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扇门当差的日子》 关于《行镖》与《七扇门》 有书友问我,这本书与行镖有关系嘛,是不是换了个名字,按照原来的套路,把情节又来了一遍? 答案必须不是! 这本书沿用了行镖的叙事风格,但整体故事性更强,坑也多,也不会刻意的去用段子去搞笑了,只是在叙事中略带一些跳脱和幽默而已。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本书描写的是一个不一样的江湖。 在秦三观眼中,江湖是满身铜臭、金钱至上的名利场,但在苏犹在眼中,江湖是一个充满了侠、义和情的世界。同一个江湖,在两人眼中,呈现的是不同的色彩。 如果说《行镖》更多的写的是职场,奉行的是中庸之道,三观各种身不由己和委屈求全,那么《七扇门》则是一个刀剑江湖、家国社稷的大世界,苏犹在追求的是心学与知行合一。 什么是江湖?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这就是江湖!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就是江湖! 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就是江湖! 第1章 盗圣门最后一名弟子 景元二十一年,我从盗圣门学成下山,听从师门要求,我去六扇门应聘江湖司。 当得知要做这份工作时,我是极不甘心的,按照我原先的想法,我本想学成了一身盗术,准备去江湖上历练一番,喝最辣的酒、吃最贵的菜、泡最靓的妞儿。 我是一个孤儿,师父捡到我时,我被遗弃在流花河畔的一个草丛里。那时候江湖上刚经历了一场惊天浩劫,天下高手在华山之巅论剑时,一个大魔头横空出世,大闹论剑大会,斩杀了十一位江湖上的超一流高手,从此江湖进入了大萧条时代。 师父带我回到盗圣门,教我读书识字,传授我盗术。在出师前的大比中,我成功施展出了盗圣门绝学移花接木,众目睽睽之下,把六个师兄的裤腰带偷到手中,被师父誉为承载盗圣门复兴的希望,然后在下山前的头天晚上,我被师父揍得天昏地暗、天翻地覆,最后揍得我良心发现,决定洗心革面,来到了京城。 此时,江湖上刚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 在六扇门的强力清洗下,各大门派纷纷响应朝廷号召,端起立白油漆,将自家山门粉刷的白白净净。 武当山、龙虎山、茅山等三大道教门派成立了道教联合协会一举成为宗教性组织。南北少林的秃驴也不甘示弱,操起剪刀还俗干起了洗剪吹生意。至于六大门派,不是加入军队就是依附朝廷,干起了正儿八经的生意。而我们盗圣门、丐帮则迎来了江湖上的寒冬。 再加上西陇江湖开展了严打,盗仙门的同行跑到了我们地界抢生意,为此两个门派开展过几次火拼,直接导致了我们盗圣门业务指标直线下滑,入不敷出。 面的如此严峻的形势,门主西门吹灯决定召开一次座谈会,商讨帮派转型的事宜,而不知是哪个师兄的鬼主意,要派一名弟子潜入六扇门,执行光荣而伟大的任务,而我则成了这个任务的执行者。 理由也很简单,我是孤儿,又是盗圣门最年轻的弟子,一直以来在门中学艺,在官府中没有不良征信记录,身家清白,将来官府真正查究起来,也容易蒙混过关。 我则可以利用身份便利,将来为同门师兄弟打掩护,别的不说,光是从官府中捞人,每年盗圣门都要花费不少银两,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从本门之中择优选取骨干弟子加入六扇门。 我有六个师兄,大师兄草上飞、二师兄水上漂、三师兄钻天猴、四师兄飞毛腿、五师兄三条腿、六师兄神行太保,这六个师兄个个身怀绝技,逃跑功夫一流。不过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六个师兄基本上被抓进号子好好几回了。 我听六师兄神行太保告诉我,师父的这次安排,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我正在长身体,饭量实在太大,一个人吃几个人口粮,而且又不工作,给门派冬眠计划带来的极大的负担。经过商议,大家一致推选了我。第二个原因嘛,缘于他与盗仙门门主菊花老祖的一次打赌,至于赌的什么,我也不得而知了。 几十年前,盗圣门、盗仙门本是一家,祠堂中供奉的祖师爷都是盗圣何道子,后来两派因为在学术理论方面产生了分歧,从而分道扬镳,各成一派。 我一直觉得盗仙门的人比较虚伪,他们一直看不起我们。 盗仙门向来以正统标榜,门内弟子动辄就就把小盗窃锱铢、大盗窃国土、巨盗窃天机气运挂在嘴边,结果惹恼了朝廷,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朝廷派了三千铁骑,把盗仙门灭了门。 我们盗圣门就比较务实,本来嘛,偷东西就是偷东西,非得把这个玩意儿上升到学术层面,还跑到晓生江湖上去发表论文,声称天下气运聚散有术,鼓吹江湖气运大爆炸理论,在这档口上搞事情,朝廷不拿你开刀才怪。 临下山之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将来到了六扇门,要以大局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努力工作,惩善扬恶,弘扬真善美,藿香正气,将来当一名合格的捕快。 走出山门,这番话又说了一遍。 我师父西门吹灯什么都好,就是碎嘴子、爱絮叨,而且记性不好,学艺时,一个笑话说上好几遍,结果苦了我们这些当弟子的,每次听半新不旧的段子时,不但要笑,而且笑的真、笑的甜,而且要装作是第一次听到。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师兄说句师父这个您昨天刚说过,等待他的便是疾风骤雨般的关怀。 我站在瑟瑟寒风中,看着他身上棉衣飞絮,不住点头,师父教训的好,师父说的对极了。临行前,师父从怀中取出一封推荐信还有一本残卷,我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盗得经。 师父说这本书是祖师爷何道子所创,分为上下两卷,当年盗圣门、盗仙门分家时,我们分到了上卷,盗仙门分到了下卷。 上卷中记载着祖师爷行走江湖时的盗术绝学。至于下卷,鬼知道写的是什么,估计内容不咋地,反正几十年来,我们盗圣门人丁兴旺,盗仙门人才凋零,每年都要靠师父接济才能勉强生活。 师父把这本书交给我,说要我闲来无事认真研读此卷,若有机会遇到盗仙门的兔崽子们,顺手把下卷也一起弄过来,学成祖师爷上面的绝学,统一盗门。 我说你看徒儿马上就要闯荡江湖,开始新的人生了,你不再给我一两件趁手的兵器,不然将来去了京城,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师父想想也对,从怀中掏出了半个窝头。 我问这是什么宝贝? 这是我平日里省吃俭用剩下的半个窝头。 有什么用? 可以吃。 我装作感激涕零,挤出了几滴眼泪道:山门之中日子清苦,如今天寒地冻,几个师兄不成器,整日啃老,这半个窝头是您冬天的口粮,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我这一去不知何日归来,徒儿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这半个窝头堪比石头,我要真拿走了,将来您教训几个师兄也缺顺手的家什儿不是。 师父老泪纵横,说还是徒弟你比较懂我,要是你几个师兄有你一半的孝心,我们山门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了。我就说嘛,当年没白收你这个徒弟,话说那天正是清明节,月黑风高、天降大雨、六月飘雪…… 当师父又要说那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时,我连把书揣入怀里,说师父我先去了,等我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带着六扇门的那些狗腿子门来山门给您磕头。 就这样,我走出了大山,离开了盗圣门,踏上了京城的道路。 第2章 七扇门 六扇门是集武林高手、密探、捕快和杀手一体的神秘组织,坐落在八大胡同东临,与东厂、西厂、锦衣卫并称京城四大特务机构。两厂一卫直接听命于皇帝,权势滔天,而六扇门隶属于刑部,是朝廷用来管理江湖的主要职能部门。 总捕头吕仲远是武当派出身,是当今武当掌门无涯道长的师弟,两年前在侠客岛第三届江湖洗剑大会上,吕仲远以一柄太二剑力战群雄八战八胜,最后以一招惜败于一剑震九州封万里,被晓生江湖列为白榜十大高手之一。 进入六扇门并不像我一开始想象的那么顺利,按照师父的要求,来到京城后我拿着他给我的那封推荐信去找他师弟东门拔蜡,据说这东门小师叔是上一代盗圣门门主安插在六扇门的卧底,可是来到六扇门找了几个人打听,大家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万般无奈之下,我彻夜未眠写了一封自以为不错的简历,投到了六扇门后援中心的人事科。之后的十多天我每日都蹲在六扇门口守着,可是简历投出去之后,如石沉大海,后来我在门口收废纸的老头儿那里找到了这份简历。 老头告诉我,六扇门乃当今朝廷最炙手可热的部门,每天求职信汗牛充栋,我看你简历写的平淡无奇,要想进去真是难比登天啊。 我连虚心求教,老头道,我有个侄子如今在六扇门中当大官,你要真想加入,我可以帮你托人找关系,不过可能要花点公关费。 我心说你侄子要真当大官,你也不会在这里捡破烂了,不过却也顺嘴问了一句,那大概要花费多少钱? 老头伸出一根手指,我惊道,一百两,抢钱呢。 小兄弟你误会了,一百文就够了。 我心中冷笑,这个老骗子,你以为我的钱来就容易啊,前两天在刘财主家时顺手牵羊时,业务流程不熟练,一不小心惊动了他们家护院,被十几个恶奴和三条中华田园犬狗追着跑了半个京城,要不是临时使出装死大法,现在早在顺天府大牢吃牢饭了。 我才不上当哩,转身就走。 老头在身后喊道,我看你我有缘,要不五十文也可以。 我将信将疑,掏出五十文给了他,他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于是拿出简历,转身进了六扇门,没过半个时辰,老头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说成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回到客栈,左等右等没有消息,正在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时,我收到了通知,要求我三日后到六扇门去参加面试。来到六扇门口,只见这里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拿到了报名表。 六扇门分为两大中心、六大事业部,在填报科室时,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情报司。情报处主要做情报分析工作,这份工作薪水高,朝九晚五,又没多少事做,不选这个才是傻瓜,不过我留了个心眼,在是否服从分配中填了是。 面试分为六个小组,六个门分别贴着一个牌子,我见情报科排队的人多,于是先到隔壁一个房间面试。面试官是个胖子,满面红光,声音很大。 姓名? 苏犹在。 哪里人? 沧州。 偷过东西没?会开锁不? 我连连摇手,我可是三好市民,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从来不干。 下一位。 我说怎么两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胖子一指门口牌子,上面写着偷盗处,我心说这是我老本行,于是大声道,我会偷东西!胖子侧着身子看了我一眼,半信半疑道,真的? 我说专业出身,质量保证,五星好评,天底下比我厉害的贼,如今都在喝西北风呢。 这句话倒也不算吹牛,我师父和六个师兄如今在盗圣门穷的揭不开锅了。 胖子咳嗽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块肥皂扔在了地上,笑眯眯的看着我,说了句,来吧。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说六扇门果然都是重口味,这胖子不会觉得我长得帅就动了歪心思吧,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对不住啊,这位大人,我想我还是去隔壁试试吧。 来到第二个门,特意看了一眼,睡务司,啊呀,睡觉这个我在行,去年冬天大雪封山,我们盗圣门八个人为了节约粮食,全体修炼冬眠大法,靠半袋子大米过了一个冬天。 面试官是个女人,高颧骨,尖下巴,一脸精明的样子。 姓名? 苏犹在。 有什么特长? 睡觉。 别的呢? 吃。 旁边几个面试官在捂嘴偷笑,我说我真不吹牛,我能一口气睡十天,啊呀,你往外推我干嘛,我自己走。听那女人道,谁他娘的做的牌子,把我们税务司写成这个鸟样? 终于轮到情报处了,临近门前,我深深舒了口气,一进去,面露微笑,各位领导好。面试官是个羊胡子老头,眼神不太好使,耳朵也有点背,说了几遍,才让我坐下。 你是学什么的? 我长了个心眼,我每日和金钱打交道。 具体负责哪些呢? 我说学艺时,我们的口号是我们不生产金银,我们是金银的搬运工。 老头哦了一声,原来是搞金融的。 我说可不是嘛,这年头经济形势不好,美联储加息、朝廷实行通货紧缩,大家消费意识普遍收缩,如今工作也不好开展了啊。 老头说是啊,不过小伙子,我们这里不缺专业人才,我们缺得是全面性核心人才啊,说着指了指旁边已经入选的一个穿着蓝缎子长衫的公子哥,比如这样子的。 那公子哥儿见我看他,打开一把小扇,不住摇动。经过我专业分析,这公子哥长衫是瑞蚨祥的,腰间带着一块古镇石坊的玻璃种的翡翠,扇面则是当朝大儒董其昌写的紫气东来,这一身行头没有千两也有八百,要是在大街上遇到,那就活脱脱一个肥羊啊。 公子哥道,世伯过奖了,我张幼谦家学渊源,学富八车、才高十二斗,号称京城四大公子,这些都是别人给的虚名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说这儿,连连摆手。 我连拱手道,原来你就是才华横竖都溢、名动京城、京城四大公子颜值担当的张有钱啊! 公子哥喜道,你听过我的美名? 我使劲点点头,没听过。 呃呃呃,张幼谦愣了一下,对那老头道,世伯,你没发现这个人是个傻子嘛?咱们六扇门可不要把这人招进来,不然我跟我爹说,那十万两赞助费的事儿可要拖一拖了啊。 羊胡子老头说怎么可能,我们六扇门以德行定取舍,以能力定职位,以贡献定薪酬,绝不容许社会上不三不四的闲杂人等混进来,这个人直接列入六扇门黑名单,永不录用! 我对张幼谦说你真行啊,兄弟,咱们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后会有期。说着,我转身走出情报科,顺便把张幼谦那块翡翠放入怀中。 走出门来,来到大院,我望了一眼天空,深吸一口气,差点没被雾霾噎死,心说师父你的推荐信不管用,我进不来六扇门你可别怪我啊,等我这就去江湖上闯荡一番,或者去皇宫内院走一遭,偷出个金山银山,然后去孝敬您老人家。 边走边想,一不留神,一阵香风扑鼻,撞到了一人。 那女子张口就骂,你眼睛瞎了? 只见那女子一身紫衣,瓜子儿脸、柳叶眉,身材婀娜,波涛汹涌,端得是一个美人胚子。不过,美则美矣,怎么说话这么粗鲁? 我说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方才我正忧国忧民,思国思家思社稷,一时恍惚冲撞了姑娘,要不你也撞我一下,咱俩算是扯平了? 旁边有人幸灾乐祸道,这小子胆子真肥,连六扇门第一神捕玉面罗刹陈清扬的豆腐都敢吃,真是王八拉皮筋儿嫌命长了。 我心说原来这女子就是大破京城采花案,亲手将黑榜第九的采花大盗田剥光收押在监的玉面罗刹。这女子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不但武功高强,相貌也美,晓生江湖还特意给她出过特刊,与八面修罗谢文良并称德玛西亚,哦,六扇门左右双翼。 陈清扬看了我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我笑道,在下苏犹在,苏是苏东坡的苏,犹在是三观犹在的三观。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不如找个时间请你去上岛…… 陈清扬打断道,苏三观,不,苏犹在,我记住你了,这笔账等以后再算。说着,提刀而去。 我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六扇门,忽然身后有人道,小伙子!我回头一看,正是在门口捡破烂的那个老头儿,我说怎么你今天不捡破烂了? 老头也不理会,来到我身边道,怎么样,面试的不顺利? 我说岂止是不顺利,那简直就是不顺利,我苏犹在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老头说,发牢骚也不对的嘛,正所谓胜不骄败不馁,来我办公室喝茶。我说你一捡破烂的在这里也有办公室?老头说,不要瞧不起捡破烂的,没准儿哪天就成了你的顶头上司。 我说走吧,正好有点口渴。 六扇门内院极大,跟着他东拐西拐,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间柴房,上面写着四个字,第六扇门。 推门而入,房间内满是灰尘,堆满了碎纸破烂,屋子里有张八仙桌,上面放着个茶壶,老头倒了杯水,说,来,尝尝我的龙井。 我喝了一口,淡出鸟来,我说你这壶龙井有些年头了吧,至少得是开泰六年的。老头嘿嘿一笑,胡说,明明是今年新出的,不过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刚立秋时候泡上的。 我懒得跟他计较,一屁股坐下,哗啦一声,椅子碎成木屑,老头心疼道,这可是唐代的老古董了,我花了六百两银子从潘家园淘来的,你得赔我。 我摊了摊手,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老头说,你路引呢,拿来我瞧瞧。我递了过去,老头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拿住笔墨在把我名字写在上面,来,按个手印吧。我警惕道,你要干嘛? 老头说,让你摁你就摁,我还会害你不成? 大家切记,凡是说“我还会害你不成”这种话的,事实证明答案都是肯定的。糊里糊涂,我按了手印,老头这才长舒一口气,好,从今日开始,你就是七扇门中的一员了。 第3章 天上人间 我来了精神,七扇门?莫非这是六扇门中一个神秘的组织,而老头每日捡破烂的假象,只是为六扇门执行特殊的机密任务的一个掩护?于是在柴房内四处翻找,老头子问道,你在找什么? 按照道理,咱们七扇门不应该有个机关暗室,按下去之后,等待我的不就是崭新的人生了?老头不屑道,你间谍电影看多了吧,这里哪里有机关暗室,这里就是柴房。 我暗中叫苦,这老头子怎么能这么坑我,咱们七扇门不是六扇门的特殊机构嘛? 老头子道,是特殊机构,而且非常重要。我问那我好歹也算是七扇门中一员了,工作职责是什么?老头端起茶杯,缓缓饮了一口,慢慢道,从今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劈柴、喂马;从今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顿时无语,这才刚参加工作,就实现了大诗人海子一生苦苦追求的梦想,心中除了无奈,还有淡淡的忧伤。 七扇门,全称为京城七扇门物业服务有限公司,专门为六扇门提供后勤保障的专业性部门。这老头姓孙,身兼七扇门总哺头、厨房大总管、保洁大当家等多个要职,里里外外一把手,在我加入之前,整个七扇门全都由他说了算。加入之后,我则是七扇门中第二名员工。 老孙头拍了拍我肩膀,这个编制是我耗费了老大劲才给你申请来的,我见你是可造之材,你可莫要辜负了我对你的希望啊。你的工作很重要,整个六扇门的吃喝拉撒,从今天开始都由你来负责。 我问道:吃喝拉撒这几百号人的嚼裹儿,每年光食物果蔬采购等费用,估计也能落下不少钱吧。 老孙头想了想,不对,你得把前面两个字去掉。 为什么? 吃喝不归我们管,我们只管拉撒。 我扭头就走,这活儿我不干了。 老孙头手中拿着契约道,你可是摁了手印了,你说我要是把这个东西往六扇门一搁,以六扇门的手段你估计你在京城能蹦跶了几天? 敢情在这里等着我呢,我心说我可是盗圣门的人,哼哼,最多三天,我一定能把这个卖身契给偷回来。于是道,你看这事儿闹得,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呢,好了,咱们来谈谈薪酬的事儿。 老孙头伸出一根手指。 一两银子?能不能多给点? 老孙头摇头,一百文,试用期半年,期满之后给你加到二百文。我说京城最低生活标准指导线都是八百文了,你这么做信不信我去劳动仲裁去告你? 老孙头眯着眼道,劳动仲裁?他们一把手上月刚被陈清扬抓到天牢里,昨儿我还去给他送牢饭呢。 且慢,陈清扬?我脑海中闪过那个紫衣女子身影,那女子长得确实不错,要是留在这里,岂不有机会跟她套近乎,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呢,这么说这个工作也不算太坏。 至于那一百文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咱可是盗圣门关门弟子,走到哪里能饿的着了?而且七扇门设立于六扇门内,虽然不是正式编制,但也算跟师门交差了不是?想到此,我笑着道,我就是跟你开玩笑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我干不好,你可不能怪我。 就这样,我正式加入了七扇门。 老孙头给我放了一天假,我得安置好自己家事儿,一个月来一直住在客栈,花钱如流水,怀中银两也不多了,得正儿八经找个房子住下。 怀里揣着那块翡翠,来到潘家园。 鉴宝之术可是我们盗圣门必修课之一,作为盗圣门弟子,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是基本技能。这块翡翠,玻璃种,成色好,水头足,少说也值二百两,不过这块石头是赃物,趁着消息还没走漏之前,我得赶紧出手,最后在一家同德当铺以一百二十两的价格成交。 才走出当铺门,我就发现自己被一伙人盯上了,这伙人中有人把头、有人望风,分工明确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团伙。我心中冷笑,故意装作不知,东拐西绕,专门挑人少的地方走,终于如愿以偿的被他们给堵在了一个胡同之中。 合字上的朋友,一碗水端来大家喝。 哼哼,竟然遇到黑吃黑了,不过看几个恶汉,武功都是些老宽,见我捞了偏门,估计想抽头分一杯羹。这几个人不过是给别人站台看场子的马仔。 我面临着三个选择,第一个是把他们揍一顿,然后一走了之;第二个是主动攀交情,让出三分利,以后还要在京城混,免不了常来这地界发财。不过衡量再三,我还是选择了第三个,主动攀交情,然后把他们揍一顿。 我嘿嘿笑道,不知几位兄弟是哪个道上的?烧的是哪炷香? 为首那人道,这里是四合堂的地盘,你小子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说实话,你刚来这里我们就注意你了,若是识相的话,咱们弟兄要求不高,留下一半就成。 我说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最近手有点痒,想揍人。说着,垫步上前,一记黑拳,将那头目打了个狗吃屎,几人见状,连抽出刀剑要跟我拼命。我心中冷笑,就凭你们这些微末本领,想在小爷面前逞威,还嫩了一点。没多久,这几个人躺在地上哎哟乱叫。 口中还不忘放狠话,你小子有种留个名字,滴水之恩,咱们四合堂必将涌泉相报。我想了下,说在下姓张名有钱,就在六扇门,随时恭候。 那几个人一听是六扇门,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仓皇而逃。我心中暗骂,早知道他们这么害怕六扇门,我就报出自己名号了,浪费了一次绝佳的装逼机会。 我寻思着咱也算有了正经工作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如今手头也比较宽裕,总在客栈住着也不算事儿,得解决来到京城后的头等大事,于是我来到了天上人间。 早在盗圣门学艺时,听下山的师兄把天上人间吹得天花乱坠,说里面的姑娘如花似玉,娇艳欲滴,不过当我继续追问时,他们却以我年纪太小为由,不跟我透露更多,我当时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去天上人间去见识一下。 华灯初上,虽是深冬,天上人间门口车来人往,好不热闹。不过我犯了一个经验性错误,那伙计一见我,笑着迎了上来,这位爷里面请,爷您是初来还是有相好的姑娘? 我心说不能被他看出我没经验,被他当做肥羊宰了啊,于是装作老手的样子,随意抛出一块碎银说,找个雅座儿,先听会儿小曲,果盘蜜饯,挑贵的上。 伙计嘿嘿一笑,爷您可来对了,今儿咱们天上人间刚来了几个雏儿,你要有中意的,不妨示意小的,包你满意。我嗯了一声,坐了下来。 伶官准备好果脯蜜饯,泡好香茗,便要靠过来,我说你别过来哈,我在这里坐会儿听听小曲就行。那女子嘿嘿一笑,原来还是个初哥儿。 就在此时,听到不远处有伙计喊道,张公子、李公子到,姑娘们快来迎客!抬头看去,只见张幼谦与另一锦衣男子在几个恶奴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那伶官闻言,说公子稍作片刻,我去去就来。连忙整了下衣服,站起身来,迎了过去,张公子,你可有些日子没有来看春红了。 莺莺燕燕声中,张幼谦与那公子哥儿在不远处坐下。张幼谦从怀中取出一把银票,随手扔了出去,惹得众女子纷纷去抢。我心中暗骂,有钱了不起啊。转念一想,嗯,有钱真的了不起。 那锦衣公子哥道,听说天上人间新来了个人间绝色,今儿是你加入六扇门的大喜之日,今儿咱们就夺个头场,来个双喜临门!张幼谦嘿嘿一笑,杜兄消息灵通,可知道此女子是谁? 锦衣公子哥低声道,我怎会不知,一年前,此人还是高高在上的户部尚书之女,京城第一美女,不过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沦为青楼女子,任人宰割? 我闻言心中一惊,若说这半年来天下最大的事,莫过于空印案了,户部尚书沈正道因此被皇帝诛杀,沈府男子充军发配,女子全部沦为青楼歌姬,这件事曾经轰动一时,就连晓生江湖这种江湖杂志也曾经连续几期做追踪报导,据说这案子是东厂查办的。 张幼谦道,这沈家小姐,在京城何等高傲,去年花会,我曾多次相邀都吃了闭门羹,如今落得了如此下场,哼哼,今天无论花多大代价,我都要将她拿到手。 锦衣公子哥道,兄弟我必助你一臂之力。 天上人间可算是摸透了这些客人的心思,想方设法的榨干这些消费者的每一分钱,在上了几轮茶水之后,听了几番小曲之后,我身上就剩下了二十来两银子。 半个时辰后,环佩叮当,一个脸上涂了半斤脂粉的老妈子从后台款款而出,娇声细语道,各位大爷,茶也喝了,酒也饮了,接下来是我们天上人间的重头戏,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半年前咱们楼里来了一位贵客,如今经过咱们的调教,终于开门迎客了,我杜三娘公允的很,咱们天上人间做的是皮肉生意,一律看银子说话,今天晚上谁给的价格最合适,就能得到这位姑娘的垂怜。我来说起拍价,一百两! 话音刚落,张幼谦站起身来,一万两! 顿时一片哗然,这种争女人的戏码大家见多了,但一上来从起拍价翻了一百倍,这也太没劲了吧。竞拍这种东西,关键在于享受过程,有些人就算最后得不到,不过将来也好跟人吹牛,咱也是有机会对京城第一美女一亲芳泽的。这张幼谦不识抬举,一上来就把别人的路给堵住了,结果周围骂声一片,却没有人再来加价。 张幼谦很是享受这种感觉,目光挑衅的望着众人,朗声道,我张幼谦才疏学浅,如今穷的就剩下钱了,你们连价都不喊,真是没趣啊。言语间这表情,恨不得让人上去给他两个耳光。 老妈子脸上却毫无喜色,沉声问:一万两,还有出价的嘛?一万两第一次! 估计这京城第一美女也不会出来了,我起身就要离开,这一站身,张幼谦发现了我,啊哟,你小子还有钱来这里啊? 我心说托你洪福,要不是你那块翡翠,我也来不了这里啊,口中却道,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来这里有什么稀奇的。 张幼谦哈哈大笑,白天在六扇门就看你不顺眼了,你还踩着鼻子上天啊? 我说我脸可没你那么大,闪开别挡着小爷的路。 张幼谦拦在我身前,既然来了,不如陪我好好玩玩? 怎么玩? 张幼谦一指台上,来竞拍啊? 我说我就受不了别人激我,你还以为我不敢怎得? 一万两第二次! 张幼谦的那个小扇子打开,此时扇子上写的却是紫气西来,面露挑衅之色,旁边那几个恶奴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心中大怒,心说怕了你不成,一拍桌子,大声道:十两! 张幼谦哈哈大笑,老妈子目露喜色,连道,十两!成交! 第4章 功德无量 张幼谦嘴巴张得老大,杜三娘你脑子进水了嘛?俗话说有钱不赚王八蛋,一万两银子你不要,你要这白痴的十两银子? 杜三娘哭笑不得,怕就怕有命赚钱没命花啊,张公子,咱们今天搞得是荷兰拍卖,我都说价格合适者得之,没说出价最高者得之啊。要不我再找几个姑娘陪您老人家? 张幼谦呸了一声,不就是个罪人之后嘛,老子还不稀罕呢。说罢来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别让我在京城碰到你。 我毫不畏惧,微笑道,否则呢? 否则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我冷笑一声,心说我见你一次偷你一次。 张幼谦一走,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正要离开,杜三娘却喊住我,你怎么出完价就不管了? 我说刚才就开个玩笑,我孤身一人,带个女人不方便啊! 杜三娘一把抓住我,说那不行,无论如何你也要带走,要不你开个价? 我说十两啊,刚才不是说了嘛? 杜三娘拍拍手,有伙计端着一盘银子上来。这是一百两银子,还有一张贵宾卡,既然你与沈姑娘有缘,这点钱就当是给您的补偿了。 我心中嘀咕,如今的买卖都这么做了?不过有便宜哪能不占,在保人见证下,杜三娘取出笔墨纸砚,写道:沈千绫,姑苏人士,因父获罪入贱籍,于熙元三十一年冬月初七卖于苏犹在为仆,立字据为证。 双方签字画押,一式两份,双方各持一份。 三娘吹干墨迹,拍拍我肩膀道,沈姑娘就在楼上春风阁,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我喝了杯酒,仗着酒劲儿上了二楼,来到春风阁,推门而入。 不好,有剑气。 一道剑光袭来。情急之下,我连将手中银子包裹抡起,当啷一声,银子洒满一地。就着灯光,只见一青衣小婢站在门口,她身材不错,不过满脸痘痘,少了一份讨喜的味道。 小婢手持宝剑,怒目圆瞪,喝道,淫贼看剑。 我连喊道,住手,我不是坏人。 小婢冷笑,你当然不是坏人,你是色中饿鬼。 我举起手中卖身契,你看这是什么?合法那啥证,你是沈千绫? 青衣小婢不屑道,就凭你也配见我们小姐,实话告诉你,我们小姐早已被人救走了。 我心中恍然,难怪那杜三娘倒贴钱要把沈千绫给我,原来她已不在天上人间了。要知道这沈小姐乃沈正道之女,入贱籍是皇帝的旨意,人丢了是要被问责的。如此一来,当有人问起时,天上人间可以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我才不上这当,转身就走。倒也没人拦我,走出天上人间,结果发现那小婢跟了上来,我说你这是干嘛? 小婢说把卖身契给我。 这是我一百两银子买来的,你给我钱我就给你卖身契。 小婢说要钱没有,不过要命有一条,你敢要嘛? 我心说这妞说话这么冲,就这点觉悟她主人也能忍得了她?这种女人少沾惹为妙,于是将卖身契扔给她,转身就走。 走出几十步,我回头看着她,你还跟着我干嘛? 小婢看着我道,从法理上说,我们小姐卖身于你,她身份矜贵,自然不会给你当仆人,不过我可以替她还债。 我不耐烦道,东西都给你了,你想怎么着? 青衣小婢望着我,凝重道:我给你当仆人,为期一年。就当替小姐还债。 我暗想这小妞模样不错,不过脑子似乎少根筋啊,于是劝道:这位姑娘,我有个朋友在八分场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上班,要不要给你引荐一下? 青衣小婢笑道,我叫沈无双。 我说你脸上的青春痘确实天下无双。 沈无双拔剑指着我,说从今以后,不准拿我脸上的痘痘说事儿。我用手指拨开剑身,少来这套,不想干滚蛋,本少爷绝不留你。 沈无双脸色数变,这才收剑,极为别扭道:少爷,我错了。 我点点头,当丫鬟就要有当丫鬟的觉悟。沈无双正要发火,见我一瞪眼,冷哼一声,强自咽了下去,估计憋出内伤了。 住处没有着落,我带着沈无双去天香客栈,来到客栈,我说伙计,来两间上房,对了,是不是只有一间了啊?说着连给那伙计使眼色,双指夹着一块碎银,偷偷给他看了一眼。 伙计看了一眼碎银,又看了看身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巧了,真是只有一间了呢! 沈无双往前一步,蓬的一把匕首插在桌子上,伙计,要不你再帮我看看?伙计一拍脑门,哎哟,你看我这眼神,真还有两间上房呢! 我沉着脸付了钱,回到客房,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反复思索今夜之事。沈千绫被人救走,杜三娘将祸水东引推到我身上,这小丫鬟却跟着来了,其中缘由让人费解。明日得想办法把沈无双打发走了。 次日清晨,沈无双敲门,端来了洗脸水。我仔细观察她,不由叹了口气。沈无双耳朵尖,问道,你叹气干嘛? 我说这一百两银子,花的有点亏。 沈无双冷脸道,你什么意思? 我顾左右言他,掏出三十两银子,说少爷我在京城也没个落脚之处,这三十两银子你拿去,租个地方先住下,不着急啊,多比比,多看看。 你不怕我拿着你银子跑了? 我心说要真如此,正遂我意。 来到六扇门时,天色已不早,老孙头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吞云吐雾,见我到来,说你小子怎么这么懒,还不赶紧干活? 一个上午,劈柴、喂马、清扫院子,累得我满头大汗,等全部收完毕,去老孙头那里报到,却发现他正拿着一本书,看的哈哈大笑。 看什么书呢,这么入迷。 老孙头说,这本《在中原行镖的日子》写的不错,刀光剑影、血脉喷张,推荐你看看。 想不到你这么一把年纪了,干得是小区物业的活儿,操的是武林盟主的心,一颗红心向江湖啊,小说演义的东西你都信? 老孙头白了我一眼,夏虫不可以语冰,说着挥了挥书,这可是三十年前江湖的真实写照啊,当年四大世家、十大门派何等威风,如今却都成了往事。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十年。 在我的印象中,江湖就是“剑气纵横千万里,一剑光寒十八州”、江湖就是“昆仑剑出血汪洋、千里黄河黄又黄”。 一曲一酒一浮生,一人一剑一江湖。 江湖,望之甚远,却又身在其中。 在盗圣门学艺时,我就期待着仗剑天下,纵横四海,一人一剑闯天涯,可是西门吹灯本身武功就弱,传授我的除了偷东西,就是逃跑,对于剑法一道,只能望洋兴叹了。 听老孙头一说,我顿时来了兴致,反正今日无事,要不今天咱们煮酒论江湖?老孙头嘿嘿一笑,我这故事可不是白讲的啊。 我嘿嘿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只信鸽,这是六扇门飞鸽传书系统的鸽子,上午添料时,见它奄奄一息,反正飞不动了,于是就塞进怀里顺了出来。 老孙头见状色变,你可知这是谁的飞鸽? 我说管它呢,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还不如犒劳我们五脏庙,也算积了功德。 一阵香气扑鼻。 老孙左手夹肉,右手端酒,吃得不亦乐乎,话匣子也打开了。 二十年前,江湖之上共有五大高手,北有呼延无敌、南有龙虎山空空道长、东有琅琊钟鹿鸣,西有剑阁沈落雁,加上中原一剑黄程,并称天下五绝。 这五人乃当世超一品的高手,东西南北中各坐镇一方,互相牵制,确保江湖安宁。不过,时过境迁,天下五绝要么归隐,要么战死,江湖已不如以前那么热闹咯。 如今江湖,说起武功排名,普遍公认的是晓生江湖天地黑白四榜,网罗了天下武功最高的四十名高手。不过这个排名有点乱,比如咱们六扇门吕总捕头,在白榜排名第二,却敌不过地榜第四的一剑震九州封万里。地榜排名第二的苏秦,却又与白榜第一的柳书豪不分胜负。 我听得云里雾里,怎么会这么乱? 老孙头嘿嘿笑道,争议性是事物保持热度的最佳方法,正如这天地黑白四榜,每年晓生江湖更新排名,都会引发口水战,可这并不妨碍让晓生江湖赚得盆碗钵满。 那天榜又是如何排名? 老孙头哼哼一声,这么多年来,晓生江湖从未公布过天榜排名,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两人正在磨嘴皮子,就听到门外有人道,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孙老躲这里吃独食,可不好哦。 话音刚落,陈清扬走了进来。 老孙头连笑道,你可是名震江湖的大捕头,老头子这点东西怎么能入你法眼?来,先喝碗乳鸽汤,祛祛寒气。 我连站起身,给陈清扬端来一碗鸽汤,陈清扬皱眉道,是你,苏三观? 我笑嘻嘻道,美女捕头,我叫苏犹在。 陈清扬一冷脸,少给我贫嘴,上次还没跟你算账。转身问老孙,怎么把这小子弄进来了?老孙头笑道,这不拿人家手软嘛,你怎么有空来这里坐坐了啊? 陈清扬说遇到了点棘手的事儿。对了,上次我那只飞江南的信鸽在你这里养伤,好了没有? 老孙头一拍脑袋,我约了城东张瘸子跑步,你们先聊会儿,说着蹭的一下没了影儿。我心说坏事了,也慢慢站起身,贴着墙根要溜。 陈清扬一拍桌子,我的小灰呢? 我指了指空碗、指了指她的肚子,陈捕头节哀顺变,鸟死不能复生,不过它生的伟大、死的光荣,能入你腹,功德无量啊! 陈清扬气得七窍生烟,眼中冒火,拔刀就要砍我。 第5章 三九感冒灵 陈清扬刀未出鞘,刀气就已迫人。一刀挥出,三道刀影劈空而来,虚实未分。我自知不是对手,一推八仙桌向后疾退。方才落脚的石板上,划出三道一寸深的刀痕。 我暗呼好险,这小娘皮下手也太重了吧,不就是吃了你一只鸽子嘛,而且你也有份,要不是我说这是你信鸽,估计你还要多吃几碗呢。 陈清扬眉头一皱,当啷一声,长刀出鞘。 一道凛冽的寒意从刀身散发出来,陈清扬这把刀以寒铁铸成,名为斩空,在百刀谱上排名第七。只见她脚步轻点,步伐轻盈,欺身前来,当头又是一刀。 我随手抓起一把废纸,呼啦扔了过去。 刀光所及,纸屑飞舞。我大喊老孙你不是还要申请碎纸机吗,这小娘子的刀够快,能担大用!刀势未见任何削弱,转瞬逼到我身前。 当! 一把长枪忽至,点在刀身之上。长刀贴我面门而过,额前一缕头发被斩落。陈清扬大呼一声好枪,斩空刀顾不及我,向老孙头攻去。 两人插招换式,瞬间互相攻出十几招。柴房内刀光枪影,虚实不分,我看得眼花缭乱,陈清扬乃六扇门高手,有此身手尚可理解,这老孙一个收破烂的,武功竟也如此犀利。 陈清扬刀法越来越快,隐约之间,竟有风雷之声。在连续几招进攻未果之时,她单手擎刀,向后撤两步,侧身扭腰一刀劈出,一道白光从刀身上散出。 刀罡! 我大惊,陈清扬是高手不假,但刀道高手,能修炼出刀罡,与剑芒一般,乃上境三品之上才能悟出的。想不到她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实力。 老孙头大声道,我的柴房! 长枪从右手绕腰一圈,瞬间加速来到左手,迎刀罡而上。 轰。 两人分立柴房两端。 柴房前门被削去半边,轰然倒塌。 老孙头怒道,你要在这样,我以后可不陪你玩了。我们七扇门预算吃紧,修缮费得你来出。陈清扬呵呵一笑,显然是对方才那一刀非常满意,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刀的喜悦之中,闻言随口道,到时候找我报销就是。 陈清扬走后,我与老孙大眼瞪小眼。 我说想不到你原来还是一高手。 老孙捋了捋胡须,连摆手谦虚道:一般一般,天下第三。可脸上得意神色出卖了他。我说老孙,我要学武。老孙头上来一个栗子,学你个大头鬼,先把房间打扫了再说。 半个时辰后,柴房焕然一新,当然那倒塌的墙壁,我暂时修不好的。屁颠颠来到老孙前,我要学武。老孙不屑道,你资质太差,不适合练武,不过我见你手指灵活,有门功夫比较适合你。 什么功夫? 盗术。 我心说我是盗圣门的关门弟子,要学盗术还用得着你嘛。 …… 老孙头,我要学武。 老孙不耐烦道,你说了一百三十七回了,明确跟你说,不教! 我把拖把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老孙喊道,你想干嘛?我说老子不干了。你不怕六扇门通缉你?通缉我也不干了!老孙口风忽转,小子,我见你方才扔拖把的那一下,颇有高手风范,稍加练习,必将成为一代宗师。 我说少给我灌迷魂汤,你不过是想找个给你干活还不要钱的仆人罢了,方才你还说我资质差。老孙头嘿嘿笑道,哪有的事,我见你骨骼清奇,天庭饱满,是个练武奇才。 我喜道,真的? 老孙举手道,我要撒谎,天打五雷轰。 轰隆,轰隆!外面一阵雷鸣声。 老孙骂道,大冬天的,打什么雷!我侧耳倾听,好像不是打雷,声音从西南方向传来,老孙神色一凛,说你待在这里别乱跑,我出去瞧瞧。说罢,闪身不见。 我怎会真听,连出得门来。 六扇门中聚集了人马,如临大敌一般。 四五里之外,听得有中年大汉喊道,我道是六扇门内个个乃江湖正道之人,想不到却是一群以多欺少、偷袭暗算的懦夫。有人道,奸贼逆寇,人人得而诛之,还用得着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 我心说这人是谁,内力如此深厚,声音竟传得这么远。未见其人,只闻其声,打斗声传来。 一道白芒闪过,只听轰隆一声,西南角的望月亭,被人一刀削成两截。接着是臭骂声,你们这群~奸诈小人!打斗声渐弱,没过了多久,老孙头回来,一身旧袍上棉絮飞舞。 一进门就端起茶杯,大口喝了几口茶,说了句好险,差点就回不来了。我问什么人,这么厉害?老孙头一撇嘴,问那么多干嘛,跟你无关。 我说学武的事儿? 老孙头坐在凳子上,你真想学武? 真想。 学武是要吃大苦的。 我不怕。 嗯,小子有志气,不过光有志气也不行。你想学什么? 我要学你方才那一招枪法。 老孙头笑骂道,还没学走,就学跑了?俗话说,三年学刀,十年学剑,一辈子学枪,老子我练了一辈子,才勉强使出这一招金枪不倒,以你资质,等你学会这一招,估计半条腿都进了棺材了。 我说就冲你这招名字,我也得学。 先磕头吧。 我跪下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老孙头站起身来,上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绕着我转了两圈,然后在我肩头之上拍了三下,背负双手离开了。 我心说这是怎么个意思?难道此枪法不传六耳,这是暗示我,等半夜三更天,从后门到他房间去嘛?不会这老头子有什么特殊癖好吧,不过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为了不让陈清扬那小娘皮欺负我,我也忍了。 到了半夜,我拿了两块肥皂,来到老孙头后门,战战兢兢敲门。 房门虚掩着,没有亮灯,老孙头坐在太师椅上,吧嗒吧嗒的吸着旱烟,看到我进来,说来了,先把衣服脱了。我说老孙,咱们不开玩笑哈,我是来学枪法的。 你满脑子想什么呢,要学枪,得先打熬身体。把衣服脱了! 我将信将疑,脱掉外套,老孙指了指院子一口大缸,到缸里去,明天早上冻不死,再说学武的事儿。还没等我张口,老孙将我拎起来,扔在那口水缸之中。 三九腊月,寒意彻骨。 我冻得牙齿乱颤,浑身发抖。不过这点苦算不得什么,当年盗圣门学艺时,练油锅取皂时不小心打翻了锅,浪费了一锅菜籽油,当时被师父罚在雪里冻了一夜,我试着唱歌转移注意力,他说风雪中这点痛算什么…… 老孙头一听,哟呵,挺能忍的。 于是坐在院子里,支起火锅,里面炖着一锅狗肉,又热了一壶酒。 香气扑鼻,勾得我馋虫大动。 老孙? 嗯?怎么,来一口? 我说好啊。 老孙端着狗肉汤,在我鼻子前晃了晃,就一口啊? 我说就一口! 老孙转身就走,我说不能出尔反尔啊。老孙头说闻一口就一口,然后一边吃一边唱,炖着狗肉喝着酒,革命日子天天有。 第二天清晨,我从水缸里出来,阿嚏! 老孙说就这么点苦头都吃不了,还想练枪?就你这样,金枪不倒也被你练成银样镴枪头。指了指眼前一个冒热气的大碗,来把这碗姜汤喝了,祛寒。 我上去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这味道不对啊?老孙嘿嘿笑道,对不住啊,我忘了这是从夜壶里倒出来的。我大怒,你这个老不死的整我? 忽然觉得一阵热气从小腹升起,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老孙道,坐下,运功。 我盘膝而坐,按照老孙传授的口诀运功,那股暖流从丹田升起,在体内二十八星宿海中缓缓流淌,没过多久,额头一片大汗,等收功时,只觉得一身倦意全去,浑身充满了力量。 老孙笑着问,感觉如何? 我问道,这是什么汤? 童子尿! 再来一碗! 老孙怒道,滚蛋,你知道这一碗汤多贵嘛?三叉苦、岗梅、金盏银盘、薄荷油、野菊花、马来酸氯苯那敏、咖啡~因、对乙酰氨基酚八种药材以狗肉为引,熬了一夜! 我咂舌道,这么麻烦,这不是三九感冒灵的配方嘛? 老孙道,你也听过三大神药?这神药,一碗可洗髓,两碗就能闻境,三碗不过岗。我说那四碗是不是就可以晋入知玄境了?老孙呸了一声,你要真喝了四碗,让你八窍流血而亡。我说人家都是七窍,我这怎么成了八窍?老孙哼哼道,太污,自己悟去吧。 回到客栈,发现房内行李被人洗劫一空。我连问伙计,伙计说你的行礼被跟你同来的姑娘取走了,临走之前留下一个纸条。我拿了纸条,按纸条地址找到西直门一家大院。 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管家打扮的老头,说这位公子你找哪位啊?我说我找沈无双,她住在这里?听得门内有人道,原来是公子爷回来了? 推门而入,只见沈无双一身青衣,端着一簸箕苞米喂鸡,见我连躬身道,公子爷好啊!我心说这丫头有病吗,给你三十两银子,还不赶紧跑路,还真租了房子了?这院子占地三亩,有院有厢房,着实不小。 这房子不便宜吧? 沈无双撩了下头发,说不贵,一年租金五十两而已。 而已?我跳起来道,我才给了你三十两!沈无双说是啊,只付了半年租金,剩下的这不等公子回来付嘛?我冷着脸道,你知道我一月薪水多少嘛?一百文,你还请了管家?大姐,这是过日子的样子嘛? 第6章 先定个小目标 沈无双诧异的望着我,说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嘛?老沈从事物业管理工作几十年,将我们沈家一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少爷你初来京城,需要有这样一个人。 我心说原来还是同行啊,俗话说的好,同行相轻,说什么也不能招那么多人。于是道,我自己还有一顿没有一顿呢,多一个人多一张吃饭的嘴啊。况且,第一我不是沈正道,第二这里不是沈家,你们沈家那一套在这里行不通。对了,你有什么特长? 沈管家说,我也没什么特长,就是有些地方比较长。我说严肃点,我正考虑你去留呢,还跟我讲荤段子。沈管家笑道,我没别的本领,就是钱多,出事前,老尚书给了我一万两银子,说是要照顾好沈家老小,这不我家小姐如今下落不明,这几千两银子正愁怎么花呢。 啊呀,我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说老沈啊,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家,你千万不用客气,对了,最近手头有点紧,要不要借点钱给我花一花? 沈管家说我这里是招商钱庄的银票,不过上面有沈家的私印,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要不少爷你去试一试? 我心说你这是坑我呢。虽然朝廷法制规定,存款自愿、取款自由、存款有息、替客户保密钱庄的基本职业守则,但最近福建安溪出了一个案子,在天下引起轩然大波,最近今朝廷最近公布了《关于建立犯罪涉案账户快速冻结和紧急止付的通知》,我要真拿着印有沈家印章的银票去兑付,鬼知道会不会被请进去喝茶。 我迟疑道,老沈啊,是去是留,这就让本少爷有些为难了。 沈管家道,不瞒您说,别的本领我没有,不过用钱生钱,可是我的强项,沈家上下三百多家产业,都是老朽来打理,若要论赚钱的本领,我沈万三要认第二,估计天下没人敢认第一。 我说别的不敢说,你这名字确实也值几个钱,不过话说回来,少爷我最近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我要一心在六扇门当差,家里的事情,可要交给你打理了。实不相瞒,我身上如今也就十几两银子,咱们先定个小目标,赚一个亿,你来给我出出主意,看怎么才能落实下去? 沈万三一翻白眼,少爷我姓沈,不姓王,咱们还是说实在的吧。 我说沈管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今我是一家之主,我说赚一个亿,不是问你行不行,而是让你告诉我怎么去做。沈无双一旁听了,说,你怎么不去皇宫偷东西呢? 我说不是没有考虑过,收益虽大,不过风险太高。少爷我身为朝廷执法人员,怎么能知法犯法呢? 沈万三这才缓缓道,最近我考察了下,准备开一家卖西洋货的铺子,之前沈家有一家,被朝廷收回去了话说波斯的香料、珍珠、玛瑙在京城还是很受欢迎的。不过可能需要一些启动资金,不知少爷能不能想想办法。 我心中暗赞,这沈万三确实有些头脑,如今沈家落难,他纵然有千万关系,京城中的人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当然不敢跟他做生意。不过这些波斯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是歪果仁,有外交豁免权,商人逐利,只要有利可图,就会跟你做生意。 不过,这一丫鬟、一管家想借助我在京城东山再起,怎么能不出点血,于是说,我哪里有什么办法,要钱是坚决没有滴,找地方嘛,兴许在六扇门帮你找找人。 这事儿只能找老孙头,到了七扇门,拖地、喂马、喂鸽子,一通活儿干完,已是中午。老孙头今天没来上工,七扇门招了我之后,他彻底的解放了双手双脚,将捡破烂这一光荣伟大的事业扩展到八大胡同了。 到了吃饭时间,我洗了把脸去食堂。 六扇门的伙食很好,按理说七扇门应当承包伙食的,据说这事儿被六扇门三掌柜的小舅子给承包了。 六扇门属于刑部直管,全称是大明帝国江湖监督管理六扇门,设总捕头一名,执事捕头三名,下面设行动中心和后援中心两大中心,在天下十八路州分设了分部。总捕头、执事捕头是对外称呼,六扇门内部人习惯称他们为大掌柜、二掌柜等等。 食堂是一个三层楼的建筑,青砖黑瓦,级别较低的捕快、没有编制的临时工都在一楼用餐,餐标按二十文配备,二楼是捕头以上职务的高管餐厅,餐标是每顿一百文。当然六扇门招徕的武林高手、从各大门派借调的高手,也多在二楼用餐。 三楼则是几个掌柜用来宴请宾客所用,就连楼梯也是专属的。如今朝廷严查公款吃喝,在自己部衙弄这样一个内招,使用起来方便一些。至于相关费用吗,不等六扇门开口,江湖上各大门派驻京办抢着去办。 跟你们要费用是看得起你,你这么大一个门派,挂靠在六扇门下管理,要是不收你点什么,估计各大门派掌门晚上睡觉也不踏实。 中午有我最爱吃的鸡腿,我要了个馒头,端着盘子找了个角落啃了起来。这时隔壁桌上有捕快在议论道,你们听说最近京城中出了一个菊花盗连环采花杀人案嘛? 另一个人道,可是陈捕头负责的案子?这件事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采花贼口味奇特,偏喜欢挑相貌俊美的男子下手,而且手段极为残忍,采花杀人之后,还喜欢在尸体上放一朵菊花,弄得这半个月以来我们这些相貌出众的男人惶惶不安啊。 行了,楚留丑,就你那尊荣,别说是菊花盗,就是马厩的里的老马也看不上你。 说话的是一个四条眉毛的男子,据说是陆小凤的弟弟,叫陆大凤,在行动中心捕快司当青衣捕快,是八面修罗解文良的属下。楚留丑虽也是捕快司,但他的上司是玉面罗刹陈清扬。 解文良和陈清扬是六扇门双翼,不过两人存在直接竞争关系,如今捕快司红衣捕头高强退休在即,两人都有机会晋升为红衣捕头,所以两人属下关系并不融洽。 楚留丑道,行不行不是陆大凤说了算的,还是回家问你屋头里的婆姨吧!陆大凤当啷拔出刀来,兄弟,说话客气点,不然刀剑无眼,我怕不小心把你给秃噜了。 这些捕快在加入六扇门之前,都是江湖中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已经习惯了。大掌柜为了保持六扇门的狠性,并不禁止门中人私下比斗。 眼见两人就要动手,门口有人骂道,要比等明年开春大比在说,还要不要让人吃饭了?话说的人是老孙头,他正端着一个鸡腿找位子,众捕快见到老孙头,如老鼠见到猫一般,方才还剑拔弩张,立即变得喜笑颜开。 老孙头在我对面坐下,见众人都看着他,一拍桌子,看什么看,还不刨食儿? 我说老孙头他们怎么这么怕你?老孙头一撇嘴,说老子当年在六扇门叱咤风云的时,他们连卵边的毛还没长全呢。说这话时,一身紫衣的陈清扬正端着盘子走到这边,闻言眉头紧皱。 老孙头嘿嘿一笑,不是说的你啊。 陈清扬是紫衣捕快,平时都在二楼吃饭,却不知怎么今天来到一楼。老孙头问道,吃个饭,耷拉个脸干嘛,跟死了丈夫似的。这话让陈清扬很是生气。 私下里听人议论,玉面罗刹陈清扬是峨眉派出身,在进入六扇门之前,许给了京城一个世家弟子为妻,结果成亲当天,那个世家弟子忽然暴毙,陈清扬成了望门寡。来到六扇门后,她一心扑在事业之上,三年不到,一路从灰衣捕快、青衣捕快升到紫衣捕头。 老孙头意识到说错话,连说我就是一说,你也别当真。 陈清扬叹了口气。 老孙头说是不是采花盗的事儿?听说昨天大比中,你被高捕头骂了一顿? 六扇门中各捕头承接的案子实行流程化考核,所有案子规定时限办理,五日一小比,十日一大比。梅花盗一案,事发已半月,作为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没有一点头绪,确实让人恼火。 陈清扬道,这件事说来也蹊跷,菊花盗行事诡异,最近频繁作案,专挑落单的男子下手,而且事后分尸,手段残忍,似乎故意在挑战六扇门的底线。前天的那个案子,我们六扇门在事发半个时辰内就赶到现场了,我放出了三十多捕快,严查最近入京的陌生人,那人却狡猾的很,总有办法摆脱我们的追踪。说着,陈清扬看了我一眼,你好像是最近才来京城的吧? 我说陈捕头咱俩虽有仇,你也不能冤枉好人啊。我这人虽没什么本事,但是性取向还是比较正常的,你要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陈清扬鄙夷的看了我一眼。 老孙头问我,你小子怎么看这个案子? 我说咱们七扇门又不是破案的,这事儿我可说不好。 你不是一直想进六扇门嘛,这丫头的事儿你要是能办了,没准这丫头一开心,破格把你录用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说陈捕头有没有考虑过,这菊花盗是女人呢? 陈清扬反问,怎么会? 我说你一定没看过多情剑客了。咱们六扇门这么多人出马,那人都有可能逃脱,只有两个可能,第一,那人是女人,第二,那人会易容术。 那你说怎么办? 还没等我说话,就看到张幼谦屁颠颠来到陈清扬面前,陈捕头,在下张幼谦,乃京城千达控股的唯一传人,最近新入六扇门,我对您可是仰慕的很,想投在您门下,还恳请陈捕头收留。 陈清扬上下打量一番,我凭什么要你? 张幼谦拍拍胸脯道,只要陈捕头让我去你们捕快司,捕快司的兄弟们差旅津贴我全包了。张幼谦这才注意到我,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让你进来嘛? 我笑着道,不好意思,在下七扇门的,不归你们六扇门管。我对陈清扬道,陈捕头,这位张公子,长得又帅,出手又大方,我严重建议你考虑一下。 张幼谦未料到我会替他说好话,脸上微喜,不过我俩积怨已深,他道,别以为你拍本少爷几句马屁,我就不跟你算账。 我说我怎么会拍你马屁呢,你很帅是一种事实,不因我有没有拍马屁而存在。张幼谦道,哎哟,太阳从东边出来了。 我哈哈一笑,陈捕头,张捕快既然有心,不妨考验他一下,既然我们抓不到菊花盗,那就引蛇出洞,你看张捕快这么帅,你说对吧? 陈清扬眼睛一亮,有道理。 张幼谦闻言感到不妙,你小子把我给出卖了? 陈清扬说,你想不想进入我们部门? 做梦都想。 陈清扬道,今天晚上,好生梳洗一番,整的利索一点,等我通知! 张幼谦喜道,有约会嘛?我必定按时赴约,要不要我安排个场子? 陈清扬说不用了,在朱雀大街上就可以。对了,苏犹在,你也一起跟着。 第7章 是谁在唱歌 陈清扬脸色一寒,道:信鸽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若是这次能够抓住菊花盗,这笔账一笔勾销,此外,我保你进入六扇门作一名灰衣捕快。不过,这件事得孙老同意才行。 我心中暗喜,连上前握住陈清扬的手,说这事儿不用问老孙,我替他答应了就是,你说是不是啊老孙? 陈清扬俏脸微红,寒声道,把你的狗爪子拿开。我这才意识到,连缩回手,挠了挠头,说对不住哈,幸福来的太突然,我一时喜不自禁,还请原谅则个。 等陈清扬走后,张幼谦凑过来问,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怎么样,手软不软和? 我说还行,不过右手长期握刀,虎口那里有点茧子。我跟你有那么熟嘛,凭什么告诉你? 张幼谦哼哼道,咱俩也算是搭档了,今天晚上行动,抓捕菊花盗势在必得,你要不行就撒丫子跑,可别拖我后腿。 一个人心理惯性,总是有规律可循的。 菊花盗作案极不规律,不过这么多案子都发生在新街口、八大胡同、西直门一带,通过对几件案子的模式分析,他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挑选目标,然后跟踪至僻静处动手,得手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晚上新街口有赏灯节,我们俩衣着光鲜,珠光宝气,活脱脱一对富贵公子哥打扮,当然这两套行头都是张幼谦赞助的。我俩专挑人多地方去,没多久就把这里来回逛了两圈儿。 我说张有钱,你这么一大少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好好对酒当歌共享人生繁华,没事儿跑到六扇门来当一个劳什子捕快,风里来雨里去,图的是什么? 张幼谦说你懂个毛线,像我这样的人,早已看透人生,超脱了对金钱和女色追求,而遵循自己的内心,去……。 我连喊道,三点方向有美女! 张幼谦转过头,在哪里?我说看错了哈,你不是对钱、色没兴趣了嘛?张幼谦哼哼道,实不相瞒,我加入六扇门,是为了实现儿时的梦想。 什么梦想? 张幼谦低头沉思了片刻,缓缓道,我要亲手把我爹抓紧六扇门大牢之中。 我发自肺腑的赞叹道,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啊。 就在此时,我感应到有一双眼在我们身上打量,这是在盗圣门长期训练获得的一种直觉,不过这种感应颇为玄妙,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拍了拍正在发呆的张幼谦,低声道,我们被盯上了。 张幼谦问你怎么知道? 第六感。 哦,那个牌子不咋滴,我一般用杜蕾斯。 我一脸黑线,我说这个了吗,我是说鱼儿上钩了。张幼谦闻言一惊,正要回头张望,连被我阻止,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引到旁边胡同里。 陈清扬在这一带安插了二十多暗线,而且亲自坐镇,只要那人跟了上来,谅他也逃不出我们布置的天罗地网。 我跟张幼谦来到百花深处,这条胡同狭长,两旁用青石、碎砖砌成的墙,已经有些年月。据说夏天这边牡丹、芍药花开,景色幽美,京城中的士大夫多来此赏景。 如今寒冬腊月,只有残落的菊花和墙角伸出来的数支梅花。已是深夜,周围百姓早已睡下,隐约只有几声犬吠声。 张幼谦没了先前豪气,犹豫道,听说菊花盗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若真动手,陈捕头一时半刻赶不过来,你的武功如何? 我说马马虎虎,不知道能不能打过菊花盗。不过我轻功还凑合。 怎么个意思? 若真遇到菊花盗,我跑的比你快就成了啊。 张幼谦气的破口大骂,我也哈哈大笑,借此壮胆。说实话,我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陈清扬说这菊花盗武功高强,连她都这么说,我武功更不值一提了。 大笑过后,两人怯意渐去,张幼谦唱道: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就在此时,有一女子声音道:人说百花的深处,有位老妇人穿着绣花鞋…… 张幼谦大吃一惊,大声问,是谁在唱歌? 我接着道,温暖了寂寞。 百花深处走出了一名少女。 少女一身白衣,外面披着狐裘,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年纪,在月光下显得无比秀丽清雅,我抬头望着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陈清扬美则美矣,却多了世俗之气。 我想起了乘风御龙、吸风饮露的姑射仙子,想起了动若惊鸿、翩若游龙的洛神宓妃,眼前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过,当我看到她手中的一朵野菊花时,我顿时生出警惕之心。 张幼谦咽了口水,菊花盗? 女子点头,是啊。 她承认的如此坦然,倒让我有些不知所错。在我想象中,菊花盗应是行事诡异、妖艳如东方不亮的人妖,或者行为粗鲁、心性变态的恶魔,可站在我面前的确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仙女般的人物。 张幼谦道,听说你对男人先奸后杀? 是啊。 张幼谦开始解扣子,口中道,咱们啥也别说了,先从我开始吧。我上去一拳,骂道,你疯了吗? 张幼谦道,野菊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死在如仙子一般的女人手中,也不枉一生为人了。 我扬起刀背砸在张幼谦额头上,只见他一脸茫然,刚才怎么了? 白衣女子笑道,你们是六扇门中的鹰犬?说着,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对弯刀,在月光下闪着凛冽的寒光。 我连说这位张少爷是啊,在下是七扇门物业服务的,你莫要杀错人啊。 女子说放心,我杀人很温柔的。 我心中暗骂,不是说陈清扬在这里安排了二十多个暗线嘛,怎么到现在还没来?见我四处观望,白衣女子道,你在等人? 我不可置否。 不用等了,都死了。 我与张幼谦对视,心说坏了,怎么办?跑啊!两人撒丫子就跑,一道白光闪出,张幼谦扑腾一下扑到在地,没有了声音。 我心中后悔死了,难道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想到此,我来到白衣女子面前,疾声斥道,你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如此是非不分,黑白颠倒,还有王法嘛?还有法律嘛? 白衣女子奇道,这些死在我手中的男子,都是觊觎我的美色,犯了贪、欲二戒,心中有垢,便不得圆满了,难道我杀不得嘛? 我说姑娘,这里是在大明,是法治社会,杀人是要偿命的。男人贪图你美色,虽然不对,却也罪不至死,而不应由你的喜好来定人的生死。 女子沉思道,这些道理师父倒没教过我,我下山时,师父说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能杀就都杀了。 我心说你师父跟男人有多大仇恨,才教出你这样一个徒弟来,口中却道,你师父说的对,不过只对了一半。 哦?怎么讲? 天下男人没好人,但都杀了却是不对。 为什么? 你想啊,男人得耕地种田,捕鱼打猎,若都杀光了,这些活儿岂不都是女人来干了?时间一长,风吹日晒,脸上长皱纹,老得也快,你们就不美了。 师父说过,女人都是非理性动物,不要跟她讲道理,当你试图劝说对方一件事时,无论绕多少道弯,最终得绕到容颜相貌上,明白了这一点,对付女人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白衣女子点点头,问,小捕快,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不是捕快哈,我叫苏犹在,在六扇门扫地。 女子道,当我想通这些事,我再来找你。 我指了指张幼谦,我朋友?她说点了他几个穴道,不消半个时辰就会醒来。说着,白衣女子凌空跃起,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 陈清扬带着众捕快来到百花深处时,我正对着夜空发呆。原来那女子也会撒谎,我还以为那些捕快都被她杀了呢。 陈清扬问道,人呢? 走了。 你怎么不留住她? 我说姑奶奶,就我这点微末武功,那人要真想杀我,我早就去黄泉路上报到了。我踢了张幼谦一脚,醒了,别装死了。 张幼谦爬了起来,讪然道,陈捕头,那厮狡猾的很,一个照面就把我穴封住了,要不然说什么也得拖到您过来啊。 陈清扬道,先回六扇门做个笔录,今晚把菊花盗的容貌、衣着都给我画出来。 到家时已是下半夜,沈万三给我开门,他年岁大,睡觉少。我躺在床上,却失眠了,满脑子都是那白衣女子的影子。 第8章 斗酒 陈清扬对这次行动十分不满,让我俩在门内深刻反思检讨,至于我加入六扇门一事,想也别想了。 我与张幼谦拿着菊花盗的画像送到陈清扬手中,陈清扬仔细盯着看了半天,随手将画像扔在了桌子上,知道的是这是海捕文书,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招亲广告呢。那女子真有这么美? 张幼谦点点头。 我见陈清扬醋海翻腾,连道,当然跟陈捕头比还是差远了。说着拿起笔,说我记得这里有个痣、这里有块胎记。没多久,画像变成了一个麻脸女子。 我说如何?张幼谦一拍大腿,太像了!陈清扬这才道,把通缉文书贴出去,抓到此女子者,赏金百两,提供线索者,赏金十两。 出来后,张幼谦说你小子还挺够意思的,昨天竟没丢下我逃跑。我说那女子貌若天仙,我连脚步都挪不动了。 张幼谦点头道,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觉得自己魂都被这女子勾了去,要不是你打我那下,还在犯迷糊呢。这是什么武功? 我说不会是魔教的什么魔功之类吧。 当然不会有魔教了。晓生江湖记载,五十年前,魔教在中原横行无忌,奸~淫掳掠,犯下了滔天大罪,尤其是魔尊纪寒更是残酷无情,手下两大圣女,八大护法嗜杀成性。 名门正派与魔教在普陀山进行了一场大战,时任武林盟主慕容白云率十大门派攻打普陀山,那一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据说普陀山上血流成河,一举将魔教赶尽杀绝,慕容白云也超脱三境,成为大宗师境界。 这一战,给江湖上带来了五十年的太平。每次读到这段江湖史,我都热血沸腾,恨不能亲临现场,杀几个魔教余孽。只是后来的记载并不详实,前后也有矛盾之处,可取之处反而不多了。 也有江湖野史传闻,普陀山一战后,魔教内斗,一分为二,一脉逃亡琉球、南洋,另一分支隐匿在江湖之中,成为隐门,门主好像是一个姓京的老太婆。 沈无双和沈万三在潘家园考察开西洋铺的事。每天凌晨,我顶着凛冽寒风来老孙头这边打熬身体,几日下来,不但没有感应到天地之间的真元,倒是生了一场重病。气的老孙骂我没天赋。 按《真元源本考》记载,天地之间充满真元,这些真元无形、无色、无味,人通过修炼将体内二十八星宿海(窍穴)与天地相通,汲取真元,存于丹田海内。江湖各大门派武学,在道、势、法、术、器方面各有所长,但基本武学原理确是基于这一理论衍生的,只是侧重点有所不同罢了。 西门吹灯将一身盗术传授与我,却并未教我内功心法。孙老头传授我的内功心法是最基础的吐纳之术,可是无论如何,我能感应到天地真元,却无法与他们生出感应,更不要说引真元入体了。 那夜之后,菊花盗在京城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了几条人命还有陈清扬未结案的卷宗。 沈万三到底还是老辣,才不过十来天,就在潘家园开了一家铺子,改名苏记杂货铺。没有本钱进货,他又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波斯人先在店中铺货,先销售后付款。 腊月初六那日,苏记杂货铺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算是正式开业了。那日正是大集,每逢初一、初六,人来人往,站在门口议论纷纷的不少,进来买东西看货的寥寥。 发出了三百多请帖,开业那日一个人也没有,确实让人恼火。沈正道空印案余波尚在,而且是皇帝亲自办成了铁案,这店虽是苏记杂货铺,可掌柜却是沈府故人。我不是没有顾虑过这点,可我本就是身无分文,大不了一拍两散,风紧扯呼就是。 周围人议论纷纷,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胆子够肥的,连沈家的人都敢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就在此时,一身穿铠甲汉子大步进来,道:掌柜的,帮我选个稀罕的玩意儿,送给家里老人的。 有些人天生豪气,是那种一见就让人生出结交之心的人,这汉子三十岁年纪,满脸络腮胡,应当是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军官。他将手中长刀往茶台上一搁,冲我道,兄弟,讨杯茶喝,一路上赶路口渴了。 我笑着倒了杯茶,听口音,将军不是本地人啊。 那军官笑道,你可猜错啦,我地道的京城人,不过十二岁就随父在西凉苦寒之地打仗,早已忘了乡音了。 说着将茶杯一放,也忒淡了,有酒没? 我说今儿开业头一天,准备了美酒,可惜没人捧场,既然如此,不如你我对饮如何? 军官哈哈笑道,想不到竟遇到跟我拼酒的了!好,今日不醉不归! 三年前,盗圣门陷入财政危机时,我就戒酒了,盗圣门弟子,除了盗术、轻功,最擅长的就是喝酒,当年拼酒,师兄弟七人每人在一口大缸之内,喝不完不许出来,结果我拿了第二。 我敬你一杯! 我敬你一杯! 十杯酒下肚,我见军官神色镇定,心知遇到了对手,于是也不保留实力,使出当年练功时的力气,甩开膀子,两人对喝起来。 没多久,桌子旁已摆满了酒坛子。两人喝了六坛状元红。军官见我面不改色,知道遇到了对手,连收拾心神,道,站起来喝如何? 我笑道,敢不奉陪。 十坛酒落入肚中,军官大呼爽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喝过了。不如我们行酒令如何?若口舌不清或做不出,便算输。说着,一口饮了一碗,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我也不逊色,一口酒落肚,灰化肥挥发会发黑。 军官道,厉害,接着喝! 沈万三一旁道,少爷,没酒了。 我说这可如何是好? 军官拍了拍我肩,说今日就算平手,待他日我与你再战一场,定要分出的高低来。我说随时恭候。 那军官提起大刀,哈哈大笑而去。 我问沈万三,这男子豪迈万分,行事光明磊落,不知是谁。 沈万三道,征西大都督萧乾良之子,征西军游击将军萧定远,曾是我家小姐的未婚夫。 我心道原来如此,沈家大总管在潘家园开了铺子,不知朝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以前有关系的,忙不迭跟你撇清,有宿怨的,更是趁机踩你几脚。这萧定远乃征西大都督之子,出现在店中,本身就代表一种态度。 我喝酒有个特点,当时喝多少都没事,但事后肯定会大醉一场,当天回到家中,我醉倒在门口。 迷糊之中,起来找水,喊了几声,沈无双才过来,倒了杯水,没好气的扔在桌上。我佯怒道,有你这么伺候人的嘛?信不信我把你卖回天上人间? 沈无双眼睛通红,显是哭过,闻言道,那你将我卖回去吧,反正在这里跟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盯着她道,要是你觉得委屈,大可以找你心上人诉苦去。 沈无双抬头道,你什么意思? 我望着,一字一句道,堂堂沈家大小姐,纡尊降贵甘愿为仆,沈小姐你骗的我好苦啊。 第9章 一纸调令 沈无双神色骤变,她迟疑片刻,便盈盈跪倒在地上。 我连忙闪开,说你这一拜我可承受不起,朝廷若知道我藏匿了沈正道的女儿在京城之中,按大明律,这罪名恐怕不轻啊。所以,请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目的。 沈无双看着我,良久才道,我们需要一个身份作掩护,做一件事情。半年前沈家因这件事受牵连,我爹临死前将秘密告诉了我。我只要半年,半年后我们便离开京城,作为酬谢,我们会给你一万两白银。 这种被人欺骗和摆布的感觉并不好,我望着沈无双冷笑道,沈尚书家底真是厚实啊,随便一出手就是白银万两。 沈无双道,有些事我瞒着你,是因为不想欺骗你,你知道的越少,对你则越有利。 我听了一阵无名火起,被人当猴的耍的滋味可好受啊。沈大小姐,既然你只是利用我,要做戏那就做全套,当丫鬟也要有个丫鬟的样子,伺候本少爷喝水。 沈无双略犹豫,考虑再三,还是倒了一杯茶躬身递了过来,少爷请用茶。 我说看到你满脸痘痘我就没心情了,我要休息了,你还是退下吧。沈无双气结,砰的一声将茶杯摔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回来! 沈无双面露怒容,你想干嘛? 我说不想。 沈无双气的双手发抖,我见差不多了,说走吧,少爷乏了。 这几日在整理六扇门废纸时,无意发现了一封被撕碎的书信,上面隐约有沈正道的名字,好奇心下,将碎屑拼接起来,却是沈正道写给六扇门总捕头吕仲远的一封,信的内容残缺不全。 据愚兄推测,大抵在庚寅前后……如今朝廷奸佞当道、朋党倾轧……此事若成,可建大明万世之业…… 看落款应在沈家出事前几日,不知为何却被人撕碎,要不是我看到沈正道三字,好奇心起,恐怕这封信除了当事人无人知晓了。 沈无双在京城要做的是什么事?我也懒得去想,当年第一美女也不过如此嘛,我本想一走了之,可又无法跟师门交代,思来念去,管她呢,见机行事吧。 离开师门两个月,也不知他们今年冬天如何过,御寒的棉衣有没有,食物够不够,师兄们的冬眠大法修炼到几层了。想到此,提笔写了一封信,大意是我在京城安顿下了,每天有酒有肉,你们切勿挂念。 次日起了个早,准备去六扇门点卯之前,先去苏记杂货铺逛一圈,毕竟也算我名下的产业。 沈万三早已在那里,见我过去,恭敬起身行礼,我也不知沈无双怎么跟他说的,至少他态度比那小妞端正多了。 刚开门,只见门前停了一辆马车,车夫正是昨日跟我拼酒的萧定远,今日他换了一身常服,胡须修建的齐整,见面便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昨日喝酒不尽兴,今日尝尝我的酒如何? 我心说好家伙,这一车酒少说也几百斤,别说喝肚子里,就是都喝了,尿也得尿一个时辰啊,于是道,大哥,小弟要去上工的,要不改日? 萧定远一抬头,目光闪烁,你可是不敢? 我顿时被激起血性,这天下喝酒,我要认第三,就没人敢认第二。萧定远纳闷道,第一是谁?我说第一是我第一师兄。 第一师兄?萧定远道,好奇怪的称呼。 第一师兄就是三师兄,无论喝酒、偷东西、打架还是逃跑,都是第一,在盗圣门,有些时候他的话比师父都好使。 我们师兄弟七人,第一师兄对我最好,因为别的师兄揍我都是用最粗最短的棍子,只有第一师兄,是用脑袋撞我,对了,他练的是铁头功。 当然这些我是不会告诉萧定远的。 萧定远一拍车椽,一坛酒凌空飞至,我接过酒,好大一匹人头马,萧定远说这是我从西凉带回来的,相传当年燕十三和谢晓峰决战时就喝的这酒,来,今日跟你不醉无归。 洋酒这玩意儿就是喝不惯,口感醇厚,却没有烧心的感觉。 不过,第一师兄说过,天下酒分三等,第三等的酒是借酒浇愁的酒,第二等的酒是烧心醉人的酒,第一等的酒是免费的酒。 既然免费,我也毫不客气,两人不言不语,你一坛,我一坛,竟没分出上下。 一阵酒香弥漫出去,我心说再喝下去,这里恐怕就不是杂货铺,而是酒铺了。 我说不如这样,我俩一直喝,谁先倒下便算作输,萧定远是军旅中人,好胜心强,喝到第十二坛时,他终于酒力不敌,趴在了桌子上。 门外传来一阵打砸声,沈万三连出去,几位爷,您这是? 几个彪形大汉推门而入,我认识这几人,前些日子偷了张幼谦的翡翠后,遇到这几个泼皮想黑吃黑,被我教训了一顿。 为首大汉道,你们在四爷的地盘上做生意,可曾趟过了盘口,拜过了码头? 按照江湖规矩,在帮会地盘上做生意讨生活,除了要办理证照税务等,还要将当地黑白两道打点好,沈万三乃大家出身,这种低级错误自然不会犯。 这些泼皮无赖,昨日开业没人来,今日却找上了们来,显然是有人指使。 开门做生意与以前不同,以前揍他一顿就算了,但做生意但求和气生财,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武艺上胜过他,但你经不住他今天来泼粪、明日弄几个叫花子在你门口唱莲花落,你还愣是拿他没办法,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宰了他们吧。 不过我醉意正浓,哪里管得了这些,于是拱手道:原来是四合堂的兄弟,我们苏记做的是小本买卖,金山银海的四爷也看不到眼里,这不昨天刚淘换了一口西洋钟,准备今儿给四爷送过去。 那泼皮头目说还算你有良心。 手下一喽啰道,老大,他这是讽刺四爷呢。 头目这才缓过神,怒道,兄弟们,给我把这个店给我砸了。话音刚落,一把长刀架在了那汉子脖颈之上,刀名斩空,刀的主人姓陈名清扬。 头目说,你可知我是谁? 陈清扬道,你可知我是谁? 头目转过身,看到一身紫衣捕快服的陈清扬,倒吸一口冷气。江湖帮派算得了什么,六扇门就是天下第一帮派,看到陈清扬,这些小泼皮顿时蔫了。 姑奶奶饶命,小的有眼不识黄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五岳归来不看山,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在转。说到后来,竟是满口胡话。 陈清扬冷冷道,告诉孔老四,这家店我陈清扬占了三成干股,他要是有意见,可以到六扇门来找我。 众人一哄而散。 都说官吃民,你这一张口,这家店一半都成了你的了,天下便宜都被你占了? 沈万三却在一旁拟好了文书,递给了陈清扬。我说你真要啊? 陈清扬不屑道,你以为我想要你这三成干股?只要我愿意,这潘家园的店,哪家不舔着脸送上来,我这句话就相当于你的护身符,你不烧香供着我就不错了。 后来我进了六扇门才知道,原来京城各大堂口的店,只要没有特殊背景的,多少都与六扇门沾点关系。 我说陈大捕头怎么有心情到小店来了? 陈清扬说,跟我走。 我哼哼道,你是六扇门紫衣捕头不假,我是七扇门的,不归你管。 陈清扬一本正经道,从今日起,你调到六扇门行动中心江湖司清字科了,我便是你的顶头上司。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纸调令,扔了过来。 我嗅了一口带着她体香的调令,这个举动有些轻浮,陈清扬脸色愠怒,想发火却没发出来。 走吧。 陈清扬说完,转身离去,自始至终,看也没看趴在桌上大醉的萧定远。 第10章 真元的本质 到六扇门,我先找到了老孙头,跟他说起了调令的事情。老孙头听后勃然大怒,说吕仲远也太纵容那小丫头了,我的人说调就调走,还有没有把我老头子看在眼里? 说罢拉着我要去吕仲远说理,到了他值房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吕仲远四十来岁,国字脸,一脸正气,我们进去时,陈清扬正在跟他汇报工作。 见到老孙,吕总捕头说啊呀,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老孙头指着吕仲远脑袋一通数落,把我看的目瞪口呆。 小吕啊,不是我说你,当年六扇门实行三产改制,我们七扇门独立出去时怎么约定的来着?六扇门充分尊重七扇门的行政事务,绝不插手七扇门的内务,如今倒好,京城那么多人你们不找,挖人反倒挖到我头上来了? 吕仲远打个圆场,陪笑道,可能其中有些误会。 误会?哼!老孙头接着道,你是六扇门一把手,我是七扇门一把手,论起来,我还比你多一扇门,如今你看我老了,说话不顶用了是不是? 陈清扬在一旁道,孙老,这小子武功虽然差,但脑袋还算好用,手脚也灵活,我这是惜才爱才,才给他一个机会的。 老孙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惜才? 陈清扬说,你那是让他天天洗菜吧。不如这样,既然苏犹在也在这里,不如让他自己来选择,这样也不会让你为难。 老孙头问我,你来说说,你究竟是到六扇门干这个灰衣捕快,还是在我七扇门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当家? 我说老孙我能说我的梦想嘛? 老孙头不屑道,小低手没有资格说梦想。你不是要学绝世武功嘛,我明天就开始教你。我心说敢情以前那是在糊弄我啊,不过进六扇门的诱惑实在太大,这让我有些为难了。 陈清扬说,苏犹在,只要你进了六扇门,咱们武库司的武功秘籍随便你挑。六扇门别的没有,各大门派的武功绝学,都堆在那里发霉了,是时候让你来发扬光大了。 吕仲远出来打圆场,不如这样子,小苏是吧,年纪轻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咱们一人一半,如何?我连摇头说,总捕头,我虽然不想天天扫地喂马,但也不想被分尸。 老孙头怒道,扫地怎么了,你可知曾经多少天下第一是干过扫地的活儿?杨叶听过没,以前也在剑宗的杂役峰扫地,如今都大杀一方了。 我说没听过。 吕仲远道,孙老,我的意思是,编制呢,还是归属于你七扇门,不如临时借调到我们六扇门。你也不是不知道,前不久六扇门出了点事,人才流失严重,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就算咱们跟您借人,如何? 老孙头气呼呼道,真是借调? 真是借调! 那他每天早起扫地、喂马,干完活之后才可以去六扇门上工。 成交! 我在一旁黑着脸,这老孙还是想让我给他干杂活啊。老孙头一瞪眼,你有意见嘛?我摇头道,我心里苦,但我不说。 老孙头在跟吕仲远白活,我跟着陈清扬出了门,问道,为什么要调我来江湖司?陈清扬叹了口气,半月前,江湖司派出去的一百二十名高手去执行任务,结果全军覆没了。 竟有这等事,我惊道,什么人有如此手段? 陈清扬道,你可听过金刀门? 金刀门是江湖上一个二流门派,门主杜时逊在太行一带占山为寇,武功在黑榜上排名十九。按理说,六扇门高手如云,前几年横行江湖,把八大门派收拾的服服帖帖,怎的会在金刀门手上栽了跟头? 陈清扬又道,一个月前,我们押送一名朝廷要犯前往应天府,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被金刀门的人在太行一带伏击,前去的一百二十六人,只剩下六人带着犯人逃回京城。这次临时征召你入六扇门,就是要重新执行这次任务。 我心说难怪如此着急把我调来,原来是准备让我去送死啊,于是连道,陈捕头,你看年关将至,门内的垃圾也多,我觉得还是扫地更适合我。 陈清扬嘴角一翘,冷笑道,现在反悔有些迟了。 我说那些高手都完不成的任务,你让我去干这活儿,是不是太抬举我了? 我跟大掌柜商量过了,这次行动,我们准备出其不意,我会带队给你打好掩护的。 非要如此? 必须如此! 那我有个条件,能不能派两千兵马随行护卫? 陈清扬一脸嘲讽的眼神,要不要再派大内十大高手随行?我说也行,人多力量大。 想得美,就你跟张幼谦。 我说能不能换个人,我死活看这个家伙不顺眼。 陈清扬说这是组织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了。作为幌子,我会率五十人护送个西贝货从另一条路出发来掩人耳目,你将犯人送到应天府刑部就算完成任务。 大明立国之初,成祖皇帝天子守国门,将都城迁到顺天府,不过却也在应天府保留了六部编制,称为陪都,从顺天府到应天府,就算快马,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陈清扬将一封书信交给我,这是你们的路线图,到了应天府,自然会有人跟你接应。 我看也不看将路线图撕了,陈清扬正要发怒,我说道,金刀门在太行山伏击我们,鬼知道六扇门内部有没有内鬼,我可不想重蹈覆辙,把小命交代了。 陈清扬一楞,你怎么知道会有内鬼? 我心说我本人就是盗圣门安插在六扇门的卧底我会告诉你嘛?口中却道,这是一种直觉,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话说,我们要押送的朝廷要犯是何人? 陈清扬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妙。 为什么? 知道了怕你死的更快。 再见! 回来! 我看着陈清扬俏脸,说玉面罗刹,临行之前,总得让我准备一下吧?陈清扬被我叫了诨号,脸色一红,想要发作,却忍了下来。 …… 老孙头正在柴房装烟袋,我见状夹了块木炭给他点着,老孙头点头,使劲儿抽了口烟道: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我以为你攀了高枝,把我给忘了呢。 我说哪能啊,原来他们把我调六扇门,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要不你跟总捕头说下,把我调回来?老孙头哼哼道,现在说晚了。 为什么? 我跟吕小子达成了协议,他答应给我七扇门扩编,如今又给我了我十二个编制,建制十二太保,用不了多久,我七扇门昔日的荣光,将重现江湖! 我心说老孙头这是把我给卖了啊,于是道:那我更不能让我走了,我现在是七扇门的二把手,我要走了,这十二个人谁来监督他们干活啊,六扇门这么大,扫地、喂马、劈柴、买菜、养鸽子,任务很繁重的说。 老孙头抽烟不语。我见没有回旋余地,凑上前问,你不是说要传授我绝世武学嘛?老孙头说是啊,我不但传授你爵士舞学,国标、探戈一起教你,如何? 我见他无意传授,心想这样不行,于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孙头。 嗯? 明日我就要出发去应天府了,此行一路艰辛,也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回来见您。这些日子承蒙您照顾我,我从小孤苦伶仃,打心底把你当做敬爱的长辈,我也没啥好送的,这三个头,就当临行前给您行礼了。 说着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一边磕头,一边偷眼瞄他,只见他吞云吐雾,仿佛睡着了一般。我黯然起身,挤出了两滴眼泪,说我走了啊。 老孙头长舒口气,说罢了,你要去做的事吕小子跟我说了,看在你跟了我半月份上,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发黄的书,这是我半生以来的武学心得,你没有内力,太高深的领悟不了,但学一些招式傍身,将来也有所仰仗。这套枪法乃我不传之秘,本想带进棺材的,你看好了,我只使一遍! 老孙头站起,伸手一抓,挂在墙上的两段枪身瞬间来到手中,合二为一。 长枪在手,场内气势大变。老孙头如换了人一般,也不见他动作,枪身微微颤抖起来,如银蛇吐信,空中抖出几个枪花。旋即,空气开始凝滞,在枪头处凝结出一股白色气芒。 老孙头道,这套枪法共三招十八式,名为金蛇枪法,于三招之中取其意,变幻出万千招式,配合马术,群战可于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单战可与江湖高手一争高低。 老孙头这三招使的极慢,十八式看起来平常无奇,分解下来无外乎直刺、斜点、横扫、提勾等枪术基本要诀,不过却暗含易术之理,却如他所讲,每一招都有后招,每一式中途皆可生出变式。 一套枪法使完,老孙头问,你看懂了嘛? 我说看懂了。 老孙头怒道,我最讨厌不懂装懂了,你说说看? 我说这金蛇枪法三招十八式,乍一看都是寻常,都是最简单、最朴实的招式,但这十八式妙就妙在每一式如定理范式一般,遵循万物法度,能够推导出万千变化,根据对方招式应机而变,而且无缝链接。 老孙头叹了口气,如此好的悟性,却无法修炼内力,真是可惜了。 我说我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我看《真元源本考》中记载,天地真元是一种实质,我们修行内力,就是将天地真气引入自身,然后为己所用,难道内力修炼只有这一个法子不成? 老孙头神色凝重,这是江湖上各大门派修行的基础,你有什么看法嘛? 我说这些日子来,我能感应到天地之间真元充沛,不过却始终不能将它引入二十八星宿海,我在考虑,有没有可能存在另外一种控制天地真元的方式? 老孙头道,也不是没有,不过那是法术,不是内力,据说西方有另外一套控制方式,通过符箓、咒语等方式控制真元,不过这种假以外力的方法,终究是外门小道,不为我中原武林认可。 我摇摇头,也不是这些。这些日子来,我观察池塘水波,在河心投石,水纹却能将波浪传至岸边,我在想,天地真元和内力,是否也可能如波浪一般,通过振动传播,而不是一种实物? 老孙头脸色骤变。 第11章 训话 这种修炼方法,别说去尝试,你连想都不要去想! 为什么?我不解道,难道之前没有人成功过嘛? 老孙头沉声道,二十年来,江湖上虽高手如云,武功却止步于一品,再也没有出现三境之外的高手,你可知为何? 我摇了摇头,西门吹灯说过,他年轻时的江湖绚烂多彩,英雄辈出,不说一品高手,放眼天下,三境之外的大宗师就有七八个,不过却都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江湖浩劫中陨落殆尽了。 老孙头道,都是气数啊!说起真元波动法门,当年在江湖上风靡一时,最终开山祖师却坠入魔道,永世不得轮回,自那之后,武林大会就将这种修炼方法列为禁术,这种修行方法者,都被列为异端,正派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如今早已消弭在江湖史之中了。所以我警告你,不要在这上面抱有太大幻想,若让外人知道,恐怕容你不得。 我心中暗想,武道一途按理说应是百家争鸣才对,怎么到了如今却沦为意识形态的产物了,难道非要分出是非正邪嘛?是正是邪不在于修行之道,而在于习武之人的修身之道。 老孙头见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厉声道,我警告你,不要妄图在这里动歪心思。我连笑道,孙老您莫生气,我就这么一说,就当是学术探讨了,你的教诲我谨记在心。 这还差不多,老孙头问,定了出发的日子没?我说暂定在正月初七,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先把年过了再说。老孙头点点头,说还有一个月时间,这段时间你不要偷懒,我传你的这三招,你要好好练习。不过,练武归练武,不能占用工作时间。 第二天一早,陈清扬带着我去江湖司报到。 江湖司隶属于行动中心,是六扇门最核心的部门,负责管理江湖各大门派,下设行政中心、调解科、情报科、稽查科、办案科等。 五大部门各司其职,如今天下各大名门门派若要开门收徒,都需在行政中心登记,经审查验收合格后办法门派证书,才算是朝廷承认的帮派,除此之外,其他所有都列为匪、寇、盗、丐等。我们盗圣门就是因为无法拿到门派证书,才日渐没落下来的。据负责此事的二师兄说,他在主营业务范围内填了枪支、迷药、坑蒙拐骗各种技术培训,文件才递上去,就被六扇门抓号子里去了,最后还是师父花钱捞人出来的。 调解科主要负责调解各大门派争执、派系斗争,稽查科油水最多,常年在各大门派内派驻进行“两个加强、两个遏制”检查,被各门派好吃好喝的供着,办案科则是江湖司最危险的一个部门。 今年六扇门共招了三十多人,如今正在进行上岗前的培训,学习六扇门的规章制度、办案程序、法度法规。我的编制仍属于七扇门,这倒让我省却了不少麻烦,那些人每天对着厚厚的《大明律》、《六扇门办事标准服务手册》愁眉苦脸,想想也心累。 为了让这些新人早日上手,六扇门派了门内资历最老的赵不焕做总教习。 赵不焕就是我面试时那个山羊胡子老头,他资历老、脾气大,又喜欢教训人,在六扇门内人缘不咋滴,各部门的人不爱听他仗着资历教训人,大掌柜派他来训练新手,倒也算人尽其用了。 张幼谦看到陈清扬,连忙一路小跑过来,笑嘻嘻道,美女好,今天陈捕头这件衣服真好看。陈清扬闻言笑道,几日不见,嘴巴倒是变甜了。张幼谦道,我不过是说了句真话而已,大美女过奖了。转头看到身后的我,脸色一冷,你怎么来了? 我懒得理你,抬头看了眼天空,自言自语道,今天天气真不错。 陈清扬对赵不焕道,赵捕头,这位是苏犹在,大掌柜亲自跟孙老要过来的,从现在起,就跟着你训练了。赵不焕根本没听进去,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陈清扬胸部,咽了口唾沫,说最近我又研究了一道新菜,要不要改天去我家做给你尝尝? 陈清扬闻言脸色一沉,说赵捕头您老大不小了,还请自重。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看了我一眼,说了句好好学,转身就走。 才走出几步,就听赵不焕在身后低声道,拽什么拽,还不是仗着跟总捕头有一腿,在六扇门中目中无人,老子当年执掌江湖司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声音不大,足以传入陈清扬耳朵,只见陈清扬止住脚步,气的浑身发抖,却没转身,没多久就走了出去。赵不焕这才打量了我几眼,言语不善道,你不跟着老孙扫大街、倒垃圾,跑六扇门来干嘛? 听口气这赵不焕跟老孙头似乎有梁子啊,见他说话这么难听,我心中有气,说,这不是七扇门混不下去了,被发配到这里来混日子嘛。 赵不焕冷脸道,你怎么跟领导说话呢?礼仪何在?我说礼仪在人心,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赵不焕不悦道,哎哟,刚来就学会顶嘴了,苏犹在,罚你下值后打扫卫生。我转身就走,赵不焕说你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这种老家伙喜欢欺负新人,对于挑战他权威的人,他绝对不会手软。 还没出门,就见大门打开,吕仲远在一个年轻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赵不焕见到吕仲远,也不过拱了拱手,说了句大掌柜好。 吕仲远虽是大掌柜,但赵不焕入门比他早,资历又老,并没将他放在眼里。对于赵不焕的傲慢态度,吕仲远并没有生气,来到我面前,笑道,怎么,刚来就要闹情绪? 我说不是闹情绪,是有意见。 有意见可以提,闹情绪就不要了。 众人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到吕仲远,纷纷露出敬佩神色,自动站成了两列。 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正是天下白榜前十的高手,执掌六扇门十余年,将江湖收拾的服服帖帖,想不到竟如此好说话。吕仲远看着我道,还不归队? 我极不甘心的回到队列中,吕仲远道,今日我来有两个目的。一来嘛,是来看看你们,你们经过重重选拔进入六扇门中,成为六扇门的一员,我来祝贺你们。二来嘛,是给你们提个醒,好好训练,不要偷奸耍滑,这次考核最后五名,直接淘汰,你们可记住了? 众人喊道,谨记大掌柜教诲! 从一进来,我就觉得吕仲远有些不对劲,直到讲话时才发现端倪,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吕仲远道,苏犹在,你笑什么? 我上前一步道,大掌柜,您今天出门一定很匆忙。 何以见得? 您两只袜子一黑一灰,袖口没有系好,还有……您拉链好像没关好。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显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说出来。吕仲远望着众人,你们怎么认为? 张幼谦道,大掌柜这身打扮,分明是最近京城流行的新时尚,必然深有含义,这苏犹在满口胡言,我建议大掌柜把他幺出去吧。 吕仲远哈哈大笑,你们三十人中,看到的不在少数,但敢当我面说出来的,却只有苏犹在一人,这一点你们不如他啊。所以说,在六扇门,你们不但要眼睛尖,而且要胆子大,你们是六扇门的未来,我希望你们将来人人都成为独当一面的高手,而不是唯唯诺诺的点头虫,明白没有? 众人齐声道,明白了。 吕仲远来到我身前,拍了拍我肩膀,小伙子不错,好好干。说罢,与那年轻人离开了。我站在那里,却丝毫没有喜悦感,他方才这番话,明面上是表扬我,却无形中将我和众人孤立了。 果然,众人看我的眼光跟先前不一样了。 第12章 来写个福字 接下来的几日,每天我寅时起床练功,上午在老孙头那里干活,下午参加六扇门的训练,日子过得倒也充实。自从那夜摊牌之后,沈无双便很少搭理我,每日很早就出门,也不知整天在干些什么。 倒是沈万三跟我汇报了几次杂货店中的生意情况,这沈万三倒也有些本事,才十多天,杂货铺每日营业额就达十两银子。这一行属于暴利行业,毛利润在六成以上,刨去成本、打点关系,如此算来每月利润也在五六十两。 我对这个苏宅并没有太大感情,更多的像是一个旅客,沈家主仆二人有些神秘,尤其是沈无双,根本没将我放在眼中。 老孙头的金蛇枪法却是了得,这三招十八式分为刺枪六式、横枪六式和躺枪六式。刺枪式重进攻,横枪式重守,至于躺枪式嘛,呵呵呵了。 这三招枪法,每一招拆分开看,都是在基本的枪法之上略生一点变化,不过就是这点变化,却可以将原本孤立的招式串联起来,十八式枪法任意两式都可任意连接,这一点,我越练越感到妙用无穷。才三四日,这套金蛇枪法便掌握了五六分形似。不过当我去找老孙头显摆时,被他狠狠批了一顿。 暴殄天珍!老孙头怒骂道,连走都没学会,就妄想去跑? 我颇有不服气,这套枪法就如乐高一般,可以随意组合,你是不是见我悟性比你高觉得不平衡了?老孙头不屑道,就凭你?说着将长枪扔了过来,攻我试试?我就算不用内力,也打的你满地找牙。 他将长枪扔了过来,自己捡起一把扫帚,摆出横枪式。我大吼一声,看枪!双手挥枪,使出了刺枪式落花流水,斜刺向老孙头,这一招是万能攻式,可实可虚。 枪式使到三分之一处可变为横枪式中的高山仰止,到三分之二处又可为接刺枪式阳关三叠或躺枪式的金风玉露,这几日下来对这一招起手式练的最有心得,所以一上来就想给老孙头个下马威。 小心了! 老孙头眼皮子都不抬,单手将扫帚一点,用了枪法中最简单的一个刺字诀,如羚羊挂角,蓦然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了出来,将我所有的变化尽数封住,我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当啷一声,长枪被点在腰点,我双手一麻,长枪掉在了地上。 脑海中回想方才那一招,招式并不复杂,速度也不快,可就像是预测到我的一举一动,那把扫帚就在那边等着一般。我心中不服,脚尖轻点,长枪回到手中,说了句,再来! 这次我学乖了,心想就算打不过也不能输的太难看,于是使出了躺枪式中一招四平八稳的大路朝天,仗着年轻气盛,向老孙头的面门刺去,老孙头嘿嘿一笑,反手一扫帚,如扫去地上碎屑一般,将我连人带枪扫出三丈多远。 怎么会这样? 老孙头将扫帚放下,顺势坐在八仙桌上,看着我道,枪之一道,不在于你枪法多快,也不在于力气多大,而在于一个势字。高手之战,如老叟对弈,不争一车一卒,争得却是那个势。金蛇枪法看似简单,若真练至高深,能妙用无穷,就势论势、借势打势、扭转颓势都需要极高的悟性。我跟你说多了没用,你的练功方式不对。 我心说原来枪法还有这么多道道,看来还是我孤陋寡闻了,于是虚心问道:那应该如何去练? 老孙头饮了口凉茶,说道,从今天起,每日两个时辰,不要去想那招式,先将枪法中拦、拿、滑、扎、撩、挑、绞、砸、劈、扫这十个基本动作练熟练再说。 怎样才算熟练? 老孙头淡淡道,每个练十万遍,每一招都要仔细揣摩,细致到每招的发力、气息、运劲,还有真气行走路线。熟能生巧,将有意识的动作训练成无意识的反应,你的枪法就算小成了。 我听得咂舌,十万遍!就算每天练两个时辰,那也要一年啊! 老孙头略带嘲意,一年?当年我学艺时,每日练三个时辰,这十万遍也耗了我三年。三年之后,我师父才传授我这套金蛇枪法。又用了七年时间,才算真正的领悟出金蛇枪法的妙用。怎么样,听了这些还想不想练枪了?枪这东西,要练就练一辈子,我看你小子也没什么毅力,要真想速成,我建议你还是练刀吧。 这句话反而激起了我的好胜之心,你不让我练,我非要练出个样子来,我望着他,郑重道,三年!最多三年,我要在枪法上打败你。老孙头双手抱胸,讥道,走着瞧。 上午忙完,下午去训练场找赵不焕报到。训练场内热火朝天,赵不焕指挥众人,蘸着墨汁在地上写字,看我进来,赵不焕喊道,小苏,你过来! 我连凑过去,赵捕头,有什么吩咐?赵不焕问道会写字不?我说那必须会啊,当年在盗圣……稻香村,我可是念过好多年私塾的,要不是家里穷,估计现在早就是状元了。 赵不焕将手中的大狼毫毛笔递给我,马上过年了,来写个福字。 我疑惑道,写这个干嘛? 我让你写就写,据说今年除夕,收集五个福字,有大用处。 我嘟囔道,有什么用,能召唤神龙嘛? 我让你写你就写,问那么多干嘛。 我说好嘞,拿起笔,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服”字。赵不焕怒道,我让你写福,你写这个干嘛,你不服气是不是?我说我服啊。 我说的是福气的福! 对啊,这就是服气的服啊! 赵不焕伸手要打,我连躲了过去。张幼谦在不远处喊,赵捕头,我们这边写完了。赵不焕点点头,说不错,走过去看了眼,怒道,你家的福左边是“衤”啊? 我恍然大悟,原来您说的是有福气的福,不是不服气的服啊。赵不焕歪着脑袋问,你跟我绕口令呢?我连说不敢,不敢,赵捕头我读书少,你别生气哈。 赵不焕给了张幼谦一个爆栗,骂道,一群废物,连这么简单的字都写不出来,看我的。 赵不焕拿起笔,沉吟了片刻,迟迟不肯落笔,张幼谦说您倒是快点啊。赵不焕一把将毛笔扔地上,踢翻了墨桶,一群废物,一指张幼谦,你们,脱了外套,绕着六扇门跑十圈,苏犹在! 我连喊道,到! 你来把这些福字扫一扫。 是! 张幼谦看了我一眼,不甘心带着众人出去跑圈,赵不焕背着手,离开了训练场。我拿起拖把,倒了盆水,将满地的墨字扫了干净,口中还嘟囔,这玩意儿还能扫出钱来不成? 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训练场打扫干净,别说,还真从一个犄角旮旯里扫出三个铜板来。正当我收拾家伙准备收工时,老孙头拎着一个水桶和拖把,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 我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这正准备训练呢。 老孙把水桶和拖把塞到我手里,说别练了,赶紧出去打扫卫生去。我说上午不是刚把六扇门打扫干净嘛?老孙头沉着脸道,你自己去看吧。 来到外面,只见地上、树上、院墙上被涂得乱七八糟,我不禁怒骂道,哪里来的熊孩子,写这么多福字干嘛,都疯了嘛? 第13章 天刀徐开山 整个下午我都在扫地中度过,直到临近傍晚时陈清扬找到了我,说大掌柜要找我谈话。我心说我不过六扇门一个临时工,大掌柜怎么老是盯着我不放呢,不过也不敢反驳,跟这儿她来到大掌柜房间。 大掌柜正在门前逗一只泰迪,赵不焕正在一旁陪着,见到我来了,头也没抬,说了句,坐下。 我连说大掌柜面前,哪里有我坐的份儿? 吕仲远呵呵一笑,又说了句,我让你坐下。我说好的,正要落座,只见那泰迪吧唧坐在了地上。吕仲远这才看到我,小苏来了,快点坐下吧。我尴尬一笑,不用,站着挺好的。 吕仲远放开泰迪,说道,苏犹在啊,你进六扇门也大半个月了,咱们六扇门的本事,学的如何了啊?我暗忖这大掌柜叫我过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问我学习的事儿吧,不过他开口问话,我也不敢乱说,于是恭敬道,在大掌柜的英明领导下,在赵捕头的谆谆教导下,我与咱们六扇门的地板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赵不焕闻言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不好好教你啊,还是故意找你麻烦。 我说哪里敢啊,我就事论事而已。这赵不焕对我意见颇大,每次训练时,给他们传授的不是《犯罪心理学》,就是《六扇门经典案例大全》,只要我在场,不是练队形,就是大扫除,根本什么也没学到。 吕仲远笑道,小伙子怨气倒是不小啊。这次找你来,除了考校你的学业,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我说什么商量不商量的,大掌柜您是总捕头,有事您吩咐,我努力去做就是。 吕仲远点点头,态度很好嘛。我就跟孙老说你小子肯吃亏,又任劳任怨,堪当大任啊。我心说大掌柜对我一新手又是高帽子、又是迷魂汤的,这让我心里有些发毛,连试探问,大掌柜,您这是? 陈清扬咳嗽一声,这才说,之前跟你说的要你押送犯人到应天府一事,计划有变。经过大掌柜与上面商量,为了防止有人透漏消息,决定出其不意,提前出发。 什么时候? 明天一早。 我说这都快过年了,有啥事儿不能等年后再说啊。吕仲远说小苏啊,这个事情事关重大,组织对你进行了重重考验,做出了这个决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我心说怎么一点慎重的感觉都没体会到,倒是有些乱点兵的样子。 我担忧道,大掌柜,你看我武功低微,组织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怕做不好啊。 吕仲远说就怕你做好了。 什么? 哦,不,我们对你信心十足嘛,你不要有思想包袱,轻装上阵,这件事你切记要保密,因为整个六扇门知道此事的,除了我们三人外,不超过二百人。 我心说确实是轻装上阵,这样送死的时候也没什么累赘。 我说你干脆在晓生江湖上发个通稿算了。大掌柜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事儿,这件事就让赵捕头去办吧。 呃呃……我顿时无语。心中盘算,这大掌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于是问,大掌柜,您确定这次行动就我跟张幼谦两个人? 吕仲远嘿嘿一笑,本来是想让他一起跟你历练一番的,不过他爹京城首富张百万昨日送了两万两银票,组织对他另有安排,不过你也不要担心,这次我派了咱们六扇门资格最老、经验最丰富的六扇门五鹰来听你调遣。 六扇门有双翼十八鹰,是六扇门中最强的战力存在,我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既然有五鹰相助,我心中总算有些仰仗。 吕仲远一拍手,侧门内,五个老者搀扶着走了出来。这五人年纪走路颤颤巍巍,花白胡子一大把,年纪最轻的也可以当我爷爷了吧,敢情这是前前任五鹰啊,我哭丧脸说,大掌柜你这是坑我呢。你这是嫌我一个人还不够慢,又找五个老祖宗来拖后腿嘛? 吕仲远摇头道,你莫要小看这五人,关键时刻,一个顶俩。等出发之后我才知道,这五人年纪虽大,饭量确实可以一个顶俩。 五鹰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家伙颤巍巍对吕仲远道,我们以为组织都快把我们忘记了,想不到能在退休前还能为六扇门做事,我猫头鹰感激涕零啊。 吕仲远说我怎么能忘记呢,就是一条狗、一坨屎都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所以你们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你们一定给能完成任务。 我不想听他们絮叨,于是问,这次可以告诉我,要护送的那个犯人是谁了吧?吕仲远道,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这人姓徐名开山,十五年前被抓入六扇门,如今也不过是个废人了。 我心中大吃一惊,连说,大掌柜,我忽然想起来,昨天老家来信,说我祖奶奶过世了,要我回去守孝,您看要不要换个人?吕仲远嗯了一声,你不是孤儿嘛,哪里来的祖奶奶? 我说前儿刚认了一个。 你小子想临阵脱逃? 我脸都绿了。 天刀徐开山,二十年前可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号称脚踏黄河两岸,刀砍一十八州,中原三十六路山头、七十二路水寨总瓢把子,长期霸占晓生江湖黑榜前三席位。十五年前,这天刀徐开山忽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据说是隐居海外了,却想不到竟是被关在了六扇门天牢之中。这次吕仲远让我去押送他去应天,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啊。 我说大掌柜,您要是看我不顺眼,要不然一刀宰了我算了,让我去押送这个大魔头,我怕耽误您的大事啊。 吕仲远笑道,你怕什么,要在二十年前,这徐开山还是个人物,如今遭受囹圄之灾,早已驯服的跟绵羊一般,你让他去东,他绝不敢去西,你让他吃饭,他绝不敢拉稀。 我还要说话,吕仲远一摆手,好了,我约了朋友斗狗,你先去准备下吧。 出得门来,我问陈清扬,我哪里惹到你们了,怎么给我派了这个活儿?陈清扬说大掌柜天资聪颖,智谋无双,这么安排定有他的深意。 我说他的深意是我的死信啊,这哪里是押送,这分明是送死嘛。莫非?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这是让我去做诱饵嘛? 陈清扬带我来到密字科,拿着大掌柜的亲笔批文取了半斤药粉,递给我道,这是上等鹤顶红,一丁点就能毒死一头大象,你可要小心点。我苦笑道,大掌柜想的真周到,连自杀的毒药都准备好了。 陈清扬冷笑道,你以为这是给你用的嘛?杀你一刀就够了,还用得着这么贵的药?我说玉面罗刹,你这么说话太寒心了哈,就算我死了也是因公殉职,好歹也给我办个工伤。 玉面罗刹不听我胡言乱语,嘱咐道,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徐开山的。我恍然道,原来如此,你这是让我出了京城,在外面毒死他啊,好跟六扇门划清界限是不是? 玉面罗刹道,你脑子想什么?徐开山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要不是有这鹤顶红每日耗尽他内力抗毒,这六扇门天牢,就跟他自家后院一般来去自如。记住,每日在酒中加三钱,要是他发起疯来,就加大药量。 我接过毒药,眼睛直直盯着她,心中暗自腹诽,天下最毒妇人心,玉面罗刹这称号真不是白叫的,以后要提防这个小娘皮了,免得不小心着了她的道儿。 陈清扬怒道,你在看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眼睛正在盯着她胸部,这可是无意识的,不过她这么坑我,我也不会客气,笑嘻嘻道,没什么,就是觉得陈大捕头胸怀真大。陈清扬作势欲打,我往前一凑,你打我啊,你打我我可要躺下了,可以名正言顺的请假了。 陈清扬脸色一红,绷着脸道,滚。 我忽然想起门内传言说她跟大掌柜有一腿,想着要不要跟她核实一下,不过怕她真发起飙来,椰风也挡不住,于是忍住没问,只是道,我去跟其他同僚告别。 陈清扬说不用了,你出发之后,对外声称你还在参训,我会做好你考勤的。 临下值前我去找老孙头告辞,老孙头正在研究棋谱,听到我的话,说了句,应天府的红茶不错,记得给我捎回点来。我说老孙,这次出行九死一生,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六扇门的一颗弃子。 老孙头愤然,指了指棋谱说,你有这颗弃子重要嘛? 我心灰意冷就要离开,老孙头喊道,等等。我驻足,说还是你有良心,舍不得我走。老孙头道,给我泡壶茶再走。我满脸愤然,倒了开水,抓了一把陈年茶叶末放进去,请用茶,我走了。 临出门,老孙头悠悠说了句,天刀徐开山,当年一身天绝刀法无敌天下,要真打不过,记得金蛇枪法中一招直捣黄龙攻他涌金穴,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回到苏宅,跟沈无双、沈万三说了出行的事,沈无双意兴阑珊,哦了一声。我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见状尖酸道,在六扇门、七扇门受气,想不到回到这里也没人管,你这丫头当的不合格啊。 沈无双闻言,转身就走入厢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沈万三尴尬笑了笑,最近大小姐遇到一些麻烦,少爷你不要生气啊。 我说能不生气吗,这是跟我甩脸子呢,知道的沈无双是我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祖宗呢。不过,当看到沈万三从怀中拿出一张五百两银票时,我怒气全无,还是老沈你对我好啊,将来发达了,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第14章 不如做个交易 第二日一早,我与老五鹰在陈清扬的带领下,拿着一应文书来天牢提人。 牢狱,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牢狱,总是不好的。可是啊,刑部天牢,却如此的清、如此的静、如此的悲凉。 京城之中最令人心寒胆颤的监狱,共有四个。锦衣的诏狱,有些阴森,关押的多是政治犯,一般寻常百姓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的牢狱关押的多是鸡鸣狗盗之徒,案子稍微重一些的,就转交到刑部天牢。天牢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犯人按照犯罪轻重、身份高低,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监号之中。 内监的天字号牢房,外围由几百重兵把守,内部看守的多是归顺朝廷的江湖高手,其中又机关重重,每扇门都要有两名郎中以上级别的人才能打开,就算是普通送饭的伙计,也得是武功在五品以上的高手。 一入内监,便是一面照壁,接着是四个直角、五道门的甬道,甬道宽约三尺,长十余丈,中有若干铁闸门,窄而细长,若发生犯人逃窜,一来可及时落下监门,二来便于在甬道内围堵。 天刀徐开山就关在天字三号房之内。一路之上,各种明卫、暗哨戒备森严,别说是人,就连只苍蝇,也绝难从这里飞出去。路过天字一号房时,听到里面有人大笑,转而又大哭,我疑惑道,莫非里面关着个疯子? 一名老狱卒道,那就不晓得了,反正三十年前我来天牢时,这人就关在里面了。 随我们同来的刑部侍郎左连玉连喝道,你想死嘛?上面规定,禁止谈论天字一号房内的任何事情,否则一律格杀勿论。 我吓得连连咂舌,究竟是谁关在里面,竟搞得如此神秘。不过我也开始理解那人,换做是我,在里面一关三十年,没人跟你说话,我也会疯的。 来到天字二号门口,早有十多名大内高手守在门口,肃穆而立,没有一丝表情,就连见到左连玉也没有行礼。左连玉啪啪啪敲了精钢铁门几下,喊道,孙贼,该吃药了! 里面有个低沉的声音骂道,儿子来看爷爷了! 左连玉臭骂一声,将一瓶加了鹤顶红的牛二用叉子夹着递了进去。里面一阵嘈乱,接着是一通牛饮,然后当啷一声,瓶子摔在地上。 好酒!就是里面的毒药分量不够啊,味道有点淡,怎么,你们刑部经费不够,连鹤顶红都买不起了嘛? 我心中暗惊,这是什么牛人,竟将剧毒鹤顶喝出功能饮料的感觉,这得有多大的武功修为啊。 左连玉冷笑道,今儿少放点,给你留着点力气好上路。 良久,里面没有了动静,左连玉透过铁门小洞望了一眼,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另有一名狱卒放入另一把钥匙,将铁门打开。 幽暗的天牢里,一名蓬头垢面的大汉全身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精铁铸造的脚镣锁铐,每一次颤抖,带着哗啦抖动之声。 这人脸上一片蜡黄,毫无血色,便是天刀徐开山了。谁能想到,当年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天刀会沦为阶下囚,而且一年到头浸淫在鹤顶红之中。 没过多久,徐开山额头开始冒汗,显然他在运功抗毒。大约一盏茶功夫,徐开山缓缓睁开眼睛,面容却憔悴不堪。左连玉招呼手下将徐开山架了起来。 徐开山望了眼左连玉,使劲儿咳出一口痰,冲左连玉吐了过去。左连玉一旁闪躲,痰落入石板之上,滋滋冒白烟,显是有剧毒。我心中连打定主意,这次押解,一定要离这家伙远一些。 左连玉被徐开山这一举动激怒,上前就是一巴掌。 徐开山满脸冷漠,轻哼一声,嘲讽道,姓左的,你力气昨晚上都洒在小娘皮身上了么?左连玉闻言暴怒,上前啪啪又是几巴掌,徐开山嘴角渗出暗红的血。 陈清扬道,左侍郎,时辰已到,咱们还是交接吧。 两名狱卒用钢叉皮套套在徐开山头上,叉着徐开山向外走去,来到了一辆黑色铁皮囚车之上。将他锁在囚车之内,将两把钥匙交给我与猫头鹰,并在文书上签接。 轰隆轰隆,三匹马拉着马车缓缓驶出刑部天牢。猫头鹰负责驾车,其余几人也都收了拐杖,艰难的爬上另一辆马车。我不愿意跟这些老家伙一起,临出发前,从六扇门内借了一匹黑马,这马全身乌黑,唯眉间有一缕白毛,叫做黑水仙。 临行之前,陈清扬叮嘱道,如今江湖上眼线众多,你们此行务必小心。我说美女捕头你放心。陈清扬说我当然放心,就算你死了,也与我无关。 我说这话没法说了,你这么盼我死,我偏要活着。 陈清扬点点头,算上你这一拨,这五日来,我们已经派出了十一路人马来扰乱视听,想必他们也不会料到徐开山会在你这个六扇门新丁和六个离退休老鹰这辆车上。 我心说你们真是智商堪忧啊,把这么重要的人物交给我,也不怕半路上被人接走。反正打定主意,要是真有劫人的,我要是打不过撒腿就跑,还是小命要紧啊。 临近中午,六人押解着天刀徐开山驶出了永定门。这五个老鹰年事已高,心性却如孩童一般,一路上吵闹、絮絮叨叨,简直比我师父西门吹灯还让人烦。 猫头鹰仗着资历老,总是一副颐指气使的语气,座山雕性子急,说话跟机关枪似的,动辄就提老子当年在威虎山的时候,与猫头鹰一路上吵架拌嘴。另外三鹰相对平和点,不过也只是相对而已。我这人喜静,远远的缀在后面。 出了京城十五里,我忽然下令道,调转车头,北上。 猫头鹰教训我道,当年老子在六扇门横行霸道的时候,你毛还没长全呢,又凭什么指挥老子?我说临出发前咱们可是约法三章,当着大掌柜面你同意听我调遣的。 猫头鹰说那是给大掌柜面子,你小子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座山雕却在一旁道,我觉得这苏小子说的很有道理,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每日在天牢门口盯着的眼线众多,若能取道北上,想必让那些人放松警惕。 猫头鹰嘲讽道,依我看你是想去威虎山显摆下吧,我劝你省省吧,你这黄土都埋在脖颈上的人了,去了也是自取其辱,如今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威虎山上谁还记得你。 座山雕被说中心事,老脸一红,愤然道,那你说该怎么走? 猫头鹰傲然道,依我看,应该北上! 我说这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嘛? 猫头鹰斜了我一眼,能一样嘛?不一样吗? 我说的是我的意思,你说我做那就是你指挥我,你觉得呢? 我心说你是老头我不跟你计较,尽管方式不同,但我们的意见还是一致的嘛。大掌柜只给我们规定了目的地,却没有限定时间,那么怎么走,当然是我们说了算。而且据老孙头说,六扇门这种押解犯人,凭借拿着的公文,一路住驿站、吃喝都免费,有这种耍威风摆谱的事儿,自然不能落后了不是。 我们决定先绕路北上,马车在颠簸的官路上一路北行。已是寒冬腊月,一路之上行人并不多,偶尔见到几个江湖人骑快马而过,却也绝不在我们囚车上停留。 这五个老不死的,一个比一个难打交道,性格也怪得很,不过好在他们大多数功夫都耗在了内斗上,并没有将我看在眼里。只是照顾徐开山的活儿却落在了我头上。 自从上车之后,徐开山就极少开口,我去给他送饭时,见他眼眶凹陷,神情涣散,心说这人这些年来遭了多大的罪,每日吃的是残羹冷饭,饮的是鸩毒之酒,幸亏他武功高强,若换做寻常人,早已死了几百回了。 我将装了鹤顶红的毒酒放在他身前,又扔了个硬馒头,喊道,吃饭了。徐开山翻了个身,背向我,我心说脾气还不小,于是凑过去,大声道,吃饭了! 徐开山猛然转身,口中发出一声怪叫。 我吓了一条,差点坐在地上,徐开山看着我窘样,干裂的嘴角一撇,竟笑出声来。我心中有气,问道,很好笑吗?徐开山吃了点点头。我懒得理他,转身就要走,徐开山忽然道,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将我关在天牢,一关就是十五年? 我说不想。 徐开山一楞,为什么? 我说师父说过,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容易死的太快。 徐开山嘿嘿一笑,你师父倒也是妙人。 我摇头道,我师父是个唠叨鬼,整天在耳边絮叨,烦死我了。 徐开山沉默了,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叹了口气道,十五年来,有无数人千方百计想接近我,从我口中套出话来,难道姓吕的那伪君子,临出发之前没有交代过你? 我讶道,交代什么? 徐开山见我表情不似作伪,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 苏犹在。 苏兄弟,你我一见投缘,我甚是喜欢,不妨告诉你,我知晓一个让某些人寝食难安的惊天秘密,不如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我问道,什么交易? 徐开山看了不远处的五鹰一眼,低声道,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你可以为六扇门立下大功,甚至平步青云也不不无可能,作为回报…… 我连打断道,你想让我放了你? 徐开山道,这也太难为你了,作为回报,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每日的毒酒,请你加大剂量,给我一个痛快!这十五年来,我无一日不想求死,可这个秘密又太过沉重,我忍辱负重,今日终于想通了。 我心中正盘算着,却见他脸上闪过一丝神秘的表情,问道,想通什么了? 猫头鹰这时走了过来,你小子跟他唠叨什么,还不赶紧赶路? 第15章 这身貂不错 猫头鹰快步走了过来,训斥道,苏犹在,押解期间禁止与犯人交谈,这项规定在六扇门工作手册中明令禁止的,你难道不知道规矩嘛?我连打个哈哈,老前辈教训的极是,我是临时工,有些规矩却是不太明白,还望老前辈多多提携。 我顺着他一说,猫头鹰果然顺气不少。 徐开山却在一旁冷然道,我与这位小兄弟聊天,关你这屁事?猫头鹰听到徐开山挑衅,勃然大怒,徐开山,别不识抬举,二十年前你是个人物,如今连丧家犬都不如,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教训老子? 徐开山干咳一声,朝地上吐了口痰,猫头鹰,姓赵名不平,少林寺圆通长老座下弟子,当年犯了淫戒被逐出师门,后投靠六扇门当了朝廷鹰犬,武功区区四品,在公门修行二十年,还是那副尿性。 猫头鹰阴沉着脸,转身就走,没多久拎了一根狼牙棒走了过来,作势就要殴打徐开山。我连阻止道,老前辈,咱们六扇门工作手册中禁止殴打犯人,您这样做不好吧。 猫头鹰骂道,去他娘的工作手册,今天非要打的你求饶为止。滚一边去,否则我连你一起打。说着,抡起棍子,向徐开山身上砸去。徐开山想要护住脑袋,手脚却被铐住,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只得弓着身子,护住要害。 砰砰砰砰声四起,徐开山牙关紧咬,却不肯说一句求饶的话。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散出,才落在地上,就结成了冰渣子。我对徐开山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倒是说句软话啊。 徐开山吐了口血水,哈哈笑骂,老子生平大小七十战,要么赢,要么死,就算跟剑神封万里比剑,也未曾说过一句求饶的话,你赵不平算什么东西,还想让我求你? 猫头鹰闻言更是恼怒,座山雕见状,躲得远远的,其他三鹰连过来劝阻,老猫,差不多就行了。这一趟路途遥远,要是真弄出个三长两短,费时费力伺候他不说,我们也没法跟大掌柜交代不是? 猫头鹰毫不理会,又打了几十棒,直到徐开山昏死过去,不再动弹,才扔了棍棒,冷哼一声,天刀,跳梁小丑而已。说着,转身走了去。座山雕这才过来,看了我一眼,说小苏啊,这次打的可不轻啊,这几天你要受累一点了。 我心中暗骂,你们把人打成这样,最后还是苦了我。我试了徐开山鼻息,他全身穴道被封,又常年与毒酒为伍,不过呼吸久远悠长,如睡着了一般。 我嘀咕一声,还好没外伤,不然冻疮化脓,可有你受的,不过你脾气倒是挺倔,要换做是我,早就哀嚎求饶了。 我环顾四周,路边也不知是谁家的麦秸垛,弄了一些盖在他身上,虽不能取暖,却也能挡些寒风。 到了傍晚,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大雪,我对雪有一种恐惧感。 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大雪,第一师兄(三师兄)带我去后山抓兔子,弄了些白菜叶子放在一个筐子下面,不远处拉了一根绳子。结果兔子跑了,第一师兄施展踏雪无痕轻功,与兔子开始了赛跑,把我扔在了后山。当天晚上,当师父带着六个师兄在一处山洞里找到我时,我几乎奄奄一息。 师父勃然大怒,把三师兄关在寒冰洞中过了三天三夜,要不是我偷偷去给他送吃的,估计也冻死在里面了。所以我很讨厌下雪,到了后来连白色的东西也觉得讨厌。 我们一路向北,然后转向西行,天黑之前,我们来到白马驿,这是出京之后的第一个驿站,在往北就是爨底下,算是正式出了京城。朝廷在各州县都设了驿丞,不入品流,负责迎来送往之事。 白马驿的驿丞姓杨,有些驼背,见我们到来,连安排两个小卒出来迎接。按律朝廷驿站不得接纳非公务人员,不过驿站多穷苦,为了营生,也都私下里将客房对外营业,上级对这些也多睁只眼闭只眼。 猫头鹰算是六扇门的红衣捕头,套用官场职级也算七品,与县令平级,颇看不起这些基层人员,当得知驿站上等客房被人占用之后,大发脾气。 杨驿丞,咱们说什么也是官府中人,你把最好的房子卖给别人,也不怕将来我到冀县孙县令那里告你一状? 杨驿丞连陪笑道,赵大人您别生气,咱们驿站小,就一间上房,半个时辰前被一个客人包下了,您看要不你通融下? 猫头鹰问,什么人? 杨驿丞小心翼翼道,是一个江湖中人。 猫头鹰皱眉道,咱们六扇门专管江湖中人,是哪个不开眼的还敢坏本官好事?小苏,你把他叫过来,就说我有话要问他。 杨驿丞连说使不得,这个大侠脾气不好,方才有两个侠客争房子,被那大侠一招打出了门外。 猫头鹰哦了一声,有趣,不知这个大侠怎么称呼? 听同来的人说,这人好像叫什么飞天狐狸。 我心中一惊,飞天狐狸胡文非乃关东大侠胡二刀之后,在关东一带极有侠名,晓生江湖点评其刀法出神入化,被评为上中,在晓生江湖白榜上也是前三十的高手。此人脾气暴躁,杀人不眨眼,猫头鹰要跟飞天狐狸争房子,这热闹有的看了。 猫头鹰听闻上房住着飞天狐狸时,性子也收敛了不少,说了句,我觉得普通客房也是不错的嘛,本官今日也要体察民情嘛。本以为有一场好戏要看,结果却如此收场,我不由兴致淡然。 一行七人,猫头鹰住单间,其余四人住标间。我资历最浅,被安排与徐开山一个房间。安排妥当,猫头鹰将拴在徐开山铐镣的一端解开,将我与徐开山拴在了一起,然后七人去前院用餐。 刚坐下,猫头鹰说,小苏,你带着这家伙去隔壁桌上。我正要抗议,他却语重心长道,小苏啊,我们年纪大了,大掌柜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是有意栽培你,你可不要让大掌柜失望啊。 我说这跟分桌吃饭有什么关系。猫头鹰道,当然有关系了,这徐开山乃朝廷重犯,又数次得罪我,我看着他吃不下饭。我说这算什么狗屁理由,不过这几个老家伙在一起,我也吃不下饭。 徐开山挨了一顿毒打,精神萎靡。不过我知,要是他真发威,以我的武功还不够给他塞牙缝的,心中有些戚戚然,不过徐开山倒也老实,酒菜上来,只管吃喝。 猫头鹰问道,吃药了吗? 我这才从怀中取出鹤顶红,倒了一些在酒中,说了句,对不住啊。徐开山咧嘴一笑,双手捧着酒碗一饮而尽,喝干后将用舌头舔了嘴角下,说再来一碗。 我摇摇头,再来一碗,你就毒死了。 徐开山道,死就死,有什么可怕的。见我不做声,徐开山低声道,对了,白天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了?我说今天天气不好,我还没来得及考虑呢。 就在这时,听到门外有人喊道,飞天狐狸,你给我出来受死! 话音刚落,有四人手持金刀破门而入。这四人衣衫奇特,带着毛毡帽,容貌其丑无比。 这时,我们才注意到,旁边角落里有身穿裘皮大衣的白衣男子,独自饮酒,男子怀中有只白狐,探出头来偷酒喝。 白衣男子抬头看了四人一眼,你们关东五狗嫌命不够长嘛?信不信我打的你们忘了自己是五条狗? 为首马脸汉子道,我们本来就不是狗。我们是关东五杰。 你看,还还没动手呢,你们都忘了自己是狗。 马脸汉子语拙,怒斥道,飞天狐狸,三日前你在落马坡杀了我们大哥,今日我要是不宰了你为我大哥报仇,我就对不起我二舅姥爷给我炸的韭菜盒子! 说罢,一道金光闪过,金刀出鞘,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向白衣男子。男子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的将手中酒杯泼出,一道气箭刺中马脸汉子喉咙,鲜血汩汩,死的不能再死。 此时,一瘦猴儿脸道,姓胡的,今日我要不宰了你为我大哥、二哥报仇,我就对不起我二舅姥爷给我做的韭菜盒子。 白衣男子眉头一皱,说了句呱噪,还没等瘦猴脸儿靠近,手中白影一闪,那人瘫软地上,脑袋滚出一丈多远。 我倒吸一口冷气,胡二非刀法快如闪电,我竟没看清他的刀是怎么出鞘的。倒是徐开山,在一旁看的直摇头。 剩下的两人站在那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白衣男子看了驴脸汉子一眼,道,怎么,你也要杀我,给你的大哥、二哥、三哥报仇? 驴脸汉子连摆手。 不然你怎么对得起你二舅姥爷给你们做的韭菜盒子? 话音刚落,杀机四起,驴脸汉子扔了刀,转身就逃,还没等出门,只见一柄长刀从胸前刺穿,双手扶着门框,却再也没走出去。 白衣男子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对关东五狗中最后一人道,你呢? 那汉子脸色苍白,良久才挤出一句话:大侠,你这身貂不错,在哪儿买的,不便宜吧。 第16章 谁发的弹幕 转瞬之间,关东五侠变成了关东五鬼。 徐开山在一旁看得直摇头,想不到中原武林,刀道竟然没落至此了,可惜啊可惜。 猫头鹰不想惹事,怒斥徐开山,谁让你信口雌雄了? 徐开山纳闷道,信口雌雄?我只知道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飞天狐狸在江湖上威名颇盛,猫头鹰不想惹事,于是道,胡大侠,在下六扇门十三鹰之一的猫头鹰,今日奉命押送朝廷要犯,本无意冒犯,还请大侠不要见怪。 白衣男子道,猫头鹰也算鹰?夜猫子就夜猫子,充什么大尾巴狼。朝廷要饭?六扇门揭不开锅了嘛,出个门还带要饭的。猫头鹰见飞天狐狸故意找茬,心中也忍不住有火气,于是道,朋友,咱们六扇门与你们关东五林井水不犯河水,这么说有伤江湖和气吧。 飞天狐狸哈哈大笑,不理猫头鹰反而望着徐开山道,这位大叔看上去对胡某人的刀法有些不服气啊?不知是哪路英雄? 徐开山说,上中下打野辅助,想是哪路就是哪路。说罢吐了口痰,说老子不是不服气,是不屑。还飞天狐狸呢,瞧你身上那股尿骚~味吧。 胡二非勃然大怒,抽刀而出,今日胡某人倒要领教下你的刀道。 我心说胡二非真是不知死活,天下习刀之人,恐怕无人没听过天刀徐开山威名,就算他被关押十多年,每日毒酒为伴,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胡二非只是在关东武林有名,这身武功,放在中原,估计还瞧不在徐开山眼中。 我说飞天大侠,大家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如猫头鹰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算了。 胡二非道,你小子俏皮话倒是挺溜的。 徐开山抿了口酒,悠然道,胡家刀法妙在虚实互用,与其以主欺客,不如以客犯主,嫩胜于老,迟胜于急,这套刀法妙则妙,不过却有个致命缺陷。 胡二非脸色微变,什么缺陷? 徐开山道,胡家刀法有一虚招怀中抱月,又有闭门铁扇实招,这两招乃刀法精粹,是也不是。 胡二非点头,不错。 此刀法虚实并用,确实精妙无比,不过在使至三分之二时,俞府、灵墟、幽门三处要穴却有刹那间的漏洞,据我所知,武当派灵墟一指、恒山派观音坐莲、泰山派迎客松等招式,就能克制你这一招式。 胡二非眼睛一寒,知道我胡家刀法破绽的,天底下不超过三人,你又是谁,怎么知道的? 玉面佛苗人凤今年六月在晓生江湖上发表论文说的。 雪越下越大,胡二非脸越拉越长,良久,胡二非才道,就算有破绽,天下能抓住这个破绽又有几人?徐开山道,眼前就有一人。 胡二非看着徐开山瘦削的脸,就凭你? 徐开山摇摇头,伸手指了指我。 我边摇头边摆手,你可别瞎说啊,咱俩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话说这两日我对你还算不错吧。胡二非冷笑道,那我倒要讨教一番了。 我谄笑道,飞天大侠,这其中必有误会。 徐开山哼道,你小子怕什么,接了就是。我说他要比武的是我不是你,有在一旁说什么风凉话。徐开山说你小子凑耳过来,说着一拉锁链,将我带了过去,在我耳边传音道,你若跟他比武,只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明白了嘛? 我摇头,不明白? 我说的这么明白,你怎么不明白? 我怒道,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这八个字算什么明白? 胡二非一旁不耐烦道,好了没有。 我说:没好! 徐开山道:好了! 胡二非也不理会,一记沙鸥掠波,刀气凛然,向我左胸斜刺而来,我啊哟一声,心说小命要完,却觉得一股热流从连接我与徐开山的锁链之上涌入体内。 当啷! 长刀劈中锁链,激出几朵火星,胡二非低声道有点道行,又是一记云龙三现,一刀变三刀,从上中下三路攻来,当年玉面佛苗人凤一剑破三敌,就是用的这招胡家刀法。 情急之中,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金蛇枪法躺枪式中的阳关三叠,以铁镣为枪,凌空点出三下。 叮叮叮。 阳关三叠对云龙三现,竟破去了这一招。胡二非刀法没等用尽,身形不退反进,快如闪电,使出了那一招怀中抱月。徐开山道,天溪。 我想也不想,直击天溪穴。 胡二非身形一滞,变幻虚招,徐开山又道:璇玑!还未等他变招,又接连喊出了五六处穴道名称。胡二非处处受制,一套胡家刀每当使出,就被徐开山喊破罩门。 胡二非收刀,满脸震惊之色,望着徐开山道,阁下是? 未等徐开山回答,猫头鹰一旁道,既然输了,多说无益,胡大侠请了!飞天狐狸满脸狐疑,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才朝徐开山一躬身,退了出去。 徐开山满脸得意的坐下,怎么样,小子,我水平如何? 我心说不愧是天刀,就算武功不行,这份刀道的眼力劲还在。飞天狐狸胡二非虽不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却也是有名有影的,这家伙竟在谈笑间以言语退敌,就这份功力,我是自叹不如。 不过我也不买账,说不过如此嘛,要不是我的阳关三叠,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徐开山一楞,显然后面准备的话没来得及说出来。猫头鹰道,吃饱了嘛? 我说饱了。 赶紧回去休息,今晚不许打开锁镣。 回到房间,我将他锁在柱子上,掏出酒壶,又兑了一杯鹤顶红,来,该吃药了。徐开山倒也没说什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说今晚我跟你一起睡,你可别害我。 说着,也不理他,坐在床上打坐。这些日子来,内力修行虽无进展,但我深知勤能补拙的道理,每日一个时辰的内功修炼却也不曾停止。 我能感应到天地之间真元气息流动,却苦于无法引入体内,这让我十分懊恼。今日与胡二非交手,很显然徐开山暗中向我输送了内力,莫非这内力,真的如老孙头所说,是一种实物? 我陷入冥想之中,让天地真元将我包裹在其中,虽无法吸收,却也十分舒服。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我试着坐照内识,意念集中在体内二十八星宿海中,进入忘我无我境界。就在此时,我感应到体内一阵轻微的轰鸣声,这声音如鸟鸣一般,尖锐、低沉。 一点微光闪起,二十八星宿海中,南角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开始轻微的震颤,逐渐亮了起来这七宿在识海之中串联起来,正如一只红色的大鸟。南天有朱雀七宿。 我晋入一种玄妙境界,仿佛能感应到夜空之中,南天有七宿被点亮。我感觉到了天地之间真元的波动,很轻微,却又真实,我试着以识海七宿,去带动周围真元,忽然我感觉到自己身体仿佛延伸出去。 我变得莫名兴奋。 是的,天地真元是一种波动。至少在我体内窍穴感应到的,是一种波动。 当我意识到这点时,那种玄妙感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睁开眼,看到徐开山满脸惊讶的望着我,本以为你不过是个天赋不足的庸材,想不到你小子竟是星宿脉! 我疑惑道,什么星宿脉? 徐开山道,常人修行,体内经脉如溪流聚河入海,以丹田为泉,正经十二,奇经八为渠、三百六十窍穴为眼,由末流到分支到全身,来构成体内真气循环,将天地真元引入体内,从而锤炼经脉。不过,除了这种修行方式,还有三大奇脉,一为冲带四湖脉,这种经脉,冲带二经处如小湖,真气由四湖而非丹田生出。 第二种便是你这种星宿脉,这种脉象,体内无法存储真元,却能凭借日月星辰之力,与天地真元引起共振,从而操控天地真元。 我心中暗惊,从未有人跟我说起过经脉之时,以前在盗圣门学艺时,师父对我评语是资质平庸,无法修行上等心法,我闲来无聊,才发现体内还有这一套二十八星宿海。 我问这种经脉,如何修炼? 徐开山一瞪眼,我怎么知道。 我悻悻然。 不过他又道,你这种经脉并非独一无二,据我所知,江湖上曾经有位前辈是这种经脉,这人身兼佛儒道三派修为,却最终坠入了魔道,哎,可惜啊。 哦,是谁? 秘密。 我倒了一碗酒,递给他道,告诉我呗。 我对那位前辈发过誓,不能将他行踪告诉任何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死了。 我说那你为何不去死? 徐开山脸色一黯,我有牵挂。 我说大叔,这么吊人胃口有意思嘛? 转眼间,徐开山鼾声如雷,假装睡了过去。我自讨没趣,躺在床上,心中却在盘算,虽不知那人是谁,不过既然今日我能自己悟出真气振动,大不了我自己研究,没准以后能开山立派,成为一代宗师,哈哈。 徐开山见我不吱声,问道,你可曾想过,六扇门那么多高手,这次押送我应天府,却派了你这个小低手,还有几只飞不起来的老鹰,你说这吕仲远安了什么心? 我背后一身冷汗,以前隐约觉得,这种朝廷要犯的押送,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这种临时工,如今却落在我头上,于是试探问,为何? 徐开山冷冷道,因为吕仲远根本就是故意为之,而他的目的,就是想让我逃走,或者让江湖上人都来寻我。若不出我所料,我们的行踪很快就在江湖上传开,今日这飞天狐狸,只是破题,好戏还在后面,这次去应天府,恐怕没那么消停了。 就在此时,徐开山忽然噤声,拿起酒杯,随手掷出窗外。 啊,门外传来一声惨叫声。 有人阴阳怪气道:这adc好6! 徐开山大声道,谁特么发的弹幕,给我出来。 第17章 铁杵磨成绣花针 我心想不妙,连吹灭灯火。《江湖行走必备手册》中提到过,夜间室内遇敌人,最忌敌暗我明,尤其是遇到擅长暗器的对手,要在第一时间内熄灯,免得将我们位置暴露在敌人视野之中。 外面传来呻吟声。 徐开山道,不知那条道上的朋友?只听杨驿丞在门外骂道,你们好不讲道理,我怕今夜天寒,让伙计送些炭火过来,你们竟使出如此手段? 我心中暗叹,看来徐开山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于是点着蜡烛,来到门外,看到杨驿丞站在门外,地上躺着个伙计,一个炭炉在地上。 我上前将那伙计扶起,说了句抱歉。杨驿丞说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来福,走,不管他们了。说着,气呼呼带着伙计离去。回到房内,看到徐开山闭上眼睛,假装睡了过去。 我说别装了,方才我试探过了,那伙计半点武功也没有。徐开山不言语,鼾声如雷。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若我体内经脉真如徐开山所说,寻常内功心法对我没什么用处,看来我只有自己摸索了,当我试着再去引导南天七宿时,却无论如何也感应不出来。不过我也没有气馁,至少证明我能够修炼内功心法。 次日清晨,我很早起床,在院子里练习金蛇枪法。这已经成了习惯,无论在京城还是在外面,每日将刺枪、横枪、躺枪各练一千遍,用老孙头的话说,熟能生巧,将有意识的枪法,变成无意识的反应。 至于兵器,老孙头临行前送了我一条白腊木,说先让我练着,等有机会找个枪头装上。当时我跟他要他的那两截枪,被老孙头骂了一顿。 一个时辰后收功,回到房内,徐开山冷眼看着我,问道,你跟孙喵喵是什么关系? 我讶道,孙喵喵是谁? 徐开山说,你不认识他,怎么会他的金蛇枪法? 我恍然大悟,原来老孙头叫孙喵喵,竟然是这么有霸气的名字。难怪他让我称他老孙或领导,每次当我问他名字时,他都不肯告诉我。 你认识老孙头? 徐开山冷冷道,我欠了他点东西。 我连道,原来如此,什么东西,不如给我,等我有机会帮你捎给他。 徐开山说,十五年前,他暗中偷袭我,刺了我一枪,拜他所赐,我在六扇门天牢里呆了十五年,这一枪之仇,我算上利息,必当十倍奉还。 我说十五年翻十倍,这年月息都六厘了,超过朝廷规定的基准利率的四倍,这算不算高利贷? 徐开山翻脸道,你想帮他还? 我连摇头,嘿嘿道,其实我跟他也不是特别熟,他最多算我半个领导。教我金蛇枪法,是为了给他干活的。那老家伙为老不尊,性情乖戾,在六扇门内惹人讨厌。心中却说对不住了老孙,我可不想因为你让这大魔头找上门来。 徐开山哼道,放心,冤有头债有主,他的账我不会算在你的头上,不过你的账我得跟你另算。我说我又没欠你什么,你跟我算账干嘛? 徐开山指了指酒杯,说每日鹤顶红之毒的账,你说我要不要跟你算? 我顿时无语,良久才道,算什么算啊,我看还是算了吧。再说,我也是奉命行事,您可是江湖上的老前辈,十五年前江湖大名鼎鼎的天刀徐开山,不会对我们这些小辈计较的。大不了,以后给你喂药的时候,我少放点。 徐开山道,多放点。 我说我才不上当,你以为你的算盘我不知道?若给你多服毒,不等到应天府,分量不够了,等你排完毒,谁还奈何得了你? 徐开山哑笑道,你小子有时脑子活络,有时候真是智商堪忧啊。我倒了一碗白酒,给他加了白酒伴侣鹤顶红,推到他面前,吃药。 来到前院吃早餐,猫头鹰看到我俩,讶道,你竟没死?又看徐开山,你竟没逃? 我说什么? 没什么,赶紧吃饭,吃完了好上路。 我越发觉得奇怪,莫非临出发之前,吕仲远那个老狐狸跟这五个老家伙嘱咐什么了嘛?徐开山坐在那里,一直冷笑。 吃罢早餐,一行人继续上路。昨夜雪下的太大,路上泥泞不不堪,猫头鹰和座山雕等人骑马前行,却苦了我这个当车夫的,有几次陷入泥中,他们五人都不管,停在一旁说笑,我费了半天劲,才把车弄出来。 我们从爨底下出来后,绕了一圈,转道南行,身上带着相关文书,一路之上住驿站或在客栈,按照朝廷规制,押送囚犯的队伍,路上客栈要无偿提供便利,倒也没遇到太多事情。 五日后,我们抵达保定府境内。保定府北控三关、南达九州、地连四部、雄冠中州,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的通衢之地,也是从京西南下的必经之地。 猫头鹰说我在狼牙山有个拜把子兄弟,如今事业有成,多次写信让我去作客,择日不如撞日,如今年关将至,反正大掌柜也没限定时间,不如先去逗留几日,等过了年在赶路。 我说咱们公务在身,而且囚车里还有朝廷要犯,这样不太好吧。 猫头鹰不悦道:你小子年轻气盛火力壮,得考虑下我们老年人。再说,过两天就过年了,国假办还规定放假七天呢。其他几鹰也都抱怨路太难走,我说不过他们,于是众人前往狼牙山。 狼牙山属太行山脉,奇峰林立,峥嵘险峻,状若狼牙。若在春夏,草长莺飞,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如今寒冬腊月,冰天雪地,上山之路如羊肠,蜿蜒崎岖。 来到山下,正要上山,徐开山忽然坐起身,拉着囚车的马也停步不前。猫头鹰等人也纷纷止步,我正要开口,却发现冰天雪地之中,本来就不宽的路中央,坐着个老妇人,手中拿着一根铁棍,在一块磨石上打磨。 猫头鹰让我上去交涉,我暗中警惕,西门吹灯说过,行走江湖,有三种人不能随意招惹,出家之人、白发老妪、貌美女子,这老妪挡在中心,肯定是有所图。不会是拦路打家劫舍的绿林吧,第一师兄老给我讲江湖险恶,越是稀奇古怪之事,越发危险。 我上前几步,恭敬道,老婆婆,我们有要事在身,能否借道一用? 老妪头也不抬,不耐烦道,没看到我在忙吗? 您在干嘛? 老妪道,磨针。 磨针干嘛? 杀人。 杀谁? 车上之人。 我心说这老妇人看上去都快八十了,竟然还夸口说要杀天刀徐开山,这人要么是绝世高手,要么是患了失心疯。 江湖上以针作为兵器的,武功高强的也只有日月神教的东方教主,不过据说当年被人杀死在黑木崖上了,思来想去,却不知还有哪位是使针的高手。 不过仍然客客气气道,莫非您是想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老妪道,不是。 那是为什么? 未等老妪说话,徐开山在身后幽幽道,容嬷嬷,十几年不见,别来无恙乎? 第18章 昔人已去 那老妪看了徐开山一眼,低声道,作为一个老嬷嬷,眼睛花来手哆嗦,兴趣爱好并不多,拿起针来戳戳戳。声音沙哑如破锣,很是瘆人。 猫头鹰等五人惊道,金针山庄容嬷嬷? 金针山庄?我忽然记起,除了东方教主,江湖上还有一个用针世家,金针山庄。金针山庄乃天下闻名的医学世家,庄主容天行曾是薛神医之后,医术超群,性格乖张。 眼前这位容嬷嬷,正是容神医的女儿,据说继承了其父的乖张,没有学到金针救人的本事,却把乖张性格学了十有八九。此人相貌丑陋,心狠手辣,据说凡是见到她容貌之人,都被她刺瞎了双眼。 容嬷嬷瞪了五人一眼,既然知道,还不快滚? 猫头鹰五人连捂住眼睛,说我们什么也没看到。说着,调转马头,策马狂逃而去。 容嬷嬷见我盯着她,面露愠色,一扬手,三枚银针向我双目激射而来。我心说妈呀,连用手去捂眼睛,却听徐开山咳了一声,一口痰从口中吐出,化作一道白光。 噗噗噗。竟将那三枚银针击落。 叮叮叮。银针没入路边石头之内两寸,只留了个尾端在外面。 徐开山悠悠道,想不到十几年不见,你这脾气竟一点都没有变。 容嬷嬷也不理他,怒斥我道,看什么看? 我躲过一劫,惊魂未定,不过此时也不及多想,谄笑道,素闻金针容嬷嬷武功盖世,貌美如花,小子今日一见,实感三生有幸,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请嬷嬷不要怪罪。 我心说这谎话说得浑然天成,连我自己都忍不住信了。 容嬷嬷闻言,脸色稍缓,此话当真? 我举手道,若有半句虚假,五雷轰顶。心中却暗忖,幸亏老天无眼,不然我都不知死了几次了。 徐开山哈哈笑道,相处几日,竟没料到你小子如此油嘴滑舌,撒谎起来,眼睛都不带眨,颇有老子当年三分之一的风采,将来一定许多女子喜欢你。 容嬷嬷怒道,姓徐的,你就听不得别人说句真话嘛?先不管这小子,我师妹的账,也该算算了吧。 徐开山闻言一愣,沉默良久,才出言问道,花妹子如今可好? 容嬷嬷冷笑道,十几年不见,你不问我过得好不好,反而去关心起那个贱人来了?放心,她过得很好,每年清明,我都烧几万两冥币给她,估计在那边也不缺吃喝。 徐开山如遭雷击,什么?她死了? 容嬷嬷哈哈笑道,当年你被仇家追杀,逃至金针山庄,为你医伤,又委身与你,成婚之夜,你却一走了之,害得那贱人身败名裂,当时你不关心她,如今倒假惺惺起来?天下如你这般薄情寡义、忘恩负义之人,倒也少见。 徐开山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喘气,厉声问道,她怎么死的? 容嬷嬷恶声道,那贱人怀了你的种,难产死了。姓徐的,都是你干的好事!因为你,我金针山庄遭受灭顶之灾,我爹被人所杀,我也被毁容,这十几年来,我无日无夜不想亲手杀死你,今日遇到你,真是苍天有眼! 徐开山如同丢了魂魄般,喃喃道,是我害死了她。 就在此时,容嬷嬷突然出手,扬手数十枚银针射向徐开山,我大喊道,小心!徐开山头也不抬,任凭这十几枚银针刺入他天池、膻中、灵墟几处要穴。 容嬷嬷一愣,疾声道,你为何不躲? 徐开山口中吐出一团黑血,惨笑道,是我害死花妹,你若想杀我报仇,动手便是,我绝不还手。 容嬷嬷将正要扬起的手放下,你心中就只有这个贱人嘛?可曾考虑过我?当年为了救你,我不惜偷了我爹的还魂丹,害得被我爹罚在绝情谷面壁十日,你却与那贱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若不是你,我又如何成了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模样?这副嘴脸,我连自己都讨厌。 徐开山叹道,容姑娘,你的恩情我永生不忘,不过我心中却只有花妹。这十几年来,我无一日不想她,如今她已死,我心中也无了牵挂,你若杀我,动手吧。 容嬷嬷身形闪动,瞬间来到徐开山身前,扬手向他天灵击去。 徐开山纹丝不动,那一掌却也没落下去。容嬷嬷看了徐开山一眼,脸色微变,鹤顶红之毒?是谁如此恶毒,将你全身经脉尽碎?我闻言连后退,容嬷嬷看着我道,是你? 我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于是道,容嬷嬷,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容嬷嬷两步来到我身前,一探手,将我怀中那瓶鹤顶抢了过去,眼中顿时杀机骤现,果然是你! 手中一枚银针,向我刺来。徐开山连喝止道,住手!容嬷嬷虽然及时收手,我却吓得腿都软了,强行站稳。徐开山道,他是官差,我是盗匪,他如此做也是奉命行事,你又何苦? 容嬷嬷道,是是是!在你眼中,我做什么都不对,花解语那贱人做什么都对。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个惹人讨厌的多余之人。 我心说就你这脾气,别说这副模样,就算是如洛神、姑射仙子,徐开山也不会喜欢你。不过话说回来,相由心生,若如宓妃、姑射一般的女子,肯定也不会有她这样的怪性格。 听他们之间对话,我隐约知道了徐开山与这容嬷嬷,还有她师妹有过一段感情纠葛,前几日徐开山说他还有牵挂,想必就是被称作那个花解语的女子了。 不过情爱一事,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言,当年在盗圣门,第一师兄告诉我,说世间有三种人惹不得,一种是女人,一种是单身女人,第三种是单身老女人,还叮嘱我将来行走江湖时,遇到这三类人,一定躲着点。 徐开山在狱中十五年,饱受摧残与折磨,能够撑下来,想必与这个女子也有关。如今那女子已逝,他面如死灰,沉默不语。过了许久,徐开山泪流满面,痛声道,是我对不住她。 说着,扬手就向自己天灵盖击去,意要自尽。容嬷嬷见状,连冲了过去,一拳击落他手掌,怒道,你就这么想一死了之?徐开山说她走了,这个世间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了,活着还有何用? 容嬷嬷看着他毫无神采的眼,缓缓道,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女儿的下落嘛? 第19章 冥山传说 女儿?徐开山蓦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容嬷嬷胳膊,显得情绪很激动,我有女儿?她叫什么?她在哪里?容嬷嬷看到他神情,冷嘲道,我连一个你没见面的女儿都比不上。 徐开山松开手,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方才是我不对,花妹竟有孩子留在这世间,还请容姑娘告知一二。 容嬷嬷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容姑娘?方才喊我容嬷嬷,用到我了改成容姑娘了?徐开山,你这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男人,想知道女儿的下落,你跪下求我啊? 徐开山站立不动。 怎么,二十年来,你害得我不人不鬼,如今让你跪下,你倒不肯答应了?好,徐开山,你这辈子也别想知道你女儿的下落。说着,容嬷嬷转身就要离去。 慢着!徐开山大声道。 容嬷嬷嘴角露一丝笑容,怎么,想通了。 徐开山紧紧盯着容嬷嬷,双膝跪倒在地,徐某恳求容姑娘,告知我女儿下落。 这一跪下去,容嬷嬷先是惊愕,紧接着哈哈大笑,良久不息,旋即又哇哇哭了起来,如同一个孩子般,喜怒无常。我暗想这容嬷嬷也是个可怜人,估计是当年暗恋徐开山不成,如今见到天刀给她下跪,情绪有些失控了。 容嬷嬷道,徐开山,你也有今天!要想知道你女儿下落,除非,你用冥山秘密来跟我交换! 徐开山怒然抬头,不可能! 为什么? 徐开山道,当年我答应了那个前辈,绝不透露他的行踪,徐某人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毁诺之事,十五年来,我在六扇门受尽折磨,也未曾吐露半点消息。你这个要求,恕难从命。 哪怕你女儿的生死? 徐开山淡然道,女儿我可以去找,但人活着若失去了诚信,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若容姑娘肯念及旧情,还请告知徐某人女儿下落,我定当感激不尽,哪怕做牛做马也再所不辞。 容嬷嬷冷笑道,你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此行南下,六扇门早已放出消息,如今江湖上,四大世家、六大门派,恐怕都得知你重现江湖的消息,你若落入这些所谓名门正派手中,恐怕到时候生不如死。 我心中大惊,果然不出徐开山所料,这次六扇门要押解徐开山南下,正是吕仲远布下的一个局。方才容嬷嬷口中的那个冥山秘密,究竟又是什么东西?徐开山为保守这个秘密,在六扇门关押了十五年,而他一出山,掀动了整个江湖。 徐开山缓缓道,那是我的事。 容嬷嬷脸色恢复平静,你已经销声匿迹十五年,何苦又出来受罪?若换作是我,早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好死不如赖活着,非要在江湖上掀起一场风浪吗?说着看了我一眼,你若点头,我将这小子宰了,带你远走高飞,你身上的毒,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徐大哥,你可答应? 徐开山叹道,这次前往金陵,一来是赴一场十五年之约,二来就是为了与这个江湖有个了断,吕仲远正是看中了这点,才同意让我南下的。我既已答应他,又怎能反悔?否则,你以为凭他们的能耐,能困得住我? 容嬷嬷苦笑一声,好,你就这样,二十年来从未变过。如今金陵是江湖风暴中心,更有无数人在路上打你的主意,你好自为之。说罢,容嬷嬷转身而去,身后传来一阵嘶哑的歌声:作为一个老嬷嬷,眼睛花来手哆嗦,兴趣爱好并不多,拿起针来戳戳戳。 那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无比萧索。 徐开山坐在石头上,良久不语。 我上前道,前辈,多谢你不杀之恩。 徐开山抬头看了我一眼,谢我作甚?我说要不是你阻止,恐怕我早已成为金针容嬷嬷的针下之鬼。徐开山避而不言,反问道,你听到了嘛,我有个女儿! 我点点头。 徐开山道,如今算来,她也有十八岁了,可惜我竟没有尽到一日父亲的责任。 我安慰道,既然她还活着,将来你们父女总有相认的那一日。 我颇为担忧,一个身中剧毒的徐开山就有如此武功,要是他真的想走,恐怕我与五鹰都留不住他。不过徐开山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他娘,也不知将来她会不会认我这个父亲。 我说血浓于水,这个道理我懂。 徐开山顿了片刻,苏老弟,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前辈请讲。 你是六扇门捕快,在江湖上的消息来源也多,可否帮我留意一下我女儿的下落? 我苦笑道,哪里是什么捕头,如今我连一个灰衣捕快都不是。这次押解你南下,正是我的一次入职考验,你若逃走,恐怕我连六扇门都待不住了。不过,我也答应你,只要有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徐开山哈哈一笑,吕仲远虽然没说,我也知他心里的小算盘。你放心,就算徐某将来要逃,也要等到了金陵之后,绝不让你为难。不过,从此处到江南,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忽然问道,前辈,方才容嬷嬷说的那个冥山,又是什么东西? 徐开山一愣,吕仲远没有告诉你? 我摇了摇头。 那你可知为何整个江湖上都想擒住我? 我又摇摇头。 徐开山道,吕仲远胆子倒也不小,竟派你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子来送我南下。实不相瞒,这二十年来我东躲西藏,正因为我知道一个绝世秘密,这与整个江湖有关,也与大明江山有关。你可知,二十年前,江湖上曾经出现一场浩劫? 我说这个我听师父说过,当时江湖上高手如云,又有中原五绝,后来有个魔头出世,为祸武林,各大高手为拯救武林,将那魔头困杀,自此江湖人才凋谢,一代不如一代。 徐开山冷笑道,魔头?那不过是晓生江湖为了销量编出来哄小孩子的故事而已。 那时江湖上,四大世家、十大门派,一品高手如过江之鲫,确实不假。三十年前,江南慕容山庄家主慕容白云,为了称霸武林,竟不惜与冥界勾结,却给江湖上引来一场滔天浩劫。后来慕容白云被一位前辈击杀,将冥界赶了回去。谁料,十年后,冥界势力死灰复燃,意欲染指人间,却忌惮那位前辈,抓了他的女儿作为要挟,意图使他就范。 谁料,那位前辈女儿,虽然年轻,却宁死不屈,被那些人害死在悬剑亭。那位前辈痛失爱女,一怒之下,提剑杀上冥界,将冥界杀得天翻地覆,斩杀冥界十二主神,令冥界势力受损。等回到人间,那位前辈发现,人间与冥界之门竟无法关闭。 那位前辈为了防止冥界再度入侵,以一人之力,将东海上一座山拔地而起,封住了冥界入口,又调度天下气运,封锁冥界,一人一剑,守在冥界之门。自此之后,江湖气运渐薄,而世间在也没有三境以上的高手。 不过江湖上有个传说,天下气运聚冥山,谁能找到那座山,就能获取绝世武学和那位前辈的武功。二十年前,我有幸见了那位前辈一面,那时候我还是年青一代的刀法大家,年轻气盛,本想挑战那人,然而在他面前,我连刀都拔不出来,自知再修行百年,也不是那位前辈对手。 那位前辈惜才,临行之前,指点了我几招,又传授了我一套剑法,自此我刀道突飞猛进。谁知这个消息却不知怎么流传出去,说我获得了冥山绝学,遭到了江湖中人追杀,想从我口中套出那位前辈下落,我徐开山虽然不才,但做人讲究一个信字,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透露他半点下落。正是如此,我逃到了金针山庄,结果却……哎。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冥山传说。徐开山虽然没多说,我却听得心旷神怡,一人竟能将一座山封住冥界,这是何等神力?天下竟有如此武学?我本来以为,飞花落叶伤人,一剑断楼,便是凡人武功的极限,那位前辈竟能提剑杀上冥界。 那可是冥界啊! 小时候,一旦我不听话,几个师兄就吓唬我,再闹腾,冥界的凶神恶煞把你捉回去抽筋扒皮,然后烈火烹油把你炸了吃。如今从徐开山口中,竟然有人以一人之力,将冥界杀得落花流水,这种快意之事,是何等威风!若我学成绝世武功……哼哼。 不过转念一想,旋即泄气。以我悟性,恐怕几十年也学不来这种绝世神功,我目标也简单的很,能够混入六扇门,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赚(偷)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回盗圣门孝敬师父、师兄他们,这就很满足了。 徐开山见我半天不开口,问,想什么呢? 我深吸一口,收回心神,问道,徐前辈,不知那位前辈叫什么? 我答应了那位前辈,绝不透露他半点消息,又怎么可能告诉你? 我说那为何我从未在《武林简史》和晓生江湖上听到过他半点消息?不会是你编出来忽悠我的吧? 徐开山呸了一声,我骗你?你还不配。 正在闲谈间,猫头鹰等人约莫这见这边平安无事,骑着马从不远处赶了回来。 第20章 双喜临门 我看到猫头鹰等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来气,于是说我真佩服你们。猫头鹰问佩服什么,我说几位老人家年纪不小,跑起路来比谁都快,看样子明年六扇门的春运会,4x5接力冠军没妥妥的了。 猫头鹰怎会听不出我口中讥讽之意,不悦道:小苏啊,我们一大把年纪了,早已见惯了大世面、大场面,这种逞英雄的机会,还是让给你好了。你想想,我们要真出个三长两短,一世英名毁了不说,将来你回六扇门也没法交差不是? 我懒得理他们,说既然没事,还是赶紧赶路吧。 猫头鹰狼牙山的宋寨主是我兄弟,我们几年没见了,既然来了,也不差三五天,先叨扰他一番吧。 正言语间,听得远处吹吹打打,一会儿敲锣打鼓喜气洋洋,一会有喇叭唢呐凄凄切切,我心说发生什么事,怎么这乐队让人欢喜让人忧啊。 没多久,两队人马来到身前,只见乐队后面跟着两队人马,一队红袍红花,好像是迎亲队伍,后面随着一队,又是白幡麻衣,像是送殡队伍。 猫头鹰老气横秋,拦住众人,问,你们可是要上山?领头那人是四十岁的执事,闻言说,正是,不知几位官爷有何贵干?猫头鹰说我与你们狼牙山宋寨主是拜把子兄弟,这次顺路前来拜访。 那执事哈哈一笑,那您可来对了,今儿咱们狼牙山双喜临门,既然是宋寨主朋友,还请山上一叙,喝几杯喜酒。 猫头鹰问,双喜临门? 不错,今儿是我们宋寨主娶二姨太的大喜日子。 原来如此,我心中恍然,于是道,那另外一喜呢? 执事嘿嘿笑道,实不相瞒,今儿还是我们狼牙山大奶奶出殡的日子。前不久我们宋寨主定下来这门亲事,大奶奶大怒之下,一口气没上来归天了。按照山寨红白理事会制度,正所谓“婚事新办、喜事廉办、丧事简办、小事不办”,寨主寻思两件事都不能耽搁,于是特事特办,两件事一起给办了。 猫头鹰点头道,确实是一大喜事。我那老弟啊,什么都好,就是怕老婆,今儿那我定要去庆祝一下了。 领头执事说,小的们,操练起来! 锣鼓震天,鞭炮齐鸣,前面一群人欢天喜地,后面跟着一群吊丧的,嚎啕大哭,好不滑稽。我们几人跟在后面,闹哄哄上了山。山寨上一半彩旗飘飘,一半白幡林立,迎亲队伍去了左边,治丧队伍去了右边。 狼牙山寨主宋金刚五十余岁,据猫头鹰说是六扇门出身,后来犯事儿,在狼牙山落草为寇,由于关系硬、路子广,在河北保定一带也颇吃得开,二十年来从一个十个不到的犯罪团伙,发展成有组织、有纪律的绿林团伙。 山上已坐满客人,猫头鹰来到左边,宋老弟,恭喜恭喜! 宋金刚哈哈一笑,同喜同喜!是赵老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上座。猫头鹰说不妨,我先给弟妹上柱香,又来到右边,点了三更高香,鞠了个躬。 转身对宋金刚说,老弟,你这是苦尽甘来啊!宋金刚笑道,咱们里面说话。猫头鹰说,小苏,咱们来的匆忙,也没准备礼物,这两边的礼金,你来出一下,等回京城,我再还你。 我心中暗骂不要脸,口中却道,无妨,无妨。于是来到前面,拿出五百文,封了两个红包,写上猫头鹰的名字,递了过去。那小厮拆开红包,一边唱诺道,六扇门赵捕头,两个二百五! 我有公差在身,与徐开山外席坐下,说今天这顿饭五百文,咱们可得吃回来。 来道喜之人络绎不绝,宋金刚招呼猫头鹰等人落座后,便出来迎客。宋金刚人缘极广,保定山头有多,听小厮唱诺,什么黄河帮、大江帮、神仙沟、五里屯的老大都赶来道贺。 午宴开始前,宋金刚端着酒杯,感慨道,今日是我宋某人大喜的日子,诸位来者是客,山寨没什么好东西,咱们略备薄酒,又杀了两头驴作了个全驴宴,还请赏光。 说着,一应仆从开始端盘上菜,我看了眼,什么驴肉火烧、驴肉大肠、驴下水,一点胃口都没有,倒是徐开山毫无顾忌,大快朵颐起来。 宴会进行到一半,众人开始送贺礼,什么陕西面筋、德州扒鸡、五常大米、新疆大馕堆了一地。宋金刚一边点头,乐的嘴都合不上了,反正喜事嘛,图个热闹,礼轻情意重嘛。 就在此时,山寨之外有人喊道,保定府形意门冯喜大当家前来贺喜!宋金刚神情色一变,脸色阴沉。 狼牙山与形意门都在保定府讨生意,据说两派向来不怎么和睦,今日形意门前来,不消说,肯定是来搞事情。宋金刚望着冯喜道,你来干嘛? 冯大当家呵呵笑道,宋老哥,这么大事情你也不通知我一声,我们不送份薄礼,岂不显得咱们形意门不懂江湖规矩,在下备了一件礼物,还请老哥不要戒意。 说着,冯喜一拍巴掌,后面有人送上一个盘子,咱们形意门没啥好送的,恰好前不久当代大家董其昌路过保定,在下讨了一副对联,想趁此送给老哥。 众人望去,三名形意门弟子缓缓展开对联,只是对联却展一半,上联是,福如东海,下联是寿比南山。猫头鹰在一旁道,今儿又不是寿宴,你送这个来不合景吧。 冯喜笑道,祝福送到便是心意,还挑三拣四呢。几名弟子接着把全联展开,众人望去,轰然大笑。我瞧了过去,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上联是:当王八不生气福如东海;下联是:戴绿帽有钱花寿比南山;横批:忍者神龟。 宋金刚脸上挂不住,怒声道,冯喜,你形意门与我交恶不假,但今儿是我宋某人大喜之日,你如此羞辱宋某人,坏了江湖规矩,难道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中? 冯喜冷漠的看着他,十天前,你派人偷袭我们形意门,将我爱子冯天赐重伤至残,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又可曾顾虑到江湖规矩?宋金刚,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今日我便是要来讨个公道! 宋金刚大声道,冯喜,莫非你以为我怕了你不成?你既然有备而来,那我宋某人就陪你手下见真章,你形意门的武功,我还没看在眼里! 冯喜道,我自知不是你对手,今日你我是江湖恩怨,不是以武会友。说着转身对身后一黑衣男子道,鬼先生,请了。那黑衣男子嗯了一声,怀中抱着一把刀,向前踏出三步。 刀未出鞘,一道凌厉的刀意将众人笼罩其中。也不知是天寒地冻,还是刀气逼人,众人仿佛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宋金刚打量着黑衣人,试探道,鬼刀萧平? 我出道较晚,却也听过这鬼刀萧平,乃当今天下黑榜杀人排名第二之人。据说这人脾气古怪,杀人出价极高,形意门能请到此人,想必也是花了重金的。 黑衣人笑道,算你识货。 我心中暗笑,他还真把自己当做货物了,不过鬼刀在江湖上凶名远播,也没人跟他的口误较真。 众人纷纷退出席间,在场内让出了一块空地。我也要起身,却被天刀徐开山拉住,塞过来一个驴肉火烧,说,吃你的东西。 我哪里还有吃的心情。鬼刀萧平道,我劝你还是自我了断,还能给自己留个全尸。 宋金刚厉声道,把我的大刀拿来!一柄金丝大环刀被两名喽啰抬了上来,看样子,这把刀着实不轻,宋金刚一把抄起大刀,手腕略抖,在空中卷了个刀花,这动作看似简单,没有个几十年功力,根本玩不转。众人纷纷较好,唯独徐开山一副不屑的样子。 萧平道,我这鬼刀出鞘,必见血而归。 宋金刚斥道,看刀!说着,大环刀凌空挥舞,刀身上的铁环叮当作响,劈头砍了下去。鬼刀萧平嘴角微笑,不退反进,硬生生以刀鞘迎了上去。 轰! 大环刀被震开,宋金刚连连后退。萧平一招占据上风,施展出凌厉的刀法,向宋金刚攻去。宋金刚虽也是练刀之人,可一来年事已高,二来确实技不如人,面对萧平的连环刀,连连后退,才五六招,败势已显。 可两人是生死搏斗,断然没有认输的道理,萧平哈哈一笑,使出一刀金鸡报晓,宋金刚仓皇迎敌,就在这一刹那,当啷一声,鬼刀出鞘,一道寒光闪过,鬼刀以近乎闪电的速度,抹向宋金刚脖子。 徐开山右手一抖,一只驴腰子扔了出去。萧平占据上风,然而却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见就要得手,面对徐开山突袭,他不得不变招,一刀砍向驴腰。 啪! 驴腰被一切两段,萧平刀被弹起半尺多高,连连后退。萧平惊魂未定,看这儿场内正在兀自吃东西的徐开山,阁下是何人,为何偷袭我? 徐开山懒得理他,嘟囔道,这块腰子太硬,不吃也罢。 萧平持刀而立,看着身上带着锁镣的徐开山,眼珠乱转,问道,看样子,阁下也是用刀的高手,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徐开山口中塞满了驴肉,边嚼边说,在老子面前,你也配说刀? 鬼刀萧平看了片刻,估计也没听过眼前此人,毕竟他才是最近几年江湖上崛起的高手,当年徐开山横行天下的时,萧平还在尿炕呢。不过,鬼刀也不是善与之辈,否则也不会在杀手榜排名第二,只见他眼疾手快,一刀投石问路,砍向徐开山。 徐开山手中抄起筷子,随手在虚空处一点,萧平连连变招,改劈为撩,斜攻徐开山下三路。徐开山又以筷子虚指,萧平连又变招。一连七八招,徐开山只是将筷子放了几个位置,未曾接触,鬼刀萧平便被迫退。 我武功低微,虽然看不出其中窍门,却也知道徐开山使的招式极为精妙,似乎预料到萧平的每一招攻势。终于,萧平后退几步,退出了战圈,惊道,你是天刀徐开山? 徐开山自嘲道,老子十几年不现江湖,竟还有人记得老子。说这儿摇了摇头道,你小子刀法尚可,不过心机太重,难成大器啊。 形意门冯喜道,萧先生,你怎么不打了,咱们可是签了合同的。鬼刀萧平说我打不过!冯喜大声道,打不过也要打,咱们江湖中人最注重什么?契约精神,什么是契约精神? 鬼刀萧平骂道,呱噪。手起刀落,将冯喜脑袋搬了家。形意门众弟子见状,连忙仓皇逃窜,鬼刀萧平道,有幸得前辈赐教,晚辈定当牢记于心。 徐开山冷冷道,滚吧,还要我送你不成? 萧平转身就走。 等等! 萧平问道,前辈还有何指教? 不是说你刀出鞘,见血方归嘛? 萧平闻言,刀光一闪,从自己胳膊上割下一块肉,鲜血顺着衣衫流下,没多久就冻在身上。萧平眉头也没有皱一下,转身而去。 宋金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大喜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徐开山低下头,自己夹菜吃饭,将宋金刚晾在一旁。 第21章 狼牙山五壮士 狼牙山众人纷纷发出喝彩声,原本一场灭门之灾,结果被徐开山一人轻易化解了,把寨主宋金刚乐的表示晚饭加鸡腿。 一群人喝的东倒西歪,宋金刚与猫头鹰多年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年关将至,我估计一行人要在山上过年了。 老实说,六扇门开始严打之后,江湖上各个山头的日子并不好过,好在有宋金刚和猫头鹰这层关系在里面,狼牙山还算可以。今日形意门门主被杀,宋金刚在保定地界上去了一处劲敌,不消说,也会暗中接手形意门在沧州的一些产业。 江湖上的恩怨多如牛毛,如武林四大世家、八大门派之间大门派的宿怨,也有如容嬷嬷与徐开山这种情仇,更多的则是如狼牙山与形意门这种。 这些恩怨,无法外乎两种,一种是为了一口气,为了一口气拼的你死我活;另一种则是一口利,西门吹灯说过,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敌人。 我开始怀念起西门吹灯了,每年这个时候,师父与几个师兄都组织起来围炉夜话,总结前一年的经验教训,制定下一年的盗窃目标,众人热热闹闹的一起吃团年饭。 当然,最值得怀念的是除夕夜的偷盗联欢,总觉得少了第三师兄那句“我想死你们了”,这个年过的总少点什么。也只有在这一天,我们不会嫌弃西门吹灯的啰嗦,听他给我们讲当年祖师爷何道子的故事。 山寨建在狼牙山顶,有小两百人,其中也有儿童与老人,俨然一个独立的村庄。不同的是,这个属于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群体,并不归朝廷管辖。 不出所料,我与徐开山住在一起。 鬼刀萧平点破了徐开山名号,可是宋金刚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然我觉得奇怪。要知道,如今江湖上无数人都在寻找徐开山,宋金刚肯定有所闻,他这样的表现,有些蹊跷。 喂了徐开山一些吃食,又给他弄了毒酒后,我盘膝练了一个时辰功夫上床睡觉。大雪停了,可是风却大的很,半夜被尿憋醒,找了半天却发现房中没有夜壶,我心呼晦气,穿上外套棉袄出去起夜。 找了半天,没找到茅房,我绕到屋后,来到一处僻静地儿就地解决。临行之际,却发现隔壁猫头鹰房屋还亮着灯,里面有人说话。听声音,却是猫头鹰、宋金刚,还有一个山寨姓余的师爷,我一听话题与徐开山有关,于是驻足偷听。 作盗圣门弟子,当梁上君子,我也是经过十年苦修的,武功虽然不高,但是耳目却是一等一的。 宋金刚说,赵大哥,如今徐开山行踪已经泄露出去,估计不出半月,会引来一批江湖人马,这狼牙山也不宜久留,教主留给你我时间有限,不如咱们连夜出发,将那贼运走? 猫头鹰道,这次押解,我想尽办法绕路狼牙山,那小子已起了疑心了。 旁边那师爷道,怕啥啊,反正那小子也是个喽啰,武功不行,不如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扔山底下喂狼去。杀个人事小,坏了教主的计划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我只觉得后背发凉,这泡尿来的真及时,否则我被人宰了恐怕还蒙在鼓里,不过那人说的教主又是什么? 宋金刚说,不管怎么说,只要把徐开山送到教主手上,以教主的搜神术,定能得到冥山下落,比光明神教抢先一步获得冥山传承,那我幽冥神教一统圣教指日可待。 猫头鹰道,教主一统圣教的口号喊了二十多年来,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见他有过行动,我们这些老人心都凉了。 宋金刚冷冷道,莫非你怀疑教主的能力? 猫头鹰连说不敢。 宋金刚道,说实话,与二十年前相比,教主确实有些畏首畏尾了,这些年来教中的老人没少发过牢骚。不过自从少教主三年前接管神教之后,咱们幽冥神教早已今非昔比,少教主天纵奇才,文韬武略、智谋无双,又赏罚分明,赵执事,你在六扇门日子也不短了,有机会还是去拜会下少教主吧。 我在暗处听得心惊,《武林简史》中记载,三十年前,魔教横行无忌,为祸武林,作恶多端,惹起了武林公愤,结果被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武林盟主慕容白云大败于普陀岛,自此魔教主力远遁海外,江湖从此太平。 但是,江湖从来就没有太平过。也有人武林野史记载,魔教一些残余势力分为两支,一派是信奉光明神的光明神教,另一派则是信奉黑暗神的幽冥神教。这两派都以圣教正统自居,有点类似于盗圣门与盗仙门。 宋金刚又问道,若我们能从徐开山口中问出冥山下落,岂不在教内大功一件?猫头鹰说恐怕没那么简单,徐开山性格刚毅,又极重信诺,我在六扇门与徐开山耗了十六年,屁都没问出一声。 难道徐开山就没有什么弱点?比如情人、后人之类? 猫头鹰说,当年百花仙子花解语钟情于他,为他生了一女,不过如今生死未卜。除非找到他女儿,用来要挟他…… 一旁的余姓师爷忽然道,我有个阴谋。哎哟,大寨主,你打我干嘛? 宋金刚骂道,这叫计划,什么阴谋不阴谋的,在我们眼中,只有两件事最重要,一个是尚未解决的问题,另外一个是正在尝试的方法,我们才不搞阴谋那套方法。 猫头鹰道,宋老弟,你从哪里找的师爷啊。 宋金刚一愣说,这是正宗的绍兴的余姚师爷。 猫头鹰说我怎么听大茬子味老浓了,不会是冒牌的吧。 余师爷说,我祖籍余姚,当年跟着老太爷闯关东的,你可以怀疑我的口音,但不要怀疑我的才华。 猫头鹰冷笑道,说来听听。 一阵风吹来,我忽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外面? 心说糟糕,未等三人出来,我已施展轻功逃回房内,却不知对方商讨的什么了。我心说原来这是姓赵的那老不死的阴谋,寻思要不要收拾东西跑路。不过又想,跑路的话,徐开山怎么办?这趟任务失败,估计六扇门也会把我扫地出门了。 徐开山忽然道,怎么,想跑路了? 我吓了一跳,怒道,你啥时候醒了,咋一惊一诈的,以后开口能不能先打声招呼。我接了你这个活儿可算是倒了霉了,被这么多人盯着,能不能活着到应天府,还不一定哩。 徐开山道,我早就知道那姓赵的不是什么好鸟。六扇门中除了伪君子,就是真小人,真不明白,你小子天赋这么好,只要有个名师,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声并不是难事,怎么却钻营往那种地方去。 我心说这是师门之命我会告诉你嘛,西门吹灯要我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他这个人小事看起来很糊涂,但是在大方向上,是不会犯错的。 我问道,你可听过什么光明神教、幽冥神教? 徐开山油然道,光明神教,幽冥神教,名字倒是挺唬,其实不过是当年魔教败退时,留在中原的两个残支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当年魔教高手被屠杀殆尽,剩下的又窝里反,乱如散沙,如今在江湖上连三流门派都不是。 徐开山已十五年没有接触过江湖了,但宋金刚等人口中的幽冥神教,并不是一盘散沙,而且虎视眈眈,觊觎徐开山身上的秘密。 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思索了片刻,决定静观其变,见机行事。还好,在偷听他们谈话后,我也暗自留心,正所谓害人之心可有可不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半睡半醒间,忽然有人喊道,走水了! 我猛然惊醒,看到外面火光冲天,我心说这才多久,阴谋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我不能再想…… 我连抓起徐开山,向外冲了出去。不远处,只见猫头鹰全身浴血,左胸处插着一只短匕。我说演的可真像啊,这道具估计得花不少钱吧。在他身后,座山雕等四人也多少挂了彩。 猫头鹰满脸怒火,骂道,你这个奸诈无耻的小人! 我暗中点头,这一怒骂带着愤怒、不甘、无奈,仿佛是对宋金刚背叛的声讨,这演技得满分啊。 宋金刚道,你不仁我不义,咱俩都是一丘之貉。 非要这么斩尽杀绝嘛? 宋金刚道,不杀你们也可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说着一指他们身后的悬崖,道,跳下去吧,听天由命,没准朝廷还能封你个狼牙山五壮士呢。 说着宋金刚一挥手,几十把弓箭对准了五人。我越发觉得不对劲,莫非短短半个多时辰,他们又发生了分歧? 猫头鹰道,残害同门乃教中大忌,你不怕教主知道后会让你遭受五刑之罚嘛?宋金刚哈哈一笑,那如果教主不知道呢? 座山雕道,老大,跟他们拼了! 猫头鹰惨笑一声,宋金刚,今日是我栽在你手上,说着,转身纵下悬崖。宋金刚一挥手,几十支弓箭射向其余四人,那四人无处躲闪,也跃下悬崖。 第22章 过了个假年 眼见情况不妙,我背着起徐开山,也顾不上囚车、马匹,撒腿就往上下跑。一口气跑出七八里地,眼见宋金刚等人没有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把徐开山放下。 我说好险,差点连命丢在那里。徐开山冷冷看了我一眼,你跑什么?我说你没看到那些人杀人不眨眼嘛,要是我不跑,莫非还留在那里跟着猫头鹰当六壮士、七壮士啊。 徐开山无语,破不屑道,你这是救了他们一命。别说这一两百号山贼,就算一百两个朝廷官兵,老子照样杀的他们连爹娘都不认识他们。 我心说也对,方才一着急,忘了身边还有个绝顶高手,要不咱们赶回去,把那些家伙宰了?话说我们的囚车还在山上呢。徐开山晒然道,要去你自己去,赵不平那小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死百了。你还是考虑下你自己的问题吧。 我心中一寒,心说糟糕,本来押送徐开山一事我就胆战心惊,如今此处只有我两人,徐开山不会把我宰了吧。心中暗骂吕仲远,这种坑人的事情,以后我还是不要接了。 我叹了口气,无奈的解开徐开山身上的锁链,你走吧。徐开山略带笑意,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回去交差。我说这本来就是预料中的事情,大不了我不回六扇门,做一个浪迹江湖的侠客也是不错的。 徐开山哈哈笑道,你的心倒也宽。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不会逃,自然会跟你到应天府,来,这里有一副锁镣,扔了怪可惜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来套上吧。 我心说你是大爷你不会逃,可是我要逃啊。撒腿就跑,才跑出十来丈,就被徐开山跟小鸡一般拎了回来。我哭丧着脸说,大爷,你看这几天咱们同甘共苦,也算是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不如算了吧。 算了?徐开山一皱眉,也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壶酒,又把我怀中鹤顶红弄了一点倒了进去,来,革命小酒天天醉,啤酒伴侣最开胃。干了这杯,咱俩的恩怨就算了了。 我说还不如一巴掌拍死我呢。这可是鹤顶红啊,天下三大毒药之首啊。徐开山嘿嘿道,你也知道这是鹤顶红,那平日里给我喝的时候也没见你皱眉啊,怕什么,来,咱俩一起喝。 我端着酒杯,眼泪都快下来了,也不动弹。 徐开山说行了,让你喝就喝吧,说着手卡住我下颚,把那杯鹤顶红灌了进去。我只觉得体内如翻江倒海,胃里一阵抽搐,哇哇大吐起来。 我要死了嘛,只觉得视线逐渐模糊起来。这时候耳旁传来徐开山声音,守住灵台清明穴,但抱丹田一口气,以内力引导毒性从神堂、意舍、胃仓至官门。 我呻吟道,大叔,我身上没有内力啊。 徐开山这才拍拍脑袋,哦忘了你经脉与常人不同了,我见你品性不坏,本来想传授你我这十五年来领悟到的丹顶毒道,可惜啊,你无福消受啊。 咱能不说风凉话嘛,能不能想想办法给我解毒啊。 徐开山点点头,开始在地上挖坑,我说这算什么解毒之法?徐开山说,我就是想给你挖个坟,免得你葬身荒山野岭,被野狼吃了,弄个死无全尸。 我意识逐渐模糊,我想起了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正在意识朦胧之间,忽然觉得全身一片冰凉,我猛的清醒了一下,只见自己身体赤裸,坐在一个雪坑之中,徐开山从周围弄来一些雪,将我埋在雪堆之中。然后一道雄浑的内力从头顶灌注进来,只觉得全身经脉涨的难受。 借助内力,我体内毒素被压制住。守住了灵台一片清明,就在此时,体内二十八星宿海开始轻微的震颤起来。前些时日南天七宿在识海之内亮起了微弱的光芒。几个呼吸间,那七座星宿猛的一亮,连成一排,如同一只红色朱雀,发出一声清鸣声。 我心中一凛,陷入冥想之中。体内的七处星宿海,如波涛般汹涌,方圆十几丈内的天地真元似乎生出感应,竟一同跟着震荡,我又想起那夜的领悟:真元,是一种振动。 我如同沉溺在大海中抓出了一根稻草,用星宿海的真气震动带动体内徐开山的真气,那道真气如同被控制住一般,竟能按照我的意识去运行,体内毒素顺着神堂、意舍、胃仓至官门穴。 意识逐渐清醒起来。徐开山见状,一指点在我官门穴上。 轰的一声,我几乎晕了过去。当我在看时,身边的雪都已融化,满是腥臭味。我顿时觉得体内一轻,浊气外泄,徐开山连后退三四丈。 我看了下周围,喜道,莫非方才我将体内杂质排出体外,我直接进入了闻境中的洗髓了? 徐开山呸了一声,捂着鼻子道,做梦吧你,你这是几天没洗澡了?我尴尬一笑,谢谢你救我啊。徐开山哼哼道,明明是我要毒杀你,你这谢的毫无道理。 我说关键看结果。刚才我竟能感应到真元振动,现在只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就算来十条野狗也能赤手空拳来揍他一番,要不要打一家。 徐开山过来一拳把我揍趴在地上,挥挥拳头,你确定要打?我连摇头说,我这就是打个比方,再说野狗能跟你比嘛?哎,我就开个玩笑…… …… 徐开山答应跟我一起去金陵,那么我进六扇门还算有希望,于是稳住了他,两人在山野中过了一晚。我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给六扇门写了封信,报告了猫头鹰等人的死讯,说他们为了保护犯人,与贼人拼死搏斗,最后壮烈牺牲。不过,革命尚未成功,逝者已矣,我会从接过前辈们手中的旗帜,保证完成任务云云。 第二日,找了一个驿站投递,却被告知春节期间,驿站停止营业,建议我们找个镖局。于是到了中原镖局保定分局,花了三两银子,将这封信寄了出去。 我本来想尽快出发,可是徐开山却说要在这里会几个朋友。当我在争辩时,徐开山把那套锁镣扔在我身前,于是我也就放弃了。反正他已经答应要跟我去金陵了。他是那种一言九鼎之人,既然能将一个人秘密守了十几年也不肯失信于人,自然不会对我这个江湖后生食言。 只是现在年关,一连转了几家客栈都不营业,最后在城外一处偏僻角落看到了一家客栈写着“如家客栈”,门口牌子上写着“春节期间大酬宾、本店一晚八十八文,享受帝王级待遇”,徐开山迈步便进。 我连拦住道,这种店一看就是黑店,我们进去要被挨宰的。 徐开山道,这不是优惠价嘛? 我说这种店打着优惠的幌子,这八十八一晚只是忽悠你进去的,不信你去问问,保准告诉你八十八文的已预定出去,徐开山满不在乎道,管他黑店白店,住进去就是。 我说你当然无所谓了,可是掏钱的是我啊。 这次出门沈万三给了我五百两银子,我一直没舍得花,本想着抽空寄回师门,也算是帮师门解决经济危机。徐开山迈步进去,我连跟着进去,说伙计来两间八十八文的套房。 那伙计正在火炉旁打盹儿,见我俩一身打扮,也不怎么待见,阴阳怪气道,对不住两位,八十八的已经没了,如今就剩下六九八和九九八套房了。 我说这么贵,你怎么不抢钱呢。 伙计一楞,来了句,你们不住下,我们抢谁啊。 我说这分明是黑店啊! 伙计顿时来了气,我们这可是在朝廷备案的客栈,你看墙上还挂着营业执照呢,你这么说小心我们去官府告你诽谤。我冷哼道,官府,老子就是六扇门的,你倒是叫来看看。 我与那伙计争执不下,倒是老板娘在一旁看不下去,把伙计训斥了一顿,说了几句软话,我们住了下来。 我与徐开山在保定府的一家客栈住了三日。徐开山白天出去,晚上回来,也不知去干嘛。不过既然他不跑,我也懒得去管,当然,就算我想管也管不了。 以前过年,有红包、有喜肉还有众师兄团年,如今却沦为“阶下囚”,看着保定府年味十足,我却连顿饺子都吃不上热乎的,我不禁怀疑自己过了个假年。 大年初四,徐开山找到我,问我借钱,我本不想借,但看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刀后,我决定还是施舍他一下,顺口问了句借钱干嘛。 徐开山说在晓生江湖找了个朋友,准备发一个寻人启事,我这才想起,他还有个女儿如今下落不明。我说你连女儿叫什么、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你寻哪门子人? 徐开山笑了笑,这个难不倒我,我在晓生江湖上放出风声,今年三月初三,我徐开山在应天府栖霞山召开寻亲大会,谁要能帮我找到女儿,我愿以冥山之秘交换。 我说大叔你是鹤顶红喝多了还是想当爹想疯了,亏你还是老江湖,就算我用脚趾头想,也能预料到,到时候弄来满大街喊你爹的。而且如今你名义上还是阶下囚,这么明目张胆,分明是不把我们六扇门放在眼里啊。 徐开山道,我这么去做,自然有我的道理。说着他饮了口酒,既然江湖上那么多人想抓我,我不介意陪整个江湖玩玩。 第23章 所谓心战 五天后,晓生江湖上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刊登了一则寻亲启事,夹杂在办~证、迷药、牌九必应绝技等小广告旁边。大意是二十年前某徐姓男子在金针山庄走散了一名幼女,若能提供线索,则以白银万两相赠。 这个消息花了我三十两银子,也让我肉疼了一番。我问徐开山,若真有了女儿下落,你从哪里弄一万两白银。徐开山哼道,若真有女儿下落,便是在皇宫里,老子也要抢过来,至于银子,不要命的来跟我取就是。 我伸出大拇指,我还以为你真是一诺千金呢,原来是唬人的。 半月之后,风向忽然发生了变化,不知在谁走漏的了风声,从寻亲广告中嗅到了机会,在晓生江湖上发了一篇技术贴,标题是《隐匿二十年,天刀徐开山重现江湖》,竟通过层层推理,分析出了这寻亲之人,便是天刀徐开山。 江湖之上顿时炸了锅,晓生江湖趁热打铁,连夜发行增刊,将二十年前徐开山与冥山秘密之事联系起来,并讲述了二十年前徐开山与整个江湖的恩怨情仇,还有八卦周边,写了当年天刀徐开山与金针山庄百花仙子花解语的爱恨纠缠。 这段时间,江湖中人,见面必谈徐开山。寻亲启示一出,无数江湖女侠在晓生江湖上发文,说自己就是徐开山失散多年的女儿。当然,这些侠女以峨眉派和恒山派居多,毕竟这两大门派以女弟子为主,据说恒山掌门还组织全派报名认亲,在江湖中引为笑谈。 还有个叫古力娜拉的,一听名字就是波斯人,也跳出来说,百花仙子是波斯人,花姓是波斯大姓,从祖宗八代考证了自己血统的合法性,不过也有明眼人指出,这古力娜拉一看就是蹭热度的。 还有甚者,有个以卖广告和八卦出身的纵横书局,趁机推出了一本《冥山传说》,没用多久就占据了畅销榜榜首。许多江湖中人,尤其是新出江湖的年轻侠客,纷纷购买,一时间之间洛阳纸贵。 我闲来无事,在书店中买了一本,才看几页就扔了,不由感慨,这年头,什么破书只要跟冥山联系上,销量就大增,这本《冥山传说》,第一人称也就罢了,说话还没有标点,纵横书局也太不负责了,还有那个作者三观犹在,还是回去好好学学标点才出来丢人吧。 晓生江湖瞅准商机,宣布要在今年四月份重启停办了三十年的江湖美女排行榜,这徐开山之女徐某某(佚名),还没等现世,就占据了美女榜的头名。 我倒是对江湖美女榜挺期待的。小时候,我当着祖师爷画像,在六个师兄面前夸下海口,长大后要娶天下最美的女子,为此几个师兄还对美的定义开展过一场激烈的辩论,大师兄喜欢胖的,说抱着软和,二师兄喜欢瘦的,说看着舒服,有了江湖美女榜,也算是有了标杆,暗下决心,将来一定带一个回去,羡慕死他们。 江湖沉寂了太久,好多年没有如此热闹过了。正月底,晓生江湖上又爆出了一个重磅消息,一剑震九州封万里要在金陵城挑战徐开山。 整个江湖沸腾了,晓生江湖的排名也多少是根据各大高手的间接战绩来厘定名次,要知道一旦进入晓生江湖天地黑白四榜,便是天下数得着的高手,这些高手多爱惜羽毛,极少出手。 上一次天下十大高手对决是二十年前中原五绝中的西凉剑阁沈落雁阁主与中原一剑黄程的比武,据说那一战两人斗了一天一夜,最终西凉剑阁的玄元剑诀更胜一筹,以半招之势胜过了中原一剑黄程——那也是黄程平生唯一一次败仗。 一剑震九州封万里占据天下第一剑称号十几年,当年与天刀徐开山齐名,数年来在江湖上长胜三百战,是中原一剑黄程之后又一位剑道集大成者。如今竟公然挑战天刀徐开山,怎能不让人心兴奋? 我们一路南下,走走停停,从保定府转山东道,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处于风暴中心的徐开山,却是每日行路,吃饭,睡觉,丝毫没有大战来临之前的觉悟,甚至对这一战看得极淡。 我挺好奇,封万里挑战他,他竟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一日趁休息时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徐开山白了我一眼,这一战本应在十五年前就要比了,若不是我遭人陷害,恐怕早已分出了胜负。 我说封万里乃当今剑道第一人,而且十几年来一心修剑,隐约有天下第一人的势头,你身陷囹圄多年,武功恐怕要落后不少吧,你俩比武,你觉得有几成把握胜他? 徐开山一边饮酒一边道,若在十五年前,我俩武功不相伯仲,我们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如今嘛……徐开山顿了顿,接着道,你可知高手决战,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说不是内力、招式嘛? 徐开山摇头笑道,到了我们这种级数,高手决战,重在心性。正所谓心战,封万里寂寞江湖十数载,打败天下无敌手,正是以战养心,不断砥砺自己的剑道。而对我来说,在天牢之中遭受非人之苦,每日受剧毒之罪,也是磨炼心性。你来说说,究竟谁能赢? 我心中感慨,与封万里长胜三百战不同,徐开山长年游走在死亡边缘,功力稍有不慎,就有送命危险,这种心性的磨炼,又岂能是封万里能比的?不过据说封万里近些年来剑法趋于大成,他手中的九州剑法,从初出江湖时的凌厉狠绝,变得越发质朴古拙,愈发的浑然天成,要真与徐开山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当我继续追问时,徐开山颇不耐烦道,你问那么多干嘛,要真想知道,等到了金陵,一切都水落石出了。我说我怎么能不关心呢,前不久路过银钩赌坊,我特意买了封万里五十两呢。砰,我被徐开山打飞出去。 徐开山饭量极大,这一路下来,每到一处,必挑最贵的酒楼吃饭,我怀疑他这是要自暴自弃。 我们来到济南府春江饭店,从当地人口中得知,此处鲁菜极为正宗。要知道,鲁菜乃八大菜系之首,讲究咸、鲜,做法极为考究,三江饭店的九转大肠很是有名,这也是鲁菜中唯一用内脏的一道菜,有菜中“九转金丹”一说。 徐开山一口气点了十份九转大肠,要了十斤景阳冈,也不顾我,兀自吃喝起来。我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把筷子放下,眼睛在四处打量。山东人吃饭不怎么讲究,这春江饭店倒也干净,不过装饰一般,与京城的松鹤楼、双井轩相比,少了一些古朴,多了一些生活气息。饭菜量大又足,价格也算公道。 旁边几个桌上,有人道,大家可知最近江湖上有什么大事嘛? 另一人喊道,一剑震九州封万里与徐开山决战,天下谁人不晓? 那人却道,刘兄弟,那些都是江湖上神仙打架的事,跟我们关系远着呢。我是说,咱们山东江湖,百刀门掌门韩天意掌上明珠比武招亲一事。 刘姓汉子道,你说的是玉如意韩红莲韩小姐啊,这女子也真是妙人,你说一个女人家家,不学什么针线女红,非得去泰山派学什么武功,结果倒好,如今十八岁了,连个上门提亲的人也没有,韩老爷子无奈之下,举办了个比武招亲,估计心里也不乐意吧。 看你说得,韩掌门对这个宝贝女儿喜欢着呢,他面上虽不喜,私底下却说过,天下女子英气有十分,这韩家小姐独占七分,虽然有些夸口,不过见过韩小姐的人个个都伸大拇指。 就在此时,春江饭店内来了几个江湖中人,一进门便扯着嗓子道,老板,把你们店的招牌菜是什么?店掌柜见众人手持兵刃,不敢怠慢,连说,客官,是九转大肠。 什么大肠? 猪大肠。 一华衣年轻人道,你的意思是装猪粪的了喽? 店掌柜无语,这个,那个,什么这个那个的,我看你们这个店不怎么干净啊。小心我去工商局,不卫生局告你们去。店掌柜连陪笑道,客官,咱们这是百年老字号,当年齐王殿下吃过后都赞不绝口。 另一中年人劝道,三师弟,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是少惹事为妙。而且,这次出门前,师父交代,这次行走江湖以和为贵,明日就是百刀门韩掌门给爱女韩红莲比武招亲的日子,韩掌门给咱们天刀帮发请帖,给足了面子,你不要节外生枝。 那年轻人不悦道,你不就比我早入门几年嘛,就喜欢拿师兄身份压我,等我娶了韩红莲,天刀帮与百刀门联手,到时候看你还管不管我。 中年汉子笑了笑,摇头不语。 百刀门在江湖上名气与四大世家、八大门派无法相提并论,不过在山东道却也是仅次于泰山派的门派,门主韩天意师出少林,武功不高,但胜在人脉广、会来事儿,生意做得遍及黄河两岸,倒也不小。这玉如意韩红莲,以前听过名字,在江湖上颇有侠气。 至于这天刀帮嘛,名字起的不小,不过名气嘛,呵呵了。 徐开山听到天刀帮,眉头皱了皱,不过他早已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也并不在乎什么虚名。 吃罢饭,徐开山起身道,走。 我问去哪里。 天刀帮。 呃呃,我说你一把年纪了,去参加比武招亲?跟一群后生晚辈争风吃醋,你也不嫌丢人。 徐开山笑骂道,你脑子里想什么。 那你去干嘛。 徐开山道,我有件东西落在那里。 什么东西? 徐开山淡淡道,我的刀。 第24章 天下第一刀 百刀门本来在大明湖畔,但是景元六年,江湖司出~台新的规章,以妨碍治安为名,各大门派不得在省府中心开宗立派,所以韩天意将百刀门迁到济南府历城县千佛山下。 顾名思义,百刀门以刀法闻名,门主韩天意富可敌国,又嗜刀成狂,据说门内收集了一百把宝刀,晓生江湖名刀榜中,天下前一百名中占据了三十多席,而最为有名的则是十五年前收得的天下第一刀——天刀。 这把刀本是徐开山的兵刃,据说以千年玄铁铁打造而成,无坚不摧,却不知如何流落到了百刀门。 当天晚上,徐开山特意请我去了一趟澡堂子,换了一身新衣服。 我戏谑道,这里面有情况,还说不是去比武招亲?我看你这是老树发新芽,准备一支梨花压海棠啊。 徐开山哑笑道,我与老朋友十几年不见,总不能一副寒酸邋遢样去吧。 我知道他说的老朋友是那把天下第一刀,笑了笑不作声。 次日一早,两人来到千佛山下。千佛山又称历山,当年有舜耕于历山之下,隋朝时建立了千佛寺,是以有千佛山之称。这历山是泰山山脉的一支,地下有泉与泰山相连,据说在千佛山一处水泉洒下麦麸,能在泰山脚下的泉眼中觅得。 百刀门就在历山之阴,来到门口,只见高门内张灯结彩,有若干山东道、河北道的江湖中人慕名而来,那位如意门的刀客也在其中,不过他们不认识我们。 有一个中年执事在门口迎宾,见我们前来,问道,你们是来比武招亲的? 我拱手施礼道,非也,久闻贵帮韩大小姐侠名,今日韩小姐大事,我们特意前来观礼,并略备一份薄礼,还请笑纳。 那中年执事摇头道,对不住二位,我们门主规定,由于慕名而来的人太多,不是来比武招亲的,恕不欢迎。 还好我机灵,连改口说,抱歉哈,你看我这脑子。我指了指徐开山,这位大叔最近丧偶,还好略懂武功,特意来报名参加比武招亲。徐开山在一旁听我胡说,也不揭破。 那执事这才点头,指了指不远处,来,先到前面把报名费交了去。 我说怎么还有报名费? 中年执事道,我们百刀门这次比武招亲,花费成千上万,想觊觎我们小姐的人多如牛毛,总不能是个人就能参加比武吧,那我们比到明年也比不完。 就在这时,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我心中好奇,问道,这位老丈,您这是带孙子来招亲了? 那老丈大声道,什么,我听不见,耳朵不好使! 我又大声说了一遍。 那老丈老脸一红,说哪里哪里,这不是比武招亲嘛,小老儿老伴儿死的早,孩子们都劝我在找一个,这不比武招亲也没有限制年龄,当年我在泰山派外门学过几招,还算粗通武艺,所以我来报名了。 我说您老今年高寿啊? 老丈说不高不高,我才一米七。 我笑了笑,让开了路。 中年执事道,虽然我们小姐对年龄没有限制,但您面对的可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您不怕闪着腰啊? 老丈大声道,没事没事,我儿女孝顺,给我买哈药六厂的盖中盖高钙片,身子骨硬着呢,哎,还真别说,自从吃了它,腰也不酸、腿也不痛,这千佛山一口气爬六个台阶。 中年执事无语,说那您去前面交报名费吧。老者颤颤巍巍去了前面,交了银子进去了。中年执事说你们两位要不要参加,不参加让一下,别挡着路。 徐开山还在犹豫,我说不就几十两银子嘛,我还出得起,说着拉着徐开山来到收费处,我交了三十两银子,替自己也报了个名,走了进去。我也留了个私心,兴许不小心把我选中了呢,这韩红莲据说貌美如花,虽然脾气有点大,不过我可以忍。想到此,我不由哈哈大笑。 进了百刀门,发现有两百多人都在排队,心想这韩天意真会做生意,这一场比武招亲下来,光报名费都收几百两。山门内彩旗飘扬,上面写着横幅,抬头一看,预祝百刀门韩大小姐第三十二届比武招亲圆满成功。 我心中给韩天意默默点了个三十二个赞,这韩天意做生意都做到自己闺女头上了,真是生财有道啊。 半个时辰后,轮到我们二人,有个年轻小伙儿道,来,这是五百斤石狮子,搬起来到黄线那,就算过第一关。 我脸拉得老长,敢情这还是海选啊,你妹的,你早说我不交钱啊。心中暗自把韩天意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三十二遍,当然也就是心里想想。 我正在迟疑,身旁有人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不行就让一边去。 我一看正是如意门那年轻人,不由一阵火气,拜托,能不能排个队先,加塞是不道德的。那年轻人不理我,来到小伙子身前,神色傲慢道,如意门闭门弟子李八两,愿以一试。 小伙子说,你来吧。 李八两站在石狮子身旁,双手将袖子挽起来,运了半天劲,却没有动作。 我在一旁冷笑,我还以为多厉害呢,咱们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李八两转身道,悠看悠阿扑,闹看闹逼逼。 我一阵冷笑,不再言语。 李八两这才问小伙子,这位兄台,不知你这狮子是要抓举,还是平举?小伙子道,你那么多废话,你只要把这狮子搬过去,就算过关,有本事一口气吹过去也成。 我在一旁说风凉话,还好这是狮子,不是牛,不然说不准还真被他吹过去。李八两白了我一眼,气运丹田大喝一声,起!只见他青筋暴露,竟果然将那石狮子举起,身形摇晃,一步步走到黄线那边。 哎哟,竟然让他过关了。我心中一阵懊恼。 李八两站在那边,得意的一笑,小伙子说你让开点,后面还有人呢。李八两说你说话客气点,没准明儿我就是你家姑爷,小心我弄死你。 小伙子白了他一眼,随手一提,将石狮子拎起,放回原处,李八两看着咂舌。 我暗呼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力气也不小。徐开山目露赞赏之色,此子有龙象之力也。 小伙子挥挥拳头,你对说话对我客气点,没准儿明儿我就是你小舅子,小心我弄死你。 李八两连忙换了一副笑脸,原来是韩如龙大兄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小伙子说别跟我套近乎,有本事赢了再说。转身对我说,你不行就去右边观礼台,麻烦让一下。 我望了望徐开山,说我可过不去了,要不你来试试。 徐开山走到石狮子身前,看了一眼,口中运劲,噗的吹了口气,那石狮子竟硬生生向前移了一丈多,把我看得瞠目结舌。那韩如龙看到徐开山,眼睛放光,原来是个高手,快些里面请。徐开山迈步进去,我跟了上去,被拦住,我说我是前面这位大叔的亲友团,来加油助威的。韩如龙指着右边,亲友团去右面,当然你也不是没有机会,可以做补位选手。 无奈之下,我从右边进了二道门。刚要进门,听到外面咔嚓一声,却见那老丈坐在地上,骨折了,哎哟哎哟喊个不停。 后面经过几轮筛选,最终选出了二十四人来进入最后决赛,我倒是不担心徐开山,别说二十四个名额,就是只有两个名额,以他武功,从众人中突围也不是问题。 来到场内,院子内摆着一个十几丈的擂台,擂台之上有二十四个席位。我的位子在后面,心说太远看不清,又花了十两银子卖了个贵宾票坐到了第一排,前面有瓜子、果脯、蜜饯,这十两银子花的也值,我心想。 刚吃了半盘瓜子,就有人过来道,这位大侠,瓜子是收费的。说话正是方才那大力小伙韩如龙,我问多少钱啊,韩如龙说八文,我说也不贵。韩如龙道说八文一个。 我扑腾坐在地上,什么?韩如龙亮了亮肱二头肌,怎么着,想赖账?我哼哼道,不贵,不贵,又掏出十两银子,扔给他,说不用找了。 怎么这里还有一瓶豆瓣酱? 韩如龙看了眼,说这个随便吃,不要钱。我心中骂道,这玩意儿空口能吃嘛? 一阵锣鼓声,然后鞭炮齐鸣。 一位浓妆艳抹媒婆款款上台,大声道,各位看官,欢迎来到大型生活服务类节目,海天黄豆酱冠名的第三十二届百刀门比武招亲,我是孟菲,欢迎你们! 旁边有一大娘道,上次来还是韩束巨补水,怎么成了海天黄豆酱了? 另一大妈道,这你就不懂了,这说明大家的口味越来越重了。 孟菲说有请二十四位入围选手。 喇叭唢呐声响,吹拉弹唱,音乐声中,二十四人经过层层考验,走上台来,徐开山这浑身别扭,走的有些顺拐了,等众人在二十四个席前坐好。 上金蛋! 二十四个丫鬟捧着金蛋上台,放在了二十四个席上。 孟菲说台上二十四位大侠过五关闯六将突出重围,终于来到决赛现场,接下来有请百刀门主韩天意,来给大家讲话。 韩天意满脸喜悦,一边摆手一边上台,朗声道,各位江湖上朋友,今日是小女韩如意比武招亲的大喜日子,我韩某人大老粗一个,别的没有,就一个宝贝女儿,我可是愁坏了啊。俗话说,美女配英雄,今日在座诸位,谁要能脱颖而出,娶到我女儿,韩某人愿意将本门绝世宝刀作为嫁妆。 说着拍了拍巴掌,一个仆人端着盘子,走了上来。盘子上放着一把——菜刀。 我心说这是什么绝世宝刀,可徐开山眼睛都亮了,莫非当年天刀徐开山的兵器是一把菜刀? 韩天意道,别以为这是一把普通的菜刀,这把菜刀的来历可不简单。说着顿了顿,这可是以千年玄铁铸造而成。当年神雕大侠杨过的玄铁重剑被铸成倚天剑和屠龙刀,装过九阴真经,后来几经周折,打造成了这把天下第一刀。当然,这不算什么,这把菜刀,还有一个了不起的来历。当年,这把菜刀…… 韩天意故意顿了顿,我知道他故意卖弄玄虚,不就是天刀徐开山的佩刀嘛,我早就知道了。 只听韩天意朗声道,这可是当年新东方厨师大赛中拿到冠军的菜刀! 第25章 比武招亲 韩天意的讲话持续了一炷香功夫,听得大家有昏昏欲睡。 旁边那大娘嘀咕道,每个月都是这套路,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也不知道换个花样。我奇道,那为何你们还乐此不疲来凑热闹呢?大娘笑道,他圈他的钱,我们来瞧个乐呵,大家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对。 我心中暗叹,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钻八卦,还好生在大明盛世,不用担心吃喝。这些人才不会管北周拓跋家族的暴~政,也不会管南诏国今年大旱饿死将近十万人,更不会在乎一场瘟疫在西北夺去了三万明军将士的性命。 韩天意下去,媒婆孟菲开始对二十四位入围者进行简单介绍,当然说到徐开山时,只是简单说了句江湖中人。然后,在音乐声中,玉如意韩红莲身穿大红袄登场,一出场便是一套刀法,耍的行云流水,气势十足,武功至少也是闻境的七品高手。 我不由庆幸,没有参加比武,以我武功在她手底下根本走不过十招。台上众人盯着韩红莲纷纷叫好,唯独徐开山眼睛却看着那把天刀,目光中灼热。 韩红莲收刀,媒婆道,韩姑娘的刀法大家都见识过了,百刀门韩家家财万贯、少主韩红莲貌若天仙,你们要是能娶到韩姑娘,就直接一步登天,功成名就了。 台上众人纷纷喝彩,掌声雷动。 孟菲接着道,不过你们也不要高兴的太早,首先请韩姑娘对你们第一印象打分,金蛋碎者,出局。 说着,韩红莲环顾场上二十四人,这二十四人武功相貌参差不齐,韩红莲在台上走了一圈,这二十四位中青年才俊有的顾盼生姿、有的略作风流之意,还有满脸坏笑,表情不一,不过都是想引起韩红莲的注意,唯独徐开山目光清冷,望着场外的那把菜刀发呆。 我忽然想到,若是张幼谦也在现场,不知这位京城四大公子会作何感想。 韩红莲转完一圈,低声对旁边一丫鬟说了几句,那丫鬟拿着小锤,上前把其中六个人金蛋给砸碎。媒婆道,请这六位公子下场休息吧。 一麻脸年轻人提出抗议,凭什么砸我金蛋? 孟菲说这位少侠,您也不照照镜子,脸上的麻子都快赶上周村烧饼了,别说韩小姐,就是我看着都吃不下饭。 麻脸年轻人道,孟奶奶这你就不懂了,我这可是出过天花的脸,虽不说长命百岁,至少无病无灾能给未来岳父大人送终了。 孟菲冷笑你不但脸难看,嘴也奇臭无比,来人把他叉出去。 韩如龙应声道,我来!说着上台,说了句,请吧。麻脸年轻人道,我交了报名费,座位还没焐热呢。韩如龙怎听他废话,一把抓起他脖颈,嗖的一声,扔到了墙外。 墙外还传来骂骂咧咧声,我去济南广电告你去,你们未经审批乱搞节目。其他五人知道再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乖乖走到了台下。 台上剩余十八人,孟菲道,下面进入第二环节,背景摸底,有请两位嘉宾。 这个环节,就是两个嘉宾对台上众人的身世、家底以及师门进行了解,这两嘉宾一上来对各位选手进行刁难,什么有一条鱼,先吃哪里啊,你家大门能进几抬大轿啊,你家马吃九十几号的草料啊等等,旁敲侧击台上众人的经济实力。 来,十八号选手,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那十八号三十余岁,英俊潇洒、相貌堂堂,闻言朗声道,在下黄鹤,江南浙江温州人士。 家里做什么生意啊? 哦,做点小本生意,家里开了一个皮革厂,算是江南最大皮革厂了。 两位嘉宾目露赞许之色,看样子也是商贾之家,双双举绿牌通过。 六号,来说说你凭什么娶韩姑娘? 六号说话有些结巴,我我……我……我……家家家家 这六号一紧张,说不出话来。 十八号黄鹤笑道,你这结巴,自带鬼畜技能,哥们你混b站的吧。那结巴被黄鹤一嘲笑,脸涨的通红,伸手指着黄鹤,气的发抖。一位嘉宾道,这位少侠别紧张,不行可以唱出来。 黄鹤说,两位嘉宾,您就别难为他了,连说都不会话,你还指望他能唱歌。 结巴道,我我怎么……怎么不能唱……唱歌了。 那你倒是来两句啊。 结巴说你别仗……着……嘴……嘴皮子利索,取笑我。 黄鹤说,这话没毛病,我洗耳恭听。 结巴咳嗽一声,用手拍着桌面,节奏鲜明,自声唱道,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 黄鹤大拍桌子,住口!你竟然污蔑我。结巴住口不言,一阵冷笑。 李八两在旁边冷笑道,黄老板,破产跑路的滋味如何? 要你管! 李八两嘿嘿笑道,你看,说两句你就急了,来比划比划啊?两位嘉宾连拦住道,你们都少说两句,一会儿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比武。 等问完一圈儿,又有六人被淘汰掉,第三轮才艺展示,又淘汰掉六人,等到了第四轮,场内只剩下六人,徐开山全场没说几句话,却坚持了三轮下来。另外,李八两、黄鹤也纷纷入围,还有三人,一位是济南府大财主周扒皮的公子周一见,一位是泰山派新晋的年轻高手杜飞鸿,还有一人相貌出众的白衣公子哥,姓高名冷,却不知什么来头。 第四轮是以武会友,六人抽签捉对厮杀,最后选出三位得胜者,也不知是李八两是故意还是运气,运气好抽到了黄鹤,高冷公子抽到了周一见,徐开山与杜飞鸿一组。 李八两当即跳上擂台,冲黄鹤作了个挑衅的手势,黄鹤冷哼一声,气运丹田,向前疾冲两步,一个垫步,拔地而起,如大鹏展翅,落在擂台之上。 场内众人喝彩,好功夫。 旁边大妈也道,这小子年纪轻、又帅又有钱,我看好他。 另一大妈边嗑瓜子边说,刘大嫂,我觉得那高冷少侠更有希望。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我肯定会倒追他。 李八两满脸戏谑,黄老板,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这李八两蔫坏,准备一上来讲一堆废话,扰乱黄鹤的心神。 黄鹤当然不会上当,反口道,我能不能讲个故事? 李八两一愣,什么故事? 黄鹤道,从前有个神父,他住的村子里最美的姑娘叫小芳。突然小芳怀孕了,死也不肯说是谁的孩子。村民就暴打她,要将她浸猪笼。小芳哭着说,是神父的呢。村民一起冲进教堂,神父没有否认,任凭他们打断了自己的双腿。过了二十年,奇迹发生了。 李八两听了一脸懵逼,问道,什么奇迹? 黄鹤抓住李八两愣神的机会,哈哈笑道,你上当了。大喝道:黄鹤亮翅! 剑簧轻响,宝剑出鞘,挥出一道白光,使出的竟是江湖中闻名的大极剑法。 李八两匆忙拔刀格挡。 铛的一声,火星四射,两人斗在一起。 黄鹤一击不奏效,也不着急,这大极剑法讲究行云流水,讲究千斤拨八两,不急不躁,攻势连绵不绝,一连十几招,李八两都处于守势,只得靠着五速鞋的轻功优势,边打边退,招式虽然凌乱,却也没有落下风,在寻找机会反攻。黄鹤一套技能使出,李八两已近乎残血,黄鹤乘胜追击,一个闪现过去,交出了点燃。 黄鹤倏然止步,眼见李八两就要跌下擂台。 李八两忽然说了句,你小姨子来了。 黄鹤一惊,连回头观瞧,哪里有什么小姨子。李八两触地后立即弹起,使出青钢影,在空中一个变向,大刀当头劈下,黄鹤骂道无耻,举剑迎去,却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李八两哈哈大笑,那一招青钢影是虚招,在空中接连变招,凭借在空中的势能,如意刀带着千斤之力砍在剑身之上。黄鹤受到冲击,跪倒在地。如意刀顺着剑身划下,场内生出一道刺耳的声音。若黄鹤不松剑,恐怕右手就交代在这里了。 松手! 黄鹤道,好的。 当啷,长剑落地。 这一场李八两反败为胜,面露得意之色,黄老板,承让了。 黄鹤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弯身捡起剑,转身就下台。 台下大妈喊道,那谁,发生了什么神迹?黄鹤头也不回,你自己问张嘉佳去,我怎么知道?说着,人已走远。大妈骂道,我特么知道张嘉佳是谁,挖坑不填坑,活该当太监。 第二局周一见对阵高冷,结果这个济南府首富之子,在高冷少侠手底下没走过三招,就黯然下场了。最后一局,泰山派杜飞鸿对阵徐开山,杜飞鸿也是倒霉,不过他并没有当倒霉蛋的觉悟,笑道,大叔,您年纪都可以给韩姑娘当爹了,就不要趟这趟浑水了。 正在我考虑,那杜飞鸿不能撑过徐开山一招时,徐开山终于开口道,我弃权。 杜飞鸿得意点点头,正所谓识时务者为林俊杰,真是承让了。对了,大叔,我们泰山派有个老处女叫孙芸,单身几十年,就是脾气有点大,如果你有意愿,下次我给你引荐。 徐开山别过头去,杜飞鸿仍兀自喋喋不休,大叔你不要害羞嘛,最美不过夕阳红,话说………一句话没说完,杜飞鸿脑袋已经离开了身体,鲜血溅了一地。 众人见状,纷纷惊呼。 韩天意见状,大声道,既然是比武,死伤在所难免,大家都签了生死状,韩某会向济南府报备的。 有伙计连上前把尸体拖走,徐开山纹丝不动。 韩红莲望向徐开山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和惊讶。 第26章 也配叫作天刀? 在座的大多都是江湖中人,不过是死个人而已,并没有引起恐慌。倒是那两个看戏大妈,吓得不轻,大声喊道,杀人了,结果被百刀门的弟子请了出去。 西门吹灯说过,行走江湖就如在悬崖上踩钢丝,成功自然让人荣光,但却要有随时准备跌落悬崖的觉悟。 这正是江湖的魅力所在,每年各大门派都有弟子行走江湖,有人为名利与钱财、有人为恩怨和情仇、有人为光荣和梦想,有人什么都不为,只是要在路上。 江湖是一个法度之外的社会,在这个江湖上,朝廷律法似乎已经失去了效力,而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行之有效的行为规范:江湖规矩。然而江湖上却从没有发行过哪怕一本《江湖规矩大全》,它看不见摸不着,却确实存在着。 前些年六扇门在江湖上开展严打,正是想整肃江湖规矩,虽然让整个江湖大形势下行,也让许多门派转投六扇门下,不过也只是形式上而已,真正的江湖,还是靠着江湖规矩去运行的。 比如泰山派林飞鸿的死,在场的江湖中人看来,最是稀松平常不过。 按照律法,名门正派的习武之人出徒之前要经过六扇门江湖司的备案,实行名单制管理,可是这个制度很快就执行不下去而流于形式,因为江湖的人员流动太快,江湖司无力应付这种频繁的变动。 最终决赛,在高冷、李八两和徐开山之间进行。这三人之中,高冷一副冷傲的样子,李八两则有些流里流气,而徐开山,他本来是为了那把菜刀,对那韩红莲没有兴趣,还没等孟菲开口,直接说道,我弃权。 估计韩天意对徐开山这个年纪跟他相仿的人也不怎么中意,不过看他方才露出的武功,百刀门约莫也惹不起,正好趁机找了个台阶。 这位徐大侠高风亮节,韩某人佩服,不如今晚在寒门做客,让韩某略尽地主之谊。 徐开山没有接话,盯着那菜刀,问道,我想请问下韩门主,这把刀的主人,据我所知乃另有其人,不知如何却成了百刀门的传家之宝? 韩天意脸色微变,你这是质疑我百刀门的事情喽?朋友,恐怕这事儿你管不着吧。徐开山说恰好我也认识这把刀。 韩天一冷脸道,韩某人说了,只要能在今日比武中脱颖而出,这把刀就是小女红莲的嫁妆。 徐开山看了高冷和李八两一眼,缓缓道,两位,对不起,我改变主意了,你们两人谁来争第二? 高冷目光露出一丝神采,缓缓鞠躬,前辈,在下退出。 徐开山望着白衣高冷,口中笑道,封老儿自己长得奇丑无比,想不到收了一个如此俊朗的弟子,我就纳闷,每日他见到你,难道不会自惭形秽嘛? 我心中狐疑,封老儿?这白衣男子难道是一剑震九州封万里的徒弟?难怪方才对阵周一见,连剑都没抽出就轻松获胜。我心中盘算,以我武功,在他手下估计也撑不了三五招,想到此,心中来气,差不多年纪,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我看这公子哥极不顺眼,心中愤愤不平。 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听了徐开山的话,恭敬道,师父的事情,我们做弟子的无法评判了。晚辈这次前来百刀门,乃奉师父所托,本欲为前辈取刀,既然前辈亲自前来,自然无需晚辈出手了。徐开山大笑道,那疯子倒也是妙人儿,我有一句话,你帮我捎给你师父。 高冷道,前辈有言相赠,晚辈自当一字不落的传与师父。 徐开山点点头,好小子,我很欣赏你,你告诉封老儿,就说封老儿,把屁股洗干净等我拿着菜刀捅你去。 高冷目瞪口呆的望着徐开山,显然没有料到,当年名震江湖的前辈,竟说出如此粗俗的话来,迟疑道,这个,那个,前辈,要不要换一句? 徐开山说有道理,把字句太强势。说着冲我道:小兔崽子,你来帮我改成被字句。 我心中暗骂,我啥时候成了小兔崽子了,不过看他瞪着我,我只好大声道,封老儿,把菜刀洗干净等着被我屁股捅! 蓬! 一道拳风击来,我被徐开山打出一丈多远,徐开山骂道,他娘的,你语体教啊。韩如龙在一旁喊道,我来,我来!封老儿,把你屁股洗干净等着被我菜刀捅。 徐开山点头道,好小子,有前途。 高冷虽然对徐开山不敢动手,不过韩如龙如此侮辱他师父,他就不客气了,一言不发,三步来到韩如龙身前,一拳挥出,带出一道风劲,朝他面门轰去。 韩如龙大叫,来得好,丝毫不躲避,攥住拳头,也不躲避,迎上高冷拳头。 两拳相交,硬碰硬,轰的一声,两人向后弹开。韩如龙痛的呲牙咧嘴,高冷的虽面无表情,我却看到藏在袖子里的手在颤抖。 韩如龙天生神力,却没料到这一拳竟没有奈何得了这白衣男子,心中火气蹭的上来了,上前两步,大声道,不服,再来! 高冷脸上也有愠色,向前两步道,不服就干,我怕了你不成? 韩天意大声道,住手,今日是你姐姐比武招亲,还是你来设擂比武?胡闹什么,赶紧下去。韩如龙闻言,如一只兔子,耷拉着脑袋下去了。 倒是韩红莲饶有兴致的看着一切。 三人这么一闹腾,如意门少主李八两倒没啥事儿,喊道,喂,我才是比武的主角好不好,我在这里路人了半天了。 我在台下笑道,行了知足吧,我都路人了半卷了,你见我说啥了嘛? 徐开山瞧了李八两一眼,对我道,不是决赛嘛,这场我让给你了,你要是赢了,你不是想泡妞嘛,这刀和女人,咱俩一人一半。 我说断刀嘛,还能重铸,这女人一人一半咋分啊? 韩红莲闻言看向我,虽然蒙面,眼睛却如在喷火,气的浑身发抖,提刀就要来砍,我连端起刻着的瓜子皮,随手一扬,顺势钻到后面。 韩红莲怒火中烧,也不顾场内众多英雄,拿着刀大喊我宰了你。 我边退边躲,在众人之间穿梭,若论刀法,我虽比不过她,但在人群中脱身的本领,我们盗圣门可是天下一绝,韩红莲紧追无果,火气大增,有几次险些伤到了其他人。 我说韩小姐,我只是个观众,而且还是买票入场,韩门主,这样有违江湖道义啊。韩天意实在看不下去了,斥道,红莲,不得无礼。 韩红莲怎么听得下去,我绕到徐开山身前,说前辈救我。韩红莲追上,一刀劈了过来,刀气凛然,却在距离我身前不足一寸处停住。 两根手指将短刀夹住,韩红莲娇斥道,你让开。 徐开山笑着摇了摇头,韩红莲运劲,只是以她武功,从徐开山手中抽刀,几比登天还难,韩红莲胸前一阵起伏,弃刀改拳,击在徐开山胸口。 咔嚓。 韩红莲右臂传来一声脆响,胳膊垂了下来。 徐开山连忙收功,却见韩红莲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上滴落,却始终一声不吭。他连说了句罪过,也不顾及男女之别,伸手在她几处要穴上点了下。 韩如龙大声道,姐姐!说着,怒吼一声,一记黑虎掏心,直捣黄龙,击向徐开山。 徐开山以掌相抵,砰的一声,韩如龙退出五六步,徐开山身形也微晃。韩如龙也不觉疼痛,又是一拳打来,砰砰砰,连续被徐开山击退,又连续攻了上来。 我心道这小子能在徐开山下走这么多招不败,虽然招式不精妙,但胜在天赋,将来必定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 此时,徐开山已将韩红莲脱臼的断臂接上,叹着气摇了摇头。 场面一片混乱,韩天意看不下去了,气运丹田,喝出一声狮子吼,顿时场内安静下来,韩天意大声道,这位徐大侠武功高强,按理说比武招亲嘛,当然是武功高者得亲,不过今日章程有点乱,不如择日再战如何? 徐开山道,我本就无意于阁下千金,也不必再战,我只想知道这把刀的来历。 韩天意听闻此言,松了口气,说此事说来话长,记得十五年前,江南下了一场大雪,应该是腊月,我去南方做生意路过金陵时,见到一个小女娃衣衫破烂,怀中抱着一把菜刀在叫卖,在路边冻得瑟瑟发抖。 这时有两三个小混混,看上这把菜刀,问这菜刀怎么卖,小女娃说要卖一百文,这样就能卖一百个包子,可以吃到明年了。 小混混说一把破菜刀而已,别人都卖三十文一把,你这二手的竟卖一百文。女娃说她这菜刀削铁如泥,小混混抽出佩刀砍去,结果佩刀断为两截,这几人才知道遇到了宝贝,心生歹意,说菜刀弄断佩刀,让小女娃赔,要是没钱就拿菜刀来抵。 我见他们分明是想霸占菜刀,于是出手教训了那些小子,后来我用一两银子从她手中买了这把刀。后来,经过鲁妙子大师鉴定,才知这把刀,乃当年徐开山的天刀,却不知是如何流落到那女娃手上。 徐开山听到这些,哪里关心那刀,急忙问,那小女孩呢? 韩天意接着道,我买了刀之后,怕那些小混混找那女娃麻烦,返回去,结果发现那女娃已不见了踪影。不过,这把刀也是与我百刀门有缘,自从得了这把天刀,我百刀门生意兴隆,日进斗金。所以,若阁下若真想要这把刀,恐怕价格不菲啊。 徐开山冷冷道,若我要强行带走呢? 韩天意道,如今天刀乃我们百刀门镇门之宝,你如此不顾江湖道义,不怕引起江湖的群起攻之? 徐开山仰头大笑,浑身气势暴涨,天地真元如海浪一般,扑向徐开山。徐开山凌空一抓,不远处那把菜刀如生双翼,落入徐开山手中。 徐开山手持菜刀,如天神下凡一般,低声道,老朋友,二十年不见了。 韩天意色变道,你要明抢韩家的天刀嘛? 徐开山道,没有徐开山的天刀,也配叫做天刀? 第27章 然莲非佛 整个世界在徐开山握住那柄刀的瞬间似乎一滞,我识海内的二十八星宿海在这一刹那,感应到天空中真元的运行轨迹,纷纷向徐开山涌去,就连自身的气机,都被徐开山牵引。 这应该是知玄境的实力,西门吹灯说过,只有到了通象境才能悟出天地真元的法则,并在自己的空间内重塑规则。 徐开山在江湖上失踪了多年,整个江湖早已物是人非,但是他的实力却在六扇门的天牢的不断淬炼下有了本质的提升。 在徐开山周围聚集了大量的天地真元,这些真元围绕他旋转,天空中生出异象,头顶之上,半空之中,一朵幻化的墨莲盛开,徐开山在破境。 在经过了丧妻之痛、牢狱之灾、剧毒侵蚀后,徐开山在握住了二十年前自己赖以成名的菜刀后,境界急速攀升,到达了知玄巅峰。 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成为通象境,创造自己的空间和法则,成为二十年来第一位摸到通象门槛之人。 天空中骤然风起,变得乌云密布,在春寒料峭的千佛山下显得很是突兀。就在此时,远方千佛寺中,一道钟声响起,寺庙中传来阵阵梵音。 千佛寺中那尊二十丈高的金身大佛开始绽放光明,似乎对天空中那朵盛开的墨莲极为傲慢,徐开山目光清冷,仰头望着天空。 魑魅魍魉,也敢妄然称佛? 这句话并不高,却如同在众人耳旁生出一个焦雷。这种传音之术,只有武功到了一定级数才能做到,场内有些人见此情景,尊为神迹,倒头便拜。 徐开山瘦削的脸上生出一丝怒意,大声道,佛门有莲,然莲非佛。我自修墨莲为本命莲花,与你这老秃驴何干? 声音从那金身大佛上发出,徐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天下仅有的那点气运,你还是还归整个江湖吧。 徐开山哑然笑道,什么狗屁逻辑,这句话你怎么不去跟无根老秃驴去说?天下气运有术,聚散有道,唯能者居之,你们大空寺整日就搞这些假大空的东西,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大空寺? 若论江湖名门正派,佛门中原有南北少林,西域有密宗活佛,道教则以武当为尊,这些都是晓生江湖中公认的。但是若论佛宗、道统,天下仍有两个隐秘门派,大空寺与龙虎山。 大空寺门徒稀少,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很少在江湖上现身,甚至很多年来,江湖上都不知这个门派来历,直到几十年前,在洛阳鹅湖论道上,有一个大空寺的和尚横空出世,才让人逐渐知道了这个门派。 几十年来,江湖上的通象高手奇缺,整个天下通象高手不超过五人,一旦进入这种境界,那几乎成为战略资源,甚至能够影响朝廷格局、边陲战局。当然,要是能跃出三境之外,那几乎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了。 看到场中形势,莫非大空寺不让徐开山破境? 徐开山气势仍在聚集,方圆十里之内的天地真元都受到了感应。千佛山上那尊大佛似乎有了灵性,半空之中,一道金光闪闪的佛身现形。 那尊金佛斗然睁开双眼,如金刚怒目,双手作一印法,向那半空中那座墨莲抓去。徐开山凌空而起,来到那座墨莲之前,挥臂砍出一刀,一道黑色刀罡冲向手印。 天空中光芒大作,一声巨响,半山腰上,滚石滑落。 金佛在半空中的金身暴涨数倍,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天空。 一声佛号传来,南无阿弥陀佛。 一记大手印,从天而降,如同降妖除魔的佛祖,要将徐开山打落凡间。 场内众人都已目瞪口呆,我的心几乎到了嗓子眼,这是什么力量,竟有如此威力。 徐开山口中突出一口黑血,骂道,装神弄鬼。 说着,毫不顾忌头顶劈头盖脸而来的那记大手印,身形如一道闪电,带出一道气流,向那座金佛真身冲去,在半空之中,抡起菜刀向金佛头顶劈去。 天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轰隆! 佛首被一刀切掉,轰然滚落山下。一道黑影从那佛像之上蹿出,仔细看去,确实一枯瘦和尚,这名僧人面如枯木,身上的麻衣窟窿百出,还冒着黑烟,胡须焦灼,模样狼狈至极。 那和尚道,徐开山,你不听我劝阻,强行破境,别以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如今你已让某些人极度不满,到时别说我没劝你。 徐开山冷笑道,枯木,回去告诉那人,我徐某人行走江湖,喜怒无常,杀人无数,更不在乎什么江湖规矩和江湖道义,但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徐某还是清醒的很。替我奉劝他一句,放弃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原来这人是大空寺的枯木禅师,难怪看上去跟一截没有生机的木头一般。本以为那座半空中的佛门金身是佛祖显灵,原来是这枯木搞的鬼,这架势看上去很惊人,却被徐开山一刀就破了。 他们说的有些隐晦,我也隐约听出了大概,貌似这大空寺中的某个人对徐开山身上的冥山秘密很感兴趣,二十年前好像还招安过徐开山,不过却被他拒绝了。 当徐开山回到百刀门时,所有人都心存畏惧的望着他。 比武招亲?那李八两再怎么横也不敢跟徐开山比试,除非如意门不想在这个江湖上混了。 韩天意小心翼翼的陪着徐开山,生怕说错了一句话,他儿子韩如龙一脸崇拜,几步就跪在徐开山身前,大声喊道,师父! 徐开山皱眉,韩红莲上前一把拉起他,谁是你师父,乱喊什么?韩如龙挠挠头,对,于是又改口道,姐夫!能不能教我两招啊,我很能打的。 韩天意怒斥道,胡闹,你俩赶紧出去。转而换个脸色,道,徐大侠,还请客厅上座。徐开山说,正好,我有事要问你。 两人进了屋内,这比武招亲半途而废,也没了个结果,媒婆孟菲来问道,这韩小姐,那这一届招亲的事儿? 韩红莲摆手道,算了,就这样吧。 孟菲道,那钱的事儿? 要什么钱啊,我把济南府新开的重庆小面转让给你。 孟菲哭丧着脸脸,小姐,一碗面几十文,实在太贵,大家都吃不起啊。 韩红莲不耐烦,安排了管家取了银子,把她打发走了。见我在场内欣赏周围景色,韩红莲过来,问道,能不能打听件事? 我说方才还要杀我呢,这才多一会儿,就换了个模样?我才懒得理你,转过身去,背对着她。韩红莲不依不挠,来到我面前,我心说莫非这妞儿对我有意思? 于是问道,你想干嘛? 韩红莲脸色通红,扭扭捏捏,完全没有一开始那跋扈的样子。 我作出一副很潇洒的神情,问:怎么,害羞什么? 韩红莲这才问道,这徐大侠喜欢吃什么,喝不喝酒? 呃呃,这有点尴尬了,原来这小丫头对徐开山有意思啊,不过徐开山这年纪当他爹都绰绰有余了啊,我清了清嗓子,说,这徐开山爱吃窝头,一吃就是十五年,不换样的。喝酒嘛,烧刀子加鹤顶红。 韩红莲讶道,怎么会吃这种感觉东西? 我不屑道,武林高手的世界,你不懂。你越是觉得不合理,越是武林高手的行事作风。 当然了,窝头是六扇门天牢的标配,鹤顶红是为照顾徐开山朝廷给的加餐,这位是不会告诉韩红莲的。 没多久,徐开山从内厅走了出来,韩天意恭敬的送了出来。看样子,两人谈的并不错,徐开山看了我一眼,说你愣着干嘛,走了。 韩天意说徐大侠莅临本门,实乃本门蓬荜生辉之事,要不吃了饭再走? 我说是啊,都中午了,有点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有个伟人说过,只有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干革命,咱们还是吃点吧。 韩红莲说,我去张罗。 我连喊道,韩女侠,咱们不用见外,不用太多,八荤八素就成! 一桌子菜上来,看着满桌子窝头,我是真想抽自己两巴掌,蒸窝头、炒窝头、红烧窝头、醋溜窝头……这让我们怎么下嘴啊。 我夹了块窝头,看着韩红莲道,韩姑娘,咱们第一次吃饭不用这么客气,后面的猪牛羊肉、鸡鸭鱼肉就不用上吧。 韩红莲搓着手,一脸期待的看着徐开山,听到我问话,说没别的菜了啊!我一口窝头没咽下去,差点被噎死。 徐开山坐了下来,倒也没说什么,用手拿起窝头就咬了下去。 噗噗。 徐开山吐了半颗牙出来,鲜血直流。 我说韩红莲你真牛掰,大空寺的和尚没动及徐开山半根汗毛,你竟然做到了。 韩红莲说徐大侠,我不是故意的,徐开山咧嘴一笑,口中少了一截的大门牙异常显眼。后来韩天意实在看不下去,又重新上了一桌酒菜。 徐开山从韩天意口中打听到了女儿的消息,下午,我们便启程上路,我们的马在狼牙山时丢了,韩天意倒也上道儿,临行之前送了两匹好马做脚力。 才出了济南府,听闻身后有人喊留步,回到望去,韩红莲骑着一匹枣红色快马追了上来。我看了徐开山一眼,戏谑道,哎,春天来了,看来,老树发新芽,铁树要开花啊。真是韩家有女初长成,一枝梨花压海棠啊。 第28章 人总要学着慢慢长大 韩红莲策马来到我俩身前,我说这大冷天的,还麻烦韩姑娘亲自相送,百刀门真是太客气了,不过要是来点别敬什么的,我们会更感激不尽。 韩红莲不理会我,仰头望着徐开山,你就这么走了? 徐开山皱眉道,那你想怎么? 你得娶我。 饶是徐开山这天下顶尖高手,也差点从马上跌下来,这气氛有些尴尬了,冲着我努嘴,意思是让我帮他解围。 我打了个哈哈,说韩女侠,这事儿就是你的不对了,徐大侠要是娶了你,你有没有考虑其他三十一届招亲冠军的感受?海天黄豆酱会怎么想?看热闹的大娘大妈会不会有意见? 韩红莲说你算什么人,我看你衣服是六扇门的制服,徐大哥,这人是朝廷鹰犬,你是英雄好汉不屑出手,要不要我帮你宰了他? 我说拜托你瞪大眼睛看看好不好,我哪里是六扇门官差,我这分明是天刀徐大侠的私人助理。韩姑娘,你这样胡搅蛮缠,总不是办法,你要是真想嫁给徐大侠呢,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说如今我与徐大侠正要去江南,一路之上呢,挑费也不老低,你们韩家家大业大,赞助个三五百两金子。你想啊,这样一来,每次吃饭时,我会提醒徐大侠,这饭钱是百刀门韩小姐赞助的,每次住店时,我会提醒徐大侠,这住宿费是韩小姐赞助的,每次去青楼作批判的审美时,呃呃,没什么了…… 韩红莲不屑道,不就是嫖个娼嘛,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江湖儿女谁还在乎这个。 我说真是大明好贤妻啊,要是全天下的女人都如你这么想,那就真是家和万事兴啊。 韩红莲接着来了一句,跟徐大侠相比,你就是渣。 呃呃,请让我收回前面那句话,再见! 这时,徐开山才道,韩姑娘,此事恐怕有些误会,我觉得深了说去,反而徒增烦恼,不如直接说清楚,徐某人女儿也如你这般年纪了,这事还是让它过去吧。 韩红莲泪眼连连,虽然脸上蒙面,却也另有一番滋味,最难消受美人泪,徐开山也不知如何去处理。韩红莲抽泣了片刻,如海棠带雨,双眸望着他道,我爱你,与你无关。 我说没事儿少买纵横书局的总裁文看,会把女人看傻了的。 韩红莲说,这是歌德说的,你没文化我不怪你。 我顿时无语,歌德还有两百多年才会出生我会告诉你嘛? 韩红莲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说这是她家传宝物,作为信物交给徐开山,我见徐开山不肯去接,连上去接过来道,好意心领,这东西我帮他收下了。 徐开山说天色不早,就此告别吧。 韩红莲翻身上马,徐君,一路珍重,我会去江南找你的。 我叹了口气,说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慢慢长大。 徐开山看着韩红莲走远,看样子他也不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不然他也不会无聊到去参加那什么比武招亲,早就一把夺过菜刀走人了。 我说行了,去拿把破刀的功夫,还把一女子的心给勾了过来,关键是你都四十多岁了,如今这江湖女子的品味亟待提升啊。 徐开山冷漠道,我怎么知道她们都怎么想的。 我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再而衰,三而竭?不过还真别说,这翡翠盒子还真是个物件儿,打开盒子,却见一枚鸡血石的玉镯躺在里面。 我在徐开山眼前晃晃,徐开山不耐烦道,你要是喜欢送你就是。我说了声谢,将玉镯放到怀里,咦,盒子地下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五星好评返现啊亲。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随手将盒子扔在路边。 徐开山千佛山一战,以一种极为霸道的方式,正式宣告了天刀的重出江湖。 徐开山一刀劈出大空寺枯木禅师的金身,成功晋升通象境,成为天下的顶尖高手之一,这一消息迅速蔓延出去,传遍了江湖。 这让徐开山与封万里的金陵之战更让人期待。一个是重出江湖的通象高手,一个是霸占天下第一剑十几年的武道宗师,两人的碰撞究竟会如何呢? 这也给我们一路南下带来了便利。徐开山有冥山秘密,以前大家只道是几十年前的一个刀法大家,是个阿猫阿狗就想有枣儿没枣儿打一杆子。 如今,这些小门小派在出手前,不得不先掂量下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当然也有不开眼的剪径小贼,既然不开眼,那么徐开山直接让他们再也睁不开眼。 一路上,我也没有遇到六扇门的任何指令,我甚至怀疑吕仲远根本就是故意如此,让初出茅庐的小捕快押送如此重要的朝廷要犯,故意让徐开山暴露在江湖之中。 要知道,徐开山的秘密,六扇门严刑拷打了十几年都没有问出来,既然此路不通,那不如主动求变,让徐开山重归江湖之中,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我的武功也得到了迅速提升,徐开山虽然不苟言笑,却也偶尔指点我武功。 金蛇枪法的基本招式早已练的烂熟于心,正是我练习三招十八式衔接的阶段,有徐开山这种顶尖高手喂招,自然事半功倍。 这套枪法比较适合我这种创造性极强的人,我在这十八招式中,利用各招之间的衔接不同,又自由组合出四个范式,若干套定式,每个定式招式不一,少的三四招,多的十几招,在对阵之时根据情况而不断变化。 这些所谓的定式、范式,正是老孙头说的,从有意识的判断到无意识的反应,从而在实战中节省反应时间,而胜负往往就在这一念之间。 徐开山对我这套武学观点很感兴趣,我俩除了赶路,就是切磋武艺。 不过我是如切如磋,可想而知,我被徐开山虐的很惨,我并不觉得丢人,在你面前的可是天下前十的高手,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机会跟他对招的。 当然,在内功修炼上,他表示无能为力。 我的内力修行,并不是如众人那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靠勤奋、天赋、毅力和勇气,就能出人头地。 这是一个无人走过的路,如同黑夜的荒野中独行,无数的歧路,要靠自己的摸索、尝试才能寻到一条修行之路。 好在比较幸运的是,自从那夜南天七宿生出感应后,我摸到了那个门槛。 闻境、知玄、通象,武学三大境界,如同三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将天下间的武者分三个层级。当然三境之外的那些天人境、知行境、破碎虚空等等名称不一的境界,更是如陆地神仙一般的存在了,这些只有在侠义小说中才存在。 单是这闻境,就如一个巨大的门槛,将天下千万武者堵在这里,江湖儿女数万,只有修炼至闻境才能算正儿八经江湖人。 据晓生江湖开展的第三次江湖人口普查,十年来,天下四大世家、十大门派以及两百多门派、山庄、技校、职院,累计出徒八十万人,而真正抵达闻境的高手,只有一万人! 也就是说,天下习武之人,八十个人中,有七十九个人会扑街,要么仗着会几招把式,转行当镖师、护院、看场子,要么落草为寇成为绿林好汉,当然也有带艺从军,在沙场建功立业的。 从闻境到知玄,那更是华山一路。进入知玄境,那便是天下一流的高手,能够在一地一隅开宗立派的宗师级人物。知玄上境的高手,也一般都是晓生江湖天地黑白榜中的常客了。 这些都是徐开山告诉我的,这段时间来,我对体内真气的震动掌握的越来越熟练了,隐约有破境的迹象,可是这种感觉很是奇妙,每每觉得要到来时,却始终功亏一篑。 这时,我们已经在南下的船上了,毕竟行走江湖,水路是最经济的交通方式。 这艘本是南下的货船,船上运输的是金陵王家从辽东进的一些人参,本不想拉我们,不过当我许诺抵达之后,给出二十两银子后,并交付十两银子后,船家才勉强同意。 上船后,徐开山笑道,你始终还是江湖经验浅,财不外露这个道理都不懂。幸亏遇到我,不然你这经验,在江湖上混不过两月,就暴尸荒野了。没看到那船老大看到你掏钱袋时那眼神嘛? 我说大侠行走江湖,不都是视钱财为粪土嘛。 徐开山说,你之粪土,他人之珍馐。 我说咱能不说的这么恶心嘛,话说我要练功了,最近总有要破境的感觉,不过却差点什么。 徐开山说这是缺少刺激,来碗鹤顶红,只有在生与死的边缘走一遭后,才有机会大彻大悟,感觉绝对不一样。 我对那夜鹤顶红之毒记忆犹深,打死也不去尝试。心说这种事情强求不得,急功近利反而对修行不妙,不如顺其自然。 我问道,老徐,你怎么知道那船老大要图谋不轨?他眼神有什么特殊含义嘛? 徐开山说这东西,都是用生死换来的经验,你要想学也简单,多上几次当就可以了,当然也有速成的办法。 什么办法? 中华书局有本书叫《fbi教你如何读懂身体语言》,你买来瞧瞧。 我疑惑道,我只知道fbi-warnning啊。 徐开山懒得理我。 不过,这日中午,当我喝下船家送来的一杯三鹿后,我成功破境了。 第29章 破境 这艘货船挂的是韵达货运的旗号,韵达货运也算运输界的百年老字号了,自大明建国之初便成立了。不过快速发展却是最近这几十年的事情。 三十年前,韵达货运的东家提出了“欲速则达”的服务口号,在天下十八路州设立了分号,甚至成立西凉、北周、东夷分号,在开泰年间就取得了对外进出口权,仰仗与官府之间的关系,在明凉、明周边境贸易中获得了巨额的利润。 不过,他们商业模式近年来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大规模粗放式的扩张经营,导致了运输能力不足,于是许多中小货运商号采取了挂靠的方式,傍上了这个大树。 我们乘坐的这艘货船就属于这种挂靠业务,这些船家每年向韵达货运缴纳一定的管理费,从而可以用打着他们的旗号在中原畅行无阻。这就导致了韵达货运船只的良莠不齐,据说经常发生韵达货运监守自盗的事情,不过却被强大的公关团队把这些不良影响消化掉了。 船沿着京杭大运河顺流南下,这条修建了几百年的航线,直到今日仍在漕运、货运上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一开始我听了徐开山言语,还提心吊胆,但是三五天下来,发现并没有异样。当我提出异议时,徐开山还嘲笑我说我没有经验。像是这种情况一般会有两种情况,一是这段行程靠近口岸,沿途都是城镇,不方便下手,二是由于对方还摸不清我们底细,不敢轻易出手。 不过,一路之上并不怎么愉快,尤其是伙食,简直差的要命。 终于在这一天,在船上吃饭时,我忍不住抱怨道:张老大,咱们土豆连着吃了五天了,不是煮土豆、炖土豆就是土豆丝、土豆片,能不能换个花样,在这样吃下去,我们都变成土豆了。你看还有个老人家,能不能换换伙食? 船老大不高兴道,有的吃就不错了,从营养学的角度来说,老人吃土豆能补钙啊。 我心说哪门子补钙,他这番说辞无非是想要更多的银钱罢了,我说要不然这样子,前面就是镇江了,要不咱们改善一下生活,听说这里的锅贴和片儿汤挺有名的,好歹吃个河鲜也成啊。 船老大这才勉强同意改善伙食,不过有言在先,我们一人每天多二百文的伙食费。我心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不能太亏待了自己,于是咬咬牙就答应了。 回到客舱,我与徐开山道,这船家也挺好说话的,依我看虽然有些抠门,但也不像是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大叔,如今已经是景元年间了,这个江湖早已不是你们那个年代了。 徐开山冷冷道,无论什么时候,江湖就是那个江湖,人心险恶,还是小心为上。 我却不以为然,好歹我们也是六扇门的人,算是官府中人,这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对官府中人动手。徐开山一旁冷笑不语。 距离镇江还有三十多里,我们到了鲁、苏交界处的枣儿甸,船家还特意来叮嘱我们,这一段属于三不管地界,水路并不太平,我却不以为然,要知道,二十年前,徐开山可是北道上的江洋大盗,七十二处水陆山寨总瓢把子,盗寇的祖师爷,抢劫我们的人,估计还没生出来呢。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张老大派人来请客,说今儿钓了几条鲤鱼,中午要请客吃饭。我们收拾一番前去赴宴,土豆鲤鱼宴,我心说总算见到点儿荤腥了,连连道谢。 船老大道,明天就到镇江了,一路之上两位辛苦,最近有所怠慢,还请多多包含。这是我们船上三十年窖藏的三鹿牛奶,我来敬两位一杯。 船老大使了个眼色,有两个伙计从一个瓷瓶倒了两杯牛奶。 我撇嘴道,三十年的牛奶,那还能喝嘛? 徐开山看了一眼,闻了闻,说不会有毒吧。 船老大尴尬一笑,我们韵达货运好歹也是百年老字号,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来,我先干为敬。说着端着牛奶一饮而尽,徐开山冷笑一声,咕咚咕咚大口咽了下去。 我也无话可说,说如此多谢船家了。端着杯子闻了闻,说怎么有股酸味?张老大嘿嘿道,这是发酵后的酸奶,喝了有益健康。我不好推辞,也喝了下去。 如何味道怎么样? 我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说别的没啥,就是感觉头有点大。 一阵天旋地转,我大声道,牛奶有毒。只觉得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我忍不住呕吐起来。 船老大嘿嘿道,这也怪不得我们,谁让你身子骨这么金贵。转眼之间,五六个伙计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冲了进来,船老大说,兄弟,别怪我们,怪只怪你江湖经验太少。 我试着运功压制毒性,可与徐开山这种常年与毒为伍的人相比,毕竟经验尚欠,我怒道,亏你们还是百年老字号。我可是朝廷的官差,难道不信将来有人查到你们头上嘛? 船老大笑容变得阴森,这一带常年有火龙帮匪寇出没,就算出了事,官府也只会赖到火龙帮头上,要真论起来,我们也是受害者。说着,就要来抢我们包裹。 船老大看了眼徐开山,只见他气定神闲,端坐不动,奇道,你怎会没事? 徐开山哈哈笑道,老子天天拿鹤顶红当饮料,你以为这点东西能奈何得了我?有本事把你们最厉害的毒拿出来,要是能放倒我,我徐某人认栽! 船老大脸色阴沉不定,吩咐伙计道,去弄一盘地沟油炒土豆丝,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有什么三头六臂。没多久,一盘泛着金黄色的土豆丝端了上来,徐开山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此时,我坐在地上开始运功,好在前不久徐开山喂我鹤顶红时,传授了我运气解毒之道。识海之内,南天七宿开始震荡起来,天地之间真元开始震动,以微弱的气息与我南天七宿生出感应。 体内毒素开始渗透到经脉之中,可是我经脉空空如也。我试着用星宿海引起的真元震动去引导毒素,体内响起了噼啪之声,我顿时陷入一种空灵的状态之中。 毒素沿着经脉,进入南天七宿之中。七宿逐渐连成一线,变成了一只玄鸟。无数真气生出了感应,开始雀跃着,跳动着。 一声鸟鸣声传来,我脑海中轰然一阵响,识海之内那只玄鸟游走在全身之中,体内毒素如同珍馐美味一般,被那只玄鸟吞噬进去。体内一阵燥热传来,紧接着是剧痛,额头见了汗珠。 玄鸟吞噬毒素,体内真气开始充盈起来,如同滚滚大江冲破堤坝,我顿时陷入混沌之中,仅剩下灵台间的保留丝毫清明。这道真气在全身经脉间乱窜,如决堤之水。 徐开山见状,手中举筷子,在我额头上一点。 轰隆! 体内真气如同找到出口,在徐开山点到之处喷薄而出。整支筷子当场碎为齑粉! 我只觉得天地之间一片轻灵,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连整个世界都变得有层次感了。 我破境成功了。 闻境。 我心中一阵激动,从我记事起,就开始习武,西门吹灯说我不是练功的好料子,在武功一途并没有尽心,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但就在这时,在徐开山的帮助下,我触摸到了闻境的门槛。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豁然起身,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有伙计见状,说张老大,这小子有古怪。船老大比划了个手势,做了他。那伙计手持大刀冲我过来,抡起就向我脑袋砍去。 在我眼中,这一招变得奇慢无比,漏洞百出。金蛇枪法三招十八式,我有十一种办法能破去这一招,我几乎想都没想,随手拎起一张凳子硬了上去。 砰! 刀砍在凳子之上。我使出粘字诀,将那大刀黏住,伙计拔刀,却发现动弹不得。 我哈哈大笑,抡起凳子朝那伙计砸去。 哗啦,凳子粉碎。那伙计脑袋被开花,当场晕了过去,鲜血直流。张老大见状不秒,说并肩子一起上,船上七八人不由分说,将我围在了中间。 我初破境,正缺人给我试刀,心说来的正好,随手抄起一根擀面杖,以杖代枪,使出了前些日子研究出来金蛇枪法的第三范式,不消几招,将众人打的落花流水。 十息之后,张老大面色苍白,扑腾跪倒在地,说爷爷饶命,我们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犯下大错,还请看在我们第一次份上,饶我们一命。 我哼哼道,第一次,我看你们业务很熟练嘛,牛奶中下毒,亏你们想得出来! 张老大哭丧脸道,没有下毒啊,这是原装的。 我上去就是一拳,怎么样,还要杀人越货嘛? 张老大低垂丧气,再也不敢了,我张不全对天发誓,从此以后好好做人,五讲四美,专做好人好事不留名,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我问徐开山,怎么办? 徐开山冷哼道,这事儿别问我,宰了就是。 我说我现在还不算六扇门正式员工,没有杀人执照啊。 徐开山一翻白眼,你还以为你是007啊,还杀人执照,老子纵横江湖十几年,杀人无数,也没有办理过杀人执照。 我有些犹豫了,西门吹灯说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意义的,我们盗圣门以盗窃为己任,不能做杀人的勾当。话虽如此,当年盗圣门与天狼帮火拼的时,就他杀的最多。 当年我也是杀过人的,第一次杀人后,接连几天都做噩梦,第一师兄安慰我,行走江湖,便是将脑袋挂在腰带上,你不杀人,别人就杀你,慢慢你就会习惯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丧命在我手上的,也有十多人了,我还是不习惯。 纠结了一番,我说算了,这次小爷我心情好,饶你们一命,不过到金陵之前,你们要再耍什么花样,别怪我不客气了。 徐开山一旁冷哼道,妇人之仁。 我刚破境,血气正旺,闻言怒道,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揍了? 徐开山沉声道,来啊? 呃呃,我这才想起,眼前这人这前不久刚破境通象,不过我也不认怂,说,你等着,早晚一天我武功会超过你的。徐开山泼冷水道,再修炼五十年,你也不是我对手。 我颇为不服,不过转念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等我有朝一日武功大成,非收拾他一顿不可。想到此,我大声道,给我两年时间,我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徐开山哎哟一声,脸上泛起一道黑线。 我问怎么了? 徐开山说了句,地沟油吃多了,身体吃不消。 说着,原地坐下,运功逼毒。 (ps,微信公众平台:三观犹在,更新比这里快,请各位正版、盗版的读者都关注下,反正又不花钱,不是嘛?而且还有其他的文章可以看,哦也!) 第29章 杀人者,天刀徐开山是也 经此一事,韵达货运上众人对我们毕恭毕敬,我们也乐得享受,虽是如此,我还是对他们抱有戒心。 两日后,我们抵达镇江府。当我们下船时,我看到满船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说韵达货运,我可记住你们了,下次我若再看到你们为非作歹,定不会留你们性命。 张老大说,官爷看您说的哪里话,这几日来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了深刻反省,决定洗心革面,再也不干这种勾当了。 我点点头,说我这就走了。谢谢你们一路款待。 张老大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带着伙计一直送到码头上。我问你哭丧着脸干嘛,张老大说我们舍不得你们走啊。 我心说不就是临走之前要了你们三百两的买命钱吗,至于这么肉疼?按照徐开山的意思,早就把你们宰了喂王八了,要不是我好说歹说,才收了你们的孝敬。 于是笑道,是真舍不得,还是假舍不得?既然这样,要不我们再坐一程? 张老大连连摆手,这个,那个,我们船上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了,官爷,你看咱们兄弟全部家当都给您了,兄弟们商量着,让我问下能不能先借点银子,要不然我们都饿死在路上了。 我说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好办,我这就给你取(qiu三声)。 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咱们也不能赶尽杀绝啊,我伸手去马背上把徐开山的菜刀取了出来。 张老大一见脸都白了,连改口道,两位壮士一路上花销也不小,我们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兄弟们还等着我去买菜呢,我就不送了哈。 镇江已是江苏地界,距离金陵两百余里,小城并不大,却是南北交通要道。 在百刀门,徐开山从韩天意打听到了当年女儿卖刀便在这里,以徐开山的性子,自然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关于他女儿的消息。 在客栈住下后,一连几日,我俩都在城内打听,问街上人家十五年前,有没有一个小女娃在这里卖刀。 可是事情过去太久,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女儿什么模样,哪里能问出个丁卯来。徐开山却不气馁,几乎每一家都挨着去问,几日下来,毫无所获。 我安慰道,这件事不能太急,只要她还在人世,你们父女迟早有相认的一日。 徐开山几乎绝望的坐在地上,沉默不语。良久,才站起身,又挨家挨户敲门。 这日傍晚,我俩正要回客栈休息,有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拦在路边,说大爷行行好吧。 徐开山不耐烦,正要赶人,我见那叫花子五十岁年纪,听口音也是本地人,于是多嘴问了句,你在这里乞讨多久了?能不能打听个人? 老叫花看了我一眼,伸出脏兮兮的手。这种乞丐估计连丐帮都不是,我掏出二十文铜板递了过去。 老叫花却不去接,怪声道,二十文,你这打发要饭的呢? 我闻言一愣,你不就是要饭的吗? 老叫花嘿嘿道,要你不找我打听事情,我就是一个要饭的,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我好歹也算个顾问了。 我心说这都什么世道,连乞丐都懂得漫天要价了,不过看徐开山帮我的份上,我掏出一两银子,扔了过去。老叫花却不去捡,说求人就要有求人的觉悟。我怒道,不问了。转身就走。 老叫花连弯腰捡起银子,说我就这么一说,来,作为镇江古镇上的土生土长的包打听,你想问谁的隐私?不过,李财主跟张员外小妾私通这种消息,一两银子可是不够的。 我心说我多稀罕这种破事儿,口中问道,我想问下,十五年前冬天,这镇上元一大街上有个小女孩在卖刀,不知你有没有见过? 说着,我把徐开山这把其貌不扬的菜刀拿了出来,就是这一把。 老叫花看到这把菜刀,脸色大变,你怎么会有这把刀? 徐开山闻言连过来,一把抓住衣领,把老叫花拎了起来,问你认识那个小女娃? 老叫花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脸色通红,徐开山意识到太冲动,连把他放下。 老叫花哼哼道,我本来记得,如今想不起来了。徐开山寻女心切,就要动武,我连劝阻道,这事儿还是我来办吧。 我又掏出二两银子,放在叫花子手上,说老人家,我这朋友脑子缺根筋,你不要跟他见识,这二两银子是请你喝酒压惊。 徐开山一旁冷哼不语。 老叫花收下银子,口中连道,还是你小子懂事,不然就算给我金山银海,老子也不会告诉你们一个字。要知道,当年老子在镇江府可是横着走的,要不是…… 我见他又要扯开,连说,你说的我都信,如今那小女孩怎么样了? 徐开山说跟他废话干嘛,把刀放脖子上,看他说不说。 我心说你们高手飞檐走壁打打杀杀你比我在行,可是对付这种人,还得用我的办法。要是他不甘情愿,跟你胡诌一番,就算你杀了他,问题不还是没有解决。于是,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开口。 我转身同老叫花道,天色不早,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谈? 老叫花说那得去古镇一号才行。 古镇一号,在镇江城中心繁华地带,乃镇江最豪华的酒楼,到了夜间,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老叫花带着我们来到古镇一号,门口伙计认识他,说陈癞子,你今日怎么有钱来这里了? 老叫花昂首道,有人请客,不行吗? 伙计嘿嘿道,行,怎么不行,这年头还有人请你,你祖坟上冒青烟了。 老叫花哼哼道,狗眼看人低,十几年前老子在这里花天酒地时,你他娘的不过是个扫地小厮,十几年了,还是那副尿性。 伙计冷笑道,总比你流落街头乞讨要饭强。 老叫花傲然道,老子活的比你潇洒! 我见两人没完没了,连说找个雅座儿,好吃好喝的弄一桌。 老叫花说,弄两桌! 我疑惑道,两桌? 吃一桌,看一桌。 我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伙计,说你看着上就行。伙计连领着我们三人到了一处雅座。 等酒菜上齐,老叫花喝了两口酒,我问道,老人家,要不把当年那事儿说一说听听? 老叫花撕了根鸡腿,边啃边道,要说二十年前,谁人不知道咱们镇江陈家?那可是豪宅大户,日夜笙歌…… 这老叫花原本是镇江陈家的三少爷,从他口中,我与徐开山得知了当年的故事。 二十年前,一个叫雪怡的女子来到了镇江,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小芹菜,走投无路之下,投靠了镇江陈家,卖身为奴。据徐开山所说,雪怡是花解语的师妹,如此说来,花解语难产后,雪姨带着她女儿出走。 叫花子说这个雪怡肤白貌美,很快就被他二哥盯上,要强行纳她为妾,她本不甘心,但为了嗷嗷待哺的小芹菜,她嫁给了陈家二少爷,两人打此就住了下来。可是陈家二少爷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新鲜感一过,便将雪怡弃如弊履。雪怡在陈家后厨做帮工,用徐开山那把菜刀干切菜的活儿,小芹菜每天跟在雪怡后面,倒也懂事。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花解语女儿在镇江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些人找不到徐开山,就从她女儿小芹菜下手,终于在一个风高月黑夜,仇家找上门来,陈家满门遭杀,雪怡力战而死,小芹菜却偷偷溜走,自此流落街头,沦为乞丐。 小芹菜不过四五岁孩子,连饭都吃不上,结果在大街上卖刀,结果被几个小混混看上了,那几个小混混见菜刀非是凡物,想据为己有,一个小混混说,你这菜刀不行,要不冲他脖子来一刀,问她敢不敢,如果不敢,就把菜刀拱手相送。小芹菜竟真一刀将那混混杀了,惹上了人命官司,幸亏遇到韩天意,这才免去了一劫,不过菜刀却也落入韩天意手中。 叫花子说的与韩天意倒也没多少差别,徐开山却在一旁听得老泪纵横。就因为她是徐开山女儿,落得了如此境地,作为人父,他又如何不悲恸万分? 后来呢,那小芹菜去哪里了? 老叫花接着道,那些混混本就是本地大风堂的地头蛇,小芹菜杀了他们人,他们定会报复,没过两日,大风堂率人来捉小芹菜,就在这时被一过路的青衣女子搭救,那青衣女子见小芹菜后,问愿不愿意拜她为师,小芹菜举目无亲,便跟着那青衣女子走了。 徐开山问道,那青衣女子是何人?使什么兵器?用什么武功? 老叫花道,这女子恐怕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了,不过杀起人来却不含糊,就在元一大街上,她用两段青菱,弹袖之间,杀了大风堂六名高手。 青菱? 徐开山望向我,我摇了摇头,晓生江湖榜上也从未有过用青菱作为兵器的女子。 我又给了十两银子,送走了老叫花。 徐开山一直沉默不语,我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这也不算坏消息,至少知道小芹菜如今安然无事,那迟早都会有父女相认的一天。再说了,当年镇江府出了这么大的命案,总会有卷宗的,好歹我也算半个六扇门中人,等明日一早,我们找人去镇江府去打探一下,没准有消息。 次日一早,我们去了镇江府,花了些银钱,找到了当年的人,结果被告知当年陈家灭门一案牵连重大,六扇门直接介入,一应卷宗都在被应天府接手了,镇江府并没有插手。 从衙门口走出来,我见徐开山杀气腾腾,我问怎么了?你要干嘛? 徐开山冷冷道,我想杀人。 当天晚上,镇江府最大的帮派大风堂被灭门,元一大街血流成河,在大风堂的墙壁之上写着一行血字,杀人者,天刀徐开山是也。 第31章 影响不好 天刀徐开山重出江湖将镇江府大风堂灭门一事在江湖上捅了个窟窿。各大门派纷纷对大魔头徐开山进行口诛笔伐,说他破坏江湖规矩,践踏江湖正义,人人得尔诛之。 毕竟,江湖之上,一门一派,就算有深仇大恨,一般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很少有灭人满门之事,这碰触到了各门派的底线,有太多无辜的人被残杀,这触及到了江湖的底线。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门派持反对意见,比如竟陵剑派、岭南宋家也都支持徐开山,说为女报仇、有情有义。 两种意见各执一词,以晓生江湖为战场,开展了激烈的论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间流言四起。 西门吹灯说过,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事情的态度以及持有同样态度的人,这叫做认知共同体,人们正是通过对事情的立场,来确定你究竟是联盟狗,还是部落猪。 第一师兄也说,在朝堂之上,那些内阁、六部的大佬们,甚至为了皇上早餐应不应该吃茶叶蛋辩个不停,外人可能觉得过于荒唐,但在他们眼中,这件事无比重要。 徐开山当然不会在乎什么江湖正义,他在天牢中关了十五年,也从没有人跟他讲过道义,也许有,但他也不会愿意去回忆了。江湖道义?还不如一根鸡腿来得实在,我作的是我认为对的事情,遵循我内心的想法,至于你们的想法,关我鸟事? 不过,出乎意外的是,武林联合理事会、武林翘首少林、武当等大门派,却保持了沉默。同样保持沉默的,还有当地的官府,只是在官府邸报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写了这么一句话。 镇江府某大型门派发生重大安全隐患事故,有三十五人死于本事故,经分析,该组织有可能是集体自杀,目前六扇门已介入调查。 当镇江府衙为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时,我与徐开山早已启程南下。 离京城时,我在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如今却在江南的黑夜里四季入春,一路下来历时两月,江南早已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这是我第一次到江南,我自幼在盗圣门长大,在雁门一代,对江南很是憧憬,如今到了江南,心中却丝毫兴奋不起来。 恐怕连吕仲远都没有料到,我竟能将徐开山带到应天府。明日抵达金陵城,也是我与徐开山分别之日。 徐开山本可一走了之,但他选择信守承诺同来金陵,一路下来他对我帮助颇多,尤其是在武道一途,更是倾囊相授。 这日下午,我说要不你现在走吧,至于六扇门那边,我来应付就是。 徐开山咧嘴一笑,这几日来你也帮了我不少忙,你押我南下是公差,我要是跑了,岂不陷你于不义? 我说多大点事儿,大不了回雁门关,去干我的老本行。我知道你本事高,除非你愿意,否则整个天下要困住你的人没多少,但让我送你去大牢,我可做不出来。 徐开山哈哈笑道,算我没看错你,就冲你在镇江说的那几句话,你这个朋友我就交定了。既然你将来要去六扇门帮我寻我女儿,我更不能毁你前途。 徐开山又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问去哪里,徐开山说了三个字,魔鸣湖。 我们来到了魔鸣湖4a级风景区,据说两百年前,这里曾经是魔教总坛所在,那时候魔教高手如云,陆地神仙就又若干,还有上百名通象高手,在江湖之上,一时风头无二。 后来魔教覆灭之后,这里被人承包开发,建成了4a级风景区。据说江湖来金陵之人,莫不前来瞻仰此处,这曾是江湖史中的一段传奇。 不过魔鸣湖已被过度开发,原本失落的山门又刷漆重修,贴上各种标签,就连当年传说中的万剑石壁,都被不良商人一块块翘了下来,当做纪念品卖给游客。 徐开山站在一处石头上,看着不远处破碎的山门,说道,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当年魔教破长风何等威猛,终究化作一抔黄土。 说着,他指着那处山洞,据说那处埋葬了百名通象高手,这些人灵魂不灭,每到夜深人静,能听到鬼哭狼嚎之声。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才不信他说的那些话,我问道,百名通象高手?那岂不个个武功都如你一般? 徐开山摇摇头,自嘲道,我的武功恐怕不敌对方十一。 我倒吸一口冷气,一百多名通象高手死在了这里,那岂不有无数高手在这里厮杀几昼夜,整个江湖为讨伐魔教,可算下了血本了。 徐开山冷笑一声,这一百魔教高手,死在一人手中。 我大惊道,一人?我的姥姥! 徐开山竖起一根手指,肯定道,一人,确切说是只一剑。 我说大叔,你不会编故事来忽悠我的吧? 话虽如此说,我也知徐开山不是一根说谎之人,有些不愿意说的事他宁可不说,也不会说谎,这次既然开口了,那自然不会有假。 我瞬间觉得自己就如一井底之蛙,一路南行下来,从徐开山身上,给我诠释了江湖中的另一个世界,这与我那六个师兄告诉我的江湖完全不一样。 徐开山缓缓道,我一路之上跟你切磋武功,带你来这里,跟你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你心有多大,江湖便有多大,你身负奇脉,只是运气稍微差了一些,若遇机缘巧合,迟早会闯出一番天地。 我心生一种异样的情绪,有些感动道,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何这么帮我? 徐开山目露缅怀之色,道,有位前辈说过,江湖如此多娇,不在于境界多高,不在乎天下排名几何,而是在江湖之中,有股精气神,能够一代代的传承下来,这种东西,我们称之为江湖之魂。 苏小子你武功低,嘴也贫,但骨子里却有那股侠义的种子,这颗赤子之心,正是江湖的魂魄。我徐开山一生阅人无数,这点眼劲还是有的。 我赧然道,你这么一说,我都信了。 徐开山没好气道,行了,马上就分别了,你还不请我吃一顿好的?我哈哈笑道,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抵达金陵,最贵的酒楼,随便你挑! 这时,徐开山眉毛紧皱。 一道白影闪过,我仿佛听到一道野兽低呜声,紧接着,我感到一股血腥味传了过来,顺势看过去,口中大呼道,妈呀! 这究竟是人还是鬼?若说是人,全身长满了白毛,面目狰狞,目光通红,它蹲在我俩身前的石头之上,望着我与徐开山。 徐开山神色凝重,如临大敌一般,肃然道:早就听闻,当年武林盟主慕容白云豢养了一只白宠,喜食女子人肉,凶悍异常,想不到还在人间。 我心中疑惑,慕容白云乃天下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就连《江湖简史·慕容世家》中,也对慕容白云褒奖有加,怎么徐开山提及他是如此不屑? 我说慕容盟主光明磊落,怎么会养这种东西? 徐开山冷哼道,好个光明磊落,偌大一个晓生江湖,就没有人敢站出来说句真话嘛? 那白宠双目盯着我,看得我心中发毛,声音嘶哑道,还我儿子! 我心说我是贼,可我也不偷人啊,就算偷人,我也不偷男人啊,你儿子管我什么事啊,说着转身要走。 那白宠猛然跃起,伸出长爪向我抓来。 徐开山大喝道,呔! 天刀从腰间抽出,一记鹰击长空劈向白宠。白宠动如闪电,倏然来到徐开山身后,长指扣向徐开山后腰。 我大呼小心。 徐开山身在空中,情急之下,释放出通象境,利用身前三尺的空间法则,堪堪躲过白宠的一击。此时,徐开山丝毫不敢大意,与那白宠斗了起来。 我心中暗自吃惊,白宠招式凌厉,动作诡异,饶是徐开山乃天下前十的高手,竟一时半刻难以取胜。 十余招后,徐开山抓住白宠一个破绽,一拳击在白宠胸前,那白宠承受了徐开山全力一击,仰天倒飞出去,落地后迅速弹起,血红眸子瞪了我一眼,几个纵跃,逃离开去。 我说这怪物武功竟如此之高,连你对付起来都那么吃力。 徐开山沉默片刻,才道,这白宠当年也是一位名满江湖的前辈,不过却被仇恨蒙蔽眼睛,又被人算计才沦落至今日下场。 天黑之前,我们抵达了金陵城。 距离城门三里处,徐开山竟主动提出重新戴上枷锁,毕竟他的身份还是朝廷要犯,我死活不同意,徐开山拗不过我,只得作罢。 来到城门前,城门即将关闭,我递上了通关文书,还有押解单,朗声道:京城六扇门捕快苏犹在,奉命押解朝廷要犯徐开山至应天府,还请将军通融一下。 将军只是一个客气的称呼,这城门守卫最大的职务也不过是从七品的裨将,那裨将闻言,也不去接文书,砰的一声,关上了城门。 我说这怎么回事? 那裨将道,时辰已到,明日再来吧。 我说也不过差了削微片刻,都是公门中人,还恳请通融一下。 城门内,一匹快马扬蹄而去。 徐开山笑道,看样子,要想把我交给应天府衙,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我也觉醒过来,若没猜错,按吕仲远的计划,派我来押解徐开山,给徐开山逃跑的机会,之后的布局我便不知道了,可是千算万算,却没有算计到,徐开山竟同我一起到了金陵城。 若在半路上跑了,那自然是我苏犹在的责任,可是办完交接手续,徐开山再跑了,那就是应天府的责任了。 整个江湖都知道,天刀徐开山与一剑震九州封万里之约就在金陵,如今徐开山是一个烫手山芋,金陵城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想到此,我暗骂一声,说了句方言,管求他,个泡先吃饱喝足再说。 我们在城外的一家客栈住下,点了一桌酒菜吃将起来。没多久,客栈内进来六个和尚,年纪最大的三十来岁,最小的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几人点了六碗素面,也不言语,慢慢吃着。 那小和尚看到我,我拿了根鸡腿冲他笑了笑,那小和尚馋得哈喇子直流,旁边那师兄看了,不悦道,悟心,莫要动贪念。 小和尚问道,大师兄,为何我们天天吃素,人家却能吃肉? 大师兄头也不抬,随口道,我们是出家人,影响不好。 小和尚又道,那昨晚你怎么偷吃鸡腿? 其余几个和尚抬起头望着那大师兄,目光露出震惊之色。 只见那大师兄却好定力,从容不迫道,我乃出家之人,还在乎什么影响。 (公众号:三观犹在,关注后可以看三观点评版章节,有些章节的梗、来由以及创作心路会在公众号po出来,当然了,里面是没有大长腿的。 另外,月底了,月票榜前20名有一千块奖金,三观已经三个月零收入了,还请手中有保底月票的朋友投给三观,不胜感激:) 第32章 幽冥教主 我闻言大觉有趣,于是喊道,小和尚,过来请你吃鸡腿。说着端着一根鸡腿过去,放在桌子上。 小和尚望了鸡腿一眼,眼睛巴巴的看着大师兄。大师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说这只鸡生在三界内,本乃灵性之物,却落得如此下场,罪过啊。说着,拿起鸡腿,大口吃了起来。 小和尚说师兄怎么能这样? 大师兄说,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我这是不忍你坠入魔道啊。 小和尚说可你若吃了,岂不也要沦陷地狱,不得轮回? 大师兄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众人纷纷称赞大师兄英明神武,想吃肉的小和尚垂头丧气,坐在了一旁。我过去问道,小师父,不知在哪里受戒,又在哪里挂单? 小和尚说我们是九华山的和尚,奉师门之命来江南办事,顺便降妖除魔,来历练一番。 我心中一惊,九华山的和尚?那不知无法大师跟你是什么关系? 佛门有三境界,无相、无垢、般若,要知天下武功出少林,天下佛门般若境不六人,除了少林方丈觉远大师,便是藏经阁扫地僧、四大金刚,这般若境乃大智慧境界,修行极难。 可就在两年前,九华山出了一位般若境高手,而最有名的便是三年坐穿十八蒲团,一日观鱼悟道的无法禅师。 小和尚指了指那个吃肉的和尚,就是我大师兄。我心说真是佛不可貌相,这吊儿郎当的酒肉和尚,竟是佛门大智慧境的高手。 徐开山闻言道,那一定很能打咯? 小和尚摇头道,我们只念经,不打架。 我笑问道,不打架怎么能降妖除魔呢? 小和尚说我可以跟他们讲道理啊,我会讲三十二种经书,什么道德经、古兰经、圣经、四书五经,我都会讲。 我心说难怪九华山最近牛人辈出,原来连经书都是进口的,教育理念挺先进的嘛。 那大和尚无法对小和尚招呼一声,小和尚不甘情愿的冲我笑了笑,回到自己桌子上继续吃素面。 另一和尚道,大师兄,这次幽冥教约我们在桃山论道,还指名道姓要小师弟亲自前去,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大师兄道,当年师父受了别人恩惠,这桃山之约便是替那人了却一桩心愿。至于小师弟嘛,大师兄故意顿了一顿,小和尚连竖起耳朵倾听。 约莫是觉得他皮嫩肉鲜,听说幽冥教主喜食人心,师父要把小师弟当做礼物送去吧。 小和尚哇的吓得哭起来,众人见状轰然大笑,小和尚这才知上当,用手擦着眼泪说,你们欺负我,要我去跟师父告状! 我见时间不早,于是与徐开山上后院休息,临走之前,顺便将那六个和尚的面钱给结了。 回到房间,徐开山呼呼大睡,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如今徐开山成功抵达金陵,我却无法将他送入城内,这有些让人恼火。 六扇门这次行动,本意是放虎归山,结果出乎意外,这却苦了我这个差人。思来索去,睡意全无,于是披上衣服出来散步。 北方还是春寒料峭,江南却已是初春。 客栈建在湖边,岸边是万棵垂柳,柳已吐芽,垂下万条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我深吸一口气,带着江南水乡独有的味道,心中烦闷一扫而空,于是纵身提气,在岸边柳树上穿行。 不知觉走出两三里,忽然闻柳林深处有人言语声,按照江湖规矩,遇到这种事情,是要避开的,不过我乃梁上君子,心中好奇,运起轻功,悄无声息的靠近。 树林中有片空地,隐约能感应到五六人。 一个满脸病态的中年人道,范护法几次三番破坏教主的行动,妨碍我圣教一统大业,甚至还差点将教主置于险地,罪该至死,还请教谕大人严惩。 我一听,圣教?幽冥神教?晚上听那几个和尚的意思,幽冥神教似乎也来到了江南,却不知道与天刀徐开山之事有无关系。 幽冥神教乃魔教的一个分支,当年普陀之战后,魔教退出中原,残余的势力一分为二,光明神教和幽冥神教。 听得另一人道,杨隐,你莫要血口喷人,我破坏教主行动?在杏子林,我范汤第一个冲进去,中了对方埋伏,损失了十三个弟兄,在狮子岭,我们每一步行动都被人反制,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对方怎会对我们行动了若指掌? 我听了片刻,原来却是幽冥教的一个秘密审判会议。这杨隐、范汤乃幽冥教的左右护法,在教众级别颇高。 貌似这姓范的右护法,在最近几次任务中接连失败,给幽冥教带来重大损失,幽冥教主派了戒律教谕前来问责。 戒律教谕道,范护法,几年来,你为教中立下头等功三次,二等功八次,三等功十七次,这一点教主记得清清楚楚,你也一路提为右护法。但是咱们圣教做事情,看事实,看结果,不听故事,不讲道理,教主她老人家也有功必奖、有过必罚,你犯下大错,本来教主要取你性命,但念你对圣教有功,要你自断一臂,逐出圣教。 右护法范汤闻言,大声道,我范某人一声光明磊落,从未做过对不起圣教的事情,我不信教主会将我驱出圣教。 戒律教谕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范汤接过信看罢,顿时颓然,惨笑道,怪只怪我与杨隐这等小人为伍,是我范汤无眼! 左护法杨隐在一旁冷笑,戒律大人,有人质疑教主圣决呢。范兄,要是你自断一臂不方便,我乐意为你代劳。 范汤凄然向北方磕了三个头,说了句教主,我范汤去了。说着,刀光闪过,范汤将左臂斩落,眉头也不皱一下,正要离去。 戒律教谕道,等等。 范汤站住身形,戒律教谕有何吩咐? 此时,远处一阵长啸,戒律教谕道,教主召见我们,你们先过去,我这里交代两句便走。杨隐道,跟他还有什么可讲的? 戒律教谕不悦道,杨隐,虽说教主驱范汤出教,这其中猫腻你最清楚不过,只是我懒得去理而已,如今我戒律堂行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杨隐干咳两声,想要发火却忍住了,低声道,戒律教谕教训的极是。说着带领众人向远处离去。 戒律教谕道,范兄,你可记恨教主? 范汤喟然道:教主天赋奇绝,智谋无双,乃才高远志之人,自掌教三年来,她屡出奇谋,又知人善任,带领南征北战大小七十四场胜利,原本一盘散沙的圣教,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一统江湖我不敢说,但是与江湖上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硬碰硬,我们也丝毫不怵,这些都是教主的功劳,我范汤一生傲骨,一生也只为教主的风采折腰,我怎会记恨她? 戒律教谕点头道,如此甚好,这是教主给你的一颗火龙丹,你抓紧服下吧。 范汤惊道,这是? 戒律教谕看了远处一眼,说道,这些年来我们幽冥神教势力日益扩大,不过教内的矛盾却也日益凸显,这次对你的处分,也是教内几位长老对教主施加了压力。教主将你逐出教,也是将计就计,一来缓解下内部矛盾,二来以后你由明转暗…… 范汤问道,是为了提防杨隐? 戒律教谕道,杨隐这人看似人畜无害,没有城府,甚至跟人争些蝇头小利,实则精于算计、心机深沉,教主私下曾评之“行知病虎、立如眠鹰”,迟早有一日,四大长老之中有他一席。 范汤不解道,那教主为何又要用他? 教主用人向来不拘一格,此人虽有反骨,却也是当用之人,如今正是我圣教用人之计,她老人家自有考量。 这两人武功高强,我一直等两人远去,才从树上下来。 想不到无心之下,竟听到了幽冥神教中人的对话。 据说幽冥神教教主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还喜欢吃婴儿心,在江湖上恶贯满盈,这只是传闻而已,当然也有人说她貌若天仙,心如菩萨。 这些不过是江湖八卦小报为销量故意去妖化或神化人物,从而博人眼球的手段,反正无论怎么说都有人信,也都有人不信。 不过,下午听那几个和尚说,幽冥神教与他们似乎有个约会,却不知道这件事与徐开山有无关系。 回到客栈,徐开山鼾声如雷,我练了两个时辰内功,这才睡去。 次日一早,我们来到前院用餐,那小和尚见到后,跑过来道,昨日谢谢你替我们结账。我说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记挂在心上。 小和尚道,师父说过,我不能欠人人情,不过我也没有钱,不如这样,等将来我佛法大成了,我念经给你听。 我见小和尚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笑道,等你成了得道高僧,我再请你吃鸡腿。 小和尚说我最喜欢吃鸡腿了,不过师兄不让我吃。我问为什么。小和尚道,师兄说我是无垢之体,要持戒守素,不过我怀疑师兄骗我的。 我点点头,说天下的师兄都一个样。小时候我喜欢吃鸡爪,结果第一师兄跟我说,小孩吃鸡爪会变笨,后来才知道,分明就是他们想吃嘛! 小和尚说,我好想吃鸡腿啊。 我说下次我请你吃。 第33章 这里不欢迎你们! 应天府古称江宁、金陵,太祖皇帝开国之时曾定都于此,乃六朝古都,自古是江南富庶之地,成祖皇帝即位后,迁都燕京,便是现在的顺天府。 据说当时迁都时,成祖皇帝力排众议,朝中大臣如丧考妣,舍不得江南繁华,更不想去北方苦寒之地,结果皇帝一怒之下,在顺天府重新拉班子、建队伍,将这里的老臣留在此处,变成了陪都。两百年之后,才看出成祖的英明之处。 金陵城也是江湖的中心,如今天下四大世家之一的金陵王家,便在城东狮子坡。据说三十年前,原四大世家之首的慕容山庄也在金陵城,如今成了武林联合理事会的总舵。晓生江湖记载,当年慕容山庄盛极一时,慕容白云几乎一统江湖,如今却成了一抔黄土,也算是江湖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凭借六扇门开具的文书,我们一路畅通无阻,我本意是进了金陵城之后与徐开山分别,可他执意先去应天府报到,我心说昨天他们就得到我们前来消息,估计要送他进去,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来到了应天府衙门,只见大门紧闭。我上前敲了半晌,才有个门房出来回事,我说我是京城六扇门捕快,奉命押解朝廷要犯前来金陵,求见六扇门总捕头诸葛烧饼。 那门房说了句知道了,转身进去,没过多久,转身回来道,我们诸葛捕头说他今天不在,让你明天再来。我说不在你通禀个毛线,快点叫他出来收监!门房又道,诸葛总捕头癫痫犯了,今天休沐。 我心中冷笑,既然诸葛不在,还请通禀知府大人,就说有朝廷要犯送达。门房嘿嘿一笑,知府大人家里治丧,估计要三日后才能临事。 那通判大人、同知大人呢? 回官爷,同知大人去句容县做扶贫调研了,至于他通判大人,城南张院外家有一庄风化案子,前去驻点了。所以,还请改日再来吧! 我怒道,偌大一个应天府,病的病,死的死,就没有个喘气的嘛? 门房指着门口一只中华田园犬,说这个喘气。 我气急而笑,说行,你们先商量,我下午再来。 离开府衙,我说这些当官的都什么人,遇到点事都躲得远远的,一点担当都没有。徐开山冷笑道,千里当官之为财,这些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到这种事,躲都躲不及。 我说这可如何是好,我把你带到金陵城,却办不了交接。算了,你与封万里大战在即,不如你先走吧,这里的事情我再来想办法。徐开山哈哈笑道,那我岂不陷你于不义?封万里还没入城呢。 我说你怎么知道? 徐开山一脸傲然,每个高手身上都有独特的真元感应,武功到了我这个级数,你就会感应到了。我说能不能别这么玄乎?搞得我对武学没有一点信心了。徐开山嘿嘿一笑,其实我也是瞎猜的。 到了次日,我再来送徐开山,不出所料,仍然碰了一鼻子灰。我心中无名火起,要不然算了? 徐开山悠然道,当年有刘玄德三顾茅庐请诸葛孔明,你不三送徐开山,怎么对得起这一路惊险? 我心说也对,不过既然来硬的不行,咱们就换个思路。徐开山饶有兴致问,计将安出?脑海中灵光一现,我说有办法了,跟我来。 在路上找了个叫花子,问道,金陵最大的酒楼是哪里。那叫花子拿了铜板,知无不言,要说来金陵,不去便宜坊那就太可惜了。那里的盐水鸭可是一绝。不过话说回来,这酒楼虽叫便宜坊,东西可一点都不便宜。 我说老哥,这便宜坊可有后台?叫花子说,你还真问对人了,这便宜坊的老板,就是咱们金陵城六扇门总捕头诸葛烧饼的堂弟诸葛咸鱼,这诸葛家算是垄断了城内半数以上的餐饮行业。 我点点头,那是烧饼配咸鱼,下饭。 叫花问道,你们要去吃饭嘛,你看我下一顿没找落呢,要不带我一起去? 我说行啊,头前带路。 便宜坊在朱雀大街上,是金陵城最繁华的商业区,勾栏瓦舍沿街开设,倒也热闹。来到便宜坊,我对叫花说,来吧你点菜吧,管够。叫花要来菜单,有模有样的坐下,估计不认识字,用手指指点点,说这个不错,还有这个。 伙计笑道,客官您拿反了。 叫花怒道,这个跟你有关系嘛,我说点就点。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 伙计嘿嘿笑道,这个不能点。 叫花说奇怪了,哪里有不让客人点菜的道理,怕我们付不起钱嘛?伙计说这个真不能点,叫花懊恼道,为啥不能?伙计说这是我们便宜坊的简介和特点。 我看不下去,照着最贵的来一桌就是。 没多久,荤素搭配的饭菜上来,吃了两口,觉得味道一般,毕竟在北方习惯了,吃不惯甜口的饭菜,徐开山倒是心情不错,跟叫花子有说有笑,推杯换盏。 等吃饱喝足,伙计上来道,一共五两银子。 我看了眼叫花子,问吃饱了嘛? 吃饱了! 吃饱了就躺下吧。 叫花子问躺下干嘛。 我说吃了霸王餐,就要有挨打的觉悟。我看着伙计笑道,这位小爷,咱们出门走的急,没来及带钱,要不你打我们一顿出气? 伙计大声道,老板,有人吃霸王餐!估计饭店那些看场子的打手近来闲着没事儿,呼啦一下全围上来了,叫花子哭丧脸道,不带你们这样的,这不是坑人嘛。 一穿着苏锦绸缎的中年人过来,这人脸上干瘦,嘴角有痣,上有一撮毛,目光如鼠,看着我们说,哎哟,不赖啊,在咱们便宜坊,向来都是我诸葛咸鱼占别人便宜,今儿竟有人欺负到咱们头上了。 有伙计道,你也不扫听扫听,咱们诸葛掌柜是谁,六扇门总捕头诸葛烧饼,那是掌柜的亲兄弟,我看你们三个是不是皮痒了不是?我说实在是没有钱,要不咱们报官府吧? 诸葛咸鱼阴阴一笑,报官?进了应天府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 徐开山听得不耐烦,你不报官,我现在就让你脱层皮!诸葛咸鱼被惹怒,吩咐众人道,给我往死里打!哗啦,菜刀板凳抡了起来,那叫花子抱着脑袋吓得躲在后面。 砰砰砰砰! 都不用徐开山出手,我将几个人打的头破血流,放倒了一地,我上前踏着诸葛咸鱼道,你不报官嘛?诸葛咸鱼被打怕了,连说,这位英雄,有话好商量,都是江湖混饭的,不用报官。 我伸手就是一拳,报不报官? 诸葛咸鱼说,不报了,打死也不报了。 我说你不报官我就打死你! 诸葛咸鱼一头雾水,我见他不说话,扬手又要去打,诸葛咸鱼连喊道,快去报官,报官,报官!旁边伙计诧异道,掌柜的,这是几个意思?诸葛咸鱼怒道,重要的话都说了三遍了,你听不懂怎的?伙计连跑了出去。 我与徐开山坐在桌子上,喝茶等人。叫花子说你俩这是什么套路?我下午要开会,要不先走?我说你一个乞丐,开什么会?叫花子说我们下午开丐帮乞讨专业座谈会,我还要主题发言呢。 我指着凳子,坐下。叫花子嘟囔道,我就不该吃这顿饭。 没过多久,三五个官差闻言跑了过来,毕竟是总捕头的场子,有人闹事腿脚自然要利索。一见到官差,诸葛咸鱼连忙爬起来,顿时有了底气,指着我们道,邢捕头,他们吃白食,还口出狂言,要挑了咱们衙门的场子。 那邢捕快一听,看着我说行啊,小子胆子挺肥的啊,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就让属下来铐我们。 诸葛咸鱼说小心,这两人有武功。邢捕快说咱江洋大盗抓的多了,来到了金陵地界,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等进了大牢,我招呼兄弟们好吃好喝的伺候你。 我说那敢情好啊,来吧。 哗啦,众捕快将我们三人锁住了,叫花子道,我江南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吃顿饭都遭个牢狱之灾,我找谁说理去。我说原来你叫江南啊,名字不错。 我与徐开山心情舒畅,江南却哭丧了一路。三人被押送至应天府大牢,从我专业角度来看,这大牢的安防设施比京城要差多了,不说徐开山,就是我想逃,一路上都有四五个破绽。 在甬道内,我边走边参观。 我忽然停下脚步,邢捕头说看什么看。我说这块墙砖有些凸起,稍微懂点武功的就能跑出去。邢捕头点点头,对属下道,你先记下来。我接着道,你看这水缸,摆在了这里,要是牢房走水,取水灭火不太方便。邢捕头说有道理,我们这就整改。不对,你小子这是视察工作来了,说着推搡我,说赶紧进去,一会儿有好玩的给你看看。 我说有什么好玩的,辣椒水还是老虎凳,大明律规定,严禁对犯人用刑啊。邢捕头冷冷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进了大牢,门口坐着一人在晒太阳,邢捕头见之,连上前施礼,说总捕头,你怎么在这里待着啊? 我看那人官服,正是六扇门红衣捕头,我心说这人便是应天府六扇门总捕头诸葛烧饼了。 诸葛烧饼道,他娘的,京城来了个棘手的人,知府、通判、同知三位大人都出去躲着了,让我来应付他们,我心说这事儿我可干不了,这不来这里避避风头。这时,诸葛烧饼看到我们,斜楞眼问道,这三个犯了什么事儿? 邢捕头说在便宜坊闹事呢,吃霸王餐,还打人,被我锁过来了。诸葛烧饼闻言大怒,说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敢在我兄弟地盘上闹事,活的不耐烦了嘛? 邢捕头说总捕头您息怒,我这就准备老三样,伺候伺候他们,再让他们家里来赎人,没有五百两银子,休想从这个大门里走出去。您先稍候片刻,我先去带他们去登记。 诸葛烧饼说岂有此理,这三人我亲自来审!来到内堂,拿出笔墨,问姓名,籍贯等,我一一说了,诸葛烧饼一边写一边嘀咕,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等填完,诸葛烧饼在书案上翻了翻,说,收押单呢?我明明记得这里有一摞来着。我心中暗笑,打死你也不知道收押单被我顺走了,于是从怀里掏出徐开山的收押单,说您看是不是这张? 诸葛烧饼说对就是这个,于是在收押单上签上大名,盖上印鉴,然后对着墨汁吹干了。房间内灯光有些暗,诸葛烧饼看着签押单,说不对啊,怎么还多了个印呢。 我说没事儿,多就多了呗。顺手将收押单放入怀里。 诸葛烧饼蹭的跳了起来,这时候邢捕头刚烧红烙铁,说总捕头,老三样准备好了。 诸葛烧饼脸色铁青,沉声道,这里太暗,走,将他们拉出去到院子里,大刑伺候!我说行,外面就外面,三人刚走到院子里,砰的一声大门就关上了。 我说开门啊,不是大刑伺候嘛? 诸葛烧饼说,你走开,这里不欢迎你! (公众号:三观犹在。有更多更新。) 第34章 糖衣炮弹 天牢内传来邢捕头的声音,总捕头,这是闹哪样啊,你看我刚出炉的烙铁,再不开门就凉了! 诸葛烧饼骂道,你这是要作死呢,你要想死你自己去,别把我也拖累了。我千防万防,竟然还是着了这小子的道儿,幸亏我机灵不然要真收押了,还不被知府大人给办了。 我隔着大门喊道,诸葛捕头,你看收押单也都签了,要不先开门,咱们坐下慢慢谈,开门吧。 要开门?门都没有。你们几个都给我把门顶上,要是让他们进来,通通革职查办! 徐开山上前两步说你们俩让开,我把门砸开!我说别,你这样子算是破坏公物,被人抓住小辫子我没法跟上边交代。诸葛烧饼,我就不信你们不出来了。 叫花子江南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说活这么大,这应天府大牢,我只见过进去了想出来不让的,还没见过在外面想进去还不让进的,真是奇了怪了。 我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自然活久见了。 双方僵持不下,我寻思这么也不是事儿,眼见就要傍晚了,我取出二两银子递给江南,说你去外面酒楼去弄个火锅,整天牛羊肉,咱们在这里边吃边等。 炭火升起,火锅飘香。 我们三人坐在大牢门口吃的不亦乐乎。我冲着大门喊道,诸葛总捕头,你看时候也不早了,兄弟们也该吃饭了,这里还有不少佐料,要不一起来喝一壶? 估计里面也没有吃的,我听邢捕头说,总捕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武功高强自然没事,可是这大牢里还有百十号人呢。 诸葛烧饼说不是每日三餐嘛,一顿不吃死不了。邢捕头诺诺道,这个,总捕头,号子里的犯人上次吃饭是三天前了。诸葛烧饼怒道,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朝廷每月拨下来的伙食费,竟被你们私吞了! 我心中暗笑,大牢里的犯人每日定的餐标是二十文,一日三餐被他们整成了三日一餐,一月克扣的银两也得七八十两,难怪邢捕头这么着急。 只听邢捕头说嘘,小声点,上月您三姥姥生二胎,四姑做寿,五姨改嫁,那些孝敬钱都是从这里面出的。诸葛烧饼这才冷哼一声,默不作声。 我端起一杯酒,说徐大哥,这一路下来,多谢你照顾,今日你已安全抵达金陵,我这也准备去复命了,今日这杯酒,就当是告别酒吧,您与封万里这一战,想必我是无缘亲见了,祝你旗开得胜。你女儿的事情,我答应你尽快帮你寻找。 徐开山哈哈一笑,大声道,好,等金陵事了,我找到女儿,去京城找你喝酒!说着,一仰脖将酒干掉。我又对江南道,今日一事给你添麻烦了,你这个朋友我算是交定了,等去了京城,去六扇门找我。 叫花子江南说原来你也是六扇门的啊,到底是京城来的人,竟把堂堂诸葛总捕头逼得进了大牢不敢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道,大哥,中午抓的那几个人呢,竟然在我眼皮底下吃白食,还出手打我,我要亲自伺候伺候他们。门外进来三四人,为首正是便宜坊的掌柜诸葛咸鱼。 一进门,诸葛咸鱼与我撞了个对脸儿,一头雾水道,什么情况。 我说这里是应天府大牢,官府衙门,你一介布衣说来就来,你以为是菜市场啊? 诸葛咸鱼说我找我大哥啊,你们怎么出来了。 我说你大哥在里面呢! 诸葛咸鱼脸色大变,嚎啕大哭,大哥你怎么进去了,我就说嘛,咱们兄弟我负责赚钱,你负责当官,不要乱圈钱,你这一出事儿,我八个嫂子谁来照顾啊! 砰的一声,大门打开。 诸葛烧饼冷脸走了才出来,怒斥道,你胡说什么呢!诸葛咸鱼说你没被双规啊。诸葛烧饼上去就是一拳,双你个大头龟啊,没事儿滚出去,别在这里给我添堵。 来到我面前,我笑嘻嘻道,诸葛总捕头,京城六扇门捕快苏犹在给您见礼了。诸葛烧饼如换了个人一般,一把搂住我肩膀,说原来是苏兄弟啊,我说怎么今天喜鹊叽喳叫呢,敢情是知道你要来啊。 我见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心中拿不准主意,说道,今日这事儿却是有点别扭,要不等办完正事儿,小弟在醉仙楼摆酒给你赔罪! 诸葛烧饼说来了应天府还让你请客,这不寒碜我呢,今儿兄弟我做东,就在便宜坊给你接风。我一指徐开山,既然收押单我已经拿了,那就把人收押了吧。 诸葛烧饼说都下班了,谈什么正事儿,刚才我听你跟他称兄道弟,想必也是你朋友,容我称呼一声老哥,要不咱们一起去。 我闻言一愣,敢情在这里等着我呢,我这时候说这是江洋大盗徐开山,估计又要被他抓住把柄了,将来跟上级打小报告,说我跟朝廷要犯一起,这分明是逼着我不承认这人是徐开山啊。 姜不愧是老的辣。 诸葛烧饼上来扶我,我心中一惊,这人武功竟也不弱,转念一想好歹也是应天府六扇门总捕头,武功没有两把刷子也坐不到这个位子上。 来到便宜坊一个雅间,诸葛咸鱼忙前顾后,弄了时令河鲜,还给每人上来一例河豚。 江南河豚美味肉鲜,不过河豚肝脏内有剧毒,河豚毒乃神经毒素,杀人只需盏茶功夫,在天下奇毒中仅次于鹤顶红,据说前不久东夷国的二皇子就被人用此毒暗杀,凶手至今还未抓获。 不过若将内脏去掉,河豚乃餐桌一大美食,寻常酒楼不敢轻易去做,诸葛烧饼说这道菜乃金陵三宝之一,几位兄弟来得正是时候,来,这一碗是徐大哥的,还请不要推辞。 我一看,我们这碗都是河豚肉羹,徐开山这碗却都是炒河豚肝。我说这位徐大哥最近胆固醇有点高,不太适合吃肝脏。徐开山说不碍事,说着拿起筷子,没几下吃干净了。我心说也罢,徐开山平日里用鹤顶红当饮料,吃个河豚肝还不跟玩儿似的,也不在劝阻。 诸葛烧饼见徐开山没什么反应,于是就开始劝酒。这个红衣捕头,武功了得,酒量厉害,劝酒的功夫更是一流,我虽百般提防,最后还是被灌了三斤多烧酒。 喝到一半,诸葛烧饼叹了口气。 我问诸葛捕头何故叹气。 诸葛烧饼道,兄弟不瞒你说,大家都羡慕我这六扇门总捕头,只道是活少权大来钱快,可是谁又知道我的苦衷啊。我颇有兴致道,红衣总捕头,整个应天府三人之下,万人之上,何苦只有? 诸葛烧饼饮了口酒,不瞒你说,这位子看似风光,实则脑袋挂在腰上的差事,本来官民一家,前不久总捕头却又让六扇门分管江湖事务,咱们金陵在江湖上地位有点特殊,最近江湖上又不太平,先不说徐开山大侠与封万里决战之事,光是最近两个月,幽冥教与武林大会的冲突,就有三四回了。 一路上,我多次听说幽冥教,还遇到他们左右护法的内斗,原本一直十分低调的幽冥教,最近如此活跃,却不知为了何事?至于武林大会,也不过是总舵设在金陵的一个松散型的江湖组织,在江湖上地位也有些尴尬,各大门派象征性的交点会费,甚至连像样点的武林大会也组织不起来。 想到此,我连敬了杯酒,问道,这幽冥教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让总捕头如此忧心? 诸葛烧饼道,大约是争地盘吧。 一旁徐开山冷冷道,依我看,约莫着是那姓京的那老太婆看上了桃山那块地吧。 桃山,我心中一凛,当初这是慕容山庄的地盘,慕容山庄覆灭后,武林盟主李名秀鹊巢鸠占,顺便接收了慕容山庄地盘,不过如今李名秀年事已高,早已不过问江湖之事了。 我说起明日交割一事,诸葛烧饼却打断道,时候不早了,明日见到知府大人再说吧,你们三位也没安排客栈吧,就干脆在这里住下吧。 江南颇为兴奋,说我还没住过这么贵的酒楼呢,不过犹豫了下,不过,我得先回家了。我问为何,他说家里还有老人,我也就不再强求。 诸葛咸鱼带我们二人来到后院,徐开山抬头一看,天字一号、天字二号房,问,能不能换个房间?诸葛咸鱼道,这是敝店最好的两间上房了,两位不满意? 徐开山说不是,名字听得有点瘆得慌。我心中暗笑,徐开山在天牢的天字三号房住了十五年,如今估计看着这样的名字就想吐吧。诸葛咸鱼连安排另外两个房间。 我说好歹也算办完事儿了,徐大哥今日好好休息。徐开山看了我一眼,说诸葛烧饼这人不简单,你江湖经验浅,可不要着了他道儿。我说怕什么,好歹咱也是官差,他还真敢怎样? 徐开山笑道,来硬的你当然不怕,就怕他给你弄点资本主义糖衣炮弹迷惑你。我说哪能啊,就算来了,我也是把糖衣吃了,把炮弹给他吐回去。 徐开山转身要回房,我忽然问道,徐大哥,幽冥教和武林大会究竟有什么源远?徐开山看我一眼,笑道,你这么感兴趣?这个故事可能有点长。不过简言之就是为了当年慕容白云在此地的一个阵法而已,你有兴趣听? 我顿时兴致索然,本以为是爱恨情仇呢,连摆了摆手,不早了睡吧。 洗漱完毕,刚躺下片刻,就听到门外有敲门声,我问谁? 门外有一女子道,小婢糖衣,寻思官爷醉酒口渴,来给您送些热茶来。 我心说还真有糖衣炮弹啊。 第35章 红豆生南国 我在房内闻言一惊,想不到诸葛烧饼竟真的给我使出这招。 哼哼,他不知道我可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嘛,竟想用一个女人就打发我,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也是一番好意,要是推辞显得咱们不懂事,于是连过去,说那就进来呗。 门分左右,一位身穿青花衣、身材妖娆、满脸胡茬子女子站在门外,见我开门连往屋里走。 眼见就要进屋,我使出一招移花接木,将她阻在门口,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我说这位姑娘,深更半夜,男女有别,好意心领了。 糖衣小婢一边砸门,一边喊道:不行,这是大掌柜安排的,让我给你泡茶。 我连摇头说,对不住啊,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容易出问题。 小婢在门外豪迈的笑道,想不到你还挺封建的。我心说不是我封建,是你长得太原始。 这天夜里,我也真是佩服自己,任凭那女人在门外敲门,我自岿然不动。那小婢见没有结果,恨然留下一句我恨死你了后离去。 一整夜没有睡好,次日一早,诸葛烧饼来到便宜坊,笑道,苏老弟怎么这么疲惫,莫非昨夜休息的不好? 我说可能是喝了假酒了吧,我说来了金陵也有些时日,今日咱们应该把徐开山这事儿给办了。 诸葛烧饼说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知府大人今日刚巧有空,邀你前去一会。 我心说金陵知府乃朝廷四品的大员,每天公务繁忙,怎会降尊纡贵来召见我这种无品无级的见习捕快?不过见诸葛烧饼一脸严肃的样子,也知是为了徐开山一事。 吃过早餐,徐开山说今儿是大日子,咱们还是戴上枷锁吧,我本想拒绝,但看到诸葛烧饼在一旁表情怪异,于是说委屈大哥。 将脚铐、锁镣带好,我对诸葛烧饼道,总捕头,请带路吧。诸葛烧饼摇头道,知府大人见的人是你,我就不搀和了。 才走出便宜坊,我顿时惊呆了。便宜坊门口,挤满了江湖中人,还有晓生江湖以及其他江湖报刊的采风编辑,乌泱泱一片,大约有几百人。 见我们出来,连有七八个采风凑了过来,我们是晓生江湖采风,请问苏捕头,你这次押解天刀徐开山南下,面对一路重重险阻,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是八卦周刊的采风,徐大侠,听说你济南府比武招亲,赢得了百刀门大小姐的芳心,你有什么想跟大家说的? 天刀徐大侠,下个月您与一剑震九州封万里封大侠决战,不知您对这次决战有几成把握? 一定是诸葛烧饼搞的鬼! 这家伙昨日输了一局,想不到今日就搞这么大阵仗来回击,看来也不是无能之辈。这么一弄,整个江湖都知道,如今徐开山还在我手上,那昨日签收单与今日之事无法匹配,自然就没什么效力了。 苏捕头,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看了那人一眼,道,无可奉告。 我们被人围住,寸步难行,我看了徐开山一眼,只见他踏前一步,前面七八人向两侧跌去,其余人感受到他的威压,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人的名,树的影,只要智商不欠费,也不会蠢到去招惹徐开山。毕竟是能与封万里一较高下的高手,江湖上各路高手虽齐聚江南,但是多是看热闹或碰运气的居多,除非实力够硬,没人去正面碰他。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 无论是江湖,还是官府,总有一些人不愿意徐开山走进应天府大牢。江湖上都知道,下个月,徐开山与封万里有一场迟到了十五年的大战。 从官府来讲,他从大牢内出来,那是应天府的失职,但只要一日没有进去,那他就是属于六扇门押解中的犯人,所以应天府是绝不会收下他的。 至于江湖,如今经过晓生江湖的深度挖掘,徐开山知道冥山之秘,早已不是秘密,他们更不愿意徐开山进大牢。 朱雀大街到知府衙门,有四五里路,不是很长,但要想过去,绝不轻松。 第一批拦在路中央的是七个人,号称江南七侠,这七人出身市井,却一身侠肝义胆,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号,为首的是一个瞎子,叫柯镇善,兵器是一个拐杖,擅长听风辨位,人送绰号蝙蝠侠。另外六人分别是蜘蛛侠、绿箭侠、闪电侠、钢铁侠、绿灯侠、夜魔侠。 瞎子对徐开山道,徐开山,你还记得老夫吗? 徐开山问,你是? 老夫柯镇善,二十年前,你作恶多段,犯下滔天大恶,江湖上各大门派联手追杀你,在金针山庄,就是你用金针刺瞎我的眼睛的。其余这几个兄弟,也都是当年追杀你的人,这二十年来,我们苦练武功,就为有朝一日,亲手杀了你。 徐开山哈哈笑道:你们这么想复仇,就别叫江南七侠了,不如改成复仇者联盟算了。我说江南七侠挺好的,别给人乱改名字了,别看都是侠,他们都不是一伙儿的。 柯镇善一指徐开山,喊道,兄弟们一起上! 蜘蛛侠弹指一挥,一束蛛丝冲徐开山射来,人影闪过,闪电侠抢先来到徐开山身前,举拳要打,却被后来的蛛丝给缠住了。钢铁侠见状,拍手称好。闪电侠与蜘蛛侠本是一伙儿,见状联手与钢铁侠斗了起来。 绿灯侠打着灯笼,绿箭侠嚼着口香糖,在一旁冷眼旁观。 柯镇善眼见形势无法控制,大声劝阻,却无济于事,举起龙头拐向徐开山砸来,徐开山如今已是通象境,就算全身锁镣,柯镇善也不是对手。 当啷一声,龙头拐砸到徐开山锁镣上,徐开山锁镣震断。 柯镇善连人带拐震飞出去,喷出一口鲜血。其余几人见状,连上前扶住道,大哥! 蝙蝠侠柯镇善道,此贼人武功高强,我不是对手,报仇之事,就靠你们六人了。 钢铁侠道,大哥,报仇就算了,这套装备又沉、又贵,能不能先把工钱给结了,你要是死了,我们找谁要去? 徐开山瞧一不瞧他们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沿途又有三四波江湖中人要挑战徐开山,徐开山根本没心情听他们来讲述前恩后怨,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不过他却也极有分寸,下手虽重,却都没伤人性命。 饶是如此,这三四里路也走了半个时辰。 大多数江湖中人都是在一旁围观,倒是忙坏了晓生江湖的采风们,生怕漏下了徐开山每句对话。徐开山见这些人不耐其烦,终于忍不住火气道,一群苍蝇,滚! 一名采风道,你竟称我们是苍蝇!我们是江湖采风,江湖赋予我们的权利,我们是无冕之王,你骂我们是苍蝇,你分明就是病态心理! 徐开山冷冷道,是不是无冕之王我不知道,我数到三你们不滚,我很愿意把你们变成无头之主。 一…… 这些采风如风儿一样飘走,就像是未曾来过一样。旁边有个女娃儿看到这情景,哈哈笑了起来。徐开山见那女娃粉嘟嘟很是喜人,咧嘴一笑。 哇! 女娃顿时吓得哭了起来。没过多久,一个木钗麻衣的少妇走了过来,抱起女娃,哄道,宝儿不哭,宝儿乖。女娃见有人哄她,越发大声起来。 少妇转过身来,对着徐开山怒道,你怎么回事,吓到我孩子了! 半刻钟前,不可一世的天刀徐开山,此刻面对这江南少妇,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连连赔礼道歉。那少妇不依不饶,如泼妇骂街一般,把徐开山骂得狗血喷头。 一旁观瞧的江湖中人,纷纷目瞪口呆,武功在天下前十的江湖高手,对一个村妇束手无策,被骂的毫无还手之力。 那少妇骂了半天,估计气也消了,深吸一口气道,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徐开山说要不然我给你赔礼道歉? 少妇一仰头,尖声道,道歉?我不稀罕,这样子,你一个外地人也不容易,看在你态度好的份上,拿十两银子就当我们娘俩的精神损失费了。 徐开山道,啊? 少妇说怎么了嫌贵?要不咱们去衙门口找知府老爷去评理去!徐开山看了我一眼,我说跟你出来,一分好处没捞着,还倒贴了不少银两。说着取出了十两银子,递给徐开山。 徐开山接过银子,俯下身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女娃怯生生道,我叫红豆,今年九岁。 徐开山说,来这十两银子,你拿去买糖吃。 小女娃正要去取,忽然又将手放在了身后,摇了摇头,说我娘说不让我乱拿别人的东西。那少妇火气未消,说让你拿你就拿,你不要这银子,咱们下个月吃什么? 红豆这才取了银子,很开心的交给了那少妇。 徐开山笑着摇了摇头,脸上一阵伤感,不知是否想起了他那失散多年的女儿,我说走吧,时候也不早了。 徐开山点头,朝知府衙门走去。 大叔! 红豆在身后喊道,徐开山回头,红豆冲着他笑道,抱抱!徐开山哈哈一笑,伸出手臂,红豆就势一跳,跃入徐开山怀中。 红豆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针,冲着徐开山涌金穴扎了过去。 离开京城时,老孙头告诉我,徐开山的罩门在涌金穴,像他这种高手,寻常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他的罩门,除非偷袭。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我这才记起,晓生江湖杀手榜排名第一的,正是这一粒相思红豆。 第36章 情怀最贵 银针刺入涌金穴的刹那,徐开山陡然觉醒,疾喝一声,将那女娃扔出了三丈多远。小女娃就势一个翻滚,与那妇人一起飘落在人群之中,隐匿不见。 红豆之所以成为排名第一的杀手,并不是因为她武功最高,而是她善于布局,又精于谋划,作为刺客联盟内的金牌杀手,在八岁时用计杀死了荆襄一带最大的黑榜高手,排帮老大孙远山。而且,她行事飘魅,一击不中远遁功夫也属上乘。 这些场景几乎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对手知道徐开山武功高强,却有心结,那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天下第一杀手红豆,正是利用了徐开山的这一心理实施偷袭,若非徐开山反应机警,恐怕现在早已凶多吉少了。 徐开山身形微晃,我连上去扶住他,徐开山却一甩袖子,露出睥睨之色。口中却低声向我传音,我中毒了,不要声张。 什么?我差点喊出声来,强行控制住情绪,在场江湖人之所以不敢动徐开山,是忌惮于他的武功和杀人在不眨眼的名声,要是有人知道他中了毒,恐怕场面就要热闹了。 来到了知府衙门,徐开山这才松了口气。我连问情况怎样,徐开山常年与鹤顶红为友,几乎已百毒不侵的体质,天下还有什么毒能伤的了他? 徐开山摇头说,这毒十分古怪,聚在涌金穴内,既不扩散,也无法运功逼出。但我却知道,一旦发作,毒性必然是排山倒海。 我忽然记起以前在《江湖怪谈录》中看到过,苗疆之地有种毒之法,将天下各种奇毒提炼出成一种剧毒,种入人体之内,一旦机会合适,毒性肆意增长,顷刻夺人性命,不过这种功法过于凶绝,早被武林大会列为禁物。 若真是如此的话,这次当街刺杀,极有可能是为一月后徐开山与封万里之事布局,试想一下,如果在徐开山与封万里决战之时,有人控制让毒性发作……不行,一定要在决战之前,找到那红豆,要出解药。 诸葛烧饼等人虽跟在后面看,却没有发现其中猫腻。 金陵知府宋海泉四十余岁,景元十年的进士,身形雍容,满身富贵之气,笑起来如弥勒佛一般,见到我们进来,连迎了出来。 苏捕头好。 我说宋知府好。 苏捕头一路辛苦了。 我大声道,为人民服务。 宋海泉一楞,说什么意思。我尴尬一笑,抱歉啊,不小心说漏嘴了,我的意思是说卑职奉上峰之命押解犯人前来金陵,您乃一州知府,还亲出来迎接,真是折煞卑职了。 宋知府打了个哈哈,说苏捕头哪里话,你的情况,吕总捕头早已书信跟我说过了,你小子年轻有为,吃苦能干,任劳任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后咱们是同事了,你京城中认识的人多,有机会大家互相帮衬一下。 我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宋知府一拍脑袋,啊呀我这记性,我都忘了,昨日六扇门八百里加急,新到的文书。说着,让书吏去案牍上取来一封信。 拆开一看,确实吕仲远的来信,擢见习捕快苏犹在为青衣捕快,节制于金陵六扇门,全权负责徐开山一案,即日生效。 我有些犯晕了,吕仲远这一封信,把我钉在了金陵六扇门?青衣捕快?岂不成了诸葛烧饼的属下。这还是次要的,问题在于全权负责徐开山一案,难怪诸葛烧饼今日一早就来见我,徐开山之事已与他们无关了。 我说这算什么安排? 宋知府安慰道,苏捕快,上方的命令既然已来了,咱们遵照执行就是。前不久诸葛总捕头还老跟我抱怨,说金陵城治安差,压力大,缺少一个得力住手,这不刚说完,你老弟就来了。 诸葛烧饼一旁笑道,自从江湖司归在六扇门之后,咱们压力骤增啊,苏老弟来了,应天府江湖之事,都由你来调度吧。 我问道,徐开山的一应事务,也是我说了算? 诸葛烧饼道,那是自然。 宋知府说苏捕头,这金陵城虽比不上京城繁华,不过却也独具江南特色,你初来乍到,这几日不妨先熟悉下城内风景,等过了初十再来当值也不迟。 宋海泉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告辞了。诸葛烧饼拍了拍我肩膀道,江湖司责任重大,咱们六扇门在江湖上重整雄风,就要靠你了。 六扇门在知府衙门东南面,占地四五亩,有耳门与知府衙门正院相连,便于升堂提审犯人。与京城六扇门不同,这边六扇门分为快壮皂三班衙役,另外就是独立出来的江湖司。 府州的六扇门总捕头,负责整个州府的治安、稽查、破案等,应天府又有些特殊,他本隶属于浙江路,受浙江巡抚节制,但是由于此处又是大明朝陪都,内阁、六部编制又全,所以与浙江路关系有些微妙。 来到江湖司,才发现偌大一个院子就我一人,我转身问道,怎么没人? 诸葛烧饼脸色一黯,叹了口气道,几年前,江湖司有十八人编制,那是威风凛凛啊,后来得罪了竹花帮,上任捕快被杀,其他弟兄们不是失踪就是辞职。不过我有理由相信,在苏老弟的领导下,江湖司必重现雄风! 我说我领导个毛线,我领导我自己啊。 诸葛烧饼说,那也不是,据说六扇门总部给你派了个帮手过来,估计这几天就到了。虽然江湖司没有人了,但这十八个编制可是还在的,我敢保证,不出一年,兄弟手中赚的瓢钵盆满。 我一番白眼,心说要是为了钱,我还用干这行?我明明可以靠手艺吃饭。想到师父和几个师兄还在北地受苦,还不如把他们接过来,以后把盗圣门总舵迁到金陵来,哈哈。 在江湖司转了一圈儿,我说既然徐开山的事我说了算,那就让他留在江湖司吧,正好我还缺个趁手的打手。 诸葛烧饼瞅了一眼徐开山,倒也没说别的,交代了一些衙门的事情,吩咐下人来给准备一应物品后告辞而去。 徐开山大马金刀坐在太师椅上,金陵乃江湖龙争虎斗之地,你竟还真有胆量接手这上下受夹板气的江湖司,够种! 我说我这人没啥优点,就随遇而安,既来之则安之,吕仲远既然安排,自然有他的深意,此次南下,我也算久经考验,如今也算体制内的人了,不如找地方庆祝下?哦,对不住,忘了你中毒了。 徐开山哈哈笑道,只要我不动真元,这点毒能奈何得了我?我问道,那与封万里的那一战呢,貌似不到一个月了。 徐开山脸色一变,若非找我女儿,这一站就算战死也要痛痛快快。 我说你放心,当年金陵六扇门接受了镇江府灭门案,等过两日我找下卷宗,总能弄出些蛛丝马迹。既然答应了你,我一定帮你找到女儿。 徐开山说冲你这句话,当浮一大白。 刚出门,便遇到了江南。我问你怎么来了,江南说听说你们被抓回了知府衙门,我这不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事。 我心说来得正巧,我们在金陵人生地不熟,看样子要在这里长住一段时间,于是让江南帮忙安排个住宿。 江南说在金陵城住可讲究着哩,要说矜贵,首推秦淮河畔的乌衣巷,不过那里嘛,有点小贵。 早就听说乌衣巷大名,千年之前王、谢两大豪门便住在这里,素有“王家书法谢家诗”之称。 盗门学艺那么多年,我对经书一道不感兴趣,唯独钟情书法,每次几个师兄出去,都要给我弄回一些绝世名帖来,如今有机会住在乌衣巷,就算学不来魏晋风流,那也能沾染点文化气不是。 乌衣巷早已不复当年门庭若市之繁华,却也建的古香古色,这些建筑精美别致,雕刻及装饰性建筑较多,与北方那种粗狂、实用性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 江南忙了半天,帮我们寻到一家院落,据说这院是小六部中某个尚书为养外室购置,后来被原配发现,将那外室赶了出去,从此便闲置了,江南说这院子也不贵,一年也就二百两银子。 京城寸土寸金的地儿,沈无双才租了五十两银子,想到那小妞儿,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总有一种被人利用了的感觉。 我皱眉道,二百两有点贵,比京城贵多了。 江南说这里可是乌衣巷,住在这里追求的是身份,岂是京城那世俗之地能比的?你看这石凳,当年可是宰相谢安坐过的,你看这株狗尾巴草,是当年谢道韫亲手种的,如今什么最珍贵? 我一愣,问道,什么? 江南摇头晃脑到,情怀!懂吗,情怀!住在这里,就算拿龙椅过来换,我也不屑去坐。 我戏谑道,让你当皇帝和给你这套宅子,你会选哪个? 江南撇嘴道,当皇帝有什么好的,每天操心劳神的,还不如作一个富家翁,逍遥自在。 我掏出二百两银子,让他去办理交割手续,顺便修葺下这座宅子。我和徐开山先在客栈凑合几日。 回到客栈,我写了封信给沈万三,意思大抵是最近回不去了,手头有点紧,弄点银子来花花,哼哼,既然让我当这便宜少爷,跟他们要银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37章 武林秘史 三日后我们搬到了乌衣巷,江南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当然从中克扣些好处,我也默许了。 水至清则无鱼,他本来就是一个乞丐,而且是很机灵的乞丐,对金陵的三教九流门清的很,对我有大用。 徐开山朱雀街一战,虽然平淡无奇。却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他中毒一事掩饰的极为巧妙,倒也没泄露出去,之所以会引起轰动,是因为徐开山把江湖采风称作苍蝇这句话。 这句话如踩了老猫的尾巴,让那些晓生江湖和八卦周刊的采风跳了起来,八卦周刊发表了《徐开山,你欠着江湖一个道歉!》的专题文章,痛斥徐开山的不道德行径,并隔空喊话,要求徐开山公开道歉。 我把文章拿给他看,徐开山只看了眼标题,便扔在地上垫桌腿了。 讨伐徐开山的声势越来越大,八卦周刊见徐开山不发声,于是得寸进尺,又开始起底徐开山,把当年徐开山在江湖上犯下的杀孽都搬了出来。徐开山看了也只是笑了笑。 约莫是徐开山作为话题人物,最近几期八卦周刊销量大增,于是他们又发了一篇极为恶劣的文章,《起底百花仙子与徐开山的的恩怨情仇》,毕竟是八卦周刊,那些采风胡编乱造,终于惹怒了徐开山。 一个春风醉人的晚上,徐开山给八卦周刊送去了一个苍蝇拍,并向对方演示了打苍蝇的七种姿势。第二日,八卦周刊悄无声息的搬离了金陵城。 按照江湖司成立的初衷这是一个江湖监督管理机构,可金陵城在江湖上有些特殊,光武林世家、名门大派就有三四个,而我们这种编制也就青衣捕快。算是不入品的股级干部,对他们根本没有约束力。 我让江南给武林大会、金陵王家、竹花帮及漕帮发通知开会,讨论徐开山与封万里之战的相关事宜,结果除了漕帮派了个小喽啰替会,其他一个人都没来。 这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江南嘟囔道。 我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形,其实用脚趾头想一下也明白,金陵城卧虎藏龙,高手如云,怎么会听从一从八品的江湖司捕头的调遣。不过我还是坚持如此作,一来是向金陵江湖宣告我的到来,二来嘛,也是以徐开山为由头,试试金陵江湖水的深浅。 按理说,府州六扇门江湖司有一正一副两个青衣捕头,算是朝廷正式在编的官员。由于我们不是科举出身,在官场上不被主流认可,不过我们多是与江湖打交道,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另外,江湖司还有十个衙役快手的临时编制,相当于大明城管,负责协助江湖司的相关管理。我将其中一个名额留给了江南,他本是乞丐出身,对金陵城又熟悉,而且又没有官场老油子的那种陋习,对此自然尽心尽力。 我去找诸葛烧饼借人,却被他以治安压力大,人手不足为由推辞掉。 本来我想让徐开山也加入进来,可是他一来准备与封万里决战,二来着急寻找女儿下落,我费尽口舌,他勉强答应作江湖司的顾问。当然了,吕仲远授权我全权处理徐开山一事,应天府大牢自然是不用去的。 剩下的名额,我让江南准备了笔墨,写了十来张招聘启示,说六扇门江湖司招聘派遣制员工,待遇从优,五险一金,有工作经验者优先。两人在金陵城内跑了一天,贴在了显眼的地方,结果第二日再去瞧,早已被不孕不育、包小姐的小卡片给糊住了。 江湖司一点头绪也没有,好在也没有什么事。我记起答应了徐开山之事,于是跟江南去档案司翻阅当年镇江惨案的档案。 江南虽是乞丐,但却也读过私塾。据说他爷爷当年还是大内侍卫出身,只是如今罹患重病,不得已之下,他入了丐帮。 