目光一直停留在折子某处,便心知,那贾家小子一番变法的言论,到底还是戳中了天子的心窝。 因此便笑道:“一等伯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眼光毒辣,想来被他看重的人还是有独到之处的。” 作为一同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夫妻,她太清楚崇宁帝的心思了。 只是大权不能尽握,这位枕边人才只能一昧忍让,想要励精图治,彻底改变如今的大盛格局。 由于十分恩爱和信任,这位孙皇后经常会听到崇宁帝对她说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虽然大部分时间她都是闭口不言,然而心中自有一杆文臣武将的秤。 此刻见崇宁帝作沉思状,便主动开口:“陛下,何不以这个贾蔷为棋子,来将四王八公一脉撬出个口子来呢?” 第五十九章 出言有尺俏晴雯 “撬开个口子?” 对于孙皇后的话,崇宁帝显得不置可否,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玩味。 孙符玉似未察觉,她轻轻晃了下肩膀,头上那支金步摇顿时折射出耀目的光芒,其上坠着的流苏也随风摆动着,婀娜而多姿。 “陛下,自从景佑年间那桩事情发生后,上皇一手提拔起来的那批武勋便跟开国功臣一脉势如水火,他们至今仍会去宁寿宫朝拜,而忠顺王府那边如今也和其走的极近,您若想真正掌握大盛军方,唯一可行的想来也只有以四王八公为首的开国功臣了。” 手中端着青瓷白玉小碗,孙皇后表情柔和温婉,口中却吐出了惊人之言。 只不过对于崇宁帝来说,这不过是皇帝皇后两口子关起门来的家常话罢了。 孙符玉幼年早慧,其祖父和父亲都是名冠天下的一代大儒,在这种家风下,她自然也是冰雪聪明。 因此崇宁帝时常会和自己的皇后交流许多问题,孙符玉也会从善如流的给出自己的意见。 当然,除此之外,她绝不会多妄议朝政一句,因此,崇宁帝对其很是信任。 冰爽可口的银耳羹自喉咙滑过,让天子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渐渐平缓,他看向孙皇后,淡笑道: “若依皇后之言,那朕直接拉拢牛继宗不就好了,何必再去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呢?莫说他只是贾家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就算是嫡系,可贾家,也只剩大猫小猫三两只了。” 孙皇后对答如流:“陛下,贾家虽然不行了,可开国功臣一脉始终还是以他们为首的,贾代善奋两位老国公之余烈,留下的香火情可是从上至下遍及大盛军方。 而一等伯之所以要培养那贾家小子,除了爱才以外,恐怕还是看着贾代善的面子去的,同样,这应该也是贾家在其他开国武勋心中的地位,他们可以默不作声地看着后继无人的贾府倒下,但若真出了好苗子,也会不留余力的照看一二。 且从戴权呈上的折子来看,贾小子与贾家的关系并不好,若是这时陛下施以君恩,想必他定会感恩戴德,到时候一旦他展露棱角为开国武勋所知,届时便是您将其拉拢之日。” “哈哈哈。” 望着明眸善睐的皇后,崇宁帝大笑起来:“皇后不愧是我大盛久负盛名的大才女,有你在,朕这二十年安心许多。” 朱唇粉面的孙皇后巧笑倩兮,她用手梳拢着鬓角被夏风吹散的青丝,决口不再提及此事。 “皇后说的极有道理,但是贾家子一介白身,纵使要施恩,也要寻个由头才是。” 崇宁帝皱起眉头喃喃自语,最终目光锁定在密折上,嘴角噙起一抹笑意:“有了,牛大将军既然要那贾蔷去点卯升任城门郎,那索性朕便截个胡罢了。” 孙皇后那纤纤玉指正拨弄着骊龙红铜冰鉴盏中的冰块,这时又开口道: “前段时候,宁寿宫那边不是派人训斥了一番贾家吗,臣妾觉得,陛下倒是可以赏赐一番,也算是给开国武勋提个醒。” “善!” 崇宁帝沉思片刻,眼前一亮,又将戴权叫了过来,先是拟了两份口谕,一份为斥责忠顺王府郡王赵睿私自带亲兵出府,命其前往宗人府领罪。 另一份则是夸赞霍去病智勇双全,兼贾家教子有方,特赏赐汝窑美人觚两对,螭首冰盏一双,苏州宋锦各色三十匹。 跪伏着身子的戴权心中暗叹帝王之手段,这下那贾家小子算是把忠顺王府得罪到底了,便是不同意,也只能站在陛下这一边了。 正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正当他将此牢记心中,准备告退遣人传圣谕之时,崇宁帝却又叫住了他。 接过孙皇后递过来的纸笔,崇宁帝留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并说道:“既然贾家子还没取字,那朕作为君父,便赐他一个表字,让他时刻谨记自己的一番言论。” 一旁的孙皇后微微一笑:“国之顽疾,也唯有陛下之圣明方能去除。” 当心中十分好奇的戴权看见那“去病”二字时,顿时心头一跳,只觉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可是大汉时期冠军侯的名讳,陛下将其作为表字赏赐,究竟只是为了唱和贾家子今晨的一番话,还是真的对其青睐有加? …… 随着霍去病的离开,此刻的荣庆堂内早已人去楼空。 老太太在看过宝玉后,也拧着眉头被鸳鸯搀扶着回到里间休憩,此地只有几位姑娘陪着。 唯宝钗要回去看望兄长,先行离去回了犁香院。 霍去病临走前的那一番言论算是彻底解了众人的疑惑。 原来,蔷哥儿之所以离开贾府,竟是出了这等事情。 而今,却还要被迫离开自己的家。 一想到好好的哥儿,以后就要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几位当“姑姑”的心里便不由得多了几丝惆怅。 “珍大哥,他怎能……” 黛玉看了一眼惜春,到底还是为尊者讳,没有说出来。 三丫头探春一双英气眉毛皱起,看向宝玉问道:“宝玉,那说什么东府都知道的话,莫非,你也早就清楚了?” 闻言宝玉立刻就低下了头,有些结巴道:“我,确实听到过一些传闻,但是没想到之后蔷哥儿还被人登门……” 本身作为一个荤素不忌的,宝玉的确没把这回事放在心里,他也没想到贾珍居然还两次三番上门要捉人。 见宝玉这般,众女也纷纷默然,她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听闻宝玉受伤后,便和晴雯一起赶来的袭人笑语盈盈,给几人都端上一杯清茶后,替他说话了:“这世人呐,往往话说的再如何花团锦簇,也只是站在自身的立场上考虑,仅凭一面之词可不能尽信。” 探春刚要回她刚来不知道实情,结果那位水蛇腰,削肩膀,身量和她相差无几的晴雯却先开口了: “我虽没读过几天书,可却听政老爷说过一句话,做人呐,要出言有尺,做事有余,我倒是见过那位小蔷二爷,分明不是别人嘴里那般。” 自打上次霍去病拦住金荣撞向晴雯后,她便对从传闻中听来的纨绔形象中渐渐改观过来。 又因为是对头袭人那般说,故晴雯才出口驳斥。 黛玉与探春相视一笑,皆瞥了瞥争锋相对的二女,这两位宝玉院里的大丫鬟,可都不是简单的。 第六十章 圣谕已到人未至 宁荣街外,青石板道上,一阵马蹄声隆隆作响。 身穿明铠腰间佩刀的宫廷内卫由远而近共十二骑,在领头一袭夜紫蟒袍的大太监带领下,正向着贾府奔来。 来人不同于大太监戴权的白白胖胖,颇显人畜无害状,而是生着一副阴沉面貌,高颧骨尖下巴,双目若鹰隼锋锐。 正是六宫都太监夏守忠。 荣府外,几名懒散门子正说笑逗乐,忽见这么十几骑气势汹汹而来,顿时就慌了。 来至兽头大门前,夏守忠翻身下马,一挥身后黑色大麾,声音尖锐道:“传陛下口谕,速速通知宁荣两府贾氏族人出来接旨。” 说罢,不顾门吏如何慌乱应对,自己则带着手下内卫鱼贯而入,大跨步径直向着中堂行去。 其身后,则另有六名内监抬着天子御赐之物,缓步而行。 正与门下清流相公于花园相谈甚欢的贾政是最先收到消息的。 起初先是一惊,而后心中又喜,一边想着莫非是宫里大姑娘封妃有消息了,一边连忙出去迎接。 只是还没出了内仪门,便见到了一众内卫汹汹而来。 贾政忙行礼笑问:“公公,不知此次宫里降下了何旨?” 夏守忠森森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吾皇圣谕是要传给所有贾家族人的,政老爷确定现在就要听?” 一贯卑躬屈膝者,一朝出了宫,这番嚣张跋扈绵里藏刀的风貌倒是将主子们的姿态都学了个八九分相似。 这等阴戾气势瞬间便让贾政止住了口,讪讪而笑。 不过夏守忠终究是来报喜的,也并无往常那般总是巧立名目的收取贿赂。 因此下一刻又扯出一副难看笑脸:“不过嘛,咱家倒是可以提一句,今个啊,是好事。” 这一收一放,贾政倒是不知该如何笑了。 索性兄长贾赦也已经赶到了,不管横竖五六,先从袖拢里掏出了百两银票,不动声色地就塞到了夏守忠的手心。 这位荣国府的承爵人单从容貌上看,比起贾政就要差了许多。 此刻正对夏守忠满脸赔笑:“公公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了。” 这时候贾政恍然回过神来,连忙在前带路,邀一张老脸如菊花般绽开的夏守忠进荣禧堂。 而在西边荣庆堂中,贾母才刚刚睡下,便有丫鬟急忙跑来禀告鸳鸯:“鸳鸯姐姐,宫里来人了,让都过去荣禧堂接旨。” 待鸳鸯将其告诉贾母后,两人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上一次宫里来人,就把东府珍哥儿训斥了一番,连着整个贾府都脸面无光,如今怎又来人了? 纵使心中十分忐忑,然而老太太还是要去的。 一条大甬路直出大门,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便可见一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面写着斗大的三个字,正是荣禧堂。 后面又跟着一行小字:书赐荣国公贾源。 在其正厅处,有一张万几宸翰之宝大紫檀雕螭案,上面摆着三尺来高的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 两边是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下面仍有一行小字,道是“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等到老太太赶到时,一应贾家族人也都到齐了,不过因为只是口谕,倒没有摆香案穿官服。 为首者其一的贾珍此刻在夏守忠面前倒是全然没有了倨傲之色。 由于上次的阴影还未淡去,反而面生惶惶。 神情疲惫的贾母粗略地扫了一眼,见大小晚辈都在,便开口道:“公公,贾家一应族人都在此了,还请传圣谕吧。” 在贾母面前,夏守忠倒也没有拿大,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刚要开口,却突然一拍脑袋:“哎呦,老封君,瞧咱家这脑子,倒是忘了通知一声,去把贾蔷也叫过来了。” 闻言不仅仅是贾母疑惑了,身后一应族人也全都目露迷茫之色。 什么时候,蔷哥儿的名字都被这位大太监知晓了? 贾珍只以为对方是觉得人没到齐,便主动开口:“公公有所不知,那贾蔷因为德行不端忤逆不孝,已经被我们贾家逐出家门了。” “逐出家门?” 夏守忠脸色顿时就变得十分精彩,他这口谕中的最为重要人物,居然被贾家逐出去了? 这要他如何回去交差? 一等将军贾赦也是刚知道这些破事,他性情暴戾乖张,对下人口中的霍去病之种种行为更是大为恼火。 甚至还扬言若是他也在场,必定要遣人打死这个小畜生来。 当下也是附和道:“公公,正是如此,那小畜生目无族规,心无人伦,此等不肖子孙,是断然不可留在我贾家的。” “胡闹!” 夏守忠正茫然着,又听口谕中被天子夸赞的少年却成了他人口中十恶不赦之徒,立刻就叱骂贾赦闭嘴。 这一下,贾珍和贾赦叔侄二人算是彻底搞不清状况了。 贾母心里暗暗觉察到不对,扭头看向一边的小儿子贾政。 贾政也是十分不解,上前半步道:“不知公公找贾蔷,究竟所为何事?” 夏守忠自己都快气笑了,他都说不清眼下是个什么局面:“贾蔷与陛下圣谕有关,多说无益,你们还是快些将其找来接旨吧。” 贾母顿时脸色一黑,险些就站不稳了,眼下既如此,那圣谕无论是好是坏,也都将成为贾府的又一个笑话了。 “母亲!” “老太太!” 见状,贾赫和贾琏慌忙一起搀扶住了贾母的双肩。 好在人并无大碍,只是面色更加晦暗了。 贾政此刻目露茫然之色,已经除了家谱的人,还如何能站在贾家领旨? 夏守忠可不管这些,他只想赶紧降下口谕回宫复命。 大太监的变化让贾珍也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他像是吃了只苍蝇般艰难开口:“虽,虽决定除籍,但还未来得及在家谱上划掉名字。” 原来是霍去病将其气的太狠了,一回到东边,贾珍就叫来小妾泻火,根本没时间行动。 也就是说,霍去病还在贾家族人行列。 贾母闻言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挣开儿子、孙子的搀扶,说道:“快去找赖大把蔷哥儿再叫回来。” 不管什么口谕,终归先把人喊回来交差才行。 贾政想起夏守忠先前的话,连忙低语:“母亲,据说圣谕是喜事,遣人还是要态度和善点。” 言外之意就是,早上和人闹成这般,如今再派赖大过去,恐怕不受待见。 第六十一章 冠军侯三登荣府 回到家后,霍去病便又开始养身习武,行打熬体魄之举。 对于举着石锁的哥儿,朱嬷嬷很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一脸关切地问道:“蔷哥儿,贾家那边……” 霍去病释怀笑道:“嬷嬷,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是贾家人,亦不受其连累了。” “唉。” 作为一个在贾家侍奉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来说,除籍之事,还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只是见霍去病全然没有当初刚离开宁府时的茫然无神,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不停告慰自己,尽量不去想这件事。 且看着年龄尚小的自家哥儿如今总是一副沉稳过了头的模样,她更是暗自心疼。 然而石锁举起还没多大功夫,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貌似除了第一次晴雯敲门外,余者皆是恶客登门。 正在淘米洗菜的朱嬷嬷顿时就慌了,连忙看向霍去病。 “嬷嬷,不是和你说了吗,没事的。” 霍去病扭头说了一句,一边举着石锁,一边走去将大门打开。 莫非是那贾珍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可如今即将有了官身,背后又站着牛继宗,无论是何阴私手段,霍去病浑然不惧那老货了。 推开门,迎面却是一张憨厚木讷的脸,身后跟着几名荣府家仆,一副火急火燎的神色。 霍去病微微一皱眉:“林管家?” 来人正是荣府另一位管家林之孝,与其妻子被王熙凤称为天聋地哑的存在。 不过,这却不是因为两口子都老实不敢说话,而是因为其办事得利低调沉稳。 也正是因为贾政的那一番话,贾母才将他派了过来。 林之孝苍老的面容上显露一丝喜意:“蔷哥儿,快跟我回一趟吧,都在等着你呢!” 霍去病不解,冷言道:“林管家这是何意,如今我已经不再是贾家人,那贾府,可是与我再没干系了。” 林之孝显然也是急昏了头,这时候才想起来说正事:“小蔷二爷,宫里又来天使了,说是降下的圣谕和你有关系,让你务必前去接旨。” 霍去病这下听得更为迷惑了,怎么还能有圣旨提到自己的? 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妙,脑海中极速闪过这些天的种种细节,最后定格在昨夜的事情上。 能和天家扯上关系的,无非就是郡王赵睿一事了。 不,还有那位一等伯牛继宗,也是有可能的。 见霍去病迟迟未动,林之孝更急了,催促道:“小蔷二爷,咱们快些动身吧,那位公公可是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 霍去病抬眉看了眼林之孝,去,当然是要去的,毕竟是皇帝的旨,虽然弄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但也断然拒绝不得。 只是,就这么被贾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自己成什么了? “林管家还是稍等片刻,我如今这般,却是不好面见天使,恐有亵渎天颜之嫌。” 霍去病随手扔下石锁,转身解开绑在额头的汗巾子,拧干上面的汗水,便回到了房间。 这下林之孝算是有苦说不出,有心催促,但霍去病那番亵渎天颜的话却是把他堵死了。 又看着将地面砸出个坑来的石锁,他眉头直跳。 心道大老爷还暗示我直接将人拉过去呢,恐怕我带的这几个人,还不够蔷哥儿三拳两脚的。 一直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林之孝已经满头大汗,终于见到了洗漱完毕的霍去病。 “走吧,林管家。”霍去病踏步先行,气质从容不迫。 这边一行人急的要死,荣禧堂那边,更是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满脸疲累的贾母正闭目养神,其余者望着黑脸的夏守忠则是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暗骂林之孝这一次怎地如此靠不住。 咔! 夏守忠扭了扭脖子,沉着脸,用一双阴翳至极的眼睛打量着除贾母之外的所有人,语气森寒:“咱家都等了这么久了,若是圣上那边怪罪下来,却是不知谁担得起?” 他平日里在宫中不知打杀过多少小太监和宫女,身上本就带着一股寒意。 如今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更是让贾家爷们不知该如何应对。 贾赦爵位最高,年纪最长,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告罪,并让人赶紧去门口迎迎。 恰好林之孝先安排的小厮回来汇报消息了,一众人下意识地都松了一大口气。 不多时,门外有声音传来:“小蔷二爷回来了!” 听到林之孝这般说,贾琏、贾蓉等人面上都是一片复杂,不到一个时辰前对方还被赶出了贾府。 如今,却又被称作二爷给迎了回来。 循着脚步声望去,只见霍去病正踏进院子,一双眸子古井无波地望着众人。 与贾家一大帮子比起来,颇有些茕茕独立孑然一身的意思。 他宛若秋潭的沉凝眸子在贾珍等人脸上一一扫过,与先前的嫌恶、憎恨相比,如今那些面目可憎的脸上,还多了一丝疑惑和惊讶。 紧跟着,霍去病又看向身后的一众女眷,王熙凤依旧面无表情,一副凡事与她无关的样子,只是眼睛中却多出了几分忌惮。 想必是经过上午的事情后,她已经不再只是把霍去病当做拿住她把柄威胁的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了。 至于黛玉和二丫头、三丫头等便宜姑姑,眼中除了微微的怜悯之外,则对他纷纷露出温和之色。 霍去病对她们点点头,而后看向贾母。 这老太太如今正以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霍去病行礼:“老夫人。” 既已除籍,自然不能再以晚辈的身份称呼老祖宗或者老太太。 然而这个回答如今可就打了许多人的脸了,贾母更是索性又闭上了眼睛假寐。 对于她来说,今天这起子事实在荒唐至极。 在一旁,也是一直盯着霍去病的夏守忠心中冷笑连连。 这贾家果然是要到头了,好不容易有个得见天颜的后辈,还差点被除了族籍。 见其衣着品貌,霍去病便已知晓对方的身份,对其躬身行礼道:“听闻公公说圣皇圣谕和小子有关,然而我如今已非贾家族人,恐不能再领皇恩。” 虽然心底清楚这夏守忠必然已经从贾家这边知晓情况,但还是要出言说一句,看看这圣旨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第六十二章 表字去病贾府惊 夏守忠对于贾家其他人态度称不上和善。 然而对于霍去病,这位刚被天子称赞甚至赐下表字的年轻人,还是并不吝啬笑颜的。 双手掌着楠木高椅扶手,他正襟危坐,一张瘦削阴沉的脸上强挤出道笑容:“贾公子有所不知,你这籍,可还没有除去呢。” 嗯? 霍去病闻言一惊,面带诧异地看向贾珍。 却见他耷拉着脸,浑然没了先前的神气。 莫非是名字还没从族谱上划去? 霍去病眉头蹙起,本以为今后便与贾家无缘,从此没有后顾之忧了。 没想到莫名其妙的一道口谕又横生变故,将自己带回了漩涡。 等了这么长时间,夏守忠早就不耐烦了,当即也不再废话,站起身,面带肃穆之色:“传陛下口谕。” 霍去病无奈,但眼下也只能先领旨。 其余者,以贾母为首,亦下跪垂首恭听圣言。 只听夏守忠大声道:“今有贾氏贤后贾蔷者,承先祖一等宁国公贾演之忠烈,不畏强权,文武皆备,见此大盛之青年才俊,朕甚喜之,特赐苏州宋锦三十匹,汝窑美人觚两对,螭首冰盏一双,以嘉奖其勇武兼贾家教子有方。钦此。” 话音落下,夏守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一应贾家人,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贾家众人,接旨吧。” 贾氏贤后,不畏强权,文武兼备…… 听到这些个莫名其妙的称赞之词,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死寂。 不是说好的让贾家接旨吗,怎么全都是夸那人的话,反而贾家就一句还是教子有方? 早就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贾母更为敏感。 她此刻只想知道霍去病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么她一点风声都没有,可宫里的旨意都下来了? 唯有贾家几个姑娘,甚至是贾蓉,都不约而同地瞥了贾珍一眼。 所谓的强权,莫不是说的就是珍大哥? 嗯,倒也合适。 当贾政的一句“万岁”率先脱口而出时,其余人也都如梦初醒,恭声领旨。 “草民贾蔷,谢过圣皇天恩。” 霍去病满面欣喜,可眸中却是一片漠然。 宫里这圣谕来的蹊跷,必定是和昨夜之事有关,所以自己才会入了皇帝的眼。 然而夸赞自己不畏强权文武兼备,那岂不是就在打忠顺王府的脸? 甚至,往更深处想,堂堂帝王,居然说自己的同胞兄弟是强权。 其关系如何,不禁令人细思极恐。 这赞词,着实有些沉重了。 夏守忠呵呵一笑,不管众人如何反应,他又看向霍去病道:“贾公子先别高兴,再接了另一道旨也不迟。” 霍去病面色顿了顿,刚直起身的他又撩起衣摆行礼,而后当着贾家族人疑惑的目光,只听大太监道: “朕听闻贾蔷之俊杰,尚无表字,知汝自幼双亲早逝,又无名师在侧,特送二字与汝,汝当不忘己志,方不负朕之心意。” 言罢,夏守忠便将天子御笔亲书的两个大字送到了霍去病手中。 他颇为好奇地打开诏书,当看见“去病”二字的那一刻,瞳孔骤然缩小,甚至双手都有些颤抖。 没人知晓他心中是怎样一种波澜壮阔。 夏守忠见状也只当是太过激动,用奸细的声音笑道:“贾公子,陛下亲自给你起的表字,这份天恩,当世也没几份啊,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圣心。” 由于这一次是霍去病单独领旨,因此其他人都在身后,看不见表字是何。 贾政终究还是忍不住了,问道:“公公,不知圣上究竟赐下的是哪两个字?” 夏守忠大概是任务完成了,心情也好了许多,看了贾政一眼,口中吐出两个字: “去病!” 荣禧堂内,顿时满座皆惊。 都是读过书的,纵使是荒唐好色如贾赦、贾珍,年轻时也是饱读四书五经,自然知道去病乃是大汉时期冠军侯的名讳。 天子取字已经是无上殊荣,而且又是含义相当特别的这么两个字,何以对蔷哥儿青睐至此? 贾政更是面如火烧,青红不定。 一方面觉得自己这个臣子也与有荣焉,一方面又觉得皇上是在啪啪打贾家的脸。 手中宣纸轻如鸿毛,可去病二字却重若泰山。 霍去病尽管知晓这背后绝不简单,但最终还是选择合上诏书,收入囊中。 眼下有机会,他自然没有撇过自己名字不要的道理。 “呵呵,时候不早了,咱家就先回去复命了。” “公公辛苦了。” 贾赦忙又过去笑着塞给夏守忠一张银票,这才使其满意地离开贾家。 穿甲佩刀的宫廷内卫一走,整个贾家顿时轻松了许多。 望着垂眸不语的少年,贾母掐着自己的大腿,恨不得眼前只是一场梦才好。 自己刚遂了珍哥儿的意,以忤逆的名头将人赶出了贾府,转眼宫里却下来了夸人的圣谕,甚至还取了冠军侯的名作表字。 那一句教子有方,在老太太看来,显然是无比扎眼的。 索性没有真的去了家谱,不然的话,往小的说是一场笑话,往大了说,就是明摆着在和皇帝作对。 天子赞不绝口的人,却被你贾家给逐了,这让宫里怎么想? 眼下正是家里大姑娘封妃的关键时刻,前前后后不知道往里打点多少银子了。 有贾珍闹的满城风雨在先,断不可再生曲折了。 在场之人显然都和贾母一个想法,或多或少都面带尴尬之色。 不过事已至此,老太太到底是人老成精,再如何,也只能把先前的事情当做没发生。 她状若无事地开口道:“时辰不早了,索性今天都在,凤哥儿,去吩咐后厨准备准备,咱们贾家,也好久没遇到过今天这样的喜事了。” “蔷哥儿,你也留下来,等用了膳,下午请个戏班子过来,咱们好好高乐一番。” 闻言王熙凤顿时多看了霍去病一眼,心道看来珍大哥的算盘是彻底打空了,好在自己今天倒是没多嘴。 她虽然不懂去病的含义,但也知道,能让当今天子称赞取字,这蔷哥儿今后怕是要了不得了。 只是,自己那档子事被人拿捏着,终究心里是七上八下不痛快,要不找个机会看看这快出了五服的侄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三章 贾母伏低送丫鬟 “老夫人不必了,如今我已并非贾家人,贵府的家宴,还是不去打扰了。” 霍去病目光从王熙凤身上扫过,无比平静地看向贾母说道。 闻言贾母顿时哑口无言,神色也越发疲累了。 她就知道,这个蔷哥儿脑后有反骨,必然是要顶撞自己的。 贾政望着霍去病怀中的诏书,目光复杂,叹了口气道:“蔷哥儿,除籍之事是家里做的不对,但如今宫中赏赐都下来了,再提此事,可就是大不敬了。” 霍去病冷冷一笑:“那先前为何政老爷不开尊口,言说这除籍之不对呢?” 脱离贾家一事,由于贾珍的“贪花误事”,再加上宫里的圣谕,显然是成不了了。 再坚持下去,无疑是打了那句教子有方的脸。 因此即便双方都有着相同的想法,但也要捏着鼻子先认下。 只是,也不意味着霍去病就要倒头靠向贾家,此前在芝麻巷如何,日后照旧便是。 脾气暴躁的贾赦早就忍不住了,铁青着一张脸开口: “贾蔷,不要以为被宫里夸赞几句,尾巴就能翘上天了,你这般没大没小的和族中长辈说话,岂不是忤逆不孝!” 霍去病眸中寒意阵阵,漠视道:“既如此,大老爷就请将我的族籍尽早去了,也免得败坏你们贾家的名声。” “你……” 贾赦在东路院威风惯了,哪里有人敢这般顶撞,当即就准备一巴掌抽过去。 “够了,你们还嫌今天的贾家被人笑话的地方不多吗?” 贾母一生气,瞬间便将场面镇住了。 霍去病望着处在暴怒之中的贾赦和神情阴郁的贾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若是这俩老货敢动手,那自己还真不介意踩下他们的脸面。 一旁的贾政面色变了又变,眼下他已经开始怀疑贾珍早上话中的真实性了。 难道皇上还能看走了眼? 思来想去,他突然灵光一现,瞪眼看向了在人群中缩头缩脑的贾宝玉:“孽障,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不快如实说来!” 这一声断喝瞬间就把神游状态的宝玉给惊了回来,也让众人都心生疑惑,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贾母顿时一瞪眼,捂着宝贝孙子的脑袋也顾不得眼前的事了,指着贾政说道:“这个节骨眼上,我的宝玉又怎么惹到你了?!” 贾政神色无奈:“老太太,儿子就是让宝玉说出昨天晚上的事情。” 闻言贾母这才面色缓和下来,同时也低头看向宝玉,显然也猜到了小儿子在想什么。 宝玉见众人都又看向了自己,心中惧怕贾政,只好磕磕巴巴说道: “夜里忠顺王府的郡王赵睿听说蔷哥儿作了首诗,先是把薛大哥打了一顿,然后便逼我和蔷哥儿给他也赋首诗,蔷哥儿不愿意,见他派人动手,便把几个亲卫都打了。” “什么?!” 贾政闻言彻底呆住了,难怪宫里会说出不畏强权文武兼备的话,原来事情竟是这样的。 他身为读书人,自然更懂赵睿威逼贾家子弟为其赋诗的侮辱性。 “孽畜,为何不早些说出来!” 宝玉双肩一缩,连忙躲回贾母身后。 心道,我早上只怕多说一句,就要被你打死去了账了。 贾政又瞪了他一眼,抬头看向贾母:“母亲,咱们这是冤枉蔷哥儿了啊!” 贾母神情复杂,原来自己的宝玉并不是受人牵累,反而是因此才挽回了颜面,包括贾家。 只是,先前一族之长的颜面,总归是要顾及的。 想到这里,贾母就更觉得心累了,一个二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珍哥儿,此事你怎么没说出来?” 面对贾政的询问,贾珍面色一顿,只能以当时出面太晚不知情为由搪塞了过去。 而贾琏,更是把头几乎要埋进了裤裆里,生怕波及到自己身上。 一边扶着贾母的凤姐儿见状,瞬间也觉得心累了。 事已至此,贾珍心知将霍去病逐出家门的事情已成泡影,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行礼便要告退。 贾母这会儿对他颇有微词,也没有出言挽留,只是点了点头示意。 “唉。” 贾政又叹了口气,走到霍去病面前,愁眉道: “蔷哥儿,这件事的确是家里做的不对,是我们误会你了,如今宫里圣眷恩重,切莫再说脱籍一事,否则于贾家,于你都绝非幸事啊。” 在这个世道,以贾政的长辈身份,能这般放低姿态,看得出来也是真心诚意十足了。 霍去病面色缓了缓,点头默然应下。 如今贾家众人是再不会提及此事,无论上面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也只能暂时继续顶着贾家人的身份了。 见霍去病态度有所好转,贾政以手抚须,又笑道:“蔷哥儿,从今以后,你便还是贾家人,断然没有住在外面的道理,若是东府不方便,你大可以搬到这边来。” 贾政此刻也明白过来是贾珍那边出了问题,又听宝玉所言,对霍去病也十分赏识,因此出言相邀。 老太太见状暗自点头,这个小儿子,整日除了上朝点卯外,就知道养着那几个清流相公空谈,如今总算做了件正事。 将人请回来,想来宫里便不会多想了。 左右不过是多了一副碗筷的事情。 只是贾母这般想,霍去病自是不可能令其如意,断然拒绝了贾政的邀请,并且准备回去芝麻巷子。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令人有些猝不及防,他需要回去好好理一理。 贾政见他神色坚决,只好不再谈及此事,遣人送他出府。 “等等。” 就在这时,贾母却突然又叫住了霍去病。 等他转过身,只见老太太笑道:“蔷哥儿,你如今取了表字,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可族中不仅对你没有什么扶持,反而还让你受委屈了,这件事,是老身做的不对,如今你身边没个人照应,岂不是会耽误事情?这件事我做主,送你个丫鬟过去,月钱,还是从府里这边给。” 这番话说出去,算是给足霍去病面子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眼见贾家老祖宗都这样了,他自己也不好再摆着冷脸多说什么。 只是,丫鬟多少还是没必要了,因此开口道:“老太太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丫鬟就算了,左右也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请人照料。” 第六十四章 诸事皆定把家还 霍去病虽再次出言回绝,然而这一次贾母却没有顺着他的意。 她抚摸着宝玉的脑袋笑呵呵开口:“蔷哥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贾家的爷们儿,如何能他们有你没有?再说了,你自幼在东府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虽然自立门户的心气是好的,但也不能太委屈自己不是?” “老太太……” 霍去病摇头刚要开口,贾母又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道:“行了,别的事都能依你,唯独这件事,就听老身我的,你院里朱嬷嬷我记得,是个极好的人,就是如今也长了岁数,身子骨该不利索了,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还不为她想想?” 王熙凤也适时开口,一张嘴,就好似贾家今天真有什么天大喜事一般:“我说蔷哥儿,仔细老祖宗一片心意,你莫要辜负了才是。” 待霍去病凝眸望来,直视着少年那双如炬的眼睛,凤辣子的心不由得一跳。 这蔷哥儿,以前怎么还没发现有这等气魄呢? 虽然她自己也是荣府的掌权者,对于这样敢挑战权威的族人同样天生不喜。 然而当看见对方与老太太争锋相对、剑指贾珍面门时,心底却又流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尤其是跟自己公公贾赦顶嘴那一幕,算是开了眼了。 贾母这番话却是说对了,霍去病想了想,他那间院子虽然称不上大,但是若都要朱嬷嬷整日收拾,的确也不行。 “那就谢过老祖宗了,只是,丫鬟来了后,月钱我出就是,没有还从西府拿的道理。” 贾母没理会这茬,而是看着贾宝玉说道:“宝玉,前两个月,我记得赖嬷嬷送来一个丫鬟叫晴雯的,不是送到你院里去了吗,那丫头是个极好的,做事利索干脆,左右你身边丫鬟那么多,又跟蔷哥儿一起吃酒高乐有交情,不如就送过去了罢。” 晴雯? 听到这个名字,霍去病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 这丫头虽然性子太直,但对主子却是个忠心的,用着的确可以放心。 然而都是贾宝玉院里的人了,他也不能直接抢,因此回绝道:“老太太,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已经是宝二叔身边的丫鬟了,岂有再要过来的道理?” 这老太太怎么转了性,看不见自己的宝贝命根子一脸的不情愿? 贾母还没说话,一旁的贾政又开口了:“一个丫鬟罢了,既是个做事利索的,不对主子偷奸耍滑,蔷哥儿你收着便是。” 听着这话,霍去病若有所思,想来贾政是知道贾府一些下人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有人不作为,有人碍于身份不好下手,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造成了贾府上下皆不像话的放肆情况。 看得出来,在贾母怀中的宝二爷很想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但是一抬头,便看见贾政黑着一张脸直直盯着自己,当即就吓得点头不止: “就是,一个丫鬟罢了,蔷哥儿你就收着吧。” 贾政这才满意地移开目光,又看向霍去病:“蔷哥儿,这下你可莫要再推辞了。” 都这样了,霍去病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点头同意。 起码,晴雯来到他院子里,以后不会再落个生生熬死的下场了。 看到这里,贾母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这半天功夫发生的事情,着实要了老命了。 落到如今这份局面,一心只想颐养天年,享尽天伦之乐的老太太巴不得赶快安定下来,趁机说道: “蔷哥儿,无论谁对谁错,今天过去,也就结束了,以后好好过日子,东府那边,我也会去说的。” 霍去病朗声道:“老太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日后只要他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与之再计较。” 然而回想起贾珍临走前阴冷、怨毒的目光,他心道,若是那老货先出手,可就怪不得我了。 贾母像是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笑道:“就该这样,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才对,哪能整天吵吵闹闹惹人笑话。” 话已至此,霍去病再一次婉拒了贾政的留客,客套几句后,刚准备走,却被王熙凤又叫住了。 只见她扭动着腰肢款款走来,一双凤眼只是眯了眯,已为人妇的风情万种便从那彩绣辉煌的妆容下展露无遗。 “蔷哥儿,这宫里的赏赐你一个人没法拿,待会我安排几个人,一同随你过去。” “二婶婶不必了,既然圣谕是在西府下的,那东西也不该是我一人的,就放老太太屋里好了。” 这凤辣子倒是有意思,先前还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如今却又卖了个好。 霍去病心道了一句,并没有收下,而是都给了贾母。 这些东西并不值多少钱,主要贵重在御赐二字上面,又不能变卖,对他来说用处不大。 反而对于好面的老太太来说,很是喜欢,且她总不好意思空手收下小辈的礼物吧? 果不其然,贾母对此很是欢喜,口中说着不能占小辈的便宜,忙要鸳鸯去库房取些银子给霍去病贴补家用。 待鸳鸯拿过来,笼统一看总共大几百两的票子,他也没客气,行礼后便由林之孝带路,出了中堂门。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众人皆是神情各异,眼中一片复杂。 贾政说道:“老太太,家宴可还要继续安排?” 贾母十分心累地摆了摆手:“都回去罢。” 这么些事摞一起,老太太哪里还有吃饭逗乐的心思。 早就憋着气的贾赦冷哼一声,黑着脸向贾母行完礼后,率先甩袖而走,后面跟着其妻邢夫人。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行礼告退,就连宝玉也在贾政的眼神威逼下慢吞吞被袭人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很快,荣禧堂外就只剩下鸳鸯和王熙凤搀扶着贾母。 一边走着,王熙凤开口笑道:“老祖宗,晴雯那小丫鬟我也见过,模样可俊着嘞,就这么交出去,不怕宝玉找您老闹?” 贾母叹了一口气:“晴雯是个好姑娘,可就是脾气太爆了点,哪有主子三天两头给丫鬟赔笑脸的?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我看蔷哥儿也是个脾气倔的,要是能管住,对主仆也算都是好事。” 王熙凤恍然大悟,她还说怎么偏偏挑了晴雯过去呢,感情是在为宝玉出头。 哪怕是宝玉乐在其中,可在贾母看来,却是容不得她的孙子受半点委屈。 莫说只是一个丫鬟罢了。 看来老太太眼里始终还是只有宝玉的。 王熙凤眼神深邃,贾琏可是长房长孙,可日后到了分家产的地步,也不知道能沾几分光。 第六十五章 晴雯再临芝麻巷 在林之孝的陪同下一路出了荣国府,霍去病缓步慢行。 回想起诏书上偌大的“去病”二字,不由得心事重重。 镇国公府的牛伯爷对他说过,景佑年间由太上皇一手提拔起来的勋贵和开国功臣一脉乃是死敌。 而忠顺王府由于站在了他们一边,因此也对八公之首的贾家天然敌视。 皇帝在知晓昨夜的事情后,特地下旨来了这么一出,利用贾家和自己来暗刺忠顺王府,是否意味着当今天子和景佑功臣不对付? 再加上牛继宗等一帮子开国武勋,或许,这就是大盛军方越发糜烂的主要原因之一。 因为三方掣肘,都在往里塞自己人,没有一个强力的大手能够拨乱反正。 往深处想,或许,这也是崇宁帝在向开国一脉示好? 可为什么是自己,而不是贾家最重要的后辈宝玉呢? 霍去病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曾和牛继宗,这位当今四王八公一脉最有实权的伯爷相谈甚欢。 而想到这里,霍去病更是心中一惊。 他清楚,夏守忠嘴里那句“望汝不负己志”绝非随口戏言,皇帝也绝不会随便就给人赐字,尤其是去病这样的字。 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那番去病革新的言论。 而这个结论,更是让霍去病眉头紧皱。 昨夜居然就有皇帝的人潜伏在兵马司,并且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呈到了宫内。 看来还是要抓紧重新武艺才行,居然被别人摸到了身边都不知道。 对于霍去病来说,这实在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不过,牛继宗对于昨夜的事情,究竟知不知情?要不要和他知会一声? 霍去病有些犹豫,他仔细回忆着昨夜牛继宗的种种行为和表情,但这等老狐狸经验老辣至极,确实从脸上看不出来破绽。 虽然知道盛朝皇城司这个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的衙门机构,可他尚不清楚其权能如何,一时间也无从猜测。 “蔷哥儿回来了,没事吧?”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了院门口,一直挂念着的朱嬷嬷老远就看见了霍去病,迎了上来。 充满担忧的语气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望着朱嬷嬷沧桑的双眼,霍去病开口笑道:“嬷嬷,没事了,我还从贾家带回来一个丫鬟,估摸着下午就该来了。” 听见族籍到底是没去,贾母还把前段时间登门的晴雯姑娘送了过来,朱嬷嬷顿时喜笑颜开,招呼霍去病吃饭。 也罢。 闻着饭菜中飘来的肉香,霍去病也不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武艺和城门郎这两件事。 位卑而人轻,想再多也是无用。 到了下午,吃过饭喝过药膳,正在后院打熬体魄的霍去病便听到了前边的敲门声,而后就是朱嬷嬷惊喜地声音: “晴雯姑娘。” 见正主来了,霍去病也收拾了一番,准备出去看看。 说难听点,毕竟是被送出来的,难免这位暴炭会不会耍小性子。 若是真不满,故意和他或者朱嬷嬷对着干,那就趁早走人。 毕竟他可不像宝二爷那般是个水做的。 刚出后院,霍去病便见朱嬷嬷将一高挑纤细的身影迎进了院子中,正是晴雯。 这丫鬟穿着青缎掐牙背心,肩上背着两个包袱,看着就像个性子倔的,朱嬷嬷要帮她拿下包袱,还被摇头拒绝了。 晴雯也还是个少女、姑娘,年纪比霍去病都要小些,只是因为生着一双狐狸眼,硬着让一张青涩面容显出几分风流妩媚出来。 尤其是削肩膀,水蛇腰的绰约身子,已隐约可见将来是怎样的出众。 只是那张瓜子脸上,琼鼻丹唇的精致面容下,是一副怏怏不乐的郁郁之色。 观其眼睑周围,还有些泛红,显然情绪上有着不小的波动。 只听一边的朱嬷嬷笑道:“晴雯姑娘,从府上来到这里,倒是委屈你了,不过倒也不用你做什么,平日里给蔷哥儿端个茶送个水就行。” 晴雯听后,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像是一点也不反对来到这里一样。 两人见霍去病出来,纷纷抬起头。 朱嬷嬷说道:“蔷哥儿,我在东府都听说过晴雯姑娘的大名,是个手脚伶俐的,尤其是女红,更是一绝,今后天冷了你若要添几件衣衫,倒是不必愁了。” 霍去病点点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晴雯,蹙眉道:“晴雯姑娘出来,怎么连个送送的人都没有?” 老太太纵使不喜欢,也没必要撕破脸啊? 晴雯撅起樱桃小嘴,将脸撇过一边:“鸳鸯姐姐倒是要来送,我没让,就这一截路,还能丢了不成?” 瞧这模样,霍去病哑然,都说晴为黛影袭为钗副,他倒是对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的判词有了一定体会。 看她这郁郁不平的样子,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跟他和朱嬷嬷摆脸色,霍去病起了逗逗她的心思,笑道:“便是你认识路,可人牙子见你长得标致,拐跑了怎么办?” 若是换个人,晴雯必定会呛回去。 只是自从上次在荣府花园,被霍去病拦下了金荣后,她心中便已经对其悄然有了改观。 可像其他小丫鬟那般低眉顺眼也不是她的本性,便轻哼了一句道:“都说蔷大爷文武兼备,若是自己的丫鬟在家门口被人牙子拐跑了,却是不知丢不丢面?” 霍去病哑然失笑,这小姑娘性子还真特别,不过,竟也不惹人反感。 听她话里这意思,已然认下自己的新身份了,倒也不必再麻烦着把人撵回去了。 “嗯,那倒是的确丢面,不过,我的丫鬟,除了我,别人自然是动不得的。” 此话一说,晴雯眼眶瞬间又红了些,面上的表情也更加郁郁起来。 见状,霍去病心思一转,当即便猜到,定是有人把贾宝玉学贾政的那句“一个丫鬟罢了”说给了晴雯听,所以这小丫头才会如此神色。 显然是失望至极,自己也不想在西府待了。 念及如此,霍去病倒也没有安慰她,只是不由分说地接过两个包袱,走向了自己房间的西边。 晴雯双手一空,人顿时一怔,望了望霍去病挺拔的背影,似和上次拦在自己身前的一般无二。 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她连忙跟了上去。 第六十六章 暮日烟霞绯红颜 宁荣街东府,并没有回去和凤姐儿碰面吃饭的贾琏正在和满脸阴沉的贾珍喝酒,一旁各有丫鬟服侍。 “那小畜生着实可恨,若不把他好好整治一番,实在难消老爷我心头之恨!” 忽而,似越想越气,贾珍一把将酒盅狠狠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贾琏见状,忙挥挥手命丫鬟离去。 待房门关上,他一脸苦笑道:“珍大哥,如今宫里刚下来圣谕,那人连表字都是御赐的,老太太也发话了,如何还能整治的了。” 贾珍指着自己的鼻子瞪眼:“那孽障今天在老太太那里都说了些什么,你可听见了,如今他好好地当个贾家人,我这个族长却是成了笑柄,日后出门怕是都没脸了!” 贾琏对霍去病,或者说原身贾蔷,并没有什么观感。 只是人都是帮亲不帮理的,且他如今也有些看不惯此人一副桀骜的样子。 虽然无论是贾琏、还是贾宝玉和贾蓉,都饱受这孝义之苦,平日里见了老子话都不敢说大声。 然而他们本身亦是这种规矩的最大支持者。 一代一代,周而复始。 帮贾珍倒上酒,贾琏小声道:“珍大哥,想出气可以,但也得过了这段时间的风头不是,而且那小子惹上了忠顺王府,说不定不用等你出手,自己就麻烦了。” 贾珍一听,也觉得十分有道理,顿时抚着短须阴险一笑:“也罢,我看那小畜生还能得意几时?” …… 霍去病现在的这座院子虽然不大,但毕竟是当初分到的家产,也算是祖宅了,除了前院后院外,还是有不少间屋子的。 他如今身处的小间,就在自己房间旁边,算是晴雯之后的住所。 霍去病将手中包袱放下,检查了一下床榻和桌椅后,背对着身后跟来的晴雯点头道:“晴雯姑娘,以后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了,由于长时间没住人,还需要你多收拾收拾。” 午后的日光穿过敞开的房门,在对面的白墙上投射出两个一大一小的影子。 听着少年清冷的声音,望着这一幕的晴雯没来由想起已经模糊的记忆中,曾经牵着父亲的手,脚踩着影子不停追逐的画面。 微微迈开一步,少女睁大了眸子看着对方英气逼人的侧颜,忽然又记起了第一次在这里见到霍去病时,心中那个荒唐念头。 如今看来,倒是真的比满月脸好看多了。她握着白嫩的小拳头想道。 “蔷大爷,叫我晴雯就行。” 小丫鬟站在那里环顾房间四周,一双狐狸眼没有丝毫波动,倒也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等到霍去病点头,她便打开其中一个包袱,拿出帕子,又去外面打了盆水,利索地开始先收拾起了房间内杂乱的桌椅板凳。 只是看她那颇为吃力的模样,显然在贾宝玉那边也没有做过粗糙的力气活。 霍去病也没帮她,只是在少女后退不小心踩到了水盆眼看就要摔倒时,伸手揽住了那盈盈一握的楚腰。 四目相对,晴雯脸上倒是没什么羞涩之意,只觉得十分丢脸,刚来这里就出了差错。 “小心些,若是做不来,再买个使唤丫头专门做粗活便是。”霍去病淡淡道。 倒不是他怜香惜玉,而是因为贾母那一番话,让他觉得朱嬷嬷是该放下手上的活,好好歇着了。 可是这话听到晴雯耳朵里,觉得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了。 自己刚来,主家就要再买丫鬟了,岂不是说她不行? 一时间,晴雯摔倒时,仓皇抓在霍去病胳膊上的手也忘了松开,神情倔强地开口:“不用,我是来当丫鬟的,又不是当主子的,在那边,也是做惯了活的。” “晴雯姑娘,这有两床新被子,上午听说你要来,我便提前晒了晒。” 抱着被褥的朱嬷嬷刚一进来,便看见了这一幕,当即脸色就古怪起来。 不过她见多了这种事情,倒也没什么微词。 本身晴雯过来,在她眼里,依这小姑娘的姿色,将来就是要给自家蔷哥儿做陪房丫鬟的。 因此才会嘱咐她不用干什么,只端茶送水就好了。 眼下见状,也只是呵呵一笑,就越过两人,把被子铺在刚擦干净的床榻上了。 朱嬷嬷古怪的笑容倒是让根本没往别处想的晴雯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犹如暮日烟霞,在那张吹弹可破的白嫩面容上渲染,尤为瞩目。 她慌忙抓住霍去病借力起身,然后拿上抹布若无其事地重新打扫起来。 霍去病呵呵一笑,这时才恍然察觉到掌心还残存着的温热和柔软。 第一次见这小姑娘吃瘪,倒是挺有趣的。 朱嬷嬷这时候铺完了床,回头见正弯着腰,翘着屁股擦着什么的晴雯,神色越发满意起来。 小小年纪就这般,将来必定是个好生养的。 因此,她对其更加和善了,笑眯眯道:“晴雯姑娘,你住这里,旁边就是蔷哥儿的房间,倒也方便照应,日后也无需做些什么家事,伺候好蔷哥儿就行了。” 晴雯也并非看谁都要刺一下的性子,见朱嬷嬷这般,她也是十分懂礼节的:“嬷嬷,我也能做别的,有什么事你说就好。” 言罢,还微微抬起下巴盯着霍去病,像是示威方才他要买丫鬟的话一样。 “家里也没别人,就这么些活,用不着你来。” 霍去病没去搭理这小丫鬟,对着朱嬷嬷道:“嬷嬷你年纪大了,总不好费力气的活也都让你做,不如买个粗使丫鬟。” 眼下流民越发多了,一个低等丫鬟,不过五六两银子就可以买到,当然,出身越好,容貌越俏的,也就更贵。 以霍去病接下来每月一百两银子的画本钱,再加上贾母给的,养两个小丫鬟倒也绰绰有余。 听见这话,晴雯才明白,原来霍去病并不是看不起自己才要买丫鬟,而是担心朱嬷嬷累着。 只是,这更加激起了她的好胜心,瞪着一双妩媚眼睛道:“买丫鬟也要看身世清不清白,我又不是不会这些,再说了,就算不会,很快也就学了。” 霍去病哭笑不得,倒是第一次见抢着干活的。 第六十七章 冠军侯与小丫鬟 如贾府这般,越是高门大户者,越讲究丫鬟的出身来历,就连本身便是丫鬟的晴雯对此也深以为然。 朱嬷嬷将手中的抹布拧干水,笑眯眯道:“都知道晴雯姑娘是个心灵手巧的,干什么都快,只是粗活做惯了,恐怕你这双手啊,再拿起针线就不好看了。” 晴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听见朱嬷嬷总是夸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抿着樱唇,狐狸眼一闪一闪的,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又看向霍去病,朱嬷嬷也拒绝了买丫鬟的提议:“蔷哥儿,如今你要读书写字,又要买那么些名贵药材习武的,花费不小,还是先省省吧。老婆子我啊,现在身子骨还利索,过两年还等着给你看娃子呢,真要是走不动道了,不用说我自己都买了。” 不知是否为脱离了东府那等脏地的缘故,朱嬷嬷这一个月气色倒是的确越来越好。 霍去病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既然这样,那嬷嬷你看着办好了,反正今后家里也短不了几个丫鬟的银子。” 晴雯在一旁收拾着杂物,两只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听见朱嬷嬷的话,她着实难想象出这位亢心憍气,傲骨嶙嶙的蔷大爷有了孩子会是怎样一种姿态。 或许也总是板着脸,如同西府的政老爷对待宝玉一般吧。 想起贾宝玉,晴雯袅娜娉婷的身子顿时一滞,神色中也多了丝黯然。 她想不通自己始终勤恳忠心的做事,到头来为何却沦为了送人情的物件,莫非就因为自己看不惯那些心中藏奸的人,多说了几句嘴? “哼,你们不要我,我还看不上你们呢。”小姑娘满脸的不岔,很是愤愤不平。 “晴雯,你在西府是多少月钱?” 待朱嬷嬷找了个借口离开,霍去病又开口了。 他自然发现了小丫鬟的异样,也知晓她是为何原因,只是这种事情,终究要自己想明白才行。 等今后日子久了一对比,她自然清楚哪边才是好主子。 从忠心可靠这方面来说,小丫头自然是要比外面买来的丫鬟胜上许多,既然到了霍去病手下,他也不想浪费了。 闻声晴雯转过头,晦暗的面容上显露出诧异之色:“是一吊钱,不过来的时候那边已经说了,今后月钱还是他们给。” 霍去病搬来一张椅子坐下,道:“既然来了这边,自然就是我的人了,哪有去别人家里领月钱的道理?” 晴雯怏怏的面容顿时提了提神,她心中对西府有气,自然也不想每月还去那边看人脸色拿钱。 只是,说什么就是你的人了,这蔷大爷年龄也不大,行事说话却是霸道的紧,难怪听说在荣庆堂上都敢挥剑。 心念及此,她一句话脱口而出:“蔷大爷这般霸道,自然是都听你的。” 话刚出口,晴雯就后悔了。 这蔷哥儿总是一言不合就打人,等会若是气到了,该不会也要对自己握拳头吧? 望着小丫鬟倔强中夹杂的忐忑神色,霍去病也没在意,而是玩味道:“果真都听我的?那要叫你捶腿捏脚铺床暖被呢?” “捏就捏。”晴雯轻哼一句道。 她虽然在宝玉院里没待几个月,从未对人做过这些。 可是赖嬷嬷在把她送进贾府之前,也是都调教好了的。 刚走到霍去病面前,见他一脸揶揄,晴雯顿时明白对方是在故意逗自己,当即就皱起了琼鼻。 一双狐狸眼即便是瞪起人来,也比寻常人多了三分妩媚风情。 霍去病屈指敲着桌面,道:“以后每月例钱一两银子,直接从我这里拿就行了。” “怎么还多了?”原本还在鼓气的晴雯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很是不可思议。 霍去病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小姑娘的双眼笑道:“你可是家里第一个丫鬟,将来人如果多了,也是要管事的,总不能还不如西府的大丫鬟吧?” “再说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衣服鞋子头面加起来就这两个小包袱?平日里一应花销,总归还是要银子的。” 贾府里丫鬟分三等,类似鸳鸯、袭人这般,就是第一等,每月一两银子,而像晴雯,就要少一些,是一吊钱。 往日这小丫鬟跟袭人不对付,也是有这方面的不岔的。 听到这些话,晴雯倔强、凌厉的面色顿时就缓和了许多,心中被人送出来的不郁也遗忘的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不知该怎么说出口的感激。 低头默然了半晌,晴雯细若蚊吟的声音才响起:“我,本也花不了什么,又是刚来,月钱还跟从前一样就行。” “怎么涨了月钱,声音还低了,莫不是觉得自己的本事拿不了这一两银子?” “谁说拿不了?过些天你蔷大爷再看看,便是二两,我晴雯也能凭本事拿下。” 知道霍去病是在打趣,炸刺的晴雯也没有真顶嘴,只是鼓着小脸的模样倒是颇为可爱。 尤其是声音清脆犹如黄鹂,偏偏说话时又喜欢放大音量睁大眼睛,给人一种凶巴巴的感觉。 若是不熟的人见状,定以为她是要和自己吵一架。 霍去病开口:“行了,既然你自己都这样说了,那就收好这一两银子的月钱,今后好好做事就行。” 不知不觉间,晴雯心中淡淡的惆怅和怨念就随着主仆间的几句对话而消散的无踪无迹。 她抬起尖下巴,说道:“自然要让蔷大爷知道,随便买来的粗使丫鬟,可比不上我。” 虽是少年身,可霍去病平日行事说话总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暮气,如今听着少女雀跃的声音,心底竟也多出几分愉悦。 “朱嬷嬷也和你说过了,平日里做些端茶送水的活就行了,在我面前不用讲究那么多规矩,日后相处下来你就知道了。” 说着,霍去病就推开被朱嬷嬷关上的房门,走了出去:“好了,收拾完你也歇歇,然后熟悉熟悉家里情况就行。” 望着缓缓合上的木门,晴雯此刻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耳边却仍有少年的话在回响。 对于这位新主子,她唯一记着的就是当初拉开自己的大手,如今,却又多了一双蕴含着关心的眼睛。 第六十八章 来此家院也无妨 翌日。 吃过饭的朱嬷嬷一大早就上了街,说是要去买些柴禾。 家中只有主仆二人各司其职,拿着扇子的晴雯小丫鬟在后厨煎着药汤。 而以竹作枪,刚舞完一套枪法的霍去病,正穿着黑色劲装,在后院将长拳打的虎虎生风。 虽已近秋,可天气还是没凉下来,原本他都是赤膊上阵,如今多了个身边人,倒也不好太随性。 不一会,熬好了药汤的晴雯便端着一个海碗小心翼翼走了过来。 见霍去病还未打完,索性就将其放在石凳上,蹲下身子好奇地看了起来。 在贾家,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幕。 总是听贾宝玉说读书的文人都是国贼禄蠹,习武的更是须眉浊物。 可晴雯怎么看也不觉得,天还未亮就起来写写画画的霍去病是什么禄蠹。 至于须眉浊物? 晴雯虽然对功夫半点不通,可却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套拳打下来,当真是赏心悦目。 “也不知道这蔷大爷为何这般辛苦。”晴雯看着汗流浃背的霍去病心中暗道,只是一张狐媚脸蛋,却莫名红了三分。 她昨夜用过饭后,本陪在霍去病身边,想着研墨送水,算是初来乍到做的第一件事。 可谁能料到,这位大爷习武至深夜后,还能再写上一个多时辰的大字? 白天本就情绪反复激荡,人很是疲惫,下午又收拾了一通屋子,以至于晴雯竟不知不觉在一旁睡了过去。 到了今天一早,猛然惊醒后,望着昨天刚被自己打扫干净的房间,她恍然大悟,自己定是被人给抱回了这边。 正恍神的功夫,面前突现的阴影将晴雯惊醒。 她睁着略显茫然的眼睛,只见霍去病说道:“这是还没睡醒?” 望着那张戏谑面容,晴雯顿时羞的无地自容,低头道:“早就醒了,哪有再睡去。” 昨天还在放豪言,没成想夜里就先一步睡了过去。 这对性子傲的小姑娘来说,实在是太过丢面。 若不是见霍去病眉间带笑,换个人来说,只怕她自己都觉得待不下去了。 “无妨,多睡睡是好事,不然身子太单薄了,都没时间长。”霍去病拿过晴雯手里的棉巾子擦汗,径直走向了药汤。 只留下小姑娘一脸无辜地低头看着自己,心道比起其他丫鬟,我长得可要高多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这里蹲了一会儿,晴雯觉得无聊,如今也知道别看这蔷大爷面冷,可对自己人还是很好说话的,所以便走了过去,好奇道:“蔷大爷,喝了这药汤,就能变厉害了?” “药汤不行,只是补亏空的,习武对于身子气血消耗极大,若是不想办法弥补回来,轻则年老体弱多病,重则寿元都要短上二三十载。” “喔。” 晴雯点点头,眼中有些失望。 霍去病笑道:“怎么,你也想学功夫?” 闻言晴雯脸上还真出现一抹向往,这小丫鬟果真是个与众不同的。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眼中带着雀跃道:“我也可以和蔷大爷你一样厉害?听说你一个人就放倒了忠顺王府的七八个兵卒。” 霍去病打量着少女纤细的身子,虽然高挑,但却是瘦弱了些。 尤其是一对小鸽子,只是微微将衣襟勉强撑了起来,在这个年纪,算不上正常。 想来早几年是吃了苦头的。 他说道:“你若要学,也是可以,虽然年纪迟了些,但对付两三个家丁还是没问题的。只是现在身子骨还不行,要不,明天跟着我一起站桩子?” “站桩子?” 晴雯想起了这位大爷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豪放模样,再一想到自己也要如此,当即就拼命摇头。 霍去病呵呵一笑,将喝完的药碗递给了晴雯,而后便回到了自己房间。 再出来时,已是一袭青衫的朗郎公子模样。 按照镇国公府牛继宗的叮嘱,今天也该去把昨日写好的履历交上去了。 他将纸状收好,放进了袖拢中,而后看向正在清洗熬药瓦罐的小姑娘,说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不清楚时间,中饭就别等我了,你和嬷嬷先吃就是。” “好。” 晴雯应了一声,又半蹲着回去,一边清洗着瓦罐,一边轻声道:“嬷嬷喜欢吃什么,若是她回来晚了,我就做了。” 霍去病有些诧异:“你还会做饭?” 晴雯偏过头,有些得意地说道:“以前学过的,多会点东西,来买的主家能愿意多掏些银子,在赖嬷嬷那里,也都教过这些。” 望着小丫鬟的一口白牙,霍去病却有些沉默。 不提她十岁之后被赖嬷嬷买回去的事情,就是之前在人牙子那里,想必是吃足了苦,不然也不会想着赶紧让人把自己买走。 可如今说起这些,竟不见脸上有丝毫难过,可见晴雯心性之坚定。 望着这个出落的过了头的小姑娘,霍去病突然觉得,能有这般相貌和品格的,想来普通人家生养不出来。 他不由得问道:“晴雯,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吗?” “小时候?” 晴雯呢喃了一句,垂下眸子,任由青丝遮住半张脸,小声道:“就记得小时候跟人牙子东奔西走了好些地方,其他的都忘了。” “以后有机会,或是可以帮你寻寻父母双亲。”霍去病摇摇头,遂出了院子。 晴雯坠在后面,却并没有急着重新关上大门,而是怔怔地看着霍去病越发模糊的背影。 初升的朝阳播撒下一束光辉倾在少女凝脂般完美无缺的侧颜上,另一半隐藏在门内,半明半暗间,再配上秀丽的面,妩媚的眸,倒像是一副颇为传神的画。 她轻咬着涂抹有瑰红口脂的下唇,倔强的脸上神情复杂,一双狐狸眼亦充满疑惑。 从昨天到今晌,她所见到的这位蔷大爷,和以往见到的所有人都不同,无论是赖嬷嬷家的儿子、孙子,还是贾家的一众爷们。 论读书习武,孜孜不倦刻苦耐劳;论待人接物,于上不卑于下不亢。 她总觉得,这位离开贾府,差点被逐出家谱的贾家边缘人物,才更像是贵族作派。 那咋咋呼呼的老爷们,以及沐猴而冠的赖家人,倒像个泼皮破落户了。 似乎,来到这里,也是极好的。 第六十九章 定城侯府斩木桩 神京城内人声鼎沸。 出了芝麻巷子,再穿过皇城西安门,霍去病径直向着定城侯府所在的西城行去。 由于其处在城区边缘地带,又无驽马代步,因此当他赶到时,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眼前的定城侯府比起贾家,规格就差了许多。 但透过古拙的黑漆兽头大门,还是能依稀瞧见当年的威风。 “看来这位二等男倒是个治家严谨的。” 望着大门前几个持枪而立,腰背挺直的兵卒,霍去病不禁暗道。 依大盛祖制,如贾府之流,虽然爵位越发低了,但是家中一应规格还是和国公等同,也是可以蓄养一些亲兵的,虽然数量不多。 然而别说诸如和焦大一般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悍卒都相继过世,就连正门处,也只是几个衣衫华丽的不着调门吏。 观一叶而知其秋,在心里,他已经对这位新任步军统领衙门副都统有了一定的认知。 经过大门,霍去病继续向前,于角门处看见了一位管事模样的白发老者。 虽然他是牛继宗举荐的,然而只是贾家一个小辈,事先又无拜帖呈上,自然是走不得大门的。 “某乃贾家宁国公之后贾蔷,今日冒昧登门拜访,还望宽恕,烦请老丈代为通传一声谢世伯。” 那老管事见霍去病虽一身青衫简素,可眉宇轩昂,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当下也不怀疑,道了句贾公子稍候片刻,便走了进去。 不多时,老管家便又出来,行礼道:“贾公子有请,我家老爷此刻就在演武场。” 霍去病还礼点头,跟着就走进了定城侯府。 穿过抄手游廊,一路上也是亭台楼阁俱全,轩榭廊坊齐在,然而却全无贾府那般让人耳目一新。 无论是从陈旧的倚栏,还是斑驳的青石都可以看出,这些都是老侯爷时期就存在的东西了,近些年也没翻新加盖过。 顶多是修缮了一番。 而观其家丁仆役,也是以中年居多,丫鬟都是嬷嬷级别的了。 想来就算有年轻的小姑娘,也只在后院妇人身边。 由此便可以看出,谢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才像是跟着高祖打天下的初代武勋家风。 难怪牛继宗和他提过一嘴,打趣说这位二等男是个属驴的。 行过后花园,穿过门洞,霍去病来到了一处占地数亩的演武场。 这也算是大盛将门之家的标配了,贾家自然也是有的,只不过早都荒废了,和族学差不多的光景。 “贾公子,老爷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点头间霍去病便看见一个身穿粗布短衫的精壮汉子正握着一柄九环刀,在宽敞平整的土地上将铁环挥的猎猎作响。 秋老虎肆虐的时节,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上身,然而此人却无动于衷,遒劲的肌肉轮廓伴随着动作不断延伸,似是完全沉浸其中。 察觉到来人,精壮汉子缓缓停下了手中的长刀,走了两步,随手将其插在了刀架上,而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便大跨步向霍去病走来。 “真是稀奇了,贾家小辈居然有人能记得定城侯府?” 洪亮的声音在演武场回响,霍去病拱手高声道:“受镇国公府牛伯爷举荐,特来拜访谢世伯。” 谢鲸走到霍去病面前,一双黝黑的眼睛直直盯着他,那扎里扎煞的胡须像是刀枪林立,身上自有一股煞气流露。 然而这等能吓哭孩子的架势对于霍去病来说亦是小儿科了,他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平静、坚毅地与之对视。 “还像个样子。” 谢鲸道了一句,又皱眉道:“牛将军让你来找我作甚?” 霍去病把袖拢中的履历掏出双手递上,说道:“听闻谢世伯治军严谨,牛伯爷便嘱我来您手下历练一段时日。” 谢鲸扫了一眼,又见霍去病衣着打扮,对他的情况便了解大半。 只是心中却更奇怪了,贾家自己都没伸手扶一把的小辈,如何牛继宗会管闲事? 这般想着,谢鲸斜睨着霍去病,嘴上脱口而出:“倒是好本事,居然能请动一等伯往我这里塞人。” 霍去病既没藏着掖着,也没自吹自擂,而是直说道:“谢世伯,是牛伯爷见我搬出贾家后没个生计,又听说您高升,故而前来投奔。” “你倒爽利,有些人漂亮话说尽,还不是想来老夫这里混吃等死。” 谢鲸一声冷笑,又说道:“既然是牛将军举荐的,那老夫断然是不能拒绝,只是,京师九门乃是重中之重,虽然清闲,可一旦遇上事,再出了差错,那掉的可不止你一个人的脑袋。” 咣当! 一把大盛军方制式腰刀斜插在霍去病面前,只见谢鲸狞笑道: “瞧见那根桩子没,你若是能一刀斩断,今后在我麾下干什么都可去得,若是不行,那少说要吃些苦头。” 看着不远处缠绕着麻绳,足有碗口粗的桩子,霍去病微微一笑,毫不怯场。 拎起雁翎刀先是舞了个刀花,而后便朝着前方走去。 此刀长三尺,重近三斤,普通人提着只会觉得手沉,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显然是有些轻了的。 看霍去病信手拈来的样子,谢鲸双眼闪过一丝惊讶。 单这简单的一手,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想来牛继宗也不会真的去扶持一个贾家的酒囊饭袋。 他收起心中的轻视,也跟了上去。 木桩前,霍去病双手持刀,深吸一口气,只见刀光一闪,半截木头便同断裂的麻绳一同飞出。 观其横面,端的是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虽都是雁翎刀,可谢世伯家中的,却要比大盛军中的更为锋利。”霍去病还刀归鞘,拱手行礼道。 言外之意便是如今军中多有糜烂,反倒是谢鲸治下还算干净。 “好小子,老夫这一次倒是走了眼。”谢鲸哈哈大笑起来。 这木桩可要比人脑袋结实多了,能一刀斩断,足可见其膂力惊人。 谢鲸走了过来,一手顺着浓密的胡须,一手拍在了霍去病肩膀上,见他纹丝不动,眸中欣赏之色越发浓郁。 “难怪牛将军会送你到我这来。” 第七十章 熟人见面笑先闻 听见谢鲸夸他,霍去病谦道:“天生力气大了些,只会点粗浅把式。” 谢鲸笑道:“小子,在我面前谦虚可以,日后若是进了军营,再这样说,可就要被人当成缩头乌龟了。” 霍去病知道,这是实话不假。 军中崇尚武力,唯有拳头比别人硬,才会让人真正服气。 “贾家出个力气大的可不容易,你这一身扎实底子都是和谁学的?” 问完,谢鲸又嘿然一笑:“你也别怪老夫说话直,你们贾家现如今什么样,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霍去病点头,又将对牛继宗的那一番说辞给重复了一遍。 “代善公身边的亲兵?”谢鲸眉眼顿时肃然起来。 由此便可看出,贾代善在上一辈和上上辈的开国武勋一脉面前,地位是如何之高了。 晃着钢针般的胡须,他颇为感慨道:“小子,学武是要吃大苦头的,既然你有一番机缘造化在,务必要勤学苦练,不可埋没了去。” 当初显赫一时的开国功臣一脉,为何如今大多都没落了? 归根结底,就是如同贾家一般,子弟享福在先,吃不了习武的苦了。 虽说家有金银万贯,及时行乐乃是人之常情。 然而这等依靠战功封爵的家族,一旦后人失了血性,也就离倒下不远了。 霍去病对此深以为然,听到谢鲸和牛继宗相差无几的言论,心中也有所明悟,这些硕果仅存的实权派,显然也对开国一脉的现状很是清楚和心忧。 “咦。” 说到这,谢鲸一拍手,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眼放光的看着他道:“蔷哥儿,前天夜里,一人放翻了忠顺王府七八名亲兵的,莫非就是你?” “正是小侄,好在后面有牛伯爷出面。” 见霍去病点头,他大笑起来,显然快意至极:“那帮子景佑一脉的混账玩意,打得好!” 听见他这般骂忠顺亲王,霍去病对其再次有了新的认知,果真是个直性子。 旋即说道:“世伯,就是几个快养废的普通兵卒罢了,如何还能传到你耳朵里。” 谢鲸却摇头,指着他意味深长:“如今咱们开国一脉势微,常常被景佑功臣打压奚落,忠顺王府在那边站了位置后,更是气焰嚣张,如今你小子不但打了人,还把他儿子给砸了个大跟头,可谓是帮许多人出了口恶气。这件事,在京城圈子可都传开了。” 越说越兴奋,谢鲸连称呼都省掉了,直言:“别说是牛继宗当时在场,换做老夫,就凭你这一身硬骨头,说什么我也得拉你一把。” 闻言霍去病心中半喜半忧,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已经传到了开国功臣一脉耳朵里,自己也算是阴差阳错露了脸。 只是这样一来,忠顺王府那边岂不是也要视自己作肉中刺?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自己得罪了赵睿时,敌视也就无可避免了。 好在现还有贾家顶在前面,如今来看,自己没脱了籍,竟也有些好处。 “你若只是在青楼作了首诗,顶多也就是一些穷书生附和一番,但现在,可是有不少人又重新看向了你们贾家。” 霍去病拱手道:“实是欺人太甚下的被逼无奈罢了。” “哈哈,走,这个时候,后厨的肉也该烤好了,其余事先放一边,陪老夫喝上几杯再说。” 谢鲸抬头看了下太阳,直接招呼了一声,就朝着中院的膳厅走去。 霍去病心知此行已妥,微微一笑,当即跟在身后。 行至中院,还未进厅,只见外面一个身材魁梧,样貌几乎和谢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青年一边拿下身上的弓,一边喊道:“爹,我回来了。” “嗯,没出什么事吧?”谢鲸看了一眼,瓮声说道。 那壮硕青年抹了一把汗,大大咧咧道:“能有什么事,对了,我在路上碰到了弘大哥,把他也喊过来了。” 说着,身后月亮门外又出现一个微胖青年,脸上带着笑眯眯的神情,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他没看见霍去病,但身在膳厅里的霍去病却看得真切。 此人正是牛继宗的儿子牛弘,在环春阁还为他出过面。 霍去病本还有些诧异,但仔细一想想,也就释然了。 同为世交,如今这两家的关系明显要比对贾家亲近,两家小辈彼此往来也很正常。 行了礼,牛弘笑嘻嘻说道:“谢叔,听说你家今天吃鹿肉,我便不请自来了。” 谢鲸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笑骂道:“你们这些小辈,成天不着正形。” 霍去病在里面静静听着三人对话,面上浮现一丝追忆。 谢鲸虽然看上去很是豪迈粗放,然而对待自己儿子,却和贾珍乃至身为读书人的贾政完全不同。 尤其是进门先问其自身情况怎样,舔犊之情可见一斑。 在这种家风下成长起来的子弟,单从精气神上看,就和贾蓉之流完全不同。 试想一个人,自幼便被摆长辈谱的大人非打即骂,以至于见到父辈都是畏畏缩缩的样子,骨头都被骂断了,将来如何还能硬气起来? 谢鲸的儿子和牛弘说笑着就走进了膳厅,见到里面的霍去病,皆有几分诧异。 壮硕青年看向他爹:“这位哥儿倒是不曾见过。” 谢鲸哈哈一笑,拉过身后的霍去病指着道:“这是犬子谢安,这是贾家人,大名你应该听说过了,都是老亲故旧,你们这些小辈也早该认识认识了。” “贾家人,我听说过?” 谢安还在疑惑着,牛弘先看了过去,一脸惊喜道:“蔷哥儿,巧了,你怎么也在这?哦对,我记起来了。” 自身年龄在这摆着,霍去病上前一步拱手道:“又见面了弘世兄,在下贾蔷,见过谢安世兄,若不弃,唤我去病即可,今日也是受牛世伯叮嘱,前来拜见谢伯父。” 终于亲口向人说出去病二字,一时间他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谢安看着霍去病稍显稚嫩的面庞,霎时间便想起了这两天的一则传闻,顿时道:“你就是那个打了忠顺亲王小儿子赵睿的贾蔷?” 第七十一章 不懂骑射霍去病 定城侯府的家风和贾家完全不同,交谈间都很随性。 听到谢安这般说,霍去病也玩笑道:“谢世兄应该再把打了八名亲兵的话也缀在前面。” 谢安哈哈大笑,声音洪亮和其父一般:“好小子,林威那帮子狗杂碎,我早就想教训一顿了,如今连赵睿都被你落了面子,我看他们还如何嚣张起来!” 牛弘也对着他挤眉弄眼:“蔷哥儿,不,去病,如今你的大名可是传遍了京城,都知道贾家出了个能文能武的,连表字,都是宫里特意赐下的。” 霍去病连连摆手:“弘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当时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牛弘嘿嘿一笑:“那又如何,左右你打了赵睿是事实,就凭这一点,咱们开国武勋一脉,不少人就对你佩服的不行。” 说话间,四人就分宾落座。 不一会,便有婆子端来大盆烤好的鹿肉,外加四壶好酒。 谢鲸先举起第一杯酒,高声道:“先用膳,都是自己人,没那么多讲究,这鹿肉是安哥儿昨夜猎的,味道不错。” 三小辈纷纷举杯一口饮尽,随即谢安看向霍去病道:“去病,快尝尝,我昨天可是追了这畜生半夜。” 来的次数多了,牛弘一点都不客气。 他直接将自己面前的一大块鹿腿肉割到了霍去病面前:“去病,今天咱哥俩算是有口福了。” 几人边吃边饮,几杯美酒下肚,桌上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而一些隐隐的陌生感,也随着不断地推杯换盏而消弭无踪。 先是牛弘夸赞起霍去病当日是如何三拳两脚打的贾珍一应手下哭爹喊娘,而后又是为姑娘赋诗引得满堂客惊,最后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八名亲卫,让摔倒在地的赵睿无地自容。 他性子活泛,和他爹倒是截然相反,叙述起来也是绘声绘色,让膳厅内越发热闹起来。 主位上的谢鲸大口吃着肉,抚须微笑不语。 谢安听得啧啧称奇,说道:“去病功夫竟如此之好?换做我,一口气可对付不了家里的八名亲卫。” 他看向霍去病,满脸的跃跃欲试。 牛弘笑道:“去病底子扎实,又天生神力,出手凌厉无比,依我看,自己是远远不如他的。” 霍去病哭笑不得,这牛弘虽然从体型上看不太像习武之人,然而目露精光双穴饱满,武艺定然浅不了。 自己目前不过刚养好身子,气血劲力都还在增长。 对于武功,虽然不是初学者,但重拾回来也只有月余,就算比人强,可也没有牛弘嘴上说的那般夸张。 “弘大哥太夸张了,且定城侯府的亲卫,都是跟着谢伯父上过沙场的精兵,远不是忠顺王府的兵能比的,去病自然也不敢言胜算。” 谢安却是不信,摆手道:“牛弘大哥自幼跟着牛伯爷打熬,眼光还是有的,我相信他说的话,既然他都觉得不是你的对手,那我恐怕就更不行了,没想到贾家居然还能有蔷哥儿你这么一个人物。” 话音刚落,谢鲸就瞪起了一双牛眼:“混小子,怎么说话呢?!” 他作为长辈,可以在霍去病面前说一说贾家如何,但换做谢安来说,那就不合适了。 谢安也反应过来,站起身连连赔罪。 “无妨。” 霍去病知道这爷俩是什么性子,自然不会觉得对方无礼。 而且贾家什么样子,还需要人说? 就是走在大街上,听百姓骂一句贾府,霍去病都只会在心底叫好。 几人边喝边说,又过了半晌,谢安显然是有些喝大了,吵着要出去和霍去病比试一番。 直到谢鲸斥他前几年偷懒,如今连底子根基都比不过霍去病,更别说武艺了,他这才停止了折腾。 “不过,虽然功夫没法比,但别的,却可以比划比划。” 谢鲸显然这一顿酒也是被三人陪高兴了,一张黑中带红的脸上也有些兴奋。 他说道:“蔷哥儿,你可知军中士卒,最看重什么?” 霍去病放下酒杯,不假思索道:“自然是骑射。” 凡骑与射,精通此间一道者,便可为精兵。 倘若在马背上还能百步穿杨,那定是强将无疑。 而如今大盛边疆不宁,时有异寇仗着骑射功夫出众,南下打草谷,一旦九边将士出城,便闻风而动一骑绝尘。 因此朝廷如今也越发重视这一方面。 谢鲸笑道:“没错,在沙场上,手上功夫再好,可追不上别人也只能干瞪眼,这小子如今在我麾下混日子,平日就爱出城打猎,箭术还算入眼,蔷哥儿你若是也会,倒可以比划比划。” 听见老子夸自己,谢安也有些得意:“去病,我打十岁起就开始玩弓,就连牛大哥都不是我的对手。” 牛弘没好气地起哄道:“去病,给这小子露两手,杀杀他的威风。” 见众人酒意下都起了兴致看向自己,霍去病却苦笑道:“马倒是会骑,只是这弓箭,却从未接触过。” 论起骑射,霍去病还真的从不虚谁,毕竟这是他驰骋草原的看家本事。 然而这射箭的功夫,不像是一般武艺,只要有记忆,便可像模像样地出拳脚。 除了天赋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经年累月的不断练习,让自己的身体彻底熟悉,方能达到如臂驱使的境界。 当初初学时,他一年就能用毁七八张好弓,而匈奴能在颠簸的马背上做到十有九中,靠的也是自幼练习,甚至与马同吃同睡的本事。 自己的前身虽然经常骑马外出喝花酒,可弓箭还真的一次没碰过。 纵使他心中有无穷经验和技法,但也要让双手熟悉才行。 因此,才不敢说自己懂得射箭。 闻言谢鲸便皱眉道:“不会弓箭可不行,将来你若是想立战功,骑射可是能保命的本事。这样吧,过两日你来步军衙门先熟悉熟悉情况,等去朝阳门点卯完,就回来这里,找两把弓玩玩。” 有这个机会,霍去病自然不会错过,当即应承下来。 第七十二章 夜深人静自归去 定城侯府的这一场宴饮可谓是宾主尽欢。 霍去病更是喝的满面通红,饶是以他的体魄都有些酒意上头,显然是被那三人合起来劝了不少。 申时将近,说什么谢鲸也不让他独自回去,愣是让谢安架着去了客房休息。 而等到日落西山,霍去病悠悠醒来时,自然又有丫鬟将其带到膳厅。 好在这一次没喝几杯酒,等到霍去病在演武场接连放倒了谢安和牛弘,引得两人郁闷之际也佩服不已时,他也终于坐上了谢鲸特意安排的马车回去。 夜色渐浓,月华收敛。 吹着迎面而来的凉风,霍去病最后一丝酒意也渐渐散去,双眸清亮无比。 他提着一盏定国侯府上的灯笼,缓缓走在芝麻巷内,万籁俱静的小道上,心中细细思索着白天的事情。 今日一行,不仅走通了未来的一段路,同时也结识了谢鲸和谢安父子二人,算是颇为圆满。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两人绝不是心中藏奸之辈,豪迈大气,是可以结交的。 或许也正是如此,以谢鲸这般真正的武勋之后,才会一直顶着个京营游击的职位,郁郁不得志。 如他这般性格,的确做不到在官场游刃有余。 至于升任步军衙门副都统一职,就不知是牛继宗的手笔,还是崇宁帝为了制衡景佑功臣所为了。 当然,霍去病自己也极为看不惯那些蝇营狗苟,故此才会和谢家对付。 而牛弘,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却无伤大雅,对他同样抱有善意,也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堂堂一等伯的公子,又在九边苦寒之地打熬过,若只是个莽汉子,那才是稀奇。 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院前,他试探性地敲了敲门,下一刻,便有轻快脚步由远及近。 “蔷大爷回来了。” 伴随着大门一同拉开的,是一双清亮勾人的狐狸眼。 那张已洗去粉黛的素颜在烛火暖光的映衬下少了几分白日的倔强和凌厉,倒是显得颇为柔和。 见到晴雯的第一时间,霍去病愣了愣,下一刻才想起,原来家里还多了个小丫鬟。 见状,晴雯却误解其意,一边接过灯笼侧过身子让路,一边轻哼道:“说不会睡着就不会睡着。” 眼下快到丑时,少女娇媚的脸蛋上其实已经可以看出明显的倦意。 霍去病轻笑,看来这嘴硬心软的小姑娘是准备好既来之则安之 了。 目视着晴雯背影消失在门内,他刚要走进自己房间,朱嬷嬷那边也还在亮着的房门就打开了。 “蔷哥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肩上披着衣服,手里还拿着绣到一大半的绢子。 霍去病熄灭了廊下两盏专门为他留着的灯笼,说道:“在定城侯府待了一天,谋了份差事。” 朱嬷嬷只知道定城侯府与贾家有交情,并不知道具体情况,闻言便激动道:“蔷哥儿要做官了?” 嗅着霍去病身上的酒气,她的一颗心也终于又掉回了肚子里。 还以为蔷哥儿又固态复萌,跟从前那帮子狐朋狗友一起喝花酒去了呢…… 霍去病摇头解释:“还不是,过上几个月,兴许就有官身了。” 朱嬷嬷连连点头,手上的刺绣也放下了:“老天保佑,祖宗保佑,不求做什么大官,有个正经差事安稳过一辈子也就够了。” 避免嬷嬷担心,霍去病也没多说,只是顺着她点了点头。 今夜时辰太晚,倒是不宜再写书或者练功了。 结束了谈话,霍去病走进房间,便准备洗漱一番睡去。 只是下一刻,房间门就被小丫鬟推开。 见晴雯手里还拿着冒着热气的毛巾,霍去病问道:“怎么还不睡?” “大爷还没睡下,做丫鬟的自然要陪着。”小姑娘抿着唇,将毛巾递了过去,又道:“热水我已经再烧了,先用巾子擦擦脸,解解乏吧。” 霍去病接过毛巾,一边擦着脸,一边道:“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就不必等我了。” “那可不行。”晴雯嘟起了嘴,显然是对早上霍去病的调笑耿耿于怀。 望着面前小姑娘双手叉腰的模样,霍去病笑道:“我以前倒是见过一种大猫,若是你再不睡,兴许就和它差不多了。” 晴雯虽然不知道不睡觉和大猫有什么关系,但也明白这蔷大爷又是在逗自己呢。 只是她却并没有半点气急,反而感受到对方话里的关心,心中有丝丝暖意流淌。 又想起白天说有机会要帮自己寻回双亲的话,小姑娘只觉得对面之人越发温和起来。 “等大爷洗漱完躺下,我也就睡了。” 见对方如此,霍去病也没有再说什么,笑了笑。 既然热水都烧上了,那索性就趁现在把昨夜没写完的侠客传回目给补上。 酒意尽散,头脑反而更加清晰,一时间,纱窗下少年笔走龙蛇,认真起来的面容在烛光下更显英挺。 “蔷大爷,夜里还是尽量少些用眼,容易熬着。” 晴雯走上前来多加了一根大蜡,又怔怔地看了一会墙上两人的倒影,心中挂念着热水该烧好了,突然没来由生起一股羞赫。 若是等会蔷大爷让自己伺候着洗澡,那该怎么办? 倒不是对霍去病有什么抗拒,只是在园子里,她也从没做过这等事。 都是袭人她们给贾宝玉操着心。 此刻轮到了自己,少女难免有些难为情。 她抬起螓首,凝视着少年挺拔的背,睫毛轻颤嘴唇翕动,可最终也什么都没说,默默走去了水房。 这种事,本就是分内罢了。 一刻钟后,晴雯重新走进来,清脆的声音中有些强压下紧张的颤抖:“大爷,洗澡水已经备好了。” 听着身后声音有些异样,霍去病疑惑地转过头,见对方如同受惊小鹿般慌忙低头,腮边还泛着红晕,他顿时就明白了。 笑着摇了摇头,他开口:“行,时辰很晚了,你也去洗洗睡吧,就不用再等我了。” 别说现如今他根本没有别的心思,就算有,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如今,不作他想。 第七十三章 二八佳人体似酥 闻声,晴雯立刻就松了一大口气。 可或许是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的缘故,此刻见霍去病根本没往那方面想,竟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她眸光微动,深吸一口气,说了句“我陪大爷去看看水温”,便连忙低头走了出去。 来到水房,霍去病见木盆中汤色红亮,诧异地看向了身边的晴雯:“你还准备好了草药?” 难怪小丫头还要跟着过来,想来是担心自己弄差了。 小丫鬟种种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又略显得意道:“我今天特意和嬷嬷问过了药浴需要的草药和步骤。” 霍去病用指尖触了触,点头道:“没错。府里老太太倒是心好,送了我一个好丫鬟。” 说着,正准备脱衣,见身后迟迟未有脚步声响起,便转过身,看着高挑瘦弱的小姑娘道:“你是打算留下来帮我?” 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晴雯被惊了一下,立刻佯怒瞪了霍去病一眼,慌忙走了出去关上门。 跨进药汤,微微发涩的麻痒便顺着浑身上下的毛孔拼命钻了进来,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呻吟出声。 从最开始的火辣到如今的享受,这是一个令人逐渐沉迷的过程。 只是凡事过犹不及,水温尚热,霍去病便毫不留念地起身擦干穿衣,重新回到房间,打算把最后一点写完再睡。 一侧的厢房中,已经洗漱完的晴雯却并没有睡去,而是抱着膝盖坐在床头,望着自己一双白里透红的脚丫发呆,浑然没了睡意。 耳朵听见水房那边的动静,她顿时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朦胧的窗户外有黑影快步经过,却全无半点声音扰人。 原本刚得到自己被送人的消息时,心中除了对于贾家某些人的愤懑外,她其实还是很忐忑的。 有在人牙子手上的奔波经历,又被赖嬷嬷买回去调教,若是稍做了些不如意的事,虽说不会动辄就挨打,可也是饥一顿饱一顿。 因此,晴雯心里最清楚,跟了一个不好的主子,未来会如何凄惨。 尽管当初花园的事情早就在她心中埋下了好感的种子,可听闻霍去病种种事迹,也难免会觉得对方是个脾气暴躁如同东路院贾赦大老爷一般的人物。 只是没想到,来到这里她才发觉,这位主子,在清冷的外表下,待人其实是极和善的。 颠沛流离好几年,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他人的关心,让晴雯不由得想起了刚到贾府被老太太安排到碧纱橱,被贾宝玉要胭脂吃时吓了一大跳的场景。 “据说蔷大爷以往在东府,也惯会调戏小丫鬟……” 想到这里,晴雯却并不觉得心慌,远不如当初第一次见到大脸宝时的无措。 “虽然不如贾府人多热闹可以解闷,但也不必再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倒是轻松了很多。” 闭上一双清水似的眸子,小姑娘心中有些复杂。 片刻后,晴雯起身吹灭了灯盏中的烛火。 刚准备睡觉,却发现窗外仍有一些光亮透出。 想了想,她起身倒了一杯清茶,披上外衣就走了出去。 “蔷大爷,先喝杯茶吧。”看着仍在持笔的少年,晴雯开口道。 霍去病抬起头,蹙眉:“晴雯?你怎么还没有睡去。” 晴雯碎步向前,将茶水先递了过去,露出一张明媚笑颜:“大爷白天那么多些事情,现在不也还没睡吗?” 不知为何,霍去病突然觉得面前的晴雯变了一些。 比如笑容就较之前柔和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了,但也算是件好事。 若是她真像对待贾宝玉那般,霍去病还真没那副好脾气,拿扇子来给她撕。 “马上就写完了,你再晚来一会,说不定我已经睡着了。” “似乎之前某位大爷就说过沐浴完就睡下的话,可现在……”小丫鬟到底还是那个鲜明性子,神色和语气中都带着些骄蛮,只是却并不会过甚从而惹人厌恶。 下一刻,晴雯见霍去病真放下了笔,并将书稿都收了起来,也不再多说,而是走去床边,主动铺起了被子。 少女跪在床边,弯下的背影曲线优美,三千青丝随着动作垂落在细腰处,勾勒出虽青涩但却浑圆的臀儿。 一双笔直的腿纤细而长挑,像是两根筷子,让人不难联想到其内应是葱管一般的匀称。 而再往下,裸露出的足踝,更是白嫩且肥瘦适度。 此身正是慕少艾的年纪,又在霍去病的克制下久疏于色,如今咋一看眼前之景,竟忽觉腹内一团虚火燃起。 他倒也不觉得唐突,此乃人之大欲,便是和尚也需苦压,又遑论一个正常少年呢? 凝神屏气,抱元守一,转眼功夫,霍去病便驱散了邪念,重归清明。 许是少女的直觉让晴雯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她一边整理着被褥,一边开口道:“蔷大爷,你每天都在写的是什么呢?” 霍去病一口喝空了茶盏,说道:“话本小说罢了,赚些银子糊口。” 晴雯手中的动作一滞,转过头,半跪在床上惊讶道:“是像戏班子里唱的故事那种吗?大爷还会写这个?” “差不多吧,看的人也就是图个稀奇新鲜。”想到晴雯没读过几天书,这种比喻倒也贴切,霍去病忍住笑意回道。 晴雯没注意,而是带着回忆说道:“以前跟着赖嬷嬷也看过几场大戏。” 说罢,她一脸古怪又带着些狐疑地看向霍去病,忍不住问道:“大爷写的,该不会是不能看的禁书吧?” 见霍去病一脸疑惑地望了过来,晴雯赶忙解释道:“之前在府上,那宝二爷曾可惜过,说好看新鲜的书都被禁了,而且有一次政老爷过来,发现他正在偷看一本梨香院里薛大爷送来的书,当场脸就黑了。” 薛蟠能看什么好书? 霍去病这才明白怎么这丫鬟还知道禁书不禁书的,斜睨着她,没好气道:“书稿就在这里,是不是禁书你不是一看就知道?不过有言在先,若是泄露出去,可是要家法伺候的。” 第七十四章 慧眼识人薛文龙 蔷大爷,看不出来,咱们这个家,还有家法? 晴雯很想呛一句回去。 她白了一眼,回道:“大爷是知道我不识几个字,故意这么说的吧。” “你若是想,除了习武,闲暇光景,我倒也能教你认些字,也好日后无聊时能看些东西解解闷。” 闻言晴雯却低下了头,神情有些失落:“以前还是认字的,后来东奔西跑的,就都忘记了。” 霍去病默然。 不过下一刻,这丫头又恢复了倔强,大眼睛眨啊眨的,里面带着狡黠之色:“我之前听袭人和别个说过,那位不太好相处的林妹妹,据说就偷偷看过禁书。” 霍去病闻言一怔,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幕弱柳扶风的林妹妹睁着清冷的眸子,羞羞怯怯躲在屋里看书的画面。 也难怪书斋里,偷偷前来给公子小姐买话本小说的下人络绎不绝。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晴雯,这般神情的模样,倒才像是个小姑娘。 “背后说人坏话,就不担心被林妹妹听见找你麻烦?” 晴雯撇了撇嘴,轻声哼道:“我是听袭人说的,左右又不是我传的,且这话只对大爷一个人说过,若是林妹妹得知,定是小人多嘴。” 霍去病哑然失笑,摆了摆手,走到刚铺好的床上坐下:“行了,快些回去睡吧,以后再到半夜,这种小事你就不必特意来了。” “蔷大爷倒不像个做主子的。”晴雯嬉笑了一句,扭着水蛇腰就出了门。 脚步声很快消失,烛火也相继熄灭,院内只余廊下一盏孤灯照明。 不到三个时辰,天色近已青冥。 芝麻巷内有雄鸡报晓,换上劲装的霍去病也早早起了床。 先是做了些举石锁的打熬功夫,而后又练了半个时辰的拳脚和枪法,直到一身大汗淋漓,这才畅快至极的收手。 正准备走到水井边打水洗漱,却发现晴雯已经端着水盆,拿着毛巾等在了那里。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可是我吵到了你?”霍去病诧异道。 “睡够了,大爷莫不是以为我在贾府是当千金小姐的?” 晴雯将巾子以温水浸湿,而后拧干走到霍去病面前,主动替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虽然小姑娘表情很冷静,但是从那飘忽的眼神和微微颤抖的指尖便可看出,内心是有多么慌乱。 嗅着晴雯身上的淡淡香气,霍去病笑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听到这话,自然晴雯的性子就上来了,又近了半步,一手抓着霍去病的肩膀,擦得更加仔细了。 “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若是事事都让大爷自己来,传出去的话,莫说别人,就连朱嬷嬷都该说我的不是了。” 晴雯抿着唇,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 一双柔荑却因紧张的用力握起,显露出青筋,在白嫩的肌肤上尤为瞩目。 凝脂般的瓜子脸蛋上也多了一抹晕红,像是初春的桃花,被一双狐媚眼睛点缀的尤其生动。 本身霍去病也是习惯了下人丫鬟的,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多言。 等擦完了汗,晴雯将毛巾洗了洗后,再次递了过去,开口道:“蔷大爷,以后还是少用井水,一身大汗的,当心落下病根。” 霍去病接过毛巾,说道:“我是武人,这点冷水伤不到什么,倒是你,要多睡些,否则难免伤神伤身,你若是想给我烧水,那日后夜里就要早睡些。” “哪有当主子的还没睡,丫鬟先睡了的道理。”晴雯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扬起的嘴角和眼底的波光,却充分说明了心情。 洗漱过后,霍去病又去读史,如今也算是军身,本就没多重的科举心思也就可以彻底放下了,不必再去看那些被条条框框所限制的酸腐文章。 朱嬷嬷做饭,晴雯则在井水边浆洗衣物,主仆三人倒是都有事可做。 …… 西府,梨香院。 一座幽静典雅的二进小院,前屋后舍亭台楼阁俱全,更有假山流水环绕其间,与辉煌轩昂的东西两府比起来,颇有种闹中取静的意境。 屋内矮炕上,一袭素装的薛宝钗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圆润丰满的五官明媚大气,嘴角似永远都噙着一抹温润笑意。 在她对面,一手放在紫檀小几上的妇人面带愁眉,正是其母薛姨妈,此刻没好气地盯着对面的薛大脑袋。 待到屋里收拾碗筷的婆子离开,已经解掉了纱布,眼睛乌青,嘴角和鼻梁都还结痂着的薛蟠彻底放开了: “妈,我当初就要说出事实,你非不让,听见东府大老爷跟姨丈胡说八道,要除人家蔷哥儿的籍,你也不拦着,现在好了吧。” 薛蟠虽然浑,但还是讲义气的。 当日被薛姨妈堵住嘴拉回家后,就开始吵闹,说什么一大家子合起伙来欺负老实人的话,只是终究被劝住了。 又听说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后,薛蟠更是气的直拍大腿,不过这一次,却是对着薛姨妈来的。 薛姨妈一看儿子就开始拿这件事说嘴,顿时无奈道:“我的傻儿子,如今咱们自己还住在他人屋檐下呢,又有何本事去干预别人的家事,你当我就真的是个黑白不明的不成?” 薛蟠冷哼道:“那现在好了,人家蔷哥儿不仅被皇上派人来夸,赏赐下东西,而且还被起了表字,那一伙子,这下也不嚷着要除籍了,还得求人留下来。” “你和妹妹总说我喜欢交一些狐朋狗友,如今我倒是交了一个好的,说不定日后就跟着飞黄腾达了,结果硬是被妈你给拦了下来。” 听到这,薛姨妈自己也很无奈:“我哪里能知道后面宫里还来人了,这蔷哥儿也不知道得了什么造化。” 大脑袋双手抱胸:“依我看,妈你就是不如我会识人,干脆以后这个家就交给我掌好了,保证咱们薛家商号开遍神京。” 见儿子露出了狐狸尾巴,薛姨妈冷笑连连:“我的儿,你若是少出去喝些花酒,妈也就放心把这家交给你了。不然管保哪一天,你一喝高兴了,直接把薛家都送给哪个狐媚子了,到时让我和你妹妹娘俩去喝西北风。” 第七十五章 梨香院内请人来 见薛蟠和母亲又在拌嘴,薛宝钗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女红,轻叹一声道:“哥哥,你只当是东府大老爷混淆是非,蒙蔽了老太太和姨丈,所以才要除蔷哥儿的籍?” 薛蟠哼了一声,刚要开口,不料却扯动了伤口,立刻就哎呦着皱起了眉头,引得薛姨妈都揪起心来。 片刻后,他捂着嘴含糊不清道:“难道不是吗,那东府大老爷分明就是见色起意,又求而不得,所以才使这等手段刁难人。” 薛宝钗听得一怔,丰润的一张月颜上,檀口微张。 倒不是因为薛蟠说的事情,这些脏事,她自己在心底也隐约知道。 而是听薛蟠为那蔷哥儿争论,居然一口气说出了两个成语,颇为惊讶。 宝钗哭笑不得地开口:“哥,话虽如此,可东府大老爷身上毕竟担着爵位,又承了族长的位置,在贾家虽说辈分矮了,可就算是老太太,也是要给他脸面的。 蔷哥儿虽是正统玄孙,可身份也和旁支无异。他那般发狠要处置,就是真的没错,老太太也不会多管闲事的。 倘若那天妈没拉住你,把真相说了出来,大家都会难堪,可对于蔷哥儿,却没有半点帮助,单以忤逆的名义,就足够那位处置了。” 薛蟠驳斥道:“什么忤逆,明明是珍大老爷不要……” 话还没说完,就让薛姨妈拿帕子扔过去给打断了。 宝钗眉目低垂,语气淡淡道:“哥哥,世道就是如此……” 薛姨妈在一旁也赶紧接话:“儿啊,你不听我的,难道还不听你妹妹的话吗,妈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啊。” 见薛蟠仍旧一脸不服气,薛宝钗明眸眨动,朱唇轻启,又说道:“哥哥,贾家人的事情,他们自己都理不清,你再拉着妈掺和进去,只会凭白惹人嫌恶。” “我的儿,好在蔷哥儿也没被除籍,如今安然无恙,等你伤好了,再请人东道两次便是。” 薛蟠对外人浑,可对这个妹妹还是很疼爱的,本来已经听进去了宝钗的话,可薛姨妈所言,又让他炸了刺。 “妈,我在环春阁,都快让那囚攘的赵……叫人给打死了,神武将军府的哥都不敢对人家如何,可蔷哥儿却愣是一人放倒了七八个,不然的话,说不定你都见不到儿子了。” “他被贾家长辈欺负的时候,我不在,如今见人家被宫里看好,又赶上去巴结,儿子我可没脸皮做出这种事情来。” 薛姨妈一听,气的手都颤抖起来,合着是说我脸皮厚? 见状,薛宝钗立刻蹙起眉毛,微嗔道:“哥,怎么能这样和妈说话呢?” 见妹妹真生气了,薛蟠哼了一声,也不再多嘴了,一甩袖子,就走出了房门。 “反正这件事,是妈做的不对。” 待薛蟠走后,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拧着眉看向宝钗:“我的儿啊,好在妈还有你,不然不知道哪一天,怕是就被这个逆子给活活气死了。” 薛宝钗拍了拍薛姨妈的手背,安慰道:“妈,大事上,哥还是知道轻重的。” “可是咱们家如今,连小事也折腾不起了啊。” 一句话说出,母女二人都沉默了。 世道就是如此,女子再聪慧也不过是在家相夫教子。 好比西府的凤辣子,精明能干,也不过是在内宅管事,贾家在外面的事情,轮不到她插一句嘴。 偏偏薛蟠又是个混不吝,向来只顾眼前享乐。 “唉,为这事,你哥他估计又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好些天了。”薛姨妈叹气。 望着母亲这般,薛宝钗想了想,说道:“妈,我有一个主意,可以劝住哥哥。” “什么主意?”薛姨妈看了过去,对于这个女儿,她是极为满意的。 心里时常都在想着要是一双儿女换换性子该有多好。 薛宝钗十根削葱指轻放在膝盖上,轻声道:“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对不住蔷哥儿,不如让哥哥把人喊到家里来吃顿饭,如此一来,不仅关系缓和了,哥他对妈也就没了心结。” 薛姨妈狐疑道:“请到家里来?这能行吗,要是被东府大老爷知道,该如何看我们?” 薛宝钗摇摇头,白如雪的玉颈在一束金灿灿的晨辉下像是大师手下最为完美的雕刻:“宫里下来了旨意,老太太就不可能再针对蔷哥儿了,否则就是……我们将人请到家里来,反而是如了老太太意的。” “至于东府大老爷怎么想,就不需要太过在意了,毕竟咱们家是在西府。” 薛姨妈听完恍然大悟,觉得很有道理,当即便同意下来。 片刻后,她又有些犹豫:“可是乖囡,你哥刚才说的也对,咱们现在去请人家,是不是显得太那个了。” 薛宝钗笑道:“妈,蔷哥儿虽然被赐了表字,可也不过是个白身,别人还能以为咱们家是要赶着巴结不成?不过是请来吃顿便饭,算是赔个不是,同时让哥哥省心罢了,而且……” 停顿了片刻,薛宝钗继续开口:“蔷哥儿跟咱们商号下的书坊还有往来,眼下他着的书正准备雕版刊印,请人过来一叙,再合适不过了。” “还有这回儿事?” 薛姨妈很是惊讶,抬头看向宝钗。 心道自己这姑娘平日里什么都不关心,什么时候竟知道这档子事了? 念起霍去病的样貌,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满眼狐疑的打量着女儿。 自己可是打着送乖囡入宫待选的主意的,那蔷哥儿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贾家人。 薛宝钗不为所动,似是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一脸正色道:“是前些天我去书斋寻书,刚好碰见了王掌柜在和蔷哥儿谈,五石先生也夸了他几句。” 薛姨妈从女儿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终于松了口气,好在不是自己想的那般。 “既然这样,那咱们家和蔷哥儿也算是有渊源的,也罢,就叫你哥把人请来。” “如此一来,哥哥便不会再跟妈闹了。”薛宝钗微微一笑。 薛姨妈虚捂着胸口,满脸憔悴:“我只盼你哥能快些长大,早日改邪归正,把咱们这个家给看好了。” “一定会的,妈。” 话虽如此,可宝钗心里却也难受的紧,因为她知道,想要薛蟠改过来,恐怕是难如登天。 第七十六章 登门拜访邀客回 这边,待朱嬷嬷收拾了碗筷去向后厨,晴雯则回到了自己的小厢房内,准备做女红绣个巾子。 伏案近一个时辰,补完了一回目的霍去病舒展着筋骨,主动走出了房间。 一墙之隔的小丫鬟听到了院中的动静,也放下针线活推开了门。 一双明眸中带着几分好奇,她问道:“大爷,您这是要出去?” 霍去病点点头:“准备再去一趟定城侯府,中午就不用留我的饭了。” 虽说今日并不是去步军衙门的时候,但昨天谢鲸关于骑射一说却是极大地勾起了他的兴趣。 此刻也是手痒难耐,想要先重温一番御马飞射的感觉。 晴雯点点头,片刻后又问道:“那大爷晚上还回来吗?” 望着小丫鬟似有一分不舍之意,霍去病哑然失笑,到底还是个喜欢热闹的。 此院终究不如贾府,往日跟其他姑娘姐妹说笑习惯了,来到这里,只有他一个年纪相仿的,下意识就想靠近。 “回来,总不好一直在别人家里吃。”霍去病点头道。 闻言,晴雯眼底闪过一抹雀跃,唇角微微勾起:“那夜里就等大爷回来吃。” 话音未落,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小丫鬟看了一眼霍去病,碎步快行去开门。 “蔷哥儿,蔷哥儿。” 人还没看到,破驴一般的嗓门和一朵大红花率先闯进了院内。 距离最近的晴雯呆了呆,而后默默退后三步。 紧跟着,一袭绛紫蜀锦轻衫、头戴花红,打扮的格外显眼的薛大脑袋就走了进来。 然而在看到晴雯的第一眼,薛蟠整个人就愣住了,一副痴傻模样,和贾宝玉倒不愧是真哥俩。 见这副猪样,晴雯哪里会给他好脸色,当即一声冷哼,扭动着细腰就回了屋。 霍去病咳嗽了一声,说道:“蟠大哥?伤还没好利索,你怎么就出来了?” 听见声音,薛蟠才晃过神来,看向霍去病,也没说正事,而是嘿嘿一笑道:“蔷哥儿,听说老太太送了你一个俊丫鬟,没想到这性子还挺别致。” “老太太慧眼识人,知道什么样的丫鬟跟什么样的主子。”霍去病似笑非笑道。 好歹薛蟠也知道这是兄弟的人,没再多说,拉着霍去病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好兄弟,你可不够仗义,怎么在我家铺子里出书,还不和我说一声?那王胖子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奸商,你必定是被他坑了的。” 你真的知道那书坊是你自己家的? 听到这话,霍去病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刚搬出来时身无分文,便想着谋条生路,去的时候也不曾知道就是薛家的产业。” 薛蟠一步三晃,头顶插着的花格外瞩目:“那我不管,总之这事是你蔷哥儿办的不地道,今天务必要去我家里吃顿饭,如此才说明你不拿我薛蟠当外人。” 霍去病有些惊异,怎么好端端突然要请我上门做客,莫非是因为侠客传的事情? 转念一想,他又否定了下来,若是因为这个就要薛家母子出面,那也太过事无巨细了。 他抽出胳膊,摇头拒绝:“薛大哥,今日我还有事要去西城一趟,怕是只能改日再登门拜访了。” 薛蟠听后极为惋惜,皱着眉头道:“蔷哥儿,你不是一惯在家读书习武吗,今儿有什么事情?” 霍去病笑道:“正是习武的事情,定城侯府上的马厩里养着几匹好马,我准备借张弓练练。” 薛蟠立刻摇着大脑袋道:“骑马射箭哪一天都行,可吃饭的日子一换,那就不容易再凑了,如今我都登门了,好兄弟就莫要我白跑一趟。” “再说了,不就一匹马吗,饭后我亲自带你去马市挑一匹好的,再带上个老掌柜,告诉你,那些马贩子一个个心可比墨还黑。” 听见定城侯府的名头,薛蟠在心里暗自咋舌,好家伙,蔷哥儿如今都和侯府攀上关系了,定是宫里圣谕的缘故,看来我这兄弟将来必要飞黄腾达的。 想到这里,他要劝霍去病到家吃饭的心更坚定了。 “薛大哥,买马就不必了,我还是先去熟悉熟悉为好。”霍去病继续拒绝。 见状,薛蟠一张大脸顿时哭丧起来:“好蔷哥儿,那天在老太太那里,我没有帮你说话是我不对,如今正是要和你赔罪,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霍去病这才知道原来那日薛蟠也去了贾家。 他笑道:“薛大哥说的这是哪里话,那贾珍要治我的罪,随便编排什么都行,你说出来不仅没用,反而还会让薛姨妈跟贾家生了嫌隙。” 薛蟠叹了口气,面皮有些红:“别说了蔷哥儿,总之是做兄弟的不够意思,实话跟你说吧,这顿饭还是我妹妹想出来的,我妈让我一定要请你到家里吃顿饭,算是感谢你在环春阁替我报了仇。” 是薛宝钗想出来的这顿饭? 霍去病心中很是诧异,这位丰润端庄的薛姑姑可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薛蟠说的应是不假。 见霍去病有些反应,薛蟠连忙又道:“蔷哥儿,这回可是我妈要请你,你可不能拒绝了吧。” 这倒是不假,贾珍那个老货霍去病可以不搭理,但是薛姨妈这种长辈请客吃饭,小辈不去属实不应该。 霍去病有些无奈,也只能取消了今日的打算,点头跟着薛蟠过去。 薛蟠嘿嘿一笑,招手让不远处牵着马的小厮过来,而后他跨了上去,在前面带路,着急忙慌就准备往梨香院赶去。 “蔷大爷,你可要当心点,这马不多老实。”见霍去病走向另一匹马,小厮忙招呼道。 “无妨。” 霍去病走到马前,直视着它黝黑的眼睛,一股久违的豪情不由自主地就从心中升起。 拍了拍马脑袋,他抓住马鞍纵身一跃,便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 而在小厮口中不算老实的枣红马,这一刻竟没有半点尥蹶子的表现,打了个响鼻后,便来回扬着前腿,一副随时都准备跑起来的样子。 “驾!” 终究是贾府马厩中养着的,或许是马夫偷懒没调教好,但底子还是极佳的。 霍去病稍微熟悉了一番后,立刻就找回了曾经的感觉,御马飞奔。 第七十七章 群芳争艳闹小侄 “我的儿,今天西府的几个姑娘们也都来做客了,你就别进来了,在外面吃些就好,至于蔷哥儿,他年纪比你小,又是晚辈,倒是可以。” 刚进了梨香院,霍去病就见薛蟠睁大了眼睛,不情不愿地耷拉着脸,便问道:“怎么了,薛大哥?” 薛蟠叹气道:“蔷哥儿,今天算是不巧了,咱兄弟是没法一同进去吃喝了。” 他转头将薛姨妈的话复述了一遍,又说道:“蔷哥儿,你自己进去吧,下次我再单独请你去酒楼东道。” 听到西府来人,霍去病犹豫了片刻,道:“既然已经有了贵客,那我便不好再进去了,左右跟蟠哥儿你一起吃些就是。” 薛蟠闻言,当即点头同意:“如此甚好,咱哥俩再好好喝一顿。” 话音刚落,窗内就传来了薛姨妈的声音:“胡闹,蟠儿,蔷哥儿是专门邀请来的贵客,怎么能不让人进屋呢?” 薛宝钗喉清韵雅,话音也随着薛姨妈的落下而响起:“哥哥,把蔷哥儿叫进来吧。” 霍去病在屋外说道:“姨太太,薛姑姑,我在外面和薛大哥一起吃就行,自家人不必在乎那么多繁文缛节。” 薛宝钗温婉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都是一家人,那更要进来了,如何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薛蟠这会儿挠挠头,也劝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蔷哥儿你快些进去吧,今天这顿饭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话已至此,霍去病也不好再说别的,只能点头走了进去, 刚关上门,耳边就响起一道宛若秋雨滴落屋檐的清脆声音:“姨妈说人是专门邀请来的贵客,薛大哥也这般说,罢了罢了,原来我们几个倒成了临门恶客,这顿饭,看来是吃不成了。” 一抬头,除却主位上的薛姨妈外,一众姑娘莺莺燕燕,倒是让屋内充满了快活气氛。 西边坐着颜色各异、气质迥然的大小三春,此刻正眨巴着眼睛,略带一丝羞涩的好奇打量着霍去病。 而东边,不知是否有意为之,坐的正是林妹妹和薛宝钗。 林妹妹体弱纤瘦,瓜子脸精致灵气,宝钗体态微丰,一张鹅蛋脸尽显端庄大气,二者倒是各有春秋。 这一次,贾宝玉倒是没跟过来,八成是被贾政逮住逼着读书上学去了。 方才的话,正是从得理不饶人的林妹妹口中说出来的。 霍去病先是向薛姨妈行礼问好,又分别叫了几句姑姑,而后望着眸如星,眉似烟的林黛玉,微笑道: “林姑姑哪里的话,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几位姑姑若不贵气,怎么刚好就赶上了姨太太家的山珍海味?” 黛玉这玩笑话是把霍去病和薛家都说了,薛姨妈笑道:“就是,一早听说你们要来,我连命后厨又多添了四个菜。” 薛宝钗在一旁倒是没有开口,只是看向霍去病,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算上在梦溪斋的惊鸿一瞥,双方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 霍去病也打量着这位肌肤赛雪,墨瞳幽深的姑娘,对其轻笑。 “姨妈家的菜固然可口,可我们若不是恶客,怎么竟连自家的晚辈都不愿进门同膳呢?” 林黛玉可不是一个被人回了句嘴就不吭声的主儿,当即又笑语晏晏反驳。 “蔷二爷请坐。” 这时,霍去病身后一个颜色娇媚的小丫鬟拉开了椅子,柔声开口。 他寻声看了过去,只见这穿着碧绿百褶裙,眼神躲闪的小姑娘一身柔弱气质,眉眼竟与东府那位秦大奶奶有五分相似。 只以此,不用猜也知道,面前的正是被薛蟠抢来的丫鬟香菱无疑了,如今应当是在宝钗身边时常待着。 霍去病坐下,而后轻笑道:“我在东府就曾听闻过林姑姑的大名,说是聪慧过人,能言善辩,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哈哈。” “咯咯。” “原来林妹妹名气这般大,都传到外面去了。” 听见霍去病这般说,林妹妹还没来得及羞恼,其他姑娘先坐不住了,一个个都笑了起来。 就连宝钗都轻声说了一句:“阖府上下的确都知道林妹妹呢。” 几人都说说笑,可黛玉唯独多看了一眼宝钗,然后佯怒道:“好一个没大没小的蔷哥儿,竟敢这般取笑长辈。” “不得了了,林妹妹都摆起长辈的谱了。”俊眉修眼的探春唯恐天下不乱,拍手起哄, 这一幕逗笑了所有人,就连冷面小姑娘惜春都有些忍俊不禁。 霍去病“惊异”道:“林姑姑这话从何说起?敢问小侄可有不妥之处?” 林黛玉觉得自己终于抓住了机会,嘴角翘起像是一个偷吃成功的小狐狸:“蔷哥儿,你一边喊着我们叫姑姑,一边却又喊着薛大哥,岂不是想和宝姐姐同辈了?还说你不是没大没小。” 看起来蔷哥儿果真是个好的,第一次那般彬彬有礼并不是装出来的,府里几个丫鬟还在说他是个一言不合就打人的暴徒呢,嘻嘻。 霍去病在荣庆堂挥剑的事迹早就在两座国公府流传开来了,不少没见过当时情景的下人丫鬟都快把他传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而知道内情的林妹妹其实还有些担心,对方那放翻了八个人的拳头会不会对自己扬起来。 如今见到他这般温和,让林黛玉想起那些夸张传言后,不由得在心里偷笑起来。 见此青春模样,霍去病不由得心中感慨,若不是这林妹妹自幼失了双亲寄人篱下,也不至于养成了伤春悲秋的敏感心思。 想来,她的本来性子,应当是和探春有几分相像的。 他笑道:“这件事原是我和薛大哥以及宝玉说好了的,即是同龄人,又在一起玩,按辈分来,免不得客套生分许多。” “就算如此,但你可没有跟宝姐姐说好,在她面前那般称呼,岂不是乱了辈分?”林黛玉不饶人。 “就是。” “蔷哥儿今天可要自罚三杯。” 姑娘们在贾府是轻易见不着外男的,平时都是几个姐姐妹妹一起说笑。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合乎礼制能说话的外男,又是这几日众人议论的中心,见对方又全然没有在荣庆堂的凌厉,极好说话的样子,于是纷纷都来了兴趣。 第七十八章 姨妈心忧探宝钗 “林妹妹,我可什么都没说呢,你别拿我当筏子。” 薛宝钗闻言瞥了一眼林黛玉,微微一笑说道。 林黛玉眨动星眸,肩膀轻触着薛宝钗开口:“好姐姐,我这不是在为你着想么。” “蔷哥儿是个好的。” 薛宝钗明媚丽言颜上闪过一抹轻笑,又看了一眼霍去病,却也没再开口。 事实上,这么多人中,她认为自己是最了解霍去病的。 从最开始在书坊,看见对方在五石先生的夸赞下宠辱不惊的样子,便觉得他并不像传言那般不堪。 毕竟五石先生乃是有名的大儒,梦溪斋有一半贵人公子和读书人都是冲着他才来的。 若是其他人被这么一夸,再宣传出去,必定会打出不小的名气。 而后又看了书稿,更觉得对方是个身上有才学,心中藏着锋的铮铮少年。 前些天又见到、听到他的种种事迹,心中恍然大悟,难怪能在字里行间写出金戈铁马的气势,原来竟是个文武兼备的。 虽说霍去病在荣庆堂将一众长辈说的哑口无言的行为,在这位极其守礼的大家闺秀心里,做的并不合适。 可她却也知道,对方是被欺负的逼上绝路了。 同时,这也更加贴切自己对他藏锋于胸的评价,为此不免有些在沙子中发现了金子的窃喜。 此间不足为外人道也,只是,笑看着林黛玉等人此刻行为的宝钗,却难免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当是我才最为了解才对。 见几位姑娘都朝自己看了过来,就连薛姨妈也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热闹的场景,霍去病不慌不忙说道:“林姑姑有所不知,论其亲近关系,我自然是要叫各位姑姑、大叔的,然而论其血缘,我与西府实则是已经出了五服的,若不刻意,其实叫几声姐姐妹妹,同辈相交也并无不妥。” 听见这话,黛玉和几位姑娘顿时心里一咯噔,蔷哥儿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还对贾家有怨? 尤其是黛玉,心思敏感,知道前几天的事情,此刻唯恐是自己触到了对方的伤心事,激起了“反意”。 薛宝钗见状,许是为了缓和陡然生变的气氛,缓缓放下了手上捧着的茶盏,开口道:“从宗法上论,蔷哥儿这番话倒是没错,然而他此刻还能叫着姑姑,不正说明了问题吗?” 霍去病竖起大拇指,轻笑道:“还是宝姑姑机敏,懂我。” “哟,宝姐姐又变成宝姑姑了。” “真不愧是宝姑姑呢,就是聪明。” 两人一唱一和的,饭桌上的热闹劲立刻就回来了,探春哈哈大笑,就连迎春也顺着她的话说了一句。 黛玉悄悄揉了揉已经微微泛红的眼眶,笑道:“瞧瞧,这一对好姑侄,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 饶是端庄的宝钗,在众多姐妹的取笑下,此刻也不由得羞赫起来。 尽管表面仍旧风平浪静,实则心里狠狠剐了霍去病一眼,这个蔷哥儿,怎说出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来。 方才的局面,薛姨妈不担心,然而现在却不一样了,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宝钗和霍去病,抬眉招呼道:“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估计你们早都饿了,香菱呐,告诉后厨上菜吧。” 一旁伺候着的小姑娘柔柔弱弱地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很快,几个丫鬟婆子就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摆了满满一大桌子香气扑鼻的可口饭菜。 饭桌上,薛姨妈和和气气,只顾着招呼大家多吃点,众人基本没感受到长辈身份的束缚,因此一顿饭吃下来,几乎是欢声笑语不断。 用完膳后,婆子们进来收拾碗筷,几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后,也都领着外面各自的丫鬟告退回院。 屋里只剩下宝钗和薛姨妈,霍去病也不好多待,便出去寻独自喝闷酒的薛蟠。 这大傻子一个人在外面听着屋里黛玉等人的盈盈笑语,差点把筷子伸进鼻子里去。 等到房门关上,薛姨妈看着独自坐在那边,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牡丹的宝钗,不经意地开口:“都说蔷哥儿是个轻狂无礼的,我瞧着,却也是个好的,你哥他玩了小半辈子,也算是交了个正经人当朋友。” 说罢,便偷偷看着自己女儿,观察着面上神色。 薛宝钗点点头,面如白雪肤如凝脂,语气上听不出半点异样:“蔷哥儿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哥哥兴许也能依此做些改变来。” 薛姨妈却叹了一口气,面上浮现几缕忧容:“唉,不过你哥这几日一直念叨着人家,我就没见过他对别人这么上心过。” 闻言宝钗疑惑,抬头看着薛姨妈问道:“妈,这不是好事吗,哥哥他跟蔷哥儿一起玩,总好过出去找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薛姨妈张了张嘴,小声道:“是好事不错,可是你也见着了,那蔷哥儿生的模样,在贾府算是顶好的了,别说是姑娘家见了心动,恐怕就连……” 话及于此,宝钗也明白过来母亲在担心什么,她素来也知道薛蟠一些难以启齿的爱好。 矜持得体的脸上除了绯红外,也多了一些忧愁。 片刻后,她想到那一袭青衫仗剑的英武身姿,又对着薛姨妈摇头道:“妈,纵使哥有什么别的想法,但蔷哥儿可不是那样的人,若他觉得不妥,定不会与哥哥相交的。” “乖囡说的倒也是。” 薛姨妈表面附和,然而心中不仅担心没少,反而更多了,不过对象是从儿子变成了女儿。 她仔细打量着女儿的面容变化,直到宝钗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奇怪道:“妈,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薛姨妈笑了笑,不动声色道:“蔷哥儿的确是个好的,不然宫里也不会特意夸他,如今乖囡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咱们家还缺个姑爷,刚好他双亲都不在,要不,就招个上门女婿如何?左右也不会缺了银子使。” “妈!” 听了这种话,薛宝钗顿时大羞不已,嗔道:“妈怎么连这种话都敢说的,传出去的,女儿岂不是没脸见人了?” 薛姨妈微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可说的,再说了,这不是咱们娘俩关起门来的私房话吗,就连你哥也不能知道,乖囡要是有什么想法,尽管和妈说便是。” 说罢,就一脸紧张地看着薛宝钗。 第七十九章 金童玉女一相逢 听到薛姨妈的话,薛宝钗依然羞恼不减。 她撇过脸,只露出小半个圆润下巴,仍旧气道:“妈,刚才饭桌上还在提辈分的事情呢,蔷哥儿虽与咱们家没什么关系,但人家也叫了我姑姑的,如何能想这种事情。” “好好好,不谈了,不谈了就是。” 薛姨妈见宝钗这副羞恼模样,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只是乖囡,如今既已准备待选入宫,说不定将来就是哪位公主、郡主的入学陪侍,便是才人、赞善之职,也不是不可能,你可得好好准备,不要因别的事情烦扰。” 薛宝钗双目一怔,眸中顿时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难怪妈今天一反常态和自己说这些,原来是因为此事…… 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断然不可能违背的。 “全凭母亲做主就是。” 薛宝钗垂着眸子,声音平静地说道,只是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道仗剑青衫的影子,于心中默默一叹。 对于待选一事,她心中说不上是抗拒还是什么,只是她知道,薛家如今岌岌可危的皇商身份急需要一个保障来稳定。 不然,怕是父亲去世后就一落千丈的生意,会更加萧条衰退。 哥哥薛蟠整日厮混,已经让母亲每天愁的睡不着觉,自己断然不可再令其生忧了。 母亲二人这边说着话,外面,闷闷不乐的薛蟠见霍去病出来,顿时来了兴致,拉着便坐下来一起喝酒。 刚好霍去病在里面也没吃好,见他倒满了美酒,也不客气,开始动起了筷子。 “来,蔷哥儿,我敬你一杯,当日要不是你,我恐怕都要被那小狗攘的给活活打死了。” 薛蟠明显是喝大了,红着脸,睁着豹子眼,连这种口无遮拦的话都能说出来。 事实上当时赵睿也只是专门来寻贾家人的晦气,要不是薛蟠嘴里不干不净,恐怕也不会上来就被打个半死。 “少喝点,薛大哥。” 霍去病哭笑不得地举起酒杯,跟这个浑人碰了碰。 薛蟠一口饮尽,大嘴里喷着酒气,说道:“那不行,这顿酒,我必须要和你喝了,我薛文龙是个讲义气的人,以后蔷哥儿有什么事情,尽管和我开口,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你生的。” 话音刚落,里边的薛姨妈跟女儿说完体己话后,便推门而出,准备去姐姐王夫人那里坐一会,岂料刚行过小桥,就听见假山那边的小亭子里,传来了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 刹那间,薛姨妈的脸都黑了,指着薛蟠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你这个不成器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喝了几杯马尿就开始胡说八道,你莫不是要气死我不成?!” 薛蟠显然是被骂习惯了,脖子一缩,嘿嘿一笑权当没听见。 霍去病在一旁听得发愣,看着手上的酒杯,直到薛姨妈走了,也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喝了。 这一小家子,和贾家的那一大家子,在骂人,尤其是骂儿子这一块,倒是格外的……有趣。 又吃了一会儿,酒壶已经见底,霍去病便要告退,薛蟠却不同意,又扯着嗓子叫人上菜上酒。 只听不远处有人应了一声,不多久,名为香菱的丫鬟便捧着装满美酒的酒壶一路小跑过来。 “你这个小蹄子,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种小事还需要爷叫人?” 薛蟠大着舌头开口,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顿时就让小姑娘红了眼眶,一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姿态。 然而他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又指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你蔷大爷倒酒去,一天天就知道哭。” 香菱如蒙大赦,连忙跑向霍去病那边。 与长相一言难尽,此刻又借着酒劲骂人的薛蟠比起来,显然还是那位长相俊俏,又安安静静的爷更好相处。 “蔷大爷,您慢用。”香菱小心翼翼地倒满酒,便低下头,怯生生地说道。 薛蟠一见,“嘿”地一声,开口道:“你们这些骚蹄子,就喜欢长得俏的,在我这就哭哭啼啼,怎么去了蔷哥儿那,立马就变了?” 霍去病白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香菱先退下,说道:“薛大哥,何必跟一个小姑娘置气,来,喝酒。” 香菱自从跟着薛姨妈,兼伺候宝钗后,性格也开朗了些,不再像刚被薛蟠强买来时那般不知所措了。 此刻见霍去病替她说话,也是道了句谢,而后嘟起嘴,微瞪了一眼薛蟠,慌忙转身而走。 “小蹄子,别以为到了我妹妹那里就有人撑腰了,爷迟早要了你。” 听见这话,香菱顿时吓了一个踉跄,脚步更加快了。 见状,恶趣味的薛蟠哈哈大笑起来。 他又饮了一杯酒,拍着霍去病的手背道:“蔷哥儿,你如今可是被圣皇赐字的人,是有身份的,家里却只有一个嬷嬷和丫鬟,这如何能说的过去?” “我薛蟠念你的恩,左右也没有什么送你的,既然老太太送了你一个漂亮丫鬟,那我也就再送你一个,你看香菱这小蹄子如何?待会吃完酒,你就领回去。告诉你,为了这个小姑娘,我可没少吃苦头。” 这话倒是不假,薛家之所以进京,就是因为薛大脑袋强买香菱惹上了人命官司。 霍去病不动声色地甩开了他的手,微笑道:“薛大哥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君子岂能夺人所好,且家院不大,一个丫鬟便足以。” 放在平时,薛蟠宁愿掏出银票多请霍去病几回东道,也断然不会舍得把这个神似秦可卿的香菱送出去。 然而此刻喝多了薛姨妈口中的马尿,自然就开始胡吹一通。 “蔷哥儿,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告诉你,我薛文龙说到做到,别看现在那小蹄子在我妹妹身边,可是只要我一句话,奴契就得乖乖到我手上。” 正巧此时独自在屋子里的薛宝钗也默默走了出来,闯进两人视线。 根本不过脑子的薛蟠当即大喊妹妹乳名。 因为薛姨妈的一番话,眉目如画的宝钗此刻正心乱如麻,到底是花季少女,一通嫁娶的言论以及入宫待选的话对她来说,还是极为不平静的。 刚好耳边又传来薛蟠一声大喝,心神不宁的她顿时一个趔趄,正在下台阶的绣足随即踩空,眼看着就要向石棱上摔去。 见此情景,薛蟠的一身酒意也瞬间吓走了大半,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啊!” 薛宝钗檀口轻启,下意识娇呼出声,一张国色天香的鹅蛋脸上已然花容失色,只能无可避免地看着自己向下摔去。 “当心。” 正在听薛蟠胡侃的霍去病见一向从容淡定的薛宝钗走出房门便一脸忧色,于是就多留个心眼。 待薛蟠脱口大叫时,他心道一句不好,立刻就冲向了受惊踉跄的薛宝钗。 只是双方距离尚有七八步远,即便霍去病有所准备,时间也很仓促,再顾不得男女之别,伸手就托住了宝钗下坠的胸襟。 手心只觉一软,来不及多想,借力便抓着向上托,同时另一只手扶住其臂膀,帮助身形不稳的薛姑姑重新站好。 “没事吧?” 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宝钗当是极少见的,看着眼前的姑娘,霍去病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从前襟一扫而过,抓着的手也连忙松开。 眼睁睁望着自己砸向石阶的感觉还是很可怖的,本就被吓了一跳的薛宝钗此刻更是唬住了。 她面色煞白,心有余悸地看着霍去病道:“蔷……蔷哥儿。” “好了,下次走路小心点,没什么事了。”见她这般模样,霍去病安慰了一句。 少年温和的声音犹如春风拂面,让薛宝钗慢慢冷静下来,面色也好了许多,带着一抹绯红的玉容开口:“多谢你了,蔷哥儿。” 然而心绪恢复,胸前隐隐的阵痛也终于被她感受到,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凌乱的胸前衣襟,宝钗立刻明白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张雪白的容颜霎时红了一片,像是被冬风吹落的梅花一片片铺在雪地上,尤为动人。 霍去病也有些赫然:“宝姑姑,刚才情况紧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没……没什么。” 对于极为守礼传统的薛宝钗来说,这等事关女子清誉的行为可谓是天大的事情,然而自己却无从怪起,甚至还要感谢。 不然若是就这么摔下去,最轻也是破相,那对于她来说,可比死了还要难受。 因此,心中更乱了一些的宝钗甚至忘了自己出来的目的,只是望着眸中一片清明之色的少年,心底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低垂着杏眸,转身又回到房里。 另一边,亲眼见着这一幕的薛蟠并没有任何异样神色,反而看着近在咫尺的亲妹妹和霍去病,心中突然蹦出一个平日里根本记不起来的成语:金童玉女。 “唉,可惜了我这妹子是要进宫的,不然的话,若是蔷哥儿能叫我一声大舅哥,也是极好的。” 第八十章 晴雯踌躇进水房 满地的落日余晖将芝麻巷子染上了一层红漆,也让小院里坐在廊檐下,双手抱膝的晴雯好似涂上了金粉,一双狐狸眼褶褶生辉。 从厨房出来,端着盘子的朱嬷嬷看了眼一直盯着大门方向的小姑娘,笑道:“晴雯,饭熟了。” 不知在想什么的丫鬟茫然回过头,而后又下意识看了回去:“嬷嬷,可是蔷大爷还没回来呢。” 望着天色欲晚,嬷嬷随口道:“八成是和昨天一样,被姨太太一家留住了?” “肯定不是的,大爷他说过今天会回来吃饭的。”晴雯想也不想地说道,只是飘忽的眼神和语气却并不是那么坚定。 咚,咚咚。 “是大爷回来了。”敲门声的出现瞬间让晴雯激动起来,她忙起身,笑着跑去开门,整个人都顾盼生辉起来。 一推门,便是霍去病那双沉凝如渊的眸子,晴雯上挑的眼角微微眯起,非常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一摞书,说道:“爷不是去姨太太家吃饭了吗,怎么也现在才回来?” 霍去病掸了掸衣袖,走去净手:“本来只是去东城梦溪斋买几本书回来,没想到多看了几眼就忘了时辰。” “还当爷又要在那边吃了。” 直起身,看着晴雯扭动的水蛇腰,他笑道:“总不会我要饿肚子了吧?” 将书抱回房间,晴雯又拿了条毛巾急急忙出来,递了过去后轻哼一声,面上露出一抹骄蛮:“总不至于丫鬟都吃了,主子却还饿着肚子。” 她双手抱胸,在身前挤压出一马平川的坦途。 看着主仆二人打趣的样子,朱嬷嬷也十分欣慰地笑着开口:“饭菜都上了,可以吃了。” 自从第一次登门时,霍去病强硬地命令小晴雯也上座后,饭桌上就热闹了许多。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身子的奇异,他除了气力与日俱增外,就连饭量也是如此。 倒是让第一次见到的小姑娘惊的目瞪口呆。 饭后,霍去病照常习武站桩举石锁,朱嬷嬷回到房间刺绣,晴雯则钻进了后厨开始熬煮药膳。 待好了后,便端着来到后院,蹲在那里静静看着以竹作枪的少年挥汗如雨。 微凉夜风拂过树梢,卷起落叶漫天起舞,夹杂着长枪赫赫的破空声,于炊烟袅袅的喧闹中多了些难得的余韵。 片刻后,见霍去病动作慢慢缓了下来,晴雯问道:“爷今天不练了?” “太闷了,夜里应当是要下雨了。”霍去病摇摇头,看着身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短衫,索性直接脱了下来,不然实在太过束缚。 他扔掉毛竹,重新打起长拳,一旁的小丫头晴雯却霎那红了脸。 “说书的不是说习武的人身上都是老茧和癞疤吗,怎么蔷大爷就这么白净好看?” 心里想着方才霍去病身上她亲眼目睹的轮廓线条,晴雯低垂的眸子又悄悄抬起,眼中全是好奇和惊讶。 “怕什么,蔷大爷自己都不害臊。再者,说不得,说不得日后……”想起白天朱嬷嬷对自己暗示的一些话,她只觉得面如火烧。 只是,却也并没有讨厌。 一个时辰后,霍去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收手。 他站在凉亭边,一边饮着药汤,一边平复着体内激荡的气血。 见晴雯在灯笼下绣着帕子,他挑眉道:“怎么不回房里去,这光太暗,当心眼睛。” “不碍事的爷,我有分寸。” 晴雯回了一句,见霍去病停手,连忙放下了女红,道:“我去给大爷烧水。” “这小姑娘。” 随手捡起石桌上的帕子,看着晴雯背后拍打雀跃的青丝,霍去病笑着摇摇头。 待备好了药浴,晴雯招呼着回到房间的霍去病走进水房。 不知是否为烧水的缘故,她额头有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发红,盯着某人的背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而水房内,准备更衣的霍去病却迟迟未听见关门声,他回过头一看,发现晴雯两只修长的纤纤玉手正纠缠在一起,双腿也不自然夹着,便奇怪道:“晴雯,你怎么了?” 晴雯连忙将手松开,让自己尽量表现的自然:“没什么,蔷大爷。” 霍去病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后,只当是小女儿家的事情,便随手关上了门。 伴随着砰的一声,晴雯那张娇俏艳丽的容颜再次隐藏在夜色中,她一颗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也重新落地。 只是那句“我来伺候蔷大爷沐浴吧”的话,终究也没能说出口。 奇怪,怎么袭人那个小蹄子就能说出口呢? 晴雯撇了撇嘴,低着头又走了回去,却没有回自己的小厢房,而是进了霍去病的房间,心中所想的,却是白日的一番谈话。 虽说在进贾府之前,赖嬷嬷就叮嘱过身为贴身丫鬟的一些事情,晴雯也都心里清楚,有所准备。 可若不是朱嬷嬷今日旁敲侧击昨夜怎么两人睡那么晚,口中又说着什么房里人之类的话,她也不会现在就打算进水房。 虽然到底还是羞的没说出来。 重新换上一身宽松长衫的霍去病回到房间,见晴雯正好奇地盯着书架,却也不敢翻动,便笑道:“真想看书解闷的话,可以跟着我先认些字。” 回过头,晴雯张了张樱唇,眼中很是不可置信,本以为上次说要教自己认字是说笑的,没想到这蔷大爷居然是认真的? 想了想,她摇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蔷大爷,我一个丫鬟也用不着识字,每天做做家务女红就够了。” “是吗?” 霍去病笑着道:“可我怎么听说,有人在院里眼巴巴坐了半下午呢?” 闻言本就急性的晴雯顿时急了,握着小拳头道:“我可没有偷懒,是把活都做完了的。” 霍去病坐下来饮了口刚刚好的茶水,砸了咂嘴:“别急,没人说你偷懒,这不是见你等的无聊吗,若是能看些书也是好的。” “你没见贾府的几位姑娘虽然不入族学,可却也都是读书识字的吗,尤其是林妹妹,小时候还有专门的启蒙老师,所以说,女子多学些东西还是有好处的,不然难免会成了你们宝二爷口中的死鱼眼珠子。” 第八十一章 三更天育人识文 正所谓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以才侍人者,经久而弥芳。 霍去病觉得,与其说是林妹妹、薛姑姑的样貌撑起了十二金钗的名头,倒不如说是她们的才学和品质。 一个人只有读得多,看得多,见得多了,心胸才会广阔起来,才不会因为狭窄的眼界和想法将自己困住。 这是悍卒和名将的区别,也是普通女子和才女的区别。 他看重晴雯的忠心,因此也想让这个身边的大丫鬟能再多出几分灵气。 不然若是将来等他有了家底,院里人也多了,再闹出她和袭人那种勾心斗角的事情来,也免不了要烦心。 “谁说我在等蔷大爷你了,我明明是瞧着天好,出来看看。” 听到霍去病的一番话,晴雯脸色又有些红了,努力睁大了狐狸眼,做出很有底气的样子。 霍去病嘲笑道:“我可没说你在等我,怎么就不打自招了?” “蔷大爷你……”晴雯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泄了气,扭过头,傲娇地哼了一句。 霍去病敲打着书稿,看着青春气十足的小丫鬟,唇角微微勾起:“所以,你究竟还要不要认字读书?” “怕是会打扰到大爷进学读书。” 想到刚才说的死鱼眼珠子的话,晴雯就心动起来。 “怎么一天的时间不到,晴雯姑娘也变得扭捏起来了?”霍去病哈哈大笑,惹得小丫鬟又露出来两颗小虎牙。 他站起身,从晴雯面前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三字经,交到了她的手上,说道:“无妨,我现在也不必再看那些经义之类的,称不上耽误,且教人也是一种修行,这本三字经你看看自己还能记得几个字?” “人……之……”晴雯翻开了第一页,拧着眉头苦苦思索了半晌,而后面带犹豫地吐出了两个字。 随即她又湍湍不安地看着霍去病,勾人的眼波中流转的皆是羞意。 霍去病眼睛一亮,称赞道:“不错,比我想的要好许多,看来你以前是真的有底子的,这样一来,想要学会认字,就简单很多了。” 在红楼以风流灵巧,女红一等一着称的晴雯想来也是极为聪明机敏的,读书应当也不至于痴钝。 而且,望着桃花玉面杨柳细腰的小姑娘,霍去病眼中闪过一抹思索,晴雯十岁之前就被人牙子拐走了,这么小的年龄,又心惊胆战过了这么好几年,却还能记得之前学过的字,这说明启蒙教育做的是极好的。 唯有殷实之家,对待女儿才会如此,好比林妹妹幼年之时。 说不定,这口舌不饶人,小姐心丫鬟身的姑娘,还真的是哪位千金大小姐也说不定。 听闻霍去病夸赞,心里七上八下,觉得十分丢脸的晴雯顿时抬起了头,美目中有点点星光眨动:“真的吗蔷大爷?” 待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想要认字读书的心思就更加活泛了。 “等我认全了字,就去书坊里买一本大爷着的话本小说来。” “呵呵,梦溪斋的书可不便宜,一本估计要好几两银子。” “那有什么,反正大爷给我的月钱够高,留着也没什么用。” 听到少女这番话,霍去病不由得愣住了。 低头望着双手捧着书,如获至宝的少女,他目光陷进了那小半张欢喜雀跃的精致玉容上,心底的某处柔软似乎因此而被触动了。 下意识撩起对方额前的一缕碎发,霍去病温声说道:“以后若无要事,你每天做完了事情后,都可以来寻我学字。” 面前的那只大手似乎能盖过自己的一整张脸。 晴雯呆呆地盯着霍去病拿开的动作,抬手抚摸着自己刚才被撩动的一缕青丝,心中不禁又想起了幼年时父亲对自己做出的相同动作。 尤其是开口时和气温煦的声音,更让她有种重新回到双亲身边的错觉。 蓦地凝眸,望见自家主子那双秋水沉渊的双眼中布满了认真之色,晴雯霎时就觉得眼眶热了起来。 见小丫鬟这般模样,霍去病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了,听见又要干活又要学字,害怕了?” 晴雯闻声回过神,白了霍去病一眼:“只要爷不觉得累,我自然是不嫌的。” “行,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见霍去病回到书桌前坐下,晴雯也连忙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旁边。 嗅着身边传来的淡淡草木清香,转头看着那张英武有神的侧颜,她不由得觉得心跳有些加快。 “大爷是要先教我读吗?”她抿着唇,小声问道。 霍去病拿来一张宣纸铺在晴雯面前,又将笔沾了些墨,开口道:“光读是没用的,容易忘记,你还需要写,加深自己的记忆,不会也没关系,照着摹就是,而且你以前应当也学过,如果能找回感觉,学起来也是事半功倍。” 晴雯点点头,手上接过毛笔,面容上显得很是欣喜,像是得了个什么新奇玩意一般。 只是很快,写了几个字后,小姑娘一张脸就彻底红了,如同未涂抹均匀的胭脂一般。 因为面前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实在称不上雅观,甚至让人难以相信是用这么一双修长巧手所写出来的。 “怎么了?”霍去病忍着笑意,见她停手后故意问道。 晴雯看向霍去病,迎着那副清秀眉眼,她目光有些闪躲,显然是在心底畏了难,就连强势倔强的气质都弱了许多。 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吟地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大爷,我恐怕没这方面的天赋。” “这就怕了?这还是我知道的那个晴雯吗?” 晴雯嘟了嘟嘴,什么话也没说。 霍去病从她手里接过笔,写了一个潦草至极的大字,又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幼时刚学那会儿,写的字可比这还要难看十倍,你有底子在,已经写的非常不错了。” “真的?”小姑娘将信将疑。 “自然不假,你只需持之以恒,定会熟能生巧。” “嗯!” 闻言晴雯明显又有了信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八十二章 闹市践踏百姓骨 一夜电闪雷鸣,大雨在寅时终于落下帷幕。 凌乱的前后院中除了被风吹断的枯枝和落叶外,便只剩下无尽清新,让人神清气爽。 许是昨夜睡的太晚,今天的晴雯状态上明显有些倦意,不知跟前的朱嬷嬷和她说了什么,惹得少女跺脚。 同两人吃过早饭后,霍去病便再次出了门。 这一次先是去了西府梨香院,在和薛蟠借了匹马代步,又约定好下次东道的时间后,就向着步军衙门的方向赶去。 今天正是他正式入行伍的日子,虽然已经有谢鲸打点好了一切,但还需要他亲自去录名画押。 下了一夜大雨的神京大街显得格外宽阔,这似乎也是天气转凉的征兆,骑在马背上,丝丝凉意拂过霍去病的面颊,天地间唯有马蹄声哒哒作响。 “让开,都让开。” 忽然间,一阵喧闹与喝骂从街尾传来,只见一余五六骑正纵马飞奔,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距离霍去病不远。 虽是雨后初晨,街道上行人并不多见,然而此地多是胡同巷口,视野十分狭隘。 以霍去病的骑术尚不敢全速御马,这几人如此行径,若非十万火急之事,那么显然是嚣张跋扈惯了的。 霍去病沿街而行,见状皱了皱眉,观其为首三骑锦衣华裳,分明都是身世显赫之辈,却敢公然在闹市纵马。 也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他不欲多事,正要离开,却见不远处的拐角突然冲出来一个懵懂幼童,正十分欢快地踩着水坑,显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为首的公子哥将马鞭挥舞的飞快,面对猛然窜到马前的孩子,显然也是始料未及的。 “滚开,找死不成!” 在幼童身后十多米的位置,跟着一位两鬓斑白的妇人,她手中还牵着一个小女孩,此刻听见怒吼,茫然抬头间,霎时变了脸色。 “二娃子!” “唏律律。” 眨眼的功夫,烈马就已经冲到了娃娃跟前不足五丈远的位置。 那公子哥也是夹紧马腹死命拉拽着缰绳,然而却根本来不及了,马儿依旧以极快的速度踏向幼童。 眼见无法阻止,他竟索性放弃了,满脸狞笑:“既然你找死,那就怪不得本公子了。” 千钧一发之际,霍去病调转马头迅速飞奔了过去。 等到即将靠近时,他于马背上纵身一跃,直接跨过了一丈多远,而后一脚踢飞男子,自己则拉住了缰绳。 霍去病双腿夹住马腹,两条臂膀上青筋暴起,最终高高扬起的马蹄还是没能踩下去,硬是被他勒偏了方向。 “咯咯。” 面前的幼童尚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到面前的高头大马和端坐其上的霍去病,伸着藕节似的双手依旧笑的很欢快。 此刻,那边的妇人也已经跑了过来,一把就将娃娃搂在怀里嚎哭起来。 紧跟着,又牵着女儿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霍去病面前:“谢谢恩公,多谢恩公。” 她看得很真切,知道若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飞身一跃,以蛮力制住了烈马,恐怕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茂哥儿!” 后面几骑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生猛的人。 直到妇人的嚎哭响起,才终于回过神,另外两名玉带锦衣的公子哥连忙去搀扶被霍去病踢飞的男子。 霍去病扭头看了一眼,翻身下马,将妇人连同女娃娃扶起,蹙眉道:“日后看好孩子,抓紧回家去吧。” 那妇人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抓起孩子的手就要回去。 霍去病也走过去牵起自己的马,欲往步军衙门赶去。 “站住,该死的下贱胚子,老子让你们走了吗?!” 被搀扶起来的公子哥卖相极好,悬胆鼻朗星目,只是此刻眉宇间的阴翳让他表情彻底扭曲。 看了一眼肩膀上的鞋印,他更是怒火中烧,扬起手上的马鞭就朝着妇人一家抽去。 只听嗖的一声,紧跟着便是妇人的惨叫和幼童的哭泣。 霍去病闻声回过头,只看见妇人被一鞭子抽到在地,背后的粗糙麻衣也被撕裂,露出迅速红肿起来的鞭痕。 就连小女孩也被波及,捂着胳膊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余光瞥见有人靠近,公子哥定睛一看,打量了一番青衫后,顿时狞笑起来:“差点把你给忘了,给我把他抓住。” 这一行人中,除了另外两名纨绔外,还有三人皆是身穿轻甲腰间佩剑的兵卒,闻言立刻就向着霍去病走了过去。 这两人显然都是公子哥好友,属于一丘之貉,当下也是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口:“好大的狗胆,永顺伯家的公子你都敢打。” “茂哥儿,以往都是我们打人,没想到你也有被人踹飞的一天,哈哈。” 永顺伯?没听说过开国功臣一脉有这号人,莫非是景佑勋贵? 霍去病皱了皱眉,见状他停在了原地,目光平静地望着不断接近的三名士卒,淡淡道:“阁下公然于闹市纵马,甚至还要当街踩踏幼童,某方才之举,只是情急之下无奈为之。” 被两名好友嘲笑,名为茂哥儿的年轻人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满脸冷笑道:“别说是纵马,老子就是当街踩死这三个贱民,谁又能治我的罪?” 说着,他再一鞭子又朝着幼童面门抽去:“倒是你,今天要是还能站着走出去,我张茂就跟你的姓!” “好一个嚣张跋扈的永顺伯府。” 霍去病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目带幽光,一步上前,伸手直接将马鞭抓在了手中。 “找死!” 张茂见霍去病居然还敢夺自己的鞭子,顿时厉喝一声,只是任凭他如何使力气,对方却也纹丝不动。 景佑勋贵们起家多只有三代,到了张茂这一辈,以武传家的规矩还没有落下,倒是有几分武艺在身上。 因此见状他不由得心生惊异。 知道碰到了练家子,张茂心中更起了好胜心,他挥手制止了三名兵卒的脚步,而后扔掉马鞭,脚下生风,当即就挥拳冲了上去。 “蠢货!”霍去病冷笑一声,倒持马鞭,反手就抽了回去。 啪! 第八十三章 脚踏景佑压脊梁 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炸响,马鞭手柄虽然不及鞭尾锋锐,能将人抽的皮开肉绽,但胜在结实坚硬。 一鞭子抽在胸口,那张茂顿时就岔了气,再次摔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捂着胸口,脸色煞白。 这鞭子下去,以霍去病的气力,少说也要他三五天不敢在马上或者床榻间折腾。 “茂哥儿!” 另外两名公子哥见状顿时慌了,一人跑去查看张茂情况,另一人则拔出腰间雁翎刀就朝着霍去病冲了上来。 “小子,永顺伯府上的大公子你都敢打,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知道霍去病功夫不错,因此丝毫没有大意,出手就是杀招,双手横刀斜劈,破空声呼啸而至。 此人应当也是将门子弟,一手刀法使得有模有样,大开大合之间颇有军中风范。 霍去病不慌不忙,只是极为轻巧地向后退了半步,就从容不迫地避开了刀尖,任由其划过衣襟。 紧接着,他一记手刀重重斩在持刀的公子哥手腕处,只听哐当一声,那把雁翎刀当即掉落在地。 此人力气竟如此之大?! 被霍去病劈在手上,那人只觉得好似被专门破甲的金骨朵砸中,就连胳膊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他强行提起一口气力,挥拳就冲着霍去病面门砸了过去。 砰! 霍去病同样出拳,后发而先制,一拳就轰在纨绔胸口。 霎时间,纨绔公子哥面如金纸,挥出的拳头再也没了气力,砸在霍去病身上完全跟棉花没有任何区别。 下一刻,霍去病提着他的衣领,像是拎鸡崽子一般,单手就将其提了起来,而后以马鞭作绳,将其捆了个结实。 受此羞辱,公子哥面色由白转红,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结果被霍去病又一拳擂在腰肋,他瞬间弓身如虾,手上再也没了动静。 然而或许是平时跋扈惯了,到底是比贾蓉这种五代的勋贵之后要强多了,这会儿仍旧不服软,厉声道:“好小子,有胆报上名来,今日你若是不打死爷爷,改天定要把你全家老小都送进窑子去。” 瞬间,霍去病双目中闪过一道寒芒,他也不曾开口,只是扬起胳膊,一巴掌就抽在了对方的脸上。 “住手!你当真是要找死不成?” 那唯一完好无损的纨绔搀扶着张茂,见状,此刻也是一脸怒容。 打人不打脸,今日的事情传出去,那他们三个以后可就要被年轻一辈给笑惨了。 只是对方手上还擒着李敢,他投鼠忌器,一时间也不敢命令亲随上前,只能出言威胁: “他乃是靖城侯府上的大公子李敢,我是镇远伯府的吴升,小子,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霍去病恍若未闻,仍旧满脸微笑着,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抽在李敢的脸上,很快,几颗断牙就伴随着血水飞了出来。 李敢此时怒火攻心,一张猪头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打的,鲜红如血,恨不得将霍去病生吞活剥。 “小……小贱种,你最好是打死爷爷我,哈哈。”他耷拉着脑袋,嘴里吐着含糊不清的话。 砰! 话音刚落,霍去病左手一松,李敢人也就同时落了地,砸进了脚下的水坑中。 紧接着,当着他的面,霍去病缓缓抬起了右脚。 李敢起初完全不敢相信,直到对视上那双幽若寒潭的眸子,一股寒气顿时就从尾椎骨升起。 下一刻,在他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霍去病毫不犹豫地落脚。 只听一声凄厉惨叫从鞋底下响起,将鼻梁骨断裂的声音完美掩盖,同时一股鲜血从缝隙喷涌而出,很快就染红了身下的水坑。 “疯子,疯子。” 望着在霍去病脚下疼的像蛆虫般蠕动挣扎的李敢,一旁的吴升都怔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当着他们的面下这等狠手。 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究竟是哪家子弟? 就连捂着胸口不敢大喘气的张茂也看呆了,与好兄弟相比,自己反而在那人手上赚便宜了? 移开右脚,一脸平静的霍去病低头看了眼血肉模糊的公子哥,再度抬起了小腿。 “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 方才的一幕给李敢留下了太多的阴影,眼见鞋底再度覆盖面门,他终究是扛不住了,连嘴角的伤口都没顾及,扯开喉咙就喊了起来。 待看见霍去病真的移开了脚,李敢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 躺在血水与泥水中也丝毫没有了感觉,只是大口喘着粗气。 想起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他知道自己是碰到了狠人。 浑然不敢去赌,若是自己不开口服软,对方是否真的会踩死自己。 “呵。” 望着脚下瘫软成泥的纨绔,霍去病轻笑一身,一脚就将其踢飞到了吴升脚下。 “现在的景佑武勋,竟然已经变成这么一群废物软蛋了吗?” 听到霍去病这话,无论是差点被踢吐血的李敢,还是毫发无伤的吴升,都差点没气的再次动手。 张茂强撑一口气站了起来,双目阴冷无比地盯着霍去病:“不知是哪家兄弟?” 霍去病淡淡道:“某乃贾蔷,若是还没打够,现在有时间,我还能陪你比划比划。” “贾蔷?你是宁荣街贾家人?” 贾家作为开国功臣一脉的八公之首,不知有多少景佑武勋想要踩上一脚,张茂一听姓氏,瞬间就反应过来。 后面的吴升也想到了什么,快速说道:“你是那日在环春阁打了郡王殿下,又被圣上赐下表字的贾蔷?” “是他?”闻言张茂面色一惊,只是双目中却并无丝毫忌惮,反而一副看死人的表情。 霍去病微微一笑:“不成想我的名字也有人挂念。” 看着霍去病这般神情,张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贾兄弟真是好胆魄,刚惹了忠顺王府,如今又来寻我们的晦气。” 霍去病一步上前,那张茂顿时色变,以为对方还要出手,连忙后退数步。 “哈哈。” 霍去病大笑,一脸讥讽地看着张茂三人:“寻你们的晦气?就凭你们这副怂包样子?” 第八十四章 土鸡瓦狗一拳摧 被霍去病这般奚落,张茂脸上顿时青红不定,似乎被抽断了的胸骨也因大喘气而剧痛不已。 他犹自冷笑:“小子,听说你得了去病的表字,莫不是以为凭此就傍上了天家,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霍去病淡然道:“君如臣父,某蒙受皇恩,幸而得陛下赐字,想来是为了鼓舞如我这般大盛子民,岂能如尔等所言,将这浩荡天恩喻作蝇营狗苟?” “放屁,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休要血口喷人!” 张茂脸色瞬间变了,这顶大帽子他可带不起。 吴升也开口,满脸冷笑道:“倒是没想到,开国一脉的大老粗中居然也出了一个牙尖嘴利的佞幸小人。” 霍去病斜睨着他,手指点着躺在地上,连话都不好说出口的李敢,目露讥讽之色: “我倒也没想到,赫赫有名的景佑勋贵,都说是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猛将,其后辈居然这般不堪。” 被人连番用事实羞辱,张茂一张脸可谓是紫的发黑,咬牙道:“贾蔷,我承认你很能打,只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景佑一脉能人辈出,可不是一群只知道躺在祖宗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开国功臣之后能相提并论的,他日出门时,你最好把眼睛擦亮些!” 他自恃身份,料定霍去病不敢下杀手,因此在身边三名亲随的庇护下,又开始大放厥词。 而且,在得知霍去病的身份后,他甚至觉得,自己今后根本不必再想办法寻回场子。 因为,对方已经算是半个死人了。 前几日环春阁的消息传出后,很是震惊了一批人,霍去病的名声也被不少人所熟知。 除了没落了的开国功臣之后在幸灾乐祸外,景佑武勋一脉的人都隐约猜到了这背后崇宁帝的真实意图。 先借着机会打了忠顺王府一板子,又传圣谕夸赞贾家教子有方,这明显是当今天子想要打压景佑勋贵,拉拢开国功臣一脉,借此收拢兵权。 这等帝王权术一众老狐狸早已司空见惯,然而作为此次事件的中心,他贾蔷就能从此一步登天了? 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一份口谕非但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名利,反而还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无论是景佑勋贵一脉,还是忠顺王府,都将其视作了被崇宁帝扔进大盛军方这锅好汤里的一颗老鼠屎。 指不定哪日,就被人给顺手拔了。 张茂在心中冷笑,要知道,上一个叫去病的,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短命鬼,崇宁帝的心思一目了然。 向来是自古无情帝王家。 一旁的吴升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用着一副看死人的目光打量着霍去病:“赏你块骨头,你还真把自己当冠军侯了不成?” 眼见霍去病手上没了“人质”,他和张茂对视一眼,皆是心中发狠,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上,给我抓住他,打断两条腿再说。” 张茂一声令下的同时,也伙同吴升一起,一左一右冲了过去。 然而这种小动作若是能瞒过霍去病,那他也不配当这个冠军侯了。 早在张茂话音未落的时候,霍去病就已经出手,只是一拳,就锤翻了离他最近的那名亲随士卒。 而后,他脚下生风,两步便跨至吴升面前,运足气力一掌拍了过去。 “你居然没使全力!” 吴升脸色瞬间变了,他完全没想到刚才的打斗竟不是对手的真正实力,此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仓皇出拳应对。 砰! 一声闷响过后,霍去病纹丝不动,吴升自己则连退数步,垂下的右手通红,颤抖不止。 霍去病动作不停,痛打落水狗,一记鞭腿就扫了出去,破空声呼呼作响,犹如一柄铡刀。 吴升避之不及,只能抬起双臂格挡,可在霍去病的怪力面前根本无济于事,当场就被踢飞出去。 砸倒在水坑中的公子哥再不复光鲜亮丽,犹如宝玉口中的泥猪癞狗。 尤其是袖袍下裸露出来的臂膀,红的发紫。 若换做没有武艺的普通人,怕是骨头都要断了。 “水里可没骨头赏你,怎么还趴进去找起来了?” 霍去病低头轻笑,将吴升的话原路奉还,又一脚踩在对方想要爬起来的腰背上。 “找死。” 在他身后,一直想要动手的张茂也是悍勇,忍着胸口的疼痛,抓住机会就拔剑冲了上去,劈向霍去病臂膀。 到底是姓贾,给张茂十个胆子也不敢公然在大街上把人杀了。 面对偷袭,霍去病根本不慌,甚至还主动退到了剑锋之下。 只见他屈指成爪,只是轻轻一抓,一出手,就扣在了张茂的手腕关节处。 没见如何用力,张茂却突然惨叫起来,手上的剑也咣当落地。 眨眼的功夫,两人便或倒或擒,均被制服。 “住手!” “大胆!” 那三名亲随眼见自家公子被抓,立刻抽出佩剑围在霍去病面前。 霍去病看也不看一眼,轻轻一扯,再一推,清脆的“咔嚓”声中,张茂的关节就被卸了下来。 “好一个贾去病,有种的,你就弄死爷爷!” 闻言霍去病微微一笑,对付嘴硬的,他向来很有心得。 他只是三根手指微微一用力,那张茂顿时发出了鬼哭狼嚎的叫声,连忙求饶: “你有种,你有种。” 面前三名亲随眼见如此,急的满头大汗,却也不敢有丝毫动作。 “景佑武勋就这?”霍去病就这么扣着张茂的臂膀,冷笑道。 张茂羞的面容都快扭曲了,可也只能连连点头:“就这。” “身上有银子吗?掏出来。” “啊?” 张茂那张狰狞无比的脸上都有了片刻的平静,他在京城圈里打了那么多次架,也没听说谁打赢了还讹钱的啊? “哎呦。”感受到那铁钳一般的手指又开始发力,张茂连忙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百两面额的银票。 “就要十两,拿给那妇人,就当是药钱,多的别人嫌晦气。” 闻言张茂气的差点没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讹钱也就罢了,还只要十两银子,这要是传出去,他是真没法在京城地界混了。 第八十五章 红尘浊世佳公子 “姓贾的,你不要欺人太甚!”张茂只当霍去病是在羞辱他。 霍去病眉头一皱,手上又加了些气力:“欺你又如何?我叔父可是贾家族长贾珍,叔爷乃是一等将军贾赦,就凭你小小一个永顺伯府,也敢来惹我?怕是我国公府一扇门,都能买你半个张家!” 张茂倒吸一口凉气,冷笑道:“好好好,来日我倒要看看你那两位长辈究竟有何本事!” “废话少说,赶紧拿钱。” 张茂疼的龇牙咧嘴,最终也只能无奈的让手下掏出十两银子,给了一旁早已看的目瞪口呆的妇人。 霍去病对着女子说道:“拿了钱,去找郎中开几副药,赶紧回家去吧。” 妇人这才晃过神来,本来不敢拿的,但又听霍去病说什么国公府,终究是有了些底气,拿起银子冲着他磕了三个头,抱起孩子转眼就跑了个没影。 “现在该松手了吧?”张茂憋着一肚子气说道。 霍去病没理会他,而是捡起地上的马鞭开始往他身上捆。 张茂瞪大了眼睛,顿时挣扎起来:“小子,你还想干什么?” 他实在不敢动手了,生怕又挨上一顿打。 与旁边两个没有人样的朋友比起来,自己还算保留了一分颜面。 霍去病冷笑:“你们三个闹市纵马伤人,已经触犯了我大盛律法,正巧我要去步军衙门走一遭,那里也司京师治安一职,结伴同行岂不快哉。” “姓贾的,你真要彻底撕破脸不成?!” 张茂一听再也无法忍受了,虽然说以他们的身份,这等小事完全不足挂齿,可谁让步军衙门最近来了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谢鲸,是开国功臣一脉的人呢? 万一对方小题大做,岂不是要被刮一层皮才能出来? “动手,都给我拦住他,放心,他不敢杀我。”张茂扯着嗓子喊道。 那亲随再没有顾忌,瞬间就朝着霍去病冲了过去。 大街上,不少人也是被这一幕吸引,凑在远处纷纷看起了热闹。 可唯独西南一角,缺了个口子,无人胆敢靠近。 只因周围站了四名煞气腾腾的兵卒,皆头戴翼善冠,身着黑水甲,正是大盛皇城司之人。 而他们所拱卫的,却是一架貌不惊人的马车。 只是若细看下去,马车以紫檀为粱,黄梨为案,苏锦为帷,就连拉车的马儿都是通体没有一根杂色的神俊白驹。 此刻,马车中的人似是看倦了外面的热闹,两根修长玉指缓缓松了帘子,从里面传出黄鹂般的空灵嗓音: “公公,你可知那三人都是哪家的?” 马车外,两鬓斑白,一直闭目养神充当马夫身份的内监闻声睁开了双眼,打量了片刻后,开口道:“回殿下的话,纵马踏人者应当是永顺伯府上的,其余二人,则分别是靖城侯和镇远伯府的大公子。” 马车内,一座红铜佛莲小香炉正散发着袅袅青烟,其味淡雅清香,嗅之还有一股隐隐的凉意,令人将初秋的余热一扫而空。 香炉对面,一袭紫衣、作书生打扮的公子正倚塌而卧,只是从他方才开口时的空灵嗓音以及尖尖下颌处的平坦来看,显然并不是刻意要女扮男装,而是随性而为。 女子样貌并非绝色,然而一双眼睛却极为明亮传神,像是繁星般绚烂,让人见之忘俗。 尤其是慵懒的气质再加上英气十足的眉毛,竟不似翩翩佳人,倒像个红尘浊世中的贵公子。 此等打扮和行径,以如今的世道来看,可谓是离经叛道至极,然而无论是马夫内监,亦或者外面的皇城司士卒,皆习以为常。 听问内监开口,女子面露微讽,纤纤玉手拨弄着铜炉,随意道:“又是景佑一脉,这些将门子弟近几年可越发嚣张了呢。” 内监沉思片刻,接话道:“开国功臣虽然大多都不济事了,可小辈们起初在京城还是能和景佑勋贵掰掰手腕的,双方也不敢太放肆,只是有几座府邸上,前些年被父辈陆续送去九边打熬的世子,近两年陆续回来了,很是打压了一番开国功臣之后,也就导致其他人越发嚣张起来。” 女子闻言轻蔑一笑,灿若星辰的眸子再一次望向窗外:“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呵呵,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这种话女子可说,大太监可不敢随意接,只是道:“殿下,当日老奴倒是走了眼,没瞧出那位贾公子的真实功夫。” 女子英眸中闪过一抹诧异,抬头道:“连公公你也没看透?” 内监苦笑道:“实话说,老奴还是相信自己这双眼睛的,只是若非没走眼,那就是他进步神速,然而武学一道哪有这等神异,实在太过夸张,老奴宁愿相信是自己走了眼。” 女子顿时来了兴致,双目顾盼生辉:“那与本宫相比,如何?” 内监开口:“此子应当是天生神力,底子又打磨的极好,一身武艺除却大开大合的刚猛之势外,收放更是圆润自如,已有大家风范,殿下虽然天赋异禀,可身为女儿身,终究有着许多不便……” “就是说本宫远远不如咯。” 女子不耐烦听那么多,打断了他的话。 不过倒也没失望,而是看着窗外眉眼极其俊秀,仿若画中人的霍去病,心道:“我道皇兄只是找把刀,也不必赐下个大汉冠军侯的名讳,没想到是这少年还真有几分能耐,莫非皇兄对他还有别的打算?” 那张英气十足的面容在蹙眉后,竟也多了些女儿家的妩媚,尤其是一阵微风拨开锦帘,晃动着青丝中的碧玉木簪,更是别有一番动人风情。 抿起朱唇思索,片刻后女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两次碰见这贾去病,都是在打人,倒也算是有趣,有缘,公公,你拿着我的令牌出一趟面,也算是帮他省个麻烦。” “是,殿下。” 内监闻声转过头,接过帷帘内递过来的一张刻有“长乐”二字的令牌后,又犹豫道:“殿下可是要卖那位小贾公子一个好?” 打量着远处那位英武少年,女子摇头轻笑: “有才华的人本宫见多了,但没几个能笑到最后,他还不配让我卖个好。只是景佑勋贵一脉近些年太过放肆,今日碰见,敲打一番也算是为皇兄解忧,倒不必专门和那贾去病说些什么,去吧。” 待见着内监的背影渐行渐远,女子眸中的讥诮也越发明显。 她这位皇兄,的确算是个好皇帝,可就是疑心病太重了。 砰! 随着最后一名亲随被砸飞在走来的内监脚下,看热闹的地方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望着不到二十息功夫,就将三名从九边战场退下来的精锐悍卒打个半死的霍去病,张茂彻底服气了。 只是面对对方要将自己三人绑去步军衙门的行为,他还是十分不能容忍。 “贾蔷,你当真要鱼死网破不成?!”红着双眼,张茂厉声喝道。 霍去病冷冷一笑:“某以后出门都要擦亮眼睛了,还怕你威胁?” 事实上,他还真有些头疼。 这番出手他自然不会后悔,只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结了仇,又不能把对方杀了,这就导致后续会很麻烦。 将对方送进步军衙门,把这份礼或者说麻烦扔给谢鲸也是无奈之举。 由他出面,来和永顺伯府等打擂,会让霍去病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同时呢,作为新官上任的谢世伯,肯定也会欣然收下这三人,用来恶心恶心景佑功勋。 只是这么做,无疑会让他再欠下定城侯府一个人情,因此这也是霍去病没有办法的办法。 终究是没有身份,地位低下,以至于打了几个纨绔,都要瞻前顾后。 霍去病心中暗叹。 正当他持着马鞭走向大喊大叫的张茂时,一个双鬓花白的老者突然走到了二人中间。 一开口,便是令人有些天然不适的阴沉声音:“两位公子,可否容咱家说几句话?” 宫里的太监? 霍去病眉头一皱,又见对方身上的黑水秀袍以及山字无翼冠,更是心中警觉,这分明是皇城司的衣装。 而知情更多的张茂,在看见对方手里刻有“长乐”字样的令牌后,更是面色一惊,拱手行礼道:“原来是苏公公,不知是哪阵风将您吹来了?” 霍去病站在这位所谓的苏公公身后,一言不发的打量着对方。 苏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又看了看地下的李敢和吴升,说道:“咱家来的时间可不短了。” 张茂被他笑的头皮发麻,闻言更是心紧,强笑道:“一番玩闹,让公公见笑了。” 那位被封为长乐的长公主殿下身份特殊,深受天家信任和喜爱,不仅掌管着内务府一大半的事务,手上更有一支特殊的皇城司,与监察百官不同,乃是专门用来监察宗亲皇室的。 因此,对于皇亲贵胄来说,最不想见到的人当属宗人府的宗人令和长乐长公主。 而苏公公,作为公主府对外的大管事,亦为很多人忌惮。 苏公公没有理会张茂的话,而是举起了手上的令牌,阴恻恻道:“长乐殿下说了,尔等世受皇恩,身为大盛臣子,却公然无视朝廷律法,已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又当街逞凶,究竟意欲何为?!” 一听这话,张茂顿时有些惊慌失措,当即跪了下来道:“长公主殿下明察。” 苏公公冷笑一声:“殿下仁义,不愿多计较,只是命咱家带句话,当今陛下爱民如子,他日若再发现尔等行欺压百姓之举,可莫要怪皇城司多事!” 张茂瞬间松了口气,连连道:“定然不会再犯。” 若是让这老阉货把自己带去了皇城司,那怕是比落在谢鲸手上还要凄惨十倍。 “行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张茂大喜,趁此机会,连忙指挥受伤的亲随拖着李敢和吴升就要离开。 霍去病在一旁也看的有些发怔,他本以为这老太监是来帮对方解围的,只是转念一想,他何必跟这三人还演一场戏呢? 而且,看张茂那惶恐不安的样子,倒也不像假的。 长乐长公主……这又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吓住永顺伯府的张茂,莫非是馆陶公主之流? 思来无果,霍去病便也作罢,左右自己也省了麻烦,而且看这样子,怕是近期不敢再造次了。 这什么长公主,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忙。 他看向远处那辆马车,只是帷帘紧闭,也看不清什么,拱了拱手,权当谢过。 见老太监没走远,他又对着张茂几人喊道:“如今殿下在此,那妇人一家以后要是出了任何事,你们可都跑不了。” 张茂听后顿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没被霍去病这话给气死。 他有心想回头说几句狠话,却又怕对方追上来,只能假装没听见。 霍去病摇了摇头,遂也上了马,继续向步军衙门赶去。 第八十六章 忆往昔长乐公主 因路上耽搁了不少功夫,这会大街上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御马多有不便,直到半个时辰后,霍去病才终于到了步军衙门。 翻身下马,他整了整衣衫,拿出前两日在定城侯府开具的身份文书,昂首阔步而入。 见状,有门吏将他拦下,在看清代表着谢鲸副都统身份的印鉴后,瞬间就换上了一副新面孔。 不仅遣人将他的马给牵到马厩好生安顿,甚至还亲自在前引路,领他去录名画押。 霍去病在心中暗自点头,看来谢鲸这副都统当的并非是个空架子。 跟着门吏穿过游廊、后堂,还未到地方,半路就瞧见了闻风而来的谢安,见着霍去病便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 “算算时间,我想去病你也应该要到了。” 谢安身材很是壮硕孔武,站在略显阴暗的连廊下,颇有种熊瞎子的骇人声势。 霍去病拱手道:“谢大哥久等了。” 谢安摆摆手,将门吏轰走,揽着他的肩膀就往里走:“哈哈,确实等急了,昨天我特意出城又猎了头鹿,就等你今天办完事喝酒呢。” 霍去病眉头一挑,也很是意动:“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世伯和安哥儿你收藏的好弓。” 谢安将胸脯拍的砰砰响:“没问题,上次比拼拳脚功夫,我不如去病你,这次刚好找回场子。” 由官员举荐家中子弟或旁人任职、参军,在大盛是极为正常的。 因此身世清白的霍去病此行完全合乎规矩、律法,一整套正规流程走下来,即便是有谢安陪着,也耗去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 待诸事皆定,霍去病又在谢安的陪同下,准备前往京师九门之一的朝阳门任职点卯。 这正是谢鲸管辖负责的四门之一,说是去任职,也不是露个脸,领一套合身甲胄佩刀罢了。 骑在马上,两人边走边说,谢安道:“如今我在正阳门司城门郎一职,去病若是哪天闲了,随时可以去那边找我。” “恭敬不如从命。” 霍去病心中颇为感慨,同为开国武勋一脉,景田侯之孙裘良因为家境没落,只能捞个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六品官。 而谢安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同品级的城门郎,以后更是前途无量,这一切无非都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而自己若不是偶然遇到了牛继宗,恐怕如今也还在思虑前路。 “谢大哥可听说过永顺伯府上的张茂?”想到今天早晨发生过的事情,霍去病觉得还是有必要问问。 他自己倒是不怕,只是担心对方是那种使阴招的下三滥小人。 “张茂?景佑一脉的狗犊子。”谢安自幼便生活在神京,对大大小小的人物自然是熟悉的很。 他问道:“怎么了去病,你遇见那王八羔子了?” 霍去病点点头,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茂听后,不仅不担心,反而一脸兴奋地挥舞着拳头:“打得好啊去病,这鳖孙是跟着林威一伙的,平日里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前两年还跟老子打过几架,事后那孙子不服气,带人堵了我,后来又被牛弘大哥给打断了一条胳膊。” “没想到去病你一个人今天就把张茂、徐敢、吴升三个给放翻了,哈哈,等这件事传出去,我看景佑一脉的孙子还有没有脸出来逞威风。” 霍去病淡淡一笑,摆手道:“三个仗势欺人的纨绔罢了,不足为道,只是林威又是何人,上次便听见谢大哥说了。” 提到林威,谢安面色虽然不岔,但却也没有了先前的轻视,说道:“林威是永国公府上的嫡长子,他们家算是景佑武勋的领头羊,这小子十五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军营,前两年才回京,如今景佑年轻一辈都隐隐以他为首,仗着功夫高,打了不少咱们的人,就连牛弘大哥都吃过亏。” 说到这里,他一脸担忧地看着霍去病,说道:“去病,你可要当心此人,若是不敌,扭头走便是,面子丢了还能找回来,人万不可出事,这孙子在北边跟鞑子厮杀久了,下手没轻没重,阴得很。” 霍去病点点头,临近正午,眼光有些刺目,他微眯着双眼道:“来硬的不怕,就担心这群人背后耍花样,毕竟家里只有个老嬷嬷和小丫鬟。” “那倒不必担心。” 谢安解释道:“在京城混的公子哥之间互相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双方起了争执,怎么朝本人使阴招都无妨,接不下来是自己废物,但绝对不能牵连别的,不然说出去都能被自己人笑死。” “咱们小辈之间打打闹闹,那是年轻人的事情,可若是牵扯到其他人,说不定就是两家之间的矛盾了,谁也不敢开这个头,更别说去病你家里还只有两个下人了,他们要真干出这么没品的事来,别说是我爹了,恐怕就连弘哥儿他父亲都不会坐视不管。” 闻言霍去病便安心下来,他自己自然是不担心别人耍什么手段的。 若是张茂还没被打怕,他不介意再让其多躺个十天半月。 想了想,谢安又说道:“而且,如你所言,既然有长公主府的苏公公出面,张茂这三个孙子必定会老实一段时间的。” 闻言霍去病就更对这个长公主好奇了,不由得问道:“谢大哥,这个长公主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让那帮子纨绔这般忌惮?” “说起长乐长公主,她的身份可不一般,我也是听我爹说的。” 谢安靠近了一些,饶有兴致地开口:“去病,你可知当今皇后母族?” “孙家么,据说一直以来都比较低调,因此皇后也被朝野上下赞为贤后。” “没错。”谢安点点头,又道:“但是,你可听说过太后母族?” 霍去病想了想,他的确还真不知道,前身的记忆中也没有任何只言片语。 谢安神神秘秘地小声道:“那是因为,太后母族赫连家族,已经绝后了,早在二十多年前,便满门被屠,只剩下太后幼弟的小女儿,赫连琉璃活了下来。” “满门被屠?” 霍去病心中诧异不已,一国太后母仪天下,如何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开口试探:“莫非是天家内乱?” 除此之外,霍去病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别的原因。 谢安对此也知之甚少,只是道:“我爹对此讳莫如深,也没和我多讲,想来是牵扯颇深。” 霍去病点点头,想起那枚印有“长乐”字样的公主府令牌,说道:“想必,赫连琉璃就是当今长乐长公主殿下的名讳?” “没错,长乐长公主作为赫连家唯一的血脉,自三岁起便被太后抱进宫中抚养,因身世缘故,无论是上皇还是陛下,都对其宠爱有加,就连一应皇子皇孙都远远不及。” “八岁那年便被赐封为大盛长公主,虽是女儿身,可据说太后为了延续赫连家族的香火,自幼便将其当做男娃教养,此举引来不少御史、大儒反对抨击,但太后一意孤行,就连圣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也就导致了在十年前的神京,这位殿下可是个传奇的主儿,仗着一身功夫不错,不仅在皇宫将龙子龙孙都欺负了个遍,出了宫,更是当街赛马,不知道有多少纨绔子弟都挨过她的打,据说连青楼也进去逛过。” 听闻谢安这么说,霍去病也不由得轻叹,竟是比大汉时期的几位公主还要“出彩”。 “这位殿下倒是传奇的紧。”他笑道。 谢安又说道:“长乐殿下少年时期虽然肆无忌惮,跋扈的很,但却并不像张茂那种人一般,仗势欺人,连平民都不放过,因此除了私德不好外,倒是没有令人厌恶的地方。” 私德不好?莫非还真如馆陶公主一般?霍去病这般想道。 谢安也知道他在想什么,露出了一个含义颇深的笑容:“这位殿下十七岁时被赐了驸马,圣皇不仅特许其子嗣可承袭赫连家香火,更有爵位继承,在当时可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可就在大婚当夜,醉酒的驸马竟然被下人发现暴毙在了后花园中,此事被宫中太后得知后,亲自去了趟乾清宫,要求陛下给出一个交代。” “往后数日,牵连着不计其数,但最终也没查出来真凶,一时间众说纷纭,更有人说是因为此举于礼不合,从而惹怒上天降下了惩罚。” “虽然这种屁话连我都不相信,倒是一直到了现在,过去八年之久,那位殿下也一直不曾再有驸马。” 霍去病奇道:“如此,为何还有私德不好一说?” 闻言谢安挤眉弄眼,只是此举放在他这副熊瞎子一般的身体上,倒是极为滑稽可笑:“自古以来便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更遑论是长公主这么个身份呢,尤其是她近几年还喜好文雅,时常举办诗会,召来青年俊杰和千金小姐曲水流觞,因此便有人传她是在打着幌子挑选面首。” 霍去病点点头,对此也没多说什么,毕竟都是道听途说,不能如村妇般嚼人口舌。 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方也帮了自己一个忙,算是有恩。 谢安嘿嘿一笑,继续道:“当年那桩事后,为了补偿长乐殿下,也算是给太后一个交代,当今圣上便把内务府的大多数事情交给了她掌管,并且连专门监察宗亲勋贵的一支皇城司也一并交了过去,因此,张茂那些狗犊子才会如此忌惮长公主,毕竟要是真被发难抓去了皇城司,那滋味,啧啧。” 霍去病恍然,难怪张茂见了苏公公跟见了鬼一样。 谁让刚好有把柄被人抓住了呢。 “诶去病,你说今天长公主殿下出手,该不会是看上你这细皮嫩肉的身子了吧?”张茂突然低声玩笑道。 “世兄哪里的话。”霍去病轻轻一笑,昂首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岂有苟于妇人膝下之理?” 第八十七章 演武场骑马射箭 很快,两人一路相谈,不知不觉就到了朝阳门,并且见到了正在视察城卫的谢鲸。 京师九门乃镇守皇城之关键,是重中之重的要塞。 明面上,每一门除了城门郎在内的二十八名士兵外,更有城墙内大大小小的暗门中近百人卫戍,随时准备换防以及应对突发事务。 虽然外有京师十二团营拱卫,内有天子亲军和皇城司掌控宫禁,导致如今的步军衙门地位微妙。 然而如今在天子的一系列手腕下,将九门城防一事悉数交由负责,其地位便一举超过了凑热闹的五城兵马司。 且如今步军衙门旗下的兵卒,皆是从十二团营抽调的精锐,因此谢鲸身为副都统,身份更是水涨船高。 霍去病在拿了一套合身的兵甲后,又在谢鲸的提醒下,被谢安带着熟悉了一番朝阳门的城卫,算是和人混了个脸熟。 有这一层关系在,无论是精锐兵卒还是和兵痞一般的老油子,皆是不敢有丝毫造次,个个笑脸相迎。 对于军营的气氛,霍去病再熟悉不过,各式各样的兵他也见得多了,因此从善如流。 抚摸着钢针般的短须,谢鲸满意笑道:“贾小子,看来你天生就是当兵的料。” 霍去病行礼问好:“多亏谢世伯照顾。” 谢鲸哈哈一笑,摆手豪迈道:“日后去到九边,多杀几个鞑子就行了,再攒些军功,若是能换个爵位回来,大丈夫也就不负此生了。” 一旁的谢安看的腻歪,忍不住说道:“好了爹,蔷哥儿他还要跟我回去玩弓呢,你也早些回来,我让人烤了鹿肉,再把弘哥儿也叫上,咱们中午好好喝一杯。” 闻言谢鲸就瞪着牛眼,指着儿子道:“成天就知道玩,也不和蔷哥儿多学学。” “行了,知道了。” 谢安缩了缩脖子,撇撇嘴拉上霍去病就往家赶去。 “这臭小子。”谢鲸冷哼了一声,只是那张黑脸上却尽是笑意。 同谢安骑马来到定城侯府,将马交给了下人照料,又嘱咐后厨一番后,霍去病便跟着他来到了演武场。 “在城里骑马就是不痛快,不如先跑两圈?”谢安指着一旁马厩中的好马笑道。 霍去病也十分动心,当即答应下来。 谢安家中圈养的都是能上沙场的战马,与薛蟠手中的自然有很大不同。 霍去病刚骑上去勒紧缰绳,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同,望着夯土紧实的武场,仿佛有种重回战场的错觉。 “驾!” 谢安早就忍不住了,率先跑动起来。 霍去病紧随其后,策马狂奔,满头长发随风飞舞,颇为肆意潇洒。 跑了一刻钟左右,两人都默契地将速度减慢。 谢安见霍去病在马背上身形灵巧,收放自如,起伏间似与烈马合二为一,忍不住称赞道:“去病,你这骑术底子十足啊。” 霍去病淡笑道:“以前练武时也常骑,还需要世兄多多指点才是。” “骑射这东西,说到底还是要看射,唯有多练,熟能生巧,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去病你骑术已经不需要多学,关键就在于箭法了。” 谢安说着,又领霍去病往靶场走去。 在一张黑漆条案上,早已有下人从库房中拿出了七八张好弓,谢安随便挑了一张,而后弯弓搭箭,下一瞬,只听霹雳弦惊,铁箭正中远处靶心。 “好箭法。”霍去病在一旁出声夸赞。 看谢安一气呵成的动作,以及准头,便知道对方的确是有一手的。 谢安得意一笑,将手上的弓递了过去,笑道:“去病,你也试试。” 霍去病也不怯场,接过雕有蟠龙的棕漆大弓就拉了开来,一搭手,十分轻松就开了满月弓弦。 谢安眼中一惊,说道:“去病,你这天生神力我算是领教到了,第一次开弓居然就能拉满一石弓。” 一石弓,在大盛军方是属于受训过的精锐士兵标配,若是专门精于此道的弓箭手,则是一石五斗、六斗左右。 至于二石弓,能拉开的,必定是军中罕见的猛士。 他爹谢鲸用的便是二石弓,但也不可常使,通常射个一二十箭便要停手。 前朝北宋太宗之时,为了震慑张浦,便特意从军中万里挑一的选出了能拉二石弓的猛士,组成了一支卫士。 由此便可见二石弓的威力。 霍去病摇头道:“对于射箭来说,光力气大可不行。” 谢安点头:“除了天赋异禀外,还是要多练,手眼要用在一处,使得弓箭能如臂驱使方可。” “谢大哥这话,倒是和我一个故人所言颇为相似。” 霍去病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然后挽弓搭箭,瞄向前方的草靶。 “嗖!” 空中传来爆裂之音,满月羽箭射出,像是一道闪电,速度奇快无比。 然而可惜的是,箭矢从草靶旁边擦肩而过,并未射中。 霍去病目视着自己的成果,面上无悲无喜,这种情况正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副身体终究是第一次拿起弓箭,许多东西都要从头开始。 “好小子,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第一次射箭了,能有这般准头,已经算是天赋难得了。”一旁的谢安则发出惊叹。 刚刚若不是看霍去病动作生涩,他是断然不相信对方是第一次玩弓的。 这个时候,两人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大笑:“好家伙,这箭偏的,难得看见去病也有不会的技艺了,来来来,也和我比划比划,本公子要一雪前耻。” 听见这故意的调笑,霍去病和谢安对视一眼,回过头,看向刚到的牛弘。 “弘哥儿,说不定去病射上几十箭,就要超过你了!”谢安笑着道。 牛弘走到了两人面前,拿过霍去病手上的弓看了看,拍着他的肩膀:“那我就更要抓紧比划了,不然岂不是什么都不如这小子了?” 上一次比武,他和谢安可是轮番上阵,什么摔跤、拳脚、刀枪都用上了,然而没一项能比得过,着实把两人打击惨了。 霍去病被他这故作夸张的言辞和表情弄得哭笑不得:“言过其实了弘世兄。” “别说那么多,先来练练。”牛弘大笑着挑了一张弓。 第八十八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 “中了!” “哈哈,又中了。” 靶场内,谢安和牛弘正在大呼小叫着比拼谁的准头更足,而霍去病,则在又射空了几箭后,准备换张弓来用。 此身的气力渐长,已经不下当年之勇,而且正值少年,仍有成长的空间。 一石弓对他来说,已然有些过于轻松了,纵使拉个满月弦,仍感觉轻飘飘的。 见状,谢安放下了弓箭走来,说道:“去病可是嫌这些弓用着太轻便?” 霍去病点点头道:“一石弓用着着实有些轻了,想换张试试。” 牛弘随手拉了拉弓弦,看向霍去病的脸上满是羡慕:“去病,你小子简直就是个怪物,这弓我拉上三轮都要臂膀发酸了,你居然还嫌轻。” “哈哈,弘哥儿,若非如此,去病怎么能把景佑武勋一脉的孙子打个半死呢。” 谢安拉着霍去病就要往后院去,边走边说道:“这里的几张弓最多也就是一石五六斗,肯定都不合你的意,走,跟我去府库中,那里还放着我爹的许多好弓,其中不乏二石的。” 霍去病拱手笑道:“那就多谢世兄了。” 谢安摆手示意:“区区小事无足挂齿,好弓就是要配好汉才对,不然放在家里也是生灰。” 闻言牛弘在旁边“阴阳怪气”:“好啊安哥儿,我来了多少次也不见你开府库招待我,敢情去病一来,就不一样了?” 谢安嘿嘿一笑,反击道:“弘哥儿,若是你也有去病这般的气力,能拉开二石弓,到时候别说是我家府库了,恐怕你自己家的府库都要任君挑选。” “唉。” 牛弘长叹一口气:“都怪蔷哥儿,货比货得扔,人比人要死啊,这些天我老子可没少拿他来训我。” 谢安双手捶胸,像是找到了知己:“这一点,我爹倒是和牛伯爷一样。” 霍去病笑着锤了两人一拳,说道:“两位世兄就别取笑我了,论箭术,我还要多多请教你们才是。” 这话倒不是他故作谦虚,而是从习武以来,他发现从头开始的自己相较于之前,很是多了些不同的感悟。 无论是拳脚功夫,亦或者刀枪剑戟,皆于细节处查漏补缺,这也是他实力长进迅猛的原因之一。 因此,他倒是真的很想和二人探讨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见解,来使自己的骑射技艺更上一层楼。 牛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过话却是对着谢安说的:“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这小子拉弓的手法进步太快,才射了两轮就已经像模像样了,说不定再过不久就要超过你我了,必须得抓紧时间多比试比试。” 说笑间三人就进了库房,琳琅满目的摆放着各种兵器。 谢安带着霍去病来到一面挂满了各种强弓的石壁前,指着其中一张黝黑乌沉的大弓说道:“这弓应是一石八斗的,去病你来试试。” 点点头,霍去病拿起了面前雕刻有猛虎大虫的黑弓,他并没有急着试弓,而是用拇指和中指捻着弓弦,片刻后抬头说道: “这弓弦可是以牛角和鹿筋糅合而成?” 谢安和牛弘闻言都惊呆了,指着黑弓道:“蔷哥儿,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霍去病笑道:“这辈子的确是第一次玩弓,之前在府上跟那些老兵们学过一点这方面的东西而已,用牛角和鹿筋糅制的弓弦沉而硬,不适合奔袭如电的轻甲骑射,但射出去的箭通常在威力上要更胜一筹,多为两军对垒时的弓箭手所钟爱。” 听到他这么说,两人才十分释然地松了口气,还以为真当碰上了一个怪胎。 在两人的注视下,霍去病凝神屏气心神合一,挽弓搭箭,缓缓将弓弦拉至满月,而后瞄向前方窄廊尽头的箭靶。 下一刻,他松指放箭,弓弦声如裂石。 砰! 由于是在府库中,箭靶的距离相比演武场就随意了许多,只有二十步,是以只听一声闷响,那精铁制成的箭头就稳稳插进了缠满麻绳的靶子上,箭羽颤抖不止。 “好家伙,这进步也太快了吧,这还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活?”牛弘看着正中靶心的铁箭,表情浮夸地拍着霍去病肩膀。 二十步的距离中靶,自然是没有什么可说的,然而换成第一天玩弓的新手,那就不得不说了。 谢安则小跑了过去,看了看完全没入的箭头,用力将其拔了出来,大笑道:“去病,我看,这张弓对你来说,还是轻了些吧?” 霍去病又虚拉了几下,便将这张一石八斗的弓放了回去,点头道:“实战还行,若只是为了训练的话,的确还不大够。” 真打起仗,也不是说能使多大气力就使多大,必须要考虑体力的问题,不能射出一轮箭后就力有不逮了。 然而只作训练考量,就不需要有这么多顾虑了,自然是越强的弓越好。 谢安站在石壁前打量了片刻,又从中取出一张牛角大弓来,道:“试试这张二石弓,这是我爹前些年从边疆退下时带回来了,可是沾了不少鞑子的血,去病你用着应该会趁手。” “谢伯父的虬龙弓?安哥儿你当心晚上被吊起来打。”牛弘咧嘴阴笑。 牛弘笑呵呵看着霍去病道:“别看我爹正值壮年,可是气力也是渐渐不如年轻时候了,饭量都小了许多,这张弓他都一年多没摸过了,要知道被去病你拿去用了,那是万分都不会介意的。” 霍去病正要开口,只听身后率先传来一阵雄浑笑声:“哈哈哈,没错,这张虬龙弓跟随老夫不少年了,如今退居神京,放在府库蒙尘也是无奈之举,蔷哥儿你若是能用,拿去便是。” 三人齐齐回头,谢安道:“爹,你回来?” 虎背熊腰的谢鲸摆摆手走了进来,看着霍去病,双眼中满是认可:“好小子,自古以来能用二石弓的都是万里挑一的猛将,没想到你年纪尚幼就有如此膂力,一等伯他果真没看错人。” 牛弘得意一笑:“要不是我,我爹也发现不了蔷哥儿。” 霍去病抱拳行礼,道:“还望世伯日后多多指点。” 第八十九章 血染宝弓赠好汉 听见霍去病这么说,谢鲸咧嘴一笑,语气颇有些诡异道:“指点那是必须的,你小子如今便是想浪费这一身天赋,也得先问问我和牛继宗答不答应。” 见状,霍去病还不以为然着,身边的谢安和牛弘直接打起了冷战,像是回忆起了少年时期不堪回首的种种经历。 两人一左一右拍打着他的肩膀,面带同情之色:“蔷哥儿,你以后可要惨了。” 谢鲸冷笑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吃不了苦成天喊累也就罢了,只是莫要带坏了蔷哥儿,老夫十几岁的时候,一只手就能把你们锤趴下。” 霍去病笑道:“世伯,安大哥和弘大哥的武艺跟同龄将门子弟比起来,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谢鲸摇头叹道:“无非是矮子里面挑将军罢了,现如今,别说是开国一脉了,就是刚过了三代的景佑武勋,家里也多是不成器的,都说是父辈打天下,他们享天下,全是混账玩意,如此下去,不消二三十年光景,恐怕就要坐吃山空,沦为史家那般的笑话了。” 听此言论霍去病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的确都是事实。 这也是所有武勋将门都要面临的问题,往往是虎父犬子难堪重任。 究其原因,无非是家境好了,自幼享福惯了,便再也吃不了苦了。 若非如此,景佑年间太上皇也不会轻易就能再提拔起来一批武勋跟开国功臣打擂。 实在是开国一脉自己从根子烂透了,只能坐看山起。 就好比方才谢鲸所言的史家,乃是贾家老太太的母族,她的两个侄子史鼎和史鼐,分别是忠靖侯和保龄侯。 一门双侯的显赫家世,便是把开国和景佑两边的勋贵加起来,也找不出第二个。 然而真实情况却并非如此,现在史家,连面子都维持不住了,更别说里子。 甚至连堂堂侯府里的夫人和小姐都要靠做女红来维持生计。 贾母之所以会时常接内侄孙女史湘云来府上住,除了因为史湘云古灵精怪又生的漂亮惹人讨喜外,变着法接济一二也是主要原因。 史鼎和史鼐两个侯爷胸无点墨,在朝堂上也只是有名无权,又不敢去九边吃苦,搏一份军功,因此为了维护侯府门楣面子,可谓是拆东墙补西墙,赫然便是许多将门之后的真实写照。 依霍去病看,即便是贾家日后没被抄家,史家也会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便是现在,也要靠王熙凤放印子钱了。 谢鲸抚须微笑,将手中的强弓又递了过去,说道:“蔷哥儿,就试试这张弓。” 霍去病点头,依言从谢鲸手中接过,而后左手持弓右臂开弦,随着他的动作,肩膀上肌肉也渐渐隆起,直至拉成满月。 嗖! 松手放箭,二石弓之下,铁箭于空中发出呼啸之音,弓弦震颤宛若雷霆,在密闭的库房中久久回荡。 砰! 铁箭穿透箭靶,直接钉在了墙壁上,震落下片片白灰。 “好!”牛弘与谢安顿时击掌而笑。 霍去病又拉了拉弓弦,虽然的确耗费气力,但也能用,相信日后再多打熬些时日,便能彻底收放自如,于是看向谢鲸说道:“世伯,这张弓力道倒是刚好。” 谢鲸笑逐颜开,豪迈道:“那就选这张弓了,放在你手里,老夫也不用担心日后蒙尘生灰。” 恰逢此时后厨也料理好了鹿肉,有下人前来通报,于是几人便在谢鲸的招呼下,纷纷前往膳厅。 有骑射这等攒劲由头下酒,饭桌上气氛更是热烈,谢安还招呼着霍去病下午要出城打猎。 一口烈酒下肚,谢鲸呼出一大口热气,开口道:“上次倒是忘了问,听说蔷哥儿你是跟府上长辈发生了些事,才被迫搬出宁府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谢安和牛弘也停止了说笑,皆是好奇地看向霍去病。 他们俩早也听说了此事,甚至还知道贾家当日接圣谕时的那一场闹剧,为此心中很是愤愤不平,只是却不好询问。 “回世伯,并不是什么大事,说出来也是一桩笑料罢了。” 霍去病放下酒杯,淡然开口:“只是那贾珍仗着长辈身份,一日醉酒后起了龙阳之好,我便一拳打了过去,随后就搬出了贾府,事后倒是被他针对了几番。” “不过,好在当今圣上口言圣谕,老太太又一番说和,我与那人倒是暂且相安无事。” 听到霍去病这般说,谢鲸面容顿时一肃,他这等好汉,自然是看不起兔爷相公的。 本就心生鄙夷,如今又听闻贾珍身为族中长辈,居然对小辈起了下三滥心思,并且还连番针对,心中不免生了怒意。 谢安和牛弘更是勃然大怒,受限于身份原因,牛弘没好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谢安就忍不住了,破口大骂:“这老货,当真是不要脸了!” “安哥儿……”牛弘拉住了他,看了看谢鲸,皱眉道:“蔷哥儿,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想来那贾……那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谢鲸也点头,抚摸着钢针短须开口:“你贾家那几位长辈,我也都有所耳闻,贾珍和贾赦性格有些相似,皆性格暴虐,日后定还会对你不利。” 霍去病很是洒脱,抿了口酒,说道:“若是放在之前,我还会担心一二,只是如今我已有了军身,又蒙圣谕庇佑,贾珍便是想寻我出气,怕是也不敢肆无忌惮,而只要他不能以势压人,我便无所忌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哈哈,好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谢鲸闻言大笑,又举起了酒杯:“贾府的家事,老夫作为外人实在不好干预,但只要蔷哥儿你占得住理,就放手去干,我定城侯府在后面为你撑腰!” 牛弘也接话道:“没错,相信我爹也不会坐视蔷哥儿你被无良之人欺辱。” 霍去病轰然起身,躬身行礼:“世伯与镇国公府之恩,去病定然铭记五内。” 见状,谢鲸大笑着点头示意他落座。 这蔷哥儿年纪不大,不仅武艺十分出色了得,就连心性也是一等一沉稳,倒是真和代善公有几分相似。 第九十章 上不行则下不正 定城侯府,四人吃完了酒肉,谢鲸并未多待,直言还有要务在身,便先一步带着家将离去。 而霍去病,则在谢安和牛弘的极力撺掇下,拿着弓箭,骑着烈马,准备出城打猎。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乃是距离神京城外二十里处的狩北苑。 此地乃是开国之初由高祖皇帝所设,原本为皇家园林,专供宗亲游玩打猎。 后在景佑初年,太上皇初登大宝,大赦天下,此处山苑也就一并放开了限制,便是寻常百姓,也可渔猎,只是不能砍樵罢了。 碰到时节好的光景,更有贵女在亲眷的陪同下游山玩水,亦不少见。 正值初秋,午后的阳光和煦明媚,三名酒后纵马肆意的少年沐浴其下,面上均带着懒洋洋的笑意。 这还是霍去病第一次出城,亲眼看着芳草悠悠的无边旷野和远处山涧,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轻松和豪迈。 头顶青天白日,脚下山川江河,这才是好男儿该有的去处。 再好的府院,待久了,人也就颓了。 “驾!” 勒着缰绳,一夹马肚,霍去病一骑绝尘,其声音后发先至,随风传入谢安与牛弘双耳:“两位世兄,咱们比比骑术如何?” “哈哈,老子在边疆的时候,可是追过鞑子的。”牛弘豪迈大笑,挥着马鞭就追了上去。 谢安也不甘示弱,瞬间策马奔腾:“蔷哥儿,弘哥儿,可别说我欺负你们,这地方我来了不知多少次了,闭着眼睛都能骑马跑一圈。” 一刻钟后,三匹烈马逐渐放缓速度,停在了一处低矮山丘前。 手指着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人迹罕至的密林,谢安说道:“蔷哥儿,你是第一次来,又刚熟悉弓箭,我就不带你去深山老林了,先就在这耍耍。” 闻言,霍去病奇了,望着风吹草低的山丘,开口道:“听安哥儿的意思,此地要安全不少?” 谢安点点头,也有些糊涂:“对啊,怎么了?” 霍去病说道:“既然是狩北苑,只听名字便可知道昔日高祖皇帝的雄心,想必此地也有效仿汉朝时期上林苑的意思,当是熊罴猛虎雄踞才是,怎么还会安全许多?” 谢安听后还未开口,牛弘便大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去病你说的的确没错,小时候听我家老爷子说过,狩北苑的确是高祖皇帝花了大力气从大盛各地运了猛兽回来设立的,然而自从景佑初年太上皇大赦天下后,此地就变了,猛兽都被禁军悉数射杀,留下来的只有专供观赏的丹顶鹤等动物,体型最大的也不过是性情温顺的梅花鹿。” 谢安也说道:“不然的话,那些才子贵女们,哪里敢来这种地方踏春游玩?” 轻叹了口气,霍去病摇摇头,一时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昔年武帝雄才大略,时常率亲随和臣子骑射游猎,于是由上至下,汉朝尚武之风盛行,最终也为之后的追亡逐北埋下了伏笔。 盛高祖皇帝设狩北苑,怕也是为了督促宗亲皇室后人勿忘悍勇之风,没想到,却在景佑新皇上任之初就被废弛。 一饮一啄皆有天定,想来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为大盛和亲纳贡定下了一根钉子。 武将打天下,文官治天下是没错,然而这个度,太上皇显然是没有把握好,以至于大盛朝尚武之风日渐消退。 正所谓上行下效,不说别的,单只看贾家这两座国公府的后辈男丁,便可知一二。 就连这种于国同尊的勋贵,将门世家,其后人都只会吃胭脂而手无缚鸡之力,军队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也正是因为大盛军方吃空饷、喝兵血的混账将军多了,这才导致下面乱象愈显。 听到霍去病的叹息,牛弘冷笑道:“大盛开国近百年,承平太久了,有些人已经不知道战争是怎么一回事了,从景佑年开始,朝廷就大肆提拔文官,增设权利,相对的,咱们这些勋贵就越发说不上话了。 也就是后来又跟蒙元余孽打了起来,朝廷这才重新重视武备。 不过打起仗来,后方一应粮草后勤诸事,皆要仰仗文官,而景佑武勋一脉,也就是那个时候被提拔起来的。” 听闻这些话,霍去病提出了一个很早之前就没想通的问题:“太上皇他老人家为何要重新提拔一批武勋,而不是继续任用四王八公一脉?” 时常听闻开国功臣跟景佑一脉不和,这让他很是费解。 在那个时代,开国功臣一脉虽然已显颓势,可却仍有上阵杀敌的底蕴。 别的不说,光一个贾家的贾代善,能重新扛起国公的爵位,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可在如此形势下,为何当时的皇帝还要重新来过呢? 对于这个问题,谢安也是十分迷茫:“我也问过我爹,可是他把我骂了一顿,只说还不到该我知道的时候。” “此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两人顿时看向说话的牛弘,霍去病道:“弘哥儿可知详情?” 牛弘面色十分肃然,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也是我爹酒后才说了只言片语,你们可知义忠亲王老千岁?” “太上皇的同胞兄弟,据说已经有十几年没有露过面了,都有传闻说是人早已仙去了。”谢安说道。 听到这件事居然和书中只出现过只言片语的义忠亲王有关,霍去病顿时来了兴致。 “义忠亲王府常年有重病把守,消息众说纷纭,都当不得真。” 牛弘摇摇头,继续说道:“当年太上皇还没继位时,一共有五位皇子争夺大宝,可最有希望的,却并不是上皇,而是素来被朝野上下唤为贤王的义忠亲王老千岁。”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义忠亲王要被立为太子时,却发生了一件谁也没想到的事情,那就是在老千岁母妃的寝宫中,有人查出了泼有污血,扎着银针的草人,上面赫然便是咸平皇帝的生辰八字和名讳!” 嘶。 谢安面色一凝,即便是以他的心性,也听出来了事情的严重性。 霍去病则撇了撇嘴,这等事情,最是常见帝王家。 第九十一章 今日事情今日毕 牛弘口中所言的事情真相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不好下定论,可大可小皆要看皇帝如何表态。 很显然,当时的咸平皇帝大怒,不仅将义忠亲王的母妃处死,更是要将义忠亲王他自己也贬为庶民。 索性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子站了出来,拼了命将其王爵保住,然而自此便和皇位无缘了。 后来,皇位之争还在继续,然而诡异的是,二皇子、四皇子和小皇子皆离奇暴毙,最终,便只剩下太上皇继承大统。 听到这里,谢安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虽然牛弘话没说明白,可是任谁也能看出,太上皇的上位,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骨走过去的。 “没想到,太……” “安哥儿,慎言!”谢安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黑着脸的牛弘打断,“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无凭无据的事情,不要随便开口。” 谢安挠着头嘟囔:“我也就在咱们兄弟面前说说。” 霍去病也劝说道:“安哥儿,有些话纵使憋一辈子,也不能说出来,否则哪天酒醉出口,就成了大祸,彼此心中知晓就可。” 牛弘点头:“去病说的对。” 谢安也是个听劝的,见两人都这么说,当即就应承下来,他又问道:“那弘哥儿,这件事跟咱们和景佑一脉有什么干系?” 霍去病缓缓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想来是因为当初五子夺嫡时,四王八公们站在了上皇的对面?”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有什么别的原因,能令太上皇对当初打天下的武勋一脉这般无视。 牛弘欣然道:“去病说的没错,记得我爹说,当时你贾家出了个贾代善,文武双全,就连统兵打仗也是一流,可谓是打服了大盛军方的上下两代人。 而当时的义忠亲王老千岁,也是意气风发,对内翩翩如玉,对外更是亲自坐镇边关数载,他与代善公二人在战场上一见如故,从此引以为知己。 当义忠亲王回京时,他最大的支持者,便是在代善公带领下的开国武勋一脉,可后来的事情如何,你们也都知道了。” 言及于此,霍去病总算是明白了两代武勋之间的恩怨,以及开国一脉日渐没落的原因。 除了他们自身的原因外,太上皇的敌视也是不可忽视的。 当年站对了阵营的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辅龙功臣,世享尊荣。 而开国一脉,则因为站错了队,只能偃旗息鼓,明哲保身。 这时候,谢安又问道:“可是弘哥儿,我曾听说,是因为当年在草原上,咱们家的老祖宗吃了败仗,这才被景佑武勋一脉的人趁势而起?” 牛弘冷哼一声,摇头道:“那一仗的确是惨败,也从而导致我大盛军方此后十年再没了主动出兵的底蕴,让蒙元余孽得以休养生息,可是我爹当时说话时语气极为悲怆,想来是有一些不能说出口的原因的。” 开国一脉无故吃了败仗,导致元气大伤,然后景佑武勋纷纷上位…… 这些东西在霍去病脑海中一一串联起来,让他顿时心中一惊。 若真是如他所想那般,那和亲纳贡,资敌以长的荒唐国策,岂不就是因人而起? 如今太上皇久居深宫不出,然而却还牢牢掌握着一部分大盛军权,导致天生二日,朝堂不宁。 且看当今圣上拉拢开国武勋的举措,当年那场阵营之争,似乎延续至今未止。 看着霍去病和牛弘二人的肃穆面容,谢安洒脱一笑,高声道:“想这么多作甚,左右也与现在的我们无关,等到了那些老爷子认为该我们知道的时候,咱们再扛起担子也不迟。” “哈哈,说得好。”牛弘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拿出了弯弓和配剑,大步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考虑这么多事情,无非是为了将来能知晓哪些人是友非敌,一时间霍去病还真有些心事重重,此时听到谢安一番话,顿时茅塞顿开。 也是,以他如今的身份来看,根本还不到接触这些隐秘的时候。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将自己的一身本事重新掌握,再以现在的身份为起点,一步步脚踏实地走好。 “今日事今日毕,明日言明日谈!” 霍去病吐出一大口心中郁气,仰天一声长啸,顿时激起山林上空一阵野鸟沸腾。 他跟着二人走进了山谷,先是下了马,将其拴住,而后再将马背上的箭囊取下,背着二石弓,虚握腰间配剑,缓缓进了密林。 谢安小声说道:“今天咱们哥仨的晚膳可就在箭上了,能不能吃饱,全看你们的了。” 牛弘挽弓搭箭,瞄着前方山涧中的一只野兔,信心满满道:“安哥儿,别看你经常打猎,我在草原上可也没少吃野味。” 嗖! 只见他松手开弦,下一刻,箭头便稳稳穿过了野兔的颈部,将其钉在了地上。 “哈哈哈。” 一路小跑着捡起自己的战利品,牛弘先是和谢安炫耀了一番,接着看了过来:“去病,你也试试。” “没问题。” 霍去病从身后箭囊中取出一根铁箭,环顾了一圈后,举弓瞄准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只锦鸡。 许是狩北苑名不符实后,这些野物也过了太久的安生日子,此刻眼前正在贴秋膘的肥美锦鸡在看见了霍去病后,竟然丝毫都不慌乱,依旧悠哉悠哉地觅食。 结果显而易见,霍去病十分轻松地就将这只野鸡拿下,甚至还因为二石弓威力太甚的缘故,把一身漂亮锦羽也都给毁了。 两人都开了头彩,谢安也不甘示弱,很快就找到了一头傻狐狸,一箭穿胸。 三人先是寻了处水潭,将猎物都放置在了那里,而后继续深入,也许是赶了巧,很快就在老林里碰到了一头梅花鹿。 只是这头畜生鹿老成精,只是远远嗅到了气味,便撒腿就跑。 三人立刻你追我赶地冲了过去,在围追堵截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是耗死了猎物。 而霍去病,也在不断地开弓中,渐渐找到了曾经骑射的感觉。 等到日落西山,猎了个盆满钵满的少年们也在吃饱喝足之后,分道扬镳,乘月而归。 第九十二章 死灰复燃令送粥 月明星稀,倦鸟归林。 进了神京城,与谢安和牛弘两人分别后,霍去病径直就往芝麻巷子赶去。 乘着星光,他并没有骑马,而是牵着它缓缓而行。 各家门前的纸灯散发着薄弱的光亮,为正在挥发酒意的霍去病照耀着回去的路。 就着野味,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以他如今的体魄血气来说,轻易还是醉不倒的。 即便面色酡红,可意识却格外清醒,此刻想起一些事情,都觉得犹在眼前。 “必须得抓紧这两三月的时间。” 霍去病心中想着一些事,转眼就来到了芝麻巷子外。 远远就看见了自家院门外挂着的两盏大灯笼,烛光分外明亮,显然是朱嬷嬷或者晴雯有意为之。 只是刚一迈步,他就猛然停了下来,在酒意的作用下,霍去病一双虎目如电,冷冷盯着某处黑暗,喝道:“什么人?!” 被喝声惊动,那团黑影瞬间吓了一跳,连忙舒展开来,紧跟着就走出两步,站在了光线下,露出一张惊魂未定的脸。 望着那张惊慌和惊喜交加,不一而足的面容,霍去病诧异道:“蓉哥儿?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见到霍去病的贾蓉送了一大口气,拍着胸脯道:“蔷哥儿,你可差点吓死我了,我一个时辰前就过来了,可你那小丫鬟说你不在家,我便只好在此等着,结果眯着眯着就睡着了。” “那丫鬟就是老太太送给你的晴雯吧,颜色倒好,就是八成没调教好,不说请我进去坐着吧,居然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看来这家伙是真被吓到了,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就是没走到点子上。 霍去病听得不耐烦了,冷笑道:“我那院子小,家里就只有一个老嬷嬷和一个贴身丫鬟,我不在家,如何能请你进去?再说了,我和东府的关系如何他们也都知道,要是能给你好脸色才是稀罕事!” 闻言贾蓉顿时讪讪一笑,摸着鼻子笑道:“蔷哥儿,你跟我爹……那人的关系不好,可也不碍着我什么事啊,毕竟咱们不是还有个约定嘛。” 说到这,霍去病倒是想起来了两人之间的口头承诺,问道:“你今天专门等我这么久,莫非是贾珍又准备出什么幺蛾子了?” 那老货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找死? 贾蓉一颗脑袋顿时摇了又摇,连忙摆手道:“蔷哥儿,你刚被宫里夸赞,老太太也对他下了警告,自然不会寻你麻烦。” 霍去病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怕是没少在家里骂我,说吧,既然不是这事,那是为何事找我?” 听到这话,贾蓉的面色瞬间变苦,他握着拳头,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潮红,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老……老不死的,消停了一段时间后,如今又……又要让你嫂嫂给他送碧梗米粥去了。” 许是终于将心中“老不死”这三个字说了出来,贾蓉扭曲的清秀脸蛋也缓和了不少。 纵使是把这等不堪之事当人面直言,竟也不多觉得羞愤了。 霍去病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张羞羞怯怯的绝世容颜,以及初为人妇的柔媚身姿。 不难想象,当这样的秦可卿端着米粥,面带抗拒地向贾珍走去时,那个老货该是何等的急不可耐。 他微微皱起眉,开口道:“蓉哥儿,这种忤逆人伦,强占儿媳的事情,你一个为人丈夫的都没法管,寻我来,又能怎么办?” “难道要我冲过去把贾珍打一顿?就算如此,可事后他要还想逼迫嫂嫂,总不能我日夜守着吧?” 听见霍去病这么说,贾蓉脑海中马上就浮现出了贾珍威逼秦可卿的一幕幕画面,瞬间脱口而出:“就是让蔷哥儿你日夜守着,也比落在那个畜生手里好!” 每每想起自己在府里动辄被打骂,被啐一脸唾沫的场景,还有其他下人暗地里嘲笑自己当王八的时刻,他就恨不得让贾珍马上去死。 不过刚说完,贾蓉就后悔了,迎着霍去病古怪的目光,他强笑道:“蔷哥儿,我如今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就这么看着,知道你能耐大,现在可只有你能帮我了。” 若是没有霍去病此前的一番话,以及数次踩下贾珍面子让他无可奈何的举措,或许贾蓉还只会眼睁睁看着秦可卿落入狼口。 但是如今的贾蓉,心中的逆反之心却随着贾珍那一层高大父权面具的脱落,而逐渐生长起来。 虽然他对秦可卿并没有什么感情,更是在一种懦弱的畸形心理下对其憎恨,责怪对方“不守妇道”,但是身为一个男人,要让他心平气和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对妻子下手,却也是没可能。 因此,忍无可忍之下,他堵着一口气就找了过来,虽然也认为霍去病没什么好办法,但只能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了。 看着贾蓉那苦苦哀求的神色,霍去病陷入了沉思。 倒不是他会因贾蓉心软,而是想起了当初劝说秦可卿时,对方拿给自己的一百两银票,以及那一句娇羞柔弱的话:叔叔啊,盼你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秦可卿虽只是秦家抱养的孤女,可在秦业膝下也是过的无忧无虑。 但自从嫁入贾家后,面对无能的丈夫以及贼心不死的公公,人也就愈发憔悴忧心,就连性子都变得小心翼翼乃至软弱起来。 当时能被自己劝动,甚至临走前还给了自己一百两银票的私房钱,想来也是因为她自己被贾珍逼的走投无路了,所以才决定放手一搏。 如今眼见着又要被贾珍胁迫,心里滋味可想而知。 想了想,迎着贾蓉渴求的目光,霍去病开口道:“我倒是有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贾蓉立刻被唬了一大跳,颤抖着说道:“蔷……蔷哥儿,弑父可是大罪,要被腰斩、五马分尸的,而且,我怕是也打不过他。” 霍去病觑着眼望向贾蓉那被酒色掏空的细胳膊细腿,笑容十分无奈:“比起你,贾珍那老色鬼怕是更加不堪,你们父子不妨比划比划。” 第九十三章 清心寡欲圣如佛 见霍去病这般笑容和语气,贾蓉瞬间明白是自己误会了。 挤出一道笑容,他又问道:“蔷哥儿,那究竟是什么法子?” 霍去病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道:“你只要给他下了那种药,不就万事大吉了?” 闻言,贾蓉瞳孔瞬间扩大,呼吸也急促起来:“下药,不会,不会被人查出来吧?” 一看他这副表情,霍去病就知道又误会了,低声喝道:“你是猪脑子吗?若是把他药死了,那朝廷肯定会派仵作下来尸检,到时候再一查,你觉得你能扛得住皇城司几轮询问?” 贾蓉双手一摊,面色发苦,说道:“好蔷哥儿,那你说到底该怎么办?” 霍去病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双手撑着下巴,缓缓道:“我知道一种药,可以让人清心寡欲如同活佛一般,便是心里想,可下面也无力施展,你只要设法让贾珍喝下去,到时候别说是让嫂嫂送米粥了,便是找几个青楼妓子脱光了站在他面前跳舞,他也只能干看着着急。” “这……这。” 贾蓉双眼马上就亮了起来,走到霍去病面前,蹲下道:“果真,还有这种神奇的药?蔷哥儿,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霍去病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这种药便是有,我留着又有什么用,你去找薛姨妈家的蟠大哥,说几句好听的话,他保准能给你。” 言罢,又十分恶趣味地打量了一眼贾蓉,说道:“当然,就凭你这长相,说不定他主动就给你了。” 壮阳的虎狼大药,霍去病听说的也不少,然而这种与之截然相反的,还真是第一次从薛蟠口中得知的。 说来也有趣,据薛蟠酒醉所言,是他还在金陵的时候,结识了一个清秀相公,那人也是个荤素不忌的。 被薛蟠用银子打动后,便在一起厮混了数月,然而谁料这相公不甘心一直在下面,就背地里偷偷下了药,导致薛蟠萎靡了半个多月。 此后自然也是攻守易型。 不过薛蟠尝到了甜头,事后得知真相后,也没打骂那相公,反而还赠了人五十两银子,将这药的方子给弄了过来。 贾蓉被霍去病说的打了个寒颤,他喜好倒是十分正常。 犹豫片刻,他心中已经十分动容,点头不止道:“蔷哥儿,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去寻薛大哥拿药!” “等等!” 见着激动的贾蓉转身要走,霍去病把他叫住,皱眉道:“此举虽管得了一时,但可管不了一世,贾珍是色中饿鬼花丛老手,时间久了必然会有所察觉,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激动的贾蓉立刻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想到贾珍要是反应过来,得知是自己给他下了药之后的反应,他瞬间就抖若筛糠。 只是霍去病在荣庆堂上剑指贾珍,使其噤若寒蝉的一幕对贾蓉的影响实在太大,他到底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畏惧。 唯唯诺诺地说道:“他现在没有之前那般肆无忌惮了,让你嫂嫂给他送碧梗米粥的次数也少,眼下这一两个月,估计还能防住,先糊弄过去再说。” 擦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贾蓉抬起头,直视着霍去病又道:“至于以后的事,我怕是就要靠你了蔷哥儿,虽然你有宫里圣谕夸奖,又被皇上赐下了表字,可短时间他不敢动你,并不意味着日后就能一直忍着,如你所言,那畜生在府上可不只一次说过要报复你的话,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出手对付你了!” 对于贾蓉的话,霍去病自然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也知道贾珍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冷笑着看向贾蓉,他说道:“那依你的意思,想要我如何出手?” 贾蓉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蔷哥儿,既然你连这种药都知道,那能不能搞到让仵作查不出来的毒药?只要老东西死了,日后咱们兄弟不就高枕无忧了?” 这倒是有意思,刚才还被霍去病的话唬的跟见了鬼似的,现在却要主动药死贾珍。 霍去病看着一脸狠戾之色的贾蓉,摇头道:“贾蓉,你太高看我了,便是有这种药存在,以我现在的身份,断然也不可能接触到。” 话已至此,贾蓉也越发大胆,起身激动道:“蔷哥儿,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必须要想个主意出来,不然以后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霍去病顿时冷下脸,目光如同利剑一般扫过:“贾蓉,我是不是笑脸给你给的太多了,你敢威胁我?” 被霍去病盯着,贾蓉只觉得有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瞬间晃过神,才想起面前这位是什么脾气,当即软了下来,一番赔礼道歉后,又换上可怜兮兮的语气: “蔷哥儿,方才是我激动了,不过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如今是什么状况,那畜生若是不死,怕是我不被打死,也要当王八被人活活笑死了!” 见霍去病面色寡淡,贾蓉一咬牙,又说道:“蔷哥儿,只要你能帮我弄死那个老畜生,日后我成为东府的主人,你自然也可以回来,到时候,三成家业都是你的,而且,你若是想,你嫂嫂,可卿她我也只当做看不见,只要别被人发现就好。” 且不说三成家业这等口说无凭的白话可以随便许诺,就是光后面送妻的话就已经足够荒唐了。 霍去病皱眉道:“蓉哥儿,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自己看看像话吗?!” 这一次,贾蓉倒是没再惧怕,而是梗着脖子道:“蔷哥儿,你也别和我装,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清楚?以前在府上,光是我就不止一次发现你偷看可卿了。” 这话霍去病倒是没法反驳,前身做的事情,他还真得背着。 见状,贾蓉只当自己说对了点,又乘热打铁道:“可卿她生的貌美至极,不然也不会迷住那个老畜生,蔷哥儿你心动也是正常,只要你帮我这一回,我发誓今后绝对不会管你们之间的事。” 一想到等贾珍死后,自己就可以继承爵位,成为宁国府里说一不二的老爷,贾蓉就激动地无法自己。 相比之下,一个都快要让自己当绿头王八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第九十四章 夜半回家有人迎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先稳住那人这两个月,日后我自然会给你出主意。” 望着双眼发红的贾蓉,霍去病心中冷笑,这爷俩还真不愧是一家子,都是个没心肝的,他听得头大,也懒得再和他说些有的没的,起身摆摆手,便要回去。 闻言贾蓉全当霍去病是同意了,连忙道:“好兄弟,就这么说好了,我明天就去找薛蟠去,等日后大事成功,我亲自把可卿送到你房里。” 霍去病也不理会,径直向院门走去。 贾蓉的话的确没错,然而过了这几个月,他就有了六品官身,到了那时,贾珍又能如何对他? 便是比不上他这贾家族长,可却也能让对方无法光明正大的使些隐私手段。 念头随着脚步的停止而打住,霍去病刚敲门,下一刻院里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推开大门,白玉面容上带着些许青涩妖媚的晴雯就俏生生站在了霍去病面前。 一张口,便是少女独有的空灵之音:“大爷,我还当你要晚些时辰才能回来呢。” 说罢,一双狐狸眼看向了霍去病手中包裹,一边开口,一边接了过去:“爷,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闻着有些血腥味?” 瞅着一直在家等着自己的小丫鬟,霍去病心情也好了不少,笑道:“下午出城练了练骑射,这是猎的鹿腿,拿回来先处理一下,明天吃了。” “鹿肉?我还没吃过嘞。”晴雯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上来了,有些雀跃道。 霍去病说道:“怎么,鹿肉在贾府,应当不是什么稀罕物吧?” 撇了撇嘴,无意识扭动着腰肢的晴雯开口:“自然不是稀罕物,只是主子们用膳,哪有我们当丫鬟的上桌的道理,也就是大爷您,不讲规矩。” 嘴上这般说,晴雯面上的笑意却是止不住的,桃花瓣一样的瓜子脸上颜色绮丽。 见她这般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霍去病忍不住在脑门上轻轻敲了一记,“规矩?日后你自然知道,我向来是个最讲规矩的。” 晴雯被人冷不丁敲了一下,立刻单手捂着脑袋叫了一声,同时俏脸含煞,柳眉竖起。 刚要依着本性骂人,转眼就对上了霍去病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嘟了嘟胭脂红唇,晴雯重重地哼了一声,佯怒道:“好端端的,蔷大爷打人作甚?” 霍去病背着双手自顾自走去房间,清声道:“小丫鬟敢说大爷不讲规矩,自然是要小惩一番。” “哼。” 晴雯看着那道高大的背影扮了个鬼脸,扭头走进了后厨,一边烧着热水,一边将鹿肉拿出来处理。 在房间内看了会儿书稿后,额头上带着一层细密汗珠的晴雯就敲门走了进来,说道:“爷,药浴已经备好了。” 点点头,霍去病褪去身上的长衫,见她这般模样,便开口笑道:“行了,你也去梳洗一番,早些休息吧,脸上的妆容都花成家猫了。” “啊。” 晴雯也早到了爱美的年纪,闻言也顾不得霍去病的调侃,连忙跑到镜子前左看右看,直到确定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后,这才翻了个白眼,又款款走来。 “爷是因为今天打猎太累,要直接歇息了吗?” “和往日习武倒是没多少区别。”霍去病摇摇头,见晴雯忽地低下头,面容上带着几分失落,顿时明白过来。 不由得笑道:“可是还要读书认字?” 晴雯偏过头,十分傲娇道:“原也不想的,只是爷之前说过的,便问了一嘴。” 霍去病强忍着笑:“行行行,是我不对,差点忘了,待会洗漱完,你便再过来吧。” “爷记得就好。” 晴雯极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见霍去病已经推门走远,又连忙喊道:“爷,让……让我进去服侍你吧。” 霍去病诧异地回过身,看着小丫鬟绯红若霞的俏脸,道:“怎么?这会儿不羞了?” 莫非是朱嬷嬷又和小姑娘说什么了?他在心里想道。 “丫鬟服侍主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再说了,爷都教我读书了,我只是服侍爷沐浴,原也是本分内的。” 晴雯被霍去病的笑容激到了,心底不服输的那股劲一下就上来了,双手掐着腰,“理直气壮”地说道。 霍去病摆摆手,转身进了水房:“行了,用不着,泡药浴不比寻常沐浴,你还是先去梳洗一番吧,不然等会带着一身汗臭味,仔细熏到我。” 不去看晴雯是何等表情,他关上房门,褪去衣物便跨进了木桶中,想起小姑娘含羞带怯的稀罕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失笑。 他方才说的话是其一,另外则是有些不放心自己。 虽然说服侍沐浴乃是正经事,然而无论是晴雯,还是他自身,都恰好处在干柴烈火的年纪,纵使能忍住,可一直憋着,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若是正常情况,把这个骨相狐媚的小丫鬟收了也就收了,可如今还需再过上一段时间的苦行僧日子,为避免意外,还是不宜这般。 实则,也是因为这小丫头那双狐狸眼太过勾人,虽是无意,可却更为让人心动。 不然的话,随便换个粗使丫鬟,霍去病也就让对方进来服侍了。 听到霍去病“一身汗臭味”的话,饶是知道对方是打趣,晴雯的脸也霎时就红了,急急忙抬起胳膊嗅了嗅,然后面带狐疑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霍去病泡完药浴,重新回到房间,带着一身清爽气息的晴雯也就推门而入。 小丫鬟刚擦过的三千青丝还未干透,此刻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倒像是出水的芙蓉,让人眼前一亮。 见霍去病看着自己,晴雯顿时紧张起来,又抽动琼鼻闻了闻,因水汽蒸腾而泛着红润的玉容也不由得绷住。 “看……看什么呢大爷。” “没什么,坐吧,上次教你认的几个字,今天可还记得?”霍去病拿过一本三字经,问道。 闻言,小晴雯顿时笑了起来,拍着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脯道:“大爷,上次的几个大字,我可都学会写了。” 第九十五章 佳人研磨袖添香 “是嘛?” 霍去病笑道。 见他似有些不信,晴雯二话不说就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了霍去病旁边。 而后伸手接过来一支笔,皱起高挺的鼻梁沉思了片刻,便开始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不多时,晴雯就举着成果,撅起樱桃小口轻轻吹了几下,待墨迹干透,又推至霍去病面前,十分忐忑地注视着他的表情。 宣纸上的大字虽然还歪歪扭扭,但比起初次握笔,却已经好了许多,霍去病点了点头,诧异问道:“你白天也练了?” 见状,晴雯偷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得意道:“上午浆洗完衣服没事做,我就随便写了写。” “不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接下来,我就再教你几个新字。” 接下来,霍去病又带着晴雯读了几句三字经,而后将字意一一将讲给她听,嘱咐对方记住后,继续临摹。 晴雯抿了抿樱唇,单手抓住霍去病的胳膊,轻轻摇晃道:“大爷,我能不能先学自己的名字?” “当然可以。” 瞧着小姑娘满脸希冀的样子,霍去病欣然答应下来,把晴雯二字刻意放大写在了一张宣纸上。 见晴雯一脸激动盯着面前的两个字,并且小声念叨着开始动笔,霍去病微微一笑,同样提笔写起了书稿。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兴许是晴雯二字笔画太多的缘故,晴雯越写越觉得自己写的歪歪斜斜,丑的过分,不由得泄了气,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霍去病。 她偏过螓首,妩媚的眼睛只瞧了一瞬,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跳有些快,瞬间就扭了回来。 只是,在晴雯心中,那一张在烛火下,褪去了平日清冷,多了几分柔和的英武面容却经久不散,让她握着笔杆的手心都出了汗。 喉咙也有些发紧的小丫鬟忍不住再一次转过了头,只是这一次动作很小,像是心虚之下的偷看。 “怎么了?” 小丫鬟的奇怪举动自然瞒不过霍去病,纵使他沉浸在书稿中,也早已注意到了,此刻不由得一脸奇怪的问道。 对视上那双寒潭般清亮的眸子,不知为何,晴雯只觉得面颊好似火烧的一般,心跳也更加快了,砰砰砰的好似胸口藏了只小兔子。 她慌忙解释道:“这,这两个字太繁了,我总是写不好。” 看着宣纸上几十个歪歪斜斜不像样子的大字,霍去病哑然失笑,刮了刮对方的鼻尖,说道:“让你好高骛远,三字经都还没认识几个,就想着写自己的名字了。” 少年略显粗糙的手指蹭在细嫩肌肤上,微微刺痛的感觉非但让晴雯没觉得反感,反而更觉得面热起来。 她羞赫道:“刚去贾府的时候,袭人那个小蹄子还笑话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所以我就……” 霍去病一愣,不曾想竟是这么个原因,他笑了笑,起身站在晴雯后面,然后握住了她的玲珑玉手,在耳边温声道:“来,让我带着你写几遍,如此你再写,就会轻松许多了。” 十分秀气的右拳被大手完全覆盖包裹,晴雯顿时就惊地睁大了双眼,两侧面颊也微微鼓起,模样看起来十分可爱。 从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她越发口干舌燥,而从颈后传来的男子气息也让她在陌生之余,呼吸都急促起来。 第一次与男人这般亲近,小姑娘一时间人都有些懵了,再不复此前的精明利落。 见面前小姑娘一直发呆,霍去病皱了皱眉,轻斥道:“想什么呢,既然学不会,还不专心些。” “啊,好的大爷。” 晴雯这才回过神来,慌忙稳了稳心神,任由霍去病抓着自己的手,专心致志地盯着宣纸上出现的一笔一划。 亲眼看着“晴雯”二字在自己的手上缓缓出现,望着面前陌生而与自己紧密相关的名字,小丫鬟不由得有些痴了。 “爷,这……这就是我的名字?” 晴雯激动地转过头,看着霍去病,开心地说道。 明晃晃的烛光在经过铜镜的折射后又回到少女那张惊喜交加的精致玉容上,纤薄的朱唇也好似被涂上了一层油脂,显得格外诱人。 她一双狐媚眼睛中满是希冀和雀跃,像是一个急于被大人夸奖的孩子,在父亲面前炫耀。 望着此刻晴雯身上难得一见的童真,霍去病也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开口道:“这还只是开始而已,你再跟着我多写几次,以后会写的更好的。” 听着耳边温和沉稳的话语,此刻少年俊秀的面容在晴雯眼中竟慢慢模糊起来。 取而代之的,则是幼年时逐渐忘却的父亲身影。 于是,下意识的,在感受到那张大手的炽热温度后,如同渴望主人抚摸的小猫咪一般,晴雯扬了扬玉颈,主动将脑袋在霍去病手心上蹭了上去。 “咳咳。” 下一刻,霍去病刻意之下的咳嗽声打断了晴雯的癔想,清醒过来的小丫鬟回想着自己放下的动作,顿时慌张地低下了脑袋,同时在心里暗骂自己撞了客。 霍去病也搞不懂这小姑娘在想什么,不然怕是会哭笑不得。 “继续吧?”他问道。 面如火烧的晴雯细若蚊吟地嗯了一声,便任由霍去病再次引着自己写起字来。 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见晴雯在自己的引领下,字迹越来越工整,笔画也越来越熟练,于是霍去病就松开了手,站在她身后,只做关键指点。 身后传来的温厚气息让晴雯觉得莫名安定,她握笔的手也更加沉稳,终于,在不知写了多少遍之后,宣纸上总算出现了两个还算工整对仗的小字。 “不错,进步很大。” 听见心中格外在意的赞赏,晴雯甚至能想象到身后之人背负双手的沉稳模样,她激动地站起身,扭头问道:“真的吗,大爷?” 岂料双方一前一后只隔着一张高椅,晴雯激动之下起身后转,却忘记了双方之间的距离,额头当即就触在了一片柔软火热之上。 霍去病一双薄唇印在了少女冰冰凉凉的肌肤上,嘴里的话也不由得给堵了回去。 第九十六章 心乱如麻俏丫鬟 这一刻,晴雯整个人都呆住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额头越来越烫,甚至迅速蔓延到全身上下,让她都有些站立不稳。 迷迷糊糊的,晴雯一把就环抱在了霍去病的腰间,用颤抖至极的声音吐出一个字:“爷……” 温香软玉在怀,霍去病心头也不禁有些火热,暗自苦笑一声,道这小丫鬟还真是个磨人的小狐狸。 他双手握住晴雯瘦削的肩膀,将嘴巴从那光洁如玉的额头上移开,再用手指轻轻撩动着散乱的一缕秀发,自然而然地说道:“今天的字就练到这里吧,时辰不早了,明日得空,我再教你。” 抱住霍去病的晴雯本就觉得自己是撞了客,才做下这等不要面皮的狐媚子勾当,如今又被霍去病推开,一刹那间顿时心如死灰,只觉得已经没脸再活下去了。 然而在听到霍去病依旧温和的话语以及细致入微的动作后,小丫鬟一颗跌入谷底的心才终于又恢复了一线生机。 感受着发梢略过指尖的柔和,晴雯终于敢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少年依旧纯净的双眼。 只是终究还担心被对方看轻了,她艰难开口:“大爷,我……刚才……” 霍去病用一根手指堵住那双饱满诱人的红唇,笑道:“不必多说什么,以后还和往常一样就行,别多想。” 樱唇上断断续续传来的酥麻之意让晴雯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轻轻点了点头,握着拳头,快步就走出了房间。 “爷也早些休息。” 听见那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隔壁后,霍去病也无奈地笑了笑。 本来还打算再写半个时辰的,只是现在竟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这小丫头还真是害人的紧。 如今还未彻底张开,就有如此功力,可想而知,一旦将来果实成熟,会是何等的祸国殃民。 翌日。 一大早上,后院中就传来阵阵竹枪挥舞的破空声。 少年身姿矫若游龙,手持丈青长竹挥汗如雨,昨夜随风而落的秋叶在庭院随意堆叠,此刻跟着枪头舞动,竟好似活了过来一样。 一旁的凉亭处,石桌上摆放着一海碗刚熬好的药汤,旁边正蹲着小丫鬟晴雯,此刻双手托着香腮,目不转睛地盯着院内那道惊鸿身影。 眼前的一幕对她来说,简直要比看过的大戏精彩十倍不止。 晴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眼前看到的景象,只能想起昨夜霍去病在书稿上挥毫泼墨的肆意,那颤动的竹矛,正如笔走龙蛇。 只是念及于此,少女仍显消瘦的脸蛋突兀地生出一抹晕红,像极了此刻东方破晓时的日出。 “晴雯,把药拿过来吧。” 停了片刻,抹了一把汗水的霍去病见没有动静,转头一看,却发现小姑娘蹲在那里双目无神两腮生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大步走了过去,一记脑瓜崩敲在那光洁白净的额头上,说道:“想什么呢,小丫鬟还敢偷懒。” 晴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身,险些还撞翻了药碗。 只是待她反应过来后,却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吹胡子瞪眼睛,只是双眼流波的看了霍去病一眼,慌忙应了一声,就将药碗递了过去。 接过药汤,霍去病并没有喝下去,而是将她那刚扎好的长发故意揉乱,笑道:“怎么只是睡了一夜,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莫非是撞客了?要不我去一趟府上,请宝玉干娘来给你做做法?” 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梳好的长发被故意弄乱,再听见这番话,晴雯立刻就恢复了本性,也顾不得羞恼了,凤眸冷竖,双手叉腰道:“呸,爷就知道欺负小女子。” 霍去病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望着晴雯亮出的两颗小虎牙,当着小姑娘的面,将药汤一口饮下。 见状,恼怒的晴雯又是一声冷哼,却是将早已备好的帕子拿出,走近上前,亲自擦去了霍去病嘴角的残留药渣。 瞧着这副神情和举措,霍去病笑眯眯道:“还是现在的模样看着顺眼。” 晴雯则“讥讽”道:“真看不出来,爷居然也是个不着调的。” 霍去病则说道:“主子的威严是要有,上下尊卑也是要分的,只是拢共咱院子里也就三个人,我要是再端着身份,让你和嬷嬷说话做事大气也不敢喘,那怕是我自己都过不自在了。” 晴雯看着坦然自若的霍去病,见他眸中看向自己的温和之色,不禁再一次想起了幼年时的父亲。 只是这种心思可不能说出来,不然的话,不叫人笑话死,自己也羞死了。 晴雯连忙低下头,以此来掩饰自己发烧的面容,岔开话题说道:“爷今天还有事外出吗?” 想了想,霍去病摇头道:“吃过饭,去一趟朝阳门点卯后,就回来了,今日无事,不过是在家读书习武罢了。” 晴雯眨动着杏眸道:“蔷大爷如今也是官老爷了吗?” 霍去病哭笑不得道:“什么官老爷,都是哪里学的东西,不过是你们口中,一个卫戍城门的臭丘八而已。” 晴雯可不傻,一双勾人狐狸眼睁的大大的,说道:“我可没见过哪个丘八可以不用上职的,再说了,以爷的能力,将来必定能出将入相。” “呵,还真不愧是风流灵巧的俏晴雯。” 霍去病笑道:“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这个大丫鬟也就成了老资历了,到时候可不要欺负新人。” 晴雯双手抱胸,“恶狠狠”地握起拳头:“那就要看新来的小蹄子是不是个心中藏奸的了。” 笑着用手指了指小丫鬟,霍去病走去水房。 服侍着主子洗漱过后,见霍去病要去书房,晴雯连忙又说道:“爷可有什么想吃的,晌午嬷嬷买回来,我去做。” “将鹿肉做了,再炒个素菜就行。” 目视着霍去病消失在门内,晴雯抿着朱唇,雀跃的神情中又夹杂起一丝羞赫来。 恰好朱嬷嬷这时走了进来,眼见她这般绯红面颊,便语重心长地说道:“晴雯啊,蔷哥儿他身子刚刚养好,还是要节制些才是。” 小姑娘顿时就被这等虎狼之词给惊的有些不知所措了,跺着脚,一溜烟就面红如血地逃离了后院。 第九十七章 贼心不死恶贾珍 宁国府,丛绿堂中。 正午的日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酷暑的余热,然而一向要安排两个貌美丫鬟在冰鉴后扇风才能入睡的贾珍今日却一反常态。 手持画笔,正在画板上不知描些什么的他纵使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汗珠,却也没有让一个小妾和丫鬟靠近。 哒。 哒。 没有任何声音的房间外传来一阵轻而慢的脚步,正在画着一副美人图的贾珍立刻竖起了耳朵 他转过头,一双阴翳的眼睛死死盯着房门。 待见到那一袭曼妙黑影靠近,并且在犹豫良久终于还是敲动了房门后,贾珍的喉结瞬间滚动了一下,双眼中也显露出淫邪之色。 “进。” 摸着短须,贾珍从嘴里吐出一个字,一想起那人,他立刻便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仿佛话都要说不稳了。 闻言,那门外人影似乎颤抖了一下,举起的细嫩胳膊也停留在半空,但终究还是推开了房门。 下一刻,一袭淡绿素袍,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挽起,刻意将自己打扮的清净素雅的秦可卿便端着一碗碧梗米粥走了进来。 “公公。” 俏脸雪白,柔弱神色中明显带着慌张的人妇低垂着螓首,她似是忘记了关门,就这么弯下身子,款款行礼。 然而贾珍人老奸猾,一眼就看穿了儿媳的心思,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说道:“把粥端进来吧,先把门合上,不然凉气都要散尽了。” 秦可卿曲线优美的双肩瞬间颤了颤,面上浮现一抹羞愤。 可贾珍威压东府多年,在那一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语气下,她丝毫不敢有所反对,只能依言把门关上。 秦可卿双手捧着青瓷玉碗,小心翼翼地走到贾珍面前,弯腰放下之际,身前初为人妇的成熟风情便再也隐藏不住。 尤其是一路走来,即便心凉,可双鬓之间也是有汗珠滴落,混合着她自身的淡淡体香,便混杂为一股似有若无的腻人香气,更衬得其风情万千。 柔柔弱弱的气质、香甜诱人的味道,以及绝对禁忌的身份,让贾珍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腹中好似火烧。 即便根本不敢抬头看贾珍,可秦可卿也能感觉到对方那欲将自己生吞活剥的可怕目光。 她慌忙放下玉碗,向后退了两步,双手拧着裙边,万分紧张道:“公公,米粥已经端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急什么,粥还热着,正好留下来吹吹凉气。”贾珍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就抓住了已经转身的秦可卿,那一节莲藕似的胳膊。 秦可卿顿时被吓了一跳,望着玉臂上的那只枯黄狼爪,双目泛红,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娇弱姿态。 她伸出手来想要将其推开,然而却又担心惹怒了对方,一时间进退两难。 自从在府上见着自己丈夫被随意打骂折辱的场景,又亲眼看过贾珍活活打死丫鬟的事情后,本也烂漫的秦可卿便一日比一日过的心惊胆战。 若是贾珍真的恼羞成怒,便把自己活活打死,恐怕贾蓉也不会为她出一个字的头。 到时候,贾家再扔出个暴毙的名头,想来自己的养父也只能被蒙在鼓里,白发人送黑发人。 “过来这边坐下。” 这边,贾珍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儿媳的胳膊坐在了冰鉴附近,并且亲自拿起了一柄美人扇,为其扇风。 只是秦可卿心如火烧,时刻担惊受怕着自家公公下一刻的举动,哪里还能凉快下来? 一时间汗水倒是越来越多。 弯腰站在身侧,在看不见的背后,贾珍满脸陶醉地拼命嗅着从颈后传出的体香,双目也越发疯癫。 纵使未施粉黛,然而秦可卿却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绝美姿色,此刻这般无意识下的我见犹怜姿态,竟让他越发急不可耐起来。 虽然说各色美人贾珍玩的多了,然而因为面前人身份的关系,这种肉在嘴边想吃却吃不到的折磨才是最让他欲罢不能的。 “儿媳妇,你怎地还越来越热了?” 吞了吞口水,贾珍再也忍不住了,接着要帮秦可卿擦汗的名义,伸手就要往那张吹弹可破的娇嫩脸蛋上摸去。 “公公怎可如此!” 满嘴的酒气熏得秦可卿眼前发黑,她再也忍耐不住了,直接起身就挣脱了贾珍,连退三步斥骂道。 然而她这般任人宰割的小白兔模样,即便是发怒,也更似欲拒还迎,贾珍非但没有吓到,反而心头火更加热了。 秦可卿的爆发只在一瞬间,在对视上那双阴沉的目光后,当即就胆怯了。 只是无论如何她也不想背上个与公公私通的千古恶名,忙低头说道:“公公,我,我与琏二婶子约好了抹骨牌来着,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 闻言贾珍皱起一张川字眉,满是淫光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秦可卿极度诱人的身线,虽十分不甘心,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一次的打算。 上一次的风波刚刚停歇,因为担心影响到宫里元春的大事,老太太险些没把自己骂死,到现在贾珍还感觉双膝在宗祠跪的隐隐作痛。 这个时候,他自然也不敢太过逼迫儿媳,最好是能一步步令其乖乖就范,从此成为掌中玩物才好。 不然的话,一旦再次东窗事发,怕不是又要引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偷画的毛贼属实可恶,跟芝麻巷里的小贱种一般无二,若是叫老爷我抓住,非把他们两个一块剥皮抽筋才好!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依依不舍地从秦可卿胸前移开,贾珍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手指着旁边道:“既如此,那儿媳妇就稍等片刻,画作立时便好。” 见对方终于放过了自己,秦可卿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此刻才觉得后背一凉,竟早已被汗水湿透。 她咬着色泽饱满的红唇,一步步挪到了贾珍旁边坐下,双手放在腿上,死死拧在一起。 “儿媳妇,抬起头,看看老爷我如今的画技,是否又有长进,嗯?” 贾珍阴冷的声音突兀从耳边响起,秦可卿顿时娇躯一颤,当抬起头后,面容再一次泛起了血色,而后迅速惨白。 只见那画作上是一张四周布满帷幔的高床,其内则是一位玉体横陈的美人,其面容,居然和她自己有五分相似! 而且比起上次更加大胆,美人身上只披着一条薄纱,以至于大部分春光都被贾珍精湛的画技给清晰展现出来。 唯一不同的,或许也就是并未再题名盖章了。 秦可卿只看一眼,便羞愤欲绝,苍白的唇颤抖着,说不出任何话来。 可是,在贾珍的连续逼迫下,她最终还是只能点点头,眼中泪光涟涟。 心如槁木的她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又听见贾珍说道:“儿媳妇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这些天日头毒辣,明日再给我送一碗过来。” 秦可卿顿时面露绝望之色,好不容易才过了一个月的安生日子,本以为将来只要刻意些躲着贾珍,便不会再有贞洁上的污点。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在宫里来人后,贾珍居然还这般色胆包天。 脑海中没来由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却不是丈夫贾蓉,而是那一夜闯进天香楼的霍去病。 正是对方的所作所为,才让自己这一个月不至于每日提心吊胆。 听宝珠和瑞珠说起对方在荣庆堂大闹一场的事迹后,秦可卿根本不敢相信那一切是真的。 那个时常偷瞧自己,几乎和贾蓉一个年纪的蔷哥儿,居然能把贾珍气个半死,还没有任何代价? 想起那夜霍去病面对自己时,与往日大相径庭的行为和语气,秦可卿才终于认为,对方真的是浪子回头了。 只是,为何这不是自己的丈夫贾蓉呢? 秦可卿面容悲苦,她认为,要是贾蓉能和蔷哥儿一般,不,只是一半,她也有勇气一头撞死在这臭不可闻的宁国府,从而为夫君守住自己的贞洁。 “或许,蔷哥儿他还有法子?” 念头生起,秦可卿立刻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落水者,满脑子都是当日霍去病斩钉截铁的模样。 第九十八章 夫妻恩尽逼下药 “大……大爷。” 宁国府东院正房内,心事重重的秦可卿刚推开门,抬头便看见了双眼通红的丈夫贾蓉,当即大惊失色。 原本就在贾珍那里担惊受怕,被唬个够呛。 此刻冷不丁见着人,美艳绝伦的妇人更是俏脸雪白,一滴冷汗都从鬓角滑落在沉甸甸的胸前。 望着一言不发的贾蓉,秦可卿咬着唇低声道:“大爷,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连声也不出?” 原本面清目秀的贾蓉此刻满脸含煞,闻言更是极为轻慢地冷哼一声,言语讥讽道:“怎么,莫不是我在自己院子里打个喷嚏,都能惊到你与人行那苟且之事?!” 贾蓉一字一句的言语犹如铡刀般落在秦可卿的心里,瞬间让她身形都摇晃起来。 面容惨白好似冬雪,她嘴唇翕动,手捧着心口,却怎么也说不话来。 到了最后,才终于如泣如诉地开出口:“大爷,我只是应老爷的话,去他房里送了一碗米粥,如何就能让你说出这番活活逼死人的话来?” 砰! 贾蓉猛地一拍实木桌子,手掌在震的通红,却犹不在意,只是盯着秦可卿的双眼说道:“送米粥?你堂堂宁府大妇,他为何偏偏指使你去做这些下人的伙计?” 贾蓉充满怀疑的目光让秦可卿只觉得好似在三伏天中掉进了冰窟,霎时间她心如死灰,语气低沉地说道:“这我如何得知,不如大爷亲自去问问老爷,正巧媳妇也想知道。” “你……” 闻言贾蓉顿时就噎住了,恶狠狠指着秦可卿,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句“去就去”来。 袖袍一甩,他冷笑道:“就算只是送米粥,焉能有送半个时辰的道理?煌煌白日青天,公公儿媳同处一室,你当真不知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不成?!” 听见贾蓉这一番话,秦可卿立刻心如刀绞。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在那边独自应对恶狼一般的贾珍,回到家后,懦弱无能的丈夫不仅没有给她半句好话,反而已经认定她与人私通。 秦可卿当即指天发誓:“是老爷他作画未毕,要我在一旁等候,绝非夫君口中所言与人私通苟且,我秦可卿也是自幼知书达理的官宦小姐,如何不知伦理廉耻?若是我所言都半句虚假,必叫我死后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梨花带雨的秦可卿显得格外千娇百媚,然而望着面前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容,贾蓉无论如何却也提不起半点心思,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屈辱。 每每想起背后自己在旁人口中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活活掐死贾珍,以及眼前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就算你这一次说的是实话,那上次呢,上上次呢,你们孤男寡女夜间私会的事情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上东府都快传开了,两个不要脸的下作畜生!” 贾蓉越发激动起来,甚至走了过去,一把抓住秦可卿的皓腕,将其攥的通红。 吃痛之下,小妇人一声嘤咛,双眼中顿时滚落出豆大的泪珠,她死死咬住煞白的下唇,面上哀怨至极: “夫君为何就是不肯信我,老爷……那人他要来找我,我如何能拦住?虽然确有几次逾越,然而媳妇都誓死不从,好在总算是保住了贞洁。” 贾蓉浑然不信,冷漠猜忌的目光在秦可卿脸上一扫而过,用两根手指捏住下巴冷笑:“就你这幅水性杨花的狐媚子模样,我就不信他能忍住这么多次都不动你?” “大爷说我,水性杨花?”秦可卿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娇躯颤栗地开口。 自己的确生了一张艳容,然而此乃受之父母,与人品何干? 她犹记得新婚之时,对方抚摸着自己的脸蛋,口中直言惊为天人的样子。 “夫君既然非要逼我去死,那就只好随了你的意。” 心灰意冷的秦可卿自觉对这世界再无留念,被自己丈夫用这般恶毒的话语侮辱,简直就和游街示众没有任何区别。 怀揣着对养父秦业的愧疚和对弟弟秦钟的担忧,她不知从哪爆发了力量,一把挣脱了贾蓉的束缚,一头就朝着墙壁撞去。 贾蓉也被眼前向来柔弱妻子的这股惨烈气势给震到了,索性他还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因此慌忙拦了上去。 被抓住的秦可卿转过身,露出已经擦破皮的红肿额头,惨笑道:“大爷既然说我水性杨花,与公公苟且,为何不让我一死了之,也好保全你大丈夫的名节。” “呵,死?你死了倒是轻松,不过事后那老畜生还不得把我活活打死?” 贾蓉满脸冷笑,强行抓着她的肩膀就将其拖到了一张八仙桌上。 秦可卿下意识就想挣扎,然而心绪在大起大落之下,身上却已经没有了半分气力,只能任由贾蓉将自己按在了桌面上。 那张狰狞可怖的脸随即也压了下来,几乎要触碰在一起,紧跟着耳边就想起贾蓉略显颤抖的声音:“就算是死,你也摆脱不了与公公苟且的下作名声,倒不如做点事情,让我,让大家都相信你是被逼无奈的,是清白的。” 秦可卿惨白的玉容露出一抹惊疑,她扭过脸,尽量让自己远离早已经面目全非的丈夫,沙哑着说道:“做,做什么事情?” “哈哈哈。” 贾蓉松开压在秦可卿双肩上的手掌,向后退了半步,癫笑着从怀中拿出一包粉末,极其小声道: “等那老东西再让你送米粥的时候,你就把这个东西,每次都加进去一点,如此一来,你自然就能守住自己的清白,我也就相信你了。” 看着面前的那一包东西,再看看笑容阴毒神似贾珍的贾蓉,刚从桌子上站起来的秦可卿就连散乱的衣襟都顾不得整理,语无伦次道:“你……你……大爷,这可是弑父,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贱人,他能勾引自己儿子的女人,我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贾蓉一巴掌就抽到了秦可卿的脸上,那雪白娇嫩的面容顿时出现了一个泛红的巴掌印。 第九十九章 花花心思贾蓉藏 秦可卿捂着脸,显然是被打蒙了,泪水积聚在眼眶,呆滞地看向贾蓉。 贾蓉又凑近了过去,在她耳边说道:“还是说,是你这贱人已经不舍得那老东西死了?” “不,不是!”秦可卿语无伦次道。 见她这般,贾蓉心知目的已经达成,瞬间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哈哈哈,玩笑话罢了,这不是什么毒药,只是能让人不举而已,只要他每次吃了这个,你的清白自然也就保住了。” 闻言,心惊胆战的秦可卿顿时放松了许多,她拍打着自己的心口,犹犹豫豫道:“这,这真的不是毒药?” 贾蓉冷道:“你想死,我还不想呢,若是毒药,等朝廷的追查下来,怕是第二个死的就是咱俩。” “只要他喝了这个,保准不会再有心思碰你。” 听着耳边贾蓉阴恻恻的诱导,秦可卿一颗心也砰砰跳了起来。 她也实在是不想再每日都被贾珍想方设法地占便宜,乃至侵犯了。 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她惨白的脸蛋上浮现一抹凄凉:“既然大爷这么说,那我就姑且一试吧。” “等等。” 见秦可卿要拿走纸包,贾蓉又开口道:“你可千万不要想着去和那老东西告密,不然的话,纵使我被打死,可你们这两个忤逆人伦的奸夫淫妇也一定会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到时候,哼,他或许能够自保,但你,却是必死无疑!” 秦可卿娇躯又是一颤,然而彻底对贾蓉死心的她,听着忤逆人伦等话,却已经麻木了。 “大爷放心便是。” 望着秦可卿顺从的模样,贾蓉十分满意地将药包交了过去,而后语重心长地说道:“这药,可是蔷哥儿给我出的主意,从薛蟠那里拿过来了,你放心用便是。” 虽然心中已经认定秦可卿不敢泄密,然而贾蓉始终不放心,于是故意把霍去病和薛蟠也都说了出来。 这样一来,就算是事情败露,可牵扯的人越多,自己的责任也就会越小。 到时候只要一推四五六,一口咬定自己是被蛊惑的,或许也就能保住命来。 “蔷哥儿出的主意?” 秦可卿不知道他心里那些阴暗心思,只是在听到霍去病的名字后,心头不由得一颤。 自己刚想到和蔷哥儿求助,结果就送来了这么一包药,莫非,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然而,在一颗心早已敏感不已的贾蓉看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尤其是刚和霍去病承诺完送人的话,他下意识就将二人联系在了一起。 “我倒是说的不假,若不是你这女人水性杨花,又岂会听到自家叔叔的名字,眼睛都能润出水来?恐怕没有那老东西压着,你俩早就滚到了一张床上罢!” 贾蓉的讥讽让秦可卿瞬间红了一整张脸,就连一小截玉颈也像是点了胭脂。 想想面前对自己百般侮辱的丈夫,再想想剑慑贾珍的霍去病,秦可卿满脸冷笑:“我倒是想,倘若嫁的夫君是蔷哥儿,想来我定不会被人三番五次侮辱,而贾珍,谅他也不敢再觊觎于我。” “贱人!” 下一刻,啪的一声响亮耳光就甩到了秦可卿俏嫩的另外半张脸上。 虽说是他引得头,然而亲耳听见妻子说自己不如别的男人,还是让贾蓉气的几乎站不稳地。 仍然不解气的他走上前扯住秦可卿的头发,盯着那双满是漠然之色的眼睛恶狠狠道:“别看他以往成天偷看你,可说到底也不过是看上了你这下作身子罢了,先提醒你一句,他已经把你从我这要了过去,等日后,有你受的!” 言罢,贾蓉将她一把推到,摔门而出。 素来爱干净的秦可卿这一次就躺在地上,通红的双眼睁大,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耳边一遍遍回荡着贾蓉方才的话。 “嫂嫂,失节事小,失命乃大!” 心中想起那夜少年言辞恳切的样子,她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 入夜。 秋老虎肆虐了一整天,待到夜风缓缓起势,整个宁国府也终于凉快下来。 这个时候,下人们的神色也都肉眼可见的愉悦了许多。 天热的时候,往往都是贾珍大发脾气的时刻,生怕被迁怒的他们就连走路都要踮起脚尖。 到了夜里,贾珍通常都会叫上几个小妾在房间里声色犬马,这个时候,便是最下等的仆役,也会松口气。 只是,走到秦可卿房门前的丫鬟瑞珠却仍旧满面愁容,像是有着极大的心事。 在门前徘徊了许久,她最终还是选择敲响了大门。 “奶奶,是我。” 片刻的寂静后,房间内有脚步声轻起,随着大门被推开,便有一张面容苍白的俏脸出现在瑞珠面前。 在房间里独自呆了一下午,水米未进的秦可卿显得很是憔悴,就连眼眶也仍旧红着。 瑞珠一下子就看出了不妥,连忙焦急进屋,搀扶着主子说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秦可卿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又问道:“瑞珠,可是有什么事情?” 闻言瑞珠的眉头顿时就拧了起来,她下意识看了一圈屋子,发现不见贾蓉的身影后,于心中重重一叹,这姑爷,八成是又去喝花酒了。 丫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秦可卿见她眉宇忧愁,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语气淡淡道:“可是老爷他又遣人唤我了?” 瑞珠面容一滞,无奈点头:“老爷说他口干的很,想来是上火了,要喝一碗冰镇莲子粥。” 作为身边人,瑞珠自然知道主子是什么处境,然而公公觊觎儿媳这种事情,她非凡半点忙都帮不上,更甚至,要是传出去一点风声,怕是都要被贾珍打死。 听到老爷二字,即便是秦可卿心中有所准备,可也不免得心神一颤。 旋即,她又想起了白日贾蓉交给自己的纸包,连忙伸手往袖中摸了摸,确认还在后,终于稳住了情绪。 虽然下药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也是天大的事情,然而,比起清白之身,却又不是那么可怖了。 闭上双眼,又重新睁开,深吸一口气的秦可卿面色漠然,紧紧抓住手心中的药粉,一步步走向后厨。 第一百章 薛蟠有意欲牵绳 夏去秋来几时休,人在光阴似箭流。 或在家读书习武,抽空教小丫鬟晴雯认几个字;或于定城侯府骑马射猎,于谢安、牛弘乃至谢鲸捉对放练,就在这紧凑而又轻松的日子中,霍去病已然度过了来到此世的第二个月。 后院正房,临近东窗的地方生有一颗老槐,是这座老宅院建立之初就种下的,如今幸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待朝霞散去,秋日的阳光铺天盖地倾泻在神京城内,当穿过老槐时,便成了星辰点点的斑驳光影,再映在伏案而书的少年脸上时,便越显和煦。 将近一个月的时光过去,霍去病棱角分明的面容更加英武,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好似明灯照耀。 若非肤色微黑,虎口又有着茧子,恐怕任谁都会把他当成一个风流俊秀的读书人。 一阵过堂风穿过,拂起少年额前一缕碎发。 已经写了一个早晨的霍去病有感而发,遂停下了手中之笔,迎着窗外的凉爽秋风,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都说老槐日子越久,阴气越重,然而对于霍去病这等气血充沛的武人来说,却是浑然不惧,甚至还暗合阴阳相生的天道。 对于每次习武过后体内躁动的血气,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制作用。 “晴雯……” 想要喊来小丫鬟倒茶的霍去病刚把名字喊出口,就立刻响起对方此刻并不在家中,不由得一声失笑。 看来是这一个月来,这小丫鬟服侍的太过细致入微了,以至于让自己都有了些依赖心理。 推开门,刚准备出去走走的霍去病一抬头,便瞧见自家院门被推开。 穿着翠绿小褂,面带雀跃之色的晴雯正挽着朱嬷嬷的胳膊,有说有笑的刚从外面回来。 一见到霍去病,晴雯那双长而亮的狐狸眸子顿时就睁大了,连忙松开朱嬷嬷的胳膊,从篮子中掏出一本崭新的书,兴高采烈地向他奔去。 “大爷,看看,我和朱嬷嬷去了一趟梦溪斋,买到你着的书了。” “小心点,这么大姑娘了还这般毛毛躁躁,当心摔个屁股墩,看蔷哥儿如何笑话你。”朱嬷嬷在后面乐呵呵说道。 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来,她也越发中意这个勤劳能干还聪明的小姑娘了,虽说性子上有些逾越,有些做法让自己看不过眼,然而本就不是普通丫鬟,说不定将来还要当姨娘的,只要是个心好的,蔷哥儿又喜欢,那恃宠而骄倒也不算什么。 晴雯显然也和朱嬷嬷相处的关系很不错,闻言头也不回地笑道:“嘻嘻,嬷嬷,大爷他天天像个小夫子一样,若是能多笑笑,也是好的。” “你倒是越发会说好话了。” 将书接过手里,霍去病并没有急着去看,而是照着晴雯的小脑袋轻轻敲了一记,笑道。 早在三天前,梦溪斋的胖掌柜便找到了他,说是侠客传的前二十回目已经刊印完了,还特意拿了成书让他观阅。 甚至还要请他今天到现场见见正式刊行的场面,只是霍去病觉得没什么必要,便借口推却了。 如今他的目标,早已经不是再靠写书谋生了。 只是双方还有契约在,他也做不出毁诺的事情,因此还要继续将其写完。 而且,就在昨天,在薛蟠的又一次登门下,他再一次进了梨香院宴饮。 只是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宝玉或者黛玉三春等人,只有他自己和薛姨妈一家三口。 然而当看见宝钗那双水润清明的眸子中满是错愕之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一次,是薛蟠擅作主张的邀约。 理由竟然是商量一下关于梦溪斋刊行他所着话本一事。 饭桌上,在薛姨妈狐疑的目光注视下,支支吾吾的薛蟠缩头缩脑,倒是没说几句话。 而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霍去病和薛宝钗逐渐成为了焦点。 两人就侠客传一书为引,从他所熟知的大汉国情再到宝钗对于经学文章以及生意方面的见解,真真是相谈甚欢。 霍去病没想到这满腹才学,内秀藏心的宝钗居然对于时事国情都有所见解。 虽然受限于身份和见识,很多地方并不全面,然而却已经能看出对方心中的大才情。 而薛宝钗,则在自认为最了解这个便宜侄子的同时,又再一次被刷新了认知。 直到酒尽人散,瞧着这一幕的薛蟠好似没看见薛姨妈的黑脸,自顾自乐了起来。 这边前院中,捂着脑门的晴雯嘟着诱人的红唇,轻声哼了一句,浑然不惧地说道:“爷莫非真以为我晴雯只会气人不成?要不是他们自己做了不好的事,也不至于被我挑出毛病。” “好好好。” 霍去病笑着连连应和,随手翻开了几页,见和此前无误,便点了点头,将其扔在了桌子上。 岂料晴雯一把就将其捡起,上看下看后,才松了一口气,将书抱在怀里对着霍去病埋怨道:“爷怎么这般没轻没重的,这本书可是我花了好几月的月钱才买回来的。” 看着小姑娘财迷的模样,霍去病哭笑不得地摇头说道:“早就让你别去买,何苦花这个冤枉钱,想看的话,书桌上不是随便你翻吗?” 晴雯柳叶眉竖起,双手叉腰瞪了过去:“这可是爷着的第一本书,能和书房里摆着的相比吗?” 对于晴雯这次的话语和行为,朱嬷嬷罕见的没有皱眉,也向着她说道:“蔷哥儿,前些天那王掌柜不也说了吗,头几天买的人越多,后面也就越好,你的名气也就会传开了。” 见引起了“公愤”,霍去病苦笑着点点头,也没和她们解释日后不会再以此谋生,也就不需要这种名气的话来。 “晴雯,这书里可是有不少生僻字的,以你这一个月的成果来看,怕是读不下去哟。”霍去病伸手抚平晴雯的柳眉,笑道。 晴雯则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有大爷在,只管问就好了。” 闻言霍去病故意板起了脸,说道:“行,既然如此,那就先来我房里写十篇大字再说。” “啊?” 晴雯顿时跨起一张脸,只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却看不见半点不情不愿。 第一百零一章 书传神京众人议 神京东城,名为梦溪斋的书坊前排起了长队,甚至有许多头戴方巾,身穿圆领襕衫的读书人也在其中。 有人见此热闹场景,不由得心生好奇,将手中纸扇一合,走过去问道:“敢问这位兄台,梦溪斋可是又有哪一位大家的着作刊行?” 正在排队的灰衣小厮很不耐烦,回头看了一眼对方的打扮,这才客气道:“这位公子,是我家爷听说梦溪斋有本侠客传很是不错,便差我来买的,到了也才发现,原来这么多人,都是冲着那本书来的。” “是吗?” 那读书人闻言很是诧异,心中对于那名为侠客传的书也更加好奇起来,索性无事,便也排起了长队。 不一会,在络绎不绝的客人中走出来一个身宽体胖的男人,正是梦溪斋的王掌柜。 虽然满头大汗,可他望着下面的排起队伍的人群,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就咧开了。 “各位公子、才子,都慢着些,当心台阶,放心,货源充足,保证你们每人都能买到。” 心情大好的胖掌柜扯开喉咙又吆喝了一句,心中十分得意。 原来,是在五石先生和自家小姐的接连肯定下,王掌柜对于这本书也是十分有信心,早在数天之前,就十分大胆地将书免费提供给了能进后堂的贵人公子翻阅。 这些人有钱有关系,在被侠客传吸引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最初的口碑,使得书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渐渐流传起来。 而等到前两日开售,胖掌柜又故意花钱找了不少人吹捧,甚至排队,营造出门庭若市的气氛,瞬间便让侠客传一书名声鹊起,在家境殷实的读书人之间流传起来。 有贵人带头,再加上书的确引人瞩目,是以那些互相借阅的人嫌看着不过瘾,纷纷来到梦溪斋购买。 书中虽写着江湖事,然而最受读书人喜爱点评的时事国情也是被描写的绘声绘色,仿佛着书之人真的生活在大汉过一样,让人流连忘返。 甚至有人说出了欲知大汉,必读侠客传这等言论,传出去后,惹得沸沸扬扬。 那名读书人第一次见识到这等排队买书的热闹场景,不由得向身边人问道:“这位仁兄,不知这侠客传的作者究竟是哪位大家?” 那人只顾着看前方,头也不抬道:“据掌柜的说是叫贾蔷。” “贾蔷?”读书人皱起了眉头,心道我在国子监这么久,也没听人提起过这么一号人啊? 立马又有人站出来解释道:“就是宁荣街贾家的子弟,在环春阁写出怀月的那位。” “可是被圣上亲自赐表字去病的那位?”听到怀月一诗,读书人立马就想到了贾蔷是谁。 他也是流连花楼的老手,自然也听说过环春阁那名清倌人是因什么而名声大噪的。 据说现在那位姑娘俨然已经成了环春阁的头牌,惹得不少贵人公子争先一睹真容。 “就是他,据说此人不畏强权,在环春阁还与某位郡王殿下据理力争,不知怎地就传到了宫里,因此才被圣上赏赐。” 读书人面色一肃,不禁感叹道:“没想到贾家还真出了个读书种子,仅凭一首诗和一部话本小说,就已经名声不斐。” 周围人也纷纷点头,难以想象那等将门之地,居然也有这等才学子弟。 …… 就在霍去病之名随着侠客传的传播而渐渐为人再次得知之时,在荣国府的一座小院中,几位姑娘也在因为这本书而笑语不休。 “好一个宝姐姐,有这等有意思的话本居然一个人藏着,也不早些拿出来和姐妹们分享。” 因秋风渐凉,小院的亭子四周已经围上了轻纱帷幔,擦拭的一尘不染的石桌上,除却一盏红铜线香炉外,便只有一部话本小说,被众女人手一本拿在怀中。 俏皮出声的,正是一双罥烟眉舒展好似流云般的林黛玉林妹妹。 此刻她正睁着清冷的眸子,嘴角微微勾起,略带着一些促狭调皮的看向薛宝钗,又轻启薄唇,说道:“我听闻嗜酒之人,往往都喜欢将美酒藏起来一人独享,莫非宝姐姐也有这样的喜好?” 对于林黛玉有意无意地玩笑针对,薛宝钗早已习惯,并且能应对自如,她微微一笑,坦然自若道: “林妹妹有所不知,我此前看过书稿,也是因此身份之便利的缘故,只是要做生意,必须要遵守规矩,哪怕是我。所以才不能早早就叫几位妹妹一同翻阅,只能今日送几本过来赔罪。” 林黛玉可不依,继续笑道:“那也有些迟了宝姐姐,我已经叫紫鹃吩咐下人去买了,算是时间,唉,怕是又为你们家的生意添了几两银子过去。” “就是就是,昨日听说后,我也让下人去买了。” “嘻嘻,宝姐姐,你这次可是把我们的体己钱都赚去了哟。” 见众人都随着林黛玉的话纷纷打趣自己,薛宝钗也有些招架不住了,无奈地看了一眼偷笑的始作俑者,说道:“好了好了,既然如此,我让王掌柜退了钱便是。” 林黛玉自然不是真的心疼这几两银子,小胜一筹后,心情大好的她主动解围说道:“退钱倒是不用,改明儿宝姐姐请一回东道就是。” “又可以去梨香院吃宝姐姐家的了?”一直在盯着手中话本的迎春忽而出声,惹得众人瞬间大笑起来。 二姑娘虽然被她们笑的有些莫名其妙,但也跟着笑了起来。 片刻后,几人重新安静下来,纷纷目不转睛地盯着侠客传。 “点头唤出扶桑日,呼气吹散满天星……” 身姿窈窕出众的三姑娘探春凝神望着,一双明媚有神的杏眸此刻一眨不眨地,口中喃喃自语。 这等浅显易懂的词句,别说是她们几个,便只是粗通大字几个的贴身丫鬟,也能从中自然而然感受到那股壮志凌云,气吞天下的豪情。 回想起那日在荣庆堂偷瞧到的英武少年,探春不由得有些痴了。 顾盼神飞,令人见之忘俗的三丫头本就是个有抱负的不一般女子。 她与宝钗那等心有大智,但善于藏拙,恪守本分的大家闺秀不同,她是想着能做些事情的,只有受限于种种原因,无从施为。 而霍去病在书中遣词作句所展现出来的豪情,正好触碰到了她的内心深处,让其引以为知己。 第一百零二章 深闺大院众女谈 见探春这般模样,众姐妹倒也没有取笑的,因为她们自己也都各自沉浸其中。 “没想到蔷哥儿不仅是个有才学有抱负的,就连千年前的朝代,都了解的如此之深。” 珠大嫂子李纨依旧是素面朝天一袭白裙,此刻并着双腿,上面放着侠客传,向来寡淡的面容上很是惊异。 宝钗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螓首勾勒出一抹端庄笑意:“秦朝时间太短,算起来,汉朝才算是咱们华夏大地上第一个国祚延绵的大一统王朝,各种开疆扩土的丰功伟绩数不胜数,如今汉人的叫法,便是承自那时,蔷哥儿一个有心胸有抱负的少年郎,喜好钻研汉朝学问想来也是极为正常的。” 面色怔怔,正在痴痴看着的黛玉这时又合上了书,掩嘴轻笑道:“宝姐姐这番话说的,倒真像是姑姑的身份了。” 宝钗抬起头,凝眸看了一眼黛玉,似笑非笑地说道:“莫不成妹妹在蔷哥儿面前,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姑姑,而是当成了别的?” 她性子虽沉稳,但也不是随便任人欺负的,且本就跟黛玉斗嘴习惯了,如今也是满脸揶揄。 林黛玉一张瓜子小脸瞬间就红了,不当姑姑,还能当什么? 眼下的世道,若是没有姑侄这层身份在,两人怕是见一面都难。 她本就面皮薄,心思又敏感,如今听见宝钗这句话,更是多疑,只觉得对方是在暗指什么,霎时间那双柔若湘水的眸子就红了大半。 见状,李纨赶紧起身打着圆场:“瞧瞧这话说的,蔷哥儿那小子如今聪慧又沉稳,上次在老太太那里见着,简直就跟个小大人一般,别说是黛玉了,就连我,都时常将其看作平辈。” 她拉过黛玉的纤纤柔荑放在自己手中,心底却十分无奈。 这些个小祖宗中,就数林妹妹最难伺候。 虽然心地是个极好的,无论是对下人还是身边的姐姐妹妹,都能十分心细地考虑到。 但是若谁恰好说了一句无心的话被她听去,多想一番,那怕是就能一个人卧床哭成泪人。 要是再让老太太知道,指不定又要责怪她的不是。 薛宝钗这会也自觉说过头了,连忙走上来,拉住黛玉的另一只手,赔笑道:“好妹妹,是我说错话了,你就别生我气了,大不了今天中午我就先请一回东道,如何?” 探春也站出来说道:“宝姐姐,我看啊,八成是蔷哥儿书里一些打打杀杀的看着太唬人了,林妹妹是被吓到了,应该把这个侄儿也喊过来,罚他三杯酒才是。” 林黛玉被这么些人围着,见四姑娘小惜春都眼巴巴看着自己,瞬间心底那点郁结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羞赫起来。 见探春一脸夸张的模样,她破涕为笑,没好气地说道:“好你个三丫头,怕是自己想见蔷哥儿,去论你那些江湖庙堂事吧。” 待在一起时间长了,这种小摩擦也是来的快去得快,众人都已经习惯,眼下见黛玉已经恢复,也又都有说有笑起来。 迎春一脸认真地点头接话道:“三妹妹平日里就喜欢和我说这些,一个人在房里也爱看这种书。” “好你个二姐姐,居然揭我的短。” 探春话虽然这么说,但却坦然承认了下来,大大方方开口道:“姐妹几个平时都喜好诗词歌赋,就连宝玉也是如此,我倒是真想和蔷哥儿请教一下,江湖和沙场究竟是不是戏文中唱的那般。” 宝钗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探春,杏眸眨动着,像是明湖泛起秋波,张开饱满的红唇笑道:“这再简单不过,三妹妹也拿出你做姑姑的气派来,谅蔷哥儿也不敢忤逆你这个长辈。” 宝钗的玩笑话让几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探春一想到自己端坐在那里,双手平贴小腹,泰然受着小大人似的霍去病的晚辈礼,就忍俊不禁起来。 这时候,一直抿嘴不语,独自翻动着书页的惜春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那三姐姐你可要当心,不要欺负人家蔷哥儿,不然怕是会哭着鼻子回来。” “嗯?”众人不解,齐刷刷看向小姑娘。 惜春一脸认真道:“难道你们都忘了么,珍大哥要欺负他,都被吓得脸色都变了。” 听到贾珍的名字,几人顿时有些面面相觑,她们虽然在心中也嘀咕过他,但是却是不好明面议论的。 宝钗笑了笑,抚摸着惜春的脑袋说道:“四妹妹,有些事情你还小,看的不清楚,等日后长大了就会懂得。” 惜春一皱眉,撅着嘴巴,顿时装成了小大人的模样,只是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宝钗见状,与众人对视一眼,也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此话没有为贾珍辩解的意思,只是不想要小姑娘带着对亲兄长的敌意长大而已。 只是,看起来效果不大。 四姑娘作为贾敬的私生女被送进府,或许是从小没有双亲照料的缘故,小小年纪心智在比同龄人成熟很多的同时,笑容也少了许多。 而贾珍,每日里在宁府胡作非为,除了一应吃穿外,根本不关心这个幼妹。 因此,惜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西府这边的,而兄妹俩人,也并无几分亲情可言。 见气氛有些渐冷,黛玉又接回宝钗之前的话说道: “宫里不是给蔷哥儿取了个表字吗,据说就是历史上冠军侯霍去病的名讳,想来蔷哥儿他如此了解汉朝,应该也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探春用力点了点头:“蔷哥儿文武双全,又有如此抱负,说不定还真能做出和冠军侯一样的功绩来。” 李纨将侠客传夹在双膝之间,手指点着膝盖笑道:“那岂不是咱们贾家的去病也要封狼居胥了?” 宝钗则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咱们大盛都多少年没有因功封侯了,就连超品伯都没有,实在太难。” “既如此,若是真当了冠军侯,那蔷哥儿岂不是就要名垂青史了?”黛玉忽然出声道。 她手心里紧紧攥着一方粉色帕子,眸中带着疑惑,似乎在想象自己话中的那副场面。 对于家国大事,黛玉不如探春和宝钗了解,相对的也就不是很感兴趣。 然而一想到男儿因功封爵,流芳百世的煌煌场面,她也不由得心尖一颤。 第一百零三章 寻宝不得政老爹 却说下了朝会,贾政自工部衙门正欲返回家中。 突然有一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同僚拦在了其面前,笑曰:“贾大人这般着急,可是要去东城梦溪斋?若是如此,刚好某与你一同前往。” 我只是昨夜耐不住赵姨娘请求,答应她今日过去她那边吃中饭罢了,去什么梦溪斋作甚? 贾政心中十分疑惑,拱手笑道:“原来是赵大人,只是眼见时辰不早了,回去用膳罢了,莫非是梦溪斋的五石先生有什么大作问世,惹得赵兄想要一睹为快?” 赵姓官员闻言十分诧异,揪着一撮胡须道:“难道贾大人竟不知道?” 贾政更加疑惑了,说道:“还请赵兄解惑。” 那人便说道:“听说梦溪斋里新出了一部话本,名为侠客传,某本以为只是又一供市井消遣的俗物,难登大雅之堂,只是今日却听人说此书遣词用句相当不俗,且对于汉朝时事风土等颇有见地,值得一观,吾便起了兴趣,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书能引得那些人将梦溪斋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哦?若是如此,那倒还真的可以观之一阅。” 贾政只喜好经义文章,平日里就爱和一些人清谈,因此对这种书兴致乏乏,闻言也没多大波动。 赵姓官员见此又说道:“贾大人可知着书之人是谁?” “不知是哪位名家?” 他呵呵一笑,开口说道:“正是贾大人族中子弟,贾蔷贾去病。” 贾政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大惊失色:“竟是蔷哥儿?!” 望着贾政这般神态,赵大人不由得在心中一声冷笑。 听说那贾蔷和贾家闹的十分不愉快,都出走贾府自立门户了,如今一看,传闻倒是不假。 他幸灾乐祸地想道:能被圣上派人口传圣谕,甚至赐下表字的人,贾家自己却无动于衷,活该你贾政一直待在这个清水位置上不动弹。 赵大人故意当着贾政的面又说道:“贾蔷能被圣上夸赞一声文武双全,想来是有大才的,着出这种引人瞩目的书倒也正常,贾大人,恭喜你贾家又出一麒麟儿,他日光耀门楣指日可待啊。” 看着同僚的“羡慕”,贾政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万般滋味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讪讪一笑,勉强糊弄过去。 面对赵大人的邀约,他自然也是借口推拒掉,带着重重心思加速往府邸行去。 当日,本来在了解事情的真相后,贾政就对霍去病心生一分愧疚,又起了爱才之心。 然而双方都闹成了那样,老太太也发了话,他也就不再好意思去管,索性放任自流。 只是没想到,如今这个晚辈着的话本,居然都传到了同僚耳边,想来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我贾家,险些痛失麒麟儿!” 贾政一想起当日差点将霍去病划出族谱的事情,顿时就老脸一红。 再想想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贾宝玉,这份羞赫立刻又变成了羞恼。 念及于此,他回到贾府后,第一时间却并没有去赵姨娘那座院子,而是径直去了贾家族学所在地。 “好爷们儿,这次可又让金荣大爷我给逮住了吧,你们两个躲在后面搂搂抱抱的,还敢说清白?” “姓金的,你也好意思说我们,你自己贴的一手好烧饼,不买一个吃去?” 刚走到族学门口,贾政就被里面传来的各种污言秽语给闹的满脸黑线,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身边的带路小厮立刻推开了门,瞪眼看着那几个争的面红耳赤的清秀少年。 “真是混账东西!”贾政背负双手叱道。 喧闹嘈杂的学堂瞬间就安静下来,纵使是没见过贾政的,也知晓来人肯定不俗,再也不敢造次。 “政老爷,您……您来了。” 今日教学的贾代儒有事不在,乃是他孙子贾瑞代为看管,因此下面一应学员很是放肆。 那夜被霍去病吓过之后,贾瑞老实了好些天,然而一想起凤姐那张粉面含春的面容,以及风情万种的身姿,他就又按奈不住找了过去。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熄了捉弄他心思的王熙凤根本不再装模作样给他好脸色,直接叫丫鬟平儿将其骂了出去。 灰溜溜的贾瑞只好又回到无所事事的状态。 如今见到贾政,心中惊诧之余不由得暗骂自己倒霉,怎么刚好就撞上了政老爷来巡视。 贾政也懒得跟他多说一句话,扫视一圈后,见没有发现宝玉,便皱眉道:“那个孽障呢?” “这……” 贾瑞顿时就慌了,神色犹豫,不知该说些什么。 “快说,不然就自己去宗祠跪着领家法!”贾政已然猜到缘由,心情越发不好。 贾瑞一听,立刻就把宝玉给卖了:“老爷,宝……宝玉他说自己头疼,回去歇息去了。” “好一个小畜生,这才来了几天,就又开始装神弄鬼了。” 贾政冷笑一声,转身就去寻贾宝玉。 而宝二爷自己,刚回到碧纱橱,却没见到一个姐姐妹妹,寻人问过后,便兴高采烈地拿着刚得到的一本书跑去林妹妹的小院。 还未进门,贾宝玉就听见了院子内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下意识想起众女颜色各异的俏丽面容,情不自禁地就咧开了嘴。 “几位好姐姐,今日在林妹妹院中小聚,为何不曾喊上我?” 众人被冷不丁推开门的贾宝玉吓了一跳,待林黛玉回过头看清来人后,便白了一眼道:“宝玉,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族学读书吗,我们如何喊你?” 倚门而立的宝玉嘿嘿一笑,十分不屑地说道:“那劳什子书有什么好读的,看一会就头晕眼花,都是些国贼禄蠹为了升官发财才会去钻研的东西,怎么比得过和姐姐妹妹们一起耍有趣?” 宝钗闻言蹙了蹙眉,忍不住说道:“宝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多看些,并无坏处,纵使你并无仕途之想,可却也能多识些道理。” 贾宝玉一听这种话就头疼,只是不好拂了薛宝钗面子,便应付着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四章 老鼠见猫气蔫蔫 见宝玉低眉顺眼的模样,林黛玉也没再继续和他说话,而是轻轻哼了一声,转身拿起了桌上摆放的冰镇葡萄,小口吃着。 只是那双水润眸子似笑非笑间,还在看着端庄大气的宝钗。 而一向守拙藏心的宝钗,此番打开了话题,索性就想多说些,希望劝宝玉尽早改掉这浑浑噩噩终日在女儿堆厮混的性子。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宝玉紧急打断:“好姐姐,先别说这个了,来看看我寻找了什么新鲜玩意?” 望着宝玉一副像个得了个什么新鲜东西的孩童模样,薛宝钗眸光闪动间心中微微一叹,也不再多言,而是重新换上了了一张温婉笑颜。 探春见飞奔而来的宝玉手中似拿着一本书的样子,不由得失笑道:“二哥哥,你拿的该不会是侠客传吧?” 刚准备展示一番的宝玉闻言顿时傻眼了,呆滞道:“三妹妹,你怎么知道的?” 下一刻,眼角余光瞥到了石桌上摆着的四五本书,立刻佯怒道:“你们一早就知道了这好物,竟没一个人和我说的。” “嘻嘻,宝玉,这可是宝姐姐送来的,我们也是今天才拿到,那卖书的梦溪斋就是她家的产业。”迎春笑着说道,伸手递给了宝玉一颗削了皮的香梨。 宝玉这才恍然大悟,“啊”了一声,看着宝钗有些告恼: “既如此,想来宝姐姐是早就知道蔷哥儿着作的,怎不先送我瞧瞧?我这些天被逼着看那些酸腐文章,看的险些头都大了。” “哈哈哈。” 众人看着宝玉那张满月脸,皆默契地笑了出声。 不待宝钗解释,黛玉就先开口了,她没好气地侧过身嗔了一眼,清冷声音幽幽开口:“舅舅刚把你劝去族学,还没学出个名堂来,若是现在就把这种话本告诉你,传出去,宝姐姐还怎么做人?” 听见贾政的名头,贾宝玉立刻弱了三分气势,挠着头嘿笑道:“原来宝姐姐还是为我着想的。” 先前宝钗好不容易才吐露了一句心里话,可谁知贾宝玉却分毫不领情,因此现在也是心思淡淡,只是维持了面上的笑意:“如今宝兄弟不也是知道了。” 林黛玉“呸”了一声,掩口啐道:“好不要脸,宝玉,莫非你这些天圣人文章没学到,只是面皮学厚了不成?” 宝玉丝毫不动怒,仍旧笑嘻嘻道:“好妹妹,再学下去,我非得装撞客了不行。” 黛玉手指拿着一颗葡萄就要往檀口中送,闻言嘴角微微勾起,讥讽道:“若是让舅舅得知你这番话,仔细你的皮。” 宝玉坐了下来,啃了口香梨,说道:“唉,若是我能和蔷哥儿一样每日快活就好了。” 这时宝钗微微一笑,开口道:“宝兄弟,听说每日蔷哥儿都会晨读书暮习武,两个月来从不间断,可不能说是快活。” 宝玉霎时噎住,其实他想说的是和霍去病一样无拘无束,没有长辈在头顶压着。 只是这话说出去,倒像是在咒政老爹,因此只能讪讪一笑。 “有趣。”见着这一幕的探春指着宝玉哈哈大笑起来。 以往见得大多是林妹妹把宝玉说的开不了口,今日倒是稀奇了,向来不曾对人红脸的宝钗也能说出这种驳斥人的话。 林黛玉凝眸又看了过去,笑嘻嘻道:“宝姐姐这个姑姑倒是十分称职,居然连这种消息都知晓。” 宝钗轻声道:“只是哥哥近日来总在我耳边提起,说是交了个好的,便是不想听,也都记住了。” 探春听完这番话后,对霍去病更是仰慕道:“难怪宫里都会夸蔷哥儿是个文武双全的。” 宝玉立刻又洋洋得意道:“我就知道,蔷哥儿断然不会籍籍无名,如他这般的人物,名满神京才是应该的,若非以前蹉跎了许多时间,想来早就该如此了,你们总说我喜欢结交狐朋狗友,现在如何?” 林妹妹看不惯他这副模样,又讥笑道:“宝玉你的确交了个好的,都说近朱则赤,可我怎么没见你做出一件和蔷哥儿那样的事呢?” “我……我……”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宝玉立刻急了,想要说些什么来为自己辩解,然而口中嗫喏着,无论如何却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方才被薛宝钗顶了一句,宝玉心中本就有些不服,如今见林妹妹也如此奚落自己,去推崇一个“外人”,一时间竟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他忽地住了口,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时而伤心,时而羞愤,望着那一张张熟悉无比的面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二哥哥!” 旁人见着他这副癔症模样,瞬间就被吓到了,坐在旁边的探春急忙起身扶着他的肩膀摇晃。 黛玉也惊呆了,整个人都蒙了,宝钗要好一些,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犹记得此前宝玉就有过类似的场面,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嚷嚷着就要把那块通灵宝玉摔了。 此刻宝玉犹如陷入了呆滞,尽管眼前能看到,却浑然听不见,心中所想的,却是一张张奚落至极的脸。 他心中越想越悲愤,可又无从宣泄,下意识地,一把就抓住了胸前的通灵之玉。 他扯断绳子,手中握着玉,口中怒骂着就往地上摔去:“我砸了你这劳什子宝玉!” 就在这时,都被变故惊到的众人中间突然传来一句惊异声音:“舅舅!” 却是贾宝玉进来时未曾及时关上的院门外,不知何时站着满脸黑线的贾政,此刻正面带怒容地死死盯着他。 林黛玉像是看到了救星,又惊又慌地喊了一声。 听到这句舅舅,正处在癔症中的宝玉不知为何突然浑身一颤,像见到猫的老鼠一般,瞬间就停下了手上摔玉的动作。 他缓缓回过头,正好看见了贾政,一时间如坠冰窖,满心的胡思乱想顷刻间烟消云散,有的只剩下惶恐和不安。 众女见到一幕,却纷纷松了一口气。 若是真让宝玉在这里把那块玉砸了,那可真就出大事了。 第一百零五章 得知消息贾母来 贾政见着贾宝玉这副模样,心中之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厉声喝到:“该死的畜生,还不快滚出来!” 宝玉立刻打了个激灵,看也不敢看贾政那双几欲噬人的双眼,老老实实把玉放回怀里,低着头,如丧考妣般就走了过去。 贾政却是没看他,而是对院子里的几女点头示意,而后才重重关上院门。 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几女面面相觑,皆有些不知所措。 黛玉蹙着秀眉,想起舅舅那骇人的目光,这时候又开始担心起宝玉来:“宝玉他本就是逃学,这下……” 探春犹犹豫豫地说道:“咱们也没少见老爷训斥宝玉,想来,应该要比那块玉被摔碎,结果要好得多。” 此话一出,几人郁结紧张的面容立刻缓和了不少。 尤其是宝钗,她本就是贾府之外的人,如今借住与此,若是真沾染上这种事,怕是今后都不好再待下去了。 几女松了一口气,都将目光移向门外,侧耳倾听。 “该死的小畜生,我倒是没想到,如今你的胆子越发大了,居然还敢逃学!” 门外,气急败坏的贾政根本没心思去想家丑不可外扬的事情,指着贾宝玉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 贾宝玉面色晦暗,他万万没想到,就逃了今天一次,怎么刚好就被老爷发现了。 心中直呼倒霉,他嗫嗫喏喏地说道:“老爷,今日先生有事不在,命我们自学,孩儿刚好头疼,所以就先回来了。” 政老爹闻言冷笑,口水险些都要喷在了宝玉的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道:“孽障,我见你要摔玉的时候,可不像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还不给我跪下!” “扑通!” 贾宝玉二话没说直接下跪,面色惨白道:“老爷,我错了。” 看见他这般软弱样子,贾政更气了,若不是还有些顾忌这是在外甥女的院门口,恐怕一脚就踹上去了。 “回去先去宗祠跪着,我不发话,你便不许出来,既然不喜欢去族学,那就好好给我闲着!” 贾政正怒骂着,不经意间余光突然瞥见了宝玉膝下压着的一本书,面上更是浮现郁郁之色。 难怪这个小畜生连族学也不去了,想必又是再看一些轻浮浪荡的话本小说! 正埋头听骂的宝玉忽然听不见了声,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发现政老爹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膝下之物,心中顿时咯噔起来。 “孽畜,还敢藏,我问你看的什么书?整日里就知道看这些不着调的东西!” 贾政居高临下地再次骂了起来,喝道:“还不给我拿出来。” 正试图遮掩一二的宝玉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再也不敢动弹,只能呐呐着将侠客传双手奉上。 贾政先是冷哼一声,面色寡淡地扫了一眼书本,再看到封面上的三个大字后,立刻就换了神情,迅速翻阅起来。 宝玉则被他老子这一番奇怪举动弄得越发心惊胆战起来。 以往自己在看这些闲书时,都要偷着藏着,最怕被贾政发现,如今倒好,撞到脸上去了。 “披金甲兮执汉戈,身首异兮心不怨。”偶然翻过一句诗,贾政目光凝凝,似乎亲眼瞧见了昔日铁骨铮铮,开疆扩土的汉家儿郎。 再翻下去,又读到“日出扶桑三丈高,世间诸事细如毛。匹夫偶见家国事,敢取心中血汗刀。”时,不由得越发入迷起来。 若宝玉读侠客传,看的是儿女情长恩恩怨怨,那贾政见到的,便是少年意气和家国天下。 手上沙沙地翻页声不绝于耳,贾政一边看着,一边在心中感慨,难怪在衙门赵大人会说出那么一番话。 “当真是好书!”贾政快速翻看了几回目后,脱口而出。 贾宝玉被吓了一大跳,然而见贾政这般模样,心中恐惧倒是散了不少。 趁此机会,他大着胆子说道:“老爷,我就是听说蔷哥儿着的书有大才,所以才迫不及待想来和姐姐妹妹们分享一番。” 他不开口还好,一说话,立刻就让贾政拿他与心中的霍去病对比起来。 当即就是一顿好骂:“该死的小畜生,你若是能有人家蔷哥儿三分能耐,我何苦还要每日逼着你去读书?可惜我贾家麒麟儿,竟险些被埋没了。” 贾宝玉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也不敢伸手去擦,只能蔫蔫地跪地挨骂。 “今天跪完宗祠,从明日起,你就老老实实给我研读学业,三日后我再检查课业,若是答不出来,你的好可多着呢!” 听见这话,宝玉瞬间被唬的魂都要飞了。 正在此刻,不远处转角突然出现了浩浩荡荡一大堆人,为首者,正是贾母。 在她身旁搀扶着的,除了金鸳鸯外,便是王夫人、薛姨妈以及凤辣子王熙凤等一众荣府女眷。 贾母来到时,正好瞧见小儿子指着鼻子骂宝贝命根子,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快步走了几步,说道:“我倒要看看,宝玉有多少好能落到你手里!” 彼时她老人家正在和王夫人以及薛姨妈等人谈笑闲聊打发时间,得知贾政怒气冲冲去找宝玉后,立刻领着一干人等都寻了过来。 眼下瞧着宝玉并没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宝玉的长随李贵去族学没有寻见主子后,得知了一系列事情,心知不妙,连忙去通知了贾母。 宝玉逃课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要是因此被政老爷下手打了,他定会被心疼孙子的贾母迁怒,说不好还会丢掉这份体面差事,因此才这般行事。 一听见贾母的声音,贾政肃穆的面容上顿时闪过一抹无奈。 “母亲,你怎么来了?”他弯腰行礼,来到贾母面前。 不知有几年了,每次他要教训儿子时,老太太总是横插一脚拦下来。 久而久之,若是不在眼前,贾政也就懒得去管,没成想,即便是大了,贾宝玉还是那副不成器的样子。 如今他正要借此机会好好将其带回正途,结果,却又是这般。 心中想着种种,贾政只觉得十分心累。 第一百零六章 贾母出言退贾政 面对小儿子的行礼问安,贾母丝毫不领情,冷哼着就越过贾政,满脸心疼之色的走向另一边还在跪着的贾宝玉。 “我的宝玉哎,快快起来,有老祖宗在,还跪着作甚?地上凉,当心腿。” 贾宝玉一见到贾母这般神情语气,本来还没觉得什么的,如今却自有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他连忙站起身,一头就扎进贾母怀中,唤了声老祖宗,撒娇似的就扭到了老太太怀中,霎时眼眶都红了。 只是跪了也有一刻钟的功夫,宝玉这回猛地一起身,腿上酸疼难耐,当即就“哎呦”了一声。 贾母见此,更加心疼,一边抱着命根子的后脑勺,一边转头盯着贾政道:“我看你就是想把好好一个哥儿给活活逼死,整日里见着不是打就是骂,唬的宝玉成天见到你连话都不敢说,今日这又是怎么了?宝玉去了那么多天族学,今日出来是我同意的,你要是打,就先把我也打了好!” 贾政被老太太当着众人的面一顿骂,顿时脸色就不对了。 只是心中火气再大,面对亲生母亲,也只能憋住,无处宣泄。 而在藏在贾母怀中的宝玉听来,那可谓是大快人心了。 尤其是偷偷瞧见贾政那副憋屈至极,和自己此前一般无二的面色,更是觉得腿也不疼了,脚也不酸了。 此刻贾政正埋头听训,忽见宝玉那微微抽搐着的嘴角,一腔怒火便再也压不住了,怒骂道:“好一个孽障,整日里不学无术,惯会在后院里厮混,来人,去把我的戒尺取来。” 听见戒尺二字,贾宝玉立刻吓的浑身激灵,带着哭腔道:“老祖宗。” 贾母两条胳膊一伸,宽大的袖袍顿时就将宝玉护鸡崽似的护在了怀中,同时大声道:“我看哪个敢去取?!” 贾政身边的长随顿时就停下了脚步,面色为难地不停看着贾母和贾政。 见状,贾政更觉得心累,面色悲苦地看着老太太,说道:“母亲,再继续宠着这畜生,只怕将来就没机会学好了。” 贾母也是愁容满面,看着小儿子道:“如今宝玉年纪尚小,贪玩些也是正常,如何就像你说的那般,将来没机会学好了?再说,他也依你的意思,去了族学读书念字,为何今日又要跪宗祠,又要取戒尺?” 一听见年纪尚小的话,贾政更是气急,指着贾宝玉说道:“人家蔷哥儿也比他大不了一二岁,如今是什么能为?再看看这个孽障,若是再如此下去,即便是过上三五年,怕也是碌碌无为。” “蔷哥儿?他又怎么了?如何又牵扯上我的宝玉了?” 一听见霍去病的名字,贾母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这个猢狲,好话也都与他说尽了,就连大丫鬟都送了一个好的过去,如何又闹出事情连累了她的乖孙? 这一刻,喜好安宁的贾母又一次对霍去病产生了些许厌恶之情。 一旁的王夫人也不再转动手上的佛珠,脸上始终维持着的平和笑容出现刹那的停顿,心中对于霍去病的观感更是降到了最低。 记得上一次便是因为此人,惹得老爷险些要在荣庆堂上打死宝玉。 如今却又是如此,难怪东府珍哥儿要把他逐出贾府,想来是有道理的。 “老太太且看。”贾政心有怨气,实在懒得上前,便让身边小厮将侠客传送至贾母手中。 见贾母随手翻着,贾政便说道:“这是蔷哥儿着的书,如今可谓是名满神京,人人都说我贾家出了个麒麟儿,有大才在身。” 贾母也不是目不识丁的,粗看了几页后,惊诧道:“这是蔷哥儿出的书?” 贾政板着一张脸,继续道:“此书虽是话本小说一流,然而观其内容,却可当做一部言史的大作,就连孩儿的一些同僚,都已经知晓蔷哥儿的文名,再不济者,也对书中的一些词句喜爱不已,说不得,将来就是要流芳传名的。” 仅凭一本书,就要留芳传名? 一句话就将院内正在偷听的林黛玉和薛宝钗惊醒,二女皆有种不切实际的梦幻之感。 青史传名这种雅到极致的事情,向来只在书中看到过,莫非如今还能亲眼瞧着那个叫她们姑姑的少年如此? 对于这种话,凤辣子王熙凤倒是不在意,也听不太懂,她只关心的是侠客传名满神京,究竟能卖出多少银子这种问题。 更是在心底喃喃道:“也不知道那小子赚了多少过去。” 薛姨妈听见贾政说的居然是这种事,连忙也站了出来,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就是还没来得及告诉老太太你呢,蔷哥儿出书的铺子梦溪斋就是我家商号下的,掌柜的昨个还在和我说,蔷哥算是出名了。” 贾母一听,也觉得是好事,不禁又疑惑着看向小儿子,问道:“既然出了这种事,合该摆上几桌酒,把蔷哥儿叫来庆祝一番,与宝玉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霍去病出名,在外人眼中,也就是贾家出名,有这么一个风头在,说不得对宫里大姐儿元春封妃的事情也能起到一些好处。 因此贾母瞬间又忘了刚才自己对霍去病的嫌弃。 贾政见老太太还不明白,只能哀叹一声说道:“母亲,我听说人家蔷哥儿是五更天就起来读书习武的,想来只有如此才能有今日一身本事,他尚能做到,宝玉如何就做不到?” “孩儿今日训他,也不过是想要激励一番,借此让他勤勉而已罢了。” 闻言,贾母瞬间明悟,原来是她这小儿子见蔷哥儿太出挑,于是望子成龙心切。 她也是叹息了一声,将手中书递给了身边的鸳鸯,面上出现一抹复杂之色。 看着小儿子脸上的悲切,亦不忍道:“知你也是盼宝玉好的,只是切勿大动肝火。” 贾政眼前一亮:“那母亲是不阻止宝玉去族学了?” 贾母刚要点头,又见宝玉满脸不情不愿的样子,便改口道:“族学自然是要去的,只是这几天我请了戏班子过来,就让宝玉先陪老身我歇息几天,再去也不迟。” 贾政一听,顿时又萎靡了下去,恨恨不平地看了一眼贾宝玉,甩袖便带着长随离开。 第一百零七章 丫鬟主子不一般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日上三竿,秋风徐徐穿过东窗,霍去病的书房里,身穿对襟小袄,脚蹬藕色绣鞋的晴雯正在结结巴巴地读着自己刚刚写完的几句诗。 片刻后,她转过头,面露期待地看着一旁静静看书的霍去病,说道:“爷,我没读错吧?” 少女上半身还伏在桌案上,扭动着玉颈,微微抬起腰背,窄袄下便露出一段如玉般细腻白皙的雪肤。 霍去病闻声抬起头扫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又转过目光,盯着晴雯道:“不错,多读几遍就可以试着默写了。” 不知是否感受到了霍去病的目光,晴雯那张狐媚子脸上出现一抹微不可察的羞意。 她扭了扭杨柳腰肢,盖住了惊鸿一现的风情,却并没有调整姿势,只是皱眉道:“爷,这句诗是谁写的?听起来,倒是挺悲的。” 霍去病笑了笑,随意道:“无意中从古书上翻到的,管它悲与不悲的,权当写着玩便是了。” 让晴雯去写自己的判词,只是霍去病闲着没事的玩闹之举。 而如今有自己在,他也的确有信心保证不会让晴雯重蹈前世的覆辙。 晴雯点点头,清亮干净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即从椅子上起身,款款走到霍去病跟前,修长的纤纤玉手揽住了他的双肩,面容也贴了上去,呵气如兰道:“既然是写着玩,那大爷就教我侠客传上的字好了,不然我总是读不懂。” “哪有还没学会走,就要先跑起来的道理?” 面对举止异常大胆的晴雯,霍去病无奈一笑。 犹记得第一次差点被这小丫头点燃干柴烈火之后的几天,她都是羞的提也不敢提一句的。 只是昨日夜里再次言传身教地握住她的手写字时,扭头之际,因缘际会却又不小心撞在了一起。 虽然最终还是及时收手,但两人耳鬓厮磨间,却已经满眼都是对方的身影。 当二者分离,房间中的烛火似乎都在散发着暖色的光芒,照耀着空气中一截连绵不断的细线。 刚刚洗漱完,只穿着一身薄衣的晴雯再也站不住,只能柔弱无骨地缩在角落中,犹如一只妩媚野狐。 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缘故,明显动了念的小丫鬟在被霍去病抱回房间之际,竟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就拉住了转身欲走的主子。 要不是霍去病时刻谨记自身之情况,怕是早就在那双狐狸眸子的无意勾魂下,化身成一条恶狼了。 不过昨夜的亲昵明显让两人的关系发生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变化,如今满眼都是霍去病的晴雯举手投足之间都要大胆许多。 听见霍去病的话,晴雯十分不依。 她双手摇晃着臂膀,满头青丝挥散间散发着氤氲水汽,口中骄蛮道:“我现在已经会写许多字了,哪里像爷说的那般连路都不会走了?只是书中一些生僻字还不认识罢了,买都买回来了,若是不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银两?” 小丫鬟的无意举措对霍去病来说却是要命的,他一把拉过晴雯,将其放在双腿上坐着,刮了刮她的鼻翼,说道:“姑娘家家的,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了,嗯?” 坐在霍去病怀中,晴雯那张白玉面容瞬间就红的如同天边晚霞一般,整个人看着却愈发娇艳了。 她虽然十分羞赫,但却并没有离开,一颗心纵使砰砰直跳,面如火烧,也只是紧紧抓着霍去病的胳膊,似乎生怕他离去。 “爷说的哪里话,我,我如何就胆大了?” 霍去病指肚细细摩挲着眼前的梨蕊面容,取笑道:“若是换做往日,你可曾想过会有伏在我背上的一天?” 晴雯霎时大羞,这一次就连耳垂都红了,两颗贝齿死死咬住下唇。 若换做一般姑娘,必然会埋首伏在霍去病怀中,羞的不敢抬起头,只是她终究是晴雯,仍梗着脖子道:“以前,以前自然没想过,只是从那一夜过去后,我自然就是爷你的人了,如何做不得?” 看着面色绯红如血,可仍旧死死盯着他,一双妩媚眼睛中水波流转的晴雯,霍去病也不由得感慨这个小姑娘的倔脾气。 他的大手从俏脸缓缓转移到精致小巧的耳垂上,一边揉捻着,一边认真问道:“不后悔?” 哪知晴雯听见这话,瞬间就炸毛了,她柳眉倒竖,俏脸又羞又恼的嗔怒道:“爷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虽然晴雯没读过几天书,但却也知道从一而终的道理,今后只有爷负心薄情的份,哪会有我后悔的?” 见她这般,霍去病非但不慌,反而笑的更加放肆了。 他强行扳过晴雯转向一边的侧脸,直视着她的双眼道:“小姑娘急什么,我只是担心你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或者听别人说了些什么,才不得已这样的,若是那般,自然不必如此,否则即便是跟了我,怕是日后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 晴雯顿时冷笑道:“若是因为旁个我才决定跟了爷的话,那恐怕早在赖家的时候,我就没有了清白身子了。” 见识到小姑娘眼里的决绝,霍去病再一次感受到了她的性子之刚烈,同时又十分心疼道:“可是赖大、赖二想要欺负你?” 晴雯摇摇头,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撇嘴道:“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霍去病点点头,心底暗自将这两个本就与他有怨的管家给记下。 他又握住晴雯的手,笑道:“知道你是个厉害的,没人能逼迫你,但是又说我负心薄情是什么意思?我可什么都没做吧?” 若说方才抓着霍去病的胳膊摇晃是主子丫鬟之间正常的往来,那现在被抓着一双手,可就是真正的打情骂俏了。 晴雯下意识就挣了挣手,却根本脱不开铁钳一般的霍去病,于是粉面愈发染上烟霞一般的绯色,身子骨都软了,情不自禁地就并紧了葱段一般笔直修长的双腿。 第一百零八章 宝玉登门请东道 只是浑身都软了,晴雯嘴还在硬道:“自古以来,主子对丫鬟不都是这般吗?宝玉得了袭人那小蹄子之后,还时常要去找麝月她们呢,我都瞧见袭人她眼红过好几回了。” “说不得,将来也不知哪天,大爷就……唔……” 没等晴雯说完,霍去病就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将其按在了自己面前。 鼻尖触碰着对方的琼鼻,嗅着淡淡的体香,直视着越发勾人的狐狸眼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蹄子,我就让你看看,爷到底是不是负心薄情的。” 话音刚落,还不待眼睫毛扑闪扑闪,杏眸含羞且怯的晴雯说话,他就直接贴了过去。 感受着熟悉的温度,晴雯立刻心尖一颤,面容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爷,爷……” 小丫鬟目光迷离无措,只觉得从头麻到了脚后跟,一双手也死死环抱住霍去病。 全身都在微微战栗的晴雯让霍去病觉得十分好笑,他暂时放过了绯色的耳垂,直视着她说道:“这下可知道爷是不是负心薄情了?” 晴雯的双手无意识拧着霍去病的衣角,面对那双压迫感十足的眸子,她竟有些不敢对视了。 咬着樱唇,她十分心虚,但又傲娇地开口道:“不……不知道!” “还不知道?”霍去病心里偷笑,面上严肃道。 “哼,负不负心不知道,倒是知道了爷惯会欺负人!”晴雯白了他一眼,时不时看向窗外,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这也算欺负?” 霍去病一挑眉,决定让小丫头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欺负,直接强行叩开了贝齿城关,肆意探索。 “唔!”晴雯立时睁大了眼睛,神情中却满是惊喜和羞涩。 良久后,二人分离,晴雯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带着极为复杂的心绪埋首在霍去病耳边,轻声道:“爷,虽然嬷嬷和我说过一些房里人之类的话,但晴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以后能一直跟在爷身边,纵使什么身份,都无所谓的,我愿意当大爷一辈子的丫鬟。” 霍去病只看她那双清澈眼睛,便知所说皆是心意,不由得一把揽住了肩头,轻轻抚摸着后背。 “砰砰。”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立刻惊动了小丫鬟晴雯,她如梦初醒,慌乱地从霍去病怀中起身,嗔怒地看了他一眼,迅速整理好散乱的头发和衣裙。 下一刻,朱嬷嬷推门走了进来,先是笑呵呵地看了一眼霍去病和晴雯,而后说道:“蔷哥儿,西府上的宝玉公子来了,说是找你。” “知道了嬷嬷。” 霍去病应和了一声,心中还有些奇怪,宝玉这些天应该都在族学,怎么会来找自己? 待将晴雯看的面红耳赤的朱嬷嬷走后,霍去病扭头笑道:“熟人来了,要不要见见?” 面色绯红的晴雯啐了一口,白眼道:“我见别人作甚,爷自去便是,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小姑娘就扭着柳腰款款离去,只是心中却暗道:再……再不回去换一身衣服,怕是就没脸活了。 霍去病笑着摇了摇头,便径直去了南边专门用来待客的一间小正厅。 刚走到门口,宝玉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他十分高兴道:“蔷哥儿,哈哈,现在是不是该叫去病了?” 霍去病引着他入座,哭笑不得地说道:“怎么叫都行,倒是宝玉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不是听说政老爷又让你去族学了吗?” 一听这个,宝玉整个人顿时就垮了,垂头丧气地说道:“别提了,去了几天族学,那些书看的我头晕眼花,险些就要了半条命,好不容易才借着老祖宗看戏的名头,跑出来歇息几天。” 霍去病点头说道:“劳逸结合也是大善。” 宝玉顿时引以为知己,摇头叹气道:“要是老爷也和去病你这么想的一样,那该多好。” 闻言霍去病在心底暗笑,若是让政老爹听到这句话,怕是又要气的火冒三丈。 说罢,他转眼又兴高采烈地说道:“去病,走,今日我在福满楼设宴,此行就是特意来请你高乐去的。” 原来,昨个在贾母那里玩闹了一天的贾宝玉很快就忘记了贾政那张黑脸,借此机会,决定出来好好耍上几天,也算是发泄一下此前的郁闷。 想起霍去病这些天的风头,他也是羡慕的紧,于是便打算叫上他,以及薛蟠和冯紫英二人,再次高高兴兴吃回酒。 面对贾宝玉殷切的眼神,念及自己这些天都还未出过门,想着出去透透气也好,在问清都有何人后,随即便同意下来。 见霍去病答应下来,宝玉很是高兴,又神神秘秘说道:“蔷哥儿,今儿除了咱们兄弟四个外,还有一个,也是如你这般的神仙人物,要一并介绍给你。” 贾宝玉所认识结交的人,实则没两个好的,对于他口中的神仙人物,霍去病其实并无多少兴趣,只是随口附和道:“哦?既然能得宝玉这般称赞,想来是个妙人。” “那是自然,就连冯世兄都在赞不绝口呢,等到了地方蔷哥儿你就知道了。” 霍去病笑着点点头,见宝玉迟迟未动身,还左顾右盼着,便奇道:“找什么呢,宝玉?” 宝玉便笑道:“好蔷哥儿,晴雯呢?怎么没见到那丫鬟,自从上此老太太把她送给了你,事后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看着宝玉脸上的神色,霍去病似笑非笑地说道:“宝玉,既然舍不得,那上此怎么不见你开口阻止老太太呢?” 贾宝玉羞赫道:“当日你也看到了,怕是我一说出口,就要被老爷给活活打死了。” 说话间他就上前一步抓住了霍去病的胳膊,目光讨好道:“去病,好兄弟,要不我再送你一个丫鬟,你把晴雯还给我,行不行?” 闻言霍去病目光顿时冷了下来,甩开贾宝玉的手说道:“宝玉,老太太既然把晴雯送给我作贴身丫鬟,如今也算是我房里人,你觉得自己这番话合适吗?” 见状贾宝玉顿时被吓了一跳,讪讪道:“蔷哥儿,我……我实在不知道晴雯已经成为了你的房里人。” 霍去病不曾理会,继续道:“况且晴雯在家里也是随她走动,你觉得若是想走,她会安安稳稳一直待在这里吗?” 宝玉显然也知道自己当初说的话着实有些过分了,晴雯必定是有怨气的,只是这些天没见着,他心里想起那张狐媚子面容,还真是有些痒痒,于是今日像是没过脑子一般就提出了交换的条件。 在他看来,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便是晴雯有气,只要自己放下身段好姐姐好妹妹的叫上一通,再赔礼认错,事情也就过去了。 只是现在听到霍去病这般说,贾宝玉也不敢再多说别的,只能赔笑着连连拉他出门。 霍去病摇摇头,对这心智尚幼孩子心气的宝二爷,倒也不值得生气,摇摇头便随他去了。 第一百零九章 薛蟠劝学贾宝玉 “蔷哥儿,你终于来了,可让我一通好等。” 酒楼里,冯紫英和贾宝玉口中的神仙人物还没到,只有呆霸王薛蟠一个人坐在窗边,无聊至极地冲人吹着哨子,一见到二人进门,立刻就来了兴致。 眼见薛蟠上来就要抱住自己,霍去病连忙伸手将其拦下,笑道:“薛大哥,前些时日不去你家里吃过饭吗?” 若是换做普通人,朋友之间搂抱一番也就罢了,可这家伙跟贾宝玉一样,都是个荤素不忌的,霍去病还真有些“害怕”。 对此心比天宽的薛蟠也不以为意,大咧咧说道:“在家里吃饭,只见着你和我那妹妹相谈甚欢了,倒是我,很是喝了一顿闷酒,一点都不痛快。” 霍去病闻言很是无奈,若非他在薛宝钗面前是晚辈,光凭这句话传出去,被人听见,恐怕就要惹出许多非议。 他哭笑不得地说道:“薛大哥,不是你把我叫过去,说是商议出书一事的吗?再者说,薛姑姑聪慧过人才多识广,与她一番交谈,着实是受益良多。” 薛蟠哈哈一笑,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倒也没有反驳,只是听其称赞妹妹的话,再想想近日来神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霍去病大名,心中对于撮合这个妹夫的想法,不由得更加强烈了。 若非贾宝玉就在旁边,恐怕薛蟠还真敢胡诌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 两人这边说着,贾宝玉环顾了一圈,开口问道:“冯师兄他们呢?还没来吗?” 薛蟠取来酒杯,先倒满三杯,摆手道:“冯世兄家中有些事,要晚些过来,不用客气等他,咱们先喝着便是。” 贾宝玉跟冯紫英也是老交情了,闻言也没有客气,拽着霍去病便先坐下。 薛蟠上来就敬了霍去病一杯,晃动着头巾上那朵红花,无比晃眼地说道: “蔷哥儿,你这些日子可算是出大风头了,我的天老爷,那些青楼里的窑姐哪一个没有在念叨你?都盼着你去给她们写首诗出名呢,要是我薛蟠有这么一天,就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贾宝玉也语气泛着酸意道:“就是,这两天林妹妹她们都不找我玩了,每日就捧着侠客传,整日里说的也是蔷哥儿你。” 夹了粒花生米,霍去病淡淡笑道:“你们若是也多读些书学些文章,自然也能和我这般。” 一听这话,两人瞬间就拼命摇晃着脑袋,再也不提侠客传的事情了。 一杯清酒下肚,贾宝玉放下了手里的酒盅,刚要夹起一筷子菜,又忍不住开口问向霍去病:“蔷哥儿,看你这模样,是真的准备要准备读书科举入仕,去当官了?” 这位宝二爷的一张中秋满月脸上止不住的满是惋惜之色,似乎是极为可惜霍去病也要当了他眼中的国贼禄蠹。 霍去病侧眸看了一眼,心中觉得十分好笑,但面上不显,只是说道:“科举入仕如今已不在我的选择之内,我现在读书,也不过是为了修身养性,多长些见识罢了。” 薛蟠在一旁不住地点头说道:“确实,每次我老薛一看起书,总是能学到一些新的花样。” “说什么浑话!” 霍去病满头黑线,就连贾宝玉也差点把刚吃进去的酒菜给吐出来,他拍了拍胸口顺气,而后指着薛蟠说道:“薛大哥,我和蔷哥儿说的是什么书,你看的又是什么书!” 薛蟠撇了撇嘴,十分不屑道:“宝玉,我的那些书,你又不是没看过。” 宝玉顿时羞的满面通红,气的再也不去看薛蟠了。 不一会儿后,他又和霍去病说道:“去病,此前你和我说要行科举入仕的时候,我还十分心痛,觉得你也要和那些只顾钻研投机取巧的国贼禄蠹一般了,不曾想一段时日不见,你的一番话倒是颇得我意。” “只顾在八股文章上钻研的人,又如何能读懂书?即便是入了仕,也不过是一些被权财迷了心窍的蠢货罢了,只有如你我这般,为情为性读书的人,方能真正体会到圣人的道理。” 说罢,贾宝玉又激动地端起酒杯,要和霍去病饮酒。 霍去病呵呵一笑,遂端起酒盏和他碰了碰,接着一口饮尽杯中之物,说道:“只读书而不做事,自然是治理不好偌大一个大盛朝的,所作所为多是纸上谈兵之举,唯有亲自到地方去,才能知晓利害。” 贾宝玉闻言更加开心了,又举着杯子说道:“就是,只知道在学堂里读死书有什么用?人都要傻了,不如你我兄弟几人吟诗作对,陶冶情操。” “这番话,宝玉你可千万不要让政老爷听到了。” 对于宝玉的曲解,霍去病也没反对,只是顺着他的话笑了笑。 有些话,说一遍也就够了,再多说,只会惹人厌恶。 且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知道贾宝玉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了,人不像贾珍那般,是个坏心的,但自幼长于妇人之手,这男儿志气,终究是被消磨殆尽了。 与其说一些凭空让人生厌的话,不如到此打住。 将来宝玉还能过多久他心中的好日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贾宝玉连连摆手道:“定是不能让老爷知道的。” 听两人说些书啊字啊什么的,薛蟠一颗脑袋更加大了,不耐烦道:“宝玉,既然如此,要我说你也再去那族学了,我只是待了几天,就受不了老夫子念经了,不如你跟我每日去喝酒去,也省的我一个人闲出鸟来,到时候咱兄弟在那些小蹄子身上,好好学上一遭,保管你日后受用无穷。” 冯紫英作为一个有些本事的将门子弟,自然不会每日跟薛蟠瞎混,而宝玉和霍去病都在家,薛蟠一个人也是无聊至极。 虽说也结交了许多狐朋狗友,但自从有过环春阁那一夜的经历后,薛大傻子已然十分看不起那帮子人了。 爷可是跟着蔷哥儿揍过郡王的,若是换那帮孙子过来,怕是连一个敢站起来的人都没有。 因此,薛蟠越发觉得没劲,除了眼前几人外,倒也懒得出去找人瞎混了。 这就让薛姨妈一连高兴了好几天,还和姑娘宝钗说了许多话,庆幸祖宗保佑她的好大儿能回头是岸。 第一百一十章 忠顺王府蒋玉菡 听见薛蟠的一番话,贾宝玉显然也很是心动,奈何头顶还有一座大山压着,只能耷拉着一张满月脸说道:“蟠哥儿,我倒是想,奈何这两天得闲还是托了老祖宗的福,不然你怕是只能在族学见到我了。” 薛蟠听着无甚意思,下意识就想抱怨两句贾政,好在酒还没喝多,最后也没敢说出来。 就在三人谈笑间的功夫,门外有敲门声响起,随后便有人高声笑道:“里面吃酒的可是文龙兄、宝兄弟和蔷哥儿?” 霍去病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双眼已经亮起的贾宝玉和薛蟠就已经异口同声道:“是冯世兄来了。” “世兄快快请进。” 下一刻,包厢内的房门被人推开,一前一后走进来二人。 为首者正是神武将军府上的冯紫英,他肩宽腿长,走起来路来颇有声势,上来先是和贾宝玉以及薛蟠点头示意,而后便看向霍去病说道:“去病兄,近日来连番听你大名,实在是久仰久仰。” 见他这般玩笑,霍去病哈哈一笑,也故意道:“原来是神武将军之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大笑起来。 冯紫英更是走过去直接端起一杯酒敬了敬霍去病,然后一口饮尽。 再次见到霍去病,发现对方愈发英武,他心中也是大为感慨。 原本在环春阁初见时,便觉得此人很是不俗,能在破败渐显的贾府还习得一身武艺,想来是个有心气的。 此后又亲眼见识到他在郡王赵睿面前不卑不亢的样子,以及后续听闻的一系列名声,更觉得自己这个朋友是交对了。 即便是自己父亲冯唐,在经过仔细琢磨后,也觉得,若是霍去病能在此番诡谲云涌的局势下安然无恙,日后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这边两人叙旧,另一边,贾宝玉和薛蟠却依旧急不可耐地走上去迎冯紫英带来的第二人了。 此人身穿一袭大红袍,脚蹬彩缎绸云靴,观其谈吐举止很是秀气,倒不像个一般的京城公子哥。 贾宝玉和薛蟠二人一左一右拉着那人来到霍去病面前,而后贾宝玉笑道:“去病,这是蒋玉菡蒋兄弟,别名琪官,他近日来在京城的名头可不比你差多少呢,乃是赫赫有名的旦角。” 一听名字,霍去病瞬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来的居然就是忠顺王府戏班子里的琪官蒋玉菡? 此人虽是男儿身,却生着一副女相,难怪会入了贾宝玉的眼,称呼其为神仙一般的人物,这可太对他的口味了。 只是这蒋玉菡名为戏班子里的小旦,实则却是忠顺亲王的玩物之一,且霍去病此前才得罪了赵睿,此时与他见面,实在有些不妥。 回过头,贾宝玉又准备向蒋玉菡介绍霍去病,只是却被他笑着开口打断:“这位公子我知道,冯公子在路上就和我说过了,久仰贾去病贾公子大名,此番得见真是不胜荣幸。” 蒋玉菡目光灼灼地盯着霍去病,原以为能放翻王府亲兵的会是个虎背熊腰的,没想到真人居然这般俊秀。 贾宝玉的朋友一般都臭味相投,他自然也是喜欢漂亮的。 再加上霍去病近些日子的文采之名,如今亲眼见着,倒是觉得一见如故。 因此,即便是觉察到霍去病态度上似乎有些异样,他也不以为意,面容上依旧热情。 霍去病淡淡一笑,敬而远之的与之保持着距离道:“都是虚名而已,实在不敢当。” 蒋玉菡似不知情,仍旧柔声细语地说道:“贾公子可真是生的一副好相貌,简直就是琪官生平仅见。”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这般情形,霍去病也不好太过冷言冷语,免得拂了大家的兴致,因此也是笑了笑。 打从进屋就一直盯着蒋玉菡的薛蟠此刻开口道:“琪官,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敢情一见到蔷哥儿就这般一见如故,倒是把我和宝玉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贾宝玉也是点头笑道:“就是,蟠哥儿说的对,这可是你的不是了,琪官。” 蒋玉菡在忠顺王府做事,最是长袖善舞,善察言观色,如今闻言,也是款款走到二人中间的位置坐下,细语慢声地说道:“两位哥哥真真是误会人家了,你我皆是旧友,自不必多提,可贾公子乃是新朋,如不多亲近几句,倒是显的我轻慢了。” 霍去病见蒋玉菡只是把手搭在了薛蟠胳膊上,便令其露出一副色迷心窍的模样,再见贾宝玉也大差不离,不由得在心中摇了摇头。 书中便有因蒋玉菡之故,惹得忠顺王府上门要人的事情,想来这一世怕是宝玉也逃不过这一劫。 只是忠顺亲王究竟是几分为了蒋玉菡,几分为了打压贾家,那就不一定了。 酒过三巡,贾宝玉又跟冯紫英二人说起了霍去病放弃科举入仕的事情,蒋玉菡当即便夸赞道:“公子乃真性情也,琪官虽然只是忠顺王府的一优怜,但却也和宝玉一般对世俗名利无感,因此才能引以为知己,万万没想到贾公子也是此道中人。” 霍去病呵呵一笑,说道:“那蒋兄弟可就看错了,于我而言,名利还是要有的。” 此话一出,颇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换做常人大概也就懂了。 蒋玉菡也是面色一滞,然而却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只是凄凄地说道:“我观贾公子似乎对我颇有微词,却不知是因为我的身份,还是因为王府的缘故?” 贾宝玉一听,立刻打着圆场说道:“琪官,你不要想多了,蔷哥儿断然不是那种看人下菜碟的。” 冯紫英也看着霍去病开口:“蔷哥儿,虽然那夜咱们与赵睿结了怨,但是却和琪官无关,在此之前,我们便是相识的。” 见他们这般说,霍去病也不好多言,只是摇摇头,示意蒋玉菡并不是他想的那般。 蒋玉菡便痴痴一笑,举起酒杯道:“琪官见公子品性高洁,故一见如故,还望公子莫嫌唐突。”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香楼内贾珍怒 贾宝玉和蒋玉菡等人对于霍去病放弃科举的事情,大为赞赏,然而在这一点上,冯紫英倒是和他们不一样。 到底是将军府出来的,见识和目光远比宝玉这种养在深闺的人要深许多,他放下酒盅,看着霍去病关心道:“去病,你是个有抱负的,既然放弃了科举,想来是另有打算的,却不知将来意欲何为?” 霍去病犹豫了一下,见蒋玉菡在此,他其实并不想多说,只是想想此事并不是什么大事,也瞒不住,便释怀了。 冯紫英见他第一时间没开口,还以为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开口道:“我父亲如今在宫中担任卫戍宫禁的将官,身边正缺人手,蔷哥儿若是有意,也可以来府上帮忙。” 闻言霍去病对冯紫英又多了几分好感,说什么缺人手的话,不过只是为了他的面子着想而已,堂堂神武将军,身边还能缺少亲信? 冯紫英侠义之名,倒是不假。 霍去病摇摇头,拱手说道:“冯世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我已在朝阳门领了职,平日里卫戍城务,却是脱不开身了。” 贾宝玉顿时“大惊失色”,听见霍去病去当了那凶神恶煞,满身臭汗的丘八,只觉得十分痛心:“蔷哥儿,你,你怎么去做了那般事情?” 在这种事情上,霍去病已经懒得再和贾宝玉多说,只是淡淡道:“宝玉,镇守京城九门,也是拱卫百姓安全,有何不可做的?” 贾宝玉喃喃道:“可那自有人去做,你如何能做?” 冯紫英见状连忙出声道:“宝玉,将军也都是兵卒出身,以蔷哥儿的本事,还能在那里做一辈子不成?” 对于这种事情,冯紫英可比贾宝玉懂多了,他又看向霍去病疑惑道:“蔷哥儿,镇守九门可是个好差事,寻常人挤破头也进不去,听说如今都交给了步军统领衙门,却不知去病是走了谁的路子?” 这倒不是他怀疑霍去病的能力,只是霍去病跟贾家的关系冯紫英也清楚,因此才有所怀疑。 若是贾宝玉说自己当了什么官职,那他必然不会有此一问。 霍去病便开口道:“还记得在西城兵马司衙门,镇国公府的牛伯爷要见我吗?正是大将军他给了我一封举荐信,然后通过定城侯府的路子,所以才去了朝阳门。” “难怪,定城侯府的谢鲸谢世伯如今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两位副都统之一,有他开口,去病你日后定然前途无量。”冯紫英恍然大悟地说道,语气中还有些羡慕。 镇国公府的牛继宗如今可是开国一脉最有实权的伯爷,霍去病既然能入他的眼,那可比自己父亲冯唐的提携更有作为多了。 一旁的薛蟠也是面露惊讶之色,他虽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是还是知道牛继宗的威名的。 尤其是那夜在环春阁,唬的郡王都不敢多说话,由此可见一斑。 没想到霍去病居然不止认识定城侯府,就连镇国公府都结交了。 这可比现在的贾家威风多了。 “就连冯世兄都说了,蔷哥儿日后必定会前途无量,那断然就是和我想的不差,若是日后能当个大将军,我妹妹她去做个将军夫人,岂不是比什么入宫选秀希望大多了?” 薛蟠在心里暗道,抬起头,打量了一番霍去病,像是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端起酒杯就走了过去。 …… 就在福满楼中推杯换盏笑语不绝之际,此时的宁国府中却是一片静谧,压抑的气氛笼罩在所有人心头,似乎就连鸟雀都有所感,不再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远比西府还要奢靡华贵的天香楼中,伴随着东西被打砸的动静,一句句难以入耳的脏话也源源不断地从破碎的窗户传出。 “没用的小贱人,滚,都给我滚。”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用脚踹开,而后便是两个衣衫不整的俏丽丫鬟被人一把推了出来。 两名丫鬟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满是青肿印记,不是被鞭笞的就是用手掐的,模样很是狼狈。 此刻她们满面惶恐,即便是外面的小厮正在垂涎三尺地悄悄看着她们的春光,也全然不敢遮挡一二,只是面向天香楼死死跪着。 伴随着一件珍贵的瓷器被随手砸出,散落一地碎片,贾珍暴怒的声音也再次从里面传出:“把这两个没用的东西拖下去,随便你们处置。” “老爷,不要啊。” “多谢大老爷!” 听见贾珍的话,截然不同的声音立刻从丫鬟和小厮嘴里发出。 然而两名丫鬟即便是再如何苦苦哀求,也仍然被几个满脸狞笑的小厮给撕扯着衣服拖走。 天香楼外不远处,贾蓉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尤其是小丫鬟挣扎间无意露出的风情,更是让他双眼放光。 在他身边站着的,正是半个时辰前刚从天香楼出来的秦可卿,此刻见着这一幕,脸上满是后怕和不忍,然而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 待不见了人影,贾蓉一脸回味地咂咂嘴,而后看着秦可卿,小声道:“那个老家伙,下面果真是不行了?” 听见这等粗俗不堪的话,秦可卿顿时脸都红了,她嗔怒地看了一眼贾蓉,低垂着螓首,说道:“我又怎么清楚,只是这几日送米粥时,我都按照你的吩咐,将那药粉给放了进去,并且亲眼瞧着他喝下了。” 放心不下,特意来找秦可卿的贾蓉连忙说道:“那他有没有对你动什么手脚?” 耳边听着自家丈夫在讨论公公有无对自己下手的话,秦可卿更是羞愧难当,咬着樱唇,发出细若蚊吟的声音:“他……他这几日倒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照旧在那里画画,不过很快就许我走了。” 贾蓉对妻子的羞赫丝毫不以为意,冷笑道:“画的怕是和上次一样,不是什么正经好物吧?” 秦可卿再也忍不住了,抬起头瞪了一眼贾蓉,道:“他画什么,我如何能够阻止?” 此刻贾蓉心情好,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摆摆手,就让秦可卿回去了,而后盯着天香楼的方向,阴恻恻笑道:“老畜生,不行了就是不行了,我看你日后不被活活憋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赖二献计再使诈 天香楼二楼,贾蓉偷摸盯着的方向。 光着膀子、露出一副干枯皮囊的贾珍正气喘吁吁地低头看着毫不起眼的某处,眼中赤红头发散乱宛若恶鬼。 此刻房间内一片狼藉,无论是金漆绘山水云纹紫檀长几,还是铜刻雕花三足冰鉴,亦或者黄花梨木书桌上摆放着的名贵徽砚以及黑玉虎形镇纸,皆是东倒西歪,或碎或裂,都被宁府之主砸了个七七八八。 然而即便是发泄了一通,又坐在墨玉汉白凉床上,也丝毫不能平息贾珍心头的那股无名火。 盖因无他,只是这些天面对貌美如天仙的儿媳妇,自己却突然变的心如止水,丝毫没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这让贾珍很是奇怪,大为不解。 