已过去十五年,六扇门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当年轰动一事的灭门惨案,如今也被淹没在了发霉的纸堆里。 找到了!江南拿来一本卷宗,是景元六年镇江府灭门惨案。卷宗被火漆封着,我放在烛台上烤热,接下封条,打开翻阅。 卷宗中记载的内容与那夜在镇江府听到的大同小异,其中多了一些目击证人的口供,不过在最后陈述与索引部分,写着一行字。 此事为华山之乱后续,亦为魔教后续,已列入《武林秘史》。 难道那夜救走徐开山之女的,是魔教中人?华山之乱,应该就是当年徐开山所说的悬剑亭之乱吧,也正是那一次,彻底改变了徐开山的命运。 武林秘史?在档案司深处,有个绝密档案室,不过这部分档案属于绝密档案,用子母锁锁住,若要调取,需六扇门总捕头和知府双人钥匙才可。 我来到门前,看了一眼子母锁,心中暗笑这子母锁是十几年前的旧款了,我八岁时就能用十一方法打开它,想到此,我不由笑出声来。 江南看到我,说苏大人你这是魔怔了嘛? 我说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去忙你的吧。江南走后,我取出一根铁丝,正伸进去,发现子母锁早已生锈了,这是多少年没打开过了。捣鼓了半天,累的满头大汗,心说我乃盗圣门传人还被这破锁难倒?于是找到一根铁钳…… 推开门,密室不大,光线并不好,一阵发霉的味道传来。 我打着防火灯,密室的最左边,有一排档案上贴着四个大字:武林秘史。我心说还真有武林秘史这玩意儿,我凑过去,上面写着若干卷宗名称:魔教篇、慕容山庄篇、冥界篇等,还有一个卷宗上写着盗门篇。 我心中暗喜,最近正好无聊,趁机了解一下武林秘史也是不错的,这些东西都是非公开资料,将来也能作谈资不是? 随手取出慕容山庄篇翻阅。 这慕容山庄当年是江湖第一世家,曾经出过若干武林盟主,第一页便是江湖百晓生作的慕容山庄兴衰史,从太祖建国到鹅湖论道再到武林大会,记载了百年来慕容山庄的兴衰。不过这本卷宗有些残缺,从开泰七年的武林大会后,后面便被人毁去了。 想不到这里还有我盗门篇,我没有考虑,就将它放在怀中。然后是冥界篇,估计是怪力乱神的东西,我先去看魔教篇。 就在这时,我心生警兆,一阵阴寒的剑气迫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颈间便横了一柄长剑。我说好汉饶命。 一女子阴冷的声音道:你若出声,人头落地。你若回头,人头落地,明白? 我心中暗骂,还是个女人,想不到我盗圣传人英明一世,竟栽在一女子手中,不过口中却说,我忒明白了,规矩我懂。 还未等我反应,冥界篇、魔教篇两本卷宗便被一段青绫卷了过去。旋即,长剑撤去,我回头再看,身后哪有人影? 不会见鬼了吧,我心中嘀咕,然而冥界篇、魔教篇却已不再。 走水啦! 不好!我心中大惊,却发现外面浓烟滚滚,档案司着起火来,我冲到院外,诸葛烧饼带着众人前来灭火,好在院落内有四口大水缸,火扑灭的及时,饶是如此,也烧毁了若干卷宗。 诸葛烧饼脸色铁青,我说档案司遇贼了,还好总捕头来得及时。诸葛烧饼说恐怕是家贼吧,咱们档案司十几年没有安全事故,怎么你才来就遇到贼了? 我心说这我找谁说理去?有属下从里面出来,总捕头,机密档案丢失了三部卷宗。我说有贼吧,你还不信我。诸葛烧饼说还是去跟知府大人说吧。 档案司一事,最后被定性为故意纵火盗窃案。故意纵火是人为行为,而年久失修着火,则是安全隐患事故,前者是不可预料因素,后者管理失职,性质不同。因为此事,我被宋知府申饬了一顿,责令我在一月内破案,否则给我记过处分。 我把在档案司看到的卷宗与徐开山说了,他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不过,与封万里大战在即,我看得出他神色有些凝重。 我与江南在金陵城内打听了许久,对盗窃案没什么消息。我本来也没抱任何希望,寻常人谁闲的没事去偷什么江湖秘史这种东西,而且那女人动作悄无声息,一看就是练家子。 我本以为当上了捕快,成为大明执法人员,每日行走在法律的边缘,捉拿江洋大盗,智破离奇命案,成为人人敬仰的英雄,结果发现,在江湖司,每天做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我去找诸葛烧饼,说手头上有没有案子,给我分几个吧,最近天天闲着,都不知道干嘛了。 诸葛烧饼正在批阅卷宗,见我来,连忙道,苏捕快,你来的正好,城北孙寡妇的家的驴离家出走了,这件事很紧急且重要,你快去帮忙找一下。 我说有没有大点的案子? 诸葛烧饼说小苏啊,群众的事无小事,莫以善小而不为。这是上级安排的任务,你要不去,那就回江湖司呆着去吧。 无奈之下,我应了下来,找到了江南。 江南,城北孙寡妇家的驴离家出走了,这件事很紧急且重要,你去帮忙找一下。 江南大声喊道,我不去。 我问为何,江南说孙寡妇一天给那头驴吃三斤鹿茸,每天路过她家门口,那头驴都在嚎啕大哭,换作是我,我也离家出走了。 我说这是上级安排的任务,你要不去,那就滚去街头要饭去吧。 就在这时,江湖司院门被推开,一个华服公子哥手持摇扇走了进来。 我惊讶道,张幼谦?你怎么来了? 第38章 梅子黄时雨 来者正是就“京城四公子”之一的张幼谦,我心中奇怪,当初本应是我俩一同南下押送徐开山,后来吕仲远临时改了主意,却不知为何,我前脚刚到,张幼谦后脚就跟了过来。 我张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张幼谦一撇嘴,双眼往上一翻,道:你这话说的,金陵城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诸葛烧饼说六扇门还会从京城派一人前来,这人就是张幼谦啊!想到以后要与他同事,我不由头大起来。这小子仗着老子有钱,傲气的很,说话也冲,让人很不舒服。 张幼谦接着道,要不是我张百万那老兔崽子从中作梗,给总捕头送了银子,这押送徐开山的功劳,哪里轮得到你?我说我这一路上九死一生,能活着到金陵已是万幸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张幼谦哼哼道,那是你武功低微,怪不得别人。 我这才注意到张幼谦身后跟着一个老仆人。这人一身麻衣,双手插在袖中,伛偻着身子,眯着眼睛,神光内敛,却不知是哪路的高手。张幼谦见我盯着仆人,于是道,这是老薛,叫薛应龙,我老子派出来的,说是保护我,实则是监视我的。 我心中凛然,薛应龙当年是漠北一代的枭雄,又称六指夜枭,曾是晓生江湖黑榜高手之一。二十年前忽然隐姓埋名,原来竟给张家作了保镖。难怪他双手插在袖中,想必是不愿让人看到他的六指。 我连拱手施礼道,原来是薛前辈,幸会幸会。 薛应龙连侧开身子虚避,说不过是赚些银子,混口饭吃,苏捕头折煞老仆了。我心中奇怪,六指夜枭当年横行漠北,性格乖张,如今却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张幼谦说苏犹在,先到为主,你不用请我喝杯茶吗? 我心说要求还挺多的,我房内有明前龙井,不过给他喝有些浪费了,于是拿出茶壶,泡了杯叶子茶递了过去,张幼谦喝了一口,差点没出来,说这么难喝的茶,你也好意思招待人? 我说如今朝廷厉行节约,就这茶还是我自掏腰包买的。说着冲江南道,江南,这位是张副捕头,以后咱们江湖司的茶钱,他承包了,还不谢谢副捕头? 张幼谦哈哈一笑,掏出一张银票扔给江南,说去买些好茶过来,不够再问我来要。江南见来了金主,说了声好嘞,小跑着出去了。我暗骂这小子真经不住诱惑,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 在听说我住在乌衣巷后,张幼谦吩咐薛应龙也去乌衣巷置办一套宅子。我则带着张幼谦去诸葛烧饼那边报到,刚一进门,正碰到诸葛烧饼准备去开会,见到我说,你来的正巧,知府大人今日在府衙商讨公务,你随我前去。 我把张幼谦介绍了下,特意说了下,这是京城首富张百万的独子,诸葛烧饼上下打量张幼谦,张幼谦昂着头,一脸傲然。这让诸葛烧饼很是不悦,说了句,知道了,走吧。就把张幼谦晾在了这里。 穿过耳门,来到府衙正堂,宋知府还没到,通判、同知两位大人见到我们,微微颔首,旋即闭目养神,在座的还有金陵下的几个知县父母官。我小声问诸葛烧饼怎么回事,诸葛烧饼说我带你来是让你多学、多看,没让你乱说的。 听了片刻,才知道,原来最近金陵城内一直发生失踪案,这半月来已发生了八起,失踪的多为妙龄少女,如今金陵城内人心惶惶,流言四起,浙江巡抚下达督办单,要求限时办结,宋知府将案子压给了诸葛烧饼,诸葛烧饼又分给了下属,如今十日已过,却没有任何头绪,为此六扇门中已有好几人挨了板子。 宋知府来到正堂,一言不发,满脸阴沉的望着众人,我见状连低下头,不想惹事儿。这个案子是六扇门主办,诸葛烧饼眼见干瞪眼也不是事儿,于是试探道,宋大人…… 还未等继续,宋知府一拍桌子,骂道,一群饭桶! 诸葛烧饼连闭嘴。 宋知府连骂了几句,道:诸葛总捕头,当日你在面前立下军令状,如今期限已到,事情办的如何了? 诸葛烧饼低头道,启禀大人,事情……有些棘手。 宋知府闻言勃然,敲着桌子,冷冷道,我给你时间,可不是让你跟我说棘手这两个字的,如今破不了案,巡抚大人到时撤了本官乌纱,放心,在此之前,你的位子也别想做了。 诸葛烧饼冷汗涔涔。 宋知府又道,如今花神节将至,金陵城内治安如此差,作为六扇门总捕头,你倒要来告诉本官,今年的花神节要不要再办下去了? 花神节是金陵城的一个传统节日,每年二月下旬,在秦淮河、夫子庙一带举办,已延续了二百多年,如此算来也不过十来日了。 宋知府对其他人道,你们几人也都发表下意见。如今知府大人正在气头上,通判、各知县和其他人也不敢触霉头,纷纷不语,唯独同知大人道,府台大人,依我看,这些案子应是江湖人所为,不如再给诸葛大人些时日,如何? 诸葛烧饼小心翼翼道,还请大人宽限几日,小人必当在花神节之前结案。 我用意你戴罪立功,不过,当日你立下军令状,我也不饶你,来人,把总捕头拉出去,重打三十杀威棒! 诸葛烧饼连连求饶,宋知府一意孤行,几个班头上来,说了句抱歉,将诸葛烧饼叉出去,门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没多久,又将诸葛烧饼架了回来。 宋知府脸色稍缓,这才悠悠道,诸葛啊,这件事也不是我为难你,如今金陵城人心惶惶,我们作为一城父母官,不能坐视不理啊!诸葛烧饼连连称是。 宋知府又道,今年花神节,上头有一位贵人要来,你们在座的诸位,都是金陵城的核心班子,一定要齐心协力,将花神节办好、办实,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恐怕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寻常人若挨一顿揍,不死也得脱层皮,我见诸葛烧饼挨了打,说话却中气十足,要么是那些班头手下留情,要么是诸葛烧饼武功高强,依我看,是前者的成分居多。 宋大人说了几句,甩袖而去。同知、通判等几位大人纷纷来问候,诸葛烧饼宽慰几句,然后在我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出府衙。刚过耳门,刚过耳门,诸葛烧饼便挣开我,行走如常。 我说大人好功夫。 诸葛烧饼丝毫不提方才之事,反问道,你学到了什么?我一愣,满头疑惑道,学到什么?怎样挨打才能不疼?诸葛烧饼哼了一声,说朽木不可雕也。 到了下午,府衙公务部下发了《关于花神节期间做好安保工作的通知》,要求城内六部、各县衙要针对花神节期间的安全隐患进行排查,严格监视各类上访户、京控户的动态,尤其是六扇门,对金陵城内各大门派开展安全排查工作云云。 诸葛烧饼平日里吊儿郎当,但如今形势严峻,连夜召集六扇门三班衙役开会,贯彻落实通知精神,制定了相关工作部署。一是成立安保小组,诸葛烧饼亲自挂帅,落实责任制,对金陵城各大门派进行安全检查;二是严格控制金陵城进出人员,建立快速响应机制,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控制;三是实行分片包干制,将金陵城划片,两人一组,包干到组,实行二十四小时巡视制。 重中之重,则是金陵城内人口失踪案的侦破工作,成立专案组,将各路捕快撒下去,进行地毯式排查。 我与张幼谦初来乍到,并没有进入专案组,却被抽调了巡视小组,负责治安维护工作。诸葛烧饼倒是照顾我们,将我们分到了夫子庙一带。 散会后,张幼谦以初来为由,请了几个捕头吃宵夜,快班刘捕头告诉我们,说诸葛烧饼虽然严厉,却对属下爱护的很,尤其是你们两个新来,让你们来负责夫子庙,真是照顾你们啊。 我奇道,此话怎讲? 刘捕头道,你们有所不知,夫子庙一带,乃金陵城商贾云集之地,每次这种安全巡检,油水颇多,你们两个小子真是捡便宜了! 我心中黯然,无论是京城,还是金陵,六扇门都是一般模样。六扇门捕快每月俸禄较低,很大一部分收入都来自商贾的孝敬,还有办案过程中的彩头,刘捕头口中的油水,我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与张幼谦又有些特殊,我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张幼谦是富家公子,根本不在乎钱财。 接下来几日,每天一早,我与徐开山在院内练两个时辰武功,在他调教下,我的金蛇枪法有了长足长进,再不用内力的情况下,竟能在徐开山手下走上三四招,这让我兴奋不已。 我与张幼谦、江南每日在乌衣巷巡逻,制定了安全检查计划,倒也尽心,当然有些商贾还是主动给我们孝敬,被我拒绝了,倒是江南,来者不拒,收入颇丰。 没过几日,张幼谦就对这些事情厌烦了,在金陵城又交了些朋友,每日跟我聊天,不是金陵十二钗、就是秦淮四艳,整一个纨绔公子哥本性。 到了二月下旬,江南进入梅雨季节,每日连绵小雨,让人意兴阑珊。这日,江南在街上巡视,我在路边一间茶铺喝茶,闲来无聊,打量着街上行人,忽然有五个持刀的江湖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徐开山与封万里大战在即,金陵城涌入了众多江湖人,但多都是慕名而来的侠客。这五人形色匆匆,形迹可疑,不时四周观望,我来不及通知江南,付了茶钱,跟了上去。 这五人轻功虽比不过我盗门,却也属于上乘,几经周转,来到城南将军山断臂崖处。此处有一古刹,曰通善寺,据传建于唐初,当年岳鹏举曾在此处养伤,也称龙泉寺。 五人也未敲门,从寺庙中翻墙而入。 我心生疑窦,跟着进去。 断臂崖处有一石台,听闻一人道,老三,你消息可不可靠?你说那人来给我们助阵,怎么连半个人影都没? 另一汉子道,大哥稍安勿躁,我那朋友武功高出我们甚多,看样子与那妖女有仇,没有必要骗我们。他既然约我们在此见面,想必不会失约。 那人道,最好如此。他娘的,想我们江南五鬼当年何等威风,如今却被那妖女追的如丧家之犬,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江南五鬼?原来是他们!我心说这五人当年在江南黑道十分有名,分别是:大头鬼、倒霉鬼、开心鬼、吊死鬼、无面鬼,专门做些拐卖妇女幼~童的勾当,后来却不知为何销声匿迹,如今竟出现在了金陵城,若真是如此,恐怕最近金陵城内的失踪案,与这五人脱不了关系。不过,从他们对话中得知,貌似他们招惹了什么厉害的人物。 只听一人笑道,幽冥教主心狠手辣,武功高强,不过要杀那妖女,也并非多难之事。 不知何时,一名黑袍男子出现在断崖台上,我远远瞧去,那黑袍男子身材瘦削,脸上病怏怏的,听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间记不起是谁来。 江南五鬼老三见到此人,连道,见过杨护法。 我这才记起,这黑袍男子,竟是当夜在金陵城外遇到的幽冥神教的左护法——病虎杨隐,想不到这女子失踪案,竟然与幽冥神教有牵连,我心中不由头大。 大头鬼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杨隐身形微动,寒光一闪,大头鬼发髻被削去了一半,头发披散下来,吓得大头鬼冷汗淋漓。 杨隐冷冷道,我若取你们性命易如反掌,当年你们惹了人,被迫逃到塞外,若不是我疏通关系,你们能重回江南? 大头鬼道,你让我们重操旧业,做起了以前的买卖,惹来了幽冥教主的追杀,又何曾安了好心?我们又如何知道你是不是那妖女的对手? 杨隐道,好心也罢,坏心也罢,要回江南,总得付出些代价,不是嘛?而且,这次根本无需我出手,对付幽冥教主的,另有其人。 话音刚落,又有一灰衣老者现身断臂台上,那灰衣老者蒙面,又背对着我,我也看不清究竟是何人。杨隐对灰衣老者道,这次能请到先生出手,杨某感谢至极。 灰衣老者道,你我各取所需,何谢之友?这次事成之后,你当你的幽冥教主,我取回我想要的东西,谁也不亏。 杨隐呵呵冷笑,好一个名门正派的君子,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吧。 灰衣老者对五鬼道,你们最近的几起行动,已引起了那妖女的注意,最近几日先收敛一些,我要你们等到花神节当日,再绑架一个人,这是那人的一些信息。说着,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大头鬼。 大头鬼见状,大声道,不可能!风险太大了! 灰衣老者皱眉道,你在跟老夫讨价还价?老夫既然能让你们回到江南,自然也能让你们人间蒸发。 江南五鬼顿时泄气。 我心想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施展轻功,悄无声息的离开断崖台。 无意之间,我竟探知了失踪案的一些线索,心想要不要告诉诸葛烧饼。不自觉间,来到了通善寺院内,正是梅雨天气,寺庙内香客并不多,对于鬼神佛仙,我向来敬而远之,不过既然来了,在大殿内上了一炷香,捐了些香火钱。 临出门前,却见到一个小和尚冲我招手。 正是前些日子遇到的那个要吃鸡腿的小沙弥,我心中喜道,原来你在这里呢。 小和尚说一进金陵城,就被师兄拉到这里,吃斋念佛,我都快闷死了,大哥哥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鸡腿啊。我说我平日里在夫子庙,你若有空,过来找我就是。小和尚哭丧脸道,师兄不让我出去。我哈哈笑道,你那么听话干嘛。小和尚撇撇嘴,说佛讲经我比师兄在行,可是师兄喜欢用拳头跟我讲道理。 我深以为然,我何尝不也有个喜欢用棍子讲道理的师兄,我深表同情。 小和尚说不过也没关系,再过几日我们约了幽冥神教的人在桃山论道,到时候我偷偷出去找你玩。 又是幽冥神教,我心说最近幽冥神教事情还真不少来。 下山之时,雨忽大了起来,半山腰上有一凉亭,我连快行几步,过去避雨。进山之时我跟踪人而至,如今站在将军山下,看金陵城炊烟袅袅,笼罩在江南烟雨之中,别有一番风情。 一阵香风飘来,凉亭内进来一名少女。 那女子十七八岁,明眸皓齿,貌若天仙,眉宇间略有英气,她目光在我身上略一打量,便转过身去,俯瞰金陵城下风景。虽是惊鸿一瞥,却也看得我心神激荡一时移不开眼神。 过了片刻,少女皱眉道,看什么看? 我心中一恍惚,冲口而出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漂亮的女子。 少女脸色一红,旋即又漠然,淡淡道:你可知道,上一个如此这般打量我的男人,眼睛已瞎了? 第39章 微雨燕双飞 我望着那少女,微微笑道,就算是失明,此生我也没有遗憾了。少女好奇问,此话怎讲?我说我最后一眼看到这个世界,是绿柳如烟的江南,还有沉鱼落雁的女子,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对了,介绍一下,我叫苏犹在,是六扇门的捕快,不知姑娘芳名? 少女闻言稍迟疑了下,宛然一笑,我姓徐,贱名若男。苏州人,这次随母亲来金陵拜访亲友,路过此寺,特意来上炷香。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见此女子倒也不像江湖女子,方才试探了下,她身上并无真元波动,于是道:最近金陵城内不怎么太平,经常有女子失踪,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些为妙。 徐若男颔首,多谢提醒。说罢,转过身去,望着江南烟雨。 将军山上,垂柳吐芽,随风轻摇。不远处湖面之上,两只雨燕在水面上低飞。来了江南数日,终日忙碌于差事,第一次发现竟如此美妙。尤其是有佳人在侧,更是无比惬意。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我生平见过无数女子,但在看到这少女那刻,竟然有些怦然心动。微风吹过,拂起她额头一缕长发,她伸手去拢了下,美艳无方。 本来我极不喜欢雨天,可今日我却这雨能下得更长久一些。可是老天并不随我愿,没过多久,雨势渐小。 徐若男望着亭外,低声说道,雨停了哩。 可是我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望着她有些发呆,正巧她也转过身来,四目相对,她脸上露出一丝不愉,说你这人好不礼貌,从来没有人这样盯着我。 声音中有些嗔怒,却如天籁一般。 我不知说什么好,挠了挠头,连收回目光。 徐若男轻声道,小捕快,天色不早,家人还在等我,我走了。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了句,我跟你一起下山。 山路崎岖,蜿蜒到山脚下,我与徐若男并肩而行,心中却盼望一直走下去才好。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来到山下,这时远处有两个中年男子快步跑了过来,徐若男道,家里的仆人来找我了。 那两人脚步轻盈,目光神敛,显然是武功不弱,来到徐若男身前正要行礼,徐若男拦住道,丁三、赵四,母亲让你们来寻我了嘛?丁三、赵四一楞,盯着我看了半天,恭敬应道,正是。 徐若男微微一笑,说那走吧。说着冲我一笑,咱们就此告别。说罢,带着两名家仆,款然而去,我一时冲动,喊道,我们还会再见嘛? 少女回头,宛然一笑,有缘自会见面。 望着三人离去,我忽然想起,竟忘记问在何处落脚,想到此懊恼不已,心中满是惆怅。 回到六扇门,张幼谦早在江湖司等着我,见我回来,说你怎么了,魂丢了?我哪里有心思说这个,于是问,怎么还不下值?张幼谦嘿嘿一笑,说就等你了,今晚是金陵王家家主母亲的八十大寿,我搞到了两张邀请函,这不等你一起去嘛。 我满脑子都是那女子身影,于是道,我心情不好,你自己去就是。 张幼谦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江湖司在金陵城要想闯出一片天地,得要跟当地的世家门阀搞好关系,这次寿宴周围有头有脸的江湖人都参加,据说武林盟主李名秀也会出席,正是咱们结交的好时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我心说也对,不过我们人轻言微,去了也不过是露个脸,于是问,诸葛大人也去嘛?张幼谦哈哈一笑,诸葛烧饼不想去,这不让咱俩代劳嘛。 诸葛烧饼不过是从五品的官职,在金陵城江湖中的分量不够。说实话,六扇门江湖中人心目中不高,估计他不想去自讨没趣,于是把请帖派到了我们江湖司。 张幼谦又道,别犹豫了,我再给你透漏个消息,你可听过金陵双璧? 我说金陵不是有十二钗、秦淮四艳嘛,何时有多了双璧出来? 张幼谦不屑道,十二钗是烟,金陵那是十三钗好不好。而且十三钗、四艳不过是青楼红馆女子的称号,这金陵双璧正是金陵王家、谢家的两位小姐,王家王玲珑与谢家的谢君衍,在江湖绝色榜上可是数一数二的美女,更是江湖上各位少侠们的梦中情人。 若在以前,我还有些兴趣,不过自下午见到了那少女后,我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张幼谦这么一说,我才记起晓生江湖前不久公布的江湖绝色榜,王谢两家的千金均榜上有名。张幼谦拍了拍我肩膀道,你看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咱俩一起去好歹有个照应不是? 我冷哼道,人生地不熟?我看江南的青楼红馆、船舫妓院,我看你门清着呢,都不用导航的。 张幼谦昂然道,你寒碜我不是?那王谢家的小姐岂是红尘女子能比的?若能追到手,人生岂不快哉?咱们好兄弟,我让着你点,王玲珑归我,谢君衍归你,咱俩双双抱得美人归,就这么定了。 我摆摆手,谢了,这两人都归你。 自从当年慕容山庄陨落之后,金陵王家、谢家迅速崛起,与钱塘柳家、河东崔家并称武林四大世家。四大世家中,素来有谢家的权、崔家的拳、柳家的飞剑、王家的钱闻名天下。 金陵谢家以权著称,大明建国以来,据说出了三位大都督、两位内阁大学士,在江湖、庙堂上地位颇高。河东崔家以拳法著称,门主崔若望号称独臂螳螂,据说当年颇为风流,后来被人断去一臂后奋发图强,终成绝世高手。钱塘柳家的绝学据说是飞剑,可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听起来神乎其神。金陵王家,则以富可敌国的财富著称,也是四大世家中最低调的家族,门主轩辕剑王冲在晓生江湖地榜中也是前十的高手。 我与张幼谦准备了两份礼物,我花了十两银子购得一副陈家选的牡丹图,张幼谦俗气的很,准备了一座小金佛。 我说你出手够大方的。张幼谦哼哼道,金陵王家不是号称富可敌国嘛,不弄点有分量的礼物,怎么能显出我张有钱的地位?不但如此,今夜据说王家老祖宗还作了一场义卖,说是要搞慈善,今晚就是你我二人名扬江湖的好日子。 我心说这敢情是去准备炫富来着,王家是金陵首富,张家是京城首富,张王两家若结亲,倒也算是强强联合了。我于是道,你名扬天下就好了,我可没什么兴趣。 可不是嘛,作为盗圣门的传人,西门吹灯一再嘱咐我们,行走江湖要低调,闷声发大财,一旦有了名声,就容易成为六扇门的座上客。 金陵王家位于城东狮子坡,此处依山傍水、风景隽永,倒也是块风水宝地。狮子坡西高东低,如同一座卧狮,才有此名。我与张幼谦换了套衣服,天黑之前来到了狮子坡。 第40章 你挡着本姑娘的路了 王家号称金陵首富,本以为府宅必定是富宇堂皇,气派非凡,来到后才发现只是寻常的门院。大门青砖砌成,墙上有些斑驳之色,两口石狮并列左右,门上一块匾额以张草书写“钟灵神毓”四个字,龙飞凤舞,气势非凡。 门外立着两丈多高的石碑,一条碗口粗的铁锁环绕在石上,锈迹斑斑,似乎与石头融为一体。 石碑上刻着“江南奇秀”,据说当年有位高人路过王家,受到了王家款待,临行之前,王家请留下墨宝,那位高人以剑气刻上这四字,一直保存到了现在。 张幼谦看了直摇头,都说王家是金陵首富,你看这宅院修的的也不过如此嘛。我反问道,与你张家相比如何?张幼谦哼哼道,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说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四大世家中金陵王家延续数百年不倒,其历史底蕴岂能是你家暴发户能比的,且不说别的,你可知这石碑来历? 张幼谦说不就是一块破石头嘛,回头我就弄一块两丈高的翡翠立在门口,然后镶金嵌银。 我摇头笑道,所以说你是暴发户呢。金陵号称石头城,你可知这块石碑所用石头,乃当年孙仲谋建石头城时立城门前的那一块?这条锁链,正是当年千寻横江铁锁中的一截。 张幼谦问道,孙仲谋是谁?他比我家有钱嘛?让他过来,我倒要跟他比一比。我不由气结,说让他过来找你估计有点困难,你若有想法不妨去找他。 那姓孙的住在哪儿,我去找他。 我指了指那块石碑,来,一头撞上去,直接撞死,运气好的话,没准你穿越到三国,跟他来斗一斗富。 张幼谦不可置否,原来是死人啊,我跟个死人置什么气。 他虽然嘴硬,心里却也留意了,几年后,他回到京城东施效颦,把家里汉白玉换成了唐砖宋瓦,倒也闹出了不少笑话,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华灯初上,门口来往车马、人群络绎不绝,颇有魏晋王谢之时的风采。门口有若干管家执事在迎接,我们递上请帖、名剌,便有小厮带着走了进去。 别看王家大门其貌不扬,府宅内别有洞天,这块占地数百亩的宅院有数百年历史。那小厮倒也是个好向导,边走边介绍王府景观,山水楼阁、亭轩殿榭与地势巧妙契合在一起,无一处无来历,无一处不学问,便是苏州的园林也不过如此。 一开始,张幼谦还对院落中的东西指手画脚,然而没多久,他就闭口不语了。 筵席设在水云轩,在一处小湖中央。水云轩张灯结彩,湖面上花灯锦簇,着实让人艳羡。顺着庭廊来到水云轩,那小厮将我们交给另一迎宾,跟傧相交代几句,说了句告罪,便回到门口迎客。 傧相迎了上来,喊道,六扇门江湖司苏捕头、张捕头前来为老祖宗贺寿! 丝竹声起,锣鼓齐鸣。 一位身穿红袍的中年男子出门迎了上来,这男子器宇轩昂,龙行虎步,虽有气势,却不咄咄逼人。只听他朗声笑道,才听闻金陵城六扇门新来了两位捕快,只可惜王冲俗事缠身,一直未能得以拜谒,今日一见果然气宇非凡,幸会,幸会! 说着走到身前,拍了拍我两人肩膀,一副熟络的样子,令人很是受用。 原来此人便是王家家主,轩辕剑王冲,素闻他八面玲珑,在江湖上颇受尊重,难怪说话如此好听。 我与张幼谦连忙回礼,说,今日是王家大喜之日,我们兄弟冒昧叨扰,斗胆讨杯酒吃,还望庄主莫怪。 王冲看了我一眼,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外面风大,快些里面请,稍后再去给两位大人敬酒。 其实,以轩辕剑王冲在江湖上的地位,与总捕头吕仲远都能平起平坐,对我们两个年轻后辈倒也如此客气,此人情商之高,不由令我刮目相看,王家能够数百年屹立不倒,自然有它的理由。 随后便有迎宾上前道,两位大人里面请。刚要进门,又听到傧相喊道,金陵谢府二老爷谢士廷前来为老祖宗贺寿! 金陵谢家? 我俩连驻足,回头观瞧。只见一名身穿儒衫、英朗俊逸的中年人带着若干仆走了过来。轩辕剑王冲连向外走几步,在庭廊入口处迎上去,拱手道,原来是谢兄,许久未见,依然风采如昔! 谢士廷是金陵谢家的二爷,在朝野中可谓天下闻名,如今在应天府小六部担任礼部侍郎,身份极为清贵。谢士廷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江南文坛领袖,才学冠绝南北,与洞明书院院长卢冠中并称“北卢南谢”。 谢士廷还礼,朗声道,今日老祖宗寿辰,本应当由大兄前来贺寿,只是近来府上出了点事情,无法亲自前来,特派小弟给王兄弟道歉。 轩辕剑王冲连摆手,说谢兄哪里话,你那大哥整日绷着脸,像别人欠他几吊钱一般,我见了他极不自在,相比之下,愚兄还是更愿意与你把酒言欢啊。对了,愚兄还未向你道喜呢! 谢士廷讶道,何喜之有? 王冲呵呵一笑,空印案以来,户部尚书一职空了多半年,听说圣上有意擢升谢兄出缺,到时还指望谢兄能多多提携了。 谢士廷叹道:人之美酒,我之毒鸩,这空印一案牵连甚广,如今京城暗流涌动,户部尚书一职,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沈大人如此正直之人,却也被满门抄斩,实令天下士子心寒。实不相瞒,圣上已两次下旨宣我入京,我以家母有恙为由推辞掉了。京城这趟浑水,可不是那么轻易趟的。 两人在庭廊外交谈,唏嘘不已,声音虽低,我却听了个真切。 空印案去夏确实轰动天下,六部之一的户部,几乎全军覆没,尚书沈正道被皇帝腰斩,他女儿沈千绫卖于天上人间,如今虽被我赎出,却只得化身沈无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一团红影冲了出去,听一女子娇声喊道,谢二伯,君衍姐姐没来嘛?今日老祖宗寿宴,我还编排了一套剑舞,请君衍姐姐观赏呢。 轩辕剑王冲佯怒道,玲珑,都已行过笄礼的人了,怎么还没个大人的样子。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嘛? 原来这红衣少女,便是金陵双璧之一的王玲珑,轩辕剑王冲的幼女,只见她肌肤如雪,身材窈窕,实是人间美色,不过性子却有些跳脱,张幼谦在一旁看呆了,喃喃道,真美啊! 王玲珑嘟着嘴,撒娇道,爹爹,哪有在外人面前教训女儿的。 王冲说你谢二伯算是外人嘛?还不行礼? 王玲珑这才款然施了半个万福礼,做了个鬼脸,拉着谢士廷手道,君衍姐姐怎的没来? 谢士廷呵呵一笑,说道,你也知道君衍不喜欢热闹,她托我告诉你,明日一早便来找你,给老祖宗磕头。 王玲珑有些不高兴,说那可不行,她都答应要一起来的。 轩辕剑王冲说筵席就要开始了,咱们还是里面说吧。说着请谢士廷入屋落座。 王玲珑觉得无趣,抿着嘴,便要往回走。 张幼谦连问,我要上去搭讪。 我说去呗。 那我说什么好? 就说姑娘,我很欣赏你,想跟你困觉。 是不是有点快了? 我笑道,我觉得刚合适。 王玲珑刚好来到身前,张幼谦拦在了路中,王玲珑抬头,问道,你是谁,想干嘛? 张幼谦结结巴巴道,姑娘,我想跟你睡觉。 砰。 王玲珑一拳打在张幼谦脑门上,张幼谦闷哼一声,晕了过去。王玲珑面露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要睡,你自己睡吧。嘟囔了一句,神经病。 看到我过去,她不悦道,你让开! 我问怎么了? 你挡着本姑娘的路了。 (恳请各位读者关注下“三观犹在”公众号,等粉丝数多了,三观想申请广告流量赚点烟钱。里面也在更新,而且还有一些创作心得,以及文章中的梗的出处来历等。) 第41章 呵呵呵 第一师兄告诉我,有一种女人不要轻易招惹,她们从来不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气,养成了任性、霸道的性格,自以为是的认为世界围绕她转动,形成这种性格的原因,是她们在幼年时期极度缺乏一种关怀,我们称之为“揍得轻”。 王玲珑就属于这种女人,当她极不友善的看着我时,我连忙避了开去。 张幼谦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说你这方法不好使啊。 我不怀好意的说道,你怎么这么轻易气馁呢,对付这种女人,一定要死缠烂打、死皮赖脸才行,一次不行两次,总有行的一次。 真的? 我说这可是我的情圣师兄传授我的,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我心说这一招灵不灵我也不清楚,我二师兄好色,号称情圣,反正他说每次去青楼,用这一招都好使,但用在王玲珑身上,好不好使我也拿不定主意啊。 大厅内早已聚集了几百江湖人,其中江南武林有头有脸的门派都有人过来,有海沙帮、永乐帮、漕帮等江湖帮派,也有少林、武当驻金陵办事处的特使,至于依附于金陵王家身后的中小门派,更是数不胜数。 这种寿宴的宴会,来贺寿只是一个由头而已,其实大部分来的目的,无外乎两个。 一是能够借此机会拉近与王家的关系,虽然轩辕剑王冲不一定记住他们,但是王家身后的幕僚团队自然对来人进行判断,作为制定相应的措施。二来,则是利用这种江湖聚会,能够广结好友、建立同盟、寻找商机等等。 若只是傻乎乎送上贺礼,然后吃顿饭走人,这种聚会那就算白来了。 张幼谦绝对没有白来,他活络的很,不管认不认识,都上去跟人搭讪,兄弟是金陵六扇门江湖司的,以后在金陵城内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 这些门派的反应不一。 哦,原来是六扇门的官爷,失敬失敬!一个三流帮派掌门对张幼谦说着不咸不淡的话,很显然自心底里并看不起六扇门。 张幼谦有些尴尬,我安慰道:与其说你是六扇门中人,倒不如说你爹是张百万,信不信这里面有一半人都争着巴结你? 我说得并非虚言,张家生意做得极大,而且所涉的行业极广,既有朝廷严格控制的盐铁茶生意,也有钱庄、票号等银钱生意,据说还与北周、西凉等进行边境贸易。 张幼谦闻言脸色不悦,我是张幼谦,不想与张百万扯上关系。 记得陈清扬跟我说过,张幼谦与张百万的父子关系不怎么融洽,张幼谦放着百万家产不要,非要加入六扇门,具体是为何,我也不得而知了。 水云轩内摆满了足有五六十桌,我与张幼谦是六扇门身份,轩辕剑王冲倒给足了面子,直接坐在中间十六人的主桌之上。旁边有个位置空着,却不知留给谁的。 寿宴即将开始前,有人喊道,武林大会盟主特使赵聿前来为老祖宗贺寿!此时,王冲已在内厅,还未等出门,便见一青年男子迈步走了进来。 我心说这种场合,武林盟主亲来也不足为过,不过却只派了个特使,约莫这武林大会与江南的几个世家关系不怎么和谐啊。 赵聿相貌俊朗,俨然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此人是江南剧盗赵钱孙之子,赵钱孙是南方绿林总瓢把子,当年与天刀徐开山齐名。整个中原绿林,以秦岭淮河为界,南方是赵钱孙的地盘,以北是徐开山势力范围。 赵聿是赵钱孙独子,自幼在天山学艺,出师后,游历中原,拜访各路武学高手,连胜十余场,未尝一败,近年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在年轻一代高手中,仅次于武当剑痴青木,金镖黄天霸,位列第三,人送外号多情公子。 王玲珑见状,连忙雀跃欢呼,娇声喊道,赵大哥,你怎么才来? 言语中透着一股娇意,张幼谦看了赵聿一眼,冷哼一声。我说人家可比你帅。张幼谦呸了一声,长了一张反派脸。 赵聿上前与王冲寒暄,他虽是代表武林盟主前来,不过却很知趣的执晚辈礼,王冲亲自将赵聿带到我们这一桌,原来我们身边的空位子是留给他的。 赵聿先是给谢士廷行礼,然后跟在座其余人抱拳行礼,看到我们,赵聿显不认识,这两位是? 王冲哈哈道,赵贤侄,这两位是金陵城六扇门江湖司的两位捕头,苏捕头、张捕头,近日方才履新。说着,又向我二人介绍赵聿,这是赵聿,赵贤侄如今是武林大会的盟主特使,你们都是年轻人,以后还要多亲近亲近。 张幼谦哼哼一句,原来是特“使”啊,我说怎么有股怪味儿。他故意把“使”字念的很重,看来他已把赵聿当做是假想的情敌了。 赵聿脸上怒意一闪而过,他涵养还算不错,淡然一笑,并不回击。我赞道,赵公子好修养。赵聿笑道,哪里哪里,人都是有修养的动物,我被恶狗咬了,总不能也反咬一口吧。 我问那该怎么办? 赵聿淡淡道,当然是找机会把那只狗宰了,抽筋扒皮挖眼珠,然后把肉炖了吃。 张幼谦脸色铁青,冷哼一声。 赵聿在淡淡装逼,我心中也动了怒,张幼谦说话虽不得体,但好歹也是六扇门中人,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我盯着他道,不如改天去六扇门坐一坐,我们倒履相迎。 一时间剑拔弩张,赵聿也动了真火,估计他也觉得无辜,张幼谦没来由的表达恶意,估计怎么也没料到是因为王玲珑的原因吧。 寿宴开始前有个义卖会,据说是王家老祖宗拿出了几件宝贝准备拍卖,捐给金陵城失足妇女的。 我对拍卖会兴趣不大,倒是张幼谦又来了精神。拍卖会由阿里拍卖行主持,据说阿里拍卖为王家义务拍卖,不过能借助这个机会与江湖上各大门派结交,就算是免费也值得了。 第一件拍品是一种酱,好像叫什么papi酱,起拍价八十文,最后被一个叫罗辑的书商以二千二百两天价拍走,几乎震惊了所有人,竟然有傻瓜用两千多两银子买这玩意儿! 我不由叹道,原来卖书这么赚钱,难怪大家都说“要想发、搞印刷”。 张幼谦却赞道,这人倒也有商业头脑,二千两虽然不是大数字,用来买一罐酱,确实有魄力,有机会倒要跟他亲近一下。 第二件是一本武林秘籍,好像是叫《北冥神功》,起拍价三两银,这种烂大街的秘籍,到处都有卖,还是三百文包邮,喊了几次价,结果流拍了。 主持人道,大家看到的第三件拍品,是一对匕首,这对匕首削铁如泥,据说是当年魔教中人所用,后来流落江湖,最近才得以现世。这对匕首,左边这一只叫琥珀,右边这一只叫玲珑,起拍价一千两银子。 我冲张幼谦道,你不是想跟王玲珑睡觉嘛,把这对匕首拍下来,送给她便是。张幼谦顿时来了兴趣,这个可以有,不过我身上银票可能不太够,能不能借给我点? 你有多少?三万两。借多少?七万两。 我用手蘸着茶,在桌几上写了呵呵呵三个字,以品字形排列,问道,这个字念什么?张幼谦摇摇头。 我继续问,三个水怎么念?淼啊!三个木呢,森啊,三个火呢,焱啊。那三呵呢? 张幼谦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了,念什么? 我淡淡道,滚。 第42章 逍遥二仙 玲珑和琥珀被丫鬟端着让众人欣赏一番,两把匕首闪着寒光,刀柄略有锈迹,显是有些年月。 据拍卖行主持介绍,这两把短匕的主人十几年前曾是江湖上有名的女侠,在江湖上也曾叱咤风云,只可惜红颜薄命,一代佳人陨落,实乃江湖之憾事。 这把匕首还有一个记录……拍卖官望着场内,略作停顿,缓缓道:当年在华山之巅,曾经有十一位一品高手死于此匕首之下。 我心中暗笑,这把匕首除了锋利一些外,并没什么特别,甚至比不过徐开山那把天刀,但拍卖行就善于编故事,总是把拍品的来龙去脉弄得神秘非凡,从而借机抬价,甚至胡编乱造了。 十一名一品高手,按照当年境界划分,一品境也相当于通象境了,如徐开山那种,在天下排入前十的江湖人物,能一剑断楼,一指截江,被人用两把匕首砍瓜切菜般收拾了,说不忽悠人才怪。 场内有人忽然道,千掌柜,当年在华山之下,你们都忘了自己发的誓了嘛? 拍卖行掌柜道,我当然记得,可如今早已过去二十多年,说不定那人早已不在世间,我就算说出来,又能如何? 我料想那台下之人也是拍卖行找来的托儿,果然是套路啊。 千掌柜说了句,开始出价,每次加价一百两。 张幼谦就要喊价,我连劝阻道,现在你身上有三万两银子,这对匕首你既然志在必得,不如先静观其变,看看路数。 台下众人喊价,没过几轮,价格便破了三千两。我说你可以出手了,张幼谦正要喊价,忽然旁边赵聿喊道,四千两! 他直接加价了一千两,看上去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赵聿道,这柄匕首既然叫玲珑,正说明与玲珑姑娘有缘,赵某人愿意借花献佛,拍得此物,赠予王姑娘,多谢诸位英雄成全! 众人闻言,会心一笑,也不继续出价。 王玲珑在一旁拍手直笑。 张幼谦本来就对赵聿不爽,赵聿对王玲珑献殷勤,又怎能让他得逞?闻言冷笑一声,举牌道,四千零一两。 千掌柜道,这位朋友,咱们加价每次加一百两的。张幼谦一翻白眼,四千一百零一两。说着,对赵聿作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赵聿在江湖上名气大,见张幼谦只是六扇门一个小捕头,从一进屋就跟他处处作对,于是道,五千两! 他想直接以千两为单位加价,吓退张幼谦。张幼谦是什么人,接着喊道,五千零一两! 千掌柜再次提醒,每次加价一百。我心说张幼谦也是故意的,他说话做事不按规矩,千掌柜越是说他,他越是对着干。 果然又喊出了五千一百零一两。 赵聿闻言不悦,这位朋友,非要如此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嘛? 张幼谦看着他道,我就纳闷了,这不是拍卖嘛,当然是谁有钱谁得之了,没钱充什么个大头鬼。 赵聿怎受得了这挤兑,咬牙切齿道,既然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举牌喊道,一万两!赵聿这是要争一口气,喊出来后,深舒一口气,看了张幼谦一眼。 张幼谦眼皮抬也不抬,一万零一两。 在座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对匕首也就值个两三千两的样子,如今被喊道了一万两,赵公子这是与那小捕头卯上了啊,于是有人开始打听张幼谦的来历。不就是个小捕头嘛,哪里来的勇气跟赵公子叫板? 千掌柜这时也不再提醒百两加价的问题了,这种场面估计他见过多次了,毕竟他们是干拍卖的,他们从拍品成交额中抽出一成作报酬。 要想赚得多,就要包装拍品,使它产生溢价,除此之外,还有个工作就是成功让两个以上的拍家怼起来,剩下的就是用话术让他们多抬价了。 不得不说,这次还算成功。 一万零一两,还有没有加价的? 赵聿脸色有些难堪,毕竟刚才他当众夸下海口,要拍下玲珑短匕给王玲珑,如今半路杀出张幼谦搞事情,丢了钱是小事,丢面子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 赵聿又喊道,两万两!说话时,额头已开始见汗了。张幼谦若无其事的喊道,两万零一两。赵聿在一旁低声道,这位兄弟,不知我哪里得罪你了,为何要处处针对赵某? 我心说刚才说的那么难听,转眼就不认账了,不过张幼谦来了一句,没别的,就看你不顺眼。差点把赵聿气死。 赵聿连说了几声好,沉思了片刻于是道,这是你逼我的,有本事跟着喊上来,山……山万两。 说话都开始有些结巴了,我以专业眼神打量了他一下,从他表情来看他身上的银票也就在二万两左右,所以当喊出三万两时,有些紧张了。 张幼谦道:三万零一两。赵聿一拍桌子,四万两!张幼谦说,四万零一两! 不多不少,每次多一两,这让赵聿几乎发疯,只见他呼吸急促,青筋暴露,喊道,五万两! 我凑过去低声道,他身上也就两万两,差不多了。 张幼谦嘿嘿一笑,你赢了! 赵聿歇斯底里道,你怎么不喊了?有本事你喊啊! 张幼谦漫不经心道,赵公子财大气粗,小弟自配不如,甘拜下风! 赵聿哪肯作罢,一个三千两就能买到的破匕首,被这个家伙硬抬到了五万两,他双目中几乎喷火,沧浪一声,抽出剑,指着张幼谦,你给我出价! 张幼谦看也不看他,说了句,失去理智了。 千掌柜望着赵聿道,恭喜赵公子得此重宝,赵公子,不如随我去后面交割一下? 估计赵聿的心开始滴血了,他是赵钱孙之子,五万两对赵家虽不至于要命,但也绝不是小数目,他素来以冷静著称,若在平时绝不会如此冲动,结果却被张幼谦三言两语给激的冲昏头脑。 他深吸一口,心生退意,缓缓道,对不起,千掌柜,我钱不够。 在座众人议论纷纷,赵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张幼谦却在一旁道,要不然我借给你?赵聿哼了一声,他起身,对轩辕剑王冲道,王伯父,小侄忽感身体不适,想要先行一步,还请见谅。 王冲也未料到会出现此情景,不过他是主人,而且又是老江湖,也不便说什么,于是道,贤侄尽管自便。 千掌柜道,赵公子退出,那这对匕首,落入这位张捕头怀中,张捕头,还请交割一下吧。 张幼谦挠了挠头,说我钱也不够。 说这句话时,赵聿正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只见他满脸通红,双目圆瞪,噗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晕倒过去。 连忙有人过去,将赵聿扶住,王冲吩咐管家好生安排,将他送了回去。 千掌柜见张幼谦不按套路出牌,也有些不高兴,于是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敢把江南四大公子之一的赵聿气走,想必也能出得起这四万两。哦,零一两。 张幼谦从怀中取出三万两银票,道,这里是三万两,剩下一万零一两,我张某人自会补齐。千掌柜验明了银票真假,确定无误后,脸色这才略缓和,那就写个欠条,找个保人吧。 张幼谦说保人就不必了。 那凭什么信你? 张幼谦凛然道,凭我是张百万的儿子,这点够不够? 众人哗然,我心中暗笑,虽然说张幼谦与张百万父子不和,到了这种情况,他还是把他老子搬出来了。果然千掌柜听到他是张百万之子后,说了几句失敬,也不追究了。 倒是轩辕剑王冲,对张幼谦刮目相看。谢家二爷谢士廷笑着摇了摇头,我心说这位公子哥当年在一掷千金的事情也没少做过。 张幼谦拿到玲珑琥珀双匕,来到王玲珑身前,此时王玲珑早已不再是先前那鄙夷的表情,饶有兴趣的看着张幼谦。 张幼谦取出玲珑,亲手递给了王玲珑,然后在她耳旁说了句话。王玲珑闻言神色大囧,想要发火却没发出来,说了句,你等着。转身回了内屋。 张幼谦得意洋洋回来,我问你说的什么,张幼谦喜滋滋道,我说我想跟你困觉。声音太大,席间众人都听了进去。 轩辕剑王冲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其他几个尴尬的笑笑,装作没听见。张幼谦说,我这要敬未来的岳父大人一杯酒了。 王冲闷哼一声,胡闹。 倒是谢士廷,说这位小兄弟倒是真性情。 听到傧相喊道,吉时已到,寿宴开始! 锣鼓齐鸣,水云轩上,烟花四起,绚烂无比。 一名凤冠霞帔的老妇人几名中年夫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这人便是金陵王家的老祖宗,轩辕剑王冲连忙起身,场内在座众人也纷纷起立。 老祖宗寿辰,孩儿祝老祖宗寿与天齐! 众人也纷纷喊道,祝老祖宗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老妇人满脸欢喜,轩辕剑倒也孝顺,这次寿宴弄得如此隆重,老祖宗自然心底欢喜,坐了下来,饮了几杯酒,说了几句场面话。这老妇人堪称江湖活恐龙,哦,活化石,近几十年来的江湖大事,几乎都有经历过,倒也是知情达理之人。 王谢两家世家,谢士廷也过去给老妇人磕头。 老妇人问道,怎么君衍那丫头不来? 谢士廷说她让我给老祖宗告罪,托我跟您捎了一件玉如意,说明儿一早就来给你磕头。老妇人说好久没见,怪想她的。 王玲珑甜声道,老祖宗,今日您八十大寿,孙儿特意编排一场剑舞,为您助兴! 众人将大厅让出了一块空地,有六名持剑青衣小婢入场。战鼓声起,王玲珑一身红衣劲装,持剑跃入剑阵之中。 剑舞起源于唐代,流传于宫廷,曾有“舞以达欢、剑以尽意”之说,王玲珑这一套剑舞,如落英缤纷,繁华落锦,率领众婢,或婉转交击,又或整齐划一,美不胜收。 在场众人纷纷较好,张幼谦看得眼睛都直了,直咽口水。 王玲珑在场内连续几个旋身翻转,脱离剑阵,来到场内独舞,如行云流水般,这女子脾气虽不太好,不过剑舞却也是一流。 王玲珑来到我们身前,张幼谦露出坏笑,王玲珑嘴角一翘,一招毒蛇吐信,向张幼谦刺了过来,估计是想报复方才出言不逊之仇。 张幼谦哎哟一声,扑腾坐在地上。 王玲珑一笑,长剑在空中疾刺几下,寒星点点若梅花。我不由赞叹,好剑法!说着,端起一杯酒,正要饮下。 王玲珑喝道,看剑! 又是一招毒蛇吐信,故技重施向我刺来。我暗笑一声,将酒杯擎在手中,长剑刺来之际,我仰头一饮而尽。 剑尖在我额前半寸倏然而止。王玲珑咦了一声,重回场内。张幼谦爬起来道,他娘的,丢脸丢大发了。 我说你脸本来就不多,丢了就丢了。 王玲珑一套剑舞跳完,纵身跃起三四丈,来到大厅上方,刺出两剑,一副大红对脸从天而将 上联是:天增岁月人增寿。 下联是:春满乾坤福满门。 众人纷纷喝彩,那老祖宗见状,也满心欢喜,说还是玲珑最有心了。 时候不早,老太太又饮酒几杯,回去休息了。 虽是寿宴,但大家来此的目的主要是联络感情,并不是真正为了吃饭,请帖之上,轩辕剑王冲提到过有要事相商,所以众人饮酒也都比较克制。 老祖宗走后,轩辕剑王冲来到场中间,我心说这才进入正题了吧。王冲朝众人拱了拱手,说道,今日请各位英雄前来,除了给老祖宗贺寿外,跟诸位还有一事相商。 有人喊道,咱们都是江南武林中人,王大侠您太客气了。 轩辕剑王冲点头,说来不怕让大家笑话,近日来,金陵王家遇到一些棘手之事,恐怕求各位出手相助了。 永乐帮主汤永乐道,王家的事便是我永乐帮的事,王大侠找我们是看得起我们,还用什么请不请的,这分明是不把我们当兄弟啊! 王冲道,诸位可曾听过幽冥神教的七杀令?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令牌,上面写着一个古体的“七”字。 十日前,有人送来了这块七杀令,捎话给王某人,要我金陵王家在半月之内归顺幽冥神教,否则要对我王家采取斩首行动。本来王某不愿声张,可连日来,王家派出去的四位知玄境供奉都已被杀,不得已之下,才请诸位前来商议此事。 永乐帮主道,幽冥神教作恶多端,恶贯满盈,竟想要染指我江南武林,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要你们齐心协力,同仇敌忾,我相信一定能让他们滚出江南! 我忽问道,你们?汤帮主的意思是? 永乐帮主道,哦,不好意思,半月前,我们已经很无耻的归附幽冥神教了。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两个声音阴阳怪气道。 无眉鬼,你看这对联,我怎么感觉不太工整啊?今日是王家老太太生日,天增岁月人增寿,我觉得应该改成“天增岁月娘增寿”更妥帖一点。 另一人道,面瘫怪,想不到你文学造“旨”又提高了啊,那下联呢,是不是应该改成“春满乾坤爹满门”? 妙极妙极,要不是她年纪太大,我弄个爹来当当也不错。 轩辕剑王冲脸色铁青,沉声道,不知何方高人,还请现身一叙!话音方落,两个衣衫褴褛,形容古怪的老者飘然而至,这两人一人面瘫,另一人没有眉毛,所以看着有点别扭。 王冲问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无眉老者桀桀道:名号嘛,早已不记得了,你可以称我“逍遥仙”,那个面瘫怪,叫“二”,所以我们合称为“逍遥二仙”。 第43章 英雄帖 那面瘫怪骂道,我是逍遥仙,你才是二。你全家都是二。无眉鬼怒道,你这个二货,我是你亲大哥,你骂我全家都二,难道你全家都不二了?面瘫怪说亲兄弟还明算账,谁是老大,这个是原则问题,不能含糊。 我从未听过江湖上有“逍遥二仙”这一称号,这两人说话有些疯癫,却不知在幽冥神教中地位如何。这时,人群中有人训斥道,哪里来的两个疯子,这里是金陵王家,轮得到你俩来这里撒尿,哦,撒野了? 面瘫怪一斜楞眼看了喊话那人说,老二,我怎么觉得这个人这么不顺眼?无眉鬼说我也是,要不咱俩撕了他? 呵斥那人闻言,心生怯意,不过仗着在场人多,挺胸道,你敢? 眼前人影一闪,逍遥二仙瞬间来到此人身前,那人来不及挥剑,便被逍遥二仙一左一右抓住,轩辕剑王冲喊道,刘兄小心!却来不及相救。 听得一声惨叫,一团血雾,那人竟被逍遥二仙撕成了两半。 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手撕活人这一招,听说在横店有人做到过,想不到竟在眼前上演。张幼谦嘟囔道,这不科学啊,我似乎听到了牛顿的棺材板在颤抖。 两人当场杀人,轩辕剑王冲身为主人,坐不住了,踏前几步道,两位朋友,这里是金陵王家,你们先是辱及家母,又当众行凶,可曾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 逍遥二仙呸了一声,天下英雄?如今天下哪里还有英雄,不过是一群狗熊而已。我们教主让我来问一句,当年在华山之巅,你们做过的混账事,能配得上“英雄”二字嘛? 轩辕剑闻言竟一楞,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此时听漕帮帮主朱向天道,王大侠,这两个疯子胡言乱语,残害武林正道,不如我们一起上,宰了这两人,给刘掌门报仇! 轩辕剑王冲哈哈一笑,说正有此意,拿剑来! 寒光闪过,一柄长剑被人掷出,向轩辕剑疾驰而来,轩辕剑王冲借势迎了上去,身形闪动,顺手接剑,一阵龙吟声,轩辕剑出鞘,冲向逍遥二仙。 逍遥二仙说还真是不知死活。手下却不含糊,各自手中一道怪异的兵器,迎了上去。三人斗在了一起,轩辕剑不愧为晓生江湖榜高手,以一敌二,一柄轩辕剑使的密不透风,将逍遥二仙笼罩在剑势之内。 众人纷纷叫好,十余招过后,我却发觉王冲剑法虽精妙,看似杀招凌厉,却无法靠近逍遥二仙分毫,逍遥二仙看似被动,却一直将局势控制住。 有人喊道,以二打一,还要不要脸? 逍遥二仙边战边与那人骂道,你看我两人像是要脸的人嘛?那人竟语噎。 漕帮帮主朱向天喊道,王大侠,朱某前来助阵!说罢,纵身跃入战圈,与那逍遥二仙斗在了一起。 朱向天武功虽不及王冲,但在天下武林也算是一号,两人联手,才勉强将劣势挽回一些。面瘫怪说了句,越来越有趣了。两人招式忽变,使出一套联手剑法,竟将两人逼得连连后退。 有人喊道,大家一起上!又有七八人加入战阵,这七八人武功参差不齐,但也多是知玄境高手,形势忽然扭转。 无眉鬼喊道,以多欺少,还要不要脸了? 那人道,对付你这种邪魔外道,还用讲究什么脸面?面瘫怪嘿嘿一笑,老二,你看,这些人自“羽”名门正派,却搞双重标准。无眉鬼说教主都说了,这些人虚伪的很,怎么说都是他们有理。对付他们,只有一个办法,把他们打的跪下叫爷爷。逍遥二仙招式又变,使出一套怪异的招式,两人似合二为一,在人群中如泥鳅一般滑不溜秋,东戳一下,西击一拳,越战越勇,借力打力,毫无退缩。不消几招,便击退三人。 我一旁观战,心中颇为惊讶,这两人看似疯癫,武功却是超然入圣,便是徐开山前来也不一定有必胜的把握。 轩辕剑王冲忽喊道,布阵!其余几人围绕在他身旁,以他为矛,朱向天为盾,成锥形站位,将逍遥二仙困在其中,轩辕剑王冲大喝一声,凌空跃起两丈多高,朱兄助我! 朱向天屈身疾行,一剑横扫向逍遥二仙下三路。其余几人长剑并举,攻二仙中三路。 轩辕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剑芒,空气如割裂一般,响着嘶嘶声,冲逍遥二仙冲去。逍遥二仙怪叫一声,连连后退,被逼至一处角落,轩辕剑不依不挠急追而去。 二仙哈哈一笑,你上当了!两人一蹬,抱在一起,躲开王冲与朱向天合击,如皮球一般横冲向其余人,王冲这一剑若攻上去,必定伤到其余众人,正在犹豫间,逍遥二仙在人群中豁然分开。 轰隆! 几声惨叫,众人竟被这一招打散,有三人当场丧命。两人如心有灵犀一般,落地后弹射而起,手中兵刃冲向在半空中的轩辕剑王冲,喊道,下来! 砰,砰,砰! 王冲剑在空中与两人连击三下,倒飞出去。这时,朱向天剑才折返而至,无眉鬼一脚踩在朱向天剑尖之上,顺势一个飞踢,踢中朱向天下颚,朱向天仰面跌出,吐了两颗门牙。 逍遥二仙落地,很嚣张的说了句,江南武林,不过如此。王小儿,你可愿个归顺我神教?王冲怒道,归顺个屁,老子今天拼死也不投降! 逍遥二仙嘿嘿笑道,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说罢,正要使出杀招,忽然身形微滞,一副凝重的神情看着湖面之上。 一声怪叫传来,只见湖面之上,一道白影疾驰而来,来到水云轩外,身如闪电般冲向二人,与逍遥二仙各对一掌。轰隆一声,那白影向后倒飞出去,逍遥二仙却也连退一两丈。 再看那白影,全身白毛,双目通红,脸色狰狞,正是当日在魔鸣湖畔遇到的那白宠。白宠落地后,又向逍遥二仙攻来,无眉鬼喊道,这怪物有些邪乎,咱们先撤。不等白宠过来,两人施展轻功,撞墙而出,消失在湖面之上。 白宠口中呜呜声,目露凶意,巡视四周,众人纷纷后退几步,唯独轩辕剑王冲,却驻足不语。白宠桀桀道,还我儿子!目光扫到我与张幼谦处,张幼谦扑腾一下坐下,喊道,我的爹啊,这是什么鬼。 白宠目光凛冽,口中留着哈喇子,欺身过来,爹?你是我儿子?张幼谦吓得连摇头,不是,不是,口误哈,我有爹了。说着一指我,这小子没爹!我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你小子坑我呢。 白宠伸手要抓我,儿子! 我脑袋跟拨浪鼓一样,施展轻功连连后退,白宠看似未动弹,那张白毛大手却抓住我手腕。我哭丧脸道,大叔,咱能不开玩笑嘛?白宠喊道,好儿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阵笛声传来,白宠忽然松开我,双手抱着脑袋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笛声悠扬,白宠却如闻死亡之音一般,大吼一声,逃窜而去。 我心中一阵后怕,看张幼谦正在一旁窃笑,我上去便是一拳,有你这么坑人的嘛。张幼谦说你也别怪我啊,我也是为了自保而已。 轩辕剑王冲早已起身,冲众人道:幽冥神教残害我江湖正道,若非被这怪物击退,今日我金陵王家必遭劫难! 话说的冠冕堂皇,我却觉得他方才那一战并未尽全力。按理说,金陵王家乃武林四大世家之一,轩辕剑王冲也是他天下少有的高手,可他方才体现出的实力,也不过是知玄上境而已,莫非他故意示弱,将其他江湖门派拖下水? 果然有人应和道,为了江湖正义,我等应结成同盟,共抗魔教! 轩辕剑却道,这怎使得,幽冥神教是冲着我王家而来,刘掌门等几人今夜受王家牵连,王某难辞其咎,愧疚的很,又怎能拖累各位? 朱向天道,王大侠,江南武林向来同气连枝,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们都懂。 此时,一直在旁边观战的谢士廷却沉默不语。 轩辕剑王冲道,幽冥神教祸害江南武林正道,意图称霸武林,引起江湖祸乱,我等身为正义之士,定不能坐视不理。不过,幽冥教势力雄厚,手段狠绝,不如广发英雄帖,邀请武林同道,共剿魔教? 众人纷纷称是。 轩辕剑转向我与张幼谦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拜托江湖司了。 我纳闷道,我们不过是来参加寿宴观礼,这事儿与六扇门有什么关系? 轩辕剑哈哈道,天下谁人不知,六扇门乃江湖各大门派监管部门,此事唯独交给江湖司,才能号召天下正道英雄!我心中暗骂,这个老狐狸,转了一圈,又绕到我们头上了。 我正要说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需请示下诸葛总捕头,却听张幼谦拍拍胸脯说,不就是发个英雄帖嘛,这事儿包在我们身上!我暗中踢了他一脚,心说你小子不知死活,别把我们拉下水啊。 轩辕剑拱手相谢,如此有劳二位捕头了。 看他那虚伪的笑脸,我真想上去给他一巴掌。 从水云轩出来,我骂张幼谦,你小子闯了大祸了。张幼谦不服气道,怕什么,咱们还怕幽冥教不成?我说咱们金陵六扇门,所有人拉出来,谁能打过那两个怪物? 张幼谦哦了一声,你是担心这个啊,咱们不是还有徐开山嘛?再不济,我张家还有个薛应龙呢,老苏啊,这可是咱们六扇门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若办成此事,金陵武林还不都看我们脸色行事? 我哼哼一声,到时候有脸没脸还不一定呢。 第二日,我们向诸葛烧饼汇报了前一晚经过,还把轩辕剑拜托我江湖司发英雄贴一事说了。诸葛烧饼听了破口大骂,这事儿是谁应下来的? 我一指张幼谦,张幼谦伸手指我,齐声说了句,他! 我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昨天那豪气冲天的劲儿呢?张幼谦嘿嘿道,咱一世人两兄弟,昨天晚上回去我越琢磨越不对劲,要不这事儿咱们回去给他推了? 诸葛烧饼道,推了?咱们六扇门以后就别再金陵城混了。既然是你们惹出来的事儿,这事儿就你们江湖司去办吧。三日后便是花神节,知府大人给我们安排别的任务,我就不奉陪了。 回到江湖司,张幼谦道,你看这事儿闹得,我们该怎么办? 我说凉拌! 凉拌是怎么办? 我敲了他脑袋一下,能拖就先拖着呗。不是广发英雄帖吗,我们就说最近衙门里忙花神节的事儿,过了花神节,不是还有失踪案嘛,能拖多久就多久。 张幼谦眼睛一亮,好主意。 第44章 横渠四句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金陵王家就派了管事王不二前来商讨英雄会的一应安排,我与张幼谦早有商议,派出江南应付他。江南生在金陵,长于市井之中,天然对这种豪门贵阀有种排斥感,二话不说,从江湖司弄出了几十张表让王管事填写。 我昨夜恶补一晚的《官场套路大全》,打着官腔道:要召开英雄大会,我们江湖司还是支持的嘛,毕竟江湖司与武林各大门派休戚相关、同荣辱、共进退的,不过王管事你也知道,官场行事不比江湖,凡是要讲究规矩,要召开武林大会,得弄出个章程来吧,会议秩序册得有吧,邀请人员也不能含糊,不能是个阿猫阿狗都来参加吧,英雄大会的预算多少,怎么列支,得有个筹备小组。 王管事也不是傻瓜,当然听出其中的意思,不过既然是家主定了的事情,他们这些属下也没法抱怨,我们江湖司也不是不配合,但是要按照江湖司的规矩来办事。王不二带着两个伙计,弄了半天,按照要求弄出了一套才来,递了过来。 我随意翻阅了几章,然后说差不多了。不过,诸葛总捕头今日才告诉我,金陵江湖司现在的职司,搞个金陵武林座谈会、茶话会还是可以,但是要召开这种天下十八路州的英雄大会,这超过了我们应天府的权限,得要京城六扇门批准。 王不二脸色有点难看,说那得要多长时间? 我说江湖司如今就三个人,手上还有几个重要案子,城南孙寡妇丢驴案、城北刘院外家的韭菜被人偷割案等,这些案子重要且紧急,还是诸葛总捕头亲自督办的,实在抽不开人呢,不如你们王家派人去趟京城,拿到了批文,我们立即着手办理相关文书。 王不二说要多久才能批下来,我掐指一算,少则三月,快则半年。王不二说到那时,估计我们王家早与幽冥教血拼了。我试着提醒道,那为何不去找武林大会?他们以武林翘首自居,这种事情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王不二苦笑一声,实不相瞒,我们与江南武林大会关系并不好。 我奇道,这又是为何? 王不二说,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如今金陵城已有王谢两大世家,王谢两家世交倒无话可说,但与武林盟有些业务有重合,甚至在一些地方有些摩擦,金陵城的江湖,错综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原来如此,我心中暗想,三十年前武林大会还是个松散的组织,只是负责协调江湖事宜,但是自从李名秀当上盟主后,与岭南南宫世家关系密切,南宫世家不满足于偏居一隅,想往江淮流域渗透,与武林盟眉来眼去,手伸的有些长了。 若在以前,江南武林大会盟主是慕容白云,慕容山庄覆灭之后,金陵势力重新洗牌,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局,若王家有难,武林大会乐得袖手旁观,当然不会出力了。 王家虽有情绪,但办事效率确实令人刮目相看,到了中午,便已将相关材料准备齐全,我说我们这边走流程,王家那边也迫在眉睫,也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江湖司,你们不妨先联系着周边的江湖好汉,共商大计。 送走王不二,我与张幼谦出门,按照诸葛烧饼部署做巡逻工作。张幼谦倒也积极,主动挑选秦淮河那边,我心说他小子风流本色倒不改,我则在夫子庙一带巡视。 夫子庙是当年王家先祖王导所建,位于秦淮两岸,千百年来几经修缮,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建筑群。两日后的花神节在即,夫子庙周围张灯结彩,已有节日气氛。已是初春,大街上行人遍地,有往来金陵的游客,有行脚商人,当然更多的是来自江南学宫的儒生。 今年是大比之年,春闱定在了三月中旬,一些学宫的儒生苦读之暇,偶尔也来庙会街上放松一下。我身穿六扇门青衣捕头制服,行走在街上,倒有些羡慕起那些书生来。 在盗圣门学艺时,西门吹灯也逼着我们学四书五经,可是我们实在懒学,除了五师兄外,其他人的学识实在不敢恭维。至于我自己,更是迷恋于侠义小说,为此还被西门吹灯揍了好几次。我当时还顶撞他说,我们盗圣门是培养盗圣的专业机构,学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西门吹灯尝试了几次之后,也便放弃了。 要是五师兄在这里参加会试就好了,中个举人,秋闱在拿个状元当当,哪里还用我们在六扇门干这种苦哈哈的生计。正在胡思乱想时,忽然听到有人道,老板,这胭脂怎么卖? 顺声看去,正是徐若男,今日她身着一身淡妆,宛若谪仙,我顿时呆立不动。 那小摊老板说,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今年新出的款式,您这么漂亮,不宜用太浓的脂粉,这淡粉款的比较适合你。 我上前几步道,徐姑娘,真巧,又见面了。 徐若男略带惊讶之色,你怎么来了?我指了指身上的制服,说今天我当值,来街上转转。徐若男宛然笑道,我今日刚好有空,听闻夫子庙有趣,便来游玩一番。 那老板见我俩聊起来了,有些不耐烦,打断道,姑娘,您还要不要,你两人在这里,影响我生意啊。我心说你小子不知趣,要不是徐若男在这里,我肯定收拾你。 徐若男倒是抱歉道,我就要这一款吧。说着伸手掏钱,结果手停在了原处,赧然一笑,说不好意思,出门忘了带钱了。我说要不我送你。徐若男说那怎么行,无功不受禄。 我微微一笑,随手付钱,将胭脂包好,送给徐若男。徐若男连连道谢,说不如我请你吃饭。我反问道,你有钱嘛? 几个包子还是请得起的。 徐若男与我互望了一眼,哈哈大笑。 我们来到天香楼,此处是金陵城老字号,前几日张幼谦在这里请我吃过。伙计见我身穿捕头制服,连忙迎出来,带到一处雅座。徐若男点了两样素食,我则要了店内有名的灌汤包。 天香楼的灌汤包,皮薄馅汤汁多,猪肉、獐肉配江米、黄酒、子母油调制而成,徐若男第一次吃,没经验,一口咬下去,噗嗤一下,汤汁溅了我一身,略尴尬的笑了笑。我笑道,吃这灌汤包,轻轻咬下,慢吮汤汁,才有滋味,说罢给她做了个示范。 徐若男有样学样,吃得颇优雅。 两人边吃边聊,大厅内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我抬头,却见一胖两高三个儒生在刁难一个跑堂的伙计。那伙计二十余岁,一身书卷气,满脸倔强的望着两人。 胖儒生道,原来是李大才子,江南学宫的栋梁,不在学宫好好读圣贤书,却来这里跑堂,干起了这等下贱的营生,不是我说你,你端上来的这盘鱼香肉丝,怎么没有鱼啊? 三言两语我便明白,原来这跑堂伙计也是江南学宫的儒生,估计是闲暇时分在天香楼干些粗活,赚些银钱,却被来这里用餐的同床遇到,吵了起来。 李姓儒生被那三人耻笑,脸色有些难看,却也不肯回话,将菜端上来后,低头就走。那胖儒生却不依不饶,我问你话呢,这就是你们待客之道?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青年伙计道,逄大海,你想如何? 胖儒生道,本少爷口渴了,快些倒杯茶过来。 那伙计忍气吞声,端着茶壶倒了一杯热茶,请用茶。胖儒生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噗的喷了他一身,你想烫死本少爷?大声喊道,老板! 不片刻,天香楼掌柜一路小跑过来,逄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胖儒生指着伙计道,你们天香楼可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怎么招进这种不看脸色的伙计?掌柜看了伙计一眼,连笑道,逄公子您莫要生气,这个小厮是最近新来的伙计,不懂规矩,有什么招待不周,我替他赔不是。 胖儒生冷哼一声,说赔不是?招惹我的是他,跟你什么关系,要道歉,也是他。 那掌柜连训道,李牧歌,还不快给逄公子道歉。 青年伙计很是气恼,大声道,凭什么要道歉,分明是他故意刁难。掌柜厉声道,李小子,我看你可怜才收留你,咱们天香楼第一条店规是什么? 伙计道,顾客是上帝,顾客永远是对的。 那你还不道歉! 伙计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道,逄公子,对不起。 旁边两个书生道,拿出点诚意来好不好? 徐若男眉头微皱,我说你稍等片刻。来到这一桌前,砰的一声把六扇门大刀放在桌上,冷冷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那胖公子道,哟呵,原来还是位官爷,你说吧。 我问两个书生,不如你二位来告诉我,什么叫诚意?一书生道,诚意者,其意念发于精诚,不欺人,也不自欺也。我说来,不如你来教教我,怎样道歉才有诚意? 那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胖公子道,你一个小捕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什么?我说这闲事我还就管定了,说着把连刀带鞘横在了胖子肩上,那胖子脸色骤变,你想干嘛? 我说我想看到诚意。 胖子说你别乱来,你个小捕快,可知我爹是谁?我说你姓逄,你爹应该不会是李刚吧。 胖子一脸恶毒道,我爹可是应天府同知大人。 我心说原来是同知大人的公子,心中有些懊恼,不过既然站出来了,要是此刻认怂岂不让人笑话,再说旁边还有佳人看着呢。我六扇门是垂直管理,倒也不用看他脸色行事,于是放下了大刀。 胖子见我有些犹豫,面带得意之色,怕了吧,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我正郁闷,听闻此话,我卯足了劲儿,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胖子一脸懵圈,你竟敢那打我,你再打一下试试? 我纳闷道,扇耳光还要凑双对的,我活这么大,头一次听人提出这么合理的要求。于是甩手又来了一巴掌,胖子脸颊上顿时红肿起来,胖子说,你再打个试试? 我说这是要三羊开泰啊,于是又闪了几个耳光,四季发财、五福同享、六六大顺、七上八下、八面玲珑、九浅~一深、十分痛快! 砰砰砰砰,耳光声在天香楼内响起,等我收手,胖子已经成了猪头。 胖子道,你死定了。 我说你还嘴硬,作势又要打,胖子连说,别打了,别打了,我认输。我心说他这种人,怎会真的认输,为防他报复,我心生一计,道,在公共场合聚众斗殴,违反了大明治安管理条例第三条第五款,你可知罪? 胖子说我哪里聚众斗殴了,我分明是挨打。 我举起手,胖子连说,对对,我聚众斗殴。 我呵呵一笑,孺子可教,让掌柜拿来笔墨纸砚,来写个悔过书,我说你写。本人逄大海,与二月十八日在天香楼聚众闹事,经过六扇门张幼谦张捕头教育,幡然悔悟,特立此书。 逄大海被我教训,一手捂脸一手写,写到一半,忽然问,幡然悔悟的幡怎么写?我怒道,不会写就用通假字,再不会就用拼音,亏你还要参加春试呢。 写完悔过书,我拿来吹干笔墨,折叠起来,放入怀中。我威胁道,你下月科考了,若要追究此事,我不介意让你去大牢里住两天,到时候有了案底,就别想入仕了。 逄大海怒道,你坑我! 我拍了拍他脑袋,说了句乖,祝我们相安无事。还不快滚。 三人走后,那青年伙计这才道,在下江南学宫李牧歌,多谢官爷相救。我摆摆手,说不用谢我,我看着他不顺眼而已,你是江南学宫的人? 李牧歌低头道,我是湘西人士,家中贫寒,所以出来做些营生,赚些盘缠,以备将来赴京赶考。 我讶道,春闱还没开始,你就想着要参加秋闱了? 李牧歌闻言,傲然道,江南春试头名,在下志在必得。 我心说这小子倒有些气魄,这江南春试,有贡生数千人,他竟然有口气喊出要夺第一名,且不说能否做到,光这句话就魄力十足。 李牧歌侃侃而谈道,寒窗苦读十余年,但求一日赴琼林,在下虽出身寒门,深知穷人之苦难,富人朱门酒肉,穷人食不果腹,李牧歌自蒙学之初,立志科举,更将横渠四句,刺字背上,但求一日为官,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说得好! 旁边不远处座位上,一名身着明黄色儒袍的中年男子拍掌道。 ps:明日有接待,可能要断更,今日多写一些,还请见谅。另外,公众号:三观犹在,里面有惊喜。 第45章 金针之约 这一男子约四五十岁,渊渟岳峙,脸上一副不怒自威神色。 中年男子同桌的还有两人,一人身穿黑衣,身形微胖,半眯着眼,如同睡着,身上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我能感应到此人身上真元波动,心料此人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是一内家高手,只是与寻常江湖人相比,却少了一丝匪气。另一人是一名儒衫老者,胡须微白,嘴角带着笑意。 李牧歌闻言,连冲这一桌拱手道,方才李某口放狂妄之言,先生见怪了。中年男子饶有兴趣看着他,说不如过来共饮一杯?李牧歌沉吟片刻,道,在下还在当值,实不该此。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看了那黑衣汉子,那汉子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扔给掌柜,道,我家老爷请这位公子饮酒,你可有意见?那掌柜用牙咬了一口银子,嘻嘻笑道,我们天香楼的服务宗旨,就是满足客人的一切需求。李小子,今日放你半日假,你可要陪好这几位贵人。 我正要回到座位,中年男子道,这位小兄弟,路见不平仗义相助,甚合我意,若肯赏脸,不妨过来一叙。我指了指徐若男,说了句抱歉,佳人有约。那中年男子呵呵一笑,冲徐若男招手。 徐若男倒也大方,起身过来,坦然落座。一旁黑衣男子看到徐若男,目露警惕之色,全身戒备,中年男子喝止一声,那人又半眯眼睛,不再说话。 儒衫老者叫了碗筷,又打一角酒,为众人斟满。中年男子道,在下姓黄,不知几位如何称呼?我们几人互报了姓名,中年男子又道,听这位李公子谈及科考,必是参加今年春闱的贡生了。 李牧歌道,圣人有云,君子远庖厨,不该从事这种贱差,不过生活所迫,真是惭愧。中年男子却道,好男儿志在千里,英雄不问出处,听李公子志存高远,我甚感兴趣,却不知阁下对治国一道有何看法? 李牧歌笑道,在下虽家境贫寒,却也不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之人,从十四岁起,便游历天下,尝过塞外风沙,也品过江南美景,若论治国之道,在下倒也斗胆议论几句。 中年男子道,愿闻其详。 李牧歌饮了口茶,缓缓道,我大明江山锦绣万里,却也非是一番太平。圣人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却也是极不负责的言辞。依在下所观,如今天下有四大弊端。其一,重农抑商,农业虽为立国之本,商业却也是不可或缺,如今朝廷过于重农,却对商贩施以重税,着实有违富国之道。其二,军队贪腐成风,在下曾游历西疆,一个边境校尉,竟有良田千亩,仆从成群,军队战斗力低下,外敌伺机而动。其三,权力寻租,如今朝廷官商勾结,正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官员利用职权谋私,蔚然成风。其四,盗匪成灾,所谓侠以武犯禁,如今江湖门派众多,朝廷疏于监管,这些侠客,仗着武艺高强,藐视法律,扰乱治安,与绿林盗匪并无二致。此为四弊也。 儒衫老者忽然问道,阁下提出四弊,那依你之见,如何解决呢? 李牧歌朗声道,治国一道,无外乎八个字,简政放权、富民强兵。一来,如今官场陈疴积重,唯有自上而下发起变革,放权于民,减少权力寻租空间,以肃政风。二来,国之重道,藏富于民,唯独民富,方能强国。三来,厉兵秣马却不穷兵黩武,打造一支王者之师,仁义之师,以强大的兵力做后盾,方能震慑藩国,引万邦来朝。 李牧歌一番话侃侃而谈,掷地有声,那中年男子听得颇认真。他看了儒衫老者一眼,卢先生乃天下大儒,不知意下如何?儒衫老者微颔首,这位李公子所言极是,只是道理大家都懂,真正落地实施,却困难重重啊。 李牧歌正容道,正因如此,在下才立志为官,做实事、实做事,不求闻达诸侯,但求造福一方啊。 卢姓儒生若有所思,中年男子道,李公子能心系百姓,实乃大明幸事,黄某受教了。男子从怀中取出一纸折扇,跟店家索要了笔墨,在扇面上写了四个字:至刚易折。递给李牧歌,道,匆忙一见,终究一别,这把折扇赠与李公子,留作纪念。 说罢起身告别,那儒生付了酒钱,冲我们一笑,跟了出去。 倒是那微胖黑衣男子,临行之前,还打量了徐若男几眼。 我见时候不早,也起身告辞。 出得门来,徐若男这才道,这男子身份不一般啊。我说市井之中,也有奇人,倒也不稀奇。 两人在街上游览,倒也聊了不少话题,临近傍晚,徐若男这才道,小捕快,今日多谢你请客。 我心说若你愿意,我每日请你也无不可,不过碍于此话有些轻浮,没说出口。眼见要分别,心中有些不舍,于是道,后日便是花神节,不知徐姑娘有无时间? 徐若男侧脸一笑,怎么,你想约我? 我脸色一红,使劲点点头。徐若男微笑道,这两日我有些私事要处理,不如这样,后天日落之时,我在这长街尽头等你,过时不候哦。 我心中狂喜,道:不见不散。 徐若男从怀中取出一枚金针,放到我手心中,然后转身款款而去。我见这金针形状奇特,颇为精致,问道,这是什么?徐若男回头笑道,金针之约,你若爽约,我便用这金针刺瞎你眼睛。 我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而去。短短两日,见了两面,这徐若男时而娇宛,时而泼辣,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真是谜一样的女子啊。 我见天色不早,一路之上哼着小曲,回到江湖司。张幼谦正躺在一张安乐椅上,手里端着一个茶壶,乐得逍遥,看到我来,讶道,哟呵,我看你满面红光,脚步轻浮,老实交代,是不是去秦淮河上消费去了? 我说你以为天下人都如你一般俗气? 张幼谦摇头晃脑道,至俗则至雅,俗到极致便是雅,跟你这种人谈雅俗,无异于牛弹琴。 我没好气的走过去,一把夺过茶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张幼谦喊道,说你俗你还不信,你可知这壶茶,乃今年新出的碧潭飘雪,你如牛饮,实在是暴殄天珍啊。 我不屑道,这茶到你肚子里,才算是暴殄天珍。 两人正在拌嘴时,江南急匆匆走了进来,道,出大事了。 (这几日单位审计,三观负责接待,更新不稳定,还请见谅。) 第46章 蛛丝马迹 金陵谢家二少爷谢士廷之女谢君衍失踪了!这不过是中午发生的事情,不到半日就在金陵城内传得沸沸扬扬。谢君衍是金陵第一才女,又是金陵双璧之一,在金陵城内名气极大。 到六扇门时,诸葛烧饼正在对着众捕快大发雷霆。 连日来的失踪案,早已让金陵城人心惶惶,作为城内治安主要负责人,这些日子他压力极大。知府大人限他十日内破案,结果旧案未破,新案又起,怎能不让他窝火? 一群废物!诸葛烧饼大骂道,你们拿着朝廷俸禄,平日里鱼肉乡亲也就罢了,如今城内出了这么大案子,八天了,你们竟没有一点进展,你们脑子呢,都被狗吃了吗? 我见他发火,也不主动说话,连侧立一旁不作声,免得触了霉头。谁料,我刚进屋,诸葛烧饼就冲我道,苏捕头,你是京城来的,这个案子我来听听你的意见。 我说事情既然发生了,光在这里开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以我所见,咱们应该去谢家做一下调查。大人觉得呢? 诸葛烧饼没回答,反问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众人应声道,苏捕头说的好,苏捕头说的对! 诸葛烧饼点点头,那就你去吧。 我顿时愣住,我怎么觉得自己被坑了呢。张幼谦在一旁偷笑,看他一副贼兮兮表情,我不由来气,于是道,诸葛大人,您是上级,安排个工作我没有意见,不过我一人身只力单,不如让张捕头陪我同去。 诸葛烧饼说张捕头是你们江湖司的,你自己安排就是。小苏啊,你们是新来的捕快,而且又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未来升职加薪就看这次了。 我心说还没开始行动呢,这就给我灌迷魂汤了,口中却道,感谢大人对我二人的信任和悉心栽培。诸葛烧饼道,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去干活吧。 走出六扇门,张幼谦说怎么都觉得这只烧饼在针对我们,有便宜他们自己占,难啃的骨头都让我们上。 我说你怎么说话呢,你属狗的嘛,还啃骨头。趁着还没入夜,赶紧先去谢家一趟,了解下情况。 我寻思谢君衍失踪一案,极有可能与江南五鬼有关。当日在断崖台我无意间听到了幽冥神教病虎杨隐、江南五鬼与一灰衣老者的谈话,那人要江南五鬼在花神节绑架的那人,很可能就是谢君衍。 这件事与幽冥神教有关,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如今幽冥神教大举出击,逐渐吞并江南武林的一些中小门派,又在王家的寿宴之上闹事,如今又绑架了谢君衍,这是准备对江南武林全面开战了。 金陵谢家位于城北凤凰岭,当我们抵达之时,整个谢家乱作一团,连原本举止朗逸,风流潇洒的谢士廷,此时颇为焦急,见我们到来,面露不悦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说奉诸葛大人之命,前来调查贵府谢姑娘被绑架一事。 旁边一青年男子道,这是我们谢家私事,你们六扇门不要多管闲事。 我说话虽如此,但近期金陵城内已发生了五六七失踪案,若没猜错,当是同一伙人所为,我们六扇门身负城内治安之责,还请贵府能够配合调查。 那青年男子正要说话,却被谢士廷阻止,不得无礼。 我这才想起,谢家除了是武林世家外,这谢士廷是应天府小礼部侍郎,职务清贵,也难怪,家中遇到这种事情,毕竟不怎么光彩,他们不愿意让官府插手,也是情理之中的。 谢士廷将我们迎入客厅,命仆人看茶,这才道,两位捕头既然有心,那就多谢了。青年男子说,父亲,君衍失踪一事,伯父已派出府内高手,就算将城内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寻到君衍下落,又何必让他们插手进来? 张幼谦听着不爽,反口相讥道,要不是总捕头发话,你以为我们想管嘛?我连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谢士廷摈退左右,起身向我二人拱手道,若能寻到君衍下落,谢某定当重谢。 我心说谢士廷前倨后恭,态度变化竟这么大,某非其中有什么隐情?想到此,我说道,谢大人,不知令千金是何时何处被人掳走?谢士廷道,听丫鬟说,今日午后,君衍觉得不舒服,回房休息,半个时辰后,再去看时,就已不在,桌上却留书一封…… 讲到此,谢士廷忽然闭口不语。 我说奇怪,金陵谢家戒备森严,高手如云,就算幽冥神教绑架令千金,也绝无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谢家,除非…… 青年男子道,除非什么? 我说除非有人里应外合,偷偷将谢姑娘送出府外。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我偷听到了灰衣老者与病虎杨隐的对话,正是他将谢君衍的信息提供给江南五鬼,若不出所料,灰衣老者必是谢家之人,而且身份必不会太低。 谢士廷叹道,这正是我所担心之处。 我问道,不知能否见一下谢家主? 谢士廷在谢家行二,老大则是谢家家主谢士印,这人在江湖上很是低调,极少露面,不过据说与谢士廷关系并不融洽。谢士廷道,我大哥最近在闭关修炼,极少见人。 我见他说话有些含糊,心想他也怀疑谢君衍失踪一事,可能是内部人作祟,所以这才想借助我们之力,帮他寻找他女儿。又与他聊了两句,见没什么实质性内容,于是便提出去看下谢君衍房间。 那青年男子带我们来到内宅一处阁楼,指着道,这边是我姐姐的房间。我问道,不知公子怎么称呼?青年道,我叫谢君帆,方才因家姐失踪,言语间多有得罪,还请莫怪。 我摇了摇头。 推门而入,房内十分古朴,并不如我想象那般奢华,墙上挂着一副仕女簪花图,一张床、一个书案还有一壁书,若不是事先知道,我甚至以为这是儒生的书房了。 张幼谦叹道,想不到金陵双璧之一的谢君衍,生活竟如此清苦。 谢君帆道,家姐平生不喜脂粉,唯嗜书如命,房内有此布置,也不足为奇了。 书案上放着一本汤显祖的《牡丹亭》,还有几封书信。我忽然想起,谢君衍被绑架后,对方曾经留书一封,于是问谢君帆,那谢君帆却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下午谢君衍才失踪,不过半日金陵城便人尽皆知,肯定有人故意在外面放出风声,也正因如此,才让谢家乱了阵脚。我又问道,谢府上下两百多人,而且还有若干江湖高手,对方怎么在眼皮底下将谢姑娘运出府外? 谢君帆摇头,表示不知。 张幼谦忽然道,会不会有这个可能,对方劫持了谢姑娘,苦于无法运出去,故意在城内制造谣言,引谢家高手尽出,然后想浑水摸鱼,趁机溜出去? 我眼睛一亮,不是没这可能,于是道,谢公子,贵府出入的车辆是否都登记? 谢君帆一拍脑袋,这个我怎么没想到?说罢,连带着我二人来到大门处,翻阅了出入登记,却发现,半个时辰前,一辆菜车刚从后门离开。 拉车那人姓蔡,名白菜,给谢家送了十几年的菜,住在金陵城东甲四胡同,我与张幼谦告别谢君帆,连夜赶往甲四胡同。 路上,张幼谦说那谢家全家人都有些古怪,出了这么大的事,却如无头苍蝇般,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豪门贵阀的做派,连一个主事的主心骨都没有,我说这是人家家事,咱们管不到,先去调查那老蔡再说。 来到甲四胡同蔡白菜家,上前敲门,有个老妇人在屋内问道,谁啊? 张幼谦道,开门,老蔡在家吗,我们想找他打听些事情。 屋门打开,一粗布麻衣老妇人手持扫帚出来,伸手就打张幼谦,张幼谦连躲过去,说别打,我们是捕快!老妇人道,那逆子欠你们的钱,你找他要去,来骚扰我这个糟老太婆算什么本事? 张幼谦说,我们不是讨债的。 那妇人兀自叨叨道,那逆子天天在外赌钱,欠了一屁股债,我家里可一文钱也没有了。 张幼谦又道,我们是六扇门的捕快!妇人说,对啊,捕快不是讨债的嘛?我说大娘您误会了,我们是执法人员,您家老蔡可能涉嫌一起绑架案,他没回家吗? 老妇人呜呜道,我又聋又瞎,好几天没见他了。 张幼谦嘟囔道,还又聋又瞎,这身手比猴子都利索。我说你少说两句。于是挤出个笑容问,老蔡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了?老妇人道,昨天晚上,他倒是回来一次,说什么过了今天就有钱了,可到现在我也没见到钱。 我又问道,他没说去哪里嘛? 老妇人道,他好像说,今晚去娘娘庙,去送一车菜,明早就回来。 娘娘庙? 这是金陵城外一处破庙,二十年前香火极为旺盛,后来着了一场大火,便败落下来,据说那里不怎么干净,一到夜间就有鬼哭狼嚎声,如同鬼魅,城内有些大人经常用娘娘庙吓唬小孩子,你再不听话,晚上送你去娘娘庙过夜去。 张幼谦问,你才来半月不到,怎么连这事儿都知道,真是天才啊。 我说哪里是天才,我不过是把你去秦淮河夜场的时间用在看书上,走吧,今晚上我们就要夜探娘娘庙。 张幼谦说不会真闹鬼吧,我胆子小,别吓我。 我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怕什么。 张幼谦道,子还说过,要敬而远之呢。不如咱们分工,我回六扇门搬救兵,你先去打头站如何?我没好气道,我就知道,关键时刻你掉链子,也罢,你倒要快些。 第47章 夜探娘娘庙 娘娘庙早已年久失修破落的厉害,老蔡说是来送菜,显然是撒谎了。老蔡欠了赌债,这样一来,他劫走谢君衍就说得通了。 我施展轻功,出城南约十余里,来到了娘娘庙。在不远处,却见庙内有一点灯火,娘娘庙内人影晃动。我在门外观察片刻,又绕着四周转了一圈儿,这才小心靠了过去。 庙内传来女子哭声,一人不耐烦道,大小姐,求求你,别哭了,老蔡我也是被人所迫,不得已才把你劫到这里来了。 听女子哭道,柳梦梅那个负心汉,把我的丽娘害死了,我能不哭嘛? 我心中暗笑,这女子身在虎穴不自知,却为了书里的故事去痛哭落泪,倒也真是个妙人儿。如今娘娘庙只有两人,我正准备出手,却听到几声老鸦叫声,紧接着几个黑影冲进了娘娘庙。 得手了?老蔡?听声音,正是江南五鬼中老五好色鬼,此人声音又尖又细,辨识度极高。 老蔡说,几位大爷,我听你们吩咐,给小姐下了迷药,把人带到这里,咱们之间的债,一笔勾销了吧。 老四吊死鬼阴阴笑道,我们江南五鬼的诨号虽然不好听,但在江湖上也是讲信誉的,白菜兄,咱们之间的债务一笔勾销,不仅如此,我还要有额外相赠,不知你要不要? 老蔡喜道,我一看几位爷就是大方之人,还用那么客气干嘛啊。话说回来,您给多钱? 吊死鬼道,谈钱多俗气,咱们债一笔勾销,不如便把命一起勾了? 老蔡一听,顿时吓得瘫软在地上,几位爷爷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您不能杀我啊。 吊死鬼问,那你多大了?老蔡一愣,支吾不语,大喊一声,向门外冲了出来,才冲出五六步,却见一道寒光飞出,老蔡向前扑到在地,脚蹬了几下,已然毙命。 那女子大喊道,你们杀人了。 大头鬼说,你嚷嚷什么,再喊把你一起宰了。老五好色鬼道,大哥,这小妞儿细皮嫩肉的,反正早晚要死,不如让我痛快一回。 大头鬼怒道,这女娃是杨护法指名要的,咱们五兄弟的身家性命都在这女娃身上了,你小子要是乱来,别怪我当大哥的不客气了。 好色鬼赔笑道,大哥,您看我就是开个玩笑,五弟我虽好色,但什么人该碰、什么人不该碰,我自有分寸。 大头鬼这才说,知道就好。这女娃已到手,你跟老四在这里看着,我去跟杨护法报信。说着离开娘娘庙,娘娘庙内,只留下吊死鬼和好色鬼。 女子道,你们绑我来这里,可知我是何人?好色鬼色迷迷道,江南第一才女,金陵双璧之一的谢君衍,我可是想你快想死了。 女子慌张道,你别过来。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 女子道,否则我便咬舌自尽。 我心中盘算,以我目前武功,对付其中一人尚可,若两人联手,恐怕不是对手,也不知张幼谦何时能带人前来。 吊死鬼一旁冷冷道,谢姑娘,你一不通武艺,二不通内力,真想咬舌自尽,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不信可以试试。 我心说确实如此,上下颚的咬合力不过三四十斤,舌根上又没有动脉,咬破了最多会被流血窒息而死,第一师兄做过研究,若真想窒息而死,只要将一口唾液咽入肺管即可。 好色鬼道,四哥,今晚不如我们轮流看这女娃,你先去休息片刻。吊死鬼嘿嘿道,你不会老毛病又犯了吧。 好色鬼嘿嘿道:还是四哥懂我,不过你也放心,你跟大嫂的事儿,我也不跟大哥说。吊死鬼哼了一声,转身出去。 我心说天助我也,连忙靠近娘娘庙,猫在窗户下面。只见一白衣女子,头发散乱,斜靠在一个柱子上,脸色苍白,尽是惶恐之色,我虽未见过谢君衍,从他们对话中,却也断定的八九不离十。 好色鬼奸笑着走过去,小宝贝儿,今儿让五爷好好疼你。谢君衍大喊救命,好色鬼怕惹来闲人,伸手点了她哑穴,口中道,你放心,等会让你欲仙欲死。说着,就伸手解开谢君衍长裙,谢君衍闭上双眼,泪如雨下。 出来之前,我并未带兵刃,顺手从窗下找了一根榆木枝,擎在手中,长度刚好。我提聚真气,天地之间的真元生出感应,开始轻微、雀跃的波动起来。 就在好色鬼解开腰带,裤子脱到一半之时,我心说机会来了,纵身一跃,从窗户进入大堂之内,好色鬼此事色迷心窍,对我的到来毫无知觉。 我来到他身后,用棍子戳了戳他,喂,兄弟。 好色鬼说别闹,没看我正忙着嘛。我说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好色鬼说有屁快放。说着陡然惊醒,反应过来,去抓一丈外的狼牙棒,结果裤子脱了一半,被绊倒在地上。 我哈哈一笑,管好你的鸟。 说着,手中木枝点向他命根之处,好色鬼眼疾鸟快,就地一滚,夺了过去,一手抄起狼牙棒,一手拎着裤子,与我对峙。 我不给他丝毫机会,以木为枪,使出躺枪式中的阳关三叠,攻击对方下三路,好色鬼行动不便,狼狈躲闪,十分不堪,口中道,无耻下流! 我笑道,在阁下面前,这个四个字,我可不敢独专。手中却丝毫不停,使出的却是我悟出的第四范式中的羊刀三十叠。 这羊刀三十叠,是前些日子我与徐开山对招时悟出的一招,招式出自阳关三叠。 当我悟出真元波动时,我发现能利用波动叠加,将同一招式引发的真元波动进行叠加,金蛇枪法中阳关三叠本就有叠加攻击之妙,此时被我改进,竟一枪快过一枪,当三十枪用完,我全身真元几乎耗尽,以木枝撑地。 好色鬼见我力竭,阴笑道,我倒是何方高手,吓了我一跳,原来是个捕快。我说捕快捉贼,天经地义,有什么好奇怪的。 好色鬼摇头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死了的捕快,是没法抓贼的。 我说别高兴得太早,说着指了指他的身上。好色鬼忽然脸色大变,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叠了三十层的羊刀而已。 噗噗噗,三十声响。 好色鬼全身血流如注,三十个窟窿从三十个窍穴爆开,只见他双目圆瞪,仰面躺在地上。我毫无杀人的快感,只想着赶紧将谢君衍救走。 谢家大小姐双眼忽闪忽闪望着我,我就知道! 我说你知道什么? 谢君衍道,书上说,美女遇难时,总有盖世英雄踩着五彩祥云前来出手相救的。我说姑娘,你看书都看傻了,此处是凶地,不宜久留。 两人刚起身,就听门外有人道,杨护法,那女娃就在庙里。我心说不妙,正门被人堵上,环顾四周,正殿中有个破落的塑像,也不顾男女有别,将她抱住,纵身跃起,藏到雕塑身后。 才藏起身,便有人进来,听一人喊道,老五!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我从缝隙内偷看,幽冥教病虎杨隐与江南四鬼走进庙里。 杨隐俯身探视尸体一番,沉声道,你兄弟被人以内力震断三十窍穴,血尽气散而死,我却从未听说江湖上有这种武功。 我心说岂止你没听过,这一招刚练成时,徐开山都赞叹不已,只是我也没有料到这一招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杨隐又道,这人招式虽妙,内力却不足,应当是被偷袭,否则不至于死。尸体血液未干,尚有余温,我看那两人跑不远。 老大大头鬼道,杨护法放心,我们就算挖地三尺,也必在天亮之前将那谢君衍给抓回来。说着,带着其余三人奔出娘娘庙,分头追拿我们。 谢君衍在我怀中,眨着眼睛,呵气如兰,吹得有些发痒。我虽不是正人君子,却也不会趁人之危,正要将她放下,她却不肯下来,眼睛略带调皮之色。 我指了指外面,病虎杨隐还在殿内,示意她不要胡闹。谢君衍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月牙儿眼睛,我心头砰砰乱跳,忍不住就要吻了上去。 就在此时,仿佛听得有女子一声冷哼,犹如焦雷从耳旁炸起,我连忙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哪里有人? 也许是幻觉吧,我赶紧将谢君衍放下,想起两日后与徐若男的花神节之约,不由为自己方才行为懊恼。 大殿之上,杨隐忽然道,不知何方高人,还请现身一叙! 我心呼糟糕,原来他早就发现我们藏在娘娘庙中了。正要出去,却见一旁跃出一高一矮两老者,正是幽冥神教的逍遥二仙。 原来这两人早就在庙内了,一个杨隐已经难以对付,又多了个逍遥二仙,恐怕我俩小命要交代了。 杨隐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逍遥二怪,竟学别人作了梁上君子,不知找我杨某有何贵干? 逍遥二仙道,病老虎,这次咱们教主甩咱们神教南下金陵,为的是桃山之上那座阵法,你却从中搞鬼,先去王家传书,又绑架谢家女娃,在其中捣乱作梗,究竟意欲何为? 第48章 一波未平 病虎杨隐不理会逍遥二仙的质疑,冷笑道,神教左右二坛听命于长老院,你二人不过是神教内的闲散人,本人怎么行事,还用不到你来教。 无眉鬼道,老猫不发威,还真把你当成病虎了,信不信老子分分钟教你做人?说罢摆开架势要打,面瘫怪连阻止道,别中了这小子的激将法。 我在雕像后面很是着急,这逍遥二仙性格古怪、喜怒无常,让人琢磨不透,好在他们与杨隐不怎么和睦,不过这时要逃出娘娘庙,恐怕也不是个好的选择,唯有静观其变。 病虎杨隐道,三十年来,我们幽冥神教在京教主率领下韬光隐晦,实力日益壮大,便是少林武当也有一战之力。新教主上任后,本以为称霸江湖,指日可待,那丫头却反其道而行之,去找什么黄阵图和那子虚乌有的冥山绝学,莫非你们真以为,凭借慕容白云当年留下来的废阵,就能呼风唤雨?教内兄弟早已对此事十分不满了。 无眉鬼道,你懂个屁,小病猫,我们来问你,我们二人联手,以你武功,能有几成胜算?病虎杨隐傲然道,两位老仙老而弥坚,若真刀实枪,百招之内,我不如二位,百招之外嘛……杨隐略一停顿,在下有九成把握。 面瘫怪大骂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要不要比划几招。 三人二话不说,竟斗在了一起。病虎杨隐看似一副永远睡不醒的醪糟样子,出手丝毫不含糊,一支判官笔,在逍遥二仙连击之术攻击下,游刃有余。百招过后,双方战两个平手。 无眉鬼道,小病猫,你就这点本事,还想称霸江湖?这武功,放在三十年前,估计连个小镖师也打不过。 病虎杨隐冷哼一声,默然不语。此时,忽闻门外一阵怪吼,一道白影快如闪电,冲入娘娘庙内,正是那只白宠。白宠低声沉呜,盯着场内三人。 逍遥二仙昨日吃过这白宠的亏,却不肯提醒杨隐,说,小病猫,想不到你还养了个宠物啊,时候不早,你们多多亲近一番,我们就不奉陪了。说着,消失在夜色中。 杨隐盯着那白宠,是人是兽,报上名来。那白宠声音嘶哑道,是你爹。杨隐怒骂一声找死,手中判官笔点向白宠额头,一上来便是凌厉杀招。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白宠,只见他凌空扑跃,身上发出一股血腥味,空手去抓判官笔。谁料杨隐这招指东打西乃是虚招,在碰到白宠之前,急转直下,冲白宠眼睛冲去。 白宠怒吼一声,身形暴涨,全身白毛倒立,张口咬在判官笔上,与此同时,双手如钩直冲杨隐前胸两大死穴。 病虎杨隐见势不妙,急忙撒手,向后翻滚,跌落在地上。那白宠抓空,如蛆附骨,凌空一爪,杨隐无处躲闪,双手重叠,真气外吐。 轰隆一声。 杨隐借力向后三四尺,地面青石板上,被白宠的凌空一爪,划出半尺身的裂缝。我心说这白宠与破镜通象后的天刀徐开山能苦斗不败,若非被人暗算,神志不清,在鼎盛时期,也必是一代武学宗师,这病虎杨隐终究不是他对手。 果然,三四招下来,杨隐便发觉自己不是白宠对手,连道,这位前辈武功高强,晚辈好生佩服。白宠见杨隐不再攻击,也停下身来,目光中却露出戒备之色,在娘娘庙中不断游走,似乎在宣告着自己的领域。 我这才意识到,难怪都说娘娘庙闹鬼,原来这娘娘庙便是白宠平日里活动之地!白宠绕着杨隐转了几圈,声音沙哑道,儿子。 杨隐一愣,说前辈,我不是您儿子。不过我知道您儿子在哪里。白宠呜呜道,在哪里?杨隐来到庙门外,指着一片黑暗道,前辈您往这儿看! 白宠顺他手指看去。 杨隐嘴角冷笑,右掌聚集功力,悄然拍向白宠后背,这一掌毫无声息,掌下的空间似乎有些扭曲,是某种阴柔诡谲的掌法。 白宠神智不清,武功修为却在,他生出感应,还未等掌心拍到,顿时向前扑去,在半空中凌空转身,以爪为剑,施展出一招极为精妙的剑法。 杨隐一击不中,便知不妙,连连退出娘娘庙,向外逃窜。眼见白宠正要追上去,我提在喉间的心放了回去,怀中的谢君衍却说了句,好酸啊。 白宠顿时止住,冲我们看来。 我看到一双血红色眼睛时,心中一紧,刚放下的谢君衍哇的一声,攥住了我手。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张幼谦竟还没有来,我心中不由把他问候了几百遍。 白宠蹭的一声,来到我二人身前,用鼻子嗅我们身上气味。我说这位前辈,我跟她私奔出来,被仇人追杀,无意闯入贵宝刹,您莫要见怪,咱们后会有期啊。 谢君衍却道,喂,谁跟你私奔了? 我低声说你别乱说话,否则一会儿出事,我跑了可不管你啊。谢君衍这才闭嘴,默认了我的说法。 白宠看看我,又看看谢君衍,道,你是我儿子? 这话说得,我还是你大爷呢。 砰! 白宠一拳击中我胸口,我仰面跌出,好在他没用内力,我翻身跳起来,在地上蹦了几下,怎么着,要不要比划比划? 我心说这白宠武功高强,又神志不清,如今之计,我只有分散他注意力,让谢君衍趁机先逃,于是跟谢君衍使了个眼色。 白宠呜呜道,不自量力。说着,一记探云爪,照我左肩抓来。我陡然提聚真气,星宿海内,真气急剧震动,如潮水一般,轰然而至。 我退出双掌,迎了过去。 轰! 一道凌厉的真气透体而入,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我胸口,令我气息紊乱,我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向后仰飞出去。 白宠见我挨他一掌,竟然无事,很是奇怪的看着我,我强行压制下乱窜的真气,站起身来,道,多谢前辈赐教。 白宠伸出三根手指,声音沙哑道,三招! 我说您是江湖上成名的前辈,我只是公门中的小捕快,这种恃强凌弱的行径,若传出去,岂不丢了前辈威名? 白宠仰起头,仿佛在想什么事情,良久才问道,我是谁? 我心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当日在魔鸣湖畔,徐开山只是说他当年是一代宗师,被人暗算后沦落至此,却也未告诉我是什么来历。不过,如今江南,除了王谢两大世家,便是武林大会了,想必武林盟主应该知道。 于是我朗声道,若前辈真想知道,不如去问下江南武林大会李名秀李盟主。 白宠听到这个名字,全身发须尽立,双目如火,咬牙切齿道,李名秀! 一阵哀嚎声起,白宠双手抱头,在地上打滚,只见他全身通红,体内一道道真气乱窜,我试着去靠近,却被这道真气弹了开来。 我心说不就是说了个武林盟主名字嘛,他怎么反应如此剧烈? 白宠忍受不住,一拳砸向地面。 轰! 青石地板以拳为中心,陷入一尺多深,如皴裂一般断裂开来。谢君衍低声惊呼,我也被这拳劲惊呆了。这是什么内力,威力竟如此之强,紧接着,一阵轰隆声传来,整个娘娘庙轰然倒塌。 这只白宠,一拳竟将娘娘庙震塌。 我见他几乎陷入癫狂,拉起谢君衍,拔脚就跑,才跑出十来丈,只觉得脑后一阵剧痛,我扑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 当我醒来时,发现头疼欲裂,却见身处一个山洞之中,身边一片湿冷之气。耳旁传来谢君衍的叫喊声,你别过来,我爹是朝廷大官,我伯父是武林高手,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喊了,救命啊! 我勉强调息内力,坐起身子,却见那白宠正缓缓靠近谢君衍,我见状大怒道,你这个畜生,欺负弱小女子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冲我来! 那白宠闻言,转身走了过来,手上拿的却是一只蚂蝗,我天生对这种软体动物过敏,看到蚂蝗,吓得魂飞魄散,连说,你还是冲她来吧。 白宠也不多言,拎着我来到谢君衍身前,将蚂蝗递了过来,指着她右臂道,银线蛭,吸血。 我这才注意到,这蚂蝗与寻常的不同,在从背部到前额,有一根若隐若现的银线。 谢君衍右臂上一片乌黑,上面有蛇齿印,应当是中了蛇毒,只听她哭道,呜呜,我要死了。原来这白宠是要救人,我接过银线蛭,放在了谢君衍手臂之上。 那银线蛭吸附在谢君衍手臂上,开始吸毒血,没过多久,谢君衍手臂上血渐转红,银线蛭变得如一个蚕蛹大小,全身鼓胀,背部的银线,竟变成金色。 白宠在水蛭身上撒了点粉末,那银线蛭从谢君衍胳膊上掉了下来,翻腾两下,死翘翘了。白宠伸手捡起,递给我道,你吃。 我连摆手,不客气,晚饭吃过了哈。 白宠又给谢君衍,谢君衍差点没吐出来,白宠挠挠头,将那水蛭吃了下去。 注:本书中有些江湖恩怨沿袭《行镖》,若新书友读着费解,不妨先看下《行镖》。 第49章 漫山桃花 借着山洞中的幽暗光线,我打量着四周,发现这个山洞两丈多高,深不见底,蜿蜒深入山中,不远处传来滴水之声。来到洞口,却发现山洞竟在悬崖峭壁之上,石壁光滑,像是被利刃削过一般。 白宠在洞中摆弄了片刻,来到洞口,只见他一跃而起,身形如猿猴,在几乎光滑的峭壁上几个轻点,向上攀去。我们盗圣门轻功已是独步天下,此刻与那白宠相比却如小巫见大巫。这处悬崖,以我轻功,自问做不到如此。 此刻山洞中只有我与谢君衍二人,谢君衍这才松了口气道,我们该怎么办?我摊了摊手,说谢姑娘,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谢君衍说,坏消息。我说我们困在这里了。那好消息呢?我们还活着。 谢君衍缓缓起身,在山洞中打量了几眼,四处翻找。我问她找什么,她说我看书上说,一般大侠困到山洞里,不是有秘籍嘛?我郁闷道,哪里有的事儿?谢君衍又道,段誉坠入山洞,获得北冥神功,张无忌坠入山洞,学到九阳神功。这山洞中也一定有绝世秘籍。 我心说这姑娘是个书呆子,于是没好气道,你都是从哪里看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多读书,读好书,别被那些侠义小说给熏坏了脑袋。 她又找了片刻,终于气馁,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我听得心烦意乱,不过我这人心软,就见不得女人哭,于是找个毛巾把她嘴巴塞上,她呜呜两声,我说还哭嘛?谢君衍摇摇头,我才摘下来,她又大哭起来。 我说姑奶奶,行行好,别哭行不行?谢君衍泪如雨下,说道,我饿了。听她这么一说,我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这才想起中午才吃了几个包子,如今已是深夜,颗粒未尽。 谢君衍眼尖,指着不远处悬崖边一棵果树道,那里有个果子,你弄些来吃,没准吃了后会增加功力呢,我说大姐,你没见过山楂嘛,吃了只会让你更饿。谢君衍却道,山楂是秋季才有,哪里有春天结果的?我心说也对,于是过去够,却发现那果树离我太远,除非有外力,很难够到。 尝试了几次,终于放弃了。谢君衍在山洞中又翻找,没片刻拿了几个蘑菇过来,那蘑菇光鲜亮丽,却是我从未见过的种类,我问你哪里找到的,她指了指山洞深处,要不你尝尝这个? 我说你怎么不吃? 谢君衍说我怕有毒,我气道,你怕有毒给我吃,难怪师兄说最毒女人心。谢君衍又道,但没准吃了能让你武功大增也说不准,你吃了,也许我们就有救了。 我说吃了蘑菇功力大增的那是超级玛丽,行了,大小姐,咱们还是省省力气,等天亮了再做打算吧。说着,我开始运功打坐,方一入定,引星宿海真气入体,忽然此处天地之间真元充足,尤其是山洞深处,似乎有一种神秘力量在召唤我。 我心说此处有古怪,正要收功,却发现体内真元竟然不受控制,在那股力量牵引下,不断震荡。我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之中,一个奇怪的画面映入脑海,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仿佛有个巨大的怪兽正在苏醒。 山洞深处传来一阵轰鸣声。 那副画面越来越清晰,我试着去感应它,在黑暗中一路前行,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处断崖前,抬头再看,顿时被当前景象惊呆了。 天空之中,悬着一座方圆十几里的山岳,如一座天空之城,挂漆黑的夜空之中。夜空尽头,却是一处绝对黑暗。 没有月亮,没有星辰,一片漆黑。 这是哪里?我惊诧道,当我试图张口,却发现说不出话来。 轰隆,轰隆。 有一道黑影从那黑暗之中窜出,从那座悬空之山上逃出,正在桀桀怪笑,却见一道剑光劈来,紧接着一声惨叫,那道黑影化为虚无。山顶之上,有一儒衫男子,盘膝而坐,身前横着一柄长剑。 方才那道剑光,正是从那柄剑上发出。 周围空间一阵扭曲,我感到一阵冷意,打了个寒颤,紧接着,脑海中一阵剧痛,整个画面全无,当我睁开眼时,却发现仍处于山洞之中,一旁的谢君衍正蹲在我面前,满脸诧异的看着我。 我问怎么回事? 谢君衍道,刚才你如死了一般,无论怎么喊你,你都没有反应。 方才那一幕,如同在梦里,却又无比真实,我试着提聚内力,却发现一丝寒意在体内涌动,虽然微弱,却与我体内其他真气完全不同。 谢君衍用手摸我额头,我说没事。谢君衍这才放下心来,我问还饿嘛,她点点头,我笑道,饿过了就好了。两人无语,谢君衍却是耐不住性子,低声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说我叫苏犹在,是金陵城六扇门捕头。 她自我介绍道,我叫谢君衍。我说我早就知道了,你可知昨日你失踪,如今整个金陵城都在找你呢。谢君衍低头道,哪又有何用,苏捕头,你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嘛? 我顿时生出无限爱惜之情,这个女子本应是在温室中的花朵,谁料却卷入了江湖纷争之中,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就出去,于是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放心,有我呢。 谢君衍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我却知她对我并没有信心,于是说,就算死,也是我先死。 谢君衍苦笑道,你真会安慰人。你若死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岂不更要担心受怕。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吧,若能做到,我一定答应你。 谢君衍缓缓道,要是我们逃不出去,非死不可,我想死在你手上,也不愿被那怪物杀死。 我怀中倒是有半瓶上等鹤顶红,不过此刻却不能告诉她,我双手扶着她肩膀道,直视着她道,谢姑娘,你放心,只要我苏犹在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谢君衍低嘤一声,靠入我怀中。我心中生不出半点杂念,脑海中却在盘算,如何逃出这个囚笼之地。我低头再看,却发现谢君衍已在我怀中熟睡过去,长长的睫毛微动,惹人无限爱怜。 一整夜,那白宠没有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金鸡报晓声传来。 天色佛晓,一道阳光映入洞中。 谢君衍醒来,却发现靠在我身上,脸色通红,连推开我,我略尴尬地笑了笑。 我睡了多久? 我算了算说,两个时辰吧。 谢君衍幽幽道,这是打我娘去世后,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 我寻思道,你是谢家大小姐,又是武林世家,每日锦衣玉食,难道睡觉还不安稳,不过见她神情落寞,却也没有说出口。谢君衍却道,你是不是认为我生在金陵世家,本应衣食无忧十分幸福才对? 我虽然没开口,却也没否认。 谢君衍叹了口气,你虽不说,心中定是如此想的。不错,我是家中长女,却一点都不开心。我爹与我娘关系不好,从我记事起,就天天吵架。后来,我爹从外面带回一个女人,生了个弟弟。十岁时,我娘得了一种怪病,全身动弹不得,没多久就去世了。我姨娘当着外人对我宠爱百般,私下里却刻意刁难,跟我爹告状,时间一久,我爹也不喜欢我了。从那以后,只要没事,我就喜欢一人躲在书房里看书,总想着有一日,若我落了难,也如书中一般,有个大侠骑着白马将我救出,哎…… 我闻言不语,便如谢君衍这种豪门贵女,也总有一些难以开解的心事。 谢君衍问道,苏捕头,你呢? 我深吸一口气道,我是一个孤儿,小时被师父捡到,自幼在与六个师兄在山中长大,虽然日子清苦,倒也没遭什么罪过。只是,一到冬天,有些难捱。 谢君衍问,为什么? 我苦笑道,每到冬天,大雪封山,经常十多天没有吃的,不过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 谢君衍忽然一笑,原来如此啊,若我们逃出去,我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我说一言为定。其实,我还有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犹豫了下,道,我虽然是个捕头,进入六扇门之前,我却是一个贼。 谢君衍听到这话,竟然笑了。 一阵微风吹过,阵阵花香传来。 我们来到洞口,放眼观去,却见漫山遍野,桃花满地。 第50章 别有洞天 谢君衍低呼一声,这里是金陵城南的桃山!桃山?我问道,这又是什么地方?、 谢君衍极目远眺,深吸一口气,将漫山桃花尽收眼底,这才缓缓道,你不是金陵人,可能不太清楚,三十年前,这里是慕容山庄的后山。当年武林盟主慕容白云武功盖世,学究天人,最终却为奸人所害。慕容山庄败落之后,新任盟主李名秀住进慕容山庄,更名武林盟,便将这后山让了出来。 我心中狐疑,当年江湖上这段公案,说法不一。《武林简史》对慕容白云大加颂扬,说他拯救武林于危难之中,是近百年来江湖第一大英雄人物,然而天刀徐开山却对他不屑一顾,究竟谁对谁错,着实令人难辨真假。 谢君衍又道,当然,江湖上更津津乐道的便是慕容山庄大小姐,江湖第一美女慕容秋水,她生前钟爱桃花,据说这桃山上的桃花,便是她亲手栽种,如今伊人已逝,桃花依旧,想来也令人唏嘘啊。 我说想不到你竟对江湖旧事如此熟悉。 谢君衍莞尔一笑,我喜欢读书嘛,君衍读书又不考取功名,所以涉猎极广,无论才子佳人,还是江湖野史,只要市面上能买到的书,我都让丫鬟买来读,苏大哥,你喜欢看书嘛? 我摇摇头,我一见到书就头疼,要不是当年师父和几个师兄揍得厉害,我才不去碰书。不过,我却喜欢练字,除了盗术,我唯一能拿出手的便是写字了。 这倒不是假话,盗圣门后山有个小湖,小时候师兄们出去工作,没人陪我玩耍,我便喜欢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尤喜魏碑,第一师兄见我有这方面天份,每次回山门,都带回一些石碑。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石碑是他从古墓中偷来的,如今后山湖畔,也有几十块石碑了。西门吹灯觉得晦气,说了他几次,他也不听,任凭这些石碑在湖边耸立,若不明所以的人路过,还以为是墓地呢。 谢君衍捡起一块木头,从怀中取出一块匕首,写了“谢君衍”三字,她字迹娟秀,笔法隽永,却也是苦心练过的。我一时兴起,接过匕首,用龙门十二品的笔法写了“苏犹在”三字。 谢君衍看了一眼,说了句果然没骗我。 我看着木头,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么别扭呢。 谢君衍噗嗤一笑,要是堆个坟头,把这块木头往地上一插,敢情这是墓碑呢。 我俩相视大笑,转而又沉默下来。如今我俩身陷险境,要是找不到出去的路,这个山洞岂不就成了我俩墓地?谢君衍叹了口气,说此地山清水秀,风景秀丽,若真死在这里,君衍也不遗憾了。 我说呸呸呸,这么晦气的话不要说。说罢起身,打量着四周,山洞之外,光滑如剑削,以我的武功出去可能性不大,这山洞极大,又深不见底,于是道,不如你在这稍等片刻,我去里面,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谢君衍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想到昨夜的经历,洞内有股神秘的力量,我怕危险,正要阻止,谢君衍又道,你若不在,那怪物若再来,我一人应付不过来。 我心想也对,于是道,既然等下去是死路一条,不如一探究竟,就算死也死的明白。 谢君衍缓缓起身,忽然指着不远处惊道,有蛇! 却见不远处,有一条尺长的小青蛇,守在洞口,盯着我俩。我回头问道,你还饿不饿? 谢君衍点点头,我取过一块石子,运足内力,嗖的弹了过去,那青蛇疾如闪电,躲了过去,半立着身子,吐出蛇信。我心说以前在盗圣门,捕蛇捉蝎什么事儿没干过,还会怕了你不成,于是拿起谢君衍那柄匕首,施展轻功,向那蛇的七寸刺去。 那青蛇似通灵性,接连闪避,我几次捉它不得,它呲呲吐信,似乎在挑衅我。我心中怒气顿生,星宿海内真元震荡,使出了金蛇枪法的横枪六式中的蛇形三变,这一招讲究虚与委蛇,似静实动,攻向青蛇。那青蛇游走与石壁之上,躲过我的攻击,身体一弓,向我弹射而来。 我连改刺为劈,冲青蛇头部斩去,那青蛇似乎预料到我如此,弯曲的身体在空中忽然打开,换了个方向,向谢君衍攻去,我心中大惊,此时我招式用尽,来不及赶过去,谢君衍昨日中过蛇毒,身体虚弱,若再被咬中,那可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星宿海内真气勃然而涨,匕首脱手而出射了出去。在青蛇即将咬中谢君衍脸颊刹那,匕首后发先至,从谢君衍眼前一闪而过,叮的一声,将那青蛇钉在石壁之中。 谢君衍吓得脸色苍白,以手抚心,连呼好险。 我这才松了口气,那青蛇死而不僵,在石壁上挣扎,我连上去,用匕首将它头削掉,从后肛处切开一道小口,将蛇皮剥了下来。好在洞中有柴,我用火镰点火,将蛇穿于匕首之上,没多久,山洞中香气四溢。 我将烤好的蛇递了过去,吃吧。 谢君衍接过匕首,起先手指捏了一块,咬了一小口。可能是饿极,紧接着便上下其手,大快朵颐起来,青蛇不大,没多久便吃光了。谢君衍忽然记起我还没吃东西,抱歉的看了我一眼,说苏大哥,我…… 我笑了笑,没关系,我习惯了,几天不吃东西都没事。说着,从捧了几口山泉,大饮了几口,脑子一抽风,忽然来了句,有情饮水饱。 谢君衍脸色微红。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孟浪了,生怕引起她误会,于是大煞风景的来了一句,吃屎也充饥。谢君衍眉头一皱,嗔道,你怎么这么粗俗?我哈哈一笑,我本就是粗俗之人。走吧,不然等那怪物来了,谁也走不了。 我制作了个简易火把,两人一前一后,往山洞深处走去。走了十几步,路渐变宽,竟成了一个隧道。原来此处别有洞天,洞中石壁上镶嵌着一些石头,泛着微弱的光芒,倒也不暗。隧道内并非天然而成,处处有人工雕凿的痕迹。 越往里走,我越发觉得有股神秘的力量在召唤我,体内星宿海真元波动的厉害,我竭力控制着体内真气,越走越慢,走了几百步后,竟发现每前进一步都十分困难。 倒是谢君衍宛若没事人一般。她见我情况有异,满脸关切问,苏大哥,你怎么了?我摇了摇头,缓下心神,不再以真元对抗,那股压迫感才缓解一些。 又前进十余丈,一座破落的石门呈现在我们面前。石门一丈多高,上面爬满了青苔,不远处有流水声。谢君衍指着石门道,苏大哥,上面有字! 我抬头望去,借着微弱光线,上前擦去了青苔,隐约看到“黄x图”,中间那字似被人以利器削去。谢君衍忽然道,莫非这里是当年慕容山庄的镇山大阵,黄阵图? 我心中恍然,据《武林简史》记载,当年天下有三大奇阵,魔教屠龙阵、京城惊神阵以及慕容山庄的黄阵图,这三大奇阵变幻无方,威力无穷,曾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不过几十年前,魔教覆灭,京城惊神阵也败落,唯独黄阵图却因慕容山庄覆灭而保存下来,然而几十年来江湖中人几乎将慕容山庄翻遍,也没有找到这黄阵图所在,谁又能料到,这黄阵图竟建在了山体之内。 据徐开山所说,幽冥神教南下金陵,似乎也是与这黄阵图有关,想不到误打误撞之下,我们竟被那白宠带到了黄阵图之内。若真如此,兴许我们有救了。 迈入石门,只见路边散落着一些泛黄的书籍,随手捡起来翻瞧,却是一些机关图纸之类东西。谢君衍接了过去,看了两眼,说这个能送给我嘛,我说这又不是我的,你想要收了便是。 再往前走,一座恢宏的大殿呈现在我们脚下,大殿之内横七竖八的立着若干青石,似乎是一个阵法,呈九宫八卦之法排列,我多看几眼,便觉体内真气翻腾,几乎控制不住,连收回目光。 我正要走下去,刚迈出去步,只觉得脚下轰隆声起,原本杂乱无章的青石,开始移动起来,再定睛观瞧,却又没有任何变化。 谢君衍显得颇为兴奋,回头看我道,这的确是黄阵图不假,不过这座大阵,似乎已经死了。 死了?我奇道。 谢君衍呵呵一笑,不要小瞧了君衍哦,以前有一阵子我痴迷于奇门遁甲,也曾研读过这方面的书籍,这些青石虽暗含玄机,却是被人动过手脚,如今只是一座死阵而已,我方才数过了,这些青石共有一百零七块,少了一块。 要是四师兄在的话,应该能够看出来吧,我心说。 谢君衍接着道,不仅如此,黄阵图衍生自诸葛武侯八阵图,暗含易理星象一说,可君衍仔细观瞧,除了少了块青石之外,还似乎被人封印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便是这石壁上的剑痕了。 我抬头一看,顿时感觉头晕目眩。 第51章 剑气纵横 映入眼内的,是成千上万道剑痕,如繁星绚烂,入石三分。 这些剑痕似乎两人所为,有一部分横七竖八,歪歪扭扭,剑式凌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另一部分中正浑厚,循规蹈矩,浑然天成。 这两种剑痕一正一奇,形成一座剑阵,年月已久,却仍透着一股肃杀之意。 正是这座剑阵,将黄阵图封印在桃山之内。剑阵之内似乎有股神秘力量,克制我星宿海之内的真元,令人异常难受。 谢君衍忽指着一处道,那里有字。两人凑前过去,却见石壁上有人以剑在石上刻了十个字:臭三观不要脸欠钱不还。字迹歪歪扭扭,如蚯蚓爬行,却透着一股愤怒、无奈之情。 我说不知道是哪位前辈高人,在这里开了个玩笑。这黄阵图既然修在桃山之内,工程巨大,没有数百人难以建成,应当不会只有一个出口。 谢君衍望着大殿内青石,掐指推演,口中念念有词,过了片刻,才说道,黄阵图不愧为天下奇阵,不过…… 不过什么? 这黄阵图有些诡异,依我推演,这道阵法应当不是人间之物。 我诧异道,此话怎讲? 谢君衍缓缓道,以阵法汲取天地真元强化修为之事历来有之,这黄阵图布局,却与寻常阵法截然相反,若没猜错,它获取的震源能量,应当不属于人间。 我听着有些头大,且不管这些,怎样穿过这道阵法,找到出路才是正途。谢君衍说这阵法虽是残阵,但暗藏玄机,若应对不当,恐怕凶多吉少。 我苦笑道,还有比眼下境况更糟糕的事情嘛,往下走凶多吉少,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来到一块青石前,抬头看去,却见上面刻着一些怪异的符文,散发着暗红色的光泽,这些符文若隐若现,纹理间似乎有真气流动。 这青石竟跟人一样可以修行汲取天地真元! 青石上的纹理如人体内的经脉,放眼望去,却见大殿内横七竖八的青石上都有真元波动,这些波动微弱而真实,就如睡着的婴儿一般。 八卦有八个方位,分别对应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八个位置,这黄阵图源于八卦,谢君衍稍作推演,便找到了生门。 从上面看上去,这一百零七块青石尽收眼底,我特意记住了每块青石的方位,我看了谢君衍一眼,两人踏入黄阵图。 当踏入阵内的一刹那,一阵寒意袭来,我顿时感觉到了危险。 那些青石上散发着神秘力量,这种压迫感让人几乎无法呼吸,这一百零七块青石,如同一百零七只熟睡的怪兽,似乎就在下一刻醒来。 我与谢君衍牵手而行,越往里走,她脸色越发难看,我问怎么了?谢君衍略带哭腔道,对不起,苏大哥,我计算错了,我们迷路了。 我说不就是一堆破石头嘛,算错就算错了,大不了我们硬闯过去。说着,来到挡在身前的一块石碑,我运起真气,一拳砸了下去。 蓬! 一拳下去,青石之上,暗红色的符文忽然亮了一分,一道阴寒无比的真气瞬间进入我体内,我全身如陷冰窖,胸口一阵发闷。 我心中大惊,连运功抵抗,星宿海内,南天七宿忽然亮了起来,体内真元开始波动,试图将那道阴寒真气驱出体外。 就在此时,亮光忽起。 黄阵图内,一百零七块黝黑的青石纷纷被点亮,一道道符文逐渐变亮,在青石上流窜,由暗变明。 起初,符文流动仅限于青石自身之上,如火花般在雀跃窜动,随后,艮三位、离五位两块青石竟然生出了感应,一道亮光几乎穿越半个石阵,将两块青石连接起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青石块,两两连线,大殿之内越来越亮。 谢君衍指了指大殿之上,我抬头看去,被眼前一幕震道了,大殿穹顶之上,一百零七道亮光,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图案:六芒星! 神识之内,一只满身浴火的玄鸟,向穹顶大殿飞去,一举冲入六芒星阵中。 这些青石之上,原本蕴含了不属于人间的非凡之力,就在玄鸟冲入星阵之时,无数真元排山倒海般向我涌来。 几乎瞬间,真气灌满了丹田、奇经八脉。 可是星阵之内,真气仍源源不断涌入,我全身经脉暴涨,如水渠满溢,头痛欲裂,情急之下,连盘膝而坐,唯独保持神识之中一线清明。 谢君衍焦急喊道,苏大哥,停下来,否则你要爆体而亡了。 我不过是一个刚入闻境,武学刚算登堂入室的小武者,此刻竟不自量力,激起了天下第一奇阵之力。 虽然只是残阵,其威力也足以碾压我。这个星阵似乎有意识,意图将我从人间抹去一般,我感应到一股黑暗的力量传入体内。 我来不及懊恼,咬紧牙关,强行支撑着,不肯倒下,我知道若自己稍微放松,极有可能就是魂销破散的下场。 星宿海内,南天七宿,玄鸟朱雀,应声而鸣。 徐开山、老孙头都说过我体内经脉有异于常人,除了丹田与奇经八脉三十六窍穴常规经脉外,还多出了二十八星宿海。 这原本是两套截然不同的经脉,一直以来,两套经脉相互独立,互不干涉,然而在黄阵图之力几乎将我毁灭的刹那,原本独立的二十八星宿海,门户大开! 此时,我丹田及经脉满溢的真元如同找到了出口,倾斜如注,我顿时感觉到一股狂躁之意从体内升起,脑海中竟是一片血腥场面。 幻象尽生。 杀戮! 无尽的杀戮! 这是哪里? 仿佛是置身于远古战场,天空中一片暗红,遍地尸体,血流成河。放眼望去,远处有十二座山峰,每座峰山巅,都有一座神殿。 无数黑袍骑兵手持长刃向我冲了过来,将我包围其中。 我大吼一声,手持两把战斧,冲入骑兵之中,杀的满眼通红,我不断挥舞战斧,无日无夜,不知疲倦,全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量。 我心中生出无限恐惧,想要从脑海中驱走这种杀戮之意,黄阵图依然源源不断向我体内注入真元,我双目通红,痛几欲死。 我知道,以我目前实力,根本无法控制黄阵图之力,若这样下去,就算不死,迟早也会被黄阵图所控制,成为一个傀儡,一具行尸走肉。 就在此时,压力骤减。 耳旁有女子声传来,破掉剑阵,本座赐你绝世武学!声音忽远忽近、飘忽不定,不知从何处而来。 我问谢君衍有无听到声音,只见她神色古怪,摇了摇头。 我喊道,何方妖孽,鬼鬼祟祟,还不出来受死!那女子冷笑道,本座若出去,就不是你死不死的问题了,整个中原四万万苍生,都会陪葬。 我冷哼一声。 女子道,我本欲杀你,没想到你体内经脉却也奇特,竟能吸收黄阵图之力,不过这能量非人间之力,稍有不当,你便坠入魔道,怎么样,只要你同意,我便传你一套控制之法,这笔交易很划算。 我心中暗惊,原来黄阵图残阵发动,竟然是这女子暗中操纵,可是我四处察看,大殿之内,除了我与谢君衍,空无一人。 考虑的如何了,本座耐心有限。 这女子自称本座,口气之大,见所未见,却又不知是江湖中哪个门派中人。从入洞以来,我便觉得自己被操纵一般,心中一阵无名火起,冷冷道,我若不答应呢? 话音刚落,穹顶之上,黄阵图发动,无数真元灌入我体内,速度比先前快了数十倍。我体内虽有二十八星宿海,然我境界过低,恐怕无法承受如此多的真元。 等待我的,恐怕只有爆体而亡。 就在此时,石壁之上,传来一声剑鸣。剑鸣低沉,如同沉睡的龙,缓缓睁开了眼睛,有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一道剑气破壁而出! 两道、三道剑气破壁而出! 无数道剑气破壁而出! 眨眼间,大殿之内,光明大作,剑气纵横! 第52章 时间外的往事 这数万道剑气发出光明,与大殿之上黄阵图中的六芒星缠斗在一起,如两个绝世武学高手过招。我脑海中一阵轰鸣,这些剑气幻化成剑招,烙入神识之中。 剑招成剑阵,竟能克制黄阵图中真气。原本泛滥的真元,被着无数剑招封印在二十八星宿海之内,再看穹顶上,残阵六芒星被万剑穿过,黄阵图强自支撑,变得暗淡无光。 剑气越战越勇,最后竟幻城两道有形剑,冲入黄阵图内。 轰隆! 空中一阵爆响,我只觉神识如同被炸裂一般,昏死过去。就在昏迷前一瞬间,我感道四周一边寒意,一道黑影从青石阵中穿出,如无形之物,从我身体中穿了过去。 耳旁隐约听到谢君衍与人争执的声音,不行,苏捕头是大英雄,他为了救我性命都可以不要,我是不会同意的。 当年慕容白云花言巧语骗取本座信任,结果却将本座封入此处,后来又有个姓秦的又害本座困在山中三十年。你们人类阴险狡诈,没有一个好东西。 竟是方才在阵中那女子的声音,那女子又道,只要你杀了他,我便送你出去,兴许送你一番机缘造化也未尝不可。 我头疼欲裂,体内却有两股力量在纠缠不清,一是石壁上万道剑意,另一则是黄阵图涌入我体内的真气,这两股劲力天生相克,却将我体内做成了战场。 谢君衍大声道,我不会动手的,你要杀一起杀便是。 我睁开眼睛,身体却动弹不得,却见半空之中悬着一团人形黑影,脸上黑雾缭绕,看不清模样,看身形,却是少女模样。 谢君衍见我醒来,连靠拢过来,满脸关切道,苏捕头! 黑影女对谢君衍道,我再问你一次,第一,杀了他,我带你出去。第二,你们两人一起死在这里。 谢君衍一脸坚定,我宁可一起死。 我说谢姑娘你傻啊,我不过是个小捕快,你未来还有大好时光去挥霍,没必要为了我一个将死之人,白白送了性命。 谢君衍却道,苏捕头,你我相识虽短,我却也知你是正直侠义的男子,身陷危境,也处处维护于我,君衍心中十分感激。 我说我是捕快,我不过做了分内之事而已。 谢君衍反问道,仅是如此嘛? 我心中暗叹,我又何尝感受不到谢君衍那一丝情意?只是我心中有了别的女子而已,此事又无法与她说清,于是认真点了点头,仅此而已。 谢君衍脸色一片黯然,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两行眼泪从她眼中流下。 黑影女背负双手,自有一股凌驾于人间的气势,听得她道,看到没有,天下男人都是薄情寡义之人,方才你那样为他求情,他却丝毫不在乎你,这样的男人要之何用,就算活下去也是祸害别的女子,倒不如一刀下去,给个痛快,还世间一个清净。 谢君衍缓缓起身,拿起匕首,来到我身前。 我全身受制,体内两道剑意与黄阵图之力仍在交战,全身经脉寸断,二十八星宿海内一片狼藉,当我试图驾驭两股真气之时,却发现那两道剑气十分狂傲,相反黄阵图却愿意受我控制。 谢君衍低声道,苏大哥,对不起了。说着冲我眨了下眼睛,却见匕首脱手而出,向身后的黑影女子嗖的射了过去。 那黑影女子兀自站在那里,只见匕首从那团黑影中穿了过去!我心中骇然,那女子怒斥一声,找死,一掌向我劈来。 掌风未至,寒意入体,我连将谢君衍向后一拉,后背承受住黑衣女子一掌。 砰!我只觉得喉间一咸,喷出一口鲜血。 原本在我体内交战两股内力,本不相伯仲,二十八星宿海,双方各占十四座,正有偃旗息鼓之意。此时遇到外力入侵,竟然以此为契机,又斗了起来。 这两股真气似有意识,我心说若这样下去,恐怕不等敌方出手,我迟早会因两股内力内斗而死。 眼前一闪,黑影女子如闪电般向我二人扑面而来,就在此时,一道剑意从南天七宿中勃然而出,我仿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一道亮光从我拳尖闪出,一拳轰在那团黑影之上。 一声凄厉的惨叫,黑影女子化为虚无。 我全身如同被抽空一般,坐在地上,谢君衍却双目紧闭,如同昏睡过去,我将她扶起,试着将一道真气渡入,却入泥牛入海,探不出究竟,不过却见她呼吸平稳,倒也生命无忧。 那些青石,又变回原来横七竖八的样子,质朴无光,仿佛从来就没有移动过。我将谢君衍背在身上,这次很容易就穿过了青石阵。 穿过青石阵是一道门,推门而入,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白骨,尸体早已腐败,从衣衫上可以看出是家丁之类,想必是当年主持这黄阵图的人吧。 正要穿过石门,一阵风吹过,其中一具白骨衣衫碎为粉末,露出一本卷黄色册子来,借着微弱光芒,发现竟然是一本日记。 以下是部分摘抄: 庄主今日召集我们谈话,说要从事一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又说慕容山庄江湖霸业自此开始,跟我们讲了一堆大道理。从灭掉唐门之后,庄主天天密谋着什么一样,我根本不在乎什么武林盟主,天下第一,我只想早点赚够银子,去找小芳提亲。 我们在山中关了一个月了,每日在山洞里干活,三餐倒也有肉,不过太枯燥了,明天去跟管事请一天假,好久没见到小芳了。 庄主脾气越来越古怪了,石头阵建成后,他每日在阵中自言自语,似乎与一女子对话,但我却从未见到那女子。前不久,老李死了,管事说是意外,我不怎么相信。 石头阵内半夜常有女子哭泣声,老张说庄主养了一头怪兽,每日抓金陵城女子前来,这阵有些邪乎,要用处子之血来祭奠。石阵有一百零八块青石,怪兽要捉一百零八个女子。 今天小姐与庄主在山洞内吵了一架,争论的好像是什么天下气运与江湖纷争,小姐不赞成庄主的做法,庄主很生气,打了小姐一巴掌。小姐美则美矣,但总觉得在云端一样,还是我家小芳好。 老张死了,最近一直在死人,管事已经三天没有派人送饭了,我们靠吃山洞内的老鼠为食,最近山洞之内很是诡异,青石上我刻上去的怪异的纹络,竟然发光了,大家都很害怕。 今夜,整座桃山巨震,青石阵异象骤生,一百零八道亮光通天而起,外面电闪雷鸣,我们躲在石洞中,不敢出去,我很饿,老孙主张要吃老张,被我阻止了,我想小芳了。 日记至此,戛然而止,我心情却无比沉重,徐开山所言,当年慕容白云为了天下霸业,不惜与冥界勾结,当时我不怎么相信,可这两日的遭遇及这本日记,却让我不得不产生怀疑。 第一,为何无论是《江湖简史》、还是晓生江湖,每当谈及这段江湖往事时,都选择了颂扬慕容白云,粉饰太平,颠倒黑白? 第二,此事以后,似乎有人又进入过这黄阵图,在山洞之内以剑阵将黄阵图封印起来,还卷走其中一块青石,期间又有什么隐秘之事? 第三,江湖上从未报道过冥界,但当听说天刀徐开山出山之后,又纷纷齐聚金陵城,追求那冥山绝学,这冥界之事,究竟是以讹传讹,还是真有其事? 我带着一肚子疑惑,不过转念又想,我不过是六扇门上的一个小捕快,盗圣门的一个小贼而已,这些事情,自然有武林盟主去管,我闲操心干嘛。 穿过石室,山洞之内地势渐高,一条石阶通向上方。走到尽头,却闻背上谢君衍轻哼了一声,我连将她放下,掬了几口山泉放入她口中。 没多久她悠悠醒转,连推开我,目露警惕之色,待看清是我后,苏捕快,这是哪里?说罢,双手捂着头,似乎难受之极,我连问怎么了,她说可能受了些风寒吧。 山洞尽头,是一块巨石。我走向前去,运功去推,体内有两股内力再纠缠,我刚提起一道内力,星宿海内,那两股内力就如饿狼朴食般,将那道内力瓜分了去。 我心说糟糕,若真这样,我岂不一点内力也使不出来了? 倒是谢君衍,对着巨石看了几眼,款然走到门口,以手掌在几个位置按顺序拍打,没过多久,便听咯吱一声,巨石缓缓向一侧移开,刚走出去,那巨石又将洞口堵上。 我们走出洞外,正是桃山后山。有几个踏青的青年男女见我二人从山洞内走出,以为见鬼,吓得纷纷逃窜。 谢君衍脸色苍白,深呼一口气,说了句,终于重见天日了! 我说咱们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家人担心。谢君衍一愣,叮嘱道,苏捕快,君衍有一事相求,这两日在山洞中所遭遇,请不要对外人说起,还望苏捕快答应。 我见她说话做事,如同换了一人一般,心中暗叹,我本以为原先在娘娘庙、在山洞中的那些种种都是真情流露,谁知一脱离险境,又复如寻常的豪门贵女一般。 不过转念又想,孤男寡女失踪两日,而她又是金陵双璧之一,就算我二人问心无愧,若传到有心人耳中,谁晓得会有多少流言蜚语。 我拱手道,自是应当。 谢君衍负手而立,望着满山桃花,低声自语道,三十年啊! 我说什么? 谢君衍哦了一声,说,我是说,那黑影女子在山洞之内被困了整三十年,也怪可怜的。她忽然转过,望向山左处。 我顺势看去,没过多久,便看到谢君帆、张幼谦牵着一条狗,带着若干家丁、六扇门弟兄出现在视线之内。 第53章 拾金不昧 隔着老远便听到张幼谦喊道,可找到你们了,这两天可把我累坏了。当然我还是次要的,说着指了指谢君帆,多亏了谢家这条狗啊。谢君帆怒道,你怎么说话呢。张幼谦连打个哈哈,多亏了谢公子家的狗啊。我奇道,这狗怎么了? 张幼谦嘿嘿笑道,昨夜我们分开后,我说贼人在娘娘庙,可诸葛烧饼却以深夜为由不肯出兵,我跟谢公子一商量,去你家取了一双臭袜子,这不这条狗带路就来到了桃山之上了。 我看了那条狗一眼,说它还有这功能,就冲这点,今晚吃狗肉庆祝一下。那条狗呜呜叫了两声,以示抗议,我说乖,到时候给你留一只腿。 谢君衍与谢君帆交谈几句,谢君帆走过来,拱手道,苏捕头,这两日多亏你照顾舍妹了。我说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众人一起下山,谢君衍故意落在后面,与我并肩而行,这次患难九死一生,逃出生天后,我如释重负。谢君衍低声道,苏大哥,明日是花神节,君衍能约你共游夫子庙嘛?我略一迟疑,想起了与徐若男之约,道,我已经有约在身了。 谢君衍闻言,神色微黯,幽幽道,是个女子吧?我点点头,谢君衍又道,那她一定很漂亮了?我又点头,谢君衍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没有缘分啊。张幼谦忽然探过头来道,嘻嘻道,明日我刚巧有空,不如一起同游? 谢君衍哦了一声,从我俩身边迈步过去。 张幼谦拍了我肩膀下,说你小子行啊,老实交代,有没有那啥?我问什么那啥?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孤男寡女,深更半夜的,依我看,这小妞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要家世有家世,不知比你强多少倍,不如收了吧,你也不吃亏。 我不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以为世人都跟你一样,满脑子污秽?张幼谦哟呵一声,还跟我拽起来了,你不上我可不客气了啊。我说你不是有王家玲珑了嘛? 张幼谦道,女人嘛,哪有嫌多的?七岁时我开蒙之时,便立下雄心壮志,要娶十二个老婆,每月一个,不偏不倚。我说那你得娶十三个才行。 为何? 我冷冷道,张大少爷,今年闰月。张幼谦挠挠头,说得好有道理,这可咋办? 已是下午,我们回到六扇门交差,诸葛烧饼见我们平安归来,说这个案子,小苏可立了大功了,给咱们金陵六扇门长脸了。哼哼,如今金陵武林还有人敢小瞧咱们六扇门不。下午你俩哪里也别去了,好好总结一下,写份报告,晚上我去宋知府那里给你俩请功。 我说关张幼谦什么事儿啊,诸葛烧饼说,张捕头出人出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功劳簿怎么能不算他一份?我心说这小子给你送礼了吧,不过却也不点破,应成下来。 整个下午,我俩都在江湖司,憋了一个下午,整出一份《关于娘娘庙谢君衍失踪案一事的报告》。出来前我与谢君衍约好不提山洞之事,于是就把写成昨夜我与谢君衍被白宠抓走,后来醒来后发现在桃山之下,趁那白宠不注意,逃了出来。 交给诸葛烧饼,诸葛烧饼看了一眼,饮了口茶,苏捕头,恐怕这事没那么简单吧。我心说诸葛烧饼莫非知道其中情况了,不过既然已与谢君衍串通好,一口要咬定事实就是如此。 诸葛烧饼慢悠悠道,据张捕头所说,娘娘庙一带发生了血案,有几个江湖人死在当场,你要不要修改一下? 我说那些人都是那怪物所杀啊。诸葛烧饼说你确定不改改?我心领神会,于是道,还请大人明示。 诸葛烧饼骂了句糊涂,你还是年轻啊,为人做官,三分在行动,七分在纸上,你就说你力战诸人,手刃恶徒,然后将谢姑娘救出,一来你立下的功劳也大,二来,我们六扇门也趁机立威啊。这样吧,报告你拿回去改改。对了,手刃恶徒这个环节一定要写的详细一些,明日找晓生江湖的人给你报道一下。 等修改完报告,我与张幼谦正要收工,却见谢君帆来到江湖司,说我们救了谢君衍,谢家要请客致谢。我本要推辞,张幼谦却答应想下来。 三人来到诸葛狗肉馆,这也是诸葛咸鱼的产业之一,入座之后,却见谢士廷已在房内等着,我们连忙见礼,谢士廷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想不到两位如此年轻。 分宾主落座,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我与张幼谦略带醉意,我心说谢士廷今日之筵,必是有话交代,于是连忙放下筷箸。谢士廷满意的点点头,道,昨日小女落难,多亏六扇门的神捕鼎力相救,今日谢某前来,一是答谢二位,二来嘛,是有一事相求。 说罢,谢君帆从怀中取出两张银票,我瞟了一眼,足有五千两。还没等我推辞,张幼谦便接了过去,说谢大人客气了,都是分内之事,还送什么礼啊。一边说,一边将银票揣入怀里,苏捕头啊,这银票一人一半,先放我这里保管吧。 我心说你小子那么有钱,怎么看到钱还钻入钱眼里。 谢士廷又道,你也知道,我谢家乃金陵望族,小女昨夜一夜未归,金陵城内流言四起,君衍还是待字闺中,有些事传出去,恐怕名节有损,所以还请苏捕头…… 我说原来是为了这个,苏某知道分寸,还请放心。谢士廷这才笑了笑,看来是谢某过虑了,苏捕头年轻有为,未来前途无量啊,我谢家欠你个人情。 我说不是给了五千两嘛,这个人情已经够大了。 谢士廷哈哈一笑,又敬了几杯酒,说我年纪大了,酒力有限,你们年轻人多亲近,君帆,一会儿结束后,你带两位捕头去领略一下秦淮风情。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说罢大笑而去。 谢君帆见老子走了,立即换了副模样,奸笑道,走吧,两位大捕头,出去风流快活下? 张幼谦喝的歪歪扭扭,大声叫好,说我先如个厕。 我说你爹还真看得开,谢君帆嘿嘿一笑,今夜我是奉旨泡妞啊。而且,扶琴对弈、饮酒狎妓,这种风流劲儿是融在谢家的骨子里的。你别看我爹如今道貌岸然,当年也是金陵城内风流浪子呢。我说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正在闲谈间,却听伙计闯了进来,急道,闹起来了!我说什么闹起来了?伙计说,方才那个白衣公子不是你们桌的嘛,我说是啊,张幼谦怎么了?伙计道,他在外面打起来了。 两人连走出店外,却见张幼谦满脸酒气,正对着门外拴着的几条狗在训话。 作为一条狗,你们要相信自己,善与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你们身上都有巨大的潜能,只是暂时没有发现而已,比如说,狗急跳墙,鸡飞狗跳,来,你们给我趴下。 那几条狗对着张幼谦汪汪直叫,我连上去拉他,说你喝醉了别闹事,张幼谦一把推开我,我今天教训狗,你来插手干嘛,说着,上去踢了一只狗,说,我让你咬我!说着一指谢君帆,说,瞧见没有,这是谢家少爷,他们家一窝子狗,随便挑一条就甩你们十条街。 谢君帆在一旁看的直尴尬,我连对伙计说,我兄弟喝多了,对不住哈。又跟谢君帆说了句抱歉,就拉着张幼谦告辞了,两人才出大门,张幼谦就清醒过来。 我说敢情刚才你是装的啊,张幼谦冷哼道,谢家了不起嘛,我是替你不值。 我点了两根烟,递过一根去,说,有什么不值得?张幼谦一连怒意,我昨夜去娘娘庙看过了,虽然你没说,我也知昨夜凶险万分,你救了谢君衍,谢家不个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想用银子封你口,这点我就不答应。 我说多大点事儿,不至于这么闹腾,你这么一出,把整个金陵城的狗都得罪了。走吧,我请你去秦淮河喝茶。张幼谦从怀中取出银子,说这顿茶,我请。 我说这银子有我一半。 张幼谦呸了一声,你要收了银子,苏犹在,我就看不起你。我说两千多两银子啊,我十年俸禄都不止啊,张幼谦说,不就是五千两银子嘛,明儿我再出五千两,把这事儿闹大。 我问你想干嘛,他呵呵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回到家,见徐开山正在院中打坐,见我到来,徐开山饶有兴趣的看了我一眼,说你小子运气不错,功力大增,有奇遇啊? 今日在黄阵图内的经历,让我全身经脉受损,如今体内提不出一丝真气,本想找他求教,听他如此说,我苦笑道,哪里有其余,简直就是灾难啊。 徐开山忽然出手,一刀向我砍来,刀风凌厉。我正要提气抵挡,却发现星宿海内将真气吸入,竟使不出丝毫。徐开山说句奇怪,探手过来,只觉一道真气注入体内,却被那两股真气吸入。 徐开山哈哈大笑,我说笑什么,这又不是北冥神功,我现在愁死了。徐开山说你小子因祸得福啊,如今体内有三道绝世真气,不过却相生相克被抑制住了。 我连问可有破解之法? 徐开山说你体脉薄弱,这三道真气你还控制不了,若真释放出来,恐怕自己都爆体而亡了。我撇嘴道,那怎么办?徐开山正容道,如今之计,你要淬炼自己身体,勤于修行,若真有一日能掌握这三种真气,三十年前我不敢说,但放眼当今天下,便是我也不一定能打过你。不过…… 我说能一口气说完嘛,你这一惊一乍的,我跟坐过山车时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了。徐开山说,不过,此事有弊有利,你经脉特殊,星宿海内为这三道真气提供容身之所,但一个把握不好,恐有性命之忧啊。 我心说既然如此,那就随遇而安吧。 徐开山又道,你体内三道真气就如三个宝藏,任何一道真是天下武者梦寐以求的,不过你小子太弱,没法控制这番力量,三十年前,倒是有一种武学,能够将这些真气分化为己所用,不过这门武功已经失传了。 我问什么武学? 徐开山缓缓道,当年盗圣何道子的大盗之术,能盗取天下气运,若能将这一门武学领悟,说不定对你有些用出。我听闻,心中几乎喊出声来,盗圣何道子,那是我的祖师爷啊!不过西门吹灯说,大盗之术记于《盗得经》下卷,我怀中的上卷,不过是些小盗术。 说罢,徐开山又闭上了眼睛,说了句,封万里来金陵了。 本来江湖上,徐开山与封万里一战传的沸沸扬扬,而徐开山心中的冥山之秘,也都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有封、徐一战,江湖中都拭目以待,此战之后,无论胜负,恐怕对徐开山都不利。 我问道你体内的毒如何了? 徐开山摇摇头,说这毒有些奇怪,若有若无,我就担心与封万里一战时发作。我说这下毒之人,心机可真够深的。徐开山猛然睁开眼,说徐某纵横江湖十几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既然来,那就战! 次日一早,来到江湖司,却见六扇门口锣鼓震天,诸葛烧饼见我,连过来亲切拉着我手道,小苏捕头,谢家来送锦旗了。走到前,却见谢家大管家谢奋与宋知府正在客厅内喝茶,见我到来,连忙起身,说苏捕头见义勇为,我代表谢家家主前来道谢了。 我连打个哈哈,说谢管家客气了。 诸葛烧饼说这件事全靠宋知府领导有方啊!宋知府在一旁乐呵呵捋胡子,说了些不咸不淡的场面话。谢奋拍拍手,连有人送上一副锦旗,还请苏捕头揭开。 鞭炮齐鸣,我上前两步,打开了锦旗,却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拾金不昧! 我握着谢管家手,说真是多谢啊!诸葛烧饼脸色略尴尬,连忙过来圆场,虽然事情有些不对路,不过也大差不差,聊胜于无啊。 张幼谦却在一旁道,我看差得多了去了。诸葛烧饼低声道,苏捕头,你也不要担心,今日晓生江湖上定会报道你前两日为谢家做得贡献。 送走众人,我一连蒙圈,问怎么会这样?诸葛烧饼嘿嘿一笑,说这事儿有点麻烦,不过好歹也是给咱们六扇门长脸的事情,就这么着吧。说着,有人送来晓生江湖今日特刊,报道了六扇门神捕苏犹在拾金不昧的英勇事迹。 张幼谦却在一旁偷笑,我说有什么好笑的。 到了中午,江南拿了一份新出的《八卦周刊》,说苏捕头,你出名了。我拿过来一看,标题赫然写着《金陵双璧倾心神捕,风流家主棒打鸳鸯》。 第54章 白水过丘山 《八卦周刊》与晓生江湖不同,这种期刊以江湖奇闻异事为主,对消息的来源和考据并不严格,情节越是离奇、越是浮夸,越能吸引江湖采风的注意力,所以这篇报道一出来,立马就在金陵城内遭到哄抢。 毕竟涉及到金陵城内的豪门贵族,这篇报道既满足了部分人的猎奇心理。又能让在金陵城内不可一世的谢家丢脸,何乐而不为? 诸葛烧饼看了报道,将周刊狠狠的摔在了书案之上,这是谁干的? 不消说,肯定是张幼谦的主意,但是作为朋友我是绝对不会出卖他的。 我看了张幼谦一眼,却见他愤然道,这分明是胡扯!诸葛大人,苏捕头是什么人,怎么能做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你看这里,苏捕头刚给谢小姐吸出蛇毒,紧接着就中了阴阳合和散,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烂大街的套路就是千字五块的小白文都不用了,对于这种诋毁我们六扇门和王家的行为,我们六扇门要追究到底、严惩不贷。 诸葛烧饼一脸阴森,你俩这就去查封那八卦周刊,尤其是那个作者三观犹在,给我想办法收拾收拾他。说着他对管家谢奋道,请转告谢大人,对于这种散播谣言,诋毁小姐名声的,我六扇门一定不会轻饶。 出得门来,我对张幼谦道,这事有些过了啊。张幼谦径直来到夫子庙前,只见一个摆地摊的书生,一脸猥琐的看着路边的姑娘,流着哈喇子。 书生看到张幼谦,连屁颠颠上前,金主来了!张幼谦一脚把地摊踹倒,骂道:老子花了一万两,说好的全裸呢?说好的啪啪啪呢?用此处省略三十字来糊弄我? 我一把把那书生拎起来,上前就是一巴掌,三十字?就这点想象力还想当枪手呢,老子脱身上八件衣裳也不止三十字! 书生说我冤枉啊,我交稿子时写的是三千字啊,采风说篇幅太长,都给删了,我一共才收到五十文稿酬,还被扣了十二文的税,哎,苛税猛于虎也。 我说你诽谤国家公职人员,传播淫~秽内容,走吧,跟我们去大牢走一遭吧!书生如同泄气皮球,连连求饶,说我是参加春闱的秀才,要是留了案底,仕途就毁了。张幼谦说算了,其实除了描写太少外,其他还是可以的,不过你这文采,去当官可惜了,不如去八卦周刊工作吧。 书生连连摇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张幼谦哈哈一笑,那还不快滚?望着那书生跑路,张幼谦不屑道,还读书人的风骨呢,见到银子,什么都没了。我叹了口气,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乱世文章不值钱,这人不过养家糊口而已,并没什么不对。 夫子庙人山人海,我这才记起,今日便是花神节了。我在雁门一带是没有过过花神节的,那里有黄沙鸿雁,那里有大漠孤烟,唯独没有百花齐放。江南一带则不同,几乎每月都有花期。 有道是:正月腊梅阵阵香,二月蔷薇争芬芳;三月石榴红十里,四月栀子齐开放;五月海棠耀眼红,六月荷花香满塘;七月兰花头上戴,八月桂花满院香;九月菊花竞争艳,十月芙蓉三换装;冬月水仙供上案,腊月月梅花雪里香。说得便是江南了。 花神节又称花朝节、扑蝶节,多在二月底、三月初开办,在江南一带极为盛行。如今正是百花盛开之际,夫子庙街上,有花农挑担鬻花,沿街叫卖,各家商铺也都以鲜花点缀,整个夫子庙如花海一般。 沿街吹糖人的,卖把式的,耍猴的,叫喊声、锣鼓声连成一片,有顽童摘花穿插其中,好不热闹。 平日待在闺中的年轻姑娘也来到街上,购些胭脂水粉,指点着江南学宫中的儒生公子,没准也想盼个心目中的柳梦梅、张生,书写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本来我与张幼谦今日当值,今日之事让我俩愤愤不平,诸葛烧饼照顾我俩情绪,特意给我俩放了半天假。我们也乐得其成,乌衣巷离夫子庙不远,我俩回家换了套衣衫。 张幼谦仍一副公子哥打扮,我则换了一套时兴的儒生长衫,虽然没读过书,但咱也向往读书人的生活不是?当然了,主要原因是今日与徐若男约好共有夫子庙,也算是我俩第一次正式约会。 距离与徐若男之约尚有几个时辰,张幼谦提议前往江南学宫。每年花神节,江南学宫都会举办百花诗会,自古江南,才子辈出,用张幼谦的话说,我俩不学无术,过去沾些读书人的屁味儿,也算附庸风雅不是? 秦淮河上,虽是正午,画舫中的姑娘也都站立桥头,对着路过的书生抛个媚眼,遇到害羞的公子调戏两句,那公子低着头疾步走过去,惹来船上一阵哄笑,羞的公子哥满脸通红。 江南向来是诗赋之乡,自然有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在金陵城,哪怕是街头贩夫走卒,也都会吟得一两首诗词,不然也没法跟那些读书人做生意不是? 江南学宫又是南方最大的贡院,这种百花诗会,自然落在江南学宫的头上。江南学宫位于夫子庙尽头,来到学宫时已是人山人海,平日里江南学宫门风甚严,但今日万民同乐,文人墨客与贩夫走卒穿插其中,这是我在北方从未遇到过的。 学宫大殿分东西,东边是联对,西边为诗会。今年诗会,学宫邀请了江南文坛领袖谢士廷与几个老学究坐镇,阵势不小,我对诗词兴趣不大,倒是对联却颇感兴趣,可挤了半日,也没有挤进去。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人大骂,走路不长眼睛啊?顺眼望去,正是同知大人的公子逄大海正在数落一卖花的小厮,只见一担花洒落地上,那小厮以毛巾裹头,满脸通红,正是前两日在天香楼见到的学宫儒生李牧歌。 逄大海见那小厮,忍不住道,哎哟,大家快来看啊,原来是李大才子,怎么不在天香楼端菜,跑到学宫里卖花来了? 逄大海一喊,立马有众人围了过来,在大明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经商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此时喊声一出,众学子围了过来,议论纷纷,却见李牧歌双唇紧闭,弯腰捡洒落的桃花。 逄大海哈哈大笑,不知李公子桃花一枝几何?我们读书人的面子一方几何? 李牧歌望着逄大海道,逄公子,我卖桃花又与你何干了,何必咄咄逼人?逄大海冷哼一声,姓李的,你别处卖花我不管,你做生意都做到我江南学宫来了,我们学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这时听到一女子怒斥道,逄大海,你不要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却见一名妙龄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金陵双璧之一,金陵王家的千金王玲珑,张幼谦见状,正要上前,却被我拉住。 王玲珑走到李牧歌身前,弯腰帮他一起捡散落在地上的桃花。逄大海见王玲珑,连换了一副脸色,原来是王妹子,多日没来学宫,我本以为你忘了我呢。 王玲珑俏脸含霜,谁是你妹子?转而一脸柔情的看着李牧歌,李公子,这桃花多少钱,我买了。李牧歌看都不看王玲珑一眼,低声说了句,不卖。 逄大海怒道,王妹买你桃花是看得起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李牧歌却冷冷道,卖与不卖,与你何关?方才你都说我李某人的脸都已丢尽了。 王玲珑见李牧歌声音清冷,脸上挂满委屈,几欲落泪,李公子,你又何必作贱自己?李牧歌抬头看着王玲珑道,我李牧歌卖花,自食其力,问心无愧,又何需你来可怜了? 王玲珑被这句话刺激的不轻,指着李牧歌,气呼呼道,行,姓李的,有本事你别参加春闱,就算考,我也让你考不上!李牧歌转过脸去,不肯看她。王玲珑一跺脚,转身愤然而去,逄大海说了句,一会儿再收拾你,说着追了上去。 张幼谦看在眼中,心中不是滋味,我拍了拍他肩膀,说,有情敌啊。说罢,走上跟前,帮他挑起桃花,说了句,李兄,别来无恙。李牧歌见我,知道我将方才情形看在眼中,脸上略尴尬,我摆摆手,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受些委屈,算得了什么?听说今日诗会,拔得头筹着有花红,你怎不去大显身手? 李牧歌闻言苦笑道,我正是为此而来,想到还有半筐花没卖,这才挑到这里。我将桃花接过,扔给张幼谦,来,张大公子,反正你也闲着没事儿,不如品尝一下人间疾苦,帮忙将花卖掉。 张幼谦嘿嘿道,不就是卖花嘛,别忘了之前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商贾之后。说罢,将担子放下,大声道,卖桃花来,这位姑娘,来朵桃花,撞个桃花运,我见你眼角含春,买了我桃花,保证你叫春。 那姑娘一叉腰,说了句,相公,这小子油嘴滑舌,调戏我。顿时来了一魁梧大汉,站在张幼谦身前,你说什么?张幼谦挠挠头,我没说什么啊,那魁梧汉子伸出拳头,张幼谦将一筐桃花扔在他脸上,跑路去也。 我与李牧歌哈哈一笑,并肩挤入人群,东殿之上,挂着若干对联,大多人都对出了上联,拿了花红,唯独一联,悬于中堂,上书花红十两,众人纷纷站在下面,抓耳挠腮,不得其解。 上联是:冻岩洒墨,东两点,西三点,黑土落山石。 出题人正是金陵谢士廷,我心说这副对联却也有水平,一句话将四个字拆成一副对联,着实妙哉。此联难度极高,这江南文坛领袖却也非浪得虚名,众人纷纷围在,却无一人对出。 对联下站着三人,正是那日在天香楼遇到的黄衫中年男子和灰衣老者,中年男子双目注视对联,问道,卢院长,都说北卢南谢,谢士廷这副对联,你怎么看? 灰衣老者道,都说谢士廷文华无双,若论诗联,老朽自愧不如啊。中年男子却道,院长也莫妄自菲薄,谢士廷那小子才气是有些,不过却过于孤高,若论经国天下,比你差远了。 我与李牧歌连上前招呼,那两人见我俩,呵呵一笑,两位小友,想不到今日又见面了。我哈哈一笑,今日盛会,这不来凑个热闹嘛?中年男子呵呵一笑,看着李牧歌道,这位李公子,不知对这副对联有何见解? 李牧歌脸色一红,说勉强一试。说着对旁边静立的童子道,这副对上,果真有十两花红? 那书童傲然道,这是我家大人亲自出题,如今已悬了一日了,就没指望有人对出来。不过,既然公子想试,若勉强对上个七八分,我报与我家大人,兴许也有些彩头。 中年男子道,这小书童狂傲之气,倒也有谢士廷几分味道。 李牧歌站在对联下,略沉吟片刻,说了句,我有下联了。 书童道,你可看好了,别对不出来丢人。 李牧歌却道,来,铺纸,研磨! 书童哼哼道,不会!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道,不如我来研磨。 那灰衣老者也笑道,我来铺纸。 笔墨备好,却见李牧歌上前,提笔刷刷点点,一副字龙飞凤舞,一气呵成。放下笔墨,说了句,挂起来吧。 书童道,够不着。 中年男子一示意,跟在身后那黑衣男子拿起对联,纵身一跃,挂于梁上。众人纷纷聚过来,却见横梁之上,悬了一副对联。 冻岩洒墨,东两点,西三点,黑土落山石。 切岳分泉,横七刀,竖八刀,白水过丘山。 (三观能力有限,若有更好的下联,还请留言。公众号:三观犹在,看不起正版的书友,还请关注公众平台,也算对三观的支持) 第55章 诗乃小道 我心中暗赞,这副对联对的着实公整。上联将冻、洒拆为东两点、西三点,岩、墨拆为山石黑土,切、分拆为横七竖八,岳、泉拆为丘山白水,暗合栖霞山下那座白水桥,确实奇妙。 要知道,这种拆字对联在对联中难度极高,就要考虑平仄、工整,又讲究拆字、意境。从两人对话中可知,这老者便是北卢南谢中,洞明书院院长卢冠中,此人与谢士廷名声在外,不分伯仲,就连他都对谢士廷上联汗颜,谁料这李牧歌只用了片刻功夫,便对出了下联。 众人纷纷称好,那卢院长也拍手称快,说对得妙! 李牧歌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对着那书童道,十两银子呢?那小书童兀自嘴硬道,你们说好便是好了,我得去问下我家大人。说着,小道童一溜烟往内堂跑去。 黄衫中年人道,这卢院长生平自负甚高,你小子能得他一句称赞,足以笑傲天下士林了。 李牧歌摇头道,当年李后主沉迷词赋,终究误国,宋徽宗沉迷书画,才招靖康,吟诗作对,终究是小道。 中年人一愣,那何为大道? 李牧歌正色道,治国一途,方为正道。 卢院长颔首微笑道,年轻人有志气、有抱负倒是好事,不过治国之事,终究讲究实干而非空谈。官途漫漫,上下而求索,你如今连举人都不是,还是讲重心放在圣人之道上为妙。 李牧歌面有不服,却点头道,先生教训的极是。 忽然内堂处人影攒动,却见谢士廷穿着极为考究的苏锦儒衫走了出来,径直走向中堂,抬头望着那对联,良久才道,妙对,不知哪位对出此联? 小书童指着李牧歌道,正是这小子。 李牧歌却大声道,我的银子。 小书童哼哼道,吟诗作对,乃风雅之事,谈钱岂不让人俗?能够得到我家老爷赏识,不比那十两银子值钱?李牧歌却不管这套,既然规矩定了,若随意更改,还有何公信可言? 谢士廷见李牧歌衣衫泛黄,眉宇间却不失英气,笑道,这位公子还请内堂一叙。话音刚落,眼睛却看到一旁黄衫中年人和灰衣老者,顿时惊讶的张大嘴,正要行礼,却见中年人一摆手,今日万民同乐,无需多礼。 谢士廷连躬身低声道,恭请圣驾。 听到此言,我也差点惊呆了,圣驾?这人竟是皇帝?我几乎无法相信,这两次见面,我只觉此人身份器宇轩昂,身份非凡,却没想到这儒雅中年男子,竟是当今皇帝。 皇帝负手,对我与李牧歌道,你俩也一并进来吧。 李牧歌面不改色,与我并肩跟在众人身后,到了内堂。 大厅内有七八个年轻人正在斗诗,这种文人斗诗,盛行于大江南北,文人墨客诗文唱和,多限定题目,在场众人纷纷作诗,像这种唱和,后面一般还会整理成诗文集刊发。 大明建国以来,诗才辈出,先后有前七子、后七子主张诗宗魏晋,后又公安派主张独抒性灵,而谢士廷为首的金陵派辞藻华丽,无一字不用典,在当今颇为盛行。尤其是盛世天下,江南又是鱼米之乡,这种诗在当地极有市场。 有一老者见谢士廷进来,连起身道,谢大学士,你来得正巧,今日诗会以桃花为题眼,咱们江南学宫三杰、四灵都有所作,你快些来评判些,到底孰能拔得头筹? 谢士廷略有尴尬的看着皇帝,却见皇帝微微一笑,你忙你的,我就看看不说话。这些人诗文已做好,纷纷悬于堂内,我虽不会作诗,简单的鉴赏能力还有的,这些诗词,看上去语句优美,却多堆砌辞藻,美则美矣,却失了内在,看到此,忍不住一声冷笑。 一男子道,这位兄台,似乎对我们三杰、四灵的诗有意见啊?这男子身穿白色儒衫,唇红齿白,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模样有些娘。 我说意见嘛,到没有,就是味道有点大。 男子奇道,什么味道? 我使劲嗅了一口,然后打了个喷嚏,这些诗的胭脂味有点大。 那男子怒道,哪里来的小子,竟然口出狂言乱评我们的诗,你有本事你来作啊? 我倒也不生气,佯作诧异道,我说你诗写的不好,你就让我来写,你这逻辑好奇怪,难道你去下馆子,遇到不好吃的饭菜,还要自己去做?你请朋友去青楼找姑娘,朋友嫌不好看,你自己上不成? 男子被我一番顶撞,气的说不出话来。谢士廷呵道,放肆,苏捕头,有贵人在此,休得胡言乱语。 我冷哼一声,心说上午拾金不昧的那个锦旗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呢,不过又想,等他晚上看到《八卦周刊》,不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才怪,也就释然了。 李牧歌此时也出来道,三杰、四灵,诗真是美啊,不过我有一疑问,诸位乃大才,不过若将“风、花、月、竹、春、雨、石”这几个字去掉,却不知还能不能作出一首诗来? 卢院长闻言莞尔,我也暗笑,当下江南诗词华丽,却如唐初苦吟派一般,诗中多描写美景为主,李牧歌这句话,看似褒扬,实则暗讽。 三杰四灵中有一见李牧歌,眼中几欲喷火,原来是你! 我心说李牧歌这小子究竟惹了多少人啊,先是逄大海,接着又是此人,不过一想,他有才学,性子又傲,得罪的人肯定不少。那脂粉男子问道,卓然兄,此子你可认识? 被唤作卓然的男子冷嘲道,这不是江南学宫南院松林下种菜,人送外号松下菜菜子的小子嘛。都说你诗文无双,既然你看不起我们兄弟几人是诗,不如一显身手? 李牧歌摇头,我不会作诗。 脂粉男道,不会作诗就给我出去。说着指着我道,还有你,一起滚。 我心中火气蹭的一下上来了,老子在六扇门玩满清十大酷刑时,你还往脸上抹胭脂呢,说着来到他身前,俯视着他额头,你再说一遍! 脂粉男心中发憷,连后退两步,君子动口不动手哈。我哦了一声,张嘴作势咬他,他连躲开去。我哈哈大笑,心说我又不姓贾,没有吃你胭脂的习惯。谢士廷在一旁道,苏捕头,早就听诸葛大人夸你文武双全,不如趁今日诗会,也作首诗应景? 我心中暗骂,我字还认不全呢,啥时候会做诗了,这分明是让我出丑啊,本来对谢士廷就没什么好感,如今更是有些厌恶了。哎,君衍妹子这个爹,似乎不咋地啊。 脂粉男说原来还是捕头呢,真没看出来还会作诗,真是令人期待。连忙有人送来纸笔,准备赶鸭子上架,我心中琢磨,师门之中,六师兄文采最好,当年他写过一首诗,还在第二季诗词大会上获奖呢,如今只好借来一用了。 想到此,我朗声道,苏某人自幼长在雁门,如今离家半年,思想之心情切,便作一首《塞下曲》吧。说罢,提笔在纸上写到道:纵马吟歌雁门关,侠客出塞敕勒川。引月弯弓落鸣雁,塞外风沙犹自寒。 我本来还想装一下潇洒,却听李牧歌笑道,意境虽然差了一些,不过却被什么三蝇四虫好多了。 我脸拉的老长,心说哥们你这是无差别攻击啊,咱俩一伙的好吧。而且旁边还有个疑似皇帝的人在看着呢,这么不给面子。 脂粉男说,菜菜子,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行你上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还捎带着一些不干净的词汇,看来这脂粉男不但行为举止像女人,连说话口气都如出一辙。 李牧歌本不想争,此时却忍不住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首五律诗。 除夕夜独行,路遇卖子翁,昨夜新冻死,尚可温肉羹。江南怀锦绣,千里赴学宫,他日题金榜,一心辅大明。 我心说这小子不傻啊,这马屁拍的,有零有整,还顺便表了忠心。却听旁边有人道,大胆李牧歌,如今皇上声明,万国来朝,直追盛唐,你竟作这等暗讽朝廷之诗,你这是要造反啊! 李牧歌凛然道,在下关东吉庆人,前年北周边军来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兵马不肯出城迎战,结果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这种事情,岂是歌舞生平的江南能了解得? 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帝沉声问道,前年吉庆之战,辽东铁骑不是号称杀敌数千,俘获粮草无数嘛? 李牧歌惨笑一声,当年吉庆守备李守忠被困,派人向辽东大都督宋成良求援,辽东军怯战,不敢派兵,结果李守忠率三百守备兵血战三日夜,确实杀敌三千,却最终竭力而亡,北周军首领脱脱不光为了泄愤,下令屠城,将城内抢掠一空后扬长而去,宋大都督这才率军前来,这就是朝廷邸报上的吉庆大捷! 言语间,李牧歌声音有些哽咽,几欲落泪。 只见皇帝一脸阴沉,然碍于场合无法发作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临行之前,皇帝对谢士廷道,谢士廷,户部尚书出缺半年,当然比不得小礼部侍郎清贵,你若再不奉诏,就等着挨参吧。卢冠中略同情的看了谢士廷一眼,连跟了出去。 (这两章书袋子掉多了,不过容我放肆一下,三观自负文学素养还是可以的,哈哈,马上回归江湖之战。) 第56章 月上柳梢 前不久六扇门备忘录中,提到有贵人前往金陵,要求江南守备、六扇门全力做好花神节安全保卫工作,原来这贵人便是明帝。 空印案中,大明皇帝朱润泽大开杀戒,官场上人人自危,户部尚书一职也空缺半年有余,前不久皇帝两次下诏命谢士廷入宫出缺,结果谢士廷两次辞谢,惹得明帝不悦,想不到竟亲自下江南。 江南向来人才辈出,空印案导致了户部官员大量空缺,今年春试在即,朝廷科举向来是礼部负责,如今皇帝竟请来了北方文坛领袖卢冠中,想必也是为朝廷招纳贤才。 明帝走后,谢士廷也紧跟着离去,我与李牧歌在这里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出了门来,当然对联十两银子的彩头,也不了了之。 我说恭喜李兄了,今日学宫一事可算赚足了名声,竟然让皇上亲自为你研磨,当代文豪替你铺纸,将来想不高中都难啊。李牧歌却正容道,我李某人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凭的是真才实学,岂能凭皇上的喜好来进入仕途? 我心说这小子真是迂腐,有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住,不过他才高学广,就算凭真本事,想必在春闱中脱颖而出,也是迟早的事。我问他道,方才李兄说起吉庆之战,如历在目,不知吉庆守备李大人是你什么人? 李牧歌脸色一黯,正是家父。当年城破之时,我被一位江湖侠客所救,来到了江南,立志科举。在下想要为官,一来是为造福天下百姓,二来便是想有朝一日,能够为家父平反。 我纳闷道,平反? 李牧歌恨然道,吉庆之战,家父为国捐躯,却被辽东大都督宋成良说成不战而降,将杀敌的功劳尽数抢了去。我又问道,那方才你怎么不说? 李牧歌叹道,如今我人微言轻,宋成良乃朝廷重臣,就算我说了,谁有会信?与其四处哭诉,倒不如一日登科,将来有足够的能力,我再行报仇不迟。苏兄,你我一见如故,我才对你说出这些,还请你为在下保密。我说那是自然。 卖花不成,李牧歌与我告辞,出了江南学宫,挑着担子离去。 没过多久,张幼谦屁颠颠跑了回来,我见他满脸是泥,讶道,怎么了?被人给揍了?张幼谦哼哼道,我看那家伙五大三粗的,想不到是道上混的,那泼皮纠结了几十个无赖,我一人力战群雄,将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我说你武功如何我也不是不知道,不吹牛能死吗,说实话。 张幼谦道,吃了点小亏。 我反笑道,小亏? 张幼谦怒道,人艰不拆,你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没意思了啊! 我说你爹给你配的那个高手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张幼谦说我这不是嫌他碍事嘛,我爹派他来监视我,我躲都躲不及,苏犹在,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你帮不帮我? 我说当然要帮,不过今日不行,我约了人了。 女人? 我不耐烦道,张捕头,我跟你很熟嘛?张幼谦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我以为凭我俩的交情,虽不说无话不谈,但至少也算是同气连枝吧。 我顿时气结。 张幼谦大笑道,那一定是女人了!怎么样,对付女人我比你有经验,要不要传授你一些?我晒然道,你那经验仅限于对青楼妓院的女子有用,都是套路,我可不想让你破坏掉我的好事。 张幼谦嘿嘿道,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啊。 我摆摆手,你该干嘛干嘛去,再见!张幼谦一脸不悦,见利忘义、见色忘友、见异思迁的家伙!来来,我告诉你哈…… 我看天色不早,心想可不能迟到,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张幼谦,向夫子庙街走去。 按照惯例,花神节当夜,家家户户都在秦淮河上放花灯,所以夫子庙街之上依旧人山人海,来到约好地点,路边行人熙熙攘攘,我等了许久,却也没见到徐若男身影。 莫非她忘了今日之约? 她一定是临时有事,抽不出身来。我心中有些忐忑,直到华灯初上,依旧没有等来她,来到秦淮河岸,看着一对对青年男女在在河边放并蒂莲,用当地方言说着绵绵情话,不由怅然若失。 正看着秦淮河水发呆,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道,呆子,你在等谁呀? 回头看去,却见徐若男一身青衫,俏然站在岸边的一棵柳树下,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我几乎笑出声来,连道,等你。 徐若男来到身前,说抱歉让你久等了,刚才遇到点麻烦。 我闻言连道,在金陵地界上,谁要找你麻烦就是与我六扇门过不去!话音刚落,却见三五个年轻泼皮无赖向这边走来,看到徐若男道,小娘子,我找得你好苦。 我踏前两步,拦在徐若男身前,神色不善的望着那几人,为首那泼皮道,小子,这事儿跟你无关,跟我滚远点!徐若男笑道,麻烦来了。 我冷冷道,不知几位高姓大名? 那泼皮道,小爷江南小霸王游勇,你小子若是识趣,让一边去,兴许留你一命。我哈哈一笑,有个事情,我想跟你请教一下。那泼皮道,什么事? 我问道,你会游泳嘛?还未等泼皮回答,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拳打在他胸口,那小子还未等反应过来,便被我扔下秦淮河中。那泼皮喊道,快来救本少爷! 我哈哈一笑,拉起徐若男的手,一路狂奔而去。这么容易就牵手了,心中不由给张幼谦点了三十二个赞。一口气跑出三四里路,来到一处三生桥头,我们才停了下来。 徐若男脸色通红,呆子,还不松手? 这个“呆子”听得我心花怒放,当然若换做张幼谦这么称呼我,我肯定揍他。 我有些尴尬道,不小心忘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在,那些小泼皮奈何不了你。 徐若男嗯了一声,没有作声,此处人并不多,我俩并肩而立,望着秦淮河中流水,不远处画舫之内,传来丝竹声乐,给夜色中添了一丝生气。若时间静止,一直这样下去,此生也无憾了,我心中想到。 我见她不作声,仿佛有心事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徐若男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这两日我遇到了一个厉害的仇家,今夜本不想来,又怕你久等,所以才出来了。我心中生出保护欲,正色道,徐姑娘,你放心,只要我苏犹在还活着,就算天王老子来,我也帮你挡着。 徐若男还要说话,我心中一时冲动,忍不住将她抱住,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徐若男满脸通红,连忙挣开,随手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了上来,胸口起伏不定,怒意渐生。 我捂着火辣的脸颊,心中又把张幼谦的八辈祖宗问候了一边,是不是进展太快了? 我讪然道,徐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徐若男道,你果真喜欢我? 我点点头,我喜欢你。自从在亭中遇到你的那刻起,我心中便喜欢你了。这几日来,我寝食难安,脑子里都是你的影子,也许你觉得我有些孟浪,但我却是真心的。 徐若男又问,我长得不好看,脾气也不好,你也不后悔? 我说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便是金陵双璧,比你也差了十万八千里。能够遇到你,我都觉得是老天爷眷恋我。 徐若男道,你发誓? 我举起手道,我发誓,我苏犹在此生只喜欢徐若男一人,愿用一生去守护、爱护这个女人,至死不渝!若违背誓言,让我吃饭噎死、走路摔死、喝水呛死、被尿憋死! 徐若男噗嗤一笑,行了,贫嘴。 我又要抱她,她很巧妙的躲开了。 徐若男正容道,我也喜欢你,你记住,你是我徐若男今生碰过的第一个男人,也将是我唯一的男人。你若再喜欢上别的女人,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你。 我心说要不要这么恐怖,她见我不说话,怎么,后悔了?我抱着她肩膀,双目注视着她道,有你这样的伴侣,我苏犹在此生无憾了。 徐若男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其实我来金陵不是探亲,我的真实身份是…… 未等她开口,不远处有人道,那妖女在这里! 顺声望去,只见有七八个江湖人手持兵刃,气势汹汹向这边靠拢过来。三生桥上本还有些游人,见来人凶神恶煞模样,纷纷逃窜到岸边,驻足观瞧。 从衣着看,这人是江流帮的人。为首那人一连络腮胡,模样凶恶,全身散发着煞气,武功怕也是四五品高手。 江流帮是金陵城内的一个帮派,控制着长江下游的船运,在当地颇有势力,江流帮帮主陈江流是知玄境高手,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我心说徐若男怎么会惹上这些人。 为首那人道:妖女,昨日你刺瞎了我们少帮主的眼睛,我江流帮今日要取你性命,为少帮主报仇。 徐若男宛若换了个人般,冷冷道,他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几日本姑娘心情好,没取他性命,已是格外开恩,你们竟不知死活,还想着报仇? 我连上前道,在下金陵六扇门捕头苏犹在,不知贵帮与徐姑娘有何过节? 那汉子道,六扇门?你身为朝廷官员,竟与这妖女一起,难道想包庇她不成?小子,我们帮主与你们诸葛大人是莫逆之交,你少管闲事! 若我非要管呢? 那汉子怒道,找死。说罢一摆手,几个属下抽出兵刃,二话不说,向我砍来。从桃山出来后,我一直无法提聚功力,本想用六扇门的身份摆平此时,谁料那几人竟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我回头对徐若男,你先逃。我来挡住他们。 话音未落,却见那几人冲到半路,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紧接着轰然倒地,不知死活。其余人见状,连说这妖女邪门,破口大骂,那汉子见状,抽出长剑,纵身向我跃来。 一剑尚未递出,只见一道寒光从徐若男袖中闪出,那人在空中如断线纸鸢一般,坠落河中,再也没浮起来。 众人轰然道,杀人了! 几息之间,三生桥头空无一人。 我上前探了下那三人,只见他们满脸发黑,显是中毒而死。万没料到,徐若男出手之间,竟将四品高手一招毙命,这几日相处下来,却从未见她身上有一丝真元波动。 我看着徐若男,你为何杀他们? 徐若男脸色一沉,怎么,苏捕头,你要抓我进大牢? 我心中不悦,就算有恩怨,也不能乱杀人。 徐若男冷哼一声,我想杀就杀,你若想替他们报仇,杀我便是。 第57章 长街尽头 我心中有些怒意,这是四条人命啊,就算他们得罪了你,你出手教训他们便是,又何必取他们性命,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公平? 徐若男情绪有些激动,道,公平?我刺瞎他们少帮主眼睛,那让他们把我眼睛刺瞎,这样公平了?你是朝廷捕快,我是江湖中人,可不用在乎你们的朝廷法度。我不但杀过人,而且杀过很多人,以后还会继续杀人,小捕快,你还会喜欢我嘛? 我叹了口气,你走吧。今夜之事,就当我没看见。 徐若男双唇紧闭,目露倔强之色,双眼注视我片刻,转身就走。 我说站住! 徐若男缓缓回头,冷笑道,怎么,刚才还口口声声要保护我,现在后悔了?要不我跟你去六扇门自首? 我摇摇头,心中满是苦恼,究竟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怎么才片刻不到,竟闹成这样子。 这时,一艘画舫从桥下穿过,徐若男纵身一跃,飘落船上,这轻功,我纵然能做到,却也不如她那般潇洒,想不到徐若男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船缓缓向远处驶去,夜空之下,徐若男回头向桥上看了一眼,眼中含着泪水。 没过多久,张幼谦带着一众捕头赶了过来,见我站在桥上发呆,奇道,你不是佳人有约嘛,怎么赶到这里了?怎样,我教你的招数管用嘛?我深吸一口气,说管用了一半。 一名捕快喊道:张捕头,这些是江流帮的属下,全都中毒而死。 张幼谦见我情绪低落,拿出十两银子递给那些捕头,今夜辛苦诸位兄弟了。说罢拍拍我肩膀,走我请你喝酒去。 醉仙楼上,看着满桌佳肴,我没有食欲,只是一杯杯喝酒。张幼谦劝解道,老苏,你可别想不开,大丈夫何患无妻,天下漂亮女子多的是,大不了明儿我给你找十个八个,你瞧着那个中意,我就帮你把事儿给办了。 我把事情经过与张幼谦简单说了下,问道,你说她这样做对不对? 张幼谦说没毛病啊,她与那几人都是江湖人,你也知道,我们六扇门负责城内治安,虽没有成文,却也不管江湖之事,这些人既然选择了江湖这条路,那就作好杀人与被杀的心里准备了。更何况,当时那种情况下,她若不出手,以你武功,你觉得能挡得住那三四人联手? 我心说也对,如今我内力全无,情急之下,徐若男出手,也算是有情可原了。不过,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动辄出手杀人,我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天刀徐开山见我,笑问道,怎么,有心事?我又将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徐开山笑道,杀得好。我说怎么你也是如此说辞? 徐开山缓缓道,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有位前辈说过,对敌人的慈悲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咱们混江湖的,都是脑袋挂在腰上讨生活,谁手底下还没有几条人命?你江湖经验尚浅,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去悟。 次日一早,我起床练功,却无法静心修炼,脑海中却是今夜与徐若男约会时的情景,我承认心中是喜欢她的,但她那种对人命的漠然,又让我有些困惑。临出门前,徐开山忽然道,今日若下值早,晚上陪我出去一趟。 刚到江湖司,便被诸葛烧饼通知开会。就在昨夜,金陵城内传来一个重磅消息,江流帮全帮上下三十多口,竟被人一夜之间灭门,而且还是在皇帝朱润泽微服私访期间发生的。 这件事已经被六扇门封锁起来,诸葛烧饼一脸凝重,尤其是在宋知府下令要做好皇帝来金陵期间安全保卫工作的背景下发生。诸葛烧饼道,诸位,最近金陵城内不太平,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 按照会议要求,六扇门与江南守备联合向在金陵城内的各大江湖门派行文,要求这段时间约束手下,禁止寻性滋事,否则将按照京门协议进行问责。 江流帮是江湖门派,这件案子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江湖司身上,诸葛烧饼要求我与张幼谦负责调查此事。江流帮周围百丈之内,都已被朝廷官兵封锁起来,我俩进了江流帮,却见大堂之内,横七竖八躺着若干尸体。 按照仵作的验尸结果,这些人都是被江湖高手一刀毙命,帮主陈江流死状恐怖,身上却没有伤痕,唯独眉心间一片乌黑。我上前查探,心中暗惊,这人竟是被人以内力震碎颅骨而亡。 陈江流是知玄境高手,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却被人一指击毙,有这种实力的,江湖上不超过十人。张幼谦低声问,会不会是你家那位为了泄愤,动手杀人? 我心中也暗自怀疑,徐若男应该不是那种人。本来挺好的一件事,怎么却变成了这样子?此时恨不得立即找到徐若男,亲口问她是不是她动手。 按照诸葛烧饼意思,这属于江湖仇杀,不在六扇门立案范围之内,在仵作验尸之后,便找了几辆牛车,将尸体拉到了城外淹埋,回去后整理报归档。此时非常时期,六扇门不敢大张旗鼓调查,不过暗地里却成立专案组,召集各大门派寻找线索。 下值时,张幼谦约我喝酒,我记起徐开山临出门的话,便推辞掉,赶回家中。此时,徐开山正在磨他那把菜刀,我笑道,把刀磨这么快,准备杀猪啊? 徐开山头也不抬道,杀人,或者被杀。 我心中一凛,封万里? 徐开山点点头,说这一战,我等了十五年! 一剑震九州封万里乃当今江湖上剑道第一人,上一次华山论剑,他凭一把铁剑,力战各路英雄,获得了剑神的称号,不过封万里却不喜欢这个称号,他自诩为剑痴。 此人亦正亦邪,一生从未娶妻,声称以剑为妻,一生漂泊不定,四处挑战各路高手,北周、西凉、东夷、南诏各路剑道高手,败在他手上的数不胜数。 两月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天刀与剑神一战,终于到来了。 于情于理,我都希望徐开山能赢,毕竟我俩一路南下,建立了不浅的情谊,当徐开山说出杀人或被杀之时,我觉得有些难过。 徐开山见我如此表情,不悦道,我还没死呢,别一副吊丧的表情。我收拾心情,打趣道,前辈,我还缺一把趁手的兵刃,不如今夜你把他的剑抢过来,给我用如何? 徐开山晒然道,他那把破剑,在大街上卖铁都不值几个钱,送到铁匠铺都嫌牙碜。你若真想要兵器,我这把菜刀可以送给你。 徐开山破天荒穿了刮了胡须,束了头发,两人走在大街之上。金陵城内,灯火阑珊,行人尚未散去,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然而当我们走出乌衣巷,我便看到不远处有若干江湖人都盯着我俩。 徐开山忽道,本来整个江湖都想从我身上得知冥山的秘密,然而我来到金陵半月有余,却从未真正有人前来闹事,你可知为何?我说你如今是通象高手,那些人出手前,总要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 徐开山淡然道,也不尽然,且不说江湖各大门派,单单金陵城内,武林盟、王谢两家高手尽出,也够我喝一壶的,他们却一直隐忍,没有动手。 我说,莫非是今夜之战? 徐开山笑道,不错,我俩虽未谋面,却也惺惺相惜。封万里放出话来,今夜之前,任何帮派找我麻烦,都会招至他的报复,你想想一个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的剑道疯子,若真发起疯来,整个江湖都拿他没有办法。 那他是否也想知道冥山之秘? 徐开山晒然道,二十年前的武林高手如云,如今却武道凋零,谁不想拥有冥山绝学?更何况封万里是一代剑痴,要说不动心,那也是假的。不过世人都为冥山绝学痴迷,他却还想从我这里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徐开山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大明皇帝朱润泽来了金陵。 我心说朱润泽来金陵之事,仅在朝廷内部密报之中,徐开山足不出户,竟也知道此事情,令人称奇。 徐开山道,我被六扇门关押了十五年,你以为是为了那冥山绝学? 也对,六扇门之前开展严打,巴不得各大门派从此凋落,又怎会容忍冥山绝学现世?记得以前徐开山说过,他不但知道冥山绝学,还知道一件让皇帝寝食难安之事。 你可知道当今皇帝是怎样坐上这个位子的嘛? 我说当年不是先皇暴毙,当今太子奉诏登基嘛? 徐开山冷笑道,这种官面上的话你也信?三十年前,朱润泽几乎遭到罢黜,景山一战之后,他率领御林军发动宫变,逼迫皇帝退位,不过他心慈手软,没有杀死旧皇,只是将他囚禁起来,说来也巧,你可知他关在了哪里? 我惊道,六扇门?天字一号房? 徐开山道,孺子可教也。 离京之前,徐开山关在了六扇门天牢中的天字三号房,路过天字一号房时,听到里面有动静,那狱卒说那人关了三十年了,如此一想,时间却也对得上。 接下来,徐开山的话,却让我陷入震惊之中。 徐开山又道,新皇登基后,朝中仍有些大臣心系旧皇,十几年前,六扇门发生一次劫狱,在一个雨夜,旧皇帝被人救出,整个天牢几百人悉数被杀,而我恰好是活下来的那人。更不巧的是,我知道那人藏身之处。这些年来,朱润泽派出密探,明察暗访,只是隐约打听出那人藏在了江南。这次他微服私访江南,你以为真的是在乎什么春试嘛? 我陷入震惊之中,那天字一号房内,如今关的什么人? 徐开山道,巧了,正是你们六扇门中人,当年就是他策划发动了这场劫狱。 当我正要追问,徐开山忽然神色凝重,闭口不语。 我忽然感到天地之间的真元剧烈波动起来。 一阵风吹过,夜色越发浓烈起来。 一名披肩散发的中年男子,手中提着一把破剑,站在长街尽头。 第58章 万剑河山 剑神封万里? 我暗中打量着这个男子,若不是身上散发出的凌厉的剑意,怎么也想不到,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剑震九州,竟是其貌不扬的一名中年男子,尤其是身上那把破剑,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两根木板夹着一块铁片。 难怪徐开山说,他那把破剑,就是送去打铁铺,人家都不一定收。 封万里神色肃静的站在长街尽头,剑虽破旧,他本人就如一柄凌厉的剑,散发出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以身为剑,人即是剑。封万里望着徐开山道,徐兄,当年你爽约之后,我本欲去京城寻你,却被人拦阻下来,这一战,我等了十五年。 我暗忖,方才来的路上,徐开山也说过类似的话。 徐开山哈哈一笑,声如雷鸣,顿时我身边压力骤减,只是一声长笑,就抵去封万里的剑意。徐开山道,当年?当年你不过是你主子的一条狗而已,却也不知这十五年来你长进多少? 封万里闻言也不动怒,淡然道,这十五年来,封某人以剑为道,追求武学巅峰。前五年,我挑战中原剑道高手,斩杀知玄上境十一人;中五年,我挑战天下各派武道高手,斩杀通象一人;后五年,我发现天下没有了对手,每日便与自己对招,无一日不砥砺自己,徐兄,没有了你的江湖,寡淡的很。 据说封万里自幼被遗弃山林,与野兽为伴,后几番奇遇之下,练成不世剑法。此人天资聪颖,对剑招剑式,过目不忘,出道几年,便天下闻名,直到华山一战封神,自此大小数百战,未尝败绩,难怪说话有如此底气。 徐开山却嘲道,你一心求武学之巅,怎么不去与大空寺和天榜上的高手去试试运气? 封万里道,枯木老秃驴和四大首座二十年前闭关之后,寺内只有些后辈,胜之何用?天榜十大高手,鲜于现世人间,有传闻他们都在冥山之上,所以只有找到你了。 徐开山冷笑,战胜我,你好拿到冥山秘密,去挑战他们? 封万里一脸向往,天下剑道至尊,便在冥山之上,我乃习剑之人,若说不动心,那是假的。所以,还请徐兄不吝赐教。 徐开山回头看我一眼,示意我后退。我心知这等高手动手,必是山崩地裂,连向后退了几步。徐开山道,你既然有心,我不如送你一程,到了冥界,见了阎罗王,就说是我徐开山送你来的。 徐开山全身衣衫无风自动,天地之间真元剧烈震荡,徐开山将那把天刀横于身前,只觉天地真元被刀意切成两半,将封万里笼罩其内。 狂风骤起。 封万里将剑举竖举,气势暴涨,整个人便如一柄锋利之剑,仿佛一剑在手,天地皆如尘埃。 我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刀剑未动,两人便较量起来。以前见高手比武,都在招式之见,然而这两人早已超脱招式,单凭气势,足以震慑人心。两人对天地真元的掌控,早已超出了人间武学范畴。 天地勃然变色,两人之间相隔十余丈,空间不断扭曲,仿佛有千万刀气、剑意交错其中,发出滋滋声响。时间宛若静止,空间却不断坍缩,徐开山神色平静,封万里泰然自若。一道惊雷,从两人中间传出,先前那坍缩的空间,竟然爆炸起来。 徐开山哈哈一笑,凌空一步,迈出十余丈,冲天而起,如鲲鹏一般,带起万千刀气,劈向剑神封万里。封万里双目注视着徐开山,手腕一抖,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一道龙卷风从剑尖喷薄而出,斜刺上去。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刀罡剑气,只听到轻轻的金戈脆响。 徐开山落在地上,封万里神色从容。 封万里脚下青石,碎为齑粉,紧接着一阵巨响从地下传来。 长街之上,一道两尺见深、半里见长的裂痕,如一根笔直的线,以封万里为中心,向两侧蔓延开去。方才徐开山那一道力道之大,如雷霆万钧,却被封万里以剑导入地下。 封万里叫了声好刀,看剑。 说罢,倏然而动,在徐开山落地的刹那,瞬间移动到他身前,连人带剑,撞入徐开山怀中。 瞬间移动!空间法则! 我在一旁看的触目惊心,老孙头说过,武功至通象,便能掌握天地法则之力,建立属于自己的法则空间,在此之内,时间、空间规则,皆由自己决定。封万里这一剑,已不能用快如闪电来形容。 却见徐开山一动不动,也不闪避,任凭封万里连人带剑,从徐开山身上穿过。就在触及徐开山瞬间,徐开山似乎从原地消失,带人剑冲过之后,又复归原处。 忽然间,长街之上,一片红光四起,空气变得炽热起来。 徐开山手中天刀,如同燃烧起来,发出血红的光芒,一道流星,后发先至,紧随封万里而去。 两人交手的第二招,徐开山便施展出二十年前令江湖闻风丧胆的烈焰刀决,刀如月,月如火,将封万里笼罩其中。封万里失了先机,以后背迎敌,此为高手交手之大忌,只要他转身迎战,那一刀势必击中他。 却见他在夜空中划出一道虚影,凌空踏步,两人一前一后,直奔秦淮河而去,来到秦淮河畔,封万里不敢回头,只见他以剑击水面,惊雷四起,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迎向天刀徐开山。 徐开山凌空劈去,一道道水柱应声而碎,每劈中一道,那烈火天刀便黯淡一分,十几刀下去,封万里终于找到机会,向前一个翻滚,以剑挑起一团剑形巨浪,冲向徐开山。 轰隆,轰隆。 水剑对火刀,这才化解徐开山追身一击。 从长街到秦淮,一刀五里。 我连忙追了上去,却见若干江湖高手也都纷纷向那边靠拢,谁也不肯错过,天刀对剑神这一绝世之战。我看到江南与张幼谦也在其中,随行的还有张幼谦的仆人,六指夜枭薛应龙,连过去道,你来干嘛? 张幼谦道,有这等热闹,你竟然不喊我一起,太不够意思了。 我说你武艺低微,若被刀光剑气蹭到,不死也残,何必趟这道浑水?张幼谦一指薛应龙,这不是带了保镖嘛。薛应龙望着我,微微一笑。我说薛前辈,你武艺高强,徐开山与封万里之战,谁的赢面更大一些? 薛应龙双手插在袖中,道,若论武功境界,两人不相伯仲,不过十五年来,徐开山饱受牢狱之灾,内力大打折扣,若十招之内,徐开山无法取胜,则必败无疑。 我说这可如何是好。张幼谦问,你希望谁赢?我说当然是徐开山了。张幼谦说好办,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弹弓,递给我几颗铁珠,那就行动吧。 我说干嘛。张幼谦说废话,如今六招已过,你若不帮忙,徐开山就死了。我说管用吗?张幼谦一白眼,不试怎么知道? 我将信将疑,接过弹弓,拉起,瞄准,嗖的一声,铁珠带出一道呼啸声,射向封万里。我说怎么还带声音的?张幼谦嘿嘿一笑,铁珠上有孔,急速之下,当然有呼啸声。我们江湖之人,就算偷袭,也要光明正大。 我说你坑我呢。 再看那道铁珠,还未等靠近封万里,便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气墙,反射过来,直奔张幼谦而去。 张幼谦见状大惊,哎哟妈呀,就要躲避,可铁珠速度太快,眼见就要击中张幼谦,只见六指夜枭双指弹出,将那铁珠接了下来,紧接着一声闷哼,整个人向后退三四丈远,额头汗如雨下。 张幼谦骂道,弹你的又不是我,你打我干嘛。我入你仙人板板! 那边激战正酣,无暇理会张幼谦,张幼谦见状,什么恶毒的语言都骂出来了,你个龟孙儿,妈卖批,生孩子没屁~眼的封万里。 秦淮河上,刀剑如雷,不绝于耳,只见两道身影交错,越来越快,我也无法分辨哪个是谁。十几招过后,徐开山身影越来越慢,封万里却越战越勇,逐渐占据了上风。 六指夜枭道,徐开山要输了。 徐开山内力渐不继,败相已露,封万里向退出三丈,铁剑作出一个怪异的剑式,一道白芒从长剑中生出,气势磅礴,如开天辟地。 六指夜枭在一旁惊道,一剑震九州! 这才是封万里真正的杀招,只见他凌空跃起三四丈,气如箭、剑如虹,人剑合一,冲向封万里。 徐开山以天刀护体,真气不足,匆忙迎敌,却被那道剑气连人带刀卷起,抛向空中。封万里身影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个人、四把剑,施出四记杀招。 胜负将分。 却见半空中徐开山就势向上跃起,整个人俯在空中,刀式忽然变作剑招,以刀为剑。只听徐开山口中吟出四个字。 万剑河山! 我忽然觉这一剑法有些熟悉及,甚至有些亲切。 就在此时,我星宿海真元涌动,如同泄闸的洪水一般,向外涌出,夜空之中,剑气纵横,风雷涌动,如有数万柄无形之剑,将徐开山四周形成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网。 徐开山挥“剑”迎敌,气贯如虹。 封万里终于色变,这是冥山绝学? 徐开山笑而不答。 封万里心生怯意,竟变得毫无斗志,他无心恋战,骤然疾退,然而四处都是剑气,无处可闪。 就在此时,一道悠扬的箫声响起,徐开山如遭雷击,那把“剑”竟无法落下。 我心中一凉,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半月之前,天下第一杀手红豆,在他身上种下的怪毒,终于发作了。 第59章 意欲何为? 本来即将分出胜负,场内忽然发生了变故。 封万里不愧为剑神,本来被天刀徐开山剑招逼的狼狈不堪,却在徐开山身形迟滞的刹那,瞬间把握机会,向在上方的徐开山刺出一剑。 这一剑无声无息,角度刁钻,看上去没有任何真元波动,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封万里这一招,将是他的绝地反击。 徐开山脸色极为难堪,从半空坠落。 刚才他使出那一招万剑河山之时,我星宿海内的内力受到了牵引狂涌而出,死寂了几天的内力终于有了反应,我正处于一种玄妙状态之中。 眼见徐开山陷入危机之中,我顾不得其他,将手中剩下的五枚铁珠,注入内力,向封万里掷去。 天空之中发出狂啸之声,张幼谦的铁珠上有孔,本来发出之时就有声响,但此时我内力倾注其内,声音的本质就是震动,而我体内真气震动,引起五枚铁珠共振。 啸声越来越大,来到封万里身前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有些内力、定力稍弱的旁观者,受不了这股声音,纷纷捂住了耳朵。 叮叮叮叮叮! 封万里倒也不急不躁,铁剑劈中五枚铁弹珠,发出五道光芒,剑势稍微一缓,却仍攻向徐开山。 正是这五枚铁弹珠,争取了片刻的迟缓。 一名蒙面黑衣女子倏然而至,扑向封万里,眼见徐开山就要被刺中,只见两条青菱如毒蛇吐信般从她袖内伸出,将徐开山卷住,向后拉了半尺。 正是这半尺,让封万里的剑与徐开山擦肩而过。身形交错刹那,封万里撤剑,一掌击向那黑衣女子。 封万里乃通象高手,武功早已臻入化境,黑衣女子浑然不惧,单掌迎了上去。 轰!轰! 两声巨响,秦淮河上掀起两团巨浪。封万里向后倒退三四丈,那蒙面女子也退出一丈有余。 青菱救人、两人硬撼发生在毫秒之间,那逍遥二仙接着毒发而生死不知的徐开山,喊了句,老地方见,抱着人踏水而去。 封万里神色微变,凛然道,堂堂幽冥教主,竟然出手偷袭,说出去倒也不怕被江湖人笑话。 幽冥教主?我心中暗惊,这女子虽然蒙面,但我有五六分把握肯定,此人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徐若男,虽然只见了两面,但她的身影我却再熟悉不过。 可是那蒙面女子一开口,却又让我困惑了。她声音嘶哑道,幽冥神教做事,何须顾忌你们的看法?这徐开山,我幽冥教志在必得,你若不服气,本教主乐意奉陪。 幽冥神教在江湖之上凶名远播,幽冥教主身为女子,更是恶名远扬,想不到看上去如此年轻,声音却如此苍老。 晓生江湖并未将幽冥教主列入榜单,但能在封万里眼皮底下救人,与他换一掌却未落下风来看,这幽冥教主武功高深莫测。 封万里脸色数变,幽冥教主在江湖上威名远播,若在平时,他没有将她看在眼中,可如今与徐开山一战,元气大伤,这幽冥教主又是以逸待劳,他看上去有些迟疑了。 幽冥教主冷笑道,若你没意见,在下告辞了。 说罢,眼睛却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徐若男! 我几乎喊出声来,声音虽然不像,但眼睛却出卖了她,我太认识这双眼睛了。我抬起手正要招呼,却见她扭过头去,凌波踏水而去。 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昨日与徐若男不欢而散,在桥头杀人时,她一招击毙三名三四品高手,我便知她武功高强。可我千算万算,却也没想到她竟是能与剑神封万里一较高下的幽冥教主! 张幼谦见我神情不对,问道,怎么丢了魂了? 我说徐开山被幽冥神教劫走,此事要尽快向诸葛大人报告,徐开山目前身份,仍是朝廷要犯,若在我们手底下失踪,恐怕要治我们失职之罪了。 张幼谦点头,我俩正要离去,却被一人拦了下来。 封万里站在街头,身上散发出凌厉的气势,方才正是我射出的五枚弹珠,延阻了他杀徐开山的机会,才给徐若男以可乘之机。他没有把握必胜徐若男,所以将怒火发向了我俩。 如今他站在那边,如同看猎物一般,盯着我俩。张幼谦看了薛应龙一眼,却见薛应龙摇了摇头,闪到了一边。 他是张家请来的不假,但也犯不着拼命,更何况对方是剑神封万里。 张幼谦问怎么办。我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还墨迹什么? 两人跑到了五六里,正要松一口气,却发现封万里就站在前方不远处。我俩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了五六里,封万里还在身前。 如此反复,一个时辰后,张幼谦与我累得半死,在一棵树下坐下。张幼谦骂道:他娘的,这一个时辰,都能跑个马拉松了,你说那剑神为什么老盯着我们不放,是不是看上我了? 封万里从前方传来,冷冷道,不跑了?选好墓地了?张幼谦破口大骂,泡你妹,你可是一代宗师,跟我们这些晚辈较劲,臭不要脸。 封万里说方才你们偷袭的时候,却也没见你们这么说。说罢,伸手一抓,一个布袋落入封万里手中,二十余颗的弹珠倒出,凌空悬浮在他身前。 你们可听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张幼谦说那可是江南慕容家的绝学,不过慕容家早已败落,你说这个干嘛? 封万里说我这个人很公平,而且讲究礼尚往来,你们方才用弹珠送了我这么大一个人情,我当然要还你们了。 我咳咳一声,摆摆手,封老前辈您太客气了,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多大点事儿啊,以后有需要尽管说,别的没有,弹珠,管够!你看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走了哈。 我正想蒙混过关,嗖嗖两声,两个弹珠射在我身前石块上,却见两个深不见底的洞,我倒吸一口冷气,要是稍微偏差分寸,这两个洞就在我身上了。 我叹口气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封万里呵呵笑道,孺子可教也,你说吧。知道什么说什么。 我见逃不掉了,于是大大咧咧坐在地上,说我从小是个孤儿,我师父在捡到了我,又当爹、又当妈,用那甘甜的乳汁,把我抚养大。扶我学走路,教我学说话,唱着…… 噗! 又一枚弹珠从我身旁擦过,说重点! 我说什么重点啊,我怎么知道你要问什么? 封万里道,你与徐开山一路南下,他没有跟你提起过什么?比如说冥山? 我心中冷笑,早就知道他为了什么而来,心说好歹出京前在六扇门经过微表情训练的,于是故意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什么冥山? 封万里见我模样,不似作伪,略感失望。张幼谦说我们可以走了?封万里笑容冷酷道,当然可以走,我还可以送你们一程。 说着,身前十几枚弹珠如暴雨一般向我们袭来。 我俩武功低微,怎么是封万里对手,眼见就要命丧黄泉,忽然数道寒光闪过,叮叮声不绝于耳,再看那些弹珠,每个之上,都被一根银针穿透钉在了地上。 幽冥教主去而复返,人留下,你可以走。封万里望着她道,莫非你以为我真怕了你这个黄毛丫头不成? 幽冥教主道,一剑震九州这一招式威力巨大,却极耗内力,一日之内只能施展一次,如今你用过一次了,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实力,能抵得住我幽冥神教的暴雨梨花针? 暴雨梨花针?这可是江湖上绝迹已久的大杀器,也是江湖上的禁止性武器,当年蜀中唐门正是因为大量制造大杀器,引起江湖公愤,被武林大会制裁。 后来,这一技术被慕容山庄掌握,山庄覆灭后,江湖上便再也没有暴雨梨花针的消息,想不到如今又在幽冥神教现世。 封万里连说了几句好,在幽冥教主恐吓之下,并没有动手,听他叹了口气,想不到才几年,江湖上竟然出了你这一号狠戾绝决的女子,封某老了。 幽冥教主冷笑道,剑神过奖了。 张幼谦经过此一吓,早已魂飞魄散,当他听闻眼前这人正是幽冥教主后,更是颤颤巍巍,幽冥教主道了句,我走了。 我说若不是你,恐怕我俩都死在这里了。 幽冥教主道,要谢,就谢那莫须有的暴雨梨花针吧! 我心中怀疑她是徐若男,身形神似,不过声音却不同,就连那眼神,如今变得冷冽无比。我说道,那也是要谢教主急智了。 幽冥教主道,好自为之。正要离去,我忽然在她背后喊道,徐若男! 只见她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声音清冷,你认错人了吧? 我说在秦淮河边,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你声音虽然能变,可是你眼神欺骗不了我,若非如此,你又为何前来救我? 幽冥教主叹了口气,摘下面具,露出绝世容颜,一旁的张幼谦看得都傻了,不是徐若男又是何人。 我心中天人交战,本来一个美好的邂逅,以为会收获一份感情,谁料此人却是江湖上凶名昭著的幽冥教主。 徐若男缓缓道,你是捕快,我是妖女,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要说嘛? 本来我对她随意杀人一事极为不满,不过心想若身在江湖,又如何能不如此,西门吹灯、几个师兄都有杀过人,像我这般的,算是另类了。 昨夜一夜思考,我差不多已经能够接受这个事实了,本来想说我喜欢的是她的人,不在乎这些,可是脑海中忽然闪过江流帮灭门之事,鬼使神差般问道,江流帮的人,是你杀的? 徐若男脸色阴沉,问道,是我杀的如何?不是我杀的又如何? 我心中盘算,她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有幽冥教主,昨夜分手之后,她极有可能前往江流帮,将江流帮灭门泄愤。 想到此,我心中动怒道,为了一己私利,杀人满门,值得嘛? 张幼谦一旁提醒道,她没承认是自己杀的啊。 徐若男冷冷道,无论是与不是,你都会认为是我杀的,是也不是?我默然不语。徐若男冷冷道,不错,昨夜,有人惹怒了本姑娘,本姑娘心情不好,一人一剑,将江流帮灭门了,怎么,苏捕头,你来抓我嘛? 我心中满是怒意,并没有仔细听她的话,问她道,徐开山呢,你们劫走他,意欲何为? (我在公众号“三观犹在”发布《七扇门·愚人节番外篇》,欢迎关注阅读。) 第60章 必要的妥协 徐若男淡然道,天刀徐开山乃我幽冥神教头号大敌,十多年前,正是他差点让我教遭受灭顶之灾,我师父亲自交代,务必要捉拿徐开山,为神教一雪前耻。 原来徐开山与幽冥神教还有瓜葛,难怪之前在狼牙山,他对幽冥教极不客气,但徐开山乃朝廷要犯,若真要被幽冥神教带走,恐怕徐若男也会收到牵连。于是劝阻道:天刀徐开山如今是六扇门要犯,你们这样作,就是要与六扇门、与朝廷为敌啊。 徐若男哪里听得下我劝,与六扇门为敌?幽冥神教,便是与天下为敌,那又如何?苏捕头,我杀了那么多人,早就与你六扇门为敌了,在你眼中,我恐怕是无恶不作的女魔头吧。 我顿时哑口无言,她怕事后封万里来报复我们,特意在劫走徐开山后又回来,可没谈几句,两人竟又闹僵了。 徐若男走后,张幼谦望着她背影道,老苏,这小妞儿比那金陵双璧还有味道,就是脾气大了些,不过我可以忍。 我说你能积点口德嘛。 张幼谦点点头,继续道,她武功虽然比我高一点点,不过没我有钱啊,这妞是谁啊,我看看我有没有机会。 幽冥教主。 张幼谦连道,就当我没说。你看,我就觉得你俩挺有夫妻相的。我心中正为此事烦着呢,骂道,能少说几句嘛。 张幼谦嘟囔道,都是兄弟,开个玩笑,何必当真。 徐开山与封万里一战胜负未分,便被幽冥神教劫走,这件事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本来,天刀徐开山身负秘密,江湖人都想分一杯羹,剑神封万里插手,让各大派保持了耐心,本想等决战之后再找徐开山,可幽冥神教半路杀出,这激怒了整个江湖武林。 金陵王家率先发难,谴责幽冥神教在金陵城制造恐怖事件,屠杀江流帮,并可能存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暴雨梨花针,严重违反江湖规矩,要求幽冥神教交出天刀徐开山,否则将宣布整个江湖与幽冥神教开战。 金陵六扇门内。 诸葛烧饼大发雷霆,那么大一个活人,在你们眼皮底下被人劫走了,你们江湖司都是吃干饭的嘛,苏捕头、张捕头,你们二人要对此事承担绝大部分责任。 我先说当年你都不敢接手徐开山,如今他出事了,倒怪起我们了。不过领导有交代,我们就算有怨言,也只能忍着,连承担错误。 你们说说怎么办吧。 上级问怎么办,并不是真想知道你要怎么办,他们更看重的是结果,我站起身,向诸葛烧饼行礼道,大人,十天,十天之内,我若不能寻回徐开山,我与张幼谦提着人头来见您! 张幼谦一旁道,不对,我俩头掉了,那必死无疑,怎么提着人头来见大人? 我心说诸葛烧饼现在正在气头上,本来我信誓旦旦下军令状,这么严肃的一件事儿,被你这句话给毁了一半。 我见诸葛烧饼正要发火,于是连道,大人请放心,若寻不回人,我提着张幼谦的人头来见您。张幼谦又要说话,被我在桌下剁了他一脚,他哎哟一声,正要开骂,我连端起茶杯,把他嘴堵上。出来后,张幼谦发牢骚,诸葛烧饼最近火气这么大。 我说压力山大,火气就大。 张幼谦不满道,他有什么压力,每天吃饭喝酒捞银子,拍知府马屁,这种官,我也会当! 我冷笑道,如今圣驾在金陵,金陵城内却接连发生命案,治安情况不容乐观,作为城内治安情况主要负责人,你说他能坐得住嘛? 张捕头,凡事不能只看到事物的表面,人就喜欢盯着别人的缺点跟自己的优点比较,然后得出彼不如己的结论。还真别说,诸葛烧饼这位子,您还真坐不了。 张幼谦问那我们怎么办? 我寻思着,还有半月不到便是春闱,无论如何,也要在十天内将这件事了结。如今整个江湖都在阻击幽冥神教,幽冥神教肯定十分小心,不敢惹出是非。换作是我,肯定想方设法,将徐开山运出金陵城。 至于徐若男,我心中生出一阵惋惜,真没想到,她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幽冥教主,内心中开出的一朵爱情花骨朵,尚未绽放,已然凋谢,却不知徐若男又是如何想的? 昨夜她本已逃走,却又怕封万里对我们不利而折回,我心中自然是感激的,可是才说了每两句话,两人又起了冲突,可能是有缘无份吧。 这幽冥神教不是一般的江湖小门派,我们六扇门用手中职权吓唬一下就能摆平的,这是连武林大会、两大武林世家都敢招惹的存在,以我们江湖司的实力,分分钟就被秒成渣。 我与张幼谦研究了半天,也没弄出个章程来。 徐开山与封万里一战,本就疑点重重。天下第一杀手红豆给徐开山种毒,究竟是受谁的指使?为何这毒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徐开山施展出万剑河山杀招时发作?那夜桥头上的那道箫声,究竟是谁的? 以上种种疑点,最后归结为一个问题,谁在其中获益? 从表面上看是幽冥神教,但心中却总觉得不对劲。幽冥神教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当日在断崖山,与黄河五鬼、病虎杨隐一起的那灰衣老者又是何人?那人一直背对着我,不过杨隐称呼为名门正派。正是此人,提供线索,让黄河五鬼绑架了谢君衍。 这个人才是其中关键! 若真是如此,恐怕徐若男要有麻烦了。 诸葛烧饼说了,最近六扇门主要兵力都在江南学宫,徐开山之事让我们江湖司自己解决,如今我们只有三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忽然,脑海中闪出一个念头。江南在进入江湖司之前,曾经是金陵丐帮中人,丐帮中人武功参差不齐,但胜在人多,领袖不是说要善于发动群众,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嘛,若有丐帮协助,那就事半功倍了。 说起来,我们盗圣门与丐帮却也有些渊源。当年丐帮帮主洪八公跟人赌钱,把打狗棒输了,谁料那人竟是宫里的太监,洪八公几次三番进宫偷棒无果,找到了西门吹灯,我们师父帮了个忙,洪八公一高兴,传了了我几招武功。 我将此事告诉江南,江南有些迟疑,在进入江湖司前,我在金陵丐帮内连一袋弟子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挂名弟子,人微言轻,恐怕刘长老不听我的啊。 我说你也太小看六扇门了,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如今你是六扇门中一员了,正所谓扯虎皮做大旗,武林大会、两大世家咱们搬不动,连丐帮在指使不动,咱们江湖司趁早关门卖烤白薯吧。 在江南带领下,我们来到丐帮金陵分舵。 金陵分舵位于玄武大街一处繁华地段,三进的院子,高墙窄巷,青瓦灰缝,门厅沿街,俨然一处富贵之家,张幼谦看的啧啧称奇,我原以为丐帮是破破烂烂的叫花子,想不到这宅子错落有致,别具风格。 入大厅,过仪门,便是天井,院落内有弟子见到江南,眼神投来谄媚之色,屁颠颠上前递烟,原来是江南大捕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江南说我来找刘长老。那人应了一声,连进去通禀,江南说原来这二癞子总是欺负我,今日见我竟如此客气。 没多久,一名中年锦袍男子笑着迎了出来,六扇门苏捕头莅临敝帮,让敝帮蓬荜生辉啊。在下江南分舵刘一手,见过大人。 我心中惊讶,什么时候丐帮中人,这么有文化了。就是洪八公说话也没有酸绉绉的,我跟他客气两句,便被让进屋内。 茶叶是明前龙井,味道不错,江南进来之后,小心翼翼坐在那里。原本他本是丐帮一不入流弟子,今日进入六扇门,身份大变,再回丐帮时,显得有些拘谨。 两人寒暄几句,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套话,从天南聊到海北,由于丐帮与盗圣门业务有相似性,我俩还从开锁、踩点、望风及下手等方面进行了充分交流。又跟他聊起洪八公老帮主,隐约之间暗示洪八公与我的交情,还给他演示了打狗棒法中的一招天下无狗。 一个时辰后,刘长老见我始终没有说道正题,终于忍不住了,问,苏捕头今日前来,应该不是为了讨杯茶喝吧,有吩咐您直说吧。 我心中暗笑,若是我先开口让他帮忙,恐怕他就狮子大开口了,如今他先开口,这样就落入被动了。 我说贵帮在金陵城耳目众多,我想能帮我在城中盯几个人。 刘一手也是江湖老手,随口就道,这也不是不成,不过咱们兄弟们讨饭辛苦,要是找人的话…… 我说你开个价吧。 刘一手道,每找一人,一千两。 我心想这家伙也真敢喊价格,不过他喊也没用,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给钱,于是道:六扇门经费紧张,要钱没有,不过找你帮忙,也不能白帮,你帮我盯人,将来你有兄弟进去了,我帮你捞人。 刘一手说苏捕头,这样我们有些不划算。 我心说你还拿自己当角了啊,我一拍桌子,绷着脸道,刘长老,我六扇门找你帮忙是给你面子,你若得寸进尺,信不信我分分钟就把金陵的大牢给你装满了? 刘一手连道,苏捕头,有事儿都可以商量吗,其实我的意思是,也不是不行,这不可以商量嘛。 我说没什么可商量的。 话虽如此,谈判最后,我还是向他做了个妥协,如今江湖司还有空缺的编制,刘一手将他的儿子刘三斤送到了江湖司作临时工。 第61章 争人 我把名单递给了刘一手,这位丐帮长老倒也爽快,看了一眼,便吩咐下去,要求金陵城内丐帮帮众加紧盯梢。 其实,丐帮也有讨好六扇门的意思在里面,丐帮的组织结构比较松散,在天下十八路州建立分舵,这些分舵几乎自治,除了名义上奉洪八公为丐帮帮主外,其余路州互不干涉。我只用了一个临时工的编制,就让他们答应帮忙,也挺划算的。 诸葛烧饼已命人与金陵守备周大有通气,封锁金陵城四座城门,严查一切出入人员,不过以幽冥神教人的武功,这些动作可以忽略不计。 整个上午,我在江湖司等消息。 徐开山虽说是朝廷要犯,但对我来说亦师亦友,尤其是武学一途,对我指点颇多,如今他身中剧毒,又被幽冥神教劫走,于公于私,我都要将他救回来。 到了中午,江南进来说有个小和尚来找我,说非要见我不可。来到前厅,竟是当日入金陵城时遇到的九华山的那个小和尚。 我说怎么了,想要吃鸡腿了? 小和尚摇头道,今日江湖各大门派齐聚通善寺,将幽冥神教困在其中,大师兄让我来跟你报信。 我心中一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幽冥神教劫走徐开山,却被困在了通善寺之内,我和张幼谦连跟诸葛烧饼报告,率领二十名捕快前往通善寺。 说实话,这些捕快武功一般,但只要他们身上穿着捕快服,那就是代表了六扇门,代表了朝廷,这些江湖人再嚣张,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挑战大明执法人员。这也是江湖规矩。 几年前,汉中一带江湖帮派械斗,残杀了一名六扇门捕快,此事惊动了六扇门吕仲远,亲自率六扇门十三鹰,千里奔袭,将那汉中两处帮派灭门,甚至一些跟他们关系好的帮派也牵连进去。 通善寺位于将军山上,前几日便是在这山下避雨时遇到了徐若男,想不到今日再来此处,两人却已各为其主。 通善寺外围,早已围满了江湖人,这些人要么是来碰运气,要么就是来凑热闹的,毕竟江湖沉寂已久,金陵城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愿意错过呢?能够进入寺内的,都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门派。 张幼谦见此处人满为患,大喝一声,六扇门办案,闲杂人等回避,否则将以扰乱社会治安罪论处。 众人轰然大笑,说老子江湖人,你有本事来抓我。张幼谦脸色铁青,我说你这套吓唬老百姓管用,对付这些江湖人,还差了点。 张幼谦说你行你上啊。 我上前两步,找到其中一个资历较老的,凑上去说了两句话,那老者脸色数遍,接连与旁边众人耳语,没多久,整个通善寺门口走的一干二净。 张幼谦奇道,你说了什么,竟有这等魔力。我说张捕头,遇到事情动动脑子。 我脑袋一直在动啊。 我哼哼道,你这一半是水一半是面的脑袋,动一动就成了浆糊了。 张幼谦不依不挠,我只好说,也没什么,我就说今日是江湖上对幽冥神教设的一个局,这通善寺下埋了五千斤火药。 张幼谦闻言,伸出拇指赞道,高明! 小和尚闻言,说苏捕头你真是神机妙算,这件事整个通善寺知道的不超过三个人。 我说行了,赶紧去看看。张捕头,还愣着干嘛。张幼谦说里面人那么多,我还是跟兄弟们在外面维护好秩序好了。 我摇摇头,踏入通善寺内。 幽冥神教与各大门派泾渭分明,在院内对峙。幽冥神教这边,徐若男满脸倦意,青衫之上有些血迹,却不知是谁的。逍遥二仙、四大长老还有那左护法杨隐,也都在其中,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正派这边也分为三派。 一是以武林大会为首的武林盟,为首的是武林盟主李名秀。李名秀头戴金步摇,身材高挑,虽是半老徐娘,却也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带着大家风采。据说这武林盟主年轻时生性风流,有不少武林名宿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二是以金陵王家、谢家组成的王谢同盟会,最近一段时间,王谢两家联系密切,加之强强联合,各种产业整合,连同长江中下游,势力骤增,隐约与武林大会抗衡。 三则是点苍派、竟陵剑派、五岳剑宗等各大江湖门派,这些门派与少林、武当、峨眉、昆仑、崆峒等一流门派有些差距,却也能在江湖上独当一面。 这些人今日齐聚通善寺,不消说,正是为天刀徐开山而来。若在徐开山中毒之前,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乱来,昨日与封万里一战之后,整个金陵城江湖都动了起来。 我踏进门内,在场众人纷纷向我看来。我向徐若男看去,却见她扭过头去,望着空中白云发呆。 王家轩辕剑王冲、谢家公子谢君帆冲我拱手,说苏捕头来了。我回礼,来到院内。通善寺方丈念慈见我前来,双手合十道,这位可是六扇门江湖司苏大人? 我说我是,大师喊我前来,有何贵干? 念慈方丈道,想必苏大人也知晓,昨日徐开山与封万里一战后,徐施主中毒,落入幽冥神教手中,各大门派知晓此事,却也想讨回个公道,双方争执不下。于是有人提议,请六扇门江湖司来作这个调停人。 我心说原来是为这个。六扇门江湖司除了对江湖进行名义上的监管之外,还有一项职能就是调停各派江湖纷争。 然而实际上并没有人真正找到江湖司。毕竟是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跑到六扇门去告状,传出去会跌份儿。 不过今日此事,他们却找到了江湖司头上。 我看了眼场中形势,众人将幽冥神教困在通善寺,要讨回徐开山,可是徐开山太过于重要,武林大会、王谢世家、各大门派,谁也不想让徐开山落入对方手中,这才有了如今的困境,所以情况有些微妙。 想到此,我心中有了主意,于是朗声道,江湖司确实有调停职责,既然念慈大师如此信任苏某,我今日便代表江湖司来调停此事。还请各位来说下,这徐开山与贵派有何关系,凭什么要带走徐开山? 武林盟主李名秀手下的赵聿道:二十年前,黄河两岸七十二路水路码头总瓢把子徐开山,在江淮一带作恶多端,共劫我武林大会十七回,银钱三十万两,苏捕头,你说我们该不该带走徐开山? 我点头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徐开山确实该带走。 轩辕剑王冲对谢君帆一示意,谢君帆道,苏兄弟……我连打住,谢少侠,按江湖司调停议事规则,请不要套近乎。 谢君帆神色尴尬,道,十五年前,天刀徐开山偷了我谢家琉璃盏和王家的帝王尊,这两件宝贝乃我们两家的传家宝,我们派出十一剑追讨,却被他杀害于黄河岸边,这等劫财杀人之仇,我们不能不报。 我说江湖仇杀,冤有头债有主,说的有理。 点苍掌门道,我也要带走徐开山! 我说大家都想带走徐开山,给我个理由先! 点苍掌门大声道,徐开山那个淫贼,二十年前,他路过点苍山,竟侮辱了我七十多的老娘!辱母之仇,不得不报! 我看点苍掌门胡子都到胸口了,问道,不知令母贵庚? 点苍掌门道,今年九十九了。 我说了句节哀顺便,祝你娘长命百岁! 如此一圈下来,所有人都与徐开山有瓜葛,谁都想要带走徐开山,我走到幽冥神教这边,望着徐若男道,徐教主,不知天刀徐开山与贵派又有何恩怨? 徐若男冷哼一声,我没有你们那么虚伪,我们幽冥神教找徐开山,就是为了冥山绝学! 念慈大师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知江湖司对徐开山一事,有何看法? 竟陵剑派掌门喊道,有个屁看法,既然谈不拢,不如大家一边出一个人,在这里打上一场,谁胜了,徐开山就归谁! 念慈大师道,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看来只有出此下策了。 这时,我却道,好像各位都忘记一件事。 众人纷纷看向我,我好整以暇,顿了一下,才缓缓道,徐开山乃朝廷头号要犯,按照京都协议,这徐开山应该交予六扇门带走才对。 第62章 后来 如今的形势,若正派三方联手,人多势众,幽冥神教恐怕很难取胜,可是就这三派,各怀鬼胎,都想跟后面捡便宜,谁也不愿首先与幽冥神教动手。 通善寺内,各派僵持不下。 念慈大师口宣佛号,善哉,善哉,苏大人,此事该如何是好? 我心中暗骂老滑头,这是想往外踢皮球啊,于是道,论声望,这里有武林盟主,论武功有王谢家和各派掌门,实在轮不到我这江湖司的小人物来说话啊。 念慈大师正要说话,我接着道,不过,我提醒各位,天刀徐开山在我六扇门天牢关押十六年,饱受酷刑折磨,每日剧毒噬体,也没有松口半句,各位倒要想好了,就算将徐开山抢到手,你们有几分把握让他开口? 众人纷纷惊讶,武林盟主李名秀呵呵一笑,我们武林盟有千百手段来对付他,纵是百炼钢也变成绕指柔,这点就不用苏大人操心了。我心中暗怒,对这老女人没什么好印象。 这时,九华山和尚无法从厅内走了出来,小和尚喊了声大师兄,跑了过去。作为新晋崛起的青年高手,在场众人多都认识他,无法出来后,先冲念慈施礼,又对徐若男道,徐教主,久仰大名。 徐若男望着无法和尚道,臭和尚,你几次三番坏我教中好事,莫非以为我幽冥神教怕了你不成?无法和尚微微一笑,徐教主,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去年夏天,你在岭南青木峰杀死了我白虎堂主赵梦虎,三月前,你又血洗我杭州分舵,我看这误会貌似有点大啊。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这些事情极为隐秘,在江湖上并未传开,今日从徐若男口中说出,原来九华山与幽冥神教有这么大的过节。无法和尚却道,若我说不是我杀的呢? 小和尚也道,我们大师兄从不杀生,平时吃只鸡腿都会念经超度,怎么会杀人呢?我虽与无法、小和尚交集不多,却对这对九华山师兄弟颇有好感,于是道,也许真的有误会呢? 徐若男不悦道,我与他们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我火气蹭的上来了,今日见到徐若男,我本想找机会跟她好好谈谈,可她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教人不痛快,我上前几步,走到她身前,徐若男脸色忽变,你想干嘛? 我盯着她道,你女人家的,把自己搞这么累干嘛,把徐开山给我,这里交给我处理。 逍遥二仙见状,说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要不要把他给撕了。说着,两人来到我身旁,一人抓住我一只胳膊,徐若男喊道不要动手!可逍遥二仙哪里肯听,两道内力顿时涌入体内。 星宿海内那两道真气顿时生出反应,将那两道真气吸入星宿海内,两人内力纷纷涌入进来,逍遥二仙连呼不妙,正要松手,却发现动弹不得。 我觉得头昏脑涨,逍遥二仙这两道内力经我体内一处循环,纷纷向对方攻去。无眉鬼喊道,老怪,你的内力怎么用来攻我?面瘫怪说,你还说,分明是你在攻我! 这想小子有古怪! 两人想收手,却抽身不得。无法和尚见状,闪步身前,一掌将两人击飞。 逍遥二仙面露惊惧之色,幽冥真气?这小子,这小子是…… 无法和尚面色凝重的看着我,阁下来自何方,师承何处? 我心中暗凛,知道这无法和尚对我体内黄阵图真气产生了怀疑,从桃山出来后,我一直忙于俗世,并未审视体内的真元。这些真元在星宿海内,若无外力时,两道真气形成一种平衡。可一旦对敌,连我也搞不清楚体内真元是怎么回事。 我说在下雁门人,小门小派,不值一提哈。 旁边有人不耐烦道,你们唧唧歪歪有完没完? 我环顾四周,看了一眼众人,说大家都想要徐开山,可徐开山只有一个,你们让江湖司来调停,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说来听听。 我说你们又不想以战定胜负,那就不如二一添作五,把徐开山一切五份,见者有份如何? 那人道,你这是搞平均主义嘛!他又不是秃驴,吃了长生不老,我要个死人有什么用处。 无法闻言,闪身来到他身旁,动了杀意,道,我的肉吃了长生不老,你来试试?那人怯道,你想干嘛,不要乱来啊。小和尚见状,连喊道,师兄,不要杀人! 无法闻言一笑,小师弟说得对。说着,手抓住那人肩膀,纵身跃下山崖,只听悬崖下方传来一声惨叫,没多久,无法和尚又上来了,看了一眼小和尚,说我没杀他,是他不小心摔死的。 念慈大师见无法杀人,口中念道,善哉善哉。我心中冷笑,这方丈有些老糊涂了,杀人也善哉。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徐开山的声音,武林盟主、王家、谢家、点苍、竟陵,江南武林好大的阵势,徐某人好大的面子! 我顺声望去,却见不知何时徐开山醒转过来,面色苍白如纸,我连上前去,逍遥二仙方才吃亏,满脸戒备,却向后让出几步,问道,体内的毒怎样了? 徐开山心有余悸,好厉害的毒,若不是有鹤顶红的底子,恐怕抗不过去了。 武林盟主李名秀娇声笑道,徐大侠醒过来了,这件事就好办了。轩辕剑王冲却道,徐大侠身中剧毒,我徐家有上等的解药,特邀徐大侠前往小住几日。 徐开山武功虽失,威名犹存,他环顾四周,沉声道,你们果真想知道冥山下落?众人见他似有话要说,纷纷摈住呼吸,注视徐开山。徐开山一阵咳嗽,吐出一口乌黑的血。 他缓缓道,大家这么有空,我不妨来讲个故事。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唯恐漏掉一个字。 二十年前,江湖上群英荟萃,一品遍地走,二品多如狗,四大宗师神龙见首不见尾、中原五绝各称霸一隅,武功直出三境之外,那时的江湖是何等盛况。不过,凡事盛极必衰,当时,江湖上有个神秘人自称天机老人,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横扫江湖,他放出话来,说当年慕容白云武功天下第一,便是从他那学得天书四卷,据说能引冥界之力,可窥天道,他这次入世江湖,便是为天书四卷找个传人。这对我辈习武之人,是何等的诱惑。天机老人以天书为诱饵,邀请天下武林高手华山论剑排座次,胜者可以借阅四卷天书。 于是,景元十年中秋,天下十大高手,齐聚华山。 十人在华山之巅,展开了一场旷世之战。那一战杀了三天三夜,华山之上天崩地裂,日月变色,结果中原一剑黄程与龙虎山道尊空空儿双双胜出。正当众人向那神秘人索要天书四卷时,那人却说天书四卷被人劫走。众人当然不干,纷纷追问夺书之人。那神秘人却将矛头指向了东海侠客岛。 我忽然道,恐怕是那“天机老人”祸水东引,故意用天书做诱饵,挑起江湖纷争吧! 徐开山点头道,正是如此。东海侠客岛上,隐居着一位秦先生,那神秘人不知与那秦先生有何恩怨,却又不敢正面应对,于是设计绑架了秦先生的女儿,此事惹起了秦先生勃然大怒。 这件事,徐开山之前跟我提及过,我并未感到惊讶。 当时我年轻气盛,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于是跟随十大高手前往侠客岛。当众人前来兴师问罪时,那秦先生将怒气发泄在十大高手身上。 我本以为十大高手武功已是天下无敌,结果却被那位秦先生打的半点脾气都没有,毫无还手之力,若非有人阻止,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了。 我问道,那位神秘人,不是人间之人吧! 徐开山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准,不过那位秦先生似乎认识他,他以秦先生爱女要挟,逼问一事,却被拒绝,那人以天书卷武功,引冥界之力,将其爱女劫入了冥界。 那位前辈爱女心切,一人一剑,提剑闯冥山。却不知,这正是那神秘人精心布下的一个局,先将天下高手齐聚侠客岛,又以冥界阵法困住众人,锁住天下气运,围杀秦先生,欲毕其功于一役,从而改写天下历史。 在场众人,多数是第一次听说如此秘史,纷纷惊讶的合不拢嘴。 有人喊道,徐开山,你当这里是茶楼书舍呢,不对,就是茶楼书舍说《中原镖局》,也没有你这么扯淡,还冥界,还天书,你当大家伙是三岁小孩呢,依我看,这家伙是故意编故事,忽悠咱们呢。是不是啊,秃驴? 无法和尚闻言,瞬间又来到他面前。 那人连道,你,你,我,我刚才就随口一说。无法将手放在他肩膀上,那人吓得面色死灰,如小鸡啄米般磕头,饶命,饶命!无法摇了摇头道,我带你去溜达溜达。 然后纵身又越下山崖。 念慈和尚道,善哉,善哉! 我又问道,后来呢? 徐开山怒道,你们一群人,听我讲了半天,月票也没有,打赏也没有,红票也不见,作者都喝了仨月西北风,都快饿死了,你们还好意思要什么后来! 第63章 提剑冥山 徐开山沉浸在回忆之中,缓缓道,几百年来,冥界染指人间之心未死,若非那位秦先生,恐怕如今江湖早已是冥界天下了。有人问道,人间与冥界,殊途两道,千百年来相安无事,冥界为何要入侵人间? 徐开山淡淡道,此事要从上古传说说起了,据说,当年妖族占领天庭,封神之战后,帝俊、东皇太二占率领的妖族被赶入冥界,五百年前,妖族为夺回天庭,与天庭诸神展开了一场大战(详见拙作《位列仙班的日子》),在这场大战中,冥界遭到毁灭性打击,自此一蹶不振,四座天柱断其二,摇摇欲坠,冥神这才将目光投向人间,意图东山再起。所以千百年来,冥界一直在寻找机会降临人间。 我心说这些东西太玄了,不过看徐开山所言不像虚假,饶是如此,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于是问,方才你说那位前辈提剑上冥山,之后发生了什么? 冥界与人间乃两重天,若要入侵人间,需要从冥界打开一道通往人间之门,然而中原大地英才辈出,先有三俗道长,后又秦先生,守护人间之门。三十年前,慕容白云为获取至高武学,与冥界勾结,几乎成功,却被秦先生破坏,冥界自然怀恨在心,这次困住天下群雄,又掳走秦先生爱女,终于惹怒了他。为救爱女,秦先生提剑闯入冥界,冥界派出十二诸神,五百神将迎战。 秦先生杀红了眼睛,以一把以三千剑魄铸造而成的魔剑斩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将冥界打的屁滚尿流,哀嚎遍野。最终,冥界祭出六芒星阵,将那位秦先生困在了阵中,意以人海战术耗尽秦先生真元。这一战杀了三天三夜,秦先生那把魔剑也寸寸尽碎。 众人听得紧张,大气不敢出一口,都为那秦先生捏了一把汗。 徐开山继续道,无剑在手,秦先生功力大打折扣,冥界胜利在望之时,不周山上,一柄铁剑骤然而至,这把铁剑乃前辈高人所留,上面有那位高人剑意,一剑在手,秦先生施展出一招绝世剑法,这一剑非人间之剑,冥界风云突变,秦先生递出的这一剑,竟将冥界上空捅出一个窟窿来!一座天柱应声而断,六芒星阵就这样被破掉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连问道,这一剑招便是冥山绝学? 徐开山点点头,这一套剑法,当年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万剑河山! 我忽然想起昨夜徐开山与封万里之战,徐开山在危急时刻,以刀作剑,使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连问道,便是你昨夜使出的那一剑? 徐开山呵呵一笑,我那一剑怎能与秦先生相提并论,那不过是万剑河山的一招起手式而已。当时封万里有些惊弓之鸟了,,若真让秦先生来,这个所谓的剑神,恐怕连剑都拔不出来。 那所谓冥山,又是怎么一回事? 秦先生以剑破冥界,谁料那一招威力太大,却将冥界与人间之门捅出一个缺口,冥界众神见此,竟不顾秦先生,纷纷准备逃入人间,秦先生早有准备,将天下气运锁在出口,天下十大高手当时齐聚冥山,与冥界展开了一场旷世大战。这一战,冥界十二主神死了十一个,众神将都被赶回冥界。随后,秦先生以侠客岛封住冥界之门,这侠客岛,便是冥山了。自此之后,那位秦先生守在冥山之上,一人守护天下,独抗冥界异族。 我忽然记起当日在黄阵图内产生的幻觉,当时感应海上一座浮山,山上有一人盘膝而坐,斩杀冥界潜逃之人。若没猜错,那人便是他们口中说得秦先生了。正如谢君衍所说,当年,慕容白云以黄阵图引冥界之力,我在黄阵图内,感应到此事,也不稀奇了。 徐开山又道,冥界十二主神中多数被杀,却有一人潜入人间,秦先生无法分身,便让他最好的朋友寻那人下落,后来他朋友找到了那人,将她封印起来。 徐开山讲完故事,众人皆沉浸在其中。念慈大师不住道,善哉,善哉。小和尚却问道,这位大叔,那冥山绝学又是怎么回事?天下十大高手呢? 徐开山正色道,此战之后,天下十大高手绝迹江湖,世人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们在助秦先生守冥山,也有人说在大战中战死了。不过,那一战之后,江湖上便有了传言,说冥山之上有人间至高武学,能寻得冥山绝学之人,便能称雄天下,成为天下第一人。 小和尚又道,若如你所说,那位秦先生已是天下第一了。不过,我发现个问题,你若在冥山之上,又如何能逃出来?你若不在冥山之上,又如何知晓这些? 徐开山脸上露出异样的情绪,他说东海侠客岛一战后,我去寻那冥山,结果船却在大海中迷航,后来被那位秦先生所救,他送我返回陆地,便是那时,他跟我讲述了那故事。 我心中称奇,这一秘密,徐开山守口如瓶十五年,为何今日却当着天下群雄的面说了出来? 徐开山看出我疑惑,解释道,徐某曾答应那位秦先生为此事保守秘密,不过前几日,江湖上却发生了一件事! 众人纷纷望向他,徐开山闭口不语。 却听武林盟主李名秀道,是否与慕容山庄的黄阵图被破有关? 徐开山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轩辕剑王冲问道,李盟主,可是你们武林盟在金陵寻了三十年的黄阵图?李名秀点点头,说这三十年来,我们翻遍山庄每个角落,却也没找到那座大阵,前几日,天地之间真元波动剧烈,桃山之下轰鸣大作,我们才知有人闯入黄阵图之内,不过,我们派出武林盟中高手,却也没有感应到那人存在。 我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当日我与谢君衍误打误撞,陷入黄阵图之中,若非机缘巧合,我体内经脉吸取了黄阵图中与那剑阵能量,恐怕早已被那座大阵斩杀其中。 破阵之后,体内星宿海将那些真元尽数吸入体内,在与剑阵真气的博弈中形成了一种平衡,却也躲过了武林盟的追捕,现在想想,也是侥幸。 当众人听到三十年前这段往事时,都被震撼到了。都说武功到了三境之外,能够感悟天地,重塑规则,却没料到,竟能剑开天门、冥界,越出三界之外,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无法想象。 小和尚道,那么问题来了,那座漂浮在东海之上的冥山,究竟在哪里? 这个问题,几乎是在场所有人都想问却没敢问出口的。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注视着徐开山,这么多年来,徐开山一直守着这个秘密,然而正是我的一次误打误撞,破掉了黄阵图,徐开山才终于开口了。 徐开山沉吟片刻,说当年我在大海上迷途,根本没有方向可以参考,按照秦先生的指点,我驾船沿着天枢、天璇方向行走,饿了靠海中游鱼,渴了喝雨水,在海上漂浮了一个月,才看到陆地。 李名秀忽然问道,不知徐大侠当年登岸之处,又在何方? 徐开山道,琅琊阁! 琅琊阁、大空寺、龙虎山,这三处乃当今江湖上最神秘的地方,这琅琊阁主,据传便是三百年前天机老人传人所创,不过却不知这个天机老人与华山论剑中的天机老人有什么关系。 当年华山之战是中秋,若按时间推论,返程之时,应是在九、十月,北斗七星中,天枢、天璇两星随季节在夜空中不断变化,若要找到冥山所在,需要找到精通占星之人方可。 徐开山当着群雄,说出了当年冥山秘密后,如释重负。 他深吸一口气,道,冥山之上凶险莫测,而冥山之中诱惑又多,唯恐引起江湖纷争,所以当年秦先生叮嘱我,不要透露冥山下落。不过,如今江湖却非往日,黄阵图被破,那被封印的冥界魔头重返人间,如今江湖,大乱将起,恐怕只有找到冥山之人,才能阻止这场人间浩劫。 在场众人各怀心事,恐怕用不了多久,今日徐开山所讲之事会传遍江湖,至于是真是假,自然会有人去印证。徐开山讲完这些,神情有些疲倦,他身上剧毒发作,却也不知能否撑得下去。 本来今日通善寺中,江湖上各大门派围攻幽冥神教,欲抢夺天刀徐开山,却未料到,徐开山醒来后,竟自己说出了冥山中的秘密。若真如他所言,江湖即将面临一场大灾难,各大门派理应同仇敌忾才对,不过谁料在场众人却各怀心思。 幽冥神教入住江南之后,在江湖上作了几个大案,与武林盟、王家、谢家结了恩怨,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徐若男虽有逍遥二仙、四大护法,但人数上占据弱势。通善寺念慈方丈、无法和尚意图不明,若真动起手来,却也不知帮谁。 徐若男虽为幽冥教主,虽明知她出手狠辣,却生不出恨意来,心中琢磨怎样帮她解围。 这时,武林盟主李名秀道,徐教主,冥山之事如今有了了结,我想咱们武林盟与幽冥神教的账,也该有个了断吧。 作者注:此书乃武侠,此章旨在交代故事背景,所述三界之战,并不在本书范围之内。三界之战,请参考《位列仙班的日子》,另,冥界铁剑乃三俗当年闯冥山所留,可参考《中原行镖》。 第64章 你要作死嘛? 徐若男望着李名秀,笑道,本教主正有此意,却不知李盟主有何指教? 李名秀道,你幽冥神教作恶多端,罄竹难书,早已引起了武林公愤,莫非还要我一一数来不成? 徐若男讶道,李盟主如此夸奖,倒要小妹受宠若惊了,不知李盟主说得又是哪些? 李名秀冷冷道,你自己知道。 徐若男毫不示弱,漠然道,我幽冥神教杀人无数,怎知你要跟我算哪一笔账? 李名秀哼哼两声,去年秋天,幽冥神教杀死蒙山派掌门及教内十三名弟子,可有此事? 徐若男哦了一声,原来蒙山派是你们武林盟的人,不过,蒙山派偷袭我青龙堂,袭杀我青龙堂主及二十一位教派弟兄,我们神教正面拜山,才杀了他们十四人,若真这么算起来,我们幽冥教还吃亏了呢。 虽李名秀同来的赵聿斥道,你们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逍遥二仙一旁道,真奇怪也,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说起来一套,做起来另一套,你们杀我们的人是替天行道,我们反击杀人就是作恶多端,杀个人也搞双重标准,真是虚伪,虚伪。无眉鬼边说便摇头。 徐若男笑道,技不如人,死就死了。 李名秀又道,前几日,江流帮满门被杀,这又如何解释? 我心中一凛,眼神落在徐若男身上。江流帮灭门一案,由我们江湖司主办,昨日我问徐若男,她没有正面回答,我曾怀疑是她赌气承认是她所杀,所以当李名秀问起时,我特意留心去听。 逍遥二仙却道,什么江流帮、江河帮,我说李大盟主,咱们圣教杀人也是有原则的好不,什么阿狗阿猫的门派,我们圣教都闲着没事儿做吗,金陵城好玩的地方这么多,我们很忙的。 徐若男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 我问道,真不是你杀的? 本来徐若男心情不错,此时听到我发问,脸色升起一道怒意,你说是就是,那天我心情不好,杀了又如何?你们要想报仇,一起上就是。 轩辕剑王冲此时道,江流帮向来唯武林大会马首是瞻,陈江流每年缴的会费也颇丰,却被幽冥教灭门,李盟主若不为陈帮主讨回个公道,恐怕各位正派同道心生不服啊,以我之见,不如李盟主与这徐教主打上一场。 王家与武林盟表面上虽相安无事,但都在金陵城,暗中龃龉颇多。王冲看热闹不嫌事大,挑拨两人相斗,无论谁胜谁负,对他们王家都是好事。 徐若男手指李名秀与王冲,就算你们两人一起上,我徐某也定当奉陪。王冲却摇摇头,我只是建议而已,一切李盟主说了算。 按理说,武林盟主在江湖上地位颇高,当年慕容白云在世时,一呼百应,天下英雄皆都拜服,金陵城的各大门派都被慕容山庄压的抬不起头。如今李名秀,恐怕是近百年来声望最弱的盟主了,先不说天下武林,单金陵城内,王谢两家都可以与之分庭抗礼了。 李名秀闻言,道,看来,我倒要向徐教主请教一二了。说着,将长剑横于胸前,作了个请的手势。 徐若男朗笑道,刀剑无眼,你可不要留情。 当啷一声,李名秀拔剑,一道秋水寒光剑出鞘,抖了个剑花,剑尖微颤,斜指徐若男。一道幽冷的剑意从剑身发出,已是三月,我却感到身上一阵寒意。 据说李名秀当上武林盟主的手段不怎么光彩,江湖上也少见她亲自出手,不过她既能在这个位子上一坐就是三十年,武功自然不会太差。 徐若男面不改色,傲然孑立,与天地融为一体。 小和尚一旁道,这个阿姨和姐姐都这么漂亮,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李名秀本是中年,比较忌讳别人说她年纪,这小和尚称她为阿姨,不由大怒,长剑微抖,一道寒光向小和尚袭来。小和尚见状,连呼师兄救我。 剑光骤然而至,只见人影闪动,无法和尚后发先至,双手作出一个手印,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将那道剑意收入袖中,口中道,李盟主以大欺小,有些过分了吧。 未等李名秀回答,徐若男飘然而至,双掌翻动,口中道,看掌!李名秀挥剑迎上,剑招凌厉,刺入徐若男掌风之中。 两人斗在一起,李名秀剑走轻灵,招式精妙无比。徐若男掌法凌厉狠绝,招式诡异,有几次李名秀几乎刺中徐若男,却被她以怪异的脚步躲了过去,险之又险。 在场众人都未曾见过李名秀出手,本以为她武功稀松平常,徐若男乃幽冥教主,在江湖上以狠绝著称,本以为是一边倒的形势,却未料到李名秀竟也有如此高强武功,与幽冥教主相斗,竟不落下风。她武功就算未及通象,也不远矣。 倒是一旁的轩辕剑王冲,双目注视着场内,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两人在场中插招换式,几十余过后,李名秀招式忽变,凌空劈出一剑,顿时,我感到天地间真元波动,剑身上吐出一片白光,向徐若男刺去。 一剑幻作两剑,两剑幻作四剑。 轩辕剑王冲惊道,慕容山庄的三千相剑! 众人闻言皆色变。 三千相剑乃当年慕容山庄绝学,前任盟主慕容白云曾以此剑法名扬天下。这套剑法,是慕容白云精研天下武功秘籍,一手创立而成,此套剑法练至九重,能变化出六十四道幻剑。 想不到李名秀当上盟主后,不但将慕容山庄鹊巢鸠占,连慕容白云的剑法竟也学了去。 我心中咯噔一下,心说不妙。 徐若男徒手对敌,本来就吃亏,如今见李名秀剑法精妙,脸色微变,连连后退。李名秀步步紧逼,长剑奔袭而去。 嗖!嗖! 两道青菱如毒蛇吐信,从徐若男袖中疾射而出,卷中两道剑光,与此同时,身体如陀螺般旋转,双掌齐挥,拍落另两柄长剑。 李名秀忽然抛剑,猛然加速,双掌拍向徐若男胸口。 正在击中徐若男瞬间,李名秀生生止住前冲之势,陡然后退三丈有余。 一切如电光火石,我尚未看清怎么回事,便听徐若男道,你败了。 李名秀胸口起伏不定,脸色苍白,从鬓间取下那支金步摇。 金步摇上,三根银针一字排开。方才交手刹那,徐若男竟射出三枚银针,这三针射在金步摇上,却也是手下留情了。 李名秀道,妹子好俊的针法! 赵聿见状,道,妖女,竟然用暗器,恬不知耻! 徐若男冷冷看了他一眼,生死相斗,无所不用其极,你要是不服气,我陪你斗上一场便是! 逍遥二仙的无眉鬼道,这等货色,还用得着教主亲自出手,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赵聿闻言,惧怕逍遥二仙恶名,连忙低头不作声。 徐若男环顾四周,望着众人,凛然道,我徐若男在此,今日你们谁要报仇,尽管来便是,徐某奉陪到底! 众人为她气势所震慑,均默不作声。 无法和尚缓缓道,阿弥陀佛。 徐若男傲然道,你也要打? 无法摇头道,徐施主今日一战,元气大伤,贫僧又如何出手?你先回去养伤,待伤好之后,你我再战不迟。 念慈大师道,善哉,善哉!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徐若男竟受伤了?却见徐若男身形微晃,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我见状连赶了过去,满脸关切道,伤的严不严重? 徐若男闻言脸色微缓,口中却道,我要你关心了? 我愣在原地,进退不是。 赵聿大声道,原来这妖女受伤了,大伙儿一块上,今日这通善寺,便是幽冥教葬身之处!此言一出,却见所有人都站立不动,目露鄙夷之色,赵聿满不在乎,我知道有些不光彩,但自古正邪不两立,错过今日,再没有机会了。 群雄中有人意动,纷纷拔剑。 点苍掌门道,对,为了江湖正义,大家齐心协力,将魔教一举歼灭! 我心中不由生出怒意,转身望向众人,好一个江湖正义! 点苍掌门道,苏捕头,你是朝廷命官,难道要与正派武林为敌嘛? 赵聿道,这小子与那妖女眉来眼去,我早就觉得有问题了,说不定就是幽冥教安插朝廷的卧底,把他一起杀了,将来朝廷追究起来,就说是因公殉职。 我哑然一笑,气不打一处来,还因公殉职呢,我得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替我考虑的这么周全。 轩辕剑王冲道,苏捕头,苏大人,你这么护着幽冥教妖孽,那道不怕将来诸葛大人问责嘛?我此时早已被赵聿气昏头,哪里管得了这些,便是问责,我苏犹在一人承担便是。 赵聿道,你与那妖女什么关系? 我回头看了徐若男一眼,只见她眼神变得温柔,我看在心中,顿觉欢喜,于是朗声道,她是苏某的心上人。说罢,我抽出六扇门的制式长刀,插在地上,道,今日,你们若要杀她,便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群雄之间议论纷纷。 我知他们不是忌惮我武功,而是我六扇门捕头的身份,江湖仇杀是一回事,要杀官府中人,性质就不一样了。 徐若男在身后轻声说了句,呆子,你要作死嘛? 这句话无异于天籁之音,我正要说话,却听徐若男道,我与这位苏捕头,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们有什么事情,冲我徐若男来便是! 点苍掌门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 谁敢对我兄弟不客气? 就在此时,张幼谦手举火把,走入通善寺内。 第65章 费厄泼赖 我心说不愧是好兄弟,这演技、这默契感,这时机把握,那简直是完美。要早来一点,显示不出我的英雄气概,要迟来一点,估计我会被吃的骨头不剩。给小和尚的这根鸡腿,太划算了! 张幼谦进来时,我特意看了一眼念慈大师,却见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寺中其他僧人,却开始慢慢后退。 我上前几步,打了他一拳,大声骂道,大白天举个火把干嘛,搞圣火传递啊,还是护厂队啊?来给我点根烟。 来到身前低声问道,搞定了嘛?张幼谦点点头,目光看了院边的水缸一眼。 武林盟赵聿见到张幼谦,前几日他在王家寿宴上吃了大亏,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倒是张幼谦看着他道,赵公子,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 赵聿恶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姓张的,别以为你老子是张百万就了不起,如今在金陵地界上,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你要识趣,给小爷磕几个头,小爷心情好,兴许饶你一命。 张幼谦向看白痴一般看着赵聿,你脑袋被门缝挤了嘛?说着,举了举手里火把,问道,这是什么? 火把! 对,这是火把,不过今天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叫做催命符,有个成语是什么来着,玩火什么什么的。 赵聿道,玩火尿炕? 张幼谦怒道,玩火自焚!话刚出口,他忽然发现这句话有毛病,连住口。 本来剑拔弩张的形势,经张幼谦这么插科打诨,顿时缓和下来。 轩辕剑王冲精于世故,他知道张幼谦乃京城首富之子,于是出来打圆场,这不是六扇门张贤侄嘛,前些日子我家玲珑还念叨你呢。 张幼谦咦了一声,王大侠竟也来通善寺,莫非也是为了徐开山而来? 王冲道,贤侄哪里话,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武林正义,江湖公平,社会和谐,给江湖上受幽冥教迫害的同道讨个说法。不过,你这个兄弟,苏大人,好像对我们有些误会。我看他被幽冥教妖女迷惑,你是他朋友,不如好好劝说一下。 张幼谦冷笑道,我若是说不呢? 此话一出,轩辕剑王冲脸上挂不住了。他是金陵首富,又是江南武林名望,如今当着武林盟主和天下英雄的面,竟然被一个后生小辈数落,难免也生出火气,怒道,我王某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让你几分,你不要得寸进尺。 张幼谦晒然道,我老子脸皮比城墙还厚,他的面子不值钱。说着大声对群雄道,今日我与我兄弟苏犹在并肩作战,他的话就是我的话,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赵聿打断道,这小子武功不行,并肩子搭伙劈党了他。 情急之下,竟连江湖春典都说了出来。赵聿虽是武林盟中人,但他爹赵钱孙乃与徐开山齐名之人,有黑道背景,正因如此,李名秀为了控制江北黑白两道,将赵聿收入帐下。 点苍掌门大声道,正有此意! 七八柄兵刃拔出,却见张幼谦来到院旁那处水缸,大声道,谁敢? 念慈连道,善哉,不对,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赵聿道,又怎么了? 念慈道,这通善寺下,埋了八千斤火药,足以将通善寺炸平八次,而火药引信,就在这水缸夹层之中! 众人大惊,什么,八千斤火药?还把引信放在寺内,这是要搞自杀式袭击啊,同归于尽啊! 眨眼间,有三分二的人都跑出了通善寺外。毕竟是跟着来凑热闹,徐开山也罢,冥山绝学也罢,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要是为这个把小命搭进去,岂不亏死? 而那些在江湖上有头有脸、有名有姓、有门有派之人,虽也打退堂鼓,却抹不开面子脚底抹油,毕竟以后在江湖中还要混,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落了威风。 点苍派掌门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点苍派本是位于云岭南段,在江湖上也不过是三流偏上,不到二流的门派,新任掌门野心不小,提出“无兄弟,不江湖”的口号,要走“兄弟江湖”路线。所以才跑到江南来抱武林大会、王谢联盟的大腿,本着别人吃肉我喝汤,想浑水摸鱼捞点好处,可谁料到会有如此情况,于是心生退意。 不过毕竟是一派掌门,直接说走,怎能显出水平?只听他朗声道,我点苍派愿打头阵!说着,点了一个幽冥使者,道,你出来,我跟你打! 那幽冥使者乃四大护法之一,脸上带面具,手中持着铁锤,向前踏出两步。点苍掌门说,鬼鬼祟祟,见不得人,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人。 幽冥使者全身陡然发出一阵凛冽寒气,将点苍掌门笼罩其中。 点苍掌门终于说出憋了许久的一句话,我点苍剑法威力巨大,这里场地太小,我们换地再战,我在山下等你,有种下来找我! 说着,凌空跃起,落在墙头之上,回头看向院中,来了个金鸡独立,冲幽冥使者道,来啊,结果一个没站稳,哎哟,跌落墙头,狼狈起身而去。 轩辕剑王冲冷笑道,点苍派掌门范跑跑,轻功无双,果然令人佩服! 那幽冥使者缓缓将面具摘了下来,双眼通红,如恶魔一般,盯着李名秀,李名秀望着来人,是你?你还活着? 那人声音嘶哑,道,马家堡一百三十条人命之仇未报,你还未死,我岂能先去? 徐若男在一旁道,马护法,今日不是谈私仇之时。那幽冥使者闻言,微微躬身,将面具戴上,站回队伍中间。 因为张幼谦和地下埋的八千斤火药,整个局面变得微妙起来。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我提出建议,双方各退一步,徐开山我带走,至于名门正派与幽冥神教的恩怨,陷入死局,不如暂时停战三日。 在场众人,以李名秀和轩辕剑王冲为首,两人觉得可行,于是点头。我又问徐若男,徐若男却道,徐开山如今已经毒发,凭你本领,能给他解毒? 一直静立未语的病虎杨隐却忽然道,兴许我可以一试! 我对这个满脸病容的黄脸汉子抱有戒心,他是一个很容易就让你忽略掉的人,好像从我进入通善这么久,都没怎么注意道他,不过他却给人一种感觉,就像一只毒蛇蹲在草丛里,一直伺机而动。 我问道,你有办法? 杨隐躬身道,俗话说,久病成医,岐黄之术,在下略懂一二,就算在下医术不精,我也能找到一人可医他。 什么人? 杨隐道,薛神医。 医圣薛神医乃当今医术第一人,只是她早已退隐江湖,二十年来从未听过她消息,却不知杨隐又怎么知道的。 我将徐若男叫到一旁,徐先生先交给你们了,你还生我气嘛?徐若男反问道,你说呢?我愣了一下,说今晚你们住哪里,我有事找你。 等安排完毕,我和张幼谦让幽冥神教中人先行一步离去。 李名秀自见了那幽冥使者后,情绪低落,赵聿却道,姓张的、姓苏的,你们可知道你们闯大祸了! 张幼谦道,此话怎讲? 赵聿面露得意之色,道,你们包庇幽冥教,放走魔教妖孽,尤其是你苏犹在,竟结交幽冥教主,我要是让诸葛大人不小心知道了,不知他会如何是好? 张幼谦道,你威胁我? 赵聿本就与张幼谦有仇,叫嚣道,就威胁你,怎得了? 我看了张幼谦一眼,说怎么听到有条狗在叫。 张幼谦说,好像还是落水狗。 我说那就痛打落水狗。 张幼谦点点头,费厄泼赖!于是对赵聿道,叫爸爸! 赵聿一愣,骂道,去死!张幼谦伸手将火把放到水缸旁,又道,叫爸爸!不然我就点了。 赵聿满脸涨红,气的说不出话来。 有人劝道,赵公子,依我看就叫了吧,反正又不吃亏。赵聿骂道,你怎么不叫?那人说我可没赵公子这福分啊。 李名秀缓缓道,赵聿,你就喊了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赵聿这才低声喊了句,爸爸。张幼谦大声道,我听不见。 赵聿抬起头,双目恶狠狠盯着张幼谦,把张幼谦吓了一跳,赵聿吼道,爸爸!爹!粑粑! 张幼谦从怀中掏出一章银票,塞到他手中,说初次相认,没啥送的,有这么多英雄来见证,咱当干爹的出手也不能寒酸了,这一万两银子,拿去花吧。你放心,你爹我是富二代,那你就是富三代了。 我心中暗骂,你小子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一万两,就这样送出去了。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一来,赵聿在天下人面前认了这个干爹,还收了一万两银子,将来想反悔也难做人了。 赵聿气的直咬牙,他爹本就是江洋大盗,这点钱他根本看不在眼中,只见他冷哼一声,转身就向寺外狂奔,下山去也。 张幼谦得意道,如何,认了个干儿子。 我不屑道,他是落水狗,又是你干儿子,请问你是?哈哈!刚才我就发现了,只是没好意思提醒你罢了。 顿时,有五六个老头子将张幼谦围住,粑粑粑粑乱叫,张幼谦怒斥道,赶紧散了,一阵拳打脚踢,将那些人赶退。 众人纷纷散去,看了眼庙中日晷,已是申时三刻。 念慈大师过来,将火把灭了,我奇怪道,通善寺香火旺盛,方丈您在寺中埋火药,这是要自断香火啊,要是官府追究下来,这罪名却不轻啊。 念慈大师道,两位大人,实不相瞒,我通善寺惹了大麻烦了,这火药之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什么麻烦? 念慈大师正要讲,无法和尚阻拦道,方丈,此事慎言。 小和尚却一旁喊道,我知道,我知道,还不是因为天绝舍利之事! 我讶道,天绝舍利? 第66章 天绝舍利 念慈大师说了句罪过,在我和张幼谦追问下,才道出了寺底埋炸药的前因后果。念慈大师道,这件事要从二百年前说起了。 二百年前,大明立国之初,有位行走的游方僧人路过将军山,见此地状如卧佛,风水极佳,于是在这里建立了通善寺。这就是通善寺的开山祖师,天绝大师。 这位天绝大师师从何处,无人知晓,只知道他一身武功超凡入圣,二百年前与吕纯阳大战三日而不败,又一副慈悲心怀,精通医术,免费为城内百姓看病,深得当地百姓敬重。 天绝一百三十岁时,面如冠玉,鹤发童颜,身体比寻常小伙子都健壮,就在那一年,有一个西域密宗僧人达喀巴找上门来,请教武学。天绝念双方皆佛门中人,于是避战。 谁知那番僧却一心求战,竟以金陵百姓生死相逼,天绝盛怒之下,与之交战,在三十招时,以佛门大日如来手印将他击退。他本以为那番僧会知难而退,谁料番僧达喀巴竟变本加厉,不知从何处学来邪门秘术修罗血手,以金陵城百姓来祭炼邪术,引起城内恐慌。 天绝僧知晓之后,前往阻止,谁料那番僧邪术大成,两人又在金陵城内一场大战,最终天绝以半招胜番僧,将那达喀巴镇杀。 此后,天绝僧悟透前缘后世,心生西归之意,便将两名弟子不服和枯木叫至榻前,交代了后事,在床榻上作吉祥卧状,十日后,圆寂归去,法身火化后,却发现在骨灰中发现一个卧佛状的舍利子! 天绝僧两名弟子发现了这舍利子竟有夺天地之精,汲日月之华妙用,用以修行武学,几乎一日千里。 天绝僧绝学大日如来手印,传给了不服和尚,枯木和尚心中生芥蒂,暗中将那达喀巴的修罗血手功法偷藏起来,一日盗取了天绝舍利,逃出了通善寺。 此时,我们坐在通善寺客厅之内,听着念慈大师的讲述,原来这通善寺以前竟还有这等历史,只是我孤陋寡闻了。 张幼谦问道,那你说的那枯木,可是大空寺那位? 念慈大师道,正是此人,若论起来,我还要称他一声师叔祖呢。这枯木禅师也是武学奇才,天资聪颖,竟密宗修罗血手精进,创立修罗诺手,更在十万大山之内,创立了大空寺,与龙虎山、琅琊阁并称当今江湖三大隐世门派。 我又问道,那这与你们又有何关? 念慈大师道,半年前,天绝舍利失窃了,大空寺认为是我通善寺作的手脚,所以我那位师叔祖派人来兴师问罪,声称若不交出天绝舍利,便要血洗通善寺。 所以你们就在通善寺下埋下炸药,为的是将来同归于尽? 念慈道,我们自知不敌,所以向九华山求救,九华山川贝大师派出了无法大师和诸位师兄弟前来助阵,但大空寺传人武功超群,我们只好作下下之策了。 我心中生疑,通善寺虽与大空寺有渊源,但如今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又如何能从戒备森严的大空寺偷出天绝舍利?而大空寺为何又一口咬定是通善寺偷舍利? 大空寺乃天下佛门武学圣地,高手如云,枯木禅师又是天下顶尖高手之一,我思索再三,有能力从这两处偷出天绝舍利之人,天下不超过三人:我师父、我师叔和我祖师爷。 祖师爷何道子早已离开中原,远游海外,据说已三十年未踏入中原了。 西门吹灯我太了解他了,盗术大的不得了,胆子小的不得了,当年为了捞被抓的二师兄,让他去县衙偷官印出具文书他都不肯,后来还是第一师兄伪造了官印文书才救出二师兄,说他去大空寺偷天绝舍利?打死我也不信。 那么,还有个可能就是盗仙们菊花老祖了,李菊花热衷学术,不务正业,舍本求末,空有一身盗术本领,却整天弄些玄乎的气运、天机,这天绝舍利与这些有关,极有可能是他作案。 我说通善寺香火旺盛,每日来敬香礼佛之人众多,你们埋火药,若被有心人利用,恐怕惹出是非,麻烦就大了。如今朝廷抓治安、防隐患,严令查出各种治安隐患,方丈,这事你可不要再惹麻烦了。 念慈道,我们通善寺三日前已发出布告,封山修缮,不再接受来客了。我说那就好。 眼见天色不早,念慈大师非要留我们过夜,我与张幼谦连忙拒绝,躺在八千斤火药之上,要是能睡得着觉才怪。 下山路上,张幼谦眉飞色舞,道,今天我举着火把冲进去的那一刹那,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一点点帅? 我说岂止是帅,车马炮都全了! 真可惜,这种王霸之气,也没有个姑娘看到,不然说不定还会主动投怀送抱呢。对了,你喜欢的那姓徐的小妞儿,真是幽冥教主? 我说那还有假不成。 张幼谦摇摇头,我觉得吧,这种女人太过于强势,不太适合你。你呢,还是适合那种知书达理、端庄秀丽的女子,比如向谢君衍那样的。 我心生不悦,你这小子连自己的事儿都没摆平,还来管我,看在下午你来救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张幼谦道,不听兄弟言,吃亏在眼前。对了,徐开山被人幽冥神教劫走,我们怎么跟诸葛烧饼交差?那家伙知道你故意放走徐开山,会找你麻烦的。 我晒然道,什么叫做我放走徐开山,明明是我们两人好吧。张幼谦气的破口大骂,说我不讲义气。 我们下山后,饭也没吃,连夜向诸葛烧饼汇报今日通善寺之事,当然大空寺与天绝舍利那一段,我们并没有提及。 本以为会面对诸葛烧饼疾风骤雨般的关怀,出乎意料的是,诸葛烧饼听完之后,说了句知道了,便没有了下文。 直到出来之后,我俩还一直惴惴不安。 张幼谦说要是烧饼兄骂我们一顿,那也好说,结果他现在什么也没说,我反而担心了。你说我们是不是贱啊。 我说这才是他的为官之道,以你的性格,他要是骂了你,你出门就当耳旁风了。如今来这么一出,你总觉得有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上,让你不得劲儿。 华灯初上,张幼谦要请我去喝花酒,被我拒绝了。这小子每天泡在酒池肉林中,每日上值时都是日上三竿,不过他小子有钱,把负责考勤的书吏沈四买通了,那书吏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回到家,正要点灯,心生警兆,感应到床上有人。我想也不想,一掌劈出,却听到一声惊呼,我我发觉这声音熟悉,连止住身形,将灯点亮,一张俏脸映入眼中。 是你? 床上那人正是谢君衍,她和衣而卧,匆忙间起来,鬓角发丝尽乱,频添七分姿色,如出水芙蓉,美不胜收。 谢君衍娇声道,苏大哥,你回来了? 我脑海中瓮的一声,顿时愣在当场,见桌面上有凉茶,端起来,对着壶嘴一通狂饮,这才问道,你怎么在这?跑出来了? 谢君衍急道,苏大哥,这几天你能不能出去躲避一下? 为什么? 谢君衍道,有人想要杀你。 原来,今日通善寺内,我与张幼谦组织了正派武林与幽冥教的争斗,放走了幽冥神教,正派武林将此事怪罪到我头上。今日,各派在谢家聚会,商讨应对之计,有人提出要将我灭口。此事正被路过的谢君衍偷听到,她于是连夜赶到我家中报信。 我虽预料到会有事发生,想不到江南武林竟真的要对付我。要是徐开山在这里就好了,我心中想到,至少他经历丰富,见过的风浪多,能给我提出些意见。 我看着谢君衍,两人虽共患难,但出来之后,我与她并无联系,没料到今日她竟为了我安危,亲自跑来报信,我连声道谢,说,谢姑娘,你的大恩,苏犹在铭记在心。 已是深夜,我提议送她回去。谢君衍犹豫再三,才答应我送到她的东门之处,谢君衍轻轻敲门,紧三慢三,便有人问道,谁啊? 谢君衍应声,那人连道,是小姐,大半夜的你去哪里了?谢君衍道,来复,今日这事,你知道就行,不要乱讲,否则我会让翠红收拾你。 那门卫支吾两声,谄笑道,大小姐,哪能啊,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君衍走到我身前,面容柔和动人,俏脸通红,低声道,苏君,珍重!说着,抬脚在我唇角轻吻一下,转身便跑回院内,看得那门卫目瞪口呆。 我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烦乱,谢君衍不顾家人反对,半夜偷偷给我报信,对我的情意,我是能感受到的。 这女子温柔婉约,落落大方,当日在黄阵图内,我俩同甘共苦,相互帮扶,让我对她好感大增。可是我心中,满脑子却都是徐若男的身影,哎。 回到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接下来的几日,金陵城内谣言四起。幽冥神教与江南武林各派在通善寺内达成协议休战三日,本以为他们会趁机离开金陵,然而几天下来,幽冥神教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这激怒了江南武林各派,几天内,金陵城内发生了几笔江湖仇杀,按照京都协议,我们六扇门本不必理会这种恩怨,可如今江南春闱在即,而当今圣上又在金陵城,宋知府每日过的如坐针毡,把诸葛烧饼骂了个狗血喷头。 就在这时,我与张幼谦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信。 第67章 春闱在即 这封密函是京城八百里加急密函,从官驿快马送到金陵六扇门。 按照朝廷公文保密制度,这密级公文一般由知府大人阅批后转到江湖司,可同知大人看到六扇门火泥封印后,直接转到诸葛烧饼。由于信笺上写着苏犹在、张幼谦亲启,诸葛烧饼将我二人喊到了六扇门。 我拿着信笺,正要离开,诸葛烧饼道,苏捕头、张捕头,此事虽是六扇门直接行文你们,但作为六扇门的直接领导,我觉得要不还是一起看下? 我说这样不符合规定,诸葛烧饼哈哈笑道,宋大人不看就罢了,咱们都是一个系统,还需要回避吗?我觉得也对,于是将密函交过去,诸葛烧饼打开,发现里面还套着一个信封,看了一眼,连将信笺交给我俩,说我还是不看了。 结果密函,原来里面这层信封上写吕仲远一句话,此事若传入第三人眼中,格杀勿论! 回到江湖司,张幼谦关上门窗,点着一根烛台。我说这是咱们地盘,大白天鬼鬼祟祟的,要不要搞得跟地下工作者一样?张幼谦道小心隔墙有耳。我呸了一声,你只要不读出声来,哪里来的耳朵? 打开一看,却是老孙头熟悉的字迹。 阅后即焚。 两个小子,见字如面,你们俩在金陵小日子过得如何?金陵十景美不美?万亩桃花艳不艳?还有,秦淮十二钗浪不浪,真怀念当年在金陵当差的日子。我老人家最近忙得很,吕仲远那小子还算给力,如今我们七扇门已经改制,从六扇门抽调十二精英,成立七扇门特别行动小组,相信在我的带领下,重现当年咱们七扇门十二太保的风光。 听陈清扬说过,七扇门前身是登闻院,专门向皇帝汇报,是六扇门的特务组织,负责刺杀、情报、重案调查工作,曾经风光无限。二十年前,却不知什么原因,朝廷直接取缔了七扇门,七扇门逐渐沦落为负责后勤服务的物管公司。 老孙头没个正经,看了两页,写得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真是浪费朝廷的官驿系统。信上写着,张幼谦也荣升十三太保之一,而我作为七扇门老人,老孙头大发慈悲,任命我为七扇门大总管。 信笺最后,却是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任务书,要求我与张幼谦做一份调研,对金陵城内所有“伍”姓的人员进行一次摸底,要求秘密调查一个叫伍四六的人。 我跟张幼谦看的大眼瞪小眼,这算哪门子绝密任务,还阅后即焚。我说既然老孙头秘密交代下来,六扇门总部必然大有深意,这件事如此重要,张捕头责任重大啊,可别把上级交代的事情办砸了。 张幼谦说凭什么是我来做。我指了指密函,说张捕头如今可是十三太保之一了,你不来做,难道让我负责后勤的来做? 这时,正巧江南敲门进来,张幼谦看了一眼他,说,江南如今你在江湖司也将近一月了,感觉如何啊?江南兴奋道,承蒙两位大人栽培,小的从一个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为朝廷公职人员,如今在金陵城横着走呢! 张幼谦故作凝重道,组织让你干这一行,那是对你的信任,你可别辜负了我们一片好意。这里有个艰巨的任务,我跟苏大人思来想去,这事儿只有你能办了。 江南说多谢张大人提拔,话说,张大人,您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我这就给你去抢去。 张幼谦说我看上的姑娘,还用抢的?这么着,你去户部那里查一下,对咱们金陵城内姓伍的进行一次摸底,十天内我要看到报告。 江南说大人,这金陵城我熟,我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多年,城内就没有伍姓之人。张幼谦不悦道,让你做,你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 江南连领命前去,我感叹道,真是大懒指使小懒,小懒不动弹。结果,我俩并没有这当回事,结果却险些引出了一场滔天巨祸,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还有三日便是江南春闱,往届春闱都是由金陵守备及江南学政负责,可今年明帝朱润泽亲临金陵主持本次春试,所以搞得特别隆重,我们六扇门也被抽调协助,江湖司也不例外。 宋知府对此格外重视,组织六扇门进行训话,说科举乃国之重典,要求我们务必做好这次春闱的安保工作,在春试期间做好噪声防治工作,并勒令夫子庙一带商圈禁止营运,为春闱创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 江南学宫共三千号舍,在学宫中轴线南北分布,按照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编排顺序,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我们江湖司分到了天地玄黄四排的号舍监考。当日,我们分配完任务,诸葛烧饼在诸葛咸鱼便宜坊设宴招待我们。 我本不想去,可是诸葛烧饼一意坚持,说是分管学政的金陵同知逄大人也要参加。路上,张幼谦偷偷道,今晚宴无好宴啊。我问为何,张幼谦悄悄道,据说今年逄大人的公子也要参加春试,这家伙考了两次都没过,肯定要我们帮忙做工作呗。 来到便宜坊,却见同知逄大人早已在门口等候,我俩连忙行礼,逄大人哈哈一笑,说都是自家兄弟,赶紧里面请。来到雅间,熊掌鹿肉、羊羔河鲜摆满了一桌。 同知大人道,早就听诸葛大人说两位兄弟是京城派来的,虽同在衙门为官,可最近一直忙于春闱之事,没有机会请两位,还不要怪罪老哥哥。 我说同知大人哪里话,若非您公务缠身,我俩早就去拜访您了。 同知大人说以后那要多多走动。 酒过三巡,逄同知才说明来意,说春闱之事责任重大,我们江湖司又是新成立,今年将天地玄黄四排最重要的号舍分我们监督,那是组织对我们的信任,要求我们务必秉公执法,廉洁自律,为国家选才把好关,千万不要出差错。我俩连忙表忠心,表示一定完成任务。 闲谈之间,逄同知对我们嘘寒问暖,问在江南吃饭习不习惯,天气适不适应,晚上有没有蚊子等一堆废话,最后,他有意无意暗示了一句,说自己的公子逄大海也参加本次春闱。 这么一说,我们也不能故作不知了,我说逄公子才华横溢,又有同知大人谆谆教导,这次一定高中。逄大人说,借你吉言,这次能不能高中,全靠两位了。 我嘿嘿一笑,故作糊涂,说就我俩肚中这点墨水,还不够逄公子一顿饭的。不过既然逄大人亲自交代,我们一定会给予特别关照,杜绝歪风邪气,保证他不受任何骚扰,确保他发挥出应有的水平。 我这么一堵,逄大人呃呃两声,接不下话。诸葛烧饼看不下去了,说,苏捕头、张捕头,这次分配到天地玄黄四列,正是逄大人的意思。 我嘿嘿一笑,说大人如此交代,我们自然明白,放心,一定不负重托。 诸葛烧饼竖起拇指,上道儿,喝酒,来喝酒!逄大人闻言,笑的那个灿烂,脸上皱纹如秋天里盛开的菊花。 我这人酒量分人,酒逢知己,如在京城萧定远,豪气冲天,我跟他千杯不醉,这种业务酒,喝了两三斤便觉得上头了。逄同知派管家将我们送回家。 临分别,我发现怀中有东西,取出一看竟是五千两银票,张幼谦怀中也有五千两,我说这是收买我们呢。张幼谦冷哼道,区区五千两就想收买我们,太不把我们看在眼中了。 我说那是,你是张百万之子,要不咱们退回去?这种明目张胆的行贿,可是违反职业道德的。张幼谦讶道,没想到你这么有骨气,这个朋友没有白交。 我说我怕收了钱不办事,被人抓住小辫子。 张幼谦将银票放入怀中,说这种不义之财,民脂民膏,还回去有违天理,最近秦淮河刚来了几个姑娘,我们还是留着做好人好事吧。 我说有道理。 按照规定,春闱之前,相关工作人员要关入学宫,进行封闭式管理,以防有关人员买通考官与监考,行舞弊之事。接下来两日,我们都在学宫内度过,之前与徐若男约了要见面之事,却也搁浅了。 三月初八,春闱正式开始。 卯时不到,我们便被叫醒,连饭也没吃,来到学宫门口。天未泛白,江南学宫之外,密密麻麻挤满了前来赶考的学子,有金陵本埠的学子,也有外省来的秀才。 学宫共有三道门,监考官我们也认识,正是北卢南谢两大文坛领袖,以及江南学政、逄同知还有朝廷派来的主持春闱的礼部侍郎楚学而。 江南春闱共三天,三天内,所有考生都不得离场,吃喝拉撒等一应事情,都在一丈见方的号舍之内进行。卯时三刻,学宫内三声炮响,众学子拿着一应文书,笔墨纸砚,还准备被褥、窝头、大饼、肉脯等食物,按顺序登记、搜身、二检后入场。 入场前搜身,自有人去做。张幼谦打着哈欠,与我在门口引导考生入场。正在此时,人群后方传来一阵骚乱声。 第68章 科举那些事儿 来参加科举的学子在外面排队,都想早些进去。一来可以提前熟悉考场,早一点做些准备,二来在正式开题之前小憩片刻。可别看这眯一会儿功夫,他们本来凌晨就来学宫,睡眠严重不足,若能在开场前有充足的休息,对科举还是比较有利的。 我看到门外有人闹事,原来是前来考试之人有人加塞产生了争执。原本昏昏欲睡的张幼谦顿时来了精神,他走过去大声道,嚷嚷什么,也不看这是哪里。 等看清来人,正是逄同知的公子逄大海。我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逄公子。逄大海本来有些理亏,见我们前来,顿时趾高气扬,想必是得到他父亲的授意了,大声道,两位大人,我一早来到这里,这小子非要加塞,还请大人明察。 那士子一听,红着脸道,明明是你插队,怎么反过来咬我一口?此人说话带着南方口音,想必是个外省的秀才。逄大海道,我明明一早就在这里排队等候,方才不过去了趟茅房,不信你问问其他人,是不是如此? 我环顾四周,问道,确有此事? 其余人摄于逄大海的身份,敢怒不敢言。张幼谦却道,我倒是什么事呢,这位可是逄大人公子,插队是看得起你。逄公子,您是贵宾,不如从我们贵宾专用通道过去,天色尚早,我们在耳房备了一些蜜饯果脯,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逄大海说头前带路。说着冷哼一声,略带挑衅的看了那学子一眼,我上去拍拍他肩膀,说交给我们吧。 三人来到耳房,张幼谦冲我使了个眼神,我心领神会,连忙端上来一些点心,顺便给他递了一杯茶。 逄公子,你看,这事儿闹得,您身份金贵,怎么还亲自排队呢。来,尝尝我们兄弟今天刚作的醒脑清神汤,用枸杞、人参、鹿茸,巴豆、六个核桃熬制三日三夜而成,这可是大明科举考试指定功能饮料。 我俩今日穿了六扇门制服,天色又暗,他竟然没认出我俩来。逄大海点头,端起茶抿了一口说怎么有点苦。我说有点苦就对了,良药苦口嘛。然后低声道,这可是逄大人让我们亲自为你准备的,一杯下去神清气爽,脑洞大开,上下通畅,想不高中都难。 逄大海说还有这功能,说着捏着鼻子一饮而尽。我暗笑,你老子给了一万两银子,当然要给你点特殊待遇了。逄大海饮罢,稍坐片刻,便被张幼谦引入玄十一号舍了。这玄十一号舍,临近茅坑。 考生吃喝拉撒都在号舍内解决,这茅坑是给监考官准备的,上有暗格,通玄十一号舍,据说逄大人抽签时作了手脚,才安排在这个位子。 回到大门处,发现学子才进了不到三分之一,于是命令打开另一扇门,临时抓我俩去检查入场。学政让我二人务必恪尽职守,杜绝作弊。 科举作弊,自古有之,屡禁不止,抓住后取消秀才资格,但科举的诱惑力太大,总有一些人心存侥幸。千百年来,作弊与反作弊技术越发成熟,作弊分为三等。 这第一等人,则是买通题眼之人。为了防止认出笔迹,一般采用糊名誊抄法,考试多以八股制艺,有钱家弟子,在起承转合之处,故意用上题眼,阅卷之人看到题眼之时,自然会予以照顾。这种比较适合本就有些功底之人。 第二等之人,利用关系,买通考官,等科举之时,趁机替换考卷。逄大海胸无笔墨,用的正是这种方法。 第三等人,没钱没权,只好通过夹带之法,带着小抄混入考场。我们在门口检查入场,主要是防止这一类人。 有将小抄缝在袖口中,有藏于空心笔管中的,没多久,我与张幼谦就抓了三四起夹带作弊考生。张幼谦小时贪玩,家里控制银钱颇紧,在往外偷带银票上与张百万展开过无数次侦查与反侦查本领,想不到竟用在这里。 我是盗圣门传人,察言观色本领一流。我去搜查考生时,眼睛盯着对方,一般偷藏夹带之人,做贼心虚,当我手指向他藏夹带之处,面部的表情会出卖他,查了三十来人,竟有七八人夹带。 没多久,我们这一组就没有人上来了。那些心虚的考生,宁肯多排一会队,也不肯从我们这边通过。我俩闲着无聊,就去帮其他人搜身。 我见一人走路扭捏,姿势奇怪,刚通过了检查,于是上前道,这位仁兄,等等。 那人见状,说怎么? 我指着他下身道,你夹带私货了吧?把裤子脱了! 那书生扭捏道,这位大人,我不好那一口。我心中冷笑,上去就要脱裤子,那人连连躲闪,大喊道,耍流氓啊!这一喊惊动了学政大人,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那书生道,这位大人非要让我脱裤子,我乃堂堂秀才,怎么能干这种有辱斯文之事。 学政大人看着我,有询问之意,我说这家伙,走路姿势怪异,极有可能在内裤上弄了小抄。书生脸色忽变,说这位大人,你没有真凭实据,莫要血口喷人,裤裆中怎么能藏小抄。我说这年头裤裆都藏雷了,弄点些许小抄,又算得了什么。 学政一挥手,有人上前,一把将他裤子扯掉,却见内裤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四书五经。 我说行啊你,圣人之言都钻你裤裆里了,这个你怎么解释? 那秀才面如死灰,仍自犟嘴道,我能说这是巧合嘛,昨晚上尿炕,不小心沾了墨汁,就成这样子了。 我呵呵一笑,你这尿炕技术都可以搞印刷了,还来参加什么科举。 秀才扑腾跪下,说学政大人我不敢了,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学政大人笑道,当然让你进去。那秀才面露喜色,学政大人又道,还是进大牢吧。说着,对监考官道,从现在起,所有人入场,都要脱裤子验明正身!转身又对门外众人道,各位学子,十年寒窗不易,莫要动歪心思,只要不将夹带带入场内,本官可网开一面! 话音刚落,便有十几人当场脱裤子,将内裤扔在外面。 忽然看到一人正在入场,正是前不久在学宫遇到的江南四杰之一,那个满身脂粉的男子。我说真巧又见面了。那脂粉男讶道,是你?我呵呵一笑,想不到吧,怎么样,有没有夹带? 脂粉男傲然道,我乃江南四杰,怎屑于做这种事?我见他衣着光鲜,胸前、袖口上隐泛光泽。 我说,来,公子,来碗茶! 那脂粉男正要去接,我假装不小心失手,洒在了他袖口上。袖口遇水,顿时显了颜色,脂粉男顿时神色慌张,转身撒腿就跑。我心中冷笑,这种用墨鱼汁写隐形字的伎俩,我七岁时就会用了。 卯时三刻,日头初升。 三千考生终于进场,等各位落座,学政大人开始讲话,先是讲朝廷科举的重要意义,然后又强调各位学子读书不易,一定好好作答,有朝一日高中,报效朝廷,最后申诉考场纪律,若有行私舞弊之事,一经查出,革除功名,永不录用。 三声炮响,三年一度的江南春闱正式开始。 春闱共有三场,第一场是圣人之言,考的是八股文功底,今年考题是卢院长所出,题目是“云台二十八将,孔门七十二贤”。第二场是官场应用文,按照公文案例撰写判文。第三场则是当朝热点实事,谢士廷出题,题目为《论空印案》。 拿到考卷,众考生面色各异,有愁眉苦脸者,有了然于胸着,有以头抢地者,还有嚎啕大哭者。当然,春闱是很严肃的,所有在考场乱出声音的人,都被监考官用棍棒很有礼貌的请了出去。 号舍呈南北排列,主、副考官分坐两头庭房,我们协助监考的则负责本区域的。一个时辰过后,便有考生提笔刷刷点点,开始答题。我与张幼谦四处闲逛,张幼谦低声道,真奇怪,怎么没有作弊的? 我笑道,这才刚开始,正儿八经作弊,都是等午后,我们松懈之时。 张幼谦说要不现在就松懈吧。抓不到人,好没有成就感。 这时,忽然发现黄六、黄七号舍似乎有人在传纸条,张幼谦指了指那处,我俩看过去,那两号舍考生连忙低头,佯作答题,张幼谦见状咳嗽一声,以示警告。 没过多久,两人又开始传纸条。我心说怎么屡教不改啊,非要抓你们个现行不成。黄六见我俩走开,又开始给黄七扔纸团,这时来了一阵风,黄七号舍没有接住,被风吹到了一边。 按照考场规矩,考试开始后,三天之内,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号舍,黄七够不到纸团,于是假装如厕,暗中用鞋去够纸团,由于动静太大,被张幼谦发现,走过去,一把抄起纸条,笑吟吟道,怎么,被我抓住了吧。 黄六、黄七号考生都是年过五六旬的老汉了,估计考了不止一次了,只见他俩脸色苍白,低声道,爷爷饶命! 张幼谦笑道,爷爷?叫姥爷也没用了。 说着把纸团递给我,正要报告主考官,我见他俩年纪一大把,着实不容易,于是拦了下来。打开纸条一看,却见上面写着几行字。 第一题你会吗? 我不会,你会吗? 我也不会。 第69章 屁论 张幼谦说你俩玩得挺时髦的,走吧,咱们出去聊会儿去。我见黄六、黄七号两个老秀才吓得面无人色,心中生出恻隐之心,说算了吧,又没实质性作弊下不为例。 逄大海从进了玄十一号舍后,趴在桌子上就睡,不片刻,先是鼾声如雷,紧接着屁声如雷,如雨打芭蕉、碎玉落珠盘。 不到半日,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我见状,连上前关怀,逄公子,昨日可曾吃坏了肚子?来,我给你倒杯凉茶,清清肠胃。 逄大海有气无力道,告诉我爹,我不考了。我低声说那怎么成,你爹可是花了血本了,务必让你中举,你在这里坚持三日,三日就好了。 逄大海道,我肚子疼,别说三日,我一天都坚持不了。 张幼谦说人家十年寒窗未必能中,你拉稀三日就能中举,这么便宜的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自己偷着乐吧。 逄大海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也对,那我再忍忍。 饶是江南学宫在入场前进行了严密的两次搜身,半天下来,仍有近百人作弊被抓,可见科举舞弊之风严重之甚。有些作弊考生,竟然将四书五经微雕在巴掌大小的箔纸之上,令人叹为观止。 下午,见主考官、巡考官都没来,我与张幼谦在一旁聊科举之事,张幼谦说我一生中作出最明智的决定就是不参加科举。当年为这事儿,我爹把我吊在树上打了三天。 我点点头,说这三天打,值了!你看黄六、黄七两个老秀才,一把年纪了,还想中举、中进士,就算中了进士,还能当几天官? 张幼谦道,这你就大错特错了,你是习武之人,不太了解我大明官场制度,如今天下五等人,官吏军民商,等级分化严重,便如我们张家,就算是京城首富,只要家中没有当官的,这富可敌国的财富始终是早晚眼中肉、盘中餐。张百万每年花费几十万两银子都送给了六部的京官、各路州入京述职的外官,甚至是前来赶考的举子,几十年下来,与各项势力盘根错节,编成一张网,才逐渐在京城中稳住了地位。如今再有人动我们张家,那必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拔出萝卜带出泥。 我叹道,真是腐败! 张幼谦淡然道,这些不过我张家自保的手段而已,我就是不想同流合污,才跑到六扇门当捕快。 我记得张幼谦与他爹关系不好,所以一谈到张百万,都是直呼其名,不过看起来,这小子对他爹还是满佩服的嘛。 张幼谦这人心地不坏,除了有些败家、好色之外没什么毛病,记得刚遇到他时,还是一副纨绔公子哥,这在六扇门带了不到半年,性格收敛了不少。 两人闲谈间,却见宇宙洪荒四舍的监考官走了过来,这人是江南守备军中的人,应该不是六扇门系统的,那军官冲我们笑了笑,就要进茅厕。 我示意了张幼谦一眼,他连拦住道,按照规矩,这个茅厕你们不能用。那监考官一愣,难道逄大人没有叮嘱过你们? 我说叮嘱过了啊,让我们好好照顾逄公子,确保他不受任何人打扰!我打量了他一番,却见他袖口中藏着一份试卷,想必是在考场内买通了枪手,等作答之后,来个瞒天过海之计。 张幼谦还要阻拦,我却笑道,不妨,不妨。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说时间紧迫,学政大人和巡考官随时回来,你动作快些。 那监考官点头,进去,不到十息,便捂着鼻子跑了出来,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己监考区了。张幼谦说难道真帮这小子? 我晒然道,收了银子,当然要办事了。张幼谦说我鄙视你,我伸手举起一张考卷,在他面前扬了扬,张幼谦问,那刚才送进去的是什么? 我说与答卷相比,我觉得逄公子更需要一卷手纸。张幼谦说想不到你还会这一手?我哈哈笑道,妙手空空,我可是专业的。 张幼谦若有所悟,忽问道,老实交代,当年在京城,我那块玉佩是不是你顺走的? 我讶道,什么玉佩,我不知道啊。心中却暗想,这种事打死也不说,当年出师之前,我可是在盗圣何道子画像前宣过盗门之誓的,承认了就是违背祖师爷教诲,违反职业道德。 余谨于上帝及公众前宣誓,愿吾一生纯洁忠诚盗窃,勿偷有害无益之事,勿取服和故偷鳏寡孤独,当尽予力以增高吾职业之程度,凡是偷窃时所听所闻之个人私事,及一切家务均当谨守秘密,予将以忠诚勉助偷事业,并专心致志以注意授予被偷者之幸福。 这段盗门之誓,绕口之极,当年我可是费了一夜功夫才背过,五师兄过目不忘,看了一遍就背过了。想到此,忽然有些想念几个师兄了。 第二日案例判析,到了下午那个监考官又来送答案,昨日从茅坑暗格答案差点没把他熏死,今天学乖了,把答案装卷筒之中,我又故技重施,用一本插图版金瓶梅替换掉了。整个下午,逄大海处于一种神经性官能亢奋之中。 第三日考策论,题目是《论空印案》,这个题目可谓是触目惊心,如今空印案过去还不到一年,余波未平,就是在京城,众人谈此案色变,唯恐隔墙有耳,被锦衣卫、东厂、西厂抓紧去,不死也得掉层皮。虽说江南风气开明,但涉及到朝廷秘案,一般人也不敢轻易评判。 经过两日折腾,逄大海明显瘦了一圈儿,他冲我俩摆手,我说你又搞什么花样?逄大海说,今日题目是什么来着? 我说不是有考卷嘛? 逄大海指了指马桶,来不及,都用了。 你怕什么,到时候就有人送答案了。 逄大海哭丧脸道,早上送饭时听人说,宇宙洪荒四号舍的巡考官被抓了。今日得看我自己本领了。 张幼谦说我们只负责监考,试题并不清楚,好像是空什么的。 逄大海问道,空?气? 我说好像是吧。逄大海思索片刻,喜道,有了!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上了两个大字,《屁论》。 屁者,五谷杂粮之气也!源于腑脏,出于幽门,视之弗见,听之则闻。其为气也,影不及形,尘不暇起,脱然而出,清然而止;壮一室之妖氛,泄五谷之败味……。其为声也,非金非石,非丝非竹;或裂帛而振响,或连珠而叠出,或哑哑而细语,或咄咄而疾呼;或为唏,或为咦,为呢喃,为叱咤,为禽啼兽吼,百怪之奇音。 逄大海越写越兴奋,文思如尿崩,一泻千里,不到半个时辰一片洋洋洒洒的《屁论》俨然成书,他略为得意,如何? 我说今年头名,非你莫属! 监考已经两日,我俩早已疲倦不堪,中午吃了几个灌汤包,下午靠着墙柱迷糊呢,忽然不远处来了若干人,我抬眼看去,竟是明帝朱润泽带着北卢、南谢、礼部侍郎亲临春闱现场,至于学政大人、宋知府跟在队伍末端,半弯着腰,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模样甚是滑稽。那名黑衣汉子仍半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我连拍醒张幼谦,张幼谦问怎么了,我低声道,皇上来了。张幼谦看了朱润泽一眼,说这就是皇上? 我说你小声点。 明帝朱润泽听到动静,看到了我们,向我俩走了过来。老弟,我们又见面了。我正要行礼,朱润泽摆摆手,免礼。说罢又看了眼张幼谦,你是张百万的儿子? 张幼谦一副浑然不惧的样子,是啊,怎么了?此话一处,众官皆哗,心中不由为这小子捏了把冷汗,这可是当今圣上啊,你以为是隔壁老王呢。 朱润泽道,没什么,我就问问。 朱润泽在考场中巡视了了一圈,众考生都忙着作答,并没有注意到当今世间权力最大的那个人就在现场,朱润泽对谢士廷道,谢卿,你这道策论出的可谓诛心啊。 谢士廷躬身道,明君治下,天下士子皆敢言之。古有唐宗广开言路,方有初唐盛世,本朝武宗偏听宠佞,才险著祸端。如今天下,四海升平,万邦来朝,正是遇到明主之故。科举乃朝中重事,臣出此题,是想为圣上选出治世之能臣,而非一味死读书的呆子。 这个马屁拍的,别说是朱润泽,我们听了都觉得浑身舒坦,看来谢士廷还是很快就适应了这准户部尚书的角色了。 由于谢君衍的关系,我对谢士廷并无好感,总觉得这家伙过于珍惜羽毛。 明帝朱润泽问道,这届春闱学子中,有个叫李牧歌的,不知在哪个号舍? 学政大人跟监考官要过考宗名册,来来回回翻了三遍,却没有发现李牧歌的名字,于是道,启禀万岁,小臣翻遍卷宗,并无此人。 朱润泽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查无此人? 监考官连凑到学政大人面前,孔大人,这江南学宫李牧歌,几日前因涉嫌偷窃,被人举报,如今正在牢里关着呢。 第70章 听雨轩阁主,欢瀑亭尚书 明帝朱润泽问道,盗窃?盗的何物? 逄同知顿时汗如雨下,他深吸一口气,上前跪倒道:启禀陛下,这李牧歌在江南学宫颇有才名,不过听说品性不端,明明是秀才之身,却行商贾之事,颇遭同行鄙夷。据说三日前,学宫张财主公子失窃了一柄祖传的翡翠折扇,前来报案,我们派出差人追查,结果从李牧歌身上搜到了这柄折扇,如今已被官府扣押,关在大牢之中。经过连夜审判,已落实罪名,若非大考将至,我们正要行文~革去他秀才功名。 朱润泽闻言,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冷冷道,那你们又如何得知折扇是他行窃所得? 逄同知连道,这柄折扇质地名贵,价值几千两银子,李牧歌日子过得极为清贫,他哪里能买得起折扇,除了行窃,又如何有这折扇?况且,张秀才已指认这柄折扇是其祖传。 卢院长一旁问道,不知这折扇上写的何字? 逄同知躬身道,审案之时,下官恰好在场,那上面四个字,好像是刚而易折。陛下,李牧歌罪证确凿,已然认罪,如今正在大牢内收押。 我在一旁听得恼怒异常,若没有猜错,这折扇应是花神节前,皇帝朱润泽亲手所赠,想不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牧歌却因持有这柄折扇而锒铛入狱,连春闱也错过了。 朱润泽气得双手直抖,他强忍着怒火,道,罪证确凿? 谢士廷看出了皇帝愤怒,花神节当日,朱润泽对李牧歌的欣赏,他早已看在眼中,见此机会,连出声道,陛下,据我所知,这逄大人家的公子与李秀才有些过节,不知这次李秀才落狱,是否与此有关?或许其中有些误会,也说不准。 谢士廷是准户部尚书,堂堂二品大员,而金陵同知逄大人不过是五品官,他看出了皇帝维护李牧歌之意,却也不顾身份,站出来为李牧歌说话。 朱润泽看了谢士廷一眼,果真有此事? 谢士廷恭敬道,这逄大人公子逄大海,今年也是参加了春闱的。按朝廷法度,逄同知若有家人参加科举,本次监考及巡考是要回避的,逄同知参与到本次科举之中,其中必然作了手脚。 逄同知闻言,脸色大惊,连忙跪倒在地,下官有罪! 朱润泽冷哼一声,却不理会逄同知,问学政大人,这逄大海何在?学政大人不敢包庇,连命人翻阅名册,我此时道,如今正在玄十一号房。 朱润泽率众人来到了玄十一号舍前,号舍内臭气熏天,我们的逄大公子,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哈喇子流了一片。想不到这种环境之下,他竟也能睡得着,真是佩服至极。 张幼谦走上前,逄公子,醒醒,醒醒! 逄大海睡得如死猪一般,翻了个身,说了句,美人儿,别跑! 哟呵,还是春梦呢。张幼谦趴在他耳朵旁大声道,秦淮四艳来给逄公子侍寝了! 逄大海猛然惊醒,连道,美人在哪?他翻了翻眼皮,却见十余人站在号舍前,一脸懵然道,怎么,可以交卷了嘛?爹,你怎么来了?逄同知颤声道,我不是你爹。 爹,你疯了吗?你不是我爹,你是谁? 逄同知哭丧着连道,你是我祖宗。 逄大海道,爹,咱们不是说好了嘛,在外人面前,你不准叫我小祖宗。 我们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谢士廷忍不住道,你们这一家,辈分真乱啊。 朱润泽冷眼看着逄大海,问道,春闱三试,你答完了嘛? 逄大海喜道,那必须做完了。扬了扬手中答卷,而且今年春闱头名,非我莫属!逄大海连骂道,闭嘴!明帝朱润泽问道,没有作弊?逄大海道,此卷是我亲笔所书,此题是我亲手作答。这两位捕头可以作证。 我连点头,这试卷是逄公子亲手作答不假。 朱润泽接过卷宗,打开一看,《屁论》两个大字赫然映入眼中。他看了这篇文章,竟气的笑出声来。逄大海见朱润泽发笑,以为这人很是欣赏他的文采,略得意道,如何? 朱润泽哑笑,评了八个字,一针见血,臭不可闻。说着将卷宗扔给了谢士廷,谢士廷阅罢也道,文采非凡,实乃一流。又将卷宗递给卢院长,卢院长看罢,摇了摇头。 朱润泽冷冷看着逄同知,你养了个好儿子啊。 逄同知额头是汗,却不敢接话。 谢大学士,你是此题的出题官,这篇策论,文采不错,这位逄公子也别出心裁,不知如何封赏? 谢士廷笑道,陛下,逄公子文采斐然,弃之可惜,不如封为“听雨轩阁主,欢瀑亭尚书”? 我心中腹诽,不愧是江南文坛领袖,连个茅厕说得都这么雅致。早就听闻江南文人酸腐,将女厕称为听雨轩,男厕雅称为欢瀑亭,谢士廷此话一出,在场会意者,轰然大笑。 逄大海乐道,尚书?这是很大的官嘛? 谢士廷笑道,很大,金陵四百八十厕,都归你逄公子节制! 逄大海道,爹,听见没,我也当官了! 逄同知脸色铁青,跪在一旁。 朱润泽说,念在你没有徇私舞弊的份上,饶你一命,起来吧。 我心说你怎知他没有徇私舞弊,我跟张幼谦可是收了一万两银子,不过没给他办事儿而已。 我刚才还担心,这逄同知情急之下,反咬我们一口,如今一颗心终于落地,要真让作弊成了,我俩岂不成了帮凶,一万两银子,买了你跟你儿子两条命,划算的很。他若知趣的话,应该不会再提此事。 朱润泽转身,看了我一眼,走吧。 我疑惑道,去哪里? 朱润泽迈步从我身边过去,说了句,应天府大牢。你们继续在此监考,那边我与卢、谢二人前去即可,宋知府,逄同知,你也一起前来,我倒要看看,你们六扇门是怎么审案的。 逄同知连擦了擦额头汗,小碎步跟了上去。 来到了六扇门大牢,逄同知道,皇上留步,这大牢乃阴晦之地,您贵为九五之尊,进去实在不雅,我去将犯人提来便是。说着就要往里走,朱润泽喝道,退下! 逄同知如被施了定身法,不敢动弹。 朱润泽道,两位捕头,头前带路吧。 当日送徐开山时,我来过大牢,这里我熟悉的很,连带着众人来到审讯室,却见审讯室内,李牧歌吊在柱上,浑身是血,衣衫褴褛,显是受了酷刑。 那审讯的牢头见到逄同知,连上前道,逄大人,今儿您怎么来了? 逄同知暗使眼色,这李牧歌行窃一事,罪证可落实了? 牢头忙道,这小子嘴硬的很,一口咬定,翡翠折扇乃他人所赠,不肯承认偷窃,不过您放心,有我“让死鬼开口”吴不言在,这小子坚持不过今晚。 宋知府小声道,陛下,下官也觉得此事疑点甚多,不如在金陵府衙亲自过堂问审? 朱润泽见状,神色不善,站在审讯室外,道,朕就在此处看着,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落实罪证。逄大人,你来吧。 逄同知再傻也看出皇帝朱润泽维护李牧歌之心,但之前他放出话,说李牧歌行窃论罪,若再改口,且不说自己乌纱难保,就连小命也不一定能保得住。此时,一咬牙,与牢头走了进去。 逄同知命人用凉水将李牧歌泼醒,道,李牧歌,你身为秀才,却在江南学宫行偷窃之事,罪证确凿,你招还是不招? 李牧歌大声道,我李牧歌自幼受父母教诲,听圣人教诲,富贵不淫、贫贱不移,靠自己双手自食其力,德行不曾有愧,我不过与你家个公子有些龃龉,你便派人栽赃陷害,我不服! 逄同知闻言,也不顾皇帝及两位大学士在外面,恶狠狠道,那你来解释下,那柄折扇,是不是你的? 李牧歌大声道,正是。 逄同知听他承认折扇是他的,厉声道,可为何学宫之人,却都纷纷认出,这折扇乃张家祖传,你在江南学宫两年,身资从未超过五两银子,又如何能买得起这等贵重之物?若不是你偷得,又如何落入你手中的? 李牧歌道,是一位朋友所赠。 朋友?恐怕是妙手空空儿吧。 我看了眼朱润泽,却见他脸上动了怒气。 说罢,逄同知吩咐牢头,去传唤张秀才父子。 牢头领命而去,没过多久,便带来了一老一少两人,正是城内张财主及其子张秀才。逄同知问道,张员外,张公子,这人你可认识?那一对父子纷纷摇头。 逄同知又问,这把折扇,你可认识? 张财主道,这把折扇,正是我张家传家之宝,当年先祖皇帝追随太祖打天下,在应天府立了大功,太祖皇帝论功行赏,将这柄折扇赐予我张家,犬子带入学宫内把玩,结果当晚便失窃。若非大人英明,恐怕我张家父子愧对祖宗在天之灵啊。 我看了张幼谦一眼,说你们姓张的脸皮都这么厚嘛,这演技可以啊。张幼谦哼哼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别搞性别歧视好不好?我见状,连道:皇上,属下乃六扇门中人,愿尽一分绵薄之力。 朱润泽应声点头。 我与张幼谦走入审讯室,道,逄同知,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逄同知连冲我俩使眼色,意思是请我俩想办法让李牧歌认罪,我对那少年道,你是张秀才? 那年轻男子道,正是在下。 我说今日春闱,你不在学宫应试,跑这里干嘛? 男子道,这位官爷,我姓张,名秀才,如今是江南学宫的一名童生,并不是应试的秀才。 我哦了一声,说你这名字气的不吉利,要是改成张状元,说不定下届的状元郎就是你的了。我来问你,你在好好看看,这把折扇,是你的? 张秀才道,正是祖传之宝。 我拿着折扇翻看了下,正是当日朱润泽赠给李牧歌的那柄折扇,于是问道,为何这落款的时间,却是丙辰孟春?张秀才,你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张秀才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我如此问,一时答不出来。逄同知闻言,脸色不悦道,苏捕头,此话何意?我指了指落款时间,道,这把折扇分明是今年的所写,又如何成了张家传家之宝? 逄同知道,兴许是张家祖先穿越到现在,取了扇子又回到建国之初一代代传下来呢?张秀才一拍脑袋,对啊,对啊,应是如此。 张幼谦说逄大人,没事儿少看点穿越小说,这玩意儿人害人。你怎么不说这扇子是四甲子之前丙辰年的呢?逄同知恍然道,还是张捕头聪明! 我说那这事儿可真巧了,如今刚过去二百四十年。 逄同知道,无巧不成书嘛,世间正是充满如此多的巧合。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讲,这是极有可能的。 我摇了摇头,依我看,极有可能是你们逄公子看到这柄折扇非是凡品,刚而易折这四个字更有帝王之气,心生贪念,想据为己有,所以伙同张家栽赃诬陷李秀才,是也不是? 这声质问,掷地有声,顺便拍了下室外皇帝的马屁,不由暗中得意。 逄同知怒道,苏大人,此话何意?你究竟跟谁一伙的? 我心中担心他情急之下会说出给我们送银子的事儿,大声喝道,我是与正义为伍! 逄同知又道,那你又如何解释,李牧歌身上不名一文,有如何会有这种贵重之物?若不是偷来的,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李牧歌道,是一位朋友所赠。 逄同知道,这折扇价值千金,你那朋友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李牧歌一愣,摇头道,我与那人只有两面之缘,却也不知道他如何称呼。 逄同知冷笑一声,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还说不是偷来的?此扇价值千金,究竟谁有如此手笔,会将这宝物赠给一个只见过两面之人,莫非你当本官是三岁孩童不成? 我心中暗笑,你这智商,恐怕三岁孩童也不如。 逄同知一心认定李牧歌针对此扇说不出个丁卯来,道,不如这样,你若能找到那位赠扇之人,我便判你无罪。 房门推开,朱润泽迈步而入,一旁卢院长道,逄大人,你便是再蠢,也不应认不出,这折扇上的字,乃当今圣上亲笔所书。 逄同知闻言,面色死灰。 面对接踵而至的打击,他终于崩溃,跌坐在地上,全身颤抖,双脚蹬地,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第71章 狱中应试 金陵同知逄大人知道此时性命攸关,自己的政治前途就在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连忙双手伏地,痛哭道,下官冤枉啊! 朱润泽漠然,用手指着他道,冤枉?哼哼,你们这些为官者,排成一排,全杀了或许有冤枉的,但隔一个宰一个,只怕有漏网之鱼。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杀了你们,我又如何保证下一任不贪腐、不乱来?只怕你们大错特错了。 朱润泽顿了顿,用一种幽冷的声音道,道,空印案,就是一个例子! 这句话,听得众人脊背发凉。别看这个皇帝平日里和颜悦色,可他杀气人来却也一点也不含糊。 去年空印案时,几个内阁大学士纷纷上书,便是素日里与沈正道有矛盾的官员,也都纷纷求情。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可这空印案,只要稍微沾惹上边的,全部砍头。这个皇帝宁肯让全国户部瘫痪,也要以强势的作风将朝廷百官控制在手中。 逄大人自知难逃一难,连磕头道,下官有罪!下官知罪! 朱润泽问道,你何罪之有? 逄大人道,下官有失察之罪,下官一时糊涂,听信谗言,冤枉了这位李秀才,下官愿接受惩罚! 朱润泽冷哼一声,失察之罪?你所犯之罪,便让这位李公子来说吧。 此时,我早已将李牧歌放下,李牧歌已得知当日赠折扇者就是当今皇帝,听到皇帝发话,连起身叩拜,草民李牧歌,见过吾皇万岁! 朱润泽不再推辞,受了一拜,道,李牧歌,你饱读诗书,又懂大明律,这个案若你来判,该是如何? 我心说朱润泽确实高明,朱润泽内心对此子极为欣赏,如今将此事交给李牧歌处理,,说白了也是一种变相的考察。 却见李牧歌不卑不亢道,草民以为,按照大明律,这位同知大人犯了三道罪名。其一,先入为主,未经调查取证,便随意下结论,是为渎职;其二,利用手中职权,屈打成招,意造冤假错案,未遂,是为滥权;其三,事发之后,意图掩盖事实,是为祸民。且不说这逄大人有无其他问题,但从这三道罪名,合并论处,应革职查办,但此事未遂,降三级,罚俸三年。 连我都忍不住崇拜这小子了,若换做常人,受到如此侮辱,早就趁机报复了,他却能公事公办,不忘初心,这点难得。 朱润泽嘴角露出笑容,吩咐左右,按此办理。 逄大人嘴角微动,看了我们一眼,却没说出话来,我知道他在权衡,要不要把给我和张幼谦塞银子之事说出来,但在今日情形下,多说反而无益,要是将科举舞弊扯出来,那就是杀头的罪名了。 我心中也暗凛,等此事一了,将那五千两银票如数上交。我是觉得心有不安,张幼谦则是看不在眼中。 按照大明律,朝廷官员贪污五千两银子,那是剥皮楦草的罪行。但是盗窃五千两,却是流放边疆。按理说,贪污比盗窃罪重多了,但朝廷百官仍顶风作案,乐此不疲。 正所谓,大盗易禁,贪官难绝啊。我不由怀疑,奉师门之命,潜入这个六扇门究竟有何用处。 李牧歌忽然问道,春闱结束了嘛? 张幼谦说还有半日,怕是来不及了。 朱润泽却道,这个简单,你若有意,朕便赐你恩升。 李牧歌闻言,却呆立不动,谢士廷在一旁提醒道,还不谢恩?卢院长呵呵道,恐怕这位李秀才,不肯卖这个面子呢。 我恍然,自古官场讲究门第出身,朱润泽欣赏李牧歌不假,但若直接擢升李牧歌入仕,走的不是科举的正道,底气自然不足,入阁拜相,那基本无望了。 想到此,我连道,如今时辰未到,两位主考官又在此处,何不以半日为限,将这大牢当做学宫号舍? 卢院长道,甚妙,甚妙,如此可成就一桩美谈了! 朱润泽自然同意,连忙有人去准备,卢、谢两人将题目告知李牧歌,便在这里作答起来。 我们则在外面等候,宋知府虽在考场,却也不是傻瓜,早已派人送来瓜果蜜饯,朱润泽坐在茶几上,我们则侧身侯着。 那一直站在皇帝身后的黑衣人,此刻却忽然问道,苏捕头,不知你何门何派,师承何处? 他声音有些尖细,面白无须,应当是宫内之人。 我说我家在雁门一代,学了些三脚猫功夫,后来在六扇门,又跟着一位老前辈学枪,如今也堪堪入门,让您见笑了。 黑衣人道,既然闲着没事,不如讨教一二? 我心中叫苦,自从桃山出来五六日,内力出了问题,一直没想出解决之法,又忙于俗事,根本无暇顾及。这黑衣人是皇帝保镖,一身武功深不可测,我又如何是他对手? 我连说我怎么能是大人对手。 皇帝笑道,你小子知足吧,薛总管自视甚高,他的华山剑法,便是封万里也不一定能胜他,他若肯指点你,那是你的造化。 我说恭敬不如从命。 来到中央一处宽敞之处,横刀而立,手中摆出的却是金蛇三式中的躺枪式。 一声剑吟,清脆刺耳。 一道寒芒,映入眼帘。 剑含而不发,竟能慑人魂魄。 我提起十二分精神,却提不出丝毫内力。每当我试图引星宿海内真气时,体内那三股真气,相互纠缠,无论那一股出来,总会被另外两股纠缠回去。 唯独一次,在长街之上,封万里与徐开山之战中,我体内真气却能生出感应,喷薄而出,然而那种情况,随着徐、封之战结束,又归于平静。 薛总管尖声道,看剑! 说罢,人如剑,剑似人,人剑合为一体,向我刺来。快、灵、诡异,这是我见到这一剑法第一感觉。 我横刀连挡,当啷一声,我连忙后退。好在薛总管并未用上内力,我却被这一震,弄得气血翻涌。 在南下路上,徐开山曾点评过天下剑法,他说,华山剑法,剑走轻灵,以无招胜有招。可是眼前这位,走的却是短、快、狠的路子。 我忽然想起以前在江湖野史上看过的一则轶事。 二十年前,华山派前任掌门薛仁凤,以一套辟邪剑法威震天下,武功几欲跨入三境之外,然而却不知何故,忽然销声匿迹,莫非这位薛总管,就是当年的君子剑薛仁凤? 思索之间,薛总管已攻出三四招,我步步支拙,无丝毫还手之力。 这就是境界的差别,原先我还为能自创招式而鸣鸣得意,想不到在薛总管眼中破绽百出,如同儿戏。 不过,我也不是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这几个月来,每日与徐开山对招,却也偷学了他一些刀法,在撑过前几招攻势之后,我使出徐开山的一招横刀立马,趁薛总管剑招用尽,横刀斜推,硬撼了他一记。 薛总管脸色变得凝重,身上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气势,手中长剑如同结冰一般。这道剑意将我笼罩期内,我顿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如身陷冰窟。 辟邪剑法! 虽不知道为何,我却从薛总管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杀机,将我压迫的喘不过气来。朱润泽眼见,连阻止道,薛仁凤,住手! 果然是华山派前掌门薛仁凤。 我心中闪过一股念头:徐开山与华山派有过节,而且似乎过节还不小。正是我使出了徐开山的刀法,薛仁凤才骤生杀机的。 张幼谦喊道,你来真的啊! 薛仁凤剑未动,身先行,带着一股透体阴寒之意,瞬间穿越十丈有余,来到我身前。 通象境以上的法则空间。 我见徐开山用过,封万里也用过,想不到这位当年赫赫有名的君子剑,竟也拥有自己的剑域空间。 我几乎无法呼吸,全身被剑气笼罩,动弹不得。一道道剑气从四面八方涌入体内,顿时奇经八脉三百窍穴被阴寒冻结。 头疼欲裂之时,我脑海中忽然闪出了一副画面。 当日在秦淮河上,徐开山以刀作剑,使出的那一招剑法。这个画面闪过,星宿海内南天七宿瞬间变亮。 七座星宿连成一副朱雀图。七座星宿开始剧烈抖动,如同燃烧的岩浆,无数真元从星宿海内喷薄而出。 我脑海中有一把剑。 我右手中有一把刀。 我内心中无比宁静,在薛仁凤人剑将至的刹那,我以刀作剑,使出了当日徐开山对封万里使出的那一剑。 刀剑相交,一触即分。 轰隆。 薛仁凤飘然后退,我却被震飞出去。真气震荡下,周围五六个牢房,石门尽碎。这里平日关押一些江洋大盗,等待秋决的死囚,见门打开,都凑在门口观察。 有一胆大的,发疯似的往外跑,薛仁风凌空一指,一道剑意从那大汉背后透心而过,当场断气。其余人见状,连回到牢房中,如没事发生过一般。 我以刀撑地,起身笑道,薛总管承让了。 朱润泽神色不善,怒道,薛总管,二十年来,你在朕身边,朕许你山河气运图,让你修炼辟邪剑法第九重,可曾亏待了你?如今连朕的话也不听了? 薛仁凤道,陛下,臣有事密奏。说罢,附耳上去,却也不知道他口中说的是什么。朱润泽眼神奇怪的看着我,问薛仁凤,此事当真? 薛仁凤道,应该错不了。 朱润泽嗯了一声,默不作声,却不知思索什么。就在此时,听卢、谢二人道,李公子真乃神速也,三道试题,竟用了不到两个时辰! 第72章 千万别惹处女座 原本阴暗的大牢之内,灯火通明。 一身破碎儒衫的李牧歌已然交卷,谢士廷、卢贯中两位文坛泰斗,正在翻阅卷宗。李牧歌是有才学,但能在两个时辰内完成三道春闱试题,也是出乎在场多数人意料的。 李牧歌作文用的是书院常用的台阁体,这种字体艺术性略差,却胜在书写速度快,字体端正,除非对自己书法极有信心者,一般都会用这种字体作答。 朱润泽问道,如何? 谢士廷阅罢八股文,道,洞明书院卢院长出题向来刁钻古怪,今年这道考题,却不知道难为死多少考生。八股制艺,难在破题一句,这李秀才以一句“云台二十八将,将将何功,孔门七十二贤,贤贤何德?”直接奠定基调,确实厉害!臣评为上上。 卢院长也道,李公子文章我也读过了,正所谓:雅学绩文,湛深经术,所撰制义,清真雅正,开风气之先,为艺林楷则,臣也评为上上! 等阅完第二场案例研判,谢士廷又给出上上之评价,卢院长也表示附议。三科有两科评为上上,第三场策论,就算再差,得个中中,就算得不到榜首,中举应当也不再话下。 谁料,谢士廷读完第三场《论空印案》,却没有作出评价,只是顺手给了卢院长,卢院长原本乐呵的脸忽然凝住,借助灯火,看了许久,才道,这第三场作答嘛,臣不好评判,还请陛下阅示。 朱润泽本来心情不错,结果试卷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距离比较远,却也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不过看三人脸色,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本来谢士廷出这道题,就有些匪夷所思,毕竟是皇帝亲自办的大案,是非曲直,自有后人评论,谢士廷却在江南科考中出题,着实是一种政治冒险。 良久,朱润泽冷冷道,李牧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数落朕的不对? 李牧歌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朝廷六部之中,户部主管户籍、钱粮、税赋,朝廷因一省、一州之过,导致天下户部官员都牵连受害,此非明主所为。 朱润泽气的将卷宗摔到桌子上,一拍桌子,怒道:你是在质疑朕,认为朕是昏君了? 这位皇帝平日看似和蔼,可今日是动了真怒,发起怒来,让人不寒而栗,纵是面对通象境的高手,也未曾如此令人心寒。要知道,去年他一口气杀干净户部两万多人,连眉毛都不皱一下的。 李牧歌浑然不惧,今日之言,是草民肺腑之言,也是天下百姓欲言而不敢言,陛下,当日在天香楼,李牧歌便誓要为百姓请命,如今所作,正如初心。 朱润泽指着他道,好一个正如初心!你是要逼朕杀你不成? 李牧歌默然不语。 卢院长也出言劝道,李秀才,同样一件事,站在不同的高度看待问题,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你看到的只是陛下杀了两万户部官员,便认为陛下乃嗜杀之人,你却不知,当日若非陛下决断,我大明恐怕已陷入危机之中。所以,不要轻易擅下结论。 听卢院长如此一说,我心中奇怪,难道空印案另有隐情?沈正道之女沈千绫(沈无双)最近以来,一直在京城暗中活动,行踪神秘,却不知是有何缘故。 朱润泽原本极好的心情顿时变得恶劣,转身而去。谢士廷问李牧歌之事,朱润泽却道,你出的好题目! 谢士廷汗如雨下,却不知是不是为了出这道题而后悔。 正要出门,朱润泽回过身,将那柄写着“刚而易折”的扇子拿起,放入李牧歌手中,指了指那四个字,这才离去。 众人走后,李牧歌重获自由,我与张幼谦在天香楼设宴给他压惊,李牧歌心情却不错,我说你竟然丝毫不担心春闱之事? 李牧歌道,前两日入狱,原以为是难逃一死,如今重获自由,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贵之事?况且,我答卷上所言,措辞虽尖锐了些,却也是良药苦口,我一心报效朝廷,相信皇上不会体会不到我的良苦用心。 吃罢饭已是深夜,我与两人告辞,独自回乌衣巷。 临到巷口,却见徐若男脸色阴沉,冷冰冰盯着我。 若男?我喜道,我等你好几日了。 徐若男也道,我也等了你好几日了。 话音刚落,一道青菱自徐若男袖中射出,带着凌厉的杀意,我连忙一个懒驴打滚,顺势躲了过去。 徐若男一击不中,欺身而上,掌风如雷,冲我胸口袭来。 徐若男武功我是知道,能与武林盟主李名秀一较高下,能在封万里剑下救人且全身而退,若真被她击中,恐怕小命难保。 今日与薛仁凤交手使出那一剑招后,星宿海体内真气制约隐有松动之意,然而此时却不听使唤。我躲闪不及,被徐若男一掌击中胸口。 我本以为小命要完,谁料掌心入体,竟直接冲破窍穴,进入星宿海内。饶是如此,掌风携带威力,仍将我击飞出去。 徐若男来至我身前,眼神清冷,目光中露出一丝狠绝之意。在三生桥,她杀江流帮众人时,曾露出这种眼神。 我说你怎么了,是不是有误会? 徐若男道,误会?苏犹在、苏捕头、苏大人,我本以为你是满腔热血,一身正气的男子汉,却没料到,你这个武林败类,朝廷鹰犬,江湖走狗! 我顿时一阵凌乱,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怎么才五六日不见,徐若男宛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我说妹子,你听我说…… 徐若男怒道,谁是你妹子!我徐若男算是瞎了眼,竟轻易结交你这种卑鄙阴险之人。今日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说罢,举掌便要击下,情急之下,星宿海内真元涌动,一股磅礴之力涌出,我伸手一探,将她左手抓住,徐若男右手又打,又被我另一手握住。 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双手紧扣她双手,徐若男身体被制,张口咬我,我想也不想,张口便吻了上去。 徐若男满是挣扎,却被我紧紧压住。她呜呜说话,我却不肯松开。 一阵剧痛传来,我嘴唇被她咬住,鲜血直流。 两行清泪,从徐若男眼中流出,她渐渐放弃了挣扎。我赶到她体内真气有些紊乱,时有时无,连松开她口,道,你受伤了? 难怪如此,以她武功,本可以轻易杀死我,可却反而被我制住了。 徐若男道,要你管! 我说我不管你,天下谁还能管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伤的你? 徐若男冷冷道,苏犹在,别在这里假惺惺,你们江湖司与武林盟作的勾当,别说你不知道。 我说这两日是春闱,我一直在江南学宫监考,哪里有空理会这些江湖事?本来我早就找你,有些事情要叮嘱你,结果你又没现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真不知道? 我对天发誓。 徐若男道,三日前,你派人给我送信,约我们在京口镇相见,说有要事相商,我率神教众人前去,却遭到了武林盟的埋伏。我们神教三十人血战一夜,等冲出来时,只剩下七八人,四大护法也战死两个。 我说那时候我们都被关在学宫之内,哪里能分身去给你送信?我本来还想去找你,你们护法中有一个叫病虎杨隐的,他与外人勾结,绑架了金陵谢家之女,要挑起你们与江南武林的内斗,从而坐收渔利。当时通善寺人多耳杂,所以我才想事后找你,却没有成行。 徐若男脸色才稍微缓和,道,若非病虎杨隐偷袭,我神教又如何能陷入如此境地。 此时她仍被我压在身下,误会消除之后,她神情动人,开口谈吐,呵气如兰,我忍不住心神一荡。 徐若男有所感应,顿时一阵怒意,够了没有,从我身上滚下去! 我连狼狈的起身,走吧。 去哪里? 我家。 徐若男道,如今江南武林各大门派都在追杀我,你不怕我给你惹麻烦? 我说我当然怕,但与麻烦相比,我更怕失去你。 徐若男竟然沉默不语,跟着我回了家。我扶她进屋,准备给她烧些热水洗漱。 她本来就有内伤,这两日守在我家门口,一心要杀我报仇,强自靠着一口气撑着,如今误会消除,刚一躺下,便昏睡过去。 我走过去,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闪动,心中没来由一阵爱惜。 徐若男本是幽冥教主,权势熏天,杀人如麻,行事更是狠辣果断,如今竟在金陵城折戟沉沙,露出她小女人的一面。 如今江南武林都要除之而后快,作为江湖司的负责人,我却将他们眼中的“妖女”收留在家中,接下来又要如何办是好?思索再三,我作出决定,就算与江南武林翻脸,我也要将徐若男保下来。 次日一早,徐若男醒来,身上倦意去了多半,不过气血却仍然很虚弱。我熬了些米粥,喂她服下,才喝两口,她便喷出一口污血。 我关切道,伤势如何?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徐若男道,不碍事,不过若要恢复,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我写个方子,你去抓些药来。说罢,盘膝运气,准备练功。 我说你刚受伤,就不能休息片刻嘛? 徐若男却沉声道,武林盟既然如此有礼貌,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早一日养好伤,便早一日血洗武林盟! 我叹了一口气,千万别惹处女座啊。 