起初还不以为意,想着和秦可卿赏画吟诗也是一桩雅兴。 只是渐渐地,他就发觉到了不对劲,今天更是在儿媳妇走后一连叫来了府上两个貌美小丫鬟,就待在秦可卿坐过的位置上几经拨弄,可结果却还是让他心生惶恐。 对于流连花丛几十年的贾珍来说,若是今后不能再人道,那必然是生不如死的大恐怖。 只看他嘴角的燎泡,便可知一二。 每日都要宣泄火气的习惯轻易是改不掉的,如今积压在心头,也就让贾珍的脾性越发暴虐。 “老爷,人带来了。” 门外大管家赖二的敲门声响起,贾珍立刻不耐烦地说道:“赶紧进来,废什么话!” 下一刻,便又有两名身量高挑的丫鬟走进房间,在见到满地的狼藉后,顿时神情一凝,缩了缩肩膀。 然而面对贾珍的那一双阴翳目光,两人皆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任何异常,只能乖乖向前,伏下身子。 砰地一声,房间门再次关上。 足足两刻钟的时间过去,伴随着贾珍的一声怒骂,两名不断揉着腮帮子的丫鬟仓皇跑出房间,连外面候着的赖管家都顾不得多看一眼。 望着她们身上完好无损的衣物,再联系到这几日贾珍的异常举止,赖二那双三角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大马金刀坐在墨玉床上的贾珍面沉如水,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好端端地自己就成了这副模样,但心底的怒火却是实打实的。 “啪!” 手边的龙泉青瓷玉釉杯被他一把砸碎,不知怎地,突然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张令他几不能寐的面容。 “赖二!” 他吆喝了一声,门外恭敬站着的赖二立刻应声跑了进来,在看到满地的碎渣子后,眼皮子不由得一跳,心道自己可要小心应付,千万不能被这蠢货给挑了理。 望着低眉顺眼的狗腿子,贾珍冷哼了一声,喝道:“那该死的小畜生现在怎么样了?” 赖二前段时间不知听贾珍嘴里骂了多少句小畜生,因此瞬间便猜到了他说的是说,连忙回道:“老爷,那贾蔷如今还在芝麻巷子里呢,据说每日都习武念书。” 对于看书,赖管家自然是不屑一顾的,因此也不清楚近几日关于侠客传的事情。 一听到霍去病的名字,贾珍只觉得心头火更旺了几分,每每想起当日在荣庆堂被他当着众多人的面,拿剑逼迫自己的那一幕,就愤怒地忍不住想要杀人。 “小!畜!生!” 贾珍咬着牙骂了一句,而后又阴恻恻说道:“那个忤逆不孝的孽障,他倒是过上了好日子!” 对于这样的结果,贾珍万分不甘心,他自觉若是没有月余前那道圣谕,自己必然是要把霍去病逐出贾家,事后再打死了账的。 赖二福灵心至,跪地说道:“那贾蔷惹怒了老爷,犯下了活该抽筋扒皮的大罪,是该活活打死才对,老爷可是想治他一番?” 闻言贾珍双眼一亮,斜睨着赖二道:“哦?你可有什么注意?” 赖二嘿嘿一笑,快速说道:“老爷,既然那孽障死皮赖脸还要留在贾家,那在大义上,他就始终得受您这位族长的教训,小的倒是有个想法,可以好好治治他,且不受旁人指摘。” 说罢,赖二得意洋洋抬起头看向贾珍,本以为会得到贾珍的夸赞,没想到却迎来对方劈头盖脸一顿骂:“该死的下贱东西,敢跟老爷我卖关子,仔细你的一身好皮!” 额头上的老痰也不敢抹去,垂头丧气地赖二连忙认错说道:“老爷,小的是这么想的,既然贾蔷还是贾家人,那他一切就得按照咱们贾家的规矩来,西府的宝玉公子如今都还在族学,以他的年龄,自然也是要去的,老爷自可以寻这个由头把他叫回族学,若不是不去,便可以理所应当地用族规处置。” 贾珍一皱眉,又骂道:“好个蠢货,老爷我还要安排他去族学?” 赖二生怕再挨上一顿打,解释道:“老爷,并非如此,而是先把贾蔷以读书的名头唤回族学,就说贾家子弟课业不可荒废,然后再命令先生贾代儒或者他孙子贾瑞,好好照顾一番,给贾蔷多布置一些课业,若是完不成,嘿嘿,自然有他的好!” “嗯?不错!” 贾珍越听越满意,此举倒是颇有可行性,若是早些时候就想出来,那岂不是就没有这么多幺蛾子了?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整治霍去病,贾珍瞬间就觉得心头火气消了不少,简直比几个丫鬟还要有用多了。 “老爷,等到那贾蔷完不成课业,又不愿意接受族学老夫子的惩罚时,届时便是您出面的时候了,到时候万般家法一同施出,定教那厮生不如死!” 赖二说着说着自己就兴奋起来,自从上次在环春阁险些被霍去病给打尿了之后,他也是对其恨之入骨。 如今见有机会报仇,自然是恨不得身先士卒。 望着下面露出讨好笑容的赖二,贾珍却是一脚踹在了心口上,嘴上怒骂道:“狗奴才,竟现在才想出来这么个注意,看来以前都是白养你了,倒不如喂条野狗好使!” 这一脚直把赖二踹的眼前一黑,险些没闭过气去。 他眼中的怨毒之色一闪而过,立刻就恭敬地跪在地上,任由贾珍发泄。 在好一通打骂之后,累了的贾珍终于停了手,觉得畅快了不少,大手一挥,喝道:“还不赶紧去通知那个小畜生,明日就给我去族学去!” 赖二连忙磕头作揖,随后一溜烟地就叫上人手跑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双客临门恶事来 却说赖二跑出去后,迎面正好撞上了在天香楼东边甬道外窥伺的贾蓉,倒是把两人都唬了一跳。 “蓉大爷。” 赖二左手捂着胸口,先是在心底怒骂了一句野牛攮的,而后又献着殷勤赶忙将贾蓉从地上扶了起来。 “无妨。” 贾蓉起身摆了摆手,一是做贼心虚,二是因为赖管家是贾珍手下的头号狗腿子,他也不敢太得罪,因此也没像普通小厮那般随口骂上几句。 见赖二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贾蓉心知他定是挨了打,幸灾乐祸之余也开口佯装关心道:“赖管家,老爷心情不佳,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赖二心底对于贾珍也是恨得牙痒痒,他倒是想把宁府族长不举的事情传出去,好让他从此颜面扫地,彻底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只是事后一旦查出来,那后果可不是他能担负起的,因此也是闭口不言。 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但贾蓉还是想再确定一番,见赖二不语,便又问道:“赖管家,翠红、柳绿那几个小丫鬟是怎么回事?为何哭哭啼啼地跑了出来?” 赖二见他一直说个不停,心烦之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不由得阴恻恻一笑,低头说道:“没什么事,就是大奶奶走后,老爷突然来了兴致,命我叫了几个丫鬟,兴许是玩的太开心了吧。” 一听这话,贾蓉瞬间变了脸色,自己媳妇走后贾珍就来了兴致,其司马昭之心显然人尽皆知。 这种话若是常人听了,兴许没什么,然而在当事人耳中,自然就是非常敏感了。 因此尽管知道贾珍已经不行了,可是贾蓉还是觉得分外憋屈,恨恨地看了一眼天香楼的方向,头也不回地扭身便走。 望着贾蓉的背影,赖二眼中闪过一抹鄙夷,啐了一口,厉声道:“我呸,叫你一声大爷,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不过是个绿头王八罢了,赖爷爷我就等着看你们两个狗咬狗了,哼。” 说罢,便背负着双手,哼着不着调的小曲,慢悠悠去组织人手去了。 …… 福满楼的酒席人去楼空,霍去病婉拒了贾宝玉等人要去云上楼抱美娇娘的邀请,独自回了家。 却不想刚一踏进门,就看见晴雯小碎步走了过来,又将手上早已备好的热毛巾拿出来,给他擦了擦脸和手。 霍去病这两个月来身高又长了寸许,要不是小丫鬟身量高挑,怕不是都要踮起脚尖才行。 身上淡淡的香气似有若无地传至霍去病口鼻,只见满脸认真之色的晴雯说道:“爷,有客人来了,现正在正厅呢。” “哦?是谁来了?”霍去病诧异道。 晴雯摇了摇头,说道:“是两位公子,嬷嬷去迎的人,我也不知。” 两位公子,莫非是那两个家伙? 霍去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点头示意晴雯进去,接着便向正厅走去。 果不其然,还没进门,他就已经听到了谢安熟悉的大嗓门。 “安哥儿,弘哥儿,怎么不招呼一声就来了。”霍去病进门笑道。 笑眯眯的牛弘跟个小弥勒一般,指着谢安说道:“许久不见了,这小子嚷着非要和你喝酒,硬是拽着我一起来找你了。” 大手大脚的谢安嘿嘿一笑,说道:“自家兄弟还在乎什么,都是去病你这些时日也不来找我们了,闲的紧。” 霍去病便解释道:“这几天有些忙,正准备明天去看望谢世伯呢,怕是骑射的技艺又有些生疏了。” 牛弘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倒是不用怕了,谢安这小子这次来就是准备拉着你明天上山打猎的。” 谢安在一旁搂住霍去病的肩膀撺促:“去病,这次咱们不去上次那地了,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玩起来不痛快,这次咱们去南边那座山上。” 霍去病笑着点头道:“行,你安排就是,不过今天晚上就别走了,只要你们不嫌我这里破,咱们一醉方休。” “必须一醉方休,我和弘哥儿可是都提着酒过来的。” 正在三人谈笑间,朱嬷嬷却着急忙慌的过来了。 她先是歉意地对着二人点点头,然后小声道:“蔷哥儿,宁府那边的赖管家来了,说是找你有事。” “赖二?他来找我?” 闻言霍去病很是惊异,旋即眉头皱起,赖二过来,想必绝不是什么好事。 见赖嬷嬷和霍去病神情,谢安和牛弘便已知一二,当即就说道:“蔷哥儿,可是有什么不妥?” 霍去病摇摇头,洒脱一笑,率先出了门:“无妨,跳梁小丑罢了,且待我出去看看。” 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也跟了上去,他们都知道宁府贾珍和霍去病不对付,有些担心。 到了前院,霍去病便看见一身绸缎黑衣的赖二正趾高气昂地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灰衣小厮。 一见到霍去病,赖二神色顿时一缩,显然是上次的事情给他的阴影太大,以至于这会儿还有些畏惧。 “赖二?” 隔着两丈远,霍去病漠然开口,并没有给这令人生厌的小人好脸色看。 跟着贾珍趾高气昂习惯了,若是换做其他贾家旁支这般对待赖二,他必然是要跳脚的。 然而当看见霍去病那双毫无表情的双眼,赖二却是心头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赔笑道:“蔷二爷,是珍老爷找你有事。” “贾珍?他寻我有什么事情?”霍去病饶有兴致地开口,十分想知道贾珍这一次又准备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在场没有外人,因此他也没假惺惺叫什么珍大叔。 听着霍去病直呼贾珍名讳,赖二脑门也是突突直跳,只能佯装没有听见,继续笑道: “蔷二爷,这可是件好事,珍老爷说了,凡是贾家子弟,皆有去族学读书的资格,蔷哥儿你此前就和宝玉公子以及蓉哥儿在那边学文,如今也有两月未去了,可莫要缺了课业。” 待你去了族学,再大闹一番,且看贾珍会如何拿你,到时候,定要让你好好记住赖大爷的名字!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暴揍赖二送衙门 赖二的话让霍去病很是有些疑惑,贾珍这是准备干什么? 若说是真起了好心,让他回族学读书,那是万万没有这个可能的。 且霍去病也不可能再去那里陪一群半大小子以及娃娃玩过家家。 因此他只是冷笑道:“贾珍倒是有心了,只是这族学还是免了吧,不必多此一举。” 闻言赖二当场就急了,连忙装出一副好心的样子劝道:“蔷二爷,族学里的老夫子学问还是有的,既然你要读书,何不去一趟呢?” 霍去病懒得理他,挥手送客:“多说无益,不去就是不去。” 赖二见他如此,知道说好话无用,便暗暗威胁道:“蔷二爷,凡贾家子弟者,去族学读书乃是祖训,便是西府的宝玉公子都要去的,况且老爷他老人家也已经发话了,不去是断然不行的。” 见赖二软硬兼施也要说服他去族学,霍去病更觉得贾珍包藏祸心了。 他上前一步,虎目直视赖二,双眼灼灼,不屑道:“哦?我如今既已自立门户,去族学的规定又如何能约束得了我?不如你让贾珍亲自过来一趟,兴许我会给他这个面子。” 听到这么一番话,赖二顿时面皮发烫,只觉得颜面尽失,他再也忍不住地厉声说道:“蔷哥儿,这可是族法,你若是违背了,珍老爷有的是法子教训你!” “你这是在威胁我?” 霍去病淡淡开口,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赖二还以为他要动手,顿时唬的连连后退三步,面色也由红转白。 一旁的朱嬷嬷则小声说道:“蔷哥儿,这可千万去不得啊,咱们就在家里读书就够了。” 她身为宁国府的老人,自然清楚贾珍和赖二是什么样子的人,这般不计前嫌地上门请人,必然是有鬼的。 赖二本以为这趟行程会很顺利,所以只是带了几个小厮壮声势,这会发觉情况不对,心里很是羞恼,但又怕霍去病再次动手,也不敢多言。 此刻见朱嬷嬷开口又要坏事,他只当对方还是宁府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实婆子,瞬间就骂道:“你个老婆子,这里也有你说话插嘴的份?” 话一出口,霍去病原本淡漠的面容顿时沉了下来,眸光也如同利剑一般,下一刻,一个大巴掌就抽在了还准备开口的赖二脸上。 “啪!” 一声清脆地响声从赖二的脸上传出,本就瘦小如同猴子一般的他如何能承受得住霍去病的神力,当场就飞出去一丈远。 伴随着空中滑落的几颗断齿和血水,被打蒙了的赖二好一会儿后才缓过神来,捂着迅速肿起的左脸发出鬼哭似的哀嚎。 “你……你打我?” 赖二含糊不清的话语让他带来的几个小厮蠢蠢欲动。 这几人都是没见过霍去病动手的,纵使听说过现在的蔷哥儿不一般了,心里也没多少重视,是以都一拥而上,想要在赖二面前表现一番。 虽说他们几个都长得人高马大,但也不妨碍是些酒囊饭袋,霍去病一个鞭腿扫过,便直接飞出去两人,当场就晕死过去。 剩下的更是几个巴掌就全都抽飞,个个躺在地上装死不敢动弹。 霍去病看也不看,自顾自走到了赖二面前,当着他满脸惊恐的表情,弯下腰提起他的衣领,啪啪又是两个大嘴巴子,抽的满口血沫横飞。 被打的抱头鼠窜的赖二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惹怒了霍去病,只是开口求饶道:“蔷二爷,蔷大爷,这可都是老爷让我来的,一切事情都和我无关啊。” 霍去病犹若未闻,只是回过头对着朱嬷嬷说道:“嬷嬷,去准备些饭菜招待我两位世兄吧,这里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 几次亲眼见到这等霍去病打人的场面,朱嬷嬷显然也习惯了,处变不惊地点点头,又十分怜悯地看了一眼赖二,转身就去了后厨。 见求饶无果,赖二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霍去病又说道:“贾蔷,你这般无视族法,忤逆族长,老爷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霍去病满脸冷笑:“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他转过头,看着树荫下看热闹的二人说道:“安哥儿,此刁奴上门欺人,不知道步军统领衙门管不管得?” 对于霍去病的话,谢安还没回过味是什么意思呢,牛弘就已经走了过来,阴恻恻坏笑道: “自然是管得,况且这几人不仅无故上门寻衅,甚至还围殴步军衙门副都统的大公子,我有理由怀疑是一起子逆贼生事,必须要抓回衙门好好审问才行。” 这时候赖二才发现原来院子里还有他人,见牛弘锦衣华服的样子,就知道他来历不俗,闻言霎时就慌了:“你们胡说什么,我乃是奉我家珍老爷的命令行事,如何就成逆贼了?” 牛弘理也不理,他眨眼看向谢安,这憨厚汉子顿时反应过来,当即就换上一张黑脸,指着赖二等人说道:“弘哥儿说的不错,这几个逆贼居然意图行刺本官,定不可轻饶了过去。” 几个小厮被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赖二虽好上不少,但也吓得脸都青了,不顾疼痛,一个劲地挣扎求饶,惹得一旁的牛弘又踩了一脚。 说着谢安就骑上马去寻人将这些人全都带回了步军统领衙门。 如今的大盛朝不仅边防生危,大军腐败,朝堂之上更是一片糜烂。 京师官员冗杂,官职混乱多为虚设,上不通下不行,种种职能冲突,以至于遇到事情不是几个地方争抢,就是互相推诿,故此政事不顺。 譬如步军统领衙门,虽然主要事务是卫戍京师九门,然而却仍然有拱卫治安的职责,与五城兵马司乃至巡城御史都互有冲突。 刚好霍去病自己如今就是步军衙门的人,又有谢安在此,倒是可以顺理成章给人抓回去。 虽然不至于杀了,但也多少要让他们吃点苦头,不然还真当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狱中逼问贾珍事 第115章 狱中逼问贾珍事 待到他回来后,酒桌上,三人举杯痛饮,牛弘微蹙着眉头看向霍去病:“去病,这几个恶奴你要怎么处理,教训一通可以,若是想杀了,恐怕要后续会有些麻烦。” 毕竟是贾珍手下的大管家,而且无论是谢家还是牛家,都和贾府是世交故旧。 虽然谢鲸和牛继宗对贾珍也是颇有微词,看不起这个晚辈,然而却不能眼睁睁看着牛弘等人就这么无故把人杀了。 不然就不是区区一条恶奴的命那么简单了,再怎么说贾珍也是贾家现在的族长。 这不仅是在打他的脸,更是在打贾家的脸面。 如今开国功臣一脉已经是步履维艰,其内部万万不能再起争执了。 霍去病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摇头说道:“人自然是不能杀的,教训一顿也就行了。” 牛弘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放松了些,玩笑道:“夜里好好招呼那赖二一顿,待明天等贾珍亲自上门寻谢世伯要人,才好。” 正在大口吃肉的谢安突然眼前一亮,开口道:“去病,弘哥儿,既然赖二是贾珍的大管家,那想来是知道不少贾珍的私事的,我们何不拷问一番,若是拿捏些把柄,想来日后你就再也不必担心那厮恶心人了。” 言罢,他兴高采烈地抬头看向二人,却发现他们都满脸错愕的看向自己,于是瞬间就不自信了,犹犹豫豫说道:“你……你们这般看着我作甚?” 牛弘与霍去病哈哈大笑,异口同声地开口:“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老实憨厚的安哥儿你也有着这般心眼。” 谢安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不屑一顾道:“那是,别以为就你们聪明,等将来我去了战场,那必然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大元帅。” 霍去病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喝完酒后,连夜就又去了步军统领衙门。 三人骑马在无人的大街上奔驰,纵使遇到了守夜巡逻的兵卒,待亮出了镇国公府的身份后,也就畅通无阻。 到了衙门后,一间臭气熏天的牢狱中,一张脸肿的几乎都看不见眼睛的赖二正怅然无措地瘫坐在地上。 他身上的衣物大多也都破碎,露出青红鞭印的皮肉,显然是已经被谢安交代人招呼过了。 霍去病的脚步惊动了赖二,他先是吓得慌忙向后缩着身子,而后待看清来人后,顿时就激动地跑了过去,双手抓着栏杆,哭声道:“蔷大爷,蔷大爷,这都是老爷的主意啊,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并没有冒犯您老人家的意思,求求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在霍去病院子里还敢当面威胁的赖二,此刻在见识到漆黑阴暗,吃人不吐骨头的衙门牢狱后,立刻就慌了。 尤其是那一排排五花八门的刑具,更是让他胆寒无比。 霍去病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就站在那里,漠然地看着赖二痛哭流涕的样子。 他知道,这种人哪怕是跟了皇帝,也永远都是一条养不熟的恶狼,前倨后恭就是他们生来的信条,早已经烙印在了骨子里,一辈子也无法抹除。 别看现在可怜兮兮,可心中指不定在想着怎么把他抽筋扒皮。 这个时候,有衙役推门而入,来到谢安面前先是拱手唤了声谢校尉,随后就从腰间掏出了十张足足有一百两面额的银票。 “校尉,这是此人为了行贿,自己送上来的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 谢安并没有接过,而是看着霍去病笑道:“蔷哥儿,你们贾家还真是有钱啊,就连一个小管家身上都随便装着一千两银子,还真应了那句话来着。”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霍去病自然也听过这句话,他知道贾家众多下人都在贪,其中就以赖家兄弟为首。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此人居然能贪到这种地步! 一个管家,白日里一应吃喝用度都在贾府,比起一些主子都不差,可却还随身带着一千两银子,若是说其家底没有个几万两打底,那霍去病是万万不信的。 然而如今的贾家,不算房契地契等东西,单单公中账面上,也就只有不到十万两银子供日常用度。 由此可见一斑! “呵,这等恶奴,若是放在我家,早已经连骨灰都扬了个干净。”牛弘也是一脸无语。 牢狱中的赖二听到这种话,差点连尿都吓出来了,慌不择路地开口道:“几位爷,别杀我,千万别杀我,我还有银子,还有很多银票,都给你们,这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血汗钱啊。” 霍去病对这种屁话嗤之以鼻,只是淡淡说道:“赖二,你倒是聪明,怕是把宁府都快掏空了吧?还有你那哥哥赖升,估计在荣府吃的也是满嘴流油。” 奴才贪财主家的行为一旦传出去,是能被主子活活打死的,官府根本不会管。 因此在这种要命的事情上,赖二自然不肯承认,满脸谄媚地说道:“蔷大爷,您说笑了,我们赖家一辈子都在贾家兢兢业业,可不敢有半点逾越的地方。” 霍去病冷冷地撇了一眼,也没再多言这个问题。 纵使赖家几人贪的再多,可那也是贾家的私事,与他无关,也没有合适的资格处理。 不过若是将来有机会,这赖家倒是可以当做一头肥羊给宰了。 想了想,霍去病直接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问道:“贾珍的事情,你可知道多少?” 赖二诧异道:“蔷大爷,您问的,是珍老爷的什么事情?” “废话少说,自然是贾珍犯的事,别在那明知故问。”牛弘抄起一条鞭子蘸水就抽了上去。 索性还留了力,不然这一下就能要去赖二的半条命。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捂着胳膊疼的满头大汗,一只手都抬不起来了。 “老爷,老爷没有犯事啊,再说了,小的只是一个奴才,便是真的犯事事了,这等隐秘私事,我如何能够得知啊?”赖二吸着凉气,咬紧牙关开口。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刑逼赖二吐真言 第116章 刑逼赖二吐真言 潮湿阴暗的牢狱中,唯有一盆炭火烧的正旺,在冰冷的房间内散发着灼灼的暖意。 然而此间关押着的犯人,却无一人敢多抬头看向一眼,只因铜盆里还插着一支铁钳,正烧的通红。 霍去病抬起长腿走了过去,将铁钳拔出,来到赖二面前,吹了一口上面的碳灰,当即就把他吓得腿软在地。 咚!咚!咚! 灼热的铁钳给人的压迫感是无与伦比的,还没真正挨在身上,赖二就已经感觉到了刺痛。 他当场就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哭道:“蔷大爷,我真不知道珍老爷犯了什么事啊,我和您无冤无仇,小时候还抱过您呢,求求您就饶了我吧。”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逗得谢安和牛弘捂着肚子笑的不行了。 霍去病也是满头黑线,喝道:“胡诌什么狗屁话,又没说贾珍现在犯了什么事情,你就把你知道的通通说一遍就行了。” 几乎贴脸的铁钳将赖二吓了个半死,他眼珠子咕噜一转,连忙说道:“有有有,我倒还真记起来了,不过蔷大爷,您可得答应我,不能杀我,也千万不能让珍老爷知道是我说的。” 霍去病嘴角勾起:“放心,不会杀你的,说吧。” 赖二喉结滚动,开口道:“珍老爷以前强抢过一个良家妇人,那妇人的丈夫找上门来,被他活活派人打死了,后来妇人自己得知消息,也上吊自杀了。” “三位爷,这可是珍老爷自己差人干的,当时我可不在场。” “真是畜生,该杀!”谢安一声怒喝,又把赖二吓得不轻。 霍去病默不作声地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妇人可还还有家人?” “是十年前的事情,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了。”赖二强笑道。 霍去病一脚就踢了过去,将其踹飞,寒声道:“十年前的事情你也拿出来说,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把他尿裤子的时候也说一遍?” 事情过去这么久,要想以此定贾珍的罪,难如登天。 捂着胸口的赖二被霍去病的目光惊的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又说道:“还有还有,珍老爷半年前在房间里打死了两个丫鬟,给拉出城扔到乱葬岗了。” 霍去病点点头,缓缓道:“继续说。” 主子虽然有处置奴才的权利,可依照大盛律法,打死下人也是要报备官府说明原因的,这倒是贾珍的一个黑点,只是,远远不够。 赖二面色一阵纠结,苦道:“蔷大爷,我是真不知道了啊,珍老爷每日不是寻花问柳,就是在府上跟丫鬟妾室厮混,确实没有犯事啊。” 此刻,牛弘的声音从后面传出:“去病,我看这人还不够老实,要不让我来审审?” 牛弘年长几岁,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又去过战场,因此一眼便看出赖二定当还有实话没有说。 “这点小事何须劳烦世兄?”霍去病摆摆手,独自拿起一柄只有拇指大的小金瓜锤走进了牢狱。 莫说是犯人,就是再精锐的斥候,霍去病都审问过无数,若是赖二想在他这里蒙混过关,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走进了牢房,面对惶恐不安瑟瑟发抖的赖二,霍去病随手就将金瓜锤扔在了地上。 那只有三寸多长的小锤子看起来不起眼,可实则却重的很,直接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小坑。 俯下身子的霍去病微微一笑,咧开满口白牙缓缓说道:“从现在开始,只要你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事没说,每过一息,我就会砸断你一根脚趾,直到你一双脚上挂满了肉酱,要是还没记起来,我就接着砸你的手指,然后再敷上好药,用纱布包着。” “当然,治肯定是治不好的,但却能吊住你的命,接下来的几天,你会亲眼看着手脚上的烂肉爬满臭虫,再被一口口吃的干干净净。如何?” 当霍去病语气平淡地说完这些话,并且拿起金瓜锤时,赖二已然被吓尿了。 他丝毫不敢顾忌自己的丑态百出,大汗淋漓地吼道:“有有有,我记起来了,还有一件事,就是我知道的也不多。” “说。”霍去病吐出一个字。 赖二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说道:“北城的张麻子此前来过府上两三次,每回都是老爷一个人亲自接见的,有一次我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是这月的货不够什么的。” 见他一脸惊惧,霍去病皱眉道:“张麻子是谁,什么货不够?” 赖二见自己终究是没躲过去,只能闭上眼,一狠心,将其知道的全盘托出:“张麻子是北城最大的人牙子,据说身后有大人物,珍老爷同他说的货,就是被拐卖的女娃娃。” 话音刚落,紧跟着赖二就痛苦流涕道:“蔷大爷,你可千万不能透露出来是我说的啊,不然我必定会被老爷活活打死的。” 霍去病没理会他,而是转身看着同样面露肃然之色的谢安和牛弘。 人牙子、被拐卖的女娃娃…… 只要听到这些词,再和贾珍单独接见张麻子的事情联系起来,便不难猜出,贩卖人口的事情,贾珍必然脱不开干系! 堂堂国公府的承爵人,贾家一族的族长,居然干起了这等阴私下贱的勾当,若是传出去,又该是何等的轩然大波? 这也难怪谢安和牛弘两人都是面色凝重至极。 霍去病也是面沉如水,一双眸子凝若深渊:“难怪贾珍终日厮混,穷奢极欲,宁国府还没有被他败完!” 自古以来,贩卖人口便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大汉时期抓住这种人,是要被处以磔刑的。 即便是往后朝代刑罚不同,但也不会轻饶了去。 可为何还会有人前仆后继,甘愿冒着砍头的风险? 原因无他,实在是财帛动人心。 霍去病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赖二:“把话说完,关于此事,你还知道多少?” 赖二顿时哭丧着脸道:“蔷大爷,我是真不知道了啊,珍老爷疑心极重,这种事情,他是断然不会叫我们知道一星半点的。” 霍去病下意识点点头,这话倒是不假。 他不再去管赖二,转身走出了牢房。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自觉无颜贾珍怒 第117章 自觉无颜贾珍怒 “去病,这边说话。” 看见霍去病出来,牛弘摇摇头,率先走去了无人的房间。 到了桌前,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去病,这种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牛弘实在没想到,今夜居然挖出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那还用说,当然是把那个老东西抓过来严加审问,堂堂国公府的传人居然当起了人牙子,这要是传出去,开国功臣的脸可就丢尽了!” 霍去病还没开口,谢安便义愤填膺地说道,显然是气急。 如同衙门牢狱中的犯人看不惯采花贼一般,对于贾珍有可能做下的事情,同一阶层的勋贵们反而更加看不起。 别说是他们这种不算招摇的权贵子弟,便是如同张茂那般的人,也断然不会和贾珍这种人同流合污。 “安哥儿莫急。” 霍去病拍了拍谢安的肩膀,又看向牛弘说道:“弘世兄,若是赖二此言为真,那贾珍犯下的事情必然罄竹难书,然而光听一面之词,却非万全之道,没有证据,难动他一根毫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闻言牛弘也是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道:“贾珍连赖二都不肯信任,想必做事是极为隐秘的,必须要顺着张麻子这条线索找到足够的证据,才能一举将他扳倒。” 谢安当即拍着胸脯把这件事情给揽了下来。 有步军统领衙门的身份在,有谢安来出手调查倒也正合适,无论是从名义上还是能力上,都无可厚非。 因此霍去病也是点点头,拱手道:“那就有劳安哥儿了。” 他心底有些激动,若是真掌握了证据,那贾珍对他来说,可就是能随意拿捏的了。 犯下这种事情,皇家是绝对不会留情的。 更何况贾珍这种酒囊饭袋,也没人会为他求情。 在决定了先不动声色、暗中找到张麻子调查后,霍去病也是又来到了关押赖二的牢狱前。 见他手拿着鞭子,赖二心中生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背靠着墙壁强颜欢笑道:“蔷大爷,不是说好了会放我走的吗,你,你这是何意?” 霍去病微微一笑:“的确是要放你走的,不过若是你不多吃点苦头,怕是贾珍也不会相信啊。” “啊?” 赖二心底还正迷糊着,呼啸的鞭子便已然落在了自己后背上。 下一刻,他和几名小厮的惨叫声便此起彼伏地在牢狱中响起。 待到久久未见赖二回来的贾珍得到消息,又亲自去步军衙门见到谢鲸,拉关系把人带回去时,已经到了第二天晌午。 宁国府中。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你去叫个人,居然还把自己叫到了衙门?” 嘴唇稍显苍白,双颊红潮异常的贾珍面色阴沉地坐在一张黄花梨木高椅上,在他身边是两名不停扇着冰鉴凉气的丫鬟,眼前趴在担架上的正是刚从衙门回来的赖二。 屁股被抽烂的赖二几乎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还是勉强撑着身子说道:“老爷,是那个贾蔷,他伙同定城侯家的公子把我抓到了步军衙门,足足打了一晚上啊老爷。” “哎呦!” 赖二说话稍一用力,身上各处便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心底对于霍去病的恨,不由得更深了。 作为家生子,有着赖嬷嬷作为母亲的赖二从小在贾家过的就不是一般下人的日子,可以说除了在贾珍面前以外,自幼就没吃过什么苦头。 因此昨夜的遭遇,也是让他实在是刻骨铭心。 贾珍一听他嚎叫,心底的无名火瞬间就旺了,随手就抄起一个茶杯砸在了赖二旁边,厉声道:“好一个下贱的奴才,你是在给老爷我嚎丧呢?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茶水溅到了赖二脸上,烫的他一阵龇牙咧嘴,却是再也不敢大声哭了:“回老爷的话,昨天小的正是按照您的吩咐,去芝麻巷子里请贾蔷去族学读书,可谁知那小畜生端的是轻狂无礼,不仅无视老爷您的命令,忤逆族规,还无缘无故出手把我打了一顿,连牙都掉了几颗,最后甚至还给我安了逆贼的名头,让定城侯府还有镇国公府家的哥儿拉进步军衙门又是一通好打。” “要不是有老爷您出面,小的可真是要被他们活活给打死了。” 赖二声泪俱下地将昨天的事情添油加醋都说了一遍,当然,关于他出卖贾珍一事,却是半点也不敢提起。 贾珍听后霎时大怒:“这个该死的小畜生,简直是活该天打雷劈,没孝心的种子,反了,真是反了。” 虽然他并不关心赖二的死活,可霍去病这样做,无疑是彻底无视了他,并且将颜面给落了个干干净净。 对于贾珍来说,这无疑是奇耻大辱。 “真是无法无天,赶紧去给我调集人手,把府上的奴才都叫上,老爷我这一次势必要打断那小畜生的腿,再拉到宗祠前活活吊死不可!” 又摔了两个茶盏后,贾珍暴怒的声音突然小了,他又看向地上的赖二,疑惑道:“那孽障怎么会认识镇国公府和定城侯府的公子的?” 赖二搓着手说道:“这,老爷,这小的也实在不知啊,只看见他们两家的哥儿是特意来寻蔷哥儿吃酒的。” “哼,废物!” 贾珍冷哼一声,旋即皱起了眉头:“我说那小畜生为何底气这么足,原来是傍上了别个,哼,我贾家的子弟,居然跑去给人当狗,这个孽障还真是好样的!” “不过,这样一来,还真是有些不好出手了。” 见贾珍一副深思的样子,赖二当场就急了,立刻添油道:“老爷,如此来看,就只能任由贾蔷在外面潇洒了。” 如今满肚子火发泄不出的贾珍一听到潇洒这两个字,瞬间就不能忍了,大手拍在扶手上,怒声道:“这等无法无天的孽障还想潇洒?除非等老爷我死了!” “必须要想个法子,我要这小畜生生不如死,不然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贾珍神色愈发癫狂,口中喃喃自语,表情狰狞而可怖,让身边的丫鬟几乎连气都不敢出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贼心不死再献计 第118章 贼心不死再献计 诡异的寂静在房间中弥漫,片刻后贾珍忽地抬起头,望着赖二打破了这份死寂:“赖二,你来说说,该如何炮制这畜生?” “老爷,我?” 赖二一听这话就有些慌了,虽然心里对霍去病恨得要死,然而也实在是怕了。 到了现在,他一想起昨夜霍去病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情不自禁地双腿发抖。 昨天便是自己出了主意后,才挨了这么一顿好打,如今又…… 见赖二神情犹豫,贾珍顿时一声冷哼,恶狠狠地盯了过去。 见状赖二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不料片刻的功夫后,他双眼一亮,还真又想出来一个法子。 “有了,老爷,小的又想到一个主意,定能让您解气,又管叫定城侯府和镇国公府的公子说不出毛病来。” “该死的下贱东西,还不快说!” 赖二被贾珍唬地缩了缩脖子,连忙说道:“老爷,芝麻巷子里那座院子,虽然是贾蔷的老子娘给留下来的祖产,然而那孽障自幼就进了宁府,是在您膝下长大的,按照族规,那栋宅院也早应该收回来,充当族产的。” “是您老爷人宽宏大量宅心仁厚,怜悯那贾蔷孤苦无依,这才一直让他留在那里,如今倒是可以忤逆不孝的名头将其收回来。” 赖二越说越兴奋,似乎已经看到霍去病无家可归的样子:“老爷,如此一来,便可让那孽障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以他从前不学无术的能耐来看,不说养活两个丫鬟婆子,恐怕就连自己,都有些困难。” “等到他走投无路之际,老爷再想动他,那可就容易多了。” 一旁听着的贾珍显然也是认可了这个法子,颇有些激动地说道:“对啊,老爷我倒是把那座院子给忘了,虽是祖宅,有些破旧了,可若是出了手,少说也得有个千两银子。” 提到银子,贾珍反而把收拾霍去病的事情给放到了一边,满脑子都是拿宅院换钱的想法。 也实在是宁国府账房中没有多少银子了,虽然不至于到捉襟见肘的地步,可却也不能一直供贾珍胡吃海喝一辈子。 因此他才会起了种种生财的心思来…… 赖二见贾珍这般激动地模样,心底却是冷冷一笑。 亲眼见识到霍去病的“无法无天”后,他料定贾珍收回院子的事情必然不会那般简单,极有可能还会再上演一出当日环春阁前的闹剧来。 “斗吧斗吧,好叫赖爷爷我在后面看大戏才好!” 赖二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摆着悲愤至极的表情说道:“老爷,可惜小的如今伤的连床都下不了了,怕是不能再帮老爷做这件事了。” 想着银子,贾珍心情倒是好了许多,摆摆手,罕有的宽和说道:“行了行了,你也算是为了老爷我才挨的那小畜生的打,待会去账房领五十两银子,好好歇息着罢。” 你倒还记得赖爷爷是为何挨的打? 赖二暗骂一句后,喜滋滋地便着人抬着他往账房去了。 只余美婢扇风的房间内,贾珍背着双手踱步走来走去,一边想着宅院的事情,一边看着窗外的金叶红花。 许是心情不错的缘故,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那个貌美如天仙,妖娆若九尾的儿媳妇来。 下一刻,贾珍面上突现惊愕之色,而后便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因为刚一想起那媚到了骨子里去的秦可卿,他身上居然有了动静。 虽然不算激烈,然而对这几日受尽煎熬的贾珍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莫非只有儿媳妇,才能治好我这毛病? 如此想着,他更是毫无负担地挂念起秦可卿那修长圆润的双腿以及隔着衣衫就足以让人想入非非的身段来。 正当他着急忙慌要命下人去唤秦可卿时,眸子一瞥,却突然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儿子贾蓉,此刻正待在墙角处东张西望,也不知要做些什么。 莫非是想要抓他老子的奸? 贾珍一声冷笑,就差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狼子野心的他显然是把贾蓉此番的举动当成监视。 只是他毫不在意,对于这个儿子,他向来是看不起的,不然也不会明目张胆就敢打秦可卿的主意。 随手抄起一方砚台,他就朝贾蓉的方向砸了了过去。 “小畜生,又在那里傻站着干什么,大白日的莫不是撞了客不成?” 啪! 砚台落在贾蓉脚下,摔了个稀碎。 一声厉喝也自天香楼处响起,沉浸在某个幻想之中的贾蓉顿时被吓了一大跳,他慌忙抬头四处张望,却正好对上了窗内贾珍那双阴冷至极的眼睛。 完了,居然被发现了。 贾蓉心中一声悲呼,老老实实地低着头解释道:“老……老爷,正巧路过这里,索性孩儿便想等着可卿一起回去。” 居高临下的贾珍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可卿她今日没来,你这个小畜生整日就知道出去鬼混,连自己媳妇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贾蓉便低头道:“今日天热,我还当可卿她又给老爷您送粥来了,既然不在,那我也就先回去了。” 秦可卿今日没来,他自然是知道的。 正是如此,他才会担心没有继续服药的贾珍会不会因此发现什么端倪,所以才亲自来到天香楼外,看看能不能碰到送茶送酒的丫鬟,想办法找机会再添点料就去。 可没成想,他自己居然被贾珍发现了,因此才慌乱心虚地想要赶紧离开此处。 听到秦可卿的名字,贾珍心头一动,顺势说道:“天气的确是有些热,倒是可以再让儿媳妇熬一碗莲子粥送过来。” 一想到自己憋屈了这么些日子,险些都要把身子烧毁了,贾珍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就再也忍耐不住了。 他打定主意,这次势必不能再放过浑身上下嫩的都能掐出水来的儿媳。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贾蓉刚好正有此意,当即答应下来,转身就要回去。 “慢着,先上来,有件事要吩咐给你。” 刚扭头的贾蓉顿时心里一咯噔,还当是自己下药的事情败露了,但是见窗内的贾珍并无什么反常表情,他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心惊胆战地点头上了楼。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急中生智缓兵计 第119章 急中生智缓兵计 待贾蓉两股战战地上了天香楼,看见满地的狼藉时,顿时被吓了一跳。 他强笑着看向贾珍,满脸恭敬地喊道:“老爷。” 一看见贾蓉这副窝囊样子,贾珍心底好不容易才消下的怒气噌地一下就又上来了。 纵使知道对方是因为畏惧自己才变成这般的,然而贾珍哪里会去找自己的问题? 他盯着贾蓉怒声骂道:“没用的混账东西,成天除了吃喝嫖赌,干什么什么不行,真真是该死的小畜生,留着你有什么用?” 贾蓉一听到这熟悉的骂语,心瞬间便松快了许多。 还能这样骂他,那就说明自己的事情并没有败露。 自打秦可卿嫁来贾家之后,贾珍对他的态度之恶劣便日渐加深。 心中稍有不顺便会随意打骂,哪里是像对待亲生儿子的样子?分明就是在看仇人一般。 久而久之,竟都已经习惯了。 若是此刻贾珍面带笑意地看着他,恐怕才要考虑是不是该吃断头饭了。 他极为熟练地跪下磕头,而后恭声说道:“老爷,都是孩儿不肖。” 贾珍习惯性地骂了一通,也就又冷静下来,冷哼一声说道:“蓉哥儿,若是老爷我让你再去寻那孽障回来族学读书,你可能办到?” 又要去找蔷哥儿?还是去族学读书? 贾蓉闻言很是懵逼,随即回过神来,难怪今天听说赖二那厮刚从步军统领衙门回来,被打的几乎都看不出人样了。 八成就是和这件事情有关。 “囚攘的,要是真撞客了,老爷我这就去清虚观请道长来给你驱驱邪。” 正思量着,贾珍一声厉喝当即把贾蓉给惊醒,不敢抬头去看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他连忙说道:“老爷,不知请蔷哥儿去族学是何意?” 贾珍开口骂道:“蠢货,竟连这都不明白,当真是个囚攘的孽障。” 紧接着,他就把昨日赖二的那一番说辞又拿了出来。 贾蓉听后面色愈发惊诧了,他老子贾珍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手段? 若是自己被贾珍这么整,那势必是会让他生不如死的,这可比挨上一顿打骂要折磨人多了。 虽然听说蔷哥儿最近在读书,然而贾蓉自衬他们哥俩都是一路货色,岂是两个月就能改变的? 因此要是蔷哥儿真的进了族学,怕是要被他老子活活整废。 虽然在贾蓉心里,这样的结局大快人心,然而此刻他还需要霍去病想法儿弄死贾珍,自然不会希望这种事情现在就发生。 再者说,他也根本没有信心能够说服霍去病。 想想俞禄被斩断的手指,以及被送去步军衙门还打的下不来床的赖二,他就不寒而栗。 贾蓉面露为难之色,佯装犹豫地说道:“老爷,蔷哥儿他怕是劝不回来了,如今他每日都在家中读书习武,想来是不会再去族学的。” 贾珍眉头一皱,惊道:“那个孽障会读书?莫非真的改性了不成?” 贾蓉便说道:“蔷哥儿现在的确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没用的东西!”贾珍骂了一句,也没有再纠结让贾蓉去找霍去病,而是说着方才赖二提起的主意: “既然如此,那你就带人去一趟,把族中的宅院收回来吧。” “老爷,族中的哪处院子?”贾蓉不禁疑惑问道。 贾珍凶厉的目光瞥了眼贾蓉,淡淡道:“自然是芝麻巷子里,那个小畜生如今住的院子。” 贾蓉顿时惊道:“老爷,那不是蔷哥儿父母给他留下的祖产吗?” “囚攘的小杂种,你能知道什么?!” 贾珍一口唾沫就啐了过去,而后继续道:“那孽障的老子娘都是短命鬼,他自幼便被接到了府上,吃喝用度全是老爷我出的,按照族规,一应家产早该充公了,自然也就包括那座宅院。” 闻言贾蓉心中一凛,暗道只是去芝麻巷子里喊那个瘟神回来,便折了宁国府两位管家。 如今要去收他的房子,小爷我怕不是要被打断两条腿。 他当即哭丧着脸小声道:“老爷,这件事我恐怕不能胜任,那贾蔷有功夫在身,动辄便要断人筋骨,如今我要是去了……” 话没说完,他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悄悄抬起头,便看见贾珍一张脸铁青。 “砰!” 不知什么瓷器又被贾珍摔烂,吓得贾蓉连忙用手抱住脑袋。 门外听见动静的小厮探过头想要看看情况,结果却被贾珍直接叫了进来。 “啐他!”贾珍命令道。 “啊?这……老爷。”小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贾珍再一次催促道:“我让你啐他,莫非是聋了不成?” 碍于贾珍一向以来的淫威,那小厮只得硬着头皮走到了贾蓉面前,也不敢看他,只是一口啐了过去。 贾蓉自然也不敢动弹,只能白白站在那里,任由小厮啐了一脸唾沫星子。 甚至于当着贾珍的面,他也丝毫不敢擦拭一番。 看着他这般模样,贾珍脸色反而好了不少,语气厌恶道:“那孽障有功夫又如何?血肉之躯再厉害还能比得过人多势众?亏你还是我堂堂宁国府的长房长孙,没成想居然还怕一个无父无母的小畜生,真是丢尽了我贾家的脸面!” 贾蓉木然地站在那里,纵使此刻恨不得把贾珍活剐,可他也不敢露出丝毫马脚。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答应下来,一方面除了担心惹怒霍去病之外,对于联合他弄死贾珍的想法,也愈发强烈起来。 想了想,他跪地说道:“老爷,不是我不敢去,实在是现在无法对蔷哥儿出手啊。” 贾珍嗤笑道:“宫里圣谕已经下来两个月了,贵人怕是已经早忘了这个孽障,如何动不得?” 贾蓉便开口解释道:“孩儿听说蔷哥儿最近出了一部话本,惹得大半个神京城的读书人都知道了,现在风头正盛,若是传出去老爷您和他抢夺家产的消息,那恐怕……” “什么?”贾珍听后很是诧异。 着书?就凭那个孽障? “老爷,这件事西府的政老爷也知道,他前个还拿回来几本呢。” 闻言贾珍深深皱起了眉头,良久后才不甘地挥手说道:“那就暂且再让他得意一段时日!” 说完又看贾蓉还在傻站着,又啐道:“还愣着干什么,我贾家就没有你这样的窝囊子孙!” 蔷哥儿,我可是帮了你一次大忙! 贾蓉如蒙大赦,连忙躬身拜退。 第一百二十章 深山老林搏野彘 第120章 深山老林搏野彘 神京城东北面,约二十里路的方向,有一条名为燕山的山脉坐落于此,巍峨雄立,险峻异常。 昨日便已经约定好的兄弟三人如今便在群山之中持弓狩猎。 临近日暮,西天的红霞渲染了大半山林,使其犹如火烧一般,待山风推动秋叶黄浪,一眼望去,更是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一股苍莽的豪迈之意。 而事实上,此处山脉也的确和谢安嘴里说的那般无二,远比狩北苑更为辽阔,更为凶险。 单是可食人的猛兽,便不止一两种。 嗖!嗖! 不知名的一处山涧里,前后两支羽箭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堪称完美的弧度后,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地射中了正在灌木丛酣睡的一头野猪身上。 然而早已在夏日就借着松油蹭了一身泥甲的野猪对利器的防御力堪称无解。 纵使两支羽箭皆射在了野猪的脖子上,可却都没能要了它的命。 反而激起了这畜生的凶意,仰天咆哮一声后,便直直冲着一身黑衣劲装的霍去病撞了过去。 拴在不远处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来回不停地走动着,并且冲着主人发出焦躁不安的嘶鸣。 “这畜生倒是颇有凶性。” 直面野猪的霍去病并没有丝毫慌乱,只是诧异了一句后,便再一次挽弓搭箭,稳稳瞄向不到二十丈距离的野猪。 在他脚下已经有了不少猎物的尸体,若是能再猎下这头畜生,那想必就可以稳稳压过此时不知还在燕山何处的两位世兄了。 待将弓弦拉满,羽箭蓄力之时,那头野猪已然不足十丈远,两根獠牙森然向上,犹如天刀。 嗖地一声,霍去病毫不犹豫地松开弓弦,只见一道银光划破半空,瞬间便射进了野猪不断耸动的脊梁之上。 一朵血花于晚霞中绽放,瞬间又埋没在奔腾而起的灰尘中。 野猪只是颤了颤身子,发出一声凄厉而又愤怒地咆哮,依旧向着眼前的敌人冲去。 尽管空气中已经隐约可以嗅见浓烈的腥臊味,但霍去病却依旧不慌不忙,再次射出一箭。 这一次,羽箭精准地射进了长满钢针般黑色毛发的四肢上,再次溅射出一朵血花。 野猪强壮的右前腿受创,它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动作一瘸一拐。 霍去病一张英武俊俏的脸上古井无波,双眸无悲亦无喜,显然是尽在预料之中。 他再次从身后的箭袋中抽出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搭上弓弦,接着连番射出。 霍去病的动作奇快无比,第一支羽箭刚刚射出,第二支箭矢便已经搭在了弓弦上,整个过程动作干脆利落无比,堪称赏心悦目至极。 而身中七八箭的野猪,也终究不复此前的狂野,摇摇晃晃的身体上满是灼热的鲜血,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向霍去病奔来。 深吸一口气的少年扔掉谢鲸赠予的二石强弓,紧跟着抽出腰间佩剑,径直向着野猪冲去。 砰! 双目充血赤红的野猪招摇着两根獠牙撞出,带着地动山摇的气势,一往无前,直接将湿润的山林草地踏出两个泥坑。 霍去病冷静无比,并没有选择与这困兽角力,而是极为灵巧的移步侧身,使衣襟与一根白森森的獠牙擦肩而过。 失去目标的野猪并不能及时停住庞大的身体,继续向前将一丛低矮灌木撞了个稀碎。 趁此机会,霍去病闪电出脚,踹在了它身上插着的一根箭矢上,使其再入肉三分。 这一次,没有了身上那层松油盔甲的阻挡,再加上霍去病日渐增长的恐怖气力,羽箭竟完全插进了野猪体内,直至被骨头所拦。 这大半截身子都埋在灌木丛中的畜生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吼,顿时扭过身子,张开大嘴就要冲霍去病咬去。 然而霍去病的动作却是比它更快,在出完那一脚后,右手所持的象牙柄利剑也紧跟其上,顺着羽箭的伤口,一剑斩向野猪侧腹。 只听哗啦一声,皮肉瞬间就被剑锋撕裂,大量的血液涌出,霎时就将草地染红。 这要命的一剑彻底断去了野猪的生路,它似乎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哀嚎了一声后,终究还是迈动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发动了绝死一击。 眼见着野猪再次冲来,霍去病微微侧过身子,腰马合一发力,双手如探囊取物一般,稳稳抓住了两根锋锐獠牙。 庞大的力道瞬间顺着胳膊涌来,被抵住獠牙的野猪发了疯似的摇晃着脑袋,硬生生将霍去病向后推行了数步。 这一次,霍去病有心要和它一较高下,并没有选择避战,而是在一声低吼后,同样开始发力。 只见他一张脸因过分用力而涨得通红,双臂上肌肉虬结青筋暴起,伴随着一声怒吼,竟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将野猪死死抵在原地。 这畜生见自己动弹不得,遂想要抽出獠牙,再次冲锋。 然而无论它如何晃动身子,却始终摆脱不了那双铁钳一般的双手束缚。 甚至就连四只染血的蹄子,也无法再挪动半寸,完全被限制在原地。 借此机会,憋着一口气地霍去病果断松开右手,仅用一只手抓住獠牙,而后拔掉插在额头上的一支羽箭,势大力沉的一拳重重挥出。 没有松油的阻挡,暴露在外的伤口根本无法承受霍去病这足以打死常人的全力一击,不仅伤势扩大,就连血肉都溅射了出去。 野猪再次发出哀鸣,只是明显中气不足,就连声音都微弱到了极点,甚至不用他左手继续发力,自己就摇摇晃晃地站不稳了。 霍去病脚尖勾起斜插在地上的宝剑,一把从半空中接过,而后精准无比地刺进了野猪的右眼眶,顺势一搅,便将其重新抽回。 野猪挣扎了两下,瞬间就不动了,砸在地上,溅起几捧沙尘。 “呼!” 微微气喘的霍去病也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安哥儿,弘哥儿,我在这里。” 这时,还隔着老远的山涧中已然传来了谢安豪迈的大笑,他随即出声示意二人自己的位置。 望着面前的庞大猎物,霍去病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倒不是因为这头野猪本身的价值,而是对于自己越发强横的武艺。 面前的畜生可是有着一猪二熊三虎之称的,自古以来能与之搏杀的,皆是可青史留名的无双好汉。 而如霍去病这般十五六岁就能与之力拼的,更是罕有。 虽然因为身中数箭的缘故,导致野猪弱了不少,但也足以证明霍去病的勇武了。 毕竟,他还远未到极限,至少是现在,身体上气力的增长还在继续。 假以时日,莫说是达到自己曾经的地步,便是超过,相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今日多一分气力,来日去了沙场,便是多了十分自保可能。” 霍去病喃喃自语,随手一剑斩断一条猪腿,便向着牛弘那边走去。 到了今日,随着功夫的不断精进,他那颗充满危机和不安的心,总算是彻底安定下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梨香院内金钗聚 第121章 梨香院内金钗聚 仲秋之月的到来让两座国公府邸中的大部分林木都染上了一层金黄的外衣。 在此等红枫如火,金叶如霞的时日里,最让人期待的,莫过于是即将到来的中秋月圆之夜了。 往年每每值此佳节之时,东西两府的人都会共聚在一起欢声笑语。 或是在宁府的会芳园,或是在喜欢热闹的贾母荣庆堂中,赏月听戏行酒令,好不欢乐。 今日,西府的林妹妹以及三春几女,便受宝钗的东道邀请,一同去了梨香院,品了几只膏肥肉美的秋蟹,又吃了几块宝钗亲手做的,金陵那边独一无二口味的桂花糕。 饭后,四女并没有着急离去,而是又来到了一间典雅素白的厢房,对于即将到来的中秋佳节,很是憧憬地议论起来。 当然,若是算上宝玉的话,那就应该是五女,一同来到了薛宝钗平日里用来女红的地方。 被拒之门外的薛蟠满腹郁闷,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宝玉跟了进去,在心底腹诽他这兄弟不仗义,一边听着房间内传来的莺莺燕语,不由得好一阵艳羡。 尤其是黛玉这等足以和妹妹宝钗媲美,但风格气质又截然不同的美人,只是听了听那清冷的声音,薛蟠便差点流出口水来。 只是他还是知大体的,万万不敢对其动什么心思,只是满脸悲愤地摇着头离开。 喝了几杯酒,一见到那个整天跟在妹妹身边的小蹄子香菱出现在视野内,薛蟠顿时起了兴致,两眼放光。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那柔柔弱弱,气质我见犹怜的小丫鬟香菱瞬间就如同见到猫的老鼠一般,低下头慌忙就跑进了宝钗的房门。 “嘿,这小蹄子,你就躲吧,早晚也跑不出薛大爷的手心。” 薛蟠笑骂了一句,摇头晃脑地就走出了梨香院,准备去找已有半个月没见的霍去病耍去。 而宝钗的小厢房内,“六女”连同刚躲进来,见到人就满面羞红的香菱正在筹划着过两天的中秋之夜,要玩些什么才好。 眉眼俊秀天鹅颈的三姑娘探春大包大揽地说道:“我看,咱们也效仿曲水流觞,来一场文字令如何?” 宝玉当即拍手接话道:“三妹妹这个提议好,我看到时候咱们就在宝姐姐的梨香院子里如何?府上的溪水太宽,反倒是这座花园正适合曲水流觞。” 宝钗命香菱给几人都沏了百花茶,说道:“中秋月明,倒也可以举办一场诗会,也是雅兴。” 宝玉眼前一亮,又接话道:“宝姐姐说的没错,若是咱们中也有人能做出一首水调歌头来,那必然是会如同去病那般,名震神京的。” “呵。” 一旁穿着浅绿衣裙,犹如寒潭一株孤莲的的黛玉闻言撇了撇嘴,她先是抿了一口百花茶,而后抬头看着正在饶有兴致打量晴雯的宝玉,冷笑道: “宝二爷倒是会做人,谁也不得罪,只是中秋那天,咱们势必是要去陪着老祖宗听戏的,哪里还有这般想法的机会?” 初见香菱惊为天人的宝玉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对着林黛玉嬉笑道:“林妹妹,咱们可以去求老祖宗换个热闹嘛,每年都听戏,不腻了也烦了。” 林黛玉对于他把别人家小丫鬟看到面红耳赤的行为很是鄙夷,没给他好脸色,自顾自抿着茶水。 探春见状连忙打着圆场道:“求情倒是可以,只是咱们这些人中,老祖宗就数最疼你了宝玉,这件事自然是要你来办,如何?” 宝玉刚要拍着胸脯答应下来,下一刻就想起那天势必贾政也是在场的,于是瞬间萎靡下来,支支吾吾言说自己不好开口。 黛玉哈哈一笑,眨动着星眸看向宝钗道:“咱们这里,可不止宝玉一个面大的。” 宝钗见众人都因黛玉看着自己,不由得好奇开口:“颦儿,如何就这般看着我了?” 黛玉俏皮道:“老祖宗不是说了,我们几个女孩都是不如宝姐姐你的吗,可见宝姐姐在老祖宗心中分量如何之重。” 闻言众人顿时哄笑起来,这下饶是宝钗再端庄也拿捏不住仪态了,微红的双颊好似血玉一般,伸手就向着林黛玉探去:“好你个林妹妹,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尖牙利嘴。” 林黛玉哈哈大笑,连忙起身避开宝钗白净如玉的手指,边退边求饶道:“好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林妹妹越发不着调了,这次是断然饶不得你的!” 白皙胜雪的宝钗身子骨本就内壮,若是用刘姥姥的话来说,那必定会是个好生养的,因此追上跑不两步路就娇喘吁吁的黛玉也是极为轻松的。 很快,宝钗就抓住了还在嬉笑着的林妹妹,在贾宝玉看不见的地方,神情微嗔着轻轻拍了一下黛玉挺翘的小屁股。 这边热闹至极,对面坐着的一对大小姑娘迎春和惜春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感染,掩口轻笑起来。 闹了片刻后,这位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的二姑娘突然开口道:“既然大家都要聚在一起,何不把蔷哥儿也叫过来呢?他不是也会作诗吗?” 话音刚落,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就连正在打闹取笑的林黛玉和薛宝钗也都纷纷停下了脚步,一脸诧异地看向迎春。 这位二姑娘虽然为人和气,心地善良,跟谁都没有红过脸,但却因为自身性格的缘故,平日里素来寡言少语,就连爱好,也只是下棋而已。 不过这也许也和她的出身有关。 迎春为西府大房一脉贾赦的庶出之女,亲生母亲早亡,那生父贾赦与续弦邢夫人两个皆是不着调的,就连他的亲儿子贾琏都是跟着二房一脉过活,自己根本不关心,又如何去管一个想都不会想起来的庶女呢? 而贾母,虽然对几个姑娘都挂念,但却也有远近亲疏之分,迎春性格木讷,自然不讨她喜欢,因此也就关照的不多。 是以一来二去,二姑娘的性格越发沉默,与惜春姊妹两人存在感极低。 在几女的眼里,二姑娘迎春就是一个心地和善腼腆,但对什么都上不来心的木讷姐姐。 平日里聚会什么的,也都是跟着众人随大流,从不提出建议。 所以,眼下在听见她居然罕见出声,而且还是为了邀请霍去病,自然一个个心底都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第一百二十二章 欲邀去病恐贾珍 第122章 欲邀去病恐贾珍 见众姐妹都这般看着自己,二姑娘迎春顿时就慌了,满脸羞涩地小声呢喃道:“大家……为何都这般看着我?” 闻言几位姑娘连同宝玉皆是面面相觑,探春眨动着杏眸,笑问道;“二姐姐怎么突然关心起蔷哥儿来了?咱们大家伙可都还没想到这一茬呢。” 宝钗笑语吟吟地说道:“别看二丫头平日里寡言少语,可心思最是细腻不过了,就连我,也远远比不上呢。” 黛玉听见则是微不可察地嘟了嘟嘴,在她看来,这话岂不是在说除了二丫头之外,其他人都不如她薛宝钗了? 腼腆的迎春俏脸微红,声音呐呐地说道:“哪有宝姑娘你说的那般夸张,咱们这些天不是都在看蔷哥儿的侠客传嘛,又刚好听见你们在说什么诗会的事情,以往不知道蔷哥儿有文采也就罢了,如今若是再不叫过来,岂不是可惜了?” “就是!” “蔷哥儿若是再作首好诗出来,那可就了不得了。” 宝玉立刻就想起来在环春阁那晚,霍去病七步成诗的热闹场面,顿时就坐不住了。 要是能让府上的诸位姐姐妹妹嫂嫂们也都见识一番,想必会热闹极了。 黛玉横了贾宝玉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宝玉,知道的是人家蔷哥儿作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作呢。” 宝玉毫不介意,嘻嘻哈哈开口道:“我与蔷哥儿他是兄弟交情,他既作的出来好诗,我自然也是高兴的。” 同样喜欢热闹的探春对于这个提议显然也很认同,尤其是上次在读了侠客传之后,更是对霍去病有了十足的好奇心,因此也上下摇晃着小脑袋说道: “蔷哥儿文采那般出众,若是能在中秋之夜,在府上作出一首名传神京的好诗,那怕是咱们也会跟着出风头呢,咦?何不将蔷哥儿也拉进咱们的海棠诗社呢?” 海棠诗社是姐妹几人玩闹之余自发组建的,社长还是珠大嫂子,平日里都是黛玉宝钗她们在消遣玩乐。 探春说着说着,不由得就想起来这么一个事,顺口就说了出来。 一旁的小丫头惜春冷不丁冒出一句:“不是说蔷哥儿他每日都在读书习武吗?那么忙的一个人,恐怕是没空加入海棠社玩闹罢。” 虽然这话有些扫兴,但看着惜春一副学着大人说话的模样,众人还是感觉非常有意思。 宝玉摸了摸惜春的小脑袋,在惹得对方狠狠地皱起眉毛后,极为自信地笑道:“这件事交给我了,蔷哥儿必然是会听我的。” 探春看了一眼肌肤丰盈的薛宝钗,掩嘴道:“宝玉,依我看,这件事让宝姐姐出面也是极好的,我听说蔷哥儿可不止一次去过梨香院用膳,可见关系是极好的。” “哦!” 黛玉顿时拉长了声调,装出非常诧异的模样看向宝钗说道:“原来宝姐姐早就和咱们的大才子侄儿打上交道了呢。” “好你个颦儿,怕是皮子又痒了。” 宝钗被黛玉取笑的再一次红了脸,伸手先是轻轻拍打了一下林妹妹,然和又十分正色地跟三姑娘解释道:“蔷哥儿来梨香院,是为了商议刊印话本之事的。” 探春也知道宝钗向来是十分端庄守礼的,见她这般模样开口,当即也是吐了吐舌头,连连赔笑告饶。 玩闹了一阵子后,几人最终决定还是让宝玉去跟老太太说一声,然后去请霍去病过来共度佳节。 没想到林妹妹这时候又说话了,她骨相绝美的纤纤玉手上正捏着几颗鲜红的石榴籽往嘴里送,唇边还沾染着几滴汁水,更显得肌肤明艳。 拿出一方粉色帕子轻轻沾了沾樱唇,黛玉冷笑道:“我说各位姐姐,咱们在这里打算的倒好,只是你们莫不是忘了蔷哥儿跟东府珍大哥之间的事?” 闻言还在叽叽喳喳地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互相看了几眼后,宝玉勉强笑道:“这……林妹妹,蔷哥儿和珍大哥之间不是已经被老祖宗说和了吗?只是来府上吃一顿饭而已,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看着一脸天真的贾宝玉,林妹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道:“在老祖宗面前,他们当然不会说什么,可当初我瞧着珍大哥看蔷哥儿的眼神,恨不得都要把他吃了,你觉得到时候两人一见面,会如咱们这般说笑吃酒?” “可是……” 宝玉刚要继续开口,就被率先醒悟过来的薛宝钗给摇头打断了:“宝兄弟,林妹妹说的有道理,我倒是差点忘了,有些话为尊者讳,咱们说不得,然而从这阵子蔷哥儿的表现来看,的确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就是他,恐怕也不会想和珍大哥同席用膳,若是强行为之,恐怕到时候会出现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宝钗的话有些含蓄,但大家也都懂了。 黛玉这时候又说道:“老祖宗虽然喜欢热闹,但也更见不得有搅她老人家清净的事情发生,断然是不会同意请蔷哥儿来府上同珍大哥见面的。” 刚起了兴致的几人如今被泼了一盆冷水,皆是有些垂头丧气。 就连黛玉见状,也全然没有了斗胜小公鸡那般的神气,星眸中很是意兴阑珊。 上次在梨香院她同霍去病第一次斗嘴玩笑,对他的感官还是很不错的。 认为其既有荣庆堂中执兵相向的英武,待人接物却又如沐春风。 想来中秋佳节若是能有他也参与进来,会多上几番不同的热闹。 宝钗也是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螓首。 对于霍去病,尤其是见识到他文武双全的能力和坚韧不拔的意志后,薛宝钗便对其遭遇更为惋惜。 她深知家世对一个人的帮助是如何之大,若是有贾家在霍去病背后撑腰,她必然相信对方会做出一番大事来。 只可惜,霍去病如今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纵使能力再出众,也抵不过世俗洪流的滚滚浪潮。 譬如景佑十年的状元郎王锡贵,不正是因为上面没人,才在工部当了二十年的清水相公,最后黯然告老还乡吗? 想起上次自己险些摔倒,又被霍去病及时拦腰抱住的那一幕,薛宝钗面颊生热的同时,也不禁有些失意。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黛玉心怜小侄儿 第123章 黛玉心怜小侄儿 梨香院内气氛一片惨淡,再不复刚才的热络。 三姑娘探春性子最直接,如今十分的可惜也是全都摆在了脸上,最后更是问向了宝玉:“宝玉,老祖宗素来最疼爱你,有什么事情都依着你,不如你去求一求?” 贾宝玉自然也是希望霍去病能来的,只是方才听林黛玉说的严重,此刻唯恐真把这位好兄弟请来后,再闹出些什事情,若是气到了老太太,那政老爹还不把自己活活打死? 一想到贾政黑着脸看向自己的样子,宝玉就有些两股战战,顿时面露为难之色:“三妹妹,这恐怕我也说不上话啊。” 见他这副模样,探春很是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二姑娘迎春也呐呐地说道:“这段时间总是听说蔷哥儿的事情,才知道也是个可怜人,从小就没了爹娘,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要被迫搬出去,如今却是连一顿中秋团圆饭都吃不上了。” 看着迎春脸上的戚戚之色,闻言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感情是二丫头跟蔷哥儿感同身受了,所以才这般关心起来。 宝钗更是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迎春,心道二姑娘这“木头”的诨号怕是也不真切,虽然人家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说,但心里明白着呢。 一旁心思敏感的林妹妹听见迎春这番话,霎时就有些红了眼眶。 她自幼丧母,小小一个人,孤苦伶仃背井离乡来到京城,个中滋味唯有自己清楚。 一想到霍去病更是父母双亡,怕是从小就胆战心惊地在东府珍大哥的“淫威”下过活,岂不是比自己还要苦上许多倍? 念及于此,在林妹妹的脑海中,更是出现了霍去病此刻独自一人在家吃糠咽菜凿壁偷光的画面。 黛玉心中极为不落忍,片刻后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眨动着清明灵秀的眸子,看向迎春,朱唇轻启:“二姐姐,既然你这般可怜侄儿,不如就以二姑姑的身份邀请他过来,如何?” 迎春极为诧异地指着自己说道:“我?” 探春在一旁摇头:“林妹妹,未经老祖宗同意,宝玉都不敢去请,如何能让二姐姐来?” 宝玉被探春这句话说的有些挂不住脸,但还是点了点头。 黛玉轻轻哼了一声,眯起星眸笑道:“老祖宗不同意,是担心蔷哥儿和珍大哥不和,但是等吃过饭后,咱们可以单独在自己院子里小聚,然后请蔷哥儿来,不就成了?” “咦,林妹妹说的倒是个好主意!”也不知道宝玉到底听没听清,话音未落就捧起了场子。 “二哥哥这倒是着急的很。”探春笑话了一句宝玉,也点头道:“咱们自己聚,又能请蔷哥儿过来一起热闹,又不必担心撞见珍大哥了。” 几人都很同意,只有宝钗被唬了一大跳,神情犹豫地说道:“林妹妹这个主意,不太合适吧?” 见宝钗提出了反对的话,黛玉轻轻挑了挑罥烟眉,说道:“宝姐姐,这哪里不合适了?等中秋夜咱们吃完了饭,大可以和老祖宗说一声,就说是去开诗会了,也不会显得失礼。” 宝钗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毕竟蔷哥儿他自己都说了,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如今年龄也大了,需要避讳男女之防,私底下却是不好再见面的。” 虽然霍去病也不止一次和宝钗同席吃饭,但那都是有长辈薛姨妈在场,并不能算私底下。 且要不是双方小了一辈,以宝钗的性子,是断然不会见的。 譬如贾宝玉这等血缘关系最亲近的男子,终日厮混在她们这一行女儿堆里,宝钗时不时还要说他两句,想要劝其上进和避讳。 如今要是传出霍去病这般年龄的男子,又是远亲,却被她们几个女儿家家单独请去院子的话,那在宝钗看来,着实是太不像话。 因此,虽然她自己也可怜霍去病,不忍对方在中秋佳节还要孤苦伶仃一个人,但从小到大养成的规矩还是让她觉得此事不妥。 林妹妹素来就看不太惯宝钗身上这种万事都守着礼的“古板”性子,闻言也是双手抱胸,抿着薄唇反驳道:“宝丫头,寻常远亲外男,咱们自然是不可见的,然而蔷哥儿当日那番出了五服的话,只是他一家之言罢了,若是依照他的意思,那岂不是东府快与西府都成了五服之外的远亲了?” “可事实却是,咱们两府同气连枝,分明就是一家人,远比所谓没有出五服的京城其他八房子弟更为亲近,就连凤丫头,不也是经常往东府蓉哥儿媳妇那地方去吗?她可是从没避讳过蓉哥儿,这一点,就连老祖宗都从来没说过。” 这一番话语速极快,听得众人都是面色一怔,探春最先笑道:“就是,还是林妹妹脑瓜子灵光,这亲戚,本就不能光看血缘,还得看关系,不然,整个东府恐怕咱们以后都不能去了。” 黛玉狡黠一笑,得意道:“依我看,这就是蔷哥儿那个叛逆侄儿不愿意叫咱们姑姑,说的一番歪理。” 众人顿时哄然大笑起来,宝玉更是说道:“等改天见了蔷哥儿,我定要拿林妹妹这番话去好好笑话笑话他。” 林黛玉便用眼斜睨着贾宝玉:“到时候蔷哥儿对我必定是没有好话的,宝玉你可要及时告诉我。” 宝玉顿时挥了挥拳头,仰着脖子道:“林妹妹放心好了,要是蔷哥儿他敢说你的不是,我立刻就帮你教训他。” 小姑娘惜春这时候一脸认真地问道:“莫非二哥哥你也偷偷习了武?” 宝玉一时语滞,看的林妹妹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迎春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也笑道:“正是,若是按照蔷哥儿说过的话,那岂不是连四妹妹都成了咱们的远房亲戚了?” 众人看了看皱着眉毛的小惜春,一想到打小就看着长大的小家伙成了所谓的远房亲戚,瞬间就又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贾家小辈欲齐聚 第124章 贾家小辈欲齐聚 惜春拱了拱身子,摆脱了迎春的“魔爪”,然后也有些开心地问道:“既然不必忌讳那么多,那是不是又可以把蔷哥儿叫来了?” 见众人都很意动,宝钗也被黛玉这番话给说服了。 但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安地说道:“只是因为蔷哥儿的事情,东府的珍大哥和西府的大老爷心里都有意见,若是让他们得知咱们私底下请人进府,会不会因此……” 黛玉却是不以为意,湘江楚水的眸子眨动着,笑道:“能有什么意见?大不了不入他们的眼就是了,咱们自个玩自个的,便是让老祖宗知道了,也不会多说是什么的,再不济,就再多请几个人好了,定不会遭人口舌,对吧,宝姐姐?” 探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啊,林妹妹这番话说的有道理,蔷哥儿若真的是个顽劣淘气的,咱们不闻不问也就罢了,可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咱们这些做姑姑的,岂有唯恐避之不及的道理?宝丫头,要我说你就是想的太复杂了。” “行行行,那就依你们所言便是。”宝钗哭笑不得地说道。 其实她还未说完的话是准备等到中秋夜,让众人包括霍去病都来梨香院,这里较为僻静,又暂时算是薛家的地盘,相信不会被大老爷他们注意到,也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见黛玉这般说,她也就没再继续说这一嘴。 而是顺着道:“既如此,那就把环兄弟也请来便是,都是兄弟姐妹,不可漏了谁去。” 宝钗口中的“环兄弟”名为贾环,是贾政的庶子,同探春一样,生母皆是赵姨娘,她们二人乃是真正的亲姐弟。 然而两人同父同母,可性子却截然不同,这贾环在贾家却是人见人厌的主儿…… 探春光听宝钗提起贾环的名字,顿时就变了脸色,很是负气地开口说道:“叫他来干什么?只会凭白搅了大家的兴致,自己平日里不学好,半点也不着调,嘴里又说着不三不四的话,惹得所有人都不讨喜,这是他活该!” 黛玉垂着眸子,闻言很是鄙夷地冷笑了一声,那个贾环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坏到骨子里去了,没救了。 只是到底还要顾及探春在场,她也没有继续毒舌,只是默默听着。 宝钗则劝慰地笑道:“三妹妹,你这话就严重了,终究只是个孩子罢了,小时候没学好,现在还有改正的机会,若是连你都放弃了,那才是真的毁了。” 探春仍旧气鼓鼓地说道:“宝丫头,不用你宽慰人,他是个什么样子的,我比你们心里都清楚!” 这是宝玉也打着圆场说道:“都来都来,人多了热闹,我再把兰儿也叫上一起,那个小家伙也不能忘了。” 贾兰正是珠大嫂子的独子,年纪比贾环还要小,但是性子却沉稳的紧,又被他娘整日管着读书习文,在贾家族学中也算是个异类。 探春扭过脸哼哼道:“叫上兰儿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咱们本就是私底下聚会,若是到时候贾环惹出了什么事情,再传了出去,被老祖宗怪罪下来,又该如何是好?” 贾宝玉看了一眼林妹妹,顿时拍着胸脯说道:“放心,要是老祖宗怪罪下来,有我顶着呢。” 在贾家他最是不怕贾母,而且方才看着眼眶微红的林妹妹,也心知她分明是对父母双亡的蔷哥儿感同身受了,所以才会放下一贯的刀子嘴,去为他人说话。 因此贾宝玉知道,若是这一次没有将蔷哥儿请来,怕是多愁善感的林妹妹回去后又要伤春悲秋了。 有他这一句顶着,探春也不再多言了,毕竟对贾环的语气再恶劣,那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说再不顾死活只能是气话。 迎春却又冷不丁说了一句:“那若是老爷他们怪罪了下来,那该如何是好?” 一听到贾政的名号,贾宝玉顿时就怕了,缩着脖子呐呐不知所言。 林妹妹则哈哈大笑地说道:“若是老爷怪罪下来,那就让宝姐姐担着不就行了?反正也是要让她去请蔷哥儿的,谁让咱们这些人里,就她跟蔷哥儿的关系最为亲近呢。” 宝钗闻言顿时又面红耳赤起来,站起身作势就要去抓林黛玉:“好你个林丫头,这一次,我断是不能再放过你的。” 林妹妹连忙笑着避开,解释道:“宝姐姐,你误会了,这一次是二姐姐起的头,咱们要去请蔷哥儿,所以不能让宝玉去喊人,偏偏又是你和蔷哥儿见的次数多,还有生意上的来往,自然是要你出面代表姐妹们的。” 宝钗如今再不信林妹妹这一套,执意追了上去,直到她娇喘吁吁地彻底求饶,这才哼了几声,返身坐下。 宝玉在一旁也不知该怎么拉架了,傻笑着看完了林黛玉的笑话,直到被狠狠瞪了一眼,这才连忙扯开话题道:“既然都请了,那是不是也要把云儿姐姐叫过来?” 云儿便是贾母的内侄孙女,史湘云。 因为史家自身的缘故,打幼年起便经常被老太太叫到府上居住,久而久之,便和宝玉他们都熟了,关系非常亲近。 其性子也和探春有些相似,为人活泼豪爽,十分的心直口快,颇得上上下下一众人的喜欢。 黛玉白了贾宝玉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放心吧,云丫头也有一阵子没过来了,这一次中秋夜,老祖宗势必是会把她喊过来的,不需要咱们再去请了。” 宝玉拍手道:“如此一来,人便算是齐了,到时候咱们姊妹们定要好好高乐一番。” 探春来到林黛玉身后趴着,尚显青涩的荷包挤压在林妹妹宛若绸缎的三千青丝上,露出两个小虎牙,笑嘻嘻地看着宝钗道:“还不算哦,必须得让宝姐姐以我们的名义,请来蔷哥儿,才算是圆满。” 宝钗那张素面如雪的脸上,顿时又飞起了两团红霞。 “好你个三丫头,好的不学,尽跟着林丫头学些不着调的话!” 第一百二十五章 薛蟠登门送请柬 第125章 薛蟠登门送请柬 当日下午,刚举完石锁,一身大汗的霍去病正在晴雯的服侍下沐浴更衣。 水房中,布满水渍的面容正被小丫鬟拿着毛巾一点点擦拭干净,显露出健硕的身子骨。 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如今的霍去病气质越发沉稳,好似一块磐石,再无前身的虚浮。 眼下的天气已经转凉,被井水打湿的地方本该冰凉一片,然而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是灼热依旧。 这正是习武之人气血饱满,气力无双的表现之一。 晴雯圆润的指尖自霍去病英武的面容上划过,指肚摩挲间似是抚摸着一块品相绝佳的暖玉。 她下意识抿紧了朱唇,心道不知为何,怎越发觉得蔷大爷……好看了? 只是如今身在水房,平日里无拘无束的小丫鬟终究还是紧张了许多。 正心念着,转身一扭,却不慎踩在了水洼中,眼看着就要歪倒。 就在眼前的霍去病顺手一捞,便风轻云淡地揽住了即将摔倒的晴雯。 低头对视上那双妩媚风流的狐狸眼,霍去病哭笑不得地说道:“早说了我自己来就行,何苦你还要进来,这下倒好,连你的衣服也湿了。” 兴许是这些天的相处让主仆二人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小丫头不知怎么想的,拿着毛巾就走进了水房,说是要服侍主子沐浴。 然而到底还是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进来后便慌了神,一双手没轻没重的,根本不知该如何作为。 与其说是多了一个人服侍,倒不如说是霍去病捆住了自己的胳膊。 原本羞涩无比的晴雯在听见霍去病的取笑后,骨子里的倔脾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一把就从怀中挣脱开来,仰着修长白皙的脖子道:“爷笑什么?我只是一时打了滑而已。” 说着,就又拿起毛巾替他擦拭起来。 霍去病也没阻止,只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晴雯。 水汽蒸腾的房间内,小丫鬟好似雨后新荷般清新可人。 “怎么样,大爷,我就说方才只是……嗯……” 正在用心擦拭水珠的少女没来由心头一跳,她下意识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一双温润如玉的眸子。 那双眼只是从自己脚背上掠过,却让她瞬间有种心跳加速的错觉。 晴雯光洁如玉的瓜子脸蛋上再一次布满了红霞,她手上原本紧紧抓着的毛巾也无声掉落在地。 抿着粉润的唇,带着某种期待,缓缓合上了眼睑。 “大爷……” 她细若蚊吟地喊了一声,樱唇轻启,露出两排贝齿,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望着面前动作越发熟练的小姑娘,霍去病很是有些无奈,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个天生妩媚风流的小丫头面前,他究竟付出了多大的忍耐力。 以往只是在书房也就算了,如今可与坦诚相待没什么区别。 再加上这么一张任君采撷的狐媚子脸,怕是活佛也要破戒。 只是碍于身子的原因,他目前还是万万动不得的。 霍去病咽了咽口水,一只手轻轻搭在晴雯的肩膀上,开口道:“晴雯。” “嗯?” 晴雯很是疑惑地睁开眼,这个时候,按理来说,蔷大爷不是应该已经顾不上说话了吗? “咳。” 霍去病咳嗽了一下,将目光从她的石榴裙上移开,正色道:“你还小,目前并不是时候……” “???” 晴雯听得满头雾水,什么我还小?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前,胸中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极为不服气地挺了挺腰,瞪了一眼霍去病,说道:“蔷大爷!” 两人本就是面对面站着,这番孩子气十足的小动作倒是看的极为清楚,让他哭笑不得。 这小狐狸。 霍去病暗道一句,随即低下了头。 良久后,凝眸望着面如桃李的小丫鬟,霍去病想了想,说道:“晴雯,如今你还小,日后总要给你个名分,才好正式收了你,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 正在害羞着的晴雯闻言更是面红如血,她垂下螓首,摇了摇头,默然片刻后道:“爷,晴雯只是个丫鬟下人,哪里有什么名分不名分的话,只要能一辈子跟着大爷你,我就满足了。” 说着,她抽身想要捡起毛巾继续,却不料双腿早已使不上力气,刚一走动,便又瘫软了下去。 霍去病再一次揽住小姑娘,打量着她浑身上下都湿透的衣裙笑道:“都这样了,还服侍什么?不如一同沐浴后再换衣服,也省的再麻烦。” “爷说什么浑话呢,传出去还要不要人活了。” 晴雯被霍去病的话吓了一跳,光想想自己和眼前人同在木桶的场景,她就险些站不稳了。 那可比方才的论剑紧张多了…… 要知道现在可是白天,朱嬷嬷还在院子里呢,要是让她发现自己跟大爷这样玩,那可真是没脸活了。 迎着霍去病那双点墨般的眸子,虽然晴雯自己心底也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但终究还是羞意盖过了一切。 她慌忙退了半步,从主子怀中离开。 霍去病哈哈一笑,也不意外,张开双臂继续让晴雯擦拭着又多了些的水渍。 本就是玩笑话罢了,若晴雯真的答应下来,只怕他先要逃之夭夭了。 只看着便险些点着了火,再进了浴桶,那可真就把持不住了。 待到沐浴结束,霍去病打发了晴雯,刚要进书房,却又被赶来的朱嬷嬷告知,薛大脑袋来了。 “蔷哥儿,蔷哥儿。” 只见进了门的薛蟠哈欠连天,头发乱的跟鸡窝一般,不用问便知昨夜定是不知去哪里喝花酒了。 他手中拿着一封类似请柬的东西,迎面见着霍去病便喊道:“去病,我妹妹给你的。” 闻言还未走远的朱嬷嬷顿时竖起了两个耳朵。 霍去病很是诧异,接过请柬问道:“你妹妹……宝姑姑她这是作甚?” 明显已经知道内情的薛蟠嘿嘿一笑,却不答话,只是挤眉弄眼着说道:“嘿,蔷哥儿,让我妹妹给人写信的,你可是头一个。” 霍去病一阵无语,也不理会他这丝毫不顾及亲妹名声的憨货,自顾自打开了请柬。 看完后颇为诧异地问道:“宝姑姑她们怎么会想到中秋夜喊我过去?” 薛蟠只顾打着哈欠摇头,一边往回走,一边摆手道:“我哪里知道,只是蔷哥儿,你后天可千万要过来,不然可就是把你这些姑姑们给得罪了。” 望着那骚包的背影,霍去病只能哭笑不得地应承下来。 薛宝钗既然都说动薛蟠亲自上门了,那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荣国府内赏月夜 第126章 荣国府内赏月夜 崇宁二十年,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 月上柳梢头,人聚荣国府,如往年般请来唱大戏的戏班子今夜亦是如同贾家众人一般兴奋。 原因无他,正是越发上了年岁的史老太君结束了螃蟹宴后,早早便乏了,因此就提前打道回了荣庆堂,贾赦贾政等人自然也就没了心思,一散而空。这些戏子还没开几句口,便得了应有的赏钱,自然是个个欢天喜地。 荣庆堂后厢房中,一扇紫檀琉璃屏风内,端坐着黛玉、宝钗以及王夫人、薛姨妈等诸多女眷,都是陪着贾母一同回来的。 高坑上鬓发如银的老太太满脸微笑地看着堂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孙子孙女,抿了一口凤辣子王熙凤端来的热茶,说道:“都说了,我一个人回来歇歇,你们自去热闹便好,何苦还要过来陪我一个老太婆枯坐着。” “哎呦,瞧老祖宗这话说的,您看看,咱们这也叫枯坐着?只怕是林妹妹的笑声都要盖过前院的戏班子了。”王熙凤故作夸张的笑话立刻将贾母逗得哭笑不得。 “我道是房梁怎地落下灰来,原来是二嫂子发笑了。” 林妹妹自然是不甘示弱,回了一句嘴后又十分关切地看向贾母:“老祖宗,可是身子哪里不爽利?要不要叫个郎中过来?” 闻言刚要继续开口的王熙凤也只能把话又憋了回去,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朝她偷笑的林黛玉。 “看看,还是我这外孙女最会心疼人。” 贾母挥挥手将林妹妹招至身边,十分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不碍事的,就是年纪大了,容易犯秋乏,方才在外面坐着还有些倦,不知怎地,回来看到你们在眼前,却又精神了不少。” 同样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的宝玉嬉笑着接话道:“那老祖宗等会可不能多看咱们了,不然要是一夜睡不着,岂不是成了我们的大过?” 此话一出,不仅是贾母,所有人都哄然大笑起来,荣庆堂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林黛玉跟堂下的宝钗以及探春纷纷对视了一眼,而后微不可察地轻轻踢了一脚正在和鸳鸯套近乎的贾宝玉,待对方一脸茫然地看过来之后,便翻了个白眼,朝其使着眼色。 贾宝玉被林妹妹这么一瞪,顿时反应过来,笑着就抱住了贾母的胳膊,而后十分撒娇地小声耳语起来。 待听完贾宝玉的话后,贾母有些诧异,不过竟也没有反对,微笑着看了几女一眼,说道:“既然你们早就打算好了,那就高乐去吧,能有这份心,也是不容易,都是差不离同岁的半大孩子,玩起来也容易尽兴。” 林黛玉掩嘴笑道:“老祖宗,要不您也跟我们一起去?说不得作出几首诗来,还要您帮着评鉴一番呢。” 贾母摆摆手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也该歇息了。” 说着又看向身边的鸳鸯吩咐道:“去后边拿几个金裸子出来。” 待到鸳鸯再从里边拿着几个印着吉祥如意的小金元宝出来后,贾母便看着林妹妹笑道:“前段时间蔷哥儿不是给我们贾家增了一份脸面嘛,老太太我也没什么表示的,你们把这几个小东西送过去,权当是老身我为他道喜了。” 林黛玉接过鸳鸯送过来的金裸子,先是道了句鸳鸯姐姐,随后又看着贾母道:“蔷哥儿若是得知老祖宗您还时刻记着他,心里必定是感激极了。” 老太太失笑道:“那个猢狲,感激不感激的不重要,少给我惹点事出来就行了。” 言罢,又宠溺地拍着贾宝玉的手背说道:“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今夜去玩可以,但不要惹出事情来,你父亲那边若是知道了,由我应付便是。” 一个时辰前的饭桌上,贾宝玉才被贾政好一通数落,心里也是十分地七上八下,如今悬着的石头倒是落了地,抱着贾母的胳膊又开始说起了一箩筐的好听话。 见状贾母也是高兴地合不拢嘴,但还是提醒道:“宝玉,这次高乐可以,但以后可莫要多和他搅和在一起,你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贾宝玉对于这句话十分不理解,只是刚要开口,就见王熙凤拼命对他使着眼色,遂只能作罢。 用十分乖巧的语气应承下后,宝玉便连同黛玉、宝钗以及三春一起,出了荣庆堂,向着梨香院走去。 在其后,王熙凤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个小叔子,到底还是老太太心底的一块肉,宝贝得紧。 纵使外面那蔷哥儿如今出彩的很,然而自身却是大麻烦小麻烦都未处理干净,老太太这是生怕以后会牵扯到宝玉身上。 心中这般想着,王熙凤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她扭动着如火般的腰肢走到了王夫人身边,接过一封已经拆开的书信,就送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祖宗,这还有件喜事没来得及和你说呢,就在不久前,听戏那会儿功夫,宫里的大姐儿,来信了。” 贾母闻言顿时心头一跳,也顾不得和凤丫头说话了,连忙接过信封打开,一边看一边说道:“喜事?可是那件事有着落了?” 贾政长女贾元春已经进宫有七八年光景了,光是打点银子就不下十万两之巨,为的便是能够攀上皇亲,好再庇佑贾家二十年不衰。 那位被称作是蛇口佛心的王夫人此刻也是一脸笑意,点头道:“老太太,应是差不多了,元春在心里说当今皇后娘娘召她见了两次面,句句都是夸奖,还得了不少赏赐呢。” 待看完了信,贾母先是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连说了三声好,之后眉头却又紧紧皱起,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王熙凤和王夫人道:“这信里说,皇后娘娘当着大姐儿的面提到了蔷哥儿,还夸赞他是个好孩子?” 王夫人这下语气僵硬了不少,点头道:“大姐儿是这么说的,还说要咱们好好待蔷哥儿。” 这下子荣庆堂内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由于贾母对霍去病和牛继宗、谢鲸的关系毫不知情,因此对于宫中这番态度很是不解。 见状王熙凤连忙笑道:“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提前就给蔷哥儿准备了几个金裸子,看来我这个当嫂子的,也得备点什么才是。” 这一下,贾母的脸色才有所缓和,哼了一声,不过倒也没再多提。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遇贾珍剑拔弩张 第127章 遇贾珍剑拔弩张 荣庆堂外,随着老太太的离开,众人也都作鸟兽散。 不知是否因为台上第一次登门贾家的青衣太过出彩的缘故,不仅是贾赦着急忙慌地就去了刚纳的一房小妾那里,就连政老爹,也没有再多问一句宝玉的事,而是径直去了赵姨娘的小院。 而满面青灰之色,双目血丝密布的东府大老爷贾珍,心头自然也是又一股无名火起,直烧的口干舌燥。 简单拜别了一句后,贾珍领着两名清秀小斯便火急火燎地往东府赶去。 今日辽东那边的庄子上刚送来了两斤虎骨酒外加老参、鹿茸等,他势必要再寻两个丫鬟验上一验。 还未出大门,遂撞见了哼着小曲,满脸浪荡之色的贾琏。 今夜的贾琏心情格外不错,家里的母夜叉正陪着老太太说笑,也没人来管他,如今长夜漫漫,正是出去喝花酒的好时候。 一见到贾珍,贾琏先是微微一怔,而后便客套着说道:“珍大哥这就要走了?何不多坐一会儿?” 贾珍也是呵呵一笑,以手抚着短须说道:“时辰不早了,老太太都歇息了,我也该回去了,明日还要出城去太爷那里一趟。”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不远处拐角忽地迎面走来一人,只是还未看清脸,那人便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掩面而走。 见状贾珍就气不打一处来,火气越发大的他也是丝毫不顾及贾琏就在身边,指着人就骂道:“好囚攘的,又准备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般藏头露面,哪里还有我宁国长孙的样子?” 那边也是刚准备来个彻夜不归的贾蓉此刻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一边骂着老畜生,一边低眉顺眼地就往贾珍二人跟前走去。 待到神色畏缩的贾蓉走到面前,贾珍顿时就指着鼻子骂道:“好一个孽障东西,成天惯会偷鸡摸狗,文章却作不出来半篇,不如直接打死了账!” 这句话,却是贾珍在席上刚听贾政骂过贾宝玉的话,如今现学现用。 贾蓉被喷了一脸酒气口水,也不敢去擦,只是低声解释道:“老爷,我正要回去读几篇文章呢。” 贾珍气极反笑:“读几篇文章?怕不是读着读着就跑到女人肚皮上了罢!” 说着他就要抄起什么东西砸过去,只是如今不是在东府房里,身边自然无物可用,于是便顺手捡起了一块石头。 一旁的贾琏见这阵势慌忙劝道:“珍大哥息怒,蓉哥儿他还小,有什么话说说就行了,万不可动起手来。” 他平日里也是听说过蓉哥儿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如今亲眼见着,却是不能不管了。 被贾琏拉着胳膊,贾珍青白不定的面容才稍稍稳定下来,说道:“要不是你琏二叔护着你,今日非要打断你一条腿不可!” 贾蓉便耷拉着面皮朝着贾琏行礼道:“多谢琏二叔。” 贾琏笑着摆摆手,又说道:“珍大哥,今日大好的节气,如何能动怒呢?不如随我一同出去吃两杯酒,如何?” 贾珍刚要摆手拒绝,可转念一想,前两日自己便是无缘无故在翠红楼有的起色,很是泄了一夜的火,顿时心头一动,与贾琏浪笑着就同意下来。 只是想到贾蓉还在这里,他随即就收起了笑容,满脸不耐烦地说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等等。” 下一刻,贾珍却又突然改了口,让贾琏和贾蓉很是不解:“既是你琏二叔有请,你也就跟着一起去吧。” 这一幕,却是贾珍只当贾蓉急着回去抱他那个美若天仙的儿媳妇,因此心底没来由一阵不痛快,索性也把贾蓉一起叫上。 此刻的贾蓉万分摸不着头脑,但也只能佯装高兴地点头示意。 三人并着几个小厮一同迈过垂花门,刚出了二道门往东角行去,却又迎面撞上一个“熟人”。 三人皆是面色一怔。 而在他们对面,一身云水青衫,腰间悬着宝剑,应邀如约而至的霍去病也有些惊讶。 望着贾珍那张明显是内火虚旺的脸,霍去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不动神色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贾蓉,心道也不知这小子究竟给贾珍吃了多少药,要是一不小心暴毙了,那才是有大乐子了。 淡淡扫过那双几欲喷火的眼睛,霍去病向着贾琏拱手行礼,道了句“琏二叔”后,便直接无视了贾珍。 贾琏很是有些尴尬,他自然也能感受到贾珍心头的怒火,只能对着霍去病微微点头,也没有多言什么。 只是霍去病对于贾珍的轻视终究是彻底惹恼了他,眼见心中“朝思暮想”的孽障就要离开,顿时忍不住开口:“好个罔顾人伦的小畜生,见到长辈竟不知行礼,如此不知尊卑的下贱东西,活该扒皮抽筋,吊死在宗祠门前!” 听到这番话,霍去病立刻止住了脚步,他缓缓回过头,淡漠地看了一眼贾珍,大跨步便向其走来。 龙行虎步的气势立刻就让贾蓉激动起来,他悄悄握紧了拳头,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着“好兄弟”暴揍老子的场景。 见状贾珍心里也是有些慌了,一想到霍去病此前的种种行径,再看看身后两个弱不禁风的小厮,简直不够那孽障一手打的。 身为东府大老爷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种场合露怯,只是忆起霍去病敢在荣庆堂内拔剑的混不吝行为,嘴角嗫喏着的贾珍这会儿竟说不出狠话来。 贾琏亦被唬了一大跳,还以为霍去病真的是来锤贾珍的,连忙上前一步劝道:“蔷哥儿,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随便换一个贾家晚辈乃至平辈,他也不可能有这般担忧,只是谁让对面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莽夫呢? 看了一眼赔笑的贾琏,霍去病遂停下了脚步,站在只有一步远的贾珍面前,他漠然开口:“礼,是行给人的,而非畜生,不知大老爷然否?” 一听到这话,再看着霍去病那双满是讥讽的眸子,贾珍顿时气血上涌,险些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贾琏更是暗骂一声,心道待会真打起来,我可得跑远些,不然若是不小心给珍大哥挡上一脚,那可就三五日别想喝花酒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剐贾珍一层脸 第128章 再剐贾珍一层脸 “孽障,你想干什么?!” 面对霍去病的逼近以及他充满轻视的话语,贾珍心中又气又怒,简直恨不得生食其肉。 他堂堂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在整个贾府,可有人敢这般与他说话? 果然是个罔顾人伦、不忠不孝的孽障! 尤其是身边还站在小厮、堂兄弟、儿子等人,贾珍更是觉得颜面扫地。 仗着背后便是贾府,想来这小子也不敢真动手,贾珍便极为硬气地瞪着霍去病开口。 面对色厉内茬的贾珍,霍去病淡淡一笑,再上前半步,高大的身子完全盖过了照在贾珍身上的月光,让他更显瘦削。 霍去病右手虚握住腰间悬着的剑柄,一双虎目沉凝似渊,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再次开口:“大老爷,并不想干什么,只是问问,方才我说的话,对是不对?” 贾珍虽然也不矮,然而长年寻花问柳下的身子早已油尽灯枯,此番在正值风华的霍去病面前倒显的像个小鸡崽子一般。 且这番话虽然说的平静,然而那对眸子却极具压迫性,尤其是虚握着剑柄的手,瞬间便让贾珍回忆起了荣庆堂内并不算美好的一幕场景。 这孽障,是真敢动手的! 贾珍猛地心头一惊,他伸手指着霍去病腰间对他来说也算熟悉的宝剑,苍白干裂的唇颤抖着,却呐呐地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是真的怕霍去病再抽出剑架在他的面前,那样的话,以后在贾家,可就真的没有半点老爷的威风了。 面对这般表现的贾珍,霍去病并未继续咄咄逼人,见目的达到,他轻轻一笑,转而摇头便走,向着林妹妹等人在的梨香院行去。 “琏二叔,大老爷倒像是撞客了,不如去把宝玉干娘请来问问。” 听到这般戏谑的话,再望着眼前那一道渐行渐远的高大身影,贾琏心中极为感慨,这蔷哥儿,倒是真的越发不一样了。 他掩嘴咳了一声,扫过埋头装鸵鸟的贾蓉,看向站在石狮子旁,脸黑的几乎能滴出水的贾珍,开口道:“珍大哥,这蔷哥儿,当真是太不像话了,我看宫里还真是走了眼,才能夸赞起他来!” 贾琏倒不是全是为了给贾珍台阶下,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在他心底,对于霍去病方才的行为也是极为不满的。 然而贾琏不开口还好,一说话,贾珍心头的羞怒更像是被添了一把火,瞬间就灌满了全身。 “这……这个畜生,天打五雷轰的混账种子,我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他破口大骂,一巴掌拍在石狮子头上,气的双眼发黑,摇晃摇晃着身子,险些就栽倒在地。 奇耻大辱,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贾珍生平仅有两次被人侮辱成这般,不敢还嘴,还都是霍去病,他越想越气,双手在袖子中死死握成拳头,嘴唇都被咬出血来。 此刻站在荣国府大门口,他只觉得如芒在背,所有人的目光仿佛都在嘲笑着看向自己。 一摆手,打断了还要说话的贾琏,贾珍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在他身后装死的两名小厮以及贾蓉三人见状,纷纷暗叹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慌忙跟上。 贾琏一看,心知今夜跟贾珍喝花酒的可能是没了,不由得十分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位珍大哥深精此道,尤其是看女人这一块,跟着他,还是能学到不少东西的。 正当贾琏哼着小曲,准备一个人前去的时候,冷不丁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荷包,顿时便如丧考妣。 看来,还是要先回去找那母夜叉要点银子才行。 …… 却说凤姐儿从已经歇息的老太太那里离开,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正院。 一排数间房子,灯火通亮,琉璃瓦折射出耀目的光辉。 丫鬟平儿眉眼柔顺,正弯腰铺着床被,王熙凤冷不丁拍了一巴掌上去,顿时将其惊了一跳。 转身见是自己主子,惊魂未定的平儿拍着风情十足的胸脯,没好气地说道:“奶奶走路像个猫儿似的,差点没把人吓死,我,我还当是……” 王熙凤那张娇艳十足的面容顿时怔了一下,觑着凤眼冷笑道:“怎么了?还当是你二爷?平儿,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若是真的这般想男人了,我今夜就给你腾个空,打发你去陪他,如何?” 作为最懂王熙凤的身边人,平儿被这番话说的心惊肉跳,连忙跪地道:“奶奶,何苦说出这种话来,若是我真的想……想二爷了,定叫我不得好死!” 仔仔细细看了眼平儿面上惊慌不定的神情,王熙凤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将平儿扶起,点了点她脸上的泪痕道:“行了,奶奶我也就是说了句玩笑话罢了,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平儿闻言立刻宽慰一笑,也没有言语,只是拿脸轻蹭了蹭王熙凤葱根般的手指。 她这个主子到底是什么心思,她心底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二爷这两年别说是想纳妾了,就是出去喝花酒,也不敢随意让凤姐儿知道。 平日里家里,也只敢跟几个清秀小厮胡来,这一点,王熙凤倒是没多说什么。 这院子里的丫鬟,就没一个敢跟贾琏多说一句话的,否则便等着第二天被赶出去吧。 因此,平儿在听到王熙凤这番充满试探的话语后,才会如此害怕。 “行了,你这小蹄子年纪也不小了,再服侍我两年,奶奶我便寻个好人家给你嫁了,总不能让你一直当个下人。” 王熙凤捏了捏了平儿的胳膊,先是用热毛巾擦了擦脸,而后便坐在坑上,伸出脚来,任由平儿褪去自己的鞋袜,露出一双白嫩足趾放进木盆中。 平儿顿时羞涩无比,她一边将手指伸进凤姐儿的趾缝间清洗着,一边羞道:“奶奶说的什么话,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伺候奶奶一辈子。” 凤姐儿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面上却露出了喜不自胜的笑容。 一张粉面含春的俏脸,在蒸腾的水汽中,也是越发显得千娇百媚。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忍辱负重要银子 第129章 忍辱负重要银子 “平儿,你二爷呢?” 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厢房,王熙凤忽然皱着眉头说道。 犹豫了一下,平儿还是在那双犀利的目光逼迫下低声道:“老太太回了荣庆堂后,二爷他就不见了,听兴儿说,是觉得席上被大老爷说了两句,心里不痛快,出去喝酒了。” 王熙凤顿时冷笑连连,咬着牙说道:“心里不痛快还想着去找野女人,若是痛快了,还不得把人领进门,再休了我这个黄脸婆?” 平儿顿时不知该如何说了,若是向着王熙凤,那必然要说贾琏的坏话。 而若是替这位二爷多说一句话,那怕是更会惹来麻烦事。 “早晚要喝死在哪个骚蹄子的肚皮上!” 随口又骂了一句,抬起脚使唤平儿擦干了脚上的水渍,王熙凤一骨碌坐到床上,刚脱了彩绣短襟,便见贾琏推门而入。 “哟平儿,又给你二奶奶洗脚呢?”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贾琏一脸赔笑地走到床边坐下,主动握住了凤姐儿一双白里透红的小脚揉捏。 这般反常的行为自然是让王熙凤大为警惕,只当是贾琏又偷了谁家的媳妇。 然而她精致秀气的鼻翼抽了抽,却是没有嗅到任何异常的脂粉气,神情这才缓和了许多。 说起来平儿也算是名义上的通房丫鬟,并且偶尔还和王熙凤主仆两人乾坤颠倒互相慰藉,因此她也是任由贾琏捏着脚,毫不在意,只是用手撑着脑袋,斜倚在被褥上冷笑道: “哟,琏二爷这是抽的哪门子风?竟然这么快就喝完了闷酒?” 有求于人,贾琏对于凤姐儿的阴阳怪气也是毫不在意,只是谄笑着一边揉着十根足趾,一边说道:“家里有个美娇娘在,自然是要赶紧回来的。” 王熙凤却是毫不领情,眉眼一挑,继续奚落道:“怎么?莫非是害怕老娘我偷了汉子?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些又脏又臭来者不拒的狐狸精一样?” 听到她这般贬低的话语,贾琏那张笑脸顿时就有些维持不住了,为其按摩的手不知不觉也加重了力气。 吃痛之下的王熙凤一皱眉,神情立刻变得凌厉起来,毫不示弱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面对柳眉倒竖,凤眸含煞的凤姐儿,贾琏习惯性地就软了一头,又因为还想要银子,便又强颜欢笑道:“对对对,外面那些女人,自然是不及你凤姐儿的一根脚趾头的。” 王熙凤轻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一道轻蔑的笑意,这才不再针锋相对。 贾琏见她心情好转,便更加殷勤地为其捶着小腿,同时趁热打铁道:“夫人可有法子予我二百两银子使使?” 闻言,微眯着双眼的王熙凤顿时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心虚的贾琏,玩味道:“难怪,我说琏二爷怎么无事登临你这三宝殿了,原来是没银子去喝花酒了。” 贾琏便笑道:“哪能如此呢,不过是顺嘴一说罢了。” 王熙凤根本不相信,奇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外面找你那些个烂相好的要银子不就行了?怎么,你琏二爷还能拉不下这个脸?还是说,没有银子,人家连肚皮都不让你趴了?” 迎着那双讥讽意味十足的双眼,贾琏被说的一张脸又青又红,尤其是平儿还在跟前,更觉的面上无光。 他先是挥挥手,示意平儿出去,而后便看着王熙凤红着脸说道:“不就是二百两银子吗?你看谁家的老爷为了这点钱都要低声下气?” 越说越气,贾琏只觉得很是憋屈,再看王熙凤那张艳媚的脸,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好颜色来。 王熙凤见贾琏这般,态度更是强硬:“不就二百两银子?贾琏,你倒是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老太太月钱还只有二十两银子呢,你一张口,就要拿走二百两去玩女人!” 被说破了心事,贾琏也是死不承认,冷声道:“你胡吣什么,这二百两银子,是我要拿出去做大事用的,什么玩不玩女人的混账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成天口无遮拦,又成何体统!” “呵。” 王熙凤一声冷笑,也没同他继续争辩车轱辘废话,只是道:“行,既然不是拿出去玩女人,那你就在家好好待着,等明日,我自会给你取二百两出来。”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的贾琏十分想要拂袖而去,但一摸干瘪的荷包,还是只能无奈答应下来,偏过头说道:“不去就不去,我回来本也没想走。” 满脸冷笑的王熙凤没有搭理贾琏,只是一脚踹开他,而后自顾自躺在床榻上。 明知道贾琏不可能去办什么大事,八成就是吃喝嫖赌,可她到底是个女眷,却不能真的不给爷们银子,因此虽然折腾了一番贾琏,这会心里也是十分不爽利。 吹灭了琉璃灯盏中的烛火,迎着一束月华的贾琏背对王熙凤,同时翻来覆去,犹如火烧。 他同贾珍一般,向来是无肉不欢的,一日不举人事,便好似缺了点什么。 尤其是今夜一行原本早就定下,心中已经燃起一团火,如今却被凤姐硬生生压灭,更是焦躁难耐。 抓耳挠腮了一阵,贾琏终究还是没忍住,向着王熙凤伸出手去。 啪! 黑暗中,正在生着闷气的王熙凤受惊地缩了一下身子,而后一巴掌就打掉了贾琏的爪子。 此刻已经被下身支配的贾琏根本不以为意,满脑子都是那档事的他见此举不行,便直接爬到床尾,抱住了一截如玉的细嫩脚腕。 王熙凤立刻便坐了起来,使劲抽了抽脚,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 刚被平儿擦拭干净的纤纤玉足转眼就前功尽弃,王熙凤那张艳的晃人心神的脸顿时霞云密布,同时心中又气又笑。 二人早已经有半年多没有一起过了,这般狗见了骨头模样的贾琏,凤姐儿还是只有在大婚头一个月见到过。 虽然早已久旷人事的她此刻心头也是波澜起伏,然而却还是用另一只脚蹬在了贾琏的脸上,而后语气不自然道:“别乱来,我来事了。” 第一百三十章 夫妻恩情今夜绝 第130章 夫妻恩情今夜绝 贾琏一听凤姐儿这般说,嘴上的动作立刻就停了下来,同时心里也凉了半截。 但见凤姐儿脸色有变,态度也软了下来,于是又谄笑道:“好夫人,既然你来事了身子不方便,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把平儿让给我了吧。” 王熙凤闻言,一颗火热的心瞬间就再次凉了下来,她十分嫌恶地蹭去脚上的口水,俏脸寒气十足,凤眸带煞地冷笑道: “贾琏,好你个想瞎了心的下流种子,原来是又打上了平儿的主意,我告诉你,别说是今晚,就是以后,你也休想爬上那小蹄子的床!” 王熙凤此刻一想起贾琏方才那般哈巴狗的姿态都是为了别的女人,她就忍不住想要作呕。 这个男人,果然始终是狗改不了吃屎。 看着王熙凤那双鄙夷至极的眸子,贾琏同样也很羞恼,当即驳斥道:“是你来事了不让我碰,还想让我怎么样?院子里我身边那几个小丫鬟,自从你来了之后,就全都找借口撵了个干净。 平儿本就是陪房,如今也让你死命压着,到头来还要说我?成天见你去东府找蓉哥儿媳妇,却也不见你从她身上学一点好的!” 在贾琏没与王熙凤大婚之前,身为长房长子,身边自然是少不了房里人的。 只是那几个小丫鬟,如今却都不见了身影,真相如何,贾琏心里门清,只是从未说过。 如今也是被王熙凤逼急了,这才一股脑说了出来。 若说东府的蓉大奶奶秦可卿是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那王熙凤便是那肆意张扬的凤凰花。 身量苗条,体格风骚,其风情万种毫不掩饰的种种姿态,只看一眼便叫人心头火起。 只是对于如今的贾琏来说,却是多看一眼都不会的存在。 若非王熙凤是王夫人的亲侄女,他早就有了休了这个妒妇的念头! 听贾琏说起那几个丫鬟的事情,王熙凤脸色也多了丝不自然,然而后面又听到秦可卿的名头,她顿时又炸了毛。 “贾琏,你也不用在这装可怜,你自己什么样子,两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平日里无论是脏的臭的哪个都不嫌弃,我又真的能管住你不找女人?既然你觉得蓉哥儿媳妇好,那你尽管去找,也好跟你的珍大哥做一回同床兄弟。” 对于贾琏拿她跟秦可卿比较的话,凤姐儿是真的气急,这会儿也是口不择言。 对于无肉不欢的贾琏来说,秦可卿那般神仙面容的人妻,自然是十分眼馋的,虽然他只是有贼心没贼胆,但此刻被枕边人说穿,也是立刻跳脚起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蓉哥儿媳妇那可是你侄媳妇!” 背靠着床头的王熙凤翘起二郎腿,白嫩的足背弓起,五根涂抹着花汁的足趾微微屈着,像是生长在雪峰上的寒梅,鲜明而艳丽。 她足尖虚指着贾琏,讥笑道:“贾琏,就你那点花花心思能瞒住谁?光是我听见你醉酒喊出来的侄媳妇大名,就不下两回了,你猜蓉哥儿和珍大哥他们父子清不清楚?” “不知所谓的泼妇!” 贾琏本就被腹下的火气搅的七上八下,没了多少理智,如今又被凤姐劈头盖脸一顿谩骂嘲讽,顿时就忍不住了,心中愤懑不已,暗骂了一句后,穿上长衫,拔腿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二百两银子不想要了是吧?”王熙凤怒声说道。 贾琏头也不回:“你管我去哪里,那二百两银子,你爱给哪个野男人就给哪个吧!” 只听门外咣当一声,说着,人就消失在院外。 听到这种混账至极的话,凤姐儿一张艳丽面容更是青红不定,只觉的心头一酸,下一刻就红了眼眶。 敢情你贾琏在外面胡来,到头来却把我说成了人尽可夫的荡妇? 虽然只是没过脑子的气话,但也足以让夫妻二人彻底情尽。 “少了银子,姑奶奶倒要看你还怎么出去鬼混。” 没来由的,凤姐儿突然想起了当日给了五十两银子的芝兰少年。 以及那夜被他以言语威逼着帮忙时,自己觉得屈辱却又分外刺激的异样心思。 从小到大,还真就是破天荒头一回被一个男的用那种凌厉的姿态和语气对待。 便是真的要找野男人,也要找蔷哥儿那般行事霸道,样貌俊俏的美少年,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老娘的床…… 呸,呸。 下一刻,回过神来的王熙凤连忙打断了如同野草般肆意蔓延的荒唐心思。 只是一时间心头除却对于贾琏的憎恶外,却又多了一缕不可言说的怅然。 在这时,一直留心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平儿,也在贾琏走后,慌忙赶了过来。 见凤姐儿呆坐着,神情恍惚的样子,哪晓的她是在想什么野男人,只当是被气狠了,连忙走过去摸着她的手背,轻声道:“奶奶……” 凤姐儿被吓了一跳,转眼看是平儿,连忙止住了心中的想法,吸了吸发酸的鼻尖,冷笑道:“看见了?这就是贾家的爷们,只知道在家里逞威风,出了门,就什么也不是!” 闻言平儿被唬了一跳,这种话可是不敢乱说的,她扯开话题道:“奶奶,想必是二爷他今日在席上被大老爷骂了,心里不好受,这才说了些气话出来。” 望着凤姐儿那张略显憔悴的面容,平儿也是十分的怜惜。 王熙凤对此嗤之以鼻:“他要真的不好受,心里还会一直想着那种腌臜事?就在刚才,还找我要把你送了过去圆房呢。” 说着,却猛地忆起方才贾琏对她如同狗喝水一般的行为来。 当时只觉得脚尖发酸发麻,心头荡漾,如今想想,贾琏此前可对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举动,必定是从哪个狐媚子那里学来的。 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想要干呕,恨不得把贾琏那张嘴连同自己的脚一起剁了。 “奶奶,平儿就跟着你,哪里也不去。”平儿这次真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正是因为她是王熙凤的身边人,所以才知道这位主子对待院子里二爷原本的房里人,是多么的狠辣。 第一百三十一章 贾珍夜闯芝麻巷 第131章 贾珍夜闯芝麻巷 却说贾琏因一时赌气出了院门,可没走多远,就已经后悔了。 此刻囊中羞涩,秦楼楚馆自然是去不得的。 而自己勾搭的那几家小媳妇,今夜也都在阖家共度中秋,没有机会下手。 心头火气虚浮不定的贾琏急的口干舌燥,抓耳挠腮之际,突然灵光一现,直奔东边宁国府而去。 珍大哥今夜被那混账小子气的不轻,想来也是要好好发泄一番的,若我借着宽慰他的名义去了,想必也能分上一杯羹。 一想到蓉哥儿媳妇那张柔媚至极的面容,贾琏的脚步便又快了三分。 然而一到了宁国府,刚随着小厮行至正院外,他就听见了贾珍怒意十足的谩骂。 一进门,就看见贾珍在追打贾蓉。 “该死的小畜生,究竟我是你老子,还是那孽障才是你老子?” 贾琏:“……” 他慌忙问向一旁的二管家俞禄,这才明白,原来是贾珍要带人去拿了蔷哥儿在芝麻巷的祖产,被贾蓉多嘴问了一句,这才引来追打。 见贾蓉一时被打的可怜,贾琏走上前拉住了贾珍,说道:“珍大哥,切勿动气,切勿动气,蓉哥儿也是为你好。” 贾珍被拉住了胳膊,这才停下脚步,不过仍旧用手中的马鞭指着捂脸的贾蓉道: “这个小畜生,胆比猫小的下流种子,老爷我都险些要被那孽障打杀在家门口了,却一个屁都放不出来,如今还要劝他老子当缩头乌龟?” 贾蓉胳膊上挨了一鞭子,这会儿钻心的疼,也不敢反驳,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看来珍大哥是把蓉哥儿当成出气筒了。 贾琏笑着打圆场道:“珍大哥,我怎么听说,那芝麻巷的院子,乃是蔷哥儿父亲生前留下来的祖宅?” 贾珍两眼一瞪,布满血丝的目光将贾琏都吓了一跳:“那孽障自幼就进了我宁国府,按照族规,院子也早该被充公了,能留到现在,也是老爷我心善,如今再看,却是徒为那罔顾人伦的小畜生作嫁衣裳。” 见状,贾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心道自己这一趟来的是真不巧,看来珍大哥是被那小子给气疯了,要趁他不在家,强行去收了院子。 这时候,管家俞禄也在旁边添油道:“是啊琏二爷,我家老爷心善,见不得蔷哥儿吃苦,一直给他留着院子,可没成想,竟养出个白眼狼来!” 贾珍越听越怒,狞笑着说道:“俞禄,去给老爷我多叫些人手,今天连夜就给我把院子清空了,若是有人敢拦着,一律先把腿打断,再送去官府,治他个强占的罪名来。” 俞禄抚摸着自己被连根削断的手指伤处,神情激动地点着头。 对于斩断他指头的霍去病,这位宁国府的二管家自然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如今赖二卧床养伤,他倒是正好可以报仇了。 贾琏在旁边讪讪一笑,明知劝不了这个状态的贾珍了,便想寻个由头告退。 他知道,以霍去病在荣庆堂上表现出来的刚烈看,此举必然是要引起轩然大波的。 而且老太太都已经出面说和了,要是再出现这档子事,那定然会气得不轻。 他是万万不愿意卷进去的。 只是还没等贾琏开口,贾珍却先一步说道:“琏兄弟,来都来了,索性就跟我走一遭,也让你看个热闹。” 贾琏闻言顿时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贾珍这是要把他也拉下水? 刚要推脱不去,却听贾珍又说道:“琏兄弟,你也去帮我估个价,待转手卖了院子,二三百两茶水钱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一听到银子,贾琏瞬间就心动了。 只是跟着去,又不必我动手,想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且要是不同意,怕是会恶了珍大哥。 他心中思索着,很快就说服了自己,点头同意。 …… 而在半个时辰之前,霍去病进了荣国府,一路也没见到几个丫鬟仆役,很快就到了后宅,而后向着东北角的梨香院轻车熟路行去。 守门的小厮也是认识他的,并未多问什么,只是行了礼,便送了进去。 只是还没走到正院,刚路过那座假山流水时,迎面就看见了桥上两个小小身影。 其中一个板板正正地站在桥上,右手虚握着横在腹前,两条眉毛紧锁着,倒不像是个孩童,反而如同族学里的先生贾代儒一般。 另一个稍高些的,就截然相反了,两条肩膀松垮着斜吊,走起路来摇头晃脑,蔫了吧唧的,神似大街上的青皮混混。 不需刻意去回想前身记忆,霍去病几乎一眼就认出,这必定是珠大嫂子的独子贾兰以及赵姨娘的儿子贾环无疑了。 今年才六七岁的贾兰作为贾政的大孙子,其关注度却没有贾宝玉三成高,一直被李纨养着,性格沉稳的已经有些过了头。 而那贾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样子,在贾府还真是罕见的头一人。 其他老老少少不说能力、人品如何,但表面上还是极为有规矩的。 想来也只有赵姨娘那般人,才能调教出这么一个儿子来。 又正因为他生性顽劣,又惯会骂脏话,刻薄小气,所以在贾府也是人憎狗厌,没有一个人愿意招惹他。 这会儿也只能跟小侄子贾兰在一起玩,说些不着五六的话。 摇摇头,霍去病自顾自往里走。 可没想到这吊肩膀斜脑袋的小家伙,一见到他,居然十分嚣张地勾了勾手,神气至极地喊道: “蔷哥儿,还不快来拜见你的环三叔,怎么都这么大人了,还如此没有规矩?也不学学你兄弟贾兰,人家可是上来就给我磕了头的。” 一旁的贾兰闻言顿时就垮起了脸,不动神色地离他远了两步,显然是拿这个泼皮三叔没有丝毫办法。 这番话被霍去病听在耳朵里,倒是让他十分诧异。 虽说按辈分的确如此,可这屁大点的娃娃,从前可没有胆子在他面前这么摆谱。 莫非也是听说了自己的事情,觉得没了宁国府这一层身份,可以在他面前摆谱拿大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梨香院外见湘云 第132章 梨香院外见湘云 “兰哥儿可是也来赴宴的?” 诸如贾环这等熊孩子,霍去病自然是懒得跟他计较,只是路过小桥,同一直偷偷拿眼瞟他的贾兰说了句话。 被发现了的贾兰很是不好意思,腼腆一笑,规规矩矩说道:“正是,蔷大哥。” “那就一通入内吧,时候也不早了。” 贾兰点点头,说着就要迈步,结果却被人一把抓住。 他回过头,一脸疑惑地贾环道:“环三叔,你怎么了?” 贾环没理会他,而是吊着肩膀,十分不岔地看着霍去病,双手叉腰道:“蔷哥儿,你这个蛆了心的孽障,没良心的种子,竟然连你三叔的话也不听了,难怪这么大个人了还被赶出咱们贾府,兰哥儿,你还敢跟这种人一起走,若是被珠大嫂子知道,仔细你的皮!” 霍去病眼看着这小混混似的瓜娃子嘴里一溜烟吐出丝毫不带重样的脏话,并没有置气,反而觉得好笑。 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娃,能知道些什么? 这些话想必都是那位赵姨娘东家长西家短时说出来的,又被这狗崽子听见,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如今失了势,可以欺负欺负。 一旁的贾兰听着这些话,小脸都有些红了,只是也不好劝,便十分为难地左看看霍去病,又看看贾环。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连忙摇头,一脸正色地说道:“环三叔,我娘说蔷大哥他能文能武,是个有大才的,要我找机会多请教他呢。” 其实他娘还有一句话,那就是少跟贾环这样不三不四的人玩。 只是小家伙终究没忍心当着贾环的面说出来。 贾环见小侄子拆他的台,顿时气的瞪眼睛,而后又拿手指着霍去病,不屑道:“我看珠大嫂子这回也是走了眼,就这没孝心的种子,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难怪东府珍大哥说他是罔顾人伦的……哎,哎呦,疼……” 话音未落,方才还一脸嘚瑟的狗崽子就被霍去病一把抓着后颈给提了起来。 以霍去病如今的气力,一只手拎起贾环跟吃饭时拿双筷子没有任何区别。 他将狗崽子拎到自己面前,而后一脸玩味地说道:“哦?贾珍说我什么?” 旁边站着的贾兰看着这一幕很是震惊,嘴巴张的老大。 怎么说贾环也是长辈,蔷大哥怎……怎么敢直接动手的? 不过,看着成天在他面前仗着辈分说事吆五喝六的贾环如今手脚并舞的好笑模样,心底居然也有一丝畅快。 下一刻贾环连忙低下头不再去看,眼观鼻鼻观心地默念着夫子的圣人之言。 贾环显然是混不吝惯了,如今被提溜在空中,竟然也丝毫不服软,扯开嗓子就是一阵鬼哭狼嚎:“来人啊,救命啊,贾蔷这个没孝心的下流胚子要杀他三叔了,哎呦,哎呦。” 霍去病也没如何动作,只是捏着他后颈的手指微微一用力,便让贾环疼的面目狰狞,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这狗崽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伴随着贾兰的一阵惊呼,他赫然发现自己居然看到了桥底。 “你,你想干什么?!” 霍去病抓着他瘦的跟麻杆一般的脚脖子,也不回话,只是手一沉,便往下坠了半尺。 眼看着头皮已经碰到了水,贾环顿时硬气不起来了,胡乱挥舞着双手嚎道:“蔷大哥,蔷大哥,快饶了我吧。” 霍去病抓着他上下来回抖了两次,漠然道:“你刚才说什么?” 贾兰在桥上眼看着方才还趾高气昂的贾环迅速变脸,甚至还硬是在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挤出来一道谄媚至极的笑: “蔷大哥,不,蔷大叔,你是我叔,刚才都是我胡吃了两杯马尿,说了一些大不敬的话,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听到这些不三不四的话,霍去病哭笑不得,这狗崽子看来是废了,完全没有一丁点这个年纪的孩童该有的样子。 行事说话全都是从大人那学来的,而且是光捡不好的学。 霍去病又吓了他一回,便将其提了上来。 贾环重新上了岸,脱困后,一边十分后怕地看向流水,一边不住地偷瞥着霍去病,待被发现后,又连忙赔笑:“蔷大叔,您请您请,兰儿,还不赶紧跟上给蔷大叔带路。” 霍去病也懒得跟这个狗崽子浪费时间,抬脚便往前走。 正在这时,从内门迈出一只粉白色绣花鞋,紧接着便是一条修长纤细的腿。 一袭淡绿罗袍清新脱俗,其主人也是如此,满头秀发漆黑油亮,像是乌金绸缎一般披散在双肩。 她双手抱在胸前,一张口,便知晓是个性子洒脱的:“我道外面怎么这般喧哗,原来又是环小子你在作怪!” 说罢,又拿眼瞅着霍去病,蜂腰猿背的她站在三人面前,还颇有几分气势。 “蔷哥儿,怎么,才半年不见,就认不得我了?” 正在打量她的霍去病哑然失笑,忙作揖道:“见过云姑姑。” 来人正是老太太的内侄孙女史湘云。 同为金陵十二钗之一的她性格和探春有些相像,但却更为豪爽大气。 且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很是坦率。 见霍去病这般,史湘云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大笑道:“蔷哥儿,你最近可是出了不少风头,我在府里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迎着她略带戏谑的眼神,霍去病坦然道:“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虚名而已,算不得什么。” “嗯,不骄不躁,这才像样子,咯咯咯。” 这番故作姿态的话说完,史湘云自己都先忍不住乐了。 拿眼觑着一旁的贾环,她对着贾兰和霍去病招呼道:“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们了,赶紧进来吧。” 说着,就抓着霍去病的胳膊往里走。 见自己被史湘云无视,贾环在背后顿时张牙舞爪地摆着鬼脸,嘴上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难听的话。 史湘云也是知道这狗崽子是什么性子,抓着霍去病走了两步后,猛地一回头,瞬间把贾环给吓了一大跳。 见他这副怂样,这爱笑的姑娘立刻又咧开了嘴,她扬起手,雪白的皓腕上露出一个金镯子,对着霍去病道:“蔷哥儿,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云姑姑放心,自然犯不着。” 霍去病点点头,心中却是对史湘云有了一个更清楚的认知。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进院门再见宝钗 第133章 进院门再见宝钗 霍去病跟着史湘云一进院子门,便看见几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小丫鬟在忙碌着。 一边宝钗的贴身丫鬟莺儿正端着一盘水果出来,旁边则是神情柔弱,满脸娇怯的小丫头香菱。 一看见霍去病,小丫鬟便微微有些惊讶地张开了樱桃小嘴,显得很是呆萌。 她显然是还感激着上次霍去病帮她说话的事情,隔着人群连忙盈盈施了一礼。 霍去病还以微笑,身边的史湘云看到了这一幕,一脸玩味地说道:“蔷哥儿连宝姐姐院里的丫鬟都这般熟悉,看来是没少来哦。” 霍去病微微一笑,淡淡道:“我也认识翠缕姑娘,但我可没去过云姑姑的住所。” 闻言史湘云顿时噎了一下,轻哼了一声,又说道:“你若是要来,自然也不会拒之门外,就是我那里小门小户的,可没有宝姐姐的秋蟹给你吃。” 霍去病淡然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微笑,道:“云姑姑请放心,断然是不会一顿把你给吃穷的,还需细水长流才行。” “哈哈哈,好侄儿。”史湘云大笑,看着一脸从容不迫的霍去病,她眨了眨澄净的双眸。 这蔷哥儿,还真跟从前见过的那一两面完全不同了,难怪又是作诗,又是着书的。 莺儿被史湘云的笑声惊动,听到她拿自家小姐开玩笑,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神情却仍有些不悦,独自走到霍去病面前,自顾自行礼道: “蔷二爷,小姐她们恭候多时了,快请进去吧。” 霍去病点点头,道了声谢后,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看了史湘云一眼。 并无什么心眼的她对莺儿的行为完全没有产生任何过多的联想,当即便同霍去病并肩入内。 除了霍去病外,林妹妹、贾宝玉、三春等早都已到齐了,此时正间厢房内传来欢声笑语一片,在院外老远便可听见。 朱唇翠眉,肌骨莹润的薛宝钗今日仍旧穿着她那件半旧不新的蜜合色素裙,配合着那张胜雪三分的凝脂玉容,更显得其举止娴雅,品格端方。 见到霍去病进门,身为主家的她立刻站起身迎了过去,微笑道:“蔷哥儿来了,快入座,莺儿去倒茶。” 两人见过两三次面了,也说过不少话,彼此间不算陌生,因此霍去病没跟她客气,顺着话就坐了下来,并笑道:“又来叨扰宝姑姑了。” “说什么叨扰的话,今日是中秋团圆夜,咱们本就该在一起走动的。” 宝钗抬起头,刚好对视上那双幽亮眸子,顿时心头一颤,白腻的面颊竟生出一股灼热之意。 看着那双毫无杂色的眼睛,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想到了当日自己险些跌倒的那一幕场景。 在迅雷不及掩耳的紧要关头,被人抱在怀中救下的她,同样也是在第一时间看见了这么一双纯净的目光。 以至于每每在无人的夜间想起,她还总是会觉得被那只强有力大手托起的地方隐隐作痛。 此刻在众多人面前无故想起,宝钗更觉得身前雪团似有些异样,向来端庄的她顿时有些慌了,为了掩饰一些紧张的情绪,她连忙从莺儿手中接过紫檀茶炉,要给霍去病沏茶。 “不必宝姑姑费心。” 霍去病见状赶忙起身,要从薛宝钗手中接过茶盏。 只是刚一端过,他就怔了一下,神情微微有些异常。 原来是方才接触间,不小心碰到了宝钗的手背,那触感温润滑腻,倒真不愧是内壮的身子骨。 嗯,眼下这个时节,若换做是林妹妹的手,怕是已经冰冰凉凉的了。 据说宝钗的病便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股热毒,因此才需要定时服用冷香丸。 想来这便是她肌肤温热如暖玉的原因。 这般体质,再加上丰润身材,若是在三九天里抱在怀中,应当与晴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咳咳,这都什么跟什么,都怪晴雯那小狐狸食髓知味,这些天越来越大胆,定力都稍显不足了。 微微弯着腰的宝钗自然也清楚感受到了二人手背间的摩擦碰撞,虽然一闪而逝,然而在此刻的她心中,却无异于又掀起了一阵波澜。 那张肌肤赛雪的明艳面容上,微笑顷刻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犹如雪地落梅般的团团红晕。 她瞥了一眼神色自若的霍去病,而后闪电般收回目光,眼中的一丝狐疑也随之散去。 她方才正想着那些七上八下的事情,却是以己度人了,误以为霍去病是故意为之。 如今见他眼神清澈,神情坦然,不由得为自己的误会感到羞愧。 而越如此,她心头的那一丝异样却越是徘徊不散。 虽说这些都是她心中所想,方才的触碰也在电光石火之间,根本无人在意到,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宝钗竟有种做贼心虚之感,随便寻了个借口便进了自己闺房。 将房门关上,背对着外面静静闭目靠在门上,薛宝钗这才觉得一颗砰砰直跳的心有了少许平复。 摸了摸端庄面容上有些烫手的灼热,她又从床头下的暗格中找出冷香丸来就水服下,片刻后,一双杏眸终于彻底恢复清明。 只是当初被霍去病抱在怀中的那一幕,以及方才酥麻的触碰,却是越发清晰起来,让她紧咬着下唇,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作为看过西厢记乃至元人百种等禁书的少女,对于男女之事,虽然谈不上了如指掌,但却也大差不离。 比起那其中一些桥段的露骨描写来说,自己身上的经历无疑只是笑谈。 然而谁让对方是霍去病,是那个英武俊秀,文武双全的小侄子呢? 一想到对方规规矩矩弯腰行礼叫自己宝姑姑的模样,向来极为守礼的宝钗就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 罪恶之余,同时心中还有些好笑,明明是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怎么整日里看起来比自己还要老成许多? 念及那双如寒潭清泉般的眸子,薛宝钗遂摇了摇头,将心中杂乱的思绪全部一扫而空,红润饱满的朱唇微启,喃喃道:“问心无愧便好。” 第一百三十四章 撇去辈分论交情 第134章 撇去辈分论交情 待到宝钗开门出来,见众人都看了过来,她心中又是一紧,面上风轻云淡地笑道: “都瞧着我作甚,时辰也不早了,再晚会儿,可就赏不到月了。” 史湘云双手叉腰,两条长腿并在一起,看着她道:“宝姐姐,分明我和蔷哥儿都是刚进来的,怎么偏偏给他倒茶,却没有我的份呢,偏心也没有这般偏法吧?” “可见宝姐姐心里只有这个小侄子,没有我们这些姐妹呢。” 一直不曾开口的黛玉立刻也说道,她掩口轻笑,古灵精怪的眸子眨动着,跟其他人一起,看宝钗的笑话。 “好你个颦儿。” 薛宝钗先是虚点了点黛玉,而后对着史湘云嗔道:“云丫头真是越发顽劣了,你本就是这里的人,到了哪里去不得,还需要我来招待你?” 只是刚说完,瞧见她略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宝钗瞬间醒悟过来,这么说岂不是在变相说蔷哥儿不是贾家人? 她连忙看了过去,歉意一笑道:“蔷哥儿,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霍去病无所谓地摇摇头:“无妨,我知道宝姑姑的意思。” 一袭月白绣花小毛皮袄,头上挽着随常云鬓的黛玉看起来愈发仙儿了,听到宝钗那番话她隐隐间也是冷笑不止,只是还没开口,探春就先一步说道: “云儿你今天早早就来到这里了,蔷哥儿可是刚到,你如何能跟人家比?” 感觉自己差一点引发了一场小矛盾的史湘云连忙不好意思地疯狂点头赔笑:“三丫头说的对,我就是一句玩笑话嘛。” 贾宝玉这时候从院外进来,看到霍去病便是眼前一亮,走过来就要抱腰接面。 霍去病立刻不动神色地避过,他心里对于这宝二爷的荤素不忌,多少还是有些膈应的。 贾宝玉先是一怔,早已习惯霍去病一些习惯的他也没有介意,只是笑道:“去病,你可算是来了,今夜非把你灌醉不可。” 霍去病冷笑道:“宝玉,就凭你?” 随着霍去病武艺渐长,气机浑厚,酒量也是越发好了起来,他们中也就是冯紫英可以多同他喝上几杯。 至于贾宝玉和薛蟠,哪一次不是先钻到桌子底下去的? 谁知这却是宝二爷下的套,闻言他立刻坏笑道:“什么叫就凭我?去病,莫非你没有把你这些姑姑们放在眼里?” 霍去病瞧着他奸计得逞的样子哭笑不得,果真还只是一个半大孩子。 只是还没等到各位姑姑顺势对他横眉冷对,就见黛玉一边抚着腰间系着的杨妃色绣花棉裙,一边冷笑道:“宝玉,你要跟去病比试酒量,可别拉上我们,毕竟是都没怎么出过家门的,不如你常在外应酬。” 说罢,她一下子捂住了口,原来是一时说顺了嘴,竟然直接叫了声去病。 林妹妹顿时霞飞双颊,一双星眸小心翼翼地看向众人的反应,其中遍布羞光。 宝玉这个心大的倒是没听出来,只是自顾自地低下了头,他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去喝花酒的事情呢。 其余诸如探春、史湘云等也正在说笑,脸上并无任何异样,这让林妹妹顿时放心下来。 只是又瞥到薛宝钗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玩味,林妹妹霎时又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刚被打趣过的宝钗可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惊”道:“咦,去病?我却是不知,林妹妹几时和蔷哥儿这般亲近了?” 闻言其他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皆看向黛玉,探春更是打趣道:“林妹妹这声去病好不自然,要不是宝姐姐心细,怕是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呢。” 黛玉本就吹弹可破的脸这下子顿时宛若血玉一般,那双罥烟眉时而舒展时而皱起,往常机敏无比的心思此刻在众姐妹的调侃下也失了玲珑,最后不知怎地,竟埋怨似的看向了霍去病。 含羞欲泣,湘江水眸中涟漪斑点的林妹妹才是最为动人的,贾宝玉这傻小子这一刻几乎都看呆了,楞楞着竟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 霍去病朝着林黛玉宽慰一笑,而后看向众女道:“我倒是觉得林妹妹这一句并没有什么,我和宝玉之间为了方便往来,私底下早已把辈分弃之不顾,不然相仿的年岁,却硬要循礼,实在是有碍相处,今夜咱们小辈独聚,想来林妹妹也是受了我和宝玉之间的影响,才刻意唤出我的表字的。” 不知怎么的,被霍去病这么一笑,瞧着那双清澈,坚毅的眼神,林妹妹还真就轻松了许多。 又听见他称呼自己为林妹妹,黛玉心头不可抑制地生出古怪之意。 兴许头一次,不是被身边亲人这么亲昵的称呼为林妹妹,她听着很是新奇。 原先都是将霍去病看作小一辈的存在,如今这一声林妹妹听去,心态竟也跟着出现了变化,再看向他时,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没有了长辈看向晚辈时的那种天然俯视,林妹妹一双含情目中带着好奇,十分正式地重新看向这个不再是自己晚辈的少年。 其他姑娘听见这话还想调笑两句,但见霍去病眉眼肃然,不似玩笑之举,便也下意识地正视起与她们年纪相仿,却要刚出半个头乃至一个头的英武少年。 这么一看,蔷哥儿,不,去病还真是俊秀极了,倒像是话本中的翩翩公子一般,怕是比起古之潘安、宋玉,也不遑多让。 望着身高腿长,双目炯炯有神的霍去病,这几位姑娘心中不约而同有了一个羞人的想法。 宝钗神情似恍惚了一下,第一个出口同意道:“去,去病说的有道理,咱们私底下聚会,就不必再论辈分了,本就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以辈分称呼倒显得生分了,但是在外面,还是要守着礼的,不能让人说了嘴去。” 喊出去病两个字时,宝钗虽极力掩饰着不自然,但她紧紧捏着裙摆的手指还是让林妹妹发现了异常,一双略显单薄的唇不由得轻轻勾起。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宝二爷再发癔症 第135章 宝二爷再发癔症 “那日后再聚,咱们就都喊去病罢,嘻嘻。” 探春满脸笑嘻嘻地看着霍去病,神情上毫不扭捏:“说起来,去病能文能武,又一表人才,还真有古之冠军侯的风范呢,想来宫里圣上也是这般,才特意赐下这么一个表字的吧。” 霍去病回望了过去,淡淡一笑,从容道:“三妹妹谬赞了。” 心头却不由得有些好笑,这承不承认,似乎都是在夸自己…… 小姑娘惜春这会儿也放下了手中的月饼,抬头望着众人,认真说道:“我也是姑姑,那我以后也喊去病了,哦?” “哈哈,自然可以。” 霍去病瞧着这小丫头,顺手擦去她嘴角还沾着的食物残渣。 小姑娘清清冷冷的的脸蛋上顿时有了些许羞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躲着。 这个时候宝钗又出面笑道:“四妹妹,你可不能直接叫去病,得加个哥哥才行。” 古灵精怪的林妹妹顿时狡黠一笑,像只小狐狸一般道:“那依照宝姐姐的意思,你也要喊一声去病哥哥才行,毕竟这里就数他年龄最大。” 听闻林妹妹这番话,其他几位姑娘眼睛一亮,对视之际也都开始起了哄。 “嘻嘻,林妹妹说的对啊。” “宝姐姐也得喊一声去病大哥才行,哈哈。” 众女之中,原本就数宝钗年纪最大,平日里都是被喊作姐姐,如今却是都想见她伏低做小,找找乐子来。 见众人都坏笑着看过来,宝钗顿时有些羞恼地瞪了林黛玉一眼。 她平日里虽然对薛蟠也是叫惯了哥哥的,然而对着霍去病,却有些叫不出口。 总觉得上一刻还在以姑侄相称,此刻却要换作哥哥,颇为难以启齿…… 余光瞥了眼不动如山,仿佛什么都没听见,静静坐在那里饮着自己亲手倒的茶水的霍去病,宝钗灵机一动,又把矛头指回了黛玉: “咦,好颦儿,你怎么就知道蔷哥儿他比我大的?” 林妹妹想也没想地张口就说道:“宝姐姐,你和蔷哥儿都是一年出生的,然而你是正月二十一的生儿,他却是正月十五的,自然是要比你大些的。” 宝钗喔了一声,又笑道:“原来如此,我们这些个小姑姑却是不合格的,竟然连去病大哥的生辰都不知道,还是林妹妹心细。” 她话里藏着话,借机还把林妹妹方才的刁难都圆了过去。 只是在说出那声去病大哥时,宝钗毫无瑕疵的一张白净素颜却又微不可查地涌现一股羞红,杏眸中也是涟漪渐起,好似有股水雾蒸腾。 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左手轻轻拍了下砰砰直跳的心口,心中暗自疑惑,怎么这一声大哥,却是和平常唤薛蟠时一点也不一样呢? “林妹妹这个小姑姑还真是体贴入微呢。” 其余几位姑娘都是喜欢看热闹的主儿,此刻又添油加醋地搞怪。 这让面皮本就极薄的林妹妹噌的一下就红了脸,柳眉下的星眸眨动着,慌乱之际就下意识看向了霍去病这个正主。 好在他十分明智的继续选择装聋作哑,并没有掺和进这一场清官难断的小女儿家玩闹中。 林黛玉哪里想到,自己只是恰巧在贾母那里听到的消息,此刻却变成了薛宝钗作弄自己的话柄。 她也是偷偷读过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之书的,又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男女之间的话题,自然是无比敏感。 此番见着几位姐妹大有深意的眼神和坏笑,她那与晴雯无异的小荷中顿时像是揣了只白兔,一颗七窍玲珑心怦怦直跳。 许是被林妹妹捉弄了几回后,薛宝钗也有些恼了,这番见着她的窘迫,竟罕见的没有退步,而是继续说道: “颦儿既对去病大哥这般熟悉,也难怪往常和我们谈论起侠客传时,见地都要深上许多。” 闻言几位姑娘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直把林妹妹笑的面红耳赤,嘟着薄唇,愤愤不平地就要去撕离她最近的史湘云:“好云儿,就属你嗓门大!惯会听宝姐姐胡说。” 霍去病眼瞧着这一幕,不由得会心一笑,主动开口解围道:“是我年前去荣庆堂拜见老太太时,说过一嘴,当时林妹妹也在旁边,许是那时候听到的。” 一番话说完,林妹妹当即停下了追逐的脚步,既诧异又十分感激地看了一眼霍去病,接着轻哼一声,看着宝钗道:“宝姐姐这回可还有还要说?分明是你们把老祖宗的话当耳旁风,这才忘了的。” 宝钗抬眸看了一眼霍去病,这才好整以暇地轻笑道:“原是如此,我还当是我们几个做姑姑的,都没有颦儿你仔细呢。” “一会儿去病大哥,一会儿姑姑的,宝姐姐说的我都快要分不清了。”与史湘云站在一起的探春开口笑道。 这二女都是身高腿长,蜂腰猿背,此刻并肩站在一起,倒很是赏心悦目,两双长腿像是四根白矛,直戳窥伺之人的心脏。 就在众人都因探春的话笑嘻嘻之时,一旁的宝玉神色却有些不对了。 他左看看丰神若雪的宝钗,又看看清冷绰约的黛玉,以及颜色各异的三春等姑娘,见她们此刻都围在霍去病身边说笑着,不由得有些说不上来的郁闷。 以往的聚会,他每次都是主角,让人众星捧月着,此刻虽然不是故意被大家冷落,但竟也觉得委屈起来。 独自坐在那里,贾宝玉脑子里越想越不顺,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越发觉得耳边那些笑声刺耳。 跟着一起来的大丫鬟袭人一心系着自家二爷,第一个便发现了他的异常。 顺着贾宝玉呆滞的目光看去,袭人略微一想,瞬间就明白了原因。 只是她却并没有主动询问,而是默默站在那里,悄悄观望着,嘴角噙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早已经和贾宝玉试过云雨情的她身子已经彻底长开,容长脸面也日生成熟妩媚之意,对比院里的其他小丫鬟,越发有了姨娘的派头。 她素来以枕边人自居,自然也就看不惯其他女子,尤其是常惹得 贾宝玉放低身段的林黛玉,更是心生嫌恶。 此刻心中藏了奸,暗道,就让二爷瞧清了这些人的面目,也是好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宝二爷怒摔宝玉 第136章 宝二爷怒摔宝玉 “什么冠军侯,不过是一个只知道上马下马的莽夫罢了,须眉浊物一般,也值得你们推崇?”宝玉终究是忍不住开口了。 突兀的一声,瞬间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众女面带惊愕地看向贾宝玉,纵使知道他无论是对文官还是武将,皆言之不屑,然而听到这番话,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若只是这般评论如今的大盛军方也就罢了,可是面对能封狼居胥,青史留名的冠军侯,实在是太不应该。 宝玉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阴沉的心绪顿时好了不少,有些得意地继续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人只记得他冠军侯军功无二,可谁还会提起战死的军卒与百姓?依我看,这些人都是惯会沽名钓誉之辈,行的无不是劳民伤财之举。” “二哥哥,你……” 探春皱起了眉头,只是还没开口,竟先被薛宝钗给打断:“宝兄弟言之差矣,若无卫青与冠军侯舅甥二人大败匈奴,难道任由异族铁骑肆意践踏边关,年年秋狩掳掠百姓财货,就是好事?” 闻言贾宝玉立刻张大了嘴,却不是因为这番话,而是对宝钗的出面感到惊诧。 不光是他,就连众女也是十分惊讶,虽然心里清楚薛宝钗向来看不惯贾宝玉的无为,但也万万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 向来端庄素净的宝钗一旦摆起姿态说教,那气势可谓是十足的,一张白玉面容犹如寒潭,看似平静,实则冰冷刺骨。 不知怎地,这一幕竟让贾宝玉想起了政老爹来,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还嘴了。 他将求助似的目光看向林黛玉,却发现与他“志同道合”的林妹妹这一次居然也没有帮他说话。 虽然林黛玉也没有开口驳斥贾宝玉,但在他心里无疑于如此。 一时间贾宝玉愣在了原地,脸上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双眼直勾勾望着前方,口中呐呐自语,可说的什么,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林黛玉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见状不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哥这般模样,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却见贾宝玉一把就扯下了脖子上系着的红绳。 “什么老什子宝玉,偏要我和别人不同,如今就连妹妹们都不愿和我说话了。”说着,贾宝玉就要将真宝玉往地上摔去。 “二爷!” 一旁的袭人都惊呆了,她原本可不是这么想的,若是这块玉真的摔碎了,可想而知,老太太以及王夫人必定勃然大怒,她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被扫地出门。 一旁的众女也是花容失色,尤其是林黛玉,俏脸雪白,一颗心如坠冰窟。 然而林妹妹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回想起了初进贾府时,只因说了句玉是稀罕物,岂能人人都有,便激地贾宝玉不知为何要摔玉,惹得一阵鸡飞狗跳。 她至今还记得那时王夫人投来的极其隐晦的憎恶眼神。 对于无依无靠的小黛玉来说,无疑是一场经年不散的梦魇。 眼下见贾宝玉又要摔玉,以至要连累这么一大帮子人遭殃,林妹妹的心便有种说不上来的寒意。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坐在宝钗身边饮茶的霍去病伸腿一勾,便将即将摔落的玉给挑到了手上。 这块颇具传奇色彩的玉拿在手里,霍去病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殊的,他把玩了片刻后,突然面色一肃,看向贾宝玉身后道:“政老爷,您怎么来了?” 贾宝玉一听,顿时整个人就好起来了,什么癔症都消的无影无踪,猴子一般就往后跳了两步,而后一脸惊恐地抬头看向霍去病指着的方向。 结果,房门口除了刚鬼鬼祟祟推门进来的贾环和贾兰这一对小叔侄外,却是什么也没有。 那依旧吊着肩膀,浑身上下流里流气的贾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贾宝玉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当即就背负起双手,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知道自己被耍了的贾宝玉气的满脸通红,转过身看向霍去病道:“蔷哥儿,你……” “哈哈。” 其余人也是一脸懵逼地看着霍去病,黛玉和宝钗面色古怪,史湘云更是被逗得忍不住笑了出声。 霍去病嘴角噙起一抹笑,说道:“宝玉,政老爷的确没来,不过你要是把这块玉给摔了,保准他一盏茶的功夫就拎着戒尺过来了,到时候,你可别说我不讲义气,没帮你。” 贾宝玉顿时怔在了原地,似乎也觉得霍去病说的有道理。 要是真把玉摔了,惹得老祖宗生气,那贾政必然是会把自己活活打死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庆幸起来。 见他这般模样,霍去病随手就将玉给扔了回去。 见贾宝玉手忙脚乱地接住,霍去病又看着众女笑道:“其实宝玉说的也没错,那冠军侯有什么好的?不过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且早已是千年前的过眼云烟,要数风流人物,还得看今朝盛世。” 贾宝玉这下子顿时“破涕为笑”,说道:“还是去病你最懂我。” 众人都认为霍去病是在哄着贾宝玉,因此这会儿也纷纷出声附和,只是唯有林黛玉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出言嘲讽或者说和。 与她并肩而立的薛宝钗也是松了一大口气,若是今夜真的在梨香院让贾宝玉摔烂了玉,那她们薛家还真不知道日后要如何面对贾母和王夫人。 不经意间抬起头,露出一截雪白天鹅颈的她同时发现了林黛玉的异常。 略微一思索,她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遂朝着贾宝玉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贾家日渐式微,已有倾覆之象,急需有能挑大梁者站出来,不然阖府上下也不会为了贾元春封妃一事忙里忙外。 也不知宝玉他何时才能真正长大懂事。 眼见僵局被霍去病三言两语化解,一旁的袭人连忙出面道:“二爷,各位姑娘们,外面已经布置好了,可以出去赏月玩了。” 贾宝玉一听,连忙拉着霍去病就要往外走:“去病,快来尝尝府里的秋蟹,这可是我让老祖宗专门留着给咱们的。” 薛宝钗先是跟着招呼众人出去,落在最后的她则是一脸玩味地打量着袭人的高挑背影。 宝玉的这位房里人,可是不太一般。 第一百三十七章 胡说八道环三爷 第137章 胡说八道环三爷 “贾环!” 众人刚一出门,就听见三姑娘探春红着脸在那里怒吼。 转眼一瞧,原来是刚进来的贾环不知何时又溜了出去,提前一个人在长条案牍前大快朵颐,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 在他身边,五官都皱在一起的贾兰将头死死埋低,生怕别人连他一起也笑了过去。 听到探春的声音,那贾环顿时吓了个激灵,手里的点心也掉了一地,他忙要去捡,但又想起此刻场合,顿时又慌忙用脚踩住。 这般让人忍俊不禁的畏缩样子直看的众人皱眉不已。 探春更是脸都涨得通红,自觉面子都被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给丢尽了。 她扬起手上前走了两步,只是还没开口,贾环却眼珠子骨碌一转,直接换上了一副委屈至极的嘴脸,坐在地上撒泼打滚道: “没天理啊三姐姐,那蛆了心的下流种子刚把我打了一顿,还差点没把我淹死,好在我环三爷福大,捡回一条命来,没成想如今连一口吃的都不让动,我还不如早死了算了。” 林黛玉:“……” 薛宝钗:“……” 史湘云:“……” 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众人不约而同的纷纷想起赵姨娘来,暗道不愧是母子,这做派果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探春简直都要被贾环这一举动给气死了,一张顾盼神飞的鸭蛋脸面涨得赤红,上前又走了两步,从旁边丫鬟手中抄起一根鸡毛掸子就要打过去。 薛宝钗见状连忙握住她的手腕,将其拦了下来,哭笑不得道:“三妹妹,莫要动气,何苦跟一个孩子计较。” 探春这才气哼哼地放下鸡毛掸子,仍旧咬着牙,指着贾环道:“这里是梨香院,不是你那个小院子,关起门来随你怎么样都没人说,你若是再撒泼打滚,可别怪我真把你一顿好打!” 贾环满地撒泼的身子顿时停住了,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看了一圈,而后又继续鬼哭狼嚎起来。 众人无语之际,这一幕也是气的探春拳头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 “贾环,就因为你平日是个无赖小子,今个原本不该请你来的,是宝姐姐她们都乐意,这才让我把你喊了过来,你要是不想来,那就趁早滚,若是再鬼哭狼嚎搅了大家兴致,仔细你的好皮!” 林黛玉在旁边冷笑了一声,她对这个贾环,那是半点好感也无的,寻常见了面都懒得瞧一眼,实在是他太过泼皮。 只是看在探春的面子上,她终究还是没开口。 闻声,知道探春这回是真生气了的贾环立刻停止了嚎叫,忙不迭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把你那哈喇子擦干净,站直了!” 探春简直不想多看这个弟弟一眼。 贾环又用袖子擦了鼻涕,低着头嘟嘟囔囔地哼唧道:“我到宝姐姐院子里来是赏月,可不是送命的。” “你还说?”探春一双俊眉竖起。 作为东道主的宝钗这时站了出来笑道:“环哥儿,你和我说说,好端端的,怎么就送命了,莫非我这里是流寇野匪的山寨?” 见有人给了他好脸色,这小子当即又嚎了起来:“是蔷哥儿那个混小子,天杀的半点也不尊重我这个当叔叔的不说,还差点没把我淹死!” “噗嗤。” 黛玉再也忍不住了,转过头,一双星眸中带着促狭的笑意看向霍去病。 “去病大哥果真是武艺非凡。” 耳边传来“促狭鬼”的调侃,霍去病示威似的扬了扬拳头,顿时惹来林妹妹又一声偷笑。 宝钗也无语了,饱满明艳的朱唇微微张开,疑惑看着他。 那意思是好像是在说,去病你会跟这么一个东西置气? “闭嘴!哪个敢把你淹死。” 探春又呵斥了贾环一句,同时也把目光移向了霍去病。 只是她知道这个弟弟究竟是什么性子,因此也对这番话很是怀疑。 霍去病淡淡瞥了一眼贾环,顿时将他吓得把头缩回了脖子。 “环哥儿,若不是我刚好出门看见,说不得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没等霍去病开口,史湘云便替他站出来解释道:“去病大哥刚到瑜院门口,就碰见了贾环和兰儿,还没说话,就被他无故辱骂了几句,摆着长辈的谱不说,还要去病哥像兰儿那样,给他磕头。” “若不是云儿刚好看见,怕是我还真就有嘴说不清了。” 霍去病朝着史湘云微微一笑,而后眸光一转,清冷的目光看向探春。 “三妹妹,以往这环哥儿见着我可和今天完全不同,如今不仅要我下跪磕头,还说些什么我活该被贾珍赶出贾府的话,却也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 闻言,宝钗轻轻皱起了微不可察的眉头,看向贾环的目光中也多了一分厌恶。 这等见人下菜碟的话,以贾环屁大点的年纪,自然说不出来,无疑是他从身后那个赵姨娘嘴里学来的。 因此才会误以为蔷哥儿现在是人人可欺,想着踩上一脚。 探春顿时勃然大怒,几乎羞愤欲绝,今天被这么一闹,贾环不在意,可她就彻底没脸了。 “贾环,你如今是越发会胡说八道了,我是管不了你了,不如告诉老爷,让他来好好教训你!” 本来还想反驳史湘云和霍去病的贾环如同贾宝玉一般,一听到贾政的名讳,顿时就慌了。 见探春大有出门的架势,宝钗再度上前把她拉住,劝慰道:“行了行了,可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如今夜这般咱们都聚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多见,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不要搅了大家的兴致才是。” 探春这才止住了脚步,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贾环。 她随即又看向霍去病,赔礼道歉:“去病大哥,不好意思,今儿请你来本是高兴的,没想到却……” “无妨,此事与探春妹妹无关,我也不会放在心上。”霍去病自然不会跟这么一个小狗崽子过多计较。 “好了,大家伙又哭又笑的,这会儿估计也都又饿了,刚好可以坐下来吃蟹赏月了。” 宝钗一拍手,片刻后几名丫鬟便端着食盒相继来到众人的条案前。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有钱能使环推磨 第138章 有钱能使环推磨 “咦,险些忘了正经事。” 待众人都入座后,林黛玉忽地笑了起来。 而后她款款走到霍去病面前,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掏出几个刻着吉祥如意的小金裸子来。 还不待林妹妹开口,就见宝玉笑话道:“蔷哥儿,这是你林姑姑给的见面礼,还不快接下,再谢过长辈?” “哈哈哈。” “嘻嘻。” 闻言,在场除却一脸诧异的霍去病外,几位知情人都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宝玉,要是舅舅知道你编排我,仔细你的一身好皮!” 林黛玉冷哼一声,见果真吓住了宝玉,心里也是极为哭笑不得。 她又十分羞恼地看了一眼众女,而后看着霍去病说道:“去病,这是老祖宗知道你要来,特意送你的一点见面礼,她老人家要我转告你,既然心有大志,就万不可荒废了一身本事。” 霍去病这才明白过来,洒脱一笑,便伸手接下了林黛玉手中的金裸子,道:“还请林妹妹也代我谢过老祖宗一番心意。” 若贾母送来的是银票,那么以霍去病现在的境遇,怕是不会再收下。 然而这般小金裸子在时下寓意都是极好的,乃长辈送给小辈的逢年过节之礼,不收就有些太不合适了。 宛若白玉凝酥的手指在不经意间被触碰到,林黛玉那双波光潋滟的含情目中有着羞意一闪而过,紧跟着若无其事地退至原位。 只见着她背影的众人并没有发现异样,唯有一侧的薛宝钗抬起了若有所思的杏眸,遥遥望了一眼林妹妹的微红俏颜。 待这番哄笑结束,宝钗刚要招呼小宴开始,却不料又出了些许状况。 在贾宝玉的右手边位置,坐着贾环跟贾兰这一对叔侄俩。 小贾兰刚拿起面前的蟹八件准备大快朵颐,贾环却一把夺过了螃蟹,用着故意压低,却又能让在场之人听见的声音道: “兰哥儿,还敢吃呢,咱们现在能坐在这都是好的了,可不敢再没有眼色。” 贾兰顿时一脸懵地转过头,就看见贾环一张贼眉鼠眼的脸上满是委屈和凄惨。 好似一个刚被街头恶霸欺负的家破人亡后,报官又被沆瀣一气的县老爷给冤判的倒霉老实人一般。 众人看的均是又好气又好笑,这狗崽子刚消停没一会儿,就又开始作妖了?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娃,居然还能把这般撒泼无赖的功夫使的炉火纯青有模有样,可见那赵姨娘是个有“真本事”的。 本该是一场兄弟姐妹高高兴兴的宴会,如今却几经波折,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宝钗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只是碍于身份,她又不好随意开口教训,实在是太过尴尬。 而作为当事人亲姐姐的探春,显然是再一次濒临了暴怒边缘,双目喷火地看着还在作死的贾环。 这个时候,霍去病就不得不出面了,若是真让探春爆发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把贾环暴揍一顿,甚至是喊来了贾政,那这场中秋夜宴也就无疾而终了。 他并不想辜负这几位女子的一番好意。 放下装着米酒的杯盏,霍去病抬头看了过去,刚好撞见一脸天大冤屈的贾环正用余光使劲瞥着自己桌子上的几颗金裸子。 他顿时明白过来,敢情这小狗崽子是见财起意,看上他的钱了。 他呵呵一笑,拿起金豆子就来到了贾环面前。 只见随着他的动作,那贾环的目光也随之动了起来,差点没把看热闹的众人笑死。 “你要干什么?” 随着霍去病武艺日渐深厚,当他眉宇肃然之时,其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也越发有了上一世的几分苗头。 当人高马大的他站到贾环面前时,顿时就让这本就有阴影的小狗崽子慌了神。 霍去病呵呵一笑,摊开手掌说道:“贾环,你看这是什么?” 老祖宗真是偏瞎了心,那么多金豆子不给她的好孙子,却给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下流种子。 贾环望着面前的金裸子咽了咽口水,将头扭到一边道:“不就是几颗金瓜子吗,三爷我有的是。” “那要是把它们送给你,你是不是就能老实了?” 闻言众人顿时都皱起了眉头,这般行为可谓是已经有些侮辱人的意思了。 而且这可是老祖宗送下来的,怎么可以随意送人? 林黛玉觉得,要是有人在自己哪天心情不好的时候拿银子来哄,怕不是要被直接气死。 不过,去病他应当不是这般轻浮等等人才对。 其他人都觉得有辱人之嫌,可贾环却并不觉如此,双眼都几乎开始发光了。 “真的……” 只是他刚好瞥见了探春已经黑成碳的一张脸,霎时反应过来。 那张满是贪婪的小脸瞬间变色,重新恢复成了十分委屈的模样,而后扯着公鸭嗓子,摆出一副心高气烈的表情嚎道: “贾蔷!你可以冤枉我,但不能拿银子来羞辱我,我环三爷可不是那样的人!” 霍去病玩味一笑,当着他的面将金裸子收了回去,而后又掏出一锭银子,道:“你想多了,那金裸子是老祖宗赏下来的,可不能给你,只有这锭银子,你要还是不要?” 只见贾环眼神顺着霍去病的手都恨不得要探进他放金裸子的怀里了,刚准备开口,就听见贾宝玉先玩笑道: “环哥儿,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要是再说不要,别说金子,怕是连银子都没了。” 他宝二爷向来对这个巴不得他不好过的娘俩,也是极为不喜的。 只是由于性格原因,不爱跟人争锋相对罢了。 如今有取笑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霍去病朝着贾宝玉竖起了大拇指:“知我者,宝玉也。” 贾环一听,顿时就闭了口,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 “你可要想清楚了,宝玉说的没错,真不要的话,那就随你怎么闹好了。”霍去病笑呵呵地警告道。 见他真有收起来银子的架势,贾环当即就急了,脱口而出道: “我要,我要,你把银子给我,这件事就算了,我环三爷大人大量,就不计较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梨香院里度中秋 第139章 梨香院里度中秋 见贾环态度转变之快,众人无不咋舌,一张张光彩照人,颜色各异的面容忍俊不禁。 探春更是气的浑身直发抖,摊上这么个亲弟弟,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罪孽。 那狗崽子说完后,用眼瞟着霍去病,见他神情不似作假,当即忘了差点被“淹死”的恐惧,壮着胆\/子就一把抓过了那一锭银子,贼偷一般迅速藏进了赵姨娘给他亲手缝的小荷包里。 这一幕更是让探春恨不得把贾环一脚给踢出去。 贾环拿了银子后,脸上丝毫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对着众人嘿嘿一笑,像个没事人一般,摸着身边几乎要把头埋进裤裆的小贾兰道:“兰哥儿,饿了吧,快吃,跟着叔叔我啊,指定不能让你饿着。” 霍去病没再搭理这货,转头看着探春笑道:“行了,事情都过去了,三妹妹别多想,好好吃饭吧。” 宝钗也强忍着笑意拉住探春的手劝道:“三丫头,今天大好的日子,别因为一点小事弄得鸡飞狗跳。” 那边史湘云已经早坐下来拆着肥美鲜香的大螃蟹了,此刻也是顺着话头说道:“就是就是,林妹妹怕是饿的都前胸贴后背了。” “呵。” 林妹妹冷冷一笑,灿烂星眸在身高腿长的史湘云身上剐了剐,说道:“我倒是不怎么饿,只是有人一顿饭要吃我两顿饭的量,肯定饿的不行了。” 一直默默无闻,听着众人说笑打闹的迎春抬头看了看史湘云,又在娇小玲珑的黛玉身上瞧了瞧,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史湘云也不在意,从蟹鳌里拆出一条白嫩嫩的肉放进嘴巴里,而后头也不抬地说道:“林妹妹,你就是吃的太少了,所以才不长个。” “吃的多了,怕是还没长个,倒先长出肉来。” 林黛玉微微一笑,用手捏了颗葡萄放进嘴巴里,那双盈盈秋水的眸子却是转到了宝钗体态微丰的身子上,看了又看。 下意识地,霍去病就也顺着看了过去,在那张银月一般的雪白面容下,倒是生养了一对规模可观的雪兔。 即便是在素裙的极力掩饰下,也要比在场诸位姑娘的巍峨壮观,似乎也唯有已为人妻的凤姐和东府的秦可卿要胜上一筹。 霍去病不由得想起那位只在史书见到过的唐朝杨贵妃来。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若是薛宝钗也生在那个时代,怕是岭南的荔枝都要不够往北送的。 对于林黛玉的打量,薛宝钗眉目微嗔。 在这个以瘦为美的大盛朝,世人都喜爱能够做掌上舞的赵飞燕,女子也都向往那般,她自然也不例外,偶尔也会低头发愁。 只是虽然薛宝钗体态微丰,但好在也不真的是个胖子,平日里无需节食,也不用担心继续长肉,只是身子内壮,骨架较寻常女子更大罢了。 以她的颜色来看,放在群莺环绕的贾府,也是排在最前面的。 薛宝钗刚要反击回去,却突然觉察到一股窥伺之意,猛地转过头,赫然发现霍去病正打量着自己。 皓齿雪肤的宝金钗脸一下子就红了,尤其是看到对方的目光正好聚焦在自己平日里极力掩饰的地方,更是大羞失色。 这蔷哥儿,怎么能这般看着人家,莫非是想到了上回的事情…… 薛宝钗心中羞恼,可不知为何,却觉得那双眼睛好像有魔力一般,让被盯着的地方似乎都有些灼热起来。 她愤愤地瞪了一眼霍去病,也忘了跟林黛玉拌嘴的事情,急忙转过身子,一双秀拳却是紧紧握在一起。 正在思索大唐历史的霍去病被宝钗剐了一眼,也回过神来,当即有些尴尬。 毕竟非礼勿视,自己刚才下意识的行为确实有些孟浪了。 也不知道薛宝钗是不是又把自己当成了前身那等人了。 “呀,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你们瞧,今夜的月亮都已经快赶上后厨磨豆子的磨盘了。” 忽地,完全没有看出来场上异常的贾宝玉指着头顶夜空开口。 众人也都随之望去,霍去病瞧着他玩笑道:“宝玉,这十五的月,依我看还是没有你宝二爷的满月脸圆。” “哈哈哈。” “去病大哥可真坏,咯咯。” 闻言众女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一向矜持的黛玉,都在重新打量了贾宝玉一眼后,掩口笑出了声。 唯有面色微红的宝钗,嘟着饱满的红唇,朝着没事人一样的霍去病那里又轻轻哼了一声。 贾宝玉愣了片刻,旋即“恼羞成怒”地作势要扑过去:“好你个贾去病,越来越坏了,竟然拿我逗乐子。” “二哥哥,去病哥哥,你们再吵下去,宝姐姐的螃蟹就要被云姐姐吃完了。” 看着小姑娘惜春一脸认真的样子,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分宾落座,梨香院里假山成影,流水叮当,抬头是一轮黄玉般的明月,当中则是各自坐在长条案牍前,围成一圈的少年。 案牍上除了每人两只肥美的母蟹外,还有各式精致小菜,分量都不大,但胜在种类多,可见薛宝钗是费了心思的。 除却美味珍馐外,还有黄酒、米酒各一小壶,并无寻常烈酒那般滋味,喝起来反而有些甜,正适合此情此景。 “来,大诗人,大作家,我敬你一杯。” 史湘云豪气冲天,喝了两杯米酒后,俊俏的鸭蛋脸面上多了一丝晕红,她站起身子,端着一盅黄酒遥遥看向对面的霍去病。 霍去病先是一怔,而后连忙站起身子,同样举杯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云妹妹,喝酒可以,就是可千万别这么说了,传出去不免贻笑大方,实在忍不住想夸的话,倒不如说很能打就是了。” “哈哈,去病你可真逗。”史湘云大笑着,其余人也有些无语,哪里有人不喜欢别人夸他的文采,反而去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 林黛玉觑着眼看了过来,吃吃笑道:“很能打?你有多能打?莫非真能和戏文里那般唱的,以一当百?” 第一百四十章 黛玉吃瘪众人笑 第140章 黛玉吃瘪众人笑 林黛玉姣好的面容上显露出一抹微笑,灵动至极的双眼中浮现狡黠之色。 霍去病浅吃了口酒,同样笑着看向她,说道:“以一当百自然是不行,不过一只手打三五个林妹这般的女子应该还是差不多的。” 闻言,林黛玉先是一怔,随后一双星眸立刻就朝他看了过去,狡黠变作羞恼,见霍去病依旧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十分“凶狠”地就瞪了过去。 这个侄子真是不像话,居然敢拿话编排她这个姑姑? “蔷哥儿,我可是你的林姑姑,你居然想打我?再这么不尊重长辈,可仔细你的好皮!” 林黛玉握起小拳头凶巴巴地说道,只是话还没说完,脸上的表情就破功了,险些自己没忍住先笑了出来。 霍去病依旧不慌不忙道:“林妹妹,咱们可是事先说好了的,以后私下聚会不谈辈分,你说对吧,宝钗?” 宝钗老被黛玉捉弄,这会儿听见霍去病的话,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揶揄对头的机会。 她放下手中的青瓷小碗,先是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而后看了一眼霍去病,最后方浅笑开口:“林妹妹,去病大哥说的正是,咱们如今啊,不谈辈分,只看关系。” “难怪宝丫头一声声去病大哥叫的这般熟悉,原来是一直记着这档子事呢,不像我,险些就忘了,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林黛玉自不肯示弱,立刻还以颜色。 宝钗雪肤面容上顿时闪过一抹羞恼,下意识看了一眼霍去病,嗔道:“颦儿越来越不像话了,虽只是玩笑语,却也不能乱说。” 这时候探春便笑着看向霍去病,满脸揶揄:“林妹妹这般的女子?不知去病指的是哪般?” 话音刚落,众人都将目光看了过去,林黛玉面上露出一抹不屑一顾的神情,但是却也侧着身子,聚精会神地准备听霍去病要说什么。 “自然是说林妹妹翩若轻云出岫了,比起我来,只怕是也就一半体重,你们说我能不能对付得了三五个?” “嘻嘻,林妹妹与人打架的样子,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史湘云哈哈大笑起来。 “就云丫头你会说。”林黛玉瞪了史湘云一眼,脑海中浮现一副自己跟人打架的画面,旋即有些忍俊不禁。 只是虽然听着是好话,但傲娇的林黛玉也仅是冷哼了一声。 她可没忘记刚才某人同薛宝钗一起挤兑她的事情。 下一刻,又见霍去病看着自己一脸认真道:“只是,虽然林妹妹窈窕玲珑,钟灵毓秀,然而身子过于瘦弱也非好事,总要多吃些饭,走动走动才是。” “依我看,若是能像宝钗和云妹妹这般,方是极好的。”见宝钗微微低垂着眸子,霍去病又添了一句。 薛宝钗见提到自己,本来就对自己身材敏感的她还只当是取笑,猛地一抬头,却发现霍去病神情自若,一脸认真,霎时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莫不是,蔷哥儿他原本就喜欢自己这般的…… 呸呸。 薛宝钗连忙把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甩出脑袋。 “小蔷二爷说的真对,大夫就几次叮嘱过我家姑娘,话里的意思,倒和蔷二爷差不多咧。”林黛玉身边的丫鬟紫鹃这时忍不住开口了。 史湘云则十分豪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大咧咧道:“去病大哥说的还真对,我自小到大,确实没怎么生过病,颦儿你总是体弱多病,是该多吃一些。” 林黛玉一时默然,微红着眼眶,无声地点了点头。 心里浮现出霍去病一脸认真的神色,她敏感脆弱的心思一下子就被触动了。 不知有多久,没听见有人这般纯粹地关心自己了。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再聊下去,怕是温的酒都要凉了。”宝钗见状微微一笑,开始招呼大家动筷子。 一听这话,早已经等的百无聊赖的贾环顿时开始了狼吞虎咽。 三姑娘探春见着,又险些气的暴走,偏过头,只当是眼不见心不烦。 本就没吃晚饭的霍去病也不客气,当即就对面前两只肥美秋蟹动起了手。 军旅出身的霍去病吃饭速度自然谈不上慢,相较于于一般所谓的文人雅士,可谓是风卷残云。 只是快虽快,但动作却是有条不紊,因此并不显得粗鲁。 诸位姑娘,包括贾宝玉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平日里声娇体弱,并无什么运动,再加上两个时辰前就已经吃过,因此这会儿都无多大食欲,皆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霍去病。 宝钗笑道:“看去病大哥吃的这般香甜可口,见我都忍不住要多吃上一些了。” 霍去病拿过食盘旁的手帕擦了擦嘴,抬头道:“是宝钗妹妹今日准备的周到,对了,有没有米饭?” 作为习武之人,他的饭量本就大的惊人,放开了吃的话,足能顶的上三个贾宝玉。 如今吃了两只蟹,外加几盘精致下小菜,自然不够填饱肚子。 “哈哈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林黛玉顿时忍不住笑了出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能吃的,尤其是看着霍去病那张俊秀面容,实在是不像他能说出来的话。 霍去病闻声看了过去,神情自若地问道:“林妹妹,怎么了?” 林黛玉顿时一怔,总不能说是笑话他饭量大吧? 她皱着琼鼻又冷哼了一句,偏过头去,留给霍去病一张侧脸。 “能让好颦儿哑口无言的,可是不多见哦。” 罕见林妹妹几次吃瘪,众人都是极为开心。 “米饭今日并没有让后厨准备,不过难得蔷哥儿你来一次,必然要先紧着你吃饱才是。”宝钗这会儿微微一笑,又对着身边的丫鬟嘱咐道:“再把刚才的样式给去病大哥上一份来。” 待到菜肴上来,霍去病呵呵一笑,又动起了筷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宝钗歉意一笑,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没让后厨做米饭,却忘了去病你习武的事情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俏晴雯登门找人 第141章 俏晴雯登门找人 听见薛宝钗的话,霍去病便笑道:“武者,食与药不可或缺,较之寻常人,我的确是要吃的更多些。” “不是有句老话说能吃是福么,蔷哥儿将来定是个福缘深厚的。”探春眨动着神俊的杏眸,又好奇道:“蔷哥儿,武功究竟有没有书里说的那般神奇,我们能不能也跟着习武?” 黛玉吃吃一笑,盯着探春那半截雪白藕臂打趣道:“三丫头,你要习武作甚?莫非是也要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探春一脸不服气:“真要到了那么一天,便是上战场杀鞑子,也不是不行,总好过前宋时期那般,沦落在异族铁蹄下做那猪狗不如的人畜。” 霍去病瞧满眼认真之色的探春,不由得心中感慨,偌大一个贾府,怕是找不出来两个男儿能与她比试心胸。 甚至在他心中,宁愿领着这样的女子上沙场,也不愿多看贾珍、贾赦那群人一眼。 起身拿起酒壶来到探春面前,霍去病亲自给她斟满了一杯米酒,在众人略显诧异的目光中说道: “习功夫虽然没有市井说书人口中那般奇异,但飞檐走壁还是能勉强做到的,姑娘们若想学也可以,只是错过了最佳的年纪,怕是建树不大。” 说罢,见几人都有些兴趣被勾起后又瞬间失落的样子,他又笑道:“不过,我却是还可以教几位姑娘一套简单的擒拿法门,学会后,对付一两个小毛贼还是不难的,尤其是三妹妹你,说不得真的能打杀一两个鞑子。” 见霍去病说的又是对付毛贼,又是杀鞑子的,众人个个皆是害怕之余又带着兴奋,好似听到鬼故事一般,害怕却又向往。 探春更是急忙道:“那去病大哥你要如何教我们?学起来难也不难?” 霍去病呵呵一笑:“难倒是不难,不过却也急不得,需要先打好基础,如同建房子总要铺好地基。” 林黛玉湘江楚水的星眸中闪过一抹好奇:“怎么个打基础法?” 贾宝玉哈哈一笑,顿时抢先说道:“这个我知道,前三个月,要每天扎三个时辰的马步,还要站桩子,举石锁。” 众人:“???” 林黛玉一脸茫然地过头重新看向霍去病,见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顿时没好气地呸了一声。 其余几位姑娘同样也是如此,都是从小就在府里锦衣玉食长大的,别说是跑几步就两鬓生晕的林妹妹了,便是体格好的探春、史湘云,也是万万做不来贾宝玉口中那些事的。 这纤纤十指不去做女红拿针线,反而要去举大石头? 向来端庄守礼的薛宝钗光想想便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了。 林黛玉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霍去病,但又忍不住开口道:“蔷哥儿,他们说你每日都在习武,难不成每天都是如同这般过的?” “差不多吧,只是我现在已经不需要打基础了,每日修养内息的时间要更多。” 虽然霍去病说的风轻云淡,但众人心头还是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幕幕雨打风吹的画面,一时间看向他的眼神中竟带上一丝母性般的……怜爱? 想到这,霍去病自己也是颇为感慨,不知不觉,自己已经真正融入在这盛朝了。 “哈哈哈。” 忽地,正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他突然被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笑声打断了思绪。 回过神一看,只见方才还一脸怜爱的几位姑娘,竟不约而同地都在看着他发笑。 掩口轻笑的薛宝钗和林黛玉自是不提,那俊眉修眼,身高腿长,皆是一脸英气十足的探春和史湘云就放肆许多了,毫不掩饰自己并无恶意的笑声。 正奇怪着呢,薛宝钗却主动走了过去,将自己面前那只完好无损的母蟹放至霍去病面前,笑道: “是我考虑不周了,让后厨没做多少饭菜,我今儿晚已经吃过一顿了,现在也不饿,这并没有动口,就给去病大哥你吃了吧。” 他低头一看,赫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又吃完了菜肴。 这也怪不得他,实在是菜盘太小,还没他巴掌大,寥寥几口便都没了。 林黛玉望着这一幕,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只是怎么看,都带着似有若无的讥讽。 霍去病抬头仰视着宝钗,那一点雪白的下巴尖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显圆润。 既然她都送来了,那霍去病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刚接过还未言谢,就听见一旁离他最近的史湘云也说道:“蔷哥儿,你把我的这一份也吃了吧,我先前也是刚吃过饭的。” 霍去病先前就见她说要快些开饭,这会儿自然知道是客气话,也不会去要她的。 薛宝钗更是微微一笑,直接将母蟹放在了霍去病桌上,看着史湘云道:“云丫头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原在屋里就吃过许多,本就有些腻了。” 肌肤胜雪的宝钗在月光下当真是褶褶生辉,那清澈干净的杏眸像是两弯秋湖,让对视着的霍去病不由自主地就觉得平静许多。 嗅着手腕上传来的淡淡清香,霍去病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宝钗妹妹。” 薛宝钗轻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回到了座位。 那边林黛玉的声音又突然响起,只见她看着丫鬟紫鹃道:“去把我的这份也拿过去吧,螃蟹本就性寒,原也不能多吃了。” 闻言霍去病顿时打趣道:“林妹妹,既然这性寒不可多吃,那我就能了?” 不得不说林黛玉确实长大了,若是搁一年前听到这话,怕是怄也怄死了,如今已然不会因为这般玩笑话而生气。 只是,自己的好心被当做驴肝肺,黛玉还是凶巴巴地瞪了回去。 霍去病哈哈一笑,连忙接过紫鹃拿来的螃蟹,这才让怄气包面色好转起来。 待众人又吃了一回酒,微红着满月脸的贾宝玉看了看头顶月夜,迫不及待地说道:“蔷哥儿,你总算是吃饱了,就等你这大才子开诗会了。” 众女一听,双眼也都纷纷亮了起来,薛宝钗都笑眯眯地开口道:“去病大哥,早就听说过你作的那首怀月诗了,今日可叫你知道,这些秋蟹,可不是免费吃的。” 见状霍去病哭笑不得,沉吟片刻后,刚要开口应承下来,却见刚走来的小丫鬟香菱说道: “姑娘,门外来了位叫晴雯的,说是要找小蔷二爷。” 第一百四十二章 贾珍夜闯芝麻巷 第142章 贾珍夜闯芝麻巷 “晴雯姑娘来了?” 霍去病还没有开口,贾宝玉那一双眼睛却率先亮了起来,忙不迭站起身看向通报的香菱。 “快请人进来。”宝钗似是没看见贾宝玉的动作,一脸微笑地说道。 林黛玉坐在位置上,闻声觑着眼看了看贾宝玉,随后又转头瞄向霍去病,一副饶有趣味的腹黑样子。 探春蹙了蹙眉,轻轻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贾宝玉,插科打诨道:“瞧瞧,到底原先还是主仆一场,现在还挂念着呢。” 贾宝玉这时才幡然醒悟过来,抱着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霍去病。 霍去病却是没心思理会这些,晴雯那小丫头虽然傲娇了些,但大是大非上还是把持得住的。 若是没有要紧事,她是绝对不会来梨香院找自己的。 待到香菱出去带着晴雯过来,只见小姑娘满脸惊慌,一双风流多情的狐狸眼中充满了愤怒的神情。 “大爷,不好了,那东府的大老爷贾珍带着人来咱们院子里了,说是要收回贾家的祖产,嬷嬷让我来喊你。” 晴雯现在一颗心都系在霍去病身上,早已经把芝麻巷子里的小院当成了自己家,她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如今见与主子有仇的贾珍要强取豪夺,自然是气的不行。 要不是朱嬷嬷打发她来报信,怕是都能和贾珍动手。 闻言霍去病顿时眼神一凌,心中冷笑不止,这贾珍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他大步来到晴雯面前,宽慰着笑道:“无妨,房契地契都在咱们自己拿着呢,那老王八要是想强夺,可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晴雯见霍去病一脸从容的样子,顿时就心安下来,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众人:“……” 她们都还没从晴雯刚才的话中回过神来呢,就听见霍去病嘴里吐出老王八这等大逆不道的词语,个个是心惊肉跳,只能恍若未闻。 霍去病一拱手,朝着薛宝钗的方向对几人说道:“各位,突发急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宝钗见他满面肃然之色,顿时心道一句不好,只是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出口。 毕竟听晴雯方才说的话,是东府珍大哥要抢走蔷哥儿的宅院,换做是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望着霍去病的背景,薛宝钗只能一脸郑重地说道:“去病大哥,切勿冲动,万万不能意气用事。” 霍去病摆摆手,身后跟着高挑的晴雯跨门而出。 东府的珍大哥,去抢这倒霉种子的院子了? 贾环在一旁听的满脸诧异,随后欣喜若狂,还没等霍去病走远呢,就双手叉腰,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哈哈,看吧,珍大哥要出手治这个大逆不道的贾蔷了。” 此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贾环下意识转过头,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皱着眉头,就连待人接物一向如同春风化雨的薛宝钗也是面露嫌恶之色。 其姐探春更是暴跳如雷,上前两步作势就要一个巴掌抽过去:“贾环,你不说话,这里没人拿你当哑巴!” 贾环顿时脖子一缩,嘿嘿一笑,重新坐在凳子上,像个没事人一般嗑起了瓜子。 心中却道:好你个贾蔷,这回连家都没了,我看你下次见环三爷我,还能不能再这么嚣张。 一旁的贾宝玉连同众女等脸上都愁容渐起,以去病大哥的性子,东府的人敢这么巧取豪夺,是断然不可能善终的。 只是以她们的身份,似乎却也帮不到什么忙。 面面相觑了片刻后,林妹妹迟疑着开口:“要不,咱们去找一找老祖宗?” 宝钗犹豫道:“这会儿功夫,怕是老太太早已经睡下了,若是贸然惊动,只怕……” 众人一时无语,正值乌云遮住月华,夜风呼啸而至,吹动着桂树哗哗作响,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赫然降临。 …… 待到霍去病牵着晴雯一一同赶回芝麻巷子时,正好见着自家院门口乌泱泱站了二三十人。 个个皆是人高马大,一脸凶相。 “都让开,我们爷回来了。”晴雯一点都不怕,伸手就推开了一人,又嘟起樱桃唇,对着霍去病埋怨道:“爷,就是这些人,大半夜上咱们家来,把院子都围住了,有邻居出来看,还被他们给打了一顿。” 闻声这些东府的小厮都回过头来,有人见着霍去病便小声惊道:“是蔷二爷回来了。” 另有人不屑道:“什么蔷二爷,现在早就不是了。” 霍去病淡淡地瞥过去一眼,并没有理会,随后便走进人群,任由这些人跟在后面。 一进门,便看见前院里有一人正满眼怨毒地盯着自己。 面容有些熟悉,但已经忘了,直到看见右手那截断指,他才想起来,此人就是东府的小管家俞禄。 “俞管家,这次怎么是你来的,赖二呢?”霍去病轻笑道。 “你……”那站在贾珍身后的俞禄当场就变了脸色,刚要狗仗人势的怒骂,只瞧见霍去病那双淡漠的眸子,瞬间又不敢开口了。 “小畜……蔷哥儿,你回来了。” 闻声转了过来的贾珍在看见霍去病的瞬间,一张本就阴翳无比的脸就彻底黑了下去。 显然是之前在荣国府大门外的事情让他记忆犹新。 只是不知怎么的,下一刻他的态度却又忽变得温和起来。 这时一直守在院子里的朱嬷嬷也赶紧跑了过来,来到霍去病身边,面色惊慌道:“蔷哥儿,他们要收回房子。” 对于朱嬷嬷来说,贾珍就是天一般的存在,然而今夜却能死死堵在贾珍面前,可见对于霍去病此身父母的忠心。 “嬷嬷放心,有我在,谁也收不回这祖上传下来的院子。” 霍去病拍了拍朱嬷嬷的手背,并没有理会贾珍,而是看向了一边的贾琏,语气冷淡道:“琏二叔,不知今夜到访,有何贵干?” 被无视的贾珍顿时就恼了,只是见贾琏朝他使了个眼色,于是便再度忍了下来,只是一甩袖子,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将头偏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争锋相对贾珍怒 第143章 争锋相对贾珍怒 见状,贾琏这个时候也不再一言不发,忙站出来赔笑道:“蔷哥儿,今儿不是中秋吗,我和珍大哥一起过来看看你,顺便商量一件事情。” “看看我?”霍去病一脸玩味地指了指身后凶神恶煞的几十人,漠然道:“带了这么些人一起来看我?” 贾琏掩嘴咳嗽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最近京城里不太平,有白莲教的逆贼作乱,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霍去病懒得听他胡扯,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蹙眉道:“琏二叔,到底是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怎么听说,是有人要抢我的院子呢?” 闻言贾琏顿时一怔,偷偷瞄了一眼贾珍后,立刻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听谁说的,蔷哥儿,大家都是贾族人,说什么抢不抢的,简直是胡扯。” “不过呢,今天这件事情呢,也确实是和这座院子有关系。” 边说着,边小心观察着霍去病脸上的变化,发现他并没有动怒的表现后,贾琏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他在被贾珍用银子打动后,跟着来的路上又实在担心老太太那边知道后,会问责于他,于是便想了个法子。 他绞尽脑汁地利用贾母先前说过的话劝住了贾珍,让他先以利诱,试图画个几百两银子,将这座院子买下来。 在贾琏看来,如今离开贾府的霍去病根本没有什么谋生手段,便是得了宫里的一句夸赞,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途,几百两银子的巨款,足够打动这个昔日的纨绔败家子了。 听到贾琏这么一番话,小丫头晴雯立刻忍不住了,竖起两道柳叶眉说道:“你们分明就是来抢的!” 另一边的朱嬷嬷虽然没有开口,但也是满脸警惕地盯着贾琏和贾珍。 方才她可是亲耳听到什么收回祖产之类的话。 “晴雯。” 霍去病拍了拍身边的晴雯,示意她先别急,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贾琏道:“琏二叔,不知和我这院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面对霍去病清峻面庞上的一丝促狭笑意,贾琏心中有些羞恼,同时因为有鬼的缘故,导致很是尴尬。 贾珍见状,暗骂一句没用的东西后,便朝他使劲使着眼色。 不得已,贾琏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蔷哥儿,是这样的,当年你父母双亡后,自幼便被接到东府珍大哥膝下,按族规来说,你父亲他留下的这一栋院子,便是要充归到祖产里面,由族长代为处置的。 然而看你年幼,珍大哥一时不忍,便暂时没有收回房契,地契,只是如今族中子弟越来越多,能安置人的房产却越来越少,因此便想和你商量一番。 你现在既然已经搬离了贾家,又能写书自谋生路,那眼下这座破落院子对你来说,也就没多大用处了,族里便打算收回去,今夜也是提前和你说一声。” 说到这里,贾琏停顿了一下,待看到霍去病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后,方又说道:“当然了,珍大哥他宅心仁厚,愿意拿出二百两银子,也算是蔷哥儿你的安家费,此事如何?” 一旁的贾珍适时插嘴道:“也别二百两了,我自己再拿出一百两来,总共三百两都给蔷哥儿你,也算是全了咱们父子之间的情谊。” 三百两银子,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自然是一笔天大的巨款。 对于如今的贾家来说,也不能眼都不眨一下的就扔出去,要知道如今的公中账上也就只有几万两银子了。 若是不精打细算,指不定哪天就囊中羞涩了。 然而这座院子若是得手,再转手一卖,那便立刻可以翻上十倍的价格。 一想到这里,贾珍就忍不住心头火热,心中那一点对霍去病强颜欢笑的恶心也消散一空。 原来这老王八打的是这个主意! 霍去病心中冷笑,他们莫不是把自己当傻子不成,三千两的院子,就凭几句话,想让自己三百两给糟践了? 朱嬷嬷更是急了,也不顾贾珍的身份给她带来的恐惧,忙劝向霍去病:“蔷哥儿,这钱不能要啊,这可是你父母,老爷和奶奶留下来的,是从你太爷爷那辈传到现在的,可千万不能在你手上给丢了啊!” “嬷嬷,稍安勿躁。” 听到朱嬷嬷开口的贾珍脸上显露一抹愠怒,只是见霍去病又开口,这才忍了下来。 这个老虔婆! 霍去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双目如刀似的看向贾珍和贾琏,道:“承蒙两位老爷厚爱,我也有一件事情,想和二位商量,不知如何?” 贾珍一头雾水,问道:“什么事情?” “既然都是贾族人,那宁国府又是祖产,我如今也想去住上一住,不如我也给珍老爷你三百两银子,算是安家费,让我也搬进去那府上住住,如何?” 霍去病脸上挂着一抹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将二人彻底惊到,尤其是贾珍,先是面色一怔,而后勃然大怒,一张青灰面庞涨得通红。 果然,果然,这个罔顾人伦的孽障,还是这般的大逆不道! 满腔怒火重新涌上心头,先前在荣国府的那一幕又浮现于心,他上前半步,哆哆嗦嗦的手指着霍去病,当即怒骂道:“好个给脸不要的小王八,什么样的东西,也敢和老爷我胡扯?” 说着,他就要一巴掌拍上去。 “珍大哥息怒!” 原本听着这一番话的贾琏也是生了一股气,但见贾珍要动手,他还是心头一惊,抱着事情千万不可闹大惊动老太太的念头,连忙将其拉住。 原本无动于衷,就等着贾珍动手的霍去病暗道一句可惜,此举却是帮了那老王八一把。 一旁跟着来的,低眉顺眼,始终一言不发像个局外人一般的贾蓉这时候悄悄抬头,死死盯着贾珍的背影,面上表情很是复杂。 刚才听见霍去病那番话,他甚至将自己代入了进去。 若是自己坐在宁国府族长的位置上,再和贾珍趾高气昂地说上这么一通,那势必是要爽死的。 “可惜,怎么就没打起来呢?”贾蓉摇摇头,继续准备看好戏。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身转战三十敌 第144章 一身转战三十敌 “怎么,既然珍大老爷都说了是一家人,你都能三百两买我的院子,我如何不能三百两买走那座宁国府?”霍去病面色淡漠地开口。 深吸了一口气,贾珍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压着声音道:“贾蔷,你听清楚了,打你自幼进了宁国府后,一应吃穿用度全是老爷我在出钱出力,按照规矩,这座院子也该充归祖产,如何能说是你的!” 贾琏这时候也连忙附和道:“是啊,蔷哥儿,珍大哥这些年养你这么大,实在是不容易,论起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照比蓉哥儿的?便是没有功劳,也要有苦劳啊。”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霍去病冷笑,清冷的双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贾珍冷哼一声,甩着袖子道:“如何不是?老爷我在宁府供养你这么些年,光花费就要上万两银子,如今收走你这早该充归祖产的房子贴补家用,也是本分之举!” 霍去病手指着院墙开口:“老匹夫,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一句老匹夫差点又没把贾珍活活气死,后面跟着的二三十名小厮更是惊的满脸诧异。 这世道,还有人敢当面这么骂珍老爷? 满脸通红的贾珍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小王八,如何说不得?” 一旁的贾琏看的目瞪口呆,这,堂堂宁国府家主,居然大半夜的在跟自家小辈骂街? 霍去病冷笑道:“老匹夫,我且问你,这正门的两扇黑檀广梁大门,缘何变成了破烂木门?” “这院子里的五色琉璃绣球灯笼,为何就成了纸灯笼?” “那正厅里挂着的春江夜月图,是前朝名士所作,乃我父亲生前最爱之物,如今却又在何处?” 一句句石破天惊的话说下来,直听的贾珍面色一变,青红不定的脸上显露出一抹心虚之色:“什么混账话,这院子里有什么老爷我又不清楚,还不是凭你一张嘴?” 霍去病摇摇头,哈哈一笑道:“不不不,老匹夫,你自然是比我清楚的,包括我双亲留下的那一万两银子,想来这么多年过去,也早该被你花的花,卖的卖了吧!” 这些都是霍去病在前身的记忆中得知的。 那贾珍还以为贾蔷年幼无知,肆无忌惮地将他父母留下的家产变卖一空,殊不知,这一切都被他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因此,若是谈起养育之恩,霍去病根本无惧,算来算去只怕是到头来,这贾珍还欠他的恩情呢。 今夜贾珍被霍去病彻底撕开面皮,俨然是要再成为一桩笑料的,面对那双漠然双眸,他气的浑身发抖。 “好个牙尖嘴利的畜生小子,不管你再如何巧舌如簧,今夜这祖产,我是收定了!” 贾珍满脸怨毒地死死盯着霍去病,似乎下一秒就忍不住要召人一拥而上。 朱嬷嬷听到这里瞬间就急了,急忙站出来,当着贾珍的面说道:“这是蔷哥儿父母留下的,原本就该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贾珍本就在气头上,如今见昔日宁国府里的一个老嬷嬷此刻都敢对他瞪眼,当即就忍不住了,一把就将其推倒。 “什么老厌物,活腻歪了不成,也配在老爷我面前大呼小叫!” “砰!” 下一刻,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伴随着猎猎风声,贾珍只觉得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同时整个人腾空而起,紧跟着重重摔落在地。 “你找死。”一脚踹飞贾珍的霍去病满脸寒霜,转身搀扶起倒在地上的朱嬷嬷。 “嬷嬷,你没事吧?”小丫头晴雯这时候也慌忙跑了过来,一脸怒容地瞪着躺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贾珍。 “反了,反了天了,都瞎了眼不成,给我上,打死这个忤逆不孝的孽种,老爷我重重有赏。” 贾珍气疯了,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蒙了数息,就连喘气都不敢大动作。 他缓了片刻,指着霍去病癫狂咆哮,尖锐的声音犹如厉鬼。 在霍去病那一脚踹出的时候,贾琏就心觉不妙,此刻更是面皮狂跳,暗道事情还是要闹大了。 贾蓉在一旁的看的更是满面潮红,对于他来说,这一刻简直比新婚洞房夜掀开秦可卿的盖头还要让人记忆深刻。 他甚至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两步,似乎这一脚并不是霍去病踢出的,而是他自己一般。 贾琏亦不知贾蓉怎么也癔症了一样,只是催促道:“蓉哥儿,还不快把你父亲扶起来!” 贾蓉恍然惊醒,连忙点头跑去,欲搀扶贾珍,岂料动作一时不察,牵扯到了骨头,顿时引来贾珍一声惨叫。 “囚攘的杂种,是想疼死你老子不成?”疼的面容都扭曲了的贾珍大叫,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啪! 哎呦! 贾蓉当即也发出一声痛呼,捂着脸,从指缝中流露出来的目光怨毒而阴冷。 看着这一幕,贾琏更是觉得满脑子一团乱麻,只能自己走过去扶起贾珍。 他苦着一张脸说道:“珍大哥,万不可把事情……” 只听砰地一声,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凌空飞起,紧接着重重砸在院外一棵老槐上,激起枯叶纷飞。 他诧异地看了过去,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那群人高马大的家丁在贾珍的命令下,俨然已经开始对霍去病动手。 二三十名灰衣家丁围在霍去病身边,将半个院子都彻底站满。 “别怕,有我在。”霍去病轻轻拍了拍晴雯白嫩如玉的手背。 面对手持棍棒满脸横肉的小喽啰,就等着贾珍出手的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伸手将晴雯还有朱嬷嬷护在身后,而后一记鞭腿如刀,瞬间就扫飞了最先靠过来的一名小厮。 “找死,一起上!” 领头的家丁看着横飞出去三丈远的手下,脸上露出一抹惊惧。 然而贾珍就在不远处看着,他自然也不能露怯,当即就挥舞着手上的大棒冲了过去。 “大爷当心!” 头顶呼啸而至的棍棒让晴雯瞬间瞪大了眼睛,甚至想要冲过去替主子挡。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耳瓜子抽贾珍 第145章 大耳瓜子抽贾珍 然而对于如今的霍去病来说,这些没有半点底子的普通人也就欺负一下寻常百姓,他自是丝毫不放在眼里。 那黝黑的棍子看似迅猛,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就捏在了手中。 而后只是轻轻一推,领头的家丁就被一股莫名巨力震飞,连同身后两个倒霉蛋一起,全都砸翻在地。 紧接着,霍去病如同虎入羊群,他拳脚如刀,一记直拳轰出,当即将一名小厮锤飞,半空中一口老血喷出,霎时面如金纸。 趁此机会,有两人伺机而动,骇然从背后偷袭。 霍去病看也不看,转身鞭腿拦腰扫过,两人顿时如同破布一般飞出,撞在一颗老槐上,昏死过去。 此刻,距离他最近的几人已然看傻了眼,哪里想到曾经的蔷二爷如今竟变得凶猛于厮。 眼见霍去病又手持夺来的长棍主动出击,那些人转身就逃,只是下一刻,背部就传来了难以忍受的剧痛。 霍去病一棍打翻三人,紧跟着燕返回身一刺,竟直接穿碎了数颗门牙,插进了对方嘴里。 对于这些人,他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尽管耳边惨叫连连,他也只是当中一脚,正中心窝。 若非故意只用了三分力,这一脚便能要了小厮的命。 转瞬之间,围攻霍去病的家丁就少去三成,这一幕不仅让贾琏、贾珍以及贾蓉看的目瞪口呆,心惊肉跳之际直呼不可能,就连晴雯都震惊极了。 不过小丫鬟竟没有半分害怕,在确定霍去病不会受伤后,两只眼睛就好似放光一般,紧紧盯着他的每一拳每一脚。 “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打死这个小杂种,不然别怪老爷我动家法!”贾珍惊惧之余见手下踌躇不前,当即就大声威胁。 越见霍去病武力惊人,他越发有了弄死他的心思。 “珍大哥……” 见事情越闹越大,根本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贾琏一颗心顿时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他有心想劝住贾珍,可刚一开口,便看见对方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遂只能作罢,暗自痛恨自己被鬼迷了心窍,竟卷进这么一桩破事里来。 家丁们一听,原本退缩的脚步再一次坚定起来,咬着牙就一起冲了上去。 被霍去病打翻在地也就罢了,可若是被贾珍记住,再施行家法,那就是小命难保了。 见余下的二十人团团将自己围住,霍去病依旧不慌不忙,握着长棍就主动冲了上去。 以棍作枪,霍去病闪电般接连刺出,枪头虽无锋,然而却也力道惊人。 运气好的,尚只是一脸惨白的倒飞,运气差的,更是连肋骨都断了一两根,佝偻着身躯躺在地上,疼的满头大汗。 “给我去死!” 这时,一名机灵点的家丁于人群中找到了机会,趁着霍去病刚锤飞两人,旧力已卸新力未生之际,当即一棍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然而如家丁料想那般的画面并未出现,挨了一棍的霍去病根本纹丝不动,完全没有丝毫要倒下的痕迹。 霍去病随手挑飞了面前之人后这才转过头,看着那面容惊愕的小厮,嘴角狰狞一笑,下一刻便一脚踢飞。 或扫,或挑,或刺,霍去病身若游龙,在众人的围攻下显得异常从容,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满院子中便躺满了不断呻吟着的一众家丁。 “大爷,你没事吧?”一双狐狸眼中满是小星星的晴雯终于忍不住跑了过来,对着霍去病左看右看。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霍去病笑了笑,而后便大踏步向着贾珍走去。 此刻的老匹夫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似癔症了一般,只是呆呆注视着满院子的人。 “蔷,蔷哥儿……”贾琏硬着头皮喊了一句,然而当霍去病那双凌厉至极的眸子瞥过来时,他又瞬间住了口。 这句话惊醒了贾珍,他望着大踏步走来的霍去病,眼中无比惊骇,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色厉内茬地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老畜生,我要干什么?自然是学你了!” 霍去病狰狞一笑,眼中厉色涌现,他也不废话,一脚直接踹出,正中贾珍胸口,将他还没说出来的话直接又堵了回去。 砰! 这一下,不仅是贾珍凌空倒飞,就连搀扶着他的贾琏也跟着遭了殃,一同飞出丈远,捂着屁股,口中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至于贾珍,更是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这一脚,霍去病是用了巧劲的,不然就凭这一对兄弟被酒色掏空的身子骨,早就该散了架。 霍去病再次大步流星地走到贾珍面前,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抓住了衣领,高高扬起右手,一巴掌就抽在了他那张枯败的老脸上。 啪!啪!啪! 三个大嘴巴子下去,贾珍已然被打的晕头转向眼冒金光。 “咳咳。” 贾珍呸了两下,吐出一大口鲜血以及混杂其中的断牙。 养尊处优一辈子的他哪里见过这场面,还以为自己要死了,顿时吓得哀嚎起来。 “闭嘴!”霍去病又一巴掌扇了过去,彻底打肿了那张脸,让他再也叫不出来。 一旁呆呆站着的贾蓉看傻了眼,亲眼目睹老子被打耳光的他亦是满面通红,不过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曾几何时,他无数次在梦中也幻想过这幅画面,然而不料今夜,却真的亲眼看到了那个老不死的被人把脸都抽肿了! 见霍去病放下贾珍向自己走过来,贾蓉顿时十分紧张,生怕自己和他之间那点不为人知的秘密泄露了。 趁着霍去病高大的身影挡住视线的机会,贾蓉忙小声道:“蔷哥儿,真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厉害了,那个老不死的居然都挨了巴掌。” 霍去病随意点了点了头,玩味道:“贾蓉,恐怕要委屈你一下了。” 闻言贾蓉有些懵,疑惑道:“怎么了?” “你老子都挨了打,你若是一点事没有,岂不是说不过去?” 霍去病话音刚落,同样一脚就踹飞了贾蓉。 第一百四十六章 暴打贾珍慌贾琏 第146章 暴打贾珍慌贾琏 “贾蔷,你个小王八羔子,有本事,你就打死老爷我,你就打死我!” 此刻,倒在地上的贾珍终于从懵逼状态清醒过来,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他堂堂一个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宁国府的一家之主,一门双国公之后的贾家族长,竟然当众被自家小辈打了脸! 贾珍的脸逐渐红肿起来,那双阴翳的眼睛都被挤得眯成了一条缝,从中透漏出怨毒至极的目光。 他死死盯着霍去病,口中不断呢喃着有种就打死我之类的话语。 砰! 话音刚落,一捧泥土在贾珍耳边炸开,霍去病手中的那根长棍不知何时竟飞到了他面前,直直地插进耳边的土地中。 霍去病转过身,眼神淡漠地看着面容红肿的贾珍,一步步又向他走去。 “真当我不敢杀你?” 居高临下的身影给了贾珍极大的压迫感,从那双清峻的目光中,他完全没有看到一丁点色厉内茬的疯狂,有的只是无尽的从容和平静。 一时间,贾珍又嗫嚅下来,他心中涌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这小子,怕是真敢将他打杀了。 “哎呦,蔷哥儿,不能啊,千万不能啊。” 一旁傻站着的贾琏也终于反应过来。 不过他并不清楚此刻的情况,只是见霍去病裹挟着骇人的气势走向贾珍,立马就惊地面色发白,还以为霍去病真的要动手,因此连忙劝阻。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浑然没有了完整思绪,只知道若是真让霍去病当着自己的面打死了贾珍,那可真的要坏大事了。 别的不说,这等亲眷相残的事情传到宫里,那大姐儿封妃的事情还能保住么? 一旦此事黄了,那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他自己。 这一点,无论是老太太,还是亲自操办此事,几年来往宫里送了不下十万两银子的亲爹贾赦,都不会绕过他。 因此,在此刻的贾琏看来,保住贾珍的命,就是保住自己。 霍去病见他哭嚎着,玩味一笑,淡淡道:“琏二叔,方才贾珍指使一众恶奴要打死我时,怎么不见你来阻止?” 贾琏顿时一滞,两瓣屁股还隐隐作痛的他鬓角流出一滴冷汗,赔着笑道:“蔷哥儿,方才那是珍大哥他在气头上,说出的都是气话,他将你一手带大,怎么会舍得真的打死你呢。” 贾琏不说这些话还好,一说出口,贾珍只觉得面上更加无光,好似所有人都在望着他讥笑。 他当即又推开想去搀扶他的贾琏,因触动了伤口,痛哼一声说道:“放屁,这个小王八蛋,罔顾人伦的畜生,老爷我就是想打死他,只恨当年没有一桶水将他活活溺死,才惹来如今这番祸害!” “想死?怕是还没那么容易。” 霍去病冷笑一声,一脚就踢在了贾珍胸腹处,使其连飞丈许远的距离,直到撞在树干上方才停下。 这一下依旧是用了巧劲,那贾珍除却疼的满头大汗外加眼冒金星之外,倒是没什么大碍。 但这对于他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究极折磨和侮辱了。 满腔的屈辱和愤怒自心中涌出,贾珍恍惚间一口气急败坏的淤血就喷了出来,只觉得比脸上、胸口那火辣辣的伤势还要疼上百倍。 霍去病紧跟着又走了过去,一只大脚悬在贾珍脸上,他冷哼道:“贾珍,你这老不死的畜生,有胆子做那不要脸的事,却没胆子承认?” 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贾珍满眼怨毒之色,口中仍旧叫嚷着:“该死的小畜生,早晚有一天老爷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砰! 下一刻,被霍去病重新拔出来的木棍再一次插了下来,正中贾珍双腿之间。 “啊!” 这一幕看的贾珍是肝胆欲裂,情不自禁地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嚎。 紧跟着,下面一股腥臊之气传出,很快地面就湿润下来。 虽说最近一段时间,下面让他很是恼火,然而真到了这一刻,贾珍还是万般不舍。 他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去摸,想要把棍子拔出,然而这却根本不是他能抗衡的,那将胯裆衣料都钉在泥土里的棍子完全是纹丝不动。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待又摸到完好无损的关键之处,贾珍终于是松了一大口气。 情绪跌宕起伏的他瘫软下来,躺在腥臭的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 霍去病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讥笑道:“珍大老爷不是不怕死吗?” 已经被刚才那一幕吓傻的贾琏这时候面如土色,看着尿了满地的贾珍也是哭笑不得。 面色惨白的他这时候又劝道:“蔷哥儿,珍大哥他,他都这般了,你就放过他吧。” 说着,又看向贾蓉道:“蓉哥儿,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劝劝你蔷兄弟,都是一家人,哪能这般非要分个你死我活?” 事实上,裤裆发凉的贾琏却是彻底怕了,生怕霍去病也给他来那么一下。 若是那般,即便只是吓唬吓唬,怕是自己也得不中用了。 躺在地上的贾珍好似破罐子破摔一般,一边用手抓着泥土往霍去病身上砸,一边含糊不清地嚷嚷道:“琏兄弟,你别管,让他继续来,老爷我可不怕他!” 霍去病呵呵一笑,抽出棍子二话不说就抽在了贾珍脸上,原本红肿的脸上瞬间又印上一条二指宽的红印。 “呸,呸。” 贾珍又一声惨叫,不过这一次却是顾不得捂脸,而是不住地吐着溅到嘴里的腥臭泥点。 砰!砰!砰! “老东西,想找死,我就成全你!” 霍去病一棍一棍地抽打在贾珍身上,脸上,腿上,只打的他抱头鼠窜,不住哀嚎。 “珍大哥,珍大哥……蔷哥儿,蔷哥儿你饶了他吧,他快要被你打死了啊。” 贾琏看着一脸杀气腾腾的霍去病,恨不得自己能上去帮贾珍挡上两棍。 他见劝不住,又朝着地上的贾珍叫道:“珍大哥,珍大哥,你快醒醒吧,怎么还敢说啊,再不服软,你可就真的要被打死了!” 这位衣食无忧二十余载的贾府大公子,如今慌得已经是六神无主。 第一百四十七章 雄赳赳来低头去 第147章 雄赳赳来低头去 巴不得让贾珍被霍去病活活打死的贾蓉这时候在贾琏的不断催促下,也是十分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捂着被抽了一巴掌的脸,假惺惺劝道:“蔷哥儿,别打了吧,再打下去,老爷他真的要被你打死了。” 尽管这位蓉大爷以手掩面,然而霍去病还是从指缝中看到了他几乎已经咧不住的嘴角。 见着这一幕,他心底也是十分哭笑不得。 趁此时机,见霍去病似有停手的贾琏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苦苦哀求道:“蔷哥儿,万万不能再打了,珍大哥今夜只是一时糊涂,你就饶了他一命吧。” 这个时候,芝麻巷子里的街坊邻居们,也早已被院子中的动静惊醒,或是在门口小心张望,或是直接爬上了自家院墙。 无论在哪个朝代,最不缺的,就是喜爱看热闹的人。 尤其是看贵人们的笑话,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甚至在巡夜的兵马司衙役闻声而动,过来询问之时,个个都是热心的不得了,七嘴八舌的将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那一队衙役听说是贾家的事情后,竟不再过问,只当是没看见,扭头便走了。 霍去病甩开了贾琏的胳膊,但也就此收手,只看地上那贾珍哼哼唧唧的模样,怕是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事了。 毕竟是朝廷亲封的爵,还是名义上的长辈,若是真死了,便是牛继宗也难以保全他。 况且,非亲非故的,牛继宗能让他坐上城门郎的位置,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必要再给人添麻烦。 “打死我,有本事就打死老爷我……” 地上,贾珍还在那里哼哼唧唧的嘟囔着,贾琏听的直感觉人都麻木了。 “珍大哥,你怎么还说啊。” 贾琏见劝不动贾珍,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双目杀意凌然的霍去病,最后一咬牙,竟是直接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望着这滑稽的一幕,霍去病冷哼一声,回头看着那些正在看热闹的百姓,扬声道: “我贾蔷自幼父母双亡,虽是在宁国府长大,可也早在三个月前就自立门户,本欲和族长贾珍撇清关系,然而他却丝毫不顾及宁国公后人之颜面,几次三番刁难与我,今夜更是看上了我这祖传宅院,领恶奴上门,试图强取豪夺,实在可恶至极。 诸位邻居街坊,此等不顾宗亲血缘,蔑视王法之辈,可谓是猪狗不如,还请大家做个见证,从今以后,若是贾珍再敢来犯,下场定不会比这棵树好到哪里去!” 言罢,霍去病扫腿如刀,抽在旁边一颗胳膊粗细的树干上,只听“咔嚓”一声异响,那树顿时断为两节。 围观之人顷刻间一片哗然,没想到这俊俏的小伙子气力竟这般大,几乎是毫不费力就踢断了一颗树。 这要是踢在人身上,那还了得? 不愧是国公爷的后人,就是和咱们这些寻常人不一样。 趁着夜色,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起哄道:“好,后生好武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强抢祖宅,这贾珍和土匪有什么区别?活该打死才好!” 见有人出头,其他人也紧跟着吆喝道:“对,打死这个狗官。” “打死狗官。” 被堵住嘴的贾珍见着这一幕,只气的浑身发抖抽搐。 他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平常这些人,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居然敢这般大言不惭? 而这一切的真正原因,就是面前这个他恨不得生而食之的小畜生! 噗! 怒急攻心的贾珍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口淤血,而后眼前一黑,就在贾琏惊慌失措的大喊中,彻底晕了过去。 “放心吧,人没死。” 霍去病看了眼都快要哭出来的贾琏,笑容玩味道:“琏二叔,今夜的事情真相如何,我想你是最为清楚的,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也陪着贾珍卷了进来,但我还是希望日后你能说些公道话。” 对上霍去病那双杀意未消的眸子,贾琏情不自禁地就打了个寒颤,他慌忙点了点头,赔笑着说道:“蔷哥儿说的对,都是珍大哥他被鬼迷了心窍。” 完了完了,今夜算是彻底淌进了一摊浑水中,明天这事传出去,还不知道老太太要如何骂自己呢。 “既然如此,那还留在这里作甚?”霍去病冷声道。 “是是是,这就走,不打扰蔷哥儿你休息了。” 贾琏连忙招呼起几个伤势不算太重的家丁,抬着贾珍就往外走。 “大爷,你没事吧?” 待人都陆续走完后,晴雯一脸嫌弃地关上大门,而后小跑着来到霍去病面前,抱住了他的胳膊。 朱嬷嬷也走了过来,有些担忧地说道:蔷哥儿,这明日……“” 霍去病握住晴雯的小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看着朱嬷嬷笑道:“放心吧嬷嬷,没事的,贾珍他不占理,便是将官司打到老太太那里,咱们也说得过去。” 朱嬷嬷连声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蔷哥儿,日后可千万不能这般莽撞了,这么多人,万一受点伤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晴雯看着霍去病那双温和清正的眸子,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虎入羊群般摧枯拉朽的出手,不由自主地,目光就已经痴了。 这般的蔷大爷,才是真正的爷们,好汉,比那些整日里就知道在女人堆里厮混,没脸没皮要胭脂吃的,好多了。 这辈子能当上爷的房里人,也算是值了。 朱嬷嬷看着这一幕,也是开心的不得了,打趣道:“日后时日还多着呢,有你小蹄子看的机会。” “嬷嬷,你……” 晴雯顿时羞不可抑,一双狐狸眼中涟漪叠叠,好似被春风拂落的桃花瓣掉进了一汪清泉中。 “行了,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休息了。” 第一次这般全力出手,霍去病还真觉得有些疲惫了。 朱嬷嬷本就年纪大了,闻言也不再啰嗦,点头就回了自己屋子。 这边趁人走了,身子高挑的晴雯红着脸,贴近霍去病耳边悄声道:“爷,出了一身汗,我去烧水服侍你沐浴更衣。” 第一百四十八章 荣庆堂内小家宴 第148章 荣庆堂内小家宴 翌日,与中秋月夜的热闹相比,今早的神京城就显得十分萧条了。 一轮红日缓缓爬上正阳门,照耀在那条行人纷纷的宁荣街上。 荣国府正门前的那对石狮子被仆人擦的一尘不染,此刻沐浴在朝霞中,竟也褶褶生辉。 越过垂花门,行过抄手游廊,荣庆堂院子里传过来一阵欢声笑语。 有三五丫鬟抱着食盒鱼贯而入,在一张大圆桌上依次摆放好碧梗米粥,以及几叠造型精致,味道可口的小菜。 贾母也在鸳鸯的搀扶下,缓缓从里间厢房走出,坐在了主位上。 在她的左右手边,正是贾宝玉和林黛玉这一对兄妹,其次便是王夫人、薛姨妈,以及宝钗三春等一众女眷。 由于昨夜睡得较早,又加上宫里元春传来了一桩称得上喜事的书信,贾母精神头格外的足,因此便有了一大早上的这场小宴。 甚至还要在饭后,组织一场打骨牌的局来。 “珍哥儿媳妇,快些入座吧。”贾母转过头,笑呵呵地盯着面前一位容貌艳丽不输凤姐儿几分的妇人。 这妇人生着一张娇媚艳丽的脸,气质成熟婉约,好似一颗水蜜桃般,可举手投足间却不像王熙凤那般凌厉,开口轻柔,神色娇弱。 正是东府贾珍的续弦夫人,尤氏。 她亦有两个妹妹,尤二姐与尤三姐,姿色同样是不输于她。 昨夜在元春来过信后,早已信了佛的王夫人罕见的跟薛姨妈打起了骨牌,由于老太太已经睡了,小辈中又都去玩闹,便由珠大嫂子李纨去东府喊来了尤氏作陪。 牌局散后已经是半夜,李纨便留住了尤氏,在荣府里歇息。 听到贾母的话,尤氏微微行了一礼后,便坐在了李纨旁边。 两位妇人正值风韵年华,恰都是熟透了的年纪,此刻坐在一起,容貌上倒是交相辉映,将恍若神仙妃子般艳丽明媚的王熙凤都给比了下去。 贾母向来是个喜欢漂亮物件的,见着这一幕,不由得心情更好。 待到小食都摆放齐全,她便笑着招呼道:“行了,都动筷子吧。” 已经被香气勾起馋虫的贾宝玉顿时迫不及待地就夹起了一筷子西施舌,不过却没放进自己碗里,而是送到了贾母面前。 这立刻让老太太喜笑颜开起来,乐的险些嘴角都合不拢了。 “颦儿,怎么不动筷子,可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贾母看着罥烟眉下似有些忧虑之色的林黛玉,出声问道。 正在发呆的林黛玉心头一惊,连忙回过神来,笑着朝贾母摇摇头,也夹了一筷子菜过去:“老祖宗,并不是呢。” 安抚住了贾母后,林黛玉也小口小口喝着米粥,只是眉宇间仍藏着些心事。 也不知,去病大哥那里,究竟如何了,昨夜是否发生了冲突? 昨夜贾珍夜闯芝麻巷子的事情,几个小辈都拿不定主意,此刻还没有对贾母提起。 只是一想想那种情况,以及霍去病见到晴雯后冷峻漠然的神色,林妹妹心中就有中不太好的预感。 “珍大哥到底也是一族之长,若真的放下脸面不顾一切对付蔷哥儿,那他该如何是好?” 林黛玉在心里暗暗道,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泼天的大事了,蔷哥儿也不过大她们二三岁而已,如何能一人应付过来? 刀子嘴豆腐心的林妹妹下意识看向探春和薛宝钗,至于贾宝玉,那就不必再多想了。 心思细腻的薛宝钗自刚进门起,就发现了林黛玉的异常,而对于她来说,自然也是担心了一晚上。 只是,这种事情对于她们来说,实在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见林黛玉朝她眨了眨眼,薛宝钗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 心照不宣的几女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也只能先吃饭,事后再讨论一二。 饭桌上,在贾母的招呼,王熙凤的逗乐子之下,气氛一片大好。 宝玉的生母王夫人照例是露着一副笑脸,也不多说话。 薛姨妈倒是时不时附和贾母几句,连同着尤氏一起,逗得老太太十分开心。 “宝玉,你可要多吃些,不然等会去了族学,见了先生,别书还没读两句,就又饿了。” 王熙凤给贾宝玉夹了一筷子菜,笑着打趣道。 那张明媚娇艳,彩绣辉煌的风骚面容上,早已不见昨夜与贾琏争吵过的凄苦。 贾宝玉一听这个,嗓子眼里那声谢谢二嫂嫂的话顿时就又咽了回去。 他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终于想起了先前贾政的话,勒令他中秋之后就要继续进族学读书,还要每隔半个月就要进行一次考问。 吃饭的功夫,贾母自然见不得贾宝玉这般模样,她佯怒着瞪了凤辣子一眼,忙把宝贝孙子搂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后背,说道: “不急不急,刚过完中秋,还没缓过劲来呢,在家里休息两天,再去族学也不迟,你老子那边若是问起,就让他来找我。” 闻言贾宝玉顿时重新活了过来,抱着贾母撒娇道:“还是老祖宗最疼我。” 贾母笑呵呵的抚摸着孙子的后脑勺,对于她来说,读不读书的,实在是无所谓,反正将来宝玉也不会指望着那一份功名活着。 且本就是武勋将门之家,不读书才是常态。 试问有哪个将军家的儿子孙子是高中了状元的? 而且原本贾家的大孙子贾珠,正是因为书读的太多,以至于损耗了心力,这才英年早逝。 因此,对于贾宝玉疼爱到骨子里的贾母来说,什么书也不如她这个小孙子的命重要。 一旁的王妇人早已放下了碗筷,轻轻拨动着手上的佛珠,听见贾母这般说辞,心底也是有些无奈。 对于自己儿子,她自然也是视为心头肉的。 只是关于读书这方面,她倒也不像贾母那般溺爱,反而和贾政的观点一致。 只是如今这个家,到底还是老太太说了算,对于贾宝玉的一应安排,他们夫妻俩人的话语权,还不如贾母一个人好使。 这让王夫人郁闷之际,不由得也是有些暗喜。 老太太这般疼爱她的儿子,那待到驾鹤西去之时,这偌大的家业,还不都得给宝玉准备着? 第一百四十九章 荣庆堂内众人惊 第149章 荣庆堂内众人惊 “老太太,外面赖管家求见。” 就在早膳用尽之际,荣庆堂外,忽有一丫鬟款步急走而来,向贾母禀告。 “这一大早的,有什么事?让人人传话进来。” 贾母缓缓开口,这一大帮子女眷都在此,还有未出阁的几位姑娘小姐,自然是不能让赖大进来的。 过了一会儿后,那传话的婆子便着急忙慌地一路跑了进来,大声喊道:“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老太太,珍大老爷快被人打死了!” “慢点说慢点说,嗯?你说什么,哪个快要被打死了?”见传话婆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利索,贾母先是有些皱眉,随后又一脸震惊道。 “老太太,是东府的珍大哥,赖管家说是人被打了,这会子儿还在昏迷着呢。” “珍哥儿……被人打了?”一时间贾母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可是贾家的一族之长,不是什么市井泼皮,居然快被人打死了? 一旁正坐着跟薛姨妈说笑的尤氏一听这话,整个人顿时就蒙了,耳边只剩下被打死三个字。 那张花容月色,艳丽柔媚的娇俏脸蛋陡然间变得毫无血色,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只觉得十分荒唐,她摇摇欲坠地站起身,紧紧盯着传话婆子道: “老爷,老爷他,被人打死了?” 作为贾珍的续弦,她在宁国府里的一切地位,可都是仰仗着贾珍才有的。 若是贾珍出事,那她别说是像贾母一样执掌整座国公府了,能不被赶出去就算好的了。 同样十分惊讶的薛姨妈连忙搀扶住了尤氏,劝慰道:“尤妹子,别着急,珍哥儿他不会是昏迷了,人还没事呢。” 王熙凤这会儿也赶忙说道:“就是,大嫂子,别担心,这件事定是下人们没听清就乱传上来的,珍大哥昨个夜里看完戏就回去了,在自家院子里,谁能打他?” 莫非是昨夜喝大了在路上摔伤了? 老太太这时候也反应过来,看着传话婆子道:“哪个还敢把珍哥儿打死?出去再问问赖大,让他把话说明白!” 那婆子心道分明就是赖管家说人快被打死了,又不是我说人已经死了,一边忙又跑了出去。 贾母嘴唇翕动,满腔的热闹心思在这一刻也都被付之一炬。 “这这这,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能被歹人打了?” 上了年纪的人耳边最听不得生啊死啊之类的话,贾母站在那里,只觉得眼前都有些晃悠。 “老太太!”鸳鸯连忙搀扶着贾母坐下,一张鸭蛋脸面上浮现出担忧之色,鼻翼的几粒小雀斑也随着跳跃着。 堂上众人皆满脸惊讶之色,就连王夫人都忘了拨弄手上的佛珠,唯有几个小辈,皆是满脸木然眼藏骇然。 林黛玉抬起头,那双水润眸子中充满了惊异不定,她偷偷看向薛宝钗,发现对方也是如此。 三姑娘探春和史湘云两个性子爽利的姑娘,这会儿显然也联想到了什么,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昨夜神色冷峻的霍去病。 “珍大哥,他被打了?”抱着老太太胳膊的贾宝玉毕竟是亲眼见识过霍去病动手的,这会儿听着婆子传的话,当即便联想在了一起。 那张满月脸上有些潮红,也说不上来是激动还是怎么的。 不过在他看来,霍去病这种敢于反抗长辈的行为,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 若是老爷他再打我,让我去读书…… “宝玉,你怎么了?”王熙凤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出声询问道。 “没,没什么。” 下一刻,被惊醒的宝二爷慌忙将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从脑海里去驱逐。 凤辣子的一双妩媚丹凤眼眯了眯,她觉得这几个小弟小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莫非她们知道些什么? “老太太,不如将人唤进来直接询问。”这个时候尤氏最为慌乱,只想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看着脸色苍白,神情柔弱的尤氏,贾母点了点头,抬头看着门口的屏风道:“将赖大唤进来说话。” 鸳鸯这个时候又小声提醒道:“老太太,姑娘们都还在呢。” 老太太便看向珠大嫂子李纨开口道,命她将几位姑娘们都带进里间厢房。 十分想知道真相的几女互相对视一眼,也只能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屋,史湘云看了眼李纨,便急不可耐地低声道:“珍大哥昨夜不是去……,怎么现在就传出被人打了,这件事未免过于巧合,该不会是去病大哥……” 林黛玉一双星眸眨动着褶褶生辉,此刻微蹙着眉头,朱唇轻启说道:“蔷哥儿他性子刚烈,依昨夜的表现看,断然是不会在这件事上跟珍大哥退后半步的。” 薛宝钗一张肌肤赛雪的玉容此刻也是密布着愁云,听方才之言来看,事情貌似闹大了。 “去病大哥文武双全,连郡王手下也敢打,想来是……” 为尊者讳,剩下的宝钗并没有说出口,不过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林黛玉则愤愤不平道:“珍大哥也真是的,如何就要欺负蔷哥儿一个人?” 若非是自己长辈,林妹妹这张小嘴必然是不会轻饶过贾珍的。 一旁听着只言片语的李纨有些懵逼,一脸狐疑地看了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探春便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 听后,李纨满脸震惊,她万万没想到,原来东府珍老爷真的挨打了,还是霍去病打的。 不过,一想到那个如芝兰玉树般,眉眼清峻的少年郎,竟被自家长辈在中秋月夜逼迫至此,李纨又释然了。 若非如此动静,恐怕也不会有前段时间在荣庆堂拔剑四顾的那一幕了。 “东府那位,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这位寡居贾府的珠大嫂子,自从丈夫死后,便自绝红妆艳裙,年纪轻轻就如同槁木般活着,最是懂得人情冷暖。 如今见着无父无母的霍去病被贾珍这般欺压,也不免有种同病相怜的心情。 “如今要怎么办?蔷哥儿他不会有什么事吧?”探春皱眉道。 贾宝玉则是略有些兴奋地说道:“你们放心吧,去病武艺那么厉害,定然是不会有事的。” 林黛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说的,能是一回事吗? 薛宝钗则摇了摇头,冷静道:“先别着急,看看赖管家是怎么说的,实在不行,咱们自己去蔷哥儿家里一探便知。” 闻言众女也只能点点头,偷偷藏在屏风后,等待着消息。 第一百五十章 众女心忧霍去病 第150章 众女心忧霍去病 片刻的功夫后,便有一人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直接跪倒在了贾母面前,正是荣国府管家,赖二的兄长赖大。 “老太太,各位奶奶。” 见赖大还准备挨个叫一圈行礼问安,贾母顿时就急了,摆摆手忙说道:“不必多言,快说说,东府的珍哥儿究竟如何了?” “是是是。” 赖大紧跟着说道:“回老太太的话,听东府的下人们都在说,珍老爷他已经被人打的不成样子了,出气多进气少的,小的刚来时还在昏迷着呢,这会儿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贾母一听,脸都变得煞白,听着意思,是快要被打死了? 本就因为林妹妹她们的表现而心生狐疑的王熙凤见状安慰道:“老祖宗莫慌,常言道三人成虎,这些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遇上点事情就慌了,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 贾母的脸色这才好转了许多,见状王熙凤又转过头看向赖大,拧着凤眉喝问道:“此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回二奶奶的话,是昨个半夜。” “半夜发生的事情,怎么今天才说!”王熙凤瞪着凌厉的眸子质问道。 赖大便一脸委屈道:“二奶奶,小的也是刚好有事去了趟东府,这才从那些下人的口中听到了些只言片语,说是人半夜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不来了,跟着去的几十号家丁也个个折胳膊断腿的。” 而事实上,这些话,却是赖大今早从他弟弟那里得知的,这些夸大其词的话,也是故作为之。 目的,便是想将霍去病的罪名说的大一点,好给他多添些麻烦。 每每想到上次登门时,被霍去病当众害得满脸秽物的场景,他就气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总觉得身边那些手下都在偷摸着看自己的笑话。 “胡扯你娘的臊,几十号人都被打断了腿?大半夜的珍大哥领着这么些人是要去打仗不成?”王熙凤一听就觉得荒唐无比,劈头盖脸就朝着赖大骂了过去。 骂完才想起几个长辈都在呢,当即又收敛起来。 赖大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低头回道:“二奶奶,这确实是真的啊,只是珍老爷为何半夜带人出府,小的也不得而知。” “对了,据说琏二爷也在呢,就是他带着人把珍老爷又抬回来的。” “二爷也在?”王熙凤顿时蹙起了光滑如玉的额头,想起昨夜贾琏的种种举动,她就巴不得他也如赖大口中贾珍一般,被人打个三天下不来床才好,那时倒要看看,他还如何出去吃喝嫖赌! 只是当着众多人的面,王熙凤还是一脸急切地询问道:“二爷人如何?” “据说琏二爷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屁股肿了,不能坐。” “这……” 王熙凤一时语噎,又翻着白眼,忍着怒气继续问道:“那到底是何人所为,居然敢打伤我贾家的一族之长?” 在鸳鸯的服侍下,用鸡心小碗喝了几口参汤的贾母这时面色也彻底肃然,她一脸凝重地看向赖大,等待解下来的答案。 贾珍作为族长,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他自己,同样也是神京贾家八房所有人的脸面。 真要是被人这般无凭无据地打了一顿,那说什么,贾母也不会放过对方。 不然的话,贾家还有何脸面立足? 闻言赖大心中一喜,暗道终于来了。 “回二奶奶的话,听人说,正是小蔷二爷动的手,拿着一根长棍打的珍老爷满地乱滚,琏二爷也正是想护着,才也遭殃及。” “小蔷二爷?”王熙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家的二爷,敢如此侮辱贾家? 其余人,贾母包括王夫人、薛姨妈等,也都怔住了,心中不断思索着和贾家不对付的那几家。 “真的是蔷哥儿!” 后厢房一扇紫檀屏风后面,正在聚精会神偷听的几女瞬间就反应过来,个个都惊呆了。 居然真的是蔷哥儿把东府的珍大哥给打了一顿,听情况好像下的手不轻。 林黛玉一双星眸低垂,清冷的瓜子脸上有些许愠怒:“蔷哥儿都搬出去了,还要上门去欺负他,真是……” 没怎么跟贾珍见过的史湘云则要直接许多,瞪大了眼睛说道:“去病大哥他真的有这般厉害?几十人都打不过他,那不成戏文里的大将军了吗?” “蔷哥儿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江湖高手,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一旁的贾宝玉显然又想起了上回在环春阁的事情,双眼中闪动着兴奋。 薛宝钗淡淡开口,雪白的面容上有着一丝担忧:“既然是听说,那想必几十人是夸张了,不过,如今这件事已经捅到了老太太面前,那蔷哥儿怕是要麻烦了。” “这件事又不是蔷哥儿的错,分明是珍大哥他,不如咱们出去,和老祖宗说个清楚?”贾宝玉这时候开口道。 黛玉这会儿觑着眼看向宝玉,一脸玩味道:“这件事情闹这么大,想来最后舅舅也是要知道的,宝玉你当真要出头?” 贾宝玉一听,顿时讪讪一笑,摸着脑门再不说话了。 “依我看,还是先等等老祖宗她们是什么反应再说,不过倒是可以先吩咐人去探望一下去病大哥。”林黛玉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又响起。 探春也点头道:“还是林妹妹想得周到,听赖管家说的吓人,别是蔷哥儿也受了伤。” 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林黛玉,薛宝钗微微一笑,淡淡道:“林妹妹说的不错,是要先派个人去看望一下,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也一并先拿着,若是蔷哥儿他真受了伤,也方便去请郎中。” “我这也有一点,也拿去。” “我也有些体己钱,也请带去给蔷哥儿看病吧,好歹也是叫过我姑姑的。”小姑娘惜春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这一幕,李纨很是哭笑不得,明明是自家的哥儿被打个半死,如今这些姑娘们却都纷纷关心起了外人。 一边心念着,她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笑着走了过去:“还是我来吧,你们那些月钱,怕是还不够买胭脂水粉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神仙妃子占头筹 第151章 神仙妃子占头筹 “老太太,就是那个贾蔷啊,三个月前从东府搬出去的。” 见众人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赖大赶紧解释道。 “什么,是蔷哥儿?!”贾母闻言顿时一惊,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一旁的王熙凤也是情不自禁地眯起了一双狭长凤眸。 同时心里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想来,也唯有那等敢在荣庆堂上执刀兵的小子,才能把珍大哥打的昏迷不醒。 只是,这一对冤家不是早就在老太太的出面下说和了吗,怎么好端端地又动起手来? 此刻的王夫人心底没来由生了一股厌恶之意,暗道又是这个贾蔷,好生生的日子,每次都因为他惹出动静来。 上次因为他,老爷还差点要把宝玉活活打死,当真是个灾星,被东府赶出去也是对的。 只是,虽然王夫人心念如此,然而想起昨夜那一封书信,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抬头看向贾母,一边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一边担忧道:“老太太,这……” 贾母显然也想起来大姑娘元春书信中提到,要好生与霍去病相处的事情,如今眉头也生出道道沟壑。 她一脸寒霜地盯着赖大质问道:“这好端端地,蔷哥儿怎么会和珍哥儿动起手来了?快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赖大自然是知道缘由的,不过他确实佯装不知,只是含糊其辞地说道: “老太太,这个我也不清楚啊,只知道昨夜小蔷二爷登门,在咱们府上二门外遇到了珍老爷,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有下人听见珍老爷大骂,说些什么忤逆不孝的话,小的觉得,会不会是因为这桩事情的缘故……” 鬓发如银的贾母眼睛中生出一抹不悦,手中的拐杖忍不住杵了杵地,带着几分怒意道:“再如何也不能动手打人,这把人都打昏迷了,岂不是下死手?” 王夫人淡淡道:“年轻人嘛,气血旺盛,三言两语不合就与人动手也在情理之中,那蔷哥儿又是个有武艺的,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也是一样的道理。” 贾母一双苍老的眼睛微微眯起,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我看这蔷哥儿,这回儿当真是不像话!” 尽管有元春的书信提醒,老太太也觉得要与霍去病多联系联系,就当是亲眷处着,然而如今得知这么一桩消息,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气。 活了七十余年,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在她们这等世家大族中,有晚辈敢跟长辈动手的。 别看她把贾宝玉疼到了骨子里,然而若是宝玉敢跟贾政动手,那老太太势必也是要含着泪把这孙子执行家法的。 一旁的尤氏听闻,那张艳丽容颜上浮现一抹诧异,心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一道略有些模糊的挺拔身影。 那蔷哥儿,如今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尽管尤氏早就也听说了霍去病的事情,然而没有亲眼见到,在她心里,始终就还是那个偷偷瞄过她的畏缩小子。 想起贾珍一贯以来的性子,脸上带着一丝悲切之意的尤氏就觉得此事定有蹊跷,不然谁敢把老爷打个半死……打个不轻? 上次蔷哥儿离府,不就是因为老爷他强人所难吗? 念及如此,尤氏倒也没对霍去病恶言相向,只是满脸担忧,杏眸含泪地看向贾母:“老太太,老爷如今受了伤,我就先行退下了,来日再向您请安。” 眼下的情况如此,贾母也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只是一脸肃然道:“珍哥儿媳妇,你放心,这件事情,老身必给你,给珍哥儿一个交代,我如今上了年岁,也渐渐地就不再管府上的事情了,原以为你们都大了,都懂事了,可没想到,在中秋夜还能出这么一档子让人看笑话的事情来!” 一旁的王熙凤面露异色,早在听到霍去病名字的第一时间,她心中就情不自禁浮现了那道几次出现在梦中的英武面孔。 此间事不足为外人道也,然而自从有了上次荣庆堂一事和宫里降下口谕夸赞,以及霍去病跟她赔了不是的举措后,凤姐儿的心里,却是全然没了上次霍去病威逼利诱她散播贾珍所作画卷一事的不悦。 偶然忆起,心中更多的也只是对于这个小侄子变化如此之大的好奇。 或许,也正是日有所思,方夜有所梦…… 性子要强,行事凌厉的凤姐儿之所以在府上这般霸道,也不过是因为贾家男人太不顶事罢了。 如今见着霍去病种种言语手段,反而越发看不起为了要银子玩女人,甘愿亲她脚丫子的贾琏。 想起两人之间的身份,再想到自己那些荒唐的梦,凤姐儿就下意识地闭紧了修长的双腿。 我真是被鬼迷了眼,不过是一个十多岁大的孩子罢了…… 凤姐儿连忙稳了稳心神,面上看不出丝毫破绽,站出来看着尤氏说道:“大嫂子,也别太过担忧了,说句不合适的话,了不起也就挨了三拳两脚罢了,人肯定是没有事的,我陪你一同回去看看。” 说罢,她又转过头来,看着贾母道:“老太太,咱们在这里担心也无济于事,下人们穿的话,信一半也就是真的了,刚好二爷他也在那里,我顺路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回来再禀告给您。” 贾母一脸欣慰地点点头,叹道:“看看,看看我这个孙媳妇,不枉我把偌大个西府都交给她来管,这家中上上下下,怕是也找不出一个比她强的了。” “哎呦,我的老祖宗,可不敢这么说,不然孙媳妇我的尾巴可就真翘上天去了。” 王熙凤笑的花枝招展,头上的珠宝金簪也随之晃动着,折射出道道耀目的金光,直晃得一旁跪着偷瞧的赖大两眼放光。 堂下之人,贾母暂且不提,王夫人、薛姨妈等已经人老珠黄,丫鬟鸳鸯虽然身材高挑,容貌无缺,可到底只是个未经人事的丫头。 至于尤氏,又是个熟透了的蜜桃,美则美矣,然而却少了一分少女之灵动。 唯有凤辣子这等刚结婚数载的女子,在日渐成熟的身段中,展现着妇人的独有风情,却又不失妙龄女子的娇俏。 因此,堂下众人里,王熙凤倒真是独占头筹,这张口一笑,便觉得满堂华彩,一时间,神仙妃子的雍容尽显无疑。 第一百五十二章 登仙阁中见贾珍 第152章 登仙阁中见贾珍 宁国府,会芳园。 陪着尤氏一起回来的王熙凤此刻刚走进这满地黄花,白柳横坡的园子。 尽管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可凤姐儿还是不由自主地暗道一声贾珍好会享受。 此地虽小,五脏俱全,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 虽然是秋季,可石中溪水潺潺清流激湍,鱼游浅底,皆若空游无所依。 暖日当头,枫树林红叶翩翩,莺鸟鸣啼,唯有阵阵西风拂过,方可罢了。 遥望东南之地,有亭台楼阁数间,依山傍水,别有一番雅致;又看西北,坐落抱厦几房,当中有貌美丫鬟披罗穿绮,丝竹悦耳。 如此美静,便是在大观园中也不多见,唯有老国公暮年静养之地,如今薛姨妈暂住的梨香院可媲美一二。 凤姐儿正自顾自看着园中的景致,不多时,便由小厮领着,来到了贾珍目前所在的登仙阁中。 一进屋去,还没来得及去看旁边坐在躺椅上打盹的贾琏和贾蓉,就已经被朱漆高床上的一颗猪头给吸引去了目光。 “老……老爷?!”尤氏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双美目中满是诧异和惊恐,她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玉手捂住口鼻,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肿的跟猪头无异的人,会是贾珍! 王熙凤也呆住了,看着面前敷着毛巾,全身包裹在被褥里,昏迷中还一直无意识哼哼唧唧的贾珍,心中大为震撼。 光是看贾珍这一脸猪头的样子,就可知该有多疼!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蔷哥儿才会下此狠手? 尤氏的声音惊醒了贾琏和贾蓉这一对叔侄,贾琏从睡梦中惊醒,他睡眼惺忪地看着面前的王熙凤,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 揉了揉眼睛,刚准备开口,一不小心却坐直了身子,下一刻便立刻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哎呦,疼死我了。” 昨夜霍去病一脚踹翻了贾珍,连带着搀扶着他的贾琏也跟着照小遭殃,如今虽然没什么大碍,可是尾巴根却沾不得椅子。 看着这一幕,王熙凤皱了皱眉,想起昨夜的事情,此刻她都懒得看贾琏一眼。 看了一眼跑到床边不知所措的尤氏,忍着心中的怒意,王熙凤沉声道:“贾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贾琏一听,顿时怔住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终于反应过来,认清了现实。 迎着凤姐儿那双愠怒的眸子,贾琏讪讪一笑,插科打诨道:“什么怎么一回事?凤姐儿你怎么来了,莫不是一夜未见,就想你家相公了?” 闻言王熙凤立刻就恼了,她先是看了一眼暗自垂泪,神色惊慌不定的尤氏,而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放你娘的什么狗屁话,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场合,什么时候,还在胡说八道,我问你,珍大哥被打一事,究竟是什么情况?” 王熙凤气场十足,外加贾琏本就心虚,这一顿骂直接就让他吓了一大跳。 只是贾蓉尚在场,这让贾琏分外觉得没有面子,再想起昨夜这母夜叉的言行举止,他也是怒从心头起。 “爷们儿的事,你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好知道的,我早已经请了郎中来给珍大哥看过,人并无大碍,修养两三天也就无事了。”贾琏一甩袖子,转头冷哼道。 “叔叔,老爷他当真没有什么事情?”尤氏一听顿时激动起来,忙起身来到贾琏面前。 一路小跑的尤氏身前汹涌,惹得贾琏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对于这位脏的臭的都不嫌,尤其爱好人妇的公子哥来说,尤氏自然是早就在觊觎之内。 只是碍于有贼心没贼胆,再加上平日里也无什么机会见到,因此也就不做他想。 此刻眼前的这一幕,倒是将贾琏心中的馋虫又给勾了起来。 “咳咳。” 贾琏咳嗽了一声,故意侧过身子不让凤姐儿看到他的脸,而后对尤氏说道:“大嫂子,你放心吧,珍大哥他一点事情都没有,就是一夜没睡,如今睡得正香呢。” 尤氏下意识拍了拍胸前几两风情,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对于她来说,贾珍就是她能当上宁国府大奶奶的全部,若是真吃了事,那必然是会连累到自己的。 这边贾琏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王熙凤的那双凤眸,不过她也只是无声讥笑了一下,并无多大反应。 贾琏是什么样子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若是没有对尤氏动过心思,那她才是不信。 另外,只听语气,凤姐儿就知道,此事并不如贾琏所言那般简单,她当即冷笑道: “贾琏,告诉你一句,这件事情,老太太已经知道了,我正是奉命前来探望的,你最好说清楚,为何珍大哥与蔷哥儿又发生了争执,而你为何又会在那里!” 贾琏一听,顿时因面前尤氏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而火热一片的心就又凉了下去。 对于他来说,昨夜的一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他才会一直守在这里,也没有派人通知荣国府那边。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快,事情就暴露了,还传到了老太太那里。 这下,可是全完了! 贾琏心灰意冷之际,对凤姐儿也没有了好脸色,只是没好气地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还要来问我。” “好,好,好。” 王熙凤被气的不轻,一张风情万种的俏脸都红了又白,她指着贾琏说道: “琏二爷,你可要知道,昨天宫里刚来信,大姐儿托老太太好生与人家蔷哥儿处好关系,说是宫里娘娘都夸赞了,结果前脚老太太刚看完,后脚你们就出了这档子事,若是这其中还有你的参与,那到时候可别又来求我!” “大姐儿来信了?” 贾琏满脸的不可置信,转过头看着凤姐儿那张含煞玉容,心瞬间跌倒谷底。 只是眼下这情况,他想低头,当众却又舍不下面皮,于是只能梗着脖子道:“笑话,我会去求你?” 第一百五十三章 得知真相凤姐惊 第153章 得知真相凤姐惊 “哼,贾琏,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王熙凤冷笑一声,转头又看向一言不发的贾蓉,满脸寒霜道:“蓉哥儿,你来说说,这件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闻言贾蓉心中一喜,他巴不得这件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呢,只是由于贾琏还在旁边,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激动,因此故作犹豫地说道:“二婶婶,这个……” 王熙凤此刻心情正不佳,见贾蓉吞吞吐吐,当即也是厉声说道:“蓉哥儿,知道什么就快些说出来,老太太那里还等着呢。” 贾蓉先是“为难”地看了一眼贾琏,而后便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要抢夺人家蔷哥儿的祖宅?” 王熙凤听后顿时俏脸含煞,扭头看向贾琏:“贾琏,你做下的好事,难怪你一直待在东府不愿回去!” 凤姐儿心中瞬间明悟,难怪贾珍会被打成这样,以蔷哥儿那般的性子,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定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中居然还会有贾琏的身影。 敢情昨夜没拿到钱去喝花酒,转身就去找了珍大哥。 当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满心厌恶地瞥了一眼贾琏,王熙凤只觉得心神疲惫。 贾琏仍旧强硬说道:“我如何?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珍大哥的主意,与我有什么相干的?左右人家蔷哥儿都没说什么。” “你……” 王熙凤刚想说话,可抬头就瞧见了满面悲切之色的尤氏,顿时止住了口。 眼下这种情况,再当着人家的面去推脱责任,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呵呵,老娘懒得跟你在这胡扯。”王熙凤一声冷笑,先是跟尤氏打了声招呼,而后便风风火火径直从贾琏面前走过。 见状贾琏一皱眉,急忙跟了上去,待走出大门,他说道:“你要将此事告诉老太太?” “怎么,你觉得我还能瞒着?”王熙凤头也不抬地回道。 说罢,见贾琏神色阴翳,终究是有些不忍,又开口道:“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是瞒不住老太太的,你最好是赶紧想想如何跟人解释吧。” 注视着凤姐儿离开的背影,贾琏站在原地神色阴晴不定,最终也没想出别的办法,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后,也只能咬牙跟在王熙凤屁股后面追了上去。 然而到了荣庆堂院门外,贾琏却又打起了退堂鼓,借口身子不适,捂着屁股就回了自己跟凤姐儿所在小院。 王熙凤独自站在门外默然许久,最终也只是释然地摇了摇头,随后便走进了荣庆堂。 屋里得知凤姐儿回来的消息后,贾母连忙一叠声地叫人去迎。 看见凤姐儿的第一眼,老太太便问道:“如何?珍哥儿那边,究竟有没有事?” 王熙凤行了个礼,面上笑容热切,丝毫不见方才与贾琏的不愉快。 “老祖宗,放心吧,珍大哥并非一直昏迷着,早已经请了郎中看过,又敷了药,如今人已无大碍,正在睡觉呢。” 这一下,贾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连忙双手合十,闭着双眼不断呢喃道:“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如释重负地嗔怒道:“这些下人就会乱传,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要出事了,万幸如此。” 天知道她方才心情有多么沉重,要真是东府大老爷被族中子侄活活打死,那可真是天大的丑闻。 一旦传出去,贾家成为满神京的笑柄不谈,那大姐儿元春封妃的事情,必然是要落空的,甚至还会有政敌以贾家德行不修为由趁机弹劾。 这些事情要是压堆地赶上来,那她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可着实承担不起来。 贾母的心情由阴转晴,整个荣庆堂内压抑的氛围也似乎一扫而空,所有人都轻松了不少。 随着赖大的离开,在凤姐儿还没回来时,林黛玉、薛宝钗等人便又重新回到了荣庆堂上。 “宝玉……” “二哥哥……” 这会儿见贾母心情好转,几女顿时就给贾宝玉接连使着眼色。 贾宝玉暗戳戳地点了点头,随后一脸无辜地来到了老太太面前,捏着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老祖宗,我怎么听说东边的珍大哥他出事了?” 贾母满脸和蔼地摸了摸贾宝玉的脑袋,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下人遇事慌了神,乱传一气,这不,你二嫂子刚从那边回来。” 说到这里,贾母拍了拍脑门,看向鸳鸯道:“虽然说没什么大碍,但好歹也是我贾家的族长,鸳鸯,扶我赶过去亲自看看。” 闻言贾宝玉眼前一亮,顿时说道:“老祖宗,那我也跟您一起去看看珍大哥吧。” 林黛玉、探春等也齐声道:“老祖宗,我们也去瞧瞧珍大哥。” 事实上,看望贾珍是假,想要亲眼看看此事情况究竟如何才是真。 正当贾母笑呵呵地要答应下来之际,王熙凤却笑道:“老太太,您老别忘了,珍大哥他这会儿可还没醒呢,这么乌泱泱一大帮子人过去了,还如何静养?” 贾母想了想,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便说道:“那就让珍哥儿好好修养一天,咱们明日再去东府探望。” 说到这里,她似想到了什么,面色肃然地看着贾宝玉说道:“宝玉,我知道你以前喜爱和蔷哥儿玩,但以后可莫要再去找他了,这等连族中长辈都敢动手的臭小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这一次,老太太是真的生气了,一半是因为动手殴打长辈这等忤逆不孝的行为,另一半则是因为担心此事穿到宫里,会引发不必要的波澜。 此话一出,顿时就让几个小家伙急了,她们原本还想着如何去安慰一番霍去病呢,这下倒好,贾母直接就勒令不许往来了。 心直口快的史湘云忍不住就要说出事情的真相,然而下一刻就被薛宝钗给轻轻拉住了胳膊。 “凤嫂子刚从那边回来,定然是知道实情的,可用不着你开口。” 薛宝钗眨动着杏眸,朱唇轻启。 第一百五十四章 鸦雀无声荣庆堂 第154章 鸦雀无声荣庆堂 “对了,凤丫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他就把珍哥儿人都打昏了?” 提起霍去病,贾母立刻想起来了正事,也顾不得再跟宝贝孙子说话,一脸正色地看向王熙凤说道。 王熙凤暗道一句重头戏来了,接着向前一步,眉目肃然不偏不倚地解释道: “老祖宗,是东府珍大哥他昨夜领着人去了芝麻巷子,也就是蔷哥儿住的地方。说是他将蔷哥儿自幼养大,按照族规,那座宅院理应要充归祖产,屋里的嬷嬷和丫鬟晴雯不愿,便喊回了蔷哥儿,然后两个人就吵了起来。珍大哥说要出三百两银子买下院子,蔷哥儿便说也要出三百两买下宁国府,说不多大会儿,珍哥儿就推攘了朱嬷嬷一下,紧接着蔷哥儿就把珍大哥连同那些家丁都打了一顿。” 众人一时无言:“……” 这蔷哥儿说话倒是能把人气死,想来贾珍听到三百两买下宁国府的话定是暴跳如雷。 说到这里,凤姐儿还不敢相信,好家伙,那可是二三十号龙精虎壮的汉子,就这么被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俊秀少年全给放倒了? 想想弱不禁风,险些连自己都比不过的贾琏,再对比一番霍去病昨夜的举动,王熙凤就下意识蹙起了眉头。 几位姑娘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贾母听闻竟是这般原因,不禁也默然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良久后,她方拧着眉头说道:“按照规矩来说,珍哥儿做的倒也没错,只是既然二人没谈拢,那就罢手便是,为何蔷哥儿一言不合,就把人打成那般模样?” 凤姐儿便又说道:“老祖宗,是蔷哥儿他说,这院子是父母留下的祖产,早在他刚进宁国府的时候,院子里值钱的物件就都被……珍大哥给拿去变卖了,所得银子足以买下整座院子,是以两人早就恩怨相抵了。” 林妹妹闻言当即皱起了两道罥烟眉,珍大哥这做的也太过分了,连这等不义之财也要贪。 这时薛姨妈也在一旁不经意地说道:“我听说蔷哥儿自幼无父无母,那朱嬷嬷就是把他养大的人,这也难怪……” 人老心不老的贾母听完后,立刻便理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这么多年了,那座小破院子扔在那里都没人管,怎么突然珍哥儿就要收回去? 定是想拿这件事情做文章,以族规压人,不仅白得一处房产,还能出口气,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蔷哥儿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脾气,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 这珍哥儿,也真是的,我千叮咛万嘱咐,怎么就是不听,偏偏要在这等节骨眼上闹事! 一座小院子,说破天也不过千两银子,若是封妃的事情黄了,那贾家损失的,可不仅仅是这些年送进宫里去的十万两。 这珍哥儿,是越发糊涂了,何苦非要跟一个孩子置气呢? 蔷哥儿也是,老爷生前就说过,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这才多长时间,每每都要争狠斗勇,岂不闻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珍哥儿毕竟是你名义上的长辈,哪怕再不和,也不能把人脸都打肿了,这传出去,必定要被满神京的人活活笑死。 贾母在心中不断思量着,只觉得分外心累,这件事情不管谁对谁错,贾家都丢大人了,只盼莫要传到宫里才好。 一脸疲累之色的老太太摆摆手,坐到了高炕上,思虑良久后又问道:“既然珍哥儿已无大碍,那蔷哥儿呢,可请了郎中看过?鸳鸯,你去后面拿一百两银子出来,再去寻一根辽东老参,一并送到芝麻巷去。” 在贾母看来,霍去病必然也是受了伤的,说不得比贾珍都要严重许多。 鸳鸯刚应和了一句,准备离开,王熙凤就一脸古怪之色地开口:“老太太,我看就不必了吧。” “嗯?” 贾母还以为是王熙凤是看不上霍去病,便皱着眉说道:“都是我贾家人,便是发生些许矛盾,也是家事,说开了就好,不至于整得跟仇人一般,更何况这件事情孰是孰非还说不清,当务之急,还是要保证人没事才行。” 在贾母看来,这件事情不论如何,最重要的是快些淡化下去,降低影响才是。 既然昨夜有五城兵马司的衙役看到了,那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传的满天飞了。 若是蔷哥儿真出现什么差池,那宫里会怎么看? 当今圣上亲自赐字的少年,就这么被你们贾家自己人不看重? 王熙凤便笑说道:“老祖宗,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人家蔷哥儿一点事没有,自然也就享用不了您老的辽东大参了。” “一点事没有?” 贾母震惊了,看着王熙凤说道:“不是带了二三十号家丁吗?他们就都看着自家老爷挨打不管?” 老太太不管事的这些年头里,她自己也清楚有些下人是越发不着调了,但也不敢相信,会出现这种事情。 王熙凤笑呵呵道:“自然是管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都被蔷哥儿一个人给放翻了。” 贾母只觉得这孙媳妇是在说笑:“你这小猴子,莫不是在说书不成,蔷哥儿一个人就打过了二三十人,自己还一点事情没有?” 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王熙凤点头道:“老祖宗,当时蓉哥儿也在,这可都是他跟我说的。” 闻言,荣庆堂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全都惊呆了,只知道蔷哥儿是个文武兼备的,可却没想到,这武,高的也太荒唐了。 那可是三十名人高马大的家丁,不是老鼠,怎么就被他一个人全放倒了? 不约而同的,众人心中都浮现出了一道清秀俊逸的身影。 实在有些难以想象,那看上去并不如何强壮的少年,发起狠来,居然这般令人瞠目结舌。 “我的天,蔷哥儿和戏文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将军有什么区别?” 这一次,薛宝钗没有看住史湘云,让她惊叫着打破了荣庆堂的安静。 第一百五十五章 贾母心结众人解 第155章 贾母心结众人解 史湘云的话在贾母心中激荡起层层涟漪。 老太太实在难以想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俊俏后辈,居然能有这般以一当十的武艺。 “国公爷年轻时,也不过如此了。” 她一双苍老的眼睛中充满了回忆之色,依稀记得在几十年前的那段峥嵘岁月里,贾代善便是凭借着一身出类拔萃的武艺,打遍军营无敌手,立下了赫赫威名。 闻言众人心头皆是一惊,老太太居然把蔷哥儿跟老国公相比较? 王夫人心中很是吃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不过是个惯会逞凶斗狠的泼皮罢了,如何能与国公相提并论? 真要论,也得是她的宝玉,方有国公爷之资。 身材娇小玲珑,气质上柔柔弱弱的林妹妹有些不可思议地举起了自己的小拳头,心头浮现出霍去病的面容。 就这样的拳头,可以打三十个? 虽是女子,也并非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巾帼,然而想到这一幕,诸位姑娘心中还是十分震惊兼好奇的。 相比于其他人心中的诧异,经历远远超过她们的老太太心中则更为复杂。 这般武艺根骨的子弟,他们贾家,有多年没出过了? 为何四王八公一脉的开国武勋会越发落寞,被景佑功臣处处打压,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家中尚武之风不存,族内子弟不肖先祖十之二三,导致只能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一日又一日消磨着天家的恩情。 而景佑功臣不过才几十年的功夫,当初的第一批老臣都还没死完,更别说家中门风了,远比开国功臣一脉武风浓厚。 有族内子弟前仆后继的建功立业,这些年来景佑功臣一脉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虽然说这几年来,那些景佑小辈也越发荒唐胡闹,但康庄大道还是一直向前的。 并非开国一脉这般,已有大厦倾颓之势。 如今的贾家,便是最为鲜明的代表。 当年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贾家有多么如日中天,如今就有多么衰落。 西府两兄弟,承袭爵位的长子贾赦好色成性,性格暴虐,比起贾珍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儿子贾政倒是个正常公子哥,只是志大才疏,独好与门客空谈,完全是不堪大用。 至于东府,那就更不必提。 而诸如贾琏、贾蓉等晚辈,有老子爹压着还好,只是蠢笨了些,终日只知道吃喝嫖赌,而一旦管教着他们的人百年之后,那必然也是无法无天的主儿。 若是让他们来习武行光耀门楣之举,不用想,那定是天方夜谭。 偌大的贾府,也唯有贾珠的遗腹子贾兰,是个读书的料子。 只是年龄尚幼,如今的贾家,已然等不起了。 老太太人老心不老,眼光更是看的透彻,只是她一介女流,又到了这般年纪,无论如何也回天无术了。 因此才选择彻底放权,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平日里只想着高乐静养,待到将宝贝孙子的后路铺好,也就能安心驾鹤西去了。 只是,如今乍一见霍去病居然有这般武艺,甚至能媲美年轻时的贾代善,老太太那颗早已死寂的心,居然又起了一丝波澜。 若是让这小子去参军,再加上贾家余下的香火情,说不定,还真能让贾家重新出现个军功爵位? 眼见着有这么一丝重振贾家的苗头,贾母顿时激动起来。 “不行不行,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蔷哥儿毕竟只是旁支,即便是将来真上了战场,夺了军功,那也不能承袭爵位,不然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很快,贾母就冷静下来,旋即暗自苦笑摇头。 武艺再高又如何,如今的大盛军方,可不是当年了。 众人的心思跟随着贾母的表情变化着,见老太太忽地激动,忽地迷茫,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想不到这蔷哥儿,不吭不响的,居然有这般能为了,难怪宫里会夸他文武兼备,咱们倒是都走了眼。” 听见贾母这般说,众人都心有明悟,看来老太太的态度,是有所改变了。 之前听闻霍去病把贾珍打个半死,还气的不轻,如今,似乎有双方各拍五十大板的态度? 薛姨妈察言观色,连忙笑道:“蔷哥儿的确是个有大能为的,不然也写不出名满神京城的书来。” “唉。” 老太太摆摆手,叹息道:“让姨妈家看笑话了,如今这家里啊,是越发无法无天了,当长辈的不像话,下面小辈也跟着荒唐。” 这话自然是说贾珍和霍去病两人的。 一个要强取豪夺自家晚辈的祖宅,一个大打出手,丝毫不顾忌世俗礼教。 王熙凤顿时夸张地说道:“哎呀老太太,千错万错都是孙媳妇的错,是我没有替您老管好这个家,都怪我都怪我。” “哈哈,你这个泼皮破落户,真当我不敢罚你不成?”贾母看着搞怪的王熙凤,顿时笑了起来。 薛姨妈这时候走上前来,也劝道:“老太太,这家里大大小小几百口子人呢,哪能有事事称心如意的?别的不提,就说我家那哥儿,想必您老也听说了,见天儿把我气的不轻,年轻人嘛,就是这样的,一身旺盛精力总使不完,若不闹出点动静来,才是要当心呢!” 薛姨妈这一番漂亮话也是说到了贾母心坎里,不住地点头称是。 又想起薛蟠平日里的风评和种种荒唐行径,老太太心里越发平和了。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有薛蟠这个呆霸王珠玉在前,老太太对比起自家的子孙,竟然莫名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已经大概猜出来贾母心意的凤姐儿则又半跪在贾母膝前笑道:“就是,老祖宗,别说是咱们这样的大家族了,就是寻常百姓家那七八口子人,还时常有兄弟不和,姑嫂骂街的事情呢,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满神京的权贵,有谁敢站出来说自己家什么事没有?没人敢笑话咱们。” 这时候,一众姑娘们也上来撒娇劝慰,就连王夫人也昧着“良心”过来说了两句,老太太的心结终于一扫而空,面色也又恢复过来。 “那就等珍哥儿人清醒过来,再说这件事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贾赦登门看贾珍 第156章 贾赦登门看贾珍 “琏二爷,您来了。” 发生了这般事情,那贾母的这场牌局也就黄了,老太太也没有留人吃饭的兴致,摆摆手,便都打发走了,而到了下午,在宁国府后院,却又迎来了熟人。 看着迎面走来跟自己行礼的下人,这会儿刚跟凤姐儿三句话不对付又吵了一架的贾琏也没给笑脸,只是淡淡点头。 王熙凤离开荣庆堂回到自己院子时,听闻消息的贾琏忙不迭地就跑了出来,询问老太太的反应。 还在气头上的凤姐儿自然不会告诉他实情,甚至还故意夸大其词,想着让贾琏老实一段时间。 结果心里正烦躁着的琏二爷受不了王熙凤的阴阳怪气,一气之下便又夺门而出。 这会儿又来到宁国府,也是心里忐忑,想着来避避风头。 刚抬起脚,贾琏忽又看向小厮问道:“你家老爷可醒了?” “回二爷的话,老爷他刚醒,这会儿……这会儿正在房间里摔东西呢。”小厮一脸后怕之色,显然清醒后的贾珍十分暴怒。 贾琏摇了摇头,随后便走进了登仙阁。 还没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贾珍的怒骂:“囚攘的,你是想疼死老爷我吗,还不快去请郎中来。” 随后便是贾蓉低到极点的委屈声音:“老爷,郎中已经请过了,人家说现在静养就行。” “反了天了,还敢顶嘴。” 啪! 闻声贾琏慌忙推门而入,便看见贾蓉捂着脸低头站在那里,瞧不清面色如何。 而贾珍,那颗依旧肿着的脸上还敷着毛巾,此刻正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瞪着贾蓉,双目赤红,好似要喷出火来。 许是这一巴掌又触碰到了哪里的伤,下一刻贾珍面容扭曲,连忙又哎呦着躺回床上。 “珍大哥,快快躺好,你如今正是要养身子的时候,哪里还敢胡乱起来走动?” 见状贾琏连忙走到床前,又趁机朝着贾蓉使眼色。 贾珍从小养尊处优,含着金汤匙长大,一辈子没受过什么委屈,如今被一个晚辈打脸不说,还被用棍子打的满地打滚,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屈辱。 如今清醒过来,朝着身边人发火,也在情理之中。 “琏二叔。”贾蓉感激地看了一眼贾琏,慌忙走出了房门。 “琏兄弟。” 贾珍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 贾蓉瞧着他这幅凄惨模样,心中也有些庆幸昨夜不是自己,叹息道:“珍大哥,何至于此啊。”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事,贾珍双眼立刻有怒火喷薄而出,以至于身上似乎都更疼了。 脸上火辣辣的灼热以及内心无比剧烈的屈辱感,让贾珍整个人都好似在火上烤一般,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琏兄弟,那个畜生,那个畜生,居然敢那么对我,我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想起昨夜霍去病对自己做的一切,以及那杀意凌然的一双眸子,贾珍愤怒之余,一股凉气也直冲天灵。 那个孽障,居然真的想杀了自己! 贾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若是有可能,恐怕自己真有性命之忧。 这也让他怒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刻就将霍去病五马分尸。 贾琏苦笑道:“珍大哥,消消气消消气,有什么事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子骨。” 气头上的贾珍根本不听劝,仍旧自顾自恶狠狠说道:“那小畜生殴打族长,忤逆不孝,我要用家法,我要把他绑到宗祠前,当着神京八房贾家人的面,把他活活打死。” 看着他这副模样,贾琏嘴角抽了抽,心道那蔷哥儿又不是贾家的下人,而且还被宫里赏识,岂能是随随便便就将人打死的? 没办法,贾琏只能继续说道:“珍大哥,冷静些,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才行,千万不能贸然行动,那贾蔷武艺高深莫测,昨夜……昨夜你也看见了,若是真把他逼急了凶性大发,最后说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乱子出来。” 经过贾琏不断地劝说,贾珍终于冷静了一些,但还是愤愤不平道:“能打又有什么用,待我去兵马司请一队人马出来,那孽畜不反抗倒还好,一旦动手,哼哼,老爷我必让人把他射成筛子!” “珍大哥言之有理。”不管心里如何想,贾琏这会儿也只能附和下来。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只听外面下人又叫嚷道:“西府大老爷来了。” “叔叔来了?”贾珍抬头诧异道。 一听西府大老爷的名头,一旁的贾琏顿时打了个寒颤,回头望去,正好看见自己老子贾赦满脸阴沉地推门而入。 “老爷。”贾琏连忙毕恭毕敬地弯下来腰。 从这一点来说,贾家的爷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从小都生活在父亲的威严之下,也就是贾琏结婚成家之后,短了与贾赦的接触,这才好上不少,行事也愈发放肆。 然而一旦见了面,还是犹如耗子见了猫一般。 贾赦闻声瞥了眼贾琏,只是淡淡点头后,便看向床上躺着的贾珍。 霍去病出手极有分寸,虽然没有要命伤,但却足以疼的他撕心裂肺,并且看上去惨不忍睹。 尤其是一张脸,都肿的看不见眼睛了。 见到贾珍的样子,贾赦也是当即一愣,整个人都呆住了。 “珍哥儿,你竟然被打成了这个样子?”贾赦一脸震惊地说道。 他刚从外省回来,正好听到下人说东府大老爷被打了,再一询问,发现竟是上次那个无法无天,把自己也气的不轻的贾蔷,顿时就赶了过来。 瞧着贾赦的表情,贾珍只觉得面皮发烧,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被一个小辈都打成这样。 他嗫嚅着开口说道:“叔叔,已经请郎中看过了。” 点点头,贾赦沉着一张老脸道:“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那个孽畜居然已经无法无天到了这种地步,实在可恶至极,着实是我贾家的耻辱!” 见状,贾珍先是一怔,紧接着顿时心头一喜,若是请来大老爷为自己出头,那事情想必会简单许多。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为出气贾赦拿人 第157章 为出气贾赦拿人 这边贾赦见贾珍疼的哼哼唧唧,也不再多跟他说话,只是撂下一句好好静养后,便转头看向了一旁畏畏缩缩的贾琏。 “琏儿,听说昨晚你也在,此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缘何那小畜生就敢对自家长辈下此毒手?”贾赦一双三白眼本就显着面相凶狠,如今阴沉着脸,更是渗人。 便是已经看了二十多年的贾琏,此刻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听到贾赦这番文化,他心中更是一惊。 暗道若是让老爷得知我是因为那几百两银子才跟着去的,事后还不把我打死? 正心里踌躇着,不经意一抬头,忽见贾珍对他拼命使着眼色,便一咬牙,将昨夜之事模棱两可的说道: “老爷,是珍哥儿他体恤贾蔷孤苦无依,特意要出三百两银子将本就该充归祖产的房子买回,可他却提了一个极其荒唐的条件,且家中老仆也十分嚣张,居然敢当面冲撞我们,珍大哥不过是说了两句,便被贾蔷动手打了一顿。” “好啊,真是反了天,区区一个老仆,也敢以下犯上,老爷我这些年打死的下人,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了,哪个敢多嘴?”闻言贾赦怒极,犹自骂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明天我就先去把那下人杖毙了再说!” 一想到霍去病,贾赦就气的不轻,骂了好一通解气后,方又继续问道:“既然本就应该充归祖产,那珍哥儿情愿掏三百两银子,也算是体恤族人大发善心了,这黄口小儿当真是不知好歹,他提出了什么条件?” 贾琏看了一眼贾珍,眼观鼻鼻观心地说道:“贾蔷说,他也要拿出三百两银子,把宁国府买下来,不然休想他搬出去。” 贾赦顿时眉毛高高拱起,山字纹异常明显,张嘴便骂道:“当真是蛆了心的没造化种子,掉进钱窟窿里的孽障,也是想瞎了心,这偌大一座国公府,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妄想染指的?” 见贾赦话越说越狠,躺在床上的贾珍竟也不觉得身上有多痛了,偷偷朝着贾琏比划了三根手指,示意他继续。 又是三百两银子? 贾琏见他打出的手势,当即大喜,想着话已至此,这艘贼船也是下不来了,便添油加醋继续道: “是啊老爷,这贾蔷,分明是在故意这这般说,又暗中指使老奴继续激怒珍大哥,恐怕为的就是有借口出手打人。” 贾赦本就对霍去病心怀怨怼,恨不得将这个胆敢当众忤逆他的小子抽筋扒皮,如今一听贾琏这么说,当下也没有丝毫怀疑。 他将桌子拍的震天响,口水四溅的咆哮道:“这个小畜生,真以为宫里夸了他一句,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不成,殊不知那都是圣皇陛下看在我贾家的面子上,才提了一嘴罢了。”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随后便是尤氏那柔柔弱弱地声音:“老爷,大夫嘱咐的药汤已经熬好了。” 此刻被疼痛折磨的苦不堪言的贾珍一时也忘了贾赦还在场,连忙招呼尤氏进来。 端着药汤进门的尤氏乍一看还有两人在场,顿时就惊了一跳,连累着身前一阵波涛汹涌。 “大老爷,小叔叔。”尤氏虽然已经年纪不小了,但此刻还是如同受惊的小白兔一般,怯生生地对着贾赦和贾琏行礼。 几束落日余晖射进窗户,那一双晶莹剔透饱满丰润的唇也同时泛起金色的光泽,随着尤氏的开口,而多了三分魅惑之意。 见着这一幕的爷俩不由得同时有些呆了,直到听见贾珍的闷哼声,这才纷纷止住了饿狼似的目光。 “嗯。”贾赦淡淡点头,以表回应。 对于两人的窥视目光,身为女人的尤氏自然是感受的一清二楚,然而她却只能佯装无事发生,端着药汤来到贾珍面前,打算喂他喝下去。 “呸呸呸,囚攘的小贱人,打算烫死老爷我不成?” 岂料刚喝下去第一口,贾珍就忙不迭地吐了出来,一边涨红了脸咳嗽,一边怒骂着尤氏。 尤氏自己也被贾珍一挥手推倒,当即摔了个屁股墩,那双娇柔杏眸顿时就红了,脸上满是惶恐不安和委屈之色。 “嫂嫂当心。” 就站在她身后的贾琏见状,忙把人扶了起来,那双大手捏在一对柔若无骨的肩膀上,不由得心神一荡。 尤氏也是浑身一颤,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抹羞红,颤声道:“多谢叔叔。” 闻声贾琏更是心血澎湃起来,只是四只眼睛还在盯着,他也不敢乱动,只能规规矩矩地将人扶起。 自家儿子的那一点花花心思被一旁的贾赦看的真切,他不动神色地瞥了一眼尤氏身前,又对着装的人模狗样的贾琏冷哼一声,宣泄似的说道: “贾蔷小儿实在罪大恶极,珍哥儿你且放心,这口气我这个当叔叔的势必给你出了,待会我就领人把他抓到宗祠执行家法!” 贾珍听闻顿时大喜,也顾不得被尤氏烫到嘴生气了,连忙道:“多谢叔叔。” 只是想到昨夜的事情,他又提醒道:“叔叔留心,那畜生武艺十分高强,寻常家丁,怕是拿他不住!” 贾赦显然早已在心底打好算盘,冷笑道:“无妨,老爷我亲自去报官捉他便可,你一个堂堂威烈将军爵爷被人打成这样,岂能容歹人逍遥法外,那孽障武艺再高,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跟官差动手。” “还是叔叔想的周到。”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贾琏心底十分犹豫,他自是清楚此事究竟是谁对谁错,一想到霍去病要被官差捉拿,甚至最后还要被活活打死,他就有些于心不忍。 “唉。” 贾琏在心头叹了口气,暗道蔷哥儿不要怪我不帮你说话,实在是我自己也自身难保了要。 又一想到贾珍方才许诺的三百两银子,他面上的一丝郁色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了银子,倒是又可以去看看前两天刚勾搭上的小娘子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忍辱负重珍老爷 第158章 忍辱负重珍老爷 听闻这三人旁若无人的“密谋”,上午就已经知道实情究竟如何的尤氏免不得皱起了黛眉。 都是当长辈的,欺负一个无父无母的自家子侄辈少年也就罢了,事后还要赶尽杀绝,这做的未免也太过了些。 虽然她与霍去病并不熟悉,往常也就是每个月能见上一两回,但终究免不了心里一阵唏嘘。 只是尤氏身份摆在这里,她也不是傻子,并没有劝说些扫兴的话来。 然而昨晚宫里元春送来信时,她也是陪送着老太太在场的,自然也知道心中的建议,以及老太太的一些态度。 若是任由老爷他们今晚去抓人,岂不是要恶了西府老太太? 念及这里,尤氏连忙提醒道:“老爷,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闻言贾珍那张笑容绽放犹如菊花般的老脸顿时就垮了下来,觉得此刻尤氏的插嘴让他分外没有面子。 他阴沉着脸再次怒斥道:“爷们说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赶紧出去,唤个丫鬟进来服侍老爷我。” 尤氏又被当着外人的面骂了一通,心头顿时一酸,然而贾珍的脾气就是如此,她也早就习惯了,因此也只是忍着说道: “老爷,这件事情还是要先禀告老太太才好,她昨夜才叮嘱过的,要让咱们把蔷哥儿……贾蔷当自家人看待。” 下一刻,贾珍还没开口,贾赦便已经一挥衣袖,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此事无需多问,老太太年纪大了,心软,况且她也不知道此事如何,待我拿了那孽障,她老人家自会懂得。” 尤氏为之一怔,不禁暗道上午那凤辣子就已经问清楚了缘由,想必这会儿老太太不一定是在骂人家蔷哥儿还是老爷呢。 于是她又说道:“大老爷有所不知,昨夜宫里头传来了大姐儿元春的信,说是有贵人赏识蔷哥儿,还当着她的面特意夸赞了几句,因此大姐儿便特意问候了两句,还嘱咐老太太要照顾些。” “大姐儿来信了?她在信里果真是这般说的?” 贾赦闻言霎时急了,连忙上前一步询问道。 那双迫切的三白眼让尤氏有些不适,她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点头继续说道:“的确如此,因此老太太说了蔷哥儿本就是自家人,即便是如今自立门户,也要时常往来才是,还特意让宝玉、颦儿他们送了几个金裸子过去。” 说罢,停顿了片刻,见贾赦紧紧皱着眉头,尤氏又把从荣庆堂听来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 “等小辈们走了之后,老太太还说了,如今正是大姐儿她封妃的关键时期,皇后娘娘既然当着她的面夸赞贾家人,那就说明情况是好的,任何人都不可在这个关头闹出些什么幺蛾子出来,不然她绝对轻饶不得。” “竟然如此……” 听罢,贾赦捏着下颌一撮胡须喃喃自语,眉毛都要拧在了一起。 这些年,自打将大姐儿元春送进宫里之后,一应事情全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光送去的银子就跟流水一般,让他心疼的厉害。 只是一想到封妃之后,水涨船高的贾家又能富贵二十年日子,贾赦也就释然了。 因此,元春在宫里是什么样子,他是最为了解,当下听闻尤氏这番言论,哪怕是再恨霍去病,也不得不权衡起利弊来。 一番思索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今夜,怕是还真动不得那孽障。 不提皇后娘娘的夸赞是真还是客套话,光是昨夜打人这件事,若是传出去,那可真不是什么好名声。 晚辈动手殴打长辈这回事,要是被贾家的政敌利用起来,性子着实恶劣。 恐怕到时候以德行不修的名义弹劾一通,那封妃的大事,又要凉了。 见贾赦面上纠结、犹豫之色,贾珍自然也懂得是什么情况了,心中一万个不甘心,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犹如泼墨。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以及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昨夜究竟有多么屈辱。 因此,纵使是事关贾家前程的天大之事,他那被愤怒冲昏的脑子一时间也是顾不上了,咬牙切齿地说道:“那难道就这么轻松地放过那畜生了不成?莫非我这顿打,就白挨了?” 而且,要报复那小子不说,还要把他的院子也一并夺过来,不然府上的开支,怕是真有些周转不开了。 贾赦也是面色十分不岔,但终究这顿打没有挨在自己身上,因此倒还能忍住,看了一眼黑着脸的贾珍,摇摇头劝道:“珍哥儿,侄媳妇说的没有错,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不然便是要误了我整个贾家的大事!” 贾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厉声道:“可是侄儿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砰地一声,倒是把一边的贾琏给吓了一跳,同时心中有些艳羡,若是他敢对贾赦拍桌子,那事后身上断然是没有一块好皮的。 见状贾赦心中也是有些不岔,面上浮现一抹阴翳之色,只是虽然辈分长了他一辈,但是论起地位,却是一样的,更何况贾珍还是贾家的族长,因此倒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轻轻哼了一声,出言提醒道:“珍哥儿,那孽障的事情,自然不能这么轻易算了,只是如今的确是关键时期,老太太说的话十分有道理,若是由你我擅自一番行动,导致封妃的大事失败,那损失的,可远远比挨了一顿更疼!” “我想,这个道理,你也应该明白才是,今晚就暂且按兵不动,待明日我同你一并去见了老太太,再来决定下一步如何走,也不迟。” 话已至此,贾赦也不再多留,拂袖便离开了登仙阁。 贾珍死死盯着门外的日薄西山,耳边不断回荡着方才贾赦对他说的话,只觉得越想越气,霍去病那张脸似乎还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自己,笑容讥诮。 噗! 下一刻,眼前一黑,贾珍竟然一口老血喷出,直挺挺地就在此倒在了床上。 “老爷!” “珍大哥!” 这一幕可是把贾琏和尤氏吓得不轻,不过好在只是吐了一口淤血,贾珍不仅没事,反而还觉得心口轻松了许多。 叹了一口气,尤氏小心翼翼劝道:“老爷,不要多想了,还是养好身子要紧。” “哼!” 贾珍显然是还气着,不过倒也没再说什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十五月亮十六圆 第159章 十五月亮十六圆 过了月圆夜,便已是深秋。 不同于盛夏的艳阳高照,大日久久不落,方才还壮丽巍峨的天际烟霞,转眼间便没了踪影,紧跟着,一轮大月便缓缓从东方升起,直挂在柳树梢头,注视着入夜的神京城。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芝麻巷子中的一座院子里,身段高挑,眸子狐媚的俏丫鬟晴雯一转身,便看见窗外那磨盘大的黄月高高悬着。 柔和的月辉一束束播撒下来,她顺着看了过去,只觉得此刻正坐在书桌前的主子分外俊俏。 那张英武至极,棱角分明的脸,在月华的衬托下格外柔和,配合着不断跳动着的烛火,将大爷映衬的宛若神人。 晴雯并不多学问的小脑袋瓜里不禁在想,恐怕书中那些温润如玉的书生公子,也不及此刻的蔷大爷半分。 再想想就是这般貌比天人的少年,昨夜竟然独自打的三十名恶奴哭爹喊娘,晴雯更是有种极度的不真实感。 她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这种格外强烈的反差感让人一想起,就觉得分外……兴奋。 “想什么呢,又不专心写字。” 严厉中带着些父兄般无奈的语气让晴雯从某种幻想中回过神来,看着一脸奇怪地盯着自己的霍去病,小丫鬟不仅面色一红,下意识地就合紧了修长的双腿。 “嘻嘻,我在看大爷你写书呢,这姑且也算是学习吧。” 随着二人之间的一些小游戏,相互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晴雯越发恢复了傲娇的本性,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如今也肆意跟霍去病开着玩笑。 霍去病也笑道:“嗯?那我考考你?若是答不上来,可是有惩罚的。” 听到惩罚二字,晴雯只觉得自己的身子瞬间就软了下来,媚眼如丝的目光好似水波一般,只荡漾的人心神颤动。 那双狐狸眸中波光潋滟,微红的瘦削瓜子脸上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风情,迈着高挑的双腿,晴雯款款走到了霍去病身旁,而后便径直坐了上去,一双胳膊环抱着他的脖子。 “大爷,尽管考吧,我现在可是已经能认识二三百字了,不过你可不许故意提高难度为难我……”晴雯在耳边吐气如兰,尽管语气上有些不情不愿,然而那双眸子里却满是雀跃兴奋之色。 看着比他还着急的晴雯,霍去病有些无奈地伸手刮了刮她那在月辉下,白嫩如玉的鼻尖。 自从上次偷懒睡觉不读书的晴雯被霍去病随手在身后打了两巴掌之后,这小丫鬟好似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仅说话行事之间越发大胆,每每在霍去病教她读书认字之时,还要暗戳戳地主动挑衅,以此惹来主子的不满,而后便一脸乖巧地接受惩罚。 想到这里,霍去病不禁心头也有些火热起来。 随后便是暗自一声苦笑,看来红颜祸水,自此君王不早朝一说,还是有些道理的。 他本是睡不着觉,想着写一回目的侠客传,也好打发时间,没想到还没落笔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被这小丫头看的提不起来心思了。 索性放下毛笔,将书稿放置一旁,霍去病将晴雯抱上书桌,在一声惊呼声中,食指自那张俏脸划至精致的下巴尖,轻笑道:“想来,你这惫懒的小丫头也是答不出什么名堂来,还是别浪费大爷我的时间了。” 晴雯瞪大了一双狐狸眼,满面羞红,“怯生生”地说道:“那大爷下手可要轻些…… 待到月落西山,夜风也随之平静下来,窗纱不知何时已被拉开,烛火重新照耀着房外的老槐。 脸上晕红尚未散尽的晴雯正重新系着身前衣襟上的盘扣,见霍去病仍打算写书,便帮着过去倒了杯茶。 只是走动之间,难免会触碰到身后的巴掌印,小丫鬟下意识拧紧了眉,只是一双狐狸眼中,目光却越发多情。 “大爷,时辰不早了,不如先休息了吧。”看了看天色,晴雯一脸关切地说道。 虽然始终没有到最后一步,然而晴雯却早已经将霍去病当成了自己一辈子的男人,尤其是在此番惩戒过后,更是满心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闻声望了过去,霍去病放下毛病,一脸笑吟吟地说道:“正好心有所感,喝完这杯茶就不写了。” 晴雯一脸幽怨之色,嗔道:“原来大爷方才还在想着写书呢。” 霍去病嘴角勾起,笑道:“原是想着你的,只是后来有人声音大了些,把我吓着了。” “大爷,你……”晴雯顿时羞急,抬手就作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霍去病哈哈大笑,也不再逗小丫鬟了,正色道:“写会文章,能让我静下来,昨夜发生的事情肯定还没有过去,今天风平浪静,可明天指不定就还有麻烦找上门。” 晴雯面上顿时浮现一抹担忧之色,她自己倒是不怕,只是担心霍去病:“大爷,那贾珍可恶至极,还什么大老爷呢,我看与市井泼皮无赖也一般无二,他指不定在想着怎么报复爷呢。” “哈哈,无妨,你忘了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了?” 有步军衙门这层身份在,且占着理,霍去病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怕贾珍派人报复。 到时候将人一抓,再带到步军衙门的牢房里一关,说不定还能再挖出些贾珍的把柄来。 不过若是贾珍也利用权柄操持,故意针对恶心自己,那就不得不防了。 因此霍去病也正在思索对策。 不过倒也不用太过担心,真到了事不可为的地步,还有定城侯府上的谢鲸以及镇国公府上的牛继宗帮衬呢。 只是霍去病并不想因这点破事就请两人出面。 若是连贾珍这一关都过不了,那还谈什么家国大事? 待理清了思绪,霍去病也就收了笔,目送着小丫鬟开门回去,自己也熄灯歇息去了。 第一百六十章 西府来人请二爷 第160章 西府来人请二爷 翌日,凉风送爽,打完一套长拳的霍去病在晴雯的服侍下刚洗漱完毕。 来叫二人吃饭的朱嬷嬷见着树荫下相视而笑的主仆,同时也露出了一副慈祥的笑容。 念着已经许久没有去过定城侯府和镇国公府了,又刚过中秋,饭后的霍去病便想着走上一遭。 只是没想到刚在房间里换衣服呢,外面朱嬷嬷就一脸紧张地跑了过来,说道:“蔷哥儿,贾家西府那边又来人了,说是要找你。” 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的。 霍去病微微一怔,随后便笑着宽慰朱嬷嬷道:“嬷嬷没事,终究是要来人的,我去见见。” 到了前院,便看见一位身材高瘦,面相木讷老实的老仆正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见到霍去病后,连忙扯开嘴角笑了起来。 来者正是西府管家林之孝,上次去荣庆堂,说来也是他登的门。 不过想想也是,这东西二府大大小小的管家差不多都被他打了个遍,也就这位被人唤作天聋地哑的老实人合适来到这里了。 看来是西府的老太太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莫非是贾珍那老货去告的状? 霍去病暗道一声,而后淡淡一笑:“林管家,你来的可不是时候,刚吃过饭。” 林之孝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蔷二爷客气了,是老太太命我过来,想找您过去问点话呢。” “看来是前天夜里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怎么,老太太是打算为我出头,惩治一番那打算强取豪夺的贾珍?若是这般,那我还真得多谢谢她老人家了。”霍去病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 闻言林之孝顿时愣住了,看着对面少年脸上似笑非笑地表情,不仅暗叹这蔷二爷果真不是个好相处的。 不过他可不敢在这种事情上许下什么承诺,便讪笑着糊弄道:“蔷二爷说笑了,老太太只是命我来请您去府上走一遭。” 霍去病眉头一挑,又一脸玩味道:“哦?既然不是这样,那莫非是老太太见贾珍被打成了猪头,看不过去,准备替他出头,特意让我登门谢罪?” 林之孝听见更是心底发苦,见说辞糊弄不过去,只好一五一十地说道: “蔷二爷说笑了,老太太岂能这般,实话跟你说了吧,是一大早上的还没吃饭呢,东路院子里的大老爷就和东府的珍老爷一并来到荣庆堂,一见面就开始哭诉起来,老太太见到珍老爷那副模样,也被吓了一跳,连饭都没吃下去。” 说到这里,林之孝也是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霍去病,暗道这小蔷二爷看上去眉清目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下起手来,竟然是那般狠辣,那珍老爷不仅脸肿的跟盆一样,胳膊腿也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若是换上一身破烂衣服,说是乞丐也没有人不会相信。 就连他自己今早上刚看到贾珍,也是被惊了一大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定了定心神,林之孝又赶忙继续说道,有赖大这位“同僚”的前车之鉴在,他还真有些怕霍去病一言不合就动手,毕竟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可经不住打。 “那珍老爷哭诉着要请老太太做主,说是不然的话,就自己去带人把……把蔷二爷你抓回宗祠,然后召集神京八房贾族人,当着他们的面施行家法,老太太也无可奈何,只好派我来请你过去一趟,把话当面说清楚再说。” “呵。” 霍去病一声冷笑,当着林之孝的面骂道:“这老不死的东西还真是大言不惭,便让他去报官,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谁丢了贾家的人,谁又会进宗祠挨家法!” 林之孝在一旁的听的心惊胆战,反驳也不是,附和也不是,只能佯装未闻,小心翼翼劝道:“蔷二爷,依我看还是辛苦你走一遭为好,老太太是个讲理的人,只要把话说清楚,相信会还你一个公道的,不然的话,珍老爷那边一直闹,对谁都不好。” 霍去病微微一笑,先是朝着不远处的朱嬷嬷和晴雯投了个安心的眼神,紧跟着便笑道:“这是自然,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哪里有教人害怕贼子的道理呢?林管家,咱们这就走吧。” 他倒也没为难这位林管家,毕竟从各方面来看,人还是不错的。 而且这一趟也是要去的,不然总是让贾珍在那边胡说,那这件事岂不是反而成了他的错了? 尽管并不惧怕贾珍,但如今这个世道,流言猛于虎,若真有被贾珍泼脏水按上一个不孝的名声,那还是很麻烦的。 林之孝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要是霍去病真不去的话,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这位爷可不是个能威胁的主儿。 踏出家门,走在路上,霍去病看着前面带路的林之孝,心中却想着他方才所言的贾赦。 据他从贾宝玉那里闲谈得来的消息,这位与贾珍无二的大老爷近期是一直在外省行事的,想来前夜的事情中,并没有他的影子。 然而这刚一回来,却就掺和了进来,跟着贾珍一起面见贾母,打算为他出头倒打一耙,是何道理? 莫非是因为上次与贾赦交恶,导致他心底生恨,所以才借这个机会,想要恶心自己一次? 霍去病思来想去,也唯有这么一个说法站得住脚,这位大老爷,可不是一个心眼大的,甚至比起贾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这一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告状却又让他有些奇怪,以这俩人的性子,应该直接带着人打上门来才是对的。 他今日打算去拜访二位世伯,便是想着跟牛弘和谢安也通一通气,带些步军衙门的手下过来,就等着贾珍再次上门寻衅,而后借机将他手底下的恶奴一网打尽。 只是没想到,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这让霍去病很是不解,不过想到上次在贾家的事情后,再联系到元春封妃一事,他也就很快想明白了。 定是一手操办此事的贾赦心存顾虑不愿闹大,这才想着不动声色的整治他。 想通之后,霍去病呵呵一笑,你们不敢闹大,可是我却没有顾虑! 第一百六十一章 贾珍告状荣庆堂 第161章 贾珍告状荣庆堂 荣国府,荣庆堂内。 因为一大早上贾珍这档子事的缘故,现在贾家所有能上得了台面的人几乎都来了。 便是耷拉着肩膀,看谁都歪着脖子的环三爷贾环,都同着一并过来陪老太太用早膳的宝玉、黛玉等,躲在后厢房里的屏风后面,偷偷打听着前面的动静。 薛姨妈虽然自认是外人,避嫌似的寻了个借口离去,但是女儿薛宝钗此刻却也在。 众目睽睽之下,薛姨妈也没有刻意将其一并喊走,观其离去前一脸好奇的样子,怕是也存了几分回家等着询问宝钗,满足好奇心的意思。 每次来贾家都要小住上半个月的史湘云此刻也在,眼望着前方大厅里,贾珍那一脸肿成猪头的模样,这个性子直率的姑娘就忍不住先笑了出声。 这边笑声一起,史湘云连忙反应过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脸无辜地瞪大了杏眸看着诸位兄弟姐妹。 “珍大哥……这也太喜人了……” 只是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早就憋不住的贾宝玉顿时也笑了出来,惹得身边的林妹妹嗔怒着拍了他一巴掌。 然而就在下一刻,不经意又看见了贾珍那只眯成一条缝的右眼的林黛玉,同样也忍俊不禁起来,那好不容易维持的清冷仙子模样,也是破了功。 “嘎嘎嘎。” 坏小子贾环更是肆无忌惮,他心里全然没有半点对于长辈的尊敬,眼下也无人管他,捂着肚子笑的满地打滚,声音如同鸭子一般。 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三姑娘探春看不下去了,觉得分外丢脸,一脚就踢在了贾环的屁股上,让他嗷嗷叫着爬了起来。 在场之人就连李纨都面带笑意,唯有端庄大方的薛宝钗仍旧保持着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玩笑般地看着众人嗔道: “瞧瞧你们一个二个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家遇到了什么喜事呢。” “咳咳。” 作为当中年纪最长,始终照顾着这些小姑子的李纨首先不好意思了,掩嘴咳嗽了两声,以此掩饰尴尬。 面皮子十分薄的林妹妹也迅速端起了身子,那张细若凝脂的清冷脸蛋上有着一丝羞恼。 宛若潇湘楚水的一双含情目看向薛宝钗,一向是不能吃亏的林妹妹冷笑道:“宝姐姐也别说我们,你不是一向最为守礼的么,怎么今日见到你的去病大哥把珍大哥打成猪……这般模样,竟然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语?” 闻言其他被薛宝钗笑话的姑娘也都纷纷站了出来,一副凑热闹的态度笑话道:“就是,宝姐姐怎么不去先怪蔷哥儿,反倒是责怪起姐妹们来了?” “莫非是宝姐姐也会护短?” 众人的打趣让一向淡定从容的宝钗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张白嫩胜雪的面容上浮现一抹微红,倒像是腊月寒梅被寒风拂落在大雪坪上,别有一番风情。 这般模样,倒是把贾宝玉都给看呆了,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探春踩了他一脚,这才醒悟过来,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正似笑非笑的林黛玉。 薛宝钗抿了抿丰润的朱唇,心中也在奇怪自己的反应,若是从前,定是不会这般,任她们取笑便是…… 她重新换上淡定从容的姿态,口中轻吐:“这件事本就是珍大哥做的不对,蔷哥儿便是下手狠了些,也无伤大雅,我只不过是担心咱们这边的动静传到前边去,说不定会给去病带了更大的麻烦。” 刚听完前半句,林黛玉本还想着再取笑两句,只是听到后面,她自己也笑不出来了,面露一抹忧色的看着前方。 此番珍大哥不顾脸面也要一大早跑来跟老祖宗告状,看这架势,势必是不能和去病他善罢甘休的。 堂堂一族之长被打成这样,老太太会如何做? 林黛玉不禁为霍去病捏了一把汗。 她对这个能文能武的便宜侄子,观感还是很不错的,还能同她顶嘴逗乐,不似宝玉一般,唯唯诺诺着,似乎自己是什么不讲理的泼妇一般,不敢惹。 听到薛宝钗的话,其他姑娘们也都一同沉默下来,唯有贾环,又开始发出鸭子一般难听的笑声。 “哈哈哈,贾蔷那小子对我这个三叔忤逆不孝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把珍大哥打成这样,这下子,看老祖宗不把他吊在宗祠前面活活打死。” 众人皆是一脸无语地看着双手叉腰的贾环表演,就连薛宝钗面容上都有一丝怒容浮现。 见着这一幕的探春更是要气炸了,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这一刻要丢尽了。 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低声吼道:“贾环,你要是不会说人话,就给我闭嘴,没人求着你张嘴,实在忍不住那就滚出去!” 见探春犹如一头发怒小母狮的样子,贾环顿时被吓住了,连忙闭上了嘴,不过仍旧翘起着二郎腿,一脸嘚瑟地张望着荣庆堂,八成是在寻思着霍去病得被打成是什么样子。 大口呼吸了三回,探春终于强忍住了打他一顿的冲动,不过还是没好气地说道:“说了别喊他,你们不听,这下好了,午饭都气饱了。” 林黛玉呵呵一笑,手拿着一把美人扇轻轻摇晃着:“是老太太好久没见了,这才让舅舅带着一并来的,谁能反对。” 这时候一向沉默寡言的迎春难得开了口:“好了,先别提这些事了,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样才能帮到蔷哥儿吧,这一关,怕是有些难过。” 众人顺着她的话又看了一眼前面,心中明悟,陪同着珍大哥一起来的大老爷贾赦,一直在跟老太太控诉去病大哥的罪名,看上去倒像是他挨了一顿打一般。 他是迎春的父亲,也难怪她此刻会开了金口。 只是几女碍于身份,终归只能是干看着,想要上前说几句话都是不行的。 “去病大哥又没做错什么,分明是被人抢了房子,这才动手的,老祖宗也是知道这一点的,难道她老人家还能是非不分?” 史湘云再次开口,满脸不岔的样子,连珍大哥都不肯喊了,分明是气愤极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荣庆堂内二爷到 第162章 荣庆堂内二爷到 史湘云刚说完,后厢房内便寂静一片,姑娘们或多或少都面色复杂。 她们虽久处闺阁之内,然而心思却是一等一的玲珑,对于人情世故,自然是也是晓得的。 因此,对于云姑娘的这番话,也只能发出一声无能为力的叹息。 东府的贾珍贵为一族之长,被打成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若是老太太各派五十大板还好,真要是坐视不管,那蔷哥儿只怕会招来更大的横祸。 李纨叹了一口气,素面朝天的白净脸上显出一抹愁容,却让本是寡淡的气质增添了一抹病西子般的婉约之意。 她拍了拍史湘云的脑袋,苦笑道:“云儿,你莫要把事情想得简单了,这件事纵使是珍大哥的错,可也不会全然落在他头上。” 闻言,史湘云迈着两条修长的腿无意识走动了两步,拧紧了蛾眉道:“大嫂子,这是为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不成?” 薛宝钗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李纨,朝她轻轻摇了摇头,淡笑道:“云丫头,这些事情啊,三言两句是说不明白的,等你将来就懂得了。” 史湘云似懂非懂,苦恼的挠了挠后脑勺。 她偷瞧了一眼前面,又看了看宝玉,突然开口道:“二哥哥,老祖宗平日里最疼你了,不如你去旁边听着,也好为我们多打探一些动静?” 贾宝玉一听这话,顿时就垮起了一张脸,心道怎么每次都要我来做这种事? 抬头见几位姐姐妹妹包括林黛玉都在眼神发亮地看着他,贾宝玉立刻就来了劲,当即拍着胸脯表示这件事包在自己身上。 然而刚走出屏风,就见贾宝玉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连忙就低着脑袋跑了回来。 看着这滑稽一幕的贾环顿时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拍打着椅子两边的扶手,肩膀不停地晃动着。 众人此刻也懒得搭理他,只是好奇地看着贾宝玉,满头雾水。 贾宝玉捏捏诺诺的红着脸说道:“我险些忘记了老爷也在,他要是看到我还没有去族学,必是又要打我的。” 林黛玉:“……” 薛宝钗:“……” 三春:“……” 她们倒是也忘了这一茬了,政老爹想必心情也不好着呢,这个时候若是让宝玉去了,那恐怕也是送羊入虎口。 只怕是蔷哥儿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又要准备去给宝玉解围了。 见她们这副模样,贾宝玉又羞又急,还以为是在笑话自己,急的满脸通红,险些眼泪花子就出来了。 李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替他解围道:“行了,你们也别在这里干着急了,依我看啊,蔷哥儿的事情,未必有咱们想得那么严重。” “大嫂子,此话从何说起?”二姑娘迎春急忙问道,其他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李纨。 李纨便小声解释道:“东府的珍大哥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们也知道,他如今被蔷哥儿打的这般凄惨,没领人去报复也就算了,居然还告状告到了老太太这里,无非就是因为宫里元春封妃的事情到了关键时候,他也不敢闹大,唯恐传出去后,对贾家名声不好,所以才想着让老太太处罚蔷哥儿。” 元春封妃的事情对于贾家大人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事情,然而几位姑娘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过。 此刻听李纨一番解释,倒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眉宇间的一丝忧虑顿时就散了七分。 薛宝钗蕙质兰心一点就通,此刻也若有所思道:“按照本朝律法,无论这件事谁对谁错,蔷哥儿既然已经动手,那若是珍大哥报官的话,免不了是要受一顿杖刑的,可如今却是一副雷声大雨点小的模样,想来大嫂子说的是有道理的。” “但愿如此吧。” 林黛玉看了一眼前面的动静,螓首上挂着一丝担忧。 …… 荣庆堂上,高台上正坐着闭目养神的老太太贾母,一旁的丫鬟鸳鸯正贴心地为她按摩着肩膀。 两边则分别端坐着手转佛珠的王夫人以及贾赦的续弦邢夫人。 此刻的王夫人一脸平静,手中慢慢转动着刻有佛像的象牙珠子,双目时不时打量一眼身边的妯娌以及不远处的贾赦,心头格外轻松。 一想到今日是那个惹人心烦的小子搞出来的事情,她便觉得心中分外轻快,就连默念的佛经感觉都短了许多。 紫檀木宝榻高台之下,还有王熙凤以及一脸凄然之色的尤氏左右侍立。 平日里惯会活跃气氛的凤辣子如今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半句笑言也未说出口。 至于堂下黄花梨木高椅上分别坐着的,正是身着文士儒衫,深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贾政,以及贾珍和陪着他一起来的贾赦叔侄二人。 而其子贾蓉,则是鹌鹑似的站在贾珍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哎呦,老祖宗,您老可要为我做主啊,那孽障,可是差点没把我活活打死!” 在贾赦的示意下,贾珍再一次捂着脸哀嚎起来,委屈至极的声音自荣庆堂传到后厢房,听得几位姑娘们是面面相觑。 一天一夜过去,贾珍脸上的肿胀非但没有消下去,反而还更加严重了,此刻当真如同猪头一般,一只眼睛也彻底肿的看不清了,模样非常之滑稽。 “这蔷哥儿,下手当真是不轻,简直是没把珍大哥当人看。” 一边的王熙凤在心里暗道,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贾珍两眼,险些没忍住笑声。 贾珍刚嚎完,贾赦便趁机说道:“放心吧珍哥儿,家门出此败类,老太太必定是会为你做主的。” 本来还不想睁开眼的贾母在听到大儿子说的话后,也是不得不往下瞥了一眼,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珍哥儿,此事老婆子我已经知晓,你如今有伤在身,还是不要妄动,安心坐下等人来就行。” 一大早的还没吃饭,就被这没孝心的大儿子领着贾珍好一顿鬼哭狼嚎,刚开始贾母还震惊怎么会打的如此之惨,可听多了之后,也是没来由开始厌烦起来。 见老太太眉头都拧起来了,贾赦也是见好就收,赶紧给贾珍又使了一个颜色。 不多时功夫,只见去而复还的林之孝就走进来禀报道:“老太太,小蔷二爷已经到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冠军侯再进荣府 第163章 冠军侯再进荣府 “小蔷二爷来了。” 听到这句话,虽然荣庆堂内人心各异,然而所有人还是都竖起来耳朵,全提起了精神,聚精会神地盯着门外。 就连老太太,也是在鸳鸯地搀扶下重新坐直了身子,面带复杂地看着屏风外。 一脸铁青,面色阴翳的贾珍更是下意识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动的茶水四溅,刚要破口大骂,下一刻又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宁国府,连忙将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是终究还是没忍得住这口气,冷哼道:“他也算什么二爷?不过是一个忤逆不孝的反叛种子罢了,进到这荣庆堂,都是污了祖上清净,活该打死了账。” 贾赦也是附和道:“我只不过是一两月不在家,没想到就出了这么一个无父无母的畜生,这若是传出去,怕是我贾家的颜面都要让人笑话光了,实在可恨!” 其他人听见这话也只能犹若未闻,暗自期待着接下里的一场好戏。 不提后厢房里的姑娘们得知霍去病到了后是如何心情,便是一旁的尤氏,都不由得抬头看向了门外。 或许是由于昨天被贾珍连番训斥的缘故,今日尤氏面色十分不好看,就连妆容都散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 只是好在贾珍人没有大碍,她心里的大石头也就落了地。 只要她宁国府大奶奶的名头还在,那一切就都好说。 如今这般模样,倒是有一大半都是特意装出来给贾珍和老太太看的。 一想到那个偷瞧过自己的畏缩晚辈竟然就是把贾珍打成这般的罪魁祸首,尤氏心中就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变化,才能犹如换了一个人一般? 一旁的凤姐儿亦是瞪大了眼睛,不过一想到那个因担心责怪,用养伤当借口龟缩在屋里的丈夫贾琏,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贾母瞥了一眼下面还在骂骂咧咧的贾赦和贾珍,用眼神让他们闭住嘴后,这才淡淡道:“去把人叫进来吧。” 大丫鬟鸳鸯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了屏风后面。 见到这一幕,王熙凤心中有了一定猜测,老太太不让林之孝去唤人,反而让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去,明显是没打算动真格的,看来珍大哥这次是要吃个哑巴亏了。 荣庆堂外面,霍去病正一脸淡然地打量着穿山游廊上悬挂着的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浑然没有要“对薄公堂”的紧张。 扭动着腰肢款款走出来的鸳鸯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由地微微讶然。 那身着青衫腰悬宝剑的少年比起上一次见面时,似乎更加英武了许多,气质也越发淡然,浑然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公子哥。 再想想宝玉宝二爷,鸳鸯不由地暗道,或许前几年老夫人口中常常提起到的国公爷年轻时,也就是这般模样吧。 面上分毫不显的鸳鸯来到霍去病面前,行礼后声音清脆地开口道:“蔷二爷,老太太让我带你进去呢。” 无数道阳光穿过树梢之间的缝隙,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道金黄的光柱,那几粒雀斑似乎也在鸳鸯的笑容中活泛过来,显得越发清新可人。 “有劳鸳鸯姐姐了。”霍去病笑着点头道。 对于这个被誉为金鸳鸯的大丫鬟,他还是抱着敬意的。 如这般忠心耿耿,性烈如火的人,无论是男是女,都值得敬佩。 姐姐? 听到这两个字,鸳鸯心头倒是跳了一瞬,往常在贾府,也就听见宝二爷在哄他那些房里姑娘要胭脂吃时,有这么个称呼。 万万没想到,这看上去清清冷冷,不好惹的蔷二爷,居然也会叫人姐姐。 霍去病自己也万万没想到,只是随口一句尊称而已,可放在时常见到贾宝玉荒唐举措的鸳鸯耳朵里,却是让她心生了几分古怪之意。 只是见霍去病眸光清正,全然没有半点宝玉眼中那般的邪念,鸳鸯心中竟也没有半分不适,只是面上微微多了一抹霞红。 待到绕过屏风,霍去病便看见七八双眼睛一同盯着自己。 不知为何,他首先就看见了正一脸好奇盯着他打量的尤氏以及王熙凤。 被发现了的尤氏见那双清冷眸子看过来,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心虚之感,连忙低下了头。 这蔷哥儿,居然变化这般大,简直都要人忘了之前是什么样子了。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脑海内身高腿长英武挺拔的少年形象,还是深深烙印在了尤氏的心中。 难怪西府里这些小姑娘最近整日里谈论最多的就是他了,尤氏不由地想道。 这就是贾珍的续弦夫人? 霍去病脑海中浮现出之前的记忆。 而王熙凤,不知为何,在霍去病看过来的瞬间,身子便如同麻了一般,整个人都有些软了。 那不卑不亢大步走来的铮铮少年风骨,比起整日醉在女人肚皮上的贾琏来说,不知好了多少倍。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王熙凤倒还能以爷们都是这般的借口来安慰自己,只是最近霍去病的种种言行举止见的多了,她也就不由自主地就拿二人做起了比较。 尤其是前天夜里的事情过后,夫妻间的情谊算是断的差不多了,凤姐儿心中更是越发嫌恶起贾琏。 见到那双眸子的第一眼,她就下意识想起了唯有扬起脖子,自己才能看见这个小侄子脸的古怪梦境…… 因此这会儿也是自觉双颊滚烫,甚至都心虚地偷瞧着有无人注意到自己。 对这一切并不知情的霍去病倒是一点也不怵,看着高台宝榻上双鬓银白的老太太弯腰行礼道:“见过老祖宗。” 至于双眼通红,看着就想扑上来咬他两口的贾珍,以及满脸阴沉冷笑的贾赦,自然是统统无视了。 有贾母在,自然是不存在什么鸿门宴八百刀斧手之说的,且就算真的有,那倒霉的恐怕就是贾家自己了。 如今的大盛,就连亲王贵爵也领不了一百亲兵在府上,更别提大厦将倾的贾家了。 那些昔年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贾代善亲兵一个个寿终正寝后,如今的贾府已经是连一个真正的兵都找不到了。 至于那些恶奴家丁,真要豁出去下死手,那也是来一个死一个。 第一百六十四章 拳打老狗何罪有 第164章 拳打老狗何罪有 看着底下对自己言行举止挑不出半点毛病的霍去病,贾母一双苍老的眸子中满是复杂之色。 面前的少年犹如芝兰玉树,却并不如同那些士子书生一般柔弱,反而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坚毅。 尤其是一对虎目清澈而明亮,似灼灼生辉,叫心怀阴私者不敢直视。 看着那左手虚握剑柄的高挑身影,老太太恍惚间好像真地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贾代善一般。 那年她还只是保龄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在得知父母已为自己谈好亲事,而许下的人家正是如日中天的贾家那位名声大噪的贾代善时,心中也和万千少女一般忐忑不安。 按照习俗,本以为只有在大婚之夜才能亲眼见到这位素未谋面却听闻多次的夫君,可贾母万万没想到的是,贾代善竟如此荒唐而大胆,居然夜闯保龄侯府,独自找到了她的闺阁。 那时的贾母自然是惊讶之余万般羞恼,斥责贾代善举止有违礼教,然而没想到这位未来的国公爷居然跟个没事人一般,笑嘻嘻地说自己即将娶进门的夫人,怎么着也得先看一眼才是。 也就是从那一次对话开始,贾母就彻底记住了这个年少时百无禁忌,年长时以身许国的贾代善。 这一刻,贾母的心情无人可知,霍去病见老太太久久不闻不问,还以为是要给他个下马威,只是抬头瞥见她正满脸复杂地盯着自己,遂也就作罢,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荣庆堂内众人面面相觑,贾赦也是紧紧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他这位老娘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以他的想法,自己与“苦主”珍哥儿一同来哭诉逼宫,一向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老太太自然是要狠狠责罚一顿那孽障,最好是交给自己处置,那才算是皆大欢喜。 不然的话,堂堂一族之长被打成这般,贾家的面子往哪里放? 王熙凤见老太太久久不语,不由地轻声提醒道:“老祖宗。” 贾母如梦初醒般开口,只是语气平淡,并不让人猜出她究竟是何想法:“行了,不必多礼。” 霍去病抬起头,就这么站在两排黄花梨木高椅之间,眼神平静。 在贾珍身后当着木头人的贾蓉看见这一幕心中无比吃味。 凭什么他就能不卑不亢地站在贾家这么多长辈面前,而自己却连在贾珍面前喘口气的胆量都没有? 贾蓉将这一切都归功在了面前的老子身上,眼神变得无比阴毒,不禁在心里咒骂怎么没活活打死这老畜生。 只是下一刻,贾珍没来由的一声怒吼,险些把正在咒骂的贾蓉给吓得坐倒在地。 “好一个忤逆不孝的小畜生,老祖宗当面,有何脸面站着,还不快快跪下谢罪!” 这一声叱骂下去,几位看热闹的小姑娘大媳妇包括王夫人心里都忍不住咯噔一下,暗道贾珍这是开始发难了。 后厢房的姑娘们更是忍不住开始提心吊胆,这般类似戏文里三堂会审的场面,对她们来说还是第一次。 平常日子里,大多也就是看见贾赦几句贾琏,或者政老爹训斥一番贾宝玉,如何有这般要评个“你死我活”的家族场面? 比起其他人性子都要软弱些的二姑娘迎春看着一脸凶相的贾珍,开口嗫嚅道:“该不会真的要把蔷哥儿拉去宗祠施行家法吧?”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听老一辈的婆子说过贾家的家法究竟是怎么样的,严重些的,可是真会出人命的! 因此闻言几人也都纷纷露出担忧的表情。 薛宝钗则轻轻摇了摇头,出声宽慰道:“别担心,老祖宗还没开口说话呢,事情应该并没有咱们想的那般严重。”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又悄悄响起,正是狗崽子贾环在那里一肚子坏水的嘀咕:“指不定待会就要跪在宗祠前,被珍大哥拿着鞭子抽呢。” 探春还没来得及恼怒,便听见一直沉默不语的林黛玉缓缓开口:“你们可别忘了去病大哥究竟是什么性子,就算是真要去跪宗祠,那他会愿意?” 许是林黛玉意味深长的语气吓到了贾环,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被提溜着脚脖子差点被淹死的事情,下意识一缩头,偷偷瞧着外面的霍去病,再也没乱说话了。 堂中,听到贾珍之言的霍去病转过头,自从来到这里后终于第一次正眼瞧了过去,面露疑惑道:“珍大老爷,敢问我犯了什么罪,需要跪下?” “身为晚辈,居然恃武行凶,当众将珍哥儿打成这般模样,便是送去官府,也要将你杖责一百,如今居然还敢口出狂言,死不认罪?”贾珍还没开口,贾赦便冷冷一笑。 他暗道这孽障终究还是嫩了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为死不认罪就行? 浑然不知这贾家可不是官府,压根不需要讲究什么证据! 其余人也都皱起了眉,心道莫非这蔷哥儿是要撒泼打滚死皮赖脸不认账,打着蒙混过去的念头? 若只是这般,那可真是把老太太当成傻子了。 面对贾赦的诘问,霍去病不以为然,只是一脸恍然道:“原来说的是这件事,只是,我前天夜里,分明打的是一条强取豪夺,为长不尊,目无王法的没脸没皮老狗,又不是什么人,敢问大老爷,这何罪之有?” “噗,哈哈哈,没脸没皮老狗,笑死三爷我了。” 后厢房内,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贾环听到霍去病的话,当即就笑的嘎嘎直乐,把一脸古怪地几位姑娘听得也险些忍不住了。 刚刚才放出话的林妹妹这时候也是一脸惊讶之色,只是细看之下,那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目中,竟也有着丝丝惊动之色。 就这么……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骂的这般难听? 蔷哥儿也太……太敢了吧! 相比于最为符合这个时代大家闺秀模样的薛宝钗,有着七窍玲珑心的林黛玉性子则要古灵精怪许多,虽也知书达理,但内心深处,还是十分活泼,或者说叛逆的。 在亲眼见到霍去病的这一番行为后,她自己竟也和宝玉一般,有种挑战封建礼教的紧张和刺激。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宝剑当面不敢言 第165章 宝剑当面不敢言 荣庆堂内,听到霍去病这番话的人无不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这般场合之下,这小子居然还“口出狂言”。 