第73章 放榜 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幽冥神教被武林盟算计,当夜给徐若男送信之人又是何人? 我来金陵不过一月,并未树敌,他为何要打着我的名义?难道是因为我在通善寺当着众人表明心意? 来到大街之上,到处都有江湖中人,这些人都带着武林盟的徽标,拿着徐若男画像,四处找人打听。看来武林大会是要对幽冥神教赶尽杀绝。 到六扇门点卯,张幼谦告诉我,逄同知因涉嫌职务侵占,被锦衣卫带走协助调查了,估计凶多吉少。据说宋知府推荐诸葛烧饼接任同知一职,看来金陵官场要遭遇一场变动了。 就在此时,江南通知我们,诸葛烧饼要开会。来到六扇门,诸葛烧饼春风满面,心情不错,口中唱着小曲儿。我连说恭喜诸葛大人了。诸葛烧饼笑道,何喜之有? 张幼谦说诸葛大人,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外面都在传,说您就要高升了。不如今天中午,我兄弟俩在万花楼设宴,给您庆祝一番? 诸葛烧饼连连摆手,如今是关键时期,上峰正在对我进行考察,我们低调、收敛一些,要继续发扬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的优良作风,请客就免了吧。苏捕头、张捕头,你二人可真是本官的福将啊。 我说多亏领导栽培。 诸葛烧饼道,听说昨日你在咱们大牢内将逄大人挤兑的无地自容,要不是你们,本官也不会这么快升迁啊。哈哈!对了,接下来我姚想听听你们以后怎么打算?有没有信心,接替六扇门总捕头一职? 我与张幼谦对视一眼,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张口道,诸葛大人,我是这么打算的……还未等开口,张幼谦连道,无论诸葛大人担任什么职务,始终是咱们六扇门的老大,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我连说是。 诸葛烧饼点点头,很是满意,道,小苏、小张啊,宋同知虽然举荐了我,但是这事儿只要一日没定下来,就会有变数。以后六扇门就交给你们了。我是这么想的,这两日,我要活动活动,宋知府、还有江南巡抚大人,花销可能有些大…… 我心中暗笑,原来这家伙是想找我们要银子呢。 我说我觉得吧,这事儿只有张捕头能办了。 诸葛烧饼没有搭话,不咸不淡说了些日常工作,又说这次我们六扇门在江南春闱中表现突出,要向宋大人给我们请功劳等等。 回到江湖司,张幼谦说,这家伙是想搂钱啊。你怎么打算。我说我又没钱,没打算。张幼谦想了想,说这个职务很诱人,我倒是想花点银子,把这事儿办了。 闲聊间,负责刑名的青衣捕头宋乾推门而入。宋捕头是扬州人,三十多岁,有些老成精干,曾经连破几个大案。不过这人做事有些不择手段,我们对他印象不好,平日里也没什么交往。我 张幼谦说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宋乾道,两位老弟,你们来了金陵一个月了,老兄我最近手中案子较多,一直没机会宴请二位,不如今天我作东,请两位在百花楼一叙? 张幼谦摆摆手,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您直说,我还约了人喝花酒呢。宋乾嘿嘿一笑,张老弟了解我,我还真有点事儿。这不是诸葛大人要高升了嘛,兄弟我想跟二位借点银子。 我说诸葛大人高升,你借银子干嘛? 宋乾说,方才诸葛大人找我谈话,推荐我去当这六扇门总捕头一职,我在寻思,将来我要是当了总捕头,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了,如今哥哥有难处,你看…… 张幼谦问道,你想借多少钱? 宋乾伸出一只手,五万两!还望两位老弟能慷慨解囊啊。 我咂舌道,宋大哥,要是百八十两银,我们还能慷慨一下,你张口就是五万两,我怕这个囊不好解啊。 话音刚落,负责治安的齐捕头也来了,我一看,金陵六扇门下三大部门都到齐了。我说齐捕头不会也是来借钱的吧?齐捕头一愣,你怎么知道? 几人一通气,原来诸葛烧饼分别找我们谈话,为的都是同一件事儿。 众人面面相觑,张幼谦不高兴道,这诸葛大人也太不够意思了,这分明是一官儿多卖啊。要我说,咱们干脆谁也不给,看他怎么办!宋、齐两人也觉得不可思议,众人达成一致,都不送! 我还要给徐若男抓药,于是先行告辞。到了同仁堂,将药方递过去,却被告知,药方中的天母草、田七根等多中药材都已断货。又换了保和堂、仁兴堂等城内几大药铺,这几个药都缺货。 我心说太巧了吧,于是连问怎么回事,伙计告诉我,两日前,金陵城内的天母草等治疗内伤、解毒的药材,都被武林盟的人买光了,而且还放出话来,若有人买这些药草,要跟武林盟通气。 如今武林盟全城搜捕徐若男,徐若男受伤,定会来药店抓药,我怎么没料到这茬儿,于是我买了一些治疗头疼发烧的药材,把事情掩盖过去了。 回到家,徐若男气色好了许多,我将买药之事情告诉她,她也没说什么。我说外面武林盟的人四处在找你,这几日先在这里养伤,等伤势好了,我想办法带你出城。 徐开山身中剧毒,我担心他会有危险,未等开口,徐若男取出一柄菜刀,道,我们遭到埋伏那夜,逍遥二仙护送徐开山出了城,前往江宁了。 江宁? 徐若男道,实不相瞒,我们幽冥神教前往金陵,正是为奉师父之命,邀徐开山前往江宁一叙,或许她老人家有办法解掉徐开山身上剧毒。临走之前,徐前辈将这把天刀托我交付与你,要你去一趟扬州藏剑山庄。 我问去哪里干嘛。 徐若男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点点头,你先把伤养好,等武林盟松懈下来,我们一起去。 接下来几日,我与张幼谦上街巡逻,顺便观察城中形势。闲来无聊,便与李牧歌喝酒,当然酒钱是张幼谦来付。我去城外抓些药,帮徐若男恢复伤势,几日下来,恢复的倒也不错。 诸葛烧饼如意算盘并没有打响,金陵同知一职,并未如愿落在他头上。据说是皇帝朱润泽下令,从蜀中调来一个姓闵的知县前来出缺。 这个即将上任的同知在知县、同知职务上起起伏伏,三十年没有升迁,据说是没有政治资源,无法升迁,又是个刺头,性格耿直,得罪了不少人。 诸葛烧饼得知这一消息时,大发雷霆,气得摔了书房内一方永乐年间的端砚。张幼谦说还好当日没送银子,不然这五万两银子岂不打了水漂? 倒是宋、齐两位捕头,脸色难看的很,据说宋捕头还特意去找诸葛烧饼,想要回送出去的银子,结果被诸葛烧饼端着一柄诸葛连弩,追出了好几里。 我正想找个借口去趟扬州,恰好六扇门大比之日,我手上还有个档案卷宗失窃的案子没有破,于是以扬州查案为理由去找诸葛烧饼请假,诸葛烧饼正在伤心到嘴的肥肉飞了,也没管我,想也不想就签字了。 春闱放榜之日,终于到来。 我与张幼谦一早就来到江南学宫,李牧歌兴致不高,生怕自己名落孙山。 我说既然早知如此,当日又何必触怒龙鳞,给皇帝造成一个不好的印象。李牧歌一阵长吁短叹,看来也颇为懊悔。 等到午时,外面鞭炮声起,随着通禀之声传来,几人欢喜几人愁。我与张幼谦等不及,硬扯着李牧歌来到南院。 江南春闱,一榜共录取一百零八人,张贴在三张红纸之上。 榜首会元,落入浙江绍兴一名叫康有忠的学子手中。我们一连看了两张七十二名,却也没有发现李牧歌的名字,李牧歌心中烦躁,剩下那一张,看也不看,就要离去。 张幼谦眼尖,忽然指着第三张道,中了!说着竟然手舞足蹈起来,比他自己中了举人都高兴。 顺手看去,李牧歌名字,正在一榜第一百零八位之上。 李牧歌脸色更加阴沉了。 张幼谦说这是喜事,你怎么如丧考妣一般,来笑一个! 李牧歌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以他的才情,若非在狱中冲撞皇帝,拿个头榜头名不是问题,可他的性格过于耿直,看来皇帝送他的那副折扇,并安排他在三榜末尾,也不无警醒他的意思。 一些童子、还有看闲的人见张幼谦手舞足蹈,以为是他高中了,连讨要喜钱。张幼谦哈哈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把银票,约有千两之数,随手撒了出去,引起了一阵骚动。 等他过足瘾,我们才来到李牧歌房间。我说无论如何,中举始终是件好事,收拾精神,准备秋闱吧。 张幼谦从怀中取出一千两银票,道,说朋友一场,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些银子你拿着,好好准备秋试吧。要是不够,等到了京城,给我写信,我让管家再给你送。 李牧歌道,我怎么能收你的银子? 张幼谦嘿嘿一笑,权当是我借你的,将来你当了状元,是要还我的。 没多久,金陵谢府上管家谢奋前来邀请李牧歌,说是谢士廷在府内设宴,宴请这科几位中举的学子。 李牧歌本不想去,我说谢学士马上前往京城出任尚书了,而且他又是江南文坛领袖,这时邀请你,正有提携之意,将来到了京城,有机会同朝为官,也算入了圈子了。 我正要走,谢奋又道,两位捕头,今夜筵席,我家老爷也邀请了您二位前去。 第74章 飞鸿传情 还邀请了我们?张幼谦讶道,我们又不是中举的学子,邀请我们做什么。谢奋微微一笑,我只是传话之人,至于为何,恐怕你得去我们老爷了。 我并不想去,一是因为徐若男重伤未愈,我需要回家照料她起居。二是我对谢士廷并无好感,当日谢君衍一事,他出面干涉,让我很不舒服。 前不久我与谢君衍的传闻在金陵城内闹得沸沸扬扬,八卦周刊、晓生江湖还都要约我专访,我怕事情闹大,并没有答应。幸亏后来江湖中又有幽冥神教与武林盟的不和,转移了话题,恐怕到现在还不消停。要是我今天去了,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我委婉的谢绝了谢家邀请,张幼谦是喜欢热闹的主儿,自然欣然同意前去赴宴。 徐若男伤势恢复的很快,她内功深厚,若非病虎杨隐偷袭,面对武林盟围剿,就算打不过,轻松突围也没有问题。 我知道徐若男不吃肉,从天香楼特意买了些素菜,又买了一壶酒。 带回家时,徐若男正在对着院中的一棵桃树发呆。 在三生桥上,我与徐若男互表心意,可后来我俩因为杀人的问题产生了一些误会。这是价值观的冲突,直到现在,我们看上去相安无事,却一直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徐若男见我回来,很随意的接过我手中菜,淡淡道,回来了。 我说本来要去赴宴,又怕你在家没饭吃,所以推辞掉了。今日无事,正好一起小酌一杯。忽然记起她伤势未愈,连拍了下脑袋,你看我只顾这个了,竟忘了你还在养伤。 徐若男收拾碗筷,将饭菜摆好,笑道,你既然有这份雅兴,我陪你喝两杯也无妨。 我跟她说起了去扬州之事,告诉她随时可以出发,如今武林盟四处在找她,出城的事,我来想办法。 今日在六扇门时,我特意了解下藏剑山庄。这藏剑山庄,在江湖上名气极大,与百刀门并称江湖两大兵器库,而最有名的,则是藏剑山庄的百剑阁,据说阁内神兵无数,每一柄若流落江湖,都将在武林中引起一番哄抢。 藏剑山庄庄主玄铭,又是天下闻名的铸剑师,打造出无数神兵利器,而她夫人孟游,极具商业头脑,推出了“名将”、“千钰”等几个系列宝剑,又善于品牌营销,所以江湖中用剑之人,皆以拥有一把刻有藏剑山庄品牌的宝剑为傲。 近十年来,藏剑山庄名声渐起,也有不少人曾打过他们注意,谁料这玄铭武功高强,藏剑山庄又卧虎藏龙,那些空空儿几番尝试之后,便铩羽而归。 两人边吃边聊,徐若男兴致不高,饮了两杯之后,便放下了筷箸。 我问道,有心事? 徐若男道,小捕快,这几日下来,我远离江湖纷争,又无需为教内事务操心,若一直这样下去,那该多好?只可惜这样的日子并不多了。 我心中涌出无限情意,忍不住道:要是你愿意,那我们就不去扬州,我们就在金陵生活下去可好?若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就找一处山清水秀之所,隐姓埋名,如此也逍遥自在。 徐若男抬头望着我,笑道,你养我? 我使劲点头道,我养你。虽然我俸禄不高,但我还有别的手艺啊。到时候把师父、几个师兄都接过来,大伙儿其乐融融,岂不快哉。 徐若男哦了一声,我忘了你还是盗圣门传人了。不过,要是你们盗圣门举门搬到金陵城,那金陵老百姓还不得遭殃啊。 我正然道,你也太小看我们了,我们虽是盗门中人,但盗亦有道,绝对不会霍霍百姓的。而且,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就算动手,也要跑到别的府城。 徐若男叹道,我虽愿如此,可是江湖中人又何曾饶我?我们幽冥神教在武林中树敌颇多,要是仇家找上门来,我会连累你的。 我哈哈笑道,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苏犹在岂不枉为男人了? 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暗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勤加修行,至少先想办法解决内力使用的问题。以往遇到瓶颈,还有徐开山请教,如今徐开山生死未卜…… 想到徐开山,我心中不由沉了下来。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我已不是当日在盗圣门的我,那时没有这么多俗事缠身,如今与江湖各门派、六扇门也建立了联系,只感觉身处一张巨网之中,想要抽身而出,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徐若男又何尝不是如此,她身为教主,又遭到教中人偷袭,以她的脾气,又岂肯善罢甘休? 徐若男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道,小捕快,我答应你,等我伤势养好,夺回本门圣物,就跟师父请罪,陪你归隐山林。不过,我得先杀了那些背叛神教的叛徒,替那些枉死的教中兄弟们报仇。 圣物? 徐若男见我疑惑,解释道,幽冥神教前身是摩尼教,三十年前声势滔天,几乎一统江湖。不过,摩尼教分成了两派,一派信奉光明神,一派信奉黑暗神,教义也不尽相同。 师尊纪寒在时,尚能镇得住场面,后来他老人家失踪,两派便开始内斗。结果给了慕容山庄为首的武林大会可乘之机,他们趁我们内乱,对普陀山总舵发起进攻。自此之后,圣教一分为二,我师父创立幽冥神教,还有一支流落海外,创立了光明神教。 我说那你们圣物与冥山又有何关系? 徐若男道,据我师父告诉我,我们神教圣物,就在冥山之中。 难怪幽冥神教会一直盯着徐开山不放,竟还有这层意思在里面。 我郑重道,若男,我会帮你找回你们教内圣物的。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能不能不要乱杀人了。 徐若男闻言,神色不悦道,你还是介意我杀人? 我说人非草木,都是有生命、有家庭的,我们又如何能轻易夺人性命? 徐若男冷冷道,苏犹在,你又不是我们神教中人,凭什么乱指责我杀人?打我记事起,这些所谓名门正派,杀起我们教内兄弟来从不留情,我不杀人,人便杀我,他们性命是命,我们教内兄弟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见她动怒,连止住话题,场面有些沉闷。 良久,徐若男才道,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了? 我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以后若能少杀人,尽量留人一命。 徐若男沉默片刻,道,我答应你。 我不知她心中如何想,不过她能说出这种话来,我还是很开心的,我伸手握住她手,徐若男挣扎两下,见我不松手,便任由我握住了。 我望着她道,若男,以后杀人这种事情,就让我来吧。 徐若男一愣,竟然笑了。 这时,门外传来张幼谦的声音,大半夜的,谁说要杀人了?有我六扇门神捕张幼谦在此,谁又敢杀人了?话音刚落,张幼谦推门而入,见我还握着徐若男之手,揶揄道,你俩也真是醉了,如此良辰美景,把手不谈风花雪月,却再说什么杀人的事情,大煞风景啊。 说罢,他摇了摇头。 徐若男将手抽回,脸上绯红。 我说张捕头,进门之前,能不能先敲门? 张幼谦挠挠头,说我忘了这里还有人呢,难怪你不去参加谢府晚宴,原来有佳人相伴啊。说着,大大咧咧找了个凳子坐下,正要夹菜,却看一桌子素菜,没有肉,又把筷子放下。 苏犹在,你也太抠门了,泡妞请客连肉都没有。 我说你以为别人都如你一般无肉不欢、无酒不欢? 张幼谦嘻嘻道,还有一样,无女不欢。 我冷声道,滚蛋。大半夜你不回家来我这里干嘛? 张幼谦说别提了,今天晚上谢士廷请了登科的十多名举人,整场都是酸溜溜的文章,半个时辰下来,又是拜师,又是敬酒的,我吃不下饭,就提前跑了。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道,我来这里,还有个使命,就是受人之托,来给你飞鸿传情。 什么飞鸿传情? 张幼谦也不管徐若男在场,生怕事儿小,道,你猜我在谢府遇到谁了? 我没有搭话,他觉得没有意思道,是谢君衍那小妮子,她见你没来,抓住我问东问西,这小妮子得了相思病哩。 徐若男闻言,若无其事的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心,放在口中轻轻咀嚼。我说有这么坑兄弟的嘛。心中却腹诽,这不给我添乱嘛,有什么事儿不会明儿再说。 张幼谦将信递给我,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重,于是忍不住就打开小小拜读了下。 我冷言道,你不知道偷拆别人信笺是犯法的? 张幼谦一仰头道,又不是我想看的,是信封不小心就打开了,我不小心取出来了,然后一阵风不小心把信吹开了,我也不小心看到了。怎么滴?要不要我给你背一背? 徐若男虽口中不说,这是照顾我情绪,心中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呢,这种原则性问题,我可不会犯。于是将信封接过来,看也没看,直接递给了徐若男。 徐若男神情缓和,笑道,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掺和什么。话虽如此说,却将手中信封打开,粗略看了一遍后,从蜡烛上引火,将信烧了。 我有些心疼,这可是生平第一次有女子给我写信啊,一眼没看就被烧了。徐若男问道,怎么了,心疼了?这信封上还有香粉味道呢。我连说哪里,烧了就烧了。暗中却攥紧拳头,在桌底下,冲着张幼谦挥了两下。 张幼谦笑道,你就真不想知道,信中写了些什么? 第75章 白菜 我心中愤愤,这小子净干这种挑拨离间的事情,不过这种时候丝毫不能乱表态,于是大义凛然的摇了摇头,说我没兴趣。张幼谦哈哈一笑,说我明天告诉你,你小两口继续谈心。我白了一眼,大晚上过来你就没安好心。 张幼谦走后,徐若男一直笑眯眯看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毛。我说有事儿说事儿哈,你这表情让我毛骨悚然的。徐若男说你还不老实交代。我说我交代什么啊,我跟她只是萍水相逢,而且我心中有你了,又怎么会再想别人。 徐若男道,真没有兴趣,还是假没有兴趣,人家是豪门贵女,长得又漂亮,性格又温柔,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这样子的女子嘛。 我斩钉截铁道,我就对你有兴趣,谢君衍那种女子,美则美矣,但总觉得是在云里雾里,还是你比较真实。说着,嘿嘿一笑,若男,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 徐若男满意的点点头,好,我暂且相信你。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动身去扬州。 我说你伤势还没有痊愈,要不等你伤养好了再从长计议? 徐若男哼哼道,等我伤养好了,你的魂被那小妮子勾走了,我找谁要去? 我心中暗忖,几日下来,徐若男性格也变了许多,没有了以前那种狠绝凌厉的劲儿了。原来,她也会吃醋,也会撒娇,这样的徐若男反而更有女人味了。 我说时候不早,走吧,赶紧吹灯拔蜡,上床睡觉。 徐若男转身进了我房间,我心中暗喜,正要跟着进去。砰的一声,房门关上,我差点撞在门上。里面传来徐若男声音,你今天住徐开山房间,我乏了,先休息。 我悻悻然转身,洗漱完毕,回到徐开山住的厢房。躺下之后,脑海中一直在怀疑一件事,究竟是谁冒充我名义去跟幽冥教报信,徐若男描述那人,我应当不认识,武林盟?王家?谢家?那日与病虎杨隐在断崖台上的那个灰衣老者究竟是谁?迷糊之间,我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徐若男在家收拾包裹。好在这个临时租住的房子行李不多,金陵到扬州不过三百余里,这次出行,少则五六日,多则半月,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多。 我去六扇门走办案手续,张幼谦听说我要去扬州,非要一起去,我说我与徐若男去过二人世界,你跟着去不嫌碍事嘛。张幼谦怒道,原来你是假公济私,信不信我去诸葛烧饼那举报你。 我随手甩过去一顶高帽子,说张大捕头,如今你是江湖司的二把手,这个江湖司缺了谁都能玩得转,唯独不能没有你。我不在这段时间,这里就拜托你了。 张幼谦一听,点点头,有道理。 办完手续,我嘱咐他道,如今江南武林四处追查徐若男下落,千万别让人知道我与她在一起。张幼谦说这还用你说。我把有人冒充我跟幽冥神教通风报信之事告诉他,让他帮我暗中打探消息。 正要出门,一阵马蹄声响,正是王家小姐王玲珑来到了六扇门。 张幼谦见状,喜笑颜开,连上前牵马,说玲珑妹子,你真来了啊。 王玲珑翻身下马,说本姑娘言出必行,愿赌服输,说吧,今天要去哪里玩? 我疑惑的看着张幼谦,王玲珑不是倾心于李牧歌嘛,怎么今儿跑到六扇门找张幼谦了。 张幼谦颇为得意的看了我一眼,顺口说了句,不如去胭脂胡同喝花……不,去逛街哈。 王玲珑冷哼一声,本姑娘今天很生气。 张幼谦说巧了,我擅长哄姑娘开心。 王玲珑又道,本姑娘生气的时候,喜欢乱花钱。 张幼谦说又巧了,哄姑娘开心我就会一招,花钱。 两人一拍即合,就要出去逛(消)街(费),这时候王玲珑才看到我,你就是那个忘恩负义的苏犹在? 我纳闷道,我是苏犹在,可是加上前面那个定语,我就不确定你说的是不是我了。王玲珑哼哼道,你这个白眼儿狼,亏我君衍姐姐对你一番心意。 我说姑娘,饭可以乱吃,钱可以乱花,话不能乱说。我苏犹在行的端,坐的正,我与你君衍姐姐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王玲珑道,你敢说那天你们两人在一起过了一天一夜,你什么事都没做?而且你这人可恶至极,在八卦周刊上散播谣言,毁我君衍姐姐名誉,你们这种臭男人,得不到时候千方百计,一但得手就到处吹嘘,我呸。 张幼谦说我可不是臭男人,我对你的心思,苍天可鉴! 我心说花钱在八卦周刊写花边的可不是我,望着张幼谦,兄弟,这锅我是背不动了,你说…… 张幼谦连转移话题,说苏大人啊,你这次出门,钱够不够啊,不如兄弟我赞助你点。 王玲珑厉声道,不许给他。 我揶揄道,这还没过门呢,就把你钱看得这么紧,以后那还了得? 王玲珑正要发火,我心说这种女人刁蛮任性,胡搅蛮缠,连说还有事要办,匆匆告辞。听王玲珑在跟张幼谦说,以后你少跟这个家伙来往。 这些时日来,金陵城内四处追查徐若男之人少了许多,估计觉得过去这么久,她肯定出了金陵城。不过我也不能麻痹大意,从神州租驴那边交了二十两银子,租了一辆驴车,装了一车白菜,又给徐若男买了套新衣衫。 在盗圣门时,第一师兄教过我易容术,当时觉得好玩,我还下过一番功夫。回到家,给徐若男装扮,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五六十岁的乡下老太婆,我将铜镜递给她,得意道,我手艺如何? 徐若男很是满意,道,就是这驴车档次差了点。 我说如今江湖上都在找你,咱们出门在外,一定要低调行事。 我也装扮了一番,易容成一个村汉,等化妆完毕,我跟徐若男互相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我说,家里的,咱们走吧。徐若男伛偻着腰,道,老头子,扶我一把,哎,年纪大了,腰也不好了。 一辆驴车缓缓驶向北城门。 城门口,有兵丁正在检查过往人员,这些兵丁归金陵守备管辖。金陵守备叫白有才,外号白菜,这人极为贪吝,光是城门税,就设了七八个税种,城内老百姓敢怒不敢言。他后台硬,据说是那个尚书的侄子,就连宋知府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这金陵守备白菜与六扇门诸葛烧饼,两人关系并不融洽,所以我们六扇门平日里跟他们交往比较少。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没有用六扇门身份出城。 不远处,有几个小混混敞着怀晒太阳,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过那几人却不时的瞟向城门一眼。我心说这恐怕是武林盟安插在这里的眼线了,于是拉了拉草帽。 前方一阵骚乱,几个城门官对着一个老汉拳打脚踢,那老汉大声道,我是金陵人,而且按规矩交了二十文,凭什么不让我入城?我是郎中,还要给人瞧病,我有权进城! 城门官道,凭什么?你身上有管制刀具。 哪里有? 城门官说,你说你是郎中,来解释下,行李内这把刀是怎么回事?依我看,你倒像是倭寇! 老汉道,你们这是诬陷! 城门官一摆手,就有三四个壮丁,上来将那人拖出了城门。 我赶车来到跟前,城门官道,干什么的,去哪里?车上装的是什么? 我连哈腰道,几位官爷,我们是扬州人,来金陵走亲戚,今儿临走,这不亲戚非要给拉上一车白菜。 城门官怒道,大胆,你竟敢直呼我们守备大人名讳! 第76章 后会无期 我忽然记起,这个金陵守备叫白菜,与白菜谐音。 白菜这东西犯了他的避讳,他不改名字,反而让金陵百姓把白菜改称大叶菜,这一点我倒是忽略了。 呃呃……我连道,什么避讳? 城门官道,刚才你说什么了?我说我什么也没说,是不是你听错了。城门官怒道,你分明犯了咱们守备大人的避讳。我摇头道,官爷,您肯定听错了。我可什么都没说。 旁边有一校尉见我们这边吵了起来,过来问道,吵什么吵?城门官连上前报告情况,那校尉打量了我一番,绷着脸道,此事当真? 我看了下,这城门处共有五六个守卫,不过是寻常武夫,没什么内力,心中一凛,暗忖看来得这次得来硬的了。想到此,我摸了摸腰间那把菜刀,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拉住那校尉。 校尉冷不丁被我抓住,连呵道,你造反嘛? 我伸手从怀中摸出二两银子,塞到他手里,官爷,我想其中有些误会。校尉在手中掂量了下分量,冷眼道,我看不是误会吧。我又掏出二两银子,递给他,您看是不是个小误会? 那校尉随手将银子放入怀中,道,我看你就是倭人的奸细! 我有些愤怒,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这校尉也太贪心,竟把我当做随便宰割的羊牯了。 心说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是要逼我出绝招啊,想到此,我一咬牙,又拿出一章银票,足有二十两。校尉还是不肯放行,我连拉着他袖子道,官爷,借一步说话。 我将那校尉拉到驴车后面。 校尉说,你俩随手就拿出这么大银票,要么是夫妻大盗,要么是倭寇奸细,你也就遇到我,要是别人,肯定把你俩抓进大牢。这么着,五十两银子,老子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说着,把手伸了出来。 我顺手搂住校尉,背身挡住其他人视线,把菜刀架在他脖子上,官爷,您看这把杀猪刀还不错吧,今儿早上刚磨的。校尉立即慌了,怕我真动手,又不敢大声嚷嚷,低声道,你想干嘛? 我决定吓唬他下,你还真说着了,老子就是汪横。 这些年来,江浙一带闹倭乱,一些东夷浪人、江洋大盗还有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的人,流浪海上,成群结队,打劫为生。这倭寇共有三大势力,其中最大的一拨就是汪家三兄弟:汪横、汪竖、汪直。 既然他怀疑我是倭寇,我就干脆冒名一下。果然,那校尉闻言,脸色变得铁青,双腿发软,你想干嘛,别乱来啊。我奸笑道,你又不是小娘们,我乱来个屁。兄弟我今儿想要出城,你要识趣,就放我们出去。否则的话,你看到那只麻雀了嘛? 这时,恰巧有十余只麻雀从我们头上飞过。 校尉道,看到了,看到了。 我冲徐若男一使眼色,徐若男随手一抬,数十枚银针出去,那十余只麻雀如断线风筝一把跌落下来。 我说你要是等我们出去再通风报信,哼哼,我会带着十万浪人兄弟去你家串门的。 校尉连道,我懂,我懂。 我呵呵笑道,孺子可教。 说着,又将拿出一张银票给他,那校尉手都软了,说什么也不敢接。 我不耐烦道,拿着,你收了我们银子,以后可就是我们浪人中的一员了。因此,我决定赐你一个封号,浪~货!过几日,我就派人来给你送投名状。你叫什么名字? 校尉紧张的把铭牌递了过来,我一看,上面写着郎彧,嗯,郎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校尉在一旁连连擦汗。 眼见目的打成,我大声道,官爷,您看是不是个误会。 那城门官上前一把扯去驴车上的草席,上面堆满了大白菜,大声道,头儿,这两个老家伙私运白菜,要不要把他们扣住? 校尉两步过去,一巴掌打了过去,废物,这是白菜嘛?这哪里是白菜,这分明是土豆!城门官捂着脸,这是白菜啊。校尉又一巴掌,你再看看?城门官再傻也领悟过来,连道,对对,这是土豆,而且是土豆中的极品,天蚕土豆! 放行! 我与徐若男赶着驴车,缓缓施出城门。临出城前,我对他道,我代表十万浪人兄弟谢谢你。 走出三四里,见没有人追上来,我才松了口气。 徐若男道,刚才门口那几个小痞子盯上我们了。 我说不会是看到我们俩的银子了吧。徐若男说,他们敢?要真来,我把他们都宰了。我说咱不是说好不乱杀人了嘛,略施惩戒就是。 没过多久,身后就有数十匹快马疾驰而来,我回头望去,却见那些人一身武林盟打扮,为首那人,正是赵聿。我心说这小子真是阴魂不散啊,怎么才一会儿就得到消息了? 我连驱赶驴车前行,奈何这驴太慢,半柱香不到,赵聿便率众人追了上来,将我们围在中心。 赵聿笑道,苏捕头,好厉害的手段,这身打扮,还怕真认不出来了。 我纳闷道,你怎知我们出城了? 赵聿解释道,当日你是不是去同仁堂买过天母草?那时,我们便盯上你了,这是在金陵城内不好动手,所以又让你们多活了几天。 我暗骂自己不小心,看来武林盟在金陵城内还是有些手段的。不过我仗着自己是江湖司身份,凛然道,我乃朝廷命官,你们要真动手,不会考虑后果? 赵聿厉声喝道,姓苏的,你还知道自己是捕快。你身为江湖司捕头,竟包庇幽冥教妖女,就算你死了,你以为诸葛大人、宋知府还有你的兄弟,会为你站出来说话?再说了,你出城办事,偶遇倭寇,被人斩杀,这事儿也怪不得别人。 我心中盘算,这赵聿乃青年一代中的高手,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在大牢内,我与薛仁凤一战虽未落下风,但一来我运气好,成功使出了一招神来之剑,二来薛仁凤是试探我,并未用尽全力。如今生死相搏,我也不知能否敌得过赵聿。 徐若男重伤未痊愈,武功十去五六,我暗忖我俩很难从这些人手中逃出去。 硬闯不行,唯有智取。 扯虎皮拉大旗?狐假虎威?使诈? 要是徐开山还在,也许管用,可是武林盟的人早已暗中盯梢那么久,我们有什么斤两他们早摸得底儿透,我出了一身冷汗。徐若男若无其事道,你们真活的不耐烦了吗? 赵聿道,妖女,少来装蒜,你中了天阴掌,就算有天母草,没有一月休想痊愈,这一招不管用了。 徐若男冷笑道,要不要试试? 赵聿哈哈道,不必,你内力若是恢复,以你性格,还用得着听我们唠叨,早就出手了。 我心说这赵聿可真是把我们吃的死死的。 我低声道,银针还有多少? 徐若男一摊手,白眼道,你说呢? 我心中无比懊恼,没事儿打什么麻雀,刚才只顾着装逼了。早知道,临走之前,买上一包啊。如今后悔也没用了。 忽然想起,怀中还有半瓶鹤顶红,这是徐开山用剩下的,我一直揣在怀里。不过,如今这形势下,就算有鹤顶红,也不能强迫喂给他们啊。正犹豫间,眼睛忽然落在那一车白菜上。 我眼前一亮,将草席掀开,取出鹤顶红,若无其事的随手一扬,洒在了白菜上,一抬车椽,满车白菜撒了一地,如人头一般四处滚动。 各位马兄,初次见面,没什么好吃的,这些白菜,就当是见面礼了。 那些马追了半天,早已疲乏,见了白菜,也不顾主人吆喝,纷纷上前哄抢。 我见状,连忙使了个眼色,徐若男心有灵犀,仅剩下的三根银针射出,向赵聿激射过去。 赵聿早有防备,拔剑格挡。 叮叮! 两根银针被剑鞘弹回,砰在了第三根银针之上。 第三根银针瞬间改变方向! 三针齐发,速度却不一致,前两针是迷惑,真正的杀招是第三针。 前几日练功时,我见徐若男使出这种针法。这手针法有个名字,叫作一波三折。 赵聿勃然变色。 那银针速度太快,他来不及回剑格挡,眼见就要刺中他眉心,只见他一个铁板桥,脚踩马镫,向后仰去。 与此同时,我拔出菜刀,骤然发难,凌空跃起,一刀向赵聿劈了过去。 赵聿正躲避银针,见我杀招忽至,躲避不及,双脚一踩马镫,向后倒飞出去。 我笑道,中计了! 顺势夺马,一拽缰绳,那马一声长嘶叫,向前冲出。徐若男一踩驴车,向我跃来,我伸手将她抄住,双脚一夹马镫,向前冲了出去。 赵聿见状,怒道,还不给我追! 其余众人连策马,在我身后紧追不舍。 跑出几十步,我回头望去,只见那些吃了白菜的马儿,一个个口吐白沫,先是前蹄着地,然后倒地不起,口吐白沫,气绝身亡。气的赵聿在身后破口大骂,你小子别让我再碰到你! 我回过头,向后喊道,赵大侠,咱们后会有期!不对,应该是后会无期! 第77章 这是个巧合,你信嘛? 我们不是徐开山、封万里那种级数的高手,要是徐若男没有受伤,我们对上赵聿他们,或许有一战之力,但如今形势下,若真硬拼起来,恐怕只会陷入重围,眼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才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一骑跑出十几里,来到一条河畔,这才下马。 已是四月,河边水草丰茂,我松开了马缰,任凭马儿随意吃草。 徐若男说渴,我摘了一片荷叶,走到上游,盛水给她。 我俩对视一眼,开怀大笑。 徐若男道,小捕快,不得不说,你武功实在太弱了。 我老脸一红,有些尴尬。在盗圣门时,我觉得自己武功虽比几个师兄差了一点点,但行走江湖却也信心十足,谁知半年不到,先是老孙头、后是徐开山,让我见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想到此,心中打定主意,就算不为自己,为了保护徐若男,也要加紧练功,不能让她瞧不起我。 我望着易容后的她,虽然有些老态,但无论身段,还是行走姿态,哪里像个老太婆的样子。 徐若男见我不说话,以为刚才那话刺激到我,道,你生气了?我摇摇头,不是生气,我是觉得自己不争气。 徐若男淡淡笑道,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差劲,据我观察,你体内有好几道雄浑的真气,只是如今你不怎么会用而已,若真要找对名师,未来成就兴许不在我之下。 这一番话,反而让我觉得更加无地自容,心说苏犹在啊苏犹在,当年在山门之内偷懒耍滑,如今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 我问道,若男,你武功在江湖中算是什么级数? 徐若男若有所思,沉吟片刻,缓缓道,天下武学,博大精深,无论是以前的九品中正法,还是如今通、知、闻三境界,将天下武者分为了三个层级。 其中,剑神封万里、天刀徐开山、九华山无法大师、浪人汪横,再加上我师父,算是一个层级,这些都是通象境的高手。其余如王冲、李名秀、谢士印、赵钱孙、南宫千珏等十余人都是知玄上境高手,其余十大门派掌门等人,在江湖上又是一个梯队。这些都是晓生江湖地榜、人榜的排名。 当然,这些排名也不怎么靠谱。一般来说,境界越高,武功越强,但也不是绝对的,比如天下第一杀手红豆,不过是七八岁的小姑娘,武功也不过闻境上品,却能杀死知玄上境的高手。此外,西凉剑阁、琅琊阁、龙虎山、大空寺、西域密宗据说也是高手如云,尤其是西凉剑阁,据说有二十一剑,个个都是上境一品高手。只是这些人要么在远在番邦,要么极为神秘很少有人在江湖中行走,反而名声不怎么显赫。 我心中暗想,确实如此,江湖那么大,总有一些不愿争名夺利、隐世不出的高手,晓生江湖上也曾说过,三十年前的江湖,一品高手如过江之鲫,正因为冥山之变,江湖气运渐稀,才导致江湖式微,武道没落。 徐若男又道,境界确实是衡量武学的一个办法,但是江湖之上,有一个人境界不高,然而却让通象之上的五大高手头疼的紧。 是谁? 徐若男笑道,你师父,西门吹灯。 我心中不以为然,西门吹灯那家伙,吹牛、胡侃还可以,要真打起架来,有时连第一师兄都打不过。 徐若男道,天下轻功,西门吹灯若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你师父年轻时,曾经帮过一位高人,那位高人不愿意欠人情,于是传授了你师父一套轻功,我师父说,打架的本领,西门吹灯确实不咋地,但是装死、逃跑的本领,天下无双。 这点我倒是相信,这些年来,我们光给西门吹灯办丧事都五六回了,有一年仇家上门,他使出了装死大法,帮我们盗圣门成功躲过一劫。不过,说他轻功第一,我却不敢苟同。 我又问道,那少林武当呢?他们在江湖山地位如何? 徐若男呵呵一笑,少林、武当乃天下大派,又与世无争,自然不参与这种俗世排名。当年封万里名声正盛,自称天下剑道第一,前往武当拜山,结果被武当派一个外院的名誉教习打得落花流水,从那以后,封万里再也不敢自称是天下第一剑了。 我奇道,封万里不是号称一剑震九州,长胜八百战嘛,还有这等落魄之时? 徐若男说这种事情武当派自恃身份不会乱说,封万里输了没面子,也不会四处宣扬。我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为我师父当时也在场。 我说难怪如此。 不过…… 徐若男稍微停顿了下,正容道,通象并非武学最高境界,江湖之中,三境之外,还有天人境、剑仙境、佛门金刚境、道门长生境等境界,这些人通天彻地,几近飞升,剑开天门、御剑而行,自创万物法则,甚至能破碎虚空,踏入冥界、天界。只不过,这些人几十年来几乎从不现身江湖,是真是假,却也无从考证了。这也就是为何晓生江湖排出天榜,而天榜名单又空无一人的缘故。 我听得热血沸腾,剑开天门、御剑而行,这是什么境界?别说修炼至此,光是想想,也过瘾啊。 我问道那些人如今正在冥山之上? 徐若男呵呵一笑,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那就要问徐开山了。三十年来,他是唯一见过三境之外高手之人,而他那一套天刀,据传正是高人所传,这也正是为何,江湖上所有人都想得到徐开山的缘故。 那日在通善寺,徐开山隐约透露一些冥山故事,一路南下,徐开山虽讳莫如深,却也从未否认过自己见过冥山之人,如此与徐若男的话印证,却也不假了。 想到此,我对徐若男道,若男,以前是我太慵懒了,从今以后,我一定勤加修炼,将来一日踏入剑仙境,带你遨游四海。徐若男微微一笑,但愿如此吧。 忽有人道,遨游天下,这个想法不错,不如带上我一起吧。 顺声望去,却见剑神封万里坐在不远处,长发披肩,那柄长剑横在膝前,满脸戏谑的望着我。 我心中咯噔一下,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莫非他也一直跟踪我们?一个赵聿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想不到刚逃出他们追杀,又被封万里拦在路上。 我打个哈哈,道,前辈,你偷听我们谈话是不礼貌的。 封万里闻言一愣,哑然笑道,小娃娃,那你可知背后乱嚼舌根,也是不礼貌的? 我忽然想起,方才徐若男说封万里在武当派受辱之事,肯定也被他听入耳中。我连道,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我说我们这是正常的学术交流,只是陈述事实,没有夹杂个人观点,话说回来,其实我对您还是十分尊敬的。 我见封万里没有生气,心方落定,接着又道,而且这是您以前的旧事,如今您武功想必更加精进,在遇到武当派那个什么教习,估计那家伙肯定吓得屁滚尿流。 封万里闻言,叹了一口气,恐怕吓得屁滚尿流的还是我啊。 我心说这老家伙不打架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嘛,于是道,前辈您太谦虚了,咱们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封万里指了指我,所以我才来找你啊。 找我? 封万里点点头,找到了你,才有机会得到冥山绝学,才能剑傲天下。 我嘿嘿一笑,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我虽跟徐开山待过一段时间,但哪里有知道什么冥山绝学啊。 你不知道? 我举手发誓,我若知道,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封万里道,那你体内的真气从何而来,在六扇门大牢,你又如何使出那一招万剑河山? 我心说这家伙消息挺灵通嘛,不过那一招是我见徐开山用过一次后,无意识之间使出来的,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过,据说这家伙亦正亦邪,好的时候修桥铺路、扶老太太过马路,杀起人来如草芥,毫不留情,我也不敢激怒他,小心翼翼道,要是我说这是一个巧合,您信嘛? 封万里不答,反问道,你信嘛? 我诺诺道,不太相信。对了,前辈,晚辈忽然记起,还有点事要做,着急赶路,我们先走了哈。 我牵过马,将徐若男扶上马,准备蒙混过关。 才走出几步,封万里道,慢着。 我耷拉着脸,一脸苦笑,您是前辈,为难我就没有意思了啊。 封万里缓缓起身,天地之间,真元剧烈波动,身上衣衫、一头散发无风自动。我心说这些高手出手之前,总喜欢将身上衣袍鼓起来,真是爱出风头,不过却是很装逼。 封万里一扬手,长剑握在手中,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声。 我顿时感到了压力,徐若男神色凝重,将袖间青绫握与手中,随时准备出手。 我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封万里一剑递出,将我罩在真气之中,顿时我感觉自己陷入风暴中心。 封万里似乎并未想下杀手,这一剑递过来的很慢。 慢,不代表弱。 剑神封万里的剑,就算再慢,也不是我这种小低手能够接得住的。 我连忙抽出菜刀,使出金蛇三式,一连变幻了五六个招式,那柄剑只是微微换了几个角度,便将我自创的各种范式、后招封死。 正如老孙头所说,道、法、势、术、器,以道为尊,所有的招式都是基于在与境界相仿之人对敌时,通过术的不同,来取得势的先手。而所有的势、术、器,无论多厉害,在遇到境界碾压的情形下,都变得如鸡肋一般。所以武功到了一定层次,以修炼境界为主。 我生出力不从心的感觉。 星宿海内沉寂的真元生出感应,跃跃欲动,我心说奇怪了,平日任凭我怎么运功,都无法调动真元,却每每在遇到强敌之时,他们才有所动作。 脑海中闪过当日徐开山的那一剑招。 我以刀为剑,摆出那个招式。当日,徐开山正是以这一招,将封万里吓退。 封万里的剑到了身前。 轰隆一声。 身体如同撞到一堵气墙之上,我弹了出去。 封万里皱眉道,你果真不会? 第78章 倭寇首领 我一脸懊丧道,前辈,我要学到那冥山绝学,恨不得弄得天下皆知,又怎会被武林盟几个小蟊贼给追得如丧家…… 封万里脸色稍缓,又问,那你们为何鬼鬼祟祟的出城?去藏剑山庄又是干嘛? 徐若男惊讶道,你怎知我们要去藏剑山庄? 封万里淡然看了徐若男一眼,并不是所有幽冥神教之人,都如教主这般有骨气。 徐若男眉宇间露出怒意,幽冥神教在金陵受挫,病虎杨隐篡夺教主之位,在教内开展三反、五反大清洗,剪除异己,幽冥教内人人自危。 此事如今在江湖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封万里乃当今剑神,要从几个落单的幽冥教徒身上套点消息,并不是难事。 逍遥二仙护送徐开山前往幽冥教总舵,却不知吉凶如何。 我见他识破我们此行目的,于是胡搅蛮缠道,其实事情是这样子的,前不久我买了个铁锅,才用了几次就坏了,这不听说藏剑山庄有个铁匠,手艺不错,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慕名前去,去修铁锅,你觉得这个解释合理嘛? 封万里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巧了,我买了个榔头,也坏了,也听说了那个铁匠,正想去修呢。 我看了看他,说你哪里来的榔头啊? 封万里把剑在我面前一晃,你看这不是榔头嘛? 我说这哪里是榔头。 封万里却道,你家白菜都能变成土豆,我这把剑凭什么不能变榔头? 我心中感慨,真是现世报啊,原来从我们一出城,就被封万里追上了。亏我们还自鸣得意,以为乔装改扮,天衣无缝。 我泄气道,你赢了,你想怎的? 封万里将剑横在肩头,在前面道,不是去藏剑山庄嘛,那就走吧! 我看了看徐若男,这去藏剑山庄是徐开山交代之事,徐若男虽未明说,我却也知道,其中必有什么猫腻在里面。 三人一路北上,往扬州方向走去。这一日,发现官路上有一些流民,带着一家老小,一路北上。 我觉得好奇,上前打听,才知这些人乃松江府人,一个月前,松江府闹了倭寇,有数千浪人从海上袭至,烧杀抢掠,弄得人心惶惶。当地人不堪骚扰,举家北上逃难。 接连几日,传来倭寇北上的消息。这些倭寇大约有三千人,乃三大寇之中汪横的势力。这些倭寇行事如狼,一击便退,来去如风。朝廷派兵围剿,却始终不得法而入。 而这次北上,正是浙江巡抚胡八刀实行闭海政策,让三大寇讨不到便宜,于是沿海北上,骚扰沿途居民。 不过,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如今大明皇帝朱润泽在金陵城,江南水师枕戈待旦,按理说倭寇不会傻到来自找苦吃,然而事实却是,倭寇却来了,而且声势浩大。 这是巧合?是挑衅?还是另有所指? 封万里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我与徐若男趁着一次休息,骑马就跑,跑出三四里地,眼见他没有跟来,这才松了口气。 我说道,终于逃离苦海了,这老家伙一直跟在后面,膈应的慌。 徐若男苦笑的指了指前面,我心中不由大骂,这老家伙这是阴魂不散嘛,你去藏剑山庄就去呗,非要跟我们搀和在一起干嘛,不知道我需要过二人世界嘛。口中却道,封前辈,真巧啊,又见面了。 我俩一连跑了好几次,每次都发现他就在我们身前,我心说这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于是认命了。 这一日,三人正在赶路,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喊叫声,只见一名红衫妙龄少女施展轻功,向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有十几身穿宽松大袍、发型怪异的人,口中说着叽哩哇啦的话,在后面追赶,我看那些人打扮,倒像是东夷浪人。 少女脚步轻盈,从我们身旁穿过。 就在身形交错一刹那,少女忽然一个踉跄,冲向徐若男。我正要去扶,却见少女右手如蝴蝶般巧妙探到马的行囊之中。 我心中奇怪,这一招名探云手,是我盗圣门不传之秘,她怎么竟也会这一招。不过,招式虽然精妙,她手法还是差了些火候,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我也不好意思了。 在错身而过刹那,我也施出这一招探云手,从她行囊中取出一物,随手放入怀中。旋即以手指在马背上一弹,那少女见我发现她企图,眉毛轻挑,冷哼一声,飘然而去。 我心说后面有人都追你到这个份上了,竟然还有心思顺手牵羊,真是贼心不改。 那几个浪人来到我们面前,为首那人张口道,乌拉,瓦力拉,无机布鲁嘎啦嘛? 我点点头,指着另一条岔路,道,吧啦,玛达,布吉布吉咕噜奇。 浪人点头,率人追了上去。 徐若男奇道,你还懂东夷话? 我说不懂啊。 那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摆摆手,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就信了。 才过没多久,那几个浪人就追了上来,你个龟孙儿,弄啥咧,糊弄老子!让那小酿皮跑咧! 徐若男扑哧一笑,原来是假倭寇,难怪听不出你的话。 我说冤枉了我,你刚才问我那娘们去哪了,我指着那条路说的是,没去这边,你们不听我解释,就追上去了,怪我咯? 另一人看到徐若男,她早已卸了易容,穿了一袭青衫,笑嘻嘻道,这妞儿不错,不如跟大爷一起走? 徐若男脸上动了杀意。 那头目上前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要是找不回那剑谱,小心帮主阉了你。说着,冷哼一声,率众人向红衫少女逃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取出从那少女身上顺来的东西,却是一个巴掌大的竹筒,打开一看,上面是一张羊皮,写着“三才剑谱”四个字,密密麻麻写了蝇头小楷。 三才剑谱是江湖入门级的剑谱,在各地书站都有售,售价不过三四十文左右。 一些没钱拜师又有心学武之人,很多买来自行修炼,据说也有无师自通,练至闻境之人。 难道方才那些人口中的剑谱,就是这张羊皮?三才剑谱我以前读过,这羊皮卷上的剑谱与之并无二致。管他呢,随手将剑谱仍在行囊之中。 封万里在不远处道,想不到汪横也来到了江南,有趣的紧。 来到扬州城外,我们在一家酒楼要了饭菜,准备休息下进城。才坐下,只见一团红云飘过,正是上午遇到的那红衣少女。 少女站在我们面前,望着我,把我东西还给我! 封万里冷冷道,黄毛丫头,闪开。 少女怒道,你这个老匹夫,别挡我路。 封万里道,你不认识我? 少女反问,你认识我嘛? 不认识。 少女道,你不认识我,我凭什么要认识你。 封万里道,本来我不认识,不过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 少女道,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我心说这女子胆子倒不小,竟敢如此跟封万里说话,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本以为封万里会发飙,只见他看了少女几眼,笑了笑,让了过去。 少女将手伸出来,拿来吧。 我佯作不知,什么拿来? 少女道,方才在官道上,你从我行囊中偷……顺的剑谱!她也知道偷这个字不好听,临时改口。 我哦了一声,你说的是那三才剑谱啊。 少女道,对。 我瞧了徐若男一眼,她俏皮的眨了下眼。我笑道,扔了! 少女怒道,什么,扔了? 我说三才剑谱满大街都是,我见没什么用处,就扔了。少女脸色苍白,说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都在找这本剑谱? 我奇道,难道这本剑谱有什么秘密不成? 少女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叹了口气。 少女又问,剑谱扔哪里了? 我说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一句话把那红衣少女气的不轻,徐若男笑道,行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这位姑娘,要把剑相向了。 我这才取出那个竹筒。 红衣少女见状,脸色大喜,伸手要夺,我将手收回,问道,你先说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少女道,你没听过齐王宝藏? 哪个齐王? 天下还有哪个齐王? 天下唯一的齐王,在十六年前,已经饮鸩自杀了。 当年盛传齐王勾结北周,意图造反篡位,暗中招兵买马,凭借在朝中的权势,暗中建立了一支十万人的私军。 然而十六年前,却传来齐王自杀的死讯。据说,齐王在世时,四处敛财,自杀之后,留下了一处宝藏,里面金山银海,不计其数,不过却没有人知道这宝藏在何处。 这些都是坊间传闻,是真是假,谁也不知了。我自然没有兴趣,当时顺手拿少女的竹筒,也不错是想惩戒她一下,既然目的达到,我随手将竹筒丢给她。 少女正要去接,却见竹筒在空中忽然转了个方向,飞出窗外,落入另一人手中。 少女见状,正要出口相斥,却见那人虎背熊腰,身材魁梧,面如恶鬼,吓得脚下一软,说不出话来。 封万里淡淡道,想不到当年与大内总管赵信齐名的汪横汪将军,竟也换了一身倭皮,落草为寇,真是令人惋惜。 来者正是三大寇中势力最大的汪横,东海五万倭寇首领,晓生江湖地榜十大高手之一。当然,从封万里口中得知,此人还曾是大内禁军副统领,前任皇帝朱悟能的心腹。 第79章 不请自来岂为客? 明帝朱悟能退位之后,新皇即位,对旧皇的势力进行了清算,汪横则逃出了京城。普天之下,汪横没有立锥之地,于是率领门下弟兄,出海逃亡。他又不是甘心退隐的主儿,南征北战,不过十余年,在东海之上打下了一片江山,成为东海三大寇之一。 后来坊间传闻,先皇朱悟能并未驾崩,正是那一次,汪横与齐王勾结,意图篡位,策划了六扇门天牢劫狱一事,谁料计划失败,齐王自杀,汪横又流亡海外。十几年来,江南水师、泉州水师多次出海征讨,可汪横无比狡猾,均扑了个空。 这次趁着朱润泽驾临江南,一些旧皇的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 少女见汪横抢了她剑谱,连呵道,把我剑谱还我! 汪横没有理会少女,双目紧盯着封万里。 作为晓生江湖地榜高手,两人名声在外,然而之前却从未交过手,汪横生怕封万里会突然发难。倒不是他怕了封万里,主要是他身份有些敏感,此次露面,本已冒了极大风险,若封万里出手阻拦,恐怕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徐若男忽道,早就听闻汪将军武功盖世,却不知与剑神封万里孰高孰低,不如在此比试一场。 徐若男言语中有挑唆之意,封万里又岂能听不出来,他哑然笑道,你这女娃年纪不大,心肠却不怎么好。徐若男笑道,当年师父说,地榜十大高手,汪横一身功夫,可跻身前三,至于封前辈嘛…… 徐若男说到此,忽然顿了下,接着道,有些名过于实了。 封万里道,这句话是京雨柔亲口所说? 徐若男呵呵一笑,当然是师父所言,晚辈怎敢胡言乱语。 封万里却不上当,对汪横道,汪将军,早就听闻你搜魂大法天下一绝,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汪横一愣,问道,什么交易。 封万里指了指我,我对你们的齐王宝藏,自然没什么兴趣,不过这小子身上有天刀徐开山的冥山之秘,你帮我用搜魂大法找出冥山秘密,我则帮你寻宝藏,这笔生意如何? 搜魂大法? 我心中一寒,这种武功听上去就很邪门,封万里竟贼心不死,一口认定我知晓徐开山的秘密,我可不愿当他小白鼠,于是道,姓封的,我敬你是武林前辈,你竟用这种邪门武功来对付我。莫非你真以为我苏犹在怕了你不成? 封万里笑问,你不怕? 我说,怕。不过与其被人搜魂变成傻瓜,我宁肯一死。我死了,什么冥山绝学,你想都不要想。 封万里道,你终于承认自己知道冥山绝学了。 汪横说这笔买卖很划算。说着,欺身一步,来到我身前,伸手去抓我脑袋,我全身受制,动弹不得。 徐若男喝道,找死。手中一闪,仅剩的两枚银针射出,冲向汪横眼睛。 汪横随手一挥,将银针打落在地。 一道幽冷的内力从涌泉穴涌入,我顿时如陷冰窟。星宿海内感应到外力入侵,一道真气油然而生,如长江决堤,轰的一声灌入奇经八脉,两股真气纠缠在一起。 灵台中一片清明,脑海中一片空白。我急中生智,喊道,封前辈,快些出手! 汪横脸色微变,以为我与封万里串通一气,连忙松手,眼见封万里没有反应,这才意识到上了当,不过他却也没有说破。封万里问道,你感应到什么? 汪横淡淡道,白菜。 远处传来一阵呼啸声,汪横听了,对封万里道,原来你搬了救兵!说罢,施展轻功,转身而去。只留下我们几人,冷在原地。 红衣少女责怪道,若非是你,我的剑谱不会丢,你得赔我。 我说若非是我,你恐怕抓去作了压寨夫人了,如此说来,你要感谢我才对。 徐若男笑道,妹妹,不知你怎么称呼? 红衣少女道,我林红衣的名字,岂能随便告诉你? 徐若男也不生气,点了点头,原来是琅琊阁的弟子,失敬了。 哼哼,知道就好。 琅琊阁乃当今四大隐世门派之一,高手如云,极少在江湖上露面,谁料今日竟遇到一位,不过武功嘛,实在不敢恭维。封万里看在眼中,道,钟老阁主,如今可安否? 林红衣一脸戒意问,你认识我师尊? 封万里摇了摇头,心向往之,未能成行,待此间事了,定当前往拜访。 徐开山曾说,从冥山归来,就是在琅琊阁一带上岸,这封万里想必得知了消息,才说出这番话来。 林红衣道,我们琅琊阁不欢迎你,除非你帮我把剑谱抢过来。 封万里呵呵一笑,默不作声。林红衣不依不饶,非要我赔她剑谱,我说林姑娘,你难道看不出来嘛,如今我乃阶下囚,就算有心,也无力相助啊。 林红衣不依不饶,那不行,你要给我写个欠条。 我经不过纠缠,于是借来笔墨写苏犹在欠林红衣三才剑谱一本。我见此间无事,已过中午,还要赶路,于是告辞。林红衣道,我去哪里找你。 我说金陵城,六扇门。 拜别林红衣,徐若男有些不悦,一路上任凭我怎么哄她,也没什么用。 封万里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跟在我们身后。我心中盘算,这家伙跟着我,是认定了我有冥山绝学,那我为何不胡诌一个,把他打发走了。想到此,我说,封前辈,这冥山绝学,你若真想知道,为何不去找徐开山,一直跟着我有什么意思? 封万里道,徐开山这人恩怨分明,他从来不肯欠人情,你们对他有恩,他既然让你去藏剑山庄,还把那把天刀给了你,自然有他的用意。 我心说你什么都知道,怎么不干脆把这把菜刀抢走得了。 天黑之前,一行三人来来到扬州城西的藏剑山庄。 藏剑山庄位于城西一剑山,一剑山状如长剑,耸立入云,藏剑山庄便建在剑山之下。我们来到门前,正要敲门,却见大门忽然打开,有一位管事模样中年人立在门口。 那中年道,三位有请,我们庄主恭候多时。我心说这藏剑山庄怎知我们会来,我还特意派人迎接,却不知这里面卖的什么药。封万里闻言,径直入内。 我们随后跟上,藏剑山庄院内有些奇特,墙壁、院落、地面之上的石板上,雕刻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石剑,我看的痴迷,心说原以为剑就是剑,想不到竟能生出这么多变化。 管事道,敝庄有个规矩,凡是入庄者,皆不得带剑,还请三位卸剑,我们山庄自会妥善保管,临行之前自当返还。 徐若男不用剑,我手中只有一把菜刀,倒是封万里,将那柄破铁剑摘下,递给老者。 管事看了一眼,说道,好剑! 我奇道,这把破剑,在铁匠铺一两银子买三四把,又怎么称为好剑? 管事呵呵笑道,铁剑虽破,却饮足百人之血,煞气十足,又怎能不是好剑。 封万里笑道,好眼力。 管事问道,不知这位大侠前来敝庄,有何贵干? 封万里看了我俩一眼,无他,我只是陪两位小友前来贵庄办些私事。中年管事点头,道,里面请。我们正要跟上,却被他拦了下来。 封万里踏入庭院之中,双脚竟不敢挪动,顿时满脸凝重。我仿佛感觉墙壁上、石板上那些剑宛如有了生命一般,泛起了光芒。封万里道,你不是管家,你是藏剑山庄庄主? 我有些惊讶的盯着他,这衣着不显,其貌不扬的中年人,竟是藏剑山庄的庄主玄铭? 那中年人笑道,封大侠好眼力。 封万里冷哼道,这就是你们藏剑山庄的待客之道? 玄铭呵呵笑道,不请自来,怎算为客?剑阵已启动,您若不动,十二时辰之后,阵法自然解除,封大侠,莫怪我未提醒你,这石剑阵遇强则强,若强行硬闯,便是通象上境,也未必能出得来。 封万里怎会被藏剑山庄庄主一番话唬住,他乃当今剑神,手中虽无剑,心中却有剑,只见他提聚真气,天地真元剧烈波动。谁料,石剑阵竟生出感应,数十道剑意飞过,形成一道剑网,将封万里笼罩其内,阻隔了他与外界真气的联系。 按理说,通象境高手都有属于自己的法则空间,可以在自己剑域之内随意创建规则,可是这石剑阵似乎专门克制剑域,封万里以掌为剑,一连使出几招,顿时庭院内光芒四起,轰鸣声大作。他尝试了几次,都未冲破石剑之阵。 我与徐若男莫名奇妙的看着玄铭。 这位藏剑山庄庄主也不作解释,领着我二人来到后山。 有座亭阁建在后山之上,上面写着三个字:百剑阁。 藏剑山庄百剑阁,其中馆藏了江湖中最顶尖的剑,我也只是听闻而已,如今这百剑阁竟呈现在我们眼前。玄铭道,这石剑阵最多困住封万里五六个时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与徐若男有些莫名其妙,前辈的意思是? 玄铭凌空一抓,徐开山那柄天刀瞬间到了他手中。玄铭用手仔细摸了摸这把菜刀,仿佛极其熟稔一般,低声道,老朋友,多年未见了。 第70章 开餐费还是走礼品? 玄铭仿佛对这把刀十分熟悉,我奇道,你认识这把刀? 玄铭微微一笑,岂止是认识,二十年前,这把刀正是我亲手铸成这把刀。 难怪徐开山让我们拿着天刀来找玄铭。玄铭见我一脸茫然,问道,你们可知道这把刀的来历?我说不是徐开山的佩刀嘛,据说当年是一块玄铁陨石所铸。 玄铭将刀握在手中,缓缓道,天刀由陨石铸成不假,不过在此之前,它却不是一把刀,而是一柄剑!我师父亲手所锻的魔剑。 我讶道,一柄剑? 玄铭不顾我的惊奇,道,不错。说起来,这柄剑与我颇有源远。接下来,玄铭将天刀之事娓娓道来。 这柄剑的来历,说来话长了。当年我师父与我以天外玄铁陨石为材,以一千剑道高手的剑魄为引,打造了一柄绝世魔剑,这柄剑一出世,便被人窃取,后来几经周折,到了我小师叔手中。二十年前,小师叔提剑上冥山,用的便是这柄剑。 我惊呼道,你小师叔?就是冥山的那位前辈? 我心中惊奇,怎么又是他。从老孙头、徐开山等人口中,只要与冥山有关的,都会提及那位前辈,在他们口中相传,几乎成了神话,然而我却从未在晓生江湖上提及过此人。 玄铭接着道,不错。二十年前冥山之战,小师叔带这柄魔剑大战冥界,力战群魔,最终断在了冥界。后来,小师叔将剩下的半截短剑送给了徐开山,徐开山找到我,便用这柄残剑铸成了这把天刀。 原来如此,我问道,徐前辈让我带着天刀来找你,却不知又是为何? 玄铭说这是我与他的一个约定,也是一个赌。当年,小师叔封剑冥山,冥山之战后天下只有徐开山知道他下落,我师父想打听他下落,无奈徐开山却三缄其口,说是答应了小师叔,二十年内,绝不透漏小师叔下落。不过,徐开山却将冥山所在的大体方位,画了一张地图。 我恍然道,屠龙刀?这张地图,就藏在这把天刀之内? 玄铭笑骂道,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这把刀怎能藏得住地图,二十年来,冥山地图就在藏剑山庄百剑阁秘盒之内,这把天刀,正是打开秘盒的钥匙。当年徐开山与师父约定,二十年后,以此刀来开启密室,取出冥山地图。 我说为何要等二十年? 玄铭摇摇头,当年我也不解,后来师父告诉我,东海之上那座冥山,是移动的,每二十年一个轮回,就算你知道冥山所在,若时间不对,照样无处可寻。而今年,刚好是二十年。徐开山既能将天刀交给你,想必是信得过你。按照约定,这冥山的秘密就交给你了。 我心中暗想,当日徐开山在通善寺虽说出冥山所在,却没说此事。原来冥山上那位前辈,与藏剑山庄还有这份渊源。我问道,不知那位前辈,怎么称呼? 玄铭笑道,你若能见到他,不如当面问他。 来到百剑阁门口,玄铭解开钥匙,推门而入。 一阵剑意袭来,我感到一股寒意。数百柄长剑,或横或竖或斜,有些杂乱的摆放在玄剑阁内,暗含玄机,我忽然觉得这些剑摆放的位置有些眼熟。我说既然冥山秘密就在百剑阁内,你也不怕被人盗走? 玄铭自信满满道,天底下能穿过这百剑阵之人,不超过三人。 百剑阵? 玄铭笑道,不错,这百剑阵正是小师叔亲手所布。不信,你来试试。 我向前踏出一步,星宿海真气忽然翻滚起来。我凛然一惊,难怪有些眼熟,这百剑阵,与当日在桃山之内遇到的黄阵图,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那是一百多块石头,而此处,竟是一百多柄剑。 脑海中幻象骤升,星宿海真气四处流转,在抵抗者这百剑阵的侵袭。玄铭见状,将手搭在我肩上,一股雄浑内力渡入体内,那一道道凛冽的杀意这才渐去。 玄铭道,跟在我后面,千万别踏错步子。 我向前跟去,却见徐若男站往前迈了两步,却又退了回去。徐若男脸色有些古怪,道,我进不去。我说那你在门外稍等,却也要小心一些。 玄铭显然对这阵法十分熟悉,不消片刻,两人来到百剑阁中央。玄铭将天刀递给我,说了句,你来吧。说着,转过头去,望向外面。 这秘盒只有两尺大小,正前方有道裂缝,我将天刀放入,向右一转,只听到里面传来“咔嚓”一声。秘盒应声弹开,一张羊皮躺在其中。 我取出观瞧,正是一张星图,确切说是北斗七星图。 没有文字,只有十几个不同方位的北斗星图。 正如徐开山所说,当时他在大海之上,唯一能看到的便是夜空中的北斗星,这副星图,估计是他当时在海上漂泊时所作。除非他亲自前去,只靠这一星图,是无法找到冥山的。 我不由有些失望,心想等有机会找到徐开山,亲自去问他吧。玄铭见我收好星图,转过身道,出去吧。取出天刀,两人走出百剑阁,徐若男迎了上来,问情况如何。我苦笑道,恐怕这地图,只有徐前辈自己能看懂。 玄铭这才道,你取走这份地图,也算了却我师父的一桩心事。若将来见到小师叔,麻烦你捎给他一句话。 我问道,什么话? 玄铭缓缓道,就说我的孟游小师妹,十分想他。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前院一阵轰隆声。玄铭道,不妙,封万里闯出剑阵了。你们两人赶紧走,我想办法拖住他们。我说封万里冲我们而来,我们要走了,你怎么办? 玄铭哈哈一笑,晓生江湖地榜第一,你真以为就无敌于天下了嘛? 话音刚落,只见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来到了后山。来人正是封万里和汪横。封万里衣衫破烂,显然在石剑阵中吃了不少亏,倒是汪横气定神闲,原来是有汪横帮忙,否则封万里不会如此轻易创出石剑阵。 我连打个哈哈,说封大侠,你总算出来了,刚才我还跟玄庄主求情,让他放你一马呢。封万里心情极度不爽,冷冷望着我们,道,你拿到海图了? 我疑惑道,海图,什么海图? 别装疯卖傻。 我说哪里有。 封万里道,别说徐开山让你来藏剑山庄,就是为了喝茶聊天。 我说当然不是,我来这里,是有正事要办。 我举了举手中天刀,说徐大侠这把天刀有些钝了,他说藏剑山庄铁器活儿好,这不让我来帮他磨磨刀嘛。不过,这藏剑山庄也太黑了,封大侠,你可要帮我主持公道啊,这个破刀,竟要收我一百两银子,你来之前,我正和玄庄主砍价呢。 封万里明知我在胡说,却也那我没有办法,望向玄铭。 玄铭呵呵一笑,他这把破刀,钝口太多,我们藏剑山庄百年老店,开价一百两已经很公道了。 封万里眼珠乱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玄铭对汪横道,汪帮主,不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汪横指着玄铭道,玄庄主,一年前,我们在你们这里买了三千铠甲,五千砍刀,你们藏剑山庄以次充好,不到半年就都生锈了。我想我们之间这笔账,该算算了吧。 玄铭一拍脑袋,你看我这记性,你不说还忘了。三千铠甲,五千砍刀,一五得五,二五十八,三五三十五,一共是三万五千两,您是咱们藏剑山庄贵宾客户,我给你打个折,三万两,你看如何? 汪横冷哼道,你这买卖越来越好做了。 玄铭嘿嘿笑道,咱们山庄小本生意,薄利多销,一经售出,概不退货。怎么样,汪帮主,这发票怎么开,是开餐费还是走礼品? 第81章 十日之约 难怪三大寇势力能够在海上横行霸道,原来他们一直与藏剑山庄有交易,不过貌似这藏剑山庄并不怎么厚道,结果被汪横找上门来。玄铭说,汪帮主,依我看,这事儿也怪不得我们。 汪横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玄铭嘿嘿一笑,眉眼中有股奸商本色,道,当时帮主订购铠甲和砍刀,给您发货之事还有个补充协议,却不知您关注没有?汪横摇摇头,我并不知此事。 玄铭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这铠甲和砍刀乃上等精钢所锻,价格不菲,不过好东西嘛,保养起来就比较费钱。我们发货时,再三叮嘱,这些东西一定要用我们藏剑山庄的藏秘排油来保养,你想啊,这海上风多雨大,海水碱性又足,若保养不当,生锈之事也是再说难免的。我们藏剑山庄铁匠铺名声在外,你们这么暴殄天珍,毁了我们的招牌,我也很痛心啊。 汪横怒道,岂有此理,不三包,不售后,天下哪有这等道理。玄铭说,咱们藏剑山庄最重契约精神,一切按照合同来啊。 这些话让汪横有些不爽,他看了一眼封万里道,封大侠,我有个提议。封万里没有做声,汪横接着道,你是冲着这两个小娃而来,我则是要跟藏剑山庄讨个公道,不如你我联手,将他们擒了,如何? 封万里傲然道,我封某人行走江湖,从不与人联手! 我见状连奉上一个马屁,这就对嘛,一剑震九州封大侠乃天下武道宗师,怎屑于与人联手,更何况汪帮主在江湖上名声也不咋地,再说两大高手联手欺负两个晚辈,这事儿在江湖上传出去,有损封大侠的威名啊。 这时耳旁传来一女子声音,大晚上的不睡觉,闹得庄里鸡飞狗跳的,玄铭你胆子不小啊。顺声看去,只见一中年美妇迈步走了进来,我见这女子容貌姣好,心说这女子是谁,竟敢如此训斥玄铭。 玄铭开口道,夫人,打扰你休息了,真是不该。 我打量着这个女子,原来这就是藏剑山庄庄主夫人孟幻,据说这人极具商业天赋,将藏剑山庄打造成了中原第一号私营兵器商,是一个极为厉害的角色,想不到看上去竟如此年轻。 孟幻看到汪横,顿时笑道,原来是汪帮主,我们的金主来了。怎样,去年那批货用的还顺手吧。 汪横不悦道,顺手个屁,都生锈了,今天我便是替十万弟兄来讨个公道。 孟幻说我们藏剑山庄向来公道,注重信誉,那依汪帮主高见,应该怎么处理?汪横冷哼一声,若你们真有心赔偿,那便以百剑阁中五十柄宝剑作为补偿。 我心说百剑阁中的宝剑,千金难求,任何一把流落江湖都会引起哄抢,汪横开口就要五十把,胃口倒不小。 孟幻呵呵道,成交!明日午时,我们藏剑山庄开启百剑阁,只要汪帮主有本事,百剑阁内神兵任君来取。 汪横虽是天下十大高手之一,但百剑阁剑阵威力巨大,若真硬闯,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 汪横闻言,倒也没有异议,大声道,夫人快人快语,就这么定了。 玄铭还要讲话,孟幻瞪了他一眼,于是连忙噤声。 至于封大侠嘛,孟幻指着我俩道,你是冲着这两个后生而来,这两人不是我们山庄中人,你请自便就是。 封万里笑道,夫人快人快语,正合我意。 玄铭道,夫人不可。 孟幻一抬头,有何不可?我们藏剑山庄向来不插手江湖之事,这两人与我们非亲非故,我们凭什么帮他们? 我闻言心中一凉,不过孟幻说得也有道理,藏剑山庄在江湖上向来中立,犯不着为我们去得罪封万里,于是道,玄庄主,我二人承蒙您关照,封万里为我们而来,我们绝不会牵连贵庄。 说罢,我拉起徐若男,对封万里道,走吧。 玄铭还要讲话,却被孟幻制止。 出了藏剑山庄,封万里跟了上来。 我说封大侠,实不相瞒,你想要知道冥山秘密,我确实知道,不过有个条件。 封万里冷冷道,你们两人,还不配跟我谈条件。 我说配不配谈,不妨听听再说。这件事与徐姑娘无关,你若放了徐姑娘,我便将冥山秘密告诉你,我便以死相博,我若死了,你也休想知道冥山下落。 封万里笑道,你威胁我? 我说,对,就是这么赤裸裸。 封万里铁剑一横,遥指徐若男,你若不说,我杀了她又如何?然后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开口。 徐若男微微一笑,封前辈,这恐怕让您失望了,这冥山秘密,我俩人各知一半,恐怕你杀了我们任何一个,都无从得知冥山下落了。 封万里有些迟疑了。 封万里武功高强,但却又对我们无可奈何。如今形势,陷入两难之中。 徐若男眼珠转动,忽然道,封前辈,不如我有个提议。 你说。 徐若男说,封前辈是天下高手,若强行逼迫我俩晚辈,有伤您的高手风范,不如我们打一个赌,赌注便是这冥山秘密如何?若我们赢了,你便放过我们,如何。 封万里道,为什么要赌? 徐若男道,莫非封前辈怕了不成? 封万里一瞪眼,我封某人行走江湖数十载,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我说左边一个心,右边一个白,是为怕,就是白操心的意思。 封万里道,还用你教? 我自恃他拿我们无可奈何,于是嘻嘻道,封前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教你这字,就当你欠我个人情好了。 封万里懒得理我,盯着徐若男,什么赌? 徐若男道,若比武,我们自然不是前辈对手,我们也不会自讨没趣。不如这样,给我们一夜时间,我们逃走,十日之内,你若能将我们抓住,便算是你赢,如何? 封万里闻言道,我怎知会不会是你两人的诡计? 徐若男叹道,若不答应,我们只好死战到底了。 封万里沉吟片刻,来到我身前,伸手在身上一拂,我全身打了个冷战。封万里这才说道,一言为定,若到时你们不肯说出冥山下落,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封万里转过身,背对我们,显是默认了我们的赌约。 我心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施展轻功,与徐若男向北而去。一口气跑出二十余里,我们这才停下。我说幸亏你出这个主意,不然那老家伙还指不定怎么对待我们。不过,他武功那么高,要想躲避十日,恐怕有些难啊。 徐若男道,这又有何难,封万里输定了。 我奇道,此话怎讲? 徐若男微微一笑,刚才赌约是,若他能在十日之内抓住我俩,就算他赢。也就是说,他抓住我们其中任何一个,都不算赢。 我顿然开悟,你是说,我们分头行事? 徐若男点点头,一会儿我向西,你向东,只要躲过这十日,封万里自然就输了。不过,小捕快,恐怕我们要分别一段时间了。 我心中有些不舍,不过眼下形势而言,这却是最好的选择,我说如何才能见面? 徐若男道,等十日之约一过,我在松江府等你。 我心说只得如此,想到此,我将那张羊皮取出,递给徐若男,道,我武功低微,这种星图不如交给你保管。 徐若男反问道,你不怕我私吞了? 我说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不过是六扇门的捕快,对武功秘籍、天下第一什么的,没什么兴趣。 徐若男道,小捕快,我仇家无数,你武功若一直这么差劲,将来如何保护我? 我心中一愣,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若要想与徐若男在一起,恐怕要尽快提高武功修为才可以。想到此,我郑重道,你说的对,等时机到了,我陪你一起出海,去寻冥山绝学。 徐若男点点头,将羊皮一分为二,将其中之一交给我,如此一来,就算封万里抓到我们其中任何一人,都没办法得知冥山下落。 再过三个时辰,天就亮了,我见时候不早,于是道,保重!徐若男道,你也要保重,实在不行,一月后,松江府,不见不散。说罢,徐若男身影飘动,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收拾心情,一路向东狂奔,等到天亮之时,已经跑出了百里,天边隐约看到海岸线,询问当地村民才知,此处是扬州府东的一处海边小镇,洋口镇。 如此以来,徐若男与我相隔恐怕在两百里了,除非封万里能分身,否则这场打赌,他输定了。 接下来的十天,恐怕日子不会那么好过。我正犹豫往哪里逃路,忽然一想,一动不如一静,我就在这个洋口小镇,悄无声息的躲上十日,然后再南下松江府,岂不也是办法。 说干就干,为掩人耳目,我花了二两银子,从当地人手中买了一套半旧的衣服,又花了半天时间易容,不过两个时辰,我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小镇渔民。 洋口小镇并不大,有三四百户人家,主要以打渔为生。由于靠海,海边又有湾口,不少过往的船只都选择在此处停靠,于是又给小镇带来了不少生意。 吃过早餐,我在海边闲逛,这时,有个中年人走了过来,问道,外地人? 我点点头。 有个赚钱的买卖干不干? 我心说我在这里躲仇家呢,哪里有心思给你干活儿,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要在这里呆十天,那就要假戏真做。问道,什么买卖,打家劫舍我可干不来。 中年人道,日薪一两银子,无需押金,当日结算,包赚不赔。 我奇道,还有这等好事? 中年人,跟我来。 第82章 你瞅啥? 我琢磨着封万里如今正在四处找我,在这里四处游荡也不是办法,找个不累的活儿,还有银子赚,何乐而不为,心中打定主意,跟着他一起走。 来到了码头,正见一群伙计在搬货。中年人直接绕了过去,边走边说,你看看他们,现在就业这么困难,每天拼死拼活干活,一天也就几十文铜钱,你也就运气好,遇到了我,不然这种工作哪里去找。 我问道,这位大哥,您说的是什么工作,竟然这么高。中年人嘿嘿一笑,跟我来就对了。 我俩来到一艘想小船上,船上还有三个年轻人和两个手持大刀、满脸横肉的汉子。见我们到来,说收获不小啊,赶紧上船,一会儿有官府的来了,我们就麻烦了。 我顿时停住脚步,问道,咱这什么工作,要去哪里? 中年人道,上去再说。 我心说不会是海盗吧,这是坑我上船,然后准备打劫我呢,我心说这么低级的手段,打死我也不上船,于是准备要逃。那中年人见状,一挥手,那两个汉子,当啷拔出大刀,将我拦住。 我说有话好好说,动刀动枪的,不礼貌,吓到小朋友就不好了。船上那几个年轻人唉声叹气,有人脸上还有伤,显然是受到了毒打。中年人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乖乖听话,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打量这两人,武功不咋地,正考虑要不要出手教训他们。忽然星宿海内一阵悸动,我心呼不妙,昨夜封万里在我身上那一拍,竟在我身上动了手脚,将一道真气输入我体内,如今这真气生出感应。 徐开山说武功到了通象境,能对同等级数的人生出感应,而他在我体内输入的真气,自然也能让他生出感应。与此同时,我体内也生出了感应。 这种感应越来越强烈,封万里追上来了,而且就在附近不远处。 想到此,我连忙跳上船,说大哥,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赚钱要紧。 那中年人这才满意点点头,你小子聪明,少吃不少皮肉之苦。 船离开不过百丈,就看到封万里在我们方才上岸处现身。 封万里在岸上挥手,示意船靠岸,那横肉大汉道,大哥,岸上有个老头,正在喊话,要不要把他一起拉上?中年人道,我看也行,反正上头让我们凑人头,对年纪也没要求。 我见状连忙阻止,说,你看那老大爷,一把年纪了,没多大力气,还浪费粮食,我看还是算了。 中年人还在犹豫,却见其他几人一阵惊呼:神仙! 封万里呼啸而起,逐风踏浪,如凌波微步,向我们狂奔而来。 我连忙夺过船桨,拼命划船,可这种技术活儿我没练过,船在海上滋溜打转。我连道,大哥,那老头子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咱们前往不能让他登船,不然我们小命不保。 中年人说,魔头?我们欢迎还来不及! 不多会儿,封万里已踏着海浪越出几十丈,据我们不过二三十丈距离,我心说这下惨了,这才一天不到,就被那老不死的追上来了。正沮丧间,却见封万里气息将近,速度慢了下来。 我大声喊道,封大侠,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一会儿回不去,别掉海里喂王八。 封万里刚要张口,才喊出一个字,一口气用尽,扑腾一下,沉入海底,在海水里扑腾,我见他不会游泳,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封万里渐渐沉入海底。 我说这老家伙淹死了,咱们还是快走吧。中间人这才示意船继续行驶,过了没多久,只见封万里手中搬着一块石头,从海底走了出来,上了岸边。 我笑道,封大侠,再见! 封万里气的将铁剑插入石中。 躲过一劫,我心中欢喜,对中年人道,不知大哥怎么称呼,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中年人指了指两个大汉,我姓王,这是我七哥王七,另一位是我九弟王九,你们称我为王先生即可。几位兄弟,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们浪人天团正式一员了。 一年轻人惊道,浪人天团?倭寇?国贼!我才不加入你们狗屁天团。 王先生一摆手,王七将那年轻人一把拎了起来,扑腾扔到海里。王先生问,还有谁想退出?另外两人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几人竟是海盗,我心中暗想,这姓王的忽悠我,这分明是抓壮丁啊,想不到刚从封万里手中逃出来,又落入他们手中。王先生见我们吓怕了,这才笑道,我们浪人集团是东海之王汪帮主的手下,只要加入我们,荣华富贵,近在咫尺。 他问另外两年轻人,你俩叫什么名字? 一人道,我叫荣华。 另一人道,我叫富贵。 我心中冷笑,荣华富贵,可不是近在咫尺。我说我叫苏犹在。 一艘大型战船出现在我们眼前,这艘船长三十丈,高十丈,船身有些破旧,有些地方有破损,用木板胡乱的封上了。这船看上去有些像大明水师的战船,不过一想,汪横原本是大明将军,也就释然了。 王先生命人挥舞旗子,小船靠近战船,有人放下了绳索,我们顺着爬上大船。 有人对王先生喊道,八哥,这次靠岸,收获不小啊。王先生问道,中出中佐呢?那人道,正在跟一个思密达学外语呢,要不要等会儿? 王先生都,王九,你来给这三人讲讲船上的规矩。 那王九把我们三人带到甲板上,指了指一个窝棚,从今日起,你们三人就住在这里。 我见窝棚才三尺见方,里面臭烘烘的,撇了撇嘴,这玩意儿怎么住人啊。王九怒道,难道你还想在住高等舱?我说要是舱位紧张,经济舱也成。 想得美,你们是最低级的船员,将来立了功,才有机会住进船舱。 他口中的立功,无外乎抢钱、抢粮、抢女人。 还有别的办法嘛? 王九冷笑道,在这艘船上,实力为尊,用拳头来说话。 王九开始跟我们讲船上的规矩,别看倭寇看上去一团散沙,里面个规矩还真不少,作为一个低级倭寇,平日里要打扫战船,打仗时,要冲在前面当炮灰,遇到级别比自己高的,要驻足行礼等等。 当然了,这些规矩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保住性命。这艘船上,死人的事经常发生,被打死、被杀,那是本领不济,赖不得别人。等王九说完规矩,荣华和富贵两人早已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我说大哥,不是说日薪一两,日结嘛,能不能先预支点银子? 王九道,先保住性命再说,相信我,你身上就算有个铜板,都被人榨干。 接下来,王九又传授了我们一些简单的东夷语,比如一库,四高一,雅买碟,八嘎呀路等等,见到东夷浪人,要记得躲避,这些人都是野兽,不能盯着他们看等等。 船上将近百人,有渔民、爪哇人、江洋大盗、东夷浪人,这些人有个名震江浙沿海的称号:倭寇! 想不到如今我竟也成了倭寇中的一员,正应了那句话,上了贼船了。这些人要么是中原人混不下去了,要么是朝廷追捕的江洋大盗,还有少数身穿倭服、发型怪异的浪人。 以前听说,这些倭寇极为凶残,在江浙一带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倭寇内部也极不团结,动辄发生火拼,黑吃喝的事情如家常便饭。我偷偷观瞧,这些人之中等级鲜明。其中地位最高的是那些东夷浪人和流窜海上的江湖人。 这艘船上,级别最高的是中出中佐,手下有三个少佐,分别是热京东、道本一、加藤。这四个人在船上的地位最高,此外,还有几个江湖人士, 就在这时,有一浪人向我们走来,其余人见状,连忙让出一条路来。王九见状,低声道,这位是加藤少佐,你们小心点,加藤少佐脾气很大,生气的时候喜欢杀人。 加藤少佐四十岁,身穿倭服,脚穿人字拖,腰间挎着一长一短两把东夷长刀。王九连上前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倭话,那加藤少佐边听边打量我们,说了一通话,王九连忙翻译道,少佐问你们话呢,来船上之前,你们都是干嘛的,有什么特长? 荣华道,我是裁缝。 王九问道,你会缝衣服咯? 荣华摇摇头,我是寿衣店的裁缝。 富贵道,我是木匠。 王九又问,你会修船? 富贵摇摇头,我是棺材铺的木匠。 王九将话翻译给加藤少佐,加藤少佐破口骂了几句,约莫是觉着晦气吧。然后看了看我,我连忙道,我是厨师。我怕他不信,取出徐开山的菜刀,比划了几下切菜的动作。 加藤少佐道,吆西。 我连说,亚麻跌。 加藤少佐怒道,八嘎。 我嘿嘿道,啊她西诺欧酷你。 王九脸都绿了,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这些都是你刚才教我的啊,不是,毛桃毛桃、可莫奇、一库、哈纳西贴,你说学会这十句话,走遍东夷都不怕嘛。 加藤少佐大怒道,死你塔一浓?(你找死嘛) 我抬起头,盯着加藤少佐,心中极度不爽,早已将王九告诉我的不许盯着东夷人看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 纳尼米呆诺浓? 我冷冷道,你说啥? 加藤少佐也不等王九翻译,一口大碴子腔道,你瞅啥? 第83章 怒海争锋 加藤少佐被逼急了,竟说出一口关东话,原来是个假东夷鬼子。 我说我看你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猥琐劲儿,忍不住多看你几眼。 加藤少佐脸色阴沉,抡起右手就要打我,我早有防备,向后急闪,躲了过去。他不依不饶,以一个东夷空手道招式来插我双肩,准备给我一个背摔,我顺势将地上一条咸鱼踢了过去,加藤少佐踩在上面,一个趔趄,扑腾摔在地上。 这时,旁边两个东夷浪人凑了过来,对着加藤少佐叽哩哇啦说了一通,虽听不懂说什么,但看上去应是嘲笑他。这两人装扮与加藤少佐差不多,应是热京东少佐和道本一少佐。 倭寇内部也是山头林立,并非铁板一块。主要是倭寇以抢劫为生,行动之后内部分赃也是一个老大难。按照倭寇规矩,所有抢来的财货,头领能够分到三分之一,其余的由倭寇首领来分配。 倭寇首领也不是省油的灯。分赃时,按劳分配绝对不是其中标准,他也担心位子不保,所以在分赃时故意分赃不均,从而手下几个小头目之间的矛盾,如此一来,自己居中调停,才能掌握大局。 所以当加藤少佐出丑时,另外两个少佐自然幸灾乐祸。 加藤少佐面子挂不住,将腰间短刀解了下来,放在一旁,又抽出长刀,竖在身前,说了一通。 王九翻译道,加藤少佐要跟你决斗。 我见加藤手中卧刀姿势怪异,应当是浪人刀法,不过内心虽然鄙夷,但是他这姿势摆出来,却也毫无破绽。如今我刚上船,心想还要在这船上漂浮一段时间,不宜惹事,于是道,我可以说不嘛? 加藤少佐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冲王九说了一通,王九道,加藤少佐说若你怕了,就跪在地上给他磕十个头。他可以考虑收你当小弟。 我心中火气蹭的上来,老猫不发威,你当我是病虎啊。伸出食指,挑衅的冲他勾了勾。两个少佐哗然大叫,说了一通,紧接着,有几十个人围了上来,没多久,旁边一张桌子上,就摆满了两堆碎银子。 原来竟然开赌,下了盘口。 倭寇常年漂浮在海上,极少下船,船上没有姑娘,赌博成了他们唯一乐趣。加藤少佐正要动手,我连摆手,先等等哈,说着来到盘口这边,看了下,我的赔率是一赔二,于是从旁边几人身上顺手牵羊,弄来了十两银子。反正赢了有银子赚,输了银子也不是我的。 我说道,我该押哪一宝呢? 众人轰然大笑,加藤少佐乃东夷浪人三段,在这艘船上,除了中出中佐是五段外,数他武功最高,你小子要是识趣,就押在加藤少佐身上,这样你输了,至少还有钱赚。 另一人道,加藤少佐约的是生死局,你要输了,要银子还有何用? 不就是比武嘛,还用得着生死相搏,这些倭寇向来残忍,估计就是同伙自相残杀两败俱伤,他们也会去补上一刀。我将十两银子押在了自己身上。 我走到甲板之上,将徐开山那把菜刀握在手中,众人看到又是轰笑,你小子连把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我看还是尽快投降认输吧。几个原本押我赢的人,见状连扑向桌子,要求更改赌注,却被两个少佐手下一脚踢开。 加藤少佐站定,长刀左右砍了两下,刀刃划过空气,发出一阵呼啸声,气势十足。 众人纷纷叫好,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我深吸一口气,内心变得无比宁静,这些日子来,经过我潜心修行,对星宿海内三道真气有了一些心得。三道真气虽然纠缠不清,我无法顺畅的运用,却也达成了一定的默契。前不久,北天七宿中两颗星,又悄然点亮,那点亮三宿的真元,却是三道真气共同分出来的。 我摆出了防守姿势。 加藤少佐虽气急,但在决斗比武时,却也不急不躁,双眼紧紧注视着我,寻找我身上露出的破绽。 我出奇的平静,面无表情的盯着加藤,这让他有些出乎意外。 耐心,现在我们比的是耐心。 我有足够的耐心,这得益于我在盗圣门时的经年累月的训练。 一炷香功夫过去,两人丝毫没有出手的意图,一旁设赌的两个少佐等不及了,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加藤少佐脸上却有些难堪。 他接连换了几个刀势,一来是试探我的反应,二来缓解一个姿势带来的肌肉僵硬。 我则纹丝不动,满脸挑衅的看着他,将天刀横在胸口。消耗的时间越久,对加藤越不利,他是船上少佐,倭寇中的小头目,而我只是一个新来的。 哇呀! 加藤少佐大吼一声,双手持刀举在头顶,迈着企鹅小碎步,向我直劈过来。我施展燕子三抄水,腾挪闪躲,加藤那一刀劈空,不过他早有后招,刀由劈改至横扫向我腰间,我早有准备,轻施内力,向后弹了出去。 一连十几刀,加藤少佐连我衣衫都没有沾到,我没有跟他硬拼,而是利用灵巧的身法跟他闪躲。 哗啦,桅杆断了一截。 轰隆,船椽砍下一角。 他武功境界应略高于我,可我仗着轻功比他好,不断闪躲,在众目睽睽下,让他如猴子一般上窜下跳,这让他有些气急败坏,二十刀过后,他步伐变得有些凌乱,不过刀势仍威猛。 此刻他也不说东夷语了,张口骂道,有本事跟我真刀真枪硬拼,老躲躲闪闪算什么英雄好汉。我说我可不是好汉,我是被你们临时抓壮丁骗来的。说话间,加藤又劈出十几刀,我见他脚步变得虚浮,心说时机差不多了,眼见他一刀劈来,我假装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加藤见状,目光狰狞,露出一刀杀意,举刀砍来。 我就势翻滚,他一刀劈空,我呲牙笑道,你上当了。 以刀做枪,使出了金蛇枪法中的躺枪式,躺在地上。 星宿海内真元勃发,灌注在天刀之上,天刀表面上如覆着一层微光,这是我第一次将真元附在体外,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仿佛这把天刀通过真元感应,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信心倍增,使出了一记回马刀,朝着加藤手腕砍去,加藤脸色忽变,连忙抽刀,天刀一刀砍在了加藤的东夷长刀之上。 咔擦! 长刀断为两截。 天刀乃天外陨石所铸,又怎是这中东夷铁匠铺的货色能比拟的。 加藤少佐连连后退,止住了身形。 旁边有人道,这一招,真是妙极,躺着打,天下无双,莫非是传说中的躺赢嘛? 我说道,你输了。 加藤喊道,我没输! 我微微一笑,口喝道,破! 一阵海风吹来,加藤全身衣衫,竟如柳絮一般落在地上,连内裤也不剩一点。众人哈哈大笑,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加藤连捂住下身,慌忙间向船舱跑去。 我拍了拍手,将天刀收回,来到赌台前,是不是有钱赚了? 众人这才记起赌约,由于大部分都赌加藤少佐赢,自然是赔了,倭寇不愧是倭寇,无论是亡命的江湖人,还是色目人,竟纷纷赖账。有个押我赢的非要其他人出钱,结果犯了众怒,被人活生生抛到大海之中。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说乖乖,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岂不知赌债和嫖资是不能拖欠的嘛,否则人会倒霉一辈子。我还要在这里混日子呢,可不愿意得罪他们,再说这些钱又不是我的,于是道,这些银子兄弟们喝酒。 星宿海内真元生出感应,忽然觉得后方有人盯着我,这种感觉很奇妙,当我能够控制真元散与体外,并以震荡的方式向外传播,我的识觉、灵觉变得更加灵敏了。 所以当我感应到这道目光时,我心中莫名有了一股危机感。这种危机感稍纵即逝,当我再回头看时,哪里有什么人。不过,我心中却开始警惕,这艘船上有高手,而且武功远在我之上。 我战胜加藤少佐而且让他出丑之事,很快传遍了船上,如今自然有资格住在船舱之内,当然我让王九也将荣华和富贵安排进了船舱。 船舱之内,也多是通铺,与当日南下时乘坐的韵达号条件差远了,不过总胜过住在甲板窝棚之内。 经此一战,船上倭寇对我态度不一。 加藤那边的人对我恨之入骨,然而热京东和道本一,却在适当的时刻都找我谈话,向我示好,要求我加入他们的队伍。倭寇内部倾轧的厉害,船上多是男人,近期又不靠海,没处发泄,只好聚众斗殴,每日都有人抢夺食物、钱财而丧命。 像我这种能打败加藤之人,自然成了他们争取的对象。不过我再三考虑,拒绝加入他们的派系,而荣华和富贵不会武功,整日跟在我后面。 在大海上漂浮了三日,这船上食物、淡水资源极度缺乏,每人每天分到的供给有限,我练过绝食神功,倒也无所谓,不过荣华、富贵两兄弟却受不了大海颠簸,上吐下泻起来。 找来郎中一瞧,竟是得了痢疾,开了几服药,没有丝毫效果。眼见两人支撑不下去,郎中说要中出中佐那边有些丹药,兴许有用。我心说不能见死不救,打定主意,入夜之后,瞧瞧来到了顶层船舱。 三楼船舱极大,住着中出中佐、仆人、厨师还有抢来的女人。另外,王先生作为中佐军师,以及三个少佐,也都住在顶层船舱之上。除此之外,还有七八间客房,平时都是空着。 三楼干净整洁,与底层的污秽不堪相比,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我不由有些头大,三楼这么大,我去哪里找丹药。正寻思着,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我心中好奇,连凑了过去。 只听到一人道,中佐大人,你考虑的如何了,咱们战船,只要三日后在横江港略作停留,摆出要登滩的样子,成功牵制住大明水师,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 我觉得这人声音很熟悉,忽然想起一人,原来是他! 第84章 可惜了一壶好尿啊 说话的老者,正是当日在断崖台上与病虎杨隐商议劫持谢君衍之人,当日我虽没看清他正脸,不过却记住了他的声音,想不到此刻却出现在了倭寇船上。? 只听房间内另一人道,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做无利不起早,谢先生,不知这么做,我们有什么好处?此人口音有些生硬,应是这艘倭寇船的主人中出中佐。 原来这人姓谢,却不知与金陵谢家有无关系。谢姓老者呵呵一笑,我们主人答应贵帮,只要肯助我们一臂之力,愿以黄金千两相赠。 中佐声音有些不满,他说我们兄弟干的是海盗买卖,却不是送死的买卖,我们行事来去如风,见官军就跑,这次与大明水师硬抗,风险太大,不划算。谢先生号称神算子,不如帮我们算下这个买卖合不合适。 谢先生笑道,将军思维缜密,所虑极是,不过此番行动只要在横江港停靠,无需硬拼,我觉得这笔买卖还是有赚头。 中佐说风险太大,一万两黄金,不还价! 谢先生道,将军好大的胃口,一千二百两不能再多了! 中佐道,八千两,一口价。 谢先生道,一千五百两,已经是极限了,不然我们就找田间中佐,他的船也在附近。 中佐道,五千两,看在汪帮主面子上,给你个友情价。 谢先生又道:一千八百两,我们也是三家比价,这个价格已经过山谷中佐了。 中佐接着道,我们是海盗,看上去经营的是无本买卖,但是也讲究风险和收益的,通过我们大数据计算,低于四千,根本没法谈。不过谢先生请放心,同样的价格,我们质量最优,同样的质量,我们服务最好,同样的服务,我们度最快。 谢先生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二千两, 中佐急了,你这是打叫花子呢。三千两,五星好评返现啊亲。 谢先生:二千两。 又一番交涉,谢姓老者一口咬定二千两,不肯松口,中出中佐终于无奈道,你们中原人,狡猾大大的。二千就二千,先付一千定金。 谢先生:货~到付款。 中佐道,这个你放心,我们争取活到付款。不过还有个条件,听说谢先生还经营人口生意,事成之后,我们要一百美女。 谢先生道,小意思。 中佐这才哈哈笑道,谢先生真爽快,你们中原还有句话,叫做君子一言,八马什么来着。 谢先生道,八马茶叶。(注) 对,就是这个。咱们也不能光顾着谈生意,谢先生来者是客,今夜我准备了东夷艺妓,咱们边喝边聊。 谢先生闻言,哈哈笑道:早就听闻东夷艺妓,天下无双,今日老朽就若不见识下,肯定后悔终生啊。 听到这里,忽然听到旁边传来脚步声,我连向一旁躲过去,只见四五个老嬷嬷老态龙钟,身穿东夷和服,面敷白~粉,拄着拐杖走了过去。 没多久,就听到谢先生道,中佐阁下,你让她们赶紧退下,大婶儿,你往哪里摸呢,走开,走开。中出中佐哈哈大笑,然后听到谢先生夺门而出。 我正要离开,却听到房间内又传来中出的声音,八先生,这个谢东来是个老滑头啊,你觉得此事如何? 房内传来王先生声音,又不是和大明水师真正开战,而且这是汪横汪帮主亲自交代之事,还有金子赚,何乐不为? 中佐道,汪横那老家伙都半个身子埋进土里了,在海上称王称霸多好,竟还想着帮那老皇帝复辟的事,我看他脑子有点糊涂了。听说,那个老皇帝就在金陵? 王先生沉默片刻,这个属下不知了。 中佐又道,听说你新招了三个伙计,其中有个竟将加藤少佐打败了,怎么样,这人可靠不? 我一听他们说到了我,连忙竖起耳朵。听王先生道,这小子武功倒有两下子,我还真看走了眼。 中佐道,你安排人试试他的底细,别让他坏了我们大事,要是能为我们所用最好,否则…… 王先生道,那是自然。 接着,中佐喊了几个年轻艺妓,继续吃酒,我心说找丹药要紧,于是不再偷听。 我游走在三楼船舱之内,到了中佐房间,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个药箱,我也分不出哪些能治疟疾,一股脑全装进怀里,再一看,下面还有一叠银票,心说既然来一趟,也不能白来,《礼记》中不是有句话嘛,来而不取,非礼也,顺手也取走了。 回到房间,心说这事儿可不能让郎中知道,于是将丹药取出来,每样取了一个,喂两人服了下去。 吃了丹药,荣华、富贵两人疟疾是止住了,不过当晚上两人却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船舱内走来走去,一夜未睡。 我了一笔横财,取出银票,足有三四万两。在灯下一看,着实吃了一惊,这些是汇通钱庄的银票,上面竟落着前户部尚书沈正道沈家的印鉴! 这事有些出乎意料,在京城时,沈家老管家沈万三曾拿出这种银票,当时他说朝廷查的严,没法取出来,想不到这个倭寇身上竟也有沈府银票,却不知是沈家私下与倭寇有交易,还是银票经过黑市流通到倭寇手中。 按照大明律法,朝廷查封官员财产,都要在各大钱庄查封官员家开出的银票,但这些钱庄也不算个个听话,有些银票流入地~下钱庄,然后以三到五成的抽成换做白银。 这三四万两银票,若走地下~钱庄,至少也能兑换成两万左右白银。我心中暗想,这个沈正道才担任了几年户部尚书,就敛了这么多民脂民膏,朝廷抄家,也不算冤枉了他。 倒是沈无双(沈千绫)那小娘子,整日绷着个满是痘痘的脸,跟我不假辞色,想想着实可恨。 次日一早,天色未亮,整个底层船舱都乱作一团,我有些诧异,连问正从舱外进来的荣华生什么事。 荣华道,昨晚中出中佐房内失窃,中佐大人大雷霆,正命人挨个舱查呢,说着,他一脸关心问,昨晚你去哪里了,不会是你干的吧? 我说我以我师父的名义誓,这事情要是我干的,就让他以后回回失手! 什么失手? 哦,没什么。 话音刚落,加藤少佐率四五个浪人冲入了船舱,径直来到我床前,你,起来! 我说少佐大人,大清早的,还要不要让人睡觉了,咦,你这件衣服不错,新买的吧! 上次我当众羞辱了加藤,他怀恨在心,这次奉命前来查赃,自然先盯上我。 昨晚,中佐大人房内丢了东西,我怀疑是你干的。你闪开,我们要搜查。 我心中冷笑,这时他也不说东夷话了,我说道,昨夜我一晚上连门都没出,半夜解手还是用的尿壶呢,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加藤怎么理会,说了句,给我搜! 说着,几个浪人上前就把我铺盖,床板等翻了个底朝天。我说好歹我也是盗圣门西门吹灯的闭门弟子,你要是能找着,岂不坠了西门吹灯的名声。 加藤见一无所获,于是又要搜身,我说大家都是男人,你们可别乱来。我把衣服脱的只剩内衣,给他们反过来,你们看,什么也没有哈。 加藤眼珠乱动,不知想出什么歪主意,问道,真不是你干的? 我摆摆手,要是我干的,天打雷劈。说着,我用眼睛余光瞟了一眼床底下的夜壶。 正是这个细微的动作,引起了加藤的注意,他指了指夜壶,这个拿过来! 我见状,连忙拿起夜壶,护在怀中,说什么也不给他,说这些都是隔夜的尿,加藤大人你看这个不好吧。 加藤更加笃定,这夜壶有猫腻,伸出手来,拿过来! 我摇头道,不给! 加藤使了个眼色,我连抱着夜壶跑了出去,来到了甲板之上,顿时几十个倭寇都围了上来,两人僵持不下。 拿过来! 我说你真想要你就说嘛,虽然你很有诚意的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啊,没不可能你说想要我不给你,你不想要我却偏偏要给你。大家都讲道理嘛。你真的想要? 加藤阴笑道,你这番话暴露出你的心虚,若中佐大人知道是你偷的东西,就等着去海里喂王八吧。 王先生刚好路过,谁在喊我?谁要喂我? 加藤少佐道,这个小子,偷了中佐大人的银票! 王先生来到我身前,果真有此事? 我说八先生你可要给我主持公道,这加藤少佐大清早来我房间,非要夺我的夜壶,这可是我的夜壶诶! 加藤少佐冷哼一声,是不是你干的,拿过来就知道了。说着,双手如鹰爪,一只手扣住我手腕,另一只手扣住夜壶。 我脸上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双手捂住夜壶,就是不肯松手,加藤少佐哈哈大笑,说露出狐狸尾巴了吧,王先生,今天我加藤鹰,当着众人的面,来给你破案! 说着,他双手猛然用力,我以内力抗衡,他内力不及我,竟面红耳赤,于是猛喝一声,松手! 我说好的。 双手一松,他用力过猛,一个趔趄,连壶带尿浇在了加藤头上,加藤新换的衣服,全部湿透了。 我摇了摇头,有些惋惜道,可惜了一壶好尿啊。 注:声明下,八马茶叶没给我广告费。 ps:这两天有朋友结婚,更新不稳定,还请见谅。 另外,本书即将上架,没钱订阅的朋友,恳请加一下“三观犹在”的公众平台,帮三观赚点广告费。 第84章 不战 加藤少佐的出丑,让他成为天狼号船上的一个笑柄。 接连两次,他被我整蛊,导致加藤在船上的威信骤减,热京东和道本一两人又暗中撺掇,加藤的几个得力助手,脱离他的阵营,投入别人怀抱。 丢失三四万两银票,中出中佐大雷霆,组织了三个少佐,几乎将整艘船翻了个底朝天,所有人都必须脱了衣服验明正身,折腾了一整天,丝毫没有任何头绪。当然,以我的能力,在这么大的船上藏些许银票,并不是什么难事。 倭寇是一群很奇怪的群体,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思维逻辑,这与他们彼此之间互不信任,彼此提防。这些人沿海烧杀掳掠,视人命如草芥,几乎没有忠诚与信誉。 倭寇领汪横对他们的领导,也只是名义上的,如果符合他们的利益,他们当然义无反顾,但若与他们的利益背道而驰,就是亲娘的命令,他们也照不遵守。所以那个叫谢东来的灰衣老者对中佐许以重金之后,天狼号调转船头,开始向横江港驶去。 加藤遇到我时,目光中露出狠毒之色,倭寇内部并不禁止私斗残杀,荣华富贵两人都提醒我要小心些,以免找了加藤的道儿。 这两人整天都跟我在一起,还是比较讲义气的,一来他们还没有适应这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倭寇文化,二来我们都是同一批上贼船的,与其相信那些杀人不眨眼魔头,不如一起同来的知根知底。 这两人,富贵看上去比较憨厚一些,平日里只知道埋头干活,荣华性子比较跳脱,话也比较多。这日三人在船下清洁挂住的海草和贝类,这些东西对船体的损害比较大,倭寇又缺少专门的维护人员,于是这种脏活累活,就让我们这些新来的去干。 我问他们二人怎么去来作倭寇,荣华道,这两年倭寇横行江南,老百姓死伤无数,我俩寻思着棺材铺买卖好做,于是合伙开了一家,谁料,两年下来,却赔光了老本。 为什么?我问道。 荣华叹了口气,说都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倭寇过如蝗虫之害,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去年我们兄弟俩在的那个村子,三百多口人,竟被十几个倭寇给屠杀了,我们运气好,躲过一劫。老百姓人心惶惶,有钱的都逃到内6去了,其他人谁还会买棺材?一般都是堆在一起,放上石灰埋了。 我听的心惊肉跳,以前只是听说倭寇横行,但没有概念,听了荣华富贵两人亲眼见闻,深知倭寇之毒,已入膏肓。 我问道,那朝廷呢,兵部不是每年都派兵追剿嘛?还有江浙巡抚胡大人,不也亲自督战嘛? 荣华指了指船上那些人,你以为就凭这艘船上的乌合之众,能够在江南一带横行无忌?那就错了,这些人不过是一些引子而已。真正在后面布局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甘当走狗,勾结倭寇,甚至给倭寇提供信息之人,另外一种,就是江南的一些名门大族了。 经他一说,我大体能够明白倭寇之乱的真正原因了:土地兼并。(注) 江南号称鱼米之乡,土壤肥沃,在一些名门望族眼中是一块肥肉。然而这些土地都是农户所有,若仅用高利贷、巧取豪夺等手段,度太慢,于是一些江南大族开始与倭寇勾结,直接造成大量土地荒芜,然后理所当然的将土地据为己有了。 这种事情我能够想到,朝廷自然不会不知道,大明朝景元年间以来,经济形式下行趋势明显,朝廷财政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对此,朱润泽在江南鼓励种桑麻,重开朱悟能时期关闭的市舶司,以向外输送茶叶、丝绸等,大开方便之门,然而市舶司刚开立两年,东海之上,倭寇开始横行。一开始,倭寇还是只是在海上抢劫,到了后来,直接进入内6。 这次朱润泽南下江南,估计也与倭寇横行有关。 我仔细打量两人,这两人看上去寻常,但目光之中,并不是如寻常百姓那般唯唯诺诺,而是偶尔露出一股神采,我试探问道,两位恐怕不是被抓来作倭寇的吧。 荣华一楞,富贵也一脸戒心,你什么意思? 我说两位看上去相貌普通,做人低调,但是几日下来,我见两位站卧行走,极具自律,若没猜错,应是行伍中人吧。 荣华与富贵换了个眼色,富贵摇了摇头,道,苏兄弟,你这话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的。这几日相处下来,你做人有原则,又不肯同流合污,我们兄弟很是欣赏你。而且你对我二人有赠药救命之恩,我们不应瞒你,但此事事关重大,关系朝廷安危,若你能答应,今日之事绝口不提,我们兄弟可保你性命,如若不然,为了朝廷,为了大明,我们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听到这话,我才肯定,他们竟是军旅中人。 既然如此,我也实话告知两位,在下苏犹在,金陵六扇门江湖司捕头。这次来船上,其实是躲避江湖仇家。在船上时,两位兄弟虽然低调,但我也知并非普通之人,只是担心隔墙有耳,一直没敢出口相问。 荣华也是满脸兴奋,在姓章名元敬,这位是赵子理,我们二人是俞大猷将军手下的斥候,这次潜入天狼号,正是奉命而来。 我心说难怪两人如此低调,我说道,两位兄弟,在下对倭寇一行也深恶痛绝,若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尽管直说。 张元敬和赵子理商议了下,才道,苏老弟,这次我们上天狼号,一是为了这艘船上的一份账本,里面记载了倭寇近些年来与内地汉奸的勾结交易,还有一事,就是要跟踪天狼号动向,俞将军已做好部署,准备一举歼灭。 这是朝廷最高机密,按军规,此事透露与你,是要砍头的,不过我们权衡再三,告诉苏兄,是我们见苏兄弟武功高强,又侠义心肠,请苏兄弟能够出手相助。 我说你别给我扣高帽子了,我是朝廷任命的捕头,你们是大明军人,我们军民一家亲,你若有难,我一定帮忙的。 张元敬道,这账本,就藏在中佐的房内,不过前几日银票失窃之事,已让他提高警惕,若再要下手,恐怕很难了。我们同来的那位江湖妙手,上船前却被那些贼人残害了。 我知道他说的正是那位在洋口镇上船前被杀的那人,心中一阵惋惜。不过,既然答应帮他们,哈哈笑道,你们要偷东西,这事情找我就对了,不过这事要从长计议。 张元敬问道,有何高见? 我说我这里有几个成语,分别是打草惊蛇、声东击西、投石问路、老树盘根、观音坐莲…… 于是三人商议,将盗窃账本之事情定了下来。 我说再过几日,天狼号就要在横江港停靠了,到时候别说是账本,就连中出中佐也一起抓了。 张元敬、赵子理闻言大惊,什么? 我将前几日去盗丹时将中出、谢东来与王八先生之间的偷听到事情跟两人大概讲了一遍,只见张元敬、谭子理脸色凝重道,要尽快将这件事通知俞将军。 我问怎么回事? 张元敬道,临出前,我们接到通知,五月初五,皇帝陛下要亲临横江港视察大明水师! 我心下一沉,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是要搞事情啊。 身份不明的谢东来,横行江浙的倭寇,勾结异族的江浙大户,汪横、徐开山、封万里、武林盟、幽冥教、大空寺、九华山,有的是为江湖恩怨,有的是争夺天下至宝,还有为前任皇帝朱悟能若有若无的音讯,都有意无意的来到了江南,都难道这仅仅是巧合? 我隐约觉得事情不妙,但头脑中一片乱麻,不得要领。这时候,船尾清理完毕,到了午饭时间,有人将我们吊了上来。 午饭是糙米饭和一些用海盐腌制的死鱼烂虾,刚开始难以下咽,但几日下来,却也已经习惯了,在这种船上生活,卫生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每日用海水洗脸,干了之后,脸上有些涩。 我们领了饭菜,来到一处外舱僻静处,边吃边低声商量账本之事。就在此时,加藤少佐带着十几个打手走了过来,其中有两人守住门口望风,其余人将我们围在正中。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这小子连着栽了两个跟头,按理说不应该这么认死理啊,心中盘算要不要再出手教训他们,真元才释放出去,我感应到有人在三楼看着我们。 这人是中出中佐,这艘船上权力最大之人,此人武功浪人五段,相当于知玄中上品之间,至少这艘船上,数他武功最高了。 我意识到,这次加藤的行动,极有可能是中佐授意的。我们三人一来船上,他的银票就被偷,想不怀疑到我们头上都难。 我与章元敬、赵子理对视一眼,以筷子在地上写了两个字,不战。 注:倭寇之乱,我得出的原因是土地兼并,仅是一家之言,纯属故事需要,并无实际考据。 另外,明天婚礼帮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停更一日。 , 第86章 花姑娘的干活 我抬头笑着看了加藤一眼,把手中米饭往前一送,说,少佐大人吃饭了?要不要再吃点? 加藤少佐一甩手,把我糙米饭给打在地上,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俗话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在海上,本来食物就很紧张,你这样子是很没有礼貌滴。 礼貌?加藤少佐怒道,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作礼貌。说着,一摆手,几个跟班就将我们三人围在中央,将我扣住,我知中出正在旁观,于是没有抵抗。 我心知这人被我戏弄后,憋着一口气,于是道,你究竟想怎样? 加藤冷哼一声,你把一壶尿泼在我身上,我要你十倍奉还。 我辩解道,加藤大人冤枉我了,那夜壶我明明不想给你,你非要夺,这怎么说是泼在您身上,这分明是液体在传播过程中不小心的大规模溅射。 加藤哪里肯听我说,拔出刀就要杀我,张元敬和赵子理要阻拦,却被其他几个跟班拦住,两把钢刀架在了脖子上。我情急之下,连喊道,且慢! 加藤问,怎么,怕了? 我说倒不是怕,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我说实不相瞒,我是做珠宝生意的,我要是死了,藏在海门的三万两银子,恐怕永无出头之日了。加藤大人,我是不小心得罪了您,但罪不至死,我有个建议,不如这样,您饶我一命,我将在海门的银子分你一万两,如何? 加藤闻言,眼珠乱转,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道,才一万两就想换你的狗命?太便宜你了。 我说,要不,我分你一万五? 加藤冷笑,伸出两根手指道,三万两! 我连据理力争,说三万两,你要了我亲命了,这可是我祖上传给我的,我要全部给你,将来怎么去面对列祖列宗啊。 加藤听了,将刀架在我脖子上,四万两!要想活命,借也得给我借到! 我一翻白眼,你怎么不说五万两呢? 加藤说五万两太多了,你的命不值五万两。 我叹了口气,说,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就万事皆空了,算你狠,我苏某人认栽。不过,四万两我确实拿不出来,我出三万两,然后把在海门还养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赠给你如何? 加藤说花姑娘的干活? 我点点头,大大的花姑娘。不过我有个问题,咱们天狼号恐怕最近不去海门府吧。 加藤这才将我放开,说这事我不用你操心,我会想办法说服中出中佐的,你把银子和女人准备好,否则我就要你命。我连点头称是。加藤这才带着手下离去。 张元敬道,我与子理正愁怎么将倭寇进攻横江港的消息放出去呢,想不到你竟玩了这么一出,真是高明。不过,要真到了海门,你拿不出银子,不怕他报复你嘛? 我说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吃罢午饭,我找到了王先生,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求见中佐大人,说我要举报加藤少佐。王八原本就与加藤等几个少佐关系不好,闻言竟直接带我们去见中出中佐。 来到三楼,王八先进去禀报,没多久就喊我们进去。这是我第一次正面见到中出中佐,他大约三四十岁,身穿儒服,相貌不凡,不过看上去有些阴鹜。 中佐一上来就给了我个下马威,听八先生说你要举报加藤少佐?加藤是船上高级官员,你若举报不实,不怕我把你丢大海里喂鱼? 我早有准备,一脸愤然道,加藤少佐几次三番找我麻烦,还威胁要杀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中佐大人,我举报他是为了自保,也并非出于公心。 中佐呵呵一笑,说来听听。 我悄然上去,低声道,中佐大人,昨夜我起来解手,不小心听到加藤少佐在跟人讲话,中间好像提到了中佐大人的名字,还说什么账本什么的,好像是要从您这里偷账本,弄到海门府。当时我怕被现,没敢接着听下去。 中佐将手在怀中摸了下,看了一眼王先生,这件事如此机密,怎么会泄露出去? 王先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中佐考虑片刻,沉声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我心中咯噔一下,这是要灭口的节奏啊,不过话已出口,也没有周旋的余地,说,此事只有我知道。不过中佐大人您放心,我这颗心可是向着中佐的,我初来乍到,一心要在海盗事业上干出一番成绩来,我向中佐大人告密,一来是为求自保,二来也想上进,请中佐大人务必相信我。 中出中佐向王先生投去询问的眼神,王先生道,中佐大人暂且相信也无妨,至于是否重用他,到时候让他交个投名状就是。 投名状,就是加入海盗的保证书,我知道他们不相信我,这是要让我去杀些人,将自己逼上绝路,如此一来,才算是正是加入他们。中佐点点头,说等下次行动,你拿一颗四品以上大明官员来投。 我心说那时候十日之期已过,早已脚底抹油跑路了,口中却道,别说是四品官员,就是大明皇帝的人头,我拼了命也要取来。王先生呵呵一笑,话不要说的太满。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回到船舱,我与张元敬、赵子理汇合,两人问进展如何,我说有些麻烦,你们说的账本,应该就在中佐身上,前几天他丢了银票,到现在还没找到贼人,如今他谁也不肯相信,只有自己带着了。 张元敬说这可如何是好。我想了想,说我来想办法吧。我就不信,他吃饭睡觉玩女人,也不将账本放下。说着,将我的计划与两人说了。 入夜之后,等众人睡去,我取了一盏油灯,施展轻功,来到三楼中佐门外。 里面传来中佐的呼噜声,我心说成败就在今夜,将油灯放在他门上,只要推门而出,必然会洒在身上。 安排妥当,我打了个喷嚏,这是一个暗号,示意张元敬、赵子理动手。 不片刻,一道浓烟从底层升起,就听到有人喊道,起火了!接着是一阵敲锣声,我闻言,连找到了王先生,王先生早听到动静,走出门外,说还不去救火? 我假装要去,忽然提醒道,会不会是有人想偷账本?王先生闻言,说你跟我来。两人一起上了三楼。 中出中佐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门一推开,门上油灯落在了中佐身上,灯油洒了一身。 我喊道,中佐大人,起火了,怎么这么大的油味儿? 中佐大怒,说谁把煤油撒我身上? 这时,一支火箭从暗中射向中佐,我见状,连喊,中佐大人小心!说着,猛然向前冲出去,将他推到了一旁,使出一招顺手牵羊,神不知鬼不觉将他怀中的账本转移到我身上。 中佐大人您没事吧。我满脸诚恳的看着他。 中佐勃然大怒,谁有这么大胆子? 这时,加藤少佐带人来到三楼,说厨房有人生火,不小心点着了,如今火势已经控制住。 我心说你来的正好,我来给你加把火,说,中佐大人,这是有人要您性命啊。中佐冷冷望着加藤,你来干嘛?加藤说我担心大人安危,所以才过来,以防万一。 中佐说,以防万一?怕万一我死不了是吗? 加藤吓得脸色大变,说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中佐方才惊魂未定,心情不佳,破口骂道,滚!滚!都给我滚! 我回到船舱,取出账本对两人道,得手了。正要给他们,忽想起若中佐现,肯定要满船搜查,于是道,这东西我先保管,等靠岸之后,我再给你们。 正说话间,中佐又派人找我。回到三楼,却见中出中佐在客厅内摔东西,大雷霆,我说大人您息怒! 我看了一眼王先生,怎么回事? 王先生道,有件事不幸被你言重了,账本丢了! 我佯作震惊道,加藤少佐真有问题? 王先生道,我与中佐还没有确定,这艘船上的人,各怀鬼胎,偏偏这加藤少佐又是宫藏大佐的嫡系,这件事我与中佐商量下,只有让你来暗中调查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我说是不是他干的,一试便知。 怎么试? 账本被盗,贼人绝不会藏在身上,就算我们翻箱倒柜,也不一定能找到,除非人赃并获。我听说明日天狼号要在海门府停靠,到时谁偷偷溜了,十有**就是他干的。心中却打定主意,明日船一靠岸,就撒腿跑路。 王先生点点头,有道理。 中出中佐却道,等他溜了,这账本也丢了,有个狗屁道理。 我说只要有人下船,中佐就派人盯紧,若他有心要逃,我们就直接控制住,人赃俱获,还怕他耍赖不成? 中佐道,就依你的意思去办,若能找回账本,这个少佐位子,就是你的。 我连装作感恩戴德的样子,中佐大人,我一定不负重托。 回到舱内,我将账本取出,上面用倭文写的歪歪扭扭的字,道,赶紧连夜誊抄一份。张、赵两人看到,说这些字我们都不认识啊。我说那就照葫芦画瓢,干吧。 次日,天狼号停靠在海门附近补给。我在甲板上晒太阳,加藤少佐走了过来,道,走吧! 我说去哪儿? 加藤冷冷道,到海门府了,你答应我的三万两银子,还有两个花姑娘,难道你忘了? 我装作恍然道,你看我这记性,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指了指他,说少佐大人,要不我们先换身衣服,您这身装扮,走到大街上,会被人泼粪的。 加藤与三个浪人,换了三套长衫,我见他型太怪异,于是找了个瓜皮小帽给他们带上。我与张、赵找人知会了王先生,随他们一起下船。 海门府我不熟悉,我带着他们在街上乱转,加藤看了出来,说你不要耍花招,赶紧去取银子。我见前面有个怡红院,于是嘿嘿道,少佐大人,兄弟们在海上辛苦,不如先去红火红火? 加藤少佐眼中放光,红火? 我说就是找个姑娘,先喝个花酒。 加藤说,时间和金钱这么宝贵,喝什么花酒! 随加藤一起来的三个倭寇满脸都是渴望之色,加藤又道,走,进去,直接干就是了。 进了怡红院,我从怀中取出一张准备好的百两银票,递给加藤,说,给银子,还是少佐大人来吧,敞亮! 加藤约莫着就要有几万两进账,心情大为舒畅,此时老鸨子迎了上来,加藤一甩手,将银票扔在老鸨子脸上,说找几个姑娘,直接送到房里来,我要三个。 老鸨子见了银票,也没有注意是沈府的印鉴,喜笑颜开道,几位大爷,里面请,如花、春兰、秋香,赶紧出来接客了。 加藤泡了个澡,回到房间等着,其他三人也有人去伺候。 我跟老鸨子道,我们大人那边,就不用您代劳了,他喜欢男人,你懂得。 老鸨子嘿嘿一笑,了然,了然。 我与张元敬、赵子理来到楼上加藤房间,敲了敲门,加藤在里面问道,什么的干活? 我捏着喉咙道,我的,花姑娘的干活。 第87章 哪里有什么齐王宝藏 里面传来加藤声音,花姑娘我来了。房门打开,却见是我与张、赵二人,他讶道,是你们,你们来干嘛? 我说来取你狗命! 加藤闻言,正要喊人,我早有准备,以有心算无心,将蓄势的一拳击了出去。轰的一声,加藤面门被击中,一声闷哼,顿时仰面倒地,我见他又要张口,恰好桌上有一双袜子,我窝成一团,塞到他嘴里,说老实点。 加藤呜呜挣扎,我看不下去,又是一拳,将他击昏。 张元敬、赵子理二人连将人扶住,拖到房内,用床单将加藤包成粽子。 怡红院二楼窗外是一条小胡同,我打开窗户,左右观瞧无人,拎着加藤,一跃而下。张元敬、赵子理也纷纷落下,我见他们落地时,脚步轻盈,忍不住赞道,好功夫。 张元敬说正事要紧,三人绑着粽子,来到一处荒废的老宅。 一路颠簸,加藤早已醒来,我将臭袜子取下,加藤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我说加藤少佐,想不到吧。 加藤脸色稍缓,目光露出恶毒之色,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我定让你生不死不如。 我奇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就是要杀你吗。 加藤恶狠狠道,你杀了我,就不怕中出中佐替我报仇? 我笑道,加藤少佐,您多虑了。如果见到中佐,我会告诉他,你偷了中佐账本,已经偷偷跑掉了。说着,我将账本取出,在他怀中晃了晃。 加藤骂道:放屁,中佐大人怎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 我说中佐大人不相信我,但是他信不信跟你一起来的那两人?不过现在,他们应该中了迷香,正在呼呼睡大觉呢。而且,你用中佐的银票付嫖资,这可是他们亲眼见到的。 加藤少佐双目通红,那眼神要吃人的节奏,说:银票是你偷的? 我露出赞许之色,你还不算太白痴,看来那壶尿没白撒。 加藤少佐终于泄气,原先的恶毒神色,渐渐变成了失落、恐惧和哀求:苏犹在,你不要杀我,你不能杀我。 理由呢? 我有钱,我有很多钱,只要不杀我,这些钱都是你的。 我摇摇头,你这一套,在船上我已经用过了,换个理由。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儿童,我若死了,他们只能活活饿死。 我摇摇头,这个理由不充分。 张元敬上去给他一巴掌,你身为大明人,假扮倭寇杀人放火,烧杀掳掠的时候,可曾考虑过你老母? 加藤扑腾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顿时额头见了血迹,我该死,我活该,我也是被逼的。 加藤一边哭一边诉道:三年前,我被倭寇掳走,在狗笼子里关了十天十夜,我苦苦哀嚎,天地不应,后来三个浪人将我捞出,我本以为苦尽甘来,谁料却被那三人在船舱里凌辱了一夜。 我插问道,凌辱? 加藤一把鼻涕一把泪,船上一群大老爷们,又没有姑娘,你懂得。 我说你们的世界太复杂,我不懂。 加藤接着道,后来中出中佐收留我,我认他作了干爹,这才保住一条命,苍天可鉴,每次行动,我只抢东西,从来没有杀人啊!因为我内心有良知啊。 我暗想,这家伙真能编,要不是那日中佐说他是宫藏大佐的人,我差点就信了。 张元敬军旅出身,与倭寇斗争数年,见惯了倭寇的伎俩,哪里肯听他废话,提着刀便上前走去,说,你便说破天,今日也活不成了,倒不如我给你个痛快。 正要砍去,加藤暴起,骤然发难,双手前后拍向张元敬。我来不及阻止,连喊小心。 张元敬冷笑一声,一刀劈出,竟带出一片白光。 刀罡! 原来他竟是知玄境的高手,这几日相处下来,真是深藏不露。 加藤见状,脸色惨白,双手却被齐齐砍断,痛的在地上翻滚,哀嚎阵阵,鲜血洒满了一地,场面有些血腥。张元敬却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之事,任凭加藤在地上嚎叫。 张元敬见我盯着他,解释道,当年宁海城内,更惨绝人寰的事,倭寇都做出来过。 三年前,倭寇进攻宁海,以周边乡郡百姓相逼,迫使宁海开城门投降,宁海守备不忍百姓被残杀,结果放倭寇进城,却导致了宁海屠杀,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第二日,倭寇抢满了财货扬长而去,宁海守备畏罪自杀。自那时起,明军与倭寇作战,再也没动过妇人之仁,只求杀敌,不留活口。 加藤喊声越来越小,没过多久,失血过多,昏死过去。张元敬在心口又补了一刀,确定死的不能再死,这才挖坑将尸体淹埋。 我琢磨着,封万里的十日之约已过去六日,如今已离扬州几百里,他应该追不上我了,却不知徐若男能否躲过他的追捕。 正寻思着跟两人告辞,前往松江与徐若男汇合,张元敬道,苏兄弟,你偷了账本,为我大明朝廷立了大功,我想请你随我们一起去见俞将军。 我正要推辞,忽然问道,你说的是可是俞大猷将军? 张元敬道,正是。 怎么会这么巧? 张元敬呵呵一笑,我们正是得知他们行动路线,才故意在洋口镇被抓上贼船的。 我恍然,原来如此。 俞大猷如今是江浙副总兵,备倭总指挥,不仅在江浙一带,就连在北方,也赫赫有名。若能够得见此人,也不虚此行啊! 来到海门府衙时,已经入夜,张元敬、赵子理进去汇报,小半时辰后,才喊我入内。 内堂之内,点着松香,房内点着十几盏油灯,将房内照的灯火通明,墙壁之上,挂着一张江浙军防图。除了张元敬、赵子理,房内还有三个人。 我一进去,三人同时打量着我。 为首一人年纪五十余岁,国字脸,相貌堂堂,身材不高。身上散发出一股久居上位之人不怒自威的气势,不过他眉宇间却有些疲倦之意,旁边站着两人,一文一武,各有风度。 按朝廷规制,我品秩最低,应给众人下跪,不过我又不愿意下跪,于是按江湖规矩,拱手抱拳道,苏犹在,参见俞将军。 此言一出,三人哈哈大笑。 我莫名其妙的望着众人。 赵子理笑道,苏捕头,这位不是俞大猷将军,站在你身前的这位,是江浙总督兼巡抚,胡宗宪胡部堂! 我啊了一声,装作懊恼状,原来是胡宗宪胡大人,您主持的康熙来了,我每一集都有看啊。 胡宗宪满脸疑惑道,什么? 旁边那文官道,放肆,部堂大人的名讳是你直呼的嘛? 在大明朝,各衙署之长官因在衙署之大堂上处理公务,所以称为部堂,当然各省总督一般都兼兵部尚书、侍郎之职,称呼部堂也不为过。巡抚则成为中丞大人,一般来说,职务称呼,就高不就低。 我挠挠头,说,大人,我是江湖中人,朝廷的规矩我可不懂。 那文官道,你不是六扇门捕头嘛,怎么又是江湖中人? 我说大人您有所不知,我是六扇门江湖司的,说是官府中人,实行江湖中事,失礼之处,还勿见怪。 胡宗宪笑道,算了,别计较这些了。听元敬说,这次在倭寇船上,是你用计偷了中出的账本? 我连将当时情景与众人复述了一遍,当然适当的添油加醋也是可以理解的。 胡宗宪听我说完,向旁边那武将使了个眼色,那武将扬手向我抓了过来我,我见状,连施展轻功,一个螺旋,躲了过去,惊道,大人,您这是何意? 胡宗宪哈哈笑道,难怪能偷来账本,竟是盗门中人。 我心中一凛,心说坏了,竟被人一个照面识破了身份。我说你怎么知道? 胡宗宪道,盗门盗术无双,轻功更是一绝,你方才那一转身,正是盗门中的三旋身,却不知这位兄弟的师父,是西门吹灯,是李青衣,还是吕小九? 李青衣就是盗仙门菊花老祖的本名,不过他说的这位吕小九,我却不知是何人了。 我奇道,胡大人认识我师父? 胡宗宪说,怎会不识?真算起来,你师父还欠我一顿酒呢。 我摊了摊手,说以他那抠门样子,你别指望要回来了。 胡宗宪与我说了一些师门往事,有些却也是我从未听过的。 当年祖师爷何道子收了三个弟子,西门吹灯、李青衣,还有一个据说是公主,除了此三人,还有个托人代传弟子,叫吕小九。胡宗宪似乎与师父极为熟稔,竟对我盗术如数家珍,甚至连我都怀疑,以前他是不是同行了。 聊了片刻,胡宗宪话锋一转,小兄弟,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不知你愿不愿意加入朝廷军队?此话一出,张元敬、赵子理向我砍来,眼神中充满鼓励之色。 我犹豫了片刻,道,胡大人,我虽愿为国效力,但晚辈加入六扇门乃奉师命,还请大人谅解。 胡宗宪摇了摇头,叹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西门吹灯还没有断了念头。 我满脸疑惑,当年西门吹灯让我加入六扇门,要找一个叫东门拔蜡的,不过我去了之后,根本没见过此人,然后师门就再也没有管过我,也没过问加入六扇门究竟为何事。 于是斗胆问了句,胡大人,您指的是? 胡宗宪笑道,这事你自己问你师父去。虽然你不愿意为军队效力,不过有一件事,还需要你与元敬、子理去做。 我连说,尽管吩咐。 张元敬这才道,胡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继续回到天狼号上,四天后就是端午,我们想将计就计,给他们送个节日大礼包。 我心想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五月初五,明帝朱润泽亲临横江港,从谢东来口中得知,天狼号不过是一个配角,真到了那时,谁算计谁,还不一定呢。 我说天子不以身犯险,这不陷胡大人于不忠嘛? 胡宗宪沉声道,江浙百姓已经输不起了,大明已经耗不起了!如今各地备倭,江浙军三十万兵力,每日耗费上万两银子,若这么拖下去,恐怕不等倭寇来打,我们内部先乱了。去年那场空印案,遗祸无穷,如今各地税赋吃紧,国库已拿不出银子了。皇上那边,我会亲自觐见请旨。 难怪朝廷两次征召谢士廷出任户部尚书,他却两次推辞,最后朱润泽亲到江南,把刀架在脖子上,才让他同意出山,在江南做个文坛领袖,多么逍遥自在,如今却沦落至与铜臭打交道。 我又问道,天狼号不过是二百多人战船,就算全歼,对整个局势影响不大啊。 胡宗宪意味深长的笑道,谁告诉你只有天狼号战船的? 难道不是吗? 胡宗宪伸出五根手指。 五艘? 胡宗宪淡淡道,五百艘! 乖乖,我倒吸一口冷气,五百艘倭寇战船,都按照天狼号编制,那将近是十万倭寇啊,这么大规模来犯,难怪胡宗宪不在杭州,却跑到了海门府。 我奇道,倭寇向来行动来去如狼,从不主动与朝廷军队正面接触,为何这次却甘愿冒险,倾巢来犯? 胡宗宪道,近半年以来,江浙备倭防范甚严,各地组织义军与朝廷军互补、建立瞭望哨及传警机制,军民一心,据险力战,如今倭寇也不如以前那般容易偷袭了,虽有得手,所获也不多,我们缺钱缺粮,倭寇又何尝不是?我们急,他们比我们更急!横江港易守难攻,他们却又不得不来,你来想想,究竟为何? 我心中盘算,为了钱财?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件事,在扬州时,三大寇之首的汪横与那林红衣抢的那张羊皮。据说那张羊皮是一张藏宝图,当年齐王起兵失败,留下了一笔可观的财富。齐王当年是先皇宠臣,敛财无数,金山银海,足以抵得上朝廷一年国库收入。 若齐王宝藏现世,以汪横的秉性,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必然倾巢而出,抢夺宝藏。 我问道,齐王宝藏在横江港? 张元敬微微一笑,哪里有什么齐王宝藏,这是胡部堂依附你们江湖传闻,为倭寇作了个局而已。 ----- 上架感言: 盗圣门中学成艺,六扇门中横着走。本想一朝化成龙,谁料订阅扑成狗。 打赏月票皆虚无,可怜稿酬不够酒。各位看官君莫笑,且听三观吼一吼。 家住老母八十岁,内有娇妻来伸手。私房钱来全不得,一月只有九块九。 每日伏案勤码字,只盼养家又糊口。你来订阅我来写,你有我有全都有。 第88章 晚上吃肉?虾酱窝头! 当年齐王造反,被皇帝抄家,抄出来的家产也不过几万两银子,财产还不如一个江南大户,所以江湖上才有了齐王宝藏的传言。胡宗宪是朝廷命官,在江湖上散播一些消息易如反掌,这个齐王宝藏现世的消息是他泄露出去的话,确实很有可能。 我好奇问道,胡大人,汪横在东海横行多年,也不是傻瓜,他怎么会相信宝藏之事? 胡宗宪微微一笑,说,从去年至今,我们在江浙、福建沿海一带加强设防,为的就是让倭寇内部陷入钱粮危机,如今倭寇看似风光,实则已是强弩之末,三大寇内部也产生了分歧。就算汪横知道横江港极可能有诈,以他性格,也会濒死一搏,来转移内部矛盾,甚至借机消灭异己。 我不由暗叹,这胡宗宪真是好手段,看准了倭寇没有钱粮,愣是创造出一个机会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阳谋吧。 我心中还有个疑问,三大寇之所以能够横行海上,除了没有道德底线的作恶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内陆有人与倭寇传统,如今倭寇的账本已落入胡宗宪手上,他为何不直接按图索骥,拔了江南倭寇内部的钉子? 于是我问,按照大明律,通倭之罪诛九族,欲断其身,先断其根,为何不利用账本,将江南通倭之人一一拔起? 胡宗宪摇了摇头,说了句,江南名门望族,各大势力错综发杂,盘根错节,非到万不得已,账本不能轻易动用。所以,苏捕头,这件事,还请你代为保密。 我有些不解,不过官场之事错综复杂,这其中极有可能涉及到朝中的派系斗争。这胡宗宪是前朝阁老严山高一手提拔起来的,明帝朱润泽虽重用他,暗中却也防着他。我不理解,看不明白,也不想知道。 我说胡大人,晚辈虽然有心杀敌,但如今在金陵还有差事,这重返天狼号一事,可否再议? 既然他与西门吹灯熟悉,我以江湖规矩,自称晚辈,倒也不逾规矩。胡宗宪如何不知其意,一脸揶揄道,金陵差事?据我所知,你与剑神封万里有个十日之约,如今已过去了六日,若你不同意,信不信不等你走出海门府,封万里就找上门来? 我不由怒道,你堂堂部堂大人,竟威胁一个晚辈? 胡宗宪道,苏捕头也不要生气,胡某人如此作,一切为了皇上,为了大明啊。只要你为朝廷出力,我敢保证,封万里绝对不敢动你一根毫毛。 我说他一个江湖人,又怎会听你的。 胡宗宪冷哼一声,江湖,终究是大明的江湖;剑神,也还是大明的剑神。封万里若不知好歹,别说剑神,就是剑仙,我这里也有一百零八种死法等着他。 他说这话倒也不假,三四年前,一个六扇门,就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将整个江湖折腾的如一个受气的小媳妇,更何况说出这句话的是堂堂兵部侍郎,江浙总督胡宗宪。 军队之中卧虎藏龙,中原门派林立,各大门派的顶尖高手,很多就被军方收编了,这些人虽未在江湖上闯荡,名好不显,却也是不可忽视的力量。先不说别人,就是他身旁这位武将,放在江湖上,也是汪横、封万里级数的高手。 我说我能不能先考虑一下? 胡宗宪说,你考虑的如何了? 我不由气结,我还没开始考虑呢。胡宗宪转身向那武将道,通知封万里,让他来海门府要人。 我连说等等,胡大人啊,这是朝廷的事,我苏某人身为大明子民,怎敢不替朝廷分忧解难,不过金陵六扇门一共就给我批了半月的假,我若不能及时赶回去,恐怕要扣俸禄的。 一旁文官道,不妨,我这就修书一封,代你向宋知府请假。 胡宗宪又问,怎样,考虑的如何了? 我不摊了摊手,你什么都算计好了,我还考虑个屁啊。 武将道,大胆,你敢对胡大人无礼。 胡宗宪连摆摆手,无妨,年轻人嘛,火气大,不过也是好事,在战场上好杀敌。 我说好杀敌不假,死的也快。 胡宗宪呵呵一笑,别的我不敢说,你是西门吹灯的徒弟,盗圣门保命功夫,在江湖上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说罢,胡宗宪坐在太师椅上,抿了一口茶,闭目不语。 张元敬道,苏捕头,你看? 我恨然道,看什么看,走吧,回去晚了,没法跟中出解释。 回到怡红院,已是一个时辰后,加藤同来的两个倭寇,估计还没醒来。我们在大堂内饮茶,张元敬道,终于我们又可以并肩作战了。我将在胡宗宪那边受的气都出在他两人头上,骂道,亏我偷药给你俩治病,谁料你们竟联手坑我。 赵子理挠头傻笑,张元敬却站起身来,深深向我鞠了一躬,说,苏兄弟,你对军方、对大明有功,这次打入倭寇内部,全指望你了。我说你少来给我扣帽子,我本来只想在船上混过十天,谁知却被你俩卷入这种事情中。 不过,牢骚归牢骚,既然答应胡宗宪,我自然也会去做好。张元敬告诉我,除了他俩人,其他三大寇的船上,也有不少卧底,为了避免误伤,他将一套联络暗号和手势传给了我。 没多久,同来的那两个倭寇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我说时候不早,咱们赶紧走吧。一人问,加藤少佐呢。我说应该还在房内,我们去喊他。 来到房前,喊了几句,那人嘟囔道,怎么没有反应。我心说加藤这时应该过了奈何桥了吧,有反应才怪。过了片刻,那人推门而入,没见到加藤身影,我奇道,怎么加藤少佐不见了呢。 张元敬说,不会是逃掉了吧。 那倭寇道,怎么可能,加藤少佐明明说是来分银子的。 我淡然道,加藤少佐是叛徒。 倭寇说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他是叛徒? 我冷冷道,今日我随他下船,就是奉中佐之命前来监视他的,谁料他竟来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跑了,两位朋友,你说这责任是你来担,还是我来担? 倭寇说自然是你来担责。 我说这是在海门府,我若大声喊一句,倭寇在此,信不信这里的老百姓把你生啖了。 倭寇慌了神,说,苏兄弟,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说了句知道就好,甩手就走。 那两人连忙跟了出来,我这才拍了拍他们肩膀,放心,加藤是加藤,你们是你们,这件事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们的,对了,先去那老鸨子那,把加藤少佐的一百两银票要回来。 回到船上,我将此事向王八先生汇报,两个倭寇添油加醋,很快就得出了加藤叛变的结论,中出中佐大怒,气得破口大骂宫藏大佐。宫藏大佐是中出的顶头上司,他骂起来倒也毫不客气。 当天晚上,加藤少佐的五个手下,被中佐扔到海里喂鱼,那两个同去的倭寇吓得面无血色,对我们更加言听计从。中出中佐对我道,你做的很好,我要嘉奖你。 我说为中佐服务,是我的本分,我从来没想过要什么奖赏,不过话说回来,中佐要怎么赏我? 中出道,加藤的位子,你来接替,从现在起,你就是天狼号的少佐了。 我正要拒绝,却被张元敬暗中拉了一下,我于是才答应下来。 中出中佐道,三日后,我们进攻横江港,到时你就是先锋队,抢来的宝贝,三分之一归你。 我说全靠中佐大人栽培,三分之一太多了,我要一半就可以。 晋升为少佐,我搬到了二楼船舱,顺便用手中权力,将张元敬、赵子理也弄到了二楼。二楼比较僻静,我们商议事情也比较方便。 天狼号一路南行,朝着横江港方向驶去,接下来两日内,海域上越来越多的倭寇船聚在了一起,足有七艘之多,看来真如胡宗宪所料,倭寇断了财路,这是要孤注一掷进攻横江港了。 这七艘船,形状各样,新旧不一,有些甚至是普通商船,被倭寇抢下来后改装成战船。据张元敬说,这七艘船归宫藏大佐管辖,成为一个编队。 这日,中出中佐乘坐小船去宫藏大佐那边开战前会议,回来后,我与道本一、热京东及王先生被叫到三层船舱开会,中出大骂宫藏大佐不是东西,说加藤的账我还没跟他算呢,这次进攻横江港,要我们天狼号打头阵,你们都来说说看法。 道本一少佐说,明朝军队不堪一击,大佐让我们打头阵,正是我们立功的好机会。 中佐点点头,说你说的很有道理,给我滚出去。 道本一垂头丧气走了出去。 热京东见状,改口道,打头阵风险太大,明军的红衣大炮厉害,不如我们偷偷躲在后面,静观其变? 中佐说,我们东夷的武士道精神都被你丢没了,你也给我滚。说罢看着我,苏,你来说说看法。 我汲取前两人教训,进言道,中佐大人,宫藏大佐既然下了军令,我们若退缩,就是违抗命令,难免会遭他报复,若强行进攻,容易遭到明军埋伏。 中佐不耐烦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不如这样,到时候,我们天狼号冲在前面,绝对不能落后,不过,我们船太老旧了,不小心抛个锚,漏个水什么的,这也是人之长情不是?要是时机不对,趁机开溜便是。 中佐说,你也太狡猾了。 我说是大人领导有方。 中佐对王先生道,就依苏的意见去办,明日一早,进攻横江港,今天晚上,全船改善伙食,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我心说终于不用吃糙米饭了,问道,晚上吃肉? 中佐道,虾酱窝头! 第89章 这银子,你接还是不接? 二楼船舱内,我将天狼号明早攻打横江港的消息告诉了张元敬、赵子理。本来按照胡宗宪的说法,这次进攻横江港的将是三大寇之一的汪横的五百艘战船,可从中出那边得到的消息,明日进攻的只有宫藏大佐的七八艘船。 我忧心忡忡道,会不会情报有误?要不要想办法通知胡大人? 张元敬说眼下这个形势,我们就算想靠岸,也没有办法,如今只有见机行事。 我有些焦急,如今明军主力在横江港部署,若三大寇的战船临时改变计划,从扬州、松江等地方靠岸,那江浙一带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一向不怎么爱说话的赵子理忽然道,我觉得倭寇进攻横江的可能性要大一些。第一,这些年来汪横一直派人四处寻找齐王宝藏,如今齐王宝藏在横江现身,汪横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第二,三大寇如今钱粮吃紧,我们在其他地区实行坚壁清野的战术,他们就算进攻扬州、松江府,也没有多少油水,汪横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至于第三,汪横据传是禁军出身,江湖、野史上都有传闻,说先帝在世时对汪横不薄,汪横效忠先帝,一心向为先帝报仇,如今圣上现身横江港,汪横极有可能以身犯险。 我不由对赵子理刮目相看,这些日子来,他极少说话,但只要开口,总能切中要害。我问道,海战登陆易守难攻,若汪横避实就虚,从其他地方上岸,然后率倭寇围攻横江港,那又如何? 赵子理道,江浙军有十五万兵力,有俞将军、戚将军率领,若真要硬仗,我们倒也不怕,就怕他们上岸后,四处逃窜,若真如此,那才是最坏的打算。 我说朝廷就不能再多召集兵马了嘛? 张元敬叹了一口气,苏兄弟,实不相瞒,倭寇钱粮告急,我们江浙军也没有钱了。朝廷为提高税赋,这两年来推行新政,在江浙一带推行改稻为桑,反而害惨了江浙百姓。 我奇道,改稻为桑,江南雨水富足,土地肥沃,百姓种桑,按理说收入更高才对,为何反而亏空了? 张元敬苦笑一声,苏兄看来还是不太懂政治,改稻为桑能提高收入不假,可这些钱都流入了江南大户和京城的那些大佬手中,稻米产量减少,就要从外省买粮,粮食价格一再提高,这百姓日子苦,当兵的日子更苦。不妨直言,如今十五万江浙军军需,恐怕支撑不了半月。 我大惊道,什么? 张元敬又道,所以这些时日,胡大人四处借钱、借粮,可是江南这些大地主,表面说的一套,暗地里却出工不出力。就以金陵谢家、王家来说,这两家在金陵城有万亩良田,可胡大人一路借下来,也不过借到了两千石稻米。无奈之下,胡大人在浙江、江南两地卖官鬻爵,这才凑了十万两白银。这几个月来,御史台那边的弹劾奏章如雪片一般,京城那边也有人暗中捅刀子,若非皇上圣明,用人不疑,恐怕这一仗未打先败了。 我心中黯然,两千石稻米,不过万两白银。这些钱在金陵,还不如王家府上一场寿宴花销多。 早就听说胡宗宪在江浙一带官声不好,为了敛财,买~官卖官,可又有谁知道,这也是为了抗倭的被迫之举。这一战,倘若败了,胡宗宪必定是身败名裂,若胜了,恐怕也没有什么好结果。这个总督兼巡抚,当的有些窝火了。 我说这些不是咱们考虑的问题,明日就要攻打横江,我们得有所动作才行。 次日清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七艘倭寇战船一字排开,在宫藏大佐的指挥下,向横江港靠拢。 横江港是天然避风港,水深,适合大船停港,在大明朝实行海禁之前,曾是市舶司的重要港口,如今却已遭废弃,成为一座死港。 战船在横江港外五里停下,七艘战船一千五百多名亡命之徒,开始乘坐小船,向横江港靠拢。 中出中佐站在甲板之上,用西洋镜看着岸上明军反应,道本一、热京东两少佐摩拳擦掌,问道,中佐大人,其他几艘船已发动进攻,宫藏大佐已多次下令,催我们出兵。 中出中佐眼神中闪出厌恶神色,急什么,要送死也挑个好日子,等等再看。 两位少佐立即噤声,中佐又问我道,苏,你意见如何? 我说中佐大人说的对,一切听中佐指挥。 热京东不屑道,马屁精。 我心说别落单让我抓到你,否则就让你去找加藤喝酒去。 数十艘小船快速向横江港驶去。 战船登陆,以薄雾天气最佳,如今天气晴朗,海上视线极佳,如此一来,这些小船暴露在明军的视线之内。可是岸上似乎没有反应,烽火台上也没有燃起烽烟。 我心说难道情报有误?旋即恍然,原来无论宫藏、还是中出,只知道横江港有齐王宝藏,却不知明军在此处埋伏。 倭寇小船距横江港不到百米,进入浅滩,已有倭寇手持兵刃,开始下船,向陆地冲去。 两位少佐道,中佐大人,我们天狼号可不能被别人抢了先啊。宫藏大佐的船马上就要靠岸了。 中佐见已有人上岸,这才下令道,上船,登岸! 天狼号也缓缓向横江港靠去。 就在这时,横江港口炮声大作,数十枚红衣大炮齐发,无数炮弹从横江港射了出来。这种火炮射程只有一里左右,而且准星极差,不过胜在火力密集,几排齐射下来,竟有两艘战船中单。 横江港上烽烟四起,无数明军出现在垛口之上,引弓发箭,无数箭矢如疾风骤雨般射了出来,冲在前面的倭寇,顿时有几十人中箭倒在海中,海面上传来阵阵哀嚎声。 这些倭寇见状,如丧家之犬,纷纷掉头,跑向小船,一时之间,四处推搡,为了抢夺小船,甚至开始自相残杀。 就在此时,鼓声大作,数千明军从横江港上冲出,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冲了出来,在后面追击。 一场屠杀开始了。 这些年来明军抗倭,胜少败多,今日有机会埋伏到倭寇,又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纷纷冲了上来,赤膊格杀。 海面上,惨叫声四起。 中出中佐骂道,八嘎,谢东来那个混蛋,陷害我们! 宫藏大佐的指挥船,也开始向后撤退。 中出中佐见形势不妙,全然不顾已经下船的弟兄,命令天狼号起锚撤退,向宫藏大佐的战船靠拢。在撤退途中,又有两艘船中了红衣大炮炮弹,失去行进能力,缓缓下沉。 七艘战船,不到半个时辰,损失了四艘,有将近千名倭寇被杀、被俘。倭寇之中,一切以实力说话,这次宫藏大佐的船队,实力损失过半,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被其他倭寇兼并。天狼号出兵较晚,损失不过几十人,饶是如此,已让中出中佐怒从中来。 一口气跑出了五六里,宫藏大佐派人来传话,要求召开紧急会议。 中佐在船上破口大骂,去大娘的大佐,老子兵多,让他来见老子! 没过多久,一名身穿倭服的中年男子在卫兵的护送下,来到天狼号上,此人便是宫藏大佐。宫藏大佐一上船就怒道,中出大人,你竟敢违抗命令! 中出未回答他,一挥手,立即有数十人将宫藏大佐扣押起来,中佐道,宫藏大佐,这次行动,你情报有误,应当负全责,我奉命解除你的指挥权,将田中号、猛禽号移交给我。 我们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中出中佐仗着人多,竟发动了兵变,夺取了宫藏的指挥权。 宫藏大佐怒道,中出中佐,按照浪人海上军事法则,你无权这么做。 中佐冷笑道,中原有句话,你为鱼肉,我为刀俎,在天狼号上,恐怕由不得你了! 中佐命人扣押宫藏大佐,旋即召集其余两艘船上的中佐、少佐,宣布了自己的指挥权。这些倭寇本来就对宫藏的指挥有意见,如今中出中佐实力最大,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却屈服于中佐的实力。 于是在一番友好的协商之下,在杀了一名中佐和两名少佐之后,中出中佐成功晋升为大佐,取得了对船队的指挥权。中出大佐下令,要求船队向南行驶,与其他舰队汇合。 中出大佐沉浸在喜悦之中,然而这个喜悦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中出便笑不出来了。 东海之上,有八艘战船一字排开,无数火炮如同冰冷的黑色铁窟窿,对准了天狼号、田中号和猛禽号,战船上赫然立着大明水师的番号。 这才是明军的杀手锏。 众人站在甲板上,脸色死灰,才逃出生天,竟然又迎来了死神。 中出大佐环顾四周,问道,王先生呢? 一名属下回话,说就在半个时辰前,八先生带着两个随从,乘坐小船离开了。 中出大佐骂道,那个王八蛋! 属下问道,我们怎么办? 中出怒道,怎么办,升白旗,投降! 三艘战船上,缓缓升起了白旗。 大明水师恨透了倭寇,又怎会接受投降,他们迟迟没有开炮,是因为要夺取这三艘战船。 中出大佐自然了解被俘虏后的下场,心中已生出了退意。 那属下过来禀报,大佐大人,明军要登船了。 中出道,我不是什么大佐。从现在开始,你才是大佐。 幸福来的太突然,导致那名倭寇一时接受不了,连连摆手,大人,我可当不了大佐!中出骂骂咧咧,哪里有那么多废话,赶紧把衣服脱了! 倭寇有些害羞道,大人,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那事儿! 中出上去一巴掌,让你脱就脱哪里有那么多废话。说着,将自己衣服脱下,与那倭寇换了,那倭寇说什么也不干,说大人我有皮肤病,怕传染您。 中出上前一刀将那倭寇宰了,换了他的衣服,对着我道,苏,你来开船。 我故作疑惑道,咱们去哪里? 中出说,只要逃出这里,我许你大好前程,还有美女金钱无数。 我说能不能把我两个兄弟一起喊上,他们驾船技术比我高。中出说,一起走吧。 四人上了一艘小船,才离开没多久,只见炮火齐鸣,天狼号、田中号、猛禽号拒绝投降,被大明水师的火炮轰沉入海。中出大佐庆幸道,中原人狡猾大大滴,还好没有投降。喂,你们三个往哪里走,赶紧掉头,掉头! 张元敬将一柄长刀架在了中出脖子上,说,中佐大人,我们胡部堂准备好了上等的牢房,等着请您去住呢。 横江港一战,江浙军全歼倭寇一千五百人,俘获战船两艘,俘虏了宫藏大佐、中出中佐两名倭寇高级人员,连夜被送到了海门府审问,取了口供之后,押送京城。 在金陵的朱润泽自然没有出现在横江港,得了加急奏章之后,下旨褒奖胡宗宪,称赞他为国之栋梁。然而,就在此时,松江府传来加急军情,三大寇的汪横,率领十万倭寇,进攻松江府。 我与徐若男约在松江府见面,在得知此消息后,我准备向张、赵二人告辞,张元敬见我,连道,正巧,胡部堂在厅堂内等你。我说我是来辞行的。张元敬叹道,先见一面再说吧。 来带厅堂外,张元敬正要去通禀,却听到内堂传来摔杯子的声音,随后是胡宗宪的声音,调兵松江府,钱呢?我们十万将士,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冯公公,你倒来教教我,该如何做? 内堂内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胡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咱家是奉皇上的命令前来督战,你这通脾气,是发给咱家看呢,还是给圣上呢? 胡宗宪冷哼道,公公这话,胡某人可不敢接。 冯公公道,咱家的话胡大人不接,那这个圣旨,你接还是不接,咱家好回去给皇上回话。你要是不接,下次来的,就是锦衣卫了,那些人可不比咱家这么好说话。 胡宗宪道,粮草呢,怎么办? 冯公公笑道,胡大人,咱家既然奉旨来督军,其能不给胡大人准备一份大礼?这是以胡大人名义,向江浙一百一十九大户借来的五十万两银子,胡大人可记得要还。 胡宗宪终于暴怒,你个没卵子的东西! 冯公公不温不火道,咱家没卵子,一副伺候主子的奴才命,胡大人可不同,您是封疆大吏,又是江浙总督,如今圣上就在金陵城看着,这一仗,你若胜了,自有话说,你若败了,恐怕龙颜大怒,不是你我二人承受得起的。 胡宗宪沉默不语。 冯公公又道,这银子,你接还是不接? 胡宗宪沉声道,你们这是挖好坑,让我往里面跳啊! 张元敬闻言,冲了进去,大声道,部堂大人,这银子,不能接! 第90章 今晚,我要大开杀戒了。 冯公公见我们冲了进去,脸色不愉道,你们是何人,堂堂总督衙门,成了门口菜市场了嘛,连回事都不用,直接进来? 胡宗宪喝道,冯零感,这些人都是我属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张元敬上前,恭敬施了一礼,道,部堂大人,这些银子来路不明,您不能收啊! 冯零感冷笑道,银子来路明与不明,都是大明朝的银子,一样能填饱前方将士的肚子,如今前线战事吃紧,你总得作出个决断来。 张元敬有些激动,大声道,冯公公,我们江浙军在前线拼死拼活,你们不给支持不说,还在后面搞事情,捅刀子,实在是寒了我们胡家军的心啊。 冯零感声音陡然尖了起来,江浙军是大明的江浙军,不是你胡宗宪的江浙军,这位将军,你这么说,若论罪起来,恐有结党营私之嫌啊。 冯零感咄咄逼人,胡宗宪靠在太师椅上,眼睛微闭,一言不发。 很明显,朝堂之中,有人见不得他风光,以他名义跟江南人借钱,给江浙军打仗,就是吃定了胡宗宪为了抗倭,一定会接下这笔银子,如此一来就落实了他的罪证。我不禁摇头,六部之中,先是户部乱了,如今又轮到了兵部,接下来又是哪个呢? 场面有些尴尬,本来辞行之事,也说不出口。一阵沉默之后,忽然大厅内传来了哭泣声,顺声看去,却是督军冯零感正在抹泪。 胡大人,咱家从小就没了爹娘,为了吃上饭,被人卖到宫里,谁料却受尽了白眼,若不是干爹搭救,恐怕早已死在宫内了。好不容易混了个督军的差事,却又赶上了倭乱,一个督军不善,又是杀头的命,咱家的命真是比纸还薄啊。 我心说冯零感啊冯零感,你岂止是命薄,你名字也薄的很,而且是看不见的极致薄。这演技浑然天成,鼻涕眼泪,说来就来,声色俱下,看来在宫里待久了,个个是老戏骨,我是自愧不如。 说到这里,冯公公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要知道,按照朝廷规矩,督军一职多由太监兼任,他们虽没有指挥权,却又报告权和弹劾权,同时又代表着皇上,所以各省总督一般都是敬而远之,眼不见心不烦。如今冯零感竟然亲自跪倒在地,这让在场的众人都傻了眼。 胡宗宪这时也不再装睡,连忙起身,说,公公使不得啊,使不得。 冯公公痛哭流涕道,胡大人,你心里苦,你不说,我知道。但为了江浙军,为了江南百姓,这五十万两银子,请您务必收下! 胡宗宪沉着片刻,一咬牙,道,银票我收下了。只要打败倭寇,将来就算背负骂名,我胡宗宪也认了! 张元敬、赵子理等人看得热泪盈眶,胡宗宪背负着极大的压力,收下了明知将来有可能置他于死地的银票,就是为了将倭寇赶出大明。 胡宗宪接连发出了几道指令,命令俞大猷、戚继光率领江浙军急行至松江府,要与倭寇在松江一代决一死战。 赵子理则立即前往应天、扬州、杭州等江浙买粮,第一批粮草要在十二时辰内抵达松江府,负责全部补给。张元敬是斥候军,负责刺探敌情,了解敌人军力部署等等。 两个时辰后,江浙军启程前往两百里外的松江府。胡宗宪不听劝阻,执意要去,倒是冯公公,见大军行动后,屁颠颠骑马回了金陵城。 我与徐若男约在松江府见面,于是与张元敬的斥候小队一路快马南下,前往松江府。一路经过海安、如东两县时,遇到大批难民,拖家带口,沿官路向内陆放下涌去。 不到一月时间,整个江南笼罩在倭乱的阴影之中。这与我们所在雁门不同,雁门与北周接壤,常年遭受北周骚扰,定北军早已与摸透了他们的行事作风,可以有效的预防。倭寇则不一样,如蝗虫一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张元敬望着路上的流民,心中感慨,这些人为了躲避倭乱,背井离乡,却也不知能否生存下去。 我说这么多流民,朝廷难道不管嘛? 张元敬叹道,苏兄,你可知这半月一来,江南的米价涨了多少嘛?足足有五倍!原先一石米不过一两二,半月不到,竟达八两一石! 我说这种时候,朝廷赈灾的粮仓呢?我记得这些年,朝廷为了备倭,在江南设了十八个义仓,怎么大仓五万石,小仓一二万不等,这些粮食呢? 张元敬面露愤然之色,痛心道,整个江南官场已经烂掉了。以常熟仓为例,丰年储备了五万石稻谷,上月奉命去调粮,却只有连马都不吃的糟糠不足万石。胡大人震怒,执意要杀常熟知府吴为财,谁料那知府竟是朝中内阁杨阁老的外甥,写信前来求情,结果胡大人还是将他杀了。若说这次买粮之事与杨阁老无关,我是不信。 斥候军要赶在大部队抵达之前摸清倭寇底细,所以一路上快马加鞭,就连吃喝也都在马上解决。天亮出发,到了傍晚时分,就抵达松江府。 汪横率领的倭寇大军,几乎未遇到什么抵抗,就于昨日上午占领崇明岛。 这一招十分高明,本来以为战事会在横江港开启,若强行登陆,守城方占据地理优势,那么倭寇将陷入被动的场景,但他们只用了宫藏大佐的七八艘船,施展了个障眼法,绕路占领崇明岛。 崇明岛位于长江入东海之处,具有极佳的战略优势。进可沿长江西上进入中原内陆,退可向东逃回东海,倭寇能占领此岛,是极有战略眼光的。 松江知府罗有道已携带家小逃窜,守在松江府的只有守备常胜及驻军不足百人。张元敬派出斥候,沿途收集倭寇情报,如有必要,则渗透到崇明岛上,与大明军的卧底取得联系。 之前,倭寇沿江烧杀掳掠,多是得手后即退,朝廷定性为倭乱。如今占岛,这就不是普通的匪患,而是正式宣战了。 守备常胜向张元敬通报倭情,昨日凌晨,江上起了雾,天亮之时,忽然江面上来了数百艘船,迅速占领崇明岛,将岛上六百多渔民、村民俘虏。下午时,倭寇派出三支中队,约八百人,沿途洗劫了太仓、临江、重海三镇,抢夺物资粮食。 汪横、汪竖、汪直三兄弟并未在队伍中。这次倭寇带队的是井上、屋顶、渡边三位大将军率队,洗劫太仓三镇的是街上、桥下、田野三个大佐。 我问这些人姓氏怎么这么古怪。常胜常年与倭寇打交道,道,他们一般在哪里苟合,就就这么起名了。我哦了一声,不由哼哼道:在街上、在桥下、在田野中…… 张元敬安排妥当之后,提议晚上要潜入崇明岛,问我要不要同去。我本要去找徐若男,可如今是军情远大于个人私情,于是拜托常胜守备,寻找徐若男下落,若能见到,则先邀到松江府内。 已是初夏,夜初之时,天空中起了大雾,水面上能见度极低。我与张元敬驾驶一艘小船,在大雾的掩护下,向崇明岛靠拢。 按照常胜的提示,我们将船停靠在一处隐蔽处,换回了当时在天狼号上的倭服,上了崇明岛。 由于我们在天狼号上带过,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以及说话,并未引起其他倭寇的注意,很随意的在岛上游走。 倭寇开始了狂欢,享受着抢夺来的牛羊、酒肉、美食,还有岛上的女人。惨叫声、哄笑声,不绝于耳,这里是地狱,这里也是天堂。 有两个倭寇,拖着一个村妇,当着众倭寇面将那村妇脱光,强行凌辱,其余众人在一旁起哄,那妇女不堪凌辱,一口咬掉了一倭寇的耳朵,那倭寇暴怒之下,用乱刀将那妇女砍成肉泥。 我看得怒火冲天,张元敬却将我拉住,摇了摇头。 我低声怒道,你是军人,为了胜利,做些牺牲没有什么,但我不同,我是捕快,是大明子民的捕快,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难。 张元敬道,苏兄,我们是斥候,一切以军情第一,你若逞一时之能,贻误战机,江浙两省一百八十万百姓的性命,就葬送在你我二人手中。 我虽知他说的都对,可心中怒火却如何也压抑不下来。张元敬拍了拍我肩膀,说去岛西去瞧瞧,若能找到他们粮草供给之处,今夜此行,那就值了。 两人来到西边,西岸处,停靠着大约三百多艘战船,并不如起初想的那么多,若以此而论,这次岛上大约有六七万人。 这些船大小不一,张元敬数了下,其中有八十二艘配有火炮,这些船上有重兵把守,随时处于战备状态,若真开战,反应时间不超过一炷香。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整个岛上情况已经摸的差不多了,岛上大约有三万倭寇,战船上也有三四万整装待发,整个粮食补给,并未运上岛屿,而是在火炮后方的六艘货船之上。 我问张元敬,这些人明目张胆的占领崇明岛,不怕我们大明水师前来征讨嘛? 张元敬苦笑道,这些倭寇对我们大明朝廷的军队吃的太透了,别的不说,一万以上的兵力调动,要有兵部授权,总督与将领虎符,真开起战来,倭寇若不敌,逃个百八十里,出了各守备的防区,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我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难道就不能便宜行事吗? 张元敬道,防倭抗倭,人人只求无过,不求有功,跨区调兵,就要请示总督,一来一往,也要几日,伤不起。 难怪三年前,三四十个倭寇在江浙一带流窜,一路烧杀,洗劫了十七个县城,最后扬长而去,据说皇上大怒,说了一句,江南官员,都没了卵子嘛。如此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正当我们撤退之时,忽然看到最大的那艘楼船上,有五六个倭寇,押送着一名女子,走了进去。 押送之人,正是徐若男。 我脑海中嗡的一声,星宿海内真气暴涨。 徐若男生出感应,向我看了过来,无意之间,冲我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稍安勿躁。 张元敬见我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我说,元敬兄,不如你先回去。 张元敬问道,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道,今晚,我要大开杀戒了。 第91章 我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元敬劝道,苏兄,胡大人明日便率江浙军抵达松江府,如今我们已摸清楚倭寇底细,再不撤退,就来不及了。我说你先行一步,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做。 张元敬问,非做不可? 我点点头,我的一位红颜知己,如今正在那艘指挥船上,我不能丢下她不管。你身负重任,还是先走一步,待我救出我朋友,我们再杀出去不迟。 张元敬犹豫片刻,道,你要保重。 我笑了笑,就算打不对方,我对自己的逃命本领还是有信心的。 两人告辞,我潜行靠近指挥船,周围倭寇都在吃喝,并没有发现我。我施展轻功,从船尾跃上指挥船,提聚真元,聚于双耳,真元振动之下,整艘船上声音传入耳内。 徐若男进了顶层船舱之后便没出来,里面传来一个男子声音,我汪竖阅女无数,却也没料到,松江府竟有如此人间绝色,看来我眼福不浅啊。接着吩咐左右,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原来是三大寇首领汪横的弟弟汪竖,此人原本是少林寺弟子,犯了色戒,被逐出师门,后来横行东海之上,祸害了不少女子,在江湖上有个东海淫~棍的诨名。 徐若男惊呼道,你要干嘛?救命啊! 汪竖淫笑道,你们守在外面,就算是喊救命,也不能进来。接着,传来关门声音,我顺势爬到顶层,却见门口守着一高一矮两个倭寇,矮个道,今晚上又有好戏听了。 高个一脸淫笑,我们汪统领就好这一口,但愿完事后别宰了那妞儿,老大吃肉,给我们留点汤。 汪竖在舱内笑道,小美人,让哥哥来疼你! 徐若男继续喊,救命啊!你别过来! 舱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汪竖哈哈大笑,没用的,你越是反抗,哥哥我越是兴奋! 没片刻,舱内传来汪竖的声音,救命啊!你别过来! 矮个倭寇道,我好像听到了汪统领喊救命的声音。 高个倭寇说,统领就是统领,这是要cosy玩出玩出新花样嘛! 里面叮咚乱响,汪竖喊道,快来人,救我啊! 那矮个倭寇正要冲进去,却被另一人拉住,这时候你要进去,坏了统领好事,以汪统领的脾气,我俩人头恐怕不保啊。 此时徐若男应已是控制了局面,汪竖在江湖上有淫名,武功比他大哥汪横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今日落在徐若男手中,恐怕日子不好过了。想到此,我现身,朝两倭寇走了过去。 矮个倭寇拦住我道,什么人? 此时,我身穿在天狼号上的衣服,着装与一般倭寇无二,我上前道,两位,奉井上十三郎的命令,有事情向汪统领通禀。 那倭寇说,汪统领正在办重要的事情,有事你跟我们说吧。 我说这件事很着急,需要当面向汪统领报告。 里面传来汪横声音,救命,谁在外面,快来救我! 我说好像汪统领正在里面求救呢。 倭寇道,求不求救是汪统领的私事,你没听到汪统领在忙大事嘛,你长没长耳朵? 我摊了摊手,说我倒是长耳朵,不过你俩长脑袋了吗? 矮个倭寇怒道,我看你就是存心来捣乱的。 我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说,这点银票,不成敬意,还请通融。两个倭寇见了银票,目光中露出贪婪之色,伸手就要来取,我连往回一收,笑着道,两位真想要?可只有一张怎么办? 矮个倭寇道,我年纪大,胳膊腿有毛病,需要治病,这银票归我。 高个倭寇说,我个头高,正在长身体,需要营养,这银票归我。 两人竟为了一张银票吵了起来,我说我有个办法不知可不可行。矮个问,什么办法。我说你附耳过来,他刚一凑过来,我手中寒光一闪,天刀出鞘,矮倭寇脑袋飞了出去,我一脚踹出,连人带脑袋踹入海中。 高个倭寇见状,正要示警,我怎给他机会,又是一刀,了结他性命。 推门而入,却见徐若男坐在桌上,东海淫僧汪竖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动弹不得。徐若男见我,莞尔一笑,说,小捕快,我答应你不杀人,这人交给你吧。 我满脸厌恶的看着汪竖,道,这是畜生,不是人。 汪竖早已吓破胆,连求饶道,两位好汉饶命啊。 我说你多行不义,落得今日下场,是咎由自取。不过,看在你哥份上,我留你个全尸。 汪竖见求饶无用,脸色变得阴鹜起来,道,我哥哥是汪横,你若杀了我,他定会杀了你报仇的! 我哈哈一笑,说,别说你哥是汪横,就是你爹是李刚,也没用了。除非死人会说话,或者你死后给汪横托梦,否则,就当枉死鬼吧。 我不管汪竖,问徐若男,你怎么会被抓到这里? 徐若男说我来到松江后,封万里便找上门来,我情急之下,便逃到了崇明岛上,没料到竟被倭寇抓了,我寻思正好来船上躲一躲,免得被封万里追上门来。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道,两位小朋友,又见面了。 来者正是封万里,此时距十日之约,还有半日。 我哭丧着脸道,前辈,您真是阴魂不散啊。话说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封万里动容一笑,真气会说话的。 我心中一凛,分别那夜,封万里在身上一拍,当时只觉得体内注入了一道极微弱的真气,当时也没有在意,想不到,他竟靠这道真气找到了我,这老狐狸,看来还是技高一筹啊。 汪竖道,前辈,你要救我。 封万里说了句呱噪,一掌凌空拍出,直接震断了汪竖心脉。汪竖顿时七窍流血而死。封万里道,咱们的约定还算不算数?我苦笑道,这里十分危险,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再说? 封万里哈哈一笑,说危险?那你杀汪横之弟时,怎么没考虑到危险? 我说前辈您一把年纪了,咱们做事讲讲道理好不好,这汪竖明明是你杀的。 封万里长剑平举,一道流光在剑身上闪烁,如毒蛇一般,似乎随时将我二人吞噬,他不屑道,讲道理,那我们就好好来讲道理。我连摆手说,道理我不说我也懂,这不是国难当头嘛,要不约定延迟一日。 封万里哼哼道,信不信我一嗓子,把三百艘船上的小贼们都喊过来?我说我信,保护嗓子,要用金嗓子喉宝。说着,连使了个眼色给徐若男,示意找机会逃走。 还未动身,只觉得自己被剑气笼罩在内。 封万里道,你小子油嘴滑舌,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我说看您说的,我苏犹在虽武功低微,但说话还是一言九鼎的。说着,我将怀中那半张羊皮取了出来,说,前辈,这是我孝敬您的。封万里见我如此轻易将羊皮交出,略带怀疑之色,说,你小子搞什么鬼?我说不给你说我,给你也说我,道理都让你占了,就这张羊皮,你爱要不要。 封万里凌空一抓,将羊皮握在手中,看了一眼,却也没发现其中猫腻,说姑且相信你一次。说罢,转身走出船舱。我在后面道,前辈慢走,前辈走好! 封万里说我也不能白拿你东西,临别之际,送你点礼物。 我心说你赶紧走吧,自从认识你,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口中却道,前辈的礼物,一定不轻,我先行谢过了。 封万里一剑挥出。 轰隆一声。 这艘指挥船船身轻轻一晃,这一剑竟将船断为两截。 我竖起拇指道,好功夫! 封万里凌空跃起,崇明岛上响起一道惊雷:汪横之弟汪竖已为六扇门捕头苏犹在所杀! 说着,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破口大骂,姓封的,你这个疯子,我干你大爷的! 船身渐渐下沉,这一声喊出,只见周围一阵躁动,无数火把亮起,将近百人手持兵刃,向我们这边赶了过来!徐若男见我在发呆,说傻瓜,还不赶紧跑? 船身开始倾斜,我见旁边有艘小船,一刀砍断绳索,将小船踢入水中,我拉着徐若男,顺势跃起,落入船上。后面叽哩哇啦大叫,抓住那家伙,别人那小子跑了! 我拼命划船,无奈技术有限,后面那些人,逐渐拉近了距离。 有人喊道,放箭! 嗖嗖! 无数箭矢在空气中拉出一阵阵呼啸声,向我们射了过来。 我挥舞船浆,格挡箭支,如此一来,小船却无法前进一步。不到片刻,十余艘小船将我们围在中央,为首之人,正是倭寇中首领之一,井上十三郎。 井上命令道,活捉这两人! 有倭寇正要上船,只见徐若男豁然起身,手中一片寒光尽出,数十枚银针飞出,前面十几人顿时一声惨叫,倒地不起。徐若男冲我一笑,杀人了。 我都说这是畜生不是人了。 徐若男又杀几人,说了句,又没针了。 我说针到用时方恨少,等到岸上,我送你一包! 井上在船上催促,众倭寇却没人敢上前一步。井上十三郎见状,从腰间抽出倭刀,喊道,都给我闪开。向前疾冲几步,凌空跃起,一刀向我劈来。 徐若男正要迎战,我将她往后一拉,说了句我来。 以船桨为枪,迎着井上十三郎刺了出去。 井上十三郎乃倭寇首领之一,武功也晋入江湖高手之列,一身刀法也是了得,只见他在空中一个闪躲,将长刀横切过来。我只觉胸口一闷,一道巨大的刀劲传来。 咔擦一声,船桨断裂。 井上十三郎落地,站定,狠笑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我说,怎么跑? 井上十三郎望了一眼船桨,你这么厉害,划船不用桨,全靠浪。 我看了眼四周,这艘船补给用的小船,有橘干、蓖麻、麦饼、陈皮等物若干,于是问道,我这里有橘麻麦皮不知当浆不当浆? 井上讶道,什么意思。 倭寇中有蜀中人,道,大佐,这小子骂您呢! 井上怒道,八嘎! 说着举刀,就要动手。 这时,不远处,红衣炮船后方的六艘装满了倭寇补给的船只,忽然火光冲天! 第92章 惊变 补给船遭人纵火,周围船只倭寇立即乱作一团,慌乱间前去救火。 张元敬? 我脑海中第一反应便是他,不过,他是江浙军的斥候长,肩负刺探敌情的任务,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冲动。倭寇也不是一无是处,经过短暂的慌乱,有人开始指挥前去救火。与此同时,有五六十名高手前往追踪纵火之人。 忽闻一声清亮的剑鸣之声,旋即有十余人数声惨叫。围攻纵火之人的队伍,顿时被切开一道口子。封万里冲天而起,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剑光。 原来是他! 我心中颇为吃惊,本以为取了羊皮走掉的封万里,竟单身只剑,破坏掉倭寇盗的补给船。 井上十三郎距离补给船有三四十丈,火势一起,他就要放弃我们,前去围杀封万里。我怎肯让他得逞,说了句,留下来。那半只船桨挥出,带起一阵风声,劈向井上十三郎头部。 井上十三郎生出感应,说了句找死,反手一刀,一道暗劲袭来,这道内劲十分怪异,震的我手臂发麻。 哗啦,船桨竟碎为木屑。 井上十三郎吩咐众人前去救火,自己却留在了船上,脸上一股狠绝杀意,一言不发,双手扶剑,迎头劈来。我领教过方才他那暗劲,功力远在我之上。 见此,我也稳住心神,调起体内星宿之力,踏出盗圣门轻功迷踪步,闪转腾挪,与他周旋,为封万里争取更多时间。不过几息功夫,又有两艘补给船燃烧起来。 井上十三郎武功远超于我,但此时已为补给船着火之事分了心神,我却心如止水。故井上刀法虽凌厉,却一时片刻奈何不了我。我边打便调戏道,快点再快点,慢了船可都烧没了。 船上空间虽小,然而盗圣门迷踪步胜在精妙,井上十几刀砍下来,却丝毫没有沾到我衣衫。十余招过后,井上明白过来,刀法忽变,不再凌厉,却配合着扎实的步伐,一刀刀攻来。 如此一来,我顿时感到压力陡升,他武功本就在我之上,如今忘掉外事,一心对战,不出几刀,我落入下风,连连后退。退至一半,我没注意船身上有台阶,脚下一半,忽然一个踉跄。 井上见状,满脸狞笑,举刀劈来。 我向后仰去,见无法躲避,手中忽然一扬,喊道,看毒针! 井上见识了毒针厉害,刀法一顿,我顺势向后翻滚,躲了过去。井上见上当,怒骂一声,再次向我劈来。 东夷浪人刀法,讲究实战,以双手刀为主,下盘扎实,攻守兼备,很少有凌空动作。这一刀,刀身上泛起一层暗光,显然用上了真气,若被他看中,恐怕不死也残了。 我将手中他天刀一横,又一扬手,喊道,看毒针! 井上十三郎上过一次当,不管不顾,径直向我砍来。 嗖! 一根金针从我手指间射出,钉在了左肩之上。井上十三郎连连后退,一通倭语骂娘。 这根金针,正是当日在金陵,徐若男赠与我的那一枚。这些时日来,一直带在身上,方才对决之时,我便已握在手中,只是第一次出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用了点小心机。 井上骂道,你使诈! 我嘿嘿一笑,有位哲人说过,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傻瓜也不会接连上当两次。只可惜,你智商不太够。这金针之上,擦着竹叶青、氰~化钠、河豚毒,不出半个时辰,你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井上眼神游移,似乎要看破我是否说谎,我说不信你用另一只手去按压下小指后方半寸处,有没有感到发麻?井上闻言去试,脸色大变,解药在哪里? 我说哪里有解药,若不想死,自断右臂。 井上有些迟疑,我呵呵一笑,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井上一咬牙,举刀咔擦一声,将右臂切掉,顿时鲜血直流。其手下在不远处见我三言两语,便让井上断了一臂,纷纷喊道,这小子有邪术! 我说井上先生,你说我要是告诉你,金针上没有毒药,刚才你按的那处,是指麻穴,谁按都麻嘛? 井上气的哇啦大叫,如今自断一臂,心脉受损,一口气没上来,竟然昏死过去。远处船上倭寇更加认定我有邪术,纷纷驾船逃窜。 徐若男气定神闲的在我身后站着,自始至终,没有出手。她笑道,小捕快,想不到几日没见,你竟变得油嘴滑舌。 我摆摆手,说这叫智取,不值一提。 徐若男接下来说了一句,当日在金陵,我将这枚金针给你,是我俩的一个约定,可不是让你用来杀人的。我这才意识到,徐若男生气了,连三步并作两步,将井上断臂之上的那枚金针取了下来,擦拭干净,郑重的收在了怀里。 徐若男转过身去,不再理我。 我心说这是什么地方,竟还要发脾气。见井上躺在地上,心中厌烦,一脚把他踢下海中。井上遇海水,骤然惊醒,顾不得疼痛,向不远处倭寇战船游了过去。 轰隆! 又有一艘补给船燃烧殆尽,沉入水中。 封万里以一敌百,站在一艘船尾,无数倭寇高手联手,竟奈何不了他! 我说封老头,就冲你今日之为,咱俩的账就一笔勾销! 封万里边战边道,你少来套近乎,我弄沉这些船,是因为他们挡着我的路了,并非出于公义。 我大声道,无论如何,江南百姓会记住你的。 封万里不屑道,记住我有屁用! 我心说他也算为抗倭立了大功,要不要将半张羊皮之事告诉他。 就在此时,不远处有人大声道,封老贼,你欺人太甚!听声音,竟是三大寇之一的汪横。只见汪横站在一艘小船之上,无风自动,向这边疾驰而来。 倭寇那边听到汪横声音,顿时有了仰仗,攻势凌厉起来。 封万里见状,说道,汪统领,海上风大,别冻感冒了。有机会来中原,封某必当好酒好肉招待于你!说罢,纵身而起,落在不远处一艘小船上,一剑挥出,船上七八人顿时丢了性命。 封万里双手猛拍,身上长袍翩翩,乘风破浪而去。 这一刻,我觉得封万里脾气虽有些古怪,看上去倒有些可爱。 徐若男在一旁道,呆子,还不快走,不然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我正要划船,却发现船桨已断,徐若男袖间青菱射出,将不远处飘在海面上的一只船浆卷了过来。 我使出全身力气,划船向岸边驶去。 汪横忙于救火,并没有追赶上来。 六艘补给船烧了四艘,如此一来,倭寇在海上的补给出了问题,实力受损。 等靠岸之时,天色微亮。 在岸边巡逻的明军发现了我们,将我们船只拦了下来。为首那头领见我身穿倭寇服装,喝道,来人,将这两个倭寇的奸细抓起来!我哭笑不得,道,这位官爷,昨夜我与张元敬将军一起前往崇明岛刺探敌情,如今有重要倭情通报,还请代为通禀。 那明军头领道,张统领是你说见就见的嘛?先抓住再说! 这时,有个正在巡视敌情的将军路过,见此处闹哄哄的,问道,怎么回事? 我抬头望去,那人三十岁年纪,身材高大,相貌不凡,正骑在马上,用目光扫视着我与徐若男。那明军头目见状,连上前道,俞将军,抓到了两个倭寇奸细。 俞将军? 我说你是俞大猷? 放肆,将军名讳岂是你直呼的? 那将领见我注视着他,缓缓道,正是本官。 我说那太好了,在下金陵六扇门苏犹在,赶紧带我去见张元敬和胡部堂,我有重要倭情禀报。说着,将我六扇门的腰牌递了过去,俞大猷看了一眼,淡淡道,跟我来吧。 到了松江府衙,张元敬见到我,过来握住我手道,苏兄,想不到你竟活着逃出来了。昨夜回来后,我还一直担心你。 我看了一眼徐若男,将手抽了回来,张元敬这时也发现徐若男,眼睛一亮,这位是?我连介绍了徐若男,张元敬向徐若男施礼,徐若男一脸傲然,也不理他,弄得张元敬有些尴尬。 张元敬跟俞大猷行了军礼,说,胡部堂在前堂等着将军了。 我说昨夜你走之后,倭寇六艘补给船被毁掉了四艘,真是大快人心。于是简单将封万里之事说了一遍,张元敬闻言,说不如一起去见胡部堂。 我正要前行,徐若男却停住脚步,道,你们讨论国事,我的身份特殊,过去有些不方便,就在这里等你们吧。我心说她顾忌自己幽冥教主身份,怕给我带来麻烦,于是道,我去去就来。 来到内衙,听到里面有人争吵,张元敬说稍等片刻我去通禀。 俞大猷神情有些冷漠,早就听闻他在浙江、福建一带抗倭有功,在朝野之中颇有声望,如今此人就站在我身旁,让我怎能不激动,于是上前搭讪,俞将军…… 俞大猷转过身去,我碰了个钉子,不过也不以为意。 不片刻,张元敬回来,说俞将军、苏捕头,胡部堂有请。 来到内堂,左右站了七八名将领,还有几个文官。 众人已结束了争吵,俞大猷向胡宗宪不冷不热的行了个礼,站在一旁不做声。胡宗宪倒也不以为意,问我,苏捕头,听元敬说,昨夜倭寇补给船损坏了四艘? 我又将封万里昨日毁船之事描述了一遍,胡宗宪闻言,抚掌道,封老邪平日里浑浑噩噩,正邪不分,想不到关键时刻,倒也立了一功,亏我当年没看走眼。 我心说原来封万里与胡宗宪还有些交往,难怪当日胡宗宪说封万里不会坏他大事。 胡宗宪又询问众人,在座的诸位都是江浙军的核心,如今倭寇补给受损,是攻是守,我想再听听你们意见。 一名将领出列道,总督大人,倭寇补给受损,后续不足,势必会近日发动进攻,沿途抢掠,以充实补给,属下建议,我大明军在沿岸设防,各路建立快速支援,等弹尽粮绝,倭寇自会退兵! 另一人道,退兵之后呢,倭寇退出崇明岛,就不会去舟山?岱山?崇明之困解了,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那刘将军满脸通红,宋将军又有何高见? 那人接着道,高见倒谈不上,我觉得,趁倭寇立足未稳,军心大乱,趁机攻岛,以大明十五万对六万,若再不胜,恐怕就说过不去了。 胡宗宪坐在椅上,一言不发。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有的主战,有的主守,唯独俞大猷站在一旁,没有发言。众人争吵半天,也没有个章程,这时纷纷闭嘴,望向胡宗宪。 这种军事会议,众人尽管发表意见,但最终拍板的,还是总督胡宗宪。 胡宗宪问俞大猷,志辅,此事你怎么看? 众人将目光注视在俞大猷身上,俞大猷这才道,若守,放任倭寇离去,会让沿途百姓受灾,若攻,崇明岛易守难攻,我江浙军人数虽占优,恐怕却伤亡惨重。 刘将军一旁讥道,俞将军,你这是什么也没说啊。 俞大猷没有理他,让刘将军没了脾气。 胡宗宪道,依你之见呢? 俞大猷从容说了八个字:围而不攻,围三放一。 我心中恍然,这一招用的妙极,崇明岛深入内陆,若倭寇倾巢出动,就算胜出,恐怕也是惨胜。若我是汪横,此时断了补给,必定会趁机退回大海,若大明水师在出海之处设伏,倭寇就如包了饺子,进退不得。不愧是名将,善谋者谋势,不善谋者谋子,区区八字,境界高下立分。 刘将军自知不如,却也忍不住酸溜溜道,说不定崇明岛原著民的补给,也被洗劫一空呢。 俞大猷道,崇明岛上有八千多人,去年大旱,开义仓赈粮,连税赋都减免了的,刘将军倒要好好做些功课了。 刘将军老脸一红,却也不再说话。 胡宗宪一拍桌子,就依你之见来做。 胡宗宪身为总督,倒也审时度势,没有僭越职权,作出决定之后,便让俞大猷部署相关工作。俞大猷讲完作战计划时,却见有人进来禀报,部堂大人,锦衣卫那边来人了。 胡宗宪脸色忽变。 不片刻,便有四个虎背蜂腰、身着黑衣的汉子迈步走进衙内,胡宗宪连起身道,想不到是陆兵陆指挥使亲至,汝贞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锦衣卫都指挥使陆兵走了进来,也不理会胡宗宪,大马金刀往主位上一坐,道,江浙总督兼巡抚胡宗宪接旨! 胡宗宪闻言,连率众人下跪。我本不想跪,却被张元敬拉了一把,才不甘情愿的跪下来。 陆兵道,传上谕,胡宗宪在任江浙总督期间,贪墨受贿,敲诈百姓,即刻免去胡宗宪总督、巡抚一职,押解金陵受审!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我心中也一惊,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公众号“三观犹在”有个新坑的提纲,欢迎加关注,提意见。如果大家觉得还可以,没准会写哦。) 第93章 国殇 胡宗宪面容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然而,却没有想到这一天到来竟然这么快。如今倭寇攻占崇明岛,国难当头,却不知远在金陵的那个皇帝,脑中究竟是在想什么。 临阵换帅,最伤士气。胡宗宪又是江南封疆大吏,长年在抗倭第一线,如今一纸诏书,竟将他免职。我认真琢磨了下那道上谕,贪污受贿,敲诈江南大户,这两项罪名,可大可小。至少没有谋逆、通倭这种犯忌讳之事。 也许事情还有转机,我寻思道。 胡宗宪一言不发,锦衣卫陆兵也没有催促他领旨,两人如此对视着。在场一阵压抑至极的沉默。 俞大猷打破了这种沉默,他问道,陆大人,如今倭寇横行,却不知圣上又派了何人接替总督一职? 陆兵打量着俞大猷,山东道总督赵贞吉将出任江浙总督兼巡抚,即可上任。 俞大猷大声道,山东距松江府三千多里,赵总督就算今日启程,也得月后到达,如今倭情当急,耽误了战机,又有谁来负责? 陆兵不悦道,我只是来传圣谕,奉圣旨办事,抗倭是你们军方之事,至于谁来负责,圣上自有明断,轮不到我来多嘴。 俞大猷还要争辩,却被胡宗宪拦住,志辅,此乃朝堂之事,休得多言。俞大猷一声闷哼,退了下去。胡宗宪站起身,恭敬道,罪臣胡宗宪领旨! 场面有些压抑,陆兵起身,拍了拍胡宗宪肩膀,道,汝贞兄,陆某昨夜接到密旨,连夜赶路,可是如今世道混乱,倭寇当道,陆某中途又犯了病,约莫着赶到松江府,也得要三日吧。 胡宗宪闻言一愣,神色稍缓,恭敬的朝陆兵深鞠一躬,胡宗宪代表江浙一百万百姓,谢谢陆兄了! 在场众人深松一口气。 我看在眼中,却也不由为陆兵竖起拇指,他奉旨前来押解胡宗宪回金陵,竟冒天下之大不韪,硬是将圣旨送达日期推迟了三日。有了这三天时间,胡宗宪可以做很多事情。 俞大猷、刘松陵听命! 末将在! 你二人个各率三万兵马,趁倭寇脚步未稳,让大军稍作休整,酉时攻打崇明岛,务必在天亮之前,攻下崇明岛! 得令! 张元敬听命! 末将在! 你与张吉昌率两万大明水师,战船两百艘,从后路包抄,若逃走一艘船,提人头来见我! 得令! 胡宗宪接连发布了七八道将令,要求江浙军、大明水师在今夜发动对倭寇的全面战争。 等全部布置完毕,胡宗宪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沉声道:诸位将军,国殇,当有英雄横刀立马,热血铸忠魂。胡宗宪在牧疆十余载,做不得英雄,却也不能成为千古罪人,是非成败,全靠诸位! 众人齐声道:愿为将军效力,为大明捐躯! 胡宗宪这才摆摆手,去忙吧。说罢,对陆兵道,陆大人身体有恙,还请到后院歇息。 我正要退出,胡宗宪却喊住我,苏捕头。 我驻足,看着胡宗宪略显疲惫的脸,道,总督大人有何吩咐?胡宗宪道,胡某前往金陵受审,三日后,还请你这位六扇门捕头协助押解了。 我略有迟疑,我是六扇门的捕头,按理说,寻常囚犯、江洋大盗,我来押解倒不是不可,但胡宗宪乃当朝二品大员,八竿子也轮不到我来押解啊。 胡宗宪道,这件事我会与陆大人商议的。 我应承了下来。俞大猷、张元敬等人领了军令,各自忙碌去了,我心中挂念徐若男,连告辞出了松江府。 徐若男原本府衙外等我,如今却不见了踪影。我跟门口守卫兵丁打听,那兵丁道,那位姑娘,好像遇到了什么人,向东方向走了。我连忙道谢,向东边追了过去。 走出三四里,却听到有人打斗声。 一女子娇斥道:妖女,今日你落在我们手中,休想再逃出去,为祸武林! 我赶了过去,却见有两名青年男女与徐若男斗在了一起。 不远处,有一名老者,率十余名弟子,在一旁掠阵。 徐若男以手中青菱迎敌,以一敌二,倒也没有落入下风。我见状,冲了过去,大喝一声,住手! 徐若男闻言,冲我一笑,向后跃出战圈,翩然来我身后。我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徐若男颇为不屑道,遇到几个死缠烂打的,认出了我一言不合,就与我斗了起来。 那年轻女子眼见没有困住徐若男,来到我身前,提剑指着我道,你,让开! 我打量这女子,模样倒也不错,十八九岁年纪,颧骨有些高,眉毛倒立,看上去颇有凶悍之色。另一男子,神色倨傲,单手背负宝剑,跟了过来。 我说这位姑娘是我朋友,不知与两位结了什么梁子? 女子凛然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袒护这妖女? 我就听不得别人喊徐若男为妖女,心中也颇为不悦,说,阁下又是何人,你口口声声称她为妖女,可有什么证据? 随行男子道,师妹,这家伙处处维护妖女,必然是妖女同伙,今日我们绿柳居和翠云山庄虽结伴前来为刘将军助阵杀倭寇,但既然遇到这魔教妖女,身为正义之辈,自然那不能置之不理,为江湖上除一害! 绿柳居?翠云山庄?听名字好像是岭南一带武林中的门派,以前听说过这两个门派,在江湖上也能算上一号,不过既然与徐若男为敌,我自然是不答应的。 我怒道,如今国难当头,你们以名门正派自居,不去杀倭寇,却在这里为难一个弱女子,算哪门子名门? 女子道,魔教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我冷笑一声,好一个人人得而诛之,你可知你口中的这位魔教妖女,昨夜在崇明岛,一人杀了一十八名倭寇?不是我说,就以你们这三脚猫功夫,若非她答应我不肯乱杀人,早已去阎王爷那边点卯去了。 女子闻言脸色难看至极,似乎受到了极大侮辱,抖了一朵剑花,指着我道,哼,你若不闪开,连你也一起杀了。 旁边一直冷眼观瞧的老者这时道,翠儿、峰儿,不得对这位少侠无礼。少女闻言,一跺脚,道,师父,您时常教导我们,身为武林中人,要除魔卫道,为何要阻止我杀他们? 老者身形微动,来到我俩面前。我心说这老者武功着实不弱,想不到岭南江湖,竟也有如此高手。 老者微微一笑,道,在下绿柳居主人崔云山,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我摇摇头,说我不是什么少侠,也不是江湖中人,在下金陵六扇门江湖司捕头苏犹在。 少女道,什么狗屁捕头,跟妖女在一起的,没什么好东西。 崔云山淡淡道,那苏捕头可知,这位徐姑娘,乃是幽冥神教教主?幽冥神教在武林之中作恶多端,已引起武林公愤,一月之前,武林盟主已发布盟主令,号令天下武林正道,追杀这位姑娘? 我说岂止是知道,我还知道,李名秀还曾许诺,若能袭杀徐若男,将许以武林大会副盟主之位!不过……我就算是那老娘们把武林盟主让出来,我也绝不让任何人动她一下。 崔云山不悦道,这么说来,你这是要与天下武林为敌了? 我反问道,那你们绿柳居要与朝廷六扇门为敌了? 六扇门江湖司,名义上是江湖各大门派的监管部门,虽然江湖司对各大门派监管力度有限,但是从法理上讲,除非这门派不想在江湖上混了,否则是不会轻易招惹官府,更不要说六扇门了。 此时我搬出六扇门来,就是想对方能够知难而退。 崔云山思索片刻,说,苏捕头,今日我卖你一个面子,暂且不追究此事。不过,幽冥神教称霸武林之心,路人皆知,如今他们抓了徐开山,若将来得到冥山绝学,江湖上势必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到了那时,你们六扇门所作所为,就是为虎作伥了。 我傲然道,此乃我六扇门中事,轮不到你们绿柳居管闲事。 崔云山脸色微怒,却强忍着没有发火,对徐若男道,徐教主,咱们两月之后见! 那女子还要纠缠,被崔云山呵斥一声,极不情愿的跟着走了,临行之前,她满脸厌恶的看了我一眼。 待他们走后,我问徐若男道,他们说两月之后见是什么意思? 徐若男道,半月以来你在东海之上,却不知如今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说我神教得了徐开山,武林盟主李名秀、金陵王谢两家,联合各大门派,要我们交出徐开山,以两月为期,否则将于我们全面开战。 一月之前,幽冥神教遭武林盟偷袭,伤亡惨重,徐开山被送往幽冥神教总舵,却不知他身上中的毒是否解开。我说若男,等过两日,陪我回趟金陵,我处理完一些公务,随你同去江宁。一来是看看徐前辈,二来是见见你师父。 徐若男脸色一红,见我师父干嘛? 我说咱俩认识这么久了,总不能一直拖着啊。 拖着什么? 我挠了挠头,笑嘻嘻道,俗话说得好,不以成亲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想我堂堂大捕头一枚,总不能在江湖上混一个流氓称号吧。 徐若男恼道,谁说要嫁给你了? 说着,转身就走。 我连忙跟了上去,说你不嫁给我,那准备嫁给谁?你这么凶,除了我苏犹在,谁还敢娶你? 砰! 我被她甩出了三四丈外。 两人一路拌嘴,回到了松江府,在城内吃了些东西。 徐若男才道,呆子,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了。我疑惑道,不是说好,咱们一起去金陵嘛。 徐若男说,有人叛教,我得先赶回江宁,这件事要有个了解。 我知道她说的是病虎杨隐之事,我说就不能等我金陵事了,咱俩一起前去?多个人多个帮手不是? 徐若男道,来不及了,金陵遭袭一事,神教损失惨重,按照教规,是要追究责任的。杨隐那家伙恶人先告状,我得赶回去,跟师父说明情况。 我心说她这教主当得也够累,本身很不愿意她只身前去,不过又找不出理由,只得道,等金陵事了,少则半月,多则一月,我去江宁找你。不过明日再走吧。 徐若男道,为什么? 我说,陪我。 徐若男低头不语,并没有拒绝。 两人牵着手,在松江府大街上走着,倭寇当前,松江府大部分百姓都已收拾金银细软,逃难去了,街上到处都是军方的兵丁,厉兵秣马,在准备今夜的决战。 反而我两人,成了这座城内最闲的两人。 傍晚时分,西南处炮声轰鸣,江浙军开始进攻崇明岛了。 第94章 风暴 景元二十二年五月,东海三大寇之首汪横率领六万倭寇攻占崇明岛,俞大猷、张元敬率军迎战,于五月八日晚发动崇明之战。 由于是夏季,空气干燥,明军以一百多门红衣大炮轰击崇明岛,几百发炮弹过后,整个崇明岛火光四起。炮火攻击之后,俞大猷一声令下,六万江浙军在炮火掩护之下,向崇明岛靠拢。 倭寇在经过初期的慌乱之后,也逐渐稳住心神,由于火炮都在战船之上,匆忙之间迎敌,只得以弓箭抵抗。 登岛之后,明军与倭寇展开了近身肉搏战,这些倭寇,单打独斗很是凶狠,起先有无数明军被杀。然而明军部队一登岸,立即结阵,十二人一组,盾牌手、长矛手、标枪手等各司其职,一旦有人失去战力,立即有其他人补上,阵容也不会乱。这套阵法,如同刺猬一般,让倭寇无从下嘴,吃尽了苦头。 战斗持续了一整夜,等到天亮之后,战斗已基本结束。 崇明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杀死倭寇三万多人,俘虏一万余人,另有两万余倭寇在撤退途中,遭到张元敬水师的伏击,击沉船七十多艘,仅有八千余人冲破突围,逃亡海上。 而大明军队也损失惨重,这一仗下来,伤亡也超过一万。 倭寇来时气势汹汹,谁料却一败涂地。 出乎意料的是,三大寇之一的汪横,眼见不敌,独自乘船逃窜时,结果被封万里堵在了半路之上。 激战之下,汪横被封万里刺瞎一只眼睛,生擒活捉。 本来,汪横与封万里,一个是九州剑神,一个是海上之王,实力不相伯仲,可汪横身处颓势,未战便落了下风。 崇明之战大胜,鼓舞了明军士气,毁掉了三大寇根基。逃出去的八千倭寇,没有了汪横领导,便如一盘散沙,虽然继续在东海作恶,却再也成不了大气候,掀不起风浪。 当天夜里,我与徐若男一夜未睡,与俞大猷在关武台上,目睹了整场的攻岛之战。 倒不是我们不帮忙,当我们表达出想要效力的意愿时,俞大猷断然拒绝了。 这种规模的集团军队作战,江湖中人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很是有限。武林高手虽能以一抵十,但一百武林高手在一起,极有可能打不过五百训练有素的战士。若一千武林高手面对五千士兵,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屠杀的命运了。 这就是为何江湖上武功高手如云,朝廷却从来没有建立一支由武林高手组成的军队。而江湖高手,一般则是充当王公贵族的侍卫,在军方担任斥候,或者帮主军方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 江湖高手的单兵作战能力较强,能够在战术上取得不小的优势,然而在战略上,除非是三境之外的大宗师,江湖中人很少能够左右战争的结局。 天亮之后,徐若男要前往幽冥神教总舵,我将她送到了城外。如今倭寇败退的消息尚未传开,路上还有些准备携带家私逃难的百姓,这时,有明军骑着战马在城内散播着“倭寇大败”的消息。一连送出七八里,到了长江渡口。 徐若男笑道,呆子,你再送,就到了江宁了。 我笑了笑,那敢情好,早就听闻钱塘潮乃当世奇观,我已迫不及待去看了。 徐若男说,我在江宁等你。 这一日,徐若男乘舟南下。 三大寇之首汪横被抓后的当日,便被人接走了。据张元敬说,接走汪横的人,武功极高,既不像锦衣卫,也不是东厂,但提人时却用的是朱润泽的密诏。 这不由让人猜测这些人的身份,大明朝何时又建立起这样的组织? 大明朝的公文,一般是由内阁票拟,然后由皇帝批红,按照流程颁发。密诏则不同,无需经过内阁,直接由司礼监发出,加盖的也不是正玺,一般多用于处理皇帝私事。 汪横不但是东海三大寇之首,他还有个更重要的身份,三十年前的大明禁军副统领。坊间都在传闻,说老皇帝朱悟能并未驾崩,而是隐匿于江南,作为先皇当年最信任的两人之一,汪横一落网便被带走,不由让人联想起这个传闻。 早在崇明之战前,解押胡宗宪前往金陵的圣旨便已经下来,但大战在即,锦衣卫都指挥使陆兵却将圣旨向后延迟了一日,这让胡宗宪能够从容部署崇明之战。 战事一结束,扫尾工作还没结束,锦衣卫陆兵便决定要解送胡宗宪前往金陵。胡宗宪与锦衣卫及六扇门交换意见之后,锦衣卫同意由六扇门派人监督押解过程,在胡宗宪提议下,由我来承担监督之责。 对于刚取得胜利、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明军来讲,这一消息不啻于平地惊雷。当日,两个营发生哗变,率人包围了松江府,领队之人叫李康达,是胡宗宪老乡。 这个人性格刚烈,脾气暴,又是个直性子,听到锦衣卫抓了胡宗宪,刚从战场上带下来的血气,一下子冲上头脑,率领八百同乡子弟兵,将松江府衙围的水泄不通。 这些明军本就归胡宗宪节制,如今胡宗宪被抓,有人带头出来仗义执言,其他人自然也不会阻拦。 李康达大声指责道,向来都说杀败军之将,从来没听说打仗胜了,还要入狱问罪,这大明朝廷公理何在? 这句话声音很大,质问的对象自然是锦衣卫。可是锦衣卫是皇帝私人特务机构,只对皇帝负责,坚定不移的执行皇帝命令,至于百姓、百官、军队怎么想,他们根本不在乎。 昨日陆兵为了抗倭,已经犯了一次致命失误。 虽然说他本意上是好的,为了百姓,为了大明江山安泰,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出于公义和良心。但若从皇帝的角度来考虑,陆兵犯的错误是不可饶恕的,这甚至能影响到皇帝对他能力的怀疑。 胡宗宪已卸下二品常服,而是穿了一身粗布麻衣。 按照大明律,胡宗宪如今免为百姓,无权穿绫罗绸缎,当然,他只是回金陵受审,就算是锦衣卫,也无权给他上锁镣的。胡宗宪走到门外,看到了将松江衙门围住的李康达,又看了眼在不远处的俞大猷、张元敬等人,脸色阴沉的走了过去。李康达嗓门颇大,说部堂大人,我都听说了,朝中有奸臣诬陷于你,我们兄弟商量了,要跟着你一起去金陵,向皇上求情! 我心中暗叹,这李康达,看上去是给胡宗宪求情,但实际上这是将胡宗宪架在火上烤啊,胡宗宪的罪名之中有一句叫结党营私,你越是求情,越是将他往绝路上推。 同样为将,俞大猷、张元敬只是一脸漠然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为将境界,高下立分。 只见,胡宗宪站在李康达面前,伸手给了他一巴掌。李康达捂着红肿的脸,道,总督大人,我们…… 胡宗宪示意他别吱声,却问俞大猷,俞将军,这位将军咆哮衙门,聚众生事,按照大明军律,该当何罪? 把军营哗变定性为聚众生事,俞大猷哪里不知胡宗宪有维护李康达的意思,于是道,重打四十板,罚俸半年。 胡宗宪说如今你是将军,你职务最高,这里你说了算。 陆兵眯着眼睛,率领其他几个锦衣卫冷眼旁观。 胡宗宪抬头看了眼天色,来到我身前道,此行金陵,麻烦苏捕头照顾了。转身对陆兵道,陆大人,我们走吧。 刚走出没多远,张元敬跟了上来,将我叫到一旁,拿出二百两银票道,这是我和俞将军几人凑的二百两银子,这一路之上舟车劳顿,胡大人还请你帮忙照顾。 我不悦道,咱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你给我银子,这是寒碜我呢? 张元敬道,这是我们的心意,也不是给你的,主要是一路上总有要花钱的地方。而且到了金陵,那么多衙门,上上下下也要打点,有些钱该花还是得花的。 我暗想这张元敬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可是对于人情世故还是稚嫩了一些,金陵乃繁华之地,这二百两银子,也就是去一次秦淮河喝花酒的价格。 不过,就这些钱,还是张元敬他们好几个人凑的,我于是手下,郑重道,胡大人之罪,有没有转机? 张元敬摇了摇头,说这件事蹊跷的很,冯公公前脚刚走,锦衣卫后脚就跟上了,这似乎是设计好的一般。我与俞将军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却又找不出办法来。 我知道胡宗宪被押之事,极有可能涉及到京城中的权力之争,稍微处理不慎重,便会带来杀身之祸,想到此,我说道:此事症结,唯有一人能解。 何人? 我说,当今圣上。 一名锦衣卫在后面催促,赶紧的,别墨迹了。 我这才与张元敬告别。 这一日,胡宗宪押解北上。 东海战事平静了,可是有一股风暴,在江南悄然刮起,而风暴的源头,正是这位刚在抗倭之战中立下奇功,而又锒铛入狱的江浙总督兼巡抚胡宗宪胡汝贞。 第95章 惊雷 路上行的不快,三日后抵达金陵。 越是靠近金陵,心中越是吃惊。这哪里还是六朝古都?城外到处是密密麻麻的难民,横七竖八的简陋窝棚,满地的粪便污垢,还有紧闭的城门。 距离我离开金陵,才不过一月。 倭寇攻占崇明岛,松江府周围几个郡县的百姓纷纷逃窜。其中绝大部分逃到了应天府,一来这里是陪都,有重兵把守,二来,传闻朝中有个大人物正在金陵,如今天下,除了京城,恐怕就是这里最安全了。 胡宗宪望着城外的百姓,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路上,胡宗宪极少说话,这几日下来,头发白了一半。 看的我心中唏嘘不已,我们路上走的并不快,崇明大捷的战报约莫早已传到了金陵,可一路之上,并没收到金陵那边发来的赦令。 我说如今倭寇已被击溃,为何这些百姓还赖在金陵城外,不肯离去? 胡宗宪看了我一眼,沉声道,这些流民多以佃户为主,这两月倭寇作乱,大多数稻田都已被毁,就算回去补插秧苗,兴许还有些收成,不过连租子都交不上,就算回去也没有活路了。 我大声道,那赖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朝廷可以减免赋税啊,可以开仓赈灾啊,总得做些什么吧。 胡宗宪戏谑的看着我,似乎在嘲笑我的无知,他说道,景元二十一年底,朝廷国库结算,尚且不到五十万两银子,若再免去江南税赋,只会让朝廷更难。要渡过灾年,百姓只能贱卖良田,新一轮的土地兼并又要开始了。 当着陆兵的面,胡宗宪并没有说义仓之事,江南一十八座粮仓,里面真正还有多少粮,谁有能说得清楚? 也就是说,就算抗倭胜了,江南依旧是一副烂摊子。也正因如此,朱润泽在崇明之战开始前,就下旨捉拿胡宗宪了。 已是中午,城门缓缓打开,数十辆粥车缓缓驶出,城门外顿时一片混乱,本以为他们会一拥而上,谁料这些流民纷纷拿着破碗,在一些地保的组织下,开始排队,按顺序去领粥,这倒出乎我意料了。 一共就十几辆施粥车,没用多久分光了,还有上百人没有分到食物,难过的哭了起来。就在这时,听有人喊道,大家别急,一个个来,我叫张有钱,人人都有份! 顺声望去,却见张幼谦带着几辆施粥车走了出来。那些人呼啦又围了过去,张幼谦吩咐人开始施粥,忙的不亦乐乎。 陆兵对胡宗宪道,胡大人,皇上还在等着我们复命,请吧。 锦衣卫押着胡宗宪,开始向城门走去。 百姓之中,忽然有人认出胡宗宪,大声道,那不是胡大人嘛!是胡大人!声音一传十,十传百,不片刻,近万名流民都向这边看了过来。 胡大人犯了事了? 胡大人怎么会犯法?他可是刚率军打败了倭寇啊! 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会身穿麻衣,被黑衣官兵给押着? 老兄,小声点,那些可是锦衣卫。 锦衣卫?这三个字名气太大,以至于路边百姓纷纷向后退去。在民间,锦衣卫比阎王爷、黑白无常还恐怖,落在阎王手中,还能更改生死簿延长寿命呢,落在锦衣卫手中,你恨不得早死早超生。 张幼谦看到我,连过来道,你小子还活着啊,昨天还跟诸葛烧饼商量,要给你追悼会呢! 我说追悼你个头,你怎么不说给我找块好墓地呢? 张幼谦嘿嘿笑道,衣冠冢都给你选好了,地下一室一厅,透光透风,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买一赠一! 我说什么破户型,没有茅房?几个门? 张幼谦说你要门干嘛? 没门我晚上怎么去隔壁你家串门? 张幼谦哈哈一笑,所以更没门了。他望着我身后,这几位是你朋友?我说你什么眼神,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陆大人,胡宗宪胡大人,你都不认识? 张幼谦说我这级别的小捕快,哪里认识他们,怎么着,晚上一起喝一杯?你可不知道,最近金陵物价高的离奇,连秦淮河上的小娘子都金贵着呢。 我说你忙你的,公务在身,等回去后再说。张幼谦还要说话,一名锦衣卫两眼一瞪,吓得他退了回去,说了句,锦衣卫了不起啊。 那锦衣卫忽然道,兄弟,留个名字,有机会跟你交流下。 张幼谦道,在下姓张名幼谦,嚣张的张,有钱就是嚣张的有钱! 那锦衣卫嘴角一笑,还未开口,被陆兵瞪了一眼,连忙闭嘴。我说陆大人,咱们走吧。 胡宗宪双唇紧闭,眼睛半闭,踉踉跄跄的走在众人让出的一条路上,神色无比落寞。这位为江浙抗倭奋斗了十几年的朝廷大员,竟有穷途末路的感觉。 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喊道,胡大人是忠臣!是抗倭英雄,你们不能抓他! 这句话戳中了这些流民的心声,纷纷附和,胡大人是英雄! 没多久,人群变得慷慨激昂,情绪十分冲动,纷纷将我们拦在了中央,现场只有四名锦衣卫,谁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先喊话煽动民众之人,却消失在人群之中。 前面几个人扑腾跪在地上,松江府万止县百姓,恳请圣上开恩,放过胡大人! 紧接着,又有数百人跪倒在地,萧山县百姓恳请圣上开恩,放过胡大人! 太仓县百姓恳请圣上施恩,放过胡大人! 金陵城外,近万名流民跪倒在地,为胡宗宪陈情。 我心中暗叹,先是兵营哗变,紧接着又煽动百姓求情,无论这两件事是谁指使的,胡宗宪死定了。 这件事极有可能是胡宗宪的政敌所为,这两件事的性质的恶劣程度,远超过贪污、受贿,欺压百姓。 这是诛心啊。 不消说,用不了多久,这些事情就会传入朱润泽耳中。 “江浙的百姓,只知有胡汝贞,而不知有圣上”,“江浙军只听胡汝贞之命,而不管圣上之意”,而就算是开明的君王,也绝不容忍发生这种行为。 天下只有一个皇帝。 百姓只有一个君王。 果然,一路上虽不怎么说话,却气定神闲的胡宗宪,脸色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了下来。然而他不愧是成熟的政治家,不消片刻胡宗宪就清醒过来。 他跪倒在地,对百姓喊道,各位乡亲,在下乃待罪之人,怎能担得大家陈情?胡某承蒙皇恩浩荡,忝居江浙总督之职,却辜负了皇上对我的信任,辜负了江南父老乡亲的厚爱,胡某在此,向各位父老告罪了! 说着,胡宗宪朝着众人,连磕了三个响头。 城门打开,一队官兵沿城门左右列队而出,迎接陆兵押解胡宗宪入城。为首那人一阵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行礼,道,金陵守备白有才,向陆指挥使请安! 我打量这个白白胖胖、肥头大脑的军官,原来他就是金陵守备白菜。 当日差点因为这个名字出不了城,这么算起来,他还欠着我一车白菜呢,将来有一天一定要讨回来,对,而且要按照现在的物价来算。 陆兵摆摆手,说道,疏散人群。 白菜得令,命令众官兵轰散在路上跪着的百姓,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就在此时,一个红衣小姑娘,手中拿着一个糖葫芦,应该是走散了,站在人群之中大声哭了起来。 几个百姓推推搡搡,红衣小娃向我们这边靠了过来。 我顿时感觉到了危险,若非有过徐开山的前车之鉴,恐怕这次就要被她给骗过了。 红豆生南国。 陆兵也生出警觉,似乎感觉到压力,四周观望,却也没有注意这个小女娃。我认出红豆,红豆也来到胡宗宪身前。 我连一把将胡宗宪向右侧推了出去,右手提了天刀,向红豆砍了过去。 天下第一杀手,能将徐开山逼入绝境的杀手,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只见她倏然后退,坐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 而我正举着刀,准备劈下去。 众人见状,喝斥道,你这人,这么小的女娃,竟也要下死手,简直比倭寇还要毒辣!其余人也纷纷应和,我身形一顿,却见红豆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个酒窝,从人缝之中钻走了。 陆兵望着红豆身影道,这小女娃好厉害的身手。我说岂止是厉害,晓生江湖杀手榜,将她排在杀手第一位,陆大人,恐怕这是有人不想让胡大人活着回金陵啊。 陆兵淡然道,这件事是非曲直,自有圣上决断。 半个时辰后,我们抵达金陵大牢。 胡宗宪对陆兵道,陆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托。 陆兵说道,那要看是什么事了,若此事合理,陆某自然不会为难胡大人。 胡宗宪说,我想觐见圣上,还请陆大人安排。 陆兵道,我可以代你通禀,但圣上见不见你,我就不敢保证了。 胡宗宪从怀中取出一封以火漆封好的奏折,递给陆兵,恳请他帮忙递给皇帝,陆兵这才离去,走出十余丈,看也不看,随手将那封奏折撕碎,扔进杂篓之中。 胡宗宪看在眼中,神色一黯,道,苏捕快,一路承蒙照顾了。我说这是张将军、俞将军所托,我也略尽薄力而已。 趁着不远处看守的锦衣卫不注意,胡宗宪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几句话,不啻于平地惊雷,将我吓得目瞪口呆。 第96章 奇案 胡宗宪一共说了五个字,字字如惊雷。 很多年后,我回想这段经历时,如果没有押解胡宗宪北上,如果没有听到这五个字,也许我的人生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就不会卷入庙堂和江湖的纷争之中。甚至我还怀疑,当初大掌柜吕仲远将我扔在了江南,冥冥之中就是让我与这件事发生交集。 我脑海中一片混乱,思绪沉浸在这五个字之中,甚至当张幼谦、江南和李牧歌晚上要给我接风时,我都仍在云里雾里。 醉仙楼中,我、江南、张幼谦、李牧歌一起喝酒。 倭寇大乱后,金陵城内客栈酒楼生意冷淡的很,而且物价贵的让人无法承受,好在张幼谦不差钱,又是醉仙楼的贵宾,这才能在这里订到位子。 张幼谦还带着一个模样俊俏的姑娘,两人举止十分亲昵。我心说离开金陵前,张幼谦和金陵双璧之一的王玲珑还打得火热,怎么才月余功夫,怎么身边的女子又换了一个? 原本给我接风,我不该问这些,可是今日之事让我脑子有些糊涂,于是问道,王家小姐呢? 张幼谦闻言,冷言冷语道,一个女人而已,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美女,满大街都是!那女子依着张幼谦肩膀笑道,就是嘛,张公子,有了我,就忘掉那个王玲珑吧。 张幼谦不耐烦的将她推开,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蛋。 女子闻言一脸委屈模样,几欲落泪,甚是惹人可怜。张幼谦见状,心也软了下来,仍兀自对女子道,以后少在我面前提起她。 我猜这段时间他应是受到什么刺激,于是便不多问,说道,这个月兄弟的遭遇,可谓步步惊心,九死一生,有几次差点以为就要见不到你们了,这次能活着回来,我得好好经大家一杯。 江南道,你从松江府回来,有没有杀几个倭寇?听说崇明之战,俞将军、张将军纵横捭阖,横扫倭寇,你有没有亲眼见到?我说岂止是见到,而且还与倭寇交过手。于是将破坏贼船之事,跟众人讲了一遍。 江南听得哇哇大叫,恨不得要亲自上阵杀倭寇。那女子靠着张幼谦,听得津津有味,讲到危急之处,以手掩嘴,表情恰到好处。我看得出,这女子处处顺着张幼谦,又照顾他面子,在他朋友面前表现的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无趣,也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李牧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如今他已是江南文坛领袖谢士廷的得意门生,本准备最近与谢士廷随圣驾北上,准备秋试,结果却因为倭乱被困在了金陵城。 几人聊到最近金陵城内之事,倭寇败退后,城外的流民迟迟不肯散去,这些日子也让宋知府愁的焦头烂额。 倭寇虽没有染指金陵,不过受到的影响却极大,物价贵的离奇,一石稻米竟卖到了三两银子,几乎翻了五倍,这让一些人苦不堪言,每日衙门口百姓示威不断。安抚流民之事,知府衙门与金陵守备之间互相踢球,谁也不肯出头。 金陵城江湖也不平静,半月以前,李名秀发出了盟主令,公布了幽冥神教的十宗罪,甚至将前段时间金陵少女失踪之事也都推到了幽冥神教头上,号召江湖名门正派,追杀徐若男。 张幼谦说无论如何,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的案子多的让我想死。 我说你案子这么多,还去城门外施粥,真是大善人。 张幼谦叹了口气,我这辈子从小不愁吃穿,大家都顺着我的意思去做,我觉得生活无聊至极,这几日城外流民那么多,官府的粥又不够,我就想尽一份力,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有种被需要的感觉。 对于他的少爷病,我不予置评,于是问最近手头的案子。 张幼谦翻了翻白眼,咱们能不能下值期间不要谈工作,这样很无聊的说。不过,前两天我碰到一个风化案子,倒是挺有趣。金陵城南有个庞家,前不久庞老爷的正房前来报案,说庞老爷失踪了,她怀疑是庞家的小妾与账房先生偷情,被庞老爷碰到,两人暗中将他杀害了。 我奇道,你说的庞家,可是江南织造局冯零感的外甥?城南靠丝绸桑麻发财的庞天德庞家? 张幼谦说不是这个还有谁? 庞天德是金陵城比较有名的隐形富豪。 江浙乃丝绸大省,江南织造又是皇商,替皇家打理江南的丝绸生意,每年进贡宫内或出口番邦,获取了滚滚财源,获得的收益上交内库,是皇帝的私人财产。只是庞天德其名不显,在江南一代名声远不如金陵王家、谢家,我也是进了六扇门后才知道有这个家族。 江南织造独立于军、政体系,直接向皇帝汇报,这种衙门少监权力极大,甚至在战时还有督军之能。前不久胡宗宪收下了冯少监的五十万两银子,结果不到两天,胡宗宪就抓了,要说这事儿与他没关系,鬼才相信。 我接着问道,那庞天德尸首可有找到? 张幼谦苦笑道,要真能找到,事情也就没那么棘手了。正房一口咬定小妾伙同账房暗杀庞天德,偷了账簿,吞没了庞家五十万两银子,可两人又抵死不承认,这个案子牵扯到江南织造,诸葛烧饼不愿管,就推到了我们江湖司。 五十万两银子? 数日前,冯零感前去督军,说是以胡宗宪名义向一百多户借了五十万两银子,这两笔钱有没有关系呢?我心中犯疑,当日天狼号上,中出手中的那个账簿,上面画着稀奇古怪的符号,与庞家丢失的那个账簿是不是同一个? 这个账簿当日在胡宗宪手中,我怀中倒也有个备份,前不久也研究过,却没发现什么端倪。胡宗宪说账簿上记载着江南大户与倭寇私通的线索,如今他已锒铛入狱,没有上书请罪,也没有辩驳,如此笃定,这个账簿说不定就是他的杀手锏。 如果一旦公布,极有可能引起江南官场的地震。 想到此,心中几个疑点逐渐串了起来,形成一条模糊的线。 胡宗宪是前朝严山高严阁老的一手提拔的人,严阁老致仕之后,又投靠到严的得意门生,如今内阁首辅杨阁老手下,听说如今京城内阁,杨、徐两派明争暗斗,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互相攻讦,无所不用其极,斗争已接近白热化。 这种政治~斗争,互相倾轧,没有是非曲直,一切以打倒对手为目的。趁着朱润泽南下江南之时,将战火引到了江南官场上来,而胡宗宪,极有可能就是这场斗争的关键点。 我对政治不感兴趣,但胡宗宪此人虽品行有污,但终究是干实事,抗倭寇的能臣。想到此,我决定想办法帮他,当然,这么做,还有私心在里面,我想等他安全出来,然后把他送我的那五个字还给他。 我对张幼谦说,等明日,把庞家的卷宗调过来看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 今天很累,更2k,你们订阅给力点,我好有动力日更5k啊。看你们了,兄弟们。 第97章 这是我的人头 次日,我回到七扇门销假,准备与张幼谦调查一下庞天德失踪案件。 我拎着两进上等的龙井,来找诸葛烧饼,说,诸葛大人,这些日子我不在金陵,江湖司的事情给您添麻烦了,这是上等龙井,是我出差路上买来孝敬您老人家。 龙井是我从张幼谦家里顺来的,他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也毫不迟疑的给我了。我见诸葛烧饼满脸愁容,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于是问道,大人因何叹息? 诸葛烧饼闷声道,还不是因为胡宗宪的案子。 我说胡宗宪乃朝廷二品大员,就算审案,至少也得是土豆司、萝卜司、白菜司来个三司会审,大人有为何发愁? 诸葛烧饼道,这正是让我头疼之处,昨日皇上发话,要求锦衣卫、登闻院和六扇门在金陵共同审理。朝廷大员,不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偏偏用了锦衣卫和登闻院这种直属于陛下的队伍,皇上这是将这个案子当做私案来办理啊。奇怪的是,既然是皇家私案,把咱们六扇门拖进来,又是为何呢? 我当然知道为何,胡宗宪昨日说的话,所涉及的层面已超脱了官场之事,而是涉及到天下气运之争,涉及到了那把椅子,所以皇帝要审案,只能用自己的人。至于六扇门,负责稽查与江湖之事,被委派进来,也没有问题。 至于登闻院,听说是三十年前,当今陛下还是太子时,建立起来的一个组织,后来被先皇解散了,不过陛下继位之后,却秘密保留了下来,不过这个组织十分神秘,极少露面。 说起来,登闻院与六扇门还有些渊源。 登闻院刚成立时,与六扇门还是一套人马、两套班子,只是后来却逐渐脱离,越来越发神秘。 如此一来,当日在松江府接走汪横之人,极有可能便是登闻院的人。汪横是先皇的禁军统领,失势之后流窜海上,若先皇还活着,他应该知道消息。 也就是说,这些年来,朱润泽暗中派登闻院这个直接听命于他的特务组织,一直在调查先皇失踪的案子。 很显然,胡宗宪貌似对此事也有了解。 诸葛烧饼很是困惑,然而这种事情轮不到我们操心,我也只能安慰道,皇上这是看重诸葛大人,没准是要让大人借此立功,趁机高升呢。 诸葛烧饼大骂两句,高升个屁,少来拍老子马屁。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本事,能吃几碗干饭,我自己心里有数,就怕这个活儿看上去是花团锦簇,里面确实致命毒针啊。 我跟他汇报工作,诸葛烧饼道,听说最近江湖上不怎么安稳,如今圣上还在应天府,你们江湖司身负监督管理之责,可不要掉以轻心。咱们六扇门是六扇门,江湖司是江湖司,你如今履职也一个多月了,也得干出点成绩,不要辜负陛下和百姓对你的信任。 我说这次前来汇报,正是为了此事,于是将心中一些想法跟诸葛烧饼汇报。 我接手江湖司以来,发现江湖上各大门派对江湖司并不放在眼中,心中缺少必要的敬畏之心,这与朝廷当年设立江湖司的初衷完全背离。 这也不难理解。江湖是按照江湖规矩来运行,朝廷则是按照大明律法来管理,这是两套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行为准则。江湖之中,快意恩仇,强者为尊,实力至上。 庙堂之内,依法办事,讲究公正,追求和谐。 当年成立江湖司的目的,就是想让江湖中人融入到社会规范之内,可是这些年行动下来,没有任何实质性变化,朝廷默然接受了这种改革的结果。 我向诸葛烧饼报告了关于在江南武林建立全面监督管理体系的几点想法,准备以金陵作为试点推行。 第一,建立登记与核准制度。各大门派设立、合并及分支机构铺设都要经六扇门江湖司核准后颁发证件,并建立门派证书年检制度。对于未能按时完成要求的门派,将进行公示,并归于邪门外道。 第二,推行六大监管指标。从门派规模、武功级别、势力范围、比武战绩等六个方面,对各大门派进行动态监督管理,每年结合监督结果,进行审慎性评估,并在天下公布监管评级结果。越是优秀、规范的门派,将获得越高的评级。 第三,控制晓生江湖、江湖八卦周刊等江湖喉舌,将宣传等事牢牢控制在手中,并不断的宣扬我们江湖司的监管思想,让各大门派从潜意识中影响整个江湖,从而潜移默化输出新的价值观。 第四,征收监管费。这一点推行最难,在大明,从商要交税,种地要缴税,江湖也不能例外,之前武林大会尝试过征收会员费,但是到了最后,这种会员费变成各大门派意愿性缴纳。我们江湖司要借鉴这个教训,要将监管费与监管评级挂钩,而且必要时,进行第二次严打,用国家暴力机器强行征收监管费。 诸葛烧饼听了我的汇报,摇了摇头,说道,难啊。小苏啊,你想法很不错,但是不切实际啊。江湖司就你们这么几个人,本官对你们的期望,就是能够做好江湖维稳,调停各大帮派内斗,维护江湖秩序稳定。 你说的这几点建议,思维太过于超前,你是吕总捕头拍下来挂职锻炼的,将来回到京城六扇门,有的是机会自上至下的推动实施,金陵城已经够乱了,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折腾的太过了。 我说诸葛大人说的我都懂,但若不尝试下,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诸葛烧饼有些不高兴,苏捕头,你是京城拍下来的,将来出了问题,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诸葛烧饼全家九十多口人,可是要吃饭的。 我也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于是道,烧饼大人,在下说的可能有些激进,不过我们可以尝试着从一些简单的地方开始做起,比如先将晓生江湖和八卦周刊的言论控制了。 诸葛烧饼脸色稍缓,你可以试试,不过,晓生江湖后台可不一般,极有可能招惹到厉害的人物,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对了,最近武林盟、通善寺这两个地方闹的动静有些大,你抽空去看看,圣驾在金陵期间,让他们别乱来。 我答应下来,诸葛烧饼还在为胡案之事闹心,我告辞后便退了出来。江湖司改革之事,是我早就有的想法,本来想给吕仲远写封信寻求支持,不过诸葛烧饼一番话,让我意识到此事必是困难重重,不过有了思路,至少以后江湖司开展工作,也有了愿景。 胡宗宪的案子初审定在了五月底,不过锦衣卫和登闻院倒也没有闲下来,既然是以贪污受贿、压榨富户来给胡宗宪定罪,那必要的调查自然不会少。 诸葛烧饼要做的事不多,但是承受的心里压力却不小。另外一件事,那即是要安抚城外的流民,劝他们返回原籍,这件事,他交给了六扇门的张、钱两位捕头。不过几天下来,好像也没有成效。 若皇帝不在金陵,对付这些流民,官府有一百零八种办法,但此时却一种也施展不出来。 而且还有个不乐观的消息,几日下来,城外开始闹瘟疫,有人开始陆续生病,这让整个金陵人心惶惶。 金陵城南,庞天德家。 江湖司不分管刑名稽查,但是诸葛烧饼既把案子批给江湖司,我们也责无旁贷。跟我同来的除了张幼谦、江南,还多了一个叫刘三斤的家伙。 这也是与丐帮金陵分舵刘一手的交易之一,丐帮在金陵地界人多眼杂,可以帮我们收集信息和情报,而作为回报,我们将他儿子刘三斤纳入了六扇门江湖司临时工的队伍之中。 与刘一手的精明相比,这个刘三斤看上去有点虎,脾气火爆,是个二愣子。不过这样也有他的好处,敢做事情,从不考虑后果。 庞天德是五月初二失踪的,正房是五月初四报官,因为证据不足,小妾和账房先生只是被控制住,并没有抓到大牢之中。 庞天德家从外面看上去,其貌不扬,本以为进去后会看到金山银海,金碧辉煌,然而出乎意料,庞府之内,假山庭院,小桥流水,布置的雅致之极,颇有江南水乡风韵。 按照办案程序,我们分为两组,我跟江南一组,张幼谦与刘三斤一组,将所有人隔离开,进行闻讯,做笔录。 一般来说,这种程序,我们负责收集证据,记录案卷,将来记入卷宗,呈送知县、知府,作判案之用。将来下了判文,六扇门也只是负责追捕、缉拿要犯,破案归六扇门,断案归知县、知府衙门。 一口气干到中午,对整个案子有了大体了解。正月初一晚上,庞天德吃过晚饭,见了几个客人,便与账房张方在书房议事,次日一早,庞天德便失踪了。 正房庞夫人咬定是账房先生谋害了庞天德,但又拿不出证据来,于是将张方与一个小妾告到官府。 关键就在于,庞天德若是被害,尸体在哪? 我问庞夫人,你一口咬定庞天德被人陷害,那我来问你,尸体在哪里?你可找过?庞夫人嚎啕大哭,我们都找了好几遍了,都没有老爷的下落,就差挖地三尺了。 我说那就挖地三尺吧。 于是吩咐众家丁准备进行地毯式搜索,没过多久,就听到有人喊道,有发现! 我们顺声赶去,原来有个婆子去后院井内提水,结果摇轱辘上来,却发现水桶之内,赫然一个人头! 人头已有些腐烂,但面容依稀能过看清。 我问道,这是谁的人头? 所有人都摇头,表示不认识此人。 刘三斤相貌有些凶悍,将人头提在手中,大声道,这是谁的人头?一连问了几遍,众人摄于他的气势,不敢答话。 忽然后排之中,有个小厮诺诺道,官爷,这……这是……是我的人头。 第98章 冯公公很生气 刘三斤上去就是一巴掌,打的小厮转了三圈,怒道,这是你的人头? 小厮说,这是我的人头。 刘三斤指着小厮人头,那你脖子上这个又是什么? 小厮这才意识到说错话,连改口道,差爷,这不是我的人头,这个是我三哥向老五的人头。三天前,他神神秘秘的跟我说,奉庞夫人的命令出去办事,结果一去就没有回来,想不到竟……说着,竟呜呜哭了起来。 我问庞夫人,这个向五是贵府的什么人?三天前,你让他去做什么事? 庞夫人淡淡道,这是我们的一个长工,我家老爷失踪后,我派他去打听情况,谁料……哎。 我见她遇到死人竟面不改色,心说这娘们竟也是厉害的主儿。那小厮道,庞夫人,我三哥是奉你之命出去办事丢了性命,这算不算因公死亡啊,应该有抚恤金吧。 庞夫人看了那小厮一眼,斩钉截铁道,没有。 小厮一听急眼了,我们向家兄弟给你打长工十几年,没有个功劳也有苦劳,庞夫人,咱们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庞夫人遭小厮抢白,脸上露出愠色,道,向六,赔不赔偿,这事我庞家之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小厮闻言,一脸阴笑道,庞夫人,当着这么多差爷的面,你竟这么不顾情面,那可别怪我不义。有些话,我本不想说的。庞夫人说你竟威胁我,有本事你说。 小厮对我们道,几位差爷,我要举报这庞大奶奶,与庞家张管事通奸有染! 庞夫人脸色大变,怒道,你休得胡说! 我犹豫了下,说这位兄弟,这是风化案,我们是刑名捕头,这种事不归我们管啊。 小厮又道,三日前,我偷听到庞夫人与张管家在房内做苟且之事,事后,两人好像因账本之事,吵了起来,后来庞夫人亲口道歉,然后又请张管家喝酒,结果张管家中毒死了,后来又找了长工忠义给他埋在了后花园! 众人看向庞夫人,只见她脸色苍白,双腿发软,口中辩解道,你血口喷人。 小厮说我知道埋尸的地方,说着,带着众人来到了后花园,庞夫人踉踉跄跄也跟着过来。向六从柴房找了一把铁锹,在花园一个地方挖了起来,没多久,便挖到了一片衣角。 向六说,就是这里。 我一摆手,江南和刘三斤上去帮忙,没多久,就从土下挖出了一具女尸。 我问道,张管家是女的? 向六疑惑道,怎么会这样? 这女的是谁? 向六说,这是庞夫人的贴身丫鬟,听说是回乡下娘家了,想不到竟死在了这里。 张幼谦自言自语道,这案子怎么这么乱,一会儿一个人头,一会儿一个尸体,依我看,你们庞家别做丝绸生意了,改挖死人好了。 我心说庞天德没有找到,庞家府内却人命连连,真是有趣,于是找来仵作验尸,仵作上前查验半天,此人没有中毒迹象,也没有外伤,却不知是怎么死的。 旁边一婆子喊道,你看看他头顶内有没有东西。 仵作重新检查,在众目睽睽中,从那丫鬟头中抽出了一根三寸长的铁钉。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刘三斤却一把将那婆娘拎了出来,一巴掌打了过去,你怎么知道有铁钉? 那婆娘被打晕了,说了句,我干的。不过,是夫人支使我干的,她说事成之后给我一百两银子,结果事后却翻脸不认账。 再看庞夫人全身颤抖,说不出话来。我说庞夫人,做人要厚道,朝廷前些日子还发文说不得拖欠下人工资,也算你倒霉,跟我们去六扇门走一趟吧。 庞夫人挣扎起身,说你们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他们先是害了老爷,又联合起来陷害我,我要申辩。我说这些话,留着去公堂之上说吧。于是吩咐众人,将庞夫人锁上。 这时,忽然听到门外听到一声尖锐的喝声,休得无礼! 一个面敷白~粉,身穿绯红色宦官服的太监,在四个小太监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正是前不久在海门府上遇到的督军,江南制造局少监冯零感。 冯零感道,谁这么胆子,竟敢捉我们内监的人。 我说冯公公,咱们又见面了。 冯零感看了我一眼,显然没记起我是谁,我认识你吗? 我说前些日子,在胡宗宪大人那边,见过一面。 冯灵感尖声道,没印象。我警告你们,庞府是我们内监的产业,这里的人和事,你不要插手。 我说内监的事情我当然管不到,但是庞家这几日接连发生命案,身为金陵六扇门捕头,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将这些事情查明,还天下一个公道。 冯灵感冷冷道,公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在下六扇门江湖司,苏犹在。 冯零感鼻中哼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你们宋知府,在咱家面前,也不敢用这种口气跟咱家说话。 我也不动气,微笑道,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跟宋知府相比,在下还是多了一对卵子的。 冯零感岂能听不出我暗含嘲讽之意,说你公然诋毁皇差?诋毁咱家,就是诋毁皇上。 我心说这种死太监,仗着是宫里有后台,动不动就把皇上搬出来,我心中暗笑,我可不是吓大的。于是故作惊讶道:冯公公话中有话啊,你方才的意思是说,当今圣上,没有卵子? 冯零感怒不可遏,我多咱说这种话来? 我说冯公公你也别生气,我不过是按照逻辑蕴含关系帮冯公公解读了一下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我们要带人走,冯零感坚决不同意,双方僵持不下。 我不由头大,江南织造局是皇商,按照大明律,我们确实动不了他们,不过庞家不过是制造局下面的第三产业,我们六扇门是有权查办的,而且,这个案子还是庞夫人报案,却没料到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 没过多久,诸葛烧饼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估计是冯零感得到消息后,找人通知了他。 诸葛烧饼满脸谄媚道,冯公公,我们底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公公,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冯零感哼了一声,一仰脖子,说,今儿可有人骂当今圣上没卵子了,在座的人都能作证。 诸葛烧饼冲我们怒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句话谁说的? 我与张幼谦、江南三人同时伸手指着冯零感,这位冯公公说的! 冯零感闻言气的暴跳如雷,一连说了几个好,上前一把抓住我领子,说,咱们去皇上面前说理去。我一甩手,将他甩出了两丈多远,冷声道,我苏犹在生平最讨厌不男不女的人碰我了。 诸葛烧饼目瞪口呆看着我,问你疯了吗? 我心中有气,说,诸葛大人,这案子是你让我们办的,你这么一闹腾,很让我们为难啊。 诸葛烧饼低声道,这些人都是疯子,你惹他们干嘛,随便给你编织个罪名,你我二人吃不了兜着走。我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有种冲着我来就是。 我上前两步,来到冯零感身前,弯腰俯视着他,冯零感在地上坐着,连连后退,你想干嘛?我说不想,我没兴趣。说着,低声在他耳畔说了句话。 冯零感脸色微变,你威胁我? 我说我哪里敢威胁冯公公啊,有位姓唐的先生说过,威胁是最愚蠢的自我暴露,不假思索的释放怒火是最危险的任性表现。 张幼谦听了,觉得很有道理,问谁说的? 我淡然道,唐·柯里昂。 诸葛烧饼连上去道歉,好生赔了不是,又答应请客,又请美女的,我心说有这样的领导,这次行动估计也泡汤了。过了没多久,诸葛烧饼来我们跟前,说,收兵,回六扇门再说。 纵然不甘心,我们还是听从了诸葛烧饼的命令。 路上,张幼谦问道,你跟那没卵子的家伙说了什么,把他吓成那样。 我说也没什么,就是我恰巧知道一些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如此而已。 张幼谦说那你可要小心了,行走江湖有四种人不能轻易招惹,和尚、道士、小孩和太监。你既然知道他秘密,他可能要对你下黑手。 我淡淡道,我接了就是。 张幼谦又说,想不到庞家这个案子,竟成了这样子,竟比晓生江湖的八卦都热闹,你要是写出来去投,说不定能中。我不屑道,千字十文的稿子写着也没意思。对了,庞天德很可能没有死。 你怎么知道? 直觉。 张幼谦说,大哥,我们的捕快,办案子讲究证据,不是靠直觉。 我说直觉有时比证据来的更快。看吧,胡宗宪的案子马上就要开审了,庞天德与江南制造局有勾结,他极有可能是这次案子的关键。 证据呢? 证据就是,我们刚去庞家,那死太监就过去了,不让我们调查,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庞天德。找人这种事情,三斤,就要拜托你爹了。 我帮刘一手解决了儿子的工作问题,作为交换,刘一手要给六扇门提供一些江湖情报,这一点,在金陵城,唯有丐帮能够胜任。 第99章 当奸商的料子 我把江南和刘三斤打发走,与张幼谦一起回六扇门。 张幼谦对冯公公插手庞家之事愤愤不平,说这个死太监,早晚我给他点颜色瞧瞧。我说男人嘛,心胸放开一点,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天底下什么都顺着你的人,只有你爹了。 张幼谦眉头一皱,说别提我爹,听到他我就烦。 我说你可是京城首富张百万的儿子,你不想认这个爹,天下想认他当爹的多了去了。 张幼谦说那就让他们认去呗,我又不稀罕。 我好奇道,你爹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耿耿于怀?说实话,你进六扇门是不是你爹给你走的后门,否则凭你的智商,要进六扇门恐怕很难啊。 张幼谦没好气道,你凭什么怀疑我的智商?不过,话说回来,我能进六扇门,还真是他在后面出了不少力。实不相瞒,我爹以前当过镖师,后来进了六扇门,不过后来弃官从商,运气好到爆,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我听别人说过张百万的发家史,那时候他还叫张翊,在江湖上有个“小剑人”的称号,当然,为何有这个有趣的诨号,却不得而知了。 他在六扇门混的不如意,后来从商做珠宝生意,不过运气缺不咋地,几乎流落街头。直到一次,跟人前去波斯寻宝,找到了个千年龟壳,里面竟有三颗夜明珠,每颗珠子价值万两。 不过,张百万很是精明,他没有出售夜明珠,而是用他作礼物,送了宫里的某个贵人,在那贵人协助之下,顺风顺水,没几年功夫,珠宝生意遍布大明,成为京城首富。 张幼谦作为他的独子,跟他关系一度极差,其中有什么原因,却不得而知了。 一路上我与他闲聊,说起了我准备在江湖司推动改革之事,张幼谦觉得很有搞头,说江湖上这些门派对我们六扇门向来敬而远之,我们武功又不行,凭什么凭我们的,除非,跟大掌柜那样,在江湖上来一次严打。 我说这个事情有难度,不过要想树立六扇门的权威,不如先从晓生江湖和八卦周刊上做点文章。张幼谦点点头,说我跟他们打过交道,这些人只认钱,有奶就是娘。 我说这个娘,恐怕要你来当了。 张幼谦大骂道,我又不是奶牛,哪里有那么多钱伺候他们,除非我跟老不死的伸手要钱,当日离家出走,我可发誓不跟他伸手要一分钱的。 我说张大捕头,就凭你那点微薄的俸禄,能过现在这种生活?张幼谦不可置否,说晓生江湖是后台很硬,听说中原镖局在里面也有股份,我们不妨先从八卦周刊上下点功夫,买断他们股份,再去找几个御用枪手。 我想起当日他雇佣那个枪手在八卦周刊发我跟谢君衍花边新闻的事情,提醒道,可别找上次那种笨蛋。张幼谦拍拍胸脯,放心,这次咱们找的是千字百文以上。 要到六扇门时,谢君衍找到了我。张幼谦嘿嘿一笑,说你小子艳福不浅,我先去落实八卦周刊的事情,说着一溜烟儿跑了。 谢君衍一身素衣,不施脂粉,却自有一股别样的韵味。将近月余未见,我觉得她身上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尤其是气质上,更加洒脱自然,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谢君衍微微一笑,说我等你好久了,我来找了你好几次,总没见到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我说大小姐,身为金陵江湖司捕头,工作我很忙的。 谢君衍撇嘴道,忙?借口而已,不想见我就直说。 这表情,让我看着心中一动,我连忙举手投降,君衍妹子,我是真忙,不如这样,等什么时候空了,我请你吃大餐?谢君衍说我缺你那顿饭嘛? 我赧然一笑,对对,你是谢家大小姐,每天请你吃饭的人门排成长队,我就不凑热闹了。 谢君衍满脸不悦,一看你就没诚意,我想吃海参鲍鱼燕窝龙虾。我咋舌道,我可请不起。 谢君衍脸色黯然道,就知道你没有诚意,你一回金陵我就知道了,我足足等了三天,你连话都不捎一句,在你眼中,我就真的比那小妖女差吗? 我有些不悦,纠正道,她姓徐,名若男,不是小妖女。 谢君衍忽然变得有些暴躁,说,小妖女就是小妖女。 我禁不起她胡搅蛮缠,说谢姑娘,我还有公务在身,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谢君衍脸色变得很难看,几欲落泪,我觉得话说的有些重了,连走到她跟前,说了句抱歉。谢君衍道,不用跟我道歉,我看清楚了,就算我为你做一万件事,你也不会正眼看我一下的。既然如此,那夜在桃山上,你为何要救我,干脆让我死了就是。 我说你这是哪里话,我是捕快,救你是职责所在。 谢君衍冷笑道,好一个职责所在。 她转过身,就要离去,临行前,忽然说了句,过两日我就要跟父亲去京城了,江湖上已经放出话来,说幽冥教有通倭之嫌,武林盟已发出盟主令,号召天下正道去讨伐你的妖女,你好自为之吧。 我说通倭?怎么可能?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谢君衍说一听到她消息,你就不忙了? 我说就事论事而已,我了解若男,她决计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谢君衍冷哼道,那也未必。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真实的徐若男,并非你想的那样呢? 我忽然觉得谢君衍有些不可理喻了,她变了许多,以前她温婉如玉,这次见到她却有些咄咄逼人了。我被她一席话说的有些烦乱,抬头再看她时,她却在十余丈之外。 你好自为之吧。她说道。 她走的很慢,没有一丝内力波动,不过我却总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幽冥教通倭?这个罪名可是不轻,若没猜错,应该是武林大会为了打压幽冥教,故意泼脏水。我心说赶紧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去一趟江宁,若真如此,恐怕她会遇到麻烦了。 回到六扇门,诸葛烧饼找我,说胡宗宪的案子,三日后就要开审了。 我说大人有的忙了。 诸葛烧饼却道,你也参与此案。我说我还想请假去一趟钱塘呢。诸葛烧饼说,苏捕头,最近六扇门忙的焦头烂额,你再临阵脱逃,不太像话吧。 我嘿嘿一笑,说大人教训的是,事情是这样子的,我们江湖司这不是刚接手嘛,没有经验,听说江宁那边做的很好,我这不准备去坐一趟调研,学习下同行的先进经验嘛。 诸葛烧饼笑骂道,你少跟我贫嘴,这事是上头交代的,跟我说没用。 我说您是六扇门总捕头,整个金陵,还不是您说了算。 这个我还真说了不算。苏犹在,你要是真的这么闲,门外还有上万流民等着遣返呢。 我说您不是派张捕头、钱捕头前去落实此事了嘛。 诸葛烧饼骂道,这两个饭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知听了谁的馊主意,竟在门外流民施粥上下泻药,差点闹出人命,我已让他们两人停职反省了,你不是要去江宁嘛,三天内把这件事摆平,我准你假。 我眼睛一亮,说一言为定。 我去找张幼谦,这些日子,他经常去施粥,在流民之中比较有威望,有他出马,事情会好办一些。张幼谦听了我的想法,说,这件事并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问道,此话怎讲。 张幼谦道,第一,这些百姓家乡遭乱,田地都毁了,就算是补秧,收成也有限的很,到时候只能贱卖土地。第二,这些人出来的时候匆忙,在这里还有口粥喝,回去了谁会管他们?我跟他们聊过,要他们回去也可以,除非朝廷保证那些富户不收了他们土地。 我说朝廷应该会考虑到这些问题的。 张幼谦却道,就算朝廷出了个公文,若百姓真的没饭吃了,难道吃土不成? 我辩解道,不是有赈灾的银子嘛? 张幼谦这时以奸商的口吻道,真到了灾年,银子也不能当饭吃啊,就现在这样,一石米都两三两银子,等他们回去,真到了上穷水尽的地步,就算一石米十两银子,他们也得买,最后还得卖地。 我听了不由头大,我不管,这事儿只有你能办了。 张幼谦说你可别抬举我,我会给你办砸了的。不过,既然你领了军令状,明天我出城陪你走一遭,让你看看情况便是。对了,今天晚上我约了八卦周刊的总编吃饭,跟他们谈谈赞助的事,你一起来吧。 赞助? 张幼谦接着道,咱们不是要控制八卦周刊嘛,你不给他钱,怎么控制他们?最近倭寇闹得,他们的销量也一般,连采风的薪水都发不出来了,听说正四处找人借钱。遇到我这种冤大头,他们能不来吗?只要有了银子,就能跟他们提条件,到时候,想办法坑一下他们,股权什么的就都来了。 我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以前看你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没想到,当你智商上线时,还真是当奸商的料。 第100章 闵青天 宴请的地点在金陵城最豪华的醉仙楼。 倭寇之乱,大部分酒楼客栈都已停业或半停业,唯独醉仙楼这里灯火通明,作为主打高端的酒楼,这等倭乱对他们的生意影响不大,毕竟城门外有饿死鬼,城内依旧载歌载舞。 我与张幼谦到达醉仙楼,有三个人早已等在那里,上次报到我与谢君衍之事挨揍的那个采风也在其中。另外一胖一瘦,分别是八卦周刊的东家卓小伟和总编宋有德。 若说江湖媒介,创刊数十年的晓生江湖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向来以公正、客观标榜的晓生江湖和晓生资讯,在江湖上发行量高居榜首。不过近些年来,八卦周刊作为后起之秀,以有偏见性的报道、娱乐精神和花边新闻,也占据了一定的市场份额。 这两个周刊个各有特色,晓生江湖的口号是“晓生资讯,不一样的江湖”,而八卦周刊的口号则是“你心中的江湖”。 从两者的标语很能看出两家的特色,晓生江湖注重引领江湖潮流,热衷于各种排名、江湖大事。 八卦周刊的主张比较特别,他们认为每个人心中的江湖都是不一样的,他们并不关心江湖排名,更热衷于各种狗仔新闻,对江湖采风的真实性要求并不高,去年他们曾经报道了青龙门掌门宋青平出轨一事,在江湖上引起了极具争议性的讨论。有人说他们侵犯了个人隐私,有人说公众人物需要监督,大家各执己见,不过八卦周刊的名声却越来越响。 张幼谦的经商天赋在这席间得到了充分展示,整个席间,他谈笑风生,唯独不谈赞助之事,始终将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个叫三观犹在的采风口才不错,侃侃而谈道,如今江湖传媒界的主要矛盾,是江湖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需求同落后的、呆板的江湖报道之间的矛盾。如今的江湖精彩纷呈,可是各种八卦报道却极度匮乏,人们的猎奇心里得不到满足,我们八卦周刊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主推花边八卦,让大家见识到一个更真实、更有趣的江湖。比如去年,在下在青龙门卧薪尝胆三个月,才拿到了宋掌门出轨的证据,这新闻一出,一举轰动江湖。 我说你可真够拼的,有这功夫,去跟踪江浙军,报道下崇明之战,也算宣扬正能量了。 采风摇摇头,说这个苏捕头你就不懂了,群众需要花边、江湖需要八卦,我们的存在正是顺应潮流,而事实也证明,我们这一定位,给我们八卦周刊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利润。 张幼谦端着酒杯笑道,可是我怎么听说,你们八卦周刊最近销量不好,连采风的薪水都发不出来了?采风说别的不敢说,我们八卦周刊的薪水,在整个行业还是佼佼者。 我指了指他偷偷塞进怀中的鸡腿,说还佼佼者呢,这一桌子菜没吃几筷子,都被你装怀里了。那采风尴尬一笑,这不是响应朝廷的光盘行动吗,你以为我还真缺这点钱啊。 张幼谦揶揄道,据我所知,最近几期的八卦周刊,你们销量不足三百份,采风薪水都发不出了,听说最近你们一批采风集体辞职,被晓生江湖八卦增刊给挖了去,这个消息应该没错吧。 终于谈到正题上,东家卓小伟叹道,晓生江湖太欺负人了,实不相瞒,要不是张捕快找我,我们准备下个月就关门了。张捕头,您吊了我们一晚上胃口了,有什么吩咐,咱们直说吧。 张幼谦夹了筷子菜,慢慢咀嚼着,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的等着他发话。等他吃完这口菜,这才不紧不慢说道,我准备注资白银五千两,收购你们八卦周刊的百分之九十的股份。 卓小伟筷子啪的掉在地上,什么,你做梦呢? 张幼谦呵呵一笑,人若没有了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我们八卦周刊市值至少在三万两! 卓当家你别急,以前你们八卦周刊值几个钱,但今非昔比,你们现在连像样的采风都没几个了。我这人呢,比较懒,实不相瞒,若你不同意这个方案,信不信我以三十两年薪把你们的采风全部挖过来另起炉灶?你放心,我这人什么都缺,就不缺钱! 总编宋无德眼睛放光,起身道,东家,你好! 卓当家气的全身发抖,你这是趁火打劫! 张幼谦冷声道,资本市场是无情的。你要知道,我们江湖司准备大干一场,找到你们合作是你们幸运,没了你们八卦周刊,我们就找不到就九卦周刊,十卦周刊了?同意还是拒绝,卓掌柜还是给个痛快话吧! 从醉仙楼出来,我说真没想到你谈判桌上还真有一手。张幼谦嘿嘿一笑,我本以为五千两能拿到他们一半的股权就不错了,谁料到他们竟这么缺钱。苏大人,八卦周刊拿下来了,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说整顿江南武林这种事情,要细刀割肉,慢慢来。我们先从推行门派登记和年检做起,如今八卦周刊控制在我们手中,接下来的几期,我们就发出通告,凡是配合我们备案和年检的门派,我们给予生意上的便利和税收上的优惠,那些财大气粗的门派可能会抵制,但中小门派能不能禁住诱惑那就难说了,只要有了突破,这事儿就好办了。 张幼谦说做生意你不如我,但是这种馊主意,你比我强多了。 我晒然道,如今最重要的问题,在于江湖司缺乏高手,你武功太差。要是能把陈清扬那小寡妇弄过来就好了,再不济,老孙头那不是成立个七扇门嘛,十三太保弄两个过来也成,我明天就给他写信。 张幼谦叫道,好歹我也留过学,是大不列癫帝国克莱登派的嫡传弟子,有毕业证的。 我呸了一声,你这毕业证是在天桥下办的吧。 张幼谦嘟囔道,这么说有意思嘛,人艰不拆啊。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那个叫三观犹在的采风靠得住嘛,我怎么觉得他疯疯癫癫的。 张幼谦说以前找他写过软文,有些才华,就是运气不好,而且有些贪财。老苏你要推行新政,找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说要用这人,那就把钱给足了,下次吃饭我可不想看到他偷偷藏鸡腿。 诸葛烧饼安排我们江湖司负责遣返流民,次日一早,我与张幼谦便来到了金陵城外。江南和刘三斤早在门口候着,庞天德失踪之事,还没有下落,他是胡宗宪案的关键,还有两日就要开审了,如能找到他,也许能够挽救一下胡宗宪的政治前途。 上万名流民如今在金陵城外驻扎,这些流民中,松江府中人占据了七八成,其余都是周边县城百姓。倭寇攻占崇明岛时,松江知府罗有道跑路,如今松江的几个县令都被叫到了金陵城,加入了游说队伍。 这些百姓在城外成立了流民委员会,负责维持秩序,协助官府发放救济,在百姓之中威信最高。我们商议要遣返他们,那就要从这些人入手。 这个组织有二十多人,以各村的村保和当地有名望的家族老者为主。 为首之人叫做武三郎,太阳穴凸起,浑身横肉,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听说他本是山东人,大哥被人毒死,二哥出家,他一人流落在松江,在松江府扎根,娶妻生子。倭寇入侵之时,他正在外地,妻子失散,至今下落不明。 张幼谦之前开过粥场,与其中一些人熟稔,在他的撺掇下,我们在城外一处破庙召开了一次碰头会。 破庙之内,二十多人各执一词,纷纷表达了自己看法。这些百姓主要担心主要有三个问题,一是天灾人祸之后,粮食无法支撑到秋天,二是担心有富户兼并他们的土地,三是又到服徭役之年,如今家园百废待兴,若征调壮丁去服役,恐怕更是雪上加霜。 若不解决这三个问题,他们不同意回去。 我心说这三点问题并不是难事,都是百姓最基本的诉求,可是金陵城派了好几拨人来,都没有解决这些问题。 第一,这里是金陵城,与松江府并无管辖权,所以前来谈判的人,都不敢答应他们的要求。第二,具有管辖权的江浙巡抚胡宗宪已被收押,而新任的巡抚还没有到位,无法正常履职。 这时,听到有一清癯的中年人大声道,乡亲们! 这一声下去,所有人都停止了争论,望向了他。 这中年人模样清瘦,衣衫朴素,穿着草鞋,身后跟着一个书童,背着行囊。 他缓缓道:今日我代表朝廷来各位父老相亲交涉,赈灾的粮食已从其他路省开始调集,相信不用多久,就能发到大家手中,壮丁每人三两米,老人、女人、小孩每人每日二两,一次性发放五个月的,大家若能赶回去补秧,到时还有些收成,撑到年底不是问题。 老百姓吗,养活自己,靠的就是这一亩三分地,大家都不容易。我知道你们担心回去后,要是粮食不够,被逼贱卖土地,这点请乡亲们放心,本官会奏本朝廷,厘定土地价格,每亩地不能低于三十石的最低价格。此外,徭役之事,我会奏明朝廷,免去松江府三年徭役。 此话一出,众人小声议论,大家耗了这么久,无非就是因为这个,想不到,这个中年人,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武三郎两眼盯着那中年人,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那中年人道,本官闵秋叶。 我心中恍然,原来是新任接替逄大人的金陵同知闵秋叶! 众人之中,忽然有人喊道,他是蜀中的闵青天!闵大人! 第101章 审案(一) 我大吃一惊,早就听说从蜀中过来一个姓闵的同知,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是鼎鼎大名的闵秋叶! 大明朝有两大青天,一个是海瑞海刚峰,另外一位就是眼前的这位闵秋叶。在大明朝做官,能够有青天之称的,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是刚正不阿,说难听点就是认死理;第二有官声,也就是清廉奉公,绝不贪墨;第三则是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这位闵大人战绩彪炳,三十年来倒在他手上的有一个藩王,二个巡抚,三个道台,在大明官场令人闻风丧胆。 当年据说有个襄阳的县令被委任到成都当知府,堂堂天府之都的蜀中富得流油,多么肥的一个差事。那家伙死活不肯去,就因为闵秋叶在成都。可是任命已下,那县令无奈之下,整了个丁忧在家,躲过了这一劫难。 真没想到,这位闵大人竟离开蜀中,来到了金陵,也不知蜀中的官场会不会弹冠相庆。 在场众人听说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竟是闵青天,呼啦跪倒了一片,说还请闵青天为我们做主。闵秋叶满脸动容的看着众人,说本官刚到金陵,就遇到这种事情,不过请诸位放心,只要我闵秋叶在江南一日,就保证你们头顶上一片青天! 有了闵秋叶调度,流民委员会很快就达成了遣返的协议。为了避免引起纷乱,这些难民分三日撤离,由官府发放回去的粮食。当然一次不能发放太多,否则很容易引起打砸抢,剩下的赈粮等到了松江府后,由官府统一发放。 等处理完毕,我们才上前见礼,六扇门江湖司捕头苏犹在、张幼谦见过同知大人。闵秋叶倒也随和,说我刚来还摸不清情况,你俩赶紧带我回知府衙门,廷文上让我五月二十日前报到,我已经耽搁了两日了。 早有人将闵秋叶处理流民之事报告了宋知府,等我们抵达知府衙门时,宋知府带着众人在门口迎着。老远就见到宋知府道,闵兄,可把你盼来了。 闵秋叶倒也知趣,上前施礼道,下官闵秋叶见过府台大人。 宋海泉连忙躲在一旁,说你的礼我可不敢乱接,我怕接出问题来。 闵秋叶道,只要大人忠于陛下,一心为民,不忘初心,就不会出问题。 宋海泉连命人带闵秋叶去早已准备好的房间,这个房间位于后院正北,在知府衙门中位置极佳,有庭廊流水,花香袭人,看来宋知府还是下了一些功夫的。 我与张幼谦给他拎着行礼,来到房内,只见书房内尽是楠木家具,低调但不奢华,闵秋叶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说这种房间我不住。 宋知府问,可是闵大人觉得不舒适?要不你去我那里住也可以,我这就给你腾地方。 闵秋叶呵呵笑道,不是不舒适,而是太舒适,在这么贵的床上,我怕睡不着觉。 宋知府说这是咱们府衙的标配,你倒也不用觉得僭越,这里是金陵不比成都,我们费用充足,这个闵大人多虑了。闵秋叶丝毫不领情,说府衙这么多地方,有一处容身即可,我还是自己找地方吧。 最终,闵秋叶在靠近茅厕的一间旧房住下,里面只要了一张木床,一个书案,一拍书架。随他一起来的童子,跟他住在一个房间,单独放了一个小床。 宋知府要给闵秋叶接风,被闵秋叶言辞谢绝了,明日就要开庭审胡宗宪了,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说着,要来胡宗宪的卷宗,就要赶人谢客。 这时,我才知道,胡宗宪一案的主审官,竟是这闵大人。锦衣卫、登闻院、六扇门只是配合审查而已。 宋知府碰了一鼻子灰,走出来时,脸色很不高兴。 诸葛烧饼趁机道:闵青天,闵秋叶,想不到人如其名,这是要准备秋风扫落叶,把咱们金陵官场一锅端的节奏啊。宋知府骂道,你这破乌鸦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诸葛烧饼连说,大人,这闵秋叶也太不识抬举了,一来就给我们甩脸子,听说在金陵城外,他答应了要给松江府那些难民粮食,他是谁啊,还没履职呢,谁给他的权力,让他答应这种条件。 诸葛烧饼对闵秋叶抢了他同知的位子耿耿于怀,这才出来,就在宋知府面前给他穿小鞋。 宋知府说,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没有人给他权力,你可知他手中有一把当今圣上给的尚方宝剑?诸葛烧饼咂舌,竟有此事?那他让我们诸金陵城出粮,咱们就要他听他的不成? 宋知府呵呵一笑,说咱们金陵城的粮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既然答应了,那就让他去想办法吧。 诸葛烧饼说有道理,对了,我都在诸葛咸鱼那里订好了桌了,其他几个知县都在那里等着大人了,咱们还要不要去? 宋知府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说,你那个兄弟的便宜坊,着实不便宜啊。算了,他们不去,我们去吧。 这种宴请,自然轮不到我跟张幼谦,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各回各家了。 明日胡宗宪案便要开审了,我心中微有遗憾,想要帮他,却又毫无办法,尤其是那日他在我耳旁说的那句话,让我对整个形势越发琢磨不透了。 朱润泽就在金陵城,为何他不亲自去审?名义上,他来金陵是为请谢士廷出山,主持江南科考。可是科考早结束月余,他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我意思,另一方面,登闻院又在金陵城内明察暗访,又是抓走汪横、又是把胡宗宪收押,这分明是想要逼那个人出来啊。 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如今他已亲政三十年,早已大权在握,就算朱悟能没死,那也将近七十岁了,又能掀起什么风浪?胡宗宪肯定知道先皇下落,毕竟他是严阁老的人。 严阁老三十年前便已退休,江南毕竟是严山高的大本营,如今年他近九十,虽早已不问世事,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影响力还在,要想在江南隐匿个把人,应该不是问题。 之所以这么做,恐怕还是当今皇帝的一块心病吧。 胡宗宪案,朝廷命闵秋叶主审,五品同知来审二品大员,在大明朝很少见,看上去只是对胡宗宪贪墨之事的处理,但是真正的角力,却在京城、在内阁,还在朱润泽那边。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所有的眼睛,都盯住了金陵城,盯紧了这个案子,不容出半点差池。 次日清晨,我很早便来到了金陵府衙,准备这个案子的一应事宜。闵秋叶眼圈发黑,显然是通宵研究案子,一昨夜没有睡好。当所有人坐好时,却见江南制造局的少监冯零感,竟然也出现在了大堂之内。 闵秋叶皱眉道,今日审的是江浙巡抚,不知江南制造局又为何牵涉进来? 冯公公尖声道,咱家本来也不想来,可是咱家命苦,被老祖宗派了个这样的活儿,也只好勉强来听一听了。闵秋叶一听竟是宫里派来的太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如今这个案子,除了六扇门,其余听审的部门,竟都是直属于宫内的人。 闵秋叶一拍堂木,道,带罪臣胡宗宪! 第102章 审案(二) 胡宗宪一身麻衣,很是朴素,倒也干净,显然是没有受到太多的折磨。毕竟是朝廷二品大员,除非皇帝发话,谁也不敢为难他。不过,这些天下来,他瘦了一整圈,头发也越发灰白了。 锦衣卫、登闻院都派了人员听审,锦衣卫派来的自然是指挥使陆兵,登闻院那人一身黑衣,却不知是何方神圣。胡宗宪来到大堂,静立不语。 冯零感本来对胡宗宪就不顺眼,尖声道,大胆胡宗宪,今日受审,竟不下跪! 主审官闵秋叶看了他一眼,要不你来? 冯零感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闵秋叶说胡部堂,姑且称你一句部堂大人,是为你在崇明之战立了大功。本官闵秋叶奉旨来审你案子。 胡宗宪缓缓道,原来是闵秋叶闵青天,当年你在蜀中的威名可是如日中天啊,本官心向往之啊,只是却没有料到,今日你我相见,竟是在这种场合之下。 这种场面话,闵秋叶并不感冒,凛然说道,哪里来的虚名,不过是本官能秉公执法,行事无愧良心、无愧大明律而已。胡大人放心,对你的指证,本官会一一核实,若有虚假,绝不冤枉你,但若坐实的罪名,本官也绝不姑息。 胡宗宪淡然一笑,这世道哪里有非黑即白的,闵大人尽管来问。若能说的、该说的,我自然会说。 冯零感怒道,什么叫做该说的,什么叫做能说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宗宪反问道,这案子还没开始审呢,冯公公怎么如老猫烧须般坐不住了? 锦衣卫陆兵嘴角露出微笑,登闻院那黑衣人面无表情,似乎睡了过去。与锦衣卫和登闻院相比,这冯零感还是沉不住气啊。不过一想,江南制造局肯定也牵扯进这个案子,所以内监才派了这个冯零感前来听审,免得一时失去控制,乱了方寸。 闵秋叶将卷宗打开,道:胡大人,我这里收到弹劾,举报你你在担任江浙总督、巡抚的这十三年中,卖官鬻爵、倒卖盐铁、行贿受贿、敲诈勒索、通倭卖国这五大罪名,并提供了相关的佐证。书记官,你来宣读卷宗。 堂下书吏抽出一叠卷宗,开始读了起来。五大罪证,一共一百八十一项罪名,各种指正五花八门,真是难为了弹劾调查之人。 在大明朝,言官不能因言获罪。 御史台的那些言官,如同疯狗一般,一看形势苗头不对,立即开咬,为了博出名声,甚至不惜捏造事实,张口乱喷,所以御史台又被成为疯狗院。这些人不论资排辈,而是以被弹劾对象的品秩来排名。直到后来键盘侠的出现,才在风头上压过他们。 一百八十一项罪名中,其中大的案子如庆阳铁矿倒塌,为掩盖事实,杀人灭口之事,小到儿子接受一匹马的贿赂等等,不一而论。这一百八十一项罪名,足足念了两个时辰,从清晨念到了中午。 在此期间,胡宗宪面容平静,直到所有卷宗念完,闵秋叶沉声道,胡大人,这一百八十一项指证,你可有话说? 胡宗宪缓缓道,本人为官三十载,虽不说清正廉明,但求问心无愧。这一百八十一项罪名,除了卖庆阳县令两万两,收受贿赂五十二万两之外,其余罪名,本官,一概不认! 此话说的斩钉截铁,没有留下一点余地。虽已经贬为平民,但是多年养成官威仍在,此话说出,整个大堂之内的气温都降了几度。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眼睛望着闵秋叶。 闵秋叶浑然不觉,他这种人,心中有口浩然之气在撑着,断然不会怕这种手段。 闵秋叶淡淡道,好,那本官就给你一个公正的审判。 冯零感问道,谎报祥瑞之事呢? 至于谎报祥瑞的指控,连圣上都嘉定此事了,你们拿出来说事,难道是在质疑陛下? 胡宗宪这种话有些诛心了,在座的众人,没有一人敢接这句。据说,当年胡宗宪为了讨好朱润泽,接连两次上报祥瑞白鹿,也就是得了白化病的鹿,被皇帝嘉奖。这件事为主流的文官集团所不齿,此时有人提了出来,却被胡宗宪抓住了把柄。 闵秋叶道,好,那就先从这两件事说起。买~官卖官一事,你如何解释? 胡宗宪道,景元十六年夏,台州庆阳铁矿因过度挖掘,又没做好防护措施,导致了塌方,一百三十人死于非难。朝廷盐铁归矿务监管辖,我想身为内监少监的冯公公,对此事应该比较了解一些。 冯零感说,胡宗宪,你不要什么事都往咱家身上扯,将祸水引到内监,庆阳铁矿矿难,朝廷是已定了案的。 胡宗宪冷冷道,好,我接着说。矿难之后,台州又发洪水,三万百姓受灾,当年倭寇横行,军队补给都已不够,哪里有赈灾的钱粮,正是那一年,我将台州庆阳县令以二万两银子卖出去,这笔钱,用来从荆襄一带购米赈灾。这个罪,我认! 书记官提笔急书,唯恐漏掉胡宗宪一字一句。 胡宗宪接着道,至于指控中所说的贪污收回两百万两,要知整个江浙一年税赋也不过百万两,胡某人何德何能,竟能贪墨两倍于江南的赋税,想必也太瞧得起在下了。这三十年来,胡某人共收了五十二万三千七百二十三两银子。这其中,有二万三千两,是地方上三节两寿、三敬及流捐摊派之银。这些银子都是陋规,乃朝廷惯例,本官取了。 闵秋叶厉声问道,既然知道是陋规,你又为何去取? 胡宗宪呵呵一笑,这里是大明官场,要在官场体制内混下去,那就要遵守这其中的游戏规则,谁能做到清廉如水? 闵秋叶傲然道,本官从未受过一文贿赂!从未吃过任何宴请! 我心说这话别人说我不信,但是昨日见识了他的行为之后,我丝毫不怀疑他说的话。 胡宗宪却摇摇头道,闵大人为官一方,清正廉洁,胡某自然是佩服的,但是若你手下有二十万军队要养,外面有几万倭寇要打,就免不了与朝堂之上的人打交道,有些人收了银子,都不给办事,没有银子,谁又理你? 闵秋叶道:这种官员,按大明律,该抓起来,剥皮冲草。 胡宗宪道:闵大人,我是封疆大吏,不是吃饱没事干天天弹劾人的御史。既然要当官,那就要去做事,而不是去跟朝廷的制度、陋规去抵抗,这样除了碰的头破血流,于事无补。若为了赚取好的名声,让百姓遭了难,让官兵遭了败仗,这样的官,做得又有何用? 胡宗宪一番言辞,无比犀利,又掷地有声。 他这番话说出了为官者的普遍心声。当年那些赴过琼林宴的进士,初入仕途之时,何尝不是满腔热血,为官为民?毕竟受过儒家正统教育熏陶过的学子,除了捐科、荫科出身的,大多数人也不是一上来就想当贪官的。 只是这个社会体制,以及滋生这个体质的土壤,逐渐改变了他们,变得随波逐流。正如胡宗宪,也开始自泼污水,开始进献祥瑞,开始收受贿赂。 官场是个很奇特的产物,一方面,所有的官员在努力的维持这种规则和制度,另一方面,官员又从这个体制中不断汲取权力,这种互生互依的奇怪关系,构成了自古以来官场潜规则。 整个大明官场,如闵秋叶、海刚峰这种人,那几乎是异数般的存在了。他们有梦想,有原则,坚持本分,又顽固不化,这样的人,不时地出现,如一把奥卡姆剃刀,在整个体制接近质变之时,剔除部分变质的腐肉,将事情拉回到正轨之上。 只要体制存在,腐败就不会杜绝。 这正如磁铁,有正级就有负极一般。 若是寻常官员,也许会认可胡宗宪的说法,但是闵秋叶不是寻常官员,他不会为胡宗宪的辩解所动,在他的世界中,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闵秋叶啪的一拍惊堂木,贪污就贪污,这是事实,不管以任何理由!他对书吏道,这一点,记下来。那接下来,胡部堂,我们来说说那五十万两的事吧。 冯零感一听,顿时有些紧张了。他说,闵大人,我们还是来说说胡宗宪通倭的事吧。 冯零感是江南制造局少监,若按照内廷的品秩应是从四品,比闵秋叶的正五品要高,所以他觉得自己有资格说这句话。不过冯零感毕竟不是官场中人,他显是没有听过闵秋叶的大名。 闵秋叶看了他一眼,说,冯公公请问便是。 冯零感道,胡宗宪,听说你与三大寇之首的汪横是同乡? 胡宗宪道,正是。 冯零感道,难怪倭寇在东海横行这么多年,原来是有你在其中包庇! 闵秋叶皱眉道,冯公公,证据呢? 冯零感怒气冲冲道,胡宗宪与寇首汪横勾结,这还不算证据? 闵秋叶问:冯公公,不知您又是籍贯何处? 冯零感说:咱家老家是山东德州府的。 闵秋叶淡淡道,这么说,冯公公与当年的齐王也是同乡了?却不知公公与当年齐王造反有无关系呢? 冯零感顿时满脸通红,这根本不是一码事,你莫要血口喷人! 闵秋叶冷冷道,本官乃胡宗宪一案的主审官,冯公公你身为内监之人,却一再干涉本官行事职权,鉴于此,本官决定将你驱逐出堂! 冯零感道,你敢,我是代表皇上来听审的! 出不出去? 不出去。 闵秋叶对书吏道,把他刚才那句话记录在案,就说冯公公承认自己与造反被诛的齐王是同乡! 冯零感跳起来道,姓闵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闵秋叶没有搭理他,转过头去。就在这一刻,这位五品的同知大人,身上所展露出的气势,竟丝毫不逊于那些极品的朝廷大员。 冯零感觉得没有必要待下去了,灰溜溜的走了。 第103章 英雄联盟 冯零感走后,审问继续。 闵秋叶边翻阅卷宗,边问道,好,我们来谈这个月初,你私调五十万两内库银钱之事情。这一点,你有如何解释? 胡宗宪不急不缓道:江浙遭受倭乱向来已久,今年尤甚。年初至今,江浙军与倭寇大小三十余战,二十多万人,每月耗银十六万两,可是自今年年初,户部拨了四十万两银后,便没有进项。 如今战事危急,三月份我向兵部、户部奏请军需,内阁发来的廷寄却只有“自力更生、自给自足”八个字,上月我见军需无法满足一月之需,向江南制造局冯零感借钱,冯零感在这月给我凑齐了五十万两银,这才有了崇明大捷。当时他给我这些银子时,说的是以我胡宗宪的名义,向江南若干大户强行借的。 闵秋叶翻着卷宗道,可据我们所掌握的信息,这五十万两银子,是江南制造局几十家分销商用来采购丝绸的钱,而且是准备今年押解京城充实内库的。 原来如此,我心中恍然。 内库是皇帝自己支配的钱财,难怪朱润泽连夜派锦衣卫前来押解胡宗宪,原来是因为胡宗宪动了皇帝的私房钱。 胡宗宪道,当时倭寇攻占崇明岛,情况紧急,我收了银子,也只是权宜之计。 闵秋叶道:可是事后,那些借你钱的七八个商户,却被你以通倭的罪名给法办了,可有此事? 胡宗宪不屑道,闵大人太看得起在下了,当时倭寇正乱,胡某人银子到手,没有功夫去理会这些秋后算账的事儿。 闵秋叶接着道:传冯零感! 没过片刻,方才走掉的冯零感又回到了大堂之内,冯零感正要到侧边坐下,闵秋叶一拍堂木,站在那里回话。 冯零感说我好歹也是四品少监,你这么做分明是看不起我们内廷啊。 闵秋叶没有跟他纠缠,说要不要我把大明律搬出来给你研究一下?冯零感哼了一声,说你问吧。 闵秋叶道,这月初,你是不是去了一趟海门府,见了胡宗宪。 冯零感说,上月胡宗宪找到江南织造局,说江浙军要开战,拿着内阁的廷寄要找织造局借五十万两银子。 闵秋叶打断道,是借,还是要? 冯零感道,是借。 那你们同意了? 冯零感说我们织造局是皇上的织造局,没有上面的批准,我们哪里敢借银子,可胡宗宪却不管这一套,强行截留了商户用来购买丝绸的钱。事后,却将那些富户打成了通倭的罪名,罪大恶极。 可有证据? 冯零感道,当日协调各大户的那人姓庞名天德,十日前失踪了,他家有人报案,说是账房和小妾私通,害了庞天德。 闵秋叶问道,尸首找到了? 并未找到。 闵秋叶道,诸葛烧饼! 诸葛烧饼道,在。 责令六扇门诸葛烧饼,限三日内找到庞天德下落,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诸葛烧饼低声道,活要见尸这个容易,逮着宰了就是,死要见人,难度有点大。闵秋叶一瞪眼,他连忙大声道:遵令! 闵秋叶道,本案暂缓审判,三日后继续。 这时,锦衣卫陆兵道,闵大人,既然您问完了,我们还要找胡大人谈些事情。因涉及到内宫之事,还请回避。 这个审案注定是一个持久战,我们出来后,登闻院和锦衣卫又开始对胡宗宪进行秘密审讯,具体如何我虽然不知,我却能猜出,这与先皇朱悟能藏身之处有关。 胡宗宪与汪横是同乡,汪横又曾是先皇的禁军统领,胡宗宪又是严山高的门生,若先皇没有死的话,江南确实是最佳藏身之所。 苏犹在! 诸葛烧饼喊道,庞天德那个案子是你们江湖司在跟进,具体要求,闵大人已经交代过了,不用我重复了吧。 我有些犹豫。 诸葛烧饼问道,有没有困难? 我说尽力而为。 诸葛烧饼说,你这个思想要不得。 我一听,连道:保证完成任务! 诸葛烧饼这才点头,去忙吧。 接下来的两日,整个金陵城的捕快、丐帮以及当地小帮派全部出动,寻找庞天德的下落,可是这个人如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任何消息。 一天晚上,闵秋叶在锦衣卫的陪同下,前往了应天府的紫禁城,去与朱润泽见了一面,据说两人彻夜深谈。 第二日,城外的流民开始分批次的撤退,应该是闵秋叶觐见皇帝有了效果,朝廷果然下了公文,同意了闵秋叶的赈灾方略。 距离最后期限还有一日,我与张幼谦愁眉苦脸,没有任何办法,张幼谦说怕什么,大不了回京城,继续当我的纨绔子弟。 我心说你当然不愁,我却没法向西门吹灯交代了。 这时,江南和刘三斤冲了进来,说有消息了。 我喜道,找到人了? 刘三斤道,这两日松江府的流民回撤,官兵与地保造册发放钱粮时,有个流民与当地村民发生了冲突,后来虽达成了和解,但我们散出去的眼线去认出,那人就是庞天德。 我说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踏破铁鞋无觅处,瞎猫碰上死耗子,鲍鱼不如臭豆腐。 刘三斤拍手道,好诗,好诗! 我拍了他脑袋下,少拍马屁,赶紧带路。 四人刚一出金陵城,便有乞丐来联系刘三斤,作为丐帮金陵分舵的少东家,六扇门江湖司的临时工,刘三斤在金陵地界还有点来头。 那乞丐道,这庞天德十分多疑,为防止他发现,我们派几个兄弟轮流盯着。刘三斤说做的不错,回去跟我爹讨赏吧。 来到庞天德藏身的窝棚,正见他躺在稻草上,唱着小曲儿,哼哼唧唧。 这庞天德心宽体胖,得有两百多斤。 我在门口敲了敲木头柱子,说庞老板。 庞天德蹭的窜了起来,跟猴子一般,撞到了窝棚,窝棚塔掉,将我们困了片刻,那庞天德竟已跑出了十几丈。 我心中冷笑,竟然拿跟盗圣门传人比轻功,我撇开他们几人,运起星宿真元,施展迷踪步,不紧不慢追了过去。 庞天德一边逃窜,一边回头观望,我始终与他保持五六丈的距离。 这家伙看上去两百多斤的胖子,脚力竟比驴都耐久,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他始终摆脱不了我,终于累的停了下来,大口喘气。 我说今儿天气不错,怎么不跑了。 庞天德上气不接下气,说,你为何要追我? 我说你为何要跑? 庞天德说,你不追我,我怎么会跑? 我说你不跑,我怎么追你。庞老板! 庞天德说,你认错人了吧,我根本不是庞天德。 我冷笑一声,我又没说要找庞天德,不得不说,庞老板的智商真是感人。不过,你放心,我是六扇门的捕快,找你是跟你核实一些事情。 庞天德终于泄气,颓然坐在地上,说,只要不杀我,你问我什么都回答你。 我说上个月,你是不是筹集了五十万两银子,给了江浙总督胡宗宪? 庞天德眼珠乱转,不知在想什么,我见状直接点了他穴道,说你要是耍什么花招,或者有半句假话,我把你扔到金陵的大牢中作个休假式治疗。 庞天德说,我不过是江南织造局下面的一个分销商,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去筹集五十万两银子。我只不过是这笔交易的中间人罢了。 我疑道,交易? 庞天德逐渐平静下来,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妙。我奉劝你一句,你知道的越多,活下来的机会越多。 说得你好像活不了多久似的。 庞天德叹道,若不是我机敏,恐怕早已死了多次了。这五十万两银子,其实不是借给胡宗宪的,而是向胡宗宪缴的赎金。 我越发迷糊了,赎金?什么的赎金? 庞天德缓缓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我来问你,江湖之中,谁的势力最强? 我想了片刻,若不考虑龙虎山、琅琊阁、大空寺这种隐世门派的话,武林之中自然是以两大联盟、四大世家、八大门派为尊,若在金陵城,自然是武林大会、王家、谢家三足鼎立。 庞天德道,你看到的只是表象而已。 江湖上,还有一个极为隐秘的组织,这个组织势力强大,控制着江湖一半以上的门派,而王家、谢家,还有那个武林盟,虽然平日里明争暗斗,但却都接受这个组织的领导。 我奇道,竟有这等组织?我怎么没有听过? 庞天德苦笑一声,我告诉了你,却也是害了你。这个组织人员极少,要么武功高强,要么权势滔天。像江南织造局是皇商,每年产的八十万匹丝绸,竟也有将近三十万落入他们控制的渠道之中,更不用说其他那些盐铁茶等管控品了。 我忽然记起了在天狼号与中出达成交易、以及策划绑架谢君衍的那个谢东来,我一直以为他是金陵谢家之人,经他这么一提醒,极有可能是他说这个组织中人。 我问道,那么是不是这个组织与倭寇的关系也不浅? 庞天德摇摇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胡宗宪这次之所以栽倒,就是因为太过于自负了,他不知从何处拿到了这个组织的名单,当时战局正危,胡宗宪军需不够,于是用这个名单来勒索五十万两银子。 只是,他太高估自己的能力,又太低估组织的手段了。所以,当冯零感将银子递到胡宗宪手中之时,一本分量不轻的奏折,也递到了龙书案前。 我心中震惊,原来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我问道,谢东来你认识嘛?是不是这个组织中人? 庞天德呵呵一笑,他的身份与我一样,只是外围的对接人。这个的组织头领从未露面,所有命令都是通过他的军师发出来,即便是这个军师,别人也丝毫不敢怠慢。 我问,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 庞天德沉吟片刻,口中吐出了四个字:英雄联盟。 第104章 无形的线 我疑惑道:英雄联盟? 庞天德说:组织内的人更愿意自称为英雄盟,江湖上四大世家、八大门派许多都已暗中投靠英雄盟。 我心中有些怀疑,会不会是这个庞天德在骗我,我说英雄盟在江湖上真这么有势力?为何从未有人提及过此事? 庞天德道,此事我不愿意多说,不过可以透露给你,英雄盟成员极少,但内有不少成员是朝中大员,而且级别提高,甚至宫内也有英雄盟的人,其势力之广,非你我能想象。 听到这里,我心中有了个大概,胡宗宪得知了江南英雄盟的存在,于是向他们勒索银两,导致了这个组织的报复。 我明白过来,要救胡宗宪,就要将庞天德弄到堂上受审。于是道,你跟本捕头回金陵,将你先前这番话跟闵大人说一遍! 庞天德连连摇头,我家中四处都是组织的眼线,当日若非我跑的及时,恐怕早已被沉尸湖底了,说什么也不会再回去了。 我说这事可由不得你,正要去捉他,却他手中多了一支匕首,横在自己颈间,说回去也是死,在这里也是死,你要逼我,我就死在这里。 我望着他,向他走过去。 庞天德说你别过来啊,我要割了。 我说你不会的。 为什么? 我淡淡道,一个为了活命,连原配、小妾还有万贯家财都舍得抛弃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件事自杀。而且,你将银子凑给了冯零感,使计划如期进行,若真如你所说,组织上对你褒奖还来不及,你又怎会连夜跑出来,藏在京城郊外? 庞天德忽然愣住,宛若换了一个人,肥胖的身体不再发抖,他盯着我道,你还看出什么? 我说若组织真要杀你,恐怕你早就逃之夭夭了,可你却藏于流民之中,那就是想看下金陵的形势,然后再伺机而动。之所以你不肯离开,那必定有什么东西,让你舍不得离开。 庞天德哑然笑道,你小子很聪明,比我想象的聪明。 我暗中警觉,已将星宿海内真元调动,方才在一瞬间,庞天德释放出来的武功境界,让我察觉到了危险,我暗责自己疏忽,一个能与谢东来平起平坐的人,武功又能差的了哪里。 我说聪明的人一般都比较倒霉。 庞天德叹道:而且命一般也比较短。 我说庞府的失踪是你自己策划的,几个命案也是你作的,甚至冯公公,也都是你收买了的。 庞天德道,聪明的人喜欢刨根问底,这一点并不好。 我说你既然要杀我,那就让我死的明白一点。你留在金陵城不肯退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庞天德笑了笑,汪横被登闻院的人抓走了,他手中有我想要东西。 我凛然道,是不是一张羊皮,一本剑谱? 庞天德讶道,你怎么知道? 当日扬州城外,汪横为了那本三才剑法,与林红衣大打出手。当时林红衣就说,那本三才剑谱之中藏着齐王宝藏的秘密。 后来得知,这横江港的齐王宝藏,其实是胡宗宪用来做的一个局,想要引倭寇入彀,可是却不知为何,汪横却没有进攻横江,而是取道崇明。 细细想来,汪横极有可能是破解了那本剑谱的秘密,才在崇明岛登岸的。只是他运气不好,被封万里抓了。 庞天德不再废话,眼神中露出杀机,开始蓄势待发。 我心中暗惊,他如今流露出来的气势,将我紧紧锁住,似乎我体内的任何真元流动,都被锁死,才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竟然也是知玄境的高手。 一场恶战在即,我忽然笑出声来。 庞天德冷冷道,你笑什么? 我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很好笑,于是就笑了。 什么事情? 我记得以前第一师兄教过我作肥皂,说用熬开的猪油和火碱按照一定比例混合,搅拌均匀后冷却,就成了肥皂。我看到你头肥肚圆,心想要是第一师兄在,能把你做成多少块肥皂。 庞天德比较忌讳别人说他胖,果然我这句话成功把他激怒了。他大吼一声,灌注内力,一掌拍了过来,怒道,你找死。 我正是要激怒他。 以我闻境的势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只有他动怒了,我才能找到一丁点机会,从而溜之大吉。 要承受这样的一个人全力一击,不是舒服的事情。 我有自知之明,两人境界差距摆在那里,所以等他那一掌击过来时,我踏出迷踪步,顺势前冲,与他擦身而过,顺势将天刀切向他肋下。 庞天德桀笑一声,化掌如钩,向我手腕锁来。这速度快如鬼魅,大吃一惊,连使出一招懒驴上磨,强行催动内力,横移两步。 只一个回合,我就知道自己与他武功相差甚远。 我嘿嘿一笑,庞老板,要不算了,你走你的路,我当我的差,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庞天德露出莫名的笑容,我见你小子经脉有些特殊,正巧我练玄冥神掌缺一具炉鼎,你若与我签下血契,我便饶你一命。 我说玄冥神掌乃天下禁学,你这么作,不怕引起武林公愤嘛? 江湖史记载,当年江湖上武功绝艺层出不穷,一般来说练武皆循正路,固本培元,一步步修炼,但也有人为了贪图速度、或者为仇恨蒙蔽,发明出一些禁忌武学,这些武功害人害己,所以被天下列为禁学。 玄冥神掌便首当其冲,这玄冥神掌修炼法门怪异,运功路线与江湖正派武学截然相反,甚至所用的阴阳二气,与江湖中的真元相悖,此法修炼极难,一不小心容易走火入魔。 庞天德问道,若你同意,跪下受誓。 我哈哈一笑,屎壳郎推车。 庞天德一愣,什么意思。 我厉声喝道,滚蛋!话音刚落,天刀落入手中,我将蓄势已久的星宿之力聚在刀刃之上,趁着他愣神的机会,劈了过去。 庞天德倏然后退,左掌红如烙铁,右掌冷若寒冰,一冷一热,作抱团状,徒手迎了上来。 刀距离庞天德不足一尺,却无法前进分寸。 一冷一热两道怪异而又与寻常真元迥异的内力,源源不断渗入的体内。 我顿时变得异常艰难,全身一半如火焰,一半如冰山,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全身如针扎一般难受,脑海之中嗡嗡作响,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我忽然想起张幼谦要带我去作冰火两重天。 我忽然记起了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我记起师父的谆谆教导,还有未完成的使命。我记起了徐若男那纯美的笑容,我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耳旁传来庞天德的声音,放心,你死不了,你会变成我的炉鼎,这是你的造化。终有一日,等我们组织一统天下之时,你会感谢我的。 我双目紧闭,星宿海内却掀起了巨浪。 桃山之中,我体内种入了三道真力。这三道真气,一道中正浑厚,一道灵动奇绝,还有一道却满是寂灭之意。 再此之前,前两道真元始终压制这道带有阴暗的寂灭之力,然而就在庞天德那两股怪异的真力灌入体内之时,那道一直以来被压制的内力,竟忽然发难,冲破了前两道真气禁制。 庞天德侵入体内的怪异内力,与这道暗黑之力相比,正如荧光与皓月,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但正是这道引子,破坏掉了三道真气的平衡。 轰隆! 我脑海中一声惊雷,然后听到庞天德恐惧的声音。 你竟然也有玄冥之力…… 他似乎要撤去掌力,然而却如被星宿海中生出的强大漩力给吸附住。我隐约听到了庞天德的求饶声。 我此时无从理会庞天德,因为星宿海内,那三道真气,在神识之中混战起来。星宿海内万道气剑翻腾,在意识之中穿梭,与庞天德口中的那道玄冥之力战了起来。 我全身动弹不得,神识之中,那三道真力,就如三个剑道高手一般,无数招式映入脑海之中,玄冥真气越战越勇,几乎占据了南天朱雀七宿。 轰隆,轰隆!一切归于平静。 境界虽仍是闻境,我却发现了自己的不同。 三道内力经过这次波动,以玄冥真气占据上风而重得平衡,但是无论灵觉、触觉、嗅觉,我仿佛都更精进了一步。 再看庞天德,只见他双肩垂下,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刚才正是他的怪异真气,激发了体内玄冥真气,而在方才三道真元的争斗之中,他被殃及池鱼。 我试探了一下,他经脉俱断,只凭一口气护住了心脉。 庞天德艰难的说道,胜……子! 我说我没看过《天局》,什么胜天半子,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就交代吧。 庞天德指了指胸口,我伸手探去,取出了一本剑谱,正是当日汪横从林红衣手中夺去的那张三才剑谱的羊皮。 我心说造化弄人,想不到这玩意儿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我手中。庞天德声若蚊蚋,口中喃喃有词。 我在泥泞中前行,寻找黑暗中的光明。 我在炼狱中煎熬,祈祷浴火中的重生。 我说你的诗作的很不错,可惜我也帮不了你。庞天德念完这些,脖子一歪,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将三才剑谱看了又看,却没看出什么端倪,只得揣入怀中,意徐图之。 庞天德虽然死了,但从他口中我得知不少有用的消息。 若真如他所说,江湖上真有这个神秘组织,能够调动武林、庙堂甚至是倭寇,那这个英雄盟,可能不是一般的存在了。 我总觉的有股力量,在后面暗中操纵着这些事情,那种感觉,就像是一跟无形的线,横在你眼前,当你去握住时,却什么也得不到。 第105章 银钩赌坊 三日期限已到,闵秋叶重新开审,这次锦衣卫依旧出席,但是登闻院的人却退出了审判之外。庞天德的死,让胡宗宪案失去了头绪,两次过堂之后,闵秋叶向上级递交了审讯记录。 一天夜里,胡宗宪被押入了应天府紫禁城,与朱润泽做了一次彻夜长谈,具体谈了什么不得而知,不过最终的结果却没有治胡宗宪之罪,只是要求锦衣卫将胡宗宪押回京城。 山东道巡抚赵贞吉抵达应天府,接替了胡宗宪总督兼巡抚之职,统领江浙抗倭事宜。 接下来的几天,我与张幼谦陪着闵秋叶,协助遣返金陵城外的流民回到各路县衙。闵秋叶刚来金陵城,就解决了一项燃眉之急,在金陵城内立足了地位,就连宋知府对他也十分客气。 金陵城外,最后一批流民收拾行李,准备归程。武三郎带着众人前来与闵秋叶道别,这些日子给闵大人添麻烦了。闵秋叶摆了摆手,说这本就我分内之事,松江府距应天极近,回去后若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写信。 这些时日来,武三郎忙前忙后,很是出力,我心中有爱才之心,如今正是六扇门用人之际,在征求了闵秋叶意见后,我向武三郎表达出收编之意,道:武老弟,你在松江还有什么亲戚朋友? 武三郎说,天涯浪子一枚,哪里有什么朋友。 我冲张幼谦使了个眼色,张幼谦拍着他肩膀道,听说你兄弟在阳谷县也当过捕头,既然你没有营生,不如加入我们六扇门江湖司如何? 我也说道,对极,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武兄也是习武之人,若回去种田,岂不是埋没了人才?你若嫌弃职务低,我跟张幼谦向京城举荐,就是成为十二太保之一,也不是没有可能。 武三郎叹了口气,多谢两位厚爱,只是在下对江湖仇杀早已厌倦,无心为官。 我见他推辞,也不再劝阻,只要武兄弟愿意,金陵六扇门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等流民散去,我与张幼谦开始商议江湖司新政之事,诸葛烧饼不想管这些事情,闵秋叶作为分管领导,对我们的改革表示肯定,并鼓励我们放手去干。 三日后,一篇《关于在江南武林推行门派备案制的通知》以正式公文形式发到了金陵城及周边的县城,要求金陵城内各大门派以十日为期,到江湖司办理相关备案手续。 如今金陵城内有三大势力,武林盟、王家、谢家,几乎垄断了金陵武林,其他一些门派以及组织,都或多或少的投靠了这三大势力。 各大门派对备案制度反应平平。这些门派自由散漫惯了,谁也不愿意接受江湖司的约束,几天下来,只有蝴蝶帮、大刀门等四五个不入流的门派前来备案,当然在刘三斤的推动下,金陵丐帮也办理了备案。 对此我早有预料,但好歹也不算没有收获。 我让江南与刘三斤为这些门派办理了登记,颁发了门派证书,并在《八卦周刊》上进行了连续报道,对这些办理登记的门派,要求六扇门在盘查时予以一定的便利,并减免了一年的份子钱。 十日之后,我与张幼谦率领六扇门对金陵城内的武馆、道场、赌场、青楼等进行了地毯式排查。当然排查的名义是营业场所的安全、消防等问题,对于不听话的单位,进行了通报,提出了安全出行风险提示。 如此一来,江南武林炸了锅,三大势力并没有出手,但是他们控制的一些门派,却开始向六扇门投诉,说我们江湖司影响他们的正常经营,并造成了一定的舆论影响。 你俩真是胡闹! 诸葛烧饼将我俩叫到他办公室,一通臭骂。 我们金陵江湖向来风平浪静,治安稳定、社会和谐,苏捕头,你这是准备闹哪样,京城派你们来历练,可不是让你来给六扇门捅娄子来了。 我说武林门派备案制度,六扇门总部几年前就推出了,我们江湖司也是按制度办事,诸葛大人若是有意见,可以向大掌柜反应。 诸葛烧饼怒道,少拿大掌柜来压我。你们这些派驻的干部啊,好高骛远,总喜欢搞些大新闻,我在金陵这么多年了,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你们啊,图样图森破,萨姆泰姆斯图那一武。赶紧把那些上了黑名单的场所给撤掉。 我有些为难道,诸葛大人,您这是干扰我们江湖司正常履职啊。 诸葛烧饼道,我这是救你们一命,你知道吗,武林盟已派人找过我了,你们要这样瞎搞下去,迟早会出事的,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罢,诸葛烧饼气冲冲走了。 张幼谦看着我,怎么办? 我说如今形势下,做点事情真难,过几天我要去趟江宁,临走之前,我们总得做出点成绩来。再这么不痛不痒的弄下去,倒要武林盟他们看我们笑话了,江南、刘三斤,集合兵马,准备出发。 张幼谦问道,去哪里? 我淡淡道,银钩赌坊。 张幼谦一听来劲了,说那里我熟,这段时间我输了不少银子了。 人马集齐,只有我们江湖司四人,六扇门中其他捕快,都被诸葛烧饼打过招呼,不让他们跟我们胡闹。我看了下,说,走吧。 金陵城内的大小赌场,多被武林盟控制。像王、谢这种名门,不屑于这种营生,武林盟则对此毫无顾忌,我们既然下定决心要做出样子来,那就先拿银钩赌场开刀。 银钩赌场是金陵城内最大的赌场,掌柜姓洪叫洪金钩,以前跟着赵钱孙干打手,年纪大了后,便帮着武林盟打理赌场生意。此人心狠手辣,又善于钻营,人前笑嘻嘻、人后捅刀子,有个笑面虎的诨号,在金陵黑道中颇有名气。 赌场的伙计看到我们身穿六扇门官服,早早就迎了上来,道:几位差爷,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里面请。我也不理会他,径直走了进来,大声道,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们这里聚众赌博,影响恶劣,奉上面命令,前来追查。 伙计说,差爷您说的哪里话,不赌博怎么叫赌场啊。 伙计应付着我们,旁边有小厮连向后院去报信。没过多久,笑面虎洪金钩笑嘻嘻的走了出来,我说后院听到喜鹊叫呢,原来了来了贵客。我冷笑道,恐怕是乌鸦叫吧。 笑面虎哈哈一笑,说差爷真会说笑。随口吩咐伙计,给几个差爷拿些筹码。不一会儿,有伙计拿来一摞筹码,笑面虎道,几位爷来了就是客,今天随便玩,输了算我们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任凭我怎么找茬,这笑面虎始终不肯动怒,这倒要我有些为难了。 张幼谦说既然来了,那就耍两把吧。 我不屑道,咱们来干嘛的,你能有些职业操守吗? 张幼谦说我这是看看,他们赌场有没有抽老千,违反赌场职业道德。 我说也对,两人拿着筹码,到了一张桌前押宝。荷官早已得了指示,我们买大,他就开大,我们买小,他就开小。没多久,我俩桌前的筹码就堆成了小山。 笑面虎不动声色,没多久,过来两个颇具姿色的小妞,一起参与了进来。张幼谦左拥右抱玩的不亦乐乎,没多久,两人赢了将近两百两,将筹码兑换成银两。 笑面虎一旁问道,玩的开心吗? 还行。 以后常来玩啊。 好嘞。 我俩刚准备要走,不对,我们是来干嘛的,于是将银子往桌子上一拍,洪金钩! 笑面虎问道,两位官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说前段时间,六扇门行了公文,要求金陵城内的赌场、各大门派要去江湖司做登记备案,你为何不去? 笑面虎一愣,使出了拖字诀,说官爷,我们早就想去了,这不是最近有点忙吗,您放心,等过两天闲了,我们一定去。张幼谦说不用等了,今天就办。 笑面虎脸色一沉,说,差爷,你们来玩我们欢迎,但是要闹事儿,恐怕这里不是地方。你可知这银钩赌坊背后的东家是谁吗? 我笑呵呵道,洗耳恭听。 笑面虎说实不相瞒,这银钩赌坊之中,有两成干股是诸葛大人的,难道他没有跟你们打声招呼吗? 我哗的站了起来,按照大明律,官员不得经商,你少来污蔑我们诸葛大人!话虽如此说,但我心里没底,以诸葛烧饼的秉性,他极有可能参与进来。 笑面虎说信不信由你,几位差爷,今儿我们东家恰好也在,不如请里面一叙。 我心说就等你这句话了,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备案的事情给办了。我让江南、刘三斤在门外候着,两人随着笑面虎来到了后院。 银钩赌坊后院,亭廊轩榭,修建的倒也别致,内院零散的建了一些包房,里面隐约传来赌钱的喧闹声,我心说如今国难当头,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在赌钱作乐。 来到后厅,只见一个翩然公子坐在正堂之内,手中折扇轻摇,说道,苏捕头,别来无恙乎? 我哈哈一笑,原来是你就是银钩赌坊的东家啊,真是为难你了,上次承蒙你照顾,没死成。 第106章 为师找的你好苦啊 银钩赌坊的幕后东家,正是武林盟特使、江南剧盗赵钱孙的儿子赵聿。 上次在金陵城外,赵聿率江湖人追杀徐若男,被我阴了一道,跟我结下了梁子。我回金陵后,他并没有找我麻烦。我是官差,江湖是江湖,这一点分寸他还是有的。不过不找麻烦,并不代表他回给我好脸色。 赵聿笑吟吟望着我,说,不知苏捕头来在下的地盘,有何贵干? 我哈哈一笑,要是早知道这是你家开的,我早就来了。六扇门推行江湖新政,要金陵城内各大门派、赌场、青楼实行实名备案制,不知赵公子会不会给这个面子了。 赵聿说身为江湖人,不管庙堂事。这一点,是江湖规矩,也是武林共识,恐怕我们恕难从命了。 这时,厅门推开,却见王家小姐王玲珑走了出来。张幼谦见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我心说难怪这些日子他闷闷不乐,原来是王玲珑跟赵聿勾搭在一起了。 王玲珑来到厅内,说,苏捕头,如此说来,我们金陵王家做生意,也要去你们江湖司备案了? 我说若江湖中人都像王姑娘这么识大体、懂大局,我们江湖司的日子就好过了。王玲珑被我这么一顶,一连说了几个你你你,竟接不上话来。 赵聿说王妹不要跟他们生气,这些人就是喂不饱的白眼狼。说着,对我们道,这件事,恕难从命。 张幼谦一拍桌子,这是朝廷法度,你们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 赵聿一抬头,目露凶色,我们要是不办呢?不如这样,你我打上一场,你若胜了,我们就办。 张幼谦骂道,武功高就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动我一下试试? 赵聿冷笑一声,上前两步,戳了他一下。张幼谦一个趔趄,站立不稳,他骂道,你在动我一下试试?赵聿又戳了他一下,张幼谦怒道,我跟你拼了。 说着一拳朝赵聿打了过去。 赵聿乃江湖上年轻一代的高手,张幼谦只是学过几天皮毛功夫,怎么是他对手,只见他随手一拨,张幼谦便向前扑了个过去,撞坏了一个八仙桌。 赵聿笑道,这个桌子三十两银子,我们可是小本买卖,这银子你得赔。 张幼谦在王玲珑面前出了丑,恨得咬牙切齿,还要上去拼命,我知他这样去做,徒取其辱,一把将他拉住。我望着赵聿,一字一句道,请赵公子赐教。 赵聿摇摇头说,你们是差爷,我们是江湖人,要是不小心把你们打出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没地方说理去。不如这样子,你我赌上一场,若你们赢了,我们赵家名下十三家赌场,全部去办理备案,如何? 我问道,赌什么? 赵聿说赌命吧。 笑面虎连劝阻道:赵公子,苏捕头,大家都在金陵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无论在官场还是江湖,贵在一个和字,俗话说,和气生财嘛,没必要为了一件小事拼的你死我活,你看生死状我都带来了,两位都在这里画押吧。 我暗中冷笑,也不拆穿他的嘴脸,问道,保人呢? 保人我已找好了,金陵城盲剑客,大名鼎鼎的龙瞎先生。 话音刚落,有两个伙计扶着一个老者颤颤巍巍走了进来,我见他又聋又瞎,来到大厅内。我心说你真会找人,不过却没有点破,粗略看了一眼生死状,顺手签上名字。 赵聿胸有成竹,也签字画押,然后有伙计将生死状交给龙瞎先生。龙瞎在生死状上按了手印,踹入怀中,然后站在一旁。 怎么赌? 赵聿厉声道,拿酒来! 有仆人端上两瓶酒,赵聿说这是我珍藏了三十年的勇闯天涯,这次算便宜你了。 我拿过来一看,保质期都过二十八年了,还能喝嘛,于是道,对不住,我不喝酒,我只喝牛奶。 赵聿一挥手,又换了两杯三鹿,又取出一包鹤顶红,挑出一点粉末,放在其中一杯之中。紧接着,双手穿插如蝴蝶,快如闪电,将两个杯子调转了无数次。 我眼睛眨也不眨,但无奈他单身二十年的手速不是盖的,看得我眼花缭乱。这就是他说的赌命啊,看来他还是熟手,难怪这么胸有成竹。 赵聿道,两杯三鹿,一杯有鹤顶之毒,一杯没毒。咱们一人一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请! 我摇摇头,说你丑你先来。 王玲珑一旁叫道,就你这副尊荣,也好意思说我赵哥哥丑!敢不敢赌? 张幼谦闻言,上去就抢,说我来跟你赌。 我将他拉住,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我准备去取左边一杯,赵聿给我施加压力,说,你确定?有可能有毒哦?我懒得理他,将左边这杯递给他,我拿了右边一杯。 两人一碰杯,道,我敬你!说着一仰头,干掉杯中奶。 赵聿呵呵一笑,注视着我。 牛奶下肚,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胃中一阵翻滚,这杯有毒。不过去年在徐开山的调(威)教(逼)下,我体内早有了免疫,于是暗中运功,将毒素从掌心逼了出来。 我笑着道,赵公子,轮到你了。 等了片刻,赵聿见我并没有倒下,额头上开始有冷汗。 我又道,趁热喝吧,不然你那杯奶凉了,就不好喝了。 赵聿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两杯奶明明都有毒。 我冷笑道,莫非你要反悔不成? 赵聿脸色变得阴沉,目光中露出杀意,这是一奶不合,就要杀人灭口的节奏啊。想到此,我连道,喝与不喝,给个准话,同知大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 听了此言,赵聿目光转和,缓缓将酒杯放下,洪金钩! 笑面虎连道,少东家。 赵聿道,金陵城十三赌场,三日内全部去江湖司备案! 笑面虎说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啊! 赵聿缓缓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一心想办成的事,还有什么顾忌呢?按我说的办! 说着,赵聿一拂袖,转身而去。 我在后面道,多谢赵公子配合! 从银钩赌坊出来,我身形微晃,张幼谦道,怎么样?你中毒了? 我摇了摇头,奇怪,按理说,那么点鹤顶红根本奈何不了我,为何我觉得头有些大呢?赶紧扶我回去,弄一缸热水,我要运功逼毒。 两个时辰后,我运功完毕,将体内毒素排了出来,整桶水竟变得污浊不堪。走出来,张幼谦在院子里坐着发呆,我知他是因为王玲珑移情别恋之事发愁,于是安慰道,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算了,忘了吧。 张幼谦深吸一口气道,我要练武!三年之内,我要亲手宰了赵聿。 我说你能吃得了苦嘛,再说你也十九岁了,过了练武的黄金时期,就算现在练,十年之内,你也打不过赵聿。 张幼谦说,难道真没有办法了? 我说也不尽然,俗话说得好,穷人靠变异,富人靠科技,换作别人,我肯定建议他去让蜘蛛咬、摸电门,但是你不一样,你有钱,要想杀人,不一定会高明的武功。我听说江湖上有种暗器,叫做暴雨梨花针,专门用来对付高手。 张幼谦凛然道:说荀子曰过,君子不假于物也。还有伟人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对付他们,我不屑于用钱,不过话说回来,哪里能买到这种暗器? 我说这玩意儿好像已经失传了,不过,你要真想学武,还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重赏之下必有名师! 张幼谦眼睛一亮。 第二日,《八卦周刊》头版头条刊登了一则广告。兹有张家公子一名,欲拜武林高手为师,包食宿、有五险一金,若能将之调教为知玄高手,愿以一万金相赠! 这个广告瞬间在金陵武林激起了千层浪,不过半日,江湖上就传的沸沸扬扬。 我说你也太任性了吧,还知玄高手,一万金。如今江湖上知玄高手不出十人,这些人不是四大世家、就是十大门派的掌门,你要是心诚,就应该定出几个人,然后拿着拜帖,一一去登门造访,没准哪个掌门看在钱的份上,会收留你。你倒好,把自己的路都给堵死了,就算人想收你为徒,看你这个广告,也只得放弃了。 张幼谦纳闷道,为什么?这么赚钱的事。 我指了指他脸,说你以为江湖中的高手都如你你这么不要脸啊。 可是事实出乎意料,当天下午,江湖司内就来了上百号自称高手的江湖人,纷纷要收张幼谦为徒弟。 张幼谦得意洋洋道,有钱能使磨推鬼。 我心中暗叹一声,说,江湖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当你师傅如何? 张幼谦问,你有经验吗? 我说当过几个月家教,也算从业经验吧。 张幼谦不屑道,我才看不上你这种闻境小低手呢。走吧,陪我去面试。顺便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我说你不是还有个保镖薛应龙嘛,他是高手,让他帮你把关。 张幼谦骂道,说起来就有气,上次封万里那一剑,他不给我挡住,竟躲了开去,早被我赶回京城了。我说这也不怪他,天下能抵得住封万里一剑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 大厅内站了将近百人,这些人互怀敌意,目光极不善。张幼谦一进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一中年汉子道,张公子,我是知玄高手,聘我为师,我保证不出半年,就让你晋为天下十大高手! 另一人喊道,知玄高手算个屁,我是通象高手,刀枪不入,不信你砍我一剑试试。 一个青年人抽出剑,向他砍去,那人伸手去挡,一声惨叫,竟断了一只胳膊。青年人道,我不是通象、我也不是知玄,我只是闻境,但我是知玄境下第一人,擅长越级杀人。 还有人道,我这里有祖传丹药,吃一颗,就能变知玄,吃两个可以杀通象,吃三颗,直接飞升剑仙了。 青年人不服气道,那你怎么不吃? 那人道:我这不是对药物过敏嘛。 张幼谦见众人纷纷攘攘,其中却没有什么高手,不由有些懊恼,指了指房梁道,先看轻功,轻功摸到房梁的留下来,其他人每人领一两银子出去。 众人闻言,纷纷向上纵去,一些自知没本事的,在江南那里领了银子,灰溜溜的走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二十来人。我瞥眼看去,却见一中年男子披肩散发,腰间别着一把铁剑,正是一剑震九州封万里。 心中连警惕,这家伙怎么也来了? 有一独眼龙见封万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道,这位大叔,你既不跳,也不走,留在这里有意思嘛?见封万里不理他,兀自道,看来是对我有意见啊,不如你我来比划比划? 封万里懒得理他。 张幼谦又道,你们轻功都不错,这样子,再来比比武艺,两两捉对,谁胜出谁留下。 众人又开始比武,一时间,厅内刀剑声起,我见这些人武功粗鄙,武功最高的也不过是闻境之上,不由摇了摇头。 那独眼龙见封万里岿然不动,说,在下三目童子赵血乐,来领教下大叔神功。 神功两字拖得悠长,显是没有将封万里放在了眼里。封万里笑了笑,说,我认输。 三目童子见封万里不敢应战,知道就好。接着又找人比武,连胜了几场,竟然得了第一。 三目童子道,张公子,比武结果出来了,你看我够资格当你师父了吧。 张幼谦看了我一眼,我摇摇头,说武功一般。三目童子说,你小子不服气,来比划比划?我看了封万里一眼,笑着道,我也打不过你。 三目童子道,徒儿,还不来拜师!你放心,有为师在,不出三月,你就能打败知玄境高手。 就在这时,听到门外有人喊道,徒儿啊,为师我找的你好苦啊! 话音刚落,便见一中年男子手中拿着鸡腿,蹦蹦哒哒的就跑了进来,这男子身材瘦削,穿着一件宽松的道袍,模样有些滑稽。他身后还跟着一相貌俊朗的青年道士,腰间配着一把宝剑。 此人一出现,封万里连忙站起身来。 三目童子见有人来抢生意,拦在面前道,你是谁啊,这可是我徒弟。 中年道士随手将鸡腿塞在他嘴里,说你先吃点肉,我先看看我徒弟。说着一把抓住张幼谦,在他全身摸索了一遍,说,我见你骨骼清奇,天庭饱满,是个练武的奇才,你若拜我为师,不出半月,我让你在金陵城内横着走。 三目童子冷笑道,你说的是躺尸吧。 中年道士砰的敲了三目童子一个栗子,三目童子竟然没躲过去,脑袋上顿时起了一个包。三目童子怒道,你这个牛鼻子,想找死吗? 中年道士看了封万里一眼,说,你也来跟我抢徒弟? 封万里苦笑一声,不敢,不敢。 中年道士点点头,还算你小子知趣,怎么着,当年在武当山一战,你输的不服气? 封万里道,服气,服气。 中年道士说孺子可教也。对张幼谦道,过来,徒弟,快来给我磕头。又对跟来的青年道士道,青木,快来见过你小师弟。 我心中一惊,这青年道士竟是武当派掌教的嫡传弟子,在晓生才俊榜中排名第一的剑痴青木? 青木道,师叔,咱们武当派收徒,是有程序的。 中年道士说狗屁的程序,一万两金子,就是程序!来,徒弟,这个头磕了,我就教你我最得意的剑法,装死剑法! 青木眼中目露羡慕之色,中年道士说,你想学给我一万金,我也教你。 青木一阵苦笑。 三目童子满脸不悦,道,你连剑都没有一把,也配谈剑?不如我领教一番? 封万里一旁冷冷道,这位前辈用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你娘怀里喝三鹿呢。 当啷! 三目童子抽出长剑,剑身上流光四溢,青木忍不住喊道,好剑。 三目童子望着封万里,道,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报上名来,在下手中不杀无名之辈。 封万里哈哈一笑,旋即冷冷道,上一次跟封某人这么说话的人,坟头的草都一丈多高了。 这时,旁边有人认出了封万里,惊呼道,你是剑神封万里! 三目童子闻言,当啷一声,手中长剑掉在了地上。 封万里捡起来,看了一眼,好剑。 咔嚓一声,长剑断为两截。 三目童子挠了挠头,说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再见。说着,剑也没拿,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 第107章 你拜了个好师父 封万里不去理会那位三目童子,转身向中年道士行了一礼道,前辈您怎么到金陵来了。 中年道士说你看到一万两金子不也来了嘛?封万里尴尬一笑,指了指我,说我是有事来找这位苏捕头,恰巧碰上了。中年道士说,知道就行,要你跟我来抢金子,我可饶不了你。 封万里道,不知夫人可好? 中年道士骂道,你小子见着我打听我媳妇,你究竟安得是什么心? 封万里赧然一笑,说当年我闯大空寺被人打的经脉俱断,若非薛神医出手相救,恐怕在下已是废人。一直以来,想报恩而不得,所以难免多问了几句,您别误会。 中年道士道:我大媳妇与二媳妇去北周旅游去了,要不然我哪里敢出来管这些江湖上的破事儿。我不误会你,你也别耽误我收徒弟,没什么事儿赶紧滚蛋。 我和张幼谦看的目瞪口呆,天下竟有人敢跟剑神封万里如此说话,更惊奇的是,封万里竟毫不动怒,仿佛心安理得一般。封万里闻言,连忙告辞。 中年道士说了句,回去后跟你主子捎句话,通善寺的事儿做的有点过了。 我心中惊奇,封万里不是号称千里独行侠,一剑震九州嘛,怎么听这道士所说,他竟还有上级,不知道与那个什么英雄盟有没有关系。 封万里说我会将话带到,但是他听不听,我却不敢保证了。中年道士一摆手,封万里这才离开。他看了场中众人,还站着干嘛,都散了吧,这里不管饭。 众人悻然离去。 中年道士说,徒儿啊,到饭点了,咱们先吃饭再说? 我和张幼谦见这个道士,没一点正经的样子,互相对视一眼,不会是封万里找来的托,来骗的吧。 张幼谦问道,这位道长,我重金求师,是为了学上乘的武功,不知道长武功是什么境界? 中年道士一脸傲然道,什么境界,我早已忘记了,只记得三十年前,江湖前十的高手,我一个打九个。 这时听到门外一阵嘈杂,我问江南怎么回事,江南说刚才一辆牛车路过,走到门口时,忽然倒下暴毙了,车夫在门口闹起事来,说是他家牛被人吹死的。 张幼谦对道士说,这里有三两银子,道长您拿去换套合适的衣服,我这里就不留午饭了哈。 中年道士说那不行,你不是要学高明的武功嘛,巧了,老夫纵横天下三十载,一身武功天下无双,一心想找个合适的传人,老天爷有眼,我见你天资卓绝,根骨奇特,正是继承我衣钵的绝佳人选。此乃缘分哪! 青木道士嘟囔道,师叔,那您让我贴的知玄境包过班的招生广告,还要不要贴啊? 中年道士说贴个屁,从现在起到你师娘回来,这段时间,我进行一对一专人授课,外面的几万两一堂的武学课,都给我推掉吧。道士青木一脸懵然。 张幼谦说行了,把人家牛都吹死了,你再不走我就让那车夫进来找你了。 道士说我武功高,你还别不信,不如你来打我一拳试试。张幼谦上前抡起就是一拳,道士没有来得及反应,砰的被打出一丈多远,说刚才没准备,这次不算,重来。 张幼谦一听,又是一拳。 道士又倒飞出三四丈,躺在地上,气绝身亡。 张幼谦一脸懵逼,说你们都给作证,这是他让我打的啊,他的死不关我事啊。青木道士呆立一旁,没有说话。张幼谦耷拉着脸,正要找人处理尸体,却见那道士晃晃悠悠爬了起来,道,怎么样,这一招厉害吧,想不想学? 张幼谦吓了一跳,说你不是死了嘛? 这就是老夫纵横江湖的装死神功,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 张幼谦晒然道,我想学杀人的武功,不是装死的武功。 中年道士说,杀人的武功啊,我不太会,青木你来演示一下。 道士青木拔剑而出,带出一道寒光,正是武当派掌教的佩剑。只见他一剑挥出,一道寒芒劲吐,轰隆一声,江湖司堂前的石墙,竟被穿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 我赞道,好武功。 青木收剑,赧然一笑。 张幼谦说这剑法好,不如我拜你为师吧。 青木道,我这一剑的威力,不及师叔装死剑法万一,你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 中年道士说,听到没,想学就拜师,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张幼谦说那你总得露一手,让我瞧瞧。 中年道士说看来你要逼我出绝招了,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做了个剑花儿,软绵绵一剑刺出,没有丝毫动静。张幼谦说你看我说是骗子吧,你还不信。 就在这时,门外一道惊雷。 出得门外,却见江湖司院落中的一座假山,竟化为了齑粉。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张幼谦见状,口中喊了一声师傅,正要下跪。只见道士双手一托,张幼谦却跪不下去,道士问,下跪扣不扣钱? 张幼谦哈哈一笑,说怎么能少了师父的孝敬。道士这才收手,张幼谦一个躲闪不及,扑腾趴下,弄个狗吃屎,模样狼狈不堪。道士说行了,从今儿起,我就是你师父了。 张幼谦问,不知师父名讳? 中年道士想了片刻,说当年我行走江湖时,有个诨号,叫做中原双龙之华夏龙,以后你叫我中华就好了。我说你确定这是您的道号,而不是烟? 道士看了我一眼,我顿时觉得星宿海内,有一道真气翻滚,生出一种久别的感觉。 忽然听到门外有一女子斥道,柳清风你给我出来! 中年道士闻言色变,说好徒弟,师父遇到一个难缠之人,我先去躲会儿,青木啊,看好你师弟,我先走了。还未出门,只见红影闪动,一位中年美妇出现在院落之中。 这少妇容貌绝美,婷婷而立,只是看上去却有些凶。中年道士见状,挠了挠头,说,沈大小姐,求求你饶了我成不,我也不知我那兄弟如今在哪里,我都说了八百回了,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嘛? 沈姓少妇道,我信你才怪,你口中没有一句实话。 道士道,我对天发誓,我从未对老阁主说过半句谎言。 老阁主?女子冷哼一声,我有那么老嘛? 道士说不老,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跟三十年前一样美。 沈姓少妇脸色落寞,说,这话要是他说,该有多好。 中年道士说,这话就是他说的,我帮他捎的这句话,行啦,沈大小姐,你找了他二十年了,再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不如找个人嫁了,到时候我给你送上一份礼。 沈姓少妇俏目含霜,眼神几欲杀人,你活的不耐烦了嘛。 中年道士回头看了张幼谦一眼,说,这年头,女人不好惹,单身女人不好惹,更年期的单身女人更不好惹。张幼谦说有道理。沈姓女子一瞪眼,张幼谦扑腾趴在地上。 中年道长伸手一托,将张幼谦托起,说,沈婆娘,欺负我徒弟,你想打架不成? 沈姓少妇说,别人都怕你柳清风,你那点微末武功,老娘可没看在眼中。我们打一架?中年道长嘿嘿一笑,说,你不知道我从不打女人的规矩嘛? 中年道长从怀中掏出两本书,扔给张幼谦,说好徒弟,这两本绝世武功秘籍,就当是你拜师的见面礼,为师我收你为徒,纯粹是缘分,可不是为了钱,你先准备着金子,我先对付这婆娘,等过两天我来找你。 趁中年美妇在愣神,中年道士一溜烟,竟没了影。我心说我盗圣门的轻功已是天下无双,这道士竟行如闪电,连我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离开的。 沈姓少妇知道自己轻功不如对方,伸手将那两本秘籍夺了过去,张幼谦说,沈姨,这是我的秘籍。沈姓少妇看了一眼,什么破书,你也当宝贝。 说着,转身而去。 青木道士见两人都已离去,对张幼谦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武当派第十三代外门弟子,按理说,你要称我一声师兄。 张幼谦这才道,原来你是武当剑痴青木?青木笑着点点头。张幼谦喜上眉梢,说我竟然成了武当弟子,话说,你跟赵聿谁更厉害?青木讷然道,没有打过,我也不知道。 张幼谦说那就是你厉害了。 我心说你这逻辑很缜密,没毛病。 能不能先教我几招? 青木说我的武功很是无趣,还是等师叔来亲自授艺吧。我先去追师叔了,小师弟,咱们改日再见。说着,青木施展轻功,也飘然离去。 我说恭喜你了,想不到竟成了武当弟子。 张幼谦说你可要好好努力了,不出仨月,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他拿起中年道士的给他的武功秘籍,一本是《知玄境修炼红宝书》,一本是《装死剑法》,打开一看,却见张幼谦脸色通红,我凑上去,原来是插图版的灯草和尚。 我哈哈一笑,你拜了个好老师! 金陵城内十三处赌场很快就办好了备案登记,如此一来,一些原本在观望中的小门派,也陆续前来办理备案。不过事情并不如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赵聿在我们这里折了面子,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诸葛烧饼那里。 第108章 鸿门宴 本以为诸葛烧饼会把我们叫过去大骂一顿,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约见我们,并没有在他办公室,而是在他弟弟诸葛咸鱼开的那个便宜坊之内。我对诸葛烧饼有些看不透,这个人小事糊涂、大事却精明的很,看问题很透彻,每每都能指出要害,但他的行事作风却不为我认同。 上司对你发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把你叫过来跟你讲道理。我与张幼谦惴惴不安的来到便宜坊,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诸葛烧饼早已在二楼的风雅阁等候,今天他穿了一身长衫,这种打扮一般是读书人才穿的,这更加让我们觉得捉摸不透。 我俩进屋,连忙给他施礼,诸葛烧饼笑呵呵道,今天把你们叫过来,是想跟你俩拉拉家常,不必多礼。然后一指座位,自己坐下吧。桌子上摆着一壶酒、一盘烧饼、一盘咸鱼。 我俩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脸困惑的望着诸葛烧饼。 诸葛烧饼说,你们来了这么久,本官还没跟你们好好喝过酒呢,今天我们酒煮酒论咸鱼,好好畅饮一番。我倒是无所谓,张幼谦试探着问,烧饼大人,您把我们兄弟喊过来,这是要唱哪一出啊? 诸葛烧饼缓缓道,鸿门宴,你信嘛? 张幼谦连四处观望,我也暗中释放真元,感应周围,却没有发现任何一场。诸葛烧饼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我俩分别倒了半杯,送到我们俩跟前,道:你俩猜猜,我给你们各倒半杯酒是什么意思? 张幼谦嘿嘿一笑,大人的意思是,小弟喝一半,大人全干了。 我说哪里有这么跟领导说话的,诸葛大人这意思,分明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杯多,诸葛大人把我俩叫过来,不会是为了训斥我们吧。 诸葛烧饼端起酒杯,缓缓道:我兄弟两人,我叫诸葛烧饼,我弟弟叫诸葛咸鱼。小时候家里穷,我爹做烧饼,我娘做咸鱼,可是家里穷得厉害,每天天不亮,爹娘就出去卖烧饼、咸鱼,我兄弟二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上烧饼和咸鱼,可是除了逢年过节,家里顿顿咸菜窝头。 我心中纳闷,以前我们做事稍不顺他心意,诸葛烧饼对我俩都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我俩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今天把我们叫来,竟然讲自己的幼年苦事,这是几层意思在里面? 诸葛烧饼用指尖把玩着酒盅,继续道:景元七年,金陵先是大旱,又是大涝,家中遭了难,连树皮草根都吃不到了,可是当年城南霸市的地痞流氓,却依旧收保护费,收不上来,就拳打脚踢,那一年,家中揭不开过,我爹欠了他们三两银子,三月之后,利滚利翻到了八两。家里还不上债,我爹娘被人活活打死了。 说这话时,诸葛烧饼脸色沉重,似乎沉浸在往事之中。我俩呆呆的看着他,不敢乱说话。 当时我就想,若有朝一日我能出头,要杀进城内恶霸,惩尽各路贪官,还金陵城一方青天。后来机缘巧合下,我进入了六扇门。那时,我跟你们年纪一般大,雄心万丈,对那些江湖上不守规矩、不遵纪守法的门派,一向是赶尽杀绝,后来我执法过程中,不小心杀了竹花帮帮主的二少爷,遭到竹花帮的疯狂报复,几乎丧命。后来遇到贵人相助,我才得以逃脱,现在想起来,真是九死一生啊。 我只得一个马屁送上,诸葛大人吉人天佑。 诸葛烧饼却不接茬,兀自道:经此一难,我才发现,原来贪官是杀不尽的,江湖也是惹不起的,一个人无法对抗官场,一个人也无法对抗江湖。后来,我投入那位贵人的门下,借着东风之势,一路提拔,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今日叫你俩前来,正是想告诉你们,在六扇门中当差,要懂得圆滑世故,不能树敌太多,以招报复啊。 我冷笑一声,诸葛大人是来给某人做说客吧。 诸葛烧饼一楞,道:我的那位贵人,就是当今武林盟李盟主,这些日子来,你推的那个备案制度,已经触动了江湖的底线,引来了他们的不快,我不是给他们做说客,而是为你们前途着想。 我说何为底线? 诸葛烧饼道,我们是公门中人,他们是江湖人。你们是捕快,要是平日里靠着自己权势,去收些保护费、拿些抽头,这些都不算坏了江湖规矩,但是你要江湖各门派都要去你那备案,这就算坏了规矩。 张幼谦说备案制又不是收他们的保护费,这又算哪门子坏了规矩? 诸葛烧饼哑笑道,大家都不是傻瓜,你们那点小伎俩,我懂,江湖上那些人也懂,先推行备案制,施以小恩小惠,然后逐渐分化各大势力,两位捕头,你们图谋可不小啊。 