王熙凤望着那一脸不屑神情的少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许尿意涌来,情不自禁地就拢了拢双腿。 对于她来说,孰是孰非并不重要,只是这般爷们的作态,才是真正能让她心潮澎湃的原由。 每日管着偌大的西府,几百上千口子人对她服服帖帖,畏首畏尾,即便是回到家中,平日里贾琏对她也是好言好语说着,自己稍有不顺,便可以破口大骂,浑然不像什么尤氏、邢夫人一般,每日怯手怯脚地活在男人身下。 只是这样虽然过的威风,凤姐儿自己也享受,可是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却总有一种莫名的空虚涌上心头,说不上来的孤独。 直到那一夜,被霍去病彻底压住了雌威,将了她一军后,王熙凤这才像是发现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以至于偶尔都能梦到一些以下犯上的场面。 她时常都在想,若是贾琏也能这般爷们,对自己并不软弱无能,那真的就让他把平儿收了房,又有何不可? 反正,若是自己不同意,他也只管大耳光子威胁便是,自己终究是个女人,又反抗不得…… 念及这里,陡然醒悟过来的王熙凤一双凤眸中隐隐有失落划过,如今年还缩在院子里贾琏,恐怕这辈子也爷们不起来了。 她一想到自己将来还要和那个只有勾搭骚蹄子时像个男人的贾琏继续过上一辈子,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在她身边的尤氏毕竟是过来人,余光扫了凤姐儿一眼,总觉得这妯娌好像有什么不对,但也没继续往深了想,因为眼前这一幕,恰也让她看的目瞪口呆。 之前总听说蔷哥儿把老爷气个半死,但也没亲眼见过,不觉有什么震撼,如今倒是让自己真的看了回西洋景。 那平日里在府上对所有人都非打即骂的贾珍,如今便被自家的一个晚辈都当面骂成老狗,以至于气的老脸通红。 尤氏都担心那本就肿胀不堪的面皮会不会因此爆出血来。 听说前天夜里,这小子跟老爷说要花三百两银子买下宁国府,让他来当家主,若是如此,那自己这个家主夫人,岂不是也要易主…… 想到这里,尤氏险些给自己一巴掌,这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红着脸,她继续扮着凄凄然的表情,眼中却带着好奇之色地继续看着热闹。 作为以色娱人才成为贾珍续弦的尤氏来说,只要自己的荣华富贵还在,就算是贾珍被人当众吐一脸,那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等到了夜里,贾珍会不会将气都撒在自己身上,若是那般,怕是又要好几天不能出门见人了。 如此一想,尤氏更加觉得,霍去病打的十分解气,就得让贾珍也吃吃挨毒打的苦头! 贾赦也被霍去病的话给弄懵逼了,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天杀的小子莫非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么说话? 似乎上一次在荣庆堂里,这孽障还没有现在这般嚣张…… 作为唯一主角的贾珍,更是噌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脸上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时而青时而白又时而红,伸出胳膊指着霍去病的手也颤颤巍巍着,像是犯了病一般。 “你你你……” 对于贾珍来说,被霍去病当着贾家人的面骂成一条狗,简直要比前夜在几十号下人面前挨打更为丢脸百倍! 毕竟那些下人家丁们,可以不把他们当人看,然而这些长辈兄弟等,全是实实在在每天都要打交道的。 如此一来,从今往后换谁也抬不起头了。 “孽障!孽障!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论文采,年轻时候的贾珍肚子里还是有墨水的,无论是训下人,还是在床笫之间,骂人的话也是层出不穷五花八门,然而今日,他口中却只是翻来覆去就这两个词。 显然是人已经气昏头了,脑子里都成了浆糊,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贾赦趁机看着贾母说道:“老太太,这您可都看到了,此等孽障,实在是天理难容,人神共愤!” 一直没有开口的政老爹这会儿则是皱着眉头看向贾蓉:“蓉哥儿,还不快给你父亲倒杯茶水顺顺气。” 都看傻眼了的贾蓉连忙搀扶着贾珍又坐下,往他嘴里灌了一杯茶水。 已经从凤姐儿那里知道前因后果的贾政此刻面对霍去病,心情也是非常复杂。 贾珍的行为固然是错的,然而在他看来,霍去病这般打骂侮辱尊长也是不该。 只是因为有霍去病的才子之名在先,又颇为喜爱那本侠客传中描写的前汉时期的种种风情面貌,因此,贾政这一回,破天荒的当了回聋哑人。 在他想来,既然双方都有错,那就让老太太自己拍板吧。 后方的贾宝玉看着这一幕牙都要咬碎了,心道若是自己也如蔷哥儿这般,怕是早就被老爷给活活打断腿了。 哪里还能如现在这般,气定神闲地站在大堂上出威风? 喝了一杯茶水的贾珍在几次大喘气之后,终于是恢复了过来,拿起杯盏就要往霍去病脸上砸去,双目通红状若疯癫地叫骂道:“该死的小贱种!” 霍去病浑然不惧,只是冷冷盯着贾珍道:“老王八,若是前夜的打你还没挨够,那就尽管砸个试试!” 噶! 荣庆堂内再一次鸦雀无声。 看着左手大拇指已经拨开剑鞘半寸的霍去病,贾珍霎时愣在了原地,手上还拿着作势欲仍的杯盏,神情呆滞。 想起上一次在荣庆堂中被霍去病用剑指着的那一幕画面,贾珍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告诉他,若是自己真的砸出去,恐怕这小子,是真的敢出剑的! 面皮抽动间又是一阵疼痛,贾珍心底是真的怕了,甚至不敢再去看霍去病的眼睛。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就这么放下来,那以后真的就是无地自容了,还不如直接吊死在宁国府两座石狮子前面算了。 一时之间,贾珍竟然进退两难。 第一百六十六章 贾母出言赞文武 第166章 贾母出言赞文武 “好了!你们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子!” 高炕上,贾母一声怒喝算是给了贾珍台阶下,荣庆堂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失。 霍去病双手抱拳行礼,面色淡淡道:“不敢。” 与此同时贾珍心底也松了一口气,顺势就将手中的杯盏重重放下,嘴上仍旧硬气道:“老太太当面,老爷我不跟你这孽障一般计较!” 霍去病没有回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贾珍一眼,眸中的轻蔑之色险些又叫他暴走起来。 贾赦则满脸阴沉地指着霍去病看向贾母道:“老太太,你也看到了,这个小畜生实在是无法无天的紧,若是不将其拿下送去官府惩治,怕是哪一天凭着他手里那把剑把我们这些老骨头都砍了也不一定!” 送去官府的话自然只是贾赦随口一说,有元春封妃的大事在前,他自己也是不愿意闹大的。 只是故意在贾母面前这么一提,存的乃是漫天要价的心思。 贾母人老成精,眼睫毛都是空的,哪里能不清楚大儿子的意思? 她本就因宫里的事情而担忧着,如今贾赦这番话算是撞在了马蹄上,老太太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没好气地说道:“够了,既然你们是让我这个老婆子来处置,那就先听我说。” 被落了面子的贾赦有些挂不住脸,然而谁让上面坐的是他老娘呢,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面无表情地坐回了黄花梨木高椅上。 眼见这位叔叔吃瘪,旁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王夫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手中拨弄着的佛珠也下意识快了些。 对于大房一脉,王夫人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一对夫妻。 斥完贾赦的贾母将目光重新转向霍去病,出人意料的,她并没有询问贾珍被打一事,反而提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蔷哥儿,听说你这一身武艺可了不得,是从几个老太爷那里学的?” 霍去病也被贾母的问话弄蒙了,微微一怔后,点头说道:“老祖宗,正是几位太爷传授的把式。” 贾母继续问道:“仅仅传授了你一些把式,就能让你武功这般高深,一个人能放倒几十号家丁?” 看来是自己突飞猛进的功夫惹来人怀疑了? 见贾母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霍去病心中若有所思,只是事情的真相就算他说出来,恐怕这些人反倒是不会相信了。 因此,他也是丝毫不露破绽,双手抱拳一脸风轻云淡地开口道:“习武之事,乃是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唯有勤学苦练四字。” “话虽如此,可依我看,未必全是吧。” 贾母意味深长的一句话顿时惹来一干人等的各种猜测,紧跟着她自己便又说道:“若不是天赋过人,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博得圣皇陛下一句文武兼备的圣谕呢?” 闻言众人也都纷纷想起来,面前这看似人畜无害的清俊少年,可不仅仅是武艺高深那般简单,就连文采,也是斐然,便是府里最大的文化爱好者政老爹,都因此对其改变了看法,由此可知一二。 是了,蔷哥儿必定是不世出的天才,方能同时深耕两道,同时颇有建树。 听贾母这般说,霍去病也是微微一笑,又行了一礼:“老祖宗谬赞了。” 见着这一幕的贾赦和贾珍都不由得傻了眼,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们二人一大早过来,可是打着“逼迫”老太太行家法的主意的,这会儿她非但不提正事,反而夸起人来了,这是何道理? 尤其是贾珍,听着贾母那番一人独占几十家丁的话,瞬间就想起了那一夜的羞辱。 对他来说,这一番话无疑是重提旧事,往他伤口上撒盐。 尽管无人想起这一层,然而身为当事人的贾珍却是敏感不已,本就一肚子火气没地发的他险些就想掀了桌子。 忍不住开口道:“老太太,这孽障恃武行凶,便是武功再好,也只是为非作歹,依我看,此前宫里也是走了眼,被这畜生诓骗了!” 一听贾珍口不择言,居然说起了上面的不是,别说是贾母了,就连贾赦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冷不丁重重咳嗽了一声。 贾珍一抬头,看见贾母那极为不快的神情,瞬间也明白过来,连忙闭上了口。 霍去病犹若未闻,丝毫不把贾珍当人看,思虑几瞬后,他继续说道:“老祖宗,也是多亏了牛世伯和谢世伯看重,时常邀我去他们府上打熬磨砺,不然恐怕也不会进步如此之快。” 亮出牛继宗和谢鲸的关系,也是霍去病思虑再三之后的结果。 如今随着他逐渐在步军衙门站稳脚跟,那城门郎的位置,也就越发近了,到时候势必是掩盖不住他与两府之间的关系的,还不如此刻说出来,还能多一分筹码。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的老太太更加震惊了,忙问道:“你说的牛世伯和谢世伯,可是镇国公府的牛继宗与定城侯府的谢鲸?” 霍去病点头道:“正是二位世伯,承蒙两位长辈看重,说与贾家是世交,又见我有一些功夫底子在身上,便起了提携之意,如今我也在步军衙门领了一份差事,负责值守京师九门之一。” 听闻这一番话,老太太顿时又一脸复杂起来。 那镇国公府和定城侯府,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两家与贾家可谓是几辈子的交情了。 然而随着自家子弟的不争气,竟连一个参军的都没有了,渐渐也就断了跟四王八公一脉的寻常联系。 唯有生死之间的大事上,各家才会出面笼络一番交情。 而随着牛继宗的原因,镇国公府逐渐成了开国一脉最后的荣光,老太太心里的滋味可见一斑。 如今得知霍去病竟入了两家的眼,又让贾家跟他们重新搭起了世交故旧的牌子,也算是为大厦将倾的贾府添了一把热柴,贾母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他们贾家的子弟,自家人不管不问,还因为某些说不出口的原因离开了府邸独自去外面过活,可却在老亲那里参了军不说,还谋了份吃皇粮的差事,这岂不是明晃晃的打脸? 一时间别说是贾母,就是其余贾家人,心底也是五味杂陈。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井水河水两不犯 第167章 井水河水两不犯 “好,好,好,咱们贾家与镇国公府和定城侯府本就是世交老亲,如今蔷哥儿你有本事,入了他们的眼,也是一番好事,有事没事多走动走动,也免得断了开国一脉的香火情。” 只是无论心里有多复杂,贾母也只能和霍去病这般笑着说道。 她一双苍老的眼睛里并不显浑浊,反而炯炯有神,此刻盯着站如松柏的霍去病,越发觉得有老国公爷的影子在里面。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艺,又得那些人垂青,入了军营,莫非这就是天意? 念着念着,贾母心头忽的一动,没来由产生了一个惊人的念头: 贾家如今虽然已经无人参军,可是一门双国公以及贾代善留下来的香火情,可都还未散尽呢! 若是借着蔷哥儿搭上牛继宗的这一次机会,全力扶持他,也许未来,会在军方为贾家重新培养出一棵参天大树来? 不不不,时间太短了,已经来不及了,只怕这棵大树还没长成,她自己就先一步西去了。 只是下一瞬,贾母又将这个念头给死死压在心底,如今的贾家可不比之前了,那些香火情,是用一分就少一分的。 先不提蔷哥儿他究竟能不能担起这一份希望,便是真有用,可他到底只是贾家旁支,香火情若是都用在他身上了,那来日,她的宝玉又该如何? 别看贾母整天说着贾宝玉将来如何如何,然而她心里却是十分清楚,若是等她驾鹤西去,没有人照顾的宝贝孙子必定会过得不太如意。 因此,对于老太太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在生前安排好贾宝玉的一切。 她不敢去赌在自己死后,霍去病能顺顺利利成长起来,并且一心一意的照看贾宝玉。 人性到底如何,老太太实在见的太多了。 因此,想到底,贾母惊讶的神情再一次重归平淡,又对着霍去病意味深长地开口:“蔷哥儿,老婆子我老了,人不中用了,也帮不到你什么,如今见你自己有了门路,我也就放心了,想必以后的路,你自己会好走很多。” 对于贾母这一番有些莫名的话,其他人听不太懂,还以为只是寻常客套,然而霍去病却是知晓其意。 这分明是就是在说,贾家的余荫,你是用不上了,能凭着那两家走多远,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对于贾母的心思,霍去病虽猜不透彻,但也大致不差,不过他本就没打算靠贾家做些什么,因此,自己也不失望。 只是他本就是军中人,与舅舅卫青算是大汉军方的一座大山,对于贾家遗留下来的香火情有多重要,也是分外明白。 是以心中也有些看他楼塌了的可惜。 现在的大盛军方,究竟有多少曾经的贾家故旧,便是贾赦自己都说不清,唯有老太太门儿清! 她若真放下脸去联络这些关系,那京师十二团营,至少有一营是要在贾家手里牢牢掌握着的。 这就是贾代善遗留下来的余荫。 然而,贾家子弟却是个个都不成器,便是老太太有心这般做,怕是也没有一个愿意先去军中苦熬三年五载的主儿。 只怕这些香火情,老太太是准备用来换做贾宝玉的前程了。 对于这个,霍去病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贾宝玉虽然性格上有缺点,但是跟他也算是朋友,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且这些本就是属于人家自己的,霍去病是半点都不会眼红。 只是贾母这一番话听在耳朵里,多少还是有些绝情的。 霍去病不咸不淡地开口道:“有劳老祖宗挂念,蔷定不负所望。” 听到他这么说,不知为何,贾母心中竟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抬眼看着门外荣禧堂的方向,笑呵呵说道:“都是有本事的孩子,将来必然有一番事业。” 老太太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她知道这小子性子倔的像头驴,跟老国公一般无二,因此才想着先夸奖一番,顺顺毛,而后再提及正事,好各打五十大板,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听说了蔷哥儿这些事情后,居然做出了这么个决定。 但是,贾家是真经不起折腾了啊! 想到这里,贾母的眼神开始坚定起来。 没有人猜到此刻的贾母在想些什么,距离她最近的王夫人则是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方才听着贾母那一番夸奖的话时,她心里就已经十分不爽了。 会些逞凶斗狠的拳脚功夫,也叫有天赋? 莫说如今是太平盛世,就是放在战乱之时,一人的勇武又能挡住多少大军? 老太太这分明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的宝玉难道不比这忤逆的小子好上十倍? 方才听到镇国公府与定城侯府的名号时,王夫人才算是收起了看清霍去病的心思,只是知道他只是看门的小兵后,便又下意识地鄙夷起来。 再下面的王熙凤跟尤氏可不像她这般想。 王熙凤在得知霍去病如今结交了一等伯牛继宗与步军衙门副都统谢鲸之后,那心思顿时就活泛起来。 真是没看出来,蔷哥儿他这小小年纪,居然就有了这等本事,若是我背后有这两位大老爷站着,那放印子钱的事情,还有什么可怕的? 作为一个女人,便是胆子再大,可冒着犯女戒、进衙门的风险做这种事,那也是分外胆战心惊的。 尤其是在霍去病道破她的秘密之后,更是没睡过什么好觉,生怕还有外人知道这件事情,哪天一睁眼她自己就被官府的人给带走了。 因此,这一刻在得知霍去病有门路后,她那颗心思,就全然系在了如何搭上关系上。 至于尤氏,则更加震惊,她出身本就不高,如今家中只有一个继母以及并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尤二姐跟尤三姐,一听到镇国公府那么大的名头,心里自然而然就觉得不一般。 “没想到蔷哥儿居然还吃上了皇粮,若是将妹妹嫁给他当夫人,那日后说不得……” 这一刻,尤氏的一颗心果然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为人公正史太君 第168章 为人公正史太君 后巷房里,听闻霍去病言语的几位姑娘虽然不明白步军衙门卫戍九门具体是何职务,然而却也知道他这是有了一份正经差事,心里也不禁为其高兴。 毕竟,对于这些养在贾府深闺的千金小姐来说,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丫鬟,日子过的应当是十分艰苦的。 然而贾宝玉的脸色却一下子灰败下来,两眼发直地看着屏风后面的霍去病,那满眼痛心疾首地模样,就像是得知自己喜欢的姑娘进了青楼成了头牌一般。 他捶胸顿足地说道:“没想到,去病,去病他到底还是去了那污浊不堪的军营,成了须眉浊物一般的泥人!” 薛宝钗闻言顿时蹙起了眉头,她平日里就会经常劝诫宝玉要多读书,不能终日厮混,如今见霍去病有了正经身份,自然是对于宝玉的那些歪理更不能苟同。 只是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之时,林黛玉却先一步翻了个白眼,道:“宝玉,若是舅舅听到你这一番话,可要仔细你的皮!” 贾宝玉顿时一缩脖子,有些后怕地小声反驳道:“明明就是,去病他文采这般好,若是能效仿青莲居士等名家,遨游天地之间,做那名传千古的诗仙,岂不美哉?” 这时,对于家国之事也很是感兴趣的二姑娘探春则开口道:“我听闻老爷说过,如今边疆不宁,北边蒙元余孽蓄势待发,东边鞑子也时常来犯,虽然大战不曾有,然而短兵相接却是越发频繁,去病此举正是报国之大义,可不是二哥哥你说的那般吃空饷喝兵血的人。” 也不知贾宝玉究竟有没有把探春这番话听到心里,只是摇头感叹道:“若是天下人都放下刀兵,少去贪慕那名利富贵,岂不是就再也没有了战争?” 众女对视一眼,纷纷在心底暗自摇头,就连她们都懂得人心隔肚皮的道理,偏偏宝玉还……这般单纯。 外面,荣庆堂中,贾赦将眉头挤成了川字。 对于霍去病口中的镇国公府和定城侯府,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逢年过节的,一应礼尚往来的人情世故,都是他在为贾家打点。 因此,也更加知道如今的四王八公一脉,究竟是谁在领头。 只是又听到霍去病说自己如今只是在京师九门之一的朝阳门执卫,心中的警惕顷刻间便放松下来。 “若真是傍上了牛继宗的大腿,岂能还只是一个看门狗?定是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一些消息,扯来虎皮故意装腔作势。” “想通”了这一点,贾赦十分不屑地看着霍去病,嘴角扯出一道冷笑,在心中咒骂。 至于与他一母同胞的贾政,此刻竟分毫没有觉察出来贾母与霍去病之间的暗藏玄机,反而也如同宝玉一般相差不离的心思。 最爱与门下相公清谈的贾政此刻看着霍去病,俨然是十分可惜的,认为去步军衙门实在是可惜了他的一身文采。 只是毕竟是武勋世家的老爷,并不如贾宝玉那般,反而一边看着贾母与霍去病相谈甚欢的场面为之欣慰,一边在心底盘算着是不是派人去镇国公府那边走动一下。 毕竟贾家如今出了一个自愿去军营里吃苦的,也是一件好事。 说起来这件事,贾政还因此被同僚明里暗里笑话过,堂堂一个武勋传承的将门之家,竟然连一个上过沙场的都没有。 而贾珍,则是更加没有把霍去病说的话当成一回事了,如今别说只是一个大头兵,便是真傍上了牛继宗,他也要先泄了心中的满腔怒火才是! 他堂堂贾家一族之长要名正言顺地以家法惩治霍去病,别说是牛继宗,便是宫里,也不好多说什么。 见贾母这会儿还在和霍去病笑言,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又站起来紧紧盯着霍去病道:“老太太,此等孽障以下犯上,忤逆尊长的事情,您老可别忘记了!” 毕竟是族长,又是东府的承爵人,贾母见他神色十分难看,这会儿也必须要给面子,因此面色也肃穆下来。 她看向霍去病,正色道:“行了蔷哥儿,既然你还认为我这个老祖宗,还认自己是贾家人,那可容老婆子我处置一件事?” 霍去病也收敛起了淡淡笑意,双手抱拳行礼道:“老太太,整个贾家都知道您老为人公道,做事有方,虽说如今将一应家务事都交给了二婶婶管着,可对于下面的事,想来还是心里跟明镜似的,若由您来处理一些事情,晚辈自然也是听而任之。” 贾母顿时语噎,暗道这小猴子果真是了不得,这会儿就开始拿漂亮话堵她了。 这是担心她偏心贾珍,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贾珍握拳咬牙,冷笑连连道:“老祖宗自然是公正的,整个神京八房的贾家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不然犯下了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我还用的着来找她老人家?不若直接报官,管教你这小畜生生不如死!” 这会儿懒得搭理贾珍,他反而倒是越发嚣张起来。 霍去病转头看了过去,双眸凌厉犹若刀兵:“老王八,怕是前夜里真没有挨够打?” 这一刻,无论是前面的大老爷小媳妇,还是后面的少爷小姐们,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怎么一言不合就骂了起来。 这还是她们想象中的珍大哥和蔷哥儿吗? 尤其是被喊了一声二婶婶的王熙凤,原本心中正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突然听到正主叫自己,瞬间心神震颤,险些就要站不住了。 一旁的尤氏见状连忙将其扶稳,小声询问道:“凤儿,你这是怎么了?当不当紧?” 面皮滚烫的王熙凤强压下心底的澎湃思欲,勉强用早已经发软的双腿站起身子,慌乱道:“大嫂子,我没事,许是早膳没吃,又站了这么长时间,有些头晕,如今已经好了。” 果真如此? 尤氏下意识抽动鼻翼轻嗅了嗅,眼神狐疑地打量了一眼王熙凤,不过倒也没再多言。 见蒙混过去,王熙凤悄悄送了一口气,尚流转着媚意的眼波嗔怒似的看了一眼霍去病,都怪这小鬼,若不是他突然喊了一声二婶婶,自己也不会差点就决了堤。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争锋相对贾母愁 第169章 争锋相对贾母愁 贾母看着这一幕,更是觉得心累无比,莫非这俩人当真是命里犯冲不成? “够了!” 被鸳鸯按摩着双肩,老太太使劲将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杵了杵,见两人终于老实下来,这才又骂道:“瞧瞧现在的贾家,都被你们这些人作践成什么样子了,为长不尊,为幼不孝,有本事,就去荣禧堂,去你们贾家老祖宗面前骂,也省的老婆子我死后一个人下去挨不是。” “母亲,何至于此啊母亲!” “老祖宗,快收回去,什么死不死的,您老至少能长命百岁!” 一番话吓得在场人顿时都急了,生怕贾母真被气出好歹来。 如今的老太太可谓是贾家的定海神针,老一辈的交情,都因为贾代善的缘故,系在她一人身上。 倘若真什么事情都没安排明白,就驾鹤西去,那对于贾家来说,可真的是天塌了。 霍去病倒是颇为感慨,这老太太骂起人来还真是会说,想必年轻时候也是个厉害的主儿,八成就跟王熙凤一般。 要知道,贾代善除了史老太君一位正妻外,可是还有不少小妾的,然而如今再瞧,哪里还有一个,总不成就她老太君一人寿元足,其她都是短命鬼吧? 贾母摆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行了,我还死不了,你们一个个都消停点,我也就能多熬一段日子。” 见众人都安静下来,她这才又看向霍去病,问道:“蔷哥儿,我来问你,前天夜里,你为何要把珍哥儿打的那般惨?要知道,他可是你的长辈,也是我贾家的族长!” 贾赦在一旁趁机插话道:“以下犯上,无法无天,我贾家焉能有这般子弟!” 霍去病暂时懒得搭理这跳梁小丑,只是一脸惊奇地看向贾珍道:“好一个恶人先告状,贾珍,原来你一大早跑过来哭哭啼啼扮作妇人相,就是为了给我泼脏水?” “你放……” 贾珍一听顿时就急了,只是还不等他说完,霍去病就重新看向了贾母开口。 这会儿刚被贾母发狠骂过,贾珍也不敢再多言,只能继续憋着气。 霍去病道:“老太太,此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的确是打了贾珍,可是,确是有原因的。” 他指着贾珍继续说道:“前天夜里,贾珍他趁我去了梨香院的机会,竟带着三十来号恶奴,手持棍棒闯进了我家院子,威逼利诱欲强取豪夺我父母留下的祖宅,如若不是家中老仆拼死相护,怕是房契地契早就被他抢走了! 而等我得知消息回去后,这老贼竟然还贼心不死,说一些冠冕堂皇的下流之言,且还是他先动的手,我这才出手反击。 老祖宗,神京八房贾家子弟,上千口子人,我从未听闻有如此长辈,竟然连族中子弟唯一安身立命之所也要抢占,此举与那禽兽何异?便是连那是非不分,帮着一同说话的,怕也是猪狗不如!” 贾赦顿时听得眉头青筋暴起,简直恨不得把这个小王八蛋亲手掐死。 贾珍连忙反驳道:“放屁,我几时与你动了手?分明是你那老仆不知尊卑上下,老爷我才动了手,可你却趁机将我好一顿毒打。” 霍去病冷笑了一声,又看着贾母道:“老祖宗,想必您老也知道朱嬷嬷,她本是我母亲的侍女,一同陪嫁到咱们贾家来,在我父母死后,便一直照顾着我,便是到了宁府,也是悉心照料,在我心里,早就与亲生父母无异,可贾珍却对她出言不逊,您说,我要是不动手,那还是个爷们吗?” 贾珍也急了,看向贾母解释道:“老太太,分明是他出言侮辱在先,说是要花三百两银子买下宁国府当老爷,我这才一时昏了头。” “若不是你有言在先,说是要拿三百两银子买下我家祖宅,我如何会拿话说你?”霍去病针锋相对道。 这个老不死的,若是想就这般简单倒打一耙,那未免也太小瞧他了。 “按规矩……” 贾珍刚想把那番充归祖产的言论抛出来,但转念一想,这么做岂不是正中了那小畜生下怀,因此连忙闭嘴。 只是,一旁的贾赦却帮了倒忙,他还以为贾珍是被气的说不出话了,因此开口道:“老太太,这孽障从小便被接到了宁国府,一应吃穿用度皆是珍哥儿出的银子,按早规矩,那院子也早该充归族产的,是他心善,这才想着再白白出三百两银子,只是没想到,竟亲手养出个白眼狼来。” 贾珍一听,顿时心里一咯噔,直呼坏了! 下一刻,便见霍去病冷笑着开口:“我确实是承了宁府的情没错,然而我老子娘留下的遗产,却是早早就被贾珍给搬空了,前几个月我搬进去时,可是连条板凳都没有的,真要算下来,倒不知是我欠他的银子,还是他欠我的。” “笑话,就你那三两间屋子里头,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搬空变卖?”贾赦当即不屑道,只是扭头一看贾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瞬间就又愣住了。 贾母看着下面又吵成一团的架势,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禁揉着眉毛道:“行了,别吵了,我且问你们,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有昨日王熙凤的答案,老太太自然是知道实情如何的,只是她若想大事化小,那就不能明着偏袒霍去病,不然贾珍的脸面往哪里放? 贾珍顿时一脸委屈地嚷嚷道:“老祖宗,我这一身的伤可还能作假?我的确是出钱相商,可他却是下了死手啊。” 霍去病也不解释,只是说道:“老太太,多说无益,当日除了贾珍父子外,琏二叔也是在场的,不如把他也叫过来,一问便知。” 贾母闻言扫了一眼,这才注意到贾琏不在,她顿时皱着眉头问道:“凤丫头,琏儿呢?怎么不见他?” 这会儿王熙凤在心底骂死了贾琏,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老祖宗,二爷他夜里染了风寒,现在正在床上躺着呢。” 第一百七十章 字字珠玑镇人心 第170章 字字珠玑镇人心 这个节骨眼,恰好就感染了风寒? 贾母看着素来爽利的王熙凤如今一副扭捏的样子,顿时就明白过来。 老太太不禁在心里暗叹一声,这家里的爷们,当真是没有一个能让自己省心的。 “放肆,再怎么说,珍哥儿也是你的长辈,岂能容你这小辈打骂?”见此情形,贾赦厉声说道。 贾珍心里也是知道,再争论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因此也是一口咬死霍去病毒打他的事实,符合着贾赦的话说道:“我带人与你好生相商,你若不同意,只管拒绝便是,却故意纵使下人激怒我,从而出手!” 眼见着霍去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怕是又要吵起来,贾母连忙说道:“蔷哥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再怎么说,珍哥儿他的确是你的长辈,也是咱们贾家的族长,岂能将人打成这般?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莫非连这般寻常百姓都懂得的孝道也不理解?” “老祖宗。” 霍去病行了一礼,双手抱拳正色道:“芝麻巷子里的宅院虽不大,比起荣国府远远不如,然而却是我已故双亲留下的唯一之物,更是我这一房的老祖宗留下的祖产,将其守好,正是我等晚辈应尽的义务,若是连这都看不好,又如何能称得上孝顺? 我朝以孝治天下,正是懂得孝道二字的道理,故才对那欲强取豪夺的贾珍动手,若是晚辈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怕是九泉之下无言愧对双亲以及列祖列宗。” 说道这里,霍去病面色激动地走到贾珍面前,用手指着他寒声说道:“若非此人乃是我贾家族长,换做任何一人,某便是将其杀了,去到官府也是清白之身,又岂能在今日还被贼子当众污蔑?” “此番言论,句句属实,若是有人不信,大可以去芝麻巷子里询问那些街坊邻居,对了,前天夜里因为动静太大,兵马司的衙役也是来过的,他们自是知道事情缘由。” 霍去病故意将那两个衙役说出来,便是要告诉众人,此事已被外界知晓,若是想是非不分颠倒黑白,怕是没那么容易。 果不其然,一听兵马司的人早已经知道,贾母顿时就觉得胸口一闷,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苦心积虑地想做这个和事佬,为的不就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若不是担心传出去会让贾家名声染上污点,从而影响宫里封妃的大事,她一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才懒得搭理这等狗屁倒灶的破事。 心底埋怨贾珍的同时,老太太又看向了王熙凤,暗道这凤丫头是如何办事的,竟然连这等重要的情况都没有打听到? 大半时间都神游天外不知所踪的王熙凤心有所感,一抬头便对上了贾母那双幽怨的目光。 她心里不禁也是十分委屈,便是为了这些消息,自己还又和家里那死鬼对峙起来,您老要是不满意,不妨把贾琏从床上拉出来打骂一顿。 心里想着,王熙凤又下意识看向了贾蓉,都怪这小子,说话都说不清楚。 看着凤辣子那瞪过来的目光,贾蓉也是十分不理解,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惹到了这位泼辣的婶婶。 霍去病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字字珠玑,直教荣庆堂内众人哑口无言。 贾政更是连连摇头,若非自己老娘还在这里,只怕是当场就拂袖而去。 他身为读书人,本就对这等强取豪夺的事情看不过眼,而贾珍又是长辈,这世间,岂能有长辈带着恶奴去欺负一个孤苦无依晚辈的道理? 且这件事还被别人都看到了,若是传出去的话,自己还有何脸面在朝堂上立足,又如何能在同僚面前抬得起头? 屏风后面的几位姑娘看着站在那里吐出“肺腑之言”的霍去病,眼圈都红了,也就稍稍年长一些的薛宝钗要冷静许多,但看向前方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怜惜。 一个孤苦无依的半大少年,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和小丫鬟,深夜里为了守住父母留下的祖产,不惜冒死跟几十号恶奴作争斗,试问谁不动容? 尤其是心思敏感细腻的林黛玉林妹妹,从霍去病的身世瞬间就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想当初母亲去世,自己被父亲派人送来贾府时,也不过才六岁,那时一个人面对偌大的贾府,以及形形色色的陌生长辈,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哪点不如意,被人嫌弃。 可好在有老祖宗疼爱,并没有人真的敢明目张胆欺负她,且衣食住行上也是样样不缺。 哪里会如同蔷哥儿这般,深夜里要跟长辈带来的恶奴殊死搏杀? 嗯,在这些姑娘们眼中,一个人放翻二三十人,可不就是戏文里的殊死一战? 一想想自己若是在贾家被长辈气府,万般诋毁,只怕是熬不过三天,就要生生呕死! 此刻,林黛玉看向霍去病的眼神都不同了,那双秋水盈盈的星眸中竟带上了些怜惜与慈爱之意…… 自己这个便宜侄子,当真是过的不容易呢,林妹妹眼神幽幽地想道。 “珍大哥这件事,的确是做的太不地道了,怎么能这般欺负去病大哥呢?”能感同身受的,自然还有平日里不被贾赦以及邢夫人待见的二姑娘迎春,这会儿也是默默开口。 瞧着二郎腿,将那一双修长笔直的玉腿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的探春倒是没这般感触,性子张扬,才自精明志自高的她相比起女红等物,倒是对家国这等大事更有兴趣。 平日里对于能写出侠客传的霍去病,第一印象更类似于三国中七进七出的白袍将军赵子龙,此刻见着对方在荣庆堂上挥斥方遒,将诸多高高在上的长辈说的哑口无言的模样,也是两眼放光,忍不住说道: “去病大哥当真是人如其名,言行举止也是杀伐果决,怕是古之将军,在沙场上也莫过于此,今日再见,倒是让我想起了那位有着词中之龙称号的辛弃疾。” 薛宝钗闻言盈盈一笑,打趣道:“看来蔷哥儿他弃笔从戎对极了,如今都能担得起三丫头这般夸赞了。” “好你个宝姐姐,如今竟也跟着林妹妹学坏了。” 探春顿时就羞红了脸,作势就要扑上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话锋如刀剐面皮 第171章 话锋如刀剐面皮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想着稳住贾珍情绪的贾母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霍去病一番大义凛然的话都堵住。 再加上又得知这件丢进脸面的事情有可能已经被宣扬出去,贾母一张老脸忍不住也是一阵青红不定。 可在埋怨贾珍的同时,她不仅也对霍去病皱起了眉头,有多少年了,自从头上那个给她立规矩的婆婆死后,有多久没人敢把她说的哑口无言了? 珍哥儿说的倒是没错,这个臭小子还真是胆大妄为。 眼见贾母这般,身边的大丫鬟鸳鸯顿时就急了,又是端茶又是拍打后背顺气的。 而对于贾母目光中的不喜,霍去病犹若未察,此刻他站在贾珍面前,无视着对方一副要扑上来生食血肉的狰狞表情,再次说道: “我贾家一族之长,堂堂三品爵将军,向上,本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以传我武勋世家福泽连绵;向下,本该修身齐家扶持宗族,以扬我将门子弟武德皆修;然而贾珍枉承国公余荫,好吃懒做贪生怕死,毫无半点先祖之风骨,不仅不敢担起保家卫国的本职,还终日淫乱,将偌大个宁府搅得乌烟瘴气。 甚至作为族长,不愿帮扶族人不说,竟还欲强取豪夺晚辈之祖产,简直是禽兽不如!此等向上愧对于君,向下愧对于祖的不忠不孝之辈,又有何脸面来作为我贾家的一族之长?某如今放话于此,此等恶贼一日居于高位,我贾家便一日没有兴复的机会!” 若说霍去病先前一番话是仗着大义气维护自身行为正确,那如今这番话,便是句句都如同刀子一般,直把贾珍那一张所剩无几的老脸给刮得鲜血淋漓。 不忠不孝,德行不修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堪称谋逆之下的最大罪名了,若是这个名声传出去,那整个大盛明面上,便再没有贾珍的丝毫立足之地。 本就安静的荣庆堂在这一刻更是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就连置身事外的无辜政老爹,也是满面羞红。 那句毫无半点先祖风骨,又岂止是只说的贾珍? 可以说整个贾家两座国公府,乃至神京八房所有人,哪一个爷们不是躺在两个老国公的余荫下混吃等死? 自己与大哥贾赦,不也是因为从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即便是被贾代善把棍子都打断了两根,也死活不愿意习武,这才成了如今这般弱不禁风的样子。 只是贾政会被这番话说的内心羞愧,但是贾赦可是万万不会,他此时正气的满脑袋青筋暴起,恨不得把霍去病那一张嘴给活生生撕下来。 面容姣好,风韵犹存的尤氏这会儿也不再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了,她着实是被霍去病那番话给吓到了。 什么不忠不孝,枉承爵位,这意思说的,岂不是要让老爷退位让贤才行? 若是那般,自己岂不是也要从国公府的大奶奶变成寻常的百姓村妇? 这一刻,尤氏眨动着水润杏眸,动也不动地紧紧盯着霍去病和老太太,生怕真因为这一番话,让贾珍的地位不保。 当然,最生气的,莫过于话锋中心的贾珍了。 他甚至都已经麻木了,红白不定的老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霍去病,嘴巴张开,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贾珍知道,经过这一番闹剧,便是将霍去病活活打死,也难解半分心头之恨。 因为,整个贾家,哪怕是明面上对自己再恭敬,可背地里,也不会再把自己当做那个高高在上的长辈和老爷了。 甚至,若是被多嘴的下人给传出去,那恐怕自己连宁国府的家门也不敢再出去了。 关键是自己还拿不出什么反驳的证据来驳斥,因为贾家这些年,的确是每况愈下。 而日后若是贾家再继续不济下去,那即便不是自己的原因,恐怕也要被族人归咎到自己头上了。 每个人都会想,那个族长到底会有多废物,才能把这般盘根错节根深叶茂的贾家给败完? 一时之间,贾珍一张脸都灰败起来,嘴唇翕动间,活像一只斗败的老狗。 后巷房中,刚沉默完的众多姑娘也是又被霍去病这一番话都震住了。 她们自己都没发觉,在内心里,往日那个珍大哥的形象已经轰然破碎,剩下的只是一个丑陋不堪的老迈躯壳。 就连一向不落人口实的薛宝钗也是忍不住说道:“三丫头,你刚刚还说蔷哥儿有古之将军的风骨呢,这会儿,人家倒是变成彻头彻尾的文人了。” 听到这话探春倒是没反驳,反而顺通的点了点头,很是感慨道:“都说文人之间要是争斗起来,那唇枪舌剑比起武将之间的真刀真枪也是分毫不差,今天我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去病大哥口中没有半个脏字,却是能将……那人给牢牢钉死在耻辱柱上。” 跟贾珍甚至没见过几面的史湘云这会儿也开口了,本就有什么说什么的她丝毫没有给人面子,一脸嫌弃道:“东府这位做人也太恶心了,居然,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闻言探春与薛宝钗相视一笑,说道:“瞧瞧,蔷哥儿这番话,这不就已经起作用了?” 薛宝钗则想的更多一些,好在当日自己劝住了母亲,让她不至于忌惮贾珍有可能的敌视从而放弃与蔷哥儿的合作,如今贾珍便是由此想法,也没用了,今后怕是自己都要焦头烂额。 只是,这件事之后,两人之间便是彻底不死不休了,蔷哥儿他该如何去应对未来的报复呢? 不知为何,她在独自相处时,比起去病大哥这个称呼,还是更喜欢把那个少年叫做蔷哥儿一些,许是忘不了荣府后花园初相见时,对方那因好奇打量起自己的清澈眼神。 正崇拜着霍去病所作所为的贾宝玉冷不丁开口了:“去病这张嘴,可是比刀子还要厉害,幸好他跟林妹妹你拌嘴没有当真,不然怕是把你又要气哭了。” 虽是玩笑话,可是刚一出口,林黛玉瞬间就变了脸色,这是什么意思,说我尖酸刻薄还爱哭? 她当即冷笑着看向贾宝玉:“宝二爷仔细着些,千万莫要跟我说话,万一哪一句不对,把我惹哭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贾宝玉顿时懵了,浑然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他求助似的看向其他人,只见几位姑娘都是憋着笑,却也没人告诉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雷大雨小荣庆堂 第172章 雷大雨小荣庆堂 莫说是贾赦、贾珍之流,便是史老太君,也是被这番话气的不轻。 你说贾家承爵人德行不修,枉为族长,那言外之意,岂不是我这个更在他们两个之上的老祖宗,也是难辞其咎? 想贾母活了大半辈子,险些要被扣上个治家不严,管家不宁的名头,那能得了? 这一刻,老太太的面色也是渐渐难看起来,一言不发地盯着霍去病,最后才冷冷说道: “蔷哥儿不愧是一篇文章震动半个神京城的人,这番大道理说的倒是让人哑口无言,只是若按照你的意思,那整个贾家都是无能之辈了,这族长之位,合该你来当了?” 本气的脸都涨红的贾珍见着这一幕,顿时心喜无比,暗道这下你把老太太都得罪了,我看你这牙尖嘴利的小畜生还能怎么办! 最懂得察言观色的王熙凤也是心头一惊,暗自瞧着霍去病皱起了眉头。 这蔷哥儿,还是太年幼了些,心思太嫩了,如今你逞一时口舌之利痛快,然而得罪了老太太,又该如何是好? 这道理便是说破天又有什么用,需知在贾家,贾母就是最大的道理。 霍去病自然不会顺着老太太的话去说,要是真让人误以为是他想当这个族长,那再被有心人结合起殴打贾珍一事,恐怕一个狼子野心的名声是跑不了了。 只是,他倒也不怕贾母发怒,因为只有他以及贾家这几个最顶尖的掌权者明白,元春封妃一事,对于贾家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贾家日复一日的衰败,贾母、贾赦等人他们当真就不知道吗? 不,他们其实心里很清楚,只是已经无力去破这个局了。 贾府的衰败是无可避免的事实,兴许也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贾赦、贾珍等人才会越发荒淫无道。 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狂欢了。 醉生梦死的离去,总好过在一天天胆战心惊的折磨中死去。 就连贾政,除了在朝堂上虚度时日外,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回到贾府,和他养的那几个只会空口白话,实则胸无点墨的清客相公高谈阔论,以此来麻痹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贾家这棵大树倒塌的愤懑。 所以,元春能否成为皇帝的妃子,才会被这些人那么看重。 一旦有了皇亲国戚这层外衣,至少也可以让贾家倒下的那一天来的更晚几年。 如此,或许也能熬过自己撒手人寰。 这一次,若不是得知打贾珍的人是霍去病,贾赦根本不会掺和进来,甚至还要和贾母一般,想着息事宁人的主意。 霍去病看着贾母说道:“某尚且年幼,更未成家,自然是当不得贾家族长这个大任的,如今既已自立门户,也绝无半点心思,只是时常多感慨我贾家二位先祖是何等英明神武,若是九泉下有知,看见贾珍等老贼将贾府祸害成如今这般乌烟瘴气的模样,必定是半点也不会轻饶了过去。” 话音落下,老太太还没开口呢,贾珍再也忍不住了,瞪着赤红的双眼骂道:“真真是放肆,你这等无法无天的狂逆小人,也配在荣庆堂上提及我贾家先祖?便是今日踏足于此,都是污了宁荣二公的清白,来人,快快把这小畜生绑到宗祠跪下!” 这里是荣国府,却不是东边那座院子,老太太没有发话,外面的下人自然也是不敢进来,林之孝一家的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窗外事,浑然没有半点想要看热闹的兴趣。 霍去病看着贾珍冷笑道:“贾珍,不妨一起去宗祠,咱们当着老祖宗的面立誓,看看到底哪个才是光明磊落,哪个又是给祖宗蒙羞的无耻之徒!”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 贾母再一次出言打断了两人的争锋相对,真要是闹到了宗祠去,那丢人还是贾家。 看着堂下站的背脊挺直的霍去病,老太太那是分外头疼。 若是随便换个贾家旁族,这件事她几句话的功夫也就过去了,可偏偏是这个骨头和脾气都倔的跟石头一般的娃娃,让她分外难办。 蔷哥儿他老子娘,我早年间也是见过几面的,人都是老实人,怎么偏偏生出这么个愣种? 感慨之余老太太心里也是十分可惜的,多好一个苗子,可惜生在如今,若是早生十年,那说什么也要送到军营里去。 望着这个肖似贾代善的晚辈,贾母心中也渐渐有了主意。 这种倔驴,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再多的威胁手段也没有,唯有顺着他慢慢来,方能劝动。 只是这件事情,恐怕珍哥儿就要吃些亏了。 心中想了想,贾母慢声说道:“这件事情的具体缘由我也都知道了,大道理什么的咱们关起门也就别聊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家子人话没说明白,结果闹了些笑话出来。 珍哥儿他身为一族之长,又是长辈的,这件事做的确实是不够光彩,不过也是那晚他在老婆子我这里多喝了几盅酒,有些上头了;蔷哥儿你呢,下手这般没轻没重也属实是不应该,毕竟族长代表着我贾家的颜面,岂能打脸?不过念及朱嬷嬷对你恩同父母,也就理解了。” 此话一出,王熙凤等人还好,心中都有所预料,尤氏就惊呆了,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方才还十分生气的模样,可转眼就雨过天晴了? 老爷他被打的都不似人样了,听这话里意思,还是双方都有错? 按她所想的,今天这蔷哥儿,要是没去宗祠跪到腿软,都算是老太太偏心了。 贾赦顿时就急了,对于老娘,他自然是再懂不过,这一番话说出来,分明就是要雷声大雨点小了。 他看着不远处霍去病一脸淡然的样子,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连忙急道:“老太太,万万不可啊,珍哥儿他乃是一族之长,如今被打成这般,若是不从重发落,那我贾家还有何脸面,有何威严?” 贾母看着这个挑事的大儿子,没好气地回道:“怎么,人家珍哥儿都没开口,偏偏你就先急了?这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是你被打了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情不愿珍老爷 第173章 不情不愿珍老爷 老太太心里气急,也是有些口不择言了,这个大儿子今天是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宫里如今是什么样? 论起来这件事还是自己交给他一手操办的,怎么还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闻言贾赦顿时脸就黑了,如同锅底一般,再也不说话了。 看着自己这位公公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被贾母这般奚落,王熙凤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正在屏风后面看着这一切的二姑娘迎春也是羞红了脸,那张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的姣好面容犹若晚霞铺满了天际。 而身边几个姐妹忍俊不禁的动作更是让她险些低着头再也不敢见人。 见贾赦不再开口,贾珍更急了,起身看着贾母说道:“老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贾珍果真不愿意放下,贾母一张脸当即再次阴沉下来,说道:“珍哥儿,你贵为我贾家族长,理应担负起振兴家族,照应族人的担子,可蔷哥儿他一个人在外面孤苦无依也就算了,你何苦还要他那座院子?据老身所知,那芝麻巷子虽然偏僻了些,可也是在东城的,卖出去少说也要二三千两银子,你偏偏拿出三百两,是何意思?” “这……老祖宗,我是一时想偏了,错估了价钱,可我被那孽障打成这样,难道就这么算了?” 贾珍虽然身份体面,可在贾家,最能一言九鼎了,还要属老太太,因此这会儿见她生气,也是不敢再嘴硬狡辩。 只是要让他就这么放过霍去病,那也是分外不甘心。 贾母见他语气软和了些,自己也是面色稍柔,继续说道:“那又如何?了不得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大度些也就过去了,毕竟前天夜里的事情,不提看热闹的人有多少,便是兵马司的人都知道了,如今却不知有多少人在看咱们贾家的笑话,难不成你还嫌闹的不够大吗,当真非要全神京的人都笑话咱们不成?” 贾珍一时无言以对,他也知道元春封妃是大事,一旦成功,就连他也会跟着受益。 老太太这明显就是要息事宁人,来牺牲自己保全贾家的名声了。 此事简直可笑至极,莫非自己堂堂族长的身份,就这么被人奚落的体无完肤,难道就对贾家名声有好处了? 训斥完贾珍,贾母又看向了堂中面色淡然,不慌不忙地霍去病,皱着眉头说道:“蔷哥儿,你也是的,既然都是贾家人,那府上的脸面,你就也有义务去看着,一族之长的脸,岂能是你随便打的?常言道侠以武犯禁,你有一身本事是好事,可日后若是失了分寸,随意出手,那必将遭来横祸!” 老太太这一番话,霍去病倒是没反驳。 毕竟她都准备要各打五十大板了,贾珍方才刚被骂了一通,这会儿要是放过了自己,那怎么也说不过去。 此事毕竟是自己毫发无损占了便宜,若是按照贾母的意思来,那也是省去了一些麻烦,倒也赚得。 因此,霍去病只是低眉顺目地站在原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贾母训话。 这一幕,倒是让不少人感到惊讶和好笑。 这个丝毫不给贾珍面子的小子,看来也唯有老太太能治得住了。 贾母说了好一通话,见霍去病始终没有开口,她心里竟不禁松了口气。 若是自己也被这小子顶撞的下不来台,那还真是…… 一旁侍奉着的王熙凤见老太太神情缓和下来,也是忙打着圆场笑道:“老祖宗当真是明白人,说起来不过是一件族中亲眷闹些矛盾的鸡毛蒜皮小事罢了,何苦让外面的人看笑话?” 贾母抬头看了一眼凤辣子,叹气道:“唉,这一个个的,要都跟我这孙媳妇一般懂事,那老婆子我也就能多活了十年八载的了。” 王熙凤便爽利一笑,道:“老祖宗,都还年轻着呢,尤其是蔷哥儿,年轻气盛的,性子强硬些也是正常,以后就好了。” 贾母指着霍去病连连摇头:“说的极是,依我看啊,就是这般年纪了还未成亲惹的祸,要是给他取一个凤丫头你这般的媳妇管教着,指定就老实了。” 这种话,若是旁人来说,自然是有调戏王熙凤的嫌疑,只是由贾母来开口,那就正常了。 可王熙凤今日思绪早就放飞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此刻听着这话,心头顿时一跳,自己嫁给堂下那比自己笑了六七岁的少年当媳妇? 一想到梦中的一些场景,王熙凤不禁身子都有些热了,只是当着贾母的面,她面上分毫不显,仍旧大大咧咧笑道:“老祖宗,那怕是不行,我要是一开口,估计就被蔷哥儿一双拳头给打回去了。” 话音刚落,脑海中就浮现出霍去病那一双强硬看着自己的冷峻眼神,不知不觉间双腿都发软了。 贾母也笑道:“你这泼皮破落户,还有人敢对你亮拳头?” 整个贾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凤丫头的强硬脾气? “老祖宗,您老又取笑我!” 不知为何,听着贾母的话,王熙凤却将自己想象成了低声下气跪在主子面前的丫鬟模样,一抬头,眼前便是那人噙着淡淡讥讽笑意的清冷面容。 祖孙二人这么一打岔,荣庆堂内刚才贾母发火的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趁此机会,老太太凝眸看向贾珍和霍去病两人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既然都是一家人,今天又把话说开了,那就卖老身一个面子,此后不许再提这件事,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霍去病双手抱拳正色道:“老祖宗,我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如今在芝麻巷里,也是眼不见心不烦,只要他不来寻我,那就一起都好说。” 听到这里,贾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看向了贾珍,问道:“珍哥儿,知道你受了伤,待会回去的时候,去库房带两根辽东老参走,也好补补元气。” 贾珍深吸一口气,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那他也明白想靠着贾母出手是没可能报仇了,因此不情不愿地开口道:“老太太的话,我自然还是要听的,只是,这等无法无天的忤逆之人,若是不严家管教,日后闯出大祸来,千万莫要殃及贾家才好!” 第一百七十四章 风波暂歇闹剧收 第174章 风波暂歇闹剧收 此刻贾珍看着堂上高炕上端坐着的贾母,脸色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虽然他心底明白老太太是为了贾家的大局着想,然而无论如何,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么一个结果。 他堂堂贾家的族长,被一个黄口小儿打成这般模样,难道真就这么算了? 他珍大老爷的脸面,就不是脸面? 哼。 贾珍余光扫到一旁默不作声的贾赦,心中也是冷哼一句,敢情挨打的不是你们,倒是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于贾珍话里夹杂的不满,知道他今日也是受了委屈的贾母只能当做没听出来。 俗话说不聋不瞎难当家,若是能保住贾家,老太太宁可自己再聋点瞎点。 她只是满脸欣慰地看着贾珍说道:“珍哥儿,知道你也是个识大体的,那些喝醉酒犯下的糊涂事,就随他去吧,日后,这个贾家,还得你这个族长多照应才是。” 霍去病看着贾母哄小孩似的对贾珍开口,清峻的面容也是流露出一丝讥笑,不过却也没再开口。 老太太今日能这么低头,可谓是已经容忍到了极限,他虽然不惧贾珍,但也要给老人一个台阶下。 毕竟他和贾母,倒是没有什么不和,反而还几次受了对方的银票和金裸子。 最终,在贾母一连串高高捧起的好话中,这场二人之间的闹剧,也是终于结束了。 只是,贾珍虽然答应了贾母,不再说什么报官之类的话去追究霍去病打人的罪名,然而从他那双几欲喷火的眼睛和黑到极致的脸色就可以看出,这件事,压根没完! 至于霍去病,虽然也和和气气地跟贾母说了,但是,从他看向贾珍时,那讥诮中带着冷意的肃穆神情中,众人就可以得知,这场始发于三个月前的矛盾,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一把年纪眼神还算好使的贾母自然也清楚这一点,然而对于她来说,只要度过这段易起波澜的时间,那也就随他们去了。 后巷房里,林黛玉林妹妹蹙起眉头张望着贾珍那双阴毒的眼神,轻声道:“看来,这件事情,今后还有的闹。” 薛宝钗也认同了她的观点,点点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天鹅颈,看向霍去病那边方向的眼神也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一抹担忧。 闻言,二姑娘迎春顿时一脸茫然地看着宝钗问道:“啊?怎么会这样,老祖宗的话,他们不是已经同意了吗?” 几位姑娘皆是一脸无语地看着迎春,这二丫头心地的确是好,就是性格上有些呆,人情世故也分不明白。 因此,便是最喜欢漂亮姑娘的贾母,对她也不是多么关心。 方才还被林黛玉暗戳戳刺过的贾宝玉这时候连忙献宝似的表现着:“二姐姐,虽然珍大哥表面上同意了,可那却是老祖宗强压下来的,他被打的那么惨,便是换做普通人,也要气个半死,更别说还是那么要面子的珍大哥了,此刻心里必定憋着气呢。 而去病,你想想他是什么样子的人,连那小郡王赵睿都敢惹,今后若是珍大哥还不服,要报复,想必去病他定不会怕了。” “原来,竟是这样吗?”迎春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众人见状,也不再和这傻大姐谈论这些复杂的事情,探春有些怏怏地说道:“那日后若是再有这种事情发生,去病他又该如何?便是武艺再高深,怕是人力也有穷尽时……” 一想到贾珍那双渗人至极的眼睛,几女不由得都担忧起来,将来,怕是会见血。 这个时候,已经育有一子的李纨就显得颇为冷静了,她笑看着众人安慰道:“你们忘了,听方才前面的话,那蔷哥儿如今可是认识镇国公府和定城侯府的人,又有军纪在身,想来,别人是不敢太放肆的。” 听李纨这般解释,林黛玉却仍有些不安,毕竟贾珍的目光,让她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害怕。 她忍不住开口,声音清冷:“难说,珍……有些人一旦发起狠来,可不在乎……” “颦儿。” 话还没说话,就被薛宝钗给出声打断了,诧异的林黛玉顺着宝钗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小姑娘惜春正一脸默然地坐在那里,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没有半分表情。 林黛玉这才突然想起,外面那人,可是惜春同父异母的亲大哥,因此连忙闭嘴。 其他人纷纷对视一眼,也是选择不再谈论此事。 其中探春最为感同身受。 身边这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胞弟,可不就是如同贾珍一般,时常让她面上无光? 然而虽然自己也经常当着外人的面骂贾环,可若是听见有人议论他如何如何坏,那心底,也是十分不好受的。 陡然安静下来的后厢房让颇为早慧的小姑娘感觉到了异常,她转过头,两只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视着众人开口道:“姐姐们不必顾虑我的,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便是。” 性格冷淡的惜春似乎真的对贾珍没有任何感情,说出这句话时浑然不像假的。 只是越如此,几位姑娘心头对于小姑娘的怜惜也就越重,这丫头,从小就没见过几次亲哥也就罢了,就连老子娘都没见过几面,真是难为她了。 如今养成这般孤冷的性子,也只能说是可怜。 荣庆堂上,不提其他人如何看待这一场闹剧的结束,可是不知为何,看着那两人之间仿佛能撞出火星子来的眼神,王熙凤心里,却是隐隐有些期待。 倒不是说她期盼看着霍去病倒霉,也不是与贾珍有什么仇怨,只是不知怎地,一想起这些年来过的平淡如水的日子,就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致来。 霍去病做下的每一件事,在凤姐儿听来,都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她一潭死水的心湖荡起层层涟漪。 尤其是霍去病指着鼻子骂贾珍的场景,更是让这个凤辣子忍不住幻想,前夜这少年一人放翻三十家丁的场面,该是何等壮观。 倘若在场的不是贾琏那个死鬼,而是自己,怕是瞧得战都站不稳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贾母出言再留人 第175章 贾母出言再留人 既然事已至此,那霍去病也就不愿再久留于此,因此便要行礼告退:“老太太,晚辈家中还有事,若无别的话,我就先行告退了。” 贾母本想出言留下霍去病吃饭,只是一想到这二人如今势如水火,好不容易才被自己按下头,若是同堂吃饭,哪句话不合,万一把桌子掀了,那怕是要活活气死自己。 因此也是笑呵呵点头道:“行了,既然有事在身,那老婆子我也就不留你了,改日再来吃一顿家膳,可怜见的,没成想只是一场误会,就闹到如此地步,万幸什么话今天都说开了,日后还是要好生相处。” 霍去病也是面色如常的点头称是,随后便要离开。 看着表面上低眉顺眼,然而眉宇间尽是桀骜之色的少年,贾母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若是霍去病也如贾珍一般,她倒还放心些…… 说句难听的,咬人的狗不叫,他如今这般模样,看似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心里却是已经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怕是只待贾珍引爆。 又想到此时正是宫里元春封妃的关键时刻,这小子如此能折腾,前面连忠顺王府的面子都不给,如今认识了牛继宗等四王八公一脉的人,若是再出事,怕不是要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来? 念及如此,贾母甚至又产生了索性把霍去病逐出贾家的念头,这样一来,日后如何,也就和贾家毫不相干了。 只是,先前宫里的口谕还在警醒着贾母,让她万万做不出这等事情来。 圣皇陛下亲口夸赞之人,没几个月就被逐出了贾府,这是在打宫里的脸,如此一来,元春的事情还能有希望? 倒不如这段时间先把他放在身边管着,也好避免自己提心吊胆地睡不着觉。 想到这里,贾母顿时改变了注意,连忙叫住了即将被鸳鸯送出门的霍去病,说道:“慢着,蔷哥儿,怎么我方才听你话中意思,芝麻巷子里那座院子,已经年久失修,不合适住人了?” 嗯? 老太太这话不禁让贾赦等人一头雾水,就连霍去病,也是摸不着头脑。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这位老太太最信任的大丫鬟,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被霍去病这般盯着,鸳鸯不禁微红了脸,这小蔷二爷,看向自己作甚? 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不得已,霍去病也只能转身重新回到荣庆堂上,开口回道:“老祖宗,刚去时确实如此,只是经过这几个月的修缮,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如今倒也大差不离。” “这怎么能行?” 贾母一口否定,而后说道:“都是贾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你本就是住在贾府长大的,先前我不知道你情况,光想着能出个自力更生的榜样,对小辈们也是好事,所以才答应你小小年纪就出府,如今知道了,老身我却是不能再让你留在那种地方了。 这一次,我做主了,你就重新搬回贾府来,以前的破事,谁也不许再提,珍哥儿他虽然性子急了些,但终究是养你这么大的,往后,你们就还安生过日子,哪一个也不许捣乱,若是蔷哥儿你想继续习文弄武,也照常便是,哪一个也不会去打搅你的清净。” 老太太这一番话说出去,众人心中无不嘀咕起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还要把人给叫回来? 在场之人,唯有贾赦第一个理解了老娘的意思,他一番思虑后,也觉得此举妥当无比,因此并没有出言反对。 至于贾珍,那就是万万听不得这种话的。 老太太是什么意思,自己被那小畜生打成这样,不帮着自己说话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把人给叫回来,继续喝自己的,吃自己的?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贾珍要是能让那孽障进这个家门,他就直接吊死在石狮子上! 刚要出言反对,一直注意着贾珍神情的贾赦就连忙将其按了下来。 贾珍满脸怒气未消,见是贾赦拦住了自己,深吸一口气后,低声问道:“叔父是何意思?” 贾赦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蠢货,而后苦口婆心地解释道:“珍哥儿,你且莫急,那小子如今认识了镇国公府的人,你若有什么想法,还真不方便动手,人多眼杂,容易招来口舌是非,可是一旦回了府上,还不是任你找机会拿捏?” 闻言,原本气急败坏的贾珍顿时眼前一亮,贾赦这话,听着倒是十分有道理。 那小畜生再能打,等回了府,自己一包蒙汗药下去,还不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叔父英明。”贾珍“想通”了这一点,内心窃喜,暗自盘算着将来如何寻机会炮制霍去病,倒也没再开口反驳。 霍去病虽然不知道这老太太在想什么,但要让他重新回去,那绝对是不可能得。 不提他会不会忍不住把贾珍一拳打死,单就是和贾家重新扯上这么深的关系,他就是一百个不愿意。 因此装模作样的考虑了一阵后,也是拒绝道:“老祖宗,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芝麻巷子那边如今都打点好了,如今舍弃不住,也是怪可惜的,就不回贾府继续待了。” 贾母明知道这个提议要被霍去病拒绝,因此也没有什么异色,只是又劝道:“蔷哥儿,既然知道我是好意,那你也该知道长者赐不敢辞的道理,这样吧,你若是不愿意去东边,那就来西府,老身我重新给你划一出院子住,到时候连着你那丫鬟和嬷嬷一起搬过来,如何?” 蔷哥儿要搬来西府? 闻言王熙凤心里顿时一咯噔,只是却不是因为那些胡思乱想的荒唐之梦,她虽然生的体格风骚两面含春,然而却也不是什么人尽可夫的女子,不然也不会把想要占她便宜的贾瑞给设计坑死。 再说,眼前这人,还是自己的小侄子呢,梦里荒唐些也就罢了,岂能真的那般…… 这凤辣子想到了霍去病与镇国公府结识的事情,若是自己也能通过这层关系多认识些权贵,那想来放印子钱的事情,也能更安稳些。 如此一来,自己以后也能多睡几个好觉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贾宝玉吃醋赌气 第176章 贾宝玉吃醋赌气 念及此处,王熙凤顿时兴奋起来,连忙也出声劝道:“蔷哥儿,老祖宗这回可是把你宠到天上去了,便是宝玉,怕是也比不得,你这次可不能再拒绝了。” 闻言霍去病顿时古怪的看了王熙凤一眼,他这二婶婶是什么意思,两人一直以来都是不咸不淡的,怎么偏偏这次态度这般热情? 迎着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清澈目光,王熙凤心头猛地一跳,险些还以为是自己那点心思都被看穿了。 这小鬼,年纪轻轻,怎么有时候老给人一种老狐狸的感觉? 凤姐儿在心里嘀咕不已,只是不知为何,却又想起那双带着些似有若无的居高临下味道的眸光来。 自从上次被霍去病软硬兼施的威胁后,她就看出来了,也不知这小子是吃错了什么药,还是一直掩饰的很好,就从来没把贾府放在眼里过。 无论是一族之长的贾珍,还是她这个西府的大管家婶婶,都不曾让他敬畏半分。 乃至连忠顺王府的郡王,都不带怕的,好似无论多大的官,多高深的背景,都不能令他忌惮。 那一份从眼神中透漏出来的淡定从容,装是装不出来的,这一点,最善察言观色的凤姐儿自己很清楚。 嗯,就连在梦里,也都是那种目光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让人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后厢房中,听到这个消息的众人,除了那一脸苦大深仇之色的贾环外,余者皆是面带惊喜之色。 她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件事发展到现在,结局会是这般戏剧化。 那把珍大哥打的肿成了猪头……嗯,毕竟是惜春的大哥,还是不能这般形容的。 把珍大哥打的那么惨的蔷哥儿,非但半点处罚没有,居然还被老祖宗邀请到家里来住? 史湘云笑呵呵地乐道:“看吧,我就知道,老祖宗她老人家做事最是公道了。” 薛宝钗显然想的要更多一些,但此刻她也没有去说什么反驳的话,那丰润明艳的朱唇微张,柔声道:“这下好了,让你们整天说侠客传不够看,催着我要书稿,倘若是去病大哥真住进来了,你们倒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几位姑娘闻言显然是更加开心了,至于刚将一瓣橘肉塞进檀口中的林黛玉,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还未擦干净嘴角橙黄的汁水呢,就开口打趣道:“宝姐姐,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怕是用的不太合适,哦?” “呀,林妹妹说什么呢!” “好你个颦儿,越发不学好了。” 几个姐妹最近都偷偷翻过一本才子与佳人的话本小说,方才还不觉得什么,如今听林黛玉若有所指地暗示,倒是同时想起书中,那才子为了一度芳容,特意在心上人的住所外又起了一栋高楼,二人每日隔窗互诉衷肠的故事。 只是虽然私下里已经不讲辈分,直呼表字,然而她们终究还是忘不了那个便宜姑姑的身份,此刻如何能听得了林黛玉的打趣? 虽不至于个个霞飞双颊,但也是都针对起了林妹妹。 薛宝钗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若是遇到其他姐妹玩笑,大概也就一笑了之,只是偏偏遇到了林黛玉,这两人有时候在某些方面就好似水火不相容一般。 就像是两只心高气傲的小公鸡,亮出鲜艳的尾羽,非要比出个高低来。 只是,终归还是有情谊在的,很多时候,也只是玩笑话,便是生闷气,也不过一夜就过去了,这也是其他人乐意看热闹的原因。 相比较林黛玉的锋芒,得理不饶人,薛宝钗的应对手段就要圆润许多,只见她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笑语盈盈道:“林妹妹只怕是自己想的有些多了,不然怎么偏偏我们几个都没觉得不合适,颦儿自己就想到了那些风花雪月呢?” 林黛玉那张清冷小脸顿时就红了,什么风花雪月的虎狼之词,对她来说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她偏过头,姿态仍旧强硬道:“宝姐姐要是没多想,又怎么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旁边,并不知道这个只流传于几个姑娘之间的梗的贾宝玉,则是一脸茫然。 方才得知霍去病兴许会来时,贾宝玉还是十分开心的,对他来说,这么有意思的朋友在身边,可比去族学里面对那不苟言笑的先生好多了。 且蔷哥儿他每日练功,说不得自己也能学上个一招半式,而后仗剑行走天涯,岂不快哉。 然而,此刻见着几个姐姐妹妹们围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去病大哥,却浑然忘了他的存在,贾宝玉不知为何,心里却没来由的不高兴起来。 虽然明知道这样的心思不对,可他就是忍不住,甚至有些烦躁。 过来一会儿,贾宝玉见几人始终没朝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倒是可以去和去病大哥玩,我独自去那劳什子族学读书去!” 贾宝玉极为不善的语气顿时让后厢房里安静下来。 几人皆是一脸茫然地转过头,看向那嘴巴撅的几乎可以挂油壶的贾宝玉,不知道这位老祖宗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又怎么了。 虽然大家彼此之间都是兄弟姐妹,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们自己也都清楚,这个宝兄弟,才是贾家最重要的人。 因此,无论是平时玩闹,亦或者什么,都或多或少会让着他,由着他,就是担心出点什么差错来。 此刻虽然不解其意,但二姑娘探春还是最先出声宽慰道:“二哥哥,老爷他今日见着你,不也没提去族学的事情吗,依我看,你还是能玩些时日的。” 见自己的话有了作用,贾宝玉更是哼哼道:“玩什么玩,姐姐妹妹们都不陪我,还不如去让老爷打死了账。” 这话自然是气话,就如同赌气的孩童一般,若是只有自己还好,一旦见到大人看过来,立刻便会嗷嗷大哭,非要闹上一场不可。 一旁的贾环听着这话,再也忍不住身体里面那颗早就蠢蠢欲动想要开口的心了,当即就笑的十分刻薄:“咦,我倒是不知道二哥还有这种想法,等会我就告诉老爷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宝二爷再摔宝玉 第177章 宝二爷再摔宝玉 一听到贾环这般说,贾宝玉心里什么委屈,什么怨念顷刻间都一扫而空,只剩下一副惊骇欲绝的目光。 这贾环,从小跟着他那个赵姨娘学的是无恶不作,又因为没有脑子,时常会做出些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蠢事。 赵姨娘就明里暗里经常恶心王夫人,只因自身姿色出众,贾政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贾环,在他娘的耳提命面下,更是把贾宝玉当成了最大的反派,打小就没少干打小报告的恶心事。 这小子,怕是一转眼,真会把刚才自己说的话统统说给老爷听! 一想到随之而来的毒打,本就满腹“委屈”的贾宝玉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又险些被贾环给气死的探春这时候如同一头愤怒的小母狮子般震怒开口:“贾环,你非要逼我撕了你那张嘴不成吗?我今天就把话放到这了,你若是敢去和老爷告状,从今往后,我便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 “三姐,你……” 贾环被这个状态的探春给吓了一大跳,连忙摇头。 见贾环这次这般识相,探春的面色才好了不少,又转过头看着贾宝玉道:“二哥哥,放心吧,贾环他跟你闹着玩呢,放心,没有人会跟老爷说的。” 贾宝玉苍白的脸色这才有了些好转,只是激动的心还没有完全好转过来,又想到自己方才丢人的表现,面对眼前看着自己的众人,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姐姐妹妹们都只想着跟蔷哥儿玩,今后怕是却顾不得我了。 贾宝玉如此想着,更觉得人生晦暗难明。 在场几人皆以为他还是被贾环的话给吓到了,唯有蕙质兰心的薛宝钗,以及从小就跟着贾宝玉一起长大的林妹妹通过方才的话,大致上猜出了是什么缘由。 薛宝钗抬起雪白的下巴,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林黛玉,倒是没有先开口。 虽然林黛玉对于贾宝玉的行为也觉得莫名其妙,同时十分心累,然而还是开口宽慰道:“宝玉,蔷哥儿就算是真的住进来了,也是习文弄武,时间紧得很,且他如今还有差事,哪里能和咱们天天玩?日后等你下了族学,自来找我们几个便是。” 贾宝玉闻言显然有些意动,但还是垂头丧气地说道:“蔷哥儿他处处比我强,只怕是来了后,连老祖宗都不认我了。” 他说的这话把探春都气笑了,开口道:“二哥哥,说到底,咱们才是从小玩到大的一家人,谁又会不认得你?” 林黛玉更是没好气地嘲笑道:“真是个好蠢的东西,都说你是宝玉了,偏偏这玉只有你有,老祖宗哪里会不认你,其他人再好,也比不过你这块玉去!” 嗯……这么多姑娘中,也就林黛玉敢这么骂贾宝玉了。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贾宝玉一听就愣住了,说到底,自己竟还是因为这块玉才被人重视的吗? 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系着的绳,脸上显出一股怒火来,伸手将抓住了那块玉:“什么宝玉,我看就是一块破石头,偏生我有,就显得特殊了些,倒不如砸了,也落得个清净!” 见贾宝玉的动作,众人都吓住了,怎么好端端说着话,又要砸那块要命的东西? 这要是真摔碎了,那今日贾府这天,怕是就塌了。 好在身高腿长的史湘云就在旁边,眼疾手快的她下意识抬脚挡了下,刚好用脚尖勾住了绳子。 “二哥哥,快快收好,如何就能砸它呢。”史湘云也是知道事情重要性的,此刻把宝玉拿在手里,倒也不敢物归原主,只是皱着眉头劝道。 林黛玉两眼怔怔地看着这似曾相似的一幕,一颗心却是渐渐跌落到了谷底。 真要是摔碎了玉,那接下来被千夫所指横眉冷对的,必然是自己无疑。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如何要接二连三的受这块玉牵连? 众人此刻都急着劝贾宝玉,忽然便听到眼眶通红的林黛玉冷冷道:“倒不如让他摔碎了,也好过一天天提心吊胆,大不了,我给那块玉赔命去!” 一听这等耸人之言,就连薛宝钗都惊到了,贾宝玉更是直接就傻眼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神情的林黛玉,那双往日里异常灵动的眼睛,此刻宛若玄冰,正冷冷注视着自己。 原本以为又是一场寻常拌嘴的李纨则是头大无比,怎么这两个小祖宗又闹了起来,若真出点什么事情,自己这个大嫂子怕是要被老太太给怨上。 她忙上前劝道:“哎呦宝玉,可不能再闹了,仔细前面的老爷听见!” 对于贾宝玉来说,贾政这个名头比什么话都要管用,他当即就吓了一哆嗦,就连声音都小了许多:“我……我没有闹。” 李纨趁热打铁:“那还不快快把玉给收好,瞧瞧你把颦儿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贾宝玉依言照办,又看着此时的林黛玉,却像是第一次认识一般,只觉得十分陌生。 这种感觉让他很是心慌,连忙来到林黛玉面前,软言软语地赔礼道:“好妹妹,都是我的错,日后我再也不摔这玉了,你千万别哭,仔细伤了眼睛。” 让他以及众人都没想到的是,以往生了谁的气,都至少要怄个一天的林黛玉,这一次出奇的好说话。 “嗯,好好守着你的玉就行。”眼眶微红的林黛玉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也不再似刚才那般冰冷陌生,除了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还有些苍白外,其余却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贾宝玉有些不解,但见他的林妹妹似乎已经好了,随即也不再多想,当即又笑了起来。 “好妹妹,这次是我的不是,等下午我让老祖宗吩咐后厨给你做桂花糕吃。” 见场面重新控制住,素颜朝天的李纨则是重重松了口气,要把这一帮子小叔叔小姑子照顾到位,还真不是个轻松的活。 稍有差池,自己就里外不是人。 最外面,薛宝钗看着没事人一般,十分孩子气模样地贾宝玉,又看着虽嘴角微微勾起,可眼底始终冷然的林黛玉,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第一百七十八章 教子有方赦老爷 第178章 教子有方赦老爷 荣庆堂上,面对王熙凤的一番说辞,霍去病再次拒绝:“二婶婶,老太太,还是算了吧,我平日里每日习武动静颇大,时常扰得邻里街坊争议,若是再吵到您老休息,那罪过可就大了。” 闻言凤姐儿便诧异了,听这语气,可不像是客套,敢情蔷哥儿还真的不愿意搬回来? 不行,就算不回来,自己也得寻个机会问一问他究竟和镇国公府什么关系才行。 三番两次被拒绝,老太太的面子也彻底挂不住了,她看了一眼旁边面色阴沉如水的贾赦跟贾珍,此刻心里竟也有一种感同深处的感觉。 这个蔷哥儿当真是有些不知好歹了,这堂堂国公府,难道是什么豺狼虎豹之地吗,还比不得那破烂芝麻巷子? 只是,终归封妃事大,霍去病越拒绝,贾母心里就越忐忑,不禁继续劝道:“蔷哥儿,上次宫里传来圣谕,不仅是夸赞你文武双全,还称咱们贾家是教子有方,这可不是小事,你若是继续在外面住,这要传到了圣皇陛下耳边,对你,对贾家,岂不是都不好?今天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那你就听老身我一回,重新搬回来,我做主,看上了哪座院子,随你挑,一应吃穿用度和宝玉无二,如何?” 老太太满脸笑容地看着霍去病,可原本以为说出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再许以丰厚的条件,必然会让面前这个倔驴脾气的小子答应下来,但她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仍然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拒绝了。 “多谢老祖宗好意,只是贾家虽好,可晚辈如今也有了陋舍三间,且都是父母留下来的唯一念想,若是抛之不住,却是有枉为人子之嫌,还望老太太见谅。”霍去病摇了摇头,他语气虽轻,可态度上却有种异常坚定的决绝。 此番话一出,不仅是贾母脸色难看起来,贾赦、贾珍两人更是阴翳至极,在他们看来,这个孽障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给脸不要脸。 这偌大的国公府,莫非在他眼里,就这么不重要? 贾珍目光如刀,剐在霍去病身上,他认为,这小子如今装出这么一副弃之如履的态度,无非还是在膈应他,膈应贾家! 早晚有一天,落在老爷我的手里,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贾赦一看自己老娘难看的脸色,当即心头一喜,面上却分毫不显,指着霍去病骂道:“好个忤逆不孝的下流种子,让你回贾府,莫非是害你不成?老祖宗都亲自开口,一说再说,你却半点都不领情,莫非真觉得自己是傍上了别处,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老爷我告诉你,牛伯爷他们能提携你一二,那是看在你姓贾的份上,那是看在我贾家与他们百年世交的香火情上,却不是你这狂妄无礼的小子有何能处,宫里既然说我贾家教子有方,那这么多长辈,就有管教你的权利,仔细你的一身好皮!” 贾赦当真是怒极,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个敢惹他生气的贾家小辈。 若是换做其他人,他早就大耳刮子抽上去了。 可见,纵使是武勋世家,一旦天下太平之后,习武也变成了下下之选,有点功夫在身上,就敢顶撞长辈,如此长久下去,岂不是礼乐崩塌,国将不国? 贾赦十分庆幸自己当年打死也不愿意习武的“英明”决定。 此刻,荣庆堂上,伴随着贾赦的彻底爆发,再无一人说话。 作为贾家爵位最高的老爷,又年纪最长,辈分摆在那里,便是贾珍这个族长,也要挨他的训斥,更别说其他人了。 因此,在西府,所有下人最怕的,不是和和气气的贾母,也不是只爱清谈崇尚君子之风的贾政,亦不是性子火辣的王熙凤,而是这说一不二的贾赦。 寻常下人犯了点小错,若是王熙凤心情不错,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暴虐至极的贾赦不同,便是当场打死,也是时有的事情。 然而,在霍去病眼里,这也不过是一个嗓门大点的废物罢了,就连贾珍,都画的一手好画,而贾赦,却是妥妥的废物种子。 就是没有武艺傍身,有军籍身份,再加上背后的牛家和谢家,在这关头他也不会怵了半分。 贾赦若真是有胆子把他打死,也就不会一直在这里拿着忤逆不孝的罪名来反复说了。 霍去病淡淡开口:“大老爷,长辈管教晚辈自然是可以的,然而若是话说的不对,那也没必要听,否则便是愚孝了,你说对不对?” 贾赦怒极反笑:“那你来说说,老爷我哪里说错了?” 霍去病瞥着贾珍冷笑道:“大老爷是非不分,偏听一人之言,便不分青红皂白,如何就有管教资格?需知,陛下夸的教子有方,说的却不是你!” 本以为对这牙尖嘴利的小子已经有所心理防备的贾赦,在听闻最后一句话后,差点没气的直接憋过气去。 “反了,你这孽障如今不仅忤逆长辈,居然还敢妄自揣摩圣意,当真是罪该万死……” 霍去病懒得再听贾赦狂吠,没等他说完,就直接开口将其打断:“老东西,少给我扣大帽子,陛下明察秋毫,自然知道你在贾家是什么德行,岂能夸你教子有方?你这老货在贾家一贯是吃喝嫖赌混吃等死,身为贾珍的叔父,不劝他向善也就罢了,反而因为一己之私,二人联合起来,串通一气来老祖宗面前搬弄是非扰人清净,简直是不忠不孝到了极致,我生来一身清白骨,又岂能容你三番五次侮辱,若口中再出不三不四之言,岂不闻我剑之利乎?” 这一刻,就算是已经听过霍去病骂贾珍的众人,也是再一次目瞪口呆。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这东西两府的大老爷,居然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无地自容? 贾赦自己都懵了,面色骇然地指着霍去病,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 至于一旁的贾珍,这会而却没来由起了一阵幸灾乐祸的心思。 老爷我被骂的时候你跟个没事人一样,如今自己倒也尝到了这畜生的滋味。 第一百七十九章 顾全大局史太君 第179章 顾全大局史太君 荣庆堂上,看着这一幕的贾母人都已经麻木了。 自己的大儿子被一个晚辈当众这般骂,说心里不气,那是骗人的。 只是自己如今又能如何呢? 莫非是真把人给绑到宗祠打一顿,再跪上个三天三夜? 便是真不考虑后果,只为出气,就这么做了,然而下面那小子武功有多高,贾家下人可是已经都领教过了。 小小年纪,一个人就能放翻三十个,虽然只是没有半点功夫底子的普通人,可谁知道他的极限又在哪里? 自己莫非要把贾家所有下人都叫过来,将自己这养老的清净之地给团团围住? 更别说如今自己等人都在他面前,若是逼急了,怕就是孙猴子大闹天宫的那副画面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难不成自己也要躲在这高炕底下,学着玉皇大帝的模样,去请官府来人? 真要是那么做了,那别说自己这张老脸彻底丢尽,九泉之下无言面对贾代善,便是整个贾家,估计都完了。 因此,就在反应过来的贾赦要开口的时候,贾母先一步压制住了心头的火气,十分疲惫地开口:“行了行了,不过是顺嘴一说的小事,如何又要吵起来?蔷哥儿说的也对,毕竟老房子要有人住,聚起人气,才能兴旺,既然你无意回来,那此事不再提也就是了,都少说两句吧。” 这一幕让王熙凤看的十分诧异,她平日接触老太太最多,因此也自认为最了解她的脾气。 虽然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便是下人犯了事都不愿意多追究,可那是因为她老喜欢清净自在。 但这并不意味着老太太就和蔼可亲,相反,一旦真动了怒,那可就不是她王熙凤说笑几句就能化解得了的。 没想到,今日这老祖宗对霍去病倒是百般容忍成这样。 心里想着,王熙凤越发觉得,除开大姐儿元春封妃一事外,正是霍去病背后傍上了镇国公府,才能让老太太有所顾忌。 此刻贾赦看着贾母,甚至有些委屈,你儿子被人这般羞辱,简直都不能在贾家好好做人了,可居然就这么轻轻掀过了? 只是看着贾母那双威严起来的苍老眸子,贾赦嘴唇翕动数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见状,霍去病也是见好就收,放低了姿态微微躬身对着贾母说道:“老太太大义,晚辈也不能不识趣,既然今日话已经说开,那我也就挑明了,虽然此事罪不在我,乃是两位老爷因一己私利才犯下的荒唐笑话,然而为了贾家先祖的安宁,为了贾家百年国公的清誉,也为了老太太的安宁日子,我可以再不提起。 毕竟我也是贾家人,不能和别人一般,让整座贾府的所有人,都被神京城看热闹的人笑话了去,从今往后,只要贾赦和贾珍不来找我,我便不会主动招惹他们,且在外面,也不会做出任何有损贾家颜面的事情来,如此,老祖宗可放心了?” 自从贾母搬出宫里口谕说事后,霍去病就或多或少猜到了贾母劝他回贾家的真正用意,因此,才有了最后一句话。 说到底,老太太怕他惹出事来让贾家承担,他还怕贾家给自己搞个诛九族的罪呢! 只是,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却是又伤害了一遍贾赦跟贾珍,让其他人见着那两张黑脸,都有些忍不住笑了。 至于贾政,则是有些愁眉不展,因为霍去病的话,他也是想到了明日若去工部点卯,必然会被其他同僚笑话,因此有些埋怨兄长跟贾珍。 果不其然,贾母的面色随着霍去病这一番保证,也是好转了不少,她也不去管贾赦等人如何了,当即说道:“好好好,这才是我贾家的好儿郎,都是一家人,自然是要一起维护贾家的颜面,这才重中之重,今日,老婆子我也再多说一句,以后要是有贾家人再无缘无故起内讧,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察觉到贾母的目光看来,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贾赦跟贾珍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霍去病微微一笑,开口道:“老祖宗果然教子有方。” 贾母:“……” 众人:“……” 既然已经无事,那又小小膈应了一下贾赦与贾珍的霍去病也就再次告辞离去。 王熙凤见状,一双凤眼咕噜咕噜转了转,开口道:“我去送送蔷哥儿。” 不愿气氛太过死寂的贾母想也没想地就点了点头,看着霍去病已经出了门的渐行渐远背影,以及王熙凤追赶的脚步,她不由得莫名松了口气。 今天这事情闹的,可着实是要了自己半条老命。 望着沉默不语的贾家众人,尤其是贾赦跟贾珍,老太太暗叹一声,那小子倒是轻松走了,可自己还得把这个家操持好。 享受着身后鸳鸯的捶背,贾母舒展着眉心道:“今天这事情,我知道,你们俩是受了委屈的!” 此话一出,贾赦和贾珍心头一动,顿时异口同声道:“老太太,那孽障,您也看到了,着实是可恶至极啊!这等忤逆不孝的畜生,怕是眼里根本就没有贾家,没有您老人家。” 面对此话,贾母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抬了抬手,示意自己知道他们俩的想法。 待两人安静下来后,老太太又说道:“若不是他前些日子入了宫里的眼,若不是咱们贾家如今要筹备元春的大事,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就是再怎么随意处置,我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一个小辈,你们还是有管教的资格的,便是宫里,也说不得什么。 只是,谁叫咱们家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呢,相信你们也懂得这个道理,左右这个贾家,还是你们爷们的,我做的这些,将来也都是为你们好,既然已经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那就暂且忍忍,再忍忍,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随便怎么闹,我也就不多管了,任何?” 贾母言辞恳切,姿态也摆的足够低,她将话故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算是给足了贾赦和贾珍面子,帮他们挽回了些声誉。 证明他们今日受的委屈,并不是因为自己无能,而是要顾全大局所致。 第一百八十章 琏二婶婶来送客 第180章 琏二婶婶来送客 另一边,虽然心里对贾母的这一番说辞嗤之以鼻,然而手持佛珠一脸佛像的王夫人还是将紧张的目光投向了贾赦跟贾珍。 毕竟,宫里那位说到底,才是她的亲生骨肉,她的宝玉,将来要是能当上未来皇子的舅舅,那必然是一桩天大的机缘。 当贾母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神看过去时,贾赦就先一步点头同意下来。 不管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可在这一刻,当老太太摆出这么一番姿态时,他若是再犟下去,恐怕贾政就会第一个不同意。 见着儿子这般作态,贾母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然而当察觉到贾珍始终一眼不发时,她忍不住皱眉“嗯”了一声。 “珍哥儿,你可有什么异议?” 那低头不语的贾珍闻音当即颤了颤瘦削的肩膀,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那双赤红眼睛竟满是怨毒之色,让看见这一幕的王熙凤都忍不住有些心寒。 然而很快,贾珍就反应过来,当着贾母的面,他瞬间又变了脸色,躬身回应道:“方才我仔细想了想,老祖宗这一番话说的在理,先前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了,还连累了叔父,今后一切都听您老的,再也不去找那孽障的麻烦了。” 神情带着些许不悦的贾母见贾珍如此上道,不禁也是非常高兴。 她还真怕这个晚辈脾气上来,非要跟蔷哥儿死磕到底,那样的话,即便是自己,怕是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终于解决了今天这桩麻烦事,贾母也是松了一口气,心情大好之下,见贾珍滑稽中带着凄凉的惨状,当下于心不忍,便又开口劝慰道:“珍哥儿,为了贾家的未来,你是受委屈了的,将来只能大事定下,你想怎么做,老身也就再不多问了。” “都是儿孙们不孝,让老祖宗费心了。” 贾珍十分恭敬地点头行礼,然而在他人看不见的袖袍中,一双拳头却是死死捏住,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小畜生如此辱我,但凡他多活一天,老爷我必定寝食难安。 这委屈,我可受不了几天! …… “诶,蔷哥儿,慢些走。” 出了荣庆堂的大院,王熙凤一路小跑着就追到了霍去病身后。 那气喘吁吁的少妇身前,有几两风情在惯性的作用下跳动着,一如这个凤辣子火爆跳脱的性格。 闻声回过头去的霍去病第一眼见识到的便是这么一副画面。 此刻俨然已经日上三竿,在头顶一树华盖的绿荫下,点点光斑顺着叶片间的缝隙洒下,不远处的石板路边,亦有流水叮咚作响,反射着暖意然然的鳞鳞金光,将凤姐儿头上那支朝阳五凤珠钗照映得褶褶生辉。 深秋的日光柔和而轻盈,落在那张凌厉的甚至显出几分妖冶的脸蛋上,竟让其气质缓和了许多,看上去,倒也不那么生人可畏了。 霍去病禁不住感慨,这头野凤凰倒真不愧有神仙妃子之名,尚未生育的她比起宝黛二人多了三分独属于妇人的风情韵味,可比起珠大嫂子李纨,却又不显的过于成熟,恰恰处于二者之间,浑然而成。 尤其是那霸道凌厉的性子,除开贾琏外,更是让男人天然便兴起了一股征服欲。 若是能让那一双刚强的丹凤眼也如同面容般含着春光,想来会是别有一番滋味。 此刻,微风徐来,华盖树丛哗哗作响,除了带来几片落叶坠下外,另有一股甜腻香气隐约从对面传来。 霍去病下意思抽了抽鼻翼,面上显露出几分古怪之色,在这股独属于妇人的香气外,。 他记得,好像晴雯那小丫头每每面红情动之时,便是如此。 面对霍去病下意识的打量,起初王熙凤非但不觉羞恼,反而还有些暗自窃喜,这让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以往那些敢拿花花眼神瞟她胸脯大腿的下人,如今可个个都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了。 只是,心里的情绪是骗不了自己的,她忍不住有些得意地暗道,还以为你这小子真成了仙,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老成的跟人精一样,没成想,还是和从前一般,就喜欢偷看。 不对,以前这小子可不敢明目张胆地这般看自己,都是趁周围其他人不注意,才敢偷偷瞄上一眼。 对于大家族里的一些腌臜事,王熙凤倒是耳濡目染知道的多,俗话说脏唐臭汉,这种丑闻,就连天家都避免不了,更不用提常人了。 再加上身为人妇,对于慕少艾的男人满脑子是什么想法,她也了解,因此先前对于霍去病前身的窥视,王熙凤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尽量不再这些少年面前单独出现。 然而,如今站在王熙凤面前的霍去病,却让她有了一种不一样的念头。 她下意识挺了挺身子,看着那双被汹涌波涛吸引来的清冷双眼,不禁很是得意,任你人前再如何威风,结果不还是一个半大小子? 呵,男人。 只是心里鄙视着爷们行径,可不知怎么的,迎着那双清冷眸子 不过,虽然当着小侄子的面出了丑事,然而在荣庆堂已经有过经验的凤姐儿并没有如何惊慌,只见她面色虽然微红,然而神情却始终不慌不忙。 直到她见到霍去病抽了抽鼻子,然后露出一脸古怪之相时,王熙凤顿时就羞愤的几欲自尽。 老天爷,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可就真没法活了。 她掩耳盗铃似的慌忙合紧了双腿,然后强压下心底的慌乱,瞪着霍去病说道:“呸,蔷哥儿,再这么看下去,仔细你琏二叔知道了,剥了你的皮!” 闻言,来不及多想的霍去病顿时回过神来。 他心里也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慌张,因此并没有去在意王熙凤的态度,只是假装咳嗽了两声,以此来掩饰尴尬。 嗯,都怪晴雯那个小狐狸精,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些食髓知味的感觉了,,如今见着这神仙妃子,一时间倒是有些管不住眼睛了。 等回到家,必然要下狠心多管管那小丫鬟,万不能再如了她的意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二爷巧扶凤辣子 第181章 二爷巧扶凤辣子 “二婶婶,是有什么事情吗?” 捂着嘴咳嗽了一声,霍去病凝眸问道。 想着面前少年方才在荣庆堂上气势汹汹,如今却一脸心虚的样子,王熙凤一颗砰砰直跳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这么看来,蔷哥儿他并没有嗅到什么不对? 王熙凤如此想着,倒是放心了许多,倘若真的被发觉到自己除了丑,那接下来的话,她还真没脸再谈下去了。 稳了稳心神,凤姐儿也十分明智地不再提及方才的事情,而是像个没事人一般笑道:“这不是没管你的饭吗,老太太便叫我来送送你,省的你在背后骂她老人家抠门儿。” 这时霍去病的双眼也重新恢复了清明,笑道:“二婶婶说笑了。” 王熙凤大咧咧道:“我可没说笑,瞧着你刚才在荣庆堂上那威风劲,你二婶婶我啊,当真还有些怕呢。” 瞧着这位神仙妃子一副自来熟的模样,霍去病似笑非笑道:“哦?咱们贾家有名的凤辣子也会怕别人?” 嘴上说着怕,可王熙凤却笑的双肩抖动花枝招展,丝毫不见方才内心的慌张。 “蔷哥儿,至少我可不敢骂我那位老公公,还是当着老太太的面。” 提及贾赦等人,霍去病脸上的笑容就寡淡了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你说是不是,琏二婶婶。” “这倒是不假,蔷哥儿,这件事,的确是他……做的太过分了。” 事情涉及到贾赦,王熙凤也不好多言,只是隐晦的提了一句,而后又歉意道:“蔷哥儿,你琏二叔他喝完酒一时糊涂,被贾珍拉去充了数,并非有意针对你,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到时候我让他来给你赔罪。” 说罢,她便小心翼翼地抬头觑着霍去病的脸色。 王熙凤自然不是专程来给贾琏说好话的,而是担心霍去病因此迁怒到自己身上,从而影响接下来的事情,因此才这般开口。 霍去病不知道王熙凤心中所想,闻言还很是诧异,这并非什么大事,以王熙凤的性格,还没必要非来和他一个晚辈赔不是吧? 见这泼皮破落户一双凤眸不停眨动着,显然是有些紧张,霍去病不明所以,料想此中必有缘由,他也不急着开口,只是一问一答道: “二婶婶又说笑了,琏二叔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是清楚的,这一次都是那贾珍胡作非为,我自然不会怪罪到他头上,而且老祖宗那边不也已经说好了吗,这件事我自不会再主动提及。” “瞧瞧,到底是一家人,我就知道蔷哥儿你是个讲理的。”王熙凤见霍去病神色不似客套,这才轻松下来,看着不远处抄手游廊里抬着轿子走来的下人,笑道:“走吧,好不容易来一趟府上,总不好叫你再走回去。” 顺着王熙凤手指的方向看去,霍去病顿时迟疑了,这,孤男寡女共乘一轿,是不是不太好? 王熙凤看出来他的犹豫,不禁又在心里讥笑,到底还是个面皮薄的少年郎。 她故意说道:“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蔷二爷,连跟自己婶婶坐一个轿子都不敢?” 不仅特意出来送自己,还动用了轿子,这凤辣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想了想,霍去病一脸玩味道:“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方才二婶婶说的吓人,我还真怕琏二叔来剥我的皮。” 他将王熙凤之前的话原路奉还。 “呸。” 王熙凤轻啐了口,笑骂道:“好你个蔷哥儿,越发了不得了,连我都敢打趣,我和宝玉那小子都坐得了一抬轿子,更别说你这个侄子了,哪个小人敢传怪话,我非撕烂他的嘴!” 见她都这么说了,霍去病也欣然接受。 王熙凤这番话说的倒也没毛病,作为差着辈分的一家人,倒不必太过注意这些规矩,便是老太太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刚一动身,霍去病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哎呦”。 原来是王熙凤身下亵衣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沾在了皮肉上,方才一直站着还没觉得怎样,如今一迈步,便觉得一阵凉意往上涌,刚巧脚下踩着鹅卵石,顿时就踉跄起来。 看着那一张恍若神仙妃子般美艳的面容陡然变得苍白,霍去病想也没想,伸手便抓了过去。 伴随着一阵甜腻香气闯进鼻间,他下意识就抓着入手之处的衣物往上提,没想到触感却是异常绵软。 霍去病一愣,又忍不住抓了一手,只听得一声嘤咛,正抱着他胳膊的王熙凤一头散乱青丝遮盖下,就连耳垂都红了。 他这才恍然大悟,羞赫之际,连忙用另一手扶着王熙凤的肩膀,助其站稳。 “二婶婶,好端端地,怎么连站都站不稳了?”霍去病一脸正色地问道,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 此时的王熙凤羞愤欲绝,那张平日里凌厉要强的面容已然宛若小女儿一般遍布红霞。 虽然是第一次被贾琏之外的人轻薄,然而以她的爽利性子,按理说是不会这般反常的。 可谁让霍去病作为那个梦中人,并不是一般小辈,这一抓,恰似刚好戳中了凤姐儿的死穴,让她不由得有种“美梦成真”的荒诞和心虚。 那像是触电般的酥麻,从心口一直蔓延到脚底,让王熙凤至今还有些腿软。 这感觉,竟和梦中一般无二…… 只是,当脸红到别有一番滋味的王熙凤看见霍去病那张若无其事的脸时,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小子,明明是他在以下犯上,怎么如今还跟个没事人一般? 王熙凤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只是转念一想,要不是对方,这张脸真摔在鹅卵石上,今后怕是也见不了人了。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目光飘忽间,忽见抬轿子的几个小厮正贼眉鼠眼地往这边看,显然是已经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再瞧霍去病一副对长辈关心问候的语气,王熙凤瞬间明悟过来,这小子是怕自己被传些风言风语呢。 她心中感动之余,不由得也有些好笑。 这小子,明明年纪一点都不大,可做起事情来,却是滴水不漏。 就是不知道,刚才他是真的不小心,还是有意为之…… 想到这里,王熙凤不禁又觉得面皮开始发烫起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蕙质兰心平姑娘 第182章 蕙质兰心平姑娘 “还不是都怪蔷哥儿你!” 王熙凤意味深长地笑骂一句,紧跟着又说道:“要不是你在老太太那里尽耍威风,我也不至于站的腿都麻了。” 霍去病笑了笑,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摆摆手,请王熙凤先行一步。 这凤辣子平日颐指气使惯了,倒也没在这个小侄子面前扭捏,风风火火地就先一步上了轿子。 待霍去病也抬脚上去,掀开绣着云纹的苏锦帘子,赫然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位姑娘。 “小蔷二爷。”王熙凤的贴身大丫鬟平儿笑着开口。 看着眼前这位眉眼柔顺神情温婉的大姑娘,霍去病诧异之余也点头回应道:“平儿姐姐。” 他余光扫了一眼王熙凤,心道看来这凤辣子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流言蜚语,否则也不会只是送这一段路,还把平儿也叫过来了,明显是为了防备别人的闲话。 王熙凤见这二人相敬如宾的一幕,觉得十分好笑,张嘴就打趣道:“哟,你们这又是二爷又是姐姐的,看来我倒是多余的了,不如这就下去,把轿子让给你们?” 虽然平儿听惯了王熙凤的疯言疯语,可眼下也是被羞臊的脸通红,跺着脚狠狠道:“奶奶,瞧瞧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霍去病自然是不惧这种玩笑,淡淡地瞥了凤姐儿一眼,开口道:“二婶婶,让轿子就算了,我也没人手去使唤,不如你把平儿姑娘送给我,左右我那里正缺人。” 王熙凤佯装恼怒道:“好你个蔷哥儿,果然是狼子野心,有了老祖宗送你的晴雯还不够,居然还要打我这大丫鬟的主意,你可知有平儿在,我省了多大的功夫?要不然,这偌大的西府让我一个人管前管后,怕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霍去病又看了一眼柳叶细眉,说话轻声细语,便是生气都显得楚楚可人的平儿,似笑非笑道:“若不是如此,我还不找婶婶要人了呢。” 虽说这只是玩笑话,然而要真是王熙凤松了口,那霍去病倒也不会拒绝。 这位平儿丫鬟性子与晴雯虽说是天差地别,然而做起事来却是分毫不落,而且更有经验,待人接物面面俱到,且最重要的是人还忠心。 观其眉眼,似乎还没被贾琏收了填房,与其将来让这等人糟蹋了,不如顺手捞一把。 贾府的男人虽然个个浑身“带病”,然而一些姑娘们,却是蕙质兰心清清白白的,真要是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当真还有些可惜。 嗯?这臭小子是来真的? 王熙凤瞧着霍去病那看向平儿的目光中,满满的欣赏之意,她一张堪称国色天香的脸蛋顿时微微一怔,凤眸中闪烁着异样。 不如,真的把平儿送过去,若是将来能当上姨娘,也好替我吹吹枕头风? 随着霍去病这几个月来的改变,无论是传遍勾栏花坊的咏月,还是传遍大半个贵人阶层的侠客传,亦或是打翻王府亲卫,惹来皇上口谕夸张,最后还傍上了镇国公府,这一切都让王熙凤大为震惊。 而从那一夜自己被威逼利诱开始,她是亲身体验过这一位的改变的。 因此,种种因素下,王熙凤的态度已然不知不觉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这一点,从她以前根本看不上霍去病的前身,再到如今数次入梦,就可见一斑。 如今虽然只在朝阳门点卯任职,并无官身,然而以霍去病展现出来的能耐,再加上贵人扶持,若无意外,只怕升官发财是必然的,因此,王熙凤当下便有了这么个想法。 不,不行,平儿要是现在就给了他,那我夜里该怎么办……不对,要是现在给了他,结果将来高不成低不就的,那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还是在等一两年,看看所托是否为良人才行。 念及如此,王熙凤越想越觉得可行,平儿不像普通丫鬟,跟了她多年,称得上是功劳苦劳无数,要是真能找个好去处,也不枉费二人主仆一场了,而且自己说不定还能被照应一二。 不然的话,留在院子里总被那死鬼惦记着,说不定哪天,还真让他得逞了。 眸光闪动间,王熙凤并未将话说死:“臭小子,你倒是眼光好,不过现在可不行,我身边正需要这小蹄子帮衬着呢,不若过一二年,你要还有意,婶婶我就把人给你送过去了。” “如此,正是求之不得。”霍去病呵呵一笑。 平儿在一旁听得已然是满面羞红,瞪着王熙凤道:“奶奶就这般迫不及待想赶我走?” 王熙凤可不怕她,反唇相讥道:“怎么?你身边这位蔷二爷的威风,你也都看到了,给他做事,莫不成还委屈了你?” 闻言平儿下意识就看了过去,却正好对上那一双清冷中带着点点和煦笑意的眼睛,不由得心头一震。 这位小蔷二爷,年纪不大,可这双眼睛,看着也太锐利了,好似能把人看穿了一般。 瞧着平儿那低眉顺眼的娇羞模样,王熙凤心头一阵冷笑连连,别以为她不知道,每每夜里两人假凤虚凰,情浓之时提及面前这少年的名字,小蹄子总会比平常反应要大多了。 要不是蔷哥儿还在面前,她必定要骂一句小骚蹄子,再将其羞的无地自容。 平儿被霍去病看的有些不自在,她偏过了头,咬着薄唇道:“我生是奶奶的人,死是奶奶的鬼。” 王熙凤不以为意,笑骂道:“少给老娘灌迷魂汤,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拐跑了,赶紧给你蔷二爷倒茶。” 瞧着凤辣子肆无忌惮的模样,霍去病也是有些无语,这是真把他当一个娃娃晚辈看了,说起话来都无所顾虑的。 而事实上,这正是王熙凤有意为之,想要拉近跟他的关系。 平儿虽然心中有些羞恼,但还是十分听话的起身翻动着长条紫檀案牍上早已备好的一壶清茶。 王熙凤准备的这座轿子,虽然不是八抬大轿,但也是异常华贵的,平日里出行都不会轻易动用,唯有去跟那些名门贵妇们串门闲谈时,才会用到。 因此里面空间极大,除开相对的两条软榻外,里面甚至还能摆放一张窄床,可供人休憩。 霍去病打量了一圈后,不由得暗道,难怪这风风火火的凤辣子也会避嫌,真若是孤男寡女独处在这么一座轿子里,那即便是婶婶与侄子之间,怕是也得传出让人津津乐道的污言秽语出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凤凰轿里聊家常 第183章 凤凰轿里聊家常 “蔷二爷,您喝茶。” 有了王熙凤的调侃,平儿更加容易害羞了,此刻将茶盏递过去时,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霍去病。 打量着眼前的轿子,霍去病十分好奇这般大张旗鼓的王熙凤究竟是什么打算,闻声间,忽有一缕浅香浮动在口鼻间。 他心知道这是平儿身上的气味,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点点头,面色如常地接过了茶盏。 做完这一切,平儿又看向王熙凤,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便心领神会地没有继续坐在这边,而是转过身,扭着婀娜多姿的身段,向里面重新摆弄着茶壶。 这主仆二人的小动作自然是逃不过霍去病的眼睛,他故意没有去看王熙凤,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平儿,想瞧瞧这凤辣子究竟打的什么注意。 只不过霍去病心里并无任何忐忑,原因无他,虽然王熙凤如同一只美人蝎,一些手段很是毒辣,然而平儿却是个心地善良的,若真有什么不好的谋算,相信她不会这般若无其事。 这位蕙质兰心的大丫鬟一双柳叶眉虽不似主子那般传神瞩目,然而弯弯细细的却也显出几分温婉,一张肌理丰盈的鸭蛋脸面上光洁如玉,绸缎般的柔柔鬓发中斜插着一根玉色朱钗,倒是和身上那袭浅绿色罗裙十分相配。 这般看来,这丫鬟,倒是和薛宝钗有些相似。 瞧着那张丰润脸蛋,以及并不算瘦的丰满身段,霍去病心头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想法。 也不知道衣裙之下,这位金陵十二副钗和那真正的金陵十二钗,究竟谁更胜一筹? 想来,还是那位堪比史书上前唐杨贵妃的宝钗,要多谢胜算。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张肌肤赛雪的无暇玉容,霍去病不由得想起那一日亲手接触过的体会。 正想着有的没的,忽然一阵甜腻香味袭来,瞬间就冲淡了平儿身上的浅香,霸道无比地钻进了他的鼻翼。 瞧着突然起身来到自己身边的王熙凤,霍去病十分诧异。 处于礼节,他刚要随着一同起身,岂料凤姐儿那一双涂着鲜红指甲的修长玉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让那股甜腻香气越发浓郁起来。 只见她面色如常地高深打趣道:“蔷哥儿,我家平儿就这么好看,以至于让你目不转睛?” 面色古怪的霍去病并没有答话,因为这凤辣子好像热情的有些过了头,那一双手轻轻揉捏在肩膀上,虽让人通体舒坦,可倒不似普通的婶侄关系了。 难怪她要使眼色将平儿支走,这等距离,是不是靠的太过近了些? 不过既然王熙凤自己都不在话,那他身为一个男人,自然也不能露了怯,当即也是抬起头,仰视着凤姐儿尖尖的白玉下巴,笑道:“婶婶说笑了。” 只是话虽如此,可那眼神里分明是在说,再好看,也不如现在好看。 王熙凤显然是没料到这小子不仅没有害羞,反而还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等那温热的呼吸扑打到自己脖子上时,心里原本想着以势压人的她反而先一步退缩了。 郁闷至极的凤辣子只觉得身前有些痒痒,她不动声色地又后退了小半步,笑眯眯说道:“那就行,你可得记住,平儿现在还是我的人,可不敢动歪脑筋,不然以后你的好可多着呢。” 霍去病气定神闲地说道:“既然是婶婶的人,我自然是万万不敢的。” 王熙凤佯装害怕:“那可说不准,蔷哥儿你如今是越发厉害了,就连镇国公府都傍上了,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你琏二叔是什么样子,你也清楚,要是真狠下心来欺负我,那我怕是也没什么法子。” 霍去病淡淡一笑:“二婶婶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镇国公府和定城侯府本就是贾家的老亲故旧,百年来都是世交,我与他们两家认识,岂不是十分正常?” 我呸,正常个屁,要是按你这么说,那牛继宗怎么不把贾家人都送去京师九门任这个肥差呢? 这个小子,年纪轻轻,居然还跟他二婶婶打马虎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些个老狐狸待久了学的。 对于霍去病的话王熙凤是打心眼里一百个不相信的。 秋风拨动起窗帘,一道金光趁机钻了进来,越发光彩夺目的神仙妃子嫣然道:“话虽如此,可再亲的关系也是要靠走动的,我听宝玉说,你可是常常都会去那两家,跟人家里的小辈一起舞刀弄枪的。” 凤辣子还关心这个? 见随着话题逐渐深入,神情都明显有些不一样的王熙凤,霍去病暗道,终于要说到正题上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妇人究竟要干什么。 他顺着对方的话说道:“牛世伯和谢世伯都是武将,见我功夫底子不错,便起了爱才的心思,因此便熟悉了,时常叫我去他们那里,指点两下,这一来二去的,便和牛弘跟谢安等人都相识了。” 日理万机的牛伯爷指点你习武? 王熙凤闻言顿时就震惊了,她看着一脸淡然的霍去病,心里再次盘算起对方的潜力。 与镇国公家的大公子交好,又得口承世伯的牛继宗指点武艺,这蔷哥儿,怕是真的一步登天了? 或许,老太太都错估了这个臭小子的底牌! 倘若是得知这臭小子跟牛继宗的关系如此深厚,想必便是没有元春封妃的事情,老太太今日也要大事化小。 王熙凤却是不知道荣庆堂上,这一对祖孙在不动声色中默契达成的共识。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继续笑眯眯开口:“好小子,真不愧是被咱们大盛的圣皇陛下夸赞文武双全的,就连牛伯爷都这般看重你,想来不久后,咱们贾家就要重新出一个大将军了。” 霍去病“苦笑”道:“二婶婶,如今我不过只是个看守城门的,哪里就能成将军了。” 王熙凤又近了一步,手指拍在霍去病肩膀上,若不是性别不同,倒还真像是长辈在教育晚辈一般: “你二婶婶我虽然没读过书,但却也知道,这自古以来,可没有哪个守城门的丘八能三五天不用去任职也没事的,想来是镇国公府家的牛伯爷看重你,底下人才不敢说闲话,等你一旦熬上几年资历,那升官发财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个贾宝玉,也不知被王熙凤这一张巧嘴套出了多少关于他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凤姐出言做生意 第184章 凤姐出言做生意 霍去病无奈地摇摇头,也没有去提醒自己不用去看大门是因为谢鲸,只是摆出一副被看穿的不好意思面容,说道:“二婶婶,这都是多亏了长辈们提携,我心中甚是惭愧,因此羞于提起,并非有意瞒着,还望二婶婶莫怪。” 一听果真如同自己所想那般,王熙凤自然不会说什么怪罪的话,反而很是激动,笑道:“蔷哥儿,这我可就要说你的不是了,咱们四王八公一脉同气连枝,彼此之间相互扶持乃是正道,怎么就惭愧了?再说了,牛伯爷他们如何就专门要提携你,还不是你自个本身能耐么。” 说到这里,凤辣子故意叹了口气,又道:“你既然姓贾,那这些香火情本就是该享的,你可莫要因为一些不知所谓的风言风语,就断送了自己将来的大好前程,不要像你二婶婶我一般,想办个事,都寻不到门路。” 闻言霍去病心头一动,话说到这个份上,怕是就要图穷匕见了。 他故作惊诧地开口道:“二婶婶这说的哪里话,别说你如今也是贾家人,咱们不分彼此,就是你本家那边,王子腾王将军,不是刚被圣上封了个京营节度使,快要召回了吗?” 这消息,还是前几天霍去病在定城侯府,听谢鲸说的。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贾家自不必说,史家虽然一门双侯,然而已经沦落到族中大妇都要女红维持生计的地步了,还远远不如贾家。 而薛家,大房一脉只剩下孤儿寡母三人,早就没有了紫薇舍人时期的辉煌,如今唯一能在神京风头正盛的,便要数刚被皇帝封了个京营节度使职位的王子腾了。 王子腾乃是如今王家家主,是王夫人的兄长,王熙凤的亲舅舅,前些年一直不温不热,却因为剿了一窝有着前朝余孽背景的白莲教逆贼窝点,因此惹得圣心大悦,被封了个正三品的大差。 要知道,这可不是虚职,而是掌管着京师三大营之二的五军营和三千营,这是能与神京十二团营相媲美的大军! 尤其是三千营,乃是以三千重骑为骨干,分五司组建的军队,分掌皇帝的旗﹑舆服﹑兵仗金鼓、御用宝物等,天子一般出行时,都是由此在前面开路,可谓是真正的亲军。 因此,王子腾之圣眷,不可谓不隆重。 虽然没有同样执掌十二团营之二的牛继宗根深蒂固,然而只看明面上的地位,已经是平起平坐了。 大厦将倾的四大家族里突然出了这么个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自然是搅得满城风雨,无论是开国一脉,还是景佑勋贵,都在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位分了他们一杯羹的王子腾到底有何能耐。 而经过与谢鲸、牛继宗一番交谈的霍去病,则同样很是重视。 因为,这似乎又是皇帝与宁寿宫那位紧握着大权不放的太上皇有关。 被太上皇一手提拔上来的景佑武勋一脉,至今还是身在崇宁心在景佑,这是当今天子最大的心病。 因此,在霍去病的推断中,这才有了皇帝无缘无故在贾家降下口谕以及赐他表字的事情。 忠顺亲王跟景佑勋贵走的近,而后者又与四王八公一脉是死敌,此举不仅再一次加深了二者之间的嫌隙,又表明了皇帝的一些态度,可谓是一举两得。 如若霍去病猜的不错,皇帝这是想以贾家为起点,在向以牛继宗为首的开国功臣一脉示好,目的便是其手中掌握着的军权,从而与太上皇对抗。 而同属开国功臣一脉,又与贾家是亲家的王家,这一次则恰好被皇帝看重,借着剿匪的契机,让王子腾成为了京营节度使,执掌天子亲军。 从而再一步加深与开国一脉的联系。 念及如此,霍去病只觉得神京城已经有风雨欲来之兆,按理来说,王子腾成为了皇帝眼前的红人,或者说一把刀,名义上来说,对他是有好处的,然而这一次这把刀要斩的,可不是什么软柿子,而是大石头。 弄不好,便要被崩掉满嘴大牙。 因此,他才会故意在王熙凤面前提起,想看看她知不知道些什么。 只是,这却是不可能的,毕竟作为女流之辈,便连王夫人,也不会清楚此中要害,只当是兄长有可能要从南面回来当大官。 王熙凤看着他很是诧异,娇笑道:“蔷哥儿,这消息连我还是刚听夫人说的呢,整个贾家也就老太太知道,没想到你却先老爷他们清楚了,必然是牛伯爷告诉你的吧。” 现在这个凤辣子心底,对于霍去病跟镇国公府的关系,自觉更加了解了。 能把这种事情告诉蔷哥儿,想来牛继宗是真正看重他的。 霍去病点头道:“正是前几日听世伯他提过几句。” 凤姐儿心中更加笃定,只是面上却显露出一丝哀怨来:“蔷哥儿,你是有所不知,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的王家再显赫,那也不再是我跟夫人的威风了,若凡事都回娘家去问,那怕是不仅要被一些人看笑话,便是连老祖宗,都要不满意了。” 霍去病点点头,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女子出嫁从夫,向来只有将好的往娘家带,若非走投无路,断然是没有再回去哭的道理。 瞥见霍去病的脸色,王熙凤继续道:“你也知道你琏二叔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指望不上的,这偌大的荣府如今都靠我一个人支撑着,出了事,却连一个分担的人都找不到。” 霍去病在心中笑了笑,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道:“二婶婶眼下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王熙凤心里顿时一喜,妖冶眼里的面容上泛着难色:“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就是想和蔷哥儿你商量个生意。” 商量个生意? 联系到方才王熙凤一直明里暗里向自己打听着牛家和谢家的举动,霍去病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嘴,已经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直管着贾府的凤姐儿能做什么生意,无非是在外偷摸放着印子钱罢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误打误撞解夜梦 第185章 误打误撞解夜梦 然而这等放印子钱的事情,最是容易搅的别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与赌场庄头一般,吃的乃是真正的人血馒头。 王熙凤必然是因为自己当初一语道破此事后,一直患得患失,所以今日在得知他有着镇国公府的背景后,才忍不住找上门来。 因为不仅大盛朝在律法上,是禁止私放高利印子钱的,而且凤姐儿她私自挪用族中公款,更是犯了七出的大罪,稍有不如意,便是会被写休书的。 如今她与贾琏的关系越来越差,若是当真暴露,即便是有王夫人在上面压着,也是有极大的风险的。 所以,这位二婶婶,才会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 霍去病在心底寻思着,口中则笑道:“二婶婶还真是体贴,知道我正为生计奔波,这就送赚钱生意上门了。” 见状,王熙凤心头大喜,既然蔷哥儿也缺银子,那接下来的话就更好说了。 只是这件事终究不能暴露出去,她瞄了一眼帘子外的家丁,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一屁股就坐在霍去病身边,低声耳语: “蔷哥儿,此事有些机密,咱们不妨到了你家去,再寻个僻静点的地方商量。” 佳人就在身侧,那尖尖的下巴都要戳到了霍去病的肩膀,甜腻香气也越发浓郁,缭绕在口鼻间,让人有些痒痒。 一旁看似一心一意守着茶水,实则一直在用余光打量着这边方向的平儿见状,一颗心顿时砰砰直跳。 奶奶……她也太大胆了些,虽然说是为了商量那件事,可也不必贴的这么近吧,眼瞅着嘴唇都快要碰到小蔷二爷的耳朵了。 嗯?! 下一刻,平儿更是瞪大了眼睛,她没看错吧,刚才奶奶她似乎真的碰到了小蔷二爷? 胸腔里像是藏了个受惊小鹿的平儿慌忙底下脑袋,再也不敢多瞧一眼。 然而不知怎么的,她却想到了深夜里,偶然听到过王熙凤的几句梦话,那可真是让人面红耳赤为之咂舌,万万没想到,奶奶她平日里人见人怕,却能在梦里说出那般有辱身份的话来…… 只是,在梦里荒唐些也就罢了,可眼下,难道奶奶他还要来一出真的不成? 二爷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必然是不依的,到时候,还不知道又要闹出多大的幺蛾子。 后面的平儿心思飞到了九天之外,霍去病也是不遑多让,看着面前王熙凤那张涂抹着鲜红胭脂的瘦薄朱唇,他一脸古怪之色。 方才正要说着话呢,突然一抹温热触感就印到了左脸上,伴随着湿湿润润的痕迹,让他一时间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王熙凤此刻更是呆若木鸡,绕是以她的爽利性子,在亲了上去后,也是心乱如麻。 虽然是因为轿子颠簸的缘故,才让正在耳语的她一不小心就贴了上去,然而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看着那少年白净脸上的一张显眼唇印,王熙凤脑袋都要空了。 她一会儿想到了自己学过的女戒,一会儿想到了贾琏,一会儿想到了新婚之夜,一会儿却又想到了那些梦。 且因为是自己的缘故,王熙凤也不能将其怪罪到霍去病头上,因此一时间羞愤之余,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自己虽然对贾琏脏的臭的都要往嘴里扒拉的事情十分厌恶,心里也曾报复似的想过一些荒唐至极的念头,然而却始终不曾付诸行动,这些年来始终是本本分分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实在是唯有心中火起时,才会和丫鬟平儿一起,互相安慰一番,做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手段。 也就是最近这两三个月,给她带来了不小震撼的霍去病,让她在某些时刻的幻想念头渐渐有了实质面容不说,还不止一回的在梦中行那巫山云雨的勾当。 起初,这让死守着清白身子的凤姐儿心中很是难安和羞愤,毕竟别的不说,关系就是禁忌。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想法是骗不了人的,王熙凤也只能认命似的习惯了这些荒诞念头,甚至到了最后,都不在平儿面前隐瞒了。 甚至于蔷哥儿这个名字,都成了主仆二人游戏时的一种手段。 可是,再怎么样,她也不敢将其变为现实,因为一旦传出去,可就只有浸猪笼这一个下场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今天误打误撞之下,却当真行到了梦中之举。 心中五味杂陈之下,王熙凤竟十分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有些回味?! 最后还是霍去病咳嗽了一声,开口道:“二婶婶手下这些家丁怕是没吃饱饭吧。” 王熙凤顿时点着脑袋,一边飞快地给他扔了一块手帕过去,一边掀开帘子,用骂声掩饰轿子里的尴尬气氛:“扶不上墙的赖狗种子,天打雷劈的东西,再晃了你们二奶奶我,仔细身上的皮!” 外面顿时传来小厮一连串的求饶赔罪声,王熙凤心头的怒气这才消下去不少,回过头见自己丢出的帕子已经不知去向,而霍去病脸上的唇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终于不再面如火烧。 霍去病也十分明智地不再去提起,只是心里难免还会想起方才之事。 王熙凤怎么说也已经是嫁做人妇了,怎么方才那般面红耳赤的小儿女模样,比他还要不如几分? 莫非是夫妻不和已经到了分床的程度了? “咳咳。” 霍去病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王熙凤,不再想这些,而是说回了正事上:“二婶婶,什么生意还需要特意寻个地方?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王熙凤眼神恍惚地在霍去病脸上看了看,闻言当即回过神来,稳了稳心神后嗔笑道:“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里还能有什么见不得的生意,不过是轿子太小,有些闷得慌,不若去到蔷哥儿你家里,倒杯茶水便喝边聊,才是爽利。” “再说了,自从你这臭小子搬了出去,我这个当婶婶的还没有去过呢,眼下顺带着坐一坐,也好跟朱嬷嬷问句好,都是贾家的老人了,也是不容易。”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霍去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摆出一个请的姿态:“二婶婶能来,当真是蓬荜生辉了。” 王熙凤心中的羞恼来得快去的也快,此刻看了低头不语的平儿一眼,满脸娇笑道:“还是你们读书人会说话,听着就是让人舒服。” 不知为何,提到舒服二字,凤姐儿却是下意识又看了霍去病一眼。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进巷子晴雯苦侯 第186章 进巷子晴雯苦侯 总共也就几里路的功夫,即便是在丫鬟平儿的提醒下,轿夫们已经放缓了步子,然而不到两炷香的时间,还是已经来到了芝麻巷子里。 经过方才之事的凤姐儿虽说抚平了心绪,然而还是离霍去病坐的位置还是稍微远离了些,起码不会再出现这等让人尴尬的意外。 “二婶婶,已经到了,请吧。”霍去病伸手掀开帘子,笑着说道。 毕竟是两世为人的阅历心性,比起王熙凤这个见多识广的小妇人,他显然是还要更快调整过来。 等会还要和这凤辣子商量那所谓的“生意”,若是抱着之前的心态,难保会在言语交谈中落入下风。 看着眼前的王熙凤先一步下了轿子,霍去病盯着她丰腴有致的背影,不禁在心里暗想,莫非这是她有意为之? 一大早就被喊去贾府的霍去病让晴雯和朱嬷嬷二人无比担忧,她们可太清楚前一夜贾珍被打的有多么惨了,若说那荒淫无道的族长不会报复,两人是万万不信的。 因此,眼瞅着太阳越来越大,这心中牵挂着霍去病的一老一少纷纷来到了院子门口,神情焦虑的盼望着。 甚至,在两人的商量之下,她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过了午时还不见人,就跑去定城侯府搬救兵去。 这会儿,见着一台有着贾府标志的轿子慢悠悠踏进了芝麻巷子,心中惊疑的晴雯先一步就迎了上去。 “二……二奶奶?”虽然进去荣府的时间短,但她显然是认得这位凤辣子了,口中称呼了一声,目光在轿中继续张望。 在看到那一张熟悉的面容也下来后,小姑娘顿时激动起来,那张已有稚嫩风情的瓜子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忙不迭喊道:“大爷。” 霍去病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让她安心。 紧紧盯着面前主子那双依旧如春风和煦般的眸子,晴雯终于彻底安下心来。 事实上,若不是有凤辣子和平儿在此,她恐怕都会忍不住冲上去一把抱住霍去病了。 王熙凤就在一旁笑语吟吟地看着这一幕,作为过来人,晴雯眼中那浓浓的情意是完全骗不住她的。 对于这个结果,她是一点都不惊讶的。 毕竟这么俏的小丫鬟,又生的一张最讨爷们喜爱的狐媚子脸,若是霍去病能无动于衷,那她才要怀疑是不是某人不行了。 如他们这般的公侯之家,族里的公子哥都是十二三岁就早早开了荤的,宝玉虽然始终藏着掖着,可贾家这些长辈,哪一个不是早就知道了? 换句话说,袭人之所以敢跟宝玉上床,那都是被默许了的,不然敢勾引老太太的宝贝命根子,早就被她给使唤着乱棍打死了。 更别提面前这蔷哥儿,之前跟着贾蓉瞎混的那些光荣事迹,便是连她这个西府的二婶婶,都听说了的。 虽说如今改邪归正,人也愈发出挑,可要说开了荤的老虎能改吃素,那她凤辣子是万万不信的。 只是,让她诧异的是,短短两个月的功夫,晴雯这个脾气火爆的小蹄子,就被蔷哥儿拿下了? 王熙凤在心中讥笑,这个小狐狸精在碧纱橱的时候可是把宝玉给气的不轻,听着要吃她胭脂的胡话时,甚至还险些动了手,这也是老太太将其送出的真正原因。 然而没想到这么快就不见了当初的那股贞洁烈女的架势,瞧那眉眼间的春意,即便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怕是两人也早就玩的差不多了。 果然,这女人啊,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爱俏的。 也不知道,在床笫之间,这蔷哥儿会是个什么模样,还会不会这般一本正经,眉宇清正? 王熙凤心中陡然升起这么个念头,然而在今日已经驾轻就熟的她面上分毫不显,看着霍去病笑道:“蔷哥儿,瞧瞧你这个小丫鬟,模样生的可是越发出挑了,比一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要俊,当初老太太要送你的时候,我就劝,说她必定是要后悔的,如今要是见着这一幕,怕是就要应验了。” 平儿在王熙凤身边服侍了那么多年,也是个会说话的,此刻笑着附和道:“老太太后悔也晚了,小蔷二爷跟晴雯姑娘站在一起,那可正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话本里常说的英雄配美人,想来也不过如此。” 王熙凤闻言,笑着白了平儿一眼,这个小浪蹄子,这么一说,岂不是显得老娘跟薛蟠一般,是个大字不识的了? 必然是在轿子里被人打量了一番后,就动了春心,这会儿上赶着显摆呢。 等夜里回去,必然要让她好好交代。 平儿可不知道自己随口说的一番话就被自家主子已经想了十八般武艺“审讯”,只是看着有些不爽的凤姐儿,微微发怔。 晴雯从来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将把她抛弃的贾府视作路人了,此刻听着王熙凤说的话自然是万万不信的。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香菱那般心思单纯之辈,很清楚贾母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 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这这段时间在霍去病的“指点”下,小姑娘见谁怼谁的脾气也是收敛了许多,便也招呼了一句:“二奶奶,平儿姑娘。” 说罢,她就又看向霍去病说道:“大爷,既然家里来了贵人,那我就去准备烧茶待客了。” 而随着高挑的身影消失在前院,得知来人的朱嬷嬷也又迎了出来。 “蔷哥儿,没事吧?”朱嬷嬷对着霍去病左看右看,生怕他受了半点伤。 霍去病十分耐心地说道:“嬷嬷,你都瞧见了,我什么事都没有,老太太那里今日已经说明白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 口中连说了三个好后,朱嬷嬷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转过身看着一旁身穿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光彩照人的王熙凤,边说边准备弯腰行礼道: “二奶奶,平儿姑娘,好久不见了。” 朱嬷嬷虽然说是宁国府的老人,可两府互通有无,也是从王熙凤嫁进贾家开始,就一直认识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姑娘与小媳妇 第187章 大姑娘与小媳妇 虽然说贾府里有一半的下人都对这个凤辣子是恨得牙痒痒,背地里不知道骂的有多脏,然而那都是些偷奸耍滑不够,被狠狠惩戒了的无赖。 对于朱嬷嬷这般一直兢兢业业的老人来讲,王熙凤这种赏罚分明,管事干净利落主子,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因此,朱嬷嬷才会特意要给王熙凤行礼问候。 在她心里,虽然自家的哥儿跟贾家一些人闹的十分不愉快,可说到底,还是贾家人,自己也始终是贾府的老仆。 然而,朱嬷嬷觉得自己做的没有什么不妥,可王熙凤就不一样了,眼见她要弯腰行礼,连忙将其搀扶起来。 开玩笑,她可是亲眼见识过霍去病是如何看重这个照顾他长大的老婆子的。 就因为贾珍骂了一句朱嬷嬷,又推了一把,结果人就被打的跟猪头……什么是的,求到老太太那里,不仅好没落着,面子也都舍得一干二净,要是换做自己,必然是要投井的。 自己在这有求于人的关头,要是还端着主子的架势,把朱嬷嬷当下人看,那势必是要被端茶送客的。 因此,王熙凤也是忙笑道:“太客气了嬷嬷,您可是咱们贾家的老人了,老太太当面都无需多礼,更别提我一个晚辈的了。” 她用余光瞥着霍去病的脸色,见对方面上笑意不减,这才放下心来。 朱嬷嬷见王熙凤丝毫没有主子的架势,待她更是如同长辈一般,面上也是越发高兴,一直拉着凤姐儿的胳膊,说是要好好做一桌子菜招待一番。 王熙凤自然是出言客气婉拒,声称自己就是来送送霍去病,顺便商量一件小事的。 朱嬷嬷也晓得对方主仆二人都是女眷,并未多留,多说了两句话后便去了后院。 等霍去病领着王熙凤和平儿二人来到前院正厅,刚一入座,王熙凤先是打量了一番,而后迫不及待地便开口道:“蔷哥儿,看守皇城大门可是个好差事,想来油水不少,不过听说你每日都要修习武艺,常言道穷文富武,怕是花费不小吧?” 霍去病笑道:“习武之人胃口都大,又要买壮骨补气的药材,的确花费巨大,不过承蒙薛姑姑信任,托薛蟠大哥捎来口信,说是要将契书上的银子一并先拿给我,拢共几百两银子,暂时也够花销了。” “你这又是薛姑姑,又是薛蟠大哥的,辈分都要乱完了,哪一日再见了我,怕是都不知道要叫婶婶了。” 王熙凤笑的花枝乱颤,头上的金步摇也晃着光,尤为显得那张妖冶脸蛋珠光宝气。 她一边说笑着,一边在心里暗想,姨妈那边倒是比我还快了一步,如今就开始对蔷哥儿示好了? 霍去病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态度,并不去深究王熙凤话语中的意思,只是佯装不察地看着那双丹凤眼玩笑道:“婶婶这般年轻貌美,便是叫姐姐,也是极为合适的。” 王熙凤闻言顿时心头涌现一抹异样的悸动,她极为不自然地拢紧了双腿,掩饰着笑骂道:“好你个蔷哥儿,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你却要先问问你琏二叔肯不肯当这个大哥。” 霍去病道:“不满二婶婶说,我与林妹妹、薛妹妹她们私下里便已经商量好了,相聚时不论辈分,只论年纪,如此,也少了许多不自在。” 私下里,称呼我为姐姐? 王熙凤心里想着这般小孩子气的决定,又看着对面那张极为俊秀英武的面容,不禁咽了咽口水。 就在这时,屏风外珠帘攒动,一道格外娇媚的声音传至两人耳边,打断了凤姐儿的思绪:“大爷,茶好了。” 下一刻,头戴翡翠珠簪,身着一袭大红罗裙,眉不点而翠,面不描而朱的晴雯便端着茶水款款而来,特意打扮过的少女眉目清冷,然而那一双狐狸眼却是天然散发着勾人的妩媚风情。 走动间水蛇腰越发显得风流灵巧,便是凤姐儿看了,也不由得在心里道一句这个小狐狸精。 怕是将自己最好的妆容都拿出来了的晴雯简直把霍去病都要看呆了,这小丫头夜里来自己房间认字时都没这般隆重打扮,今天怎么偏要在王熙凤面前出风头? 不过,许是这些天在自己手上的某些缘故,晴雯相比之前要褪去不少稚气,也难怪凤姐儿此刻都有些诧异了。 等到晴雯将茶盏端至自己面前,王熙凤似笑非笑地接过,以她的道行,哪里看不出这小丫头的一身打扮是特意给自己看的。 面对这等小姑娘吃起醋来的幼稚手段,王熙凤倒是半点也不生气,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意。 那是一种妇人得知自己仍被青春貌美的小丫头忌惮羡慕的欣喜。 不经意间,她又瞄了眼面色清冷淡然的霍去病。 当初这小狐狸精刚进荣府时,自己就觉得将来定是要把宝玉给迷得晕头转向,毕竟小小年纪就生了一副媚骨,等待将来还了得? 可谁知这蔷哥儿倒是好定力,简直跟以前完全是两个人,到现在都没坏了晴雯的身子。 忽然间,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王熙凤脑海,该不会,是蔷哥儿他以前纵欲过度,把身子玩毁了? 一股莫名的可惜瞬间笼罩在她的心里,想自己家里那个死鬼贾琏,便是早早就在女人肚皮上毁了身子,以至于自己便是连大婚之夜,都不曾满意,更别说以后得日子了…… 霍去病哪里知道王熙凤此刻正在诋毁他的腰子,见晴雯正弯腰给自己沏茶,他便看着那张格外妖艳的瓜子脸目光微动。 这小丫头有这般打扮,却还没给自己看过,夜里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晴雯见霍去病神色有异,瞬间便红了脸。 以这些天培养出的默契来看,往往这个时候,自己就该软倒在大爷怀里了。 她顽皮地眨了眨狐狸眼,趁王熙凤不注意,用着唇语说道:爷,我比起琏二奶奶如何? 霍去病微微一愣,在读懂意思后,更加坚定了要教训一番这个小丫头的决心。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共处一室谈生意 第188章 共处一室谈生意 敢情这小丫头这副隆重打扮,是在跟凤姐儿暗中过招? 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虽说自己这身份已经和西府出了五服之外,跟凤姐儿这个嫁进来的媳妇更是毫无半点血缘关系,然而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婶婶,哪里会有什么别的纠葛? 看来夜里势必是要好好教训一番这个不知天高的小丫头了。 霍去病不动声色地白了晴雯一眼,这小姑娘平日里跟主子打打闹闹也就罢了,如今有外人在,还是非常懂事的,只是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便退下了。 一旁端坐着的王熙凤见状,也使了使眼色,让平儿一同退下。 不算大的正厅里如今只剩下霍去病和凤辣子二人。 想着方才脑子里一些有的没的,凤姐儿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险些忘了自己来的要紧事! 她朱唇轻启,微微抿了口茶水后笑着继续先前的话题:“蔷哥儿,姨妈家信任你,提前结清了银子,这时好事,然而拢共几百两银子,说少不少,可在咱们这等大家里,说多也不算多,你如今倒还好,不过日后若想步步高升,这人情往来上的花销,可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话说到这里,王熙凤微微一顿,对自己最后这句成语用的十分满意,毕竟自己是有备而来,如今当着这位少年才子的面,那份大字不识几个的窘迫也是渐渐消失,更加有了底气。 她瞄了一眼,又开口道:“另外,婶婶我说话直,你别见怪,蔷哥儿你老子娘走的早,婚姻大事无人做主,那你自己就更要上心了,毕竟如今的年纪,也该到了娶妻的时候,这三书六聘,哪一样可都得要银子的,还需多多上心才是。” 王熙凤本想着用年岁比霍去病还小一些的贾蓉来举例子,但一想到双方的关系,也就作罢。 “多谢二婶婶关心,听你这么一说,那几百两银子,果真是不够使的。”霍去病“苦笑”道。 王熙凤见状心头一喜,故意卖了个关子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我呀,这次来可不是故意给你肩头加担子的,只要这一桩生意商量好了,必定保你日后钱财无忧。” 果然来了。 霍去病暗中冷笑,能让王熙凤开下海口保他钱财无忧的,还能是什么?无非是她手中的印子钱勾当罢了。 也只有九出十三归的暴利,才能支撑起凤姐儿说这番话的底气。 只是这桩生意虽然诱人,然而不提它缺德与否,只以他霍去病的心性与傲骨,若是能为了点私利干出这种勾当,怕是下了阴曹地府,都无言去见祖宗与大汉的武帝陛下! 他故意不提此事,望着王熙凤问道:“哦?二婶婶,不知你所言究竟是何等生意,我对商事可是一窍不通,亦没有本钱能够帮到婶婶你。” 王熙凤连忙摇头娇笑,见霍去病急迫的样子,许是觉得事情就要水到渠成,她说话也逐渐放肆起来:“我的好侄子,这桩生意可不需要你来出钱,只需要你动动嘴,便有你的一份利润。” “天底下还有这般好事?”霍去病“惊”道。 “天底下自然是没有这种白来的好事,可谁让你叫我一声婶婶呢。”此刻王熙凤一双凤眼格外勾人:“蔷哥儿你本事非凡,承蒙镇国公府的牛伯爷和定城侯府的谢爵爷青睐,只要你开开口,为婶婶说几句好说,以后照应着些,那这桩好事,自然就成了。”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难怪这凤辣子今天这般异常,原来是看中了他身后的关系。 王熙凤这是打算扩大她的印子钱规模,可又万万不敢让贾家人知道,因此不敢动用自身的一些关系,只能来求助自己。 理清了所有来龙去脉,霍去病也不再和这位便宜婶子打谜语了,直言道:“二婶婶说的生意,可是少出多进的印子钱?” 被霍去病一语道破,王熙凤那张风情妖冶至极的面容忽地就变了,涂抹着大红色指甲的手下意识握紧拳头,勾人的丹凤眼中显出一抹慌张。 然而一想起这少年一早就知道此事,甚至还胁迫过自己做事,她心里也就安定了不少。 这个白眼狼臭小子虽然上次把自己气得不轻,然而办事说话确实个靠得住的,事后的确没有透露出有关自己的任何口风。 这也是凤姐儿今日敢来和霍去病商议的原因之一,就算没有谈成,也不怕被人抓着把柄。 想来,若是如同贾瑞那般小人知道了,必然是要以此来要挟自己,说不定要如何作践玩弄自己这一身清白。 想到这里,王熙凤看霍去病的眼神中不禁又多了一丝欣赏。 她坦然道:“不愧是蔷哥儿,就是聪明,我这次前来,就是想和你合作一番。” 王熙凤眼中的神情变化自然逃不过霍去病的观察,却是让他有些疑惑,不过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淡淡道:“二婶婶,我记得,上次便和你说过了,这放印子钱,乃是害人害己的勾当,能不沾染,还是莫要沾染为好。” 王熙凤闻言,心中顿时有些不悦,觉得自己是来给好处的,又不是存了拉良家下水的心思。 只是她待人接物多了,也不会因此就露出心里的真实想法,面上仍旧从容不迫地说道:“蔷哥儿,正是因为你上次和我说了,所以今天这桩好事,我才敢找上你,而不是别人,想来,这世道也没有人会嫌自己赚的银子多了。” “而且,上次我也同你说过了,我放这印子钱,也是迫不得已,且只是小本生意,又不至于如同话本里说的那般,将人逼的卖儿卖女。” 霍去病摇摇头,喝了口茶水道:“二婶婶能这般信任我,也是殊为难得,只是,这放印子钱,却并无大小规模之分,只要有人借,那般高利之下,总会有人还不上,到了那个时候,卖儿卖女,也只是殊途同归的最后结局罢了。” “这样的手段,若坑害的只是走投无路的赌狗也就罢了,可连累了那些无辜的妻儿子女,却是当真缺德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凤辣子心生顾忌 第189章 凤辣子心生顾忌 听见霍去病这么一番气势凛然的话,王熙凤顿时心神一震。 尤其是看着那一张冷峻起来的英武面容,以及目光锋锐咄咄逼人的眼睛,她好像又回到了荣庆堂上。 只是,这一刻,被少年气势所迫的人却换成了自己。 凤姐儿心中一时复杂无比,因为在梦中的时候,这少年便是用这般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直叫人双腿发软,战都站不起来。 然而此刻再这种谈正事的场合下,被一个晚辈用这种语气说话,素来要面子的王熙凤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她秀手拳头紧握,语气也变得有些冷然: “蔷哥儿,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放印子钱,他们来借,那是各取所需,全然没有逼迫,他那些缺银子的人解了一时的燃眉之急,捱过了要饿死的局面,事后给我一些好处,岂不是因果循环?我如何就在你嘴里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砰。 霍去病放下手中的茶盏,面色越发寡淡,清冷的眸子中有凌厉的目光投向凤姐儿:“二婶婶,如你所言,放贷这种事情,自然是好的,朝廷官府本身就在做这种事情,也正是如此,才能在灾年到来之际,让诸多百姓能保住自己的良田的同时,也不至于生生饿死。 然而官府在放贷的同时,却是要考察借钱之人的来历的,若是输红眼的赌徒之类,那是万万不会借出去的,然而你手中的印子钱,却是根本不顾顾忌这一点,但凡是个人,只要不是乞丐,都会统统放贷,然而那些赌狗究竟能不能还得起,难道凤姐儿你当真不知道? 到了最后,无非又是一桩桩家破人亡、卖妻典女的祸事!” 此刻,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气势,看着比梦中还要锋锐、严厉的眸光,王熙凤情不自禁地就咽了咽唾沫,在那四两风情遮掩下的心口也不由得砰砰跳动起来。 被霍去病一语道破真相,凤姐儿已然有些心虚,与梦中不同,她避开了那双锋锐的目光,秀手捏成的拳头死死握在一起。 她咬着牙,赌气似的回道:“蔷哥儿这伶牙俐齿,倒是用在了我的身上!那家破人亡、卖妻卖女的事情,再如何,还能是我这么一个弱女子逼迫的不成?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他们用什么法子还,那就不是我能考虑的了。” 霍去病冷笑:“二婶婶可不是弱女子,这伶牙俐齿用在你身上,倒也合适,不过,就是不知道那一桩桩祸事要是偶然想起,你会不会觉得寝食难安呢?” 其实他还想说一句,你与贾琏这些年一直未曾生育,就不担心是损了阴德? 只是,念在当初那五十两银子的份上,这般狠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闻言,王熙凤绯红眼影轻颤了颤,冷哼一声道:“左右又不是我逼迫的,我如何就该寝食难安?” 霍去病瞥了她一眼,语气漠然:“凤姐儿的确是没逼迫,然而那等高利摆在眼前,还不起的人为何会走到家破人亡的地步?还不是忌惮你背后的贾家?换句话来说,你正是仗着贾家的威风,才能做得起这放印子钱的勾当。” “若是老祖宗知道你将贾家的名声都败坏在这等脏事上,想来,怕是不会轻饶了过去。” 再一次听到凤姐儿这个称呼,王熙凤不由得心头一跳,若不是场合不对,气氛也不对,她怕是又要变了颜色。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王熙凤自觉脸面再也挂不住了,她重重地将茶盏放在了桌面上,随着“砰”地一声响,怒气冲冲地说道:“好你个蔷哥儿,我本是好心来和你商量,你什么都不用做,也没有风险,事后便可得一层利润,可没想到如今却将我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个白眼狼小崽子,下回若是还敢出现在自己梦里,必然要让他跪下来给姑奶奶我舔鞋面! 霍去病见她这般模样,当即也是沉声道:“二婶婶,你当我是那多嘴的人?要不是叫你一声婶婶,要不是看在当初你对我有过照拂的份上,我岂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这么多?倘若今日来的是贾珍,我巴不得他的印子钱生意做的越大越好,如此以来,必定落个好下场!” 听见这番言之凿凿的话,再看那双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王熙凤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张能言善辩的巧嘴也是紧紧闭在了一起。 见她还能听得进去话,没有真的不可救药,霍去病便继续说道:“凤姐儿,你如今所作之事,本就担着极大的风险,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寻人庇佑,然而你又是女眷,一旦被人揭露出来,那后果,必然是你所承受不起的,到时候,你觉得是你那好姨妈王夫人能保住你,还是老太愿意?” 王熙凤闻言,顿时娇躯一颤,顺着霍去病的话想到了某种场面,艳丽的面容不禁瞬间苍白了几分。 王夫人虽然是凤姐儿至亲的娘家人,可她却是明白,这个性子淡漠眼里只有儿子宝玉的姨妈,根本不会在这种大事上冒风险替她出头。 至于老太太,虽然极其喜欢自己,可若是得知自己让贾家蒙上了这层阴影,那必然是会气急的。 甚至于让贾琏把自己休了,都是有极大可能的事情。 而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会怎么样? 是一个人灰溜溜回了金陵老家,受尽娘家人千夫所指,而死鬼贾琏欢天喜地娶了新人;亦或者直接进了大狱,被那些手段阴毒的官差给欺辱个三天三夜,最后再送进教坊司,沦为供人发泄的玩物? 无论是哪个后果,都是王熙凤万万不能承受的。 在门外一直放风着的丫鬟平儿也听到了二人的这一番话,不禁很是感慨。 想当初奶奶刚放印子钱时,自己就劝过了好多回,只可惜压根就不听劝。 没想到,今天小蔷二爷也只是说了一番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话,就把奶奶她给说动了。 当真不愧是被奶奶说梦话都要提及的人。 想到这里,平儿不禁有些面颊如火…… 第一百九十章 忆往昔悲从心来 第190章 忆往昔悲从心来 面对霍去病的一番诘问,这个想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凤辣子也沉默了。 “二婶婶,如今贾家正在谋划什么,想来你也是清楚的,老太太正盼着贾元春承蒙圣上垂青,能一举封妃,若是期间你被有心人利用,曝出来这等放印子钱谋财害命的丑事,只怕不光是你,连贾家都要大祸临头!” 对于元春封妃的事情,相比忐忑不安的贾家人,揣摩出宫里那位正在跟老子打擂的天子心思的霍去病,则要淡定许多。 他知道,如今的崇宁帝正在拉拢开国功臣一脉,欲借此重抓大盛军权,从而彻底坐稳皇帝宝座。 先前对贾家的夸赞,以及给他赐字,只是拉拢前的试探,而元春封妃,才是真正的大头! 让在四王八公一脉百年来最有声望的贾家成为皇亲国戚,还在站队摇摆不定的一些人便会彻底看清崇宁帝的心思,这是明晃晃的招揽。 所以,眼下哪怕是贾珍光着腚骑马在神京城跑三圈,元春封妃的决议也不会被改变。 只是,这些东西,他就没必要和王熙凤说了,但借此来敲打一番,还是可行的。 毕竟自己虽说已经搬出来了,但还是背着贾家子弟的名头,若是贾家的一些蠢材真的犯了什么诛九族的大罪,从而连累到他,那可就太冤了。 再听霍去病这么一说,凤姐儿就更害怕了。 在她眼里,年少成名,又被皇帝夸赞赐字的霍去病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人。 虽然年纪不大,可言行举止却很是让人安心,又背靠牛继宗和谢鲸,说不定就知道些什么内幕,因此说话很有说服力。 贾琏或者平儿的话她可以不在乎,但当霍去病两次三番劝说时,她不禁也打起来了退堂鼓。 只是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从今往后就没了来源,凤姐儿那沉甸甸的妇人风情下,掩盖着的一颗心就万分舍不得。 被她紧紧抓握在手心里的手绢已经汗湿,两弯柳叶眉蹙起,狭长的凤眼也睁得大大的,原本凌厉的怒容却陡然换成了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蔷哥儿,我如何就不知道你口中这些后果?只是,我也有不得不做的难处啊!” 霍去病万万没想到一向刚强果决,性子火辣的王熙凤也能做出这么一番小儿女姿态来。 只是他对女人的善变还是十分了解的,眼下心中除了些许被这闺怨风情引发的涟漪外,并无半点同情,只是冷眼旁观,听她继续说。 “这贾府上上下下,拢共加起来有上千张嘴要吃喝拉撒,而这一切,都是需要银子的,我每天一睁眼,便见着别人找我拿钱,眼瞅着公中账房就要空了,可那些爷们却又是个个不知节俭为何物,只当贾家还是百年前的盛世,花起银子来大手大脚,浑然不知早就已经捉襟见肘了,我若再不想法子弄钱,这一大家子人,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说到最后,王熙凤那双狭长多情的丹凤眼都有些红了,却不全为眼影所致,而是她自己都有些委屈了。 说来也怪,说这些本只想是想激发起这少年的怜悯之心,从而同意自己的生意,可没想到的是,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当着小侄子的面,却是越说越心酸。 要是换做宝玉,自己断然是不会在那毛都没长齐的娃娃面前露出这么一副软弱姿态的。 然而也不知是梦影响的,还是面前少年沉稳气度所致,自己却是全然没有把对方当个孩子来看。 一想到自己一个外姓人整天操持着贾家的大小事务,却落不着什么好处,凤姐儿就恨的牙痒痒。 回到家还要独守空房,最常见到贾琏的时候,就是他来找自己要银子去哄那些狐狸精,这更是让她气急。 再加上霍去病这一番毫不留情的斥责之言,在那双锋锐、凌厉眼神的注视下,凤辣子一时竟悲从心来,就连眼前之景,都有些模糊了。 听闻王熙凤解释,霍去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荣国府那边,当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贾家那些爷们,若真的对自己府上的情况全然不知,那断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明知自己无力改变,所以只能整天醉生梦死,来逃避现实。 毕竟就连贾珍那个老货,都知道宁府没什么周转钱财了,甚至干起了和人牙子合作的勾当。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赖二口中的人贩张麻子,已经在牛弘和谢安的调查中,渐渐浮出水面了。 中秋月夜前他去拜访两府,有一部分原因便是为了此事。 而关于凤姐儿口中所言,他却是有些不敢相信。 此时距离贾家彻底倒台没落,还有好几年光景呢,大观园都还没开始建,如何就缺钱缺到这种地步了? 闻言,凤姐儿眸光微闪,张口露出一排白森森的贝齿:“蔷哥儿,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咱们贾家,自从老国公走后,就开始吃老本了,这二十年来,最大的进项,除了金陵老家的地产外,便是神京城外的庄子和城内的一些铺子,以及辽东地区的二十万亩地了。 然而咱们大盛朝这些年来风不调雨不顺,老家那边供着本族人吃喝都够呛,京城的铺子有经营不善连年亏损,至于辽东那边,蔷哥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鞑子时常南下,官兵都自顾不暇,更别说咱们派去的那些管家下人了,这两年还能上供熊掌老参,老太太都要夸一句办事得力。” 霍去病听她这么一说,当即明白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熙凤。 这个凤辣子所言的确不假,可这般情况,却是不能怪罪老天爷和鞑子,而是要问贾家那些个吃的满嘴流油的下人! 金陵暂且不提,京城的铺子,薛家孤儿寡母都能赚钱,贾家如何就会亏损? 而辽东那二十万亩地所在位置,远远不是那帮子自称大金后裔的鞑子势力活动范围,所以产出基本也不会受影响。 归根结底,这些年贾家的进项越来越少,都是被蛀虫给偷吃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巧舌如簧凤辣子 第191章 巧舌如簧凤辣子 而对于这种情况,王熙凤作为一个精明到极致的管家婆,又岂能完全不知? 她之所以不作为,一半的原因,便是因为贾母心软好面子,她不愿意对那些老仆出手,从而被人说嘴,败坏主家宅心仁厚的名声。 而另一半原因,想来则是王熙凤自己说的那些情况是经过加工的,过于夸张了。 毕竟上一次乌进孝来交租,带来的货物可是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专门给公子小姐赏玩的兔子、锦鸡和西洋鸭等,不至于像凤姐儿说的那般可怜。 贾府的情况,定然还在承受之中,所以她才会也学着贾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那些上了资历的老仆,便是贾家的小辈子弟见了,也要尊称一句好话。 然而,知道贾府下人究竟有多么胆大包天,有多么贪婪的霍去病却是在心头冷笑连连,若是老太太和王熙凤得知那些贱奴贪去了多少银子,怕是也不会再顾忌什么名声好坏了。 归根结底,还是贾府爷们混吃能吃,都是草包,以至于被奴才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被霍去病这么一看,凤姐儿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心道这臭小子虽然能耐非凡,但阅历终究还是嫩着的,总不至于连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都清楚吧? 稳了稳心神,又开口卖惨:“蔷哥儿,这府里的进项越来越少,可吃穿用度却是越来越多啊,光是各位太太夫人小姐的月钱,那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再加上逢年过节走动送礼人情往来,简直都要愁死我了。” “所以,你二婶婶我拿公中银子放印子钱,也实在是迫不得已,赚的利息,可都贴补在家用上了。” 霍去病对她所言不置可否,诚然凤姐儿的确如此,可要说没得赚,那他是万万不会相信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女人的。 虽然长相极美,又有着一副天然能挑动男人心思的性子和气质,然而善于钻营才是她的本性。 不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此乃人之本性,这小妇人也没有坏到骨子里去。 总的来说,和贾琏是一类人,也难怪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若不是看在当初那五十两银子,以及后面又帮过自己一次的份上,换个人,霍去病早就将其轰出去了。 面对凤姐儿的说辞,他也没有当场拆穿,只是道:“可放印子钱终归是邪门歪道,既然明知府里情况如此,尚不知节俭,一味地铺张浪费,才是败家之根本!” 前两天的中秋夜,光是西府布置的排场,就花去了上千两银子。 要知道,这可是足够大盛朝一户人家活五十年的银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才是王朝祸乱之根源,然而人性如此,循环往复,霍去病也只能一声哀叹。 见霍去病突然默然下去,气势不再凌厉,凤姐儿心头对他的那抹隐隐惧意也随着倾泻而出的委屈消散一空。 