我说六扇门成立江湖司就是为了监管江湖各大门派,一是出于维护治安稳定,另一个就是要让各大门派处于可控制的范围内,我们不过是尽职而已,哪里算什么图谋?大人替武林盟说话,不会为了您在城内十三处赌场中的两成干股吧? 诸葛烧饼脸色不悦道,你以为我是为了那两成干股才找你们的?也太小看我诸葛烧饼了。这个金陵江湖,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武林盟控制赌场、青楼、漕运,王家控制江南的丝绸,谢家经营着盐铁茶,三方势力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斗的厉害。然而,这些斗是在江湖规矩之下的明争暗斗,若有外来势力想渗透进来,那迎接他们的恐怕就是雷霆一击了。前不久的幽冥神教,就是个例子。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步他们后尘罢了。 之前大掌柜要派你们两人来金陵,问我的意见,我当时是竭力反对的。你们二人乃六扇门的重点培养对象,本来你们在这里安分守己,踏实做事积累经验,等时间一到,我自会在考核时给你们上上。可你们所作所为,在自己实力不足的前提下,却招惹了这么多麻烦,实属不智。 要知道,当年武林盟主慕容白云,武功天下无双,风华卓绝,智谋无双,只是野心太大,一心想一统江湖,结果如何,还不是被人一剑斩杀在京城?看菜吃饭、量力而行,这才是明智的做法。 有些事情,得过且过,有些事情,睁眼闭眼。话仅止于此,你们好自为之吧。 我仔细琢磨着他说的这些话,名义上是为了我们好,其实真实目的,只有一个,趁着现在还没有翻起大浪,让我们收手。可是,我有有些不甘心,说道: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诸葛烧饼叹道,你怎么这么轴呢? 我说不是轴,大人的话,道理我都懂,做人,可以失小节,但不可失大义。这是你们的看法,可我不敢苟同,胡宗宪不就一个前车之鉴嘛?据我所知,这些江湖门派,甚至后面的人,为了一己之私,不惜犯下大祸,前不久倭寇之乱,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吧。有些事情,义不容辞,有些事情,赴汤蹈火。这是我的看法。 诸葛烧饼问张幼谦,你呢? 张幼谦说,他的观点,就是我的观点。做人当差,要真如此,我还不如回京城,当我的阔家少爷。 我目露感激之色,若非有张幼谦支持,恐怕我也不会这么去一意孤行的做这些。 诸葛烧饼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劝说失败,拿起手中酒杯,将自己一杯酒,分别给我和张幼谦各倒了半杯,道:我已跟大掌柜行文,从今以后,我不再过问你们江湖司之事,估计这几日批文就回来了。满了这杯酒,就当我祝你们旗开得胜。 我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诸葛烧饼站起身,缓缓走了出去,他走的很慢,心情是似乎很沉重。 我知他是在撇清责任,与我们俩不同,我们是外派干部,无牵无挂,无亲无故,他在金陵打拼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积攒下这些家业。要因我们犯了江湖众怒,那就得不偿失。 经此一番谈话,他将自己置身事外,若再有什么问题,那也是我们江湖司,而不是六扇门的事情了。 我在他身后道,诸葛大人放心,我们所作所为,不会连累大人的。诸葛烧饼闻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就在此时,我听到隔壁有人轻微的走动声,张幼谦刚要开口,我指了指隔壁,他忍住没有说话。 三日后,收到了京城来的公文,浙江、江苏、福建三路的江湖司独立于六扇门外,由我跟张幼谦全面负责,统一向京城六扇门汇报。进入六月,与徐若男之约将至,我开始筹划江宁之行。 张幼谦得了个便宜师父,一连几日跟着那个叫柳清风的假道士学艺。我也深知自己武功不行,加紧修炼。 与庞天德一战之后,我觉得体内真元越发控制不住,那三道内力在体内博弈。境界却始终他停留在闻境下层,隐约感觉要突破中层之境,可无论如何,却不得法门。徐开山说我是星宿脉,与寻常武者不同,而我修炼的波动真元,走的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之路,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自己去悟。 这一日,我与张幼谦闲谈,问他学武之事,他大有怨念道,我怀疑我拜了个假师父,那老道士整天在我这里蹭吃蹭喝,这才几天就花了我近千两银子。 那学到什么了? 张幼谦一瞪眼,他传我本领,就像是挤牙膏,花点钱就告诉我几句,这几日下来,我就学会了一招。 什么? 睡觉!那臭道士说,要想学神功,先学睡觉。 我说这是好事儿啊,你看我,每天连觉都睡不成。 张幼谦摆摆手说,别提了,就算睡觉,我那便宜师父也给我出尽了难题,前两天问我睡觉时是平躺还是侧卧,结果弄得我一夜没合眼,昨天又问我,睡觉时舌头抵上颚还是下颚,弄得我又没睡着。要这么下去,我迟早要疯掉的。 这时候门外有人道,是谁在哪里乱嚼舌根呢。 话音刚落,柳清风带着那个有点迂腐的师侄走了进来。张幼谦见到,也不叫师父,说,是我啊,怎么了? 柳清风嘿嘿一笑,没事儿,我就问问,对了,好徒弟,刚在街上看到有块玉佩不错,再过十二个月就是你师娘生日了,你买下来,到时候我送你师娘,就说是你送的,你师娘一高兴,就对师父我好点,师父我好了,你就学到上乘武功了。 张幼谦不悦道,你当我是冤大头啊,昨天不是刚买的翡翠嘛。 柳清风挠挠头,这不是不小心去赌钱,输了嘛。 张幼谦说还要什么东西,从现在起,只要我突破不了闻境,你休想拿到一文钱。柳清风挠挠头说,乖徒弟,有话好商量,学武功呢,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不能急,要慢慢来。 张幼谦说那花钱的事儿,也慢慢来吧。 柳清风跳了起来,说那可不行,学武还是最紧要的,不如这样子,今天我就传授你装死剑法的第一招,睡梦罗汉剑。 青木闻言,眼睛一亮。 柳清风却道,我的武功不适合你,你给我出去。 青木只得出去,柳清风看了我一眼,问道,你也想学?我说我没钱。柳清风说没钱免谈。不过你我也算有些缘分,我不妨指点你一条明路。 我欣喜道,敢问路在何方? 柳清风指了指门口,路在脚下。 我叹了口气,就要往外走,柳清风忽然道,等等。我问什么事情。柳清风说,你体内真气驳杂,若要真想在功力上更进一步,天下只有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对别人来说,很难,但对你来说,却是极易之事。 什么办法。 柳清风道,大盗之术。 我心中惊奇,原来这家伙早就知道我是盗圣门中人了,不过当年神偷门分家,我们盗圣门只有《盗得经》上卷,下卷在盗仙门手中,如今菊花老祖李青衣不知所踪,就算我想学,也没有办法啊。 柳清风似乎看穿我心思,说,天下懂大盗之术的,除了李青衣外,还有两人。 我问是谁。 柳清风说一人是我的兄弟,如今早已失踪多年,另一人,想必你也听过,那便是如今的丐帮帮主吕小九。只要你能学得大盗之术,在配合你独特的经脉,将来成就,定不在我之下。 就在此时,江南走了进来,如今江湖司改制,他已是司内的正式捕快了。这几日由临时工转正,他意气风发,干事也比较利落,我见他风风火火,连问怎么回事。 江南恭敬道,总捕头,武林盟送来请帖,邀请您和张捕头参加宴请。 第109章 狭路相逢胖者胜 宴请在金陵城大红门举行,相对于诸葛烧饼的那顿,这顿饭才是真正的红门宴。 我与张幼谦本不想去,可是送信那人说,武林盟主有交代,要商议江湖大事,请务必赏光,我俩略作商议,决定还是赴宴。宴无好宴,席无好席,我俩换了六扇门的制服,意思就是公事公办,我们代表的是江湖司。 大红门是武林盟的私人府邸,位于桃山山下,一直以来是江南武林聚会之地。门口有四位高手守护,寻常之人,若非受邀,很难进去。我们上前递上请帖,一名护卫接了过去,站在一旁笑呵呵看着我们,却不让进去。 张幼谦说我们受邀参加宴会的。 护卫说两位英雄,这次宴会规格甚高,按照规矩,我们要进去通禀。 我说那就有劳这位大侠了。 护卫搓着手笑道,从前门到大厅,路途遥远,兄弟们职责所在,很难抽出人前去啊。 我心中冷笑,原来这几个人是想要好处费,这种歪风邪气可不能助长。反正我们本就不想来,我说那就算了,咱们也不差这顿饭,走,带你吃皮皮虾去。说罢,我俩转身就走。 刚转身,却见一匹快马停在大红门前,谢君帆策马而至,后面那护卫认出这是谢家大公子,连忙上前帮忙牵马。谢君帆看到我们,欣然道,原来你们也来参加宴请啊。 我摊摊手说,这大红门规矩好大,大红请帖进不去,还要买路费,我们衙门里没有这项开支,这不正准备走嘛。 谢君帆看了护卫一眼,皱眉道,你们几个平日里蛮横惯了,今天是盟主宴请江湖豪杰之日,你们这算什么意思? 护卫头目连陪笑道,谢少爷,这是一个误会,小的以为这是来捣乱的,所以为难了两句,要真知道是盟主的客人,给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拦这两位少侠啊。 我说对不起,我们是捕头,不是少侠。 张幼谦恩恩道,当然,称大侠也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谢君帆哈哈一笑,两只手各搀着我们胳膊,就往里走。 这大红门看上去十分低调,从外面看寻常无比,可里面却富丽堂皇,占地百亩,亭廊轩榭,池湖林山,不一而足。 这也是江南大户府邸的普遍风格,这一点与北方还是有些区别的。 在北方,那些高门大户,恨不得将府邸大门修的比衙门口都大,就算家境一般的百姓,也十分注重门户。正所谓门当户对,这是一种普遍的社会认同感。 这一点,与北方人好面子也是有关系的。而在南方,似乎更注重内秀,而不是面子工程。 这大约就是南北差异之一吧。 谢君帆边走边说道:最近苏兄、张兄在江湖上出尽了风头啊。你们推出的江湖门派备案制度,将金陵江湖弄得鸡飞狗跳,两位手段也好,如今江南武林有四分之一的门派,都去你们做了登记。如今江湖上,一说起苏犹在、张幼谦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说,下次晓生资讯会把你们列入年轻俊彦榜呢。 我暗想,这所谓的无人不知不一定是假,但名声恐怕不怎么好吧。 前几日,有人在晓生江湖上匿名发表文章,说我们两个好大喜功、好高骛远,喜欢出风头,声色俱厉,甚至还称这次备案制,是江湖的退步,号召各大门派联合起来抵制备案制,不要让两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云云。 当时,张幼谦花了八千多两银子,才查出,这一篇文章是武林盟指使手下的抢手做的一篇檄文。为此,张幼谦还特意给那个枪手家里寄过去两盒刀片。 我说我们武功又不行,哪里能进入晓生江湖榜。 谢君帆看了我一眼,说苏兄别谦虚了,十日前,城南庞家庞天德被人发现暴毙与城外,这庞天德平日虽然低调,在江湖上名声虽不显赫,但武功修为却也直逼知玄境了。当日有人看到你追他前去,几个时辰后就发现了他的尸体,所以大家都怀疑是你做的。 我心中暗自震惊,当日杀庞天德并没有人在场,我编了个俯卧撑暴毙的理由,给仵作塞了点银子,才勉强说得过去,不过没料到还是被人怀疑上了。 谢君帆接着道,不过,我们确信绝不是苏捕头做的。 我说是啊,估计是哪些有心之人故意栽赃陷害的吧。这庞天德与胡宗宪一案有牵连,依我看,极有可能是幕后有人杀人灭口。 这个理由完美,连我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谢君帆说,我们检查过那庞天德尸体,发现他被人震断了魂脉而亡,这是一种极高深的武功,普天之下,恐怕只有通象境的高手才有这个能力。对了,你究竟对舍妹做了什么,让我家君衍整日对你念念不忘。 张幼谦嘿嘿一笑,依我看,估计是灌了迷魂汤吧。 我拍了他脑袋一下,乱说话,小心晚上睡不着觉。 那日谢君衍与我不欢而散,之后由于忙于胡宗宪之案,又推行备案制,后来也没有联络她,我总觉得,谢君衍性情仿佛变了许多。刚认识她时,她寡言少语,绰约温婉,颇有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之风。然而,这几次见她,总觉得她越来越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就。 我说我与君衍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她最近可好? 谢君帆说,三日前,家父进京履职,她随着家一同前往了。若非俗事缠身,还要照顾家族生意,我也想去京城游历一番了。 我们正在一段石廊中交谈,赵聿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人高马大,占据了半条石廊。若要通过去,势必有一方避让开。 我俩对赵聿行事,十分看不起,自然不会退让。 谢君帆乃世家子弟,从心底也看不起这江南剧盗出身的赵聿,四人谁也不肯相让,一下子僵持住了。赵聿冷声道,滚开。 我懒得理他,张幼谦则假装欣赏周围美景,摇头晃脑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赵聿见状,径直冲张幼谦走了过来,肩头对肩头,撞了上去。 赵聿乃晓生俊彦榜排名第三的后起之秀,据说二十岁不到武功就已晋入知玄初境,他这肩对肩一击,存心想让张幼谦出丑。 砰。 一声闷哼,张幼谦疼的龇牙咧嘴,向后退了两三步。 赵聿身形却微微一晃。 我心中惊奇,这才几日,张幼谦竟有如此实力,能够与赵聿硬碰硬,虽然吃了些亏,却让赵聿很不好受。看来那柳清风的睡觉功法,对张幼谦还是极有效果的。 果然,张幼谦信心大增,让不肯让路。 赵聿见状,眉头一皱,昂头又撞了过去,这一次,赵聿明显了内力。张幼谦毫不畏惧,说了句狭路相逢胖者胜,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 赵聿竟退出三四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张幼谦飞出去两三丈,落地后,旋即就站了起来,似乎又使不完的力气,越挫越勇,冲着赵聿怼了过去。赵聿彻底被激怒了,当啷一声,手中长剑出鞘,竟要与张幼谦比武。 谢君帆连喝止道,赵聿!大红门内除了演武堂,其余地方不准动武,这个规矩难道你忘了嘛? 周围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边。 谢君帆一喝,赵聿这才意识到有些失态,冷哼一声,将剑归鞘,缓缓道,稍后红门宴,赵某人要领教领教阁下的功夫。说着,径直离开了。 张幼谦兴奋道,原来那老家伙教的东西,算是有点门道。赵聿撞我那一下,我体内仿佛生出一丝清凉的感觉,能够驱散疲劳与疼痛,真是妙哉。前几日他传了我几句口诀,竟然有如此妙用。 来到大厅,却见江南武林能数得着的帮派首领,都在大厅内用酒品膳,交流着感情,当我与张幼谦进入大堂内的一刹那,所有人都将目光注视了过来。 ps:今天喝酒了,写了两个小时,眼睛都睁不开了,更新一短章。见谅。 第110章 施舍和妥协,并不能解决问题 在场的众人,多是江南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有些我们认识,有些则是生面孔。众人指着我俩议论纷纷,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露出不屑的脸色,十有八九是在评论江湖司推出的备案制的问题。 有人忽然道,这两位不是六扇门江湖司的苏大捕头、张大捕头嘛,听说江湖司要求各大门派前去备案领证,却不知道咱们江南武林,一盟、二门、四帮、十三派,有多少去江湖司备了案的? 江南武林,一盟就是武林盟,二门指的是王、谢两家,四帮则是漕帮、海沙帮、竹花帮、永乐帮,十三派则是一些在当地的三流门派。其中,武林盟和王、谢两大世家,在江湖上位居一流门派,四帮只是在江南一代稍有名气,至于十三派,只能算是江湖上能行走立号的三流派系而已。 方才说话那人,正是王家寿宴上被逍遥二仙揍得找不到南北的漕帮帮主朱向天。我心说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对于这种挑衅的话题,我一般不予理会,但朱向天言语中透露出的傲慢,让人受不了。 于是我说道,其实也没有多少门派,但是我江湖司却保证,只要备了案的,至少不会被幽冥神教的人当猴耍。更不会差点被人一撕两半,凑不齐全尸来。 朱向天遭我当众揭短,脸色一沉,小子,你想找死不成? 我心说竟然威胁我,我向前一步道,朱帮主,就算在下想死,这条命自有京城六扇门来取,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朱向天火爆脾气,三言两语被我激怒了,抽出刀道,稍后讲武堂,我约你一战,无关门派,只管江湖恩怨,敢否? 我摇摇头,大叔,我们不约。 这时,永乐帮主石破地上前打了个圆场,说朱兄,这些都是江湖晚辈,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跟他们计较不成。说着,将朱向天拉到了一旁。 谢君帆一旁道,苏兄,你们推行备案制处处受阻,你可知其中症结何在? 我说我这一做法,相当于给各大门派头上加了一个紧箍咒。这些江湖人向来散漫惯了,又哪里肯听官府的调遣,甚至有些江湖人以给官府干活为耻。 谢君帆笑了笑,说看来苏兄还是没看清楚形势啊。 我疑惑道,什么形势? 谢君帆指了指大厅上方,一块写着“武林盟”的镶金牌匾挂在正中。武林盟这三个字以张猛龙体写成,苍劲有力,落款处以右军行草写着“平江不肖生”五个字。 谢君帆解释道,看到没有,这五个字,正是武林盟的底气。 我说平江不肖生又是何人? 谢君帆笑着摇头,此人身份神秘,权势滔天,据说与江浙总督胡宗宪关系极好。自古以来,江湖与官府向来分不开的,你备案制推行不下去,不是因为江湖上的门派抵制,其关键问题,还是在庙堂之上。 且不说别的,就连漕帮、永乐帮这种帮派,每年向官府进贡的银子,多达几万两。若没有官府罩着,你以为他们的货物能如此轻易的南上北下?他们已经有了一套利益链条,你此时却横插一腿,推行备案制,先不说别的门派抵制,官府有没有意见? 我说诸葛大人已表明不愿意管此事了。 谢君帆戏谑一笑,是真不管还是假不管?诸葛烧饼此人看似简单粗暴,实则心机破深,他说不愿意去管,就是要置身事外,将来就算惹出是非,跟他也没有关系。可是…… 谢君帆略一停顿,若我告诉你,江南武林各大门派,明面上虽与诸葛烧饼没有任何关系,但暗中却都听候他的调遣,你信还是不信? 我心中大惊,什么?我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谢君帆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转而谈及了其他的事情。我内心却翻起了滔天大浪。谢君帆没有必要骗我,但诸葛烧饼又怎么能管得了整个江湖?而他前不久才告诉我,他当年正是他投靠了武林盟,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这两人之中,有人在说谎! 宴会由武林副盟主赵钱孙主持,这位当年与天刀徐开山齐名的巨擘,竟是一个面目和蔼的老头子。 各位江南的武林他同道们,赵某受李盟主委托,来召集此次会议,核心议题只有一个。想必诸位都已知道,幽冥教倒行逆施,残害江湖名门正派,意图称霸武林,引起了武林公愤。在李盟主的带领之下,我们对幽冥教予以迎头痛击,才阻止了幽冥教的阴谋。但是,幽冥教贼心不死,又勾结倭寇为祸天下,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这一点,我们绝不姑息! 众人喊道,对!绝不姑息! 赵钱孙道,正因为如此,李盟主提出,要痛打落水狗,宜将剩勇追穷寇,前不久已颁发盟主令,号召江湖正义之士,开展斩草行动,口号是: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众人齐声道,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赵钱孙接着道,魔教死灰复燃,我们名门正派,更应身先士卒,如今天下八大门派各派高手前往钱塘,要效仿当年慕容盟主,一举歼灭幽冥教,对魔教妖孽斩草除根! 众人道:斩草除根! 这些人口号喊得楞响,倒是我们在其中一言不发,显得有些突兀。 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事先排练好的。 赵钱孙欣慰的点点头,说既然大家都这么踊跃积极,那现在我们各派分配名额,我们武林盟、王谢两大世家出十名高手,其中知玄境五位,四大帮、十三派,各派五个闻境以上高手,两个知玄高手。 此言一出,下面议论纷纷,如同炸锅。 我们大刀门不过江南的三流门派,全派不过三十个兄弟,哪里有知玄境的高手,这一点,恐怕我们有困难啊! 我们海沙帮就一个知玄境的供奉,上月端午节龙舟大赛,掉水里淹死了,赵副盟主,李盟主的盟主令我们还是拥护的,但是真要出人,我们恐怕没有那么多人啊! 各大门派纷纷推辞,借口不一。 讨伐魔教,喊口号是一回事,毕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真要付诸行动,要拿真刀真枪的搏命,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些中小门派势单力薄,抗风险能力较弱,在他们派内,高手是稀缺资源,没法跟人才辈出的四大世家、八大门派相比,所以对于高手的使用,极为谨慎。 对付幽冥教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胜了,红利和好处都让大的门派拿了,他们连汤渣都轮不到。败了,首当其中的炮灰便是他们了。所以赵钱孙号召一出来,除了王、谢两家,其余门派都在诉苦和说困难。 赵钱孙听的有些不耐烦了,说这些年来,盟主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怎么一说起正事来,却推三阻四,这样却让赵某人寒心了。 这时,赵聿忽然道:爹! 赵钱孙一摆手,这里是正义堂,没有什么爹。 赵聿垂首道,副盟主,属下有一事情禀报。 赵钱孙没有搭话,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赵聿道,如今幽冥教引起了江湖公愤,但据我所知,今日在场之人中,却有人与幽冥教沆瀣一气,甚至跟那妖女徐若男勾勾搭搭,这种人若不严惩,如何让众英雄信服? 赵钱孙道,还有这等事? 我心中怒火已起,当日赵聿追杀我与徐若男,前不久又设计毒杀我,若非我命大,恐怕早已死在他手中,今日,竟又当着江南武林之面说出这种话,若不杀他,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赵聿伸手指着我道,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江湖司捕头,苏犹在! 所有人目光都看了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心说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应当冷静,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迎上赵聿的目光,缓缓道,徐若男是苏某人朋友,在此之前,我并不知她是幽冥教主。 赵聿阴笑道,那你知她是幽冥教主之后,为何还要帮她? 我淡淡道,就算知道她是幽冥教主,徐若男也仍是我朋友。我苏某人交朋友,一向只认人,不认出身。比如赵公子,就算出身再好,武功再高,名气再大,我苏犹在仍不愿意与你为友。 赵聿被我这话激怒了,吼道,你分明就是狡辩,依我看,你帮幽冥教妖女,就是与天下武林为敌! 我不紧不慢道,那只是你的看法,是不是与天下武林为敌,却不是你说了算。 赵钱孙乃武林盟主,如今正义堂快变成吵架骂街之地,他拍了拍桌子道,够了!这里是正义堂,不是菜市场!苏捕头。 我淡淡道,赵盟主有何吩咐? 赵钱孙说,你不是正在推那个备案制嘛,既然你与魔教妖女有关系,那就趁机表个态吧,只要你与那妖女划清界限,六扇门江湖司将幽冥教划入邪教异派,我便让江南武林各大门派到六扇门备案,如何? 我陷入沉默之中。 张幼谦颇为紧张的看着我。 这是一个关键时刻,只要我点头同意,我推行了许久的备案制很有可能就成为现实,进而可以逐步推行后续的江湖司新政,不过却是以与徐若男决裂为前提。 若不同意,恐怕我就要遭到江南武林的抵制,甚至能不能活着离开江南都是问题。 赵聿见我不语,催道,这个提议,已是给你机会改过自新了。别不识抬举。 我脑海中一闪,就算真同意此事,但这种备案制的推行,也是武林盟要求各大门派做样子而已,若稍微不顺意,恐怕随时会翻脸不认人。 赵钱孙问道,考虑的如何? 我淡淡道,施舍和妥协并不能解决问题,这就是我的答复。 第111章 云在青天水在瓶(卷终) 姜是老的辣,我这样明确的回绝了武林盟,赵钱孙并没有动怒,这一点,他儿子赵聿跟他相比还是差了些火候。 赵聿却明显表示出了不满,苏捕头,你这么维护魔教妖女,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成? 我说这是我的私事,我与徐若男什么关系,跟你无关。 赵聿冷笑道,如今群雄讨伐幽冥教,鬼知道你会不会背后去通风报信。 我冷冷道,我去与不去,与你何关?我们六扇门行事,什么时候还需要武林盟指手画脚? 同样是晓生俊彦榜上的高手,赵聿排在剑痴青木、金镖黄天霸之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青木看上去有些迂腐,但心灵通透,从不动怒,传说中的大智若愚,大约就是如此了。 赵聿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这副嘴脸惹人厌恶,尤其是这种人还不自知,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 赵聿目光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却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当日在银钩赌坊的那一场赌,我俩之间就注定了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赵钱孙呵斥道,赵聿,休得对六扇门中的差爷无礼!赵钱孙打个哈哈,跟我说,苏捕头,犬子不太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 赵聿见赵钱孙来赔不是,在后面道,爹,你怎么…… 赵钱孙回头就是一巴掌,住口! 这一巴掌打的赵聿愣在当地,鲜血从嘴角流出。看得我都怀疑这赵聿是不是赵钱孙的亲儿子了。 赵钱孙说,犬子冒犯大人,改日我带他去府上负荆请罪。各位英雄,今日我们略备了薄酒冷餐,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从大红门出来,张幼谦道,今日赵钱孙表现的太反常了。我说你也发现了? 张幼谦说,赵钱孙是什么人?江南黑道第一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当年他们与洛水帮争海滩,赵钱孙杀了洛水帮满门。你说这样一个人,今日对咱们和颜悦色的,肯定没什么好事。 我说最近我要去一趟钱塘,咱们江湖司的那个备案制度,还是先暂缓一下吧。张幼谦问为什么,你要认输? 我说你没有发现嘛,咱们来了江南这两个月,总觉得这个江湖如遮了一层面纱,云里雾里让人捉摸不透。 张幼谦恍然道,原来你推出这个备案制,就是想投石问路,想看看整个江湖的反应? 我点点头,道,只是我却没有料到,这个江南武林,水竟然如此深。在来江南之前,我本以为这些江湖门派,就是靠着江湖道义和秩序维系的一个个松散的组织,可是来了之后,我却发现并非如此。 江湖中人、官场、商人甚至内廷内监,这些看上去毫不相干的团体,逐渐交织在一起,以利益和金钱为驱动,打造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网,从而维系了一种微妙的生态平衡。 我与张幼谦的出现,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则破坏了这个平衡。 先是徐开山赴江南,后又有幽冥教内乱,引发冥山之秘的争夺,接下来又是倭乱,胡宗宪与汪横之案,一系列的事情,导致了这个江湖生态圈被破坏掉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先有谢君衍被抓,后有徐若男被偷袭,再往后由庞天德牵扯出来的英雄盟,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势力,逐渐露出了端倪。 想到此,我对张幼谦道,归根结底,这个江湖比的还是谁的拳头硬,谁的权势大。正如诸葛烧饼所说,我们推出的新政,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了,这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的。 张幼谦道,我明白了,咱们这时战略性退让,不算输,对不对。 我说现在就定输赢,为时过早。要是我们现在都是通象高手,在江湖上横着走,你看看武林盟的人会不会摆明了欺负咱们?所以,张少爷,你我还要勤于修炼啊。 张幼谦说我那便宜师父,虽然有些贪财,但本领还是有些的。倒是你,半年多来,武功似乎一直没有长进啊。 我这内力时有时无,忽好忽坏,一是由于经脉独特,缺少修炼法门,二是体内有三股内力互相纠缠,制约了我的修为。 想到此,我写了封信寄回师门,本来想让西门吹灯来帮我探查一下经脉,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在信中跟他们聊了聊家常,说我在金陵赚了很多钱,每天大鱼大肉的。这已足够了。 英雄盟讨伐幽冥教出征再即,我的江宁之行也迫在眉睫。这次所谓讨伐幽冥教,其实说白了,还是为了徐开山的那秘密。江湖上的正义之士,总会给他们的行为找出合理的理由。 临行之前,我将江湖司的工作移交给了张幼谦。 江南、刘三斤等捕头,以及最近六扇门新招的几个临时工,已将江湖司的基本架构搭建完毕,可是我暂停备案制之后,后面一系列的政策就无法推行了。 不过我也没让他们闲着,让他们依托刘三斤的丐帮以及八卦周刊,收集江湖上的各路消息,什么海沙帮主找小三啊、某十八流帮派帮主被某娱乐场所列入黑名单啊、大刀会门主虐妻啊,来者不拒,建立起一套情报系统。 后来的事情证明,正是这次无心之举,这套情报系统几乎挽救六扇门与危难之中。 进入六月,金陵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张幼谦被他的便宜师父折腾的苦不堪言,不过效果也很明显,张幼谦经过非人训练,已接近闻境了。 我准备好包裹,准备告辞时,柳清风正让张幼谦吃辣椒,我奇怪道,你不是武当派道士嘛,怎么今日穿了俗衣了? 柳清风哈哈一笑,我这武当派道袍是偷来的,这不是武当派名气大,骗钱,哦,招生方便嘛? 青木道士在一旁解释道,师叔是武当派的外门名誉教习,平时是不需要穿道袍的。 我向众人告辞,这一趟江宁之行,快则一月,慢则三月,咱们后会有期。 柳清风忽然道,你来刺我一剑试试。 我愣道,刺你干嘛?柳清风说让你刺你就刺,哪里有那么多废话,青木,把剑给他。我说我不会用剑。柳清风说随便刺。 我接过青木递过来的剑,他有些不舍,柳清风说不就是一把破登闻剑嘛,坏了我再陪你一把。 原来这就是武当派的掌门之剑,难怪青木舍不得给我,看来青木是武当派竭力培养的掌教备选了。 我从未练过剑法,老孙头传我的是金蛇枪法,在盗圣门学的都是小巧的擒拿手、灵犀指等,唯一会的一招,就是当日徐开山使出来的那一招。 我举剑,手中作出剑势,星宿海内开始翻腾,脑海中闪过徐开山与封万里对阵的那一招,紧接着,一阵剑鸣声从登闻剑中生出。 我纵身而起,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刺向了柳清风。就在半空之中,我脑海中翁的一声,只觉得全身真气失去控制,重出星宿海,在体内经脉之内乱撞。 砰。 我从半空中坠落,眼前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柳清风随手在我身上拍了几下,原先体内一股真气生出反应,瞬间掌控了体内紊乱的经脉,将其余两股真气逼回了星宿海。 我心中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三道真气,是当日在桃山之中从黄阵图中获取的,竟与他的真气同源? 柳清风翻了翻我眼皮,又在我几处穴道拍打了几下,道:你体内经脉有些问题。本来你的星宿脉乃当今三大奇脉之一,可是你运气不太好。 我问道,什么不好? 柳清风缓缓道,你是不是去过那个山洞了? 我点点头,原来他也知道桃山之内那个山洞,还有黄阵图。 柳清风叹了口气,早知道当日就应该毁了那阵,而不是封印她,看来,我们还是有些妇人之仁啊。 我连问怎么回事。 柳清风道,你体内有三道真气,其中有一道是我的,一道是我兄弟的,还有一道,不属于人间之力。 我惊讶道,冥界之力? 柳清风讶道,你竟然知道?不错,若是寻常人,寻常经脉,身体承受三道内力,早已爆体而亡了,可是你却是百年难遇、可藏星辰之力的星宿脉。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柳清风接着道,不过,可惜的是你武功太低微,体内星宿脉尚未完全觉醒,就被三股内力搅的千疮百孔。我问你,除了朱雀七宿,其他二十一宿,是不是没有打开? 我点点头,说,就是南天七宿,也是机缘巧合下突破的。 柳清风说如今之计,在未找到对策之前,你不要修行其他星宿了。否则,不出两年,你恐怕小命难保了。 张幼谦听闻倒吸一口凉气,他现在活蹦乱跳的,怎么也不像是短命之人。 柳清风没有接他话,对我道,你体内真气如此,我也有一部分责任,不如这样,我有一套口诀,传给你,就当是补偿了。 我说这可如何使得。 张幼谦说是啊,我交钱学艺,他就免费,这不公平。 柳清风说哪里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反正这套口诀是我平日里没事瞎琢磨的。好小子,你听着,我只说一遍。 然后柳清风张口道: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我说这不是一首唐诗吗?柳清风说这是纲领,接下来才是正文,听好了。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九九八十一。 一口气念完,柳清风问我道,记住了嘛? 我摇头说,太难了,没记住! 柳清风拍了拍我肩膀,说好小子,果然是练武奇才,竟然一遍就学会了我的记不得剑法的精髓,只要你勤加练习,不出三年,天下第一高手就是你的了。 张幼谦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算哪门子剑法口诀? 眼见时辰不早,我连忙告辞。 景元二十二年,六月初五,我离开金陵,只身前往江宁府。 (第一卷终) 第112章 盗版害人不浅 徐若男曾约我七月前去钱塘观潮,只是如今江湖上的舆论对幽冥教并不怎么好,而且武林盟还发出盟主令要剿杀幽冥教,这让我在路上不敢耽搁。 如今我已是江湖司总捕头,按照规定,我可以从衙门领取一匹快马,可是分管马厩的班头说要动用朝廷马匹,草料费等要经过诸葛烧饼签批,我懒得跟他啰嗦,直接要了张幼谦一匹灰马。 三日后,抵达松江府境内。 进入六月以来,下了几场雨后,江南的天气如同火炉一般,令人喘不过起来。南下的官路上,时常有几匹快马奔驰而过,卷起一片泥泞,溅到行人身上惹来一阵狂骂。 路旁的田地里,那些刚从倭乱中回到家乡的百姓,趁着夏至未至,补秧的补秧,有些来不及的,就改稻为桑,争取在秋尽之时,能多些收成,免得又要挨一年的饿。 闵秋叶向皇帝请奏,免去了松江府三年的赋税和徭役,休养生息,以恢复倭乱之后的元气,如今已过了将近月余,正巧南下钱塘也经过松江府,特意赶过来看一眼。 我找到武三郎时,他正在田地里插秧,见到我,他连忙赶了过来,苏捕头,什么风把您出来了。 在金陵时,我与武三郎配合的还算默契,我说衙门有事派我去趟海宁,顺路来看看你们这边安置的如何了。 武三郎面有为难之色,我说有困难尽管说,就算我帮不上忙,还有闵大人呢。 武三郎这才道,承蒙圣上恩赐,免掉了我们三年的赋税和徭役,可是前不久,朝廷发来的赈灾粮,按明文上是每人两斗,可实际在发放过程中,每个人到手的,却不过斗余,里面还夹杂着米糠,若这么下去,恐怕不出三四个月,乡亲们又面临无米可食的田地。 武三郎虽然没有明说,我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自古以来,朝廷赈灾,层层克扣,中饱私囊,屡禁不止。 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们江湖司的管辖范畴,我也只能叹然。不过武三郎有勇有谋,我颇有收编之心,无奈他却没有这份心思。想到此,我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你愿不愿意去试? 什么办法? 这件事是闵大人为松江府百姓求来的恩浩,如今到了县城,却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我这就修书一封,你去找闵大人,他嫉恶如仇,定不会让这些人奸计得逞的。 话虽如此,我却知道结果可能并不怎么美妙,我在金陵城内,连个备案制都推行不下去,更何况是闵秋叶这个应天府同知,怎么能管得了松江府的事情? 不过,我却留了个私心,如此一来,我将武三郎牵扯进来,要是将来闹僵了,我还可以顺势把他收入江湖司。 武三郎要留我吃饭,我知他们有难处,于是婉言拒绝,告辞后,出了松江府,一路南行,天色将黒之时,抵达太港驿。 太港驿在位于松江府南三十里,前不久倭乱之时,曾经被倭寇洗劫一空,老驿丞也在战乱中丧命,如今成了一个空驿。 好在我行囊之中也带足了干粮,我对于住宿条件,并没有太多要求,只要有只檐片瓦能遮身,倒也没有那么计较,于是在太港驿内住下,自己生火,将几块烤红薯架在火上,没多久,香气四溢。 这次南下海宁,与其说是应徐若男之约前来助阵,倒不如说是我寻求自我突破的修行过程。所以南下之时,我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以战养战,争取突破知玄境。 由于没有了俗事的干扰,一路下来,白天行路,晚上练功,几日下来,竟也小有所成,触觉、识觉、嗅觉,比以前有了明显的提升。 这要归功于那本《三才剑谱》,这本市面上三十文就能买到的三才剑谱,口诀看似简单,若仔细读之,越发有了趣味。 剑分三才,天地人,天行健、地势坤、人法天地,道法自然,才有天盘、地盘、人盘剑法,是为三才剑。 将剑法口诀读了几遍,我盘膝而坐,闭目内识,不多久,整个人进入剑心通明之境界,星宿海内,南天七宿闪烁,与夜空之中七宿相互呼应,隐约有天人交感。 我心中百般疑惑,这种天人感应,那是要通象巅峰,甚至三境之外的大宗师才拥有的感应,此刻却在我神识之中呈现出来。 夜空之中,有无数星辰。 星宿海内,如有镜像。 脑海之中闪过三才剑谱,又闪过当日柳清风传授的那记不得剑法口诀,意识所及,神识之中,有两道幻影在练剑。 三才剑法凌厉而简单,记不得剑法华丽而绚烂,两团剑意相斗,我神识却一片空明,经脉之中,仿佛被拍岸惊涛洗过一般,全身动弹不得。 我心中凛然,竟有走火入魔的先兆。 我试着收回心神,可神识中那两道剑意谁也不服气,越战越勇,不分上下。我脑海中一阵轰鸣声,全身如同百锥钻心,我丝毫不敢怠慢,保持灵台一丝清明。 就在此时,听到门外传来快马声音,有十来匹马停在了驿站门外。 门外传来一女子声音,这里有个驿站,刘三哥,宋五哥,劳烦您二位去前门守着,赵四哥、王七哥,你们两人去后门值守,一有情况,立即示警。 一老者道,大小姐请放心,今夜在此休息一夜,明日咱们就出了太湖四盗的势力范围之外了,我接到门主传书,咱们岭南剑派四大供奉已在浔阳等着我们了。 原来是岭南剑派之人! 岭南剑派、琼州剑派及南宫世家、五毒教,是南岭以南四大武林门派。岭南剑派在江湖上虽未列入八大门派,却也能排进前十五之内。 岭南剑派的人主要在两广、琼州、南诏一带活动,极少在江南一带,却不知为何竟到了松江府。 女子扑腾一声跪倒,道:吴叔,我知道咱们岭南剑派亏欠你这么多,可如今我们被仇家追杀,我们兄妹俩的性命,全在您手中了。 吴姓老者道,大小姐,您何必如此,这是要折煞老朽嘛,快快请起!不对,这驿站里面有人。 我虽然双目紧闭,全身动弹不得,甚至感应不到自己的呼吸。星宿海内,星辰一明一暗,丹田之内,有一点一起一伏,随星光闪烁,以内息代替了呼吸。 神识中却映出了众人的身形、位置,甚至是真气脉络,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 门分左右,此刻驿站内,篝火已灭,烤地瓜早已烤糊,先闯入那人看到我,连忙抽出剑,警惕道,谁? 那吴姓老者走到我跟前,伸手在我鼻息上探来,我感觉到一股内力传入体内,不过却没有生出抵抗,任凭那道内力在体内空荡的脉络之中转了一圈,返回他体内。 那女子问道,吴叔,这人是谁? 吴姓老者道,孤魂野鬼罢了。 旁边一男娃闻言,哇的哭了起来。 女子连哄道,苏千叶,不要怕,明天就能回家了。吴叔,他怎样了? 吴姓老者道,这小子练功走火入魔,气息全无,就算不死,也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了。 他指着我手中的三才剑谱摇头道,这种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去修炼《三才剑谱》,这本书市面上三十文一本,莫非还真以为能修炼成剑仙不成? 女子叹了口气,盗版书害人不浅啊。 第113章 仓皇而逃 此时的我全身动弹不得,口鼻没了呼吸,进入深度入定状态,可是却对驿站周遭十余丈内的一切了如指掌,印入脑海之中。 西南梁上,一只果蝇撞入了墙角蜘蛛网上,试图挣脱,却被那大脚蜘蛛缠了起来,变成了储藏的美食。驿站外的地面上,有蚂蚁负重而行。 这一切,竟出自星宿海神识之内,一切周围环境引发的震动,都能清楚呈现在神识之中。 岭南剑派几个护卫纷纷占据了驿站各处,苏姓姐弟在驿站内落脚,吴姓老者取出一些食物递给两人。 弟弟苏千叶道,姐姐,吴伯,那太湖四盗在江湖上不过是三流门派,我看他们武功比姐姐和吴伯差了一截,我们为什么还要怕他们? 吴姓老者道,少主,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湖之中,各大门派错综复杂,这太湖四盗,不过是打前站的马前卒,打几个寇首不怕,就怕拔出萝卜带出泥,把后面的那些人引出来,就不是咱们岭南剑派能承受得了的。 苏姓女子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们。 吴姓老者沉声道,要怪,就怪那什么狗屁八卦周刊。他们唯恐天下不乱,竟排出了一个天下绝色榜,如今弄得天下皆知。南宫玉婵如今放出话来,非要收你为徒,可是南宫世家那个老祖宗,是什么货色,天下皆知,他修炼的欢喜禅剑,糟蹋了多少无辜女子!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女子竟是岭南剑派苏北山爱女,八卦周刊新排出的江湖绝色榜第三名,苏素素。 张幼谦控股八卦周刊后,为了提高销量,制造话题和热度,推出了三条新政。 第一是便是推出武林大会、武林风、摔跤大赛等赛事活动,设定了高额奖金,然后与几个赌坊开出盘口,八卦周刊全程报导,吸引了江湖上不少江湖好汉参加。 第二便强化了八卦周刊八卦作风,报导只求新奇,无需考究,与晓生江湖的严谨性相比,更具有亲和力和市场属性,这让销量大增。 第三便是推出的江湖绝色榜了。如今江湖各大榜单排名均被晓生江湖霸占,可是不知为何,自从三十年前,晓生江湖就不再推出美女榜,这让张幼谦看到了机会。 前不久的一期八卦周刊中,他推出《菜鸟行走江湖指南》,选取了江湖上容色上佳的十人排出了江湖绝色榜。而且还大篇幅报导,这岭南剑派的苏素素,正排在了第三名。 从他们对话之中得知,好像是南宫世家看中了苏素素,不过南宫世家虽为江湖四大世家之一,干的却是人肉生意,控制着江湖上若干青楼妓院。 苏千叶喊道,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修炼武功,亲手杀了那南宫世家的老祖宗! 心中警兆忽现,三里之外,有一队十余人的江湖中人潜行过来。这些人武功都是闻境中上期,其中有一人竟是伪知玄境高手。这些人手持兵刃,蹑步靠了过来,可是驿站之内,众人竟没人发觉危险将至。 我此时虽有意识,但身体却陷入极度入定之中,眼睛已能睁开,却动弹不得,虽有心示警,却说不出声来。 等到那些人来到驿站十丈开外,那吴姓老者方才生出感应,道,有贼人! 听到屋顶之上两道闷哼,紧接着两人从屋顶下滚落下来,却是先前在屋顶放哨两人被人用暗器击毙。 轰隆,轰隆。 屋顶瓦片破碎,几声大笑声中,四道人影落入驿站之内。 吴姓老者道,太湖四盗! 为首那人穿黄僧袍,手持金刚杵,大光头,在火光映射下泛着油光,头顶有三道白圈,看修为已是三花聚顶,修行的应该是外门铁头功。 只见他哈哈大笑,声若洪钟,什么太湖四盗,洒家就不爱听,洒家乃太湖四义。吴松亭,你身旁这个小娘们,我们看中了,你若识趣,滚一边去,饶你不死。 太湖四盗中,另外三人,一人瘸腿,拄着药王铲,一人手持铜琵琶,还有人托天王塔,知道的这是太湖四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和尚庙里的四大法王下凡呢。 听说,这太湖盗原本就是西域密宗的弃徒,老大铁头功、老二金刚腿、老三药王铲、老四铁铜琵琶,各有神通,在太湖一带作恶多端,仗着武功高强,逃过了官府的多次抓捕。 苏素素听铁头功口出狂言,怎堪忍受其辱,当啷拔剑,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怒斥道,我苏某就在此处,有本事靠前一步。 铁头功向前一步,洒家走一步咋了? 那叫做吴松亭的老者道,四位大侠,我们岭南剑派与你们太湖四义,向来井水不犯喝水,大家都是一个江湖挑水喝的兄弟,何必咄咄逼人呢? 铁头功说吴松亭你别装傻,这小娘皮的身子是上等的丹种炉鼎,咱们老祖宗修炼欢喜剑法,武功早已通玄,可却始终无法突破三境,老祖宗看上这小娘皮,是你们岭南剑派的福分,有朝一日他升剑仙,南宫世家天下称霸,你们岭南剑派也与有荣焉。 苏千叶怒道,你个假和尚,你怎么不去当那什么狗屁鼎炉? 洒家修炼的是铁头功,可不是什么欢喜剑。 就在这时,苏素素忽然出剑偷袭,只见她剑如青蛇,蜿蜒攻向铁头功,那铁头功虽没有防备,但武功境界在那,将手中金刚杵一斜。 长剑刺中金刚杵,溅起一片火星。 太湖四盗武功,远比他们想象中要高明,苏素素一击不中,顿时落入下风。吴松亭正要上前助阵,只听旁边金刚腿笑道,我来陪你玩玩。 这金刚腿虽是瘸子,手底下功夫却不含糊,药王铲舞的虎虎生风,任吴松亭乃岭南剑派的高手,却也无法攻入他的三尺大铲之内。 琵琶声起,如泣如诉。 我顿时感到天地间的真元波动,在场岭南剑派的其他人,纷纷捂住耳朵,倒地挣扎不起。原来竟是一种音波功。 这音波功引起的真元波动,却在我几乎走火入魔的当口,帮了我大忙。星宿海内的真元,感应到音元波动,生出的共振,让我从入定状态解脱出来。 一道无形之气,在音波的引导下,从我全身毛孔之中溢散而出,充盈在我周身一寸之处。这种感觉十分奇妙,真元始自星宿海,在皮肤之上流动,又回归星宿海。 这种真元的体外循环之法,竟在三才剑谱和音波功的引导下,机缘巧合竟被我学会了,估计普天之下,也只有我的这种奇特的星宿脉,才能练出这等功法吧。 境界虽然没有提升,我却明显搞到触觉、识觉比原先灵敏了许多。手指、小臂、肩膀、脖颈等逐渐开始有了知觉。 苏素素与吴松亭招式越来越缓,逐渐不支。 太湖四盗中的老四天王塔见状,向苏千叶走来,他举起手中天王塔,当头就向苏千叶罩了上去,苏千叶一声尖叫,连忙在地上就势一滚,躲了过去。 苏、吴二人见苏千叶被人攻击,顾不得自己安危,连向苏千叶这边靠拢,吴松亭肩头挨了一铲,一声闷哼,鲜血直流。 苏素素也好不了哪里去,她招招拼命,要不是铁头功怕伤着她,早就将她擒下了。此时她去救苏千叶,他趁机将金刚杵横在她颈间。 雪白的脖颈上,露出一丝血色。 与此同时,天王塔将苏千叶控制在手中。 铁头功道,我们太湖四义本无意伤害姑娘,只是奉命请姑娘前去叙旧,若姑娘不给面子,我们也只好得罪了。 此时,我全身已收功,四肢活动如初。但我又不是侠义感爆棚、路见美女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侠客,遇到这种江湖纠纷,只好现学现卖了张幼谦的新武功:装死。 驿站内,太湖四盗已将岭南剑派众人制住,我则盘膝靠在墙角,闭目不语。 铁头功将苏素素等人点穴,说了句,带走! 金刚腿道,老大,剩下这几人怎么办? 铁头功说了句,宰了就是,还用来问我? 金刚腿一瘸一拐的冲我走来,抡起药王铲,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我顿时就有些不淡定了,你们抓人我不管,但你们要杀我,那我就不客气了,想到此,我蹭的一站了起来。 见我蹦起,扑腾一下,摔了一跤,说道,妈呀,诈尸了。我心中愤怒,你们这些破事,我不管,你们竟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 我运起内力,那层体外真气盘旋而至,抡脚冲着他左腿踢了过去,金刚腿是吧,我让你金刚腿! 咔擦。 金刚腿左腿竟传来骨裂声,一声哀嚎声,在驿站内响起。一招之内,我废掉金刚腿,铁头功、天王塔、铜琵琶顿时生出戒心,你是何人? 我说我是何人并不重要,你却三番扰我睡觉。边说,我便向前靠拢,将铁头功逼到墙角上,我顺手抄起一根棍子,砰的砸在他头上。 铁头功是吧? 砰! 棍子一断为二。 铁头功顿时来了劲头,将金刚杵一横,小子,报上名来,洒家来领教领教! 我心说还有点道行,将两截断棍轮流挥出,雨点般朝那铁头功脑门子夯了过去,口中念念有词,哼哼哈嘿,我让你领教。 十来棍之后,铁头功满头是包,竟不顾其余三人,将金刚杵往地上一扔,撒腿就跑。天王塔和铜琵琶本来武功不如二人,见老大跑了,老二废了,连嘿嘿笑道,少侠,误会,误会! 我冷笑道,误会?你这琵琶貌似很有攻击性的误会啊。 铜琵琶说这可错怪我了,我这琵琶是在路边要饭乞讨卖唱时用的。 我说是嘛,来两句。 铜琵琶手指拨弄弦,唱道: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 我问天王塔,你呢,这塔不沉嘛? 天王塔嘿嘿笑道,是怪老沉的,弄得我肩周炎都犯了。 我见两人态度还可以,摆摆手,道,滚蛋! 那两人连忙跑了出去,正抬头间,却见眼前一阵风吹过,两条腿都折了的金刚腿,开溜起来,比谁都快。 我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烤红薯,刚才没主意照看,竟然烤的有些焦了,我叹了口气,说看来没有口福了。 就在此时,苏素素来到我眼前,这时我才正面看到她。 这苏素素星眸皓齿,桃眼杏腮瓜子脸,天生尤物,难怪八卦周刊将她拍在绝色榜第三,修炼欢喜剑的南宫世家老祖非要将她纳入麾下。 苏素素一声不响,款款然向我跪倒行礼。 我记得古大侠说过,如果有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对你下跪,那你还是赶紧逃跑为妙,我想也不想,连大门也不走,运功撞开窗户,仓皇逃窜而去。 第114章 最近流行群殴 我夺门而出,并非是因为没有侠义之心,而是因为有自知之明。太湖四盗并不可怕,厉害的是他身后的南宫世家。南宫世家是四大世家之一,也是长江以南最大的门派,曾经以御剑之术江湖名扬,后来因不知名的原因没落下去,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盗圣门学艺时,第一师兄一再告诫我,路见不平那是侠客们要做的事,我们盗圣门弟子向来是见好就收。 管闲事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死得快。 天下之间不平之事多如牛毛,连武林盟主都管不了,更何况我们? 我怕麻烦,但是麻烦却不期而至。 我一路骑马,第二日便抵达了洛水。 过了洛水,便出了太湖四盗的势力范围。前些日子倭乱之时,为了阻止倭寇,落水浮桥被人毁掉,如今新桥尚未修好,要渡洛水,只有靠摆渡船只。 船每个时辰发一艘,南北行人至此,哪怕是再有急事,也只能是排队等候。好在洛水畔有三五个茶肆,供行客歇息,这些行人倒也不无聊,而是花个一二十文钱,要碗茶水,等着下一艘船发了过来。 茶非好茶,只是市面上常见的大叶茶。 水却是好水,洛水上游有蒙山,常年积雪,如今夏日,积雪融化,在山下形成一处水潭,水质甘冽。据说这些商家一早就去水潭汲水,然后挑到这里来贩卖,一碗茶卖到十文、二十文,赚些营生。 距下艘船发船还有半个时辰,我便要了一壶茶,在一个小板凳上坐下,一边饮茶,一边跟店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店家见我短衫打扮,问道,客官可是江湖中人? 我闻言一楞,想了片刻道,算是半个江湖中人吧。 店家笑着道,这就怪了,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怎么算是半个江湖中人? 我哈哈一笑,说实不相瞒,我其实是公门中人,但是当差之事,却与江湖有关,所以称半个江湖人也不足为过。 店家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些时日,从洛水渡船南下的,除了行脚游商,以江湖中人居多,所以小老儿才冒昧一问,还请不要见怪。小老儿还有一些上好的桃花酒,不知要不要来一壶? 我见他在外营生不易,于是掏出一块碎银,又掏出水囊给他,帮我装满吧,路上喝。 店家收了银子,心情大好,口中话也多了起来:最近江湖上是不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 店家呵呵一笑,小老儿虽在此处卖茶卖酒,但往来江湖客多,从闲言碎语中也听到一些。据说是武林盟主发出了盟主令,号召江湖各大门派讨伐什么神教,今日算上你,已是第三拨了。依我看啊,这些江湖人都是吃饱了撑得,如今天下太平,这么好的功夫,又有两膀子力气,干庄稼活一个能顶好几个,偏偏却不学好,到处打打杀杀,这又是何必呢? 我默然无语,若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么想倒也没有错。可是江湖之事,又岂是升斗百姓所能理解的。 这个江湖,有人想扬名立万,有人贪图富贵银钱,有人想称霸武林,有人满怀仇恨,但也正是如此,才让整个江湖绚烂多姿。若要那些年轻侠客真的放下雄心壮志,背起锄头镰刀,那江湖也就不是江湖了。 我笑着道,刀兵入库,马放南山,人人安居乐业,着实不错。可好男儿志在四方,鲜衣怒马,仗剑天涯,这种日子太迷人了,不是寻常人能抵御的了的。 这时,听到有年轻人道,店家,来一壶酒。 抬头一看,却见骑着毛驴的年轻剑客迈步走了进来,坐在我旁边的长凳之上,随手将手中长剑放在茶几上。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几个木片夹着一块铁片,连剑鞘都没有,看上去倒与封万里的破剑有一拼。 店家端来一角酒,笑道,客官,共计三十文。 年轻剑客从怀中掏出钱囊,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把铜钱,也就十七八文的样子,满脸诚恳的看着店家道,能不能要半壶?店家看了年轻人一眼,迟疑片刻,道,罢了,就收你十文钱吧。 年轻剑客却是不肯,说我只有半壶酒的钱,那就只能买半壶。 我见年轻剑客剑眉星目,心生好感,于是道,这一壶酒我来请吧,于是将我桌上灌满酒的酒囊一抛,扔了过去。那剑客看也不看,凌空一抓,将酒囊接住,旋即又掷了回来,说,李长陵从不接受别人施舍。 原来他叫李长陵,我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我觉得这年轻人有趣,说,这位小兄弟,你我一见投缘,这酒就当我是请你,不如交个朋友。 年轻剑客道,李长陵没有朋友。 我心说这人倒真奇怪,不过他这样,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也不强求。 李长陵取了半壶酒,倒出一盅,深吸一口气,举盅一饮而尽,却不放下,等到最后一滴酒滴落口中,喉间发出一声脆响,这才将酒盅放下,一脸陶醉的模样。 每一滴酒都用心在品,如此三四盅下去,他意犹未尽,深舒一口气,道,好酒。酒壶见底,他将酒壶倒立,最后一盅酒却只倒了半杯,放在脸前,闻了一口,却迟迟舍不得喝下。 几匹快马声起,不远处有十余骑朝渡口奔至。 店家起身看了一眼,连忙道,两位客官,要打烊了。 我说这才正午,这么着急干嘛? 店家匆忙收拾东西,道,这些人是太湖上的好汉,每隔五六日就来一趟,打茶围,若不收摊,今日我这生意就算白干了。说着,将茶几茶具等收了起来。 转眼之间,那十来匹快马来到茶肆前。带头之人,正是昨夜被我打的屁滚尿流的太湖四盗,随之同来的,还有一名老者,这老者长须及胸,眼神如电,显然是内家高手。 铁头功道,南宫长老,这洛水渡是那几人南下必经之地,我早已派人守在此处,你放心,这次绝对不会让岭南剑派那几个人从我们地盘上逃走。 茶肆店家连起身,几位老爷,前不久小老儿可刚交了茶围钱啊。 铁头功一挥手,说这里没有你的事儿。赵凌霄,今天有没有看到有一队江湖人过河?他们中有一绝色女子。 店家讪笑道,大老爷,今日过去的江湖人倒也有三四拨了,不过却没有女子。 那位南宫长老闻言,仔细看了店家一眼,那老者连忙低下头,说,大爷放心,若遇到这些人,小老儿一定向您报信。 这些人在茶肆外,由于我背对着他们,铁头功并未发现我,兀自说道,南宫长老,这姓赵的老头,酿的桃花酒还不错,不如先坐下喝一杯,我们在此守株待兔。姓赵的,还愣着干嘛,还不拿好酒来? 店家见太湖四盗并没有收保护费的意思,连支开一张茶几,伸手用袖子抹了下,说,几位大爷请坐。 南宫长老却如临大敌,迟迟不肯落座,狐疑的看着店家,问道,你叫赵凌霄? 店家说,这是小老儿以前的名字,如今叫赵四。 南宫长老问道,那以前您做什么? 店家赵四叹了口气说,以前啊,以前的事都已忘记喽,只记得当年惹了一个厉害的仇家,被逼着看了几年桃花园,后来又惹到了他徒弟,为了躲避追杀,有家难回,躲在这里隐姓埋名,一晃就是二十年了。 铁头功说南宫长老您跟这家伙客气什么,这老不死的怂包的很,到处被人欺负,要不是我罩着他,他连饭都混不上吃,你说是不是? 赵四连忙点头,多谢这些年来大老爷照顾,否则小老儿早都饿死好几回了。 南宫长老对铁头功道,这位赵先生着实可怜,以后别打他茶围了。 铁头功不解道,南宫长老,这规矩可不能废啊? 南宫长老冷冷道,你练的是铁头功? 是啊。 南宫长老道,那我给你个建议,找个铁匠铺,弄个结实点的头盔,否则你的脑袋,还不够硬。 这时,金刚腿发现了我,蹭的站起来,结果腿伤未好,扑腾又坐下,哗啦,坏了一张凳子,老大,是那小子! 铁头功这才发现我,真是冤家路窄啊。 我站起身来,哈哈一笑,说这路可不窄,你看一条大河波浪宽啊…… 南宫长老看了我一眼,你们认识? 铁头功说,南宫长老,这小子就是昨天偷袭我们的那家伙,要不是他,岭南剑派那小娘皮早被我们抓住了。 我心中寻思,若是太湖四盗,我还不怕他们,但是这姓南宫的老家伙,应该是南宫世家的供奉一级的人物,若真打起来,我恐怕胜算不高,我左右打量,看有没有逃走的路。 金刚腿满眼怒火,指着我道,你小子有种,在我们地盘上犯了事,竟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今日我要是不宰了你,就对不起我的无敌金刚腿。 我心知此时逃不掉了,无论如何,我已得罪了南宫世家,反正横竖一条命,这金刚腿送上门来,我倒要利用一下,于是说,你敢不敢跟我单挑? 金刚腿冷笑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最近江湖上流行群殴。 一旁冷眼旁观的李长陵忽然站起,道,我发现长江以南的江湖中人,越来越不要脸了。 第115章 敢与老夫一战否? 我心说这小子胆子真大,这一句话是无差别攻击啊,要知道地域歧视是不对滴,不过看在他为我说话的份上,我也表示毫无意见。 南宫世家的长老却皱眉道,这句话有些不厚道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就凭你这一句话,就把长江以南的江湖中人都得罪了个遍。 李长陵淡然道,得罪又如何,我来又不是跟你们交朋友的。 一句话噎的南宫长老说不出话来。 我已领教过李长陵这家伙的脾气,这种自带抬杠加群嘲的说话方式,让南宫长老及太湖四盗很不痛快。 金刚腿哪里受得了这激将,手中药王铲一杵,那今日我太湖四义倒要领教阁下的本领了。 李长陵傲然道,我不跟你打。 金刚腿一愣,为什么? 李长陵说,你们四个一起上,也不是我对手。 这句话把太湖四盗噎的说不出话来。 李长陵指了指南宫长老,说你勉强可以与我一战。 南宫长老眉间已显怒色,向赵四投去询问的目光,赵四连忙说,你们要打,我不拦你,但是要打出去打,别把我茶摊儿毁了。 铁头功眼睛一瞪,说砸了你的茶铺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是谁啊,这么跟南宫长老说话。 南宫长老连连干咳,说你们不想活,老子还想多活两年呢,都给我滚出去。 赵四一声长叹,说老朽空有一身武功,运气却倒霉到家了。 我心中怀疑,难道这赵四赵凌霄以前是很厉害的人物?这家伙看上去六七十岁了,我却从来没有听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南宫长老恭敬道,我家主人对老前辈的剑法还是称赞有加,说您剑法能排在他天下前三,若前辈有意,在下斗胆邀请前辈前往南宫世家作客。 赵四说天下前三有什么用,还不是跟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我算是越活越倒退了,年纪越大,越是怕死,当年那股豪情壮志,早已消磨殆尽喽,如今的江湖,都是你们的天下了。你们的事,我懒得管,也管不了,别弄坏了我赚钱的家当,江湖由着你们去折腾吧。 我觉得奇怪,试着释放星宿海内真元,去试探这老者的修为,可是我体内的真气灌入他身上,如同进了无底之洞,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这让我大吃一惊。 要知道,封万里、徐开山这种江湖顶尖高手,我都能试探出高低来,可是这老者却没有丝毫真元波动。也就是说,这老者要么一点武功也不会,要么就是修为已臻三境之外,自带天地运转规则,不在江湖气运之内。 徐开山说三十年前江湖上高手如云,可是冥山之战后,江湖气运直转骤下,那些三境之外的大宗师要么失踪,要么隐匿不出,想不到在这里喝个茶,都能遇到这种级别的高手。 金刚腿此刻在外面对李长陵道,小子,你给我出来。 李长陵看着我桌前酒囊,说我帮你解决麻烦,你请我喝酒,咱俩两不亏欠如何? 我哈哈一笑,看上去好像我还赚了呢,何乐不为? 南宫长老跟赵四躬身,退出了茶肆,对我却没有那么客气,说,小子,你坏了我们南宫世家的大事,若说出岭南剑派一行的下落,我可饶你不死。 李长陵抓起酒囊,咕咚几口,将我酒囊的酒饮光,说道,好了,我喝光了你的酒,这些人我来帮你打发走吧。说着,拔出铁剑,对南宫长老道,三剑!三剑之内,我若不击败你,这里的事情,我不管了。 我说才三剑啊,我怎么觉得你是来骗酒喝的呢? 南宫长老看着李长陵,小子,报上师承门派。 李长陵说,无门无派,天涯一浪子而已。 金刚腿说长老跟这小子啰嗦什么,一剑宰了就是!说着,抡起药王铲就冲李长陵砸来,却见寒光一闪,李长陵才递出半剑,金刚腿哇的一声惨叫,膝盖以下,竟齐齐折断。 这剑法快如闪电,连我都没有看清这一招他是如何递出的。赵四在一旁抚掌道,好剑法。 李长陵淡然道,还有两剑半。 南宫长老脸色阴沉,在下有三十六路紫霞剑法,你若能接下我这套剑法,今天之事,我不再追究。 李长陵一句话顶出去,两剑之内,你若不弃剑,便算我输。 南宫长老怒道,好狂妄的小子!说着,一声轻吟,宝剑出鞘,顿时场内闪过一道霞光。南宫世家乃天下用剑的世家,慕容山庄败落之后,南宫家的剑法一家独大,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一剑雷霆万钧之势,这南宫长老竟是知玄上境的高手。 李长陵冷然道,剑很好看,却不够快! 却见他身影一晃,形如鬼魅,一剑刺入南宫长老的十几道紫霞剑光之内。 晓生江湖报道过,南宫世家紫霞剑法在江湖剑法之中排名第五,招式攻守兼备,这位南宫长老又是知玄境高手,经他手中使出,自然威力无穷。 李长陵浑然不觉,也不变招,连人带剑冲了过去。 一快破万变。 场中传来一声轻微的脆响声,李长陵回到我身旁。 你败了。 一句话,三个字,说得若无其事,但方才那一剑速度太快,快到令人窒息,剑去的快,李长陵退回的也快。 叮叮叮。 南宫长老手中的剑,竟然断为碎片。 就在李长陵冲到他身旁之时,李长陵在南宫长老的剑上,砍下去三十六剑。 南宫长老目露震惊之色,这是什么剑法? 李长陵想了想,说我还没有给这套剑法起名字,不如就叫玉碎吧。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南宫长老正在犹豫,赵四却在一旁道,你们走吧,就算一起上,也不是这小子的对手。这小子天生剑胎,不出三年,就算南宫长清亲至,也不一定胜过这小子。 南宫长老闻言,对太湖四盗道,走。 铁头功欲言又止,恶狠狠看了我一眼,说今日算你走运。 我说我运气向来不错,这就走啊,要不要留下来喝杯茶啊?那我不送了啊。 茶肆之内,只剩下我、李长陵、赵四三人。 赵四盛了一碗酒,递给李长陵,李长陵却没有拒绝,一饮而尽,顿时满脸通红。 赵四说,若早个十年八年见到你,我一定收你为徒。 李长陵却将手中剑一横,说我要跟你打。 你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 赵四道,你觉得是我对手? 李长陵正因为不是对手,我才要跟你打。 赵四摇摇头,我不跟你打。 为什么? 赵四说,因为我怕死。听着,你小子是百年一遇的天生剑胎,若愿拜我为师,我可以保证,不出五年,你就成为天下绝顶高手之一。 李长陵怎能听得进的话,身影一闪,连人带剑冲赵四攻了过去。赵四丝毫不动,李长陵剑离他眉剑半寸前倏然而止,你为何不还手? 赵四叹道,你真想看我的剑? 李长陵点点头。 赵四说了一句罢了,这二十年来我活得也够窝囊了,大不了,换个地方,换个身份,再躲就是。你来攻吧,我只出一剑。 李长陵目露兴奋之色,说前辈请! 手中破剑加速递出,只要再前进一寸,就能刺入赵四眉心。然而赵四身前一寸之处,竟泛起一层薄雾,整个人也极度模糊起来。顿时,我感觉到天地之间真元剧烈波动起来。 赵四整个人被笼罩期内,全身须发尽张,一柄剑不知何时来到了他手中。 赵四瞬间从李长陵眼前消失,来到半空之内,长剑挥舞所至,真元如同凝结成实物,仔细看去,竟如同一条巨龙。我星宿海内真元翻滚,几乎控制不住,这种感觉,当日在桃山之内,也曾有过。 这是三境之外的一剑。 这一剑,风起云涌。 这一剑,天地变色。 这一剑,扰动了天地气运。 李长陵脸色凝重,仔细看着那剑与真气之间的融合。 我也注视着赵四的剑,这一招剑,竟带起天地风雷。 我第一次见到,剑道的真实境界,就算徐开山、封万里联手,也不一定能够接下这一剑。好在赵四这一剑,只是为了展示他的剑法,并没有真正攻击李长陵。 李长陵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而我脑海之中,却在想,如何破去这一招剑法,想来想去,只有徐开山当日使出来的那一剑冥山绝学,若在同等境界之下,或有一战。 赵四问道,看清楚了嘛? 李长陵点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赵四大笑一声,痛快,老夫二十年未曾出一剑,磨剑砥砺二十载,今日终于得见青天! 赵四悬于半空之中,宛如剑仙再世,就连天地也隐约生出了感应。 天际之上,雷声轰鸣,金云翻滚,大地山川,空间扭曲,方才走出不远的南宫长老与太湖四盗,竟又走回到了这里。 南宫长老吓得勃然变色,浑身发抖。 铁头功道,奇怪,我们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再看天空之上,昔日被自己欺负的卖茶老汉赵四,如同仙人降临,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老神仙! 我体内真气翻滚,李长陵脸色苍白,却目不转睛的盯着赵四。 赵四仿佛压抑了多年的怨气冲天而起,如睥睨天下的帝王一般,只见他仰天长啸,姓秦的,敢于老夫一战否? 声音如雷,响彻云霄。 就在此时,赵四忽然脸色一变,倏然落在地上,伸手抄起自己行囊,如幻影一般,从眼前消失,眨眼之间,就到了十几丈外,只听他破口骂道,姓秦的,你小子混蛋! 紧接着,便施展出了三境大宗师的空间法则,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轰! 一阵炸雷,我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几乎心神失守。南宫长老跪倒在地,双膝没地。太湖四盗,七窍流血,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方才赵四落脚之处,只见一个深几十丈的巨坑。 一切归于平静。 巨坑深处,却是一柄桃木剑,剑尖儿轻颤,发出阵阵嗡鸣声。 ps:六月份有月票的赏两张呗,刚粗略算了下,这月稿酬370元,赵凌霄,你走开,让姓秦的一剑劈死我吧。 第116章 李长陵没有朋友 这一剑如天外飞仙,看得我惊心动魄。 我本以为封万里、徐开山这种级数的高手已是江湖上顶尖的存在,然而这一剑直接改变了我对整个江湖的看法。看来,去年老孙头跟我煮酒论英雄时英雄辈出的时代。只是当时觉得他吹牛的成分居多,却未曾想,原来千里飞剑、破碎虚空并非传说。 先不提这一剑的无上威力,单是这茶肆老板撕裂空间,瞬间遁形的功夫,已超出了我对武功的认知。 我问道,这老者是谁? 李长陵淡淡道,东海剑仙赵凌霄。 原来是他! 先前听到赵凌霄名字时,我只是觉得耳熟,却并没有将此人与三十年前天下四绝之一的东海剑仙联系在一起,毕竟我只以为当年江湖上的四绝,不过是江湖上故意夸大而弄出来的一些名号而已。 那这把飞剑的主人是何人? 李长陵目露向往之色,道:传说。 太湖四盗悠悠醒来,见此间情形,吓破了胆子。南宫长老也神色不定,他应该认识赵凌霄,但却没有想到赵凌霄武功竟如此厉害。就在这时,有人道,听方才动静,应是在此处。 话音刚落,便有三人施展轻功而至。 来者竟是三个出家僧人,这三人身穿麻衣,脚穿草鞋,身法却快如闪电。三人初至,我便感觉到一股中正浑厚的内力之场向四周散发开来,将众人笼罩其中。 李长陵露出警戒之色,我也暗中称奇,高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不过一日,便遇到这么多高手。看这三人身法,武功竟也不弱于封、徐二人。 三人来到巨坑前,手中做出奇怪的结印,一道淡黄色光芒从三人身上发出,越来越大,竟形成一道半圆形的气场,将那巨坑笼罩其内。 等结界布置完毕,为首那人口宣一声佛号,纵身跃入深坑之内,极为谨慎的看了那剑一眼,伸手要将桃木剑拔出。 异象忽生。 这柄木剑如有了生命一般,冲天而起,带起呼啸之声,撞上了三僧布好的结印。 一声巨响。 整个淡黄色半圆形结印竟被桃木剑撞的变形。不过,这三人结印太过强大,桃木剑却没有冲出重围,劲头却弱了一分。旋即快如灵蛇,在结印之内横冲直撞。 那位麻衣僧人脸色凝重,试图去抓住那柄桃木剑,连施出绝招,却被那桃木剑逼的四处躲闪。 砰砰声四起。 结印之外两位僧人口中念念有词,勉强维持结印,脸色却愈发苍白。中年麻衣僧人双手作出一金刚缚印,一道黄色光芒将桃木剑困住,桃木剑越来越慢,最后如缓缓落在了地上。 噗噗两口鲜血从那两人口中喷出。 中年麻衣僧人终于将剑制服,看他脸色也很是难堪。 他对另两位僧人道,时隔二十年,那人终于出手了。 其一僧道,这次幸亏赵凌霄遁的快,若稍慢半拍,恐怕就要魂消魄散了。 另一僧道,那件事之后,赵凌霄隐匿气机,在江湖之内一躲便是二十年,本以为会有些长进,谁料却仍抵不过那人的一剑。 中年麻衣僧人缓缓道,不过这一剑,较二十年前,却也弱了几分。想必二十年来,三大神座没少给他找麻烦。这件事要抓紧向方丈禀报,若真如传言那般,他在冥山之上境界受损,等夺到天绝舍利之后,我们胜算能更高一些了。 这三僧说话并没有避讳我们,当我听到天绝舍利之时,心中一凛,莫非这三人是来自大空寺的僧人?要知道这几月以来,通善寺严阵以待,草木皆兵,正是因为大空寺放言要取回天绝舍利。 一僧冷哼一声,若不是出了不服那个叛徒,我们也不至于落至如此地步,如今他那徒弟处处与我们作对,等将来杀上冥山,我定不会轻饶他。 麻衣僧人将桃木剑踹入怀中,道,走吧。 三人转身,飘摇而去,行之不远处,麻衣僧人随手向后拂了一掌,头也不回,转瞬间消失在视线之内。 李长陵顿时色变,铁剑横在胸前,旋即向后倒飞出去,口鼻之内皆是鲜血,仰面倒了下去。 我感觉到危险,还未等反应,一道雄浑的真气传入体内,星宿海内真元暴涨,却被这道真气强行压制回去,我只觉得脑海之中嗡的一声,体内真元如同被撕裂成碎片一般。 星宿海内真气翻腾,原本体内三道真气相互牵制、博弈,麻衣僧人临行前一掌,将我体内三股真气打散。我只觉得全身如蚁噬一般,全身痛苦不堪。 原先体内三道真气被这一掌击碎之后,顿时失去了相互牵制。一时间,这些碎片化的真元,各自为战,相互纠缠,脑海之中幻像丛生,我试着引导真气归位,却发现力不从心。 我只觉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时,已见夕阳。 我试着调动真元,却发现星宿海内三道真气,在我昏迷期间竟融为了一体!更令我惊奇的是,二十八星宿海,竟与我全身奇经八脉贯彻打通,真元在经脉之间运行,毫无障碍。 原先我要调动星宿海内真元,先通过丹田,而后随奇经八脉运到体外。正如天上飞瀑一般,先入古潭,旋即通过溪流运到各处。可是如今,二十八星宿分为东西南北四方,分别连接到了全身三百六十窍穴之内。 意念所动,真元瞬间抵至,内力一吐,我竟直立起来。一个崭新的世界呈现在我眼前,眼中所见,如有层次一般,错落有致。 体内真元如有了触角一般,轻轻闭目,周身三丈之外,一切尽在感应之内。我心中暗喜,这和尚那一掌,原本要杀死我们,却没料到我却因祸得福,境界从闻境初期,竟直接到了闻境巅峰,而且这种感觉越发明显,仿佛与知玄境只隔一线之间。 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我仿佛感应到了天地真元的本源与规则,一切皆有天道气运,仿佛触手可及,却又看不见,摸不到。 李长陵正盘膝而坐。 南宫长老与太湖四盗七窍流血,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早已断了气息。 嘘…… 李长陵口中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站起身来,他脸色并不好看,看到我正瞧着他,咦,你竟然没有死? 我说你不也没死嘛?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我说大难不死,必有酒喝。 李长陵点头道,不错,无论如何,也要一醉方休。 你好,我叫苏犹在。 你好,我叫李长陵。 赵凌霄的茶肆还在,酒也没有带走,我盛了两壶酒,也没有下酒菜,两人一饮而尽。李长陵虽然好酒,但酒量却差劲的很,一壶下去,竟有了醉意。 酒至憨处,李长陵竟说起胡话来。 他站起身,对着夕阳喊道:我,李长陵,终有一日,会成为天下第一剑。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眼神中竟露出异样的光彩 两人边喝边聊,我这才知道,这李长陵竟没有师父、没有门派,而他将近知玄境的剑法,竟是无师自通,自己悟出来的。他小时候看到有两位高手比武,观看之后,竟能记住对方的一招一式,甚至能看出对方剑招的破绽。从此之后,他便提着一把破剑,游历江湖,拜访各路名家名派,不出几年,便有了今日的境界。 难怪赵凌霄说他是天生剑胎,除了对招式过目不忘的本领之外,他还有洞穿剑招的技能,当阅尽了众多剑法之后,他将自己剑法总结为一招,一刺曰快。 李长陵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无论多复杂的剑招,都会有破绽,唯独快剑取直,只要对方招式中有破绽,我便能以直剑破之。 李长陵说得简单,可是真正实施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由于他脾气有些古怪,眼中只有剑,说话性子直,不懂得变通,有时候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一些有声望江湖高手中武功的破绽,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朋友极少。 当我问他为何南下时,李长陵道,如今江湖中的成名人物,都前往海宁,我这次去,就是想要见识下,这些江湖高手的武功,是否真如他们吹嘘的那么厉害。 我心说你这是去挑场子啊,不过也好,至少不会与幽冥教为敌。想到此,我说正巧我也去海宁,约了一个朋友见面,不如结伴同行? 李长陵眯起眼看着我,说我这人比较喜欢惹麻烦,你不怕我连累你? 我哈哈一笑,我很怕麻烦,但貌似麻烦这两个字挺喜欢我的,至少前二十年如此。 李长陵笑道,干了这杯酒,我们便是朋友。 我举起酒壶,一饮而尽,再看李长陵,却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酒量这么差,还嗜酒如命的家伙,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次日上午,日上三竿,李长陵才醒转过来,看了一眼,说我竟睡了这么久?昨晚上我醉的不省人事了,有没有乱说什么? 我扔给他一个包子,打趣道,你说干了一杯酒,我们便是朋友。 李长陵一翻白眼,说,李长陵没有朋友。 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包子噎死。 第117章 李长陵从不求人 我说你吃我的包子、喝我的酒,转过天来翻脸不认账,你这是妥妥的白眼狼啊! 李长陵淡然道,酒是赵凌霄的,包子是我救你命换来的,咱俩两不相欠。 我几乎暴跳如雷,骂道,什么你救我,要不要打一架试试?李长陵却道,你武功虽然不错,但是与我相比,还是太弱了。 我开始后悔了,这小子说话天生带刺,才几句话,就气得我七窍生烟,让我生出想揍死他的冲动,不过他武功比我高,我还是忍了。 张幼谦那小子虽然也欠揍,但又与李长陵不同,我真后悔没把他一起喊来,让他俩在路上折腾去。 昨日这里发生了命案,那摆渡的船家早已有多远躲多远,生怕惹上麻烦,我说这可怎么办。 李长陵说有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李长陵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效仿达摩祖师爷一苇渡江,或者学那吕祖洞宾御剑踏浪而行。 我故作赞叹状,口中说着反话:这个主意好啊,御剑而行,跟仙人一般,还能装逼,你怎么不说破碎虚空,缩地成寸,一步踏过去呢? 李长陵说那是第二个办法。 我说远水解不了近渴,有没有简单粗暴、直接有效的办法? 李长陵说,有。先回城里,向西二百里,从简阳城绕过去,大概需要两日时间。 我骑着小灰马,李长陵则骑上他的小毛驴,两人向简阳城走去。走到半途,我去摸怀中钱囊,取出来一看,钱囊中的十几两银子,竟成了碎末! 那麻衣僧人随手一掌,内力强悍如斯。正在此时,李长陵拍了我肩膀一下,我吓了一跳,十几两银粉撒了下去,一阵微风吹过,散入苍茫大地。 他说你发什么呆呢? 我指了指空荡荡的钱囊,说你猜呢?李长陵说不是还有银票嘛?我满怀戒心道,你趁我晕过去后,是不是偷看我东西了? 李长陵呸了一声。 这些银票是当日在天狼号上偷的中佐的,银票上落着沈正道府上的印鉴,要真去用,恐怕不出几日就被官府抓去了。 我于是道,我怀中虽有几万两银票,但这些钱来路不明,就算要用,也得找个靠得住的地下~钱庄洗干净。 李长陵诧异道,什么意思?钱还需要洗嘛? 我心说终于遇到你不懂的问题了,于是发挥自己好为人师的精神,给他解释道,这个太复杂了,给你打个比方,比如你有一万两银子,但是不是合法所得,就要通过一定手段,将他变成合法收入。 比如说找当今花旦小咸肉排一场戏,不管戏好戏坏,用这些银票雇人去买票,这样一来,这些银子就变成了合法票房收入了,知道了嘛? 李长陵摇头,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就对了,你要什么都知道,我还怎么做主角。 我见他打开了话匣子,于是试探问道,昨日那三个喇嘛僧人是什么来头? 李长陵反问道,你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 李长陵说不知道就对了,你要什么都知道,我还怎么做红星尔克? 什么意思? 土鳖南波湾(to-be-no1)。 我尴尬一笑,这小子现学现卖的功夫真是了得,敢情在这里等着我呢,于是作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还请李大侠面授机宜。 李长陵说,这三个喇嘛僧,乃大空寺中四大天下行走之三。 我心说果然没猜错,这三人打扮与当日徐开山破境之时遇到的那僧人气质类似,都是一副苦行僧的模样,不过大空寺与龙虎山、琅琊阁并列三大秘境,我对此还是知之甚少。 李长陵接着道,大空寺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是若论真实武力,却远超过龙虎山、琅琊阁,尤其是枯木禅师,据说武功已接近天人之境,不过却始终被人压制一筹,号称天榜第二。 我不由对这李长陵的真实身份产生了好奇,晓生江湖天榜从来就没有公开过,而他对三大神秘门派却了如指掌,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长陵淡淡道,胜的老人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 我说我就看不惯你这淡淡装十三的样子,不装,咱们还能做朋友。 我们一路西行,中午时分抵达一个小县城,叫做前列县,我说李大侠,我现在身无分文了。 李长陵说,别看我,我没钱。 我说没钱可以赚嘛,可以当东西、可以卖艺,好汉不能让尿憋死。 李长陵说谈钱俗气。 我怒道,你吃我东西时怎么不说俗气来着? 李长陵说那我走了,再见。 我心说这小子傲娇的很,一言不合就拜拜,连拦住他,哈哈一笑,其实也没有那么麻烦了,放心,有我在,饿不死。 李长陵疑道,你有什么办法? 我嘿嘿一笑,我可是名门之后,普天之下,盗术在我之上的,不超过三人。 李长陵满脸不屑,不就是偷东西嘛,还盗术。 我说你可别小看了这偷东西,这里面学问可大了去了。偷东西,要讲究战略,号称盗门三心法。 我见勾起他兴趣,于是侃侃而谈道:盗术如心战,第一,要心诚。偷东西嘛,当然讲究心诚则灵,所以出手之前,一定要坚信能够成功。 第二,要心安。我生本无路,心安是归处。我辈盗门中人,取为不义财,切忌内疚,否则不是当好偷儿的料子。 第三是,要心活。行动之时,要耳观六路,眼听八方…… 李长陵道,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嘛。 我说这就是盗圣和小偷儿的区别了,通感懂不懂? 李长陵不屑道,什么狗屁理论,不听也罢。要真换做是我,我才懒得去偷,直接拔剑横在他脖子上,让他交钱就是。 我说在我们行当里面,鄙视链顺序是这样子的,骗子看不起偷儿,偷儿看不起抢,蜂麻燕雀考验的智力活儿,偷儿是一门技术活儿,而抢,则是毫无美感的暴力了。 李长陵冷哼道,暴力也是一种美。 这时,我们正走在县城大街上,应是集会之日,街上人倒不少,我见前面有个女子背对我们,正在看胭脂香粉,于是道,明明可以用技术解决的问题,为什么非要上升到暴力呢,比如你看前面这个姑娘,我只要稍动一下神通,就能取下她的亵衣。 李长陵晒然,表示不信。 我心说移花接木、探囊取物这一招乃我们盗圣门祖传绝技,看来不给你露一手,你是不会信的,于是走到那女子面前,派了她肩膀一下。 小姐。 干哈? 那女子一回头,高颧骨、血盆大口,涂了一层胭脂,要多瘆得慌有多瘆得慌,我顿时没有了下手的兴趣,于是指了指李长陵,我这位兄弟说,你很美。 女子哈哈大笑,顿时街上的人跑了一半,说,这不废话嘛,不美,我能叫如花嘛? 如花来到李长陵身旁,眼睛瞅着李长陵,李长陵相貌俊美,如花越看越欢喜,点点头,说,不错,走,咱俩睡觉去。 李长陵说,滚,丑鬼! 如花怒道,你竟然骂我!旋即往地上一躺,将衣服一扯,撒泼打滚道,我不活了,有人耍流氓啊,调戏美女啊。 不片刻,就有七八个汉子围了过来,说谁欺负我妹妹! 如花一指我俩,说就他们两个! 那汉子见我两人是外乡人,于是道,你们两个男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敢公然调戏民女,走,咱们去见官去! 旁边有路人指指点点,这两个小子,今天要倒霉了,惹谁不行,竟惹到了我们前列县的县霸。 我说你们这是仙人跳啊。 汉子说什么仙人跳、凡人跳的,按照大明律,调戏民女,斩立决。 我赞道,兄台如此精通大明律,要是刑部、大理寺缺人,你可以去应聘试试。走吧,见官就见官! 汉子一听我们要去见官,连忙又改口道,见官你们可要吃板子的,不如这样子,这件事情况也没有那么恶劣,不如这样子,你给我们十两银子,这笔账一笔勾销,你要是感兴趣,我让我妹子陪你俩一晚也成。 李长陵傲然转过头去,汉子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长陵脸上隐有怒色,道,我是高手。 如花从地上爬起来,用手一边戳李长陵一边道,高手怎么了,高手了不起啊,高手可以随便调戏美女啊! 李长陵终于动怒,从毛驴上抽出了铁剑。 如花见状,声音更大,快来看啊,高手要杀人了!来啊,朝我这里扎。 李长陵倏然而动,我来不及阻止,他已将剑递了过去,速度快如闪电,如花惨叫一声,却见李长陵的剑在她眉间一寸处停了下来。 杀人拉!如花喊道。 我说你是江湖人,又是大侠,对付这些泼皮无赖,还是我来吧。说着,我对那汉子道,这位兄台,麻烦你移步此处。 汉子说,我步子很贵的,我要是过去,就不是十两银子解决问题的。 我说步子太大,容易扯着前列腺,我有个宝贝来给你看看。汉子闻言,连忙走了过来,什么宝贝。 我说这里人多,咱们钻小胡同吧。 半刻钟后,汉子鼻青脸肿的走了出来,如花道,哥你怎么变这样子了?这是故意伤人罪,大明律规定,斩立决,一定要去见官! 汉子道,走吧,别丢人显眼了。说着,众人灰溜溜走了。 李长陵讶道,你给他看了什么宝贝? 我故作神秘道,你要是求求我,我没准心情好,兴许可能大概其会告诉你。 李长陵皱眉道,李长陵从不求人。 我说走吧,我们去偷东西,我已经打听过了,前列县往西三十里,有个贾家庄,庄主贾善仁,为富不仁,鱼肉乡里,正是我们盗圣门梦寐以求的对象。 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出城门往西。 李长陵终于忍不住,又问,你给他看了什么东西? 我心说我给他看的是六扇门的腰牌我会告诉你嘛,不过看他受窘迫的样子,还是很有意思的。 第118章 潜龙在于渊 城西三十里,贾家庄。 我跟那汉子打听过了,贾善仁是当地最大的财主,有良田百顷,妻妾成群,在当地为富不仁、鱼肉百姓,当然从那个地痞口中吐出来的话,有多少可信度我就不得而知了。 傍晚时分,我们到了贾家庄。这贾家庄依山而建,前有湖,水能生财,后有靠山,屹立不倒,倒是极佳的风水之地。 李长陵犹豫道,要不别去偷了?这是不道德的。 我知他过不了心理关,于是劝说道,如今社会,穷人吃糠咽菜、富人朱门酒肉,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若只靠朝廷的宏观调控,一时片刻肯能难以调整,这时,就需要我们盗圣传人来帮个小忙,转移下财富,平衡下社会矛盾,这也算是替朝廷分忧吧。 我怕他不信,信誓旦旦道,我们盗圣门规矩,偷来的不义之财,我们只抽一成的辛苦费,剩下九成,全部用来接济穷人。 李长陵望着贾家庄,漆黑一片,问道,有无把握? 我说你放心,今夜,你将有幸见识到盗门历史上史诗级的表演,你放心,咱们做事情,神不知鬼不觉。 说着,来到贾家庄门口,绕到了后院,李长陵正要翻身而入,连被我阻拦,而是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进去,这叫投石问路。 果然,有两只看院的大狗听到动静,狂吠起来,我得意冲李长陵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要贸然进去,恐怕就被发现了。 然后又捡起一块石头,向远方掷了出去,这叫做声东击西。那两只狗朝远处狂奔过去。两人施展轻功,翻墙而入,贾府占地几十亩,只是却安静的出奇。 我打量着府内的建筑,这府内布局暗含风水之学。我手指掐算,李长陵等不及了,指了指东南一处楼阁,说在那边! 我说想不到你竟也精通风水,我刚算到财运出东南,你就找到这楼阁了。 李长陵一脸鄙视,道,藏宝阁这么大三个字你没看到嘛? 我挠挠头,不好接话,连说走吧。 来到门口,我见门上有暗锁,于是取出两根铁丝,口中默念道,上上下下左右左右开!结果却没听到有锁扣打开的声音。 我心中嘀咕,自从当了六扇门捕头,盗门的手艺是越来越倒退了啊,不过有李长陵在,那是坚决不能认怂的,好在我破解方法多,于是又换了一套开锁口诀,左三圈、右三圈,开! 暗锁纹丝不动。 李长陵上前一推,门开了。 我说怎么打不开锁,原来这藏宝阁的门根本就没有锁。 我说既然来了,赶紧动手,取完就走,绝不回头。 推门而入,却见大殿之内灯火通明,数十江湖客手持兵刃,严阵以待,正座之上,一身穿明黄色绸衫、面白无须的老者坐在厅内,双眼如电,注视着我俩。 在他身后,一人长侍而立,其人如手中长枪,笔直而立,身上散发着出危险的气息。那无须老者我看不出什么境界,但是这数十人中,光知玄境的高手就有十余人。 我心中大骂那个汉子,这哪里是为富不仁的不义老财之家,这分明是深藏不露、卧虎藏龙的龙潭虎穴啊。 左侧一人冷然道,你们两个小蟊贼,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们二人擅闯贾府的? 李长陵脸色微变,下意识的去摸剑。 我示意他稍安勿躁,挠了挠头,说,真巧,大家都在啊,我兄弟二人来山中游玩,不小心迷路,看到这里有院,于是冒昧前来,讨口吃的。 那人道,你这话骗三岁小童,兴许有人或信。且不说我们贾府之中机关密布、奇门遁甲,这四周便暗含了诸葛孔明的八阵图,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何况你们? 我咂舌道,这么厉害的布置,我们都能进来,只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事? 是不是没打开啊? 那人一楞,却听老者身后那长枪侍从道,按照我们庄内规矩,擅入者死。不过你二人既然是无心之过,不如这样,你们能接下本座我一枪,我便放你们离去。 我心说反正偷东西、做侠盗的算盘已经落空,于是说,我们要是二打一,有些不敬老了,这样,我让我兄弟陪你活动活动筋骨。 李长陵手中长剑微抖,我问他有几分把握接下这一枪? 李长陵说,七分。 我拍了拍他肩膀,七分,可以一搏了。 李长陵说,还有九十三分,我会死在这一枪之下。 我心说能不大喘气嘛,敢情你这是百分制啊,我暗中道,这里的人有些古怪,等会儿见机行事,一言不合就开溜。 长枪侍从出列,手中长枪微抖,顿时七朵枪花乍现。我跟着老孙头练过金蛇枪法,要知道,寻常高手,能抖出三个枪花,便已是极致。 这长枪侍卫,很随意的便是七个枪花,我不由捏了一把汗。 李长陵抽出铁剑,说道,前辈,请! 长枪侍卫哈哈一笑,长枪平举,连人带枪消失在眼前,我大喊道,小心身后!李长陵将剑后撤,却听身后一声暴喝。 三重爪击。 只听铛铛两声,李长陵长剑几乎本能的拦在枪路之上,然而第三击,却见长枪暴涨,一股寒芒吐出,李长陵被挑飞在空中,失去控制,若落地必将被穿成糖葫芦。 若救李长陵,恐怕已来不及。 我见状,脑海中一闪念,星宿海真气暴涨,经过改造后的经脉,对于真气的运作更加熟稔,意识所及,真元便知,手中天刀砍出,攻其必救之处。 若他去击杀李长陵,恐怕自己的后腰也要被砍出一个窟窿。 长枪侍从哈哈一笑,半空之中,头也不回一记回马枪,我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抵抗的感觉,这一枪,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李长陵在半空喊道,乾五、离六! 我闻言,毫不犹豫,刷刷两刀,带出两股真气,攻他乾五、离六之位,长枪侍从脸色凝重,这两刀竟生生从他枪法之中逼出了破绽! 铛铛,两声。 我安然落地,道,多谢前辈承让! 李长陵刚才差点遭了不测,脸色也不好看。 长枪侍从道,想不到几十年不闻江湖事,竟还有悟性如此高的年轻人。我说是前辈没有用全力罢了,否则我俩早就去黄泉相伴了。不过,不知方才前辈说的那话,算不算数? 长枪侍从对那明黄衫老者道,主人,这两人决计不是那人派来的。 左侧那老者道,赵统领,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别越活越倒退了。依我看,反正也不知哪里来的野小子,不如就地做了他们。 长枪侍从道,我以人格担保,这两人内息中正平稳,相貌中正,不似奸邪之人,我既然已答应了放人,我相信,这两位小友出去之后也不会乱说。请主人首肯。 我说对啊,我连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怎么会去乱说呢。 黄衫老者道,汪横死了没有? 长枪侍从恭敬道,回主人,我们的人几次接近汪横,却被登闻院的人发现,主人放心,明日一早,属下亲自前去落实此事。 黄衫老者道:是啊,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我与李长陵对视一眼,心中如陷冰窟。黄衫老者虽没有说如何处理我们,但是他对汪横生死的那些论断,却表明了不想让我们活着离开的意思。 等等,赵统领,汪横,登闻院? 我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眼前几乎一阵晕眩。 当日在金陵城外,胡宗宪在我耳畔说了五个字:潜龙在于渊。 眼前这黄衫老者,龙形虎仪之姿,一股摄人的气魄不怒自威,寻常便是徐开山、封万里之辈,也未流露出这种神态。 而唯一我见过有类似风度的,只有大明皇帝朱润泽。贾家庄、贾府,假作真时真亦假。 赵统领恭敬道,主人,昨日东海剑仙赵凌霄在洛水显露境界,几被飞剑斩杀,这些年来,他在洛水卖茶是假,监视我们才是真。最近大空寺的苦行僧也在附近现身,此时乃敏感之期,还请主人三思。 黄衫老者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到身前一处横案之上。案上有一龟壳,放着三枚开泰通宝。 老者将通宝放入龟壳,手中摇晃,念念有词,将龟壳一撒,却见三枚铜钱排开呈一卦,黄衫老者道,初九,潜龙勿用。 这是易经中卦,潜伏之时,隐忍不发,藏锋守拙,伺机而动。 众人纷纷散去,让开一条路,我心中大为宽慰,向那人一拱手,也不顾李长陵愿意与否,拉起他手,就跑了出来。 一口气跑出十余里,两人才停下,我说你知道吗,咱俩今天可算是捡了两条命。 李长陵有些气馁,想不到我竟连他一枪都接不下来。 我安慰道,已经很不错了,你还能看清楚他第三枪的破绽。我相信以你的悟性和天赋,就算打不过,但是咱年轻啊,再过十年二十年,一定能熬死他。 李长陵哑然笑道,这恐怕是我是今天听过最好笑的话了。 就在此时,只觉得一阵热浪传来,身后火光冲天,再去看那贾府,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第119章 一样江湖,百样味道 我与李长陵返回了贾家庄,人去楼空,贾府成了一片废墟,正如不曾存在一样。可方才的经历却告诉我们,这一次贸然闯入,有可能涉及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我说我们可能惹上麻烦了。 李长陵问什么麻烦。 我说我们可能误打误撞,碰上了一个滔天的秘密,据我所知,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目前没有几个有好下场。 我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先皇仍在世间,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我也是从徐开山、胡宗宪等人口中隐约猜到了这个事实,这件事我就连张幼谦也没有告诉,李长陵与我萍水相逢,我没有必要把他牵扯进来,于是摆了摆手,说算了。 李长陵怒道,我最讨厌话只说一半的人,吞吞吐吐跟娘们似的。 我叹了口气,说此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不说是为了你好。 李长陵没好气道,滚蛋。 天色已黑,我们两人晚饭还没有着落。贾家庄的大火,惊起了林中的野兔,仓皇逃窜,我投出几颗石子,打到了一只野兔。李长陵以破剑将兔皮剥了,不知从哪里捣鼓出一些调料,弄了半天,才将兔子串好,架起了架子,不片刻,香气扑鼻。 我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大男人对厨艺这么感兴趣,换作是我,连皮都不扒,直接糊上泥巴,扔火里做叫花兔了。 李长陵细心照料火势,看也不看我,兀自道,同样是吃兔子,你的生活品质不如我。 我不屑道,你生活品质再高,吃的也是兔子,而不是龙肝凤髓。 李长陵竟被我噎住了,说了句夏虫不语冰,就不再理我。 我心中得意,几天下来,我说话呛人的本领,深得李长陵真传啊。不过烤好之后,我却也不客气,连忙过去,撕了一根兔腿,大口啃了起来,李长陵目露鄙夷之色,说了句野蛮人,自己用破剑削了一块,小口吃了起来。 我问李长陵,这次南下海宁,就是为了试剑?天下武学博大精深,各大门派各地林立,为什么又偏偏挑了这里? 李长陵慢慢咀嚼兔肉,待咽下去后,才缓缓道,我要去杀一个人。 杀谁? 李长陵煞有其事看了我一眼,说此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不说是为了你好。 一句话,又把我怼了回来。 当夜,我们就在附近林中过夜,已是六月,我们生了火,蚊虫颇多,我被骚扰的不耐其烦,李长陵却盘膝而坐,双目微微闭,发出轻微的鼾声。 我觉得纳闷,仔细看他,原来发现,在入定之时,他竟将全身毛孔关闭,体外一层淡淡的真元在缓缓流动。 我心说原来如此,将真元布满体外,我也能够做到,于是效仿他,将全身三百多窍穴与星宿海的通渠打开。经那大空寺麻衣僧一掌之后,体内三股真气融合在了一起,如今在我神识引导之下,灌注奇经八脉之间,在周身三尺之内,形成一层气罩。 虽然我没法跟赵凌霄那样能够创造规则,割裂空间,但这次却感受到,借助真元,人不但可以提高识觉,甚至可以将周身的空间为己所用。 入定之后,我仿佛感应到整个天地之间似乎有了生命,律动错落有致,起伏之间,就如在呼吸一样。 这种感觉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我一直以为,真元就是天地之间的灵气,就如水云雨雾一般,是一种实物,可以汲取,可以吐出,今日我却感应到,天地之间真元如有生命一样。 我觉得自己开始相信气运一说了,当日西门吹灯将菊花老祖李青衣的盗仙门贬的一文不值,说他们是一群骗子,我先入为主,始终对这气运之说不怎么感冒,可是这半年来,随着武功的越来越高,我越发相信气运说了。 心中打定主意,有机会,找到盗仙门传人,把《盗得经》下卷借来参阅下,毕竟当年祖师爷何道子是这方面的行家,他说天下江湖有气运,那多半是不差的了。 次日天未亮,李长陵早已起身。 只见他双拳提胸,面对将出之日,一吐一吸,喉咙间发出一阵阵脆响,正如当日在茶肆中饮酒时一般。他气息悠长,每呼气,口中如吐出一团白雾。 如此三四次,太阳升起,他才收功。 我在一旁看着,好奇道,这是什么功夫?看你对着太阳呲牙咧嘴的样子,莫非是传说中的天狗大法?等修炼到极致,能一口吞掉太阳? 李长陵晒然道,这套内功是我花了三十文从路边买来的,乃道家的《太上感应篇》,可惜只有上卷,若能找到下卷,修炼起来更加事半功倍。 我点点头,下卷不用说也猜得到,晚上对着月亮狂吃狂吃呗。 李长陵怒然道,你小子是不是讨打? 我说难道怕你不成?你这套剑法,就一招,直刺,就算前两日观战赵凌霄剑法,悟出新境界,也用不上。 李长陵说,你懂什么,赵凌霄战天外一剑,招式虽无法学习,但我却获益良多。 还是一招直剑而已。 李长陵淡然道,同样是一剑,境界却不一样了。你天天吃西红柿炒鸡蛋是一种味道,当你吃过海参鲍鱼之后,再吃西红柿炒鸡蛋,那就是不同的味道了。 我若有所悟道,正所谓,一样江湖,百样味道。 李长陵铁剑在手,我见你昨夜内功有所进境,就让我先领教,请! 我哈哈一笑,天刀来到手上,刷刷刷,一连劈出了三刀,这是我从金蛇枪法中移植到刀法上的羊刀三叠。李长陵剑法快,我就以快打快,而且这一招式能叠加攻速。 第三刀劈出,刀气后发先至,超过前面两刀,直取李长陵面门之上。 李长陵大叫一声,好! 竟然也不躲避,我快他更快,铁剑从我三刀缝隙中穿过,刺向我胸口。我也不躲闪,催动刀劲,硬冲了过去,使出的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李长陵大惊,连撤剑回挡。 叮叮叮。 三剑挡住我攻势,向后一退,道,你疯了嘛? 我也吓了一跳,刚才李长陵那一剑若不回撤,两人都恐怕命丧当场了,可方才毫厘之间,我竟本能的将刀刺了出去。我说抱歉啊,刚才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就这么冲了过去。 李长陵愤然收剑,说以后再也不跟你切磋了,你小子打起架来不要命。 山路崎岖难行,我们选择了走官路,虽然会绕一些,但可以骑马。 说是官路,路宽也不到一丈,勉强可以通过一辆马车。 南方的官路相比于北方还是略逊一筹,一来南方山路居多,修建官路成本较高,二来雨水天气多,维护成本较高。 同样是官路,北方较南方就好走多了。去年我从雁门入京时,雁门到洛阳一段的官路,三四丈宽,地面平整,以糯米和熟石灰混土夯实而成,据说是秦时修建的,距今一千多年。 秦朝早已灭亡千年,想不到这条路却保留了下来。 由于上午比武一事,李长陵没有给我好脸色看,兀自在前面催动自己的小土驴前行,我则骑着小灰跟在后面。行了十几里,李长陵道,前面有情况。 却是一群蒙面人袭击车队,被袭之人,正是前不久遇到的岭南剑派一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岭南剑派已在苦苦支撑了,苏素素、苏千叶兄妹,在几个岭南剑派知玄境的供奉护卫之下,边战边退。 苏千叶看到我们,喊道,大侠求助! 李长陵说岂有此理,就要出手相助。 我连拦住道,这些都是江湖上门派之争,你无端冲了进去,不合江湖规矩。 李长陵道,蒙面偷袭,已是不合规矩在先,我准备出手相助,是朋友就拔刀相助。 今天早上惹他生气,想到此,我哈哈一笑,就冲你朋友这两个字,这个忙我帮了。 李长陵道,那你的江湖规矩呢? 我说去他娘的江湖规矩,我又不是江湖中人。 这些蒙面人武功高强,除了为首的是知玄境之外,其余人多是闻境中上,不过这些人却精通联手之术,攻防错落有致,暗含易理之术,此时岭南剑派两个供奉已挂了彩,支撑不了多久了。 李长陵长啸一声,宛若大鹏展翅,纵身跃入剑阵之中。 我也大喝一声,手中内力劲吐,舞起天刀,踏出迷踪步,呼呼砍出了几刀。 蒙面人未料到半路会杀出帮手,被攻了个措手不及,有新增力量加入,那几个岭南剑派供奉,攻势顿时凌厉起来,为首蒙面人轻啸一声,所有人向后撤去,双方重新对峙下来。 苏素素看到我,喜道,原来是恩公! 说着盈盈然施礼,一颦一笑,分外妩媚。 饶是我定力十分,心中也宛然一动,难怪南宫家老怪物非要夺她,就这天生自带的媚态,就连徐若男也逊色几分。 当然,与苏素素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相比,徐若男更多的是飒爽英姿和灵动之气,虽然有些小脾气,但更加真实,这才是令人心动之处。 谢君衍,若论姿色,跟苏素素不遑多让,谢是大家闺秀,没有苏素素这种江湖儿女气,知书达理,书卷气颇浓,不过那是桃山之前的她了,桃山之后,我觉得她性格变化颇大。 我说恩公可不是我,要谢,就谢这位李公子吧。 李长陵见到苏素素,眼神一亮,旋即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表情,你认识她? 我说见过一面。 李长陵说我们走。 为什么? 这个女人很危险。 我说李长陵啊,刚才说出手帮忙的是你,如今要走的也是你,节奏都被你带乱了。 为首蒙面人此时道,两位朋友,不知那条道上的? 李长陵道,穆赫兰道。 蒙面人一愣,么哈拦道?莫非你要黑吃黑?这几个人是我们南宫世家的客人,两位朋友若跟他们没有关系,不如请到一边,我们稍后送上纹银百两,就当是两位茶钱。 我不由赞道,这年头,钱也太好赚了。 李长陵却冷哼一声,我要是不肯呢? 蒙面人也不知道我们真正实力,如今他们对付岭南剑派已有些吃力,他还是想说服我们:两位,不如开个条件。 李长陵道,我看上一个东西,你们若能拿得出,我便不插手此事。 什么东西? 李长陵道,紫禁城内有把椅子,我觉得不错,你帮我搬过来吧。 蒙面人怒道,你小子消遣我们,给我上! (ps:公众号三观犹在,开了个中篇武侠小坑,欢迎关注查阅。) 第120章 自古红颜多祸水 蒙面人一声令下,三四柄剑架起,向李长陵冲来。 李长陵何许人也,既然敢这么说话,早就做好了对方动手的准备。他剑中取直,本着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一剑直刺向蒙面人,蒙面人连连后撤,就在此时,三柄剑冲至。 李长陵冷哼一声,使出一招新月横斩,叮当几声响,将对方剑招破去,那四人也不恋战,疾驰向后,来到为首那人身后,顿时落成南宫剑阵。 我大喝一声,一刀逼开向我攻来的那人,迷踪步踏入,与李长陵并肩而立。 岭南剑派几人连将苏氏姐弟护在身后。 我说咱们这一动手,就与南宫世家接下梁子了。 李长陵问你怕了? 我说怕个毛线,想要命的人多了去,南宫世家算老几?先去后面排队吧。 李长陵呵呵一笑,今日你我二人,便以刀剑笑,对付这南宫家的走狗。 两人心领神会,趁对方剑阵未发动,一刀一剑配合攻了出去。李长陵剑走狠直,招招刺向为首蒙面老者,我则以自创金蛇刀,替他拨开挡路之人。 以二敌七,顿时陷入苦战之中。 早就听闻南宫世家七星剑阵天下闻名,如今身在其中,却是深知其厉害,李长陵使的是生死搏命的剑招,那七剑看出他意图,配合阵法阵形,不断变化剑招,始终与我二人保持距离,害得我不断给他抵挡旁支之剑。 这七人武功最高的乃为首蒙面老者,其余几人乃闻境之上,境界在我俩之上,但是李长陵剑法狠毒凌厉,招招拼命,竟将对方逼迫的连连后退,我这才知,今日与他比武之时,他是手下留情了。 十余招后,竟然打了个平手。 岭南剑派几个供奉竟不出手,任凭我们在生死相搏。我心中暗骂,我俩在替你们卖命,你们哪怕出一个人来帮忙缓解下压力也可以啊。 就在此时,蒙面老者一声厉喝,变阵! 七星剑阵剑势忽变,为首之人,剑上真元流动,隐约听到轻微霹雳声。其余六剑,两两相交,发出清鸣之声。剑鸣声中,隐有蛊惑之音,为首那一剑看到我功力稍弱,一剑向我刺来。 我顿时感到一阵空气撕裂之声,在我身前三尺处,剑芒轻吐,冲向我面门。与此同时,又有两人倏然脱离剑阵,一左一右,冲我膻中、天池两大要穴刺了个过来。 李长陵呼道,当心! 情况危急,我内心却无比平静,星宿海内真元暴涨,透过三百多窍穴,将我笼罩起来。 灵觉、触觉变得无比清晰,眼中再看那剑,似乎慢了一个级数。神识之中,当日徐开始使出的那一剑,在脑海中闪过。脚下踏出迷踪步,一个侧旋,来到左侧那人身旁,刀剑相抵,却生出一股粘劲,将对方剑拉过来,挡住了右边攻来那一剑,内力微吐,将那人推了出去。 我以刀作剑,全身劲力灌注刀刃之上,砍向蒙面老者的剑芒之上。 轰隆! 我两人硬拼了一招。 一道巨大内力从刀身灌入,我几乎握刀不稳,一个踉跄,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那老者也不好受,身形微滞。 李长陵看到了破绽,一闪身躲过三剑,径直向蒙面老者面门刺了过去。蒙面老者连变幻招式,横剑格挡,在李长陵剑抵他额头三寸处,将李长陵剑拦了下来。 李长陵微微一笑,手中剑力一吐。 蒙面老者忽然站住,一动不动。 一点鲜血从他眉尖渗出,蒙面老者仰面倒了下去。 这几招变化太快,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 高手之争,就为刹那。 蒙面老者被当场击毙,其余众人见状骇然,连向后撤退。 李长陵傲然而立,手中铁剑轻轻颤动,所指之处,众人纷纷躲避,谁也不敢去当其锋锐。 一蒙面人道,阁下何人?与我南宫世家为敌,恐怕对你不利。 李长陵道:告诉南宫长清,这几日让他沐浴更衣,准备好后事,就说过半月后,就说六扇门苏犹在给他送殡。 众人闻言,纷纷退去。 我说你自己爽够了,把锅甩给我,这算哪门子朋友? 李长陵说反正梁子也结下了,说不说这句话,南宫世家都放不过我们。 岭南剑派众人见强敌退去,连忙上来道谢。我心中恨极了李长陵,冷着脸也不做声,倒是李长陵淡然自若,让我恨得牙痒痒。 苏千叶兴奋喊道,我就知道苏大哥不会见死不救。 苏素素上来,对着李长陵盈盈一拜,素素多谢李公子仗义相助。 李长陵摆了摆手,要谢谢他就是,我们还要赶路,这就告辞了。 岭南剑派那管事道,今日若非两位手下出手相助,恐怕我们少主和大小姐就南宫世家抓去了。两位乃侠义之辈,还请好事做到底,护送我们少主和大小姐到海宁府。事成之后,我们愿以千两银相赠。 我说我们要到海宁,恐怕不顺路。 管事又道,事成之后,愿以五千两银相赠。 我说这里是南宫世家的地盘,这次出手得罪了他们,要是他们再派出高手,恐怕这银子有命赚,没命花啊。 管事接着道,事成之后,愿以万两银相赠。 我闻言,却是动了心。 李长陵皱眉,正要拒绝,我拉了他一下,示意我俩身上没有银子了,于是道,首先我要告诉你,我们乃江湖侠义中人,对钱这个东西看的十分淡泊,不过既然大家都是去海宁,多个人也多个伴不是? 李长陵问道,你们与金镖黄天霸是什么关系? 管事回答,黄少侠是我们岭南剑派的姑爷,也是我们大小姐的未婚夫,这次前往海宁,就是要去与黄少侠汇合。 李长陵没有说话,却默认了这笔买卖。 金镖黄天霸与武当剑痴青木、江南赵聿号称天下三大年轻高手,在江湖上声名显赫,原来这苏素素与他早已定了亲事,想到此,再看一眼苏素素,却见她脸色微红,低头不语。 我不知晓生江湖榜是如何排名的,青木是武当名门之后,赵聿是江南剧盗之子,这黄天霸却是家世显赫。黄天霸之父黄书郎乃南方六大镖局的大当家,在岭南江湖上也算颇有地位,据说武功已是一步天象,不过与南宫世家相比,家底还是略显单薄了一些。 这一次南宫家看上了苏素素,却不知黄家如何自处。不过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我也懒得去动脑筋。 两人随车队西行,渡过了洛水,然后转而南下,每日走走停停,倒也没有遇到麻烦。不过,这却引起了我的警觉,按理说我们一行人目标明显,而且我与李长陵刚杀了南宫世家的人,南宫世家应不会善罢甘休才对,我们一路走的太过于顺利,反而有些不妙了。 一路上,李长陵话并不多,不过每日清晨,却被他拉起来练功。几日下来,获益良多,李长陵剑法简单朴素,而我的刀法花架子太多,不太实用,在他的直剑的逼迫之下,我也抛弃了许多没有用的招式。 我目前的实力,有些说不准。 我体内有桃山之上三道绝世内力,又背负星宿脉这三大奇脉之一,若论真元之浑厚,就连徐开山都叹为观止。可是我武功境界,却停留在闻境上中,对天地真元掌控及内力把握,始终不得要领。而论武功招式,恐怕在江湖上仍属于末流了。 李长陵如此评价我,内力一流,境界中等,招式不入流。 天下武学,道法术势器,道决定一个人的上限,法决定一个人成就,术是法之运用,势则是武学之智,我现在情况五类混乱,正如我坐拥一座宝库,却始终停留在门外,不得而入,这种急躁心情,不一而表。 老孙头、徐开山都教授过我武功,但只是一些指点,并没有系统的学习。 这些日子来,与李长陵的切磋,一来他武功境界高于我,二来我俩年纪相仿,交手起来,并没有那么多顾忌,反而相互砥砺磨炼,反而进步不小。 这一日抵达长兴境内,再往前走,穿过长峡,便进入海宁府了。已是傍晚,夜间行路,诸多不便,我们准备在一处湖畔安营扎寨。 篝火升起,岭南剑派的人在生火造饭,我与李长陵并肩而立,望着湖畔,湖面之上,微风轻拂,带起一道道涟漪,岸边是一些不知名的小花,花丛之中,萤火虫飞舞,景色迷人。 我说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李长陵哦了一声,等我下文。 你不觉得奇怪嘛,我们在南宫世家势力范围之内,可是这几日来,我们如履平川,难道南宫世家眼睁睁看我们从他们眼皮下下溜走不成? 李长陵正要开口,却见苏素素走了过来,连忙不语。 这几日来,苏素素与苏千叶一直在车内,我们也都躲着她并没有过多交谈。苏素素来到李长陵面前,说,李公子,请喝水。 李长陵说了句我不渴,直接拒绝了苏素素来献殷勤。 苏素素娇艳欲滴,楚楚动人,李长陵的冷漠,让她觉得有些委屈。苏素素说道,这几日辛苦二位了。李长陵说我们走路,还有钱赚,有什么辛苦的。 苏素素叹了一口气,道,素素虽不是江湖中人,但也知江湖凶险,两位既能答应帮忙,已是十分看得起素素了,若不能替公子尽些绵薄之力,素素也心有不安。 我看着苏素素绝世容颜,脸上却挂着几丝愁容,于是道,像苏姑娘这种天之骄女,不知为何却是愁容满面? 苏素素自嘲道,天之骄女?不过是笼中金丝雀罢了。自古红颜多祸水,众人只道我生了一副好皮囊,可对素素而言,这副容貌却给家族带来了无尽灾难,我宁肯成为丑八怪,也不愿落得如此田地。 我心说这苏素素却也是个妙人儿,要是这句话被天下其她女子听到了,估计会气的牙根发痒。她说这句话,就好比张幼谦说,他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有个有钱的爹一样。 我本想揶揄她两句,不过看她几乎落泪的样子,心中一软,终究忍住,没说出口。 第121章 纵论江湖事 苏素素见我不以为然,仰头问道,莫非你以为素素这么说,是有些矫情了? 我哈哈一笑,哪里的话,只是苏姑娘倾城倾国,若天下女子听到你这番话,恐怕宁肯少活十年,也愿意与你互换容貌的。 苏素素噗嗤一笑,本来我还挺担心的,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开心起来,有了两位公子为素素保驾护航,素素又重拾信心了。 我说记得付钱就成。 苏素素说苏公子是故意把自己说的这么贪财,故意疏远素素,好让我不欠你们人情嘛?若是早遇到两位少侠,说不定素素也会喜欢上你们呢。 李长陵显然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纠缠,说这种狗屁倒灶的话,还是留着跟你家黄公子说去吧。我们护送你到海宁,主要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苏素素黯然道,两位公子俱是英雄人物,这么一说,素素反而对自己容貌没有信心了呢。 李长陵说,夜了,苏姑娘早些休息。 这句话很明显,李长陵不愿意继续聊下去了。苏素素倒也识趣,款然施了一礼,缓缓离去。 我望着苏素素背影,说这个女子不简单啊。 李长陵戏谑道,看来还没有傻透,我还以为你会被这女子迷的三魂丢了七魄呢。 我说你也太小看我了,本公子在江湖中摸爬滚打时,你还不知道没摸过剑柄呢。况且,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李长陵哦了一声,顿时来了兴致,道:我倒是好奇,能让你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是否也有三头六臂。 我笑骂道,李长陵你嘴巴虽然有些损,但不八卦的时候,我还是觉得你挺可爱的。 李长陵脸色一沉,将剑抽出,我说你想干嘛? 练功! 我说不是说好每天凌晨练功嘛,大半夜的,光线不老好,你眼神也不好使……未等说完,李长陵一剑刺了过来,我连忙躲避,剑招凌厉,身上衣服被削去了一角。 我说你玩真的啊! 李长陵说我眼神不好使,夜盲症,看剑。 这天晚上,我被李长陵收拾的很惨,以至于次日一早,我全身酸痛,几乎爬不起来。 众人用罢早餐,向峡谷走去。 峡谷叫做鬼见愁,长约十几里,其内山路崎岖,两侧高山耸立,最窄处只有三四丈宽。站在谷底,向上看去,只能看到松林翠柏、漫山乔木,蔚然深秀,几乎将整个天空遮盖起来。 山路颠簸,苏素素、苏千叶姐弟也弃车换马,被众人环拱其内。今日苏素素一身劲装,看上去少了一份妩媚,倒多了一份英气。苏千叶换了短打衫,只是他年纪较轻,马术一般,没多久,两腿就磨起了水泡,叫苦不迭。 我与李长陵并肩而行,在这种地形下,骑马倒不如骑驴了。 苏千叶耐不住性子,来到我们身前,问道,两位大哥,你们两人谁武功更高一些? 我说我武功当然是不错的。 李长陵一皱眉,我接着捏了捏手指,比划道:当然了,你李大哥的武功比我稍微厉害一点点。 苏千叶说我的武功有你们一半就好了,这样我就能保护我姐姐了。 李长陵说你们岭南剑派的二十一路苍天剑,招式凌厉,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你只要勤加练习,早晚会超过我们的。 苏千叶叹道,我幼时害了一场病,任督二脉受损,大夫说我这辈子都不能练剑了。李大哥,你武功好,不如娶了我姐姐吧? 李长陵听闻此言,差点从驴上跌下来,说你小屁孩,这是什么逻辑?再说你姐姐不是与那金镖黄天霸订了亲嘛? 苏千叶说黄大哥武功虽高,但他看上去总是一副心机深沉的样子,我不喜欢。我姐姐也不喜欢他,但是我爹却想让他娶我姐,这样一来,岭南剑派和黄家就能联手,抗衡南宫世家了。 李长陵默然不语。 长江以南的武林,南宫世家一家独大,与江南武林大会划江而治。 这三十年来,南宫世家与武林大会联盟,打开了南北通道,如此一来,南方武林除了九华山、龙虎山等极个别的门派,其他门派都纷纷加入南宫世家的庇护之下,从而成立泛江南武林共同体,垄断了南方武林的各路生意。 这样就导致了如岭南剑派、六大镖局等门派在夹缝中求生存,通过抱团取暖的方式来对抗南宫世家。想必岭南剑派与黄家的联姻,就是在这种形势下的无奈之举。 想到此,我对苏千叶道,你爹这也是为了你和岭南剑派着想。 苏千叶满是倔强道,那就要牺牲我姐姐的幸福嘛?这一年来,我姐姐整日愁眉苦脸,我就没见到她笑过。尤其是最近那什么狗屁八卦周刊整出个江湖绝色榜,更是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南宫世家老匹夫,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要抢我姐姐做他小妾,我呸!要是我练成神功,第一件事就是把南宫世家给挑了。 李长陵看了我一眼道,据我所知,就有人不用打通任督二脉,也能练成上乘武学。 苏千叶道,李大哥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学武? 我心说李长陵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体内真元无需经过任督二脉,但那是因为我有星宿脉,能够另辟蹊径,这小子天资平庸的很,世界已经很残酷,又何必告诉他真相呢。 我说其实要保护你们家族,也不一定靠武功的。 苏千叶问道,那靠什么? 我说可以靠人脉、靠权势、靠金钱,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争取让自己站在一个有利的位置上,把自己武装到牙齿,也未必会输。 苏千叶闻言,似有所思。 苏素素显然为昨夜之事生我俩人的气,见苏千叶在这边,在后面恼道,千叶你跑那里干嘛! 苏千叶说我整跟两位大哥讨教学武的事情。 苏素素酸溜溜道,人家是大豪杰、大英雄,哪里有空指教你武功,你要是真想学武,等回到岭南,把爹教你的苍山剑法练好就是了。 姐姐不是经常教导我,三人行必有我师嘛,这两位大哥武功好,我就多学一点嘛。苏素素怒道,你敢跟我顶嘴了,我让你回来! 苏千叶略有歉意的看了我们一眼,怯生生回到了苏素素身旁。苏千叶不服气,又顶了几句嘴,苏素素颇为生气,扬起手,却没有打下去,停住马,竟嘤嘤哭了起来。 苏千叶立即慌了,一顿好生劝慰。 我说李大侠,你看你把人家姑娘心伤成什么样子了。 李长陵冷然道,她伤不伤心与我何干? 我说你行,算你狠。话说此处鬼见愁,四处都是荒山野岭,南宫世家若要设埋伏,说不定就在此处了。 李长陵却道,也不尽然。南宫家好歹也是江湖上四大世家之一,但凡做事,总要讲究个吃相,第一番交手棋差一招,换作是我,同样的招式也不会再用第二遍。 我问为何。 李长陵傲然道,世家,有世家的骄傲。 切,说的自己好像是世家子弟似的。 李长陵分析道,南宫世家在江湖上有些手段虽为人不耻,但毕竟世家的底蕴在那里。他们说南宫世家看中了这位苏小姐,要修炼欢喜禅剑也好,作小妾也罢,其实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罢了。你难道看不出他们的真正目的嘛? 我想了片刻,惊奇道,南宫世家是为了阻止岭南剑派与黄家的联盟? 李长陵道,还不算太笨,孺子可教也。 我没好气道,我只是懒得去动脑子罢了。 李长陵道,人类一思考,猪头会发笑。南宫世家垄断了南方武林,像岭南剑派这种不听话的帮派,在他们眼皮底下搞小动作,这当然是不能容忍的了。这些年来,南宫长清之所以无法突破三境,就是因为把自己的小聪明用在了这些地方。他指名道姓要苏素素,接下来就看六大镖局的黄家怎么接招了。 我这才想通其中关键,岭南剑派搞联盟,联合其他中小门派抵制南宫家,但他们之间实力相差悬殊,除非黄家撕破脸,铁了心与南宫家对着干,否则黄天霸不会跟南宫长清抢女人的。 这一招,的确够狠。 李长陵又道,整个南方武林,唯一能对南宫世家造成威胁的,只有幽冥神教了。幽冥教素来低调,潜居钱塘海宁一带,并没有出格的举动,只是最近才引起了南宫世家的警惕。若没有猜错,幽冥教在金陵折戟沉沙,极有可能就是南宫世家在幕后操纵的。 不然,武林盟李名秀发出前脚发出盟主令,南宫世家后脚就向整个江湖敞开大门,允许各路江湖门派前来讨伐。不过是他们摸不透幽冥教深浅,想假借江湖之手,来替自己除去隐患而已。若不出意料的话,这次进攻幽冥教,南宫世家肯定不会参与其中。 我对李长陵刮目相看,本来以为是个一心剑道的小子,想不到对整个江湖大局把握的如此清晰。 我问道,那你以为这次谁赢谁输? 李长陵避而不答,淡淡道,让我好奇的是这个新任的幽冥教主,她行事狠辣、杀伐决断,倒也算是一号人物,我倒想早日会一会这位江湖奇女子了。 第122章 等风来 李长陵评价徐若男时,我并没有接话,一是因为我不想跟他讨论的我个人隐私,二是因为在鬼见愁东南方向的树林里,忽然飞起一片惊鸟。 众人见之,顿时生出了警觉。 吴姓管事示意众人停下,驱马来到我们身前,面色凝重道,前方树林有埋伏。 我说莫非这里有什么江洋大盗? 管事说不可能,鬼见愁这条路我走了几十次了,从未遇到什么江湖中人。不会是南宫世家派人在前面伏击我们吧。 我说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不过既然没有退路,那就遇山开山,见水搭桥,冲过去就是。 众人提高警惕,缓慢前行,走出了不到三四里,只见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这些尸体瘦的皮包骨头,身上穿的却都是倭寇的衣服。 崇明之战后,倭寇势力受到打击,戚继光、俞大猷在江浙、福建一带连战连捷,又封锁了海岸线,这些倭寇应该落单的余孽,他们无法回到海上,各地官府又加大了清缴,所以在这里占山为王,靠抢劫往来路人、客商为生。 不过却不知遭了什么横祸,竟死在这里。 这时,忽然听到有呻吟声。 我们连赶过去,却见一名倭寇面色蜡黄,奄奄一息。倭寇见到我们,口中喊道,吃的,吃的。管事拿出几个馒头,倭寇见到馒头,比见了亲娘还高兴,一把抓过,一口气吃了五六个,又说水,水。管事将水囊递过去,倭寇一口气将水囊的水喝掉。 管事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倭寇吃的太急,又喝了太多水,一口气没上来,竟噎死了。 李长陵看了,叹道,饿极不能吃太多东西,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说你真厉害,不去参加科举真可惜了。不过,就算是死,好歹也不做饿死鬼。 管事看了下倭寇尸体,皱眉道,可惜死了,不然能问出些有用的消息。 我说死人也可以说话的。 李长陵说咱能别说的这么瘆人嘛,苏捕头,你来看看究竟能看出什么消息? 我说这些人瘦的皮包骨头,应该不是得了厌食症饿死的吧。 李长陵一白眼,说,这些人都中毒而死的。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李长陵又道,这些人是饿死的。 我说李大侠,这两句话前后矛盾啊,别以为大家都是傻瓜。 李长陵微微一笑,一脸鄙视道,这些人中的毒,是五毒教的左旋肉碱,中了这种毒的人,会在三日之内饿的皮包骨头,又无法进食,最后活活饿死。 我心中疑惑,五毒教远在云贵一带,而且素来与中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跑到江南来了? 李长陵很快给了解释。 五毒教主彭无心野心极大,不肯偏居一隅,当年助李名秀夺取武林盟主之位,早已暗中投靠了江南武林。不过五毒教名声不好听,江南武林并未正式将他们纳入版图,但是这些年来,五毒教研制出的乌鸡白凤丸、排毒养颜胶囊通过各种渠道进入中原,获取了丰厚的利润。 如此一来,南宫世家对付岭南剑派,五毒教前来助阵,也就毫不稀奇了。 地面开始震动起来,我翻身下马,将耳朵贴在地上倾听。 李长陵问道,你干嘛呢。 我说这叫伏地听声,声音在固体中传播的速度要比空气中要快,哎,这是我们六扇门绝学,跟你说你也听不懂。 李长陵哦了一声,有什么发现? 我听了片刻,道:敌方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 李长陵道,好耳力,这都能算出来,你不去参加科举真可惜了。 几息之后,只见前方狭窄的道上,无数野狼、狍子、香獐向我们疾驰而来,好像在躲避什么东西追赶一样。众人哇的惊叫起来,眼见就要撞入人群,李长陵纵身跃下马,一剑刺入地面之上。 一道真元从他身上散出,那些惊慌的动物觉到了危险,纷纷躲避,从我们两侧分流跑了过去。 就在此时,一名灰袍老者从不远处缓缓走来出来。这人看上去十分苍老,浑身笼罩在一股暗灰色的雾气之中,脚步所到之处,草木如同被抽去了生机,瞬间枯萎,在我们身前十余丈,停了下来。 管事握住了剑,说,五毒教主彭无心? 灰袍老者桀桀怪笑,正是老夫。 管事双腿一软,对我俩说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说着,连退了回去。 彭无心看了不远处苏素素一眼,说难怪南宫长清非要将这小丫头抢到手,就连老夫见了都忍不住想纳为禁脔了。我说大爷你一把年纪了,也不怕闪了老腰。 彭无心不理会我,道,将小丫头留下,我留你们全尸。 李长陵将剑从地面拔出,笑道,那要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我也抽出天刀,说一个靠卖假药为生的门派,还好意思在这里大放厥词,我苏犹在先领教下你的毒门绝学。 彭无心哈哈一笑,说老夫久不出江湖,如今江湖上的后生们,都喜欢说大话了嘛。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三枚黑色药丸,道,这是我五毒教的五毒霹雳弹,触肤即死,就连老夫都没研究出解药来,你们俩要不要试试? 李长陵冷哼一声,剑尖轻颤,似乎在寻找角度,对彭无心予以致命一击。 彭无心丝毫不将我俩放在眼中,又将两枚放入怀中,说,对付你俩,一枚就够了。 李长陵站立不动,彭无心问道,怎么怕了? 李长陵摇摇头。 那你在干嘛? 李长陵淡淡道,等风来。 这时,李长陵出手了,只见他人如闪电,瞬间前行三四丈,要在彭无心将霹雳弹炸开之前将他杀死。彭无心何等人物,他武功虽不高,但反应却是机敏,见李长陵过来,瞬间将霹雳弹扔了出来。 李长陵硬着霹雳弹劈了过去。 李长陵倏然后退,我心提到嗓子眼,为李长陵捏了一把汗。 砰! 霹雳弹炸裂。 彭无心骂道,尼玛,逆风。 这时彭无心生前说的最后四个字。一代枭雄,就此陨落。 李长陵吐了一口气道,危机解除。 我屏住呼吸,星宿海内真元遍布全身,形成一道屏障,走到彭无心尸体前,只见他面容狰狞,一片死灰色,我摇摇头说,东西是好东西,就是运气不好。 说着,将他怀中剩余的两颗五毒霹雳弹揣入怀中。 李长陵不屑道,这种邪毒之物,你要来干嘛? 我说霹雳弹不分正邪,你要用来作恶,那就是邪物,你要是用来为民除害,那就是正义之弹。 苏犹在,别让我看不起你。 我将取出一枚霹雳弹,递给他道,一人一个,行了吧? 李长陵这才道,这还差不多。 管事见彭无心死了,这才上来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天黑之前,出了鬼见愁,就到海宁了。 苏素素施施然来到李长陵身前,说这次多亏李公子了。苏千叶也大胆过来,说刚才那一剑,能不能教我?李长陵道,不能。也不多说,翻身上驴,走在了前面。 最后一段路,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一个时辰后,我们出了鬼见愁。 越是靠近海宁,苏素素变得一言不发,情绪越发低落,我问道,苏姑娘可是有心事? 苏素素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命苦啊。我不知她所言何事,却也猜到了七八分。苏素素接着道,有时真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跟两位公子一般行侠仗义,仗剑天涯。苏千叶道,姐姐,有我在呢,谁也不能欺负你。 几匹快马来到我们身前,有两人翻身而下,一人问道,来者可是岭南剑派的朋友? 管事上前道,正是我们。 那人道,在下黄辣丁,奉我黄家公子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我家公子约莫着苏姑娘和苏少爷这几日抵达海宁,如今正在前方不远处等候两位。 苏素素婉言问道,不知贵公子是? 黄辣丁道,我们公子正是六大镖局少主,金镖黄天霸。 我松了口气,对管事道,我们任务完成了,既然诸位已安然抵达海宁,我们就此告辞了。 吴管事说,一路之上,多谢照顾,那么我就不送了。说着对黄辣丁二人道,还请两位带路。 我说我们走了啊。 吴管事道,后会有期。 我们真走了啊! 吴管事道,那真后会有期。 李长陵闻言不耐烦,蹭的就把剑拔了出来,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呢?说好的一万两银子呢?我还想到了海宁,换一把好剑呢! 管事说啊,一万两银子?你们是行侠仗义、见义勇为的大侠,谈钱太俗气了吧。 我心中那个气啊,看样子这老家伙想要赖账啊,我从怀中取出五毒霹雳弹,说不给银子,咱们就同归于尽!管事见状,连说别别有事好商量,这个,那个,你们看一万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不如我们先去黄府上,然后从长计议。 苏素素道,什么银子? 我说你家吴管事答应我们,护送你们到海宁,要给一万两银子。 苏素素道,吴伯,真有此事? 吴管事说我这也是权宜之计,你也知道,咱们岭南剑派最近情况,哪里拿得出一万两银子? 苏素素道,既然答应了,那就兑付诺言,不如这样,等见到黄公子,素素先跟他借些银子吧。 第123章 烽火戏猪猴 我们随丁一行了三四里,却见长亭外、古道边,有一白衣男子负手独立,背对着我们,望着夕阳,显得无比潇洒。 我心说此人便是南方六大镖局大当家黄富贵之子、晓生俊彦榜排名第二的金镖黄天霸了。 这几年,黄天霸在江湖上出尽风头,尤其是一手飞镖打的出神入化,据说年纪轻轻就已能够听风辨位、百步穿杨了。 丁一来到这里,翻身下马,躬身道,少当家,我们把苏姑娘接回来了。 黄天霸闻言转过身来,丹凤眼、宝剑眉,目光幽邃、神态自若,一表人才、实乃翩然美公子。黄天霸眯着眼睛,向前走了几步,抓起苏千叶的手道,素素,几月不见,你瘦了! 苏千叶大声道,黄公子,我是千叶啊。 呃呃,我心说原来这黄天霸眼神不太好使啊,真怀疑他一手飞镖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苏素素说,黄公子,我在这里。 黄天霸哈哈一笑,说,早就听说你要来,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盼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这些日子我想的你好苦啊。 小丫鬟红着脸道,公子又开玩笑了。 丁一见状,说公子,时辰不早,老爷还在镖局等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众人应声,准备要走,我问管事我们的钱怎么办,管事说我也没办法,要不你问问黄公子?我说这是岭南剑派的事情,跟六大镖局有什么关系?管事说口说无凭,咱们有合同嘛? 李长陵顿时火气就来了,一言不合,拔剑就准备要动手。黄天霸听到这里闹腾,问怎么回事。 当得知来龙去脉后,黄天霸哈哈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不就是一万两银子嘛,我们黄家家大业大,区区万两银子,算不得什么,两位朋友一路护送素素安全,还请到镖局作客,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我心中盘算,如今到了海宁府,正准备与徐若男汇合,可当日她走时,并没有告诉我具体地点,只是告诉我,我到了海宁,她自然会出现。 李长陵道,不必客气了,我们只想拿银子走人。 黄天霸说,明日正巧我六大镖局举办飞镖大赛,魁首有百金相赠,就算得不到名次,我们六大镖局也有精美礼品相送。 我与李长陵互看一眼,也罢,反正也没事做,一起去就是。 当天夜间,镖局大当家黄富贵宴请岭南剑派,我们也参加宴请。正如我们所料,这次苏家、黄家联姻,正是为了对抗南宫世家在南方一家独大。 南方江湖与北方江湖还是有些不同的。 北方江湖是按行业划分势力范围,比如盐铁茶、比如丝绸、漕运等等,各大帮派都控制某一行业,如漕帮负责漕运、海沙帮负责海运等等。 南方江湖则是按照区域来划分势力范围,比如岭南有苏家、琼州有琼州剑派、浙江有南宫世家等等,这些家族门派控制住区域的各种生意,有些大包大揽的意思。 南宫世家野心不小,久居浙江一带,借助中原武林大会之力,这些年来不断扩张,侵吞和蚕食着其他门派的利益。 尤其是苏家、黄家的利益受到影响颇大,所以才有了这次苏素素海宁之行。岭南剑派掌门苏长河将自己儿子、女儿送到了海宁,正是为了彰显此次合作的诚意。 席间,我们去找吴管事提银子的事儿,管事说,再等等,再等等。 我心中很是气愤,回到房间,跟李长陵商量,若明日他们不给银子,直接把这家伙揍一顿出气,然后走人。 李长陵却道,明日不是有个飞镖大赛嘛,一个魁首就有百两黄金,取了就是。 我说你说得轻巧,这黄天霸号称金镖,那镖法自然是不得了的,你又没练过飞镖,怎么能夺魁? 李长陵说不是有你嘛。 我说长这么大,我就没摸过飞镖。 李长陵咂咂嘴,那就争取拿个参与奖吧。 第二日,我们才知道,原来飞镖大赛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飞镖大赛是南方六大镖局的传统赛事,五年前,黄富贵通过各种手段控股了纵横、越文、逐狼、掌嘴等六大镖局,成为大当家之后,六大镖局成立了纵横、猪猴、神鸡等六支飞镖战队,每年举办一次飞镖大赛。 金镖黄天霸率领的纵横队已连续五年夺魁了,正因为这场赛事,黄天霸才有了金镖之称。 当然,也有人说六大镖局飞镖大赛,是黄富贵为捧黄天霸弄得一场作秀,但无论如何,如今金镖黄天霸名号已是天下皆知。 比赛在六大镖局总校场举行,如今江湖上各路高手齐聚海宁府,讨伐幽冥神教,因此这第六届的飞镖大赛,前来观战之人格外多。 由于是黄家客人,我们分到了一个不错的座位,黄富贵父子、苏氏姐弟还没有来,校场之内一片嘈乱,还隐约看到晓生江湖的采风在中间穿梭,采访参赛之人。 刚一坐下,就听三个人争吵起来。 这仨人一个叫张三,一个叫李四,一个人叫王五,姑且这么称呼吧,我也懒得编名字了,总之就是张三支持纵横战队、李四支持猪猴战队、王五支持神鸡战队,三人各执一词,争吵起来。 张三主张道,要我说,这次肯定是黄公子的纵横战队会赢。这金镖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前不久,我亲眼见到,黄公子三十丈外一镖阉了一只公蚊子! 李四不服气,说去年你家黄公子为什么能赢,大家心知肚明,不就是因为有个大当家的爹嘛,更别说他那违规的六步镖了。要我说,还是我们猪猴战队的朱公子厉害,前不久,我们朱公子八百里外一镖打死倭寇! 王五说,你就吹吧,你以为你家猪猴战队用的是洲际飞镖啊!要说厉害,还得看我们神鸡战队,去年王公子失利后,回去潜心修炼鸡毛镖,如今能以气御镖、心随意动,达到忘物忘我的境界了。 三人各执己见,争吵不已,我听得头大,就在这时,一声锣响,六支战队进入场内。一年一度飞镖大赛正式开始。 这种飞镖大赛共有六支队伍,每支队伍五人,分为两轮。第一轮,两两捉对厮杀,选出三支队伍,第二轮,三支队伍大混战,最后胜出者夺魁。 为了防止被飞镖误伤,所有参赛队伍,全身穿藤甲头盔,包裹的严严实实。规则也很简单,队员被飞镖击中要害,就算阵亡。也就是说,这些队员在有障碍物的校场上进行一场暗器大角逐。 第一轮,纵横、猪猴、神鸡三只战队实力明显强于对手。 纵横战队这边,金镖黄天霸还没等出手,手下的其他队员就已经摆平了对面的逐狼战队。张三一旁兴奋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实力碾压,根本不需要黄公子出手。 李四讽刺道,这叫养生镖。 张三恼道,你懂个屁,这叫为下一轮,保存实力,黄公子要么不出手,出手即绝杀。 猪猴战队的朱公子虽身穿藤甲,但身形灵活,在穿梭之中射出了四镖,镖镖正中对方要害,而且用上了内力,中镖者破甲飞出,受了重伤,导致第五人直接吓得弃权认输了。 轮到神鸡战队出场,这孟公子天赋绝顶,竟想起以鸡毛做飞镖的招式,以至于他提着一只公鸡出场时,所有人都轰然大笑。 但是笑声很快变成了惊讶声,对方还未等落好阵型,就听到五声鸡鸣,五根鸡毛如飞剑一般射出,众人连忙躲避,当所有人以为孟公子要失去先机时,却见那五根鸡毛如影随形,竟能拐弯追着众人走。 御鸡毛术! 有人惊呼道,孟公子微微一笑,鸡毛加速,刺入对手藤甲之内。 第一轮结束,纵横、猪猴、神鸡三支战队胜出。 进入第二轮大乱战,就不能如先前那样直接硬拼了。 三国乱战,要讲究个平衡和制约,这三支战队,谁也没有把握完全歼灭另外两支队伍,若要联合其中一支打压另外一支,也要为最后决战保留实力。 当啷一声,战斗开始。 仿佛提前商量好一般,猪猴战队与神鸡战队几乎同时,向纵横战队发出十枚飞镖。 作为上届冠军,黄天霸一直没有出手,那双丹凤眼半眯着,当他发觉之时,四名队友藤甲已被贯穿,只剩下黄天霸孤零零的站在当地。 秒掉纵横战队四人后,朱、孟两战队仿佛很是默契的向对方发出了飞镖,噗噗噗噗,除了朱孟,其余众人纷纷倒地。 本来大家想看飞镖满天飞的激烈争夺,各种战术配合,突进与牵制战术等等,谁料却简单粗暴的来到了最终阶段。 众人纷纷觉得不过瘾,纷纷骂娘。 张三骂道,为了看这场比赛,花了银子买了票,裤子都当了,你们就给我看这个? 黄天霸对朱公子对孟公子。 一位是名满天下的金镖,一位是有秘密武器的翩然公子,一位是暗器怪异的孟公子,究竟谁胜谁负? 李长陵道,黄天霸赢定了。 为何? 李长陵道,天时地利爹和。 我说那也不一定,那位朱公子,我就觉得他体内如有潜龙之气,真气浑厚。那位孟公子,御鸡毛术天下无双,这三人中,尤以黄天霸最为平庸,连赵聿都不如,真不知怎么当上武林三公子的。 李长陵道,还是那句,天时地利爹和。我说你这是阴谋论,李长陵说不信走着瞧。 三人成犄角之势站立,谁也不肯先出手。尤其是三人乱战,先出手意味着破绽和可乘之机,所以三人都在等待。 半个时辰后,在场众人觉得无聊,嘘声一片。 黄天霸眼睛眯的更厉害了,两只袖中,藏着两支金光闪闪的飞镖,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绝对不会出手。 孟公子伸手将鸡毛一根根拔了下来,十二根鸡毛漂浮在空中,绕在他身旁,只要他愿意,这看似轻柔的鸡毛,随时变成一只杀人的利器。 此时,朱公子来到校场中央,有个小香炉台,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黑乎乎的狼粪,以火镰点着,不片刻,校场内黑烟滚滚。 有人问道,朱公子,你在干嘛? 朱公子淡淡道,烽火戏猪猴。 话音刚落,就见一只猪和一只猴子狂奔而至。 第124章 剑来 一猪一猴,匍匐在朱公子身前,天地之间,无数真元将朱公子围绕其中。 李长陵道:这猪猴并非寻常的牲口,而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上等聚灵神兽,能够聚集天地之真元。 来到决战时刻,朱、孟二人被逼出了最后的境界,这两人虽是六大镖局之人,然而实力却不容小觑。 黄天霸脸生怯意,趁机要了暂停,黄富贵来到他身前面授机宜。我释放星宿海内真元,一道真气如无形触手一般,向两人靠了过去。 黄富贵、黄天霸声音清晰传入耳中。 黄天霸道,朱候、孟如这两人这次来拼命的了啊!爹,要真这样我可能打不过了。 黄富贵说天霸别急,他们越是厉害,等稍后你将他们从云端踏入泥沼时,越能彰显的你本领。晓生俊彦榜就要更新排名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排到剑痴青木的前面去。 可是……我恐怕不敌他们。 黄富贵不耐烦道,没什么可是,这些都是设计好的,到时候你不用出手,只需出场,就能躺赢。 黄天霸目露感激之色,爹,你对我真好。 黄富贵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其实我……哎,没什么,好好比赛。 我见李长陵也注意到两人谈话,这六大镖局如此不遗余力的捧黄天霸,究竟为的是什么?按理说,黄天霸的武功和镖法,先不说青木,就是赵聿也差了去了,能力与名声不匹配,黄富贵却拼了老命,要往上捧他,不知道有个词儿叫做捧杀嘛?我有些搞不懂。 比赛继续,黄天霸回到场内。 朱公子站在一旁,并不准备出手。 孟如神鸡战队开始动了,只见先前漂浮在空中的十二根鸡毛,如打了鸡血一般,变得全身通红,如毒蛇一般,随时去取对方性命。 黄天霸面不改色,半眯眼,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两把金镖。孟如一挥手,十二支血色鸡毛镖,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红影,呈3-6-3阵型向黄天霸冲了过去。 黄天霸顿时惊呆,还来不及反应,那十二支鸡毛镖贴着他身体飞了过去。紧接着,孟如又连续发出几波飞镖,然而每次都被黄天霸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 手中的那只神鸡,鸡毛已扒光,成了一只秃噜鸡。 孟如说黄公子果然厉害,我们神鸡队甘拜下风! 因为剧情需要,诸侯战队的朱公子也很快就输给了黄天霸。 在场众人都看出其中有假,顿时骂声四起,有些是因为赌了银子输了钱,有些是因为喜欢的战队不争气。 我却陷入思考之中,事实并不重要,事实不一定是真相,其实很多时候,真相不取决于发生了什么,而是取决于人们相信什么。至少,我相信明日过后,各种江湖周刊,会将黄天霸大胜的消息传出去。 对于金镖黄天霸来说,这已足够了。 后来,我们不得不惊叹历史的偶然。如果黄天霸在取胜之后,不会模仿朱公子作出咳嗽的动作的话,今天这一战,必定属于黄天霸。 但我们又不得不敬畏历史的必然。(注)黄天霸的得意忘形,作出嘲讽朱公子的动作,让朱公子动了肝火,这才让朱公子淡淡地说出了后来江湖中名震天下的两个字: 剑来! 天地之间风云变色,在场观战的数百江湖中人,无数人的佩剑发出的嗡嗡响声,仿佛下一刻,就会脱离剑匣,冲上云霄。 然而在场众人期待的万剑齐飞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一根鸡毛、两根鸡毛……十根、百根鸡毛平地而起,方才神鸡战队对战时候,落了的满地鸡毛,凭空而起,如同一柄柄长剑,悬于半空。 顷刻间,鸡毛满天飞,与天地之间真元融合,组成了一个图形:真气鸡毛掸。这种操纵万根鸡毛的武功,至少是要半步通象之境。 黄天霸终于色变,你不是朱候公子! “朱公子”微微一笑,道,有人花钱要买你一命! 黄富贵大怒,来人,保护少爷! 朱公子哈哈大笑,凌空跃起,那根携满真气的鸡毛掸子,引而不发,如悬于头顶上的一柄利剑,只要不出手,永远都是一种震慑。 场面突变,本以为是一场设计好的剧情,结果却成了这等情形。黄富贵道,你究竟是何人? “朱公子”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长江以南,究竟是谁说了算。黄富贵,我们不止一次提醒你,做事要适可而止。你们六大镖局跟南方各大门派眉来眼去,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可这岭南剑派的苏家小姐,是我们南宫家主点名道姓索要之人,你还这么乱来,叔可忍婶儿不可忍。 原来这“朱公子”竟是南宫世家之人! 果然不出所料,南宫世家为了破坏六大镖局与岭南剑派联盟,多次追杀苏素素未果,转而对六大镖局施压了。 黄富贵道,你们想要干嘛? 朱公子呵呵一笑,将苏素素交出来,我们将她带走。 黄富贵道,绝不可能!你可知我儿的真正身份嘛? 我心中一凛,莫非其中有猫腻?黄富贵又矮又搓,眼神发光,黄天霸英俊潇洒,丹凤眼,眼神却不好使,怎么看都不像父子俩。 朱公子叹道,养了个儿子,却是别人的,这些年来真是难为黄当家了。 黄天霸闻言,怒道,你什么意思?爹,他什么意思? 黄富贵说,霸儿,你听我说,这么多年来,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爹我不是你亲爹,你的亲生父亲姓肖……(注2) 黄天霸闻言,情绪激动,道,你胡说!转身对朱公子道,姓朱的,我跟你拼了!说罢,两支回旋镖向朱公子打了出去。 黄富贵喊道,不要! 朱公子冷哼一声,找死!说着,催动真元,半空之中的那个鸡毛掸子,瞬间扩大到十余丈大小,在空气中划出尖啸声,向黄天霸冲了过去。 这“朱公子”武功高出黄天霸若干倍,此刻心中有了杀意,又怎会手下留情。李长陵道,黄天霸完了。 黄天霸面露青筋,脸如死灰一般,坐以待毙。 就在鸡毛掸来到黄天霸眉前两寸时,仿佛撞上了一道气墙,竟无法前进半分。 旋即耳边听到有个声音喊道:收酒瓶子,收鸡毛、鸭毛、鹅毛、头发辫子!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中年乞丐,身穿破衫,走进了场内,这乞丐肩上背着个褡裢,这一眼瞧去,褡裢上竟有十个口袋。 我心中犯疑,丐帮等级森严,从一袋弟子到八袋长老,帮主则无袋,但从来没有十袋之说。就连金陵丐帮分舵刘一手,也不过是七袋舵主,这中年乞丐的褡裢上却有十个口袋,看来身份不低啊。 李长陵见到那乞丐,表情有些不自然,我问道,你认识?李长陵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说,听过此人。 中年乞丐来到黄天霸身前,伸手一抓,将那以真气串起来的鸡毛掸子抓入手中,轻轻一晃,塞入身上背的口袋之中。 朱公子如遭受雷击,口中吐了一口鲜血。 这鸡毛掸乃他以真气催动,可这中年乞丐若无其事的破掉,两人境界,高下立分。朱公子看着乞丐道,阁下是十袋神丐吕前辈? 中年乞丐没有回答他,从怀中取出了五十文铜钱,递给了神鸡战队孟公子,说,鸡毛五文一斤,这十斤鸡毛共五十文,你收好了。 孟公子大声道,才五十文?臭叫花子,这不是普通的鸡,这是神鸡,孟如神鸡战队的神鸡! 乞丐揶揄道,什么神鸡草鸡土鸡笨鸡,只要不是天上人间的,鸡毛一律五文一斤,朝廷统一价。 孟公子还要说话,乞丐一摆手,整个人飞出了墙外。 不知为何,我对这乞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他方才取走鸡毛掸的那一抓,玄妙无比,要知道这鸡毛掸之上,聚有天地真元,在操控之人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可是乞丐一抓,似乎直接掐断了朱公子与天地真元的联系,这一点看似寻常,实则极不简单,我也是在学过《盗得经》之后,才能勉强看个清楚。 朱公子对乞丐道,前辈,这件事是我们南宫世家与六大镖局的恩怨,您老人家向来闲云野鹤,不知插手此事,是受人之托,还是临时起意? 乞丐道,二十年前,南宫长清欠了我一剑,老乞丐我又懒的上门收账,今日遇到这事儿,闲来管一管,就当是收南宫长清的利息了。你回去后,告诉他一声,就说改天我带着苏家小丫头去你们南宫世家拜访。 朱公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乞丐不悦道,还要我送客嘛? 朱公子神情无比恭敬,言语近乎谄:吕前辈,今日之事,晚辈也是奉命行事,没想到冲撞了老前辈,还请前辈念在晚辈修行不易,还请手下留情,放晚辈一马。 乞丐说了句罢了,打开了口袋。我却感觉到一丝充满生机的气运从袋中跑出,回入朱公子体内。 朱公子无比谦卑的鞠了个躬,带着猪猴,转身离去。 注1:引自“紫川”,没抄袭哈。 注2:猜猜黄天霸亲爹叫什么? 第125章 天下第一大虚伪 方才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黄天霸还没有从惊愕中醒过来,整个人都处于懵懂状态。倒是黄富贵首先缓过神来,连对中年乞丐道,多谢这位侠丐仗义出手,我们六大镖局才幸免于难,此等大恩,没齿难忘。 什么侠丐不侠丐的,我姓吕,江湖上给面子,称我疯乞吕九,你叫我九爷就好了。吕九爷看了一眼苏素素,再说我出手可不是为了你们,我是为了这丫头而来。 原来是疯丐!这吕九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是西门吹灯在纵论天下豪杰之时,却将吕九排在了六扇门大当家吕仲远之前。不过,西门吹灯对吕九并不感冒,据第一师兄说,他与我们盗圣门有些过节。 这要从盗圣门的绝学《盗得经》说起,当年西门吹灯与李青衣两人联手找到吕九,要求他归还盗圣门祖师爷何道子所撰的《盗得经》下卷,结果不欢而散。 黄富贵以为吕姓乞丐看上了苏素素,犹豫道,苏小姐乃岭南剑派苏大侠的千金,与我六大镖局也将联姻,吕大侠这是夺人所爱啊!吕九爷骂道,你他娘的想哪里去了,我这年纪,给她当爹都够了。小丫头,我来问你一句话。 苏素素闻言,连忙施礼道,说前辈请讲。 吕九爷说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苏素素愣了一下,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一言不发。 疯丐吕九又道,苏北山要是知道你拜我为师,估计乐的烧高香还来不及呢。小丫头,我来问你,你刚出生那年,是不是有个道士说你命运多舛,送了你一块玉佩,可保你二十年平安? 苏素素疑道,你怎知道? 疯丐吕九说我岂止是知道,我还知道,自带着这块玉佩,二十年来你从未生病。我还知道,半年前,这块玉佩自行碎裂,是也不是? 苏素素没有作答,倒是苏千叶插嘴道,确有此事。为此,我姐姐还伤心好久呢。 疯丐吕九说道,丫头,你可知你身负天下气运,乃上等血脉,早已引起天下修行之士觊觎?以前有天心佩替你掩饰,如今玉佩碎裂,恐怕用不了多久,江湖上那些隐居不出的老怪物,都会找上门来。到了那时,别说苏北山,就是南宫长清,也恐怕只有将你乖乖交出的份。 听了疯丐所言,我心中动容,难怪每次看到苏素素,我总能涌出一股别样的欲望,原来是她身上的血脉在作祟。看来疯丐吕九所言不虚,苏素素抬头问道,那我若跟了前辈,又如何能保证那些人不来找我麻烦? 疯丐吕九哈哈一笑,若说掩盖你身上气运的本领,恐怕天下只有我能做到了。 说罢,吕九走到了苏素素身前。我顿时感到苏素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若以前看她若一朵娇艳盛开的牡丹,此刻却立即黯然失色,变得如路边的野花一般。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若非我是星宿脉,而且真气有异于常人,恐怕也感觉不出这种细微的差别。 李长陵却惊讶道,大盗之术! 疯丐吕九满意的点点头,还算有点眼光。怎样小丫头,你可要考虑好了,若跟我走,能避免你岭南剑派的灭门之灾。苏素素也发觉出自己的异样,看了苏千叶一眼,下定决心,对疯丐道,我愿跟你走。 我心中却满是震惊,要知道大盗之术乃盗圣门的失传绝学。当年何道子创立神偷门,著了《盗得经》上下卷。 后来,《盗得经》失传,神偷门分裂为盗圣门、盗仙门,盗圣门修行上卷盗术,而盗仙门李青衣则继承了祖师爷的大盗之术,不过李青衣只学到了皮毛,却始终不得要领,所以人丁凋零,几年前几乎被六扇门赶尽杀绝。 难怪西门吹灯和李青衣跟疯丐吕九有过节,原来我们祖师爷的那本《盗得经》全本,竟在他手中。 疯丐吕九对黄富贵道,人我带走,你有意见嘛? 黄富贵连说,吕大侠既要人,我们自然不会阻拦,但今日之事,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传遍江湖,到时恐怕吕大侠会有麻烦。 疯丐吕九说我受人之托,既然接下这个活儿,自然不用你来担心。 黄富贵到底也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说什么。吕前辈一路劳顿,不如留下,让我们六大镖局略尽一些地主之谊。 疯丐吕九说吃饭就不必了,你儿子天赋不错,若正常习武,将来必成气候,只是你不走正路,弄些什么劳什子的飞镖大赛,害了这娃儿,今日我出手帮忙,这事儿你看怎么谢我? 还请吕大侠示意。 疯丐吕九说你们是镖局,作的是保镖的生意,我恰好有个东西,要送到京城中原镖局的大当家李来福,这样,你让你儿子跑一趟京城,咱们之间恩怨,就两清了。 黄天霸这才缓过来,说,愿意效劳。 吕九对黄富贵道,另外,给我准备一千斤鸡毛、一千斤鹅绒、一百斤头发辫子。 黄富贵奇道,前辈要这些为何? 疯丐道,你们大户人家吃喝不愁,只是苦了我们个丐帮兄弟,这些鸡毛、鹅绒,就当我给他们准备过冬的礼物吧。 黄富贵犹豫道,鸡毛、鹅绒还还说,但这一百斤头发,这个前辈又有何用? 疯丐一撇嘴,说我经营假发生意我会告诉你嘛?最近少林寺日子不好过,听说还俗的人挺多,我准备小宰他们一笔。 黄富贵只当他是游戏风尘之人,说吕大侠若需银钱,黄某愿意资助一二。疯丐怒道,我说头发就头发,一千斤头发,一两也不能少,明天一早,我就要见到。 众人都纷纷散去,黄富贵一头雾水,但疯丐有恩与六大镖局,虽然条件有些可笑,但也去抓紧落实。我们见此间事了,心想在继续待下去,那一万两银子也没辙了,于是就要告辞。 刚走出门,却见吕九拦在我们面前。 李长陵握紧了手中的铁剑。 疯丐吕九道,还想着报仇? 李长陵点头,灭门之仇,不得不报。 吕九叹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我奇道,佳人?李长陵你是女人嘛? 李长陵横了我一眼,读书少就憋说话。 疯丐吕九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有些事忘记比惦记着好。况且,以你武功,就算你天生剑胎,再练二十年,也不一定是他对手。 李长陵傲然道,人若没有了目标,那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吕九不理会李长陵,转而对我道,西门吹灯那老东西,还没死呢?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做老东西,这可是我师父。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受欺负,我跟师兄可以腹诽他,议论他,但是你个疯乞丐,这么说他,我就不高兴了。 吕九说你师父乃天下大虚伪,亏你还维护于他。 我抽出天刀,说你在辱骂我师父,别怪我不客气了。 吕九不理会我,兀自说道,二十年前,西门吹灯和李青衣找到我,跟我要《盗得经》全卷,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被他勾起了兴趣,怎么了? 吕九继续道,《盗得经》乃你们神偷门之物,当年一位前辈托我保管,那位前辈让我将他托付给一心术正直之辈,所以当你师父和师叔找到了我,我准备考验他们下。那时我们年轻,于是三人到了天上人间。 我心说西门吹灯看上去道貌岸然,原来当年也跟他们一起胡来啊,想到此,好奇心起,于是问,然后呢? 吕九接着道,那天夜里,我们点了三个姑娘。 李青衣风流倜傥,乃花丛老手,那姑娘一上来,就对人上下其手,没多久,就抱着姑娘钻了小黑屋,所以我最先排除掉他。 西门吹灯如君子一般,那姑娘对他百般勾引,他纹丝不动,谁料眼睛却一直盯着姑娘胸乱瞄,一个劲儿直咽口水,典型的口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结果那姑娘恼了,说西门吹灯乃天下第一大虚伪。 你说连天上人间的姑娘都看出他的虚伪了,我能将《盗得经》给他嘛?其实,你们神偷门还有个东门拔蜡,他才是最合适人选,不过二十年前却失踪了。西门吹灯和李青衣两人见我不给他们经书,恼羞成怒,与我大打出手,后来闹到了一位前辈那里,这件事才作罢。 我心说难怪西门吹灯对这疯丐评价不高,原来还有这恩怨在里面。于是问,吕前辈拦住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疯丐吕九哈哈一笑,说我有那么无聊嘛?西门吹灯虽然人品不咋滴,不过几个徒弟还算可以,你小子入江湖以来,还算正直,老叫花子我考验了你一番,决定将这本经书交给你。 考验我? 疯丐吕九道,去年到现在,若不是我在暗中出手,恐怕你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我心中暗凛,在山东道、金陵,有几次我陷入危机,都有人出手相救,原来是他在暗中帮忙,想到此,心中对他厌恶之心略去,说,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疯丐吕九说,那倒不必,本来想考验你一番,不过如今你体内经脉出了问题,若不修行其中大盗之术,恐怕不出半年,你就经脉爆裂而死,也算老叫花子我行一善事吧。 我心中一惊,在洛水畔,那和尚一掌将我星宿脉内三道真气打乱,我因祸得福,反而将三道真气融为一体,我武功有所增益,这老家伙不会是故意危言耸听吧。不过,当日在金陵,徐开山说我体内经脉紊乱,天下之间,只有修行大盗之术,才能彻底化解体内经脉死结。 吕九见我怀疑,于是道:你经脉奇特,二十八宿东西南北,三道真气各占其一,这三道真气换作旁人,早死了八百多回了,我来问你,你体内真气同时运至角、亢、斗、牛、奎、娄、井、鬼这八颗时,是否感觉到头晕? 我试着将真气运至这八宿,顿时觉得天晕地眩。 第126章 重逢 我心中惊骇,怎么会这样? 疯丐吕九看了我一眼,说你体内星宿脉乃天下奇脉,若这三股真气为寻常真气那也就罢了,可其中有两道属于当今天下两大顶尖高手,另外一道则不是人间之力,你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了。 我体内真气怪异之事,徐开山警告过我,封万里也曾说过,但我一直觉得这三道真气对我十分有用,所以也没有在意。当疯丐吕九也说出这话时,我终于感到了事态的严重。还好,遇到疯丐吕九,肯将《盗得经》传给我。 想到此,连忙一鞠躬道,前辈救我。 吕九从怀中取出一本牛皮书,郑重其事道,苏犹在,跪下。 《盗得经》乃神偷门绝学,吕九受人之托,将此经书传授与我,自然有所叮嘱,我连下跪,双手向上平举。 疯丐吕九将经书递到我手中,道:此书乃神偷门奇书,可惜我资质愚钝,研习数十年,也不过领悟了十之三四,深知此书威力。若能通晓十之七八,便能在江湖上翻云覆雨。 当年那位前辈赠书之时,要我务必选取品行端正之人。可是盗门学问高深,一些人学到了高深盗术,钱财、权势来的过于容易,极易受到诱惑,所以在选人之时,要兼顾品性与天资。今日我将此书交给你,切忌用于作恶,否则就算我不出手,将来也有人取你性命,你可知晓? 我恭敬道,晚辈谨记。 吕九这才道,起来吧。说着,他将我扶起,说好饿,先找地方吃饭。 当晚我们在如家客栈住下,苏素素、苏千叶姐弟住在了六大镖局。南宫世家要苏素素,以六大镖局实力无法与之抗衡,两家联姻之事也不了了之。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吕九要带苏素素离开。 来到六大镖局,黄富贵早已率人等在了门口,却见六大镖局之人全成了光头,就连女眷,也都剪了短发。我看了觉得好笑,吕九只给了黄富贵半天时间,黄家就凑足了整整一千斤头发,看来也够难为他们的。 李长陵揶揄道,要是南北少林的人来到此厢,见黄府上下如此向佛,没准一高兴,将六大镖局收编到少林寺之下。这样,就算南宫世家就算动手,也要考虑一下了。 远处,苏素素与苏千叶及岭南剑派众人道别,岭南剑派管事及几个护卫将护送苏千叶回岭南,黄家为了讨好疯丐吕九,也派出了一支镖队护送众人回去。 黄富贵从府中取了一万两银子,递给了吕九,说是孝敬吕九的,吕九不愿意欠这个人情,直接拒绝了。我与李长陵将吕九与苏素素送到了城外。 临近分别,苏素素来到我们身前,施礼道,一路之上,素素给两位公子添麻烦了。将来有机会,素素一定会报答两位恩公。 我说哪里的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等侠义之辈应为之事,苏姑娘拜吕前辈为师,那是天大的机缘,将来你的成就必定不凡,他日再见,也许我们就要求你帮忙了。 疯丐在前面道,都是江湖中人,怎么说个话婆婆妈妈的,走吧。苏犹在,别忘了昨天我跟你说的话。 三辆牛车缓缓向南驶去,渐渐消失在我们视线之中。 李长陵望着对方背影,说这苏素素将来成就一定在你我之上。 我奇道,莫非你会占卜不成? 李长说占卜我倒不会,但望气之术,略懂一二。 我说求科普。 李长陵淡淡道,你可听说过惊神阵? 我说你说的是与屠龙阵、黄阵图并列三大奇阵的惊神阵? 李长陵道,二百年前,成祖皇帝迁都京城,创立惊神阵,聚拢天下十八路州气运尽归京城,这才有了大明国祚二百年长盛不衰。可是三十年前,你们祖师爷何道子破坏惊神阵,将天下气运复归天下,这才造就了三十年前的江湖盛世。 二十年前的冥山之战,天下气运尽归冥山,如此一来,国运较之以前却弱了许多。这也是为何二十年来,大明周边战乱不断,北周虎视眈眈,东夷倭乱连连,就连南诏、吐蕃这种弹丸之地,也一直骚乱不断。 我说难怪无论是朝廷、还是整个江湖,都在寻找冥山下落,莫非是为了夺回天下气运? 李长陵道:冥山守护人间二十年,阻止冥界入侵天下,功不可没。不过,是人就会累的。守山人如今境界跌落,恐怕撑不过十年。若有闪失,一场人间浩劫在所难免。可是,江湖中人,各有算盘,都想获得冥山绝学,从而称霸江湖。而朝廷则要借助冥山之力,再振国祚。 我忧心忡忡道,真到了那种地步,若冥界入侵中原,天下大乱,还有什么意思? 李长陵笑道,你还是太年轻了,就算冥界入侵,天下那么大,也总需要人来管理不是? 我略不忿道,认识你这么久,我算发现了,你得了一种病。 什么病? 我说一有机会你就打击我,这病得治。 李长陵反问道,你有药? 我说没有,有也不给你。 为什么? 我没好气道,你要病死了,我也少一份添堵不是? 李长陵作势欲打,我要病死,临死前也先把你这张嘴给撕烂了。 我连闪开。 我说有件事我觉得奇怪,如今武林大会发出盟主令,号召天下江湖人士讨伐幽冥神教,可一路上遇到的江湖人并不多,你不觉得奇怪嘛? 李长陵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幽冥神教行踪诡秘,哪里那么容易找到。 我点点头,那倒也是。我与徐若男约在海宁见面,可如今来到海宁两日,却也无从而入。 江湖上攻打幽冥神教,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毕竟有与徐若男那份情份在。我问李长陵南下目的,他却讳莫如深,若也是要攻打幽冥教,那要我如何自处? 李长陵见我模样,问道,怎么,有心事? 我干脆直接问道,这次你来海宁,是否也是来找幽冥神教麻烦? 李长陵笑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说恰巧我的朋友也是幽冥神教中人,若你也是为幽冥神教而来,我怕咱俩要友尽了。 李长陵看了我一眼,脸色不悦道,要散伙就直说呗,还搞这么多由头。不错,这次我来海宁,正是为幽冥神教而来。他们抓走了天刀徐开山,而徐开山身上,有我想要知道的消息。 我说你也不会是为了冥山绝学而来吧? 李长陵说苏犹在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为冥山而来,但却不是为那虚无缥缈的冥山绝学,而是另有所图。至于是什么,你就不要问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捕快,你怎么才来? 一袭青衣,俏然站在不远处,正是我魂牵梦绕的徐若男,站在不远处长亭之下,望着我笑。我立即欣喜若狂,一个多月未见,徐若男容颜依旧,让人牵挂。 徐若男飘然而至,看了一眼李长陵,道,你朋友? 我点点头,李长陵,路上认识的。 李长陵也注视着徐若男,朗声道,盛传幽冥神教徐教主武功超然,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徐若男微微一笑,苏公子的朋友,也便是我幽冥教的朋友,这位公子若不嫌弃,还请到教内一叙。 李长陵脸色凝重,只见他陡然拔剑,凌空跃起一丈多高,身如闪电,向徐若男攻了过去。事发突然,我来不及阻止,喊道,若男小心! 徐若男轻笑一声,两道青菱从袖中疾射而出,一道卷向李长陵长剑,另一道迎着李长陵身前要穴拂了过去。李长陵在空中接连变招,闪过了徐若男一拂,一剑刺入徐若男身前三尺之处。 徐若男袖间青菱如有生命般,一击不中,连忙变向,扫向李长陵腰间,身体如鸿毛般飘然而去。 轰! 长剑被青菱拂中,一道剑气穿入地下。徐若男立身之处,留下了一个三尺深的洞。 李长陵却也没有追击,赞道,好功夫! 徐若男娇笑道,李公子剑法卓尔不凡,果然是师出名门! 李长陵收剑,对徐若男道,江湖上六大门派、七十一帮派将于七月十五进攻贵山,还望徐教主不要死了,不然我就没人试剑了。 徐若男淡淡道,敝教之事,劳烦李公子操心了。 李长陵点点头,转而问我,你们什么关系? 我看了徐若男一眼,说,我女人。 徐若男闻言,脸上竟露出一抹脂红色。 李长陵轻轻一笑,说,你找了个好女子,莫要辜负她。 我说我心疼她还舍不得呢,怎会辜负她。 李长陵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团聚了,我要走了。 我说将来到金陵城,我请你喝酒。 李长陵哈哈一笑,一言为定!转身对徐若男道,徐教主,烦请转告令师尊,就说七月十五,我师父亲自拜访贵教,来了却二十年前的一桩公案。 徐若男淡淡道,不送。 李长陵长啸一声,飘然而去。 我过去就要握徐若男的手,徐若男却一把甩开了,我说怕什么,这里又没人,这些日子我可想死你了。 徐若男说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我顿时噎住,徐若男见我窘状,噗嗤一下,笑颜如花,我一把抓住她手,说,走吧。 去哪里? 我说来都来了,我得见见未来的师娘啊。 徐若男一瞪眼,我有话问你。 什么事? 徐若男脸色不悦道,我来问你,你是怎么跟琅琊阁的人勾搭到一起的? 第127章 浓雾阵 我闻言一楞,诧异道,琅琊阁?李长陵是琅琊阁的? 你不知道? 我摇摇头,我没问,他没说。 徐若男道,琅琊阁、龙虎山、大空寺乃天下三大神秘门派之一,据说是当年天机老人弟子所创,其门人精通易理算术,武功深不可测,每隔一段世间,琅琊阁便派出当代剑子行走江湖。若没有猜错,这李长陵就是琅琊阁当代剑子。 难怪李长陵剑法如此犀利,而且对当今天下气运一说讲的头头是道,我还以为他是在胡诌,想不到竟还有这层身份在其中。不过,若论剑道天赋,李长陵确实乃天下少见之人,就连东海剑仙赵凌霄也动了收徒之念。 要是琅琊阁也对幽冥教不利,这次幽冥神教恐怕凶多吉少了。 我说病虎杨隐呢? 徐若男一副自信的神色,要是当日在金陵他杀死我,没准现在教主之位已是他的了。我们幽冥神教内规矩,向来是胜者为尊,一个月前,他的势力已被清除出教了,不过,最后他还是逃走了。 这段话徐若男说得云淡风轻、若无其事,但幽冥教向来心狠手辣,她说的简单,但可以想象出,一月之前,幽冥教内发生的杀戮与血腥之事。 幽冥神教除了教主一职外,还有左右护法、四大长老。右护法范汤早已断臂脱离出教,两月前,杨隐兵变,几乎杀死徐若男,好在徐若男及时杀回,重新夺回教内权势,不过许多杨系弟子却惨遭屠杀。 传功长老、戒律长老、释教长老和护教长老之中,戒律长老持中立地位,传功、释教两大长老则坚定不移的站在了徐若男身旁,护教长老因与杨隐眉来眼去,如今被夺去了职务。 幽冥神教势力大打折扣,如今内忧外患之下,如何面对江湖各大门派的讨伐,让我不由为徐若男暗中操心。 两人一路穿梭,出了海宁府,来到钱塘江畔,早有一艘小船等在岸边。 艄公见到徐若男,又看了我一眼,面带微笑,道,徐教主,这位就是金陵城名捕苏少侠了? 当日在通善寺,幽冥神教许多教徒见过我,想必我维护徐若男之事,早已在教内传开了。徐若男虽是教主,但毕竟脸皮有些薄,见艄公取笑与她,佯作不悦道,孙长老,你要在乱嚼舌根,信不信我把你舌头拔出来? 艄公呵呵一笑,连说不敢。 徐若男纵身一跃,来到船上。我见状也凌空跃起,向船头掠去。 船艄公看似不经意一撑竹篙,船头竟向一旁横移了三尺。此时,我一口气尽,判断失误,就要落入江中。 我心说这是要看我出洋相啊。我武功剑法虽不如你,但我盗圣门轻功也不是白练的,想到此,体内真气流转,我强行拔起身体,一道真气拍向水面。 轰的一声,借助真气反弹之力,在空中改变方向,飘向船头。 艄公也不作声,随手将船桨递了过来。 一道雄浑的真气从船桨之上传来,封死了我落脚之地,若我迎上去,恐怕要被扫入江中了。情急之下,天刀来到手中,顺着船桨劈了过去。 噗的一声。 刀未碰到船桨,便迎上一股粘劲,一道巨大力气将我横扫出去。 徐若男站在船头,面带笑容,并未出手阻拦。 我心说如今进入幽冥教地盘,要是在这里丢了面子,将来怎么把你家教主带走,想到此,星宿海真气暴涨,左手强行抓住船桨,送出一道真气。 谁料真气却如陷入大海,没有了反应。 艄公略微惊愕,旋即哈哈大笑道,下去! 我身体失去平衡,被船桨甩出三四丈远,心说糟糕要出丑。 就在落入江中之时,一道青菱倏然射出,我见机一把抓住,就势一拉,施展迷踪步,站在了船头上。 艄公说,就你小子这三脚猫功夫,还想娶我们教主? 我不服气道,臭老头趁我不注意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咱们到陆上打一场? 哟呵你还不服气,今儿老孙我就不走了,非要揍得你喊爷爷。若男那小丫头是我看大的,你要带走她,也得掂量下够不够分量。 我火气顿时上来,什么叫做够不够分量,我是看你年纪大,一把老骨头,不禁揍,尊老爱幼懂不懂? 艄公闻言气的吹胡子瞪眼,对徐若男说我要揍这小子,你先回避下。 徐若男脸色一沉,说你身为教内传功长老,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艄公那火爆脾气也上来了,顶撞徐若男说,这小子武功不行,口德也不咋滴,若男啊,她可配不上你,你年纪轻,少不经事,别被这小子骗了,要不,我出一趟山,去江湖上给你咂摸几个,比他强的人一抓一大把。 徐若男说够了,孙长老,还是好好驾你的船吧。 艄公被徐若男一说,也不再乱说,只是摇了摇头,去船尾划船,口中兀自嘟囔道,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我沉默不语,徐若男望着我道,生气了? 我说他那么一大长老,胡子长,见识短,我可犯不着跟他生气。 徐若男说行了,孙长老嘴巴有些阴损,但人确实不坏,刀子嘴、豆腐心,等有机会你们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的品性了。我酸溜溜道,原来是传功长老啊,这嘴上的功夫可不得了。 我俩声音虽低,但还是传入孙长老耳中,他闻言在船尾骂道,等到了教中,你小子可要跟紧了若男,别落了单,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心说我招谁惹谁了我,这老家伙一上来各种就针对我,各种看我不顺眼,不过看在若男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哼哼。 江流湍急,内有暗礁。江水穿过,激起千层浪,这艄公偏偏不安好心,专门挑难走的地方行驶,小舟不大,被江水冲的东倒西歪。徐若男双脚如钉在船上一般,一动不动,反倒是我,被弄得头晕脑胀。 徐若男见我脸色不好,说江流不比海流,水是世间最柔也是最刚之物,强行对抗不是办法,要顺势而为。 我闻言,深吸一口气,将星宿海内真气溢出体外,去感应小船在江水中震荡,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滔滔江水,不正如体内真气一般,看似有形,实则无形。 一江之水涌动,正如真气一般,生生不息。 一块石子投入湖中翻起的涟漪,水未动,动的是波。正如星宿海内的真气,若是实物,那么应当每使用一次,真气更弱一分才对,可我用过这么多次,这些真气没有丝毫衰退。 《真元源本考》中记载的真元是一种实物,我们通过修炼将天地之间真元纳入体内,存于丹田,在对战之时,将真元释放而出。别人如何我不清楚,但这种说法对我并不成立,我更加笃定,真元的本质是一种波。 我们修行的内力,就是震动之源。 每次运功之时,星宿海内真元震荡,通过体内窍穴送出体外,其实真正送出的,并不是真气,而是由真气引发的震荡,引发天地之间真元的能量传递。 想到此,我去感应江水流淌,小船在江面上起伏。我不再去用内力对抗,而是将自己当做船上的一块木板、一根桅杆,随着船身在江面上的震动而有规律的起伏,那种烦闷之感遁去。 艄公老孙在船尾低声嘟囔道,嗯,好歹不是笨蛋。 我闻言一乐,正要回应,却听他又跟了一句,就是有点傻。 一阵薄雾从江面上升起,越往里走,雾气越浓,能见度不足十丈。 艄公老孙在船尾发出一声长啸,声音穿过浓雾,传出数里,这份内力,便是我也自愧不如,这才知道,方才这艄公跟我相斗,并没有使出全部实力。 浓雾之内传回啸声,徐若男道,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小船加速,穿入浓雾之中。 我问这道浓雾应该是一道阵法吧?寻常船夫若闯入其中,恐怕凶多吉少。 徐若男笑道,小捕快,并不笨嘛。 我趁着艄公不注意,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徐若男面红耳赤,伸手要打,我一把抓住,紧紧握在手中,就势将她搂住。她略微挣扎,又怕被艄公听到,低声道,松手。 我心说反正谁也看不见,我才不松手。 徐若男挣脱不开,一口咬在我肩膀上。 啊。 我连松开手,一边揉肩膀一边道,下嘴这么狠,你属狗的啊? 徐若男说属兔。 我哼哼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是不? 徐若男不置可否。 远方传来水流声。 浓雾之中传来一阵吸力,小舟被这道吸力牵引,越来越快。徐若男说,站稳了。 话音刚落,只听到砰的一声,传来一声巨响。 小舟冲出了浓雾,速度减了下来。 江水缓慢的流淌着,再看身后,浓雾尽去,一片晴空万里。 不远处的浅滩,正是我们登船之处,距此处也不过十几丈远。再看远处,海宁城内炊烟袅袅,夕阳将落,将天空中照的如火烧一般。 我们行出了将近半个时辰,原来才走出这么点距离。 难怪江湖上盛传,幽冥神教在海宁府,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具体所在,心中不由赞叹,设出这浓雾阵之人,竟有如此巧夺天工之本领。 小舟靠岸,徐若男一跃而上,说了句,到了。 艄公将小舟拴好,指着我道,你小子过来,我要不把你揍扁,我就不姓孙! 第128章 滚出来 我摇了摇头说,不跟你打。传功长老将船桨一横,说我的地盘我做主。那我也不跟你打,你是主人我是客,你上来就动手动脚,有失我们幽冥神教待客之道。 传功长老冷哼一声,什么我们神教,在老子眼中,你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我看了徐若男一眼,这个老头一直这么不讲道理嘛? 徐若男笑道,孙长老是传功长老,在他眼中,拳头才是道理,你要是见了最爱讲道理的释教长老,相信我,你还是喜欢靠拳头来说话。 话音刚落,人影闪过,一位白须老者站在我面前,这老者胡子形状有些奇怪,左边浓密、右边稀薄,好像是被人薅过一般。他问道,若男回来了,谁要跟我讲道理? 原来这面貌慈祥的老者,就是释教长老。徐若男说过,释教长老武功不高,但是学问却是最大,幽冥神教的教义、教规都是由他来传授。 传功长老见了释教长老,连忙闭嘴,指了指我,这小子跟我一路上在讨论咱们神爱世人的教义,这小子悟性很高,我觉得你不一定能讲的过他。 释教长老连忙喜形于色,一把拉住我手,说,这位兄弟…… 我说您是前辈。 释教长老摇头说,什么前辈后辈早辈晚辈,这些都是江湖中的一些虚名而已,你既然喜欢我们幽冥神教教义,就算是你我志同道合,咱们就是同志。 我连摇头说,我可不是同志,我是直男。 释教长老故作不悦道,怎么,你这是歧视同志二字了? 我说不敢,不敢,我是若男的朋友,理应以晚辈自居。 释教长老说不妨事,一边拉我手,一边说来,咱们坐下聊聊,现在的年轻人啊,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不肯听我跟他们讲无上奥妙之义,难得孙长老把你带来过来,咱们今天就秉烛夜谈,彻夜畅聊。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幽冥教义递给我,说这本书记载了我幽冥神教一千八百三十一条教义,虽然说有点长,但既然你感兴趣,我们就来好好研究一下,来,请翻到第一页第一条,这一条三百三十八字,你划一下,这是送分题。 我疑惑道,什么送分题? 传功长老说,你以为听他讲课白听啊,听完了要考试的。 我顿时头大,向徐若男露出求救的眼神,徐若男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我说长老大人,现在时间不早,我来到贵教,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如咱们改日约时间再详聊? 传功长老一旁冷笑道,你想得美,杨长老出了名的好为人师,你既然让他开了头,要是不坚持听完,他可要发飙的。我说释教长老不是那种人,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动不动就打人啊。 传功长老说要是打人就好了,他会跟你讲道理,讲的天崩地裂,讲的海枯石烂,直到讲的你怀疑人生。 释教长老闻言连谦虚道,传功长老你谬赞了,既然如此,不如今晚一起来听听。 传功长老连连摆手,说今天七月初三,我约了盲僧李青去偷看赵寡妇洗澡,改天再听你传授教义哈。说着,传功长老一溜烟跑了。我心说这传功长老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却怕这个白胡子释教长老,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传功长老正要继续,又听到有人道,无眉鬼,我怎么瞧着那个小子这么眼熟? 面瘫怪,这不是金陵城跟若男相好的那个小子嘛。真是岂有此理,泡妞竟然跑到我们地盘上了。 逍遥二仙飘然而至,我连忙拱手,一个马屁送上,两位老神仙,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逍遥二仙听我喊他们老神仙,心中受用,一副老派姿态,说算你小子还有良心,惦记着我们兄弟,走今天请你喝酒! 我说怎么能让两位前辈破费,还是让我来请客吧,不过我身上银两不太够了,而且今晚释教长老非要给我讲道理。 逍遥二仙在教内虽然没有职务,但是辈分、资历较高,释教长老见状,连忙住口,就要偷偷溜走。面瘫怪喊道,站住!释教长老如被施了定身法,转过身,说,二位上仙,叫晚辈何事啊? 我说你们不是同志嘛,怎么自称晚辈了。 无眉鬼说讲什么狗屁道理,喝酒才是硬道理。你有意见嘛? 释教长老说没有没有。 面瘫怪忽然说,我记得这小子还欠着我们三个道理呢。 释教长老脸耷拉下来,说我那是开玩笑的。 面瘫怪说,你是释教长老,怎么能随便开玩笑,来,赶紧把欠着的三个道理补上,不然我们就要跟你讲道理了,就是不知道你剩下的胡子,够不够三个道理。 我心说难怪这释教长老胡须有些奇怪,原来是被这两人给拔了一半。 释教长老说上仙饶了晚辈吧,欠二位的一百个道理,我明明都已经还清了。 面瘫怪怒道,我说欠我三个就是三个,怎么你想赖账? 释教长老叹了口气,从怀中抠抠嗦嗦摸出了三两银子,说我就剩下这三个道理了,还请上仙笑纳。 无眉鬼一把夺了过来,对我一咧嘴,说酒钱够了。 我说释教长老不如一起去? 释教长老说算了吧,这样子,明天我在教义堂开讲,你一定要来听啊,来的人都有小礼品相赠。说罢,释教长老也走了。 逍遥二仙对徐若男道,小丫头,今天晚上我们征用这小子,你没有意见吧? 徐若男笑道,当然没有。小捕快,今夜我有些公事要跟师尊禀报,就不能陪你了。 我说好久没见到徐前辈了,我想先去拜望他一下。 徐若男脸色微变,逍遥二仙赶紧接过话,说找他干嘛,先去喝酒再说。说着,两人一左一右,将我将我夹起,施展轻功向后山走去。 幽冥神教所在这座岛,名叫风云岛。这风云岛原本是钱塘江旁的一座小岛。摩尼教分裂之后,教内幽冥圣女京雨柔路过此处,见此岛物华天宝,钟毓神秀,于是在此处创立幽冥神教,重新召集了摩尼教部分残部,并在岛屿周围设立了禁制,以此休养生息。 三十年来,幽冥神教迅速壮大,如今本部已有将近两千人,另外在各处设立分舵,利用武力控制长江以南的势力,并吞并了部分中小型门派,做起了水陆生意。 本来蛋糕就那么大,幽冥教的崛起,触动了其他一些大门派、势力的利益,打破了二十年来江湖上平衡。其中损失最大的就是南宫世家,南宫世家虽是四大世家之一,但忌惮幽冥教狠辣手段,不敢正面硬撼,将祸水转移到江南武林,让幽冥教在金陵吃了败仗。 这两个月来,幽冥神教忙于肃清内乱,由攻转守,这才给南宫世家、江南武林一些喘息,于是才有了这次联合讨伐幽冥教之举。所谓正派讨伐邪教,也不过是一个托辞,其实争到最后,狗咬狗,一嘴毛,还是为了利益。 在这种形势下,徐若男的处境就有些困难了。其实,我这次来的目的,除了探望徐开山之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让徐若男放弃教主之位,跟我一起回金陵。这件事在松江府分别时我有提到过,但当时情况特殊,她并没有答应。 不过我心中没有底,在跟逍遥二仙喝了几杯酒后,叹了口气。 无眉鬼说,小子,大好时光,还有美酒相伴,你叹什么气,说来听听,没准我们能给你出点主意呢。 我将心中担忧说了出来,问道,这次我来,一是好久没有见到两位上仙,很是想念;二来嘛,我想说服若男,让她跟我回金陵,你看这件事怎么去办才好? 面瘫怪说我就搞不懂你们小男女,这么大一个江湖不去闯荡,大好河山不去游览,整天痴迷于谈情说爱,有什么意思。 无眉鬼问,你既然想带走若男那丫头,我来问你,你真正了解她嘛? 什么意思? 若男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 她最爱吃的菜是什么? …… 无眉鬼一番问答,竟把我问住了,跟徐若男认识这么久,两人虽共经历过生死,却很少敞开心去交流这些,跟她在一起的时,我只是心跳的厉害,喜欢的紧,但也许我不够心细,竟没有注意到这些东西。 无眉鬼说,连这些都不懂,还想带走我家若男。 这时,房门忽然被撞开,两道人影冲了进来,竟是传功长老和一个眼盖红布的光头僧人。两人神色慌张,传功长老见周围一个水缸,一跃而入,将盖合上,说,一会儿赵二娘过来,就说没看到我们。 蒙眼僧人道,逍遥二仙,快告诉我哪里能躲。 我说院子里有一口井,蒙眼僧人冲着那边道,呔!然后侧耳倾听,听声辨位,找到井口位置,急向井口跑去,走到一半,砰,撞到了一根柱子上,光头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 我说左边。 蒙眼僧人说多谢,纵身一跃来到了井口,乍一落地,却踩在了刚才无眉鬼扔的一块香蕉皮上,滑了一跤,僧人骂道,你妹! 脑袋朝下掉入井中。 扑通一声。 门外,一个女子手持擀面杖,冲了进来,道,孙传方、李青,你俩偷看老娘洗澡,给我滚出来! 第129章 惩罚 女子三十岁左右,虽是徐娘半老,却也风姿绰约,长得极为妖娆。只是手中的擀面杖和眼神中迸射出杀人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我听徐若男说过此人,姓赵,人送绰号黑寡妇赵二娘。 赵二娘十五岁出嫁,可能她天生克夫命,一任任丈夫先后死去,可是她实在貌美,总有些不信邪的想要娶她,到如今,已经克死了十二任丈夫,不愧是寡妇中的战斗机。 赵二娘见我们在院内喝酒,问道,喂,你们三个,有没有看到孙传方和李青? 无眉鬼说没有看到啊! 你确定? 无眉鬼指着我道:我多咱说过假话,不信你问问这小子。 来的路上,传功长老孙传方对我十分不客气,我在犹豫要不要揭穿他,不过这样一来,岂不陷逍遥二仙与不义?心中打定主意,决定放他一马,说,这位姑娘,我没看到有人进来。 赵二娘反问道,你确定? 我举手发誓道,若有半点虚言,就让我喝水呛死,掉井里淹死! 赵二娘说奇怪,我明明看到这两个色狼跑到你们院子了。 面瘫怪说,赵二娘,既然来了,不如坐下喝杯酒再走吧。 赵二娘也是江湖儿女,闻言也不怯场,一甩长裙,坐了下来,端着酒杯说,二娘这些年来多亏两位照顾,我先敬你三杯。说着,自斟自饮,一口饮酒三杯。 逍遥二仙见赵二娘这么喝,怎肯在喝酒上输给一个女子,二话不说,喝了三杯酒。 赵二娘又端酒杯道,两位上仙,二娘有一事拜托,还请喝了这三杯酒。 逍遥二仙说等等,这三杯酒怕有名堂啊,你先说事,再喝酒。 赵二娘说二娘年初死了丈夫,如今已空床半年了,我想拜托二位在江湖上帮我寻个如意郎君,所以这三杯酒,请务必喝下。 逍遥二仙又饮了三杯,由于喝的急酒,两人又没吃多少东西,六杯酒下肚,酒劲上来,就连面瘫怪脸色都变得发红了。面瘫怪说,不知道二娘有什么条件呢? 赵二娘说我十二个丈夫死在了十二个月,每个月都要给亡夫过祭日,你看我都这样了,还挑什么挑? 无眉鬼指了指我,说,你看这小子如何? 赵二娘侧脸打量着我,面露微笑。 我只觉得心中怦怦乱跳,这赵二娘显然修行是一种魅惑类的武功,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含媚,心神稍微不坚定,就容易被迷惑心神,我连收回目光,看向了别处。 赵二娘一楞,说这小子竟能抵得住我的天魔功,看来不是一般角色啊。她缓缓起身,目光轻佻的望着我道,小子,你愿意娶姐姐嘛? 我嘿嘿一笑,说姐姐貌若天仙,我可配不上你。 若是姐姐愿意屈尊纡贵呢? 我连连摇头,姐姐,其实我的意思是想多活几年。 赵二娘皱眉道,算命的说我命硬,一年十二月,克死十二个丈夫,如今所有月都满了,你又害怕什么呢? 我看了她一眼,说,姐姐,今年闰月。 赵二娘气得脸色发白,呼啦一下就抄起了擀面杖,举了起来。逍遥二仙连说,这苏小子是若男教主的相好,赵二娘你要干嘛? 赵二娘显然是很忌惮徐若男,她闻言将擀面杖挥了挥,说原来是苏小弟啊,我这不是准备包饺子嘛,等我先洗把手。说着端起脸盆,就要来水缸舀水。 逍遥二仙连忙拦在身前,说不用了。赵二娘脸色一沉,说难道这里面有蹊跷?无眉鬼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孙传功绝对没在这里面。 赵二娘说闪开,一擀面杖将水缸盖子掀掉,只见孙传方半蹲在水缸里,满脸尴尬的笑,说,二娘,你来了。赵二娘一把将孙传方拎了出来,横眉怒道,你身为传功长老,一把年纪、老大不小了,竟敢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传功长老说,二娘啊,我冤枉啊,我只是从犯啊,其实是盲僧李青想偷看你洗澡的! 赵二娘冷冷道,李青人呢? 传功长老说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赵二娘叹了口气道,其实李青为人不坏,人也热情,追了我好久了,只可惜我天生克夫命,所以也不敢接受他的爱意。前不久,李青亲手画了一副芭蕉美人夜雨图,二娘很是感动,如果看到李青,就告诉他,二娘辜负他了。 话音刚落,只听到院中水井,传来一道天音波,一出水柱冲天!盲僧李青在井底听到赵二娘告白,竟忍不住从井中跳了出来。只见他来到赵二娘身前,一脸动情道,二娘,我不在乎! 赵二娘方才还一副楚楚动人的脸,忽然变色,只听她怒吼道,姓李的,你这个混蛋,说好的画美人图,你就给老娘画了这个?说着,赵二娘从怀中掏出一卷轴,扔在了地上。 卷轴打开,这哪里是美人夜雨图,这分明是一副钟馗捉鬼图。 盲僧说我眼瞎,但我心不瞎啊,为了这副美人图,你可知我找了多少人给我说你的模样,我苦练画技,就是想亲手送你一副画。 一旁传功长老孙传方要偷偷溜走,赵二娘喝道,站住! 孙传方连定住身,赵二娘两手一把一个,将孙传方和盲僧拎在手中,说,走,去见戒律长老去! 两人连说不要不要,二娘你想怎样都成,就是不要把我们带到戒律长老那。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话音刚落,戒律长老就走了进来,说是谁,谁违反教规了? 戒律长老方头圆脸,眉毛粗浓,如怒目金刚转世,看着众人。戒律堂在幽冥教中地位极高,除了教主徐若男,他们有权处罚任何一个教众,包括逍遥二仙。 逍遥二仙武功、辈分虽高,而且平日也嘻嘻哈哈,说话阴阳怪气,见到戒律长老,却十分老实,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无眉鬼道,唐长老,喝酒不算违反教规吧。 戒律长老说喝酒不违规,但是喝酒之后满嘴跑火车,这就属于酒驾了,按戒律堂规矩,罚俸三个月,扣二十四个积分。逍遥二仙素日撕人不眨眼的主,竟不敢有丝毫辩解。 赵二娘说孙传方和李青偷看我洗澡,该怎么处罚? 戒律长老说按照教规,窥人隐私者,挖去双目。 盲僧叫冤道,唐长老,我是瞎子啊,我什么都没看到!戒律长老哦了一声,也对,那就免于责罚。但是孙长老,你却是窥人隐私,按规矩要挖去双眼。 孙传方说我冤枉啊,我什么都没看到啊,赵二娘洗澡有两大爱好,一是不关门,二是不脱衣服,我刚巧路过看了一眼,其实什么也没看到啊。 戒律长老问赵二娘,果真? 赵二娘显然也没有料到戒律长老要挖去孙传方眼睛,于是也不再追究,说,其实也是不小心忘了关门而已。传功长老接话道,对对,这是无意看到的,与有意的偷窥,有本质的区别。 戒律长老说死罪虽免,活罪难逃,罚你一年俸禄,在思过崖面壁十日。 传功长老说你看,咱俩都是四大长老,长老也要给长老面子不是,能不能通融一下? 戒律长老说你还有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罚你去释教长老那里听讲三日。 传功长老说,那我还是去思过崖吧,别说三日,他那说教,别说三日,我听三个时辰头痛欲裂,就想自杀。 我心说传功长老这句话,还是说在了点上。 戒律长老一来,再喝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他来到我面前,盯了我一会儿,这人身形魁梧,目光凌厉,看的我心中直发毛,良久,才道,跟我走吧,教尊想要见你。 逍遥二仙听了,京雨柔这丫头,要见苏老弟干嘛? 戒律长老说,逍遥二仙,你俩辈分虽高,但教尊的名讳,也不是你能随便叫的,罚俸一月。 我心说这戒律长老也挺有意思,话虽不多,张口就罚款,这效率,才一炷香功夫,已罚了好几个人,这等人才在幽冥教有些屈才了,应该调到京城六扇门才对。 逍遥二仙连改口,问,请问戒律长老,教尊见苏老弟是为何事? 戒律长老说不知道。 显然是不想说,这戒律长老虽不说惜字如金,但却是极度自律之人。 我说两位老哥,今天不能陪你二位喝尽兴了,改天我请。 当然,老哥这个称号,是逍遥二仙强行塞给我的,我心说要跟他俩一个辈分,那什么四大长老啊岂不辈分比我低?戒律长老没有听出其中的玄机,就算听出,估计以他性子,也绝不多评论半句。 戒律长老步子不大,可是我卯足了劲,施展迷踪步,勉强跟在后面。 这风云岛极大,已是深夜,教内弟子早已歇息,一路上倒路过不少值夜之人。见到来人是戒律长老后,恭敬施礼,然后隐入夜色之中。 风云岛东高西低,岛内最高的山是雁落峰,据说大雁南北迁徙之时,喜欢在这里落脚,雁落峰便因此而得名。雁落峰后,是一处悬崖,悬崖之下,便是大海。 雁落峰顶是一座祠堂,戒律长老走到门口说,教尊,苏犹在带来了。 第130章 冲突 祠堂大门缓缓打开,戒律长老示意我进去,他自己跟了进来。已是深夜,祠堂内点了一盏油灯,借着幽暗的灯光,我看到祠堂里供应着八个不同的神像。 这神像形态各异,有作金刚怒目,有作悯人悲天,而最令人奇怪的便是他们手部作出了各种不同的印法。 我暗中寻思,幽冥神教是由摩尼教演变而来,这八座神像,应该也是摩尼教中的人物吧,要是释教长老在,没准能对这八神像的来由娓娓道来。 我走了进来,正打量着祠堂内的布局,就听耳畔有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你就是苏犹在? 我顺声望去,灯火阑珊处,一名身穿道袍的中年女子站在不远处,正在擦拭一座神像,能够在这祠堂的,自然是徐若男的师父,幽冥神教创始人京雨柔了。 我连忙道,晚辈苏犹在,见过前辈。 我虽知道京雨柔年近五十岁,可她看上去不过如三十出头的少妇一般,麻衣道袍,洗尽铅华,却又风情万种,此人与徐若男气质有些相仿,徐若男之所以有如今性格,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此人的影响。 京雨柔没有做声,只是打量着我,弄得我像是见未来丈母娘一般,手心全是汗水,双手放口袋也不是,拿出来也不是。 忽然,这妇人飘然而至,凌空一掌,拍了过来。 我心说你们幽冥教的人都喜欢一言不合就开打嘛,传功长老如此,这老太婆也如此,然而还没有来得及腹诽,京雨柔那股真气已扑面而来。 我连忙运气星宿真气抗衡,那道真气却如同无物般,从我体内穿过,然后消失不见。京雨柔笑道,果然是星宿脉,这么说来,你与我们圣教还有些渊源呢。 渊源?我奇道,什么渊源? 京雨柔说机缘到了你就会知道了。 我不由一阵厌烦,我最讨厌这种说话神神道道,却又吞吞吐吐的人了,不过看在她是徐若男的师尊,我懒得跟她计较。 京雨柔说也许有一天,我们神教面临危局之时,还需要你来破局解救了。 我说你是指的是武林盟讨伐你们幽冥教之事? 京雨柔哈哈一笑,说什么四大世家、八大门派,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在我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自从江南慕容世家覆灭之后,如今江湖各大门派,根本不值一提。我心说这家伙说话挺狂的,不过既然能够创立幽冥神教,而且能培养出徐若男这样的徒弟,自然也有狂妄的理由。 京雨柔接着道,当年冥山之战后,签订了京都协议,那些三境之外的老怪物,分为两派,一派助守冥山防范冥界入侵,但这些年境界却逐渐下跌;另一派不肯舍弃多年来的修为,藏匿天下之间,窃取天下气运继续修行。 原来如此,不久前在洛水畔遇到的赵凌霄便属于后一种人吧。 京雨柔跟我说这些话,让我有些捉摸不透,其实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想带徐若男离开的,她这么一说,我反而没法开口了。 京雨柔却看出我的心思,道,若男那丫头小时候就很倔强,她若认定的东西,就是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插手了。 我心中一阵狂喜,真是大明好师傅啊。 从祠堂出来,却见徐若男早已等在外面,见到我师尊了?我点点头,说你师尊同意我带你离开了。 徐若男却道,离开?为什么要离开? 我闻言一愣,说我想要带你回金陵,与你在一起。 徐若男脸色不是很好看,说,小捕快,你太不了解我了,如今我是幽冥教主,这个江湖的事我可以不管,但幽冥教两千教众如今面临危机,我岂能置身事外,一走了之? 我沉默了。 徐若男与寻常女子不同,她不是那种需要依附于男人才能生存的女子,而是一个具有独立人格意识的女子。 她是一教之主,要为幽冥教的利益在江湖上搏杀,有时候行事作风过于狠辣,出道才几年,就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堂。 江湖,看上去很美,令人向往,行侠仗义,仗剑天涯。但这只是一个表象,江湖不是请客吃饭,而是真刀真枪的拼杀,无论正邪、无论门派,所有的行动,无非为了三个字,名、权、利。 初见之时怦然心动,但正如寻常人异样,度过甜蜜期后,两人有些观念上的冲突开始凸现出来。 徐若男见我不说话,问道,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我说不是生气,而是觉得自己喜欢的女人遇到麻烦,我却帮不上什么忙。若男,我决定了,无论江湖上如何对你们幽冥教,我都会站在你身旁,支持你的决定。 徐若男听言大为感动,说,可你是朝廷的捕快啊! 我哈哈一笑,说正因为我是朝廷捕快,这次武林大会跟你们开战之事,别的地方不一定能帮上忙,但官府和舆论方面,我还是有把握说上话的。 当夜,我住在了幽冥教总舵客房之内。 次日一早,我还没有起床,就听到逍遥二仙砰的推门而入,说昨天喝酒没有尽兴,今天释教长老的诗社组织了斗诗大会,邀请我们去参加。我俩大字不识,想来想去,只有找你来帮忙了。 我说帮忙可以,不过之前我要先去见一见徐开山。 逍遥二仙说,徐开山那小子如今逍遥快活,这等待遇是你羡慕不来的,我连问怎么回事,无眉鬼说,这个不着急,等斗诗大会上你让我俩出了风头,我自然会带你去见他。 昨日来的匆忙,今日在逍遥二仙的带领下,才有机会游览风云岛。 以前总觉得一提起幽冥神教总舵,那必然是阴森冷绝、飞鸟难渡,谁料一路走下来,青山绿水,倒有些像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了。 岛内教众,人人习武经商,各司其职。 风云岛乃天然的避风港,江岸码头,听着几艘黑色的船只,据说与琉球、东夷商贸的货船,每日在这里停靠。 这座小岛建立的如此隐蔽,又有奇阵加持,在大明实行海禁、船舶司未开的背景下,许多从东夷、南洋来的商船,纷纷来这里交割,这风云岛成了大明朝最大的外贸港口了。 当年京雨柔选择此处建立幽冥神教,倒也是颇有眼光的。也正因为如此,源源不断的利润从海外流入,引起了南宫世家、武林盟的眼红,这才是他们讨伐幽冥的根本原因所在。 逍遥二仙自然不知我所想,带着我一路狂奔,来到风云岛的山巅,此间早有十几人等在那里,还未等落座,就听到有人对另一人道,十两银子。 逍遥二仙问什么十两银子? 那人说,我与潇湘子打赌,这次诗社斗诗大会,你们二老敢不敢来参加。 逍遥二仙怒道,你竟然小看我俩,我俩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加上这位小兄弟,那就大不一样了,今天,我们逍遥三宝,就要在这里,夺得诗魁! ps:孩子高烧不退,俗事较多,更新较少,见谅。 第131章 离火 我说哪里来的逍遥三宝,你们不是逍遥二仙嘛?无眉鬼说本来是二仙,但算上你就是逍遥三宝了。 我见这两人说话语无伦次,也懒得跟他们胡搅蛮缠,这竹君子潇湘、松君子无崖、梅君子梅扑乃幽冥教岁寒三友,在幽冥神教中文化造诣最高。 我心说如今幽冥教大敌当前,这些人还有心情组织什么诗社、斗诗大赛,也不知是不将江湖中各大门派放在眼中,还是过于轻敌了。 释教长老说今日是我幽冥诗社成立一周年的日子,在过去一年里,我们幽冥诗社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诗社会员已成功扩大到十人,活动经费也从每年一千两,扩大到五千两,今年我们诗社将再接再厉、再创辉煌,争取实现诗词创作零的突破!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这所谓的诗社,其实就是成立出来套钱用的。 正如京城六扇门,下面也成立各种组织,如七扇门物业、六扇门饭店等,这种第三产业类型的组织,一来是给领导解决亲属就业问题,二来是通过资产转移,将朝廷的钱套出来,当做领导的小金库等。 由此可见,无论是朝廷六扇门还是江湖幽冥教,在这些方面,运用的规则都是一致的。 潇湘子说其实还有个问题,上个月徐教主颁布教主令,要求各个部门严格控制费用支出,尤其是是招待费、餐饮费,要求必见结果。所以今天这顿饭,究竟是公款还是自费,全靠今天斗诗大会的成绩了! 酒菜上齐,众人开始划拳行酒令,这所谓斗诗大赛,在当今文人圈十分流行,其中一般以联诗为乐,从《平水韵部》抽出一个韵脚,然后每人作两句,有书童在一侧记录,作不出来者,自罚一杯酒。 这种酒间诗词文学造诣不高,但重在参与和乐趣,也能看出一人才思敏捷程度,很多半吊子或文抄公很少参与这种活动,就是怕在圈内露出马脚。 释教长老道,酒菜已备,斗诗大赛开始!我先来一句,正所谓抛针引线,抛砖引玉。 他端起酒杯,这时他正对着钱塘江,江水湍急,波浪跳跃,他忽道,有了。于是一边拍桌子,一边道,一条大河波浪宽,怎奈垃圾扔的欢,我们祖国是花园,和谐社会齐创建。 我暗中偷笑,这是什么狗屁倒灶诗啊,本想吐槽两句,却听众人纷纷道,好湿,好湿!然后就是什么文学泰斗,才气纵横,更有甚者将他比作李杜。 潇湘子说,这首诗不像诗、词不像词,押韵平仄都不对,不妥、不妥! 无崖子大声道,你说什么,你竟敢质疑释教长老?领导怎么会不押韵?领导怎么会不懂平仄? 潇湘子一听,连忙闭嘴。 轮到无崖子,他本是逍遥派中人,学富五车多,才高八斗半,这种问题,怎么会难得了他?他左思右想,问道,做不出来咋办? 罚酒一杯! 无崖子说,释教长老诗文冠绝天下,此诗一出,万诗黯然失色,我就不在这里献丑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听无崖子对释教长老低声耳语,领导,你看我提干的事儿…… 哦,不做诗,罚一杯酒就可以,还可以这样子!梅扑子大声道,太无耻了吧,你们这是玷污文学与诗歌。 无崖子脸色不好看,说你行你上,不行别比比。 梅扑子一副不屑的样子,我自罚两杯! 到了逍遥二仙,两人目不识丁,更是直接罚酒,我见状心说也不献丑了,既然大家都这么配合,我也不会站出来乞讨无趣,这斗诗大会,说白了,就是给释教长老马屁大会。 三轮酒下来,众人喝的东倒西歪。这场酒喝得卓有成效,促进了人文交流,做出了天下第一七绝诗,并且结集成册。 事后,有人拿着一个单子找我们签字,逍遥二仙说别说我不带着你,这种赚钱机会,一般我们都不喊别人。后来才知道,这次诗词大会,诗社从幽冥教套取了五千两银子,由诗社的人分了,我也分得了将近百两银票。 从诗社出来,不由感慨,就算是江湖,也是一个社会啊。已将近中午,我问逍遥二仙徐开山如今在哪里。 逍遥二仙说话支支吾吾、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我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问:徐前辈怎么了? 无眉鬼说这事你就别问了,反正问我们也不说。 我转身就走,这件事与其跟这二人纠缠不清,还不如直接找徐若男问个明白,无眉鬼见状,连说,你等等。 我说怎么了? 无眉鬼说这座风云岛,西北处有个离火洞,你去那边碰碰运气。我担心徐开山安危,听闻此言,连声道谢也没说,径直向风云岛西北奔去。 越靠近西北,风云岛上草木变得稀薄,不远处有个小湖,湖面上一阵气泡翻腾,一阵风出来,带过来一阵硫磺味,原来这里竟是一处热泉。 不远处传来一声吼声。顺声看去,却见那声音来自一处洞穴。 离火洞? 我连忙施展轻功,向那处洞口跃去,人影一闪,徐若男拦在了我身前。此刻我心情很是复杂,问道,徐开山在里面? 徐若男点点头。 我顿时一阵火气,为什么? 徐若男道,不得已而为之。 我说好一个不得已位之,徐前辈是我的长辈,也算我的半个师父,你若顾及咱们情义,还请让开。 徐若男说你不会想见到他现在的样子的。 为什么? 徐若男说,他中了天下第一杀手的毒,这种毒乃天下第一寒毒,就连我师尊也束手无策,若非有着离火洞这天下至阳之火,恐怕早已离世而去了。 我看着洞口,徐若男叹了口气,让到一侧。 当我在此见到徐开山时,几乎已认不出他来。 当年徐开山乃江北枭雄,身材魁梧,相貌英俊,才两月不见,他头发稀落,牙齿都掉光,竟成为一个废人。若非他眼神还有一丝凌厉,与寻常老者并无二致。 我心情沉重,眼中几乎湿润了,颤声道,徐前辈。 徐开山张口就骂道,哭什么哭,我又没死,你这要哭丧呢。 他声音虽然不如以前浑厚,至少中气还在,我心中一宽,说,你怎么这样了? 徐开山说他娘的,想不到老子喝了二十年鹤顶红,最终却栽在了一个女娃手中。咦,你学到了大盗之术? 我连将当日遇到疯丐吕九,并将他赠书之事告诉了我,这大盗之术玄之又玄,这短短两千字,单单每个字都能看明白,然而连成一篇大盗之术,我却觉得晦涩无比,修行进展极为缓慢。 徐开山说这事儿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叮嘱了我几句之后,不由叹了口气,想不到连疯丐吕九、东海赵凌霄也重现江湖了,江湖上没有老子,那是多么的寂寞。 我说前辈你好好养伤,将来重出江湖,弄他娘的个天翻地覆。 徐开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我惊道,什么? 徐开山道,当日我全身经脉被寒毒吞噬,若要保住性命,只有散去了全身功力,断掉全身经脉,如今每日要在这离火洞中呆够三个时辰,才能确保寒毒不发作。 我打量着这离火洞,洞有十丈见方,中央有一处深井,井中隐约有热气、硫磺喷出,奇热无比,若非我有内力护体,恐怕也承受不了这份炎热。 我才发现,原来风云岛竟是一处火山岛,这离火洞下,深不见底,却是沸腾的岩浆。火洞石壁之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文,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试着用神识去试探这些符文,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从地心升起,铺天盖地向我拥来,我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头晕脑眩,连忙运功抵抗,可是越是抵抗,越是难以承受。 徐开山见状道,泄去内力。 我闻言将体内真元散入星宿,这种烦闷感才稍逝。 徐开山说,这石壁之上记载了一套奇怪的武功,能压制住我体内寒毒,反而像你这种情况,越是抵抗,反噬越大。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景象,我以前见过这些奇怪的符文! 当日在桃山内,黄阵图中那一百多块青石之上,上面的那些纹理,与这些符文应该同出一源!不过此事过于重大,我没有告诉徐开山。 我问徐开山有何打算。 徐开山道,内力尽失又如何,经脉俱断又如何?我徐开山绝不向任何人妥协,就是冥君亲至也不会,我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甘,只要我有口气在,就算当狗也要活下去。 他这么一说我倒放心了,至少他自己还没有放弃自己,不过这段时间,在寒毒为驱尽之前,他是无法离开风云岛了。 我将近期江湖上发生的事情跟徐开山说了一遍,当听到武林盟与各大门派要进攻幽冥神教之时,徐开山忽然道,他们是冲我来的。 我将天刀还给徐开山,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徐开山接过天刀,问道,你去过藏剑山庄了? 我点了点头,深知冥山绝学的诱惑太大了,足以让整个江湖疯狂。 只是他们却没有想到,天刀徐开山早已将冥山的秘密给了我,而半路之上,剑神封万里却又抢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徐若男手中。除非封万里与徐若男手中地图合二为一,否则,冥山之秘永不见天日了。 走出离火洞,见一名幽冥弟子站在门口,恭敬道:徐教主有急事离去,临行前叮嘱小的,若苏少侠出来,让我直接带你离开风云岛。 我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钟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ps:啰嗦两句。最近家事太多,更新不稳定,见谅。另看到有书友的提问,这里我解释两句。 1.关于更新的问题。三观有工作,要养家糊口,因为写作,三观已经错过两次升职的机会了,所以今年会将重心放在工作以及锻炼身体上,写作在我的日程表的优先级要向后调整,每天三千字是我尽量保证的。 2.关于职业化问题。有人问我要不要成为专业写手,我的答案是不会。刚入行时,看到那些大神们收入羡慕的很,但写了这么多之后,我的结论是赚钱的毕竟是特例,扑街才是常态,写作不赚钱,稿酬收入是我收入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所以我只当作一个乐趣来写。所以大家在这本书中,我很少跟大家要订阅、要月票、要打赏之类,只要你们喜欢看,我就继续写。 第132章 五个人就够了 大江之上,浓烟滚滚,喊声震天。 我闪过一个念头,武林盟开始进攻风云岛了。想必是徐若男不肯让我掺和进来,才让人把我送出风云岛,但我此时来风云岛,就是为了徐若男,又怎能轻易离开。 我说来者是客,贵教还没有尽地主之谊,我又怎舍得离去? 那教众面露为难之色,说苏少侠,教主有命,我不敢不从。 我摆了摆手,就算你们教主将来追究起来,你就往我身上推就是。再说了,如今幽冥教身处危境,我要是不管不顾而去,将来徐教主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恐怕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那教众还要阻止,我冷不防上前,封住了他身上穴道,这样你能跟你们教主交待了? 他苦涩一笑,拱手道,苏少侠乃有情有义的汉子,我们徐教主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 我惊奇道,我分明点了你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汉子道,在下詹木崖,修行的灵窍功法,寻常点穴手法对我没用,你要真想困住我,就要在这里点。说着伸手在自己前胸三寸偏左处点了一下,顿时不能动弹。原来这小子竟自己把自己穴道给封住了。 我说这样也好,等这儿事了,我请你喝酒。 说着,我施展轻功,向江面方向飞奔而去。 来到江边,有数十名幽冥教众手持兵刃,由传功长老孙传方带领,列阵以待。我四处望去,没有看到徐若男等人身影,连来到传功长老身旁,问道,来者何人? 孙传方看了眼我,戏谑道,我还以为你溜了呢。 我说孙长老哪里话,昨日一桨之仇还没有报,我怎敢轻易离去? 孙传方望着江面,一道铁锁横江,三艘小船浓烟滚滚,向这边冲了过来。小船上没有人,浇满了火油。从这边看去,三四里外,有五六艘船停靠在江边。 我们将对面看得一清二楚,但对方看我们应是一片浓雾,所以派出了这几艘火油船,是来试探幽冥教的反应。这几艘小船顺着水流,驶向不同方向,冲出了几十丈。 轰!轰!轰! 爆炸声起,浇满火油的小船上竟埋有炸药! 传功长老望着对方道,想不到对方之中竟有精通算学之人。 我连问怎么回事。 传功长老说,这些小船速度恒定,是来试探浓雾阵法的,通过爆炸回声,他们能够试探出这浓雾阵的布局。说着,传功长老指着不远处江面上的露出的五六处礁石,这浓雾阵的阵眼就在此处,若三处被毁,浓雾阵恐怕就要告破了。 话音刚落,紧接着又有三艘浇满火油的船放出,径直冲着那几块礁石冲了过去。传功长老厉声道,破船!旋即有十几人驾着小船,迎着火油船冲了过去,要在火油船炸掉礁石之前,将船击沉。 就在此时,对面岸边传来漫天箭雨。 浓雾阵能困住船只,但却困不住箭雨。有三四名幽冥教徒中箭,顿时跌落江中,其余人也不管死活,驾着小船冲了过去。 轰!轰!轰! 又是三声炸雷,幽冥教两艘小船撞上了敌船,然而有一艘却撞在礁石之上,将其中一块礁石炸碎。我只觉得江面上的空气一阵扭曲和晃动,旋即恢复了平静。 浓雾阵破去了一隅。 双方如此僵持不下,对方放船,幽冥教破船,一连几个回合,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但对方不疾不徐,似乎在拖延时间。 我问道,这风云岛还有没有别的入口? 传功长老说,还有一处入口,但只有长老以上的人才知道。 这时有人来到传功长老身前,孙长老,护教长老失踪了! 传功长老色变,惊道,什么?他不是在戒错堂反思嘛? 那名弟子道,昨夜我们去送饭时,他还在里面,但今天一早,就发现他已不在了。传功长老连道,此事禀告教主和教尊没有?弟子道,教主和教尊一早就去屠龙阵了,此时尚未禀报。 传功长老道,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了。 果然,对方又放出几艘火油船后,便放弃了尝试。我与传功长老来到戒错堂,只见堂内一片狼藉,显然经过了一番打斗,地上躺着几具尸体。传功长老怒道,戒错堂主何在? 一中年汉子脸色蜡黄,似乎受了重伤,来到此间,当场跪倒,戒错堂主纳木错前来领罪。 传功长老脸色铁青,说戒错堂内有教尊亲自布置的禁制,就是通象高手也难以逃脱,你来说说,护教长老是如何溜出去的? 纳木错沉声道,这个月来,护教长老在戒错堂面壁思过,并无异样,今天早上,我率众弟子在此守护,护教长老他…… 传功长老道,说下去。 纳木错略一停顿,道,他直接推门而出! 传功长老震惊道,什么? 我虽不知道这戒错堂禁制是什么,但从孙传方脸色可以得知,这护教长老能够以一己之力破去禁制,从戒错堂走出来,必定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纳木错道,田长老走出时,全身笼罩一团黑雾,口中诵的却是我圣教的《大上无畏经》,烈焰焚我以残躯,我以我心侍魔君,孙长老,护教长老似乎是悟出了我圣教的大无畏境,他只轻轻一剑,便破去了我们戒错堂十三剑阵。 徐若男曾与我说过幽冥教武功四大境界,无知境、无学境、无畏境和无欲境。这与江湖中闻境、知玄、通象、天人四境有所不同。 幽冥教功法重在修心修行,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即无知境;知道自己不知道,为无学境;知道自己知道,为无畏境;不知道自己知道,则是随心所欲的无欲境。 在幽冥教中,就算是教尊京雨柔,其境界也不过是无畏境。护教长老能突破她所设置的禁制,那其武功必然是有了突破,难怪传功长老如此震惊。 孙传方道,传令岛内弟子,护教长老田不归叛教,如有遇见,格杀勿论!你们加紧巡视,我去向教主禀报。说罢匆匆离去。 两月之前,护教长老田不归因支持左护法杨隐叛变,被关在戒错堂受罚,谁也没有料到,这一罚,竟让田不归境界有所突破,直接破阵而去。 我走出戒错堂,正要去找徐若男,忽然听到不远处有打斗声,连过去观瞧。听到逍遥二仙中无眉鬼道,这年头,什么跳梁小丑都想来我们圣教头上拉一泡,真真气死我也!面瘫怪,你千万别拦我,我要把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给撕了。 逍遥二仙正在于十余名江湖人斗嘴,一看那些人,正巧我也认识,当日我与徐若男在松江府遇到的绿柳居、翠云山庄那批人,只是领头的崔云山并不在其中,高颧骨女子刘翠和抱剑男子崔玉峰,将逍遥二仙围在其中。 面瘫怪道,教主有吩咐,这段时间让我们两人不要惹是生非,没有教主命令,我们不能乱杀人。 刘翠道,你们两个魔教妖孽,丑鬼,今日落在我们武林正派手中,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我心说这绿柳居、翠云山庄这两个不入流门派,不知怎么混进了风云岛,竟遇到了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口气还如此不善,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无眉鬼说面瘫怪,你听到没有,这个丑婆娘竟骂我们丑! 刘翠道,丑鬼,你竟敢说姑奶奶丑? 崔玉峰说翠儿,不要跟这两个疯子理论,直接杀了就是。让江湖上众人见识一下我们绿柳居和翠云山庄的厉害! 我跳出来说,这么巧,两位竟又见面了! 崔玉峰见到我,怒火顿生,竟然又是你,我说你处处维护徐若男那妖女,原来你们竟真是一伙的。当日在松江府饶你一命,想不到你竟又撞上门来,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地狱……那啥来着。 我接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之门为你开。 逍遥二仙见我到来,说,三宝儿,你来的正好! 我说我啥时候成了三宝? 无眉鬼说昨天吃酒时,咱们可是并称逍遥三宝的。我是大宝,他是二宝,你就是三宝。徐丫头不让我们乱杀人,这家伙侮辱我们圣教,你说该不该杀? 我寻思了片刻说,那要看怎样才算乱杀人了。你们要是一剑杀死,一拳打死,如果对方死的比较体贴,那就不算乱杀人,要是让他们开膛破肚,死的不温柔,那就算是乱杀人了。 面瘫怪说也对,然后对众人道,你们放心,我出手会很温柔的。不过,杀鸡焉用牛刀,我们出手算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对付你们,只三宝儿就够了。 我被他们叫的直起鸡皮疙瘩,来到刘、崔二人身前,我说如今江湖各大门派齐聚海宁府,却没人出手,你们又何必来自讨苦吃? 刘翠道,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我们身为江湖正派,诛杀你们乃替天行道! 我说也不尽然,没准也许有可能或许是你们绿柳居和翠云山庄被人当枪使呢? 刘翠一愣,什么意思? 我淡淡道,意思就是对付幽冥教,还轮不到你们这种二流门派出手! 刘翠不乐意了,什么二流门派,你竟侮辱我们翠云山庄! 我说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我知道实话很伤人,但是掰着脚趾头想一想,你觉得以你们实力,能对付得了幽冥教? 崔云峰不耐烦道,翠妹跟他们啰嗦什么,宰了就是。 我说你们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崔玉峰冷哼道,好大的口气,对付你这种人,还用我们一起上?五个人就够了! 第133章 站街烈女 我一脸懵逼的看着崔玉峰。 崔玉峰指挥其余四人道,你攻上路,你攻中路,你俩个攻击他下路,我游走港客,直接开团,要记住…… 我一个跨步上前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崔玉峰脸上五道手印,逍遥二仙在旁边笑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血手印?我说非也,这是我悟出来的巴掌神功。 崔玉峰恼羞成怒,说你暗中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说不要怂,装好汉,一言不合就开干。崔玉峰怒道,兄弟们,不要劝,给我宰了这混蛋。 说着,五人抽剑而出,上中下路分别向我个攻击而来。 南下路上我与李长陵一直切磋,而且前几日在江面上我又悟出了真元波动原理,如今境界早已远超当日。星宿海内真元溢出,只觉得这些人动作奇慢无比。 我施展迷踪步,一个转身,夺过其中一柄剑,横着切了进去,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噗噗噗,三人被我放倒在地上,崔玉峰气急败坏,使出全力向我冲来。 在撞上我前,倏然而止。 因为我的剑已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崔玉峰老脸通红,说五个打一个,胜之不武,有本事单挑啊? 我闻言一愣,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旋即将长剑撤回,冷眼瞧着他。 崔玉峰恬不知耻道,你们都退后,今日我要亲手杀了这个魔教余孽。 我哑然笑道,姓崔的,我真佩服你! 崔玉峰说佩服我?你服了? 我说舅服你。岂止是服了,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服字。 崔玉峰说你服了也没用,今天我已经动了杀心,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跪在地上求饶,否则我就用翠云山庄的翡翠剑取你狗命! 我上前冷不丁又是一巴掌,说真是活久见,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逍遥二仙说,那是你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我撇嘴道,你俩究竟那一伙的,还帮他说话? 逍遥二仙说人家都快要死了,我替他说两句好话不行啊。 崔玉峰见我冷落他,一句找死,长剑陡然挥出,施展出了翠云山庄的翡翠剑法。我连连后退,一边打一边说,这一招不行,那一招太慢,这一招要留三分力。 俨然一副师父给徒弟喂招,调教徒弟的样子。 崔玉峰一连几招,都没有碰到我,终于忍不住暴脾气,说翠妹,双剑合璧! 刘翠闻言,纵身跃入战圈,两柄剑相交,发出刺耳的声音,咔嚓,崔玉峰那把翡翠剑竟断为两截。 崔玉峰面如死灰,说我的翡翠剑! 刘翠说我早就说你的剑不结实,你还不听,这可如何是好? 崔玉峰说我爹要是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逍遥二仙说,那你得先活着见到你爹才行。 崔玉峰将剑往地上一丢,说不打了,我们走! 逍遥二仙拦在他们身前,说你说走就走,真当我们是空气啊,还是把风云岛当成了你家后花园? 崔玉峰冷哼道,我打不过这小子也就罢了,你俩一把年纪了,也没几年活头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 逍遥二仙说哟呵,这小子还是煮熟的鸭子,嘴硬。无眉鬼抡起左手,一巴掌打下去,崔玉峰噗噗吐出几颗牙齿,说你俩别欺人太甚。逍遥二仙对我说,你一旁呆着,今天我老哥俩,教他做人。 崔玉峰也不顾众人,拔脚就跑,才跑出三四丈,就被无眉鬼拎着扔了回来。崔玉峰说别逼我绝招!面瘫怪说你还有蓝嘛? 崔玉峰仰天长啸,只见他体内真气暴涨,全身如充气的气球一般,将衣服涨裂,露出八块胸大肌。逍遥二仙说这是要变身的节奏啊。 一声狼啸! 崔玉峰全身骨骼扭曲,手指变长,长出了利爪。 哟呵,金刚狼啊,我让你鬼哭狼嚎! 逍遥二仙两人抡起拳头就是一通暴打,崔玉峰双手抱头,护住关键部位,蜷缩在地上,没多久,就有进气儿没出气,成了一个哈巴狗。 饶命,饶命!我投降!崔玉峰喊道。 逍遥二仙这才住手,学两声狗叫! 崔玉峰双唇紧闭,目光凝滞。无眉鬼又抡起拳头,崔玉峰连吓得喊道,汪汪汪! 无眉鬼又道,叫爷爷! 崔玉峰道,爷爷!爷爷! 面瘫怪说不对,他是狗,还喊你爷爷,那你是什么? 无眉鬼一听,顿时恼了,拳头如雨点一般揍在崔玉峰身上,我让你叫爷爷,让你叫!崔玉峰哭丧脸,一脸委屈道,是你让我叫的啊! 无眉鬼说他娘的还学会顶嘴了,又是一通暴打,把崔玉峰打成了猪头。 刘翠在一旁皱起眉头。 我见状也不忍心,说差不多就行了,你这么欺负残障少年,按大明律要坐牢的。无眉鬼没有解气,就冲我就要打,我连指着崔玉峰说,随便打,打死也活该! 刘翠再也没法置之不理,扑腾跪倒在地,两位爷爷手下留情。 无眉鬼闻言,这才消了火气,说哼哼,这是我孙女求情,不然弄不死你。 面瘫怪说又不对了,弄不死他,究竟是弄死了还是没有弄死。 无眉鬼说你怎么老跟我抬杠?面瘫怪说我只是跟你探讨一下语法问题而已,至于那么大气?无眉鬼说你就是眼馋羡慕嫉妒恨。两人一阵犟嘴,竟然动起手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人,我说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滚? 一个手下将崔玉峰搀起,崔玉峰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十年不晚,君子报仇。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一拨人仓皇而去。逍遥二仙两人斗了片刻,见此间就剩下我一个人,问人呢? 我说走了。 无眉鬼恼道,你怎么这么就放他们走了? 我说你们两位绝顶高手,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你看就要中午了,要是留下吃饭还不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不是?逍遥二仙点头,也对,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肚子饿了。 无眉鬼说今天咱们出去吃! 我说如今江湖各大门派正在风云岛外布局,咱们这样大摇大摆出去,不好吧。 无眉鬼说怕什么,以我们逍遥三宝的武功,就是李名秀那小娘们亲自来,也打不过咱们。说着,两人夹着我,来到了后山。逍遥二仙说这里有个秘道,整个岛上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人,也就我们兄弟信任你,才带你从这里走。 从秘道出来,才发现此处竟是一座破落的宅院。宅院内长满了杂草,墙壁斑驳,上面到处是熊孩子涂鸦,什么方宅、此处闹鬼之类。 逍遥二仙得意道,这座宅子主人原先是宫里还乡的老太监,叫什么方草天。二十年前这个宅子发生了一起血案,从此就荒废了。我们将这里占下,一道半夜就在这里鬼哭狼嚎,弄成一个闹鬼的假象,海宁府的人路过此处,都绕道而行。 我说这太监口气真大,连老天爷都不放过,被人灭门也是在情理之中。 我见墙壁上有个奇怪的符号,正反两个三角形,总觉得这个符号眼熟,问道,两位上仙,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逍遥二仙说奇怪,上次来还没有呢。管他娘的,先去填饱肚子。 我们来到海宁城内,海宁府原为盐官州,成祖时期改为海宁府,在杭州府以东,人口大约在十万左右,比金陵、京城要小许多,不过钱塘江从此处入东海。 每年秋季,钱塘观潮游客多落脚此处,所以也算得上繁华。海宁观潮、雷州换鼓、广德埋藏、登州海市并称天下四绝,如今已是七月初,距离钱塘潮还有月余,城内游客教以往多了起来,而且由于江湖上各大门派纷纷至此,城内客栈酒楼生意火爆。 三人来到最有名的听潮阁,此处沿钱塘江而建,楼高三四丈,站在阁顶,可以纵览海宁,乃观潮最佳胜地。由于来的比较晚,只有一个雅间。 我说两位请上座。 逍遥二仙却不肯上前,说你来坐,你来坐。我说你们是前辈,理应上座。逍遥二仙说让你坐就坐,废话什么。我坐下后,无眉鬼才说,坐在这个位子上,是要掏钱的。 我哈哈一笑,并不在意。 饭菜还没有上,逍遥二仙来到窗前,眺望钱塘,说如此盛世美景,一会儿要多喝……两人忽然闭口,我连问怎么回事。无眉鬼朝我挤眉弄眼,我走过去一看,原来后院有个老太婆正在解手。 逍遥二仙见状,嘿嘿笑道,真乃人间乐事也! 声音太大,被那老太婆听到,臊的满脸通红,指着逍遥二仙说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偷看大姑娘解手,要不要脸?紧接着一通骂闲街,逍遥二仙闻言大乐,跟她回骂。 没多久,那老太婆带了几个汉子冲到了房间,一个大汉手持大刀说是谁偷看我老娘解手?无眉鬼和面瘫怪你指我,我指你。大汉说,究竟是谁? 逍遥二仙齐把手指向我。 大汉怒道,是你? 我说你贵姓? 大汉道,姓算! 哦,这位蒜台,这件事呢,其实有些误会。 误会?今天这事儿要没个说法,咱们今天没完! 我说反正看也看了,你说怎么办吧。 大汉冷笑一声,我娘乃朝廷钦定的贞节烈女,官府都立了贞节牌坊的,咱们这笔账得好好算算! 那老太婆说就是。 掌柜听到这厢吵闹,带人走了进来,看了眼那老太婆说,刘妈妈,放着你们怡红院的生意不做,怎么跑到我们听潮阁来闹事了? 我哦了一声,站街烈女,站街牌坊,原来如彼啊。 第134章 与人斗,其乐无穷也 刘妈妈嚷嚷道,这两个老色狼趁着我出恭,偷窥我,而且还出言调戏我。我一黄花大姑娘,受了这等委屈,将来怎么见人啊? 那大汉说对啊,你让我娘没脸见人,这事儿咱们得说道说道。 我说怎么说道?没脸见人就不见人呗,当街撒尿还撒出道理来了?掌柜的,我们在你们听潮阁吃饭被人讹了,你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掌柜早已明白事情原委,估计是不愿意惹怡红院这些人,摊了摊手说,这是风化问题,要不就报官吧? 刘妈妈大声道,报官!当然要报官。 我说不就是不小心看了一眼嘛,看看又不会怀孕,至于小题大做嘛? 逍遥二问怡红院是个什么东东? 我说就是青楼啊。 无眉鬼挠挠头说怡红院就是青楼,那到底是红的还是青的? 我说也不是红的,也不是青的,就是跟女人睡觉的地方。 无眉鬼说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跟女人睡过觉? 见他一副死缠烂打样子,我懒得跟他理论,无眉鬼却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刘妈妈上来就要拉扯逍遥二仙,这两老家伙连忙躲开,说你干嘛,我们练得可是童子功,当年下山时,师父说这一辈子可不能碰女人的。 这时,听到门外有人喊道,谁在这里瞎嚷嚷?惹得本官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话音刚落,就见三四个官差走了进来,看他们打扮,却都是六扇门的灰衣捕快。 灰衣捕快在六扇门品秩最低,正如江南、刘一手,一般来说勉强算六扇门的正式人员,我与张幼谦刚入职时也是灰衣捕快,前不久六扇门江湖司独立后,才改成了青衣捕快。 刘妈妈见状说原来是李超杰李捕头,这么巧啊,好久没见您去咱们楼里学外语了,前不久喀秋莎还念叨您呢。 逍遥二仙恍然道,原来怡红院是培训机构啊。 李捕头红着脸说最近朝廷查的严,这里发生什么事儿? 刘妈妈将方才之事跟李捕头说了下,李捕头问你想怎么处理?刘妈妈说姐姐我在这里丢了脸,没有一千两银子,这脸是要不回来了。接着,又把李捕头拉在一旁,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李捕头走过来看了我们一眼,问道,听口音你们是外地人吧。我说在下关陇人,这两位是我朋友,在吃酒时,不小心看到了这位大娘在解手,这也怪不得咱们不是? 李捕头一瞪眼,说按照大明律,偷窥妇女可是要判流刑的,念在你们初犯,而且还是外地人,这样子,一千两,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逍遥二仙跳起来道,什么,撒个尿就一千两,这银子也太好赚了吧。我俩杀个人才给五十两! 此话一出,众捕快哗啦抽出剑来,原来还是个杀人越货的主儿,老实交代,你俩手里犯了多少命案了?逍遥二仙掰着手指数了数,说不算没有武功的,五品以上的小低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众捕快轰然笑了,李捕快说原来是两个疯子。那你们说说,都杀了哪些人啊? 逍遥二仙想了想,说铁剑山庄、乱拳门、清风堂,这十来年杀的少了,以前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李捕头问属下,你们听过这些门派了嘛? 众人摇头,倒是那怡红院汉子忽然说,这三个门派以前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不过三十年前就被人灭门了。逍遥二仙说对啊,就是我俩干的。 李捕头显然不相信,将我叫到一旁说,你小子惹祸了知道不?我疑惑道,什么祸?李捕头说你知道这怡红院后台是什么?我摇摇头,他继续道,这怡红院是南宫世家的产业,南宫世家听过没?我又摇摇头。 李捕头说谅你也不知道,还好,我与他们老板比较熟,今天这件事,要是闹大了,恐怕谁也不好看,你们是外地人,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花点银子,这事儿我帮你摆平。 我说多少钱? 一千两! 你看大家也不富裕,能打个折嘛? 八百两不能再少了。 我摇摇头,两千两! 李捕头哈哈一笑,说还是兄弟爽快! 我伸出手,说拿来吧。 什么拿来? 我说银子啊,不是说两千两嘛,你看这两个老年人也不小了,这么一闹腾,又是恐吓、又是威胁的,算上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丧葬费,两千两虽然不多,但我给他俩作作思想工作,勉为其难就接受了。 李捕头说你逗我玩呢。我摇摇头,这个数还是看在咱俩是同行的份上,给你个友情价。李捕头警惕道,你是何人?我微微一笑,江南六扇门江湖司总捕头苏犹在。 苏犹在这个名字在江湖上虽然不是很响亮,但在六扇门内部还是有些分量的。我笑着取出了路引,李捕头接过去看了看,尴尬一笑,原来是苏捕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把四十米大刀抽出三十九米才发现是友军啊。 我说李捕头,你看今天这事儿怎么办? 李捕头拍拍胸脯说没问题,放在我身上。 我说不是南宫世家的产业嘛。 李捕头嘿嘿一笑,南宫世家三姨太小舅子的二姑开的一个青楼而已。苏捕头不是外人,这些公门内的事儿,您也都懂得。 我心中暗叹,要是没有这些官府中人撑腰,他们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讹人。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朝廷给这些捕快的俸禄每月不过一两银,这点银子不够他们养家糊口的,难免就与青楼、赌场勾结,弄些宰人的勾当。 这事儿在海宁有,在金陵也有。就是江南,自从当了这六扇门捕快之后,每月收的各路孝敬钱都有十多两银子。想到此,我说你看着办吧。 李捕头点点头,来到刘妈妈面前,说,刘妈妈,今天这件事,你看两千两够不够?刘妈妈说哟呵还翻倍了,那敢情好啊。李捕头说那就掏钱吧。 刘妈妈一愣,你几个意思啊? 李捕头说李妈妈不是我说你,今天这事儿,你可是踢到铁板了。这位可是京城的大人物,我好说歹说,人家才同意放你一马,不然兄弟就只有带你们去海宁府大牢呆着了。 刘妈妈上下打量我一番,什么人? 李捕头也不揭破我身份,故作神秘道,你别问,我不说,反正是你我都惹不起的人。 我心道这李捕头深知衙中三味,方才还帮她吓唬我们,他故意不说我身份,就是想让这刘妈妈知难而退。果然,怡红院这伙人在看我时,眼神中多了一份忌惮。 考虑再三,刘妈妈说,行,今天算老娘栽了。说着从怀中拿住一个小包,递给李捕头,说今天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说罢,带着众人走了。 李捕头将小包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怡红院代金券纹银贰千两。李捕头恼道,岂有此理,这刘雪姨也欺人太甚了。我说行了,也不是大事儿,这个你们带兄弟们去消费吧。 李捕头说那哪里成,苏大人能莅临我海宁府,乃我六扇门一大幸事,不如这样,今天晚上我作东,尽一下地主之谊。 逍遥二仙拍手称快,说好啊,去哪里吃? 那就设在八仙居吧。 逍遥二仙看了眼我手中代金券,那这个岂不浪费了嘛?就去怡红院吧! 李捕头呵呵一笑,那自然是好。 金陵城六扇门隶属于江浙路,按照隶属关系,江浙八府十三州的六扇门统一归金陵六扇门管理。李超杰所在海宁府六扇门,归诸葛烧饼节制,这么算起来,我还是李超杰的顶头上司,午饭自然由他请客。 如今江湖各大门派齐聚海宁府,身为海宁府六扇门捕头,这种消息他必然灵通,于是我跟他打听如今江湖各大门派情况。 李超杰最近也很头疼,江湖人士日渐增多,虽然说都是为了讨伐幽冥教,但各门派之间也常有龃龉,各种打架斗殴、治安事件层出不清。若只是江湖仇杀还好,有些江湖门派很不自重,动辄将伤及百姓,导致海宁知府衙门口天天有人上访。 知府大人将此事推给李超杰,他今日出来喝酒,正是出来躲麻烦。 李超杰道,早就听说苏捕头在金陵城内将江南武林拾掇的服服帖帖,不知有什么高招? 我心说我在金陵城也举步维艰但我会告诉你嘛,不过这种时候就算吹牛也不能认怂,口中道,也谈不上什么高招,就是没事儿请武林盟主、各大世家门主来六扇门喝喝茶,聊聊天。 就这么简单? 我点头道,就这么简单,没有摆不平的事情。 李超杰说这些人不闹事? 闹啊,不过咱们六扇门不是有管理职能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官府。他们武功高不假,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对朝廷命官出手不是?而且,这些门派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都是狼,肉就那么多,怎么办? 李超杰眼睛一亮,让他们自己去争、去打,窝里斗! 我心说真正实施起来哪里有那么简单,不过此时也不戳破,道: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也。 李超杰竖起大拇指,佩服,佩服! 逍遥二仙听得无聊,一个劲儿打哈欠,眼见天色已晚,道,不是说好要去怡红院嘛? 第135章 不吹,会死。 妓、盗、刺、士并称最古老的四大行业,分别代表人类的不同欲望,妓是淫欲,盗为贪欲、刺为暴念、士为谋念,作为四艺之首,妓文化自古以来就备受推崇。妓又分为官妓、私妓、家妓等,在大明朝士大夫、各大世家蓄妓已蔚然成风,渗入了社会的边边角角。 来到怡红院时,已是傍晚,华灯初上,正是上客时节。加之最近海宁城内江湖人骤增,如今正与幽冥教宣战,这些江湖人,年轻气盛火力壮,于是怡红院就成了夜间消遣的最佳场所。 有伙计眼尖,认出了李超杰,连忙上前招呼,李捕……李公子有些日子没来了,您来的太巧了,今儿是我们怡红院头牌小凤仙的场子,您可是来着了。 我看了李超杰一眼,说你还是常客啊。李超杰哈哈一笑,人不风流枉少年,苏大人,请。 来到二楼大堂,临窗而坐,从上面看去,正好看到一楼台阁,我对逍遥二仙说,今儿我请客,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尽管点就是。 逍遥二仙约莫头一次来,很是兴奋,说什么好吃都可以点? 我点点头。 面瘫怪大声道,那先来五个卤煮、五个驴肉火烧! 无眉鬼说你小声点,点这么奢侈的东西被人瞧见了不好。 旁边有食客听到,轰然大笑,有人说,长这么大,头一回听说在怡红院还能点卤煮。 我恨不得不认识这两人,倒是李超杰解了围,说瓜子蜜饯果脯各来一盘,四荤四素挑精致的上。伙计大声道,好嘞,不过却不走开。李超杰说还不去准备? 伙计有些犹豫道,不瞒几位爷,最近几天江湖人居多,很多人喝多了赖账,所以掌柜的要求点菜后先付银子,再上菜。不过您是咱们怡红院贵客…… 我取出刘老鸨给的代金券,扔在桌子上,说,尽管上就是。 伙计看了一眼,说这位爷,咱们代金券一次消费只能用五十两。 李超杰说岂有此理,把你们刘妈妈叫出来。伙计赧然道,刘妈妈去南宫府上办事去了,要迟些才回来。我掏出一百两银子递了过去,说算了,咱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图个乐子,赶紧去备菜。 伙计又问,几位爷,今儿晚上是吃荤还是吃素? 我知道他说的江湖隐语,也不知是脸皮薄,还是其他原因,青楼之中也发展出一套独立的行话,这有点像江湖春典。吃素的意思,就是的点几个姑娘,陪酒陪唱,吃荤的就是近身肉搏了。 逍遥二仙闻言道,挑荤的上。 我说来几个素菜就是,晚上吃多了油腻。逍遥二仙摇头说,那可不行,我们无肉不欢。我说你俩不是练的童子功嘛,不怕泄了元阳,破了金身? 逍遥二仙说要你管。 没多久,就来了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我心说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在金陵城秦淮四艳、在京城天上人间,那一个个国色天香,这海宁府的姑娘虽不难看,比那两处却是逊色不少。 逍遥二仙吓得往后面躲,你们别过来。两个姑娘笑道,怕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逍遥二仙说你过来,我们就撕了你。我见状怕在这里闹出人命案,连将几个姑娘辞退,说我们只吃些酒菜就可以。 喝了三五杯,就听到不远处桌上有人大声道,如今江湖上各位英雄齐聚海宁府,今儿咱们一起举杯,来敬我们的英雄,翠云山庄的少庄主崔少侠! 顺声看去,心说真巧,不是冤家不对头,那一桌上竟是上午被我们教训了的翠云山庄少庄主崔玉峰几人,不过,绿柳居那个叫刘翠的高颧骨女子并未出现此处。 众人齐举杯,一人拍马屁道:咱们崔少侠今日勇闯风云岛,在魔教地盘上横行无忌,正如当年关云长在长坂坡杀了个七进七出,我谢状听闻此事,恨不得亲临助阵啊! 有人道,不对啊,当年长坂坡七进七出的是赵子龙啊。 谢状说咱俩看的不是一个版本。不过有了今日之战,便是武圣再世,恐怕也不能为之,真乃英雄也,各位,我们请崔少侠来给我们讲讲英雄壮举! 众人连忙应声。 崔玉峰脸上红肿未退,隐约能够看到掌印。不过我们位置比较偏远,他并没有发现我们。、 只听他举起酒杯说,今日崔某在魔教总舵能大展身手,一剑击杀三十二位魔教高手,除了崔某自身实力外,主要还是因为邪不胜正!当时我被魔教高手围攻,正是因为这股信念,才能施展出我们翠云山庄的天下无双的翡翠剑法。 说得好!众人纷纷喊道。 崔玉峰接着又说,当然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其中还要感谢我们英雄盟的幕后军师李四爷,我提议这杯酒来敬李四爷!没有他给出谋划策,就不会有崔某今日的成就。 一个八字须、山羊胡的干瘦师爷打扮的中年男子道,崔少侠过奖了,这些全是咱们英雄盟大当家调度有方。 我心中一凛,这是第二次听到英雄盟了。 当日在金陵城,庞天德曾经提到过这英雄盟,说江南武林大会、江湖上各大世家门派都加入了这个英雄盟,只是后来找人调查,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听到此,连忙收回心神,凝神倾听。 李超杰饮了几杯后,连说告急,便在伙计带领下去找喀秋莎学外语去了。 又有人道,大当家自然是英雄,但在英雄盟内,真正出谋划策,斡旋执行的还就是咱们智多星李师师李四爷。鄙人斗胆送李四爷四个字,还请笑纳! 李师师问道,哪四个字! 那人道,国士无双。 李师师哈哈大笑,连说过奖,脸上表情却很是受用。 那人又道,咱们英雄盟,要不是有了李四爷、杨隐、谢东来这三大谋士,哪里有今日之盛况! 崔玉峰摆摆手说,杨隐不过是幽冥教丧家之犬、谢东来是个拉皮~条的,要我说,英雄盟真正的顶梁柱,非李四爷莫属。 李师师微微一笑,过奖,过奖。 此时一年轻剑客问道,崔少庄主,我有个疑问,贵庄的翡翠剑法我见识过,确实精妙,不过剑招适合打单,却不适合群斗,不知今日您一剑退群魔用的是那一招? 我心中冷笑,暗道看他如何圆场。一旁逍遥二仙显然发现了崔玉峰,皱眉道,怎么这么晦气,喝个酒都碰到这小子。 崔玉峰说,一路之上,大家都说幽冥神教高手如云,如何了得,今日我们翠云山庄独闯风云岛,发现这些教众武功也不过如此,要是再多给我三十人,无需各大门派出手,我们翠云山庄就能灭了他们。 逍遥二老闻言,就要掀桌子,我连制止他们,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年轻剑客道,先不说幽冥教主徐若男,我听说单是两大护法、四大长老,十二行者,三十六堂,个个武功高强,还有两个逍遥二鬼,更是杀人如麻。 崔玉峰朗声笑道,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天下人恐魔教久矣,兄弟莫要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干瘦军师李师师也点头,就算幽冥教有三头六臂,也不是我们对手,再过些十日,等我们十门神机大炮到了,三日之内,风云岛必将变为一片废墟。 神机大炮? 我暗自惊奇,这英雄盟究竟是什么背景,竟能调动红衣大炮?朝廷为了抵抗倭寇,在沿海一代筑造火炮,如今整个大明朝,也不过八十门,其中有二十门在京城,其余散在各大军方势力之内。 崔玉峰却道,对付这些魔教妖孽,还用得着神机大炮?只要我愿意,给我一把剑、一条狗,装备全靠捡,我就杀上风云岛,将他们弄个天翻地覆。 随崔玉峰一起进风云岛的众人都坐不住了,听了崔玉峰这些话,一个个扫眉耷眼,臊的不行。 逍遥二仙实在听不下去了,砰的把桌子掀了。 众人吓了一条,纷纷看了过来。 无眉鬼指着崔玉峰道,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杀上风云岛。 崔玉峰估计是上午被打怕了,下意识的向后躲,旋即意识到这里是在海宁城而不是风云岛,于是斗胆道,兄弟们,这三人是魔教妖孽,大家伙一起上,宰了他们,替天行道。 还没等众人反应,逍遥二仙一个疾风步,将崔玉峰夹住,拉了过来。 崔玉峰脸色剧变,说这里是海宁府,到处都是江湖正派高手,你们魔教还敢乱来? 逍遥二仙说刚才你不是讲的挺欢嘛,还一剑退群魔,你的剑呢?怎么不拿出来看看?我笑道,貌似上午某人剑碎之后,还失声痛哭呢。 崔玉峰说你俩不要欺人太甚。 啪一巴掌上去,崔玉峰噗噗吐出两颗牙。 面瘫怪看了一眼,叹气道,可惜不是象牙啊。 无眉鬼伸手取过一盏煤油灯,拔去了灯芯,将一壶灯油全部倒在了崔玉峰脑袋上,崔玉峰早已吓傻了,竟忘记了反抗。旋即,无眉鬼点了一根蜡烛,在崔玉峰面前晃悠,作势要点了他。 你不是很牛嘛,一把剑一条狗,就要闯我们风云岛,来继续啊? 崔玉峰见状,连一口气将蜡烛吹灭。 无眉鬼又点着蜡烛,崔玉峰又吹灭,如此反复了四五回。 无眉鬼终于怒了,你吹什么吹?不吹会死啊? 崔玉峰哭丧脸道,不吹,会死。 第136章 歌声 无眉鬼开口问道,那你怕死? 崔玉峰仰头道,大丈夫生又何患、死又何惧,威武不能屈,人头落地不过是碗口的疤,十八年头又是一条好汉。 无眉鬼点头,说的不错,然后呢? 崔玉峰扑腾跪下,十八年太久,只争朝夕。求两位爷爷饶命。 无眉鬼满意的笑道,孺子可教,滚蛋不要打扰爷爷我逛青楼的雅兴。崔玉峰闻言,也不顾其他朋友,如丧家之犬一样奔下二楼。 倒是英雄盟的师爷的李师师,望着逍遥二仙道,素闻幽冥教逍遥二老地位超然,武功高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逍遥二仙听了李师师马屁,很是受用,连问道,原来我们这么有名? 李师师说岂止是有名,而且还上了我们英雄盟的赏金追杀名单。 逍遥二仙顿时来了兴趣,哦,不知道我们的人头值多钱? 李师师微笑道,面瘫上仙人头三千两,无眉上仙人头两千九百九十九两。 面瘫怪顿时大怒,凭什么我人头要比他便宜一两?你们英雄盟这是后眼看人啊!说着,面瘫怪一把抓住李师师,你今天要不给我个交代,我就撕了你。 李师师乃一介军师,身上没有一丝武功,不过他瘦削的脸庞上,眼珠子乱转,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俗话说,浙江师爷甲天下,这个带着余姚口音的师爷,缓缓道,两位上仙,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武功应该半斤八两才对,不过,我们英雄盟在定赏金时,却考虑到这二位的长相。 逍遥二仙说难道我俩不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之人嘛,你今天要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别想活着走出去。 李师师哈哈一笑,他之所以比您贵一两银子,是因为他临危不惧、坐怀不乱,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通吃的模样,正所谓面瘫演技才是人生赢家。 什么狗屁道理,无眉鬼骂道。 面瘫怪却说,我倒觉得挺有道理,无眉鬼,你也有不如我的时候。无眉鬼道,狗屁,这狗屁武林盟分明是嫉妒老子,故意打压老子。 两人喋喋不休,争论起来。我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就差出手相斗了,连出来劝架,说咱们来青楼是找乐子,可不是为了争风吃醋。就在这时,嘈杂的怡红院,瞬间安静下来。 两队黑衣人从一楼门廊内走了进来。这些黑衣人,面容冷峻,没有丝毫表情,所有拦在他们面前之人,都被以拳脚请到了一旁。紧接着,有十二人抬着一架巨辇走了进来。 进入内门是一处门廊,宽度较窄,巨辇根本进不来。那十二抬辇人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撞了上去,轰隆轰隆,将那门廊撞成了碎末。 巨辇之上,一中年男子,看上去四五十岁,面容苍白,身穿红衣,长发披肩,侧卧在辇上。巨辇之上,有两名绝色女子,在一旁服侍着他。 逍遥二仙见状,暗中拉扯我道,风紧,扯呼。 我低声道,此人是谁? 逍遥二仙说,南宫世家的老怪物——南宫长清。 我暗中惊奇,原来南宫世家的门主南宫长清,竟是这种装扮。武林四大世家中,南宫世家排在了金陵王家、谢家、河东崔家三家之后,但徐开山却说,若论武功传承,以南宫世家战力最高,当年几与慕容世家一较高下。 南宫世家以剑法闻名,据说两百来,家族中还出了几名三境之外剑仙,武学源远流长。据说南宫世家的御剑之术,天下无双,不过这项武功,这两百年来已失传了。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门主南宫长清,武功已是通象巅峰,据说离三境之外,还差半步之遥。 南宫长清有三个癖好,一是异装癖、二是爱讲排场、三是极好女色。从今日红妆巨辇、美女相伴来看,此言非虚。 江湖上盛传,此人好大喜功、爱慕虚荣、睚眦必报而又心机卓绝,当日若不是疯丐出手,恐怕苏素素早已被南宫长清夺了去,当做欢喜禅剑的鼎炉。 此人虽侧卧,但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却隐约笼罩全场。我心说,就是徐开山、封万里,也没有这种气势,却不知道封、徐二人武功与此人相比,究竟孰高孰低。 逍遥二仙都不想跟他正面为敌,趁着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南宫身上,我与逍遥二仙靠着墙角,一步步从二楼蹭到了一楼,正准备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没等出门,听到南宫长清笑道,逍遥二仙,两位来到鄙人的地盘,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逍遥二仙回头说,你好。再见! 说罢,三人就要往外跑。 站住! 我没有站住,但逍遥二仙很听话的站住了,我只好停下来等他。 逍遥二仙说,招呼也打了,你还想咋滴? 南宫长清从巨辇上站起来,身体微探,也没有见他施展轻功,只见他从原地消失,瞬间就来到我们身前。 我心中吃惊,这种改变空间规则、缩地成寸的本领,在我见过的人中,除了洛水湖畔的赵凌霄以及大空寺的那些和尚,貌似还没有谁能够施展出,京雨柔武功我没见过,但封万里、徐开山虽能做到,但距离他这般随心所欲的境界,还是略逊一筹的。 难怪逍遥二仙那么惧怕南宫长清。 南宫长清笑道,打了招呼,总得坐下喝杯酒吧,免得传出去,说我南宫世家小家子气,对客人招待不周,让人笑话。逍遥二仙连摆手说,那倒不必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睡觉。 南宫长清冷冷道,坐下。 两人只得坐下。 南宫长清环顾四周,看了周围众人,今天我邀请幽冥教的两个前辈吃酒,你们有十息时间逃命。 此话一出,所有人轰然跑了出去,就连怡红院的姑娘伙计,一个也没有留下。十几个南宫世家的黑衣人守住了几个出口,偌大一个怡红院,只有我们几人。 南宫长清一手端着一个酒壶,来到逍遥二仙身前,道,请喝酒。 逍遥二仙连连摇头,说喝酒伤肝,我们最近在养生。 南宫长清道,不喝伤感情。 两人端起酒杯,南宫长清一手执一酒壶,美酒从壶嘴中倾泻而出,流入酒杯之中。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酒杯满了之后,逍遥二仙并未收回酒杯,南宫长清也没有停止倒酒,可是酒杯中美酒,却没有丝毫溢出,过了许久,酒壶中的却也没有倒干。 仿佛这两个酒杯,永远倒不满一般。 仿佛这两个酒壶,永远倒不尽一般。 三人就进入这样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我试着以星宿海内真元去感应其中情况,然而当神识触及到三人交手处时,如遇到一个无底洞一般,顿时被吸入虚无之中。 逍遥二仙端着酒杯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南宫长清的额头也开始见了汗。 这是一场内力、意念的比拼。究竟是逍遥二仙的酒杯先被倒满,还是南宫长清的酒壶先倒竭? 咔嚓。 逍遥二仙酒杯碎裂,两人向后倒飞出去,接连退了十几步。南宫长清微微一笑,两位承让了。 逍遥二仙哼哼道,我们技不如人,你小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南宫长清指着我道,我要留下此人! 我顿时一愣,我就是一打酱油的,跟你们南宫世家、幽冥教无冤无仇,姓南的你这是几个意思? 南宫长清面色不悦,我复姓南宫。 我心中已是犯憷,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想趁机插科打诨,见机开溜,我说我不管你父姓母姓,也不管你头顶上是常青还是常绿,我可没有时间陪你玩,再见。 说着,我凌空一跃,就要逃出怡红院。 砰! 我在半空中,如同撞到了一堵墙被弹了回来。我只觉眼前一阵火星子,气得直骂娘,他娘的这是什么妖法。南宫长清一掌拍来,我只觉得全身如被五行山压住一般,连反抗的心思都起不来。 南宫长清道,逍遥二鬼,回去跟徐教主说,若想救出她心上人,十天之内,拿天刀徐开山的秘密来南宫世家交换。否则,就让她等着给这小子收尸吧。 我说别听他的,我乃朝廷命官,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南宫长清哈哈一笑,朝廷命官?海宁府知府我已经宰了快一打了,你区区一个六扇门捕头,也配称朝廷命官? 我还要说话,南宫长清说了一句呱噪,一掌击来,我顿时陷入昏迷之中。 当我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石洞之中,石洞依山而建,外面是悬崖峭壁,石洞一丈见方,内有一个石床,上面铺满了稻草。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这里是南宫世家的私牢,而我成了牢中囚犯。 想到此,我觉得很是可笑,堂堂六扇门江湖司总捕头,竟然遭受了牢狱之灾。转念一想,武林大会及各大门派都准备进攻幽冥教,却受困在浓雾阵中,南宫长清反其道而行之,他困住了我,布置好天罗地网,就是为了徐开山之秘。 我倒是希望徐若男能以大局为重,不要让南宫世家奸计得逞。 在此时,隔壁房间内传来一阵嘶哑的歌声。 为寂寞的夜空画上一个月亮 把我画在那月亮下面歌唱 为冷清的房子画上一扇大窗 再画上一张床 画一个姑娘陪着我 再画个花边的被窝 画上灶炉与柴火 我们一起生来一起活 第137章 九阳神功 声音中透着一股苍凉和无奈,让人听了有些同情,这家伙究竟是谁,怎么也会被困在南宫世家私牢之中? 我大声问道,隔壁何人? 那人回道,你爷爷。 我被困在这里本来就有气,听了他的话,不由怒道,孙子喊谁呢,你过来我保证打不死你。 那人喊道,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我懒得跟他做口舌之争,打量着四周,琢磨着想办法逃出这个牢房。我从小窗向外看,窗外云雾缭绕,有飞鸟在不远处盘旋,心中了然,这石洞应在半山腰中,要逃出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隔壁那人见我没有反应,又开始唱了起来:画一个姑娘陪着我,再画个花边的被窝……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就一首歌唱了不下三十多遍,我听得不耐烦,打断他道,喂!你究竟得多饥渴,都唱了八百回了,能不能换首歌? 那人道,你也觉得烦?老子都唱了二十年了! 我说你是活该!等等,二十年?你在这里关了二十年了? 那人说,你究竟是谁,是不是南宫长清派你过来故意接近我的? 我哑笑道,接近你?不知阁下是貌美如花,还是倾国倾城?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鬼地方,要不是我技不如人,如今早就在外面逍遥快活了。 那人说你过来一下。 我说我被困在这里,怎么过去? 那人骂道,笨蛋,走门啊。 来到石洞门口,却见一道精钢铁门从外面锁上,我试着用内力去震断锁链,却发现竟无法凝聚真气,心中不由一震。那人冷笑道,别费劲了,南宫长清在这座山中设了禁制,根本无法使用内力,否则,就这个破地方能困得住我? 我心说那你还让我过去,正准备放弃,听到隔壁一声微响,墙上一块石头落地,露出了一寸见方的小洞。我凑了过去,只见隔壁石洞内有个衣衫褴褛,满头长发的中年怪汉,正对着我呲牙咧嘴。 我说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中年怪汉不答反问,你跟南宫长清交过手?没等我回答,他又道,看你武功低微,估计也不是他对手。奇怪,南宫长清为何把你关在这里? 提到此事,我不由担心,南宫长清把我抓来,又放走了逍遥二仙,两人势必会告诉徐若男。依她的脾气,估计回来闯山救我,她武功不是徐若男对手,希望她不要过于冲动。 喂,怎么不说话? 我懒得回答了,躺在石床之上,思考对策。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铁门下方开了口子,然后有人递过一壶清水和几个窝头。我见状连扑了过去,喊道,放我出去。那人看了我一眼,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嘴,意思是自己又聋又哑,旋即颠簸着脚离去。 没过了多久,南宫长清出现在了门外。 他一身红袍,身上一尘不染,头发整理的油光锃亮,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问你来干嘛?南宫长清呵呵一笑,苏捕头是我南宫世家的贵客,我来这里看看,你住的习不习惯? 我往床上一躺,没好气道,去你娘的贵客,这就是你南宫世家的待客之道?有本事放我出来,咱俩单挑! 嘎吱一声,石门打开。一道内力传来,我被这股内力牵到了门外,南宫长清说,来单挑? 我摆摆手,老老实实走回石洞之内,暗中腹诽,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就把你揍成猪头了。 南宫长清哈哈一笑,说你的小情人已经得到消息,会来救你的,这几日就先安心在这里住着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反正我也不会采纳,哈哈! 我暗骂道,小人得志。 南宫长清不理会我,对隔壁那中年怪汉道,考虑的如何了? 中年怪汉说,考虑个屁!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我要是将御剑之术的口诀还你,你能饶了我? 南宫长清道,我以人格做担保,你若交出御剑之术,我饶你不死! 我心中恍然,原来此人手中有御剑之术! 南宫世家向来以剑术闻名于世,二百年来也曾出过几个剑仙,不过到了这一代,南宫世家武学没落,再也没有三境之外的大宗师。江湖盛传,三十年前,御剑之术失窃,想不到竟是事实。 中年怪汉嘿嘿笑道,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杀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人格可言? 南宫长清勃然色变,只听轰隆一声,接着是中年怪汉倒地之声。中年怪汉哈哈大笑,失去理智了?南宫长清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待南宫长清走远,我来到方寸洞前,却见中年怪汉面色苍白,胸前尽是鲜血,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我问道,你是谁,怎么会有南宫世家的御剑之术? 中年怪汉道,小子,你可听过血魔剑寻楼夜? 我心中震惊,血魔剑寻楼夜乃二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魔头,曾在江湖上引起了腥风血雨,后来被武林正道在华山之巅围攻,力战而死。此人心狠手辣,在《江湖简史·魔头列传》中有记载,被列为近三十年前来四大魔头之一。 我说当然听过。 中年怪汉欣慰道,想不到哥已不在江湖,江湖上还有哥的传说。 我顿时警惕,你就是血魔剑寻楼夜? 中年怪汉傲然道,正是本座。 我哈哈笑了起来。 中年怪汉怒道,你不信? 我说不是不信,只是想不到,当年名震江湖的大魔头,竟落得了如此田地,看来真是因果报应啊。 寻楼夜说我知道为何南宫长清把你困在这里了。 为什么? 你说话这么刻薄,换作是我早就宰了你了。不过,如今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你把我救出去,我便将南宫世家御剑之术的秘密告诉你。 我心说你要真会御剑之术,还能在这里困二十年?换作是我,早就骑着剑飞走了。再说了,还救你呢,如今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口中却道,如何救你? 寻楼夜道,南宫长清在这座山中设的禁制,叫九阴七绝阵。此阵乃用北极玄铁、南极玄冰、天山雪岩等九种至阴之物配七杀阵布成,孤阴不长、孤阳不生,武学一道讲究阴阳调和,此阵法却将这座山中的阳气隔绝,从而使人无法使用真气。 我点点头,然后呢? 寻楼夜继续道,这二十年来,我日夜苦思,终于创了一套至刚至阳的武学心法,能够破掉这套九阴七绝阵。只要你修炼这套内功,必然能破去这九阴阵。 我说这么厉害,那你自己怎么不修炼? 寻楼夜道,我修炼的是摩尼教武学,无法修炼这套武功。而你不同,我观察过你,你身具天下三大奇脉之一的星宿脉,可引日月星光之力来修炼,不受这套阵法的限制。 我听得有些心动,问道,这套武功是? 寻楼夜傲然道,既然这阵法叫九阴七绝阵,九阳克九阴,我给我的这套武功命名为九阳神功! 我惊道,什么?别忽悠我,我可听过,《九阳神功》乃几百年前一位姓金的前辈所创,怎么成了你的武功了? 寻楼夜笑道,此九阳非彼九阳也。我这套九阳神功,分为四招,分别是五谷式、全豆式、富纤式和浓香式,此神功重在阴阳交感,极阴则阳生,当然了,要修炼此武功,还要一些药材。 什么药? 寻楼夜从一处旮旯中取出一把黄豆,这是我二十年来从饭中省出来的,要练九阳神功,此药必不可少。 我撇嘴道,你确定是九阳神功而不是九阳豆浆? 寻楼夜道,若不试试,恐怕我们就困死在山中了。你外面不是还有小情人在等你嘛?你真不想再见到她? 我心中犹豫,这寻楼夜说话有些不着调,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如今各大门派进攻幽冥教在即,南宫世家又布下重重陷阱,若徐若男真为了救我独闯南宫世家,恐怕凶多吉少。 若真有三长两短,恐怕我也不原谅自己,心念及此,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于是道,我来试试。 寻楼夜从石洞中将黄豆递过来,道,碾碎和水服下,盘膝静坐,引日月星辰之力如星宿海,心随意动,意随气动,龙虎交汇…… 寻楼夜口述九阳神功口诀,我依样照做,如老僧入定般。已是深夜,在这套口诀引导之下,夜空之中,二十八星宿依稀闪烁,星宿海之内隐约生出感应,一股热流由内而外,由星宿海进入全身窍穴之中。 这座山中禁制,隔绝阳气,如今借助这套口诀,我引星辰之力,在这座石洞中竟生出了至阳之力,九阴七杀阵顿时生出了感应。我只觉得周围变得奇寒无比,如同置身冰窖之中。 内息如沸,外息如冰。 外冷内热,两股真气折磨的我痛苦不堪。 山中禁制触发,我隐约感应到,有九道至阴至寒之力从山体内传来,若没有猜错,正是寻楼夜所说的九阴七杀阵阵眼。这原本可以斩杀阵内一切至阳之气的阵法,因为我引出的星辰之力而生出一点破绽、一丝缝隙。 这已足矣。 寻楼夜猛然起身,一声长啸。 一道红光,划破夜空。 一柄长剑,呼啸而至。 正是南宫世家的御剑之术。 第138章 天道轮回 一剑在手,寻楼夜宛若变了个人一般,目中神光凛冽,再也不是一副污浊邋遢的模样。然而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那把闪着红芒的血魔剑逐渐暗淡了下来。 寻楼夜还是小看了这九阴七杀阵。 我能以星宿之力修炼至阳之气,但这套功法毕竟初学,而且是在如此环境下修行,根本无法发挥其最大作用。 寻楼夜表情由傲慢逐渐变得迷茫、不可思议,旋即变得愤怒起来,手中血魔剑对着石壁一阵乱砍,石壁之上火星四射,然而却无济于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连三个为什么,让他有些疯狂。 不过我可以理解,血魔剑寻楼夜本是一代枭雄,却被南宫长清以不怎么光明的手段骗到了这九阴七杀阵中,奈何空有神通,却无法使用,哪怕一座简单的石壁,他也无法突破禁锢。 这种状态,一晃就是二十年,换做是任何人,都会崩溃。 我劝解道,其实你别太难过,要想离开这里,办法还是有的。 寻楼夜问道,什么办法? 我说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乐观的办法,一个是悲观的办法,你想先听哪个? 寻楼夜说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还是先听悲观的办法吧。 我指了指石窗户,用血魔剑将这石窗凿开三尺见方,然后从百丈山腰跃下,剩下的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了。 寻楼夜犹豫道,这办法可行性如何? 我想了想说年初我与五个同事路过狼牙山时遭到伏击,被逼到悬崖边,纵身跃下山涧。 然后呢? 我叹道,据说朝廷追封他们为狼牙山五壮士。 寻楼夜说这个就算了,咱们还是说说乐观的办法吧。 我笑了笑道,刚才我用石头试探了下,我们所在之处,距离地面约百丈,如今你有血魔剑,若以此剑挖出三尺见方的地洞,每天两寸,我算了下,大约十三年十一个月另二十六天后能成功挖出去。不过,我还有个最终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我分析道,南宫长清把你困在这里,其实就是想要你手中的御剑之术,而你不肯交给他,主要是不信任他,怕他收了剑谱之后杀人灭口。我的办法就是用第三方保证的方法来完成这手交易,你将剑谱给我,等安全出去之后,我再将剑谱给南宫长清。 寻楼夜寻思片刻说这个办法好,小子看来我小看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名字不过是个符号,如果非要起个名字的话,你叫我陶保就可以了。 寻楼夜又问道,那你不怕我给了你一套假剑谱? 我呵呵一笑,当然不怕,为了确保这笔交易的进行,我要对你采取一些反制措施。比如我手中这粒七日断肠散,只有南宫长清收了剑谱并五星好评之后,我才把解药给你。 寻楼夜一拍脑袋说这个办法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正要喊南宫长清,忽然想起什么,道,不对!要是南宫长清收了剑谱,你不给我解药怎么办?我岂不受制于你? 我说这一点,你只能相信我。寻楼夜哈哈大笑,说要不是我聪明,差点就上了你跟南宫长清的当了,若没有猜错,你应该是南宫老贼派来给我下套的吧。 我顿时无语,心说掰扯了半天真是白浪费时间了,于是道,我觉得还是挖坑比较适合你。 寻楼夜果真用血魔剑开始挖坑,由于无法使用内力,进度十分缓慢,两日下来,只挖出了两尺多深。 这两日,除了那聋哑老仆来送过食物和水外,南宫长清再也没有过来。我心中开始着急,生怕徐若男知道我被擒的消息后,一冲动来硬闯。 不过转念一想,徐若男不是那种无脑冲动之人,从她设计对付杨隐、兼并江湖门派用的手段来看,就算不是智谋无双,也是能够知人善任的。 百无聊赖之下,我从怀中取出了当日疯丐吕九给我的《盗得经》,去年下山之前,西门吹灯给了我上卷,我将两个版本比较,却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西门吹灯给我的上卷,对盗术进行了一些修改和删减,我原以为《盗得经》上卷介绍的是小盗之术,也就是平日摸黑、扑瞎、开锁、盗户等手段,但吕九给我的版本,除了以上内容,还包括了风水、易理、寻龙望穴等。 翻开下卷,却见扉页开篇明义写着四个大字:大盗之术! 一边翻看,心中越发惊奇,这些字我字字都识得,但连在了一起,竟发现我仿佛有阅读障碍一般,无法完整的读出来。 这是大盗之术的第一个境界。 两千字如跳跃的经符,雀跃与脑海之中,这种感觉十分奇妙。这些字符如一团混沌、线团一般纠缠在一起,每两个字看似毫不相关,却又隐约有微妙的联系。 每个字都有不同的形态,而不同的形态形成了量子纠缠,只要其中一个形态发生变化,另外一个几乎瞬间发生改变。 大盗之术,正是要找出这种联系,从而影响和改变事物原来运行的轨迹。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晋入一种空灵境界,此时反而不去顾虑,不去思索,任由字符在脑海中自由组合。也不知过了多久,混沌逐渐清晰,线团也一根根从混乱之中剥离开来。 这是大盗之术的第二个境界。 大盗之术上至改变天下气运,下至改变因果律,无非分为四个步骤,感应、剖析、找到、改变。 渐渐的这些字变成了人、物、山川、河流,看似毫不相关的两个事物,其实存在某种神秘的联系的,一副江山气运图映入脑海之中,无数根线条将事物两两连接起来。 琼州天涯海角,一名剑客在河边边洗剑边弹剑轻吟。 塞外沙漠边疆,一名刀客竟钢刀从马贼腹中抽出,用马贼衣衫擦了擦刀上的鲜血。 就在此时,一根无形的线将两人连接在了一起。 剑客停止吟唱,轻轻将剑入鞘,提剑北上。 刀客似乎生出了感应,望向南方,神情凝重。 这种玄妙的感应,无法尽言于表。 大盗之术,若能修炼到了第四境界,是可以改变气数与命理的,也就是所谓的逆天改命。 大明建国之初,太祖在京城建立了惊神阵,掠取天下气运尽归京城以保大明国祚二百年不衰,然而江湖上却青黄不接一蟹不如一蟹。 三十年前,我们祖师爷何道子破坏惊神阵,将天下气运复归江湖,从而成就了一代江湖盛世,他自己也远遁海外、浪迹天涯。 二十年前,江湖气运尽归冥山,日渐稀薄,可是在这幅江山气运图中,却没有发现冥山所在。 我试着将神识沿着气运图释放出去,一副更为波澜壮阔的景象呈现在神识之中。 我看到了在一处神秘的山巅之上,一柄青冥剑仿佛有了生命,绕山一圈之后,遁入江湖之中。 我看到了远在万里之外的盗圣门祠堂之中,常年点燃的七座莲花灯,其中一座骤然亮起,然后又飘摇不定,而我师父西门吹灯站起身,挑了挑灯芯,仿佛怕莲灯熄灭。 我看到了大空寺之上,闭关修炼闭口禅多年的枯木禅师站起身,推开了大门,丝毫没有理会跪倒在地上的数十名弟子,踏风而去。 我还看到了当日被一柄飞剑追的四处逃窜的赵凌霄、南极之岛内的一名白须老者,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令人惊奇的是,我还看到了远在金陵城的张幼谦,拿着一把破剑练装死剑法踩到了那道士柳清风扔的香蕉皮上摔了个狗啃屎的画面。 就在此时,道士柳清风似乎生出感应,向南方看了一眼。 我忽然发现,能够看到这副江山气运图,并非只有我一人,不过片刻,便有五六道神识逆向感应过来。 神识之中传来一个缥缈的声音:实力不足,却妄入乱境,还不速速退去? 我顿时觉得后背发凉,这道神识并无恶意,可是其他几道却带着凌厉的杀意,似乎要斩断我身上与整个世间的联系。 我正要退出冥想,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这几道气息锁定,根本动弹不得,这种攻击不如实体攻击,但若真如《盗得经》所说被斩断气运的话,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大惊失色,心中后悔竟然自己贸然行事,误入了连我都无法掌控的世界之中。 可是当见识到这些后,我又有些莫名兴奋,因为我见识到了一个崭新的江湖,一个只有三境之外的人才能感应到的江湖。 当日在金陵城外,我问徐开山封万里什么时候会来金陵。徐开山说了一句话,当他来了,我就知道了。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就在那几道杀意到来之前,先来的那道神识将我笼了起来。 我整个人从这幅图上消失,紧接着,整个世间变成了一团混沌,然后变成了无数个毫无意义的文字。 我睁开了双眼,却发现寻楼夜透过石洞,一脸震惊的望着我,怎么会这样?这样你都没有死? 我说为何要死? 寻楼夜道,小子,难道你不知道,方才你已晋入天道轮回之中? 第139章 武功不行 天道轮回? 我虽然搞不清他所说之事,但天道这个词听上去很高深莫测的样子。 寻楼夜这才说道,方才你自己晋入了只有三境之外的大宗师才有的境界,如今你只是闻境中期,在江湖有史以来,还从未有人以闻境窥天道之人。 我笑道这敢情好,兴许以后我会成为三境之外的高手也说不准。 寻楼夜冷言道,恐怕你活不到那一日了。 我奇道,此话怎讲? 寻楼夜看了我一眼,若在三十年前你遇到江湖气运大爆发时期,这不一定是坏事,可如今江湖气运稀薄,总数却是一定的,你误打误撞窥入天道,势必会分去其他人的气数,若我是三境之外的大宗师,肯定会在你未成气候之前击杀你。 我摇了摇头,太玄妙了,我听不懂。 寻楼夜说,通象高手跃出三境之外,分去天下气运一杯羹,其他隐世不出的高手,只会警惕或提防,毕竟境界在哪里摆着,他们不敢明火执仗的去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可你就不一样了,你境界低微,睡榻之侧,岂容卧虎酣睡? 经他一说,我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难怪在气运图中我神识一感应到几处气运福厚之处,便遭到几股不明势力的反噬,若非有高人相助,恐怕我早已被人锁定甚至截杀了。 寻楼夜道,若我是你,就找个地方隐居藏拙,在羽翼未丰之前,不会行走江湖。 我不是那种听天由命之人,但若遇到这种事,就算自己可以躲避,恐怕也无济于事,心中打定主意,管他的呢,走一步算一步再说。我站起身,星宿海内真气溢出,去感应这座山中的阵法。 南宫世家的九阴七杀阵,却阻止不了我去吸收星辰之力。我悟出大盗之术的奥妙之后,这九阴七杀阵不过是利用了一种障眼法,将天地之间的至阳之气隔绝在阵外了。 我对寻楼夜道,我们有第三种出去的办法了。 寻楼夜问什么办法? 我没有理会他,盘膝而坐,将意识收入星宿海内,坐视内观,将整座山中的阴阳之气尽收识海之内。我小心翼翼的去理清这其中的脉络,寻出了九阴七杀阵的阵眼。 我说借你宝剑一用。 寻楼夜那柄剑红芒乍现,剑身未动,那道红芒却映入神识之中。 意念所至,红芒乍现,一剑刺入九阴七杀阵阵眼之中。 顿时,天地之间阴阳交感,七杀阵阵眼被破去,阴阳之气终于不再隔绝,相互融为一体。寻楼夜见状,咆哮而起,手中长剑一剑挥出。 轰隆声从山体中传来,寻楼夜破去了九阴七杀阵。 一道石门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寻楼夜赞道,想不到你竟能想出如此之法,以你悟性及天赋,相信不出十年,江湖上又多出一名三境之外的大宗师。当然,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我笑道,十年太久,只争朝夕。 两人脱困而出,寻楼夜望向雾气蒙蒙的山,发出一声狂啸:二十年了,老子终于重见天日了。说罢,他手中长剑斜指向我,说你虽救了我,但这天下却容不得你了。 我见他动了杀心,心中不由火大,不带这样的,好歹咱们也共患难一场,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对待救命恩人的嘛? 寻楼夜哈哈一笑,说我是魔教中人,什么礼义廉耻、仁义道德这些对我没用。老天爷对我不薄,想不到竟将你这种珍馐美味送入我口中,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我说看在你恩将仇报的份上,我决定给你讲个故事? 寻楼夜一愣,故事? 对,故事出自伊索寓言,叫做农夫和蛇。 寻楼夜晒然道,没兴趣。 我说那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你听过吗? 说来听听。 我指了指一处石头,说这个故事很长,你先坐下,咱们慢慢说。 寻楼夜闻言坐了下来。 我好整以暇道,一只狼被猎人追杀,遇到了东郭先生,恳请东郭先生救它一命,东郭先生心存善心,将它藏在了背篓之中,谁料那狼得救后,非但不感恩,反而要吃了东郭先生。 寻楼夜冷言道,然后呢? 我呵呵一笑,然后来了一群正义的小羊,跟这只狼讲了三天三夜道理,最后那只狼被感化,跟着小羊去青青草原吃草去了。 寻楼夜怒道,你耍我! 我见时机已到,笑道,是啊,我耍你。话音刚落,星宿海内真气暴涨,那柄插入九阴七杀阵中的虚剑飞出,阵法启动,而寻楼夜所在之处,正是那七杀阵阵眼。 寻楼夜一剑挥出,要阻止阵法启动,我连施展迷踪步,向山下狂奔而去。这阵法不如南宫长清的十分之一,但却也足够困住寻楼夜片刻,这些功夫,足以让我逃之夭夭了。 寻楼夜正在对抗阵法,怒道,小子,别让我再遇到你。 我哈哈一笑,说放心,在我有实力宰了你之前,会躲着你的。 一路之上,并没有遇到南宫世家的护卫守护,我心中有些奇怪,他们山中阵法被破,这么大动静,竟没有一人赶过来。当我来到山下,却听到南宫长清和徐若男声音,我连找了个隐蔽处,躲了起来。 南宫长清道,想不到徐教主竟能亲来,实出老夫意外。东西带来了嘛? 徐若男笑道,人我是要带走的,东西就在我手中,有本事来取。 南宫长清道,京雨柔那婆娘不来,凭徐教主武功,恐怕还做不到。 徐若男道,我临来之前去请教我师尊,师尊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徐若男略一停顿,师尊说,脑子是个好东西。 南宫长清哈哈一笑,我也有句话要告诉你。 请讲。 南宫长清道,有些时候,拳头比脑袋好使。这就是一直以来我奉行的真理。说罢,南宫长清向前踏出一步,顿时,周围十丈之内,尘土飞扬,就连我在远处,也感受到了压力。 徐若男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道,听说贵庄有个叫玉如意的宝物,南宫先生这些年正靠这个宝物修炼欢喜禅剑,才有今日武功之进境。 南宫长清点头道,不错,不过那件宝物有我家十大供奉把守,你们要想打它的主意,恐怕是枉费心机了。不过,徐教主天资绝色,若与老夫共修欢喜禅,没准送你一份机缘也说不定。 徐若男摇头道,你太丑! 南宫长清怒道,你找死。 南宫长清长剑挥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红芒,几乎冲破了速度的极限,劈向了徐若男。徐若男脸色凝重,袖中青菱射出,与此同时,向后急退。 轰隆。 徐若男方才站立之处,被剑气轰出一个碗口大小,深不见底的洞。南宫长清正要乘机追杀,就在这时,后山之上一声巨响,一道火光冲天,南宫长清怒道,你! 徐若男说,南宫先生现在去救,还来得及。 我也跳出来道,是啊,现在救还来得及! 南宫长清看到我,诧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说遇到了几只穿山甲,挖了个洞跑掉了。 南宫长清没有心思听我胡扯,正要去后山救火,正要离开,却被一剑拦了下来。来者正是寻楼夜,他拜托了阵法,冲到了山下。与我相比,南宫长清将他困在后山二十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立即斗在了一起。 徐若男说,呆子,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快走。 我说南宫庄主,咱们先行告退,改天再来算账。 出了南宫山庄,就见到逍遥二仙屁颠颠跟了上来。无眉鬼说,这一把火放的好痛快。面瘫怪说,晚上不会尿炕吧?无眉鬼说放屁,我们这叫正义之火,正义永不尿炕。 徐若男脸色一沉,说够了。 逍遥二仙连忙噤声。 我说若男,其实你没有必要为救我闯南宫世家的。 徐若男冷然道,听说你长本事了。 我以为她说的是大盗之术的事,说都是小意思。 逍遥二仙却一个劲儿跟我眨眼,我心中不解,说你俩眨眼干嘛,患了眼疾了?两人连忙扭过头去,故意看向别处,无眉鬼说,今天天气真不错,哈哈哈。 徐若男转过身,不再理我。 我问究竟怎么回事。 徐若男冷哼一声,前不久听说有人夜逛青楼被人抓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金陵城的大捕头苏少侠啊。 我怒看了逍遥二仙一眼,心说你们两个背信弃义的家伙,去青楼的分明是你俩提议要去的,这个锅却落在我头上。不过,这种时候,抵死不认账没什么用了,于是嘿嘿笑道,若男啊,其实,我只是抱着批判的眼光去参观学习的。再说了,我啥也没做不是? 徐若男说,难道你还想做什么? 我连摇头,就算有机会,我决计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 徐若男道,好,姑且信你,我来问你,去青楼你学到什么了? 我举手投降,说经过我深入探讨研究,发现青楼这种藏污纳垢之地,真不适合我这种正人君子,而且貌似我几次去青楼运气都不怎么好。 几次? 我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女人一旦较真起来,男人真是招架不住啊。徐若男冷哼一声,说你自己好好反省吧,说罢,飘然而去,只留下我和逍遥二仙,大眼瞪小眼。 逍遥二仙见状,想要开溜。 我喝道,站住! 逍遥二仙说这事儿也不怪我们不讲义气,谁让徐丫头是教主呢!而且,你武功要是好点,把那南宫小狗打的满地找牙,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嘛。 我哦了一声,所以呢? 逍遥二仙说,所以说,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武功不行。 第140章 中华咳嗽学会会长 我被逍遥二仙气的浑身冒烟,怒道,还逍遥三宝呢,关键时刻出卖朋友,这朋友没法当了。 逍遥二仙连忙哄我说小苏啊,你别生气。 我说我叫苏犹在,小苏小苏的以为我是金陵卷烟厂的呢。 对对,你是我们苏三宝。朋友吗,就是用来出卖的。俗话说的好,为朋友两肋插刀嘛。你不是不知道徐丫头那脾气,真发起飙来,就是京雨柔也拦不住她,所以你也要考虑到我们的压力。 我冷哼一声,懒得理他俩。逍遥二仙连说,我们是对不起你,所以我们决定补偿你。 说着,无眉鬼从怀中拿出一块半尺大小的玉如意,晶莹剔透,以我盗圣门专业角度来看,这如意水头足,全身翠绿,实乃无价之宝。不过我故意不去看他俩,说别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我。 逍遥二仙说,这玉如意可是南宫小狗家的传家之宝,具有滋阴壮阳的功效,就是对那事儿也是极其有用的。 我心中意动,口中却道,说你们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你竟用这种东西来侮辱我。 逍遥二仙神色赧然,脸色通红,正要收回去,我连上前两步一把抢过来,塞进怀里说,这次就原谅你俩了,下不为例。哦,以后有这种好东西,给我留着。 逍遥二仙连说一定一定。 我寻思如今之际是要赶紧去给徐若男赔礼道歉,她虽然是女中豪杰,但一旦生起气来,跟寻常女子并无二致。我说你俩对若男比较了解,这次你们闯了祸,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哄她开心。买个什么礼物好呢? 无眉鬼说这事儿我在行,女人啊,无非就是看你关不关心她,她们并不关心你花了多少钱,而是注重你为了她肯付出多少精力。比如你给她折九百九十九个满天星,她肯定喜欢。 我说我不会折满天星。 无眉鬼说那你还是花钱吧,直接用钱砸,弄个万儿八千两的。 我说哪里有钱,我不会叠,但是你俩会啊。 无眉鬼说我是军师,负责给你出出主意就不错了,你要亲手做,才显得有诚意。 我晒然道,你们两个老光棍,竟给我出些馊主意。 面瘫怪说你竟瞧不起我俩?要知道无眉鬼可是写过《爱情三十六计》、《泡妞大法》的存在,当年可是被晓生江湖评为江湖少侠行走江湖红宝书的。 我心说这年头,就流行外行骗外行,真正懂泡妞的根本不需要什么指南宝典,不懂的则装懂去忽悠一些傻瓜去心甘情愿的掏钱,不过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为了表示我的诚心,我还是拉着逍遥二仙去城南杂货铺,去搞什么九百九十九个满天星。 逛了半天,才在一个旮旯店里买到货,花了我三两银子。一开始我觉得有些贵,不过,为了哄徐若男开心,我一咬牙、一跺脚、一狠心,让逍遥二仙出了这笔费用,谁让他俩给我捅娄子呢。 我把玩着玉如意,说这玩意儿真如逍遥二仙说的那么神乎?长期佩戴能增加男性魅力,让徐若男投怀送抱?逍遥二仙阴笑道,实在不管用,我这里有一副药方,咱们双管齐下,嘿嘿。 刚走没多远,对面来了个一个江湖郎中,仙风道骨、白衣飘飘,手持一个白幡,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金枪不倒!逍遥二仙说真是想要啥来啥,想睡觉来枕头,卖药的,过来过来! 那老郎中一晃三摇走了过来,说你是否觉得力不从心,你是否觉得尊严有损,你是否被那个她嘲讽短小精干,没关系,遇到我,你有救了,只要用了我这印度神油,让你重振雄风。 逍遥二仙看了他一眼,说我觉得你怎么这么眼熟? 郎中尴尬一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逍遥二仙说决计不会错,去年你不是在杭州卖右旋肉碱嘛,害的老子吃了你的药,拉了三天三夜! 郎中拔腿就跑,没跑出几步,就被逍遥二仙提溜回来,老郎中说,三位大侠,都是江湖中人,混口饭吃,人艰不拆,男人何必为难男人呢? 逍遥二仙说,我兄弟俩生平最恨三种人,一是卖假药的,二是不识数的。你这人可恶,打着专家老中医的称号,四处招摇撞骗,今天我们逍遥二仙就要替天下人主持这个正义! 我怕两人当街杀人,闹出人命不好收场。不过两人倔脾气,你要求情,他们必会杀他,于是我连冲上前,啪啪啪,连抽三四个巴掌!郎中怒道,你打我干嘛。 我低声道,我打你是为了救你,这两个人杀人不眨眼,你要想活命,就装的惨一点。那老郎中一听,顿时哭爹喊娘,哎哟,爷爷饶命,再也不敢了…… 一阵哀嚎,引来无数路人围观。 逍遥二仙说你这是干嘛?我们就想吓唬吓唬他。 那郎中闻言立即爬了起来,拉着我衣服不松手,作孽啊,你们竟欺负老头子,这事儿我跟你没完,咱们去官府找老爷去! 话音刚落,就听到金陵六扇门李超杰的声音,什么人在这里喧哗?老郎中见到官差,立即扑过去跪倒在地,说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这个人殴打老人,破坏社会和谐,请大老爷把他关起来,治个死罪! 李超杰见我,说苏捕头,前两日去怡红院,怎么转身就不见人了呢? 我说说来话长啊,有机会细聊。今日碰见个卖假药的,这不出手教训了下。李超杰见众人在看,说散了,散了,看什么看,要看带你们去大牢里看去。 众人一哄而散。 我说李捕头,这儿还是交给我吧,改天去找你喝茶。李捕头说正巧我也要出城一趟,改日再叙!说罢带人离去。 我敲了老郎中一言,说怎么的,要治我死罪? 老郎中连陪笑道,我就这么一说,就当没听见哈。 我跟逍遥二仙上去就是一顿胖揍,一把将那老郎中行头踢翻,里面什么大力丸、金枪不倒药、脚癣一次净、妇科神丹,哗啦都散落一地,老郎中连忙归置东西,不悦道,并肩子,这都是我吃饭的东西,毁人行头,如夺人饭碗,这点江湖规矩都不懂嘛? 我说哟呵,你跟我讲起江湖规矩来了。这里还有名剌呢,中医世家第六代弟子、薛家医馆传人,还有什么中华咳嗽学会会长,原来还是专家啊,名头不小,失敬失敬。 这时,有几个帮闲走了过来,说薛神医德艺双馨、音容宛在、妙手回春,你们竟然做出如此恶劣行径,真是人神愤慨! 老郎中见同伙来了,顿时有了底气,尖声道,兄弟们,这几个家伙砸我们饭碗,给我教训教训他,给他点颜色瞧瞧! 十息不到,地上躺满了一地,老郎中终于认怂,说好汉饶命! 我从他药袋中拿出一个止咳散,闻了闻,鹤顶红加砒~霜,这药也能治咳嗽?老郎中说这是以毒攻毒。我说你尝尝试试,老郎中脑袋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从。 我说你不是中华咳嗽学会会长嘛? 老郎中说是啊,咳嗽学会,擅长咳嗽啊。 我说咳嗽还能咳出花来?来咳一个听听,你们都来咳一个!咳的好了,我就放了你们。 顿时,老郎中和一些帮闲在地上咳嗽起来。 逍遥二仙觉得无聊,说废那么多事干嘛,直接宰了就是。 我说留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咱们做事要讲道理,不能乱开杀戒。逍遥二仙说怎么听都像释教长老的口气。 我说你们作恶多端,本来不想留你们,但看在你们认错态度较好的份上,把银子都给我留下,赶紧滚蛋,别让我在看到你们! 老郎中满脸不甘,不肯交钱。 倒是一个帮闲道,薛神医,男子汉能屈能伸,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小不忍则乱大谋,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来。江湖这么大,还能天天碰到他们不成? 他们走后,我们准备回风云岛,路过一处大宅门时,逍遥二仙忽然止步,望了过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弱,满脸蜡黄的中年男子,伛偻着身子敲门走了进去。 我问这是何人? 逍遥二仙一脸凝重,说这是我们神教叛徒,病虎杨隐。我们神教已发出通缉令,遇见此人,格杀勿论! 我心中一喜,心说还有什么比杨隐的人头更能讨徐若男欢心呢?想到此,我连道,算上我一个。 我们在宅门附近盯梢,却见不少江湖中人出入此宅,其中有点苍派、崆峒派掌门都先后进了这座宅院。这座宅院,恐怕是江湖各大门派在海宁城的临时窝点,看情况,他们极有可能在这里召开会议。 如今武林盟派人攻打风云岛,几次未遂。病虎杨隐乃幽冥教叛徒,他知道风云岛的浓雾阵弱点及其他秘道,若他在一旁出谋划策,恐怕幽冥教形势危矣。 我们商议了下,打定主意,决不能让杨隐将幽冥教秘密透露给各大门派。不过,这座宅院内守卫森严,而且各路高手齐至,硬闯杀人的话,实属不智,但情况紧急,我们又想不出别的办法。 逍遥二仙问怎么办? 我摊摊手,你们说呢? 逍遥二仙说,你要杀人放火,这个我们在行,但是动脑子的事,别让我们干了,想想就头疼。 这件事只能从短计议,先找个地方摸清形势。 我们来到院外一处守卫薄弱的地方,逍遥二仙拿出一个漏斗倒扣在墙上,偷听里面谈话。 只听李师师李四爷道,各位掌门、江湖上的同仁们,咱们武林盟在李盟主的号召之下,讨伐幽冥神教,本是伸张正义、为民除害之举,可这几日来连栽跟头,折了不少兄弟。 里面众人议论纷纷,说魔教诡计多端,阴险狠毒之类,内容不堪。 李师师接着道,不过邪不胜正,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大家也不要担心,这次我们请到了归化正派的魔教左护法杨隐杨先生,他对魔教比较熟悉,有他的指导,我们必能旗开得胜! 病虎杨隐道,各位……掌门、江湖上的道友们,咳……咳……这次受李盟主,咳……咳…… 听徐若男说过,两个月前,病虎杨隐在叛逃时伤了肺经,再加上他本来就有肺痨,这病上加病,一句话说不了几个字,就是一通咳嗽。 李师师道,杨先生,您的病不要紧吧? 咳咳……不要咳……咳紧,正事咳……要紧。 这时有人道,李四爷,我有个朋友薛神医,在中华咳嗽学会当会长,专治咳嗽肺痨,不如请他前来为杨先生看一下? 李师师道,快快有请! 那人道,不过这位薛神医脾气古怪,要出诊都是先付定金。 杨隐闻言说,这是十两金子,还请帮忙请这位薛神医。 没过多久,就见薛神医在几个帮闲的簇拥下,拎着药箱,进了这座大宅。 我对逍遥二仙说,你看,我说留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走吧,找地方喝茶去。 第141章 宁为碗碎 次日一早,海宁城内就传来了病虎杨隐病逝的消息。 江湖上群愤激昂,各大门派一边谴责庸医害人的恶劣行径,一边开始谋划进攻风云岛的相关事宜。 到了中午,武林盟发出了武林帖,号召在海宁城内的各大门派联合起来,召开了杨隐大侠追悼会暨攻打魔教誓师大会。大会地点设在了怡红院。 至于薛神医,他们知道闯了祸,依照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作风,早就带着几个同伙逃之夭夭离开了海宁城。 干得漂亮!逍遥二仙道,那野郎中弄死了病虎杨隐,我们幽冥神教应该个给他颁发荣誉证书才对。 我不由感慨,真是世事无常啊。 逍遥二仙提议要去混入怡红院去刺探敌情。但是有前车之鉴,我有些犹豫,逍遥二仙说上次咱们去怡红院是为了消费,这次咱们是为神教大事,徐丫头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我说武林盟的人早已认出了我们,我们贸然前去,很有可能被围攻。 逍遥二仙说这些都不是事儿,咱们可以易容前去啊。 说干就干,我本来就会易容术,我自己倒没有什么问题,但逍遥二仙一个没有眉毛、一个面瘫,这点倒要花了我不少功夫。 无眉鬼还好办,给他弄了四条眉毛。可面瘫怪由于小时候得过重病,面无表情,我想了半天没有办法,无眉鬼弄了些胭脂扑在他脸上,说凑合着吧。 我犹豫道,他不会被人发现吧。 无眉鬼说现在流行面瘫风,别看他面无表情,关键时刻照样拿影帝。 于是我们三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来到了怡红院。此时怡红院挂满了白幡,没有往日的热闹气氛。门口有武林盟的人在招待客人,见到我们到来,道,你们有邀请函嘛? 邀请函?我们三人懵逼了,什么邀请函? 那人说杨大侠追悼会,你们没有邀请函,不得进入。 我说我们是杨大侠的朋友,今日听说杨大侠噩耗,特意赶过来吊唁。 正巧看到一个棺材停在院子中,无眉鬼急中生智,连忙几步跨过去,扑在棺材上哭道:我的杨老弟啊,你走的好急啊,也不等老哥哥一下,前几天我们还在一起逛窑子,今日你就撒手人寰了,老天爷啊,你怎么不长眼啊。 一边哭,无眉鬼一边拉了面瘫怪一把,面瘫怪没有任何表情,无眉鬼说朋友一场,你倒是说两句啊。面瘫怪说我不会说。无眉鬼道,不会说就唱。 面瘫怪干巴巴道,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众人一旁听得瘆得慌,连忙转过头去。 我见状也上前,说小强,你怎么了小强,小强你不能死啊,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想不到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一个守卫就要来拉我,另一人道,你看他们三人表情,如丧考妣,应该不像作伪。我一边擦眼泪一边道,这位大侠,实不相瞒,这位杨大侠与我们三人相识一场,号称风尘四侠,想不到今日竟阴阳两隔。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有殡仪走过来,给我们三条白布,帮我们系在腰间,殡仪道,三位这边请。接着迎到了内厅,说来记个名字吧。 逍遥二仙连忙把我让过去,我一看原来还要随份子,我一咬牙,将上次在怡红院没有花完的代金券奉上,说咱们风尘四侠相识一场,老弟没什么可送的,到了那头,该吃吃、该玩玩,可别委屈了自个儿。 交了份子钱,我们来到大厅,有人将我们安排了在一个席间。大厅内挂着各种挽联,什么杨隐大侠千古,杨大侠永垂不朽之类,正堂之上,写着杨隐大侠追悼会及攻打魔教誓师大会的横幅。 好在席上酒菜丰盛,我心说这一趟也没有白来。逍遥二仙见了酒菜,早已不管不顾,甩开腮帮子狂吃起来,无眉鬼更是过分,吃的胡子眉毛上都是饭汁,让周围的江湖人看的一脸鄙夷。好在两人易容了,看不出表情。 唢呐、铜锣声起,吹吹打打,几个道士拿着拂尘,口中念念有词,应是在超度亡灵,仔细一听,一人碎碎念道,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一原欢腾……今天是个好日子…… 忽然听到一声怒喝,够了! 音乐顿止,却是李师师对道士怒骂,今日我们悼念杨英雄,你们这是什么狗屁音乐? 领头的道士道,你们点的是喜庆套餐。哭丧得多加钱。 顿时有人拔出刀剑,说换个悲伤的。 领头道士一见刀剑立即怂了,道,道友们操练起来。音乐声起,深沉而忧伤,宛转悠扬,整个大堂内传来压抑的声音,领头道士说大慈大悲往生咒,走起。 众道士嗡嗡念了起来,我凑前一听,道士念的却是曹尼玛就给这点钱、曹尼玛这点钱超度你妹。不过语速飞快,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 李师师来到大堂内,伸手一压,唢呐声停。 李师师道,今天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参加杨英雄的追悼会,杨大侠是坚定的社会主义战士,坚强的反魔英雄,公有公正的为江湖正义、世界和平与魔教及其走狗开展斗争。可惜天佑英才,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汗满襟。杨大侠不朽!台下的,你们严肃点! 此话一出,众人顺着李师师目光看过来,却见逍遥二仙两人为一根鸡腿,竟撕扯起来,一桌子菜飞酒撒。无眉鬼见状,尴尬一笑,喊道,杨英雄永垂不朽! 面瘫怪说不对啊,不对,杨英雄死翘翘了,永垂那是必然的,但是若不朽,那岂不成了木乃伊了。这是要上演木乃伊归来的节奏啊。 我连忙夺过无眉鬼手中鸡腿,一把塞到面瘫怪口中,将他嘴巴堵住,朝众人笑笑,说我这两位朋友脑子不太好使,各位还望见谅。 李师师接着道,魔教妖孽倒行逆施,残害忠良,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所以,在下受武林大会的嘱托,借追悼会这个机会,向魔教发起强烈的谴责,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办? 无眉鬼喊道,化悲痛为饭量! 我拉了他一般,说敢情你这是专门来捣乱的是吧。李师师看不下去,命人将逍遥二仙请出去,逍遥二仙喊道,那不行,我们可是交了份子钱的,还没吃饱呢。 众人哪里听他的,将刀剑架在了脖子上,将我人赶了出去。我说你看,本来还想他偷听他们的计划,这下泡汤了吧。逍遥二仙说这次也没有白来。 哦? 两人拍拍肚子,说至少吃了一顿饱饭。 这时,正见有伙计拉着一车酒来到门口,逍遥二仙问干嘛的,那伙计回答说是醉乡楼的,武林盟的人要开誓师大会,歃血为盟,定了一车酒,刚送到。逍遥二仙说放这里吧,里面的会议很重要,外人不让进。伙计问,那钱找谁结?逍遥二仙一白眼,说让你们老板去找李四爷要去。 伙计走后,逍遥二仙说有没有毒药,把他们都弄死在里面。 我说这种行径,不是我们正义人士所为。 逍遥二仙说什么狗屁正义人士,连酒没喝就把我们赶出来了。说着,从怀中取出半斤巴豆粉,倒了进去,又加了一点白色粉末,说这是延时发作丹。 我们三人摇身一变,又换了装束,抬着一坛烈酒混了进去。 这时,听李师师慷慨陈词,今日我们各大门派齐聚海宁,除良安暴、惩善扬恶,誓破幽冥教总坛,为杨大侠报仇、给武林同道一个交代! 众人齐声道,为杨大侠报仇! 李师师大声道,拿酒来,让我们歃血为盟! 逍遥二仙故意换了关陇口音,道,酒来咧! 李师师盯着二人说,两位好面熟的样子。 无眉鬼嘿嘿道,不熟、不熟,熟乎哉?不熟矣! 李师师也不追究,吩咐左右,拿刀来。 这句话吓了逍遥二仙一跳,还以为是露馅儿了,却见李师师拿起匕首,在手指间划了一道,将三四滴血滴了进去。其余人也纷纷上前,用刀割破手指,滴入鲜血。 李师师说既然三位也来了,不如一起歃血为盟可好? 无眉鬼连连摇头,说不不不,我怕疼。 李师师看向我,我说我晕血啊。 面瘫怪也说,我贫血。 李师师说你们要不照做,那就是魔教奸细! 无眉鬼说怎么可能,我与魔教势不两立,我先带头,拿起匕首,左看右看,说道,没有消毒不会传染吧。面瘫怪也说,自己动手感觉怪怪的。 人群中有一妖娆女子出来道,我来。 逍遥二仙说别过来哈,我们可是童子身。 妖娆女子掀起裙摆,露出了大长腿,顿时,逍遥二仙鼻血直流,滴入了酒坛之中。众人歃血,每个人分了一个大海碗,倒了一杯酒。李师师端起酒杯道,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干了! 众人齐声道,干了。 众人饮罢,将碗口下翻,意思是喝干了。 我看了眼兑了巴豆的酒,掺杂着血丝,觉得有些恶心,假装去喝,顺手一扬,将酒倒在身后。众人都盯着逍遥二仙呢,两人百般不愿,只得捏着鼻子把酒喝掉。 咔嚓!咔嚓! 众人纷纷将碗摔了个粉碎,说,今夜与魔教血战到底! 逍遥二仙摇头叹道,可惜了这么多好碗啊。 众人如打了鸡血一般,李师师道,出发! 第142章 味道 这次攻打幽冥教的门派除了江南武林大会外,岭南、关陇、关东等各大武林门派也都纷纷派出了代表,有些与江南武林盟关系密切相关的门派高手尽出,也有些只是派出了代表或者特使参加联盟,主要是在江湖大义面前表明态度。 虽说幽冥神教近些年来在江湖上迅速扩张,虽然中间有武力征服、经济控制等手段,但这些都是新晋门派崛起的手段之一,并没有过于违背江湖道义。 可是武林盟却几乎发动了整个江湖之力却讨伐幽冥教,这其中有天刀徐开山的因素在里面,但我总觉得还有东西并没有看透。 今日攻打风云岛,共分为水陆空三路。按照武林盟的说法,要水陆空三路人马齐头并进、开展全方位、多维度、无死角的立体化攻击,务必要在七月十六日午夜之前攻下风云岛。 水路由谢东来率领,前不久用火药船试图炸毁浓雾阵阵眼就是出自他的主意,虽然最后功亏一篑,却也算出了浓雾阵的弱点所在,据说今夜成败在此一举。 我们所在这一路属于陆路,由李师师率领,据说是他们掌握了从海宁城通往风云岛的秘道。 还有一路则是空路,据说是武林盟特使赵聿率领,这位赵家大公子与我是老冤家了,虽然前几次他在我这里没有讨到便宜,但不吹不黑,若真论武功实力,赵聿还是在我之上的。 为了避免在攻打风云岛中误伤友军,武林盟给众人每人发了一条黄头巾,号称黄巾军,并将口号定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江湖太平。 众人从怡红院出来,我与逍遥二仙混在人群之中,向那风云岛秘道出口方家古宅走去。 我心中奇怪不是说只有长老级以上的人才知道风云岛秘道嘛,怎么如今跟菜市场似的,路上还碰到一人挑着一篮子白菜准备去风云岛卖菜。 逍遥二仙说除了病虎杨隐,护教长老也叛逃了,不会是他泄露了我们秘道行踪吧。若真如此,我们得赶紧示警,让教内弟子关闭秘道才行。 来到方家古宅,却在门口立着一个大牌子,风云岛观光旅游景区售票处,体验海底隧道、尽观世外桃源。 门口有个美少妇喊道:不要挤,统统都去给我排队!不远处是手持兵器的官差在维持秩序。 我一看,这少妇正是幽冥教的赵四娘,而那官差正是幽冥教教徒假扮而成。 李师师一看傻眼了,不是去攻打风云岛嘛,怎么才几天,这里就成了风景区了。 不过箭在弦上,他上前交涉,却被告知,海宁城内发现隔世小岛,朝廷将之设为对外开放,正在对外试营业。 李师师说我们是江湖侠客,要去风云岛讨伐魔教,还请这位夫人行个方便,在下感激不尽。 赵四娘一翻眼道,别整个侠客、大侠的身份就以为可以不买票,我告诉你,就是你有晓生江湖的采风证,也要乖乖买票,别墨迹,试营业期间半价,每人一两银子。 李师师说好,算你狠。 一摆手,连忙有手下付了二百两银子。 赵四娘说,人可以进去,但管制兵器就不能拿进去了。 李师师说你别欺人太甚,我们可不是吃素的。 赵四娘道,肉食者鄙,不足为谋也。 李师师怒然拔剑,架在赵四娘脖颈之上,赵四娘顿时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都来看啊,有人当街耍流氓了!要强抢民女啊! 有人路过此处,想要凑热闹,但见这些人都是江湖中人打扮,手中持兵刃,一个个如打鸡血、凶神恶煞般,连忙纷纷离去。 纵然李师师是余姚师爷,也抵不过泼妇骂街,只得说道,再加三百两,如何? 赵四娘破涕为笑说,还是大侠爽快! 说罢众人随李师师进了秘道,我们三人路过时,逍遥二仙朝赵四娘挤眉弄眼,赵四娘低声道,别迷了路。 正是下午,秘道之内光线颇暗,众人举着火把而行。 令人奇怪的是,我们出来时这条秘道只有一条路,然而此时,一个路口却分出三个岔路,众人开始犹豫起来。 李师师指着中间一条路,这条! 有人问,为何? 李师师胸有成竹道,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众人齐道,好,再来一个! 李师师道,起什么哄,你买票了没。 群雄从选择中路突破,可是走了没多远,摆在众人面前的又是一个三岔口,众人看向李师师,道,四爷,再来一个吧。 李师师掐指计算,这次走左边。 为何? 李师师满脸自信道,条条大路通罗马,换条试试也无妨。 众人听了他意见,择左路而行,结果又碰到三岔口,李师师额头见汗,不等众人开口,李师师说这次走右边吧。 有属下问,李四爷,这次又是什么道理。 李师师上去就是一巴掌,就你特么话多,我说这是三叉树的遍历算法你懂吗?那属下捂着红肿的脸,低头不语。 但是众人都知道,我们都迷路了。 一开始大家都过于迷信李师师,可如今一旦迷路,人群之中就产生了分歧,有的人主张原路返回,从长计议,有的人主张占卜问天,有的人则主张继续前行。 群雄议论纷纷,乱作一团。 在群体心理学中,群体的凝聚力由认同意识、归属意识、整体意识和排外意识共同形成的,但是这个攻打风云岛的联盟,却是临时拼凑的联军,在顺境之中,尚可统一思想,但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主张。 逍遥二仙呲牙咧嘴,指了指我,然后向一条小路走去。我连忙跟了过去,问道,前辈,你是知道入口是不是? 逍遥二仙摇了摇头。 那你们喊我来是? 逍遥二仙问道,带纸了吗? 我这才记起,临来之前,他们歃血为盟喝了加了延时丹的巴豆酒,如今一个时辰已过去,药效开始发作了。 我连忙摇头,说着,跑到外面去了。 秘道之中传来争吵声,我靠近过去,侧耳倾听,好像三个李、萧、常姓的江湖中人,在争夺什么宝物。 萧某道,李兄,此物是我先发现的,先来先得,承让了。常某道,不是哥哥说你,我常某人在江湖之中声望比你二人要大,这种东西,唯德者居之。 李某冷笑道,常兄,亏你行走江湖这么久,难道没有听过弱肉强食这个道理嘛? 常某道,听李兄的意思,你这是想要蒙着被窝儿放屁,独吞啊。 李某道,既然争执不下,咱们就手下见真章吧! 这时候,忽然李师师喝道,住手! 李师师来到三人面前,义正辞严道:三位掌门,如今我们大敌当前,攻打风云岛在即,你们三人却在这里内斗起来,若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一失足成千古恨,作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举动,将来怎么天下人交代? 三人闻言十分惭愧,李掌门道,萧兄、常兄,这件事我错了,不就是一张手纸嘛,这么点东西,弄得大家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似的,不值当得。 萧掌门道,两位兄台,在下也是一时冲动,常兄年纪最大,先让他用。 常掌门连连摆手,深舒了一口气道:多谢两位仁兄厚爱,不过,现在我不需要了。 没用了多久,各路英雄好汉一个个提溜裤子,也不管什么三叉口、四岔口了,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找没人的地方去出恭。 整个秘道之内,臭气熏天。 我找到逍遥二仙,说你俩再不带我出去,恐怕咱们都死在这里了! 逍遥二仙说,后山秘道平日只有一条,但遇到危急时刻,启动秘道阵法,就会变成九宫八卦阵,小子,你觉得凭我俩的聪明才智,能记得住这复杂的出口嘛? 这可如何是好? 三路攻打风云岛的人马,其他两路如何我不知道,但李师师却失去了对这一路人马的控制。 只听他在洞内破口大骂,但人心一旦散了,队伍也就不好带了,根本没有人继续听他指挥,估计这种情况,连他也没有料到吧。 逍遥二仙捂着鼻子,说三宝啊,你脑袋好使,赶紧想办法啊。 这条秘道是迷宫,按照九宫八卦阵排列。 这套阵法厉害之处,就是利用心理战原理,将敌人逼得心浮气躁,各寻出路,如此一来,就算找到出口,若在出口处布置重兵把守,势必会将敌人一个个擒获。 那如何找出出口呢,我脑海中灵光一闪,道,有了! 逍遥二仙说,怎么办? 我思索片刻道,这个秘道分叉口虽多,但是出口、入口各有一个,我们可以按照风向去寻找出口。 逍遥二仙说,这里哪里有风,就算有,也很难感应到。 我说这里味道很浓厚嘛,总会有办法的。 说走就走,三人撇下其余众人,顺着风向而行。 半个时辰之后,我们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三人冲出了秘道,逍遥二仙骂道,终于逃出这个鬼地方了,咦,孙长老,这么巧,你也在呢。 传功长老孙传方,正率人举着火把,将出口处围的水泄不通。见我们出来,孙传方一挥手,连忙有人将火油倒在了堆满木柴的洞口。 孙传方将一柄火把扔下,顿时,浓烟四起,灌入秘道之中。 第143章 气卷万山来 浓烟向秘道内涌入,没多久,里面就传来咳嗽声及叫骂声。启动阵法之后,秘道变成了迷宫,将江湖群豪困在了其中。 秘道另外一头,赵四娘也很配合的生了一把火,如此一来,这秘道之内就成了人间地狱。 一些武功稍弱无法闭息者,经不过烟熏火燎,将性命交代在里面。还有些人因为慌不择路,触动了秘道中的机关惨死,还有些发生了踩踏事件,死伤无数。 据说第二日,幽冥教清点战场时,有一百多人在死于秘道之中,而逃出秘道的只有三分之一不到。 由谢东来领衔的水路联军,聚集了六艘战船,十一艘装满火药的敢死船以及一百多号江湖中人从钱塘江上进攻风云岛。 谢东来智谋过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且巧舌如簧,这次进攻本来是万无一失,可是他遇到的是更喜欢讲道理的释教长老。 两人一刀一棍在江面之上讲了一晚上道理,结果释教长老的道理更胜一筹,具体表现在谢东来脑袋上被棍敲出了十一个包。 谢东来自知理亏,在丢下一艘战船之后,也退出了风云岛。 现代江湖战争,讲究的是立体化攻击,而制空权的争夺则成了本次进攻风云岛的关键。 本来按照部署,在水陆联军攻打风云岛同时,由赵聿率领的空中飞鸢战队,从空中对风云岛发起攻击,通过投掷霹雳弹、火药弹等手段,对风云岛重要建筑物进行点对点打击,从而有效削减幽冥教的战斗续航能力。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有时候,一个细微的改变,则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事情的格局。 一只蝴蝶在茅坑中震动翅膀,很有可能带来两百米外的一场风暴。 赵聿的空中飞鸢队在从高空飞入风云岛时,逍遥二仙正在草丛中闹肚子,结果声音太大,惊起了一群飞鸟。 空中飞鸢本是凭借空气中的气流以及阵型按照计划向风云岛飞去,可是这群飞鸟却经过时,发现了空中飞鸢战队。 飞鸟从未见过这些东西,惊吓的四处逃窜,结果将飞鸢撞出了一个个窟窿。结果赵聿一行人,很巧妙的绕过了风云岛,向东海深处飞了过去。 据说飞鸢飞出去三天三夜才落到大一处小岛之上,等被人搭救时,有三分之一的人死于非命。 三个月前,江南武林盟在金陵城偷袭幽冥教,徐若男重伤,损失了数十名教徒。三个月后,武林盟则在海宁府遭遇滑铁卢,幽冥教终于扳回一局。 不过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幽冥教就算再厉害,也没有把握以一派去单挑各大门派联军,而这次的胜利,一是存在侥幸的成分,二是根本没有厉害的对手。 一直躲藏在四大世家、武林大会、各大门派身后的那个英雄盟,除了一个李师师、一个谢东来外,并没有显露出来。 金陵城外,庞天德曾说过,各大世家、各大门派身后都有英雄盟的影子,有些门派掌门,甚至在英雄盟中身居要职。 没有人知道英雄盟的背景,可英雄盟正如罗斯柴尔德家族一样,控制着整个武林的命脉。而这次讨伐幽冥教,正是对整个江湖的一个充满善意的警告。 风云岛内,幽冥教并没有因为这次胜利而欢呼雀跃,相反的,很多人却都是忧心忡忡。当然,逍遥二仙对昨夜的胜利果实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他俩在李师师联军的酒中下毒之事,不到半日就传遍了风云岛。 我来到徐若男所在的议事堂时,她正在皱眉盯着一副风云岛地图。见我到来,她没好气道,苏捕头,怎么不去怡红院了? 我连忙举手投降,你不说我都快要忘了。 徐若男说对于这种事情,我的记性向来很好。 我见局面有些僵,按照逍遥二仙的宝典指导,从怀中取出了一瓶满天星,递到她手中,顺势握着她手,深情的望着她,说,若男,这件事是我不对,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这几日我星夜兼程,折了这九百九十九颗满天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这满天星就代表着我的心意,从今以后,我心里只有你,只对你一个人好…… 徐若男道,怎么,苏大捕头,几日不见,嘴巴都像涂了蜜了。 我满头雾水,心说无眉鬼给我的《爱情三十六计》中记载,女人不都是喜欢这种甜言蜜语嘛,怎么徐若男貌似对这些话不感冒啊。 徐若男叹道,小捕快,我徐若男之所以喜欢你,就是因为你的忠厚与正直,而不是你的油嘴滑舌,如今你这样子,跟赵聿之流又有什么分别? 我挠了挠头,说我也觉得说这些话有些肉麻了,从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如一朵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既婉转柔情,又英姿飒爽,这才是你吸引我的地方。我苏犹在能有你这个知己,一生足矣。 徐若男微微一笑,其实我根本没有生气。若男是江湖女子,自然懂得大丈夫不拘小节,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不过,徐若男说道,下次再送满天星时,麻烦先把瓶底的价格标签先撕掉。 我老脸一红,套路被无情的拆穿了。不过,徐若男倒也没有追究下去。 两人冰释前嫌,徐若男也放下手中的事情,两人并肩走出,来到议事堂外。 我们站立之处,正是风云岛凤栖峰,从山顶望去,风云岛人物风情尽收眼底,远处有浓雾阵将岛与周围隔离,东临的码头,有不少南洋船只前来卸货。 徐若男望着山下,道,三十年前,师尊创立幽冥神教,这三十年来,苦心经营,如今生意遍布沿海及内陆,势力越发壮大。相反,幽冥教到了我手中,却变得举步维艰,有些时候,我真想一走了之,可是岛内两千兄弟,天下十八分舵将近万人,都指望着我,小捕快,你说我该如何? 我知道她这是为前不久拒绝跟我回金陵一事作解释,她争强好胜,又以事业为重,而这正是徐若男吸引我的地方。若她真抛弃一切,跟我回到金陵,过着金丝雀一般的日子,那她就不是徐若男了。 我问道,这次武林各大门派攻打风云岛,究竟是为了何事?若只为一个天刀徐开山,当日我押他南下之时,天下皆知,那时才是最佳时机。还有那个所谓的英雄盟,究竟又是什么样的组织? 徐若男看了我眼道,小捕快,你可知我师尊为何看中这风云岛,并在这里建幽冥教?我摇了摇头,徐若男接着道,正是因为后山的那个离火洞。 我惊道,徐开山所在的那个离火洞? 徐若男道,不错。李长陵想必也告诉过你,如今天下气运稀薄,已有二十年,天下未有跃出三境的大宗师了,这离火洞乃天下至阳之处,实乃修行之福邸,而洞内的那些奇怪符号,则被江湖上认作是天书密卷。 这次攻打风云岛,表面上是我神教的生意及势力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离火洞以及洞中的天书密卷。 我奇怪道,若真如此,那你们幽冥教之人为何不肯去修炼? 徐若男微微一笑,这离火洞乃至阳至刚之处,与我们幽冥教的武功相悖,而且师尊说,离火洞内的天书密卷,很有可能不是人间文字。 我问道,冥界? 徐若男颔首不语。 当日在离火洞,我见到那些文字时,有种熟悉的感觉。这些符号与桃山之内遇到的青石碑上的符号类似。 若这些符号是冥界所留,那么桃山内的青石碑、风云岛上的离火洞,都与冥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这才恍然,难怪风云岛在首战告捷之后,并没有喜庆之色。他们知道,这些不过是英雄盟的一些试探行动而已,真正的挑战,在后面等着呢。 我才明白徐若男身上所背负的压力,若南宫长清、琅琊阁主或江湖上其他的通象境的高手强行攻岛,那对风云岛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想到此,我动容道,若男,我不管这座岛会如何,我也不管什么离火洞、天书密卷,我只知道,只要我在这座岛上,任何人想要伤害你,必须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徐若男晒然道,如今我是主场作战,当日在金陵的教训,不会重演了。咦,起风哩。 一阵微风吹过,方才还晴朗的天空,变得乌云密布,在风的吹动下变幻莫测,正如整个江湖。 天空之中雾气蒙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 钱塘江上,一条白色的波浪线条逐渐呈现在眼前,白线由远及近,当来到我们身前时,却是一丈多高的巨浪,如排山倒海般向我们扑来。 这股海浪撞到岸边的礁石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天空中溅起一帘水幕,旋即消失在微风细雨之中。 远处,听潮阁上、钱塘江畔,早已围满了观潮的人群,一年一度的钱塘潮,并没有因为这烟雨天气而迟来半分。而观潮的游客,也没有因为江南朦胧烟雨而减去半点兴趣。 就在此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骚动。 一阵箫声传来。 钱塘江上,一叶扁舟随着潮头起伏,然而无论浪头多高,这艘小舟却如生了根一般,随着波涛起伏。 小舟上站着一名男子,箫声悠扬。 海色雨中开,涛飞江上台。 声驱千骑疾,气卷万山来。 徐若男道,终于来了。 我问道,什么人? 徐若男微微一笑,天下间如此讲究排场的,除了琅琊阁主,还会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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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长生哈哈一笑,我要是说跟京教主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你必然会认为我是惺惺作态。我这个人性子直,也不喜欢拐弯抹角,我此次前来,有两个目的。一是跟老朋友徐开山问个好;二是希望能够去贵派离火洞参阅一番。 京雨柔道,第一,徐开山乃幽冥教客人,他愿不愿意见你,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至于第二点,离火洞本就不是人间之物,而且凶险至极,钟阁主何必趟这趟浑水? 钟长生凛然道,想必京教主也听闻过这离火洞的来历了吧。确切说,与我们琅琊阁大有渊源呢。 京雨柔道,哦,此话怎讲? 钟长生道,三百年前,我们琅琊阁祖师爷天机老人飞升之际练出三粒至阳丹,这三粒丹药威力巨大,甚至可以明阴阳、断生死,隔绝空间。这离火洞,正是二十年前一粒至阳丹勾起地火而成,别说你不知道。 京雨柔叹道,看来你只知其表,而不知其里啊。若是你姐姐钟鹿鸣或你姐夫还在的话,肯定会告诉你这离火洞的来由。 二十年前,冥山之战以前,冥界在人间开辟了四道往生之门,而风云岛便是其中之一。这种往生门,是以一种怪异的符号制成的阵法,若非有人及时发现,并以至阳丹之纯阳之力,勾引地心之火封印此阵,恐怕不必等到冥山之战,冥界已然入侵中原了。 我心说难怪我觉得离火洞内石纹与当日桃山黄阵图的石碑碑文有些类似,原来竟都是冥界要试图开启与人间的往生门的尝试。 我问道,那另外三处往生门呢,又在何处? 京雨柔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另外三道往生门,慕容山庄有一道,其中被困的是红莲神座,在京城紫禁城之下,用惊神阵残阵封印一道。 还有一道往生门,江湖之上众说纷纭,有说是在嵩山少林,也有人说是在流花河畔,不过传言真假莫辩,具体孰真孰假,就不得而知了。 钟长生凛然道,京教主告诉钟某这么多,不会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吧? 京雨柔淡淡道,以钟阁主心性,就算我不让你去离火洞,恐怕你也不会同意吧。只是,我想提醒阁下,那些在背后请阁主出山之人,并不一定存了什么好心。尤其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英雄盟,跟贼一样,偷偷摸摸不敢以真面目现世,莫非是害怕被某人发现? 钟长生说,若我执意要去离火洞呢? 京雨柔说,要是寻常之日,我自然不会阻止钟阁主,但是今夜不同,今夜是七月十五。 我问道,七月十五又如何? 京雨柔道,七月十五,潮水来,鬼门开。 钟长生不听劝阻,见京雨柔不肯答应,沉声道,让开。京雨柔乃一教之主,又是徐若男师父,我岂能坐视不理? 而且,钟长生伤了徐若男,这件事我又如何能跟他们善罢甘休?未等京雨柔反应,我向前踏出两步,挡在了钟长生身前。 钟长生哑然笑道,你要拦我? 我摇了摇头,去哪里是你的自由,但是你将徐若男打伤,连句道歉都不说就想走人,真是太没礼貌了。 然后呢? 我注视着钟长生,道,请你到她身前,正式跟她道歉。 钟长生看了我一眼,道,十几年不出江湖,如今的年轻人越来越不懂得尊老爱幼了。小子,你有两种选择,一是天有多大,你就滚多远;二是…… 我对钟长生道,我换做是你,能动手就别逼逼。 钟长生怒道,小子,你活的不耐烦了吗?我见他动了怒,心说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毕竟是通象巅峰的高手,若一对一,就连京雨柔都未必是他对手。 可是徐若男那惊天一击,却也让钟长生受了不轻的伤势,让他的气息有些紊乱。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他眼中,我的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 钟长生动了杀心,一道威压从他身上袭来,我只觉得自己经脉如被冰封一般,丝毫动弹不得,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第145章 遁去的一 徐若男以知玄境对钟长生,能够伤到他已是万幸。但是以我闻境的武功,对上琅琊阁主,没有丝毫的胜算,我开始后悔自己有些冲动了。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也只有硬着头皮死撑。星宿海内真气蓬勃而出,以一己之力去抗衡他的压迫。 钟长生见满头大汗,冷笑一声,怎么,害怕了? 我傲然道,在我苏犹在的字典中就没有害怕两个字,不过我决定重新更新一下字库。 钟长生哈哈一笑,说,煮熟的鸭子,就剩下嘴硬了。中原有句老话,叫做蚂蚁上树,不自量力。 我心说蚂蚁上树不是一道菜名嘛,他本来的意思是应是蚂蚁撼树吧,不过他老年人,读书少我不怪他,想到此,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讥讽之意。 这个表情被钟长生捕捉到了,你不服气?我要杀你,如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我说人家蚂蚁跟你无冤无仇,你老跟蚂蚁过不去干嘛? 钟长生冷冷道,小子,老夫一直都在控制脾气,正在给自己找一个不杀你的理由。要不是长陵帮你说话,依老子脾气,早已死了几百次了。 我恍然,我说钟长生一直不动手,原来是李长陵跟他说项过了,不过我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李长陵身影。 不过!钟长生又道,你几次三番、三番几次忤逆于我,我若不出手教训你,岂不让天下人看清了我琅琊阁。我出三招,你若能接住不死,我便饶你一命。 还没等我回答,钟长生将玉箫横在口边,手指轻按,发出一道魔音,这声音如锥子一般钻入脑海,痛得我呲牙咧嘴,不过却强行忍住,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一曲终了,钟长生见我仍能站住,问道,这首曲子如何? 我说只说吹箫本领若你认第二,天下无人敢认第一。 钟长生笑道,怎样,想拜我为师? 我摇摇头,我只是对你的口活表示一下出自肺腑的由衷赞叹,没有丝毫想学的意思。钟长生道,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京雨柔道,你不是他对手,还是退下吧。 我看了一眼正在盘膝而坐运功疗伤的徐若男,心说若不是钟长生,她也不会伤成这样,摇了摇头道,钟前辈,还有两招。 钟长生叹了口气,说,朽木。 说着上前两步,横箫向我扫来,这一扫速度极快,箫孔遇风,发出嗡嗡的蜂鸣声。这种声音似乎专门破内家功法,星宿海内真元涌动,似乎要被这箫声划为碎片。 我准备硬拼一记,却发现被人拿住了穴道,说了句,滚蛋。 嗖的一声,我被钟长生凌扔入了钱塘江中。尚未落水,只见人影一闪,白衣闪过,李长陵从江面上拂过,将我救上了岸边。 李长陵道,一见不日,如隔三秋。 我说你们琅琊阁的成语都会传染还是咋地,能好好说话吗? 李长陵说让你逞强! 我叹道,你师父貌似有些不讲道理啊。 李长陵看了不远处钟长生一眼,说我师父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些大。 我说会吹箫,性格肛裂,脾气大那也是在所难免的。 钟长生在远处冷哼一声,李长陵连忙不做声。 我心说李长陵也太怕他师父了吧,要知道,在盗圣门时,我和几个师兄动辄就上梁揭瓦,把西门吹灯气的吹胡子瞪眼。 钟长生道,长陵,你让为师不杀这小子,为师答应你了。现在,师父我命令你,把这小子给我宰了。 李长陵闻言一震,为什么? 钟长生说这小子几次三番嘲讽于我,你这做徒弟的不但不为师分忧,还出手救下这小子,师父我很失望啊。怎么,有难度? 我说难度还不低呢。喂,你拔剑干嘛,亏我还当你是兄弟。 李长陵手执长剑,道,苏兄,对不住了。我本是孤儿,四处流浪,七岁那年,我几乎饿死街头,师父收留了我,给我吃的,又传我武功,若没有他,也就没有我李长陵的今日,所以无论师父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 钟长生点头道,这才是我的好徒弟。 话音刚落,李长陵长剑抖出一个剑花,剑招眼花缭乱,向我正面刺来。 南下海宁时,我与李长陵经常练剑,他的武功以快、直见长,可是今日一出手,使的竟是华而不实的剑招,这是有意为之的。 在我悟出大盗之术后,我武功进境颇快,到了一个新的瓶颈,隐约要突破知玄境,不过却总是感觉缺点火候。 很显然,李长陵这一招,还无法逼出我的全部潜力,我踏出迷踪步,以手指去点李长陵手腕,李长陵本就要放水,我这一招也过于刁钻,他躲闪不及,当啷一声,长剑跌落在地。 钟长生怎会不知李长陵故意放水,气急而笑,说,好,很好,非常好。既然你不肯动手,那还是我来吧。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风云岛的地底下微微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山林中若干飞鸟冲天而起,向远方飞去。低头一看,无数蚂蚁从土中爬出。 空气中充满着硫磺的味道。 京雨柔脸色微变,离火洞要出事了。 徐若男也生出感应,睁开了眼睛。我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她脸色苍白,有些虚弱,她试着自己站立,然而身体却不允许。 钟长生见状,也不顾跟我的三招之约,纵步向离火洞方向奔去。 我意识到天刀徐开山还在离火洞内练功抗寒毒,徐若男示意我不要管她,我将她托付给逍遥二仙,与京雨柔一起,一前一后,向离火洞跟了过去。 离火洞内,天刀徐开山盘膝而坐,闭目不语,膝前横着一柄天刀。 中了第一杀手红豆的毒之后,徐开山散去了一身武功,靠着离火洞这至阳之力,来压制体内寒毒,如今已是关键时期,容不得半点闪失。 就在此时,离火洞内那道碑文,开始逐渐闪烁起来,以一种极其怪异的组合呈现在我们面前,我粗略数了一数,不多不少,刚好一百零七道。 正如在桃山上遇到的残缺的黄阵图一样,一百零八块被人取走了一块,从而破坏掉青石阵,威力大打折扣。 如今,这离火洞石壁上的符号,也是少了一道,从而在运转之时极不顺畅。很显然,离火洞之内,有人对石壁上的碑文做了手脚。 (喝醉了,今日更2k) 第146章 金鳞 若真如京雨柔所说,离火洞内石壁上的怪异符号,是冥界通往人间的往生门阵法。虽然遭到了破坏,这些符号之中,还是蕴含着一些非人间的怪异力量。 正因为如此,上次看到这些符号时,我全身经脉如被焚烧一般,而徐开山也正是从这些符号中获得对抗寒毒的力量。 钟长生看到徐开山满头白发,不由感慨道,上次见君,意气风发,想不到二十年后,徐兄竟成了如此模样,真是世事无常啊。 徐开山曾经说过,当年从冥山回来后第一站,就是琅琊阁。也就是说,他与钟长生早就认识,不过徐开山却对钟长生没有好脸色。 钟长生问道,徐兄这些年过得可好? 我心说这不是废话嘛,先是在六扇门被关了十几年,妻离女散,然后又中了第一奇毒,徐前辈一生经历的坎坷,恐怕非常人能说料到。 即便如此,当日他跟我说,要想狗一样活着的时候,我心头忍不住还是一酸。岁月磨去了徐开山的傲气,但他却不曾向着命运低头,只因为他心中还有一分坚持。 徐开山缓缓睁开眼睛,冷冷道,你竟还有脸来见我? 钟长生说好歹咱俩当年也朋友一场,而且我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徐兄这么说,让钟某有些寒心了。 徐开山目光清冽,眼神中露出鄙夷的神色,他道:姓钟的,亏你琅琊阁忝列三大出世门派,你为了得知冥山传承所在,处处算计与我,明面与我义结金兰,暗中却向江湖中透露我的行踪,甚至还与金针山庄演了一出美人苦肉计。这样的人也算朋友的话,朋友这两个字,真是廉价的很。 钟长生哈哈笑道,美人投怀送抱,英雄暗香难拒,此乃天下一大美事,徐兄怎么说的如此苦大仇深?难道那天晚上,你不爽吗? 徐开山怒喝道,你闭嘴! 钟长生当然没有闭嘴,他注视着徐开山,道,如今你是废人一个,谅你也掀不起风浪来,不但冥山绝学我志在必得,就连这离火洞内的秘密,也尽在我掌控之中。 京雨柔皱了皱眉,笑吟吟道,这些年来,钟阁主号称三境之下第一人,却不知道修为究竟如何呢? 她面带笑颜,目光却凄寒如霜。 钟长生所作所为,已引起她不快,作为风云岛主人,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下钟长生,这里究竟是谁的地盘。 未等钟长生回答,却听到脚下离火洞内,又是传来一阵轰鸣声。 我暗中琢磨,离火洞乃至阳丹幻化而成,为了破坏掉冥界的往生门,而从今天开始,这离火洞活动异常频繁,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就在此时,离火洞内石壁之上,那些怪异符号开始亮了起来。尽管少了一道符,但是阵法却仍然启动起来。 徐开山对我道,石壁上的符号非人间之物,不过却暗含天地属性,一些隐藏的黑暗力量,若能够掌握和支配这些阵符之人,在天下至少能排进前十。 我说你不就是就是地榜第二嘛。 徐开山纠正道,是天下前十,不是世俗之内的前十。江湖浩瀚如海,你真以为区区三境便是武功的极限?所谓天地人三榜便是人间武学至高?便是三境之外,仍有天人境、金刚经和破碎虚空境等不同境界。 钟长生愣在原地,双目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石壁之上的符号。 徐开山也问道,你看出什么没有? 我说这些符号应是记载了天地法则的一些文字,不过这种文字却不是线性的。 此话怎讲? 我解释道:我们人间寻常文字,都是线性描述的,比如“一个圆”,我们只有分别看到这三个字,才能确定一个指称。但是这种符号文字,却不是线性的,我们无需按顺序去读出这一百多个符号,只需要一眼,就立即懂这一百多符号表达的什么意思。若我没有猜错,这一百多个符号,从未重复过吧? 徐开山点头道,确实如此。 我说若没有猜错,这是与冥界的一套通讯方式,若非被人破坏,又被地心离火禁锢,恐怕京教主说的往生门之事就要成真了。 钟长生如老僧入定一般,看上去好像进入了某种奇妙境界之中。他表情忽而欢喜、忽而忧愁,看上去有些可笑。可无论是京雨柔、还是徐开山都没有笑出声来。 徐开山道,琅琊阁精于算术和易理,钟长生虽人品有瑕,情商不高,可是论悟性,恐怕在天下也是出类拔萃的。 我问道,难道他参透了这些符号的含义? 我都说了,这些符号之中暗含天地运行法则,这些法则是无法参透的,但是境界、思维、经历不同的人却能看到不同的幻象,这才是其厉害之处。 忽然,钟长生扑腾坐在了地上,醒转了过来。 京雨柔问道,不知钟大侠看到了什么? 钟长生冷汗淋漓,看了我一眼,又望着洞口之外的天空。 先前还是雾气朦胧的天空,如今一片乌云压顶。 漆黑如夜,如同天公打翻了墨汁,将天空染成了一片黑。 离火洞内,轰隆声起,一股股热浪传了上来,整个风云岛地面开始晃动起来。这座以离火洞为中心的火山岛,随时都有喷发的迹象。 天空之中隐约传来雷声。 天雷勾地火。 这一声雷下去,恐怕整个离火洞喷发了,而风云岛即将遭到一场浩劫。 钟长生目瞪口呆的看着云层,我们顺势看去,却见乌云之后,隐约能看到两只巨大的眼睛,没有一丝表情,目光空洞无情的盯着这个世间。 我心中一凛,这是什么妖怪作祟?或者是我眼花生出的幻觉?不过如京雨柔、徐开山都看的目瞪口呆,神情不似作伪。 就在此时,漆黑的天空之中,一道亮光忽至。 京雨柔讶道,仙剑? 来者正是一柄铁剑,几乎在瞬间,从视线的尽头穿越到头顶的这片乌云,向着乌云背后那一对冷漠的眼睛刺了过去。 那片乌云后面的存在,看上去十分忌惮这把铁剑,竟然很快就隐匿在黑暗之中。与此同时,离火洞也也逐渐安静下来。 风云岛一场灭门浩劫,幸免于难。 钟长生环顾四周,说了一句话,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 我心说琅琊阁的人喜欢神神道道,你会做诗我也会。于是接了一句,若是落了油锅内,半边红烧半清蒸。 钟长生又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我接道,鲲之大,一锅装不下,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一个蜜汁,一个麻辣,来瓶雪花,勇闯天涯。 京雨柔笑道,莫非我们风云岛伙食不好?怎么竟惦记着吃了? 钟长生面无表情,难道刚才看到的一切让他变傻了?不能够吧。或者,他获得了什么特异功能? 岛外喊声震天。 李长陵闯了进来,道,师父,咱们走吧。 钟长生这才站起身,气焰也不如先前那样嚣张,对我道了一句,造孽啊。说罢,在李长陵的搀扶下,准备离开。 我心中不爽了,这老神棍,说话喜欢说半句,这种人就喜欢故作神秘,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要不是打不过他,这种人我见一个打一个。 李长陵道,本要约你痛饮三杯,想不到今日竟如此收场。 我哈哈一笑,说你师父是你师父,你是你,这一点我还分得清的,不过到时候我要去琅琊阁作客,可别吝啬酒菜。 李长陵道,那是自然。 有属下进来禀报,说江湖各大门派的人进攻风云岛了! 原来刚才离火洞内气运忽变,导致整个风云岛发生了变化,而风云岛上原本设置的一些禁制,也逐渐撤了去。 原本准备偃旗息鼓的各大门派,在海陆空三路失利之后,本来心灰意冷,准备各回各家,但浓雾阵一去,风云岛全貌呈现在众人面前,他们立即改变了想法。 在李名秀发出的盟主令中,幽冥教除了倒行逆施、残害忠良之外,为了吸引各大门派加入到讨伐队伍,将风云岛描述成一个拥有金山银山的神秘之地,而加入征讨大军,就有机会瓜分和霸占风云岛资源的机会。 有了这么一笔钱,一些中小型门派,就可以轻松的完成原始资本积累,而一跃成为大中型门派。 正如我们所料,南宫世家并没有亲自参与。 一是由于南宫长清疲于应付寻楼夜的报复;二是他们与幽冥教同处一州,有些事情在背后谋划一下可以,但一旦撕破脸皮,恐怕双方都不会好过。 可是各大门派就不一样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一道理亘古不变。 若李名秀没有许诺过他们足够的好处以及几乎不用付出的投入,这些人才不会傻乎乎跑到这里来给武林大会助阵。 江湖道义,呵呵哒,能值几个钱?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一些。 离火洞内,李长陵扶着钟长生先行离去,他们不想参与江湖中的寻常纷争,徐开山为压制寒毒,继续在离火洞修炼。 我与京雨柔来到石洞之外,六艘战船,迎着钱塘海潮,向风云岛行驶过来,逍遥二仙如两个弄潮儿,施展轻功,来到一艘船上。 噗噗噗。 两人顺手抓人,不管不顾,直接扔到了钱塘江内。 第147章 听潮悟道 风云岛上,警钟大作。 幽冥教三大长老、十大尊者率岛上教众纷纷来到岸边迎敌。逍遥二仙在江面上虽然大显身手,但各大门派十几艘战船,人数近两千,没多久就突破了江面,来到风云岛上。 一场厮杀揭开了序幕。 风云岛上将近两千教徒,这些人并不是渔樵耕读,风云岛地形险恶,不长庄家,而岛上经济来源主要依靠得天独厚的避风港。在朝廷船舶司关闭期间,这里成了海盗与走私者的天堂,海陆贸易十分活跃。 这些教众平日除了习武,便是做海陆贸易,长期在江湖上奔波,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武功并不弱。不过,这次各大门派都派出各自精英前来助阵,武功整体水平更是高出幽冥教。 两队人马相交,顿时厮杀在一起。 与寻常江湖斗争不同,幽冥教徒为了保卫家园而战,众人都杀红了眼。 不片刻,岛上断臂残肢乱飞,鲜血直流,哀嚎遍野。各大门派似乎有所准备,以门派为小组,呈锥形直接冲入人群之中。幽冥教虽做了充足准备,但是整体实力还是略逊一筹,不多久,地上躺下了一片。 不过各大门派联军也不好受,幽冥教三大长老、十大尊者武功接近通象,每个放在江湖上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若论单打独斗,鲜有对手。 在折损若干人后,正派联军调整策略,派出高手将幽冥教几大高手分而治之。十大高手立即陷入苦战之中,京雨柔站在远处,面容平静的望着场内。 幽冥教中,以京雨柔武功最高,可正派联军中,李名秀、赵钱孙等通象高手尚未现身,她也不敢轻易加入战斗之中。 徐若男在不远处运功疗伤,我连赶到她身旁护法。刚才与钟长生对了一剑后,她体内气息紊乱,正在运功修养,一时片刻也无法恢复。 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却是盲僧李青肩头吃了一剑,鲜血汩汩。盲僧怒斥一声,施出一招天音功,一个闪踢,将那持剑之人踢出了三丈多远。那人刚一落地,李青听声辨位,身形忽至,又是一脚,将那名剑客胸口踢穿。 有人喊道,用声音干扰他。 旋即几人刀剑相交,发出刺耳的声音。 李青双目不能视物,全靠一双耳朵,此时,场内噪音大作,李青顿时失去了攻击对象,有人趁乱来到他身后,一剑刺了出去。剑还未递出去,却见那人仰面躺在地上,一支短箭没入胸口。 寡妇赵四娘飘然而至,救了李青一命。李青说承你人情,欠了你一条命。赵四娘道,你偷看老娘洗澡的账还没算清呢,就算要死,也得老娘同意才行。 李青朗声笑道,大不了下次我洗澡,让你一次看个够。 赵四娘冷笑一声,太短,我得买个放大镜。 李青怒道,你什么时候偷看我? 赵四娘说你家浴室连窗户都没有,岛上所有人都知道,就你蒙在鼓里!李青怒骂,孙传方我干你娘,干活竟偷工减料! 传功长老孙传方哪里顾得上李青的破口大骂,如今他正被十余名知玄境高手困在阵法之中。只见传功长老以船桨为兵器,与这十余人缠斗在一起。他武功虽高,但是对方用车轮战,只消耗孙传方内力,却不肯与他硬拼。 众人一边围攻孙传方,一边向徐若男方向逼近。 我站在徐若男身旁,有几个不长眼的江湖人想要过来,被我一脚踢飞。就在这时,又有两名知玄境高手加入战圈,原本勉强维持不败的孙传方,顿时感觉到了压力,连连后退。 就在此时,翠云山庄、绿柳居崔玉峰、刘翠也加入进来,两人双剑合璧,一招刺出,孙传方冷不丁挨了冷剑,小臂、小腹中剑,鲜血直流,而众人进攻招式连绵,他没有功夫处理伤口,任凭鲜血染红了衣衫。 崔玉峰见状,趁众人困住他,绕到孙传方身后,刺出了一剑。 孙传方虽感应到身后有危险,但此时同时应对十余人围攻,无暇分身对敌。 我心想虽然我与他有龃龉,但此时不是报复的时机,见形势危急,施展迷踪步,顺手躲过其中一人手中长刀,施展出从徐开山处学来的一记天刀,劈向崔玉峰。 崔玉峰连忙收剑回挡。 当啷一声,刀剑相交,我胸口一闷,后退两步。不过,崔玉峰也不好受,方才那一刀,我注入了星宿真气,也侵入他经脉之中。孙传方横桨回挡,将众人招式破解。 孙传方脱困,看了我一眼,目露感激之色,不过口中却道,小子,我虽看不惯你,但看在刚才那一刀的份上,徐丫头与你之事,老夫不管了。 我说你不管最好,反对我的人多了去,我也不差你一个。 孙传方一愣,哈哈大笑,你小子有个性,好,等这里事了,我请你喝酒!我也笑道,我要喝两顿!孙传方说没问题,顺势一桨,将一名偷袭之人打出三四丈远。 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爱了。 众人一击不成,旋即又摆出阵型,将我两人困住。我俩一刀一桨,并肩作战,不过我顾虑对方是名门正派,只求自保,并未下杀手,孙传方说你这样子,早晚咱俩都被砍成肉泥。 话一出口,他身形一顿,顿时有人抓准漏洞,一剑刺向他胸口。我见状大惊,喊道小心。孙传方正要去格挡,又有两柄剑刺了过来。我此时也顾不得了那么多,刀柄反转,一刀刺向那人胸口。 只见眼前人影一闪,那人仰面跌落,口吐鲜血而亡。 却是徐若男见形势危急,不顾身上伤势,以青菱刺入那人胸口,将那人击毙。徐若男气息有些乱,我说你伤势要紧。徐若男却道,小捕快,你是官差,不能杀人。就算要杀人,让我来吧。 我心中一暖,当日去藏剑山庄时,我曾经对她说过,以后杀人的事情,让我来。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徐若男竟记在了心里,此刻她说出这番话,也算是对我的一种回应。 此时,崔玉峰却喊道,此人是魔教妖女,她受了重伤,大家一起上,杀了她! 又有几名高手加入战阵,将我、徐若男与孙传方围在了中间。刀来剑往,传功长老武功虽高,可我却顾忌身份,并未施出杀招,如此一来,我们三人陷入被动之中。 十几招过后,孙传方又中了两剑,体力不支。这时,崔玉峰却趁机突施冷箭,刺向徐若男后背。传功长老来不及回救,大喝一声,小子! 我只觉全身冰凉,此刻我距徐若男有一丈多远,徐若男身体虚弱,根本无反抗之力。 此刻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什么官差身份,什么不能杀人,与徐若男性命相比,这些都是狗屁。眼见徐若男就要中剑,星宿海内真气暴涨,南天七宿瞬间真气勃发,我暴喝一声,几乎突破了速度极限,长刀之上带出一道罡风,向崔玉峰砍了过去。 崔玉峰长剑在刺中徐若男前刹那,长刀忽至。 只听崔玉峰一声惨叫,右臂被齐齐砍断,断落地上,崔玉峰顿时昏死过去。与此同时,我来不及考虑,顺手挥刀,将一名正派高手胸口刺穿,那人顿时气绝。 峰儿! 不远处,翠云山庄庄主崔云山正在与盲僧李青缠斗,见崔玉峰断臂,心疼爱子,连赶了过来。他来到崔玉峰身前,封住了他身上几处穴道,止住鲜血,这才缓缓起身,一脸阴鹜道,是你干的? 我点头道,不错。 崔云山指着我,连说了几句好,你毁我峰儿一臂,今日我斩你四肢,然后把你做成猪彘,装到坛子里,送入丐帮,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说这利息有点高啊,你这人心里咋这么阴暗呢?对于你儿子的悲剧,我表示很同情,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在江湖混,就做好随时挂掉的准备,咱们能不能先坐下,好好讲讲道理。实在不行,咱们就先报官,让官府来评理,区分一下事故的主次要责任? 崔云山早已怒不可遏,讲你妈的道理! 我呸了一声,你怎么张口骂人呢,亏你还是一派掌门,素质真低。 崔云山拔剑便刺,我早有准备,不敢掠其锋芒,连连后退。 崔云山乃翠云山庄主人,一身武功近通象境,以我武功,自然不是他对手。只能仗着轻功,与他周璇。但境界差距明显,不出三招,我便被他剑势困住。 他是伪通象境,剑法之中,已隐约能掌控天地规则,我一旦进入他剑域空间,身体上每一处变化,都在他的感应之内。此刻我不敢藏拙,倾尽所有本事,去摆脱他的控制。 可是崔云山爱子心切,省去一切繁琐剑招,利用境界差距,直接以内力碾压。 轰! 刀剑相交,真气侵入体内我,一股巨大力量传来,我向后倒飞出去,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徐若男惊呼,小捕快!我担心徐若男,也顾不上擦掉鲜血,初一触地,立即反弹起来,凌空跃起,向崔玉峰冲了过去。 轰! 我再次被击飞。 崔云山满脸狰狞向我走了过来。 就在此时,钱塘江上传来一阵轰鸣声,一排高达数十丈的巨浪从远处铺天盖地,如雷鸣一般,向这边冲了过来。在钱塘江潮的牵引之下,星宿海内真气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真元,是一种波动。 波动,可以引起共鸣。 我似乎捕捉到了这种震动的本质,而星宿海内真气,逐渐调节震动的频率。 脑海之内,钱塘江潮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这滔天巨浪,就是江潮的呼吸,当我星宿海真元震动,与钱塘江潮达到共鸣之时,我仿佛感受到自己就是那一排巨浪。 无数真元随着星宿海内真气开始共振起来。我开始感觉到自己与江水融为一体,水之力,可以为己所用。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似乎天地之间的真元,自己能够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 我心中暗道,这就是知玄境? 想不到,数月一来武功境界一直没有突破的我,就在这一日,听潮悟道,我悟出了知玄境。 崔云山似乎发觉周围气机发生异样,一把剑始终未落下来。 我缓缓站起身,望着他道,这一剑,你落不下来了。 崔云山面色凝重,剑尖儿轻颤,发出低吟声,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我冷笑道,试过了,恐怕你会后悔莫及。 第148章 你滚 天下武林分为五大块,其中以中原武林为首,关陇武林、西南武林、关东武林及西凉武林稍逊之。 长江以南武林,素来有一家、两山、三派、四家之称。 一家自然指的是南宫世家,南宫为四大世家之一。至于两山则是九华山与武夷山。九华山原本是南方一小门派,自从出了一位通象境的无法和尚之后,也跻身南方十大门派之一。 武夷山在十几年前在江湖上名声在外,曾经出了清茶道士、红袍道士等若干武林高手,后来却因不明原因没落下来,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能列为南方十大门派之一。 三派则是岭南剑派、琼州剑派、素女派与香江派,实力稍逊于前面几家。四家则是翠云山庄、金针山庄、贵州怒派与湘西赶尸派。 当然武功最高也最神秘的门派非龙虎山莫属,不过龙虎山一来是道教圣地,又是三大隐世门派之一,还曾是大明国教,不过晓生江湖并未将他们排在其中。 南方武林整体比较羸弱,翠云山庄能列为其一,也算是矬子里挑将军。不过,崔云山作为半步通象境的高手,在晓生江湖榜上也能排进前三十,所以当我说出这句话时,崔云山笑了。 他笑得有些狰狞。 我身在公门之内,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气。 崔云山道,有勇气自然是好的,不过过于自信则不可取。 我说正如你所言,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仍在凝聚真气,转瞬之间,那道巨浪带着一道雾气,距离我们不到三十丈。 此刻我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试图与那股钱塘江潮融为一体。 崔云山生出感应,喝道,小子,受死! 一剑挥出,崔云山周身三尺,空间扭曲。长剑如毒蛇一般,龙吟虎啸,身形跃起一丈多高,将我笼罩他剑势之下。我新入知玄境,不过此刻境界未稳,这一剑劈来,隐约带着风雷之声,我不敢硬撼其锋芒,迷踪步向后连撤。 轰。 一剑刺空,方才落脚之处,青石碎裂,入地一尺。崔云山身形毫无迟滞,欺身而至,手中剑气森森,接连变幻三招,招招指向我周身要害。 我不由后悔,一步错,步步错,我陷入疲于应付的境地。七八招后,我连连后退,只守不攻。他剑法精妙,气势足,武功境界又高于我,极少露出破绽。 老孙头曾教导过我,金蛇枪法中有一招鱼龙百变,妙在败中取胜,我以刀为枪,接连使出金蛇三式并配合天刀徐开山传授的刀法对敌。我在等一个时机,等崔云山露出破绽。 崔云山武功高于我,但在江湖群豪面前久攻不下,难免有些急躁,终于按耐不住,招式忽变,大开大合,剑法威力虽骤增,却不如先前那般精妙。 他使出一招神龙摆尾之后,接了一招燕子三抄水,一连刺出了三剑。在第二剑与第三剑的空隙,崔云山身形一滞,露出一个破绽,俞中穴暴露在了我刀法所及之处。 电光火石之间,我心说就是此刻,变守为攻,施展迷踪步,穿过崔云山剑法空挡,一刀砍向俞中穴。 崔云山哈哈一笑,上当了。 刀未至,我却感觉到了危险。崔云山那一剑是故意露出破绽,正是引诱我进攻。就在此时,长剑变刺为扫,向我右肩扫了过来,若被击中,恐怕我右臂也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集中我刹那,崔云山剑势忽涨,剑尖之上,竟生出了一尺长的剑罡。 轰隆轰隆。 巨浪滔天,声音由远至近,转瞬来到眼前。 星宿海内真元瞬间暴涨,与那巨浪竟同步频率,我心中生出了与天地一体的感觉。真气如潮水一般,狂泄而出,我纵身向钱塘江上跃起,崔云山不依不饶,旋即跃起,剑芒狂追而至。 我猛然回头,笑道,崔庄主,你也上当了。 星宿海内真元狂吐,灌注在长刀之上,身形又向上强行拔起了一丈多高,以刀为剑,施展出当日徐开山对封万里的那一招万剑河山。数十道水剑从钱塘江潮中引出,在我意念驱动之下,星宿海内真气与数十道水剑融为一体,迎上了崔云山那一道剑芒。 水乃至阴至柔之物,能滋润万物,也能毁灭一切。 轰,轰! 崔云山也毫不避让,硬撼这水剑。 数十道水剑与剑芒交接,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星宿海真元在迅速耗尽,终于有一道水剑突破崔云山剑芒,刺入了崔云山前胸之处,这水剑其威力,丝毫不弱于剑芒,崔云山一声惨叫,向后倒飞出去,落在了地上。 当我回到岸边,却见崔云山气若游丝,有出气而无入气了。 爹!崔玉峰不顾疼痛,用仅有的左手去搀扶崔云山。崔云山全身没有丝毫伤口,不过我却知道那道水剑的威力,这道水剑透过崔云山膻中穴,直接击碎了他的心脉,他活不长了。 崔玉峰双目圆瞪,怒视我道,你杀了我爹! 崔云山道,喊什么喊,你爹我还没死呢。 崔玉峰闻言吓了一跳,左手没有扶稳,啪的松开了,崔云山脑袋朝下,撞在了一块石头之上。由于没有内力护体,顿时脑浆崩裂,气绝身亡。 崔玉峰见状,恶狠狠道,你杀了我爹! 我摊摊手,大家都看见了,是他不小心失手弄死了他爹,不关我事哈。 崔玉峰道,我不管,反正是你害死他的。 我说都是成年人,大家讲讲道理好不好? 话音刚落,一阵阵惨叫声传来,徐若男、孙传方两人解决掉了其余众人,场间只剩下了绿柳居刘翠与崔云峰,孤零零的站在众尸体之间。 徐若男道,崔公子,怎么,你还想报仇嘛? 崔玉峰全身颤抖,双目通红,几欲癫狂,良久,才缓缓跪倒在地,请徐教主饶命。刘翠见爱郎下跪,眼中含泪道,峰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给那个妖女下跪。 徐若男道,想死还是想活? 崔玉峰抬头,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恨意,而是露出对生的留恋,道,想活! 刘翠喊道,峰哥,要死一起死,我们身为江湖儿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徐若男呵呵一笑,要想活命,就把这个碎嘴的女人给杀了,我放你一条生路。 崔玉峰注视着刘翠,一动不动。 徐若男问道,怎么,不敢,还是后悔了? 崔玉峰左手持剑,站起身,向刘翠走了过去。刘翠大惊失色,峰哥,你要干嘛? 我劝徐若男道,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徐若男冷哼一声,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姓崔的为了活命,什么事做不出来?苏大哥,这就是人性啊。你只管看好戏就是。 崔玉峰来到刘翠身前,说,翠妹,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放心,你死以后,我会将你供在崔家祠堂之内,等有一天,我练成绝世神功,我就亲手杀了这一对狗男女,为我爹、为你报仇。 刘翠眼神中露出绝望之色,心中生出一片悲凉,道,怎么会事这样?崔玉峰一剑刺出,长剑从刘翠胸口穿过,刘翠口中鲜血直流,仰面倒地而死。 我心中不悦道,若是江湖仇杀,为了自保,杀人也就罢了,徐若男你怎么会做出这种有违天道之事? 徐若男望着我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有人疼我,我就十倍的疼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有人害我,我就十倍的加害于他,刀山火海我也要去报复。你生气了? 我没有回答。 崔玉峰杀了刘翠,转身又跪下,说,徐教主,我已经按你说得去做了,你就把我当一条狗,放了吧。 徐若男道,崔公子,你也太天真了,你杀害了我们教中这么多兄弟,以为杀了她,我就会放你走嘛?崔玉峰怒道,妖女你怎能言而无信? 徐若男眼神中露出杀意,冷冷道,我是妖女,自然言而无信。 崔玉峰感觉到危险,连忙换了一副口气,一个劲儿磕头道,教主饶命,小人一时糊涂,还望教主手下开恩。 徐若男瞧了我一眼,说你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杀,跟畜生有什么分别? 崔玉峰求饶道,我不是人,我就是一个畜生。 孙传方一旁冷言道,不要侮辱畜生这个行当。 徐若男举起手掌,正要拍下。 我拦住道,住手! 徐若男看着我道,怎么,你要给他求情? 我说你既然答应放他一条生路,那就不要赶尽杀绝,大丈夫言而有信。 徐若男说我是弱女子,又不是大丈夫。 我将崔玉峰扶起,道,你走吧。 徐若男气的浑身发抖,苏犹在,你什么意思?非要跟我对着干嘛? 这时候逍遥二仙解决了那边的战斗,赶了过来。 哟呵,小两口吵起来了,面瘫怪,快搬个马扎,过来瞧热闹。 我说你们两人是兄弟嘛。逍遥二仙说当然是了。 那我拜托你们二位一件事,把这个小子送出风云岛。 逍遥二仙看到崔玉峰断了一臂,说你小子真行,怎么才两天不见,就把胳膊弄没了,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我说你俩别打岔了,把他送走吧。逍遥二仙说那不成,我们还要看你俩吵架呢。 我一瞪眼,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闻言兴致阑珊,一人拎着崔玉峰,一人拎着那只断臂,飘然而去。 徐若男面色阴沉,问传功长老,孙长老,我这么做错了嘛? 孙传方冲我挤眼,意思是徐若男正在气头上,让我赶紧说两句软话哄哄她,我却转过脸去。孙传方只得道,教主,这小子杀了我们那么多教众,死了就死了,没什么错。不过,苏少侠乃重信守诺之人,既然答应放他离去,那苏少侠所作也并无不可。 徐若男冷冷道,我可不是让你老好人的。你就说,我俩谁对谁错吧。 孙传方自己嘀咕道,你们小两口吵架,这不让我里外不是人嘛。 我说若男这件事应当这样看…… 徐若男阻止道,我不想听,你滚。 我顿时来了火气,滚就滚。 说着,我将手中长刀一扔,施展轻功,狂奔而去,行到远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徐若男一拳击在一块石头上,石头碎裂,她手中鲜血直流。 第149章 誓约 出了风云岛,我一口气跑了十多里,来到海宁城内才停下来。心中一口闷气,总觉得越想越不是滋味。 徐若男与寻常女子不同,她自幼生活在幽冥教,教中勾心斗角、教外江湖搏杀,让她养成了杀伐决断的性格,对人命看得极为淡漠。这也是我俩价值观冲突的地方。 我心中烦闷,来到一处酒铺,要了一壶酒,准备一醉解千愁。斟满酒杯正要饮下,却想起如今幽冥神教危在旦夕,我却在这里借酒浇愁,心中暗道,苏犹在啊,苏犹在,你这次来海宁又是为何?不就是为了接徐若男回金陵嘛,风云岛形势危急,你却在这里饮酒作乐,着实该打! 想到此,我站起身,转身朝风云岛走去。后面伙计道,客官,还没结账呢。我掏出一块银子,向后扔了过去。如今境界提升,轻功也较之前好了许多,不过一炷香功夫,回到了风云岛。 各大门派联军已退去,到处都是尸体,既有幽冥教之人,也有各大门派的。 原来在我离开一个多时辰内,南宫长清、李名秀率各大门派高手登上风云岛,与幽冥神教展开了殊死搏斗。 幽冥教尊京雨柔被南宫长清打成重伤,风云岛即将陷落之时,血魔剑寻楼夜忽然现身,偷袭南宫长清,刺中了南宫长清气海穴,一举扭转了局面,各大门派久攻不下,撂下了各大门派五百多尸体,撤离了风云岛。 幽冥教这边也伤亡惨重,清点过后,竟也折损了七八百人,关键是风云岛上的建筑几乎破坏殆尽,就连海港码头,也被各门派放了一把火,几乎烧毁了一半。 幽冥教众在清点战场,将战死的教众抬到后山英雄冢厚葬。至于各大门派尸体,扔在了乱葬岗,浇上火油,一把火烧了。 可以说这场战斗,两败俱伤,谁也没有占到便宜。江湖上各大门派高手耗损严重,其中有十一名知玄境高手战死,而幽冥教也不好过,十大尊者四人战死,三人重伤。 我来到总舵所在,要求见徐若男,却被告知,京雨柔身受重伤,徐若男与她一并闭关,不见外客,教内一切事宜,交给释教长老负责。 我也不知是真有此事,还是徐若男故意避而不见,正犹豫时,传功长老孙传方来到我这边,说你小子在这里溜达什么呢,走,老哥我还欠你一顿酒,喝酒去! 我哪里有心情喝酒,孙传方连拉带拽,来到海宁城内一处酒肆,点了一桌酒菜。当日初来风云岛,传功长老很不友好,不过经过一段时间接触,他对我有了比较大的改观,他看出我一连愁容,兴致不高,于是道,还在为徐丫头之事发愁呢? 我说可不是嘛,前辈可有什么办法教我? 孙传方说我称你兄弟,你却叫我前辈,这辈分怎么论的? 我只好端起酒杯,道,敬大哥一杯。 酒过三巡,两人进入状态,话也多了起来。 孙传方道,说实话,一开始徐丫头跟我说起你的事,我是不看好你,认为你配不上我们徐丫头。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你这人做事有原则,正直忠厚,虽然有些贫嘴,但整体来说还算不错。我家徐丫头,选男人还算有点眼光。 我说你别安慰我了,就这样子,她连见我都不肯,该如何是好? 孙传方道,徐若男这丫头骄傲的很,你若让她低头,还不如杀了她,如今之计,你就服个软,跟她一起好好说道说道,小两口嘛,磕磕绊绊在所难免。 我叹了口气,道,本来还想着这次来海宁,将她接回金陵一起生活,看来难喽。 孙传方沉吟片刻,这才说道,有件事本不应告诉你,前几日,徐丫头去找教尊大人,要辞去圣教教主一职,只是教尊却不同意,据说两人还吵了一架。 我站起身,说这顿酒不喝了。 为什么? 我要将徐若男带走。 孙传方说,今日之后,你真认为她会随你走? 我讶道,为何不会? 孙传方淡淡道:各大门派攻打风云岛,虽然没有占什么便宜,但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们圣教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依照教尊的脾气,势必会将展开血腥报复。换作你是教主,你会选择在这时离去嘛? 我心中默然,我太了解她的脾气了。孙传方说得对,徐若男不是那种临阵脱逃之人,她只会功成身退,绝不会在幽冥教最困难之时离开。不过,我却决定,还是要尝试一下。 徐若男与京雨柔还在闭关,由释教长老暂代行使教主职务。 风云岛之战,幽冥教几百人战死,这倒发挥出释教长老爱讲道理的特长,挨家挨户去做思想工作,京雨柔临闭关前这个安排,倒也是物尽其用。 如今之际,幽冥教最重要之事,便是做好家园重建工作。首当其冲的便是重修浓雾阵,并将贸易港口修好。 风云岛是南洋、东夷貌似走私中转站,也是幽冥教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好在当时大火及时扑灭,还不至于血本无归。不过,要在近期内重开走私贸易是不可能的了。 三日后,在后山英雄冢召开了风云岛之战的追悼会,三大长老纷纷表态,要珍惜这长眠地下的七百零六位英雄换来的和平,也不能忘记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给风云岛带来的灾祸。如今要休养生息,卧薪尝胆,他日必让各大门派血债血偿! 江湖之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晓生江湖对这次攻打风云岛进行了大肆报道,宣称一举捣毁了幽冥教老巢,杀敌无数,维护了武林公平正义,维持了武林新秩序,在近代江湖史上是继剿灭魔教之后的又一壮举,而发起这次讨伐之战的武林盟主李名秀,其个人声望则达到了最高点。 至于那个在背后操纵的英雄盟,却没有一点消息泄露出来。 我心说,这武林盟主看似风光,不过是身后某些势力扶持上来的站台之人而已,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傀儡盟主。这也解释了为何李名秀武功不高,却能霸占武林盟主一职将近二三十年。 又过了两日,徐开山离开了风云岛。 在离火洞内修炼了三个月,他找到了控制体内寒毒的办法,不过武功境界却跌落至闻境。 我将他送出了风云岛,看着他两鬓斑白,形容憔悴,如同普通老人一般。真的无法想象,就在半年之前,他还是江湖上十大高手之一,一个人将整个江湖搅的风起云涌。 他与剑神封万里之战,更是惊天地、泣鬼神,让整个江湖震惊。 如今与之作伴的,却只是一把天刀、一只瘦马,不由令人感慨,英雄迟暮,宝刀蒙尘。 当我问及他今后打算时,徐开山告诉我,自从中毒以来,他无日无夜不在思考人生之真义,能够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只是两个执念。一是重返冥山,第二件事,便是寻回自己女儿。 二十年前,徐开山因为去了一趟冥山,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不过他却从未后悔过,二十年后,他踏上征途,走上寻找冥山之路。 我将怀中几个假的空白路引、一叠银票、还有几张易容用的面具送给了徐开山。 当年,作为食物链顶端的侠客,徐开山一把天刀在天下横着走,而如今不比当初,境界与先前有云泥之别,自然要按照底层的江湖规则去行为做事。 入夜之后,我登上凤栖峰。 远处钱塘江水静静地流淌,波澜壮阔的钱塘江潮,总有一天会归于平静。 夜空之中,月半如钩,繁星点点,夜色之下,风云岛灯火阑珊,如同沉睡中的巨人。 世事无常。 去年此时,我还在盗圣门为柴米油盐发愁,如今却卷入了江湖纷争之中。这一年来,有得有失,武功境界大增,结识了一群朋友,又认识了徐若男,作为代价,却不能如当年那般无忧无虑。 身后徐若男声音响起,在想什么呢? 我猛然一惊,进入知玄境之后,我灵觉、识觉大幅提升,星宿海内更有护体真元遍布周身空间,寻常高手就算可以隐藏气机,若要靠近我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我回头看到徐若男,却见她伤势早已痊愈,目光神采奕奕,如漆黑夜空中一颗星辰。 我不由睁大眼睛,几日不见,徐若男竟武功竟然连跃数级,晋入通象之境。 徐若男问道,看什么? 我讶道,你的武功? 徐若男道,这几日闭关以来,师尊将她全身修为传给了我。 我心说难怪感应不到她,进入通象境之后,她能创造自身空间法则,将气息藏匿于这个空间之内。不过,既然见到了她,我也决定不再绕弯,径直问道,若男,能跟我回金陵嘛? 徐若男沉默不语,良久才道,苏大哥,对不起。 我闻言心中一凉,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徐若男深吸一口气,对我道,我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前些日子,我确实也动过念头,离开风云岛,跟你回金陵。不过你也知道,风云岛一战之后,我们损失了几百兄弟。为了重振圣教,报仇雪恨,师尊将她一身功力传给了我。风云岛就是我家,我又怎能在家中有难时,贸然离开呢? 徐若男是徐若男,而不是谢君衍,她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让她无法向普通女子一样,可以为了爱情奋不顾身。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徐若男又问,我给你的那根金针呢? 当日在松江府,我以金针刺中了井上十三郎,后来我将金针收好后,一直带在身上。我取出金针,徐若男接了过去,将金针刺入指尖,又将我指尖刺破,金针饮了我二人之血后,变成鲜红色。 徐若男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年,我只需要一年。 我奇道,一年? 徐若男道:对,一年之内,等我重振幽冥教,将那些名门正派欠下的血债连本带息收了,我就退出江湖,去金陵城找你,这,就是我徐若男对你的誓约。 第150章 三关 风云岛之战后,徐若男不但接受了京雨柔一身武功修为,而且在京雨柔授意下,全面接手了幽冥神教内一切大小事务,成为幽冥神教真正的掌舵者。京雨柔则全面退隐,完成了幽冥教的权力交接事宜。 幽冥教百废俱兴,徐若男更是大刀阔斧对幽冥神教进行了改革。 按照教规,左右护法、四大长老、十大尊者来协助教主处理教内各类事务,可是左右护法早已不在,四大长老只剩三人,十大尊者也战死三人。 徐若男将幽冥教的教务处理改成兼听堂,除了原三大长老、七大尊者外,引入了盲僧李青、寡妇赵二娘等五人加入兼听堂,组成了教内最高议事机关。 教内重大事务,由兼听堂十五位堂主投票决定,超过半数以上通过才算生效,而教主则行使一票否决权。 兼听堂下,分别设立了内务、教义、戒律、传功、考核、业务等各大版块,其中幽冥教最重要的对外贸易和传功两大版块,由徐若男亲自挂帅。 当宣布完毕,逍遥二仙不干了,他们两人资历老,辈分高,武功也不弱,对自己没有入选兼听堂十分不满,在议事堂内浑身不自在。 徐若男问:两位不舒服? 面瘫怪酸溜溜道,徐丫头,咱们哥俩也算是教内的老人了,就是你师父,也是咱哥俩看着长大的,如今我两个老了、不中用了,连个长老都没有了是不是? 徐若男呵呵笑道,两位老前辈,您二位是咱们教内的大功臣,见证了咱们摩尼教、幽冥教的没落和崛起,堪称咱们圣教的活化石。 无眉鬼打断道,听到没有,面瘫怪?咱俩都成了化石了,这丫头这是要准备把咱俩一脚踢开啊,算了,我看啊,咱俩还是走吧,别在风云岛碍事,当个多余之人。 徐若男连道:我之所以没有让两位进入兼听堂,主要是考虑到两位年事已高,而且兼听堂事务繁忙,你二人又最喜欢逍遥自在…… 无眉鬼幽幽道:我俩年事已高,老不中用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廉颇老矣,尚能硬否? 盲僧李青在旁边喊道,能硬!能硬!哎哟,赵二娘踢我干嘛。 场面有些尴尬,不过徐若男倒也镇得住,只见她站起身道:实不相瞒,两位前辈乃圣教大功臣,而且有不喜教务,所以我给两位安排了一个职务,你们一定喜欢。 逍遥二仙闻言,原本耷拉着的老脸瞬间圆润了,无眉鬼道:我就知道徐丫头不会亏待我们,早说好哈,职务要高,薪水要多,事情要少,最好不干活。 徐若男苦笑,竟有这种差事,要不咱俩换换? 那你安排什么差事给我们? 徐若男说,我准备让两位前辈担任左右纠察监事,这差事没有实际工作,主要是纠察幽冥教上至教主、下至教众一切有违教规的人员事务,您二人觉得如何? 逍遥二仙听了后,问道,这差事是不是权力很大? 徐若男道,大,比教主都大。 逍遥二仙哈哈大笑,成交!说着转身对孙传方道,小孙子,从今儿起,你要是不把我们老人家伺候好了…… 孙传方黑着脸,叫谁小孙子呢? 喊你咋的了?你这是要我行使纠察权嘛? 孙传方连摆手,别别别,今天晚上,我把我成亲那年埋下的三十年窖藏女儿红取出来,孝敬二位祖宗。 赵二娘道,孙堂主,据我所知,你可是四十年如一日的单身啊。 孙传方怒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三十年前你成亲时老子埋下的不行嘛? 赵二娘怒道,老娘去年十八,今年十七,你竟质疑老娘年龄!说着就要动手,连忙被李青等人劝阻下来。 转眼到了七月末。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天气已开始转凉,我在风云岛了也呆了将近半月,离开金陵两月有余,我要是再不回去,恐怕诸葛烧饼不会轻饶了我。 半月以来,徐若男在忙于教务之余,抽空也陪我逛一逛海宁城。两人终于有机会能够坦诚相待了,我很是珍惜这段相处的时间。 从海宁到金陵,不到千里,但这段时间,恐怕徐若男要在江湖上掀起风浪了,不过既然这是她的选择,我也没有反对。 临行之前,徐若男将我送到海宁府外。她道,这一年我会很忙,先给你放一年的假,你也别太得意了,说不准哪天我就去找你了。 我假装叹了口气,说人生苦短,春宵一刻,这一年你不管我,也不怕我在外面勾搭小姑娘? 徐若男傲然道,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建功立业,娶个三妻四妾,那是你的本事,这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由赞叹道,瞧瞧咱们若男这觉悟,不愧是大明新女性,巾帼女英雄啊。 徐若男又接着道,不过,要让我知道你在外面勾三搭四,我第一个先阉了你。 我只觉得后背发凉,心说这弯儿转的太快,幸亏我机智,要不然还不翻了车啊。于是我道,若男,你看,我这就要走了,这一走,再见不知何时,俗话说得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徐若男一皱眉,废话怎么这么多,你想说什么? 我说来个吻别吧。 徐若男说吻你个大头鬼。 气氛忽然尴尬起来,我挠了挠头。 徐若男看着我不说话,两道绯红飞上脸颊。徐若男闭上了眼睛,长长睫毛轻眨,无比妩媚动人,也只有这时,一向争强好胜的她才露出女儿罕有的娇羞之态。 我看了心中一动,心说这时候可不能怂,凑了跟前,就要上去。 就在此时,听到有人喊道,幽冥神教一号纠察令,不得在公共场合作出有伤风化之事! 逍遥二仙在远处大喊道。 我顿时来气,奶奶的有伤风化,你俩在这里偷窥,还有伤风雅呢,我废了半天劲营造出来的氛围,登时被这两个倒霉鬼的出现给破坏殆尽。 徐若男此时早已恢复一副冰冷的神态。我没好气道,大宝、二宝,你俩不是去找孙长老吃酒去了嘛? 逍遥二仙说:孙传方那小子偷奸耍滑,喝酒兑水也就罢了,这家伙竟然兑醋,那倒牙酸的劲儿,估计是看到赵二娘和李青勾搭在一块,醋坛子打翻了。 徐若男不愿跟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胡搅蛮缠,于是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捕快,不要忘记你那晚答应我的事哦! 我点头道,你放心,我轻易不许诺,但只要答应你,绝对会做到。 逍遥二仙说走吧。 我说去哪里,我要回金陵了。 逍遥二仙说,咱们仨刚好顺路。 你俩也要去金陵? 逍遥二仙摇摇头,我们去蜀中。 我奇道,去蜀中干嘛? 逍遥二仙道,小丫头这家伙骗我们说是纠察监事,结果给我俩列出了一堆名单,让我们宰了之后才能回来,偏偏这丫头权力又比我们大,哎,这世道啊。 我心说幽冥神教果然是说道做到,这次江湖上若干门派组团来攻打幽冥教,谁也没占到便宜,但本身各大门派理亏在先,也怪不了幽冥神教报复了。 这次攻打幽冥教,以江南武林大会、南宫世家为主导,但这两家势力过大,除非占据绝对优势,对他们动手,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但是江湖那些二流、三流的门派就不一样了,既然当初选择站在幽冥教的对立面,那这次也怪不得幽冥教来秋后算账了。 又行了三四里,只见一白发妇人站在路中央。 逍遥二仙道,京丫头? 我这才认出,此人正是当日在风云岛祠堂见到的幽冥教创始人,前任教主京雨柔。 令人惊奇的是,半月之前,她还是如娇艳动人的少妇,才半月不到,头发尽白,皮肤也失去了昔日的光泽。 她将全身修为给了徐若男,从而使得徐若男武功直跃通象,跻身天下高手之列,然而她自己却如寻常夫人一般,瞬间苍老了许多。 京雨柔道,两位前辈,我有话要对苏捕头说,还请两位回避一下。 逍遥二仙看了京雨柔一眼,对我道,我们就在前面等你。说罢便施展轻功而去。 我打量着京雨柔,在寻思她找我究竟有何用意,不过她不开口,我自然也得沉得住气,反正找人的是她,而不是我。 京雨柔见我不说话,缓缓道,我曾经有个师妹,武功天赋远超于我,可是却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导致今生永远无法突破三境。 我说前辈跟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 京雨柔道,若男是我一手带大,她是什么性格,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有天赋、又肯吃苦,是我们教内最有机会跃出三境成就天人之境的人。只不过,要做到这些,必须突破三关。 什么三关? 京雨柔道,第一关是生死关,要突破三境,必须勘破生死,不过对她来说,这一关我最是最不担心的了,我幽冥教中,最不惧的便是这生死了。第二关是离别关,离别苦,离别恨,而她清心寡欲,对这一关,我也不怎么担心。然而,由于你的出现,我开始担心这第三关情关了。 我问道,习武修行,无外乎三个目的,一是习武证道,二是仗剑天涯,三是名利富贵,你自己达不到三境,又为何要逼着若男去修至大道呢? 京雨柔神色漠然道,三境之外有般若、天人、剑心通明、破碎虚空四大境界,只有修炼至这一境界,若男才有机会帮我杀一个人。 杀人?这就是你逼她修行的理由? 京雨柔道,不错,杀人,一个必死之人。 我问道,那你又为何告诉我这些事情? 京雨柔说,因为自你出生之日起,你便与那人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自嘲道,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师父不过是从在河边捡到了我,你又何出此言呢?京雨柔说,有些事,我不必多言,到时你就知道了。说罢,京雨柔缓缓转身,就要离去。 我忽然问道,京前辈,有个问题我憋在心中许久了,不知当不当问? 京雨柔头也不回,道:既然不知道当不当问,那就别问。 我哪里肯听,张口问道,徐若男说不是天刀徐开山的女儿? 京雨柔冷笑一声,并未作声,径直向远方走去。 第151章 大闹公堂 我与逍遥二仙一起北上,这两人要从长江走水道入蜀中,倒也算是顺路,只是两人一路上吵嘴打架,弄得我十分头大。 最近朝廷在沿海一带连战连捷,将三大寇打得七零八落,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江湖上也刚经过一战血战,风云岛之战两败俱伤引发的后续,暂时还没有显露出来,不过很快各大门派就会因为实力不均衡导致势力的再分配,这也是可以预料到的。 在晓生江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记载了南宫世家的一则武林通告:翠云山庄少庄主崔玉峰拜在了南宫长清门下,成为南宫长清的义子。翠云山庄的一千亩良田、十八家当铺和三家青楼,被崔玉峰当做礼物送给了南宫长清。 翠云山庄这一名号从此在江湖上消失。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崔玉峰在风云岛,在徐若男的威逼之下杀死刘翠,当场见证者众多,用不了多久就传到了绿柳居主人刘兴山耳中。 据说刘兴山听到此事,气的吐血三升,他没有实力去挑战幽冥神教,但一个死了刘云山的翠云山庄,他恐怕就没有那么多忌讳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崔玉峰向南宫长清寻求庇护,最终投靠南宫世家。据传绿柳居主人还亲自去南宫世家要人,却被南宫长清婉拒于门外。 刘兴山等了十多天,连杯热茶都没喝上,被管事恭恭敬敬的请了出去,并传达了南宫长清的一句话:我南宫世家连向自己投诚的人都护不住,那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回金陵路上,我特意绕道经过松江去探望武三郎。 反正对逍遥二仙来说,徐若男只给他们规定了要杀的人,却没有规定时间要求,两人也乐得逍遥,一路之上,插科打诨,不亦乐乎。 松江之乱后,那些回来百姓,一部分补种水稻,另一部分改稻为桑。蚕分春蚕、夏蚕、秋蚕三种,如今正是秋蚕收获季节,桑树之上布满了雪白的蚕茧,看着十分喜人。 我说若这样下去,这些秋蚕今年卖个好收成,也算是老天爷对天灾人祸的补偿了吧。逍遥二仙却在一旁冷笑,你想多了。 我问这话又是几个意思? 面瘫怪说,晓生江湖曾写过一篇《多收了四五斗》的文章,论述过这个道理。 无眉鬼道,别的道理我不知道,但以我多年吃米的经验来看,丰年米贱、灾年米更贱,没有最贱,只有更贱。 我寻思松江府免除三年税赋徭役,这是皇帝亲下的恩泽,今年又是第一年,这松江府就算要搞事情,也得讲究个吃相吧? 我们来到松江府崇明县武三郎家。 武三郎是单身,家里又没有婆娘,这个所谓的家,也就是三间泥屋,一排篱笆院子。 院子里种着几颗葡萄树,正是红时,有几个娃儿嘴馋,钻过篱笆去偷葡萄,见到我们,吓得轰然逃窜。 我问道,武三郎在家嘛? 一连几声,没有人应答。不远处一个老汉正在乘凉,我们过去打听,却被告知武三郎因通倭被松江府抓了起来。 我惊道:这怎么可能? 那老汉道,哎,三郎最恨倭寇,又怎么会通倭呢,只是他……那老汉似乎知道什么,却又有所顾忌,我说不妨到里屋去谈。 经过一番交谈,我们才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事还真是与秋蚕有关。 今年江浙一带改稻为桑的农户颇多,如今秋蚕收成在即,松江府按照一斤生丝六钱银子的价格收购蚕丝,这引起了桑户的不满。 若在往年,一斤生丝价格要在一两二钱左右,今年是灾年,桑农本来指望靠这个来度过饥荒,谁料一年辛苦下来,三亩桑田耕作半年,连十两银子都卖不到。 在打听到临府生丝价格在九钱一斤时,武三郎带着百姓前往别的州县卖蚕丝,结果被松江府知府得知,随便安了一个通倭的罪名,将带头之人武三郎抓了起来。 如今武三郎被关在松江府大牢之内,明日就要升堂问罪。 我闻言怒道,这真是岂有此理,松江知府又是何人? 老汉道,还不是原来的知府罗有道,罗三尺。 我问道,什么是罗三尺? 老汉愤然道,罗有道当官,真是网罗钱财,当官有道,咱们松江府的地皮早已里三尺、外三尺被刮了个干净了。 这家伙怎么又官复原职了?当日倭寇攻占崇明岛之后,他不是带着三房姨太逃跑了嘛?按照大明律,守城官临阵脱逃者,当以叛国论罪,怎么倭寇退了,这家伙出去转了一圈儿,又回到这里了? 老汉见我疑惑,解释道:这罗知府,据说是江南织造局冯公公的的干儿子,这次收蚕丝他在冯公公面前夸下海口,要给江南制造局收齐两万斤生丝。 我心中恍然,原来如此,这罗有道想立功,又不肯按朝廷的市场价收购蚕丝,于是逼着百姓偷偷去临县卖,而武三郎是带头之人。 我理清其中关键,告辞出来。 我问逍遥二仙,大宝、二宝,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无眉鬼道,哪有那么多废话,直接半夜去那罗三尺家,去把他脑袋割了,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不是? 面瘫怪道,不对,不对,你太残忍了,割脑袋太残忍了,我建议还是拍成肉泥比较好。 我无奈笑了笑,两位大仙,这里是官场,江湖上那套规矩在这里行不通。逍遥二仙哼哼道,对我们来说,天下就一个规矩,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我心知跟他们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如今武三郎被关在大牢之内,要想办法见上一面。 我找到了松江府六扇门青衣捕头,此人姓毛名台,在金陵时见过一次。他虽然名义上归诸葛烧饼管辖,但我级别比他高,在收到我帖子之后,连忙赶到了我设宴的松鹤楼。 此人嗜酒如命,我弄来了一斤茅台,顿时喜笑颜开,说苏大人来就来吧,还带酒,理应属下做东才是,真是惭愧。 我说明来意,营救武三郎之事,非到万不得已,我不愿意亮明身份,这里牵扯到江南制造局,甚至牵扯到宫中,要是真闹大了,我怕事情控制不住。 这一年多下来,我江湖、官场两处奔波,得出了完全不同的道理。江湖讲究直来直去,拳头就是道理;官场则是讲究一个平衡之道,要在规则之下办成事情。 诸葛烧饼的一句名言就是:在大明官场,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一斤酒下肚,我就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 罗有道这次抓到武三郎是想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如今交差期限将至,两万斤生丝任务,收了不到一半,派人上门收丝,那些桑户将蚕丝藏起来,让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武三郎虽是会家子,但这些江湖人物,除非是徐开山那种级数的高手,否则在面对国家暴力机关时,还是显得无比弱小。 审判定在次日上午。 我们只有半日的时间用来打通关节,俗话说得好,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古人总结为祸起萧墙。 在大明朝办事,关键在于找对人。 台风飓风龙卷风,到头不如枕边风。 罗有道一妻二妾,在毛台引荐之下,我们分别拜访了大老婆罗苟氏和三老婆罗杨氏,唯独略过了妒意极强的二老婆罗马氏,并送上了一份足以让罗马氏动心的礼物。 然后打通关节,将武三郎的辩方讼师换成了我。 次日一早,三通鼓响,罗大人升堂,公审武三郎通倭之案。由于提前贴过告示,所以百姓前来围观之人众多。 对于武三郎,百姓还是钦佩的,但钦佩归钦佩,小民终究天生怕官三分。大老爷官府一穿,三班衙役一声喊,好不威风。 罗老爷眼圈发黑,哈欠连连,一拍惊堂,道:带人犯! 有衙役喊道,带人犯武三郎! 罗老爷懒洋洋道,台下何人? 武三郎闭口不语,衙役道,大人问话呢。武三郎道,姓武名三郎。 罗老爷又道:所犯何罪? 武三郎说小人无罪。 控方讼师贺财喝道,还不将你通倭之罪从实招来? 我站出来道,罗大人,此案还未审,就已将武三郎定罪,这么做有违司法程序吧? 贺财大声道,你是何人? 我拿出一张纸道,在下乃武三郎授权的代理讼师,前来为其辩护。敢问阁下,你说武三郎通倭,请问有何证据? 贺财道,夏日崇明之战,倭寇首领叫什么? 我说井上十三郎。 贺财哈哈道,不错,正是井上十三郎,而台下之人则叫武三郎,光凭名字,就可以断定,这武三郎就是倭寇! 我奇道,阁下的智商好感人,若按照你这说法,咱们杨戬号称杨二郎,莫非也是倭寇? 贺财冷笑一声,莫非阁下不知道,杨二郎如今已是棒子国人了吗,不是倭寇又是什么? 我心说哎呀,这家伙思维缜密,心细如发,巧舌如簧,回答的竟然天衣无缝,令人无从反驳,实乃高手中的高手。 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 没过了多久,就听到门外有妇人哭声连天,喊道:大郎啊,你得给我个理由,都是当老婆的,凭什么你给老大送和田玉,给老三送祖母绿,倒了我这里,连个毛线都没有? 此人正是罗有道二姨太罗马氏,昨日我以罗有道名义给他两个太太送礼,而略过了妒忌心强的二姨太,然后又买通丫鬟今日挑明了说,于是才有了大闹公堂这一幕。 我问贺财,如夫人称呼知府大人为大郎,按照阁下逻辑,罗大人也是倭寇喽? 第152章 老神仙,请留步! 贺财被我一呛,登时如炸了毛,大声道,你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我们罗大人乃朝廷命官,有朝廷文书官印在此,又怎么能凭一个名字就断定是倭寇? 他一动怒,我放下心来,悠然道,既然罗大人不能凭名字断定是倭寇,那这位武三郎自然也不能以名字来治罪。贺先生要是没有别的证据,还请大人放人。 贺财傲然道,当然还有别的证据。来人,带物证!话音未落,台下便有人端上一个盘子,上面用布盖着一本书。贺财看了我一眼道,这是在武三郎家翻出来的通倭证据,诸位请看。 白布翻开,封面写着《苍井さん語録》。 贺财道,若不是倭寇,家中又怎么会有倭寇的书? 我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可怎么办,武三郎家中搜出倭语写成的书,这可如何辩驳?武三郎怒道,我连私塾都每念过几天,斗大的字认识不了一箩筐,又怎么会有这种书?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我问贺财,贺先生,不知道这本书写的是什么? 贺财说我也不知道,找个懂倭语的人问一问就可以了。罗有道接着传人,没多久来了个八字胡、罗圈腿的矮个,一进来就磕头,参见青天大老爷。 罗有道问道,听说你懂倭语? 罗圈腿低头道,小人以前跟倭国人做生意,略懂一二。 那你来翻译下这本书,写的到底是什么? 罗圈腿恭敬上前,拿起这本书,一边看,呼吸急促,脸色通红,过了许久,才淡淡道,确实是一本奇书。 贺财道,是不是倭寇与武三郎往来的书信? 罗圈腿说当然不是……罗圈腿抬头看到贺财冲他撵手指,这是要收买他的节奏,于是连改口道,不错,这些正是倭寇写给武三郎的书信,而且还有我们松江府的布防图。 大胆! 罗有道一拍惊堂木,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武三郎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说等等! 贺财冷冷道,你又有什么话说? 我说如今是景元二十二年,倭国还是幕府时代,明治维新还没有开始,若没有记错,倭国如今还用汉字,你这平假名又是从何而来?众人纷纷道,对啊,你来解释一下? 还没等罗有道发话,先前那二姨太见罗有道没有搭理她,顿时不干了,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罗马氏喊道:罗三尺,你的心都让狗吃了嘛,买东西给老大、老三,却没有我的份儿,当年你娶我过门时是怎么说的?亏我放弃了天上人间大好前程,嫁到你们家,你却如此对我,真是令人心寒! 罗有道见罗马氏胡搅蛮缠,喝道,呔,大胆泼妇,竟敢咆哮公堂! 罗马氏蹭的站起了,指着罗有道骂道,姓罗的,别人都怕你,我可不怕你,别人惧你挖地三尺的本领,我可不怕你三寸蜡头,我这话就撂这儿了,没有上好的物件儿,我就跟你没完。 众人轰然大笑,都在看罗有道热闹。罗有道面色通红,连走下案台,来到罗马氏身旁说姑奶奶,为夫正在审案,给点面子成不成?让别人都看了咱家笑话了。 罗马氏哭哭啼啼道,以前陪人家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叫姑奶奶。我不活了! 众人哈哈大笑,小甜甜。 罗有道无地自容,有火气有发不出来,大声道,今日审案到此,明日再审,退堂! 武三郎被收押到松江府大牢,我与逍遥二仙则回到了客栈。 我说如今形势对武三郎不利,恐怕这样子下去不行,我们得想点其他办法了。逍遥二仙说这武三郎天生金刚胎,是个练武的好材料,依我看咱们今天晚上劫狱,天大地大,还没有他容身之所了? 我摇头道,我几次邀请他加入六扇门,可他对朝廷十分不满,要真如此,这辈子恐怕就毁了。你俩再去打探消息,我想办法去再见他一面。 我们分头行事,我找到毛台,毛台有些为难,说昨日让你见武三郎已是冒险,如今罗老爷派人亲自看管,恐怕要见他没有那么容易了。我说事成之后,送你一箱八二年茅台。 武三郎被单独关押在重犯牢房,见我到来,道,苏捕头,你怎么又来了?我问你考虑的如何了,只要你同意,我就想办法给你弄一个六扇门捕快的身份,到时把你提到金陵城去审,那样或许有一线生机。 武三郎摇头道,当年我大哥被毒死,二哥落草为寇,我就暗中发誓,此生绝不成公门之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武三郎命该如此,就算被杀,我也毫无怨言。 我怒道,你怎么这么不开窍?你带头贩卖生丝,你若是被法办了,跟你一起的人岂不也要问罪,你自己死不要紧,非要拖累其他人嘛?这罗有道与江南制造冯公公沆瀣一气,贱买贱卖,你死了,却让罗三尺这种狗官在世间作威作福,你能安心去死嘛? 武三郎有些意动,问,你有几成把握? 我说若你答应,今日我就写信派人去金陵给你办好手续,一来一往也得三天,你涉嫌通倭,按照大明律是斩立决,我先想办法给你拖上三天。 武三郎沉吟片刻,答应道,好,我答应你。 回到客栈,逍遥二仙也打探消息回来,他们探知,罗有道有三大爱好,一是爱财、二是好色、三是信神。我说爱财咱们也没有那么多钱,这一点恐怕走不通。 无眉鬼说不如从好色这一点着手,不如弄个美人脂粉计,搞个仙人跳什么的。 我一撇嘴,计将安出? 无眉鬼嘿嘿一笑,说我俩扮成绝色美女,去他府内勾引他…… 我没好气道,两位都六七十岁了,还绝色美人,罗有道看到你二人不被吓死才怪。 无眉鬼说你不是会易容术嘛? 我晒然道,我是会易容术,但易容术也不是整容术,这玩意儿你得去高丽才行。 面瘫怪说那咱们就去高丽,不过貌似来不及。 脑海之中灵光一现,心生一计,我说这罗有道不是迷信嘛,咱们不如来一场装神弄鬼,兴许有用。逍遥二仙问怎么个装法?我嘿嘿一笑,你们附耳过来。 于是将我的想法跟二人说了一遍,无眉鬼连连摇头,说那可不行,我俩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跟你说这黑白无常八竿子打不着,这事儿有损咱哥俩形象。 我心说你两人扮黑白无常,都不用化妆的,换身衣服就行,口中却安慰两人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两位来说是个挑战,但是考验演技啊,一般小鲜肉,还真演不来你二位的神韵。 一通马屁,逍遥二仙很是受用,这是就这么定下来了。我给张幼谦写了封信,上面插了三根鸡毛,然后到中原镖局托了一个信镖,要他们务必三日内来回。然后给逍遥二仙买了两套衣服和道具,来到了城隍庙,将现场布置完毕。 松江府衙门戒备森严,不过对我和逍遥二仙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当晚来到松江府衙,这里我曾经来过,自然是轻车熟路,径直来到了后院。 已是深夜,罗有道今晚在二姨太房内过夜,只听他在哄二姨太,说宝贝啊,今天你让老爷我在公堂上出丑,这件事我可决不饶你。二姨太罗马氏往床上一躺,说来啊,你可千万别饶我。 逍遥二仙低声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我说少儿不宜,老年也不宜,你俩别听。 两人正要行房,我取出了准备好的迷烟,口撵唾沫,从窗纸上捅了个洞,然后顺着吹了进去。没多久,两人就昏倒在地上,说行了,动手。三人闯入房内,点了罗马氏穴道。我指着罗有道说,辛苦二位了。 无眉鬼说辛苦你了,面瘫怪。 面瘫怪说凭什么让我来背他,怪沉的。 我说关键时刻不能拉稀摆单,剪刀石头布,赶紧的。结果无眉鬼输了,不甘情愿的背上罗有道,口中还说,说好了,回来我可不管了。 来到了城隍庙,我换上了城隍服,逍遥二仙换了衣服,乍一看上去,连我都吓了一跳。逍遥二仙上前啪啪给了罗有道两耳光,喊道,醒醒。 罗有道悠悠醒了过来,见道二人,吓得大呼,妈呀,鬼呀!我不会做梦吧。说着,连着扇了自己两耳光,脸顿时肿了起来。我心中暗笑,你当然不是做梦,只是被我们掳了过来。 我坐在香案之上,一拍惊堂,说台下何人? 面瘫怪面无表情道,启禀阎王,此人姓罗,乃松江府知府,今日阳寿已到,特意拘来报到。 我哦了一声,那见到本座,为何不下跪? 罗有道一听,顿时慌了,扑腾一声跪倒在地,阎王爷在上,请受小民一拜。 我故意拉长声音,问道,你是何人,今年多大? 罗有道老实回道:小人罗有道,今年四十三岁,阎王爷,我找过算命说我能活到八十岁,您看是不是这其中有些误会啊? 我一拍桌子,一派胡言,算命的话也信?你是朝廷命官,朝廷三令五申,要相信科学,杜绝迷信,想不到你知法犯法,我不拘你更待何时? 罗有道哭丧脸说,小人上有三岁老娘,下有八十老母,恳请阎王爷法外开恩,饶了小民一命,小民定当日夜供奉,倾家荡产在所不辞。 我说这时候知道后悔了?迟了。黑白无常,此人阴阳簿如何? 无眉鬼忍不住笑道,阎王老爷,按阴阳簿所写,这罗有道理应有十年阳寿,可是他作恶多端,透支了这十年阳寿,所以我们才拘了过来。 我佯怒道,胡扯,咱们身为地府官员,阴阳簿管寿命,功劳簿定投胎,他阳寿还有十年,你们是不是拘错人了? 罗有道一听,连忙道,是啊,是啊,我还有十年阳寿,两位无常老爷,不如你们把我放了,车马费、好处费、我一样不少。 无眉鬼却说,阎王老爷,这罗有道最近判了个案子,恐怕有点棘手。 我哦了一声,什么案子? 无眉鬼接着道,咱们在阳间的惩恶扬善使武郎君被这人错抓了,老爷您也知道武郎君脾气大,咱们若是放了他,武郎君定不饶我们。 我摊了摊手,罗有道,你听到了?这事儿不是老爷我不想办,是不能办啊。 罗有道说,这事儿好办,老爷你若放了我,回去后我会把此事办的妥妥帖帖。 我问逍遥二仙,两位无常有何高见? 无眉鬼说,要让武郎君满意,恐怕得银子开道了。 罗有道连说,银子,我有的是,只要不让我死,这些都好说! 我点点头,那就看你表现了。然后冲逍遥二仙使了眼色,逍遥二仙说,我们是黑白无常,不过办事儿可不是无偿的,你总得要表示一下。 罗有道说,一定一定。 逍遥二仙用内力将罗有道震晕过去,我说要辛苦二位,把他送回去了。逍遥二仙说,这事儿要干你自己干,肥的跟猪一样,太累人了。我说他在府上可是有银子的,你们不去,这银子可都是我的了。 两人连说,我去我去。 次日一早,松江府衙门出了通告,说知府罗老爷昨夜受了风寒,生病了,武三郎的案子择日再审。逍遥二仙说不是说好放人嘛,怎么玩拖延战术了? 我说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那就趁他病,要他命,咱们再演一回。 面瘫怪说这次我要要演阎王爷。 无眉鬼说你表情太单薄,还是我来吧。 我说你们别争了,今儿咱们不来装神弄鬼。 那干什么? 我嘿嘿一笑,这罗知府不是生病了嘛,肯定是中了妖魔邪祟,作为龙虎山第十八代弟子,当然是去降妖除魔了。 我们三人又易容,化作三个道士,手持三个白幡,我的上面写着降妖除魔四个血红大字。无眉鬼白幡上写着包治百病,面瘫怪则分到了一个专治花柳的幡儿。 三人来到松江府门口摆摊,没过多久,就有人道,算命的,这里不允许摆摊。 我站起身,绕着那人转了两圈,说不对,不对。 那人问,什么不对? 我说松江府上阴气很重,应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那人说你可别吓我。 我说在下乃龙虎山道士,专业降妖除魔三十年,从不打诳语。 那人说我呸,你才几岁,还三十年呢。 逍遥二仙此刻很配合道,爷爷,这府上闹妖呢。 我说乖孙儿,看样子,他们好像不是很欢迎咱们啊,还是走吧。 三人收拾东西,假装离去,却见一个管事从侧门出来,三位老神仙请留步! 第153章 急急如律令,对三要不起! 管事在前面带路,三人来到了知府衙门。 知府罗有道穿了一身常服,气色很不好,昨天晚上闹得那一出,估计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当得知我们到来时,他连忙迎了出来,三位老……神……三位看上去有些眼熟啊? 我心说糟糕,难道被发现了? 不过我对自己的易容术信心十足。 当年盗圣门学艺时,第一师兄写了一篇《论易容术在行走江湖中的重要性》的文章,给晓生江湖投稿,稿子投出去后,天天在驿站等结果,本以为会有一笔稿费,等来的却是拒收的回信。我觉得那篇文章写的很好,于是跟着第一师兄学易容术。 这易容之术,第一就是要相信自己,面相还是次要的,只有自己进了状态,才能成功骗到别人。 我笑了笑道,贫道乃龙虎山第十一代传人齐虎,这两人是我的侄孙齐马、齐牛。 罗有道哦了一声,快些里面请。 上了香茗果脯,逍遥二仙正要去抓,被我瞪了一眼,两人连忙正襟危坐。我站在大堂之内,踏罡步,假模假样的走了一圈儿,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让罗有道惊了一跳,说老神仙,还请救命啊。 我说我观罗大人面相不像是夭寿之人,但却不知为何,贵府之中,始终盘旋着一道死气,应该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罗有道惊愕道,你怎么知道?可有破解之法? 我心中暗笑,这事儿就是我干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口中却道,这得要我盘算一番才可以。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在街上三十文淘来的罗盘,还请罗大人派人带着我在贵府内走动走动。 罗有道乃怕死之人,连忙吩咐管事带路。 三人像模像样的走了一圈,来到了西南牢房之处。 自唐宋以来,府衙、县衙大牢一般修建在府衙的西南方向。在朝廷内当差,向来有些避讳,比如大牢一般被称作是阴阳交界处,此处阴气最重,所以修建在最南边,一是正南阳气充足,二来嘛,谁也不想让牢房建在自己办公署务的后方。 至于靠西,则是取靠近西天,这里面的死囚犯去西天的路要短一些,这其中也不乏有人道主义因素在里面。 大牢门口两个狴犴的雕像,据说这神兽具有辟邪、镇牢之功用。门口写着一副对联,上联是“但愿人乐业”,下联是“何患狱长空”,横批是“常来常往”。 我故意向罗盘之内输送一道内力,只见罗盘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我说不好。 那管事见状,也凑了过来,说老神仙可发现什么? 我问这大牢之内关押了何人? 管事说,都是一些江洋大盗,还有些是等待秋决的死囚,也有些通倭的罪人。 我点点头,掐指盘算,口中念念有词,我忽然装作算到什么,全身颤抖,口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说,不得了,不得了。那管事吓了一跳,老神仙,有何高见? 我说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将狱神转世之人关在里面。这事儿我可管不了了。说罢,转身对逍遥二仙道,阿马、阿牛,咱们还是走吧。 我不顾管事阻拦,转身要走。 后院罗有道听说我们不管了,连忙追了出来,喊道,老神仙,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说罗大人你眉心印堂发黑,面有衰气,恐怕活不过今夜了,我们在这里也徒劳无益,你还是准备准备后事吧。罗有道闻言扑腾跪倒在地,说神仙救我,你要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我犹豫片刻,沉吟道,这事儿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罗有道面露喜色,什么办法? 我说办法有是有,不过要破解此事,恐怕要折损我三十年修为,我们修道之人,讲究的顺天而为,这种逆天改命的事情,做得多了,恐怕将来会遭到天谴啊。 罗有道说,我有银子,我有很多很多的银子。 我说我乃修道之人,钱财对我来说是身外之物。不过话说回来,你准备给多少钱? 罗有道说,五千两可否? 我晒然道,五千两就想买大人一命,罗大人未免太作贱自己了吧。 罗有道一咬牙,一万两! 我呵呵一笑,阿马、阿牛,咱们还是走吧。 面瘫怪在一旁低声道,行了,咱们知足吧,一万两不少了。 我心说你俩真没见过世面,就这一套说辞,要是入彀之人是张幼谦,就算是喊十万两,他眉头也不皱一下的。不过面瘫怪说话了,我也没法拆穿他,于是道,看在我徒孙的面子上,一万两就一万两,就当是给他俩积攒功德了。 面瘫怪还要在说话,却见无眉鬼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我吩咐罗有道准备香案黄纸、朱笔丹砂等作法的一应事物,然后又吩咐道,今夜我们三人在你房间作法除晦之物,所有人都不得靠近三丈之内,另外在准备一桌满汉全席。 罗有道愕道,满汉全席? 我心说跟没文化的人打交道真是费劲,于是解释道,就是上等酒席一桌。 罗有道听了吩咐,连忙去准备东西。我们三人在房内饮茶,我对管事说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管事说老爷吩咐我在这里伺候三位老神仙。 我一瞪眼,我们在商议作法之事,都是泄露天机的秘密,你听了不怕半夜小鬼来拘你魂魄? 管事吓得脸色煞白,连忙退了出去。 逍遥二仙说你小子行啊,动动嘴皮子就一万两银子,来,咱们先说说银子怎么分。我说都是急公好义,救苦救难,这些银子都是脏物,你二人要了岂不沾惹晦气? 逍遥二仙说少来,这事儿我们要占大头,反正那姓武的小子的死活跟我们没关系,你要不答应,咱兄弟立马走人。 我说别啊,晚上还有用得着你么你的地方,不如这样子,这一万两银子,咱们每人一千两,剩下银子拿出来救济下松江府的百姓?逍遥二仙这才作罢。 我们开始画符。由于任务艰巨,我让逍遥二仙干这活儿,逍遥二仙生平最讨厌写字,说这事儿咱不专业啊。我说什么专业不专业,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两人拿起朱笔,一阵胡乱涂抹,什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什么张天师捉鬼符等等,然后床上、屋檐上、门窗上挂满了黄纸,看上去还真有些意思。 到了夜间,我们吩咐众人不得靠近。 三人在他房间内点了蜡烛,口念咒语,开始作法。 哥俩好啊,六个六啊,五魁首啊,八匹马啊,你输了,喝酒! 无眉鬼说你耍赖,我说愿赌服输,无眉鬼不服,喝了酒,往门口一摔,杯子破碎。 门外罗有道听到动静,喊道,老神仙,没事吧? 我大声道,妖怪哪里逃! 紧接着房间内风声大作,逍遥二仙挥舞桃木剑,以内力灌注其上,剑气四溢,红光乍现,无眉鬼说师尊,这妖怪好生厉害,我顶不住了。 面瘫怪剑一指,地面青石板碎裂,轰隆一声。 然后是一声惨叫,声音渐弱。 我说你们离远点,被阴气伤到,小心丧命。 罗有道等人连忙又向后退出五六丈。 酒保饭足,房间内被我们弄得一片狼藉。这才二更天,好事要作全套,不然还真不知怎么交差,逍遥二仙开始犯困,我心说这可不行,于是三人又开始折腾。 三带一! 管上! 压死! 顺子!拖拉机,飞机! 王炸! 对三! 要不起! 无眉鬼暴跳如雷,你俩作弊!面瘫怪说只怪你不算牌,一手好牌打瞎了。无眉鬼不给钱,面瘫怪拿起桃木剑,两人开始斗了起来。我心说大半夜的,你俩怎么这不省心呢。 无眉鬼一剑刺出,轰隆! 窗户被剑气所破,顿时碎为木屑。 罗有道一脸铁青看着我们,我说好厉害的妖孽! 罗有道说对三都要不起了,还有什么妖孽能奈何得了你们?我心说糟糕要穿帮,无眉鬼却急中生智,你看这五十四张牌,暗含九宫八卦之理,正是我们龙虎山最新的降妖除魔之术。 罗有道说什么? 无眉鬼一挥手,手中牌飞舞,刮起一阵旋风,冲着罗有道面门而来,罗有道见状,我的妈呀,连忙扑倒,只见那十几张牌在空中盘旋许久,如生双翼,飞向夜空之中,消失不见。 我喊道功成! 逍遥二仙作精疲力尽状,我也用道袍擦了擦额头上汗水,对罗有道说,罗大人,你可知今夜来的妖祟是何方神圣? 罗有道经我们一吓,也没有了主意,问道,是什么? 我说这两个妖祟,正是冥界左右二使,黑白无常。这两人法力高深,又执意要拘你魂魄,我们三人跟他们套了一晚上交情,还顺便斗~地主输了他们三万冥币,这两人这才同意,放你一马。 罗有道手抚胸口,他乃迷信之人,对我们所说并未有怀疑,于是道,我罗有道今日能躲过一劫,多亏三位老神仙出手相助,俗话说,大恩不言谢,我就不谢你们了哈。 逍遥二仙说说好的一万两银子呢,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罗有道说什么一万两银子? 我一听这是要赖账的节奏啊,于是开始念咒,十殿阎王、八路冥神,黑白二使,龙虎山不肖弟子请诸神归位…… 罗有道一听急了,别别,管事,快去取银子。 不过片刻,管事取了三万两银票,接过来一看,他娘的竟是冥币。我又道:十殿阎王、八路冥神,黑白二使,龙虎山不肖弟子请诸神归位…… 罗有道上前给管事一巴掌,谁让你取这个了,我让你取银票,招商钱庄的! 第154章 童子尿 没过多久,管事就拿来了一万两银子。我双手背负身后,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收钱这种事当然有徒孙辈的逍遥二仙代劳。 收了银票,我才语重心长对罗有道说,罗大人,今夜我们三人虽与黑白无常达成交易,不过这两人也都是吃地府皇粮的,俗话说那人钱财替人办事,两人总得拘个人回去,不然没法跟阎罗王交差啊。 罗有道说那是自然,只要不拘我,知府衙门上随便找个替死鬼都可以。 这人如此贪生怕死,为了活命不惜牺牲别人性命,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想到此,心中不由一阵鄙夷,不过口中却沉吟道,我们三人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用谁来当替死鬼合适呢? 罗有道环顾四周,看到了管事,说来福啊,老爷我这些年对你如何啊? 管事来福脸色蜡黄,连连摆手,说老爷,这些年我给罗家当牛做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老爷还请手下留情啊。罗有道点点头,说有道理。又去打量周围人,那些差役见状,连忙四处逃窜,生怕被他逮到。 管事来福忽然道,老爷,你看咱们大牢之内死囚那么多,不如从其中找个替死鬼,也算替老爷分忧解难啊。罗有道眼睛一亮,说就这么办。 我心中暗笑,脑海中灵光一闪,于是道,罗大人,黑白无常还特意交代,明晚两人来知府衙门拘人,为了避免误抓,他们让老爷头发上撒上一些童子尿,这样一来,他们闻到头顶有童子尿之人,就知道是咱们求情之人,就不会拘他魂魄了。 罗有道说这个好办,来福,限你在明日之内,收集好一壶童子尿。 这时,忽然听到有衙役道,老爷,公子回来了。 说话间,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这人十五六岁,有些虚胖,脚步虚浮,来到罗有道身前。罗有道不悦道,都什么时辰了,才回来。 胖公子说我在先生家温习功课,所以回来有些晚了。 罗有道也没追究,说有才啊,爹平日对你如何啊? 罗有才说爹爹待我恩重如山。 罗有道满意的点点头,道,如今爹爹遇到难关,有黑白无常要拘爹爹魂魄,这两位老神仙让我们找个替死鬼,有才啊,是时候你来尽孝了。 罗有才脸色苍白,颤抖道,爹,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啊,咱们罗家三代单传,您要孩儿代你受死,这是让咱们罗家绝后啊。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罗有道说行了行了,谁让你当替死鬼了,我是说爹要躲过这一关,要童子尿护体,这两日你的尿可不要浪费了。罗有才说爹爹,我觉得为了你好,不能害了你,这童子尿还是另找他人吧。 我说时候不早,我们三人损耗了修为,需要找个地方修炼静养。 罗有道说老神仙,你们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我说你放心,我们会在松江府盘旋几日,我们都是有职业道德的修道之人,既然收了你银子,不会不管你。 罗有道让我们住在府衙,我们没有答应,回到客栈休(分)息(赃),一夜无话。这童子尿之事我本意是想作弄罗有道一番,谁知第二日一早,整个松江府官差都动员起来,四处收集童子尿,更有甚者,一泡童子尿竟卖到了一百文。 我心中还纳闷,这罗有道这是要闹哪一出啊,收集了这么多童子尿,这是要准备洗澡的节奏啊。后来才知,原来知府衙门闹鬼之事已在松江府传了开来,为了不想当替死鬼,知府衙门的差人、衙役、仆人等,全都在收集这童子尿。 这东西越传越玄乎,一开始还是用童子尿洒在头上,到了后来,传成了用童子尿洗澡。 有奸商看到了商机,出钱租了松江府若干男童一日,贴出了“现尿童子尿”的招牌,让这些童子使劲喝水吃西瓜,收集童子尿,无奈市场需求太大,童子尿供不应求,于是以次充好,硬生生发了一笔横财,这是闲话,不必细表。 到了下午,三人再来到知府衙门,我问准备如何。管事说一切妥当,罗大人想让您去天牢走一遭,去看看谁比较适合当这替死鬼。我心说正好借这个机会把武三郎救出来,于是来到了大牢之处。 松江府大牢比较阴暗,无论规模、守卫森严程度都比金陵差了许多,不过应有东西,一应俱全。我掏出罗盘,在大牢内走了一圈,为了掩人耳目,我故意略过了武三郎,指着一个魁梧汉子道,此人当不错。 来福连连摇头,说这人不行。 我问为何? 来福嘿嘿一笑,说此人面有凶相,是我们大牢内的后备采花大盗。 我疑惑道,什么后备? 来福说不瞒二位神仙,咱们松江府刑名考核排名年年靠前,正是因为我们罗老爷高瞻远瞩、高屋建瓴、未雨绸缪啊。今年内要是有妇女遭奸~杀,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破案,这些大牢内关的都是些刁民和江洋大盗,我们从中拎出一个就可以结案了。 这来福说此话时,面有得意之色,还补充了一句,这个主意还是小人想出来的呢。 逍遥二仙一旁道,怎么老天爷没有一个雷把你们给劈死。 我心中也有气,朝廷对地方知府考核,包括政绩、治安、刑名等若干指标,有些不作为的知府为了排名,竟在指标上做手脚,甚至做出一些伤天害理之事。 这种事以前跟老孙头他们闲聊时听说过,但今日却是第一次遇到,不过作为龙虎山的老神仙,不便于插手这些事情。 那魁梧汉子见我我们,大声道,老爷,我冤枉啊,我天生隐睾,根本不可能是采花大盗啊。来福吩咐两句,便有差人上前拿着棍子就一通乱打,一边打一边还骂骂咧咧,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 我又指了另外一人,管事说此人也不行,这人是偷儿,今后衙门内很多事还指望他呢。我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哪个行吧。管事指了指武三郎,此人乃通倭之罪,这两日还没定案,可以让他来顶包。 我故意迟疑道,这样不太好吧。 管事说这也是老爷的意思。 我脸色一沉,说你们老爷都定下来了,还要咨询我的意见干嘛?你们怎么说就怎么办呗。告辞了。管事连说老神仙,这不是跟您商量吗,要走,也得是明天再走。 我说这个人也可以,那就这么办。 虽然已是八月,但接连半月无雨,天气异常炎热,鸡耷翅膀狗吐舌。到了傍晚,知府衙门内骚~气熏天。 我开始懊恼,这是自作孽啊。罗有道早已在属下的护送下,住进了客栈,可如今我却还要在这里受罪。 我在大牢之内点了香案蜡烛,烧纸作法,众人远远躲避,管事倒胆大,手中拿着一尿壶,站在不远处观瞧。 呼呼,一阵阴风起。 谯楼上鼓打三更,黑白无常出动。 逍遥二仙换了黑白无常服,施展轻功,从天飘落。两人一黑、一白,面无表情,头带三角高帽,一个写着“天下太平”,另一写着“一见发财”,口吐长舌,与城隍庙中黑白无常并无二致。 来福见状,几乎吓了瘫倒在地。逍遥二仙一蹦一跳来到他面前,管事吓得不敢作声。 无眉鬼道,范无救,今夜你我二人来拘魂魄,我见此人发间无童子尿,不如就他如何?面瘫怪道,谢必安,我正有此意。 管事一听傻了,端起尿壶往自己头顶上浇了下去。 无眉鬼道,这个不行了,我们换一个。 我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那两人从我身旁飘然而去,我们互相假装谁也没看到谁。管事见两人进了大牢,问,你看到黑白无常了? 我奇道,黑白无常,没有啊,来了嘛? 管事一听,顿时吓死过去。 不过片刻,就听大牢里哭爹喊娘,哭哭狼嚎。然后,逍遥二仙拎着武三郎,走了出来,道,今日也算完成任务,回去跟阎王爷交差去也。说着,两人带着武三郎,施展轻功飘然而去。 我上前将一壶尿倒在来福头上,说醒醒。 来福说老神仙,走了嘛? 我说差不多了,你今日见了阴物,若不好好医治,恐怕大病一场。 来福说还请老神仙指一条明路。 我指了指香案,将这桌香灰掺在水中,连服三日,可以祛除体内寒邪之气。 在民间,香灰治病的传言已久,岂不知这香灰吃多了容易便秘,我给管事出了这个主意,就是看不惯他为虎作伥,帮罗有道残害百姓,要真算起来,这么整他还是便宜他了。 武三郎在牢中带了三四天,幸亏有武功傍身,气色还算可以。武三郎一见面,就跪倒在地,说武三郎多谢苏捕头救命之恩。我说连将他搀起,说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武三郎说可惜便宜了那狗官。 我说罗有道不过是江南制造局冯公公的一条走狗,杀一条狗也没什么意思。冤有头、债有主,你要真想报仇,等到了金陵再说。我将道袍脱下,换了一身夜行衣,对逍遥二仙道:走吧。 武三郎问,去哪里? 我哈哈一笑,当然是跟我们罗老爷辞行啊。 第155章 举报信 武三郎哈哈一笑,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要去当然要算我一个。 下午跟管事来福打听过,罗有道和二姨太罗马氏今晚住在了松香客栈。 知府大人住店,掌柜的岂敢怠慢,直接将整个客栈关门,专门用来招待知府大人和兵丁护卫。 四人来到了松香客栈,只见门口戒备森严,里三层、外三层将松香客栈围的水泄不通。 有一老一少两个兵丁在闲聊,少年问,今夜知府大人这么大阵仗,就是倭寇来犯时,也不如现在,不知大人遇到什么麻烦了? 老兵见多识广,消息也比小兵灵通,闻言说这个你就不懂了吧,咱们罗大人这次是撞了邪了,听管事说,前两天黑白无常半夜来拘罗大人的魂魄呢。 小兵咂舌道,竟有此事,那一会儿黑白无常来了,我们是该拼死一战啊,还是放弃抵抗? 老兵说,抵抗个屁,人家是地府来人,咱们凡夫俗子估计连看都看不到吧,再说就你我这点俸禄,犯不着为他拼命,实在不行,到时候嚷嚷两声,然后躺地下装死就是了。 小兵赞叹到,还是您老经验足。 我们施展轻功,绕过前院,来到了罗有道与罗马氏所住的一座院子。院子内,贴满了我们早就画好的鬼符。 凑了过去,正巧听到罗有道和罗马氏正在聊天。罗马氏说老爷,我怎么觉得这几个道士有些神神叨叨的,不会是跑江湖的骗子吧。 罗有道说,神神叨叨才能降妖除魔,要知道世间本领越是高深之人,越是愤世嫉俗,与众不同。 管他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过了今夜,武三郎就去见阎王了。这个刁民几次三番的坏我好事,跟村民联合起来拒卖生丝,害的我被干爹写信申饬,等他一死,明日我就发告示,说此人遭天谴被拘了魂魄而死。哈哈哈! 罗马氏娇笑道,老爷,您先吃颗荔枝,消消气。其实这种刁民何必您亲自出手,随便找个人暗中做了就是。 我心想难怪有句话说最毒不过妇人心,本以为这罗马氏妒忌心强,想不到论狠毒也不遑多让。 罗有道说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小心肝,时候不早了,快些过来。 罗马氏格格笑道,过去干嘛? 罗有道说我姓罗,你姓马,俗话说,条条大道通罗马,我叫罗有道,你说我想干嘛呢? 这时,我隔着窗户忽然到,条条大道通罗马,不如出生在罗马。 罗有道一惊,喊道,谁在外面? 我朝着逍遥二仙一挥手,两人碰碰现身门外,罗有道推开门,看到黑白无常,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来人!来人! 方才门口那几个兵丁呼啦冲了进来,喊道,老爷,有何吩咐!罗有道说,有妖怪!快些保护老爷我! 那老兵说,快些保护老爷!说着,大喊道,妖怪哪里逃!说着,抽出大刀,一边挥舞,一边跑了出去。 小兵一见,正要跟去,被罗有道喊住,小兵一回头说,老爷,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罗有道吓得,说夫人,我的童子尿呢,快些拿尿来! 罗马氏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哪里能动弹,罗有道连滚带爬,摸到了床头夜壶,哗啦一下,倒在头顶上。口中念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黑白无常说喊什么喊,当我们是瞎子吗? 我呵呵一笑,与武三郎走了出来。罗有道望着我,你是谁,怎么这么眼熟? 我故作伤心道,你这人真是无情至极,昨日还叫人家老神仙,想不到今天就是翻脸不认人了。 罗有道这才意识到被我们耍了,心中的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呈现在脸上,你们这群刁民,竟敢欺侮朝廷命官! 武三郎也走出来,说,狗官!还认得爷爷不? 罗有道说好啊,你们竟勾结倭寇,这个罪名可不轻啊,来人,给我把这两个人拿下来! 我说你喊个屁,这个楼闹鬼呢,你的属下都跑了。 武三郎如凶神恶煞般,从怀中抽出一把刀,作势要砍他,罗有道怒喝,你敢擅杀朝廷命官? 武三郎说老子都通倭了,宰你一个狗官又算什么? 罗有道怂了下来,说好汉有话可以商量嘛。 自从知道我们不是鬼之后,罗有道正常了许多,他被我们涮了好几天,估计心中窝火,不过如今形势所迫,他脸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罗有道是朝廷命官,我当然不会宰了他。我是六扇门中人,杀朝廷官员和江湖仇杀有着本质的区别,但是逍遥二仙和武三郎就没有这些顾忌了。 武三郎怒道,狗官,这两月以来,你强行买卖,贱价收购生丝,又盘剥救灾之银,弄得民怨载道,今天我就要替百姓主持正义! 罗有道扑腾跪下,说好汉,这事儿不能怪我啊!我也与广大松江府百姓一样,是个受害者啊! 我心说从他口中说出这种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于是问,罗大人又怎么受害了? 罗有道说,实不相瞒,我这个松江知府是去年花了十万两银子,走动了江南制造局冯公公的门路,才捐到这个官儿。 我心中分析,罗有道在倭乱时弃城逃跑,按理说应该斩头,若是走冯灵感的路子,保住性命和职务,却也是合情合理。 罗有道又说:倭乱之后,我回到松江,冯零感就给我下任务,要在年底前完成两万斤生丝和十万两税银,说是充实内库。 逍遥二仙讶道,内裤?头一次听说用银子充内裤!我说这是两码事儿,罗三尺你接着说。 罗有道接着诉苦,说:倭乱之后,松江府一穷二白,哪里还有银子啊,没办法,我只好巧立名目,征收税负,这不才有了挖地三尺罗三尺的外号,要我说,我也想为老百姓做点实事、做点好事啊。可上峰有令,我们又不得不从啊!不过我也是心系百姓,上峰让征收十两,我就收五两,上峰让收五年,我就收三年。 武三郎一愣,果真如此? 我心中冷笑,说你要真信了他说的话,恐怕母猪都要上天了。经三尺罗这么一说,他哪里是狗官啊,简直应该在怡红院门口立个贞节牌坊啊! 罗有道摆手道,岂敢岂敢。这样,几位好汉,不如咱们讲和? 我说怎么个和法? 罗有道说你们放我走,我就不追究你们的过失,自此之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好? 我说我们还有个选择,就是宰了你,然后远走高飞,岂不是也悠哉悠哉? 罗有道哭丧着脸说,老实说,这几天你们串起来骗我,我好吃好喝伺候你们,还给你们一万两银子,我待你们不薄啊,你们怎么能恩将仇报! 逍遥二仙想了想,也对。 我说你俩跟谁一伙的,姓罗的,我来问你,你想死还是想活?罗有道说当然想活。 我说想死有些麻烦,但你想活就容易多了,我来书桌前,弄了笔墨,揭了一张信笺,放在他面前。 罗有道问,写什么? 我说,你写! 罗有道提笔就在信笺上写了四个字,“我说,你写!”我上去就是一巴掌,你要再偷奸耍滑,我们直接把你宰了,扔到黄浦江喂鱼。 罗有道老老实实又换了一张信笺。 我说道,检举信。 罗有道抬头看我,逍遥二仙将刀横在他脖子上,让你写什么你就写什么。 于是,我说他写,一封举报信就此诞生。 罪官罗有道,乃松江知府,现向朝廷实名举报江南制造局冯零感贪赃枉法、卖官鬻爵、贪墨灾银等罪……冯零感乃国之蛀虫,民之祸害,恳求朝廷依法查办,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我拿到举报信,吹干墨迹,说好一个朗朗乾坤,想不到罗大人还写了一手好书法呢。 罗有道傲然道,在下之字,以丑为美,在二爨之上下过苦功。 我说也真难为你了,好了,按个手印吧。这冯灵零乃罗有道干爹,他要是捺了手印,还不被冯零感给搞死? 不过在以后搞死和立即死这两个选项之中,罗有道选择了后者。 武三郎还不甘心,非要杀他。 我说从今日起,你也算我们六扇门中人了,以后办事得不能依照江湖规矩,但凭大明律法行事。 罗有道忽然道,我记起来了,你是金陵六扇门的苏犹在! 我说大人记性真好,你这是要逼我杀人灭口吗? 罗有道忽然道,不对,不对,苏犹在比你帅多了。我哈哈一笑,说罗大人,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逍遥二仙说,死罪虽免,活罪难逃。 两人上前,无眉鬼夹住罗有道,面瘫怪用刀将罗有道头发削去了一半,这发型正如倭寇一般,扔在了院落之中。 有几个去而复返的兵丁看到罗有道,大声道,这里有个倭寇! 松江府深受倭寇之祸,听到这句话,又有几个官兵过来,对着罗有道一通乱揍。幸亏管事来福及时赶到,将罗有道救了下来。 就在这时,我将那封举报信藏在怀中,与武三郎、逍遥二仙一起离开了松江府。 逍遥二仙要乘舟入蜀,去办徐若男交代的杀人之事,于是与我们分别,并约好等他们从蜀中回来路过金陵时找我们玩耍。 没料到的是,我们才与逍遥二仙分别,就遇到了麻烦。 ps:今天三十八度,小区变电器坏了,全区停电,跑到网吧来更新,来来来,帮我把上网费交了,每小时4块。 第156章 灵感时刻 我与武三郎回到金陵城时,已是八月中旬,距我离开金陵已过去了三个月。 在这短短三个月内,江南武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次讨伐幽冥神教,晓生江湖上宣称的沸沸扬扬,但实际上,武林盟的势力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折损。 尤其是谢士廷前往京城出任户部尚书一职,原本武林盟、王、谢三足鼎立的局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这三个月中,金陵谢家异军突起,逐渐成为江南武林翘首,隐约成为江南第一武林世家。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城内原本一些骑墙派,纷纷投靠在金陵谢家门下,这让武林盟和王家十分难受,这些武林势力在表面上或者涉及到所谓江湖大义面前同仇敌忾,但真涉及到自身利益时,还是一切靠势力说话。 晓生江湖更新一些排名,其中武林三公子排名之中,谢家小门主谢君帆后来居上,排名第一。剑痴青木、赵钱孙独子赵聿紧随其后,而金镖黄天霸则从三公子之中除名。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原江浙巡抚兼总督胡宗宪抵达京城,被罢免了兵部的职务,皇帝朱润泽给了他一个太子少傅的闲职,在京中出任闲职,也算放在了皇帝的监视之下。 胡宗宪通倭的罪名没有坐实,他在朝野之中名望很大,颇有功高震主的嫌疑,朱润泽就算想修理他,也不能急在一时。毕竟江南倭乱方平,要是此刻办了胡宗宪,难免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嫌疑。 胡宗宪知道先皇的消息,这件事最近脑的沸沸扬扬,皇帝有意的冷处理此事。不过暗中却吩咐锦衣卫、登闻院、六扇门三个特务机构开展调查。六扇门总捕头吕仲远入宫面圣之后,由新近重建的七扇门负责调查此事。据说,十三太保早已离京,派往两京十三省,暗中调查此事。 不过,也并非全无好消息。据说今年秋闱,来自江南学宫的李牧哥一举成名,被皇帝钦点了探花,如今已是翰林院编修,负责整理灵宗皇帝起居注。灵宗皇帝,就是当今天子朱润泽之父,先皇朱悟能的谥号。 虽然民间相传朱悟能尚在人世,而朱润泽也暗中派人调查,但按照朝廷的说法,先皇朱润泽早已在三十年前暴毙。 按照大明朝制,先皇驾崩后三年内要完成起居注的整理工作,但是灵宗皇帝的起居注却被朱润泽耽搁下来,直到今年江南之行回京之后,才启动了这项工作。 这些都是张幼谦告诉我的,这小子自从认了道士柳清风当师父,武功在三个月内突飞猛进,隐约要突破知玄境了。为了达到这一境界,他小子下了血本,什么天才地宝、灵丹妙药,跟白菜似的往肚子里装,而我却在重重险境之中,才刚刚突破知玄境。 一想到此,就羡慕异常,我甚至还写了一篇《论习武与有个好爹的重要性》的稿子投给了《八卦周刊》,不过被张幼谦无情的驳回了。 这日,我跟张幼谦比武,他武功进境快,但毕竟缺乏实战经验,我在三十招之后将他制服。他还不服气,说要是我那便宜师父多指导我几日,肯定你不是我对手。 我奇道,怎么没有见到剑痴青木和你师父? 张幼谦伸出了五根手指,说五万两。 什么意思? 张幼谦说那老家伙这仨月花了我五万两银子,见我私房钱没了,他借口回武当山给我讨灵药,跟我那便宜师兄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说也不错啦,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不吃亏。 有我跟张幼谦的安排,武三郎很快就办好了加入六扇门的手续,不过公文到了诸葛烧饼那里用印,却被卡住了,理由是要对武三郎开展一次背景调查。 我知道其中必有猫腻,我们入金陵之后,松江知府罗有道就派人去给江南制造局冯零感送了一封书信,而诸葛烧饼与冯零感素来走的很近,所以极有可能是冯零感在其中捣鬼。 武三郎对此十分愤怒,问为何不将举报信交出去。 这件事我与张幼谦也商议过,单单凭一封举报信,肯定无法扳倒冯零感,毕竟他是少监,隶属于内宫,是负责给内廷敛财的职务,有些手段出格,也是京城那边默许的。 这封举报信,就算要上交,谁来递交也是一门学问。至少我们来检举是不行的,选来选去,最适合之人有两人,一是新任的江浙巡抚赵贞吉,第二个则是金陵同知闵秋叶。 前者是封疆大吏,若由他来将这封举报信报到京城,这分量自然十足。不过,赵贞吉位高权重,又是初来乍到,在还没有完全的把我之前,是不会贸然行事的。 至于闵秋叶,他刚正不阿,又嫉恶如仇,应是最佳人选。 不过最近他日子并不好过,他新官上任,做事有些独断专行,甚至僭越宋海泉作了不少越级汇报之事,引起了老牌知府宋海泉的不满与排挤。这时再去找他,以他性格必然不会推辞,至于效果如何,却也很难说。所以经过再三考虑,我们决定按兵不动。 一晃到了八月十五。 按照习俗,我们应该在中秋之前拜访衙门各口,以及到上司府上走动。不过我对这种官场礼节不怎么感冒,至于张幼谦,更不会做这些送礼之事,江南、刘一手等人来给我们送节礼,也被我们拒之门外。 中秋节在金陵又称八月节,素来有走月、赏灯、摸秋、斗香的习俗,到了夜晚,原本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少女、妇女也都纷纷出来赏灯,在夫子庙一带尤为盛行。 这一日,衙门也早早下值,我与张幼谦这种外地游子,也难得清闲,于是约在一起吃团圆饭,然后去夫子庙赏月逛街。当我们准备妥当,正准备出发时,门口却有人道,请问苏捕头、张捕头在嘛? 我见来人面白无须,身穿驼色宦官服,显得十分恭敬。我说我们就是,不知这位公公是? 那宦官恭敬道,咱家是江南制造局少监冯零感冯公公派来的,冯公公说今日是中秋佳节,两位捕头在金陵城又没有个亲戚,所以想邀请二位前往小聚,还肯两位捕头赏光。 说罢,递过来两张鎏金请帖,上书“六扇门江湖司苏犹在/张幼谦台启”,里面则是一些邀请赴宴的客套话。我心说这冯零感倒也有意思,他乃内廷少监,从四品,职务比我和张幼谦高出五六级,竟用“台启”二字,欲以平辈相请,这一点,有些出乎我俩意料。 张幼谦却不耐烦道,今晚我们约了去秦淮河上逛画舫,就不去叨扰冯公公了。 那宦官说,真是巧了,冯公公今夜包下了秦淮河上最大的画舫,请了金陵城最有名的伶官,若是不去,那岂不太可惜了。 张幼谦说跟你们这些没卵子的人去狎妓,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老子又不缺你们这点钱。 这话说的有些难听,不过这宦官却也丝毫不动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炳匕首。 张幼谦见状,连说干嘛,你还想动手不成? 宦官摇头笑道,冯公公说了,这次相邀,是要跟两位商议六扇门那位武壮士的前途之事,若不能将你二人请来,就让我提着脑袋回去见他。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般。这宦官临危不乱,又不卑不亢,不由令我刮目相看,问道,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宦官微一躬身,咱家本是苦命孩子,原本姓吴,在金陵紫禁城内扫地,后冯公公赐姓冯,单名宝字。我点点头,说冯公公,还请带路。 张幼谦不解道,跟一群太监吃饭,有什么好说的。 我见冯宝很知趣的到门外等候,这才道:冯零感知道我们手中有对他不利的证据,今天这顿饭,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张幼谦说那我们更不要去了。 我摇头道,非也。他恐怕料到我们没有将举报信交出去,这才想利用这个机会跟我们讲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天我们非要去看看,这死太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来到秦淮河边,已是掌灯时分。入夜之后,街上人逐渐多了起来。三五女子成群相约夜游夫子庙,走街串巷。路过涧子桥时,有不少人站在桥上,将瓦罐摔碎在桥下,落入河中。 张幼谦问道,这是什么风俗?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倒是冯宝见到,淡淡说道:中秋之夜,金陵人夜游夫子庙后,来到涧子桥,摔碎瓦罐,意有“见子”之意,倒也是一个习俗了。 我赞道,冯公公懂得真多。 冯宝却道,苏捕头谬赞了,只是小时候听家人说过而已。 话虽清淡,脸上却流露出一股愁意。这些人小时家中贫穷,被父母卖入宫内,做了宦官,自此之后断绝子嗣,在宗族中也算是不孝之人,此刻路过涧子桥,心中又怎是滋味? 转过状元桥,河边听着一艘大型的画舫。画舫之上雕龙画凤,灯火通明,丝竹声隐隐传来,正是金陵城内最大的画舫化蝶舫。这化蝶舫在金陵城十分有名,据说是秦淮四艳之首的柳静容栖身之所。 我们上了画舫,却见冯零感站在船头,见我们到来,笑道,两位捕头,别来无恙。 这种赴宴,手中总也不能空着,我送上从稻香村买的一盒月饼,张幼谦则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说冯公公,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带的,这是杰士帮今年新款的灵感时刻,正好应了您名字,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冯零感脸色变得铁青。 第157章 十里烟波,无情最是章台柳 我心说糟糕要坏事。张幼谦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来的时候挑选礼品还特意商量过了,这种礼仪性的拜访,既不能空手去,礼品也不适合太贵重。可这小子竟干出了给和尚送梳子、给瞎子送老花镜、给太监送避~孕套这种事情。 张幼谦见冯零感生气,连忙改口说:对不住啊,拿错了。说着又拿出一个玉骆驼的翡翠,说,正所谓男戴观音女戴佛,不男不女戴骆驼,冯公公,这骆驼跟你简直就是绝配啊。 我以前因为胡宗宪一案与冯零感打过交道,这冯零感素来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主儿,然而今日张幼谦这么怼他,他只是脸色略微尴尬,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冯零感说两位捕头真是幽默,咱家在化蝶舫内略备了薄酒,里面请。 化蝶舫高一长,长六丈,在秦淮河一带十分有名。 秦淮河上的画舫在天下是一种独特的存在,这与青楼妓~院集中管理不同,画舫也是青楼的一种变体,画舫的主人一般也就是当地闻名的艺妓。 这些人与青楼妓~女不同,她们除了是画舫招牌外,还是画舫的主人,可以自由支配收入,所以一般能够来这种画舫上的,非富即贵,消费也自然高了不少。 妓~女到了这种级数,也不仅仅是纯粹的皮肉生意了,在一些高级客人中,他们更在乎的是一种精神的交流而不是纯粹的体液交换。 这些高级妓~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无一不精,其中最有名的便是秦淮四艳了。这些女子又不是江湖中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都纷纷找了靠山。或者说,那些没有找到靠山的,都已逐渐被淘汰在秦淮河的竞争中了。 来到画舫之上,却见内堂有三四人吹拉弹唱,还有一男一女在旁边侧几之上饮茶。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男子我恰好认识,正是金陵谢家公子谢君帆。 谢君帆见我进来,站起来道,苏兄回到金陵也不跟小弟说一声,小弟还安排接风啊。我说你如今是武林三大公子之一,我们可高攀不起啊。 谢君帆哈哈一笑,说这些都是伯父花钱弄出的一些虚名,为我以后行走江湖找些方便。其实,我什么水平你们又不是不知,今日一来,我可不放过你们了。来来,我给你们引荐咱们金陵城第一美女,柳静容。 方才那跟他一起喝茶的女子款款施礼,说见过两位公子。 我打量着这位名声在外的柳静容,她身穿罗纱长裙,头梳坠马髻,长发拢起挽成大椎,垂于头侧,看上去是万种的风情。 冯零感也跟了进来,说大家都到齐了,入席吧。 我心中在嘀咕,今夜冯零感请我们吃饭,谢君帆怎么却也出现在这里。 不过转念一想,金陵谢家的生意很大一部分就是丝绸,而冯零感又是江南制造局的少监,这其中免不了一些利益瓜葛。 今日冯零感请我们,为的就是我们手中那封举报信,所以找了谢君帆这种我们都认识的人,为的就是在彼此之间有个缓冲。而且,又第三方在场,我们就算谈崩了,也不会给对方彼此留个面子,而不是直接撕破脸皮。 三男一女一太监,五人入席,自有婢女在旁边服侍。冯零感倒也沉得住气,对举报信之事丝毫不提,而是将话题引向了武林盟与幽冥教在风云岛的那一战。 由于这些是我亲身经历,加上他们的道听途说,风云岛之战在我心中变得更加饱满起来。原来,幽冥教与武林盟的较量,不仅在风云岛,而是直接渗透到了整个江湖。 这次战争,两败俱伤,导致了双方在江湖中的势力和影响力大幅降低,一些原本附属与他们的门派想要逐渐摆脱他们的控制,或者重新规定利益分割,这是任何双方都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风云岛之战后,徐若男率领的幽冥教开启了大棒模式,而其中影响最深的就是幽冥教公布了一张死亡名单的存在。死亡名单共有九十九人,具体明细却没有公布,这一招无异于敲山震虎,让江湖上一些参与到讨伐风云岛的门派人人自危。 众人聊了片刻,谢君帆道,苏兄,风云岛据说你是去过了的,却不知能否说下当时的情况? 这些事情我不愿多说,只得道,去是去了,不过被困在了一处山洞中,等出来时已经结束了,所以也没看到什么东西。 倒是柳静容道,今日是中秋佳节,本应该家族团圆的日子,你们却在议论些江湖仇杀,真是大煞风景啊,不如咱们来吟诗作赋? 谢君帆本就是花从老手,又是名门公子,说这个我赞成。 我和张幼谦却极为反对,张幼谦虽然有钱,但却厌恶读书,我则是半吊子,要是做诗,恐怕也是要丢人现眼的。 冯零感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做诗词,那就对对子吧。今日中秋,也算应景。 众人拍手称好,五人轮流出对联,谢君帆乃名门公子,柳静容自带才女属性,风头尽被两人抢了去,我和张幼谦只有喝酒的份。 七八杯酒下肚,我也有些微醺,柳静容道,轮到苏公子出对联了。 我看了柳静容一眼,这名女子美则美矣,一颦一笑也有大家风采,看上去如包了一层面纱,她十分擅长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令人难以捉摸,跟徐若男的自然、谢君衍的率真更是有天壤之别。 我说我不会出对联。 柳静容娇笑道,我觉得公子好像是刻意针对静容呢。 冯零感也在一旁劝道,你可以随便出一个。 我想了片刻,想到了一个上联,缓缓道,秦淮十里烟波,无情最是章台柳。 谢君帆说苏兄以词牌名入联,这上联好啊。一旁柳静容幽幽道,好是好,但却不知道静容怎么得罪苏公子了,连做个对联,都讥讽于我。 我连说是临时起意,没有任何针对你的意思。 众人开始做对,冯零感说做不出来,自罚一杯。 酒劲上来,众人没有了先前的拘束,说话也都随便了许多,只有我暗中警惕,冯零感如今还在聚气攒大招,我可得小心一些。 柳静容说这个对联苏公子针对我,我就不对了,谢公子、张公子,你们来对,谁对上,我就亲口喂一口酒。 张幼谦一听,着急的抓耳挠腮,却想不出下联来。 谢君帆哈哈大笑,说今日冯公公请客,我谢君帆可算是来着了。我来试试,上联是:秦淮十里烟波,无情最是章台柳。我来对下联:江南八月仲秋,妙趣自有解语花。 柳静容拍手道,这对联对的公正,章台柳、解语花都是词牌名,也算合对。她白了我一眼道,只是某些人眼中,我是无情之人,在谢公子眼中,我可是妙趣之人呢。 我知道她再说我,我呵呵一笑,并没有回应。 谢君帆仰面向后一靠,说静容要喂酒了。 张幼谦忽然一拍桌子,下了众人一跳,他喊道,有了。 我问什么有了? 张幼谦说我有下联了。 我心说一晚上你就没对出几个对联来,这是出去吃了六个核桃嘛,竟有下联了。冯零感也颇感兴趣,问道,张捕头的下联是什么呢? 张幼谦道,上联:秦淮十里烟波,无情最是章台柳。下联我对:金陵千年王八,长寿不过二马冯。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我心说张幼谦今天这是吃了枪药了,又是送礼,又是做对子,这分明是要把冯零感得罪透的节奏啊。 一而再、再而三出言讽刺,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都忍不下去,更何况是冯零感。他脸色阴沉,缓缓起身,阴阳怪气道:苏捕快、张捕快,咱家好声好气请你们过来,好酒好菜的伺候,就是想交你们这两个朋友,可你们这样做,难免令人寒心了吧。 我心说废话了一晚上,总算进入正题了吧,于是道,冯公公请我们来,恐怕不仅是交朋友这么简单吧? 冯零感说苏捕头快人快语,那我就不绕弯子了。咱家以前用人不明,在松江府认了不争气的干儿子,净会给咱家捅娄子,不过儿子再不争气,毕竟也是给咱家磕过头的,咱家也不能不管。这不听说苏捕头去了趟松江府,就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我缓缓站起身,盯着冯零感道,长话短说,直接说你条件吧。 冯零感嘿嘿一笑,我就喜欢跟你这种人打交道,直接,你把那封信交给我,作为回报,你带回来那个武三郎的背调,我帮你过了。 我说,还有呢? 冯零感道,咱家在金陵城待了十多年了,不敢说独霸一方,咱在金陵地界上说句话也总算有些分量,这一点就是新来的巡抚大人也未必能比得过。你帮我这一次忙,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又问,就这些? 冯零感说当然,咱家还要送上一万两银子。 张幼谦说一万两?打发叫花子呢,至少十万两! 冯零感呵呵一笑,说咱家是给内廷当差,给皇上分忧的,可比不过张公子家大业大富可敌国,这一万两银子也是咱家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怎么样,苏捕头? 我开始有些犹豫,这冯零感我看不惯他。 若是以前,我大不了躲着,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我却是答应了武三郎,要将这些朝廷蛀虫绳之以法的。 选择合作,我们在金陵肯定会顺风顺水,江南的武林与冯零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选择拒绝,势必如在黑夜里负山而行,惊险万分。 冯零感等的不耐烦,问道,考虑的如何了? 我淡淡说,恐怕让公公失望了。 冯零感神色微变,谢君帆在一旁叹了口气。 我见时候不早,于是告辞,气氛有些凝重,等画舫靠岸,冯零感道,永远不要低估我的决心。 已是深夜,路上行人渐少。 我问张幼谦,这样拒绝冯零感,会不会有麻烦。 张幼谦道,我就怕你答应他。因为我已经答应过别人,要亲手宰了冯零感。 我心说还有这事,又问他怎么回事,张幼谦紧闭双唇,没有吱声。 一片云彩飘来,将天上圆月遮蔽,夫子庙街上,空无一人。显然是有人提前将此处清了场子。 我看了一眼长街尽头,对张幼谦道:冯零感还真看得起咱兄弟俩,竟给咱们准备了这么大一份厚礼。 冯零感谈判无果,那就以雷霆手段取我们性命。逍遥二仙说得对,有些事情谈不来,还是靠拳头解决问题,会更加直接一些。 可笑的是我们还在顾虑这个那个,如今被逼到绝路之上,我们才意识道,去他娘的规矩,活下去,才是规矩。 心中也暗下决心,活过今夜,就是冯零感的死期。 我问道:准备好了嘛? 张幼谦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一笑,联手冲进了这无边黑暗之中。 (ps:补昨天那一章,晚上还有一章) 第158章 我要跟你啪啪啪 长街尽头,有十余名蒙面人拦在身前。 这些人装扮奇特,看上去不是中原武林人士,看来,为了杀我俩,冯零感还着实花费了不少心思。 我与张幼谦是六扇门中人,杀官府中人不同于江湖仇杀,中原的各大门派想要杀我们,一旦失败,那将承受着巨大的风险,所以在动手前难免掂量一下。 但这些异域的江湖人就没有这些顾虑了,冯零感用一万两银子买不来我们的举报信,那就用一万两银子买我们的性命。 这些人武功从闻境到知玄境界不等,若单打独斗,肯定不是我们对手。 可是我敏锐的警觉却发觉到,在附近的某处,一道凌厉的杀意在暗中蓄势,此人武功远高出我们,就算不是通象境,也是离之有半步之遥。 我的灵觉虽然灵敏,但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隐匿行踪,不让我们发现,可是他却选择将境界释放出来,意思是在警告我们,若我们后退,他将施展全力一击。 对方人比我们多,还有个高手在暗处虎视眈眈,这种感觉让人很是难受。 我知道,一旦后退,那必然是无休无止的追杀。长街狙杀,讲究的是快、准、狠,时间拖的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所以一旦乌云遮月,他们就动手了。 一交手,我与张幼谦叫苦不迭,这些人武功境界不高,可是招式却不是中原武学,而且刀刀都是搏命的招式,才几个回合,我俩就几次差点遇险。 两人全神贯注,我将星宿海内真气运用到极致,顺手抢了一把形状怪异的长刀,施展迷踪步,穿入人群之中,开始反击。 张幼谦则怪招连连,三月不见,他武功修为进展神速,而且实战经验十分丰富,看上去丝毫不像新手。 我们两人距离不远,保持随时支援的招式。对方急于求胜,一人一声怪喝,十余人如叠罗汉一般,组成一个怪异阵法,向我俩步步逼近。 一时之间,四面剑影重重,长剑巷战,我们被逼的无处躲闪。就在此时,张幼谦长啸一声,全身衣袍尽鼓,周边真元开始剧烈波动。 我心中一惊,才三个月,张幼谦就已能够聚气成林,能够操纵天地真元,这是知玄境才能做到的。 张幼谦一声轻啸,提剑而起,冲入对方剑阵之中,顿时人影重重,难分彼此,就在片刻之后,张幼谦回到远处。 那些蒙面人东倒西歪,轻则断臂,重则短腿,虽然没有死人,却也惨不忍睹。 张幼谦将剑往地上一扔,傲然道:鼠辈,你们记住,老子乃张幼谦,张是嚣张的张!话音刚落,夜空之中暗簧声四起,数十道暗箭从四面八方射向张幼谦。 张幼谦刚扔了剑,无处躲闪,破口大骂,我见状,连上前,挥剑格挡,将他拉了下来,饶是如此,刚才嚣张不到片刻,如今狼狈不堪。 张幼谦骂道,出手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滚出来,来一个爸爸局。 我说这时候不是装逼逞能的之时,敌暗我明,赶紧掏出这条长街,说着,两人施展轻功就要离去,然而才走出没多久,眼前人影一闪,一名紫袍番僧打扮之人,站在我们面前。 那番僧一身紫袍,双耳垂肩,浓眉斜挑,面露微笑,望着我与张幼谦。这就是方才在暗中隐身之人,想不到看上去竟慈眉善目,如得道高僧。 张幼谦一横眼说和尚滚开,好狗不挡道。 那番僧却没有要动的意思,双手做拈花状,一团火苗在指尖飘起,我惊道,小无相指?番僧用蹩脚的汉语道,施猪好眼力。 我心中暗惊,这小无相指乃中原少林绝学,后来少林藏经阁失窃案中失传,几十年前,吐蕃国师鸠摩智来到中原,曾经施过这一绝学,名噪一时。 吐蕃国师鸠摩智,天纵奇才,乃百年不世出的武学天才,中原问道一行,先后输给丐帮帮主和逍遥派掌门,回去潜心武学,终于在头条山下,偶得音响一套,从此傲视西南。 这番僧能施展出小无相指,我不由刮目想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番僧面带微笑道,小僧吐蕃国师鸠摩智的胞弟鸠摩障,受邀前来领教中原武学。 张幼谦说中原武学博大精深,以少林、武当为尊,你要向导的话,我可以给你指一条冥路。 鸠摩障摇摇头说,领教的同时,有人还出了十五万两银子要小僧取你二人性命! 张幼谦怒道,冯零感那个畜生,那封举报信我才跟你要十万两,你都不舍得给,如今竟花十五万两找人杀我,你脑袋被狗易特了嘛。 我一边打量鸠摩障,一边四处观瞧,鸠摩障问道,你在找什么?在我确认一番后,我松了口气道,让你兄鸠摩智笑傲武林的那套音效没有带来,今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鸠摩障面不改色,手指微斜,我与张幼谦顿时如临大敌,纷纷向后退去。 滋滋。 先前站立之处青石街面上,竟有三尺长,三寸深的裂痕,要是这道真气割在寻常人身上,早已一刀两段了。 我说好歹也是大师,出手前先打个招呼行不行? 鸠摩障一击不中,又接连以小无相指施展神通,三四指下去,我与张幼谦只有躲避的份儿,不过我们却发现了端倪,这鸠摩障内力浑厚,小无相指也很高深,但来来回回,只有这一招。 难怪他哥叫鸠摩智,而他只能叫鸠摩障。 我俩应对这一招越来越纯熟,两人一东一西,从两侧向鸠摩障靠拢,时间一久,鸠摩障奈何不了我,内力也逐渐衰弱,无相指时灵时不灵。 又过了十多指,我俩靠近鸠摩障,将刀横在了他脖子上。 鸠摩障说你俩不敢杀我! 我说为何不敢? 你俩要是杀了我,我大哥鸠摩智就会重返中原,为我报仇。 我说不能够。 鸠摩障问:为何? 我笑了笑说,鸠摩智要是重返中原,有人会被告侵权的,而且,有大明海关在,他那套无敌音效不可能带到中原,那时就算他来了,也只有被虐菜的份。 鸠摩障说那你也不能杀我。 我受不了他叨叨,上前一刀将他脑袋切了下来,鲜血溅了一地。张幼谦吃惊的望着我,说你竟真的动手杀他? 我说为什么不能? 张幼谦说从海宁回来后,你越来越漠视人命了,听说你在风云岛还杀了一些江湖名门正派,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 我说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譬如今夜,我们不杀人就会被人所杀。人们只看你是否能够活下来,没人管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张幼谦略有所悟,说话虽这么说,不过真这么做,还是不太习惯。 我心中略叹,我刚出道江湖时跟他是同样的想法,可是一年下来,在江湖中漂泊明白了一个道理,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你。 正如这冯零感,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真到了紧要关头,杀起人来绝不含糊,这次刺杀失败,只能说是他遇人不淑,而我,是绝对不会给他下次机会了。 我从地上捡起一柄剑,转身就向秦淮河走去。 张幼谦问道,你去哪里? 我淡淡道,杀人。 今夜杀得人还不够多吗? 我笑了笑,说兄弟,真不够,既然对方决心要取我们性命,那么我们就不要坐以待毙了。 张幼谦又不解道,咱们不是还有六扇门嘛?我们手中还有举报信,我就不信咱们联手,斗不过那死太监。 我叹了口气,张幼谦还是太天真了。冯零感要真是守规矩的主儿,当日就不会给胡宗宪送了礼,反过头来就反咬一口。要是他真守规矩,那就不会在劝说不成的情况下,杀我们灭口。 我说道,有时候,暴力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且更直接、更有效。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张幼谦说我虽然不赞同你的做法,但是咱俩是兄弟,要做那就一起做。 我问你不怕被我牵累? 张幼谦道,牵累个屁,人死鸟朝天,兄弟情不散…… 还未等说完,我将他穴道封住,将他扶到一处僻静之处,说你在这里等我片刻,半个时辰后你穴道就会解开,到时候回乌衣巷等我。 张幼谦满脸怒容,却又无可奈何。 我不想将张幼谦牵扯进来,第一,这件事是我惹下来的,与他无关。第二,他武功虽然进展很快,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弱,我一人行事,反而更加方便一些。 提剑来到秦淮河畔,已是深夜,路上行人已无,我喊住了一个船家,扔给他二十两银子,将他船买下来。 船家见我一副杀气腾腾模样,不敢做声,赶紧交船走人。我驱船前行,小半个时辰后,追上了化蝶号。 画舫停在秦淮河正中,我纵身一跃来到化蝶号上,灯火依旧,却不见了人影。才没过去多久,冯零感难道提前知道结果,跑路了? 推门而入,冯零感、谢君帆都不在舱内。 柳静容全身半裸,躺在凤床之上,见我到来,笑道,苏公子来了? 我问冯公公呢? 柳静容说,冯公公已经走了,他临走之前,还告诉奴家,说苏公子还会回来,而且火气会很大,特意让奴家留下来,让苏公子泻泻火气。 我脸色阴沉,来到凤床之上,一把掀开苏锦的被子。柳静容全身媚态尽显,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柳静容道,来吧,苏公子。 我冷冷道,干嘛? 柳静容说,啪啪啪。 好,我满足你。 冯零感竟预到我会回来,而且还特意找了柳静容戏弄于我,这让我生出一股邪火,抡起双手,啪啪啪啪,打了十几个耳光。 不片刻,柳静容双颊通红,肿了一片,她强忍痛楚,笑道,不知道这十几巴掌下来,苏公子心中火气可曾小了些? 我说没有。 柳静容竟然哈哈笑了起来,那接下来,冯公公的出招,你可要小心了。我听得烦躁,抓起柳静容,一把扔在了秦淮河中。 柳静容恶狠狠道,苏犹在,你给我等着,此仇此恨,我一定会报。 我头也不会懒得理会他,此时,我心中抑郁之气满腹,只觉一股怒气悟出发泄,于是运足星宿海真气,凌空一剑,将化蝶号甲板劈断两截,化蝶号缓缓沉入水中。 远处深夜之中,一双眼睛正盯着秦淮河上发生的一切,等我走后,也消失在夜空之中。 (第2更,今天写了7k)· 第159章 南盗 金陵城西,菊庄。 菊庄是江南制造局的私产,也是冯零感的私人府邸。此处占地数百亩,种满了了各式各样的菊花。 菊花向来有花中君子之称,冯零感以君子自居,在江南文坛给自己取了个雅号,叫做菊下野叟。 来到菊庄之时,已是三更天。 我不得不来到这里,冯零感在长街之上伏杀我,那就是撕破脸皮了,要是这种时候还不奋起反击,那等待而来的便是无休无止的追杀。 所以我要来跟冯零感来个了断。 我的武功在金陵城中排不上号,可是事关性命,那就只有放手一搏。就算杀不死冯零感,那也要给他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来到菊庄,没有废话,拔剑就干。 轰隆一声,菊庄大门轰碎,有四个宦官拦在我身前。一人尖声尖气道,大胆贼人,竟敢夜闯菊庄,还不束手就擒! 我举剑就刺。 那人道,布菊花阵! 四名宦官举剑暗合四象之法,将我拦在菊庄门口。我以一敌四,越战越觉得这剑法诡异,招式毒辣,怎么有些像是华山派剑法? 转念一想,前任华山掌门薛仁凤练成辟邪剑法,入宫成了内廷总管,保护朱润泽左右,据说伺候华山派每年都选派门中优秀弟子前往宫中任武职。 冯零感是江南制造局少监,这一职务在内廷是肥缺,每年内廷收入有四分之一来自江南,薛仁凤能派冯零感来金陵,那必然会给他配备护卫力量。 今夜我生命遭到威胁,要是不给冯零感一个难忘的教训,恐怕今后我们在金陵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想到此,剑招一变,踏出迷踪步,使出金蛇三式的灵蛇吐信,一连三剑刺向西北持剑宦官,那人武功最弱,要破剑阵,要从他身上想办法。 果然其余三人刻意将剑招回护那人,我心中冷笑,这一招是虚,真正的杀招是徐开山当日传我的那几招冥山剑学。 今夜必是一番鏖战,讲究速战速决,所以一上来就施出了我最强的一招。 星宿海内真气暴涨,一剑刺向那人。 擦咔! 手中长剑竟然碎裂成若干截。 这把剑是在夫子庙街上抢的鸠摩障一众番僧的,想不到才一招,剑就断了。剑断,剑气散。原本要带走一人的必杀招,竟半途而废。 好在我已非刚出道之时的吴下阿蒙,随着境界提升,对敌临阵应变能力也今非昔比,又一道真气送出,一道红光从断剑中吐出,在攻势尽头忽然变向,脱手甩出。 噗。 一名宦官胸口中间,仰面气绝。另三人面无表情,挥剑迎战,我手中没有了兵刃,靠着步伐在三人之中游走,没多久,肩头、小腿中了几剑。 又有十余名护院靠了过来,这些人应是投靠冯零感的江湖中人。我心中震惊,想不到这一个小小江南制造局,竟也是藏龙卧虎。 不过既然来了,总要杀个够本,又守了几招,我假装向后逃窜,几人瞬间靠拢追了上来。 嗖! 有人暗中施冷箭,冲向我后背。好在我识觉早已提升至最高境界,生出感应,急中生智,向前一个翻滚。 但就这么一耽搁,七八把兵刃向我招呼过来。 我嘴角冷笑,伸手一甩。 轰隆! 一道刺鼻的浓烟四起。 就在那些人跟上刹那,我将那一枚五毒教的五毒霹雳弹扔了出去。这种阴邪之物,我本来不想用,可如今我性命攸关,哪里顾得上这些。 顿时一片哀嚎,我站起身,随手捡起一把剑,看也不看,向菊庄内院走了过去。 冯宝站在院内,目光从容的看着我,说:这样做并不明智,冯公公已经很有诚意了,我跟他在金陵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跟人妥协过。 我说这不是妥协的事情,道不同不相为谋。对一个时辰前想取我性命的人来说,现在跟我说妥协,岂不可笑? 冯宝笑着摇摇头,让在了一边,道:冯公公就在内院梧桐轩之内,不过能否从这里向前走出三十丈,那就看你本事了。 推门而入,正面一座小湖,三十丈湖心有梧桐轩,一道庭廊蜿蜒而至。 冯零感站在梧桐轩门口,目光冷冽的望着我。谁有能料到,就在两个时辰之前,眼前此人还在画舫之内把酒言欢,如今却要取我性命。 三十丈! 我心中默数。星宿真气早已灌注剑身,以身体为中心向四周溢出,察觉最细微的感应。空中的飞虫、水中的游鱼,哪怕是最轻微的真气波动,都映入识海之中。 隐藏在夜空中的弩手,潜伏在水底的忍者,冯零感身后的四名彪形大汉,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个有进无退之局。 到了这个份上,畏惧将一无是处。 两丈九。 我踏上了庭廊,迈出了两丈九尺,停了下来。 再往前一步,便进入水中三名潜伏者的攻击范围了,我停住了,驻足不肯前行。 他们利用的是在水中的出其不意,可是却被我提前识破了。 这种属下潜伏者又称蛙人,他们平日潜在水中,以喷管向路过之人喷射毒针,从而达到偷袭的目的,要不是我提前感应到了对方蛙人的存在,恐怕我早已中招了。 此时交锋,除了胆量、便是耐心。 很显然,我比他们有耐心。我不但有耐心,顺势向水中吐了一口痰,直接封住了一个用来水下换气的苇管。 哗啦。 那人一口气没上来,管中毒针被倒吸入口中,登时中毒,咕噜咕噜从水中漂浮上来。另外两人见状,也没有隐藏必要了,就势头跃起,从水中冲出。 在扬起一道水雾的同时,两人口中激吐,两道银光向我射来。要不是月光下银光闪动,恐怕我也被这无声的针刺中。 我横剑挡住其中一枚银针,向前翻滚,顺势刺向其中一人。 那人一声闷哼,眉心中间,鲜血汩汩,未等发生就落入湖面之中,翻起一阵殷红。另外一人又是射出几枚银针。 一人也是杀,两人也是宰。 今夜拼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夜空中发出嗖嗖声,无数道弩箭向我二人射来。冯零感为了杀我,竟连手下性命都不要了!我俯身贴地面向前急行。 叮叮叮。 弩箭钉在了身后。 一声惨叫传来,那蛙人竟被射成了刺猬。 一口气跑出十余丈,转眼来到湖心中央。就在此时,心中警兆忽生,全身真气被封锁,我大吃一惊,不由色变。 千算万算,我也没有算到,自己进入了别人的空间领域。 难怪冯零感这么有恃无恐,这菊庄之内,竟有一名通象高手在守护。我试着释放真元,可是纵然体内真元无数,却始终无法引起周身天地真元的震动。 这是别人的空间。 徐若男说过,不说那些隐居的老怪物,天下具有这种实力的入世高手,不超过十人。能够被冯零感请过来的,又会是谁? 我全身如困于囹圄,这是那种只有面对封万里、徐开山、南宫长清那种级数的人才会生出的无助之感。 一个声音从夜空传来。 封万里跟我提过,最近江湖上有个姓苏的捕头风头正盛,隐有后来居上之势,若没有猜错,一月之前以秘术窥天道之人,便是你小子了吧。 那人在黑夜中,声音飘忽不定。 当夜在南宫世家后山,我悟出大盗之术,窥探天机,几乎引来三境之外的追杀,若非及时撤离,又有高人暗中掩护,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这人竟也知道其中来由,想必身份不低。 我喊道,你是谁? 那人道,我是谁,不必问。我与冯公公有旧情,我答应替他杀了你。不过,见到你之后,我改了主意了。 什么主意? 一招!只要你抵挡住我一招,我留你一命。 我心中涌出无穷战意,一直以来,我与徐开山斗、与封万里斗,与南宫长清斗,这些人武功境界远超过我,其中虽然有运气等成分,也有对方手下留情的原因。 我说徐开山、封万里、南宫长清都没杀了我,再算你一个又何妨? 那人冷笑道,我本来不想杀你,你这句话分明就是自己找死啊。 夜空之中,空气忽然凝滞。 明月,星辰都离我而去,而我陷入黑暗之中。星宿真气四溢,却如同遭到了封闭,这个空间之内,我的规则完全无法运作。 夜空之中,一道剑瞬间来到额前。 脑海之中闪过大盗之术口诀,上次在南宫世家,我在天地之间运用这一规则,几乎窥破天机,差一点夺天下气运。后来在寻楼夜的叮嘱下,我不敢轻易使用。 然而此时,我性命攸关,哪里还顾得上寻楼夜的话。 意识所至,勘破了那人的空间领域,几乎同时,我心念一动,那柄剑几乎被我控制,悬在了我身前。 哼,不自量力。 我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向后飞出了十余丈。就在我施展出大盗之术的瞬间,那人强行以境界碾压,以意驱剑,刺入我右胸之中,入体三寸。 若非大盗之术及时泄去大部分功力,恐怕我早已毙命当场了,就算如此,肺经也受了重伤。 空间限制尽去,明月出、星辰显。 我踉跄着身子以剑撑地,凝视着来人,此人身材魁梧,身上有一股凌人之气,与武林盟那赵聿倒有几分相似。 你是南盗赵钱孙? 来人漠然道,正是老夫。 远处传来冯零感的声音,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去把那小子宰了! 第160章 探病 赵钱孙一摆手,拦在众人身前。 冯零感犹豫道,赵大侠,这小子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赵钱孙却道,我的话你没听到嘛,若他能接我一招不死,我就饶他一命。 可是…… 赵钱孙一瞪眼,没有什么可是,照我说的做,老子还了你人情,你要惹恼了老子,老子连你一起宰了。冯零感目露恶毒之色,却隐忍没有说话。 我心中奇怪,南盗赵钱孙与天刀徐开山是同一级数的高手,一直以来也在晓生江湖地榜中位列前十,与我并没有什么交集。若真论起来,我与他儿子赵聿还有些不快,按理说他不应该替我说话才对。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尊严?我侥幸接下他一招没死,就逃了一难?不过,冯零感无法拦我,我强忍着胸口剧痛,朝赵钱孙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回到家中,张幼谦见我受伤满脸关切问,怎么了? 我说死不了。 张幼谦见我还有心情开玩笑,骂了句,活该!谁让你点我穴道。 话虽如此,他却连夜去外面找了个郎中回来,对我道,你小子走运,这几日名动天下的薛神医正在金陵出诊,我把他请了过来。 话音刚落,就听一人道:老朽丑话可说在前面,这深夜出诊费一次五百两,误睡费一百两,处方药材等另算钱。那人走了进来,跟我撞了个对脸,惊道,是你? 我见郎中正是在海宁认识的咳嗽学会院长薛神医,在海宁府,我将他整的他很惨,此刻也没料到是我。 我说真巧啊,薛神医,又见面了。 薛神医转身就走,张幼谦说别走啊,还没瞧病呢。 薛神医说这病我看不了,另请高明吧。张幼谦说别介,你帮我兄弟瞧病,我出一千两如何?薛神医说出一万两也不看,你还是给他准备后事吧。说着,不顾张幼谦劝阻,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 张幼谦说你做了什么缺德事了,连薛神医都得罪了。 我说这老家伙就是一江湖骗子,亏你还真信他是薛神医啊。说着我将在海宁府遇到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张幼谦说奇怪了,这薛神医来到金陵,给巡抚赵贞吉看过病,还治好了八分场三个患了失心疯的,不该有假才是。 我怒道,你找个治精神病的来给我瞧病啊? 张幼谦哼哼道,深更半夜不自量力,跑出去找死,这不是神经病又是什么。 我没好气道,你滚出去,我要运功疗伤了。 我让江南给我准备了一桶热水,赵钱孙以内力伤了我肺经之后,只觉得体内有一道寒毒在经脉之内流窜,说不了几句,就咳嗽起来。 坐在热水桶内,试着借助外力将这道恼人的寒气逼出体外。 星宿海内真气一运,那道寒毒却顺着经脉进入星宿海。顿时,原本寂静许久的三道真气变得蠢蠢欲动。尤其是那一道暗黑之力,变得狂暴起来,另外一正、一奇两道真气压制不住,在星宿海内四处流窜。 我觉得全身冰冷,浑身动弹不得,神识之中闪过了《盗得经》下卷中的大盗之术,念头一动,天地之间真元剧烈颤动起来,仿佛整个金陵城的真元都聚集在我头顶之上。 远在十里之外的桃山之内,我感应到一股强大的黑暗之力蠢蠢欲动。黑暗之中,脑海之中听到一声低沉的嘶吼,旋即天地归为平静,赵钱孙体内的那道寒毒竟被那道黑暗力量吞噬殆尽。 我昏睡过去。 次日一早,体内那道寒毒尽去,然而被伤到的肺经却仍需要一段时间静养。张幼谦帮我跟诸葛烧饼请假,虽然名义上我们各自为政,但是名义上他还是我的上级。 当天下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整个金陵江湖好像都知道了我受伤的消息,海沙帮、金钱帮、长乐帮的三大帮主联袂前来探望,还送上了礼品药材。旋即,其他各大门派的人也纷纷来探望,就连轩辕剑王冲,也特意派管事来了一趟。 这些人拜访的目的主要有两个,一是听说我受伤,特意前来探视,二则是针对前不久我在江南武林推出的各大门派备案制,纷纷表示了肯定,并且表态近期将门下的产业纷纷到六扇门江湖司备案。 探视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整个金陵城,除了武林盟和金陵谢家,都亲自或派人前来。这让我跟张幼谦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我昨夜闯菊庄的事在江湖上传开了?这也不应该啊,赵钱孙自然不会说什么,冯零感受挫,更不会张扬这些事。 到了第二日,谢君帆来访,才说道,这是因为你有个好师父啊。 我更迷糊了,我心说我们盗圣门在江湖上属于旁门左道,我师父西门吹灯在江湖上虽有些名声,但影响力主要在西北一带,在江湖上根本算不上一号,这与我师父又有什么关系? 我问道,我师父是谁? 谢君帆哑然道,你师父那么厉害的人物,你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 估计是什么以讹传讹的事,被他们给误会了,管他呢,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师父,还得了不少好处,这便宜不占白不占。我心中如是想。 到了下午,我与张幼谦正在闲聊,江南前来通禀,说江南制造局的冯公公前来拜见! 我心中一惊,他来干什么?本不想见他,可冯零感竟赖在了门口不肯离去,我于是让张幼谦将他让了进来。我则躺在床上,假装重病。 冯零感一来,见我脸色不好,连上前几步,一把握住我手道,苏捕头,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子了?我心说这不是废话吗,谁伤的我你比我都清楚。 我抽会手,皮笑肉不笑道,前不久去串门子,被一条疯狗咬了。 冯零感说真是可恶! 张幼谦一旁没好脸色,说死太监你来干嘛? 冯零感说听说苏捕头受伤,咱家这几日托人找了一株千年关东参,这不一到手,赶紧送了过来。 张幼谦说放那里吧,苏捕头伤势很重,需要休息。 冯零感呵呵一笑,那是自然。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我瞟了一眼,一万两,他很是轻松的将银票放在房内桌上,说苏捕头受伤,应该多多修养,我这就告辞了。 冯零感走到门口,忽然道,对了,最近松江府发生了一件趣事。 哦? 冯零感接着道:最近陛下写了一篇《劝廉戒贪告举国臣子书》,命朝廷上下纷纷学习,我听说松江知府有个叫罗有道的,读了这篇文章之后,竟然感悟圣恩,自觉所作所为无颜面对皇恩浩荡,竟一条白绫自尽与书房之内,你说奇不奇怪? 我笑了笑,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 冯零感感慨道,是啊。他死了不要紧,可是到了阴曹地府见到太祖皇帝,他老人家可是嫉贪如仇,这家伙恐怕连转世投胎都难了。我敷衍道,听说横死之人,本就无法投胎。 冯零感冷哼道,这等国家蛀虫,本就不该投胎继续祸害人间。 真是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冯零感告辞后,张幼谦骂道。 我说这家伙这次过来跟没事儿人一样,脸皮之厚都快赶上你了。张幼谦说我脸皮厚嘛?我反问,你觉得呢?张幼谦点点头,确实挺厚的。 我说本以为这家伙是自私、乖戾之人,这件事后需要对他重新评估了。 毕竟,能够坐上这个位子的人,谁也不是傻瓜。 罗有道举报了冯零感,我本还想利用举报信扳倒冯零感,谁料他却在这时候玩了一出釜底抽薪,这一手段不可谓不高明。罗有道一死,这封举报信就是死无对证了。这次他特意来探望我,估计是听说了谢君帆口中那个传言,还留下了一万银票,这是跟我讲和啊。 张幼谦问这银票怎么办? 我说给我的好嘛。 张幼谦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还是我帮你保管,将来娶媳妇吧。 我不由气结,你不是男人吗? 张幼谦傲然道,我是男人,而且是有钱的男人,我已经变坏了。我觉得苏捕头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还是有救的嘛。 我记起武三郎加入六扇门之事,问道,武三郎的入职背景调查作的如何了?张幼谦说还在诸葛烧饼那里,约莫着这几日就能下来吧,实在不行我们就送点银子过去,应该不是大问题。 我说你就从刚才一万两中出吧。 各大门派在江湖司备案一事推行的出奇的顺利,不到半月,整个金陵武林,除了武林盟和谢家,都在江湖司做了备案,我们也都核准颁发了备案证书。至于下一步怎么做,我还没有想清楚。 到了九月,天气逐渐转凉。我身体在各种灵丹妙药的调理之下,也渐渐好转。 最近金陵江湖异常平静,可是西边江湖之中,龙源派掌门被人斩首,岳阳派满门遭到屠杀,这些门派都曾经响应武林盟参加过风云岛之战的。 幽冥教派出了几路杀手,开始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这让武林之中人心惶惶。风云岛之变后,幽冥教声望受损,可通过一系列的暗杀活动,竟重新夺回了声势。 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门派,纷纷转投幽冥教。徐若男以鲜血和金钱,重新打开了风云岛向内陆的贸易之路。这让徐若男名声大振,一时间,江湖上谈徐色变。 这一日,我回到江湖司署公,张幼谦冲了进来道,武三郎失踪了。 第161章 囊中羞涩 武三郎是两日前失踪的,由于背景调查之事一直卡在了诸葛烧饼那里,他的入职一直没有解决,这段时间我让他给江南、刘三斤帮忙弄各大门派备案一事,倒也勤勉。 我让他来江湖司,主要是看中了他嫉恶如仇,而且有侠肝义胆,这一点在处理金陵流民和松江生丝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按江南所言,失踪当日他们准备去漕帮办门派备案,办完之后,几人准备去喝酒,结果被人拦住,那人跟武三郎说了几句话,武三郎跟江南交代了两句,就跟着对方走了。 本以为他办完事会回来,谁料一去就再也没有了音讯,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刘一手利用他爹在金陵丐帮的关系寻了两日,始终没有了下文。 张幼谦问,他都五十多的人了,就算离开也该知会我们一声,怎么不声不响的就离开了?有没有可能是被绑架了? 我分析道,不无可能,最近我们推行备案制,各大门派虽表面上比较配合,但私下里的意见也不小。他们不敢对我们动手,把目标转移到武三郎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幼谦道,我这就起草寻人告示。 我点头道,就算将金陵城翻遍,也要把武三郎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寻人告示写完,我签上名字,吩咐江南递到诸葛烧饼那里,按照朝廷流程,要诸葛烧饼签字之后才能正式加盖官印,满城通告。可是告示到了诸葛烧饼那,又被退了回来。 得知此事,我也坐不住了,带着告示去找诸葛烧饼。诸葛烧饼正在处理一些公文,案头上摆着一本书,正是《八卦周刊》近期刊印的一本《冥山传说》,我心说想不到还对这种侠义小说感兴趣。 诸葛烧饼低头不语,我俩人坐在一旁等他处理文书,茶水换了几次,他才问道,苏捕头、张捕头,不知你二人来找本官何事? 我将寻人告示递了过去,说我们江湖司有个兄弟失踪了,我们想发个告示寻找线索,江南说大人没有签字,所以特来请大人指点一二。 诸葛烧饼皱了皱眉,说这武三郎不是还没有入职嘛? 我心说要不是你卡住背调报告,他的入职早就办完了。口中却道,话虽如此,但武三郎这段时间一直在江湖司帮忙,算是半个江湖司中人。 诸葛烧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连忙上前,将茶杯斟满,道,还请大人通融一下。 诸葛烧饼眯着眼,说苏捕头来金陵也将近半年了,也知道失窃、失踪和失足这三失乃公门中的三大难题,尤其是人口失踪,每年都有几十起,像这种案子,耗费人力物力不说,基本上也没有成效。若要张贴告示,那就算正式立了案,若到年底无法解决,上级考核咱们破案率时,难免有些难堪了。 我心中一阵火气,诸葛烧饼迟迟不肯立案,竟是为了考核指标。 金陵六扇门的破案率在朝廷中排名名列前茅,很多案子都是先破案再立案,或者如松江府罗有道那样胡乱找人替死结案,这样做数据上好看,但我却不敢苟同。 我说怎么说都是咱们六扇门自己人,诸葛总捕头这么做未免让做下属的有些寒心了吧。 诸葛烧饼摇头道,苏捕头,咱们是大明的官员,做事要考虑民心、考虑百姓,咱们六扇门花的每一个铜板,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啊。 我见状他满口官腔就是不肯松口,我愤然而起,说既然如此,那我们江湖司自己来找人好了。 诸葛烧饼点点头,这就对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回到江湖司,张幼谦连问办的如何了?我觉得有些窝火,伸手将茶杯摔碎,说六扇门不给贴告示,咱们就发悬赏令,我就不信找不到武三郎。这银子,还要麻烦你来出一下了。 张幼谦说死太监那一万两银子还在这里呢,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提供线索,核实后赏银一百两,找到武三郎,赏银一千两。 我点头道,就交给刘一手去办吧,他们丐帮人多。对了,让江南把武三郎的背景调查誊一份给我。 没多久,江南拿来了武三郎的背景调查报告。 武三郎,男,五十一岁,山东东平人,其父武四六,乃东平县形意武馆拳师,家中行三。景泰十七年,考过武举,未中,后东平遭匪患,大兄遭人毒害,二兄在梁山落草为寇,跟其父举家南迁至松江府,遂在松江府务农。 这份履历中规中矩,唯一的污点就是二兄曾落草为寇,应是这个原因才让他无法通过政审。看来诸葛烧饼不签字,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过,六扇门选拔人才也都非根正苗红,当年十三鹰之中,就有不少在加入之前,曾是江洋大盗。 如今人已失踪,这个背调之事只能暂时搁置,不过若有机会,还是想办法给他抹去这个污点。 三日后,整个江南武林都知道了这个悬赏令。一时间,各种线索纷纭而至,有的说武三郎在扬州出现过,也有人声称在镇江见过此人,但一番调查之后,却都是一些空穴来风。又过了半月,仍然杳无音信。然而我们并未死心,我让江南放下手头工作,全权负责追踪此事。 九月末,江南一场霜冻来得特别早。由于倭患原因,今年秋稻栽种的迟,正值结穗之时,这场霜冻给江南带来了灾难性的损失。稻米减产了将近一半,倭患又导致江南几大粮仓空虚,城内的几个控制粮食的势力开始囤货居奇。 一时间,米价飞涨,几乎快赶上了倭乱之时。 老天爷今年不开眼,江南一年之内先后遭了一次人祸、一次天灾,城内粮食告急。 坊间开始有了一种传闻,说今岁江南有恶龙作恶,毁了江南风水气运,从而导致了这两场灾难。不知流言从何处传出,但传播十分迅速,连京城内阁那边都发了廷寄来询问此事。 闵秋叶整日里愁眉苦脸,跟城内士绅、势力召开会议,要求他们捐米度过危机。各大门派、势力口头却在此时和稀泥,口头上答应的好,然到了拿真金白银之时,却又都翻脸不认人。 而此时十月将近,马上进入冬月。 循例,进入冬季之后,两京十三省要向京城各部衙送炭敬。虽是陋习,却也是千百年来的传统。京官不比州官,俸禄本来就低,一年到头就盼这个三节两寿、冰敬、炭敬来充实下腰包。可如今江南遭了难,可宋知府发了话,今年向京城各部衙的三十万两炭敬,一个铜板也不能少,与受难的百姓相比,在京城各部衙留个好的印象更加重要。 这个任务交给闵秋叶督办,可闵秋叶为人刚正不阿,根本就不管这套规矩,在宋知府办公会上直接怼了回去,让宋知府很没面子。一二把手关系闹得很僵。 宋知府、诸葛烧饼在金陵浸淫若干年,在很多事情上,两人联手打压闵秋叶。 与此同时,江南制造局却向内廷寄去了报功书,说今年生丝大丰收,要在年底前向京城押送十万匹苏锦、五十万两银子给内宫。毕竟到了年底,皇帝也不能太吝啬,文武百官、各路藩王、七大姑八大姨都要有赏赐,以显皇恩浩荡不是? 我倒十分欣赏闵秋叶的作法,只是我却知这并不是明智的选择。据说宋知府曾对人发牢骚,清官、好官、名声都让他闵秋叶一个人赚了,结果却让知府来给同知擦屁股。 闵秋叶听到后,也只是笑笑,并没当回事。 十月初八,闵秋叶正在给六扇门开会,他分管刑名、农事、学政,我和诸葛烧饼正跟他汇报近期金陵城内治安情况。 原本诸葛烧饼当上金陵同知机会最大,结果却被闵秋叶占了位子,加上他又是金陵地头蛇,每次对闵秋叶讲话很不客气。这时,有人来禀报,江南制造局冯宝来送请帖,说十月初十是江南制造局少监冯零感五十寿辰,邀请我们参加他寿宴。 两人对待冯零感的请帖态度截然相反。 诸葛烧饼对冯宝十分客气,说冯公公这些年来为内廷操碎了心,这次生日还能想到我们,令在下倍感荣幸,届时一定要叨扰,跟冯公公讨杯喜酒喝。说话间,还当着我们面,给冯宝封了一百两银子,小冯公公亲自来送帖子,一路劳顿,这点小意思,就请公公笑纳,请弟兄们喝茶。 冯宝连忙推辞,说,诸葛大人这可使不得,干爹交代的事情,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都要去做,怎么能收你银子呢?话虽如此,诸葛烧饼还是将银子硬塞到冯宝怀里。 闵秋叶在一旁不说话,冯宝只得道,不知闵大人能够赏光,干爹还在等咱家回复。 闵秋叶说后天我要去句容调研,恐怕去不成了。 冯宝只得说,干爹特意交代,这次务必请闵大人赏光,也许有意料不到的惊喜。 闵秋叶冷着脸说,难道冯公公良心发现,准备把押到京城的三十万两银子拿出来赈灾? 冯宝尴尬道,闵大人说笑了。 闵秋叶将请帖往书桌上一搁,道:放心,到时候我回去的,就算人不去,孝敬也一分不少。 冯宝陪笑道,闵大人能去已是令制造局蓬荜生辉之事,我们又怎敢收大人的礼? 闵秋叶说知道了,不送。 冯宝临走,看了我一眼,说既然苏捕头也在这里,我就不单独跑一趟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两份请帖,这是请苏捕头、张捕头前往赴宴的请帖,一并交给您了。 我楞道,冯公公真是看得起我,这请帖你还是给张捕头吧,我这里实在是囊中羞涩啊。 第162章 藏宝阁 冯宝走后,闵秋叶冷哼一声,五十大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他这六根不全的人还过什么大寿。依我看,过寿是假,敛财才是真。 我只得苦笑道,百姓需要钱过冬,皇上也需要钱过年啊。只可惜京城那位只看到自己没钱,却看不到金陵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唉!对了,闵大人你去还是不去? 闵秋叶道,我去也是给他添堵,俩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我笑道,你俩当然尿不到一起,他是蹲着撒尿的,咱们大老爷们可是站着尿的。 闵秋叶笑骂道:贫嘴。这次大寿,他发了那么多请帖,我倒要去看看,到底会有什么热闹。 回到江湖司,我将请帖给张幼谦,张幼谦说那可要去看看了。 我说你不是很讨厌他嘛,怎么也要去? 张幼谦说,前几天我爹给我写了一封信,我们在京城还有些跟江南织造的生意,让我跟那死太监处好关系。我爹这老不死的,越来越过分了,怎么连这些人的钱都要赚,换作是我,打死也不跟他们往来。 我说所以你爹是张百万,而你只能是张有钱了。 到了初十,我俩与闵秋叶一起汇合,同乘一辆马车前往。 三人一凑,礼物却有些寒酸了。 闵秋叶准备了三斤咸鱼。 我说闵大人咱们不能大方一点嘛?闵秋叶一白眼,入秋之后我买了十斤咸鱼,准备腌了过冬的,一下子拿出三斤,已是很给他面子了。你准备的又是什么? 我嘿嘿一笑,举了举手中礼盒,是一支关东参。前不久我受伤,冯零感去探望我给了我十斤关东参,吃剩下了不少,我就从其中拿出一支来,来而不往非礼也,有来有往真友谊嘛。 至于张幼谦,他则包了半封银子。在大明,一封银子五百两,他送半封银子,就是二百五十两,一来寓指冯零感是二百五,二来嘛,半封还有“半疯”的意思,讽刺之意十分明显。 我们抵达菊庄时已是傍晚,这里红灯笼高挂,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门口车水马龙,前来贺寿之人络绎不绝,竟然排起了长队伍。闵秋叶见状皱眉道,一个从四品的内廷少监过个寿,就有这么多人送礼,真是悲哀。 说罢转身就要走,我连拉住他说,既然来了,不进去看看岂不浪费了鎏金的请帖和三斤咸鱼?说着,三人排队随礼,门口有三张礼金台,六个小宦官正在提笔记录,有人在前面分流。 轮到我们,小太监问,多钱的礼物? 闵秋叶一愣,什么意思? 小太监说,今日干爹过寿,来的人太多,中堂之内坐不下,管事说了,一千两以上的去中堂,五百两以上去东厅,五百两以下去西厅。 闵秋叶说我一年俸禄才不过百二十两,他过个寿就这么多礼,真是荒唐。 小太监见我们不动弹,不悦道,不去就滚蛋,没看到我们忙着嘛。张幼谦正要发火,我连忙阻拦,说,我们三人带来的是无价之宝。 什么无价之宝? 我指了指闵秋叶的竹篮说,此乃肚里香。 小太监结果竹篮,一打开,三斤咸鱼臭气熏天,怒道,什么破烂东西,给我滚出去! 我说这就是你不对了,这可是祖传秘制咸鱼,鲜鱼在粪池淹死,然后用臭鞋烂袜子捂了三伏天,才能制出如此美味的咸鱼,怎么能说是破烂东西? 小太监被我戏弄,正要发火,却被另一人拦住,说今日是干爹大寿,来者是客,不要多嘴,还不赶紧安排? 小太监满脸厌恶,说跟我来吧。带着我们三人来到了西厅。其实,小太监还是疏忽了,我们三人请帖都是上等席,在菊庄是有贵宾通道的,只是他也没有料到,我们会来排队,闵秋叶没有反对,我们就来到东厅。 东厅之内有将近二十桌酒席,粗略算起,三个大厅将近百桌,今日这寿宴,至少得有上千人参加。厅内坐满了人,由于我们三人礼轻,被安排在最角落里。 周围同席之人,看上去多是商贾打扮,满脸愁容。细聊之下,才知这些人都是江南各府丝商,江南织造收了十万匹苏锦,才付了十分之一不到的银子。这次冯零感过寿,他们被下了请帖,不得不带着礼金前来赴宴。 闵秋叶问,既然如此,你们完全可以不来啊? 那丝商道:今年我们商行被摊派三千斤生丝,我砸锅卖铁从桑户手中收了上来。来了最多被数落一顿,刨去礼金,多少还能要回几个子儿,要不来,全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了。 其余几人附和道,是啊,今年天灾人祸,原先一斤生丝一两二,今年能要回六钱来就阿弥陀佛了。 闵秋叶听了,默默不语。 酒席上来,每个桌十人,竟只有三荤三素,还有些瓜子,这哪里是请客,这就是打发叫花子嘛。张幼谦喊道,这什么破菜,连条鱼都没有! 那小太监听了,转身走了出去,没过多久,端上来一盘鱼,往桌子上一放,你要的鱼来了。 正是闵秋叶带来的三斤臭咸鱼。 张幼谦道,总得有酒吧? 小太监冷笑道,鱼翅呢,海参呢,鲍鱼呢?要不要也来点? 张幼谦说也行,我不挑食。 小太监说做你春秋大梦吧,你要想海参鲍鱼,那去中堂啊,不但有鱼翅燕窝,还有秦淮四艳之首的柳静容唱小曲呢,你要有钱你倒是去啊,穷逼。 张幼谦顿时毛了,你以为老子没钱嘛? 小太监嘲道,你有钱倒是拿出来? 张幼谦从怀中掏出一百张百两银票,砰的扔在桌子上,道:老子姓张,嚣张的张,叫张有钱,意思就是有钱就是嚣张,咋滴? 小太监冷笑道:私印银票可是犯法的。 我拦住道,跟他怄气干嘛。小公公,我们来者是是客,讨点茶水总可以吧? 小太监说,茶倒是有,水嘛,今天人多,要喝水自己烧去。 张幼谦说岂有此理! 我说你稍安勿躁,自己烧水是吧,我这就去。张幼谦说要去你自己去,老子在家都没烧过水。我呵呵一笑,拉着他出来,张幼谦说你还真去烧水啊。 我说点火烧水我不会,一把火烧了他房子,还是挺简单的。 张幼谦说就这么做,咱们分头行事。 我来到厨房,却见几十个厨师都在热火朝天的炒菜,其中也有诸葛咸鱼的便宜坊,我心说今天整个金陵城有头有脸的酒楼都过来帮忙了,这把火不好放啊。于是,又穿过几个院落,来到了后院之中。 这里是冯零感的后花园,中间有假山小湖,湖北岸有一座阁楼。看到藏宝阁三个字,我心说好久没有偷东西,手艺都生疏了,利用这个,熟练熟练业务,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不是。 正要进去,却见人影一闪,有个红衣女子闪身进了藏宝阁。我见此女子有些眼熟,连跟了上去。蹑手蹑脚过去,门上锁已被打开,我推门而入,心说这冯零感在这里藏了什么宝贝东西。 藏宝阁光线很暗,我运气聚于目中,渐渐适应了环境。本以为会有金山银海,谁料这其中却空空如也。 我心中晦气,忽然身后掌风忽至,我生出警惕,踏出迷踪步,侧身一闪,双手如电,顺势捉住那人手腕,那双手如柔荑,触感不错。 女子道,是你? 我说这么眼熟,原来是当日在扬州城外遇到的女子林红衣,当时我还顺了她一本三才剑谱。我说林姑娘,好久不见啊。 林红衣道,放手。 我依言松手,林红衣又是翻掌攻我膻中穴。我心说这小妮子出手这么狠毒,又扣住她手腕。林红衣气急道,我让你放手!我说你保证不在动手? 我保证! 我一松手,她又要动手,我连阻止道,你再动手我可要喊抓贼了。 林红衣说你不也是贼? 我说非也,我可是正儿八经靠请帖进来的,倒是你鬼鬼祟祟来这里干嘛? 林红衣说都说冯零感敛财无数,我怕他死了遭报应,帮他散散财,也算积阴德。 我不由佩服道,干这行这么久,头一次听人把偷东西说的如此光明正大。对了,你叫林红衣,你跟李青衣是什么关系? 李青衣就是菊花老祖,也是盗仙门的门主,与我们盗圣门师出同源。我见林红衣施展的盗术与我们盗圣门有几分神似,于是笃定她也是盗门中人。 林红衣道,我跟他的关系,又关你何事? 我张口就要大喊,林红衣连说,别叫,李青衣是我师祖。 原来还是我师侄辈的,于是道,来,叫一声小师叔听听。 林红衣怒道,你占老娘便宜? 我说李青衣是我师叔,你叫我一声小师叔,不吃亏。说着,我作出了我们盗门中人的独门联络手势。林红衣道,你真是盗门中人?我呵呵一笑,李青衣又跟你提到过西门吹灯吧。 林红衣这才相信,说,既然都是同门,按照门规,今儿这藏宝阁我先来的,你就不要插手了。 我说那可不行,如今我是六扇门捕头,俗话说见面分一半,你要不同意,我这就喊人捉贼。林红衣说你这人太可恶,这样子,分你三成。 我摇头,五成。 林红衣:四成! 我摇头,六成。 林红衣终于敌不过我,说五成就五成。 两人翻箱倒柜,一刻钟后,终于无奈了,林红衣道,还藏宝阁呢,狗屁没有。我说旁边还有一座阁,好像是叫做粪土阁。林红衣道,莫非冯零感的银子都在粪土阁? 我说视钱财为粪土嘛,极有可能。不过,那边好像有几十个高手守卫,要想靠近,恐怕很难啊。 林红衣说,那他修这个藏宝阁,又是什么目的? 我打量四周,正中间有个佛龛,隐约发出亮光。我俩凑了过去,却见一个雕刻着九龙花纹的琉璃瓶,瓶内装满液体,有块玲珑剔透的石头,散发出淡淡的幽光。 这块石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能量,然而却含而不吐,似乎被什么东西隔绝一般。直觉告诉我,这块石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林红衣眼尖,指着上面漂浮的一个东西问,这又是什么东西? 我仔细观瞧,不由笑道,难怪冯零感把这儿叫做藏宝阁。 林红衣没了兴致,说不如你我联手,咱们将盗门绝技发扬光大,今天来个大闹粪土阁? 我说不必了,说着,将那个瓶子拿在手中,林红衣问,你要这个破东西有什么用? 我指了指瓶子道,这里不是叫藏宝阁嘛,这里面装的可是冯零感的宝贝。 什么宝贝? 我心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啊,于是道,我们偷走这东西,就是金山银海,冯零感也要拿来跟我们换。 第163章 一剪梅 林红衣奇道,什么宝贝这么值钱?我呵呵笑道,叫声小师叔来听听,我心情好了兴许告诉你。林红衣一昂头,门都没有! 我不理她,准备要走。 林红衣喊道,喂! 嗯? 小师叔,告诉我嘛。 我本想占个便宜,这种事情,我也没有打算告诉她,她这一开口,反而让我有些挂不住了。林红衣说叫都叫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我想了想道,这是冯零感的肾结石。 林红衣说你骗人! 我说爱信不信。这东西你先拿着躲几天,等明天他发现丢了东西,肯定会发疯,等过几天冷静下来,我们好好敲诈他一笔。 林红衣说你这话靠不靠谱。 我说你附耳过来。 等商议完毕,林红衣连夜遁走,我则回到西厅,张幼谦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说闹肚子来着,怎么没见你放火? 张幼谦撇嘴道,我倒是想啊,你看到处都是人,我往哪里放啊。 隔壁中堂之内传来喝彩声、丝竹声,这次冯零感做寿,金陵城有名的戏班子、秦淮四艳都被请了过来,在中堂演出,而我们这些苦哈哈西厅之人,只能望中而兴叹了。 先前那送咸鱼小太监,被安排在这边伺候客人,心中有百般不情愿,如今中堂之内有演出,他正站在凳子上,踮着脚向外看。 张幼谦看到,伸手拿了一个花生米,一指弹了过去。 扑腾,那小太监站立不稳,跌落在地上,众人轰然大笑,那小太监顿时大怒道,谁干的? 张幼谦立马道,是啊,哪个缺德的干的?竟然对这位小公公下此毒手,谁干的给我站出来,看我不阉了他,让他一辈子当太监! 小太监怒道,你取笑我? 张幼谦摆了摆手,说,都快饿晕了,饭都没吃,哪里有力气取笑你啊。我说张捕头怎么这么说话呢,好歹还有口凉水喝,还有个花生米吃呢。 小太监这才发现张幼谦手中花生米,说是你干的! 张幼谦一步来到他面前,仗着个头高,俯视他道,是我干的怎么滴? 小太监震慑于他的气势,说没事儿,就问问。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在菊庄,这欺他这是欺负冯公公啊,于是大声道,不想吃就滚,咱们菊庄不欢迎你。 这时,听到有人道,谁不欢迎谁啊? 原来是菊庄的管事冯宝前来敬酒,正巧遇到了这一幕。小太监正在气头上,没有注意冯宝的到来,兀自道,在这个厅里,谁让我不痛快,我就不欢迎谁。 冯宝冷然道,咱家让你不痛快了? 小太监这才发现是菊庄的管事来了,连忙说:宝公公,您怎么来了? 冯宝冷哼一声,我这是准备代干爹来跟各位祝寿的朋友来敬杯酒,小李子你好大口气,还帮公公教训起客人来了? 那小李子连忙下跪,先是自己掌了十几个嘴巴子,然后磕头如捣米,道:宝公公,小李子错了,还请公公法外开恩。 冯宝见闵秋叶与我们,连忙道,三位大人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们没来,正要派人去府上邀请呢。 张幼谦说,冯公公送的请帖,我们敢不来嘛,这不都快吃饱了。 冯宝看了桌子上的菜,勃然怒道,小李子。 小李子脸色苍白,奴才在。 冯宝喝道,今日是干爹寿辰,所有宾客一事同仁,你就搞这么一出?这是什么菜,是人吃的嘛? 小李子不敢言语,只得磕头。 冯宝又道:你们这些奴才,越来越不像话了,仗着干爹的权势,四处为虎作伥,连干爹寿宴,你都搞这些猫腻,干爹的脸面,都是被你们这些人败尽了。来人! 三名宦官进来,在。 冯宝淡淡看了跪在地上的小李子,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拖出去,打死,喂狗。 小李子正要嚎啕大哭,刚一开口,就被人卸了颌骨,呜呜出去,听到几下棍棒落下,登时气绝身亡。 这冯宝,一言一行,谈笑之间杀死一人而面不改色,众人看得倒吸一口冷气。冯宝吩咐众人按正堂标准重新上菜,饭菜上齐。 冯宝端起酒杯道:今夜是干爹寿辰,发生了这等不快之事,我冯宝代干爹来给各位赔不是。诸位都是江南织造局的骨干,今年宫里下的任务,全靠在做诸位来鼎力相助了,大家有没有问题? 这冯宝刚杖杀一人,余威犹在,众人哪里还敢坑声? 冯宝点点头,很好,那就拜托诸位了。 说罢,冯宝对闵秋叶及我二人道,三位大人,请前往中堂一叙! 张幼谦阴阳怪气道,我们礼金不够五百两,恐怕没资格进那个门啊。 冯宝笑道,三位大人说笑了,冯公公还在等着你们呢。 来到中堂,被请到了前排上等席。 隔壁桌上,冯零感乃寿星,居中,其余众人环拱而坐。 这其中,有王家、谢家等江南重要名望士绅,还有金陵城各衙门堂官、金陵、松江、江宁等产丝大府的知府、知州等,这一排,非富即贵。众人见到闵秋叶,有些相识的,略一拱手。 至于应天巡抚赵贞吉这一级别的,他们乃正三品封疆大吏,根本不会出席这种寿宴。金陵知府宋海泉与冯零感都是从四品,却也没有出现在筵席之中。 而金陵城内各大门派、江湖上的势力,与这些达官显贵相比,显然是低了一个等级,除了王谢家的人,都被安排在了西厅之内。据说那边也有单独的戏台,请了艺人来演出。 中堂正中间是戏台。灯火通明,屋顶、房梁之上点了数百盏油灯,将中堂照的亮如白昼,秦淮四艳之一的李香琴,正在演唱昆曲《游园惊梦》。 冯零感以手叩桌,陶醉于其中。 这段正是汤公《牡丹亭》中的一个曲目,我与张幼谦都是北方人,这你侬我侬的苏州话根本一窍不通,听了片刻,只见一个绿衫女子和红娘两人说话,也不知说的什么,不由觉得无趣。 香风一阵,却见柳静容飘然到我身旁,苏犹在! 我尴尬一笑,原来是柳姑娘啊,好久不见。 张幼谦说今日又有机会得听柳姑娘仙曲儿了。 柳静容说你走开,我有笔账要跟他算。 张幼谦向旁边移两个位子,柳静容坐下道,你这人好歹毒,大半夜将一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姑娘扔进河里,弄得全城人都看我笑话,你说该怎么赔我? 我说你要是黄花姑娘,估计金陵城内的女子都是黄豆芽了。 柳静容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没什么意思,柳姑娘,当日抛你入河,这是我的不是,但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道歉。你要是找我报仇,苏某随时奉陪。 柳静容眼神中露出一股奇怪的神色,一连说了几个好,冷哼了一声,走向了后台。这时,一出《游园惊梦》正好结束。冯零感睁开眼睛,拍手道,唱得好,有赏! 连有小太监送了一盘银子,李香琴千恩万谢,这才飘飘然下去。 冯零感望着众人道,听得尽兴了嘛? 众人纷纷道,尽兴! 冯零感说道,你们尽兴了,咱家可不尽兴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冯零感接着道,咱们江南织造局本应是为皇上分忧,为朝廷解难,今年内廷给下了任务,要上交三十万两银子和十万匹苏锦,这让咱家日夜寝食难安啊。如今紧赶慢赶,十万匹苏锦凑齐了,倒是这三十万两银子,恐怕很难向内廷交差了。冯零感无能,只得来求助各位了。 众人在私下里开始议论纷纷。 这名义上是给内廷分忧,可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索贿啊。 江南织造局统领江南丝绸产业,而且盐铁茶等垄断行业,织造局还能征收一部分税,再加上内廷皇商店铺,天下没有比这个在赚钱的买卖了。 闵秋叶低声哼道,我可是听说,为了凑这三十万两银子,整个金陵城的地皮都薄了三尺啊。 有人带头说道,冯公公为朝廷鞠躬尽瘁,为皇上忠心耿耿,如今公公有难,咱们也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不是? 有人反问道,什么见死不救,你的意思是冯公公要死喽? 先前那人连说,我并非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些年来多亏冯公公照顾,咱们才能在这里发财,如今公公有难,我愿意捐出三万两!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群起跟之,你两万、我五千,在场百人,没多久就凑够了将近四十万两。 这些人中,有不少是前不久闵秋叶召粮食调度会中声称穷的揭不开锅,拿不出一分钱的人,此时为了巴结冯零感,花钱也如流水一般。 冯零感在台上很是满意,说众人的心意我领了,这么多钱,我无以为报,只好来给大家献上一曲。 众人纷纷叫好。 冯零感问:唱什么呢?智斗?还是打虎上山? 张幼谦道,一剪梅! 我喊道:把根留住! 锣鼓声起,冯零感唱道: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一曲结束,冯零感泪流满面。 众人也跟着喊道,唱得好! 大家都是来拍冯零感马屁的,此刻冯灵感亲自登台唱戏,众人哪里还敢吝啬,纷纷掏出银票、月票向台子上撒了过去。 这种捧场叫做撒台子,一般越是名角,收到的钱财越多。冯零感很是满意的看了看四周,问道,都撒票了嘛? 冯宝道,回主子,差不多都撒了。 没有遗漏? 冯宝回道,嗯嗯,还有些没给撒的。 冯零感皱眉道,咱家亲自上场,还有哪些不投票? 张幼谦喊道,只看不投月票的,都是太监! 第164章 皇恩浩荡,奉旨赈灾! 到了最后一统计,这一场五十寿诞晚会及大明慈善之夜,冯零感竟然收到了将近五十万两银子。 冯零感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他尖声道:今日是我五十寿辰,想不到诸位竟然如此捧场,今夜我宣布,我将从这五十万两银子中,捐出五百两给金陵城受灾受难的百姓! 众人马屁声齐起,冯公公真是菩萨心肠啊,金陵能有冯公公这等爱民如子的官,真是百姓之福啊。 冯零感道:咱家在京城的时候,皇上和薛总管就一直告诫咱家,吃水不忘挖井人,咱们能有今日这地位,靠的是什么?是金陵的百姓,没有他们,咱们江南织造局什么也不是! 闵秋叶低声对我道,我从未对一个人如此厌恶过。如今金陵百姓正在遭罪,他却在这里横征暴敛,真是可恶! 我说听说以前闵大人在蜀中可是连藩王都敢法办的,怎么来了金陵胆子却变小了? 闵秋叶叹道,如今百姓受灾,我还指望能从这些人口中吐点东西出来呢。而且他又是内廷中人,就算弹劾也轮不到我们。 这话倒不是虚言,内廷、皇商、各地盐铁茶监,边境贸易走私,天下最赚钱的那些买卖,几乎都让内廷垄断了。 皇帝宫内用度,除了户部拨款之外,很大一部分都是如冯公公这些人给提供的。他们独立于文、武官系统之外,由内廷直接管辖,就算弹劾,也轮不到闵秋叶这种地方官。 我说也许有办法呢。 闵秋叶问,什么办法? 我说来打赌吧,一壶上等美酒! 闵秋叶苦笑道,虽然我不喜应酬,但你却是例外,就算你想请我喝酒,也不用找这个借口。我摇头笑道,闵大人尽管等着瞧。 第二日,整个金陵城狂躁了起来。 首先狂躁的是江南织造局,不到半日就有人消息传来,冯零感的菊庄发生了重大失窃案,因为此事,冯零感大发雷霆,庄里的小太监都打死十几个。 紧接着,这场暴怒蔓延到了六扇门。 冯零感利用手中职权便利,要求六扇门彻查丢宝案,可是从诸葛烧饼那边得来消息,冯零感只让众人查失物,却没有说明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个让众人开始为难,各路捕头都纷纷表态,当差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荒唐的案子。诸葛烧饼也不便解释,只是将各路捕快撒了出去,遇到可疑人等,一律盘查到底。 不仅如此,金陵城中那些惯犯、丐帮弟子却是倒了血霉,有人莫名其妙就被拉了进去,就算是没有参与进去,也被差人勒索了一笔,那些不肯交钱的,在号子里被折磨的不轻。 如此过了三四日,人抓了不少,不过却没有结果。才逐渐有人放出风来,说江南织造局少监冯公公的“那`话儿”丢了,菊庄那边愿出一万两银子来买。 金陵城内有些混子缺钱,猪油蒙了心,也不想想什么人的钱都敢去赚,竟拿了个驴宝去冒名去领赏钱,结果被冯公公一刀给阉了,这些都是外话,不一而表。 总而言之,这一次冯零感栽了跟头,而且弄得举城皆知。当然,这其中有《八卦周刊》的功劳,也有我跟张幼谦孜孜不倦的付出。 五日之后,这个案子彻底失去了乐趣,只是成了金陵城内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冯零感的心态,也由开始的愤怒,变成了绝望。 这一日,诸葛烧饼召集六扇门各部开会,讨论这个离奇的案子。拖了五六天,冯零感也倍感压力,要求诸葛烧饼结案。 诸葛烧饼分析道,这件事有些奇怪。这些贼人潜入了冯府,府上有那么多金银财宝不去偷,偏偏去偷冯公公命~根子。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苏捕头,当日你在冯府,你来说说看。 我站起身道:冯府失窃案疑点重重,首先,我么来说说这个作案动机。如果说这些人不是为了钱财的话,那就是与冯零感有仇了。菊庄之内虽不说富可敌国,却也算是遍地金银。 大家想想,一个小偷,不远万里,费劲千辛万苦,潜入冯府,不为金银,却偏偏对一个弱势群体的命~根子下手,这是什么精神?其中又隐瞒了那些真相?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诸葛烧饼说行了,你以为是道德与法治呢,别卖关子了。 我淡定道,我说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勒索。 疑犯偷取了冯公公命~根子,这东西,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对冯零感来说却非比寻常,所以,我断定,疑犯偷走之后,必然会想办法联系冯府。 这时,冯宝匆忙赶了过来,道,诸葛大人,苏捕头,冯公公有请。 我们骑马前往菊庄,几日不见,冯零感瘦了不少,往日眼中那飞扬跋扈的样子少了许多,倒是多了几丝疲惫。 见礼之后,冯零感才道,今日收到了贼人飞镖传书,说咱家的命~根子在他手中,要咱家准备五十万两银子。我来听听你两位的意见? 诸葛烧饼说,岂有此理,我们公门中人,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坚决不与罪犯谈条件。只要他露面,我们就有信心活捉他。 冯零感说咱家活这么大岁数了,银子是咱家命~根子,那瓶子里也有咱家命~根子啊。苏捕头,你说该如何是好? 我说我觉得还是给钱为妙,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可是你这原装进口的命~根子独此一家,没了可没地方找去了。 冯零感说所以我才找你来。那封信中说,这次去赎命~根子,指定了你跟我一起去。苏捕头啊,之前呢,我们是有些不快,不过话说回来,大家都在金陵当差,有些事情还是相互扶持倒好。 我说那夜的事情我都忘了,就算偶尔想起,看在冯公公那一万两银子的份上,我也生不起气来不是?哈哈! 冯零感道,苏捕头好大的肚量。 我心中却暗想,这次就算整不死你,也要让你脱层皮。口中却问道,你又如何确认对方手中有公公想要的东西? 冯零感说,那个双耳琉璃瓶中一直玉耳被掰下来送了过来。苏捕头,今日子时,你陪我去城西马王庙去交割。 我说对方应该不会收银票吧,五十万两现银也不是小数目,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能运走。只要一拿到公公想要的东西,咱们立即抓人。 冯零感哪里还有主意,说一切按你说的办。 当天夜间,冯零感果然准备了五十万两银子,过了个生日收到的银子,几乎全部拉了出来,雇了三十两马车,在众兵丁的守护下,来到了马王庙。 左等右等,冯零感也有些不耐烦了。我却在一旁暗笑,没有拆穿。终于冯零感忍不住了,说苏捕头可否前方去查探一下? 我推门而入,装模作样的找了一番,找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交易取消,明日午时在秦淮河夫子庙街交易。 冯零感怒道,这是涮我们玩呢? 我说恐怕这是故作疑阵,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小心有人劫银车。 冯零感说还是你想的周到。 一路无事,不过却将众人折腾的不轻,回到了菊庄,我说那就看明日咯。 回到家中,张幼谦与林红衣早已等候多时,我说你们今日没见到冯零感那一脸死灰样,想想就痛快。 林红衣问道,你这办法行还是不行? 我说我答应了闵大人,那就绝对不会含糊,不过倒是你,到头来白忙活了一场。林红衣笑道,虽说如此,但我还是觉得挺痛快的。 当日,我与林红衣商议,故意拖延了冯零感几日。如今金陵城受灾,城内百姓疾苦,闵秋叶都无能为力,那就只好让冯零感来放血了。 这一次勒索了五十万两银子,让金陵城的百姓前去领取,虽然其中有些纰漏,但是大差不差,也不会层层盘剥,让私人有中饱私囊的机会。 林红衣担心道,冯零感会不会食言?金陵百姓领了银子,以冯零感挖地三尺的敛财秉性,会不会在发出去之后,又派人将银子收回来? 我琢磨了下,确实也有这个可能,不过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能因为这样,这件事就得停滞吧? 次日一早,我与冯零感汇合,三十车银子拉着来到了夫子庙街。冯零感在马背上道,咱家倒要看看,那些人究竟怎样在咱家眼皮底下将银子运走。 整个金陵城开始轰动了,越来越多的人来道夫子庙街处。我与闵秋叶早已打过招呼,他早已经安排了官兵在维持秩序。 来到夫子庙街,冯零感见到乌压压的一片百姓,连问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候,隔岸一处乌棚之内~射来一只短箭,我连抓在手中。 上书:银钱散尽,宝贝自来。 我递给冯零感,问道怎么办? 冯零感眼神中露出不甘的神色,对冯宝道,依他们所说去办,哼,竟如此戏弄咱家,命人把领取银钱之人都给我记下来,等咱家宝贝回来,跟他们秋后算账!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这冯零感肯定吝惜钱财。如今他散去钱财是不得已而为,要是真等这件事过去,他回头找这些百姓算账,那该如何是好? 如此来,我们很有可能帮了倒忙了。 就在此时,秦淮河上来了一艘商船,桅杆之上顺着挂出了两个条幅。 其一上写着:皇恩浩荡。 另一条写着:奉旨赈灾。 冯零感见状,气的双手颤抖,大呼道,奸人害我,奸人害我! 吐出一口鲜血,仰面从马上跌了下来。 第165章 剪不断,理还乱(卷终) 这一日,江南织造局奉皇上之命,前来赈灾。金陵城内三万百姓,领取了冯零感这五十万两银子,所有银两分发完毕之时,已是次日凌晨。 冯零感从马上跌下来,扭伤了腰,便被人送回了菊庄。据说,冯零感对着空荡荡的银箱,抹了一夜眼泪。 “皇恩浩荡、奉旨赈灾”这八个字,如一根利剑一般悬在冯零感头上,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发放出去的钱,他也不敢再要回来了。 次日,我拎着最后一支关东参前去探望他,冯零感还问他宝贝的事情,我说那夜之后,对方便没有联络过我。其实,打一开始我就没准备把那东西还给他,这一消息,让冯零感气昏了过去。 我连忙按住他人中穴,将他拍醒。冯零感哭丧脸,我可如何是好? 冯宝在一旁安慰道,冯公公,您虽散了些钱财,但说不定也因祸得福呢。 此话怎讲? 冯宝道:金陵城如今遭灾,满城百姓无银钱过冬是不是事实? 冯公公说是啊。 冯宝又问,那冯公公打着圣上的旗号,自掏腰包给百姓发放赈灾银,是不是事实? 冯公公又点头,是啊。 冯宝呵呵一笑,这就看冯公公给朝廷的奏折上怎么说了。 冯零感一拍大腿,说对啊,还是宝儿脑子好使。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呢。不过,那暗中算计之人,咱家也绝不轻饶。 几日之后,京城来了廷寄,说皇帝知道此事之后,夸冯零感“忠勇有嘉,甚合朕意”。这让冯零感如吃了蜜饯一般,连腰上的伤都好了一大半。 这日闵秋叶请我在天香楼喝酒,算是还上赌账。 闵秋叶心情很舒畅,本来为赈灾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冯零感这么一出,解了金陵百姓之围。我问道,皇恩浩荡、奉旨赈灾这八个字是不是他的主意,闵秋叶讳莫如深道,不可说,不可说。 我说唯一不爽的是,想不到京城还会给他嘉奖。 闵秋叶说银子是他自己掏的,得到嘉奖也算是他应得的。 不过,冯零感很快就从条幅的来源查到了闵秋叶身上。这让冯零感很是恼火,他将勒索白银之事安在了闵秋叶头上,据说私下里说要给闵秋叶好看。 我提醒闵秋叶,闵秋叶却道,闵某人行的正、坐得端,就算他要泼脏水,那也得有机会才行。 我记起冯零感当日诬陷胡宗宪之事,说,这冯零感在金陵城经营多年,权势通天,就连胡部堂都栽在了他手上,闵大人不可不防啊。 江南织造局出了这些乱子,送往京城的炭敬一拖再拖,转眼到了十月底。 金陵城府与织造局各出三十万两,织造局另出十万匹苏锦,共计八艘货船。另外,还有一些古玩珍宝、江南特产等,也凑了一船。 这件事势在必行,押送炭敬到京城之事,落在闵秋叶头上,闵秋叶信不过别人,于是委托我们负责此事。一来我们来自京城,在京城办事方便;二来嘛,负责押送的船是漕帮的,漕帮又归江湖司管。 在召开了几次联席会议之后,所有银两和财物都开始封箱装船。闵秋叶十分重视此事,涉及钱财不敢马虎,生怕他们在其中做手脚。 这一日,我们陪闵秋叶来到码头,在官差看守下,一箱箱货物在码头上过称,然后又专人造册、签字,在箱上贴上江南织造局和金陵府联合封条。 闵秋叶望着船上货物,叹道,江南百姓再苦,京城中人也看不到啊。苏捕头,到了京城,若有机会,你可要跟他们反映一下。 我点头答应下来。就在此时,有人火急火燎赶了过来,正是漕帮帮主朱向天。这家伙原先跟金陵王家走的很近,最近谢家得势,又投靠在谢家门下,在金陵城内名声并不太好。不过,若论货运能力,这趟押货,除了漕帮,还真没有别人了。 朱向天向闵秋叶下跪,见过同知大人,不知闵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闵秋叶对江湖人不感冒,没给他好脸色,说,别来这套虚的,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问题。朱向天拍着胸脯说,闵大人请放心,我漕帮乃百年老店,干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保证完成任务。 闵秋叶绷着脸,但愿如此吧。 朱向天连将我们引到一处凉亭处,说,闵大人请这边来,在下略备了酒水,给几位大人解乏。 闵秋叶说不必了,本官不饮酒。 朱向天一拍手,只见有人抬了三口箱子上来,打开一看,竟是白花花银两。每一箱将近千两。看来,朱向天深谙此道,若是送银票,一千两不过是小小一叠,但这三口箱子,给人的视觉冲击力远超过银票了。 闵秋叶冷冷道,这是什么意思? 朱向天嘿嘿一笑,说闵大人这些日子为金陵百姓操劳,眼见就冬天了,给闵大人准备了些炭火钱。 张幼谦说朱帮主好大的手笔啊。 朱向天笑道,苏捕头、张捕头,您二位也有份,迟些送到您府上去。 闵秋叶转身就走,朱向天连小跑到闵秋叶身前,大人,还请收下。 闵秋叶说你想贿赂本官? 朱向天连连摇头,说,其实在下是有事相求。 闵秋叶驻足,淡淡道,讲吧。 朱向天这才将所求之事娓娓道来,原来押送皇粮、官货这种事,对于漕帮这种也算是肥差。 像是寻常货运船只,从金陵到京城走京杭运河,沿途关卡几十个,每一处都要打点、抽水,一船货物运到京城,几乎能抽掉四到五成,可是押送官府货物,沿途的官府、江湖势力,一般不会插手。 这样一来,漕帮就可以利用运官货做些文章,自己夹带一些私货,运到京城贩卖,又省去沿途抽成。不过,如今官府为防止夹带,每次上船,都要按照造册的清单查验货物。 朱向天要想夹带,就要将夹带的私货弄到合法的手续。通常的作法是,正常押送货物是一套手续,算上夹带的是另一套手续,如此一来,就可以施瞒天过海之计了。 以前负责此事的是逄同知,如今逄同知出了事,闵秋叶接手,所以朱向天也按惯例来走闵秋叶的门路。 不过闵秋叶是闵秋叶,而不是逄同知,他面色一沉,说,好好做事,少来这些歪门邪道。 朱向天闻言,有些急了,脱口道,闵大人,这些货也不全是咱们漕帮的,你若不通融一下,我可没法跟冯公公交差啊。 我恍然,原来多出来货船,还有冯零感的干股在里面。闵秋叶说,本官乃大明官员,只对皇上交差,对金陵城的百姓交差,至于冯公公,我可没有向他交差的义务。 朱向天见闵秋叶油盐不进,没了脾气,只得说,您稍候片刻。 没过多久,就见冯零感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原来他也一直在附近,一到凉亭,他就指责道,闵秋叶,咱们在金陵同城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样断人财路,不太好吧? 闵秋叶说我倒是谁呢,冯公公不去搞失物招领,还有心思盯着船货,真是难得,难得啊!冯零感脸色铁青,说,闵秋叶,我就问你,这多出来的货,你是造册还是不造。 闵秋叶转过身,背对冯零感,按规矩来。 冯零感说,好,好,闵秋叶。俗话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将来你保不准也有落难的时候,到时可别怪我们不顾情面。 闵秋叶说,公公多费心了。 冯零感怒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罢,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我望着他背影道,这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很有可能背后使阴招,闵大人你可要小心些。 我与张幼谦出发在即,临行前,我将江湖司的差事安排给江南和刘三斤,好在最近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们江湖司与各大门派的博弈初有成效,暂时也不准备继续采取行动。 我对江南道,武三郎失踪之事,一定要继续查下去。一有线索,马上给我们写信。 这次回京城,除了六扇门,金陵府和织造局各派了三人,另外每艘船上还有三名官兵看守。十月二十八,秋高气爽,我与张幼谦在府衙内办理完交接,来到码头,准备出发。 听到有人喊道,苏兄、张兄!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闪过,正是金陵谢家的公子谢君帆。 谢君帆道,前些日子我出去了趟,刚回来就听说你俩要回京城,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 我说谢兄有何事? 谢君帆说,给朋友饯行,还需要理由嘛? 三人哈哈大笑。 谢君帆道,我听说这次你们把冯零感得罪惨了,我是来告诉你们,路上要小心些。江湖上已放出话来,不让你们二人活着回京城。 我奇道,是谁这么给面子? 谢君帆叹道,你们与闵大人的事情,我也听到一些。这闵秋叶,油盐不进,说好听点叫刚正不阿,说难听点就是一根筋。他才来了半年不到,就已经犯了众怒,将金陵官场得罪了个遍。 我说应天巡抚赵大人对他就很满意嘛,这样也好,本来金陵官场如一潭死水,他这么一闹腾,没准能炸出几条大鱼来呢。 谢君帆苦笑,我在金陵带了二十年,金陵水有多深我还不知道?就怕鱼没炸到,自己却溺水而亡。 我对他一鞠躬道,闵秋叶是个好官,你在金陵关系深厚,还请你多多关照了。 谢君帆说不提这个了,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君衍到京城之后,托我给你带了一封信,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给你,今天给你带了过来。 后面有人催促,苏大人,吉时已到,启程了! 我与谢君帆又说了几句话,拱手告辞。 码头之上,鞭炮声响,锣鼓齐鸣。 我与张幼谦跟众人告别,船夫掌舵,缓缓离开了码头。 张幼谦指了指我手中的信,问,打开看看呗。 我看着信封上的娟秀小楷,想起了谢君衍那淡雅的容貌,以及当日分别之时,她对我说的那些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手一松,一阵微风吹来,信笺吹落水中,旋即被江水卷走。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卷终) 第166章 借刀杀人 深秋,十月。 十艘货船行驶在京杭运河上,这十艘船挂着应天府官旗、江南守备军旗以及江南织造局的内廷旗,在河道之上蔚为壮观。这些旗帜,单拿出一个就可以在运河之上畅通无阻,如今三旗齐挂,运河之上一些小型货船连连回避。 三套旗代表这三方势力,我和张幼谦的六扇门代表着官府,冯宝与三个小宦官代表的是江南织造局,而负责主要解送任务的,则是金陵守备的军方力量。 为首之人姓蒋名大海,是金陵守备白有才手下的一个裨将。 按照朝廷规制,金陵知府手下只有百名快、皂、壮衙役百人,负责城内治安、稽查等,而金陵守备则是常驻金陵的军方队伍,负责剿匪、抗倭等,统一归江浙总督节制。当然,有些路省,为了调度方便,很多地方巡抚也兼任总督一职,比如之前的胡宗宪,就是江浙总督兼巡抚。 出发之时,我们行动路线,每天行多少公里,在哪里休息,都是定好了的,不得轻易改动。由于蒋大海负责整体运送,六扇门与织造局联合去拜访江南守备,商议行停事宜。 来到船舱,谁料却被属下拦下,我们蒋大人在商议军国要事,你们在这里稍候片刻。 我问道,不知研究什么军国大事? 属下不耐烦道,这是军事机密,打听多了可是砍头的罪过。 没过多久,只见从蒋大海船舱内走出了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匆忙离开到了后舱之上。 蒋大海赤裸着上半身,太阳穴凸起、一身腱子肉,练的是外门横练功夫。 我们进去之时,正在拿着一串葡萄,优哉游哉的往嘴里送。 张幼谦低声骂道,好歹也是大明官兵,竟然在执行公务期间狎妓游乐,而不喊上我一起,岂有此理。我拍了他脑袋下,咱们是干嘛来了? 蒋大海眯着眼睛,也不起身,这让冯宝脸上有些不悦。 蒋大海问:不知三位来找本官,有何贵干? 我说这次押送冬贡,朝廷安排咱们一起合作,特意来拜访一下蒋将军,商议下行程事宜。 蒋大海仔细打量着我们,问道,你俩会武功? 我心说你这种外门功夫,就算练到尽头,由外劲生内劲,充其量也不过是闻境之上的实力。 在江湖上,外练武功不入流这也几乎成为定势,由于缺乏内外交互感应,无法掌握真元运行,外练功夫始终存有局限性。是以江湖上排名前三十的门派、天地人榜的高手,极少有外家高手。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比如当年如意门的那个有龙象之力的韩如龙,徐开山说他就有实力以外练功夫入练至金刚不坏。 我点点头,练过一丢丢。 蒋大海头也不抬,哼了一声,道:我看你俩那孱弱样,也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你们六扇门,不在城内扶老太太过马路,帮寡妇树上抓猫,偏偏却掺和到这种事上,真搞不懂,押送冬贡之事,向来是军方的事情,不知今年朝廷为何派你们六扇门、江南织造局的人随行,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我心说这件事有些蹊跷,这蒋大海说话处处针对我们,显然很不欢迎我们。不过转念又想,极有可能是我们的存在,如漕帮夹带私货一般,挡了他们的财路了。张幼谦说蒋裨将,这么说有些过分了,我们兄弟武功虽然不高,但遇到寻常江湖中人,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蒋大海哑笑道,就你们那三脚猫功夫? 张幼谦说我兄弟俩上山屠过龙,下海宰过蛟,冥王殿里横着走,怎么能称三脚猫? 蒋大海缓缓走了出来,来到甲板之上,伸手抽过属下一柄长刀。这把刀是大明制式军刀,生铁锻造,虽不说削铁如泥,却也锋利。蒋大海递给属下,指了指自己脑袋,说,你来砍我一刀试试。 那名属下结果长刀,一刀劈下,只听咔嚓一声,如同砍到金戈之上。长刀断为两截,蒋大海头上连个血印都没有。 张幼谦叹道,金刚铁练,刀枪不入,好功夫。 蒋大海哈哈一笑,知道就行。从今日起,这十艘船是走、是停,我说了算。 冯宝说那不行,咱们船走停息靠,都是白纸黑字造册的。 蒋大海一瞪眼,你这个没卵子的东西,充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跟老子比划比划,信不信打爆你的卵蛋,哦,你没有卵蛋。 这一番话将冯宝挤兑的满脸阴沉,偏偏冯宝又不会武功,他强行忍着怒火,对蒋大海道,京城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宁可得罪言官千位,也不要得罪宦官一人,蒋大人,你这话我可记住了。 蒋大海举拳就要揍冯宝,我和张幼谦连忙拉住,蒋裨将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说着,连示意冯宝赶紧离开。 早就听说江南守备军痞成患,想不到这一出门就遇到一个。蒋大海这种人,私心极重,又贪图权势,这第一次见面,就跟我们炫耀武力,又将整个船队的话语权夺了过去,没给我们好脸色看。 我们告辞后,来到主舱,见冯宝正坐在那里喝闷酒,眼神中却满是怒火:早晚有一日,他落在我手上,我要抽筋扒皮吸骨髓,绝不饶他! 冯宝这人我交往不深,一直以来在织造局冯零感手下当差,行事很低调之人,做事温温吞吞,想不到因为蒋大海一番羞辱,竟说出这种话来。 说这话时,蒋大海正走了进来。他冷冽道,谁要抽筋扒皮吸骨髓啊? 冯宝连忙低下头,不再言语。 张幼谦喊道,蒋裨将,过来喝一杯。 蒋大海大马金刀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桌前,一巴掌将冯宝推到一边,道,滚一边,老子不跟太监喝酒。 冯宝扑腾被推倒在地,沉着脸走了出去。 蒋大海这才吩咐左右出去,低声问道,你们两个,想不想发财? 我说发财谁不想,问题是没有门路啊。 蒋大海说,我这里倒有些办法,你们两人在六扇门,一年的俸禄加外快多少? 我说三五十两银子吧。 蒋大海道:要是两位配合的话,多了我不敢保证,一人三五百两还是不在话下的。 张幼谦目露狡黠之色,三五百两,这么多?不会犯法吧? 蒋大海道,这个可能、或许、有些、没准会犯法。 张幼谦说没事,说吧,杀谁,我满十八岁,可以杀人了。 蒋大海说你特么七十八岁杀人也犯法啊,谁让你杀人了?这不是有十艘船嘛? 我说是啊。 蒋大海又道,船上不是有银子嘛。我说是啊,这些银子是进贡用的,咱们这是要监守自盗吗? 蒋大海呸了一声,什么叫监守自盗,你想想这些银子都是什么?民脂民膏啊!押送到京城,给各个衙门口送去,这叫什么,这叫行贿!这些银子,我们要分一杯羹,才能减少京官门的罪孽,否则,咱们就是民族的罪人啊! 张幼谦说好有道理。 蒋大海道,当然了,咱们都是公门人,以后还要吃个公家饭,吃相也不能太难看了,弄个万儿八千两,马上过年了,兄弟们分一分。 我问道,要这样,到了京城数量对不上,怎么交差? 蒋大海说,所以说要咱们配合嘛,从此向北三十里,有个陈家渡,里面有一撮响马,头目是我结拜兄弟,今夜我就安排在那里停靠,到时候让他们动手,等偷完之后,就说有一艘船遭到麻匪攻击,损耗了一万两银子。到时候跟朝廷的公文,还需要你们兄弟执笔啊。 我问道,那那些麻匪呢,岂不也要分一份? 蒋大海冷笑道,分个屁,到时候我带兄弟们把他们宰了,毁尸灭迹。 我不由咂舌,社会我蒋哥,人狠话不多。 回到客舱,我说真没想到,这蒋大海还是一个狠角色,不过咱们真要跟他同流合污? 张幼谦道,我身为京城首富之子,苏捕头,你觉得会为了三五百两银子出卖自己道德底线嘛? 我反问道,你有道德底线吗? 张幼谦挠挠头,好像没有。反正银子也是给贪官的,众贪乐、独贪乐,孰乐?孔圣人说过,不拿白不拿,白拿谁不拿。拿就全都拿,拿了也白拿。 孔子啥时候说的? 张幼谦说你管那么多干嘛。 其实,与蒋大海的拉人入伙相比,我更担心的是谢君帆临行之前的那一番话,江湖上有人要杀我们。 我心中暗骂谢君帆,你说这种事情,不说还则罢了,大不了遇到危险时,见招拆招,人死鸟朝天,你闲的没事来一句有人要杀我们,让我们小心一些,这不成心给我们添堵嘛? 船行三十里,到了陈家渡。 按照行程,船应向北行驶到鹿港停靠,此刻蒋大海下令抛锚停靠,冯宝躲在舱内,没有出来,也没有提出异议。 蒋大海将我们召至舱内,舱内还有十几个佩刀的官兵,蒋大海道,成败就在今晚。众人齐声道,必胜! 到了深夜,河边传来夜枭叫声,蒋大海连吩咐人回应,他安排劫船的麻匪已到位。 蒋大海问,一会儿会有场苦战,你二人用什么兵器? 张幼谦道,我用剑,我兄弟用枪。 蒋大海说我们只有刀。 张幼谦一白眼,那你不是白问嘛。 蒋大海一声令下,两人提了两口刀,与众兵丁来到河岸上。黑夜之中,走出十几个麻匪,道,蒋大人,恭候多时了。 蒋大海道,动手吧。 张幼谦喊道,搬银子吧。 蒋大海冷笑道,先搬脑袋吧。 哗啦哗啦,数十人将我们两人围在了一起。 ps:昨晚三观喝多了,原本还有几万字的第二卷竟被我写卷终了,害得我今天重新调整布局,看来以后喝酒不能乱更文啊。 第167章 压寨夫人 张幼谦大叫道,等等! 蒋大海笑眯眯看着我俩,说怎么的,要交代遗言嘛? 张幼谦说不是说好,咱们一起动手杀麻匪,一块分银子嘛? 蒋大海哈哈笑道,你们两个连毛都没长全的家伙,还痴心妄想分银子?我与张三爷可是一块磕头拜把子的交情,比起杀他们,杀你们岂不更省事?你们死后,我在向朝廷报一个你二人偷窃官银畏罪潜逃,别说跳进黄河,就算进了阴曹地府,你们也说不清了。 我说这就奇怪了,这次贡银押送人是你,要真出了事,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嘛?杨志知道不?卖刀的那个,他祖上还是杨家后人呢,丢了生辰纲,不照样被逼上梁山? 蒋大海说有了三十万两银子,下下辈子吃喝都不用发愁了,谁他娘的还稀罕那个破差事? 张幼谦对麻匪头目道,这位好汉怎么称呼? 麻匪头目道,老子姓张,行三,兄弟们尊称一声张麻子。 张幼谦说张大哥,我姓张,叫张有钱,意思是有很多钱,这么论起来,咱俩还是本家兄弟呢。 张麻子道,有屁快放。 张幼谦商量道,麻三爷,你可要小心啊,这蒋大海可不是好人。张麻子说这不废话嘛,他要是好人,我们怎么发财? 张幼谦说不是这个意思,这蒋大海来的路上可说了,等拿到银子,就把你们给清缴了。 蒋大海听得不耐烦,一脚将张幼谦踢出去老远,说少特么废话,三爷,咱们这就把这两小子宰了,然后兄弟伙去拉银子。 张麻子说等等,这事儿得说清楚。 蒋大海说别中了这小子的反间计,咱们可是交了投名状的兄弟,我还会害你不成? 张麻子说当年你跟大哥、二哥也是这么说的。 蒋大海说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我不是睡了大嫂二嫂嘛,三哥您可是光棍一个啊。 张麻子说先把这两个小子捆上,兄弟们先搬银子,今儿是关二爷生日,黄历上说不宜杀人。 蒋大海苦笑道,要按黄历来,哪一天也不杀人啊。三爷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迷信了。张麻子说不迷信行吗,大哥、二哥不迷信,不都死了嘛。 张麻子吩咐众人捆我们,我跟张幼谦使了个眼色,两人没有抵抗。 张幼谦还跟那喽啰说,哥们这么捆不行,不结实,你得用五花大绑,什么?不会?刚入行?来我教教你,你得这么捆。看到没,这么捆结实。你试试能不能挣开? 那喽啰点点头,确实很紧。 另一头目上前就是一巴掌,我让你捆他,你他娘的怎么把自个儿捆上了?说着,又吩咐两个喽啰将将我们捆上,带回山寨之中。一路上,先前那小喽啰拿着绳子,一直在学打绳结,可惜悟性太低,怎么弄都没学会。 两人被绑在了柱子上。半个时辰后,冯宝也被人押了过来,小喽啰说这个我来捆,左三圈、右三圈,张幼谦看着费劲,一番指导,才把冯宝捆好。 冯宝见我们两人被抓,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我说冯公公,你叹气干嘛,可是为丢失了贡银而自责? 冯宝摇摇头说,想不到我冯宝今日就命断于此,可惜我活了二十年,连男女之欢还没试过呢。 张幼谦一脸不屑,说你节哀顺变吧,这个我们可帮不了你,就算你出去,照样也没辙啊。 又过了半个时辰,张麻子和蒋大海带着官兵凯旋归来,三十万两银子,足足装了十大车,回到山寨,吩咐属下杀猪宰牛,在广场之上,大摆宴席,开始庆功。 张麻子举杯道,各位兄弟,大家知道,今年以来,咱们陈家寨收成不好,差点连过冬的粮食都不够。不过,干咱们这一行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今夜取得如此骄人战绩,多亏蒋大人帮忙,这一杯酒,我们一起惊蒋大人! 众人纷纷起哄,要蒋大人讲两句。 蒋大海站起身,端着酒杯,环顾四周,等众人声息,这才朗声道:各位兄弟,我呢,大老粗一个,也不会说话。咱们今晚能取得如此成绩,离不开各位的大力配合,离不开各位的鼎力支持,正应验了一句老话,官匪一家亲,官匪鱼水情,这杯酒,我敬各位,干! 众人纷纷饮酒,也不知是谁,将酒碗往地上顺势一摔,结果所有人都跟着将碗摔碎了。 摔完之后,你看我,我看你,这才反应过来,这酒席才开始,就没了酒碗,这事儿闹得。有人说道,用坛子喝,今晚不醉无归。众人轰然响应,人手一坛,开始喝了起来。 张幼谦说,老苏啊,你看也差不多了,赶紧解开绳子吧? 我说你都挣不开,你问我? 张幼谦怒道,你不是号称盗圣门传人嘛,怎么开锁、解绳子这种都不会? 我说当年盗圣门学艺时,这是选修课,我没学啊。一般我都是走窗户的,谁料到会有今天这情况? 张幼谦说我真是遇到猪队友了。 见那小喽啰在喝酒,张幼谦连道,喂,哥们,看在我教你打绳结的份上,赏我一口呗,你看我们就要死了,总不能当饿死鬼吧。小喽啰说我刚入行,才分了一碗,不能给你。张幼谦说就一口,就一口。 小喽啰犹豫片刻,将碗递了过来,张幼谦才喝了一口,就被人发现,上来就给了小喽啰一鞭子,你脑子抽抽了?蒋大海看到我们,也说,三爷,这三人不能留,还是尽快咔嚓了吧。 张麻子想了片刻,说,也罢,兄弟们,摆香炉,上祭坛。 我们三人身边堆满了柴火,这是要火烧我们的节奏啊。等祭坛摆好,张麻子率众人下跪,喊道,苍天在上,后土在下,玉帝在左,佛祖在右。拜火教弟子张麻子率信徒为火神献祭,熊熊烈火,焚我身躯…… 我喊道,等等! 张麻子回头道,别打扰我们在火神面前起誓。不然我宰了你们。转身又道,苍天在上,后土在下,玉帝在左,佛祖在右。拜火教弟子…… 我又喊,等等。 张麻子三番两次被我打断,举着火把过来,冷冷道,你活的不耐烦了? 我说我觉得你们誓词有问题,苍天在上,后土在下,玉帝在左,佛祖在右,那我问你,我在哪里? 张麻子一楞,你在绑着啊。 我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是我,而是问你在哪里。 张麻子说我在站着。 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这已经不是你在哪里,我在哪里的问题,这是一个哲学思辨的问题,你连苍天后土、玉帝佛祖的在哪里都知道,可你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张麻子怒道,我在哪里我会不知道,就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要烧死你。 张幼谦噗嗤一声,将一口酒喷了出来。张麻子举着火把,酒喷在火把上,顺势点着了张麻子衣服,哗啦就点着了。张麻子大喊一声,说快来救火。 张幼谦连上前,一边帮他拍灭火苗,一边连说对不住,对不住,没忍住,就笑了。 张麻子没好气道,有那么好笑嘛?咦,你怎么松绑了? 张幼谦这不怪我啊,你们系的活扣儿。 张麻子道,赶紧给我捆上。连忙有手下上来,方才那小喽啰刚学会五花大绑,三下五除二,把张幼谦绑的死死的。 蒋大海说,三爷,赶紧烧死拉倒。 我又喊道,等等。 我说能不能换个死法,烧死太疼了。 蒋大海说就特么你话多。 正要将火把扔过来,忽然人群中一阵嘈杂声,有属下禀报,蒋大人、张三爷,有个女人鬼鬼祟祟的,我看不像好人,抓了过来。几个兵丁押着一女子来到场内,女子道,别推我,我自己会走。 我顺声看去,正见一妙龄女子款款走了过来,正是当日在金陵城一起偷东西的林红衣。当日戏耍冯零感之后,林红衣就不知所踪,想不到竟出现在了这里。 林红衣俏皮看了我一眼,吐了吐舌头,来到蒋、张二人面前,小女子林红衣,见过两位大爷。 蒋大海见女子生的漂亮,忍不住流下口水,说好俊的妞儿,叫什么名字? 林红衣讶异道,我介绍过了啊。 蒋大海说我没听见。 张麻子一拨楞蒋大海,我可听见了。他上前嬉笑道,林姑娘,你一个弱女子,深更半夜,来这荒郊野岭干嘛,不怕遇到坏人? 林红衣手捂胸口说,怕啊,怎么能不怕? 张麻子眼睛都直了,说你放心,有我在,什么坏人都不敢欺负你。 林红衣说我听说你们这里招聘压寨夫人,也不知名额满了没有? 张麻子说,有姑娘在,就算满了,我也给你腾出地方来。 林红衣说一山不容二虎,我要当压寨夫人,可容不得有别人觊觎这个位子。 张麻子回头吩咐道,发财,去后面把大夫人、二姨太送回娘家,什么?不走?不走就给我宰了。 林红衣娇笑道,不愧是说一不二的英雄好汉。 蒋大海一挺胸脯,说林姑娘,你看我如何? 林红衣说将军看上去龙威虎胆,不是平凡之辈,我也很中意呢。 张麻子说蒋大人,这大嫂、二嫂都给你了,你可不能跟我抢女人了。 蒋大海说兄弟哪里话,咱们是做生意,分银子的,女人嘛…… 蒋大海一顿,瞬间拔刀,一刀劈向张麻子。张麻子没反应过来,应声倒地,鲜血汩汩,已然气绝。 蒋大海才道,女人,我当然也要。 第168章 戾气 蒋大海手起刀落斩杀张麻子,他手下十几名官兵在他拔刀的同时发动攻势,一举击杀了麻匪中的三名头目,其余众人见大势已去,纷纷丢弃兵刃,跪倒在地,求饶不止。 蒋大海望着众人,说想死还是想活? 众人纷纷说想活。 蒋大海道:想活的来左边,想死的到右边。 连有一人跑到左边,蒋大海又是一刀,宰了那喽啰,口中道,你想活就让你活,你以为老子是神灯啊。 他又指了指另外一人,你呢?那人见选择想活被杀死,那就选择想死呗,于是选择右边。蒋大海又补上一刀,说你这么想死,就成全你。 再问第三人,想死还是想活? 那喽啰学乖了,说我想死也想活,不想死也不想活,想不死也想不活,大人您说我该死呢,还是该活? 蒋大海哈哈大笑,说有趣有趣,然后一刀宰了他,说你以为你是薛定谔啊,还不死不活。想活的求我,给我个不杀你们的理由! 众人见他喜怒无常,纷纷噤若寒蝉,不过面临生死抉择,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蒋大海觉得奇怪,问你哭什么? 那人道:大人饶命啊,我跟着张麻子不过是混口饭吃,可是那家伙实在可恶,抠门的很,去年过年,我在脖子上画了个金链子,沾沾喜气儿,被张麻子看到,结果叫过去痛打了一顿,说我刚入行太高调,你说这样的老大,我们要跟着去死,岂不冤死了? 另一人连连附和,就是就是。张麻子这恶贼,真是死有余辜,前不久他家里炖红烧肉,我从他门口路过,结果被叫过去痛打了一顿,还讹了我三钱银子,说我闻到他家肉味了,要支付味儿钱,天下哪里有这样道理! 又一人道,你知足吧,我那次路过他家门口时,他正在蹲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历数张麻子的所的恶事,什么杀人越货,强抢民女,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又齐称赞蒋大海为山寨除四害,是山寨的大救星,并表示愿以效忠蒋大海,奉蒋为大当家,另立山头。 蒋大海听得飘飘然,很是受用。他来到林红衣面前,问,美人儿,张麻子死了,要不你从了我吧。 林红衣娇笑道,我是来应聘压寨夫人的,至于谁是寨主,我根本不关心。 蒋大海哈哈笑道,这样就简单多了,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来,林美人儿,咱们拜堂吧。林红衣皱眉道,这么多死人怎么拜堂? 蒋大海连对属下喝道,还不赶紧收拾干净? 这时,我身上绳索一松,原来是那小喽啰偷偷过来,将绳索解开了,说,麻三爷死了,你们还是赶紧逃命吧。我说你怎么不逃?小喽啰说我本来下山了,又担心你们死在山上,这不又回来了嘛。 我见这小喽啰心地还不算坏,拍了拍他肩膀,说,你快走吧,我们没事儿,在下苏犹在,将来去金陵时,到六扇门找我。那小喽啰点点头,说一定一定,转身就下山了。 他连名字也没有留下,我却知道,这一辈子估计也不会见到他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这种短暂的交集,只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插曲。 我替冯宝解开绳索,张幼谦喊道,你不管我啊。我没好气道,自己想办法。其实,以我们内力,要挣脱这绳索并不费事,只是不愿意在这些人面前暴露武功。 三人趁众人不注意,正要偷偷摸摸离开。林红衣看到我,大声喊道,你们去哪儿? 蒋大海见状,哟呵,这是要溜啊。 我说你蒋裨将如今都成了山寨大当家,既有金山银海,还有美女相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后会有期哈。蒋大海冷哼一声,在场的人谁都可以走,唯独你们三人不能走。 张幼谦骂道,凭什么? 冯宝一旁幽幽道,咱们要逃出去,他监守自盗、私吞贡银的事儿还不东窗事发了?若没猜错,等杀了我们,你们再换个地方将那十艘船毁了,到时候你人间蒸发,死无对证了,是也不是? 蒋大海上前就是一巴掌,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说蒋大人真是好算计啊,不过你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件事,而这件事对你来说却是致命的。 蒋大海疑道,什么事? 我笑了笑,道,当天在船上,蒋大人问我们会不会武功,我说我会一点点,这事儿我觉得应该跟你道歉,因为我们说谎了。 蒋大海哈哈大笑,听他气沉丹田,一声暴喝,噗噗声响,只见他上身衣衫尽碎,露出一身肌肉。他本来是练外家功夫出身,这一显身手,在场众人纷纷叫好,好身材。 我也羡慕道,当日见蒋裨将以头碎钢刀,便知道将军练的金钟罩、铁布衫已到化境,心中仰慕的很啊。 蒋大海说你也想来砍一刀试试? 我愕然道,你确定? 蒋大海冷哼道,你看你一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别说一刀,就让你砍十刀,百刀,那又如何? 张幼谦说那不就成了凌迟了吗? 蒋大海笑笑,就凭你?你试试? 张幼谦说试试就试试,说着,接过钢刀,举过头顶,说我要砍了啊。蒋大海一运气,结果张幼谦没砍下来。张幼谦又抡起刀来,蒋大海又运气,如此三四次,蒋大海怒道,你特么逗我玩呢。 张幼谦说就这下。抡起大刀砍了下去。蒋大海外练功夫到极致,在紧急中连紧绷肌肉,却见张幼谦大刀忽然脱手,甩了出去,蒋大海一楞,说了句去死吧。 扭腰、运劲、出拳,一拳冲向张幼谦胸口,这一拳势大力沉,张幼谦近来武功大涨,但真要被击中,没有个十天半月,恐怕也下不来床。 张幼谦竟浑然不惧,也伸出拳头,两人硬碰硬来了一拳。 砰! 蒋大海一声惨叫,只见他拳头上鲜血直流,好像被刺出了一个窟窿。 张幼谦说什么金钟罩,铁布衫,也不过如此嘛。 只见他手中有一个三寸大小的兵器,这兵刃有些类似峨眉刺,却又比峨眉刺小,尺寸不大,平日藏在袖口中。这种兵刃,上有放血槽,专门破金钟罩、铁布衫这种硬功。 蒋大海扯了一块布,将伤口包扎,说老子跟你拼了。 说罢,也不顾右拳伤口,腰马合一,双拳如暴风骤雨般向张幼谦攻去,张幼谦虽跟柳清风学了几月的武当派剑法,可临阵对敌经验终究不够老道,比武切磋还可以,遇到蒋大海这种搏命打发,顿时落入下风。 张幼谦怒道,你还不出手,这要给等着给我收尸嘛? 我哈哈一笑,说你学了这么久武功,还不容易有个机会,还不让你多练练手。张幼谦祸水东引,向我这边跑来,躲到我身后,蒋大海一连几招个攻击不下,早已恼羞成怒,左手一记重拳,冲我面门击来。 我心中冷笑,星宿海内分出一道真气,食指中指微屈,轻轻在蒋大海左拳上弹了一下。蒋大海如遭雷击,呆立不动,全身头发竖了起来。 噗。蒋大海喷出一口鲜血。 这种境界上的差距,是根本无法弥补的,外家功法遇到内家功法,只有挨揍的份了。这一指,废掉了他金钟罩铁布衫的气海,这几十年的修行,恐怕都是白费了。 蒋大海面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心,没料到你们竟还是武林高手。 张幼谦说你自己想做坏事,却不做好功课,怪不得别人。你也不扫听扫听,上个月,我兄弟在江南织造局杀了个七进七出,把冯零感杀得都亲自上门道歉呢。 我心中略一得意,对吗,这种话要我自己说,就觉得太没水平了。在江湖中,大家互相吹捧,才能和谐相处嘛。 蒋大海说苏捕头,张捕头,这其实是一个误会,既然误会解释清楚了,咱们是不是该继续上路了? 张幼谦骂道,你小子脸皮真厚。我说这话你说出来,听着有些别扭。 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蒋大海,按理说他死有余辜,但这次押送贡银北上,他是主责任人,且不说我们没有杀官兵的权力,就算真一刀宰了他,后面的差事怎么处理呢? 我问蒋大海,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蒋大海说我是朝廷军人,身上还有官职呢,大家都是公门中人,你可不能杀我。 我抓过钢刀一横,我问你想死还是想活呢。 蒋大海连说,想活,想活。 这时,冯宝冲了上来,伸手就是一巴掌,蒋大海连说,这位公公,有话好说。 这两日,蒋大海对冯宝颐指气使,更是骂他没有卵子,连吃饭都不肯同桌,这让冯宝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听到蒋大海求饶,冯宝打的更加凶狠了,蒋大海哀嚎连连,说,我错了。我错了! 冯宝冷冷问,你哪里错了。 蒋大海说我不该喊你没卵子。 冯宝说我就是没卵子。说着,又是一番痛打。 蒋大海又道,公公说过,宁肯得罪言官一百,不能得罪宦官一人。 冯宝冷哼一声,不对! 他拿起一个酒坛子,抡起来就砸,蒋大海脑门开花,嚎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冯宝,只见他如同发疯一般,把蒋大海脑袋砸的稀巴烂,冯宝全身浴血,口中如发疯般撕吼道,让你不跟我喝酒,让你不跟我喝酒! 我心中倒吸一口冷气,蒋大海不过说了句“老子不跟太监喝酒”,竟激起了冯宝心中这股戾气。等他站起身时,蒋大海已面目全非,所有人看着冯宝,如同杀神一般。 有些人,即便不会武功,内心的邪恶一旦释放出来,身上就会有一股杀气,一道令人胆战心寒的戾气。 冯宝身上,就有这股气。 第169章 短箭 在场的土匪、金陵守备的官兵,都被现场的血腥场面吓得面无血色,这个受尽蒋大海欺侮的宦官,在他们眼中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冯宝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将手上的血迹很随意的在自己身上擦了几下,深深呼出一口气。 张幼谦咋舌道,真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是狠角色,以后可别轻易招惹到他。 现场的形势一下子扭转,我们重新掌握了主动。 我环顾四周,说道,抢贡银,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名。在座的诸位,都是我大明的将士,你们都有家有室、有妻儿老小,想必也不会不清楚其中的后果吧? 这些人本来是蒋大海属下,在蒋的怂恿下,被几十万两银子迷了心智,如今蒋大海一死,他们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跪下求饶。 苏大人,这事也不怪我们,我们是被蒋大海逼的啊,要是不答应,他就要我们的命啊。 其余人连纷纷附和,这也让我放下心来。 本来我还担心,蒋大海一死,他们来个鱼死网破,跟我们拼命,虽然说宰了这些人很简单,可他们都是金陵守备军,正儿八经的朝廷军队,要是全都死了,也没法跟朝廷交代。 如今他们清醒过来,竭力跟蒋大海摆脱关系。我略有犹豫道,那这些麻匪? 一名老兵道,不用苏大人担心,这些人我们来处理。说着,打了个手势,顿时几名官兵响应,开始对整个山寨的清洗工作。 山寨之内的麻匪,寨主一死,树倒猢狲散,死的死,逃的逃,那些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在官兵的清缴下,纷纷丢了性命。 一炷香之后,众人集合,将运下来的银两、绫罗绸缎搬回了船上。 蒋大海暴乱之时,一位姓卢的从将军不肯屈从,结果被人绑在了船上,如今货物已追讨回来,蒋大海已死,按照规矩,他顺位替补接替了蒋大海的位子。 不过,金陵守备军中出了这种事,终究不怎么光彩,就连我们协助押送的六扇门、织造局,也觉得面上无光。 于是商议之后,在送到金陵的公文中写道,蒋大海在途中得了天花而死。这种病传染性极强,为了不影响押运任务,我们就地将他焚化,并向金陵守备军报了个因公殉职。 所有知晓此事的十余人,都在公文上背书,以防将来有人反悔,将此事泄露出去。 如今倭乱方平,东南战局不稳,军方在押送贡银途中监守自盗,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恐怕会引起东南军方的地震了。 船继续北上。 林红衣笑眯眯望着我,你要怎么谢我? 我说一切形势都在我掌握之中,并没有因为你的到来而改变,又何谢之有呢? 林红衣说在金陵我为了帮你放弃了五十万两银子,算上这次,姑奶奶我都已损失了八十万两了。 我说敢情你一路尾随我们,是看上了我们的贡银啊,果然是贼心不死。 林红衣颇不屑道,我是贼,你就不是贼了? 张幼谦道,林姑娘这次可是帮了大忙了,苏犹在这家伙太抠门,要不然这样,为了报答林姑娘,我以身相许如何? 林红衣噗嗤一笑,你家很有钱嘛?若放在以前,张幼谦肯定会张扬的告诉她,小爷就是京城首富张百万之子,这一年下来,他早已成熟许多,闻言道,没钱,穷光蛋一枚。 我心说你要是穷光蛋,那皇帝老子还不成要饭的了?不过,心中虽想,却也没有点破,倒是一脸悠然的看着张幼谦调戏她。 林红衣哼哼道,没钱,还想勾搭我,臭不要脸。 张幼谦脸上有些尴尬,我连忙帮他解围,说,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准哪天,他成了首富之子呢? 林红衣撇嘴道,就他?没那气质。 张幼谦忽然问道,你很喜欢钱嘛? 林红衣点点头,说钱嘛,谁不喜欢?又有谁能跟钱过不去呢? 说着,林红衣瞥了我一眼,道,当然了,也有某人大傻瓜,充当散财童子,将到手的五十万两银子拱手送给别人。 我心说这姑娘到现在还对那五十万两银子的事念念不忘,我从背囊中取出一本牛皮书,递给了林红衣,说这算是补偿吧。 林红衣见状,惊喜道,三才剑谱!果然在你手上,在扬州那日,我就怀疑被你顺走了。 我说这算是补偿你了。 林红衣切了一声,这分明是完璧归赵,物归原主。 这本三才剑谱,号称藏有齐王宝藏的秘密,曾在江湖上轰动一时,可后来被证明是胡宗宪放出的烟`雾弹,又加上缺少真实证据,所以被当做是流言,逐渐淡没下来。 可是林红衣却不这么以为。 二十年前,趁着皇帝朱润泽北上巡边,远在德州的齐王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举兵造反,三天之内,攻打下济南府、沧州、天津府一带,几乎威胁到了京城安危。 明帝朱润泽远在北戴河,无法及时赶回京城,京城危在旦夕。 可就在即将攻入京城之时,齐王却在军中暴毙,护国将军萧乾良率三千禁军、九门提督军及京津守备军大破反军,仅用了十日不到,就结束了这场闹剧。 随后,江湖上就流传着一个传说,说齐王为了造反,苦心经营二十多年,敛获了惊人的财富,这便是齐王宝藏了。 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真正进入过齐王宝藏。 林红衣手中这本三才剑谱,据说与齐王宝藏有关,如今对我没什么用处,也就还给她做个顺水人情。 张幼谦问道,这齐王宝藏,不会是假的吧。 林红衣说,我师尊一直坚信齐王宝藏的存在,这些年来他遍历大半个中原,一心想找出齐王宝藏的下落。 作为盗圣门弟子,我们一直不怎么瞧得起盗仙门,不过李青衣那套风水气运的歪说,在寻龙探穴之中还是比较吃得开的。 林红衣又道,直到两年前,他写信回来,说找到了齐王宝藏,还将这本三才剑谱转交给了我。可自打那之后,再也没有了师尊的消息。 我忽然记起,两年前,六扇门组织了一场严打。 吕仲远率领的六扇门,将各大门派纷纷敲打了一顿,曾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也正是那一次,盗仙李青衣失踪,盗仙门才没落下来。 张幼谦趁机道,林姑娘,不如我跟你一起破解这三才剑谱,就当助你一臂之力了。 林红衣说,帮忙可以,但宝藏里的钱财,可都是我的。张幼谦点点头,中,就这么办。 接下来的几日,林红衣、张幼谦忙的不亦乐乎,想尽了一切去破解这三才剑谱。 可惜了这本剑谱,火烤水浸、煎炒烹炸挨个儿试了遍,遭受了非人般的虐待。 卢从将接替蒋大海之后,吸取了蒋大海的教训,严格按照规定的时间、地点停靠,重大事情都要与我和冯宝商量。 由于是官船,一路上虽也遇到不少盘查,但也没太为难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顿接待和不斐的孝敬银也是免不了的。 这些都由卢从将办理,金陵府也给了一定额度的公关费,至于卢从将有无从其中贪墨,我也懒得去管。 倒是冯宝,自从杀了蒋大海之后,整个人仿佛变了一般,变得阴鹜无比,就连守备军这些老兵油子,见到他时,也都侧着身躲着走,再也没人敢嘲讽于他了。 出发时已是十月末,接连行驶了十日,倒也没遇到大事。 进入冬月,越往北,天气越冷,抵达临清之时,一到晚上,河面上便结了一层薄冰,我们只有在日出之后,薄冰融化之后赶路。 如此一来,行程就慢了许多,每日只有白天四五个时辰赶路,等到了德州时,整个河道都已冻住了。 贡银必须要在冬月底之前运到京城,否则就成了重大事故了。 经过一番商议,我们决定改水为陆,先派人到京城送信,随后又让漕帮联系货车,并雇佣了几个当地的拳师。 听说河北一带响马颇多,他们可不管什么贡银,只要是银子,就动手去抢。 这些拳师武功不一定多高,但重在结交面广,在附近一带混得开,有他们来带路或引荐,能够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老拳师介绍了德州到沧州到京城这趟线上大小码头及后台势力,并提醒我们要注意的一些江湖礼节。 一般来说,他们不劫官银,抢劫官银、军饷等,可是视同造反,诛灭九族的罪名。 等一切安排完毕,我们在德州府外的白马驿休憩。 进入山东境内以来,我隐约感觉到仿佛被人盯上一般,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就好像是自己在被人窥视一般。 当日谢君帆说有人要杀我时,我还提心吊胆紧张了几天,甚至连喝水、吃菜都要试过毒之后才用,那时都没有这种被窥视的感觉。 可是,进入山东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起来。 我在床上盘膝而坐,运功试图去感应天地之间的元气,自从悟出大盗之术后,我经常尝试这样运功,随着境界的提升,我的神识可以扩展到数十丈外了。 就在此时,心生警兆。 十几丈外的一棵老榆树上,有人瞄准了这里。 嗖! 一支短箭,穿过窗纸,射了进来,钉入我床头之上。 第170章 方寸圆 很明显,这是一个警告。 我猛然惊醒,向外看去,却见深夜之中,有个蒙面黑衣人,侧立于树上,他看了我一眼,向远处飘然而去。 我知他没有恶意,披上外套,跟了上去。 我武功虽不是出类拔萃,但盗圣门的轻功,却是天下一绝,可是前面那黑衣蒙面人明明走的很慢,我施展了十分的内力,仍然无法跟上那人步伐。 这轻功,恐怕能够笑傲天下了。 我却激发好胜心,体内真气盈绕,加快了速度,这已是我极致了,如此前行五六里路,我俩之间的距离没有再缩短一步。 德州府外,泗水自西向东,横穿而过。 黑衣人这才放慢速度,在泗水河畔停了下来。 这人武功远在我之上,隐约甚至觉得他武功在天刀徐开山、剑神封万里之上,虽然没见过他出手,但他举手投足间,便有宗师气派。 泗水靠北方,据说水引自泰山之上,虽是初冬,并没有结冰。泗水河畔到处是流沙,被水冲洗的平整,在月光下闪着淡白色的光芒。 我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就来到了这里。 蒙面人忽然停下,驻足凝视着我,细长眉下,丹凤眼,炯炯有光。鬓间一片雪白,显然年岁已经不小。 蒙面人弯腰捡起一根树枝,作一剑势,斜指向我。 我顿时觉得一阵寒气袭来,这一剑招看似平淡无奇,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我所有的后手,都被这一个起手式给封死了。 我觉得口干舌燥,这他娘的什么剑法,让我生出无法抵抗的心思。不过,此刻他竟邀战,我也绝不含糊。 抽刀横举胸前,星宿真气早已灌注刀身,抵抗对方剑气。 我问道,你不会是冯零感派来杀我的吧? 藏宝阁的事情,关键在于打了冯零感一个措手不及。事过之后,就算他反应再慢,调查一番后,也应查出来,是我在幕后操作的。 此人要是冯零感派来的杀手,我一点也不稀奇。 蒙面人摇摇头,树枝向上轻挑了一下,似乎在挑衅我。 我经这一激,手中长刀按耐不住,长刀携带星宿海之力,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黄光,与此同时,迷踪步踏出,劈向蒙面人那根树枝。 我新晋悟出大盗之术后,吸取金蛇枪法与天刀刀法悟出来的四招刀法:疾风、徐林、掠火、动山,取意为“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套刀法也取名为风林火山。 风林火山脱胎于徐开山的天刀,又如金蛇枪法一般,每一招有六式,可以自由组合范式。 砍向蒙面人的这一刀,正是风林火山中的疾风刀。就算不能迫退蒙面人,我也自信能将他手中树枝砍断。 长刀砍中树枝。 树枝并没有砍断,而是紧贴着长刀,在那人手腕的剧烈抖动之下,泄去了我长刀上的所有内力。 正如你使出所有力气,却砍在棉絮上一般。 我心中暗惊,这树枝看似轻轻抖动,实际上在那人手中划了三十多个指头大小的圆圈。若是寻常比武泄力,守方可以后退泄力、可以借力打力,也可以以内力硬拼。 蒙面人却只用了方寸空间,让树枝实际移动距离超过十丈,从而接下了我这一招攻击。 蒙面人一副叹息的样子,摇摇头,又作出了那一招守势,意思是让我再攻他。 我心中落定,既然知道他不会加害与我,于是施展出第二招,徐林刀。 这一招不疾不徐,讲究厚积薄发。体内真气徐徐释放,一招内力渐足,而又缓慢无比的刀,向蒙面人手中树枝砍了过去。 徐林一刀,妙就妙在我将真气分若干次吐出,在刀法尽头,所有内力叠加,从而形成数倍内力的攻击。 刀砍中树枝刹那,一道无形的黏力从树枝中透出,长刀再也无法砍下一寸。 更让我心惊的是,这道黏力除了第一股来自对方,其余竟是我自己的同源真气。也就是说,我用自己的内力,挡住了自己的刀法。 不出所料,第三招掠火刀与第四招动山刀,分别被他用不同的方法破去,其中掠火刀,被他以树枝引入地下。动山刀反而被他以泰山压顶之势给破去。 我刚创立的风林火山四招,被他用四种不同的方法破去。这四招,对方没有使用内力或只用了一点内力。 这些招式无关修为,代表了四种破敌的思路,方寸为圆、借势打力,顺势而为,曲中取直。 四招用尽,我恭敬的向他鞠躬。 我再傻,也知道对方是在指点我武功,否则以他的修为,对付我,根本无需出招,直接以境界碾压即可。 我问道,谢前辈指点。 蒙面人摇摇头,以树枝在沙滩上写道: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我心中疑惑,难道是西门吹灯见自己徒弟在江湖上吃瘪,良心发现了?不过,我对他的朋友圈中有这样的高手表示怀疑。 这人蒙面不语,也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更是看不透他的武功修为。我又问道,有人托前辈传我武功,不知有何指教? 蒙面人继续在沙滩上写道:账本、胡宗宪。 我心中一惊,半年前,我与张元敬在天狼号上卧底,偷到了中出少佐的账本,据说那上面记载了江南官场、江湖中有人通倭的证据。 我们将账本交给胡宗宪后,胡宗宪随后被锦衣卫给抓了。随后在金陵的审讯,貌似也没有提到过账本之事。 胡宗宪本来是通倭的罪名,可是到了京城后,明帝朱润泽非但没有给他定罪,还给他了一个从二品的虚职,这让人很是看不透。 那个账本我也翻过,写的都是密文,根本看不懂,不过在交给胡宗宪的那份,是我在天狼号上誊抄的那一份。 账本的原本,正在我身上。 知道此事的,只有张元敬、赵子理二人,他们如今跟随俞、戚两位将军守护东南一带,估计也不会告诉他。 只要胡宗宪活着,账本还在他手中,那么江南官场恐怕就坐立不安,而打断骨头连着筋,京城中恐怕也有人坐不安稳了。 朱润泽不杀胡宗宪,朝廷中有人不死心。 我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救他? 黑衣人点点头。 我说答应你我尽力就是,不过我人微言轻,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的。对了,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那人犹豫了一下,在沙滩之上,写了一个字,朱。 我心中盘算,江湖上有姓朱的高手嘛?德州府,这里曾是齐王朱快播的地盘,莫非此人与齐王有关系? 黑衣人走后,我站在泗水河畔发呆。 方才他破去我风林火山的四种方法,对我触动极深。虽然我也曾与境界比我高的人对战过,可每一次都狼狈不堪,而且有很多运气成分在里面。 可是这四招,竟然可以做到不用内力,就可以与比自己境界高的人对战,尤其是第一招,方寸圆。 这种在方寸空间之中化解内力的方式,更是前所未闻的。 我捡起地上的长刀,心有所念,手腕剧烈抖动,在一尺见方的空间内,长刀迅速划出了十个圆。 十二丈! 第一次施展出这一招,竟有如此效果!也即是说,当在遇到有人硬战之时,我在一尺空间内,即可施展出与后退十二丈的防御效果。 我沉浸在其中奥妙之中,不知觉间,东方已翻起了鱼肚白。 天色将亮,我回到白马驿,张幼谦、林红衣正在吃早餐。 见我一脸疲惫的回来,张幼谦揶揄道,苏捕头,昨儿晚上出去快活,没有喊我一起,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林红衣嘟着嘴道,姓张的,这里有女士,说话能不能积点口德?说着,笑眯眯看着我,小师叔,来,说说昨儿去哪里了。 我说要不要跟你说说细节? 林红衣点点头,也行。 我抓起一个包子塞到她口中,说没大没小,包子还塞不住你的嘴啊。 吃到一半,林红衣道,小师叔,我要走了。 张幼谦不舍道,怎么,不是要去京城嘛?说好带你看尽人间繁华的。林红衣反问道,你养我嘛? 张幼谦说,我养你啊。 林红衣又问,你有银子嘛? 我见张幼谦不说话了,这一路上,两人经常斗嘴,看得出来,张幼谦对这个便宜小师侄挺有意思,可他就是不肯说自己是张百万的儿子,也不知他顾忌什么。 我问去哪里? 林红衣眼睛一亮,我想我应该知道齐王宝藏的秘密了。 我呵呵一笑,原来这姑娘对齐王宝藏仍不死心。不只是对齐王宝藏,对一切金银财宝,都有一种近乎痴迷的执着。 我装作惋惜道,可惜我们还要去押送贡银,不然可以跟你一起去寻宝。 吃罢早餐,众人上路。 林红衣跟我们道别,去寻找她的齐王宝藏去了。望着林红衣背影,张幼谦叹了口气。 我说你怎么不告诉他你是张百万儿子? 张幼谦说这几天来,我也不确定,她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钱。如今看来,她还是喜欢钱更多一些。 第171章 今夜三更,取你项上人头 张幼谦对于林红衣,虽然没有表示过什么,但是看得出来,他还是蛮喜欢林红衣的。只是他却不确定林红衣是否喜欢他。 在金陵,王玲珑之事对张幼谦的打击挺大的。 我私下里曾找江南打听过,问王、张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江南告诉我,轩辕剑王冲不同意王玲珑与张幼谦在一起,而原因竟是因为门第不合。 江南王谢等名门望族,多是从两晋时迁来,门第观念很重。王家就算再有钱,富可敌国,在王家眼中,也不过是北方蛮子而已,他们绝对不允许王家的人嫁给外族人。 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但从那以后,张幼谦奋发习武,靠个便宜师父,竟连破两境,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等张幼谦望着林红衣远去,我才问道,你喜欢她? 张幼谦一愣,说什么喜不喜欢,等回到京城,多的是姑娘等我去疼。上马,赶紧走了。 押贡银这种事,就算有官面上的手续,但是该花的钱也不能含糊,比如拳师。 我们雇的两个拳师,一个叫宋楚风,一人叫李子雄。这两人武功不过闻境,不过却在黄河两岸一带有过硬的人脉,这也正是我们看中他们的地方,陆运不比河运,人多卡多,这就需要宋、李这样的老江湖来帮忙协调人事了。 宋、李两人据说年轻是中原镖局的镖师,在黄河一带比较吃得开,江湖人称坐地龙、隔山虎。年纪大了后,辞去镖局工作,处于半归隐状态。 李子雄很少讲话,一手宝刀随时跨在腰间,就是休息时也不肯放下,用他的话讲,作为一名刀客,到不离身。宋楚风话比较多,一路上跟我们讲述当年行走江湖的逸闻趣事,当然也有不少吹牛的成分。 哎,现在的江湖啊,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不瞒兄弟讲,当年我们行走江湖的时候,天下高手如云,中原五绝何等威风。那时候话题也多,比如“东西不相见”、“南北无第一”什么的,两大高手见面,不服就干,讲究的就是快意恩仇。 你再看现在的江湖,江湖上稍微有点名气的,就自重身份,爱惜羽毛,就算比武决斗,又是点到为止,又是相互承让,实在打不过就抱团,什么兄弟团啊、家乡剑啊,一起抱团求名求利,连江湖上仅存的一点血性都没了。真是悲哀啊。 宋楚风又道,遥想当年,我与子雄联手,马踏黄河两岸,拳打七十二州,靠手中一把剑我,凭胸中一口气,连挑老虎寨、黑风寨各路高手,那是何等潇洒快活。中原镖局龙湖双雄,那也不是白叫的。 我心中暗笑,老虎寨、黑风寨这种九流门派,在江湖上听都没听过,估计是哪里几个山头百姓落草,这样的功绩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不过,想想也挺有趣的。 同样的江湖,在天刀徐开山、在封万里等人眼中是一个模样,在坐地龙宋楚风、隔山虎李子雄这种人眼中,又是另外一个模样。我于是问道,你们听过慕容白云此人吗? 宋楚风一楞,说慕容白云?这不是当年的武林盟主嘛,不过,武林盟主又如何?还不照样死在我们中原镖局手中?我大惊道,什么? 宋楚风正要开口,却听李子雄喊道,老宋!宋楚风连说抱歉,我们这一行有许多忌讳,有些话不方便说。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我听过中原镖局,二十多年前,曾是四大镖局之首,业务遍及中原、北周、西凉,如今大当家李来福,在江湖上名声很响,不过此人非常低调,很少露面。 张幼谦一旁道,我家那老不死的,在经商之前,在中原镖局也干过一段时间,这么说起来,两位还是我前辈呢。 几人一边行路,一边攀谈,由于走的是官路,而且在更改路线时,已派人向京城报备过,倒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这一日,进入沧州境内,只需要五日,我们便可抵达京城。 车队忽然停了下来,前方一阵嘈杂。 鲁从将问,怎么回事? 不片刻,有兵丁过来道,前面有人拦路。 鲁从将又问,几个人? 兵丁回复道:有一个小孩。 鲁从将怒道,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敢拦路抢劫我们朝廷贡银,真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说着,我们随他一起来到前面。 驿道中央,横着一把太师椅,有一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之上,后面乌压压跟着三十多名大汉。少年十一二岁,腰间双刀,一身红袄,口中叼着树枝,目露挑衅之色,瞧着我们。 鲁从将回手就是一巴掌,不是只有一个小孩吗? 兵丁捂着脸,说是啊,就一个小孩。鲁从将破口骂道,会说话吗你。 他退了两步,跟宋、李两位拳师交涉一番,宋楚风奇道,京城这条线我一年跑十多次,从没有遇过这些人啊。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宋、李二人上前,略一拱手,跟对方对切口,合字上的朋友,开山立柜,还是顶风水子? 小孩张口就骂,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爷听不懂,说人话。 宋、李乃老江湖了,一上来就按江湖规矩问出身,来历,要真是某个名门正派的徒弟晚辈,也好好论一论交情。谁料一开口,就被这少年呛了个半死,面子上挂不住。 于是道,年轻人说话要留点口德,我们两人当年叱咤江湖之时,你还吃奶呢。 少年也不动怒,笑眯眯道,那你俩真是越活越倒退了,这么多年过去,武功没见长进啊。 宋、李被落了面子,恼羞成怒,刀剑出鞘,指着少年道,小娃子,你要跪地求饶,我们看在你是晚辈份上,不跟你计较,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少年哈哈大笑,也不起身,淡淡道,这把椅子要能动一下,或让我离开这把椅子,算你们赢。 宋楚风、李子雄肯定不会联手对付一个小娃,这样败了丢人、胜之不武,真是进退两难啊。少年叹道,难道你们两个一把年纪了,到头来却要当缩头乌龟嘛。 两人勃然大怒,刀剑齐出,攻向那少年。不过,两人只是想教训他一番,并没有下杀招。刀剑攻至时,少年双手拍刀,连刀带鞘来到手中,轻轻一划,轻而易举的破去两人招式。 我暗赞好刀法,这少年武功,竟如此高强。 两人一击不中,羞愧不已,怒吼连连,又向少年攻去,少年纹丝未动,如戏耍一般,与两人缠斗,却也不急于取胜,十余招过后,少年笑道,技止此耳。 刀鞘横扫,将两人击飞。 自始至终,他双刀并未出鞘。 鲁从将负责此次押运,见对方扎手,只得问道,这位小英雄,我们是官府中人,前往京城送东西,不知小英雄可高抬贵腚,让我们车队好过去? 少年冷哼道,送的什么呀?不会是给京官的贿赂吧? 鲁从将没有回话。 少年此时才喊道,你们谁是苏犹在? 我闻言一惊,敢情这家伙是冲着我来的啊,这小娃武功虽然不错,却也不是我对手,不过就怕这少年背后有什么背景,要真受了人指使,那就不妙了。 我上前道,我便是。 少年望着我,点点头,说有人托我给你捎来一封信。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内力微吐,那封信如涨了翅膀一般,飘然落到我手中。 我正要打开,少年却道,等等,我们走了你在开启。 等少年走后,我忙不迭打开信笺,上面写着一句话,今夜三更,取你项上人头。 张幼谦凑过来问,你招惹了什么厉害仇家?我摇头道,我在京城带了不到俩月,天天忙的跟狗一样,最大的仇家也就是你了。张幼谦说也对,你可要当心一点。 我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走一步看一步呗。 车队继续北上,宋、李二人今日出丑,落了面子,辞掉拳师的职务,打道回府了。鲁从将、冯宝商议一番,认为这些人是冲我们来的,为了不连累车队,让我们远远跟在后面。结果到了晚上,他们住驿站,却让我们住在不远处客房之内。 吃罢晚饭,我与张幼谦守夜。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准备了弩箭、暗青子、甚至连五毒霹雳弹也准备了两颗,就等要杀我之人前来了。 等人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等人杀你更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尤其是当你不知对方是谁以及为什么要杀你的时候。 二更到,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三更鼓响,我与张幼谦打起精神来,全神戒备。可过了一炷香,仍然没有动静。 张幼谦道,兄弟,你放心吧,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你也别着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我赞道,你真会安慰人啊,不愧是我好兄弟。 五更鼓响,远处有鸡鸣声,杀我之人仍没有来。 我对张幼谦道,不是不会留我到五更嘛? 张幼谦说也许堵车了呢,别急,会来的,会来的。 这时,只见两道人影飘至,正是白天那红袄少年,随行的还有一紫衣女子,薄纱蒙面,手持双剑,出现在我们面前。 张幼谦说你们怎么才来?等你一晚上了。 少年挠头道,抱歉,睡过了。 第172章 调虎离山 睡过了?这样也行? 我不由怒道,你倒是睡得安生了,可知道我们昨天一夜没睡! 红袄少年嘿嘿一笑,说对不住啊,这样子,一会儿宰你的时候,我尽量温柔一些,要是小爷高兴了,兴许给你留个全尸。我冷笑道,那可以要多谢这位小爷了。 紫衣少女望着我道,你就是苏犹在?我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呢,原来也是一个脑袋两条腿。我说废话,三条腿的那是板凳。 少年说,有人出了三十八两三钱银子,让我们来杀你。事成之后,尾款再付八两七钱银子。 我说那人真看得起我,还有零有整的,也不凑个整数。 张幼谦捧腹哈哈大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没好气道,好笑吗?张幼谦点点头。 我掏出五十两,指着张幼谦道,你们要杀了我,顺便再把这个人也宰了。张幼谦怒道,老子的命才值五十两?我哼哼道,你知足吧,比我还多四两呢。 我又问,这位少侠,既然我们都快死了,总得告诉我们是谁派你们来杀我吧,好歹也四十多两银子呢,让我们总得死个明白吧。 老三你跟他们墨迹什么,直接宰了就是。 张幼谦说哎哟,这位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你要想动我兄弟,得先问问我手中这把刀同不同意。 少女问道,那你的刀同意嘛? 张幼谦哈哈一笑,然后一本正经道,它说没意见,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张幼谦说它说要它同意没问题,先把遮在你脸上的这块面纱取下来。 紫衣少女怒道,你消遣我,看剑。 当啷,手按剑簧,两把绝世宝剑弹出,双手持剑,向张幼谦攻了过去。与此同时,少年也暴起,两把圆月弯刀,从一个极其巧妙的角度砍了过来。 我喝道,好俊的剑法。 这一男一女,一个使双刀、一个使双剑,招式清奇,又浑然天成,虽然内力稍微逊色,却不像是寻常武者,应该门派背景不浅,看他们招式精妙,然而杀气不足,看来应是刚出江湖不久。我暗中嘀咕,最近江湖上没听过有这么两号人物啊。 心中一恍惚,少年便抓住了破绽,双刀在夜空中画出两道圆弧,劈头而来。也就在此时,刀身之上,泛着流光异彩,好像在一瞬间,他境界忽然飙升。 我大吃一惊,原来这少年一直藏拙,星宿海内力瞬间涌入刀身之上,两人硬碰一记。 当啷! 少年向后退出五六步。我胸口发闷,体内真气流转,将这道真气化解。 在那厢,张幼谦对上紫衣少女,也十分吃力,不过口上却碎碎叨叨,姑娘,看你身材不错,脸蛋想必也不错吧。对了,你这面纱挺漂亮的,应该是纯棉的吧,恩,我在瑞蚨祥看到一个同款,好像还不便宜呢。你怎么出汗了,要不要先擦擦汗。 紫衣少女被张幼谦激怒,剑招更加凌厉,让张幼谦左右支拙。少女久攻不下,娇呵一声,刀剑合璧! 那少年闻言,一个侧身,加入紫衣少女身旁,两人双刀双剑,向我俩攻来。场面忽变,原来这两人联手,这剑法竟如此精妙。张幼谦也喊道,刀刀合璧! 我心说咱俩又没有练过,哪里来的双刀合璧。我哈哈大笑,看神刀! 两人一楞,张幼谦连脱离战圈,绕着院子四处流窜,两人追不上张幼谦,联手向我攻击。我心说开玩笑,论轻功,我是张幼谦的祖师爷,于是踏出迷踪步,在院落中狂奔。 院落中,四人展开了激烈的角逐。 张幼谦喊道,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把浩瀚的海洋装进我胸膛,哎哟,没打到…… 这两人哪里见过这等无赖打法,尤其是那女子,气的哇哇大叫。毕竟两个人年轻,内力不足,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力竭,坐在地上粗口喘着大气。 我俩见状,点中了两人穴道。我手提钢刀,来到两人身前,少年脸色大变,你想干嘛? 我哼哼道,刚才你想杀我,还特么耽误了我一夜睡眠,如今你却问我想干嘛?那你来说说,我想干嘛。 少年喊道,你敢杀我? 我将手伸入少年怀中,一边摸索,一边道,谁稀罕杀你。摸索半天,却没有找到想要东西,于是转到紫衣女子身前,探出手去。 少年大怒道,有本事冲我来。别对我姐姐动手动脚。 那女子恼羞成怒,可穴道被点,无法动弹,喊道,你要碰我一下,我咬舌自尽。 我说你死不死关我屁事,我就问一句话,那三十八两三钱银子呢?少年说别碰她,在我靴子里。我用刀挑破他靴子,从里面取出银票,踹入怀中。 少年道,好了,银子你拿了,放我们走吧。 我问道,说吧,你们是谁,又谁指使你们来杀我的。 少年犹豫了一下,我不能说。 我将钢刀贴在女子脸上,说你不说,我就刮花了你姐的脸蛋儿。你看这小脸,吹弹可破,要是来一刀,将来可怎么嫁人啊。 这紫衣女子虽只露半张脸,看上去却也是一名美女。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这些女侠,可以视死如归,却无法接受被毁容,我这么一诈,女子俏目含泪,竟然哭了起来。 少年见不得姐姐被欺负,连声道,我说,我说,我姓徐,叫徐风,这是我姐姐徐娇。 张幼谦闻言,奇道,徐玉甫是你爹? 我心说乖乖,原来这姐弟俩,竟然是内阁次辅徐阁老的儿女!徐玉甫是朝廷重臣,他一对子女乃京城有名的纨绔,而且此纨绔,非张幼谦的纨绔,张幼谦是首富之子,虽说号称四大公子,身份地位,与这两位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去年初入京城时,就听说过这姐弟俩传闻,二人好任侠,喜行侠仗义,在京城中小有名气。想不到,竟在此处遇到二人。 少年听言,神情立马变得不同,既然你知道,还不赶紧放了我们? 我说你来杀我们,你爹知道嘛? 少年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我一听就知道这两个家伙被人利用了,徐玉甫对宝贝儿女十分疼爱,怎么会让他们干这种事,唯一的可能,就是两人被人利用,前来试探我们反应。 有人喊道,杀人了! 张幼谦忽然反应过来,糟糕,调虎离山! 两人不管兄妹二人,一路急行,来到了四平驿。这个驿站之所以叫四平驿,有两层意思,一是四方升平,另一层就是四平八稳,可如今,四平驿内,却躺满了尸体。 同行的二十多漕帮高手,还有三十名官兵,一起遭了毒手。而押送的九辆车,却无影无踪。搜遍四周,却没有发现冯宝和鲁从将的尸体。 四平驿内,有人颤巍走了出来,正是那名姓宋的驿丞。我上前拉着宋驿丞道,是谁干的?宋驿丞全身颤抖,都是官兵,官兵!我四处观瞧,却见场内有一把钢刀。 这柄钢刀,刀柄、刀身一般长,以精铁锻造。 我认识这种刀,这是狼刀,乃征西军的标配,也就是说,贡银被劫,与征西军有关联了。现场故意留下一把狼刀,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征西军不小心留下的,要么是有人故意栽赃给征西军。 等再回去,徐氏姐弟已不知所踪。 两人面面相觑,张幼谦问道,怎么办? 我心中暗想,押送贡银入京,虽说金陵守备军是主力,但六扇门、织造局也难逃其咎。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要是有人存心,一路上有的是机会,为何偏偏选在距进京不到两天的官驿之中?还要故意杀人灭口,弄得大张旗鼓? 两人商议,决定在此守着,让宋驿丞前去报官。 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查勘半晌,得出了结论,这些人是中毒而死,至于身上的伤口,则是死后被人又补刀,从尸体上的血迹以及官兵、漕帮高手受伤部位可以看出。 那么问题来了,徐氏姐弟在其中有扮演了什么角色? 贡银被劫一案,令朝野震惊。 在京城眼皮下,有人截杀五六十人,抢走贡银,这已不是金额多少的问题,而是性质十分恶劣。 四方驿隶属于河间府,我们进入河间府时,按流程向河间府报备过,这档子事发生在河间府,按照属地管理的原则,河间巡抚赵行德也脱离不了关系。 一时间,弹劾赵行德的奏折如雪片一般,说赵行德疏于管理,导致了这一惨剧的发生。 无奈之下,赵行德上书请辞。 河间府是阁老徐玉甫老家,这赵行德也是徐玉甫的学生。现任内阁辅臣工部尚书宋思齐即将致仕,坊间传闻赵行德是最有希望顶替之人,而且已在内阁议事中定了调子。 可眼下发生了这一档子事,赵行德入阁之路,出现了转折。 皇帝朱润泽暴怒,下令锦衣卫、六扇门、登闻院三大特务机构联手办案,限令十日之内破案。 我们作为劫银案中的关键人物,也被要求留在河间府配合调查,虽然说没有限制人身自由,但四周官兵守卫,却也无法自由出入。 三日后,联合办案小组抵达河间府,而六扇门派来查案的,正是玉面罗刹俏寡妇陈清扬。 (ps:月初了,有月票的来几张吧。) 第173章 前朝、先皇、旧臣 河间府的窝头也太难吃了,以前我吃的窝头可不是这个味儿。张幼谦颇为不满的喊道。 我们被困在河间府两天了,虽然身份是公门中人,但这次贡银失窃案我俩是仅存的关键人,一直被困在府中,外围有重兵看守,看上去与犯人也没有区别。 这日清晨,张幼谦在抱怨伙食不好。他出身富贵,就算吃的窝头也是五谷精粮加鱼翅燕窝煨过的,哪里知道平日百姓吃的都是这个味道。 一旁送饭的差人不冷不热道,有的吃就不错了,难道还给你整两个小菜,来一壶好酒? 张幼谦连说这个我看行,你们河间府驴肉火烧不是很有名嘛,兄弟给出去整几个呗。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足有百两,那差人见了银票,立即如换了人一般,满脸堆笑,一把将银票夺了过去,仔细确认几遍,才说,两位大人稍候片刻,火烧马上就到。 说罢,差人一溜小跑,不见人影。 张幼谦哼哼道,这些人就是很现实,你让他有甜头,他拿你当亲爹一样伺候着,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一边嚼窝头,一边道,不就吃几个窝头嘛,至于花一百两银子。 张幼谦不屑道,这你就不懂了。正所谓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可不能委屈了自己。有本事等会火烧来了,你可别吃。 我晒然道,不吃就不吃,我苏犹在还不缺你那顿饭。 没片刻,差人拎着五个驴肉火烧,还有烧酒一路小跑过来。 我迎了上去,接过火烧,拿起一个就吃。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驴火外焦皮脆,馅满肉肥,一口咬下,回味无穷。张幼谦嘟囔道,有本事别吃。我递过一个给他,问,有本事别拿。 张幼谦接过来,说这什么事儿,我掏钱,我自己还落不着吃。 差人收了银子,一脸谄媚道,两位大人,我们河间府的姑娘一个个嫩出水来,要不要晚上给你喊两个过来败败火。我惊奇道,咱们河间府衙还能进这种人呢。差人说平时是坚决不行的,不过两位大人是贵客,破个例还是可以的,不过呢,可能花点银子。 我一指张幼谦,问他要。 张幼谦说差不多就得了,我们如今有嫌疑在身,你还没完没了不是。 我摊摊手,这位财主心疼自己银子,还是算了吧。 张幼谦三下五除二,吃完火烧,问我要,没吃饱呢,再来一个。 我正递过去,却见一阵香风传来,顺手将火烧拿了过去。张幼谦怒道,抢我吃的,你活的不耐烦了。 那女子回头看了张幼谦一眼,我就是活的不耐烦了,怎么着? 张幼谦一愣神,连嘿嘿一笑,原来是俏寡……玉面罗刹陈大美女,这火烧你要吃,我当然没有意见的。来,趁热吃。对了,来瓣大蒜,去油腻。 将年一年未见,玉面罗刹陈清扬比原先丰满了不少,身上散发着成熟女人的味道,张幼谦盯着她看,忙不迭咽了口口水。陈清扬一皱眉,说,这么久没收拾你,皮痒了不是? 张幼谦挠挠头,上次偷看你洗澡的事儿,纯属误会,我也没以为你洗澡会不穿衣服啊。我心说废话,谁洗澡还穿衣服,这小子见陈清扬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不会是在京城待不下去了,才跑到金陵来的吧。 在京城时,我虽然给她打过几天下手,但总得交集不多,这寡妇吧,长期没有男人,又不跟男人似的找姑娘,所以嘛脾气比较大,只好对下属发泄了。 我说什么风把陈美女捕头给吹来了。 陈清扬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苏捕头,你厉害了啊。听说你在江南威风的很啊,把整个江南武林整的鸡飞狗跳,连堂堂魔教妖女,都被你骗到手了,我就纳闷了,原先觉得你小子挺老实的啊。 我心说你消息还挺灵通,不愧是新七扇门的十三太保之一。口中却道,我运气比较好罢了。 陈清扬说你们倒是逍遥自在了,京城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张幼谦说他们乱成一锅粥,跟我们有毛线关系? 陈清扬淡淡道,一锅粥倒也没关系,但是这锅粥里有两颗老鼠屎,你说恶不恶心。我顺声道,那是因为我不在,老孙头伙食里肯定偷工减料了。 陈清扬说非也,这两个老鼠屎就在河间府呢。 噗嗤,张幼谦将一口驴火喷了一地,说大清早,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他指了指陈清扬和我,说,你说的两颗老鼠屎,不会苏犹在和你陈捕头吧。 陈清扬作势欲打,张幼谦连忙躲到我身后,晃晃拳头,说本少爷可不是当年的张幼谦了,如今咱也是武林高手了,信不信我打你?陈清扬笑道,不信。张幼谦一撇嘴,不信拉倒,好男不跟女斗。 陈清扬在院子里坐下,细嚼慢咽将火烧吃完。 我问道,你这是来接我们回去嘛? 陈清扬冷哼一声,回去?给你们个差事,你们弄成了这样子,还好意思回去。前两日,大掌柜被皇上臭骂了一顿,如今正在气头上,回去信不信直接给关大牢里? 原来这次贡银失窃案,在京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陈清扬告诉我们,如今内阁正在换届,京城中内阁首辅杨梦龙与次辅徐玉甫两大派系明争暗斗,在多次角逐之后,徐玉甫占据上风,给河间巡抚赵行德铺好路,谁料却又整出这档子事儿。 陈清扬道,这件事在河间府,只是一个导`火索,实际上却是京城中暗中逐力。这件事我们六扇门不想参与进来,大掌柜又怕你们出事,才在皇上面前争取到了联合办案的权限。还好,皇上在金陵见过你们,对你们两人印象还不差。 这话倒也不假,我们六扇门编制虽在刑部,但与锦衣卫、登闻院一样,都是向皇帝直接负责的。锦衣卫、登闻院置身事外,来调查此事,无可厚非。可六扇门涉入其中,稍有不慎,就陷入党争之中。 内阁两大阁老之争,我是有所耳闻的。 杨阁老乃两朝元老,深受皇帝器重,徐阁老大器晚成,虽是新贵,不过颇有雄心。不过,这些当官的,你争我斗,都是狗咬狗一嘴毛,每个人都站在道德最高点,动辄以国家利益为借口,借助御史台那些职业喷子,我称你为徐党,你称我为国贼,整日斗的不亦乐乎。 这些日子,我们困在河间府,据说河间府全府警戒,派兵把守各大关卡,设法让贡银无法出境。我说如今之际,就是尽快找到贡银了。你放心,江湖上这点事,我还是有些办法的。 陈清扬不屑道,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这早已不是三十万银两的事了,而是朝廷两大势力新一轮的角逐。 我说你不觉得奇怪嘛,出事当日,徐阁老的公子、小姐就在现场,会不会是被人利用了? 陈清扬道,我们六扇门办案,一切讲究证据,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不能乱下结论。我调查过,这月是徐阁老母亲寿辰,这两人恰好在河间府,至于为何参与到贡银案中,还要审过后才知。这件事的麻烦就在于,现场的那把狼刀,把征西军也牵扯进来了。皇上一直忌讳军方和文官搞在一起,所以这件事无论真相如何,总会让皇上心中横着一根刺。 张幼谦有些不耐烦,你跟我们说这些,我们也不懂,还是想办法先把我们捞出去吧。 陈清扬脸色一沉,捞出去?我是奉命来杀你们的。 张幼谦愣道,为什么? 陈清扬噗嗤一笑,开玩笑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贡银案上面等着要报告,这是大掌柜写得一封信,你们看看吧。 我们打开信,看完之后,脸色变得很是沉重。 陈清扬道,下午,我会和登闻院、锦衣卫的人提你们做笔录,到时候怎么说,你们要心里有数。 我说这样怎么行,这不是诬陷吗? 陈清扬道,苏捕头,朝堂上面的事情,真真假假谁能说得清楚?你放心,大掌柜不会害你的。我心说这句话早已被我列入不可信的语句之列了,于是道,这种昧着良心的伪证,我做不来。 陈清扬脸色不悦,苏犹在同志,这个案子决定这我们六扇门的生死存亡,如今是讲政治、讲原则的时候,你还为了所谓的良心谴责,未免太过于幼稚了吧。 我冷冷瞧着她,继续说。 陈清扬又道,自从圣上从金陵回来之后,性情大变,变得猜忌多疑,始终怀疑有人要搞阴谋,杨、徐两阁老,又趁机党同伐异,这半年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被杀、被流的多达三十一人。如今京城之中,人人自危,大掌柜让你们这么说,也是为了保全咱们六扇门。 还有呢? 陈清扬见我顽固不化,也变得不耐烦了,于是道,听说在金陵城,你与前任江浙总督胡宗宪关系不错?如今他半截身子已进入了棺材,能不能翻身,就看你怎么说了。 我心中一凛,问道,胡宗宪怎么还会牵扯进来? 陈清扬淡淡道:前朝、先皇、旧臣,这六个字,足矣。 第174章 十二只断手 陈清扬郑重的看着我们,道,这半年你们不在京城,还不了解如今京城形势。眼下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这其中纠缠着一些陈年旧事,甚至皇权斗争,话止于此,你们知道越少,对你们越有利。 半年前,我与锦衣卫押送胡宗宪到金陵受审,在城外,胡宗宪说的那句话“潜龙在于渊”,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后来我与李长陵误闯江南贾家庄,如今京城被登闻院、锦衣卫弄得鸡飞狗跳,更加坐实了我的猜测:先皇朱悟能并没有死,不但没有死,而且身后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势力在支持他,伺机而动。 从去年空印案以来,朝野就处于震荡期中。 一是原先游兵散勇般的倭寇忽然拧成一股绳,佯攻横江港,而后攻占崇明岛,旋即就有了胡宗宪被革职,若非当日胡宗宪力排众议,抵住压力,再加上俞大猷等用兵如神,松江府恐怕就失陷了。松江失陷,金陵也无险可守,暴露在倭寇之下,而那时,皇帝朱润泽正在金陵城内。 二是谢士廷出任户部尚书一职,颇耐人寻味。沈正道死后,朝廷三次下诏让谢士廷上任,谢士廷三次推辞。谢家、王家等代表江南士族势力的家族,都不肯在京中任职。若不是朱润泽亲自下江南,就差用绳子帮谢士廷,他只带了个姨太和女儿谢君衍前往京城。谢士廷却将族业、家产等留在了金陵,就连儿子谢君帆也没有跟来。 三是江湖之中也不平静,无论是金陵还是海宁风云岛,这两场大战来的蹊跷。表面上看似江南武林大会对幽冥神教寻仇,暗地里却牵扯出一个英雄盟。这英雄盟所谋甚大,而这些都指向了冥山之秘。 四是皇帝朱润泽又恢复了当年登闻院的编制,负责调查一切离奇案件,在江南还带走了三大寇之一的汪横,先皇帝朱润泽的两大禁军护卫之一。 这些无疑都指向了我的猜测。 大掌柜吕仲远的信笺中,他让我们将口供指向内阁首辅杨梦龙,而且要极为委婉,给对方留足了想象的空间。 在六扇门,办案讲事实、摆证据,一切依照大明律作为办案行为准则。不过,在锦衣卫、登闻院这种特务机构,他们不需要证据,只凭怀疑、莫须有等就可以把案办实了。 想到此,我问道,胡宗宪如今在哪里? 陈清扬道,胡宗宪是一个好官、能官,为平倭寇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惜却在原则性问题上犯了错误,就凭这一点,所有的功劳都可以抹杀了。 我知他说的是先皇朱悟能之事。皇帝派人抓汪横、囚禁胡宗宪,为的就是从他们口中得出朱悟能的消息。可是胡宗宪却矢口不提此事,也正是这原因,皇帝不能杀他,而且还封了一个虚职。 陈清扬接着道,你放心,他只是被困不能离开京城而已,其实他还是很自由的。不过,这次他能否活下来,就看下午提审笔录时,你们怎么说了。 我想了片刻,注视着陈清扬,说,恐怕让美女捕头失望了。 陈清扬微微皱起了眉头,一股愠意若隐若现,她说道,苏犹在,你怎么这么倔呢?大掌柜让你这么做,虽然违反你本心,却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我反问道,做正确的事情,哪怕是用不正确的手段? 陈清扬点了点头,这个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些时候,真相并不重要,结果才是目的。 我忽然记起,在盗圣门学艺时,第一师兄说过一句话: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事实,事实并不一定是真相,人们相信的才是真相。正如我们眼中的世界,与红绿色盲眼中的世界并不一样,但并不代表他们眼中的世界就是假的。 当时,我对这句话很不屑一顾。如今陈清扬说的,跟他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对我来说,让我做出伪证,将矛盾指向徐梦龙,我实在做不到。老孙头说过,政治家的斗争,与村头泼妇打架并无二致,抓住一切机会反咬对方一口,从而让自己获得更大利益。 下午的笔录只用了一个时辰。锦衣卫那边派了一名姓崔的千户,登闻院则派了侦查二处姓梅的处长。两人询问了贡银失窃当日的一些细节,又了解下徐氏姐弟的行踪。 我与张幼谦并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有按照吕仲远要求,去引导二人往杨梦龙那边猜测。这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就算我们故意说一些猜测,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 至于玉面罗刹陈清扬,作为涉事部门,她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问完之后,两人将笔录给我与张幼谦看了,两人确认无误后,三方都签字,盖上了印鉴,用火漆封存。我说道,两位大人,这贡银失窃案由我们而起,我们愿以戴罪立功,主动配合大人寻找贡银。 崔千户满脸麻子,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听到我说话,冷哼一声,你以为区区三十万两银子就能让锦衣卫、登闻院两大机构出动?这件事已不是纯粹的失窃案,朝廷也决定将办案权交给我们了。 我看了下陈清扬,陈清扬沉声道,你俩先回京城,到需要你们的时候,再传你们。这几日,我们还要去实地以及其他几个疑点之处调查。 做完笔录回到院子里,陈清扬一脸的不高兴。 坊间有传言,说她是吕仲远的女人,我俩没有按她说的办,估计在吕仲远哪里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陈清扬不悦道,你们干的好事。 张幼谦说美女捕头别生气哈,来喝茶,昨晚泡的碧螺春。 说罢,亲自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陈清扬接过,抿了一口,噗嗤。伸手将茶杯扔了出去,恼道,什么破茶,这么酸,能喝嘛? 张幼谦看了一眼小壶,挠头道,对不住哈,昨晚吃饺子要的醋,我跟茶壶弄混了,美女捕头别生气,不要吃醋。有件事,还得请美女捕头帮忙啊。 陈清扬道,有屁快放。 张幼谦一楞,这样也行?咬牙咧嘴,噗,放了一个屁,然后一脸轻松样子。 陈清扬恼羞成怒,一拳打过去,张幼谦早已不是当日阿蒙,闪身躲过,说我一直忍着来着,是你让我放的。陈清扬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说赶紧滚出河间府,别让我看到你。 张幼谦嚷嚷道,你看,女人一旦上了年级,脾气就越发大了。陈清扬闻言,又进来,拔出罗刹刀,你再说一次? 张幼谦嘿嘿笑道,我是说,女人越是漂亮,脾气就越大。 陈清扬说算你识趣,姑奶奶决定给你个机会,让你请客吃饭。 吃什么? 吃鸡`吧。 张幼谦说大姐你口味真重,我还是童子身呢。我决定让苏大捕头来行不。 陈清扬凑到张幼谦脸前,吹了口气说,行啊,你俩一起都没问题。 我和张幼谦吓得落荒而逃,张幼谦虽是花花公子,但是在陈清扬这种小寡妇身上,是讨不到任何便宜的。 下午,我俩从河间府借了两匹马,踏上了回京之路。 我俩一边赶路,一边分析贡银被抢之案。按照一般逻辑,谁在其中受益,谁的嫌疑最大。 这件事直接影响了徐阁老学生赵行德入阁,表面上是徐玉甫受到了损失,而且其一儿、一女也牵涉进来,若要说是寻常栽赃嫁祸,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手段未免也太低劣了吧。 莫非是徐玉甫自泼污水,故意如此,好引起皇帝疑心,从而占据优势?但牺牲一个内阁盟友做代价,这未免损失也太大了吧。 那恰好出现在现场的狼刀,更让这个案情变得扑朔迷离,宋驿丞一把年纪了,有些老糊涂了,也不知他看到的又是些什么人了。若是军方也参与了这件抢劫,这个案子就热闹了。 忽然,脑子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时,张幼谦也仿佛有所发现,大叫起来。 我俩对视一眼,齐声道,冯宝? 我们一直在寻找作案动机,找谁是最终受益者,然而却忽略这个事实。 案发现场,我们赶到驿站时,地上尸体遍地,却没有发现冯宝尸体。 那么,冯宝究竟是被掳走了,还是亲自策划了这个事件?他是江南织造局冯零感的干儿子,而且是贡银押送的监工,其中还有江南织造局给内廷的十万匹苏锦。 要是他策划劫银,那不是亲自断送自己前途嘛?无论怎么分析,冯宝也没有作案动机。 张幼谦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回京城,还是待在河间府? 你说呢? 我听你的。 我说好吧,不是有人说嘛,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陈清扬不让我们去管,那我们就偷偷摸摸的调查吧,反正回去也不差几天。 我俩做了决定,改道前往四平驿,准备从案发现场从头梳理一遍。 抵达四平驿时,已是傍晚,我俩发觉有些不对劲,驿站内的土狗一直叫个不停,翻身下马,来到后院,却见院落之中,零星洒落了一些人的残肢断手,我粗略数了下,有十二只。 张幼谦分析道,这门是锁着的,这种门一旦锁上,必须用钥匙才能打开。 我点点头,没毛病。 张幼谦又道,院子中的十二只断手,目测不是来自同一具尸体。 我一脸懵逼看着他,道:张大神捕,你确定不是走后门进六扇门的嘛? 第175章 血光之灾 张幼谦很是不满道,你这是怀疑我?你知不知道当年我《犯罪心理学》、《证物鉴定学》都是得了优?你知道我为了得优花了多少钱吗? 我懒得理他,打量着院落周围,道:现场并没有打斗痕迹,难道对手是瞬间将十二人手砍下来?或者是杀人后把手留下,故意向我们挑衅?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非也,是因为他们没来得及搬走。 我俩吓了一跳,方才在观察现场,放松了警惕,被人靠近了还不知。不过,此人能靠近我们,并不被我们发现,说明此人武功也不一般。来人三十来岁,蓬头垢面,十分邋遢。不过我见他穿着六扇门的制服,而且还是红衣捕头,讶道,不知阁下是? 那邋遢汉道,在下谢文良,六扇门双翼之一。没想到吧? 我恍然大悟,早就听说德玛,不,六扇门双翼谢文良之名,在六扇门他与陈清扬齐名。去年我入职时,就他听过他的许多传闻,据说是一个传奇的男子。只是,当时他去关东办案,一直没有见过他。 我拱手道,原来是谢捕头,失敬。我们是…… 谢文良笑道,苏犹在、张幼谦,久仰大名,咱们六扇门最近最热门的后起之秀,我看用不了多久,我这套红衣捕头制服,就要让给你们二人了。 张幼谦说哪里哪里,什么用不了多久,我看今天晚上就可以易主了。 我问道,不知谢捕头有没有发现? 谢文良淡然道,发现了十二只断手。 呃呃,张幼谦说这还用你说,我们也发现了。 谢文良呵呵一笑,说在你们眼中是十二只断手,在我眼中却是破案线索。 愿闻其详。 谢文良环视四周,盯着这十二只断手看了半晌,缓缓说道,作为前辈,今天我就给你们上一堂课。 第一,这十二只断手,有左手、有右手,这些手户口生老茧,由此可见,都是握兵器的手。 第二,这些断手长度相若,切断位置相同,应该高度差不多。 第三,这些断袖做工精致,袖口刺着一面鼓,用的是陕西老槐布,这种服装,天下只有一个地方有。 第四,这些断手,指甲中有红土。这种土,在附近只有一个地方有,那就是红土山。也就是这些人都去过红土山。 第五,这些断臂切口自下向上,这叫做倒撩刀,一刀切断,行凶之人还是左撇子。这些人都是闻境以上高手,被人一刀切断小臂,江湖之上有这实力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下杀手榜第二的荆无命。而被杀之人,则是登闻院情报二处的高手。 我心中不由佩服,单从这十二只断手,就能推断出这么多线索,不愧是六扇门双翼之一。 张幼谦也惊得目瞪口呆,这你都知道? 谢文良傲然道,所以我是六扇么红衣捕头,而你只是青衣捕快。怎么样,还要不要换制服? 张幼谦撇嘴道,你那衣服半年没洗,都馊了,我才不换。 谢文良那就请我喝酒吧。 三人来到酒馆,边吃边谈。 这次吕仲远明面上派陈清扬来查案子,暗中却对此案疑点颇多,又派了谢文良同来,两人一明一暗,调查线索。这个案子牵连甚广,惊动了京城里的大人物,而案情的关键人物冯宝又不知所踪,这让谢文良很是头疼。 荆无命在天下杀手榜中排名第二,仅次于杀人于无形的红豆。若论武功,他比红豆还略胜一筹,而且几乎从未失手过。谢文良分析,这登闻院的人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所以被荆无命杀人灭口了。 谢文良道,如果不出意外,你俩也应在他的杀人名单中。甚至还有可能,荆无命要杀的人,本来就是你们两个。 张幼谦说你可别吓唬我们,我们无冤无仇,他来杀我们干嘛? 谢文良淡淡道,要是你俩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呢? 我心中一惊,莫非是因为账本的事?之前在德州府,那个姓朱的蒙面人曾经暗示过我,当日胡宗宪拿到的通倭的账本是这一纷争的关键,甚至牵扯到了皇帝的隐私,要是真如此,这个账本在我怀里可不妙啊。心中打定主意,等找个没人的地方,赶紧把这玩意给埋了。 酒足饭饱,谢文良要继续追查贡银失窃一案,我们约好了等回到京城再聚会后,双方分道扬镳。 张幼谦问道,我们还要不要留下来继续追查冯宝下落? 我心中还惦记着账本之事,听到他问,于是道,要查,当然要查,不过若是真如谢文良所说,咱俩被荆无命给盯上了,那可如何是好。 张幼谦想了片刻,说,我们也可以去京城去查啊。 我笑骂道,你这是刻舟求剑,还是南辕北辙啊。如今,河间府戒备森严,要是冯宝还活着,肯定没有离开河间府,跑到京城去查,真想的出来。 那荆无命怎么办? 我寻思起来,这半年以来,我们武功虽然有了极大提升,但从没有主动去挑起争端,一般都是为了自保而为之。如今听到荆无命之事,此人武功杀手榜第二,在江湖上名气颇大。既然他要杀我们,倒不如我们反客为主,主动跟他大战一场,就当是跟砥砺武功了。 想到此,我心中涌起豪气,道,就算要走,我们也得先杀个人再说。 张幼谦问,杀谁? 我说:荆无命。 张幼谦上来摸了摸我脑袋,说你不会烧糊涂了吧,杀荆无命,我怕不等他无命,你自己的小命就没了。他是谁啊,第二杀手,半步通象境的高手啊。 我笑道,半步通象,不也没有通象嘛?同样是知玄境,我就不信杀不了他。 话虽如此说,我却知道,虽然都是知玄,但一境界三品,上品、下品之间还是有不可逾越的差距。尤其是在杀人方面,他可是专家级的人物。 不过说出这句话,我就做好了准备,道:我们这么拼命的练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能仗剑江湖,闯出名号?怎样才能在武林中快速成名?那就是找当代名家,然后一个个将他们踩在脚下。 你我武功到了一定境界,提升缓慢,又是为何?还不是因为缺少实战。你以为那些通象高手,拿着本武功秘籍,在家里打打坐,练练剑,就能破境了?还不是一刀一剑,一场场的实战熬出来的? 张幼谦摊摊手,无论如何,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我哈哈笑道,咱们兄弟民主集中制,在决定时候,我会充分听取并且不考虑你意见的。荆无命想杀我们,咱们兄弟就给他点颜色看看,要他们知道,咱们六扇门双龙也不是善茬。 张幼谦问,河间府这么大,咱们哪里去找?总不能挂个牌子,说要单挑荆无命吧? 我眼睛一亮,你这办法不错诶。 次日一早,我们找了一家寿衣店,让掌柜给缝了一个白幡,然后用朱砂写了六个大字,荆无命,拿命来!我看了下自己的书法杰作,恩,笔力苍劲有力,不错,走,举着在城里转一圈。 张幼谦翻白眼,钱我出的,要举你举。 两人谁也不肯吃亏,于是抬着白幡来到城内,来到一个人多的市集,将白幡往地上一插,拿出两个板凳,大马金刀一坐,顿时围来了一群路人。 路人甲:这两人是谁,找荆无命拼命干嘛? 路人乙: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荆无命是一个妇科郎中,这是闹出医患事故了,要讨回公道呢,唉,这年头,庸医害人啊。 路人丙:小伙子啊,冤家宜解不宜结,爱恨情仇一道坎,实在过不去,摔个跟头,爬起来照样笑笑,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喊道,都让开,让开。 说话间,有三个身穿青衣的流氓地痞走了过来,盯着那白幡瞧了半天,对我二人道,喂,算命的,你们在这里摆摊,可经过我们青衣楼允许了? 围观众人一听对方是青衣楼的,连忙散去了一半,还有一部分人往后退了几步,等着瞧热闹,有人道,这两个家伙竟然把青衣楼的人找来,真是倒霉。 我心说这么大的字你们不认识嘛,举个白幡就是算命的啊。 青衣楼不过是河间府一个青帮混混,仗着地方和官府中的势力,在街市上欺男霸女,横行霸道,这中组织,京城有,在金陵也有。层次不高,打架全靠一股狠劲儿。 于是道:来,来,算卦,不准不要钱哈。 领头的那地痞脸上有块刀疤,横声道,老子倒要看看你算的准不准,要是不准,老子砸了你的他摊子! 我呵呵一笑,故作神秘道,祖传算命,麻衣神算,要是不准,随您处置。不知这位爷,看相啊,抽签啊,还是测字啊? 刀疤脸说我测字。 我递过一块石板,请留墨宝。心中却打定主意,无论他说什么,我的判词只有一个,你近期有血光之灾啊。他要是说不准,我不介意帮他一把。 刀疤脸正要写,想了半天,也没写出个丁卯,于是道,还是看相吧。 我盯着刀疤脸看了半晌,掐指算了半天,说道,我见你骨骼清奇、天庭饱满,印堂发亮,估计近期应该有血光之灾啊。 第176章 约战 刀疤脸的表情阴沉不定,他在试探我的武功深浅,但我怎么会给他机会,神光内敛,笑眯眯的看着他。 倒是旁边一撮毛,嚷嚷道,血光之灾?哈哈,算命的,你要不要先给自己算一算,今天会不会有血光之灾。说着,拔刀就来砍我,刀疤脸将他阻止,问道,朋友,你是来砸场子吧? 我摇摇头,说这事说来话长,我是来约架的。 一撮毛脾气暴躁,三哥,跟这种人废话干嘛,直接干了就是。 刀疤脸反手就是一巴掌,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一撮毛挨打,连连后退,不敢作声,眼神满是恶毒之色,好像是将挨打这事儿赖在我身上。我无奈耸了耸肩,意思是爱莫能助了。 刀疤脸又道,你还想约架?不是有句话吗,叫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毛凤凰不如鸡。我看你不是本地人,在咱们河间府,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识相的,留下银子滚蛋。 我心说你俏皮话用的挺溜的,只可惜用的不对,笑着摇头道,那阁下是犬啊,还是鸡?刀疤脸说看来你是不见黄河不掉色,不见棺材不掏钱了?约架?我只用一只手,你这小身板能撑过三招,我就放你走。 旁边有人道,恐怕你一只手满足不了他。 我心说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顺声望去,却见一面色苍白,看上去十分阴柔的男子,宛若一个痨病鬼,静静立在一旁。刀疤脸冷笑道,一只手满足不了,我还有一只手。 剑光一闪。 刀疤脸惨叫连连,右臂被齐齐切断,那痨病鬼剑如闪电,连我都没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出的剑。张幼谦赞道,好剑法! 痨病鬼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刀疤脸,如今只有一只手了。 一撮毛等人连忙扶着刀疤脸,三哥! 刀疤脸强忍着痛,怒由心生,放狠话道,你行你有种,得罪了我们六合堂,就别想竖着走出去。 痨病鬼一阵咳嗽,说在中原,我向来是横着走的。 一撮毛道,你要是够胆,有种别跑,留下名来,我们六合堂就算天涯海角,也要追杀你。 痨病鬼咳嗽完毕,缓缓直起身子,扫了四周一眼,对他们道,我叫荆无命。 我心中大惊,这位其貌不扬的痨病鬼,看上去连走路都不稳的阴柔男子,竟然是天下杀手榜第二的荆无命?难怪方才那一剑快的连我也看不清楚,张幼谦早已偷偷挪到后面,把先前挂着的那白幡取了下来,就好像没什么事一般。 刀疤脸道,你是荆无命,我还是荆轲呢! 荆无命冷冷道,你不是荆轲,荆轲的女的。 张幼谦说,这位刀兄,我劝你还是抓紧找个郎中,断臂没准还能接上,否则就成了独臂大侠了。刀疤脸说今天谁也别想离开,喊人!一阵哨声响起,没多久,几十个街头混混,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三哥,要干架了? 三哥,你的胳膊呢? 刀疤脸道,宰了这仨兔崽子。 荆无命右手一挥,剑出剑落,一道剑气冲出。 西南钟楼一阵轰鸣,楼上巨钟轰然倒下。一众混混哪里见过这阵仗,才凑了过来,没几息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刀疤脸知道遇到了硬茬,但他今日在这里栽了跟头,又岂能善罢甘休,于是道,你给我等着,我去喊人。 说着,就准备要溜。 张幼谦一个疾步,将他拦住,说,拿钱。 什么钱? 我兄弟给你算卦,说你有血光之灾,如今应验了,当然要给钱,否则,休想离开这里。刀疤脸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扔了过来,仓皇逃窜。 巨钟滚落到荆无命脚下,荆无命淡淡道,你送白幡,我送钟。 话音刚落,一道道剑气遍布荆无命身边,带着死意。 杀机四起,我心中一凛,没想到这个痨病鬼,武功竟如此高强。 这一年来,我见过无数高手,也曾与徐开山、封万里、南宫长清交过手,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我武功虽不如他们,面对他们,就算不敌,也能借助轻功逃窜。 可是,如今面对荆无命,竟然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 荆无命的剑带着死意。他的剑是杀人的剑。 旁边围观的百姓,感觉到杀意,纷纷向远处躲去。 我手按在刀簧之上,提起全身真气,以防他忽然出手。 我望着他道,你来了。 荆无命冷漠道,我不得不来,有人出了三十八两三钱银子,买你项上人头。 我心中苦笑,那徐氏姐弟当日杀我,也是报这个价格,只得道,这个价格还是很公道的。 不过,我现在后悔了。 我心说你后悔个大头鬼,我才后悔呢。一直以为你是知玄境高手,却想不到这满身的杀气,就算是寻常通象高手,也未必能稳赢他。不过口中却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荆无命摇头,我后悔是因为,我觉得你不值这些银子。 我无语,你这句话,真是太安慰人了。 张幼谦靠过来,低声道,能不能干? 我说有点悬,今天咱俩可能做了一件蠢事。一会儿找机会你先溜。 张幼谦愤然道,亏我还当你是兄弟,我要是溜了,才是这辈子做过的蠢事。 我哈哈大笑,两人并肩而立,说今天要么战死,要么名扬天下。 说着,按簧弹刀,横于胸前。 荆无命目光冷漠的望着我俩,过了片刻才道,今天我不跟你们打。 我纳闷道,为何? 荆无命说,你杀意不够。 张幼谦嘿嘿一笑,既然不打,那就请你喝酒去。 我们来到旁边酒肆,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看着我们,方才还准备杀个你死我活,如今竟坐在一起喝酒。张幼谦扔了一块银子,让伙计上酒,那伙计端酒上来,手抖的厉害,一个失手,酒坛跌落。 剑光一闪。 酒坛落地之前,被荆无命以剑挑起,平稳的落在桌子上。 三杯斟满,荆无命端起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颇奇怪的望着荆无命,忽然觉得他有些可爱了,我说道,你要这么喝下去,恐怕会把自己喝死。 荆无命头也不抬,又是一杯,然后道,我本就是将死之人,要是连酒都和不过瘾,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以神识试探荆无命,心中一惊。他体内剑气充盈,然而在肺经之中,却有一团黑影,我讶道,你受伤了? 荆无命又饮了一杯,自嘲道,三个月前,我去了一趟开封崔家,宰了一个人。然后就这样子了。 张幼谦嘴巴张的老大,开封崔家家主崔若望死在你手中? 荆无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半年之前,若说江湖上还有什么轰动的大事,除了江南武林盟攻打风云岛外,便是开封崔家家主崔若望暴毙之事。 崔家乃开封望族,在江湖上虽不如四大世家,但却也是高手如云。尤其是独臂剑崔若望,一手穿心剑,在关中一带极负盛名,在最新的晓生江湖地榜中,排名前二十。就是这样一位武林名宿,在三月之前,被人莫名其妙取了首级,至今仍是江湖一大悬案。 喝到一半,我试探问荆无命,究竟是谁出钱要买我们性命? 张幼谦也竖起耳朵,对啊,而且价格这么低。 荆无命面无表情道,作为一个杀手,替客户保密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至于为什么价格这么低,是因为我欠了对方一个人情,一个必须要还的人情。所以你不必问了,我也不会说。 我说咱们好歹也算是酒友了,方才你为何不出手? 荆无命淡淡道,我是在给你个机会,也是在给我一个机会。 这句话让我有些模棱两可,不过荆无命接下来的话,却给出了答案。 苏兄,你虽然初入江湖,但在我们圈内已是小有名气。当那人找到我时,我本不想接这个单子,可由于当年的承诺,我还是同意了。今日见到你,你心中并无杀意,我决定再给你半月时间。而这半月,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三人一直喝到中午,方才尽兴。 荆无命道,半月之后,我在京城等你。 说罢,荆无命又提了一坛酒,晃晃悠悠走了出去。 张幼谦说,这荆无命也算一个性情中人,要不是他执意杀我们,没准也可以做一场朋友。 不远处,有几个混混见荆无命喝的伶仃大醉,偷偷摸摸跟了上去。张幼谦说要不要提醒他?我笑着摇摇头,六合堂这种小角色,想打荆无命的主意,还是自求多福吧。 张幼谦道,这荆无命既然不想杀你,为何还跟你定了半月之约? 我说我怎么知道,不过这一战无法避免,那接下来的半月,我们得加紧修行了。哼哼,有人不想让我活,我偏偏不遂他们心意。 贡银失窃案已有陈清扬、谢文良介入调查,我们在河间府待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商议下决定先回京城再说。当天下午,我们踏上了返京之路。 过了没几天,江湖上传出了河间府六合堂满门被杀的消息。 第177章 君衍一跪 京城在望。 安定门外,行人商旅川流不止,都在排队等候入外城。北京九门,出兵德胜,归来安定,所以由北入京城,一般走安定门居多。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安定门有真武大帝庙,真武大帝乃人间北方之神,出门归来,在庙内拜上一拜,一切妖魔邪祟被挡在门外。 检查路引文书,我们入安定门,张幼谦非要祭拜一下真武大帝。他在门外出手阔绰,一下子让知事的小道士喜笑颜开。 我对这些神佛之说向来不感冒,尤其是这些大帝、菩萨,我就搞不明白,堂堂七尺男儿,上跪天,下跪地,为什么偏偏要对这些泥塑磕头呢? 张幼谦倒是虔诚的很,来到真武殿前,小道士笑道,张居士,您要上香还是磕头? 张幼谦说我上香。 小道士点点头,说,我们这真武大帝庙,各种高香种类多、品种全、功能齐,有求财香、升官香、姻缘香、求子香,今儿是腊月初二,庙里搞活动,三十两一套,买三赠一。 张幼谦说这么贵? 小道士嘿嘿一笑,这东西讲究的是随缘,花钱花的是心安,您要是觉得不划算,这么着,我再送你一套迷魂合欢香,晚上点一根,一夜七次郎。 张幼谦取出了一两银子。 小道士脸色不悦,冷冷道,大哥,你这是玷污神明你知道不?信不信你睡觉时候,我引天雷轰死你。 张幼谦恼道,你这小道士说话怎么这么不靠谱。 小道士呸了一声,穷鬼,浪费老子时间。说着,就要往外走,准备迎接下一波客人,吆喝道,这位姑娘,真是人间绝色,不知您来这里,是求姻缘,还是问吉凶?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就是来拜一下。 张幼谦正要张口打招呼,连忙被我拉到一旁。张幼谦嘿嘿笑道,怎么,老相好来了,连面都不见一下? 谢君衍身穿素衣,外面披裘衣,在几个丫鬟陪同下来到真武庙院内。半年不见,谢君衍减了三分书卷气,却又多了三分温婉、三分贵气。 如今户部尚书谢士廷名声在外,尤其是皇帝下江南亲自聘请,这是有明历史中从未有过的殊荣。 谢士廷接手户部之后,并没有如众人意料的那样表现出读书人的死板,而是一反常态,变得市侩无比,处处精打细算。 坊间传言,原本北卢、南谢文坛两大领袖中的南谢,竟然成了掉入钱眼儿中的财迷,甚至作了一篇《孔方兄》来讴歌钱财,诗云“天圆地正孔方兄,行走千年任纵横。可教鬼神推碾磨,尽由匪盗变囚黥。” 于是乎,这位曾经文坛领袖的地位自此一落千丈,为京城中文坛清流所不耻。甚至有人作文讽刺下,“吾辈读书人之魂魄,一朝为谢观运所丢尽。”观运,是谢士廷的字。 不过,有失有得,半年来,作为有名的实干派,一不贪腐、二不结党,将国库打理的井井有条,虽然仍避免不了亏空,却也将京官拖欠了半年多的俸禄给补上了。 因此,谢士廷在朝野中,在朝廷中的中坚力量的呼声也比较高。 据说,次辅徐玉甫门下的河间巡抚赵行德入阁之事耽搁,杨梦龙想推荐赵清河替补,又遭到了徐阁老阻击。双方僵持不下,反而给了谢士廷一个机会,近日来,支持谢士廷入阁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小道士见谢君衍衣衫华贵,又有丫鬟陪同,便认定了她非富即贵,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知这位小姐来真武庙,是求姻缘,还是求平安? 谢君衍走到香挂之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真武大帝庙,柔声道,我今日所求有三,麻烦小师傅准备三起高香。 张幼谦和我在侧后方厢房,倒不怕被她们发现。张幼谦说,遇到老朋友,你既不让打招呼,那我们就走吧。 我说等会儿。 张幼谦哼哼道,你这还是典型的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啊。怎么,想好怎么出场了嘛,要不要来个英雄救美的桥段?这里京城,找流氓地痞我熟。 我笑骂道,本大侠风流倜傥,信不信我勾勾手指,那谢美女就扑过来。张幼谦张口就喊,被我一下子封了穴道。 早有丫鬟取出银两给小道士,虽然没看清楚金额,但从小道士喜笑颜开的样子,就知道分量不轻。 小道士道,还是女菩萨慈悲,刚才遇到那两个抠门货,真是扫兴了。我心说要不是谢君衍在,我上去就呼你脸上了你信不信? 谢君衍点了三炷香,道,真武大帝在上,今日君衍前来拜谒,一求家人安康,二求瑞雪丰年,三求有情人终成眷属。 旁边丫鬟笑道,小姐,这一求,二求呢,小红明白,但这第三求呢,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知说的是哪位公子呢?是萧将军,还是杨公子? 萧公子?杜公子?听了这丫鬟的话,我心中竟生出一股醋意,究竟是怎么了? 谢君衍微微一笑,问道,那小红你觉得应该是哪位公子? 叫小红的丫鬟搓了搓手,插到袖口之中,满脸通红道:依我看呢,若论相貌,杨公子一表人才,知书达理,应是好夫君。可是呢,萧将军呢,身材魁梧,让人有一种安全感,所以这两人让小红来选,真的有些难呢。 这个小红年纪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说话也颇有趣,每句话都带着一个“呢”字,带着些许的天真。 谢君衍叹道,这两位一文一武,都是人中龙凤。 小红道,那小姐还犹豫什么呢,我觉得都不错,要实在选不来,那就抓阄吧。 谢君衍笑骂道,你这个小丫头,说话越来越放肆了。说着,她神情一变,有些落寞,问道,小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患难见真情? 小红幽幽道:这个我说不上来,记得小时候家里穷的吃不上饭,隔壁街上有个叫林阿狗的,每天爬到李财主家偷东西给我吃,这算患难见真情吗? 谢君衍听了一阵难过,叹了口气道,当年我被歹人所劫,困在一个山洞中,有个人为了救我,不顾自己安危,甚至牺牲自己性命。 小红道,那这位公子呢? 谢君衍道,可惜他心中有别的女人了。 小红冷哼一声,依我看,这个男人实在可恶,换做是我,直接把他给宰了算了。 我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心说小丫头我跟你有多大仇恨,而且这好像也轮不到你来说话吧。 倒是张幼谦,一脸促狭模样,我不由恼火,作势要点他麻穴,他连用眼神求饶。 小红又问,那小姐,你这第三炷香,为自己求,还是为了他求呢? 谢君衍道,是啊,为了我,还是为了他? 她将三炷香插入香炉,小道士说道,姑娘,请移莲步到内堂,给真武大帝叩拜。 我心中隐约生出一种危险的感觉,这种警兆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甚至潜意识中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 殿内大门打开,真武大帝真身显露。 天地之间风云突变,一道金光从殿内`射出,向殿门外的谢君衍扑面而来。 此时的谢君衍正要踏入殿内,她忽然呆立不动,如同施展了定身法。 情急之下,我大喝一声,呔! 那道金光忽然一滞,转而向我射来。金光之内,一座神像高白尺,披头散发,金锁金胄,脚踏五色灵龟。 我拔刀而出,向那道神光劈了过去。 一刀劈入虚无。 四周庙宇、城墙尽去,只有我与谢君衍,被困于真武大帝幻象之内。耳旁传来一声惊雷,孽障,还不授首! 这一声,震的我胸口起伏不定。 谢君衍俏然而立,一脸冷漠的望着真武神像,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她口中吐出,就凭你?一堆黄泥? 谢君衍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而这个声音,当日在桃山之内,我也曾听到过,难道? 我心中生出一个不妙的想法,莫非在桃山之内,那个阴冷高绝的女子,附在了谢君衍身上? 而此刻,在我体内的那道暗黑之力,也仿佛受到了刺激,意欲挣脱而出,可是星宿海内另外两道正、奇之力将这道真气压制的死死的。 真武神像道,三十年前,江湖传言冥后降临,然天下练气之士踏遍天下,寻而未得,想不到却附身在一个弱女子身上,硬是潜伏了三十年,佩服。 “谢君衍”漠然道,若不是冥山上那小子,老娘又岂会在破山洞里困上三十年? 真武神像道,那就在此间再困三十年!说罢,左右一蛇、一龟忽闪而出,金光大作,要将谢君衍困住。 只见谢君衍口中念念有词,口中幻出八朵黑色莲花,迎面叩了上去,蛇、龟顿时停在半空中,无法前进半步。 谢君衍冷笑道,就这点本事? 真武大帝按动宝剑,登时间,霞光万道,充斥于天地之间,他如天神下凡,身形暴涨两倍,悬于半空之中。 长剑如龙,向谢君衍劈头砍下。 我有心相救,可数道剑气将我束住,丝毫动弹不得。 谢君衍手中莲花迎了上去。 轰隆! 四朵黑莲碎裂。 谢君衍托莲的双手微微屈,额头见冷汗。 真武大帝动了震怒:受死! 轰轰! 又有三朵黑莲碎裂,谢君衍口中流出黑色的血液,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定,眼神之中甚至多了一丝嘲讽之色。 真武大帝喝道:还不跪下! 有万钧之力从天而降,别说是谢君衍,就是寻常通象高手,在这等神力之下,恐怕会压为碎末。 我心中一阵悲伤,当日救了她,如今却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被真武神像镇压。 此时,谢君衍眼神变得空洞,似乎无力承受这千钧之力。 真武再喝:跪下! 一抹笑容从她嘴角散出,我心中莫名感到一阵心寒。 谢君衍跪倒在地。 四周空间一片扭曲,真武大殿、院落围墙纷纷映入眼神之中。 就在谢君衍跪倒在地的刹那,整个真武大殿开始晃动,坐立在大殿正上方的真武神像,纷纷碎裂,轰然倒地。 碎石冲殿内跪着的谢君衍砸了过来。 我全身禁制忽然尽数散去,连忙施展迷踪步,冲了过去,将昏迷中的她抱起,闪身而出。 轰隆轰隆。 这一日,安定门真武大帝庙,无端倒塌。 第178章 眼不见心不烦 一切从虚无落入现实。 刚才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谢君衍只是盈盈一跪,整个真武大帝殿就轰然倒塌。谢君衍仰面倒下,情急之下,我想也未想,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倏然后退,撞门而出。 小道士吓得面色苍白,口中喃喃道,真武大帝显真身了,哈哈!小道士变得语无伦次,指着谢君衍道,孽障,造孽。紧接着抱头痛苦状,我是谁,我来自何方,我要去哪里? 谢君衍面色通红,双目紧闭,显是昏了过去。婢女小红斥道,你个登徒子,快些放开我家小姐!我将正要将谢君衍放下,却见她紧紧拉住我胳膊,说,苏大哥,不要离开我。 我低声道,我在的,不离开你。 小红不高兴了,喊道,你个臭流氓,赶紧放手。 我心中火道,还不叫车? 小红被我一喝,唯唯诺诺,转念又对我横了起来,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张幼谦此时也冲开了穴道,赶了过来,脸色凝重道,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如此厉害? 我心中明白,当日在桃山之上,黄阵图中的那道黑影,附身到了谢君衍身上,所以那日出山之时,我总觉得谢君衍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今日见到真武大帝像,竟被逼出了身形。我向谢君衍体内渡入一道真气,她脉象平稳,气息稳定,应当没有大碍,而身上那道黑影,却躲在她神识海内,显然也受伤不清。 没多久,有人喊来一辆车。有四五个护卫赶了过来,神色戒备的望着我,不知阁下何方高人?我说在下姓苏,谢姑娘的朋友,如今她身体情况不是很好,还请找一僻静之处。那护卫道,有劳了,这件事我们尚书府,能应付得来。 说着,小红等人将谢君衍抬上了车,远远驶去。 张幼谦咂舌道,原来我那便宜师父说的都是真的。 我奇道,什么真的? 张幼谦说,你不在那几个月,姓柳的臭道士除了骗我钱财,就是跟我说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什么冥界啊,什么一气化三清、四氧化三铁啊,说的玄之又玄。刚才真武殿内发生的一切,直接刷新了我的世界观啊。 我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敬而远之。不说,并不代表不存在。 远处有人喊道,公子爷回来了! 一个干瘦的青衣小厮冲着张幼谦喊道,老爷算着你这几天要回来了,他想你想的快要发疯了,让小猴子我在这里等你呢。 张幼谦没好气道,能说实话吗? 小猴子闹闹脑袋,嘿嘿道,这两天老爷刚娶了个七姨太,怕您生气,让我在这候着,好及时回去通风报信。 张幼谦冷哼道,回去?我回去给张百万添堵吗?你去告诉张百万,啥时候把家里的三妻四妾给我赶出府去,小爷我再回家。这几天我先住我兄弟家,眼不见心不烦。 小猴子道,嘚嘞! 我心说张幼谦与张百万父子不和,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张百万万贯家财,却只有这一个儿子,可偏偏这儿子与他关系不好。据说这几年来张百万娶了好几个姨太。不过,书上说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并不管用,于是张百万对这个宝贝儿子又爱又恨,偏偏又拿他没什么办法。 小猴子正要离开,又被张幼谦喊住,小猴子,晚上给爷安排个局,一年多没回来,那些趁我不再抖威风的小兔崽子们,我得收拾一下。 小猴子领命,欣然而去。 我问什么意思? 张幼谦傲然道,是好兄弟,我晚上就带你出去见识一下。 我说我不明白。 张幼谦道,纨绔的世界,你不懂。 回到之前租的苏宅,上前敲门,开门的却是一个老妈子,我问这不是苏宅嘛?沈姑娘呢?老妈子说,哦,你说的是沈小姐啊,半年前你们这里房租到期,她就搬走了。 我心说难怪没有他们消息了,沈无双(千菱)的卖身契还在我身上呢,她怎么会一走了之?我问她搬到哪里,老妈子摇摇头,说,那天搬家时,有一辆华贵的马车来接的她,至于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这就奇怪了。沈无双是官妓,沈正道之事一日不平反,她也就无出头之日,好不容易借助我身份在京城扎根,难道是被人发现了?不知道她脸上的青春痘好些了没。 两人又去潘家园沈万三开的苏记杂货铺,如今变成了西洋杂货铺,一打听才知道,四个月前,苏记杂货铺被一队官差查封了。当时这件事我拜托给陈清扬,在河间府也没有听她说过。 沈无双、沈万三,如同从人间蒸发一般,失踪不见,让人觉得莫名奇妙。张幼谦哈哈笑道,想不到你也变成了无家可归之人。我说男子汉大丈夫,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怕没有地方住? 张幼谦叹道,算了,还是跟我走吧。 我说你自己都没地方住,还跟你走? 张幼谦说,你懂个屁,狡兔三窟懂不懂? 我说懂个屁。 没多久,他带着我来到城东一处老宅子,宅子是两进的院子,有些破旧,墙头之上长满了茅草,显是很久没有人住过。推门而入,家中还算干净,看来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张幼谦伤感道,当年张百万没有发家之前,我们一家三口挤在这个院子里。没有车马豪宅,日子过得却也舒心,如今家越来越大,人心隔的却越来越远。 我听过张百万的发家史。 在发迹之前,张百万曾是京城六扇门中一个捕快,那时登闻院与六扇门两套班子,一套人马。 开泰九年,京城剧变,据说当时还是太子的朱润泽发动皇宫政变,将灵宗皇帝赶下了台,而张百万在新皇登基之时,因拥立有功,得到了皇帝的赏识。事后论功行赏之时,他却没有封爵封官,而是选择了当一个富家翁,后来波斯寻宝,得了几颗夜明珠,借助自己在京城中的关系,逐渐成为京城首富。 小猴子找了过来,说爷,老爷过来了,在门外候着。 张幼谦说小爷没空,不见。 我说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当儿子的,毕竟父子情深,快些请进来。 张幼谦冷哼一声,没有做声,算是默许了。 没多久,一个富态中年汉子,穿着一身棉袄,揣着双手走了进来,见张幼谦站在院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模样有些局促。我不由好笑,京城首富张百万,号称富可敌国之人,衣着打扮,就如农家老汉一般,土得掉渣。 我说这位就是张伯父吧,失敬,失敬。 张幼谦不跟他说话,张百万只有找我搭讪,说原来是苏兄弟,失敬失敬。 我说这辈分有点乱啊。 张百万讷讷道,这个,那个…… 张幼谦干咳一声,说某些人趁我不在京城,日子过得挺滋润的,自己的儿子在金陵都快被人给宰了,你也不管了不是? 张幼谦说的是封万里当日一剑几乎要了他性命之事。 张幼谦道,算命的说过,我儿子福大命大,不是短命之人。不过,儿子你也别生气,当日那个薛应龙,你爹我已经派人把他宰了,怎么样痛快不? 薛应龙,就是当日同张幼谦一起来金陵的护卫,封万里一剑刺出来时,他下意识躲了过去。后来被张幼谦赶走了,想不到一代枭雄,直接被这张百万给送了西天。 张幼谦又道,听说你又是六姨太、又是七姨太的,乐不思蜀的节奏啊? 张百万连忙道,都埋了,刨坑埋了,正如你说的,眼不见心不烦。 (晚上断水断电,结果12点来电了,更2k,接下来几天有应酬,只要不喝酒,就继续更。要是断更,也请见谅,就不请假了。) 第179章 松鹤楼 在张幼谦面前,张百万那份谦卑劲儿,姿态要多低有多低,就差跪下喊张幼谦爹了。不过张幼谦也不含糊,在张百万的恳求之下寸步不让,让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咳嗽了一声,说张幼谦你差不多就行了,好歹也是你老爹。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今天我就来教训你一下,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张百万见我跟他说话,一脸感激的望着我,兄弟好人啊。张幼谦摆摆手,说行了,你俩别跟我唱双簧,这事儿我再考虑一下,张百万你先回家等着吧。 张百万这才悻悻然离开,临走之前,很自觉地送上了一叠银票。我一看银票面额,吓得我双腿发软,差点就跪下喊爹了。 我说这样的爹,打着灯笼难找啊。 张幼谦说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我要是对他稍微好点,哪里有花不完的银子。再说了,这是他欠我的。 我心说你们父子真是奇葩,不过既生之,则养之,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张幼谦对那小猴子道,你这家伙,我才离开几个月,你就被那老不死的收买了?连本少爷行踪你都敢泄露? 小猴子讪然道:少爷,这几个月,您不在,我的工钱可是老爷出啊,老爷不敢对您怎么样,可我却被拿捏的死死的。 小猴子顾左右言他,少爷,我打听好了,今天晚上松鹤楼,左都御史杜大人的公子哥杜冷丁与吏部尚书唐五的公子唐六赌酒,京城的几个公子哥都过去捧场。八仙居,顺天府尹的小舅子跟大理寺卿的连襟斗鸡。少爷,这两款,您看哪一个合适您? 张幼谦点点头,那就松鹤楼吧。 下午我们去六扇门报到,离开京城时,我还是六扇门临时编制,可如今一转眼已经成了青衣捕头,不由感慨世事无常。六扇门还是老样子,不过多了一些新面孔,正在接受赵不焕的培训。 你小子还跟我犟嘴,信不信我抽你两嘴巴子?什么,你爹是吏部清吏司的?哦,这动作很标准嘛,大家都注意,以后就按这个动作来做!下一个,你爹干嘛的? 学员低声道:我爹是卖醋的。 赵不焕一瞪眼,我说你的动作酸不溜秋的。今儿我就要抓典型了。 那学员又道,我娘是长乐郡主。 赵不焕哦了一声,这一套`动作,你也过了。他看到我跟张幼谦走过来,吩咐学员解散,笑呵呵道,原来是两大捕头来了,一年未见,真是鸟枪换炮啊。 我心说当年培训时,这赵不焕差点没把我整死,想不到今日竟如此和颜悦色。转念一想,如今我们是青衣捕头,级别还比他高了半级,也就释然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一年。 对我来说,这一年所经历的,远比赵不焕这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重复要丰富的多。也只有看到他的时候,我才发现一年的我变化之多。 我说赵捕头,最近如何? 赵不焕摆摆手,说还是老样子,倒是你们两个,在金陵整出来的动静不小啊。大掌柜经常提到你们呢,说你俩年轻有为干劲足,不比我们,老了,只等着混吃等死领退休金了。 跟赵不焕浅聊片刻,我们到了后院。 一块金色漆面招牌挂在后院最显眼的位置,上面以鎏金大字写着“七扇门”三个字。 今年春天,老孙头在信中提到,朝廷又重新成立七扇门,配备十三太保,作为七扇门的二把手,我顺理成章的成了七扇门大总管,而张幼谦,则是十三太保中资格最老的,排行老大,简称大保。 七扇门,比六扇门多一扇门,意思是六扇门中的特别行动小组,用于执行六扇门的特殊任务。在执行任务中,以达成目的为第一要义,至于流程、制度、律法,统统不必考虑。这就是老孙头口中念念不忘的七扇门昔日的荣光。 一个门童在门口打瞌睡,见我们来到,蹭的窜了起来,你什么人,这里是六扇门禁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我喊道,老孙头,我们回来了。 门童道,放肆,孙老大的名讳是你随便叫的嘛? 张幼谦打量着他,说你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吧。门童说管你是谁,没有预约,想见我们老大,门都没有。 张幼谦立即不干了,说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同时也给你打开一面墙。说着,对着墙头一拳轰出,轰隆一声,墙身倒塌,不由摇摇头,说老孙头就喜欢偷工减料,做些豆腐渣工程,肯定吃回扣了吧。 里面有人听到声音,纷纷走了出来。 谁这么大胆子,敢来七扇门撒野?领头的是一鹰钩鼻,一身劲装武服,脸色阴沉。我问张幼谦,认识?张幼谦说没见过。我说大保,既然老孙头不出来,咱们就来领教下十三太保的武功。 鹰钩鼻问,阁下何人? 我说你没资格问,让孙喵喵出来。 鹰钩鼻冷哼一声,见孙老大,先过我们兄弟这一关。 此时,我已察觉老孙头就躲在内屋之中,向院子中偷瞄,看来这些人是得了他授意,故意来找茬的。两人肩并肩,一路走进去,鹰钩鼻一挥手,众人抽出兵刃,向我们砍了过来。 这些人武功介于闻境中上之间,若在一年之前,我们必不是他对手,可如今我俩早已非昔比。踏轻功行走,从众人刀光剑影穿梭过去,所到之处,手下无一合之敌,纷纷倒地不起。 老孙头这才悠悠然出来,点头道,不错,不错,不愧我对你的一番教导,武功长进不少。我说怎么了,孙老板,官大了,连自家人都摆谱起来? 老孙头哈哈一笑,跟众人介绍,都起来吧。这两位就是咱们七扇门的苏大总管和张大保。众人纷纷起身,跟我们见礼,我拱手回礼,说多有得罪。倒是那鹰钩鼻,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老孙头骂道,李孜宗,平日里横的不得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怎么样,服气了?鹰钩鼻鼻子哼了一声,侥幸而已。老孙头对我俩道,这群小兔崽子,天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你们来了就好,没事儿替我教训教训他们。 我看他有要当甩手掌柜的意思,提醒他道,我俩这次回京是来述职,过完年还要回去的。 老孙头皱眉道,在京城吃香喝辣,回去干嘛。说着领我们进了屋。这新修的衙门,与去年的寒酸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老孙头抓了一把茶碎,给我俩一人泡了一杯,茶水难喝的要死。 老孙头不悦道,怎么,在金陵久了,喝不惯这里的茶了? 张幼谦奇道,据说七扇门每月茶水费上百两银子,怎么你还喝这玩意儿? 老孙头怒道,你懂个屁,这茶叫碎银子,比银子还金贵!说着将鹰钩鼻等人支开,才道,茶的事儿,不许再提。听说你们在河间府遇到点事情,说来听听。 我们将河间府的遭遇跟老孙头简单说了一遍,老孙头听得很认真,还不时问几个问题。听完之后,老孙头道,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啊。 我俩连问怎么回事。 老孙头道,金陵知府宋海泉是杨阁老的门生,这些银子原本也是来京城打点各部衙的,一路上,早不劫,晚不劫,偏偏在徐阁老的地盘上被劫走,你不要说这是一个巧合。这次贡银被劫,谁受益最大? 我说徐、杨二人,一个丢官,一个丢银子,这分明是两败俱伤。 老孙头说你们啊,还是年轻,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赵行德入阁之事本已板上钉钉,却在这种关头出了变数,若你是杨阁老,三十万两银子换一个尚书和准阁老,你会如何选择? 我说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经他这么一分析,事情豁然开朗,不过既然他一个糟老头子都能想得到,那些在朝廷中玩权谋玩出花来的老油条,会不懂这个道理?当然就算是阳谋,徐阁老只能是捏着鼻子认栽了。 老孙头接着道,这一步徐阁老失了先手,但也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局面,肯定还留有后手,你们慢慢学着点吧。 我们又跟他扯了一会儿,本想去拜见一下吕仲远,不过他不在六扇门,只得作罢。 已是傍晚,小猴子找了一辆马车,早已候在门口,说,少爷,松鹤楼的局已安排好,大家都等着给你接风呢。张幼谦拍拍我肩膀,说,走吧,带你见识一下真正的花天酒地。 松鹤楼并无松风鹤骨,共有三层楼,占地十余亩,一楼吃喝,二楼赌场,三楼妓院,正所谓吃喝嫖赌一条龙。这松鹤楼主人深谙人心,吃喝过后,手里痒痒,难免去二楼赌上一把。赢了吧,开心,上三楼逍遥;输了吧,上三楼解闷。 这座楼生意极好,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松鹤楼主人十分神秘,后台非常硬。据说以前曾经某个贵人看中了这里,想要巧取豪夺过来,结果不到半月,那个贵人家破人亡,卷着铺盖灰溜溜离开了京城。 抵达松鹤楼时,已是掌灯十分。 (三观如今成了三陪了,醉更3k。) 第180章 撒野也要看地方 正要进松鹤楼,却发现两个伙计拖着一人来到门外,扔在了街上。仔细一看,正是金陵城相识一场的李牧歌,此时他一脸颓废,失魂落魄,哪里还有探花郎的样子。 我喊道,李兄! 李牧歌听到声音,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满脸疑惑道,是你们? 在这里遇到老朋友,我们没了去松鹤楼的兴趣。小猴子机灵,连忙上前将李牧歌扶起,拍落了他身上的灰尘。我说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找个地方坐下再聊。 来到附近一座茶楼,等上了茶水、果脯,我才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牧歌满脸悲痛,一言难尽啊。 三人边吃边聊,我们大致了解了其中的情况。 李牧歌来京之后,才识卓绝,高中探花,一时风光无二。后来,他在翰林院修史,翰林院虽是清水衙门,不过身份却是金贵的很,而且许多朝廷栋梁都是从翰林院出来的。京城中许多权贵、富户看到了机会,趁机攀上了他,这让他有些飘飘然。 随后,他经常同那些权贵出入声色娱乐场所,一次在醉仙楼吃饭,席间醉仙楼头牌金如意作陪,斗酒斗诗。众人起哄之下,李牧歌醉酒斗诗夺魁,然后顺理成章的来了一段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故事。 李牧歌被金如意的可怜身世感动,两人私定终身,要帮她赎身。可是好景不长,这金如意嗜赌,欠了一身赌债,李牧歌为帮她偿还,不过银两不够,昏头之下,竟去了松鹤楼赌场,结果越输越多。 李牧歌输红了眼,于是向松鹤楼中人借贷,最后一把输了将近万两银子。李牧歌没钱还债,于是对方提出,要以他在翰林院编修的前朝皇帝灵宗史稿来还债,否则就要向翰林院告发他。 今日,他将史稿给了对方,对方收了之后,将他轰出了门外,正好被我们撞了个正着。