她换了个姿势重新坐下,翘起的二郎腿将自身修长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含春的华贵面容上浮起一抹讥讽: “咱们这些贵人,要是也如那些穷酸泥腿子一般,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别说是老亲看不起,便是家中的奴才,也要看不起,你觉得老太太那么一个好面的人,能忍受这种情况出现?” “史家一门双侯,虽然家业都没了,然而若真的精打细算过日子,那也不至于让太太小姐都做女红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前面爷们的那一点颜面?” 王熙凤所言,并非是贾家独有的情况,而是大盛朝的文武百官,皆是如此。 明里暗里吃穿用度各方面的排场都是奢靡至极。 这也让霍去病皱眉不已,想当初武帝之节俭,连上朝都是穿着打补丁的龙袍,踩着草鞋,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痛击匈奴,一雪前耻。 而如今的大盛朝,北有蒙元余孽卷土重来,东有后金鞑子虎视眈眈,那些掌握着权利,担负着卫民职责的贵人,却浑然不知,依旧沉迷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 这一切,的确是要变变了,不然这大盛朝依旧走不出铁打世家流水王朝的怪圈。 摇摇头,将这些对他来说还有些远的事情一扫而空,霍去病望着满脸不甘的王熙凤玩味道:“既然如此,那二婶婶何不卸下这个累赘担子,去过那轻松日子,也好过提心吊胆地触犯律法?” 这…… 王熙凤顿时面露难色,无言以对。 霍去病笑了笑,他自然是知道原因的。 除了凤姐儿没说出口的那些利益好处外,最大的原因,就是舍不了权利。 一座国公府邸的管家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对于凤姐儿这类不甘寂寞的女人来说,那上千口子下人的恭维和称赞,才是最能让她兴奋激动起来的毒药。 权利自古以来就是最能让人沉迷的东西,这一点就连霍去病自己都不能免俗,大丈夫煌煌一世,为何偏要屈居人下? 见着霍去病嘴角噙着的那一抹笑意,王熙凤竟有些羞恼。 似乎在这等芝兰玉树的少年面前,那点蝇营狗苟的心思,都显得自己腌臜了。 她哼了一句,冷笑道:“蔷哥儿,你也别觉得自己就置身事外两袖清风了,等到了年底,你还能不去那两座国公府走动?他们可是你的贵人,若是空手而去,只怕是有些不妥当,然而没个几千两银子打底,倒还不如不送,届时你又该如何?” 嗯,王熙凤此言倒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她却并不知道,牛继宗跟谢鲸两位世伯,对他乃是真心实意地提携,并非寻常人情往来。 见霍去病一脸沉思地模样,王熙凤颇有种异样的快感,觉得自己报复成功。 绕是你说的冠冕堂皇,把自己搞得如同圣人一般,可最后不还是得为银子折腰? 这一刻,王熙凤忽然觉得自己理解了那死鬼贾琏为何对良家妇人贼心不死,甚至连府里下人家的都不放过了。 原来,拉“良家”下水竟是这般感觉。 望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少年,王熙凤没来由身子一紧。 第一百九十二章 撒泼打滚王熙凤 第192章 撒泼打滚王熙凤 只是,凤辣子心中却不知为何,又有些淡淡地怅然之情,好似亲眼看着一块瑰丽无双的宝玉蒙尘。 犹记得自己在二八年华之时,也并无这般势力,只一心想着赚那满是铜臭味的银票的。 然而岁月不饶人,等嫁为人妇成家立业才知道,这世间的一切都是虚的,唯有银子才最为真实。 别看宝玉整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若是饿他三天三夜,怕是能抱着银子叫奶奶! 等这臭小子明悟过来,指不定还要感谢我提点他这一番呢。 “趁热打铁”,王熙凤继续劝道:“蔷哥儿,诚如你所言,放印子钱不地道,可是咱们也并没有坑蒙拐骗,还不上银子只能怪他们咎由自取,再说了,如今这世道,这白花花的银子放在这里,即便咱们不赚,可还会有其他人扑上来,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这是几千年来都禁绝不了的。” “你若是来帮我,就算不能和镇国公府的伯爷搭上话,可只要能令定城侯府那位步军衙门的副都统松口,以后就少不了你的好处!” 凤姐儿一张巧嘴说个不停,朱唇开合间倒是说的颇为让人动容。 她仔细瞄着霍去病的神色,暗道如今这贾府,怕是也没有第二个人能令我说出这么多苦不堪言的事情了,虽说脾气倔了些,但好想还有转圜的余地,应该能试着被我说服。 岂料在她说完后,霍去病淡淡抬起眸子,望着这位破皮破落户,漠然开口:“凤姐儿,放印子钱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就算我被你说动,可你不清楚,那两位世伯都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汉子,断然是不会同意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的,哪怕是用刀子抢,也比这勾当要好得多!” 他也不再去喊那个便宜称谓了,不然以晚辈的身份谈起事情来,多少总是会落些下风。 闻言凤姐儿当真是气急败坏,她嘴巴都说干了,这个臭小子居然硬是不答应? 还什么这勾当那勾当的,难道我王熙凤在你眼里,就那么上不得台面? 想想霍去病还曾给窑姐写过一首名传京城的诗,她就更加羞恼了。 霍去病不管她心里是如何想的,继续说道:“府里倘若真缺了银子,那就少些无用的排场,省省总会有的,再不济,就去跟老太太说,我相信她老人家手里应该有不少压箱底的宝贝,总之,无论如何,这印子钱我是不会去做的,我也奉劝你一句,赶紧收手,我可不想将来在步军衙门的大牢里看到你。” 什么叫省省总会有的?这偌大一座国公府,要靠省钱过日子的话,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王熙凤对此嗤之以鼻,至于找贾母要钱这事,那就更不必说了,真要如此,那自己这个大管家还有什么用? 就是后面一句话有些渗人,说什么步军衙门的大牢?是了,这小鬼如今就在那里当差呢。 王熙凤虽然觉得这只是霍去病拿来吓唬自己的,可心中也越发嘀咕起来。 在这个世道,女人要是进了一回大牢,那可真就一辈子翻不过身来了,比青楼的窑姐还远远不如。 即便是自己没被那些如狼似虎的狱卒糟蹋,可说出去谁会信? 一想到自己在那阴暗潮湿的大牢里被绑成一团,王熙凤就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同时也对霍去病更加气急。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还不愿意答应,那凤辣子也就没有了求人的欲望和态度,她重新翘起二郎腿,一只修长白嫩的玉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摆弄着上面涂成大红色的鲜艳指甲,冷冷笑道: “好你个蔷哥儿,如今得了势,愈发了不起了,刚进步军衙门,就张罗着要把我送进去,没想到我今日好心送你,却是进了狼窝!” 望着王熙凤这近乎耍赖般无理取闹的样子,霍去病倒是哭笑不得,在这一点上,似乎所有女人都一个样。 “凤姐儿,若这里真是狼窝,我还能留你喝茶?” 王熙凤重重哼了一声,又白了他一眼,却是没开口,显然是心里还憋着气呢。 而事实上,凤姐儿这般模样,有一半却是装出来的。 她也看出来了,这霍去病虽然倔得像像头驴,然而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若是一味地和他狡辩,只会换来和荣庆堂上贾珍一般的下场。 可若是示敌以弱,哭一哭穷,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想来,那个小骚蹄子晴雯,就是这么才能有恃无恐的。 霍去病望着眼前此情此景,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 倒不是说他真的因为女人两眼一红就心软了,而是因为还欠着王熙凤人情,所以才不能下手直接将其轰出去。 不过,他自己都不通生意经,暂时哪里有赚银子的门路呢? 拧着眉沉思了片刻,他忽的又想起牛弘和谢安调查的张麻子一事。 他自然是知道,以贾珍的心性,势必还会报复自己,然而之所以弄出个斩草没除根的后患,却不是因为老太太,而是根源就在这件事情上。 若是真调查出贾珍与人牙子有染,或者说他就也在干着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那无论是霍去病,还是牛弘背后的牛继宗,都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不谈个人感情,真出了这等丑事,那势必是会牵连到同气连枝的四万八公一脉上,到时候景佑武勋还不攒足了力气狠狠地落井下石? 若是到时候贾珍真的倒了,那他府上那些偷吃的家贼,以赖二为首,怕是能抄出不少银子来。 而这些东西,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会被西府接手,到时候,怕是就不缺银子了。 只是这件事情进展究竟如何了,还是要过问一下谢安和牛弘才行。 这些天,倒是辛苦这二位世兄了,估计去了要被灌不少酒。 霍去病在心里暗暗思量,而后看着一脸凄苦之色,像是被他糟蹋后又抛弃的怨妇一般的王熙凤,说道:“行了,凤姐儿,银子的事情,你先缓一缓,等日后,说不定就有转机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出言强压凤低头 第193章 出言强压凤低头 果然有戏! 听到霍去病开口,王熙凤顿时心头一喜,她就知道,对付这倔驴,不能像对付自己一样,一味地只知道拿鞭子抽就行…… 必要时候还是得柔着来才行。 哼哼,饶是你这小滑头人小鬼大,沉稳的不像样子,可终究比我少吃了近十年饭,跟老娘斗,还嫩了些! 心里这般想着,王熙凤面上不显分毫,仍然故意摆着一副死了丈夫的哀怨神情,抬了抬眼皮,狐疑道:“如何就能有转机了?莫非这银子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霍去病开口道:“跟天上掉下来银子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把贾家自己掉的银子捡回来罢了。” 闻言王熙凤凤眉一挑,这一下,她是真的吃惊了。 “什么意思?” 啪嗒,啪嗒。 霍去病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那因修炼武功而生出的老茧牢牢吸引着凤辣子的眼神:“凤姐儿,贾家下人贪墨的事情,想必你也心知肚明,若是能挑一个出来杀鸡儆猴,如此不仅可以肃正门风,想来也能缓缓一时之急。” 听此,王熙凤一颗激动的心便冷了下来,柳叶眉蹙起道:“我如何不知,只是那些敢贪墨的大都是老人,老太太心软,旁人就不敢动他们,且一两个下人能贪墨多少银子,这就和你们读书人所言的,那什么杯水车薪一般。” 霍去病呵呵一笑,这凤辣子要是知道赖大他们究竟有多胆子和胃口,怕是就不会这么说了。 只是这一点,口说无凭。 因此他只是道:“西府的事情,自然是老太太说了算,不能动,然而东府的人,你若是拿来处置,想必她老人家也是眼不见为净的。” 王熙凤听得更加迷糊了,她也忘记了自己在装闺中怨妇的姿态,学着霍去病的样子敲打着桌面,说道:“东府可是珍大哥……贾珍的地盘,我区区一个西府的孙媳妇,便是有再大的脸面,如何就能去那里拿人了?”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口,那就是,即便真抄了贪墨下人的家,银子也到不了她手上,除非…… 想到这里,王熙凤猛地抬起头,那双风情万种的勾人丹凤眼死死看着霍去病,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霍去病微微一笑,将她心中所想补完:“除非是贾珍没了,东府群龙无首,只能暂由西府帮着扶持。” 王熙凤怔怔地看着霍去病,真要是贾珍没了,那的确有操作的空间,然而贾珍好端端地,怎么可能会没了? 不,若是面前这倔驴说的,那说不定还真是不假。 不然随便换个人来说,便是最受宠爱的贾宝玉,那王熙凤也要吐他一脸口水,再骂一句喝多了马尿。 可眼前开口之人可是胆大包天,敢两次执兵咆哮荣庆堂,并且把一族之长打成猪头的男人。 “你打算怎么做?”深吸一口气,王熙凤沉声问道。 她对此十分好奇,要是说什么下毒之类的阴私手段,那王熙凤只能说自己是看错人了。 这等下三滥手段,对于寻常的地主豪绅或许有用,然而在他们这等高门大户,最是上不了台面。 别的不说,光是朝廷下来的仵作尸检那一关,就没人过得去,一旦有蛛丝马迹被查出来,那可就不止秋后问斩这么轻松了。 毕竟若是人人都如此效仿,那也不必有什么争宠、夺嫡之类的麻烦事了,大家互相拿着毒药一通喂不就好了? 嘶,这娘们果然不是个好人,她的心就跟妖冶面容一般,皆是毒药,猜出来自己想做什么后,居然第一反应是问怎么做。 霍去病开口道:“此事你就别管了,若是功成,事后必然不会牵连到任何人,朝廷那里,也是没有任何不妥的。” 他自然不能把真相透露出来,只是说些口风的话,便是王熙凤去告密,相信贾珍无论如何也猜不出自己会怎么对付他。 王熙凤一脸疑惑地盯着霍去病,只是见他神色坚决,便也没有再问。 说到底不管成与不成,跟自己都没任何关系,相反若是知道的多了,才是会祸临己身。 而且,这小子的确是本事古怪,现在背后又有人撑腰,说不定,还真不是说大话。 见自己稳住了凤姐儿,霍去病又提醒道:“日后功成,你只管想着如何抄奴才家便是,这些时日,还是听我的,先把印子钱停了,不然一旦被人抓住把柄,那便是想脱身,都来不及了。” 王熙凤见霍去病神情严肃不似作伪,当即又信了几分,眨动着柳叶眉道:“我倒是可以先听你的,不再收高息,只按和官府一样的正常利息来,只是时间拖久了可不行,必须要尽快!” 见这女人一提到银子就瞎了眼,贪婪地让人恨不得扇她两巴掌,霍去病就气不打一出来,他忽地收了脸色,死死盯着王熙凤,一字一句道: “凤辣子,你要是想达成我方才说的那一幕,就必须听我的,把印子钱停了,一文钱的利息也不要,只收本金,不然,今天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日后你若是真被关进大牢,也休要连累到我头上!” 此刻,耳边听着霍去病不容拒绝的命令,望着那张清峻脸上的凌厉和凶狠,刚要出言驳斥的王熙凤下意识就软了三分,她一张风骚含春的俏脸怔住,心口也砰砰直跳。 这一幕,和自己之前见过的,何其像也…… “凶什么凶,小小年纪就敢这么瞪着长辈,简直无法无天了。”话一出口,语气却是弱了八九分不止。 见霍去病不为所动,仍旧漠然看着她,王熙凤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她又开口道:“不收利息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却是要给我一个准信,我这边千口子人都等着张嘴吃饭呢,若是你拖个一年半载,只怕光靠着那些本金,我早就饿死了。” “若是如此,还不如我冒着风险继续放印子钱,只要你别出卖我,将来就是真进了大牢,也比现在活活穷死强!” 王熙凤挑着凤眸说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好事初定主仆离 第194章 好事初定主仆离 望着此刻王熙凤蛾眉倒蹙的样子,霍去病倒是半点也不意外,这才符合她的性子才对。 要是被自己三言两语一吓唬,就舍去了这么一个钱袋子,那也就不是贾母口中的泼皮破落户了。 一番思衬后,霍去病深深看了一眼王熙凤,淡淡开口道:“那老狗什么时候没,我不敢跟你保证,但这件事情,最迟半个月内就会有眉目,届时你便相信我说的一切了。” 听着不似作假的语气,再看看对面少年一脸认真的神情,王熙凤心中十分骇然,这个臭小子,看样子是真要彻底让贾珍翻不了身。 虽然十分不解霍去病究竟要用何等手段,可有此前种种事迹在先,她却是已经信了七八分。 心里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先前做出的决定,若是因为一些不满,就和这臭小子敌对,那日后,怕是树了一个大敌。 不过,贾珍可是贾家的一族之长,若真是没了,那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尤其是在如今元春封妃的节骨眼上。 对于王熙凤来说,这也是一荣俱荣的大好事,因此她很快就将有可能抄家带来的好处被抛之脑后,皱眉道: “既然如此,我就先等你半个月,只是蔷哥儿,宫里大姐儿封妃的事情你也清楚,迫在眉睫,若是因为你要做的事情,从而影响了这件大事,那老太太势必是不会再如今天这般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且贾家多年谋划成空,对你来说,也未必是件好事。” 有对崇宁帝的考量在,霍去病自然没有这层担忧,只是他故意没有对凤姐儿说,而是随意道:“对贾家一些人来说,的确是件大事,可对我,还真就未必,当今皇后的母族孙家,可是一等一的皇亲国戚,如今不也名声不显?且这等拿女子谋划,为自己换富贵的事情,我亦是不屑。” 我亦是不屑…… 听到这句话,饶是打心底里就觉得元春之行乃是女人之命的王熙凤,也不由得心神一颤。 看着那神情傲然的少年,凤辣子越发觉得,和他相比之下,贾家那些爷们,尤其是贾琏,若用宝玉的话来说,还真就是一窝泥猪癞狗。 只是,这脑后生着反骨的小子,似乎一点都没把贾家放在心上,这一点可是不妙,往后哪一年要真是发达了,我这个二婶婶岂不是也傍不上大腿? 王熙凤深深地看了一眼霍去病,轻哼了一下,开口说道:“蔷哥儿,你是个性情高洁的,可这件事却是大姐儿她自个同意的,家里无人逼迫,如今贾府什么样子你也清楚,元春若是真封了妃,那可是好处多多,是件所有人都受益的好是,你没看老太太因为此事,都跟你低了头?” 闻言,霍去病在心中暗笑,这凤辣子果然没让她失望,还没彻底坏到骨子里去,还是挂念着贾家的。 他觑着眼说道:“既然凤姐儿你自己还惦念着家里,那为何还要做出这等授人以贾家把柄的事情?” “那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没你这爷们有见识么,今日听你说了,这不就放手了?”凤姐儿此行的目的终究为了钱,如今虽然没有如心中所想那般和牛继宗搭上线,但也算是有了一个满意的答复和目标,因此好话也是一箩筐地说。 只不过,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在那一副玉容下略有些谄媚的笑容中,已然把对面那少年当成了平辈的存在,再没有半点轻视之心。 要是我半个月后没有给你个交代,只怕是第二天就又放起印子钱了。 霍去病似笑非笑地看着笑容妖冶的轻熟妇人,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没说穿,稳了她一句:“放心吧,既然说了此事不会让朝廷那边有任何异常,那自然也就不会影响到宫里那件事情。” 听到此处,王熙凤这才放下心来,随即有些惊异,自己真是撞客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就这般听信了他? 然而,看着霍去病那张淡定从容的脸,她却是又莫名的心安下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蔷哥儿你的好消息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看看老太太了,今天怕是被你们气的不轻。”王熙凤出言道。 霍去病抬眸看了眼,端起茶盏点点头:“那我就不送二婶婶你了。” 不知为何,听见这般漠然的语气,王熙凤倒有些无名火起,这臭小子,还真是不客气,也不说客套一番。 王熙凤朝着霍去病的方向又哼了一声,随即抬步走出屏风外面。 “奶奶,你出来了。”正在外面望风的平儿见王熙凤出来,立刻就紧张起来,小声道:“跟小蔷二爷商量好了?” 闻言,王熙凤心底再一次浮现出那张风轻云淡的脸,不由得气的牙痒痒。 终有一天,要让你拜倒在老娘脚底下! 不对,这种狠话用在他身上似乎不太妥当,王熙凤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微红,面对平儿的问话显得很不耐烦:“差不多。” 显然早已经习惯王熙凤暴脾气的平儿并不介意自己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只是心中十分疑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若是成了,应该高兴才是啊? 正当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的主仆二人要回去的时候,朱嬷嬷和晴雯刚好也走了过来,眼见着王熙凤一副要走的模样,朱嬷嬷便开口道:“凤姐儿可是和我家蔷哥儿商量好了?” 王熙凤眯着眼笑了笑,并没有去看一直盯着她的晴雯,只是道:“嬷嬷,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不过,您是蔷哥儿格外看重的老人,要是能再替我美言几句,那就再好不过了。” 朱嬷嬷虽然不知道王熙凤有什么事情能求到霍去病身上,但听见这种漂亮好,人也是十分高兴,笑着道:“那是必然的,不过午膳刚好,凤丫头你就别走了,都是一家子实在亲戚,便留下来吃顿饭,别人也说不得嘴。” 在一旁默默站着的晴雯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此刻竟也开口挽留:“是啊二奶奶,一顿饭而已,我家大爷还时常会去梨香院用膳呢,按理说您才是更亲些的长辈,原也不必忌讳什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 酒过三巡人不醉 第195章 酒过三巡人不醉 嗯? 这臭小子还经常去梨香院吃饭? 宝玉怎么没和我提过这件事? 莫非是自己一人独身去的? 对于晴雯的话,王熙凤心中很是惊讶,更有种说不来的异样感觉,就好像是自己一直喜欢的一件首饰,却被另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人买去了一般。 难道是姑妈她也看重了蔷哥儿,想要拉拢? 是了,姑妈她们孤儿寡母的,在神京做生意本就不易,如今得知蔷哥儿他背后有靠手,自然会试着拉拢一番。 虽然事情的真相只是因为薛蟠的从中撮合,以及商谈侠客传等事,并没有王熙凤想的那么复杂,然而她自己却是不知道,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 当着晴雯的面,王熙凤压下心底的异样,捏着手心中的帕子微笑道:“是吗,我倒是不知道,原来蔷哥儿和姑妈一家的关系也这般好。” 晴雯这时候倒是不再答话,扑闪着狐狸眼,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然而在王熙凤这个千年狐狸精面前,却是半点用都没有,一眼就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会客厅里,还在喝茶的霍去病满脸黑线,明明只是家常便饭之事,怎么在外面那两个女人嘴里,倒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只是他却也不好解释,不然只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见朱嬷嬷和晴雯都留人吃饭,他作为主人也只好又客套了一句: “咳咳,二婶婶若是不嫌弃饭菜粗糙,便留下来吃一顿吧,不然回去若是琏二叔得知,怕是要说我不孝顺了。” 屏风外,王熙凤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什么异样:“那我就尝尝这大才子家的饭菜是什么味道,也好沾沾文气。” 霍去病闻言眉头一挑,这女人怎么回事,刚开始还死活不愿意留下,怎么自己只是多客套一句,她又同意了? 不过,终究只是一顿饭的事情,他也没怎么在意,左右多添两副碗筷罢了, 朱嬷嬷平日里最喜欢听的就是别人夸赞霍去病文采好,对于武功一直是敬而远之的地步,也就最近见霍去病出手防住了贾珍的报复,震慑住了贾家恶奴,这才勉强认为之前呼呼哈嘿学的那些功夫有用。 如今王熙凤的话倒是正中下怀,朱嬷嬷连忙指挥起晴雯将其带进膳厅,自己则去了后厨。 霍去病倒是没跟着一块去膳厅,而是陪着朱嬷嬷一起将做好的饭菜端了进去。 待到宾客入座,见霍去病也提着食盒进来,王熙凤当即站起身,夸张地乐呵道:“哎呦,大才子亲自端上来的菜,我这个粗人怕是吃不起哦。” “二婶婶登门拜访,别说是端菜了,便是我亲自下厨,又有何难?”霍去病接过晴雯递来的毛巾擦手,而后入座笑道。 当着朱嬷嬷的面,他全然没了方才在客厅时那副凌厉气势,俨然就是一个面对长辈的彬彬少年。 王熙凤见状,在心里暗呸了一句,这会儿装的倒是挺香,刚才那瞪眼的模样,差点没吓到老娘我。 她同样也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微笑道:“哦?那我可就好奇了,下次再来,必定尝尝你这大才子的手艺。” 丫鬟平儿坐在晴雯旁边,她时常也和王熙凤一同吃饭,此刻落座倒也适应,只是在听到自家二奶奶的话后,面色很是古怪。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什么尝尝、什么手艺之类的话,二奶奶在梦中就说过。 “呵呵,吃饭吃饭,这里不比西府,凤丫头你可莫要嫌弃。”朱嬷嬷给王熙凤倒了一杯提前温好的黄酒。 贾府的千金小姐都是能喝点酒的,王熙凤自然也不例外,因此也笑纳了。 由于朱嬷嬷和晴雯都没喝过酒,此刻也只好由霍去病作陪,同样端起了酒杯:“我敬二婶婶一杯。” 除去跟黛玉、宝钗那些小姑娘过家家不算,这两世为人,他倒还真是第一次和女人喝酒,不免得有些哭笑不得。 一杯黄酒下肚,王熙凤姣好若白玉的面容上顷刻间浮起一抹红润,就像是万里无云的天空须臾间进入黄昏,那瑰丽如火的霞云异常惹人瞩目。 凤姐儿恢复了本性,大大咧咧地爽利道:“蔷哥儿,你不是说私底下和宝钗她们都不再以姑侄相称了吗,既然如此,那也就别喊什么婶婶了,听着生分。” 朱嬷嬷和晴雯闻言都以为这就是凤辣子的性格,然而霍去病却知道,她这是故意在点自己呢,毕竟自己方才以势压人时,就是直呼凤姐儿。 他也不扭捏,不喊就不喊,反正不是自己吃亏,说起来又是姑姑又是婶婶的,叫起来还真是十分别扭。 毕竟自己与她们本就没血缘关系。 当即又举杯说道:“是我说错话了,再敬凤丫头你一个。” 王熙凤嬉笑着的面容顿时就怔住了,她原本只是想着趁朱嬷嬷在此,再感受一番这臭小子对她摆出恭敬晚辈姿态的样子,可谁料他打蛇随棍上? 话已经说出口,王熙凤再心有不甘,也只能笑眯眯接下,又饮了一杯。 接下来,心里藏气之下,她喝起酒来也是无所顾忌,一杯又一杯,看那架势,倒是想在酒桌上把自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郁闷给发泄出来。 又仗着女人身份,她开始耍起了无赖,说什么自己喝一杯,爷们得喝两杯才行的话。 霍去病自然是来者不拒,他一个气血旺盛武艺高深的男人,这匹胭脂烈马再烈,还能把他喝倒不成? 终于,酒过三巡之后,见霍去病面不改色的样子,王熙凤机智地放下了酒盅。 不过她倒真不愧有这个想法,身为女人酒量确实不俗,这么多杯黄酒下来,若是换做宝钗、黛玉之流,恐怕早就面色酡红地去睡觉了,可凤辣子依然坐的稳当,只是面色瑰红,让原本就含春的俏脸越发显得勾人。 霍去病夹了一筷子鸡蛋,微微一笑:“凤姐儿真喝好了?若是回去后琏二叔埋怨我招待不周,那可就冤枉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饭局下大有文章 第196章 饭局下大有文章 终究是酒意缠身,王熙凤原本百无忌惮的性子越发展露出来,当着朱嬷嬷的面就啐了霍去病一口,笑骂道:“好你个蔷哥儿,没安好心,真想把我灌醉,瞧我的笑话是吧。” 霍去病淡淡一笑,开口道:“凤姐儿无论是从性情上,还是酒量上来说,都是百里挑一的女中豪杰,区区几杯黄酒,自然是醉不得的。” “这倒是不假,想当年,我跟宝玉那般大的时候,也是时常和家里几个哥姐饮酒赏月的,不,那时候还没有宝玉大呢,天天在府里胡闹。” 王熙凤不复清明之色的杏眸中涌现一抹唏嘘之色,似因为霍去病的话,想到了曾经风华正茂的自己。 当年自己也曾是爽利干脆的千金大小姐,如今现在就沦落到成为了他人口中的蛇蝎毒妇? 朱嬷嬷这时候适机笑道:“当初凤丫头刚嫁过来的时候,我也是去看了的,凤冠霞帔,那可真是美的如同仙女下凡一样,人人都说琏二爷娶了个好媳妇,心里都羡慕着呢。” 一番漂亮话下去,王熙凤微微黯淡的俏丽面容顿时又春意上涌,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霍去病,美目中顾盼生辉。 “嬷嬷说笑了,如今都已经人老珠黄了,还提这些作甚,依我看啊,蔷哥儿如今文武兼备,可是连当今天子都夸赞过的,人又长的这般俊秀,将来必然能娶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只盼到时候,莫要忘了我这个婶婶才是。” 提及霍去病娶亲之事,那可真是说到了朱嬷嬷的心坎里去。 想当初他与贾蓉一起厮混,兄弟俩酒色靡靡,如今人家成亲都快一年了,自家哥儿却连八字都没一撇。 眼看着也已经成人了,连表字都有了,也该到了说亲的时候了,只可惜朱嬷嬷自认只是个下人,没本事,也没资格给霍去病说亲,因此心里十分担忧。 眼下王熙凤刚好提起,朱嬷嬷便趁机说道:“二奶奶哟,你现在才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府里哪个千金姑娘能把你比下去?我家蔷哥儿将来的夫人,便是只有你一半好,那我也就能放心了。” “嬷嬷此言,真是羞煞我了。” 见凤辣子笑的花枝招展,朱嬷嬷则继续道:“只是可怜蔷哥儿他老子娘走得早,连一门亲事也没定下,如今身边也没个长辈帮忙操办,我这心里,可着实是堵得慌!” 听到亲事二字,晴雯顿时就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下意识看向朱嬷嬷。 如今已经成了霍去病的房里人,她显然对此很是关心。 不过她却并不是奢望这个夫人的位置,只是难免有些紧张,要是将来大爷娶的夫人,也如身旁这个凤辣子一般好妒,那自己岂不是早晚得被扫地出门? 一想到这里,晴雯就不自然地将手中的帕子死死攥住。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就算是投井而死,也断然不会离开大爷的府邸。 想到这里,晴雯抬头朝着心上人的位置看了过去,下一刻却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大爷那眼神,是在往哪看呢? 抬头瞥了眼王熙凤因大笑而波涛汹涌的衣襟,霍去病对于朱嬷嬷的话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大丈夫在世何患无妻,此身正是建功立业时,自然要抓紧一切时间磨砺自己。 不然蹉跎了岁月,将来只娶得一无知村妇,终日为银钱疲于奔命,那可真就枉费重活一世。 然而,对于朱嬷嬷这等老人来说,娶亲自然是头等重要的大事,霍去病也理解,因此并不答话,只是抿着黄酒,偶尔看一眼面色酡红的凤辣子。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容貌的确出众,在金钗中都算是名列前茅的,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贵气十足,看一眼便知是个贵妇人,可偏偏眉眼中又带着刚强凌厉的气势,让人忍不住便有一股莫名的征服欲在蠢蠢欲动。 嗯? 忽然间,霍去病剑眉一挑,铺着粗麻桌布的八仙桌下,刚才竟然有人轻轻踢了自己一脚? 他并未抬头张望,只是不动神声色地放下手臂,待察觉到那只脚再次袭来时,一把就抓了上去。 悄悄褪去绣鞋的玉足只穿着白净罗袜,不用去摩挲脚掌大小,霍去病便心知定是晴雯所为。 因为坐在对面的几女中,也唯有这身材高挑出众、双腿犹如玉柱的小丫鬟,能够将脚毫不费力的伸过来了。 他抬头向那胆大包天的小丫头看了过去,只见晴雯微微瞪着狐狸眼,正向凤辣子的方向撇嘴,显然是看到了自己方才打量的目光,这才有此行为。 虽说被当场抓了包,可哪有主子在丫鬟面前不好意思的? 霍去病反瞪了回去,并且在秀足的脚心挠了挠,待看见憋笑的晴雯已经满脸通红,这才饶了小丫鬟。 “晴雯妹妹你怎么了?为何脸色这么红?”一旁的平儿发现了晴雯的异样,同为丫鬟的两人刚才小声说笑,已然相识,因此这一刻也是开口关心。 “没什么,只是有些不胜酒力。” 晴雯红着脸摇摇头,水汪汪的狐狸眼让一旁看着她的平儿都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想着差一点就被平儿发现自己在桌子底下的小动作,晴雯就觉得心口跳的厉害,然而回味间,却又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一想到蔷大爷方才非但不心虚,反而还捉弄自己,她更是起了报复的心思。 左右做贼似地瞄了瞄,晴雯再一次将腿伸了出去,这一次倒是没有再踢,而是慢慢点了上去。 下一刻,霍去病拿着筷子的手瞬间顿住,他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正老实吃饭的晴雯,想不通这丫头今天是抽了什么疯,竟如此大胆? 只是,看着正在和朱嬷嬷谈笑风生的王熙凤,以及眉眼柔顺,秀色可餐的平儿,他不禁也咽了咽口水。 “咳咳。” 霍去病佯装咳嗽,抬头瞪了一眼晴雯,示意她别闹,若是在这等场合被人看出点什么,那自己这张脸可就真没地方放了。 晴雯像是没听见一样,一边和平儿小声说着什么,一边动作不停地拨弄着。 蔷大爷可真是虚伪,要真是想阻止我,像刚才那般,随手拿开便是,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坐着,什么都没干? 哼,叫大爷你一直瞧这个凤辣子,今天我偏不听你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见端倪平儿心慌 第197章 见端倪平儿心慌 念及如此,晴雯脚下的动作也越发大胆起来。 此刻,虽然她表面上一副正在和平儿有说有笑的样子,然而心里想的,却全都是上一次夜里,霍去病手把手教会她的那些让人呼吸加重的东西。 并且,当着另外几人的面,将其付诸行动。 “无奈”之下,霍去病也只能深吸一口气,不时地夹菜喝酒,让自己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异常。 对于这个越发大胆的小丫头,霍去病也是哭笑不得。 此刻若是换做别人,譬如端庄大气的薛宝钗,必然是打死也做不出来这般荒唐举动的,然而谁让自己这个房里人是一身媚骨的晴雯呢。 非要比较起来的话,这个有着狐狸精一般容貌的丫头,倒是和王熙凤很是有些类似。 是那种看一眼便能勾动爷们心中火气的女子。 而自从自己手把手教会了晴雯许多从未见识过的新东西后,这小丫鬟就像是打开了一番新的天地一般,从骨子里都透漏出磨人的气息。 也不知道久为人妇的凤辣子,在那张凌厉的面容之下,是不是也如同晴雯一般? 想到这里,霍去病下意识就看了一眼过去。 时刻注意着主子爷的晴雯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这个小动作。 嗯?眼下都这个时候了,爷他还能有心思去看那个狐媚子? 晴雯心里十分不服气,那双灵动的狐狸眼中,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而后将腿收了回来,一只手不经意间十分自然地伸了下去,片刻后,便重新拿了上来。 感受到那只拨弄人心的秀足离开后,霍去病心底除了一阵轻松之外,显然还有些被撩的不上不下的火气。 他又瞪了晴雯一眼,然而下一刻,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涌上身体,顿时让霍去病又吸了一口凉气。 而且与方才不同的是,似乎少了些什么阻碍,以至于感觉分外明显。 他撩开桌布低头一瞧,好家伙,这胆大包天的小狐狸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罗袜。 五只白嫩如同玉贝的足趾脱离了束缚后,显然很是调皮,示威似的朝着霍去病勾动着,那细微的青筋在凝脂般的脚背上分布着,犹如一块绝佳暖玉上的青色丝络,让人爱不释手。 伴随着桌布重新遮掩好一切,晴雯向着正瞪着她的霍去病眨了眨眸子,而后略显生疏地再一次动作起来。 不知道眼下对面的主子究竟是何感觉,但晴雯在紧张刺激之余,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嗯……果然是没有手方便。 “嬷嬷,这个好说,既然蔷哥儿也叫我一声二婶婶,那这么大的事情,我必然是管定了的。” 一旁,凤辣子对于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伴随着朱嬷嬷的漂亮话,她娇笑着看向霍去病道:“蔷哥儿,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说出来,是哪家的,让婶婶我去给你亲自说媒。” 霍去病不动如山,坐在那里,露出一副少年人恰到好处的腼腆:“并不曾有,现在说这个的话,还为时尚早。” 闻言朱嬷嬷第一个不愿意了,开口道:“蔷哥儿,哪里还早了,琏二爷当年还没你大呢,就已经娶了凤丫头了,知道你现在忙,可是这娶亲,才是人生头等重要的大事,常言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不成家,如何能安心立业?” 王熙凤看着此刻似因谈及私密之事而害羞不善言谈的霍去病,觉得格外有趣,同样附和道:“就是,蔷哥儿你年纪不小了,也该说亲了,等回头我就把这件事和老祖宗好好商量一番,看看你适配哪家的千金。” 朱嬷嬷一听当即大喜,又连忙给王熙凤满上。 不知是否因为王熙凤正在和霍去病说话的原因,对面晴雯的动作越发大胆了,饶是他再不动如山,也有些顶不住这绕骨柔。 为了不露出马脚,霍去病只能长话短说,也就随着王熙凤去了:“那就有劳凤姐儿了。” 只是,说话间,看着王熙凤那张华贵至极的脸,他心头十分古怪,这感觉,倒像是凤辣子在给他…… 王熙凤转头朝着平儿玩笑道:“平儿,替奶奶我把这件事记好了,等回到府上,就提醒我和老祖宗说这件事。” “诶,奶奶。” 正在和晴雯说话的平儿冷不丁听见主子跟自己说话,连忙抬头回应。 只是动作太大,不小心却把筷子弄掉了,平儿又赶忙低头去捡。 面对这突发情况,正应付着朱嬷嬷催婚的霍去病还不知情,然而晴雯却是被吓得魂飞天外。 她脱口而出道:“平儿姐姐别麻烦了,我再去帮你拿一双便是。” 岂料平儿一边弯腰一边摆手道:“不用了,左右我也吃饱了,只捡上来便是……” 话语到这,戛然而止。 晴雯脚上的动作瞬间停住,整个人都麻了,抽回来也不是,继续放在那也不是,她面红如血,只差没有找到一条地缝钻进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都怪大爷,都怪他。 虽然晴雯对于霍去病大胆至极,平日里也越发不假掩饰,然而在外人面前,被发现这等事情,作为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却是已经无地自容了。 在桌子底下目睹了一切的平儿亦是如此,那一幕对她的冲击实在有些大,便是前两年贾琏当着她的面和二奶奶亲热时,也远远比不过现在带给她的冲击力。 她嘴巴微微长大,整个人都写晕乎乎的,都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直起腰重新坐好的了。 怎么……怎么……这对主仆怎么敢在这种场合…… 平儿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一幕画面,心中喃喃自语,她实在难以接受,一直在和自己有说有笑的晴雯,居然私底下会做出这种举动。 而那面容英武,一身清冷气质的小蔷二爷,居然也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情来。 平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只是一想起,就觉得心跳加快,浑身皮肤都在发烫。 一想起王熙凤半夜时拿着这位少年打趣自己的话,平儿就忍不住将自己带入到了晴雯的身上。 不,绝对不行,自己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大胆的事情。 余光瞥着身边满面通红、早已经把头埋低的死死的晴雯,平儿理所应当地就把这一切推到了霍去病身上。 认为肯定是他暗中指使,不然这在宝玉院子里还清高的不得了的小姑娘,怎么会做出这般举动? 真是万万没想到,小蔷二爷看上去那么一个玉树临风,清冷淡然的人,居然会有这等……这等大胆之举。 看来,东府下人嘴里那些关于他的荒唐传闻,并不都是假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慌慌张离席出门 第198章 慌慌张离席出门 这一刻,平儿心底像是掀起了海浪一般,时高时低此起彼伏,她甚至都不敢再去看身边的晴雯。 而随着小丫鬟方才的开口,霍去病也下意识转过头来,刚好看见俯身捡筷子的平儿重新坐直身体。 与此同时,身下的压迫感忽然消失,被小狐狸这一番脚段撩拨的正兴起的他此时个中滋味可想而知。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丫鬟莫名绯红的脸蛋,霍去病瞬间明悟过来,定是已经被平儿察觉到了桌子底下的荒唐之举。 这一刻,饶是以霍去病的心智,都不由得有些尴尬了。 不过好在只是平儿,双方基本上没什么见面的机会,过个三五天淡化了便是。 而且以她的温婉性子,定不会和一些爱嚼口舌的婆子一般,恨不得把此事说个人尽皆知。 倘若是被王熙凤看见了,那霍去病还真就没脸在这匹胭脂烈马面前行说教之举了。 “平儿,你这是怎么了,寻常时候也没见你酒量这么差啊?”正在跟霍去病说笑的王熙凤此刻也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了二女的异常,不由得奇怪道。 平儿一时语噎,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霍去病的方向,见对方也盯着自己,那双清正的眸子中似乎还有点点情欲未消,瞬间便又想到了刚才亲眼瞧见的那一幕,于是乎,面容更加赤红如血。 连忙摇头回着王熙凤的话:“奶奶,可能是小蔷二爷家的酒太烈了,我与晴雯妹子有些不胜酒力。” 身边默默低头当透明人的晴雯闻言,非但没有缓解内心的紧张,反而更加害羞了,手中死死握着筷子,简直都要把碗都戳个洞出来。 王熙凤平日里就喜欢打趣平儿,拿她逗乐子,如今又多喝了些酒,更是娇笑道:“小蔷二爷家的酒烈?我看是小蔷二爷人太烈了吧,把你这个小骚蹄子都给看红了眼,哈哈哈。” 眼下除了霍去病之外并无外男,因此凤辣子说起荤话来也是不必顾忌女儿家清誉。 平儿此刻本就害怕看到霍去病,如今听王熙凤这般打趣,心头顿时一颤,跺脚道:“奶奶说的这是什么话,传出去还要不要我活了!” 王熙凤丝毫不惧,乐呵呵地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莫非你觉得你的小蔷二爷是个爱传话的?嗯?” 最后一句,她却是看向了霍去病,平日里洞隐烛微的凤眸在酒意的渲染下,已是波光潋滟,分外妖娆。 这等女人家之间的话题,霍去病自然是不会参与进去,全当没有听见,独自抿着酒,眼神却是狠狠剐向了偷瞧他的晴雯。 这个小丫头,险些就让他彻底没了脸面,夜里必然要好好教训一番。 平儿这老实性子压根就说不过自家主子,再加上此刻心虚杂乱无比,因此也不再搭理王熙凤,学着晴雯的样子埋头不语。 岂料凤姐儿她还不依不饶,又和身旁的朱嬷嬷说道:“嬷嬷,你看我家这个小蹄子如何?” 朱嬷嬷不解其意,只是说道:“平儿姑娘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是极好的,我在东府都听说过她的名声呢。” 王熙凤拍手道:“那嬷嬷你看,我要是把平儿送过来,给蔷哥儿做个通房,刚好解一解这小蹄子的相思之苦,怎么样?” 平儿闻声,顿时香肩一颤,把头埋得更低了。 朱嬷嬷下意识又打量了一眼平儿,眼里自然是满意至极,凤辣子身边的这位大丫鬟比起晴雯来说,只会更加能干,而且品性各方面都和晴雯互补,若真是送到蔷哥儿身边,那自己自然是放心的。 然而她只当这是王熙凤的玩笑话,阖府上下哪个不知道平儿就是王熙凤的左膀右臂?必然是舍不得就这般送人的。 因此她也只是笑笑道:“平儿姑娘要是真能过来,那我就算是闭了眼,也定是放心不已,只是少了她,怕是凤丫头你要劳累许多。” “这个小蹄子的确是能干,我还真舍不得让她现在就离了我。”王熙凤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平儿,一语双关的说道。 有了之前在轿子中的念头,王熙凤倒还真有些想把平儿送过来,只是却不是现在,倘若今后霍去病真成了大事,那也为时不晚。 那时候让这小蹄子替她吹吹枕头风,自己岂不快哉? 可若也只是家里贾琏那死鬼之流,呵呵,还是算了吧。 又吃了一杯酒后,已经上了年纪的朱嬷嬷便觉得有些累乏了,霍去病看出了她的不适,便劝说她去休息。 客人还没走,朱嬷嬷自然是不愿意先一步离席,然而王熙凤也从善如流,立刻做出一副要搀扶她起来的样子。 朱嬷嬷只好在一番告罪后,先一步离开。 而早就坐立不安的晴雯顿时如蒙大赦,扶着朱嬷嬷的胳膊连忙走出膳厅。 而看见晴雯离开后,平儿只觉得压力更加大了,而随着王熙凤的打趣,她终究是忍不住了,随便寻了个借口便也离去。 只是人却并没有走远,站在屏风外面把风,生怕王熙凤再说出一些放印子钱之类的话,让别人听见。 等到膳厅里只剩下霍去病和王熙凤二人,他顿时觉得安静了不少,那股尴尬的情绪也随之渐渐消散。 “蔷哥儿,继续喝啊,傻坐着作甚?” 王熙凤开口娇笑着,那张国色天香的鹅蛋脸上已然布满了红霞,平日里凌厉的气势在酒意的冲淡下也分毫不见,唯有那泼辣的性子依旧。 似乎是没了其他人的缘故,凤姐儿言行举止也越发恢复本性。 见霍去病停了手中动作,王熙凤甚至还自个站起身要给他倒酒,只是二人相隔甚远,于是她又主动离了座位,抱着酒壶走到面前。 下一刻,一股甜腻的气息顿时涌进霍去病口鼻之间。 不知怎么的,他心中顿时起了一个念头,看来凤辣子这身上的乃是妇人体香,而非携带了什么香囊所致。 因此这股在轿子上就嗅到的气息在沾染了酒气后,非但没有挥散,反而越发浓郁。 这种情况,也唯有真正的体香,才能在酒气的刺激下,越发明显。 第一百九十九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199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面前的王熙凤笑的俏丽,头上戴着的金丝八宝攒珠髻都轻轻摇晃着,折射出璀璨金光,而脑后绾着的朝阳五凤挂珠钗,亦随着妇人娇躯颤颤巍巍,珠光宝气间,尽显神仙妃子之大名。 随着凤姐儿开口,一股酒气顿时扑面而来,让霍去病不由得蹙了蹙眉,伸手夺过酒壶,代她倒酒。 王熙凤虽然面有酒意,然而却并未真醉,此刻也发现了霍去病面上的微小变化,不禁冷哼道:“你们这些爷们整天喝的醉生梦死,怎么,我不过是多喝了两杯,就这般不受人待见了?” 霍去病不理会这等无赖之言,一口吃尽了杯中之物,只是道:“凤姐儿,喝完这杯就罢了,酒易误事,当心下午回去,再忘了那件事情。” 他还真有些担心这凤辣子借着酒醉的名义忘了上午答应他的事情了。 这可不是件小事,看上去以前都没什么,然而这等风口浪尖,真要被有心人调查出来,那也只是片刻之间。 因此,早些解决印子钱的事情,也就越安心。 “放心,老娘我做事,还需要你这个毛头小子指点?”提起这件事情,王熙凤就觉得心在流血,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白给那些穷酸鬼了? 因此她语气很是不耐烦,又端起酒壶要往霍去病杯中倒,一边还说道:“蔷哥儿,说不得我喝过的酒比你睡过的小蹄……吃过的饭还要多呢,哪里轮得到你小子来担心我喝不喝醉,来,继续喝,西府里当着老太太的面,我还真没怎么喝过酒。” 彻底恢复了本性的王熙凤差点又没说出荤话来,想到面前不是平儿,连忙改了口。 对这位浑身散发着酒气与腻香的贵妇,霍去病冷眼旁观,淡淡道:“凤姐儿,你若真是喝酒也就罢了,可若是打着将我灌醉,而后再令我改变想法的主意,那可就是痴心妄想了。” 王熙凤当真是喜欢喝他这粗劣黄酒? 霍去病显然是不相信的,他一眼就看穿了这凤辣子打的什么主意。 被一个自己眼中的臭小子一语道破,王熙凤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依着自己的脾气本想发怒,然而看着那双清冷的眼睛,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将酒杯倒满,娇笑着推至霍去病面前,王熙凤却并没有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就这么站在了霍去病面前。 二人每次交锋时,自己总是落入下风,就连被许多人称作伶牙俐齿的一张巧嘴,都说不过,她心中难免郁极,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少年,她这才从心理上找回些平衡来。 若是贾琏有他一半能耐,自己也不必冒着天大的风险去抛头露面放印子钱了。 凤姐儿在心中暗叹一句,又伸出一双涂着艳红之色的修长玉指,效仿先前轿子之中的举动,轻轻揉捏着一个比自己小上十岁的少年肩膀。 “蔷哥儿,咱们果然是一家人,我这心里头想的什么,还没说,就全被你猜到了。”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半臂长短,王熙凤就这么站在霍去病面前,那三四两风情巍然不动地正对着少年双眼,她似乎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口中吐着掺杂有甜腻味道的酒气。 若是薛蟠或者牛弘等人喝完酒后这么站在霍去病脸上说话,那他必然是接受不了的,然而换做凤姐儿这等体香特别的女子,却倒不令人反感了。 只是即便她如此放低姿态,甚至给自己揉捏肩膀,然而这件事却是万万不能松口。 因此霍去病丝毫不为所动:“凤姐儿,这件事你就别想其他了,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将来必然让你不缺银子使唤。” 闻言,王熙凤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只看那一双意志坚定的眼睛,她便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劝不动这比驴还倔的狗崽子了。 可是,一想想那些让人眼红的利息就这么没了,王熙凤就觉得自己那坨累赘下面的一颗心十分之疼。 呸,老娘还给你揉个屁的肩! 凤辣子果断收了手,一屁股坐在身下的椅子上,顿时好像一方磨盘般,铺展开来。 她双手抱胸,冷笑道:“蔷哥儿铁石心肠,果真是个做大事的人。” 霍去病瞥了这娘们一样,也没搭理,随她怎么说,只要按照自己说的来就行。 王熙凤见他这样,更是气极,想了想又说道:“只可惜这铁石心肠,只对着自己的二婶婶,却不是对着别人。” 霍去病皱了皱眉,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 王熙凤继续道:“姑妈家与你可是没有半点亲眷关系,你这要做大事的人倒是能三番五次去做客吃酒,这可是件稀罕事。” 这凤辣子是觉得薛姨妈在拉拢自己? 霍去病白了她一眼,随口解释道:“是薛蟠大哥邀请,这才去的,谈的也都是关于侠客传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王熙凤到底信没信,仍旧是一副极为不爽的表情:“我看未必吧,前些年林妹妹刚进来府里时,宝玉就因其生的好看,想着法地去找她玩,我看某人说不定也是看上了宝钗,才去的这般勤快,天底下的爷们,在这一点上,就没有不一样的!” 砰! 霍去病重重放下酒盏,皱眉盯着王熙凤道:“凤姐儿,你说我也就罢了,宝钗她可是你的堂妹,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你可想过后果?” 这娘们果真是喝大了不成,什么话都敢拿出来说嘴。 霍去病手上的动静吓了王熙凤一大跳,在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凤辣子心里,偌大个贾府,还真就面前少年有扇她巴掌的胆子。 嗯,哪怕是在梦中,也是如此…… 她撇了撇嘴,语气倒是真弱了不少:“急什么,左右这屋里不就咱们两个,什么话能传出去? 再说了,老娘我就这点秘密,全被你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怕再多说些什么话的?” 这话的确不假,然而霍去病却看不惯她这副破落户的样子,说道:“你也知道屋里如今就咱们两个,要是被跟你来的那几个轿夫传出去,只怕是琏二叔回去要找你的麻烦。” 第二百章 心慌气乱凤辣子 第200章 心慌气乱凤辣子 提及贾琏,王熙凤非但不怕,尤其是在这一次事件之后,她是打心眼里一万个看不起。 以前总是埋怨贾琏什么脏的臭的都要,却让自己独守空房,可如今便是他想主动拱到凤姐儿身上,只怕她自己都要嫌恶心。 因此也只是分外不屑地说道:“那几个轿夫要是敢多嘴,你也太小瞧老娘的手段了,再说了,就算是真被贾琏知道又如何,我在自家人屋里吃顿饭,便是老太太,也不会多言。” 王熙凤还有一句没说的话是:便是贾琏知道,想来也不会在乎什么,他只怕是就等着老娘偷汉子,然后好光明正大地去纳妾。 想罢,又看着霍去病笑道:“倒是你,蔷哥儿,小小年纪就这么多花花心思,怎么连和婶婶吃顿饭,都能想偏了?” “早已经是出了五服的,哪里还算是亲戚?” 霍去病白了她一眼,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有着这一层名义上的关系在,他还真不好多跟王熙凤辩解,然而这些对于这个无所顾忌的凤辣子来说,就不算什么了,说起荤话来都有着天然优势,让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见他不说话,王熙凤反而还更来了兴致。 尤其是想到孤男寡女四个字,不知为何,她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明明吃了那么些酒,可此刻还是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甚至情不自禁地就舔了舔柔润红艳的薄唇。 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门外,只见屏风外除了平儿的身影外,再无一人,再转过身,王熙凤只觉得面前的少年越发英武。 而霍去病转淡的语气也让她又大胆起来。 王熙凤继续接着方才的话题道:“确实不能算是亲戚了,尤其是姑妈她们一家,跟蔷哥儿你,更是扯不上半点关系,若是真看上了宝钗,你大可跟我说,我去帮你向姑妈探探口风。” “另外,再跟你透漏个消息,姑妈她可是有意要让宝钗妹妹选秀进宫的,她的姿色如何,想来你是最清楚的,将来说不定就要当个女吏什么的,若是再等些时日,可就晚了。” 王熙凤的话听着像是一本正经地为霍去病着想,然而那双柳叶眉之下的凤眸中,却是犹如挑逗一般,极尽风情之色。 霍去病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说道:“纵使我与宝钗相交甚密,然而却也只是君子之交,凤姐儿你不要再多想了。” “果真?” 王熙凤有些狐疑地盯着霍去病打量,宝钗长相如何,那可是再周正不过了,如他这般总是端着架子的文人,向来不是最喜欢这种端正大气的大家闺秀吗? 片刻后,见他始终镇定自若,凤姐儿心中不由得有些可惜,要是两人真成了,那以后自己这二婶婶的名头不就变成了姐姐? 那样一来,将来若还有事情求到这臭小子头上,想必就不会再被三番两次拒绝了。 然而,心底除了可惜之外,瞧着那双清正眼神,王熙凤却还有些莫名地安心。 要是两人真有什么猫腻,那自己做的那些梦,想的那些事,岂不是成了在觊觎妹夫? 这可比现在两人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要亲近多了,那是实打实的。 一想到这里,王熙凤就忍不住心神一颤,除了梦中的事情再一次具现在眼前外,似乎还有种背叛了宝钗的紧张。 而且随着酒意的上涌,那股不可名状的悸动也愈演愈烈,顺着心口向四肢蔓延,再一次让她有了腿软的迹象。 看着面前那张在不与人交谈时便显得凛若冰霜的清冷面容,王熙凤就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冥冥中似乎有种冲动在支配着她,想要她开口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与此同时,她心中突然浮现一个奇怪的想法,贾琏那死鬼之所以喜欢勾搭别人的媳妇,是不是就和现在的自己一般心理? 念及如此,王熙凤终于想起了自己已为人妇的身份,那从小便学过的女戒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让她顷刻间便冷静下来。 多情而迷离的凤眸重新恢复清明之色,望着面容尚显稚嫩的少年,想着自己的身份,一股罪恶感顿时涌上心头,让她面如火烧。 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莫非真的是一个人太长时间了? 坐在霍去病面前的王熙凤心里此刻五味杂陈,既有对他人生出念头的羞愧,又有些求之不得的失望,那是这具身子最真实的表现。 若只是单纯因为久旷于野的原因,对男色产生了好感,那也就罢了,这是人之常情,像凤姐儿这般爽利的性子,自然不会太在意。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她的丈夫贾琏,乃至小了一辈的贾蓉等,容貌也都不差,可为何偏偏对霍去病“因思入梦”? 只有王熙凤自己知道,是因为从那一夜少年目光如刀,气势凌然地逼迫自己开始,就在心底埋下了一个影子。 在贾府,从未有过任何一个爷们这样对待过自己,缺银子时甚至巴不得跪下来亲她脚的贾琏更是不必多提。 只有霍去病,让向来都是趾高气昂的她心悸吃瘪。 以至于回去当晚,王熙凤就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她自己反倒成了跪下来的那一个。 而此后不断听闻对方的能耐,又亲眼见识到荣庆堂上那不卑不亢的铮铮铁骨,她便再也忘不掉这个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的少年。 若非真的心动,又怎么可能惹得自己拉平儿互相慰藉的次数都多了一倍? 也正因此,王熙凤此刻清醒过来,才觉得万分羞愧。 “凤姐儿,你这是怎么了?”看着王熙凤绯红如血玉的面容,霍去病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没,没什么,来,继续喝酒。” 霍去病的话打断了凤姐儿的思绪,让她犹如被大人拆穿了谎言的孩童一般,紧张之余下意识就想用其他动作来遮掩自己的慌张。 只是手中的酒壶不知不觉却已经空了,看着没倒出几滴的样子,王熙凤连忙站了起来,还不等霍去病出言劝阻,便转过身子,想要喊外面的平儿再去一壶酒来。 “平儿……” 然而刚喊出一个名字,本就酒意上头,而且腿还软了的凤姐儿下一刻便摇摇晃晃地又倒了下去。 第二百零一章 阴差阳错惹人误 第201章 阴差阳错惹人误 怎么这王熙凤今天总是站不稳? 并未刻意去运力抵挡酒气的霍去病思绪也有些慢,此刻心中所想并不是第一时间去拉人,而是生起了一个无厘头的念头。 眼看着这匹胭脂烈马就要摔倒,他这才恍然般,坐在椅子上,随手一把揽过对方的腰肢,将其扶稳。 原本只是事急从权的无意之举,然而当右手顺着腰肢攀附在套着素锦罗裙的小腹上时,霍去病却也免不得一阵惊讶。 如这般已为人妇的女子,按理来说,身材再是保养得当,然而总不会再如同豆蔻之年般,蜂腰薄肩。 小腹上难免都会有一层细腻的软肉,虽不碍观赏,但这便是成熟妇人与林妹妹她们这些少女的区别。 然而霍去病触手可及之处,却仍旧楚腰纤细,全然没有半点经验之谈,倒是让他回忆起了当初在梨香院抱起薛宝钗的那一幕。 “哎呦。” 至于作为当事人的王熙凤,当感受到小腹处那一只结实的大手时,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本就波涛汹涌泛滥成灾的情绪在这一刻重新被手心点燃,口鼻间呼出的酒气都粗重了不少。 那张原本就天生含春的娇俏面容此刻更是如同醉酒的桃花,两靥都生着绯色的烟霞。 耳边响起的妇人娇呼让霍去病有些发怔,他下意识握了握手掌,略显粗糙的指肚划过细腻的苏锦面料,让人十分清楚地能够感受到里面那份令无数男人追捧的柔软。 一人站着,一人坐着,二者本就距离极近,霍去病这一番意外举动简直是戳中了凤姐儿的命脉,让她本就颤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不过好在身子还在这一只大手的掌握之中,她并没有再次向前倒去,反而是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藏在藕色绣鞋中的足趾踩在了霍去病脚上,王熙凤一个不稳,便一下子向后倒去,坐在了霍去病身上。 “奶奶,怎么……呀!” 而就在这个时候,听到王熙凤方才呼喊的平儿也走了进来,此刻,好不容易才对桌下之事冷静下来的大丫鬟亲眼瞧见了自家主子坐在少年腿上的这一幕,顿时就惊呼出声。 下一刻,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引来别人看见此情此景,从而毁了主子的清誉。 然而,无论如何,平儿眼中的震惊还是溢于言表。 方才,这小蔷二爷还和晴雯做着那荒唐之事,自己还没来得及告诉二奶奶呢,怎么转眼功夫,他们俩又勾搭上了? 这可是在吃饭的地方,光天化日之下,门都没关上,只有一扇屏风遮挡视线,奶奶她就这么堂而皇之了坐了上去?! 平儿实在难以形容眼前这一幕给她自己带来的冲击。 “奶奶……奶奶她这一两年过的也着实辛苦了些,如今,倒也情有可原……” 虽然对于凤姐儿“偷人”的事情,性子老实的平儿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好在前段时间王熙凤拉着她胡闹时,也提前打过了“预防针”,这一刻,她竟还有些说不上来的轻松: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勉强说服了自己,看着里面凤姐儿那张千娇百媚的脸蛋,平儿心底十分感慨,犹记得上一次奶奶这般娇羞模样,还是在洞房花烛夜的第二天早上,去给贾赦大老爷奉茶时。 可是,这种时候,奶奶把我喊进来作甚? 平儿十分疑惑,下一刻心底涌现出一个羞人的念头,该不会是也要拉着我一起吧? 念头一经想起,平儿顿时就也面红耳赤起来,她扶着屏风转身欲走,但终究还是不敢忤逆王熙凤,又朝她看了过去。 然而此刻的王熙凤自己都傻了,哪里还记得喊过平儿这回事? 全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平儿见状,于心底大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身又出了门,犹豫片刻后,又将膳厅的大门也关上。 要是小蔷二爷让她也学着晴雯的样子来,那可真是羞死人了。 纷纷陷入呆滞的二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被磨盘压住双腿的霍去病丝毫没有觉得重量如何,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磨盘竟像它自己磨出来的豆腐一般。 口鼻间缭绕着甜腻的体香以及淡淡的酒气,非但不难闻,反而如同猫爪一般,越发撩拨人的心。 霍去病一时间都拧住了山眉,原本清冷的目光此刻也显得有些恍惚。 “咳咳。” 他连忙稳了稳心神,连忙将手从小腹处抽回,而后又扶着凤姐儿的胳膊,询问道:“没事吧?” 开口时,那混合着酒气的甜腻气息像是寻到了缺口的洪水,瞬间便一股脑涌了进来,让霍去病的思绪都为之空了一空。 难怪贾琏那厮最喜别人之妻,比起豆蔻年华不谙人事的少女,果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心中想到怀中之人的丈夫,饶是以霍去病的定力,也不由得有些心神松动。 王熙凤那双凌厉的凤眸已然变得柔情似水,朱唇轻启间,吐出的气息也是滚烫如火:“没……没事蔷哥儿,我许是多喝了些酒,有些站不稳了。” 此刻凤辣子坐在那里,好似被火烤一般,让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声音颤抖不已,一手扶着自己的鬓发,一手下意识撑在霍去病膝盖上,心神慌乱之际,也顾不得方才说自己酒量如何了,只想用这个当做借口,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 “黄酒便是这般,起初入口时不觉得有异,可不知不觉间就喝多了。” 霍去病轻声说道,神色如常像是唠家常一般,要是不看二人的动作,恐怕还真就像那么一回事。 凤姐儿早已殷红的晶莹耳垂距离霍去病不足半尺,随着他的开口,那温热的气息也拍打在了上面,让她不由得一阵颤栗,那细若凝脂的颈间肌肤上也不由得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身体里有什么再也按奈不住,一股脑就涌了出来,王熙凤顿时就羞的险些连坐也坐不稳了,不过好在并不算多,让她还能掩盖一二。 倘若是被身后之人察觉出来,那可就真是没脸活了。 她下意识就扭动了一下腰肢,想要调整一下身子,不然总是粘贴在身上,难受的紧。 然而这一动不要紧,霍去病却是遭了大罪。 第二百零二章 错估酒量醉态生 第202章 错估酒量醉态生 被晴雯那胆大包天的小丫头挑起的心头火虽然炽烈,但好在还是被霍去病用酒给压了下去。 然而随着王熙凤的不慎跌倒,在种种并非本意的接触之下,伴随着那股妇人独有的甜腻气息,却又将他勾起了心思。 而此刻,又被磨盘无意间碾过的霍去病,犹如在烈火中浇了一盆油,不仅没有磨灭心火,反而更让其呈燎原之势崛起。 难以抑制的,便有了些自然而然的反应。 霍去病很是尴尬,一时间自己都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了。 而早已经有了经验的王熙凤,自然也是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常,不由得心神一荡。 如今虽是深秋,身上穿戴的已经不止一层罗裙,然而碍于面料原因,感触却还是十分清晰的。 让她在心神恍惚之余,不由得感慨,竟然和自己在梦中的记忆大差不离。 以至于王熙凤扶着膝盖的右手也不禁用力了许多,白嫩如玉的手背上,一条条青筋清晰可见。 为避免尴尬,霍去病轻声说道:“凤姐儿,你喝多了,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左右还是不缺一间客房的。” 出门吃一顿便宜侄子的酒也就算了,若是还留在这里休憩,哪怕是白天,也是不太妥当的,此刻王熙凤虽然满心里想的都是梦中之景,但却也知道轻重缓急,因此摇头拒绝:“时候不早了,还是尽早回去为好,不然一睡下去,再醒来就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霍去病想想也是,于是又说道:“那我就喊平儿姑娘扶你去轿子上吧。” 这一次,有了经验,他便稍微离远了一些,免得气息又沾染上去,引得凤姐儿异动不说,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下了锅的面条的确可以随意摆动很是柔韧,然而没接触到水之前,那可是需要小心对待的,不然稍不小心,就要折断。 王熙凤心中虽然极为不舍,可真要她放下一切去做些什么,却还差了些火候,因此也是点了点头。 然而两人似乎都忘记了此刻的情形,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先分开坐好再说。 对于久旷之人来说,这等接触虽然难耐,可终究还是聊胜于无,因此凤姐儿从心底,压根都没有往那方面想。 而霍去病,由于担心冒然开口会伤及面子,因此也就没有主动去提。 眼下二人就保持着这般姿势,霍去病开口唤着门外的平儿。 但是喊了好几句,却丝毫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传来,就连一声脚步都没有,这倒是奇怪的紧。 就算是晴雯因为害羞远离了这里回到房间,可平儿总不至于不见吧? 让霍去病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因为二人这番样子被无意闯进来的平儿看见,所以她才又远离了些,甚至在关好大门之后,主动去了朱嬷嬷那里,以免被轿夫注意到这边的端倪。 所以,才会迟迟喊不来人。 这死丫头,跑去哪里了? 王熙凤心中也十分疑惑,然而不知为何,却也得见一缕轻快。 左右不是我不想走,而是不知道平儿那个小蹄子跑去哪偷懒了,她在心里思衬道。 磨盘下如鲠在喉的异样让王熙凤面容越发火热,似是为了掩盖心里某些不为人知的想法,她随口道:“这小蹄子,也不知去了哪里偷懒。” 许是酒意上涌的厉害,霍去病搀扶着的白嫩胳膊都逐渐染上了晕红,他看向身上王熙凤的侧颜,说道:“依平儿姑娘的性子,八成是闲不住的,估计去找嬷嬷她们做事去了。” 虽然的确如此,然而霍去病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上午这丫鬟还寸步不离地把着风,怎么现在就离开了? 然而论他再如何去想,也猜不到平儿是错把他跟王熙凤当成了一对偷吃的男女。 “唔。” 而随着一声无意识地嘤咛,那坐在霍去病腿上,被搀扶着胳膊的成熟妇人,一张面容越发绯红,与往日的姿态比起来,别有一番风情。 许久没有吃过酒的凤辣子这一次错估了自己的酒量,再加上此刻心头火热难耐,直烧的人心思杂乱,因此倒是真的醉态弥生。 身上本就不剩多少的气力渐渐支撑不起正襟危坐的姿态,王熙凤那柔软、丰润的身子有半边都在向着身后的霍去病倒去。 这一刻,霍去病着实是体验了一把在水火中熬煎的滋味,饶是以两世为人的心智,也架不住先被晴雯挑动,后又遭这如琬似花的少妇磨人。 不自觉的,心思便飘忽起来: 这般成熟、丰腴的身子骨,怕是阖府上下也唯有眼前的凤辣子有,李纨虽又年长些,更育有一子,然而她前些年销神黯魂,人要憔悴许多,远远比不得养尊处优的凤姐儿。 至于东府的贾蓉媳妇秦可卿,虽然脸蛋绝美,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可与怀中女子却不是一同类型的美人,那是兼并着钗黛双美的独一无二、国色天香。 想来,也只有同样身材丰腴、白净赛雪的薛宝钗,在为人妇后,才能与王熙凤比上一比。 现在看,还是太青涩了些。 不提霍去病心绪如何杂乱,而王熙凤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中跳个不停,简直像是在雪山中藏了一头小鹿,砰砰直跳。 天老爷,蔷哥儿他才多大年纪,怎么,怎么会让人觉得那般雄壮? 在半边身子彻底靠在了霍去病身上后,王熙凤对于“爷们”的感受也越发清楚强烈,简直让她这个近一年不知滋味的妇人话都要说不利索了。 她头上插着的朝阳五凤挂珠钗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微微颤抖的娇躯,从而在青丝里随着柔媚的气息摇曳:“蔷哥儿,既然那个小蹄子不在,那就劳烦你先扶我坐着休息一会儿好了。” 王熙凤的声音颤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完整,而那张花容月色的脸蛋已经是春意渐浓,明媚妖娆。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无意识地开口,不然恐怕自己便是要彻底沉浸在其中了。 “好,凤姐儿你先坐下。” 霍去病想了想,双手伸出穿过王熙凤的腋窝,待自己站稳后,便将她安置在椅子上坐下,随后走出了屏风外。 第二百零三章 体贴入微熙凤哭 第203章 体贴入微熙凤哭 “呼……” 独自坐在椅子上,终于远离了那股令人面红耳热的雄壮气息,王熙凤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若是再迟些,怕是自己真就要出丑了。 “这臭小子,明明年纪不大,可脾气像驴也就罢了,那家伙事也……” 余音尚可绕梁三日不绝,更何况如此呢,凤辣子看着霍去病远去屏风外的背影,只觉得磨盘下似乎还压着什么,让她十分不安地扭动着。 心潮汹涌间,亦不知是酒意还是情醉,王熙凤目光逐渐迷离,人也只觉得越来越乏。 等到霍去病推开门,发现外面果真没有一个人的身影,唯有后院隐隐传来朱嬷嬷的笑声,似乎在和谁说笑着。 他略一思衬,便又重新走了回去。 本来是想让平儿或者晴雯将王熙凤搀扶到客房里,总不好真让她在这里歇息,然而人既然在后院,他也就懒得再去找了。 索性该碰的不该碰的都试过了,也不差再把人扶进客房里。 “这是睡着了?” 霍去病回去后顿时就愣住了,只见王熙凤半靠在高椅上目光紧闭呵气如兰,视线所及之处,肌肤皆是泛着绯色,颇有一种贵妃醉酒之美。 “凤姐儿,凤姐儿……” “唔。” 他轻轻呼喊了两声,又摇了摇对方肩头,然而王熙凤只是无意识地嘤咛了几句,也不知嘴里在嘀咕些什么,只是那一番不经意间显露的媚态,却是让人喉咙一干。 方才出了门,经凉风一吹,他自己都有些醉意了,不过到底是气血深厚,并未影响太多,只是看王熙凤的样子,怕是不太行了。 霍去病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人已经醉了,那光靠搀扶着定然是不行了,遂一手揽过后颈,一手抬起凤姐儿那双朱裙之下的修长玉柱,暗道一声“得罪了”之后,便以公主抱的形式离开了膳厅。 客房就在此处不远,因此霍去病倒也不担心被人看见说嘴,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床边。 本就没想着能用上客房,因此并无什么布置,唯有一张朱漆木床和一套崭新的被褥,是被晴雯用心收拾过的,这一刻倒是派上了用场。 他将王熙凤小心地放平躺在床上,见对方似乎因为这一番动作而有了清醒的迹象,便说道:“凤姐儿,你且休息片刻,稍后再和平儿一同回去也不迟。” 望着面前媚态与醉态交杂的妇人,霍去病已经不愿再多留,不然自己怕是要更加难耐。 王熙凤虽然有了醉意,然而头脑却始终还是清醒的,此刻闻声,她遂睁开了凤眸,眼神迷离地看着霍去病:“真是麻烦蔷哥儿你了。” 她心道此刻自己的样子极易出丑,若是真回去了,怕是才不合适,倒不如留在这里散了酒气再说。 仰头将那居高临下的少年面容看在心里,王熙凤目光幽幽,神色复杂。 霍去病顺手拿过桌上的茶水,先是给王熙凤倒了一杯,而后自己又一口饮尽,随口道:“凤姐儿,你这酒量可和自己说的不太一样。” 王熙凤躺在褥子上,此刻颇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茶盅,她倒是没想到,这臭小子居然能把这般服侍人的活计做的如此熟练。 之前都是对自己横眉冷对,气势凛然,这陡然反转过来的待遇,让她着实不太习惯。 又想到方才自己被霍去病揽颈环腿的抱了一路,凤姐儿内心便越乏悸动起来。 无意识抿了一口茶水,虽然早就凉了,然而不知为何,心却是滚烫。 没想到,这驴一样的少年,做起事情来,居然体贴细致如此。 听着霍去病的打趣,王熙凤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灌的太多了。” 闻言霍去病一时无语,这女人还真是会无理取闹,在饭桌上分明是她自己要喝的。 “呀!” 就在王熙凤稍微坐起身子,要将茶盅递过去的时候,却没来由地惊呼了一声,下一刻,只听“砰”的一下,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怎么了?”霍去病连忙问道,王熙凤脸色绯红此刻也看不出端倪,他只以为是不是床上有虫豸之类的。 凤姐儿哪里会说是因为牵动身子,导致早就浸湿的裤子凉嗖嗖吓了自己一跳,只是扯开话题道:“没什么,就是摔碎了蔷哥儿你一个杯子,该不会还要婶婶赔钱吧?” 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对方的脸色,见没什么异常,她这才放下心来,不过旋即又在心里笑话自己吓自己,便是都湿透了,可这臭小子哪里会知道,他又不会隔空看物的仙法? 霍去病见她不提,便也没多问,只是随手从身上拿出一方晴雯给他绣的帕子递了过去:“先擦擦吧。” 尽管王熙凤十分想先擦擦身上的黏腻之感,然而当着面自然不能如此,因此也只能接过来将被褥上的茶水擦了擦。 不过擦完后她却是没有顺手还过去,而是佯装无意地放在了一边,打定主意待会再用。 霍去病见状,怔了怔神,问道:“没被割伤吧?” 他只当王熙凤是喝迷糊了,若真被割伤了,怕是自己也不知道,还是问一嘴比较好。 免得没有及时敷药,再留下难看的疤来。 “没有。” 凝眸看向霍去病,迎着那一双饱含关切的眼神,王熙凤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鼻头一酸,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那波光潋滟、风情万种的丹凤眼中有晶莹剔透的泪珠不断汇聚,最终还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砸落在大红鸳鸯被上。 霍去病见状都懵了,这怎么好端端的,就平白无故哭了起来? 这要是被人撞见,那自己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他拧眉问道:“凤姐儿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哭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以刚强面目示人的王熙凤此刻也是十分不好意思,她哪里想得到自己今日怎么这般脆弱,在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晚辈面前都没忍住。 不光是那一方面没有忍住,就连这上面的泪水,竟也如此。 她赶忙又拿起手帕擦了擦眼睛,说道:“没什么,就是刚才眼睛里飞进来一个虫子。” 第二百零四章 命苦人惨凤辣子 第204章 命苦人惨凤辣子 口中说着没事,可王熙凤心中,一时间却是感慨万分。 自从嫁进贾家以来,除了刚完婚的那段时间,贾琏可曾对她有过如现在这般十之二三的关切? 莫说如此了,便是寻常时候的嘘寒问暖、端茶倒水,也仅仅只有在他缺银子找女人的时候,才会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来。 可怜她兢兢业业地伺候着一家老小,到头来对她关切的,竟只有一个被赶出贾家的“外人”! 闻言,盯着那双泛红的凤眸,默然许久的霍去病开口宽慰道:“琏二叔他整日里无所事事,惯会花天酒地,这些年,凤姐儿你的确是过得不容易。” 别看王熙凤整日里耀武扬威,就是在老太太面前也没个正形,更是管的贾琏不敢纳妾,然而这都是小打小闹,贾琏真要是发起脾气了,就算是打了她几巴掌,那也是什么事都没有的。 原因无外乎二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子嗣,这对于女人来说,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若不是看在王夫人的面子上,贾琏随时都可以借此休了王熙凤。 这是压在凤辣子心里最大的石头,是以她才动情至红了眼眶。 眼下这一幕若是传出去,恐怕还真的没有人相信,王熙凤那个破皮破落户居然还会作小女儿姿态? 听霍去病开口,凤姐儿却是越发委屈起来,这么多年来贾家也就这么一个爷们知道她的苦楚。 她不由得凄凄开口,声音都带着点哭腔:“蔷哥儿,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 堂堂王家嫡女,荣国府正统嫡孙媳妇,掌管着近千口子人的王熙凤要是命苦,那这个世道也就没几个命好的人了。 只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霍去病大致也清楚,王熙凤这只是借着酒意宣泄罢了,等到了明日,怕是自己想起来都要发笑。 现如今,自己还只能配合着说道:“凤姐儿,琏二叔与你的家事,我作为晚辈实在掺和不了,不过你若是真的心里难受,不妨都说出来,痛快哭一场,也就好受多了。” 果不其然,王熙凤默然片刻,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了,她手心里攥着霍去病给的帕子摇了摇头,那张柔媚妖娆的含春脸蛋上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道:“倒也不必了,今天已经耽误蔷哥儿你很多时间了。” 完了完了,自己今天怎么这般不争气,这眼豆子一流下来,在这臭小子面前可真就没半点威风可言了。 王熙凤心中十分懊恼,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在霍去病面前,原本也就没什么脸面了。 想起今日当着他的面不止一次腿软衣湿的场景,原本因为心事而渐渐消退的心火却又噌地一下就再次窜了出来。 凤姐儿芳心一颤,连忙并了并被褥之下的双腿。 霍去病淡淡笑道:“并不如何耽误,今日本就没什么打算,也就读书习武四字罢了。” “读书、习武……” 这句话似乎让凤姐儿感慨万千,她看着那张今时不同往日的熟悉面孔,双眼微微恍惚:“想当初,我刚嫁进来时,你还只是个屁大点的孩子,跟着蓉哥儿一起东跑西窜,不仅东府下人被你俩捉弄的苦不堪言,就连西府里,都有小丫鬟跟我告状,说你使坏调皮,没成想,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是个大人了。” 霍去病“不满”道:“二婶婶这话未免有些太夸张了,我那时才多大,就会调戏小丫鬟了?” 说话间一会儿凤姐儿,一会儿二婶婶,两人居然也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妥,似乎渐渐打消了辈分之间的隔阂。 不过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比起出五服的亲戚都要远了不知多少,又都正值芳华,直呼起名字来,倒是更为亲切。 “你那会儿,可要比老娘我说的还夸张许多。” 王熙凤咯咯一笑,掩嘴道:“你们这些男人,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别以为老娘我不知道,每次去东府的时候,你小子就贼眉鼠眼地盯着我,那时候才多大?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闻言,霍去病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敢情这前身打小就有这种念头,难怪虚的不成样子,恐怕就算没有自己,也过不了几年滋润日子了。 “小时候也就罢了,有贼心没贼胆的,老娘就是故意让你抱着,也做不了什么,后来再大了些,那可就不行了……” 凤姐儿嘴快,说话没个把门的,一骨碌地说到这,才发觉不妥,当即就住了口,只是说穿了一些背地里的阴私心思,那气氛顿时就不一样起来。 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王熙凤救场似的连忙改口道:“只可惜现在人老珠黄了,已经成了宝玉口中的死鱼眼珠子,往后余生,也不知道还有个什么盼头。” 在这个女子三四十就可称老妪的世道,凤姐儿她这话倒是没错,然而只看她如今这番花容月貌、两靥生春的面容,就知道只是谦逊之词。 若是王熙凤也可称死鱼眼珠子,那诸如宝钗、黛玉等人,大抵也就只是活鱼眼珠子了。 “宝玉向来就爱说些浑话,听听也就罢了,凤姐儿你如今正值大好年华,哪里就成了人老珠黄?”霍去病低头看着凤姐儿的那一截雪颈,以及下方隐约可见的锁骨,轻声说道。 王熙凤虽然自己也只是自嘲,并不承认,然而听到霍去病这般说后,还是忍不住心中暗喜,这是大部分女子的通病,她自然也免俗不了。 再开口时,轻颤地声音中就多了一丝撒娇的意味:“蔷哥儿就会哄人开心,依我看啊,朱嬷嬷是白担心你会娶不到媳妇了。” “我这可不是哄人开心的假话。” 霍去病凝眸看了一眼重新喜笑颜开的王熙凤,低声道:“若是凤姐儿你当真人老珠黄,又怎么会只凭着一条肚兜,就将贾瑞迷得神魂颠倒?” 咋一听自己这件不可见人的事情,王熙凤顿时觉得面皮发热,自己当初为了稳住贾瑞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畜生,不得已才拿了一件贴身衣物出来,没成想最后兜兜转转的,却到了面前少年手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从那一夜开始,他才会在自己心底留下一个磨不灭的印记。 第二百零五章 贾琏种因现结果 第205章 贾琏种因现结果 “呸,还有脸说呢,那贾瑞不是个好东西,我看你这个把肚兜抢去了的,也是差不到哪去!” 王熙凤白了霍去病一眼,强忍着内心的某种悸动啐道。 一想想自己的亵衣被他拿来用作威胁自己,凤姐儿就忍不住一阵胡思乱想,也不知最后那件衣服,去了哪里…… 霍去病自知一时失言,也没有多说,眼见王熙凤如今情绪稳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便开口道:“凤姐儿,你且再休息一会儿,我就先出去了,等会让平儿送你一块回去。” 其实今日他的确没有什么要事,然而这客房里孤男寡女的,又把话题引到了这上面,实在不好再多待。 而且或许是因为王熙凤酒意燥热的缘故,胸襟处罗裙散乱而不自知,以至于风光都隐隐可见,着实让现在的霍去病有些难捱。 并且那脱去了绣鞋的玉足此刻也有一只正在被褥外面放着,虽然还穿着白袜,然而却也让人不由得多看一眼,心里暗自感慨着凤辣子的大胆。 “要走了?” 王熙凤忽的一愣,心中立刻涌现出一股不舍,虽然本人也因此暗骂自己不要脸,可这般真实的反应,却也是避不开的。 然而王熙凤到底还是学过女戒等书的,虽然行事作风豪放,可真要她如同那些不要脸的窑姐一般主动,还是万万做不得的。 且不说面前的少年还比自己小了十岁,更是让她敢想不敢言。 “今天多麻烦蔷哥儿你了,如今我也清醒了许多,就不多待了,想必老太太现在正惦记着我呢。” 既然不敢,那王熙凤也就不准备多留了,不然躺在这里,怕是连被褥都要浸湿了,到了那个时候,可就丢人丢到家里去了。 霍去病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法,客人要走,自己自然是要客气挽留的:“先睡一觉再走也不迟,不然若是不小心摔了个跟头,那老太太怕是要打到芝麻巷子里来。” 什么睡上一觉也不迟,蔷哥儿说的这话若是让旁个听去,那也太过羞人了。 王熙凤心中轻颤,暗道万万不能再留了,不然怕是要难受死。 “无妨,躺了这么一会儿,我已经觉得好多了,家里还有那么多事等着我呢。”她掀开被子挣扎着起身,露出一双只着罗袜的绣足。 褶皱的锦裙随着主人的动作也铺展开来,下一刻,将袜子覆盖,让人难免心生一丝惋惜。 眼看着王熙凤低头弯腰穿鞋,霍去病也不好阻止,因此只能站在一边等着她。 只是没想到,许是低头又导致气血不畅,刚站起身子来的凤辣子还未说话,就觉得眼前一黑,同时一阵天旋地转。 她一手扶着额头,脚下却是踉踉跄跄,再次向着一旁摔去。 “凤姐儿当心!” 霍去病就站在她面前,连忙出手拉住胳膊,用带着些许责怪的语气开口。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王熙凤本就还有酒意,如今头晕目眩之下,身子是半点反抗动作也没有,径直就往着地上砸去。 真正喝醉、不省人事的人有多难搀扶,相信不少人都感同身受,错估了情况,只伸出一只手的霍去病也不由得被王熙凤带偏,向着背后的朱漆大床上倒去。 “唔。” 伴随着王熙凤的一声痛呼,两人就这么面对面摔在了被褥上,四目相对之间,不足半尺距离。 酒气与体香混杂的甜腻气息就这么直冲进霍去病口鼻,让他瞬间就呼吸粗重了不少,而王熙凤,也在闻着近在咫尺的男儿气息后,变得目光迷离。 她心中本就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如今阴差阳错之下,看着身子上面的那一张英武面孔,晕晕乎乎的脑子里此刻想的全都是梦中之景。 这一幕,莫非是天意? 那一双凤眸顷刻间变得水润盈盈,尚未从方才的晕眩中清醒过来的王熙凤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丝毫没有合不合适的想法。 “咳咳。” 面对这种情况,霍去病轻咳了两声,便还准备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从床上离开。 毕竟心火再烈,然而自己的情况还是时刻在警醒着他,不可轻举妄动。 少年似有退意的样子一下子就惊动了王熙凤,面色恍惚的她下意识抿了抿丰润妖冶的樱唇,犹如鬼上身一般,情不自禁地就抓着霍去病支撑起来的胳膊,将头迎了上去。 下一刻,两座城门就碰到了一起,由于用力过度的缘故,甚至还磕到了牙齿,然而事到如今的两人都已经忘了在乎这个,霍去病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凤姐儿,面容微怔。 至于王熙凤,则是着了魔一般,紧闭着双眼,丝毫不关心外界之事,一心只去索取。 而等到一丝铁锈般的咸意自牙龈流到唇边,她这才忽的惊醒,神情惊骇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等回想起方才之事,已经是羞的不敢见人。 她,她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居然主动拉着蔷哥儿的胳膊? 不过,方才那酥酥麻麻,犹如蚂蚁爬过一般的感觉,自己已经多久没有体验过了? 见王熙凤又开始装死闭目不说话,甚至都忘了松开自己的胳膊,霍去病无奈开口:“凤姐儿,你……” “别说话,我已经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天不怕地不怕的王熙凤这一次是真慌了,从外到内的那一种,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伸出一只手捂住霍去病的嘴巴,竟是担心从他口中说出一些诸如不要脸之类的话来。 那样的话,自己倒是真可以找个水井跳下去了。 温热的掌心堵住了嘴巴,霍去病能清楚感受到身下的那一颗心跳动的是如何剧烈。 同样的,他也知道了王熙凤的反应是如何激烈。 早就被晴雯引动的心火这一刻燃烧的无比旺盛,看着因害羞而借着酒醉借口闭目不语的妇人,霍去病再也按耐不住,主动俯下身子,重复着之前她对自己的举措。 什么气血未定的借口都不管了,再顾忌于此,怕是心火就要压灭自己这一身气血了。 至于后事,大不了就多泡些药浴,再多养个十天半月,反正算算时间,也差不了几天了。 而且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王熙凤是什么心思,霍去病要是再装糊涂,那可就是禽兽不如了。 权当是贾琏陪着贾珍一起谋他家产的弥补吧。 第二百零六章 两军交战甚是惨 第206章 两军交战甚是惨 经此一遭,王熙凤顿时如遭雷击。 睁开的凤眸直直地盯着面前如火般的少年,思绪百转千回,一颗心早已经不知道身在何方。 这臭小子倒是好强的报复心,自己只不过是鬼迷心窍,稍微抬了抬头,他就也立刻不甘示弱起来。 果真是驴脾气,难怪东府的珍大哥惹了他一遭,就被打成那样。 这人,忒得理不饶人! 温热的酒气不停地缭绕在口鼻间,王熙凤此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觉得满脑子犹如浆糊一般。 索性还有脑海中还有一丝清明,天生的理智让她还在下意识推拒着。 “呼。” 十余息之后,霍去病缓缓抬起了头,眼神中带着似笑非笑的玩味。 他自己气血浑厚倒是没事,只是王熙凤需要多照顾一些。 下一刻,王熙凤刚要开口说话,就觉得眼前已经漆黑一片,光线彻底被霍去病高大的身躯挡住。 许是黑暗让人没来由地安心许多,这一次,凤辣子没有再推拒。 很快,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客房的地板上就多了几件衣物出现。 深秋的凉风顺着门缝越过屏风涌进里间,冷嗖嗖的寒意让毫无防备的人皆是打了个寒颤。 再睁开早已迷离的凤眸后,方发现已经再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白嫩似削葱根的玉手抓着扶手,凤姐儿紧紧闭着双目,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王熙凤的反应让霍去病都不由得愣了愣,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对方的示敌以弱,再诱敌深入之计谋。 然而当他看着那张明媚艳丽,堪比神仙妃子的娇俏容颜时,心头的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王熙凤是真的彻底不再顾忌其他,借着酒意,借着这一次的巧合,她想要遵循自己的内心,想要发泄压抑在心头多年的苦楚。 既然贾琏那死鬼做得了初一,我便也能做下十五。 “凤姐儿?” 霍去病抬起一只手,口中发出试探性地低语。 然而他却是不知道,王熙凤此举并非酒后无意之举,而是在几个月前的夜晚,就已经在梦中试过多次了。 听到霍去病的声音,王熙凤顿时娇躯一颤,不禁在心中暗自埋怨臭小子不懂规矩,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说什么废话? 不过凤姐儿到底还是要脸面的,此刻再次紧闭双眼,装出一副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的样子,朱唇微启,吐着甜腻的酒气道:“蔷哥儿,我且睡了,你自便去吧。” 也不知道王熙凤是不是真的因为羞愧,把自己都骗住了,她紧紧抓着霍去病肩膀的双手也悄然松了下去,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在那里,似乎在验证着自己的话。 听此一言,熟读兵法的霍去病自然懂得乘胜追击的道理,果然不再犹豫。 如贾家这般的高门大户之辈,为了避免夫人养育辛苦,也为了能够保持身材,通常都会有奶娘照料孩子。 贾宝玉便是如此,因此王夫人如今就算信了佛,然而却还是能让政老爹时不时留宿一夜。 而像还没有为人母的王熙凤,自然是更胜一筹,既有着薛宝钗的少女之明媚,又有着已为人妇的丰润,实在是万里挑一。 他乡遇故知之下,王熙凤已然从一个冷艳凌厉的当家主妇,变成了一个茫然无措的小姑娘。 雪白的贝齿咬紧牙关,凤姐儿从嗓子眼不断发出细微的轻叹,她双手死死攥成两个拳头,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凤姐儿,那贾琏当真不识好歹,竟然放着你不管,专门去找那些破鞋,以至于毁了身子,连要个孩子都是难事。”霍去病抬起头,轻轻耳语。 起初听到贾琏的名字,王熙凤还十分娇羞,甚至不敢面对霍去病,想要偏过头去,任由少年口出狂言。 然而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猛地睁开了眼,眼中带着迫切道:“蔷哥儿,你说什么?” “贾琏自己玩毁了身子,导致延续香火之难十倍于常人,他自己没觉得,唯有连累了凤姐儿你。”霍去病微微笑道,打看见贾琏的第一眼,他就看出了这个问题。 而王熙凤,在听闻霍去病确切的回答后,那张溢满春色的面容也是时而窃喜,时而切齿。 关于后代的问题,一直以来都是这对夫妻乃至公婆、贾母之间的心病,身为长房长子,成家多年还没有孩子,岂不是惹人非议? 虽然表面上不说,但王熙凤也知道,这一关迟早要过。 她也曾暗中怀疑过是贾琏的问题,可惜却丝毫不敢说出来,因为她敢先开口,贾琏就敢以这个验证对错的名义纳妾。 都说医武不分家,从武功非凡的霍去病嘴里说出的话,王熙凤自然是深信不疑。 原来,的确不是自己的问题,可却白白背了这么多年的锅。 许是痛恨贾琏的缘故,这一刻,王熙凤主动堵住了敌将的口,赌气似的说道:“那些背地里嚼人口舌的老虔婆时常拿这件事笑话我,这一次我倒要看看她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闻言霍去病一脸古怪,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当了爹? 他似笑非笑道:“我道是不知道,凤姐儿你的胆子能大到这种地步?” 既然彻底敞开了心扉,本就性子爽利泼辣的王熙凤也不再装样子,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霍去病,一副挑衅至极的语气说道:“怎么了,我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都不怕,你这将来的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反倒是先怂了?” 被凤姐儿这般出言侮辱,霍去病自然是万万忍不了的,当即也出口成章,把她剩下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王熙凤小脸顷刻间变得煞白,蹙着两弯细细的柳叶眉,神情极为不适。 这一刻,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再也没了开口的心思,将头侧向床铺里边,面红耳赤。 霍去病见着此幕,唇角微微勾起,却是想起了此身第一次进荣国府时,王熙凤那彩绣辉煌的气势以及神仙妃子般的华贵面容。 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对夫妻显然已经是早就生了嫌隙,据他判断,怕是至少分房有一年了。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凤姐儿还能想着要把觊觎她的贾瑞给整死,可见其心性并不是一个水性杨花之辈。 这一次,倒是真的阴差阳错了。 第二百零七章 怎那堪骤雨狂风 第207章 怎那堪骤雨狂风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橱枕簟凉。 …… 神京城的秋日,夜幕降临的总是特别快。 云端天际的夕阳就像是一个腚眼,将整座城池都渲染成了屎黄色,芝麻巷子里的袅袅炊烟倒是硬气的紧,依旧不改其色直耸入天。 凉风沙沙袭来,撩拨着院子里近百年的老槐,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早已经落完枯叶的古树就像是逛进青楼的太监,再无资本与其遥相呼应。 反倒是后院中留下的几颗枫树,在这清冷的傍晚活的热烈,只是仍旧不堪狂风蹂躏,枝叶颤抖间犹如妇人掩面娇羞。 朱嬷嬷的房间里,先一步借口将轿夫们都打发走了的平儿正在和晴雯以及朱嬷嬷做着女红,只是好像有什么心事在身上,让她总是集中不起来注意力,以至于白嫩的手指都被扎破。 正坐在她对面的晴雯也不再顾忌晌午的那件害人羞事,反倒是时不时抬起头,似在张望前院的客房方向。 下午的时候,见两位主子迟迟没有出来的晴雯想着送壶热茶进去,可是却没在膳厅看见人,扭身又走了进步,正奇怪着的小姑娘突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耳语,她转头一瞧,正是客房方向。 带着极为不可思议的心绪,晴雯大着胆子走过去偷听了几句,瞬间便红了脸,落荒而逃。 如今见人还没有出来,心里倒是说不上来的五味杂陈,甚至隐隐还有些后悔,若是那时自己推开了门…… 而朱嬷嬷,则是像什么也不知情一般,一会儿招呼平儿喝茶,一会儿指点晴雯女红,一整个下午倒是都没闲下来。 “奶奶为何还没有出来,以前见她和二爷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一刻钟的功夫就好了么?” 心不在焉的平儿此刻十分慌张,生怕那位荒唐过头的奶奶被人发现了今天的事情。 “平儿姑娘,咱们做女红可万万不能分心,不然毁了一块布事小,可要是伤到自己,那罪过就大了,你说是不是?”朱嬷嬷笑呵呵开口道。 闻言平儿只得点点头,顺着朱嬷嬷的话回道:“嬷嬷说的有理。” 她于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还是想想回去用什么借口应付老太太吧。 不过在这一点上,她倒是没有特别担心,以王熙凤平日的为人作风,任谁也不敢想象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顺着小丫鬟晴雯的目光看去,客房中,不知过去了多久的一对玉人终于停止了耳鬓厮磨的柔情蜜意。 霍去病看着面前面如春水的妇人,心中默叹的同时,手中下意识还在掌控着天险。 满头青丝散乱铺在光洁后背的王熙凤看上去再无往日的凌厉与狠辣,取而代之的则是谁都想象不到的少女风情。 那绯色如云的肌肤,绵软娇嫩,时刻不在向他展现着惊人的魅力。 只是,心头那股火暂时消下去后,霍去病却是实在有些头疼。 这凤辣子可不是晴雯,说吃就吃了,若是处理不好,怕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不过说破天,终究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好事。 就是等会出去,估计不太好应对,想来三个女人也不是傻子,这么长时间没出来,也该回过味来了。 怀里,气息散乱呼吸急促的王熙凤也终于从失神状态回味过来,缓缓睁开凤眸后,第一眼便看见了正盯着自己打量的少年。 涣散的眼神慢慢收拢,足足过去了数息后,王熙凤好似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做都做完了,那股背德感带来的羞愧早就随着一声声的低语而挥之一空,且以凤辣子的性子,也不是还在纠结于此的人。 “唔。” 她微微动了动发麻的身子,挺直秀气的鼻腔中传出一声让人脚软的轻哼,一只手撑着脑袋,浑然不在意自己现在是何样子,同样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蔷哥儿,你是不是觉得,觉得我不守妇道,不是个好女人?”王熙凤开口时虽然一副毫不在乎的语气,然而那双凤眸中却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显而易见,她在心里也十分看重这个问题的答案。 霍去病点点头,王熙凤见状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刚要将搭在他腿上的秀足挪开,便又听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代替贾琏好生教训了你这个女人一下午,现在,倒是功过相抵了。” 王熙凤顿时怔了怔,心中说不上来的复杂,见霍去病一本正经的样子,顿时笑的花枝乱颤起来,抬起脚就轻轻在他胸口踢了一下,啐道:“好你个蔷哥儿,当着林妹妹她们的面倒是正人君子的很,如今却是原形毕露了。” 开口间,这话倒是多少带了些吃醋的意味在里面,别说是霍去病不解,就是连王熙凤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不经意又往被子里瞥了一眼,王熙凤心中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回味无穷的同时,也有些后怕。 果真是个属驴的,这一下午可是险些把自己都折腾散架了,要不然如今也不会这般不知羞耻地还在跟他说笑。 霍去病俯下身子,又凑近过去,在她耳边说道:“要说原形毕露,恐怕还是凤姐儿你一马当先,那声音可是比你训斥人的时候,要动听多了。” 王熙凤一听,瞬间就呼吸急促起来,没好气地白了霍去病一眼,又觉得不过瘾,伸出在腰间的软肉上拧了拧。 以凤辣子的性子,以往跟贾琏在一起时,自然是不会发出任何动静的。 然而直到今天,她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女人,一时间情难自抑,怕是隔着窗户都能听见。 索性这院子里也没别的下人,不然可真是要羞死了。 真是个冤家…… 王熙凤在心中感慨万千,除了主动勾良家下水的道德羞愧外,她倒是没有半点愧对贾琏的感觉。 毕竟夫妻俩早就恩绝,如今,也不过是明面上的维持关系罢了。 面对王熙凤的九阴白骨爪,霍去病倒是丝毫不在意,要知道刚才这娘们可是半点没手下留情,背上一条条指甲抓出来的血痕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时辰不早了,该起来了。”他扒开压在自己腰上的一条腿,说道。 “刚才那么要命,现在反倒急了?” 王熙凤嗤笑一声,似乎是关系突破的缘故,对于霍去病,她看上去要比之前放肆了许多。 第二百零八章 种地容易收成难 第208章 种地容易收成难 见王熙凤这般姿态,霍去病一手把玩着玉器,一边冷笑道:“我自然是不急的,怕就是你回去后不好交代。” “这有何难,回头老太太问起,就说是跟朱嬷嬷她们打了会骨牌便是。”云雨过后的王熙凤俏脸绯红,整个人都透漏着慵懒的气息,她用手撩了撩散乱的鬓发,话语中不以为然。 早在决定彻底放纵的那一刻,凤辣子就已经想好了退路,她是一个头脑十分清晰的人,哪怕这一次也只是酒意下的冲动,可断然也不会如同一般良家事后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见她一副比自己还要冷静的样子,又想起这女人过往接触时给人展现的爽利、果断和干练,霍去病不由得轻笑了笑,说道:“那贾琏呢,他会信你?” “呵。” 王熙凤柳叶弯眉下,一张花容月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她挑起霍去病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缓缓绕着,本想先调笑一句怎么不喊琏二叔了,然而话到了嘴边,一想到自己是老牛吃了嫩草,便也不好意思继续开口。 只能回答先前的问题道:“别说他根本不关心我去了哪里,便是真知道了你干的好事,你只需提出把晴雯送给他,管保他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 闻言,霍去病倒是对这对夫妻的关系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只是对于凤姐儿后面那句夹枪带棒的话,他也是右手微微用力,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晴雯如今是我的贴身丫鬟,自然是谁也要不得的。” “唔,疼,要死了你!” 王熙凤吃痛之下连忙打掉霍去病使坏的手,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倒也再说什么。 霍去病摇摇头,低头捡起地上散乱的亵衣扔到了王熙凤面前,而后道:“先将衣服穿上,快入夜了,当心天冷着了风寒。” 见他一副要走的样子,刚才还使脸色的王熙凤却是又主动用脚勾住了他肌肉线条明显的腰腹,而后轻轻一用力,就把并不作抵抗的霍去病重新拉到了身侧。 “这就穿上裤子不认人了?”王熙凤冷哼一声,不由分说地又把霍去病的手拽了过来。 对于女人心口不一的性子,霍去病早就见识多了,因此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凤姐儿,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名为两夫妻,实则只有自己,今天这件事,嗯,就当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日后该怎样就怎样,放心,我是不会让第三人知道的。” 嗯?什么叫这些年过的不容易,什么叫没发生过? 王熙凤又羞又恼,虽然的确是自己不守妇道勾引的他,可是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跟自己强迫了谁似的? 要知道刚才在床上,可不是老娘我在使力气! 而且,听这话的意思,倒是有种大家一刀两断的味,难不成今天下午这场大雨,从此就是自己的绝笔? 一想到那股飘飘然,什么也不用想,满脑子都放空了的滋味,王熙凤就觉得浑身肌肤都还在颤抖,水润的眸子里也都是绵绵春意。 不,不行,老天爷,我真的是疯了,这一次就已经是不守妇道了,我竟然还在想着以后…… 因为霍去病一句无意的话,王熙凤心绪越来越杂,最后羞恼到了极点,便索性把这股气撒到了霍去病头上: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你看看这里,哪里有半点没发生过的样子?” 凤辣子半靠在床头,坐姿豪放无比地指着说道。 霍去病见状也是彻底没话说了,两世为人,这也是他见过最虎的娘们。 不过寻常男人,包括贾琏,怕是都没有见过王熙凤这般模样,想来也唯有跟她说过闺房话的女子,才能略知一二。 下一刻一丝担忧涌上心头,脱口而出道:“要是有了……” 王熙凤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将腿并拢,嘴角扯出一道笑意:“怎么,有本事种地,没胆子收庄稼?” 霍去病反唇相讥:“如何没胆子?倘若真的有了,生下来便是。” 王熙凤顿时一怔,她本意只是调笑一句,想看他窘迫的样子,可如今转念一想,似乎,还真的可行。 毕竟,他都说了,贾琏那个王八蛋玩毁了身子,想要生养是极为困难的事情,可是自己却因为这个黑锅凭白被人污蔑了那么些年,倘若这一次真的有了,那将来…… 见王熙凤一脸沉思,似乎真有想法的意思,霍去病又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别多想了,哪有那么巧合。” 如今自己气血未定,在这一方面,也不是一个种庄稼的好手,唯有再过些日子,将身子骨的地基打牢实,才会有这个可能性。 听霍去病这么说,凤姐儿也不再去想那么长远的事情,主要是她自己也下不了这个决心,实在有些荒唐。 打了个哈气,王熙凤眨动着凤眸说道:“我见晴雯那个小蹄子,竟还是原身子?” 经过一下午的奔波,她对这个问题实在好奇的紧,毕竟这小牛犊子给自己带来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他是怎么忍得住不去动那个小狐狸精的? 霍去病懒得跟她说武功方面的事情,反正也听不懂,只是伸出手,轻轻在凤姐儿的后脑勺上抚摸着:“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与你比?” “这种鬼话,以前怕是没少对人说吧?” 凤姐讥笑了一声,然而表面上看着不受用,实则眼睛中都是笑意。 犹豫片刻,她盯着自己的脚,想着方才那会儿这臭小子似乎对此很感兴趣的样子,便将其缓缓抬高,在霍去病胸口画着圈。 一边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还能说出什么都没发生的话?” 如凤姐儿这般成熟多情的妇人,一旦发挥起自己的长处,那自然是魅力惊人。 对这个神仙妃子的动作,霍去病也不能免俗。 他眉头一挑,道:“哦?凤姐儿这意思,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咯咯。” 脚心被挠的王熙凤先是发出一阵娇笑,随后抛了个媚眼说道:“想法什么的,自然是可以有的,不过,这要看蔷哥儿你的态度了。” “嗯?”霍去病疑惑地看向她,不知道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手段狠辣的娘们必然不会如同寻常良家一般,从此就死心塌地跟着他了。 纵使是对他真的有心思,可也断然不会白给倒贴。 第二百零九章 大棒甜枣两不误 第209章 大棒甜枣两不误 看着霍去病疑惑的神情,王熙凤娇笑一声,腻着声音说道:“蔷哥儿,依我看,上午咱们商量的那桩生意,怕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哪知此话一出,她便觉得面前好似春风拂面的芝兰玉树少年顷刻就不一样了,一张俊秀面容已然变得肃穆无比,俨然和在荣庆堂上与贾珍对峙一般。 王熙凤不由得干笑道:“蔷哥儿,你这是什么表情?” 霍去病在心中冷笑连连,他果然没看错人,这个凤辣子到底还是贼心不死,一心就想着贪图那点银子。 就连在这种时候,都还要将已经说好的事情拿出来,再跟他讨价还价一般。 这一刻,他不由得心生一股憎意,如这般野心勃勃,又心思狠辣的女子,却是不可多招惹,免得时候给自己人引来一身腥。 嗯……这一次引来的姑且不算,二者不能相提并论。 然而转念一想,这才是真正的王熙凤,她本就是一个集聪慧、狠毒、能干和欲望于一体的女人,若是仅仅只凭着自己上午的一番话,就能让她改了心性,那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而且,她倒也没坏到骨子里去,且今日与自己发生了这么一番阴差阳错的巧合,也是有着心意在里面的,不然也不至于死死压抑着自己,怕是早就背着贾琏,如同贾家爷们一般,胡作非为了。 若是王熙凤也跟夏金桂那个暴戾、毒辣至极的河东狮一般,那么霍去病说什么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这个女人,可以说是一把双刃剑,若是男人没本事,运用不当,便会如同贾琏一般,造就两人今天这番局面。 可若是管教的好,那必然会是一个有手腕、有能力的当家主妇,能够将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让爷们能够心无旁骛地在外做事。 念及如此,他面色略微柔和下来,然而却知道,此刻若是给王熙凤好脸色看,这个破皮破落户必然会蹬鼻子上脸。 霍去病并指如剑,缓缓在凤姐儿那张还未褪去残红的脸上划过,眼神却是冰冷无比:“凤姐儿,那桩喝人血吃人肉的生意,就这么深得你心吗?” “蔷哥儿,你这是什么样子?” 王熙凤起初被他看的心里发毛,而后见面色稍有缓和,顿时心中大喜,只是紧接着又被这双森然冷厉的眸子吓到,当即有些慌了。 若是换个人,哪怕是在东府如日中天的贾珍在她面前这般态度,王熙凤也定是会不依不饶,然而霍去病却不同,这是敢在老太太面前拔剑的,若真是发起狠来,自己能落得个和贾珍一般的下场,恐怕都是好的了。 这并不是自己吓自己,而是她在见过霍去病那双眼睛后,得出来的结论,这厮手上定是有过人命的。 然而心里惊惧的同时,她也不由得十分委屈,明明刚才在床上,事后还帮自己擦汗来着,怎么一句话而已,转眼就恨不得吃了自己? 这贾家的爷们,果然都薄情寡义至极,没一个好东西。 王熙凤一时间心如死灰,原本因爱生情的那一点情愫,也渐渐消失无踪。 只是面对霍去病的眼神逼迫,她还是强笑道:“蔷哥儿,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你往后若想成大事,那钱财必然是少不了的,只要你能出面说服镇国公府或者定城侯府……” “行了。” 霍去病一摆手,出言打断了王熙凤的话,直视着她的一双眼睛说道:“凤姐儿,我最后再说一次,这种钱,沾不得,事后必然会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连累的可不只有自己,那是整个贾家都要跟着完蛋。 既然你我已经商量好了,那这件事就休要再提,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王熙凤本也只是顺口一说,想着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了,可她哪里想得到会激起霍去病这么大的反应? 脸色漠然地点头之余,心里也是分外冰冷,下意识就用被子裹紧了自己的身子。 这一番动作外加神情哪里逃得过霍去病的双眼?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重新换上一副柔和的表情,拉过王熙凤藏在被子里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轻叹了一口气道: “凤姐儿,你也莫要怪我这般责怪于你,你有所不知,如今的贾家虽然看上去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然而背地里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那忠顺亲王府便是其一,那些人要是想出手对付贾家,必然会那你这件事来做文章,到时候,你便是第一个要遭殃的!” “哼。”王熙凤冷哼了一声,并不言语,然而看神情,却已经听进去了五六分。 霍去病见状呵呵一笑,不由分说地就将其拉进了自己怀中,继续说道:“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日后必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就坐等着收银子便是。” “你们贾家人空口白话的样子倒是如出一辙。”王熙凤瞥了他一眼。 见霍去病言之凿凿的样子,其实她就已经信了九分,毕竟在她看来,对方后面是站着牛继宗的,知道些常人不清楚的秘密也是正常。 然而方才那般凶她,却是觉得分外没面子,因此要找个台阶下。 霍去病将她这点心思拿捏的一清二楚,因此当即也是赔上笑脸,将人使劲往怀里搂了搂,又一招八卦掌使劲拍在磨盘上: “我说过的话,何曾失言过?” 下午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王熙凤不太对劲,似乎越是将力气使足,她人就越是…… 因此,他在宽慰的同时,也是打出了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而事实上果不其然,王熙凤表面上痛骂霍去病下狠手,可那双凤眸中,却满是水润情意,方才煞白下去的俏脸此刻也是用变得绯红。 霍去病见状,也是觉得她分外有趣,因此又有些意动起来。 呼! 窗外妖风忽起,顿时响起了竹子折断的声音,连绵不绝,但却让人分不清来源究竟是屋里还是屋外。 十余息的功夫过去后,王熙凤已经是双眼迷离地躺在了霍去病怀中,浑身细若凝脂的肌肤似乎都在进行着某种颤栗。 “既然如此,那老娘我就相信你这一回。”许久过后,王熙凤终于有了说话的气力,慢吞吞说道。 那神情似乎还在回味无穷。 第二百一十章 狂风吹乱青竹影 第210章 狂风吹乱青竹影 “你就等好便行了,再说了,一个女儿家,整日抛头露面去安排手下放印子钱,成何体统?” 霍去病说着,没停地同时,也是好气又好笑,这个王熙凤,真不愧被叫作凤辣子,胆子着实不小。 而王熙凤,浑然不知霍去病在说些什么,同样也忘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娇俏艳丽的面容好似铺满红霞。 而直到十余息的功夫过后,霍去病才终于收了手。 不提王熙凤如何,他自己也是拿起茶盏很是喝了一大杯。 “哎呦。” 王熙凤略恢复了些气力后,翻了个身子,想要靠在床头,结果还没坐稳呢,顿时就觉得犹如火烧一般,无奈只能老老实实趴下。 “没事吧?” 虽然心里知道这是凤辣子的趣味所在,但霍去病还是出声问了一句,并且为其推拿活血。 结果是王熙凤一巴掌就拍飞了他的手,而后蒙在枕头里,一言不发。 本来这种私事就万万不能被人知道,然而霍去病不仅知道,还付诸了实践,这即便是王熙凤,也是万分羞恼。 虽然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己姓什么,然而此刻回过味来,却觉得已经没脸见人了。 而又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向来爽利的凤辣子这才终于不再羞恼。 此时的她再重新回过头望着霍去病,心态不知不觉间已然又发生了变化。 方才被他那般盯着询问,王熙凤一颗心差点没从嗓子眼蹦出来,然而如今这一番安抚后,却在不知不觉间,更是喜爱了。 霍去病见她始终趴着不说话,便也不再言语,直接动手连同被褥一起翻了过来。 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王熙凤头上仅存的那根朝阳五凤挂珠钗,在之前的经中,堪堪也要脱离的珠钗在黑暗中分外显眼。 并没有燃起蜡烛的客房此刻已经趋近黑暗,然而好在并不怎么影响霍去病,他依旧能清楚看见凤姐儿那张妖冶柔媚的祸水面容,让人心火隐隐有再次燎原之势。 俯下身子,霍去病在她耳边轻声道:“既然咱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你也就不要再多想,免得徒增烦恼。” 他知道,王熙凤这般模样,并不仅仅只是羞恼,心里实则还藏着红杏出墙的愧疚之意。 哪怕是云雨过后她表现得十分坦然,可说到底,此前也只是一个从一而终的良家妇人,从小便耳濡目染的女戒等书始终是心里的一道坎。 王熙凤并没有回应他的话,甚至一双凤眸还在紧紧闭着,原因无他,实在是身体以及心理的异样让她无暇顾及其他。 一排雪白的贝齿轻轻咬着丰润的下唇,凤辣子面上羞意更甚,虽说自己心中也没真的想过只此一次便断绝关系,可也不至于刚歇息没多久,就又开始了吧? 而且,自己不老实也就罢了,可嘴上却还在劝慰自己,这干的也是人事? 想来之前跟着蓉哥儿一起鬼混时,定是这般哄骗那些窑姐的。 霍去病见王熙凤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顿时微微一笑。 窗外的凉风越来越喧嚣,吹动着几丛竹子上下摇摆不定。 院里不知被谁升起的灯笼将其投影在窗纸上,那起伏跌宕的竹影伴随着折断的竹节声此起彼伏,让那一弯新生月牙看见,都藏了半个身子在云中。 直到又过去半个时辰后,夕阳终于彻底沉寂西山,夜幕笼罩了整条芝麻巷,而窗外的夜风,也再不复此前的热闹。 不堪重负的竹子悄悄挺直了腰背,半透明的窗纸上,那些张牙舞爪扭动着的魅影,亦不知何时悄然不见。 客房内,凌乱的被褥下看不见人影如何。 已经穿好衣服的霍去病看向满头青丝散乱,被汗水粘结成一缕缕贴在额头、鬓角的王熙凤,笑道: “行了,也该歇够了,再不起来,是要在我这里过夜不成?” “唔。” 满脸晕红的王熙凤轻轻哼了一声,睁开凤眸白了霍去病一眼,那尚未彻底恢复清明的眼神也不知究竟是答应了,还是没有。 “这滋味……难怪你们这些臭男人整天就想着花天酒地。” 片刻后,看着正坐在那里喝着凉茶的霍去病,王熙凤感慨似的开口了。 霍去病用余光撇了她一眼,伸手又拿了个杯子,倒过水后递了过去,笑道:“说的倒像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一样。” “呸!” 王熙凤接过茶水“咕噜咕噜”就灌了一气,许是因为脱水太多的缘故,并不满足,又要了一杯,喝下去大半,这才愤愤不平地冷笑道:“怎么,现在嫌我不干净了?刚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歇一歇?” 一边说着,她一边还在心里暗骂,本以为这梅开二度的好事相比之前会轻松许多,可没曾想,敢情这倔驴第一次还留着力? 今日一番交流后,霍去病对这个凤辣子的了解可谓是比贾府大多人都清,当下也没解释,只是勾了勾手指。 王熙凤一看,顿时后怕的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果断不再提刚才的事情了。 这要是真的惹火了他,再来一次,那自己怕是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了。 王熙凤扯开话题道:“既然你都说贾琏那死鬼身子毁了,自然也就知道我这些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了,要不是……” 她本想说全靠着和平儿相依为命,只是不知怎么地,就突然不想让这少年知道了。 “真的得起来了,不然平儿姑娘都要笑话你了。”霍去病走过去推磨,无奈地说道。 浑身上下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的王熙凤十分不想动弹,然而却也知道,要是真留在这里过夜,只怕明天贾府就该炸锅了。 只是她刚一拽着霍去病的胳膊起身,便突然变了脸色。 低头看了一眼之后,王熙凤拼命朝霍去病扔着白眼。 霍去病也是略微有些尴尬,轻声道:“要不,让晴雯烧些热水,你洗洗再走?” “太麻烦了,真要洗完澡再回去,别人看见了才起疑心呢。”王熙凤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说道。 霍去病便将床脚的帕子翻了出来,让她擦拭一番。 王熙凤低着头,此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面容再一次绯红如霞。 等到两人都收拾就绪,霍去病擦了擦手,又整了整凌乱的青衫,便推开门,先王熙凤一步走了出去。 即便是猜到晴雯几人都知道这件荒唐事,但表面上总要装个样子。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主仆二人再见面 第211章 主仆二人再见面 吱呀一声,伴随着房门的推开,霍去病刚抬起头,便看见一脸复杂之色的平儿正站在不远处。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方才行云布雨也是过于专注了些,以至于霍去病都失了警惕。 平儿一见到霍去病,顿时就变了脸色,那模样,简直与王熙凤都差不离了。 原本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了,始终心情忐忑、担心事情败露的她终于再也坐不住了,早在狂风未歇的时候,就寻到了客房这边。 透过窗纸,未经人事的大丫鬟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纵使隔着一层朦胧,但也看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奶奶这也……这也太大胆了些。 心底异样之余,不免得也担心起来,要是被什么人看见,恐怕是只一眼就明白这两人在干什么好事了。 因此,平儿就一直守在此处,直到这会儿见着霍去病出来,她下意识地便将视线往下移了移,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窗纸上的影子。 “平儿姐姐。”霍去病倒是脸色如常的很,走到平儿身边时,还向她微微一笑,打了声招呼。 平儿似被惊了一下,回过神后也是嗫嚅点头:“小蔷二爷。” 跟着王熙凤这么多年,她本也是个待人接物面面俱到的人,然而刚听了小半个时辰的墙角,这会儿心绪杂乱,难免有些六神无主。 霍去病见之有些好笑,又说道:“平儿姐姐的本事,我之前在东府时就有所耳闻,日后若是二婶婶她欺负你,受了委屈,大可以到我这里来,别的不好说,起码也能管你吃饱。” 啊?小蔷二爷这是在挖二奶奶墙角? 可是……哪有这般当着正主面说的,岂不是……岂不是就像当着二爷的面,在和奶奶苟…… 平儿这个老实丫鬟整个人都凌乱了,可偏偏性子又极其温柔,当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心里隐隐有着一丝对贾琏的愧疚,真是罪过,自己怎么能这么拿二爷作比喻呢? 下一刻,王熙凤洪亮的声音隔着门窗传来,其中的慵懒、满足之感尚未褪尽,满是妖媚:“好你个蔷哥儿,皮又痒了是吧,敢当着老娘的面挖人?” “二婶婶,开个玩笑罢了,不过平儿姑娘这么利索能干,你可要看紧了,恐怕府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呢。” 隔着门窗,似乎都能看见王熙凤那冷笑连连的模样:“那是想瞎了他们的心,平儿一天是老娘的人,就一辈子是老娘的鬼,只要我不开口,谁也要不走。” 霍去病微微一笑,再不停留,微微一笑便拱手告辞。 听着这般毫无破绽,语气极其正常的话,平儿不仅心里暗叹,奶奶这装的还真是像,不过也不知道方才是谁求饶的时候,连好哥哥、好妹妹都喊了出来。 还有这小蔷二爷,这会儿二婶婶喊得好听,平日里也是谦谦君子让人如沐春风,去了贾府见着她们这些下人丫鬟也从不会使脸色,可刚才着实让自己长见识了。 站在原地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的平儿向前走去,推开房门踏了进去。 客房内弥漫的气息伴随着打开的房门顷刻间便涌了出去,惹得平儿瞬间屏住了呼吸。 以前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收拾过二爷跟奶奶的床铺,然而没想到跟小蔷二爷比起来,不仅在时间上有差距,就连这气味,都要浓烈许多? 此时的王熙凤已经穿好了里衣,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西洋镜整理散乱的鬓发,听到门外的动静后,头也不回地说道:“来把我给簪子插好。” 平儿的目光先是在朱漆大床上扫了一眼,待看见那凌乱的床铺,以及黑漆漆一片被什么打湿的痕迹后,一张柔和婉约的恬静面容当即又变得微红。 她轻轻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凤姐儿罗裙,搭在了手臂上,而后便走了过去,接过主子手上的珠钗。 站在王熙凤背后,平儿看着镜子中那张孕育过后极尽满足的俏丽红颜,嘴唇翕动,却还是忍住了说什么的想法,默默摆弄着头发。 主仆多年,王熙凤岂能不了解平儿是什么心思,只一眼,便觉察出来,从口中吐出腥甜气息:“怎么,是觉得你二奶奶我,不守妇道,红杏出墙,让你二爷当了乌龟王八?” 平儿立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奶奶,奶奶一个人这些年过的实在有些苦,如今也不过是填补回来而已。” “呸,你这小蹄子说的什么话!” 王熙凤十分满意平儿地回答,然而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口,面色潮红,说什么填补的话,简直荒唐! 不过,这臭小子说的补,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想到霍去病花言巧语骗自己的那一幕,王熙凤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自己当真是鬼迷了心窍,当年大婚时,贾琏苦苦求自己都没得逞的事情,没想到却被那头倔驴随口一问,就答应下来。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恶心的紧。 平儿见王熙凤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明白二奶奶这是又着魔了,因此也没有再开口,只是在心里发出疑惑: 这事,莫非换个人就感觉不一样了?怎么以前没见二奶奶这般回味无穷呢? “咦?” 直到她拿起木梳开始给王熙凤梳头时,才又冷不丁发出惊叹。 只见那满头青丝之中,被她用手拨开的地方,一缕头发正打着结,死活也梳不开。 平儿纵使未经人事,然而也能看得出那究竟是什么,顿时觉得面部发烫。 王熙凤不知情况,便随口问道:“怎么了?” 平儿气不过,伸手便摆在了她面前,埋怨道:“奶奶当真是疯了,以前看你和二爷也没有这么胡来过。” “呸呸呸,还不赶紧擦干净。” 饶是以王熙凤在平儿面前的脸皮,这会儿见着也不由得红了脸,一叠声地就赶忙拍开了她的手。 然而在丫鬟面前的面子不能落下,她嘴硬道:“你个小丫头不懂,这可是好东西,将来你就明白了。” 闻言,平儿狐疑地看着手上的帕子,眸中有着一丝将信将疑。 第二百一十二章 众人心思各千秋 第212章 众人心思各千秋 客房里主仆二人的谈话,霍去病自然不知晓,此刻他回到后院,也是情不自禁地拉了拉筋骨。 虽然不至于两腿发软眼冒金星,可终究是气血还未稳定,面对如狼似虎的年纪,在忍不住贪杯的情况下,还是没有节制下来。 这个神仙妃子倒真是名不虚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贾琏不行的缘故,那能耐跟寻常妇人完全没法比,真的跟个女仙一般。 要不是他二世为人后,体质特殊,气力在不断增长,如今就隐隐超过前世,恐怕还真就不能应付过来。 霍去病默默叹了一句,心道下次薛蟠再请客吃饭,怎么着也得多点一条虎那什么。 还有就是,近来一个月,是万万不能再挥霍了,务必要将气血稳定下来方可。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忽听朱嬷嬷声音道:“蔷哥儿,生意商量完了?” 霍去病抬头瞧着朱嬷嬷,当着这位视作长辈人的面,他也不禁有些面皮发烫。 只是朱嬷嬷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语气也十分自然,霍去病也是咳嗽了一声后回答道:“差不多了,日后咱们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朱嬷嬷点头呢喃了两句,又说道:“饭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不如让凤丫头吃完再走?” “不必了嬷嬷,再不回去的话,怕是老太太真着急了,您老这手艺还是没落下,下次我再来。” 就在这时候,王熙凤也在平儿的服侍下走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精气神似乎都足了不少,一看就是生意谈的太好,以至于春风得意。 身穿一袭华贵罗裙的凤姐儿笑语吟吟地跟朱嬷嬷打了声招呼,面色十分自然,丝毫看不出来下午那股要人命的劲头。 紧接着,她又看向了霍去病,娇笑道:“蔷哥儿,今天的招待,你二婶婶我很满意,下次再来贾府,我必然让后厨给你整几个好菜。” “那就多谢二婶婶了。”霍去病微微躬身行礼,淡淡看向那凤眸中藏着一丝坏笑的王熙凤。 朱嬷嬷仍旧笑呵呵说道:“老太太着急的话,先安排个下人去通报一声便好了。” 王熙凤摇摇头,一脸惋惜之色:“早就通传过了,只是老祖宗那边打骨牌正缺人手呢,说是要等我。” 话说到这里,她也就不再停留,由平儿打着一盏晴雯事先准备好的灯笼,便在门口上了轿子。 目送着客人离开后,朱嬷嬷便转过头来,看着霍去病说道:“蔷哥儿,去膳厅准备用饭吧。” 然而没走两步,她又语重心长地提醒道:“蔷哥儿,做生意可以,但可要千万当心,万事存个心眼,有什么也不能让外人知道了,不然怕是会出大乱子。” 霍去病当即愣在了原地,脸色十分不自然。 这……嬷嬷这说的真是生意吗? 经历过无数大战,纵使面对尸山血海也面不改色的霍去病,这一刻也不由得老脸一红。 主要是凤姐儿的身份不一般,要是换做晴雯,他必然是面不改色。 胡乱应付了一句后,便逃命似的像膳厅走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朱嬷嬷此刻并非他所想的那般,对这件事极其反感。 不仅如此,甚至还在心里盘算着,还好去街上买了只王八回来炖了,不然瞧蔷哥儿这样子,怕是累得不轻…… 在这位嬷嬷心里,是无比喜欢现在的“贾蔷”的,相对的,就十分担心他不知哪一天又会回到当初那番花天酒地,把身子都熬毁的状态。 所以,她才会十分撮合霍去病跟晴雯,想的就是能稳住霍去病的心,免得又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勾引。 然而一连几个月的功夫,却始终没见到这对小儿女成就好事,朱嬷嬷对霍去病的毅力放心之余,也是担心起另外一件事: 别是真的已经熬毁了身子,所以才痛改前非吧? 因此,为了这一房将来的血脉延续担忧,朱嬷嬷甚至都巴不得霍去病再去鬼混。 如今下午发生的这一幕,却是终于让老人家放宽了心,长出一口气。 虽然蔷哥儿胆大包天,将西府的凤丫头都祸祸了,然而朱嬷嬷在贾家待了一辈子,自然也清楚这高门大户的阴私事,甚至都亲眼见过不少。 那没了良心的畜生老爷贾珍,年轻时候不就偷过他老子贾敬的小妾?事后败露,贾敬虽然气个半死,但终究还是只能放贾珍一马,只是把小妾给填了井。 所以,对于见多识广的朱嬷嬷来说,比起王熙凤跟霍去病私通这件事,她更担心的只有自家小爷的身子还中不中用。 只不过到底还要是多嘴提醒一句,不然若是事情败露,只怕是要翻了天。 人在膳厅的霍去病猜不到朱嬷嬷这么多想法,眼下他面对着给他端茶倒水的晴雯,也是有些心虚。 晴雯将一杯满满的茶水放在霍去病面前,这双手抱胸的小姑娘斜眼觑着他道:“大爷快些喝茶吧,想来这一下午忙前忙后的,怕是累得不轻。” 真是反了天! 霍去病一瞪眼,将其搂到了自己腿上,而后又翻了个面,一招八卦掌就打了上去。 晴雯抽了抽鼻子,嗅着那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她瘪嘴之余也是微红了双颊,十分不服气地继续道:“怎么,大爷自己做了坏事,难不成还要杀人灭口?” 霍去病冷笑一声,又是一套八卦掌噼里啪啦,而后说道:“还敢朝大爷摆脸色,要不是你这个小狐狸在饭桌上胆大包天,又岂能出了这档子事?” 身后传来的阵痛让晴雯那张巴掌大的瓜子脸越来越红,一双狐狸眼此刻也是变得水润传情,等到霍去病停下之后,心中竟还觉得有些不舍,因此仍旧嘴硬道:“大爷不也没拒绝吗?我看大爷那般模样,险些连筷子都要拿不稳了!” “好你个小妖精!” 霍去病一声冷笑,最后下了狠招,直接动手,露出一副虽不及王熙凤丰腴,但却十分挺翘的小号来。 感觉到凉意阵阵,晴雯顿时心跳加速,面皮好似火烧,然而这可是在膳厅,要是被朱嬷嬷走进来瞧见,那也就不必活了。 因此她连忙急的求饶起来,再不复刚才的强硬姿态。 霍去病又打了几巴掌之后,这才放过了满面绯红的小姑娘。 第二百一十三章 镇国公府议要事 第213章 镇国公府议要事 待晴雯提起衣服,好整以暇地坐在霍去病身边后,看了一眼空荡荡地门外,这才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而被霍去病稳稳握住手心的感觉,也让她心底那一丝委屈悄然散尽。 想了想,她终究是忍不住问道:“爷,那个狐狸……二奶奶可是有身份的人,你宁愿跟她在客房里一下午,都不愿意……?” 关于这个问题,晴雯她十分不能理解,甚至在想自己究竟是哪方面不如王熙凤,以至于爷这几个月都没碰自己,可一见面,就跟那个大妖精天雷地火起来? 小丫鬟甚至在怀疑,莫非是这两人在以前,就勾搭到了一起? 天老爷,那时候大爷他才多大年龄,这个凤辣子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关于此间种种,解释起来也是十分麻烦,霍去病有些头疼,难道要说自己先前是担心根基不稳定,但今天是实在没忍住诱惑? 那样的话,只怕是小丫头的醋坛子都得彻底打翻。 因此,他便摸着晴雯的头发解释道:“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是你年纪如今还小,平常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可若真吃干抹净,那万一要是有了身孕,对于你身子骨来说,就太危险了,不要多想,以后必然会让你放心。” 晴雯虽然已经懂了不少东西,但对于如何防范的事情,仍旧一概不知,因此也是全然相信。 甚至还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暗道若真是现在就当了娘,那也未免太吓人了些,自己可都完全没有一点准备呢。 又想到是自己今天的一番举动才促使了这两人的好事,不免有些郁闷。 她面色发烧地反握住了霍去病的两根手指,低声在耳边说道:“那大爷,今天夜里,还要不要小打小闹?” 霍去病无奈,他自然是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然而此刻定然是不能拒绝的,因此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更何况,晌午的时候,还说要教训这不着调的小丫头一番,既然她迎面撞了上来,那势必不能轻饶了。 望着烛光火影之间,自家大爷那张刀削斧凿般的英武面容,小晴雯痴痴笑了笑。 她自然是不会对霍去病做了什么生气的,只是想想那个已经嫁为人妇的老女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走在了前面,她便十分不岔。 如今得到了霍去病的承诺,也是再不去想王熙凤。 说来也巧,等到这对小儿女说完悄悄话,朱嬷嬷也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三个人其乐融融地用了一顿晚膳。 至于后事如何,自然又是风起竹折,一夜鱼龙舞。 翌日,在晴雯地服侍下,腰悬宝剑,穿戴整齐的霍去病便风风火火出了院子,又去找薛蟠借了匹马,便向着镇国公府的方向赶去。 这几日因为贾珍那一档子破事耽误了不少时间,也是时候去问问情况了。 同时还在想,的确是该再找两个丫鬟了,不然日后买了马,都没有合适的人照料安顿。 一路无波无澜,等到了镇国公府门口,便自有熟悉他的下人将马牵走安顿,同时在前面引路。 “蔷二爷来了。” 此称呼并非是从贾家那边算起,而是牛府的下人,按照年龄大小,将他排在了牛弘的后面。 由此也可见霍去病在镇国公府的重视程度。 一路上甚至没有通传,他便来到了牛府的后院,此乃女眷休憩之所,非是同族晚辈,断不可进来。 然而霍去病却是例外,早在前两次过来时,牛继宗便让他的夫人,如今的朝廷二品诰命夫人,也出来瞧了瞧他。 牛夫人也是出身在开国一脉的将门虎女,不仅性子如同王熙凤一般风风火火的爽利无比,更是从小习武,有着一身不俗的武艺,因此对彬彬有礼、玉树临风的霍去病那是一见如故。 尤其是在见识过他的武艺后,更是恨不得要收为干儿子。 甚至当着牛继宗和牛弘的面,便大大咧咧揽住了霍去病的肩膀,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倒是让牛弘都吃醋了。 今日在得知霍去病前来后,牛夫人便早早准备好了亲手做的糕点小吃候着。 “去病见过伯母。”刚踏进二重门,霍去病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等着的牛夫人,连忙快走进步上前行礼。 牛夫人保养得当,虽已经年过三旬,可却只有在眼角隐隐见到了皱纹,看上去比同岁的薛姨妈都要更年轻一些。 看着面前躬身行礼的霍去病,她一把就将其拉了起来,揉着脑袋没好气笑道:“你这个小家伙,哪里都好,就是这一身读书人的毛病太过繁琐,上次不都说了,见了你牛伯伯和我,无需多礼,就跟家里人一样。” 霍去病嘿嘿一笑,并不作应答,虽然他看得出牛夫人的确是真心实意这般说的,可对于长辈,做好礼节也是必须的。 见状,牛夫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只是眼底却都是藏不住地欣赏之意。 行完礼后,他看了一圈后又问道:“牛伯伯今日不在家?” 牛夫人随口说道:“今日朝廷有事,他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霍去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能让牛继宗这样一方军中巨擘动身的事情,怕是也只有边疆战事了,难不成是鞑子又南下秋狩了? “不提他了,来这白牛,上次你不是说这糕点好吃吗,我今天特意多做了些,要是吃不完,回头你就带走。”牛夫人拉着霍去病的手便往一处飞檐斗拱的八角亭子里走去。 而后面眼巴巴看着,却插不上话的牛弘,以及也刚赶来没多久的谢安,则是一脸羡慕。 二人跟在后面,牛弘忍不住开口道:“娘,你也太偏心了,这糕点,我想吃好几天了你都懒得动手,今天可倒好,也不知我和去病究竟谁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从牛弘这一声娘便可以看出,如今真正的将门武勋和已经变了味的贾家之间,区别到底在哪里。 像是宝玉口中的老爷、夫人,在大盛,那是文官世家才有的规矩,真正的将门向来是对这种明显带着隔阂的称谓嗤之以鼻。 唯有逐渐变了风气的家族,才会和贾家一般,在同化中渐渐软了骨头。 第二百一十四章 武勋将门亦不同 第214章 武勋将门亦不同 谢安也是挠着后脑勺,膀大腰圆的跟着一头黑熊一般说道:“伯母,我以前也常来,怎么没见过这些好吃的呢?” 牛夫人对于这个从小看到大的晚辈也是丝毫不客气,一巴掌就扇在了谢安几乎都有着自己腿粗的魁梧肩膀上,而后手心一番,看着上面通红的印记冷笑: “瞧瞧你自己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简直快成了你牛伯伯的翻版了,成天还想着吃呢,日后怕是说媒,都没人愿意嫁到定城侯府去。” 谢安明显不服,只是刚准备开口,一见到牛夫人双手抱胸,朝他瞪着杏眸的样子,便瞬间怂了,大手抚摸着自己头皮,小声嘀咕道:“我爹说了,只要以后能建功立业,有军功傍身,就不愁没有夫人。” “嘎嘎嘎。”微胖身材,唇红齿白的牛弘如同小弥勒一般,此刻见着好兄弟挨训的样子,当场笑出了鸭子声。 牛夫人闻声立刻将矛头反转,指着自己儿子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骂:“瞧瞧你自己,还有脸笑,我倒是真想把蔷哥儿跟你换换,日后带出去跟那帮子夫人炫耀,也是体面。” “咳咳。” 对于这种话,霍去病自然是眼观鼻鼻观心,浑然不去管牛弘向他投来的求助眼神。 然而见这两个兄弟一个装死,装聋,他也只能直面自己惨淡的人生,索性从小就被这风风火火的老娘给骂皮实了,因此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道: “娘,我又怎么不入您老人家的眼了?虽然论武艺,我不如去病,可到底还是比安哥儿好些吧,更是要比其他家那些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强多了,这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提听到此话的谢安摩拳擦掌准备和牛弘较量一番,牛夫人却只是冷笑:“哦?老人家?嫌我年纪大了是吧?蔷哥儿,你来说说,我如今是不是已经老的当不了这位小伯爷的娘了。” 霍去病微微一笑,双手双拳道:“伯母正值芳华之年,又驻颜有术,整个神京城不知有多少女子羡慕。” 牛夫人顿时喜笑颜开,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上。 牛弘都傻眼了,紧跟着惨嚎道:“娘,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牛夫人浑然不听,伸手就打掉了他准备往糕点果盘里伸的指头:“光会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有什么用?你要是能有蔷哥儿一般的文采,老娘我天天把你供起来都行,日后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我豁出去这张一等伯夫人的脸面不要,也帮你把人给娶回来。” 霍去病在一旁暗自看的好笑,这牛弘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如今在自己母亲面前倒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回过头再看看贾家所剩无几的人情味,只能说差别不是一般地大。 也不知道那位英明神武的贾代善老国公有没有预料到自己走后的贾家之局? 想来大抵是知道的,只看小时候差点没被打死也不不愿学武的贾赦和贾政便可知一二。 恐怕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开始,就该知道,日后的贾家要走向衰落了。 而再往深处想,是不是正因为如此,贾代善才会和以义忠亲王结交,想着用从龙之功,再换贾家百年破天富贵? 对于这些,历史已无从考究,霍去病也只能根据眼下的局势来臆想一番。 牛弘十分不服气道:“咱们是将门之家,要那一肚子的诗词歌赋作甚?我只要能读得懂兵法不就行了。” “光会读兵法有什么用?再能打也不过和你爹一样是个大老粗罢了,历朝历代的史书从小也都逼着你看过,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开国之初往往声名显赫的将门,最后都会变成什么样?”牛夫人叹了口气,接过霍去病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继续道: “而且,说不得往后,武将冲阵的作用就越来越小了,以往两军对垒,一个神射手需要三年时间培养,可如今那火铳,却是连随便一个弱女子都能使唤的动,日新月异,你又安敢夜郎自大?” 霍去病眉头一挑,面有惊异之色浮现。 牛伯母这番言论,可见是个高瞻远瞩的,单论见识,怕是不知超过那蝇营狗苟的王夫人多少倍,比起许多男儿,都要目光深远。 这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将门虎女的风姿,更多的应该是自身出众。 怕是牛继宗牛世伯这一路走来,这位贤夫人帮衬不少,正所谓是良妻可抚青云志,恶妇善毁万两金。 而且,对于牛夫人口中所言的火铳一物,他属实是十分感兴趣。 之前遍观史书之时,霍去病就曾了解到此物,嗅觉敏锐的他当即就觉得此物不凡,然而书上只有只言片语,且功能不详,因此随着后续种种杂事来临,也就弃之不顾。 如今听牛夫人说的奇异,他当即忍不住开口问道:“伯母,不知这火铳,是为何物?” 牛弘抢先一步说道:“蔷哥儿,那就是一杆鸟枪罢了,以火石填充,每次打出去还要重新装填,且阴雨天容易受潮,更不能跟弓箭相提并论,虽然军器监那边号称是妇孺也可用得,然而真正识货的人都知道,就是个噱头罢了,如今也就是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在用着。” 谢安更是不屑道:“什么狗屁火铳,连老子的箭射的远都没有,准头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别说杀人了,打猎都费劲。” 霍去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却是想着什么时候能亲眼见识一番。 从古至今,从大汉到大盛,他已经了解到太多日新月异的变化,不提纸张、书本等物,光是战争中不断改进的弓箭、大弩等,就让他眼花缭乱。 霍去病心知只有怀着一颗谦逊之心,才能不断进步。 若是固步自封,只怕是将来他刚一出现在沙场上,还没拔出宝剑,就被一支八牛弩瞬杀也不一定,且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只能做个糊涂鬼。 因此,对于这种始于前两朝出现的,名为火铳的东西,他始终觉得,还是不能大意。 “哎呦。” 这边正思索着,转头就看见牛弘抱着脑袋哀嚎,只听牛夫人边打边说道:“好小子,你就直说老娘我是头发长见识短呗。” 牛弘捂着脑袋,也不跑,就在那“求饶”:“娘,我错了,我错了。” 至于刚才又口吐狂言的谢安,则是悄默默走到了另一边,仰头望天不语。 第二百一十五章 火铳之事记心中 第215章 火铳之事记心中 打了好一阵,直到牛夫人累了,她这才停了下来,看着霍去病说道:“蔷哥儿,你可别听这俩臭小子的话,那火铳你牛伯伯之前拿回家里过,虽然的确不咋地,可关键时候,这烧火棍子怕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听这话的意思,牛伯母好像知道更多的东西? 霍去病闻言连忙竖起了耳朵,下一刻便听见她继续说道:“虽然咱们大盛军器监的火铳不怎么样,可据家里去南越那边做生意的人捎信说,一些红毛鬼手里的火铳,可是不一般。负责此事的管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想来嘴里不会夸大其词,虽然不知具体如何,但也可略知一二。” 下一刻,记吃不记打的牛弘又忍不住插嘴道:“娘,那些西边的蛮夷,身上臭的不得了,个个都跟没开化的猴子一样,也就搞出来些西洋镜一般的新奇物件,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此言,牛夫人倒是没反驳,在她心里,或者说朝廷的心里,那些洋鬼子千里迢迢赶来,不是为了南边那些破岛打出狗脑子,就是为了天朝上国的丝绸、茶叶和瓷器,实在不能当正常人来看。 至于霍去病,对于这些头发、眼珠子都五花八门的人,那了解就更少了,心中也是瞧不太上。 不过也是把牛夫人说的这些东西都记在了心里。 牛夫人到底还是看不惯牛弘这副老大不小了还嘚瑟的样子,冷笑道:“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蔷哥儿想知道,我便跟他说说,你要是从小能有这般沉稳劲,说不得老娘也能当一回状元娘。” 一提起读书,牛弘就头大,不由得撇嘴道:“娘,我是当不了状元郎了,您要是真想当状元娘,不如和我爹商量商量,再给我要个弟弟出来,以后咱们牛家一个大将军,一个当朝首辅,岂不是比老祖宗还威风?”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谢安在一旁是听得目瞪口呆,他老子娘都是不善言辞之人,不喜玩笑,要是他敢这么调侃,打断一条腿怕是最轻的。 牛夫人也是气的不得了,当即手一摊,身边随行的丫鬟就从背后抽拿出一根看样子早就准备好的鸡毛掸子递了过去,而后追着牛弘抽。 终于,在一阵鸡飞狗跳后,牛夫人心满意足地收手,又特意叮嘱霍去病留下来吃饭,便将空间留给了三人。 摒弃了几个丫鬟婆子,三兄弟围坐在石桌前,看着牛弘龇牙咧嘴的样子,其余二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还笑个屁,你们两个不讲义气的王八蛋。”牛弘灌了一大口茶水,没好气地骂道。 霍去病泰然处之,吃着糕点道:“弘哥儿你肉紧实,挨些打不当紧,要换做是我,可就不行了。” 牛弘看着那一身细皮嫩肉浑然不似习武之人的样子,更是气的牙痒痒:“你小子武功厉害也就罢了,偏偏还长得跟个女人一样,实在是没天理。” 说罢,又转头看着谢安道:“安哥儿,你要是也跟去病这模样,打小还不得多个亲娘疼?也不至于跟着我一起挨打了。” 谢安虽然人长得五大三粗,可也不是缺心眼,丝毫不理会这厮拱火的话,只是嘿嘿笑道:“弘哥儿,你早就被伯母给打皮实了,今天这一顿,对你来说,岂不是小菜一碟?” “你这黑熊怪,看来也是被去病给带坏了!” 说罢,三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玩闹一阵后,便进入了正题。 霍去病看向二人问道:“两位世兄,前些天听你们说人贩张麻子那件事,已经有了眉目?” 牛弘点点头,回道:“在神京城里,这三教九流的阴私事,即便是再隐秘,只要想找,总是瞒不住的,根据那赖二交代的事情,我的两个亲兵在宁国府蹲了六天七夜,总算是在昨天找到了张麻子这个人。” 牛弘的亲兵,都是跟着他去过战场又活着回来的,其能力自然毋庸置疑。 提起这件事,谢安当即就沉不住气了,一拳打在石桌上:“去病,你是有所不知,那张麻子简直就是个畜生,若只是寻常的拐卖也就算了,可他那藏身之处,拐的不是别个,竟都是几个女娃娃,而且下场极惨!” 能让谢安说出极惨的情况,那必然是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霍去病坐直了身子,面色肃然:“那现在情况如何?” 见谢安还想破口大骂,牛弘阻止了他,自己说道:“那会儿安哥儿要冲进去把张麻子直接抓了,被我拦住了,那个时候,几个娃娃的情况已经挽救不回来了,就算出手,也无济于事,而且……” 说到这里,他放低了声音,继续道:“在那个地方,我还见到了忠顺王府的人,所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只能先退下,另安排人日夜不停地盯梢。” 此事,竟然还和忠顺王府有关? 霍去病更惊了,原本只是贾珍也就罢了,毕竟人穷志短,可堂堂一座亲王府,为何会跟这下三滥的人牙子扯上关系? “有忠顺王府的人岂不是更好,那个老……那人一直就跟咱们开国一脉不对付,这些年更是跟景佑一脉眉来眼去,趁此机会为何不直接抓住他的把柄?”显然谢安是被昨天见到的事情气昏头了,现在还耿耿于怀。 霍去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安大哥,弘哥儿他是对的,凡是和亲王扯上关系的事情,那都绝对不是小事,起码不是目前的我们三人能够处理的,再说了,就凭一个办脏事的下人,就算是把他抓了,也根本动摇不了忠顺亲王的一根汗毛,相反只会打草惊蛇。” 牛弘指着谢安苦笑:“这个夯货,为此我昨天可是劝了好大一阵功夫,差点没打起来。” 霍去病望了过去,不知究竟是看到了什么,能让谢安这般冲动? 只见谢安双拳紧握,眸子里也泛着血丝,咬牙切齿道:“我恨不得当场把那个畜生给碎尸万段!” “蔷哥儿,你可知道什么是采生折割?” 第二百一十六章 白莲入京闹风波 第216章 白莲入京闹风波 听到谢安口中的采生折割四字,霍去病一张清峻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生为生胚、原料,折割则是刀劈斧凿,顾名思义,乃是专门抓捕年幼孩童,利用其骨骼筋脉尚未定型的优势,改造成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怪物乃至牲畜! 此举最开始是在乞丐中流传而来,专门利用幼童为自己乞讨银两,后来又为一些寻求刺激的达官贵人所看上。 其中之恶毒,说是人神共愤丝毫都不为过。 霍去病点点头,声音中像是藏着冰块:“历朝历代,凡是有采生折割者,一经抓住,至少也是腰斩。” 难怪谢安会如此冲动,难怪牛弘说那几个孩子早救晚救都没什么意义,那张麻子实在该千刀万剐。 “砰”地一声,谢安又是忍不住一拳砸在石桌上,眼睛发红:“蔷哥儿,你是没亲眼瞧见那惨状,便是北边的鞑子,下起手来都没有这般狠毒!” 牛弘喝了一大口茶水,苦笑道:“也不怪安哥儿冲动,我当时都差点忍不住想把那院子里的人全杀了。” 光是听二人说,霍去病心中就也起了一股暴虐杀意,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此意,开口又问道:“这件事,和贾珍,乃至忠顺王府可有什么关系?” 若是这两人只是贩卖人口也就罢了,但要跟采生折割扯上关系,不提该不该扒皮抽筋,只是这罪名,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牛弘皱起眉头,笑眯眯的圆脸此刻肃穆无比:“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想来是脱不了干系的,毕竟,那张麻子自己就是人牙子。” “很好,很好,一个贾珍,一个忠顺亲王府,不愧是大盛的达官贵人。” 霍去病眯着眼,口中之言如同刀子般锋锐。 既然张麻子是负责拐人的,那贾珍,岂不就是扮演着买家,或者说中间人的身份? 要真是如此,那他显然是要比张麻子更加该五马分尸。 此刻,谢安和牛弘都是面色一凛,他们此前还从未见过这般状态的霍去病,那双眼中的杀意几乎犹如实质,比他这个亲自上过战场,斩过鞑子头颅的人更要浓烈。 “现在那边情况如何?弘哥儿,事不宜迟,我想亲自过去看看。”霍去病手握腰间宝剑,挑眉说道。 现在情况未定,他本不欲多事,然而如今也是坐不住了,有些不放心,担心人跑了。 “留下盯梢的两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张麻子那种人再警惕,可是都被咱们摸到了老巢,必然是不会再让他发现的,不过既然你有想法,那咱们三人就再去打探打探。” 牛弘虽然为人比较圆滑、沉稳,但遇到这种事情也是憋着火气的,因此当即同意下来。 只是霍去病看了看天色,想想觉得不妥,便提议道:“不急,先留下来陪伯母吃顿饭,等到夜里再去。” 二人欣然同意,由于这件事还未告诉家里大人,因此他们在饭桌上也是闭口不言,只是谈及些武道之事,或者最近京城里发生的热闹。 铛! 三人碰了碰酒杯,牛弘满脸戏谑地看向霍去病:“去病,你这些天可要当心点,指不定有人要敲你闷棍。” 谢安这脾气,早就先二人一步喝多了,闻言立刻就瞪着牛眼吼道:“谁?哪个小王八蛋敢动蔷哥儿,我锤不死他!” 见牛弘神色轻松,霍去病心知不会是什么大事,便淡淡一笑:“我最近可没得罪什么人,莫不是贾珍要半夜刺杀我?” 牛弘顿时哈哈大笑,指着霍去病道:“好小子,要是张茂、李敢、吴升那三个家伙知道你连他们是谁都忘了,怕是要气吐血。” 嗯?是景佑勋贵一脉,永顺伯府、靖海侯府和镇远伯府上的那三位纨绔公子哥? 霍去病面色一怔,他倒是真忘了这三个被他打成半死的废物了,这两个月过去,想来是已经养好伤了? 他微微一笑,语气淡然:“怎么,那三个家伙这是准备一雪前耻?”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牛弘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开口道:“虽然那三个家伙极力不想让此事被人知道,然而当初在街头闹得不小,最后又来了长公主殿下,以至于等他们伤好之后,这事情早就传开了,那三个自觉脸面挂不住,因此多次放狠话说要报复回来,我也是刚想起来这回事。” 霍去病玩味一笑,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口中咀嚼:“他们要是不来阴的,那八成是这辈子都没希望报复回来了。” 如今的霍去病,那奇异的气力还在身体内不断增长,日渐增加的饭量便是最显着的证明,因此关于武道这方面,精进极快。 若是全力出手,已经有了当年冠军侯驰骋草原时的七分能耐。 如此,自然是不会怕三个纨绔子弟,而大致知道他本事的牛弘,也是因此才没有担心。 “蔷哥儿,你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步军衙门的人,在神京这片地界,咱们两伙人怎么打都没事,只要不出人命,可他们要是敢来阴的,第二天我就能把他们抓到大牢里去!”谢安也冷笑着开口,只是那张熊脸,怎么看都有一股狰狞的味道。 牛弘点头,极为同意他的话:“安哥儿说的没错,他们不敢玩阴的,而且,我琢磨着也就是放放狠话罢了,毕竟现在,张茂他家里自己都快自顾不暇了。” “哦?” 霍去病放下酒杯,有些诧异地看了过去。 “去病,你可听说了最近京城不太平的事情?”牛弘先卖了个关子。 “听过,说是山东那边的白莲教妖人在神京露了头?” 牛弘嘿嘿一笑,幸灾乐祸道:“如今朝廷的兵部左侍郎正是张茂他爹张显路,咱们这位侍郎大人有一个同族兄弟,同在兵部,担任职方主事,就在不久前,被白莲教的妖人给暗杀在了新纳的小妾肚皮上。” 霍去病顿时恍然大悟,难怪神京城都传的都沸沸扬扬,这兵部主事可不是小官,居然在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被人杀了,而且凶手还是要造反的白莲教? 难怪牛弘会说永顺伯府自顾不暇,只怕这会儿正满天下的搜捕妖孽呢。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夜探张麻子贼窝 第217章 夜探张麻子贼窝 说起来,这也是件新鲜事,那张家和白莲教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来京城杀人? 面对霍去病的疑惑,牛弘又解释道:“年前山东、河南等地收成惨淡,以至于有些人就裹挟着愚民揭竿起义,后经调查得知背后乃是白莲教在捣鬼,因此朝廷便派遣兵马南下平乱,而负责此事的,就是张家,他们捣毁了白莲教不少据点,而借此军功,也是将张家人安排到了兵部。” “所以这就是一场明目张胆的报复?永顺伯府拿着白莲教的人头邀功,白莲教反过来就把这军功踩在脚底?”霍去病摇摇头,颇为无语,同时也对这个白莲教的情况有了一定认知。 大盛看来当真是风雨飘摇了,外有鞑子虎视眈眈,内部又连年天灾不断,白莲教则趁机四处招摇撞骗,收揽难民发展信徒。 谢安拿着一根烤羊腿吃的满嘴流油,此刻讥笑道:“要不是张茂他老子警惕性够高,怕是此刻死在小妾肚皮上的就是他了,那时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牛弘摇摇头,说道:“这也怪张家自己作死,自从傍上了永国公林家后,便越发得势嚣张起来,那张显路还不是兵部尚书呢,可职方主事就差没把兵部当张家后院了,被白莲教盯上后,不出事才是天理难容,要是换做谢伯父,呵呵,白莲教连盯梢都不敢!” 霍去病对此深以为然,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逆贼势力罢了,借着一套坑蒙拐骗的歪门邪理招摇撞骗,在他这等统率过三军的人眼里,不过是土鸡瓦狗。 “总之呢,这股贼人现在还在神京城不知哪里藏着呢,谢世伯的步军衙门对此也有搜查之责,说不定将来就被你们俩给逮住了,到时候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哈哈。”牛弘举起了杯子。 “到那时候,步军衙门的大都统就是我!”谢安大着舌头笑道。 “安哥儿,不如把你这番壮志,和谢伯伯提一嘴。”看着想倒反天罡的谢安,霍去病打趣道。 一杯烈酒借着玩笑话下肚,尽兴之后,三人便都寻了个房间呼呼大睡起来。 待到月出于东山之上,镇国公府外,三道穿着夜行衣,早已醒了酒的身影,便跨坐在高头大马上,趁着夜色的掩护,向着北城区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拿着步军衙门的腰牌,倒也畅通无阻,没有被巡夜的五城兵马司衙役阻拦。 足足骑了半个时辰,东拐西拐的,霍去病才跟着牛弘和谢安一起,在北城区最外围,靠近永定河的一处巷子里,发现了张麻子的藏身之所。 担心马儿嘶鸣打草惊蛇,三人隔着两里地便下了马,悄悄向着巷子摸去。 由于这一段永定河靠近百姓居所,因此就成了平日里倾倒秽物的所在,刚踏足此处,便觉得一股臭气熏天的气味直冲脑门,险些没闭过气去。 不过三人都是信心坚定之辈,非同常人,因此神色如常,霍去病更是遥望着那一排屋舍,淡淡道:“这张麻子倒是聪明,把贼窝选在这里,只怕是那些衙役便是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不愿意来此沾上一星半点。” 