他说完之后,松了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与张幼谦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心中想法。我说道,李兄,你这是被人设局做了套了啊。大家都知你在翰林院修史,而且是颇有争议的先皇史稿,你当局者迷而已。恐怕,那金如意也是他们设计中的一环吧。 李牧歌道,怎么可能? 我说除非对方一开始就是冲着这史稿来的,否则对于赌场来说,他们要这个史稿有何用处?先皇驾崩三十多年了,为何直到今年才开始修史?你在编修史稿时,有没有发现疑点? 一连几个问题,让李牧歌顿时清醒过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落了下来,他说,岂止是有疑点,我发现翰林院的材料中,有许多被篡改或缺页的地方,有些史料甚至自相矛盾。修史之时,我将这些疑点全部誊在初稿之中,还想过些时日向总编修核定。 我说你说的这些疑点,指的是什么? 李牧歌道,史料之中对先皇的记载混乱不堪,有些是英明神武的有道明君,有些则是暴戾嗜杀的无道昏君。我还纳闷,这不过才三十年,许多事情还能考证,怎么史官写的如此矛盾。 我当然知道为何,那日胡宗宪在金陵城外说的那番话,以及与李长陵在贾家庄遭遇,我早已深信不疑,先皇朱悟能仍在人世。据说朱润泽登基手段过于蹊跷,他当政之后,故意将灵宗史稿拖了三十年才动笔,其中篡改史料是极有可能的。 我问李牧歌,你把史稿交给了他们,翰林院那边怎么办? 李牧歌说灵宗史稿本应是三份,当时我多誊了一份,应该不会有事吧。 我颇为担心道,那也未必,这些人竟然盯上了你,肯定有他们的目的。还有千万别信什么才子佳人话本上的骗鬼的话,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切记。 李牧歌似乎有些恼火,我与如意真心相爱,苏兄这么说有些过分了。 张幼谦站起身,说那还愣着干嘛,去把史稿要回来。 结完账,重新回到松鹤楼,张幼谦虽然有约,本来想去京城纨绔圈中宣告自己的回归,经李牧歌此事,也没有了兴趣。 我们径直到了二楼赌场,张幼谦将赌场头柜叫了过来,一巴掌拍出去几张银票,道:把这位李公子近日来赊欠的账单取过来。那头柜讪然陪笑道,公子爷,咱们开的是赌场,讲究的是替客户保密,您这样有些坏了咱们的规矩啊。 张幼谦又拍出几张银票,说出来,这些银票就是你的。 那头柜却只是微笑,始终不肯松口,道:几位爷要是来耍乐,咱们松鹤楼敞开大门欢迎,要是来闹事的话,咱们松鹤楼经营二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所以奉劝两位还是省些力气吧。 这些人还真是油盐不进,张幼谦还要发火,我及时拉住了他,说到三楼看看。 说着,收起了银票,来到了三楼。 老鸨子笑容满面走了过来,说两位爷里面请,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姑娘,包二位满意。她看到了跟在身后的李牧歌,立即换了个脸色,说你怎么又来了? 我伸手将那把银票拍在桌子上,问,把金如意金姑娘叫出来陪客。 老鸨子脸色一僵,满脸的肥肉如同冻住一般,支支吾吾道,金姑娘今日身体有恙,谢绝见客。我们这两日新进了一批姑娘,要不几位公子换个口味试试? 张幼谦说你耳朵不好使吗? 就在此时,听到不远处一个房间内传来茶杯破碎的声音,李牧歌对此处颇为熟悉,指着那房间道,金如意在那个房间。我们硬往里面闯,老鸨子喊道,将他们拦下! 几个彪形大汉从暗处出来,拦在过道中央,施展擒拿功夫,伸手要扣住我们。我与张幼谦岂会放在眼中,真气微吐,将众人穴道封了,几人如泥塑般,站在原地不动。 老鸨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你们可别后悔。 三人冲了过去,推门而入,地上一个酒杯摔碎,床上一名红衣女子目光涣散,脸色发黑,显然是中了剧毒。李牧歌见状,痛道,如意姑娘! 那红衣女子见到李牧歌,惨然一笑,李郎,如意也是被逼的,如意对不起你。 李牧歌心早就软了,说你怎么这么傻? 我打量着房内,房间内有两个酒杯,地上有另外一人脚印,很显然,金如意是被人投毒,而不是畏罪自杀的。不过看李牧歌如此模样,我决定不说出真相。 金如意的尸体在李牧歌怀中慢慢冷了下来,由于是中毒而死,原本姣好的容貌变得有些扭曲,李牧歌将她拥在怀中,良久不肯放下。 他看了眼跟进来的老鸨子,吼道:是你们逼死了如意! 老鸨子一脸漠然,说,是你自己逼死了她。 李牧歌气的浑身发抖,强词夺理! 老鸨子冷笑道:你们若不来,她本明日就可离开松鹤楼,可是你们却来了,活活逼死了她。来来来,李公子,你来跟奴家讲一讲,这笔账,凭什么算在我们头上?又怎么能算在我们头上? 我听得不耐烦,上前一脚,将那老鸨子踢出了门外。她那肥硕的身体,直接撞烂了一堵墙,落在大厅之内。那老鸨子仰面翻腾了几下,口中咿咿呀呀说了几句不清楚的话,昏死了过去。 有娼妓在楼上喊道,来人啊,杀人了! 没多久,数十个护卫涌入了三楼,将我们围的水泄不通。 为首的正是那赌场头柜,他面无表情的望着我们,道,朋友,要撒野来错地方了吧? 我说你们想怎么处理,划条道儿出来吧。 头柜道,你打伤了我们鸨儿妈,你以为还能善罢甘休?留下万两银子,自断一臂,然后趴着滚出松鹤楼。 张幼谦看了一眼老鸨子,道,怎么还没死? 上前补了一脚,却听一声杀猪般的凄厉声响彻夜空。 原本喧哗的松鹤楼顿时安静下来,张幼谦挑衅的望着头柜,说,银子在怀中,胳膊在肩上,我倒想知道,究竟是我们趴着出去,还是你们松鹤楼趴在地上。 张幼谦问我,准备好了嘛? 松鹤楼后台实力强大,今天晚上这大闹一场,恐怕京城之中又多了一个强敌。不过,事情已到了这个份上,再认怂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将李牧歌拖起来,叮嘱道,跟紧一点。 松鹤楼的护卫人多,但多数是靠狠劲儿混江湖的,真正的武林高手并不多。 接下来的半炷香内,整个松鹤楼处处哀嚎声。对方人多,我们也无心恋战,一出手便是狠厉的招式,就算不能一招毙命,也用最快的方法让对方丧失战斗力。 一时间,松鹤楼内断肢横飞,鬼哭狼嚎。 本来那些前来消费的客人,一看形势不妙,连账也不结,纷纷跑了出去。 我们从三楼打到二楼,从二楼打到一楼,当从一楼门口走出时,整个黄鹤楼除了赌场那头柜,已没有再能站着之人,那头柜虽也是江湖狠辣人,但哪里见过这种不计后果、不要命的打法? 他双眼空洞的望着我们。 张幼谦问道,请问,我撒野找对地方了嘛? 他伸手一推,那名头柜仰面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第181章 大掌柜! 松鹤楼一战,整个京城都震惊了。 金陵六扇门的两个捕头,在入京的第一夜,在松鹤楼大动干戈,杀死松鹤楼护卫十七人,受重伤者不计其数。 京城中,各种版本流言在坊间流传起来。有人说我们两人赌钱输急了眼,结果大打出手,也有人说是为情所困,更有甚者,说我们两人在松鹤楼遭到了仙人跳,被逼急了出手。 松鹤楼在京城不是寻常酒楼, 这背后代表了多方的利益,也是各大势力长期以来平衡的结果。可是这种平衡,被我们两个刚入京的愣头小伙子给打破了。 当夜京城中的各大势力开始暗中角力,而作为这件事的当事人,我、张幼谦还有李牧歌,却在城东的一家烧烤店,喝了起来。 李牧歌还在为金如意服毒之事闷闷不乐,张幼谦去连呼痛快,可是杀人虽简单,但杀人之后的处理,却也让我们有些担心。 到了半夜,烧烤店老板道,三位公子,我们要打烊了。张幼谦问道,你们这家观风烧烤,生意如何? 那老板开始抱怨起来,说十几年前盘了这个店,就没有赚过钱,有几次都想卖出去了。可是,却不知为何,这个店始终没有人接手。还好,每年夏至日,都会有一个客官都会来这里吃饭,每次出手阔绰,打赏上千两银子。要不是他,我们全家都喝西北风了。 李牧歌抬头盯着门厅里那块匾额,一直没有移开视线。我奇怪道,这块匾,有问题吗? 李牧歌深吸一口气,十分确定道,“观风烧烤”这四个字,出自灵宗皇帝之手。 这四个字没有落款,没有印章,匾额以梧桐木所作,破烂不堪,显得毫不起眼。 不过,李牧歌在翰林院修灵宗史稿,每日接触到朱悟能的御笔御批不计其数,既然他能这么笃定,那这块匾额是灵宗所写无疑了。 张幼谦掏出一叠银票,递给老板,说这是一千两银子,这个店你好好修一下吧。 老板见张幼谦出手阔绰,也不知道张幼谦是什么意思,没有伸手去接,犹豫道,我们这店虽然老旧一点,修一下,还不至于要这么多钱。 我笑了笑,收下赶紧走吧,这些银子就当是提前给你赔偿吧,多准备些酒,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烧烤店老板一脸莫名其妙,一千两银子足以将这个烧烤店盘下了,不过既然我们发话,他也只得离去。 我对李牧歌道,你也走吧。 李牧歌望着我俩道,当日在金陵,两位兄弟救我一命,今日在松鹤楼又为我大打出手,我要是这时候离开,那是做兄弟的不厚道了。我虽然不会武功,但两膀子力气还是有的。 我说你在与不在,性质大不同。你不在,今夜这里就是江湖仇杀,你若在,官府就要介入了。 李牧歌略微犹豫了下,想透了其中的关节,他也不含糊,站起身拱手作了一礼,大恩不言谢,告辞。 我们搬了一张长桌,横在观风烧烤店下, 敞开怀畅饮。 盏茶光景,长街之上人影闪动,有将近百名江湖客手持兵刃,向我们靠拢过来,将整个烧烤店围绕的水泄不通。 从松鹤楼出来,我们的一举一动,就被好几拨人都盯上了,所以我们并没有刻意隐瞒行踪。 我说,终于来了。 张幼谦道,才来啊。 与松鹤楼那些耍狠的打手、混混不同,这些人是真正的江湖中人,有不少闻境高手。 至于知玄境高手,在江湖上都是有名有姓、能够开山立派的人,这种京城街头打群架,赢了,没脸说,输了,更丢人,他们是不屑参与的。 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召集如此多人手,连服装都如此统一的四合堂制服,可见松鹤楼背后的势力并不一般。 四合堂是京城最大的帮派,甚至说是唯一的帮派,控制着京城中大部分的地下势力,青楼、赌场、走私、绑架、勒索等业务都有涉猎。 这种帮派有种特点,就是人多、高手少、权势大、武功低,很多生意,靠的是官商勾结,而不是比狠斗勇。 毕竟,这里是京城,要是有十个八个的通象高手,连皇帝老子都睡不好觉,分分钟就让灭了你。四合堂堂主姓赵,人称九爷。不过赵九爷只是站台之人,真正的主人,一直都藏身幕后,十分神秘。 我看了张幼谦一眼,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按照我们原先估计,本以为有三五个高手来,我们制服之后,弄到六扇门审讯室,用点手段揪出毒死金如意,设局陷害李牧歌之人。可是这一下子,来了上百号人,半点机会也不给我们啊。 张幼谦反问我,怎么办? 我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个字。 张幼谦道,干! 我连忙摇头,我的意思是,跑。 这时,为首中年汉子已经来到我们身前,两人心领神会,一掀桌子,倏然向屋内冲了进去,关上了门。 中年汉子道,松鹤楼是四合堂的的场子,你们挑了松鹤楼,那就是打四合堂的脸,大丈夫敢作敢当,是男人就跟我们走一趟。 轰隆一声,观风烧烤店大门被拆。 十几把斧头齐刷刷向我们扔了过来,我与张幼谦见状,连忙掀起一张桌子,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中年汉子道,把这里拆了,活捉一人,赏银百两,杀死赏银五十! 轰隆,轰隆。 刀、剑、斧齐砍,这家观风烧烤几乎瞬间就被拆了,我俩边战边退。 打群架是一个技术活,讲究金角银边草包肚子,最忌讳四面受敌,稍有不慎,就容易被人包饺子。 不过中年人说活捉我们钱多,所以那些人出手很有分寸,尽量不往要害上招呼,如此一来,我俩压力减轻不少。 中年人见众人束手束脚,喊道,活捉百两,杀死五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话一出,烧烤店内人人都成了武林高手,纷纷不要命一般,刀枪剑戟向我们要害砍了过来。 我俩施展轻功,爬上了房顶。然而长街之上,四周乌泱泱一片,到处都是四合堂的人。 我俩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此时,一队官兵手持火把,从长街之中冲了进来。四合堂那些江湖中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京城地界上与官府作对。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晓生江湖地榜排名第七,六扇门总捕头兼大掌柜,吕仲远。 (最近无一日不醉,中午晚上各一顿,头疼欲裂,2k更。) 第182章 蛛丝 中年汉子道,原来是六扇门吕大人,这么点小事情竟把您老人家也惊动了,真是罪过啊。 吕仲远连马都没有下,俯视着中年人道,平老四,平四爷,你们四合堂真行啊,大半夜在京城中聚众闹事,是不是想去六扇门去喝杯茶了? 吕仲远是六扇门总捕头,而且几年前主持过江湖上严打,又是地榜上有名的高手,天生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神色,人的名、树的影,众人望向吕仲远眼神中充满了惊惧和警惕。 平四爷淡淡说道,吕大人,咱们四合堂与六扇门向来有些交情,而且每年该有的孝敬一分不少,这件事你们手未免伸的过长了吧。这两个小子,今晚上砸了我们松鹤楼的场子,还带走了若干兄弟,我们追杀他,一切按的是江湖规矩,吕大人这么做有些不合适吧? 吕仲远乃老油条,怎么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冷笑着说,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什么狗屁江湖规矩,京城之内,只有大明律法。你要说这两人杀了人,那好,我们带回六扇门,按大明律审问,还你们一个公道。 大掌柜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一来表明不会袒护我们,二来用朝廷法度来处理,这分明是将我们从麻烦中摘了出来,我在屋顶上默默为他送了三十二个赞。 平四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看了我们一眼,眼神中露出一股寒意,让人觉得厌烦。他皱眉道,吕大人您位高权重,按理说这个面子不该不给,可是今夜之事,关系重大,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让我们按武林公约处理此事。 六扇门虽然厉害,但这些都是江湖中人,规矩很严,若是此时认怂,难免会给上级留下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这也是平四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他不敢贸然与六扇门翻脸,追杀我们,可以说是江湖仇杀,但在长街之上与六扇门官差械斗,那性质无异于谋反了。所以平四说话很是忍让,但有不失时机的祭出了“奉命行事”的招牌。也就是说,这件事不光是他的事情,而是四合堂高层的意见。 吕仲远哈哈一笑,你跟我们六扇门谈什么武林公约?平四,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让你们九爷或者他的主子来跟我说这些,或许我能听两句。 啪啪啪,有人拍掌而笑。 人群之中,一个灰袍老者走了出来,吕大人说的正气凛然,我赵九受教了。 四合堂众人见状,连恭敬道,九爷。 这人就是京城最大的帮派四合堂的堂主赵九。此人看上去面和心善,一副富家翁打扮,走在大街上其貌不扬,又有谁能料到,此人就是京城暗势力的老大呢? 京城最大黑帮,遇到了六扇门总捕头,这下有热闹看了。 两人一见面,口中虽然客气,眼神中却毫不相让。 赵九爷道,我们属下不懂事,冒犯了吕大人,实该管教,平四! 平四闻言,全身一紧,却恭敬道,九爷。 赵九爷道,你说话没大没小,得罪了吕大人,知不知罪?平四脸色苍白,此刻却毫不犹豫道,知罪!赵九爷说,知罪就按堂规办吧。 平四深鞠一躬,将袖子含在口中,右手起,寒光落,将自己左臂斩断。他额头冒汗,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平四好歹在江湖中也算一高手,赵九爷一句话,就让他断了一臂。 赵九爷道,吕大人,我教训了下人,接下来,今天这件事,您就不要插手了吧? 四合堂处理了平四,表现出来目的很明确,今天这事情四合堂管定了,吕仲远又怎肯低头,一挥手,带来的几十名官差,齐刷刷抽出了兵刃。 人群中又传来一人声音,赵九爷、吕大人,你们都在呢,你看这大冷天的,众兄弟们在这里忤着,怪冷的,不如大家都坐下,一起喝杯热茶,聊一聊再说? 来人正是张幼谦的老爹,京城首富张百万。 他这是要当和事老来了。 赵九爷说张总管,这件事是我们四合堂与六扇门的恩怨,跟你无关。 张百万满脸笑容,说怎么没关呢,今日四合堂之事,说来惭愧,是我教子无方,冲撞了九爷,这样子,九爷,也别让吕大人为难了,您开个价,无论多少,我张百万来兜着。 赵九爷高深莫测的一笑,张总管,你觉得这事儿是钱能解决的了吗? 张百万也毫不示弱道,也许你不愿意用钱解决,但没准你上面那位,愿意用钱解决呢?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道,这是十万两银子,九爷一句话的事儿。 张百万虽是商人,但当年拥立新皇有功劳,这些年来赚足了银子,又凭借银子,在京城中打造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关系网,就算是寻常王公贵族,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从张幼谦一出事,他就能及时赶到这事,就能看出其能量不浅。 赵九爷默不作声。 张百万叹了口气,道:都是给别人当狗,何必呢? 赵九、吕仲远闻言一震。 谯楼之上,五更鼓响。 张百万摆摆手,天马上就亮了,难道还想等人来看笑话。赵九看了吕仲远一眼,说,迟些时候再跟吕大人请教。说罢,带着众人匆忙离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暗影之中,有四五波暗哨纷纷向不同方向离去。 我见张幼谦在屋顶上目瞪口呆,我问怎么回事?张幼谦说,从来没见他如此嚣张。张百万与吕仲远寒暄几句,对张幼谦道,老祖宗,你还不下来? 张幼谦大声道,搬梯子! 我心说这时候就别摆谱了,一脚把张幼谦踹了下来,扑腾,砸碎了地上一张长桌。张幼谦回头怒道,苏犹在,你别欺人太甚。我哪里理他,连对吕仲远施礼。 张百万松了口气,说,这里就交给吕大人了。 吕仲远含笑道,辛苦张总管了。 六扇门,吕仲远书房之内。 张幼谦嘿嘿谄笑道,大掌柜的,要不是你,今天我们两个没准就横尸街头了。您不知道,当您伟岸的身影出现在长街之时,那种感觉就如天神下凡一般。 吕仲远冷哼,少拍马屁。你俩真行,一来京城,就给我捅这么大一篓子。河间府的事,还没找你们算账呢。我说河间府失贡银的事,可怪不得我们,咱们只是协助押送。 吕仲远沉声道,那你们知不知道,这贡银之中,有个宫里想要的东西? 我奇道,什么东西? 吕仲远道,那你知不知道,这十艘船上最值钱的是什么? 张幼谦说不是三十万银子和十万匹丝绸吗? 吕仲远叹道,非也,这船上最值钱的是一个人。 什么人? 江南织造局的冯宝。 我大吃一惊,冯宝?他不过是冯零感的一个义子,难道他身上有什么秘密? 吕仲远说,这件事关系到朝廷中的一个秘密,也关系到胡宗宪胡大人的生死,哎,我该在信中提醒你们一下的。 我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这冯宝知道的秘密,肯定与胡宗宪,还有灵宗皇帝朱悟能有关,或者与我怀中的那个账本有关。不过此时此刻,我并没有将账本拿出来的打算。 吕仲远又道,你们年轻,而且长期不在京城,京城中的事情,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本来,我们六扇门在松鹤楼布了眼线,对方给李翰林布局,将灵宗史稿诈走,我们本想顺藤摸瓜,找到徐阁老的软肋,你们两个愣小子一搅和,什么事都黄了。 我心中称奇,六扇门、登闻院都是皇上的特务机构,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盯上了徐玉甫,这徐玉甫与灵宗皇帝的失踪之事有什么关联?冯宝在徐玉甫的地盘被人劫走,究竟是徐玉甫自泼污水,还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我觉得事情有些扑朔迷离了。 吕仲远在我们面前来回走动,一言不发,不知在思考什么。 我则盯着角落里一只蜘蛛,正在吐网结丝,没多久,这只蜘蛛就吐了一张网,将自己隐藏在蛛网之中。一只小虫撞了上去,被站在了网上,蜘蛛缓缓过去,也不着急,慢吞吞将虫子包裹起来,吊在了网下,变成了冬天的美食。 这张网就是蜘蛛的空间,在这张网内,蜘蛛就是国王。颇无聊中,我也试着将真气如蛛丝一般送出了体外,在身体周围经纬交错纵横,心中大为惊奇。如此一来,竟比以前将护体真气遍布在周身更节省真元,效果也更佳。 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正如墙角的一点蛛丝。 过了许久,吕仲远这才停了下来,道,从今天起,你俩被禁足了,不得离开六扇门半步! 张幼谦大声叫道,为什么? 吕仲远道,为了保住你两人小命。你俩人若不知好歹,溜了出去,小心被人宰了。 我说这老大您放心,我俩人武功虽然不高,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而且,四合堂也不一定能够奈何得了我们。 吕仲远说你们也太小看四合堂了,几十年来,四合堂在京城中屹立不倒,你以为靠的是今夜那些乌合之众?别的我不管说,那赵九爷,还有他们身后的那些人,武功都不弱于我。 我说你可是晓生江湖的地榜第七啊。 吕仲远说这些都是晓生江湖弄出来的一些噱头,真正的江湖,高手如云,哪里是区区一本晓生江湖能够列尽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解禁? 吕仲远道,找到冯宝之日。 第183章 石中剑 刚回京城第一日就被禁足,自然是一件极其郁闷的事。 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呢,谢君衍伤势如何了?灵宗史稿丢失,李牧歌有没有受到牵连?就连沈无双、沈万三的下落,也成了一个谜题。 我只得将希望寄托在陈清扬和谢文良身上,他们两人在河间府办案,也不知查的如何了。 接下来几天,我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住在了六扇门之内。吕仲远不放心我们,怕我们乱跑,还特意派了一个官差来看着我们。官差姓钱名乾,张幼谦称他欠钱,这位仁兄三十多岁,好酒、嗜赌。 三人在六扇门内没事干,于是就围炉烤火斗`地主。 在我俩的有意配合下,第一天,钱乾连赢十多把,赚了上千两银子,乐的喜笑颜开。要知道,在六扇门当差,像钱乾这种捕头,一年俸禄、算上油水外快,不过百两银子,我们一口气输给他这么多钱后,提出能不能出去溜达溜达。 我们两人要溜出六扇门并非难事,但是缺少了钱乾的掩护,容易被吕仲远发现。所以,要出去,必须将钱乾买通。 可钱乾一听,立马不干了,说这怎么行,大掌柜让我看着你们,你们走了,我怎么办?况且我还没有赢够你们钱呢。 我心说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前一天尝到了甜头,第二天钱乾又信心满满的过来,说非要把我们手中的钱赢光,这一次不光要玩,还要玩大的。 我说钱捕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豪赌伤感情啊。咱们差不多十两银子一把就差不多了。 钱乾昨日赢的太轻松,对自己的牌技颇有信心,口中哈哈道,莫非你们不敢了不成? 张幼谦说难道还怕你,今天就把你连老婆本、奶粉钱、棺材本都赢光! 钱乾一拍桌子,说有胆量,今天咱们玩血战到底,谁先说结束,谁是孙子! 我心说我盗圣门传人,今天不把你内裤赢光,我就不姓苏! 两个时辰后,钱乾只穿着一条短裤,在房内瑟瑟发抖,爷爷,祖宗,能不能不玩了? 我拨了拨算盘,说:钱捕头,我粗略了算了一下,今天你一共还输了一万三千七百三十两。咱们都是同事,我们把零头抹掉,然后四舍五入,一共一万四千两,拿钱吧。 钱乾早已输红了眼,哪里有有钱,说你俩合伙出老千,我说口说无凭,证据呢? 钱乾垂头丧气,说我没钱。 张幼谦呵呵一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从今天起,跟大掌柜汇报我们行踪时,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当然你也别为难,就算我们活动,也不会离开京城的。 张幼谦拿起纸笔,写了欠条,让钱乾签字画押。买通了钱乾,只要吕仲远不在,我们可以偷偷溜出去了。 两人被困了好几天,早已闷出鸟来,今日一出樊笼,复归自然,便准备去趟崇文门,去探视一下胡宗宪。 自从通倭案之后,胡宗宪虽没定死罪,但被封了个太子少保,相当于变相软禁在京城之内了。 一般来讲,太子少保是让人羡慕的职务,为太子师,那将是莫高的荣誉。 可讽刺的是,如今明帝虽已四五十岁,至今却仍未立太子,那这个太子少保封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胡宗宪的府邸在崇文门东北角,是一个二进的院子,宅子还不如原先我租的那个苏宅,作为朝廷二品大员的府邸,这个院子显得有些寒酸了。 别说二品大员,就是寻常的四五品的京官,每日府前车水马龙,拜访的人排起了长队。 胡府门前可罗雀,唯有野猫三两只。 府内没有护卫,只有三个老仆。我看到门外二楼之上,有几把绣春刀在上面喝茶,将胡府院子中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我与张幼谦上前敲门,递上了名剌,道:我们当年在金陵与胡大人有些交情,今日返京,前来拜访胡大人,还请大哥禀报一下。 说着,顺手递上了一封利是。 那门房听了,以为我们是外省来京想攀附权贵的,想投靠胡宗宪谋份差事的,这种情况在京城中很常见。他看在红包面子上,问,外地人? 我点点头,算吧。 门房摆了摆手,说你们可能来错地方了,如今的胡大人,可不是当年江浙总督的胡大人喽。你们要在京城谋生计,还是再想想别的路子吧。 他故意将声音提的很高,让对面楼上的人听到。 这门房倒也是出自好心,如今胡宗宪戴罪之身,有锦衣卫暗哨盯着,任何与他有来往之人,都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这其中道理我又如何不知,不过却仍然坚持,那门房没办法,只得说道,今日胡大人去崇文门西早市买菜去了。 我说什么?买菜? 门房说,不然呢?这里连个老妈子都没有,可不就他自己去买菜? 我俩连告辞,去西早市赶了过去。 才到菜市场,就听到有人敲锣打鼓,应该是跑江湖的把式,场子内,放着一块石头,上面插着一把剑,剑身一半入石。 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都来瞧,都来看,亚瑟王,石中剑!只要十两银子,你们就有可能获得这把亚瑟王同款石中宝剑。 张幼谦乐道,想不到这年头骗子越来越多了。我驻足,站立一旁,盯着那人,满是笑容。 张幼谦问,你认识他们? 我点头道:我五师兄和第一师兄。 一年多不见,想不到两人竟也来到了京城,而且还跑到了这里来卖把式。 五师兄敲锣道,只要你拔出宝剑,这柄石中剑就归你,得到这把宝剑之人,就是天选之子! 第一师兄跟着道,对!不但如此,为了配合这把绝世宝剑,我们还赠送《六步剑法》、《兄弟剑法》、《干爹剑法》以及《养生剑法》,只要学会这四套剑法,足以纵横江湖二十年,打遍天下无敌手。让你一剑在手,至贱无敌! 旁边有两个武者打扮的人问道,十两银子一次? 第一师兄道,十两银子只是押金,你若拔不出来,这银子分文不少的退给您,若拔出来,这十两银子就当是我们兄弟讨了个彩头。 那两个“江湖人”闻言心动,反正拔不出来不要钱,不如试试,于是交了十两银子,道,我来试试! 一人上前,来到巨石之前,伸手试了试剑,那柄剑纹丝不动的插在石缝里,于是气沉丹田,双臂握剑柄,一声大吼,劲力外泄。 轰隆! 长剑拔出,整个石头碎为齑粉。第一师兄惊奇道,阁下好功夫,你果真是天选之子! 那人竟无比惊讶于手中剑的威力,却不知方才是大师兄将一道内力送了过去。 五师兄连忙将一个包裹递给他,说,这是配套的四本剑谱,这位大侠怎么称呼? 年轻人道,在下姓詹名天佑,这柄剑真能让我无敌于天下? 五师兄很诚恳的点点头,你只要勤于修行这四套剑法,尤其是是第三套,总有一天,你会找到肖华的。 那年轻人欢天喜地离去,众人也都散了去。 第一师兄掂量了下手中银子,道,走,换把剑,下个地方。 我喊道,第一师兄,五师兄! 那两人闻言,旋即大喜,上来一把将我抱住,大声道,原来是小苏苏(在在)…… 我干咳一声,说,两位师兄,如今我好歹也是六扇门青衣捕头了,能不能称呼我全名,苏犹在。 第一师兄道,好的,小苏苏。 五师兄道,好的,小在在。 我顿时无语,可偏偏又无法生气,这两个名字,是他们从小喊到大的称呼,以前虽然习惯了,但如今早已非昔比。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已经功成名就,忽然在一次宴会上,遇到一个很多年没见的朋友,然后把你叫刘壮实一样。 张幼谦哈哈大笑,几乎快直不起腰来,小苏苏,小在在。我一脸冷漠道,很好笑吗?说着,将一道真气溢出体外,仿佛随时都可以发作一般。 张幼谦连忙摇头,连跑出几步,说请容许我多笑几次。 我懒得理他,转身对两人道,第一师兄和五师兄怎么来了,师父呢,他老人家也来京城了? 第一师兄说,这次就我跟老五来的,倒不知你也来了京城。至于为何,他指了指菜市场,师父让我俩暗中保护胡宗宪那老头儿。 我觉得奇怪,记得第一次见到胡宗宪时,他说与我师父有些交情,而且还竭力邀请我加入军方,虽然遭到我拒绝,那段日子,却也对我格外照拂。 这次胡宗宪落难,我师父直接派出了两个师兄暗中保护他,可见他们之间的交情并不一般。 我又问,师父和其他四位师兄呢? 五师兄道:大师兄和二师兄去了江南,师父让他们去一趟通善寺,好像去找一个什么骨灰舍利子。 我问道,天绝舍利? 当日在通善寺,念慈大师曾经说过这天绝舍利的来历。它本是通善寺镇寺之宝,后来被天绝老人的徒弟枯木偷走后创立大空寺,前不久又失窃,通善寺遭到怀疑,甚至几遭灭门之祸。 后来我去海宁,这天绝舍利下落并没有继续关注,没想到,大师兄、二师兄却为了这天绝舍利,也去了江南。 我又问,那师父和其他几个师兄呢? 第一师兄说,师父他老人家带着四师弟、六师弟去东海了,说是要去寻宝。 我疑惑道,寻宝? 第一师兄道,我也说不清楚,好像是找一个叫聚魂棺的东西,听着挺玄乎的。 我也没来得及思考这些,就被一阵争吵声打断了。 不远处,身穿麻布青衣的胡宗宪已是满头灰发,早已没有了久居上位的那股神气,就如一个普通老汉。 他与卖肉的小贩计较道,你这人好没有道理,我明明付了一斤肉钱,你怎么说我没付钱? 那小贩一脸泼皮相,说大家都来评评理,我刘三什么人,在这块卖肉十多年,从没有缺斤短两,童叟无欺,倒是你这个老头,吃不起肉就别买。 这种市侩小人,平日在早市口嚣张惯了,估计是听胡宗宪是外地人,想要讹他一把。 胡宗宪情绪有些激动,就要去抓刘三,刘三顺势抄起肉刀,就要动手。 我连喝道,住手! 刘三闻言一愣,看到我与张幼谦,今日我俩穿的是六扇门的捕快服,那刘三混迹京城,当然认出了,连忙一阵小跑,过来道,两位差人,这人买肉不给钱,还请大人做主。 说罢,他又低声道,顺天府尹的小舅子是我二大爷,这个外乡人是个肥羊,他腰上那块玉佩不便宜,弄来咱们五五分,如何? 我哦了一声,问,一斤肉而已,跟那个玉佩有什么关系? 刘三低声道,要是两位官爷不来,我就准备来个碰瓷儿了,不过既然官爷来了,这事儿就更好办了,他要是不肯交出玉佩,就说他勾结江洋大盗,带到官府大牢去闻讯。 我笑着道,这其中的门道,你挺清楚的啊。刘三低声道,小的是四合堂外八堂的人,也算半个江湖中人。 我叹了口气,说老老实实卖肉,多好,非要整一些害人害己的营生。 刘三疑惑道,什么意思? 我说我尽力试试吧。 我与张幼谦来到胡宗宪身前,还没等施礼,胡宗宪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两位小友,江南一别,好久不见,想不到神气更胜往昔了。 我说若非胡大人,江浙两百万百姓,恐怕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替江南的百姓谢过胡大人了。 我心中却有些不满,统领江南抗倭之战的统帅,却被人安了一顶通倭的帽子,真是大明朝的第一大笑话。 刘三觉得有些不对劲,凑过来问,差爷,刚才的事儿…… 我一拍脑袋,说差点忘了。于是对胡宗宪道,大人腰间玉佩,我想借来一观。 胡宗宪倒也不含糊,将那块玉佩解了下来,递给了我。 刘三眼神有些炽热,这可是上等的和田玉啊,在潘家园至少能卖八百两银子。 这块玉佩外圆内方,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确是玉中极品,玉佩之上,雕刻着四个大字:镇国将军。 大明建国之初,太祖皇帝为表彰功臣,向常家、徐家、胡家、蓝家分别赏赐了四块玉佩,胡家抄家后,这块玉佩又回到宫中。 三年前,台州大捷,明帝朱润泽一高兴,将这块玉佩赏赐给了胡宗宪。 我将玉佩在刘三面前晃了晃,道,太祖皇帝御制,当今圣上御赐的玉佩,在你眼中就值八佰两? ps:今日更4k,有免费月票的朋友赏两张吧,月票榜掉到20名以外了。 第184章 彻谈 刘三眼神有些闪烁,当我说出这玉佩来历之时,他低声道,原来是宫里东西,那这个玉佩恐怕价格要更低了。 我说这又如何解释? 刘三咳了一下,解释道:宫里的东西都是登记造册的,销赃起来难度有些大,尤其是这种镇国玉佩,乃皇上御赐之物,寻常人根本不敢过手,而且这中玉佩一旦在黑市上传出,除非关系极硬,否则能不能护住还另一说呢。要倒手这种玉佩,是要冒着砍头的罪名,所以根本卖不上价去。 我笑着说,想不到你一卖肉的,对古玩一行门清啊。 刘三傲然道,杀猪只是副业,我的主业还是古玩鉴赏家。别拿你的兴趣,来挑战我的饭碗。 我很认真的劝道,做人嘛,要干一行、爱一行,杀猪就挺好的,你非要学着混社团,又弄古玩,不怕不小心走了眼,栽了跟头? 刘三上下打量我一番,说你不是京城的捕头吧? 我摇头,我们是外地来京述职的。 刘三脸色一横,那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我哦了一声,问道,刘三爷,你生意做的不小啊,你可知站在你身前这位老人是何人吗? 我心说等我把他身份说出来,不吓死你才怪。刘三倒是满不在乎问,又是何人? 张幼谦朗声道,江浙总督,皇上官封太子少保胡宗宪胡部堂是也! 刘三打量了胡宗宪一眼,说得了吧,他是胡宗宪?他这么大的官儿会亲自来早市买菜?而且,胡宗宪不是通倭了嘛,这种大奸大恶之人,皇上怎么还没有给他砍头?我要是他,早就上吊自杀了。 我上前就是一巴掌,你怎么说话呢? 胡宗宪气的脸色铁青,双手不住的发抖,指着刘三说不出话来。 我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等事,刘三倒是混不吝,指着胡宗宪,大声道,各位乡亲,大家都来看,这就是胡宗宪,堂堂大明的封疆大吏,江浙总督,想不到却私通倭寇,贻害我大明子民,皇帝没有杀他,那是圣心宅厚,作为一个大明子民,我们谁也不要卖给他菜! 胡宗宪私通倭寇之案,朝廷并没有发邸报,只是做了冷处理。可这件事之前闹的沸沸扬扬,而且又没有官方的辟谣,导致民间众说纷纭,难怪会在这里发生这种事。 整个早市上人沸腾了,对着胡宗宪指手画脚,恶言相向,更有甚者,有人还像他扔了鸡蛋,若非我阻拦的及时,恐怕我们的胡部堂形象不保了。 张幼谦看不下去,提聚内力,一声怒吼。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有些吃惊的望着他,他走到刘三面前,道,你,道歉! 刘三此刻有了众人的支持,仿佛有了巨大的勇气,高声道,凭什么道歉?我是大明子民,爱国有罪吗?我一不动手,二不动刀,你凭什么让我跟一个罪人道歉?这位捕头,倒是怀疑你的身份了。 一股邪火从我胸中涌起,难怪老子说,“非明于民,将以愚之”。天子脚下是非多,这里的百姓哪怕是卖菜的,都能对朝廷大事评头论足,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可是他们却受制于能力、学识、智力等因素,做出许多不恰当、甚至极端的评价,从而引起公众的愤慨。 正如这个卖肉刘三,似乎占领了道德制高点,对胡宗宪一通狂轰乱炸。 张幼谦还要跟他讲道理。 我上前一步,一脚将他提出三丈多远。 不过我脚下还算有分寸,这一脚看似严重,实际上只是略施惩戒,毕竟他罪也不至于死。刘三一声惨叫,喊道杀人了!众人在场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胡宗宪听得满是愤懑,一声长啸,竟然昏迷过去。 我们找了一辆马车,将胡宗宪抬回了胡府之中。 第一师兄取出一根银针,在他几处穴道上扎了下去,没过多久,胡宗宪一口痰吐出,悠悠醒转过来。他看到我两个师兄,这两位是? 我连忙向他介绍,他得知我们是盗圣门西门吹灯的徒弟之时,摇了摇头,真是难为西门吹灯了,想不到当年一个举手之劳,他竟还记得如此清楚,还派你们来保护我。 我说师父从未跟我们提起过此事,不知胡大人是何事? 胡宗宪看了我们一眼,他既然没有说,那我更不能讲了。 想到上午发生之事,他长吁短叹道,想不到我胡宗宪一生英名,竟然毁于一旦。我一不贪恋权势,二不贪图钱财,这些年来励精图治,一心想将倭寇驱逐,留名青史,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啊! 他一连三个想不到,眼神中颇是落寞。 当年在金陵审问,前面的部分我是在场的,可后来审讯到一半,胡宗宪就被带回了京城,当时有些疑点没有来得及问,此时正有机会,于是问道,胡大人,都说你与汪横是同乡,剿倭期间,你俩是否真的通过信? 胡宗宪叹了口气,对张幼谦及两位师兄道,我与苏小兄弟有些话要说。 三人闻言倒也知趣,退了出去。 胡宗宪问道,还记得在金陵城外,我跟你说的那句话? 我点点头,潜龙在于渊。 他又问,那你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咯? 我试探道,是否与先皇有关? 不错! 胡宗宪道,汪横当年是先皇的两大总管之一,先皇当年驾崩的蹊跷,而且大敛之日也发生了许多怪事,汪横就怀疑先皇并没有死。后来新皇登基,清缴旧皇势力,他被迫流亡海外,干起了倭寇勾当。 当年,他曾给我写信,就是询问这些事情。这就引发了皇上的猜忌,倭寇平与不平,皇上根本不在乎,但我知道的这个秘密,皇上却十分着紧,可这种事他又不方便直接问,总有些人会揣摩圣意,这才有了我如今的下场。 我颇为好奇道,当年我们交浅言深,你又为何将此事告知于我? 胡宗宪说当日我也不知能活多久,但若我死了,这个秘密不就永无见人之日,顺口就点拨了你一下。我心说乖乖,你这一句点拨,让我几天几宿没睡着觉啊。 汪横落网之后,被登闻院的人带走,之后就下落不明了。不过这件事倒也看出,我们的皇帝疑心有些重,锦衣卫、登闻院、东厂、七扇门,光特务机构就五六个,而且这些部门互不交往,都是向皇帝汇报。本来胡宗宪、汪横可以归案审讯,可是硬生生给拆成了锦衣卫、登闻院两个部门的案子。 冯零感与汪横又有什么关系呢?我问道。 胡宗宪道,两人一丘之貉,狼狈为奸而已,他们在江南联手敛财,这些年来,无论漕运、海运,将近两成的货船要么遭遇风浪,要么被倭寇抢劫,其实我早就知道,冯零感与汪横串通好了,他提供消息,汪横动手,制造假象,侵吞财货。 我奇道,胡大人负责清缴倭寇,这么大一条鱼,你怎么不连锅端了? 胡宗宪哑然笑道,事情若真如你想的这么简单就好了,冯零感是何人?他是内廷派来的少监,还是薛总管的干儿子,本来朝廷派内廷之人,就是为了监督我们,若没有真凭实据,你根本奈何不了他们。他们也正是瞅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 经过胡宗宪一番言语,许多零星的线索,竟豁然开朗。 本来以为就是剿倭很简单的关系,却没有料到其中关系如此错综复杂,弄得我智商都有些不够用了。 如今,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当日胡宗宪让我去天狼号偷的密文的账簿,如今在我身上。本来我想问他,但如今自称算学、密码学天下第一的第一师兄来了,我决定将这件事交给他来破译。 想到此,我问胡大人,如今京城之中,形势有些复杂,您久居京城,而且又身居高位久矣,不知能否指点小子迷津? 胡宗宪大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缓缓道,如今京城之中,看似平静,实则复杂,虽然复杂,却是皇上有意为之。 我挠了挠头,说胡大人您这话我有些听不明白。 胡宗宪问,京城之中,除了皇上,谁权势最大? 我说当然是内阁首辅杨阁老,然后徐阁老次之。 胡宗宪呵呵一笑,杨阁老已是日薄西山了,他担任首辅二十余年,在京城之中势力错综复杂,如老树生根,已经引起了皇上的忌惮,所以这些年,为了平衡势力,才借娶徐贵妃之事,扶持徐家。杨阁老年事虽高,却也不肯放权,于是才在京城中上演了一场场闹剧。你们江南贡银一案,正是这场闹剧的一部分。 我问道,那您的意思是,这场斗争,徐家会取得最终胜利? 胡宗宪摇头,徐玉甫手段雷厉风行,不过却无容人之量,是干事能臣,却不是宰相之才,就算扳倒杨阁老,恐怕自己的位子也做不长远。不过这半年来,有个人的表现却出乎我意料,此人善于谋划,懂得经营人脉,而且极能隐忍,依我看,此人堪当大事。 我问道,是哪位? 胡宗宪说巧了,你也认识,此人正是江南文坛领袖,谢士廷。 第185章 无间计划 当今天下对谢士廷的评论呈两级分化的态势。 天下士子对谢士廷的市侩作法很是不满,所以才有“吾辈读书人之魂魄,为谢观运丢尽”的观点。原来的北卢南谢二去其一,尤其是南方出身士子,在北方士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可事实是,谢士廷上任之后,以雷霆手段推动户部改革。比如在蜀中推广两季稻,扩大与西凉、北周的边境贸易范围,重开船舶司、市舶司等手段,不到半年,效果显著。因此,谢士廷又获得了“观运出,国库足”的名声。 毁誉参半,这就是谢士廷如今面临的情况。 我发现,对于朝中局势,胡宗宪看的很透彻,毕竟曾是封疆大吏,不过,我却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今日在市场的遭遇,胡宗宪怒火攻心,晕厥过去。他是十分注重名声之人,遭遇如此不公,心中定不痛快。 不过,我还有问题,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趁着这个机会,我在确定周围没人偷听后,抛出一个问题,我问道:既然先皇在世,难道他还想复辟不成? 胡宗宪闻言一惊,脸色阴晴不定,我示意周围并无人偷听,他才道,你可知方才这句话,传了出去,足以诛九族? 我笑了笑,我没爹没娘,无妻无子,哪里有九族让他们来诛? 说这句话时,我忽然想起了徐若男,离开江南之前,曾经给她写了封信,也不知她的复仇计划,进展如何了。最近江湖上,关于幽冥神教的关系很少,有时我甚至怀疑,他们还在不在江湖之中。 胡宗宪沉吟片刻,才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先帝朱悟能已被囚禁在京城之内了,而负责囚禁他的,正是登闻院。这无疑是一个惊雷! 难怪皇帝回京之后,便推动灵宗史稿的编修工作。因为之前,他一直无法确定灵宗的死活,恐怕自己心中不安定吧。转念一想,若真如此,先皇被困在登闻院内,朱润泽为何不杀了他呢?难道是怕背上弑君的罪名? 如今灵宗皇帝,早已写进了历史,在京城之内,已成了无名无姓之人。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复辟,只怕是痴人说梦了。如今皇位更迭三十年,一朝天子一朝臣,三十年来,灵宗皇帝的势力早已被清洗出局,根本无法控制整个局面。 而明帝朱润泽则要面对要不要杀朱悟能的问题。 天子家无情,就算是父子,涉及到龙椅的归属问题,从来没有情分可言。 我问胡宗宪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胡宗宪叹道,若不告诉你,恐怕这些秘密就要带进棺材喽。胡宗宪自嘲道,甚至连口棺材也不一定有。 皇帝不杀他,却毁掉了他的名誉,夺去了原本属于他的荣耀。这甚至让胡宗宪生不如死,而他之所以选择不去死,就是要争回这口气,在有生之年,希望得到一个公正的评价。 从胡府出来,我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酒楼,却见三名锦衣卫站在窗口,一脸冷漠的盯着我。这种感觉,如同雪地里的野狼盯着猎物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第一师兄和五师兄没地方住,我邀请他们去六扇门客房,反正空了不少房间。两人听了之后,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两个师兄武功虽然不弱于我,但身为盗圣门弟子,对六扇门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毕竟以前他们是六扇门大牢里的常客。我只好在胡宗宪府上附近找了家客栈,如此一来,若胡府出了什么事,也可以及时赶到。 我们才回到六扇门,钱乾就凑了过来,你们俩怎么才回来,总捕头已回来有段时间了。要是他知道我私自放你俩离开,恐怕明天我就重新上街去巡逻了。 我问大掌柜呢。 他正在跟几个捕头议事,还说等会要见你们。 听到有人过来,几人在门口称呼大掌柜,我与张幼谦连忙坐下,随手取了一本《大明律》假装读了起来,就连吕仲远进来,我俩也假装没有看到,一副摇头晃脑读书的样子。 吕仲远咳嗽一声。 我俩连忙起身,大掌柜来了啊,给大掌柜请安。 吕仲远问道,这几日把你们关在门内,你俩是否心有不满? 张幼谦说大掌柜您不知道啊,这几日我们是闭门家中坐……哦,应该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苏犹在我不知道,但我可是每天沉迷于读书而无法自拔啊,满脑袋想的都是保家卫国、报效朝廷。 吕仲远哦了一声,那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张幼谦说,我正在精研《大明律》。 我看了一眼张幼谦,这小子把大明律拿反了,自己还不知道,兀自道,这大明律啊,真是好东西,我这几天看得废寝忘食,真是让我受益匪浅啊。 吕仲远脸色一沉,指着那本大明律道,你就是这样精研大明律的? 张幼谦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我连忙解围道,大掌柜,其实这不张幼谦,他反着拿,这不是为了练习倒背如流嘛?张幼谦连说对啊对啊,我这跟苏捕头打赌呢。 吕仲远也懒得计较这些,说,这几天有人找到我,介绍了个比较危险的活儿,大约需要十天,苏犹在、张幼谦、钱乾,我在考虑派你们中的谁去。钱乾,你觉得能不能胜任? 钱乾哭丧着脸,大掌柜,最近家里死了人,我还想请十天假呢。 吕仲远说丧假五天,谁死了要请这么久? 钱乾说我丈母娘,我老婆她妈,我娃儿他姥姥。吕仲远点点头,说死这么多人,十天够吗?钱乾说够是够,可那个任务,我是无能为力了。 吕仲远说了句明白,又问张幼谦,张幼谦连向后躲,吕仲远不悦道,你不是一心想保家卫国、报效朝廷嘛? 张幼谦说大掌柜,我不是不想去,只是我爹那人呢,你也知道,我是独生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的万贯家财就没人能继承了,那他还不找你拼命啊? 吕仲远看着我,我连忙拍着胸脯保证,说大掌柜放心,既然组织这么信任我,我保证完成任务,咳,咳,就是最近老是觉得胸闷气短,四肢乏力,夜间盗汗…… 吕仲远叹了口气,说,三日后是佛诞日,有京城第一美女之称的李小花要去回龙观上香,有位贵人让我们出个人护送一下…… 钱乾说,其实出殡这种事也没有那么急的。 张幼谦道,钱财对我来说如粪土。 我说,就算有病可以克服一下。 吕仲远又说,这位美女又是宫里某个贵人的外房,那个贵人位高权重,而且擅妒,有人看了那李小花一眼,就被挖了眼睛,有人多嘴说了两句闲话,就被拔了舌头。 我说大掌柜,咱们能别大喘气可以吗?这个任务,您想派谁尽管开口。 吕仲远拿不准主意,于是决定让我们三个抓阄,结果抓完,我很荣幸的领到了这个任务,吕仲远对其余人道,你们都出去,我跟苏捕头有话要说。 所有人出门,我笑着问,吕捕头,那位李小花李大美女,今年多大?住在哪里?可曾许了婆家? 吕仲远一瞪眼,什么李小花?根本没有这人。 我哼哼道,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说着,气呼呼坐在凳子上,端起茶水就喝,大掌柜,是死是活,您尽管说,一句话的事情。 吕仲远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我,上面写着《无间计划》四个字。 我犹豫道,这是要我去做卧底? 吕仲远点头,这件事说起来与四合堂有关,这四合堂关系复杂,背景雄厚,据说与京城中一些达官贵人还有交往,当然,这些不是主要的。这些年来,我们大明在北周边境上胜少负多,北周总能提前了解我大明的军事部署,我怀疑在京城中有北周的谍子机构,这些年来,我们掌握了不少证据,这四合堂极有可能就是北周在大明的情报机构。可当我们准备收线之时,我们的线人却横死在街头。 我问那为何不派其他人去?在这方面,我没什么经验。 吕仲远说派了,不过都死了。算上你是第十三个。不过,我们吸取了经验教训,到时候配合你渗透到四合堂之内。 我没好气道,大掌柜,松鹤楼的事儿才过了几天,我要是出现在四合堂,还不被人给弄死? 吕仲远反问道,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咱们六扇门从高丽引进了最新的微创整形技术,保证整的连你爹妈都认不出你。 我说有劳大掌柜了,整形就算了,易容术我还会一些的。 其实我易容术很是一般,要临时易容一段时间还好,若真接受这无间计划,那就是一项长期卧底工作,稍有不慎就容易露出马脚,换作以前,我还不敢答应,不过如今有师兄在,这就不是难事了。 你这次前去,想办法进入赵九的圈子里,能够接触到四合堂的机密,这对咱们六扇门是大功一件。我说明白了吗? 明白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还有一个,那就是护送李小花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第186章 夜枭 吕仲远笑道,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李小花,既然你想要李小花,那我们就给你制造个李小花出来。 我连忙说算了吧,咱们六扇门经费也比较紧缺,还是把钱花在刀鞘上吧。 我粗略看了一下计划书,原来六扇门在四合堂内安插了不少线人,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先后有十几名线人都被人连根拔出。这件事干的如此干净彻底,我们六扇门内要是没有内鬼,鬼才相信。这次我潜入四合堂,就是要找到他们与北周谍报组织明堂勾结的证据。 我问吕仲远,既然有嫌疑,为何不让锦衣卫干脆端了再说? 七扇门也有这个特权,反正他们杀人也不需要经过大明律法。不过吕仲远也有顾虑,一来四合堂涉嫌通北周是六扇门发现的案子,要是移交给锦衣卫,天大的功劳就跟自己没有关系了。二来,若是消息有误,四合堂是清白的,那极有可能打草惊蛇,所以这一切都要在暗中进行。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能够在京城整合所有帮派,其背后的老板必是权势滔天,可六扇门调查了若干次,却始终没有结论。 吕仲远说你准备一下吧,要打入四合堂,取得他们的信任,找到通敌证据,留给你的时间不到一月,小苏你任务很艰巨啊。 我看了一下计划书,执行人张二狗。我说能改名字吗?吕仲远不可以,很多计划都是跟你名字关联在一起的,而且分步实施计划书早已下发,临时改计划恐怕来不及。 我说那您看我是走高冷人设,逗比人设,还是老干部人设? 吕仲远无语,不耐烦道,随便!这件事,你要保密,就是张幼谦你也不要提起。 我说总得道个别吧。 出来见到张幼谦,我说要离开一段时间,执行一个秘密任务,张幼谦问要我帮忙嘛?我说需要点钱。张幼谦二话不说,将前些日子张百万个给他的银票拿出来,全部递给了我,我粗略一看将近两万两。我说用不了这么多,他说钱是王八蛋,花完咱再赚。 我说你眼睛怎么湿润了?哭什么? 张幼谦叹道,老孙头跟我说了,你这个任务是九死一生,极有可能一去不回,这两万两银子就当是买路钱了。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咱们能说明白点吗? 张幼谦疑问道,不是说你去执行一个死间任务吗? 谁说的? 整个六扇门都知道了! 我心中腹诽,吕仲远你这是要闹哪一出啊。果然,跟他们告别之后,六扇门众人看我,眼神中都特别怪异,我从人群中走过时,特意给我让出一条路来,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苍凉感。 走在长街上,我重新评估这个无间计划,简单点就是渗入四合堂,找到北周的谍网。 可京城四合堂鱼龙混杂,势力繁多,内四堂,外八堂,在加上外面的青楼、赌场打手、混混、典簿等等,加起来将近三千多人。要从这些人中找出北周谍子,并不是简单的事。 路过东直门户部尚书谢府,只见谢家门口车水马龙,拜谒之人络绎不绝,与胡宗宪门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就是权力的力量,能够让人趋之若鹜。 我想去探望一下谢君衍,自打她昏迷之后,我就被禁足在六扇门,一直没有机会拜访。老管家谢奋在门口迎宾,这时,却见一辆马车停在谢府门口,谢君衍与一儒衫男子走了下来,两人谈笑自若,并肩走了进去。 我心中涌出一种别样的情绪,也不知是替她高兴还是感伤,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找到两个师兄,说了我的需求。 第一师兄告诉我,要制造一个入微级别的人`皮面具,需要两到三个月时间。我显然等不起,死缠烂打之下,他才告诉我,五师兄有一个现成的面具。 五师兄说这个面具,你肯定不想用。 我说是因为很丑嘛? 五师兄说不丑,反而是一个翩然美男子。这副人`皮面具的主人姓江名小白,是活跃在雁门一带的采花大盗,恶行令人发指,后来落在我手中,我把他折磨了三天三夜,才将他宰了,做了一副面具。怎么样,你要不要? 我说都这时候了,也没得挑了,采花大盗就采花大盗吧。这个身份混入四合堂,更容易一些。 两个师兄传授了我入微人`皮面具的使用方法,这远比我想象的要麻烦许多。以前在天狼号的时候,我也曾易容过,不过那是最初级的易容术,真正高级的易容术,除了改变相貌外,连声音、体型、走路方式都要改变。折腾了一个晚上,我才堪堪掌握了易容的高级技巧。 次日一早,我易容成采花大盗江小白的容貌,来到了回龙观。 吕仲远在这里给我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四合堂内堂白虎堂主李铁蛋的女儿李小花今日要去回龙观上香,六扇门得知这一消息后,在这里准备了几个流氓混混调戏,然后让我出手相救,找机会混入四合堂。 左等右等,等了两个时辰,终于见到一辆马车缓缓来到回龙观门口。一名紫衫女子,脸上蒙面,身材曼妙,从车上缓缓走了下来。就在这时,有四五个流氓混混,上去调戏,口出污言秽语,什么小妞给大爷笑一个,亲一口之类的话。 那少女气急,喊车夫帮忙,那车夫竟怂包一个,弃车而逃。 小流氓得寸进尺,我在考虑要不要出手,忽然听一人喊道,都闪开,我张二狗在此,谁敢动这位姑娘一下?说着,一年轻人冲了出去,摆出一招白鹤亮翅。 一混混道,呦呵,要英雄救美啊,白鹤亮翅啊! 张二狗?我心说怎么抢我台词啊,按照计划书,我才是张二狗好吧。不过这位张二狗并没有支撑多长时间,白鹤亮翅变成了红烧鸡翅,从暗中射来一道寒光,那二狗兄登时气绝。 先前那车夫冷哼道,这是第十四个要混入我们四合堂的六扇门内鬼了。 我连忙收回脚步,手中提着剑,假装行人,腰间跨剑,一脸冷傲的从他们身边走过。从那车夫身旁路过时,我感觉到了一股凶险之意。 计划失败,我只有假装游览回龙观,这回龙观很大,供奉的是道家八仙之一的吕祖。吕祖在八仙之中最风流,身穿儒衫,手持宝剑,抱打一切不平事,我站在吕祖像前,静静发呆。 耳旁传来那紫衣女子声,阁下不是本地人吧? 我没有回头,淡淡道,路过之人。 那你来京城又是为何? 我回过头,盯着紫衣女子,却看不透她相貌,不过这江小白相貌也不错,对此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我说道,扬名立万! 紫衣女子格格笑道,你倒也诚实。 我并没有接着聊下去,说了句天色不早,告辞。 就在此时,观外一声惨叫,紫衣女子说不好,两人疾驰出门,却见那名跟来的马车夫,眉心中剑,鲜血从口中流出,紫衣女子道,刘护法! 那车夫道,戚堂主,快逃。 眨眼间,回龙观内,十二道人影闪过,十二人全身如墨,就连手中的剑也是乌黑色的。这十二人占据了回龙观内十二个方位,所有剑招都指向了紫衣女子。 我心中暗惊,这十二人武功最弱也是知玄中上境,今日他们集体出动,就是为了眼前这紫衣女子? 那姓刘的车夫称她为戚堂主,难道是四合堂朱雀堂主戚小薇?可是年龄不对啊,这少女看上去就十八九岁,戚小薇却已是三十出头的半老徐娘了。 紫衣女子起身,道,不知是谁要杀我,竟然请动了你们这十二尊神亲自出手。 我心中盘算,若是出手帮忙,我们以二对十二,取胜的机会几乎为零,逃跑的把握约有三成。这紫衣女子是四合堂中人,而且身份不低,要是能够取得她信任,混入堂内,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嘛? 为首那人双瞳,面色阴冷,道,你若自行了断,我们留你个全尸。 紫衣女子指了指我,他是无关之人,你们可以放他先走。 双瞳男摇了摇头,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这是我们的宗旨,也是我们的承诺。 我心说好大的口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你以为你们是除草剂啊,我将腰间剑握在手中,问,你们十二人欺负一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双瞳男说我们不是好汉,我们是杀手。 我说杀手也得有名字吧? 夜枭。 我心中咯噔一声,夜枭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红豆、荆无命都这一组织的人,这紫衣女子被他们盯上了,确实不是一件好事,我向后退了两步,挠了挠头,说现在去吃夜宵,还有点早啊。不如改天? 双瞳男冷冷道,那你也得有命吃。 我对双瞳男道,夜枭乃天下第一杀手组织,走的是高端、奢侈路线,不是什么人都杀。听说所杀之人,一要在江湖上有名气,二要武功是知玄以上,只有满足这两点,夜枭才会接单,你看,我也没名气,武功也不行,不如各退一步,我也不耽误你们工作,你们也放过我,如何? 紫衣女子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 双瞳男说这两年经济不景气,我们接单子也不挑了。最近夜枭搞活动,充三百抵一千,杀一送一,我们杀她,你就算那个赠品吧。 我不满道,整个行业的风气都被你们这种恶意竞争给搞坏了。 十二柄乌剑出鞘,将我们两人围在了中央。 天空中阴云密布,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第187章 北京,北京 剑身乌黑,空中白雪纷飞。 整个回龙观显得无比肃静。这里本来就是京郊外,天寒地冻,来上香许愿的人也不多。天地间一片寂静,正是杀人放火好时节。紫衫女子道,看来我要跟你并肩作战了,希望你别拖累我。 我回敬道,我出手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自保,你不用谢我。 紫衣女子一阵娇笑,不绝于耳,你这么着急跟我撇清关系干嘛? 还未等我说话,十二人、十二剑瞬间出招,向我二人所在之处冲了过来。紫衣女子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柄散着翠绿光的长剑,迎着其中数名杀手冲了过去。 我心中惊叹,这紫衣女子全身真气极寒,武功虽不如徐若男,却也相差无几,而她不过是四合堂的一个堂主而已。尤其是她动手之时,身上寒气逼人,内力显然不容小觑。 紫衣女子一人就抵住八名杀手,另外还有三人冲我而来。我没有专门学剑,但之前徐开山、老孙头传武功时,都不拘泥于兵器,所以我用金蛇枪法以剑为枪,配合徐开山的天刀技法,与三人缠斗起来。 这三名杀手,体内没有丝毫真气波动,可是剑招却凌厉无比。而且三人配合默契,三柄乌剑连绵不绝,如长江之水,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这些人是杀手,他们的目的是杀人,才不会顾忌江湖规矩,如此一来,我一边与他们缠斗,一边紧绷心神,防止他们出手暗算或者偷袭,要是真以采花大盗江小白身份死在这里,那才叫一个窝囊。 他们施的是车轮战术,若一直拖延下去,恐怕我两人力竭而死。我一声长啸,施展迷踪步躲过三人杀招,凌空跃起,向紫衣女子战阵之中冲了过去。 紫衣女子刚躲过一处杀招,招式力道已尽。 就在此时,两杀手长剑提速,一前一后向紫衣女子刺出。危机之下,我喝道,递剑!紫衣女子此刻剑力道已尽,闻言将长剑向上一举,我恰在此刻来到她上方,剑尖儿抵住她剑,吐出一道真气。 两人剑一触即分,向两个不同方向攻去。 噗噗。 两名杀手先后中剑,一死一伤。这些人阵型顿时出现缺陷,在阵法未合拢之际,我斜指不远处,久战不宜,进树林!两人没有丝毫停顿,提气跃起,向回龙观外树林逃窜。 才出五六丈,听到身后一阵凌厉的风声。 十几枚暗青子,划破长空,带着呼啸向我们冲来。他们的暗器火候拿捏的十分恰当,此刻我们正在半空中,若回身格挡,也无法全部接下。 就在此刻,我向那紫衣女子一掌派去。紫衣女子也发现暗器,见我动作,心有灵犀,一掌印了过来,两人在空中借助对方掌力,向两侧偏移了两丈多远,正是这两丈距离,让那些闪着寒光的暗器从我们中间穿了过去。 心中警兆忽显,我感觉地面之下,有真元波动,于是连喊道当心。 紫衣女子也生出警觉,可此刻却有些迟了。 紫衣女子躲开暗器后第一次落地之处,一柄乌剑破土而出。 这个杀手隐匿了这么久,没有真元波动,甚至连生机都没有,可是当紫衣女子落入他攻击范围之内时,他毫不犹豫的出手了。正如落入他巨网之内的蜘蛛一般。 噗! 乌剑刺入紫衣女子小腹,那女子仰面向后跌了出去。我想紫衫女子疾驰而去,在她落地之前将她接住,也不顾后面追兵,施展迷踪步,遁入树林之中。 树林以松柏、白桦为主,很是茂密,我们在林中穿梭,将众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雪花如席。 可我无心看雪花,甚至有些厌憎,因为地上的脚印,给对方提供了极好的追踪路线。对方是杀手,擅长杀人,更是猎手,擅长追猎。我释放星宿海内全部真气,体内真气运转,向远方疾驰而去。 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在确定没有追兵赶来之后,我这才松了口气。紫衣女子在我身后道,累了嘛?我点点头,听她底气十足,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道,你没事? 紫衣女子这才下来,说我身上穿金丝甲,别说寻常兵刃,就是通象高手的一击,也未必能伤得了我。 我心中腹诽,说就这样子,你让我背着你跑了十多里,差点把我累的虚脱了。 紫衣女子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问说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我说姑娘你该减肥了。 紫衣女子眉头紧皱,虽然蒙面,眉心间却隐约有怒火,不过这不悦一闪而过,反而格格笑道,姐姐还是比较喜欢听假话。对了,刚才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在下江小白。 紫衣女子说有些耳熟。 我心说幸亏没有乱说,这江小白在江湖上名气虽然不大,却在采花界颇有名声。我问,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紫衣女子格格笑道,你救了我,我不瞒你,我姓戚,戚小薇,四合堂白虎堂主。还有,别姑娘姑娘的叫,姐姐我三十一岁了。 果真是她! 戚小薇是四合堂四大内堂堂主之中,唯一一个女性,而她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咋滴,尤其是生活作风很有问题,喜欢美男子,与之媾和之后又将之杀死,人送外号玉狐狸。 我向后退了几步。 一开始想跟着她混入四合堂不假,但要是混进去把小命丢了,那就不妙了。 她笑问,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 我点点头。 她格格直笑,笑声中带着妩媚,虽然蒙面,举手投足之间,却也别有风味。她从怀中取出三朵金花,放在我手中,手中还能感应到她身体的余温,心中不由一荡。 戚小薇道,我这个人恩怨分明,你救了我一命,我赠你这三朵金花。可以答应你的三个请求。 我心中一动,这个可以有。 当年神雕大侠给了郭女侠三根金针,这里来了三个金花。好吧,我也来效仿一下,于是拿出一朵金花,递给戚小薇,道:第一个请求,请你把蒙面的面纱摘下来。 戚小薇笑道,你这么轻易浪费了我的一个承诺,就为了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正容道,对我来说,这很重要。我连你的相貌都不知道,将来怎么说认识你? 戚小薇沉吟片刻,那可别吓到你了。 她转身,将面纱轻轻摘了下来,然后缓缓转过身来,正对着我。 我心中咯噔一下,乖乖递上了第二朵金花,麻烦您还是把面纱戴上吧。 戚小薇脸色不悦,怎么,嫌姐姐不好看? 我说戚堂主国色天香,乃人间绝色,江某人不懂得欣赏而已。 戚小薇冷哼道,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是一群口是心非的东西。说着,将面纱撕了下来,又轻轻拂去了一张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我惊讶的长大了嘴,原来她之前带着一张少女的面具,如今卸去面具,露出一张妩媚成熟的脸,由于易容的原因,她脸色有些苍白。难怪她带着面纱,估计是那张面具坏掉了,又没法卸去,只得以面纱遮面。 白白浪费了两朵金花,恨得我牙痒痒。还有一朵金花,我在考虑要不要顺势提出加入四合堂?不过,这样一来会不会引起她的怀疑?我拿着最后一朵金花,迟迟未语。 戚小薇问道,怎么,还有一个请求,你可以做任何要求哦? 我顿时气馁,连一个戚小薇都摆不平,还混入四合堂呢,别说找出北周谍子,估计能不能活下去还难说。想到此,我说出了第三个请求,放我走。 戚小薇一愣,说你确定这个请求? 我点点头,我要进京城,要赚很多钱,要扬名立万。 戚小薇听完这句话,竟然笑了:你武功还不错,跟着我走,你会有很多钱,你会扬名立万。这一点,我戚小薇还是能说到做到的。 我心中一乐,这招欲擒故纵果然奏效,脸上却有些犹豫,沉吟片刻,才点了点头。 戚小薇盯着我,看的十分仔细。 我心中嘀咕,她这么精通易容,不会发现我也是易容了吧?过了片刻,她才笑道,江小弟,你知道嘛,以前我给别的男人三朵金花,他们三个请求中,有一个必然是要我陪他们睡觉。 我问,那你跟他们睡了? 戚小薇脸色一冷,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不过,我戚小薇言出必行,我先睡了他们,然后一刀宰了。 我点点头,这个我信。 戚小薇脸色稍微缓和,说你跟他们不同,所以说,姐姐会好好对你的。 我被她喜怒无常的性格弄得有些迷糊,这人难道是人格分裂嘛。 我问戚小薇,夜枭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是谁雇他们来杀你? 戚小薇说这些年来,我树敌无数,想让我死的人比想上我的人都多,我哪里管得了这么多?我只管活在当下,人生得意须尽欢,走,喝酒去! 两人返回京城时,天色傍晚。 我故意露出感叹之情,这就是北京城啊。 戚小薇笑道,是啊,这就是北京,一个让你生,让你死,让你笑,让你哭,让你痛心疾首而又欲罢不能的地方。江公子,我们回家了。 第188章 保护费 成祖皇帝夺天下之后,很是忌惮江湖中各大门派,在迁都北京之后,便定下了规矩,京城之中不得有武林门派。正因如此,四大世家、八大门派在京城都没有设立分派,最多派驻几人作为驻京办事处,这些人一般是打探消息,方便接待之中,也不是武林高手。 在这种背景下,四合堂反而脱颖而出,有些类似于黑帮,手底下有产业,又有几分江湖匪气,笼络了一些底层武林人士。如此一来,反而逐渐控制了京城的四大口。 所谓四大口,即娼、赌、盘、镖。这四大口分别对应着青龙堂、朱雀堂、白虎堂、玄武堂。 戚小薇所在的白虎堂,就是负责盘口,也就是京城中收保护费的行当。 白虎堂位于京城西北角一座大院,从外面看很普通,大门旁侧立两只石狮子。 我跟戚小薇来到白虎堂,有两个娘里娘气的男子凑了上来,戚姐,您可回来了,其他几个堂那边都在谣传,说您遭到夜枭的刺杀,已经…… 戚小薇问道,已经干嘛? 左侧男子挥了挥手,说不说这些了,姐你回来是开心的事,今晚我们两个好好给您解解乏。 我心中嘀咕,这两男子不会是戚小薇的面首吧,两个娘炮小鲜肉,戚小薇这算不算老牛吃嫩草,哈哈,想到此,我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男子看我一眼,眼神中充满敌意,姐姐,这家伙是谁,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戚小薇眉头皱了起来,摆手道,滚一边去,没看我有朋友嘛?那两人一脸委屈,满脸幽怨的走了出去。戚小薇有些尴尬的看了我一眼,说让小弟见笑了。这几日你先熟悉下我们四合堂,你不是想要扬名立万吗,等时机成熟了,让姐姐帮你。今天你就住这里吧。 我心中警惕,这戚小薇口味比较重,不会对我有所企图吧。 她看出我的顾虑,笑道,你放心,我让人给你安排在客房,姐姐的名声虽然不太好,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对你另眼相待的。没多久,有人通知她要去总堂议事,她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有小婢送上香茗,上好的红枣枸杞普洱,冬天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我打量着这白虎堂大厅,黄花木的桌凳,金丝楠木的屏风配蜀锦,看上去很朴素,但以我专业眼光来看,却是价值连城。 没过多久,有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着我问,你是江小白? 小婢见状,连忙施礼,见过李副堂主。 原来是白虎堂的副堂主,我见他身材瘦弱,面色阴柔,一副痨病态,然而眼神中却闪烁着光芒,心说此人不可小觑。我起身道,在下正是江小白,见过李堂主。 我把副堂主的副字去掉,他面色稍稍缓,问道,我是李老虎,戚堂主让我给你安排个饭口。你会武功吗? 我点头,会一点。 一道真气从他身上溢出,向我包围过来,我知道他要测我武功。我将星宿真气关闭,丹田与各路经脉之中空荡荡,只有些许的真元波动。李老虎真气在我身上逛了一圈儿,略失望的摇了摇头。见过红嘛? 见红也算是行话,意思就是杀人。 我应声道,杀过一些。 李老虎上下打量我一番,似乎在怀疑我说的话。这种老江湖眼神贼毒,在他们眼中,杀过人和没杀过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同,这一点我也是最近从张幼谦身上才察觉出来的。 李老虎又道,要加入我们四合堂,就要纳投名状,你可要想好了? 四合堂有黑帮背景,入门不讲究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各种各样、各式各色的人都有,他们也不跟六扇门这种,要做政审、还要做背景调查,为了简化程序,一般就用投名状来约束他们。 当年林冲纳投名状,也要到路边杀一人,提人头上山。 我点点头,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我懂,于是问,请指点明路,要杀官还是杀民? 李老虎说不必了,你救了戚堂主的性命,有她作担保,你就免了这道程序吧。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要他们真让我出去宰一个人,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呢。其实,在松鹤楼那一夜,我和张幼谦杀的人还真不少,不过却都是四合堂的人。 戚小薇作为我入堂的保人,也就是说,我的前途与她绑在了一起。将来出了问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到此,我心中生出一些愧疚,不过想到吕仲远交给我的任务,我也只有忍了下来。 他带我来到院子西厢一个小屋,里面有个年轻胖子正在敲算盘,见到李老虎,连忙起身,正要施礼,李老虎摆摆手,道:单木,这是江小白,戚堂主保的,帮他做下入堂手续,以后跟着你干。 那叫单木的年轻胖子点头哈腰,连连称是。李老虎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没有测到我的真正实力,又听戚小薇说我救了她,估计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以为我与那两个娘炮一样,是戚小薇准备收回来当做面首的。 单木倒也热情,给我办理了相关手续,又填写了若干表格、告知书、保密协议、堂规确认函之后,我签上了江小白的名字,当然留的信息,却是五师兄告诉我的那个采花大盗的真实信息。 单木说,李堂主把你安排给我,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白虎堂的一员了,将来出了事我罩着你。 单木应该是第一次当大哥,整个下午喋喋不休,给我讲四合堂和白虎堂的各种规矩,甚至包括四大内堂之间的龉龃事,以及见到其他堂的兄弟的手势以及避讳之事。 原来,京城第一大帮四合堂,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四大内堂、八大外堂之间斗的厉害。 四大堂之中,青龙堂控制青楼,朱雀堂控制赌场,这两个行当可谓日进斗金。尤其是朱雀堂控制了京城将近三分之二的赌场,这些赌场有些是自营的,有些则挂靠在他们下面收份钱的。 白虎堂和玄武堂则没有那么幸运了。 玄武堂负责保镖生意,自己门下也有个镇远镖局,可是京城四大镖局,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而且镖局之中,高手众多,所以油水最少。至于白虎堂,那就更加困难了。 收保护费是一项十分困难的工作。 一来是养着京城中众多地痞流氓,这些人吃喝嚼果儿都是不小的开支; 二来,收保护费也是一种技术活儿,既要讲究战略战术,又要讲究方式方法。许多老店主在长期的斗智斗勇中摸索出各种套路和窍门,从而少交、免缴保护费; 三来,保护费定价也十分繁琐。你要多了,把人家店要倒闭了,那就断了以后的财路;要少了吧,又不一定能够养得起那些小弟。也许有人会问,那为何不想办法把对方的店巧取豪夺过来?但对白虎堂的地痞来说,苦心经营一个店,累死累活挣不挣钱也不一定,哪里大摇大摆的收保护费舒服? 四来,巨额的应收账款是白虎堂面临的严峻形势。许多保护费收不上来,或者收上来的保护费,小混混们不如实上交,这就让白虎堂每个月的应收账款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有些时候,白虎堂的收入甚至还不如外八堂那些走私、寺庙香火钱、要饭乞讨抽成等,有人还提出要将白虎堂赶到外八堂之中。不过,四合堂以收保护费起家,这也是四合堂最核心、最原始的业务,赵九爷一直没有动白虎堂。 单木道,咱们白虎堂一个堂主,两个副堂主,还有六大香主。堂主主持全堂工作,香主意思就是够资格在白虎堂上香的人。 我问我们算是什么?在门口站着,所以叫门主? 单木没好气道,我们是卤主。 在我到来之前,单木负责白虎堂的记账工作,同时还挂名珠市口一条街的典簿。典簿本是翰林院小官,在四合堂内也沿用这一职务,也就是说珠市口这条街的保护费,由他来负责。 单木来到门口,见院子里那两个娘里娘气的男子,正在树底下嘀咕,眼神不时瞟到我们这边,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坏水儿。他颇为隐晦的问,你与戚堂主的关系是……? 我估计他以为我与戚小薇有暧昧关系,于是道,只是朋友而已。 单木这才说道,那你要当心那两个人了,左边那有刘海的叫刘里,右边扎辫子那个叫刘气,这两人仗着跟戚堂主关系亲密,四处搞串联,党同伐异,遇到稍不迎合他们的,轻则穿小鞋,重则吹风搞迫害。 我心说这两个人最好别撞在我枪口上,不然让他们生不如死。 单木又问道,你会武功不? 我说会。 他一听就兴奋了,这马上就过年了,明天你早点起,我带你去收年关费。 于是,我在白虎堂住下,白虎堂院子极大,共有七进,头进、二进是办公场所,三进是客房和堂众的公共住处,后面四进是仓库、花园以及堂主的私宅。 单木将我安排在隔壁,当天夜间,白虎堂一众派出去的人马陆续回到了堂内,单木与另外两个典簿开始记账,收集各路人马交上来的保护费。 不出意外的,这一日应收三千两,实际收回来的,还不足七百两。 第189章 买棺材 白虎堂众人将收回的保护费交上之后,纷纷离开。这些人大多数是本地人,在京城中有家室,只有极个别如单木这种,在白虎堂住。 在京城,真正入了白虎堂的不过百余人。京城那么大,大街小巷无数胡同共有千数,单靠这百人是无法罩住整个京城的。 不过这并难不倒他们,每个分到片区的弟子,都会配上五六个帮闲。这些就是相当于外围人员、临时工了。 次日一早,单木早早叫醒我,说要去吃早饭,然后去收保护费。珠市口这条街商铺林立,甚是繁华。 我说戚堂主挺重视你的嘛,给你分了这么好个盘口。 单木说戚堂主才不管这事儿哩,李副堂主安排的,你以为这是块肥肉?实话告诉你,能在这里开店的,非富即贵,背后关系深着呢,真正能收保护费的,十不过一,这些人都是刁民,经常拖欠,这块肥肉,只能看,不能吃啊! 我心中极不甘心,本来以为混入四合堂,就能够接触到四合堂的核心,可是想不到沦落到收保护费的地步。 这与我想象的有天壤之别。要真如此,那还如何去完成大掌柜安排的任务? 不过,我很快就自我调整好心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吃奶还得解开怀呢,当今之际,唯有隐忍,慢慢寻找机会。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慢慢接触四合堂的业务。 收保护费这种事,我与张幼谦在金陵六扇门时也干过,虽然我俩都不怎么上心,但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在四合堂和六扇门收保护费还是有些不同的。 六扇门是朝廷机关,朝廷明令禁止向商家索要财物,可是六扇门又负责治安巡查,这就有权力寻租的空间了。 比如有人举报商家店里有人聚赌啊、商家店里有消防隐患啊、安全防范措施不到位啊,随便一个理由就让你无法营业,甚至关门大吉。所以六扇门去商家店里检查,那些掌柜都是主动封好利是,悄悄的塞入怀中。 当然,在收保护费方面,六扇门与锦衣卫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锦衣卫扣的帽子更大,造反、谋逆、通敌、叛国,哪个罪名都是诛九族的,但锦衣卫自视甚高,要敲就敲大户,小打小闹的保护费,他们根本看不在眼中。 单木一出现在珠市口,就有十四五个闲散的帮闲凑了过来。 这些连混混都算不上的小痞子,身穿花棉袄,头发披散着,脚下塔拉着蒲窝儿,对着单木点头哈腰,十分恭敬。 单木在白虎堂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但在他们面前就完全不同了,他站在众人面前,将众人训了一顿,说最近你们倦怠了,白虎堂四五十盘口,就咱们年关费收不上来,排名靠后,让他在赵九爷面前很丢面子。 以单木的身份,在白虎堂连赵九爷的屁都闻不着的主儿,在这些帮闲面前,威风的紧,这也是京城帮派中的常象,拉虎皮、扯大旗,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当然单木也不是一味的训斥他们,在骂了他们一通之后,又开始鼓励众人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创新机制,群策群力,多快好省的收保护费。最后,又叮嘱众人,说年关之前,收保护费最多的帮闲,他引荐加入四合堂。 我见单木软硬兼施、冷热并用,套路不多,但熟练掌握,心说做个典簿着实有些委屈他了。 我正要跟着一起去,却被单木叫住,你去干嘛?我说不是收保护费嘛? 单木笑眯眯道,保护费、保护费,咱们保护,小弟收费。连这种事情你都要亲自动手,岂不落了咱们面子?走,带你喝酒去。 单木一脚踹旁边一家店门,门匾上写着“一家亲”三个字,掌柜连忙凑了过来,两位爷,有什么吩咐。 单木说,小爷我饿了,把你们家最好的饭菜给我弄上来。 掌柜站在那里有些局促,单木说怎么,你怕咱们吃饭付不起钱? 我说你能付得起嘛? 单木说,咱们吃饭什么时候付过钱? 掌柜说这个不是钱的原因。 单木脸色一沉,那就是小爷我的原因了?怎么着,你们一家亲这是看不起咱们四合堂啊? 掌柜哭丧着脸,道,爷,咱家开的是一家亲棺材铺,不是饭店。这不还没开业嘛,门匾才漆了一半。 单木:呃呃…… 我说真晦气,我带你去吃东西。 单木落了面子,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怎么肯轻易罢休,说,谁规定棺材铺不能炒菜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请问,这里卖棺材嘛?说话间,一名中年男子披肩散发,走了进来。 我见到此人,吓得汗流浃背,连忙向后退了几步,生怕被他发觉。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剑震九州,剑神封万里。 想不到他竟也来到了京城。 上次在江南,我用半张羊皮忽悠着他去找冥山之秘,估计没有什么收获,半年没见,他脸色沧桑了许多,连胡渣都没有刮。 半年不见,封万里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他身上少了那股睥睨天下的豪气,多了一分淡然。 当年,剑神封万里,其人如剑,所到之处,耀眼异常。如今他反而成了一个落魄的中年汉子,这半年发生了什么,估计谁也说不清楚了。 虽然我已易容,他这种级别的高手,观人不是靠脸,而是靠真元辨识度,所以我竭力的闭塞窍穴,不敢让内力有一丝泄露。 他进来后,又问了一句,这里卖棺材吗? 掌柜正在为单木之事发愁,见来了客人,连忙迎了上去,说,我们一家亲棺材铺新店开张,所有棺材一律十两,这位先生,你要来几个? 封万里没有生气,轻声道,买一个,能便宜点吗?掌柜说您真来着了, 最近搞活动,买一赠一。 封万里没有多言,从怀中掏出一袋碎银,数来数去,刚好十两,交给店家,指着其中一口棺材,就要这个。 掌柜还没等收好银子,单木伸手就拿了过去。弄得掌柜敢怒不敢言,单木看到封万里的银子,估计是见财起意了,喊道,等等! 封万里一楞,这才看到了单木,抬头望他,等他说话。 我很想阻止他,可是又怕被封万里认了出来。 单木道,一副棺材是十两银子,不过棺材是属于特殊行业,每一口加征二两银子的人头税。 封万里说我身上不名一文了。 我生怕单木乱来,要是他把封万里惹毛了,他拍死单木比拍死一只蚊子都简单,于是说,跟这个老头子要什么钱,还是喝酒事大。 单木说对封万里道,算你运气好。 封万里没有理会,却对我说,小兄弟,帮我背一下吧。 我心里咯噔一声,就一句话,封万里认出了我,我说这么大一口棺材,您准备送哪里啊? 第190章 一柄铁剑 未等徐开山开口,单木抢着说道,兀那老汉,你听不到我说话吗? 封万里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屑,对这个四合堂的胖子并没有看在眼中。单木手下的两个帮闲看不下去了,故意大声道,装什么哑巴,你这是跟我们四合堂过不去了? 声音传到远处,其他正在忙碌的生意人、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看向这里,有人嘀咕道,四合堂这是要欺负外乡人了。你看那中年人,鬓角斑白,一把年纪了,真是倒霉啊。 封万里说我没有多余的银子。 一名帮闲道,没有银子?那跪下给我们单爷磕十个头。 我连忙喝止,对单木说,我刚好与这位先生相识,不如卖个面子给我? 单木说真的? 我心说不管真的假的,我这是在救你一命啊,你要真惹毛了这个人,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他一剑的啊。我于是点头,以前有点交情。单木说就当你的面子。 封万里却忽然道,你觉得这把剑能值多钱? 他将手中那柄破铁剑递了出来。 那名帮闲道,你这把破铁剑,锈迹斑斑,估计连劈木头都卷刃,白送人都不要! 我哪里敢接这话,别说封万里的剑,就是封万里擦屁股用过的树叶,想杀人也易如反掌,于是道,无价之宝!封万里笑道,还算识货,这柄剑送你了。 我连忙推辞,心说这可是封万里的剑,在江湖上与天刀齐名的一把兵器,无缘无故送给我,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封万里沉声道,拿着! 好哒! 我顺手接了过来,一道寒冰之意从剑柄窜入体内。我暗中喝彩,好剑! 我曾经拿过天刀,天刀属火,握住后全身炽热。 这柄剑有着丝毫不次于天刀的威力。 当日天刀与剑神在秦淮河上一战,惊天地泣鬼神,被晓生江湖评为十年来江湖第一战。 这一刀、一剑功不可没。 封万里道,我要你帮忙做一件事。今天天黑之后,将这棺材给我送到一个地方。 我问哪里? 封万里看了一眼单木,单木竟一个寒颤,也不是天寒地冻,还是因为害怕了。他淡淡道,京西四合堂,赵九收。 单木倒吸一口冷气。 我也惊道,什么? 封万里看了一眼日头,道,还有四个时辰,足够让赵九准备后事了。说着,他转身大步走去,抛掉了铁剑的封万里,步履之间,竟又恢复那不可一世的气魄。 单木凑过来问道,这人是谁。 我说你应该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我指了指他脑袋,说这个东西,还在你脖子之上。 他究竟是谁? 我淡然道,一剑震九州,剑神封万里。 单木哦了一声,点点头,说是应该庆祝一下。 刚走两步,脚下一软,扑腾坐在了地上,有人上前扶他,无奈双腿不争气,脸色苍白,愣是站不住。他问我,那人,最后一句话你听到了吗? 我说听到了,这不跟你商量,要不要跟戚堂主汇报? 我虽然不明白,剑神封万里为何跟四合堂扯上了关系,而且到了送棺材的份上,看来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啊。 我们将这个消息带回白虎堂,李老虎觉得我们在说谎,可单木,还有其他几个帮闲都一口咬定绝无虚言,他想了片刻,于是对我道,你跟我一起去四合堂见九爷。 我说要不要跟戚堂主汇报一下? 李老虎脸色一沉,说戚堂主忙其他的大事,哪里有空听你们这些琐事,收拾下,赶紧启程。 厅外传来戚小薇格格笑声,李副堂主,这等琐事,还要您亲自出马呀? 她把这个副字说的很重,意思是提醒李老虎,在这白虎堂,当家是她戚小薇,还是她说了算。 李老虎咳咳干笑两声,戚堂主,您可来了,有一件大事,我正要准备跟您汇报呢。我心中暗竖大拇指,这李老虎脸皮之厚,翻脸的速度,我是自愧不如的。 戚小薇摆摆手,这件事我已知道,江公子,你跟我去一趟总堂。 李老虎连忙点头退下,背对着戚小薇,脸色阴鹜,口中道,婊子。 当然,婊子二字,并没有发出声音来,我也是从他口型中推测出来的。 看起来,且不说四合堂,光这个白虎堂,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和谐啊。 门口早已安排好马车,一个马夫连忙搬下马凳,让戚小薇踩着上车,我本要跟在后面,戚小薇掀开帘子,笑道,一起上来吧。我看了一眼马夫,他面无表情,坐在车椽之上。 这是寻常四轮马车,在京城中很常见,不过多是王公贵族之用。 江湖人在外面,还是更喜欢骑马多一些,不过从很久之前,京城之内除了部分特权之人,是禁止骑马的。马车空间不大,足够两人并排而坐,戚小薇身上香气扑鼻,闻了令人心神一荡。 戚小薇道,最近几天我太忙,没顾得上你,想不到李老虎竟然安排你去收保护费了。 我只得说,从底端做起,熟悉下业务也挺好的。 戚小薇摇头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来京城也不是干这种下贱活儿的,等这件事忙完,我在京城给你安排几个场子,你武功高,相信不用多久,就能名扬京城。 她所说的场子,是京城的地下比武场。 京城虽然禁止江湖争斗,但私下里却都知道,四合堂下面有个场子,专门组织江湖上的高手来比武,这种比武不同于江湖比武点到为止,而是生死之战,不死不休。而且这种比武,晓生江湖也派人参加的。 我对戚小薇说来京城是为了扬名立万,她竟误会以为我是要靠这个来成名的。于是我只得说多谢。戚小薇说你我什么关系,谢我干嘛,要谢,也是我来谢你。 这时,马车一阵颠簸,戚小薇没有坐稳,向我撞了过来。我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伸手一推,她竟双手扶在我肩上,在我耳旁呵气道,江公子…… 戚小薇艳名在外,此刻她声音中如有一道魔力,竟让人想入非非。 这一声江公子,如雷鸣一般,在我耳旁响起,我连忙一凛,有些狼狈道,戚堂主,使不得。戚小薇以为我顾虑车外,说那老刘是个哑巴和聋子,没人会知道的。 我向后躲,戚小薇见状,问,你还是雏儿? 我一脸的尴尬,她冷笑道,你觉得我是残花败柳,配不上你不是? 我心说你的癖好太特殊了,所有跟你上过床的男人都被宰了,这简直比玉面罗刹陈清扬还要恐怖,我还没活够呢。戚小薇退回到原位,说,一会儿见到九爷,如实讲就是。 到了四合堂,戚小薇一脸淡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门口有人打招呼请安,戚堂主好。戚小薇眼都没看他一眼,鼻中嗯了一声,从容走了过去。 三妹来了! 赵九爷身穿紫色绸缎,双手插在袖口中,仍如寻常百姓一般,就在几日前, 堂内有青龙、朱雀、玄武等三个堂主,还有外八堂的几个堂主。上次在松鹤楼外断臂的平四,也站在了人群之中。当日与他们相隔较远,而且我也易容了,并不怎么担心他会认出我来。 反而那个赵九爷,他能与吕仲远相斗而毫无惧色,那武功自然不会太弱。倒是我比较担心他能够把我认出来,正如封万里从我内息和真元就能断定是我一般。 戚小薇道,九爷好! 赵九爷一脸沉重,说,事情我已了解的差不多了,这件事出在你那里,你来说一下吧。 戚小薇说我将当事人带来了。 赵九爷一道眼神射来,目光如电,我隐藏真元,假装不敢对视,低下头来。赵九爷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番,这才道,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 我将上午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因为有单木和几个帮闲都在,我也没有隐瞒,甚至连封万里赠剑之事,也讲了出来。 赵九问,你认识封万里? 我只得撒谎道,当年我游历江湖之时,曾有一面之缘。 青龙堂宋堂主道,九爷,依我看,这小子有些可疑。怎么他才入京,封万里就来了? 戚小薇道,宋堂主什么意思?这人我带来的,跟封万里有什么关系? 宋堂主说,一个只见一面之人,再次见面,就将自己的佩剑相赠,你能信嘛? 赵九爷阻拦道,行了,别吵了。 两人连忙闭嘴不语。 赵九爷说,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啊。 众人不解,赵九爷接着道,自从三个月前,赵钱孙被封万里击败之后,我与封万里的这一战,就不可避免了。徐开山、赵钱孙,如今轮到我了。 赵九爷盯着我问,那柄剑呢? 我说在马车上,方才进来之时,被他们扣住了。 没多久,有人将那柄剑捧了上来。 赵九爷凝视着铁剑,脸色十分沉重。 捧剑之人,双手也变得颤抖起来,他面色惨白,没有了一点血色。 我也觉得大厅之内,气氛不对,那柄铁剑周围,天地真元剧烈的震动起来。 血光一闪。 剑光大作。 捧剑之人,竟被空间之中的剑气粉为碎末。 手中那柄铁剑,卷起空中的鲜血,冲向了赵九爷。 第191章 还剑 这一变化太过于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谁又能料到,如此一柄铁剑,竟如有了灵性一般,暴起杀人? 整个大厅如同被冰封住一般,所有人都仿佛被勒紧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柄铁剑,似乎这柄剑上有着无穷的魔力。 这是剑神封万里的剑。 与大半年前,在秦淮河上的那一剑相比,这柄破烂不堪的铁剑,威力更胜往昔。我甚至怀疑,当时封万里施展出这一剑,天刀徐开山的那冥山一剑,能否抵挡住这凌厉的一剑。 保护大当家! 青龙堂宋堂主距离赵九爷最近,也是最先反应过来之人。 在铁剑出的瞬间,一把金丝大环刀骤然来到手中,从一侧砍向封万里的剑。 当啷! 青龙堂主大环刀碎裂,整个人向后弹了出去,撞在巨柱之上,轰隆一声,柱子倒塌,整个人躺在了地上。 剑势丝毫不减。 先前在黄鹤楼一战中自断一臂的平四爷,来不及拔剑,脚下微滑,侧身向封万里的铁剑迎了上去,竟要想用血肉之躯,来抵挡住封万里的剑势。 噗! 平四爷跪倒在地,铁剑从他右肩胛中横穿而过,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依稀可见。他双目通红,双牙紧咬住,一声不吭。 铁剑终于来到赵九爷身前。 有人说赵九爷不会武功,也有人说赵九爷武功高强,不过,二十年来,从来没有人见他出手。因为在四合堂,他根本就不需要出手。 那些不知死活,想要快速成名的江湖剑客,根本连他身前都靠近不了,就被内外十二堂的高手宰了。而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剑客,领教过四合堂的实力,所以也不会出手。 但封万里是个例外。 他是剑痴,以剑为妻。 无父无母,不惧强权。 天刀徐开山有妻女之忧,赵钱孙有南盗之众,赵九爷则有江湖之扰。 只有封万里,孤身一人,寻求剑道的最高峰。 这一点,在年青一代高手中,武当剑痴青木像极了他,然而却仍不是他。 剑暴起之后,赵九爷一直站在那边,没有任何动作,眼睁睁看着那柄剑向自己袭来。 他面无表情,看到了青木堂主上前阻拦,看到平四爷以身躯来阻止剑势,看到朱雀堂主在剑气起的刹那后退了半步,看到所有人在他面对致命一击时的反应。 最后,他才看到了那柄铁剑。 他眯起了眼睛,一直插在袖口中双手,忽然伸了出来。 这双手很白,手指纤长,跟他的年龄毫不相符,如同二十余岁女人的手。 就是这双手,如蝴蝶插花一般,双手陡翻,一连拍出了三十几掌。这三十几掌,看似距离极小,每一掌都带着一股风雷之劲。 我心中大惊,方寸圆! 这一招,与当日我在德州府,破去我自创风林火山四招那一招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在赵九爷手中,那变剑为圆,变成了三十股风雷劲,拍到了封万里铁剑之上。 大厅之内,响起了三十多声炸裂声。狂风骤起,连空气都变得有些扭曲,大厅地板之上的青石,碎裂如粉。 轰! 铁剑从大堂之内穿过,将整个大堂后墙撞碎。 灰尘四起,大堂变得摇摇欲坠,众人匆忙跑出了大堂,来到院子之中。 轰隆!轰隆! 四合堂的议事大堂,轰然倒塌。 赵九爷! 众人齐齐喊道,赵九爷立在废墟之中,口中渗出了鲜血。 这是众人见他第一次出手,而且接下了剑神封万里的惊世一剑。不过这一剑,却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青龙堂主早已起身,他虽砍出了一刀,不过只承受了剑势很小一部分,受伤并不严重。赵九爷受伤,此刻以他为尊,他吩咐道,吩咐四合堂众兄弟,从今天开始,全体四合堂众,向这边聚集,睡床板。 单木告诉过我,四合堂中发生重大事故时,所有四合堂堂众进入紧急状态,在这段时间,不得与外面联系,不得回家,全部聚集到总堂,夜晚无法离开,睡在木板之上。这就是睡床板。 四合堂当年在京城抢地盘时,曾经有过这样的局面,可随着他们在京城一家独大,这个词儿已经很少被提起了。 赵九爷摆了摆手,道,不必了。 众人惊愕,赵九爷咳了片刻,吐了口鲜血,封万里不会来了。 青木堂主问,为什么? 赵九爷道,剑神有剑神的骄傲,那一剑没有杀死我,他绝对不会再出第二剑了。若没有猜错,他今夜就会离开京城。 戚小薇道,这件事怪我,要是我不把江小白和这把剑带来,总堂主不会受伤了。 赵九爷摇摇头,说这一剑迟早要来的,我们应该庆幸,他只送了一柄剑来。与赵钱孙之战后,他武功境界大增,已臻通象巅峰,距跃出三境,也不过是半步之遥了。我、徐开山、赵钱孙,如今都甩在了他身后了。如今江湖式微,想不到在这种形势下,竟出了如此剑道天才! 说着,赵九爷剧烈的咳嗽起来,良久才道,平四! 属下在! 平四肩胛被穿透,伤口已经被人包扎,不过脸色仍然十分苍白。 赵九爷道,从今日起,朱雀堂那边,就由你来管事吧。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在方才一瞬间,朱雀堂主易位了。原先那位秦堂主,就因为刹那犹豫,被贬为了副堂主。朱雀堂负责四合堂的赌口,这是除了青楼外最赚钱的内堂了。 平四表现的很冷静,没有激动和欣喜,只是淡淡道,遵命。 几日前,平四被赵九爷断了一臂,所有人都认为他要失势了,想不到今日之后,他竟坐到了四合堂的第三把交椅,于是有人开始向他靠了过去,在赵九爷面前虽然没人敢说话,眼神的交流还是可以的。 赵九爷又是一阵咳嗽,早有人送来的裘皮大衣,还有手炉。 赵九爷指了指我,你过来。 我心中一紧,疑惑道,我? 我暗自嘀咕,这是要准备秋后算账的节奏啊,心说要真有什么事,我就直接三十六计跑为上上计。 赵九爷说既然这柄剑是你送来的,还要劳烦你跑一趟,将它送还给封万里。 我心说原来这事儿,朗声道,在下义不容辞。 赵九爷笑了一声,估计是牵到了内伤,又咳嗽几声,才道:顺便帮我带一句话给他。 我问道,总堂主请讲。 赵九爷说,你转告封万里,这一剑之约已还,并非老夫贪恋生死,留着这条残命,是因为还有些事未了。事成之后,老夫与他共赴冥山! 我心说怎么又是这冥山。 出山这一年多以来,几乎遇到的所有的事都与冥山有关。似乎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将我与那座传说中的山联系在了一起。我点点头,说我一定带到。 赵九爷将那柄铁剑递到我手中。 我正要去接,他手中铁剑陡然一变,向我刺了过来。 情急之下,我连连后退。 赵九爷剑不疾不徐,递了过来。 我脑海之中,闪过了那夜黑衣人给我展示的那一招方寸圆,又借赵九爷以寸手拍剑身之法,七、十三、十七、十九、二十三。双手连连画出方寸圆,将那一招挡了下来。 赵九爷哈哈一笑,好手法!说着,将剑掷还给我。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有人是惊奇、有人是眼红、有人是嫉妒,不一而论。不过,戚小薇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喜悦和骄傲。 我将剑接住,道,定不辱使命。 一日之间,四合堂遭受剧变,赵九爷回后院休息,内四堂、外八堂堂主留下来做善后工作,而我则带着那柄铁剑,走出了四合堂大门。 不到半日,四合堂内发生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 这在江湖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晓生江湖、八卦周刊派出的江湖采风,早已将四合堂内外围的水泄不通,哪怕是一个在场的堂众,都被他们拉了过去询问当堂内发生的细节。 从这点来看,他们还是很敬业的。 我双手紧紧握住铁剑,生怕它再会暴起杀人。虽是寒冬,手中却出了汗。这件事我并没有向大掌柜汇报,我来还剑之事,堂内许多人都盯着,我要是跟六扇门联系,恐怕很容易就被拆穿。 六扇门、四合堂在京城对立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互相有渗透,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将今日的消息了解清楚。而我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能够打入四合堂的核心部门,才能开展我的调查。 今日之事,我已成功引起了赵九爷等人的注意力。接下来,我需要借机会能够更进一步。我摸了摸怀中张幼谦给的巨额银票,一个计划在我脑海之中形成。 珠市口,一家亲棺材铺。 来到这时,已经被人挤爆了。所有人都想知道,封万里定的这口棺材,究竟如何处理。 那掌柜见到我,连凑了过来,说您总算来了。 我说怎么回事? 掌柜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了我,说你走之后,上午那位客人回来一趟,让我将这封信转交给你。顺便把这口棺材送给您。 我打开信封一看,推开凑上来要问消息的采风,迅速向城外奔去。掌柜在后面问,这口棺材怎么办? 我头也不回道,送给你了。 第192章 我是那上京赶考而不读书的书生 我连夜出了京城,来到了狮山。 山顶有定都阁,与通州大运河遥相呼应,封万里便与我约在了此处相见。 我来到定都阁,有位居士站在门口,见我手持铁剑,问道,阁下可是苏居士? 此刻我还是易容成江小白,听他所说,只得笑着点头。 那人道,封先生在阁顶等你许久了。 我心中笃定许多。 虽然我曾以半张羊皮糊弄于他,但以他实力,要是找我麻烦,根本不必如此周折。来到阁楼之上,只见封万里全身笔直如剑,站在亭台之上,与上午之时,判若两人。 从定都阁俯瞰京城,整个京城全貌尽收眼底之下。 按照北方习俗,过了腊月就是年。 距离过年还有半月,京城之中已有些许年味了,街道之上,不少百姓门上已挂起了红灯笼。 前几日下的雪还没有融化,皓月当空,月光流淌洒在京城之上,被积雪反射,让整个京城显得有些迷离。 不远处便是通州大运河,如今已经结冰,本来按计划,贡银在上月底抵达京城,织造局、金陵驻京办的官员,已经开始轮流拜访朝廷各部衙那些在门口贴着“今年过节不收礼“的京官们。如今贡银失窃案一出,朝中局势动荡,这些官员但求自保不站错队,哪里还在乎这点炭敬。 封万里看也不看我,兀自道,东有大运河,西有定都阁。当年燕王成事,在此登顶观京城,是有定都之说。 我点头道,从此处观八臂哪吒北京城,方能感应到此城之妙啊。当年刘伯温建城困孽龙,却是厉害。 封万里略带嘲讽道,刘伯温建京城?当年刘基死时,成祖还是燕王哩,怎么你也喜欢听人说些穿凿附会的故事了? 我说封前辈,你唤我前来,不会是为了给我普及历史吧?封万里说来都来了,连这点耐心都没有?我将那铁剑向前递去,说,奉赵九爷之命前来还剑,顺便还帮他带句话。 封万里淡然道,剑送你了。 我心中一惊,什么? 这可是剑神封万里的佩剑啊,单这一柄剑,就能让赵九身受内伤,要是真给我,哪一天它突然抽筋,给我整这么一下,我还不吃不了兜着走啊。 等会儿你走时,会有人将剑鞘送你。 我打起精神,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封万里接着道,今日这一剑出手,剑,对我来说,已没有任何用处了。 确实如此,如今的封万里,早已非昔比,单单是数里之外,以意御剑,给赵九爷以沉重一击,这一招,江湖上已经鲜有敌手了。当然,这与几月之前,在松江府对赵凌霄的你一招天外来剑,还略有不足。 对封万里来说,这柄剑可有可无,他本身就是一把剑了。 封万里说,封某人生平从不欠人情,今日你给我当了一次剑使,咱们便算是扯平了。 我心说扯平个毛线,幸亏赵九没有死,要是他这一剑真把赵九宰了,我还不被他们剁成肉馅包饺子过年啊。当然口中我却感激不尽, 说多谢封前辈赐剑。 封万里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向京城,道,不知你有没有时间听个故事? 我心说现在大冷天,都快冻成冰碴子了,愿意听才怪,但他是剑神,一剑能杀我三十次的剑神,我只能说,愿意洗耳恭听。 封万里这才缓缓说出了他的故事。 开泰二年,封万里出生在苏州府内一处书香门第,家中世代有人做官,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做到了苏州知府。他自幼聪颖,过目不忘、出口成章,被乡里誉为神童。 十二岁那年,封万里中了秀才。十五岁,又中了举人,一时风光无二。 本来按照剧本,他本应该高中进士,然后入朝为官,封侯拜相,从而度过他不平凡的一生。 可是,十六岁进京赶考那一年,他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我是那上京赶考而不读书的书生,来京城只为看一眼你的倒影。” 在缘定桥上的惊鸿一瞥,改变了封万里的一生。 一个是书生,一个是侠女。 一个读书赶考为报效朝廷,一个为民除害而心系苍生。 两人一见钟情,共游京城,踏遍九门十八阁,游遍六峰卅六寺,共同渡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这一年,江湖上遭受了一场巨大的浩劫。三十年前被封于异界的冥界势力死灰复燃,意图勾结江湖中人重返人间。可是他们在人间却有个忌惮之人,而那人,正是这位侠女的父亲。 冥界为重返人间,设计劫持了这位女子,想要逼迫那人就范。 此刻,封万里正在京城中参加殿试。 封万里高中探花之日,却传来了那位女子被人害死在悬剑亭上的消息。 封万里说到这里时,情绪低落,面露恸容,他陷入沉思之中,继续道:一日之间,我从高中探花的喜悦,迎来了心上人惨遭毒手的消息,这让我崩溃了。 我三日三夜没有睡觉,眼前放着鸿胪寺送来的官服,我丝毫提不起任何兴趣。 到了第四日,我解散了头发,在城门口铁匠铺买了一把铁剑,立志斩杀邪教势力,为她报仇。此刻愤怒之人,并非只有我自己,还有一位怒火中烧的父亲。 等我到达华山之时,华山之上血流成河,冥界诸恶,被封印在冥山之上。 从那时起,我便立志学剑,无日无夜,谁料却一发不可收拾。 从此,江湖上就多了一个学剑的疯子,四处找人比武,凭借过目不忘的本领和悟性,偷学和改进剑招,三月之内,连破闻境、知玄两层境界。那时,天下还有一些齐名的年轻俊彦,天刀徐开山、南盗赵钱孙,还有四合堂的隐龙赵九变。 我奇道,既然冥界已被封,那您还要学剑作甚? 封万里冷冷道,冥界被封印,就能抵消他们的罪过嘛?这些年来,我醉心剑道,就为了有朝一日,我提剑杀上冥界,为她报仇!正因如此,我才与天刀决斗,逼你交出冥山之秘,这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第193章 她比烟花更落寞 原来如此,我心中想到。 虽然我不明白冥界入侵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从江湖众人的反应来看,必然不是好事,否则当年慕容白云也不会因此而被人诛杀。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听上去虽有些绝对,但却不是毫无道理的。 我问封万里,前辈喊我来此,不会是为了听这么一个故事吧。 封万里露出一股奇怪的笑容,他问,你知道塞外的猎人是怎样捉狼的嘛? 我摇摇头。 封万里道,草原狼生性凶残,又极为狡诈,补狼夹对他们没用,它们也不吃死物,投毒也无效。有经验的老猎户,一般都是四周挖好陷坑,中间放一只活羊,狼看到后,在扑羊的时候,就会掉入陷坑之中。 我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封万里笑道,你就是那只羊。 我说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好笑,你与冥界的仇恨,干嘛牵扯到我身上。 心中对他刚生出的一丝怜悯,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封万里面前,我还是显得有些稚嫩了。 就在此时,夜空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阁下费尽心思,想要激怒我,用的手段未免太过于下作了吧? 声音由远而近,到最后一个词时,一道青色曼妙的身影闪过,站在了定都阁之上,来人正是谢君衍。不,确切说,她不是谢君衍,而是那个附身于她的阴冷女子。 封万里先前那副散漫消去,眼神之中露出了无穷战意,他双袍微微鼓起,一阵威压从他四周传了过来,我虽不是首当其冲,却也感觉到这股力量的惊人。 剑神封万里弃剑之后,境界不降反升。 他冷冷看着谢君衍,问道,冥界三重天,一君、一后、十二主神,不知阁下是哪一位? “谢君衍”一脸漠然,昔日眼神中的温柔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冷气息。当日在真武大帝庙,她也是这副模样,令人看了不寒而栗。她对封万里道,老娘的身份,还轮不到你来追问。倒是你,武功在当今天下虽属顶尖,但在老娘眼中,仍不值一提。我劝你不要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了。 封万里晒然道,你是冥后? 谢君衍默然不语。 封万里接着道,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今夜,封某人就要拿你来祭剑! 谢君衍冷哼道,这把破剑? 封万里道,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谢君衍轻抬莲步,双手作无畏印,向封万里按了过去。 空间变得扭曲起来,没有砖石纷飞,没有雷鸣响声,一切寂静无声。武功到了这样的级数,一招一式,举手投足,都有自己道,追求的是将有限的能量精准的使出。 封万里动了,如闪电一般。 他手中无剑,他自己就是一柄剑。 封万里没有后退,也没有闪躲,而是加速向谢君衍的那一记手印冲了过去。由于是后手,若是闪躲,必定落入被动,而唯一能够掌控局面之法,便是进攻。 他是三境之下武功最高的剑客。 她是冥界之中十二主神之一。 若论真正实力,封万里不是她的对手,可她在桃山之中被困三十年,境界下降的厉害,而且谢君衍这具躯体,只是凡胎,两者之下,实力大打折扣。 两人错身而过。 如两个陌路人擦肩而过一般。 谢君衍身形一晃,没有任何表情。 封万里伸手拂去了口角流的鲜血,声音有些沙哑。 一个回合,封万里直接受了伤。 谢君衍冷嘲道,纵然是你跃出三境之外,要赢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封万里低头不语,他似乎料到会是如此,只是淡淡道,若不尝试,永远也没有机会宰了你们。 谢君衍道,除非你得到冥山传承,否则你的武功对我们造不成任何威胁。 封万里震惊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冥山传承? 谢君衍哈哈一笑,说剑神封万里连自己的剑都不要了,对于一个追求武道巅峰的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你自己清楚。 封万里默然不语。 谢君衍道,若你真找到冥山所在,遇到那个姓秦的,帮我转告他一句话。 什么话? 谢君衍恶狠狠道,就说承蒙他照顾,将我困在桃山之内三十年,这么大的一个人情,老娘一定会加倍奉还他。 封万里败了,封万里走了。 他是江湖上的剑道奇才,三境之下第一人,在冥界之后的手下,仍然不堪一击。冥后并没有杀死他,而是留给了他一个机会。在江湖之上,除了冥山,封万里再也找不到任何提升他剑道的地方了。 封万里一走,我却有些紧张起来。 “谢君衍”笑眯眯道,苏捕头,你怎么这身打扮了? 我说我在考斯普雷你信嘛?你看,天色也不早了,大冷天的,咱们孤男寡女,在这里不合适吧。 “谢君衍”哼道,你这人太过于伪,这丫头对你真心实意,来京城之后,每每都是以泪洗面,你这小子视若无物,难道你的心真是铁石做的? 我心中一叹,谢君衍对我的情义,我当然能够感受到,可是我心中有了徐若男。这两个女子,一柔、一刚,性格截然不同,却都是至善至美的之女子。 谢君衍性格温顺,知书达理,而且又出身名门,确实是男人心中的完美情人。 而徐若男,性情刚烈,时而热如火,时而冷如霜,脾气大,重事业、武功还高,优点与缺点同样多,可是不知为何,我心中却更喜欢这个真实性情的女子。 不过此刻我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么多,如今谢君衍人格被别人占据,可我偏偏又没有任何办法,我问道,你把君衍怎样了? “谢君衍”道,本座的本命神识受伤极重,需要一段时间来修养,如非必要,我不会出来干扰她生活的。你放心,我只是借她这身体一用,到时自然会归还于她,兴许还会赠她一场造化呢。 她的这番话,我根本就不会相信。可是我面对她,却偏偏一点办法也没有。就连封万里,都被她一招挫败,何况我这种知玄境的小低手? 她继续道,本座在她神识之内,她的一思一念,我都清楚的很。这丫头真是傻了,天下男子这么多,她又何必痴情与你个负心人?你可知道,这半年来,她写了一本《浣花集》,其中一多半是写给你的。 她说道,算了,我就好事做到底吧。 我正要说话,却发现身体竟无法动弹。她款然走到我身前,脸上那份冷漠尽去,一朵殷红染上她脸颊,我说你想干嘛?“谢君衍”巧笑倩兮,一只手搭在了我肩膀之上,在我耳旁轻声喊道:苏哥哥。 我心头猛然一震!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在金陵城,乌衣巷,某个夜晚,谢君衍曾经扑倒我怀中,吻了我一下。那时的她,也是这个声音。难怪当时觉得有些奇怪,谢君衍如此端庄温雅的女子,怎么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 我问道,那夜,金陵城,也是你? 她笑着在我耳旁吹气,说,是不是我,真有那么重要嘛?苏哥哥,天寒地冻,春宵苦短啊。说着,她的手指在我后背上轻抚,一道真气传来,让我顿时生出了反应。 我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双手缠绕在我脖颈之上,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我全身一松,将她搂在了怀里。 紧接着,耳旁传来一声娇怒,快些放开我! 我连忙松手,谢君衍满脸通红,怒道,你是谁? 我这才记起我还带着江小白的面具,连将面具扯下,道,君衍妹子,是我! 谢君衍见到我,一头雾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身体被那冥后占据了一段时间,通常都是昏迷一段时间,谢君衍甚至根本就不知有冥后这个本尊的存在,可今日她直接在我怀中醒来,心中有些困惑了。 我说这是京外,说来话长啊。 谢君衍想到方才在我怀中情形,脸色通红,她捏了捏自己,我不是在做梦吧?是的,肯定是。 我说君衍妹子,是我,苏犹在。 谢君衍嘤嘤一声,扑到了我怀中,说苏大哥,前几天在真武大帝庙,我就梦到你了,你救了我。说着,竟然抽泣起来。我心中不忍告诉她,轻轻拍着她肩膀,说,我这不是在嘛。 谢君衍说我今晚睡得早,刚一入睡,就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我被困在了一个无底深渊之中,我大声求救,就是没有反应,那时我脑海中想到了你,然后醒来之后,就发现你在这里了。究竟发生什么事? 我心说冥后果然撒谎了,她将谢君衍神识困住,从而掌控她的身体,这等邪术,也只有冥界才会有了。我就不信,等她修为恢复之后,会将身体还给谢君衍。 可是如今这种情况,我却无法跟她明说,只得说她中了坏人暗算,被人劫持到这里,我跟踪到此后,将她救了下来。 谢君衍问,苏大哥为何又是另外一副打扮? 她指的是我易容之事,我把六扇门安排的任务简单的跟她说了几句,并要求她保密。远处,夜半钟声响起,定都阁上,两人并肩而立,深夜京城一片漆黑。 谢君衍道,真希望时间停下来啊。 我问为何? 谢君衍一脸笑容道,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我父亲根本不记得这种事情,所以我才早早睡下了。想不到,一觉醒来,竟然有苏大哥陪我一起过,君衍当然开心了。 我说君衍,你有什么愿望嘛? 谢君衍道,我想看烟花。 我说这个好办。 城门已关,但鼠有鼠道、猫有猫道,我们花了二百两银子,回到京城。一路来到皇宫北的景山,我听张幼谦说这里有太仆寺的一个仓库,如今年关将至,宫里素来都有放烟花的传统,所以那些烟花都在景山的仓库之内存放。 我拉着她手,绕了半晌,找到景山一处高地,说你稍候片刻。 景山乃皇家园林,夜里有重兵把守,可今夜实在太冷,那些兵丁也疏于防范了。我施展轻功,来到了仓库之内。用细铁丝将门锁打开,看到了满仓库的烟花。 我心中念道,今夜就送你一个盛世烟花! 我纵身跃起,将真气灌注封万里那把铁剑之上,轰的一声,将仓库房顶削了去。不远处有人听见动静,连忙向这边靠近,我哪里还敢停留,将火折子点着后,扔在了烟花之上。 旋即施展轻功,离开了现场。 腊月十六,夜空之中烟花绽放,照亮了半个京城。 景山之上,谢君衍孑然而立,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她比烟花更落寞。 第194章 暗战 两人并肩而立,看山下漫天烟花,煞是好看。 我问她喜欢嘛? 谢君衍莞尔一笑,说,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做过这种事呢。这是我度过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 只是苦了那些守护仓库之人,连忙四处从水缸之中取水救火。 我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不然你家人担心了。 谢君衍叹道,这个家不回也罢,除了小红,其他人都如防贼一样监视着我,半点自由都有没有。我心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这种时候,我只有安慰她了。 苏大哥,能陪我看完日出再回家嘛? 寒风袭来,谢君衍打了个寒颤,肩头向我靠了过来。我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流溢在体外的星宿真元,源源不断的传入她的体内,帮她抵御风寒。 此时三道真气中的那股黑暗真气,似乎感应到冥后的存在,变得异常活跃,另外两道真气几乎压制不住它。这时,谢君衍还未发现异样,我额头却大汗淋漓,心中无比难受。 谢君衍闭上了眼睛。 她的泥丸穴,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那黑暗真气运转至此,就被吸了进去。冥后的人格藏身于何处我不知道,但她的修为,极有可能是隐藏在这泥丸穴之中了。 我几乎动弹不得,谢君衍也失去了知觉。 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外泄,若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爆体而亡了。我几乎强忍痛楚,紧守着灵台一线清明。 眼见我就要失守,忽然谢君衍泥丸穴不再汲取我的内力,相反的,一道怪异的内力,从她体内源源不断的反哺回来。与先前那道黑暗真元相比,这道真元变得更加暴戾,残暴的在我全身经脉之内横冲直撞,钻入我星宿脉之中。 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我体内的暗黑真气,与冥后的冥界真元本就是同源,而且都是冥界的真元,两者被黄阵图还有那墙壁上的剑阵困了三十年,如今融合之后,实力大增,那我体内正、奇两道真元,已经无法与之抗衡。 坐视内观,体内二十八星宿海之内,翻起了滔天大浪。脑海之中,剑光粼粼,似乎有无数高手在脑海之中交手。 一开始,暴戾真气横冲直撞,几乎将两股真气压制的无法反击,然而就几息之后,那两股真气越战越勇,无数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精妙剑招,从我脑海之中闪过,竟然扭转了劣势。 我觉得自己陷入一种玄妙感觉之中。 不是知玄、不是通象,这与境界无关,而是一种对局面的掌握。 然而随着一声金鸡鸣啼,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那两股势力的斗争戛然而止。 我全身如同虚脱了一般,而谢君衍正靠在我的肩膀之上如婴儿般熟睡,正如那夜在桃山之内,她也是睡的如此安心。 两条睫毛微眨,是如此的恬淡温柔。 谢君衍悠悠醒了过来,道,苏大哥,对不起,我睡了过去。我微笑,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她又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病了? 我心说岂止是苍白,昨晚上你体内的那一位差点杀死我。不过这种话,我无法对她说,只是问道,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谢君衍沉吟了片刻,不舒服倒没有,只是有时会无缘无故晕倒,每次醒来却不知发生什么事情。 这种怪异之事,除了师父,估计只有第一师兄能够回答我了。 天色一亮,两人来到城东的黄记豆汁儿吃早点。 伙计早在门口候着,见我们来到,拖着京腔京调喊道:两位,请吧您内,热烧饼、热果子、里边有座儿。 我虽然在京城有段时间了,这种长短相间、儿化音多、轻重缓急、抑扬顿挫的京片子口音我是学不来的。张幼谦也一直取笑我,说要在北京城混下去,一是要学会京片子,二就是要学会喝豆汁儿。 这种京城小吃,天亮开门,中午关门,店面不大,里面只有四五张条桌,上铺着雪白桌布,挂着蓝布围子。上面有几个罩子,里面放着辣咸菜、咸萝卜干,小吃则有马蹄烧饼、芝麻饼、油炸果儿。 店里有几个早起散步遛鸟儿回来的老北京,一边喝豆汁儿一边闲侃,说昨天景山烟花的事情。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烟花!我与谢君衍听了,互视一眼,差点笑出声来。 谢君衍说来到京城,我还没有尽地主之谊呢,这里虽然有些简陋,但也算是特色了。 两碗浓郁的豆汁儿端了上来,一股酸酸的泔水味飘入鼻中。 我与谢君衍,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先去动一下那个碗。 她说,客人先请! 我道,女士优先! 两人哈哈大笑,惹来旁边众人观看。最后两人商议,决定一起动手。两人端着碗,远离自己,然后捏住鼻子,三二一!咕咚咕咚,一口气,将豆汁儿灌到了肚子中。 旁边一老者道,你们小两口儿头一次喝豆汁儿吧? 我略微尴尬,谢君衍脸都红了,不过谁也没有去刻意解释。 我说这东西也忒难喝了。 那老者呵呵一笑,你们觉得难喝,我们却视之为珍馐,可惜现在的年轻人,懂得喝这个的不多了。 我心中不敢苟同,不过他说的也再理,当年在草原上第一次喝到酥油茶时,我也几乎难以下咽,可习惯了之后照样喜欢上这个味道。在这老者眼中,饮食行为,不仅仅是为了满足生存的需要,更重要的是,一种社会行为。 付完钱,两人仓皇跑了出来。心中却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再也不来尝试这个东西了。 我将谢君衍送回谢府。 这个尚书府已经乱成一团,堂堂尚书之女,竟在尚书府众多高手护卫之下失踪,这让谢士廷震怒。 一群没有用的东西,怎么连个不会武功的女子都看不住! 谢士廷正在院子中训斥那些护卫,谢君衍的婢女小红等人,跪在地上伏身不起。 管家谢奋看到谢君衍,道,小姐!谢士廷回头,看到谢君衍,脸色稍微缓和,道,昨晚上你去哪里了?谢君衍无法解释,我连忙道,昨夜谢姑娘……谢士廷冷冷道,我问你了嘛? 谢士廷对谢奋道,你先带小姐回去。还有,这件事,谁乱说出去,嚼舌根子,直接打死。然后,谢士廷对我道,你,跟我过来。 我对谢士廷印象还不错,尤其是在江南学宫时,只是,当时他贵为名士,文坛领袖,如今却成了户部尚书,朝廷的大管家,一般人难以将这两种身份联系在一起。只是如今,他却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变得有些,不可捉摸。 我说谢尚书公务繁忙,我还是不打扰了吧。 他说在金陵之时,我跟你说的话你忘了嘛? 我不由有些火大,你谢士廷是尚书不假,老子江湖草莽一个,你管天管地,也管不到我,于是冷冷道,尚书的话,我不敢或忘,但记不记得是一回事,听不听又是另一回事了。 谢士廷收起怒容,双目注视着我额头,这种居高临下的目光,让人无端的产生一种压迫感。身居高位久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不啻于一个通象高手对普通武者的压力。 他不赞成谢君衍与我一起,我是知道这个的。不过,我喜欢不喜欢跟她在一起是一回事,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而他这种强加的意志让我很是反感。 我没有露出丝毫的胆怯,双目与之直视。 这时,星宿海内生出感应,想不到昨夜的那场境遇,这两股势力真气竟变得增强了许多。尤其是那股暴戾黑暗的真气,甚至能左右我的思想,若是平常,我断然没有这股勇气的。 足有一盏茶光景,谁也不肯退让。 谢士廷忽然道,西直门北四胡同有个苏宅、潘家园有个苏记杂货铺,听说是你在京城的家产? 我说早已不是了。 谢士廷又道,听说你买下了一个娼妓叫沈无双,还有个家仆叫沈万三,我只是好奇,这两个人,与当年空印案被杀的沈正道有什么关系? 我终于泄气,败得丢盔弃甲。 连我都找不到那两个人的下落,谢士廷才来京城半年,就已经摸的清清楚楚。 我问道,这两人如今在哪里? 谢士廷笑了笑,苏捕头是六扇门的人,对大明律法比我清楚,不知私藏朝廷要犯,是什么罪名? 京城大冷天,我忽然觉得后背冒汗,谢士廷见我低头不语,这才缓和语气,说,只要你理她远一些,你放心,这些事情永远没有人会提起来。 说罢,他缓缓离开,向后院走去。 我深吸一口气,从谢府走了出来。 昨夜之事,四合堂还在等我回话,我先去六扇门,将封万里来京之事与吕仲远做了简单汇报,出来之后,在城中饶了几圈,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重新易容,回到了四合堂。 青木堂宋堂主、新上任的平四、白虎堂戚小薇都院内等候,议事堂被毁之后,他们把西香堂作为临时议事之处。我一脸疲倦,手中提着封万里的铁剑,走到门口,一个趔趄几乎没站住。 连忙有人上前搀住我,戚小薇满脸关切道,小白,你受伤了? 第195章 内庄 我摇头示意没事,说昨夜被剑气波及,受了一些轻伤。 赵九爷也回到临时议事厅,昨夜我去送剑,结果一夜未归,众人都对昨日发生的事情比较感兴趣。我于是将昨夜发生之事略作改动,说封万里在定都阁遇到了一个厉害的对头,结果封万里败北后离开。 青龙堂主说,江湖上武功在封万里之上的,一只手数的过来。你确定你没有说谎? 赵九爷却道,宋堂主此言谬矣,昨夜京城东城真元动荡,连钦天监都监测到了。江兄弟,你当时在场,说一下与封万里交手之人是何人? 我挠了挠头,对方一来之时,我便觉得如泰山压顶,动弹不得,听声音是个女人,而且年级不小了。后来两人动手,我便晕了过去。当我醒来之后,封万里已经败了。 青龙堂主忽然问,满口胡言,既然晕了过去,你又如何知道封万里是胜是败?还有,这柄剑怎么还在你手中? 我心说这青龙堂宋堂主处处针对我,莫非对我身份产生了怀疑?想到此,我淡然道,封万里剑道大成,已经弃剑,我将九爷的话转告他之后,他便将剑交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九爷。 赵九爷笑了笑,说最后一句话恐怕是你自己加上去的吧? 我赧然道,九爷明察秋毫。 赵九爷说在四合堂,不用跟我玩这些虚的,他赠剑与你,便是你的造化,别人就想要,也夺不走。 他在议事厅内来回走动,身体仍有些虚弱,但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 赵九爷自言自语道,想不到京城之内,竟出了如此高手,连封万里都被逼走了。看来有些人坐不住了,想出来搞事情啊。他环顾四周,吩咐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众人轰然领命。 赵九爷接着道,年关就要到了,你们内外十二堂,在京城该走动的关系要走动,虽说今年形势特殊,但该送出去的钱一份也不能少,明白吗? 明白! 赵九爷又吩咐平四,你准备两份礼物,跟我去一趟六扇门。 玄武堂主道,九爷,咱们与六扇门结的梁子还没清呢。兄弟们尸骨未寒,我们凭什么去给他们送礼? 赵九爷不悦道,吕黔啊吕黔,如今你好歹也是玄武堂主了,脑子怎么还如此不开窍? 戚小薇在一旁格格笑道,吕堂主整天泡在女人堆里,估计昨晚的花酒还没醒过来呢。 听单木讲过,玄武堂主喜好女色,心胸狭小,在四大堂主中行末,对戚小薇排在他前面十分不满,两个堂主向来不对付。而赵九爷似乎默许手下的这种不合。 玄武堂主闻言大怒,说戚小薇你个荡妇,凭什么指责我? 戚小薇一声不发,眉头轻皱,抬手就是一掌,拂向玄武堂主面门。玄武堂主连连招架,动起手来。戚小薇掌风阴柔,招式诡谲,吕黔顿时落了下风。 十余招后,赵九爷喊道,够了! 两人这才住手。 赵九爷沉声道我,咱们四合堂立堂四十余年,从几个泼皮小帮会,血拼聚贤庄,智斗四霸天,如今成为京城第一大帮派,靠的是什么?可不是逞能斗狠。六扇门是京城江湖主管部门,我去拜访合情合理。 玄武堂主道,可是…… 赵九爷喝道,没有什么可是!送礼就是送礼,恩怨是恩怨。那姓苏、姓张的小子,一旦发现行踪,立即击杀!咱们四合堂是讲道理的,但更明恩怨,这笔债算在那两个小子头上。 我心中一冷,这赵九行事还真够狠绝。这是硬生生把我从六扇门中剥离出来啊。 青木堂主提醒道,九爷,那姓张的小子的爹可是…… 赵九爷哦了一声,那就先拿姓苏的开刀吧。 我开始对张幼谦有个当首富的爹开始羡慕嫉妒恨起来。 青木堂主道,听说吕仲远对那两个小子禁足了,不过今天有人见到那姓苏的出现在谢尚书府上。我心中一凛,不由对这个青木堂主刮目相看。我仔细打量堂内众人,这些几乎是四合堂内的高级人员,要是有北周谍子混入其中,多半在这些人中了。 还有,若没有猜错,李牧歌编修的灵宗史稿也在四合堂内。我顺势观察了下四周,将这个地方的每个细节尽量记住,看来我盗圣门弟子准备重出江湖了。 赵九爷又做了一些吩咐,这才带平四离去,临行之前,看了我一眼道,江老弟,你表现的不错,跟着戚堂主好好干。小薇,有机会带他去内庄见识一下。说罢,便离开了。 众人纷纷散去,玄武堂主吕黔撂下一句话,姓戚的,今晚内庄,不见不散。 戚小薇都不看他一眼,转过头跟我有说有笑,小白,恭喜你了。 我讶道,什么恭喜? 戚小薇白了我一眼,眼神中万种风情,我说姐,你这样子我受不了。 戚小薇噗嗤一笑,说我怎么就忍不住想勾引你呢?老实说,赵九爷这人十分多疑,难得他对你这个新人如此器重。 我说不会是因为我比较帅的原因吧? 戚小薇道,恐怕一多半是封万里赠剑的原因吧。你跟姐姐讲,你跟封万里是什么关系? 我说以前在关陇时,见过几面,侥幸得他指导过几招剑法。 心想反正封万里已经不在了,你们也无法求证了。 戚小薇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年纪轻轻,武功却已经不错了。 我说比戚堂主还差得远。戚小薇说,恐怕再过一年半载,姐姐也不是你对手了。对了,从现在起,你就不用去收保护费了,走,带你去内庄转转。 早就听说,四合堂之所以能够长盛不衰,除了内四外八堂之外,便是创立的这内庄了。四合堂内庄,是天下最大、最有名地下黑市,洗钱、暗杀、销赃、黑市拳甚至交换情报等。 六扇门的情报中,赵九爷是内庄的掌柜,但整个内庄及四合堂的实际控制人,却十分神秘,若能成功潜入进去,恐怕能得到不少有用的情报。 赵九爷同意戚小薇带我去内庄,我内心隐隐有些激动,故作镇定道,内庄是? 戚小薇微微一笑,内庄,是我们江湖人的世界,是天下最没有法度的地方,却又是最守规矩的地方。 我心说四合堂在京城各路神仙眼皮底下创建这样一个地方,不由对他们的真正实力刮目相看了。两人出了京城,来到一处僻静的民巷,有人见到戚小薇,连忙上来招呼,戚小薇介绍了下我,然后说,按规矩来就是。 那人上前蒙住了我眼睛,在原地赚了十一圈儿,然后又向前三十五步,进了右边一处民宅,然后又走了若干步,进入一处秘道,我一边行走,一边暗记行走步骤和变化。 这个技能是第一师兄逼着我练的,没想到竟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当眼罩被摘下之后,我发现自己置身一个巨大的地下庄园之内,这些人身上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所有人投来不善的目光。戚小薇道,内庄规矩,严禁在非校武场之外地方私斗,否则将直接击杀。 我问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戚小薇道,这里鱼龙混杂,既有江湖侠客,也有杀人犯、江洋大盗。有人在这里避难,因为这是江湖之外的江湖;有人想在这里成名,这里有最残忍的决斗;还有人想在这里交换情报、杀人等等,总之,只要有需求,我们都会竭力满足。 原来如此,我心中惊叹,世间还有这种地方。 不远处,有两位老者正在对弈,下的很慢,时间似乎被冻住了一般,许久也没落下一颗棋子。两人一人穿黑、一人穿白,正如手中的棋子一般。 戚小薇指着两人道,看到这两人了嘛,黑白双叟,他们在这里已经十五年了,这一盘棋也下了十五年了。 我问道,为什么?是躲避仇杀? 戚小薇道,黑叟杀了白叟的儿子,白叟强暴了黑叟的妻子,两人可谓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对方,可是内庄严禁私斗,两人都明白,只要两人不离开这里,就永远无法出手。所以两人便以棋为战场,一斗便是十五年。 我看棋盘之上形势危急,两人已下了二百多目,官子收尽,开始打劫,黑子一条大龙死而不僵,正是最好的劫材,如八面埋伏,步步危机。两人局面竟不相上下。 戚小薇介绍道,只要有钱,你可以在这里买到一切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有能力,可以赚到足够的钱。还能享用无数美女。怎么样,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几个? 我有些受不了她是不是来撩两句,笑着摇摇头。穿过一座暗桥,来到一处院落之内,刚到门口,里面就传来一片近乎疯狂的喊叫声。 我们进去,正见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瘦弱的年轻人,被一名魁梧中年男子扔在了地上,全身蜷缩成一团。众人齐声喊道,宰了他!宰了他! 魁梧汉子伸出手,单臂去抓那瘦弱年轻人,那年轻人忽然一闪身,利用汉子中心前倾,向下一扯,中年汉子顿时扑倒在地,年轻人伸手点中了汉子穴道,旋即抓住了他脑袋,向一块青石板上撞了过去。 一声惨叫,魁梧汉子脑浆迸裂,原本人声鼎沸的武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第196章 巧合 这种地下比斗,没有规则,只有胜负。 势均力敌的比赛扣人心弦,可这种一边倒的暴虐,照样能够激起人们的杀戮心理。 只是,在场众人之中,谁也没有料到,看似瘦弱的年轻人,在关键时刻能够反败为胜。人们更没有料到,体壮如牛的中年人,整场比斗一直占据上风,在这最后一击,被人翻盘! 当场间众人反应过来之后,呼啸声震天,纷纷向那个胜利的年轻人冲了过去。 戚小薇介绍道,一些江湖上初出茅庐的菜鸟,要想成名,去挑战八大门派,而要想赚钱,那就要来内庄了。 我好奇问,这样一场比赛胜利者能拿多少钱?戚小薇说这要看内庄开出的盘口和营收情况了。这一点,内庄比较大方,抽出赌注的一成作为酬劳,由双方分配,不过前提是两人都能活下来。 我心中暗叹,就冲共享奖金这一条,比武双方在擂台之上必是不死不休之局。 戚小薇问道,小白你要是感兴趣,姐姐可以帮你安排一场比武。以你的武功,恐怕在场的没有对手。 我连忙摇头,我虽然也杀过人,但要么是为了自保、要么是为了道义、要么是为了复仇,唯独没有因为钱。 在我们这一行,也是存在一条鄙视链的。 赚钱靠武力是最低级的一种手段,也是最为人不耻的。作为站在鄙视链最顶端的盗圣门弟子,不但要赚钱,还要站着把钱赚了。够智商,才能上档次。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谁知道会不会遇到像刚才那个扮猪吃虎 瘦弱年轻人一样,这样岂不死的冤枉? 这个内庄我们逛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有江湖高手、有多金的财阀,冷漠的杀手,还有各路江湖奇异之士,他们都是内庄的客户,就连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夜枭,在内庄之内也有办事处。 这让我对四合堂的实力有了重新的评估和认识,能够在京城郊县,建立起一个如此巨大的地下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实力的。 戚小薇带我来内庄,是为了调查一件事。 当日在回龙观,十二夜枭刺杀她,虽然没有得逞,但她需要知道是谁在身后指使的。 这个问题,夜枭组织回答不了她,因为他们也有职业道德去遵守,所以戚小薇贴出了悬赏,提供消息者,赏金千两。 就算内庄是四合堂的,戚小薇在这里发布悬赏,也要按规矩办理相关手续,该交的钱一份不能少。 趁这个机会,我在内庄内四处闲逛。外面有的,这里应有尽有,外面没有的,这里也能找到,俨然一个自洽的小世界。 忽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走过,我心中一阵惊奇,谢文良、陈清扬寻找数日没有消息的冯宝,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自从贡银失窃后,登闻院、锦衣卫、六扇门都派出人进行调查,寻找该案的关键人物冯宝,可是他却如人间蒸发一样,想不到今日竟然被我遇到了。 这个机会不容错过,我连忙跟在了后面。然而没有几步,就被三四人拦了下来。 我脸色一沉,说让开。 那三四人道,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亭内,坐着一位身穿彩貂的女子,这女子模样长得倒是不错,就是满脸的戾气,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我说我有要事要办,就不叨扰你家主人了。说着就绕路就走,那三四人毫不退让,将我堵在路上。 眼见冯宝就要走远,我不由火起,别以为这里不允许动武,我就奈何不了你们。 彩貂女子一个垫步,来到我身前,说你这个负心汉,终于让我抓到你了! 我心说姑娘,咱俩认识吗?转念一想,估计是采花大盗江小白以前的旧相好,心中警惕,要是被她拆穿了,我在四合堂卧底的日子就彻底玩完了。 这位姑娘及三四个属下说话有关西口音,在看他们的装扮,莫非是关西剑派的高手? 我挠挠头,说,姑娘是…… 彩貂女子怒道,姓江的,四个月前在鼎香楼你还搂着我说甜言蜜语,谁知你竟是个拔x无情的畜生,今日更好,见了老娘都假装不认识了。 我假装记起来的样子,原来是你啊,妹子!那日我不告而别,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彩貂女子气色稍消,问什么苦衷,连招呼都不打就跑了? 我叹了口气,那天早上我本来要出去给你们买早餐,谁料却遇到了几个仇人,为了不牵连你,我就逃跑了。 说到这里,连我都不得不佩服我的机智了。 彩貂女子不依不饶,什么仇家? 我叫苦不迭,于是继续瞎编,说,前些日子我赌钱输了,欠了高利贷,被赌场的人找上门来,说要把我家女人拉出去做娼妓。我担心你受到牵连…… 彩貂女子竟真信了,江郎,你对彩云真好。 彩云?唐彩云? 我心中凛然,关西剑派掌门人唐友好的掌上明珠,竟然和这个江小白有一腿? 关西剑派在江湖上名气与岭南剑派相若,但是在关陇一带十分有名,掌门唐友好武功高强,擅使双剑,一套游龙惊风剑法,在关陇江湖上闯出一番天地。 我说今日我还有要事去做,咱们改日在聚。唐彩云说不行,我一刻也不愿意与江郎分开。 想不到这江小白还有如此魅力,不过这却给我带来了灾难,我心中有些不耐烦,怒道,在这里候着,再不听话,老子转身就走。 唐彩云闻言,身体一哆嗦,脸上露出一丝依依不舍的神色,无比乖巧的柔声道,是的,主人。 我听了也忍不住一哆嗦,顾不上其他人的目光,匆忙逃窜。这内庄这么大,经唐彩云一搅和,这冯宝彻底失去了踪影。 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白白的丢掉了。我试着释放出体内真气,向四周蔓延了开去,将我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自从观蛛丝之后,我控制真元将模仿蜘蛛网一样,向四周探测和感应,而且比原先更灵敏许多。 一个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第197章 在下姓唐,名吉,字诃德 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当日我与李长陵误闯贾家庄遇到的那个老者。贾家庄势力惊人,高手无数,要不是他占了一卦“潜龙勿用”,说不定那天我们两个小命就交代了。 我甚至怀疑,这个老者极有可能是当年的灵宗皇帝,朱悟能。 灵宗皇帝没有死,这事在江湖上已经流传了很久了,不过当日胡宗宪跟我证实,灵宗皇帝如今被当今皇上囚禁在东华宫之内,那内庄这个人与东华宫那位又是什么关系? 那声音问,封万里走了? 有属下应道,昨夜已离开京城。 那人冷哼一声,走的好啊,他本就不应该来。还有不到两个月,我不想我们的计划出现任何变数! 又一属下回道,主上请放心,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昨日,北周特使已入京觐见,向朝廷递交了凤凰岭、辽西城一带边界划分的国书,如主上所料,这两日朝中大臣正争论不休。 那人道:那就想办法再添一把柴,把火势烧的旺一些。 我心中暗惊,这人若真是朱悟能,那当年朱润泽登上皇位,恐怕就是另有隐情了。从种种迹象来看,这灵宗皇帝是要准备复辟帝位啊,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他还有这个实力嘛? 那属下又奏道,主上,冯宝已经带回来了。 我要他带来的东西呢? 也带回来了。 那人声音中透着一丝欣慰,这个冯宝办事还是比较靠谱的。只要时机一到,这个东西就能在天下引起一场轰动。我比较好奇这个李牧歌,他从一些只言片语的记载之中,就能看透事情的真相,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倒是那个冯零感,三心二意,脚踏两只船,还像我那个宝贝儿子告密,要不是易大师留了个后手,汪横又念旧情,我恐怕已成了阶下囚了。这个冯零感,暂且将脑袋寄存在他头上一阵。 有人领命。 我基本上可以确定,此人就是灵宗皇帝朱悟能了。当时在江南时,许多没有看透、看清的事,逐渐有了些眉目。汪横乃当年皇帝护卫,那海上那一股倭寇势力,极有可能就是朱悟能的手段了。 倭寇、江南织造局、冯零感、汪横、谢东来,甚至整个江南武林,都有可能牵扯在这件事情之中。这时,我忽然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感觉,一直以来,盘旋在我脑海中一些疑惑、谜团,逐渐显露了出来。 冯宝的失踪,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朝中杨、徐两大阁臣的斗争,原来是新旧两个皇帝之间的斗争,看来我把事情想象的太简单了。 也就是说,整个四合堂的真正幕后主使,极有可能就是这位灵宗皇帝。难怪,四合堂能够在京城屹立多年而不倒,更讽刺的是,四合堂就在朱润泽的眼皮底下,却没有人能够动摇他们。 什么北周间谍,什么边关布防泄露,很有可能就是朱悟能主动透露给北周的,为他的复辟做了一些政治资源的交换。六扇门一开始拿到的情报就是被误导的,而得知消息的人,则被四合堂给灭口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我将神识收了回来。 正是方才关西剑派唐彩云等人,被几个身穿异域服装的男子围在了一起。看服饰打扮以及披散的发型,应该是北周的人。带头之人是一个年轻公子哥,穿的却是中原服装,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甚是的风流潇洒。 看起来,这几个北周人是要准备对唐彩云动手动脚。关西剑派的人护主,结果被那几个北周人揍趴在地,引来一阵喧闹声音。内庄之内,严禁任何形式的械斗,这也是内庄的规矩,可这公子哥,似乎没有将这个规矩放在心上。 这公子哥不遵守内庄规矩,可唐彩云等人却不敢违抗,满脸怒火看着公子哥,敢怒不敢言。 有人道,如此公然藐视内庄规矩,还有没有他天理了? 也有人低声道,他们是北周来大明的使臣,谁敢跟他们动手?就算他们擦破点皮毛,也容易整出外交事故来。公子哥见众人不应声,用蹩脚的中原话道,这个女人我带走了,你们有意见嘛? 唐彩云说跟你走个屁! 公子哥一摆手,唐彩云的一个护卫一声惨叫,竟被割了喉咙。唐彩云怒道,你们这些强盗!公子哥冷笑道,你还有意见吗?唐彩云双唇紧闭,不肯说话。 公子哥又道,素来听闻,中原武学博大精深,小生向往已久,本来想借这个机会跟诸位讨教几招,看来只是徒有其名啊。不如这样,在座的众人,谁跟我打上一场,只要能在我手底下撑住十招,我便将万两银票相赠。你们就是想带走这个女人,我也拱手相送,另赠送印度神油一瓶,哈哈! 众人义愤填膺,纷纷指责那北周公子哥,说什么北周武学源自中原,虐北周武学十八条街。公子哥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就上来比划两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多时,就有人上前迎战。 在下清明派李学义,请教阁下高招。 公子哥说清明派,这名字起的好,应景! 李学义提剑就攻,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来到公子哥身前,那公子哥嘴角微挑,侧身便是一个掌刀,砍在李学义的肩颈之上。一道内力灌入他体内,只见他飞出了三丈多远我,全身瘫软,骨骼尽碎而死。 众人纷纷咂舌,我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一招,凌厉,狠毒,李学义速度快,他的速度更快。设身处地,换作是我,也没有把握能够将这李学义一击毙命。 公子哥道,只要有心,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清明。 有人认出了这一招,呼道,这是风雷刀诀!是北周呼延无敌的独家绝学,呼延无敌是你什么人? 一说呼延无敌,众人大惊失色。呼延无敌,在二十年前曾是天下四绝之一,更是战神家族,北周皇帝拓跋玉的师父。这位呼延无敌,在北周是战神一般的存在,据说他曾是奴隶出身,率领起义军推翻了原先北周王朝,也是当今天下,唯一一位宗师级的人物。 公子哥笑道,正是家师。 此言一出,那些蠢蠢欲动为了钱或女人的江湖中人,不由向后退了几步。呼延无敌的嫡传弟子,而且又是北周特使,这两个身份无论哪一个,拿出来都能压死你,谁还敢跟他斗?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武林高手。 公子哥叹道,中原武林不过如此,至于中原美人嘛,但愿别让我失望。 唐彩云被人控制,又无法反抗,双眼流出了眼泪。 这个与江小白有感情瓜葛的女人,恐怕不知道江小白已经被我师兄宰了,今日她将我错认江小白,我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复杂神色,心中暗想,看样子,这江小白对唐彩云做过什么,这唐彩云对他又爱又恨。 当她看到我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恳求,还有一丝绝望。 我看到了,心中竟然莫名其妙的一软。 公子哥正要带人走,我向前一步,道,慢着! 那公子哥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露出一丝狂热。他体内真气扫过我,我也毫无惧色,释放星宿海真元,与之对抗。两人真元一接触,我便知道遇到对手了。 唐彩云看到我,目光露出感激神色。 公子哥道,报上名来! 我呵呵一笑,在下姓唐,名吉,字诃德,你叫我唐吉诃德就是。 唐彩云闻言,竟然莞尔。 公子哥道,你可知我是谁? 我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为什么? 我笑着道,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还有必要知道他名字嘛? 公子哥神色肃然,冷然道,在下完颜卷心菜,师从呼延无敌,小子,你要是胜了我,我就跟着你姓! 我缓缓道,我也不知道唐家菜谱收不收你这种菜,但我尽量满足你的愿望。 说罢,转身跃入不远处的校武场,伸手了作了个请的姿势。 早就听说北周姓氏多复姓,名字也起的千奇百怪,他们那边起名流行撞喜,就是出门后遇到什么就起什么名字,这完颜卷心菜,估计是他父亲在出门时撞到的卷心菜吧。 当然了,要是一出门踩到了狗屎,也有可能叫完颜卷心菜的。 完颜卷心菜跃入校武场,伸出右手,便有手下将一把金光灿灿的刀掷了过来,他接住金刀,抖了一个刀花,隐约听到一阵风雷声。他看着我道,此刀名曰风雷,能呼风唤雷,阁下小心了。 我举起手中那把铁剑,封万里的铁剑,曾将赵九爷逼退数十丈的铁剑。封万里的佩剑,貌似一直以来就没有名字,江湖上都传他剑法天下第一,可从来没人提及他的剑名。 我说此剑无名,风雷刀是个好名字,等我宰了你,就将这把剑也命名为风雷剑。 众人开始下注,我不由骂道,你们这些奸诈之人,我在为中原武学的荣耀而战,你们竟以我来做赌注来赚钱,真是没有天理,来,给我也买五百两! 第198章 步步雷 铁剑出鞘,锈迹斑斑,灯火的照耀下,黯然无色。 与完颜卷心菜的金刀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众人轰然大笑. 这也叫剑?用来切豆腐都嫌牙碜的慌! 可不是嘛,小子,看在你是替咱们中原人出头的份上,我这把削泥如铁的宝剑,借给你用了。 这怎么行?我可是在他身上押了一百两,赌他输了。 铁剑在手中,一片寒意传入体内。四周嘈杂声,议论声纷纷遁去,这柄曾经属于剑神封万里的铁剑,曾经饮血数百高手的铁剑,此刻散发着无穷的寒意。 完颜卷心菜金刀在手,脸上一片肃穆。 人的名、树的影,能够成为呼延无敌的得意弟子,狂妄归狂妄,却也不是无能之辈。金刀之上,一道道光彩流溢,这是真元在刀身上波动的痕迹,看起来,这柄金刀还具有汲取天地真元的作用。 金刀骤闪,完颜卷心菜倏然而动,快如闪电,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影子,金刀向我劈了过来。 我心中一惊,好快的刀。 我自负轻功不错,但是遇到这一刀,行刀路线几乎难以琢磨,好在之前,真气早已如蛛丝一般散布出去。这一刀看来,眼睛已无暇顾及,只能凭借脑海中真元波动,勾勒出他运刀路线,从而做出本能的反应。 我将剑横在身侧,星宿真气遍布。 当啷! 火星四射。 四周传来一片惊呼,纷纷向一处奔去。 方才那一剑,竟将这柄金刀削去了一片缺口,一块碎金钉入石中。 这柄金刀纯金打造,金的硬度本来就低,若是别的兵刃,完颜卷心菜也许能够凭借真气护住刀身,保护金刀不受损伤,可这次他遇到的却是封万里的铁剑! 这是能与天刀一较高低的铁剑。 完颜卷心菜见爱刀被打出缺口,心中暴怒,一声怒喝,看刀! 金光如幻,刀光如电,一套连绵不绝的刀法向我攻来。我将真元灌注剑神,剑体忽然变得轻盈无比,我鼓足精神,迎了上去。 完颜卷心菜一下砍出了八刀,刀刀砍在铁剑之上。 蹭蹭蹭! 八块金片儿四处乱飞,人们纷纷去抢金叶子。 再看完颜卷心菜,那把金刀变成了金锯,完颜卷心菜脸色苍白无比。我轻声道,十招已过了,万两白银呢?完颜卷心菜哪里受得了这屈辱,说白银你妹! 本来,完颜卷心菜的修为高我甚多,方才那一剑破他,一是有侥幸的成分,二是得益于封万里的铁剑。 如今他收起了轻视之心,一心要找回场面,他刀风忽变,空气之中,狂风大作。金刀频舞,风越来越大,我心中惊奇,这就是呼延无敌横行北周的风雷剑! 我感觉到了危机,星宿海内真元骤生。体外散布的真元,将完颜卷心菜身边真气的任何波动,都收集并映入脑海之中。忽然,他一连劈出了两刀。 这两刀一慢一快,两道刀气先后劈出,冲我疾驰而来,慢的那一刀在先,快刀随后,后追前,在我身前一尺之处,后面那道真气追上了前面那道真气。 两道刀气,在空中产生了强烈的碰撞,真元被压缩,产生了剧烈的扭曲。 轰! 一声炸雷在耳旁响起。 我全身如被雷击一般,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一股酸麻传遍全身,头发倒立,向后仰了过去。这才是呼延无敌的风雷刀,以真气模拟出雷击效果。 完颜卷心菜抢回了先手,他并没有乘胜追击,笑眯眯的看着我,我看你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嘛? 我站起身,擦了一下口中溢出的鲜血,方才那两刀,让我受了轻伤。 将铁剑横在手中,我抹了一下,面具并没有因这风雷刀而受损,这点倒让我有些安心。我说最近刚好想做过离子烫,要不你再来几下? 他哈哈一笑,如你所愿。 紧接着又劈出四记风雷刀。两两一对,两快两慢,向我攻来。 我大喝一声,避雷针! 在两对真气抵达身前,我将铁剑向提上一插,想要通过铁剑,将两道真元的雷性攻击导入地下。 脑海中一片空白,我又被击出了三四丈。 远处有人骂道,你特么撑住啊,老子可是买你能顶的过三十招的。我站起身,对完颜卷心菜道,再来! 完颜卷心菜轻微一笑,我怎么能忍心拒绝一个一心寻思的人呢?说着又劈出了四刀。不出意外,我又被打趴下了。就在此时,我忽然悟出一个道理,这哪里是雷击,这分明就是音爆! 利用同源真气在空气中传播速度不同,真气被强烈挤压产生爆炸,其伤害远比单一真元的伤害要高。这就是风雷刀的秘密,而更加验证了,真元是一种波动,而不是粒子的猜想。 可笑的是,我一直以为这是一种具有雷属性的真元。 完颜卷心菜见我又站起来,心中早已不耐烦,说今日就是送你去长生天! 说着,完颜卷心菜一口气劈出了十六刀,十六刀送出不同速度的真气。 十六刀变成八刀,一声轻雷之后,又变成四刀,旋即成两刀,每一次真气的融合,都会产生一个轻微的音爆声,当两刀变成一刀,经过共振波的加强,这一刀威力相当于十六刀威力的叠加,这才是风雷刀真正的可怕之处。 据说呼延无敌能将一刀劈出一百零八刀,他便是凭借这一百零八刀跃出三境之外的。 完颜卷心菜这一刀,却是要我性命啊! 我心中冷笑,铁剑挥动,朝着那十六刀刺了过去,与此同时,每隔一段距离,便释放出一道真元,在刺中金刀刹那间,我以剑法施展出了方寸圆。 一口气画出了三十一个圆,刺入了奇点之内。 噗噗噗。 以方寸圆,破去了风雷刀。 完颜卷心菜说怎么会这样?你怎么知道的? 我淡淡道,学好数理化,走遍江湖都不怕。 完颜卷心菜道,不怕流氓走江湖,就怕流氓有文化。 我将手中剑横起,说刚从你的风雷刀中,我也悟出了一招,还请赐教一番。 说是赐教,没有等他反应,我那一剑已经刺了出去。 自从那夜蒙面人传授了我方寸圆之后,我勤加苦练,终于能够熟练掌握,并能应用于实战之中。这是一招非常完美的守势。昨日封万里与冥后一战中,我体内的两股真元强化之后,我对真元领悟更近了一层,能够让我更熟悉真元的本质。 呼延无敌的风雷刀,正是借助真元叠加而形成一招完美攻式。 我盗术师从西门吹灯和第一师兄,但是武学之途,由老孙头开蒙,徐开山授业,他们并没有拘泥于定式,传授我招式,然后一板一眼的施展出来,他们人都重意不重式,更是鼓励我在实战中偷师甚至自创招式。 呼延无敌有风雷刀,我取其意,以剑为媒,将三道剑气分三股吐出,冲向完颜卷心菜。三道剑气在空气中剧烈摩擦,发出一阵尖锐的名叫声,完颜卷心菜讶道,你怎么会风雷刀法? 说着,他挥舞金刀,准备破剑。 我笑道,谁告诉你这是风雷刀? 刀剑相交。 没有炸雷响起,只有哒哒两声。 完颜卷心菜惨叫一声,口吐鲜血,撞在假山之上,竟将那一座假山撞碎。完颜卷心菜手下连忙上前去扶他,他摆了摆手,试着爬起,却发现全身无力。 就这两声脆响,不啻于夺命锁魂的使者。 就这两声脆响,将完颜卷心菜全身经脉震碎。 他满脸颓然,你这一招叫什么? 我笑了笑,还没有相好名字,暂叫做步步雷吧。完颜公子,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先算一下万两银票的的赌注的问题?完颜卷心菜说我没钱。 我指了指他的金刀,说没钱,那就用这把金刀来抵债。 完颜卷心菜沉声道,这把金刀乃家师呼延无敌所赠,你真敢收? 我呸了一声,心说呼延无敌再牛逼,也不过是北周的战神,只要我不去北周,而作为三境之外的大宗师,他也不敢轻易离开北周。我才不怕他哩。 我冷脸道,滚吧。 金刀已经卷刃,我对之兴趣也不大,之所以留下,纯粹是为了作为一个战利品。 唐彩云脸上泪水未干,道,主人。谢谢你为我报仇。 我心中咯噔一下,这姑娘脑袋不会有问题吧,是不是有自虐倾向?我很想问江小白究竟给他施展了什么魔法,竟让她如此恭顺。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只好说,你该干嘛干嘛去,别老跟着我。 唐彩云一脸委屈,说,主人不要彩云了。 那几个关西剑派的汉子也一脸无奈之色,看来对这个小姐,也无计可施了。 这一战,我竟然战胜了呼延无敌的嫡传弟子,众人一片欢腾声,毕竟在中原武林和北周武林之间,大家还是比较倾向于我能获胜,毕竟天下武学出中原,要是让北周、西凉的哪个高手胜了,我们中原武林的脸面何存? 戚小薇闻讯赶了过来,见到我,喜滋滋道,小白,听说你胜了呼延无敌的弟子,还拿了他的金刀?我将金刀拾起来,以内力将他做成一个金锭,说,戚姐,就当礼物送给你了。 戚小薇满脸惊讶望着,你疯了?金刀呼延无敌,他的佩刀被你这样给毁了? 我心说都已这样了,再说也没有意思,于是找人去找个金匠,直接做成金佛算了。戚小薇接着道,不管怎么说,从今天起,你江小白,就要名扬江湖了。 我说名扬江湖也不一定好,名啊,利啊,带来的都是无尽烦恼。 戚小薇笑道,你会喜欢这种感觉的。我一直觉得你非池中之物,而且,你还特别像六扇门中的一个人。 我心呼糟糕,要露馅了。 第199章 借两个钱儿花花? 戚小薇一本正经的望着我,似乎要将我看透。 我暗中捏了一把冷汗,这里是内庄,到处都是四合堂的高手,要想逃离这里没有那么容易。戚小薇是知玄中上境,我不过知玄初境,若要打斗,我决计不是她对手,除非偷袭,迅速制服她作为人质,才有一丝机会。 我暗中运气,作出了小擒拿手的动作。小擒拿手是第一师兄传授我的,我们盗圣门最是注重手部技巧,这擒拿手我足足练了三天,才小有成就。 戚小薇缓缓道,那就是六扇门总捕头,当年华山派的君子剑吕仲远。 听到这,我暗中松了口气,说怎么华山派一直以来盛产君子剑啊。 戚小薇嘲讽道,那吕仲远就是沽名钓誉之徒,他年少成名,本来武功不弱,不过心性却不咋滴,二十年前华山论剑,他借助东道主机会,搞内幕操作,要不是当时封万里横空出世,那华山论剑第一非他莫属了。后来因为造假被逐出华山派,结果阴差阳错进了六扇门,一路升迁竟成了总捕头。真是世事无常啊! 我心说竟然还有这等秘事。 戚小薇接着道,前几年六扇门严打,这吕仲远公报私仇,差点没把华山派给折腾的半死,要不是宫里有人发话,恐怕华山派就被灭门了。 我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在金陵时,侍于明帝朱润泽身侧的那个学总管。在入宫之前,他好像曾经做过华山派掌门,后来学习了什么辟邪剑谱,才被征召入宫。 戚小薇笑道,你紧张什么? 我说我把呼延无敌的徒弟打伤了,在担心这老家伙会不会来找我麻烦? 戚小薇皱眉道,呼延无敌是北周战神,二十年前江湖浩劫之后,成为天下仅有的三境外高手,号称天下第一,天下无人出其右,不过却不知为什么,从来不肯离开北周一步。有一次,甚至到了凤凰岭到了明周交界处,那一步却始终没有踏过来。 我点点头,那就好,以后可不能去北周了。 戚小薇说你们是公平比武,他输了是技不如人,怪不得你。 我说但愿如此吧。 戚小薇在内庄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走出内庄,当然离开之时,再次戴上了眼罩,不过如此一进一出,我已差不多将进出内庄的路径摸了个差不多,这也是盗圣门走夜路训练的成果之一。 戚小薇说如今你是四合堂的人了,一直住在白虎堂也不是事儿,应该考虑找个住处了。 我心说确实如此,沈千绫和沈万三下落不明,原来租的宅子已到期,我怀中有两万两张幼谦的银子,不花白不花,可以考虑买一套宅子了。 戚小薇说了几句,然后又道,内庄也去过了,以后就别去收保护费了,跟着我接触一些其他的业务。 我说多谢堂主厚爱,我还是新任,刚来没几天,一点名堂就没做出来,就一步登天,难免有人不服气,如此也堕了你的威望,我想还是先把现在的工作做出成绩来,再说提拔之事吧。 戚小薇满意点点头,不骄不躁,小白,姐姐很看好你。 我又提了个条件,就是把珠市口典簿职位交给我。戚小薇说,单木在白虎堂这么多年,虽尽心尽力,能力却有限,既然你这么要求,那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我到了白虎堂,单木脸色不好看,阴阳怪气道,江典簿早。 这倒也不怪他,珠市口这条街保护费本来是他负责,如今换成了我,他成了给我打下手,换做是谁,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管你昨天是打败完颜卷心菜,还是灭了呼延无敌呢,这跟他没有关系,在珠市口收保护费,好歹也是个小领导不是,总有五六个帮闲来喊街不是? 我说马上就小年了,咱们年关费还差三千多两银子,今天你受累,跟我再去跑一趟吧。 单木不甘情愿道,江典簿,这条街共有商铺五百三十家,我跟兄弟们已搜刮了三遍了,能收的都收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刁民,不太好办啊。 我说不是好办不好办的问题,而是必须得办的问题。再说,这三千两银子,真收上来,咱们的提成也有三百多两吧?至少能过安稳年了。 单木道,江典簿有高招,那您请吧,我可是没辙了。 我说你跟着我就行。 半个时辰后,来到了珠市口,那五六个帮闲没事儿干,正在大街上抓虱子、晒太阳,这些都是京城中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主儿,指望他们收保护费,吓唬吓唬人还行,真动手起来,连个稍微年壮的小伙子都不敌。 单老大。几个人凑了个过来。 单木冷着脸说,从今天开始,江典簿是你们老大了。 几人连喊道,江老大好。 又对单木说,单老二好! 单木怒道,你才煽老二呢。 几个人嘿嘿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要离开。 我喊住他们,等等! 众人转身,说老大还有什么吩咐?我问保护费收完了嘛?众帮闲说江老大,如今不比当年了,现在这些百姓法律意识太强了,稍微一闹,就把六扇门的喊来,生意不好开展啊。 我说少废话,就问你们一句话,想不想发财? 众人道,当然想! 我于是将昨天晚上考虑一夜的收保费的方法介绍给他们,包括设立kpi指标,做好目标管理和预算管理,做好激励计划等等,可是才说了两点,这几个人就哈欠连连,说,江老大,您去试试先? 我说你们这是怀疑我的权威啊? 单木道,领袖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咱们就试试呗! 第一家先从唐师傅面馆,众人一致认为,这面馆太黑心,一碗重庆小面四十八文,堪比抢劫,我们准备从他们下手。刚一进屋,那店主看到我们,喊了句,老婆,有人收保护费。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妇人,手中持擀面杖,抡着就走了过来。我说大娘,有事儿好好说。那妇人哪里肯听,一边打一边骂,说想跟老娘这里收钱,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谁,当年老娘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还在喝三鹿呢! 我们被打了出来,我问那人,这妇人是谁,怎么火气这么大? 单木道,峨眉派掌门死绝师太。我哦了一声,难怪如此,这珠市口原来是卧虎藏龙啊。 第二家,来到北京卤煮店。临进门前,我告诫众人,一进去啥也不说,不给钱,直接砸东西! 哗啦一脚踢开大门,掌柜嘴歪眼斜,说,你们想干嘛?帮闲甲道,干嘛,收保护费,五两银子,否则今天就关门!掌柜拿出五文钱,说拿走吧。 另一帮闲怒道,你打发叫花子呢。 掌柜说叫花子要饭,还唱段莲花落呢。 帮闲上前正要推他,还没碰到,那掌柜顺势往地上一趟,大喊大叫,杀人了!我要死了! 旁边来了一群人,这掌柜说,大家都来评评理,我开门做生意,这人就动手动脚,我现在全身酸痛,连关节炎、类风湿都犯了,大家拉他们去报官! 我心说这年头碰瓷儿都碰黑社会身上了。众人议论纷纷,我们仓皇而逃。 我就不信了,来到第三家,那店主更横,收我保护费?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说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那我大舅是谁,我二舅是谁,你知道嘛? 我说这个我知道,你大舅你二舅都是你舅,高桌子矮板凳都是木头。 我大舅是顺天府尹,我二舅是左都御史,我大爷是九门提督,你跟我收保护费? 我心说碰钉子了,连忙掏出五十文,说这是这月的孝敬,还请笑纳。 从珠市口出来,单木和几个帮闲在看我笑话,我窝火的很,这种东西,我又不能用凭借武功吓唬他们,但是只凭借说教,让他们甘心掏钱,能完成这种事的,只有朝廷了。 江老大,怎么样,收保护费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我愤然道,都是刁民! 当然了,我们收保护费的是不会把自己当做刁民的。 单木一脸嘲讽,说,是谁说要完成三千两目标的? 这时,听到有人在前面嚷嚷,一帮闲连忙拉我,说赶紧逃,六扇门的人来了,要抓住,就不好交代了。抬头一看,却见张幼谦带着几个新来的小捕快,正在街上巡逻。 如今张幼谦传了一身暗红色捕快制服,满面春风得意。 我见了心中就来气,我这里拼死拼活在四合堂当卧底,这小子竟然升职为红衣捕头了。那帮闲见我不走,说再不走就迟了。我心中愤然,说,今天我就来给你收保护费。 说罢,我拦在张幼谦身前。 单木等几人连忙转过头去,装作不认识我,往前走了几步,偷偷躲在一旁,静观其变。张幼谦手下一捕快道,兀那小子,看不到咱们在巡街嘛,冲撞了我们张捕头,你担待的起? 张幼谦看着我,一眼就认出了我,我连使了个眼色,他才没乱说,沉着脸道,你何人? 我大声道,四合堂白虎堂珠市口典簿,江小白! 张幼谦哦了一声,有何事? 我说小爷最近没钱了,借两个钱儿花花? 收保护费都收到六扇门头上,单木几人目瞪口呆,他们仿佛看到了下一秒我的下场,不忍心看,纷纷扭转过头去。 第200章 从前,有个剑客 张幼谦抬头问道,要多少?我伸出五根手指,十两! 张幼谦说那不行,至少得一百两。 我一听恼了,珠市口是我地盘,说十两就十两,一两也不能多。 张幼谦也恼了,什么你的地盘我的地盘,这是大明的地盘,是朝廷的地盘,这是二百两,你不收下我就把你抓进天牢!我哼哼道,算你狠,这次就饶了你。 说着,结果他递过来的二百两银票,朝单木等人晃了晃,然后给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一个时辰后,鸿光楼。然后大声道,以后这里归我罩着,你们的人没事儿少来溜达。 那新来捕快目瞪口呆,说张捕头,要不要把这小子锁了?不死也得扒层皮。张幼谦骂道,就你事多,还不快走!说着,几人匆忙而去。 单木等人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佩服,单木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我虎躯一震,王霸之气侧漏你信嘛? 单木说不信。 我笑着道,三年前我遇到一个茅山道士,他传授了我一句咒语,只要我对他们说出这句咒语,他们就神志不清,什么都听我的。单木一脸不可思议,我问想学嘛,单木点点头。 我说那交给你个任务,如今我也是算半个京城人了,想办法帮我选一匹好马代步,预算是三十两银子。要是合我心意,可以考虑把口诀传授与你。 单木欣然而去。 一个时辰后,来到鸿光楼。 张幼谦早等在那边,那两个跟班没有到来。他说我差点就认不出你了,怎么成了这个模样?我说你都红衣捕头了,我却在四合堂当卧底,命运是如此的不公,让我感觉到生无可恋。 张幼谦呸了一声,你少来给我整这些咏叹调。最近本红衣捕头有点忙,你要有事呢,早点说。 我跟他提起了收保护费的事情,要打入四合堂内部,我迫切需要做出成绩来,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干不来,但收保护费这种事情,有六扇门的帮忙和配合,相信事半功倍。 张幼谦听了,沉吟道,这事儿有点难办,朝廷最近简政放权,整治市场乱象,开展“三违反、三不当、四套利”专项整治,取消乱收费项目,这个节骨眼上,你让我帮你们收保护费,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一心立功,得把这小子拉下水,于是一个马屁送上,天底下还有难得住张红衣捕头的事儿? 张幼谦说那倒也是,你想让我怎么办。 我灵机一动,我们的目的不是收钱嘛,收了钱然后罩着这个市场,这就是所谓的保护费。强行摊派不行,为什么不换个说法呢,把保护费变成保险费,这些店铺主动购买保险,不就成了商业行为了嘛? 张幼谦一拍大腿,惊叹道,这个点子好,没想到你竟想到这个主意! 既然有了主意,两人开始合计起来。交了保费之后,这些店铺可以安心做生意,没有黑社会(其实就是我们)来骚扰,而且店铺遇到财产损失,我们还可以从收取的保护费之中来赔偿,真是一举多得啊。 张幼谦不愧是经商天才,他做了一个大数据精算模型,以珠市口为例,五百家店铺,每家每年缴二十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一万两。其中,销售渠道费20%,赔付率50%,人力成本12%,运营成本8%,税率6.3%,如此计算下来,综合成本率在97%左右。 我说这不是赔钱赚吆喝嘛,一万两才赚三百两!要是遇到天灾人祸,这不赔死! 张幼谦奸诈的一笑,请允许我得意一会儿,然后鄙视你一会儿。你听过这句话嘛,时间就是金钱。收上来这些钱,肯定不会是立即赔出去吧?我们在计提准备金之后,将剩余的现金流投到钱庄之中,让钱生钱,每年收益率在20%,而且还是用别人的钱来生钱。这还只是一个珠市口,要是整个京城都纳入进来,你说这将是多大一笔财富! 我说整个京城都纳进来,你好大的口气啊。 张幼谦傲然道,这有什么不可的?整个京城保护费都归你们白虎堂,你们只不过换了个说法,就能让收费变得合理化,何乐而不为? 我担忧道,这些店家也不一定认啊? 张幼谦嘿嘿一笑,你知道什么叫做强制责任险嘛?以后开店,只要不交钱,六扇门就不给审证。这事儿你就交给我吧,等我回去商议个章程出来,这绝对是一个赚钱的买卖。 这个启动要花不少钱吧? 张幼谦估算了一下,道,差不多得十万两银子起吧,大不了让那老不死投点钱给我。 我心说有个这样的爹真幸福啊,他虽然口口声声说他爹老不死,但我知道他内心深处,对张百万还是引以为傲的。 来,苏大才子,想个名字吧? 我灵机一动,就叫平安保险吧。买保险就是买平安。对了,到时候让那些地痞流氓帮闲进行转岗在培训,收保护费收不上来,那就去卖保险吧!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将此事定了下来。 临别之前,张幼谦忽然问道,你最近走路小心点。 我奇怪道,什么意思? 张幼谦问,你还记得当日你与荆无命的半月之约嘛? 我一拍脑袋,竟然忘了此事! 当日在河间府,荆无命找到了我,跟我定了半月之约,如今半月已过,我都忘了这茬事儿了。张幼谦说荆无命已到了京城,如今在四处找你呢,不过如今你易容了,他不一定能够认出你来。 我说该来的会来的,我接下就是。 告辞之后,我回到珠市口,虽然说不怕荆无命,但他在夜枭杀手组织排名第二,我还得小心应战。幸运的是,这荆无命还颇有侠义之风,至少不会跟红豆、十二夜枭一样,偷袭、暗杀、下毒等不择手段。 一匹枣红色马拴在柱子上,几个帮闲正准备给它套马鞍。 单木见我,笑嘻嘻道,江典簿,这马您满意不? 我用挑剔的目光看这匹马,恩,毛发光泽,下肢发达,是匹好马,多少钱买的? 单木伸出五根指头,我惊道,五十两? 单木摇头道,只花了十两银子。 这么便宜?找熟人了? 单木神秘一笑,从瓜子买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怎样,江典簿,能传授我茅山口诀了嘛? 我说你附耳过来,这一招保准灵,于是传了他一句话。他疑惑道,就这么简单?我鼓励道,不信你去试试,你值得拥有! 这时,恰巧有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从这里路过,单木上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那人回头问,想找死嘛?单木大声道,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锦衣卫一皱眉,神经病。转身就走,单木又道,给钱! 锦衣卫问多少? 单木脸色一喜,以为这咒语奏效了,道,十两! 锦衣卫点头,也行,不要白不要。 单木伸手,拿钱来。 然后街道上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那锦衣卫边打边骂,要钱要到我头上了,你活的不耐烦了。乱打一气,锦衣卫才愤然离去,我心中冷笑,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马鞍已套好,我施展轻功,一个翻身上马,一掌拍在马屁股上。 一声马嘶,扑腾,马跪倒在地,我来不及躲避,扑腾掉在了地上,要不是反应快,门牙都磕掉了。 再看这匹马,原来竟只有三条腿,另外一个是假腿! 我不由怒道,让你们买匹马都这么不靠谱,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中间商的差价,该给的还是得给!说罢,我扔下正在哀嚎不起的单木,回白虎堂去跟戚小薇商量保护费改革的事。 走出珠市口不到三百步,我停住了脚步。 因为有人挡在了我身前。 这人便是荆无命。 我心说我都易容这样子了,怎么还能被认出来?荆无命开口第一句话,直接解释了我的疑惑,你不该找那个小子。 原来如此,他找不到我,只有盯着张幼谦了,我与张幼谦一接触,凭借他的判断力,要辨别出我来,就没有那么难了。 我本来的打算是,这荆无命身受重伤,而且命不久矣,本想着能拖就拖,跟他来个躲猫猫,直接把他耗死算了。谁料,还是被他找上门来。 荆无命是杀手,他身上带着一股杀气。 杀气蔓延在长街上,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寒意,纷纷避让开来。就连不远处的单木和那几个帮闲,也都在不远处观看。 有一个顽童,兴许是玩开心了,将一个琉璃球弹到了路中间,他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危险,慢慢悠悠走向弹球。高手相斗,真气充盈天地,而对方又是天下第二杀手,若要碰到他的杀气之上,这个小娃儿不死也伤。 她母亲见状,大声疾呼,冲了过去。 我见状,一道掌风,将那小童子卷起,送到了那女子身旁,小童子凌空飞出三四丈,受了惊吓,哇的一声哭了。 荆无命望着我道,这半月,你武功进境不少。看来这一战,不虚此行。 我说每每想到有你在后面盯着,我就如坐针毡,不敢放松丝毫。这一战还是到来了,我能问问,是谁出这个价格让你来杀我? 荆无命摇摇头,有人请我来给你祭剑。 祭剑?我心说这人真是疼爱我,找了第二杀手来给我祭剑,怎么不说祭我自己。 荆无命又道,当然,我也会竭尽毕生所学,来取你性命的。 荆无命本来话就不多,他说完这句话后,手中剑便开始蓄势,据传,荆无命的冷剑十三式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我丝毫不敢大意,封万里的铁剑在手,一股寒意传入手中。 剑未出,便有数十道剑气在空气中弥漫,似乎要将空气割裂一般。 一阵冷风吹来。 我忽然记起了一个传说。 从前,有个剑客,他的人很冷,他的剑很冷。 然后他冷死了。 第201章 牢狱之灾 荆无命死了。 杀手界排名第二的荆无命,在我未出一剑的情况死了。 有人喊道,杀人了!赶紧去报官啊! 我将铁剑归鞘,望着众人道,大家都给我作证,我是无辜的啊。 我真是无辜的,刚才荆无命那气势,作为能够斩杀崔家家主崔若望的第二杀手,他那一剑要真劈出来,就算我有主角光环,都不一定能保证毫发无伤的承受得下来。所以,我是幸运的。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至少路过的张虎、赵龙不是。 这两个都是戚小薇的男宠,我到了白虎堂之后,戚小薇对我另眼相看,让两人对我怀恨在心。当荆无命倒下时,这两人立即就喊人去报官了。 张虎道,哎哟,江大侠好威风,连剑都不出就把人杀了。 我心中一片怒火,说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我还说你是你干的呢! 赵龙却说,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冷笑道,是不是男人,你去问你家戚堂主去。 两人脸色大变,这句话如同踩到了尾巴一样,眼神中充满着仇恨,好像是被夺走了玩具的孩子一样。 不片刻,顺天府六扇门来了几个我不认识的捕快,道,有人举报当街杀人,性质恶劣,是谁干的!赵龙、张虎两人一起指向我,李捕头,是他干的! 张虎、赵龙两人显然跟这捕快相识,两人连忙凑到捕快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张虎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一张银票塞到那捕快手中。 李捕快说,对不住了,跟我走一趟吧。 赵、张二人一脸得意。 我辩解道,这么多人都在看着,都看到我没有动手。 李捕快说你们江湖中有个东西叫做真气,落叶飞草皆可杀人,而且,我们还有两位证人。 张虎、赵龙齐声道,惩善扬恶,弘扬正气,是每个大明子民应尽的义务,我们愿做目击证人! 我感动的说道,我们大明有你这样的子民,真是耻辱啊。 哗啦一声,两个官差用锁镣将我铐住。以我目前的功力,这点锁镣根本奈何不了我。不过我正好有事情要跟六扇门通气,出了这档子正好有个借口。 顺天府六扇门隶属于顺天府衙门,与六扇门隔着两条街。 在京城,顺天府尹估计是最窝囊的官员了。别的封疆大吏,守牧一方,关起门来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顺天府嘛,一个从四品的官员,在京城这种一品二品多如狗、三品四品遍地走的地方,几乎什么权力都施展不出来,还要受莫名的夹板子气。至于顺天府六扇门,权限更是小的可怜,权力小,油水自然就少了。 前面两个捕快押送我,张、赵二人在我后边喋喋不休,说你沾了人命官司,而且还是四合堂堂众,如今正是开展“三打击一整治”的关键时期,江小白,你死定了。 京城、金陵的六扇门我都待过,这其中的猫腻自然门清的很。一进门,有牢头问,什么事儿?捕快道,人命。 两捕快连忙闪开,紧接着一盆冷水当面泼来,我早就知道有这道程序,连假装弯腰系鞋带。只是后面的张虎、赵龙就惨了,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脸懵然的样子。 寒冬腊月,这差点要了两人小命。 牢头见状,冷笑道,哟呵,看来还是常客啊。 这老头面皮阴冷,常年在这种地方带着,身上都带着一股死气。我说真是不凑巧啊。李捕快说行了,这小子当街杀人,被抓了现行,赶紧审讯,天黑之前,拿到口供,呈给太爷审阅。 我说是啊,不然再晚一点,这两个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就被冻死在大牢里了。 赵龙、张虎牙关紧咬,说我还能撑得住。 我心说嘴硬是吧,我来帮你们一把。星宿海真气聚在指尖,冲着窗棂弹射出去。 这些窗户多是毛边纸,几指下去,噗噗噗,窗户上几个鹅卵大小的洞,这些角度都是精心计算好,外面冷风从里面出来,对流到一个柱子之上,形成了卡门涡街,加快了房间内空气流动。 李捕快说,叫什么,哪里人? 赵龙抢着道,他叫江小白,关陇人。 李捕快不悦道,问你了嘛? 李捕快又问,来京城干嘛,京城有什么关系,认识什么人? 这是六扇门审讯常用的惯例,京城官多、贵人多,鬼知道哪个人拐弯抹角就成了皇亲国戚,所以抓到人之后,为了避免误伤,先问类似一个问题,就是给你机会,让你说出背景来,然后再根据核实情况着实考量。 赵龙又道,他无亲无故,还是涉黑人员,在京城没什么关系! 李捕快沉声道,问你了嘛? 见我不说话,李捕快从桌子上拿出一本卷宗,说,来,在这里签字画押。 我一看,什么菊花盗杀人事件,六合堂灭门事件,李寡妇野驴被偷、刘老汉过马路被撞,还有这半年来几个悬而未决的案件,这是要将这些卷宗都扣在我头上啊。 要真如此,可以想象,到了第二天,朝廷周刊上就会刊登类似《京城连环杀人案告破,李捕快十年天涯追凶》的文章来歌功颂德了,而且这正将近年关,考核将近,这是抓住我一个,要把半年的案子都破了。 李捕快说,你的罪行已定了,早点认罪,没准还能死的轻松点。 赵龙说,赶紧认了吧。早死早超生。 李捕快砰的给了赵龙一拳,别以为你塞钱了,就可以藐视本官的权威,老子在这里审案,你在这里瞎起什么哄?你看这个张虎,学学人家,多么安静。 再看张虎,正在涡街中心,此刻全身结冰,已经昏死过去。赵龙慌了,连忙找人弄来热水,又是捏人中、又是灌姜汤,总算把张虎弄醒了,只是一个劲儿打喷嚏。 李捕快对我道,你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嘛?实不相瞒,进了六扇门,不死也得扒层皮,别以为沉默就能救得了你。我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说,六扇门有你这样的败类,我真是深感痛心啊。说罢,我从怀中掏出来两张一千两的银票,这是张幼谦送我的两万多两银票,我一直带在身上,此刻将这两千银票扣在桌子上。 李捕快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收买朝廷命官?这是公开行贿,这是犯法的。口中虽这么说,眼睛却盯着银票不放,旁边那牢头眼睛也亮了,这是两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张虎赵龙一见也傻了眼,说李哥,千万别被他唬住。 我笑着道,这怎么是行贿呢?李捕快还有这我牢头大哥,你们莫非忘了,半月之前,我在银钩赌坊赌钱赌输了,跟两位借了两千两银子,今日我刚巧有钱归还了,如是方便,两位把我的那个欠条还给我吧。 李捕快、牢头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我早就说这兄弟是场面人,当时还跟老李说,我们会信不过江兄弟嘛,当天我们就把借条给撕了,想不到老兄你还如此守信! 我哦了一声,原来欠条撕了啊,于是也将那二千两银票给撕了。当然,我撕的可不是真银票,而是施了个我们盗圣门的一个辅助技能——障眼法,这一招一般在变戏法时常用到。 李捕快、牢头估计心里在滴血,沉声道,你小子逗我们玩呢?赵龙连说我看这小子就是使诈,李大哥可别相信他的话。李捕快和牢头还没等发火,又有四千两银票摆在他两人面前。 两人接过银票,对着光验证了银票真伪,确是招商钱庄开具的。我说两位差爷给开个收条吧,两人连忙开了收据。我吹干墨汁,放入怀中。 张虎、赵龙脸都绿了。 李捕快问这俩小子怎么整? 我说扔到河里喂鱼?不过好像都结冰了。那就使劲儿整,往死里整呗。 张虎说李捕快,你可是收了我二十两银子的。 李捕快从怀中取出那张银票,说谁稀罕你的破钱,你贿赂朝廷官员罪加一等。 赵龙也道,李捕快,这小子竟然能拿出四千两,想必身上还有不少,不如咱们把他咔嚓了,那些银票岂不都是两位的?李捕快眼睛一亮,经他一点拨,与牢头交换了下眼神。 有的干! 我心中厌烦,站起身来,哗啦将锁镣震断,李捕快说,你敢越狱? 我大马金刀往凳子上一坐,端起茶壶,倒了一碗热茶,一饮而尽,说我哪里也不去,你把吕仲远给我叫过来! 李捕快怒道,放肆,吕大人是什么人,想见就见,也不掂量一下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以我跟吕大人的关系,要想见他都要提前预约。 我说你跟吕大人很熟啊? 李捕快傲然道,老铁了,上周还跟他老人家去天上人间消费去了呢。 说这话的时,吕仲远正走到大牢门口,他眼线众多,我被带走后没多久,他就得到了消息,这个任务是他布置给我的,理论上我只向他来汇报。 李捕头背对着吕仲远,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第202章 《论真元的波粒二象性》 我笑着说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可没人拿你来炝锅啊。你要真跟吕大人很熟,怎么还会在这里当个小捕快? 李捕快哪里知道我这是挖好坑等他跳呢,说你懂个屁,我这个人淡泊名利,我要真想发达,分分钟就去当个红衣捕头。 那牢头早看到了吕仲远,在吕仲远的严厉目光下,连招呼也不敢打,只能跟李捕快使眼色。 我说原来李捕快是深藏不露,是吕大人的化身啊。 李捕快说这算什么,以我跟他的关系,我要真想见他,喊一句,他就来了。怎么了,你不信? 我摇头道,我不信。 吕仲远听他说的越来越不堪,咳嗽了一声。李捕快估计吹兴奋了,也没回头,见牢头跟他挤眉弄眼,说你怎么了,害眼病了? 我说我觉得吧,吕大人应该不认识你。 李捕快一听恼了,不认识我,我现在就跟你喊,吕仲远! 吕仲远应声道,嗯。 李捕快听着声音耳熟,连忙回头,脸色大变,低头就往外走,边走边对我说,今天算你走运,我这里还有点事儿。改天再收拾你。 吕仲远冷声道,站住! 李捕快如被施了定身法,他不会不认识吕仲远,可这时候他要是真认了他,那他就是傻瓜了。 所以他决定蒙混过关,故意装作不认识吕仲远,强作镇定道,你新来的吧?别当小的路,小的我今天双喜临门,我二大爷和他家的母猪生了,我要去喝喜酒去。 说着,就要往外走,这种时候,他哪里还考虑职务,能保住命才是第一要义,吕仲远拍了拍手,李捕快刚一出门,就被门外之人扔了进来。 李捕快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往地上一趟,撒混打泼,装疯卖傻起来,吕仲远不耐烦,冷哼一声,收拾好烂摊子,我在后院等你。说罢,离开大牢。 牢头此时也不管李捕快,连忙端起一杯热茶,说江大人,天气寒冷请用茶。 他见风使舵的本领,李捕快骑马难追。李捕快也爬起身,没了先前那颐指气使的样子,说江大人,你看,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说我这人从来不记过,只记账。说着,从怀中拿出刚才两人给我写的收条,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李捕快、牢头哪里会不懂,连忙从怀中将那银票恭敬还了回来,说我们来赎回收条。 我却不去收,将收条放在桌子上,以指头叩桌,漫不经心道,真主曾经说过,利息是人世间一切罪恶的根源。不过窃以为,资本来源的不正当性才是资本的原罪。这意味着,对剩余价值的占有…… 李捕快、老头连忙道,江大人,这些道理我们不懂,您开个价吧。 我说每人二千两!我跟你们说,我不是缺这点钱,我要你们二千两,那纯粹是让你们长点教训。你真以为我那么缺钱嘛?对,我就是那么缺钱!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 两人每人又拿出来二十两银子。倒也不是难为他们,他们这种人,平日里油水也不多,拿出二十两就已向要了他们老命一样。 赵龙、张虎道,原来你是六扇门的人! 我说非也,我是七扇门的人。 牢头问,江大人,这两人怎么处理? 我心说要真让他们走了,我六扇门卧底身份岂不暴露了,这两娘娘腔虽然惹人讨厌,但也罪不至死,于是问,你们觉得怎么办? 牢头道,这不马上就过年了,把他俩送到大牢里,就当给大伙儿发发福利、送温暖了。 我一脸鄙夷道,你们太邪恶了!这四十两银子就当时活动经费了。说着,把两人的银子扔给他们,两人连忙感恩戴德。赵龙、张虎破口大骂,直接被揍了一顿,带到牢房里了。 来到后院,只见吕仲远站在一棵形状古怪的梅花树下,我释放真元,却感应到四周有十余名高手在院外放哨,确保无人靠近这边。 我嘿嘿一笑,说这么点小事,惊动了您老人家,真是罪过啊。 吕仲远上下打量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毛,问道,这几日听说你在四合堂混的风生水起的啊,在内庄连呼延无敌的徒弟也打残了,真是威风啊,苏捕头。 我近乎谄媚道,英明无过大掌柜。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吕仲远呵呵笑道,呼延无敌生平最是护短,惹了一位三境之外的大宗师,以后你要小心了。 我说吕大人你可别吓唬我,这人最小胆儿了,这么一说,年后我还是回金陵躲躲吧。 吕仲远道,怎么,还想着回去找你的幽冥教主? 我说大人您真是神机妙算,难怪以前叫做君子剑。 吕仲远听到君子剑,脸色一沉,这是赵九那老家伙说的吧?你来说说,这些日子,你在四合堂看到了什么?我让你追查的事如何了? 我心中琢磨,要不要先皇朱悟能尚在人世的消息告诉他?自从与胡宗宪接触后,我对京城中的形势是越发看不透了。 于是我决定撒谎,赵九疑心很重,我现在隶属于白虎堂,还没办法接触到真正的核心机密,这需要点时间。 吕仲远点点头,要赶在登闻院和锦衣卫前头把事情调查清楚。 我又道,我在内庄,看到冯宝了。 吕仲远眉头微挑,沉默了片刻,道,知道了。我会让陈清扬盯着这件事的。 我总感觉他好像有事瞒着我,又交代了两句,我就告辞。 吕仲远说,从后门坐车出去,别被人看到。另外,你提出的那保护费变保险的办法,我原则上同意了,让张幼谦配合你,尽快帮你在四合堂立稳脚跟。 我乘坐马车来到城东僻静处,绕了个圈子,然后回到了白虎堂。单木见我毫毛未损的回来,惊道,这样也行?戚堂主正要去找人捞你呢。 我说别提了,进去之后,被各种敲诈勒索,差点把家底儿都当掉,才换了条命来。不过,另外那两位估计要在里面过年了。 他俩不是目击证人嘛? 我悠然道,当证人也是要花钱的。 经过今日一系列事件,单木对我有了重新的认识。就算对我夺走了他的典簿职务还心存不满,也不会表现在的脸上了。他那洋溢着油腻光泽的大脸道,江典簿今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晚上我们一定庆祝一下。 当天晚上,单木在珠市口一家不大不小的三锅宴请客,炖了一锅笨鹅,一锅笨鸡、一锅鲫鱼,陪酒的是那几个帮闲,至于有没有付钱,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几人酒量一般,没多久就被我一人放倒了一片。我架着单木回去,单木喝的伶仃大醉,道,江老大,以后我们兄弟几个就跟着你混了。 我说都是兄弟,互相帮扶。 单木却道,今天我遇到平四爷,他说你是做大事的人,跟着你保准没错。 我心中一楞,朱雀堂主平四?前不久因黄鹤楼一事,他被断了一臂,前几日又救了赵九爷,被赵九爷破格提拔。他竟然盯上我了? 我没有接他的话,将他送回房间。我回到房间,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本来在金陵干的有声有色,还想着等空闲了,再去一趟风云岛去见一下徐若男,结果一直文书让我们押送贡银,又出了这档子事。 贡银失窃、冯宝又失踪,朝廷派出了锦衣卫、登闻院、六扇门三大特务机构联合侦查,仍没有线索,然而他却出现在了内庄之中。而且在朱悟能的计划里,他还带来了一件足以震惊朝野的东西? 封万里的到来,似乎是影响到了他们的计划,可是阴差阳错之下,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冥后,却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将封万里赶出了京城。 空印案沈家小姐沈千绫、管家沈万三失踪了,下落不明; 身怀天下气运的苏素素被疯丐吕小九带走了,下落不明; 松江府仗义执言的山东好汉武三郎也失踪了,下落不明。 等等,我忽然记起,刚到金陵时,吕仲远给我们写信,让我们调查江南伍姓之人,当时并没有引起我的重视,让江南胡乱弄了一下应付过去。 后来我记起,这武三郎原籍是山东,他的父亲形意拳师武四六,好像是姓伍,后来又改成了武功的武,莫非其中有什么含义? 今日的谈话之中,我能发觉,吕仲远有事情瞒着我。这吕仲远能做到这个位子上,必然不会是简单之人。这一点,无路是赵九爷、封万里,都持有类似意见。 就连徐开山也认为,当年吕仲远派我和几个老弱病残,去押送天刀徐开山,都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江湖的阴谋。 用一个天刀、一个冥山绝学, 将整个江湖搅的天翻地覆,这种谋划全局的能力,不得不令人佩服。 胡思乱想之中,我睡了过去。第二日起的比较晚,我准备去找戚小薇汇报保护费改革之事,单木却拿着一本八卦周刊增刊冲了进来。 我说你慌里慌张干嘛? 单木说江湖上出大事了。 我说能有多大? 单木将八卦周刊扔了过来,说你自己看吧。 我接过来,这期增刊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一个硕大的标题,叫做《论真元的波粒二象性》,作者:三观犹在。 ps:月票何在? 第203章 我们都是社会人 我只瞄了一眼,晒然道,什么波粒二象性,哗众取宠而已。单木指着另外一版,说你看反了。 我这才将八卦周刊反过来,《南宫世家惨遭灭门,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我惊呼道,南宫世家被灭门了? 要知道,南宫世家成立已有百年,无论晓生江湖世家榜单如何变动,南宫始终在前四之内有一席之地,而且其御剑之术天下无双。南宫长清也是三境之下的顶尖高手,这样一个武林世家,竟然被人灭门,而且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天底下谁有这种实力? 我将报道仔细翻阅了一番,整个南宫世家只有一名断臂弟子幸免于难。不知为何,我立即想到了拜南宫长清为干爹的崔玉峰。这小子为了活命,连自己未婚妻都敢杀,天底下还有什么他做不出来的事情嘛? 让人奇怪的是,若是以前这中报道肯定是晓生江湖率先披露,可这次首发报道的却是八卦周刊。看来张幼谦控股了八卦周刊之后,这个周刊后劲儿十足,已隐约能与晓生江湖抗衡了。 至于那篇蹭热度的《论真元的波粒二象性》,我也随手翻阅了一下。这个曾经连枪手都当不好,标点符号都用不好,差点被我揍的八卦采风,能吐出什么牙来? 不过无论如何,这篇文章跟着南宫世家灭门惨案一起发表,也算是赚足了眼球,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这种文章,要是天刀、剑神、武林盟主甚至是晓生江湖地榜中的任何一个高手提出来,那必然会引起轰动,至于这个连武功都不会的采风,估计连反驳的文章,都不会有一篇。 然而当我将这篇文章看完之后,心中的震惊却难言于表。 当时与老孙头、天刀讨论真元之时,我提出来真气是一种波动,而不是实物,就被老孙头视为异类,可是我偏偏不信邪,并一直坚持以波动方式来修行真元,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年多来,武功进展迅速,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闻境到知玄,每往前一步,都凶险万分,异常艰难,这是习武者所经历由武者向高手迈进的第一道坎儿。只要勤于苦练,又不太笨,突破只是时间问题。 知玄到通象,则是由顶尖高手晋入宗师级境界,这就不是靠苦练了,而是靠天赋、悟性和正确的方法`论。至于三境之外的大宗师,鬼知道靠什么才能成为这样的人? 我提出来的真气是一种波动的理论,对老苏头来说已是骇人听闻了,这个采风提出:真气既是一种波动能量,又是一种粒子实体,那简直就是颠覆性的理论。 这篇文章很是深奥,可对我来说却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在天下普遍认为真元是实体时,我已经认为是一种波动了。 没过了几天,市面上又有人开始高价回收这一期的八卦周刊,到了后来,听说有不明人士将那个八卦采风带走了。 腊月二十一日,朝廷中传来消息,原内阁学士宋思齐致仕后流出来的内阁阁员空缺,果然没有落到河间巡抚赵行德的头上,当然内阁首富杨梦龙推荐的候选也没有戏。这个递补的内阁大学士职位,给了户部尚书谢士廷。 不过半年,谢士廷实现了从丁忧在家的文坛领袖、到六部尚书、再到内阁大学士的三级跳。 江南有谢士印,庙堂有谢士廷,一在野、一在朝,让金陵谢家有了无可比拟的声望,远远将其他那些世家甩在了身后。 谢家一飞冲天,人们本以为谢阁老门口车水马龙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相反门口却冷冷清清。当然,这并非是人们故意冷落这位皇上身边的红人,如果他愿意,从他们门口排队送礼的队伍能排出五六里。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位谢尚书自从入阁之后,将原本传话禀事的门房撤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只藏獒。 这些送礼的人可以收买门房,却无法收买两条狗。所以,这些人就退而求其次,将心思转移到他身边的人身上。 首当其中的,便是今年秋试的探花李牧歌。李牧歌出自江南学宫,又在金陵参加的春闱,自中了举人之后,便入得谢士廷门下,以学生自居。 在朋友交际中,流传较广的便是四铁了。然在官场之上,也有两种关系是必要且比较牢固的。一种是裙带关系,另一种便是师生关系了。尤其是师生关系,是混迹官场的原始节点,成为了一种根深蒂固的关系。 李牧歌成为谢士廷的门生,就是如此。哪怕卢贯中如何欣赏他,如何跟他志趣相投,将来若北卢、南谢发生理念冲突,李牧歌还是会站在谢士廷这边的。 然而李牧歌也不胜其烦,干脆大门一关,也效仿谢士廷来个闭门谢客。 谢士廷故作清高,与那些人打太极,他的品秩在摆着,别人也没话可说,可是李牧歌就不同了,他只是翰林院的一个编修,难免会得罪一部分人,说这李翰林不怎么上道儿,自命清高、沽名钓誉等等。 然而并没有人知道,在景元二十二年年底的某一天,一封鸡毛信从某个府邸送出,通过大明的驿站系统,流向了关东吉庆,当年李守忠战死、脱脱不光洗劫一空、地方上报大捷的城池。 而此时,我正忙于珠市口保护费改革工作,戚小薇对此时也颇为支持,毕竟我是她引荐进入四合堂的,我作出什么成绩,她也与有荣焉。 两天之后,保险费方案制定出来。 虽然有些粗糙,但并非不可行,我们是黑社会,又不是官府,没必要论证可行性、必要性、充分性等,先开枪,再验明正身。某人不是说过嘛,改革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至于淹死还是上岸,尽人事、听天命吧。 当天,我就把这个方案给江南寄了一份过去,并叮嘱他便宜行事,没有必要按照我们的方式照抄。毕竟两个地方的江湖并不一样,京城是一家独大,而金陵是比较分散,推广起来难度不会太小。 江南脑袋灵活,再加上之前推行的备案制已经落地,推行保险改革,问题应该不大。至于启动资金,我给谢君帆写了一封信,他虽有些纨绔习气,但对这种商机的把握和眼光,也不逊色。有了谢家在金陵撑腰,我对此更加有信心起来。我在戚小薇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要在腊月二十七之前收齐五千两银子,如今只有五天的时间了,可推行两天之后,依旧没有效果,这五六个帮闲共收了不到三百两银子。 单木找我诉苦,说弟兄们很没有面子,原来好歹也是社会人,这么一整,每天还要求着那些店家去买保险,还不能打砸抢,这份憋屈别提了。 如今整个白虎堂都等着看咱们笑话呢,大家都是混社会的,如今兄弟们遇到邻街的帮闲,都不好意思打招呼了。 我心说这年头,做事情关键是看人啊,改变人的思想和思维方式是最难的事情之一了。我决定要跟他们开展一场深刻、全面、而又令人难忘的谈话。 我让单木把众人召集起来,众人懒懒散散,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知道三句话抓不住他们,这场谈话就白费了。 所以我直接切入主题:诸位兄弟,你们喜欢钱,还是喜欢面子? 一帮闲道,当然是钱,不过,赚钱又有面子,更好了,不过江典簿,我们现在是既没有钱,又没有面子啊。 众人跟着哄笑。 我没有反驳他,缓缓道,平日里你们收取的保护费,有两成的分红。如今推行这保险费,也是20%提成,从利益上来说,你们并没有损失。 以前收取保护费,大家就算当面迎合,心里面肯定是鄙夷的,这一点你们想必深有体会。 众人沉默,他们连四合堂的人都不算,就是好吃懒做、没有一技之长的混混,这些话直接刺入人心,让他们无法反驳。 我接着道,现在不同了,以前你们是下三滥的混混流氓,如今你们是保险代理人,是高大上的金融从业者,你们愿意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嘛?你想想看,当这条街上的店铺主动来给你交钱,购买你的服务,进屋之后迎接你的是热茶而不是鄙视,你们荷包也满了,地位也有了,何乐而不为呢? 众人听得有些动摇,我给单木使了个眼色,单木连喊道,保险就是保平安,平安让你来赚钱! 众人被感染,也纷纷跟着喊起了口号。 这就是群体表现出来的易煽动、易极端及整体智力低下的特征,看着虽然幼稚,但确实是十分奏效的理论。 不过,群体之中总有不和谐的因素在里面。 一人忽道,这不就成了一份工作了嘛? 单木说是啊。 那人又道,可我们是职业混混诶,这么一转型,成了赚钱养家了,那这混混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我心中一怒,先前的洗脑差点前功尽弃,就你是明白人是吧?我上前就是一巴掌,那人捂着脸道,你打我干嘛? 我说我打你就是让你知道,我们本质上就是混社会的。 我环顾四周,对众人道:今天下午到明天,六扇门会针对珠市口的商铺开展突击检查,对于不符合条件的店铺,一律停业整改,整改的方式就是购买责任险。这件事交给你们几个人去干,谁拖了后腿,我就打断他后腿! 第204章 锁龙井 接下来几日,要评选京城之内最热闹的街道,非珠市口莫属了。 六扇门颁布了一纸《关于开展文化创城整治个工作的通知》,并以珠市口为试点单位,集中整治检查无证经营、安防消防不合格的店铺,一时之间珠市口鸡飞狗跳。 本来年关将至,珠市口作为重要商业街,各个店家还想趁年底发财捞上一笔,这个政策一出`台,许多不肯买(交)平(保)安(护)险(费)的店铺,直接被关停。无奈之下,这些店家抱着息事宁人的原则,交钱了事。 白银二十两有点多,不过保险期限却是一年,而且有一家买保险的店面失火,按照契约我们赔偿了百两的损失。这口碑一传出去,其他店面看到了希望,也都纷纷购买起来,而且有些为了提高保额,甚至多交了一些保护费。 三天时间,我们竟收了八千多两银子,出去销售费一千多两,提取了四千两的赔付准备金,其余三千两上交到白虎堂。白虎堂虽隶属于四合堂,但各堂之间也是独立核算单位,这三千两以月息一分成本存入了青龙堂的钱庄。 戚小薇让我将方案写成报告,给了赵九爷,得到了赵九爷的褒奖,并下令年后各街道均按这一方案对收保护费进行改革。为了体现四合堂唯人才是用的原则,赵九爷破格将我提拔为白虎堂堂主助理,排在了戚小薇、李老虎之后,成了白虎堂第三把手。 至于赵龙、张虎的失踪,戚小薇并没有追究,两个男宠而已,没多久,她就又找了两个。我既然能打通六扇门的关系,她也乐得坐享其利,我则编了个理由,说我在六扇门中有个远方亲戚,在其中能说上两句话。 戚小薇说我们表面上与六扇门水火不容,其实还是互生互利的。尤其是六扇门中有些不方便插手或一些脏活累活,通过一些渠道转到四合堂,两个当家都心知肚明,没有说破而已。 我蹿升的过快,副堂主李老虎则视我为眼中钉,这几天一直没有好脸色,而且对我提出来的改革方案,一直都是阴阳怪气的,在等着看我笑话,还当着我的面说,要是我的方案能够行得通,他就喝天上人间如花姑娘的洗脚水。 天上人间是京城最好的青楼,而这位如花姑娘在京城圈的名气,正如她三百斤的体重一般大。 天上人间向来以提供无条件服务为宗旨,其中有些人口味比较重,这位如花姑娘,就是为这部分人准备的。她刚进天上人间时,只有两百斤,后来随着体重增加,名气和价格也水涨船高。据说她接客之前,先要上秤幺下重量,过夜费就按体重来收。 后来当我将银子收上来时,去找他当面兑现时,他却避而不见了,就算遇到他,也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接这个茬儿。毕竟是白虎堂二把手,我也没有刻意去逼他,只是这啪啪打脸的感觉,还是很爽的。 小年这日,天空中飘起了大雪,这是入冬以来,京城的第二场雪。 我在珠市口忙完,已是傍晚。我在京城中没有太多朋友,张幼谦、老孙头又是六扇门中人,我要避嫌,想来想去,只有找第一师兄和五师兄去过,还没等到西直门,便被谢君衍拦在路中间。 我见她一脸冷漠,便知她不是谢君衍,而是冥后。 我说你怎么来了? 冥后冷笑道,怎么了,想你的君衍妹子了?要不今晚上把她留给你? 我心中打鼓,这家伙太难缠了,就连剑神封万里,都不是她手下一招之敌,天底下,除了隐世不出的大宗师,谁能是她对手。 想到此,我决定不能硬来,顺着她口气道,当然不是,只是在这里遇到前辈,我也是极高兴的。前辈吃了没有,最近京城开了一家臭豆腐,味道还不错,不如带你去尝尝? 冥后单手背负,一副傲然的样子,这份高手气势,我是装不来的。 她问,你想请我吃饭? 我心说不想,但我不敢说啊,要是一句话让她不爽,别说杀了我,就轻轻来一下,也够我躺个十天半月的。我大声道,这是我的荣幸。 冥后淡淡道,今日小年,那就吃狗肉火锅吧。 我找了半天,哪里有什么狗肉火锅,她颇不耐烦,带我来到尚书府,门口那两只凶猛的藏獒,见到冥后,如同乖巧的泰迪一样,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冥后一挥手,两条铁链子断了,沉声道,跟我来吧。 两人两狗,走在雪夜的长街上,来到一家火锅,冥后道,还等什么,快到锅里去。 我倒吸一口凉气,敢情带了两条狗准备要吃我,我说大姐我的肉有点酸,要不咱们换个别的? 冥后一脸鄙夷,我跟狗说话呢,你接什么茬儿? 呃呃…… 两只藏獒趴在地上,满脸哀求之色,口中呜呜呜叫个不停,冥后一挥手,两条狗顿时毙命,望着我道,还等什么,还要我动手不成? 火锅热气腾腾,我心哇凉哇凉。 冥后不管我,夹着狗肉片儿,蘸了下调料,放入口中。说实话,这个动作很是优雅,但我心中却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情绪。她问怎么不吃? 我说不饿。 真不饿? 我只得道,这么可爱的两只狗狗,被你吃到肚子里,真是残忍啊。 冥后冷哼一声,前不久在松鹤楼,你跟你的好兄弟一口气杀了十几个人,我不过宰了两条狗,你在这里跟我讲道理,谈残忍? 我说能一样嘛,我们是自保,你不过是为了果腹。 冥后不屑道,杀了就是杀了,不要找借口。你再跟我狡辩,我连你一起煮了。 我一筷没有动,她却毫不顾忌的吃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两条藏獒,竟被冥后一人吃到了肚子里。我说你胃口真好。冥后肚子咕噜叫了两声,说还是不太饱。说着,一脸莫名的笑意盯着我。 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说,我听太医说过,晚上吃六成饱最健康,吃多了容易积食。您看,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咱们该走了吧? 冥后笑道,怎么,怕我吃了你? 我很诚实的点点头,是啊。 冥后道,你放心,留着你还有用。而且你要是真死了,谢君衍那小丫头伤心过度,不利于本座的本尊的恢复,岂不可惜了?说着她站起身,道,随我来。 我起身把账结了,灰溜溜跟着她出来。 冥后望着雪花从天空飘落,说下雪了,要不要把谢君衍喊出来陪你说说话? 我说能说什么,难道我告诉她你的身体被另外一个人占据了,以后要小心一些? 冥后笑道,这小丫头聪慧至极,她已经隐约猜到我的存在了。不过她也算谨慎之人,不肯对别人讲。你记得当日,她曾在桃山之内捡到过一本书? 我隐约记得这事儿,当时山洞里散落着一些泛黄的书籍,她都收入了怀中。于是问,那又怎样? 冥后道,我说这丫头聪慧,是她凭借一些残书,差点推演出黄阵图阵法。这套阵法克制我本尊,若真让她算出来,恐怕我就要魂飞湮灭了。所以,每当到紧要关头,我都出来,将她的阵法破坏掉。 我心中盘算,这冥后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她既然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对谢君衍说嘛? 我说时候不早了,回去晚了,谢尚书会发火的。 冥后没有回答,说了句,跟过来。说着,向城东边走了过去。她武功已超脱三境,纵然我轻功无双,在她面前依旧小儿科,没走几步,她就停下来等我,最后不耐烦了,一把抄起我胳膊,我直觉耳边生风,没多久,就来到东直门北新桥。 北新桥,并没有桥。 冥后站立之处,是一口井,井口立着一块石碑锁龙井。 井口由六条大铁链,据说是连着海底。 按照民间传说,这锁龙井中困着一条恶龙,这里也流传着太祖皇帝做噩梦,姚广孝设计困恶龙的传说。当然,传说而已,没有人会较真太祖皇帝其实并没住过北京,大明初的都城在应天府这个事实。 冥后没有说话,沉默的望着这口锁龙井。 我觉得气氛有些压抑,试探问道,前辈叫小子过来,不会是为了缅怀名胜古迹吧。冥后望着我道,据传,这里困着一只恶龙。 我心说你玄幻小说看多了吧,还恶龙呢,光是冥界已经够我消化半天的了,口中却道,我信!只要前辈您一句话,我就跳下去把那恶龙抓起来,老实说,龙肉火锅我还真没吃过呢。 冥后没料到我会说出这种话,噗嗤一笑,那绝世冷傲的容颜,竟令我有些心旷神怡,她问,你真信? 我赧然道,其实我是无神论者,但是前辈既然说有,那就是有了。 冥后说,那你说这六条铁链是干嘛用呢? 我又不是刘伯温,京城又不是我设计的,我怎么知道,于是胡诌道,传闻只要拔出这六条铁链,就会把大海之水引入京城,我觉得吧,这就是一个通着暗渠的水利项目。 冥后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我疑惑道,一半? 冥后淡淡道,这口锁龙井,其实是惊神阵的阵眼之一。 我心中大惊,这惊神阵我是听说过的,在《江湖简史》三大奇阵中排名第一,据传是当年吕祖所创立,聚集天下气运于京城,保佑大明国祚万年不衰,不过听说这天下第一奇阵,早已毁掉了。 冥后命令道,跳下去。 -- ps:安利一本朋友写的小说《焚天路》,楚程重生,叼着香烟,拿着板砖,打四海八荒,烟燃焚天之路。 是的,拿着点烟器重生了,推荐下下,我可没收钱啊。 第205章 冥山主人 我看着冥后,一脸谄笑道:前辈,刚才喝了两碗狗肉汤,现在我不是很渴诶。 冥后没有理会,继续命令道,跳下去。 我心说傻瓜才跳呢,连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当年报了游泳班怎么教都不会,我实打实的旱鸭子,再说寒冬腊月的,你看都井水都结冰了。 然而井水没有结冰,隐约之间还冒着一丝热气。冥后举起手,一团黑影在她手中形成,笑眯眯的看着我,我心说刚才你还说不杀我,这敢情翻脸不认人,这是要毁尸灭迹啊。 我说别动手,我自己来。 站在锁龙井边,我试探着把脚伸了下去,嗯,有点凉,要不等夏天再说。 冥后作势要打。 我连喊道,我跳! 等了片刻,冥后见我没有动静,问怎么不跳? 我说我正在研究落水动作以及水花大小问题,然后考虑从5156b还是5355b中选一个难度系数大点动作。 冥后冷笑一声,纵身一跃而下,噗的一声,没入水中。 我心中一喜,心说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正准备逃之夭夭,忽然觉得一股吸力传来,我哎哟一声,噗通一声,落入锁龙井中。 跳井分为两种,一种头朝上跳,一种头朝下跳。前者存心求生,后者存心求死。 我存心求生,可我身不由己,脑门子朝下栽了下去。吸力越来越大,整个锁龙井开始翻腾起来,我虽然有内功护体,但还远未达到胎息的境界,一直向下沉。 越往下,水的压力越大,呼吸越发困难。 不过片刻,我就觉得头晕脑胀,手脚冰凉,开始挣扎起来。 正要昏死过去,一张冰冷的嘴堵上了我口,渡过来一口内息。我只觉一股热意在体内升起,心中说不出的舒坦。就在这时,身体如触及一块硬地,冥后一把将我拖了过去。 锁龙井深下十余丈,竟然别有洞天。 此时,两人抱在了一起。 我缓了口气,道,再来一口。 砰! 冥后一把将我扔在地上,冷然道,废物。说此话时,她竟别过头去,我没有看清她的脸庞,不过她肩膀却在轻微颤抖。一时间,我甚至感觉不出,这究竟是谢君衍,还是冥后了。 我摸了摸怀中装满银票和其他物件儿的羊皮袋,还好,没有湿透。 一阵寒风吹来,我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冥后运功将身上水都蒸发掉,我则一脸狼狈的用手挤衣服上的水。还好我虽无法用内力烘干衣服,但抵御寒气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可惜了我从瑞蚨祥新买的兔绒外套,也不知他们保不保修。 冥后示意我前行,我虽不甘情愿,但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馅,只得缓缓向前行。 就是大半年前,我与谢君衍被那白宠抓入桃山,两人也曾一同并肩作战。如今,还是两个人,谢君衍却已不是原来的谢君衍了。我说前面不会有什么怪物吧? 冥后冷笑,夜路走多了,难免碰到鬼,也说不定。 我点头表示赞同,这不我也没想到大半夜会碰到你嘛! 砰! 我又被甩出了三四丈,不由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随便你,但让我再听你吩咐行事,门都没有! 十息之后。 我哀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说咋办就咋办! 冥后笑道,孺子可教也! 两人一前一后,靠着墙壁上微弱的光,向前走着。 人在黑暗之中,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一是对于前途的未卜,二是对冥后的恐惧。俗话说,前有猛虎,后有豺狼,三十年老女人如狼似虎,我决定唱歌来驱逐内心的恐惧。 妹妹做船头,哥哥岸上走,等到天黑后,让你亲个够! 冥后在身后道,你口中在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我不杀你,但信不信拔了你的舌头? 我一脸哀怨,说君衍妹子,你在哪里,你苏大哥被人欺负的好惨啊! 身后有声音轻声道,苏哥哥,我在这里! 我心中一喜,这个声音,如同沙漠中遇到一缕清泉,如同在群狼之中捡到一把沙漠`之鹰,如同在寒冬腊月里喝了一碗狗肉汤。我回过头,一把抓住谢君衍,妹子,你终于醒过来了。 呃呃…… 我看到了那双冰冷的眼睛,便知道冥后在故意戏弄我,不由气馁道,前辈,这么玩很有意思嘛? 冥后呵呵一笑,说了让我吃惊的三个字:有意思。 我都快这个老妖婆给逼疯了,问道,你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想干嘛? 冥后一脸嘲讽道,先奸后杀! 我凛然道,我誓死捍卫你的权利,不过能不能提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这人比较被动,喜欢在下面。 冥后勃然大怒,滚! 这个滚字,包含着愤怒、嘲讽、鄙视等丰富的情感因素,更包含了从她口中喷薄而出的强大内力。这一声滚,如天雷轰顶,如巨浪排击,将我向前喷出了十余丈远。 过道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处密闭的石室,将近百丈,五六丈高,空间之上,有若干小孔,透过小孔,隐约能看到星空,还有那下弦月。 石壁之上,隐约刻着一些怪异的符文。 我心中暗惊,这符文,与当日在桃山之内、在风云岛离火洞之中,看到的符文如出一辙。当我试着用神识去感应这些符文,与在离火洞炽热之意不同的是,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体内升起,全身经脉如被冻结一般,体内的真气流动变得异常缓慢,我越是运功抵抗,只觉全身真气不断外泄。 冥后一旁道,不自量力。 她将手搭在我肩膀之上,寒意顿减,我连忙收回神识,甚至不敢多看这符文一眼。 同样的符文,在离火洞全身如炽,在此处却如寒冬? 我知道以我目前的境界,根本无法破译这些符文,一脸疑惑的看向冥后。 这是哪里? 冥后淡然道,皇宫之下! 我惊道,什么? 皇宫?这北新桥锁龙井,竟然是直通皇宫的一条暗道? 冥后接着道,确切说,此处便是惊神大阵的阵枢。 我心中不断回忆以前看过的《江湖简史》,其中记载三十年前,惊神大阵被人毁掉,而一代宗师、武林盟主慕容白云也战死在景山之上,从而制止了一场天下浩劫。 不过《江湖简史》中对慕容白云评价颇高,可我从徐开山、封万里等人口中听到的慕容白云又是另外一个形象,甚至一时之间,我也分辨不出究竟孰真孰假。 我打量着石室,在其中一个角落中,有一张石床,旁边则是一个石凳、石桌,上面布满了灰尘。 我说这里倒不像惊神大阵的阵枢,反而更像一座地牢。 我凑了过去,发现石桌厚厚的灰尘之下,竟有一本泛黄的本子,我拿起来,吹落尘土,映入眼中的是五个大字:《破长风日记》。我念道,破伤风日记? 正要打开,冥后却厉声道,放下!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人影闪过,冥后就将那本日记收了过去。我抗议道,前辈,我虽然没有窥私癖,但先到先得,你这么做有些不厚道了吧? 冥后没有理会我,盯着那本日记,一阵发呆。 她口中喃喃自语。 那年,洛阳花开, 你一叶渡江, 我溪边浣衣; 那年,长安初雪, 你身骑白马, 我盈盈红妆; 那年,京城罹难, 你剑斩仙人, 我情断魂殇; 我是白牡丹,你便是吕纯阳。 你是破长风,我便是剑无霜。 冥后轻吟声中,两行泪水顺着她脸颊流了下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情绪如此波动。不过更让我惊奇的是,她最后那两句话:我是白牡丹,你是吕纯阳,你是破长风,我是剑无霜。 二百年前,吕纯阳创立惊神阵,守护京城。在心爱之人白牡丹受人暗算,陨落之时,他剑战杀人,一剑封杀魔门,并斩杀了魔教教主破长风,这是江湖史上所记载的。 吕纯阳所传下来的三剑之说,更是为江湖所传唱。 一剑斩情丝,二剑斩魔念,三剑证道心。 可从冥后口中所念,这吕纯阳与破长风竟是一人?或者说,这破长风,正是当年吕祖斩却自身的那一道魔念?那冥后究竟又是何人,白牡丹? 冥后轻声道,我是剑无霜。 我说前辈,逝者已矣,你节哀顺变。 冥后冷笑一声,双目注视着我,当年吕纯阳飞升都舍不得斩杀他,他怎么会死,他怎么舍得去死? 我心中一个冷颤,心说你对这个男人恨之入骨,我又跟你无冤无仇,这般盯着我,又是几个意思?你不会把我当做他的化身了吧,我可不是达康书记啊。 冥后,不,应该是剑无霜,算了,还是叫冥后吧,问道,你可知这惊神阵是被谁毁掉的? 我摇摇头,这等陈年往事,我怎么会知道。 剑无霜对我道,此人是我冥界欲除之而后快的大敌,二十年来,他一人一剑,将我们困于冥界而无法踏入中原一步,不得不承认,他天资卓绝,乃两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我惊奇道,冥山主人? 注:破长风,第一任魔教教主,详见拙作《在中原行镖的日子》。 第206章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剑无霜沉声道,不错,正是他,秦三观! 声音之中充满了恨意,她向来一副阴冷,喜怒无形于色的神情,可是今日却先是对着破伤风日记失态,又对这秦三观恨之入骨,与她平日的样子大相径庭。 秦三观? 我心中恍然,天刀徐开山、剑神封万里口中的那个冥山主人,叫秦三观。听到这个名字,我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剑无霜道,正是这个秦三观,将我困在桃山三十载,让我日夜恨不得抽其筋、啖其肉,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我叹了口气,前辈您跟他的恩怨,毕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冤有头、债有主,三十年前,我还没生出来呢,今日把我掳到此处,又有什么用呢? 剑无霜哈哈一笑,你体内有他的真气,我带你至此,就是要你唤醒这惊神大阵,将天下气运夺回京城。如此一来,冥山气运稀薄,我们冥界就又有机会了。 我苦笑道,我?你太高看我了。我现在不过知玄境,江湖上武功高于我者,没有一百也有二百五,怎样也轮不到我。 剑无霜冷笑道,你也太小看自己了。否则,以你三脚猫功夫,在风云岛能够击杀崔云山?崔云山在江湖上虽不算超一流高手,却也是岭南武林名宿,武功近半步通象,你说呢? 这是侥幸罢了。 那在号称三境之下无敌的南宫长清手中逃脱,这一点你也否认? 我呸了一声,三境之下无敌?估计他花钱在晓生江湖上吹嘘而已,否则整个南宫世家会被人灭门? 心中却想,她说是让我唤醒惊神阵,但冥界之人诡计多端,说的话不能全信,鬼知道会不会让我成为这个惊神阵的祭品? 剑无霜懒得争论,淡然道,你做也罢,不做也罢,若无法唤醒惊神大阵,恐怕这辈子都无法走出这里了,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我有些愤怒了,你真安吉拉! 什么意思? 你真卑鄙! 剑无霜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我赌气懒得理她,无论她怎么说,我都不会去尝试唤醒这惊神阵,至少对那位秦三观,我心中还是比较欣赏的。我往地上一坐,赌气不肯说话。 剑无霜也不着急,说,你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明日此时,我再来此。 说着,剑无霜转身向来路走去。方才那入口,如今竟成了一堵石墙,哪里有什么地道?她来到石壁之前,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只见空气一阵扭曲,石壁之上竟有了一个洞口。 她回头笑着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入洞内,消失不见。 我说等我下,我连忙也跟了过去。 砰! 我摸着额头撞出来的一个包,心中却无比震惊。 明明来的时候,有一条地道,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我听第一师兄讲过,武功到了三境之外,可以有自己的空间法则,难道方才那个通道,是剑无霜自己创出来的? 要真有这个本事,天底下还有哪里是她不能去的?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我似发疯了一般,抽出封万里送我的那柄铁剑,一剑劈在石壁之上。 火星四射。我震的胳膊酥麻,这石壁不知是什么质地,连封万里削铁如泥的铁剑,竟无法在上面划出丝毫痕迹。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惊神阵的阵枢,有这种现象也就毫不稀奇了。 石壁上符文密布,我试着用剑去抠符文,也没有任何作用。 一个时辰后,我放弃了尝试。 又一个时辰,我才接受自己被困在此处的事实。 这是惊神阵枢纽,也是一个囚笼。 当年连魔教教主破长风都无法破牢而出,更何况我这个知玄境的小低手? 一群早起的小太监,一边开始咒骂贼老天,一边在一个老太监的督促下,清扫着昨夜的落雪。 我听到动静,连忙朝上面大声求救,可明明他们声音清晰的传入我耳边。然而我的呼救声,他们却没有丝毫反应。我猜测,应该是有什么禁制,将此处与外界隔绝了。 皇宫之中传来钟声,旋即一阵脚步声,大明王朝的文武百官,开始上朝了。这应是景元二十二年最后一个早朝,这些朝臣在上朝的路上的开始互相拜年。 梁大人,听说今日早朝,圣上要审议各部衙的年终奖方案,不知是真是假? 一个悠然声音道,三日前户部就已拟好了方案递上了折子,今日又是大朝会,应该是要批。 上次听徐阁老说,我们御史台的年终奖翻倍,梁大人消息灵通,给透漏个消息呗。您也知道,我们御史台老干些得罪人的活儿,今年反贪形势这么严峻,我们连炭敬也没捞到多少,我一家老小,全指望这个过年了。 梁大人呵呵一笑,说,杜大人啊,咱们户部忙上忙下,年终决算,没日没夜的加班,到底来还是赶不上你们一支杀人的笔啊。 杜大人应声道,哪里哪里,术业有专攻嘛,咱们的笔能杀人,也能救人。 梁大人说,可不是嘛,当年您那一篇《代劾空印奏稿》,可让京城不少人掉了脑袋啊,也多亏您杜大人,去年咱们户部从上到下一百多口人,连带两京十三省三百多人,能喘气的没剩下几个了。 杜大人干笑两声,若非如此,梁大人今日也坐不上这个位置啊。 梁大人冷笑道,踩着被人尸体坐上来的官儿,不做也罢。 杜大人有些愠怒,梁大人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咱们食君俸禄,为君办事,干的就是这个买卖,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职业! 梁大人针锋相对,杜子腾,别以为给人当狗写了封奏折,就得意忘形了,前几日你去天上人间的事情,本官都不惜得说你。 杜子腾道,那又如何?我给钱了,又没开发票找你报账!再说你要不去,怎么知道我去?我还听说你去天上人间开餐费充账呢!梁斯文,本官回去就写一道奏折参你! 梁斯文上前就是一巴掌,你血口喷人! 杜子腾毫不相让,两人竟然扭打起来,哪里还有半点斯文! 哎哟一声! 杜子腾怒道,打人不打脸,你然我怎么上朝! 滋啦一声! 梁斯文也恼道,你竟撕了我的官服,今日圣上要找我奏对,走,咱们去找谢阁老说理去! 几个路过的朝官,纷纷来劝架,说两位大人,别打了,这里是皇宫,传出去有辱斯文,咦,梁大人这招王八拳不错,杜大人,你还愣着干嘛,给他一个猴子偷桃啊。 两位大人,别打了,几个阁老马上就来了。宋大人,我赌梁大人赢,十两银子。 昨夜刚下过雪,皇宫内虽有人打扫,但想必两人模样也好看不了。 一声咳嗽传来。 有人低声道,谢阁老来了! 众人噤若寒蝉,几个劝架之人连忙走开。 朝廷上朝顺序还是有些讲究的,一般来说,内阁几位阁老来到紫禁城门口,也不会随意进去,而是有先后顺序,谢士廷作为新入阁的阁老,第一个走了进来。 谢士廷冷冷道,站起来。 两人连忙站起身,谢大人! 谢士廷说,看来朝廷要给你们两人设个擂台了。 两人羞的无地自容。 啪啪! 梁、杜二人挨了一巴掌,一声不敢发。 梁斯文,杜子腾,亏你们还是京官,在皇宫之内大打出手,跟民间泼妇骂街又何区别?怎么了,你们不是很牛嘛,怎么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噗! 谁放的? 谢士廷终于怒了,还特么是韭菜馅儿的。梁斯文! 梁斯文道,谢大人,下官冤枉啊,昨夜我跟项大人在天上人间吃的卤煮啊!项大人给我作证! 旁边有人道,胡说,梁斯文你别血口喷人,昨晚本官在书房里秉烛夜读《朱子语录》,哪里跟你去天上人间了? 又听一人道,行了,朝廷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众人连忙齐声道,徐大人! 谢士廷也道,徐阁老,您来了? 来者应该是内阁次辅徐玉甫,徐玉甫声音略清亮,听上去中气十足。徐玉甫缓缓道,本官到了有一会儿了。 噗! 又一声,众人不敢言语,谢士廷此刻也知道这屁是徐玉甫放的了。 梁斯文道,您看,不是我放的吧? 一官员道,放屁,徐阁老怎么会放屁,徐阁老怎么能放屁? 徐玉甫不以为然,昨夜小年儿,吃的韭菜虾仁水饺,放个屁又什么大惊小怪? 杜子腾连道,是啊,昨夜下官就吃的韭菜的,不过没放虾仁,最近朝廷厉行节约,我们家水饺都不放肉的。哎,下官肚子疼,谁有纸啊? 一声磬响,有太监唱道,圣上有纸…… 约莫太监嗓子不舒服,竟然停顿了一下。 呃呃…… 你们愣着干嘛,两个还不快滚? 两人互相冷哼一声,灰溜溜走人。 太监唱诺道,宣百官进殿! 今日是大朝会,百官在首辅杨梦龙带领下,行三跪九叩之礼,入朝议事。 上面又恢复了平静,偶尔有几个皇宫巡逻的守卫,从我头顶之上路过。 我不由气馁,一屁股坐了下来。有个东西忽然膈了下,我顺手拿起来,却是一个墨玉圆盘,正面写着四个字:风月宝鉴。反面也有四个字:看片神器。 (手里还有免费月票嘛?) 第207章 蚯蚓文的秘密 风月宝鉴? 我仔细观瞧这个墨玉盘,形状似一只铜镜,上面雕刻着稀奇古怪的符文,与石壁之上有些类似。我深受其苦,吸取教训没有再敢用神识去试探。 几个小太监在不远处聊天,讨论哪个宫女胸大屁股翘,内容不堪入耳。一个年长太监过来训斥道,你们几个乱嚼舌根根子,信不信咱家把你送清律司把你们舌头给拔了去! 小太监连噤声,下跪道,刘公公,我们不敢了。 刘公公说,你们几个当心点,今天圣上在早朝上发火了,小心触了霉头,到时谁也保不住你们。 小太监道,公公教训的极是。 有一稍机灵点的小太监问,不知圣上为何发火?刘公公您在皇上身边最久,伺候皇上也最舒心,给提点一下咱们这些下人呗。 刘公公被小太监马屁拍的很舒服,口中斥道,做好自己本分就是了,打听这个干嘛? 不过,他旋即讲道,其实也不怪圣上,你们可知前不久,北周特使来朝贡,结果使团中有位北周高手,在打黑拳时被人废了武功之事? 我心想难道说的是在内庄被我废了修为的完颜卷心菜?闻言,我连忙竖起了耳朵。 小太监说,当然听过,这段时间在京城流传挺火的,北周使臣在京城横行霸道,这出手教训之人,也算是替咱们出气了。 刘公公道,话虽如此说,不过这算是极为严重的外交事故。礼部今日收到北周使团的国书,表示对北周子民在京城遇到的遭遇表示强烈抗议,要求朝廷严查此事,否则北周要对我大明开启战事了。 小太监不屑道,技不如人,怪的了谁? 刘公公说你个没卵子的,懂什么?这位受伤高手,乃北周战神呼延无敌的嫡传弟子。北周使团的首领呼延无能是呼延无敌的胞弟,在京城出了这档子事儿,他们会不管? 怎么管? 刘公公说,我怎么知道,如今国书已递交上去,可整个大明,精通北周语的不多,根本不知国书上写的是什么,所以皇上才会发怒。要不是来自东夷的娜娜莉顾问及时解了围,估计今日礼部又有人遭殃了。 小太监说,原来如此,听说娜娜莉顾问学识渊博,精通胶东、河南、关东、福蓝(湖南)等四国语言,深得皇上赏识,要不是顾忌她的西凉人身份,据说皇上还想纳她为皇妃呢。 又多嘴了! 小太监连佯拍自己脸,说我这张臭嘴。 刘公公说行了,趁朝会没结束,咱们找地方赌两把去。 脚步声渐远,估计他们找地方偷懒去了。 皇宫中有三千宫女,三千宦官,这些小太监们平日里无事,大部分又没法出门,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皇宫之中,每日除了八卦、赌钱也没有别的事情。 约莫着已是正午,今日的大朝会仍然没有结束,我的肚子却开始咕咕叫了起来。这才记起,从昨天中午吃了两个驴肉火烧,到现在粒米未进,真后悔昨夜没有吃碗狗肉。 景元二十二年最后一次大朝会终于结束了,文武百官一边议论,一边走出了皇宫。腹中饥肠辘辘,想到魔教教主破长风曾在这里被困了两百年,那他是靠什么维持生命的?不过,貌似他只是吕纯阳一道魔念,用不用吃东西,还不一定呢。 钟楼上鼓声响起,夜晚降临,皇宫之中一片寂静。 盗圣门下山之后,很少担心伙食问题,我的耐饥能力早已严重退化,没法跟当年在盗圣门时相比。 到了深夜,一阵窸窣声,眼前空间一阵扭曲,冥后剑无霜又出现在了我面前。她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怀里没有胖娃娃,笑吟吟望着我,怎样?在这里悟出了什么东西? 我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明白了,红烧辣子鸡,是先放辣子,还是先放鸡的问题。 剑无霜说你少贫嘴,我没空跟你嘚吧这些。 我苦笑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你一日一夜不吃饭试试? 剑无霜冷然道,在桃山之内,我三十年也未曾吃过一粒米。我心说鬼知道那时你究竟是人是鬼,在这里跟我说风凉话。她似乎看透我心思,道,既然如此,那你继续在这里悟吧。 说罢,转身就走,我连忙跳到她身前,眼中只有鸡鸭,口水直流。 剑无霜笑道,想吃? 我点头。 她内力暴吐,手中鸡鸭变成了灰尘,轻轻拍了拍手,漫不经心道:等你悟出了这里的奥秘,我就给你吃的。说着,转身就要离开。我连阻止道,你让我悟这惊神大阵的秘密,总得给我一支笔吧。 剑无霜问要笔干嘛? 我无奈道,画饼充饥。 剑无霜冷哼,看来还是饿的轻。她以手划弧,空间中又出现一条通道,我心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个迷踪步,抢到了她身前,冲了过去。 砰。 我被弹了回来。 剑无霜笑道,等你跃出三境之外,便能冲破空间限制,好自为之吧。 剑无霜走了进去。 我坐在地上,眼巴巴望着她,问,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剑无霜说,那看你表现喽。 她消失之后,两个圆物滚在了我身前,竟是两个馒头。我感动的快要苦了,连忙拿起,一口咬了下去,咯嘣,差点磕掉半颗牙,你妹,这馒头比石头都硬,我破口大骂,可是她却听不到了。 我拿出铁剑,一剑一剑将馒头屑刮了下来,蘸着岩缝里渗出的水滴,艰难的吃了下去。 我绕着四周走了几圈,开始研究这个石洞。若这真是惊神阵的阵枢的话,那其关键就在于石壁上的符文了。有了前车之鉴,我放空了神识,开始研究这些符文,一个个状若蚯蚓,蜿蜒逶迤,却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我将这些符号梳理了一边,这看似繁琐无比的蚯蚓文,竟是由十八个字符以各种奇怪的方式排列组合而成。并且,整个墙壁的符文,其实可以看做这十八个字根的各种变体。 索绪尔曾经提到过,一个符号只有融合在系统中才能获得意义普适性。 有人说过,我们的语言,决定我们的思维方式。 要尝试着理解这套符号,那就放弃我们的语言,我们的思维方式。 我用铁剑在地上刻下十八个字符,并对照石壁上的各种变体,开始尝试赋予他们时态、格,开始肆意的排列组合,并对照墙壁上的文字,我大脑在飞速的旋转,甚至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慢慢的,我开始陷入一种奇妙的冥思状态中,开始感觉出这套符号奇妙之处。这套看似是刻在石壁上的二维字符,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很大可能并不是人间的文字。 甚至,不能成为文字,只是符号,一套表意的符号。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升起,我尝试着从不同角度去观察这些蚯蚓文,越看越是兴奋,我感觉到了自己呼吸开始急促,心跳开始剧烈加速,我甚至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疯狂的想法。 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如希格斯预言了波色子。 通过对这些字符的观察,我开始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十八个字符,其实只是同一个符号! 对的,同一个符号,从不同的角度在二维的石壁之上的一个个投影!也就是说,石壁上的符文,只是一个三维的字!当我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石壁之上时,我仿佛感觉到一个陌生而又崭新的世界呈现在我脑海之中。 既然这些符文是同一个字,我在脑海中开始重新结构这个字,或者说,这种语言,这套符号。当我将墙壁十八个字符完全看透,一个三维的符号呈现在想象之中。 当这个符号在脑海中重构之时,我开始惊叹于造物主的惊奇,一个镂空球形的符号,而十八个符号,则是这镂空球投射在二维平面上的图像。 然而这只是一个球,并未被赋予任何意义。这显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睁开了眼睛,月光从穹顶上的二十八个孔中流淌下来。这二十八个孔,正对应着浩繁星空中的二十八颗星宿。 我静静的等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 南天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出现在孔中之时,其余二十一宿也都对应的出现在了孔中。 此时穹顶变成了一副二十八星宿图。 我感觉时间似乎静止了。 脑海中那个镂空球开始旋转起来,在星光的投射下,呈现出一条条蚯蚓般的文字,正如石壁上的那的符文一样。当我再次去解读石壁之上的符文之时,我感觉这些符文动了一动。 开始,以为是幻觉。 整个石壁开始变得扭曲起来,这些符文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一个个跳跃出来,在星光之下,逐渐融合、融合,变成了那个镂空的球体。 紧接着,我被眼前的呈现出的画面震惊到了,这些蚯蚓文,当解构出意义后,并不是如我们的语言一样,是一个线性的描述,而是一幅幅动态的画面。 ps:这一章我很满意,你们要是看不懂呢,给你们推荐一下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不过你们看完之后,我估计你们会继续看不懂。 第208章 满江红 瞿塘峡。 两岸青山如刀削,一条大江向东流。两山对峙,天开一线,峡张一门,便是瞿塘峡。沿江两岸,旌旗林立,迎风摇曳;滟滪堆上,一名白衣女子,穴道被封,困在巨石之上。 这名女子,与谢君衍有七八分神似,然与谢君衍相比,少了三分婉约,多了七分英气。 青城、唐门、峨眉、少林等各大门派高手云集,立于船上,如临大敌。 峨眉掌门玄易师太道,剑无霜,你身为名门弟子,本应匡扶正义,锄奸惩恶,却屡犯门规,坠入魔道,还不跪下! 剑无霜衣衫尽是污垢,头发凌乱,目光却无比坚毅,她双唇紧闭,满脸倔强的望着众人,又带着一丝轻蔑和不屑,似乎在传达着一种信息,你们可以捉住我,却无法让我屈服。 玄易师太乃江湖名宿,她的话被剑无霜忽视了,转向一名中年女子,冷哼道,琼女侠,你们浣纱剑派教出来的好徒弟啊! 浣纱剑派掌门琼芳华叹了口气,劝道,无霜,你莫要执迷不悟了,只要你说出魔教教主破长风下落,我可以在各大掌门面前求情,对你从轻发落。 剑无霜望着这位养育自己二十多年师父,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柔,她说,师父,您的养育之恩,无霜没齿难忘,您的谆谆教诲,我铭记心间,我欠了您太多,但破长风是我情郎,又没有犯什么罪过,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峨眉掌门冷哼道,没有罪过?创立魔教,戕害武林同道,这还不算罪过? 剑无霜冷然道,人家创立的摩尼教,可不是你这秃尼口中的魔教,你身为出家之人,却与某个和尚私通,他不过撞见了,就被你们处处诬陷,甚至栽赃嫁祸,这就是你正派所为了? 少林清明大师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剑无霜哈哈笑道,你看,我还没说什么呢,就有人自己主动跳了出来,这不是贼喊捉贼嘛? 玄易道,这小丫头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大家莫要听她信口雌黄,破长风奸杀我峨眉弟子玉凤,这可是众人亲眼所见,这个还能抵赖? 剑无霜冷嘲热讽,玄易师太,贵派玉凤那副尊荣,别说在怡红院,就是在天桥底下,五文钱草地一次都没人光顾的主儿,我破大哥会奸杀她? 她问一名青城弟子,你见过玉凤,换作是你,肯不肯奸杀她? 那青城弟子连连摇头,虽然说一个死者不怎么厚道,但玉凤小师妹,倒贴钱我也不干啊。 青城掌门拖着长音,嗯? 青城弟子连道,玉凤小师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是每个行走江湖年轻侠客的梦中情人! 说完这话,估计觉得有些违心,那青城弟子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青城掌门怒道,你什么意思?青城弟子辩解道,师父,我旱鸭子,晕船! 剑无霜扬天大笑,不会是她撞破了某人的好事儿,被人灭口了吧! 玄易勃然大怒,拔剑便要杀她,却被琼芳华拦住,玄易怒道,琼女侠,莫非你要偏袒这个妖孽不成?琼芳华叹了口气,让了开来。各大门派高手纷纷喊道,烧死剑无霜,替天行道! 剑无霜傲然道,你们又有什么资格,代表天道? 玄易说不要跟这个魔女狡辩了,动手!说着,有人将一个火把,扔向了浇满了桐油的滟滪堆。剑无霜眼神露出一股不舍,道,破大哥,咱们来世再见! 一阵箫声起,一道凌厉的风将那火把吹落江中。 有人惊道,破长风! 长江之上,一叶扁舟,逆流而上。舟上一名俊朗的黑衣男子,手持洞箫,吹出了一曲《关山月》。箫声低沉悠扬,却掩住了江流声、风声,如泣如诉,似乎是一对恋人在诉衷情。 正派武林高手没有心情却欣赏这曲子,露出警惕之心,如临大敌,颇为紧张的望着舟上黑衣男子。 一曲终了。 破长风对着众人道,你们不是要找我嘛,我来了。 众人向周围观望,生怕附近埋伏着魔教弟子,破长风似乎看透了他们的想法,淡然道,剑无霜之事,是我破长风个人恩怨,与圣教弟子无关,在下一人前来。 琼芳华似乎要给破长风一个机会,她道,破教主,本来中原武林与你们摩尼教井水不犯河水,可这半年来,你杀峨眉、少林弟子,灭门秋月山庄,定远镖局,犯下的罪恶不可饶恕,你可认罪? 破长风笑道,少林弟子,我是宰了一个。其他几个锅太大,我可背不动。 青城掌门质问道,你敢说秋月山庄、定远镖局的人不是你杀的? 破长风傲然道,你说杀了,便是杀了罢!我今日来,可不是跟你们讨论这些鸡毛蒜皮之事。他指了指剑无霜,这人,我要带走。谁若阻拦,我便杀之。 琼芳华见破长风不肯为自己辩解,还未等说话,就听峨眉掌门道,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魔教妖孽!剑无霜道,破大哥,你快走,江底有埋伏! 轰隆轰隆,传来一声声巨响。 一道道巨浪冲天而起,将小船炸个粉碎。原来,各大门派忌惮破长风武功,在水底装了水雷。这种水雷产自唐门,如西瓜大小,可串联、可并联,破长风扁舟划过,触发了引信。 长江之上,到处都是小船碎屑。破长风的身影却消失在江面之上。 玄易师太冷哼道,魔教教主,也不过如此。 传来一声惊呼,玄易抬头,却发现破长风站在滟滪堆上,将剑无霜穴道解开,抱在了怀里。有人连喊道,烧死这对狗男女。无数火把,向滟滪堆上投掷过去。 破长风见这些人一副赶尽杀绝的样子,不由动怒。 只见他手中玉箫节节碎裂,露出了一柄长剑。剑无霜全身浇满了桐油,只要有一丁点火星,便会将剑无霜带入万劫不复之地。破长风眼神中动了杀意,他双目通红,道,是你们逼我的。 玄易师太道,孽障,受死!少林掌门也跟了上去。 这一日,魔教与中原各大门派正式决裂。 这一日,长江之上,血流成河,把江水染红了十里。 我双目注视着这副画面,透过这个镂空球体字,我看到了破长风在长江之上的大开杀戒。 画面一闪,画风突变。 冥界? 穹庐如同一个无边无尽的结界,冥界之中,寸草不生,阴风怒号,如同鬼蜮一般。 视野的尽头,四大天柱,远处是十二座远山,主山之上,一座破旧的宫殿之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209章 借剑天下 冥界众神殿内,八大神座乱做一团。 平望神座对众人道,我就不明白,你们究竟怕什么,对方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咱们八大神座联手,神殿之外还有十万冥将,我就不信,以我们实力,灭不掉此人! 往生神座面带惊惧之色,他似乎对来者十分忌惮,正吩咐属下收拾东西,准备撤离。他冷笑道,凡夫俗子?他可是秦三观!十年之前,杀死裁决、圣御两大神座的秦三观,那时你们又在哪里? 平望神座冷哼,那是在人间,如今我们天时地利人和,咱们又有神殿大阵加持,要在这时退缩,以后还如何在神界混下去?其余众神座也纷纷嘲笑往生神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你要贪生怕死,尽管离开便是。 神殿之上一阵晃动,有属下仓皇来报,众神座……那人……那人已经…… 平望神座说,慌什么慌?好好说话。 属下惊慌道,那人已杀上中天门了! 又有属下来报,五行神将战死! 八部神将战死! 三万冥将战死! 一阵轰隆声传来,西南方向,那座通往穹顶的巨峰轰然倒落,这时众神座终于色变,不周峰倒塌了!冥界有四大神山,直耸云霄,来撑起了这个空间,不周峰倒塌,西南方向,一片汪洋从天而降,雷电声齐鸣。 众人看向平望神座,怎么办? 往生神座呢? 他已经带属下逃走了。 懦夫!平望神座一拍眼前石桌,整个桌子碎为粉末,他坐了下来,道,冥君下落不明,咱们该如何是好? 戒律神座试探的问道,要不,咱们求和?还有四大神座位置,让他来挑?相信他会禁不住长生的诱惑的! 平望神座终于怒道,求和?用你的猪脑袋想想,我们杀了他女儿,他会跟我们求和? 戒律神座冷冷道,是你杀了他女儿,可不是我们。 平望神座眉头紧皱,有区别嘛? 又是一声轰鸣,东南不倒峰轰然倒下,一团团火焰自天而降,远处传来阵阵哀嚎声,众人终于坐不住了,往生神座猛然站起,来到神殿中央,将手放在一处凸起的石柱之上。 其余神座惊道,你要做什么? 平望神座面目狰狞,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鱼死网破! 一道墨绿色的液体从他体内流出,渗入到石柱之上,那石柱吸收了液体,开始缓缓的发光,平望神座望向众人,既然我们保不住神殿,那就与这秦三观同归于尽! 戒律神座叹了口气,也将手放倒石柱之上,没多久,其余神座纷纷将手放上去。那石柱饮尽了众神座血液,开始急速转动起来,良久,便听到众神山上,一阵低沉的龙吟声,从山体之中发出。 南天门。 秦三观全身浴血,缓缓向上行走,身后是数以万计的冥将尸体,他满脸肃穆,望着十里之外的众神殿。龙吟声传来,秦三观皱眉凝视,只见众神殿外黑光乍现,一座通体乌黑的巨龙从众神殿腾起。 众神将见状,双手交叉与胸口,纷纷跪倒在地,口中喃喃低语。 那黑龙体型达百丈,长须赤睛,漠然的望着山道之上跪倒在地的众人。它目光触及秦三观,却见秦三观与之对视,毫不退让。渺小的人类!黑龙如是想到,巨口一张,一团烈焰冲向山道。 山道之上,一片火海,众神将浑身浴火,倒地不起。不片刻,整个山道中,充斥着烧焦的尸体。黑龙很是满意的望着战果,忽然眼前一道白光,那道白光越来越亮,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 白光之内,是一柄剑,一个人! 巨龙动怒,它一声怒吼,一团赤红的火焰冲那人、那剑包裹而去。这团火焰越发精纯,似乎能够融化世间一切的事物!火焰将对方连人带剑包裹其中。 众神殿上,往生神座望着恶龙与那秦三观,道,结束了。 戒律神座也道,我们唤醒恶龙,这次却不知它要吞噬多少生命,才肯蛰伏,上次咱们足足用了三万生灵啊。 往生神座道,纵是十万冥将陪葬,也是值了。 正当众人以为秦三观就此魂消魄散之时,半空之中,秦三观凭空消失不见。众人连寻找秦三观身影,戒律神座忽然望着穹顶之上,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一道巨剑从天空斩落。 那道巨剑无视空间、时间,从巨龙颈间斩落。 嗷……嗷…… 龙头竟被这一剑斩落下来。 火海……龙头仍兀自喷着火焰,火触之处,山石融化,尽为焦土。龙头落入山间,翻滚几下,整座山燃烧起来,纵是不周峰上泄下来的巨浪,也无法熄灭。 整个冥界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火势向众神殿蔓延。 秦三观如战神在世,飘于半空之中,睥睨望着众生。 往生神座脸色灰白,道,我们能投降嘛?他回头再看,几大神座早已逃之夭夭,只有他一人站在众神殿中。秦三观落入众神殿中,一脸冷漠的看着往生神座。 往生神座道,你杀了我,你女儿也活不过来了。 秦三观脸色恸然,转过身去,道,我不杀你。 往生神座脸色惊喜,忽觉一阵剧痛,低头却见胸口一道飞剑透体而出,他心说,这杀不了我。意念所至,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然刚一愈合,那道飞剑又飞至。 往生神座终于明白秦三观那一句我不杀你是什么意思了。 他满脸恶毒道,你杀了我吧! 秦三观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走下众神殿,只留下往生神座,每日承受万剑穿心之痛。 轰隆又一声,西北角又一座山峰倒塌。冥界四大天柱,倒塌其三,整个空间开始变得极其不稳定,天空之中一阵扭曲,露出了一个十余丈的窟窿,天空中传来一阵阵呼啸声,无数残存的冥将向那个窟窿狂奔而去。 人间! 只要通过那里,便是人间! 秦三观也没有料到,方才一番恶斗,误打误撞,竟将人间与冥界之门打开,他怒喝一声,几乎瞬间来窟窿之中,长剑划过,将数十个即将踏入的冥将斩为冤魂。 冥界众神将纷纷止步,心有余悸的看着这个中年男子,然而自己所在的冥界已濒临崩溃,对人间的诱惑力又太过于巨大,终于,众冥将忍耐不住,齐齐冲了过去。 秦三观双膝盘坐正中,一柄巨阙之剑悬于身后。 无数人被斩落剑下。 如此三天三夜。 窟窿越来越大,几乎百丈,若这样下去,恐怕不用多久,这冥界与人间之门就将彻底失去了控制,届时,群魔入侵中原九州,天下生灵涂炭,一如这冥界之乱。 众神殿上,日夜哀嚎不息。 众神将也都学乖了,不肯在枉送性命,他们在等,等一个机会,等冥界与人间大门超过了秦三观的控制范围。只要这个窟窿达到五百丈,他们有把握能够趁机冲出冥界,进入人间。 半月之后,这个通道达到了三百丈。 这一夜,大雨倾盆,雷电交加。 经过半月观察,他们发现子时阴气最盛,秦三观实力最弱。他们摩拳擦掌,众人约好,成败就在今夜子时! 子时将至。 当他们正要齐冲之时,忽然发现,一道黑影从下而漂浮而至。这个黑影越来越大,向人间、冥界的大门靠拢过来。众神将心底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京城,皇宫。 大雨下了三日三夜。 借剑? 明帝朱润泽与一位年轻的龙虎山道士并肩而立,朱润泽道,这惊神阵乃我大明国祚数百年长盛不衰之本,他是你师叔,你能不能劝他一劝? 年轻道士望着东方,缓缓道,此事关乎人间天道,关乎百姓苍生,望陛下能以苍生为重!朱润泽嘴角微翘,道,天下苍生?祸是他自己闯下,却要天下苍生来为之陪葬? 年轻道士摇头,小师叔本隐居世外,无欲人间争斗,若非你心存芥蒂,一心想要除之而后快,与异界勾结,又怎会有今日之祸? 朱润泽勃然大怒,空空,你是我大明国师,你龙虎山乃我大明国教,竟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空空道士面容淡然,微微一欠身,陛下,贫道只是就事论事。 朱润泽冷笑,好一个就事论事! 啪! 朱润泽酒杯掷地,十余名白马寺僧人倏然而至,将年轻道士困在中央。空空道士环顾四周,叹了口气,陛下,我曾数次劝说陛下,远离白马寺僧侣,想不到您还是不肯听我一劝。 朱润泽道,杀了此道,我奉白马寺为国教! 白马寺众僧目光凛冽,几乎同时出手,攻向那空空道士。 空空道士从众僧眼前消失不见,旋即来到皇宫之内,他大笑三声,拍手而去! 京城之中,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向东海而去! 南海。 借箭? 一名女子,背负寒冰箭,望向东北夜空,此人喃喃道,我师尊虽为你师父所杀,但今日之事,我若不帮你,恐怕将来也无颜面对师尊,秦三观,我帮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天下苍生! 说罢,她解下背上长弓,将一支长箭搭在弓上。 弓满如月。 嗖! 一道长虹划过天际,无视空间,向东海飞去。 东海。 赵凌霄抬头望天,嘴角间挂着冷笑,他桃山为奴二十年,又在东海隐忍十年,如今秦三观被困冥界,他终于无所顾忌了。 借剑? 对不起,我跟你不熟。 一炷香后,赵凌霄狼狈不堪,他胡须被烧,满脸灰尘,对着来人道,柳清风,老夫见你是可造之材,不忍杀你,你莫要得寸进尺! 柳清风嘴角叼着狗尾巴草,一脸戏谑的望着赵凌霄,我兄弟找你借剑,是看得起你,你不给面子,那就别怪我来抢剑了!看剑,玄天剑诀! 赵凌霄心有不甘,同为三境之外大宗师,他却对这个年轻后生无可奈何。这玄天剑诀乃西凉赵拂衣所创,在天下五绝之中,仅次于三俗的半寸河山,他不敢掠其锋芒,连施隐匿之术,逃窜而去。 啪! 柳清风一剑斩在剑仙台上,又一道白芒冲天而起。 西凉,剑阁。 月光如水,紫衣袭人。 一名俏丽女子立于紫薇阁上,手中拿着一只锦囊,默然而立。如今她已身为剑阁阁主,手执剑阁生杀大权,便是西凉皇室对她也礼遇有加,然而她并不怎么开心。 广场之上,有名少年正在她注视下练剑。 两名剑侍春月、秋香,正在一旁伺候。 这小子油嘴滑舌,嘴上如抹了蜜一般,将剑阁中的年轻女子哄得开心,然而剑法悟性却是平平,心中忍不住叹息,你便是有他一半悟性也好啊,将来这剑阁之位,又如何传于你? 那少年练剑空隙,微抬头,见阁主正在走神,心中一松,手中剑招也开始走样了。 忽然,紫衣女子抬头望天,她脸色微变。 如今已在跃出三境的她,又怎会感应不到天地之间气数之变? 紫衣女子飘然而下,来到广场之上。那少年连凑了过来,道,姑姑,你看孩儿练的满头大汗,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他偷瞄了紫衣女子一眼,发现了她神情异样。 他知道,每次她这种表情,自己离挨揍就不远了,连忙闭口,对剑侍道,来,咱们再练十遍! 紫衣女子道,我要出去一趟! 少年心中一喜,她要不在,自己就不用每日这么辛苦的练剑了。口中却说,姑姑,我可舍不得你走,你若走了,我可怎么办啊?紫衣女子道,春月、秋香,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俩督促他练剑,若我知道有丝毫懈怠,打断你们两人的腿。 两人连忙领命。 一名剑士来到此间,躬身而立,阁主,已准备完毕! 紫衣女子走出山门,见二十一柄剑,齐齐站立马侧,见女子走出,纷纷举剑于胸前行礼。 紫衣女子道,剑阁,出剑! 这一夜,西凉剑阁沈落雁,率剑阁二十一名一品剑士,重返中原。 这一夜,秦三观借剑天下。 天下气运齐聚东海。 东海之上,一座小岛冲天而起。 这一夜之后,东海上没有了侠客岛,江湖上多了一个冥山传说。 第210章 苏醒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恢复神识之时,已是破晓时分。 我回忆方才看到的情景,破长风、剑无霜、秦三观、冥山,这一切历历在目,连我也搞不明白,这些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尤其是的冥界之事,所见所闻远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星宿海内一片沉寂,全身内力已枯竭,当我在内省之时,却发现星宿海内,那个三维的球字,如一颗星辰,悬于星宿九天之上。意念所及,这个星辰散发出的能量,渐渐充斥在星宿海内。 我欣喜若狂,一直以来我体内的那三道怪异真气,被这个镂空球体吸收并且融为了一体。 当年徐开山说以大盗之术,可以分化这三道内力,如今星宿海内那颗耀眼的星辰,将三道真气吸收后,竟源源不断的向二十八星宿海内“输入”真元。 与其说是输入,倒不如说生成不同频率的波动,可以引发天地之间真元的共鸣。意念所及,体内一道洪流,借着铁剑挥出,我惊奇的发现,空气之中的真元开始剧烈震动,然后空间竟出现了些许的扭曲。 难道这就是晋入通象境的空间法则?可我如今分明只是知玄境而已,我隐约能够感悟到这种空间的规则。我一连挥出四五剑,长剑之上隐约有剑影颤动。 阳关三叠! 我以剑施出金蛇枪法招式,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剑阳关三叠,与任何时候施展出的都不一样,而是真正的有三道剑影,在空气中弥漫。 方寸圆! 手剑方寸为圆,空气中传来噼啪声,这是剑气突破音障产生的音爆。 此刻,我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倦,将我所学到的招式一一施展开来,似乎见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同样的招式,此刻施展出来,竟有全然不同的威力。 当我收剑之时,全身已累的虚脱。 我感应到空间扭动,那时有人以真元将空间法则改变,冥后剑无霜来了,我连忙躺了下来,假装饿的半死不活。当然,这也不用假装,此刻的本就是饿的半死不活。 剑无霜的到来,我连起身都欠奉,仰面躺在石床上,双目盯着石室内的穹顶发呆。 剑无霜冷冷道,苏犹在,我对你很失望。 我装作有气无力道:你未经朝廷批准,擅自囚禁我长达二十四个时辰,已触犯了大明律第三十条,而且不给我提供食物,违反了日内瓦公约,与此同时,你还违反了未成年人保护法、海牙条约等律法,我坚信你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剑无霜呵呵一笑,我觉得我只犯了一个法。 我说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的,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把我放了,咱俩都好商量,话说,你犯了什么法? 剑无霜横眉冷对,虐待动物。说着,她一掌拍了过来,我躲闪不及,砰的撞到了墙上,我刚要说不疼,还未起身,她又是一掌,我就地接连几个翻滚。 我本来以为武功长进之后,至少有一战之力,可在她面前,被揍的跟狗一样,我连连求饶,别打了,好女不跟男斗,暴力不能解决问题,有事好商量哈!剑无霜这才住手,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壶酒,一根鸡腿,道,赶紧吃!我看到后感动的泪都留下来了,一口咬下去,变态辣!全身辣的大汗淋漓,不过这时,哪里管得了这个,三下五除二,吃罢了,才擦了擦嘴角,眼巴巴望着她。 剑无霜道,怎么,吃饱了,喝足了,还想干嘛? 我说有句话说得好,叫做饱暖思…… 剑无霜哈哈笑道,怎么,要我把谢小娘子喊出来陪陪你? 我连连摆手说不必,你看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我倒无所谓了,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剑无霜说你真闷骚。说着,坐在床上,侧身躺了下来,单臂托腮,道,官人,来啊。 我看她一脸媚态,脑海中蹭的上来一股邪火,也分不清她究竟是谢君衍,还是剑无霜。我靠了过去,将手放在发梢上,手指轻轻划过她脸颊,她忽然道,苏郎! 我猛然惊醒,你是?君衍妹子? 谢君衍? 谢君衍道,真是你,苏大哥,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说我倒是希望在做梦。 我连忙将她扶起,左看右看,仔细打量,这才确定冥后剑无霜已隐去。剑无霜出现时,她身上一股阴冷之意,而此刻谢君衍全身温润如春,我说真是君衍妹子! 谢君衍打量着四周,问我们在哪里? 我叹了口气,我们被困在皇宫之下了。 旋即,我将自己如何被带到这里来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我问道,最近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有异样? 谢君衍惊道,你知道了? 我心说岂止是知道,你不知道这几天我跟那个冥后斗智斗勇,差点丢了小命,不过为了怕她难堪,我也没有多说,只是说隐约猜到一点。 谢君衍顿时泪如雨下,我连忙哄她,她这才道,我怕苏大哥嫌弃我。 我说当日在桃山,你为了救我才沾惹这老妖婆的! 谢君衍脸色微怒,旋即又哭了起来,我这人心软,最见不得女人哭,她伏在我肩头,抽泣了片刻,这才止住。我说你不要怕,我们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谢君衍道,君衍倒是希望能与苏大哥一直在这里,就如当年在桃山中一样。 没过多久,耳旁传来谢君衍熟睡的呼吸声,我将她放好,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我看着穹顶,心中有些郁闷,拿起铁剑,一连挥出若干剑,隐约能看到空间扭曲的影子,但若真如剑无霜那般,直接开出一片空间,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我盯着石壁发呆,在悟出了球体字之后,再看石壁符文,星宿海内那股寒意早已不见。若真如剑无霜所说,这里我惊神阵阵枢的话,要启动这个惊神阵,恐怕以我如今内力,根本做不到,剑无霜又是如何笃定我能重启惊神阵的? 谢君衍不知何时醒来,靠着我坐了下来,也颇感兴趣的看着石壁上符文。良久,她忽然道,这石壁上的符文,与那日在桃山上捡到的黄阵图残卷,竟有七八分相似! 我心中一喜,连抓住她肩膀问,你看看能不能启动这个阵法? 谢君衍皱眉道,苏大哥,你弄痛我哩!我尴尬的松开手,连连道歉。谢君衍环顾四周,开始在石洞之内来回走动,她自幼喜读书,精通易理之术,边走,口中念念有词,过了许久,才道,苏大哥,这个阵法已经毁掉了阵眼了。 我有些气馁,忽然我记起那块看片神器风月宝鉴,我从怀中取出,递了过去,道,你看这个有没有用? 谢君衍看到风月宝鉴,眼睛忽然放光,这个风月宝鉴周围有符文,暗含周易八卦之术,只要能解开它,我有八成把握能够重启惊神阵! 我喜道,君衍妹子,我相信你的实力。 谢君衍将风月宝鉴放在地上,然后捡了根树枝,一边计算,一边开始转动上面的符文。此刻的谢君衍,神情淡定,美艳的不可方物,沉浸在破解风月宝鉴的秘密之中。 有位情圣说过,女人认真时候最美丽。我深以为然。 我大气不敢喘,唯恐打断她的思路,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咔嚓一声,谢君衍深呼一口气,道,成了!再看风月宝鉴上的符文,竟开始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镜面上的锈迹,逐渐开始脱落,墨玉色的圆盘,似乎暗含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石壁之上的符文,也生出了感应,纷纷亮了起来,如同有生命的呼吸一般,随着风月宝鉴一起一伏。当所有符文点亮之后,石壁之上,显出了一个圆形的石洞,石洞的大小,与这风月宝鉴一模一样。 我双手托着风月宝鉴,放入石洞之中。 轰隆,轰隆。 地底下传来一阵阵轰鸣声,整个石室之内,忽然光芒万丈!我隐约感觉到,九州四海的天地真元,开始向皇宫涌了过来。就在这时,体内的镂空球字,在神识中转动起来。 无数真元从穹顶之上的二十八道孔中涌入,在识海镂空球字的旋转中,缓缓注入我体内。 我感觉到整个世界开始变得不同,或者说,世界依旧是那个世界,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却发生了变化。我体内似乎充满了一股神奇的力量,我意念所及,几乎瞬间便来到了石室另外一端。 这就是空间法则的力量! 这就是三境之外的力量! 虽然这个力量并不属于我,但是借助惊神阵,却让我感触到了这种力量的存在,这是一种从未晋入过的武学领悟。 识海之内,我感应到了两京十三省、天下十八路州之中,一股股细若游丝的线,正缓缓向京城汇集,我感应到了江南疯丐吕九,还有被她带走的那个据传身兼天下气运的苏素素。 我感应到了,东海之上,那座悬空的冥山上的天下气运,开始逐渐消逝。我感应到了不远处东华宫内,一道真龙之眼开始苏醒。我感应到了龙虎山顶上一名道士,漠然望着京城。 三十年前被毁掉的惊神大阵,重新启动了。 当我沉浸在其中时,心中警兆忽生,这几乎是一种直觉的反应。 一道几乎有毁天灭地之力的真气,从谢君衍体内喷薄而出,轰在了我的后背之上。 第211章 误打误撞 我觉得胸口一闷,如今我体内有惊神阵神力,遭到重击后,星宿海内迅速喷出一道雄浑的内力。啊的一声,转头看到谢君衍,应该是剑无霜,如断线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 剑无霜修为早已跃出三境,虽寄身谢君衍体内,但其道行也远在我之上,只是没想到,我有惊神阵之力加持,她这一掌偷袭并没有奈何的了我。 我有些动怒,质问道,你让我启动惊神阵,我做到了,为何要偷袭我? 剑无霜擦了下嘴角的鲜血,一脸阴冷之色,狠声道,我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你竟然能汲取惊神阵之力。她惨笑一声,本想杀你灭口。我冷笑一声,那就试试吧。 京城之内有如此变动,皇宫之中高手出没,乱做了一团。听到有人传旨,陛下圣谕,着钦天监监正立即进宫面圣!惊神阵启动,这恐怕是几十年来京城中的大事,竟连钦天监的人也传来了。 我心思全神贯注放在冥后剑无霜身上,我感到了体内那道力量正在缓缓衰减。剑无霜起身,一个旋身,欺身而至,手指轻弹,噗噗,两道黑光冲我身上膻中、灵池两处要穴袭来。 叮叮! 我挥剑砍向那两道黑光,手中铁剑几乎被震的脱手。剑无霜却划出一道圆弧,石室之内空间一阵扭曲,她这是要准备趁机遁去。我怎会让她得逞,在空间形成之时,我一剑劈出。 轰隆。 那道空间顿时无影无踪。剑无霜勃然大怒,你给我去死!旋即又要趁机遁去,我轻笑一声,一招阳关三叠,断去了她后路。她脸上有惊恐之色,道,今夜我们讲和? 我摇了摇头,为什么着急要走? 剑无霜道,若这惊神阵完全启动,此处便是天下第一囚笼,别说是你,便是破长风都无法破笼而出。我心说这恶婆娘真是恶毒,竟然想趁机困我于此处。 我说要是我不同意呢? 剑无霜以拇指抵住自己颈间动脉,哈哈笑道,如若不然,我便自杀遁去,让你的君衍妹子死在你面前,让你这辈子生活在愧疚之中,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我顿时无法招架,算你狠,你走吧。别让我遇到你,否则决不饶你。 剑无霜以胜利者的姿态道,等出了惊神阵,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到时你就是一个面团,我想揉就揉,想捏就捏,想弄死你就弄死你。 我说你这是要逼我杀你嘛? 剑无霜引颈道,来啊,杀我啊。 我拿她没有办法,指了指惊神阵,说这大阵就要启动了,到时你想走都走不了。 剑无霜一脸得意,转身遁了出去。我转过身,眼见整个惊神阵法就要重启,我感觉到了体内的惊神阵之力正逐渐消失,我挥出了铁剑,一剑劈出了一道空间。 我走了出去。 耳旁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有鬼啊! 原来是几个正在打盹的小太监,我上去就是一巴掌,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说我是鬼?那人捂着脸,说你是不是人。我说废话,你才不是人呢。 那小太监立即喊道,有刺客! 我一掌拍晕了那小太监,连忙逃了出去。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抓刺客的声音,原本宫中就有许多高手,我本来想趁惊神阵的神力消失之前逃出皇宫,然而皇宫太大,我竟在其中迷路了。 人影闪动,听到有人喊道,赶紧报告薛总管。 我躲在一个石狮之后,将体内真元隐匿起来。晓生江湖排行榜中排名只是江湖武功排名,像吕仲远这种朝廷有职务之人都没有在其中,更何况皇宫中的大内高手。鬼知道会不会有三境之外的大宗师在皇宫之内。 没多久,便听到薛总管声音,你们去那边去找找!众人纷纷离去,耳旁传来薛仁凤的声音,朋友,出来吧!我也不知他是真发现我还是试探,于是决定不说话。 在江南时,我与薛仁凤交过手,他武功远在我之上,如今我惊神阵之力早已消逝,我要是跟他硬拼,估计只有送死的份儿。更何况,这里是皇宫,我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怎么说也不清楚。 这时,一道凌厉的真气扑面而来。 薛仁凤凌空而至,隔着石狮子拍了过来。薛仁凤速度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身前,我来不及躲闪,提聚星宿海内力,双掌迎了上去。砰的一声,两人一交手,便有一道阴冷之气进入体内,我真气一滞,向后飞出几丈。 我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不顾体内真气紊乱,借薛仁凤这一掌之力,施展迷踪步,向皇宫后院狂奔而去。一来皇宫后院错综复杂,容易躲避,二来若向前面广场,没有掩体,恐怕受到大内高手的围攻。 薛仁凤在身后紧追不舍,来到一处内院,我翻身而过。薛仁凤在那处驻足不前,没有跟了上来。如今之际,我需要先找个地方疗伤,然后伺机逃出皇宫。眼见不远处有个房间亮着灯,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从窗户冲了进去。 房间内并没有人,我打量四周,此处极为冷清,一个书桌,一张金丝楠木床。房间内一股淡淡的香气,从床铺被褥来看,应是女人房间,我心说这里不会是哪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的住所吧。 薛仁凤修炼辟邪剑法,方才那一掌,虽不至于要了我性命,却也让我着实受了不清的伤,趁薛仁凤不敢追上来,我躲在一处六扇屏后,运功疗伤。 门外一声轻响,有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进来,轻轻掩门。我心中一紧,房间的主人竟在此时回来了,盘算要不要把她打晕了,然后趁乱想办法逃出去。 刚才进来时,没有关窗,那女子伸手去关窗,一阵冷风出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那女子惊道,是谁?我怕她乱叫,连忙冲了出去,正准备拍晕她,当我看到她脸时,顿时止住了手,是你? 在惊神阵眼时,我早已将面具取下,她看到了我,也讶道,是你? 这个住在皇宫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我在天上人间买回来的丫头,沈无双(沈千菱),去年此时,她还是满脸痘痘,如今肤若凝脂,看上去也是美艳至极。 我笑道,我说回京之后,怎么也寻你不得,原来你躲进了皇宫! 沈无双也道,你就是外面正在抓的那刺客?我说我不是刺客。那你为何在这里?我摊了摊手,我说内急不小心误入这里,你信嘛。沈无双说鬼才信。 我说还好,你不是鬼。我受了伤,需要在这里养伤。 沈无双皱眉道,我凭什么帮你? 我看着她道,你这个没良心,当年是谁把你从鬼门关救了出来?是我!是谁给你钱让你租房子?是我!要不是我收留你,你能有今天地位? 沈无双说那你不信我现在就喊人把你抓走? 我笑吟吟望着她,我当然信,不过我这人嘴巴比较不紧,要是有人问及,一不小心把你是沈正道之女的事情秃噜出去,你才会发生什么事? 沈无双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看来被我拿住要害了。她沉声问,你想怎样?我想站起来,体内经脉一痛,扑腾跌倒在地上,她问你受伤了? 我说不用你管,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什么事? 我说弄两只鸡,来壶好酒。几天没正八经吃东西了,嘘,有人来了! 我低声道,你要乱说,我就说出你的真实身份。说着,躲在了屏风之后。 外面传来薛仁凤声音,娜娜莉先生,您休息了嘛?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原来前几天帮朱润泽解决北周使臣、精通四国方言的娜娜莉,竟然是沈无双,不由感慨世界真小。沈无双对外面道,我已歇了,有什么事吗? 薛仁凤道,今日皇宫之内有刺客,有人说看到他潜入您院内了,所以属下前来查探。沈无双道,什么刺客,我一直在房内读书,并没有遇到,想必是逃到其它院内了吧。 薛仁凤又道,那先生可否开门,属下进去一查?陛下亲自交代,务必要维护先生安全,属下怕出什么差池。 沈无双冷然道,薛总管的意思是我包庇刺客喽? 薛仁凤连说不敢。沈无双斥道,那就滚出我的院子!我心说这小妞平日脾气大,想不到对着大内总管,竟也这么蛮横,看来这脾气真是天生的。 薛仁凤道,那属下在别院四周布防,要有可疑之人,还望告知。告辞了! 薛仁凤走后,我从屏风后走出,说想不到来到皇宫,你脾气一点没变。娜娜莉小姐。却不知您如何成了皇帝的特别顾问呢?沈无双冷言冷语,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皇帝杀了你全家,你换了身份潜入进来,不会是想报仇吧? 沈无双脸色微变,不用你管! 切,我还不想管呢!我往她床上一躺,说先弄点吃的来,少爷我饿了。沈无双怒道,从我床上滚下去。 我心说要是别人,我还真怕,不过既然是你,我自然是吃定你了,笑问道,你确定?沈家大小姐?沈无双顿时没了脾气,转身出去,没多久,端着一盘点心进来,道,吃吧,别噎死! 我说你不会在里面下毒吧? 沈无双道,是啊,里面有鹤顶红,吃一口死翘翘,你敢不敢试试? 第212章 化骨粉 我嘿嘿一笑,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现在巴不得要毒死我,我还是小心点为妙。说着,拿起一块糕点,拿出了望闻问切四大法宝,试了试有没有毒。 沈无双鄙视道,懦夫! 我不以为然道,俗话说的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小心使得万年船啊。沈无双取过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我见没有毒,也实在是太饿了,一口塞了几个,这桂花糕差点没把我噎死。 我指了指茶杯,沈无双倒了一杯茶,说,点心没毒,茶有毒哦。 我哪里顾得上这个,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这吃相实在不敢恭维,沈无双问,你怕不怕死? 我口中塞满食物,支吾道,怕的要死!难道你不怕? 沈无双黯然道,自从两年前,我沈家被满门抄斩的那一刻,我的心便已经死了。我心说那你岂不是成了僵尸了,不过碍于情面,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沈无双接着道,我之所以苟且活下去,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还先父一个清白! 我暗想,沈正道清白?我怀里还有几万两你们沈府的银子呢,这些银子来路可不清不白。不过转念又想,沈家大管家沈万三乃经商奇才,这些银子,也有可能是沈家产业积累。 空印一案,牵连甚广。整个户部连根拔起,这在整个大明历史上绝无仅有,整个帝国财政差点因此瘫痪掉了。这几年周、明边界战事连连,东夷、南诏虎视眈眈,要不是接任的谢士廷起死回生,整个大明都有些岌岌可危了。 沈无双问,你想不想知道,先父为何要被皇帝诛杀? 我说摇头说不想。 这种事情,还是少沾惹为妙,虽然事情过去了两年,直到现在,还有锦衣卫四处清缴空印案余孽。只是谁也没有料到,沈无双摇身一变,变成了皇帝特别顾问,这一招棋,走的巧妙。 沈无双却不理会我,兀自道,其实沈家的这场灾难,起源于两年前。我记得,那日是夏至,有个神秘客人来拜访先父,并带来了一件东西,两人在书房里大吵了一架。我父亲向来性格仁厚,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还摔碎了宋代的一个景德镇瓷器。 自那件事后,家父就心事重重,长吁短叹,直到中秋那日,全家团聚赏月,家父将我叫到书房,把那东西交给了我,两日后,锦衣卫包围了沈府,我将那东西藏了起来。后面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 我心中震惊,当时朝廷治罪沈正道,是因为地方计吏预持空白官印账册至户部结算钱谷,引得皇帝震怒。原来这只是一个借口,皇帝整治大臣的办法多如牛毛,本来这件事没有必要小题大做,其关键原因,还是因为沈正道手中的那件东西,有可能触及了皇帝的底线。 虽然这是一件惊天大事,但好奇心还是驱使我问道,沈大人交给你的是什么东西? 沈无双沉声道,先皇朱悟能的起居注。 原来如此,这种事情涉及到皇家隐私,估计沈正道在接下这东西的时候,已经预料到沈家会遭到大劫。我开始后悔,得知这种隐私了。我下山之后,遇到的许多事情,都好像与两件事有关。一个是先皇朱悟能的生死之谜,一个则是秦三观与冥山传说。 我问,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沈无双道,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我现在行事不太方便,沈管家又被锦衣卫、登闻院的人紧盯不放,唯有请你帮我这个忙,把那本起居注取出来,交给四合堂内庄中一个叫东门拔蜡的人手中。 东门拔蜡? 我差点没吓一跳。当初西门吹灯让我入京混入六扇门,就是让我去找这个东门拔蜡。可是打听了许久,都说六扇门中没有这个人,原来他进入了四合堂内庄? 沈无双道,当然,他也可能不叫这个名字。 我说这种掉脑袋的事情,我为何要帮你? 沈无双淡淡一笑,第一,我可以带你出皇宫,如今满皇宫都再抓刺客,要是没有我的掩护,你确信你能逃得出去? 我说你不怕我出去之后反悔?或者,我把你的事情告诉锦衣卫?沈无双摇了摇头,你不会的,若真如此,也怨不得别人,只能怪我这双眼看错了人。 我道,这个条件,还不足以打动我。 沈无双又道,第二,我可以给你很多钱。沈家虽然满门抄斩,但也不要小瞧我们沈家的实力,空印一案所查封的沈家资产,不及十一。就算京城首富张百万,他家中资财,在我们沈家眼中,也不过是小巫而已。 我问道,那个神秘人找到你们沈家,是不是看中了你们沈家的财力? 沈无双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我说这个条件,依然无法打动我。 沈无双站起身,来到我身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双手解开了衣衫,她身上衣衫滑落在地上,露出了半裸的曼妙躯体。她说道,第三,只要你答应,今晚,我就是你的人了。 我虽然不是柳下挥,能够做到坐怀不乱,但若刘祯平视这种事情,我也做不出来。更何况,我有喜欢的人了,这沈无双竟然色诱我,真是岂有此理,我大义凛然道,一晚不够,至少两晚! 沈无双道,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我举起右手道,君子一言! 沈无双道,八马茶业! 我说那还等什么,良辰美景奈何天,赶紧钻被窝吧。 正在此时,有脚步声传来,我耳力好,连示意她噤声,紧接着有太监在外面道,娜娜莉顾问,皇帝有急事诏见。沈无双淡淡道,知道了! 她穿好衣服,在我耳旁吹了口气道,今天你运气不好哦。 我无奈笑笑,我运气向来不好。 沈无双走后,我躺在了床上。不久前与薛仁凤对的那一掌,着实让我受伤不轻,不过我也颇自豪,竟能接下来大内总管的全力一击,若在以往,恐怕早已死翘翘了,看来,在惊神阵内遭遇,对我武功还是有莫大帮助的。 我答应了沈无双要取那份皇帝起居注,而且,我对上面的内容也十分好奇,究竟上面写的什么东西,竟让朱润泽对沈正道动了杀机?一阵倦意涌来,我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天亮。沈无双早已回来,在我身旁侧身而眠,我刚一翻身,便惊醒了她。 昨夜见你睡得香甜,便没有惊动你。今天我要去国子监授课,我来想办法把你带出去。 有宫女在外面问道,娜娜莉顾问,早膳已备好,不知是送到您房间,还是去膳房用餐? 沈无双吩咐道,送过来吧。 没多久,五六个宫女送来了早餐,有油条、白粥、豆腐脑、花卷儿、肉包子,还有寻常人吃不起的茶叶蛋。沈无双让个宫女出去后,我才出来,两人各怀心事,并没有过多交流。 吃罢早餐,换了茶水。 沈无双吩咐道,让小顺子过来见我。 没多久,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太监走了进来,见面就下跪道,给先生请安。沈无双问道,小顺子,你入宫多久了?小顺子低声道,回先生,三天了。 沈无双道,刘公公、宋公公待你如何? 小顺子回道,情同父子。 沈无双叹了口气,既然情同父子,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听说他们欺负你,把你给打了?小顺子连辩解道,是小顺子初来乍到不懂事,怪不得刘公公、宋公公。 沈无双说,没关系,从今天起,再有人欺负你,我帮你做主。 小顺子一脸感动,连连磕头,差点哭出声来,沈无双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来,道,苦命的孩子啊,在宫外多好,非要来皇宫趟这个浑水。说着,沈无双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道,喝了吧,暖暖身子。 小顺子说不敢。 沈无双不悦道,怎么,让你喝就喝,哪来这么多事。 小顺子感激涕零,连忙道谢,端起茶一饮而尽。紧接着,他全身僵硬,双手捂住喉咙,眼睛圆瞪,说不出话来,不到几息,他全身瘫软,气绝身亡。 我在屏风后瞧的心惊肉跳,这沈无双做事,竟如此狠绝。 沈无双道,出来吧。 我上前试探了下小顺子鼻息,她道,不用试了,这是河豚之毒,一滴可毒死大象。昨夜我还在考虑,要不要给你一针来着。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责自己放松了警惕,要她真给我来一下,按时辰估算,我现在已到达奈何桥了。我说你为何杀他?沈无双不以为然,人都死了,还愣着干嘛,还不把他衣服脱了? 脱衣服干嘛? 沈无双道,从现在起,你就是小顺子了。记住,是你欠了他一条命。 我见这小顺子年纪不大,眉宇之间与我有四五分相似,心说对兄弟对不住了,杀你的人叫娜娜莉,到了阎王面前别报错了名字。我将他衣衫除下,沈无双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洒在他身上。 一阵青眼冒起,没多久,小顺子便成了一摊黄水。 我不由咂舌,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沈无双若无其事道,海公公研发的无公害化骨粉,无色无味,安全环保,乃杀人越货必备,你要需要,我送你一点。 我汗毛倒竖起来,心中后怕,暗想等我出去,一定要找个寺庙还愿,跟沈无双这种人过了一夜,还能毫发无伤,我真是八辈祖坟冒青烟啊。 ps:我在公众平台(三观犹在)发表了一个中篇古言爱情小说《鳖相公》,喜欢这一类型的,可以去看看哦。 第213章 辟邪剑谱 我对太监这个职业抱有极大的偏见,内心还是比较抵触的。不过想到马上就能脱离苦海,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委屈算什么?于是将小顺子衣服换上,转身一变成了带把儿小太监。 沈无双笑吟吟看着我,说了句不错,有当太监的潜力,小顺子,我看好你哦!我差点气的鼻子都歪了,心说小娘皮,等出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我说走吧。沈无双摇头道,还不行,小顺子被揍得脸青鼻肿,这样子是不行的,你要化化妆。我说来的匆忙,我也没有带工具啊。沈无双说这还不简单,上来就是一拳,打在我眼角上。 我顿时成了熊猫眼,正要发火。沈无双道,做戏要全套,要是一会儿出去被人认出来,不但我救不了你,你还会连累了我。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软能硬,吃点苦算什么? 我咬牙忍了,道,你动手温柔点。 沈无双说我尽力。 拳头如暴风骤雨般打了过来,好在她没有学过武功,我虽脸青鼻肿,但没有什么内伤。许久,她打累了,这才收手道,这十几拳,就当是去年你欺负我的利息。 我心说这小娘皮真记仇,不就是调戏了你几次嘛,而且都过去一年多了,至于这么狠? 沈无双道,走吧。转身出门,我连伛偻着腰,弓着身子跟在后面。一路上,许多太监宫女见到她,都纷纷施礼,侧身让路。我奇道,怎么这些人都这么惧怕你? 沈无双不屑道,我身为国子监祭酒兼皇帝特别顾问,这叫做尊敬,懂不懂?我嘿嘿笑道,自古酒肉不分家,你是国子监祭酒,封我个国子监祭肉呗。 沈无双不由气结,夏虫不语冰。 趁着没人,我问道,你为何叫娜娜莉? 沈无双道,我冒充了一个西凉皇族的姓氏,本名叶赫那拉娜莉,皇帝嫌太长,给我赐了个那姓。我点点头,幸亏没有赐拉姓。沈无双扭过头道,无聊。 国子监在皇宫南边,但按照朝廷规矩,除非大朝会、祭祀及番邦觐见,不得走午门,我们只得从西华门出宫,然后南行。来到西华门,却见薛仁凤正在对禁军训话,貌似是关于昨夜刺客之事。 我连忙低下头,隐匿内息,步履轻浮,装作没有一点武功的样子。 薛仁凤见到沈无双,连忙过来道,先生好。 沈无双说听说昨夜皇宫里来了刺客,真是辛苦薛总管了。 朝廷内监分文武,文有司礼监,武有演武监,薛仁风便是这演武监的首席太监,号称大内总管。一来是皇帝贴身护卫,二来在内宫之内,负责皇帝安全。虽深得皇帝信任,但沈无双深受皇帝宠爱,现在虽是顾问,但没准那天就成了皇妃,所以他纵然再骄横,也不敢对沈无双无礼。 听到沈无双问话,薛仁凤连恭敬道,都是分内之事,倒是昨夜叨扰先生休息,属下之罪过。 沈无双呵呵一笑,薛总管为皇上办事,忠心耿耿,又身负重任,这说的哪里话。薛仁凤说了几句套话,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他上下打量我,看的我心里发毛。昨夜那一掌,虽不至于要了我小命,但却也让我受了不清的内伤,我生怕被他发现,将头压的更低了。 薛仁凤对沈无双客气,对我就没那么礼貌了,道,这位小公公,看着有些面生啊,不知在哪里当差,跟哪个公公手下?沈无双道,这是最近新入宫的小顺子,这两天一直在伺候我。 薛仁凤走到我面前,我连内力也不敢使一点,连忙施礼道,叩见薛总管。 他是大内武总管,我则是无品秩小太监,按照规矩,我应该行跪拜之礼,不过我天生不喜跪人,只是弯腰鞠躬。薛仁凤一边打量我,一边点头道,不错,不错。 我心说这死太监不会看上我了吧,听说皇宫和青楼乃天下最淫`乱之处,我低头不敢说话。薛仁凤道,我见你天庭饱满,骨骼清奇,正是练武奇才,怎样,认了干爹了嘛? 在朝廷为官,讲究的是师生关系,毕竟一人能力有限,认了恩师,将来在仕途之上也有人照拂。在皇宫为宦,则讲究干爹义子,正所谓抱团取暖,像小顺子这种新来的,正因为上面没人罩着,才被人欺负,揍得半死不活。 我连道,回禀总管,小顺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没有认干爹。 薛仁凤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道,我见你骨骼清奇、天庭饱满,实乃练武奇才,生了收子之心,以后跟着我混,你可愿意? 我松了口气,原来他打的这个主意,只要踏出这道门,我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沈无双却道,还不谢谢薛总管? 我心中暗骂,口中却道,我愿意! 薛仁凤尖声大笑,那声音着实有些瘆人,好,好,好,他从怀中取出一本书,道,初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本《辟邪剑谱》就是你的了。 我装作感激涕零,多谢干爹。心中却将这死太监、龟儿子骂了个遍。辟邪剑法这武功虽然高明,而且极容易速成,但由于过于阴毒,尤其那个欲练此功,必先自宫的开篇,曾让江湖上多了一堆没卵子的高手,数十年前,已被列入江湖十大禁功之一。 不过,这套武功在皇宫之内却逐渐发扬光大,尤其是演武监,薛仁凤用辟邪剑谱笼络了一批江湖高手为朝廷效力,如今已成了演武监太监的必学武学。 沈无双说薛总管,恭喜你了。又多了个干儿子。不过,今日我要去国子监授课,改天在让小顺子拜访你吧。薛仁凤也不敢阻拦,道,先生,最近京城内不太平,听说一连出了几庄命案了,您要小心。 沈无双说有小顺子跟着,这小子看着瘦弱,但力气还算可以。 薛仁凤吩咐人放行。 按照规矩,为了防止宫女、太监监守自盗,他们出宫之时,都要严格搜身,旁边有个小太监来给我搜身。我心中一惊,心说要是被他摸到,岂不要穿帮了? 那小太监笑嘻嘻望着我,顺公公,职责所在,还请配合一下。 我任凭他搜身,反正已离西华门不足十丈,若是被发现我是西贝货,我立即施展轻功逃出去,至于会不会拖累沈无双这小娘皮,就不是我考虑的范畴了。 那小太监检查的十分仔细,头发、衣领、袖口,一一搜了个遍,当他查到下半身时,手忽然停住了。我正要一脚踢开他,准备冲出去,他却将手收回来,尖声喊道,检查完毕,可以放行。 我松了口气,暗中嘀咕,这小太监为何不拆穿我。那边沈无双已与薛仁凤告辞,缓缓向城门外走过去。就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人喊道,先生,请留步! 沈无双驻足,转过身,却是一个老太监一路小跑朝这边奔来,先生,皇上在御书房有要事诏见。我心想这皇帝怎么什么事都要找她?我犹豫了,是冲出去,还是等上一等? 要是硬闯,有大内第一高手薛仁凤在,门口还有数十名禁军武士,估计连三成把握都不足。无论成败,沈无双都要受到牵连。 要是留下来,我的西贝身份迟早会被揭穿,这可如何是好。 沈无双说,我这就去。又对我说,小顺子,麻烦你去趟国子监,就说我的课临时取消了。 虽说我与沈无双有君子协定,但她这时仍能想到帮我解围,我心中还是有种莫名感激。我道,是,先生! 薛仁凤却凑了过来,不必了,这种事情,让他们去办就是,既然娜娜莉先生没有事,小顺子,你就留下来陪干爹吧。沈无双说小顺子刚入宫,就要眼尖、腿勤一些,薛总管莫要惯坏了他。 薛仁凤却吩咐方才那搜查我的小太监去报信了。我琢磨要不要硬闯出去,沈无双用眼神制止了我,道,如此也好,小顺子,薛总管是大内总管,有了这个靠山,估计在宫里没人敢欺负你了,你们好好亲近亲近。 我叫苦不迭。 沈无双跟着那太监去了御书房。 薛仁凤吩咐众人打起精神,一定要将闯入皇宫的刺客捉拿归案,旋即对我道,小顺子,我带你去见见你的义兄们。说着,不由我分说,拉起我手,就向演武监走了过去。 演武监在皇宫西北角,一路上,我想抽出手来,可薛仁凤的手却像铁钳一样,我又不敢动用内力,只得任他拉扯。到了演武监,来到演武堂内,薛仁凤才松开手。 我说薛总管…… 薛仁凤一挥手,演武堂大门砰的一声关闭。他冷笑道,真没想到啊,苏少侠竟有本事混到了皇宫里。 原来他早就认出了我,不动声色的将我引到此处。这里是皇宫深处,要真动起手来,我连薛仁凤一人都打不过,更何况这皇宫之内,还有数不清的大内高手。 不过,我仍然提聚内力,随时准备与之动手。 薛仁凤却没有动手的意思,他笑眯眯望着我,道,你是江湖中人,也不必跟我打马虎眼,我来问你,昨夜皇宫中惊神阵异象,与你有和干系? 第214章 不能说的秘密 我故作冷静,准备插科打诨蒙混过关,说什么惊神阵?薛总管,不,干爹,这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啊,如果说有,也许因为我长得比较帅吧。 薛仁凤将剑架在我脖子上,尖声道,没有?要是你跟那秦三观没有关系,去年在金陵,你又如何施出他的万剑河山? 我说什么犯贱河山?这其中可能有误会,那一剑是天刀徐开山教我的,他也从没说这是万剑河山,好像有个什么名字,对,叫冥山剑法。 薛仁凤冷笑道,少跟我鬼扯,你糊弄鬼呢。你说没有关系,那你又如何混入皇宫的?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时我距离死亡只有一步,可就在这时,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救了我一命。我故意装作有些害羞,难以启齿的样子,说,干爹,其实,实不相瞒,娜娜莉在进宫之前我们就相识了,我跟她之间,有不能说的秘密。 哦,不能说? 我嘿嘿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嘛,男人嘛,谁不好色呢。 薛仁凤道,我就不好色。 我心说那是你修炼辟邪剑谱之后的事了,我竖起大拇指,一个马屁送上,干爹一心为民,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女色自然是没兴趣的。那个娜娜莉,长得国色天香,秀色可餐,丝滑柔嫩,入口即化,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啊。 薛仁凤半信半疑,真的? 我伸手发誓,绝无虚言。 薛仁凤手指一翻,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命令道,吃了它! 我摇摇头,说我早饭吃的很饱,吃不下了。 薛仁凤冷哼一声,托住我下颚,将药丸塞入我口中,然后硬逼着我吞了下去。我感到一股腥味,一个劲儿干呕,却也吐不出来。我有些害怕,你给我吃的什么? 薛仁凤若无其事道,这是一品鹤顶红。 原来如此,我心说幸亏不是别的,当年我跟徐开山可是用这个下酒喝的,于是松了口气,说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 我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那我可要小心了。 薛仁凤给我吃了鹤顶红,至少表示他不想杀我。他接着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鹤顶红,十天之内若没有解药,你就会毒发全身腐烂而死。 我装作害怕道,干爹总管,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一定满足你。 薛仁凤一转身,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盒子,几块肥皂掉地上了,他看着我说,地上有块肥皂。我说是啊,我看到了。薛仁凤问要不要捡起来? 我说算了,在那里挺好。 薛仁凤看了看,也是。干儿子,你想活还是想死? 想活。 薛仁凤说,你要想活,那就拿出想活的诚意来,你对我有什么利用价值?我说我品德高尚,三观正,经常被贴好人卡,不知对干爹有没有用? 薛仁凤沉着脸,你听好了,既然你跟娜娜莉关系不错,自然也知道她入宫之前不叫这个名字吧? 我心中一惊,难道薛仁凤知道沈无双的真实身份了?我故意道,她原来不是叫叶赫那拉娜莉?薛仁凤冷笑,当年罪臣之后,你当初还曾经收留过她,她叫什么你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既然你都知道,有什么指示,你说吧。毕竟我的小命在你手中呢。 薛仁凤道,她身上有一个秘密,我要你把那个秘密打探出来,然后告诉我。 我问什么秘密? 薛仁凤呵呵一笑,不能说的秘密。到时候我会给你指令的。 从演武堂出来,我如释重负。薛仁凤知道沈无双的真实身份,他想让我打探的那个秘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多半是那个皇帝起居注,也就是导致沈家被满门抄斩的册子。 那么皇帝朱润泽会不会知道?沈无双故意接近皇帝,那皇帝会不会也是在利用沈无双?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沈无双就危险了。当然也有可能,这薛仁凤与朱润泽并非一心,但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心说皇宫不是久留之地,正准备想办法混出宫去,在一处假山旁,被方才在西华门搜身的小太监拦住了。小太监道,小顺子。我心情不好,冷冷道,干嘛? 小太监伸出手道,拿来。 我奇怪的看着他,什么? 小太监嘿嘿一笑,当然是封口费了。 封口费?难道之前我与薛仁凤的谈话被他偷听到了?在演武堂内,我将体内真元散布四周,并没有感应到有人偷听,况且有薛仁凤在,以他通象境界,要是有人偷听,他怎么能不发现? 小太监点点头,你的秘密我知道了。要是不给我封口费,信不信我四处宣扬出去? 我奇道,什么秘密? 小太监神秘的说道,不能说的秘密。 我懒得理他,绕过去,他却不依不饶,我不耐烦道,滚一边去。 小太监靠过来,威胁道,你净身没有净干净的事,要是让刘公公知道,估计你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 我恍然大悟,难怪在西华门,他在搜身时不拆穿我,原来是想在这里敲诈我一笔呢。我心中暗笑,想要勒索我,跟我要封口费,难道你不知道死人是嘴巴是最严的嘛? 我凑了过去,低声道,想要多少? 小太监道,至少十两银子。 我松了口气,本以为他这是要准备狮子大开口,为了十两银子,在这里出手,不值当得,于是从怀中银票中取出一张百两的,递了过去,不用找了,剩下的就算请你去天上人间喝花酒。 小太监见状,反而不去接,我说不要我可收回来了。 小太监道,区区百两银子就想把我打发了?你想想究竟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我心说麻烦了,对付这种贪财的小太监,他要十两,我要是抠一点,还价个七八两,没准给他十两他就心满意足了,可我毫不肉疼的给他一百两,反而让他不满足了。刚才我心里想事,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反而大意了。 我冷冷道,你想要多少? 小太监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两! 我说刚才还是十两呢。 小太监说如今行情不一样了,别说你拿不出来。刘公公的班房可就在不远处。 我想了想道,一千两有点多,我身上也没有这么多银子,你要是觉得合适,我身上还有二百两,这事儿就了了,要觉得不合适,我在西直门有个宅子,要不你跟我去取? 小太监说,没事,我可以跟你去取。 我心说你真是要钱不要命啊,等走出这个皇宫,我会让你怀疑人生。 两人出了宫门,有人还打招呼,德公公,要出去啊?小太监听了,说,今儿不当值,我跟小顺子出去耍钱去。 那太监道,德公公日子真安逸,祝你财运滚滚。 小太监对我道,我叫小德子,从现在开始,你叫我德公公就行。 我点点头,德公公好。 小德子问,老实交代,你混进皇宫的目的是什么? 我嘿嘿一笑,听说皇宫内美女如云,这不想混进来换换口味嘛? 小德子听了,很是兴奋,眼睛直冒光,难怪你要留着那`话儿,是谁给你净的身,花了多少银子? 我说我认识一个薛神医,号称刘一刀,他医术高超,还有特异功能。 什么特异功能? 我嘿嘿一笑,能让枯木逢春,断根再生。 第215章 天字一号房 小德子闻言,眼睛放光,竟然有如此奇妙之事? 我压低声音,凑到小德子耳朵前,道,其实刚入宫时,我也是净了身的,后来机缘巧合,我遇到了薛神医的妙手回春,才令我重振男性雄风的。 小德子让我给引荐,我故意迟疑,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薛神医脾气古怪,而且花费的银子也不菲。 小德子说,要多少两? 此刻,已经出了宫门,脱离了危险区域,我对小德子早已没有了兴趣,打量着四周,顺嘴道,得一万两起吧。 小德子闻言,说这倒也不贵。我心说你真能吹,一万两银子,你要是说拿就拿出来,也不会在门口堵着我要十两银子了。小德子接下来一句话让我大跌眼镜:大不了从养心殿再弄件玩意儿出来就是。 我心说你小子行啊,没想到还是同行呢,不但监守自盗,而且混入皇宫,走的还是高端路线啊!连我这盗圣门传人都觉得有些惭愧了。 我想着如何摆脱小德子,却听到有人喊道,圣上口谕,宣薛神医入宫觐见! 我顺声看去,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无巧不成书啊,五六个御医簇拥着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宽袍老者,正是在江南遇到的行骗的老中医,中华咳嗽学会会长薛神医。 当年在海宁,我跟逍遥二仙差点把他给折腾的半死,想不到摇身一变,行情看涨,竟然能够进紫禁城给宫里的贵人看病? 我连忙喊道,薛神医! 薛神医看到我,一时间没有记起来。如今他是皇帝座上宾,我又穿着一身太监衣服,他一脸傲气道,哼,你是何人,本神医不认识。 我说神医真是贵人多忘事,不如我来提醒你一下,海宁、咳嗽会长、金枪不倒。 薛神医脸色忽变,估计是记起了半年前,他被二老一少拳打脚踢差点一口气没续上来取找阎王爷报到的那个下午。 是你? 薛神医对几个太医道,借步说句话,说着来到我身旁,低声问你想怎样? 我说咱们也算老相识了,他乡遇故知,人生四大喜,这么有缘,这不想找你喝一杯吗。 薛神医道,少来这套,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今儿老哥我时来运转,要入宫给皇帝瞧病了,指不定哪天就飞黄腾达了,你要识趣,咱们哥俩好,要不识趣,休怪我翻脸无情。 我说我不挡你财路,不过要帮我个忙。我指了指在不远处的小德子,这个小太监想生根想疯了,你就帮他个忙,就算积德行煽了。 薛神医看了小德子一眼,小德子连恭敬的点头哈腰。我说这事儿办成了,咱们两不相欠,你走的你的羊肠小道,我走我的金光大桥。 薛神医对我没脾气,毕竟我对他知根知底,但面对小德子等人,还是一脸傲气,扔了一句,准备好万两银子,再来找我。说罢,跟众太医入宫看病去了。 小德子道,我自己积蓄有一千两,算上你欠我的一千两,距离万两银子还差的远呢。 我不悦道,我给你介绍了薛神医,不收你介绍费就不错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要钱?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的手术费变成两万两! 小德子连陪笑道,小顺子有话好好说嘛,这不是银子不够想办法吗。 我问能有什么办法? 小德子道,最近黑市上,有人出了高价要一件宫里的东西,要不咱们兄弟联手,干一票大的? 我心说谁是你兄弟,就半个时辰前,你还想勒索我呢,如今出了皇宫,我的本意是不把你整死,也得整个半死,我顺口问道,他们要你偷什么? 小德子正容道:传国玉玺。 祝你成功,再见! 走在了京城的大街之上,仿佛是一种新生。只有在经历生死之后,这种感觉对我来说,才显得弥足珍贵。 已是腊月二十七,今年是小进年,除夕是腊月二十九,京城之中年味儿十足,去年除夕是与徐开山度过,却不知今年又是怎样去过? 不知不觉来到了尚书府邸。 谢士廷门口的两条藏獒已入了冥后口腹,少了看门狗,谢府年前明显热闹了起来,虽不至于车水马龙,在门房投递帖子要求拜见的人也络绎不绝。 我有些担心谢君衍,她被冥后夺舍之后,差点被困死在惊神阵内,却不知道如今她可安好? 剑无霜利用我启动了惊神阵,可那夜她偷袭我的那一掌,若不是我有惊神阵护体,估计小命已经不在。 我这才意识到,皇宫外面并不比宫内安全,至少剑无霜是一直想要取我性命的,可笑的是,我还来到了谢府门口。 仓皇而逃。 去了趟西直门,本要去找第一师兄和五师兄,结果扑了个空。 去了趟六扇门,除了值班人员,其他人都已放假。 好在老孙头还在,一桌热菜,两坛黄酒。 如今老孙头贵为七扇门特别行动组织的老大,其待遇与去年做物业保洁那是天壤之别。 老孙头告诉我,张幼谦、玉面罗刹陈清扬被吕仲远派出去执行任务,好像是与齐王宝藏有关。 我忽然记起了,在沧州府与我们分道扬镳的林红衣,她也是冲着齐王宝藏去的。 这个盗仙门的小师侄,似乎对张幼谦有那么一点意思。而张幼谦,敢十分肯定过,他就是冲着林红衣去的。 老孙头是知道我去四合堂当卧底之事的,他经历的大风大浪远比我多,有些事情我没有隐瞒他。他在京城孤家寡人,我在京城单身一个,两人从下午喝到傍晚,从掌灯喝到深夜。 我们谈到了武学,这一年来,我武功境界进展飞速,去年此时,我还是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盗贼;如今,虽然没有名动天下,但也算是知玄中上境的小宗师了。尤其是在风云岛,我听潮悟道,一剑斩杀崔云山,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有时候,只有在跟老朋友叙旧时,你才发现,看似不经意之间,一个人的变化竟如此之大。 当谈到我在顺天府的牢狱之灾时,老孙头嘲讽道,从来都是我们六扇门将别人关入大牢,像你这样子的,恐怕是天下第一号了! 我忽然记起,在内庄偷听朱悟能谈话时,他提到了一个天字一号房,当时我没有弄明白,此时跟老孙头谈起来,我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是这个? 我问道,老孙头,咱们六扇门天牢中,天字一号房关押的究竟是何人? 老孙头脸色忽变,你打听这个干嘛? (这几天工作、家里的事情比较多,我尽量保持不断更,可能有些时候有些2k的章节,见谅!) 第216章 对联 我说我有点好奇,连堂堂的天刀徐开山都只能关在天字二号房,那一号房内关押的想必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了。 老孙头晒然道,这倒也不是,天字一号房的囚犯姓孟,曾是咱们六扇门的总捕头,当年也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后来因为政治错误,被关押在了这里,算来也十几年了。 我不由感慨,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庙堂能臣,因为这个政治错误,身落囹圄啊! 从六扇门出来,我重新易容成为江小白,那套太监的服饰也藏了起来,皇宫之内藏龙卧虎,我是不打算回去了。回到白虎堂,戚小薇见我回来,问道,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找不到你? 我反问,咱们白虎堂也要按时上下班吗? 戚小薇笑道,那倒不必。怎么,做姐姐的不能关心你一下? 我随口编了个理由,说最近遇到了个仇人,差点不能活着回来了。 戚小薇闻言有些愠怒,谁那么大胆子,在京城敢跟我们四合堂叫板,要不要姐姐出手?我连忙婉拒,心说别说是你,剑无霜那老娘们,便是封万里都不是她一招之敌,不过她能说出这种话,我心里很是感动,至少她将我当做是自己人了。 我问最近堂内情况如何。戚小薇喜道,这几天,你推出的那个保护费新政,收获颇丰,让咱们白虎堂打了个翻身仗,我在九爷面前极力推荐你。明日咱们四合堂开堂会,九爷会论功行赏,到时你想好怎么说了? 我心中有他事,并没有在意,戚小薇察觉,问,怎么不开心? 我说有钱领,当然开心了。 戚小薇倒也没有怀疑其他,只是劝道,小白,从我第一眼见你,就知你是做大事之人。做人嘛,格局要高,明日堂会是咱们四合堂一年一度的大事,九爷要赏你,你可不能简单要点钱就算了。 我奇道,那要什么? 戚小薇眼睛闪闪发光,权力!你入京时间虽短,但九爷器重你,我也看好你,你要想出人头地,就要利用好一切机会,追求最高的权力,有了权力,金钱、地位、女人,什么都不会少。她笑眯眯道,没准哪一天,连姐姐都要对你投怀送抱哦。 我连忙败下阵来,说姐姐你就饶了我吧。对我来说,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女子,我可没有非分之想。戚小薇却道,你是嫌弃姐姐蒲柳之姿了。 我连忙摇头,说姐姐你是人上之人,我敬仰都来不及呢。 戚小薇叹了口气,说实话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什么。小时候家里穷,连饭都吃不上,后来跟着九爷打天下,金钱、权力、地位都有了,总是觉得缺少什么。 我听着默不作声,她忽然问,你是不是觉得姐姐是淫`荡之人? 我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戚小薇道,我知道别人都在外面议论我,说我水性杨花,也有人说我是九爷的女人。 我说这些都不重要,你要做的是你自己,跟别人怎么议论你没关系。 戚小薇说是啊,曾经也有人在四合堂内务会行当面嘲笑我,不过已经被我杀了。我心中打了个冷战,戚小薇冲我一笑,说好好休息,明天跟我一起去堂会。 回到住处,我无法入睡。其实这几天我一直没怎么休息,经历的生死太多,让我根本没有一点睡意。我在咀嚼着戚小薇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活着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刚下山时,西门吹灯虽给我安排了任务,可倒也没有硬要求。我只是想,能够在江湖上闯荡,不期望名扬天下,只要痛快的在江湖上走一遭。 然而来到六扇门之后,就开始疲于奔命,押送徐开山,供职金陵六扇门,卷入幽冥教与江南武林之争,除了去海宁找徐若男,好像从来都是忙于别人给我安排的生活。 我想象中的江湖,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行走江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可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却是蝇营狗苟,疲于奔命,在别人看来好像很有成就,可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如今的我,总感觉自己陷入一个泥潭之中,接触到的人和事,似乎都如别人安排好的一样,这一点,然我觉得很无助。只有在与徐若男在一起,我才能得到片刻的放松,与她的交往,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平凡的人。 徐若男说过,一年之后,要来找我。 可如今幽冥神教,对风云岛之战的门派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在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逍遥二仙一路西行,一路杀戮,就连晓生江湖都看不惯,在最新一期上发文讨伐这种暴行。 然而风云岛之战后,武林盟也陷入了缄默之中,谢家崛起,整个江南武林重新洗牌,而少林、武当这种超然的门派,对幽冥教的崛起不闻不问,也不知是前些年六扇门严打受到重创,还是彼此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我开始有些担心,担心徐若男和她的幽冥神教,在江湖纷争之中越陷越深。一年之约到期后,她能不能从江湖斗争中脱身而出?我自己又何尝不是逐渐参与到江湖与庙堂之争中,与冥山、与皇权争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想到这些我暗下决心,既然来江湖上历练一番,与其想着全身而退,倒不如勇往直前,将整个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连西门吹灯都出山了,还有什么办不到的呢? 首先要做的,便是答应沈无双的那件事,取出那册导致沈家灭门的起居注,找到东门拔蜡。 我起身换了一套夜行衣,俏然出去。新年将至,宵禁也并不如以前那般严格了,我穿过了几条街,来到了城东一处废弃的府邸。借着昏暗的星光,隐约能看清门口两个大字:沈府。 沈正道出事之前身居户部尚书,其家族富可敌国,却没想到,他的府邸却如此普通。沈正道出事前,身居正二品,府邸是五间九架,大门可出入八抬大轿,然这所废旧府邸,看上去与寻常百姓家无异。 在大明建国之初,太祖建立了严格的等级制度,几品官员可建多宽的大门,不同身份的人穿不同材质衣服,否则就是违制、僭越。然而到如今,执行起来早已不严格,张幼谦这种商贾之家,大门都建的富丽堂皇。 星宿海内的真元如蛛丝一般散播出去。 这一试探,然我不由冷汗淋漓。就在沈府之内,我感应到了有三四个武林高手潜伏其中,不知是江湖中人,还是皇宫之内派来的,而且这三四人武功都在知玄境以上。要不是在惊神阵内,我体内真元得到加强,恐怕我贸然进去,后果极有可能陷入重围之中。 思索再三,我退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来到白虎堂,单木脸上一片青一片肿,正在吩咐人在贴春联,保护费新政之后,他在白虎堂地位水涨船高,说话底气也足了。只是这春联的字,写的实在不堪入目,左右联也贴翻了。 上联是:人间府第失慈爱;下联:天宫仙班多善仁。横批:永垂不朽 我不由骂道,你从哪里搞得对联? 单木一楞,说昨儿有个秀才在珠市口摆摊卖对联,我寻思过年搞促销,保护费给他打了个八折,他就送了我几副对联。怎么样,我们是不是越来越得民心了?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 我说行了,别显摆你的文采了。 单木问,怎么,对联有问题吗? 我说你要贴家里,估计你爹妈会揍得连镜子都不认识你。 单木指了指自己肥硕的大脸,说,这你都知道? 我心说算了,让他找了红纸和笔,大笔一挥,用孙过庭书谱的草书写了几幅春联。要知道当年在盗圣门,过年的春联可都是我亲手包办的,还曾获得盗圣门第二届春联大赛第七名呢。 按照四合堂规矩,今日内四、外八堂的堂主、副堂主及助理级以上都要参加堂会,总堂会之后,各分堂则回来召开自己堂会,单木只是典簿,没有资格参加总堂会。 堂会是四合堂一年最重要的会议,各分堂班子齐聚一堂,听总堂主训话,点评一年来的工作成绩,并下达次年的工作目标,当然了,堂会最后,总堂主会论功行赏,分发各堂的花红。 戚小薇还没有到,副堂主李老虎不知何时到了,见到我写的对联,笑道,没料到江老弟的字写的这么好,就算你不在四合堂混,相信在珠市口地摊上也能混出一番天地。 据单木说,李老虎是四合堂的元老了,在白虎堂资格最老,也颇有能力,有几次差点成了堂主,可赵九爷不怎么喜欢他,他已五十岁,还有几年就退休了,可始终无法进入四合堂核心。这李老虎对戚小薇颇有意见,当然捎带对我也不顺眼。 我说李副堂主过奖了,别的不敢说,你家要有白事儿,尽快开口,我会连夜给你写,不但如此,我还买一赠全套,提前把你全家的对联都写好了。 李老虎被我一噎,沉声道,看你能蹦跶到何时! 第217章 堂会 我笑着对李老虎道,李副堂主今年五十有余,我才二十岁,我想就算点儿再背,也总比你多蹦跶几年吧? 李老虎漠然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姓江的,最近京城不太平,走夜路你要小心点。 我有些生气,说你威胁我? 李老虎哈哈笑道,你还真拿自己当角儿了,老子当年混四合堂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没出来呢。 我拍掌道:有道理,不过副堂主您混了三十多年,也不过是个副堂主啊? 副堂主一直是李老虎心中的伤疤,听到我的嘲讽,他不由怒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别以为仗着戚堂主重用你,你就在白虎堂嚣张,竟来挑衅老子来了?老子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不,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我不由佩服道,吃那么多盐,岂不很咸? 李老虎脸色铁黑,我说这个了吗? 我继续追问,齁得慌不? 你别插科打诨! 我摊了摊手,不是我说您,李副堂主,您一把年纪了,吃太多盐,容易得高血压,没事儿呢就多喝点水,容易败火! 李老虎勃然大怒,江小白! 我说副堂主别发火啊,研究表明,高血压患者动怒容易诱发心脏病,大过年的,今儿又是堂会,多喜庆的事儿,我可不想接着给你开追悼会,太丧气了,话说,你真吃了那么多盐? 李老虎被我噎的说不出话,一掌将眼前的桌子拍碎了,我说咱们四合堂堂规,损坏公物要赔偿的。李老虎怒道,有本事你接我三拳?信不信我三拳打死你? 我连连摇头,武松打虎,不过三拳。我打你一拳就够了,超过一拳,我就怕老虎保护协会来告我虐待动物。 够了! 不知何时,戚小薇出现在了堂内,一旁围观的弟子,连忙作鸟兽散,假装忙别的事情,眼睛却不断往这里瞟。 两人的敌对氛围被戚小薇的到来打断了,李老虎轻哼一声,眼中却露出了杀意。戚小薇道,今日四合堂总堂会,还不准备一下?单木,你把这里弄好一点,等从总堂回来,我们来庆功。 白虎堂够资格参加总堂会的只有我们三人,李老虎独自骑马前去。戚小薇对我道,怎么,小白,要不要坐姐姐车一起过去? 今日戚小薇打扮的无比妖娆,再加上她马车又不宽敞,于是说,算了,我用神州租驴过去就行。 戚小薇脸色一沉,上车! 马车早已备好,我跳上车,车厢内香气扑鼻,我连忙正襟危坐,戚小薇上来见我如此拘束,噗嗤一笑,怎么,怕姐姐吃了你?我连摆手说,最近上火,肉有点酸。而且姐姐今天穿的这么漂亮,我怕弄脏了你的车。 戚小薇听到我夸她,心情也愉悦起来,说你今天怼李老虎的事情,做的很好。不过都是一家人,还得注意下团结。 我连点头,堂主教训的极是!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李老虎觊觎堂主之位已久,戚小薇身为堂主,为了大局也不会去做拆台的事情,可我就不一样了。一来我是新人,对她构不成威胁;二来我又是白虎堂班子成员,她也乐得见我俩不合。 戚小薇道,你一来就抢了风头,李老虎对你不满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这人心眼儿小,睚眦必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与青龙堂主关系密切,你最近要小心些。 我心说就他那微末武功,一年前我不一定打得过他,现在揍他一只手就够了,口中却道,谢谢堂主关心。 戚小薇佯怒道,叫姐姐! 我连改口,谢姐姐关心。 两人一路上聊天,她还表示,要是我的仇家找上门来,不要硬拼,她来摆平。戚小薇有姿色,也有手段,她这一招对别人管不管用我不知道,但我还是比较吃这一套的。 总堂会定在了明月楼,这也是四合堂下的一处产业。往年的总堂会设在四合堂总舵,不过前不久总堂被封万里一剑毁掉,如今还在修缮之中。 明月楼内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息。堂内贴着红底黄字条幅:四合堂景元二十二年总堂会。 毕竟四合堂是京城第一大帮,总堂会总不能弄得太过寒酸,我们抵达之时,内四堂、外八堂堂级干部以及总堂执事以上的人早已到了许多。 众人都在互相拱手拜早年,年底了,忙碌了一年的四合堂也需要这样一个机会放松一下。同时,有些堂众也开始借此机会跟其他堂的人交流下感情,这个说一会儿跟你大喝几碗,那个说等结束后去找个姑娘红火一下,andetc.。 由于来时间较短,除了几个堂主,其余人我并不认识,找到自己座签坐下,打量着明月楼。堂会正中摆着一张铁王座,据说当年赵九爷在京城打天下时,长胜三百战,将对手兵刃留下,最后铸成了这个铁王座。这个铁王座只有每年一度堂会才会摆出来。 铁王座上铺着一张老虎皮,我看着旁边就坐的李老虎道,你看那张虎皮是不是你弟弟的?李老虎冷哼一声,没有做声。一声磬响,场间众人顿时寂静下来,所有人盯着侧门,在朱雀堂主平四的搀扶下,赵九爷走了出来。 所有人连忙下拜,参见总堂主! 被封万里伤了一剑后,赵九爷恢复的不错,气色也比上次好了许多。他享受众人叩拜,缓缓走向铁王座,坐下后,才命令众人起身。 京城第一大帮四合堂景元二十二年总堂会,正式开始。 赵九爷说道,景元二十二年,四合堂在各位堂主的齐心协力下,除了个别业务有些下滑外,大部分分堂都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各项业务指标较去年,无论同比、环比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这与在座众位堂主的辛勤努力是分不开的。 赵九爷话音一顿,便是掌声。他问道,我们四合堂从无到有,从街头小帮派到京城第一大帮,靠的是什么? 青龙堂宋堂主道,全靠九爷的英明领导! 众人纷纷称是。赵九爷哈哈大笑,道,这当然是其中一部分,不过,更重要的是人才和创新!今年堂会的主题就是《人才和创新是四合堂发展的根本源泉》。 赵九爷强调,人才是四合堂发展的根本命脉。四合堂做的好与不好,关键靠人才。要选能才、去庸才,任贤才、举英才,做到这四点,才能发大财。人才一要靠挖掘和培养内部人才,二要高薪引进外部人才,将内部的堂规文化和外部的思想进行碰撞,才能产出智慧的火花。 赵九爷指出,创新是四合堂前进的核心竞争力。无论是青楼、赌场、盘口、保镖内四堂,还是外八堂,都要保持饥渴感,要将创新的精神融入到血液之中。惟其如此,才能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比如赌场,要推陈出新,创新产品,借鉴老虎棒子鸡、二十一点、快算二十四等成功经验,让四合堂更具竞争力。 最后,赵九爷还针对风险防范、合法合规经营、依法纳税等方面进行了强调。 这种陈词滥调,无论是在六扇门、还是四合堂,大差不差,我听得昏昏欲睡。我也没搞明白,这些当官、当老大的,平日里就喜欢开会,真正的大事,却从来不在会议上解决。 赵九爷讲话结束,掌声经久不息。 赵九爷说,你们来说说看法吧。 各大堂主纷纷表态。青龙堂主道,九爷,您说的太对了。青龙堂发展好不好,关键靠人才。这点我深有体会,马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比如我们青龙堂的班子,全堂大小事情,都是我一个人操心,就算我一个王者,也带不动四个青铜啊。 台下有人低声道,无耻。说话者,是青龙堂的一个副堂主。 咱们青龙堂负责青楼业务,今年整体业务下滑,这一点我做检讨,主要是因为我们几个头牌被天上人间挖走了,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咱们青龙堂养活了他们那么久,结果却贪一些蝇头小利,真是令人寒心。 赵九爷不紧不慢问,宋堂主,别找借口,找办法! 青龙堂主这才道,办法也有,那就是创新!青楼是一个人员流动性较强的行业,今年我们的工作重点,就是上新产品。如今客户口味越来越挑,什么花魁大赛啊、选美选秀啊,都已过时了,转过年来,我们就准备从波斯、吐蕃、高丽、刚果等拐一批女子,来充实我们的服务队伍。 赵九爷皱眉道,高丽、刚果就算了。高丽假货太多,刚果的晚上一关灯,什么都看不见了。 接下来其他人纷纷表态,无外乎听了九爷一席话,胜干十个东洋妞等马屁话,唯独负责走私业务的暗堂没有发言,景元二十二年,暗堂生意大幅下跌,这让赵九爷十分不满,他问道,秦堂主,你也来说两句吧。 暗堂秦堂主看上去精瘦如猴,他说道,暗堂今年业务遭到严重打击,主要原因有三个,一是朝廷近期加强了严打,我们好几批从北周、西凉走私进来的宝石、皮草被朝廷查封,让我们损失惨重;二来朝廷最近重开市舶司、船舶司,许多东洋、南洋的玩意儿涌入京城,对咱们产品带来严重冲击;这第三点,下半年,幽冥教也开始插手走私业务,这一点,不是我抱怨,九爷应该管一管了。 一说到幽冥教,我顿时来了精神。 第218章 本待将心向明月 赵九爷并没有急于发表看法,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在座众人,道,这个幽冥教最近在江湖上折腾的不轻啊,诸位有什么看法? 暗堂秦堂主道,最近这魔教是越来越嚣张了,频繁插手江湖之事,较以往有过之而不及,早已引起了人神共愤,甚至还将主意打到了咱们四合堂头上,九爷,要是咱们不反击,恐怕让江湖中人看了笑话。 风云岛之战后,徐若男率教众展开了反击,杀戮甚重,就连我也隐隐担心。徐若男是有野心之人,而且有仇必报,如今幽冥神教在江湖之中,如一直饿狼,疯狂蚕食江湖势力,兼并各大门派。江湖上能够与之抗衡的少林、武当等大门派,却坐山观望,无意插手此事,恐怕不出一年,幽冥教就成为江湖上最大的帮派。 青龙堂宋堂主说,咱们四合堂根基在京城,但幽冥教既然动了咱们的利益,想从我们口中分一杯羹,那是决计不行的,属下也建议与幽冥教讨个说法。 众人也纷纷应和,表示不能纵容幽冥神教胡来,也有人认为幽冥教实力强大,不必着急开战,唯独朱雀堂主独臂平四默然不语。赵九爷问道,平四,你说说你的看法。平四恭敬道,九爷,做出决策的是您,属下只管执行,不敢妄自非议。 我不由暗赞,这平四太能揣摩上峰意见。赵九爷名义上让众人参与讨论,但从我对他的了解来看,恐怕他早就有了想法,所以平四的回答很是让赵九爷满意。 赵九爷示意众人噤声,缓缓道,咱们四合堂创业到现在,能够走到今日,靠的是什么? 有人连喊道,创新和人才! 赵九爷看了那人一眼,道,轰出去! 我心中暗笑,这家伙反射弧可够长的,刚才那些套话都已经翻篇了,你还在这里臭显摆,活该被赶出去。有两个彪形大汉,来到那人面前,如拎小鸡一般,将那人赶出了明月楼。 赵九爷道,是隐忍和低调。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不比江湖,讲究的是闷声发大财。我来问你们,我们四合堂怕幽冥神教?要真开战,我们有几成把握? 众人议论纷纷,有说五成,有说三成。其实四合堂的真正实力,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强大,这内四、外八堂主,武功最高的不过知玄境,可内庄之内,却是高手如云,别的不说,光下黑白棋的那两位老者,武功恐怕已是通象了。 这才是四合堂的真正实力,可是并不为江湖中人所知,大家都以为,内庄不过是四合堂的一个高级娱乐场所而已。 赵九爷自信道,我有十成把握打败幽冥教。 众人齐声道,四合堂无敌,九爷英明! 赵九爷接着道,不过,如今京城乃多事之秋,现在也不是开战的最佳时机,幽冥教既然想折腾,那就让他们折腾去吧。听说教主是一个姓徐的后生女,我倒是很有兴趣会一会她了。 此时,有位管事凑在赵九爷耳旁说了几句话,我并没有释放蛛丝真元去探听,赵九爷武功通象,我怕被他发现。赵九爷听罢之后,朗声道,告诉诸位一个消息,就在昨夜,幽冥教主徐若男带她教内传功长老、戒律长老入京了。 什么?徐若男来了京城? 我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她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来这里,喜的是一晃四个月,终于又能见到她了。不过,徐若男来京城为了何事?不会是来杀人的吧? 戚小薇道,九爷,属下以为,这幽冥教主不足为患。 何出此言? 戚小薇道,幽冥教主是女人,女人心总是要软一些的。何况,她还有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她有个心上人,叫苏犹在,如今正在六扇门当差。若咱们真与幽冥教撕破脸皮,只要擒住了苏犹在,恐怕徐若男不得不就范。 赵九爷笑道,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啊。 我心说戚小薇恐怕小瞧徐若男了,她虽是女子,可她杀起人来,毫不含糊,用我来威胁徐若男,我估计是半点戏也没有的。 赵九爷又道,那苏犹在,可是前不久大闹松鹤楼的那个小子? 独臂平四道,正是此人,那件事后,吕仲远将他关在了六扇门内,估计是怕我们寻仇。 我心中暗笑,如今我就在你面前,可是你却认不出我来。 赵九爷说现在的年轻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赵九爷思索片刻,似乎拿定了主意,将话题转移开来,道,此事择日再议。大过年的,我们来说点高兴的事情,我们四合堂创业至今,向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下面我们来说下年终花红的事情。 众人连忙竖起了耳朵。 俗话说,人活七十,为口吃食。大家起早贪黑,忙碌了一整年,无非为了个利字。听戚小薇说这次四合堂年底花红金额巨大,谁都想从中多捞一点。 赵九爷清了清嗓子,缓缓道,这次分红,我们准备改改模式,银子,四合堂有的是,我想让你们自己来说,今年做了什么,给四合堂赚了多少钱,应该拿多少银子。皮草堂刘堂主,你先来说说? 外八堂中,皮草堂负责京城中皮草生意,这个刘堂主,尖下巴、八字胡,个头不高,精瘦精瘦的。他站起来道,九爷,咱们皮草堂去年营业额四万两银子,给四合堂盈利共一万七千两,当然,这些都归功于您的英明领导,我们皮草堂能分红七千两,就很满足了。 赵九爷沉吟道,嗯,这很合理,准了! 有书记官连忙用笔记录下来。 各大堂主开始跟各自属下议论起来,没想到刘堂主一开口,赵九爷就痛快答应下来,他们也各有算盘,在思索究竟要多少分红比较合理。 不过……赵九爷顿了一顿,问道,刘堂主,听说你夫人相貌很丑,而你们成亲二十多年,却始终相敬如宾,很是恩爱? 刘堂主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圣人云,糟糠之妻不下堂,我刘三儿落魄过,她能跟我一起受苦受难,在最难的时候没有抛弃我,我又怎么能舍得不要她? 赵九爷呵呵笑道,我又听说,你在京城内养了三个外室? 刘三有些发蒙,他也搞不懂赵九爷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得道,属下没什么本事,就好这一口,让九爷见笑了。 赵九爷接着道,我还听说,你们去年核销了三万张发霉的羊皮,以一两三张羊皮的价格作价卖掉,给四合堂赚了四千两银子? 刘三身体开始有些发抖,强自镇定道,这些都是禀报九爷批准后执行的。 赵九爷忽然厉声道,那你来解释下,你三房外室的户头上,每人多了三千两银子,又是怎么回事? 刘三扑腾跪倒在地,九爷饶命!属下知罪! 赵九爷冷笑道,你何罪之有?恰恰相反,我还要赏你!说着,一拍手,有人拖着一个托盘上来,上面有一壶酒,一个酒杯,来到了刘三面前。 刘三有些不解。赵九爷道,你身子骨弱,三个外室又如狼似虎,我怕你身体承受不了,特意找人给你配了一壶鸿茅药酒,配上一品鹤顶红,来给你补补身子。喝了它,你就领银子走人吧。 刘三全身颤抖,伏地不起,磕头如鸡啄米,连喊饶命。赵九爷道,你可知这是谁告诉我的?就是你的原配夫人!刘三仰天长叹,天下最毒妇人心,我不甘心啊! 他作势要喝,忽然将酒壶扔向了赵九爷,施展轻功,拔腿就跑。才跑出没几步,就听一声惨叫,几支短箭透体而入,他双目圆瞪,直挺挺躺在了地上,鲜血汩汩,染红了一地。 赵九爷接过酒壶,一饮而尽,道,可惜了一壶好酒。 他指了指堂内那块写着明月楼的牌匾,道,本待将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有几个黑衣人从暗中闪出,将刘三尸体拖了出去,在地上划了一道血红的痕迹。 四合堂这么大一个帮派,而且做的都是暴利的买卖,在座的众人位高权重,又有几人的屁股是干净的?经过刘三这一事,众人的热情立即减了下来。 赵九爷又问盐茶堂主,高堂主,你来说说,你们盐茶堂应该拿多少花红? 高堂主又白又胖,大腹便便,江湖人称笑面弥勒,他站起来,瓮声瓮气道,九爷,我们盐茶堂去年一年盈利还不到十万两,我实在没脸张口要钱,我来的时候还跟几个副堂主商量,这次过年,我们还想从私人经费中凑五千两,交给总堂呢! 赵九爷满意的点点头,盐茶堂还需再接再厉啊! 接下来,几个堂主纷纷表态,说今年业务指标完成的不好,能在四合堂当差已经是没有面子了,又哪里有脸跟九爷讨赏钱?这些人见风使舵的速度倒是挺快。哼哼,这些人整天哭穷,但与性命相比,还是花钱买平安吧。就连戚小薇,也主动表态,捐一千两银子,用于修缮四合堂总堂。 赵九爷嘴角露笑,等表态结束,收获了将近三万两银子。他这才道,皮草堂刘堂主今日不幸心脏病发作,离我们而去,他在四合堂任劳任怨三十载,我建议为他默哀一分钟。 众人表演完毕,他问,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堂不能群龙无首,这皮草堂刘堂主之位,由谁来接任比较合适? 戚小薇道,九爷,这事儿您说了算! 赵九爷道,你们白虎堂最近做的不错,尤其是新来的江小白,有头脑、有手段、有魄力,尤其是那个保护费改革新政,给四合堂带来巨大利益,我觉得他比较适合,准备破格提拔他,你们有意见嘛? 我暗中打了个激灵,我才来四合堂半月不到,从普通堂众蹭蹭蹿到了外八堂堂主的位子,这晋升速度比火箭还快啊,这哪里是破格提拔,这分明是将我架在烧烤架上烤,放在锅里煮啊。 我当白虎堂堂主助理,就已够招人嫉恨了,他这么一出,其他那些堂主还不把我视为眼中钉啊?想到此,我正要拒绝,却听有人喊道,我不同意! 第219章 堂主 说话者正是白虎堂副堂主李老虎,今日他被我气得不轻,我知道他会报复,我当然也不会在乎,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在总堂会上对我发难。 众人好整以暇,纷纷侧目,准备看白虎堂笑话。 戚小薇脸色很是难看。窝里斗,没关系,在白虎堂内部,想怎么斗都无所谓。可是在四合堂总部,当着这么多堂主的面,白虎堂内部高层互相拆台,让外人看笑话,这就显得她对全堂的掌控能力有问题了。 戚小薇沉声道,李副堂主,行与不行,恐怕不是你说了算吧。 赵九爷却也不着急,慢悠悠问,李老虎,你与江小白是同事,你反对他,可有什么看法? 李老虎道,九爷,这江小白来四合堂不过半月,人品如何尚不可知,能力还不能服众。正如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其实我对什么皮草堂堂主根本不感兴趣,这只是四合堂的一块小业务而已,随着百姓动物保护意识的日益增强,这个行业已是日薄西山了。可是李老虎在这里公然反对,这已不是内部斗争,而是赤果果的打脸。 我不是善斗之人,可若有人如此挑衅我不反击的话,恐怕以后在四合堂也没法混了。我说,李副堂主,我根基浅薄,你一把年纪,还混成这般模样,岂不是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李老虎勃然大怒,说姓江的,在白虎堂我已忍你很久了,今日当着各位堂主的面,我要跟你做个了断! 我摇头说,第一,我不欠你钱,第二我不喜欢男人,咱俩之间没有瓜葛,你若想了断,请自行了断,恕我不奉陪了。 李老虎哗啦一声,将身前的桌子掀翻,指着我道,你敢与我一战否? 我心中窃笑,嘲讽道:你都五十岁过了更年期了,做事情尽量要动脑子,别动不动就动手,这样子很不好。你看我就不一样了,我年轻,能动手绝不吵吵。 说罢,我抡圆了就是一个嘴巴子。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李老虎没有防备,滋溜转了三圈儿,眼神都有些涣散了。估计他也没有料到,我会出手打他,吐了口唾沫,带着血星子,道,上帝说,有人打了你左脸,你就要把右脸伸过去,你再打一下试试? 我心说这哥们糊涂了吧,还提这么合理的要求。打完左脸打右脸,从美学的角度来说,讲究一个对称美,可我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心存恶念,所以我又抡起右手,照他左脸又来了一巴掌。 李老虎哎哟一声,噗噗吐出两颗牙,捂着发肿的左脸道,你怎么还打左边,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笑了笑,我又不是左撇子,还是打左边比较顺手些。 李老虎眼中含恨,轰然冲出一拳,朝我胸口打来。他武功不过知玄初境,年岁不小了,我没有躲避,将将部分星宿真元布于前胸,他一拳击中,我顺势将真元一吐。只听咯吱一下,他一声闷哼,右拳软了下去,竟然骨折了。 我连连道歉,对不住,副堂主,不过这也不能怪我,您年纪大了,骨质疏松,我建议还是先补补钙吧。话说,补钙还是要用哈药三八厂的盖中盖,搭配三鹿高钙奶,更有效果。 众人哈哈大笑,我连拱手朝众人作揖。 赵九爷则笑眯眯看着场间,并没有表态。 李老虎遭到羞辱,大声道,九爷,这小子绝对不能出任皮草堂主,我有重要消息要举报他! 我心中一愣,说这小子难道知道什么事情了?我沉声道,副堂主,诬告是要承担责任的。 李老虎反问,你怕了嘛? 怕什么? 怕我说出你的秘密! 我说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李老虎说不用你告诉。转向赵九爷道,九爷,这个江小白,他身份十分可疑! 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他知道我是假冒的了?我打量四周,要在这里被揭穿了身份,要逃出去,恐怕难度不啻于从剑无霜手底下逃出去那次。 我凝聚功力,随时准备开溜。 李老虎说,这江小白,看上去道貌岸然,属下其实已托人调查过,此人在关陇一带奸`淫掳掠,作恶多端,是当地有名的采花大盗!实打实的淫贼一个! 我松了口气,原来他说的秘密是这个啊。江小白是淫贼之事情,我早已听第一师兄说过,第一师兄最是怜香惜玉,江小白落在他手里,那也算是报应。 在座众人一脸鄙夷。 四合堂虽是京城第一黑帮,但黑帮之内也分三六九等。采花大盗,无疑是地位最低的了。不过,既然六扇门身份没有被拆穿,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戚小薇此时站了出来,说,九爷,咱们四合堂唯人才是用,向来不问出身,不以德行定取舍,江小白身份虽有污点,但却是不可多得人才,还请九爷能三思而定。 我满脸感激的望了她一眼,她则冲我微微一笑,挤了挤眼睛。 赵九爷沉吟片刻,对不远处一个瘦削的汉子道,白堂主! 那汉子道,九爷,您吩咐。 赵九爷说你在盗堂呆了三年了吧。 盗堂是外八堂之一,专管京城各街道的扒手、窃儿。在京城,并不是所有小偷都如我们盗圣门一般是独行大盗,而且还加入了六扇门。大部分的小偷都是有组织、分片区的,这个组织就是盗堂。 按照行规,所有偷来的赃货都要上交盗堂,等上三日,再由盗堂进行分赃或转手,其中七成上交四合堂总堂,剩下三成则作为分堂的运营费用。 比如玉器、金银首饰,得来之后,不能原封不动的流入市场,而是要经过在加工和处理,免得将来被失主找上门来。等的这三日,就是为了防止哪些不开眼的,不小心偷了京城权贵或重要物品,要留出一个缓冲期来。 这姓白的堂主叫白云飞,是四合堂盗堂的堂主,之前听单木提起过他,并对之能力表示不屑。在四合堂,也是存在鄙视链的,放飞钱(高利贷)看不起弄青楼的,管赌场的看不起做保镖,内四堂看不起外八堂的,而盗堂在外八堂中地位,就如我在盗圣门中地位一般。 听到赵九爷问话,白云飞连忙躬身道,回九爷,三年七月又三天零五个时辰。 赵九爷呵呵一笑,真是度日如年啊,前不久你就说想要挪挪地方? 白堂主一脸哭丧道,九爷,您不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那群小兔崽子,我刚上任时,身上还藏了二百两私房钱,现在被他们偷得连内裤都只剩一条,正反两穿了。咱们盗堂总舵,如今被偷得家徒四壁,属下能力不足,还请九爷责罚。 赵九爷安慰道,盗堂的孩儿们不好管,这点怪不得你,这样,皮草堂由你来负责,你可愿意?白云飞听到这句话,如闻天籁之音一般,连忙点头,我愿意,只要不在盗堂,就算当普通执事我也愿意。 赵九爷点头,环顾众人道,既然你们说,江小白是淫贼,淫贼也是贼,那就让他负责盗堂,干堂主一职,白云飞担任皮草堂副堂主主持工作,这样安排,你们有意见嘛? 其余众人纷纷道,九爷英明! 李老虎竟没有出言反对,反而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我。 赵九爷问我,江小白,你可愿意? 我心中暗喜,若论盗术,除了几个师兄,天下比我厉害的,恐怕还要等几十年才生出来呢。让我来领导盗堂,我分分钟偷的他们连内裤都不剩一条。 不过,该有的矜持还是要表示一下的,我站起身道,九爷,属下不才,恐怕难堪大任! 赵九爷说,你偷的是女人的心,盗贼偷的是钱财,其本质是一样的,我相信你会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我朗声道,愿意一试! 总堂会开的差不多了,会议并没有如众人预期那样,领取年终花红,反而都或多或少的破费了一番。赵九爷宣布会议结束,要求内四堂堂主留下来开会,讨论幽冥神教之事。 我虽然很想留下来,不过我知道自己还没有资格接触到四合堂内部的核心机密,悻悻然出去了。临走之前,戚小薇道,恭喜你啊,小白,现在与我平起平坐了。 我说哪里敢,要不是姐姐,恐怕我都不知如何收场了。 戚小薇笑吟吟道,真是没想到啊,你在姐姐面前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想不到是真人不露相啊。 我说姐姐别取笑我,我已经无地自容了。 戚小薇却道,没事,姐姐的床能容得下你。她娇笑道,姐姐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只要是姐姐吩咐,我江小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戚小薇将身体靠了过来,在我耳旁道,我想让你把我的心偷过来。 我吓了一跳,说你的心不是在你身上嘛? 戚小薇白了一眼,说了句不解风情,真不明白就这水平,是怎样当上采花大盗的。 我笑嘻嘻道,我这人没啥本事,都是简单粗暴的。 好啊,我就喜欢简单粗暴。 我顿时脸红,好在人`皮面具遮掩,并没有太过于显露出来。戚小薇说,好了,不逗你了,我要去内堂开会了。晚上到白虎堂来,姐姐给你摆酒,庆祝升迁! 出乎意料,刚一出门,我的任命文件就到手了。四合堂分管人力的执事公孙述,带我前去盗堂,宣布我的任职。 第220章 二十三,四十五 堂主和副堂主,一把手和副手,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这一点,在金陵时,我就深有体会。如今无论四合堂,还是六扇门,实行的是堂主负责制,副堂主没有什么职权,当然犯了错误,也没有什么责任,所以干副堂主最容易混了。 首先,副堂主是领导职位,不用去做具体事务。其次,副堂主只是协助管理,只要在关键时刻喊领导说的对,领导说的好,把领导交代的任务,往手底下的人身上一分,就完事儿了。 堂主要主持工作,统领全局,是决策者,是领导者,责任越大,能力越大,压力也就越大。 李老虎在不远处,似乎是故意等我们,见到我,阴阳怪气道,恭喜江堂主成为盗堂堂主了!我说李副堂主说话怎么酸溜溜的,你什么时候能把副字去掉,我也给你庆贺庆贺。 李老虎说不远了。 我点头道,真到了那一天,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承包了京城所有的鱼塘,李塘主! 李老虎武功不如我,口舌之争又讨不到什么便宜,见到不远处有人喊他,恶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而去。 我与公孙述走出明月楼时,已是正午。 本来按照会议议程,总堂会之后,会有一次年终聚餐,不过却因徐若男入京之事被打乱了。我见时间不早,邀请公孙述到望江楼吃饭,毕竟他是四合堂执委会执事,我的任命还指望他去宣布。 一般来说,这种履新任命,都要有四合堂德高望重的人送去赴任。像是内四堂,由堂主亲自去送,而外八堂一般总堂主会委托某个执事去送,送任者与被送者,与科举考试中的门生与座师有些类似。 盗堂虽属于外八堂,主要管理京城所有扒手、小偷。整天与这种人打交道,难怪白云飞在任上度日如年。盗堂堂主,听起来威风,但其地位甚至不如四内堂的一些副堂主,至于收入嘛,就更不用说两位。 公孙述是分管人力的执事,堪堪也是四合堂的核心人物,今天赵九爷开小会没有叫他,而是派他宣布我的任命,所以心中有些不快。 望江楼的黄河鲤鱼比较有名。 如今黄河上结了冰,黄河鲤鱼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肉质鲜美,做出来的菜,在京城中很受欢迎。 寒冬的腊月,捕鱼人在黄河之上用冰凿开洞下网,将捕来的鱼放在冰水中,运送到京城,所以价格也很感人。 当然这只是望江楼伙计的说辞,我是不信的。 我在盗圣门时,每年三四月,黄河开凌,我与几个师兄都要去捕开凌鲤鱼。黄河鲤鱼经过一个冬天休眠,体型细长,而且与寻常鲤鱼有四须不同,黄河鲤鱼只有两条须。 可望江楼的鲤鱼,一个个草包肚子、肚圆肠肥的样子,一看就是西贝货。不过为了请公孙述,也就故意装作不知,两人一人一条鱼,要了三四个素菜,喝了点烧刀子,花了我将近五两银子。 几杯酒下肚,公孙述话就多了起来,说盗堂是整个四合堂鱼龙混杂,最难管理的部门,也是烂到骨子里的分堂。不过,越是烂的地方,越容易出成绩,这次九爷把你派过来,不无锻炼你的意思,你可要抓住机会,做出点让人信服的成绩,江老弟,大家可都盯着你呢。 我一边敬酒,一边做感激状,说小弟初来乍到,以后还要多向公孙执事请教了。 心中却不以为然,进了四合堂半个月,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吕仲远的预料。四合堂内有北周间谍之事,或许为真,也有可能是内庄中有人做黑市生意。这种事情,一旦做实了,直接调集官兵过来围剿就是,我继续呆在四合堂卧底的生涯,可以提前结束了。 不过转念又想,我答应了沈无双,要帮她取出起居注,交给东门拔蜡。沈无双说,东门拔蜡在内庄之中。当年西门吹灯让我来京城时,让我来联系此人,可是此人却如失踪一般。看来,这件事,我只有去咨询第一师兄了。 公孙述在四合堂资历很老,当年他追随赵九爷一起打江湖,忠诚度没问题,不过受制于能力,赵九爷并没有给他特别重要的职务。这让他很是郁闷,动不动就提老子当年跟九爷打天下时的事情,说了一些赵九爷的糗事,我不便评论,在一旁伺候着。 午饭过后,公孙述有些微醉,两人来到了外八堂盗堂。盗堂在广渠门附近,距离潘家园比较近,作为盗窃的重灾区,盗堂设在这里,从方便业务的角度来说,选址还算科学。 进来之后,却发现这个院子破破烂烂,这哪里像是外八堂之一的总堂,就算是丐帮的一个分舵,也比这里讲究的。 屋子里坐着十几个堂众,隆冬腊月,连火炉都没有烧,凳子都没有四条腿完整的。有个年纪大的堂众,认出了公孙述,连喊道,公孙执事,您来了! 公孙述在四合堂地位也不低,可盗堂这些人丝毫不避讳,没有起来施礼的觉悟,反而起哄道,公孙老爷,今儿大堂会,白堂主一早就去了,说今天发年终花红,兄弟们等了半天,也没有见个影儿,终于把老爷您看来,老爷,您这是给兄弟们把花红带过来了? 公孙述一脸厌恶,咳嗽两声,说,花红没带过来,我给你们带来了个新堂主!说着,向众堂众介绍道,自今日起,盗堂堂主由江小白担任! 众人哦了一声,早知道没有花红,就不浪费时间在这里瞎耗着了,浪费时间。说着,几个人开始散去。 我感觉自己仿佛被当做了空气,亏我临来之前,还准备了一番慷慨激昂,义正辞严的演说词,准备凭我三寸不烂之舌来感化这些堂众,看来,他们并不准备买账啊。 我连喝道,诸位留步! 那几人回头看了我一眼,道,怎么,新堂主,叫什么来着,准备给兄弟们发花红了? 公孙述并不想掺和盗堂内部之事,呵呵一笑,说,我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我将他送出大门,然后封了一百两银票的利是,不动声色的递了过去,说,过年了,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公孙述说,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说只是意思意思,没有别的意思。公孙述一边推辞,一边将银票揣入怀中,临走之前,才说道,盗堂那个姓郑的副堂主,你要小心点。 回到盗堂,众人眼光都放在了我身上。 俗话说,相由心生,长期从事偷盗行业,这些人形容鬼祟,眼神飘忽不定,一看就不是善类。难怪,白云飞宁肯降职,也不愿在盗堂多待一天。 我出身盗圣门,又是盗圣西门吹灯的关门弟子,经过拜师学艺,论文答辩,无论技术、理论都过硬,一身盗艺天下无双,我的本领岂是你们这些野路子扒手能比拟的?我决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我从怀中取出了一叠银票,前不久张幼谦给了我两万两银票,被我花掉了一部分,这点银票如今也将一万多两。 我朗声道,总堂会没有给银子,但银子,我有的是! 我将银票放入怀中,道,稍后,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我从你们中间走过,只要你们有本事从让这些银票离开我身体,这些银票都是你们的! 众人眼神之中,又充满了狂热。天下之大,恐怕只有银子,才能让不同的人同时热血沸腾起来。 话音刚落,这群人开始摩拳擦掌,有几个人甚至在低声讨论,什么刀片,挂钩、飞爪、钢镊等作案工具,都拿在了手里。 一人问道,姓江的,你说话可算话? 我说我时间宝贵,跟你们闲扯,还不如去天上人间搂个娘们睡觉! 既然我坐实了采花大盗身份,倒不如坦然受之,说话也变得粗俗了,众人轰然大笑。不片刻,估计是有人听说了这边的事情,又有十几人回到了盗堂总部。 公孙述说,整个京城,在盗堂注册的职业小偷,有二百余人,但实际上的数字远比这个要多,能够进入盗堂的,多数都是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并且需要四合堂提供政治资源和背景保护的,像是流窜犯、偷鸡摸狗的小贼,还有独行大盗是不会加入盗堂的。 没用了多久,盗堂总部这个破院里来了四五十人,整个京城将近四分之一的小偷都来了,这也正是我的目的。 既然不能晓之以理,动之以利,那就干脆来个技术大比武,跟他们来个手底下见真章吧。我拿出这一万多两银子做诱饵,倒要来试试这个京城盗界的整体实力。 我问道,准备好了嘛? 众人轰然道,时刻准备着! 我整理了下衣衫,将星宿海内真元以蛛丝阵法方式释放出去,顿时,身前前后左右上下六面的所有情形,都一一映入了脑海之中。 众人急促的呼吸声、手指在口袋中摩擦的声音,无不显示着这个院子内的疯狂。 从内堂到门口,一共有二十三丈。 从门口到内堂,一共有四十五人。 ---活动预告--- 大侠之女为何惨遭杀害,慈善的父亲为何大开杀戒?户部尚书被满门抄斩,京城连环杀人案究竟是何人所为?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敬请关注本周日晚7点的《七扇门大揭秘》暨纵横中文网第一届马屁精大赛,奖品有肯豆、充电宝、纵横t恤等,只要马屁拍的好,这些都是你们的! 第221章 男言之隐 如今我面对的是京城小偷界最出色的一群职业选手,我踏入人群中时,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当我走出第三步,一个伙计一个踉跄,就冲我撞了过来。欲要行窃,首先要有身体接触,当然这也是最基本的行窃手法,我去扶他时,旁边另一人手探入我怀中。 我微微一笑,那人一声哀嚎,手指如被蜜蜂蛰了一下,他连后退,看着发肿的手指。我对撞来那人道,朋友,天冷,走路看着点。 哗啦一声,那伙计裤子掉在了地上。 我一路行走,不断有人施展各种盗术,只是这些都是雕虫小技,对我这种盗圣门专业选手来说,不值一提。当我踏入大堂之时,数十人都捂着裤子,有人喊道,我的钱袋呢?这是谁的钱袋? 就在我经过他们时,我施展盗术中移花接木,将他们怀中的钱袋都掉了个。不过话说回来,盗门中的这些人真是够穷的,身上最多的也不过三四两碎银子。 我望着众人,缓缓道,你们是水平,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众人有些惊讶的看着我,这种表情让我很是满足。盗堂中有几个人连忙行礼,参见江堂主。其余人见我盗术远高于他们,虽然心有不甘,也都开始行礼,在场众人,只有少数几人,对我的表现无动于衷。 我说道,问诸位一个问题,作为职业小偷,工作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有人说是技术,有人说是逃跑本领,也有人说是团队精神。 众人议论纷纷,我说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不过在我看来,干小偷这一行,首先要掌握过硬的理论知识,其次是要搞好与外部的关系。 有人疑惑道,咱们这一行,谁不是在市井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要什么理论知识? 我哈哈一笑,偷与窃,其实是一种心理学,只有摸透了人心,才能在这一行站稳脚跟。为了让我们盗堂能够更上一层楼,从即日起,所有盗堂的兄弟们,都进行脱产培训。转过年来,我准备开设《盗窃学》这门课程,这是咱们盗门的祖师爷何道子的宏著,就连六扇门都将这一本书作为反扒的指导教材。我们盗堂人才,要贵精不贵多,只有通过盗窃从业资格证,做到持证上岗,才能继续从事这一行业。你们要有意见的话,可以退出。 那伙计又问,那外部关系又是如何? 我故意顿了一下,问道,咱们在京城,最大的对手是谁? 那人道,必须是六扇门啊。那些捕快整日在街上巡逻,弄得咱们人心惶惶! 我说这就对了,作为职业扒手,搞好警贼关系,才是让我们盗堂长盛不衰的秘匙。所以,最近我准备与六扇门、西城大妈、朝阳群众等搞个联欢,费用,就从公关费中列支就好了。 有人在一旁冷笑,依江堂主之见,咱们盗堂还不被六扇门一锅端了? 说话这人,正是盗堂的副堂主郑关西。他与李老虎关系密切,他儿子取了李老虎的女儿为妻,也算是儿女亲家。我与李老虎关系不好,想必他是知道的,所以这时候跳出来找茬。 我呵呵一笑,道,郑副堂主你也太不懂其中行情了,自古以来,警匪一家亲,要是咱们都金盆洗手了,那他们还有存在的必要嘛?当然,必要的时候,适当往里面送几个兄弟去镀镀金,也是不错的。 这姓郑的不是善茬,我已经在六扇门为他预留了一个名额了。 郑关西道,我算看出来了,敢情九爷派了个虎子来给我们当堂主啊。江堂主,明儿就是除夕了,今儿堂会,不知堂主大人给兄弟们讨了什么花红没有?就算没有花红,上个月,咱们在河间府干的那一票的提成,也该拿点出来吧? 我讶道,什么提成? 郑关西道,上月咱们盗堂在河间府弄了三十万两的银子,按堂里规矩,有六千两分红的,本来白堂主今日就是去讨赏的。 我心中一惊,心说冤有头、债有主,原来上月金陵府和江南制造的那批贡银案,是他们做的!看来这四合堂势力和来头都不小啊,就这样的手段,登闻院、锦衣卫和六扇门联合办案,都没有查道他们身上。 我暗中不动声色,口中道,我今日才履新,这件事等我与白堂主交接后,就给大家要一个交代。 众人纷纷抱怨起来,没有银子,我们怎么过年?还学什么《盗窃学》,学个屁,我看不等学完,咱们全家老小都饿死了。 我见众人群情激愤,安慰道,同志们,问题是存在的,困难是暂时的,但我们相信,前景是光明的! 少特么废话,我们要银子! 对,要银子,要银子! 众人齐声喊道,要银子! 我心说你们这群刁民,等明儿我找六扇门把你们全部关大牢里过年去。当然,这种事情,只能是心中想一想,要他们都进了六扇门,我岂不成了光杆司令。 我说道,成,为了兄弟们,今晚上我就豁出去了。兄弟们都带好家伙,今晚上我就带大家干一票大的! 众人问,什么大的? 我指了指西南方,今天我就带着大家攻打皇宫,里面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但是事先说明,只有愿意跟我去的,才有资格来拿分红!郑关西闻言,晒然道,你就吹吧,反正不用上税。 我说你不信? 郑关西冷笑道,我倒是想相信,不过看不到堂主的诚意啊? 我说诚意我有,就看你们有没有胆子了。皇宫我倒不敢保证,不过据我所知,前任户部尚书沈正道的废宅之内,藏有一笔宝藏,不知你们今夜敢不敢跟我走一遭? 郑关西说没兴趣,今晚约人打牌了。 这些人中,有些在京城扒界小有名气,有些则是要养活手下小弟的,也有是新入行想闯一番事业的。不过经过一番交流和沟通,基本上被我分为了两大类。一类是被我说动,准备跟我干的。另一类,则是即将被关进大牢安度余生的。 江南贡银失窃案,既然是四合堂干的,我准备拟个章程,去跟吕仲远知会一声。这案子已进入了死胡同,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没准能让他立上一功。 从盗堂出来,我累的精疲力尽,跟这些人打交道,得十分小心,就在我出来时,有个小乞丐差点将我钱囊偷了过去,幸亏我机灵才没让他得逞,丢钱是小,面子丢了,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来到白虎堂赴戚小薇之约。 单木见面就连连恭喜,说没想到老弟,出门走了一遭,就成了外八堂堂主了!我说你就别寒碜我了,盗堂那群人是什么德行,你也不是不知道,还是咱们白虎堂威风啊。 李老虎正在与众人饮酒,见我到来,酸溜溜道,这不是盗堂的江堂主嘛,怎么肯屈尊纡贵来我白虎堂了。我毫不客气怼了过去,第一,白虎堂不是李副堂主的,第二,我虽然已在盗堂任职,但组织关系还在白虎堂,来这里无可厚非。 李老虎言辞上占不到便宜,顿时勃然,说姓江的,今日在明月楼我给你面子,你别得寸进尺,跑到白虎堂撒野来了! 我冷笑,望着他不语,尽是嘲讽与挑衅。 李老虎受不了我的眼神挑拨,怒道,江小白,莫非你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我没有看他,转身问单木道,兄弟,咱们白虎堂有外科大夫嘛? 单木说我祖上就是岐黄之家,医术造诣还算可以。 我问有学过接骨嘛? 单木嘿嘿笑道,不瞒你说,我祖上是兽医,做的阉猫阉猪的生意。 我说这就够了。 说着来到李老虎身前一步,李老虎个头矮,如此一来,我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李老虎说,你想动手?在这里? 我不语,其余堂众向这边看来,我说刀剑无眼,还请诸位让开一些。李老虎也被激怒,他好歹也是知玄境高手,此刻运起内力,全身衣衫暴涨,随时都要出手。 李老虎道,江小白,我忍了你好久了。 我说忍太久,容易得膀胱炎。 李老虎一声咆哮,他学的是猛虎拳,张口一声虎啸。 我呸一口痰,吐在他口中。 李老虎发疯一般,一记黑虎掏心,带起了风声,向我攻来。 我心中冷笑,将体内真元调动起来。 大盗之术。 他体内真气初一接触,便如同被驯化的小猫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拳如棉絮一般,击中我身旁一根柱子,我一个侧身,猛然一脚,踹在他腰窝之上。 砰! 李老虎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撞在了几坛黄酒之上,许久爬不起身来。 场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有料到,白虎堂武功仅次于戚小薇的李老虎,竟然躲不过我的飞起一脚,他暴怒,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疾步向前,猛虎拳如雨点般暴击而来。 我冷笑连连,若是半月之前,我或许跟他有的一战,可在惊神阵内,我悟出了符文上的武学之后,这些招式在我眼中,不值一提。十余招后,我瞅准机会,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下半身。 嗷! 一声惨叫,李老虎倒飞出去,双手捂着下半身,额头上冷汗淋漓。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我,我对单木说,麻烦单老弟了。 单木不解,我解释道,你要不帮他割了,恐怕他下半辈子就要与尿片为伍了。 耳旁传来戚小薇的声音,道,单木,你去照顾一下李副堂主。 几人扶着李老虎,向后院走了过去。戚小薇对众人道,半月前,李副堂主去了趟天上人间,可能染了男言之隐,需要手术处理一下,听到了嘛? 戚小薇在白虎堂威望还是有的,她这么一说,众人轰然应下。 戚小薇道,江堂主,你跟我出来一下。 (本章完) 第222章 鬼宅 来到内堂,戚小薇饶有性质的看着我,道,李老虎其位不显,但好歹也是四合堂的元老,跟几个堂主关系也不错,小白,今日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他,实在有些莽撞。 我默然不语。 我早就看李老虎不顺眼了,这家伙几次三番刁难于我。毕竟,四合堂是黑帮,有个伟人说过,混社会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绣花,做到从容不迫、文质彬彬,温良恭让。我若一味忍让,恐怕让堂内其他人也都以为我怕了他,所以今日面对他的挑衅,毫不犹豫的教训他。 本以为戚小薇会责怪我,谁料她莞尔一笑,说,不过,我很喜欢。 我苦笑道,我不过是做了戚堂主想做而一直没有做的事情而已。戚堂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就算九爷怪罪下来,尽管宠着我来就是。 戚小薇瞪了我一眼,说,你把姐姐当做什么人了?如今四合堂正是用人之际,你脑子好使,武功又不错,九爷那边,我去帮你说就是。就算他要追究责任,我来帮你扛着。 来赴约戚小薇,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我想打听下,今日总堂会后的执委会,四合堂准备如何对付幽冥神教,可是戚小薇对此事只字不提,想到此,我试探问,我们要与幽冥神教开战了嘛? 戚小薇皱眉道,你打听这个干嘛? 我说幽冥神教最近在江湖上很是嚣张,如今将手脚伸到京城来了,堂内兄弟们都来议论呢。 戚小薇思索片刻,这才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我举手发誓保证不外传。 戚小薇低声道,此事与去年空印案有关。徐教主秘密来京,其目的是为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也是我四合堂志在必得之事,若这个东西若能落入他们手中,恐怕江湖就要变天了。 我惊讶道,什么东西? 戚小薇十分谨慎,说,先皇朱悟能的起居注。 我恍然大悟,徐若男来京城竟是为了这个!也就是说,幽冥神教恐怕也参与到朱悟能这件事中。我想不通的是,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幽冥教也想称霸武林? 我问道,这有什么好争的? 戚小薇笑道,你还是年轻。如今朝廷暗潮涌动,据说先皇朱悟能没有死,而且坊间有传言,说如今皇帝并非先皇所生,如此一来其合法性就存疑了,而证据就是这本起居注。先皇若能复辟,献出起居注之人,岂不是成了拥立之臣? 我奇道,就算先皇没死,那也七八十岁了,要这皇位还有什么用? 戚小薇道,可朱悟能却不是这么想,虽过了三十多年,但当年天下还有若干愿意追随他的人。别的不说,沈正道就是开泰六年丙辰科的榜眼,深得先皇喜爱。这空印案,看似户部出了差错,其实是当今皇帝对前朝老臣的一次清算。 戚小薇又道,况且,若先皇还有子嗣存活于世呢? 我问道,我们四合堂要与幽冥教开战嘛? 戚小薇说,如今幽冥教虽不如当年的魔教如日中天,其实力也不容小觑,尤其那个徐若男,行事狠辣决断,比其师有过之而不及,若无必要,我们也尽量避免开战,但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咱们四合堂也不是吃素的。哎,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呢。 我知道四合堂真正仰仗的战斗力,是内庄的的那些高手。从那夜在内庄偷听到的一次谈话可以断定,这个内庄,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毕竟四合堂在京城经营几十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成为京城第一大帮,若说没有深厚的背景,那恐怕是骗人的。 天色已晚,我准备告辞。 戚小薇笑吟吟道,真没想到,你看上去温文尔雅,想不到却是关陇一带的采花贼! 我尴尬道,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戚小薇正容道,小白,你救过姐姐性命,我还没有好好报答你呢,若你不嫌弃,今晚留下吧。 这戚小薇虽是半老徐娘,但魅惑人的本领还是有的,我还真怕一不小心把持不住了。我从白虎堂仓皇而逃,我深吸一口气。已是腊月二十八,街道上四处挂满了红灯笼,年味越来越足。每到年底,宵禁执行的并不严格,很多走亲访友,串门走街的人,说着拜年的吉祥话,在街上走着。 可我心中没有任何喜悦之感。京城各大衙门除了值夜人员,其余人早已休沐,六扇门也不例外,吕仲远更是带着一家老小,去城外郊区过年了。 到了盗堂,除了看门的老冯在喝闷酒,其余人早已不见人影。老冯看到我,说江堂主还没有回家呢?我奇道,其余人呢?不是说晚上有行动嘛? 老冯涩笑一声,今年没有花红,兄弟们满腹牢骚,口中说说而已,谁还指望能真正出力?我摇了摇头,暗叹这些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问他怎么不回去。 老冯苦笑道,去哪里?一分钱也没拿到,回去对着那婆娘,还不知怎么数落我,倒不如在这里,图个清净。我心中感慨,取出十两银子,说拿回去过年吧,这年头,谁也不容易。 老冯连摆手,说,今日我当值,要丢了东西,堂规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看了盗堂破落院子,嘲道,除了你这半斤猪头肉和几斤烧刀子,整个院子哪里还有值钱的东西?你走吧,这里我守着便是。 我忽然很想喝酒,可我在京城内,并没有多少朋友,想来想去,张幼谦算一个,李牧歌算一个,而去年有过几面之缘的萧定远,勉强算的半个。 张幼谦与玉面罗刹陈清扬去找齐王宝藏了,李牧歌在前不久丢了《灵宗史稿》后,据说受了处分,还好谢士廷及时站出来说了几句话,才免于遭罪,如今是出不来的。 回家? 虽然在京城找了房子,但家里空无一人,跟这里并无二致。 老冯临走前,将酒肉留了下来,我望着凄冷的盗堂,自酌自饮起来。俗话说,一人不饮酒,两人不耍钱。果然,几杯酒下肚,一阵暖意从小腹升起,竟有些微醺了。 什么先皇复辟,什么惊神阵,什么冥山绝学,统统抛却脑后。 自从回京之后,我总觉得压力颇大,尤其是被冥后剑无霜盯上,总感觉头顶上悬着一把剑一般,让我十分别扭。 我开始思索这些事情来龙去脉,我在沈无双那里曾经看到,沈正道出事前,曾给吕仲远写过书信。之后没多久,沈正道便满门抄斩了,吕仲远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押送徐开山南下,放着六扇门那么多高手不用,吕仲远特意选择了我,又是为何? 徐开山、封万里对吕仲远的评价并不高,甚至有些鄙夷,这又是为何? 贡银失窃案后,冯宝出现在了内庄,这一切又有什么关联? 西门吹灯派我下山,为何又安排我进入六扇门?那个东门拔蜡又是何人? 冥后剑无霜又为何带我进入惊神阵枢,我又如何能奇怪的启动这惊神阵? 一切都如一团乱麻,一切又似乎隐约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年来,我如被操纵了一般,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我需要有人来指点迷津,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要找出答案,能且只能靠自己。 谯楼之上,鼓打三更。 有更夫手提风灯,用一种抑扬顿挫的声音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防贼防盗,关门闭窗,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喽! 声音渐渐远去。 我将最后一口饮下,翻身来到房顶。长街之上,空无一人,整个京城如同沉睡过去。 抬头望天,繁星密布,星海浩瀚,二十八星宿在夜空中,竟格外明亮。 我将江小白的面具取下,用力呼了口气,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府。 沈正道灭门一案后,这条街上的住户早已搬空,当年车水马龙的府邸,现在如鬼蜮一般,传言深夜之时,此间还闹鬼。百姓宁肯多绕几步路,也不愿从这条胡同走。 我释放蛛丝真元,沈府之内仍有官兵把守,不过从气息感应,昨日那几个武林高手,却已不在了。心中感慨,就连知玄高手,也要回家过年不是,这年头,像我这样连夜奔波的人,毕竟是少数啊。 正要翻墙而入,忽然听到有几个年轻娃儿说话声,我心中称奇,连躲在一旁。 一人道,方志浩,平日里你说自己胆大,今晚你要敢进去,以后我就服你,怎么样,敢还是不敢? 那叫方志浩的娃儿倔强道,我有什么不敢?刘京平,你别激将我! 姓刘的娃儿道:你要真敢,那就进去啊,这个府邸两年前被满门抄斩,一到半夜就闹鬼,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不敢,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不提这事儿。 其他几个娃儿想笑,却见此处阴森,都纷纷不语。 方志浩说,就算有鬼,我也不怕。我爹是刑部尚书! 刘京平嘿嘿笑道,刑部尚书又不是判官,可管不了鬼,据我所知,这沈府一家灭门,当年监斩官就是你老子。今夜,你要进去,那沈家的冤魂,一定追着你讨命,哈哈! 我看了片刻,大概了解到了,这个叫方志浩的娃儿与那刘京平打赌,看谁胆子大。那方志浩被激,道,我现在就去,我要去了,以后我就是老大。 刘京平道,就听你的。 沈府宅门早已朽坏,方志浩壮了壮胆,推门而入,还未等踏入进去,刘京平忽然道,鬼啊! 方志浩哇的一声,一屁股跌倒在地,众童子哈哈大笑。 第223章 囚凤 方志浩意识到刘京平在耍他,顿时恼羞成怒,骂道,你个王八蛋,竟然戏弄小爷! 说着,方志浩爬起来,与刘京平扭打在一起。两人都是七八岁年级,又没有练过武术,无非是王八拳和反王八拳、抓头发、撕耳朵,其余小伙伴都在围观叫好。 方志浩个头较大,靠着蛮力将刘京平压倒在地,反手扣住他肩膀,道,小王八蛋服不服?刘京平骂骂咧咧道,服个屁,连一个破宅子都不敢进去,怂包一个! 方志浩放开他,说今日小爷就让你见识见识。 两人松开手,方志浩说我在前面,你们跟在后面,不敢进来的是小狗! 刘京平问道,你当真不怕鬼? 方志浩说怕个鬼,就算有鬼,也都回阴曹地府过年去了。再说,咱们有二踢脚、钻天猴、鬼见愁,就算真有鬼,我也把他们炸的皮开肉绽!我现在就进,你们几个谁不进,谁就是胆小鬼。 说着,转身进入沈府的废宅之内。我蹑足跟在其后,也跟了进去。 沈府之内杂草丛生,断瓦残垣,早已破败不堪。院落之内,有个耳房,点着灯火,忽明忽暗,甚是恐怖。那几个少年驻足,忽然听到有人道,我死的好惨啊! 几个少年打了个冷战,方志浩斗胆问道,你是人是鬼? 又一人道,我当然是鬼了。 方志浩说你少唬我,我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将马列毛武装到牙齿的共产主义战士。 这时,耳房内灯光忽灭,一团黑影窜天而出,拖着长长的舌头,挂在树枝之上。那几个少年见状,吓得屁滚尿流,喊道,鬼啊。连滚带爬跑出了沈府。 哈哈! 又有两人走了出来,方才倒挂树上之人,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地上。我见他们官兵打扮,应该是朝廷派来守着这个破宅子的。一人道,孙老弟,你装神弄鬼的本领,倒是有一套。 那姓孙的官兵道,这几个小娃不知天高地厚,吓唬吓唬,还是不错的。 先前那人道,大过年的,咱们摊上了这苦差事,真是活该倒霉啊。走吧,回屋接着喝酒,等明天下值,哥哥带你们去窑子红火红火,去去这一身的晦气。 三人走回屋内,姓孙的那人道,咦?咱们的羊腿呢? 对啊,刚才还在呢!莫非碰到鬼了不成? 呸呸,大过年说什么晦气话! 这时,一阵阴风吹过,西南角哗啦一声响,一堵屏风墙轰然落地,三人连忙出来,却见一女子悬在半空之中,望着三人,喋喋道,我死的好惨啊! 孙姓官兵抽出兵刃,你是谁,是人是鬼? 女子道,我当然是鬼了。 孙姓官兵道,你少唬我,我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将马列毛武装到牙齿的共产主义战士。 女子道,那我就打掉你牙齿! 女子一挥手,一团幽光轰来,孙姓官兵口中鲜血直流,惨叫一声,噗噗吐出几颗牙齿。他捂着嘴,说话开始漏风,喊道,给(鬼)啊! 三人吓得半死,拔腿就跑。 嗖嗖嗖。 三道寒光袭来,那三人跑出去没几步,扑倒在地上,胸口被内力击穿,气绝身亡。 我不由皱眉,望着那女子,正是冥后剑无霜。在惊神阵内,我借助神力将她制服,如今在沈府,我断然不是她对手的,我准备开溜,剑无霜却飘然而至,落在我身前。 我说前辈晚上好啊,又见面了。 剑无霜冷然道,你来这里干嘛? 我说晚上吃多了,积食,出来溜达溜达。 剑无霜道,继续扯! 我连道,还是前辈慧眼如炬,其实我来这里是因为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见此处风景优美、又无闲人打扰,适合野战,进来踩踩点儿,不知前辈来这里又为何事? 剑无霜满脸不悦道,少贫嘴。如实说来! 我心说我来这里是为了取一本皇帝起居注我会告诉你嘛,心生一计,略带赧然之意,道,前辈,其实我来这里,是因为约了个姑娘!剑无霜呵呵一笑,那她人呢? 我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剑无霜脸色竟微微一红,道,你确定是我,而不是你谢家小妹子? 我一个马屁送上,君衍妹子哪里比得上前辈,俗话说,姜是老的辣,女是熟的香。剑无霜哈哈笑道,既然如此,春宵一刻值千金,还等什么? 我连连摇头,今儿天冷,不如改日? 剑无霜笑骂道,收起你的粗俗的双关语。我来问你,那夜在惊神阵,你看到了什么? 我说咱俩都在阵内,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有什么区别嘛? 剑无霜道,少装糊涂,惊神阵启动之后,不出半年,被冥山夺去的天下气运,便会复归京城,我倒要看下,那姓秦的还有什么仰仗,能阻止我冥界重返中原! 我连道,祝你成功!困了,我要回家睡觉了。 剑无霜哦了一声,就这样走了,不跟你君衍妹子打个招呼?那夜之后,她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连我都看不下去,所以我跟她达成了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剑无霜指了指自己,道,关于这个身体使用权的交易,每晚子夜之后,这身体归我所用,而代价就是,让她能亲你一下。 我说这么无耻的要求,怎么好意思拒绝呢?不过,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剑无霜道,这重要嘛? 当然很重要。 剑无霜道,好吧,这是我提出来的,不过,既然她没有反对,就当她同意了。说着,她凌空一指,一道幽光从指尖冒出,我顿时觉得全身如被束缚住,全身内力竟施展不出来,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剑无霜缓缓靠了过来,凑到我脸前,问准备好了嘛?说罢,一阵香气入鼻,一张柔软的口亲了过来。剑无霜身上气息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干净而清澈的眼睛。 谢君衍。 谢君衍道,苏大哥?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这是在哪里? 此刻她双手缠绕在我颈间,耳朵、脖颈羞的通红,这是真的嘛? 我慢慢恢复了知觉,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没法将她推开,脑子中一片混乱。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冷笑,奸夫淫妇! 我转头过去,不远处,徐若男双目含霜,俏然而立,身体却气的浑身发抖,我将谢君衍推开,道,若男? 我心中对剑无霜的八辈祖宗问候了一遍,以她的武功,恐怕早就发现了徐若男,方才那一幕,估计是她故意做给徐若男看的,果不其然,徐若男眼神中闪过一阵杀意。 我说若男,听我解释! 徐若男凄然笑道,苏犹在,当日在三生桥下,你曾经如何答应我的? 我当然记得! 一道怒意从徐若男脸上升起,她缓缓道,我也记得,你是我徐若男今生碰过的第一个男人,也将是唯一一个男人。你若在喜欢上别的女人,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你。 “谢君衍”此刻一脸冷漠,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俩。 我心中羞愧,虽然剑无霜勾引我在先,但终究还是我没有把持住啊,我叹了一声,道,你杀了我吧。 徐若男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说我死有余辜! 徐若男一声轻斥,袖间青菱如毒蛇一般射出,带出一道凌厉的真气,冲我眉心刺了过来。我站立不动,心中却笃定,她肯定舍不得下手。 就在青菱抵达我眉心前半尺,剑无霜伸出了两根手指,接住了徐若男的青菱,她轻笑道,小丫头性子倒挺烈啊,不如姐姐陪你玩会儿? 徐若男欲抽回青菱,却丝毫动弹不得,冷然道,松手,否则连你一起杀了。 剑无霜笑道,那敢情好,我跟你苏大哥做一对亡命鸳鸯,岂不遂了你心意? 徐若男暴怒,松开青菱,满头青丝倒立,一道红光从她身后映出,幻作一只浴火凤凰,仿佛下一刻,就将剑无霜吞噬掉。 剑无霜却好不为意,道,想不到小丫头竟学会了魔教的浴血凤凰!你师父是谁?纪君璧?还是京雨柔? 徐若男没有理会,一声凤鸣从夜空中传来,徐若男全身如同着火一般,一道红影划破夜空,她凌空而起,向剑无霜攻了过来。剑无霜何许人也,剑神封万里都不是她一招之敌,徐若男又能奈何得了她? 我连喊道,前辈,手下留情! 剑无霜收起轻视之心,脸色变得凝重,一道幽光遍布她全身,双手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一道磅礴的内力从她身上释放。剑无霜双手轻划,数道幽光漫天飞舞,空气仿佛凝固,空间也变得扭曲起来。 此刻,徐若男来到剑无霜头顶之上。 就在这时,那数道幽光发出滋滋的声音,向徐若男笼罩而去。 轰隆,轰隆! 红光大作,连夜空中的星辰都变得黯淡无光。 空气中充斥着爆裂之声,凤凰之火开始冲破剑无霜的阻拦。 我睁大了眼睛,想不到半年不见,徐若男武功竟强悍如斯,这恐怕已经突破了知玄境,这中对天地真元操控,恐怕是通象境才能掌握的能力。 剑无霜呵呵一笑,道,来得好! 她催动内力,先前被冲破的数道幽光,又开始凝聚起来,纵横交错,幻成了一个真气做成的囚笼,将在半空中的徐若男困在其中! (本章完) 第224章 真凤之血 徐若男被困于笼中,舞动青菱,数道红光激射,然却始终无法突破剑无霜布下的牢笼。我见徐若男被困,连喊道,剑前辈,还请手下留情。 徐若男闻言,冷喝道,谁用你帮我求情了? 剑无霜面露笑容,轻声道,凤凰?我们老家有句谚语,叫落魄凤凰不如鸡。小丫头,你若学两声鸡叫,我便放你一马!徐若男怒道,叫你妹,你这个贱货,连鸡都不如! 剑无霜也被激怒,厉声道,找死!说罢,催动内力,幽光之内的牢笼开始缩小,徐若男苦苦支撑,连站立的空间都没有了。我见状大急,引爆了星宿海内真元,铁剑出鞘,冲剑无霜砍了下去。 砰! 我只觉虎口一震,整个人如遭受雷击,被弹出了三丈多远。一道真气侵入体内,我全身真气变得紊乱起来。剑无霜呵呵笑道,怎么,苏犹在,为了救你老情人,连你小情人也舍得下手? 我疾声道,放开她! 剑无霜道,你可以跪下求我啊? 我心中万分焦急,眼见徐若男就要陷入危险,于是道,我跪!徐若男骂道,姓苏的,你别假惺惺做戏给我看,我徐若男有今日是我瞎了眼,你也不用下跪! 说着,徐若男双目泛红,眉心之处,隐约有三个红点。 剑无霜见状,微微皱眉,道,真凤之血?想不到你还是处子之身? 徐若男并未言语,眉间红点逐渐殷红,开始泛出红光。 剑无霜忽然收回双手,与此同时,禁制散去,徐若男飘然落地,怒目注视剑无霜。剑无霜道,我念你修为不易,今日便饶你一命!说着指着我道,不过,这个小子,是我答应给谢小娘子礼物,我劝你还是省了这份心思。 徐若男哪里听她说话,初一落地,欺身就向剑无霜攻了过来。剑无霜轻轻挥手,便将徐若男击飞,她落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我连忙过去,伸手扶她。徐若男一脸厌恶道,谁让你扶了,把你臭手拿开! 我手停在半空中,徐若男以手撑地,缓缓起身,恶狠狠道,今日君之所赐,他日必当加倍奉还! 我见两人不再动手,于是道,若男,我先送你回客栈。 剑无霜忽道,小冤家,真是喜新厌旧啊,刚才还姐姐前、姐姐后的喊个不停,怎么见到她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说你住口,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叫你姐姐了? 剑无霜哈哈道,可是刚才我亲你的时候,你身体却很诚实啊! 徐若男听到剑无霜跟我对话,双目中隐约含着泪光,她恨声道:苏犹在,我恨你!还未等我开口,她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连忙追了出去,长街之上,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徐若男身影?我大声喊她名字,她再也没有出现。 我一脸失落的站在街上,心中无比悔恨,不知何时剑无霜来到我身后,悠然道,别喊了,她已走了。我转过身,双目通红,盯着她道,剑无霜,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现在这样子,你满意了? 剑无霜满不在乎道,徐若男是死是说,喜欢谁恨谁,与我何干?我只关心我家谢丫头,她对你一往情深,你若辜负了她,我便亲手宰了你。 我胸中燃起怒火,缓缓举起手中长剑,斜指剑无霜,抬头望了一眼夜空,繁星满天,二十八星宿,分外明亮。我催动星宿海内真元,剑尖轻颤,一道流光溢于剑上。 剑无霜道,怎么,你要杀我? 我此时早已被愤怒冲昏头脑,道,我想试试! 剑无霜双手背负,浑然不惧,我倒想要见识下,你在惊神阵内领略的武功!说罢,她竟然闭上了眼睛。 我怒喝道,受死! 铁剑挥出,携有风雷之意,几乎瞬间穿越了我们两人之间距离,直直向剑无霜眉心刺了过去。剑无霜全神岿然不动,在我长剑即将击中她时,她忽然睁开眼道,苏大哥! 声音如此熟悉,带着三分惊喜、七分惊惧。 我脑海中嗡的一声,长剑顿时止住。脑子忽然清醒过来,以我的实力杀不了剑无霜,但却可以杀死谢君衍。在整件事中,谢君衍是无辜的,我怎么能动这个念头? 哈哈哈! 剑无霜狂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动手。苏犹在,你本是多情之人,却尽干些无情之事。你伤了那徐教主的心还不够吗,难道还想要亲手杀死一个喜欢你的人? 我呆立原地。 剑无霜道,我奉劝你一句,这姓徐的丫头,命犯煞星,不是很适合你。倒是谢君衍,温柔善良,又真喜欢你,等我还了她身体,你不妨考虑一下。天色将晓,我要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远处,金鸡破晓,东方泛起一片鱼肚白。 我这才记起来沈府的目的,返回沈府后院,按照沈无双交代,找到了一颗老枣树。树下有石桌石凳,来到第三个石凳下,我用铁剑开始挖了起来。 向下挖了三尺深,铁剑忽然碰到了一个硬物,却是一个铁盒子。心说正是这里了,一剑劈开铁盒,一张纸条躺在其中,上面写着一行字:你要找的东西,在东边三尺处。 我心中苦笑,于是又在东边三尺处挖了半天,又挖出一个铁盒,里面仍是一张纸条:向北挖三尺,可见宝物。我有些烦闷,只得又在北边挖了三尺,又挖出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傻缺,你还真信啊? 我不由火起,他奶奶的,究竟是谁干的,竟敢耍我!今夜之事,各种不顺,早知道出门前,先查查黄历的。我抬头看了眼老枣树,形状怪异,一阵风过,树枝晃动,似乎在嘲笑我。 我不耐烦,一剑劈向那枣树。 哗啦! 枣树被劈断,我忽然发现,这棵枣树主干竟是空的,在中空处,还有一个铁盒。打开铁盒,里面又是一行字:东西我已取走,想要来找我啊。落款竟是东门拔蜡! 我心中一凛,这东门拔蜡究竟是谁? 为何西门吹灯一下山就让我来找这东门拔蜡,而在六扇门内,根本就没有这号人?沈无双告诉过我,让我拿到起居注后,前往内庄交给东门拔蜡,如今起居注早被他取走了。 我觉得有必要去一趟皇宫,找沈无双问清楚,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先找到徐若男。 此刻,我心中恨极了冥后,她明知徐若男就在不远处,故意去挑拨我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还把谢君衍拖了进来。这个误会若不尽快消除,恐怕徐若男对我的恨意会绵绵无绝期了。 我在沈府之内探查了一番,亭台楼阁,隐约能见到昔日的繁华,只是如今破败不堪,到处是枯萎的杂草落叶,想到沈无双两年来的遭遇,心中不由唏嘘不已。 天色渐明,远处街道上有行人脚步声,约莫是京城中最早的一批行脚商,早起摆摊卖年货了。今日是腊月二十九,小进年除夕,他们早早起床,就为了能在一年最后一天多赚一些铜板。 白虎堂的人都已开始年休,今日出门卖货的,没有帮派人员收取保护费,所以比以往更多了一些。 又过片刻,沈府胡同中有人靠了过来,应该是前来交接官兵。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三名官兵尸体,心说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在他们进入之前,施展轻功翻墙而出。紧接着,就听到里面有人喊道,出事了! 我并没有理会这些官兵,来到黄记豆汁儿,点了早餐。不久前,我与谢君衍曾在这里吃过早餐,那店老板竟还记得我,问当日跟我一起的那姑娘怎么没来,我苦笑了几声,摇头不语。 我去盗堂转了一圈,不出我所料,堂内空无一人,连把锁都懒得上了。 幽冥神教在京城并没有设立分部,徐若男他们来京,只能是在客栈之中,然而整个上午,我问遍了京城中大小四十多家客栈,始终没有找到她的行踪。 我心中气馁,若徐若男诚心躲我,恐怕我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心中不由气馁。路过一家胭脂铺时,耳旁忽然传来两个久违的声音。 这个感觉,仿佛隆冬腊月的一团火炉,瞬间让我喜上心头,这两人竟是逍遥二仙! 面瘫怪,你这人向来不爱打扮,怎么今日非要拉着我来买胭脂?难道你要去参加相亲大会?还是买来送给哪个相好的? 面瘫怪道,我说你也太没眼力劲儿了,你没发现嘛,一路上,徐丫头心情舒畅,还动不动唱个小曲,昨夜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沉着脸,那表情比咱俩上次去赌场输了十两银子还难看,你没觉得有问题吗? 无眉鬼说我哪里知道,昨晚我喝多了,早上跟她打招呼也不理我,我还以为哪里得罪她了呢。 面瘫怪说,徐丫头呢爱美,上次姓苏的买的胭脂,她回去高兴着呢。今天咱们给她买点哄哄她,兴许她能开心点。老板,这个嘎啦油多少钱? 店掌柜道,今天优惠打折,二两银子。 无眉鬼道,你抢钱呢?这么贵? 掌柜说,如今天寒地冻,买来送心上人,那可是一等一的礼物,这嘎啦油,涂在脸上不皴手,涂在脚上不冻脸,说实话,要不是过年要钱,我还舍不得卖哩! 我连忙喊道,两位前辈! 逍遥二仙道,你小子不是在金陵嘛,怎么来京城了? 面瘫怪喊道,我知道徐丫头为什么不高兴了,肯定是这小子欺负她了。 (本章完) 第225章 一群鸟人 我心中一喜,徐若男率四大护法进京,想不到连逍遥二仙也都跟了过来。既然遇到这两人,在找徐若男便不难了。我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了,两位老神仙,若男如今在哪里? 逍遥二仙说那丫头上午对我俩莫名其妙发了一顿火,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大,而且太不尊老爱老,我俩见她生气,眼不见心不烦,这不出来溜达溜达嘛。 我恳请二人带我去找徐若男,逍遥二仙说如今她在气头上,去了只会遭罪受,不如等她气消了再去。我说这要等到啥时候,逍遥二仙嘿嘿一笑,说,估计一顿饭功夫差不多了,你看我兄弟俩很久没吃肉了…… 我心领神会,指着胭脂铺斜对面一家状元楼,道,不就是吃肉嘛,对面红烧肉不错。 两人顿时来了精神,说那可要你破费一番了。 我让掌柜将胭脂水粉包好,付了银子,三人大摇大摆的来到了状元楼。正是中午,又是除夕,状元楼生意好的火爆,雅间早已订满,我们在大堂内找了个临街的座位。 伙计上来递过菜单,我转手给逍遥二仙,道:今儿我请客,让你们一次吃个够。 逍遥二仙却摇头,肉要少吃,事要多知,稍微意思一下就可以了。伙计,上一只烤全羊,再来半口烤猪,荤菜、素菜、海鲜各来八盘。 伙计见两人衣衫破旧,不像是有钱的样子,笑道,客官,是不是有点多? 逍遥二仙道,多嘛?多乎哉,不多矣。 伙计冷笑,说我的意思看您二位这身行头,不像是能拿得出银子来的主儿啊。逍遥二仙指着我,找他要。我摇摇头,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伙计,说,按他们说的上,够不够? 伙计见到银子,连说够了,还有富余呢。 肉一上来,两人大快朵颐,好像是饿死鬼一般。我问道,两位老神仙,您不是去西蜀了嘛,怎么来到京城了? 逍遥二仙口中塞满了肉,无眉鬼嘟囔道,苏老弟,你是不知道,我们在江南分别后,这一路上杀的多痛快。几个月不到,拢共宰了通象高手一名,知玄高手十八人,闻境小低手不计其数,江湖上人送外号逍遥二魔,引得江湖中人闻风丧胆,要不是听信一个小子的谗言,被骗到了武当山…… 面瘫怪连喊道,打住,家丑不能外扬,咱们说好这件事不对外人说的。 无眉鬼说苏老弟又不是外人,说了又何妨? 我心说逍遥二仙武功高强,论单打独斗,恐怕与京雨柔是一个级数的,两个人联手,便是寻常通象境高手都不放在眼中,想不到却在武当山吃了亏,我奇道,武当、少林这些门派经历过六扇门严打后,在江湖上很是低调,两位怎么跟武当结仇了? 无眉鬼不高兴道,还不是面瘫怪中了那小子奸计! 面瘫怪抗议道,明明是你中计,怎么能赖在我头上。哎,真是聪明一世,不,糊涂一世啊。 我说做人关键是要开心,难得糊涂,也不失为一种活着的境界。 三人边吃边喝,逍遥二仙说话不着调,前言不搭后语,思维又跳跃的很,不过你一言我一语,我大约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风云岛之后,幽冥神教派出了三队人马,对当日围攻风云岛的各大门派进行报复,这也是风云岛向江湖示威的一种手段。逍遥二仙负责一路向西。这两人沿长江一路向西,杀了不少武林高手,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晓生江湖一路也对他们作为进行了报复,这两人在杀了不少高手后,开始膨胀了。在武当山下,这两人遇到了一个剑客。那剑客武功不咋地,挑拨离间的本领却是一流,说当今他天下武功,以武当第一。一顿饭功夫,便忽悠着逍遥二仙前去武当山踢馆子。结果在太岳峰下,被一个骑驴的中年剑客给胖揍了一顿,要不是见机不妙跑得快,恐怕两人就交代在那里了。 我奇道,武当掌门乾坤子,虽然在江湖上地位颇高,不过若论武功,恐怕不如两位吧? 逍遥二仙道,你懂个毛线。武当这群牛鼻子,就喜欢扮猪吃虎。一说牛鼻子老道我就来气,伙计,再来一个牛头! 我心想武当、少林、龙虎山这种门派,有数百年根基,虽然很少掺和江湖纷争,但豪门底蕴毕竟是有的,反而这些掌门,只是处理门派内的事务,并不一定是武功最高的。 我问,那怎么来京城了呢? 逍遥二仙道,我俩下山之后,一肚子气,一不小心,顺手宰了一个大空寺的天下行走。 大空寺、琅琊阁等隐士门派,每隔一段时间便派出弟子到天下游历,俗称天下行走。正如李长陵是琅琊阁剑子一般,这大空寺的天下行走,一般也是大空寺极为器重之人。逍遥二仙在武当山吃瘪,结果又招惹了大空寺,两人闯祸的本领着实不小。 我问你们为何跟大空寺结仇? 逍遥二仙道,什么狗屁天下行走?这名字我一听就烦气,那个秃驴跟跟我抢道儿,还天下行走,走到半路,我就让他去天上行走去了。 我说大空寺乃江湖三大隐世门派之一,两位杀了他们的行走僧,不怕招惹麻烦嘛? 逍遥二仙苦笑道,杀的时候不是很麻烦,不过枯木老秃驴护犊子,派了一群秃驴一路追杀,我俩寻思回风云岛也不是办法,这不跑到京城来了吗? 就在此时,五名僧人走入了状元楼。 这些僧人身穿白衣,头顶带带着斗笠,面无表情,在我们隔壁的一个空桌坐了下来。我释放出蛛丝真元,去试探几人武功修为,谁料刚一试探,就被发觉了,一名僧人伸手在身后虚划了一下,将我真元隔绝起来。 我可以肯定,这些僧人绝对不是南北少林等禅宗的僧人,禅宗修佛,穿衣以灰、青为主,住持方丈、长老则穿黄衣,在江湖上身穿白衣的僧人,只有大空寺了。徐开山在千佛山下曾与大空寺一名僧人交手,那人打扮,就与这些白衣僧人有些相似。 逍遥二仙看到五人,连忙转过头,低声道,麻烦来了。 伙计点菜,却被为首僧人阻止,五人将背囊放下,开始诵起经文来。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伽伽那。 声音整齐划一,似吟似唱,却是佛宗的往生咒。逍遥二仙脸色开始凝重起来,两人互相换了个眼色,开始凝聚内力。 往生咒越来越快,我听得出神,只觉得天地之间没有了其他声音,大堂之内其他桌上的划拳声、酒令声、锅碗瓢盆声逐渐隐匿了出去,唯独只有一道声音。 我忽然觉得自己头疼欲裂,连忙运功抵抗,却发现全身内力竟提聚不起来。我心中震惊,这五人齐诵,竟是一道阵法,将我困在了其中,想到此,寒冬腊月,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啪! 无眉鬼将手中一只瓷碗扔在了地上。 我猛然惊醒,震惊的望着白衣僧人。 面瘫怪骂道,大过年的,你念这个,真是晦气! 此话一出,五名僧人纷纷站起身,转过身来,为首那僧人望着逍遥二仙,道,善哉,善哉,两位施主杀了我们大空寺六大行走之一的麻雀师弟,我们在两位面前诵经,一来是为了超度师弟,二来是想送二位一程。 逍遥二仙问去哪里? 为首僧人道,西天。 逍遥二仙笑着道,取经是你们这群秃驴的事儿,路途遥远,而且路费也不便宜,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又是何人? 白衣僧道,贫僧大空寺六大天下行走之首,乌鸦。除了被你们杀的麻雀,喜鹊、百灵、鸿雁、海燕四个师弟都在这里。今日,我们前来就是想为死去的师弟讨个说法。 无眉鬼冷笑道,什么天下行走,乌鸦麻雀的,依我看,都是一群鸟人! 乌鸦僧身后一个浓眉僧怒道,逍遥二魔,我们一路追你许久了,你们两个残害麻雀师弟,今日就要取你们性命,祭奠师弟在天之灵! 逍遥二仙道,你们也别动不动喊打喊杀,你们大老远了跟着我们来到京城,一路上也怪辛苦的。这样,今儿除夕,我们苏老弟作东,请你们吃饺子。不知你们喜欢什么馅儿的?伙计! 那伙计见我们出手大方,眼睛一直盯着这边,逍遥一开口,便赶忙过来。逍遥二仙道,准备五盘狗肉鸡蛋的水饺! 为首白衣僧乌鸦道,我们乃出家之人,素来不能杀生。 逍遥二仙道,对嘛,你们不杀生,当然也不能杀人,对于贵寺的师弟死亡之事,我们深表遗憾,也希望贵寺能以大局为重,通过谈判而不是武力来解决纷争。 浓眉僧人冷笑道,你说得轻巧,不如你们引颈就戮,去跟麻雀师弟谈判去。 逍遥二仙摇了摇头,道,我俩一生杀人太多,死了也只会下阿鼻地狱,估计见面的可能性并不大。 话音方落,逍遥二仙骤起发难。 第226章 稳定压倒一切 逍遥二仙两人早有默契,两人一上一下,分攻为首白衣僧的上下两路。 大空寺的白衣僧人未料到逍遥二仙会先下手为强,不过他身为大空寺天下行走之首,此刻来不及后退,他顺手将身前一把长桌抄在手中,迎了上去。 砰! 长桌碎裂。白衣僧趁机向后疾驰,落入其余四人中心。其余四人以他为中心,双手合十。诵经之声大作,顷刻间,五人身上散出五道金光,汇至白衣僧中心。 浓眉僧人怒道,逍遥二魔,你二人作恶多端,今日我们大空寺除去你两个祸害,替天行道,为师弟报仇! 逍遥二仙嘿嘿怪笑,你们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如今满脸戾气,将来如何求道证长生? 逍遥二仙武功通象境,但大空寺的隐世高手,也都不是善茬,既然能代表大空寺行走江湖,想必还是有几把刷子。我见识过千佛山那个僧人,徐开山也不过是惨胜,我心中不由担心,逍遥二仙能不能应付得来。 白衣僧口宣佛号,一声疾喝,口中喷出一团金光。逍遥二仙早有防备,侧身一躲,施展轻功就要冲入战阵。 耳旁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在场所有人一愣,我顺声看去,却见几个官差走了进来。为首之人大腹便便,锥子脸,双下巴,看上去得有二三百斤,才走了几步,便开始喘气了。 看这几人衣衫,应该是刑部的六七品的小官,不过,此人派头十足,来到我们身前。状元楼那掌柜见状,连道,洪司务,有人在咱们酒楼斗殴,您看,都毁了一多半桌椅了,还请大人给小民做主啊。 洪司务? 我忽然记起,刑部司务厅倒是有个姓洪的,叫洪元宝,从九品的官员,分管刑部的文书、司狱档案等,若没猜错,应该便是此人了。按道理,他们这种内勤官员是不需要上街巡视的。 洪元宝拿捏分寸十足,问白衣僧道,你们什么人? 白衣僧早已收了神通,道,贫僧是大空寺的和尚。 和尚?洪元宝道,大明律有说,和尚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可知罪? 贫僧不知。 洪元宝疾声道,光天化日、大庭广众,聚众斗殴,真是岂有此理!今儿除夕,明日便是正旦朝会,番邦大使、各省总督、巡抚都已抵京,你来告诉我,这几天什么事情最重要? 白衣僧道,小僧不知。 洪元宝瞧着桌子道:如今是非常时期,在京城内打架斗殴、聚众闹事,一切从严处理!按大明律,超过五人上街没有报备就算非法集会,你们跟我去刑部走一趟吧。 我心说这家伙胆子挺肥,竟教训起大空寺的人来,浓眉僧见状,蹭的火冒三丈,骂道,爷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嘛? 洪元宝说,我管不着?他拍着桌子道:告诉你,就连宫里都发文了,稳定大于一切,稳定压倒一切! 估计是太胖的原因,才说了几句话,身体便有些吃力,掌柜连搬来了一把椅子,他一屁股坐了下去。估计是体重太大,这一屁股下去,椅子竟然散架了,他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 我不由心想,真是稳定压碎一切啊。 几个人连忙伸手去扶,勉强将他扶起来。 浓眉僧想要动手,却被为首僧人拦了下来。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江湖门派更不敢与官府争斗,毕竟官府后面,有军队这一国家暴力机器撑腰,大空寺就算武功再高,在朝廷军队面前,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 此外,虽然不知大空寺来京所为何事,但闹事进天牢,显而易见并不是他们选项。不过,浓眉僧还是忍不住道,凭什么只询问我们,这三人是江湖上的败类,你怎么不去管他们? 洪元宝转身问道,你又是何人? 我呵呵一笑,在下六扇门青衣捕快,苏犹在,见过洪司务! 六扇门属于刑部的编外组织,真论起来,两人也算同部门的,他是从七品,青衣捕快是七品,正儿八经算起来,我的职务比他还高出一级,不过同样是七品,刑部的司务更清贵一些。原来是苏捕头,怎么你们也上街巡逻了? 我说可不是,大过年的,我们这不便衣在维稳嘛,都不容易啊。洪元宝看了逍遥二仙一眼,问,这两人形容奇特,面容古怪,不知是何方高人? 我新手要是告诉他,两人是幽冥神教的长老,估计他会吓死,于是掩护道,这两人是我朋友。说着,凑了过去,顺势递过去一张二十两银票,低声道,大空寺入京,按江湖司规矩,是要向六扇门报备的。 洪元宝收了银子,顿时换了个人一般,对白衣僧人道,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 这些白衣僧哪里肯听他,见状施展轻功遁去了。 我说多亏洪大人,等过完年,我请你喝酒! 洪元宝哈哈笑道,要得,要得!当然他也知道,我这不过是一个客套话。 洪司务走后,状元楼的掌柜拦住我,说你们损坏了店内桌椅板凳,总共二十两! 我说又不是我弄得,凭什么让我付钱?你要真想降低损失,我有个四合堂的朋友,找他买个平安险,以后这种损失都会赔偿的。 掌柜哪里肯听,嘿嘿笑道,方才洪司务说的我都听到了。你要是不给,我就带伙计去衙门口告你。刚才怎么说来着,如今京城关键时期,要抓稳定,讲政治,恐怕到时大家都下不来台。 我心说你真行,不愧是奸商,不甘情愿的给了他二十两银子。 三人出来时,已经过了午时三刻。 逍遥二仙酒足饭饱,正在看沿街的风景,我问道,现在可以带我去找若男了吧?逍遥二仙说看在你请客的份上,我们带你去见若男丫头,不过她愿不愿意见你,我们就保证不来了。 昨夜徐若男对我产生误会,这件事,我还是当面跟她说清楚为妙。 三人来到了东交民巷的一处民宅,逍遥二老说此处是幽冥神教的一处产业。我心说原来如此,难怪我在各大客栈找了半天没有影踪。逍遥二仙道,你不是要见徐丫头嘛?她就在里面。 第227章 传国玉玺 我如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心中有些忐忑的走了过去。房门紧闭,我甚至能听到徐若男的呼吸声。我甚至准备好了道歉的内容,然而正当我要敲门时,嗖嗖嗖,三枚金针从房内`射了出来。 我连忙向侧一闪身,躲过了其中两枚,正要击落第三枚,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此刻假装受伤,会不会能赢得徐若男些许同情?第三枚有些射偏,我施展轻功,向前面迎了过去。 哎哟! 金针射中我肩井穴,我痛呼一声,向后面仰面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撞断了院内一堵屏墙。逍遥二仙怎会看不出其中猫腻,大声道,苏兄弟,你怎么了,是我们害了你啊! 我向他俩眨了眨眼,示意没事,却没出声。 逍遥二仙道,徐丫头,你快出来看一眼,苏老弟可能不行了。 徐若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别装了,那三枚金针,根本要不了他的命! 我眼见计策失败,于是道,若男,昨夜是我不对,我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这不找了你一上午,特意来给你道歉嘛? 徐若男一阵冷笑,说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还有脸来找我道歉,哈哈,堂堂的苏大侠来给本尊认错,我是不是要感激的痛哭流涕?难怪师父说天下男人每一个好东西,本来我还不信,昨夜真是分分钟教我重新认清现实啊。 我心说糟糕,对付女人我没什么经验,方才那句话已经引起了她反感,于是低声道,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怎么做?你若真诚心悔改,除非你在我面前自尽。 逍遥二仙与我面面相觑,两人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我说若男,咱们有事好商量,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别人听了笑话。 徐若男推门而出,她依旧美艳动人,如我第一次见她时那般,只是脸上却冷漠无比,她望了逍遥二仙一眼,说,很好,两位长老,我的话已经没什么用了,看来教主之位我要让贤了。 无眉鬼连忙道,徐丫……不,教主,这事儿不能怪我们啊。我们本来想要上街买东西,谁料却被这小子抓住了,非要我们带她来找你。我们一开始是坚决不从啊,可是这小子武功太高,我们两人跟他大战三百回合,被他生擒活捉,逼着我俩来这里的。 面瘫怪道,对,我们以人格保证,我们俩一口饭也没吃,一两银子也没收他的! 我也解释道,若男,我做错了事情,要打要罚跟他们无关,你不要责备两位前辈了。 徐若男漠然道,这是我们幽冥神教的内务,又与苏大侠何干?我不过是一江湖女子,你是堂堂六扇门神捕,你又怎么可能做错事?要怪,只怪我徐若男瞎了眼睛。逍遥二仙,我命令你们,把他宰了! 逍遥二仙犹豫道,教主,这不太好吧? 难道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咱们教规可不是这么教的吧。 无眉鬼说您是教主您说了算,不过事先声明,哪天你要是后悔了,可不能找我们秋后算账。 徐若男别过头去。 我昨夜搜肠刮肚准备了半天的话,到现在还没机会说,是成是败,在此一举了,我咳了一声,正要开口,忽然一团黑影过来,逍遥二仙两人齐齐出拳,击中我面门。 我嗡的一声,眼前直冒星星。无眉鬼见我没有躺下,又是一拳,脑海中轰的一声,我昏了过去。 隐约间,我听到逍遥二仙道,教主,这样做好嘛? 徐若男叹了口气,道,这次来京城,我们任务艰巨,九死一生,若是败了,一死百了,若是胜了,我们与六扇门将势如水火,他夹在其中,反而为难。倒不如这样,对他反而更好。 那你舍得嘛? 徐若男默然不语,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看着我,过了许久,才道,舍不得又能怎样呢?走吧,吩咐四大护法,还有其他兄弟养足精神,今夜必有一番恶战。 …… 当我醒转之时,整个院子人去楼空,哪里还有徐若男和逍遥二仙的身影? 听徐若男口气,今夜幽冥教将有大动作,而且极其危险,究竟是何事?我翻遍了整个院落,并没有任何线索,心中着急,苦于没有线索,如今消息最灵通的,恐怕是四合堂了。幽冥教队伍一入京城,他们便知道了,在情报这一点,除了锦衣卫,恐怕没有组织能比四合堂灵通了。 我取出江小白面具戴上,直接回到了白虎堂。虽然我是盗堂堂主,但此时年底,盗堂早已没人,就算有人,他们也不会听我指挥,倒不如来白虎堂找戚小薇打探下消息。 戚小薇见到我,问起我去哪里了,她派了几波人去盗堂和我家找我。我见她穿了一身黑衣劲装,连问怎么回事?戚小薇边走边道,不要多问,今晚四合堂有行动,去总堂再说吧。 来到四合堂,内四、外八堂的堂主都已到齐,另外还有若干从未见过的高手,都在堂内等候。我心中一凛,莫非今晚的行动与徐若男所说有关?难道四合堂与幽冥教开战了? 大堂之内,气氛有些凝重,我低声与戚小薇交谈,询问今夜行动之事,戚小薇摇头道,这种事情,少问为妙。没过多久,赵九爷从后堂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向赵九爷行礼,赵九爷开场说了些不咸不淡的场面话,连拜年的话都一句没讲,简单开场白之后,赵九爷望着场面众人道,在座的诸位,都是四合堂的精英,咱们四合堂创业三十多年能有今天,都是靠大家拼命换来的。 众人轰然道,九爷领导有方! 赵九爷道,今夜,我们四合堂有个行动,可能是创立以来最大胆的一次,可能会流血,可能会死人,诸位要是有人想退出,尽管开口便是。 所有人都大声道,愿为九爷效力! 众人声音整齐划一,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最懦弱的人,都不肯退缩一步。 有矮壮汉子道:九爷,咱杜老四跟九爷十几年了,什么大阵仗没见过,要砍谁杀谁,就算屠人满门,我也不皱一下眉头的。 这矮壮汉子叫杜老四,相貌狰狞,满脸麻子,是青龙堂的一个副堂主,武功极高,而且嗜杀成性,据传还喜食人心,有人暗中送了他一个笑面人屠的诨号,谁料杜老四竟很中意这个名字,久而久之,大家都称他为杜老四或笑面人屠,他真正名字,反而没多少人知道了。 赵九爷笑道,笑面人屠是我四合堂一名闯将啊!其余人也不甘示弱,纷纷表示愿效犬马之劳。杜老四也道,九爷,今夜行动,到现在还这么神秘,到底是杀谁,您倒是说一声啊。赵九爷去不急躁,端起了茶杯,用茶盖去拨开浮在茶水中的叶子。 没过多久,独臂平四从外面进来,在赵九爷耳畔说了几句,赵九爷点了点头,这才缓缓起身,道,诸位兄弟,目标已经确定! 杜老四道,九爷尽管吩咐,别说刀山火海,就算是紫禁城,只要九爷一声令下,我杜老四第一个冲进去! 赵九爷笑眯眯道,还真巧了,今夜,我们去攻打皇宫! 此话一出,整个大堂瞬间如陷入冰点,落针可闻。众人呼吸声,火炉内木柴霹雳啪啦燃烧声,在大厅内显得格外突兀。 攻打皇宫? 我心说四合堂这些人活的不耐烦了吧,就算想自杀,也不应该选择这种方法。皇宫内高手如云,以我对皇宫的了解,光是通象境的高手都不少于十人,而且还有八百名修炼了辟邪剑谱的太监护卫,而更有三千禁军。 赵九爷命令进攻皇宫,这分明是要送死的节奏。不过,在四合堂,赵九爷的话便是权威,所有人都在消化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赵九爷缓缓道,今夜事成,江湖将是我们四合堂的天下! 说罢,一拍手,有仆人端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走了进来,赵九爷说,今天除夕,吃了这顿饺子就当过年了。当然,这件事我也不勉强诸位,要是大家不想去,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杜老四,低声道,九爷,今天除夕,我老娘身体不好,等着我回家包饺子呢! 赵九爷呵呵一笑,杜老四虽心狠手辣,但一片孝心感天动地,我成全你。杜老四连下跪磕头,说,多谢九爷恩准。说罢,提着兵器,向门口走去。 才走了几步,便见独臂平四人影晃动,来到了杜老四身前,你不能走。 杜老四说九爷都同意了,你有什么资格议论……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闪过,独臂平四的已经穿透了杜老四的胸口,杜老四临死之前,估计也没料到,赵九爷要拿他来开刀。 赵九爷面不改色,道,怎样?还有人退出嘛? 众人见识了赵九爷手段,哪里还敢提这个问题,于是纷纷表态,愿意追随九爷脚步!旋即赵九爷开始相关安排,说是攻打皇宫,其实只是攻打皇宫外城的一处暗哨,我也没搞明白,为何他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旋即,赵九爷命令我和戚小薇、平四来到书房,书房很是雅致,书桌上放着一本《三十六计》。赵九爷对我道,这件事本来轮不到你,但戚堂主向我推荐你,所以我来问下你的想法。 我于是道,全靠家总堂主的栽培,我江小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九爷这才道,今夜的行动,攻打皇宫是假,不过是声东击西而已,真正目的,则是想请江堂主潜入太和殿,偷一件东西。 我心说果然是学以致用啊,先是投石问路,然后声东击西,不知到最后,会不会落得个过河拆桥、上梁抽梯的下场,我问,九爷要窃什么东西? 赵九爷缓缓道,传国玉玺。 第228章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我心中倒吸一口冷气,四合堂搞出这么大阵仗,竟然将目标放在了传国玉玺之上。 虽然四合堂是京城最大的门派,可就算实力再强,也不过是区区一个江湖门派,要与朝廷、与皇宫作对,那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赵九爷见我不说话,问道,江堂主,怎么有问题吗? 我说咱们倾巢出动,就为了一个传国玉玺,太不划算了。我在九眼桥有个朋友,刻章、办`证,无所不会,可以假乱真,先验货再付款,九爷不如考虑下这个? 赵九爷一脑门子黑线,江堂主,做什么是我来定的,怎么做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你考虑的有些多了。 我心中暗骂,去皇宫偷东西的是我不是你,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你脚底抹油溜了,最后倒霉的还是我。 怎么,有困难嘛? 我点点头,皇宫内三千禁军,八百演武太监,还有若干大内高手,属下的真是没什么把握。 赵九爷哈哈一笑,走了过来,拍了拍我肩膀道:有人说过,困难像弹簧,看你强不强,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况且,你是盗堂堂主,又有师门传承,一身盗术出神入化,这项艰巨的任务,非你莫属。 我心中暗凛,他这句话什么意思?莫非他看穿了我盗圣门的身份了?这一点,我自恃隐藏的还可以,就连六扇门之中,知道我身份的没几个。 我只得道,愿意为九爷赴汤蹈火。 赵九爷命人将一副皇宫地图递给了我,给我指出了太和殿所在及守卫分布图,又道,今夜我们将派人前去西直门放火,再去东华门攻其偏哨,你要小心一些。 然后又有人递给我两个爆竹,若得手就点红色爆竹,若失败就点绿色爆竹。 天色将晚,我与戚小薇走出了四合堂。 今夜除夕,按北方习俗,无论穷富,大年关一家子都要聚在一起吃顿年夜饭,然后男丁在家族祠堂守夜。 戚小薇道,我也没想到,九爷今夜会做如此安排。 我问戚小薇,姐姐,攻打皇宫,那可是谋逆的罪名,对四合堂来说,这是飞蛾扑火,你可曾想过,无论成败,四合堂都脱不了干系。 戚小薇道,这件事是九爷亲自拍板的,你机灵一点,实在不行不要硬撑,保命为主。 灯火初上,天空中飘起了大雪来。雪花如鹅毛一般,不片刻就将京城罩上了一层白纱。 远处传来爆竹声,正如街边的对联一般,爆竹声声辞旧岁,瑞雪飘飘迎新年。 瑞雪对庄家有利,对我们这一行就十分不利了。 在盗门有这么几句话,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 在风夜、雨夜行动,可以掩盖行踪,就算弄出声音来,也能借风雨声掩护。至于在雪夜作案,除非做到踏雪无痕,否则别人顺着脚印就找上门来。 按照宫廷礼制,明日一早是正旦大朝会,皇帝要在宫内接受朝廷各部衙文武百官的拜年,与此同时,北周、东夷、西凉、南诏等番邦国家,也按例向大明皇帝纳贡。 这些番邦使臣向大明皇帝进贡,对大明来说,彰显大明国威,万邦来朝岂不快哉? 而对这些番邦外国来说,象征性的交点岁币,然后弄几车不值钱的石头、土特产,就能从大明皇帝这里换取丰厚的钱财,这种人傻、钱多、速来的好买卖,就连从未听过的爪哇国,都派了使臣前来朝贡。我正在发愁,怎么混入皇宫,皇宫戒备森严,我要真硬闯进去,估计没等到太和殿,我自己先到太平间了。 就在此时,有两个太监从西华门出来,其中一人我认识,正是当日给我搜身的小德子,另外一人有些眼生。 我猛然跳出来,小德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小德子说原来是小顺子,这几日你去哪了,我去找你耍钱都没有见到你。 我说这些日子在宫外给娜娜莉先生办事,你们这是去哪里? 小德子说,陛下龙体不适,刘公公让我们去请薛神医。我说原来这事儿,我跟你一起去吧。 另一太监道,德公公,那我怎么办?我掏出十两银子,说今儿除夕,自己找个地方去喝喝花酒去吧。 我跟他换了衣服,小太监欢喜的走开。 我问小德子,上次找薛神医看病的事准备的咋样了? 小德子苦笑道,这薛神医性格古怪,脾气特大,说没有一万两银子,绝不会帮我重生子孙根,小顺子,你看能不能帮哥哥说说情,一万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我咳嗽一声,说尽力吧。对了,陛下龙体怎样了? 小德子说我也不清楚,听刘公公说虚火过旺,失眠盗汗,这些日子,每晚都要请娜先生去伴驾。 来到薛神医府上,真没料到,半年不见,这老家伙鸟枪换炮,一路行骗,竟成了御医,不由感慨,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 小德子前去宣皇上口谕,若是寻常官员,小德子代表宫里,前来宣旨,全家早就跪在门口迎接了。 薛神医这种世外高人,一身道袍,雪夜在院中静坐,此刻全身积满了雪花。 小德子又喊道,圣上有旨,宣薛神医入宫觐见! 哗啦,薛神医身上积雪坠落些许,我释放真元,感到薛神医气息薄弱,连忙上前,一掌拍去雪花,又是捏人中,扇耳光,薛神医这才悠悠醒来。 我说薛神医真乃神人,要是除夕夜被人发现冻死在院子中,传出去恐怕让人笑掉大牙! 薛神医怒道,老夫分明是晋入物我两忘的天人之境,正与世外神仙交流,你这凡夫俗子,打扰本神医清修,该当何罪? 我说咳嗽能不能治? 薛神医骂道,又是你!你怎么成这德行了? 我嘿嘿一笑,你既然能入宫当神医,我进宫当个太监,大家都是谋口饭吃,人艰不拆啊。话说,你怎么在这里冻住了? 薛神医脸色一红,道,打坐时间太久,脚麻了,动弹不了。他转移话题,说先收拾一下。 没多久,他换了一身道袍,又准备叫出几个仆人,毕竟是神医嘛,出门当然要讲排场,小德子说,薛神医,刘公公嘱咐,这次入宫只能带您一人。 薛神医拎了一个药箱,又将一瓶红色药丸揣入怀中,我好奇道,难道你的鹤顶红丸又升级了? 薛神医道,这是我给皇上新练的红丸,包治百病。 一路无话,我与小德子、薛神医顺利进入宫内,小德子带薛神医前去复旨,我借口去找沈无双,与之分开了。 躲过了几波巡逻兵丁,来到皇宫西南角,按图索骥寻找太和殿,此刻大雪压匾,形成了冰棱,风一吹过,“太和殿”变成了“犬种殿”,我心中不由暗笑。 大明建国以来,太祖皇帝玉玺共制二十四枚,如受命之宝、奉天之宝、嗣天子之宝、尊亲之宝等。 这二十四枚大宝,各有用途,如受命之宝,用于昭告天子登基、嗣天子之宝,用于册立太子,尊亲之宝则是用于尊谥、庙号之用。 这二十四宝,都在司礼监掌印太监手中,这二十四枚印鉴的用印流程也不尽相同,然而这些玉玺,只代表了皇帝的权威,而真正代表皇帝权力及合法地位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传国玉玺,则藏在太和殿内。 皇宫之内,有十几队巡逻兵丁,而隐藏在屋檐、殿阁之间的暗哨,更是不计其数,我释放出蛛丝真元,太和殿四周有两波官兵交替巡逻,太和殿内也有三名暗哨巡视着皇宫。 这种严密看守下,只要惊动一人,整个皇宫的应急反应机制启动,不出片刻,自己就会陷入重围,所以除非有十足把握,我并不急于出手。 二更将至,按照约定,四合堂应该开始攻打东华门的暗哨,只有在皇宫内造成足够的混乱,我才有机会浑水摸鱼。 突然有人高喊道,走水了! 东华门外一处岗楼,火光冲天,若干烟花冲天而起,在夜空之中炸裂,远处传来一阵桐油烧焦的味道。 虽是雪夜,但皇宫各宫殿均为木制结构,此刻又是东风,若火势蔓延,后果不堪设想,铜锣声起,这些巡逻兵丁,也都纷纷赶过去救火。但是各宫殿中的暗哨,却依旧坚守岗位。 我施展轻功,纵身一跃来到太和殿上,这些暗哨注意力都在东华宫那边,我顺势解决了这些暗哨,从房顶之上揭开了红瓦,以铁剑切出三尺见方的窟窿,落在了“犬种殿”内。 第一师兄曾经教过我,像传国玉玺这种贵重之物,除了人防之外,物防、安防、技防措施十分严格,达到了毫发级的程度,稍微不注意触发了机关,就会引起警报大作,甚至还会有暗器伺候。 太和殿正中有个透明的玉盒,周围放着几颗夜明珠,散发着轻柔的光芒,传国玉玺就安静的躺在玉盒之内。 我缓缓靠拢过去,直接来到传国玉玺面前,心中感到惊奇,不是说好的机关重重嘛?毒气啊、暗箭啊、什么都没有! 转念一想,这里是皇宫,天下权威最重之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这种地方行窃,若是败露,那可是灭九族的罪名。 这种地方不装暗器机关也就可以理解了,要是哪天皇帝或者哪个妃子心血来潮,来这里看看,触动了机关,被射成了刺猬,谁能担待起这个责任? 我心中暗喜,想不到竟出奇的顺利,正当我将传国玉玺送入怀中时,我心生警兆,一道人影从不知从何处冲了过来,一掌拍出,偷袭我后背。 星宿海内真元暴涨,瞬间来到双手,来不及抽剑,原地转身,一掌印了上去。 轰! 这一掌如排山倒海,一道内力顺着经脉钻入心口,我心口一阵剧痛,心跳急剧加速,好在星宿海内真元及时赶到,承下了这几乎冲爆心脏的这一掌。 那黑影桀桀一笑,顺势将那传国玉玺抄在手中,几个起落逃出了太和殿。 谢东来! 我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这个挑起了武林盟和幽冥神教的祸首,勾结倭寇攻打横江港的叛徒,竟也出现在了京城! 谢东来随手一抛,一个火球来到太和殿上空。 轰! 一声巨响,太和殿陷入火海之中。 (ps:老铁,双击666,免费月票走一波!) 第229章 劫狱 我正要追上去,却见谢东来一扬手,数十枚暗器冲我而来。我心中一惊,唐门霹雳弹! 这暗器的威力我可是领教过的,不敢硬碰其锋芒,连向后急退,躲开了攻击,霹雳弹落地,一片爆炸声,将大殿之内炸出了数十个巨坑。 我见状不妙,冲出了太和殿。就是这样一缓,谢东来早已在十几丈外,此刻我身穿太监服,倒也不怕,连喊道,抓刺客! 几声尖啸声,数十个暗侍卫向谢东来逃跑方向追了出去。 东华门、太和殿失火,皇宫之内乱做一团,太监、宫女纷纷出来救火,连守卫皇宫三千禁军都出动了。 好在今夜大雪,火势并没有蔓延,很快就得到了控制。不过,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皇帝朱润泽知晓传国玉玺失窃,龙颜大怒,当场斩杀了负责守卫的禁军副统领,连夜召集内阁来宫内议事。 我与其他几个来救火的太监一起回到值守司,整个司内落针可闻,气氛十分压抑。 刘公公被薛总管叫过去训话,谁也不知等他回来后,会轮到谁倒霉了,然而刘公公并没有回来,来值守司的是唐公公,他脸色铁青,走路连腿都发软。 他颤声道:今儿起,孩儿们眼力劲儿长着点,今晚发生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许说! 众人满脸疑惑望着他,唐公公道,刘公公被乱棍打死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不消说,宫里发生了这种事,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谁也脱不了干系。唐公公道,今夜所有人都在这候着,谁也不准休息! 一众太监都在值守司低头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则分析着当前形势,谢东来是英雄盟的军师,当年劫持谢君衍的案子是他与江南五鬼策划的,好像是要以此要挟谢士廷,结果失败后,谢士廷出山担任户部尚书,还入了阁。他后来策动天狼号炮轰横江港,被胡宗宪识破,临时改变了皇帝行程,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 按其动机分析,这谢东来是不折不扣的反`社会份子,由此可见,英雄盟其背后的势力,与当今朝廷也尿不到一个壶里。 我忽然一惊,今日去四合堂,被赵九爷三下五除二就忽悠着来偷这传国玉玺,但是只觉得来皇宫偷东西,有些难为我。 现在细思极恐! 传国玉玺,是什么东西,那是代表皇权天授的至尊之宝!我竟然被赵九爷三言两语就说动了,而且我当时还觉得理所当然。 可今夜情况来看,他们并没有攻打皇宫。幽冥神教今夜也有行动,莫非是四合堂与幽冥神教交手了? 正陷入沉思之际,有人从后面戳了我下,我回头看正是小德子。 他低声问,吃饭没?我摇头,他从怀中取出几块年糕,还不知什么时候能下值呢,垫垫肚子。我看了眼唐公公,他正靠着门柱努盹儿,接过年糕,一口吞下一块,慢慢的咀嚼。 有小太监敲门,唐公公,上书房需要两个人手去候着。唐公公睁开眼,看着来人,道,上书房值守都是司礼监的公公门,怎么来我们值守司了?咱们值守司都是些新来的,恐怕不合礼制吧? 小德子忽然道,能去上书房伺候皇上,那是咱们值守司的无上荣幸啊! 小太监干咳一声,实不相瞒,司礼监三个值守的公公,都被皇帝赐死了,实在没人,这不才来找您嘛? 唐公公哦了一声,小德子,你去吧! 再看小德子,仰面躺在地上,呕吐白沫,如癫痫发作一般,唐公公说别装了,你不去现在就打死你。 此刻我口中含着年糕,粘在舌头上,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的要死,可唐公公又在这里,一劲儿的弯腰点头,想把年糕咽下去。 唐公公看到我,说小顺子,你也要去啊? 我一听,连忙摇头,皇帝今夜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刘公公、三个司礼监太监、禁军副统领,五杀超神,我要是去了,一不小心被宰了,多不划算。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口中年糕粘着说不出话来,唐公公这么一说,我运了口气,噗的将年糕吐了出来。 啪! 年糕正粘了唐公公脸上。 我一连赧然,说抱歉哈,没控制住! 唐公公勃然大怒,对那来者道,就他了,他不去我现在就打死他! 我心说你有本事打死我啊,不过在这里耗着也不是事儿,于是跟小德子一起到了上书房。 值守司虽然也是值班太监,但主要负责是卫生、柴火、浣洗等低贱的活儿,并不能直接与皇帝接触,但今夜上书房的太监都被杀光了,才让我们去顶上。 当然,司礼监这个安排恐怕没安好心。一路上,那太监还在教我们上书房的规矩,怎么研磨、怎么铺纸、皇帝手谕怎么写、茶水怎么泡、如何净手、如何洗漱等等。 还没到上书房,就听到明帝朱润泽在摔东西,我仨很自觉往边上一靠,不敢进去,如今他在气头上,还是少惹为妙。 朱润泽怒骂道,杨阁老、徐阁老,你们两人真是我的好爱卿啊,平日里在朝堂上,你们俩不是欢乐斗`地主嘛,怎么今儿不说话了?请辞?你俩今天意见很一致嘛? 徐玉甫的声音传来,皇上请息怒。 朱润泽敲桌子大骂,息怒?他娘的,你来告诉朕,传国玉玺被人偷走了,你让我息怒?杨阁老,你说怎么办? 杨阁老从容道,陛下,老臣已命令六扇门、顺天府封锁京城,严查出入人员,遇到可疑人等,一律缉拿归案,不过…… 朱润泽冷然道:不过什么? 杨阁老道,这件事若是锦衣卫、禁军能参与进来,恐怕能事半功倍! 朱润泽大声道,大年三十,皇宫失火,大宝被盗,你还嫌朕的脸丢的不够嘛?还举城抓捕?让陆炳、吕仲远暗中调查此事!此外,今夜之事,就说皇宫烟花不小心点了太和殿。 两人连声称是。 朱润泽又道,所有参与救火的太监、宫女,全部杀了,一个也不留! 两人不敢反驳,应成下来。 原本我的对明帝朱润泽印象不错,尤其是在江南之时,他还亲点了李牧歌,怎么才不到半年,整个人的性格就变了呢? 当时,我觉得朱润泽生性多疑,但好歹也算雄才大略之人,今夜动辄杀人,连内阁大学士都不敢进谏,难道是因为灵宗皇帝朱悟能? 说罢,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朱润泽几乎将腰弯在了地上,过了良久才道,刘芳,快些将薛神医配制的药丸取一个给朕! 司礼监刘公公道,主子,您下午已吞服了一粒了,如今行散还没有发全,恐怕…… 朱润泽厉声道,朕还没死呢,说的话就没人听了吗?转身对杨、徐两位阁老道,你们退下吧,明日大朝会如常进行。 杨梦龙、徐玉甫两位内阁大臣从上书房出来,看了在不远处门房下静立候旨的我们一眼,忧心忡忡的走了出去。 在司礼监刘芳的帮助下,朱润泽吞了一枚红色药丸。没过多久,明帝便脱了外套,饮了些冷酒、冷食,脱去外套,披头散发,只剩下一件明黄色薄衫,来到上书房院子里,开始在院子里行走起来,美其名曰行散。 这些红色药丸,魏晋之时的五石散有些类似,食用之后,令人精神亢奋,神情恍惚,全身燥热,只有通过薄衫、快速行走,再辅之以冷酒冷食,才能有效的行散。 半年前我见到的朱润泽,有龙虎之形,声音洪亮,不到半年,他却鬓角苍白,皱纹深凸,竟然变得十分苍老。不仅如此,性格也发生了变化,不由让我怀疑,这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变化如此之大? 约莫小半个时辰,朱润泽才停止了行散,刘芳道,主子,距离天亮的大朝会还有两个多时辰,要不您先睡会儿? 朱润泽道,睡不到了,去书房坐会儿便是。刘芳刚扶他起来,朱润泽就直挺挺躺在了雪地之中。 快去传御医! 把薛神医请过来! 众人开始慌乱起来,皇帝竟然晕倒了,这个罪过谁能担待得起,刘芳看到我们,道,你们三个还愣着干嘛,还不过来搭把手? 我们将朱悟能抬到上书房,朱润泽眼睛紧闭,呼吸有些急促,身体之上几处淤青,这是明显的水银中毒的迹象。 不过多久,薛神医来了,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在这里遇到我,毕竟我了解他的底细,他说道,陛下这是内火攻心,不妨碍,我这就施展金针度穴之法,帮他疏导内火。 我心说他中的水银之毒,若以热水配之药澡,兴许还有得救,可这薛神医半吊子医术,我实在不放心啊。 不过在这种地方,我人微言轻,根本没有插口的机会,与小德子忙上忙下,给薛神医打下手。 薛神医的金针度穴,实际上就是一种放血疗法,在给朱润泽放了两碗血后,朱润泽缓缓醒转过来,身子虚弱的很,早有人送来了银耳莲子羹,他端着碗,用翠玉勺饮了几口。 这时,有属下来报,启奏万岁,今夜六扇门大牢遭到劫狱,天字一号房犯人被劫走! 啪! 朱润泽手中玉碗落在地上,莲子羹撒了一地。 (本章完) 第230章 药效过期 听老孙头说过,天字一号房关押的犯人,姓孟名悦,曾经担任过六扇门总捕头。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连天刀徐开山这种人物,都只能关押在天字二号房。 孟悦当年是先皇朱悟能的人,后来被朱悟能派到太子府辅佐朱润泽,后来还兼任了登闻院院长,然而在三十年前的那场政治的博弈中,他选择了朱悟能。 朱润泽篡位登基后,念及旧情并没有杀死孟悦,只是废掉他武功,将他关押起来,一关就是三十年,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在景元二十二年除夕夜,竟有人攻打六扇门,将孟悦劫狱。 两位阁老脸色各异,杨梦龙有些吃惊,徐玉甫则淡然若定,倒是明帝朱润泽的反应有些异常了。 好啊!朱润泽尖声道,先是传国玉玺失窃,连当年孟黑炭都被人劫走了,看来乱臣逆子贼心不死啊!传陆炳! 不片刻,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前来候旨,朱润泽道,正月初十,朕要杀人祭天,十日之内,我要孟悦的人头来见,否则,提自己人头来见我。 远处传来几道钟声,京城之外,有烟花爆竹响声四起,新的一年到来了。 雪已停,朱润泽披着一件明黄色裘皮披风,站在院子里发呆,再过三个时辰,便是正旦大朝会。 届时,文武百官、番邦使团来给大明皇帝拜年,随后便是皇帝率群臣祭天、祭祖等一切繁文缛节。 腊月二十五到次年正月十五属于年节休沐期,除了内阁和六部的值守人员,其余衙门是不用工作的。但景元二十三年的年节,京城各部衙恐怕不会消停了。 朱润泽在两位阁老的劝说下,回到上书房小憩片刻。 由于杨、徐二人穿的是常服,早上的朝会是一年一度的盛事,需要赶回家去换大朝服,他们走后,我与小德子才正式下值。 虽是寒冬,小德子额头都见了汗了,他松了口气道:小顺子,真没看出来,在陛下面前还能如此从容不迫,有那么一会儿,我甚至觉得自己活不过天亮了。啊,见过薛总管! 我抬头,却见薛仁凤站在我们身前的必经之路上,看来他早就等着我们了,我也连忙道,干儿子好! 当日他心血来潮,收我当干儿子,这个便宜我可不能让他占了,薛仁凤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我嘿嘿一笑,我是说干儿子向您问好! 薛仁凤有急事找我,没有计较这个,对小德子道,滚一边去,我有话要跟小顺子说。 薛仁凤带我进了演武司,道,你今晚当值,把陛下在上书房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转述给我听! 我说薛总管这样不合规矩啊,我入宫时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薛仁凤冷哼道,对我来说,只有两种人会保密,第一种是死人。 第二种呢? 死的不能再死之人。江堂主、苏捕头,别忘了,你中毒的解药还在我手中呢! 我心说你不提我都忘了你给我吃了毒药了,不过你那一品鹤顶红,纯度比徐开山吃的差远了,当天晚上我用了半个时辰就已把毒都逼出来了。 不过为了取得薛仁凤信任,我将在上书房听到的一些话转述给了薛仁凤,当然一番添油加醋、添枝加叶、无中生有的事,我也胡诌了不少。 薛仁凤认真听完,又问我,上次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我说干爹大人,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这些天我忙的叽里咕噜的,好几天没见沈无双了,更别说起居注的事儿了。 薛仁凤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正面对我道,可以啊,苏捕头,竟连起居注都查出来了? 我心呼糟糕,当日他吩咐我接近沈无双,只是说要我给他办事,也没有提什么起居注的事儿,我方才没注意,不小心说漏了嘴。 我嘿嘿一笑,你看干爹,我还是有点用处的,你放心,只要那起居注在沈无双身上,我就算用美男计,也要把那东西取出来给您。 薛仁凤不屑道,美男计,说得好像你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像沈千菱那种绝色,要真陪你一晚,寻常男人就算折寿十年也愿意。 我抗议道,我是那种人嘛?不过,我可以忍。 这时,沈无双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她身穿红色裘皮袍子,手中端着一个酒壶,问道,小顺子、薛总管,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可以忍? 我打了个激灵,刚才说得话,她不会听进去了吧?薛总管连忙恭敬道,娜先生,过年好。 我也连忙施礼,收起方才的那些轻视之心,谄笑道,娜先生,您还没休息呢? 沈无双说长夜慢慢,无心睡眠。陛下昨夜赐了一壶琼浆玉露,一人我饮酒醉,不如三人对饮。皇说着,她在厅内一处茶台坐了下来。 我们被她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薛仁凤知道她身份特殊,也不知方才与我对话她听到了多少。沈无双问,怎么,不欢迎? 我连忙取了两个酒杯,沈无双说,小顺子,你也来一杯吧。 三个玉杯倒满,酒液微黄,略粘稠,看上去度数不低,闻一口香气扑鼻。 沈无双道,此酒名醉逍遥,饮之能忆起生平无尽逍遥事,当年诗仙李太黑作诗云,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来,你二人陪我共饮此酒。 薛仁凤迟疑道,先生,今夜我当值,不便饮酒。我也摇头说,今儿骑驴来的,顺天府好像查酒驾。 沈无双说请喝酒怎么这么多废话,一杯酒又不会要了你们命,一挥手道,饮了! 我俩无法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得小腹之中一阵滚热,如有一团火燃烧了起来。 沈无双脸色绯红,显然也受不了这酒劲儿,笑道,醉逍遥,最逍遥,小顺子,你此生最逍遥之事是什么? 我胸口开始发热,脑子开始迷糊,道,有一年山上大雪,我们师门的一头驴丢了,我跟几个师兄找了三天三夜,在后山上找到了它…… 还没等我讲完,只见薛仁凤眼睛、耳朵、嘴角开始渗血,他指着沈无双道,你……用毒…… 沈无双哈哈一笑,薛仁凤,这哪里是毒?这分明是鹿鞭、雄黄、人参酒,乃大补之物啊! 薛仁凤口中喷出一口血,连忙盘膝而坐,运功祛毒。 辟邪剑谱乃天下至阴至邪的武功,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这八个字让多少江湖高手望而却步,然而修炼这种武功,却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即是不能吃大补、提肾、壮阳之物,否则将面临散功之危险。 若只论武功,薛仁凤是通象境,虽是通过修炼邪功练成,但对付我与沈无双不在话下。 薛仁凤看穿沈无双身份,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望着我道,苏大侠,如今事已败露,此人决计不能留了。 我心中也犹豫,薛仁凤乃大内侍卫,他知道我与沈无双的身份,只要他说两句,我俩恐怕就要面临灭顶之灾,如今他喝了壮阳酒,阳气暴增,功力骤减,若此刻不动手,估计就没机会了。 我举剑就刺去,薛仁凤道,慢着! 沈无双脸色阴沉,恶声道,薛总管,当年若非你通风报信,我沈家何至沦落至这等田地? 薛仁凤目光闪烁,他大声道,沈千绫!空印案后,你沦为官娼,你可知为何没人去动你一下?天上人间又不是慈善机构,那半年你吃的、穿的无一不是上品,若非有人照拂,恐怕你早就成了万人骑了! 啪! 沈无双上前便是一巴掌,她怒视薛仁凤,第一,我叫沈无双,不是沈千绫!第二,我从没听过什么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这段遭遇是沈无双一身难以正视之殇。满门抄斩,沦为官妓,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恐怕无法承受这种精神和肉体上的摧残,沈无双从怀中取出那瓶化骨粉,正要故计重施。 薛仁凤暴起,一掌击向沈无双。 我连呼小心。想也不想,提聚星宿之气,将铁剑送了过去。 噗! 薛仁凤单掌击中沈无双胸口,内力将吐未吐之际,我长剑刺穿了薛仁凤后心。 若换做任何时候,我这一剑都无法刺中他,可如今他误饮壮阳酒,一身辟邪剑谱散去了七七八八。 薛仁凤闷哼一声,向前俯了过去,气绝身亡。 沈无双一声娇呼,向后面仰去。 我脑海中急速思索,薛仁凤已死,他在宫中身份极高,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如今之计,只有用沈无双的化骨粉将他毁尸灭迹,然后栽赃嫁祸给今夜闯皇宫的谢东来之流。 我将沈无双扶起,她双目紧闭,我向她体内渡入一道真气,这才缓缓醒来,我要来化骨粉,倒在薛仁凤剑伤之上。 滋滋声响,异味传来。 薛仁凤的尸体逐渐化成了一滩浓水,变成了一副骨架。 与上次那小顺子不同,薛仁凤的骨骼并没有化掉,我奇道,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因为他修炼武功,这化骨粉失效了? 沈无双说不可能,我这药别说三境之内的武者,就连修炼出金刚舍利的佛陀,一样能够化掉。 我奇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翻了翻装化骨粉的瓷瓶,底部隐约写着一行字,有效期:景元二十二年腊月二十九。 药效过期了! 这事儿闹得,我说不能买假冒伪劣产品吧,这可咋办? 沈无双说先处理完现场,把他骨架风干,等会搬到我院中。 这样,沈无双在前,我在后,背着薛仁凤的骨骼,朝她所在的别院走了过去。 ps:这几日回老家,更新不稳定,尽量保证每日3k。 第231章 暴雨梨花、重现江湖 我对沈无双抱怨,背着这个累赘干嘛,为何不直接刨坑埋了? 沈无双说你傻啊,这里是皇宫,就算死一只苍蝇都能破案,把尸骨埋在这里,估计你都躲不过两个时辰! 我说你也知道这里是皇宫啊,大半夜让我背着个尸骨到处乱跑,要是被人发现了,咱俩都玩完! 沈无双摇头说是你玩完,不是我玩完!我大怒道,这人分明是你杀得,这个锅我可不背! 沈无双正要说话,我连嘘道,前面有人!还未等沈无双反应过来,我连将她背上的斗篷取下,将薛仁凤的尸体挡住。 来者是刘公公,他挑着灯笼,正准备回去,看到沈无双给她施礼,又对我道,小顺子,你背的是什么? 我心说糟糕,这下玩大了,只得硬着头皮道,刘公公,是我一朋友,得了风寒,有些不适,正准备回去歇着呢。 刘公公道,什么朋友?你来皇宫多久,哪里有什么朋友,依我看不会是偷了宫里的东西吧?我来看看!说着上前掀斗篷,正与那骷髅对视。 刘公公哎哟一声,扑腾坐在地上,沈无双目光中露出了杀意,他强作镇定,爬起来身来,颤巍巍道,你看你太不够朋友了,你朋友都瘦成这样了,回去多吃点! 说罢就要离开,沈无双喊道,站住! 刘公公一脸谄笑,笑中带泪,几乎哀求道,娜先生有什么吩咐? 沈无双道,你看到什么了? 刘公公说奴才最近得了夜盲症,晚上眼睛瞧不真庄儿。 前面有人喊道,什么人? 刘公公见来了救星,连喊道,救命!这里杀人了。几个护卫连忙赶了过来,什么杀人了?刘公公说小顺子,他身后背着一具尸体! 一名护卫抽出长刀,用刀尖儿挑落斗篷,薛仁凤的白骨经过药粉腐蚀,已经风化,看上去年代久远。 这是什么? 我尴尬一笑,几位大爷,娜先生最近钻研医术,这不让我弄了一个骨架来做研究,白天有点扎眼,所以半夜出来弄了,是不是啊,娜先生? 沈无双愣了愣,说是啊。 忽然有人道,这不是太医院那具人体骨骼嘛,你小子怎么偷了来了? 顺声望去,却是薛神医,这家伙来的太及时了。以前我跟他关系不太好,还胖揍了他一顿,他竟在这里出言帮我,令我有些奇怪。 不过我也没有多想,连忙将骨骼塞到他怀中,说,不就是破骨头嘛,我跟你借你又不给,这不想办法弄出来嘛,看把你心疼的,还你! 那几个护卫认识薛神医和娜娜莉,这两人乃最近皇帝身边的红的发紫之人,哪里敢得罪,连忙告辞。刘公公不依不挠,那护卫道,刘公公,这里有满清十大酷刑,想拿出来跟你研究研究! 薛神医将骨架扔在地上,也从怀中掏出一瓶白色粉末,倒了上去,没多久,骨骼化成粉末,一阵风吹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心说怎么你们都有这玩意儿,改天我也去某宝上弄一套去。沈无双满脸戒备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 薛神医笑眯眯道,作息要全套,好戏要开场了,怎么能少的了你们呢?说着,他扬长而去,临出门,回头问我,怎么样?挖坑好玩不? 未等我琢磨透彻,他已离去。 回到房内,我将夜探沈府的经过与沈无双简单说了下,告诉她按照她说的方法并没有找到那个起居注。 沈无双说不可能,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连我们家老管家沈万三我都没有告诉他! 那你的意思是怀疑我了? 沈无双摇头,若真是你做的,你直接拿了东西消失就是,何必多此一举呢?咦,你怎么流鼻血了? 我说流鼻血这事儿怎么回事你比我清楚,那一杯酒能把薛仁凤给破了功,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难能可贵了。 沈无双噗嗤一笑,说我把这茬儿给忘了,说着取出十两银子,递给我道,出了宫,找个姑娘,别忍着,憋出病来。 我的心是哇凉哇凉的。 施展潜行功夫,在天亮之前逃出了皇宫。 想不到今年竟在皇宫中过了个年。昨夜皇宫失火,六扇门被人劫狱,一连两件事,彻底触怒了皇宫中的贵人,如今街头到处都是官兵,有锦衣卫、有禁军,到处在捉拿闲杂人等。 大年初一,按照师门规矩,我要去给师父磕头,如今在京城的只有第一师兄和五师兄,来到西直门,找到二人,这两人昨夜喝多了,到了日上三竿还没有起床。 三人一番寒暄,第一师兄说,小师弟,长兄如父,规矩不能坏,还不给师兄磕头? 我连忙跪下,砰砰磕了三个头,伸出手去。第一师兄问干嘛,我说规矩不能坏,磕头可不是白磕的,红包要有的。 第一师兄嘿嘿一笑,你以为我多稀罕你磕头啊,这三个响头我是替师父收的,要红包,你自己找师父要去! 说着拍了拍我肩膀,很友好的表示了下鼓励,顺便将我钱囊顺了过去。 我说好歹你也是第一师兄,连自己人都偷。 第一师兄哈哈一笑,取了一张银票,将剩下钱还给我,说难怪你小子下山后连封信也不写,原来竟然发财了! 我说这是师父的命令好不好? 大年初一酒楼都不营业,不过这也难不倒五师兄,没多片刻,便弄来了一桌酒席,我一看都是别人祠堂里的贡品,说五师兄,这样不太好吧? 五师兄满不在乎,夹了块年糕,边吃边道: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咱们盗圣门一年到头穷的揭不开锅,你看京城这些大户人家,好酒好肉供着几个排位和族谱,我替他们吃了,没准他们还以为是祖宗显灵,高兴都来不及! 三人吃了些酒菜,然后去给胡宗宪拜年。 胡宗宪妻儿都在南方,如今相当于变相的囚在京城,堂堂二品大员,连个串门的都没有,门可罗雀,这年过得有些冷清。这与谢士廷门庭若市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胡宗宪情绪有些低落,他是注重名声气节之人,失去官职事小,而成为通倭罪人,让他气郁难平。 更有好事者,编出了一出折子戏,叫做《猢狲荡寇志》,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映射胡宗宪。说的是江南闹倭乱,朝廷派了一个钦差前去荡寇。话本交代,钦差是一个肥缺,所到之处,挖地三尺,谁料钦差在即将到任时暴毙,一众官员没辙,整了个猴子(猢狲),衣冠禽兽,来冒充钦差,跟师爷、大夫人、如夫人及一众跟班演合谋,等以缴寇为名,实则想尽办法敛财,上演了一幕幕啼笑皆非的故事。(注) 说来也巧,写这个折子戏的我也认识,正是三观犹在,他在八卦周刊混不下去,转行娱乐界了,据说这个折子戏火爆异常,一连演出了十几场,场场爆满。 听两个师兄说,这段时间,胡宗宪整日著书,也不知写的是什么,几乎足不出户。 与两个师兄告辞,我径直来到六扇门。昨天晚上,据说两拨不明势力忽然向六扇门天牢发起了围攻,天字一号房的孟悦被人劫走,所有在京的捕快全部回六扇门待命。 正在京郊度假的吕仲远,连夜被喊回京城,如今正在皇宫之中参加大朝会,各路总督、巡抚,京城四品以上官员及番邦使臣,都要觐见皇帝,行拜年之礼,虽然昨夜出了事,该有的流程却也不能少。 我已经初步断定,劫走孟悦的两拨人,应该是四合堂与幽冥神教,我觉得奇怪,孟悦不过是前朝老臣,徐若男派人劫走此人,难道幽冥神教,也参与到了京城的这场暗流之中? 不光是他们,就连我也隐约牵涉进了这场漩涡。 这个朝廷,至于谁做皇帝,我根本就不关心,反正闹来闹去都是姓朱的天下,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可如果徐若男也参与了进来,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七扇门特备行动小组十三太保中,除了张幼谦、陈清扬去调查齐王宝藏之事,其余十一人派出去调查孟悦被劫之案。 昨夜有十八名六扇门捕快遇难,无一活口,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老孙头正蹲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六扇门天牢我最熟悉不过,当年押解徐开山时,我特意了解过,这天字一号房在最里面,有长长的甬道,易守难攻。看守天牢的都是精兵强将,而且暗中还有隐哨,其中还有三四个知玄境的高手,按理说不能这么不堪一击。 老孙头问,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我检查了几具尸体,心中倒吸一口冷气,这死去的几人面目模糊,全身腐烂,显然是中毒身亡,这些尸体上都是密密麻麻如牛毛一般的针孔,纵是徐若男,也无法在这么短时间内发出这么多针。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些人死于一种怪异的暗器之下。要知道,武功到了一定级数,尤其是知玄巅峰,真气充盈体表,寻常暗器根本无法伤害到他们分毫。 而能够破掉护体真气的暗器,江湖上只有一种,那就是暴雨梨花针。 作为天下暗器领导品牌,号称每十个暗器有七个出自蜀中的唐门,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没落下去,不复当年风光,而暴雨梨花针这种大杀器,更是被武林大会强行销毁。 然而就在昨夜,暴雨梨花针重现江湖! 注:这个才是衣冠禽兽的正确用法。《猢狲荡寇志》这个梗概,我觉得挺不错,有机会可以写成一个中篇小说,吼吼。 第232章 胡宗宪之死 武林简史中记载,江湖上曾经三分天下,以慕容白云为首的江南武林大会,以关陇李伯阳为首的关陇武林以及以蜀中唐门为首的西南武林,三大武林联盟以金陵慕容山庄实力最强。 三十年前,慕容白云灭了蜀中唐门,又整合了关陇武林之后,一统江湖。暴雨梨花针由于杀性太重,慕容白云下令制造该杀器的图谱烧毁,不过却保留了一部分暴雨梨花针,本来准备攻打魔教总舵普陀山,然而却意外败北,后来慕容山庄覆灭,江南武林大会改为武林盟,这些暴雨梨花针便不知所踪。 如今慕容山庄已成为武林盟总舵,那梨花针最有可能被江南武林盟所掌握。现在的武林盟早已今非昔比,其背后还有更厉害的一股势力,那边是英雄盟。 想到昨夜在皇宫遇到的谢东来,那无论是昨夜皇宫失窃,还是六扇门被围攻,极有可能都是英雄盟一手策划的。我心中震惊,就连四合堂和幽冥神教都有可能被英雄盟控制,或者被利用了。 昨夜孟悦被劫之后,便没有了徐若男消息。而四合堂正是年关,昨夜行动之后,我还没有去总舵报到,却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我问老孙头道,有没有听说过武林联盟? 老孙头略有惊讶道,你也知道武林盟? 我说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一年半载,别那我当刚出道的新手好不好? 老孙头咂了口旱烟,这才慢吞吞道,不瞒你说,我们六扇门早就发现了这个组织的存在,而去年之所以成立七扇门,就是为了调查这个英雄盟。 老孙头接着道,这个英雄盟隐匿的极为深,曾在江湖上做了几个大案,我们也是偶然才得知有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几年前,六扇门在江湖上开展了一场严打,就是对这个组织的一次试探。 我深有体会,严打那会儿,吕仲远率六扇门几乎搅动了整个江湖,就连少林、武当等六大门派,纷纷避让,这几年除了参加一些武学交流论坛,很少插手江湖恩怨,显然是知道朝廷的用意。 也正是因为这场严打,导致我们盗圣门业务陷入寒冬,当时我还年轻,但从伙食上就能看出来,原本一日三餐,两日有肉,那几年连冬天都要靠练休眠大法才能熬过去,二师兄、五师兄甚至被关了号子,最后师父花了不少钱,才把他们捞了出来。 更惨的是盗仙门,菊花老祖李青衣因在敏感时期在《晓生江湖》上发表不当言论,几乎被连锅端了,要不是西门吹灯的救济,一群神棍早都饿死了。 我问,有什么发现? 老孙头摇摇头道,我们掌握的信息极少,英雄盟本来就是一个松散的组织,这个盟主也是神龙见尾不见首,所有的命令,都是通过六大使者来下达。别说英雄盟盟主,就连六大使者,见过的人也非常之少。六大门派我不清楚,除了幽冥神教,其他门派几乎都听从英雄盟发号施令。英雄盟有两大军师,一个是谢东来,另一个是李师师,想必你也听过。 我恍然大悟,去年江南武林大会联合江湖上若干门派,攻打风云岛,而其中穿针引线之人,正是李师师。想必这也是英雄盟对幽冥神教不听从他们号令的一个教训,只是却没有料到各大门派联军如此不堪一击,不但没有攻下风云岛,反而引起了风云岛更疯狂的报复。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英雄盟与先皇朱悟能有关?普天之下,只有他才有能力召集这么多势力,连三大寇都听从他的指挥,甚至在内庄都有一席之地,可是东华门内囚禁的那个朱悟能与内庄之内的朱悟能,是不是一个人? 这英雄盟权势滔天,我开始有些担心徐若男起来。 我问这英雄盟究竟有何本领,让各大门派俯首称臣? 老孙头道,无外乎是拳头和银子。无论什么时候,金元加大棒的策略永远不会过时。这英雄盟盟主武功超凡,就连大空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江湖三大隐世门派,龙虎山、大空寺、琅琊阁,其中以龙虎山名气最大,琅琊阁最为神秘,而高手最多的便是大空寺。大空寺有四大金刚,八大护法,还有六个天下行走,虽然隐世,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在江湖上掀起一股风浪。 天刀徐开山在千佛山破境,才能堪堪战胜其中一个护法。剑神封万里在江湖上打遍天下无敌手,也不敢轻易去大空寺去惹事生非,可见大空寺实力之强。 当年大空寺天绝舍利失窃,只是怀疑了下通善寺,就差点引起一场江湖风暴,要不是张幼谦那个便宜师父柳清风出面干涉,恐怕通善寺早已血流成河了。 实力如此彪悍的大空寺,竟在英雄盟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我表示怀疑,大空寺枯木禅师修炼闭口禅三十年,武功通玄,难道连他也不敢招惹英雄联盟? 老孙头淡淡道,那你说的是以前。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去年英雄盟主去拜访了一次大空寺,与枯木禅师说了一晚上绕口令,硬生生把枯木禅师说成了一个话痨。天下三大奇宝,风月宝鉴、聚魂棺、天绝舍利,风月宝鉴可知古今,聚魂棺能起死回生,天绝舍利可制霸天下。英雄盟放出风声,要将三件宝物收归己有。 西门吹灯如今与两位师兄前往东海去寻找聚魂棺,若真如此的话,我开始担心两个师兄的安危了。至于西门吹灯,我倒不担心,他什么风浪没遇到过,一嗅到危险,溜得比兔子都快,甚至还坑过几个师兄好多次。 当下之急,是赶紧找到徐若男一行,若孟悦真在他们手中,倒要提醒她小心了。 我说这英雄盟野心太大了吧,若真如此,天下还有谁能奈何得了他们?若真有,也只有冥山上的那位秦先生了。 老孙头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点也不是你我要担心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孟悦,否则咱们六扇门这个年可能过不好了。至于英雄盟,等张幼谦回来后,我建议你们可以去一趟大空寺,兴许在那边能发现些有用的线索。 张幼谦去调查齐王宝藏之事也将近一月,估计也差不多该回来了。这个京城,没有了他,觉得无趣了许多。 至于齐王宝藏,我更倾向于是一个传说,若齐王朱快播真有这笔宝藏,当年造反也不会如此被动,不到半月就被平息了,落得了个还没发力,就已不行的笑柄。 伪装之后,回到四合堂,却发现四合堂总舵竟已人去楼空,只有几个不知情的外围堂众,一问三不知。不过四合堂下面的各大产业,却照旧运行,去白虎堂发现也是如此。 我觉得有些蹊跷,不过,估计用不了多久,六扇门就会查到此处,他们若待在这里,肯定是自投罗网。如今京城各大城门已经封锁,街道之上到处都是密探,这些人能够藏身之处,只有一个地方:内庄! 可内庄只有权限极高的人才知道位置,我虽去过一次,但却被蒙住眼睛,若无人领路,根本无处可寻。而幽冥神教那处宅子,也都蒙上一层灰,上面结满了蛛网,似乎从没人住过一般。 忽然之间,似乎所有线索都断掉了。 大朝会后,皇帝召集了内阁、锦衣卫、登闻院、六扇门的几个老大书房议事。紧接着,整个京城宣布戒严,所有新年的庆祝活动一律取消,理由是发现有番邦谍子窃取了朝廷机密,并昭告百姓,若发现行踪可疑之人,上报朝廷会有重奖。京城百姓虽有不满,然并卵,皇命大如天。 九大城门除五城兵马司外,禁军(十二卫所)、锦衣卫、六扇门也都派专人驻守,严查进出人员,除了维持京城运营的水、粮、菜等必需品的输送,其余人等若要进出京城,必须经有权机构批准。 如此一来,整个京城进入一级戒备。京城物价开始飞涨,尤其是必需品,价格涨得离谱。这倒是让走私犯及有权批条的相关部门发了一笔横财。负责查办此案的,正是新入阁的户部尚书谢士廷。 皇帝疑心颇重,他认为能够在天子脚下犯案,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其中肯定有朝廷的势力参与其中,或者是故意纵容他们行事。谢士廷入京时间短,查案的任务自然就交到了他身上。 很快就查到了四合堂身上,正月初四,在禁军统领萧定远、锦衣卫陆炳的带领下,四合堂总舵以及内四外八十二堂被查封,其辖下的各大产业也都纷纷停业,京城四座大牢人满为患,除了四合堂堂众,还有些可疑之人也都纷纷入狱,当然一不乏一些趁机打击报复而蒙冤入狱之人。 如此一来,我在四合堂的生涯也告一段落,而我们六扇门也与锦衣卫、登闻院等一起,加入了审讯的队伍之中。 昏天暗地的忙了三天,除了记了一堆没用的口供外,几乎没有一点有用的线索。 然而,事情很快就有了变化。 正月初七,在京城变相囚禁了半年的胡宗宪,上吊自杀了。 (本章完) 第233章 考虑考虑 当我赶到西直门时,胡宗宪的宅子已经被锦衣卫层层包围了。 第一师兄和五师兄也很懊悔,西门吹灯让他们来暗中保护胡宗宪,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在这节骨眼他却自缢身亡。五师兄叹道,这里处处有锦衣卫的眼线,我们也在暗中保护,本以为会万无一失,可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他会自杀。 我安慰道,师兄你也不用自责,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一个心存死志之人。 我分析了一番,半年来胡宗宪虽没有被免职,却也变相囚禁,而且被扣了个通倭叛国的帽子。若是贪腐还好说,但这个罪名过于大。前不久还有折子戏讽刺他,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这种舆论暴力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觉得他宁可选择有尊严的死去,以死明志,来向世人证明其清白。 第一师兄忽道,有没有可能是他杀? 有什么证据?他临死之前,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那倒没有。不过昨天,谢士廷来过胡府,两人在书房里密谈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还是胡宗宪亲自将他送了出来。我怀疑是不是谢士廷跟他说了什么,让他产生了求死的念头? 我说这就不得而知了,两位师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第一师兄说师父交办的任务没有做好,不过也罢,趁他老人家去了东海,我们准备在京城好好享受下人生。我估计他这是职业病发作,连忙去劝阻,最近京城形势微妙,你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话说你们又看上了哪家富豪了? 五师兄说这还用问,皇宫高手太多,我们准备去京城首富家里去溜达一圈儿,弄点零花钱。对了,你跟那个张幼谦关系不错,透露点消息给我们呗。 我说这种出卖朋友的事情,我是决计做不出来的。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就连赵九爷和吕仲远都给张百万面子,他家护卫随便拎出来,当年在江湖上都是响当当的高手,我劝你们三思后行。 第一师兄笑道,打架我们可能不行,但偷东西这种事情,我们是专业的。 我撇了撇嘴,你们真有闲工夫,还不如跟我去探一下内庄。说着,我将四合堂内庄的事跟两人简单说了一番,当然,我也存了私心,想忽悠两人做我帮手,所以在说内庄时,免不了一番添油加醋。 两人果然被我说动,当天晚上,三人来到了那处民巷,按照当日的记忆,我走了一遍,最后发现落脚之处,竟是京郊外的一处坟场。原来内庄在坟场之下! 坟场之中,到处都是一个个土馒头,墓碑林立,一阵阴风吹过,乌云蔽月,整个坟场有些阴森。 五师兄说偷东西咱们内行,但偷坟掘墓咱们不专业啊。 第一师兄默不作声,仔细查探了一番道,这个坟场有蹊跷。 对于第一师兄的见识,我们是十分佩服的,他一开口,我和五师兄连忙竖起耳朵。第一师兄道,看到这些墓碑了嘛,看似十分凌乱,但摆放暗含玄机,暗藏某种十分厉害的阵法,要是贸然进去,要想出来,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我闻言再看,心中暗惊,这一瞧不打紧,这些墓碑共有一百零八块,与当日在桃山内部的那一百零七块青石相比,还多出了一块。第一师兄掐指算了片刻,叹服道,本以为黄阵图早已失传,想不到竟在这里重现天下! 五师兄惊道,三大奇阵之一的黄阵图? 第一师兄点头,正是此阵!真正的黄阵图,是以一百零八块天外陨石构成,这个简易阵图,虽威力不如原阵,却也不容小觑。看来今夜计划泡汤了。 五师兄指着十丈之外的一块青色墓碑道,师兄你看! 我们顺眼望去,这块墓碑上刻着奇怪的符文,如同天书。 我却被震惊到无以复加,黄阵图以一百零八块青石构成,当日在桃山所见到的残阵,只有一百零七块,其中一块青石被人取走。坟场那块青石,与桃山黄阵图上的青石如出一辙! 我们没有贸然过去,借着月光,隐约看到青石上的刻着六个隶书大字,这字经年累月,已经斑驳,若非我们盗圣门有目力训练,否则也无法变轻上面的字。 慕容白云之墓! 第一师兄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当年不可一世的慕容白云,竟被葬在了这里。 当年武林盟主慕容白云惨死京城,其尸首及墓地却不知被人埋在何处,然而没有人料到,他只是埋在了京郊一处普通的坟场,若不是月色之下,青石泛着暗光,我们也很难注意到这个墓碑。 寻常百姓肯定没有人关心这下面埋得是谁,而江湖中人若贸然进入,恐怕没等靠近墓碑,就已迷失在黄阵图中。四合堂将内庄建在此处,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却满是疑惑,若真如此的话,那夜我又是如何进入内庄的,莫非还有别的入口? 第一师兄道,要想解开这个谜,恐怕要等师父他老人家来京城了。 我奇道,西门吹灯也要来京城? 五师兄说好歹也是师父,你能不要如此没大没小的? 我嘿嘿一笑,这么多年下来,都叫习惯了。看来今夜要无功而返了。 第一师兄说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胡宗宪一死了之,两日后,皇宫之内下来诏书,命其子扶柩返乡,赐谥号“襄懋”,对其一生盖棺定论:甲胄有劳曰襄,威德服远曰襄,以德受官曰懋,以功受赏曰懋。胡宗宪是文官出身,中过进士,然并没有在翰林院待过,所以象征文人最高荣誉的谥号“文”没有给他。 次日一早,我回到六扇门,去找吕仲远,对在四合堂卧底一月期间的事情进行了专题报告,内庄之事,我也没有隐瞒。听到内庄,吕仲远满是兴趣,询问了一些具体的情况,我也一一回答,但对昨夜在坟场所遇之事,还是没有详说。 吕仲远道,这个内庄,朝廷早已盯了许久,只是他们行事过于隐秘,进去之人都被蒙住双眼,若没有十足把握,我们本来也不想打草惊蛇,但如今形势不同了,陛下给咱们立了期限,要求必须破案,苏捕头,你去过内庄,这件事你要多出份力了。 我心中一百个不情愿,说如今我编制还在江南六扇门,按规定,马上就要启程回金陵了,您看这事儿……吕仲远哼哼道,你是去是留,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儿?金陵六扇门你做的不错,等这儿事了,我就放你跟张幼谦回江南。苏犹在同志,如今咱们六扇门责任重大,你要分清敌我主次,要以大局为重啊。宫里的意思,说到底,还是不允许在天子脚下,有内庄这种组织的存在。实不相瞒,此事陛下亲自挂帅,谢阁老领衔,锦衣卫、登闻院、六扇门三线并进,你也不想我们输给别人吧? 我只得道,愿为大掌柜效劳。 吕仲远呵呵笑道,很好,很好。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听说你与胡汝贞曾有过交情,他之死,你有什么看法? 我说以我身份,不敢妄议朝中大臣,大掌柜还是饶了我吧。 吕仲远不悦道,让你说就说。 我寻思片刻,简单表明了自己看法,然后道,无论朝廷、还是宫中,都希望他死,而他平倭有功,就算舆论不利,但也没人敢背负骂名,他能一死了之,恐怕遂了大部分人的心愿吧。 还有呢? 我说听说胡宗宪死前一日,谢阁老曾经去与他一晤。至于所论何事,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吕仲远说不知道就去问! 我有些为难,说他是堂堂内阁重臣,我跟他根本不对等,哪里能说得上话?您来问恐怕更合适。吕仲远道,如今谢阁老是我们顶头上司,这种得罪人的事,我才不会干。 我心中暗骂,你不干,让我去干,究竟是何居心?我去问就不得罪人了?我是六扇门的人,得罪了他,跟你自己得罪他又又什么分别?口中却道,宰相门前四品官,以我身份,恐怕连帖子都递不进去! 吕仲远呵呵一笑,恰恰相反。后天是谢阁老的寿辰,苏捕头,以你和谢家大小姐的关系,前去贺寿,再恰当不过了。 我撇嘴道,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吕仲远说干咱们捕快这一行,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打听不出来,我这大掌柜的职务,岂不白干了?你也好好看,将来升职加薪出任总捕头当上大掌柜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一切都不是梦! 既然他提到这事儿,这个机会我怎能错过,趁机道,大掌柜,您看我在六扇门也带了一年了,连张幼谦那小子都成了红衣捕头了,您看我这青衣捕头的职称,是不是该动一动了。 怎么,你有想法? 我嘿嘿道,我也是要求进步嘛,将来能更好的为大掌柜效劳。 吕仲远道,我可以考虑考虑。你也回去考虑考虑。 我疑道,这有什么考虑的? 吕仲远说人家张幼谦只考虑了一晚上就考虑通了,你怎么榆木脑袋呢? 从吕仲远书房出来,一道人影闪过,砰的一下撞到了我身上,那人道,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我一看,却见张幼谦满脸风尘,口中骂骂咧咧,道,哟呵,几日不见,脾气见长啊?眼睛我是长了,不过眼光太高,没看到你。张幼谦见我,哈哈一笑,原来是你啊,你等我片刻,我去找大掌柜汇报下工作,一会儿再说。 (本章完) 第234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 松鹤楼、状元楼、双井轩、白云轩号称京城四大酒楼。 松鹤楼奢、状元楼贵、双井轩雅、白云轩朴,四大酒楼各有特色,在京城中齐名。 松鹤楼是四合堂产业,一月前我与张幼谦大闹松鹤楼死了若干人后,生意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业务淡了不少。白云轩的名气比其余三家只高不低,不过一向出手大方的张幼谦却从未在这里请我吃过饭,没料到今日却将午饭定在了这里。 白云轩风格比较朴素,所用的木料都是上等材质,以我专业的眼光,便是大厅内寻常一张桌子,都是海黄制的,不出意料,白云轩饭菜的价格也比较感人。 张幼谦今日有些局促,我知他请我吃饭,必是事出有因,于是道,说吧,有什么事儿求我? 张幼谦嘿嘿道,咱们兄弟这么久不见,请你吃顿饭,还不是人之常情?我哦了一声,那一会儿有事儿别找我。他连说别介,其实这次请你吃饭,还真是有点小事儿求你。 我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临来之前,张幼谦换了一身华贵的衣服,腰间别着一块明黄色玉佩,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他整理了下衣衫,看了看门外,这才道,老苏,我看上了一个姑娘,我想求你帮我做一回媒。 我皱了皱眉,说实话,这种牵线搭桥拉皮`条的事,我还真做不来。 张幼谦反驳道,这怎么是拉皮`条呢?你这是学雷锋做好事,给自己积累功德的。 我说少来这套,以你京城首富之子的身份,天底下哪个姑娘见了你还不跟蜜蜂看到蜜一样扑过来?张幼谦说这个不一样,我说我很有钱,可是她不信啊,所以才求你帮我说句话。 说什么? 帮我证明,我很有钱啊! 我噗一口茶水喷桌上,说这个还用证明了?说吧,究竟看上的是谁家姑娘? 张幼谦神秘道,这人你恰好认识,你们之间还有点关系,所以她相信你的话比较多一些。话音刚落,只见一妙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在客厅内张望。 来者是林红衣。 我心中恍然,说什么调查齐王宝藏,原来是跑到山东道去泡妞去了。我说做媒可以,一万两! 张幼谦道,你怎么不去抢劫?我虽然不缺这点钱,但也不是冤大头。我说那就是没得谈咯! 我们靠窗而坐,林红衣一直没看到我们,张幼谦连忙道,林姑娘,在这里! 林红衣来到我身前,笑道,小师叔也在这里啊? 若真论起来,西门吹灯与李青衣都是何道子徒弟,我与林红衣只是师兄妹关系,不过她自己脑袋回路短没反应过来,一直以来喊我师叔,有这等便宜,我不占白不占,于是也没有说破。 张幼谦连忙站起来,红衣姑娘,快些请坐。 林红衣靠着我坐下,与张幼谦坐了个对过。张幼谦冲我挤眉弄眼,我故意装作没看到,道,听说你来京城了,做师叔来这里尽一番地主之谊嘛。 张幼谦急道,明明是我请客好不好? 林红衣瞥了他一眼,你这个穷捕快,一路上吃我的穿我的,还跟我在这里充大头呢?咦,你这套衣服不错,在某宝上买的吧? 张幼谦哑口无言,我则在一旁看笑话,他用脚在桌底下踢了我一下,意思让我帮他说句话,我伸出两根手指,跟他比划了一下,意思是现在行情看涨,需要二万两了。张幼谦一咬牙,说成交! 林红衣讶道,什么成交? 我说没什么,红衣啊,你觉得张幼谦这个家伙怎样啊? 林红衣嗯了一声,沉思起来,张幼谦双手不知往哪里放,一脸紧张的看着她。林红衣道,人不错,就是有些油腔滑调,还特别抠门。张幼谦正要辩解,林红衣道,你说请我吃白云轩,竟让我小师叔来当冤大头! 张幼谦无语。 我心中暗笑,于是解围道,红衣啊,这个张幼谦,其实他家里很有钱的。 林红衣问,何以见得? 我说他出了一点小钱,让我帮他证明的。 张幼谦急骂道,苏犹在,有你这坑队友的嘛? 我理也不理,将菜单递给林红衣,说尽管点,挑贵的点。 林红衣点了一份鱼翅,三荤三素,没多久,饭菜上来,林红衣也不管不顾,逮着鱼翅啃了起来,边吃边道,没想到,这东西还真好吃。 盗仙门这几年日子比较清苦,林红衣估计是头一次吃鱼翅,边吃边赞,张幼谦说,我这一份也给你吧。林红衣说别介,估计你也没吃过,我还是吃小师叔那份吧。 张幼谦敏感的神经被刺激了,他何曾受过这等小瞧,偏偏这人还是他钟意之人,又没法发火,于是大声道,伙计,再来十份鱼翅!那伙计闻言,没有动作。 张幼谦纨绔本性露了出来,叫嚣道:怎么怕我不给银子嘛? 声音太大,惊动了大堂内用餐的其他人。 哈哈! 旁边一桌上,有五男三女,听到张幼谦喊声,笑出声音来。 这几名男子年龄与我们相仿,看打扮没有什么功名,应该是京城中那些官宦的家人,女子衣衫华丽,珠光宝气,看似华贵不菲,但骨子里一副媚态,看上去更像是青楼女子。 张幼谦怒道,笑什么笑,没见过这么吃东西嘛? 一蓝衣男子道,冷丁兄,我就不明白了,这白云轩乃风雅场所,怎么混入这等土包子来?另一白衣公子道,唐六兄弟有所不知,京城中就有一些暴发户,没见过世面,你不要跟他们计较了。 几个女子发出如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我忽然记起了这两人身份,蓝衣男子唐六,乃工部尚书唐五的公子,而白衣公子则是左都御史的儿子杜冷丁。左都御史和工部尚书乃朝廷新贵,其公子子凭父贵,在京城中混的风生水起,是衙内圈里两大有名的公子哥。 杜冷丁笑吟吟道,此时此刻,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诗,桃花依旧笑春风。 唐六诧异道,怎么只有半句啊? 旁边女子也道,这首诗小女子也听过,是唐代崔博陵的一首绝句,上一句是“人面不知何处去”。 崔护是博陵人,后世人称之为崔博陵。 杜冷丁笑道,对啊,人面不知何处去。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这杜冷丁是在绕着弯子骂张幼谦不要脸呢,林红衣也听了出来,回过头看了杜冷丁一眼,不由噗嗤一笑。 杜冷丁身旁虽有女子相伴,但林红衣清丽脱俗,又貌美如花,气质超凡,岂是他身旁的那些庸脂俗粉所能比拟,见到林红衣,眼睛一亮,道,这位姑娘,与这土鳖吃饭,了然无趣,不如来我们这边如何? 张幼谦勃然大怒,正要发作,我连忙制止了他。 我对杜冷丁道,我们老家那边有句话,叫做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杜公子既然有夜猫子相陪,再占个茅坑不拉屎,有些过分了吧? 那女子嗔怒道,你什么意思? 张幼谦哈哈一笑,不过豪奢的衣衫之下的一具廉价皮囊罢了。 唐六也道,看你打扮不过是捕快,一月俸禄多少?你可知这位可是天上人间新晋的头牌李如花?你那点微薄的薪水,估计连跟如花姑娘喝茶的资格都没有。 张幼谦冷冷道,一个女人的身体,只要有了价格,那就是廉价品了。 砰! 杜冷丁一拍桌子,就看你们点的那桌子菜,就知道是一群来装蒜的穷鬼! 张幼谦打开窗户,对着门口几个正在乞讨的乞丐道,你们进来,本公子请你们吃饭!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扔给伙计,指着杜冷丁桌子菜道,照着他们桌上的菜单,来一份。 几个乞丐听有人请吃白云轩,连忙进来,伙计要阻拦,却被掌柜阻止了,连忙将那几个乞丐领了进来,在旁边摆了一桌,吩咐伙计上菜,饭菜上来,乞丐们胡吃海喝,场面有些辣眼。 张幼谦道,看你们点的那桌子菜,也就叫花子才肯吃。 杜冷丁肺都快气炸了,你们找死嘛? 几个帮闲连忙从其他桌子上过来,轰的将我们围在了中央,意思要大打出手。 林红衣拍手道,好耶,要打架了。 张幼谦缓缓站起身,盯着众人,举起了手,一掌拍向了桌子。 一道真气从他体内喷薄而出。我心中暗叹,一月不到,张幼谦武功竟有如此长进,这一掌威力,已是知玄中境之上了。 哗啦! 整张海黄的桌子碎成了粉末。 一道道裂痕顺着桌子蔓延开来。 哗啦,哗啦! 周围几张桌子,竟都散了架,弄得几个一旁看热闹的食客措手不及,满桌子菜肴洒了一地。 那些帮闲见状,连忙向后退。 杜冷丁见识了张幼谦武功,自知不敌,然而他是左都御史之子,若此刻认怂,以后还如何在纨绔圈内混?于是道,武功高又如何,有本事动我一下试试? 张幼谦哈哈大笑,老子我张幼谦当年在京城吃喝……横行的时候,你们还在穿开裆裤哩! 这话不假,张幼谦虽不是官宦之后,但凭张百万在京城中地位及背景,就是左都御史也不敢掠其锋芒。 张幼谦? 唐六显然听过这个名字,他凑到杜冷丁耳旁说了几句,杜冷丁脸色微变,强作镇定道,若非黄历上说今日不宜动手,本公子一定饶不了你。 说罢,他与唐六带着众人匆忙离去。 林红衣略感无趣,说,架没打,饭也没得吃了。 我说让他再请一桌就是。 林红衣撅嘴道,光看他破坏的这些东西,就值不少钱吧,他能赔得起嘛? 张幼谦看了一眼在旁边静候的掌柜,问,需要我赔钱嘛? 掌柜连忙陪笑道,少东家,您自然不需要赔钱的,只是老爷那边,还请您能知会一声,不然小的又要挨骂了。 张幼谦道,你就告诉他,让那老不死的把账算我头上就是。 掌柜苦笑道,我哪里敢说。 第235章 疑心渐起 少东家? 林红衣满脸疑惑的望着张幼谦,难道这白云轩真的是你家的产业? 我笑着道,那必须是啊,你不是一直想嫁个有钱人嘛,这张公子年少多金,他老子又是京城首富,除了长得有点难看,但也没有别的毛病了。 张幼谦一脸黑线,有你这么夸人的嘛? 我一脸狡黠的笑容。林红衣忽然道,我知道了,你俩合伙串通好了,演戏给我看是不是?张幼谦急道,林姑娘,没有啊,其实,我是真的想跟你做个朋友。 林红衣冷哼一声,说你个大骗子!说着,冲了出去。我说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去追,张幼谦正要出门,林红衣忽然道,你,你别跟上来,我想静一静。 张幼谦悻然回来,问,你小子是情圣,帮我参谋下,我究竟有几成把握? 我说我哪门子情圣啊? 张幼谦愤然道,你别得了便宜卖乖,徐若男、谢君衍这两个人,哪一个都不是万里挑一的女子,有时我真羡慕的想揍死你,什么好事儿都让你占了,不过想想你钱不如我多,武功又不如我,我就坦然了。 武功不如他? 我心中自然是不服气的,不过看到他方才那一掌的威力,一个多月不见,他武功确实长进不少,难道他最近又有什么奇遇?这小子在习武方面,运气简直好到爆棚,拜了名师,又靠银子买了一堆灵丹妙药,武功进度几乎一日千里。 我问他武功怎么忽然突飞猛进。张幼谦道,在习武方面,我一旦认真起来,连我自己都怕。恩,后怕。对了,你觉得林红衣会不会看上我? 我说事在人为,机会全靠自己去争取。对了,你不是去找齐王宝藏了嘛? 张幼谦嘘了一声,让掌柜找了个内招,换了些酒菜,他便讲述与陈清扬前去齐王宝藏的事情。除了六扇门,还有几波江湖上的势力也都在德州府碰运气。 你不知道啊,这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玉面罗刹那臭婆娘,一路上就对我没有好脸色,就她那臭脾气,难怪她克死老公,要不是一路上有可爱的红衣妹妹,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说打住,说重点。 张幼谦收起了玩笑,一脸严肃道,这次山东之行,我发现了个问题,你帮我参谋下。 什么问题? 这次去寻找齐王宝藏本是一次绝密行动,然而我却发现许多势力手中都有这个藏宝图。 难道真有宝藏? 张幼谦喝了口茶,道,里面虽然有些金银财宝,但也不足以影响大局,真正令人感兴趣的是当年齐王造反的绝密资料,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事情? 我不悦道,少卖关子了,你不是让我参谋的嘛? 张幼谦接着道,在这些绝密材料中,我发现了齐王朱快播与咱们大掌柜当年的一些信笺。吕仲远极有可能参与到当年的齐王造反的叛乱中了。 我震惊道,什么?怎么可能? 吕仲远在当年平定齐王造反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才被擢升为六扇门总捕头一职的。张幼谦这个消息有些过于震撼,让我一时消化不了。 张幼谦又道,这件事被隐藏的比较好,当年齐王叛乱,六扇门中折损了若干高手,其中有没有吕仲远的手段,就不的而知了。不仅如此,当年朝廷中与齐王有关联的朝官员还不少,只是那些证据都被陈清扬拿走了。我猜是有人故意泄露出去齐王宝藏的秘密,要不是我们抢先一步,恐怕事情就闹大了。 我暗想,若真如此,这些证据落入了吕仲远手中,他自己当然高枕无忧了,不过朝中其他人就有可能睡不着觉了。退一步,吕仲远销毁了这些证据,那还好说。进一步,他若以这些材料要挟那些朝中官员,那就又是一番景象了。 难怪当年在河间府,登闻院、锦衣卫联合调查贡银失窃案时,陈清扬让我们作伪证,要将事情与徐、杨党争扯上关系,只是后来我们坚持不同意,才没有成事。回来之后,吕仲远也当作什么事没发生过一般,对此只字不提。 我低声问,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张幼谦连忙向后退了一步,道,怎么,你要杀人灭口? 我说你丫宫斗剧看多了吧,我只是出于善意的提醒。张幼谦道,这种事情我还分得清轻重的,不过憋在心里太难受,才找你分享一下。 我说你真够朋友。 张幼谦的一席话,听得我有些触目惊心。他的话可信度不低,老孙头说当年六扇门高手如云,后来许多高手走的走、死的死,这与齐王造反的时间刚好吻合。吕仲远为了守住秘密,极有可能是将知情之人害死了。 一想到这些,我头皮就发麻。我问,接下来怎么办? 张幼谦说我要知道我还问你?不过一位哲人说过,当你一筹莫展之时,不妨试试将它放在一边,也许哪天就会有收获了。 哪位哲人说过? 张幼谦嘿嘿一笑,正是本少爷。 虽然张幼谦极不情愿,但还是给了我二万两银子,作为我给他和林红衣牵线搭桥的报酬。当天下午,我带着这银票去找吕仲远。 吕仲远正在书房摆弄蝴蝶兰,虽是寒冬,这蝴蝶兰却也逆时开放,见我进来,道,怎么,有什么事? 我说上午说提红衣捕头的事儿,我考虑清楚了,还请大掌柜也能考虑一下。说着,将银票递了过去。 吕仲远哈哈大笑,孺子可教也,其实,上次执事会议,我就提议让你升任红衣捕头之事,当时还担心你无法胜任,想不到才半天,你就展现出了非凡的实力。 我说都是大掌柜调教的好。 心中却把他骂了一百遍。 在六扇门,红衣捕头就意味着你正式的进入中层了。在六扇门,红衣捕头的俸禄每年一百二十两银,当然这笔钱可以忽略不计,成为中层,就意味着手中有点小权,从而有了大把捞钱的机会了。这种机会,有个比较文雅点名字,叫权力寻租。比如六扇门中负责防火的一个红衣捕头,每年靠对各大商铺、门派的防火检查,一年就能捞金银无数。这也怪不得他们,为了当上这个红衣捕头,肯定要花不少银子,钱花了,要是找不到门路捞钱,传出去会被同行笑话的。 我要当红衣捕头,当然不是为了钱,盗圣门弟子从来不缺钱,我之所以要当,纯粹是因为张幼谦成了红衣捕头,前不久他一有机会就拿这事儿来显摆,我就是为了争这口气。 京城,谢府。 谢士廷乃当朝阁老,又是皇帝身边红人,还是大明王朝的财神爷,三个身份中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人垂涎不已。所以他过五十大寿,前来贺寿的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这也怪不得他们,自古以来,人就喜欢往权力集中的地方扎堆。谢士廷今日过五十岁寿辰,年富力强,不到半年,在朝中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若这样下去,内阁首辅一职,早晚都是他的。 前来给他庆祝寿辰的人非富即贵,有朝中大臣,有得意门生,还有北周、东夷这种番邦使臣。 这些番邦使臣,几乎都是常驻大明的,自然吃透了大明官场的规矩。 谢士廷毕竟是大明财神爷,他的态度直接关系到在接下来的一年中,这些番邦究竟是吃肉,还是吃土。 不过,作为内阁首辅、次辅的杨梦龙、徐玉甫,他们年纪要大,排名也在谢士廷之前,自然不会出席这种寿宴,不过他们考虑的也周到,都派了仆人送来的贺礼。 如今京城仍在戒严期,谢士廷大办寿宴,已经有些违反了相关规定,不过这种时候,肯定也没有人真计较这种事情。 以我的身份,肯定是无法进入寿宴的,不过当我找到谢君衍时,她表示十分乐意,早就派人送了请帖过来。不过,看着谢府门口车水马龙的样子,再想想胡宗宪门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人说,谢士廷以言杀人,区区几句话,就能要了胡宗宪的命。 我对胡宗宪印象不错,坊间传闻的那些事,刻意诋毁胡宗宪的名声,这显然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这一点困惑我好久了,今日要找个与谢士廷单独相处的机会,来证实那些猜想。 由于谢君衍的原因,谢士廷对我的态度并不友善,有几次甚至剑拔弩张。不过我倒也不怕他,他是阁老不假,可与我没有直接利害关系,我也无需看他脸色行事。 谢君衍知道我要来,早就在门口的偏房内等着我,谢大哥! 谢君衍穿了一身红衣,白色狐裘大衣,让皮肤本就白皙的她显得更加明媚动人,长长脖颈如天鹅一般,让人看了心动。我连忙上前,道,君衍妹子,今日穿的真美! 谢君衍脸色一红,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周围人艳羡之中,带我进谢府。 刚一进门,就听到有门房喊道,北周特使呼延无能携师侄完颜卷心菜前来给谢大学士祝寿! 我心中一凛,真是冤家路窄啊。 第236章 祭剑 话音方落,一位中年男子在完颜卷心菜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男子身穿虎皮大衣,两条胳膊赤裸的露在外面,披肩散发,虎背熊腰,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武者而不是北周使臣,此人就是北周使臣呼延无能。 呼延无能在北周江湖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其武功也是出神入化,然而在北周江湖,呼延无敌名气太大,就如天空中圆月,让浩然星空黯然无色。 在这里能遇到完颜卷心菜,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当日在内庄,我易容为江小白,以一招步步雷将他全身经脉震碎,本以为他会躺上一年半载,谁料一月不到竟然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了谢士廷的寿宴之上。 早已闻讯赶来的谢士廷迎了出来,呼延大侠,想不到小可生辰,竟能请动您尊驾光临! 我这才恍然,为何呼延无能以这身打扮来参加谢士廷寿宴。他是北周使臣,若以番邦使者的身份来参加朝廷官员的寿宴,有些不符礼法,而呼延无能这身打扮,明显是以北周江湖武者身份来赴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呼延悟能哈哈一笑,适逢谢兄寿诞,若我不来,将来回去恐怕会让家兄怪罪的。今日我携完颜小侄前来,一则是为了感谢这半年来谢兄在边境战马贸易中对鄙国的关照,二则是为谢兄给小侄介绍了薛神医治好了小侄的伤势。三来嘛,等稍后再跟谢兄道喜。说着,拍了拍手,道抬上来! 有四人抬着两个箱子走了进来,箱子上盖着红绸缎,却也不知是什么礼物。这一下子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呼延无能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谢士廷脸色有些尴尬,这事儿闹得,大庭广众下,呼延无能这是准备当众向朝中重臣行贿啊,这里人多眼杂,鬼知道有没有锦衣卫的暗哨,他兼着户部尚书以来,力推边境贸易,在朝中惹来不少非议,可看着国库日益充实,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但呼延无能这一出,这是把他架在火炉上烤啊。 谢士廷道,呼延大侠能够赏光,已经是给谢某面子了,我看礼物就算了吧。 呼延无能没有理会,吩咐人将绸缎揭开,左边箱子内装满了姜,堆成了小山头,右边箱子则是一根根黑乎乎的东西,形状跟山药相似,我也没见过是什么东西。 旁边有见多识广者道,这是北周芙蓉,又名龙`根,用来做药酒,有壮阳之功用。 呼延无能微微笑道,都是些家乡特产,谢兄就不要推辞了。 谢士廷脸色骤变,连道,呼延大侠如此厚礼,谢某实在惭愧啊。说着,他走了过去,扶了一下右边箱子,随手翻弄着生姜,顺势将鼓起的山头弄乱,取了一支生姜,道,在下取一支即可。 我这才恍然,呼延无能看似简单的礼物,却暗含杀机,以生姜堆成山头,取意“江(姜)山”,而芙蓉又谐音伏龙。谢士廷乃江南文坛领袖,又岂会看不出其中玄机,于是轻描淡写的把山头弄平,又将伏龙变成扶龙,这一招回应,着实妙。 呼延无能见状,竖起大拇指道,高! 谢士廷道,在下略备薄酒,还请里面赏光。说着有仆人上前引导二人,准备请入席间。 又有人喊道,薛神医前来给谢大人贺寿! 原本正要进的呼延、完颜二人驻足,回过头来。 薛神医果然是薛神医,带着四个属下,走到哪里都派头十足,他身穿貂皮大衣,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见了谢士廷,也不行礼,拱了拱手道,听说谢大学士过生日,我过来混点吃喝,不知欢不欢迎? 谢士廷笑道,薛神医乃当朝圣手,要知道您来赴宴,我派人去请就是。 呼延无能返身回来,朝薛神医拱手道,原来是薛神医,日前若非您出手相救,小侄恐怕成了废人了。完颜,还不给薛神医行礼?薛神医摆了摆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话说你们北周鞑子,虽然说是谢尚书介绍我给你侄子看病,但熟归熟,诊金都不付,有些不厚道了。 呼延无能被薛神医一呛,尴尬至极。 谢士廷解释道,薛神医乃世外之人,说话有些冲,呼延大侠莫要介意。 呼延无能干咳两声,岂敢,岂敢。 完颜卷心菜在一旁道,薛神医妙手无双,乃国之圣手,这一点,连我北周御医都自叹弗如,不知薛神医师从何处? 薛神医老脸一红,道,实不相瞒,入京之前,在下以骟驴为生,也就是传说中的兽医,当年被同行挤兑,差点丢了饭碗,救你之前,我已经好些天没吃顿饱饭了,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死马当活马医,拿出给母猪接骨的方子,想不到竟然误打误撞治好了你。若不是你让我重拾自信,我也无法取得今日之地位,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 有人道,薛神医真是一战成名啊! 朝中有些人看不惯北周特使在京城跋扈的样子,纷纷道,薛神医,我家母猪昨天拉肚子,还请您前去诊治。 好说,好说! 薛神医,在下养的京巴,最近一直发情,前去诊治。 尽力,尽力! 众人轰然大笑,我也开始觉得这薛神医有些可爱起来。 完颜卷心菜脸上燥热,一阵青、一阵红,碍于谢士廷面子,饶是一腔怒火,并没有发作出来,冷哼一声,转身与呼延无能进了大堂。 谢士廷还在门口迎客,其余人在仆人引领下进了大堂。我来到薛神医面前,道,薛神医,我最近有些咳嗽,您看……哎,你别跑啊。我连忙闪身,来到薛神医面前。 薛神医说你想干嘛? 我嘿嘿一笑,我又不揍你,当日在皇宫,你帮了我个忙,我这不还没谢你呢? 切!薛神医见我没有揍他的意思,换了一张傲娇脸,端着架子道,你也知道我救了你啊,今儿本神医心情好,要是你能消失在我眼前,没准我心情更好一些。 我说事情都过去了,当日在江南是我不对,出手太重了。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计较了。 薛神医一甩手,哼,转过身去。 苏大哥,你们认识啊?谢君衍忙完别的事,走过来打招呼。薛神医回过头,看到谢君衍面容,啊了一声,膝下一软,扑腾跪了下来。谢君衍讶道,薛神医,您这是怎么了,君衍何德何能,当你行此大礼?我上前扶他,薛神医双膝瘫软,几乎站不住,额头冷汗淋漓。我问怎么了?薛神医慌道,得了软骨症,老毛病了。说着不敢看谢君衍,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寿宴开始,谢君衍去了后堂陪女眷,薛神医望着谢君衍背影道,作孽啊,作孽啊。 什么? 薛神医神色恢复正常,哦,没什么,有点饿,我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谢士廷出身金陵世家,虽是文人,自幼却也尚武,宴中,他请人来表演剑舞,一群女子身着彩衣,手持长剑,动作轻灵飘逸,煞是好看,表演完毕,众人掌声经久不息。 这时,呼延无能忽道,谢大人,素闻谢家乃武林四大世家之首,这等软绵绵的剑舞,太过于阴柔,在下有个家臣,天生武痴,既然是你寿辰,素闻中原武学博大精深,不如来一场真刀真枪的比试如何? 说着,呼延无能一拍手,从不远处席间站起一独臂男子,缓缓走到了大堂之内。 我心中一惊,来者竟是崔玉峰!这厮在江南被我断了一臂,后来加入南宫世家,认南宫长清做义父,然而几个月前,南宫世家惨遭灭门,唯独这独臂南宫玉峰活了下来,想不到竟成了呼延无能的手下!难道南宫世家被灭门,与崔玉峰有关? 这一招激将法,让在场众人鸦雀无声,纷纷看向了谢士廷。 呼延无能这次是有备而来,谢家高手如云不假,但今夜是谢士廷寿辰,没有他发话,谁也不敢接茬。面对呼延无能挑衅,谢士廷微微一笑,可能让呼延大侠失望了,谢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呼延无能不依不饶,莫非金陵谢家也是浪得虚名? 南宫玉峰满脸挑衅,环顾四周,忽然看到了在角落中的我,眼神顿时变得火热起来,他以剑指我,原来苏兄也来参加寿宴,不知肯否赐教? 我端坐席间,手持酒盅,慢慢把玩,漫不经心道,崔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南宫玉峰满脸恶毒之色,拜你所赐,断我一臂,这半年来,日夜苦练,但盼有朝一日,能一雪前耻! 我站起身,悠然道,当年学艺不精,没控制好火候,留了你一条命,真是抱歉,这次争取不让你失望。不过,今日是谢大人寿辰,能不能打,真打还是假打,打死还是打活,还要看谢大人的意思。 谢士廷本来对我与谢君衍之事十分不满,我要真与南宫玉峰相斗,谁输谁赢,谁死谁活,对他来说都是好事,于是道,大家都是江湖人,就依江湖规矩来办吧。能死一个最好,就算有个伤残,我也争取给你们弄个三级伤残证明,保你下半生无忧。 我说有大人这句话就好。 南宫玉峰道,既然如此,刀枪无眼,一会儿过招,苏兄要小心你的项上人头了。 我说你放心,我争取让你死的不太难堪。 南宫玉峰发出杠铃般的笑声,你若一心寻思,我岂不遂你心愿? 我懒得听他叨叨,跟护卫要来寄存的铁剑,道,十几章没打架,读者都要寄刀片了,正好拿你来祭剑,来换几张月票耍耍! 第237章 我去年买了个表 我没有料到,南宫玉峰剑出即不凡,一柄长剑虎啸龙吟,带起一道凌厉的剑意刺向我面门。 我心说你得多恨我,不就是砍断你一只手臂嘛,我这么多头发,随便让你砍。封万里所赠的铁剑,连剑带鞘,挡了过去。 双剑相交,一声清脆的剑击声,趁对方力道用尽,我手按剑簧,将铁剑弹出。 两人斗在一起,交换了十余招。他如疯狗一般,只知猛攻,没有丝毫防守,而且招式诡异,很多剑招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刺出,令我防不胜防。 我心中惊奇,这厮断臂之后,武功不退反进,招式如鬼魅一般,颇有南宫长清的影子,不由羡慕的很,心想看来认个干爹对武功还是有好处的。 习武以来,我所学驳杂,老孙头、天刀徐开山、封万里都曾传授我武艺,在老孙头的武学理念下,我养成了武学无定式的武学观,枪法可用于刀、刀法可用于剑,这一点,也另南宫玉峰难以琢磨。 海宁听潮悟道后,我由闻境晋入知玄,半年以来,我武学修为大有长进,本以为张幼谦的速度已经很了不起,想不到南宫玉峰武学进境丝毫不逊色于我。 三十招过去,两人久攻不下,随着真元流逝,南宫玉峰独臂的劣势终于凸显出来,相较而言,独臂防守区域小,面临压力大,南宫玉峰额头已开始见汗。 我心说好机会,于是道,崔玉峰,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南宫玉峰哪里肯听,手上剑势不减,内力却不如先前。 我接着问,我想知道,当年你亲手杀死自己的未婚妻,当时是怎么想的? 此话一出,南宫玉峰终于动怒,额头青筋爆现,发疯一样,凌空跃起,长剑之上剑意四溢,冲了过来。 我连连后退,说有话好好说! 南宫玉峰在半空之中剑尖一指,喝道,观音!坐莲! 这一剑威力巨大,而且极具侮辱性,不由让我火大,怒道,你有观音坐莲,且看我…… 一柱擎天! 长剑举起,星宿之力趁势注入铁剑中,从剑尖儿喷薄而出,顶在南宫玉峰剑上。 噗! 南宫玉峰裤子上破了一个洞,露出雪白的屁股,一阵冷风吹过,南公玉峰打了个冷战。 他借机一个翻腾,落在了地上,脸色煞白。我问,痛不痛?他冷哼一声。我安慰道,第一次都很痛。 众人纷纷望向他,呼延无能也满脸鄙夷。 谢士廷捋了捋胡须,笑道,北周向佛,这一招观音坐莲,真是开天辟地,看的令人叹为观止,肛肠寸断! 呼延无能道,还不滚下去,在这里丢人现眼!南宫玉峰止血,缓缓起身,恶狠狠望着我道,苏犹在,今日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我说你欺师灭祖杀妻,给北周当条狗挺好的,当人有些可惜了。 当啷!他将长剑扔在了地上,一把扯开衣襟,将外套脱掉,露出了腰间十二柄玲珑短剑。 每柄剑约半尺多长,形状各异,在南宫玉峰腰间盘着,他以手指轻弹十二指。 嗖嗖嗖! 十二柄短剑如有了灵性,从腰间飞出,悬于半空之中,列成了一个圆形。 众人目瞪口呆,有人认出了这些短剑,惊道:南宫御剑术! 此话一出,席间如炸锅。 武林四大世家,各有绝学,如当年慕容世家三千相剑,四川唐门暴雨梨花针,而南宫世家赖以传扬天下的,便是御剑之术! 江湖上很少有人见过南宫世家的御剑术,甚至有人都以为这是以讹传讹、为了博人眼球的说辞。如今,在南宫世家覆灭之后,从一个苟存性命的义子手中,御剑之术,重现江湖。 呼延无能不再阻止,完颜卷心菜满眼放光,似乎垂涎这御剑之术。 有十二柄飞剑加持,南宫玉峰如同换了一个人般,身上狼狈之意尽去,一副宗师气魄,他淡淡道,这是十二柄飞剑,名为: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 我心中也没有把握能不能对付他这十二柄飞剑,此时当着众人的面,我也绝不会认输,于是问道,独臂大侠,你的飞剑名字挺唬人的,就是每天都背着这么多剑,不沉嘛? 南宫玉峰没有回答,接着介绍道,每个时辰,我便以精血饲养其中一柄剑,饮血之剑,剑体通红。 我定睛观瞧,十二剑剑身透明,唯独那把酉鸡剑,剑身较其他剑更红一些,心说这家伙为了练御剑术真是拼命,心疼道,没事多吃点菠菜,小心贫血。 南宫玉峰又道,十二生肖剑,代表十二时辰。 我有些不耐烦了,要打就打,这家伙怎么不厌其烦的给我介绍他的飞剑,御剑术虽然厉害,但我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我说等等,有点乱,你说了这么多,我总结并推演了一下,通过你这十二飞剑,可以判断时间? 南宫玉峰道,不错。 我叹了口气,可惜了,对我没卵用。 为何? 我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去年买了个表! 南宫玉峰终于被我激怒,双手一挥,十二飞剑调转方向,对准了我,他道,你若束手就擒,我可留你全尸!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有十把飞剑在空中排列成进攻343阵型,前锋三剑寻找空隙,中场四剑见机形势,后腰三剑查缺补漏。 剩余两把飞剑绕在南宫玉峰身前护身。 这是一套进攻阵容,我不敢略其锋芒,施展迷踪步,连连闪躲。飞剑不同于其他武功,意随心动,剑随意动。 迷踪步虽是天下轻功之首,但再快也比不过南宫玉峰意念。十二飞剑不断变换阵型,将我追的东躲西藏,有一剑甚至削断了我一根头发。 我在场内上蹿下跳,十分狼狈,完颜卷心菜哈哈大笑,怎么跟大马猴一般! 众人看笑话,我在场内却苦不堪言,对于这种远程攻击,我本想靠近他,可他身前那护体飞剑如毒蛇吐信,随时准备攻击。 我眼见不敌,心想这飞剑既然与他心灵感应,总不会是无限距离吧,于是急速后撤,跑到了院子里,果然飞剑在他十丈之距时,便不前进一步。 这时,有个仆人正端着一盆黑乎乎的东西,边走边道,你们别闲着,一会儿饭后,老爷邀请大家喝狗血粉丝汤! 我灵机一动,随手抢过盆子,冲入场内,忽然不顾,冲向南宫玉峰,南宫玉峰也没有料到我去而复返,催动十二剑猛烈攻来! 我抡起脸盆,一盆狗血泼了出去! ps:明日出远门,更2k 第238章 围炉夜话 哗啦。 十二飞剑乃灵性之物,狗血又是极污秽之物,连妖怪都能驱除,何况飞剑,果然,那十二飞剑沾染了狗血,失去了感应,掉在了地上。 南宫玉峰满头狗血,也看不出脸色,双目喷火,如丧考妣道,我辛苦喂了半年的飞剑,第一次用就被你毁了,苏犹在,我跟你拼了! 他如发疯一般,没了剑、没了招式,如同泼妇一般,抡着双拳向我砸来,我冷哼一声,唰唰唰三道剑气,前后叠加,冲了过去:步步雷! 咔擦! 南宫玉峰又被我断了一臂,他怒道,你为何不杀我? 我问道,你体会过绝望的滋味嘛? 没有! 我说我也没有,你先来,以后有机会说给我听。今日是谢大人生日,上次我不杀你,这次我也不杀你,回去后,好好练练,若要报仇,我随时恭候! 薛神医医心泛滥,连忙上前,用金针将南宫玉峰穴道封死止血,边摇头边道,好好一双麒麟臂,可惜了。 南宫玉峰道,麒麟臂? 薛神医点头,你这双臂,与众不同,本乃天下麒麟臂,若精心苦练,没准成为一代武学高手,可惜断了根,哎! 南宫玉峰下跪道,薛神医救我! 薛神医说吃啥补啥,回去后,鸡爪、鸭掌、猪蹄儿多吃点,看看也许有机会断臂重生。 南宫玉峰被人拖了出去。 完颜卷心菜忽道,是你! 完了!我心说糟糕,刚才想教训下南宫玉峰,却忘了当日完颜卷心菜却是被我一招步步雷给震碎了经脉的。 面对南宫玉峰,我有七八分把握。面对完颜卷心菜,我有十成把握。可面对呼延无能,这位在北周的通象高手,我是没有丝毫机会。于是我决定装糊涂。 这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北周公子,难道咱们认识嘛? 完颜卷心菜更加确定了他的判断,道,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我说你有特异功能啊,我指了指地上一把烟灰,你看这又是谁?呼延无能问道,完颜,此人是谁? 完颜卷心菜低声在他耳边耳语一番,呼延无能眼神射来一道寒光,杀机无限。 好在谢士廷出来解围,道,呼延大侠,今日是我寿辰,好歹也给个面子!呼延无能再跋扈嚣张,也不能在谢士廷府上杀人,于是道,好,那就上面子吧! 谢士廷拍拍手,来人,上面子! 一盘盘金灿灿的面子被仆人端了上来。也就在是宰相府上,才有这种面子。当年在盗圣门,第一师兄蒸的面子,一斤玉米兑三斤麦糠,粗糙无比,吃起来难以下咽。 呼延无能拿了一个,道,今日给你面子,走! 完颜卷心菜刚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又拿了几个,揣到怀里,这才跟着呼延无能离去,不过临走之前看我那眼神不善,我倒要小心点了。 按京城宴请规矩,上了主食之后,众人就不在饮酒,客人们象征性的吃了点东西,也都纷纷告辞。 我故意留在最后,我答应谢君衍,筵席结束后要等她。送走诸客人,谢士廷看到我,有些不悦道,今日你虽帮我解了围,但也休想靠近谢君衍。 我也不高兴,你是内阁大学士,但跟我有屁关系,你的职务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于是道,谢大人,我家里有一只流浪猫,昨夜生了六只小猫,奇怪的是来了一只跟狗那么大的老鼠,叼走了一只猫。你不觉得好奇嘛? 谢士廷道,你家的猫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呵呵一笑,反唇相讥道,我与谢君衍的事,跟你又有屁关系? 一道阴霾从谢士廷头顶上闪过,谢士廷似乎动怒了,在某个刹那,我甚至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意笼罩在我心头,那几乎是一种境界上的碾压,我甚至连反抗的想法都不敢生出。这种恐惧感,便是面对通象之下第一的南宫长清、剑神封万里之时,也未曾有过。 然而这感觉一闪即逝,我甚至怀疑是一股幻觉。谢士廷出身武林世家,但经脉不适合修炼,才弃武从文,他身上没有一丝真元波动。 那究竟是谁呢?谢府之中存有什么秘密? 谢士廷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你想激怒我?可惜你火候不够。 面对这个在文坛、官场浸淫多年的老家伙,任何小心思都被他看穿了,所以我决定直奔主题。 我问道,前几日你去了胡宗宪府上,第二日他上吊自杀了,我想知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谢士廷冷然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我说这句话是我替一个人来问你的。什么人? 我冷然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谢士廷哈哈一笑,说你这小子,嘴皮子倒不肯饶人。可惜有些浮躁,若要沉稳一些,兴许我会考虑同意你跟君衍交往。 我说我与君衍之间,也不如你想的那样。不过,跟你,我无需解释。我再问你,你为何要逼死胡宗宪? 我一直怀疑,胡宗宪之死与谢士廷有关,所以我故意更换了概念,就是要试探他的反应。 谢士廷又道,跟你,我无需解释。 我终于承认不是他的对手,这个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让你猜去吧。 看来我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我抬头盯着谢士廷道,谢大人,江湖传闻,金陵谢家两兄弟,一文一武,各领风骚。不过,我却听说,谢家除了你与谢士印外,还有一个很久之前被赶出谢家的庶子,姓谢,名东来。不知这个消息,谢大人敢不敢兴趣? 这个消息,还是张幼谦告诉我的。谢家上任家主死后,谢士印、谢士廷掌握了谢家,谢东来被驱逐出门,加入了英雄盟。 当年在金陵,也正是他策划绑架了谢君衍,若非谢东来提供消息,恐怕黄河五鬼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谢士廷问,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为何要逼死胡宗宪? 谢士廷叹了口气,道,有些时候,知道太多了,反而不好。 他缓缓道,我与胡宗宪,都是开泰六年丙辰科的进士,对了,跟我们同年的,还有一位,你也认识,正是金陵同知闵犟驴。 我问道,闵秋叶? 谢士廷点了点头,这个故事比较长,可能要花一点时间,你愿意听?我说这正是吕当家派我来的目的。 谢士廷笑了笑,吕仲远那家伙,就喜欢拐弯抹角,做人不实在,我不喜欢。 来到书房,有仆人焚香,上了香茗,又送来脚炉,谢士廷这才讲述了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本章完) 第239章 救命啊! 开泰六年的丙辰科,是灵宗朱悟能在位的最后一次科举。 在这次科举中,有三个不同身世的举子,考中了进士:谢士廷、胡宗宪、闵秋叶。 谢家乃江南望族,祖上官宦显达,很快就在京城中立足了脚,进了翰林院,从此一步登天,平步青云。闵秋叶则家境贫寒,又心直口快,得罪了当朝权贵,被流放在琼州做县官。只有胡宗宪,心有大志而不得,在当时首辅严山高得势,他不得不入了严府门下,成了不大不小的官员。 谢士廷与胡宗宪兴趣相投,感情颇厚,然谢却不耻与胡投入严阁老门下,两人关系逐渐交恶。当年倒严风头渐盛,三年后,严阁老倒台,胡宗宪又成了无根之水。 谢士廷先在翰林院,又去礼部任职,职务清贵,素来文采又好,逐渐成为了江南文坛领袖。本来二人已无交集,可几年后,江浙一带倭寇横行,胡宗宪趁机攀附杨阁老,靠裙带关系爬上了高位,在倭乱横行的乱世中,凭借军功闯出一片天地,成为二品封疆大吏。 此时,谢士廷丁忧在家,金陵城也颇受倭乱之扰,在胡宗宪抗倭期间,谢士廷组织家族力量为他提供了不少帮助,然而两人却在去年松江大战之前产生了隔阂,随后两人绝交,之后胡宗宪爆出了贪腐、通倭之事,被押送京城,变相软禁在京城之中。 对于两人为何交恶,谢士廷并没有明说,但我却从话中猜出了一丝端倪,很有可能与朱悟能一事相关。我问道,江南织造冯零感贿赂胡宗宪那五十万两的银票,想必也是阁下的手笔吧? 谢士廷并没有回答,不过却也没有否认。 我就知道,胡宗宪乃封疆大吏,堂堂的冯宝,若后台没有人撑腰,怎么能撼动他的地位?而且当时皇帝也在金陵,怎么可能不知其中的猫腻。联想到当今首辅杨梦龙在胡宗宪被革职之后的种种反应,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查办胡宗宪,是皇帝朱润泽的意思。 我又问,最近京城盛行的《猢狲荡寇志》,也是你指使的吧? 谢士廷不耐烦道,有些事并不一定非要是我来指使,以我在文坛的地位,想要捧臭脚的人大有人在。比如那个三观犹在,他就嗅出了其中的政治意味,恰逢其实写了这么一片折子戏而已。 我心想最好别让我见到那个家伙,否则把他三条腿打折。 从谢府出来已是深夜,我深吸一口气,赶回自己住处。 就在胡同拐角处,忽然听到薛神医的求饶声,姑奶奶饶命,我也不是有意说的,再说我也没有啥不是?好奇心下,我提聚真元,隐藏气息,却看到薛神医正跪在谢君衍,不,是剑无霜身前。 剑无霜道,薛神医,你一身本领得来不易,若在胡言乱语,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薛神医连道,我要是在跟姓苏的小子说一句话,就让我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出门撞死,不得好死。剑无霜点头道,知道就好。说罢,如幽灵一般,飘然而去。 薛神医这才爬起身来,正要离开,我连喊道,神医留步。 薛神医见我,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拔腿就跑,我施展迷踪步,连忙来到他身前,你跑什么?薛神医摆手,道,我不能跟你说话。我说怕什么,周围没人。 薛神医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跟那小妖魔下套坑我。 我说我以人格发誓,不如这样,我请你吃饭? 不去,怕噎死。那去喝茶? 不去,怕呛死。 我说怎么这么多废话,拔出铁剑,架在脖子上,道,那请你吃刀子。 薛神医说我怕了你了,好歹我当日也救了你一次,你这样恩将仇报,不怕天打五雷轰嘛?我说现在是冬天,要轰也是半年后了,我来问你,谢姑娘身上发生的事,你可知道? 薛神医环顾四周,小心翼翼问,你也发觉不对了? 我心说岂止不对,我差点被她害死,不过还是点点头,问,你能解开? 薛神医低声道,你可听过夺魂这个词儿? 我摇了摇头,别整那么多玄乎的,直接说事儿。 薛神医叹了口气,说这是冥界术法,在江湖上早已失传几百年,这位谢姑娘当日应该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我一听有戏,于是将当日在桃山遭遇之事,简单跟他说了一下。 这就难怪了,薛神医摸了摸胡须,黄阵图乃当年三大奇阵之一,若说有冥界之人封于其中,倒也说得过去。三百年前,冥后剑无霜与魔教破长风关系密切,你这下子放了老妖婆出来,江湖可要乱套了。 我心想剑无霜如今占用谢君衍身体越来越频繁了,总得找个办法,将剑无霜赶出谢君衍体内,于是问,你就说怎么办吧!薛神医恼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凭什么帮你? 我脸色一沉,难道薛神医要我将当年你在江南卖大力丸、咳嗽药的糗事儿说出去嘛? 薛神医道,这都多久之前的事儿,说出来谁信? 我冷笑道,巧了,前不久也有个姓薛的,几年前的事儿都被揪出来了,这年头的事儿,谁说的准呢? 薛神医一瞪眼,颇为不屑道,我乃堂堂神医,如假包换的皇家御医,岂是一个唱戏的能比的?反正那姓谢的跟你也没关系。 我说我们是朋友。 仅仅是朋友? 我点头确认,是朋友。 薛神医叹道,反正所有的敢情都暧昧,你大可不必为难找体会。罢了,就当我做好事吧,要想将剑无霜驱出谢家小姑娘身体,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薛神医缓缓道,天下第一奇阵,惊神阵! 然后呢? 薛神医道,天机不可泄露,我会折寿的。我说你是神医,又不是神棍,说出来会死嘛?薛神医使劲点点头,告诉你这个,恐怕会有人打死我的。 谁? 你师父西门吹灯。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家伙竟然知道西门吹灯是我师父?难道之前在金陵被我跟逍遥二老欺负,都是故意装出来的,于是试探问,你认识西门吹灯? 薛神医道,他屁股上有三颗痣。 这你都知道? 薛神医傲然道,当年他找我医过痔疮,差点没被他打死。哎,往事不要再提…… 回到家,我越想越不对劲,今日谢府之行,虽然没有问出什么问题,但至少也能猜出一些事情。 胡宗宪之死,谢士廷摆脱不了干系,至于是他的意思,还是皇帝朱润泽的意思,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件事关系到朱悟能之事,最近京城比较乱,四合堂隐匿地下,徐若男也杳无音信,形势一团乱麻,着实恼火。 迷糊之间,隐约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远处有人喊道,着火了! 我猛然惊醒,房间内浓烟滚滚,有人纵火。我披了件外套,运起轻功,匆忙之间冲出门外。 刚一出门,心中警兆便生。 嗖嗖! 十几支劲箭呼啸而过,冲我疾驰而来。 我来不及拔剑,以剑鞘挑落先至的三支箭,就势一个懒驴打滚,避开其余箭支。 叮叮叮!箭没入院内石板。我扫了一眼,箭身比较特别,不似中原之箭。中原的弓箭,箭支长,飞行距离较远,而这种短箭,只有在北周这种在马背打天下的国家才有。 我想起了呼延无能临走之前的眼神,心中恍然明了。堂堂北周武林宗师,在大明境内,竟以这种卑劣手段来暗杀我,真是无耻。那弓箭手一击不中,旋即退去。 我正要追击,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困在其中。 一身虎皮大衣、披头散发的呼延无能正站在院中,孑然而立,他背对着我,正在摆弄院中一株梅花。这个院子是张幼谦宅子,这一支怪梅,也是他从石景山运来的,形状古怪嶙峋,这几日梅花正开。 呼延无能并没有转身,口中道,没想到苏少侠竟是深藏不露啊。 我就讨厌这种靠着武功高蔑视我的人,可是他是北周武道宗师,别说我是知玄巅峰境,就算我是通象,估计也很难是他对手,脑海中思索对策,道,堂堂武道宗师,而且还是北周使臣,呼延大人这么,未免有些小人了吧。 呼延无能哑然笑道,你当日震碎我完颜师侄的经脉,怎么不说小人? 我说那是堂堂正正的比武,愿赌服输,打输了喊家长,你们北周江湖都是这么个规矩吗? 呼延无能哈哈一笑,转过身来,说,那好,我就以江湖规矩来会一会你们中原武学。 我说你要点脸不?你要真相见识下中原武学,去找龙虎山、琅琊阁,再不济去武当少林,欺负一个后生晚辈算什么本事? 呼延无能道,太远,朝廷不报销路费。 我闻言一愣,这个理由太冠冕堂皇,我竟一时无法反驳。 以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要是遇到初出江湖的菜鸟,就要打的满地找牙,按在地上使劲摩擦,但碰到呼延无能这种武学宗师,第一反应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上策。 我打量四周,却发现十几个北周弓箭手,已将这个院落包围,身后的房子也逐渐烧了起来。奇怪的是,却并没有人过来救火,这事儿闹得,如今天寒地冻,天干物燥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年日不落帝国的京城不也是被一场大火烧了一半。 我望着呼延无能道,比武这事儿吧,总得找个见证吧?如今朝廷要开大会,禁止江湖中人私斗,而且你看我还在执行公务,要不改天再比? 呼延无能漠然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于是引星宿真元,调动二十八星宿真气。 一时间,我与天地融为一体,仰望天空,繁星点点,二十八星宿悬于半空之中,我隐约感应到了一丝星辰之力,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当日在惊神阵内,悟出的那个球形字,在星宿海内开始旋转起来。 天地之间,真元开始剧烈震动。 呼延无能嘴角一翘,没料到,我还是低估了你。 我心想你岂止是低估我,你简直就是小瞧了我的实力。 我调动全身真元,聚于一处,大吼道:救命啊! (本章完) 第240章 霸气侧漏 呼延无能闻言愣了一下,说我活了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无赖,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你们中原武林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他既然挑起了话题,我自然是能多拖延一分是一分,如今形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家伙对大明江湖是有多大的怨念啊,不放弃一切可以打击中原武林的机会。 我趁机道,我倒是想给江湖丢脸,可江湖也不给我这个机会啊。我从小就是立志当江湖大侠,话说我三岁那年…… 有属下看出我的心思,提示道,尊主,这小子在拖延时间,这里是京城,我劝您还是尽快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呼延无能眉毛一竖,瞪了那属下一眼,怒道,我用你来教训我怎么做?怎么着,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想造反啊?那属下听了,也不敢多话,退在一旁,与其他人堵住了我的所有退路。 敢情呼延无能还是个犟毛驴,我心中暗想,那可不能顺着他说话,于是道,我觉得这位仁兄说的有道理,俗话说得好,杀人要趁早,你若不动手,等我的救兵来了,一切都后悔莫及了。 呼延无能哈哈一笑,没有人能够支配我的想法。苏犹在,既然你想求速死,我偏偏不遂你愿,今晚上我要用满清十大酷刑好好折磨你,让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我心说满清十大酷刑还要过两百年才发明呢,不过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我哼哼道,有本事给我个痛快!否则,等我的大师父、二师父,还有江湖上义兄、义弟们来,就算你躲在使馆,他们也有办法替我报仇。 呼延无能傲然道,中原武林除了几个三境外的老怪物,在京城目前还没有我对手。 我说你这口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论武功,兴许你不是天下第一,若说脸皮厚,天下无人出你右。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呼延无能笑道,我来京城后,曾对京城武林下了战书,你们中原武林一个个吹得天花乱坠,却没有一人敢出来迎战,这等懦夫行径,怪我咯? 这时一个悠悠的声音传来,那也未必吧。 顺声望去,不远处屋顶上,火星忽隐忽现,望着如孤坟鬼火,十分恐怖。呼延无能说,什么人,鬼鬼祟祟,有本事出来。那身影纵身一跃,落在院中,正是老孙头。 那忽明忽暗的火星,正是他点的旱烟。‘ 我本以为凭狮吼功,能把剑无霜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谁料来的却是老孙头。他对我传金蛇枪法时,我对他武功曾奉若天人,后来见识了徐开山、封万里以及江湖上那些高手,加之我武功也进境颇快,但从武功而言,他也就比我略胜一筹。 老孙头道,好久不见啊。 呼延无能神情骤变,是你? 是我! 你还没死? 你都没死,我怎么好意思死在你前面。 可当年你明明死了的。 可如今我活生生站在你面前。 我有些疑惑,这两人对话颇为奇怪,问道,你们说的什么,怎么我听得云山雾罩的? 老孙头说,这是高手之间的古龙式对话,你这种小低手,听不懂很正常。我的意思就是,只要老子在,呼延无能要杀你也是无能为力了。他对呼延无能道,既然我来了,这小子你不能动他。 呼延无能道,当年你一枪刺伤我,这个仇,我等了二十年。 老孙头反问道,那这二十年,你怎么不来找我报仇? 呼延无能老实道,去年伤刚养好。 老孙头嘿嘿一笑,其实我一点也不介意,让你再养二十年。呼延无能,别以为秦三观不在,你就可以来中原为所欲为,就算呼延无敌来了,中原能揍的他满地找牙的遍地都是。不是我看不起你们,自从三十年前北周武帝无名被废之后,你们北周武林是一蟹不如一蟹了。 说罢,烟斗忽然灭,双手一伸,一柄长枪从远处呼啸而来,落入他手中。他手持铁枪,拄地而立,一道银光绕着铁枪盘旋,如同一条银龙一般,道,请! 呼延无能脸色忽变,你竟悟出了浑天一枪! 老孙头说,不然呢? 那属下道,尊主,咱们一起,把这两个家伙剁了! 呼延无能思索再三,道,撤! 北周众人走后,我一脸目瞪口呆的望着老孙头,只需三言两语,老孙头就把呼延无能给吓唬跑了,可我明明发现,方才那一枪,老孙头作弊了,他枪上有金蚕丝,那枪并不是无端飞来,而是以蚕丝为媒,被他扯过来的。只是,当时背对着呼延无能,他并没有发现。 老孙头略有得意道,怎么样,吓呆了吧,刚才我那几句话,有没有一种霸气侧漏的感觉?是不是觉得对我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我摇头道,不是啊,是你拉链没有拉好。 老孙头一低头,尴尬道,哈哈,这是个意外,ident,懂不懂? 我奇道,不过才片刻功夫,你怎么来了? 老孙头说你懂个屁,老子正在附近娱乐呢,听到你小子哭爹喊娘、鬼哭狼嚎般喊救命,我好意思不来嘛?怎样,你怎么谢我? 娱乐?附近没什么娱乐的地儿,也就有个八大胡同,没想到啊! 老孙头怒道,有你这么忘恩负义的嘛,我才刚救了你命,这么说有意思嘛?早知道让呼延无能一巴掌呼死你。我连道,老孙头别生气,今晚上的消费算我的。话说,没想到你武功这么好,连呼延无能都怕你。 老孙头叹了口气,你小子运气好,他在北周武功仅次于呼延无敌,二十年前我俩曾经有过一战,我刺了他一枪,自己境界也跌落到知玄境,刚才要是真打,我也没有把握能赢,只是借着余威,吓唬他一下而已。 我恍然,原来如此。徐开山曾说跟他结过梁子,能够让徐开山说出这种话来,他在江湖上也应该赫赫有名才对。不过转念一想,二十多年前,朝廷曾收编了许多武林高手,他们改名换姓,为朝廷办事,也就正常了。 老孙头道,明天一早,吕掌柜要开会,你被耽误了。 我问什么事。 老孙头低声道,有内庄的消息了。 什么? 嘘,你小声点。如今锦衣卫和登闻院都在四处追查,等着抢功劳呢。四合堂出事后,大掌柜联系到了当日安插在四合堂的眼线,得到了内庄的消息,明日要商讨此事。做好保密工作,切记! 京城三大特务机构,锦衣卫、登闻院、六扇门,这三个部门有些重合之处,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明争暗斗。 锦衣卫、登闻院直接隶属于皇帝,向皇帝汇报,反而六扇门成了后娘养的,挂靠在刑部不说,就连薪水待遇、活动经费跟前两者相比,也差了许多。 据说以前六扇门费用特别紧张,好在几年前,吕仲远率领六扇门在江湖上扫荡了一波,让那些长期不交监管费的各大门派大吐血。 少林武当这种超级门派,这些年来极少插手江湖中事,在江湖上存在感极低。别看少林武当在江湖上不声不响,实际上产业遍及大明,而且有豪门底蕴,又有江湖地位,其他门派很少插手他们的势力范围,正所谓闷声发大财,每年缴的监管费也是最多。 张幼谦这套房子不能住了,明天还不知道怎么跟他交代呢。 我在附近的如家客栈凑合了一夜,次日一早,用完早餐,便按老孙头吩咐,前往六扇门开会。刚走没多远,见到一个书生模样的家伙鬼鬼祟祟,在房子周围打量,正是在金陵《八卦周刊》当采风的三观犹在。 据说最近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还攀上了谢士廷的关系。前不久京城中流传的很火的《猢狲荡寇志》就是出自他之手,也正是这个折子戏,让胡宗宪背负了巨大的舆论压力。 看到他,气不打一处来,我上前拍了他一巴掌,说你小子在这里干嘛。他吓了一跳,见我后,嘿嘿笑道,原来是我苏捕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说你在我家门口晃荡,这话我得问你呢。听说你最近混得不错,都写折子戏了,我来问你,谁给你这么大胆子,敢讽刺朝廷命官?三观犹在苦笑道,都是混口饭吃,不容易,《八卦周刊》长期拖欠稿费,我都要吃土了,要不是接了这个活儿,我都饿死街头了。 我怒骂道,你还强词夺理,你你指桑骂槐,写这种文章,不怕遭到天谴嘛? 三观犹在嘿嘿一笑,我写这种文也不过是迎合市场,有人愿意看,自然就有人写,就算我不写,也会有三观不在、三观在哪儿,奔跑吧三观冒出来写,还不如我来写。 我呸!这种垃圾东西,一点水准都没有,我都纳闷,竟还真有人花钱看! 他说,这你就不不懂了,我们这种文人,说白了,就是用笔管来满足他们的生理需求,我称之为撸管理论。 我疑道,撸管理论? 他点头道,大家都知道撸管有害身体健康,也不会陶冶情操,更不会升华灵魂,可是大家看的就是很爽啊,我们写这种文章,也是一个道理的。 我说什么狗屁理论,你不会正儿八经写点教人向善的东西? 他苦笑道,我要真能写出来,我早就去考进士了,还需要费这功夫? 我不耐烦道,滚吧,别让我在京城看到你! ps:加班到11点,赶了一章。最近事情超多,若不喝酒,一般都会下半夜更新了。 第241章 你这样是不道德滴 那家伙边走口中边嘟囔,说什么一不偷二不抢,凭笔杆子吃饭,连朝廷都主张百花争鸣、百家齐放,你个破捕快管不着我之类的话,我拔出剑一吓唬他,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到了六扇门,张幼谦正靠在椅子上打盹,看上去极为疲倦的样子。我打招呼他也不理,我于是问,昨晚跟林妹妹约会进展如何? 那小子闻言颇为失望道,你可别提了,昨天我们去吃了海鲜大咖,本以为再去看场戏什么,看戏嘛,黑灯瞎火你懂得,结果被她识破了,千哄万哄,两人爬上了屋顶去数星星。 我说你不是自诩情圣嘛,怎么这点事儿都办不成。 张幼谦叹道,都是套路啊。 不过数星星也挺浪漫的。 张幼谦撇了撇嘴,说三九天你爬屋顶上呆一晚上试试?这还不算,她冷了我还得把自己的貂皮大衣给她披上。要不是我功力深厚,早就嗝屁了。 我揶揄道,牵手了没? 张幼谦说别提了,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差点儿得手时,结果东关大街那边有个房子失火了,把她注意力转移过去了,哼哼,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否则我把他房子再烧一次。咦,你脸色怎么这么难堪? 我干咳一声,哦,没什么。 他老宅子被烧了的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呢。他又道,不过还好,林红衣很喜欢,还给我唱了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这也算收获吧。 我哦了一声,说既然这样我就放心跟你说了,实不相瞒,昨晚东关大街烧的那座房子,是你家。 张幼谦蹭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 我将昨夜呼延无能及北周高手围攻我的事简单说了下,说这笔账,可不怪我,要报仇就去找呼延无能。张幼谦摆了摆手,说烧了算了,一了百了。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这个老宅有我太多的回忆了,算了,就让它随火而去吧。不过,呼延无能、完颜卷心菜,这两个家伙,我一定不饶了他。 我连忙劝阻说,你可别冲动,他们是北周使臣,你要真动了他们,那可是外交事故,两国相战,不斩来使啊,话说,什么时候动手?到时算我一个。 闲聊间,一身紫衣的陈清扬沉着脸走了进来。张幼谦见状,连忙上前道,美女捕头好!陈清扬脸色一红,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我说你怎么得罪她了? 张幼谦说估计可能更年期到了吧,这次去山东,她一路上就没给我好脸色。 陈清扬一旁道,张幼谦你再乱嚼舌根根子,小心我撕烂了你的嘴!张幼谦连说不敢了,美女捕头是仙女下凡,来到人间,于是才有了天上人间! 陈清扬拔刀而出,追着张幼谦扬言要宰了他,一刀劈了下来,张幼谦连忙闪躲,正巧老孙头吧嗒着旱烟进来,张幼谦喊道,老孙头救我! 陈清扬收刀不及,砍了下去。 老孙头说了句胡闹,一扬手,烟锅子挡住了刀,烟丝洒了张幼谦一身,在他衣服上烫了几个窟窿。老孙头怒道,可惜了我一锅上好的碧青丝啊!张幼谦闹了个灰头土脸,说改日送你一斤,快帮我拦住这小寡妇! 陈清扬听到别人叫她寡妇,火气又上来,追着张幼谦打,张幼谦连求老孙头帮忙,老孙头视而不见。张幼谦说,一车碧青丝!老孙头说这还差不多,对陈清扬道,差不多就行了。 陈清扬冷着脸,回到自己座位上。 张幼谦嘟囔着过来,我低声道,这小寡妇有可能看上你了。 我感道一阵寒光从背后袭来,回头看见陈清扬眼中满是怒火。我嘿嘿一笑,佯作不知。张幼谦说去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回来路上给我找各种别扭。 这更说明问题了,你是跟谁一起回来的。 林红衣啊。 我说这就对了,俏寡妇这是吃醋了。 张幼谦略有得意,想不到退出纨绔圈这么久,我还挺有市场的。 闲聊间,又有三名黑衣捕头,七八名紫衣捕头,还有若干红衣捕头走进了议事厅。在六扇门,这三名黑衣捕头是六扇门的客座供奉,平日里很少参与六扇门的事情,看气势武功应该不弱,至少也是吕仲远级数的高手。真没想到,京城刑部下的一个小小六扇门,竟然也是卧虎藏龙。 至于陈清扬、谢文良这些紫衣捕头,则是六扇门各科室的中坚力量,分别执掌一部的行动。在座众人中,只有我是青衣捕头,职务最低,所以座位也在最下方。 众人来了后,纷纷与老孙头见礼,他是六扇门老人,而且又负责七扇门行动小组,在六扇门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仅次于大掌柜吕仲远。老孙头闭目养神,继续吞云吐雾。 待所有人到齐,吕仲远踱步走了进来。除了老孙头,其余人连起身行礼。吕仲远摆了摆手,道,今夜六扇门有行动! 众人收拾心神,听吕仲远布置任务。 吕仲远道,除夕那夜,六扇门天字一号房的犯人被劫,这件事在朝中影响极为恶劣,目前已查清是四合堂所为,如今四合堂核心力量都隐匿在内庄。昨天四合堂内的线人传来消息,确认了犯人就在内庄。今夜,我们就要采取行动,攻打内庄!文良,你来说下内庄的情况。 谢文良与陈清扬并称六扇门双翼,他跟吕仲远许久,办事效率高,话不多,又不喜拉帮结派,深得吕仲远赏识。这一点,就连陈清扬也不如。 他站起身,取出一幅城防图挂了起来。其中一块区域被红色标记,这个区域,正是当日我进内庄的那处胡同,他言简意赅道,今夜目标,进攻内庄。我已通知六扇门全员待命,按大掌柜部署,我们分三路进攻。 谢文良将今夜进攻内庄的计划跟众人进行交代,根据内线消息,内庄共有两个出口。这次行动是六扇门与九门兵马司共同行动,兵马司负责封堵两个出口,主要进攻任务,由六扇门负责。 当谢文良部署时,我才知道,原来六扇门在京城,竟有一支约二百闻境高手的秘密力量,这些人由三名黑衣捕头统领,是江湖司最强的战斗力量,当年吕仲远开战江湖严打之时,就是凭借这支力量无往不胜,把整个江湖弄得鸡犬不宁。 按照计划,我与张幼谦都被分了老孙头的小组,一是负责后勤保障,二是做好侦查与追踪,防止有漏网之鱼。 本来从编制上,张幼谦属于十三太保之一,我的编制也在七扇门。七扇门并不是六扇门战斗部队,而是擅长侦查、情报、追踪、机关、制毒、暗杀等技术含量较高的行业。 张幼谦当年选入十三太保时,武功不到闻境,之所以能够当选,百分之百是因为有钱。因为六扇门整体经费紧张,而七扇门这种科研加情报部门,要开展工作就需要有大量的资金支持,老孙头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他进来的。在选人、用人这方面,老孙头还是独具慧眼的。 令人奇怪的是,陈清扬主动要求加入我们小组。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张幼谦和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吕仲远道,今晚行动,关系到六扇门的生死存亡,只许胜利,不许失败,这一次行动,势在必行,志在必得,千万不能有任何一点闪失,务必将四合堂一网打尽。诸位都是六扇门骨干,在行动之前,做好保密工作,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擅自离开。尤其是,不能让登闻院、锦衣卫抢在前面! 这个我们倒也理解,四合堂袭击六扇门,要是让锦衣卫或登闻院破了案,这事儿要传出去,六扇门恐怕颜面尽失了。不过,我隐约担心,幽冥神教会不会也在内庄之内,若真如此,今夜恐怕就麻烦了。 散会之后,众人纷纷离开,回到自己部门,召集属下开会。我们回到七扇门,老孙头让人泡好茶叶,开始摆龙门阵。张幼谦问,怎么,咱们不用开会讨论行动细节嘛? 老孙头说,这种打打杀杀,有什么讨论的,还不如讨论,狗肉火锅用铜锅好,还是用铁锅炖来的更实在一些。 张幼谦嘿嘿一笑,不愧是七扇门老人,一下子就切中了矛盾的关键。我们当前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是香喷喷的狗肉火锅与不能离开六扇门的矛盾! 老孙头说行啊,吃顿饭都说的这么有高度,马上就中午了,狗肉火锅的任务就交给你俩了。 我说出不去,可咋弄,去食堂凑合一下算了! 张幼谦不高兴道,凑合?吃的事儿能凑合嘛? 我说出不去,你有什么办法? 山人自有妙计! 说着,他拿起毛笔,在一张信笺上写好了食材,然后取出一张的银票,装入信封中,封面上道,按信内准备食材,奉上十两银子,剩下权当小费,送至六扇门。封好之后,将信封扔出了墙外。 我说这样也行? 张幼谦拍了拍手,说什么事儿能难得到本少爷? 过了没多久,便看到一个信封从墙外扔了进来,上面写着一行字:吃狗肉是不道德滴,爱狗人士赠! 第242章 苏有理 张幼谦气的鼻子都歪了,对着墙外骂道,哪个孙子,有本事来六扇门里聊两句,看小爷不弄死你。 谁要弄死我啊? 话音方落,吕仲远背着手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铁青,看着张幼谦。我说那纸条上的字比较眼熟,原来是大掌柜写的啊。 张幼谦连忙道,嘿嘿,原来是大掌柜啊,您可真幽默,别说哎,我还真没想到连大掌柜也是爱狗人士。吕仲远说你算什么爱狗人士? 大掌柜您别这么说嘛,我们都爱狗,只不过表达爱意的方法有些不同罢了。 吕仲远怎么理会他胡诌,甩了甩手,说,你小子今儿老实呆着,在四处捣乱我关你禁闭。张幼谦连忙捂嘴不说话。 眼见吕仲远走远,老孙头叹了口气,说狗肉是没得吃了。我说没了张屠夫,还吃不了带毛的猪不成?张幼谦问还有什么办法?我嘿嘿一笑,跟我来! 自从七扇门物业变成特别行动小组后,六扇门又成立后勤部,将原先七扇门的一些后勤保障职能接手了过去。我带着张幼谦来到后院看守信鸽的地方,这里的看守是老李,眼花耳聋,而且嗜酒如命,来到时,正抱着酒瓶子在打盹儿。 刚来六扇门时曾偷吃过陈清扬的信鸽,所以对这里比较熟悉。当年为了打造快速通讯系统,六扇门花重金驯化了一批信鸽,实现了陆空信息一体化,这飞鸽传书系统,在当年六扇门扫荡江湖时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今有些荒废,信鸽喜群居,出去溜达一圈,经常带回一批野鸽子,饲养这些没训练过的鸽子成本太高,既然供不起它们吃,那就不如被我们吃。 刚到门口,听见鸽子扑翅声,紧接着一只飞鸽从院中飞了出来。我发现这只鸽子,连忙弯腰捡起一块石子,扣在手中,张幼谦喊道,我来! 嗖! 打歪了!张幼谦怒了,一连射出两颗石子,都没有打中。他学艺时间较短,内功招式可以速成,可是眼力火候手劲儿跟我这种盗圣门专业出身的相形见绌了。他摆了摆手,说还是你来吧! 望着飞出几百米的信鸽,我翻了翻白眼,就算你给我巴雷特,我也打不下来。 张幼谦说你不懂了吧,在准备开枪的时候,手腕突然急速抖动,给枪一个水平方向的加速,是可以让子弹拐弯的,这就是传说中的枪斗术。 我白了他一眼,说得了吧,你以为我不看神剧啊,这叫脱靶。 张幼谦晒然道,看来我有必要给你普及一下马格纳斯效应了。 我指了指肚子,我想听,肚子可不想听。 刚一进门,正看到陈清扬站在院子的鸽笼面前。我打招呼道,美女捕头也在啊。你来干嘛?陈清扬看到我们,神情有些仓促,未等开口,张幼谦道,莫非你也是来偷鸽子吃? 陈清扬一愣,笑了笑,说是啊,听说鸽肉大补,这不想弄只来烤着吃嘛。 张幼谦一拍脑门,说你看咱们都想一块去了。说着来到鸽笼面前,挑了一只又肥又大的鸽子,送给她道,陈捕头,吃这个!陈清扬摆了摆手,说,算了,我减肥,你们吃吧。说罢匆匆走了。 等她走后,我问张幼谦,你没觉得刚才小寡妇有些奇怪嘛?若是往常遇到这个情形,以她性格,会怎样做? 张幼谦眼睛一亮,肯定是说关我们屁事啊!是有些可疑,今天她竟然主动给我们解释原因,这不是她的风格。说到此,他忽然道,你不会是怀疑她是内鬼吧?刚才那只信鸽也是她放出去了? 我说无凭无据,不要瞎怀疑。 话虽如此,我却留了心眼。 刚顺了三只大信鸽放在怀中,就见谢文良也来到了鸽院,他看了我们一眼,你们也在这里?张幼谦嘿嘿道,谢捕头,您这是?谢文良说没事,今儿当值,我来看看鸽子。咦,怎么少了四只? 我连忙道,估计是觉得这里闷,出去散步了。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啊。 谢文良点点头,我俩如释重负,连忙出去。 咕咕! 三只鸽子不安分的叫了起来。 谢文良听见声音,喊道:等等!你们怀里是什么? 张幼谦做贼心虚,老实道,鸽子。 我说谢捕头别误会哈,其实事情是这样子的,刚来路过这里,听到有几只信鸽声音有些沙哑,检查一番后,发现得了禽流感,为了不传染其它鸽子,我们果断采取措施,带走他们。您不知道,这病毒厉害的很,得放在火上烧烤,才能防止扩散。 谢文良怎会不知我们打的小算盘,没好气道,鸽吻! 我俩仓皇而出,张幼谦说道,好险,差点被发现了。就在这时,又有几只信鸽从鸽院中飞出,分别朝三个方向飞走了。张幼谦道,这是几个意思?难道他也是内鬼? 我说忽然觉得大掌柜好可怜。 张幼谦说,今夜行动,恐怕有危险,老苏,不想你死。要不咱们关禁闭吧。要不要跟大掌柜说一声? 我怒骂道,你才想死呢。无凭无据,咱们说谁信? 张幼谦点头说也对,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祭奠五脏庙,总不能做个饿死鬼吧。 回到七扇门,生火烤信鸽,生活欢乐多,唯一的遗憾,就是晚上有行动,老孙头不允许我们喝酒,他说饮酒后反应迟钝,出手速度慢,而且不知死活。 吃饱喝足,张幼谦说反正闲着也没事做,不如找点乐子去?比如说去北周使馆杀个人?那个呼延无能欺人太甚,竟敢偷袭我的好兄弟,这件事,我是绝对不能忍的,当然了,主要是烧了老子的房子! 我感动到,有你这兄弟真好!不过,大掌柜说了不让出去,如今是紧要关头,我们尽量不要节外生枝,不过话说回来,什么时候出发? 老孙头一直在眯着眼抽烟,闻言道,以你们两人实力,完颜卷心菜不足为虑,不过对付呼延无能嘛,恐怕还差那么一点点。 差多少? 老孙头道,二十年前,我与呼延无能打过一架,这小子天资聪明,乃北周的武学大家,要不是有个呼延无敌始终压在他上面,说不定成为一代武学宗师。不过,这家伙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也让他在武学上很难更近一层。否则,以他天赋,就算跃出三境也不无可能。 心胸狭隘跟成为大宗师有什么关系? 老孙头道,寻常武者修炼,到了通象境,便是修心了,若非天赋异禀或有大智慧之人,若要超脱三境,那是难上加难。你们两人现在武功还不够火候,等到了那个境界,便能理解无法突破瓶颈的痛苦了。 我问道,那你呢? 老孙头叹了口气,我这辈子就输在一个懒字上,对武学之事,没什么追求,觉得够用就行,在通象境已停了二十多年了。 张幼谦问,那如今江湖上,谁最有可能跃出三境之外,成为武道宗师呢? 老孙头咂了一口烟,慢悠悠道,放在以前,江湖气运式微,整个武林如一潭死水,恐怕还很难说,但如今惊神阵重启,冥山气运复归天下,当今武林,最有可能的突破通象境的有两人,一人便是剑神封万里,另一人则是天刀徐开山。 封万里痴心于剑,不娶妻、不生子,心无杂念,做到剑心通透,这种人一旦认真起来,将势不可挡,他有可能以痴字出三境。 徐开山在六扇门十五年,坠境到知玄,然而仅过了一年,便又到通象巅峰,此人豪爽重情义,又是守信重诺之人,受尽折磨而不屈,若机缘到了,以信字跃出三境。 至于与他们齐名的几人,南盗赵钱孙、四合堂赵九爷功利心太重,大掌柜又深陷公门,无法做到心无旁骛,反而略逊一筹。 封万里也就罢了,徐开山与老孙头有龃龉,没想到老孙头对他的评价竟这么高,有些出乎我意外。 徐开山自风云岛之战后,便踏上了寻找冥山之路,而剑神封万里在京城被剑无霜击败,也说要去冥山,似乎天下习武之人,都向往冥山,江湖气运、冥山绝学,这两个东西,便是驱使他们的动力。 我对张幼谦道,要习武先修心,心胸狭隘之人会限制武学的上限,听到没? 张幼谦说也对,这点我检讨,首先先把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给改了。对了,上次我借你的二万两银子,是不是该还我了? 我一听连忙改口,助人乃快乐之本嘛,你这样子太计较钱财得失,反而着相了,不利于武功更上层楼,所以为了你在武学上更进一步,以后还是多多给我钱花。 张幼谦哼哼道,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你也别叫苏犹在了,以后叫苏有理好了。老孙头,我在武当花钱拜的那个便宜师父,武功到底如何呢? 老孙头问,你师父叫什么? 柳清风。 老孙头嘴巴长得老大,喃喃道,原来是他!难怪,难怪你小子半年不到便练至知玄境了。 张幼谦道,他很有名嘛?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骗钱的骗子。 老孙头语重心长道,这个柳清风来头可不简单,不过他来当你师父,却是最合适不过。只要你钱到位了,就算通象境,也不在话下。 张幼谦眼睛放光,此话当真? 老孙头道,普天之下,武功能超过他的,恐怕也找不出三人,便是呼延无敌遇到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柳清风之所以能跃出三境,全靠一个字,抠! 张幼谦点点头,说这话我信。我这人又懒又不想练功,就是钱多,想成为高手,找他最好! 我不由叹了口气,这就是人民币玩家的优势啊,有时你明明很努力,却始终追不上别人前进的步伐。 第243章 攻打内庄 被老孙头泼了冷水,我们还是没有去找呼延无能的麻烦。老孙头都说,我们两是王炸组合,胆大包天,但是也有自知之名。虽然如此,心中还是将他昨夜对付我的账记在他头上。 昨夜跟呼延无能的接触,我知道自己武功与他有不小差距,这个差距除了境界上的差距,临阵经验,阅历上的差距,都将注定我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在我看来他也并非不能战胜,这家伙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而且胆汁颇浓,性格暴躁,容易冲动,这就是他的弱点。 下午老孙头给我们和其余十二太保开会布置任务。吕仲远下令保密,大家只是被提醒要做好开打准备,该磨刀的磨刀、该磨枪的磨枪,免得到时候拉稀摆单。 七扇门除了我和老孙头,在十三太保中,除了张幼谦外,其余十二人我并不是很熟悉,而且年前刚入京时,我跟张幼谦把他们教训了一顿,至今他们看到我俩,还是满脸怨色。 那鹰钩鼻李孜宗排名仅次于张幼谦,号称李二保,此人神情倨傲,面容阴鹜,看上去不是善茬。仅次于他的是赵孜然赵三保,脸大肚圆,一副笑脸弥勒佛的样子,不过要真杀起人,赵孜然绝不含糊,甚至连妇女还小孩都不放过。 李孜宗、赵孜然二人原先是关东江洋大盗,乃活生生的人渣。这两人品行不端,不过却也有优点,李孜宗擅长潜行追踪,赵孜然擅长寻龙望穴,老孙头正是看中了他们这些才将他们收编到了七扇门。 毕竟七扇门不是慈善堂,而是特别行动小组,游走于法律之外,行的是特殊手段,一切以达成目的为第一要义。这也是老孙头重启七扇门的初衷所在。 在办案的过程中,难免不了会用一些特殊手段,所以才用人才不拘一格。要真请些少林武当的大师、江湖的名宿来七扇门,这些人整天以江湖道义、武林大义为理由来对你指手画脚,估计将一事无成。 这些占据着道德制高点的人,从来都不是真正做事的人。连张幼谦都说过,干捕快这一行,成大事者,不拘小姐,当然了嫖客还是要管一管的。 进攻内庄的计划,由吕仲远亲自制定,傍晚时分,将近三百人聚在六扇门中,形势颇为壮观。 今日京城中六扇门中稍会些武功都整装待命,我来六扇门一年多,大部分时间在外面,这些人中能叫出名字来的,不过三四十人。 三百人中,有二百名黑衣人,胸口挂着六扇门黑色徽标的,蒙面带刀,整齐划一站在院中,忽然有股肃杀之意。 张幼谦看着他们,乖乖隆的咚,煎饼卷大葱,咱们六扇门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高手? 老孙头低声告诉我们,这二百人是三名黑衣供奉从少林、武当、峨眉三大门派出师的高手弟子中特招的一批江湖高手。当年吕仲远横扫江湖,这批黑衣人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三名黑衣供奉,在三大门派中也都是长老级的人物。 这就是三大门派的底蕴所在! 无论江湖如何风起云涌,少林、武当、峨眉等门派始终屹立百年不到,那是因为他们的培养机制和体系,已经将自身利益与国家利益融合为一体。 不仅六扇门,锦衣卫、军方、还有朝廷大臣的护卫体系的武力输出,基本上都被这些名门大派垄断了,这些人利益休戚相关、荣誉与共,才能结合成一个更大的利益共同体。 也正是如此,这些年来江湖上再热闹,再诡谲,始终无法动摇三大门派分毫,相反的,他们却是尽量低调行事,稳稳占据了江湖武林的半壁江山。 张幼谦听了老孙头介绍,说,要真如此,今夜攻打内庄之战,我们躺赢就好了。 我却不以为然,四合堂在京城发展了那么多年,始终都闷声发大财。就这样一个组织,在天子眼皮下发展出来内庄这样的一个存在,而且还随意初入皇宫,打劫六扇门,那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也许之前朝廷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然而除夕夜那两把刷子,肯定刷新了朝廷的底线,也啪啪打痛了一些人的脸。 这些日子,锦衣卫、登闻院、六扇门的日子都不好过。大家都卯足了劲,要做出点成绩来,给朱润泽一个交代。 院落内火把通明,吕仲远身穿绯红色官服,出来做战前训话。张幼谦道,今日不是攻打四合堂嘛,怎么他穿的跟上朝一样? 我说领导意图不要妄自猜测,老实点听着就是。 吕仲远开始讲话,他说话声音抑扬顿挫,煽动性极强。 先说皇恩浩荡,又讲当前形势,再谈如今京城有小人当道,扰乱朝纲,我们应该怎么办? 有人喊道,清君侧! 吕仲远骂道,清你妹的君侧,你想造反嘛,拖出去砍了。那人遭受无妄之灾,喊冤道,吕大人,冤枉啊,不就是喊早了一会嘛! 吕仲远没理会,一声惨叫,那人被斩杀。 谢文良喊道,愿随吕大人扫平四合堂! 众人纷纷跟道,原随吕大人扫平四合堂! 我们对作战计划只知梗概,整体计划并未公开,而我们七扇门的任务,则是潜伏在内装附近,截杀溜走的人员及支援人马。 众人鱼贯而出,开始分头行动,向京郊坟场走去。 陈清扬脸色肃穆,走在我们前面,道,今晚要想活命,就跟在我屁股后面。 张幼谦道,美女捕头屁股太大,我怕把持不住。 陈清扬骂道,你再这么贫,一会儿可别指望我救你,你看苏犹在,他就从不说这种话。 我无奈道,张幼谦他老子是京城首富,他是假贫,我是真贫加特贫啊,差点就成贫苦户了。 张幼谦:哈哈! 陈清扬气的翻白眼,你们两个要死要活,听天由命吧! 张幼谦问道,一个内庄而已,值得我们整个六扇门倾巢出动,连黑衣秘捕都出动了,岂不是大炮打蚊子? 陈清扬说苏捕头在四合堂待过,你可以问他。 寻常江湖门派,被灭了门,也便没有了根基,等待的只有湮灭在江湖之中;但六扇门不一样,只要朝廷不取消,无论六扇门的人死多少次,始终还是六扇门。 正是这种本质上的区别,注定了江湖门派无法撼动六扇门。所以吕仲远才能横扫江湖,收编各大门派。 四合堂实力雄厚,但终究是江湖门派,就算武力值再高,高手再多,在六扇门这种朝廷暴力机器的车轮下,也只有被倾轧的份儿。 但是,这个过程要流血,而且是不可避免的流血。因为除夕夜那件事,四合堂已将自己放在了朝廷对立面。 我将四合堂的整体实力简单说了下,内四外八十二堂武功最高不过知玄巅峰,大当家赵九爷武功与吕仲远不相上下。四合堂真正的实力,就是内庄内的那些隐匿的高手,甚至有几个通象级数的宗师级高手。 路上,我忽然问,怎么没看到老孙头? 张幼谦愤然道,老孙头说下午吃坏肚子了,跟老大请假了,今夜行动,我们十三太保听你安排。 当真? 陈清扬说,老孙头有令,我是监军,若不听你的,我可以先斩后奏。 我哦了一声,问十三太保,晚上吃饭没?十三太保摇头,我顿时就火了,十三太保,十三太饱,吃不太饱,一会儿怎么干架?走,先吃饭! 张幼谦喊道,我请客! 陈清扬白了我俩一眼,吕大人也有令,你们七扇门不听指挥,我也可以连你俩一起突突了。 月光之下,京郊墓地,原本凄凉阴冷的墓地,因为六扇门大部队的到来,显得有些热闹。 一百零八块墓碑,看似凌乱实则又错落有致的摆放着。不远处,刻着慕容白云之墓的墓碑看上去仍然有些突兀。 这些墓碑,摆成了三大奇阵之一的黄阵图。 吕仲远一摆手,有三名属下,冲了进去。 这几人满是惊恐之色,在墓地之内横冲直撞,然而看上去动作缓慢无比,明明很容易就能靠近慕容白云那块青石,去在外围盘旋游走,明明可以看到他们在大喊大叫,却没有一丝声音传了出来。 忽然,这几人凭空消失在夜空之中。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纷纷屏住呼吸,空气中传来火把上桐油滋滋的声音,还有呜呜的风声。 有鬼! 虽然在六扇门当差,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遇到过,但这种大变活人,大家看的心里还是发毛。 当日剑无霜在锁龙井中开出一道空间时,我也惊的目瞪口呆,然在惊神阵启动之后,我也曾以铁剑劈出过空间。 这种空间,若武功到了一定层次,跃出三境之外,掌握了空间规则与能量,如剑无霜,如当年在江南遇到的赵凌霄,都可以凭借自身力量开出空间。 还有一种,便是借助外力,如眼前这个黄阵图,或皇城之下的惊神阵,很明显,方才那几人,便是被黄阵图卷入到了别的空间。 我忽然明白了,难怪三大特务组织翻遍了京城,都找不到四合堂的人马。 所谓的内庄,很有可能并不在京城。正如锁龙井通往惊神阵一样,内庄也有可能是通过黄阵图,通到了一个不可知之地。 (本章完) 第244章 大内护卫 也就是说,内庄是有高人以黄阵图开辟出来的一处独立空间。这个空间与惊神阵、与冥界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有这样解释,孟悦、四合堂、幽冥神教在守卫森严的京城中凭空消失,这的确是一个最有效的隐匿方法。 第一拨人凭空消失,吕仲远指着赵不焕道,赵捕头,你带几个兄弟去探探虚实。 赵不焕年过五十,他本来就没进取之心,干的也是培训新入职捕快的活儿,只等退休了。按照六扇门办案流程,这种集体行动,会有三倍津贴,所以他才参加这次行动凑个热闹。 平日里,赵不焕仗着资历老,在加上没有进步的空间,并不买吕仲远的面子,今儿吕仲远给他布置任务,他立即急眼了。 吕大人,我们培训司负责训练新丁,这种具体行动,让我们先上,不合规吧。 吕仲远道,关键时刻特事特办,赵捕头对我安排有意见吗? 我心中暗笑,这赵不焕平日偷奸耍滑,当年刚参加集训时就老喜欢欺负我,吕仲远这次安排,真是大快人心。 赵不焕大声道,吕仲远,你这就是公报私仇! 吕仲远冷笑一声,命督军将赵不焕解除职务,押送六扇门候审,随后又找了两人,你俩去试试。 那两连忙摇头,他们哪曾见过这等局面,吓得浑身哆嗦,吕仲远骂道,没用的东西! 旋即四处打量,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向后退了两步,唯恐被他点名,唯独我跟张幼谦,刚到之时,为了省力选了一面墙靠墙而立,没有后退的余地,如此一来,成功吸引了吕仲远的目光。 吕仲远道,你们这些废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你看人家七扇门苏捕头、张捕头的觉悟,再看你们,有没有觉得羞耻? 其余人喊道,向两位捕头学习! 苏捕头、张捕头永垂不朽! 吕仲远摊摊手,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你们两个又是七扇门特别小组的精英,有问题嘛? 我回头找李二保、赵三保等人,这些家伙早躲得远远的,背对着我们,假装巡逻守卫的样子。 张幼谦喊道,报告老大,有问题。 说。 大晚上在坟地里心动怪瘆人的,为何不改成白天行动? 吕仲远没有理他,问我,你有问题吗? 这黄阵图我虽然有了解,但阵法之事并非我强项,要是谢君衍在这里就好了。想到此,我说道,此处阵法怪异,极为蹊跷,若强行闯入恐怕伤亡惨重,我有个注意…… 吕仲远道,别卖关子了。 我说这阵法既然诡异,无法从穿过,那不如用火药开路,直接一路炸过去,将阵法破坏,您觉得如何? 吕仲远道,办法简单粗暴,然而却十分有效。 说做就做,不到一炷香功夫,吕仲远便派人送来了十车炸药,众人纷纷后退,有专业的人员沿着外围装满火药。 轰隆,轰隆! 两声巨响,坟场之内浓烟滚滚,被炸的面目全非。黄阵图凭借奇门遁甲之术布局,然在强力火药的摧残下,早已失效。吕仲远派人去清理现场碎石,然而中心那块青石墓碑,在几番轰炸后,仍然屹立不倒。 吕仲远问,谁去查探一下?众人纷纷后退。 一阵马蹄声传来,数十骑快马来到墓地。为首之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他停马,也未下来,居高临下对吕仲远道,吕大人,你们六扇门今夜想做什么? 吕仲远不为所动,淡淡道,过完年,还剩下烟花爆竹,我带兄弟们出来放着玩,怎么,陆大人也要管嘛? 陆炳道,有人举报你们噪声扰民了。 吕仲远哑笑道,陆大人,锦衣卫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怎么连京城治安也操起闲心来了?不过听说陆大人连东郊民巷的下水道都让锦衣卫去通了,干这些活儿就不足为奇了。 陆炳沉声道,你怎么知道? 吕仲远笑道,你家六姨太昨儿晚上告诉我的。 陆炳勃然大怒,拔刀而出,吕仲远,你莫要欺人太甚!同行的十几骑纷纷抽出了绣春刀。 长久以来,六扇门与锦衣卫关系并不好,尤其是锦衣卫仗着自己皇差身份,老越权插手六扇门内务,所以吕仲远和陆炳两人并不和睦。 六扇门众人也毫不示弱,这内庄还没等攻入,锦衣卫和六扇门竟先干了起来。 剑拔弩张,眼见就要开打,陆炳忽然道,吕大人,今夜六扇门举门出动,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吧,你故意激怒陆某,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吕仲远眯起了眼睛,余光故意瞟了墓地中心那块青石,道,有嘛,没有吧,哈哈,哈哈! 陆炳果然中计,看到了青石,道,吕大人,大半夜的挖坟掘墓,这可是重罪啊。他吩咐道,你们几个,上去看下,六扇门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三名锦衣卫朝墓碑走去,距离两尺远时,忽然空气中有滋滋声响,石碑前方,有一道一丈见方的空间剧烈扭曲起来。 嗖嗖嗖! 三支短箭从空间之内飞出,将那三人刺了个通透,登时气绝身亡。就是没有武功的人也能发觉,这个从无形中开辟出来的大门。 内庄之门。 吕仲远似乎早已料到,那空间一开启,立即下令,进攻!军令一下,那三位黑衣供奉毫不犹豫,带着二百黑衣秘捕冲进了空间之内。吕仲远、谢文良等众人旋即跟了进去。 六扇门对内庄的进攻开始了。 陆炳神色犹豫,这次行动,无论成败,六扇门都抢先了他们一步。当日在皇宫,陆炳以人头为担保,在皇帝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此刻他的心情是沉重的。 片刻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属下道,清路,我要入宫见圣上!几名锦衣卫快马奔出,陆炳也跟在其后走了。 张幼谦问道,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我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次行动,七扇门负责行动支援,真正攻打内庄的主力是那二百黑衣人,我说咱们也别闲着! 李孜宗等人很自觉的开始烧水,起锅了。 我怒道,你们这是干嘛?李孜宗道,一交战就会有人受伤,寒冬腊月,处理伤口,连热水都没有怎么行? 我与张幼谦一商议,在这里干耗着也不是办法,连陈清扬都跟着进去了,我们要无动于衷,这不是我们风格。 将支援工作交给其余十二太保,我与张幼谦一个闪身,通过内庄之门。 内庄之内灯火通明。 上次来时,到处都是江湖客,交换情报的组织,打黑拳的江湖高手,甚至还有北周谍子,好不热闹。 如今的内庄,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 断肢残躯,到处都是血迹。起初多是内庄中人,越往里走,逐渐有几个黑衣捕快的尸首,其中还有几人尚存一口气息。 我俩对视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俩都杀过人,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搏杀。就算在风云岛,有远近交手,却不如这种厮杀如此血淋淋。 小桥流水处,有十二名黑衣捕快一字并排,横死在桥头上,眉心正中各有六枚黑白子,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伤口。这十二人被人用棋子击中眉心,震断了心脉。不远处一副棋盘下了大半,胜负仍未分。正是对弈十五年的黑白二叟所为。 想不到才一炷香功夫,内庄之内竟死伤数百人,这种惨烈难以想象。穿过小桥,两人向演武场疾驰而去。 在演武场,两拨人对峙相持。 为首的正是吕仲远与赵九爷。 六扇门与四合堂的恩怨,终于到了正面了断之时。 从进入内庄到演武场,就在这短短一里路内,两边都付出了惨重代价,六扇门黑衣捕快损失近半。三大黑衣供奉,也有一人重伤而死。四合堂这边更惨,连二十人都不到了。内四外八的堂主,除了平四,其余并没有现身。其余人我倒不在乎,在四合堂我并没有交到多少朋友,除了戚小薇,我对她有种知己之情。可是除夕之后,她便与四合堂一起失去了联系。 赵九爷、平四爷外,还有两个人出乎我意料。 其中一人我认识,正是在江南时,被活捉来到三大寇首领汪横。当年在江南被抓后,登闻院押解京城,之后被人救走了,下落不明。另外一人,脸色苍白,蓬头垢面,眼神如电,冷冷的看着吕仲远。 吕仲远笑道,赵兄、汪兄、孟兄,没想到开泰年间大内四大高手,在此处重逢,人生真是处处惊喜啊。 我心中恍然,我终于明白为何松鹤楼那夜,赵九爷与吕仲远为何引而不发,没有公然动手了,因为两人一直都认识。 三十年前,开泰年间,皇宫之内有四大高手,赵信、汪横、孟悦与吕仲远。 只是这四个人的人生道路却截然不同。 赵信化名赵九爷重整了四合堂,成为京城地下第一大势力,掌握着京城青楼、赌场、走私、盐茶,而且创立了内庄。 汪横则逃亡海外,勾结倭寇,借助自己以前在宫内的关系,与四合堂、江南织造局等沆瀣一气,成为了三大寇之首。 最可怜的便是孟悦,也就是六扇门的前任总捕头,与天刀徐开山一起,关押在六扇门天牢之中,身陷囹圄二十余载。 赵九爷道,我们也没料到,向来胆小怕死的吕仲远,竟会亲自出手,看来今夜我们可以算算三十年前的旧账了。 孟悦声若洪钟道,赵菊花你跟他废话这么多干嘛,这种人死一百次都不足泄愤! 吕仲远置若罔闻,看着四合堂众人誓死保护着一处院子,反问道,“他”在里面嘛? (明晚入京,预计更新很迟。) 第245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吕仲远指的“他”,应该便是先皇朱悟能。据张幼谦说,汪横被抓后,登闻院很快就找到了朱悟能,而且将他囚禁在了东华宫,可那夜在内庄,我分明碰到了这个“潜龙”在给内庄中众人开会。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朝廷之中有两个朱悟能?若内庄这个是真的,东华宫那个又何从解释? 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朱润泽已经发现了东华宫中囚禁的那个是西贝货,但是一直隐忍不发,按兵不动,故意等四合堂露出马脚,从而一网打尽。 直到除夕夜传国玉玺被丢,六扇门天牢被劫,他调动六扇门、锦衣卫、登闻院等大肆开展调查,如此一来,四合堂被迫放弃明面上的生意,转入到了内庄。 若真的如此,这个朱润泽心机够深沉的了。 可是幽冥神教为何又参与到了这场纷争之中?如今内庄已被攻破,有没有看到徐若男、逍遥二仙等人的影子,这就有些奇怪了。 赵九爷冷冷看着吕仲远,你这个叛徒还有脸问这句话,当年若不是你,他老人家能如丧家之…… 咳咳! 院内传来两声咳嗽,赵九爷这才改口,他老人家能落得今日这般东躲西藏的地步? 吕仲远沉声道:赵菊花,当年皇宫四大护卫,论武功你远不如我,论做人我也比你会来事儿,可四人中数你最得宠,什么东西都是你要最好的,就因为当年我顶撞了你,你就故意打压我,我能走到今日,也是拜你所赐。 赵信质问,所以你就当了朱润泽的走狗? 吕仲远哈哈一笑,走狗?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年太子殿下待我不薄,我若不知恩图报,岂不猪狗不如? 汪横冷哼道,他本来就猪狗不如,赵总管跟他啰嗦什么,咱们三人联手,宰了他就是。 吕仲远道,如今这个形势,你还有这般自信?你若将“他”交出来,看在当年咱们四人情谊份上,我跟圣上求情,留你们全尸。 说罢,他一挥手,六扇门两大供奉率一百黑衣秘捕将赵九爷等人连同他们身后的院落围的水泄不通。若只考虑吕仲远、两大供奉,四合堂众人兴许有一战之力,可如今有一百武林高手,若真乱斗起来,只要拖住这些人,他们闯入内院,将朱悟能擒住,那一切都注定失败了。 我低声道,我总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劲。四合堂在京城经营三十多年,总不会一点后手都不留吧? 张幼谦问,你怎么知道? 我信誓旦旦道,第六感。 张幼谦白了我一眼,你也用这个牌子? 我说能正经点吗,别一言不合就开车,不过我警告你,要真开打,你可别冲太靠前,咱俩武功虽然勉强登堂入室,在这几大高手眼中,还不够塞牙缝的。 张幼谦哼哼,我真鄙视你,男子汉大丈夫,学武不就是为了报效朝廷,保家卫国吗,我就看不起你这种我遇事不思胜先思败的样子,你看我,连逃跑路线都规划好了。 我心说这小子看似糊涂,原来一点都不傻啊。我俩在后面低语,只听赵九爷一声大喝,为了万岁,死战! 四合堂众人也纷纷道,死战。 话音刚落,吕仲远一挥手,两名供奉带数十黑衣人冲了过去。到处都是厮杀声,哀嚎声。双方初一接触,便有十余人丧了性命。赵九爷对孟、汪二人喊道,你二人保护圣上撤离,我来拖住他们。 孟、汪二人转身进入院落。 吕仲远一见,连忙下令阻拦,自己也提剑冲入人群之中,要阻止孟、汪二人离开。还未冲到门口,眼前人影一闪,赵九爷道,吕大人,让赵某来陪你玩玩。 吕仲远喝道,让开! 一剑刺了出去。 长剑之上笼着一层白色雾气,一道寒意自剑身上发出,指向赵九爷面门。 若单论武功,赵九爷与天刀、剑神略逊色,但整体实力还是高出吕仲远一个层级。可一月前,他被破境之后的封万里剑气所伤,如今尚未痊愈,武功打了个折扣。 当啷! 赵九爷长剑登时断为两截,不过经此一剑,赵九爷借势向侧方移了三尺。 吕仲远长剑击空,剑气刺入院门口一处石狮之上,没入一尺。整个石狮如同结了一层寒冰,咔嚓一声,碎裂一地。 我心中震惊,想不到吕仲远武功竟高强如斯,当年他曾经败给了封万里,可如今他武功不降反升,竟有如此威力。若那一剑击中赵九,恐怕赵九不死也重伤了。 吕仲远一击不中,却占据了上风,长剑如龙,剑剑追击,将赵九爷逼的连连后退,十余招过后,赵九爷毫无还手之力。 眼见被赵九爷被逼到角落,模样十分狼狈,吕仲远抓住一个破绽,暴喝一声,凌空跃起,以剑为刀,使出了平生功力,从半空中竖劈向赵九爷。 这一剑无迹可寻,赵九爷所有逃生空间都被锁死,就连空间也开始扭曲,发出丝丝声音。 一道道寒气袭来,离他稍近一点的四合堂人马,竟然全身结冰,暴毙而亡。 就在这时,赵九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吕仲远发觉不妙,可如今这一招已使出全力,人也在半空之中,没有丝毫借力之处。 一点寒芒忽至,而后枪出如龙。 不知何时,一柄长枪凭空而出,来到赵九爷手中。 这一招竟是当日老孙头传授我的金蛇枪法!但同样的招式,在赵九爷手中,这把银枪如同有了灵性,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点中了吕仲远剑尖儿。 轰隆! 刀枪相交,发出一声巨响。 赵九爷枪头在此时忽生变化,竟然幻出三把枪头,正是金蛇枪法中的鱼龙三变。 赵九爷示敌以弱,就是在寻找机会,做出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吕仲远一声闷哼,向后倒飞出去,脸色十分难看。 赵九爷哈哈一笑,三十年前你不如我,三十年后你依然不是我对手! 说罢长枪如毒蛇吐信,点倒几名黑衣人,顺势退入院落之中。吕仲远连喝,拦住他们! 十余名黑衣人鱼跃而入,将大门抵住,吕仲远稍作喘息,率领六扇门众人冲了进去。 院内,十五名四合堂众一字排开,十五枚暴雨梨花针如死神一般,对准了六扇门众人。 这才是四合堂面对六扇门围攻有恃无恐的原因。 这失传几十年的大杀器,号称一枚可杀通象的梨花针,竟然忽然出现了十几枚。而天字一号房被劫时,四合堂只用了一枚暴雨梨花针便阻截了六扇门的追击。 我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众人不识梨花针,但吕仲远却认得,还未等他喊出撤退二字,只见院内寒芒一片,牛毛细的银针如满天飞雨般扑面而来。 蜀中唐门梨花针,每一枚有银针七千二百支,分三次喷出,银针上有剧毒,沾上一支,内力稍弱者,可直接毙命,就算是武林高手,不死也得扒层皮。若全部击中,就算是通象高手,也躲不过去。 除非遇到剑无霜、柳清风这种三境外的大宗师,改变空间法则,或者能施展出剑域的天人境高手,其余人遇到,只有送死的份儿。 六扇门的黑衣高手,在经过如此密集打击之后,纷纷倒地,须臾间便死伤大半。 形势在几息之间瞬间扭转。 吕仲远脸色铁青,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四合堂的最终后手,竟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梨花针。 孟悦被吕仲远囚禁三十年,早已对他恨之入骨,他接过一枚梨花针,二话不说就向吕仲远射去。 吕仲远没有反应过来,眼见叫中招,只见人影一闪,一名黑衣供奉瞬间来到身前,内力尽吐,手中长剑挥舞,然而梨花针威力太大,终于在抵挡完两拨急射后,倒地不起。 吕仲远面露悲恸之色,他双目通红,道,好一个赵信,想不到今日,我竟栽在了你手上! 赵九爷面无表情,你早该预料到有今日。你若自行了断,我还可以留你个全尸。 吕仲远却道,我要见“他”一面。 赵九爷冷哼,去阴曹地府见吧。说着,他举起手中长枪,遥指吕仲远,看谁还能救你。 六扇门伤亡惨重,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但此时此刻,我与张幼谦站出来,拦在了吕仲远身前。 平四看到我们,道,松鹤楼的账还没跟你两个小子算呢。 张幼谦挑衅道,你若不服,那就上来吧。 赵九爷笑眯眯望着我道,江小白江堂主,不,应该是苏犹在捕头,别来无恙啊。 我闻言一愣,讶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赵九爷冷冷道,自从戚小薇将你带回京城的第一日,我便知道了你的身份,否则,凭你本事,你能这么快成为外八堂的堂主?能这么快得知内庄的秘密?吕仲远在四合堂有眼线,难道四合堂就傻乎乎的坐以待毙吗? 我心底升起了一道寒意,本来以为天衣无缝的无间计划,却被赵九爷利用了,而且还将六扇门众人带到这里,导致主力消失殆尽。 赵九爷道,天算也不如人算,苏捕头,你就为吕仲远陪葬吧! 远处传来一声冷笑,我看那也未必! 回头望去,只见将近千名禁军在禁军统领萧定远带领下鱼贯而入,纷纷冲入了内院之中。 一道身穿明黄色宽袍的中年男子信步走了进来。 六扇门众人连忙下跪,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明皇帝朱润泽亲临内庄。 (这几天在京城开会,更新不稳定,见谅。) 第246章 厮杀 院内形势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本来今夜吕仲远率领六扇门行动,是想要攻入内庄,将抓捕朱悟能这一天大的功劳揽入怀中,谁料却低估了内庄的实力,在关键时刻被四合堂算计了,硬生生将六扇门主力折损了进去。 然而在关键时刻,明帝朱润泽却御驾亲征,亲自带着三千禁军冲了进来。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何况一国天子?但是朱悟能生死之谜是朱润泽哽在喉间的一根刺,这根刺一卡就是三十年,若他不能亲眼确认朱悟能就在内庄之内,恐怕晚上也睡不安稳。这样一想,他会有如此举动也是必然的。 不消说,如今困在东华宫内的那个皇帝,也一定是个西贝货。 那么问题是,究竟是谁向皇宫通风报信?玉面罗刹陈清扬,还是谢文良?老孙头?还是另有他人,这就不得而知了。攻入内庄之前,锦衣卫陆炳虽也来过,但前后也过去才一个多时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集三千禁军,恐怕时间上也来不及。 众人跪地不起,朱润泽来到内院,四合堂顿时落入下风,赵九爷脸色一片死灰。 内院的房内灯火通明,在灯影投射下,有一名男子身影映在了窗纸之上。 朱润泽并没有着急下令进攻,他已经等了三十年,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吕仲远,沉声道,吕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着朕私下行动? 吕仲远应道,启奏陛下,臣今日收到线报,找到了内庄下落,但却无法肯定那人是否在内庄之中,所以斗胆擅自行动,等事情水落石出,再向陛下启奏,臣有欺君之罪,念在臣一片忠心的份上,还请陛下重新发落。 朱润泽皱了皱眉,道,你做的很好,你何罪之有?朕应该赏你才对! 声音中明显带着一股不满和指责,意思是他可以行动,但没有经过他批准,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吕仲远长年与朱润泽打交道,又如何不知他的脾气,只得又叩首道,陛下,臣愿意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朱润泽明显提高了声音,朕六扇门二百多人黑衣捕头,都丧命于此,这个功确实不小啊,吕大人! 吕大人三字,朱润泽说加重了语气,虽然他不会武功,但是身居高位的气势却令在场的人不寒而栗。 吕仲远又连连告罪。若论这次行动,吕仲远几乎全军覆灭,六扇门整体实力收到了极大的冲击,但也正是如此,耗尽了四合堂的暴雨梨花针,这才让三千禁军有机会杀了进来。 明帝朱润泽不理会吕仲远,转而对赵九爷道,赵总管,当年朕念你劳苦功高,放了你一马,这些年来你在朕的眼皮底下折腾四合堂,朕也没多说什么,但你们四合堂今日所作所为,真是寒了朕的心啊。 如今形势不如人,但赵九爷却没有丝毫惧怕,他叱责道,朱润泽,你少在那里假惺惺,当年若不是赵某在你眼中还有些许利用价值,你会留我在此?况且…… 赵九爷停顿了下,当年你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你自己做了亏心事,你又不是不知,若非如此,前两年空印案,户部尚书沈大人,也不会满门抄斩,这些年来你造的杀孽还少吗? 朱润泽怒道,住口! 赵九爷接着道,你也会生气?如今记载你身世的那本起居注,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公诸于天下,你堵得住群臣之口,但你堵得住天下四万万人悠悠众口?你杀得尽一切反对你的人,但你杀得尽天下四万万苍生?就算你杀的尽,普天之下只剩你一人,你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惊呆了。我虽然知道朱悟能没有死,但却没料到当年朱润泽上位如此的不择手段,然而房间内那人却始终没有说话。 张幼谦挠了挠耳朵,道,老苏,我的耳朵有点不好使,怎么什么都听不见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心说你傻嘛,就算装糊涂也别这么明显好不好,大不了等会开战,咱俩趁着混乱偷偷溜出去,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引起了皇帝的注意,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我连连拉他,示意他不要乱讲。张幼谦没有领悟过来,我一怒之下,运气内力,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将他击昏过去。 朱润泽暴怒,气的浑身发抖,他冷冷对手下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萧定远领命,顿时有将近百人手持长矛,列成四排,朝着四合堂众人慢慢走了过去。 军方与江湖高手不同,这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况且禁军肩负守护皇宫的任务,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精英。若单打独斗,十个军人也未必能斗得过一个江湖人,但十个江湖高手,却未必能打过一百排成队列的军人。若一千军人对阵一百江湖高手,恐怕不出三个回合,这些江湖人便溃不成军。 这就是阵型和站位的力量,也正因为如此,在国与国的征战中,在沙场的正面接触中,江湖高手对整个战局的影响并不大。 而江湖中人加入军方,一般也只是承担斥候、刺杀等特殊任务。 长矛森列,将四合堂众人逼在了角落之中,就是六扇门仅剩的那些高手,也不敢贸然加入战阵,也是怕破坏掉阵型。 赵九爷、汪横等人怒喝道,为了皇上,死战!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赵、汪、孟以及黑白二叟等人都是通象境或将近通象的高手,那些禁军一时间冲不到他们身边,可是四合堂其他堂众,在这等进攻之下,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武功稍高的,还能支持两三个回合,那些境界稍弱的,甚至来不及抵抗,直接被禁军扎成了刺猬。 院内厮杀声震天,朱润泽满脸冷漠的注视着房间内那一道人影,一言不发,仿佛现场的屠杀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赵九爷、汪横等人杀了几十人,已经浑身浴血。孟悦武功境界大减,早已不复当年之勇,没多久便被刺中一枪,他一声闷哼,倒在地上,旋即被乱枪刺死。 当第二波禁军冲击之时,四合堂能站着的不到十人了,这十余人杀得早已疲惫不堪,连手中的兵刃都换成了从禁军手中夺过来的长枪。 我跟张幼谦都被眼前惨烈的景象惊呆了,这些军人都如同机器一般,根本不顾死活,排成一列仿佛去送死,然而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战术,却将那十人弄得精疲力尽。 当第二波禁军攻击之后,赵九爷等人内力早已耗尽,几乎用长枪勉强支撑,才能不倒地。 进攻在此时停止了。 朱润泽望着死守在门口的众人,又看了一眼房内的众人,冷然道,父皇,还要硬撑吗? 就在这时,一声叹息,房门打开了。 一名身穿黄色长袍的老年人,在几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老人身材瘦削,颧骨高起,面白无须,这些年来东躲西藏的日子,让他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沧桑。 这就是当年大明朝的第十一任皇帝,谥号灵宗的朱悟能? 朱润泽望着朱悟能,道,想不到时隔三十年竟然还能见到你,朱悟能你让朕找的好苦啊。 好歹当年也是一国之君,是朱润泽名义上的父亲,都说天子家无情,此刻朱润泽对着苍老的朱悟能说出这种话,还是让我有些意外。 朱悟能道,你已经夺了皇位,三十年了,我这个老汉只是想苟延残喘多活几年,你连这个都不放过我嘛? 我隐约觉得不对劲,当日在贾家庄我曾经见过朱悟能,那时他身上有股龙威之气,就在一个月前的内庄,他也是底气十足,可如今的他伛偻着身子,与村里的种地老汉并没有任何分别,难道是因为内庄被攻陷,在这等形势下心灰意冷了? 朱润泽冷笑一声,可是你这个父皇当的并不安分啊,先有汪横祸乱江南,后有沈正道意图蛊惑百姓,将天下弄的民不聊生,你让我这个当儿子的又如何视之不见? 朱悟能哑然笑道,那你扪心自问,你当政三十年来可曾做出过什么功绩?国库连年入不敷出,北周战事不断,百姓民不聊生,这等功绩将来入了黄泉,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除此之外,为了防止江湖势力做大,你与外贼勾结,将秦三观困在了冥山之上,夺走天下十八路州气运守冥山,将整个江湖武林弄得人才凋零,三十年竟无一个三境之外的大宗师,这都是你的政绩! 朱润泽不以为然,莫非你让我学你一般被整个江湖逼得如丧家之犬? 朱悟能长叹一声,江湖再怎么乱,也是我大明的江湖啊! 在这种情况下,尤其当着这么多人,朱润泽竟然还有心情跟他闲扯,估计是把憋了三十年的话一下子说完吧。 不过我觉得有些奇怪,朱悟能似乎故意在拖延时间,我仔细观察,这个前任皇帝隐约有些不对劲,尤其是面部表情和声音与之前相差太大,就算形势不妙,但终究是一国之君,听说武功还是曾经是三境之外,再不济也不会如此落魄。 朱润泽也发现了问题,他脸色忽变,你究竟是谁? 这时,赵九爷忽然道,吕仲远你还在等什么? 我四下望去,却不见了吕仲远的身影。 整个大地开始震动起来,一声声爆炸声传来,整个内庄陷入一片混乱一种。 震动逐渐平息下来,内庄的入口那个空间入口,竟然缓缓封闭了。 我们被困在了内庄之中。 第247章 拖延 本已是柳暗花明,谁料峰回路转。 我也没有料到,吕仲远与赵九爷、汪横这些前朝老臣人上演了一出苦肉计,在双方互相折损了几百人后,成功的将皇帝朱润泽引入了内庄。 难怪在河间府贡银失窃案后,陈清扬在我拒绝了提供伪证之后,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吕仲远的背叛,我却是出离于愤怒了。 这个局针对的是朱润泽,然而却拉上了双方几百人来陪葬,这种丧尽天良之事,畜生不如。随之而来的是细思极恐的事实。 这个局竟然布的如此完美。 吕仲远派我打入四合堂,让我调查四合堂内有北周谍子,我却误打误撞听到了“朱悟能”在内庄的谈话,而这时张幼谦告诉我,真的“朱悟能”却困在了东华宫。 众所周知,六扇门内有锦衣卫的钉子,当我将内庄发生的事告诉吕仲远时,他竟毫不回避的提及此事,现在想来,恐怕也是让故意让人将这个消息送入了宫中。 先皇生死之谜本来就是当今天子的一块心病,当他听到内庄之内竟然还有一个“朱悟能”时,他岂能不去怀疑? 紧接着又是传国玉玺和六扇门劫狱,故意将内庄推到了台面之上,如此再攻打内庄,以朱润泽的多疑性格,亲自前来一探究竟,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到了这等田地,朱润泽自然也明白中计,脸色相当可怕,道:我就说东华宫那位怎么知道那么多,怎么假的那么真,原来他就是真的!吕仲远啊,吕仲远,朕待你不薄啊,想不到竟然会背叛朕! 他冷冰冰的盯着那老人,你究竟是谁? 那老人原本苍老的声音,变得年轻起来,他说道:陛下,我是谁不重要,东华宫那位是谁才更重要,如果不出意外,明日早朝,咱们大明朝要变天了。 战到此刻,赵九爷浑身是血,就连头发和胡须上也打缕了,他内力早已耗的七七八八,仍然靠一杆枪、一股气强撑着。 赵九爷咧嘴笑道,我们大内四大侍卫对皇上的忠心天地日月可鉴,你不过是一个投机窃取了三十年大明皇位的盗贼而已,鬼知道是哪个人生的野孩子,连皇室血统都没有,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们? 朱润泽并非皇帝亲生子之事,在坊间早有传闻,但是早已被镇压了下去,就算闲言碎语,也只是偷偷摸摸的议论,天下谁敢对着当今皇帝说这种话。 朱润泽气的浑身颤抖,他眼中透出一道寒意,给我杀光,一个也不能留! 又一排禁军结队而行,朝赵九爷迎了过去。此刻的赵九爷已是强弩之末,方才一番鏖战车轮战,如今连站立都不稳当,哪里还能迎敌。 此刻,汪横大喝一声,使劲全身力气,横枪直扫,一道残余真气扫向众人,砰砰,这一队禁军在汪横这全力一击下,全部经脉震碎而亡。 萧定远面无表情的催动兵马前行,仿佛禁军士兵的生死与他无关,当第二波过去后,汪横一个抵挡不住,落得了跟孟悦一样的下场。 就算你是通象高手,只要人足够多,你总有杀累的时候。终于,赵九爷放弃了抵抗,被捆了个五花大绑,拉在了朱润泽身前。 跪下! 赵九爷道,老子上跪天,下跪地,中跪君。你意图弑父夺权,是为不忠不孝,残害自己兄弟,是为不仁不义,让我跪,休想!呸! 说罢一口痰吐在了朱润泽脸上。 朱润泽眼神变得越来越冷漠,只是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在赵九爷双膝上各扎了一枪,赵九爷双膝无法受力,跪倒在地,口中却是骂声不断,朱润泽说了句呱噪。便有军官上前,撬开赵九爷嘴,将他舌头切了下来。 赵九爷满口是血,模样十分狰狞,口中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形容之惨,连我们都不忍卒视。 朱润泽面容有些扭曲,恶狠狠道:你越想死,朕越不让你死,让你尝尽人间痛苦。说着吩咐道,每日半根人参汤吊着他的命,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全偿命。 赵九爷满是痛苦之色,全身动弹不得,就是想自杀,也无能为力,满是绝望的看了我一眼,我心中叹息,当年在四合堂,虽然有利用我的嫌疑,但整体来说赵九爷对我还算不错。想到此,我摇了摇头,凌空送出一道真气,点在他眉心之间,直接震碎了他心脉。赵九爷长舒一口气,身子一斜,气绝身亡。我自认这一指做的十分隐秘,但送出之后,还是有一双眼睛看到了我,我没有回应,装作环顾四周,并不知情的样子。 四合堂内庄之人,除了一开始就没有见到的白虎堂戚小薇,青龙堂宋堂主、朱雀堂平四爷还有玄武堂主以及黑白二叟均已战死,也就是说,整个江湖上,再也没有四合堂这号门派了。像少林武当这种体量的门派,就算整个门派遭遇不测,凭借天下广泛开枝散叶的分支以及强大底蕴,用不了多久,他们还会走上巅峰,但四合堂就不一样了,被灭门就是被灭门,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内庄这边唯一能够站着的,就是这个“朱悟能”了。 不过他并没有站了多久,并不是因为他死了,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杀他,而是因为他跪下了。 皇上饶命! 一个看上去七八十岁有着先皇容貌的男子,给当今皇帝下跪,这一幕看上去十分诡异,然而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这个面具做得惟妙惟肖,就连人的面部表情和毛孔都能看清楚,天底下能作出这种面具的人,除了五师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具有这种实力。 朱润泽冷然道,把面具摘了。 面具摘下,我和张幼谦几乎惊掉了下巴,这个假扮朱悟能的男子,竟然是冯宝!我心中恍然大悟,那夜见到冯宝之后,便听到了“朱悟能”在内庄训话的声音。若真如此,这件事恐怕也是赵九爷故意安排的。 冯宝! 朱润泽望着我和张幼谦,你们认识他? 听他说话的口气,显然是还记得我们。 于是我道,回禀皇上,此人是江南织造局少监冯零感手下的一个小太监,年前与我们一起押送江南贡银北上…… 我和张幼谦将年前押送贡银、布匹前往京城,然后在河间府被劫镖的来龙去脉说了一番,当然,江南贡银失窃是四合堂干的,也不查自明了。 朱润泽听到江南织造局,心中又是犯了怒气。 这个当年为了解决皇宫内库的私银而成立的部门,想不到却成了朱悟能在暗中搞事情的基地,无论是给汪横三大寇提供情报,还是暗中私自训练朱悟能的替身,这都是找死的事情,可偏偏又是直属于内廷的部门,就算都察院都无权弹劾他们。 冯宝虽然假扮朱悟能惟妙惟肖,但毕竟年轻怕死,旋即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他从几年前就开始训练成为朱悟能的替身,学习他的走路、说话方式,甚至连一些细微表情都要学的惟妙惟肖,本来也没有什么特殊任务。 可是去年汪横一出事,将朱悟能牵连了进去,被押送回了京城。这一下打乱了整个布局,于是他们利用皇帝多疑的性格,使出了瞒天过海之计,故布疑阵,让冯宝多次隐蔽的露面,内庄登闻院、锦衣卫、六扇门中的钉子,很自然就将这个消息传回了宫内。 本来东华宫内困的就是真的灵宗皇帝,朱润泽试探了他若干次,结果越是真实,他反而越怀疑,直到今日六扇门行动,将他骗入了内庄之中。 朱悟能面沉似水,几乎是铁青着脸听完了冯宝的供述,然后转过身去。 有官兵上前准备灭口,冯宝连忙喊道,陛下,奴才还有一个秘密,想换奴才一条狗命!朱悟能驻足,虽没有回头,却也表示出兴趣。 冯宝求生欲望很强,整个布局是四合堂设下的圈套,冯宝不过是其中的一颗必然要被丢弃的棋子,偏偏在这种时候,这颗棋子忽然有了想法,变得不甘心,于是这盘棋有了变数。 我问道,关于什么的? 冯宝清了清嗓子,尖声道,二十年前,一位奇人从江南桃山之上带来了一块青石,并以这块青石为阵枢,重建了三大奇阵之一的黄阵图,利用黄阵图之力,开辟出了一道空间,这里便是内庄。 我脑海中闪过墓地中的慕容白云之墓的青石,正是有人从桃山的洞内取走的那块青石,将这一块石头重构黄阵图,能够作出这等事的人,武功也定也是三境之外的高手。 冯宝接着道,后来那人找到了四合堂,对内庄进行了一番改动,于是这里便成了一处独立于人间之外的单独空间。 朱润泽道,朕知道。 冯宝说,这个所谓的内庄,只要从外面炸毁阵枢,就变成一个囚笼,而这个囚笼是为陛下您准备的。 朱润泽道,朕也知道。 冯宝又道,这个内庄阵枢一旦毁去,内庄的空间就会变得极不稳定,这个数百亩的空间,将会在三天内塌缩成一片虚无,若三日内无法出去,这里面所有人都会死! 张幼谦惊讶道,那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出去?冯宝道,除非你能跃出三境之外,具有改变空间规则的能力。 张幼谦咂舌,乖乖,跃出三境外,不在五行中,我觉得可以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朱润泽道,朕还是知道。 朱润泽的意思很简单,除非冯宝给出其他值得的东西,他都无法保住自己性命。令我奇怪的是,内庄封闭,朱润泽竟没有丝毫惊慌的样子。 冯宝见这些东西都无法打动他,终于说道,我还有个秘密,不过这话我不能当众说,还请圣上能移步过来。 有人呵斥道,混账东西,圣上是你能叫得动嘛?朱润泽犹豫了下,并没有移动,冯宝只得又道,这件事冯零感冯公公在暗中偷偷调查之事,事关一个“伍”姓男子的下落。 朱润泽终于动容,你说什么? 我也忽然记起了,去年在金陵时,吕仲远给我的信笺中,提及让我对江南姓“伍”之人进行一次彻底全面的排查。 当时我觉得吕仲远有些闲的蛋疼,布置这种不着四六的工作,并没有把他当回事儿,随手丢给了江南,后来江南花钱找个枪手胡乱写了篇报告,封漆之后,寄回了京城。吕仲远并没有在说下文。 冯宝一席话,我才发现原来江南织造局也在暗中调查这件事,“伍”字这个姓并不常见,却不知为何有这么多人在调查他。 冯宝道,这些年来,江南织造局一直派人在江南寻找姓伍之人,然而十多年来,伍姓的人在江南不过百户,身家干净,并不是要找之人,后来,冯零感忽然又生出了主意,既然姓伍的找不到,那么姓吴的、姓邬的、姓武的、姓巫的,都试着来看看,谁想到这一看不要紧,果然发现了问题。 朱润泽道,什么问题? 冯宝嘿嘿一笑,奴才斗胆求个免死,才敢说出此事。 朱润泽冷哼一声,朕乃当今天子,奉天承运皇帝,我管他姓甚名谁,只要在天下十八路州之内,我就有办法将他找出来,大不了将这几个姓氏全杀了就是。 听到这话,冯宝几乎要崩溃掉了,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知道的一点秘密,来换一条命,可是朱润泽是何许人也,今夜他被骗到了内庄,被人辱骂,何曾受过这点窝囊? 就在这时,内庄的空间一阵扭曲,外面听到一阵惨叫声。 闻声走了过去,只见几十丈外,内庄空间在逐渐缩小,有将近数百名禁军没有及时来到内里,整个人被一股虚无之力给撕裂,变成一团团红色血雾,笼罩空间之外。 这种场面比先前的那种厮杀更令人震撼,也更令人心惊胆战。 从内庄封闭之后,朱润泽只是生气和愤怒,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心的样子,然而当外面数百禁军被内庄坍缩成肉雾之后,我心中有个不好的感觉,那就是:朱润泽在故意拖延时间。 (本章完) 第248章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朱润泽想杀人灭口。 这是我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今夜在内庄,有太多的人听到了当今天子与先皇之间的恩怨,这种皇家隐私在私底下议论已是犯了欺君之罪,何况当着朱润泽的面说出来。所以当内庄塌缩之时,朱润泽连眉头都不肯皱一下,也就是说他有充足的自信能够突破内庄禁锢。 但是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院外还有一千多禁军、六扇门残余的几十人,纷纷开始逃窜寻找出路。然而进来的路早已被吕仲远从外面炸毁,内庄空间经过一次塌缩,活动范围只有不到百亩。 萧定远问,陛下,此人如何处理?朱润泽漠然道,烧死便是,何须问我。说罢,转身走进了内院。 冯宝见朱润泽不为所动,唯一保命的筹码已经失效,惊恐之下,全身开始颤抖起来。 有几名禁军上前将冯宝架了起来,萧定远又问,不知要几分熟?要不要孜然,加不加辣椒?冯宝浑身瘫软,挣扎道,我说,我全部都说,那个前太子,如今就在江南,冯公公将他藏在了…… 冯宝眼睛睁的老大,见到一柄剑从他胸口刺穿,他喉咙间咕噜几声,躺在了地上。萧定远这才道,你这个没卵子的,不乱说没准还能活命,在这里乱喷,想把大家害死呢。 萧定远倒也是聪明之人,他明白在当下形势下,知道的越少,便越有机会能够保住性命。 场面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张幼谦问我,还是想办法出去吧,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我瞥了他一眼,要是能出去,大家还用等死?张幼谦道,这里不会只有一条通道吧,不是说还有一条路嘛? 我指了指内院,就算有,也是在这里面,你可以试试。 估算了下时间,外面恐怕已是清晨,内庄之内依旧灯火通明。不过张幼谦天生乐观,他嘀咕道,你们先帮我占着位子,我四处转转,看有没有吃的东西,就算要死,也总不能当个饿死鬼吧。 萧定远出门吩咐了几句,十几个禁军进来开始收拾着内院中的尸体。经过一场恶斗,四合堂全军覆没,禁军这边也伤亡了几百人,清理恐怕也需要不少时间。场面有些惨烈,风云岛之战是江湖门派之间的争斗,虽有高手较量,大开大合,声势巨大,但整体伤亡较少,与今日内庄之乱相比,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来到萧定远身前,道,萧兄弟,一别经年,咱们又见面了。 萧定远苦笑一声,你回京之后,本要找你喝酒,可是公务繁忙,也没抽出空来,今夜这等情形找你拼酒恐怕也不合时宜了。我说只要心中有酒,饮水也能大醉。 好在内庄修建之时,就按战备堡垒修建,不多片刻,便有人送来了酒和熟牛肉,两人也不顾全身血污,席地而坐,痛饮起来。不过萧定远公务在身,两人也没有放开喝。 我瞟了房内一眼,道,我们六扇门今日全军覆没,落得今日田地,恐怕出去之后,陛下也轻饶不了我们。不知萧兄有何指教? 萧定远叹道,吕仲远之事,朝廷早有提防,这二百黑衣高手和三大供奉,当年也是圣上为防止吕仲远坐大失去控制,特意建成的一直部队,也是准备将来若有变故,可以直接接手六扇门的,岂料今夜他竟带这些人来了个鱼死网破,假借四合堂之手除去了这些江湖之人,真是居心险恶啊。 他的这番话并不能让我放心,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道理我懂,要是六扇门真的来一次大清洗,我与张幼谦这些人难免会被列入清洗对象。萧定远猜到我的忧虑,笑道,这你不必担心,你是老孙头七扇门的人,皇上自会有分寸。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钟声。 萧定远沉默不语,仔细倾听,钟声整整响了二十七下。他说道,终于来了。 按朝廷礼制,钟响二十七,乃大丧之音。也就是说,内庄之外已经认为朱润泽驾崩了。这也就意味着,在昨夜攻打内庄之时,东华宫里的那位皇帝也没有闲着,他既然有能力将朱润泽困在内庄之内,自然也有能力重新夺取皇宫的控制权。 算算日期,今日是正月十六,刚好新年休沐结束后第一个大朝会,恐怕等上朝之后,发现了今日叩拜之人,却已经换成别人,不必想也知道,朝堂之上是何等一番混乱。 然而象征新帝登基的十二声炮响,却一直没有响起来。 正常新皇帝登基,是要发布继位诏书,举行登基仪式,然后传承大宝,昭告天下。如今传国玉玺早已失窃,这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一环,就无法进行下去。 张幼谦这时走了进来,手中拿着几个烤红薯,见到我们在吃肉喝酒,顿时喊道,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我辛苦在外面抢了几个烤红薯,你们却在这里大吃大喝,真是岂有此理!说着,大步迈了过来,正要喋喋不休,我见状连忙撕下一根鸡腿,塞到他口中,道,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张幼谦哼了一声,抢过酒壶饮了一口,道,这还差不多。我四下查探过了,这内庄十分诡异,四处没有边界,这个鬼地方,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话音刚落,内庄之内空间又开始扭曲起来,开始了第二次塌缩。内院是内庄核心,只有这里相对而言比较安全,稍微慢一些的,顷刻间被空间吞噬,变成血雾一团。 有三百余人来到内院前,这些人大多都是禁军,为首一偏将对萧定远道,萧统领,我等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弃我们生死于不顾,若真如此,我们宁肯造反了! 萧定远看了那人一眼,那名偏将吓得向后退了几步。 今夜陛下沦难,困在内庄之中,如今正在想脱困之道,你身为禁军偏将,不思保护皇上,却要密谋造反,这算是何罪? 那名偏将吓得浑身哆嗦,但数百兄弟已死,他兀自道,这样下去,不出一日,我们恐怕都死在这里,到时还保护个屁皇上,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反了他娘的! 放肆! 萧定远怒喝一声,顿时有人上前,一剑劈死那偏将。众人纷纷后退,萧定远望着他们道,我知诸位心中困惑,只要今日陛下脱困,在座诸位都将是靖难之臣,荣华富贵指日可待,若有人在这里胆敢妖言惑听,我萧定远第一个不饶他。 众人被他气势震慑,纷纷向后退了出去,但也没退出多远,鬼知道下次内庄塌缩,下个倒霉的会不会是他们。 门忽然打开,朱润泽此刻竟换上了一身黄袍,缓缓走了出来。众人见状,纷纷下跪!萧定远也上前道,如今外面祸乱已起,还请陛下尽早定夺! 朱润泽冷冷道,萧爱卿不必着急,外面乱了好啊,我倒想看看,还有那些魑魅魍魉蹦跶出来搞事情。 我心中一寒,这朱润泽太能算计了,身在危境,竟还在想着外面的局势。也就是说,他早就料到了会有如此下场,还如此气定神闲的在等着,连自己手下的禁军的生死也不管不顾。 这时,内庄之内空间又开始扭曲起来。 张幼谦道,这不科学啊,距离下次塌缩还有两个时辰呢。 外面传来轰隆轰隆声音,似乎有人想要冲破内庄的空间禁制。忽听外面传来徐若男的声音:苏犹在、苏大哥,苏捕头!我一直担心她也在内庄,昨夜进攻内庄时,并没有看到幽冥教的人马,如今听到她在外面,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想到此,我引动星宿海内力,星宿海内真气攒动,聚在气海之内,我将剑抽出,纵身跃起三四丈,直直的向上空刺了出去。 轰! 铁剑如同撞到一处坚硬的气墙之上,坠落回地面,体内真气如翻江倒海,许久都不能平息。不过如此一来,徐若男也有了感应,又是接连几下轰隆声。 无眉鬼劝道,徐丫头,你别枉费内力了。这黄阵图禁制,别说我们合力,就算你师尊亲至,恐怕也无能为力,当今天下,有能力劈开此处空间的,不超过五人。其中一人在冥山,一人在武当,一人在北周,一人在西凉,还有一人被人追的如丧家之犬,哪里有空理会咱们? 徐若男一听,顿时急了,道,看来我只有一个办法了。 逍遥二仙道,徐丫头,你可别犯傻啊,那个小子傻乎乎的,不值得你这样做! 面瘫怪忽道,不对,不对! 有什么不对? 无眉鬼,你好像少算了一人。 还有谁? 我不敢说。 徐若男道,平日你俩废话最多,怎么今日说话如此吞吐? 面瘫怪支支吾吾道,就是从桃山脱困的那个老妖精,算起来,这女子还算你半个情敌,哎哟,徐丫头你别跑啊!说着,声音渐渐远去。 谢君衍? 剑无霜! 徐若男为了救我,要去找剑无霜,我心中不由着急起来。她武功却是已经超脱三境,但此人喜怒无常,要是徐若男去找她,真有个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 (本章完) 第249章 好大一根搅屎棍 朱润泽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 锦衣卫在京城的眼线如云,冥后剑无霜在京城之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尤其在安定门玄武大帝庙内,玄武真身显圣,将剑无霜迫出原形,若不是冥后以三朵黑莲强行震碎玄武大帝塑身,这件事在京城中引起了轰动,虽然外人不知道原因,但朱润泽肯定得知了消息。他之所以如此笃定,应该是有所仰仗。 经徐若男一闹,内庄空间变得极不稳定。没过多久,又开始塌缩,仅剩下七八百禁军此刻哪里还管这些,纷纷涌入了内院。萧定远几番训斥,还动手斩杀几个不听军令者,可这些禁军在死亡的威胁下,早已失去了理智。 一名禁军校尉道,皇上又能如何?要是找不到逃生之路,横竖都是一死。人,固有一死,或轻于泰山,或重于鸿毛,关键在于死得其所,兄弟们,既然皇上对我们生死不管不顾,那咱们就干脆拉上他一起死! 先前那次暴动,萧定远依靠威望强行压制下去,然而却引起了众怒,此刻这校尉一挑拨,众人纷纷道,一起死!说着,手持长枪,要找朱润泽拼命。 朱润泽不为所动,怒喝一声,谁敢! 毕竟身居皇位三十年,这点威严还是有的,这一下子将众人吓呆。可是内庄空间持续塌缩,在外围的那些人在不断死去,恐惧驱使之下,众人纷纷喊道,拼了! 数百禁军轰然冲入。 朱润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名老者,请先生出手! 一名其貌不扬的灰衣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朱润泽身后,此人身材瘦小,眯着眼睛看着众人,仿佛这些人的性命在他眼中如草芥一般我。他向前一步,顿时数道无形的压力向众人袭来。 较为靠前的众人,在这道压力下,竟然七窍流血而亡。 此刻众人如疯了一般,不顾生死的向前硬冲,灰衣老者干咳两声,轻轻抽出了手中的剑。顿时,数十道凌厉的剑气从剑身上袭来,前排几十人,被剑气横扫,被削断了身子,有些还未断气者,在场内哀嚎。 这数十道剑气,在切断前排禁军后,毫无停滞的冲出,如刀割韭菜一般收走了近百人性命。场面有些残忍,即便我们见惯了死亡,也从来没有生出如此的惧怕之意。 跃出三境的大宗师。 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在当今江湖,即便是通象巅峰境的高手,可以以一敌百,然而却也无法做到一人敌千人,赵九爷、汪横等通象高手,拼劲全力也不过杀了五六百人。 可这名灰衣老者,只是拔出了剑,便杀掉了将近二百余人。 灰衣老者问朱润泽,这一剑如何? 朱润泽摇头,戾气太重,太过于血腥。 灰衣老者又向前踏出一步,横三竖三劈出了六剑,划出了一个九宫格。 剑身之上并没有任何光芒闪耀,然而我却感觉到了危险,这个九宫格如一张无形的网,穿透了空间。场内剩余几百暴乱的禁军,连哀嚎都没发出一声,纷纷躺在了地上,身上没有半点伤痕,皆是以剑意震断了叛军的心脉,无声无息的死了过去。 朱润泽嘴角轻挑,露出一丝笑容。 我看的心寒,朱润泽是故意在等这些禁军叛乱。他乃一国之君,今日在内庄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是绝不容许有人活着出去嚼舌根的,我与张幼谦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这近千名禁军若是不造反,迟早被内庄塌缩取走性命,但一旦造反,性质就不一样了,朱润泽杀人就师出有名。这时,场内活着的不足二十人,都是朱润泽的贴身护卫以及少许六扇门之人。 灰衣老者道,这些人怎么处理。 朱润泽淡淡道,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一起杀了吧。 我心中有些愤怒,站出来道,住手! 朱润泽道,苏犹在,看在你师门份上,我留你一命,但其余这些人,都必须死。 我说上苍有好生之德,陛下你今日的杀孽还不够多嘛? 朱润泽冷然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些人死后,我以阵亡将士安葬,厚待其家人,也算仁至义尽了。 张幼谦和萧定远上前拉住我,低声道,老苏,适可而止吧,今日之事不是你我能阻止得了的。我愤然道,天赋人权,皇帝也不能胡乱杀人,他们一无造反,二无欺君,凭什么要受这无妄之灾?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让我袖手旁观,我做不到! 朱润泽嘿嘿冷笑,莫非你以为朕真不敢杀你? 我向前一步,星宿海内真元流动,开始慢慢聚集,将铁剑指向朱润泽,既然万物皆有一死,那么皇帝也不是不能杀了。 朱润泽怒喝,放肆!郭先生! 灰衣老者眯着眼睛,在我身上扫视了一眼。这一眼,便看的我体内真元翻滚。 萧定远惊愕道,你是郭逍遥? 灰衣老者呵呵一笑,正是老夫! 郭逍遥? 这个名字很是耳熟,然而我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我满脸疑惑的看着萧定远,只听他缓缓道,三十年前,天下四绝名动江湖,西凉剑阁赵拂衣,东海剑仙赵凌霄,南海一箭向中原,还有北周武帝无名。这无人武功学究天人,皆为三境之外的大宗师。在四绝之下,还有四圣。盗圣何道子,国师叶良辰,疯和尚胡来,还有便是眼前这位西凉逍遥山的郭逍遥。 郭逍遥笑道,想不到过去了这么多年,竟还有人记得老夫。 张幼谦也道,我记起来了。这郭逍遥是西凉第二高手,当年在西凉被剑阁赵拂衣压着一头,来到中原想挑战中原武林,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前辈用一根搅屎追着逃亡三千里。后来郭逍遥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来没有踪影,想不到竟然藏匿在皇宫之内。这么算起来,这位郭前辈在江湖上也是骨灰级人物了。 郭逍遥哈哈大笑,你小子说的虽然难听,但是骨灰级这个词儿用的不错。在当今江湖,武功比我高的,活的不如我久,命比我长的,不如我武功高。什么天下四绝,除了赵凌霄,如今都活成了骨灰。 我心中震惊,难怪朱润泽有恃无恐。 郭逍遥这番话说的极有道理,既然打不过当年的四绝,那就选择当王八,使劲活着,等熬死了其他人,自己便是当仁不让的天下第一高手,三境之外的大宗师。 郭逍遥是与我师尊齐名的高手,据西门吹灯说,师尊何道子早在三十年前已经出海远游,如今生死未卜,那当年的四绝四圣,活到现在的,可不就是他武功最高。 朱润泽道,郭先生跟他们废话干嘛,都宰了便是。 郭逍遥不悦道,老夫隐忍这么多年屁都不敢放一个,今日便让老夫嚣张一下又何妨? 张幼谦点头道,前辈确实有嚣张的资本,只可惜这里没有茅房。 什么意思? 张幼谦说不然没准我也能找到一根搅屎棍。 我心中暗道,张幼谦这话说的极不明智,如今形势不如人,想逃难逃,想战又不敌,怎么净是干这种找茬儿的事情。 果然,郭逍遥勃然大怒,你小子报上名来! 张幼谦摇头,我才二十岁,估计说出来你也不认识,郭前辈,你可敢与我们一战? 你们?还有谁? 张幼谦指了指我,还有我兄弟,苏犹在。 我破口骂道,有你这么坑兄弟的嘛?张幼谦如果你想死,请你安静的去死,拖着我给你垫背很有意思嘛? 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 张幼谦道,我一个人打不过,两个人胜算更高一点。 这玩意儿能有多高? 咱俩双剑合璧,双渣战吕布,胜率从万分之一提升到千分之一。 我呸了他一声,笑着对郭逍遥道:郭前辈,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您看您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熬死了其他人,活到现在也不容易,我们两个晚辈对您动刀动剑,实在是于心不忍。俗话说的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妻吾妻以及人之妻,这样子,我这里有三万两银子,您去置办一口好棺材,将来您走了,我跟我兄弟一起披麻戴孝,给您守个三天三夜。您觉得这个建议如何? 一番话说的郭逍遥哈哈大笑,既然这样,我就让你们十招!十招之内,你若能靠近老夫分毫,老夫便饶你们一命! 我们顿时看到了一丝希望。 郭逍遥随手一扔,剑入石板之中,兀自在场内站定。 我俩露胳膊挽袖子,并肩来到场内,我看了张幼谦一眼,他心领神会。 十息过后,我俩纹丝不动。 郭逍遥道,怎么不出招? 张幼谦说我们会一万多种招式,正在脑海中将这一万招过一遍,看看那一招能打败你,怎么郭前辈,你三十年都等了,还差这么一时片刻? 郭逍遥怎会不知我们故意拖延,于是道,我修改一下规则,以一炷香为限。 说着,指尖微弹,一道火光点燃院中香炉中一支高香。 这高香从顶端燃了起来,在郭逍遥内力催动之下,迅速的燃烧着,张幼谦过去,一连对着高香吹了几口气,始终无法吹灭火种。他恼羞成怒,对着高香吐唾沫,仍然无济于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准备解裤子。 郭逍遥冷冷道,你要再耍花样,小心这道火苗烧了你小丁丁。 张幼谦连忙打了个哆嗦,尴尬道,我是觉得烧的太慢了,准备给他浇浇水,施施肥。 少废话。 郭逍遥乃三境外大宗师。我俩这一年来武功进展神速,也不过是知玄巅峰境,与郭逍遥武功查了十万八千里,要真一战,那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可如被架在火上烤,只能死马当活驴医,放手一搏。 若是寻常高手比武,前期必先试探,可对战郭逍遥,我们直接省略了所有步骤,准备一上来便放大招。 张幼谦剑在空中划了几圈,内庄空间内的真元开始聚集在他剑尖之上,越来越多,片刻之后,剑尖之上闪着淡蓝的幽光。我真元与张幼谦不同,而是由内而外,星宿海内真元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形成一道道涟漪,向张幼谦那长剑延伸出去。 当感应到张幼谦真气时,体内震荡的真元竟忽然放大了无数倍。 郭逍遥放出大话,只要能碰到他分毫,就算他输。我们凝视片刻,此人站立之处,与天地浑然一体,竟然无懈可击。大宗师境对天地法则的领悟,早已超脱了空间概念。 啪! 香炉之内,高香燃尽。 郭逍遥道,时间到了。 我与张幼谦猛然发动攻击,运足了全身功力,形如鬼魅一般,一上一下,向郭逍遥冲了过去。在半途之中,张幼谦长剑划出一个正三角形,剑身上火星四射。而我则直接施展出当年徐开山与封万里之战的那一剑冥山剑法,此刻体内那一道纯正无比的真元,猛然冲破了星宿海的禁锢,从体内喷薄而出,在天空之中幻出数十道剑气,将郭逍遥笼罩其中。 这一刻双剑合璧,离郭逍遥越近,我们境界越发攀升。当两人抵至他身前一丈之时,我眼中忽然看透了天地之间的真元竟如实物一般漂浮着,而空间也仿佛具有了灵性,只要掌握了规则,便可以操纵这个空间一般。 这是通象境才有的体悟! 我与张幼谦在临战之时,竟然双双悟透了通象境。顷刻间,无论是张幼谦的剑招,还是我的剑气,在悟出了空间法则之后,瞬间增强了数十倍,向郭逍遥身上招呼过去。 玄元剑诀! 万剑河山! 郭逍遥脸色微微一变,目露凝重之色,他有言在先,并不能还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携带着巨大的剑意冲了过来。 双剑从郭逍遥体内穿过,如同刺入了虚无,我们交身而过,我手指微动,旋即冲了过去。回头望去,郭逍遥纹丝未动。 在惊神阵的内经历,我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在双剑穿过时,郭逍遥进入了自己的剑域空间。这种对空间法则的运用,到了通象巅峰就能做到,但绝不会如郭逍遥这般潇洒。 我们施出这一招,郭逍遥有些意外。 他问道,西凉赵拂衣与你是什么关系?三俗与你又是什么关系?为何你们会他们两人的剑法? 张幼谦武功来自武当,我的剑招是徐开山传授,西凉赵拂衣方我也是今日才听过此人,至于三俗,我连听都没听过。 张幼谦嗅出了不同的味道,嘿嘿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我是赵拂衣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他用西凉口音道,大家都是西凉人,说起来没准还有亲戚关系,不如今日之战,就算了。 郭逍遥冷哼道,赵拂衣死了三十年了,哪里来的亲弟弟,老实交代,这招玄元剑诀是谁传你的?还有你,三俗是你什么人? 我故意叹了口气,指着张幼谦道,前辈,这是赵拂衣弟弟,赵拂二,至于我嘛,是三俗的侄子三饼,当然你可以叫我三桶,各地叫法不一样,意思都差不多。 郭逍遥怒道,你当老夫是傻子不成,消遣老夫!我管你们什么人,等你们去阎王殿见到赵拂衣,就说老子郭逍遥在人间逍遥快活。 张幼谦横眉冷目,躲在皇宫里给皇帝当打手,这算哪门子逍遥快活? 郭逍遥哈哈一笑,等过了今日,我帮姓朱的宰了他爹,自然有的是机会逍遥,到时候想吃吃,想睡睡,就是皇宫里的妃子,老夫也照样享用。 朱润泽在一旁干咳道,前辈,这个我看就不必说了吧。 郭逍遥指了指香炉,说一炷香时间到,轮到我出手了。 我喊道,慢着! 郭逍遥一愣,怎么? 我说刚才前辈有言在先,方才你说只要我们碰到你分毫,都算你输,对也不对? 郭逍遥道,不错,老夫说过。 那么,前辈,你已经输了。 郭逍遥哈哈大笑,你小子脑子进水了吧,方才你俩那一剑,我连动都没动,就都躲过去了。 我点头道,确实如此,刚才那一招,前辈是不是改变空间规则,躲入了另一个空间之内? 算你有点见识,不错,正是如此! 我微微一笑,若论武功,我们自愧不如,但是前辈刚才在躲入空间之时,似乎落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我伸手一举,将手中一条内裤亮了出来,刚才前辈走的比较急,内裤好像没来得及带走! 张幼谦看了一眼,哈哈大笑,内裤上好像有个破洞诶,这些年来前辈在宫中日子过得很清苦吧,要是写一本《在宫中装孙子的日子》,没准能大热。 郭逍遥脸色微变,这不是我的内裤! 我反问道,耍赖可不是好习惯,是不是你内裤,你脱下裤子来,给大家证明一下。 郭逍遥一脸邪火,好吧,你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刚才在交手的瞬间,我使出了盗圣门绝学,先是一个无中生有,变出一把刀片,跟了一个过河拆桥,切开他的外衣,然后一个顺手牵羊,顺走了他的内裤。这一招,当年第一师兄经常对我使用,在领悟到通象境之后,我竟也悟出了这一招。当然,这种师门内的绝学,我是不会告诉他的。 我说,我就想知道,号称天下第一的前辈,是不是一诺千金之人。 郭逍遥恼羞成怒,什么狗屁一诺千金,老子早已超脱生死,这些狗屁规矩在老子眼中一文不值,小子,你俩纳命来! 谁也没料到,郭逍遥竟如此不要脸。 原本没入青石板内的长剑倏然来到他手中,形势忽转危急,我俩感到了巨大的危险。 啪嗒! 一根搅屎棍,掉到了场内。 好大一根搅屎棍。 (本章完) 第250章 水滴 郭逍遥看到这根搅屎棍的瞬间,在我们眼前凭空消失,只剩下众人面面相觑。 张幼谦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一根搅屎棍就把当年名震天下的大宗师吓得屁滚尿流,想想就好笑,哈哈! 我心中暗笑,道:这些年来江湖游荡,我发现了一个规律,越是武功高强,反而越是怕死,这已经成了惯例了。 张幼谦却摇头,非也,也有不怕死的江湖高手,正因为不怕死,所以他们都死了。正所谓: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百年的兔子没人追。 我笑道,我特别想知道,这根搅屎棍当年与郭逍遥有什么不解之缘。 萧定远说道,我听父亲讲,当年三俗道长三棍破逍遥,用的就是一根搅屎棍。当时郭逍遥自称天下第一,被蜀王请来刺杀先帝,结果当时三俗道长正在上茅房,一只手提着裤子,另一手随手捡了一根搅屎棍,三棍把他打出了几百里。 我听得目瞪口呆,郭逍遥乃天下四圣之一,竟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萧定远满是向往道,那可是三俗道长啊! 我问,三俗道长很了不起嘛?能打得过天下四绝嘛? 萧定远白了他一眼,反问道,天下四绝很了不起嘛? 张幼谦道,东西南北天下最厉害的四位大宗师,当然了不起。先说北周武帝无名,在呼延无敌之前占据北周第一人名号三十年,他死之后才有呼延无敌这种小字辈的横空出世。西凉赵拂衣剑法冠绝天下,西凉剑阁更是量产高手,天下通象高手,剑阁就占了三成。南海一箭向中原,神箭无双,可八百里外取人首级。东海赵凌霄,一柄神剑定乾坤,这些人当年都是天下闻名的人物,倒是这个三俗,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萧定远一脸不屑道,当年三俗道长在天下横着走的时候,天下四绝连个屁都不敢放。武帝无名曾经发誓,只要三俗在,终生不踏入中原一步。东海剑仙赵凌霄,被三俗逼着在慕容山庄当了二十年桃奴;南海一箭更是窝囊,被三俗揍的连名字都改了好几次。三十年前,赵拂衣、无名、向中原三人联手算计三俗,结果一死两伤,你说三俗厉不厉害? 张幼谦讶道,竟有这种神人?说着他看了那搅屎棍一眼,说我就想知道现在郭逍遥的心理阴影面积。 众人议论纷纷,过了片刻,郭逍遥又在此处现身。他浑身戒备,四下张望,问道,有人过来嘛?朱润泽道,郭先生,你越活越后退了,胆子怎么这么小? 郭逍遥满脸不痛快,那个老不死的,怎么还不去死,活了这么久,这些年把我们压的死死的。当年你又不是不在场,如今取笑我有意思嘛?我是怕死,但天下也只限于几个人而已,大不了躲着走就是。 我见郭逍遥已经语无伦次,显然是害怕至极,笑道,前辈不要惊慌,其实这根搅屎棍是我三叔送我的礼物,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你既然这么害怕它,不如做个交易,你带我们离开这里,我将这根棍子送你。 郭逍遥没有理我们,这根棍子的出现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对朱润泽道,咱们的协议有效嘛? 朱润泽淡然道,依旧有效。 郭逍遥道,好,我就帮你这一次。 说罢,他向后退了几步,与那棍子保持一定距离,然后一剑刺向天空。 轰隆! 内院之中,竟然出现了一道扭曲的空间之门,这就是内庄的出口,只有跃出三境的宗师级人物,才能劈开的空间。郭逍遥闪身来到朱润泽身边,挽住他胳膊,越过了空间之门。 萧定远道,大家赶紧冲出去! 旋即有人冲向空间门,才探出半个身子,只听一声惨叫,空间之门关闭。他半个身子落在地上,没有流出一滴血,也没有任何伤口,看上去没了上半身的一个活物。这半个身子试着站起来,失败了几次后,落在地上,在不断的抽搐着。 众人被这诡异的情况吓到了,张幼谦问,这人是死是活? 我曾穿过惊神阵,对这种事情有个大概的猜测。内庄与外界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而他在进入外界之时,恰好空间之门关闭,从而导致此人一半在内庄,一半在外界,若说死,他也没有死去,但说活着,却也不恰当,只得道,应该是出于某种不死不活的形态之中吧。 朱润泽已被郭逍遥带走,众人又陷入了慌乱之中。这二十余人中,以萧定远职务最高,他朗声道,咱们被困在内庄,我就问一句,大家想死还是想活? 有人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肯定是想活。 朱润泽道,这个内庄肯定不止一个出口,大家先放下纠葛,四处找找,看其中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当务之急,先将果蔬食材聚拢在一起,我们要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我测算过,距离下次塌缩,我们还有三个时辰。 众人此刻也只得放下成见,一哄而散去四周碰碰运气。萧定远来到身旁,我问怎么办?萧定远叹道,凉拌呗,说实话,要是今日再出不去,明天恐怕大家都得去阎王爷那边报到了。 我脑海中在回忆当日在惊神阵中被困的情形。在剑无霜的逼迫下,我无意间通过风月宝鉴发现了惊神阵的秘密,机缘巧合下重启动惊神阵,这才从其中脱困。 也就是说,这种内庄空间与外界隔绝,但又有密切的关联。就好水中的一个气泡,通过一层外膜与外界隔开。我们就好比困在了这个气泡中,如果境界足够高,或者有外力相助,将气泡捅破,自然也就脱困了。 气泡在水中上身,随着水压减小,气泡会越来越大,直到最终冲出水面破裂与水融为一体。 内庄空间与之恰恰相反,原本这个空间由黄阵图来维持空间稳定,如今黄阵图被吕仲远炸毁,失去了黄阵图的力量,这个气泡则逐渐开始塌缩,越来越小,最终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于分子之间的缝隙。 那么,冥界与现实世界,不也正如两个水滴嘛?只是冥界这水滴生存的环境恶劣,如一滴污水,而且即将干涸,水滴中的微生物,才试图闯入现实这个水滴,从而延续下去。 人间有万物众生,若冥界闯入人间,就如一滴污水滴入清水之中,最终的结果,人间清水变成污水,人间必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也正是这个原因,冥山之战后,冥界之人为了生存要入侵人间,秦三观用冥山堵住人间与冥界的入口,才换来人间的多年平静。 过了几个时辰,众人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内院,显然是没有找有用的信息。好在内庄食物充足,至少保证不饿肚子。在这其中,又有一次塌缩,如今整个内庄只有内院前后十余亩左右的空间。 按这个速度下去,恐怕不等明日,整个空间化为乌有,到时恐怕所有人都要困死在其中。吃罢东西,众人围坐一团,情绪低落没有人肯说话,这一日下来,大家见惯了生死,有些人已经麻木,放弃了抵抗,开始等死。还有人竟如疯了一般,以肉身冲出内庄空间,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从内院门外往出去,内庄之外的景色是一片虚无,仿佛被黑暗吞噬一般。我进入通象境之后,随着空间塌缩,我能感应到内庄的天地真元越来越活跃。 我忽然想到,若真元是一种波动,我体内有星宿海之力,能不能借助波的谐振,将这个空间稳定下来?就在此时,空间开始剧烈的变形,所有人都惊作一团,满脸恐慌的望着黑暗之中,仿佛随时随地,就有一头怪兽冲了进来。 我盘膝而坐,引动星宿海内的内力,尝试着引导内庄空间内的真元震动。先是周围一丈之外真元开始雀跃而动,整个内庄之内,所有真元开始震动起来,在空气中发出爆裂的声音。 要是能以这个维持住空间,确保空间不会塌缩,兴许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张幼谦也明白了其中原理,站在我身旁护法,生怕有人找我麻烦。可是,我倾尽所有能力,仍然无法阻止空间的塌缩,在境界达不到足够的强大,根本无法支撑起这个空间的稳定。 一个大宗师能瞬间秒杀若干通象高手,这一点剑无霜与封万里证实过了。他们能凝聚的真元与我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这好比就像你明明知道破囚笼而出的方法,却又无能为力一般。 归结为一点,就是不够强大。 对于武学,我一向都是随遇而安,虽也勤于修行,更多时候当做是对自身的一种淬炼,可这两日遭遇的事情,让我第一次生出了无力感,同时也让我对力量、对武学有了更强烈的渴望。 张幼谦见我尝试了几次,始终无法突破空间限制,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办法? 力量? 我看到了院子中那根无人问津的搅屎棍,我走了过去,将其握在了手中。 (本章完) 第251章 白衣与桃花 数十道浑厚无比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涌入我的体内,须臾间充盈于奇经八脉、三百六十窍穴之内。这道力量比钱塘潮水还要汹涌,似乎要将我体内经脉引爆一般。 脑海之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有天山白雪,有鸟语花香,有塞外风沙,还有江南水韵,仿佛一刹那间我的意识触及到了整个天下。潮水荡涤着经脉,一股无法道明的痛苦传遍全身。 我全身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无法动弹,仅保留灵台一点清明。这道清明之光,如在汪洋之中的一叶扁舟,被这道力量冲击的东倒西歪。剧痛之中,我双目通红,七窍之中渗出了血丝。 张幼谦发觉我有问题,运足内力向我气海拍来,想要将这道力量引出体外。 砰! 他被这道真气弹出了几丈远,几乎震晕过去。不过,这一击之下,这股力量倏然冲碎了丹田,如海水一半涌入星宿海内。星宿海二十八星宿瞬间在识海中亮了起来。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东西南北二十八星,被这股真气依次点亮。原先我体内那三道不同源的真气,瞬间被这道力量吞噬。紧接着在惊神阵内,星宿海内形成的那个镂空的球体,忽然变得如透明一般,开始剧烈的旋转起来。 这道浑厚的真元遇到镂空球体,逐渐将它包裹在其中,随着球体的转动,不断注入体内。球体不断加速,开始吸收这道真元,然后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重,直到所有真元全部被球体吸入其中。 星宿海大开,内庄空间内的真元生出感应,也纷纷向我体内涌来,注入球体之中。 这个内庄空间本就是以黄阵图支撑,阵法被破坏后,空间内真元变得极不稳定,当我体内球体吸收了内庄内的真元之后,整个内庄空间开始变得极不稳定,远处传来阵阵轰鸣声。 众人大惊失色,内庄要塌缩了! 原本充斥在浩瀚星宿海内的真元,被球体吸尽。整个球体变得如鹅卵般大小。就在我要支撑不下去时,星宿海内,二十八星宿的位置似乎有了轻微的位移。 如同有一股力量撬动了二十八星宿一般,我发觉到了这种变化,体内那股难受的感觉仿佛有些缓解。旋即东西南北二十八颗星开始旋转起来,逐渐向球体靠拢。 我体内光明大作,从全身千万毛孔之中射出耀眼的光芒,将我整个人都笼罩在光明之中。星辰越转越快,却始终保持相对位置不变,绕着球体旋转起来。 每旋转一周,就是一个周天。 透过远处无尽黑暗,我似乎看到了山峦的倒塌,森林的毁灭,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内庄仅存的空间,从外围向内倒塌下来。刹那间,球体内传出了一道洪荒之力,气势磅礴,透过经脉回到了搅屎棍中。 我举起起棍子,朝天空捅了了出去。 轰轰轰! 整个空间变得破碎不堪,空气中一阵扭曲。这一棍,将内庄空间捅出一个窟窿。 萧定远喊道,大家赶紧出去! 众人连忙朝那道门冲了过去,在所有人冲出之后,整个内庄空间轰然倒塌。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我眼中看不到任何东西,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进入一种虚无缥缈的空间之内。 张幼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犹在!苏犹在! 我大声疾呼,然而他却听不到。 声音逐渐远去,我却不知身在何方。 我感到自己在不断下沉,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光线。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发现眼前有一道朦胧的亮光,我试着控制身体,向那道亮光靠拢过去,慢慢看清楚了那道亮光所在。 那是一颗鹅卵大小的夜明珠,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光芒之内,笼罩的竟是一口透明的棺材!此刻我也顾不得危险,凑了过去,只见透明棺之内,躺着一名白衣女子。 女子一袭白衣,玉骨冰肌,睫毛如丝,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我心中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艳动人的女子。谢君衍、徐若男都是人间一等一的女子,与这人相比起来,谢君衍温婉绰约,徐若男英姿飒爽,若论容貌或许各有千秋,但她身上没有一丝入世之姿,便是洛神再生、姑射下凡,也不过如此。 玉棺之上,有一根桃枝,枝有三五朵桃花绽放。 这女子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究竟是生,还是死? 白衣如雪,桃花如丹,我不由看的痴了。 这女子是谁?为何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我满脑子都是问号,然而却没有任何人能够给我答疑解惑。不知过了多久,玉棺之上,缓缓的浮现出三个小篆的字:聚魂棺。 我心中震惊,原来这就是聚魂棺!与天绝舍利、风月宝鉴号称天下三大奇宝的聚魂棺,竟是如此玲珑剔透的一个东西。一个绝妙佳人躺在稀世之宝之中,竟也是如此赏心悦目。 唯一让人觉得别扭的是,在白衣女子身旁,放着一个钱袋,看上去有些粗劣,从我专业角度来看,里面最多也就装了三十两银子,也不知是那个不开眼的家伙,在如此圣洁的地方,放了如此大煞风景的东西,真是俗气!我心中暗想。 我试着来到聚魂棺前,探过手去。 空无一物。 原来竟是幻象? 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我心中懊恼,自责不应该乱伸手,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有佳人相伴,有桃花为友,即便是有些寂寞,也不至于无聊如斯。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口干舌燥,感觉如灵魂出窍一般,连忙打坐,开始运转气息,来抵御寒冷与饥饿,脑海中却在想脱困之计。内庄空间已塌缩,连支撑内庄的能量,也都被体内的球体尽数吸走。 若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另一个空间,正如又一个气泡一般。与内庄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真元波动,除了这个幻象中的女子,也没有任何人在里面。 咚咚! 我又听到了声音。 我大声呐喊,外面依旧没有反应。 耳旁传来剑无霜的声音,苏犹在,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想办法给我个提示,我来把你弄出来。就在这时,我感应到一股强大的真元波动透入这个黑暗之中。 这是剑无霜气息。 真气是以波动的方式传播,而且能够透过不同空间,星宿海内的球体瞬间捕捉到了震动传来的方向,我试着运足内力,将球体内的力量释放出来。 晋入通象境,我虽然无法如大宗师一般创造空间,改变空间规则,却也能感应到空间法则的力量,这道力量透过黑暗空间,送了出去,在无尽黑暗中荡起了一道涟漪。 剑无霜生出感应,在确定了我位置后,送出一道真气。 只见一道亮光从我眼前闪过,身前不远处,竟出现一道光明。我不由送了口气,施展轻功,从这道亮光出冲了出去。 剑无霜俏然而立,笑眯眯看着我,我不由走到她身前,一把抓起她的手,道,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剑无霜”脸色一红,道,苏大哥。 你是君衍妹子? 谢君衍含羞点了点头。 对脾气反复无常的剑无霜,因为年龄差距摆在那里,我对她比较随意,可是谢君衍却不一样了,她温柔似水,又对我一往情深,有些时候我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于是问:剑无霜呢? 谢君衍道,剑前辈刚才救你,耗尽了真元,隐去了。 我不知道剑无霜是真的真元耗尽,还是故意把这个机会让给谢君衍,但我内心对她还是充满感激的。如今,谢君衍已经知道剑无霜的存在了,而且看上去好像适应了两人共用一个身体。 张幼谦在一旁尴尬道,咳咳,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还是该勇敢留下来? 呃呃。 我这才看到张幼谦和林红衣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我说你俩什么时候来了? 张幼谦道,我们一直都在好嘛?你看他俩手握的那个紧啊,是不是粘住了?要不咱俩也试试?谢君衍连忙将手抽回,张幼谦却一把抓住林红衣的手。 林红衣嗔怒道,把手放开。 张幼谦嘿嘿道,怕什么,又没有人外人。 林红衣道,他们两个不是外人? 张幼谦哼哼道,苏犹在不是人。 我心说你小子泡妞就泡妞,怎么把我牵扯进去干嘛,于是不悦道,张捕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还欠我一条命呢。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不太好吧? 张幼谦道,那你欠徐若男的命,就不用还了嘛? 林红衣说张幼谦你就不能管住你这张嘴嘛?徐教主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我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疑惑道,什么意思? 张幼谦指了指谢君衍,什么意思,你自己问她就是了。 我看着谢君衍,这个家伙说的是什么意思? 谢君衍柔声道,今天上午,徐姐姐来找过我,确切说是来找剑前辈,她求剑前辈出手救你,后来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张幼谦道,剑无霜之所以同意救你,是因为徐若男答应了她一个条件。 注:有人问,聚魂棺内是谁呢?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求求我啊,怎么求?用月票呗! 第252章 变天 谢君衍本有些温柔的目光逐渐变得阴冷起来,剑无霜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她手中劲力一吐,将我震出老远。剑无霜漠然道,很简单,这个谢丫头性子有些温婉,很多话憋在心中不说,不过我做姐姐的也不能白白用她身体,我帮她张罗了一桩亲事,而徐若男恰好是其中的一个阻碍。正好她来求我救你,决定让她帮我做一件事。 我心中有些愤怒,但在剑无霜面前却不敢发作。封万里都能被她一招击退,何况我呢。我用力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平静的问道,什么事情? 剑无霜说让她帮我杀一个人。 谁? 剑无霜莞尔一笑,当年的开泰皇帝,哦,不,应该是如今朝中的天子朱悟能! 我心中一惊,朱悟能果然复辟了! 他通过层层手段,一步步将朱润泽引到了内庄之中,就在吕仲远叛逃,朱润泽被困内庄不到一天的时间,朱悟能重新夺回了皇帝宝座,这一步步谋划,不可谓不缜密。 剑无霜让徐若男去刺杀朱悟能?要真如此,无论成败,只要参与了这种政治争斗,幽冥神教恐怕很难在中原立足了。不过,徐若男是极度理智之人,遇事沉稳冷静,这种事不像是她的风格。 我对剑无霜道,怎么可能,徐若男绝不是任人摆布之人。 剑无霜笑得颇有深意,她叹道,苏犹在,你还是不懂女人啊。 我望向张幼谦、林红衣,两人点点头,林红衣道,两个时辰前,徐教主已经入京城了。 我顿时就急了,她武功高强不假,但以一人之力入宫行刺皇帝,勇气可嘉,但行为愚蠢。在内庄,强如赵信、汪横等江湖老手,都敌不过几千禁军的几轮冲刺,更何况她一介女流之辈? 我缓缓起身,朝着京城走去。 张幼谦拦住道,你要去哪里? 我说去阻止她做蠢事。 张幼谦叹道,老苏你可能不知,两个时辰前,整个京城封锁戒严,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如今先皇重夺大宝,锦衣卫陆炳率先投诚,羽林、旗手两卫也跟着过去,金吾卫、登闻院则遭到了血洗,现在京城乱作一团了。 我说了四个字:事在人为。 张幼谦见劝阻无效,只得道,好吧,那我跟你一起去。 我说其实你大可不必陪我去送死。 张幼谦摆摆手,我呸!要送死你自己去,老子还没有活够你。我陪你去,是为了防止你小命被人拿走了,你还欠我两万银子呢。 他口中虽如此说,我心中有些莫名感动,于是道,等这件事了,我请你喝酒! 张幼谦说哟呵,你这么抠门的人,竟然也请客喝酒,那我要喝茅台。我点点头,没问题,一世人两兄弟,你替我省钱就是打我脸呢,茅台小王子,管饱! 我就知道没好事。 林红衣对张幼谦道,你不能去!张幼谦问,为什么?林红衣说兵荒马乱的,太危险。张幼谦嘿嘿一笑,红衣妹子也懂得关心我的安危了,你放心,等这件事后,我就娶你。 林红衣脸红道,谁说要嫁你了? 剑无霜并未出手阻拦,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东方。 京城正是多事之秋。 吕仲远叛逃将朱润泽困住的那一夜,紫禁城东华宫内,本已沦为阶下囚的朱悟能,在五城兵马司刘芳忠、羽林军统领李玉堂、锦衣卫统领陆炳以及一小撮江湖高手的护送下发动了政变,重新夺回了紫禁城。 当时皇宫内三千禁军入了内庄,只有旗手、金吾卫和登闻院少许势力,当夜就被血洗。据说皇宫之内血流成河,连金水桥下的水都染成了血红色。 皇位的更迭,意味着权力的更替。这势必带来一系列权力斗争和流血事件。朱悟能夺回了紫禁城后,却在登基之事上遇到了难题,早在除夕之夜,传国玉玺不翼而飞。 朝中分为了三大派。 一个是以内阁首辅杨梦龙为首的保皇派,在朱悟能夺回宝座后,杨梦龙是第一批下跪的人之一。 他本就是隆泰年间的进士,朱润泽登基时,对先皇势力进行了清洗,当时他不过是一个编修史书的小翰林,还没有能参与到这种权力的核心。大清洗后,朝中若干岗位出现空缺,这才给了杨梦龙机会,用了三十年,成为了内阁首辅。可是几年来,朱润泽对他越发不满,开始扶植徐玉甫跟自己唱对台,甚至曾传出风声,要准备动他。所以当朱润泽夺回紫禁城后,他首先就去投诚了。 另一个是以次辅徐玉甫我首的骑墙派。徐玉甫入阁比杨梦龙要晚,而且排名颇为靠后,这些年来一直都被杨梦龙压的死死的,可是从两年前空印案之后,朱润泽忽然开始扶植徐玉甫,在内阁排名一路飙升,仅次于首辅杨梦龙。 在朱润泽的默许下,徐家开始处处针对杨家,当杨梦龙因为这些琐事去皇帝告状时,朱润泽再从中和稀泥。所以徐玉甫对皇室之间的斗争看的很开,无论谁输谁赢,终究都是姓朱的天下。 给谁当臣子不是当呢? 还有一个则是以谢士廷为首的新贵派。谢家虽在金陵颇有名气,在江湖上也属于四大世家之一,但在京城仍然属于新贵势力。谢家的权势和地位,全部来自于朱润泽的青睐和重用,所以谢士廷是跟朱润泽最紧的那个人。若朱润泽倒台,谢家势必会一蹶不振。 好在谢士廷还有个身份,江南文坛领袖,北卢南谢之一,朱悟能为了笼络天下士子之心,就算对谢家再不满,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朱悟能登基后又遇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写登基诏书昭告天下。文坛领袖,北卢卢贯中从江南回来后就染疾卧床不起,已是许久不处理正事,于是朱悟能找到了谢士廷。 这个决定不可谓不高明。 谢士廷是新贵势力,又是意见领袖,将这个登基诏书让谢士廷来写,一则显示皇恩浩荡,堵住天下士子的悠悠众口;二则是通过此举向天下释放信号,就算你是朱润泽的人,只要肯归服,我照样可以重用。 可是朱悟能没料到的是,在拟诏的旨意下给谢士廷后,谢士廷接连两日称病不肯上朝。这让朱悟能大为光火,可在这节骨眼上,朝中政局动荡,他也不敢公然责难谢家。 一路上,我俩边走边聊,我问道,朱润泽如今在哪里,郭逍遥不是带他逃出去嘛? 张幼谦说,这正是问题所在。朱润泽从内庄出来后并没有现身。然而据我得到的消息,河间府萧家、河东崔家集结了十万兵马,正打着勤王的口号前往京城赶来。 平西侯萧家和定北侯崔家是大明朝军方两大实力,尤其是萧定远所在的萧家,其父萧乾良、祖父萧泥,三十年前在西凉之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几乎让西凉灭国。 然而萧家功高震主,被朱悟能找理由夺走了兵权。朱润泽上位后,急需稳定朝野关系,重新启用萧家。在朱润泽在位三十年,萧家一直是军方最有话语权的家族。 当我仔细回想整件事时,我发现了一个漏洞。 江湖传言,谢东来是谢士廷的庶弟。对于这一点,在谢士廷寿宴上,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可谢东来窃取传国玉玺的动机又是什么?若他是朱悟能的人,尚可理解,可他明明是朱润泽的人,这就让人觉得迷糊了。 (ps:看不了正版的,请关注下我的公众平台:三观犹在谢谢。) (本章完) 第253章 装逼我只服你 永定门口排起了长队。 朱悟能夺取皇宫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控制了京城守卫,并在京城进行戒严。朱润泽在京城主政三十年,即便朱悟能重夺大宝,在没有确定朱润泽死讯的前提下,暗中还是有许多人向他效忠。 京城这几日乱作一团,锦衣卫、五城兵马司针对朱润泽的私人势力开始了无情的清洗,尤其是京城内的皇亲国戚,惨遭朱悟能的屠杀,而锦衣卫的一些兵痞,趁机对当地富户进行敲诈,若稍有不从,便扣上逆臣贼子的帽子,予以报复。 为了确保戒严期间京城的粮菜供应,京城九门只打开了永定门西直门。几日下来,蔬菜、粮食价格飙升,尽管京城动乱,还是会有商旅想趁机发一笔横财。 我与张幼谦混在商旅之中,随着队伍缓缓前行。一名校尉对过往的行商课以重税,要想往京城送日用品和蔬菜,每人要缴纳五两银子。 前面送菜的农夫拉着一车白菜和萝卜,这些也是冬季最常见的蔬菜。萝卜白菜比较容易保存,秋收之后,储藏在地窖之中,如果保存妥当,可以储存三四个月,到了冬季拉出来出售,价格自然涨了上去。 当然,在京城不是所有的老百姓都能吃得起蔬菜的。大部分百姓,秋日里腌好咸菜,靠一瓮咸菜过冬。前面校尉拦住农夫问,车里装的是什么? 农夫道,回禀官爷,车上装的都是些应季的蔬菜。说着,拿出两根萝卜和一棵白菜,递了过去,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校尉呵斥道,你当兄弟们都属兔子呢,拿这玩意儿糊弄人,要想进去,五两银子! 农夫脸色通红,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我这车菜拢共也就卖二两银子,这根敲诈有什么分别? 校尉有些不高兴了,这个银子是五城兵马司定下的规矩,你要真有意见,我带你去找我们大人去聊聊天去?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这个老农自然懂这个道理,连忙摆手,说把车还我,我不卖了。 校尉冷笑,不卖?不卖菜,那你想混进去干嘛?莫非是要行谋逆之事?来人,抓到一个反贼,带回大牢去审审!老农顿时慌了,说官爷饶命,这银子,我交,我交! 校尉说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林俊杰,拿银子来,十五两! 老农争辩道,刚才分明是五两银子! 校尉嘿嘿一笑,老汉儿,忘了告诉你,咱们收税是按腿来收的,每条腿二两五,算上你这头驴,这不正好十五两?老农哪里遇到过这种不讲理的人,倔脾气上来了,说我不卖了。