说话间,只见霍去病纵身一跃,便轻而易举地跳上了一处低矮的屋檐,紧跟着单手一撑,便上了一户人家的房顶,与谢安、牛弘二人趴在了屋檐之后。 借着月色,他举目眺望,乍一看眼前那条巷子并无任何异常,两排一共十六间屋舍宅院在这三更半夜里统统早就熄了灯火入眠。 然而就是在这么一条寻常小巷里,却有人在干着丧尽天良的恶事。 谢安看到这一幕便气不打一出来,死死握着拳头道:“老子真恨不得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大卸八块。” “不急,到时候有你撒气的机会。”霍去病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双眼中尽是漠然之色。 牛弘将两根手指塞进嘴里,吹了两长一段三声夜猫子叫声,不一会儿,便有两道黑影悄悄从暗处赶来,正是留下盯梢的镇国公府亲兵。 “大爷!”二人到此后,齐声向牛弘行了一礼。 见这二人身手敏捷,目露精光,霍去病不禁犯了老毛病,暗道一声好兵。 牛弘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随后看了霍去病跟谢安一眼,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其中一人汇报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一条巷子白日看似进进出出人烟不少,可实际上,却都是张麻子这一伙人扮演的,他们恐怕早就把这里全都买了下来当做贼窝!” “这一条巷子都是他的?嚯,区区一个人牙子,好大的手笔!”牛弘冷笑。 虽然此地只是北城区一处边缘地带,可再怎么说也是京城,若要把这巷子买下来,只怕是要五位数起步。 霍去病眼神深邃地看向巷子,心底的杀意虽然早已经收敛的一干二净,可声音却依旧冰冷无比:“普通人牙子自然没这么多银子,可那经历了采生折割之术,还能侥幸活下来的孩童,一旦卖给贵人,价值可就能翻上百倍千倍。” 想到上次自己无意间亲眼见过的惨状,牛弘也默然不语。 谢安迫不及待问道:“可还有那张麻子的踪迹?” 另外一人摇头说道:“自从上次出现在宁国府一次后,便再也没见到他出来过,而且这伙子恶贼非常谨慎,无论白天黑夜都有人专门巡逻守夜,平日吃喝也都是派不同的人出去采买。” 闻言,牛弘不仅深深皱起了眉头,然而霍去病却毫不意外,他们这做的乃是除谋逆之外十恶不赦的大罪,若是不小心些,只怕是早就没命了。 “这段时间可有外人进出?”他开口道。 两人再次摇头:“并无外人进出,看他们白天的样子,似乎是在修整一般,张麻子更是连自己的房门也没出去过。” 其中一人指着最中间的一处宅院回道,那里也正是谢安和牛弘发现采生折割手段的地方。 霍去病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忽的心头一动:“那他日常起居如何?” “每日都有人送菜送饭,第二天刚到卯时左右,会有人进去将夜壶提出来倒进河里。” “这岂不就是机会?” 谢安一听,那一对牛眼顿时就亮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夜随喽啰跟回家 第218章 夜随喽啰跟回家 望着距离巷子只有两百步左右的永定河支流,谢安回头过看向霍去病跟牛弘,激动道: “去病,弘哥儿,咱们只要抓住那个出来倒夜壶的家伙,不就可以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牛弘看着谢安这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由得失笑道:“哪有你想的这般容易,抓住一个小喽啰有什么用,咱们目前最重要的是掌握贾珍以及忠顺王府勾结张麻子的证据,否则就单单这么一伙人贩子,还不够我们兄弟三人打杀的。” “那等抓到张麻子,一顿皮鞭下去,不就全都招了?”牛弘还有些不乐意,又看向了霍去病。 霍去病拍了拍谢安宽大厚实的肩膀,又解释道:“安哥儿,光有人证可不够,万一张麻子那里并没有能够证明贾珍和忠顺王府牵扯其中的物证,接下来可就是打草惊蛇了,再想要以此扳倒他们,就万万不可能了。” “不过呢,还是先留下来看看情况如何再说。”看着那一扇扇紧闭的房门,他多加了一句。 在崇武之风尚存的将门子弟心里,谁能打,谁就更值得自己高看一眼,虽说霍去病跟牛弘和谢安二人关系匪浅,然而在他们两人心中,隐隐也是以他这个年龄最小的人为首的。 毕竟能够在打猎的时候,赤手空拳跟野猪比力气的牲口,也就见识过霍去病这么一个。 心中憋着一股气,三人极有耐心,一直等到天色青冥,雄鸡唱晓,终于,在巷子中央的那座宅院里,有了动静出现。 “出来了。”谢安小声激动道,不知不觉间被露水打湿的发梢上有几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滚落。 霍去病并未着急,而是回过神以眼神示意那俩亲兵。 其中一人着眼打量了片刻,点头道:“没什么问题,还是那家伙,就是今天出来的更早一些。” 只见房门被人推开,从微弱的烛光中走出来一个哈气连天的麻衣男子,他双腿的裤脚高高卷起,手上提着一大一小两个夜壶,正满脸不耐烦地朝着外面走来。 三人目视着那人走出巷子,一路向着河边行去,谢安再也按捺不住了,起身就要跟上去。 霍去病一把拉住了谢安的胳膊,眯着眼悄声道:“安哥,还是我去吧,你和弘哥儿继续在这看着,以免有什么意外发生。” 除了要留人盯梢之外,他还是担心谢安鲁莽,会打草惊蛇,因此决定自己亲自过去看看。 牛弘也正有此意,都是一同长大的玩伴,他哪里不知道谢安是什么性子,因此也是点头同意霍去病的说法。 见状谢安也只能挠了挠头,又老老实实待在房顶屋檐后面。 霍去病跳下房子,三步并作两步,身轻好似猿猴一般,轻而易举就跨过了几个低矮破墙,很快就跟上了那倒夜壶的张麻子手下。 一边跟着,一边留心着对方的动作以及周边环境,这一路上他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估计也就只是一个跑腿的小厮。 不过,张麻子貌似谨慎地有些过了头,吃喝拉撒都不出屋,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异常? 霍去病望着小厮向河里倾倒秽物的背影,转念之际就将这个想法排除,若是如此,那他早就应该溜之大吉了才对。 想来是发生了什么自己并未了解的情况。 既然如此,那这小喽啰就更不能抓了,怕是也撬不开和贾珍乃至忠顺王府有关的什么证据,只能打草惊蛇。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霍去病琢磨着也该离去了,然而刚要回头,却赫然发现那喽啰并未如同牛弘亲兵所言那般正常回到巷子,而是鬼鬼祟祟地转过头望了一眼,然后将手上夜壶藏在了枯草堆里,紧跟着撒腿就向着一条堆满秽物的小路跑去。 这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再跟牛弘、谢安打招呼,霍去病向身后打了个手势,便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 看得出来,那小喽啰并无什么武艺在身上,穿越过腐臭的秽物小路后,便忍不住俯下身子弯腰干呕起来。 稍微喘了两口气后,又是一路小跑,浑然没有发现自己后方始终吊了一个人跟着。 见这人似有跑进北城闹市区的意思,霍去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想来是张麻子严禁手下外出的。 可这一大早的,借此机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往闹市去,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是憋得久了,打算消消火?可是,听那俩亲兵介绍,巷子里是有女人的。 霍去病很是不解,继续跟着,又走了一刻钟过后,终于在一处住满正常人家的胡同里停下脚步。 只见那小喽啰着急忙慌地使劲拍打着院门,下一刻,便有一位衣衫不整的妇人出来,将他接了进去,而后重新锁好木门。 霍去病在原地驻足片刻,直等到听不见院子里的动静后,这才越过围墙,进入里面。 “氵……” 刚一落地,就有家养的一条恶狗冲出圈窝,朝着霍去病龇牙咧嘴,然而还未出声,就被他屈指一弹的一粒石子给打昏了过去。 神色如常地向前走了两步,便听见正屋内有窃窃私语传出:“当家的,你怎么晚了好几天才回来?” “别提了,老大他不让我们出去。”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妇人的声音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随即就听见小喽啰不耐烦地说道:“别扯这些没用的了,我可是偷跑出来的,等会儿还要趁着天亮之前赶回去。” 话音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妇人渐渐粗壮起来的喘息。 霍去病透过门缝看去,只见小喽啰将高高卷起的裤腿松开,居然从中掉落了大把的铜钱、银子,甚至还有一锭金块和一卷银票!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内的一切,仅仅只是一个人牙子组织的喽啰,就能攒到这么大的家底,可想而知,张麻子这些年究竟祸害了多少孩童。 房间里,妇人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钱财,满脸都是贪婪之色,就差没有流口水了。 “把娃看好了,我要走了,记住,你在外面千万不能说漏嘴了,不然咱们一家子都得下地狱。” 男人急匆匆留下银两,转身就向着原路跑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吃干抹净琏二爷 第219章 吃干抹净琏二爷 “你个小崽子,将来娶了媳妇,可不能忘了你老子我!” 男人走出去不到两步,又连忙转过身,对着床上还在熟睡中的婴儿狠狠亲了一大口,这才扬长而区。 待小喽啰离开,看着屋内左手拿着两锭银子,右手握着一锭金子,正双眼放光的妇人,并未重新跟上的霍去病在房顶上若有所思。 那张麻子知道自己做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因此为了担心泄密,将手下人的家眷都安排到了那条巷子里,既可以用来掩饰,也可以当做掌控手下的把柄。 而这个男人,明显是把妻儿藏在了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所以才没有拖家带口的都去了贼窝。 想来也是一直没机会出去,担心娘俩饿死,这才铤而走险,把钱财送了出来,而后再继续回去捞金。 呵,倒是一个“重情义”的好汉子! 就在这时,屋内却突然又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霍去病眉头一皱,轻飘飘跳了下去,再次顺着门缝往里看,没想到从那妇人坐下的床底,顺着她的双腿,居然爬出来一个面白无须、头戴骚包紫巾的俊俏爷们。 定睛一看,好家伙,赫然正是贾琏琏二爷! 饶是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货色,此刻的霍去病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贾琏好人妻的名声,当真不是吹出来的,居然在隔了半个神京的北城区,还能有这么一个相好。 只见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蛛网灰尘,一边心有余悸地向着窗外看去:“翠娘,他走了吧?” 那妇人对贾琏的出现毫无意外,甚至被他如今这副担惊受怕的表情给逗笑了:“瞧你那怂样,别人家的媳妇都有胆子玩,现在倒是怕了?” 站在外面的霍去病一脸古怪之色,要不是他笃定里面这对狗男女只是普通人,发现不了自己,还真以为是在说……说那个谁呢。 不过,咳咳,这倒是一饮一啄都有天定,你贾琏在玩别人娘子的同时,怕是想不到王熙凤也…… 贾琏也回过味来,一边双眼放光地看着床上那些钱财,一边浪笑着挑起妇人的下巴:“我堂堂国公之后,贾家的长房长孙,又岂能和那等坏事做绝的下三滥货色拼命?” 闻言,妇人神情不悦地哼了一句,然而却又主动将身子往前凑了凑,说道:“没有他,老娘我又岂能有这些花不完的银子?” 贾琏当即大笑着扑了上去,将其压倒在床上,急不可耐地就啃着:“翠娘,光有银子可不行,没有爷们,活着也不痛快。”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吵醒了床头的婴儿,当即惹得大哭起来。 那明显也情动了的妇人连忙推开了身上的男人,要去抱孩子:“去去去,老娘要喂儿子了,都折腾半夜了还不知足,天都要亮了还不赶紧回去伺候你家那黄脸婆。” 提起王熙凤,贾琏丝毫不以为然,见翠娘已经撩开衣物在喂孩子,自己也爬了过去,厚着脸皮道:“翠娘,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这大半夜功夫,为了喂饱你,我可也饿的不轻。” 那妇人又啐了一口,倒也不再拒绝,而是抚摸着贾琏的脑袋笑道:“也罢,谁让你这冤家昨天夜里也叫过我一声老娘呢。” 霍去病在门外听得嘴角一抽,难怪王熙凤提起贾琏,眼中满是鄙夷。 事后,吃饱喝醉的孩子又开始呼呼大睡,而贾琏则是一边擦拭着嘴角,一边细心地给翠娘做着善后之事。 倒也难怪这厮勾搭起妇人来,那般得心应手。 无声温存了片刻,贾琏贪婪的眼神从那堆钱财上一扫而过,旋即看向妇人,担忧道:“翠娘,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此处,要知道他做的可是杀头买卖,早晚有一天会将你和孩子连累了的。” 听得贾琏旧事重提,不忘关心自己娘俩,那妇人看他的眼神几乎都要滴出水来:“郎君,我倒是早就想离开那个死鬼了,只是他身上的积蓄还没有掏干呢,只靠这些银子,将来怕是难以立足。” 本想劝说翠娘带着银子跟自己走的贾琏一听,顿时转变了话语:“既然如此,那下次他再回来,你大可以吹吹枕头风,让他把银子都带回家里来保管,到时候再抽身走人,管保他这辈子也找不到你!” 妇人娇笑一声,止住贾琏在身上捉弄的手,媚眼如丝地说道:“掏空那个死鬼的银子,我倒是有把握,只是,对你,我可没半点把握。” 贾琏连忙伸手四根手指对天发誓:“翠娘,只要你离开此处,我必然是会真心实意待你的,我堂堂一个国公府的琏二爷,虽说扶不得你坐上正妻之位,但将你纳为妾室,还是小事一桩,到时候不仅你就是贾家人,就连孩子,也会跟着我姓贾,毕竟你也知道,那个母老虎到现在连个蛋也下不出来。” 纳不纳妾的,妇人不在乎,毕竟自己攒了那么多银子,然而让自己儿子变成贾家人,再母凭子贵,这个着实让她无法拒绝。 瞅着面前情郎眼中的浓情蜜意,翠娘似乎已经看见了今后自己作为国公夫人的威风日子。 她二话不说,就将那一堆自己男人冒死送回来的银子分给了贾琏一大半,靠在他怀里柔声道:“二爷,你说的这些,翠娘可都记在心里了,今后这日子,我和孩子可就全靠你了。” 贾琏摸着到手的金锭,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然而嘴上却一直在推拒:“翠娘,万万不可,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攒下的银子,我贾琏又岂能是那种吃软饭的男人?” 翠娘见他如此,心中更下定了决心,直接不由分说地就堵住了他的嘴:“琏郎,我知道以你的身份不缺银子,可是你之前不还说家里那黄脸婆管住了钱财么?这锭金子,你只管拿去喝酒,她不愿意对你好,我愿意。” 贾琏又推诿了两次,最终才“不情不愿”地把金子揣进怀里,而后又一番柔情蜜语后,开始第二次大吃大喝起来。 霍去病在门外看的是哭笑不得,饶是以他的见识,也不由得对贾琏竖起了大拇指,往后轻走了两步,便直奔镇国公府而回。 第二百二十章 二探北城张麻子 第220章 二探北城张麻子 “呵,你家这位琏二叔,还真是有够……” 回到镇国公府邸,牛弘和谢安二人早已经先一步回来,在听见霍去病说完早上的所见所闻后,当场就有些忍俊不禁。 受限于贾琏名义上算是霍去病长辈的身份,牛弘倒还好,只是摇了摇头,可谢安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张开大嘴捧腹浪笑着不停。 “蔷哥儿,这贾琏还真不愧是青楼花坊里的名人,勾搭人妻也就罢了,居然连人牙子的媳妇都不放过,简直是千古奇闻,哈哈哈。” “安哥儿,说话当心点。”牛弘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整日没个正形,但骨子里还是有着世家公子哥的沉稳的,当下也是提醒道。 霍去病随即摆了摆了手,示意无妨。 他可没把贾琏当做长辈,或者说贾家人,就没有一个能让他以长辈之礼看待的。 别说前几天夜里那件事贾琏也在场,便是他这偷人妻女,另外还要谋求钱财的恶心之举,就让他极为不耻。 谢安不以为意,满脸不岔地说道:“这种下三滥货色,虽然不比贾珍、张麻子更可恶,然而却也像是个苍蝇,若把他当做世交长辈来看待,那才是恶心了蔷哥儿,恶心了咱们兄弟。” 牛弘还想说什么,结果最终也只是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实在是贾琏干的事情太过奇葩,堂堂一个国公府的二爷,地位尊崇身份尊贵,可偏偏跟人牙子的媳妇勾搭成奸,甚至还看上了那三瓜两枣的不义之财,这真是让人无语至极。 几兄弟说笑了几句,便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牛弘看着若有所思的霍去病问道:“去病,看你这模样,是已经有什么打算了?” 霍去病点头道:“已经有些想法了,还要先请安哥儿以步军衙门的名义将那张麻子手下的妻儿先控制住。” 谢安虽然不解其意,但立刻就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闻言,牛弘不由得赞叹似地多看霍去病一眼,他其实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但却是打算由自己镇国公府亲自出手将人控制。 然而听霍去病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这想法是有些冲动了,真要施行起来容易授人以柄,但是利用步军衙门的名义抓人就没事了,反正也是职务分内之事。 蔷哥儿他虽然年纪不大,可做起事情来却极为老练,简直跟那些修炼了一辈子的老狐狸没什么区别,难怪爹这么看重他。 看来我这么多年都活在狗肚子上去了,牛弘不禁在心底腹诽了自己一句。 “那贾琏呢?”他眯起眼睛又提了一句。 霍去病不禁摇了摇头,贾琏若只是偷人也就罢了,他就当没看见,然而听那对话意思,明显已经知道翠娘丈夫就是个亡命之徒,倒不如吓他一吓,免得乱说话。 “也先抓了吧,到了明天再放出去,反正这位喝花酒喝惯了,一天两天不见人,也没人怀疑。” 谢安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先一步去了步军衙门。 此事事不宜迟,说不得晚一步贾琏就回家去了,到时候可就没法去贾府拿人了。 别说贾母等人不会同意,就是谢鲸也不会让他们这般胡来。 待谢安走后,霍去病跟牛弘两人又来到后院凉亭,一边喝着丫鬟泡好的茶,一边又听牛弘说道:“蔷哥儿,你是打算用这对母子,来威胁那个张麻子的手下?” “正是。” 霍去病点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若他只是个孤家寡人,那也就罢了,还真不好拿捏,随时都有可能被张麻子知道,然而此人既甘愿冒着风险把银子拿回家,就说明还是重视妻儿的,他可以把脑袋踢在裤腰带上行恶,但我不相信他还能放任自己儿子不管。” 显然牛弘心中也是这么想的,手指轻轻敲打在石桌上,认同了霍去病的主意。 而且,他并没有去问霍去病究竟要怎么威胁,因为他相信,能将家中老仆视作长辈的霍去病,绝对不会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婴儿。 既然已经决定今天夜里再探张麻子,那霍去病索性也就不再回去,中午草草吃过饭,又和牛弘对练了半个时辰后,便回到客房开始养精蓄锐。 斜月西垂,到了寅时一刻,霍去病、牛弘和谢安三人便再次穿着夜行衣上马,一路疾驰向着北城区的方向狂奔而去。 到了地方,一切如故,胡同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依旧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出现,昨天那两个盯梢的亲兵也紧随其后,出现在牛弘面前汇报情况。 “这张麻子还真是能撑得住气。”牛弘皱起眉头说道。 霍去病淡淡道:“无妨,他再沉得住气,也只是瓮中之鳖,咱们的对手可不是他。” 说罢,又看向两兄弟,神色认真地弯腰行了一礼:“倒是弘哥儿,安哥儿,让你们为我这件事连日奔波,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见这般情形,谢安这糙老爷们当时就不乐意了:“去病,你这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兄弟,一点小事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而且这张麻子干下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便是你不说,我也要捏碎这贼酋的脑袋!” 牛弘伸手托起霍去病,也是不以为意地笑道:“蔷哥儿,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将来有机会到了北疆沙场,兄弟们可还指望着你这牲口照应呢。” 霍去病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闻言也释然一笑,不再多说。 就这么如同昨日一般,一直等到了天色将明的时辰,那倒夜壶的喽啰果然再一次打着哈欠,推开院门走了出来。 只是与昨日不同的是,那裤脚不再高高挽起,显然是没打算再跑出去了。 见状,霍去病跟二人点点头,也是再一次窜了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他身后。 “妈的,天天让老子倒这些屎尿屁的腌臜东西,你们倒是睡的香!” 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正蹲在河边清洗着夜壶,嘴里吐着不干不净的抱怨,正当他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忽而眼前一黑,下一刻,脑后传来一股无法抵挡的剧痛,转眼就晕死过去。 在他背后的霍去病先是看了一眼胡同方向,而后拖着一只脚脖,迅速就来到了一处视野无法看见的凹地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威逼喽啰探实情 第221章 威逼喽啰探实情 靠近河岸的凹地中,除了霍去病跟被打昏过去的络腮胡喽啰外,还有一个粗布麻袋,里面正是提前被带过来的贾琏,此刻被绑着手脚堵着嘴,正胆战心惊地不断在挣扎。 霍去病下手极有分寸,那男子只是晕死了几十息的时间,便捂着后脑勺悠悠醒来。 然而这么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让他在清醒的第一时间便克制住了睁眼的举动,而是试探性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只是,这般举动要是能瞒过霍去病这个老狐狸,那他也就不配孤身一人在大草原上跟十来个匈奴的最精锐斥候勾心斗角了。 那些草原探马,每一个拎出来都是足以以一当十的好汉,又岂是他能比的? “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地上露水重。”霍去病瞥了一眼,淡淡说道。 男人当即浑身一颤,然而却依旧没有睁眼,犹若未闻。 “嘶!” 下一刻,霍去病一只脚便踩了上去,男人瞬间睁开了眼睛,捂着已经磨破皮的左手,面部扭曲。 “闭嘴,若是发出一点声音,我就要你的命。” 听着身后不容置疑的声音,男人咬着牙,硬着又把惨叫憋了回去。 霍去病走到他面前,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这个被贾琏偷了媳妇的倒霉蛋,漠然开口:“想死,还是想活?” 这小喽啰可跟街头好勇斗狠的青皮混混不一样,见血乃至杀人是常有的,然而见着霍去病那双杀意凌然的眸子,却也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他么绝对是个狠茬子! 弄不清霍去病的来路,他也只能赔笑着点头道:“自然是想活的,不知这位兄弟是哪条道上的,若是缺酒钱,大可不必这般。” “废话少说,想活的话,就给我说说胡同里面的情况,还要那张麻子,为何闭门不出?” 那男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试探性地说道:“好汉原来是找我老大的,既然如此,何不进去一叙,您也看见了,我就是一个倒夜壶的,什么都不知道。” 霍去病可不相信一个倒夜壶的能攒下那么多银子,见他不老实,一脚便踢在了肚子上,当即让他疼的满头大汗,却又憋得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不过片刻之间,男人就已经涨得满脸通红,而后发紫,眼看着就没命了。 霍去病并指如剑,快如闪电地又在他胸口点了一道,这才叫他喘过气来。 “我说,我说,好汉别再动手。”男人十分后怕地捂着胸口大喘气,豆大的汗珠在这深秋时节不断地从额头渗出。 见霍去病毫不废话的样子,他也十分知趣,一口气说道:“胡同里家眷不算,一共十三个弟兄,住在最中间的就是我们老大张麻子,至于为何闭门不出,说实话,我真的不知情,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也常有过,就是为了避风头,可能是又听到了什么消息?” 就十三个人? 霍去病蹙眉道:“你们就这些人手?” 男人当即回道:“干我们这行的,人多了嘴也多,容易泄密,这些人手就够了。” 听到他这般说,霍去病也不去试探真假,又道:“那再说说你们的买家吧。”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下意识地就闭紧了嘴巴,满脸惊诧地重新看着霍去病。 能喊出张麻子这个名字的,他自然不好奇对方为何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起初见对方似乎没有杀自己的意思,他本以为是同行之类的过来拜山门,然而一听到关于买家的字眼,顿时就不一样了。 与他这种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人比起来,那些人,可都是在京城里手眼通天的存在,若是因为自己嘴不严,以至于给他们惹上麻烦,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与今天死在河边相比,要是落在“买家”手上,别说是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怕是刚出世没几个月的孩子,都要被扒皮抽筋。 这一刻,自打入行起,就被张麻子千叮咛万嘱咐过的男人,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所受的痛苦,一言不发。 霍去病见他这副模样,对于买家都是什么人,已然更加清楚明白。 以他的手段,自然是有无数办法能撬开男人的嘴,但那些都没必要,只是轻笑了一声,问道:“你不怕死?” 络腮胡的男人嗤笑一声,看上去竟也有了些血勇:“既然知道我们的情况,还敢打听买家,便说明你们是同样的人,起码不是我们老大能惹得起的,同样的,我也惹不起你们,既然怎么样都是死,那干脆今天就死在这里。” 看着他这么一副滚刀肉的样子,霍去病倒是有些失笑,而后盯着男人的双眼淡淡开口:“你不怕死也就罢了,不知道你的媳妇孩子怕不怕?” 听到孩子二字,男人瞳孔瞬间缩小,旋即又放松下来,在心底安慰道:就连张麻子都不知道我成了亲,这人必然是在耍诈! 他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好汉,我都说了兄弟们的家眷都被张麻子接到了胡同里,你要是有能耐,直接进去想杀谁就杀谁便是,我又哪有本事拦住?” “呵。” 霍去病没有跟他废话,直接扔出一截血乎乎的手指,不及一寸长,却是让男人顷刻睁大了眼睛。 而事实上,这不过是一截用蜡油捏出来的小玩意,又抹上了鸡血罢了,然而此刻天色将明未明,他心神慌乱之下,却是全然分不出来。 紧跟着,霍去病又将那妇人和孩子的面貌特征说了一番,男人再也佯装不了冷静,伸手就要去抢夺地上的那节“断指”。 霍去病自然不会让他如意,当着面一脚就将其踢进了不远处的湍急河流中。 “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男人赤红着双眼,再也没有了那副滚刀肉的样子,爬起来就要和霍去病拼命。 只听“砰”的一声,霍去病一脚正中胸口,男人顿时飞了出去,砸在麻袋里的贾琏身上。 听着里面发出的闷哼,摸着手上肉乎乎的感觉,男人还以为是妻儿在里面,连忙挣扎着起身,将麻袋口子解开。 然而一看里面被五花大绑的贾琏,他顿时就蒙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自报家门琏二爷 第222章 自报家门琏二爷 自从昨天被抓住之后,就一直关在黑牢里,一天一夜只吃过两顿剩饭的贾琏如今憔悴无比。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刚从翠娘肚皮上爬起来,连衣服都还没穿好,就被一伙子穷凶极恶的歹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抓了起来。 更奇怪的是,也没人搭理,只是关着,这不由得让他心里更为惶恐不安,愣是吓得一夜都没睡着。 如今突然被人解开麻袋,迫不及待睁开眼的贾琏慌忙就要开口求饶,结果猛一看被自己带了帽子的男人正双眼赤红地盯着自己,顿时就吓得魂飞天外去了。 “你……你……” 贾琏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一瞬间就“想通”了前因后果,定是这男人回来抓奸,所以才把自己给了起来! 又环顾四周,发现天色晦暗,四野无人,唯有枯草和隐约传来的湍流之音,更是害怕的肝胆俱裂,这分明就是杀人埋尸的顶好去处! 这一刻,求生的欲望在贾琏心中达到了顶峰,他像一条虫子般竭力在地上扭动着,试图远离络腮胡男人,更是在惊惧之下吐掉了堵在嘴里的破布。 贾琏那张俊俏的脸蛋此刻眼泪鼻涕一把抓,顾不上喘口热气,他痛哭流涕地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是翠娘她主动勾引我的啊,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心忧妻儿,五内俱焚的男人闻言,顿时就愣住了,这是何人?他口中的翠娘又是谁? “你说什么?”此刻,他忘记了霍去病还在身后,一把抓住了贾琏的脖子。 贾琏丝毫没有觉察到异常,仍旧求饶:“都是翠娘那个荡妇勾引我的,不是我的错啊好汉,我乃贾家长房长子,好汉饶了我,好处必定少不了你的。” “翠娘?” 男人一时间接受不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愣住了原地,直到贾琏喋喋不休地求饶声将他重新惊醒,打量着面前那张苍白的脸,他终于明白过来。 “老子杀了你!”男人一声怒吼,满腔的愤怒都集中在高高扬起的拳头上。 见状,贾琏目眦欲裂,顷刻间一股尿骚味便从身下蔓延。 一直冷艳旁观的霍去病倒是颇为哭笑不得,他倒是没想到,还没轮到自己开口呢,贾琏就先一步把自己给暴露了。 “行了,你儿子活的还好好的呢,你就不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淡淡开口。 一听到自己儿子的消息,男人瞬间就止住了即将下落的拳头,比起那个偷汉子,让自己当了乌龟王八的翠娘,显然还是儿子更能让他在意。 “我儿子在哪里?” 只听扑通一声,男人转过身直接跪在了霍去病面前,再无此前的滚刀肉模样。 死里逃生的贾琏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幕都傻眼了,他认不出蒙面又刻意改了声线的霍去病,只当自己貌似有了机会活下去,当即也是紧紧闭住了嘴,免得又将那汉子吸引过来。 霍去病低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知道你儿子在哪里,那就要看你打算怎么办了。” 说罢,他一弹指,一颗圆润石子便精准地打在了贾琏头上,让他瞬间昏迷。 接下来,男人毫不犹豫地改了口:“大人,我此前说的里面情况都是真的,至于您要问的卖家情况,我的确不知情啊,别说是我,就连其他十几个弟兄,都一概不知,唯有张麻子他自己知道,平常跟上面的联络他都是瞒着所有人,我们只负责把货给做出来。” 关于这一点,霍去病倒是没怎么失望,以张麻子这些天表现出来的谨慎看,的确是个不会轻信于人的。 “你们这些年总共做了多少货?现在没出手的还有几个?”他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 男人再次回道:“大人,总共有十七头货,现在没出手的还有一头,如今都在张麻子亲自看着。” “好一个十七头!” 望着面色坦然的男人,霍去病的杀意几乎都要从牙缝里冒出来。 别看十七是一个很小的数字,然而采生折割之术的凶残与惨无人道,已经超出了世人的想象,能在这种手段下坚持活下来的,概率低到令人发指。 这意味着,这些年来,至少有近千孩童,死在了这伙人手中。 也正是知道自己犯下的是绝不可能幸免的大罪,所以他才能在霍去病面前这般视死如归,因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今在看着男人一脸心忧自己儿子的模样,何其讽刺也。 要是此刻站在霍去病位置上的是谢安,怕是早就一拳打死这个畜生了。 霍去病压下心底的杀意,面色平静地看着男人:“你若是还想让自己儿子活着,那这段时间,就好好给我守着张麻子,有任何风吹草动,或者张麻子见了什么人,都要及时禀报给我,不然,这采生折割的手段,我就让那小娃也亲自尝尝。” “不……不!” 男人闻言,瞬间冒了一身冷汗,他实在无法想象被自己视作珍宝的娃子被人斩断四肢、剥去皮肤再用塞进兽皮里面的样子。 砰!砰! 男人跪在地上疯狂磕头不止,任由血液自额前滴落,拼命地向霍去病求饶:“大人,求求你饶过我儿子,从今天起,我保证会把张麻子吃喝拉撒干的所有事情全都汇报给您。” 他全然没有一点为自己求饶的意思,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做的事情败露,那就是死路一条,更别说如今还成了贵人们斗争的一颗棋子。 现在只要能将他家的血脉延续下去,那就八辈子修来的天恩了。 目的达到,霍去病却没有丝毫笑意,他一脚踢飞已经爬到自己腿边的男人,冷冷道:“既然如此,那还不快把你身上的血迹都擦干净,要是被张麻子发现,你就自求多福吧。” 男人慌忙点头,在这深秋时节直接一头扎进了腥臭的河水里,还不忘和霍去病说道:“大人,等回去我就说自己掉河里了,张麻子必然不会怀疑的。” 霍去病点了点头,见他这般卖力,又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只要你好好做事,儿子、媳妇,我都会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那个贱人!” 一提起翠娘,男人顿时火冒三丈,甚至把儿子被抓的事情也都归咎在了她头上。 第二百二十三章 龙子出行狩北苑 第223章 龙子出行狩北苑 霍去病可不管他如何看待翠娘,左右也不过是一个与外人通奸,要对自己丈夫谋财害命的贱人罢了,不值一提。 只是这男人,还需要打压提点一番,免得出现什么差池。 他望着先前踢飞“断指”的河边方向,淡淡道:“记住,你做的好,你儿子才能过得好,如若不然,就不是一根指头这么简单了。” 从对霍去病的恨,再到对自己儿子的担心,最后变成庆幸人没事的劫后余生,也不过是短短几十息的功夫。 男人在这一刻全然忘却了霍去病对自己儿子“做过”什么,唯一想的,便是要好好做事,以完成这位大人的要求,好保全孩子性命。 见状,霍去病不以为然,对付这等下三滥的匪徒,他显然是没有半点成就感。 努了努嘴,看着贾琏的方向,他又说道:“记住你说的话就行,至于这个奸夫,就交给你处置了。” 男人一听,顿时就激动起来,爬上岸后对着霍去病又是一阵磕头,而后便满脸狞笑地走向贾琏。 此刻在他心中,竟还有些莫名的感激霍去病,让他能有出这口恶气的机会。 啪! 只见他一巴掌扇在昏迷的贾琏脸上,那毫无血色的面容顿时出现了一个通红的手印,并且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肿起。 同时伴随着一声哎呦,贾琏也被这一个大嘴巴子抽醒,悠悠睁开眼睛后,便见到一只沙包大的拳头迎面砸下。 贾琏下意识就要逃窜,然而被五花大绑的身子无论如何也逃不得,挨打的同时只能发出嘶哑地求饶。 只可惜男人丝毫不为所动,看那模样,显然是奔着活活打死贾琏去的。 拼命将脸往地下藏的贾琏此刻在心底把旁边站着的霍去病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究竟得罪谁了,才会有今天这么一遭。 眼见着贾琏鼻青脸肿的不成样子了,霍去病开口将其制止,便是看在王熙凤的面子上,也不能真的让人把贾琏给活活打死。 “行了,赶紧回去,免得张麻子起疑心。” 听到霍去病的话,男人即便是心再有不甘,也只能收手,重重地朝贾琏脸上啐了一大口之后,便慌忙拿着夜壶往回赶。 霍去病遥遥注视着他的背影一直消失在门内,又等了半个时辰左右,见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后,这才一记飞刀斩断了贾琏身上的绳子,随后消失在草甸中。 “哎呦,哎呦!” 脸肿的跟贾珍那头猪没任何区别的贾琏在察觉到身边没人后,终于停止了那半死不活地呻吟。 躺在地上歇息了片刻,忍痛勉强站起身子后,他将肿成一条线的眼睛用力睁大,打量了一番周边情况后,便拖着瘸了一只的双腿,缓缓向着炊烟升起的闹市区走去。 同时心底打定主意,这一次侥幸没被人打死,下一次再偷人,可千万要赶在天亮之前离去,免得又挨上这么一顿老拳! 至于报复的想法,他堂堂一个贾家二爷,居然半点都没有。 而已经悄悄离去的霍去病,此刻正骑着高头大马,与牛弘和谢安二人一起,慢慢走在大街上。 眯眼看着热闹的市井繁华,牛弘低声笑道:“去病,这打一大棒再给个甜枣的策略,可算是让你给玩明白了,这下那家伙,必然是不会再有二心了。” 霍去病淡淡道:“左右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我也没指望用他就扳倒忠顺王府,只要能打探出贾珍的消息,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牛弘点点头,不过脸上还是颇为可惜,真要是凭他们三个就找到足以扳倒忠顺王府的证据,那今后在景佑那一帮子龟孙面前,可就有话说了。 至于对手是一位亲王,他浑然不在意,毕竟当今天子跟忠顺亲王的关系,那是满朝文武心知肚明,一旦有这种机会,那他必然是不会包庇对方的。 “对了,至于那对母子,还要再麻烦你了弘哥儿。”霍去病想到什么,又提了一句。 牛弘无所谓地点点头,以他的想法,这偷人谋财的翠娘知道一些事情,为避免出差错,最好是一刀了之。 然而还有个正在喝奶的娃娃在,如今之计,也只有派人将其送到南边,寻个没人认识的城镇,由她自生自灭了。 想到这里,牛弘不禁失笑道:“没想到那喽啰倒也有些人性,宁愿自己不要命,也要让自己儿子活着。” 霍去病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淡淡道:“凡是能做出采生折割之事的,都已经不能再算人了,与禽兽无异,便是再舔犊情深,也是个畜生,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谢安也是当即接话过去:“弘哥儿,这次你可不能和我抢,那张麻子,我非要亲手把他扒皮抽筋不可。” “行行行,没人跟你抢。”看着他那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牛弘哭笑不得地说道。 转头又看向霍去病,好奇道:“去病,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沉思片刻,霍去病说道:“按兵不动,眼下只能先等着,看贾珍他们如何露出马脚,再行定夺。” 牛弘点点头,还不待他再开口,便听谢安说道:“蔷哥儿,既然如此,那今天就去我家里喝酒,刚好我爹找你也有些事情要说。” 霍去病略有些惊诧地抬起头,不知道谢鲸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 谢安解释道:“后天宫里那帮子龙子龙孙要秋狩,地点在狩北苑,到时候不止皇城司的人要布防,咱们步军衙门也是份内之事,看我爹的意思,应该是打算让咱俩都去。” 要去给那帮子大爷护卫,他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 别提自己一个人在家逍遥自在,真要去的话,没出事也就罢了,无非是没有任何功劳,可但凡一星半点的差池,那可就是遭大罪。 闻言霍去病倒是恍然大悟,龙子龙孙出行,那可是大事,落在谢鲸头上,他自然是要把自己儿子派去,以表明自己的重视程度。 顺带着喊上自己,也就正常了。 不过他自己倒是无所谓,这几天事情一件跟着一件,虽然都不大,可却让人感觉憋屈的紧,权当是出去透口气了。 反正依照往年的经验,此行也不过是走两步路的功夫,出不了什么问题。 对此,牛弘倒是颇为幸灾乐祸,很是嘲笑了一番。 惹得霍去病和谢安二人联手将其制服,一同压着去了定城侯府,打算狠狠地将其灌醉。 第二百二十四章 芝麻巷里斜阳忙 第224章 芝麻巷里斜阳忙 午后斜阳西照,在定城侯府合力将牛弘灌得不省人事的霍去病此刻刚刚踏进芝麻巷子。 已经有两天没见到主子的晴雯听闻门外的动静,着急忙慌就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条热毛巾,微微踮起脚尖为霍去病擦脸。 “爷,怎么又喝这么多酒,嬷嬷出去买菜时可听说了,最近京城不太平呢。”晴雯皱起琼鼻,傲娇的狐狸眼中有着掩盖不住的关心。 霍去病接过毛巾笑了笑,任由晴雯帮着把身上已经脏了的长衫脱掉,说道:“无妨,以你大爷我的酒量,他们两个还喝不倒我。” 闻言晴雯白了他一眼,妖冶的狐狸眼别有一番风情,再加上尚还稚嫩的面容,看上去倒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妖精一般。 “那也不能多喝了,爷前段时间不是还在说着要养身子么?” 霍去病在定城侯府喝的尽兴,此刻见朱嬷嬷不在,便来了几分兴致,捏着俏生生的瓜子脸蛋,佯怒道:“好你个小丫鬟,反了天了,居然管起老爷来了。” “唔。” 晴雯那双桃花般的狐狸眼顿时就泛起了雾光。 “大爷,是奴婢多嘴了,还请爷责罚。” 然而晴雯显然是不怕霍去病的,那神情虽然惶恐不安,可语气中却满是挑衅的意味。 她微微侧过身子,双眼中跃跃欲试。 “看来是老爷我这两天不在家,让你的尾巴都翘上天去了。”霍去病不由分说,直接就往房间走去,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小丫鬟。 到了房间,脚后跟一提,房门便自动关住,只听“砰”地一声轻微响动,人便已经坐到了书桌之上。 此刻小晴雯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的主子,来到房间的她眼神已然起了变化,白皙如玉的面容也微微泛起了绯霞。 “不知大爷究竟要怎么责罚呢,奴婢可着实惶恐万分。”晴雯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你这以下犯上的小丫鬟,老爷要怎么处置,只管受着便是,哪来这么多话!”霍去病“狰狞”一笑,咧开了嘴。 良久后,主仆二人重新对视着,这一刻,眼里似乎只剩下了彼此,以及微微的气喘。 其实在跟凤姐儿有过那一下午的荒唐事后,他这些天是不愿意对晴雯如何的,原因无他,这只会让尝到甜头的身子骨越发没了定力。 然而如今又必须要静养了十天半月,因此对于霍去病来说,这实在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折磨。 毕竟,再吃过山珍海味之后,粗茶淡饭便不能再引起多大的馋虫了。 然而看着晴雯那双柔情蜜意的狐狸眼,他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让这个渐渐食髓知味的小狐狸满意再说。 比气息绵长,再来八个晴雯也是比不得霍去病的,然而此刻面色绯红好似玛瑙一般的小姑娘骨头却是极硬的,丝毫不愿意服软。 “大爷,奴婢知罪,下次还敢,嘻嘻!” 霍去病当即勃然大怒,觉得这丫头越发不知“天高地厚”。 莫非是前几天的教训还没够? 这一次与之前不同,那晴雯薄如蝉翼的眼睑都在微微颤抖着,神情如痴如醉。 她低头看着霍去病,从鼻腔发出的声音忽远忽近:“蔷大爷,您这两天不见人影不说,莫非是连武艺都落下了不成,功夫都生疏了……” 话音未落,最后的声音已然有些变了形,像是少女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芝麻巷子里似乎又起了狂风,连带着不断听见外面竹子折断的声响,让停在窗沿的一只麻雀都受惊飞走。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穿过窗户的一束斜阳都换了方向,房间里余音绕梁的动静悄然消失,然而一股异样气息却经久不散。 此刻的小丫鬟晴雯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位置,用手撑着侧脸,斜倚在已经解开铜钩放下帷幔的床上。 如今当着霍去病的面,她已然不需要再顾忌什么,微眯着双眼,像一只吃饱了晒太阳的小猫一般,满脸回味。 霍去病从晴雯挂着的衣服内翻找出一方帕子,如同刚洗过脸一般,擦拭着手和嘴角。 晴雯发现了这一幕,顿时又红了脸,心中对于这个主子,更是喜欢极了。 “我倒快成了晴雯大奶奶的小厮了。”瞧着那一双玉柱,霍去病顺势倒了下去枕着。 晴雯丝毫不怕,嘻嘻一笑,坐起了身子,俯视着霍去病,也学着他方才的动作勾着下巴,用在贾府学来的主子语气说道:“嗯,蔷哥儿,你今日的确是辛苦了,应该好好犒劳一番” 也不知为何,听着这一番语气,霍去病还真有些食指大动。 余光朝下瞥了一眼,玩心大起的晴雯更是信心满满,又极尽魅惑地说道:“蔷哥儿,说吧,有什么要求,要什么赏赐,都尽管提出来,老爷如今不在家,一切事情都是奶奶我做主,全都依你。” 霍去病听得一怔,怎么感觉,这小狐狸精要比王熙凤那个千年狐狸还要更懂一些呢? 晴雯见他这般模样,原本也大羞的内心渐渐被好笑掩埋,她抚摸着霍去病清峻的脸颊,将手足都伸展着: “不知蔷哥儿你,到底想要哪种赏赐呢?” 霍去病也只好陪着她玩闹:“既然晴雯大奶奶这般大方,倒不如轮番都用上一遍?” “好你个贪心的奴才!” 温热的吐息拂在身上,让晴雯不由得吃吃笑了一下,她学着王熙凤平日里骂人的样子说了一句,而后……欣然同意。 然而足足两刻钟的时间过去,晴雯大奶奶的赏赐都已经空了,却仍旧没能让下人满意。 那肤如凝脂细滑地手腕和足踝已然酸胀不已,晴雯忍不住活动着,楚楚可怜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霍去病。 “爷,怎么还没好啊?” 这一刻,轮到霍去病重新掌握主动权,看着那张鲜艳欲滴的面容道:“大奶奶,不如想想刚才我是怎么做的?” 晴雯回想起少年拿起帕子的那一幕,顿时就红了脸,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那一丛睫毛忽闪忽闪间,倒像是摇扇一般。 彼此恰有一束残阳穿过窗外枯叶间的缝隙洒落,少女纤嫩的皮肤下,青色的经络都微微可见,如同丝丝羞意,逐渐蔓延至心头。 第二百二十五章 贾琏回府惹人言 第225章 贾琏回府惹人言 不提芝麻巷子里晴雯大奶奶跟霍去病小厮这对主仆之间的好事。 此刻,在荣国府那三间兽头大门正西,一扇角门外,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贾琏正踌躇不前。 那张猪头似的面容上,除了龇牙咧嘴的疼痛外,就只剩下对于那个被他戴了绿帽子的男人的憎恨。 被打成这副惨状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身上从翠娘那里得来的钱财也都在挨打的过程中尽数丢失,以至于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硬是靠着一双脚从北城区走到了荣国府。 可怜如今一双黢黑的脚底板满是血泡。 一路上,又渴又累,贾琏本想寻人帮忙,然而众人一看他这一副鬼样子,便觉得是个骗子,对他口中所言的荣国府根本不当回事。 遂也只能一步步走到现在,水米未进。 然而真到了荣国府,贾琏却又犹豫了。 用手摸着自己完全没有消肿迹象的猪头脸,贾琏心中的屈辱之情越发深了,眉头也高高皱起。 这要是回了家,该如何向其他人解释? 犹豫许久,直到偷懒的看门下人发现,还以为来了乞丐的他刚要拿起棍棒驱赶,贾琏慌忙应了一声,这才免遭毒打。 “琏,琏二爷?”小厮惊呆了,看着面前比乞丐都不如的贾琏,惊叫出声。 “来人,快来人,琏二爷,您这是怎么了?小的现在就去给您报仇!”小厮邀功似的说道。 “滚一边去,老子就是不小心摔倒了,敢多嘴仔细你的狗腿!”唯恐将更多人喊来看自己出丑的贾琏心烦气躁,一巴掌就抽在了小厮脸上。 听着那清脆的响声,看着小厮脸上跟自己如出一辙的巴掌印,贾琏心情突然好了许多,低着头,弯着腰,猫似的赶紧往自己院子里跑去。 那小厮敢怒不敢言,直到贾琏背影走远,这才狠狠地往门外啐了一口唾沫:“呸,什么东西,我看八成是偷人家媳妇被抓住了!” 那小厮犹不解气,眼珠子一转,转身跑进荣国府里面,跟其他人故弄玄虚道:“你们猜猜,我刚才遇到了琏二爷,看见了什么?” 其他小厮连忙顺着话头去问,他却又闭住了嘴,只说让他们亲眼去看。 众人被勾起了好奇心,犹如猫抓一般,有胆大的便往贾琏院子跑去,佯装路过的样子,而后跟贾琏匆匆擦肩而过,心中大惊地同时,一颗八卦之心也是熊熊燃起,丝毫按耐不住。 “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嘿,出大事了,琏二爷不知被什么人打了,现在脸肿的跟猪……那什么一样。” “这个我知道,肯定是芝麻巷子的贾蔷打的,不信你们去看,那伤看着就和东府的珍大老爷一样。” 正说着,那眉飞色舞的小厮忽然间对面人给他使颜色,顿时心中警醒了几分,连忙闭口不言。 下一刻,便是带着三分怒意的啐骂从身后响起:“你们这群惫懒的小兔崽子,成天就知道游手好闲,围在一起跟个娘们一样叽叽歪歪,莫非是想让老娘扣扣你们的月钱?” 朱唇未启骂先闻的王熙凤款款从一丛竹林后走出,她扭动着独属于成熟夫人的丰腴,一张彩绣辉煌的鹅蛋脸上带着几分凌厉,让这群下人丝毫不敢直视那双凤眸。 在经过前天下午那场云雨之后,王熙凤的身子骨好像是发了芽的种子,越发艳丽起来,此刻便是训斥起下人,都带着浓浓的风韵。 就连多年未曾好好打扮过自己的珠大嫂子李纨,都忍不住悄悄问王熙凤又换了什么胭脂水粉,看上去才这般容光焕发。 瞧着这些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个个开始装纯良的下人小厮,王熙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暗道看来是自己这两天心情好,给他们好脸给多了。 “来,都给我说说,又在说谁家的东家长西家短。”凤辣子凤眸含煞,指着一众下人的鼻子啐骂。 几个小厮你看我我看你,却都没有敢出声。 开玩笑,要是让这个母夜叉知道自己是在说她丈夫的玩笑话,那还不得被打断一条狗腿? 王熙凤见状,冷冷一笑,双手抱胸,挤出一片汹涌:“行,不愿意说是吧,看来是翅膀都硬了,既然如此,下个月的例钱全都减半!” 一听到要扣钱,那几个人顿时就慌了,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有一个机灵的连忙朝着王熙凤下跪,一边扇着自己的嘴巴说道:“二奶奶,是我不对,不该在背后说二爷。” “二爷?他人回来了?” 王熙凤一听到贾琏的名字,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一时间也顾不得这几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了,连忙问道。 前天夜里,回去便是面对贾母,王熙凤都面色如常,应对自如,甚至还主动开起了自己的玩笑,把平儿都吓得够呛。 然而在回去院子的路上,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份的缘故,终究是有些慌了,纵使跟贾琏互相之间早就没看情意,然而一直以来守着的贞洁名声还是让她有些难安。 直到让平儿上上下下检查了三四遍,她这才放心的进入院子。 谁料却压根就没有看见贾琏,一问丫鬟,也只是说下午就出去了。 然而这一次,即便是猜到贾琏借口卧病不见贾母,又跑去喝花酒,王熙凤心中竟也没有丝毫怒气,反而摸着微微涨起的小腹,睡了个多年来都不曾满足的好觉。 以至于后面这两天的时间,一直没有露面的贾琏反而让王熙凤心情大好,险些就忘了自己还有个丈夫的事实。 如今乍一听贾琏二字,她甚至还有些违和的陌生感。 众人没有听出来王熙凤语气中的异样,那个还在扇着自己耳光的小厮忙回道:“二奶奶,琏二爷的确回来了,就是人好像被谁打了,那脸肿的,都不成样子了,看着十分可怜,所以小的几个就多嘴了几句……” 王熙凤这会儿也终于缓过神来,过去了两天,她心中那一丝愧疚早就烟消云散,甚至一想到贾琏不知在抱着哪个野女人喝酒,她的心绪就情不自禁飞到了那天下午。 回来就回来了吧,只是,这被人打了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夫妻二人相看厌 第226章 夫妻二人相看厌 还能怎么着,八成是琏二爷偷人家媳妇被逮住了呗。 听到王熙凤的自言自语,众小厮都在心中齐齐暗道,然而当着这位母夜叉的面,却是无一人敢说出来。 此时此刻,王熙凤却是由于心虚的原因,越想越多,她再也顾不上这些多嘴的小厮,急忙就带着身后两个丫鬟向着自家院子赶去。 “好端端地怎么就被人打了呢?” 王熙凤秀拳中死死攥着一方帕子,看那上面的花纹,赫然是前两天在霍去病家中劳苦功高的那一张,也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心理,硬是在临走前从客房带走了它。 此时此刻,凤姐儿满面忧虑,一双柳眉皱起,却并不是担心贾琏伤势如何,而是在怀疑这件事和芝麻巷子里那个小倔驴有关。 这平白无故地,该不会是贾琏真的发现了什么,然后去找蔷哥儿他理论了吧…… 王熙凤急匆匆地走着,一双圆润修长的玉柱在裙摆里几乎没有停过,然而她却是有些入局则迷了,若真是被贾琏发现,他又因此事挨打,那现在怕是整个贾家都要翻天了。 也不至于身为当事人的自己还能完好无损的从老太太那里回来。 “奶奶回来了。” 待王熙凤进了院门,也没有心情理会门口的小丫鬟,径直便往里面走去,只是还未到屏风处,便听见贾琏“哎呦,哎呦”的声音不绝于耳。 闻着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动静,凤辣子心中更是一个激灵,待走到里屋一看,却发现那贾琏正趴在矮炕上,左手拿着酒壶,右手拿着烧鸡腿,眼神发绿地盯着面前的食盒大快朵颐。 至于大丫鬟平儿,正拿着药酒在那张红紫肿胀的背上来回涂抹。 身后王熙凤的动静根本不足以叫醒此刻的贾琏,然而平儿却是异常机警,直接就回了头,在看见主子眼中的一抹忧虑后,顿时就福灵心至地轻摇了摇头。 主仆二人多年,早就培养出了不一般的默契,此刻凤辣子见状也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要是那件事没人知道,一切就不足为虑。 王熙凤在心里念叨了一句,而后使眼色让平儿离去,自己则接过药酒,却并没有继续涂抹。 不知为何,望着贾琏那猪头似的胖脸竭力睁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盯着面前烧鸡的样子,凤姐儿就发自内心地觉得十分好笑。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犹如饿死鬼投胎一般地贾琏,凌厉的凤眸中闪过一丝讥诮,这个死鬼,就知道贼心不死,自己都成这样了,心里还打着平儿的主意呢。 明知道自己一直防着,可这院里那么多丫鬟,还偏偏脱了衣服喊来平儿帮涂药酒。 不过,终究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看着虽伤势不重,但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的贾琏,王熙凤也是有些于心不忍,柳眉蹙起道:“二爷这是怎么了?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你打成这样?兴儿那个囚攘的人呢,连主子都护不住,要他还有什么用!” 兴儿便是贾琏身边养着的清秀小厮之一,由于王熙凤极力阻止贾琏纳妾,因此在这等龙阳之好上,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每每想起这等恶心事,她内心也是怄的不行,因此趁此机会,也是直接发作出来。 这个时候,因为不再涂抹药酒而导致后背火辣辣一片的贾琏才发现,王熙凤竟然不知何时进来了。 关于自己偷人被抓,最后挨了一顿毒打的事情,贾琏自然是不能让这个母夜叉,以及贾家任何人知道,因此对于王熙凤一连串的问题,他丝毫没有回答。 只是用拿着烧鸡的手指了指后背,说道:“继续抹药酒啊,还站着干什么,二爷我都快被疼死了!” 王熙凤哼了一声,虽然十分不情愿,但身份如此,也只能坐下来用那挑染成鲜红色的指甲,在贾琏后背有一搭没一搭地抹着药酒。 “嘶。” 许是某一下用力过度,贾琏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嘴里的鸡肉都掉了下来。 心里本就十分上火的琏二爷刚要破口大骂,然而一想到自己苦心积虑想要谋求的翠娘钱财与自己再无关系,如今俨然又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他就硬生生憋住了怒火,继续吃着饭菜。 日后,自己还得从这个母老虎手里要银子呢。 王熙凤见贾琏这般神情动作,又哪能不知道他方才是什么意思? 嘴上虽然不说,可面上却浮现一抹冷笑。 看着那伤痕累累的拳脚印记下,瘦骨嶙峋的肋骨以及虚浮苍白的小腹赘肉,王熙凤心中突然想起霍去病那一番关于贾琏生养不利的话来。 这倒是无需再请郎中验证了,只看一眼,似乎一切都明了了。 敢情这么多年,自己还真是给这死鬼背了黑锅! 于是,不由自主地,她脑海中就浮现了一张面庞清峻、线条硬朗的英武面容来,以及那肩宽腿长、肌肉明显的健壮身子。 若是换做那个小倔驴,恐怕便不会是…… 下意识地,一只手放在了自己小腹上的王熙凤就想到了那天下午的种种云雨之事。 顷刻间,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凤辣子就红了脸,暗骂一声自己不要脸,居然当着贾琏的面,心里还在想着那件荒唐事。 摇摇头,连忙驱散了心中的念头,又看着贾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道:“这究竟是让什么人打的,可曾报官没有,当真是反了天了!” 这话却不是关心贾琏,而是为了应付接下来的贾母。 贾琏被打成这样,这会儿怕是已经传遍了贾府,老太太必然是要询问一二的,到时候她心里也好有个数。 只是贾琏一听,顿时就急了,这若是报了官,一旦调查出来,自己的脸不是丢的更大了? 且一想到自己被人抓去关了一天一夜,这母夜叉居然愣是没有让人找找,他心头就一股无名火起,甚至将这件事都归罪到了凤姐儿头上。 要不是你这个妒妇成天将我管的死死的,连喝酒的银子都不给,我至于去谋那小妇人的钱财? 且二爷我人不见了这么久,都不曾挂念,进来就赶走了擦药的丫鬟,当真是枉为主母! 然而贾琏却是忘了,倘若他真的在鬼混的时候被王熙凤派人去寻,怕是恼的要比现在更狠。 第二百二十七章 烈马再临芝麻巷 第227章 烈马再临芝麻巷 只听“啪”地一声,又饥又渴又累又困的贾琏直接将手中的酒盏摔在了矮炕上的桌子上。 他瞪着眯眯眼,厉声喝道:“报什么官?我不过是一时喝多了酒摔的,有什么好说的。” 王熙凤那张千娇百媚的面容顿时怔了怔,一时不知贾琏他抽的什么疯。 然而平日里趾高气昂惯了,也就唯有那天下午在霍去病面前低头做小,她又如何能受得了这股气,当即也是将手中药酒重重摔在了桌子上,而后一声冷笑: “你不想说,老娘还懒得管呢,日后谁拦你喝死在外面!” 只听咣当一声,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被药酒溅了一脸的贾琏此刻神色阴晴不定,望着犹在颤动的铜边镶紫檀木门,那双风流不在的眯眯眼中满是怨愤。 “这等夜叉母虎,又如何做得了我贾琏的正妻?” 这一刻,他却是真有些觉得,将翠娘扶为正房,都比王熙凤好了。 “哎呦。” 翻身拿酒的动作又让浑身上下没几块好肉的贾琏疼的龇牙咧嘴,他禁不住喊道: “平儿,你这小蹄子又跑哪去了,还有其他人,莫非都死了不成,还不快来好生服侍你二爷!” 然而任凭贾琏如何在里屋骂娘,却始终没有一人进来,全都被出去的凤辣子一个眼神就给支走。 大丫鬟平儿到底是个心善的姑娘,想到贾琏身上那些青肿,便有些于心不忍地回过头张望。 身边的王熙凤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怎么,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心疼你家二爷了?” “奶奶!” 平儿跺脚,羞得满面通红,但也只能把心中劝慰这两口子的话咽下肚中。 反正这俩主子三天两头吵架也是家常便饭了,就连老太太都不在意,甚至对于贾府下人们来说,都算不上是一桩谈资了。 想了想,见王熙凤满面阴沉的样子,她试探性地说道:“奶奶,东府会芳园里的秋菊开了,不如咱们去蓉大奶奶那里坐坐?” 王熙凤摆摆手,没好气地开口:“东府那边的珍大哥气怕是都还没消,这时候过去看什么?” 然而一提及贾珍,王熙凤刚跨过门槛的绣鞋不由得顿了顿,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个倔驴一般的少年来。 那年纪不大的小家伙不仅言语行事霸道,就连在床笫之间,都几乎是命令似的摆弄着人,可偏偏自己却像是着了魔一般,不仅任他随意处置,甚至还俯首做出了连在梦里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这让之后的王熙凤不止一次怀疑,莫非真是撞了客? 然而,若是将那便宜侄子换成贾琏,或者其他谄媚下人,她却只剩下满心的嫌恶。 念及如此,凤辣子螓首蛾眉间,都悄然浮上了一层绯色烟霞。 二奶奶的异样被平儿发觉,她担忧道:“奶奶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王熙凤连忙摇了摇头,望着渐渐昏沉下来的天色,她虽然不知道去哪,但却更不想待在屋里面对贾琏,因此步伐越来越快。 恰好因为贾琏挨打的传言散播出去的缘故,此刻正好有几个无所事事的小厮挤在墙根张望,被出门的王熙凤看个正着。 “那几个人在干什么?”一出门就看见这种场面,王熙凤柳叶眉倒竖。 平儿虽然心肠仁慈,然而却也不是滥好人,见状当即就走了过去,要将其训斥驱赶。 那几人浑然不知背后有人接近,仍旧眉飞色舞地笑着:“听说了吗,琏二爷那脸肿的,简直跟东府的珍老爷都没两样了。” “据说是又跟二奶奶吵架,被打的?” “胡扯,这两天琏二爷都不在家,分明是出去偷人被人家爷们堵在了床上!” 此刻,听着这些胡言乱语的平儿气的浑身发抖,张嘴就斥道:“都瞎说什么,你们是哪个院子里的?” 那几人一回头,便看见了平儿以及站在后面满脸阴沉的王熙凤,当即吓得面色发白,抖若筛糠。 “二奶奶。” “扑通”一声,几人纷纷下跪求饶。 平儿双手置于小腹,满脸肃然,语气严厉:“敢犯口戒,掌嘴!” 几人顿时如蒙大赦,连忙抽着自己的嘴巴子。 他们知道,这分明是平儿姑娘仁慈,不然若是换了身后那个母老虎开口,就万万不止这么简单了。 然而包括平儿在内,他们却是不知道,王熙凤此刻所想的,并不是被下人当人热闹看,而是贾琏偷人被堵的那一句戏言。 深知贾琏为人的凤辣子原本就在奇怪为何他要隐瞒自己挨打的事实真相,此刻忽地恍然大悟。 是了,若不是偷人被堵这等丢人现眼的事,他岂能平白无故咽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王熙凤不由得气急,只觉得恶心的不行,恨不得当场就将给贾琏抹药酒的双手用胰子给洗上十遍八遍。 “奶奶,你要去哪?” 看着突然向前走去的王熙凤,平儿都愣住了,她茫然地看了看面前跪着的下人,对主子就这么放过他们的行为十分不解。 待穿过角门,终于听见王熙凤咬牙说道:“去芝麻巷子,我还有点事情要跟那臭小子商量!” 闻言平儿更加茫然了,还能有什么事情? 王熙凤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独在心里念着要让贾琏好瞧。 担心人多嘴杂,这一次她并没有再坐轿子,只是和平儿徒步走着,由于正在气头上,迎着残阳余晖,这二三里路倒是也显得不远。 彼时,早已经和晴雯分开的霍去病陪着朱嬷嬷吃过晚饭后,正在后院里打熬身子。 劲风呼啸间,忽然隐约听见前院传来凤辣子的爽利笑声,他顿时就懵了,脚下的步子都有些乱了。 这匹胭脂烈马,莫非是食髓知味了? 不然,都这个时辰了,她能过来干什么? 前院里,晴雯正一脸警惕地盯着王熙凤,心中所想的,全都是那天下午去收拾客房时,看见的那一张险些湿透了的被褥。 王熙凤对于晴雯的敌视似乎浑然未觉,正跟朱嬷嬷说笑着:“嬷嬷,自打前天府里的老太太听说我来见过您后,可是在心里一直挂念着呢,这不,今天刚到的上好苏锦,还没暖热呢,就让我送过来了。” 平儿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分明是奶奶刚在街上买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言说商事需再议 第228章 言说商事需再议 听到王熙凤说的这般漂亮话,朱嬷嬷顿时喜笑颜开,上了年纪的人本就喜欢被惦念着,如今这人又是西府的老祖宗,自然就更让她开心。 接过王熙凤手里的苏锦,指肚略微一摩挲,朱嬷嬷便知定是上等的好面料,她一边想着要将其留到霍去病大婚时裁剪新衣所用,一边连忙邀请王熙凤进屋喝茶。 凤辣子也不推辞,当即就挽着朱嬷嬷的胳膊进了屋,留下平儿跟晴雯二女面面相觑。 “哼。” 晴雯一心认为是这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没皮没脸勾引自家大爷,因此连带着对平儿都没有什么好感,轻轻哼了一句后,便率先离开。 像个知心大姐姐一般的平儿自然没有把小晴雯的举动放在心里,只是看着自家奶奶那扭得宛若水蛇般的腰肢,眼中满是复杂。 哪里还有什么事情非要亲自过来和小蔷二爷商量的,无非是在气头上的奶奶想要报复二爷。 平儿将王熙凤现在的举动与之前在贾家的异常一比较,很快就明白过来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然而究竟只是心中不平,还是食髓知味,满眼复杂之色的大丫鬟就不得而知了。 正厅中,一扇画有迎客松的屏风后面,王熙凤正在和朱嬷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虽然那张彩绣辉煌的脸上笑意不减,然而怎么看,都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人老成精的朱嬷嬷在贾府察言观色了一辈子,哪能没注意到这一点,她略一想,便明白了这王熙凤恐怕不是特意来找她这个老婆子的。 当即,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王熙凤,不多时,正要随口寻个借口离开,便听见外面有沉稳的脚步声依次传来。 只听声音,正捧着一盏茶的王熙凤心里便咯噔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下意识地就连忙放下了茶盏,顺着动静抬头,只见那一袭青衫的少年大踏步而入,玉树临风,英武非凡。 朱嬷嬷瞧着眼神都有些发直的王熙凤,暗自叹了口气,只说道:“凤丫头,我老了,熬不了夜,便让蔷哥儿陪你说些正事吧。” 说罢,便将这偌大的正厅,交给了这孤男寡女。 随口和朱嬷嬷说了句客套话,王熙凤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高大少年,恍惚间竟有种当初半跪在对方面前的错觉,待回过神,心中只觉得对方那双骨节粗大的手掌好似魔爪一般,要将她的心牢牢锁死。 凤辣子的呼吸都在情不自禁中放缓,那双踩着藕色绣鞋的玉柱也不自然地并了并。 霍去病来到王熙凤面前,并没有顺势坐下,而是就站在眼前,秋潭般深邃的眸子里凝着一丝笑意:“二婶婶远道而来,实在是蓬荜生辉,侄儿有失远迎,还望莫怪。” 听到二婶婶一词,王熙凤顿时心中又是一激灵,不由得暗自啐了一口。 不过在刚离家时的那股气散去后,此刻的王熙凤甚至有些后悔,只觉得面皮发热,更不用说主动做些什么让贾琏后悔的事情了。 而且盯着那双幽静眸子,她竟还生出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好似,是自己这个不要脸的人妇,玷污了这个鹤立鸡群的少年一般。 稳了稳心神,任由自己如何胡思乱想,王熙凤面上不露丝毫破绽,她站起身,微微仰视着面前的霍去病,那两轮比薛宝钗还要丰盈、圆润的明月似乎都因此动作而轻晃了晃,牢牢吸引着思乡孤客的注目。 她还未开口,脸上的笑容便如同洛阳牡丹一般富贵迷人:“蔷哥儿,你来了,我正应着老祖宗的话,来看看嬷嬷呢,听说你在后院习武?” 其实根本不必问,王熙凤就已经嗅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汗味,然而她非但不觉得恶心,甚至还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霍去病注视着面前的这位富贵花,二十六七的年纪并未曾在对方脸上添上几道皱纹,反而令其更有一股成熟的韵味风情。 而且,和以前相比,这股成熟韵味更为明显,好似被浇灌过的花儿一般,尤为明媚。 他淡淡说道:“都说老祖宗是个念旧的,此话果然不假,我方才的确是在习武,因此来的晚了些,凤姐儿莫怪。” 这一下,二婶婶又重新变回了凤姐儿。 对于此中变化,王熙凤更是听得分明,也正因此,她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容上,笑容也更多了些,语气娇媚而婉转:“府上都说蔷哥儿你是个肯吃苦的,所以才年纪轻轻就这般有名气,看来此话也是当真不假,果真是少年英才。” 只不过此等少年,却和我有过…… 王熙凤眼神深邃,想到这里,忽地就垂下了凤眸,睫毛弯弯翘起,轻颤颤着显示出主人的不平静。 “凤姐儿太过抬举我了,哪有什么名气,如今不过是一个兵罢了。” 霍去病轻笑,又亲自给王熙凤斟满了茶水,只不过仍旧没有坐下,俯视着面前的明月道:“不知凤姐儿除了老太太的安排外,还有无其他事情?” “这……” 王熙凤顿时语噎,她哪里还有什么事情,难道要说,我是来给贾琏一点颜色看看的? 在少年那清冷的目光注视下,凤辣子没来由有些慌张,急中生智地忙说道:“对了蔷哥儿,上次说的生意事,我还有些地方不明白,你若是不忙,咱们倒是可以再商量商量。” 什么生意事,无非就是收回印子钱罢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霍去病深深地看了王熙凤一眼,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意思:“凤姐儿若有意,的确可以再商量商量,只是如今深秋风寒,此地又过于空旷,不如咱们换个地方,移步再行商议之举。” 看着霍去病面上古怪的笑意,王熙凤一张俏脸顿时就有些红了,只觉得对方已经看透了一切,如今分明是在取笑自己。 然而无论如何,她却做不出扭头就走的举动,那双腿好似定了钉子一般,就这般牢牢站在原地。 心中好似过了千年之久,王熙凤终于开口道:“正好,走的匆忙,我也觉得有些冷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日不见隔三秋 第229章 一日不见隔三秋 说罢,王熙凤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霍去病那双宛若古井寒潭的眸子,她望着霍去病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脚步极轻地奔着里间厢房方向。 在这个过程中,她鬼使神差地向门外看了一眼,却刚好对上平儿那双饱含羞意的眼睛。 见这个大丫鬟如门神一般站在那里,不时左右张望地动作,王熙凤心里安定了不少,既然有平儿放风,那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不过说来也实在奇怪,明明那天事后,在床上的时候,都已经无所顾忌了,甚至自己还主动起来,怎么不过两三天不见,心底竟又觉得羞死个人? 霍去病穿过一条狭窄甬道,又绕过一扇绣着侍女图的屏风,最终来到一间面积不大的厢房中。 此地麻雀虽小可肝胆俱全,不仅有着两排共六张沉木高椅,而且还有着一张可供双人休憩的大床,上面铺着鸳鸯锦被,其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一猜便知是出自晴雯手笔。 刚一进来,王熙凤的目光就被那大床吸引,一颗心猛地颤动了一下,谁家好人商量事情,能商量到这里来? 霍去病转过身,仍旧没有就座,只是单手指着其中一张高椅,看着浑身上下贵气逼人的凤辣子微微笑道:“凤姐儿,先坐吧。” 王熙凤应声点头,圆润的下巴于空中划过娴雅的弧度,她伸手顺了顺裙摆,而后将那磨盘放置在平滑的椅面上,纵使力度极轻,然而却也能看出其中碰撞产生的波纹。 那张极具古典气质的鹅蛋脸上展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充分体现出一位真正的高门大妇所应该有的风采,然而下一刻,突然翘起的二郎腿,却又在显露出优点的同时,将她火辣的性子揭露无遗。 朱唇轻启,王熙凤声音清亮:“蔷哥儿,你不是让我收回印子钱么,这两天我可是如数照做,只是碰到了几个泼皮无赖,可是闹的让人心慌。” 闻言霍去病不禁蹙起了眉头,凝眸看着那好似烈焰般的红唇,道:“凤姐儿,几个泼皮无赖,纵然闹事,也不至于让你束手无策吧?” 他实在不相信王熙凤能被难倒在这一步上,对于这匹胭脂烈马来说,莫说是见血了,便是真出人命,恐怕也不会有丝毫心理阴影。 看着那双凤眸中隐藏的极为巧妙的炙热情火,霍去病对于这一看法更加笃定。 面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小倔驴,王熙凤面上依旧淡定自若,只是那贝齿下意识轻咬朱唇的动作,却是暴露了内心的真正想法。 “还不是因为上次蔷哥儿你把话说的太严重,吓到了我这个无知妇人?我可是唯恐惹出点什么事情,再给你,给贾家惹上麻烦了。” 话音落地,那高高翘起的二郎腿便在不经意重新放下,惊鸿过隙间,其中的风景一闪而逝,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呵,我倒要看看,你这小混蛋是不是真的那么定力十足。 王熙凤表面上不动声色,然而那有意无意因撩拨青丝而展现出的诱人风情,却是越发动人。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就是她现在起身出去,恐怕平儿她们怀疑的也是这小混蛋行不行的问题,而非自己的名誉。 这些妇人的小心思与小动作,自然是全都被霍去病尽收眼底,他心中一时难免起了玩笑之意。 缓步走到王熙凤面前,双目直视着那张花容月色的朱颜,一股熟悉的腻人甜香便顺势涌入口鼻,他轻笑道: “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呢,怪我没有说清楚,下次再遇到这种下三滥货色,直接派人将腿打断便是,就凭他们,还没资格给贾家带来麻烦。” 嘴里说的虽然是正经事,然而手上的动作就并非如此了。 只见霍去病伸出一根食指,当着凤辣子的面,就这么挑起了她那圆润白皙的下巴尖,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光。 这个小混蛋,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这么调戏老娘! 王熙凤芳心震动,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好似三伏天里过了一桶冰水一般。 而那张古典贵气的鹅蛋脸,亦已经绯红一片,犹如刚来的路上,跟平儿所见的那一抹天际烟霞,烧的艳丽。 只是这凤辣子虽然心慌面热的厉害,更是暗骂霍去病狗胆,然而却始终坐在那张高椅上,浑然没有半点反抗的迹象。 竟是心甘情愿地微眯着凤眸,犹如一只温顺的猫咪,任由主人赏玩。 片刻后,口中却是正经道:“派人打断腿容易,只是就怕时候被人报了官,届时我被传去了官府,那该如何是好?” 霍去病手指轻轻摩挲着,眼中带着淡淡笑意:“凤姐儿,你莫非是忘了我便是步军衙门的人?真要是有人把你带去官府,也恐怕是咱们二人继续秉烛夜谈。” 秉烛夜谈?还是在官府?在那漆黑阴沉的大牢? 王熙凤呼吸瞬间就有些不稳了。 见着凤辣子这般模样,霍去病兴致都更加浓了些。 这凤辣子还真是万里挑一的,尤其是平日里展现出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贵妇模样,一旦换了个地点人物,却是变得让人想都不敢想。 这种无疑是一剂足以要掉所有男人理智的毒药。 他继续说道:“凤姐儿,看来是咱们分别的时间太久了些,以至于你都快忘了我了,哦?” “呸!” 王熙凤轻轻啐了一口,两日分别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哪里就久了? 在她听来,这话分明是在取笑自己如此迫不及待…… 然而如此丽人在怀,霍去病还真是有些留恋那天的事情了,这种情况,怕是再换一个和凤辣子容貌无二的女人,都没有这种效果。 床下是贵妇,床上……这句话,用来形容她,实在是再贴切不过。 凤姐儿狠狠地白了霍去病一眼,转过头,让那人再无法拿捏自己的下巴,同时,又翘起了二郎腿,以示自己的傲气。 不过,或许是动作太大的缘故,那小巧玲珑的绣鞋,却是晃呀晃的掉在了地上,只余穿着洁白罗袜的秀足,轻轻点在霍去病的小腿上。 对于这一切,王熙凤好似没察觉一般,仍旧轻晃着小腿,连带着头上那株金步摇,也在烛火的照耀下,褶褶生辉的摆动着流苏。 第二百三十章 雨打芭蕉绿竹折 第230章 雨打芭蕉绿竹折 王熙凤的脚,霍去病是见识过的,不同于主人的风风火火,相反很是秀气,洁白宛若玉雕。 自然,凤辣子本人更是懂得利用此中优势。 在那被罗袜包裹的白玉趾尖轻轻撞在少年胫骨之上时,两人不约而同的,都目视着对方,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王熙凤面色微红,一排洁白贝齿轻轻咬着下唇,从嗓子眼发出的声音细弱蚊蝇:“或许真的向蔷哥儿你说的那般,许久未曾见过了,一时间都有些记不清了。” “这么说来,幸亏凤姐儿今天来了,不然怕是全都忘了。”霍去病又离近了半步,此刻两人俨然已经可以嗅到彼此之间迥然不同的气息。 只不过,二人这睁眼说瞎话的场面,若是叫外人看到,怕是要在心底暗骂一声荒唐。 霍去病俯身弯腰,轻轻握住凤姐儿那只紧紧攥着帕子的手,指肚从掌心擦过,这才发觉原来已经被汗水几乎浸湿。 索性刚有过下巴被人把玩的经历,王熙凤倒不觉得有何难为情,反而腿上的力度更大了些。 霍去病微微一笑,顺势扯过一把椅子坐在王熙凤面前,以方便“挨踢”,而后夺过那稍有些湿润的手帕,拿在鼻间轻嗅: “凤姐儿倒是洗的干净,完全闻不出来了。” 王熙凤顿时嗔怒着瞪了过去,这小倔驴就会拿她打趣是吧? 霍去病哈哈一笑,倒是不再作弄她,只是将手握住,而后在她耳边轻声道:“凤姐儿这么晚了过来,又没带着仆人,想必不单单只是为了几个泼皮无赖吧,莫非是还存着什么不可见人的想法?” 到了这一刻,王熙凤已然没了三日不见的陌生和羞意,反手就抓住了霍去病的大手,将一直被打趣捉弄的嗔意冷笑着宣泄了出去: “可不可见人的,你跟我去老太太面前这样走一遭,不就知道了?” 霍去病不理会这等疯话,自顾自地起了身,拉着王熙凤的手,便往里面走去。 见他这般,凤辣子倒是想硬气一回甩开手,然而脚下却不知怎么了,好似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跟着就站了起来。 几步路的功夫,晕晕乎乎的王熙凤就已经被牵着坐在了床边。 下一刻,还没坐稳呢,人就又已经莫名其妙地来到了那小混蛋的怀中。 那夹杂着汗味的少年气息一股脑涌进口鼻,王熙凤顿时方寸大乱,再也提不起来对抗的心思。 望着眼前的灼灼虎目,她忍不住转过脸,只是那具成熟丰润的身子,仍旧纹丝不动。 “凤姐儿,走了这几里路,想必是累坏了吧。”霍去病轻笑着,一边熟练地帮忙褪去罗袜,助其舒筋活络。 然而话音未落,忽觉面前黑影袭来,尾音竟全都被堵了回去。 “唔,凤姐儿你……” 这,这凤辣子怎地比上一次还要急了? 他却是不知,王熙凤心中本就被他作弄的憋着一股气,如今又被舒经活血,当即就肆无忌惮起来。 那张绯色烟霞的俏脸此时此刻明媚如春光,原本还因为自己主动而大羞的心绪随着那人的反客为主,也彻底沉浸其中。 王熙凤轻哼了哼,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本就是为此而来的,因此双手只是随意挡了挡,便顺势闭上了凤眸,任由自己陷进那狂风巨浪之中。 只是终究是自己先行动的,最后却又成了被动的那一个,凤辣子心中觉得有些丢面,因此也是悄悄在霍去病腰间狠狠拧了一下。 旋即又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过是为了给贾琏一点颜色瞧瞧,绝非被这小混蛋给迷了心眼。 不过虽然这般安慰让她又心安理得不少,可那双手,却是在不知不觉间,抓紧了霍去病的肩膀。 霍去病虽然没有读心术,但是只看王熙凤的神情动作,却也能猜到她是个什么心态,不由得失笑出声。 这凤辣子,还真是又菜又爱玩,明明是她自己…… 这一下,笑声彻底让王熙凤破了防,她面带羞恼地狠狠瞪了过去,同时一双粉拳也如雨点般砸落。 “笑个屁,都怪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东西,老娘不过是来商议些正事的,都被你带偏到床上去了。” 霍去病呵呵一笑,又抓住王熙凤双手,将其再次拉进自己怀中,而后看着那薄如蝉翼的耳垂道:“凤姐儿,难道不是你想我了,这才主动来的?” “谁会想你!”王熙凤似被身后少年吐出的气息给灼烧,圆润的双肩颤了颤,然而嘴巴还是没服软的。 只是话音刚落,人就猛地一抖,不用低头去看,便知是那小混蛋的原因。 而且,练功的手不老实也就罢了,大不了包些饺子,可是不过片刻功夫,又开始吃起元宵,这就让凤姐儿也彻底饿肚子了。 她低下头,用异样的眼神盯着霍去病,声音都随着变化而变了形:“蔷哥儿,你,你怎么还跟个娃娃一样?” “我不过是想确认凤姐儿究竟有没有想我罢了,如何就是娃娃了?也罢,既然没有这个意思,那我还是不打扰了。”霍去病松了口,微微远离了些,在王熙凤双眼看不到的身后似笑非笑说道。 嗯?! 把人撩拨成这样,结果就想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王熙凤气恼至极,眉眼间都有了一丝阴霾,瞅着霍去病盘踞在腰侧的手,抓着就张嘴欲咬。 霍去病见真把人惹恼了,也不躲开,不然怕是真把这小少妇气狠了。 他就这么任由手背被咬着,单手重新将王熙凤拥入怀中,好笑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狗似的?” 闻言王熙凤挪开嘴,望着那一排牙印得意道:“让你这小混蛋惯会作弄人,小狗不光是小狗,而且还是母的呢。” 说道最后一句时,凤辣子一双丹凤眼几乎都要燃起来一般。 霍去病也是咋舌不已,这个王熙凤在这方面,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既有少女的娇羞柔弱,又时不时将那已为人妇的大胆拿捏的淋漓尽致。 实在是一朵浑身带着毒的野蔷薇。 眼见夜色降临,他放下铜钩,拉上帷幔,这间五脏俱全的小厢房内,顷刻间便归于黑暗。 唯有那大风呼啸时,折断的竹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透过窗户,将望风的大丫鬟平儿给惊得身轻腿软。 第二百三十一章 贾蓉拜访芝麻巷 第231章 贾蓉拜访芝麻巷 翌日,东方红日初升,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前院的那一丛翠竹依旧挺拔,不禁让人怀疑昨夜是否真的有过一场狂风暴雨,不然怎么会时不时便有竹子折断的声响,吵闹不停? 早已只剩下三人的宅院中,霍去病正在晴雯略有些幽怨的目光里,打着一套大开大合的长拳。 此拳路并非霍去病那个时期的任意哪家流派,而是经过这两千年的不断演变,由前朝某一位高人自创而来,后被牛家先祖所获,从而得以流传。 从牛继宗百忙之中也要抽出时间亲自传授霍去病便可知,此拳术并非一般俗武。 练了一段时间后,只觉得气血越发沉稳的霍去病对此更是深有感触。 是以,今天一大早,才会将计划中要习练的枪术改成了长拳。 毕竟,枪术在昨夜已经不那么正儿八经的使过了,如今急需这气血沉稳之法。 然而回想起昨夜种种,霍去病还是免不得有些神情异样。 虽然对于打定主意要先彻底稳固自身气血的霍去病来说,王熙凤的到来,绝对算是一个预料之外的意外,他本以为这算是红杏出墙的妇人会老实一段时间呢。 然而,用一句“来都来了”的万能俚语来说,霍去病总不好将其拒之门外。 再者说,只看那媚眼如丝的花信少妇眼中,几乎要化成永定春水娟娟流淌的情欲,霍去病心知,倘若这一次拒绝了这主动上门的凤辣子,日后怕是就成了路人了。 因此,霍去病最终还是好人做到底,将那铜钩帷幔拉下,维护住这位高门大妇最后的一点体面。 ... “砰!” 长臂摆动如蛇,院中劲气呼啸,霍去病身形游动间,想起那俯下身子的胭脂烈马,却是觉得,这掌法,应该多练习练习了。 足足修行了一个时辰的武艺后,在小晴雯的服侍下,他重新洗漱一番,待用过饭,便又打开了一卷兵书,准备研读一番。 毕竟经过足足两千年的时间,这沙场之道,虽然万变不离其宗,但其中衍生出的种种,还是跟自己那时不太一样了。 就比如兵书接要、唐太宗李卫公问对等兵法韬略,只是粗看,就足以让他有新的理解与体会。 乱世将至,他日若是真上了战场,这些新的感悟,说不定就是赢得一场大战的根本。 然而刚静下心来,就听见晴雯自外面走来,敲了敲门后,说道:“爷,有外人来了。” 霍去病不解,猜不出这个时候能有谁来找他,问道:“谁来了?” 晴雯推开了门,一闪一闪的狐狸眼中带着些怒意:“是东府的贾蓉。” 这小丫鬟本就是个暴炭脾气,轴起来也贾宝玉都不认,更别说如今被视作恶人的东府之人了。 哪怕是贾蓉上一次只是被贾珍胁迫着一起来的,并未开口,然而在晴雯看来,也是个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货色。 听到贾蓉的名字,霍去病倒是十分意外。 虽然跟他暗中有过约定,若是贾珍有什么行动,彼此会互通有无,然而上次夜里也并未提前收到贾蓉的消息,因此他也就只当其是“弃暗投明”,并未再多想。 可怎么今天,又突然冒着被贾珍发现的风险,登门拜访? 想了想,霍去病还是先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揉了揉晴雯的小脑袋瓜,打算出去见一见。 虽然时至今日,自己已经不再需要贾蓉通风报信做些什么,然而要是能意外得知一些贾珍的打算,也是好事。 毕竟,张麻子那边,还在日夜守着人呢。 刚一出门,前院还在站着的贾蓉一眼就看了过来,瞅着越发高大,气质雄武的霍去病,他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这蔷哥儿,怎么莫名其妙就变得这么能打了? 这三日光景,他在东府基本就没有在贾珍面前露过面,基本上都是命令自己媳妇秦可卿去看望。 一方面是担心自己再被当成出气筒打骂,另一方面,则是怕自己看着那颗猪头,忍不住笑出声! 每每想起那一夜霍去病所展现的身手,贾蓉就觉得浑身都激动的发抖,恨不得自己亲自化身成他,一巴掌一巴掌地狠狠抽在自己老子那张早就该死的老脸上。 只可惜学武实在太过辛苦,不然的话,自己何须还要假借他人之手…… 贾蓉在心里惋惜了片刻,迎面就冲着霍去病走了过去,满面笑容道:“蔷哥儿,听说你在读书,此番打扰,还望见谅。” 霍去病瞅了他一眼,见右眼隐隐可见青黑之色,便知定是贾珍又拿这货当了出气筒。 他淡淡道:“无妨,你蓉大爷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是有什么事情?” 贾蓉见霍去病压根没有邀请他进屋的意思,心中憋屈的同时,不由得死死攥住了藏在袖袍里的拳头。 且让你再嚣张一会儿,等日后你跟那老不死的斗个两败俱伤,蓉老爷管叫你悔不当初! 他在心里咒骂着,面上却是笑容依旧:“蔷哥儿,这不是前两天老爷他跟你之间闹出了些笑话嘛,虽然在老祖宗的调停之下,大家始终还是一家人,可老爷他却是觉得不妥,今日便安排我略备薄酒一桌,想给你赔罪。” 霍去病定定地看着一脸谄媚笑意的贾蓉,直把他看的眼神发慌飘忽不定,这才收回锋锐目光,淡淡道:“赔罪就不必了,当日就和老太太说好了,只要他不犯我,我便不会去招惹他,我今日还有事情要忙,酒就不喝了。” 闻言贾蓉当即就有些语噎,哪里想得到霍去病什么都没问,就一口拒绝了。 缓了缓后,他又干笑道:“当日在老祖宗那里,听说蔷哥儿你如今参了军,在守着朝阳门,可是因为此等要事在忙着习武?” 明天就是狩北苑秋狩的日子,霍去病要和谢安一起领着步军衙门的人去拱卫那些龙子龙孙的安全,今天正准备去定城侯府再问问情况,因此非要说的话,的确是因为这层身份在忙。 毕竟此事结束,自己也好借着这个由头,顺势就能被谢鲸给名正言顺的提拔上去。 于是,霍去病看着贾蓉,便点了点头。 第二百三十二章 心怀鬼胎珍老爷 第232章 心怀鬼胎珍老爷 前院里,见霍去病神情越发不耐烦,贾蓉连忙从怀中拿出一个蜀锦面料,做工精美的钱袋子,而后从中取出百两面额的银票,笑道: “蔷哥儿,你就赏脸去一趟吧,老爷听说你习武读书颇费钱财,还特意命我赠你些银子。” 伴随着话音落下,贾蓉那双浑浊带着血丝的眸子里,同时也闪过一抹肉疼之色。 这些银子,可是贾珍为了稳住霍去病,专门拿出来命他送的,一共就给了二百两,如今自己虽然中饱私囊了一半,但亲眼看着银票送出去,还是难免觉得不舍。 毕竟在他看来,留着这些银子去喝花酒,不比习什么武,读什么书,有趣多了? 简直就是浪费! 霍去病皱眉看了贾蓉一眼,伸手推回了银票,说道:“蓉哥儿,东府的一百两银子,我可无福消受,你还是拿回去吧。” 再过些日子,说不定这些就都成了贾珍犯事的赃款,的确是没有必要收着,且现在自己也不缺。 然而贾蓉却不知道此中关键,还以为霍去病就是不愿意去,因此当场就急了:“蔷哥儿,你就行行好,跟我去一趟吧,冤家宜解不宜结,毕竟咱们都还姓着贾呢。” 见他这副模样,霍去病反而怀疑起来,观贾蓉这般急躁,莫非是贾珍给他安排了一场鸿门宴? 只等自己去了,再以摔杯为号,当场涌出来八百刀斧手? 不对,按理来说,张麻子都老实了,贾珍更应该没这个胆子才对。 霍去病一番思索,然而不管真相如何,他现在都没有兴趣跟贾珍扯皮,懒得再跟贾蓉废话,因此转身就要送客。 “蓉哥儿,我的确没有功夫去喝什么酒,还是就此打住。” 贾蓉见霍去病真的扭头就要走,再也按耐不住了,然而不知为何,他只是长着口型,却并没有发出声音,而且还不停向身后使着眼色。 霍去病见状,当即着眼顺着方向看去,却发现并未关严实的门缝处,那东府的二管家,曾被自己斩断一根手指的俞禄,正死死盯着这里。 而在发觉霍去病看了过来后,心里本就有着阴影才不敢跟着贾蓉一起进来的俞禄顿时就是一惊,慌忙向后退去,唯恐这个该千刀万剐的煞星又对自己做些什么。 霍去病对他浑不在意,扫过一眼后便又看向贾蓉,想了想,转身进去待客的正厅:“蓉哥儿,你远道而来也是辛苦,不如进来喝杯茶再说其他。” 这贾蓉,是担心被跟着来的俞禄听到什么,才不敢说出来? 贾蓉见霍去病看懂了自己的意思,当即大喜,顺着话就进了屋。 霍去病坐在主位上,面色肃然地盯着跟进来的贾蓉,还未开口,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便伴随着越发恢复的功夫,展现出来。 “说吧贾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贾蓉看着面前坐姿大马金刀的霍去病,没来由有些心悸,他咽了咽口水,说道:“蔷哥儿,那俞禄,是那老不死的派来监视我的,所以我刚才在外面根本不敢乱说话。” “哦?”霍去病眉头一挑,直视着贾蓉的双眼:“那你今天过来,并非是真要请我喝酒?” 贾珍那个老畜生,伤还没好利索,就又开始上蹿下跳了? 贾蓉上前一步,只不过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坐下,他总觉得,自己站着,反而还有些心理上的平衡。 接着面色发苦地开口:“蔷哥儿,喝酒的确是真喝酒,银票也是老不死让我给你的,但目的可不是化干戈为玉帛,而是为了暂时稳住你!” 对此霍去病有些不解,问道:“稳住我?他稳住我干什么,难不成是猜到我要闯去东府把他大卸八块?” 贾蓉闻言,顿时被这话吓了一大跳,只是等抬头看见霍去病那似笑非笑的面容时,这才发觉只是玩笑话,不由得在心里暗道一声可惜。 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身后,他压低了声音道:“蔷哥儿,那个老货这两天可是没闲着,自打从荣庆堂回来,被你气的,已经打残了两个丫鬟了,就连,就连可卿她也挨了一巴掌。” 秦可卿? 对于贾珍这两天的种种,霍去病并不关心,反而是这个自从嫁进贾家就没过上安稳日子的嫂嫂,他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当初第一次对付贾珍时,她可是甘愿冒着女儿家名节受损的风险来帮自己的,最后还赠送给自己私房钱,对自己可谓是有恩的。 虽然那段时日,自己说的贾珍不会再去骚扰她的保证,最后也做到了,可是,也不过就管了那一个月而已。 在偌大的东府,可想而知,一个面容绝美又性子柔软的美妇人,摊上那么一个无能的丈夫,会在色胆包天的公公面前,过着怎样心惊胆战的煎熬日子。 回想起当日那一句柔柔弱弱的“叔叔”,霍去病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娇柔凄切的精致面容。 在贾府这些个年轻人妇当中,他已然将王熙凤那匹胭脂马从上到下了解的清清楚楚,想来,这位兼着钗黛之美的红楼第一艳,也是非同一般。 “蔷哥儿,蔷哥儿?” 贾蓉神情疑惑地看着陷入沉思的霍去病,搞不懂对方怎么突然就不开口了。 只是不知为何,自己心里总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宝贝在被人盯着一般。 下一刻,贾蓉“恍然大悟”,必定是贾珍那个老不羞的又再让秦可卿送粥了。 他一声冷笑,这老货到现在还因为自己的略施小计而不举着呢,任凭如何觊觎,也只能干看着。 况且,就算真的被他得手了,自己也是毫不心疼,左右不过是用一个贱人的贞洁换来对贾珍的又一条把柄,十分赚了。 等到日后自己成了东府老爷,要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这般安慰着自己,很快,贾蓉心中的憋屈之感就一扫而空。 被打断回忆的霍去病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贾蓉身上,罕见的有些心虚,他咳嗽了一声,问道:“蓉哥儿,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二百三十三章 勾结歹人欲作恶 第233章 勾结歹人欲作恶 听见霍去病的问话,贾蓉谄媚笑道:“蔷哥儿,咱们还是出去边吃边说吧,不然的话,我回去怕是不好交代啊。” 贾珍的主意便是让他请客吃饭,从而打消霍去病的警惕之心,此番要是无功而返,一旦俞禄通告过去,他怕是又要挨一顿好打。 指不定又要让那些丫鬟小厮当众啐一脸。 因此,无论贾蓉要如何泄密,还是想把霍去病喊出去,以便自己应付。 霍去病瞧着他一脸心虚的模样,第一时间却是没有开口。 这小子,不老实,从进门开始,就算担心俞禄听见,也没必要完全按照贾珍的吩咐劝自己那么多遍,大可以直接使眼色。 然而他一直等到自己明确拒绝后,才说出实情,怕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自己。 恐怕就是想着看贾珍对自己出手,好方便他看热闹! 只是没想到自己根本就懒得应付,这才不得已把贾珍给卖了,转头一副真心实意忠心耿耿的样子。 霍去病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贾蓉,想通这一点,他心中却是没多少怒意,毕竟从一开始,两人压根就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片刻后,他方笑道:“出去吃饭好说,是去哪里,宁国府?” 什么鸿门宴的,霍去病丝毫不担心那群好吃懒做的恶奴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而且旁边就是荣国府,他相信贾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给老太太上眼药。 因此,他倒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亲眼去宁国府瞧瞧,看能不能找到贾珍勾结张麻子的证据。 被霍去病一直盯着的贾蓉还以为是自己心里的想法败露了,紧张不已,直到看见霍去病点头同意,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又听见这么说,贾蓉苦着脸道:“蔷哥儿,回府上吃怕是不行,老爷他压根就没有消气呢。” 霍去病也只是随口一说,闻言当即点了点头,跟晴雯和朱嬷嬷说了一声后,便随着贾蓉一同出门去了。 这一次俞禄倒是没再继续跟着,也不是得了贾珍的信儿,还是不敢和霍去病同桌而饮。 走在大街上,霍去病自己随便点了一座酒楼,贾蓉也没二话,直接就走了进去,挑了个包厢。 待到送完茶水上楼的小厮关门出去,霍去病望着饭桌对面的贾蓉,淡淡道:“蓉哥儿,现在能跟我说说,贾珍让你来稳住我,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了吧?” “能说,能说。” 贾蓉连忙笑了笑,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再将窗户关好,这才凑近了些,低头小声道:“蔷哥儿,事实上,那老不死的只是让我以他的名义请你吃顿酒,并未告诉我具体什么打算,还是俞管家说漏了嘴,我才猜出来一点。” 霍去病看着畏畏缩缩的他,不禁皱眉道:“你到底要说些什么,鬼鬼祟祟的,难不成贾珍还要造反不成?” “这倒没有,他要是敢造反,我第一个去报官!”贾蓉嘿然一笑,见霍去病神色不耐,连忙说道:“据说,是贾珍不日还要对你出手,说是找到了一群狠人,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霍去病听笑了:“杀人不眨眼?” 贾蓉见他丝毫都不怕,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慌张,心中只觉得甚是无趣:“这都是俞禄说的,具体找什么人,什么时候动手,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蔷哥儿,这八成是真的,这几天我听下人不止一次说老不死的在房间放狠话呢。” 见贾蓉一脸认真,只当玩笑话听得霍去病不由得也正视起来。 要说以贾珍那暴躁的性子,这两个月又虚火旺盛发泄不出,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还真是有可能的。 然而他若是不动用府上的恶奴,上哪去找一群所谓的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莫非是张麻子那一伙人? 霍去病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那一群人丧心病狂至极,可以说是毫无人性,为了钱财入室杀人,对他们而言犹如家常便饭。 他的一双眸子逐渐变得冰冷,看来自己当真是对贾珍太仁慈了,这才过了几天的功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过,倘若真是如此,那霍去病非但不惧,反而很是欢迎,又能给贾珍的罪名加上一条足以砍头的了。 只是,关于这件事情,明天还要多问一句谢安才行,看看张麻子那边,到底有没有异动。 而且,只有千日为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自己虽然不惧宵小之辈,可是家里的晴雯和朱嬷嬷却都只是普通人,但凡有个差池,便是剐了贾珍都不够偿还半点。 霍去病觉得,明天出发之前,还是找牛弘要两个亲兵先护着为好。 贾蓉见他这么久都没说话,而且眼神越发吓人,甚至让自己都有些坐立不安,顿时就惨笑着道:“蔷哥儿,那个老不死的,还真是胆大包天,且枉为一族之长,连买凶入室杀人的主意都打到了自己晚辈身上,简直就是个禽兽不如的老王八!” “贾珍坐在这个家主的位置上,的确是德不配位。”霍去病点点头,深深地看着贾蓉。 贾珍若是老王八,那你岂不就是王八蛋? 此刻,热气腾腾的招牌菜也都被店小二依次端了上来,霍去病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又亲自给贾蓉也满上,举杯说道:“蓉哥儿,不管如何,这件事你还能冒着风险来送信,就不枉咱俩的合作之情,我先敬你一杯,其他的,待日后我对付了贾珍再说。” 贾蓉连忙举杯对饮,一口饮尽了杯中酒,一边口中说着不必如此客气的话,一边在心里狂喜: 打吧打吧,最好是你们狗咬狗,再斗个你死我活。 一想到日后自己登上家主之位,当着众多下人的面,搂着尤氏啐骂贾珍的场景,他就激动地连忙给霍去病倒满了酒。 对于他的小心思,霍去病只当不知,心中所想的,却是如何利用这次大好机会。 毕竟因为某种未知原因,张麻子按兵不动,连带着贾珍都老实了,镇国公府上的亲兵监视了几天也没抓住把柄。 好不容易他忍不住了,自己定不能轻易放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心中藏坏面上和 第234章 心中藏坏面上和 心中思量着接下来的对策,霍去病心中却是轻松了不少。 毕竟正发愁怎么抓住贾珍和张麻子的把柄呢,结果他倒好,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然而唯一让他不解的,则是那个二管家俞禄了。 霍去病端起酒杯放在嘴边,却并未急着喝,而是问向贾蓉:“蓉哥儿,你说这件事是你从俞禄那里听来了,可他上面不是还有个赖二吗,按理来说,这种秘密,贾珍不是更应该安排他来做?” 此事由不得他不上心,通常情况下,赖二才是宁国府里贾珍最信任的奴才,就跟赖大在荣国府差不多,也正因此如此,这俩兄弟连同着其母赖嬷嬷,才能贪墨那么多钱财银两。 所以,霍去病有理由怀疑,是不是上一次被抓去步军衙门的赖二让贾珍发现了什么,产生了怀疑,从而设了一个计中计。 譬如贾珍那个老王八其实已经得知了霍去病他们在调查张麻子的事情,因此故意布下迷烟阵,想要杀人灭口。 此举虽然可能性极小,但也不是没有。 贾蓉不知道霍去病考虑这么多,只是幸灾乐祸道:“蔷哥儿,那俞禄不是被你斩断了一根手指么,前两个月一直在家休养,最近出来后,又碰巧赖管家被你打的屁股都开了花,卧床不起,所以那个老不死的才又安排俞禄来做这些事情,我猜测,八成对外联系找人的勾当,都是他负责的。” “原来如此。”霍去病点点头,相信了这个说法。 那断了指头的俞禄对自己恨之入骨,贾珍不敢让赖二介入他和张麻子的交易,却相信俞禄,想必也正是因为如此,认为对方绝不会泄密。 酒过三巡后,贾蓉见霍去病丝毫不慌,甚至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却是有了些许担忧:“蔷哥儿,那个老不死的这次要对付你,必然不会像之前那样小打小闹,不知你是如何打算的?” 霍去病似将窗户推开,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随意道:“还能怎么办,我如今就是步军衙门的普通小卒,又不是土匪山贼,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是报官了。” 贾蓉一听,顿时就急了,这正是他所担心的事情。 要是霍去病报官,那不仅他所想看到的“狗咬狗”局面泡汤,而且在官府调查之下,说不得贾珍就猜到是自己走漏的风声,那样的话,怕是要被活活打死。 他不禁站起了身子,连忙说道:“蔷哥儿,你可千万不能报官啊。” “哦?这是为何?”霍去病故作不解道。 贾蓉擦着额头的虚汗:“这件事情目前根本就没有证据,纵使官府接案,也奈何不了贾珍,反而会打草惊蛇,而且,若是让他今后怀疑到我头上,怕是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给你通风报信了。” 霍去病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蓉哥儿是想看我跟那老不死的斗个你死我活呢。” 闻言,贾蓉刚擦过的额头顿时又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强笑道:“蔷哥儿说笑了,我要是有这般想法,不告诉你岂不是更好?” 霍去病不置可否,又给他倒上一杯酒:“那也是,来,继续喝酒。” 贾蓉接过就被一口饮尽,压下心中的异样情绪后,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那你究竟打算怎么对付那老不死的?” 话音未落,迎着霍去病目光凌厉的双眼,他又解释道:“要是有需要,说不定我还能帮上蔷哥儿你的忙。” “你有这个心就好,只是忙就不需要帮了。” 看着贾蓉迫不及待的眼神,霍去病暗笑了一声,道:“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那贾珍既然要寻人上门杀我,我这一身武艺也不是白练的,管叫那些歹人有来无回! 要是兴起了,就是冲进宁府,摘了那老儿的头,又有何妨,只是到时候,蓉哥儿你可要当心刀剑无眼。” 霍去病此言虽是故意为之,彰显了一介武夫粗鄙狂妄的刻意形象,然而话语里那股自前世起就战无不胜的杀意却是实实在在的,尤其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如电,此刻看上去尤为渗人,贾蓉与之对视片刻,连忙就低下了头。 只是,他心中却是已经激动到不能自己,甚至险些忍不住要为之叫好。 那个老畜生要真是被一刀砍死,那么自己不仅能一下少了两个眼中钉肉中刺,而且还顺理成章地坐上家主的宝座,简直就是飞来横福。 贾蓉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十分违心地装模作样道:“蔷哥儿,那老王八的确该死,可是,你也说了刀剑无眼,纵使你再厉害,恐怕也扛不住三五人围攻,实在太危险,要不,你还是将此事告诉老祖宗吧,千万别嫌丢人。” 霍去病收起了眼中的杀意,语气仍旧狂傲无边:“和老祖宗说有什么用,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只会和稀泥,倒不如我和贾珍真刀真枪做上一场,也算是为贾家除一大害!” 见劝不动,贾蓉只能“叹”了口气:“蔷哥儿,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只能助你马到功成了,只是你可千万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将我暴露了出去。” “放心吧,我自是晓得,定不会让蓉哥儿你难做的,只是日后再有什么消息,还望你能及时通知我。”霍去病将酒杯放下,在桌面溅出几点清亮酒浆。 话虽如此,不过他也没指望贾蓉再知道什么,毕竟以贾珍的谨慎,以及看不起这个儿子的态度,八成是不会让他参与进来的。 不过这么一来,贾蓉还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把自己摘了出去。 霍去病喝下最后一杯酒,便起身打算离去:“行了蓉哥儿,今天这顿酒,就不喝了,先到此为止吧,我还要回去准备准备,等日后,我再回请你一顿好的。” 贾蓉心中不屑一顾,暗道还请什么请,你和那个老不死的一块死了才是真好! 起身一直目送着霍去病下楼,背影彻底消失在人流中,他那张俊俏的好似小姑娘一般的脸上,这才终于轻松下来。 当下也不再久留,一边想着措辞,一边也转身打道回府。 第二百三十五章 勇晴雯为主缝衣 第235章 勇晴雯为主缝衣 离了酒楼,想着明日就要跟谢安碰面,且贾珍刚寻人谋划,断不会这般急不可耐,霍去病便没有再去谢鲸或者牛弘那里的意思,而是径直回了芝麻巷。 刚踏足胡同,便看见小丫鬟晴雯跟个望夫石一般,修长的天鹅颈伸着,不用想也知道是在等自己。 霍去病快步走了过去,十分自然地牵过小姑娘白嫩如玉的手,就往院子里走去。 这个小丫头,由于昨夜王熙凤又来了一次的缘故,也是生了不小的闷气。 虽然他并没有真的实战,然而非要说起来的话,倒是比那还要过分些,因此索性也就不解释了,直接用实际行动来宽慰这个丫头的心。 晴雯面色绯红,虽然平日里两人独处时,她甚是大胆,然而如今在院里,朱嬷嬷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下,还是免不了害羞的。 然而纵使如此,在霍去病这般极其宠溺的动作下,小姑娘到底还是忍住了羞意,牢牢抓着主子的手不放。 闻声赶来的朱嬷嬷见着这一幕,也是会心一笑,只当做没看见的样子,问了些贾蓉找他所为何事的话语。 为了避免二人担心,霍去病并未说出实情,因此朱嬷嬷和晴雯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牵着晴雯的手在房间腻了一阵,接下里的时间,霍去病也没有了心思读书,索性就把侠客传补了一回目。 直到傍晚吃完了饭后,他才以竹代枪,又耍了半个时辰的枪法。 在自己房间不知捣鼓些什么的晴雯许是听到了后院的动静消失,于是便拿着一件厚实的长衫走了过来。 “爷,先穿着衣服吧,热水还没烧好。” 虽已经是深秋,然而大汗淋漓之下的霍去病并不觉得冷,只是当着晴雯的面,却是没拂了对方的好意。 晴雯先是用热毛巾仔细地给霍去病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而后体贴地替他穿好衣物,最后退后半步,神情颇为满意地打量着从自己手上出来的主子。 霍去病望着一副贤妻良母作派的晴雯,也是觉得分外好笑。 犹记得当初这小姑娘刚来的时候,那性子,傲的像个千金大小姐似的,还十分警惕,如今,倒是把自己一颗心全都交出去了。 晴雯不解霍去病在笑什么,只是感受着夜间的凉风吹过,不由得说道:“大爷,天越来越冷了,我给你缝两套新秋装吧。” 霍去病捏了捏她秀气的小鼻子,笑道:“你现在每日又要读书认字,又要跟着嬷嬷一起刺绣,还有时间给我做新衣服?现在还不缺银子,直接买就是了,对了,到时候你也给自己和朱嬷嬷都买两套,可别想着给我省钱。” 感受到对方的真心实意,晴雯那张尚且稚嫩的狐媚子脸上涌现出淡淡的喜意,只是对霍去病这番话,可不能答应下来。 她十分傲娇地哼了一句,双手抱胸说道:“大爷,直接买就算了吧,那手艺,那做工,说实在的,可还没有我晴雯亲手缝的一半好呢,不信你去问问嬷嬷?” 霍去病看着面前少女娇憨的神情和动作,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哈哈,这个就不必问了,晴雯的手艺,那必须是一等一的。” 嗯,这小姑娘连雀金裘那种东西都能补好,的确是有自负的资本的。 并且,从某一方面来说,他倒是早就对晴雯的手艺有所领教了…… “既然你有这个心意,那就做一套吧,只是先说好,可不能夜里偷偷赶工,不然熬毁了眼睛,我这里可养不起闲人。” 晴雯闻言,顿时一怔,不过却不是因为伤心,而是看到了霍去病眼中的关怀之意,一颗心都几乎要融化了。 这个主子,当真是跟其他人不一样,自己算是跟对了。 主仆二人就这么在院子里细声私语了一阵,等琢磨着热水该烧好了,晴雯便连跑带跳地去了水房提前准备。 霍去病望着孩子气十足的小丫鬟背影,白天因贾珍之事而有些阴郁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他将放在一旁的宝剑先拿回房间,随后便也跟进了水房。 这个时候,木桶里已经装满了晴雯准备好的热水,霍去病一张开胳膊,晴雯便极为熟练地开始替他宽衣解带。 这种事情,如今的二人已经都见怪不怪,不像第一次晴雯冒然闯进来那般尴尬。 然而还有些不同的是,直到霍去病踏进了木桶,身后还没有脚步声响起,似乎晴雯这一次没打算离开一般。 似乎知道霍去病现在在想什么,始终默不作声的晴雯终于开口,声音清脆:“大爷,你汗流的多了,一个人洗不干净,我来帮你搓搓身子吧。” 霍去病转头看了过去,发现小姑娘虽然语气听起来爽利的紧,然而那右手无意识揪着自己挂在屏风上衣服的样子,还是透露出了她的一丝紧张。 想着这一两个月主仆二人突飞猛进的关系,霍去病点点头便同意下来。 毕竟就差最后一步了,服侍洗个澡,又能算得了什么? 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且,若是真的拒绝了,指不定小丫鬟今天夜里要胡思乱想成什么样子呢。 这等小姑娘在这个年纪,心思最是敏感不过,而且不像是凤姐儿那般的成熟妇人,嘴上说着搓澡,实则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 她说是要服侍洗澡,那必然就只是服侍,所为的目的,无非是想要和自己更亲近一些罢了。 这个时候,远在几里地之外的荣国府某间院子里,独守空房正要准备休息的王熙凤突然打了个喷嚏,惹得平儿还以为她是受了凉,连忙多加了一床被褥。 晴雯见霍去病答应的自然,于心里也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在房间里比这大胆的事情都做的多了,然而现在还会这么紧张。 到最后,也只能归咎于是第一次在水房时功败垂成的经历给自己留下了心理阴影。 “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见过。” 深吸一口气,晴雯想着以往跟主子在一起的种种,又在心里偷偷给自己打气后,倒也自然了许多,她将毛巾放进木桶里浸湿,接着拿起拧了拧,便开始替霍去病擦拭后背。 第二百三十六章 颠沛流离苦丫鬟 第236章 颠沛流离苦丫鬟 感受着身后轻轻落下的水滴,以及少女温柔娇嫩的纤纤玉指划过背脊,霍去病不由得缓缓闭上了眼睛,静静享受着身子乏意渐散的舒缓。 脑海中突然想起昨夜事后,凤姐儿一副小女人风情趴在自己身前时,说她的生儿就快要到了的事情。 按辈分来说,霍去病自然是不用给这位二婶婶送什么礼物的,往年大抵也只是林妹妹她们几个姑娘送一些能彰显心意的东西。 然而谁让今时不同往日,两人的关系发生了某些翻天覆地的变化,只看床上凤姐儿那磨牙霍霍的样子,只怕是霍去病刚摇头,下一刻就被这匹烈马给踢了。 为此,因这挑选生日礼物的事情,霍去病倒是有些许头疼。 果然,看来只有心中无女人,拔剑才能神。 站在身后的晴雯见霍去病久久不曾开口,当即小声问道:“大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霍去病闻声睁开眼,望着小丫鬟那双关切至极的狐狸眼,心中难免有些心虚。 他摇摇头,连忙开口问道:“对了晴雯,你的生儿是哪一月的,似乎还没听你说过呢。” “咦?” 晴雯有些诧异,然而被问到这种问题,心里终究还是十分欢喜的,只是口中仍旧有些傲娇:“这么几个月了,大爷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了,莫非是哪家的姑娘也要过生儿了?” 霍去病顿时一怔,抬起头看着晴雯的尖尖下巴,分不清这究竟只是小丫头的无心之言,还是在点自己。 怎么刚好就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他可不敢低估了这个风流灵巧招人怨的十二金钗又副钗之首,掩嘴咳嗽了一声,故作淡定道:“什么哪家的姑娘,大爷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再说了,你现如今又不单单只是个丫鬟,乃是我的房里人,我问这个不是再正常不过?” 晴雯哼了一声,面上的喜意却是再也掩盖不住了,她将热毛巾搭在木桶边,双手捏着霍去病的肩膀,开口道:“嘻嘻,正常正常,大爷要干什么,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闻言,霍去病再次抬起了头,转过身,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小丫头。 他方才怎么听着,那句大爷之后的话,语气要格外重一些? 被热气蒸腾的瓜子脸红扑扑的,也看不出晴雯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对霍去病的凝视无动于衷,只是在这二人面对面的间隙中,低头朝着桶里看去。 由于京城药铺里的普通药材已经无法满足如今的霍去病日常练武需要,所以今天这桶热水,并没有向最开始那般泡着许多东西,很是清亮。 因此,小姑娘只是一低头,便能清楚看见。 然而也算是见多识广的晴雯除了脸更红了些外,倒是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反而将毛巾沉了下去,一副认真浸水的模样。 霍去病伸出一只手,没好气地赏了小姑娘一个板栗,然后说道:“既然正常,那究竟是哪一天的生儿?” 说到这,晴雯上上下下换洗毛巾的动作停了停,脸上浮现一抹黯然之色:“好像是五月份的,不过具体哪一天,我给忘了,这些年不是在人牙子手上,就是被卖到了别处,也不曾过过生儿。” 霍去病面上的笑意顿时消失,蹙眉抓住了那一只单薄的手:“即便是在赖嬷嬷家里,也没有过?” “不曾有过,赖嬷嬷把我买回去的时候,就打着要送给老太太的主意,哪里会记着这种无足轻重的事情,不过也幸好如此,不然我恐怕就要被那赖尚荣给盯上了!”晴雯倒是心宽的很,脸上的愁容已然消散,不过再提及最后一句时,倒是恨得牙痒痒。 赖尚荣便是赖嬷嬷的孙子,亦是个不学无术的浆糊。 霍去病闻言,神情也是冷了不少,安慰似的拍了拍晴雯的手背,说道:“没事,那赖尚荣,怕是过不了多久好日子了。” 晴雯任由手上的毛巾沉入水底,反过来抓住了霍去病的大手,笑嘻嘻道:“那个蛆了心的东西,我才不管他怎样呢,日后只要一直能跟着大爷,我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这个自幼便颠沛流离,从可能的千金小姐沦落到被人贩卖的小丫鬟,霍去病也被她脸上的纯真给打动了。 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事实上是极少说出这般心意露骨的话的,通常情况下,也只有夜里那些情动的微妙时刻,才会听到。 此番能不顾羞涩说出,也是说明了她的心意究竟如何。 “既然忘了,那就索性定在五月初五吧,等以后每年过端午的时候,就一起为你庆祝了生儿。”霍去病淡淡笑道。 “大爷说的是真的?”晴雯满脸惊喜。 “这有什么真不真的,难道我还能框你不成?” 闻言,这个只在临死那天,躺在病床上苦熬时见着贾宝玉的那一刻才落下泪的姑娘,终于留下了这数年来的第一次眼泪。 霍去病先是一怔,后来默然,或许在他看来,只是过一个生儿而已,然而对于这个漂泊无定的小丫鬟来说,却是难得的被人重视的一次经历。 也许,在从前的无数个日夜里,晴雯也曾暗自艳羡那些能过生儿的同龄之人。 所以,今天对于霍去病的保证,她才看得这么重。 霍去病擦去她眼角晶莹的泪珠,温声笑道:“好了,别哭了,要是把老爷的洗澡水冲凉了,仔细挨罚。” “大爷尽会胡说,这眼泪哪里就能抵得上这一桶热水了。”晴雯瞬间破涕为笑,许是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擦干了眼泪。 “我给大爷搓澡。” 她说着,一边低下头去捡沉在桶底的毛巾,然而也不知是失了手,还是故意为之,毛巾没抓到,反而抓住了别的。 霍去病瞬间失了声,怔怔地看着晴雯,想知道这古灵精怪胆大包天的小丫鬟想要干什么。 晴雯这个时候,却是闭上了双眸,那弯而翘的睫毛轻颤,两瓣樱唇翕动着,毫无疑问,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此刻,小霍在人拿着,不论霍去病是什么想法,也只能从了贼人。 他捧起面前那张桃花玉面的小脸,以一个润物细无声的姿态,缓缓凑了上前。 而修长宽大的右手,也是没有闲着。 晴雯这个小丫鬟,虽然霞飞双颊,可却没有忘了自己是来服侍主子洗澡的,伸着一只手仍旧在找那沉在桶底的毛巾。 只是不知为何在,怎么也找不到…… 良久后,霍去病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也进来吧,衣服都湿了,当心着凉。” 晴雯闻言,当即心头一跳,然而却是十分听话的也跨进了木桶,用那终于找到的毛巾,细心给主子搓澡。 第二百三十七章 狩北苑里挽雕弓 第237章 狩北苑里挽雕弓 翌日,丑时。 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雄鸡尚未唱晓,朝阳亦未升起,此刻的狩北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上百支火把如同一条蜿蜒的火蛇,正沿着布满露水的山路前行。 霍去病和谢安二人,便在这一支独属于步军衙门的队伍中。 至于山的另一面,则是皇城司的人在负责。 虽然要再过三个时辰左右,天家的人才会抵达狩北苑进行秋狩,然而针对这里的清查和布防,早在七天前就开始了。 不过说到底也是在皇城脚下,又非天子亲巡,这么多年来,秋狩作为龙子龙孙们一个玩票性质的活动,也从来没有出过事。 好比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出来春游,只是声势更加浩大一些罢了。 步军衙门和皇城司要防备的,无非是误入此地的游人,以及三天前才转移进来的熊罴、野猪等猛兽。 在一个时辰前,霍去病便早早起床去了步军衙门,而后与谢安汇合,穿好甲胄,点齐人马,来到此山。 “吁!” 行至某处,谢安下了马,开始命令队伍四散开来,侦查情况以及原地警戒。 见霍去病举着火把还骑在马上观望,他笑着随意说道:“去病,不必这般提心吊胆,往年秋狩都是如此,咱们来走个形式就行了,而且皇城司那帮家伙这几天就差没有把狩北苑翻个底朝天了,真要出了事,也是他们背锅。” 霍去病闻声点点头,随即也下了马。 他倒也没有如何担心,只是碍于习惯,多看了两眼而已。 毕竟这狩北苑不止来过一次,对此地的情况,还是十分清楚的,此地两面环水,唯一两处上山的路,已经由步军衙门和皇城司的人看守住了,绝无外人进来的可能。 至于他和谢安,今天的任务,无非是带着身边这剩下的几十骑,等着为王前驱罢了。 两人随便找了块居高临下的石头坐下,霍去病一口干粮就着一口山泉水,忽地想起昨天之事,便问道:“安哥儿,张麻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谢安闻言,顿时一拍脑袋,回道:“差点忘了告诉你,前天晚上,趁着夜色,张麻子那边放出去十几只信鸽,由于咱们盯梢的人手不够,倒是不知让他传出去了什么消息。” 信鸽? 如此一来,当真是对上了,想必贾珍定是以此和张麻子有了联系。 不过,若是贾珍以为凭借这些心狠手辣的人牙子就能成事,怕是想瞎了心! 而且现在敌明我暗,霍去病就更不用担心了,张麻子那边的人恐怕还没出门,就会被他所得知。 念及如此,霍去病朝谢安摆摆手:“无妨,那消息八成是传给贾珍的。” 说着,他便将昨天贾蓉说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谢安听闻贾珍居然还要雇凶杀人,他这暴脾气顿时就忍不住了,当即骂道:“这个老不死的,竟然能对自家子弟干出这种事,当真是有辱贾家门楣,若是老国公地下有知,怕是会扒了他的皮。” 言罢,又气冲冲地说道:“蔷哥儿,这还等什么,不如直接把他连同张麻子一起抓了,到时候往步军衙门一关,直接将其得罪了事。” 霍去病淡淡一笑:“不急,先让这两人再蹦跶几天,说不定还能有什么马脚露出来。” 有此前设计安插的那个喽啰混在张麻子身边,他总觉得,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别的意外收获。 倘若是抓到了忠顺亲王府的把柄,那自然是再好不好了。 无论是从贾家的身份,还是开国一脉牛继宗这边的立场来看,与景佑武勋眉来眼去的忠顺亲王,都会是他未来的大敌。 劝住了谢安后,兄弟二人就这么干坐着闲聊起来,然而没过半个时辰,谢安就死活坐不住了,非要拉着霍去病先进山过两把瘾。 “蔷哥儿,这里边可是放了两头吊睛白额大虫,还有不少的野猪,可比咱们之前猎的鹿够劲多了。” 霍去病被这家伙说的也是手痒难耐,拿起弓箭便进了山。 二人玩了一个时辰左右,出来时各拖了一只还未成年的野猪,当即引得手下兵卒一阵惊叹。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霍去病在步军衙门混的时日愈久,这些士兵也就渐渐了解了他的身手武艺和来历,除了谢安外,明里暗里都是以他为尊。 尤其是朝阳门的同袍,如今更是直接把他当做了未来的城门郎来看待。 霍去病也丝毫不扭捏,在牛继宗的安排下,未来他本就是要坐上这个位置的,因此在刻意单手放翻了三个刺头之后,便彻底奠定了自己在朝阳门的身份。 有了猎物,自然就不必再吃军粮,霍去病直接将野猪扔给了手下兵卒,一起分而食之。 直到了巳时初,山脚下终于出现了一行几十骑的队伍,由远及近,渐渐传来了马蹄踩踏在地面的“哒哒”声,同时伴随着一阵男女之间的嬉笑。 这群人到了路口,不知在商量些什么,居然停了下来,而后兵分两路,分别朝着步军衙门和皇城司把手的要道上山。 只看那坐下清一色的高头大马,霍去病与谢安便知,这是正主来了。 谢安瞄了两眼,提前有过了解的他解释道:“往年皇家秋狩时,通常也会邀请一些武勋之家的年轻一辈一同前往,这八成是分成了两派准备比试谁猎的多。” “那必然是天家那一派能赢了。”想到大盛朝如今的风气,霍去病一时失笑说道,而后又想起了什么:“既然还有这么些陪太子读书的武勋之弟,那怎么不见弘哥儿过来?” 以镇国公府如今在军中的权势,这次秋狩若是没邀请牛弘,那才是说不过去。 谢安嘿嘿一笑:“咱们开国一脉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这几年景佑一脉势大,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年轻一辈还是那边出彩的多,天家邀请的也多是他们的人,弘哥儿懒得跟一帮子景佑子弟待在一起,早早就寻了借口拒绝。” 霍去病怔了怔,随后也笑了起来,这还真是牛弘能干出来的事情。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冤家路窄来找茬 第238章 冤家路窄来找茬 天家一派的龙子龙孙们去了皇城司那边的山道,剩下的武勋子弟,则一同朝着霍去病这边赶来。 由于进了山不好骑马,一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来到了他俩面前。 放眼望去,粗略一看,除了两个站在边缘好似无足轻重的开国一脉嫡系子弟外,剩下的俱是景佑一脉的年轻一辈。 谢安也跟牛弘一般,懒得搭理他们,因此牢牢站在原地,并没有迎上去。 而霍去病,在上次打了那三家纨绔后,就更不必说了,当下也是神色寡淡地看着面容渐渐清晰的一行人。 也许在二十年后,三十年后,这些人中的几位就会成长为大盛军方的巨擘,可世事无常,谁又能定论他能走到哪一步呢? 谢安朝着人群中的其中两人点头示意,而后低声跟霍去病介绍道:“左边那个,是治国公府马家的马奎,右边那个,是齐国公府陈家的陈青,都是咱们祖上的老亲故旧。” 霍去病点点头,心头颇有些唏嘘,这二人祖上可都是八公之一,虽没有贾家声势显赫,但也是万中无一的,可如今,却只能当做陪衬站在景佑一脉的同辈人身边。 而他们各自的家族,也不是说比现在的贾家强多少,才能来陪太子读书,而是因为家中还有人从军,仍然属于正儿八经的将门,所以才有资格到此狩北苑。 谢安话还没说完,忽见一群人改了进深山的方向,直奔这边而来,他仔细一看,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而霍去病,在认出了几个熟悉面孔后,也是忍不住感慨冤家路窄。 那一帮子景佑武勋中,赫然有着永顺伯府的张茂、靖海侯府的李敢以及镇远伯府的吴升。 看着三人一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样子,显然是还没认出来披甲戴胄的霍去病。 貌似,是发现了谢安,想来找茬? 在这其中,一个隐隐呈众星拱月之势的年轻人引起了霍去病的注意。 此人面白无须,身材并不任何高大魁梧,可行走之间却是龙行虎步顾盼自威,尤其是一双眼睛透着精光,显然是个真正的练家子。 且最让霍去病留意的是他浑身都带着久经沙场的锐气,似乎眼神中都透露着杀意。 这不禁让他怀念起了当初刚随着舅舅一同奔赴大漠的时候,他貌似也是这般年轻气盛。 只是后来漠北的金戈铁马,终究还是磨平了性子里的浮躁。 回想起曾经谢安和他说过的一个人,霍去病对于他的身份,已经有了八成把握的猜测。 果不其然,谢安在发现了此人后,眼里压根就没了那三名纨绔的影子,低声和霍去病说道:“去病,注意点那个家伙,他就是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林威,景佑一脉年轻一辈的领头羊,他爷爷正是如今大盛朝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国公爷。” 作为和贾代善同一时期的人物,永国公林老爷子虽因年纪和暗疾复发的缘故,早已经赋闲在家不理军事,然而半个大盛军方的高层可以说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因此如今的林家,乃是名副其实的真正第一将门。 虽然比不得当年的贾家,可也是能够在景佑武勋中一呼百应的。 便是执掌京师十二团营之二的镇国公府,比起影响力,也是实实在在弱了林家一头。 霍去病点点头,眼中带着淡淡笑意:“看这架势,果然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熬下来的,不像那几个废物。” 说话间,一群人便离近了。 张茂那三人前几年本就和谢安不对付,更是挨过牛弘一顿打,因此今日故意碰面,显然不是为了叙旧才来的。 “哟,我说是说来给咱们看门呢,这不是定城侯府的谢安么,怎么着,今天不去看你的城门了?” 率先发难的,正是被眉宇间的阴翳给破坏了俊俏面容的张茂,只见他一脸讥笑地看着谢安,语气格外夸张。 与之站在一起的李敢当即也是接话道:“诶张茂,你这话就不对了,便是看家的狗,也有啃骨头的时候,哪能一直守着门呢?” 吴升随即哈哈大笑:“谢安,我们这可不是说你,就是打个比方,诶对了,牛弘那家伙今天怎么没来,他不是威风的很么,难不成是听见林大哥也在,就吓得在家当起了缩头乌龟?” “小瘪三,我看你们是忘了当年哭爹喊娘的时候了!”谢安本就性子冲动,如今见这三人还敢口出狂言,当即就忍不住了,话音未落,就一脚踢了过去。 李敢三人当着众人的面被揭短,自觉失了面子,一张脸顿时就阴沉下去。 然而以他们的身手,单打独斗哪里能是谢安的对手,那走在最前的张茂只来得及双手交叉挡在胸前,下一刻便被谢安一脚踹中,连连向后倒去。 见状,谢安哈哈大笑起来,一脸鄙夷地看着三人道:“就你们三个这种货色,如今便是没有弘哥儿,老子也能一只手捏爆你们的蛋!” “我当是谁呢,敢情当年跟在牛弘屁股后面的跟屁虫,现在也能装模作样了,看来这开国一脉,当真是后继无人了。” 略显沙哑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下一刻,那面白无须浑身锐气逼人的林威便走了出来,二话不说,一拳就轰向谢安。 别看谢安莽撞,可心却是一点不粗,他自打出手以来,就一直在暗中警惕着林威,只听那呼啸拳风,便头也不抬的踢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脚。 “砰!” 二人拳脚相撞,然而在有心算无心之下,魁梧高大的谢安竟然丝毫没有在那中等身材的林威手中沾到任何便宜。 只见林威一拳下去,自己纹丝不动,反而是谢安,后退了丈许远的距离。 这一幕顿时引来景佑一脉一阵唏嘘。 谢安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扭了扭脚踝,面色凝重地盯着林威:“姓林的,我还当你从北境回来学到了什么,敢情就把鞑子下阴招的那一套给带了回来。” 林威浑然不在意谢安的嘲讽,转了转脖子冷笑道:“下阴招我自然是会的,只是你就别给自己带高帽子了,哪怕是把牛弘叫来,我今天也能把他打的找不着北。”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仇人见面分外红 第239章 仇人见面分外红 “我呸!” 哪怕谢安心里也知道牛弘多半是打不过林威,可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不能落了自家面子:“别以为就你杀过鞑子见过血,弘哥儿在草原的时候,恐怕你还在捧着自家丫鬟的臭脚呢!” “姓谢的,你找死!”林威还没说话,身边的又一公子哥先忍不住跳了出来。 不过,这般侮辱的话对林威倒是没什么作用,只见他无所谓的笑了一声,指着李敢三人道: “谢安,今天老子来可不是专门找你的,还要进山打猎,时间有些紧,就不跟你废话了,我听说你跟牛弘前几年使阴招欺负到了我的人头上,这样,今天牛弘不在,你给他们仨一人磕两个头,这事就算过去了。 不然的话,哪怕你现在是在执行军务,我也要卸你一条胳膊下来。” 见谢安并未吃亏,一直在旁边不曾开口的霍去病闻言不由得咧开了嘴,这景佑一脉的年轻人还真是嚣张跋扈的紧。 今天这事,可不仅仅是林威给小弟出头来了,而是冲着牛弘乃至背后的镇国公府去的。 不然的话,任凭李敢三人再纨绔,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找谢安的麻烦。 唯有以林威的身份,事后才能安然无恙的摆脱这个干扰军务的罪名。 面对这极具侮辱性的条件,谢安哪里能够接受,当即就一口唾沫吐在了林威脚下:“想让老子磕头?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说话不管用,倒不如让你那未过门的媳妇来谈。” “你找死!” 此话一出,始终风轻云淡的林威顿时就面色阴沉下来,想来不管是什么男人,都绝对容忍不了有人拿自己的女人开玩笑。 而在人群中,更是有一身穿红色软甲的玉面小将直接甩出了手中马鞭,鞭尾如刀,径直朝着谢安的脸就抽了下来,观其力道,丝毫没有留手,若是挨上,只怕是皮开肉绽。 “想让老娘找你谈,先接下我一鞭子再说。” 谢安只顾盯着林威,一时不察,却是完全没有发现这一鞭子的动静,直到劲风都吹到了脸上,他这才吓了一跳。 口中叫喊道:“卧槽,这虎逼娘们怎么也来了?!” 听到谢安口中的话,那玉面小将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睛闪过一抹凌厉之色,左手一挥,又一鞭子顷刻而至:“姓谢的,老娘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个虎法。” 说时迟那时快,这也不过就发生在瞬息之间,谢安只来得及避开第一鞭,第二鞭却是无论如何也闪不开了。 这个时候霍去病自然不能再坐视不管,当即也抽出腰间短鞭,挥手直接将其缠住。 一长一短两条鞭子在半空打了个死结,直到霍去病与之角力的时候,他这才发现,原来对面那玉面小将,竟是个身穿修身软甲的女人。 结合谢安口中的话,莫非这就是林威那未过门的女人? 手持长鞭的女子玉面修容,身材高挑比起晴雯有过之而无不及,且骨架更大,那特制的甲胄穿在身上丝毫不显女性化,反而分外英武。 只是,就算是女人,对谢安下此狠手,霍去病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手腕一抖,便将马鞭往自己这边拖拽而来。 谢安口中的虎娘们本就在抓着马鞭角力,然而霍去病的神力却不是她一个女人能够挡住的。 随着一股巨力的涌入,女人顿时面色大变,万万没想到对面那人竟然气力如此之大。 只是她不仅不服输,反而更加激起了好胜心,索性直接扔掉了抽向谢安的鞭子,用双手开始跟霍去病比拼。 霍去病无动于衷,右手再添三分气力,当即就将那女人拖拽的下盘不稳,一个趔趄就向着前方摔倒。 而且因为姿势原因,女人猝不及防摔倒之后,直接是双膝跪地,两手撑着地面趴在了霍去病面前。 这身份地位明显不俗的女子怕是这一辈子都还没有过这般屈辱的经历,在呆滞了一瞬间后,顷刻就涨红了脸,一双眼睛几乎是冒火般死死盯着霍去病。 林威似乎也被这一幕惊到了,连忙走过去,欲搀扶她的胳膊。 只是女人竟丝毫不领情,一巴掌就拍掉了他的手,而后轻轻跃起,双眼仍旧盯在霍去病身上,其目光中愤怒、惊奇等等不一而足,对身边想献殷勤的林威则视若无睹。 古怪的是,性子桀骜无比的林威也没有动怒,只是伸出去的手略显得有些尴尬。 许是为了帮“林大哥”缓解气氛,那张茂一鞭子也是向着霍去病迎面抽了过去:“哪来的杂种,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面对这等货色,霍去病自然是更加不会留手,他脚尖一挑,女人掉落的鞭子便到了自己手中。 在侧身避开的同时,他也是手持鞭尾甩了过去,只听“嗖”的一声,结实坚硬的鞭柄便抽在了张茂胸口,当即让他眼前一黑,险些疼的没闭过气去。 “张大爷这身子骨倒是好的利索。” 那见张茂吃亏,刚要冲过去动手的李敢和吴升二人听见这似曾相识的声音,顿时就愣在了原地。 他们放眼望去,在经过一番仔细辨认后,瞬间面色大变,一双眼睛都有些红了。 李敢甚至直接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指着霍去病道:“原来是你小子,好好好,今天老子真是赶巧了。” 被吴升搀扶起来的张茂这时候也认出了仇人,简直恨得牙痒痒:“林大哥,他就是那个贾家小杂种!” 望着霍去病风轻云淡的那张脸,三人几乎同时都要把后槽牙咬碎。 不提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单单是让他们在大街上丢尽了脸这件事,就足以让三人恨不得把霍去病抽筋扒皮。 而且,三人身为景佑一脉,却被贾家一个旁支年轻人就给全放翻了,这件事都已经成为了全神京的笑柄。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回场子。 只是因为家中长辈耳提命面要让他们老实一段时日的原因,再加上养伤,这才始终没有去找霍去病的麻烦。 没成想,今天本只是打算恶心恶心谢安,却有了意外发现。 这一下,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第二百四十章 林威出面替出头 第240章 林威出面替出头 “他就是贾蔷,贾去病?” 李敢三人的话让众人都有些惊讶,纷纷侧目视之。 这几个月来,对于这个名字,他们可都是如雷贯耳,从打脸忠顺亲王府的世子赵睿,“请”他当众歌舞开始,到天子为其赐名,再以侠客传名传神京城,可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风云人物。 这其中,有人称他敢勇,有先祖之遗风,亦有人说他不过是个只会给青楼妓子写诗的样子货,难登大雅之堂。 不过,总而言之,霍去病已经勉强不再算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看着三人满面怒容,恨不得将自己分而食之的样子,他微微一笑,对于众人的打量,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谢安这个时候,却是来到了霍去病身边,对着他偷偷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去病,真有你的,连那母老虎都能弄趴下,我老谢算是彻底服你了。” 霍去病不解其意,眨着眼说道:“莫非那女的很有来头?” 谢安刚要大笑,转念又想起此刻那身材高大的银甲女子还在看着这边,当即就掩嘴咳嗽了两声,而后低声说道: “何止是有来头,那陆瑜背后的陆家,在景佑一脉,是与林家齐名的存在,若非老爷子秦国公去世的早,现在怕是还轮不到林家来做领头羊。 而陆瑜这个娘们,从小就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刀枪棍棒那是样样精通,偏偏在习武方面还天赋不凡,经常一言不合就跟别人大打出手,景佑一脉的年轻一辈,可以说有八成都被这母老虎打过,也就林威能压她一头。” 闻言,看着谢安双眼中隐隐有些兴奋地样子,霍去病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道:“就跟当初你说的长公主一样?” “诶,还真就被去病你说对了。” 谢安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而后又摇头:“不对,长公主殿下是属于涉猎广泛,什么都想玩玩,也就刚学功夫的时候满神京找人比试,后来据说又爱上了琴棋书画,跟个仙儿一样,而这个陆瑜,简直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魔头。” 霍去病见他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顿时笑了,狐疑道:“安哥儿,听你这语气,该不会也被她打过吧。” “谁说的!” 谢安一听,瞬间就激动起来,脸红脖子粗的,不过在霍去病的眼神注视下,还是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丢人的事实: “被打过又怎么了,别说是我了,就连弘哥儿以前都没逃过,这在神京城,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说罢,他又幸灾乐祸的对着霍去病说道:“这些年,能打过这娘们的同龄人不是没有,只是要么家世不如她,不敢太放肆;要么就像林威,压根就是一边的,只有你,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把她弄得如此狼狈,蔷哥儿,你以后可要当心了,她定是要缠着你,直到把场子找回来为止。” 对于这番话,霍去病自是毫不在意,只要对方不拿家世压人,比起拳脚功夫,他是来者皆不惧。 而且既然说是什么林威未过门的女人,那必然也就是天然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他可不会因为性别故意留手。 目光在名叫陆瑜的女人身上停留片刻,见她还在盯着自己,眼中屈辱、惊异以及跃跃欲试的冲动等情绪不一而足,整个人如同一个好战的小母狮一般,不由得颇为感慨。 难怪这女子身手不凡,比起谢安都要强,怕是也唯有这种性格,才能和牛伯母一般,被称为将门虎女。 如宝玉那般水做似的娇男儿,估计连陆瑜一根手指头也打不过。 他不禁在心中有些恶趣味的想,要是将来宝玉娶了这种女子做大妇,日后别说是品尝小丫鬟的胭脂了,怕是眼圈刚红,下一刻就被夫人的拳头给打回肚子里去了。 而在景佑一脉的圈子里,那些人或许是察觉到了陆瑜的异样,纷纷离了她有三步远的距离,生怕自己成为被拿来撒气的倒霉蛋。 至于本人,对于这一切则是熟视无睹,此刻的陆瑜满心想的都是方才自己双膝跪地趴伏在地上的那一幕画面。 她实在难以接受,自己居然会被一个看起来比女人都要漂亮的小白脸给一只手拽倒。 这种从未有过的屈辱经历让她在愤怒的同时,不由得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看着被石子划破的手掌,她觉得,要是不亲手把这个男人给打的跪倒在自己面前,怕是以后连睡觉都不会安稳了。 “你们三个跟个娘们一样在那叽叽歪歪干什么,要想报仇,那就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不过到时候别又哭着跪地求饶就行。” 就在这时,李敢三人喋喋不休的声音终于引起了谢安的反击,他一脸故作出来的不耐,然而口中说的话,却是结结实实又在他们的伤口上撒了盐。 想起当初在大街上的屈辱,张茂等顿时涨红了脸,指着谢安硬是气的差点没说出话来。 只是,要让他们真的跟霍去病动手,却是万万不敢。 侯府出身的李敢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林威。 “就这么个娘们一样的小白脸,就把你们三个给打成了半死不活?”同为一个圈子的人,其关系显然也并没有那么和谐,有人当面出口嘲讽。 吴升顿时怒目而视,循着声音就骂了过去:“胡雷,有能耐的你就出去试试,要是没种,那就给老子藏好了。” “行了,外人当面,都少说两句,别让看笑话。” 林威这个时候终于站了出来,淡淡瞥了一眼,场面顿时就安静下来。 他又将目光投向霍去病,眼中没有了看谢安的轻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慎重。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从刚才霍去病的出手,林威就已经看出来,对方是个有能耐的,起码要比谢安厉害。 不过,再怎么说,他也不信这个传言只是跟着家里老兵从小学把式的少年,会是自己的对手。 毕竟,就算闭门造车十载,也不如亲自去战场上摸爬滚打一年。 因此,当林威开口时,语气里轻蔑无比:“小子,你就是那个打了李敢他们的贾去病?” 第二百四十一章 言抬天子语噎人 第241章 言抬天子语噎人 面对林威的打量,霍去病无动于衷,淡淡道:“我就是。” 见他坦然承认,林威一时愣住了,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个贾家的旁系子弟居然一点都不怕。 他笑了笑,不住地点头:“行,有种,不愧是昔日八公之首的贾家子弟,就是硬气。” 他这句话,倒是含沙射影地让人群中的马奎跟陈青面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们俩方才刚来的路上,可是没少听一些阴阳怪气的话,然而如今家道中落,却也只能忍气吞声,佯装没听明白。 在林威身边,那个出言嘲笑过李敢三人的年轻人又开口了:“林哥,你也太抬举他了,开国一脉都软了这么多年了,还能多硬气,莫非还能从鸡蛋里孵出石头来?” “哈哈哈。” 闻言,十几个景佑武勋子弟同时大笑起来。 “雷子,你那张破嘴就吐不出好话。”林威随手拍了那说话的年轻人一巴掌,面上却也是带着笑意。 对于这般挑衅,霍去病自然不会动怒,他所在意的,只是这群人对于开国一脉的态度。 从今天的所见所闻推测,除了牛继宗所在的镇国公府外,景佑武勋应该是全面压过了四王八公的。 哪怕是有着步军衙门副都统的谢家,都丝毫不被放在眼里。 也是,比起已经承袭了几代人的爵位,显然还是一位活着的国公爷更有威慑力。 见林威来者不善,谢安面色渐渐凝重起来,饶是他知道霍去病武功极高,但面对这十几个将门子弟,也不由得心生一抹忧虑。 只是再怎么样,也没有服软的道理,尤其是自己现在还有着职务在身,若是软了骨头,那影响的,可不仅仅是面子,更是未来在军中的仕途。 这林威,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又听对方言语之间越来越过分,他当即就忍不住了,破口大骂:“胡雷,你个软蛋,只会藏在后面叽叽歪歪的算什么本事,有种就来和老子过两手,要是输了,就趁早滚犊子。” 那面色黝黑的胡雷同谢安一般,都是身材魁梧之辈,性子也相似,闻言顿时就忍不住了,准备出手。 然而林威却将其拦了下来,而后看着霍去病笑道:“雷子,急什么,咱们现在是要给李敢他们三个找回场子,和谢安没什么关系。” 胡雷虽然冲动,但是却极听林威的话,目光森然地看着霍去病,嚣张至极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见林威不上当,谢安面色难看:“林威,李敢他们三个沿街纵马行凶,连带着家兵被蔷哥儿一人放倒,按规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现在又来插什么手?” 林威却是置若罔闻,直接看着那三人笑道:“李敢,既然你们叫我一声林哥,那这件事,我就必须出面,说吧,你们想怎么办?” “林哥,都说你为人仗义,在战场上都是能替同袍挡刀子的主儿,我如今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张茂率先激动开口,当初他作为当事人,算是被霍去病打的最惨的,也是最恨不得报复回来的。 李敢和吴升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也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喜色,当即说道:“林哥高义,弟兄们跟着你实在佩服,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想给这小白脸脸上划上两刀,这厮当初下手实在阴的狠,他让我们丢了面子,我们也得叫他没有脸。” 吴升在旁边也是止不住地附和。 真要说起来,他们三人还真不敢在这种场合这种时机如此嚣张行事,索性今天有个能顶住事儿的,此时个个看着霍去病也是冷笑连连。 林威点头道:“没毛病,你们三个当初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如今只是想破个相,走哪都说的过去。” “贾家小子,你说呢?”言罢,他又转头看向霍去病,语气十分坦然自若,就像是在商量今天吃什么一般。 其他衙内们听了,也都是怪叫连连,纷纷拍手起哄。 这个时候,霍去病伸手拦下了暴怒的谢安,指着自己的鼻子,像是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这般神态,这般语气,倒是让包括陆瑜在内的所有人都怔了怔。 在他们眼里,霍去病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娃娃,而且还只是贾家的旁系,林威真要出手对付,那自然是怎么样都可以的。 就算是打断两条腿,相信贾家都不会有人为他出面。 可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仅一点都不慌,甚至还敢反讽? 莫非以为是身上这层皮能护住他? 那李敢看着霍去病满脸讥笑:“小子,不要仗着自己有两下功夫就感觉天下无敌了,今天就算不谈家世,别说是林威大哥出手了,就是我们在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霍去病淡淡瞥了他一眼,神色嫌恶地又转过头,那模样,好似看到了一滩大粪一般,顿时就让李敢红了眼。 林威也是第一次碰见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表情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盯着霍去病道:“小子,我倒是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莫非是觉得有当今圣上天恩浩荡,为你赐下表字,就能横行无阻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子突然对贾家的垂青,不过是想要在拉拢四王八公一脉的同时,恶心一番忠顺亲王罢了,这所谓的贾去病,是实实在在走了狗屎运的棋子一颗! 估计天家早就忘了他是哪根葱了。 而那忠顺王府之所以对于那夜的事情只字不提,不过是懒得对这爬虫一般的东西动手而已,万一哪天想起来,随手也就按死了。 这番解析,在林威那个圈子里,是属于共识的,因此他是打心眼里看不上面前这个装腔作势的少年。 霍去病闻言,不仅没有动怒,反而一脸惊奇地看向林威,“诧异”道:“天子为君父,吾等即是晚辈,我能蒙圣上垂青,特赐下表字,正是对应了人伦之乐,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可以横行无阻耀武扬威的手段?” “你……” 林威没想到从霍去病嘴里竟然说出了这么一番歪理,整个人顿时就愣了愣,一时间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讲规矩并肩上 第242章 不讲规矩并肩上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鬼,我倒是想知道,待会打碎你满嘴牙的时候,还能不能再说出一番歪理来!” 神色阴晴不定的林威十分理智地没有选择去搭天家的话茬,他缓缓握住了腰间悬挂的佩刀,紧紧盯着霍去病的双目犹如鹰隼。 若说方才只是想借着李敢三人的事情趁机发难,在陆瑜面前卖个好,那么此刻被言语噎住的他就是真的有些动怒了。 这偌大个神京城,还从来没有年轻人敢这么和他说话的。 便是皇子,也要看在他背后的永国公府面子上,客客气气称一句林贤兄。 霍去病淡淡一笑,嘴里吐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这才有点像上过战场的意思,真为兄弟出面也好,想在女人面前出风头也罢,直说就行,扭扭捏捏的,不像个男人。” “哈哈哈,林威,莫非你那些军功,也是在战场上跟鞑子装模作样讲道理得来的?”谢安见林威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顿时又添了一把火上去。 而一旁陆瑜的表情就很值得玩味了,她非但没有对林威有任何表示,反而因为霍去病的一番话,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小子,你找死!” 见林威阴沉着脸没开口,那身材壮硕的汉子胡磊率先骂了一句,而后一马当先,直接朝着霍去病动起手来。 始一出手,便知他是有几分能耐的,至少要比李敢、张茂之流的要厉害不少。 眼见胡雷挥拳冲来,霍去病纹丝不动,只是在拳风已经吹起额前发丝的刹那,他这才同样一拳轰出,不偏不倚,正中胸膛。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同样挨了彼此一拳的二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霍去病仍旧站在原地,寸步未让,然而身材高大的胡雷却是面色一白,连连后退,最后终究还是没有卸去余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个众人瞠目结舌的时刻,那陆瑜居然一反常态的叫了声好:“好手段!” 悄然呼出一口浊气的霍去病诧异地望了过去,只见陆瑜无动于衷,根本没有顾忌身边任何人的想法。 而在察觉到他的目光后,陆瑜更是直接竖起了大拇指,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方才被拽倒的事情。 看到这一幕的谢安面色古怪,低声解释道:“陆瑜说是林威未过门的女人,但那不过是秦国公生前跟林老爷子随口一句结娃娃亲的笑言,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传开了。” 霍去病暗笑,原来不过是林威一厢情愿,难怪那个女人一副与己无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坐在地上的胡雷本就分外憋屈,又听见叫好声,顿时就红了眼睛,只是他不敢把矛头对准陆瑜,便将气全部撒在了霍去病头上。 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胡雷怒喝一声,犹如熊瞎子一般就朝着前方冲撞过去。 霍去病这次没有再选择硬碰硬,而是微微闪身躲开,眼见着胡雷的拳头从眼前擦过,他一脚踢在其腿弯处。 这一次,胡雷一时不慎,再次踉跄着摔倒在地。 霍去病拍了拍手,冷笑道:“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连下盘都没练稳,也敢出来丢人显眼,难怪长了这么大的个子,只会躲在后面阴阳怪气。” 说罢,一脚就踢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胡雷险些没有被这番话气死,要知道他打五岁开始扎马步,站梅花桩,结果却被人以截然不同的方式给羞辱了两回? 他刚要还嘴,没想到一只大脚就迎面而来,下一刻,银盆似的脸上就多了一个黑色鞋印。 脑瓜子嗡嗡作响的胡雷这一次只觉得已经没有脸再见人,索性借着这一脚,直接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方世才,杨林,你们俩一起上。” 林威也没想到身手还算不错的方雷居然没有在霍去病手上走过一个回合,脸色越发阴沉的他直接点了两个人名。 随即便有两名年轻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们倒是不太原因以多打少,坏了规矩不说,赢了也不光彩,只是林威已经发话了,二人也只能听从。 林威一看他们的脸色,便知道是怎么想的,也没解释,只是淡淡道:“小心点,这小子不太简单,别跟雷子一样翻了船。” 而后,他又转头看向张茂三人:“你们不是想报仇吗,机会就摆在眼前,放心上,出了事有我担着。” 闻言,那仨顿时有些犹豫起来,属实是那天挨打挨的狠了,现如今又看见方雷的惨状,更是不愿重蹈覆辙。 其他人不知道霍去病有多厉害,可自己实在是太清楚了,当初那一巴掌一个,跟打小孩似的,简直凶的不是人。 然而今天这件事,本就是他们在认出了霍去病后,主动挑起的,要是怂了,那以后怕是就自绝于林威这个圈子了。 因此,想明白这一点后,李敢一咬牙,便挥手带着张茂、吴升二人准备动手。 谢安见状,当即也站了出来,结果却被霍去病伸手拦住。 “安哥儿,别忘了咱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执行好军务就行。” 谢安见霍去病一脸镇定的样子,也只好停了下来,并且吩咐围过来的十几个手下继续警戒。 不过,他一双眼睛倒是时刻留意着情况,准备随时支援。 名为方世才的年轻人长着一张马脸,他率先发难,一招白鹤亮翅,就猛地张开双臂向着霍去病扑去。 而另外一个杨林,也是一记鞭腿,从侧面朝着霍去病的腰腹扫去。 对方人多势众,霍去病也收齐了玩闹的心思,他主动出击,丝毫不管身后的四人,直接一脚就正踹向方世才心口。 可怜这厮原本气势十足,然而再见识到那势大力沉的一脚后,顿时就收起了胜券在握的心思,丝毫不敢正面应对,拼命一个闪身滚躲,险之又险地避开。 然而霍去病本就是声东击西之策,他脚下一拧,直接回身飞踢,以同样的一记鞭腿扫向杨林。 “砰!” 只见半空中滑过一道黑影,杨林直接被这突然一腿抽飞,原路返回,摔出了丈许开外。 第二百四十三章 比斗之前讲条件 第243章 比斗之前讲条件 飞出去的杨林发出惨叫,脸上原本的狠辣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固。 他砸在碎石堆中,面如金纸,在这深秋的大山里,额头上瞬间就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呻吟着,硬是没从地上爬起来。 霍去病看也不看,三两步来到刚刚站稳的方世才面前,一拳就砸向面门。 慌忙之中,方世才仓促伸手阻拦,然而他却是没料到这一拳居然如此力沉,饶是以胳膊阻挡,也被砸的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霍去病乘胜追击,硬是挨了后面张茂一脚,直接屈指成爪,扣住方世才的肩胛骨,而后再一拳打在腹部。 “呕”地一下,方世才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匹狂奔的野马撞上了一般,从胃里直接就吐出一股酸水,完全没有了还手的气力。 下一刻,霍去病直接抡着他的胳膊当起了人形兵器,狠狠地砸向了已经来到身后的李敢和吴升。 三人齐齐倒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张茂一看,心中顿时有了一股不详的预感,也不多说,扭头就往林威所在的方向跑去。 霍去病挑起一块碎石一脚踢出,正中逃跑的张茂后膝,他腿一软,顿时就跪倒在地。 慢慢走过去,霍去病一脚跺在对方那条刚用过的腿上,伴随着一声杀猪似的惨叫,他缓缓抬起头,面带讥笑:“若是如今的武勋将门子弟就这个程度,那也难怪北边鞑子年年来犯。” 这一句话瞬间激起了所有景佑子弟的怒火,当即就有人喊道:“都一起上,咱们这么多人,还能让开国一脉的人骑在头上不成?” 十几人顿时蠢蠢欲动起来,然而正当林威要制止他们亲自动手的时候,陆瑜却先一步开口了: “够了,还嫌不够丢脸是吗?!” 一声喝住众人,这个身高腿长,几乎和霍去病持平的将门虎女冷哼一声走了出来,她来到霍去病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声音冷冽道: “贾蔷是吧,刚才我吃了个亏,现在再来比试一番,若是你赢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我来做担保,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 不打女人的规矩在霍去病这里行不通,他微微一笑,先是点头,而后摇头:“这个条件不行,换一个。” 陆瑜挑了挑那一双剑眉,双手抱在胸前,说了声好胆气后又道:“那你想怎么办?” “很简单,叫我声相公即可。” 此话一出,不仅是景佑一脉的年轻人惊掉了下巴,旁边看着霍去病一脸风轻云淡表情的谢安,更是直接揪掉了自己几根胡子。 要不是陆瑜那个母老虎就在面前,他都要忍不住拍着霍去病的肩膀给他竖起大拇指了。 多少年了,犹记得上一个调戏陆瑜的纨绔,其父乃是当朝礼部尚书,可还是被打折了一双腿扔到了自家门口。 自此以后,便再没有不开眼的了。 一方面是忌惮林威,另一方面,则是压根自己也打不过这个女魔头。 一个大老爷们,要是传出去被女人给打趴下了,那是大半年都抬不起头。 “你找死!” 林威万万没料到霍去病居然敢这般出言侮辱自己,他发出声音嘶哑的咆哮,再也忍不住,挥拳带风,显然是下了死手,直奔霍去病面门。 整个神京城,在他林家有意的宣传下,哪一个不知道两家老爷子的口头约定,哪一个不知道他已经将陆瑜视作自己女人? 这句话,简直比当着他的面说出“吾与汝母共床乎”,还要更为不死不休。 然而对于林威的震怒,霍去病却是丝毫不在乎,这本就是他的目的,不然吃撑了去调戏陆瑜? 且不说二人因阵营缘故,本就处在天然的对立面,单单只是他要在自己脸上划刀子的行为,就足够霍去病在心里将他默认为死人了。 虽然现在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怎么样,然而膈应一番,还是没毛病的。 “林威,一边待着去,这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始终没有开口的陆瑜一说话,却是出人意料的先把矛头对向了林威,并没有因为那句话就对霍去病如何震怒。 当着那双剑眉星目,林威硬生生收回了拳头,他死死地看了霍去病一眼,而后不岔道:“陆瑜,这出言不逊的小杂种让你出手,岂不是污了身份?” 陆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蹙起眉头道:“一个赌约而已,我又没输,怎么就出言不逊了,再说了,叫不叫也是我的事情,你生哪门子的气?” “我……” 林威顿时语噎,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思,然而只要陆瑜一天没答应,他还真没那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说三道四。 只是面对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语,还矮了身边女人一寸的林威眼底顿时闪过一抹阴沉。 下一刻,他抬起头,眼中唯有一副无奈之下的苦笑:“行吧,那我就先不插手了。” 心中却想到,陆瑜自幼骨架高大,习武天赋惊人,若非因为女儿身的缘故,怕是比起自己也不遑多让,对付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应该是没多大问题。 见状,霍去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林威对陆瑜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十九八九是看上了对方秦国公府的势力,只是如今看来,却是还早着呢。 陆瑜没再搭理林威,她转过头,皱眉看着霍去病,身上的银甲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片刻后,陆瑜一脸寒霜地点了点头,冷笑道:“这么多年了,你是唯一一个敢让我叫相公的男人,行,我答应了,只不过,要是你输了,就得从这里一直跪到秦国公府!” 霍去病自是答应:“陆姑娘,请吧。” “啧啧,十几个大老爷们,逼的一女人为你们出头?”谢安这厮趁机插了一句嘴,气的众人恨不得把他当场扔下山去。 话音刚落的功夫,陆瑜瞬间出手,五指呈爪,直抓霍去病咽喉要害。 此时二人相隔甚近,霍去病来不及闪躲,只得抬手抓向她的手腕,然而陆瑜似乎早有预料,直接并指为剑,径直刺向他的腰肾。 此处为要害,便是霍去病也不敢托大,没有留力,反手一拳就砸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胜陆瑜林威难堪 第244章 胜陆瑜林威难堪 然而陆瑜再一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身材高大的虎……女人居然使得一手阴柔至极的路子,她见霍去病一拳砸下,顿时就重新化剑为掌,一招缠丝手就顺着胳膊如同灵蛇般拍了过去。 “陆姐威武!” “陆姐好样的!” 见霍去病刚一交手就挨了一掌,景佑年轻一辈顿时吆喝起来,尤其是李敢三人,眼睛都激动红了,那模样,好像是他们亲自动的手。 然而陆瑜却没有丝毫神情波动,甚至没有如同他人所料那般乘胜追击,而是选择主动后退。 而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准确无比,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掌的霍去病居然纹丝不动,仿佛铁打的一般。 他不仅面不改色,甚至还趁着陆瑜旧力刚卸新力未生的同时,那先前被以缠丝手避开的拳头猛地张开,同样还施彼身地,一掌印在了陆瑜身上。 一旁观战的林威双拳忍不住紧紧握住,虽说习武之人在比试时身体上的接触在所难免,然而他却觉得,这分明是那小子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羞辱他! 不然怎么不偏不倚的,刚好就拍在了胸口? 此刻看着霍去病,林威再次动了杀心。 而众人眼前,这一次情况才正常起来,在气机浑厚这方面根本不能跟霍去病相提并论的陆瑜,面色陡然变得苍白。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击中,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此时此刻,陆瑜心中无比震惊,纵使她已经从霍去病之前的出手中觉察到他气力非凡,但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变态。 浑身力气都被这一掌拍散,身经百战的陆瑜果断选择后退,单纯以气力比较,自己府上的搬山力士,怕是都不如也。 更何况他出手之间招式老辣至极,变通起来也只在一念之间,完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习武之人。 而正如陆瑜心中所想的那般,霍去病对于搏杀之道,熟悉得堪比吃饭饮水,他早在拍出去那一掌的同时,就预料到了现在的局面,紧接着手腕一拧,就化掌为爪,直接扣住了陆瑜的左肩。 然而这女人不愧是能被谢安称作虎逼的存在,她虽然眼中闪过一抹惊慌,可是在应对上却丝毫不乱,瞬间就提膝撞向霍去病双腿之间。 霍去病左手及时挡住,而后右臂猛地一用力,顿时就将其拉到了自己面前,接着左拳挥出,直接砸在了陆瑜的小腹上。 “唔”地一声闷哼,陆瑜苍白的面容迅速泛红,只觉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 下一刻,她左手也被一股巨力锁住,接着整个人都被霍去病翻转过来,两只手腕向后绕过脖子,后背也被膝盖顶住脊骨。 若要以外人的视角看去,二人如今的姿势多少有些不雅,然而谁也不敢笑话陆瑜,心中更惊的,乃是霍去病的实力。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陆瑜居然会这么轻松就败了。 “得罪了,陆姑娘。”霍去病双手拿捏着陆瑜的白嫩手腕,他的膝盖此刻只需微微一用力,便可轻易撞断脊骨。 到了这一步,二人的胜负也就见分晓了。 也是这一刻,霍去病才终于不再强忍,接连咳嗽了两声。 看来这副身子还是打熬的时间不够久,以后这般以伤换伤的打法,还是尽量少做为妙。 就这么被扣着,从未与男人有过如此亲密接触的陆瑜后颈汗毛都竖了起来,两次败在这个少年手上,还都是以一个屈辱无比的姿势,简直让她抓狂。 在她看来,完全是霍去病的气机浑厚到让人出乎意料的程度,若是再来一次机会,自己必然不会输的这般轻易。 只是陆瑜是个输得起的,仅仅是犹豫了片刻左右,便松掉了身上的抵抗,淡淡道:“你赢了。” 闻言,霍去病便也松开了双手,笑眯眯地看着转过身来活动着手腕的女子。 谢安这个鬼东西趁机怪叫:“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此话一出,顿时全场安静下来,显然是谢安的话让他们都想起了刚才的赌约。 难道说,这个比爷们还爷们的陆瑜,真要当众喊一个比她还小些的男人叫相公? 回想起少年时期被陆瑜支配的恐惧,在这一刻,有几个同为景佑一脉的人,居然也悄然期待起来。 “姓谢的,你一开始喊我什么来着?这件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等下了山,我必然会去贵府登门拜访。”面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谢安,陆瑜一句话,就让他彻底熄了火。 还没等陆瑜话说完,谢安就连忙闭了嘴,满脸苦相地解释道:“我说陆大小姐,你可不能公报私仇啊,是蔷哥儿他打得你,又不是我。” 他在心底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这下是真的完了,这娘们一向是说到做到,等她真去了家门口叫阵,自己无论接不接,恐怕都要成为那帮犊子的笑话了。 而且要是被父亲谢鲸知道,以他那个暴脾气,怕是会在客客气气送走陆瑜后,把自己这个丢人现眼的狠狠操练个三天三夜。 这可是有过不少前科的事情,就因为陆瑜的女儿身份,无论她去哪家叫阵比武,人家都不会觉得这是挑衅,相反,只会在事后把输给了女人又丢了家里面子的倒霉蛋给再打个半死。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满神京的将门子弟,才对陆瑜怕的要死。 陆瑜只是留下了这一句话,便没再搭理谢安,而是重新看向了霍去病。 直到现在,她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要知道以往跟林威交手时,她也不会败的这么难看。 想起赌约,陆瑜就忍不住有些脸热。 不过既然是自己技不如人,那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深吸一口气,正当要兑现的时候,林威突然站了出来,沉声道: “贾蔷,跟一个女人出手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咱俩过过手。” 李敢也缩在后面,一边揉着胸口,一边附和道:“就是,姓贾的,有本事跟林大哥比划两招。” 他知道,以林威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坐视陆瑜对着别人亲口喊出相公的,无论这是不是赌约,对他来说,都是赤裸裸的打脸! 而这件事从源头追究,又是因他们三个而起,难保事后不被迁怒,因此这会儿才连忙出声。 第二百四十五章 狩北苑中出大事 对于李敢的话,霍去病甚至连看都没有,只是瞥了一眼林威,便又将目光移走,轻轻摇头道:“我既有军务在身,各位也都要进山陪皇子打猎,还是趁早结束吧。” 陆瑜这时也极为不满地看了一眼林威,蹙着两行剑眉道:“林威,愿赌服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替我出头。” 对于林威乃至林家大部分人的想法,她自然是十分清楚,包括家里一些长辈的意见,也是想要两家联姻。 然而自己对于这个心思过重的男人,却是丝毫喜欢不起来,因此,这些年,根本没有给过机会。 只是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两家老国公曾结过娃娃亲的事情,以至于传的满城风雨,人人都将自己视作了林家还未过门的媳妇。 她对此更是厌恶至极,所以在看到林威总是这般擅作主张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后,便再不给他留半点情面。 面对陆瑜丝毫不领情的话语,林威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着霍去病,右手一直虚握着的佩剑不知何时也出鞘半寸有余。 “贾蔷,你不过是个被贾家赶出门的旁支,我要真想对付你,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所以,我劝你还是最好识相点。” 闻言谢安顿时沉声道:“林威,别以为林家可以在大盛一手遮天,还差的远呢,你若想动去病,得先问问我谢家和牛家同不同意!” 这谢家和牛家,能做到这个地步?!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马奎和陈青,本就都属于开国一脉,如今眼见贾家出了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猛人,又得牛家青睐,不由得心中十分吃味。 面对林威的威胁,霍去病只是淡淡一笑,漠然道:“林威,我不管你今后要怎么对付我,可是现在是在执行军务,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死缠烂打。” 话音刚落,陆瑜便起身一步站到了霍去病面前,她神情冷冽,身体上的伤势还在牵扯着眉头不时皱起。 下一刻,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叫了声“相公”。 说罢,也不管他人是如何震惊,面上似乎浮现一抹红晕的陆瑜又开口道:“贾蔷,这一次我愿赌服输,有机会,咱们再分高下。” 紧跟着,就干脆利落地大步离开,直接进山去了。 霍去病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也不看景佑一脉的人一眼,高声道:“准备进山。” 十几名兵卒顿时收起弯弓跟佩刀,纷纷来到霍去病和谢安两人面前。 这时,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了林威,想知道这位爷打算怎么办。 “好好好,姓贾的,你有种!” 林威狞笑着说了一句,下一刻,竟直接抽出腰间佩剑,剑身雪亮,剑刃锋芒,径直朝着霍去病就刺了过去。 在他看来,无非就是杀了一个贾家旁系罢了,就算是有军务在身,无非是自己再多去边疆待两年。 正对着这边的谢安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想要出手,然而距离上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大喊道:“蔷哥儿,小心!” 这一刻,仿佛是后背长了眼睛一般,霍去病一把夺过身边士兵手中的长枪,接着一个极为经典的回马枪,如同潜龙出渊,枪头“噔”的一声,便刺在了剑身上,将其撞偏。 林威顿时大惊,仅凭这一手,就足以看出霍去病枪术的精湛程度。 然而他不愧是能让景佑一脉年轻人心服口服的领头羊,对于生死一瞬的搏杀之术也是信手拈来,虽然虎口发麻,但还是牢牢抓住了剑柄,身形一闪,就再次斜劈过去。 霍去病横枪阻拦,接着用力一拧,瞬间荡开林威长剑,迎头就砸了下去。 算是亲自体验到了霍去病无双气力的他仓促之下不敢用剑硬接,值得侧身闪过。 然而那杆普通长枪在霍去病手中好似活过来一般,如臂指挥,刚落进地面,便再次横扫若新月,砸向林威腰腹。 这一次,林威避无可避,他眼中闪过一抹凶狠,直接举剑斩了上去。 “铿!” 枪矛与剑锋相撞,作为百兵之王的存在,在这般对拼上自然更胜一筹,瞬间就将其砸弯出一个恐怖的弧度。 索性他拿的是百炼精兵,若也是普通铁剑,怕是这一下子就要崩断。 下一刻,涨红了脸的林威一声怒吼,剑身回弹,剑刃顺着枪杆摩擦出一串火星,就直奔霍去病双手而去。 就在此时,大山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哨响,与此同时,一名兵卒突然指天大叫:“谢将军,那边有烽烟!” 作为武勋后辈,对于烽烟的警觉性,可谓是刻在骨子里的,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抬头,纷纷看向了狩北苑深处。 谢安面色大变,抽出腰间长刀怒吼:“是皇城司的人,有刺客,所有人跟我进山!” 他甚至来不及和霍去病说话,就直奔山林而去。 景佑一脉的人都傻眼了,谁也没想到,年年平安无事的狩北苑,竟然会在今天燃起了烽烟。 相比于谢安口中的刺客,他们甚至更愿意相信是皇城司的人误触了火折子。 一个在七天前就被皇城司的人大搜特搜,清查布防的皇家园林,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什么刺客? 这一刻,霍去病枪身一抖,瞬间挑飞林威手中长剑,同时一下将他拍飞。 浑然不顾其他人的怒目而视,他表情严肃,语气冷然,用一副看死人的目光盯着林威道:“林威,你完了,最好祈祷那边的皇子安然无恙吧。” 二话不说,霍去病手持长枪直奔深山而去。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刺客,他自己也是一脸懵逼,要知道此刻的狩北苑深处,顶多也就是几名皇子外加几个随身护卫,真要是出了事,那连他在内,包括谢鲸谢伯父,没有一个人能逃得了干系。 不过林威的挑衅,倒是让他颇有些因祸得福的意思,因此,他才会在临走前说出那番话来。 本来是要去守卫天家子孙的,却被人莫名其妙的拦了下来,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与刺客是否有着什么联系。 虽然霍去病确信林威不会蠢到这个地步,然而真要走到了天家血脉凋零的那一步,那么无论此事究竟和他有没有关系,永国公也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毕竟,皇帝本就和景佑一脉,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第二百四十六章 枪出如龙救周王 怔怔看着霍去病迅速消失的背影,林威双眼中的茫然很快就化为了浓烈的惊慌。 他根本不知道狩北苑中的刺客是从哪里来的,但他明白,霍去病方才所言,并不只是恐吓,而是切切实实的。 一旦歹人得手,无论是哪一位龙子龙孙出事,他林威,包括身边这些景佑一脉的年轻人,都逃不了半点干系。 刚好他拦住了步军衙门的人,刚好就有刺客暴起,他便是有一万张嘴,也绝对说不清楚。 宫里的皇帝早就视景佑一脉的勋贵为眼中钉肉中刺,奈何太上皇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能妄动。 一旦抓住这次机会,林威知道,自己绝对要成为那个被杀鸡儆猴的典范。 这一刻,他甚至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四王八公一脉的人故意布下的局…… “林大哥,现在该怎么办?”许多人也纷纷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时间都慌了神,看向林威。 询问打断了林威心中的猜测,他恍然大悟般瞪大了双眼怒吼:“随我进山,务必护住三位皇子!” 一行人举起刀剑,匆匆忙忙就往烽烟燃起的方向行进。 而手握长枪的霍去病,则是在第一时间,就赶上了谢安以及手下的兵卒,正好撞见了他们与几名身穿灰衣的蒙面人厮杀搏斗。 而在谢安身后,则藏着一位身穿华服,头发散乱看不清样貌的男子。 从出手间的拳脚功夫来看,这几人显然都是有武艺在身上的好手,虽然人数不及谢安一方,但打起来却是游刃有余。 “江湖中人?” 霍去病呢喃了一句,粗看之下这些人个个路子不同,很明显并不是某一个势力专门培养出来的死士一类。 来不及多说,他看准一人,猛地将手中长枪掷出,那正在围殴谢安的两名刺客听到身后呼啸风声后,顿时心感不妙,想要避开。 然而谢安却是突然发了狠,不要命一般挥舞着长刀死死拖住二人步伐。 “嗖”的一声,下一刻,枪头刺穿其中一人肺腑,将其牢牢钉死在了地上。 只剩下一个对手,谢安就轻松了许多,瞬间就占据了上风。 霍去病看了一眼,发觉不用再帮忙后,便转手冲进人群,直奔另外一名刺客。 那人正一剑刺穿兵卒咽喉,刚准备拔出来时,忽觉身后有异,刚一回头,就见一杆长枪如龙,直直刺向自己眉心。 他本以为是朝廷鹰犬偷袭,从容不迫地举剑格挡,想要斩偏枪头方向,再一剑封喉。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足有七尺的长枪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只是轻轻一抖,便换了方向,如同泰山压顶,直接砸在了肩头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在恐怖的巨力下肩骨瞬间断裂,刺客手中长剑“哐当”就掉在了地上,再无拿起可能。 他眼中惊骇欲绝,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对手,居然是一个身穿黑甲,看起来分外年轻的玉面小将! 灰衣刺客万万没想到,这等老练的枪法,其主人居然不是他所想的哪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 然而当枪尖再次刺来之际,他的念头,也就只能长眠于此了。 看也不看一眼,霍去病耍了个枪花抖掉血迹,便冲向最后一人。 三十息过后,此地便彻底安静下来。 两兄弟对视一眼,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谢安有些大喘气地站在霍去病面前,指着被他一直护在身后的男子,一脸庆幸地说道:“蔷哥儿,这位是周王殿下,我赶到这里时,刚好撞见刺客追杀至此。” 本朝尚未立下东宫太子,且血脉相对薄弱,以眼下情况来看,仅有三位皇子有继承大宝的可能。 而周王,正是皇后所出的长子,跟脚最正,朝野上下明里暗里支持者也是最多。 “殿下可曾伤到?” 霍去病上前弯腰行了一礼,而后才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位同样是细眼长眉毛,可却有着一只鹰钩鼻,面相阴翳的大皇子。 看过大盛朝历代天子画像的他随即心里一惊,因为这大皇子长相既不随父也不随母,反而和太上皇有五分相似! 天子与太上皇之间的嫌隙他十分清楚,因此不由得在心里猜测,莫非这就是皇帝迟迟不立太子的缘故? 看着满地的尸体,惊魂未定的周王随意抬了抬胳膊,就算免了礼,而后摇摇头,并没有开口说话,显然是还没回过神来。 这位养尊处优了二十多年的大皇子,此刻满脑子里都是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名护卫临死前溅到自己嘴里的那捧热血。 眼下情况如同火烧眉毛,霍去病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又问道:“殿下,狩北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其余人在哪,可有危险?” “啊?” 周王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回过神,下意识就皱着眉头看向声音放大的霍去病。 只是又见地面上那一束蜿蜒的血流几乎要沿着石缝流到自己脚下,他这才意识到什么是正事,拧着眉毛开口道: “本王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一进了大山,我与二弟、三弟以及姑姑便各自带着护卫分开,没过多久,这几名刺客便从树上跳了下来,而后我便遇到了谢校尉。” 说话的同时,周王看着地上的刺客尸体,眼中畏惧之色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憎恨。 霍去病有些失望,从周王的话里,根本判断不出刺客究竟是冲着他一人来的,还是冲着天家血脉来的,无法得知还有无歹人。 而且,不仅是另外两名皇子的安危要保障,而且还多了一个所谓的姑姑。 这一下,难度更是翻倍。 谢安看出了霍去病心里所想,赶忙说道:“去病,烽烟并不是殿下的护卫点燃的。” 此话一出,顿时就明白了,这狩北苑里,显然是还有至少一拨刺客在追杀某个皇子。 “殿下,此地暂时无忧,我先派两名士兵护送你下山回宫。” 事不宜迟,霍去病快速说了一句,转身就准备带着剩下人继续朝山林里走。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似人王大皇子 一听见下山回宫的字眼,周王连连点头,只是见霍去病和谢安却没有跟上来要一同护卫自己的迹象,他顿时就愣住了。 下一刻,他急忙问道:“两位将军不跟本王一同下山?” 谢安当即回道:“殿下,山中还有危险,我必须要把刺客全部找出来才行,眼下就让我手下士兵护送您回宫吧。” 周王回想起方才谢安跟霍去病的勇猛,再看他们安排过来的兵卒,心里完全放不下心,当即皱着眉头道:“两位,眼下不知还有没有刺客在盯着本王,你们还是跟随我一起先下山,再返身来找刺客吧。” 霍去病闻言瞬间皱起了眉头,只是他的身份不好开口,便向谢安使了个眼色。 谢安也是被周王的话给惊到了,他强忍着不耐道:“殿下,如今刺客必然都在追杀其余两位皇子,若是我不去救援,事后圣上降怒下来,恐有大祸。” 听谢安提及天子,周王顿时也顾忌起来,暗道要是其他人真出了事情,父皇再得知自己把人都调下了山,怕是就要遭殃了。 再三权衡之下,他也只能听而仍之,跟随步军衙门的士兵下山,只是走之前,却又留下了一句“务必保住姑姑以及二弟、三弟”的话。 送走了周王之后,谢安和霍去病互相对视了一眼,均是看出了对方对于这个大皇子的评价。 单以此事来看,难有人皇之象! 摇摇头,将剩余几名士兵全交给了谢安,霍去病决定和他分开行动,务必要在最快的时间找到其他皇子的下落。 临别的路上,谢安快速说道:“蔷哥儿,皇城司那边这会儿估计也已经进了山,接下来越拖下去,那群刺客越难脱身,你要千万当心,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以他的性子,本还想说一句什么狗屁皇子也不如咱们兄弟自己的命重要,只不过顾忌身边还有外人,终究是忍住了。 “你也一样,遇到事情不要冲动。” 霍去病点点头,也同样嘱咐了一句,他正是担心谢安的性格,才把士兵全交给了对方。 分开后,二人朝着不同的方向,一路朝着山林深处快速行进。 而在发现了路边被踩踏折断的花草痕迹后,霍去病更是全速前进,很快,便听到了刀兵碰撞的清脆声响。 想了想,他将长枪背在身后,三两下跃上一棵大树,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豁然开朗,竟然是一个三面环壁的小山谷。 此刻在那山谷中,两名同样是灰衣打扮,尤为适合潜伏在深秋老山里面的刺客正一左一右将唯一的出口完全封死。 而在他们对面,则是一道明显女扮男装打扮的高挑倩影,穿着一身黑色紧袖劲装,纤细的腰肢被一条青色玉带束起,手中利剑还带着未曾干涸的血迹,脚下则躺着两名刺客尸体。 此女观面相,年龄似乎与凤姐儿相当,若要单论相貌,虽然比不上黛玉、宝钗之流,可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却是极为传神,就像是一轮皎月上嵌着的宝石一般,让人一眼便能注意到。 尤其是在这种生死关头,虽紧皱英眉,却仍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与周王相比,显然这才更像是天家之人。 霍去病想来想去,天子的妹妹中,也唯有谢安和他提及过的长公主赫连琉璃能有这般相对身份来说大逆不道的武艺了。 这倒是巧了,说起来上次李敢三人的事情,还是这位长公主殿下命那皇城司的内监拿着代表她身份的令牌,才将风波彻底化于无形。 见长公主胸膛起伏不定,已是强弩之末,霍去病不再犹豫,连忙暗步悄悄移了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背对着的两人丝毫未觉,可是在霍去病的有意之下,长公主却是一眼就发现了他。 来的人竟然是他? 饶是霍去病身披黑甲,可是正在跟刺客对峙的赫连琉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当初让自己多看了几眼的贾家旁支少年。 她虽然正是打着等待援兵的主意,才拼命坚持到现在,可是却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不过心倒是格外安定了不少,根据那日苏公公下的评语,这贾去病的武艺要远远高出自己,再加上自己从旁协助,要对付这两名刺客,应该不成问题。 她眨了眨眼睛,而后以剑为拐,拄地厉声开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刺杀本宫,难道不知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霍去病见她朝自己眨眼的样子,不由得一愣,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这位殿下还能如此冷静。 那两名刺客一左一右慢慢围了上去,许是觉得胜券在握,其中一人说道:“怕死就不会来杀你们这些祸害天下的逆贼了!” 赫连琉璃立刻从话语中听出了不对,当即沉声道:“逆贼?原来你们是白莲教的人。” 另外一人似乎地位高些,当即呵斥道:“闭嘴,跟她废什么话!” 他的声音异常嘶哑,像是喉咙被烈火灼烧过一样。 那人随即不再言语,二人一同将赫连琉璃逐步逼进死角。 就在这时,赫连琉璃一咬牙,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拼着仅恢复的一口气力,提剑刺向其中一人。 那刺客却是十分冷静,虽然最开始一时不察,被这女人突然展现的武艺给瞬杀了两人,但随着一路追杀,早就耗尽了对方的力气,此刻无异于强弩之末硬撑。 他挥起剑,十分轻松就拦下了赫连琉璃的进攻,而后另一人默契上前,精准无比地刺向那双星辰般的眸子。 在确定目标的第一眼,他就已经喜欢上了这双全天下也独一无二的眼睛,准备将其剜下收藏。 只是刚抬起手,一股剧痛瞬间就从后心传出,他眼神惊恐地低下头,正好看见那截染血的枪尖,寒光阵阵。 赫连琉璃趁此机会,二话不说,当即一剑向前,瞬间削掉了他的脑袋。 紧跟着,她自己再也无力支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睛全是死死盯着如同暴起猛虎般的霍去病。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习武之人可逾矩 在赫连琉璃的配合下,悄悄潜行过来的霍去病成功先下一城。 而那另外一名地位更高的刺客,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身后居然还有黄雀窥伺。 “贱人!” 他气急败坏地朝着赫连琉璃的方向掷出长剑,丝毫不顾忌霍去病已经拔出无头尸体的长枪,赫然是打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见状,霍去病也只得及时收手,同样扔出长枪,将那刺向赫连琉璃面门的利剑震飞。 紧跟着他一脚蹬在山谷的石壁上,借力加速,一记鞭腿就带着呼啸风声抽向了刺客。 刺客眼见彻底没了机会,便将怒火都发泄到了霍去病这个“罪魁祸首”身上,他闪身避开这一腿,而后有着厚厚老茧的一掌就往霍去病心口拍去。 赫连琉璃及时开口:“小心,他铁砂掌造诣不浅。” 霍去病却是不闪不避,一招大开大合、普通至极的长拳就迎了上去。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拳掌一触即分,霍去病向后退了半步,刺客则连退数步,甚至整条胳膊都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程度颤抖不休。 “好大的气力!” 刺客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后竟然再次主动出手,那拍向霍去病面门的掌法比起方才更胜一筹,气势汹汹。 霍去病年幼学武,十七岁那年博览众家之长,而后进入军队,在大漠、草原,与匈奴大将接连交手,早已经将百家法门融会贯通,形成了自己的理解,此时眼见刺客有搏命之嫌,他顿时化拳为掌,以铁砂掌同根同源的路子,力求一击毙敌。 然而他与江湖中人打交道的经验到底是有些少了,那一掌未至,可却先从袖口里射出一支两寸长的铁箭,且顶端幽绿,显然是淬了毒在上面。 霍去病大惊,暗骂自己居然松懈至此的同时,一脚踹中刺客胸口,而后借力扭身,意图避开铁箭。 然而双方距离终究是太近了些,暗箭还是擦中了他的胳膊,不过好在有铁甲护身,这才没被毒药趁机而入。 刺客挨了霍去病含恨一脚,当即一口老血喷出,肋骨都断了四五根。 见暗箭也失算,深知不敌的他再无留下来的心思,转身便往山谷外面逃去。 霍去病有心追杀,可却担心长公主一人留在原地,因此也只能暂且放过,转身朝着山谷里面走去。 “殿下没事吧?” 他来到仍旧坐在石头上的赫连琉璃面前,开口轻声询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些脱力了。”赫连琉璃摇了摇头,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略有些黯淡,可与面前的高大少年对视时,依旧显露着坚毅的风采。 在亲眼目睹了霍去病与人搏杀的场景后,她彻底相信了苏公公对于此子的评价,同时心中也多了一丝好奇,那就是这个少年凭什么在这般年纪就有了如此高深的武艺? 星眸在霍去病脸上转了转,她自然而然地伸出一只修长玉手:“此番多谢贾公子相救。” “职责所在,殿下不必言谢。”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霍去病有些犹豫,一时间弄不清她是什么意思。 赫连琉璃见状,顿时抬了抬手,似笑非笑道:“怎么,贾公子不愿意扶本宫起来?” “不敢唐突殿下。” 霍去病低头说了这一句,这才抓起赫连琉璃沁凉的指尖,而后搀扶着她的胳膊,将人从石头上拉起。 一丝淡雅的兰花香气从对方身上飘来,霍去病松开对方的手,待她站稳后,又稍稍后退了半步。 非是他畏惧对方身份,而是在搞不清赫连琉璃的性子前,实在不愿意牵扯过多。 毕竟在大汉时代,与那些彪悍公主关系匪浅的,绝大多数的下场,都不太妙。 如今的盛朝天家,其内部复杂情况比起大汉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论是励精图治的天子与不愿放手兵权的太上皇之间的矛盾,还是开国一脉与景佑武勋之间的摩擦,都已经让渐渐卷入其中的霍去病感到头疼,因此更不愿意再生事端。 到底是自幼习武的长公主,在恢复了些气力后,纵使面色依然苍白,可是也能行走自如。 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将目光移到下方,一边打量着地上的尸体,一边随意说道:“习武之人有些肢体接触在所难免,如今又是非常时期,贾公子不必对本宫畏手畏脚。” 被看破了心思,霍去病面色依旧平静,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她的话。 不过在心底,倒是因为这番话,对赫连琉璃的感官好了不少。 也许是因为被太后偏宠的缘故,这位无论是从衣着打扮,还是气质上来说,都有种不拘一格的洒脱。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山谷,霍去病望着重峦叠嶂的狩北苑,有些犹豫是先送赫连琉璃下山,还是带着她一起去找另外两名皇子。 哪知这时候赫连琉璃却率先开口道:“走吧贾公子,山里应该不止这几名刺客,本宫还要先找到我那三个侄子再说。” 见她神色果决,霍去病便也不再多考虑,只是问道:“殿下知道位置?” 赫连琉璃眯着眸子扫视了一圈,点点头:“打猎时,赵行与我相距最近,若是他也遭遇了刺杀,逃跑的方向最有可能便是离下山路最近的东边” 长公主口中的赵行,就是周王。 说话时她神情分外严肃,那双眼睛都透着寒光。 显然是也意识到这次暗杀背后的问题。 闻言霍去病遂将路上救起周王的事情说了一遍。 赫连琉璃紧皱的眉头瞬间展开,放缓了脚步道:“如此一来,便不需要过多担心了,梁王与齐王打猎的地方距离皇城司不远,这会儿若是无意外,应该已经得救了” 霍去病想了想整座大山的布局,下意识点头同意。 这么长时间过去,若是候在山下的护卫还没有赶到,那就可以提头来见了。 此时此刻,要么刺客针对另外两名皇子的暗杀已然得手,要么就该远走高飞了。 否则一旦大军进山,便再无活路可言。 第二百四十九章 风波乍起人归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送殿下下山吧。” 达成共识的两人不再去寻找齐王与梁王二位皇子,霍去病警戒着四周情况,决定先下山再说。 谢安身边跟着步军衙门的兵卒,再加上刺客无心恋战,就算是双方遭遇,想来他也不会有危险。 赫连琉璃点头同意,她落后半个身位,任由霍去病在前面带路。 下山的路上,霍去病念及之前赫连琉璃口中的话,忍不住问道:“殿下似乎认出了刺客的来历?” 赫连琉璃声音清脆犹如黄鹂:“只有白莲教的人才会将本宫这种存在称为逆贼,当然,也不否认是他们故意混淆视听。” 霍去病不动神色地点头,心中却是大惊,万万没想到,白莲教的人在刚杀了兵部一位要员,闹出了天大风波后,居然还敢行刺皇子! 而且观他们准备如此充分的样子,说不得,张家的人只是倒霉被当做了掩饰,而白莲教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次秋狩。 正午的阳光穿过树木之间的缝隙洒在赫连琉璃半张侧脸上,似给她镀上了一层金粉,显得尤为华贵。 她看着若有所思地霍去病,朱唇皓齿轻启,淡淡道:“贾公子对于今天这件事,可有什么看法?” 面对这个问题,霍去病犹豫了下,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按照他的想法,参与到这件事上的人,怕是远不止一个白莲教那么简单。 赫连琉璃看出了他的心思,又道:“但说无妨。” 霍去病转头见她神色坦荡,便直言不讳道:“殿下,我觉得这件事情,远不是一个白莲教就可以做到的。” “继续。”赫连琉璃面容平静,让人猜不透心里是什么想法。 “啪”的一声,霍去病一枪扫断两棵拦路的灌木,继续道:“狩北苑早在七天前就为了今天的秋狩开始清查布防,如此数目的白莲教妖人,按理来说,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然而结果却并非如此,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负责搜查布防的皇城司当中,有人出了问题,故意替白莲教妖人隐瞒了踪迹。” 将心中猜测道出,霍去病眼中满是凝重,皇城司作为天子亲兵,能够在里面安插棋子的人或者说势力,那必然是在大盛朝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 而这等存在要与白莲教勾结行刺皇子,他们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可想而知。 若是今日真发生了不忍言之事,那么在朝野震动的同时,霍去病和谢安等人,断然没有幸免于难的道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眼神凌冽地看着远处大山。 没想到自己差一点就成为了某个大人物一手策划的阴谋之下的陪葬品。 赫连琉璃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对于霍去病的话并没有显露出任何吃惊的样子,反而示意继续说下去。 见状,霍去病摇摇头,拱手道:“殿下,至于是谁在暗中勾结妖人行这不臣之举,就恕我无知了。” 这一次,他倒真不是顾忌什么,而是已知信息太少,实在猜不出来。 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在这里面担当着下棋人的角色。 赫连琉璃闻言也不失望,只是轻叹了口气:“本宫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这般大胆,想要天家绝后。” 对于这种话,霍去病恍若未闻,明智的选择不去回答。 然而他不开口,赫连琉璃望着眼前的背影,心里却是有了极大的兴趣。 皇兄倒是眼光不差,这贾去病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艺,偏又是个胆大心细临危不惧的,且头脑清晰,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赫连琉璃在心中自言自语,想到对方出手之时迅如奔雷的样子,星眸中异彩连连。 倘若是将对方拉拢过来,日后说不得就是个可靠助力。 她眨了眨眼,轻声道:“今日当真是多亏了小贾公子一身武艺无双,本宫与之相比,倒是相形见绌了,却不知师承何人?” 霍去病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谈到了自己身上,但还是对答如流,把之前的那一套说辞搬了出来。 赫连琉璃之前便通过皇城司的收下得知了这个消息,因此丝毫不惊讶。 而且她本就只是为了打开两人之间的话题,在夸了一句少年英杰后,便又继续道: “说起来倒是巧了,本宫这三次遇见小贾公子,都是在动手打人的路上。” 赫连琉璃轻笑,目光中有丝丝俏皮之色。 见霍去病在惊讶哪来的三次见面,她便将之前偶然路过环春阁的事情说了出来。 霍去病恍然大悟,苦笑道:“让殿下看笑话了,实在是那贾珍太过没有长辈的样子。” “贾家如何,本宫与皇兄,都是看在眼里的。”赫连琉璃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紧接着从身上拿出一块与当初苏公公手上一般无二的令牌,又道: “今日多亏小贾公子相救,本宫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需要,可以凭此令牌来公主府寻我。” 霍去病愕然,最终只能千恩万谢的收下。 赫连琉璃眼中顿时浮现一丝满意之色,同时嘴角微微翘起,她这番起意挖人,却不知皇兄知道,又该作何感想。 接下来一路无话,再没有碰见刺客出手,很快就到了山下,与守军汇合。 倒是因为过程中山路崎岖,本就脱力的赫连琉璃有些支撑不住,神色坦然地让霍去病背了一截。 比起凤姐儿的丰润身子,这位年岁相仿的长公主或许是因为习武的缘故,倒是要苗条许多,也柔韧许多。 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小丫头晴雯。 只是纵然温香软玉在背,霍去病也没有任何想法,只能赶紧将对方送下了山。 而且正如他们所料的那般,除了周王已经回宫外,其余两位皇子也都被皇城司的人都安然无恙地找到。 “呼……” 随着赫连琉璃带人回宫汇报情况,停留在原地的谢安很是松了一大口气。 在目送着满脸惶恐之色的景佑一脉如丧考妣地一同离去后,他也是面色凝重地看着霍去病道: “蔷哥儿,那些刺客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其余的全都一头扎进深山了,我估摸着,很难找到了。” 霍去病早就有所预料,点了点头后,边将自己与赫连琉璃的对话说了出来。 谢安顿时大惊:“竟是有人在和白莲教勾结?这接下来的日子,神京可有的热闹了。” 霍去病深以为然,无论接下来有没有查到幕后之人,也必然会是人头滚滚。 二人一路骑行进了城后,便快马加鞭赶往步军衙门述职,同时也要让谢鲸和牛继宗在第一时间知道此事。 而一直忙到了深夜,霍去病这才回到芝麻巷子,在等候的昏昏欲睡的小丫头的服侍下,沐浴休憩。 至于接下来因秋狩刺杀一事而变了天的神京,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第二百五十章 乾清宫里龙颜怒 翌日,卯时,大盛乾清宫。 栩栩如生的九龙屏在一轮金日的照耀下褶褶生辉,让深秋时节下的清冷大殿都多了丝暖意。 然而就在西暖阁的偏殿,却是一片压抑到极致的冰冷氛围,无论是一旁状若木头的黄门太监,还是跪伏在紫檀条案前的“内相”戴权,皆是瑟瑟发抖。 原因无他,盖以昨日秋狩一事。 虽说已经过去了消息刚传到宫里时天子暴怒的那一刻,此刻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 然而已经被砚台砸破了脑袋的戴权可不敢揣测这位喜怒无常的天子,在得知此刻尽数逃窜的消息后,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因此,尽管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布满了那张颇为喜态的胖脸,但是他却不敢有分毫异动。 在外面,他是人见人怕的天子鹰犬,是无数义子眼中的内相,可是在眼前那位面容清瘦的皇帝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家奴而已。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紫檀案牍前的长白山参茶已然放凉,出乎戴权意料之外,崇宁帝并没有再次动怒,唯有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睛有些阴翳。 “起来吧。” 毫无波动的声音骤然响起,在暖阁中回荡,可落在戴权耳朵里却是石破天惊,他不仅没有起身,反而把头完全埋在了地砖上,诚惶诚恐: “陛下,奴才办事不力,罪该万死!” “你这个奴才,的确该死,陛下将皇城司的监管权交给你,那是出于对你的信任,可是你瞧瞧,里面都被人渗透成了筛子!” 崇宁帝还没有开口,自暖阁外便飘来几句宛转悠扬的话语,即便夹杂着怒意,可听起来却也让人如沐春风。 接着,便走进来一位身穿金丝牡丹纹素锦宫裙,梳着仙髻的绝美妇人,正是身姿婀娜,体态丰润的孙符玉孙皇后。 戴权闻言,更是头也不敢抬,连连抢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孙皇后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而是径直走到了崇宁帝身边,先是用手贴在茶盏上试了试温度,而后蹙眉道:“陛下,这老参茶怎么又没喝,太医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让臣妾务必看着陛下您每日喝下。” 见到皇后,这位始终漠然着神情的天子终于挤出一丝笑容在脸上,他连忙端起茶盏,并说道:“这不是处理政务有些忘了时辰吗,朕现在就喝,现在就喝。” “诶,陛下,这都凉了,还是再让人重新熬一碗吧。”孙皇后嗔怒着端过茶盏,而后交给了木头一般的小黄门。 接着,她走到皇帝身后,伸出嫩若凝脂的纤纤玉手轻轻按摩着肩膀,呵气如兰道:“陛下可是还在为了昨天的事情动怒?” 崇宁帝闻言面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哼了一声道:“朕的三名皇儿险些丧命,太后那边更是连着派人问了三次,催朕查出想要暗杀长乐的元凶,朕又岂能安然自若?” 孙皇后昨天收到消息时,也是吓得险些没有站稳,而后在得知人皆无恙后,倒是显得要比崇宁帝还要冷静。 她樱唇微张,语笑嫣然道:“陛下还是要谨遵太医嘱托,切勿动怒,咱们的皇儿不是都好好的么,而且如今既已知道了躲在暗处的跳梁小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到底是潜邸时就陪在自己身边的患难夫妻,崇宁帝因孙皇后一番话,面色倒是好看了许多,闭上眼睛安然享受着按摩。 这也让跪在地上的戴权心中安稳了不少。 宽慰了一番天子,孙皇后终于想起了地上的奴才,凤眸瞥过,淡淡道:“戴权。” 戴权立马往前跪着爬了两步,低声道:“娘娘,奴才在。” “既然白莲教的刺客你没抓到,那内鬼总该找到了吧?” 戴权擦了一脸的汗,胆战心惊的说道:“启禀娘娘,内鬼已经找到,不过微臣带着人手赶到时,已经……已经服毒自尽在家中了,目前只余家中老幼暂时关押在天牢中。” “废物,陛下要你这奴才有什么用!”孙皇后闻言,当即骂了一句,风韵无双的面容带着丝丝愠怒之色,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下一刻,她余光瞥见崇宁帝嘴唇翕动,似要开口说话,连忙抢先一步道:“既敢谋害天家血脉,那还留着内鬼的家眷做什么,悉数处死,这一点还有本宫教你吗?” 这一次,戴权却是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崇宁帝之后,见对方并无异色,这才以头抢地:“是,娘娘。” 与此同时,这位好笑着杀人的天字第一号太监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孙皇后当真是有国母之范,若是换做崇宁帝开口,那必然是诛九族的下场。 言罢,孙皇后也不再去看戴权,而是转身坐在了天子身边,轻声道:“陛下,如今刺客悉数逃跑,皇城司的内鬼也都服毒自尽,再要想查清背后之人,可就有些难了。” 身为母亲,她又如何能不为自己的皇儿担忧? 崇宁帝拉过孙皇后的手,在那白嫩的手背上拍了拍,沉声道:“放心吧皇后,朕必然会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臣妾相信陛下。”孙皇后说了一句,接着似乎担心天子重新动怒,连忙笑着换了话题:“说起来,陛下还真是慧眼识珠,这一次若不是那贾去病在场,怕是行儿和长乐两人,真的会出事。” 提及霍去病,崇宁帝嘴角也轻轻勾起:“极是,这贾家小子年纪轻轻就武艺惊人,倒也不枉费朕亲自送了他一个表字,只是究竟有没有昔日冠军侯驰骋沙场的本事,还尚未可知。” 孙皇后微微一笑,说道:“如今贾去病护卫天家有功,陛下若要以此拉拢,想必牛家那位一等伯也说不出什么来。” 崇宁帝不置可否道:“便是没有这回事,牛继宗也不该有什么二话,他不是视贾家小子为自家晚辈吗,若无异心,就该对朕的拉拢欣喜万分才是。” “陛下所言极是。”孙皇后笑道。 堂下戴权面色惶恐,可心思,却是转的飞起: 这贾蔷小儿看来是真要飞黄腾达了,咱家得多关注点才是! 第二百五十一章 胆大包天引白莲 狩北苑一事,纵使在神京高门大户中闹的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可是作为八公之首的贾家,此刻却无半点消息传来。 只因虽然底蕴犹在,可毕竟无一人身居高位,因此竟像个睁眼瞎一般,东西二府仍旧该吃吃,该喝喝,热闹非凡。 宁国府会芳园中,身穿一袭紫色苏锦长衫的贾珍怀中正搂着衣衫不整的娇俏小丫鬟,面前还有小妾在闻歌起舞,绯色肚兜若隐若现。 他靠在一张紫檀高椅上,许是因为这些时日欲火藏心不得宣泄的缘故,导致他双目赤红肤色蜡黄,即便是在这等寒气时节,也是抱着一壶冰水大口饮着。 那刚刚消肿的脑袋昏昏沉沉,面对眼前的莺歌燕舞,他总觉得心里痒痒,可就是没法发泄出来。 因此,倒是越看,越觉得怒火中烧,手上也不由得加大了力气,仿佛捏的不是丫鬟,而是霍去病的咽喉。 被干枯大手攥的死死的丫鬟一双眼睛里泪珠不停,可却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用牙咬着嘴唇,直至渗出血丝。 而看到这一幕的贾珍却是十分病态地觉得心里痛快了不少,因此更是加大了力道,两根指头好似钳子一般。 “老爷。” 忽地,外面二管家的声音响起,将歌舞打乱,跳舞的小妾当即诚惶诚恐的跪下,胆战心惊。 然而出乎她们意料的是,今天贾珍居然没有因此动怒,反而一挥手就要赶人出去。 不明所以的众人连忙越过门外侯着的俞禄告退,贾珍怀中的丫鬟,也丝毫顾不得收拾身前渗出衣物外的点点血珠,捂着心口面色苍白地跑走。 等到俞禄进来关好门窗,贾珍急忙从紫檀木椅上站了起来,说道:“如何,张麻子那边可传来消息了?” “老爷,传来消息了。”气喘吁吁的俞禄点了点头,将自己与张麻子会见的经过都说了出来。 贾珍听后,脸上顿时有着抑制不住的怒气,他一把摔碎了价值不菲的茶杯,强压着声音低吼:“张麻子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这两日就动手的吗,怎么又要往后拖时间!” 自从因为俞禄残缺后,贾珍把他安排成与那伙人牙子之间的负责人,倒是轻松了不少。 虽然多了一个知情人,可也不用自己事必躬亲了,无非是多花点心思把俞禄彻底绑住而已。 而稳住霍去病,再花银子请张麻子借刀杀人的主意,正是俞禄提出来的。 既然那伙子丧心病狂的匪类连采生折割都干的出来,那要悄无声息的杀个人,想必要比府上的家丁强上不少。 且还不用担心惹火上身。 那会儿,被霍去病打的跟头猪一样的贾珍一听,顿时就同意下来。 只是前两天明明都说好了的事情,怎么今天又要往后拖? 贾珍一想到芝麻巷里那个小畜生又多了几天好日子活,他就忍不住想要杀人。 俞禄也知道贾珍如今脾气越来越爆,因此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解释道:“老爷,张麻子他说已经联系到了一帮子狠人,价钱也都谈好了,但是又出了些意外,说是要再等三日功夫。” 贾珍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问道:“什么狠人,难道不是他们亲自动手?” 这一次,俞禄先是下意识四面看了看,而后又压低了声音,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贾珍看得十分不耐烦,啐道:“在那装神弄鬼干什么,赶紧说!” 一口老痰从俞禄脸上流过,他眼中闪过一抹凶厉,却是连擦都不敢,当即道:“老爷,那张麻子在得知贾蔷能以一敌十后,便说他们恐怕不是对手,又联系了一伙白莲教的人,说是能确保万无一失!” “白莲教?” 饶是贾珍恨霍去病入骨,可在听到白莲教的第一时间,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 白莲教这个造反专业户,他便是再浪荡纨绔,也是有所耳闻的。 自己跟张麻子合作的事情已经让他夜不能寐,唯恐事情暴露,要是再跟白莲教的妖人牵扯到一起,那…… 俞禄知道贾珍在担心什么,因此连忙说道:“老爷,那张麻子说了,白莲教的人都是江湖高手,出手才能确保干净,而且他们前不久不是刚杀了永顺伯府张家的人么,闹的满城风雨朝廷也没抓住一个鬼影,如今再杀一个无足轻重的贾蔷,定是也万无一失。” 贾珍一听,立刻就心动了,犹豫道:“张麻子也是个谨慎人,想来,应该不会出差错?” 俞禄当即点头道:“必然不会,张麻子说了,白莲教的人一早就联系好了,只是他们好像又出去办了一件什么大事,如今在避风头,过两天一杀了贾蔷,立马就打道回南边,再无风险可言。” 每每想起自己被斩断的手指,他心里的怨毒就溢出言表,若是不能报仇,他宁愿下地狱做恶鬼再爬上来把那个小畜生给活吃了!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等他们三天之后的喜讯,到时候老爷我不仅要把那个小畜生的尸体挫骨扬灰,还要把院子给卖了,将他身边那个老不死的朱嬷嬷给打断腿赶出去,再把晴雯那个小蹄子给绑过来,好好炮制一番!” 贾珍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当着俞禄的面,也是丝毫不再掩饰内心的愤怒。 且一想到当日在贾家看到的那个脾气爆裂的小丫鬟,他心中就难免再生出一股邪火。 实在是没想到,那个小畜生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容貌绝美的丫鬟,待到老爷我得手,必然要将其玩弄的生不如死才行! 他盯着俞禄道:“这件事你多上点心,时刻盯着芝麻巷那边的情况,一有异动就赶紧报告,日后等到老爷我玩腻了,就把那小蹄子赏给你。” “多谢老爷!”俞禄当即大喜,他虽然对于女色不如贾珍视作必须之物,然而一想到那是霍去病的女人,就难免起了报复的心思。 想了想,他又提了个建议:“老爷,既然要盯着,那不妨再安排两个人直接住到芝麻巷子那边,把这三天看死了?” 贾珍刚要答应,随即又觉得不妥,道:“算了,就还按平常情况对待吧,那小子习武警觉的很,若是自作聪明再被他察觉到什么,那就得不偿失了,我不是让蓉儿已经请他吃过饭了吗,想必会令其安心。” 摆了摆手,算是否定了俞禄的话,接着又把离开的丫鬟叫了回来,趁着心情大好,打算再试试自己到底行不行。 第二百五十二章 隔墙有妇秦可卿 而在会芳园的书房外,双手端着一碗清热去火莲子粥的宫装丽人则因无意间听到的一番对话从而神色大变。 “那,那可是白莲教的妖人,怎么敢与之合作?” 风流袅娜,鲜艳妩媚,兼具钗黛二人气质的秦可卿脸上,那原本精致绝伦的五官却被里面一对主仆胆大包天的行为吓得有些失神。 作为官宦之后,这位性子柔弱我见犹怜的小妇人,最是懂得造反罪名之恐怖。 一旦被朝廷查到,那可就是祸连家族的灭顶之灾。 “老……老爷竟然丧心病狂至此,为了一己私欲,浑然不顾家族上千口子亲眷的死活,简直是个畜生!”一直活在贾珍淫威之下,深受其害的秦可卿那张国色天香的丽容显露出又惊又惧的神情。 她本欲转身就走,然而看了看手上贾珍要的莲子粥,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门。 重新抱上了丫鬟上下其手的贾珍见到秦可卿,这才又想起自己先前吩咐好儿媳送粥来的事情。 他刚准备将坐在自己腿上衣衫不整的丫鬟推开,然而一见到秦可卿脸上那娇羞不已的神情,顿时就觉得一股异样之色自心底升腾,当即就拉住了丫鬟。 贾珍一边手上不老实,一边又装出十分正色地模样看向秦可卿,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满是掩饰不住的邪念:“可卿,不如坐下来陪老爷我一起用膳?” 秦可卿低着头,几乎不敢去看他为老不修的模样,又是丫鬟苦苦忍受暗自紧皱的眉眼,更是让她吓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这些时日,贾珍兴许是憋的快疯了,性子越来越暴虐。 凡是被他召过来的丫鬟,个个都浑身带伤,有的甚至都是爬出房门的。 光是秦可卿自己,就已经看见过好几回了,是以如今眼见着贾珍当着她的面越来越放肆,她就忍不住战战兢兢。 生怕自己也步了丫鬟们的后尘。 虽说贾珍在药的作用下依旧不能人事,可那般屈辱被折磨的经历,怕是比清白被辱还要更难以接受。 秦可卿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修长的玉颈蠕动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老爷,我已经和西边的凤嫂子一起用过膳了,她这会儿正等着我一起打骨牌呢。” “哦?是凤丫头啊。” 贾珍一听是王熙凤在等她,面上不由得显露一抹可惜之色,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看着越发渗人。 他刚才是真的有些按奈不住,打算不顾一切把面前这绝色媳妇儿给掳到床上去,看看能否将自己刺激起来。 然而得知王熙凤也在后,便又犹豫下来。 若是因此闹出动静来,再被传出去,那老太太那边,可不太好交代。 也罢,索性就再等等,一旦风头过去,老爷我可就……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眼中闪过一抹阴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将秦可卿赶了出去,而后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根短鞭。 秦可卿深呼一口气,连忙做贼一般逃到了门外。 刚关上门,伴随着一声鞭响,里面就传来了女人的沉闷的痛呼,顿时又让这位面容绝美独一无二的小妇人双肩一颤。 白皙秀气的手掌死死捂住朱唇,秦可卿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慌忙越过抄手游廊,就向着自己住所快步走去。 贾蓉又不知道在哪里鬼混一夜未归,回到闺房的秦可卿面色雪白,眉眼带忧,她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口中喃喃自语,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贾珍他居然想勾结白莲教的反贼去杀蔷哥儿。” 一想到那夜闯进天香楼惊跑欲行不轨的贾珍,又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会还她安宁的霍去病,秦可卿心中就有些莫名悸动。 那是唯一一个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帮到她的人。 而且从这几个月自己听闻的消息来看,蔷哥儿的确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并不是单独在那晚装给她看的。 一想到曾经只敢在贾蓉不在时偷看自己的少年,如今成了名动神京的才子,秦可卿就有种荒诞不羁的感觉。 她不愿意这么一个敢于反抗贾珍暴行的无辜少年遇害,而且正是托霍去病的原因,自己才能一直保持清白至今。 因此,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秦可卿都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出去。 然而她不过是一个毫无权利的内宅妇人,若是就这般明目张胆的跑出去找霍去病告密,那岂不是直接就被贾珍的人给看见了? 因此秦可卿此刻很是纠结。 在这等勾结反贼,谋害族人性命的骇人听闻之事上,她下意识地就想先问一问自己的丈夫,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虽然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后,他们夫妻二人也早已散尽了情分,可如今能商量这种事情的,也只有贾蓉了。 毕竟要让贾蓉去找霍去病,那必然是比自己或者手下的贴身丫鬟要合适的多。 然而只是犹豫了片刻,秦可卿就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行,夫君……贾蓉他对蔷哥儿也是恨之入骨,经常说些骇人之言,若是得知这件事,难保他会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 对于这个坐视自己妻子被父亲觊觎而不敢管的无能丈夫,秦可卿实在不敢赌贾蓉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毕竟,一旦出了差错,那不仅蔷哥儿的命保不住,就连泄露了秘密的自己,说不定也会被恼羞成怒的贾珍给万般折辱。 思来想去,秦可卿最终还是叫来了贴身丫鬟宝珠,决定将这件事情通过她的嘴,来告诉霍去病,让他赶快避避风头。 听闻贾珍勾结白莲教消息的宝珠,顿时吓得脸色都发白,双腿打颤地就要往芝麻巷里赶去。 眼见丫鬟如此,秦可卿唯恐她被人察觉出什么,连忙叮嘱道:“宝珠,千万不要惊慌,遇到人问起,就说是帮我出去买些胭脂水粉便可,若是被俞禄等人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宝珠是自幼跟着秦可卿一起长大又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很是忠心耿耿,她心中也明白这件事的后果,因此狠狠地点了点头,当即就准备推门出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奶奶通风报信 第253章 大奶奶通风报信 “诶,等等。” 秦可卿忽然又出声叫住了刚推开门的宝珠,面对丫鬟不解的眼神,她心中却是又有些犹豫。 “蔷哥儿他如今整个人都变了,若是听闻消息后,非但没有去避风头,反而还要再把贾珍打一顿,甚至杀了,那该如何是好?” 想起贾珍前两天被打成猪头肉的可笑模样,再念及少年那锋锐、凌厉的眼神,秦可卿不由得忧心忡忡。 一方面是担心少年意气风发,冲动之下酿成不可挽回的打错,另一方面也在担心会因此而泄露贾家族长勾结白莲教妖人的丑事。 “不行,必须要两全其美才行,不然恐怕贾家所有人都要因为贾珍的连累而堕入万劫不复之地。”秦可卿自言自语道,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着,闪耀着夺目的光彩,然而却也不及这位兼美的一成风采。 这位性子柔弱,面对觊觎她美色的贾珍只敢逆来顺受的儿媳妇,也并非就是个毫无主见的无知村妇。 她在嫁为人妻之前,也曾是个饱读四书五经,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只是到了贾家后,受限于人妇的约束,性子才越来越安静,又因为时刻担惊受怕于贾珍的禽兽想法和丈夫的坐视不理,因此才越发柔弱。 此刻被逼无奈之下,倒是有了些临危不乱的风采。 “将纸笔拿来。” 秦可卿快速坐下,接过宝珠递来的纸笔伏案而书,身前那几两沉甸甸的风情,也因势下坠,垫在桌面上有些变形。 不多时,有着几行字迹娟秀的正楷书信,便被她小心折叠,而后交到了宝珠手上。 “宝珠,去了芝麻巷子,找到蔷哥儿后什么话也不要说,更不能提白莲教,就把信交给他就行了,知道吗?” 宝珠看着一脸严肃的自家小姐,点点头,而后强装一脸淡定地就走出了房门。 看着丫鬟渐渐远去的背影,秦可卿轻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在那封信里,担心给贾家惹来祸端,因此她并没有提及有关白莲教的事情,只是说贾珍联合了一个叫张麻子的人,去寻了一伙歹人要谋霍去病身家性命。 “希望蔷哥儿能听从我的建议,切莫冲动。”秦可卿弯弯翘翘的睫毛遮住眼睑,连半颗雀斑都没有的白玉面容上,有着丝丝唏嘘之情。 然而下一刻,想起自己背着丈夫和公公偷偷摸摸给外人通风报信的事情,这个清纯与妩媚兼并,魅力浑然天成的新婚妇人就不由得脸色微红。 她这么做,怎么搞的好像是一个准备红杏出墙暗会情郎的水性杨花女人一样? “呸,才不是这样!”秦可卿轻啐了自己一下,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抚摸在自己微热的脸蛋上。 只是在心里,那一夜宛如神兵天降的不卑不亢少年模样,却是挥散不去了。 她一时间无比悲哀,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能靠的,居然是一个关系不大的小叔子。 …… 将信藏进怀中的宝珠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宁国府的下人,无惊无险地出了门,还故意在大街上转了两圈,这才头也不回地往芝麻巷子的方向跑去。 她心跳十分之快,无论是泄密贾珍的消息,还是得知他勾结白莲教的事情,都是她这个小丫鬟一辈子以来,干的最惊心动魄的事情。 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正午的阳光播撒在小丫鬟身上,暖洋洋的,再听着沿街小商小贩的叫卖叫好,宝珠一颗砰砰直跳的心,终于是安定下来。 脑海中回想着秦可卿告诉她的地址,宝珠一路摸索,终于来到了霍去病的门前。 只是心中却有些奇怪,怎么小姐会知道这里的地址呢?她微微撅起嘴巴,莫非小姐跟这小蔷二爷之间,还有自己不知道的联系? 她却是不知,因为霍去病变化之大的缘故,秦可卿有意无意地,跟着一起打骨牌的凤姐儿知道了很多消息。 “噔噔噔!” 摇摇头散去这些无关紧要的念头。宝珠敲响了大门。 不多时,一个面容稚嫩,眼神妩媚勾人的小姑娘便打开了门,一脸狐疑地盯着宝珠。 正是在跟霍去病读书认字的晴雯。 “这位姑娘,你是?”她侧着脑袋问道。 宝珠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信,而后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你就是晴雯妹妹吧,我是东府秦大奶奶的贴身丫鬟,名叫宝珠,是特意来找小蔷二爷的。” 竟来找大爷的? 闻言,晴雯一双狐狸眼中顿时充满了警惕之色,她先是侧了半个身位让人进来,而后关上大门问道:“东府的人,如今又来找我家大爷作甚?” 宝珠不晓得晴雯为什么这般防范她,事急从权,她快速解释道:“晴雯妹妹,是有万般要紧之事,务必要让你家大爷知道才行,还望通传一声。” 小姑娘皱了皱眉,但见宝珠说的厉害,也当心会让霍去病错过什么,因此不情不愿地就往屋里走去。 倒不是她随随便便就吃了这个宝珠的醋,而是对于秦可卿指名道姓要找霍去病的事情,很是不解。 作为人妇,可不是人人都能像西府那个不要脸的凤辣子一样,可以堂而皇之的出来走动,而且就算是她,要来自己名义上的小侄家里,也要寻一个看望朱嬷嬷的借口。 那么东府的大奶奶秦可卿为什么会突然安排自己的贴身丫鬟偷偷摸摸来找大爷呢? 这绝对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虽然晴雯在贾家做事也没几个月,和东府的人更没什么往来,然而在日常聊天中,她也是早就知道了东府这位大奶奶美若天仙的大名。 据说凤姐儿要真的是神仙妃子,那这位秦可卿,就是广寒天仙了。 晴雯虽然没见过人,但也信了这个说法,不然怎么会让贾珍那个老不死的成天想着扒灰呢? 而她所担心的,正是自家大爷会不会和这位东府的大奶奶有什么瓜葛。 毕竟有西府的二奶奶珠玉在前,两人在房间里天雷地火的动静,可着实让晴雯红透了脸和下衣。 既然蔷大爷连自己的二……那啥都肯偷吃,那这位曾经同住一个府的嫂嫂,会不会也? 抱着这个念头,晴雯推开了霍去病的房门。 第二百五十四章 窗外雨打翠竹折 “爷,外面来人了,说要找你。”先前一直跟主子待在一起的晴雯没有敲门,径直就走了进去。 “是薛蟠还是宝玉?”霍去病头也没抬地问道。 也有一阵子没见这两人了,据说是又都被逼着去了贾家族学,他想着也该按耐不住了。 晴雯摇了摇头,来到霍去病面前,满脸“诧异”地看着他:“大爷竟不知道是谁来找?” 闻言霍去病皱起了眉,他觉得此刻的晴雯有些不对劲,失笑道:“我怎么能猜到是谁来找,难道我是有顺风耳千里眼?” 晴雯轻哼了一句,双手抱胸道:“是东府秦大奶奶的贴身丫鬟宝珠,说是奉命来找大爷,如今正在外面等着呢。” 初生的小荷虽不如凤姐儿那等成熟妇人壮丽,然而也在这些天的有心栽培下,初具规模。 “秦大奶奶?” 听闻是秦可卿,霍去病更是满头雾水,回想起三月前初见的那张精致面容,他搞不清对方究竟是何来意。 莫非是贾珍那边逼迫过甚,又不老实了? 思来想去,霍去病觉得只有这么一个可能性。 毕竟他跟秦可卿的交集,也不过只有那一次罢了。 虽然从合作的事情来看,有着小秘密的两人关系非凡,但这显然不能成为那个红楼第一美的小妇人主动找他的理由。 不过从上一次贾珍的面相来看,他明显还在被薛蟠的药给压着,应当不会有侮辱秦可卿清白的机会才是。 霍去病猜不透,抬脚便准备出门去见一见那个宝珠。 只是余光扫见晴雯那张吃味的瓜子脸,他顿时明白过来这丫头是如何不对劲了。 “啪!” 下一刻,竹子折断的清脆之音在房间响起,霍去病收回手,捏了捏小丫鬟清丽的脸颊,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小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大爷。” 晴雯捂着身后,贝齿轻咬着下唇,面容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变得绯红。 她夹了夹双腿,哼道:“谁让你有前科在先,传说那秦大奶奶长得又跟狐媚子一样,突然遣丫鬟拜访,如何不让人生疑?” 啪地又是一声,霍去病二话没说先教训了这编排主子的小丫鬟一顿,然后才气笑道:“狐媚子?我看你这个小姑娘比谁都更狐媚子。” 被打了两巴掌的晴雯双眼迷离,依稀可见泪光点点,但却并不是因为感到疼痛。 不仅霞飞双靥,就连晶莹的耳垂都有些泛了红,那双背在身后佯装捂着的纤纤玉手勾着裙角,却是总让人觉得跃跃欲试。 霍去病将小姑娘抱至腿上,而后轻轻顺着对方的海藻似的黑发,望着像猫咪一般眯着眼神态惬意的巴掌小脸道:“这么几个月来,我连秦大奶奶的面都没见过,你这小丫头还能吃醋?” 被打了两巴掌后又被主子这般抚慰的晴雯虽然还噘着朱唇,然而神色上已经是心满意足。 她张开玉手窸窸窣窣地向下探去,媚眼如丝地娇笑道:“纵使这几个月不见,可谁又知道大爷之前在东府的时候,有没有与大奶奶勾搭呢,毕竟那时候大爷的名声,奴婢在西府都有所耳闻了,唔……” 下一刻,话还没说完,就被霍去病一巴掌给打了回去:“好你个小丫鬟,如今是越来越胆大了,都敢光明正大编排主子的不是,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晴雯眨了眨眼睛,丝毫不慌:“嘻嘻,大爷要说到做到。” 霍去病虚指了指她作怪的小手,而后整了整青衫,便去见了宝珠。 “小,小蔷二爷?”见到来人英武不凡,心急如焚的宝珠一时间都有些不敢认了。 这还是当初那个神色总是畏畏缩缩的贾蔷吗? 霍去病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她入座:“不知宝珠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小蔷二爷,是我家奶奶托我给您带个信。” 虽然晴雯总唤他大爷,然而贾家人无论是下人也好,主子也罢,还是会按规矩将他从东府那边的身份算起。 顾不得羞涩,宝珠连忙从怀中拿出一封折叠起来的书信。 “什么事情还要嫂嫂写信给我?”霍去病笑问了一句,结果宝珠顿时神色不自然起来。 见状他心中立起了疑心,随即不动神色地接过信,当着面将其打开。 几行娟秀怡丽的小字映入眼中,对于秦可卿信中所言贾珍与张麻子联手对付他一事,霍去病倒是没有任何稀奇,这是已经被贾蓉告知的事情。 不过从这一点上来看,这对夫妻怕是也和凤姐儿情况一般,形同陌路了已经。 而继续往下读,得知张麻子又找了别人一事,他对此的惊奇甚至还比不上秦可卿给他写信告密。 拿着带有某种淡淡香气的信纸,霍去病一时间很是感慨,他没想到,这个被贾家父子逼迫的性子软弱的小少妇,居然还有勇气通知他去避风头。 再加上上次临别前,对方赠送给自己的私房体己钱,他不由得有些惭愧。 说到底,自己只是利用了对方而已。 他郑重地收起信,对着宝珠拱手道:“有劳宝珠姑娘跑腿,还请替我先谢过你家奶奶。” 说罢,他又拿出一张银票塞到宝珠手里。 宝珠推拒了一番,可抵不过霍去病的强硬,便欢天喜地准备收下。 抿了口茶水,霍去病又佯装无意地随口问道:“对了,不知宝珠姑娘可否知道张麻子准备请什么人来害我?” 乍一听,宝珠顿时吓了一跳,连手上的银票都掉在了地上。 她甚至都忘了自己“应该”不知道信中内容的事情,连忙摇头道:“不知道,我知道张麻子要对付小蔷二爷,您这两天还是赶紧躲躲吧。” 霍去病见宝珠这般惊慌模样,心中怀疑更甚,微微一笑道:“宝珠姑娘,你也知道信中内容?” 宝珠连忙惊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来替奶奶送信的。” “宝珠姑娘,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说的?”霍去病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开口,压迫感十足。 宝珠顿时语噎,然而她万万不敢擅作主张说出白莲教的消息,因此只是苦着脸道:“小蔷二爷,你就别逼我了,我只是按照奶奶的吩咐照做,其余的,我这个做丫鬟的,真的一概不知。” “呵呵,宝珠姑娘莫慌,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霍去病摆了摆手,目送着宝珠离开。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夜探宁国天香楼 入了秋的神京城,一改往日的干燥气候,变得阴雨绵绵。 自宝珠从芝麻巷子离开不久后,乌云便如约而至,直到亥时,雨势方小,然而却还如牛毛般密密麻麻。 宁国府中负责巡夜的惫懒下人自然是受不住这冷雨霏霏,早早便躲进了屋里围着火炉谈论着主子的私事。 “老爷今天又扔出来一个丫鬟,我亲眼瞧见的,都险些走不动路了,还是被人光着身子抬回去的。” 小屋里顿时传来一阵浪笑,有人奇怪道:“老爷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这一个月还越发龙精虎猛了?” “非也非也。”另有人学着主子的模样摇头晃脑道:“依我看可未必,不信你们瞧瞧夫人,整天一股怨妇的嘴脸,估计早就满足不了了。” “大奶奶可比尤氏年轻漂亮多了,老爷他如今看不上也是正常,我方才在外面可是瞧见他又望天香楼去了。” 提到大奶奶秦可卿,几个下人心里瞬间火热起来,尤其是说着扒灰的奇闻,更是让人痒痒。 “这老王八还真是贼心不死,看来我今天是来对了。” 外面,出入宁国府如入无人之境的霍去病喃喃自语。 他今日白天见宝珠言行举止异常,心里便觉得不对劲,猜测秦可卿必是知道些更多的事情,出于某种原因并没有在心中提及。 由于贾珍此番是要对付自己,一旦出些差错,可能就会祸殃晴雯和朱嬷嬷,因此他十分不放心,决定亲自来宁府查看一番。 根据从下人口中听到的消息,霍去病顺着天香楼的方向便飞奔而去。 不一会,便到了附近,只是远远地就停了下来,因为见到了一个熟人。 天香楼西边墙角下,贾蓉正伸长了脖子张望着二楼的窗户。 眼看着窗纸内的一道黑影渐渐逼近那已经是退无可无的丽影,他咬紧了牙关目眦欲裂。 试问有哪个男人能心甘情愿看着自己的父亲给自己带来这等奇耻大辱? 对贾珍恨之入骨的贾蓉自然也是有羞耻心的,虽然在下人的唾沫中早已所剩于无…… 他转着脑袋四处找了找,而后拎起一根湿漉漉的木棍就要冲上楼去。 然而只是刚迈开两步,贾蓉就面色苍白地停了下来,松开了手中紧握的棍子。 一想到此前贾珍的种种淫威之举,以及暴戾行为,他想要上去维护自己作为男人尊严的决定就瞬间土崩瓦解。 贾蓉恨恨地看了一眼楼上那对奸夫淫妇,棍子随手一扔,转头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也罢,反正那个老不死的还不能人道,就让他过过嘴瘾又如何?待到我当上老爷的那一天,管教这对狗男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待到脚步声逐渐远去,霍去病出现在了贾蓉所在的位置。 出于对贾蓉的不信任,他刚才并没有现身,而在看到对方的种种言行举止后,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贾家的女人,几乎个个都要比男人出众? 怕是贾环的生母赵姨娘,都敢时不时恶心膈应一下王夫人,而反观这贾蓉,则是连个小妾都不如。 霍去病冷笑一声,不在耽搁,径直便上了楼。 二楼一处燃着檀香的房间内,里面的情况倒不是贾蓉所想的那般,自己的妻子已经要被贾珍给上下其手。 不过也相差不大,甚至侮辱性质更重。 身穿紫红苏锦长衫,衣衫半敞裸露着干瘪胸膛的贾珍满面病态红光,张嘴喷吐着腥臭的酒气,正一脸浪荡之色看着被自己逼退到一方紫檀描金云纹玫瑰长几前的儿媳。 眼见着秦可卿花容失色,手捧心口的楚楚可怜模样,贾珍眼中的得意之色更甚。 巧合的是,与上一次霍去病来时见到的场景一样,贾珍手上同样拿着一幅刚作出来的画。 只是大概被上次的事情整怕了,这副画卷上并没有署名盖章。 “可卿,我的好媳妇儿,你瞧瞧,老爷我的这幅画,可有进步?”见秦可卿不说话,贾珍再逼近了半步,将画贴到脸前开口。 秦可卿强忍着令人作呕的酒气,面对贾珍凶厉的眼神,她终究是满眼屈辱之色地说道:“老爷,老爷的画技越来越进步了。” 只见那副山水画卷的下方,一条瀑布长落九天之下,最终汇聚成一汪深泉汩汩而流,而泉水中则有美人沐浴,侧着的身上寸缕未见,只是那面容,却是和秦可卿有着八九分相似! 若是单凭画技来说,贾珍还真是有几分能耐。 然而对于秦可卿来说,这么一幅图,几乎就是将她的脸面彻底踩在了脚下。 她万万没想到,老实了一个多月的贾珍,居然在喝完了药后,还会再来找她。 “哈哈哈。” 面对儿媳妇的屈服,贾珍显得十分满意,他一手抚须,另一只手扔掉画卷,勾起面前带着淡淡香气的一缕青丝,放在鼻下轻嗅。 下一刻,贾珍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喜地看着身下。 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有了些不同的感受。 喝多了酒,本就是打着让秦可卿刺激自己主意的贾珍顿时欣喜若狂,原来果真有效果。 看来他这个好儿媳妇,远远要比那些庸脂俗粉的丫鬟更勾人心魄。 他十分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笑道:“可卿,这幅画虽好,可是却并不让老爷我满意。” 秦可卿几乎不敢抬头去看狼一般的贾珍,她死死抓着自己身前的衣领,似乎这样做能带来片刻的安全感。 嗫嚅道:“老爷,老爷有何不满意?” 贾珍凑近了过去,强行用手掰起秦可卿的下巴道:“老爷我作画时,只凭想象,并未见到可卿你的真容,因此这幅画像归像,但却没有了灵,因此若是要我满意,须得儿媳亲自坐在面前,由我再画一副方可。” 闻言,秦可卿当即就要摇头拒绝,她哪里能不知道贾珍打的是什么主意? 哪知贾珍一把就扣住了她的肩膀,瞪大了眼睛威胁道:“可卿莫不是不愿意答应我这个公公?” 秦可卿心知若是再激怒下去,怕是贾珍就会彻底撕破嘴脸,因此只能将头偏过去,屈辱至极地退后一步道:“儿媳,儿媳自然不是不愿意,只是如今时辰已经晚了,还望老爷画完后,便早些回去就寝吧。” “这是自然,待到老爷我画完,可卿你自去歇息便是。”贾珍点点头,心底却是嘿嘿一笑。 第二百五十六章 从天而降坏好事 “可卿,总板着脸做什么,莫非老爷我能吃了你不成?诶对,就是要这样,要多笑笑,这样画出来的才好看。” 黄花梨木的贵妃香几长榻上,容颜绝美的新妇秦可卿在贾珍的胁迫下,正满脸羞愤不安地侧坐在那里。 她眉眼如画,皓齿朱唇,下半身着云纹淡锦绸裙,上半身披着素色宫锦纱衣短褂,背靠一扇流泉山瀑鹤饮屏风,不加以任何修饰,便有九天玄女下凡之姿。 看直了双眼的贾珍只觉得心跳加速,似乎身上又有了一些异样的变化。 这让他心里更是大喜,举着狼毫蘸墨,下笔如有神,很快,儿媳妇那张国色天香无可挑剔的桃花玉面就出现在了画卷上。 “啧啧啧。” 贾珍一会儿看看羞愤不安的秦可卿,一会儿低头看着自己的大作,嘴里时不时发出的惊叹也不知道是对人,还是对物。 他以手抚须,暂停狼毫感叹道:“可卿当真是天仙下凡也,即便老爷我穷尽毕生所学,也没能画出你十之一二的美。” 得到这般夸赞,秦可卿不仅面上毫无波澜,心里更是羞愤至极。 只因贾珍那狼一般的浑浊目光,正紧紧盯着她侧坐时,无奈显露出的丰盈线条。 贾珍嘿然一笑,继续落笔,然而只是寥寥几下勾勒出美人精致的锁骨后,便再次停手。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被踩在脚下的美人出浴图,向着秦可卿招手道:“可卿,来来来,过来看看老爷我画的如何?” 秦可卿顿时心头一震,然而迎着贾珍的不容拒绝的目光,她却是担心将其激怒,因此丝毫不敢反抗,只能起身缓步上前,杏眸微垂。 为了赶紧将贾珍应付走,秦可卿抬头粗看了一眼,便连忙说道:“老爷画技当真是巧夺天工,惟妙惟肖。” “非也非也,可卿你有衣物遮挡,我又如何能将这幅美人出浴图画的尽善尽美?” 说着,贾珍伸手便抓住了秦可卿的的胳膊,一把扯掉了她身上的素锦短褂。 一时间,两条藕臂尽露,香肩连带着背部的大片风光也悉数映入眼帘。 那浅绿色鸳鸯戏水肚兜虽价值不凡,然而在这一刻能给带给秦可卿的安全感,尚不足一件破衣烂衫。 “老爷。” 顷刻间,她大惊失色,一手护着身前,一手试图从贾珍的拉拽中脱身。 早就被色气掏空身子的虚浮无比,又因今夜酒意上头,因此秦可卿全力之下,竟也从贾珍受伤逃脱。 她手足无措地来到房间的另一角,神情慌张地死死捂着浅绿肚兜。 而跟随主人心绪起伏不定的,亦有两只肥美丰润的鸳鸯,看上去颇为憨态可掬。 “好媳妇儿,你莫不是要忤逆老爷我?”贾珍将手上的破烂素锦拿到面前深深嗅了一口,而后迫不及待地就狞笑着向秦可卿走了过去。 他此刻也不再去想什么作画的事情了,光是此刻那白玉无瑕的晶莹肌肤,就足以让人丧失一切理智。 看着犹如厉鬼一般的贾珍,回想起那些被抬出去的贾家丫鬟,秦可卿双肩颤抖不停,美目中满是绝望和死寂。 “砰!”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秦可卿瞬间瞪大了眼睛,因为窗户外居然落下个人来。 “蔷,蔷哥儿?” 秦可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瞬间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欲火攻心而又酒意上头的贾珍脑子昏昏沉沉,浑然不觉身后还站着霍去病,见秦可卿捂着嘴巴忘了遮挡鸳鸯的样子,只当是她已经顺从自己,当即就狞笑着扑了上去。 腥臭的口气几乎喷到自己面前,秦可卿再次大惊失色,看着那狰狞面孔,下意识就往身后逃去。 然而早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境地,她一个不细心,直接被凳子绊倒,摔在了地上,那无暇的背顿时完全展露,像是一块极品白玉。 然而就在她闭上眼睛惶恐不安地想着贾珍就要扑上来时,突然耳边又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她惶恐不安地小心睁开美目,赫然是贾珍摔倒自己面前,那模样,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 她一时间茫然无措,下意识转头看向霍去病。 拍了拍手,霍去病一脚踢在被他打昏过去的贾珍身上,朝着秦可卿说道:“嫂嫂,这老不死的待会让下人拖回去吧,就说是喝醉了。” “啊?哦哦,好的。” 秦可卿都傻眼了,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还趴在地上,只是见霍去病开口,便顺从着点了点头。 见秦可卿这般模样,他心知对方是被吓到了,因此走上前去,将手伸出:“嫂嫂,地上凉,还是先起来吧。” 秦可卿望着面前的宽大手掌,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羞红着脸抓住了霍去病借力起身。 “蔷哥儿,你……你怎么来了?”秦可卿揉了揉红肿的手肘,一脸后怕地开口。 霍去病刚准备说话,余光突然瞥见一只鸳鸯上下潜水若隐若现,顿时就有些面色不自然了。 许是刚才摔倒的缘故,那鸳鸯戏水的浅绿肚兜松了系带,秦可卿仓惶起身的时候一不小心,便走漏了风声。 见霍去病面有异色,起初她还十分疑惑,而后等着敞开的窗户外钻进一股凉风,那鸳鸯受寒之下顿时就缩了缩脑袋。 秦可卿瞬间涨红了脸,死死捂着身前,那双柔柔弱弱的美目中几乎都要滴落泪珠。 然而外衣已经被贾珍撕碎,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霍去病咳嗽了一声,连忙快步走到床边抱起一床薄被,而后来到光洁无痕的玉背前,将其披了上去。 “嫂嫂,无意冒犯,还望见谅。” 他心里很是感叹,这秦可卿当真是妖孽姿容,饶是见过大风大浪无数,可方才心里不由得也有些旖旎年头。 难怪贾珍这老王八能如此不要脸。 被子披在身上,秦可卿顿时不再慌乱,见着面前少年颇为不好意思的模样,再想起方才贾珍恶鬼似的急色样子,她只觉得无论是身上,还是心里,在这秋日深夜里,都暖和了许多。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三言两语劝安心 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和完全陌生的言行举止,秦可卿心中五味杂陈。 回想起这几个月两人的两次见面,都是靠着霍去病才保住了自己一身清白,她更是颇为感激。 “无妨,事急从权,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秦可卿贝齿轻咬下唇,红着脸细声道。 她裹着被子,亦步亦趋地走到床边坐下,而后伸手示意霍去病落座:“蔷哥儿,今天,还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怕是要被……” 说到这里,秦可卿便红了眼圈。 她一个弱女子,两次三番被家公闯进闺房意图不轨,可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居然不是相公,而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小叔叔。 霍去病轻叹了口气,出言宽慰道:“嫂嫂应当看开些,这并不怪你,都是贾珍这个罔顾人伦的畜生活该天打雷劈。” 秦可卿闻言点了点头,只是星眸依旧泛红。 然而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倒是和林妹妹有五分相似,而且因为身上的成熟风韵,更是我见犹怜。 霍去病心头一跳,偏过眼不再去看这个祸水级别的嫂嫂,指着贾珍问道:“嫂嫂,蓉哥儿不是在薛蟠大哥那里拿了药么,莫非你们没有给贾珍吃下?” 秦可卿知道霍去病话里的意思,微红着双颊摇了摇头:“那药,他都吃过了,不过或许是憋的久了,这些天脾气越发暴戾,时常都会把丫鬟叫过去折辱一番,今夜,今夜怕是也打着这样的主意来的。” 霍去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老不死的每日无女不欢,如今这般不能人道,想来也是会变得越发膈应人。 若不是他今夜刚好过来,秦可卿怕是就惨了。 话及于此,秦可卿显然也是又想到了这一点,面上浮现浓重的凄苦之色:“蔷哥儿,你可还有法子帮帮我,若是他再来一回,我便是死,也不愿意再这般下去了。” 秦可卿死死握着拳头,手背上都有青筋浮现,可见其心中死志已决。 她看见地上那副被贾珍踩过的画,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慌忙看着霍去病道:“蔷哥儿,你看这幅画,还能不能像上次一样,让贾珍身败名裂?” 指着画像上衣衫暴露的自己让人观摩,这等事情也是让秦可卿心中羞涩万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好似同样被人看光了一样。 这老不死的画技倒是不错。 霍去病心道一句,摇摇头:“嫂嫂,那样的法子,也只能用一次,而且这上面并没有贾珍的署名和盖印,传出去也并不能让人信服。” “那该如何是好?” 闻言,秦可卿顿时面如死灰之色,她双手猛地无力下垂眼神空洞,那裹住身上大片风光的薄被也是应声滑落,可是却已经无心顾忌。 能让一个视脸面如身家性命的女子这般,看来当真是贾珍带给她的心理阴霾过甚。 见状,霍去病连忙出声道:“嫂嫂莫急,虽然此法不行,可贾珍,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再对你心怀不轨了。” “你……你说什么?”沉浸在死寂中的秦可卿抬起头,她似乎没有听清霍去病说的什么。 直到霍去病又微笑着说了一遍,并且上前两步,将薄被重新盖在她身上时,秦可卿这才激动至颤抖地一把抓住霍去病的手。 “蔷哥儿,你没有骗我吧?” 知道面前的女子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霍去病反手轻拍了拍葱白手背,点头说道:“嫂嫂,目前还不能够对你言明,但过不了多少时日,贾珍就彻底完了。” 秦可卿看着面前一脸笃定之色的少年,她朱唇翕动,很想问一句是不是真的。 霍去病看出了她的疑虑,微笑道:“嫂嫂,你想想上一次咱们之间的约定,莫非我还会骗你不成?” 顺着话,秦可卿想起来上次他对自己的承诺,瞬间便安了心。 那股茫然无措惊慌不定的心绪陡然被人安抚,她一直紧绷着的心思瞬间像是决了堤的大坝,再也保持不住平静。 猛地扑倒霍去病怀中,秦可卿开始放声大哭,好似要把这一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温香软玉入怀,霍去病顿时一怔,他看了看地上的又一次掉落的薄被,再看看面前近在咫尺的拂藕玉背,他轻叹一声后,便也同样抱住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听着怀中传来的幽咽,感受着胸口被泪水打湿的异样,霍去病一时间倒是没有了旖旎心思。 直到秦可卿彻底发泄完毕,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的她瞬间就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自己,自己怎么能主动抱上了蔷哥儿呢,这可是小叔子…… 秦可卿紧张之下,娇躯都在微微颤抖,她想从霍去病怀中出来,然而却又担心太过刻意会更加尴尬,因此一时间进退两难。 霍去病一双手抚在背上,感受着自发丝传自鼻间的淡雅香气,不由得想起了凤姐儿身上的甜腻体香。 或许,这也正好是二人性子的外在体现。 一想到凤辣子在床笫之间的大胆奔放,怀抱丽人的霍去病在察觉到其心情逐渐平复后,便渐渐有了些心猿意马。 仅仅只穿着鸳鸯戏水肚兜的红楼第一美就在怀中,那张兼具着钗黛之美的面容在这一刻所带来的刺激,哪怕是第一次的凤姐儿都比拟不了。 “可卿。” 霍去病微微推开秦可卿的双肩,直视着她的双眼,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秦可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神情顿时慌乱起来。 然而她却并没有像面对贾珍那般抗拒,仅仅只是低垂着美目,从嗓子眼细弱蚊蝇地“嗯”了一声。 .... 良久后,房间内悄然无声,唯有时有时无的喘息之音,让秦可卿面红耳赤。 霍去病低头看着面前像是有魔力一般的丽人,在耳边轻声道:“嫂嫂,以后有我在,你便再不用担心那贾珍了。” 秦可卿十分顺从地点了点头,重新埋首进霍去病怀中,心情羞涩而又激动。 相比狼一般的公公贾珍以及软弱无能的丈夫贾蓉,眼前这个高大英武,两次如同天神一般出现在天香楼的少年,显然已经在那霸道的一吻后,彻底让这个性子逆来顺受的小妇人归心。 第二百五十八章 心感贾府无处净 是夜,淅淅沥沥的秋雨逐渐停歇,然而凉风未止。 重新关上门窗的天香楼二层卧房内,一对碧人正依靠在床沿,窃窃私语。 而被霍去病打昏过去的贾珍,依旧借着酒意,在地板上闭目不醒。 “蔷,蔷哥儿……” 秦可卿双手抓着霍去病的肩膀,面红耳赤的娇羞小妇人模样别有一番风韵,对于刚刚才耳鬓厮磨后就将她抱上双腿的大胆之举,显然是还有些接受不了。 微微睁开眼瞥一眼面前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的少年,她的一颗心顿时砰砰直跳,连忙再次垂下美目。 一想到自己迷迷糊糊间打开牙关任由对方索取的样子,秦可卿就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个荡妇。 明明……明明自己一直在为了清白努力,可是如今,似乎全都付之东流了。 可是,自从嫁给贾蓉以来,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过这么安心了? 无论是蔷哥儿他破窗而入的时候,亦或者方才抱着自己温柔亲吻的过程,都是那么得让人觉得心神安定。 那一刻,什么都不用想,只管沉浸在对方的慰藉中,这是连大婚之夜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此刻,秦可卿紧紧抓着霍去病的衣角,她的心情十分复杂,一会儿是自己已为人妇却红杏出墙的羞愧,一会儿则是担惊受怕这么久以来,头一次感受到格外温柔的缠绵悱恻。 霍去病轻轻抚摸着怀中玉人白皙温润的后背,察觉到她香肩颤抖的异样后,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 “可卿。”他顺着秦可卿海藻似的柔顺青丝喊道。 “嗯……”秦可卿没有抬头,只是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鼻音。 霍去病抓过秦可卿稍显冰寒的小手,放在自己手中替她暖着,一边说道:“可是觉得自己的清白名声被辱?” 闻言,秦可卿顿时娇躯一颤,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人,占了自己的便宜也就罢了,如今还堂而皇之的问出这种话,当真是要把她的脸面尊严全都踩下来不成? 见状,霍去病呵呵一笑,想当初凤姐儿彻底放下脸面后,在床上可是比他都要大胆奔放许多,这同为妯娌的新妇比之却是娇羞万分。 看来果真是三十如狼似虎,小了凤辣子好几岁的秦可卿显然还没有到那个年龄。 他将秦可卿的手紧紧抓在自己手心,安慰道:“可卿,你大可不必如此,那老不死的贾珍身为长辈,却对你贼心不死,屡次轻薄与你,而蓉哥儿他明知此事,却对你不管不顾,任由你终日活在担惊受怕中,实在是万万不该,他们父子二人,这是生生要逼死你啊。” 秦可卿一听,那顾盼生辉的美目顿时又红了眼眶,满腔的委屈被这少年一语道破,实在是让她忍不住落泪。 见美人双目泛红,霍去病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珠,继续道:“可卿,对于贾家,你已经是仁至义尽,并不亏欠,相反,他们父子二人,才是应该补偿你的那一方,你我二人情投意合,这并非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秦可卿双肩颤动,她微微抬起圆润下巴,轻声道:“可是,可是我终究还是宁国府的媳妇,如今却……” 霍去病用手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住了鲜艳欲滴的红唇,而后说道:“可卿,你把自己当做贾家的媳妇,可是贾家,又有谁真正把你当成大奶奶呢?” 秦可卿微红着脸,两瓣朱唇泛着红润的光泽。 不过好在先前两人就有过彼此交换的经历,这一次,她倒是不那么羞涩了。 而听到霍去病的话后,她也是神色黯然。 霍去病可不是为了打击秦可卿才这么说的,不然这小妇人今夜本就心情大起大落,说不定一回头就要做出什么不忍言的事情来。 他将人紧紧搂抱在怀中,又开口道:“贾蓉身为你的丈夫,除了任由贾珍轻薄你外,你可知他还做过什么?” 秦可卿心里一紧,睁着迷茫的双眼:“他做过什么?” “他此前与我见面时,曾拿你当做筹码,言说我若助他除掉贾珍登上家主之位,他就将你赠送给我当玩物。” “什么?!” 听到霍去病的话,秦可卿顿时就彻底瞪大了双眼,面容陡然苍白,就连两瓣樱唇,都没了血色。 “他,他竟然要将我送人当做玩物?”秦可卿羞愤交加,身为堂堂一座国公府的大奶奶,居然私底下被丈夫当做上升的筹码? 想她也是饱读诗书的官宦人家千金小姐,倘若真有那么一天,秦可卿觉得,那定是不如投井罢了。 虽说早在那一次毫不留情的争吵中,二人就没了夫妻情谊,然而在这一刻,她还是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且贾蓉居然还存了弑父的念头,这更是让她惶恐万分。 万事孝为始,这一对父子,一个觊觎儿媳,一个想要弑父,简直就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存在。 在这一刻,秦可卿悲伤之余,甚至有种作呕的冲动。 她只觉得这一座宁国府,实在烂透了,脏透了。 霍去病见状,连忙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进行宽慰:“可卿,这一切都是他们父子二人的错,完全归罪不到你的头上。” 秦可卿抬起头,几滴泪珠自眼眶流出,从锁骨滴落,恰让一只戏水的鸳鸯喝了个足。 她紧紧抱着霍去病的腰腹,浑然不顾身上只有一件肚兜,泪眼朦胧地带着哭腔道:“蔷哥儿,蔷哥儿。” 霍去病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成为了小妇人最后的避风港,她如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说些什么,要些什么,只能将眼前的男人当做最后的依靠。 “唉。” 轻叹了一句,霍去病抱着她道:“可卿,答应我,别做傻事,要不了多些时日,贾珍就完了,到时候,我自然会将你从这座魔窟里带出来。” 霍去病笃定的话语让秦可卿莫名的安心下来,许是凉意上涌,她情不自禁地又往怀里钻了钻,发出含糊不清地声音:“蔷哥儿,我信你。” 余光瞥见地上的贾珍,她心底猛地一阵恶寒。 两人就这么互相抱着,秦可卿蔓延至腰背的的青丝将大片风光遮挡,霍去病双手轻轻拍打在上面,一时间房间里倒是有了些温馨的氛围。 第二百五十九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听着霍去病强劲而有力的心跳,秦可卿的心情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当她意识到两人如今的亲密姿势后,顿时就再次红了脸。 只是她刚准备伸手去推霍去病的胸口,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急切地说道:“蔷哥儿,我让宝珠送给你的信,可曾收到?” 其实下午的时候,宝珠一回到宁国府,就已经向她汇报过了,此刻不过是关心则乱。 霍去病点头道:“也幸得你那一封信,才让我有了今夜前来一探究竟的念头,不然的话,这般美人,怕是贾珍就要得手了。” 秦可卿被说的面红不已,但还是叮嘱道:“既然如此,蔷哥儿你应当早些做足准备,先一步离开芝麻巷子去避避风头才是。” 霍去病轻拍了拍她的柔夷,笑着摇摇头,示意对方不用紧张。 哪知秦可卿却是会错了意,还以为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不愿服软,泪光盈盈的美目中涌现一抹担忧:“蔷哥儿,切莫逞一时之勇,那贾珍已经勾结了歹人,你一人双拳难敌四手,还是尽早离去才好,若是银钱不够,我身上还有几千两的体己钱,你先拿着,实在不行就先出神京一段时日。” 说着,就起身要去拿钱。 几千两银子?万万没想到,怀中的人妇还是个小富婆。 看着秦可卿如此焦急的言行举止,霍去病心中大为感动,他一把重新将秦可卿拉进自己的怀中,一边说道:“可卿不必为我担忧,也无需拿出你的私房钱,你可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做事?” “唔。” 秦可卿顿时瘫软了脚步,冷不丁的一握让她浑身上下都没了半点力气,心中暗嗔霍去病大胆,竟,竟然在这个时候还…… 只不过到底她也没有伸手去推拒霍去病,只是趴伏在厚实的肩上,像只埋着头自欺欺人的鸵鸟。 染着粉藕指甲的修长玉手将霍去病的肩膀抓出道道红印,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的秦可卿断断续续地想起来他如今的身份。 “蔷哥儿,步军,步军衙门的人可能敌过那老不羞的贾珍……唔?” 秦可卿皱着眉头问道,在她眼里,常年说一不二的宁国府之主就是头顶最大的天了。 瞧着丽人梨花带雨的面容上浮现的羞色,霍去病笑道:“贾珍再如何厉害,也不过只是一个威烈将军爵罢了,他胆敢纠结歹人行凶,便是不用他人出手,我便可将其捉拿到大牢里去!” 事实的确如此,只不过要不是没有谢家和牛家在背后支持,那恐怕是贾珍前脚进去,后脚就寻关系出来了。 只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和秦可卿说了。 秦可卿听后,倒是安心了许多,只是仍旧有些犹豫,毕竟那是白莲教。 之前担心泄密,她没有在信里提明,如今阴差阳错的,自己都成了身下这个少年的人,她也就打算全盘托出。 霍去病也刚好想到了此处,兜兜转转一个时辰,终于收手借着让美人换气的空,问了出来。 羞红着脸的秦可卿将肚兜重新穿好,生平还是第一次这般的她下意识就往霍去病怀里挤了挤,不然总觉得身上空荡荡的没有安全感。 “是白莲教,我白天路过贾珍的书房,听见他在和管家商量,说是什么张麻子在等白莲教的好手,防止出现意外。” 秦可卿说着还有些后怕,毕竟白莲教那些专门造反的妖人据说个个都吃过活人,简直是厉鬼转世。 闻言,霍去病顿时也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贾珍的胆子居然如此之大! 那可是白莲教,寻常人沾染上半点关系,都是要被杀头的。 而且,昨天刚发生了那么一起朝野震动的刺杀案,听说皇城司的人都快让那个大太监给杀的人头滚滚了,可见宫里天子究竟有多么生气。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这么一群极有可能就是一伙人的白莲教妖孽,竟然被贾珍和张麻子给联系上了? 他当真就有那么不怕死? 霍去病都气笑了,没想到贾珍竟然对自己恨到了这个地步。 险些,就差那么一步,整个贾家以及自己,都要被他连累到诛九族了。 啪嗒一声! 霍去病一口亲在了不明所以的秦可卿脸上,那张嫩若凝脂的面容顿时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红印。 “可卿,你立大功了!” “啊?”秦可卿呆呆地看着霍去病,一手擦着脸上的口水。 这人真是的,她还从来没有被人抱在腿上就啃的经历呢。 瞧着美人茫然中带着羞恼的样子,霍去病当即哈哈一笑,将事情的利害关系讲了出来。 “昨天,京城里竟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秦可卿听后,也是惊呆了,旋即俏脸煞白,作为官宦人家的小姐,她比一般人更加清楚这其中的凶险。 真的是一个不慎,就会被贾珍拖累到万劫不复的地狱中去。 一旦朝廷发难,死了也就罢了,最怕的乃是发配到教坊司,那时候可当真是生不如死。 不行,等会我必须要再提醒一遍宝珠,让她万万将此事锁死在心里。 抱着秦可卿细若扶柳的纤细腰肢,霍去病眼神越来越亮。 他又想到一件事,既然张麻子能联系到白莲教,那是不是说明,朝廷封锁全城一直搜查不到的刺客,此时就藏在那条小巷子里? 不对,若是这般,一直守着张麻子的牛家亲兵怎么没有汇报任何异常? 霍去病又皱起了眉头,不过归根结底,通过张麻子,必然是能发现那一伙白莲教妖人的踪迹的。 他决定等会离去后,便去找牛弘问清情况,此事堪称十万火急。 “呀……” 就在这时,一声轻呼突然打断了霍去病的沉思,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以至于鸳鸯承受不住,让秦可卿都蹙起了眉。 “可卿。” 秦可卿见霍去病惭愧的样子,她倒是没有任何怨言,只是微微闭上了眸子,斜靠在他肩头。 霍去病见其如此,心知怕是今晚将这个心情起起落落的丽人吃干抹净,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不过他既有要事在身,这几天因为凤辣子的缘故也不能再近女色,因此只是在那瓣朱唇上香了一口,便阐明利害准备告辞。 秦可卿那一截丁香小舌下意识舔了舔嘴角,面上浮现一抹浓重的慌张和不舍之情。 然而她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哪怕是今夜出现了这么多让她意料之外的事,也是在叮嘱了一番后,便目送着霍去病离开。 独自一人坐在床边,低头看了看鸳鸯背上的红痕,想着方才的事,秦可卿唰的一下又红了脸。 稳住心神,她将杂乱的房间收拾好,而后一边让丫鬟过来将“醉酒不醒”的贾珍扶回房间,一边再次叮嘱了一番宝珠。 第二百六十章 星夜奔驰探消息 子夜三刻,霍去病出了宁国府的院墙,分毫也没有耽搁,直接就向着镇国公府的方向奔去。 岂料却被门房告知,牛弘一个时辰前就出了家门,这会儿八成是在西城环春阁里。 而且,还是谢安那个浓眉大眼的憨货主动喊去的。 霍去病听后有些哭笑不得,谢安这个臭小子前段时间就一直想拉着他去环春阁,还说反正是弘哥儿家的产业,不用给钱。 然而他忌于女色,因此全都推却了。 可万万没想到,他又拉上了牛弘一起去逛自家的青楼花坊。 想着此刻很有可能白莲教那一群人就藏在张麻子的窝身之地,霍去病不敢耽搁,打算先去一探究竟,再去找牛弘他俩商量对策。 向门房借了一匹快马,霍去病星夜奔驰,径直就赶往了北城区张麻子所在的那条脏乱臭胡同。 来到胡同前三百步的位置停下马,霍去病借着夜色掩盖穿梭在房屋中,很快就站在了第一次来此打探消息的位置。 阴雨绵延的秋夜看不见半点月光,堪称是伸手不见五指,霍去病起初并没有在胡同里发现任何异常,依旧是状若寻常百姓家的面貌。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在那居中之地,张麻子所处的院子中,竟然有人影在走动,而且不止一人,明哨和暗哨加起来,足足有三人在警戒。 这和之前相比,明显就有所不同了。 张麻子那伙子人贩,突然之间就有了这般警觉性? 霍去病压住心中的念头,继续查看情况,果然不出他所料,不仅仅只是张麻子的院子,整条胡同,前前后后至少有七个人。 而且他观其气息步伐,明显都是练家子,和先前的人贩很是不同。 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白莲教那伙妖人,的确就藏在眼前的胡同里。 “贾珍啊贾珍,还真是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霍去病冷笑一声,而后按着牛弘教给他的法子发出两短一长的夜莺啼鸣,不多时,便有一名镇国公府上的亲兵循声赶来。 “蔷二爷。”那亲兵见着霍去病也不惊讶,照常行礼复命。 “辛苦了。” 霍去病点点头,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两天,张麻子那里可有异常。” 亲兵皱眉想了想,说道:“张麻子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他突然警惕了许多,这大半夜的还安排了人手警戒,跟之前不太一样。” 霍去病眯着眼向胡同中间的院子打量了片刻,继续问道:“那昨日可有外人进出胡同?” 亲兵当即点头,解释道:“前日傍晚的确有十几个陌生面孔进入胡同,不过看打扮,都是樵夫农妇之类的,应当是张麻子那伙人的亲眷,又被接过来一批。” 听到这里,霍去病已然有了十成把握,他摇了摇头,肃穆道:“那些并不是农夫之类的人。” 亲兵顿时张大了眼睛,满脸不解。 霍去病并没有和他解释那么多,白莲教的人大部分都是跑市井江湖的,真要装成樵夫农妇,那也是易如反掌。 他叮嘱亲兵继续监视后,便重新骑上马,打算去西城去寻牛弘和谢安。 作为神京城最受爷们青睐的地儿,即便是三更半夜,花坊一条街还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霍去病到了环春阁,在小厮的带领下见到牛弘和谢安时,这两人还在一人搂着一位衣衫暴露的姑娘喝酒,与之同行的,亦另有几家公子。 见到霍去病突然推门而入,牛弘和谢安都有些惊讶,奇笑道:“蔷哥儿,我当你真是个正经的,哈哈,现在忍不住了吧,快来入座,满上满上。” “弘哥儿,安哥儿,我有事情找你们。” 二人闻言,见霍去病脸色不对,当即端起酒杯赔罪一声,而后便一起离了席,跟霍去病出了门。 牛弘先是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厢房,而后问道:“蔷哥儿,这大半夜的,什么事能惊动你特意跑过来?” 霍去病面色幽幽,直接开门见山道:“前天的白莲教刺客,我或许已经找着了。” “什么?” 牛弘那张始终笑眯眯地胖脸顿时就正色起来,谢安这个大狗熊也是坐直了身子。 他们两人都知道,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尤其是谢安,前天他本就是亲身经历者,可以说要不是林威那一伙人阴差阳错之下成了背锅侠,他和霍去病如今恐怕还脱不开关系呢。 毕竟,林威等人至今还在皇城司的地盘上接受审问,虽然说没有性命之忧,可总归是要受点罪的。 这一点,就连林家的那位国公爷都没开口,其他人更不敢去捞自家的晚辈了。 天子的三个儿子一下子全被刺杀,他们受些苦又怎么了? 牛弘将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肃穆道:“去病,你在哪发现的白莲教刺客?” 霍去病便将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牛弘皱着眉道:“此事事关重大,去病你可曾看清了?” 天家对此事的态度是重之又重,朝廷搜查的人马是派了一批又一批,万万不可马虎大意,在这里闹了笑话。 霍去病点点头,沉声道:“绝对不会看错,而且张麻子的话就足以证明。” “好!” 牛弘顿时重重地拍了一下手掌,面色十分激动。 霍去病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也同样微微一笑。 他知晓牛弘此刻是怎么想的,当然,他也是如此,不然也不会在发现了白莲教的踪迹,就十万火急地赶过来。 如今皇城司、宫廷龙禁尉、包括京师三大营,全都像是疯了一般在搜查刺客,然而却都找错了方向,齐齐围住了狩北苑的大山。 现在除了他们三个以外,谁都没有想到,白莲教的贼子,居然反其道而行之,胆大包天的又藏进了京城。 如今这唾手可得的功劳就在眼前,他们又岂能告诉朝廷? “根据贾珍身边的管家听张麻子所言,这伙子贼寇应该是打着杀完我后拿钱南下的意思。” 霍去病一口气喝完杯中的茶水,微笑道。 第二百六十一章 螳螂捕蝉雀在后 砰! 听闻霍去病的话,谢安一巴掌下去,差点拍翻桌面:“蔷哥儿,这贾珍老儿实在该死,同为贾家人,他居然不惜勾结反贼也要杀你,老子真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抓过来千刀万剐!” 霍去病摆摆手,看着震怒的谢安会心一笑:“别着急,贾珍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便是没有勾结反贼的事情,光凭采生折割,咱们就能轻易弄死他。 相反,这次还要谢谢他才是,不然,如何能让我们兄弟三人立下抓获白莲教刺客的大功?” 谢安连忙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不快些点齐步军衙门的人马动手?哎呦,弘哥儿你打我作甚?” 没好气地锤了他一拳的牛弘白眼道:“急什么,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才是,别的不说,家里的老头子总要通知到才行,怎么说也是惹得宫里龙颜大怒,而且那些刺客如今穷途末路,要是逃出去一两个狗急跳墙,难道日后我们睡觉还得睁只眼不成?” 霍去病点点头,附和道:“弘哥儿说的对,如今敌明我暗,倒是不需要着急,他们想要杀我,那就让他们来,刚好守株待兔。” “去病,可知动手的时间?”牛弘摩挲着下巴问道。 “说是三天后动手,但是这帮人没个准信,指不定就会提前,咱们明日就应该先准备好。” 听见霍去病这么说,两人欣然接受,开始商议该怎么一网打尽贼寇,以及同时动手荡平张麻子的贼窝,收集出采生折割以及同贾珍勾结的证据。 “到时候咱们先拿了这伙子贼寇,佯装不知底细,抓去步军衙门审问一番,而后等他们主动供出张麻子和贾珍,再一股脑先抓来,让谢世伯审问。” 听到霍去病的话,谢安笑吟吟说道:“如此甚好,这样一来,别人就不能说是咱们贪功了,而且顺理成章地就抓出了贾珍的罪证。” 到了那个时候,由身为步军衙门副都统的谢鲸主动出面,上奏弹劾贾珍勾结反贼,饶是以他威烈将军爵的身份,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由霍去病参与其中,再经过一番调查,足以证明贾家并没有参与其中,到时候也就牵连不到自己身上。 一切勾结反贼的因果,都将由贾珍一人承担。 理清这其中的关键,三兄弟都笑了起来,一张大网,正在缓缓地笼罩贾珍、张麻子以及白莲教的头顶。 霍去病想了想,沉声道:“弘哥儿,这几日,还需要向你府上借些亲卫出来,不然的话,唯恐家里的丫鬟嬷嬷遭遇不测。” 牛弘大手一挥:“放心吧去病,这事就算你不开口明天我也要安排人过去。” 霍去病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客气话。 等到此事结束,大家坐一起痛痛快快喝顿酒也就是了。 “事不宜迟,等到天亮,咱们就去准备,宁国府就先不去监视了,那一条街都是贾家人还有仆役,很容易就会被察觉,先找到贾珍的管家俞禄,看看他接下来还会不会再和张麻子那边联络。” 计划成型,霍去病补充细节,这次他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帮不帮皇家抓刺客另说,贾珍是必须要死的。 他也实在是被这个苍蝇给恶心烦了。 谢安一脸坏笑道:“这宁国府的一对父子还真是丢尽了老国公的脸面,只可惜这一次,老东西怕是要万劫不复了。” “一切都只是咎由自取罢了。”霍去病摇摇头,面色淡然地开口。 说起来,贾珍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如此不成功就成仁的大事,居然愣是像个四面透风的筛子一样,被儿子贾蓉和儿媳秦可卿泄露个干干净净。 秦可卿告诉他,是单纯担心他出事,可贾蓉的心思,那就复杂多了。 八成是觉得他年少气盛,又敢对贾珍动手,因此想要坐山观虎斗,让他一怒之下打上宁国府,再将贾珍打个半死。 甚至说不得,还存着贾珍被活活打死的念头,这样一来,自己不但要偿命,贾蓉也能顺理成章地坐上家主的宝座。 不过他却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老子居然不仅勾结人牙子,还敢与反贼牵扯到一起。 如此一来,霍去病不但可以毫发无损地将计就计按死贾珍,说不得龙颜大怒之下,宁国府的爵位都要丢失,这样一来,贾蓉的如意算盘怕是就要彻底落空了。 接下来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霍去病索性也就不回去了,直接就在这里找了个地方睡觉。 至于牛弘和谢安二人,也是散了酒场,同样就睡在环春阁,只等一早便开始行动起来。 翌日一大早,三人便分头行动起来,霍去病在镇国公府面见过热情的牛伯母后,便带着十余个刀口舔血的好手回到了芝麻巷子。 他在芝麻巷子也待了几个月了,早就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因此没怎么考量,就全部将其安排成了暗哨,时刻盯着院子。 一旦有任何异常情况出现,都能确保会在第一时间发现,到时候,若是他不在家,晴雯和朱嬷嬷也能在第一时间被护着离开。 做完这一切,刚回到房间,听到这边动静的晴雯就已经端着一杯热茶,扭动着杨柳细腰出现在了门外。 “大爷回来了,吃过了没有?”小丫鬟一张狐媚至极的瓜子脸上,初见妖娆的风情越发自然随意,那双时刻流动着情意的狐狸眼,始终缠绵悱恻地停留在霍去病身上。 霍去病点点头,拉着晴雯的手走到椅子前坐下,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只手镯:“已经在镇国公府那边吃过饭了,回来时没什么事,在街上看到了一只镯子,觉得挺适合你的,便买了回来。” “玉镯?” 晴雯瞬间瞪大了眼睛,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霍去病手上的镯子,满脸惊喜之色。 倒不是因为这玉镯有多么好,而是这乃霍去病亲手送的。 一想到主子时刻都在挂念着自己,晴雯就觉得自己有些腿软了。 见状,霍去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自己只是顺手想起而已。 晴雯满眼欣喜地等着霍去病为自己白嫩的手腕带上玉镯,一时间上看下看,像一个刚得到心仪玩具的孩子。 “大爷……” 小丫鬟目光逐渐迷离,下一刻,霍去病刚转个身的功夫,她就已经褪去了鞋袜,露出一双白嫩小脚,斜依在床上,极为大胆地咬唇盯着他的身下。 第二百六十二章 长公主府遣人邀 秋风扫落叶,寒雨逐候鸟。 时间来到狩北苑刺杀案的第四天,此时的神京城,依旧沉浸在朝野震动的寒风彻骨当中。 即便是在这个时间点,所有人都认为白莲教的妖人已经顺着大山深处逃之夭夭,不可能再抓到,可皇城司却是越发显得如同疯狗一般,见人就咬。 这也让那位被不少人戏称为内相的掌宫太监戴权,暗地里叫无数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少文臣武将的府邸都被借故翻了个底朝天,然而中城区长乐长公主府上,却依旧一片安宁之色。 除了因为这位性格鲜明的长公主就是刺杀案的当事人外,还因她乃是当朝太后娘家的唯一血脉,地位尊崇,无人敢惹。 “苏公公,皇城司的人,可有什么进展线索了?” 长公主府,后院一间金砖碧瓦的抱厦内,在白天依旧燃着的牛油大蜡正散发着熊熊火光,只是被外罩的琉璃灯盏笼着,因此折射出柔和而绚烂的光辉,将整间屋子都映衬的暖意融融。 山高水远的屏风后,一张精雕细琢的矮塌被四方苏锦织造的帷幔遮掩,其中借着光线,隐约可见一位身穿紫色宫裙,头上只简单插着一支青玉珠簪的曼妙女子。 方才那懒洋洋的问话,就是从她口中说出。 在屏风处,正站着一位双鬓花白、外罩黑水秀袍的的老者,观其面白无须的模样,恰是当初代替长乐长公主为霍去病解围的苏公公。 也正是他,当日看出了霍去病的七分底细。 听见长公主赫连琉璃的话,苏公公慢条斯理地弯腰行礼道:“回殿下,咱家刚从戴公公那边回来,非但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反而还想着要把咱们府上这一支皇城司也调过去一起搜查。” “呵,如今都过去了四天时间,别说是人,就是一头猪,也跑的没影了,他戴公公此刻不想着在陛下面前保住他那颗肥得流油的猪脑,居然还想打本宫的主意?” 听到苏公公的话,帷幔中的丽人满脸嗤笑。 如今褪去了男装,挽着流仙髻,身穿女子宫裙的长公主倒是别有一番动人风情,虽说面容只是中等,然而那一双星辰般的眸子,却是格外叫人瞩目。 此番斜躺在矮塌上,身上那股潇洒肆意的气质倒是被柔媚流波的风华给遮掩了过去。 毕竟也是和凤姐儿一般年纪的女子了,再怎么惬意,总归带着独属于成熟女子的风韵,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就散发了出来。 一双从未挑染过蔻丹的修长玉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赫连琉璃慵懒至极地伸了个懒腰,又开口道:“府上的这一支皇城司,陛下之所以特意交给我,完全是为了监管皇室宗亲,如何能借给他去搜人?”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苏公公这时候阴恻恻一笑,也是点头附和道:“殿下说的极是,咱家正是这么把他给回绝的。” 赫连琉璃点点头,随意道:“虽说他也是为了抓捕暗杀本宫的刺客,不过皇城司可不是儿戏,岂能有借来借去的说法。” 说罢,她百无聊赖地扫过房间,目光倏地停留在了前不久刚刚翻看完的一本书上。 似是脑海中想起了什么,赫连琉璃饶有兴致地重新拿起随手翻看了几页,而后再次开口,声音清脆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苏公公,前些时日,这侠客传挺出名的,不知你有没有看过?” 苏公公嘿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老奴愚钝,杀人的功夫有些,可是读书,那是真看不下去一点,不然当年也不会进宫了。” “本宫也只是闲着无聊打发打发时间罢了。”赫连琉璃摆摆手,换了个姿势,一双长腿交错间,即便是隔着帷幕,也让苏公公这个老菜帮子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她抚摸着海藻似的青丝,开口笑道:“说起来,这书的着者,公公你也见过两面呢。” 苏公公代替赫连琉璃掌握着皇城司,虽然不是专司监管,然而各种消息也是远比常人知道的要多,更不用说曾经有意调查过的霍去病了。 只是他面上不显,眼中分明带着一丝“狐疑”道:“听殿下这么说,咱家倒是有些印象,是当初在大街上打了永顺伯家几个小子的那个贾家子?” 赫连琉璃点头,星眸中有异色闪过: “皇兄倒真是慧眼识珠,这个贾蔷贾去病,的确不愧是文武双全,侠客传一书虽还未写完,可却几乎已经道尽了昔年汉朝的强盛兴衰,而前两日从刺客手中救下本宫,也着实是神勇过人,说起来,苏公公你也是好眼光,一早就看出那少年武艺不凡。” 苏公公不知道赫连琉璃怎么突然提起了霍去病,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能附和道:“还是殿下一眼就看出了此子不凡,不然老奴也想不到,现如今的贾家,居然能在贾代善死了这么多年后,再从中出一个好苗子。” “到底是有着百年深厚底蕴的两代公侯之家,说不得,这位小贾公子,就是代善公留的后手也不一定。” 苏公公闻言,不免有些咂舌,老一辈人都知道太上皇和贾家或者说贾代善之间的恩怨,她太后的亲侄女可以不顾忌这些,但他可不敢。 因此也只是低头略作不屑:“那位贾蔷小公子或许真是个能出彩的,然而贾家其他人可不这么看,要不然,也不会至今不把人迎回去了。” 赫连琉璃对于此话没有反驳,甚至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公公所言极是,这个天下,从来不缺天才,若是没有家世支撑,便是再如何,九成九也要泯然众人矣,倘若是那位传说中衔玉而生的公子有如此武力,说不得贾家还真能再次兴盛,不过……” 话锋一转,她突然道:“这位小贾公子笔下故事倒是写的极好,正巧这几日没有事情做,本宫乏的紧,就劳烦苏公公亲自去那梦溪斋催一催,也好让人把剩下的都放出来,至于银子,公公自去商谈便是。 如若没有,那还请梦溪斋的掌柜把小贾公子请出来,本宫也好在府上设宴款待一番,以询后事。” 苏公公对此有些诧异,敢情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看一话本小说? 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这位殿下曾经宴请过不少才子佳人来长公主府做客,此番倒也是正常事。 因此当即弯腰行礼,出府去了梦溪斋。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东府来完西府到 此时的霍去病并不知道曾被自己救下的长公主还在惦记着自己,他正在定城侯府里,与牛弘和谢安碰面。 在昨日将此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牛继宗和谢鲸后,二人尤其是前者,居然对白莲教刺客的事情压根没放在眼里。 只是随口叮嘱了一番,让他们小心行事,便挥挥手走人了。 只不过牛继宗的妇人倒是出来狠狠骂了贾珍几句,说他不当人子,尽给贾代善以及两位初代老国公丢脸。 后来又千叮咛万嘱咐,告诉霍去病万万不可闹大了,一定要将此事控制在极小的范围里,以免勾结反贼这盆脏水泼到整个贾家头上。 看的出来,牛夫人是生怕霍去病恨屋及乌,巴不得贾家墙倒屋塌。 到底是百年的世交故旧,她看不下去贾家就这么被一个混账贾珍给毁了,而牛继宗,想来也是有这个意思的。 在霍去病再三保证后,牛夫人显然是高兴极了,也越发喜欢这个识大体的子侄。 以至于谢安以及牛弘这个亲儿子,都对此吃味不已。 谢家的演武场上,谢安正拍着胸脯对霍去病说道:“去病,你就放心吧,如今张麻子那整条北城胡同,全都安排上了暗哨,就算白莲教的人突然想跑,也必然是不可能的。” 牛弘则在一旁冷笑道:“这伙贼寇就打算做完这一笔后远走高飞,南下去山东避难呢,只要不打草惊蛇,他们必然是不会跑的,毕竟,在张麻子嘴里,去病可是个正宗肥羊。” 先前霍去病威胁策反的那个被贾琏戴绿帽子的喽啰,到底还是起了作用。 从他那里得知,原来张麻子为了说服这一群敢刺杀皇子的狠人,把霍去病描绘成了贾家的一个富家公子哥,带着钱财特意在芝麻巷子里体验生活。 霍去病刚才自己听说这件事时,都哭笑不得,这不是把他说成了贾宝玉了吗? 他点点头道:“越是这个时候,咱们就越不能掉以轻心,务必要将他们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谢安问道:“对了,今天暗哨汇报消息,还说又发现了贾珍的管家俞禄和张麻子的人勾结消息,咱们要不要先把他给抓了,也好当个人证?” 霍去病凝声道:“不着急,俞禄怎么也跑不了,关键是白莲教的刺客,专心留意着他们就行。” 见谢安还想说什么,牛弘取笑道:“安哥儿,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去病脑子比你好使多了,听他的准没错。” 谢安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也就不再多言了。 谈完正事,霍去病婉拒了谢家的午宴,便准备回去陪着晴雯和朱嬷嬷一起吃饭。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不愿意出任何差错。 然而刚一踏足院门,就被等候在一旁的晴雯给用一双极其古怪的目光盯着。 这大爷怎么远离了贾家,反倒成那群人眼中的香饽饽了,先是凤辣子不要脸叫的那么旁若无人,又是东府那个妖孽大奶奶派丫鬟送信。 如今倒好,梨香院的宝钗姑娘,也把贴身丫鬟给送了过来。 当听见晴雯说莺儿在正厅等他时,霍去病也是满脸不解地问道:“宝钗找我作甚?” 晴雯扭着水蛇腰进了屋子,只留下一句话:“人家哪里肯和我这个小丫鬟说,大爷还是自己亲自去问把。” 霍去病心知这离经叛道的小丫头跟传统古板的薛宝钗之间是互相看不对眼的,因此他也只是摇了摇头,便去寻莺儿。 许是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还不等他进门,莺儿就急匆匆跑了出来,说道:“小蔷二爷,您可算回来了,我们家姑娘正在候着您呢。” 霍去病便问道:“薛姑姑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他是知道薛宝钗的,这个对什么都性子寡淡的金钗定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不然不会专门让贴身丫鬟这么来寻。 莺儿摇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只是听姑娘说,有贵人要寻小蔷二爷你,此刻正等着呢,您还是跟我先过去吧。” 什么贵人会来找他?而且还是通过薛宝钗? 这离谱的的组合让霍去病百思不得其解,但也知道耽搁不得,因此也只能朝着家里嘱托一句后,便跟着莺儿坐上了外面的马车。 一路疾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梨香院。 一听到下人通传霍去病来了,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齐齐都迎了出来,只是不见薛蟠,想必是昨夜不知在哪里操劳过度,如今正呼呼大睡呢。 “姨妈,薛姑姑。”见了面,霍去病先行礼道。 薛宝钗依旧是一身素妆打扮,整个人显得清丽婉约,好似大雪坪里的一株独花。 那张白嫩赛过广寒的脸蛋此刻亦有一丝焦急,只是有薛姨妈在前,她并未开口,只是对着霍去病微笑示意。 这时薛姨妈走上前,急忙说道:“哎呦蔷哥儿,你可算回来了,快快快,跟着王掌柜走一遭。” 随即便有熟悉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贾公子,咱们快些动身吧,别让贵人等急了。” 霍去病凝眸看去,原来竟是老熟人,梦溪斋的那个胖掌柜的。 霍去病双眼在这几人脸上扫过,心中对于此事,便有了一个大概猜测。 怪不得会是宝钗派人来寻他,原来是那个所谓的贵人找到了梦溪斋去,而从这一方面推论,那定是奔着侠客传来的无疑。 只是谁吃饱了没事干,就为一部话本小说来找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霍去病微微一笑,看着胖掌柜和薛姨妈说道:“不急,我方才听莺儿提及过,就是不知是什么贵人特意寻到了我?” 掌柜的一张胖脸此时都冒着汗,快速解释道:“贾公子,那贵人可是如今的长乐长公主殿下,据说是看了侠客传后,想要见一见你。” 听到长公主的名号,霍去病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只是,这位刚经历了刺杀,险死还生的长公主,如今还有闲心因为一部话本特意费这么大周章来请他? 霍去病对此表示怀疑。 第二百六十四章 蔷哥不急姨妈急 “蔷哥儿,你快去吧,能让那等贵人开尊口,可是泼天的好事,万万不能耽搁了。” 薛姨妈可顾不了那么多了,见霍去病竟还在犹豫的模样,当即就一叠声地催促道。 刚听到胖掌柜来寻人的事情时,她就已经急不可耐了。 原因无他,在薛家脱去了皇商的名头后,其当年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底蕴就已经很是勉强了。 再加上孤儿寡母的三人来到神京,那手里掌握的各大商号,生意更是每况愈下。 纵使薛宝钗心思通透,再加上薛姨妈自己精明世故,然而奈何都是女人,总不能每天抛头露面跟男人谈生意。 所能仰仗的,无非就是独子薛蟠。 可是薛蟠是个什么样子的,薛姨妈最是清楚不可,因此她是万万不敢把商号交给他,不然说不定哪天喝酒喝兴了,一张口,就把薛宝钗的嫁妆连同老娘的棺材本都给送了。 因此,也只能仰仗几个老掌柜的在外办事。 可是贾家这么一座国公府都防不住家贼,薛姨妈亦是不能免俗。 因此,在各方面的因素叠加下,薛家这些年不仅到手的利润越来越少,甚至还有些都要倒贴钱。 有心无力的薛姨妈不懂,只能将其归罪于皇商名号被剥夺后,越来越不好做生意了。 所以,她是做梦都想着能重新让薛家顶着一个天家皇商的名号,甚至要让薛宝钗选秀进宫,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之一。 如今一听到长公主府的人居然因为梦溪斋的一本书找了过来,薛姨妈瞬间就上了心。 要是因此能搭上一星半点关系,那说不得她的如意算盘,就打响了。 想到这里,薛姨妈又多加了一句:“蔷哥儿,我已经让人先一步回去复命了,长公主殿下派来的人此刻就在梦溪斋等着呢,事不宜迟,就赶紧跟着王专柜坐马车过去吧。” 闻言,霍去病甚至没有去看薛姨妈的样子,他就已经把其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除了想着利用他攀上这一层关系外,也没别的了。 只是拜前汉几个赫赫有名的公主缘故,他却是对这类人,下意识地想着敬而远之。 尤其是如今的大盛,天家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无比,不说三个皇子是否都想着登上东宫之位,但是天子与太上皇之间的矛盾,就足以让搅合进去的人粉身碎骨。 别看现在景佑一脉仗着太上皇作威作福,可是霍去病敢断定,只要越发上了年纪的他一闭眼,崇宁帝第一个要血洗的,就是这帮人。 如今让皇城司死死扣着林威那帮子二代不放,正说明崇宁帝心里已经越发对太上皇手握军权不放的事情不满了。 因此,这位身份是太后亲侄女的赫连琉璃,霍去病并不敢随意靠近,哪怕是自己有着救了她一命的关系在。 毕竟自己不仅顶着贾家的姓,如今和镇国公府的关系越是日渐深厚,任何一举一动,说不定都会触动到崇宁帝那颗敏感的心。 一代有着宏图大志的帝王,本该在继位后大展拳脚,然而却因军权之故被压抑至今,霍去病即便没亲眼见过,也能想象得到其内心是如何的。 所以,薛姨妈的主意算是落空了,自己都没想着攀关系,更不用提她的事情了。 再者说了,就算真能和长公主府搭上关系,他也不会把这份香火情用在替薛家开口上。 薛蟠虽然和霍去病有交情,但很明显是比不得谢安与牛弘的。 至于薛姨妈,要不是他的侠客传给梦溪斋赚到了银子和名气,怕是也不能几次进去梨香院吃饭。 商人出身,总是重利的,要知道第一次和贾珍对上时,这位姨妈可是为了在贾家住的顺心,压根不让薛蟠替自己开口,生怕得罪了东府。 只能说这一次的事情,是她自己利益熏心,急不可耐了。 而且,霍去病对于她擅作主张答应下来这件事,也是十分不满。 念及这里,他倒是突然心头一动,莫非是赫连琉璃算到了这一层,所以才特意去梦溪斋请人? 要真是这般,那还当真不简单。 不过,也幸好长公主府的人没有大张旗鼓去芝麻巷子,不然若是被贾珍听闻,他必然怀疑是不是自己和长乐有什么关系。 要是因此让他心怯下来,不再出手,那可就白费这几日的谋划了。 只能说,一饮一啄,都有天定。 此刻,面对急切的薛姨妈,霍去病也是淡淡一笑,说道:“姨妈莫慌,我事先不知情,如今风尘仆仆赶过来,连衣服都没换,岂不是会唐突贵人?不如您再去传个话,让长公主府的使者再等等,我自去焚香更衣,如何?” 既然已经答应下来,那霍去病这一遭,是必然要走了,不然就要彻底得罪人家。 然而却是可以让薛姨妈小小地难受一下,不然对不起她想拿自己攀关系的心思。 果然,一听这话,薛姨妈顿时就急了,然而拧紧了眉头,也是没说出话来。 因为她居然觉得霍去病说的有些道理,唯恐恶了贵人,让如意算盘落空。 霍去病见状,心里更是摇头不已,只能说薛家商号如今也是快走投无路了,不然薛姨妈不会这般六神无主。 以至于一个渺茫的机会,都能令她手足无措。 一旁候着满头大汗的胖掌柜,却是早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了,他看了一眼霍去病,来到薛姨妈面前耳语道:“东家,还是快些动身吧,那来书坊的,我瞧着可是皇城司的打扮,要是让人家等的不耐烦了……” 这年头,皇城司的名号不仅恶心文武百官,更是可止小儿夜啼。 薛姨妈也是一个激灵,瞬间不再纠结了,连忙开口劝道:“蔷哥儿,还是莫要再继续耽搁时辰了,长公主府上来的使者,已经等候多时了,不好再让人继续等下去。” 毕竟人是在自己铺子等着的,而且还已经先答应下来,要真是被那皇城司的人迁怒,估计要埋怨到梦溪斋的头上。 这时薛姨妈万万不能接受的事情。 别大雁没猎到,反而是让鹰啄了眼。 第二百六十五章 起疑心再试宝钗 见薛姨妈再次催促,霍去病又故意踌躇道:“姨妈,这样恐怕不太好,听说长公主是个极尚风雅的人,我如此前去,定会唐突贵人。” 闻言,薛姨妈此刻急的差点就想骂娘了,幸好她想起来面前的是霍去病,而不是薛蟠,这才忍了下来。 一旁始终未曾开口的薛姑姑,却是从霍去病的表情中,发现了点不一样的痕迹。 怎么那眉宇间的神情,和林妹妹那个促狭鬼捉弄人时,如此相像? 她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只是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这看似随和实则极有风骨和魄力的去病大哥,是在对这件事情不满。 然而她心里却并无任何反感,因为她自己先前也对母亲擅自答应下来的行为,很是皱眉头。 在她看来,这就是对霍去病的不尊重。 只是毕竟身为儿女,此刻也不忍心见薛姨妈如此心急,因此主动上前一步,扬起端庄大方的脸蛋,面带愧色的开口道:“去病大哥,贵人的确等了不短时辰了,要不,还是先和王掌柜过去吧,等到你回来,我在梨香院略备薄宴为你祝贺。” 薛姨妈就在面前,宝钗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以眼神向霍去病道歉。 看着面前身姿丰润的少女,一双向来淡泊的眸子中如今满是愧意,霍去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而且本来也就没打算继续再熬薛姨妈了,因此话锋一转,当即就要跟着胖掌柜入轿。 薛宝钗见状,心里却是越发觉得这一次对不住霍去病。 “宝钗说的对,事不宜迟,王掌柜咱们还是快走吧,不好让贵人等久了。” 王掌柜:“……” 薛姨妈:“……” 目送着霍去病逐渐远去,薛姨妈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然而看向宝贝女儿时,却是满脸狐疑之色。 如若她没有听错,刚才两人是互称去病大哥与宝钗? 这是从哪里论起的,岂不是乱了辈分? 要知道,霍去病之所以能随意出入梨香院,以及和西府几个妹妹见面,就是因为他小了一辈的缘故。 而且,刚才还不觉得,如今越想越不对劲,怎么她的宝钗一说话,那小子就立马改了口? 薛姨妈拧紧了眉头,别不是,这里面还有什么她没有发现的苗头吧? 一想到霍去病那身高腿长的英武身姿,以及那张俊俏非凡的脸蛋,薛姨妈就心里一紧。 要是年轻个二三十岁,她自己看着这张脸都要动春心。 所说自己的宝贝乖囡懂事,向来都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可也难保少女春心萌动。 薛姨妈思来想去,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试探一番。 而始终默默观察母亲神色的薛宝钗余光一瞥,顿时在心中道一句:来了。 毕竟上一次,薛姨妈就有过在这方面点醒她的经历。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薛姨妈试探道:“乖囡,怎么方才听你跟蔷哥儿的称呼,妈有些迷糊呢?” 薛宝钗面色如常,将中秋月夜几个小儿女之间的话叙述了一遍。 在这个过程中,薛姨妈一直紧紧盯着宝钗,见没发现异常,居然心中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可惜? 且听着一番解释,倒是没什么不对劲。 只是薛姨妈终究放心不下,一想到刚才两人四目相对间郎才女貌的样子,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霍去病再如何,此时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个看城门的小卒罢了,即便是个上进的,也万万配不上薛家,配不上宝贝女儿。 于是便摇头道:“胡闹,再怎么说,也都是亲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辈分可不能乱的。” 薛宝钗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因此并没有把霍去病那一番五服的理论搬出来,只是神情恬淡地点了点头。 那双柔美明亮的杏眸,却是微不可察地垂了下去。 薛姨妈见状,倒是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这个乖囡,比起大儿子,可是要省心一百倍。 回到厢房,坐在高炕上,薛姨妈又“不经意”地说道:“蔷哥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文采,如今甚至都被长公主殿下看重,召见过去,想来将来也是有着不一般的造化的,偏偏长得又如此俊美,像个姑娘一般,若非我乖囡是注定要选秀进宫的,便是撮合在一起,也是极美的。” 闻言,薛宝钗顿时娇躯一颤,那张珠圆玉润白嫩可人的脸蛋也瞬间涌上红霞。 和去病大哥,撮合在一起? 脑海中下意识浮现霍去病那双清冷的眸子,饶是知道薛姨妈的话只是试探,可宝钗也不由得羞意上头。 她羞恼道:“妈说什么呢,若是传出去,还要不要女儿活了?” 薛姨妈闻之心中更是满意,嘴上却说道:“乖囡本就到了待嫁之龄,即便是传出去,又有什么不可说的。” 薛宝钗淡淡道:“既然要选秀进宫,那母亲也就不必再说这些话了,女儿心中原也没有考虑这些。” 见宝钗说的十分正色,薛姨妈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然而面对如此为了薛家的女儿,她心中也不由得起了愧疚之意。 拉过薛宝钗白白嫩嫩的手放进自己手心,薛姨妈抚摸着那满头柔顺青丝苦涩道:“可怜你哥哥是个不争气的,要让我的乖囡撑起薛家。” 听到薛蟠,薛宝钗恬静的面容上也是多了一丝忧愁:“妈不用多虑,哥哥他迟早会懂事的。” 一想到自己将来要入宫,说不得还会走上贾家大姐儿元春的路子,她心中竟也有些寒意。 手上紧紧握紧了帕子,杏眸眼波盈盈流转,出现的,却是一张清峻的脸。 都是少女怀春的年纪,私下里,如何会不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有所向往? 不提霍去病长相如何,单是他的出众文采,以及传遍西府的上进心和不卑不亢的态度,就是薛宝钗心中最好的如意郎君模版。 能写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姑娘,心中自然藏有大志,然而空为女儿身,便只能将这股念头寄托在未来的夫君身上。 这一点,从书中宝钗几次劝诫贾宝玉读书一事,就可看出端倪。 只可惜,自己终究是要按着母亲的想法去走的…… 薛宝钗于心中幽幽一叹,遂不再多想。 第二百六十六章 黑水秀袍皇城司 马车疾驰,等到了梦溪斋时,已经是未时末了。 刚下了轿子,霍去病跟在急匆匆的胖掌柜身后还没进梦溪斋的大门,就有一店小二着急忙慌地迎了上来:“哎呦掌柜的,您怎么才回来啊,那……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胖掌柜擦了一把额头汗水,横肉一甩,瞪眼低声道:“急什么,不是让你们安顿好贵人吗,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那店小二挨了一顿啐,也不敢还嘴,只能苦兮兮地退到一旁,等到二人从面前走过,这才望着背影撇嘴: 说的倒轻巧,那老太监浑身冒着冷气,大白天的跟见了鬼似的,你自己都怕的要命,更何况我们? 跟着掌柜进了后堂,来到别有洞天的待客之所,这胖子还没踏进门槛,便又嗖地一下缩回了脚步,朝霍去病谄笑了笑,示意他自己进去。 霍去病对此有些无语,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此刻的后堂雅间静室自然是空无一人的,只有一身黑水秀袍、满鬓花白的老太监正端坐着,面前的茶水早已经凉的不能再凉。 只是见个背影,霍去病便一眼认了出来,此人正是上次拿着长公主府上的令牌,把张茂三人吓个半死的苏公公。 同为武者,上一次便察觉到了这走路无声无息,活像一只老猫似的太监的不凡,如今再一见面,感触越发深刻。 他拱手道:“苏公公,久等了。” 闻声,老太监也并未睁开眸子,默然片刻后只是阴恻恻道:“贾公子倒是好大的威风,咱家等不等的没什么,就是殿下,还是头一遭这么在府里候着。” 霍去病不卑不亢道:“实非在下故意为之,而是此前出去了一趟,并不在家。” 太监因与常人不同,又久处于深宫大院为奴,时间长了,心思也就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本以为这个老太监还要再阴阳怪气两句,哪想直接就变了语气: “呵呵,贾公子年少有为,哪能时刻待在家中,咱家枯坐无聊,说了句玩笑话,不介意吧?” 苏公公转过身,一脸笑呵呵的喜意倒是将身上那股阴冷给冲淡了不少,只是刚一睁眼,瞧见霍去病龙行虎步地站在那里,不动如山,气血饱满,褶褶的眸子里亮的吓人,他顿时就下意识起了身。 快步走到了霍去病面前,他微微长大了嘴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最后却也只落下一句:“贾公子倒真是不世出的奇才,这番武艺造化,比起前两个月,竟然又长进于斯。” 苏公公盯着霍去病的太阳穴砸了咂嘴,若说上一句是客套话,那么这一句就是真心实意的了。 习武之人,讲究的都是一个由外入内,循序渐进的路子,哪一个鼎鼎有名的内家高手,都是在筋骨上打熬了几十载的,这一点上,他自己也不例外。 然而面前的小子,只瞧精气神,便可知已经入了内家门槛,这究竟是他进步神速,还是上一次自己看花了眼? 可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他惊叹。 “苏公公谬赞了,跟您老相比,还是差的远了,日后若是小的有什么不通之处,还望公公不吝赐教。” 霍去病对于老太监的态度,倒是不怎么奇怪,以他救了赫连琉璃一命的恩情,就足以让长公主府的其他人对其退避三舍。 其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他不信这个地位不俗的老太监不知道那天的事情。 看着一脸谦卑之色的少年,苏公公压下心底的震惊,笑呵呵道:“好说好说,只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贾公子有贾家老国公的传承教诲,咱家恐怕也是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了。” 他紧紧盯着霍去病的神情,要是身份不对,恐怕还真忍不住想出手试探一番跟脚。 听到老国公的名号,霍去病就能猜到这老家伙在想什么,恐怕如今景佑那一帮子见识过他身手的,也都是这么想的,认为他一身武艺都来自贾家传承。 他呵呵一笑,不置可否道:“不过是跟着家里几个老伯伯学过几手罢了,不敢妄谈传承。” 正所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掩饰他身手的变故。 就让外面这些人猜去吧,反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等荒诞的层面上去。 一听这话,苏公公心里就更加认准了自己的猜测。 “贾公子莫要谦虚,咱家当家也是有幸见过代善公的风采的,想必假以时日之下,公子定能重振先祖之风。” 霍去病摇摇头:“如今不过是谋一口饭吃罢了。” 苏公公呵呵一笑,以臂引路:“贾公子太谦虚了,事不宜迟,还是先随咱家去见殿下吧。” 霍去病自无不可,跟着从外面过来引路的小太监,就上了轿子。 至于苏公公,则是一直等到霍去病的背影消失在后堂,这才挥了挥手,对着从阴影处跳出的一名皇城司手下道: “告诉宫里,贾家子武艺非凡,或是贾代善之后手。” 那同样身穿黑水秀袍的手下没有多言,只是一弯腰,便迅速离去。 “有意思,这贾家,还能再出一个贾代善不成?” 看着仍旧在晃荡的帘幕,独自站在后堂的老太监嘿然一笑,随即也慢悠悠走上了轿子。 随着苏公公的到来,马车也终于在鞭子中启程,向着长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向窗外瞥了一眼,见路程无误,霍去病彻底放下心来,看向苏公公道:“此前还多亏了公公出面,才能摆脱一桩麻烦事。” 苏公公便笑道:“还是年轻人记性好,不过只是几个纨绔罢了,咱家也只是奉命行事,贾公子真要谢,还是等会去谢殿下吧。” “这是自然。”霍去病趁机问道:“敢问公公,不知长公主殿下找我,所为何事?” 相比此前将胖掌柜吓得面无人色的样子,此刻的苏公公就显得好说话多了:“殿下喜好结交文人雅士,此前正是被贾公子所着的侠客传一书吸引,所以特意让咱家来请你过去一叙。” 闻言,霍去病点头不再多言,只是心里却多少有些古怪。 难不成,还真是他自己想多了,就只是如此而已? 第二百六十七章 登门进煌煌府邸 在轿子上闲谈了一阵,不知不觉,便已经来到了长公主府的西角门前。 老太监率先起身,笑眯眯道:“贾公子,随咱家来吧,殿下想必是等着急了。” “有劳公公了。” 霍去病点点头,便跟在苏公公身后,自角门而入,穿过古朴典雅,颇有江南园林气质的抄手游廊,而后越过碧瓦朱檐的垂花拱门,径直向着内院一座层楼叠榭的庄严楼阁而去。 一路上不时有丫鬟向老太监行礼问好,他默默打量着眼前这座长公主府的规模之宏大精美,心底对于赫连琉璃的地位,也有了一个更加清楚的认知。 他有一次路过忠顺亲王府,从外面是远远见过府邸如何的,跟眼前这座比起来,竟然只是不遑多让。 要知道,那可是大盛的亲王,太上皇的小儿子,当今天子同父异母的弟弟。 由此可见,至少太后是真把赫连琉璃当成了娘家唯一血脉来对待的。 也难怪言行举止上比起一般女子,都要出格许多,女扮男装出行更是常有的事,甚至还习得一身不错的武艺。 霍去病不禁想起了刚刚才见过的薛宝钗,那一个大雪一般的传统女子要是对上赫连琉璃,想必是会在心里道一句荒唐的。 不过转念一想,平日里大方端庄的宝钗也会在心里腹诽别人,倒是颇为有趣。 到了内院那座庄严气派的楼阁前,苏公公就不再进去,只是和出来的一名女子小声说了些什么,而后便见她回去通传了。 “贾公子,咱家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进去了,还请稍候片刻,自有人出来。” 霍去病笑道:“公公慢走。” 站在台阶外不多时,那不似寻常丫鬟的女子便再次走了出来,向着他说道:“贾公子,还请跟我来。” 霍去病走上台阶,入门是一条不算短的甬道,上面铺着波斯地毯,一脚踩上去令人如坠云端。 身前快了自己半步的女子身穿一袭梅花箭袖劲装,行走之间步伐很是沉稳,且气息绵长,显然也是个有身手的,而且不低。 霍去病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有劳姑娘带路,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那女子步伐顿了顿,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霍去病,刚才没有认真打量,只道还是往常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如今一瞧,剑眉星目的少年身上竟有一股习武之人独有的势。 这让她惊讶之余,不由得也多了些好感。 “公子客气了,我名青霜。” 霍去病点头笑道:“我观青霜姑娘步履沉稳,气息绵长,倒是个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 自古以来,不光是美女在男人面前更好说话,面对芝兰玉树的俊俏公子,就算没什么异心,女人也是愿意多说两句的。 尤其是面前的公子还在夸赞自己,那就更不一样了。 即便是作为长公主府的女子护卫首领,这一刻也不由得扯动了嘴角,说道:“公子过誉了,青霜怕是远不及你。” 余光瞥着霍去病的侧颜,她心中十分诧异,以往被长公主邀请过来的几个年轻俊杰,来到此地时,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慎就闹出了笑话,或者触犯了殿下? 更别提有人心中还藏着一丝做驸马的心思,别说跟她说话了,就是眼神,都不敢往身上瞅一眼。 眼下这个比之前来客都要俊秀许多的少年倒是不一般,谈吐间丝毫没有慌张之意,仿佛今天的客人不是他,是自己一般。 念及于此,猿背蜂腰的青霜不由地问道:“贾公子可是与殿下说文解意来的?” 霍去病想了想,倒是勉强也算。 “不曾想读书人还有习武的,贾公子真可谓心性坚韧。”青霜听后更是诧异了,她自幼习武,自然懂得其中辛苦,尤其是还要加上挑灯夜读。 在她看来,能被长公主邀请过来的读书人,论及文采定不是寻常之辈,这更加衬托了这位贾公子的不凡。 “青霜姑娘再夸,我怕是要飘上天去了。” 霍去病这一句笑话,让本就不善言辞的青霜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不过心里却是对他又多了一丝好感。 终日待在气氛森严的府邸,难得见到一回不令自己反感的妙人。 借着刻意套近乎的机会,霍去病便问道:“青霜姑娘,长公主殿下经常邀请人来论道吗?” 不知不觉已经与霍去病平行的青霜犹豫了一下,想到这并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就回答道:“以前有过机会,不过公子你是这半年多来的头一个。” “不胜荣幸。”霍去病眼中闪过一抹异样,口中却笑道。 很快,穿过甬道,眼前豁然开朗,入目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厅室,有淡雅熏香袅袅升起,缭绕鼻间,让人嗅之心旷神怡。 一扇红木屏风后面,十六盏西洋琉璃宫灯大放异彩,从珠帘后面影影绰绰走来几名婢女,为他端来茶水与点心。 此刻,无论是人或物,都皆比贾府还要高出一个层次不止。 “贾公子先行入座。” 青霜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便走进了珠帘之后的厢房。 霍去病点点头安然入座,既来之则安之,他随手拿起一块桂花糕吃进肚里,接着再喝上一口回香甘甜的清茶,一个人倒是怡然自乐。 不远处的三名婢女也都是青春貌美之龄,许是因为赫连琉璃性子洒脱的缘故,这几个小丫鬟也都俏皮的很,被霍去病的行为惊到,在那里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几人的想法和青霜很一致,皆是觉得这人和此前拜访的公子都不一样。 紧跟着发现霍去病抬起头,朝她们微微一笑,三人顿时就红了脸。 其中一个小姑娘尤为大胆,眼角生着一颗泪痣,上前一步道:“不知公子来自哪家,如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们说便是。” 霍去病看着眼神发亮的小姑娘笑道:“在下姓贾,要说要求嘛,那便是这泡茶人的手艺不错,不知是哪位姐姐,可否出来将经验传授一二?” “公子真会说笑。” 泪痣小丫鬟红着脸重新退了回去,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道:原来是累世公侯的贾家,难怪这位公子仪态如此自然。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未见其人先闻声 “贾公子稍候片刻,殿下等会儿就过来了。” 不多时,青霜就重新走了出来,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三个娇俏的小丫鬟,顷刻就让她们连忙收敛起了笑意。 “嗯。” 霍去病回应了一句,见之觉得有些好笑,便朝着姑娘们的位置眨了眨眼,顿时又让其红了脸。 青霜忍不住又在心里嘀咕起来,这个贾公子,难道真的不担心在殿下面前失了分寸被赶出去? 陪着霍去病坐了一会儿,见其闭目养神的沉稳气派,她终究还是开口问道:“贾公子可是来自神京贾家?” 霍去病睁开眼,微微点头示意:“只是宁国府那一脉的旁支,如今勉强还算是沾亲带故。” 他没有解释那么多,毕竟再说什么搬出去自立门户的话,在别人眼中,也始终都带着贾家的身份。 青霜心中定了下来,难怪这位公子看上去便身手不俗的样子,原来是武勋之后。 她也是听过贾代善的事迹的。 只是,贾家不是说已经是强弩之末,近两代子弟皆不成器吗? 怎么如今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位文武兼备的如玉公子,还仅仅是个旁支?青霜越想越觉得奇怪。 只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便听到脚步声自珠帘后响起,随即便传来一阵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熟悉声音: “让贾公子久等了。” 青霜以及三个小丫鬟顿时弯腰行礼。 霍去病也是站起了身子,向着珠帘后面行礼道:“见过殿下。” 帘幕被随行的丫鬟先一步拉开,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身穿紫衣,头发用青木玉簪随意挽起,作中性打扮的洒脱女子。 “贾公子不必多礼,来者是客,还请坐下说话。” 青霜以及三个小丫鬟同时弯腰告退,声音轻灵好似黄鹂的赫连琉璃伸手胳膊示意霍去病落座。 用金丝绣着山水云纹的款大袖袍下露出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或许是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看上去并不如秦可卿的白嫩,然而微微凸显的骨节却是别有一番风情。 并没有刻意端坐着的赫连琉璃显得很是潇洒随意,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在那仿佛时刻噙着一抹淡淡笑意的面容下,也并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威严。 霍去病重新坐下面向赫连琉璃,最引人瞩目的,还是莫过于那双盈盈星眸。 端起龙泉青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赫连琉璃目光灼灼地开了口:“贾公子倒是个风趣人,一般人来这里,就算不是战战兢兢,也是时刻端着言行举止,可你倒好,为了学茶艺,三言两句就把本宫府上的小丫鬟逗得花枝乱颤,说吧,看上了哪一个,要不,都一起送到贵府?” 闻言,霍去病一时间都怔了怔,这长公主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谁知一开口就是这般开场白? 迎着打趣的目光,他笑道:“殿下的心意我领了,只是登门做客者,哪有往回带的道理?” “别人是没有这个道理,可是贾公子毕竟是本宫的救命恩人,莫说是一个婢女了,就是别的,也未尝不可。” 声音宛转悠扬,赫连琉璃似笑非笑地看着霍去病,让人分不清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霍去病到现在也没弄清女人的真正想法,断定不会只是因为侠客传这么简单,他拱拱手道:“殿下,那日在狩北苑乃是职责所在,当不得救命之恩的夸赞。” 赫连琉璃眯了眯眸子,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随意的样子却是自然无比,让人觉得她生来就该这样。 若是换做薛宝钗也这般倚着,那画风看上去就有些说不出的诡异了。 她摆摆手笑道:“贾公子切莫妄自菲薄,当日若是随便换个人过来,恐怕也不是那刺客的对手,也幸好是有你在。” 听她这么说,霍去病也不好再推辞,只能道:“听说殿下对侠客传一书颇为喜爱,微末之学能得贵人赏识,便已是天大的赏赐。” 故意将话引到这上面,他也是想看看赫连琉璃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赫连琉璃果然道:“贾公子,侠客传可不是微末之学,据本宫所知,颜家就有人想要凭借着此书对帝王本纪中汉武帝的篇幅添砖加瓦,当得起一句神京纸贵也丝毫不为过。” 霍去病还能怎么说,只能拱拱手苦笑一声,以示谦卑。 接着,又听见她开口道:“本宫观侠客传一书,虽然满纸江湖事,可字里行间却是笔走龙蛇煌煌大气,丝毫没有小门小户的市井气,实在是殊为难得,只是,有一点,却是让人极为不喜。” 话锋一转,霍去病当即愣住了,瞧着神色肃然的赫连琉璃:“还望殿下不吝赐教。” “就是写的太慢了些,本宫都将以前的翻来覆去看过二三遍了,也不见梦溪斋有新稿出现,贾公子你自己说,是不是让人不喜?” 赫连琉璃手指敲打着扶手,佯装生气。 霍去病无奈地摇了摇头,摊手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实在是最近俗事缠身,没有什么时间动笔。” “哦?” 赫连琉璃挑了挑眉,一脸认真道:“贾公子有什么麻烦事情,不妨说出来让本宫听听,要是能帮着解决了,将来也好尽快看到新回目。” “只是一点家事罢了,就不必劳烦殿下了。” 霍去病果断摇头拒绝,他可还记得自己身上还有着一块赫连琉璃送的令牌呢,真要是为了贾珍去浪费这一份人情,那当真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的话,他也是绝对不会求到赫连琉璃头上的。 因为一旦如此,说不得就要被打上长公主府的标签,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现在的大盛天家,实在太乱了些,以他如今的地位,根本看不透彻,稍有不慎,可能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赫连琉璃也不在意,点了点头便又说道:“常言道见字如见人,本宫观贾公子所着侠客传,其内容对于家国之事,见地颇深,且对于汉军发兵匈奴一事所沾笔墨甚多,且都不是纸上谈兵,莫非公子除却舞文弄枪外,还曾读过兵法?”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与人言外忧内患 面对赫连琉璃眼中毫不掩饰的求知欲,霍去病只能再次将从小跟着老公爷亲兵的事情说了出来: “幼时打把式之时,倒是听那几位老伯伯说笑间谈起过,我觉得好玩,便也读了些。” 赫连琉璃也不知信了没有,深深地看了一眼霍去病:“贾公子朝闻圣言暮习武,已经是非常人之姿,若真的只是随便读了些兵法就有这般见地,那真可谓是天赋异禀。” 拱了拱手,霍去病不卑不亢道:“殿下既然能从书里读到兵法,那想来必然也是熟读兵书的,又曾听人言殿下琴棋书画武等,凡有涉猎自幼皆通,我等与之相比之下,却如萤火皓月。” 但从这一点看,霍去病是真的有些佩服这个女人。 若是生就男儿身,什么周王齐王的,恐怕东宫之位早就定下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霍去病的心声,赫连琉洒脱一笑道:“本宫不过一女儿身,兴趣多些也只是为了解闷罢了,当不得什么。” 不过一女儿身?若是男儿身会如何? 霍去病看向那一双眸子,从中却是看不出半点破绽。 可他越发觉得,赫连琉璃心中似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想法。 “哈哈,不谈这些了,今日本宫叫你来,除了想当年感谢一番贾公子的救命之恩外,实则还有些想要提前见着书稿的想法,只是不曾想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赫连琉璃满脸“懊恼”,似乎真是在为看不着侠客传而惋惜。 霍去病也只能失笑不语。 摇了摇头,赫连琉璃忽然又话锋一转:“贾公子,既然你读过兵法,又在书中对前汉时期的国情家事如此了解,那不知对如今大盛,又有何看法呢?” 霍去病:“……” 哪家的公主在吃喝玩乐享福之余,会关心着国情家事? 这个问题涉猎太广,稍有不注意,说不定就会被人安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考虑了一下,霍去病拱手道:“殿下,如今的大盛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意,不仅一扫蒙元时期猪狗不如的动荡日子,甚至就连前宋,也是比不得如今的百业俱兴。” 他虽然不通商贾经济,但也能从史书上得出结论,对比之下,这番话并不是故意在赫连琉璃面前说她们家的漂亮话。 然而,也只是这一个方面漂亮了。 “嗯,贾公子说的倒是没错,大盛内部百业俱兴着实不假,比起前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然也不会闹出个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了。” 赫连琉璃点了点头,下一句却是语出惊人,让霍去病都有些为之侧目。 “只是,本宫还有一问,难道就只有这一方面,好比前宋时期吗?” 当然不止这一方面,其他的,诸如外忧内患,那更是相差甚少,若是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就有二圣北上的千古丑事再一次上演。 只是这话,霍去病知道,也可以当着牛继宗的面说,但却不能对赫连琉璃说。 然而谁知道,她自己居然胆敢这么隐喻。 要知道,这一切的缘由,都是从太上皇时期和亲纳贡开始的,而赫连琉璃身为太后最后一个娘家人,享尽殊荣之余,不是应该天然就站在太上皇这一边吗? 见霍去病面色发怔,赫连琉璃当即微微一笑,好似不是什么要紧事一般:“贾公子不必多想,本宫也是读过不少史书的,因此心中有不少似是而非的想法,今日畅所欲言,也只是闲谈罢了,断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这倒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 看着赫连琉璃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霍去病心道。 既然赫连琉璃都敢这么说了,那霍去病也就只管开口:“殿下目光如炬,依我斗胆之言,如今的大盛外忧内患之局面,亦不弱前宋几分。” “何为内忧,何为外患?”赫连琉璃目光灼灼。 霍去病沉吟片刻道:“自崇宁十八年起,山东江浙等地雨水不绝,洪涝频起,而河南山西几地,却只是淅淅沥沥下过几场杯水车薪的小雨,都道民以食为天,如今饥荒四起,实乃最大内忧!如若不然,诸如白莲教等逆贼,也不会揭竿而起,振臂一挥便有无数难民起义。” 说来说去,都只是一些只想着吃饱饭的苦命人被几个野心家给裹挟送死罢了。 然而终究还是朝廷无能,防洪抗旱之事做不了也就罢了,就连赈灾粮食都要被层层盘剥,所以才导致了灾民越来越多。 这些细节,霍去病相信不用自己多说,赫连琉璃自然明白。 这位不爱红妆的长公主闻言点点头:“那何为外患?” 霍去病继续说道:“外患,自然就是这些年越发被养肥了的蒙元三部余孽,以及东边那起子时常南下劫掠的建奴了。” 此话已经差不多是直言太上皇和亲纳贡之错了,要不是赫连琉璃先一步开口,他还真不会对其说出来。 “自古以来,遍观史书,凡是国力强盛的朝代,其周围不论东夷西狄还是北戎南蛮,皆不敢造次,要称王纳岁,而反过来这般,着实是……” 赫连琉璃看着霍去病,眼神越来越亮,用手撑起下巴道:“陈年旧事已经无法挽回,只能立足当下以求破解之法,若是依贾公子之见,该当如何?” 霍去病第一时间并未开口,而是抬头望向了面前的女子。 他心里隐隐有些古怪,这种感觉,怎么和当初汉帝寻他考校有些似曾相识? 深吸一口气,他回道:“以某浅薄之论,除却革新吏治稳定天下民心外,最重要的,还要当属整顿军备。” “贾公子觉得,如今的大盛军方有问题?”手中捧着茶盏的赫连琉璃淡淡开口。 霍去病摇摇头道:“殿下,只看如今将门子弟多不入伍的选择,就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了。”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寻常兵源大多来自农家子弟,通常大字都不识几个,更别说通晓兵法谋略了。 这样的人,通常都出自武勋将门之家从小培养,他们在掌握军中权利的同时,也构成了军队的骨架,使其能够令行禁止。 可如今的将门子弟,诸如贾珍之流,皆是贪生怕死、沉迷酒色的货色,就算是进了军队,也只是想着捞好处,又如何能撑起大盛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