一拉驴,就要掉头。 想跑?没门! 说着校尉一脚踹去,那老农哎哟一声,向我们这边扑了过来。张幼谦见状,送出一道真气,将那老农轻轻接了下来,那校尉想立威,见有人出头,拔刀就过来,朝廷正在抓乱党,无关人等闪开。 张幼谦纹丝不动。 校尉见状,哟呵,要造反了你。说着一刀向张幼谦劈了过来,张幼谦伸出二指,将那大刀夹住,那校尉使出吃奶的力气,长刀丝毫不动。校尉憋得满脸通红,沉下马步,用力一拽,说起开吧你! 张幼谦说好哒! 校尉浑身力气用空,向后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前几日下的雪融化,地上满是烂泥,这一跌之下,弄了一屁股泥巴。校尉道,有人造反,兄弟们,把他们抓住! 张幼谦喊道,等等。这位老伯的钱,我帮他交了。校尉一听有银子,又命令众人停下,站起身拍拍泥巴,问当真?张幼谦说不但我给他交钱,我们兄弟二人的钱,也都交了。不过,这位差爷说按腿收费,我这里有盒东西,你来帮我算算,该交多少钱才能入城? 说罢,张幼谦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校尉接过打开一看,竟是十余只蜈蚣,哎呀妈,吓得一失手,落在地上,蜈蚣四处乱窜。 我笑问你从哪里搞了这些东西?张幼谦嘿嘿笑道,一点小癖好。校尉说你竟恐吓朝廷命官,罪加一等,说罢就上来拉张幼谦袖子,张幼谦一挥手,砰的一声,那人向后飞起,落到驴车之上,白菜帮子、萝卜缨子弄了一身。 校尉喊道,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这时有人道,什么事搞这么大动静?说话间,有一名六品偏将从内门走了出来。校尉道,大人,这两个家伙是叛贼!那偏将看了我们一眼,试探问,两位可是六扇门中的捕头? 我说正是,你是? 那偏将哈哈一笑,原来是吕将军的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快些里面请!那校尉还要争辩,偏将瞪了他一眼,才不做声。 偏将道,在下黄泉,负责永定门城防。如今吕将军已升为禁军统领了,以后还请两位兄弟多多提携啊!我附和道,好说,好说。 原来朱悟能当权后,吕仲远拥立有功,已经升为禁军统领,统领四九城防务。原先六扇门的人跟着水涨船高,这黄泉四五十岁,在六品偏将上干了十几年,一直没有晋升,这次想讨好我们,想趁机搭上吕仲远这条线呢。我与张幼谦跟他虚与委蛇的了几句,旋即告辞离开,临行前,黄泉还取了一封银子,张幼谦想也不想就收下了。 我奇道,你又不缺这点钱,收这个干嘛?张幼谦满不在乎,既然有傻瓜送钱,你要不收岂不也成了傻瓜?我不是看中这点钱,我是不想当傻子而已。 如今京城的街上空无一人,时不见有若干锦衣卫上来盘问,在亮明身份后,这些人也没有刻意为难我们。我说想不到我们的吕大人竟是先皇的人,真是意外啊。 张幼谦说人生在世,不过求名求利,有人为了钱财,连自己老婆都肯抛弃,这有什么好意外的?他说这话时带着一丝怨意,我猜到隐约是与张百万有关,于是转移话题问,这两个皇帝,你看好哪个? 张幼谦呵呵一笑,谁当皇帝关我屁事?争来争去,都是姓朱的天下。我只关心我在乎的人和事。 跟张幼谦相处这么久,我一直看不透他,这家伙放着好好的富家公子哥不当,偏偏跑到六扇门当什么捕快,真是搞不懂这些有钱人是怎么想的,于是问,那你为什么当捕快? 张幼谦想了片刻,说其实我当捕快一开始是跟家里斗气,我曾在我娘坟前发誓,要成为大捕头,将张百万绳之以法,可是真到了这时,我却发现自己下不了手,所以只要跑到江南去躲一躲了,毕竟是我爹啊。后来,认识了你、江南等兄弟,我才觉得原来自己的世界是那么狭隘…… 我笑道,真是如此? 张幼谦叹了一声,其实,我要是不当捕快,就得回家继承继承张家的百万家产,我喜欢花钱,但不代表我喜欢赚钱啊。 我顿时无语,这句话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没有丝毫烟火气,论装逼我只服你。 这时,有个童子嚷道,号外,号外,假皇子弑父夺权,因果循环遭报应,皇宫秘史,内廷授权,八卦周刊,独家发行,欲购从速!我一听,连忙拦住道,来一份! 我粗略翻阅了一边,心中震惊,这份皇帝起居注终于还是爆了出来。 这份周刊有两个核心内容,一个是披露了当年朱润泽囚禁朱悟能,逼迫朱悟能退位之事,另一件则是朱润泽这些年一直想销毁的证据,那就是记载了朱润泽假皇子身份的证据。 这两篇文章有的引用了皇帝起居注的内容,有的还引用了李牧歌当年丢失的那份《灵宗史稿》的部分摘选。能拿出这些证据来的,并且同意发表的,恐怕除了宫里那位,谁也没这份胆量。 朱悟能竟没有正式昭告天下,反而通过《八卦周刊》这种不入流的刊物来披露。 不过仔细一想,却也发现其高明之处。要是以正式邸报发布,恐怕势必影响朝廷脸面,而用这种稗官野史,一则在京城中引起众人讨论,从而达到宣扬其正统地位的目的;二则是放出这些消息,又不肯正面承认,顾及了皇家的脸面。 张幼谦看完后,说这期八卦周刊写的真心不错,都可以出一本宫斗小说了。我说反正八卦周刊都被你买下来了,试试吧,没准能火。张幼谦没好气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了。 皇宫之内守卫森严,看起来很是平静,我心中松了口气。徐若男是聪慧之人,应该不会去硬闯皇宫,做这些傻事。 我与张幼谦在京城内转了一圈儿。晋入通象境之后,江湖高手之间彼此能生出一种感应,除非对方刻意隐匿,几乎都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当年封万里一入金陵,徐开山就感应到了,可我俩无论如何,也没有感应到徐若男的气息存在。 我有些沮丧,张幼谦却说这样反而是好事,要是你的小情人真的犯傻闯皇宫,你觉得还会有别的下场?我心想也对,不过自从上次见到她两人不欢而散,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让我有些气馁。 张幼谦说行了,就想想找人,也要先填饱肚子。 我俩一连换了几个地方,发现这些馆子都关门了。想想也对,如今兵荒马乱,锦衣卫在四处抓人,在这节骨眼上,保命远比赚钱要紧。 正在发愁时,有人喊道,几天不回家,你小子在京城浪什么呢?来者正是张百万,他仍是一副富家翁打扮,身后跟着几个保镖,竟也是知玄境的高手。 爹? 张百万冷哼一声,还知道叫爹呢?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张百万说你也太小瞧你老子了,你俩一进城我就收到消息了,赶紧给我回家。 张幼谦道,我们还有要紧的事要办呢。 张百万气道,别以为会两招武功就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了,跟你讲,你老子我见过的江湖高手多了去了,最终没几个有什么好下场,跟我回去,一切都好商量。 张幼谦摇头,我真的有事。 张百万拿他没办法,只得道,那总得吃点东西再忙吧? (本章完) 第254章 茶叶蛋 张府大院。 京城如今是多事之地,就连京城首富也没有了昔日的车水马龙,宅门紧闭。晋升通象境之后,我识觉灵敏许多,感应到这个大宅门实力并不简单,光是知玄境高手就有十几人。转念一想,张百万乃大富翁,养些武林高手看家护院,这也是正常。 当年张幼谦南下时,就带了一个护卫薛应龙,当年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许多江湖人物在厌倦了江湖争斗之后,要么归隐山林,要如薛应龙一般,被这些豪门请来供起来,平日里由本家供养,到关键时刻则负责整个门庭的安危。 这是我第一次来张宅,与金陵王、谢家相比,虽然少了些豪门底蕴,但整个院落布置的错落有致,并不如我想象那样金碧辉煌。看起来,张百万并没有如张幼谦说的那么俗不可耐。 晚饭吃罢,有俏婢送来零食,是几颗茶叶蛋。我说本来以为像张家这种大户人家,整日都是珍馐美味,想不到连茶点都做的如此接地气,旋即一口一个,吃了五六枚。 那小婢满脸鼓鼓囊囊,说你这吃相真难看。 我说不就是茶叶蛋嘛,早餐铺上十文钱三个,难道还吃出龙肝凤髓的味道来? 小婢一脸看土包子的样子望着我,道,这蛋是上等山鸡所下,以松香枝熏熟之后,放上十八种香料,并以庐山云雾、武夷山大红袍泡了三天才做成,我本来是给我家公子准备的,哼哼,让你吃是便宜了你。 我问这玩意儿很费钱吗? 庐山云雾二十两银子一斤,武夷山大红袍三十五两一斤,三斤茶叶才能煮成十个茶蛋,你说费不费钱。 我恍然道,难怪湾湾说我们吃不起茶叶蛋,贫穷真是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啊,这样的茶蛋再来一打。 有人在身后咳嗽两声,张百万不知何时来到了客厅之内,那小婢噘着嘴,不甘心的看了我一眼,朝张百万施礼后,款款退下了。张百万看了她一眼,说府上的丫头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苏少侠请不要介意。 我见张幼谦并没有跟出来,问,张幼谦呢? 张百万笑呵呵道,他在后面陪几个姨娘打牌呢。苏少侠,我家幼谦在金陵给你惹了不少麻烦,一路上多亏你照顾了。我说应该的,谁让我们是同事加好友呢? 张百万双手抄在袖子中,走出了客厅,来到院中。他看着门口的几株桃树,道,这片桃树,是他娘二十年前从老宅剪了一根树枝栽到这里的,当初种下时,不过是一根树枝,如今是一片桃林了,每年春天,桃花满园。 我心中奇怪,道,张伯父是说如今您已经桃李满天下了吗? 张百万摇了摇头,说,我的意思是就算你有再多的钱,也无法改变自然生长的规律,也敌不过生老病死。实不相瞒,这株桃花,是当年一起行镖的朋友相赠,正是这株桃花,保佑我张家兴旺长盛。 秦三观? 张百万哦了一声,你听过他? 我心说岂止是听过他,这两年来我耳朵都被这个名字磨出茧子来了。张百万又道,他在人间又太多的羁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中原镖局、六扇门,还有我们这些老年人。这么一算,已经过去三十年了。 他一颗侠义之心,为天下苍生、为红颜知己、为亲朋好友都肯赴汤蹈火,唯独却不考虑自己的。这些年来,我阅人无数,唯独你与他最像。 张百万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问道,伯父的意思是?张百万忽道,你有抱负,有机缘,是一个好人。然而我的儿子,不需要你这样子的朋友。 我有些恼火,我不懂。 张百万道,等你当了父亲,你就会懂的。这些年来,我对张幼谦有求必应,让他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让他在京城当纨绔,过过玩鸟斗虫的日子,不让他习武,就是不想让他涉入江湖险恶之中。可自从认识了你,他就如同变了一人一般,开始关心起别人,还学了一身武艺。 我疑惑道,这样不好嘛? 我张百万的儿子,不需要这样子。有句话叫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说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对了,这不是彼得帕克的叔叔对他说的话嘛? 张百万没有理我,直奔主题道,皇宫之变、冥山之乱,内庄、幽冥神教,江湖也好,庙堂也罢,我们张家只不过是本分的生意人,不想掺和进来,你若真能体谅一个为人父者的心思,请让他远离这些事吧。 我忽然明白了,这才是张百万喊我们来的真正目的。张幼谦作为张家唯一独子,一辈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却因为与我的结识,卷入到了江湖纷争之中,这是张百万不想看到的,所以他才跟我说这些。 我望着张百万道,伯父,我明白你说的这些话的意思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把他牵扯进来。张百万朝我鞠了一个躬,道,多谢苏少侠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道,说我知道你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不能以金钱衡量,但这些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还请你收下。我本来打算拒绝,但转念想要不收下,他肯定不放心,于是道,谢谢伯父。 我没有跟张幼谦告别,径直出府,怀中的盒子有点沉,心说这张百万还真舍得下血本,打开一看,只见盒子里端端正正的放满了一盒茶叶蛋,不多不少,正是十二个。 我自嘲道,真是大手笔啊。 一口气吃了十二个茶叶蛋,觉得肚子有些撑,正要找地方喝点茶,忽然有个人影从我身前闪过,正是四合堂白虎堂主戚小薇,我连忙拦住道,戚堂主。 戚小薇形容憔悴,听到我喊她,连忙驻足,见到我,脸上惊道,你是?苏犹在?江小白? 我点头道,真抱歉,之前我骗了你。 戚小薇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出来了,那赵九爷呢?我去过内庄,发现到处都是官兵,入口也被封闭了。 我沉默不语,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问,他去了?我点点头,将内庄之事粗略跟她讲了一遍。戚小薇脸色苍白,说原来如此,难怪他不肯让我参与到这次行动之中,原来他是抱了必死之心啊。 之前有过传言,说戚小薇是赵九爷的面首,但在四合堂这段子,她对我颇为照料,这种话终究没有问出口。不过看她伤心欲绝的神色,估计与赵九爷之间的传言也八九不离十。 得知赵九爷死讯后,戚小薇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她说道,当年来京城时,我不过我一名青楼女子,得到九爷赏识,一步步爬到了这个位子,没想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 我问她有什么打算。 打算?戚小薇道,鬼知道有什么打算?我还想找到朱润泽,杀了他替九爷报仇呢。不过,那有什么用?我还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山林,或者回江阴老家,随便找个人嫁了,度此余生吧。 我沉默片刻道,你做了明智的选择。 闲聊片刻,我忽然问道,戚堂主,四合堂与内庄究竟是什么关系? 戚小薇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我说以赵九爷的武功境界,恐怕是无力创出内庄这种非人间之地的。难道这内庄真是如今宫里那位创立的? 戚小薇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什么意思? 戚小薇说,四合堂是赵九爷一手创办不假,内庄虽由赵九爷打理,但其真正的主人却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组织,英雄盟。朱悟能之所以能复辟,不过是与英雄盟进行了一笔交易罢了。 交易?我心中震惊,这英雄盟如何了得,能调动江湖势力不说,连皇位都可以作为交易筹码。于是问,英雄盟究竟是什么势力? 戚小薇说我身份低微,根本无法参与到其中,不过以我所见,这英雄盟背后势力惊人,所图也甚大,这些人身份神秘,连我也未曾见过,试问天下还有什么人能不将皇位放在眼中? 我惊道,冥界? 戚小薇说这事我不敢妄自推测,但若真如此也并不无可能,这就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好了,时候不早,我准备走了。 我说最后一个问题。 戚小薇皱眉,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我呵呵一笑,姐姐,如今我现在满头雾水,如一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没有任何头绪,反正你就要归隐了,不如索性都告诉我。 戚小薇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说,你这是要把我榨干啊。 这个双关语让我有些脸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戚小薇哈哈一笑,说小白,你知不知道,姐姐有时觉得你这样子挺可爱的,好了,我不逗你了,你问吧,若我知道,定会告诉你。 我关心的是徐若男究竟有没有参与到了这场斗争之中,本来以为她与四合堂劫走了孟悦,可是攻入内庄之后,并没有幽冥神教的踪影,于是问,四合堂究竟与幽冥神教有什么关系? 第255章 来者何人? 戚小薇笑着看我,你跟我打听这个,是因为那个徐若男嘛? 我点了点头。 她又道,我见过那女子,确实是人间奇女子。当年英雄盟看中了幽冥教的海外贸易,想要收编幽冥教,却被徐若男拒绝,这才有了风云岛之战。她确实是人间奇女子,只可惜却站在了英雄盟对立面。这次来京城,估计就是想要与英雄盟有个了断吧。 我心中一惊,要真如此,那徐若男岂不陷入危险之中?上次风云岛,英雄盟不过集结了一些江湖上二三流的门派,就让幽冥教受到重创。他们连皇位都能抢过来,要真全力对付幽冥教,后果不堪设想。偏偏徐若男又是睚眦必报的女子,一点亏都不肯吃。这样一来,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戚小薇连夜离开了京城,她说再也不回京城了。 以她的武功真想离开这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十几岁入京,加入四合堂,一步步到了四合堂的核心位子,转眼间一切变成虚幻,她也算经历了大起大落,如今厌倦了江湖纷争而归隐,对她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张幼谦的老宅被烧之后,我一直住在客栈中。如今京城之内兵荒马乱,好在这家客栈还能正常营业。还未到门口,就听到逍遥二仙与人打斗的声音。 我心中一喜,要是他二人还在京城,那徐若男肯定也在附近。连忙凑了过去,与他二人相斗的,却正是我的第一师兄和五师兄。逍遥二仙乃幽冥教长老,武功诡异,武功远在两位师兄之上。可两位师兄却凭借灵巧的步伐及小擒拿术,与二人斗的不亦乐乎。 五师兄边打边道,你们两个跟狗皮膏药似的,一天到晚老追着我们不放干嘛?我们打不过你,可你们也拿我们没办法,不如坐下来聊聊如何? 逍遥二仙却说,你们两个不开眼的,偷东西竟偷到我们老人家头上,要是不教训你们,岂不坠了我们逍遥二仙的威名? 第一师兄苦不堪言,道,逍遥二仙,法力无边,我们认错了还不成? 我心中暗笑,原来两个师兄以为逍遥二仙两个老头子是羊牯,技痒之下竟然对二仙下手,结果却被二人抓住把柄,正在苦苦支撑。 逍遥二仙道,这时候认错已经晚了!说着,两人联手,施出了一招锁龙之术,将两人困住。我见机不妙,连忙闪身而出,道,两位大仙住手! 逍遥二仙看到我,喜道,原来是三宝啊! 两位师兄也喊道,小师弟,快来救我们! 我走了过来,对逍遥二仙道,这两人怎么惹到二位了?逍遥二仙冷哼道,这两个不开眼的小毛贼,趁着我跟面瘫怪喝酒的功夫,竟偷走我们的钱囊,你说可恶不可恶? 五师兄争辩道,小师弟你来评评理,他钱囊里看上去鼓鼓囊囊的,装的都是冥币,连个铜子儿都没有,还故意跑到酒楼里吃白食…… 逍遥二仙翻白眼道,你偷东西还有理了不是?我们就算是想骗吃骗喝,那也是凭本事吃饭…… 我连说行了,都是自己人,可能有些误会。第一师兄连说,是啊,都是自己人。小师弟,你怎么跟逍遥二仙走到一起了?我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逍遥二仙说,我们三人行走江湖,并称逍遥三宝。 我说两位大仙,这两位是我的同门,第一师兄和五师兄。 逍遥二仙奇道,大师兄就是大师兄,这第一师兄又算是什么鬼? 我干咳一声,其实第一师兄是三师兄。之所以叫第一师兄,是因为在我们门派,他次次大比都是倒数第一,所以才叫第一师兄。第一师兄说,又鬼扯,第一是我的姓好嘛? 逍遥二仙说我俩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有听过天下还有这么奇怪的姓氏。这么说来,那岂不还有第二、第三、第四、第五? 第一师兄说你俩岁数大,见识少,我不怪你。 逍遥二仙说你小子讨打是不是?我连忙劝阻说算了,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走,请你们吃饭。 三人来到酒楼,我点了一些肉,要了几斤烧酒,看着他们吃。逍遥二仙方才那顿饭本来就没吃饱,四人毫不客气,胡吃海塞起来,第一师兄问,小师弟,你怎么不吃? 我心想刚才一口气吃了几十两银子的茶叶蛋,我会告诉你嘛?还不被你们笑话死才怪,于是道,吃过了,不饿。 酒过三巡,菜过五道,把逍遥二仙伺候的舒舒服服,才试探问,若男呢?她不会真去闯皇宫杀皇帝了吧? 逍遥二仙白眼道,那不过是徐丫头为了救你跟那老妖怪的说辞而已,她是容易冲动,但也不是傻子。皇宫里这么多幺蛾子,就算是京雨柔来了,也不敢保证全身而退,何况她呢? 我松了口气。 上次与谢君衍在一起让她产生了误会,之后几次想找机会跟她解释,却吃了闭门羹,于是问,若男在哪里? 逍遥二仙满嘴是饭,边吃边说,她去找英雄盟晦气去了。 两个师兄脸色微变,我问怎么了。第一师兄嘿嘿一笑,连说,没事,没事,吃东西。 吃了半晌,我说京城形势不好,胡宗宪又自杀了,在京城也没别的事情了,不如尽早离开京城。第一师兄说,师父让我们在这里等他。我惊喜道,西门吹灯来京城了? 五师兄说,我们还没有见到他,他和大师兄去东海找聚魂棺,不管成与不成,算计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五师兄提及聚魂棺时,我脑海中忽然闪过日前在那个黑暗空间内看到的那个聚魂棺,还有棺材内躺着的那名白衣女子。这女子究竟是何人,为何会躺在聚魂棺内?都说聚魂棺乃天下三大奇宝之一,能够起死回生,西门吹灯去找这东西究竟是为何事? 一声尖啸打断了我的思路。 逍遥二仙道,不好,是徐丫头遇到危险了。两人起身,可刚才吃了太多酒肉,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说道,人有三急,向后院跑去。 我见状连道,稍安勿躁,我去看看。说罢,闪身就没入黑暗之中。 第一师兄在后面喊道,喂,把账结了再走啊。五师弟,你带钱了嘛? 五师兄道,你说呢?小师弟,等等我们! 这时,有三个伙计拦在门口,怎么想吃霸王餐?我没有理会他们,他们两个皮糙肉厚,吃霸王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大不了挨顿揍让对方消消气就算了,在大不了就给人家干几天工来充当饭资。 顺着尖啸一路急行,却见徐若男被两人困在西祠胡同之中。那两人黑衣蒙面,仅留目光在外面,身手颇为敏健,竟也是通象境高手。 武功到了这个级数,要拼尽全力,恐怕这个胡同都要被毁掉了。可这两人出手有些顾忌,并没有痛下杀手,一直想逼迫徐若男就范。 徐若男以一敌二,形势颇为不妙,肩膀上中了一剑,渗出了鲜血。三人成犄角之势,在狭窄的胡同内,以真元将徐若男困在墙角之处。 我见状连忙引星宿海真元,球体之内缓缓转动,几乎瞬间,二十八星宿跟着转动起来。手中一柄铁剑,开始隐约颤动。剑气以剑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两人感应到我,问,来者何人? 我从暗中走了出来,手中长剑丝毫不敢马虎。徐若男看到我,先是一喜,紧接着绷起脸,道,你来做什么? 我说想你了,就来了。 徐若男脸色微红,哼,几天不见,跟那姓谢的在一起,学的嘴贫了? 我说冤枉啊,我跟谢姑娘之间,清似水,明如镜,不亚赛纱照的万盏明灯。 徐若男哦了一声,那你来解释下,那天晚上在沈宅发生的事情? 我说我是被逼的你信嘛? 那两人又问,来者何人? 徐若男冷哼道,明明做了却不敢承认,难怪有人说,宁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嘴,苏犹在,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连忙上前辩解道,若男,这件事其实是一个误会。你听我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 就算朝廷审案,还给犯人一个辩解的机会。 徐若男捂着耳朵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黑衣人终于恼怒,来者何人? 我也火了,道,你二大爷! 铁剑锋芒暴吐,横着切向二人。与此同时,徐若男也倏然而动,几枚银针从袖间激射而出,射向二人面门。事发的突然,两人脸色大变,但终究是通象高手,对真元操纵早已登峰造极,瞬间斜后方闪了出去。 尽管躲过了我们两人联手一击,模样却颇为狼狈,其中一人衣衫还被削了一角。 黑衣之下,露出了由一正、一反两个三角形组成的六角形的标志。这个标志,我曾经不止一次见过,六芒星。 那两人道,无耻小人! 我哈哈一笑,拉着徐若男,施展迷踪步,迅速逃离胡同。那两人追了片刻,当来到主街之上时,便停住脚步不再跟来。我与徐若男一口气跑出三五里,这才停下。 我说刚才好险。 徐若男说别以为救了我,就以为我能原谅你。 我说你乃巾帼英雄,一代奇女子,怎么会计较这种事情? 徐若男说少来这套,先把你的臭手拿开。 闻言,我将徐若男的手握的更紧了。 第256章 逼宫 我和徐若男携手走在长街之上。还未到正月十五,按理说年还没有正式过完,但这几日京城之中人人自危,朝廷又下令宵禁,街上鲜有人迹。偶尔有人上来盘问,由于吕仲远在拥护朱悟能上位中立下汗马功劳,六扇门在京城中地位水涨船高,当我亮出了六扇门令牌后,并没有遭到过多麻烦。 徐若男问,你在想什么呢? 我说今夜之前我真有些担心你真会硬闯皇宫,去行刺朱悟能呢。 徐若男略带醋意道,有那么一刹那,我确实动了那个念头,但谢君衍听说你被困在内庄之时,比我还着急,甚至不惜将身体借给剑无霜,苏犹在,你女人缘真好啊。 我挠挠头,说我只是把谢君衍当作亲妹妹来对待。 徐若男佯怒道,恐怕比亲妹妹还亲吧? 女人在这种问题上一旦较真起来,你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于是我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你来京城作甚?徐若男有些生气,谢君衍能来,我就不能来嘛?我投降道,能来,能来。我就知道若男妹子放心不下我,所以特意来京城看望我的。 徐若男说别臭美了。这次进京是奉师父之命,前来追查英雄盟的下落的。去年英雄盟对我们圣教的所作所为,我们圣教势必加倍奉还。 我深以为然,这半年来,整个江湖被幽冥教搞得天翻地覆,当日参与讨伐幽冥的那些门派,要么被灭门,要么投靠了幽冥教,成为其势力范围。与少林武当这些不参与江湖之事的大门派相比,若论江湖影响力,唯有英雄盟与之一拼了。只是与英雄盟善于在暗中操纵相比,幽冥教行事作风,更偏向阳谋一些。 我问她,那你对英雄盟的了解又知道多少? 徐若男皱眉道,这半年来我们圣教一直调查,却始终摸不透这英雄盟的真正实力。他们控制的门派并不强大,却多如牛毛,组织上也很是神秘,一直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后来我们查到四合堂身上,我与赵九爷见过一面,他却不肯吐露任何消息。 我说内庄已经毁掉了,赵九爷与四合堂也覆灭了。若男,英雄盟的事,我想你们还是放一放吧。 为什么? 英雄盟背后实力惊人,以幽冥教的实力,真不一定能够硬撼过他们。从我个人角度来说,并不想让幽冥教与英雄盟为敌。试想一个能帮朱悟能复辟的组织,其能量又怎么是幽冥教能比的?可我若这么说,以徐若男的脾气肯定不会听,于是道,内庄毁掉后,英雄盟也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徐若男道,我不这么认为。她声音变得柔和许多,说小捕快,我知道你担心我,不想与英雄盟为敌,但我徐若男在师尊面前发下毒誓,要捣毁英雄盟,以祭我圣教诸多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我应声道,若男,我陪你。 徐若男笑问,你可是六扇门的捕头,难道你愿意为我放弃官差身份,当一个浪迹天涯的浪子吗? 我苦笑一声,我哪里是什么捕快,我不过是盗圣门的一个小毛贼罢了。说实话,这个捕快我当着真没什么意思,自从认识你后,我才觉得生命有了一点意义,只要能跟你一起,别说什么捕快,就是皇帝我也没兴趣当。 徐若男面露微笑,说几个月不见,甜言蜜语倒是学会了不少,没少勾搭姑娘吧。 我说你觉得我这种人嘛?自从遇到你,我心里哪里还容得下别的女子。 徐若男说你知道就好。小捕快,等我处理完英雄盟的事情,我就跟师尊辞去教主之职,陪你一起闯荡江湖。我哈哈一笑,闯荡江湖就算了,我还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生几个娃娃,享天伦之乐呢。 徐若男脸色微红,谁说要给你生娃了? 我一愣,道,难道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嘛? 你想得美! 耳旁传来无眉鬼的声音,面瘫怪,这波狗粮撒的我们猝不及防啊,此情此景,我好像在哪里遇到过。徐若男闻言,生气道,两位爷爷,你们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怕墙角,丢不丢人? 逍遥二仙来到我们身前,绕着我转了一圈,说徐丫头,这有点麻烦了。 徐若男问什么麻烦? 逍遥二仙说,小苏呢,跟我们称兄道弟,你又喊我们是爷爷,我们又称你是教主,这其中的辈分有点乱啊。我说咱们哥仨单论,我跟若男是另外一回事,不相关哈。 徐若男不悦道,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再乱嚼舌根子,小心我让师尊把你们两人关思过崖。 面瘫怪说我俩一把年纪了,也活不了百八十年了,徐丫头你这样对我们,是不是有些残忍? 无眉鬼道,别闹了,说正事儿。 什么正事儿?徐丫头的终身幸福,这不就是正事儿嘛。 无眉鬼说刚才遇到的事儿。 面瘫怪一拍脑袋,问,三宝,你猜我们刚才遇到了谁? 我说我哪里知道。 逍遥二仙道,半个时辰前,我看到那个废帝朱润泽了。 朱悟能夺权后,朱润泽被郭逍遥救走,这两日一直隐匿不出,难道又是要有什么动作了嘛?逍遥二仙又道,你再猜,他跟谁在一起?徐若男受不了二人墨迹,说,说重点。 逍遥二仙嘟囔了两句,才道,就在刚才,郭逍遥和剑无霜两人护着朱润泽前往皇宫了。 我惊道,什么? 两位三境之外的大宗师,竟然站在了朱润泽一边,要真如此,朱悟能恐怕要危险了。几日来,朱悟能在京城中掀起了腥风血雨,手段有些暴力,却也没有真正坐稳皇位,要是郭逍遥和剑无霜参与进来,恐怕朱悟能的皇帝宝座,屁股没做热,就要被赶下台了。 逍遥二仙道,那两个老怪物武功太高,我们怕被发现没有跟过去,如今恐怕已经到了皇宫了。 就在此时,西北皇宫方向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钟声。 徐若男道,走,去看看。说着朝皇宫方向疾驰而去。我与逍遥二仙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我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皇宫北,神武门似乎被人用利剑削断一般,早已倒塌。地上到处都是尸体,看上去应该是皇城禁卫军。鲜血遍地,有几个在地上挣扎不起,看上去也活不了多久。 我虽然猜到朱润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却没料到,他竟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向朱悟能发起了挑战。不过,换作是谁,有两个三境外的大宗师,也会有底气这样去做。 我深吸一口,说,这两人真是彪悍啊。 逍遥二仙道,郭逍遥当年已是少有的高手,要不是有天下四绝始终压他一头,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代宗师。至于剑无霜,幸亏她身体受限,无法发挥全部实力,否则这两人联手,天下能制得住他们的,数不出几个人来。 皇宫内传来轰隆声。 我问,真要进去? 徐若男笑道,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你就没有一点好奇心吗? 我说好奇害死猫啊。不过,我们又不是猫,走起! 一道三尺宽、两丈深的沟壑,从北向南,将皇宫一分为二。深沟两侧,有几十名黑衣高手的尸体,这些都是朱悟能的贴身侍卫,有几人当年在贾家庄还曾见过。 果然,在三境大宗师之下,就算你是通象高手,也没有还手之力。一剑重伤赵九爷的封万里,在剑无霜面前连一招都接不下来。这就是境界的差距啊。 我叹道,看来朱悟能已经被逼上绝路了。要是谋划了这么多年,费劲了心思,机关算尽,死了无数人才夺回的皇位,因为两个逆天的老怪物又拱手让出,这样就悲催了。 徐若男说我看也未必,朱悟能当过皇帝,又岂会不知防范这种三境之外的大宗师?一个连内庄都能为己所用的人,又岂能不会留下后手防备这些? 逍遥二仙也道,三十年前,朱悟能也曾是三境之外大宗师,但是后来武功全废,否则这皇帝之位,哪里轮得着朱润泽来做? 四人越过御花园,一路上并没遇到多少人。 朱悟能登基之后,据说将朱润泽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还有一千多太监全部斩尽杀绝,重新启用了开泰年间的一些老宦官。而皇宫的守卫,则交给了吕仲远及锦衣卫陆炳等随他一起起事之人。 这也是预料中的事,自古帝王无亲情,就算是自己儿子也不行,何况朱润泽还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每一次权力的更迭,都意味着暴力和流血,只是可怜了那些被牵连的无辜之人,无端的成了权力争夺的炮灰。 在沟壑的尽头,我们看到了一脸阴鹜的朱润泽。剑无霜与郭逍遥,一左一右,侧立于他身旁。沟壑的尽头,十余名护卫将朱悟能拦在身前,一脸惊恐的望着三人。 朱润泽道,父皇,三十年前,我就是在这里请您退位的。当时有人劝我杀了你,但念在父子一场,我还是留你一命,你若在东华宫安度晚年,我本也可不追究此事。可是您却与那些乱臣贼子沆瀣一气,那今日莫怪我翻脸无情了。 朱悟能冷笑,当年你不杀我,恐怕是另有所图吧。 朱润泽道,三十年前我做错了一次,今日我不会一错再错了。 第257章 星宿脉 我心中起疑,在郭逍遥和剑无霜联手之下,整个皇宫中的守卫力量悉数被杀,朱悟能如今是彻底的孤家寡人,输的连内裤都不剩了,但看上去仍然是一副有惊无恐的样子。在这种情况下有这种表现,一般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朱悟能还留有后手,另一个则是他抱了必死的决心。 很显然,朱悟能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才夺回的皇位,肯定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因为错误的估计了双方的实力而将到手的胜利拱手让给别人,这并不符合常理。那么,原因就只剩下一个了:他还有后手。 如今天下,三境之外的大宗师,掰着手指头数的过来。 郭逍遥、剑无霜占了两个名额。除此之外,秦三观身陷冥山,柳清风游戏江湖,据说当年朱悟能退位与这两人也有关系,肯定无心插手江湖。 东海剑仙赵凌霄被秦三观飞剑追的如丧家之犬,北周呼延无敌发誓不踏入中原,还有西凉剑阁那位,巴不得中原大乱,更不会参与这些事情。 朱悟能所仰仗之人,究竟是谁? 郭逍遥向前踏出一步,整个皇宫大地震颤。在内庄空间,郭逍遥就能利用不多的真元破开内庄,如今在人间,其武功境界更是尽情释放出来。 朱悟能漠然望着他道,郭逍遥,三十年前你逃过一劫,如今多活了三十年,老天爷也算待你不薄了。郭逍遥抚掌而笑,三十年前有三俗帮你,如今我要杀你,还有谁能阻拦? 剑无霜冷冷道,废话真多。 郭逍遥不以为然,道,活得越久,看得越透,跟你这丫头没什么可说的。 朱悟能对剑无霜道,红莲神座,你与神隐神座皆为冥界六大神座,朕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你又是为何舍近求远,缘木求鱼? 在风云岛,京雨柔曾经说过,当年被秦三观和柳清风封印在桃山内的是红莲神座,如今经朱悟能亲口证实,我也意识到,冥后剑无霜便是红莲神座,曾经冥界的六大神座之一。 剑无霜淡淡道,神隐有自己的想法,我有自己的原则,理念不同而已。当年我们冥界三大神座降临,我被人封印桃山,神隐那个胆小怕死之人,为隐匿我冥界气运,躲避追杀,竟自废武功,还创立什么狗屁英雄盟,将冥界的命运,押宝在一个娃娃身上,真是可笑! 我心中恍然,原来扶持朱悟能上台的英雄盟,其幕后控制人竟然是当年冥界降临人间的三大神座之一,神隐神座。只是当时人间前有三俗、后有秦三观、柳清风等人,将冥界压制的抬不起头。三大神座一个被封印,一个自废武功,还有一个不知所踪。 郭逍遥闻言,也道,废话真多。 剑无霜脸色阴沉,说,郭逍遥,莫非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郭逍遥傲然道,若你是剑无霜本尊,兴许郭某人会忌惮你三分,但你现在这个身体嘛,我要击败你,最多十招! 剑无霜哑笑道,狂妄的家伙,是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嘛?若你做不到又如何? 郭逍遥冷冷道,我现场表演吃翔! 剑无霜微微一笑,面带嘲讽之色,你又来骗吃骗喝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伙已在内斗,朱润泽可不容许眼见到手的胜利要毁于内乱,于是做和事老,两位前辈何必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呢?剑无霜却道,民以食为天,吃的东西是小事嘛? 郭逍遥道,我可受不了与一介女流之辈联手。 剑无霜向后退了一步,道,我看这便是,只是一会你莫要求我。 郭逍遥冷哼一声,向前踏出一步。登时,天地之间真元涌动,向朱悟能那边聚集过去。朱悟能身边几个护卫喊道,保护皇上!说着挥剑,十几道剑气冲出,劈向了郭逍遥控制的那道真元。 轰隆! 一声炸响,那几个护卫全身爆裂而死。 郭逍遥这一手,虽然手段不怎么高明,却能给在场的众人造成极大的心里压力。果然,其余几个护卫脸色大变,拥着朱悟能纷纷向后退去。 朱悟能面不改色,抬头望了下夜空。 一轮圆月挂在夜空之中。我这才记起,已经是正月十五了。若在往年,正是京城赏月观灯之日,可是今年整个京城却没有了节日的气氛,取而代之的是四处的杀戮。 我与徐若男藏在远处,众人将注意力放在了朱悟能等人,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藏身之处。就在此时,剑无霜却生出了感应,回头嘲我们这边望了一眼。 我微微一愣,徐若男却站起身来,与她对视。 剑无霜微微一笑,徐若男浑身剧震,连连后退,我将她扶住。不过,剑无霜没有追究的意思,转过头去,注视着场内。徐若男低声道,好厉害的境界。 我说要不离开? 徐若男摇了摇头,擦了下嘴角的血迹。 朱润泽胜券在握,他朗声道,父皇,儿臣请您赴死!话音方落,郭逍遥长剑虚空一划,数十道真元在空中呼啸着,发出凌厉的尖啸声,冲朱悟能冲了过去。 惨叫声四起。 朱悟能身旁的护卫纷纷倒下。 就在此时,原本皓月当空,却忽然暗淡下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天生异象。 天空之中的皎月,从一边开始暗淡下来。天地之间,空气仿佛凝滞,就连郭逍遥也停了下来,抬头望着夜空。月由圆及缺,天空中的真元也变得不安分起来,皇宫之下,开始发出轰隆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正在觉醒一般。 徐若男喃喃道,天狗吞月! 我说分明是月全食而已,哪里来的天狗。 徐若男却道,据传京城之中困着一条恶龙,当年就流传着一句话,天狗吞月日,地龙觉醒时,想不到今日竟在这里应验了。我不以为然,这分明就是迷信。 徐若男不语。 郭逍遥脸色凝重,道,原来这就是你留的后手,可惜我有足够的时间来杀你。说罢,郭逍遥从原地瞬间失去了踪影,眨念之间,便来到朱悟能身前,双手虚指,点向了朱悟能眉心之处。 夜空忽然变得漆黑一片,如黑色的墨水将天空罩住一般。 倏然间,一道光芒从朱悟能脚下冲天而起,将朱悟能笼罩其中。郭逍遥双指在朱悟能一尺之处,竟丝毫前进不得。郭逍遥是三境之外的大宗师,连内庄空间都可以劈开,却突破不了朱悟能眼前一尺之处。 紧接着,皇宫南北两处,又有两道白芒冲天而起,与朱悟能身前这一道光汇在一起。旋即,大地一阵轰鸣,京城九门,十八道彩色光明勃然而出,在夜空中划出了十八道弧线,来到了朱悟能身前。 剑无霜有些惊讶,道,惊神阵! 朱润泽脸色骤变,惊神阵! 原来惊神阵才是朱悟能最后的仰仗。 天下第一大阵的惊神阵,再次启动了。 两百年前,大明建国之时,吕纯阳以皇宫为轴心,建立惊神阵,将天下十八路州气运归在京城,确保了大明江山百年不衰。三十年前,盗圣何道子破坏惊神阵,将天下气运复归江湖,带来了江湖的十年盛世。二十年前,秦三观以剑守冥山,将天下气运吸至东海,抵抗冥界入侵。 时至今日,惊神阵终于又重新启动。当日,我只是启动了惊神阵阵枢,知玄境的我,就能控制将近三境之外的能量,如今一主二辅十八旁阵的惊神阵完全觉醒,其能量远超乎我们想象。 朱悟能嘴角微微扬起,郭逍遥却面如死灰。 黑暗尽去,夜空之中繁星漫天。 我忽然觉得星宿海内一阵翻腾,远在夜空中二十八星宿,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运转起来。我星宿海内二十八宿受到牵引,不自觉的跟着旋转起来,体内真元震荡,向外逐渐散了出去,我感到头晕目眩,竟然无法控制体内真元外泄。 徐若男发现我体内异样,满脸关心问道,小捕头,你怎么了? 我全身痛苦难耐,经脉如同僵化一般,这是我自开脉以来从没有遇到过的感觉,就好像是走火入魔一般,真元竟然不受我的控制,冲出体外,朝着惊神阵的阵眼涌了过去。 郭逍遥面露惊恐之色,这怎么可能?当年你不是武功尽废了嘛? 三十年前,朱悟能也曾是三境之外的大宗师,可是皇宫政变那夜,有人将他一身武功尽数废去,这才给了朱润泽以可乘之机。然而随着惊神大阵启动,天地之间最精纯的真元重新归集,再次打开了朱悟能体内的经脉。 夜空之中,二十八星宿在皇宫正上方急速运转,越来越快,朱悟能满头银白色的长发,开始逐渐变灰,慢慢又变成了黑色。眼角的皱纹也开始缓缓隐去,似乎年轻了几十岁一般。 与之相反,站在他身前一尺的郭逍遥,面如死灰,迅速衰老了下去。他浑身颤抖,惊恐道,不要杀我。 朱悟能满脸肃穆,抬起右手,在郭逍遥脸上轻轻一拂,郭逍遥嘴巴长得老大,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如一滩烂泥一般,缓缓的躺在了地上。 景元二十三年上元之夜,西凉逍遥山的一代宗师郭逍遥,道消魂散。 夜空之上,二十八星宿发出二十八道光,自天而降,将朱悟能笼罩在光辉之内。 徐开山曾经说过,星宿脉、冲带脉、九阴脉乃世间三大奇脉,尤其是星宿脉,修炼日月星辰之力,从而操控天地真元,而江湖上也曾经有人以星宿脉晋入三境之外。 直到今夜,我才明白,原来这人就是大明皇帝朱悟能! (本章完) 第258章 左右为难 当境界修炼至三境之外,可以掌控天地法则,随心所欲的创立空间,这就是大宗师。然而,同样是大宗师,在有天下第一大阵加持的朱悟能面前,郭逍遥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朱润泽终于色变,本来以为,有两位三境之外高手相护,就算是硬闯皇宫,杀死朱悟能夺回皇位,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朱悟能竟也留了后手。 终于还是棋差一招啊。 此时朱润泽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意气风发,在这种形势下, 他再傻也不会去硬撼朱悟能了。正所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看了剑无霜一眼。 剑无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确切的说,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的身体本来就是谢君衍,境界虽在,在对上朱悟能的惊神阵时,仍然处于下风。不过,她并没有跟郭逍遥那样硬碰硬,而是想摆脱朱悟能的控制。 漆黑的夜空,露出了一道弯月,漫天的繁星,隐去了一些,而惊神阵也变弱了几分。 剑无霜感应到了惊神阵在减弱,终于有所反应,左手手指微曲,与右手相交,作出了一个无畏印。 在她身后,映出了六朵黑色的莲花,正如在真武大帝庙时那般,这六朵莲花漆黑如墨,似乎蕴含着无穷的能量。 剑无霜是红莲神座,她的本命莲花确是黑如漆。 无畏印推出,剑无霜身前空间一阵扭曲,硬生生将惊神阵空间震出一道涟漪。 轰。 一朵黑莲碎裂,如同一团无底黑洞,要将惊神阵吞噬,惊神阵怎惧这种冥界功法,一阵轰鸣,却露出了一个缺口。 剑无霜向后退了一步,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在惊神阵下能够做到这一点,她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并没有住手,旋即又做出宝瓶印,又震裂一朵黑莲。两朵黑莲炸裂,惊神阵竟开始晃动起来。 朱悟能道,我念你一身修为不易,而且又是神隐同门,若你肯归附于朕,朕可以饶你一命。 朱悟能举手投足间杀死了郭逍遥,如今他确实有这样说的底气。 剑无霜毫不领情,冷然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的话没有任何可信度。 这句嘲讽让朱悟能勃然大怒,你找死!他催动惊神阵,无数光芒将皇宫照的如同白昼。 剑无霜口中念动口诀,双手作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几乎瞬间,一道漆黑将剑无霜包裹在其中。 皇宫内光芒耀眼,却仍无法照透这一团黑雾。 徐若男惊奇道,剑无霜竟然能操纵冥界的真元! 我疑问道,人间与冥界是两个独立空间,剑无霜武功难道高强到穿过两界? 徐若男又摇摇头,不对,她的本命黑莲中藏匿了冥界真元。这剑无霜这是抱了必死之心啊? 我有些焦急,虽然我对剑无霜并没有好感,但她占据的却是谢君衍的身体,她的生死与我无关,可是我又如何能看到谢君衍死在我面前?想到此,我就要冲出去阻止朱悟能,徐若男连忙拉住了我,你不能上去。 行与不行,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提起铁剑,不顾徐若男劝阻,向前冲了过去,大喝一声,住手! 朱悟能看都没看我一眼,随手一挥,我如同撞入了一道无形的墙,全身震飞出去。 此时此刻,黑雾之内的剑无霜在惊神阵的摧残下,脸色变得暗淡无光,我喊道,你不能死。 剑无霜在强自支撑,听到我声音,看了我一眼,问道,苏犹在,我问你一句话,你如实说来。 我点点头。 剑无霜道,你喜欢不喜欢谢君衍? 我想了片刻,道,我把君衍当做我的亲妹妹一样看待。剑无霜冷笑,只是亲妹妹?可谢丫头可不是这么想的。 谢君衍的心意,我又何尝不知?可是我心中有了徐若男之后,根本就容不下别人了。这一年多来,我拒绝,我装傻,唯独却不肯去面对这份情义。 剑无霜不耐烦,说我时间不多了,我换个问题,你愿不愿意娶谢君衍当老婆? 我惊道,什么? 徐若男站在一旁,双目紧紧的盯着我。剑无霜这句话,是要将我架起来烤啊。 剑无霜面色越来越白,她急促道,三十年前我本尊被人毁掉,如今再也无法恢复到以前境界了。一年来,我借用了谢丫头的身体,我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 我静静的听着。 剑无霜接着道,朱悟能恐怕不会让我活过今夜了,苏犹在,你若答应娶她,我就不带走她,否则,与其让她苟活于世,还不如随我一起离去。怎样,我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 徐若男脸色惨白,道,苏犹在,你不用答应她! 我陷入两难之中。 我遵循本心,我心中更愿意选择徐若男。可如今形势不同,若我这样回答,那便是放弃了谢君衍。以剑无霜的性格,她肯定能够说到做到的。 我记起了一年前,两人困在桃山之内相处的日夜,在金陵之时,她摆脱家里人的阻挠千方百计来找我的光阴,回到京城后再次相遇时的惊喜。可如今,剑无霜竟以她的生死来作为条件,逼迫我在徐若男和谢君衍之间做出选择。 我望向徐若男,她却转过了头去。我心中叫苦,为何每次总是在这种时候,逼着我做出选择。 剑无霜外面的那层黑雾越来越少,此刻她六朵本命黑莲都已破碎,只剩下了六个莲座,强行支撑着自己的空间。 此刻剑无霜面目狰狞凌厉,头发倒竖,她厉声道,我就要死了,你回答我! 我喜欢徐若男,可我也见不得谢君衍死去,徐若男的误会可以消除,谢君衍死了就难以复生了,我略有歉意的看了一眼徐若男,她脸色变得惨白。 我回答道,我愿意。 剑无霜脸色凄惨一笑,身体漂浮在空中,原本弥漫在她身上的黑雾,逐渐散去。 惊神阵内无数光明灌注在她体内,就在六朵黑莲底座彻底消失之后,我看到剑无霜幻象之中,多了一粒白莲花种。 光明散去。 谢君衍双目紧闭,缓缓的落在了我身前。我伸手将谢君衍抱住,说,若男,我想解释一下。 可夜空之中,哪里还有徐若男的身影?我心中苦笑,她性格倔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就算她知道我是为了救人才如此选择,她也不会轻易原谅我的。 逍遥二仙道,三宝,你闯祸喽。 我说还求两位大仙帮我美言几句。等我把谢姑娘送回府,我就去找若男赔罪。 逍遥二仙说试试吧。徐若男已走,两人也跟着离开了皇宫。 两大绝世高手,郭逍遥被杀,剑无霜陨没,这一战,朱润泽输得干净彻底,当朱悟能启动惊神阵时,他就注定失败了。 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的若干人马接到调令,纷纷涌入皇宫之内,接手了皇宫的控制权。 众人齐齐向朱悟能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悟能冷眼看着朱润泽,朱润泽毫无不弱,与之对视。 这一对父子,子篡父位,父夺子位,在大明江山之中上演了一出出的闹剧,官场震荡,江湖动乱,一切的一切,都归结于对皇宫里这把椅子的争夺。 胜负已分。 朱悟能不会犯下朱润泽的错误,这一点朱润泽很明白,所以当守卫准备去捆他之时,朱润泽喊道,慢着,我有话说! 在场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这种天子与天子、父亲与儿子的对话,每听到一句就是杀身之祸。 朱悟能并没有给他机会,除了选择怎么死外,其它的话也不必说了。 我抬头看去,在朱悟能身旁,我看到了一身素衣的沈无双,双目低垂,注视着地面。 沈无双是朱悟能的人,她骗取了朱润泽的信任,在皇宫之内有着极高的地位,而当夜朱润泽攻打内庄之时,就是沈无双与几个前朝大臣潜入东华宫,请出了朱悟能。 朱润泽看到沈无双,情绪顿时激动起来,是你?怎么会是你? 沈无双道,正是我。 朱润泽控制不住情绪,咆哮起来,为什么?这半年来,朕待你不薄,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可曾对你说过一个不字? 沈无双道:没有。 朱润泽似乎无法接受,他接着道,乞巧节我陪你赏灯,八月十五我跟你赏月,你生病我亲手给你熬药,这半年来,朕对你照顾无微不至,难道你的那些话都是虚情假意?都是骗人的话! 沈无双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她紧咬着嘴唇,眼泪却顺着留了下来,她哭着道:是的,都是骗你的! 朱润泽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沈无双深吸一口气,止住了颤抖的身体,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对朱润泽道,两年前,我们全家一百二十口人,死在了你手上,这半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你报仇。 朱润泽问,你究竟是谁? 沈无双一字一句道,我叫沈千绫,先公正是前任户部尚书沈正道! (本章完) 第259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朱润泽一脸颓势,后退了两步,说了几个原来如此。 两年前的空印案,表面上看是失职与贪腐案,但其本质却是朱润泽一手策划的对持有“不同政见”的沈正道的一场政治`迫害。大部分时候,真相与表相的差距,就像是霓虹灯到月亮的距离。 在这种境况下,朱润泽终于认命道,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若要死,死在你手中也不失一个不错的选择。他对朱悟能喊道,父皇,当年是你错了! 朱悟能冷眼旁观,没有说话。 沈无双怀中取出一支匕首,她双手在微微颤抖,内心显然是在天人交斗。这半年来,沈无双与朱润泽朝夕相处,两人之间难免会生出一些情愫。对于这一点,沈无双虽矢口否认,但今夜的表现来看,我的猜测并没有问题。 她来到朱润泽身前,将匕首抵在朱润泽胸口。 朱悟能道,你眼前这个男人,杀了你爹娘,害死你兄妹,你还在犹豫什么?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最有资格来杀他! 沈无双道,你别逼我! 朱润泽将手握在沈无双持匕首的手上,猛然发力,将匕首夺了过来,顺势一拉,将匕首横在了沈无双脖颈之间。在三境之外大宗师的眼皮底下,朱润泽竟骤然发难,这也是令人猝不及防的。 朱润泽道,父皇,这个沈千绫,还有沈家暗中控制的巨大财富,对你的大业,应该还有用处吧? 连年以来,国库空虚,而作为户部尚书的沈正道,却依靠沈万三建立了庞大的商业帝国。这些产业多是通过沈万三以间接或关联控股的方式来控制的。 张幼谦曾说过,别看张百万是京城首富,整个京城比他家有钱的人多了去了,这些人多是皇亲国戚、皇宫贵族,这些人很少走到前台,但却控制了整个大明的经济命脉。晓生江湖的财富榜,不过是博外人羡慕,圈内人一笑的话题而已。 只是没料到,在这种时候,朱润泽竟反制沈无双,心存侥幸来换取一命。 面对生死,皇帝自己,也不能免俗。 朱悟能眼皮都不眨一下,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三十年血淋淋的教训,让他怎会顾忌沈无双的生死,他毫不犹豫的派出了一掌。 砰,砰! 沈无双与朱润泽双双飞了出去,朱润泽胸口鲜血狂吐,沈无双脸色惨白,我心中叹息,这两人,一人震断心脉,一人震碎魂脉,都命不久矣。 沈无双道,皇上,我杀了你之后,本想追随你而去的。 朱润泽看着沈无双,想说话,可心脉尽碎,无力聚气。就算是江湖高手,也无法抵挡三境之外大宗师在惊神阵加持下的随手一击的,何况武功粗浅的朱润泽,他抬起手,张了几次口,头一垂,气绝而亡。 沈无双回头望了朱悟能一眼,缓缓道,我沈家败亡,固然有他的原因,你也难逃其咎。本质上,你俩并无什么区别。不过,我还是谢谢你,给我一个为家人报仇的机会。 朱悟能问道,沈万三在哪里? 作为沈府的老管家,沈万三实际控制着沈家的巨额资产。我回到京城后,京城之中却没有了沈万三这一号人。朱悟能要找他,估计也是想来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吧。 沈无双道,你永远不会知道了。说着,那把匕首刺入自己胸口,朱悟能没有料到她会自杀,连喊道,救人!沈无双却双手将匕首转了一圈,眼神逐渐散开,缓缓躺在了地上。 临终之前,她看了我一眼,以口型说了四个没有发出声的字:比特钱庄。 若干年后,江湖上成立了一个汇通天下的大钱庄,比特钱庄,据说幕后操纵的老板便是沈万三,这是后话,并不在本书的范围之内,关于其中细节,可参考拙作《逍遥客栈》,本书暂不赘述。 本来以为,朱润泽有郭逍遥与剑无霜加持,可以轻而易举的夺取皇位,然而结局却是,郭逍遥战死,剑无霜魂殁,朱润泽与沈无双双双赴死,朱悟能重夺大宝。 我猜对了开头,却没猜对结局。 从我与这两人打交道来看,这两人谁当皇帝,根本没有区别,他们父子从本质上都是一类人,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朱悟能开始安排善后,有人问朱润泽怎么处理,毕竟当了三十年皇帝,而且名义上还是他的儿子。 朱悟能道,着令内阁商议庙号及治丧之事,明日早朝奏本。 本来内阁成员还有朝中文武大臣都在观望,皇帝内部斗争,那些站错队的,可以说下场很明显了。如今形势明了,就看观望派的官员怎么去响应了。去年,朱润泽才给朱悟能拟了个庙号灵宗皇帝,以朱悟能睚眦必报的性格,约莫着厉、殇、炀、惠等字眼是跑脱不了的。 朱悟能一连下达了几个口谕,第一个是传国玉玺失踪之案,让锦衣卫和六扇门去查办。皇宫之内虽有二十四方玉玺,而继位与昭告天下的诏书,只加盖受命之宝,而没有传国玉玺,其正统性和合法性都会受到质疑。 第二个旨意,则与谢家有关。作为朱润泽一手提拔起来的臣子,谢士廷这半年来如鱼得水,一跃成为内阁成员。这几日来,朱悟能夺权后,一直在拉拢他,让他拟登基诏书,可谢士廷却称病在家,一点面子也不给朱悟能。这让他很为光火,所以这第二道旨意便与此事相关。 朱悟能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却很明确,你谢士廷是江南文坛领袖,我用你是看得起你,你若不识抬举,我也绝不客气。 数道旨意传下,朱悟能吩咐众人退下,整个场间只我两人,还有一个沉睡中的谢君衍。其实,刚才我就想溜走了,可当我撤退时,朱悟能早已发现了我,将我留在了当地。 他来到我身前,双目如电一般望着我。 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毛,他问道,你体内的真气,是谁给你的?面对咄咄逼人的三境之外大宗师,我连撒谎的勇气都没有,只得道,在金陵无意间获得的。 朱悟能是星宿脉,我也是星宿脉。 朱悟能道,西门老儿算的一手好牌! 黑夜之中,不知何时,两道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皇宫之内,有两人身着黑衣,带着面具,来到朱悟能身前不远处,口中冷冷的说了一句,恭喜陛下登基。 声音中刻板、阴冷,毫无喜悦之情。 朱悟能背对着两人,道,你们来做什么? 黑衣人道,受我家主人之命,前来请陛下兑现之前的诺言。 我脑海中浮现出三个字,英雄盟。能够策划朱悟能登基,而且还以这种口气与朱悟能对话的,整个天下恐怕只有英雄盟了。朱悟能这次能够顺利登基,与英雄盟的策划密不可分。 一开始,我甚至怀疑朱悟能本身就是英雄盟之人,后来才逐渐明白,他们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而且还达成了一定的默契。朱悟能冷笑道,如今朕已恢复境界,皇宫之内又有惊神阵,我为何还要与你家主人合作? 黑衣人道,听陛下口气,似乎要反悔了? 朱悟能道,从未答应,何来反悔? 黑衣人道,我家主人早已料到陛下有可能会食言,所以在惊神阵的气运门中稍微动了点手脚。 朱悟能闻言,连忙内省境界。 由于都是星宿脉,我体内也生出了感应。在朱悟能体内星宿海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粒漆黑色的微粒。虽然我不知这个黑粒是什么东西,但本能的,我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黑暗之力。 这个黑粒,种在了朱悟能体内。 朱悟能暴怒,王八蛋! 黑人道,你不必立即回复,你有三日的时间来考虑。 说罢,两人消失在黑夜之中。我总觉得这两个人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且他们口音也比较奇怪,有关陇偏西的味道。 我不知道英雄盟与朱悟能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应该与冥界有关。如今惊神阵重启,朱悟能恢复大宗师境界,冥山上气运逐渐稀薄,虽有秦三观苦苦支撑,但坍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若冥界入侵中原,恐怕就是生灵涂炭、神州陆沉了。 朱悟能道,你也是星宿脉? 我只得点头,我也不想,可是很可惜,我是。 朱悟能哑笑道,为何这么说? 我缓缓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朱悟能星宿海中那一粒黑色晶体,便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种魔大法。 当年在盗圣门学艺时,西门吹灯曾给我介绍过这种功法,中了此法之人,平时与常人无异,可一旦发作,体内黑晶便是吞噬你的真元和神魂,轻则废人武功,重则夺人性命。 这种武功过于恶毒,很早就被江湖上列为禁学。而这次朱润泽所中的种子,与寻常的种子不同,而是来自冥界,冥界之力一旦在人间爆发,就算他是三境之外,恐怕也承受不起。 我当然知道他在想想什么。 朱悟能找到我,就是想通过一种秘法,将种魔大法转移到我的身上。 ps:我又挖坑了,哈哈。算了算,我貌似挖了好多坑了,也不差这一个了。 (本章完) 第260章 王朝终有尽(卷终) 朱悟能笑了笑,说你小子有些棘手,有时候太聪明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我心中恨得牙痒,他权势比我大,武功比我高,可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于是道,脑袋是天生的,身体也是爹娘给的,你是皇帝不假,但要打我的主意,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朱悟能哦了一声,你有什么办法? 我说你要是以我身体为鼎炉,大不了我震碎自己星宿脉,大家一起玩完拉倒。朱悟能哈哈大笑,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如今的境界别说作我鼎炉,就当炉灰恐怕实力也不够。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的。 暂时?这个暂时是多久?我才懒得理他,说你若没有别的事,我能不能走了? 朱悟能没有阻拦我,也没有拦我的必要。如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只要我不离开大明,恐怕永远也没法摆脱他的控制。此刻他心情大好,已有不少朝臣侯在皇宫之外,等待他的召见。 我抱着谢君衍离开了皇宫,径直朝谢府回去。 一阵冷风吹来,谢君衍悠悠醒转过来。我关心道,君衍妹子,你没事吧?谢君衍捂着额头,说头有些晕。我将她放下,她稍作调理后,脸色稍微好转,低声道,冥后死了,我感应不到她的存在了。 我看着谢君衍,她脸色不好看,但是精神却好了许多,于是安慰道,这是好事啊,有时候你俩人我还分不清楚呢。谢君衍有些难过,说这半年来,虽然我两人共用一个身体,不过她帮了我许多,而且她还答应我,要…… 要什么? 谢君衍脸色一红,说要帮我把你从徐教主那边抢过来。 我心中感慨,这剑无霜乃冷酷无情之人,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就算霸占了谢君衍身体,夺取谢君衍的魂魄也是不无可能的,怎么如此热心的会帮谢君衍? 谢君衍似乎明白我的想法,道,在桃山之中,剑前辈神魂受了重创,三魂七魄废了一半,若非我用黄阵图帮她压制,恐怕她早就魂消魄散了。 我有些震惊,一是震惊于剑无霜的实力,她附身谢君衍后,连一半实力都发挥不出来,竟也有这等境界。若是冥界其他几个神座也都如此,那整个人间恐怕就危险了。第二个原因,谢君衍竟然凭在桃山内捡到的一本残图,成功推演出三大奇阵之一的黄阵图,而且她还不会丝毫武功,这等才智,真是绝了。 我说先回府吧。 谢君衍惊呼一声,我爹他…… 两人回到了谢府,原先围在谢府门口的禁卫军,竟撤去了一多半。府内传来一阵哭声,有管家看到谢君衍,道,小姐回来了!谢君衍脸色难堪,问,我爹呢? 管家因噎道,老爷,老爷他…… 谢君衍啊了一声,昏了过去。 谢士廷死了。 这并没有出乎我意料。就在半个时辰前,锦衣卫陆炳带着一张空白诏书和一条白绫来到了谢府。朱悟能登基后,命令谢士廷书写继位诏书,谢士廷虽然称病在家,却也没有逃脱这一命运。 谢士廷是江南文坛领袖,而且是朱润泽一手提拔起来的内阁成员。他当政以来,屡屡受到朱润泽破格提拔,而且也掺和到了朱悟能的事情之中,这就注定了他的命运。 这个诏书,无论写还是不写,谢士廷都难逃一死。 就算他写了,以朱悟能秉性,早晚会清算朱润泽的残存势力,那时候就不是只死谢士廷一个人这么简单了。 谢士廷不写诏书,他的过错,最多是跟错旧主,而不是卖主求荣,至少保存了读书人的脸面。那样,朱悟能反而不便对谢家斩尽杀绝。 皇帝朱悟能也明白这一点,谢士廷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了自杀这一条路。 一直以来,我并不喜欢谢士廷。倒不是他阻止我跟谢君衍交往,而是这种人活的太累。而且,有时候还不择手段。就在半月之前,他还逼死了胡宗宪,如今这个结局,也算是一个了结吧。 谢士廷死后,朱悟能果然没有追究谢家的责任,而且赐给了一个“文端”的谥号,以表彰其在文坛方面对大明朝的贡献,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谢君衍醒来后,仿佛变了个人一样,不吃不喝,几日来清瘦了许多。我本来想去找徐若男解释,可又怕谢君衍想不开,只得陪着她帮她料理谢士廷后事。 谢家除了几个从金陵带来管家谢奋及几个仆人之外,其余奴仆和护卫都被遣散了。灵堂设在了谢府,谢士廷生前是文坛领袖,而且是朝中重臣,每日门前车水马龙,如今设了灵堂,两日来祭奠的也不过五六人。 其中,与谢士廷并称北卢南谢的洞明书院院长卢贯中,抱病前来给他送终。这位耄耋老人,连走路都要别人来搀扶,仍然坚持在灵堂上给谢士廷上了三炷香。 另外一些前来吊唁的,是谢士廷提拔起来的晚生后辈,谢家倒台之后,他们仕途估计也差不多到了尽头,脸上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意。还有些便是当地的清流士子了。 拜在谢士廷门下的李牧歌,并没有前来吊唁。这让我有些意外,从灵宗史稿丢失之后,李牧歌就在翰林院编修,我跟张幼谦约了他几次,然而他并没有应约。 当日胡宗宪的遭遇,又一一应验在了谢士廷身上。 三日之后,谢君衍找到我,告诉我要扶柩回金陵。本来这次来京,谢家家眷都留在了金陵,如今谢士廷已死,谢家在京城已是无根之木,没有带下去的必要了。 我忽然记起了谢东来,在这次政变中,他的出现有些蹊跷,与那暗中操纵的英雄盟似乎脱不了关系,于是将此事来问谢君衍。 原来,谢东来是谢君衍的三叔,与谢士印、谢士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是他母亲是一个丫鬟,他在谢家地位并不高,二十年前因为犯了错,被谢家赶出了家门。 我叮嘱道,那你要小心这个谢东来了。去年在金陵你被劫走,与这谢东来也脱不了干系。谢君衍道,有大伯在,谅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我说那也未必,如今他身后有英雄盟撑腰,保不齐会出什么幺蛾子。 谢君衍说,那苏大哥,你陪我一起回金陵可好? 我沉默不语。 谢君衍叹了口气,你心中想的,还是徐教主啊。有时候,我挺羡慕她的,如果有个男人肯对我这么好,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安慰道,你会找到这样一个男子的。 谢君衍道,但愿吧。 次日清晨,薄雾四起。 谢君衍、谢奋等人轻装简行,带着谢士廷的灵柩回江南。我雇佣了一辆马车,将她们送到了通州。谢奋早已安排好船只在码头等候。 临别之际,谢君衍道,苏大哥,一别多日,我们不知何事能见。 我说没准过段时间,我回金陵看你们呢。 谢君衍道,可惜那时,恐怕大伯也不会让我轻易出来了。苏大哥,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谢君衍脸色微微一红,说,这些日子来你虽陪着我,我很感激,但我知道你一直都惦记着徐教主,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希望在临别之际,你能亲我一下。 我…… 谢君衍道,自此之后,君衍保证再也不纠缠你了。 我心中有种别样的情绪,我与谢君衍之间,若不是徐若男,我很有可能会喜欢上她,只是有些时候,上苍似乎跟我们开了个玩笑,注定让我们两人有缘无分吧。 谢君衍的这个请求,我又何尝不知道,在经历家门之殇后,她与我告别,也是与以前的自己告别。我将她拥入怀中,双手扶着她肩头,轻轻的吻了上去。 这一吻,时间仿佛定格。 我记起了在娘娘庙中,两人初见时的情形。在桃山中,两人共患难。在金陵,她不顾一切来跟我通风报信。这一切,都如走马灯一般映入我的脑海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谢君衍轻轻向后一撤,挤出了一个笑容,够了哩。 我望着她道,保重! 管家谢奋在船上催促,谢君衍低声道,苏君,珍重!说着,她轻轻一跃,跳上了客船。 已是初春,通州河两岸柳树吐芽。 纤夫将通州河中的薄冰破除,伴随着号子声响,谢君衍站在船头,冲我嫣然一笑,负手而立,消失在薄雾蒙蒙中。 *** 朱悟能很快控制了局势,就算没有传国玉玺,这位年过七旬的老者,也有办法重新登上皇位。京畿之外萧、柳两家大臣,也都向朱悟能表示效忠。 尤其是萧家,由于萧定远在这次动乱中站错了队伍,五十多岁的萧乾良亲自上京城请罪,并交出了所有兵权,来换了萧定远一命。朱悟能倒也没有追究,毕竟萧乾良曾追随过他,也曾在西凉之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收回兵权后,将萧家侯爵之位降为了男爵。 朱悟能当权之后,各国番邦使臣开始纷纷前来上书,而原本就在京城的北周使团呼延无能,第一时间上表。 呼延无能在奏表中代表北周皇帝祝贺朱悟能重新执掌大明王朝,作为大明的忠实合作伙伴,明、周两国在维护天下稳定、促进经贸发展中有着共同的利益,双方秉持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原则,拓展两国在双边、地区各领域合作,更好造福两国国民。 朱悟能对此表示了感谢,为了照顾北周使团的安危,朱悟能派五百兵马将北周使团所在会馆围的水泄不通,在斩杀了几十名疑似北周谍子之后,限令呼延无敌与完颜卷心菜等人在一月之内离开大明。 一朝天子一朝臣。 朱悟能上台后,对京城各部堂进行了人员更迭。 据说内阁首辅杨梦龙还有半月满七十岁,按朝制可以致仕。 可是朱悟能却通过锦衣卫示意让他乞骸骨,这两者待遇有着天壤之别,杨梦龙被逼无奈,只得上奏折乞骸骨,朱悟能倒也干脆,连三上三辞这道程序也省下了,当日就批红,让辅佐了朱润泽三十多年的老臣黯然离场。 接替杨梦龙出任首辅的,则是五十岁徐玉甫。在朱悟能登基的第一日,他便一头磕在了地上,表示臣服。 这一跪也换来了滔天的权势,与谢士廷相比,徐玉甫更像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而谢士廷虽是实干派,却也过于书生意气,其命运在离开金陵出朝为官的时候,已经定了下来。 我们的大掌柜吕仲远在这次复辟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若不是他及时炸毁了内庄,让朱悟能有机会夺回皇宫,恐怕那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高风险必定带来高回报。 吕仲远成功晋升为兵部尚书,兼管京城防卫。从四品的六扇门总捕头一跃成为兵部老大,职务连跳三级。本以为六扇门总捕头的职务,不出意外落在老孙头身上,可是当任命下来时,却是陈清扬抢得了先头。 消息传来,所有人都觉得意外。让女人执掌一个部门,自大明建国一来,除了当年锦衣卫都指挥使崔荣辉外,便是这位新任六扇门总捕头陈清扬了。 在新任总捕头的带领下,我们六扇门全员开战学习朝廷的各项规章制度,以在思想上对朝廷、对皇帝保持绝对的效忠。 京城局势稳定后,张百万也放松了个管制,张幼谦又重新回到了六扇门。 自从政变之后,老孙头的七扇门十三太保编制被取消,他情绪有些低落,每日在七扇门中遛鸟、喝茶,很少参与六扇门中的具体事务了。 我与张幼谦,因为编制还在金陵六扇门,加之我们与陈清扬并不对付,在进行了一系列的学习之后,我们返回金陵的事,也提上了议程。 西门吹灯来了一趟京城,将近两年未见,西门吹灯比以前苍老了许多。不过,他依然是碎嘴子,唠唠叨叨,一见面就把我臭骂一顿,说我不孝顺,连银子都舍不得寄回一封去。 我很自觉的将张幼谦给我的一万多两银子奉上,他这才露出笑意,人家都说养儿防老,我养了七个徒弟,个个都是啃老族,好不容易出来一个你,终于见到回头钱了。 我说师父您放心,以后徒弟还有的是机会孝敬您。这些银子您好好收着,别让几个师兄惦记了去。尤其是别藏在咸菜缸、门枢子、还有…… 大师兄补充道,臭袜子、茅房顶…… 五师兄补充道,祖师爷的画像后面…… 西门吹灯怒道,你们这群混小子,你看就老三,人家就从来不乱拿老子的东西。 第一师兄支支吾吾,本想说话,又忍住没说出来,西门吹灯问,怎么,你有话要说? 第一师兄摇摇头。 西门吹灯道,你这是要补充嘛? 第一师兄又摇头。 你怎么了? 第一师兄道,我……我……最近……便秘。 西门吹灯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便秘就便秘,怎么说句话都费半天劲? 众人轰然大笑。 一时间,我们仿佛回到了在盗圣门时的日子。 西门吹灯与大师兄前往东海寻聚魂棺,然而貌似没有什么结果,否则他早就说了。大家一起在醉仙楼吃了一顿,分别之前,西门吹灯问我什么时候回江南。 我回答说二月初。 西门吹灯道,这次回金陵,帮我找个人,此人关系到天下安定,朝廷气运。 我讶道,什么人? 西门吹灯道,你也认识,姓武名三郎。 武三郎? 大师兄道,如今朱悟能虽已经夺回了江山,可他已经老了,这个武三郎,便是当年流落在民间的皇子。这次回金陵,你找到他,我们盗圣门复兴有望了! 我忽然记起,当年武三郎政审时,诸葛烧饼卡住了他,我还特意看了他履历。山东东平人士,其父武四六,曾在京城当过禁军,形意拳师,家中行三。 吕仲远当年也下令让我调查江南姓“伍”之人,可是我并没有当回事,让江南随便弄了个东西糊弄了事,原来这件事,很早就有人在关注了,想不到这为人耿直、嫉恶如仇的武三郎,其身份竟是皇子? 武三郎失踪后,我派江南四处找寻,却也没有什么下落。 在内庄,易容成朱悟能的冯宝,也曾经说过这皇子藏在冯零感府内,也就是说,武三郎如今在冯零感手中? 我说这个也轮不到咱们来管吧,跟咱们盗圣门有什么关系? 西门吹灯道,天下兴旺,匹夫有责嘛。 我问西门吹灯关于英雄盟的背景,西门吹灯说你问这个干嘛? 于是我将这两年来对英雄盟的传闻以及英雄盟与朱悟能合作困杀朱润泽,夺回皇位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然后说我现在很困惑,师父您头发短,见识长,不如指点一下迷津? 西门吹灯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半年之后,武林盟将在金陵召开天下武林大会,到时候一切会水落石出的。 二月初二,龙抬头。 我与张幼谦交接完京城的事情后,踏上了回金陵的路。 (卷终) (本章完) 第261章 干一票再走! 这一次南下金陵,我们决定轻装上路。 张幼谦费了老半天劲,才说服张百万同意放行。当然,张幼谦父子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至少张幼谦不像以前那样仇视张百万了。 临行前,张百万千叮咛万嘱咐,哭得跟泪人一样,从怀中掏出十万两银子,说路上该吃喝,别委屈了自己。要是钱不够花,记得稍信回来,我给你寄银票。 想想西门吹灯临走前又讹了我三千两,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啊。 张百万一路十八相送,最后张幼谦不耐烦了,佯装生气,张百万这才回去。我说你对你爹的态度好点,终究还是你爹啊。张幼谦摆摆手,不想提这件事。 走了十来里,小猴子从对面迎了过来。张幼谦问,打听清楚了吗? 小猴子嘿嘿道,少爷交代的事情,我怎敢不尽心尽力。不错,少爷,我觉得这件事有些冒险,要不要知会老爷一声?张幼谦啪的甩出一张银票,小猴子连忙道,少爷您放心,这件事老爷打死我也不说。 张幼谦点头,说你回去吧,这里就给我们便是。 我奇怪道,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张幼谦望着我,一本正经道,老苏,你说咱们武功在天下能排第几? 自从在内庄之内,我与张幼谦借助内庄真元,境界提升至通象境。若在以前,我们肯定轻轻然、飘飘然,不知所以然。通象高手啊,掰着手指头可以数的过来啊。 可是随着武功越来越高,我们发觉武道一途,永无止境。原来这些年来,晓生江湖的所谓天榜、地榜、气功绝艺榜都是忽悠人花钱买流量的,而且故意制造混乱,保证话题的争议性。尤其是通象境,原本以为天下也就十来个人,可是一路走下来,有太多的能人异士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封万里、徐开山那般自带话题效应的。 想到此,我说能进入前百名不? 张幼谦说,三十名总算有了吧。我想了下,如今江湖上大小门派数百,连一个知玄境都能在一方水土开宗立派了,咱俩新晋两个武林高手,却仍默默无名? 我说这样挺好的,要那么大名气干嘛?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们烦恼事不少了,那么有名干嘛? 张幼谦并不认同,人在江湖,无外名利。我们现在不缺利,就缺名了。 我灰着脸道,我都缺。我五行缺钱。 张幼谦说咱俩一世人两兄弟,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还是你的,我想过了。你想过没有,咱们金陵六扇门,去年推出个政策,那些门派都怎么反应的?放屁还听个响呢。所以,我想好了,这一路南下,我们要在做出一番轰动江湖的大事来。 我说你想搞事情? 张幼谦点点头,不错,我准备一路打下去,《八卦周刊》不是咱们的嘛,到时候让他们造势,煽风点火,等到了金陵,我看谁还瞧不起我们?什么王玲珑、李名秀啊,都来跪舔咱们。不,李名秀就算了,一脸的褶子,还自以为风韵犹存,看着就恶心。 我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对王玲珑还念念不忘啊。张幼谦冷哼道,这小蹄子分明就是利用我去气赵聿,等我回金陵,必揍的他跪在地上唱征服。 那林红衣怎么办? 张幼谦嘿嘿笑道,她对我是一片死心塌地,如今回盗仙门了,等过段时间,我就去盗仙门提亲,这一点,老爷子也点头了。 所以呢,你想干嘛? 张幼谦神秘一笑,跟我来! 两人两骑,并没南下,反而取道向北,来到了昌平县。入城后,两人在当地最大的一家酒楼要了个雅座儿,点了四荤四素,吃将起来。 这个座位位于二楼临天井,刚好从上面看到大堂内发生的事情。 我不明所以,闲聊片刻,张幼谦忽然道,来了。 一队车马停在酒楼门口,没多久,就看到十来个身穿胡服的汉子走了进来。为首二人,正是呼延无能和完颜卷心菜。虽是初春,春寒料峭,呼延无能仍穿着那套虎皮大衣,敞开着怀,露出护胸毛。至于完颜卷心菜,他则穿着汉服。 一楼大堂已满了,没有座位,两名北周武夫,拿着两把虎头刀,跟几个桌子上的人讲道理。好在这些客人都比较通情达理,很痛快的让出来座位。众人拼了两桌,围成一圈坐下来。 伙计哪里见过这等凶狠的汉子,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众人点了酒菜,也不顾及旁边吃饭的客人,大声聊了起来。 呼延无能道,真他娘的流年不利啊,临来之前,我跟皇上和国师要了三十两马车,夸下海口,要装满金山银海回去,谁成想,该花的银子也花了,该送的礼也送了,该打点的也打点了,他娘的,皇帝换,三十车金银,变成了三十车尸体。这找谁说理去? 朱悟能以刺探朝廷机密为由,前不久杀了北周使团几十人,并限令他们离开大明。不知张幼谦使了什么办法,竟打听到他们会在这里落脚。 西凉、北周、东夷、南诏等番邦使团,每年都会打着进贡的旗号来京城,名义上对大明俯首称臣,进贡献礼,实际上朝廷赏赐他们的回礼,远远超过他们带来的土特产。 尤其是朱润泽当政这些年来,番邦属国每年也不用打仗,只要服个软,派几个人来京城跟大明天子一跪,就有大把的银子收,就差在礼部的门牌上写上“人傻、钱多、速来”的字样了。 据说前些年,不知哪个爪哇国来了几个骗子,伪造了印鉴,号称使团,还受到了礼部的高规格接待,闹出了许多笑话,还好被当时的礼部尚书卢贯中拆穿了,否则丢人丢大发了。 北周使团则有些不同。大明与北周,双边关系并不和平,边境摩擦不断,但只要没有正式开战,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所以这次呼延无能出使,想通过走动关系,贿赂朝廷官员,从而想从其中捞点好处。 谁料朱悟能登基后,鉴于国库空虚,不再打脸充胖子,玩了这么一出,将使团赶出了京城。还放出话来,一月之内不离开大明,就派军队提供友情护送服务。 今日,正是北周使团离京的日子,被我们遇了个正着。不,应该是被张幼谦算计了个正着。我说他刚才给我摆了这么多道理,什么大闹江湖啊,什么扬名立万啊,原来是想对呼延无能等人动手。 一名属下道,大人,这大明皇帝欺人太甚,完全没有友邦人士的觉悟,真是恶心至极!咱们乃大周天子使团,要是这么空手回去,岂不坠了大周国威?更何况,少主还差点被人废了武功。 完颜卷心菜脸色一沉,能不提这事儿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呼延无能道,菜儿,你放心,这个仇,我做师叔的一定要给你报! 完颜卷心菜问,怎么报?咱们被限时离境了,就算有心宰了他们,也没有时间了。 那属下道,那就画个圈圈诅咒他们!完颜卷心菜怒道,滚! 那人道,少主别生气嘛,我们只是探讨事情的可能性! 完颜卷心菜不耐烦道,你怎么不说大喊三声,那两个狗贼就出现呢? 我与张幼谦面面相觑,难道被发现了?好在我们位置比较隐蔽,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 众人继续吃饭,没过多久,又有两个北周大汉匆忙而至,见面给呼延无能施礼,道,大人,属下已打探清楚,这昌平县最大的财主姓陶,叫陶气,我已经买通了他们家一个赶出家门的仆人,这陶家做瓷器和古董生意的,家产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两,关键是他们家请的护院,不过是寻常练家子,比较适合动手。 完颜卷心菜问,有女眷嘛? 大汉道,这陶气有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一个叫陶奋,一个叫陶诗,这对姐妹天姿国色,玲珑剔透,并称昌平二枝花儿。少主应该会比较喜欢。 完颜卷心菜道,我乃正人君子,这种摸寡妇门、刨绝户坟的腌臜事,我可干不来。不过要是做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我还是比较胜任的。 声音虽低,但以我们二人如今的境界,要偷听到并不是难事。 呼延无能又问,打听到他们银子藏在哪里了嘛? 大汉道,打听到了,这陶器在当地是十分有名的吝啬鬼,银子放在钱庄里他不放心,生怕别人偷他银子,所以把银子藏在了茅房里,每天都要去清点一遍。 完颜卷心菜正夹一口菜,闻言放下筷子,说话能文明一点嘛,大家都在吃东西呢。 大汉连称是,然后请示呼延无能。 呼延无能寻思了片刻,道,既然你们不仁,我们也不必讲究道义了,是你们大明对不起我们在先。这三十辆马车要不装满金银珠宝,我呼延无能都没脸回去! 完颜卷心菜问,师叔的意思是? 呼延无能道,不错,我们干一票再走! 我低声道,呼延无能这老匹夫,这是穷疯了啊。 张幼谦嘿嘿一笑,怎样? 我说,还能怎样,咱们也干一票再走呗! 张幼谦起身,伸手道,陶奋公子,请! 我恍然,原来这所谓的陶家,是张幼谦早就安排好了。我不满道,凭什么我是陶奋?张幼谦道,那你叫陶诗? 我想了想,算了,都一个味儿,我不跟你计较了。 (本章完) 第262章 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楼下话题还在继续。 完颜卷心菜有些忧虑,道,师叔,我们这样做会不会被明狗的官差抓到?要真传出去,有损咱们大周国体啊。 呼延无能有些不喜,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胆子要大一点,路子要野一点,做什么事都畏手畏脚才有损咱们大周国体呢。完颜卷心菜只得道,师叔教训的极是。 那大汉问道,大人,那今晚的行动,咱们是暗偷还是明抢?呼延无能刚闻言怒道,混账东西,咱们乃大周使臣,偷、抢这种话怎么能从你口中说出来? 大汉疑惑道,大人的意思是? 呼延无能淡然道,晚上这档子事儿有个专业术语叫做杀人越货。我在同来客栈等你们,晚上完颜你带队,管好你的下本身,做到速战速决,咱们的使团车有外交豁免权,只要银子装在咱们车上,就算是官府也奈何不了咱们。我们这一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争取回大周时,这三十两马车都要装满。 众人轰然道,大人英明! 呼延无能端起酒杯,道,预祝各位今夜马到功成! 众人吃罢饭,伙计上来道,各位爷,一共八两六钱银子。 那汉子道,我们乃北周大使,吃饭多咱给过银子? 伙计一见这些人想赖账,嘀咕道,吃饭买单,欠债还钱,别说是大使,就是小便也要付茅坑费不是? 砰! 伙计被那人一脚踢出去两丈多远,喊道,来人啊,杀人了!恰巧有一队巡逻官兵路过,闻言进来道,怎么了?伙计指着众人道,他们吃人不给饭,还打钱! 伙计一紧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官差怒道,岂有此理,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竟然还有在这里吃白食?诸位,跟我到衙门里走一圈儿吧。那汉子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官差看了一眼,竟是大明朝廷发给北周使团的牌子,立马换了个脸色,对属下道,还愣着干嘛,隔壁王老五家母猪都爬树上了,你们还不去帮忙去抓?说罢,带着众人离去。 酒楼掌柜看情况不对,从后面出来,满脸堆笑说,原来是各位大人,真是失敬。 汉子道,来帮我们算算花了多少钱? 掌柜一瞧,说几位爷来咱们小店吃饭,令小店蓬荜生辉,还要什么钱啊? 汉子冷哼一声,我问你多少钱? 伙计一旁道,八两六钱。 汉子将长刀往桌子上一横,你再算算? 掌柜连忙说,一共十五两! 当啷,长刀出鞘,要不要再算算? 掌柜哭丧着脸,说几位爷,小店是小本买卖,您看二十两成不? 伙计一旁道,掌柜的,行了,二十两不少了,知足常乐吧。掌柜啪的一巴掌打了过去,伙计捂着脸道,你打我干嘛?掌柜说打的就是你,还不赶紧去柜台取钱去? 敢情要给他们钱啊。 二十两银子到账,汉子正要将银子放入怀中,呼延无能道,冒顿统领,做人要有格局,咱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连这点小便宜都占呢? 汉子闻言,连忙将银子恭敬递了上去,大人说的对!呼延无能接过银子,顺手踹入怀中,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下不为例。 众人离去,掌柜和伙计在楼下破口大骂,各种诅咒的的话都说来出来。有个属下落了东西,回来正好听到,怒道,你说什么?掌柜道,这是咱们京城的风俗,意思是祝各位大人长命百岁。 我跟张幼谦会了银子,离开酒楼。 陶家是张幼谦家在昌平的一个产业,主要经营瓷器、古董的进出口贸易,这玩意儿在北周极受欢迎,利润颇为丰厚。张幼谦告诉我,古董这一行门道很深,陶家又是造假出身,这些年从北周赚了不少银子。 由于早就打好招呼,陶器早就在门口迎接,张幼谦问道,我要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陶器道,一切依照少爷吩咐准备。 陶宅占地十余亩,是个五进的院子,侧院之内,有几个仆人正在松土,准备开春种菜,土冻得厉害,几个人吃力的在挖着。我见状,心生一计,道,你们都退下吧,给我弄几个明灯,一块牌子。 张幼谦问干嘛?我说自有妙用。 两人安排好后,在大厅内用茶,陶器的两个女儿出来献茶,这两女子长得还算水灵,颇有些姿色,但与谢君衍、徐若男等相比,那就是天壤之别了。 少爷,请用茶! 张幼谦看着二女说,小奋、小诗,想不到几年不见,胸都这么大了。 两女子闻言脸色羞的通红,张幼谦逗了几句,放过了她们。我说你这贫嘴的毛病,也该改改了,哪天让林红衣碰到了,看她不抽你耳光。张幼谦一本正经道,我这是正常的社会交际,只有你满脑子诲淫诲盗,才会这么想。 我抿了口茶,懒得理你。 到了晚上,陶器已带着家眷仆人都住到另外一套宅子里,整个陶宅之中,只有我与张幼谦二人。两人吃了点了一桌子酒菜,在陶家儿女的闺房内等候。左等右等,连茶水都换了好几泡了,那些人还没有到。 张幼谦嘀咕道,他们不会不敢来了吧? 我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些人胆大包天,不会轻易放弃的,再等等。 三更天时,门外街道上,忽然有了声音,听脚步声,大约有二十余人,看来他们也没有将陶家看在眼中,只派出了一小撮人马。我拍醒正在犯困的张幼谦,来了。 我俩熄灭灯火,透过窗户向外观瞧。张灯时,我们便在院子里点了若干气死风灯,陶家大院内颇为光亮。一道黑影闪过,在确认四周无人后,冲着墙外学了声狗叫。 紧接着又有几人跳了进来。 张幼谦骂道,我怕他们进不来,门都没关,这些家伙真不体谅我的良苦用心。 我说人家是盗贼,当然要不走寻常路了。张幼谦点头,也对,飞一般的感觉嘛。 影影绰绰进来了二十几人,武功也多是闻境左右,有两三个知玄高手,为首的是完颜卷心菜,那个姓冒顿的首领也在其中。冒顿道,少主,这里已经踩过点了,咱们赶紧行动吧。 完颜卷心菜问,那昌平两枝花的房间在哪里?冒顿指了指我们藏身之处,就在那西厢房。完颜卷心菜点点头,看了一眼东边,只见东院内亮着灯,等下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此地无银三百两。 正是中午我吩咐几人准备的牌子。 完颜卷心菜问,冒顿,你是大明通,你来猜猜,这块地下有没有埋着银子? 冒顿道,明狗最是狡诈,他们说没有,那下面肯定是有的。 完颜卷心菜点点头,嗯,那你们就挖吧。你看,旁边家伙事儿都准备好了。冒顿头都大了,少主,咱们时间紧,任务急,不能因小失大啊。你看,旁边那个写着金水阁,里面说不定银子更多。 完颜绷着脸,说怎么的,来抢东西,你还挑三拣四啊,我们的宗旨是绝不放过任何一块银子。你们先干,我去那边照顾一下二位姑娘,去去就来。说着,就冲我们这边走来。 冒顿一听,脸都绿了,冲部下骂道,愣着干嘛,赶紧一人一个铁锹,给我挖! 二十多北周高手,虽然不情愿,却拿起了铁锹,撸起袖子甩开膀子,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这块地经过一个冬天,冻得嘎嘣硬,就算这些人有内力傍身,但要挖也颇费周折。 张幼谦说,你小子可够损的。 我说连二十两银子都不放过的人,怎么会放弃三百两银子。 张幼谦叹道,这些北周友人,不远万里,来到昌平,毫无自私自利,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国际主义精神!我们就应该学习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种精神,就是一个…… 我说少发感慨了,正主儿就要来了。哎,还别说,你穿上这套碎花裙子,还真有几分女人味。不愧当年我跟着一个棒子学了好几个月的易容术。 张幼谦还要说话,我连忙躲在了床后。刚藏好,就听到完颜卷心菜脚步声过来,敲了敲门,道,小娘子,我来了! 张幼谦捏着喉咙,娇声道,死鬼,你怎么才来?门没有关。 完颜卷心菜一愣,推门而入,房内有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十几盘吃剩下的酒菜,昏暗的灯光下,张幼谦一脸娇媚的坐在床上。完颜见状,愣了一下,说小娘子,连酒菜都备好了。 完颜上来就要抱张幼谦,张幼谦一把推开他,指着旁边衣服道,你怎么这么猴急,一点情趣都没有,还不赶紧换衣服?也不知张幼谦从哪里淘换了一套样式稀奇、用料极少的衣服。 完颜被色欲冲昏了头,边换衣服便边道,你怎么知道我好这一口,我本来还想玩硬的,想不到大明女子这么开放。咦,怎么有股汗臭味? 张幼谦靠上前,伸手堵住他的嘴,道,憋说话,先把你捆上,今天来点刺激的。 说着,拿起一根牛筋做的绳索,将完颜卷心菜捆在了太师椅上。这牛筋在盐水里泡过,虽然困不住通象高手,但寻常知玄境高手,要挣脱也不是那么容易。完颜道,意思意思就行了,怎么把我捆成粽子了。 张幼谦拿起一根皮鞭,啪的在空中抽了一下,轻轻打在了完颜身上。 完颜啊的一声,门外传来冒顿的声音,少主,您怎么了? 原来这冒顿在外面扒墙角呢,完颜怒道,你有多远滚多远,我就算哭爹喊娘,你也别管我,该干嘛干嘛去。冒顿闻言,悻悻然转身离去。 张幼谦拿了一块黑布,将完颜眼睛蒙上,道,死鬼,我可要不客气了。 完颜卷心菜道,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一声声杀猪般的哀嚎声,响彻了陶宅院内。 你轻点啊! 啊! 爹啊,娘啊!饶命啊! 可是牛筋太硬,而且张幼谦一上来就用鞭子封了他的几处气门,让他无法运内力冲破绳索的束缚。 院内在刨坑的那些人道,少主又玩重口味了。冒顿骂道,你们干你们的活儿,少给我乱嚼舌根子。 看来他还是挺了解完颜的口味的,我心想。 张幼谦打了几十下,完颜卷心菜全身鲜血淋漓,痛的哭爹喊娘,求饶救命,可是那些家伙死活不肯过来。张幼谦拍了拍手,对我道,你也来几下吧,打的我手都累了。 完颜说,你是谁,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这么虐待我。 张幼谦将他眼罩摘下,完颜看到我,双目狂怒,原来是你?我嘿嘿一笑,可不是我,想不到你又落在我手上了。我抡起鞭子就打,边打边道,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好得意…… 完颜喊道,你别落在我手上,看我不弄死你。 我一听就火了,用上了内力,鞭鞭到肉,没一会儿他就皮开肉绽了。我将皮鞭扔在一旁,骂道,打的我手都疼了。终于,他有进气没出气,服软道,两位大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我一拳将他打昏。 张幼谦问道,接下来怎么办,这么宰了他有点便宜了他。我想了下,说等会儿再说,先把那其他那些家伙支开,我可懒得出手对付他们。 此刻众人早已将地刨完,正坐在地上听表演呢。 张幼谦推开门,捏着嗓子道,我们家银子在金水阁,公子说了,让你们赶紧去装银子去。 冒顿统领闻言,带着众人前去金水阁。这个阁的牌匾也是今日刚刷的漆,正所谓尿是金水,屎是人中黄,金水阁中早有大礼等候。冒顿来到金水阁旁,又见上面立着一个牌子,内有恶犬,歹人勿入! 冒顿刚才被摆了一道,一脚踢飞牌子,推门而入,看到一只泰迪蹲在门口,冲他们乱叫。 冒顿哈哈笑道,可不真是恶犬。兄弟们,赶紧行动。 众人冲入金水阁,咣当一声,金水阁门口一个铁笼落下,将众人困在其中,等待他们的是二十多只吃了春药的藏獒。 第 263章 我买几个橘子去 惨叫声从金水阁内传来,狗叫声,人的哀嚎声响边了整个陶宅。 为了对付他们,张幼谦特意让这些藏獒都饿了好几天。过了没有多久,整个院子安静下来,金水阁内传来藏獒的低咆声。我俩来到金水阁,只见北周的这些强盗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能喘气的十不余一,在呻吟着。 张幼谦说这景象也太惨烈了吧,估计这个宅子老陶也不会住了。这些人身份有些特殊,咱们宰了他们,岂不造成外交事故,你说怎么处理? 我呸了一声,要杀人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这一步。再说了,他们就算是北周人,有外交豁免权,可是他们身穿夜行衣,大半夜的跑到别人家里,这个怎么解释?难道是来搞百花工程送温暖不成?再退一步,这些人是闯入狗圈被咬死的,又不是我们杀的,就算要追究起来,也是这群狗兄们的事儿,把它们交出去就是。 张幼谦说你怎么这么残忍,藏獒是人类的忠实朋友。我不耐烦道,要不你现在进去,跟他们好好叙下革命友谊?估计连你一起咬了。 两人商议了片刻,江湖上还有那么多事等我们去处理,这种小事,还是交给当地官府吧。 回到房间,完颜卷心菜还没有醒来,张幼谦弄了一盆水,泼在了他满身鞭痕的身上,嗷的一声,完颜卷心菜睁开眼睛,眼神中露出恶毒之色,你有本事杀了我。 我说你这个要求很合理啊,我实在是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来。请问你想怎么死? 完颜道,我乃大周皇室成员,大周皇位第四顺位继承人,你杀了我不怕引起两国交战嘛? 我想了想,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大明与北周开战,关我屁事?要是你们北周皇室成员带人在大明作恶多端,跑到人家府上当起了强盗,要是这事儿捅了出去,估计就算是北周皇室,也巴不得跟你撇清关系吧,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排在你身后的皇子皇孙们,保不齐哪个想要求进步,做点落井下石的事情。 这时,张幼谦从伙房弄了一些粗盐、辣椒粉,一一摆在了完颜卷心菜身前。完颜全身气门被破,没有丝毫抵抗能力,又见到这些东西,眼神中露出了恐惧之色。 这正是我们的目的。有人说过,对于敌人,要从战略上藐视他们,从战术上鄙视他们,从而达到我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心理防线已经崩溃,现在兀自强撑,只要一点点,我们就成功了。 张幼谦说,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完颜卷心菜说,我是不会说的,我们大周皇室有皇室的尊严。 张幼谦哈哈一笑,我就喜欢你们这些宁死不屈的汉子。说着一把辣椒粉撒下,完颜卷心菜痛的嗷嗷直叫,痛的从椅子上掉下来,四处打滚。 张幼谦又是一盆水。天寒地冻,身上又是辣椒又是盐,完颜卷心菜都快成了腊肉了,跪在地上求饶,我说,我什么都说! 我说尊严什么的,都是虚的,身上的痛苦才是真实的。 完颜道,你们想问什么,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 张幼谦挠了挠头,我忘了,你来问吧。 我想了想,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什么国家大事,我们也懒得过问,就是想报私仇。 张幼谦说既然这样子,他对我们也没有价值了,不如宰了算了。 完颜说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们。张幼谦说答应有个屁用,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叫两声爸爸听听。完颜一听,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样对我,将来我一定十倍奉还,说着,跪在地上,喊了张幼谦十声爸爸。 张幼谦听得美滋滋,我说差不多就行了,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张幼谦说大冬天的哪里有卖橘子的? 我说一看当年你就没有好好念书,我跟你开个玩笑呢。你说是不是啊,完颜公子? 完颜卷心菜连忙道,爷爷说的对! 我说孺子可教也,你先昏一会儿,我们商量下怎么处置你,要是决定杀你的话,这就是最后的告别了。说罢一拳将他打晕了。 怎样处置完颜,我与张幼谦产生了分歧。张幼谦想要宰了他,但我主张把他送回去。我们目的是要杀呼延无能,虽然都是通象境,但他武功仍在我们之上,杀了完颜这种小虾米,只会激怒他,倒不如将不成人样的完颜送回去,给他造成一定的困扰。 大门外停着两辆车,一辆是马车,另外一辆也是马车。约莫着,这两辆车是给完颜他们得手后用来装金银财宝的。没过多久,陶器带着家丁回来,我们把完颜和二十尸体,还有只剩下一口气的冒顿统领装在了马车之上。 我与张幼谦扮作了车夫,一人赶着一辆,来到了呼延无能所在的客栈。 客栈早已关门,只是二楼上还亮着灯,我们上前砸门,开门! 伙计惺忪的问道,谁啊? 二楼的友邦客人点的午夜快递。 有人从楼梯下来,我俩将马车一放,连忙藏了起来。紧接着,整个同来客栈都被惊动了。走的时候,二十多个活生生的人,回来却是满车的尸体,掌柜道,要不报官吧? 一个大汉上前,将他拎了起来,扔回了客栈内。 呼延无能满脸阴沉,双目盯着冒顿,阴冷的问道,冒顿,发生了什么事?谁干的? 冒顿呻吟道,大人,属下也没有看到人。我们一去便被人算计了,属下知错,属下当死。 呼延无能说,不是我们太无能,而是对手才狡猾。看来这回我们是遇到了高人了啊。你现在如何?冒顿说,我现在只觉得口渴,而且老想咬人。 众人闻言,连忙向后躲。 呼延无能强忍着怒火,来到马车旁,给完颜卷心菜渡入了一道内力,过了没多久,完颜醒转过来,哭着道,师叔,我们被苏犹在和张幼谦那两个小子算计了!你要给师侄报仇啊,这两人一共打了我六十五鞭! 呼延无能心痛道,我的儿啊,打小你数学就不好,数数就没超过二十,这次竟然记得这么清楚,真是难为你了。你放心,这六十五鞭,打在你身,痛在我心,这个仇,咱们一定要报!哼,苏犹在,张幼谦,这两个家伙,留着也是祸害,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别客气了。众将士听令,赶紧收拾金银细软,咱们连夜出城,明天一早,直奔凤凰岭! 完颜道,不是报仇吗? 呼延无能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与张幼谦躲在暗处,隐匿气息,本想趁着呼延无能心神错乱,趁机痛下杀手,可是他并没有发怒,而是要准备跑路,这一点出乎我们意料。 我看没有机会,作了个手势,两人离开。 回到陶宅,陶器早已派人将宅内处理干净,正在院子里等我们。张幼谦看了一眼东院,整个菜园子的土都被松开了,打趣道,过两日便是惊蛰了,种点瓜果蔬菜,估计是个好收成。 我俩商议一番,在昌平境内刺杀北周大使,有些过于惊世骇俗,反正时间充足的很,决定等他们离开京城之后动手,让陶器派人盯着他们,我俩回客房倒头睡。 次日一早,收到情报,呼延无能车队已经离城了。经过昨日一闹,整个车队竟然不足二十人了。秉承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那些死去的北周使者,都装在了车上。反正是使臣团,车里装的是什么,官府也不管。 我俩告辞,骑马跟了上去。 一路上,我们商议如何杀呼延无能。若论武功境界,他早就是通象境,而且是北周江湖排名靠前的高手,要是要是硬拼,我们取胜的把握并不大。 不过,呼延无能的大明之行受挫,情绪上必然会有些波动,再加上他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一心想离开大明。这样一来,我们可以持续给他施压,等他最为薄弱的时候,再伺机出手,务必要在大明境内完成追杀。 这看上去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既然要名扬江湖,那就要险中求胜,从杀呼延无能做起吧。 我们潜行追踪,远远的吊在了车队后面,有时还肆无忌惮的靠近车队几十丈外。呼延无能也发现了我们,不过他生怕有诈,并没有轻易离开车队过来找我们。 这次呼延无能出使不顺,没赚到钱不说,还差点让完颜卷心菜交代了小命。毕竟他是皇室成员,本来是借机来大明走一遭,镀镀金,要是能要到金银,将来回北周也是一笔不小的政治资本。 可是事与愿违,完颜卷心菜先是被我在内庄废了武功,又被我跟张幼谦折磨的不成人样。呼延无能也担心要是完颜真有个三长两短,北周皇帝一旦发怒,就算有他是呼延无敌的亲弟弟,也不一定能轻饶了他。 所以他根本无心恋战,看到我们之后,反而催促车队加速赶路。 次日,车队抵达了居庸关。 第264章 大侠的成名之路 居庸关。 此关属于太行余脉,坐落于八达岭长城之上,千岭陡峭,万壑群山,下有巨涧,自古以来乃兵家必争之地,乃天下九塞之一,与倒马关、紫荆关并称内三关。 我们决定在这里与呼延无能决战,张幼谦做出了这个决定。 按照他的理论,一个大侠要想成名,必须要满足三个条件。 一是要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光靠耍嘴皮子是无法成为绝世高手的,真正的高手都是踩着别的高手一步步爬上去的。光靠耍嘴皮子隔空骂架,参加座谈会侃侃而谈是没用的,除非你是来自少林、武当等超级大门派。 二是要懂得造势。既然要打,那就做足戏份,如果选择在马家沟下洼村跟呼延无能打架,就算杀死了他,见证的人也不过是李二狗、张三娃子之流,谁知道你的厉害?居庸关长城,正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三是要舍得撒银子。江湖那么大,每天发生的事情又多,而晓生江湖、八卦周刊的每期也就那么点篇幅,你不舍得花钱推广,除非你宰了武林盟主李名秀,或者封万里、徐开山这种天榜、地榜高手我,谁会关心你战胜了谁?要想上这两本期刊,那就要花大价钱了。 这是张幼谦的想法,我只总结了一句话,要想成名,必须得骚。 一年之计在于春。居庸关内,来自中原的商旅行贾带着满车的货物,三五成群,到关外做些生意。车上装的多是茶叶、丝绸、锅碗瓢盆等货物,这种看似寻常的东西,运到关外价格几乎翻好几倍。当然,回程之时,采一些牛皮、羊皮等贩运到南方,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芸芸众生,都是在为了生计而奔波。也有一些浪子剑侠儿,结伴出行,体验塞外风光,也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北周使团才车队有特权,穿过居庸关无需排队。穿过城门时,两条十余丈以白底黑字的条幅从城楼上飘了下来。 一曰:呼延无能与狗不得入内! 一曰:楼上说的对! 手持条幅之人,自然是我与张幼谦。我俩站在城门之上,望着正要过关的呼延无能。北周众人望着城楼上的条幅,破口大骂,这一骂不要紧,反而引来了大量的人群围观。 张幼谦得意道,我这主意不错吧,这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会不会给呼延无能造成心理压力?我晒然道,道法术器四境界,这不过是最简单的术而已,关键还要靠实力。 张幼谦说我们可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他的机会。 呼延无能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并没有抬头,只是淡淡望着城门上居庸关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沉声道,一路上我忍你们很久了,莫非你们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 张幼谦说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呼延无能,我敬你是条孙子,你敢不敢接受我兄弟二人的挑战? 呼延无能怒道,你特么能文明点嘛? 张幼谦喊道,我敬您是条孙子。您敢不敢接受我二人的挑战? 呼延无能忍无可忍,手中一道寒光闪过,一股真气涌上居庸关城楼,两个条幅碎为了齑粉,那我就来领教一下二位高招了!说着,便要提气纵身跃起。 张幼谦喊道,慢着! 呼延无能停住身形。 张幼谦说,我看了下黄历,今日不宜比武,而且我好几天没洗澡了,先去换套衣服,明日午时三刻,我们在长城上等你! 呼延无能道,一言为定。 我们下楼,在关内一家客栈住了下来。我问他卖什么关子,张幼谦嘿嘿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按照大侠成名指南,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你看今天城门下人稀稀拉拉的,就算胜了,也没什么意思,要比武,那就先造势。懂不? 当天下午,张幼谦雇了几个散工,找人抄了几百份传单,挨家挨户发放,然后又花钱买通守门将领,同意让我们在长城之上比武。我觉得无聊,自己在客栈喝茶,在居庸关内闲逛,他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弄完这些,已是深夜了。 可累死我了!张幼谦往我床上一躺,发出了感慨,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却革命小酒天天有,太不公平了。我晒然道,这是你自找的,既然选择了当天下闻名的高手的路,那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张幼谦说你个没良心的,就不会说两句安慰我的话嘛?对了,你说咱俩对上呼延无能,有没有必胜的把握?老苏,你觉得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鲁莽啊? 我没好气道,做都做了,这时后悔有毛用?如今之计,就是想办法怎样战胜他。 张幼谦道,估计呼延无能也没有把握杀死我们俩,所以一路下来始终不跟我们正面交锋。 我说呼延无能嘛,杀就杀了,我只是有点担心,在北周还有个呼延无敌,这可是北周第一高手,三境之外的大宗师啊,要是把他引了出来,形势就不妙了。 张幼谦点头道,所以我才大费周章,弄得人尽皆知嘛。这种公开挑战,无论输赢,别人都挑不出理来,让呼延无敌没法为此事找我们算账。 我心说张幼谦看似粗条,其实做起事来还是挺有分寸的。要是呼延无能死于暗杀,很容易就引来北周的报复,就算不会引起两国交战,但要呼延无敌要真为其弟报仇,我们二人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份儿了。今天张幼谦将这一场决斗,弄得人尽皆知,反而是一件好事。 次日,我们睡到日上三竿,吃罢早餐,换上了一套新买的衣衫,来到街道上。 居庸关内热闹起来,看来张幼谦昨日的折腾还是有了效果,关内百姓,往来旅客,都纷纷聚集在城楼之前,就为了中午的比武抢一个好位子,这场大战虽不说十年难得一见,却也是一场盛事。 一路上,众人在讨论中午决斗之事,就连当地的赌场,也为我们比武开出了盘口。为了吸引客户参赌,甚至还将两者恩怨上升到大明与北周的层次上,本来是私人恩怨,结果成了国仇家恨。 看来,这场决斗,我们输不起啊。 城楼之下,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我们正要往里走,一个形容猥琐的汉子过来,低声道,我看两位大侠想必是来看居庸关之战的吧?怎样,想不想近距离观战高手比拼?我这里有关系,可以帮你们搞到城楼上的位子。 我说那敢情好,真是多谢了。 汉子道,不过得花钱打点一下,那种位子一般都是贵宾才能去的。不过名额有限,就剩下两个位子了,我见二位器宇轩昂,相貌不凡,将来必是笑傲江湖的英雄。 这马屁拍的让人心旷神怡,于是问道,要多钱? 汉子道,每人五十两银子。 我咂舌道,这么贵! 汉子道,买东西嘛,不是看贵不贵,而是看值不值。要是寻常百姓,白送他人家都不一定要,但两位就不同了,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要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我正要拒绝,旁边有个蓝衣公子哥道,听说你这里有贵宾票?我请朋友观战,给我来两张! 汉子道,原来是宋将军的公子,实不相瞒,位子就剩两个了,已经被这两位大侠预订了,真是抱歉哈。 蓝衣公子问,付钱了嘛? 还没呢。 蓝衣公子道,没付钱就是还没卖喽? 蓝衣公子身后跟着两个家仆,看穿着打扮及跟那黄牛的对话,这蓝衣公子应该是当地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他来到张幼谦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一百两,这两个位子让给我。 张幼谦笑吟吟道,我出二百两,坚持要这两位子。 咕咚,那黄牛咽了一口唾沫,目中发光,说,好啊,好啊。 身后仆人恶狠狠道,小子,你小子不开眼是不,你也不扫听扫听,我们宋公子的爹可是居庸关守备,你要识相,老实一点,把位子让出来。 蓝衣公子道,来福,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出门在外,不要动不动就搬我爹身份出来,今儿出来图乐子,可不是来扫街打架了。说着,对张幼谦一拱手,兄弟,我出三百两,交个朋友,如何? 张幼谦一点面子也不给,道,五百两。 蓝衣公子道,八百! 张幼谦点点头,道,你赢了。 蓝衣公子脸色微变,我看到那黄牛脸色也变得难堪起来,我心中暗笑,原来张幼谦早就看出来,这两人在演出双簧呢,还守备大人的公子,要真如此,去城楼之上观战,还需要花钱? 蓝衣公子连忙改口,我不要了,五百你拿走! 张幼谦也道,我也不要了,三百你拿走。 蓝衣公子:二百你拿走! 张幼谦:五十你拿走! 蓝衣公子怒道,你小子成心耍我呢? 张幼谦哈哈大笑,你们演技太差,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黄牛道,兄弟们抄家伙,揍了这俩小子。说罢,旁边又过来几个人,将我们围在中间,我无辜道,这事儿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啊,要打你打他啊。 张幼谦说你怎么这么不厚道? 众人抡起家伙就要打,张幼谦在人群中左躲右闪,这些人奈何不了他丝毫,反而由于动作过大,误伤了自己人,场面一度有些混乱。城楼之上,日晷已指向午时三刻。 当啷,一声锣响。 张幼谦道,诸位不奉陪了。 说罢,纵身一跃,从几人头顶上越了过去,脚尖儿城门之上一点,又向上跃起了两丈,中间再次借势,只三下,便跃上了十丈高的城楼。 在场众人,纷纷叫好。 我比较中规中矩的从楼梯口上去,一名白衣侠士,满脸傲气,站在城楼之上。 是你? 是我! 张幼谦问,你俩认识? ps:困极,更一章,明晚有应酬,尽量更新。 (本章完) 第265章 子非鱼 白衣侠士,正是琅琊阁剑子李长陵。 自从风云岛一战后,江湖上便没有了李长陵的消息。没有想到,此时竟此时此地遇到他。李长陵道,一别经月,想不到苏兄武功境界进步神速,真是可喜可贺。 我哈哈一笑,多谢长陵兄夸奖。 李长陵接着又来了一句,不过,比我还差几分火候。 我差点没被这句话噎死,敢情前面说那么多,就是为了最后这句话呢。 与上次相比,李长陵整个人的气质变化颇多,眼神清澈干净,如同一个剑心之上没有一丝尘垢之人。我却感觉出来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息。我们武功进展已是神速了,想不到这李长陵进境比我们还要快。 张幼谦问,你是谁啊? 李长陵看了张幼谦一眼,傲然道,李长陵不与浑身铜臭之人说话。 张幼谦火气蹭的就上来了,你这什么意思?有钱怎么了?有钱就了不起啊? 我咳道,这话说反了吧。 李长陵道,有钱,便是一种原罪。 张幼谦气呼呼道,这小子干嘛,说话带刺儿,要不是看在是你朋友份上,我早就弄死他了。 我说这位是琅琊阁的天下行走,天生剑胎李长陵,想必你也听过。 张幼谦闻言连忙换了个脸色,原来是琅琊阁李长陵李大侠啊,我张幼谦遇到阁下,真是三生有幸,听说你们琅琊阁臭豆腐天下一绝,不知什么时候能去见识一下。 李长陵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午时三刻已到,可是左等右等,却始终没有等到呼延无能,张幼谦说这呼延无能不会吓怕了,跑路了吧?要真如此,北周江湖的脸就要丢尽了。 我与李长陵闲聊,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长陵道,这半年来,我奉师门之命,前往北周历练,替我师父去找北周的一位江湖前辈要债,顺便跟他斗了一场。回来路上听说你们要与呼延无能交手,还好我运气好,遇到好心人,花了五十两银子,买到了这个座位。 张幼谦哈哈大笑,你运气确实不错。 我问,你跟谁交手了? 李长陵淡然道,呼延无敌。 张幼谦奇道,你跟他打斗一场,还能活着回来?不愧是从琅琊阁出来的,吹牛都不带一丝烟火气儿。 李长陵忽然问道,我想把这小子揍一顿,苏犹在你有意见嘛? 张幼谦蹭的一声拔剑而出,反正呼延无能也没有来,楼下那么多观众,不如跟你比武一场,也算露露脸了。李长陵斜楞他一眼,低声道,白痴。 这两人看上去天生八字不和,刚一见面就斗了起来。我连忙劝说了几句,两人这才作罢。三人实在无聊,呼延无能又不出场,于是围成一圈斗`地主。 李长陵牌技有限,加上张幼谦又是出千高手,没过多久,便输了好几把。张幼谦越赢越兴奋,李长陵输了几十两银子,脸色很是难看。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暴喝,呼延无能身形如鹞鹰般,在山岭之间几个起落,来到了居庸关城楼之上,他依旧是那身虎皮大衣,头发披散,面对众人,孑孓而立。 众人纷纷叫好,这个出场,我给满分。北周使团中也有人混入其中,大声喊道,呼延无能,北周双雄,翻云覆雨,斗破苍穹! 我望着呼延无能,你迟到了! 呼延无能道,上午睡过头了。你们三个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不过,请快一点,我很忙,还要赶时……间…… 声音戛然而止。 呼延无能眼睛睁的老大,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胸口。 鲜血汩汩,一柄晶莹剔透的长剑透胸而出,这柄剑的主人,正是方才打牌输钱的李长陵。我心中无比震惊,呼延无能是通象境高手,在北周仅次于呼延无敌,就算是我与张幼谦联手,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可在李长陵出手,对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剑刺穿呼延无能的心脉,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 噗通! 呼延无敌从城楼之上跌落,气绝身亡。 李长陵瞬袭、出剑、收剑、返回,这一系列动作,如电光火石一般,人们甚至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呼延无能便已经死了。 决战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李长陵仿佛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回到我们身边,继续打牌,对三! 张幼谦看了一眼手中的王炸和四个二,犹豫了半天,这才低声道,要不起。 李长陵连赢三把,“手气”越来越好,没用了多久,就把前面输掉的钱赢了回来。李长陵道,很久没有赢的这么痛快了,看来杀了个人转运了! 我心说这是我们让着你好嘛,我们辛辛苦苦布下的局,本来想在这里逼着呼延无能大战一场,名扬天下,想不到竟为李长陵作了嫁衣。 李长陵似乎明白我们的想法,道,杀人的事,你们不要说是我做的,我师父知道会骂死我的。 张幼谦问,你的意思是把这个功劳让给我们?我看就木有这个必要了吧,我们六扇门双龙都是凭本领扬名天下的,这种鹊巢鸠占的事情,咱们做不来。 我们并没有刻意隐瞒,不过晓生江湖、八卦周刊的采风们早已拿了张幼谦的银两,呼延无能一死,通稿就已经发出去了,没用了几日,江湖上传遍了苏犹在、张幼谦联手大战呼延无能的新闻。 当然,过程也很精彩,一波三折,双方纷纷施展神通,整个城楼上,沙石飞扬,最后两人以一招险胜,取了呼延无能的性命。呼延无能一死,北周的那些使臣团连夜逃离了居庸关。据说通关之时,完颜卷心菜包的跟个粽子一样,差点被官兵误以为是诈尸。 对于他们,我们并没有斩尽杀绝。完颜卷心菜逃回北周,找到呼延无敌哭死,向其告状,呼延无敌大为光火,竟然不顾当年发下的誓言,决定南下大明,剑挑大明江湖,为其弟报仇,这时后话,暂且不提。 当天晚上,我在一家酒楼请客。 张幼谦见识了李长陵武功之后,说话和气了许多,正好趁这次机会,想缓和两人之间的紧张关系,于是端起酒杯道,李兄,我敬你一杯。 李长陵道,李长陵从不喝酒。 张幼谦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们琅琊阁又不是佛门,怎么日子过得跟苦行僧一般,还有什么乐趣? 李长陵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张幼谦用筷子夹了块水煮鱼,边吃边道,我不是鱼,但我知道吃鱼令我快乐。他一边吃一边吟道,平生无所好,独爱剑与酒。 呼延无能已死,按照计划,我们应该南下金陵了。李长陵正巧要回琅琊阁,于是决定与我们同行,并邀请我们去琅琊阁作客。 琅琊阁乃江湖上三大神秘之地,听过的人已是少之又少,若有机会,怎么能错过,所以我与张幼谦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陈清扬掌权后,整个六扇门行事风格大变,玉面罗刹陈清扬推出一系列铁腕政策,在江湖推行会员会费制,惹得整个江湖上议论纷纷。本来,离开京城就是为了躲开六扇门内部的斗争,所以我们并不着急赶回金陵。 三人吃到深夜,我与张幼谦喝的东倒西歪,最后还是李长陵结账。 第266章 你想学剑嘛? 三人结伴南下,半月后抵达德州府。 朱悟能上台以来,朝中折腾的不轻,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国库,如久居无雨的寡妇一般空虚的要命,结果一纸令下,各大路州加大了赋税。可如今才不过三月,旧米已尽,新米未下,大多数老百姓家里正是青黄不接。许多百姓被迫卖房、卖地,成了流民。这些流民听说江南富庶,于是成群结伴,一路沿路乞讨南下。 张幼谦一开始看不下去,于是自掏腰包买米赈灾。可情况并不乐观,灾民越来越多,在花了几万两银子后,三人放弃了这个念头。李长陵也感慨,这些银子不过杯水车薪,真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从根源来解决。 根源,在哪里? 李长陵道,当然是皇宫里那位了。朝廷缺钱问百姓要,百姓缺钱为谁来要?大明的老百姓向来听话,只要有口饭吃,谁当皇帝都一样,可如今形势,不用多久,就会官逼`民反了。 百姓如此,江湖上也好不了哪里去。 英雄盟帮朱悟能夺回了江山,如尽在江湖上地位水涨船高。由于享受一些特殊政策,江湖上很多中小门派也都纷纷依附于他们,不出一个月,英雄盟规模迅速扩大,隐约超过少林、武当成为江湖第一门派。 人一多,难免水平就有些良莠不齐。一些投机的门派,可是借助英雄盟权势,背靠大树好乘凉,趁机兼并一些不如自己的门派。一路上,我们看到许多门派在旗帜上,挂上了英雄盟的标识:六芒星。 徐开山曾经说过,这六芒星乃冥界标识。越来越多门派加入英雄盟,也就是说冥界在人间的势力越来越大,隐约脱离了朝廷的控制,可朱悟能与英雄盟约法三章,而且英雄盟手中还有其把柄,面对此事,也只有睁一眼闭一眼,故作不知。 抵达德州府时,城门已关。 三人商议了下,准备在附近一处村庄借宿。这个村庄叫铁营镇,大约有三百来户,位于德州府乐陵县不远,一连敲了几家的大门,对方都表示不方便留宿。 我们觉得奇怪,可又不知发生什么。走了半里路,来到镇上最大的一家,上前敲门。一个小伙计开门,我们说明来意时,那伙计砰的把门关上了。 张幼谦接着砸门,说,我们给钱还不行嘛? 伙计打开门,多钱? 张幼谦掏出五两银子,这些银子,就当是叨扰贵宝地的一些补偿。伙计看了一眼银子,接了过来,然后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张幼谦这就不干了,你这是几个意思? 伙计开门道,我不让你们住,是为了你们好。收你们银子,是救你们命。 张幼谦说敢情还是为了我们,不管你们这里是龙潭虎穴,小爷我今儿就住定了。 几人在门口吵吵起来,没多久,有个中年管事走了进来,问清楚原委后,这才道,原来几位是外乡人,您来求宿,若是往日,我们铁家必当盛情款待,可如今,咱家也有一些难处,还请几位多多包涵。 张幼谦说您看,钱也交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总不能让我们几个露宿街头吧,你看这大冷天的。 管事叹了口气,说,不是我们不肯留你,只是这几日我们铁家招惹了一些厉害的对头,你们留宿不打紧,要是平白无故枉送了性命,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张幼谦一听就来劲了,没事,没事,不知贵宝地招惹了什么人,兴许我们还能帮上忙呢。 忽然,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影攒动,向这边打量,管事看到,慌忙道,你们别问了,这事儿就当没有发生过。就在这时,听到们内院有个妇人道,管事,外面什么人这么吵? 管事连忙回禀,那妇人道,远来是客,就让进来吧。东厢房不是还空着几个房间嘛,你吩咐来福收拾一下,莫要怠慢了客人。 我们连连道谢。 那妇人回到房间,并没有出来。我们倒也理解,毕竟是大门大户家的内宅,我们不过是路人,不方便出来待客。三人放好东西,找人喂马,住了下来。 张幼谦问,有没有吃的?听说你们这里扒鸡很有名,给我们整几个上来吧。 管事苦笑道,咱们铁家从过完年就没见过肉了。您不嫌弃,家里还有几个小枣,拿来让您尝尝。您几位稍后。说着,就退了下去。没过多久,有个十三岁少年,端着一个笸箩敲门而入,里面装了一斤多乐陵小枣。 李长陵捡了一颗,放入口中,道,德州有三宝,扒鸡、驴肉、金丝枣。这枣儿乃朝廷贡品,甜而不腻,号称天下第一。有云,斗地打石粮,一年顶三秋,今日一尝,不枉此生。 张幼谦吃了几个,味道还不错,我解了个手的功夫,一斤小枣竟不剩几个。 少年顽童心性,两眼盯着我们手中兵刃,目不转睛。 我们三人都用剑,若要豪奢,以张幼谦那一把最出众,这把剑号名湛卢,在天下名剑谱中排名前三十,据说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在晓生江湖拍卖大会上所得。李长陵长剑古朴,剑柄发黄,看上去颇有年代感,毕竟是琅琊阁的剑子,手中兵刃也差不了哪里去。只是我这把铁剑有点寒酸了,两片生铁,一把木柄,乃封万里当日所赐。我对兵刃并不讲究,用了一些时日,这把剑虽生铁锈,但杀起人来也颇顺手,所以一直带在身边。 少年问,你们都会用剑嘛? 三人点点头。 少年闻言兴奋道,我们铁家也是剑道世家,我从六岁开始学剑,如今已是高手了。既然都是剑道中人,我们不如切磋一下?李长陵笑了笑,将长剑往怀中一搂,并没有说话。 张幼谦想趁机套话,说也不是不成,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叫铁蛋。 张幼谦噗嗤一笑,这名字,硬气! 铁蛋挠挠头,说这是我爹给我起的,等我十六岁,我就更名为铁少秋了。几位大哥,你们既然是剑客,有没有杀过人呢?这句话倒是难住了我们。 我们当然杀过人,可是对着一个十三四岁孩子,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张幼谦转移话题,说你们家遇到什么难处了?说出来,兴许我们能帮上忙? 铁蛋闻言,目露仇恨之色,我们铁营镇最近遇到了一个厉害的魔头,他们自称是英雄盟的人,要我们铁营镇全部归顺他们,我爹他们不肯答应,前不久,被他们杀害了。他们还放话,说三日内不归顺,要杀尽我们铁营镇所有的男人。 就在此时,门外那妇人喊道,铁蛋,你又跑客人房间乱说什么呢,还不赶紧回来。铁蛋低声道,知道了,娘!这铁蛋倒也是孝子,听到他娘喊话,连忙告辞了。 张幼谦道,这英雄盟竟然如此嚣张了? 我悠然道,江湖之道,向来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兹泥。如今英雄盟得势,在江湖上掀起风浪,那些大门大派只要做出选择即可,真正受苦的,还是这些没有根基的小门派。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水火之中。 张幼谦问,那咱们不该管管嘛? 李长陵道,怎么管?难道要把这些人杀干净了不成?铁家这些对头,放在江湖上也不过一些小虾米,我们若出头,他们找地方一躲,我们一走,真正受苦受灾的,还是他们啊。 三人各怀心事,不再作声。 次日一早,便听到院子内有呼哈声音。出门一看,正是铁蛋在一棵枣树下练剑。昨日说话那妇人,手中拿着一根擀面杖,站在一旁,铁蛋一剑刺出,歪了少许,那妇人喊住,上去就是一顿揍。 这一招霸王别姬,要刺向对方的肩井穴,你都练了几遍了,怎么还是不会? 铁蛋嘟囔道,娘,我觉得这一剑刺肩井穴,不如取胸前膻中穴,可以杀敌。为何偏要刺偏一点?妇人脸色不悦道,杀人,就知道杀人,咱们铁家剑法,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若真下了杀手,难保别人不会同样待你? 李长陵抱胸,靠在门框上,闻言道,依我看,方才那一剑,刺膻中穴,若遇到寻常武者还好,遇到高手,保不齐会丢了性命。 妇人闻言,看了李长陵一眼。李长陵相貌英俊,桃花眼,剑眉,比那女人都要美上几分。听到李长陵出言,她脾气倒是暴躁起来,昂首问道,我教训自家孩子,你是我什么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 李长陵闹了个灰头土脸,我与张幼谦哈哈大笑。 堂堂琅琊阁剑子,通象境高手,在当今天下年轻才俊中排名前三的李长陵,被一个寡妇训的无地自容,他满脸通红,转身回到房内。那俏妇人瞪了一眼铁蛋,还愣着干嘛,赶紧练剑! 铁蛋有些委屈,将手中剑一扔,我不练了。反正怎么练,都打不过那些魔头。妇人眼睛微红,说儿啊,娘让你练剑不是让你打得过他们,而是让你将来有机会能够躲过一劫,保住性命啊。 当啷,李长陵推门而出,手中拎着那把长剑。 张幼谦连忙劝道,不就是说了你两句嘛,好歹咱们也吃了人家不少小枣,你可不要乱来啊。 李长陵哪里理他,提剑径直来到母子二人面前,那妇人倒也不惧,将铁蛋拦在身后,举起擀面杖,横在胸前,道,你想干嘛? 李长陵一本正经望着铁蛋道,铁少侠,你想学剑嘛? 第267章 你们可要帮我报仇啊 铁夫人看着眼前这位俊逸秀气又弱不禁风的年轻书生,她不相信李长陵会是用剑高手,用一副不屑的眼神道,你好像很懂剑的样子? 李长陵乃琅琊阁天下行走的剑子,又是天生剑痴,一身剑法远在我与张幼谦之上,本来想收个便宜徒弟,结果却被一个俏寡妇鄙视,不由气结,指了指张幼谦道,你问他我懂不懂剑? 张幼谦嘿嘿一笑,顺声道,他当然懂剑,每天抱着剑睡觉,还天天跟剑聊天。 铁蛋说这有什么用?我铁少秋要学的是能保护我娘的剑法。 张幼谦说,你这位李大叔,一个月前刚杀了呼延无能。 铁夫人说都叫无能了,估计也不是什么高手。 李长陵有些生气,转过身去,准备不管。张幼谦却圆场道,呼延无能你可能不知,但他兄弟呼延无敌,你总应该听说过吧? 铁夫人说我夫君说过,真正的高手,名字一般都很低调,从来不起名叫什么无敌。呼延无敌很厉害嘛?能比得上黄河帮少主赵金刚? 李长陵回头看了我俩一眼,我俩纷纷摇头表示并不认识此人。 黄河帮在江湖上不过是三流门派,以打劫路人、收保护费和过路费为生,只是听说帮主赵治是南盗赵钱孙的堂弟,武功不过知玄境,在江湖上口碑不佳,不过靠着赵钱孙的关系,江湖上一般人也都卖他个面子。至于赵金刚,鬼知道是什么阿猫阿狗。这种人,给呼延无敌提鞋子都不配。 李长陵碰了个钉子,对张幼谦道,你,攻我! 张幼谦摆手,抱歉哈,我不是攻,也不是受,虽然你长得还不错,但我真不好这口,不如你问问苏犹在。 我说就你这贫嘴,等赵金刚来了,把你打的屁滚尿流。铁蛋,你看好了! 说着,拔剑而出,向李长陵慢悠悠使出了一招方寸雷。这一招没有使用内力,为了让铁蛋看清楚,故意施展的比较慢。这一剑将要刺到李长陵时,李长陵剑身倾斜,迎上我的铁剑,顺势一切,沿着我铁剑来到我手腕处,在即将击中我手腕时,横向用力,道,松手。 我当然不会如他所愿,踏出迷踪步,铁剑借力打力,向外一翻,将李长陵带了出去,李长陵一个转身,以剑柄为轴,刷刷刷刺出了三剑,速度虽不快,招式却精妙无比,我呼道,好剑。以剑为枪,施展了一招金蛇枪法中的躺枪式,躲过三剑。 收剑。 张幼谦道,妙! 铁夫人对管事道,让来福准备点吃食,在路上吃。这里就不留几位了。 李长陵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铁夫人说你们剑法慢吞吞的,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在这里只会白白送了性命,趁着我们仇家没来,你们赶紧走吧。 李长陵问,铁蛋,你看清楚了嘛? 铁蛋似懂非懂,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剑法是很好看,但不是杀人的剑。 就在此时,门外一阵脚步声,来福推门而入,说夫人不好了,赵金刚带人过来了。话音未落,只见大门被人踹开,在几个黑衣黑袄的帮闲的簇拥下,一个油头粉面、手持碧绿扇骨折扇的公子哥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铁夫人道,赵金刚,你想干嘛? 赵金刚色眯眯看着铁夫人道,铁娘子,你家夫君死了一个多月,晚上有没有觉得空虚寂寞冷?我看你娃儿也怪可怜的,总得需要个人来疼不是?不如你从了我,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不会亏待了你。 铁娘子被赵金刚当面侮辱,气得浑身发抖,铁蛋见了赵金刚,满眼都是仇恨之色,骂道,赵金刚,你去死。说着,挥剑就向赵金刚刺了过去,赵金刚脚步虽虚浮,但总算是闻境中上的练家子,毫不为忤,以手中折扇轻轻一拨,将铁蛋带出了两丈多远。 啪! 赵金刚打开折扇,扇不动,脑袋轻轻晃动,道,十日之期已到,娘子,你若不从了我,这个娃儿我可要带走了。 我低声对张幼谦道,这情景你不觉得眼熟嘛? 什么? 我说这个赵金刚一脸欠揍的模样,颇有你当年在京城时的神韵。 张幼谦骂道,滚!老子当年那叫风流倜傥,这家伙最多是下流猥琐。 李长陵一旁道,我一直觉得风流倜傥和下流猥琐是同义词。 我也点头道,深表赞同。 赵金刚这才发现站在院子中我们,哟呵,我说说话硬气了,原来找了帮手,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朋友,我奉劝几位,这里没你们的事儿,少掺和我黄河帮与铁营镇的恩怨。不过,你们要是不嫌弃,等我玩腻了这娘们,送你们玩玩也未尝不可。 铁娘子气的浑身发抖,铁蛋道,我跟你们拼了。 李长陵倏然而动,将铁蛋拎了回来,横在了铁、赵两伙人面前,一脸傲然的望着赵金刚,道,我数到三,你们要是不滚,我今天就让黄河帮从江湖上除名! 铁娘子虽然怀疑李长陵武功,但在这种时候他能够为铁家出头,也不由动容,道,李公子,我们铁家当遭此一劫,今日之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不要趟这浑水了。 李长陵朗声一笑,乐陵小枣甲天下,我昨日吃了你们半斤枣儿,这个人情,我一定要还。 张幼谦打了个哈欠,对我说,有点无聊,我回去睡会儿,中午吃饭再喊我。 赵金刚对李长陵道,今日就拿你来祭剑。说着,碧绿色扇面打开,向前踏了几步,挥手就攻了过来。 铁娘子道,小心他扇子有毒! 李长陵怎会放在心上,提聚内力,怒喝一声,滚! 赵金刚闻言浑身一震,道,好的。 说着向后倒退了十几步,转身就跑。李长陵道,站住。 赵金刚回过头来,眼巴巴笑道,您究竟是让我滚,还是站住?李长陵一愣神,扇骨之内,三道蓝光射出,呈品字形向李长陵眼前袭来,李长陵看也不看,随手挥出方才与我对招时的那三剑。 同样的三剑,此刻施展出来,剑身之上如龙吟虎啸,带出一道尖啸声。 当当当! 三枚暗器原路折回,两枚射入赵金刚屁股上,一枚打在他脸上。哎哟,赵金刚捂着脸,不片刻,整个脸浮肿了起来,他对属下道,解药呢? 一名帮闲道,公子,上午走的急,忘了带了。赵金刚怒骂几句,对李长陵道,我知道错了,还请大侠出手相救。李长陵说我又不懂解毒。 赵金刚望着铁蛋,道,这毒要用童子尿来解。 铁蛋面对杀父仇人,想杀他的心也有,口中冷哼,你罪有应得。 黄河帮此刻已依附在英雄盟下,那赵钱孙岂不也与英雄盟沆瀣一气了?正好趁机刺探一下消息,于是我对铁蛋道,你就赏他一泡尿吧。 铁蛋不甘心,解开裤子,对着赵金刚脸上尿了一通。赵金刚为了解毒,仰面迎着,一点也不肯落下。过了半晌,却见他脸肿的更厉害了,于是问,不是童子尿嘛? 铁蛋在赵金刚身上出了口气,哈哈一笑,恶声道,我早熟。 赵金刚怒不可言,又不是李长陵对手,灰溜溜离开了,临走前,赵金刚道,有本事你们给我等着! 李长陵冷冷道,赶时间,没空! 我说最多等一天,否则就是你们等我了。 赵金刚一帮人离去,铁蛋扑腾一下跪倒在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铁夫人知道自己错怪了李长陵,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良久,这才对李长陵盈盈下拜,还请公子能收劣子为徒,我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张幼谦不知何时回到了院中,说做牛做马就不必了,准备点牛肉、马肉填饱肚子才是正事儿。 铁夫人这时不再怀疑李长陵武功,中午吩咐众人杀鸡宰羊,弄了一顿丰盛的宴席。席间,铁夫人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夹了几口饭菜,便放下了筷箸。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今日李长陵大显身手,赵金刚等人打不过,只有示弱,但我们又不会在这里守他们一辈子,铁夫人是害怕我们一走,黄河帮又来找麻烦。 吃完午饭,李长陵便开始在院子里传授铁蛋剑法。 琅琊阁一套春秋剑法,以快剑著称,讲究快中取直,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铁蛋悟性不错,不到两个时辰,一套剑法招式学了七七八八。 如此一来,我们便要耽搁几日,李长陵道,黄河帮一去,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两日我在传授剑法,那边要麻烦你二人去辛苦一趟了。 张幼谦叹道,归根结底,还是我们来给你擦屁股啊。 李长陵脸色一沉,你说话怎么这么臭呢。 眼见两人又要吵架,我连忙劝阻,将此事答应下来。 当天晚上,我与张幼谦打听了黄河帮总舵,连夜赶了出去。 黄河帮总舵位于乐陵城西,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就是此处距离黄河足有两百里,这种旱鸭子帮会,怎么会起个黄河帮的名字,后来张幼谦告诉我,黄河万里,从上到下,光黄河帮就有五六个,这些人占山为王,打家劫舍,并不是真正的走黄河水运的帮派。 我们潜入黄河帮内部,这时听到赵金刚的声音,爹,堂哥,你们可要帮我报仇啊! 第268章 你说呢? 果不其然,赵金刚回来后,就跟赵治告状。 赵治心疼儿子,眼见自己儿子脸肿成猪头模样,痛心疾首,骂道,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干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事儿,竟作出这么恶毒的暗器暗算我的儿,要我查出这暗器是谁做的,定要将他全家碎尸万段,把他爹娘宰了挂城门口鞭尸!咦?这毒钉怎么这么眼熟? 一属下道,老爷,这毒钉是公子碧落扇中的暗器。上面的毒是夫人亲手炮制的。 赵治干咳两声,顾左右而言他,说着什么今天天气不错,是风和日丽的,我手持钢鞭将你打之类的混账话,将方才放狠话的那股尴尬劲儿遮掩了过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三弟,你可看清对方什么样子咧? 这声音带着金陵口音,又夹杂着河南乡音,正是南盗赵钱孙的儿子赵聿。这厮在金陵之时,就与我交恶,两人多次发生冲突,想不到今天竟在这里碰到他。 赵金刚将我们三人描述了一番,尤其是说李长陵时,形容其美貌妖冶如女子,又偏是男儿身,剑法快如闪电。 赵聿听了之后,道,可能遇到麻烦了。 什么麻烦? 赵聿接着道,三弟啊,我一直就嘱咐你,平日做人要低调。正所谓色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为了一个小娘子,就打着英雄盟的旗号,杀人害命,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赵金刚辩驳道,堂哥,你究竟是哪一边的?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说话尽向着别人? 赵聿说废话,胳膊肘向里拐那是骨折,我这叫帮理不帮亲。按你描述的那人,极有可能是琅琊阁的人,如今英雄盟正在图谋大事,我这次来山东,就是奉命来与琅琊阁商议要事。像琅琊阁这种世外门派,我们尽量拉拢,就算拉拢不来,也要当神仙一样供着,他们既然插手了,咱们就忍了吧。 赵治问道,贤侄的所说的大事,可是几月之后的武林大会? 赵聿道,正是此事。如今江湖,武林盟顺势而起,咱们这种门派,比不得少林武当底蕴浑厚,要想有做作为,必须顺势而行。如今天下气运复归京城,英雄盟召开这次武林大会,想要与冥山上那位叫板,咱们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跟在后面摇旗呐喊,将来得了江湖,也能分一杯羹不是? 赵金刚疑惑道,那为何不静观其变,等形势明朗了在做决定? 赵聿哈哈一笑,江湖形势险恶,不输于朝廷争斗,关键不在于武功高低,而在于站队正确。大家都不是傻子,机会稍纵即逝,你若赌一把,还有三分之二的机会赢,要是想选择中立,迟早都要被清算出局。 为何是三分之二,不是一半机会嘛? 赵聿没好气道,所以没事多学学概率论,少勾搭良家妇女,让你爹也省省心。 我与张幼谦听在心中,这赵聿一番话,颇有一番道理。良禽择木而栖,江湖争斗也罢,除了像封万里这种独行侠,各门派都是讲究站队找靠山,抱团好取暖。 英雄盟在辅佐朱悟能登基之后,在江湖上一家独大,少林武当峨眉等当缩头乌龟,就连江南武林盟都成了英雄盟的傀儡。听赵聿口气,英雄盟貌似要对秦三观动手了,难道真的要引冥山入侵中原? 果然,赵治担忧道,贤侄,听说英雄盟与冥界关系密切,若真如此,天下岂不要大乱了? 赵聿冷笑道,我们不过为生存做了正确的选择,只要我们门派兴旺,江湖乱不乱,天下乱不乱,跟我们何干? 我心说没想到这家伙倒是挺狠的,颇有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气势。就连张幼谦也听不下去,低声对我道,若这家伙晚生几百年,一定会是一名优秀的汉奸。 赵金刚有些愤怒的拍了下桌子,恨然道,难道这件事就这么便宜了他们?我不服! 赵治也问,贤侄,有没有其他办法?你堂弟被人欺负,我这当爹的也看不下去啊,我们丢了面子事小,但这事儿要传出去,对你父亲的名声影响也不好啊,连铁营镇的一个小户人家,都爬在堂堂南盗头上拉屎拉尿,好说不好听啊。 我心说这赵治不愧是老狐狸,一下子偷换概念,将这件事扯到了赵钱孙头上。果然,赵聿寻思了一番,沉吟道,这件事我不方便出手,不过从这向西十里,有个葫芦庙,里面住着一位世外高人,你们可以去找他求救试试。 赵金刚说我现在就出发。 赵治说再忍忍,明日再说。 赵金刚说这口气不出,我心里不踏实,我恨!赵金刚一再坚持,赵治拧不过他,于是派了四名武功高明点的部下陪着,连夜骑了五匹快马,向葫芦庙奔去。 此事牵扯到了英雄盟和琅琊阁,我与张幼谦好奇心重,于是施展轻功,远远的吊在他们身后,始终保持五十丈的距离。以我们现在的武功境界,就算极速行进中,也能自如的控制真元,不虞被他们发现。 一路跟随下来,出了乐陵县城,向西行十余里,却见一座破庙坐落在路边。这座庙看上去破旧不堪,门前牌匾之上,隐约写着葫芦庙三个小篆字。 寻常香火旺盛的寺庙,都是灰瓦红墙,香气缭绕,松香之味传出数里。 这座葫芦庙,年久失修,院墙早已倒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大门忤在那里,门上斑驳陆离,漆都掉的差不多了,从外面望去,葫芦庙内有一个正殿,东西两座厢房。 院中有一个香炉,里面传来驴粪味儿。两个厢房,东厢房点着油灯,里面传来了木鱼声,口中有人念念叨叨,好像是在诵经的样子。张幼谦嘀咕道,就这破地儿,还能有什么世外高人? 我说这你就不懂了,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大隐隐于世,越是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越容易出高人。 赵金刚上前敲门,请问有人在嘛? 东厢房内木鱼声断了一断,旋即又敲打起来,赵金刚又砸门。这门已是孤门,力量一大,轰隆一声,整座大门轰然倒下。门内有人骂道,大半夜的,敲什么敲?门打开,有个道袍老者走了出来。从远处看去,这老道足有九尺高,瘦弱竹竿,穿着一身七分长的道袍,手中还拿着一个木鱼,如此不伦不类的打扮,我还是头一遭见到。 赵金刚问,请问您是世外高人嘛? 道袍老者道,你看我高不高? 赵金刚道,高,实在是高! 老道说对了,我就是高人。你们来干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打扰我清修。 赵金刚说,在下遇到了一点难处,还求老神仙帮忙。 老道瞥了他一眼,帮忙?难不成是救人?这个我可不干不来。 赵金刚摇头,说,那老神仙会干嘛? 老道说,你看我这庙里的情况,肯定求财不灵,不然我也不会混到这个田地。如今业务生疏了,目前我也就会杀杀人什么的了。 赵金刚喜道,我们就是想请老神仙帮忙杀个人。 老道沉吟道,可是杀人犯法啊? 赵金刚点点头,说对啊,所以才来找你啊。您是出家人,而且还是佛道双修,跳出三界外,不在尘俗中,大明律法管不到你,江湖规矩束缚不了你,所以这件事非您莫属啊。 老道捋了捋胡须,说,你说的对。不过我乃出家之人,一心向佛道,修炼几十年,佛祖不收我,道祖不留我,后来两个老祖托人给我带了个梦,说我功德不够,给了我个大水缸,要我收集满一缸银子的香火钱。所以,你要请我出手,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杀人是有违天和的…… 赵金刚说规矩我懂,只是这个水缸有点太大,没有个几万两,根本装不满,咱们能不能换成铜钱? 老道怒道,你糊弄我也就算了,难道连佛祖道祖都要糊弄嘛? 赵金刚一心想着报仇,一咬牙,一跺脚,从怀中掏出一万两银票,递了过去,道,佛家有云,杀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道家也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为了江湖正义,为了武林和平,请老神仙出手杀人! 老道一撇嘴,我都说了,杀人犯法,你怎么听不懂嘛? 赵金刚脸都绿了,怒怒道,我敬你是前辈高人,你拿我当猴耍,难道真以为我赵某人是吃素的不成? 老道呵呵一笑,我不杀人,并不代表我不会杀人,既然收了你银子,我也不会藏着掖着,我这里有个宝贝,只要将它放在对方屋子里,打开它,无论是大罗金仙,还是陆地神仙,都逃不过一劫。 赵金刚道,还要这等神器?究竟是什么东西? 老道嘿嘿一笑,哒哒哒冒蓝火的那种。 赵金刚喜道,难道是加特林? 老道嘲讽道,你小子想什么呢?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方形的盒子,上面有个机关按钮,递了过去,道,只要你在对方身边按下这个按钮,盒子周围三丈之内,寸草不生。 赵金刚疑惑道,那我呢? 老道脸色一沉,你说呢? 第269章 寸草不生 赵金刚有些迷糊,说老神仙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我来找你是想杀人,不是要跟别人同归于尽的。 老道挠挠头说,这玩意儿是大杀器,使用起来都是无差别攻击的,我提供的是工具,又不是解决方案,具体怎么操作,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我这里还有升级版的,你要想要的话,可能要多花点银子。 我心说这老道不去干销售真是可惜了,先吊住赵金刚胃口,然后狮子大开口,赵金刚已经入彀,只得说,我再出五千两银子。老道一边摇头一边叹息,说,我这个宝贝有些残忍,有违天和…… 赵金刚说,那就对了,要不是这样我就不找你了。 回去路上,张幼谦忧心忡忡道,这个老道看上去深不可测的样子,他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宝贝,不会是二向箔吧?我说你胡思乱想什么,还二向箔,你咋不说黑暗森林呢? 等回到铁家,李长陵在房内读书,倒是铁蛋,正站在枣树下练剑。李长陵教徒弟,还真有两下子,才半日不到,铁蛋一套春秋剑法已经有模有样,见我们来了,铁蛋一剑刺了过来,我连忙闪开,张幼谦猝不及防,差点着了道,狼狈不堪。 我说行啊铁蛋,不出半年,江湖上就有你铁蛋这一号人物了。 铁蛋傲然道,从现在起,不要教我铁蛋,请叫我少侠铁少秋。 我说好的铁蛋。 时候不早,铁蛋也收了剑,回房休息去了。 推门而入,李长陵正要藏书,张幼谦眼尖,伸手就去抓了过来,哟呵,不会是看在禁书吧?张幼谦翻到扉页,念道,木许传,三个女人和一百零五个男人的故事,李长陵,没想到你口味挺重的。 我拿过来一瞧,竟是《水浒传》,讲的是北宋宋江、方腊起义之事,这年头,无良书商为了多卖几本书,故意起个有噱头让人想入非非的名字,真是想尽了办法。 山东是水泊梁山的发源地,梁山好汉的故事在这里流传甚广。这本书虽是禁书,但在这里买到也并不是难事。 李长陵懒得理张幼谦,问我道,怎么样,此行打探消息,情况如何? 我们将晚上在黄河帮与葫芦庙发生的事情与李长陵简略说了一下,当听到那个葫芦庙老道时,李长陵颇为上心,特意多问了几句。张幼谦说要是黄河帮那个赵金刚真拿了大杀器来,我们可如何是好? 李长陵说,管他呢,兵来土挡,水来将淹,见招拆招就是。如今江湖之上,只要来的不是呼延无敌这种级数的高手,我们三人还怕了他们不成? 我好奇道,你与呼延无敌打了一架,结果如何? 李长陵脸色一红,说,这不没死嘛? 张幼谦一旁凑趣道,已经很不错了,能从呼延无敌手中逃走,拿到江湖上可以吹上一辈子了。李长陵却道,总有一日,我会宰了这家伙。 张幼谦倒吸一口冷气,说,你俩有这么大仇恨?难道他不小心阉了你了? 李长陵怒骂道,滚!旋即又说道,我杀他,不过是为了砥砺我的剑心通明之道而已。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传来铁夫人的声音,李公子睡了嘛? 李长陵闷声道,睡了。 铁夫人低声哦了一声,说我怕你晚上会饿,特意做了一些糕点,送过来给你品尝。李长陵说不必了。张幼谦说别啊。两步来到门口,打开门,却见铁夫人有些羞涩,端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外。 张幼谦接了过来,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呢,谢谢啊。 铁夫人正要张口,砰的一声,张幼谦把门关上,铁夫人叹了一口气,退了回去。张幼谦打开食盒,却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些糕点,拿起一块放在口中,一边点头一边道,长陵兄,要不要来一块? 李长陵没好气道,不饿。 张幼谦说别辜负了铁夫人对你的一番心意嘛,这俏寡妇没准看上你了,依我看啊,这小寡妇长得有模有样,虽然带着个拖油瓶,但也不是问题,不如你一起收了吧。 李长陵骂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凌空一抓,将食盒夺了过去,放在桌子上。张幼谦连说,别介,我开个玩笑,再分我一点。三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通,然后上床睡觉。 张幼谦很快睡着,鼾声震天,连房顶都跟着颤动。 李长陵睡不着,坐了起来。 我问道,有心事? 李长陵点点头,我宰了呼延无能,我担心呼延无敌会找上门来。 我没好气道,整个江湖都以为呼延无能是我跟张幼谦宰的,就算真找上门,该担心的是我们好吧。 李长陵这才跟我说这半年的北周之行。他告诉我,这次去北周说是为了修行,其实是奉师门之命前去大周天师府去偷一件东西,得手之后,被呼延无敌发现,要不是有琅琊阁秘术,恐怕小命早就交代在北周了。呼延无敌已经放出话来,要南下大明,跟中原武林切磋武学,其实是为了夺回那件宝贝。 我问道,当年呼延无敌为何要立誓,终身不踏入大明一步? 李长陵说,此事说来话长,二十年前北周与大明差点开战,呼延无敌甚至率军亲至凤凰岭,可是危急关头,守护冥山的秦三观与他在凤凰岭谈了一夜,抹去了凤凰岭半个山头,呼延无敌这才放弃这个念头。 可如今形势不同了,惊神阵夺取冥山气运,秦三观无法分心,冥界觊觎中原天下,北周唯恐天下不乱。英雄盟又从中作梗,这才让呼延无敌下了决心,要南下大明。 我又问,那你究竟偷的是什么宝贝? 李长陵淡然道,这也不算偷,正确说应是完璧归赵。我所拿之物,便是当年天机老人留下的一粒至阳丹。 至阳丹?天机老人? 至阳丹我没有听过,可天机老人在《江湖简史》中,与吕祖纯阳可是作为上古神话一般的存在。甚至有人还认为这个天机老人如三皇五帝一般,是人们杜撰出来的。此刻听李长陵所讲,这天机老人与琅琊阁竟还有些渊源。 李长陵道,不错。我们琅琊阁的祖师爷,便是天机老人的嫡传弟子,天机老人飞升后,在人间留下了三粒至阳丹。其中两粒早已用去,天下只剩下仅有的一粒。若能运用得当,便可剑开天门,晋入仙人一途。呼延无敌虽跃出三境之外,却在二十年前受了伤,境界一直不稳定,不敢轻易使用。我将之拿了回来,他岂能不愤怒? 原来如此。 这个江湖本来就十分热闹了,英雄盟、冥界、武林大会,现在呼延无敌也来凑热闹,莫非冥冥之中,墨菲定律真在发挥作用?两人各怀心事,张幼谦鼾声渐小,两人聊了片刻,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我们还未起床,便听到铁蛋来敲门,不好了,赵金刚带人又来了!张幼谦仍在抱头大睡,我们出门,听到赵金刚在门外骂街,你们几个听着,要是识趣的话,滚出来给我磕头赔罪,不然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周年忌。 李长陵没有理他,问铁蛋,早饭吃什么? 铁蛋一愣,说包子咸菜小米粥。 嗯,先盛两碗。 两人在院子内摆了一张圆桌,就着咸菜吃了起来。赵金刚在门口骂了半天,见我们没有反应,砰的一脚,把门踹开,带着人闯了进来。 昨日在这里吃了亏,赵金刚今日声势浩大,带了十几个帮手,其中还有一名知玄境高手。在人群之中,昨夜遇到的那个老道,竟然也跟着来了。 老道看到李长陵,转身就走。 李长陵喊道,柚木师叔,别跑啊? 那老道嘿嘿一笑,道,原来是长陵师侄,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李长陵脸色一冷,亏你还说出这种话来,你离阁出走这两年,小师娘每天以泪洗面,你却在外面逍遥自在,真是悠闲啊。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老道,竟然是琅琊阁的柚木麻衣。此人在江湖上乃一代怪才,与前任琅琊阁主之女钟鹿鸣结为夫妻,也正是如今琅琊阁主钟长生的小舅子,看起来,柚木道长与钟鹿鸣的夫妻关系,不怎么乐观啊。 柚木有些不满道,我离家出走她才知道我的好了? 赵金刚道,敢情你们认识啊? 柚木说,抱歉啊,按照江湖上近亲属回避原则,今日这场恶战,我就不方便参与了。祝你们旗开得胜! 赵金刚拦住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点江湖道德你总得有吧? 李长陵看着脸上还有些浮肿的赵金刚,冷冷道,昨天挨揍还不够嘛?你究竟是多么想跟阎王爷团聚,才有勇气来这里送死? 赵金刚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一名属下,道,今日之事,交给你了。 那属下哭丧着脸,说,少主,您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送啊? 赵金刚说没事,只要宰了他们,你就是咱们黄河帮的功臣,你虽死犹荣。 可是我并不想死。 赵金刚冷然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你不就是担心自己家里的三房姨太嘛,你放心好了,我会帮你照顾她们的。老刘,我会记住你的好的。 噗! 话音未落,李长陵手腕一抖,一碗滚烫的小米粥泼在赵金刚脸上。哎哟一声,赵金刚本来就没消肿的脸,顿时烧起了几个燎泡。他怒喝一声,老子跟你拼了! 说着,拿过盒子,冲了过来,与此同时,按下了盒子的机关。 这是要准备同归于尽啊。 赵金刚那些属下吓得扑倒在地。 一道道蓝色烟雾从盒子内喷出,将赵金刚与李长陵笼罩在其中。 烟雾散去,李长陵依旧在吃着包子,赵金刚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了一眼柚木道长,你这个牛鼻子,竟然骗我? 柚木说,我做生意童叟无欺,什么时候骗你了? 你不是说这个盒子一旦触发,三丈之内,寸草不生嘛? 柚木道长说是啊,你自己看看啊? 众人望去,却见院子内种着的青菜、树上的树叶慢慢变得枯萎,地上的青草也都蔫了过去。 呃呃,是除草剂啊。 第270章 三足鼎立 赵金刚一愣,旋即变得愤怒起来。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柚木道长把他涮了。 可是如今形势下,原本信心爆棚的赵金刚,忽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挠了挠头,一边后退,一边对属下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老刘,今儿早上怎么说的来着?你不是说铁营镇的凉皮儿很有名嘛?怎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 老刘纳闷道,什么凉皮儿?我怎么不知道? 赵金刚上去就是一巴掌,你再好好想想。 老刘苦着脸道,我真不知道啊。 还好有个手下机灵,连忙道,少主人,那卖凉皮儿的就在镇东头,咱们貌似走错方向了。赵金刚哈哈一笑,我就说嘛,你是怎么带路的,走走走,晚了什么都没了。 说着,带着人就要离开。 李长陵冷冷道,站住。 赵金刚跑出去几丈,听到李长陵声音,连忙定住身形,转过身,一脸谄媚道,这位大侠,难道您也想一起去尝尝? 堂堂黄河帮少主,刚才叫嚣着取我们性命,现在怎么装跟没事人一般? 赵金刚干咳两声,都是误会,误会啊! 铁夫人在一旁恶狠狠道,误会?你觊觎铁家家业,害死我丈夫,这个仇难道也是误会? 李长陵看了铁蛋一眼,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理。 铁蛋对赵金刚以及黄河帮这帮恶棍早就恨得牙痒,正当我以为他要趁李长陵在此报仇雪恨之时,铁蛋却表现出异于自己年纪的冷静,他说道,师父,您觉得以徒儿如今武功,能否打得过赵金刚? 李长陵摇头,你在他手下,撑不过十招。 铁蛋又问,那您觉得我用多久能打过他? 李长陵又道,若你坚持练剑,最多三年,杀他易如反掌。 铁蛋点了点头,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杀意,可是眼神却无比的冷静,他缓缓来到赵金刚面前。 赵金刚心虚,连连后退,你想干嘛? 铁蛋伸出了手,去摸赵金刚的脑袋。 赵金刚似乎很忌惮铁蛋的眼神,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任凭铁蛋摸了过来,一动也不敢动。铁蛋冷冷道,赵金刚,你这颗脑袋,先寄存在这里三年。三年后,我亲自来取。记住,我姓铁,叫铁少秋。滚! 赵金刚狼狈逃窜。 铁蛋对铁夫人道,娘,我这么做对嘛? 铁夫人道,你爹被他所害,要报仇,自然是亲自手刃仇人,铁蛋,娘支持你。 我问,难道你不怕那赵金刚逃跑嘛? 铁蛋道,就算到天涯海角,我也绝不会放过他。 柚木道长在一旁叹道,小小年纪,戾气这么重,并不太好。李长陵却说,世上之人哪里有如师叔这般洒脱,人在江湖,必然是要快意恩仇,我已经决定收他为徒,师叔不要劝我了。 这一日,铁少秋正式拜李长陵为师,成为琅琊阁一个记名弟子。经此一事,黄河帮也不敢招惹铁家,赵治、赵金刚父子回去后,变卖了黄河帮家产,隐姓埋名,逃到了西蜀。 三年后,铁少秋学成行走江湖,为父报仇,对黄河帮赵金刚父子千里追杀,引起了一桩公案,这是后话,不多赘述。 柚木道,好啦,有吃的没有,饿了一早上了。 吃罢早餐,我们准备上路。 铁少秋已经拜李长陵为师,自然要跟他回琅琊阁。按我们原来计划,我们从德州经枣庄到徐州,南下金陵。与琅琊阁并不顺路,可李长陵盛情邀请,我们又不着急赶路,于是准备转向东,绕道琅琊阁作客,心想最多也就耽搁十来天,琅琊阁又是天下三大隐世门派之一,若不去倒有些可惜了。 临行前,铁少秋给铁夫人磕了三个头,铁夫人倒也是识大体之人,虽有些不舍,却也没有阻止。临行之前,大包、小包准备了若干。铁家在铁营镇也算富户,铁夫人将一辆马车送给了我们。 出了德州,柚木道长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就此别过了吧。 李长陵笑问,你要去哪里? 柚木笑道,我在贪玩蓝月等你。 李长陵沉声道,说人话。 柚木说我要去一趟金陵。连日来,我夜观天象,见紫微星南移,紫气西散,牛斗冲天狼,奎胃星入中宫,掐指一算,中原将有易主之运。我算过了,金陵城内,有真龙见世,又有金凤相生,而且不就之后,又要在金陵召开武林大会。如此风云际会之地,若我错过了,岂非人生一大憾事? 我心中一惊,真龙见世,金凤相生? 南下金陵之前,西门吹灯让我寻找武三郎,据说他便是当年失踪的皇子,去年他被失踪之后,一直下落不明,若说真龙见世,那应该便是武三郎了。可金凤相生又是何人? 琅琊阁分武学、术学两道,其中柚木麻衣继承了术学衣钵,他既然能说出这种话,自然有他的道理。天下气运之说,我虽搞不明白,却又不得不去相信。 李长陵皱眉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想回琅琊阁罢了。 柚木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不过他很快就话题转移,对李长陵道,你身怀有异宝,这东西对寻常人没有用,但对那些三境之外的老妖怪,却是致命诱惑之物。若将此物带回琅琊阁,势必会给琅琊阁招来灾难。钟长生这混球,想破境想疯了,你们一路之上要小心些。 李长陵却不以为然,要是真如此,恐怕他们在之前就动手了,何必非要等到现在呢? 柚木叹了口气,道,之前有秦三观将江湖上那些老怪物压的死死的,北周呼延无敌,东海剑仙赵凌霄等人心存顾忌,才没有动手。可是一月之前,惊神阵重启,天下气运归京城,秦三观光是镇守冥山,恐怕已是力不从心,哪里还有空管他们?难保不齐有些人动了心思。 李长陵只得道,师叔教训的极是。 柚木离开之后,李长陵心情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李长陵身怀至阳丹,此乃天机老人遗留下的至宝,是天下武者,尤其是绝顶武者梦寐以求的东西。若真如柚木所说,被这些老怪物盯上了,别说赵凌霄、呼延无敌这种级数的人,就是与天刀徐开山齐名的赵钱孙,恐怕也够我们喝一壶的。 一行四人,我与李长陵骑马,铁少秋赶车,张幼谦坐车,说是锻炼铁少秋驾车技术,其实大部分时间他都躲在马车里睡大觉。一路上,铁少秋出奇的安静,表现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老成,只要一有时间,就独自一人练剑。 李长陵在居庸关杀呼延无能的这个人头,记在了我和张幼谦身上,这才一月不到,江湖之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继《八卦周刊》之后,晓生江湖也承认了这场比武的结果。他们也无法不承认,因为呼延无敌已经放出话来,要取我们二人性命。张幼谦对此事倒是挺看得开,他本来就不安分,尤其是晋入通象境之后,一心想要扬名立万,又苦于没有机会。呼延无敌隔空喊话,无疑又帮我们炒了一波热度。 金镖黄天霸已被证明是谬传,江湖年轻俊彦榜的最新排名已经将他除名,我与张幼谦替补上去。如此一来,武当山剑痴青木,武林盟赵聿,加上我俩,成为年轻一代最强的高手。 当然,这其中并没有李长陵。第一,李长陵乃琅琊阁剑子,他们是隐世门派,不参与这种江湖排名;第二,李长陵根本不在乎这种排名,向来对所谓的天榜、地榜排名嗤之以鼻。 若真单挑,以李长陵在居庸关一剑斩杀呼延无能表现出来的实力,我与张幼谦恐怕都不是他对手。一路上,张幼谦几次怂恿我找机会我们三人比试一场,可是李长陵对此事兴致索然。有几次,张幼谦主动向李长陵挑战,直接被李长陵当做了空气。 然而此时,江湖上也并不太平。 自从朱悟能登基以后,英雄盟逐渐得势,在江湖上疯狂的扩张势力。这个原本松散的组织,一夜之间变得极具生命力。按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思路,以大棒加金元的策略,对整个江湖予以整合。 岭南以南,长城以北,各大门派纷纷加入英雄盟,听从那个神秘的英雄盟主调令。 一直以来,少林、武当、峨眉等超级门派都采取了消极的应对策略,对对英雄盟、幽冥教这种争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为他们只是折腾一时,并没有大门派的底蕴,然而朱悟能登基,英雄盟疯狂扩张,少林、武当两大门派才意识到,他们在江湖上的超然地位,已经无法撼动英雄盟的存在了。 而江湖上唯一能够与英雄盟叫板的,便是风云岛的幽冥神教了。 风云岛之战后,幽冥神教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在徐若男带领下,四大长老、逍遥二仙纷纷出动,沿长江往上,一路向西,也收编了若干门派。 少林、武当、峨眉等超级门派、英雄盟以及幽冥神教,在江湖上呈三足鼎立之势。而在这个光景,英雄盟提出来召开武林大会,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确认自己在江湖上的霸主地位。 第271章 定风波 在江湖上,山门宗派帮阁之中,有东西二阁名气最大。 其一是位于西凉剑山的西凉剑阁,另外一个便是位于鲁苏交界的琅琊阁。三十年前北周还有个无忧阁,自从其掌门无忧子被秦三观不小心宰了之后,无忧阁便没落了。 剑阁远在西凉,乃西凉的护国剑派。当年四绝之一的天下剑首赵拂衣便是西凉剑阁的老阁主,一身武功天人之境,号称天下四绝之首,最后还是输给了中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道士。现任的阁主乃白衣阁主沈落雁,据说武功也是三境之外,可此人神龙见尾不见首,江湖上很少听到她的传闻。 与剑阁相比,琅琊阁更加低调和隐世。江湖上虽然传言很多,但真正入过琅琊阁的人却少之又少。 琅琊阁乃天机老人之后,与其他江湖门派相比,他们更主张修身证道问长生,不怎么参与武林争霸。唯一行走江湖的,便是琅琊阁的剑子李长陵。 山路颠簸,我们抵达山底之前,将马车寄存,四人骑马入山。 一路行了下来,虽有山路崎岖,然而琅琊山天高水净,造化神秀,虽是初春,温度却十分怡人。半山之中,云雾缭绕,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张幼谦颇为兴奋道,我曾经走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便是蓬莱阁也去过几次,从未见仙气如此充裕的地方,这里简直是人间仙境啊,长陵兄,不知你们琅琊阁的房子多钱一套,我想弄几套来养老。 李长陵没好气道,不卖。 张幼谦不依不饶,凡事好商量嘛,要不你开个价? 李长陵懒得理他。 我忽然想起来,道,糟糕! 怎么了? 我说去年你师父想要杀我,要不是你放水,我恐怕早就嗝屁了,这次我去岂不成了自投罗网?李长陵呵呵笑道,当年我师父以为你手中有冥山之秘,故借此来逼你就范的。 据徐开山说,当年他从冥山回来,第一站便是琅琊阁,后来他给我的那个星图,也是基于琅琊阁夜空星象画成的。这副星图,我与徐若男一人一半,后来那半副给了封万里,如今我怀中也不过只有一半。当然,只要我想,我可以凭借记忆,将另外一半画出来。 我说道,若我知道冥山所在呢? 李长陵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说,他想了片刻,正容道,我琅琊阁愿出借天书四卷来跟你换这个秘密。 天机老人飞升之际,将毕生武学著称了天地玄黄四卷天书,藏于琅琊阁内。后来琅琊阁历代天下行走,行走江湖的一个任务,便是搜罗天下武学,几百年下来,琅琊阁汇聚了天下武学精华,是故也有“天下武库”的说法。 据说,每年慕名前来的江湖人络绎不绝,琅琊阁不耐其烦,直接在琅琊山外设置了阵法,逐渐成为隐世的神秘门派。天书四卷,乃天机老人的武学心得,若李长陵真将此借给我看,对我武学一道必是有益的。 李长陵又道,当年慕容白云曾在琅琊阁阅天书一夜,不久后便跃出三境之外。 我反问道,那你可曾观阅天书? 李长陵摇了摇头,以前我修为不足,尚未看过。不过,这次北上修行之后,我准备去登阁一试。 一旁钟少秋听到这话,忽然问道,师父,徒儿能不能去看一看这天书?李长陵拍了拍他脑袋,说,要真如此,恐怕会害了你,回琅琊阁后,还是先从最基本的功法学起。 什么功法? 挑水。 钟少秋撇了撇嘴,很是不甘心。 李长陵道,大家都是一步步过来的,要想学武,没有捷径,都是从挑水扫地煮饭做起的。 张幼谦问,你也这么过来的? 李长陵傲然道,没有。 越往里走,松柏长青,有仙鹤起舞,灵兽鸣于山涧,瀑布悬于山间,泉水清澈见底,有鱼虾游嬉。山峰与山峰之间,雾气蒙蒙,放眼望去,变化莫测,如人间仙境一般。 就在此时,天空之中云雾大动。 有仙人御风而来! 一声长啸,落在我们身前。 张幼谦见状,扑腾就跪下了,老神仙! 我们抬头观看,却是一名老妪,五六十岁,满脸白发,眉角倒立,嘴角有颗痦子,头上挽着纂,看上去脾气似乎不小。李长陵见状,也小心翼翼道,原来是刁婆婆。 刁婆婆满脸怨气,哭腔起来,道:是长陵啊,恁来给俺评评理。 李长陵只得陪笑,刁婆婆请讲。 刁婆婆道,长陵跟我评评理,说说登云媳妇李荣花。自从小贱人把门过,过门来与老身不投缘法,每日里我将她三次打骂,带三天打九次我绝不绕她。今日来,竟顶撞老身将我推倒,这件事我可决不能放下。 李长陵只得道,那婆婆想怎么做? 刁婆婆说,我得想过(个)法子吓唬吓唬他仨。不是松林里前去上吊,就是投湾跳井河里扎。长陵啊,你来给我评评理儿? 李长陵只得说,这事儿我还真说不清,要不问问邻里? 刁婆婆说,我这不正想问嘛?说罢,一声喝号,东山他二婶子? 远处有人道,谁啊? 刁婆婆道,我是登云他娘啊,我不活着咧,我要上吊呀! 那人喊道:你可不能死呀,你死了咱们山里没有打仗看热闹的啦! 我呀非吊杀不行啊! 你真死嘛? 刁婆婆:我真死! 有绳子没有,没有我借你一根! 刁婆婆:西山他二叔? 谁啊? 我是登云他娘啊,我不活着了,我要上吊呀! 我看你早就该死了! 刁婆婆骂道,什么琅琊阁,大仙山,我看一群王八蛋,都想看我热闹!我才不死呢!长陵啊,今天婶子把话放这里,等阁主出关,这事儿咱们没完! 说罢,刁婆婆一拄拐杖,人凌空而起,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张幼谦两眼瞪得如牛一般大,问李长陵,你们琅琊阁的人都是这副德行嘛?整天都是张家长、李家短,村东寡妇来偷汉,村西泼妇没人管的破事儿? 我说你怎么也押韵起来了? 李长陵苦笑道,差不多吧。 张幼谦若有所思道,我收回跟你们琅琊阁买房子那句话。 又行走了十余里,穿过云遮雾笼的群山,眼前忽然一亮,群山环绕之下,有一处盆地,盆地之中是数千亩的平原。正是初春,有农夫在插秧,有老牛在耕田,看上去宛若世外桃源。 我惊奇道,这里便是琅琊阁? 这里是琅琊村,他指着不远处半山腰,有一座青瓦灰墙的建筑群掩映在山林之中,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块向东方凸出的檐峰,檐峰之上,立着一块石碑,从这边看去,石碑之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琅琊台! 远处观瞻琅琊台,看上去并不大,然来到跟前,却发现光是刻有琅琊台三字的石碑足有十余丈高。李长陵道,这里便是琅琊八景之一,凭栏观海。 此时已是下午,夕阳将落未落,从琅琊台望去,一望无垠的海面之上,波光粼粼的海面如同燃烧起来,蔚为壮观。我们何曾见过如此盛景,均被震撼到了。 铁少秋忽然道,怎么这里有字? 琅琊台石碑背后,不知何人以剑刻了几行字,细看却是半阙《定风波》。写道:十年执剑守冥山,一生痴笑人世间。琅琊台上望东海。三观?观云观雾观海天。 笔力苍劲,以剑气一蹴而就,词中带着几分苍凉和无奈,又只有半阙,有些意犹未尽之感。从词牌中看,难道这半阙《定风波》是当年秦三观所提? 李长陵道,从我记事起,这半首词就在这里了。 山顶之上传来一阵啸声,李长陵道,他们知道我回来了,咱们上去吧。 众人刚要离开,几道人影却映入我们眼中,为首那人道:李少侠! 我看着来人,正是英雄盟赵聿,心说真是冤家路窄啊。赵聿看到我们,迈步来到我们面前,笑吟吟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捕头、张捕头两位大英雄,难怪今天一早,门外的喜鹊就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没想到竟在他乡遇故知了。此乃人生一大幸事啊! 去年赵聿在金陵城外追杀我与徐若男,让我与他的关系交恶,后来也打过几次交道,他虽对我恨之入骨,却也奈何不了我。前几日就听他说要来琅琊阁商议要事,想不到今日在这里遇到他。 不过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如此说话,我要是提起当年之事,反而显得自己肚量小了。 张幼谦却不管这这一套,赵大少爷确定听到的是喜鹊,而不是乌鸦?你脸皮能够再厚一点吗? 赵聿哈哈一笑,说张捕头您说笑了。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两个月后,我与金陵王家的王玲珑王姑娘要成亲,您作为前辈,请务必要赏光啊! 张幼谦脸色不悦。 去年在金陵,他与王玲珑曾交往过一段时间。可是不知道为何,但我从风云岛回来之后,一提及王玲珑,张幼谦就恨得咬牙切齿。如今代表英雄盟的赵家与金陵王家联手,加之谢士廷自杀,谢家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赵聿见张幼谦不作声,又道,真对不住,来的匆忙,喜帖也没来得及带…… 我打断道,恭喜赵公子、贺喜赵公子,你放心,等成亲那日,我跟张幼谦一定给你送上一份终生难忘的大礼! -- 公众平台:三观犹在 今年,三观在公众平台卖春联和书法作品,有喜欢或者需求的书友,可以关注平台,里面有作品及购买方式。 第272章 让她接着上吊 赵聿拱手道,那赵某在这里就先道声多谢。 这时,山顶之上人影闪动,有一青衣、一白衣两个童子纵身而下,身手颇为敏捷,心说不愧是天下三大隐世门派,连传话的童子武功都这么高。 李长陵道这两位是我师父的座前童子,穿青衣的叫李白,穿白衣的叫李青,你们莫要记错了。眨眼前,两名童子来到琅琊台,对李长陵施了一礼,说李师兄回来了。 李长陵问师父呢? 青衣童子道,师父老人家在打坐,刚才忽然出门说有贵客到,然后命我二人下山迎接。师父有令,请英雄盟的赵少侠前往琅琊阁一叙。 赵聿恭敬道,敢不从命。 李长陵又问,我的两位朋友呢? 白衣童子道,师父说了,这两人是李师兄的客人,不是我琅琊阁的客人,他老人家并不想见他们,说是怕不小心一生气,把这两位给宰了。 我如获大赦,心说钟长生这家伙心眼儿真小,你不想见我,我们还不惜的上去呢。然后对李长陵道,无妨,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如画,我们在山下住两日,也是很满意的。 李长陵略带歉意,吩咐青衣童子带我们下山,自己带着铁少秋与赵聿前往山顶。这青衣童子李白年纪不大,却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带我们来到山下一处客房,给我们讲了琅琊阁各种规矩。 你们两个住这里,尤其是入夜之后,不要胡乱走动,影响了山门各位老祖宗的清修,他们杀人可从不含糊,到时候枉死在这里,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张幼谦问,要是想解手呢? 李白看了张幼谦一眼,说琅琊阁乃世外仙山,这等低俗之事,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待在这里别乱动,晚上会有人来送饭。说罢,这童子转身就走了。 客房倒也干净,我们两人在院子里转了片刻。张幼谦说,这琅琊阁真是奇怪,我们来这里是作客的,怎么搞得我们跟囚犯一样?还什么老祖宗,还清修,我才不管这一套呢。 我一旁劝说道,还是等李长陵回来再说吧。这琅琊阁成立三百余年,号称天下第一阁。钟长生虽是阁主,但若论武功可能不一定排上号,你看下午那个骂儿媳的刁婆婆,一看武功就超脱三境之外了,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傍晚时分,有人送来了饭菜,都是黄精、首乌以及一些寡淡的青菜。 张幼谦肉食动物,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把我们圈养就算了,怎么还拿我们当兔子养呢,连点肉都没有。来的路上,我看到山涧之中有仙鹤,不如弄两只尝尝? 我劝导他,来者是客,正所谓入乡随俗,还是不要惹是生非为好。不过,琅琊阁这么多飞禽走兽,吃上一两只,你到时候给他们留下点银子,咱们也算功德圆满了。 张幼谦说,正合我意。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鹤鸣,一只仙鹤落在了门口梧桐树上。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想睡觉有人就送枕头。两人出来,盯着仙鹤,口水直流。那仙鹤估计在琅琊阁呆久了,对生人并不避讳,看了我们一眼,仰脖子长鸣。没过多久,又来了一只仙鹤,这一只个头较小,羽毛更为鲜亮一些,应该是只公的。 两只仙鹤见面,在梧桐树上缠绕交颈。 张幼谦说你们两个扁毛畜生还真不知害臊,竟在琅琊阁这种宝山做这种羞羞的事情,传出去不嫌丢人嘛?说着,手指一动,两颗石子弹了出去,两只仙鹤嗷嗷一叫,落在地上。 我连忙生火烧水,张幼谦拔毛涂调料,没多久,一顿香喷喷晚餐做了出来。吃饱喝足,张幼谦正在剔牙,李长陵从山上下来,见到一地仙鹤毛,问,你俩做什么了? 张幼谦说刚才看到两只野鸟,弄下来打了个牙祭。 李长陵脸色忽变,不好,你可知你们两人闯祸了?这两只仙鹤乃我师娘钟鹿鸣心爱之物,平日里拿他们当宝贝供着,我们琅琊阁弟子见到他们当长辈一样供着,你们怎么这么大意,拿来吃了? 张幼谦说这也不能怪我们啊。我跟老苏在院子里烤火,我们在讨论凤凰浴火涅槃之事,这两只仙鹤估计偷听了,想要效仿,就飞到上面了,谁知道槃没涅,倒是肉熟了,我们还说琅琊阁的飞禽都懂得待客之道呢,也就没有辜负他们的好意。 李长陵怎不知张幼谦在胡扯,眼见周围没有人,于是用剑挖了个坑,将骨头和毛都埋了,说但愿别被发现。 李长陵来找我们,跟我们说赵聿一行前来的目的。原来赵聿这次奉英雄盟之命来拜访钟长生,想要联合琅琊阁商议新形势下江湖势力划分之事,想与琅琊阁联手,对付秦三观,就算不参与,也希望琅琊阁能保持中立,为此英雄盟开出了极为丰厚的条件。 我问道,那钟阁主同意了吗? 李长陵道,我师父虽然有意向,但琅琊阁内部意见并不统一。我师父名义上是琅琊阁主,但阁内许多要事,还要听小师娘还有长生阁、平安阁的长老们的意见的。 从李长陵处得知,琅琊阁下面还分了平安阁、长生阁两大派。其中,长生阁主张走极左激进路线,而长生阁则是保守派,作为中立的钟鹿鸣则是琅琊阁监事,所有决议都需经过她点头同意。 这两派平日里就闹得不可开交,钟长生是长生阁推选出的,他上台之后一直打压平安阁,如今他主张与英雄盟联合,平安阁各大长老纷纷投了反对票。 张幼谦听罢,说一个琅琊阁搞得跟美利坚国会似的,连阁主说了都不算,这阁主当得真憋屈啊。李长陵却不以为然,说正因为如此,才保证了我琅琊阁三百年在江湖上屹立不倒。 正在此事,忽然听到外面喧哗声起,似乎有人在吵架。不片刻,白衣童子冲了进来道,李师兄不好了,长生阁和平安阁的人打起来了。 李长陵问道,怎么回事? 好像是平安阁两只神兽丢了,嚷嚷着要找长生阁讨个说法。 我心中一惊,难道事发了?这才刚吃完,就被人发觉了? 李长陵示意我们稍安勿躁,对白衣童子道,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山下琅琊阁祠堂之内,祠堂院内,灯火通明,有两拨人马手中拿着铁锹、木叉、榔头、粪叉等兵器,泾渭分明,对峙而立,其中白日里见到的那刁婆婆也在其中。 双方剑拔弩张,颇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之意。李长陵来到众人之间,劝道,刁婆婆,李二爷,这又是闹哪门子事儿,你们上周不是刚打过架嘛? 李二爷道,你问问刁老婆子。今儿插秧,我们长生阁丢了两头牛,我们有人看到是平安阁的人偷走了,找他们去要,他们非但不给,还要打人,傍晚儿还派人踏了我们三亩稻田,这事儿你来评评理?刁婆婆说放你娘的狗屁,长生阁丢了牛,管我们屁事,什么屎盆子尿盆子都往我们头上扣。我来问你,我平安阁村头那三亩韭菜被人拔了,你敢说不是长生阁派人干的? 李二爷说这分明是污蔑人! 刁婆婆道,听说你们晚上吃的韭菜盒子,刚才你们那边有人放屁,都是韭菜味。 一旁有一女子在旁边低声劝道,婆婆,您消消气。 刁婆婆骂道,李荣花,你嫁给我们登云,就是我们刁家的媳妇,这时候竟还想着护着你们娘家人,信不信我让登云休了你?那小媳妇一脸委屈,说,婆婆我没有护着他们。 刁婆婆道,你还狡辩?昨儿我还看到你拿剪刀对着我衣服剪纸人儿,难道不是想盼着我死? 小媳妇道,婆婆,我是拿您衣服想做个样底儿,给您做一套衣服。 刁婆婆冷冷道,恐怕是寿衣吧?我今儿刚说要上吊,你昨儿就给我准备做寿衣了,真是我刁家好媳妇啊! 小媳妇满脸委屈,眼泪在眼角打转儿。 李二爷看不过去,说姓刁的,你别欺人太甚,别整天动不动寻死觅活,一年八百多回,你要真上吊,那就吊一个给大伙儿看看!刁婆婆说你以为我不敢是不? 这多人都在,你来一个看看啊。 刁婆婆说上吊就上吊,我还怕你不成?说着,来到门口一颗歪脖子柳树下,转了两圈,说,没绳子!李二爷说我给你。说罢,伸手解裤子,抽出腰带,扔了过去。 李长陵劝道,刁婆婆,别闹了。 刁婆婆一听,更急了,你们以为我不敢是不?我今儿就给你们看看,我们刁家人都是有骨气的。说着,捡起腰带,挽了个活扣儿,挂在了柳树上,搬了个凳子站上,将腰带套在脖子上,紧了一紧,道,我可真吊了。 长生阁的人坐视不理,倒是平安阁的人劝道,刁婆婆,可使不得啊。你死了,我们以后跟长生阁吵架怎么赢啊? 刁婆婆一听,说对啊,我可不能上了你们当。再说,李老二你几十年没洗澡了,这腰带都馊了!李二爷说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上前一脚把凳子踹开,刁婆婆当真被吊在了树上。 刁婆婆乃当世武林高手,又怎么可能真吊死,施展内力,整个人漂浮在空中,哈哈一笑,老天爷都不让我死,谁能拦我? 李二爷说谁拦你谁是孙子。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道剑光闪过,刁婆婆跌在地上,捂着屁股道,哪个孙子暗算我? 不知何时,钟长生出现在祠堂大院之内,一脸铁青,够了,一把年纪了,不怕外人笑话? 琅琊阁主一出现,长生阁的人挺起了胸脯,平安阁的众人纷纷后退。 刁婆婆不吃这一套,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咧道,钟长生,你这个偏心眼儿的家伙,整日护着长生阁的人,根本不配当琅琊阁主。你执掌琅琊阁十几年,根本没法满足我们琅琊阁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如今竟勾结英雄盟,将我们琅琊阁往火坑里推,我要是你,早就一棵树上吊死了。 钟长生沉声道,我就不该救这老婆子,扶她起来,让她接着吊。 ps:三观在公众平台卖春联,本想12月1日开始,没想到一天竟然卖掉好十几套,还有人要的话,尽快关注平台三观犹在哈。 第273章 天下武库 刁婆婆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钟长生鼻子破口大骂,道,姓钟的,你想让我死我就死,你当我是什么人,老身我偏偏不遂你心愿,哼哼,我还偏不死了。 刁婆婆是平安阁长老,在琅琊阁地位也颇高。钟长生虽是琅琊阁主,但终究没法跟刁婆婆这种人撕破脸皮说话,毕竟是男人,还要顾全面子问题。 两派人僵持不下,钟长生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这时候,听闻夜空中一阵衣衫飘飘声音,一名中年宫装美妇人自天而降,落在了众人中央。此女子看上四十来岁,身材姣好,颇有一番韵味,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个美人。 众人连忙参拜,参见钟夫人。 李长陵也躬身道,见过小师娘。 此人正是琅琊阁手握监事大权的钟鹿鸣,柚木麻衣之妻。钟长生见到她也只得道,大姊好。 中年女子没有理会众人,径直来到李二爷与刁婆婆中央。方才还撒泼打滚的刁婆婆,此刻如老鼠见了猫一般,低下头,不敢说话。看上去对钟鹿鸣十分畏惧。 张幼谦低声道,这就是柚木道长的夫人?依我看,柚木道长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吧。 钟鹿鸣回头一瞪,看了张幼谦一眼,张幼谦胸口如遭雷击,连连向后撤了两步。 她望着钟长生道,父亲将琅琊阁交给了你,这么大点儿地方,这么点儿人你都管不住,整个琅琊阁整天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来吵去,就这样你还口口声声要与江湖争锋,你凭什么争? 李长陵曾说过,钟长生虽是琅琊阁主,但琅琊阁内说话真正有分量的,还是这位小师娘。钟长生有些不以为然,却又不肯忤逆钟鹿鸣,只得道,大姊教训的是。 钟鹿鸣道,知道错了,那就去祠堂祖宗牌位面前跪一夜去。 在这么多人面前,钟鹿鸣竟一点面子也不给钟长生。张幼谦又嘀咕,原来如此,换作我是柚木,我也不回来。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张幼谦被击出两丈多远,还好她只是象征性的惩罚他,并没有让张幼谦受伤。整个院落内一片寂静,只有松香火把噼啪燃烧声,场间落针可闻。 钟长生施了一躬,竟真去了祠堂。 钟鹿鸣问李二爷道,听说你们家走丢了两头牛? 李二爷连忙摇头,我核实过了,这事儿与平安阁无关,那两头牛思春,趁着农忙时节私奔了。 钟鹿鸣又问刁婆婆,听说你们家韭菜少了三亩? 刁婆婆颤巍巍道,我估摸着,这三亩韭菜吸收天地之精华,渡劫飞升了。 钟鹿鸣厉声道,那你们还忤在这里干嘛? 众人闻言,纷纷退散。我与张幼谦见状,也跟在人群之中,准备遁去。 你们两个站住! 我俩只得停下,张幼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知神仙姑姑有什么指教? 钟鹿鸣一愣,冷笑一声,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家伙,他们的事情了断了,我来问你,我家那两只鹤儿去哪里了? 我故意装傻,问,仙鹤?什么仙鹤?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啊。 张幼谦挠挠头,说,今儿傍晚我倒是看到两只仙鹤,从琅琊台上飞走了。 飞走了? 张幼谦点头,说是啊,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积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仙鹤就向黑色闪电…… 钟鹿鸣疾声道,李白,李青! 两名童子连忙出来,指着我们道,今夜早些时候,两位鹤前辈在客院歇息,我们亲眼见这两人将两位前辈吃到肚子里了。 我心中一惊,原来偷鹤之事,这两个家伙早就知道了,要想赖恐怕也赖不掉了,于是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跟李长陵没有任何关系,钟前辈你有什么交代,尽管冲着张幼谦来就是! 张幼谦说亏我当你是兄弟。 钟鹿鸣怒不可遏,挥手之间,一道磅礴的真气毫无征兆的向我们攻来。钟鹿鸣乃三境外高手,我与张幼谦虽有准备,然在这种境界差距下,我俩被真气击中,胸口如遭重击,向后退了五六丈。 李长陵道,小师娘! 钟鹿鸣厉声道,你闭嘴! 张幼谦破口大骂,你个泼妇,不就吃了你两只鸟嘛,凡事都要讲道理好嘛,难怪柚木道长不肯回家。钟鹿鸣闻言,当啷一声,一柄长剑脱鞘而出,卷着凌厉的剑罡,瞬间划破夜空,刺向我们。 张幼谦匆忙间拔剑,意念所动,剑出如龙,剑身上带出一道火光,玄元剑诀! 我也不敢怠慢,这一招对我两人无差别攻击,真气中的威力让我有苦自知,星宿海真元暴涨,先是施出一招方寸圆,意图抵挡住这一剑的攻势。 当当当! 剑身相交,火星四射。 一道内力侵入体内,我此刻不敢有任何保留,侧身剑换左手,施展出徐开山传授我的那一招冥山绝学,万剑河山。 轰隆,轰隆! 我觉得胸口一阵压抑,强行运气压制下去,张幼谦脸色铁青,显然那一剑让他也不好受。钟鹿鸣攻出一剑之后,便没有继续追击,反而颇有兴致的望着我俩,道,我说你们两人胆子这么大,原来是秦三观和柳清风的传人。 张幼谦一听她竟认识柳清风,道,你知道就好。若识趣呢,这件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不就是两只扁毛畜生嘛,改天我给你拉一车过来,煎炒烹炸、蒸闷熘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钟鹿鸣大声喝道,只要跟他俩沾上关系,没一个好事,你俩老实交代,这次潜入我琅琊阁,究竟有什么企图?我说钟夫人你可能多虑了,来琅琊阁纯粹是一个意外。 李长陵也道,小师娘,他两人是我邀请而来的。 住嘴! 钟鹿鸣目光如炬,冷冷的看着我,似乎回忆起什么,良久她才道,我就受不了秦三观这家伙,整天一副悲天悯人的性子,动不动就搞得大义凛然,将天下苍生背负身上的样子,结果弄得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样做真值得嘛? 我正色道,钟前辈,其实我并没见过秦前辈。 那你剑法是怎么学来的? 我将去年跟天刀徐开山学剑之事简单说了一下。这一次她倒是出奇的安静,有不明白之事,时而问我两句,到了最后,她才说道,秦三观既然选择了你作为冥山传人,想必是有他的原因的。正如当年他选择徐开山一样,你莫要辜负他的好意。 我一头雾水,晚辈不明白。 钟鹿鸣略带嘲讽道,有些事情不明白反而更好。今日李长陵不带你们来,你们迟早也会来这里的。当年秦三观借剑东海,曾经找过我,我没有答应,后来他跟我打了一个赌,当时我也不明白,今日见到你们,我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了。 什么赌? 钟鹿鸣避而不答,向北方望了一眼,只见夜空之中,天狼星悬于正北,较以往更亮了一些。她低声道,这几日,我琅琊阁有贵客来访啊。说罢,转身对李长陵道,长陵,明日正午,你带他们入阁见我! 李长陵震惊道,小师娘! 钟鹿鸣问,见到你小师叔了? 李长陵点点头。 钟鹿鸣道,再见到他,替我捎句话,他要是不愿回来,那就一辈子别回来!说罢,衣衫飘飘,钟鹿鸣凌空而去。 我与张幼谦听得满头雾水,问她是什么意思? 李长陵苦笑道,小师娘让你们入琅琊阁。 琅琊阁? 不错。想必你们也听过,琅琊阁有天下武库之称。琅琊阁自创山以来,便立下了“代不分书,书不出阁”的规矩,即便是本族嫡传弟子,每年也只有一人一次入阁的机会,非本族嫡传弟子,不得入阁。三百年来,也只有当年慕容白云曾入阁观天书一夜,三月后便跃出三境之外,想不到小师娘竟同意让你们两人进入琅琊阁! 那你呢? 李长陵道,原本以为作为琅琊阁剑子,我会得到今年入阁观书的机会,想不到竟被你俩小子捷足先登了。 张幼谦不屑道,要去你去,我这人一看到书头就大。要我去读书,还不如弄几只仙鹤给我打牙祭。李长陵说小师娘让你们入阁,想必是有深意的,这等机会,你真想错过? 我心中狐疑,这钟鹿鸣刚才一副恨不得杀死我们的样子。可一旦知道我们与秦三观、柳清风的关系后,态度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因素在里面?当年她与秦三观又是打的什么赌? 不过琅琊阁既然是天下武库,这与我们武功进境有益无弊,别说是天书四卷,就是其中随意一本武学秘籍,若真能领会贯通,那也将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已是深夜,李长陵跟我们交代了几句,便回去休息。 次日清晨,李白、李青两名童子送来早餐,这次破天荒早餐竟然有肉,不过两人对我们意见很大,将饭菜往桌子上一放,吃罢,吃饱了好上路。张幼谦想与两人开个玩笑,可两人却毫不领情,弄得自己意兴阑珊。 吃罢早餐,李长陵过来接我们,我见他神色有些疲倦,问道,昨夜没有睡好? 李长陵道,计划可能有变。 什么变化? 李长陵无奈道,我师父和各位长老得知小师娘要你们入阁之事,昨夜在山上吵了一夜。 第274章 恰似山鸡踏雪泥 早就听说琅琊阁武库天下闻名,几乎涵盖了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武功绝学,甚至收集了一些已经消亡门派失传的武学秘籍。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当年天机老人留下的天书四卷。到琅琊阁观书,成了江湖上习武之人梦寐以求之事。然而琅琊阁位置十分隐秘,而且周围布下了各种阵法,除非有人带路,很难找到这里。 钟鹿鸣昨夜邀请我们入阁观书,本以为是一件幸事,却遭到了钟长生及几位长老的极力反对。 李长陵道,这件事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名额有限,谁也不想让外人沾了光。 张幼谦奇道,难道进琅琊阁观书,还有很多规矩? 李长陵解释道,琅琊阁成立三百年来,武库每年开一次,每次最多三人,若你们进去了,他们就没有机会了。近百年来,外人入琅琊阁,也只有三十年前的慕容白云而已。他入阁观书一夜,三月之后便跃出三境之外,其天资之高,悟性之奇,实乃天下少有。 我说真这么厉害,为何你师父钟长生如今武功仍是通象境,放着天书四卷不看,反而舍本逐末,却寻那什么冥山绝学? 李长陵苦笑一声,并不是所有人入阁都能成为大宗师的,我师父曾经入阁三次,其中两次差点丧命其中,一次更是走火入魔。正因如此,他才断了入阁的念头。就如聪明绝顶的柚木师叔,入阁两次能够全身而退已是幸运了。反而钟小师娘,她只去了半日,便悟透了天书四卷中的黄字卷,跃出三境之外。我琅琊阁成立三百年来,共有三百七十二人入阁,其中真正悟出天书之人,也不过十余人,有二百余人走火入魔,武功尽废。 张幼谦问道,剩下一百多人呢? 李长陵道,死了。 张幼谦咂舌,敢情进琅琊阁危险系数这么高,要真如此,我才不愿意进去呢。武功没学成,却丢了性命。 我问那为何还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李长陵笑道,学武之人一旦跃出三境,便有机会求道问长生,剑开天门,修炼成地仙一般的人物,这种诱惑不是寻常人能抵挡得住的。若换作是你,会不会放手一搏? 我摇摇头,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乃人之长情,要真修炼成剑仙级之人,活个几百年,想死都死不了,又没有wifi,那肯定无聊死了。 李长陵说,你倒是真能想得开。其实,师父他们不想让你们进武库,还有个原因,就是赵聿那小子也想入阁观书。这是英雄盟与琅琊阁合作作为交换的一个条件。 我震惊道,琅琊阁决定与英雄盟合作了? 李长陵道,这些年来,琅琊阁一直作为隐世门派,师父成为阁主后,一直想将琅琊阁推向江湖,能够成为与少林武当抗衡的大门派。这次,英雄盟要对付秦三观,想琅琊阁在其中出一份力。 英雄盟勾结冥界,要引冥界入中原,就必须要翻过秦三观这座高山。若放在以往,他们肯定没有胆量,可如今冥山气运被破,只剩下秦三观苦苦支撑,若能够联手琅琊阁,成功的机会便大了许多。 可是从昨夜情况来看,钟鹿鸣似乎与秦三观交情不浅,她应该不会同意钟长生如此做。于是问道,你小师娘会袖手旁观?李长陵说要是阁主和长老会都同意的话,小师娘也无能为力。 这时张幼谦忽然道,我进不进武库无所谓,但赵聿那小子,是绝对不能进去的。 李长陵道,按照以前规矩,入阁之人,由阁主和长老会共同推举。不过这一次,他们商议的结果是进行比武选拔。三日后,所有申请入阁之人,在琅琊台论剑,排出名次,然后定由哪些人入阁。 不是第一名嘛? 非也。天地玄黄四卷天书,分别藏在琅琊阁四座藏书阁内。每年三月十五,琅琊阁举行祭阁仪式后,按照琅琊石的指示,才能确定入阁的人和所入的阁。 张幼谦道,原来四卷天书,还不能一起看啊。 我说若真如此,能悟出一卷天书都已是幸运,你还真是贪心。 李长陵道,小师娘已帮你们报了名,算上我,这次报名之人共有十五人。我来找你们,是邀你们去参加抽签仪式的。 一行三人,在李长陵的带领下上山。 临出门时,遇到了铁少秋,他已换上了一套青色布衣,背着一把铁锨,正要下地干活。如今正是插秧时节,今日琅琊阁的执事给他分派的任务是修理水渠。 琅琊阁弟子,每日半日劳作,半日习武,自给自足,丰衣足食,这一点与其他门派相比,倒是一大特色。当然,这与琅琊阁封闭式的避世哲学分不开的。 琅琊山高几百丈,东临大海,南边和北面都是悬崖,若要上山,只能从西面拾级而上。琅琊山壁仞千壑,如一柄长剑耸立入天。远处群山环绕,连绵不绝。 从琅琊台往上,有一半山峰藏于云雾之间,看上去宛若仙境。越是往上,天气越寒,虽是初春,山顶之上,仍有积雪未化。有些山雉、香獐在山峰陡峭、人不能至的地方觅食,留下了一排排的爪印。 张幼谦叹道,这里山峰这么陡,它们为了弄口吃的,也真是拼命了。哎,真是:人生到处知何似,恰似山鸡踏雪泥。泥上偶然留鸡爪,山鸡那复计东西。 我问张幼谦,是不是今天早上的包子没放盐啊? 为什么啊? 没什么,我觉得就是有点酸。 张幼谦不屑道,切,你就是嫉妒我比你有才华。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意境,特别惊艳? 我说路滑,小心台阶上的雪泥。 话音刚落,张幼谦哎哟一声,脚下一滑,身体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滴溜溜滑了下去。 我深以为然道,确实特别惊艳。不愧是通象境的高手,连摔倒姿势都别开生面。 张幼谦捂着尾巴根,一瘸一拐的赶了上来,说你怎么不早提醒我?我说要提醒你,你能做出这么惊艳绝伦的诗来?张幼谦闻言点头,那倒是。 山顶之上,一块巨型石碑,上以张素狂草写成三个大字:琅琊阁。这三字,气势磅礴,张牙舞爪,游龙走凤。一眼望去,心神猛然一滞。这三个字,似乎被人以剑在石碑之上一气呵成,行笔走锋之间透着一股凌厉的剑意。 琅琊阁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金碧辉煌,相反却是古朴简洁到了极点。灰瓦青砖房子依山而建,一条狭窄的巷道将民房分为左右,中轴线蜿蜒向上,最后直抵一座阁楼。 阁楼、阁楼,一阁四楼。分别占据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暗含两仪生四象之意。来到议事大厅,正对大门是一处中堂,上面写着“天下武库”四个大字。 正中央悬着一副老者头像。老者头发乱作一团,如爆炸状,手中拿着一个烟斗,看上去不似中土人士。底下写着一行小楷,天机老人。张幼谦嘀咕说知道的这是天机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爱因斯坦呢。 中堂下有一张桌子,左边摆着一个瓶子,右边是一面铜镜。左瓶右镜,取其谐音“平静”之意,这种摆设在北方客厅很是流行,没想到琅琊阁竟也未能免俗。 厅内早已挤满了人,正中央是钟长生之位,钟鹿鸣及各大长老分列左右。琅琊阁内各大弟子,都站在厅内。钟鹿鸣看到我们到来,微微一点头,并没有说话。 反而赵聿,见到我们,长笑一声,向我们拱手,苏捕头,张捕头,早啊。原来你们也要入阁观书啊,真是没想到。 张幼谦本就讨厌赵聿,闻言直接顶撞回去,道:我们进不进去的倒无所谓,只要你别进去就行。 赵聿眼神中露出一丝怒色,不过他隐忍功夫了得,很快就调节好了情绪,微微一笑,说能不能入阁观书,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一会儿抽签说了算,这东西,全靠手气。而我手气,一向很好的。 这次开阁比武,共有十五人,分为上下两个半区。其中琅琊阁弟子含李长陵在内共有十二人,外部只有我俩及赵聿。我打量了一番,琅琊阁能成为三大隐世门派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十二人中,光通象境的就有五六人。 张幼谦与我都是通象境,武功半斤八两。而赵聿,这一年不见,他武功也取得了长足进步,不过他体内真元有些邪乎,我用蛛丝真元,竟然无法感应到他的境界。 我这才明白为何中午抽签,李长陵清晨一大早就来找我。在比武抽签之前,钟长生开始了又臭又长的演讲。先是介绍了琅琊阁武库的来历,有细数了历代琅琊阁主及先后在江湖上出的高手等等。 一番话下来,竟然用了一个多时辰。 他是坐着讲,我们都立在场内,张幼谦昨夜没有休息好,在大厅内靠着栏杆睡着了,没多久,竟然传来鼾声。此刻钟长生讲的兴起,这打鼾声太过于刺耳,钟长生也停下来,冷冷的看着他。 我连弹过一道真气,将张幼谦弄醒。张幼谦道,嗯,怎么,开始抽签了嘛? 这才看到钟长生已站了起来,一脸不悦的望着他,这位少侠,看上去你好像很累的样子,既然你想睡觉,那就干脆回去吧,琅琊阁比武,也不缺你这一号。 张幼谦顿时醒了过来,道,难道你真以为我睡着了? 钟长生冷然道,你还要狡辩? 张幼谦环顾四周看了一眼,眼睛看到了那副天机老人画像山,于是道,你以为是在睡觉,其实刚才,我看到了这幅画,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就进入幻境之中。 他指着天机老人画像道,就是刚才在幻境中,我碰到了这位老先生,他送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 张幼谦一本正经道,幼谦是个好同志,琅琊阁开一定去。 张幼谦这一招真贼,直接那拿天机老人来说事儿,钟长生就算再不信,却也没法说出来,毕竟天机老人是琅琊阁祖师爷,张幼谦可以开玩笑,钟长生却开不得。 他冷冷道,抽签吧。 第275章 日出东方 申请报名进入琅琊阁的有十五人,但最终有资格入阁的也就两三人。有琅琊阁弟子将写有各人姓名及分组的纸条塞入抽签箱,申请入阁的众人依次排开,上前抽签。 结果一出来,令人大吃一惊。 十五人分为甲乙两大组。第一轮比武,势必会有一人轮空,不出意外的是,乙组的赵聿首轮轮空,直接进入八强。 我第一轮对手,鬼使神差的抽到了李长陵,第二轮则是跟张幼谦和一名琅琊阁弟子的胜出者比试。这还不算狠的,那位刁婆婆也在甲组之中,若不出意外,第三轮对阵的肯定是她了。 乙组中,除了赵聿,其他都是琅琊阁弟子,除了有两人对他有些威胁外,其余都是陪跑的,而在我们小组中,光通象境就有五人,加上刁婆婆这个跃出三境的大宗师,那简直就是死亡之组啊! 张幼谦却不服气道,这肯定有问题,我怀疑是有人作假。 赵聿笑吟吟望着他,点点头道,嗯,你运气确实不错,祝你大吉大利。 无论钟长生在其中有没有使手段,结局却是注定的了。 毕竟所有的过程,都是在长老会及众人的监督之下完成的,就算其中有猫腻、有伎俩、有手段,但整个过程是合法、合规的,无论结果看上去多么不可能、多么滑稽,甚至有些无耻,这个结果也都是为大家所接受的。 就算你有质疑,你也拿不出光明正大的证据。 有些时候,程序正义反而成了为暗箱操作提供保护的力量。这就是暗箱操作的真谛,这就是规则的力量。 结果已定,再辩驳也没有意义。 作为琅琊阁的剑子,李长陵在山顶之上有一处宅院。 这种建在山上的建筑群,除了琅琊四阁和议事大厅之外,其余都比较小。许多院子的石料都是就地取材,毕竟山高几百丈,要运送木材上来,那是一项十分浩大的工程。 李长陵的院子并不大,占地不过半亩。院中种了两株垂柳,正所谓二月春风似剪刀,寻常的垂柳二月份便已是丝绦垂地,如今已是三月,这里才将将发芽。 三人在院内石桌上商议对策,这次抽签完全就是针对我们的。钟长生要与英雄盟合作,赵聿那一组简直就是保送进入前三名,反而我们,先是有李长陵截杀,后又与张幼谦内斗,这还怕不够,又给我们准备了一个刁婆婆。 张幼谦愤然道,其实我对什么天书没兴趣,谁看都无所谓,但绝对不能让赵聿得手。 由于王玲珑的关系,张幼谦与赵聿那就是卯上了。当然,我也不希望赵聿晋级,当年在金陵,我们还有一笔账没有算清楚呢。我们三人之中,李长陵武功最高,他能与呼延无敌交手不败,又一剑杀呼延无能,虽都是通象境,但他实力远在我们之上。 我说看来阻止赵聿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李长陵说道,恰恰相反。 我奇道,此话怎讲? 李长陵道,我有心入阁观书,赵聿武功也不及我,可是若我与赵聿会师决赛,要是师父授意的话,你们觉得我会有别的选择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钟长生一心让赵聿入阁,要是李长陵对上赵聿,钟长生再出面干预的话,作为弟子的,根本无法忤逆师父的决定。李长陵可以不赞同钟长生的做法,但却不能反对他。 我对李长陵道,长陵兄,我一直有个疑问。有道是,师命不可违,当日在江南你放过我一命,如今又为了入阁观书之事跟师父对立,这又是何苦呢? 李长陵叹道,在江湖争霸之事上,师父已经走上歧路了。我琅琊阁三百年来从不问江湖事,对待江湖纷争向来保持中立。可师父三入阁而未破境,心中有了歧念,这种做法,我不认同。 可他是你师父啊? 李长陵傲然道,他虽然是我师父,但我的第一身份是琅琊阁剑子。 琅琊阁上一任剑子,正是当年行走江湖的小公子钟鹿鸣,如今的琅琊阁监察。 琅琊阁监察身份超然,虽然不参与具体的经营事务,却负责监督琅琊阁主及长老会作出的各项决定是否符合琅琊阁既定战略和利益,甚至有权根据形势需要行使一票否决权。将来若钟鹿鸣退辞,这一任剑子将直接进入长老会,成为琅琊阁监察。 我恍然道,原来如此。 张幼谦却道,你们的组织结构设置倒是挺先进的,这一点倒不难,难得是能够执行下去。你看我们六扇门,纪检啊、反贪啊、稽核啊、审计啊,功能倒是挺全,就是一个摆设,归根到底,还是一把手说了算。 李长陵接着道,这件事,我与钟师娘的观点一致。赵聿那家伙人品不咋地,可武学造诣和悟性却是一流,若让他入阁观书,难保不成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阻止他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我说你要放弃?难道你不想入阁观书嘛? 李长陵道,我有的是机会,唯独这次不行。当然,在琅琊台比武之日,我还是要讨教一下苏兄的武功的。 我心中顿时生出豪情壮志,与高手过招,而且没有生命之虞,当然是一件痛快的事情,于是道,我也愿与李兄一战。 张幼谦却道,本来这次南行,我们就要找高手切磋,扬名天下,老苏,这一次我就不让你了。到时候,我会尽量温柔一点,打的你满地找牙。 我哈哈一笑,打仗凭本事,求饶才靠口才。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刁婆婆那一关怎么过?她都是大宗师了,而且还在长老会中,为何要趟这个浑水?李长陵说,刁婆婆在琅琊阁辈分高,而且看谁都不顺眼,我也搞不清楚她为何也要参加比武。 比赛定在三日之后。 我不是那种临时抱佛脚之人,除了每日例行的内修外练外,并没有加紧备战。至于张幼谦,他跟他那师父学的睡觉即练功,吃饭即修行的功法,真是让人羡慕的紧,所以对他来说,吃饭、睡觉成为他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事情。 李长陵作为东道主,带我们环游琅琊山。两日下来,游山玩水,吃香喝辣,玩的倒也尽兴。 这日凌晨,天还未亮,李长陵便早早来敲门。 张幼谦惺忪着眼,道,这么早,你打扰我练功了。 李长陵道,赶紧换好衣服,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我练剑之处。 三人来到琅琊台,张幼谦说这里不是来过了嘛,有什么好看的? 李长陵站在石碑观澜处,笑道,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此时,天空微亮,漫天星海逐渐隐去。 三人并肩而立,并没有多语。微风吹过,在海面上卷起层层浪花,这些浪花起初并不显眼,然而随着波形的传递,越来越高,拍打在山下巨石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不片刻,东海之上,红光乍现,一轮红日从海平面上跃出,如一个巨大火球,将整个海平面燃烧起来。 日出东方。 李长陵长啸一声,跟我来! 说罢纵身一跃,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第276章 胜似闲庭信步 李长陵身影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弧线,向悬崖上坠落下去。十余丈后,他脚步轻点一块凸出的岩石,身形微顿,旋即又跌落,速度越来越快,将近落地之时,李长陵口吐一口真气,一道白光将其笼罩其中,旋即消失在眼前。 再现身时,李长陵已在山崖下一处巨石之上立足。 张幼谦叹道,原来空间法则还可以这样运用,真是大开眼界。 晋入通象境后,我也能以真元开辟三丈左右的法则空间。在这处空间中,我能够掌握规则之力,做到瞬间移动至空间另外一侧。这在实战中很是有用。可是李长陵方才的举动,在急速下坠之时,施展空间法则之力,从而缓冲悬崖坠落时的势能。这一理论,我能够想得通,可是若要实践,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长陵在巨石上,冲我们挥了挥手。我看了一眼张幼谦,意思是要不要有样学样,试着跳下去?张幼谦连忙摆手,说蹦极这事儿我可玩不来,我可不嫌命长,我小命金贵着呢。再说了,我还有恐高症呢。 刚才李长陵一跃,激起了我的好胜之心,说了句,爱来不来。深吸一口气,星宿海内真元运行,一层真气瞬间溢出体外,我也长啸一声,一跃而下。 才落下十余丈,我便觉得全身失重,速度越来越快,及至凸起岩石之处,正要去踩,一阵微风吹过,我身体向外偏离了半尺,一脚踩空,这一下,体内提起的真气瞬间外泄。 不妙! 我心中念头急转,身体速度却越来越快,眼见距离地面还有十余丈,我暴喝一声,星宿海真元暴涨,一团星芒笼罩全身,在落地前一丈,开出了法则空间。 意念所至,瞬间来到空间上端,与此同时,拔剑刺向地面。 轰隆! 长剑入巨石一尺,这一剑也卸去了一多半力量,我堪堪落在巨石之上,无数真元反噬之力在体内流窜,连运功深吸几口气,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李长陵笑道,不错,比我第一次要强多了。 话虽如此,刚才那一跳,现在想来也有些后怕。不过,成功的满足感驱逐了方才的恐惧感。我忍不住大吼一声,冲琅琊台上的张幼谦道,跳吧! 张幼谦声音从半山腰传来,门儿都没有!哎哟! 话音刚落,只见他身体失去控制,身体如旋转的陀螺,坠了下来。 救命! 我与李长陵见状,双双举剑,在头顶上形成一张真元防护。才布置好,张幼谦身体落下,在落地前五六丈,张幼谦成功打开法则空间,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眼前。 我看着李长陵,人呢? 李长陵说不知道啊。 哗啦一下,张幼谦从海水之中冒出头来,原来方才他没有掌握好空间之力,竟然落入大海之中。张幼谦手中抓着一条三尺长的海鱼,游到了巨石之上。 好险! 张幼谦道,要不是砸中了这条鱼,恐怕我就嗝屁了。 这是一条海鲤鱼,此刻已奄奄一息。方才张幼谦一跃,直接砸到了鱼身上,卸去了大部分力道,这才保住了一命。张幼谦说,鱼兄,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发誓一定会好好待你。 我说怎么,你还想养它当宠物不成? 张幼谦摇头,不,我准备一鱼八吃,让它死得其所。 没等我们接话,李长陵忽然道,准备好,要来了。 我问什么来了? 还未等李长陵回答,就见几百丈远的东海之上,浮起了一道红线,向我们这边缓缓而来。红线越来越近,我仔细观瞧,竟是一排高达几丈的巨浪,向我们这边涌了过来。 李长陵长剑出鞘,一脸肃穆的样子,全神贯注的望着那道巨浪。 一阵阵惊雷声,越来越近,那道巨浪中蕴含着大海的力量,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张幼谦说了句妈呀,就要找地方去躲,然而这块巨石光滑无比,哪里有藏身之处。 转眼间,巨浪铺面而来。 李长陵凌空跃起,在空中瞬间劈出了十余剑,剑光光彩夺目,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浪头打至时,这十几道剑气竟形成一张巨网,将巨浪劈出一道两丈宽的缝隙来。 一剑破浪。 我将剑再次刺入石中,稳住身形。张幼谦哎哟一声,又落入了水中。 浪头过后,我全身湿透,张幼谦骂咧咧爬了上来,说你找了个什么鬼地方。李长陵回到巨石上,盘膝而坐,面色通红,似乎耗尽了全身真元,不过他全身却没有一点湿痕。 片刻后,他调整完毕,缓缓起身,摇了摇头,说还是差了些火候啊。 李长陵剑法以快著称,方才劈出那剑,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我问道,你平日都是这么练剑的?李长陵道,人的真元终有尽头,天之力无穷无尽,若要有所突破,需竭人力抗天劫,方有成效。苏兄,张兄,你二人要不要来试试? 张幼谦说算了吧,与天斗,不如与人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远处又传来一阵轰鸣声,又一个巨浪排空而来。我心中涌起万丈豪情,大吼一声,我来也!说着,将铁剑拔出,星宿海内,二十八宿开始绕着空球缓缓旋转起来。 一道道真元逐渐叠加,厚积薄发,灌入剑身之中。铁剑之上,红芒乍现,以我为中心,形成了一道两丈多的屏障。转眼间,巨浪来袭,我长喝一声,挥剑而出。 万剑河山。 剑气与巨浪接触,一道无穷无尽的力量传入体内,我胸口一闷,几乎吐血。这道力量,不啻于当日剑无霜三境之外的那道威压,剑浪相击,我将全部真元狂吐而出。 巨浪迎着剑尖一分为二,从我两侧冲了过去。 噗! 吐出一口鲜血,我全身如被掏空一般,体内奇经八脉经这一击,真气紊乱,仿佛要断掉一般。体内星宿之力已全部耗尽。这巨浪一击,威力不属于三境之外大宗师。 李长陵笑着问,感觉如何? 我点头道,味道好极了。 再来一次? 我连连摇头,这一下就够我歇息半日的了。真没想到,你竟然发现了这等修行之法。在这里修行,那种感觉似乎是一个三境外大宗师陪你过招啊,我是不行了,张幼谦可以试试。 张幼谦说我才不做蠢事,我的功法,睡觉就能修行,生命不息,睡觉不止。 李长陵继续练剑,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七个浪头袭来,都被李长陵一一化解,不过每过一次,他全身真气便掏空一次。在击退最后一次浪花后,一轮红日从海中跃起,挂在海面之上。 李长陵收剑,道,今日就到这里吧。苏兄,这三日,你便与我在这里练剑吧。此刻我内力已经恢复,经过方才巨浪淬炼,我发觉体内真元竟然越发精纯了一些。 接下来两天,我们白天游玩琅琊阁。每日早晚两次,先是跳崖,然后便在巨石之上练剑。每个浪头袭来,我与李长陵便以剑气击之,第二天我承受三次巨浪,体内真气运用感觉越来越得心应手。 张幼谦一开始还不以为然,见两日下来,我武功竟然更上一层楼,也跟着练习起来。到了第三日,我们竟能轻松自如的剑开巨浪,只是与李长陵相比,我们还是略逊一筹。 这日清晨,练剑完毕,我们收功。 三日来,在巨浪敲打之下,我们体内真元越发精纯,运用起来,竟出奇的顺畅,用张幼谦的话讲,叫如海飞丝一般光滑,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琅琊台比武定在正午,李长陵拿来了甲组其余五人的参赛资料,可是分析对手。分析来分析去,要想从甲组中突围,唯一的阻碍,就是刁婆婆。 我奇怪道,刁婆婆贵为琅琊阁长老,她想入琅琊阁,直接进去就是,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来比武?李长陵分析道,刁婆婆脾气有些古怪,行事往往出其不意,而且对我师父意见挺大,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她不想赵聿入阁,所以报名来阻击他? 张幼谦说要真如此,那才好呢。对我来说,只要不是赵聿,谁赢都一样。 我揶揄道,不就是一个女人嘛,至于嘛? 张幼谦生气道,尊严,男人的尊严懂不懂?哎,你看你自己感情一塌糊涂,跟你说你也不过是对牛弹琴。 我虽然不知道在金陵,王玲珑与张幼谦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估计受伤不浅,于是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把赵聿宰了。 张幼谦一脸不屑道,说的你好像能赢似的,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能过刁婆婆那一关吧。诶……张幼谦忽然一拍脑袋,我想到一个办法! 我与李长陵问道,什么办法? 张幼谦道,我看刁婆婆看上去挺害怕你小师娘的,不如让钟前辈出面,帮我们通融一下,比武时候给我们适当的放放水,你们觉得如何? 我俩齐声道,不如何。 三人正在闲聊,忽然赶到头顶上有人,抬头看去,只见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横着坠落下来。 李长陵道,不好,有人寻死!快来帮忙! 说罢,李长陵全身真元暴涨,纵身跃起。我与张幼谦见状,也纷纷释放内力,将周围空间包裹起来。李长陵在半空中接到那人,顺势接着我们真元空间,落回巨石之上。 一名相貌清秀的女子,躺在李长陵怀中,双目紧闭,显然已经昏了过去。 李长陵惊讶道,是李荣花? 我恍然,这就是刁婆婆口中的那个儿媳? --- ps:今天对联正式在公众平台“三观犹在”开卖啦!还有六十多副,对联和书法,接受定制,欢迎光临。么么哒! 第277章 会下蛋的鸡 李荣花悠悠醒来,见自杀未遂,一脸愁容道,你们怎么救我?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我说姑娘,不,李夫人,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什么事情咬咬牙就熬过去了,怎么能寻死觅活呢?悬崖这么高,掉下来摔坏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啊。 李荣花说我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张幼谦也劝道,死倒是没什么,可是你想过没有,要是掉下来脸先着了地,到时就算找手艺最好的裁缝,没法恢复你这漂亮的脸蛋了。 我敲了张幼谦一下,说能不贫嘛,人家都这样子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要真那样,这就不是找裁缝的事儿了。长陵兄,你倒是劝劝她啊。 李长陵叹道,若我是刁婆婆的儿媳,估计我也不想活了。 张幼谦说那首先你得是个女人。 李荣花没有死成,我们安慰了几句,她便哭了起来,如梨花带雨,有满腹的委屈。 她道,我公公死得早,夫君性子又懦弱,我从十二岁嫁到李家,给李家当牛做马,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饭,把饭菜端到婆婆房里,可这么多年来,婆婆一直没有好脸色。我要是做菜,她就说要吃肉;我要是做肉,她就要喝粥,放盐多了说咸,放糖多了说甜,处处给我挑刺儿。稍微不顺心,就对我拳打脚踢,你看我身上到处都是伤疤。 说罢,李荣花就要撸起袖子给我们看。 我连忙道,我信,我信。 张幼谦说别呀,脱了给我们看。 噗通! 张幼谦被李长陵一脚踢到海里,张幼谦爬上来,一边运功烘干衣服,一边骂道,李长陵,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偷袭我。李长陵转过身去,懒得理他。张幼谦打不过李长陵,只得骂了两句作罢。 李荣花找到倾听之人,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将多年积郁的委屈吐了出来。 她道,说到底,其实婆婆就是嫌弃我没有给她生个孙子。哎,我还是死了算了! 话虽然如此说,李荣花一吐为快后,心情也舒缓了许多,不想刚才那般寻死觅活了。她这么说,其实还是想让我们安慰她,或者认可她,跟着一起说刁婆婆的不是。从心理学上讲,这叫寻找心理认同感。 张幼谦说,寻死觅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这么想啊,你要真死了,将来你老公续了弦,从此又多了一个受气的儿媳,你不死就算是积德行善了。 此言一出,李荣花顿时不干了,对张幼谦道,你怎么说话呢,有这么安慰人的嘛? 张幼谦哈哈一笑,你看,生气了不是?生气了好,生气了就不寻死了。 我心中暗赞,张幼谦虽然有些贫,对付这种少妇还是有一套的,一番插科打诨之后,李荣花心结虽然没有打开,但却也好了许多,不像刚开始那样,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李长陵道,这样子,我们三个送你回去,跟刁婆婆好好谈谈。 此刻日头已上,四人来到山底琅琊村,到了刁婆婆家。 李荣花不甘情愿的上前敲门,道,婆婆,我回来了。 刁婆婆出来,看到我们三人,脸色登时沉了下来,道:行啊李荣花,我让你上山挖三个地蛋,你怎么给我带了三个男人回来?你在外面勾搭野汉子也就罢了,怎么还带回家来了?三从四德还要不要了? 李长陵道,刁婆婆! 刁婆婆说你闭嘴,李登云,你赶紧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骨瘦如柴,面色苍白的男子走了出来,应该就是李荣花的夫君李登云,他道,娘,您喊我。 刁婆婆说你到门口园子里看看,种的油菜绿了没有? 李登云纳闷道,昨天才下的种子,哪可能这么快? 刁婆婆冷笑道,就怕园子的油菜没有绿,你自个儿的头顶上一片绿油油了。 张幼谦仰头,看着李家屋顶,自言自语道,你们看这个房子是不是有点歪?难道是传说中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刁婆婆满脸不悦,小子,你以为你是琅琊阁的客人,老身就动不了你嘛? 李长陵道,行了刁婆婆,登云他媳妇今日想不开,从琅琊台上跳下来了,幸亏我们遇到救了下来…… 刁婆婆闻言,怒道,什么,你竟然想死?李荣花被刁婆婆一喝,顿时吓得脸色铁青,婆婆,我没有,是不小心滑倒了摔下去的。刁婆婆哼哼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做饭?你得饿死你婆婆蛮? 李荣花道,您想吃面?烙饼?还是包子? 刁婆婆道,吃烙饼。 那您想吃全熟?七分熟?还是三分熟? 五分熟。 那您想要甜的、咸的,还是齁的? 来的路上,李荣花告诉我们,光做一顿早饭,刁婆婆就能挑出一堆毛病来,张幼谦建议下次做饭,那就一次问个清楚,到时候她找不到理由,也就没法跟你发火了。 果然,刁婆婆脸色有点难看,她故意刁难李荣花,看样子是想找机会发火,揍她一顿。只见她冷着脸道,看起来是甜的,闻起来是咸的,吃起来是齁的。 李荣花点点头,那就做成糖三角形状,外面涂上点盐,里面放咸鸭蛋。 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刁婆婆本想刁难她,可是李荣花多了个心眼,问的明明白白,于是刁婆婆大怒,上去就是一巴掌。 李荣花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道,婆婆,您打儿媳干嘛? 刁婆婆怒道,让你生不出儿子! 我心中暗叹,这年头,生不出儿子竟成了一种原罪。张幼谦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刁婆婆骂道,老娘我教训儿媳妇,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外人多嘴了?李登云,你说我打你媳妇,打的有没有道理。 李登云连忙道,有道理,娘教训的很对。 这李登云对刁婆婆的惧怕丝毫不逊于他媳妇,他性子懦弱,对母亲唯命是从。在大明朝,像他们这种家庭,母亲太过于强势,一般来说儿子都会变得性格懦弱,这几乎成了一种通例。 刁婆婆愤愤不平,指着李荣花,道:人家一只鸡吃一年糟糠还知道下二百个蛋呢,你倒好,吃了刁家六年白米饭,连个蛋都下不出来。我说老太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生男生女,可不能全怪儿媳,这玩意儿是由男人说了算的。这是有科学道理的。 刁婆婆看了我一眼,冷然道,你跟我讲科学道理?好,老身跟你掰扯掰扯。人体有二十三对染色体,其中决定性别的是xy染色体,要是xy染色体,那就是男孩,要是yy染色体,那就是女孩。登云他提供了x、y染色体,剩下的就看这个小贱人选哪一个了,你竟还跟我讲是男人说了算? 我顿时哑口无言,捅了捅张幼谦,你倒是说两句啊。 张幼谦一脸无辜,这么深奥的理论,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了啊,不过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刁婆婆冷哼道,老娘可是进过琅琊阁观书的人。 张幼谦赞道,那您看的一定是《人体的奥秘》。 刁婆婆没理他,对李荣花道,愣着干嘛,还不去做饭? 张幼谦也劝道,你婆婆发火,你也别放在心上,你想想啊,今年你才十八,你婆婆都快五十了,没几年蹦跶头了,再忍几年等她嗝屁了,你这面团丈夫,还不被你拿在手里随便揉捏?别说包子、烙饼,就是弄成肉夹馍,以你多年来的斗争经验,还不分分钟的事儿。 李荣花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儿。你们放心,我再也不会寻死了,我要好好活着,一顿三碗米饭。 刁婆婆说我们李家可不养不下蛋的鸡,登云啊,村西头的翠花,胸大屁股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而且还做的一手好酸菜,我看实在不行,就娶回家当个二房吧。 李登云满脸不愿,娘,翠花一百八十多斤,如狼似虎,力大如牛,就我这小身板,恐怕经不起她的蹂躏啊,还不把我压成照片啊? 我一旁观瞧,刁婆婆一家以她为主,儿媳妇受气包,儿子又没脾气,问题的症结就是儿媳生不出儿子。中午就要琅琊阁比武了,我还正愁怎么对付她,忽然灵光一现,心中有了主意。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我们这些外人呢?三人争吵,乱作一团,我们无意纠缠,于是告辞。一路上,他俩见我不说话,问,你在想什么呢?我问李长陵,李兄,咱们琅琊阁有没有药房? 李长陵傲然道,你可知咱们琅琊阁以什么著称嘛?奇珍异草,灵兽飞禽,只要你能说出名字来,咱们这里就有。 张幼谦说你也太吹牛了吧,那来二斤铀,弄个原`子弹,什么刁婆婆李婆婆,统统弄死。 我说你别插科打诨,我有正事儿呢,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下午比武,能不能进决赛,就看此一举了。说着,我提起笔,写了一个方子,让李长陵帮忙准备。 张幼谦问做什么用? 我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了中午,李长陵才匆忙赶来,递给我一个药包,说你方子上的东西,差不多都配齐了,只是还差一副药引子,可能有些麻烦。 我说到时候我来想办法吧。 三人连午饭都没吃,来到琅琊台。 ps:有免费的月票,给三观几张吧。虽然不冲榜,但已经排出50开外了。 第278章 生子秘方 琅琊台上人山人海,为了让这次比武显得公正公平公开,钟长生昨日便通知琅琊阁及琅琊村所有人都来观战。 起初大部分村民都不愿意过来,因为正是农忙插秧时节,看一场打斗,远不如多收三五斗米来的实在。直到钟长生表示,来观战的人家可以免去三成的租子,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万人空巷,将琅琊台挤的水泄不通。 三人来到赛场旁边,有人准备了一份比武生死文书及免责声明要我们签字。虽说只是点到为止的切磋较量,可万一真有人杀红了眼狗急跳墙,出了人命后本家找来,那也是一场麻烦。 干脆签个生死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领到号牌之后,我们三人来到场边休息,张幼谦对赛事安排极为不满,比赛放在中午不让人午休,这简直要了他的命。 他对伙计发道,我告诉你一件事。我能一月不吃不喝,然后赤手空拳打死一只老虎,你信不信? 伙计说,我不信。 不信你还不赶紧准备点吃的? 场边伙计道,你也就打一场架而已,我们从早上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这时,有人给坐在对面的赵聿端上了茶水,还有一盘糕点。张幼谦看到,表示抗议,冲赵聿道,凭什么你们有吃的,我们就要饿肚子,赛事组织方搞区别对待,我不服! 赵聿笑吟吟道,我乃琅琊阁贵客,有点特殊待遇,也算是正常。 张幼谦一闪身来到赵聿桌前,伸手就抓起一块糕点塞到了嘴里。赵聿啧啧道,不告而取是为盗,张大捕头,您身为朝廷公差,又是执法人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张幼谦此刻口中满是食物,听赵聿这么一说,噗噗将糕点喷在了盘子上,溅的满桌子都是,狼藉不堪。他点点头,赵公子,你说的很对,不好意思,我还给你。还好,我只吃了一块,祝您用餐愉快! 说罢,他转身回到我们这边。 赵聿脸色铁青,可碍于身份,又没有办法发火,只得冷哼一声,吩咐人将糕点拿了下去。那人说,赵公子,我再给您端一盘上来。赵聿冷冷道,没有胃口了 张幼谦拍了拍手,心中无比畅快,开心的笑了出来。老苏,老李,你们看这么多人都来观战,看来我们在琅琊阁的人气挺高啊。不知琅琊阁的人有没有对这次比武开出盘口,我都迫不及待了。 这时身后有两人正在聊天,一人道,老刘,你说,钟阁主答应要给咱们见面三成稻米,这话有几成可信? 另一人道,我也没把握,钟阁主这种话每年都许这么多次,有时兑现,有时耍赖,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听说你家母狗昨天下了三个崽儿,我家阿庆喜欢狗,能不能送我一只? 哎,你不早说。三只崽儿都已经许下送人了。这种破比武,真是浪费时间,赶紧打完了,我山脚下还有半亩水田没有插秧呢。 张幼谦显然也听到了两人对话,神情有点怪异,我与李长陵笑而不语。 叮叮叮。 铜锣三声响,钟长生入场,所有人都高呼,钟阁主好!喊得最起劲的便是身后那两个汉子。主持人道,在比武之前,首先请琅琊阁钟阁主讲话! 钟长生一身喜庆的红袍,对场间众人道,各位乡亲,英雄好汉,中午好。在这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日子里,我们琅琊阁迎来了第一届琅琊杯比武大赛,首先,我代表琅琊阁长老会对各位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感谢! 钟长生又开始了长篇累牍,从天下大势讲到了李二爷家丢牛,从朝廷之争谈到了李寡妇偷汉子,讲话漫无边际,不着四六。 我问李长陵,以前你师父貌似没有这么多废话。 李长陵苦笑,自从去年他聘用了一个叫麦肯锡的顾问之后,整个人变了个样子,原先挺务实的一个人,开始喜欢上了讲战略、谈概念,搞改革,玩创意,前不久还要实行什么kpi绩效,把琅琊阁折腾的鸡飞狗跳。 张幼谦闻言点点头,这个叫麦肯锡的人这么厉害? 我说江湖上就有这么一拨人,号称成功学大师,专门挑人傻钱多的人动手,给他们画饼、洗脑,然后捞一票走人,这种人多了去了。张幼谦点头道,那以后要离着他们远点了。难怪他要把所有人都喊过来,比武是由头,关键想让大家听他胡诌啊。 一个时辰后,钟长生才讲完。在场所有人都纷纷鼓掌,也不知是为他描绘的琅琊阁战略愿景鼓掌,还是为他讲话结束而庆贺。 按照号牌,第一场比武是我与李长陵。 两人纵身一跃,来到琅琊台上。李长陵本就无意比武,我俩早就商量好来一场天崩地裂的假打。 我抽出铁剑,道,李兄,请! 李长陵道,我让你三招,三招后我就不客气了。 我哈哈一笑,真元暴涨,施展出空间法则,瞬间来到李长陵身前,道,看剑!一剑刺出,李长陵挥剑格挡,急速后退,躲过这一招。我真不知他想法,接连刺出了两招,李长陵连续后退,来到刻着琅琊台的巨石之后,逃离了众人视线之外。 李长陵大呼,三招已过,该我了! 两人将剑递给早在巨石之后的铁少秋,然后席地而坐,端起了铁少秋给我们准备的两碗炸酱面。 叮当之声传来,铁少秋拿着两柄剑对砍,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俩端着碗,哧溜哧溜吃面,李长陵道,准备的匆忙,简单吃点再说。 我暴喝一声,李长陵,吃我一剑天外飞仙! 说着,一拳轰出,将不远处一块石击碎,旋即吃了一口面条。 李长陵道,那你试试这一招铁笔春秋! 咔擦,一棵大叔应声而倒。 李长陵,吃我一剑日月摘星! 苏犹在,吃我一碗炸酱面。咦,错了,吃我一剑回头是岸! 我俩边吃边喊,只是苦了在旁边挥刀舞剑的铁少秋,不片刻,他对立场领导,师父,还没完啊,我胳膊都酸了。我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算什么? 远处观战之人虽看不到我们,但听声音这边战斗激烈,说长陵那小子,想不到武功进展这么快,去年耕地,还不如我家一头牛干的多快! 李长陵道,好剑法,我与你再战三百回合! 由于一时半刻分不出胜负,我俩又不在琅琊台上,为了留住观众,赛事组决定继续后面的比赛。我俩一边制造声音,一边又拉这铁少秋,三人玩起了斗`地主。 这一玩不要紧,铁少秋运气好的出奇,没几把就赢了我俩十多两银子。 约莫半个时辰,外面比武都已结束。裁判喊道,你俩务必在十招之内分出胜负!我俩眼见差不多,整理了下衣衫,我佯装此刺了一剑,暴喝,万箭齐发! 李长陵道,无懈可击! 轰隆!李长陵飞向琅琊台,长剑落在地上。 我随后跟了出去,道,承让。 李长陵道,我输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长陵这小子竟然连这个家伙都打不过,这小子什么来头? 钟长生怎会不知我俩在其中搞鬼,可这么多人都在,若是质疑,反而显得丢面子,冷哼一声,退下吧。 进入第二轮,乙组的赵聿轻松战胜了对手,而我们甲组刁婆婆,一连两场,连出手都没有,对方都直接表示弃权,用他们的话,说,我要是跟刁婆婆打,赢了,她能骂你一年,输了,她能数落你一年。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弃权来的实在一点。 第二轮我与张幼谦的比武,安排在了最后一场。 张幼谦说,老苏,你尽管出手,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的。 我站立,刚抽出剑。 张幼谦哎哟一声,好厉害的剑气,真是无招胜有招,这一剑直接破坏了我的任督二脉,我弃权认输! 我说你还能演的再假一点嘛? 张幼谦说,假作真时真亦假,规则在摆着,我自己痛快就行,为什么要演戏给他们看?我还是给你省点力气,后面还有刁婆婆,你要实在不行,那就投降吧。 我说投降不是我的风格,我更喜欢认输。 张幼谦问,两者有区别嘛? 我说区别大了,投降是不战自溃,认输是战略性撤退,性质大不一样。老苏,下面看你的了!我说不用看,很大。 甲组的最后一战,我对阵刁婆婆。 刁婆婆手中拿着一把擀面杖,冷眼看着我。我说刁婆婆这么巧,咱们又见面了,不知早餐吃的什么?几分熟的痨病?甜的、咸的,还是齁的? 刁婆婆冷笑一声,手中敲打着擀面杖,说,苏小子,你少给我贫嘴,今日之战,我要是掉一根寒毛,就算我输。我说您一把年纪了,没事喝喝茶,跳跳广场舞多好,整天喊打喊杀的,多没意思。 刁婆婆将擀面杖指向我,顿时一道威压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她境界还没有完全释放,我就知道,自己跟她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弊。眼见就要动手,我连喊道,慢着! 刁婆婆一愣,什么东西? 我说你不是想要抱孙子嘛?巧了,前不久我遇到薛神医,跟他求了一个药方。这个药方,记载于葛洪抱朴子,后经过药神孙思邈整理,成为生儿子神药,就连皇上都服用呢。 此话当真? 我心说能当真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第279章 父子 忽然我意识到自己可能举了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大明朝两任皇帝,朱悟能、朱润泽在生孩子上貌似并没有什么天赋,不过刁婆婆长年累月在琅琊阁,消息闭塞,我当然不给她思考的机会,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于是连忙补充道,这个药方子好像功能是抑制x染色体的,在这方面,您是专家。 在心理学上,这一招叫做偷梁换柱,把故事引到她所熟知的领域,然后她果然自动脑补,对,抑制了x染色体,那就必然生儿子了。 他儿子结婚六年来,没有给她生孙子是她一生的痛。在上午思考战术时,我仔细研究了下,要想战胜刁婆婆,要是来硬的,只有被碾压的份儿,唯有从她需求出发,才能找到一点机会。 我继续给她洗脑,道,这个药乃上古奇药,原来我们村刘大爷和他老伴儿,都五十多了,一直没有孩子,自从吃了这药后,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生了五个!京城的宋员外,五年前骑马摔成了植物人,自从吃了这药,儿子都三岁多了。 张幼谦咳咳几声,意思是说我吹牛吹大了。可是我深知人的心理,正所谓旁观者清,对刁婆婆来说,我说的越是玄乎,她越是相信药的效果。果然,她意动了,问,你现在有这种药? 我说有是有,不过,这个药,本来是想送给金陵城冯零感冯公公的,对于这一点,他的需求比较大,临去京城前,他给了我一千两银子,委托我找薛神医开出药方来。 刁婆婆说一个太监吃这个有什么用,这样子,你说个价,我要了! 我嘿嘿一笑,说婆婆我怎么一看到你就觉得有缘,这个药,若是别人想要,我肯定喊出天价来,可是对婆婆您,不要九九八,不要九十八,只要八钱银子,儿子抱回家。八钱银子,你买不了吃亏,八钱银子,你买不了上当!您家媳妇儿,我朋友张幼谦看过来,臀大腰粗,一定好生养。 张幼谦说呸,净知道害我。 刁婆婆转身对在人群中的儿子道,李登云,还等着干嘛,还不赶紧拿银子出来?李登云闻言,连忙跑了上来,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拿出了八文钱,还仔细数了两边,这才递到我手中。 我将准备好的药包取出来,塞到他怀中,说,兄弟,悠着点用,要是不懂,尽管找我。 李登云脸蹭的就红了。 刁婆婆心情好了许多,道,你虽给了我药,但是该比武还得比武,看在药的份上,我最多不打死你就是了。 我心中暗骂,说这老太婆看似傻,实则精明的很。不过,我却留了后手,我笑着道,老太太,这药我给了您,可是却还缺一副药引子。 刁婆婆怒道,你小子竟敢骗我? 我说倒不是骗您,不知道婆婆是不是守信之人? 刁婆婆哈哈一笑,说老身是守寡之人,至于守信嘛,那得看心情。 我只得道,这个药要想发挥作用,需要一个东西,那就必生儿子之人的三根寒毛。 刁婆婆闻言楞道,天底下哪里有必生儿子之人啊? 我笑道,有首诗说得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您是当局者迷了,什么人必生儿子?当然是婆婆了!要是不生儿子,哪里有机会当婆婆啊? 刁婆婆听到这句话,深以为然,确实如此。说着,她伸手到怀中,吧唧一下,从胸口撕下一把护心毛,放入药包之内,问,够了吧?我说您这毛发旺盛,登云兄弟要吃了,那还不得生一窝啊! 刁婆婆很是高兴,转身对李登云骂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回家给老娘生孙子去?众人闻言轰然大笑,李登云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听刁婆婆一说,连忙转身就跑。 我劝刁婆婆,这事儿是李家头等大事儿,您不亲自盯着点?刁婆婆说也对,琅琊阁老身不是没去过,还是抱孙子更重要。说着对钟长生道,老身弃权了。转身就朝李登云那边追了过去。 砰! 赵聿将乙组最后一名选手击出了琅琊台,取得了决赛的名额。他望着在台下的我,笑道,本以为我要面对刁婆婆,压力还挺大,想不到竟然对上了你,苏捕头,请不要手下留情,因为你会死的很惨的。 我说你先歇会儿,免得别人说我以逸待劳。 赵聿回头对裁判道,我想立即马上开始决赛。裁判说你都这么要求了,我也没有话说。 赵聿勾勾手指,来啊。 我连连摇头,我没有龙阳之癖,不好这口。 赵聿沉声道,我让你上来是要你过来送死,你想什么呢? 哦,抱歉,我误会了。说着,一溜小跑来到琅琊台上,跟他对峙站立。此刻已是下午,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我说赵聿,你有多少把握能够打败我? 赵聿说,十成把握! 我摇摇头,咱俩武功半斤八两,要真打起来,没个三天三夜,分不出胜负。我有个建议,不知你敢不敢应战? 赵聿问什么? 我俩打个赌,我赌你不敢自杀! 赵聿家里是开赌场的,自己赌心也很重,我这么一说,他反而道,我要是敢呢? 我举起手,对天发誓,算你赢! 哈哈哈!赵聿冷哼一身,说你以为我傻啊,我死了,就算赢了有什么用?他指了指琅琊台断崖,道,我还赌你不敢跳崖呢! 我心说这等神助攻千载难逢,于是激将道,我要是敢呢?算不算你输? 赵聿眼珠乱转,不知打什么主意,想了片刻,才道,你要是真跳下去,不但算你赢,而且我还叫你爸爸! 叫我什么? 爸爸! 哎!你这个乖儿子我认定了。 那你要是不敢跳呢? 那自然是我输,而且我也认你当孙子。 说着,转身对台下众人道,各位琅琊阁的父老乡亲,我苏某人今儿与赵聿打赌,他说我不敢跳崖,要是我真跳下去,打今儿起,他就认我当爸爸,天地可证,日月可鉴,现场的各位作证。 众人纷纷道,愿意作证。 我心说既然你想作死,我就成全你,不过真认你这个儿子,我心里还一百个不愿意呢。不过,我依然对钟长生鞠了一躬,道,钟阁主,方才我与赵聿的话,您可听到了。 当着这么多人,钟长生也没法说瞎话,道,我自然听到了。 我心想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赶紧把这事儿敲定下来,说我与赵聿这个赌注,还请钟阁主当个保人,免得将来这孙子,不,这儿子将来反悔。 钟长生询问赵聿,赵聿点了点头,他才道,我给你作保! 我说我要是跳了,赵聿耍赖的话,你可要负责到底的。既然答应了,我自然会负责。 怎么负责? 钟长生不悦道,他要是不肯认你,我认你当爹! 我站在悬崖边上,向下看去,山崖中雾气蒙蒙,能见度极低,下面那块凸起的石头,也看不清楚,原本有十成把握,现在心里难免开始打鼓,赵聿在旁边等的不耐烦了,催促道,你倒是跳啊? 我说你这么着急认爹,赵钱孙知道了,不知会不会气死。临跳之前,我想吃点东西,增加一下空气阻力。钟长生说哪里这么多废话,这里有十斤秤砣,你吃不吃?你要不跳,那就算你输了。 说着他示意裁判开始读秒。 十……九……八……七…… 众人开始跟着起哄,一起喊数。 我冲赵聿道,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三……二……一! 我哈哈一笑,凌空跃起,向后翻腾两周半转体一周半屈体,难度系数5255b,纵身跃下了悬崖。 我身体急剧下坠,山谷中能见度极低,我试着去找那块凸起岩石,可刚才那个动作,让我偏离了方向,我心说不妙,擦着岩石掉了下去。我连忙释放星宿海内真元,还未到底,就将法则空间释放出来,瞬间来到了空间另一端。 紧接着,我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冒着牛顿棺材板被掀翻的危险,将自己身形在空中停滞了一息。正是这个举动,让我重新掌握了主动。 我心中暗喜,一声长啸,吸入一口雾气,差点没呛死我。 啊…… 距那块巨石还有三丈多高,我倒转身形,举剑将全身内力尽吐,剑瞬间刺入巨石,这才堪堪稳住了心神。我抬头看去,一片雾气,根本看不到琅琊台上物事。 我没有丝毫耽搁,连忙施展迷踪步,提纵真元,来到琅琊山下。 等我回到琅琊台,却听到钟长生道,此次琅琊比武,赵聿获胜! 张幼谦表示抗议,苏犹在跳崖,按照刚才约定,获胜者应该是苏犹在才对! 赵聿此刻心情显然不错,说,姓苏确实跳了,可是他却摔死了啊,按照规定,我自然补位为获胜者。你有什么意见嘛? 张幼谦说意见有,但不是很大,我就一句话,刚才你认的那个爹爹,算不算数?赵聿哈哈一笑,我赵某怎么可能认死人当爹? 张幼谦看了钟长生一眼,说钟阁主,您看,这才多久,他就耍赖了,按照约定,您是不是对苏犹在改改称呼了? 钟长生脸色阴沉,赵聿连忙解围道,那就算认他当爹又如何? 张幼谦点点头,说你承认就好。那大侄子,我来问你,你爹刚去世,你是不是先给设灵堂,给他我守孝三年?就算你是不孝之子,那总得要默哀一刻钟吧?诸位,你们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点头,说得对! 赵聿不愧是能屈能伸之人,于是道,各位武林同道,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缅怀我的义父苏犹在捕头……曾经有一个当儿子的机会摆在我面前,可是我没有珍惜,当我失去的时候,我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上天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他说,爹爹,你在哪里? 我应声道,哎,我在这儿呢! 第280章 冥山传人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回头。赵聿满脸惊讶的看着我,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道,苏犹在,你竟然还没有死? 我哈哈一笑,纵身来到众人身前,道,本来已经死了,可是到了阎王爷那,他说我还有一个还未相认的儿子,还没尽享天伦之乐,就把我放回来了,乖儿子,叫爸爸。 赵聿怒骂道,叫你妹!姓苏的,有本事跟我大战三百回合。 我摇摇头,换作以往,我肯定会应战,可如今咱俩辈分不一样,我要真出手,在江湖上传了出去,岂不成了为老不尊?哦,不对,应该是我教训咱家子孙,应该也不算事儿。 赵聿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对钟长生道,钟阁主,如今胜负已定,你看登琅琊阁一事,是不是该有个了断了?钟长生却道,此事可以从长计议,最近琅琊阁正在检修,苏少侠你要真想去,那就等修好了再说吧。 我心中暗骂这个老狐狸,分明是见到赵聿没有取胜,这是准备耍赖的节奏啊。 张幼谦大声道,堂堂琅琊阁主说出的话,难道就当是放屁嘛?李长陵虽然有些不满,但钟长生毕竟是他师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钟长生被张幼谦一挤兑,冷着脸道,天下武库乃我琅琊阁私产,我们愿意让谁看就让谁看,想给谁看就给谁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家伙来这里嚼舌根? 赵聿这番话,分明就是避重就轻,偷梁换柱转换概念。 不知何时,钟鹿鸣出现在了场内,她道,琅琊台比武乃整个长老会定下来的规矩,如今胜负已分,你却又百般刁难,将咱们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 话音一出,琅琊阁众人纷纷不语。 钟长生对钟鹿鸣早已不满,可奈何钟鹿鸣在琅琊阁武功最高,而且威望最盛,要不当年她曾犯了一个低级错误,这琅琊阁主怎样也轮不到钟长生来当。 我朝钟鹿鸣拱了拱手,说,这琅琊四阁,去与不去,我根本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我去不去倒是无所谓,只要是赵聿不去,那我就没有意见了。 赵聿在一旁听得暴跳如雷,可是比武之前有言在先,而且还是钟长生做了担保的,他呼吸急促,强忍着咽下了这口恶气,早已没有了先前那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按照先前定下的比武规矩,我成了入阁观天书的第一顺位人选。这个结果已经不可改变,钟长生若是反驳,必然会引起众怒。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办法,于是施展出了拖字诀。 依照琅琊阁祖制,入琅琊阁观书之人,三日之内,要戒烟、戒酒、戒色、戒赌,做到这四戒,方能入琅琊阁。 我看着钟鹿鸣,她沉吟了下,当年先祖创立琅琊阁之时,倒是有这个规矩,可这么多年来,我琅琊阁弟子入阁观书,也没有真正遵守过,话说当年你入阁观书前一天,刚娶了第三房姨太呢。 钟长生道,当年我没有守祖制,你们也没有提出意见。这并不代表这个规矩以后就可以不遵守。 张幼谦说这不是双重标准嘛? 钟长生道,双标也罢,祖制也好,规矩定了,那就是要人遵守的。各位长老意下如何? 琅琊阁长老会有五人,钟长生、钟鹿鸣加三位长老。其中,刁婆婆已督促李登云生孙子去了,剩下二人都是钟长生的人,他们自然会支持钟长生的意见。 我说这也不打紧,大不了在这里多住几天而已。 钟长生环顾四周,喊道,散了,都愣着干嘛,难道还等管晚饭嘛? 众人纷纷散去。 这次比武,作为钟长生弟子,李长陵公然在大庭广众下忤逆师父的意思,这让钟长生很没有面子,他有些不满道,李长陵,你这样让我很难看啊,我来问你,这姓苏的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迁就与他? 李长陵恭敬道,我这是对事不对人,师父…… 钟长生连摆手,别,我可当不了你师父,你是我师父! 钟鹿鸣嘲笑道,连自己的弟子都认为你有问题,钟长生,做师父到这种地步,真是失败啊。钟长生沉声道,姓钟的,要不是你在其中挑拨和掺和,这小子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李长陵连忙跪下,师父,徒弟知错,此事不怪小师娘! 钟长生连连冷笑,你是琅琊阁剑子不假,我能立你为剑子,当然也能废了你! 赵聿在一旁道,钟阁主请息怒,这件事非同小可,长陵兄犯了忤逆师门之罪,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在我们英雄盟,那就是三刀六洞,逐出师门的下场,素闻琅琊阁主铁面无私,按理说将他逐出师门也不是不可。当然了,我只是个外人,说这种话有些僭越了。 张幼谦冷笑道,既然知道,还特么那么多屁话。 赵聿被张幼谦一呛,恼道,姓张的,我说什么管你屁事? 张幼谦反道,老子说什么,又管你屁事? 赵聿今日本来就一肚子火气,此刻被张幼谦一堵,一腔火气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他拔剑而出,冲着张幼谦就刺了过来,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张幼谦脚下一个滑步,躲了过去。 我喝止道,赵聿,住手! 赵聿道,好的。旋即反应过来,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我说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爸爸!怎么,刚才认的,转眼就不承认了?忤逆长辈,不知在英雄盟,又是什么罪名?应该不会少于三刀六洞吧? 张幼谦道,对啊,一言不合就动手,这分明是不把我这个二叔看在眼里啊? 赵聿气的肺都要炸了,反而钟长生冷静了下来,赵贤侄,这件事容后再说,你先跟我回去。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长陵,道,李长陵,你要还认我这个师父的话,那就跟我上山。 说罢,钟长生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此刻场间只有我、张幼谦、钟鹿鸣三人。 这件事从开始,钟鹿鸣就对我二人十分偏袒。虽然她与钟长生矛盾重重,但为了我二人,在公开场合撕破脸,这让我有些意外。我向前两步,来到钟鹿鸣身前,多谢钟前辈提携。 钟鹿鸣轻轻摆手,我只是履行承诺而已。 我奇道,承诺? 钟鹿鸣转过身去,面朝大海,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她问,想必你们听说过秦三观此人了?我们点了点头,她背对着我们,兀自说起了陈年往事。 我钟鹿鸣自十五岁出道行走江湖,剑挑八门十三派,共计三十七战,未尝败绩,唯一输过的一人,便是秦三观了。这也是我钟鹿鸣唯一佩服之人。 听李长陵所说,钟鹿鸣乃心气极高之人,做人做事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气,然她却对秦三观佩服之极,可见秦三观武功真是超凡天人了。 钟鹿鸣又道,我之所以佩服他,并不是因为他武功高,而是他有一颗为天下苍生的侠义之心。十年前,秦三观女儿遇到了麻烦,来琅琊阁找我,想要借阅琅琊阁四卷天书一阅。我琅琊阁创立以来,四卷天书概不外借,唯一以外人身份登天书阁之人,便是慕容白云,可他那一次险些酿成了大祸。 当时我是琅琊阁剑子,即将出任琅琊阁主,可他所遇之事,非天书无以为解,当时整个琅琊阁都反对此事,为了帮他,我准备冒险将他送入天书阁。结果被钟长生听了去,跑到长老会去告发我。老阁主得知此事,震怒不已,将我囚在了思过崖。 当天晚上,秦三观入阁之时,被琅琊阁八大高手围攻。这八大高手皆为三境之外的高手,结果秦三观以一敌八,重伤三人,其余五人坠境,与我琅琊阁结下了世仇。 我问道,那他有没有进琅琊阁? 钟鹿鸣摇摇头,没有。后来,为救女儿,他去了冥界,才有了东海之战。那一战,事关天下安危,当年与他交好的朋友,都纷纷前去助阵,最终他以天人之剑,拔山封路,才解了人间一场浩劫。而我,因为违反师门规矩,被夺去了阁主一职,成了琅琊阁的监察。不过,我从未后悔要帮他。 原来如此,我心道。 可是这与那承诺又有什么关系? 钟鹿鸣道,由于当年之事,我失了阁主之职,对此秦三观十分愧疚,十年前,我琅琊阁遇到一场危机,当年守剑冥山的秦三观,特意出手前来相助。可是琅琊阁众长老早已对秦三观恨之入骨,尤其是钟长生,他三入琅琊阁无功而返,又担心秦三观会打击报复,结果设计陷害秦三观。 那他成功了? 此话一出,我就觉得有些多余。 钟鹿鸣嘲笑道,在秦三观眼中,钟长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他心怀天下,怎么会与这种小人计较。我们琅琊阁欠了他一个人情,临行之前,他拜托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 钟鹿鸣道,他说十年之后,会有他的传人来琅琊阁。他让我想办法让那人进入琅琊阁。我当时觉得奇怪,直到遇到你使出了那一剑,我才意识到你便是他说的那个传人。 我震惊道,是我? 我一头雾水,我与那秦三观素未谋面,唯一与他的交集,便是当年在桃山之内,获得了他的一道真元,而后跟徐开山学了对付封万里的那一剑。 钟鹿鸣点头道,不错,正是你。 我说你搞错了吧,第一,我从来没见过这位秦前辈;第二,我也没有跟他学过任何招式。 钟鹿鸣却道,你没有学过他的剑法,可是你却见过了他的剑法。 我说我没有。 钟鹿鸣呵呵一笑,指了指刻着琅琊台三字的石碑,道,就在这块石碑后面。 石碑之后,是半阙词,词牌名正是《定风波》。 钟鹿鸣道,钟长生虽然同意你进入琅琊阁,可将时间延后了三日,这三日说不定要整出什么幺蛾子。不过也好,这三日,你的任务,就是参透这石碑上的剑法。这套剑法,有个很气派的名字,叫做“万剑河山”。 第281章 李长陵从不妥协 啊?我心中有些吃惊,这不是半首词嘛?怎么成了万剑河山的招式了? 钟鹿鸣微微一笑,万剑河山乃吕祖纯阳所创,乃天下一等一的剑法,数十年来,只有两人悟到了其中精髓。寻常剑法,要么是记载于秘籍之中,要么是师徒口耳相授,唯独这万剑河山,则是假以物授,非有缘人无法悟透。十年来,我在琅琊台观摩不下于百次,始终无法参透其中奥秘,不过既然秦三观说已将剑法融入其中,那多半便是真的了。 假以物授? 这个词虽是第一次听说,但我对其却不陌生。当日在惊神阵内、在离火洞内,我参透的蚯蚓文,还有桃山黄阵图中石碑上的篆文,都是将剑意融入石壁之上,这种传功方法,不受时间限制,却对机缘要求颇高,非是同道中人,很难参透这其中的奥秘。 钟鹿鸣接着说,好了,我只是替他传话而已。至于剑法本身,还是靠你自己去悟了。这三日,钟长生肯定会想办法阻挠你入阁,不过你放心,有什么问题,我帮你挡下来就是。 琅琊台。 张幼谦端着酒壶,手持酒杯,吃着钟少秋送来的卤煮,见我愁眉紧锁,道,行啦,别累坏了脑袋,先喝杯酒,然后再说剑法的事情。半日下来,我利用拆字、分字、横读、竖连,甚至跳读的方式,都没有发现其中隐藏的剑法,哪里还有心情喝酒,于是摇头道,时间紧迫,你自己喝吧。 张幼谦叹了口气,我就是怕你走火入魔了。 我哈哈一笑,有你在一旁絮叨,我就想走火入魔,也没有机会啊。 话虽如此,以张幼谦的性子,能够陪我一起悟剑,我心中还是很感动的,不愧是好兄弟! 张幼谦摇头道,非也,其实我也是想看看,这号称天下第一的剑法,究竟是什么样子。也许我一杯酒下肚,以我的聪明才智,悟出了这万剑河山,那我岂不就成了天下第一,哈哈! 第一日,各种密码学方法都一一试过了,始终没有进展,反倒是整个人累的虚脱了。铁少秋告诉我,李长陵被钟长生关禁闭,在山顶上练了一天的剑。 第二日,我和张幼谦用火烧、炭熏、水泼等方式,这块石碑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这一日,琅琊阁来了几名神秘客人,琅琊阁召开长老会,钟长生以破坏琅琊阁安定团结为名,逼迫钟鹿鸣辞去监察一职。 第三日清晨,来到琅琊台。这是给定的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我望着东海之上,红日喷薄而出,将海面染的一片通红。大海尽头,是一片虚无,也许就在大海深处的某个地方,有一个人,一座山,在守护着人间的安危。 我生出一种疲惫感。失败的挫败感,让我有些心神不安。 就在这时,我心中忽然想起了徐若男。皇宫政变那日,徐若男生气而去,离开京城返回江南。我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留下她,她性格好强,受不得半点委屈,我却因为谢君衍,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伤心。 对啊,人生再世,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还求什么呢?什么万剑河山,什么天下第一,什么冥山传人,与我何干?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这样的一生难道还不够嘛? 我深吸一口气,聚在喉间,发出一声长啸。 张幼谦猛然一惊,说,你嚎什么嚎,不怕把母狼招来? 我扶住他肩膀道,我决定了。你帮不帮我? 帮你干嘛? 我想要杀入冥界! 张幼谦说,这恐怕有点难。 我哈哈一笑,其实我想说的是,我要去江南,找徐若男,向她求婚!快帮我想想办法。 张幼谦挠挠头,我们还是讨论下杀入冥界的事情吧。如今英雄盟在江湖上作乱,身为年青一代的高手,祖国的花朵,我们有责任、有义务承担起守护天下的责任。 我点了点头,,踏入江湖以来,我过得浑浑噩噩,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个目标,一切都是得过且过,就连自己喜欢的女人,也都不敢去表白。我想过了,你来当天下第一,我来抱得美人归。我想好了,今日便去辞行! 张幼谦问,那入琅琊阁观天书之事呢?钟前辈,长陵兄可是对你寄予厚望的,你莫要寒了他们的心。老苏,你可要想好了,人的一生是短暂的,可自己的传奇是有无限可能的。我还想着,你我兄弟联手,在江湖上闯出一番事业来! 我说当然可以,前提是我先把徐若男弄到手。 张幼谦说既然你决定了,作为兄弟,我只有支持你了。来,喝酒!他拿起酒壶,痛饮一口,然后扔了过来,接过去,一仰头,将剩下半壶酒一饮而尽,什么入阁四戒,我才懒得去管呢。 这时,山顶之上传来一阵轰鸣声。不片刻,铁少秋就冲了下来,说,苏大侠,张大侠,山顶上打起来了! 我说铁蛋你别着急,说说怎么回事? 铁少秋道,今日上午,琅琊阁召开长老会,讨论开阁之事,钟奶奶坚持让你入阁,钟阁主不答应,趁着钟奶奶不注意,给她茶水中下了毒,偷袭了她! 我心中震惊,以钟鹿鸣境界,十个钟长生也不是她对手,怎么会发生这件事?此刻,一点酒意早已全无,道,上去看看。 到了琅琊山顶,钟鹿鸣身负重伤,依靠在一面石墙上,以钟长生为首的众人,将她团团包围。钟鹿鸣斥道,钟长生,你身为琅琊阁主,勾结英雄盟,倒行逆施,残害同门,难道忘了当年你在祖宗牌位前立下的毒誓了嘛? 钟长生哈哈大笑,说小师妹,我知道你对我夺你阁主之位心存怨恨,这些年来你对我指手画脚,颐指气使,我早就受够了。 钟鹿鸣道,这就是背叛琅琊阁的理由? 钟长生哑然道,背叛?我是琅琊阁主,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琅琊阁,倒是你,为了个外人,竟然破坏祖宗规矩,要将他送入琅琊阁观书,究竟是谁背叛我们琅琊阁?至于联手英雄盟,乃英雄审时度势,顺势而为,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背叛?钟鹿鸣,你若自废武功,交出琅琊阁口令,我可以饶你一命。 此刻,李长陵闻讯赶来,看到钟鹿鸣受伤,连忙过去道,师娘,你没事吧。钟鹿鸣擦拭了嘴角鲜血,道,死不了。李长陵缓缓起身,道,师父,这件事,你错了! 钟长生怒道,够了,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李长陵啊,李长陵,你十岁跟我学剑,我保你成为琅琊阁剑子,怎么就教出你这个不宵的徒弟来? 师父! 住口!钟长生指着钟鹿鸣道,你若还认我这个师父,便将这个琅琊阁叛徒杀了,否则,休怪我废去你武功,将你逐出师门! 张幼谦低声问,这个老家伙疯了嘛? 我说疯了不一定,装疯卖傻都是有可能。 我在人群之中环视,只见在钟长生一旁的角落中,有一个不起眼的灰衣老者,头顶上带着一只斗笠。这老者,看上去寻常无奇,可就是太过于平常,倒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我忽然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李长陵叹了口气,道,师父,我做不到。 钟长生喝道,那就别叫我师父。 长老会三名长老,以刁婆婆资历最老,她素来脾气蛮横,对钟长生也颇为不满,此刻站出来道,钟长生,长陵是我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孩子,你说逐了就逐了,此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么做,老身就不同意。李二狗,你怎么说? 平日里与刁婆婆有瓜葛的李二爷,也道,钟阁主,我也觉得此事不妥。 钟长生道,我将西北那两百亩两天给你李家。 李二爷立即改口道,我长生阁坚决支持阁主意见。另外一位长老也站在了钟长生这边。 刁婆婆还要说话,李长陵道,婆婆,师娘,我从小便是孤儿,入阁以来,蒙受各位长老的照顾,又代师父传授武功高,既然师父决意将我逐出师门,长陵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只觉辜负了婆婆、师娘的教诲。他对钟鹿鸣道,小师娘,只要长陵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您受辱。 说着,他一撩长衫下跪,对着钟长生磕了三个头:李长陵谢师父二十年养育之恩! 钟长生脸色神情有些复杂,毕竟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谁料却走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他冷冷道,你以为磕三个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嘛? 李长陵抬头,注视着他,钟前辈的意思是? 此时,李长陵连对钟长生的称呼也改变了。 钟长生冷笑道,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小贱人。他对李长陵道,你的一身剑法,是我传授的,既然不是我徒弟了,是不是要将武功还给师门? 钟鹿鸣道,长陵,他逐你出师门,但你却也是琅琊阁的人,我来收你为徒。不必理会他的狗屁规矩。 李长陵却摇摇头,师娘,李长陵武功没了,可以再练,心气没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说罢,一声剑吟声,长剑自他手中抽出。 我与张幼谦眼见形势不妙,这李长陵是要自废武功啊,于是齐声喊道,不要!连忙冲了过去,来到李长陵身前。李长陵笑道,苏兄,张兄,此乃我师门之事,还请你两位莫要插手。 我俩愣住了,也不知如何劝阻。 李长陵对身旁铁少秋道,拿酒来! 不片刻,铁少秋端来一坛状元红,李长陵一掌拍掉封泥,他大声道,以前李长陵从不饮酒,今日就破例一回,我来敬钟先生三杯酒! 钟长生冷眼不语。 第一杯酒,感谢钟先生当年将我从贼人手下救出,收我为徒! 李长陵随手一剑,从左气海之处透体而过。一声闷哼从他口中传出。这一剑破了左边气海,相当于废掉了半身武功。钟长生嘴角微微抽搐。 第二杯酒,感谢钟先生这些年来传授我武艺。 紧接着,反手一剑,从右气海处穿透。他身体微微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之上留了下来。 李长陵握剑的右手也垂了下去,左手艰难的举起酒坛。 第三杯酒,感谢钟先生教我做人的道理。李长陵驽钝,这二十年来,李长陵只学会了一个道理,那便是李长陵可以败,可以输,但李长陵决不妥协! 啪! 酒坛摔落在地。 李长陵艰难的双手握剑,朝小腹气海处一剑刺了过去。 这一剑刺下,李长陵这辈子恐怕也不能学武了。 第282章 耳光 剑身透气海而入,李长陵一声闷哼,浑身颤抖,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修行之人,气海乃真元之根本,李长陵三处气海被破,原先凝聚于体内的真元,从他体内散出。若是以前,他能以内力引导,不至于爆体而亡,可如今他经脉断裂,若干真气失控,从全身三百六十窍穴中透出。 一时,李长陵口眼鼻中渗出了鲜血,形容甚是惨烈。 此刻,他面如白纸,惨笑一声,钟前辈,当年你传授的武艺如今已悉数奉还,三刀六洞之刑,长陵也都尝尽。在此,长陵奉劝前辈一句,莫要误入歧途,将琅琊阁带上不归之路。 钟长生闻言,脸色很是阴沉。眼见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徒弟,散去了全身武功站在了自己对立面,不知道如今他心中作何感想。口中却道,好一个李长陵。自今日起,你李长陵便不是我琅琊阁之人。 钟鹿鸣虽然身中剧毒,本来正在运功祛毒,听到钟长生如是说,也忍不住道,钟长生,李长陵跟你断绝师徒关系,并不代表他不是琅琊阁之人,只要我不同意,他就依然是琅琊阁弟子。 李长陵此刻仅凭一口气撑着,听到钟鹿鸣所言,他情绪有些波动,身体摇摇欲坠,我与张幼谦连忙闪到他身旁,将他扶住。张幼谦想要渡入内力给他疗伤,被我阻止了。 你想害死他嘛?如今他体内气海已毁,你这道真气进去,他不死也得残废。 张幼谦闻言,连忙住手。说,本来我们是来辞行的,怎么搞成了这样子? 钟长生望着我俩,你们两个王八蛋…… 我说你怎么骂人呢?好歹你也是琅琊阁主,说话如此粗俗,要是真传出去,岂不让天下英雄耻笑? 钟长生哈哈一笑,传出去?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走出琅琊阁?就算你们出去,你们所说的话,就一定有人相信? 我指了指张幼谦,说,看到没有,这位少侠,便是《八卦周刊》的大东家,想要捧红你,不一定容易,但是要搞臭你,轻而易举的事情。 钟长生哦了一声,这么说你们给了我一个杀你们的理由。不过,事已至此,我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他对钟鹿鸣道,只要你说出琅琊阁密令,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钟鹿鸣反问道,你有把握杀的了我?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钟长生武功不过通象,要是逼的急了,钟鹿鸣真要拼死一搏的话,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他对长老会两位长老道,李长老,钱长老,有劳二位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这两人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实力却是三境之外。要是他们真的愿意出手,那就有些玄了。此刻,刁婆婆却忽然道,老李,老钱,这件事,你们不能管。 李二爷道,凭什么? 刁婆婆道,长生阁、平安阁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若要出手,那我平安阁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他们如何争斗,终究是钟家内部之事,你们要是插手,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李、钱二位长老听了刁婆婆一番话,觉得有些道理,于是便作罢了。 我让张幼谦护住李长陵、钟鹿鸣二人,如今之际,只能拖延时间,寄希望于钟鹿鸣将体内之毒逼出体外。我拔出铁剑,拦在了众人身前,钟长生皱眉道,滚开。 我冷冷一笑,姓钟的,你可真够失败的。今日要想从这里过去,先问问的剑答不答应。 一旁的赵聿问,你的剑答不答应? 我说你叫我爹我就答应。 赵聿骂道,叫你妹。 我微笑,我妹是你姑。 钟长生道,姓苏的,当年在风云岛,我听了李长陵妄言,饶了你一命,你不知自怜,反而又跑到这里来找死,那可就怪不得别人了。一会儿你死的时候,可不要后悔。 我说我现在就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跟你说这么多废话,而不是一剑宰了你。 我将剑尖指向钟长生,轻蔑的摇了摇头。我与钟长生虽都是通象境,但我不过是新丁,他却早已是通象巅峰,要真的动手,我只有三四成把握,若是没有钟、李二人,我与张幼谦还可以逃之夭夭,可如今事到临头,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毫无征兆,钟长生出手了。 他整个人向前踏出一步,然后从我身前消失,进入了他自身的法则空间。 武功到了通象,真元的运用随心所欲,幸亏我早将蛛丝真元遍布周身十丈之外。他意念一动,蛛丝真气便有了感应,给了我刹那的反应时间,正是这刹那,给了我足够的反应时间。 在钟长生空间内,我根本无法感应到他的存在。 这就是空间法则的测不准原理。身侧一阵寒意,紧接着一道紫剑从虚空中生了出来。我心头一震,此时来不及挥剑格挡,情急之下,倒提剑身,切在紫剑之上。 钟长生旋即现身,真元爆吐。 我连连后退,铁剑在空中划出了三十七个圆圈,方寸圆。 只听到噼啪一阵真元爆声,我向后翻滚出去,口中溢出了鲜血。钟长生这一剑,竟让我用了三十七剑来抵挡。我心中暗呼不妙,都是他通象境,对于空间法则的运用,我跟他简直是天壤之别。本来,前两日跟李长陵东海跳崖练剑,我自忖已掌握了法则空间的精髓,可是与钟长生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别的不说,光他躲在空间之内,我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我根本感应不到他的存在。 钟长生一剑施完,并没有接着追击,冷静的看着我,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实力。我没有回答,更不想跟他斗嘴,以真元催动星宿海内那一颗球体。 真元催动之下,球体开始发光。二十八星宿开始绕着球体旋转起来。星辰环球绕行,亮球与二十八宿的旋转,无数真元开始释放出来,不断的压缩,经过星宿脉传入剑身之中。 我朗声道,请你吃我一剑。 说着,将最近悟出的空间法则尽情释放,我几乎突破时空限制,瞬间来到了钟长生身前,连续刺出了三剑,三道剑意与体内星宿海产生感应,然后层层叠加,呈几何倍数放大,刺向了钟长生。 这是我倾力一剑。 还未等刺到他,钟长生也消失在我眼前。我急速调动蛛丝真元,却丝毫感应不到他的存在。此时,钟鹿鸣喊道,巽三艮五! 我想也不想,将剑刺了过去。钟长生猛然现身,旋即又消失。 钟鹿鸣又喊,乾二兑一。 震五离三! 坤四坎六! 钟鹿鸣接连喊了几个位置,方位一报出,长剑便跟了过去。钟鹿鸣虽然中毒,境界受压制,但眼光还是在的,每一剑刺过,总能逼的钟长生现身。 七八招之后,钟长生被逼的狼狈不堪。此刻我也是有苦自知,刚才的每一剑,我都倾尽全部真元挥动,饶是我体内经脉特异,也无法一直支撑这种攻击。 不过,钟长生更倒霉。除了第一剑,其余时间都在东躲西藏。终于,他意识到,只要钟鹿鸣在指挥,我就能处于不败之地。他忍耐不住,不顾我在身后追击,瞬间来到钟鹿鸣身前,向她胸口刺了出去。 钟鹿鸣见状,喊道,乾一坤一! 这一下,钟长生暴露出了命门所在。我倾尽全力刺了过去,要是钟长生不管不顾,他这一剑势必会杀死钟鹿鸣,可我这一剑也定让他成为半残,权衡利弊,钟长生还是选择了保命一途。 两人双剑相交,硬拼了一记! 我噔噔噔向后连退了几步,脚下青石也被我踩烂了若干。钟长生虽没有这么夸张,身形也晃了几晃,胸口起伏不定。我此刻如同发疯一般,不顾全身疼痛,不给他喘息空间,脚下施展迷踪步,提剑谨靠了钟长生近身,施展的都是闪转腾挪的招式。 钟长生疲于闪躲。 我冷笑道,琅琊阁主也不过如此嘛。手下之剑毫无停顿,就在此时,钟长生猛然弃剑,我一愣神的功夫,他便来到我身旁,右手拇指按在了我腰间。 我大呼不好! 一道真气透体而入,这一处正是我全身经脉薄弱之地,剧痛传来,我接连后退,身形晃动不已,最后将剑撑在了地上,才保持不倒下。原来钟长生方才的隐忍只是假象,他正是想利用这个来麻痹我,然后从中寻找反击的机会。 他做到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 正在钟长生准备痛施杀招之时,钟鹿鸣忽然喊道,住手! 钟长生停住,怎么,想通了? 钟鹿鸣咳嗽了一声,我告诉你进入琅琊阁的密令,你怎样保证这些人的安危? 钟长生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答应不找你们麻烦,那边是不找了。 钟鹿鸣笑道,你的话比放屁还难听。不过,我权且相信你一次,钟长生,你附耳过来。 钟长生哈哈大笑,怎么,想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早这样,咱们之间也不用撕破脸皮吧?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钟鹿鸣身旁,将耳朵凑了过去。 钟鹿鸣缓缓起身,使出了全身力气,一个耳光拍在了钟长生脸上。 啪! 钟长生哎哟一声惨叫,向后倒飞出去。 第283章 丙甲丁甲戊! 在场众人谁也没有料到,钟鹿鸣会作出如此举动。她虽然中毒,但武功终究高出钟长生一个等级,再加上以有心算计无心,钟长生这才着了道。 这一巴掌,直接将钟长生打昏了过去。钟长生门下弟子连忙上去,掐人中,揉胸口,弹吉吉,使劲了一切办法,都没法让他醒来,直到赵聿让人弄来了一盆凉水,从头顶上浇了下来,他才悠悠醒转。 阿嚏! 钟长生打了个喷嚏,怒道,哪个王八蛋干的? 众人纷纷看向赵聿,赵聿却面不改色道,钟阁主,这小娘皮当着众人面羞辱你,士可杀,不可辱,恭喜钟阁主,这可是一个杀她的机会啊。 钟长生道,你说什么? 赵聿道,只要了杀了钟鹿鸣,咱们英雄盟和琅琊阁强强联合,将来便能称霸天下了! 钟长生指了指左耳朵,我听不见。 原来方才钟鹿鸣那一巴掌,竟将钟长生的左耳震聋了。当他确认此事后,眼中尽是恶毒之色,一步步向钟鹿鸣逼着走了过去。钟鹿鸣方才那一掌,已几乎耗尽全身真元,此刻正靠着石壁休息。 李长陵面如白纸,钟鹿鸣身中剧毒。我则被钟长生那一指伤了经脉,正以星宿之力去疗伤。唯一有一战之力的,便是张幼谦了。钟鹿鸣见状,对张幼谦道,拍死! 张幼谦疑惑道,什么意思? 钟鹿鸣道,进入琅琊阁的密令。 拍死?在座的众人一头雾水,唯一可能理解这个词意思的钟长生,耳朵又出了问题。钟鹿鸣对张幼谦道,此间形势危险,李长陵命在旦夕,若要救他,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入阁! 说着,她强自支撑身体,拦在了中街正中,问钟长生,谁给我下的毒?话音刚落,一直在人群之中头戴斗笠的那个灰衣老者站了出来,他摘下斗笠,道,是老夫。 我顿时目瞪口呆。 难怪我总觉得此人如此眼熟,竟然是东海剑仙赵凌霄! 在江南时,我与李长陵跟他见过一面。只是当年他被那柄飞剑追的狼狈不堪,才稍微展露一点境界,就有飞剑穿破空间追杀而至。而今日,很显然,飞剑的问题已经被解决了。 钟鹿鸣一阵咳嗽,良久才道,想不到堂堂的东海剑仙,竟然成了英雄盟的走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钟某也算开了眼了。怎么,冥山气运稀薄,三俗不在中原,秦三观没空管你,你隐忍了二十多年的心又开始活泛起来了? 赵凌霄被钟鹿鸣一阵挤兑,倒也没有生气。 赵凌霄乃当年天下四绝之一,也是四绝之中到如今唯一活着的,养气功夫自然是了得。三十年前的天下四绝,北周无名绝情灭性,西凉赵拂衣狂傲不羁,南海一箭向中原阴险卑鄙,唯独赵凌霄隐忍功夫堪比乌龟。 当年谷人水一句话,在桃山种了二十年桃树。后来又在河边当了二十年船夫。跟其他三绝相比,恐怕是活的最窝囊的了,可是窝囊归窝囊,却是寿命最长之人。 赵凌霄道,老夫与英雄盟是战略合作关系。 他不肯解释太多,我却隐约猜出了一二。原本秦三观天下气运守剑冥山,惊神大阵启动之后,汲取天下气运归聚京城,再加上冥界最近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已经无暇顾及江湖上那些隐匿不出的老怪物了。 正因为如此,赵凌霄才敢公开露面,而不怕被飞剑追杀。也正因为如此,呼延无敌竟破了终生不入大明疆土的誓言,要来中原闹事。几个月后的江南武林大会,名义上是重振江湖秩序,各路英雄重排座次,但英雄盟和赵凌霄等人的真正目的,还是将矛头指向了东海之上的那个人。 只要那个人不死,就算你得了天下第一,又有何用?还不是跟原先天下四绝落得一样的下场? 我心中有些悲哀,这个江湖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嘛?有人在守护天下,有人却在算计和构陷,有人则是游手好闲。 赵凌霄道,只要你说出入阁观书之法,我可以饶你们一命,这笔账很划算。 钟鹿鸣道,你不怕走火入魔? 赵凌霄哈哈一笑,老夫吃的米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再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我参不透四卷天书,也绝不怪你。 我心说这老匹夫三十年前就已是三境之外的大宗师了,要能借助天书,还不得一剑开天门,成为陆地神仙一级的人物? 钟鹿鸣见我们不肯离去,怒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走? 张幼谦抱起李长陵,三人连连后退,沿着中街向天书阁走去。钟长生道,拦住他们!说着,有几人想要冲过去阻止我们,却被钟鹿鸣厉声一喝,都吓得退了回去。 毕竟是琅琊阁的监察,在众人心目中还是有些地位的。 钟长生看了一眼赵凌霄,请赵前辈出手相助。 钟长生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他要是对钟鹿鸣动手,若真传出去,那便是同门相残了,要是经江湖上的添油加醋,好说不好听啊。 假赵凌霄之手除掉钟鹿鸣,正是一举两得。 一来坐实阁主职位,省去了钟鹿鸣在一旁指手画脚。二来嘛,修炼天书危险系数太高,钟长生无法修炼,倒不如给赵凌霄一个顺水人情,要是赵凌霄修炼成了,自己也算一个助攻,想必自然会有回报。若是不成,那更无所谓了。成与不成,都是好事。 李长陵道,放我下来,我要去跟钟师娘并肩作战。 张幼谦问,你还能举得起剑嘛? 李长陵黯然,三刀六洞,破了三处气海,能够活着就不错了。 张幼谦说你要真有心,那就赶紧想办法入阁,如今你武功被废,若能参悟天书内容,兴许有一线希望,否则下半辈子,你就与剑说再见了。话说,你师娘说到了进入天下武库的密令是”拍死“,究竟是什么意思?要拍死谁? 李长陵恍然,原来如此。 天书四阁,在琅琊山中街尽头最顶处,在东南西北建立四阁,取名为天、地、玄、黄,暗含四象之意。四阁正中,是一块丈高的石球,下面有个罗盘,罗盘由内及外分为五层,每一层上刻着“甲乙丙丁”十大天干。 这是一个五层密码的罗盘锁,若要穷尽破解,恐怕需要十万次。这罗盘转动所需内力甚大,就算是通象高手,要做到这一点,恐怕也不容易。 张幼谦问,接下来怎么办? 李长陵道,恐怕还要麻烦你二位了。说着,他低声说出了一串数字:丙甲丁甲戊! (各位,来猜谜吧!) 第284章 非我不能,实我不愿 张幼谦施展内力,准备将这五层罗盘一一转动到对应的位置之上。这罗盘看似不大,但在转动时却极耗内力,似乎要将整个天书阁给撬动起来。 每转好一个,张幼谦就停下运功恢复内力,等三个之后,张幼谦额头已经见汗。 钟长生见钟鹿鸣挡在中央,对赵凌霄道:前辈,天书阁即将开启,若是错过,恐怕又要等上一年。 赵凌霄早有杀心,抬手便是一道剑气,直奔钟鹿鸣眉心,李长陵见状,惊呼一声,闭上了眼睛。 轰! 赵凌霄剑气在钟鹿鸣身前三寸停住,无法寸进,只听道一声爆响,剑气消弭于无形之中。 刁婆婆站了出来。 她横眉怒对赵凌霄,此乃琅琊阁内务,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钟长生,你引狼入室,造成同门相残,将来还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嘛? 赵凌霄乃天下四绝,怎么会将琅琊阁一个老太天放在眼中,刁婆婆是三境之外不假,但赵凌霄远高于刁婆婆,他面无表情道,老娘批,活了这么大年纪,火气还真大,真是难得! 刁婆婆本就是骂街专业户出身,武功不如他,但嘴上功夫怎么能输,于是一串连珠炮轰了出去,道:老娘火气大怎么了?火气大,心火旺,可不像某人,武功超出三境,活得像只乌龟,活了七八十年,除了杀死自己本家兄弟夺东海剑派之权,连个像样的战绩都拿不出来,还舔着脸号称天下四绝,东海剑仙。我呸! 赵凌霄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瞬间来到刁婆婆身前,一掌拍向她前胸,刁婆婆早有防备,深吸一口气,整个胸部陷了下去。 赵凌霄一掌拍空,冷笑一声,掌心骤然放光,化掌为拳,原本横移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过来,顺势一个前冲。 这招是在赵凌霄招式用尽之时,凭空作出的变化,几乎违反了物理规则。 轰! 刁婆婆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后仰飞出去,落在地上,将一处石板震碎裂。 刁婆婆挣扎着坐起来,她人可以输,但嘴上却好不饶人,指着赵凌霄,刚一张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赵凌霄抬头看了这边一眼,张幼谦也顾不得休息,运功开始旋转剩下的两个罗盘。他信步迈向中街,准备拾级而上,钟鹿鸣将剑一横,又拦在她面前。 赵凌霄道,我本欲留你一命,奈何你自不爱惜。旋即,一挥袖子,一道真气卷向钟鹿鸣。 一道灰影闪过,与赵凌霄凌空对了一掌。 砰。 赵凌霄向后退了两步,灰衣人影向后急退,来到钟鹿鸣身前。等站定,李长陵道,柚木师叔! 来人正是柚木,十天之前,我们分离后,他本来要去江南,此刻却在最紧要之时,出现在了这里。 钟鹿鸣看到柚木,责备道,死鬼,你还知道回来?口中虽然是责备,脸上却有几分欢喜。 李长陵说过,柚木与钟鹿鸣两人整日吵架,小则鸡毛蒜皮,大则柴米油盐,最后柚木无奈,只得离开琅琊阁,流浪江湖。 柚木说,我要不回来,就成了鳏夫了。我都要到江阴了,忽然起了一卦,发现你有危险,连续狂奔三日三夜,这才赶到这里,还好,不算很晚。他安慰完钟鹿鸣,又转过身去数落钟长生,长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勾结外人,作残害同门之事?还有你,赵凌霄,一身修行不易,怎么净干些给自己身上泼粪的事? 柚木道长乃琅琊阁算学继承人,他占卜天下无双,可武功却很是一般。赵凌霄见柚木不疾不徐,并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钟长生却很顾忌柚木,但此刻他已经对人家老婆动手了,再无和好的可能,于是道,你易术天下第一,就算能算到这里有事,哪又如何?武功始终菜的一比。柚木,你算卦这么厉害,难道没算算你能不能活下来? 柚木摇摇头,我们琅琊阁算术,向来算人不算几,我对自己之事情无法推演,不过临来之时,却帮你推算了一下。 钟长生问,你算到了什么? 柚木叹了口气,道,按我推演,你五行缺命,命犯煞星,面相上,印堂发黑,天庭干瘪,看来是流年不利啊! 你胡扯! 柚木微微一笑,你也知道,我这人从不说谎的,占卜之事,要么别信,要么别问,你既然问了,我就告诉你,如此而已。 钟长生显然是相信了柚木的说法,他脸上开始变得紧张起来,试探问道,可有解决之道? 柚木道长点头,有一个办法能够破解。 什么办法? 一死了之。 钟长生怒道,你消遣我呢! 柚木叹口气,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人哪,总是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而对真相漠不关心。 他回头向上看了一眼我们,两位小友,还请帮忙把贱内抬到天书阁。 此刻我体内真元运转若干周天,终于将钟长生封我气脉的那一指冲开了,我对张幼谦道,你赶紧将剩余两个罗盘归位,我将钟前辈救过来。 钟长生早已恼羞成怒,他说道,你既然来找死,我不介意送你俩一成。他对赵凌霄道,赵前辈,我出手不方便,还请你代劳。 我心说真是虚伪,都到撕破脸的时候了,还顾忌着琅琊阁主的身份呢,今日他所说所作,琅琊阁主要人员都在现场,这么做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赵凌霄一脸肃穆的看着柚木,柚木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他武功如何,始终让人捉摸不透。 钟长生一旁道,这家伙三十年前就上过琅琊阁,如今武功知玄都不如,若非我不方便,早就自己动手了。 赵凌霄终于下定决心,并没有释放大宗师境界,只是向前几步,长剑轻轻刺了出去。 这一剑很轻很温柔,但细心的人可以感应到,剑身之上真元跳动,束在剑身之上,将剑身包裹在另一个空间之内。 无论你怎么躲避,这柄剑始终指着你的眉心。这就是空间叠加的规则,这个叠加空间独立于现实所在空间,当剑选中你后,无论你往那边躲闪,这柄剑始终对准你。 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含玄机。 柚木并没有因为钟鹿鸣中毒、受伤而发怒,相反的,他一脸平静,慢慢的抬起了手,剑来的很慢,很轻,他的手也很慢,很轻。 直到食指和中指,将赵凌霄的那一剑夹住,无法前进一分。 赵凌霄有些吃惊,看似名不见经传的柚木,竟然能够拦住他的剑,而且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将他拦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长啸一声,释放出大宗师境界。 周遭数十丈外,飞沙走石,众人纷纷退却。无数天地真元从四面八方涌入过来,在天空之上聚集起来,整个琅琊山都变得如空灵之境。 这才是三境外大宗师的真实境界。 有人说过,武功到大宗师级,剑能搬山,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断江,摧城,开天!(眼熟不?) 捏在柚木手中的长剑开始剧烈的颤动,无数真元涌入柚木体内,以他如今境界,还能站立不动,已近乎神迹了。 赵凌霄厉声道,爆! 轰! 赵凌霄并没有看到血肉模糊,相反的,他手中的那柄剑却已经爆碎成粉。 与此同时,柚木另外一支手中的幡向赵凌霄砸了过去,赵凌霄一击不中已是意外,柚木竟还反击,以他谨小慎微的性子,又怎么敢以身犯险去硬抗这一砸? 他想也不想,瞬间借助法则空间遁去,在十丈之外现身。我在一旁凑趣道,打不过就跑,难怪能活这么久! 钟长生望着柚木,喃喃道,怎么可能?你武功明明不行的! 钟鹿鸣也有些吃惊,以前我老欺负你,原来一直以来,你都让着我? 柚木只得道,三十年前,师父命我进琅琊阁观书,我无心习武,但师命难为,进去看了半夜。才发现,武学一途,终究小道,术学才是宇宙之终极。至于你们口中的各种武学境界,非我不能,实我不愿也。 张幼谦恰巧听了,佩服道,好一个“非我不能,实我不愿”,这逼装的,我大写的服气! 赵凌霄! 赵凌霄望着柚木,他早已失去战意,道,如何? 柚木说,我免费送你一卦。作为当年四绝唯一活下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你一身修为得来不易,秦三观没空管你,并不代表没人管得了你,无论英雄盟许了你什么好处,若是你所为,有悖天理,自有人取你性命。 赵凌霄转身而去,头也不回。 柚木从出现到扭转局面,才不过半柱香功夫。他一出手便击退赵凌霄,让所有人都刮目想看。钟长生本想借机逼宫钟鹿鸣,谁料半路杀出个柚木道长,让他打的如意算盘落空。 此刻,琅琊阁众人及几个长老纷纷表示,自己是受了钟长生的蛊惑,若非柚木及时出现,恐怕已经酿成大祸了。 柚木很平静听完众人所言,问钟长生,长生,此事若是你,该如何处理? 琅琊阁众人喊道,交出琅琊令,滚出琅琊阁! “众人”真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方才还是众人拾柴火焰高,转瞬之间,就成了墙倒众人推了。 钟长生气急败坏,一连说了几个好字,从怀中取出一块黝黑的令牌,扔给了柚木道长,他咬牙切齿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走出几十丈后,他回头喊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在公众平台三观犹在,我贴出了新书初稿的提纲,银行题材的,名字暂定《金钱无罪》,以后会陆续贴出相关资料,感兴趣的可以关注看看,) 第285章 有两样东西让我们深深感动 钟长生一走,赵聿眼见自己的目的也无法达到,也灰溜溜的走了。我有些不解,钟长生在琅琊阁掀起了这么大风浪,这一番举动几乎将琅琊阁弄得分崩离析,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柚木竟然放任他离去。 我对柚木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 柚木叹道,我又何尝不想留下他?钟长生是长生阁推选出的意见领袖,要是真动了他,势必会引起长生阁动乱,只要他武功无法更近一层,留着他掀不起什么风浪。况且……柚木顿了一顿,继续道:就算这个江湖真容不下他,那也是某一天他被良心发现,自愿留下忏悔书一封,自挂东南枝啊。 我心中叹服,这个看似游戏风尘的憨厚道长,心思缜密起来,也非一般人所能及。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一般人,换作是任何人,要是有机会能跃出三境之外,谁能忍三十年才晋级?反正我是不行。 钟长生被驱逐,琅琊阁群龙无首。接下来,长生阁和平安阁的长老经过慎重讨论,决计推选柚木为琅琊阁主。众人道,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新任琅琊阁主一职,非你莫属! 这个建议很快就被柚木道长给否决了,他说道,我自由自在惯了,根本无意当这什么阁主,管你们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而且,我的心是追逐无尽的天道,人世间的事情,除了小公子,我根本没有任何兴趣。 这让众人犯难了,李二爷问道,你要不来当,咱们琅琊阁谁还有这个资格? 柚木指了指在天书四阁门口的李长陵,此刻他正在闭目疗伤,长陵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众人道,长陵毕竟还是年轻,而且他现在武功尽废,怎么能担当此大任? 柚木笑了笑,一个人的武功废了可以再修炼,心术要是歪了,那才是没救了。长陵出道以来,剑心通明,而且有赤子之心,若有天书四卷帮助,恢复武功也不是没有可能。 咔嚓一声。 张幼谦终于将最后两个罗盘归位。刹那间,天书四阁上光芒大作,“天下武库”四个大字,渐渐隐去,四道门呈现在众人眼前。天书四阁终于打开。 柚木问道,稍后你们将长陵带入天书阁,之后有没有机缘,全靠你们的造化了。我来问你俩个问题,无论在天书四阁中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们都能发誓保密不外传嘛? 张幼谦问,连亲爹都不能说? 不能! 张幼谦点头,我能做到。 我想了片刻,也点点头。天书四阁号称天下武库,之前虽说并没有野心,可如今真有机会能够进天书阁观书,要说不想,那定是假的。有人说过,面对诱惑,神们自己,也保持缄默。 山顶之事告一段落,柚木吩咐众人退去,他对我三人交代了几句,准备给钟鹿鸣驱毒,张幼谦问道,作为过来人,柚木道长有什么攻略可以传授嘛? 柚木没好气道,自己去悟。 三人站在天书四阁前,陷入苦恼之中。天地玄黄四卷天书,每人只能选择其中一门而入。如何选择,将直接关系到我们能获得什么样的机缘和修为,柚木说过,天地玄黄四卷天书,分属不同类别,并不一定非要选择最好的,而是选择最适合自己的。 李长陵经过短暂修正,勉强能够自己站立,不过脸色仍然很是虚弱。他三处气海被破,此刻全身经脉不通,被分成若干小天地,他虽在琅琊阁长大,但所有进入琅琊阁之人,都对在其中境遇闭口不提,他也没有太多的主意。 张幼谦道,天地玄黄四卷天书,天最大,论年纪,我最大,论饭量,我吃的最多,论睡觉,我时间最久,依我看,我选择天卷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说你漏了一项。 什么? 咱仨之中,论脸皮属你最厚。 张幼谦哼哼道,你想去天字阁?你想去你就直说嘛,不过说了也没用,我走先,你们慢慢选。说着,身形一闪,冲入天字阁的大门之中。 咦?张幼谦瞬间又回到了原地,一头雾水道,什么情况?我明明进去了啊? 我笑道,你选择了天阁,可人家未必选择你啊。 张幼谦喊道,退而求其次,地阁也是不错的嘛。说罢又冲了进去。 张幼谦又回到了原地,张幼谦有些忧郁,玄阁也不是不行嘛。一连四次,张幼谦无论冲入哪一道门,最后都回到原地。 张幼谦有些急了,四位阁兄,别闹哈,不带这么玩的。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开口,我家大业大,什么条件都能满足你们。 眼前浮现出两个大字,门票! 张幼谦哈哈一笑,原来如此,早说嘛,说罢他手一挥,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足有数万两。保险起见,放在了黄阁之前,银票尽数收入其中,张幼谦迈步进去,消失不见。 这样也行? 我与李长陵面面相觑。我说你们天书四阁也真有意思,连进去观书还要买路钱,都快赶上丽江古城了。 李长陵却道,心有所念,必被感应。据我所知,并非所有人都是要交钱进去的,只要理由合适,天书阁大门随时为你打开。说罢,李长陵向前两步,朗声道,在下李长陵,下一任琅琊阁主,若我能入阁观书,长陵发誓将琅琊武学发扬光大! 说完这句,李长陵迈入天阁,不出意外,返回到了原点。我说你们天阁还傲娇呢,这么正当的理由,它都肯让你进去。李长陵摇摇头,踏入地阁,消失不见。 张幼谦、李长陵都择阁进入,目前供我选择的,只有天、玄两阁。我要钱没钱,要身份没身份,于是试探道,在下苏犹在,若能入阁观书,等事成之后,送两个美女进去。 我踏入玄阁大门,砰的一声,一道内力将我弹了回来,跌的我呲牙咧嘴。我心说怎么着,还嫉恨上我了?莫非它们有龙阳之好,不喜欢女人?便道,要不送两个小鲜肉? 一道金光从天阁射出,我脸色骤变,一个懒驴打滚,堪堪躲开,方才立足之处的石板,陷入了三尺多深。我不由火大,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一卷破书而已,不看就不看,竟还想要我性命?我破口大骂,你若不让我进去,从今日起,我就在这里骂你三日三夜,要是有一句重复,我就不姓苏! 天、玄二阁大门逐渐暗淡下来,我心说糟糕,这是要关闭的节奏啊。我说既然你们不给面子,也别怪我放大招了!说罢,我缓缓站起身,不多时,便弄了两堆干树枝来。 我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冷哼道,若不让我进去,今日,咱们就来一出火烧天书楼! 话音刚落,天、玄二阁大门重新亮了起来。 我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我踏入玄阁之内,眼前一片黑暗,我说道,要有光!光芒亮起,玄阁呈现在我眼前,从外面看上去,玄阁占地不过一亩左右,可如今放眼望去,竟一望无边。 我心中恍然,这天书四阁,竟也是一处独立空间。我试着运功,忽然发现在天书阁之内,所有内力竟无法施展出来,甚至感应不到丝毫的真元波动。 就算我手中再来十个火折子,也没法点了这里啊。难道是因为我威胁天、玄二阁,它们故意难为我?我向前探索了几步,却发现墙壁之上有一行大字,只见上面写道: 数学,是人间最强大的武器! 这就是玄阁的秘密?我心中不由暗骂,难怪钟长生几次入阁观书,都没有成功,反而差点走火入魔,换作是谁,都会疯掉。不过,转念一想,所有入阁观书之人,因心性不同,所见都不一样。 再往下看,又是密密麻麻小字,凑前观瞧,墙壁上写着,黄冈秘籍!往下则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号,什么高斯定理,黎曼数学等等,我看的头昏脑涨,要不是内力在这里失效,恐怕我也走火入魔了。 我大声骂道,算你狠! 说着,转身踏出了玄阁。我进去才不过一会儿功夫,等再出来时,竟已是晚上。柚木道长站在门口,一脸期待道,你竟然进了玄阁!我说有什么奇怪的嘛? 柚木说天地玄黄四阁,自创立以来,从未有人进入过玄阁! 我摆摆手,这个破阁,不进也罢。 你快说看到什么了? 我反问,临入天书阁之前,不是你说让我们保密嘛? 柚木语噎,气馁道,算了不说也罢。 眼见张幼谦和李长陵还没有出来,却不知两人在其中遇到什么境遇。我心想还有时间,于是进入了天阁。要是天阁也如玄阁这样对话,等我出去,真一把火把它们点了。 天阁之上,墙壁上也刻着一行字。 世界上惟有两样东西让我们深深感动,一是我们头顶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内心崇高的道德律。 我抬头,天空之中一片黑暗。 我恼道,不带这么玩我的。 心说我不玩了,你爱咋咋地,转身就要出来。却见轰隆一声,大门关闭,我被困在了天阁之内。 第286章 天书四阁 我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阁?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在这个空间里,我感应不到时间的流逝,时间仿佛静止下来,或者根本没有时间这个概念。 眼前这一行字逐渐隐去,四周变得一片黑暗。晋入通象境后,我能感应到空间的存在,但是在天阁之内,以我的实力根本无力破坏掉这个空间。 我尝试了各种方法,却始终无法逃离这个空间。不由有些气馁,什么狗屁天阁,贼老天,死老天,把老子困在这,难道想饿死我吗? 这时,耳畔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怎么,有没有感到绝望,这才过了多久?我四处打量,却没有看到有人,于是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嘿嘿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出去?我说想。那老者道,嗯,我也想。 我心说这不废话吗,不过转念又想,听这人声音,似乎很是苍老,好像是在这里关了许久。那老者问,小子,你进了天阁,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说老家伙,我进了天阁,难道你不想问我什么嘛? 那老者顿了片刻,紧接着一阵笑声传来,琅琊阁成立三百年来,能进入天阁之人,不过五六人,像你这样跟我说话的,放在以前,我早就一巴掌呼死他了。 我点点头,那些进来之人,都心怀敬畏之心,不是想让你传授武功,就是想求你解惑,不过,这些对我来说并没有用。 老者问,那你为何要进来? 我想了想,道,我进来只是因为我想进来,仅此而已。 进来之后呢? 进来之后当然是出去了,问题是怎么出去? 老者道,想出去?那你求求我啊? 我呸,要是你有办法,还会在这里困上三百年? 老者道,小子,你太小瞧我了。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我说不想。老者气得哇哇大叫,说,我偏要告诉你,老夫便是天书守护者,当年天机老人留下的神魂之一。 我哦了一声,原来如此,然后闭口不语。老者说,看在这些年来没有人陪我说话的份上,我决定在多告诉你一点信息。 我见这老者似乎有些话痨,而且一见到我就像捡到宝贝一样,拉着我问个不停,我决定采取守势,那就是闭口。 老者见我不理他,道,你小子有点儿意思,很是对老夫胃口,本来我想传授你一身绝世武学,现在改变主意了…… 我一听,连忙道,别啊,虽然我进天书阁不是为了你的武功,但我并不介意多学几套武功,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嘛,而且我最近遇到的对手武功都比我高,迫切需要一套毁天灭地的绝世武功来傍身。 老者哈哈大笑,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 我不由佩服,这你都知道? 老者说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这么点小事情,还能难得到我? 我说既然这么厉害,我来问你,下一期双色球号码是多少? 老者支支吾吾,说了句,这个,那个,换个问题。 我又问,你来猜猜我现在心里想什么? 老者声音阴沉,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告诉你我在想什么,我特么想弄死你! 我哼哼道,弄死我?你连现身都不敢,怎么弄死我? 跟他一番交流,我已经隐约猜出来一个大概,说话这个所谓天书阁守护者,正如他所说乃天机老人所留下的一缕神魂,根本就没有实体,他能与我对话,估计是与天阁这个空间的特殊性有关。 这个老家伙,在天阁之内,估计闷坏了,好不容易遇到个活人,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而且说话倒三不着两,我见没有什么建设性的内容,于是闭口不提。这反而让他有些急了,他问,你到底想不想学武功? 我说想。 那你求求我。 不求! 那我求求你。 我问你求我干嘛? 老者道,我求你求求我教你武功,你在外面不是有死对头嘛,只要学了我的武功,保你打遍天下无敌手。 我说了句无聊。转过身去,不理他,于是盘膝而坐,闭目养神,想办法逃离这个鬼地方。也不知张幼谦、李长陵两人进入另外两阁的情况如何了。 想到此,我问道,你能看到地阁和黄阁之内的情况?那老者一直在自言自语,见我出口相询,连说,当然,当然!请看大屏幕。 地阁。 李长陵坐在一个蒲团之上,他全身笼罩在一片绿光之内。这些绿光浸入李长陵体内,开始修复着他体内破损的经脉。渐渐的,李长陵脸上开始有了血色,额头开始渗出汗珠。 李长陵乃琅琊阁剑子,天资聪颖,悟性奇高,又懂琅琊阁秘术,在气海被三刀六洞之后,凭借地阁中的特殊真元,竟然能恢复的如此之快。 不知过了多久,李长陵缓缓站起身,长啸一声,功力竟然完全恢复,甚至更有精进,他以手在虚空之中一推,踏出了地阁。 紧接着画面一转,天阁那石壁之上,隐约浮现出黄阁之内的情况。 张幼谦正与一个老者玩老虎棒子鸡的游戏,在他身前,放着一叠银票。先前进入玄阁之前交的银票,没多久就被张幼谦赢了回来。 那老者赌瘾很大,又过了片刻,他连身上的衣服都输给了张幼谦,只穿着半拉裤衩。老者偏不信邪,取出了若干武功秘籍,张幼谦似乎不满意他的赌注,最后直到他将珍藏三百多年的手抄版肉蒲团拿出来,张幼谦才跟他下一局,不出意外的,那老者又输给了他。 又过了片刻,张幼谦身前的各种武功秘籍,灵丹妙药,都快堆成了一堆小山,那老者全部家当输的精光,竟然恼羞成怒,一脚将张幼谦踢出了黄阁。 我见两人都出了天书阁,于是对老者道,好啦,我朋友在外面等我,赶紧送我出去,改天我来找你玩哈! 老者嘿嘿怪笑,想走,没那么容易。我这里有一套绝世武功,你要么学会破碎虚空而出,要么就在这里困一辈子吧! 我说,学武就跟谈对象一样,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这种方法不就是明摆的强盗逻辑嘛? 老者说你先看看再说。 紧接着,石壁之上又出现了一副画面,我望了过去,不由大吃一惊,竟是琅琊台石碑之后,秦三观那半阙的《定风波》。 (这三天连续喝酒,已经快废了,刚睡到12点,起来更一短章,明天恢复正常。) 第287章 一定好好报答你 我心中无比惊讶,你这里怎么会有山腰中那半阙词?这不是秦三观当年以剑刻在石碑上的吗? 老者嘿嘿一笑,说这件事要从十年前说起,那年冬天,秦三观雪夜上梁山,哦,琅琊山,要求借天书一阅,我老人家是没有意见的,不过山外面那些凡夫俗子就闹起来了,最后还是没有同意。为此,秦三观站在天书阁门前一夜,将毕生所学万剑河山剑法做成半首词,刻在了石碑之上,并告诉我十年后,会有人来琅琊阁,让我帮他传剑。我约莫着,这个人多半就是你了。 我说原来如此,不过我曾经在石碑面前悟了三天三夜,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更没有看到什么高深的剑法,老家伙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老者不屑道,秦三观将万剑河山的招式,对了,你们现在叫做冥山绝学,刻在琅琊山上,要是满江湖都知道了,你以为琅琊阁会消停?知道这个秘密的,也就只有钟鹿鸣那个丫头了。她一向自负清高,自然是不屑偷学秦三观的武功的。 我心中狂喜,要是真学会了这套万剑河山,以后江湖上我还不横着走?于是连忙把称呼改了,老前辈,还请你传授这套万剑河山。 老者说我在这里怪无聊的,还想把你留在这里呆个三年五载呢。天地玄黄四老,地阁那位喜欢装神弄鬼,玄阁那个喜欢冬眠。我又不跟黄阁那个家伙那么无耻,天天抱着一本快翻烂了的肉蒲团艰难度日。 我吓了一跳,连说,前辈乃天阁长老,辈分最高,自然不屑做这等龌龊只事的,不过,我一个男人没什么好玩的,你看你这块石壁上的信号这么好,等我出去,一定给你弄几十个饭岛爱的种子过来。 老者怒道,要弄就弄泷泽萝拉,别整天弄些过时的东西来糊弄老夫! 我竖起大拇指,前辈真是与时俱进,我苏犹在活了二十年,谁也不服,唯独服你! 我搬来一块石头,坐在上面,如同一个在私塾念书专心听讲的学生。 老者见我态度真诚,语气明显好了许多,于是以一种抑扬顿挫的方式将那半阙《定风波》念了出来,问道,这套剑法你听明白了嘛?我一头雾水,什么?难道不应该是配上一段口诀嘛? 老者忽道,对了,你修为太低,理解不透也是正常的。你左手边有一块八百年的黄精,赶紧拿出来吃了,可以增加五百年功力! 我感激涕零,秦三观竟然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心中不由赞叹其本领神通,于是说,前辈对我真好,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 按照他所说,果然在一块石缝里找到一根黄精,我拿起来咬了一口,有点苦,不过为了学万剑河山,我忍了。一根吃完,没多久,只觉得肚子里天翻地覆…… 半个时辰后,我全身虚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有气无力道,前辈,你不是说可以增加五百年功力嘛?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老者道,哦,我忘了告诉你了,我的意思是说,你吃了这根黄精,我能够增加五百年功力! 我怒道,你耍我玩呢? 老者哼哼道,谁让你刚才不尊重我老人家,就是耍你,怎么着? 我说没事,就是问问哈。 心中却打定主意,等我学会了武功,出了天阁,再找机会报仇,还要泷泽萝拉呢,给你个凤姐就不错了。 老者继续解释道,这万剑河山剑法,乃是当年吕祖纯阳所创,威力无穷,武功到了一定境界,便是陆地神仙也能杀得!小子你挺好了,这套剑法一共十二招! 我奇道,为什么是十二招,不是十一招,不是十三招?老者闻言愣了,旋即大怒,你还要不要学了?当年要知道你这么多废话,就不答应姓秦的那小子了! 我说前辈息怒,我这不好奇嘛,再说了,敏而好学,不耻而下问,这是求学问道的基本素质。 天阁内暗了下去,老者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我心说还天阁老人呢,怎么心胸这么狭隘,我不过多说了几句话,你看就生气了。 前辈?前辈?我试着问了几句,那老者始终没有回答我。一阵倦意袭来,加上又饿又拉肚子,我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眼前的石壁开始扭曲起来,我的神识仿佛融入到了石壁之中。 有个声音朗声道:天下剑道分三乘,下乘修剑,中乘修身,上乘修心,欲习万剑河山,必心怀天下河山,而后有所成。 话音刚落,在琅琊石碑上,有一个灰衣中年人,手中持剑,凌空而立,小子,且看万剑十二式! 人影闪落之间,手中一柄长剑幻化出万道剑光,将琅琊台上周围照的无比光明。 山岳潜形,星辰暗淡,漫天俱是剑光。我睁大眼睛,生怕漏掉一丝一毫。原本天阁之内根本无法牵动内力,然而当剑意一出,星宿海内真元,在这些剑意的牵引之下,竟然雀跃起来。 我整个人如同漂浮在半空之中,意识越来越远,整个九州大地呈现在我脚下,正是大明的锦绣河山! 心中装得下天下河山,才能练成万剑河山。以剑扫不平,以剑荡贼寇,以剑守天下,方能悟出万剑河山之真谛。 万道剑意纷纷涌入我神识之中,烙印在星宿海内的每一寸小天地之中。 万剑十二式。 日月同天,天地同辉,黑白无常,鸣凤在竹,白露为霜,星河长尽,白莲生意,紫气东来,斗转星移,半寸河山,万剑归一! 我心中若有所悟,却又感到有些迷惑。 剑光遁去,那个人影也消失不见。只有琅琊台石碑之上,多出来半阙的《定风波》。 石壁逐渐恢复了正常。 我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梦,却又无比真实,当我在看这半阙词时,只觉得每一个字都能找出这万剑十二式的出处。若单纯只看字,平淡无奇,可当目睹了整个石碑刻成的过程,便觉得无一字不无出处。 耳畔又传来那老者声音,小子悟性不错,学得挺快嘛。 我一听他又说话了,连忙一个马屁送上,多亏老前辈指导有方,留个伊妹儿,等我出去,一定好好报答你! 老者闻言大悦,还是你小子上道儿,来来来,这里还有一根黄精,吃了增加一千年功力,赶紧趁热乎吃了! 第288章 酸男辣女 我心说刚才那一根黄精差点要了我半条小命,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再吃了,你一个几百岁的老家伙都说谎骗人,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当然这些话也就心里想想,口中却道,老前辈这可使不得,我马上就要离开天书阁了,总不能没事抢您口粮啊。再说了,今日传剑,您也算我半个师父,古有孔融让梨,程门立雪,今有苏犹在天阁让黄精,这都是天道轮回啊。 那老者道,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说实话,老夫在这里闷了几十年了,如今你要离开,我竟然有些舍不得你了。 我说跟前辈打交道,聆听教诲,如沐春风,我也舍不得离开前辈啊。 老者说既然如此,那就别走了,留下来在陪我待上几年。 我连道,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且江湖上如今非常需要我,我可不能拖江湖的后腿啊。 老者略微失望,这样子啊,不瞒你说,我这里还有好几百套剑法呢,只要你学会一半,三界之内,五行之中,你就是横着走,也没有人敢拦你。 我心说横着走的那是螃蟹,横行一时,早晚还是被人扔进锅里煮了。不过,对这个只闻其声,未见其面的老者,我也不想恶言相向,便安慰道,等江湖上事了,我就带着媳妇来琅琊阁陪你耍。 说到此,我跪下,冲着石壁磕了三个头。然后说了句告辞,心念所至,一道大门打开,我迈步而出,出了天阁。张幼谦与李长陵早已在外面等着,我说你们还在呢? 张幼谦说我们就比你早出来一会儿,前后脚的事儿。 可是在天阁之内,光是学那万剑河山,就用去了我将近半天时间。看来在天阁与现实世界之中,时间的概念并不一致。想到此,不由可怜起天阁那老者来,在人间三百年,要按天阁中时间来算,那岂不千年之数了? 我见李长陵气色不错,身上伤口早已愈合,蛛丝真气散出,我感觉到李长陵浑身真元愈发精纯,估计是在地阁之内那道绿光拯救了李长陵,我笑道,恭喜长陵兄,因祸得福了。 李长陵摇了摇头,想不到事情竟会闹成了这样。 我知他说的是钟长生之事,这终究是琅琊阁的家事,所以我并没有过多评论。 就在我们三人入天阁之时,柚木道长与钟鹿鸣以雷霆手段,将钟长生的离开琅琊阁造成的不良反应降到了最低。钟长生被驱逐后,柚木夫妇只是斩杀了三名为虎作伥的弟子,毕竟都是同门,要是手段过于激烈,势必会引起反扑,极有可能让琅琊阁分崩离析。 还好,在征求了长老会的意见之后,在柚木的主导之下,一致同意由李长陵担任新一任琅琊阁主,好在李长陵在琅琊阁之中人缘特好,选举李长陵时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即便是有阻力,也已经被柚木道长私下里摆平了。 这一消息已借助琅琊阁的情报系统,传了出去,一时间整个江湖轰动了。原本神秘的琅琊阁,这次新任阁主就职,竟然在江湖上弄出了这么大一出动静。 就职典礼定在十日后举行,我与张幼谦作为朋友兼特约嘉宾,加之又是六扇门江湖司的,作为李长陵上任的外部见证人。到了就职典礼这一日,李长陵身穿喜袍,在一百琅琊阁弟子及几百个村民宣誓就职。在就职时,结果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由于众人都在琅琊台上参加就职仪式,结果山下长生阁、平安阁又闹出了事情。长生阁插秧后浇地,结果淹了平安阁三畦菜园子。结果弟子传到山上,刁婆婆就不干了,两个长老直接在山顶上打了起来,导致就职仪式无法继续下去。 就连一向脾气不错的李长陵,也弄得很是恼火。才过了两天,担任琅琊阁主的李长陵就开始厌倦了。他修炼的本是剑心通明,可是实践下来,剑心是不是通明咱不知道,火气倒是有些见长。每日处理的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他甚至觉得柚木师叔是故意坑他。 去找柚木抱怨,结果被柚木道长一顿训斥,你修行的是无垢之剑,而修行无垢剑,只有在世俗之中摸爬滚打,才能有所突破。对你来说,这是一个机会。 李长陵这才安心下来。 与此同时,李长陵要对其任职仪式进行通告,本来要在《晓生江湖》上刊登,结果被张幼谦忽悠到了《八卦周刊》。李长陵在宣誓书中提到,琅琊阁将继续秉持中立、隐世的生活态度,不参与江湖纷争。 还有就是针对钟长生发表了一片声明,宣布已将钟长生逐出了琅琊阁。这一个通告是柚木的主意,为了防止钟长生打着琅琊阁旗号四处招摇,估计钟长生知道之后,会恨得牙痒痒。 时间已到了三月中旬,我与张幼谦商议了下,要开始赶路了,否则要去赶到金陵那得四月底了。我们正在收拾东西,客房外传来一个男子声音,请问苏大侠,张少侠在嘛? 李登云站在院子里,很是恭敬的望着我们。 张幼谦说凭什么他是大侠,到了我这里就成了少侠了? 李登云被张幼谦问住了,脸色憋得通红,我连忙解围,原来是登云兄,不知有何贵干?李登云说,家母今日在家中设宴,还请两位赏光。 张幼谦低声问,不会是鸿门宴吧? 我说怕什么,好歹咱也是贵宾,吃顿饭也是很正常的吧?登云兄,头前带路。 两人换了常服,随李登云来见刁婆婆,分宾主落座,李荣花前来奉茶,刁婆婆立即闹了,李登云,你看什么看,这种时候,竟还让荣花端茶倒水? 李登云连忙接过水壶,说,荣花,我来,你先下去歇着吧吧。 我看了一眼李荣花,道,恭喜刁婆婆了,要当奶奶了。 刁婆婆乐呵呵道,多亏苏少侠的药方抓得好,也是老天爷照顾我老李家,不让咱们老李家断子绝孙啊。原先一脸火气的刁婆婆,在得知李荣花怀孕之后,态度竟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今日请二位前来,一来是谢谢二位,二来嘛,能不能请苏少侠帮忙看一下,荣花这次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我心说你还真把我当做太医了,只得道,现在这社会,生儿生女都一样。 刁婆婆摆摆手,当然有区别嘛,养儿防老嘛! 我说现在时代变化了,以前是养儿防老,如今是养儿啃老了。 张幼谦说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俗话说,酸男辣女,要是怀的男孩儿,当娘的就喜欢酸性食物,要是怀女儿,那就喜欢吃辣的。这个方法简单灵验。 刁婆婆说早就试过了,只是她也喜欢吃酸,也喜欢吃甜。 张幼谦说,酸男、辣女,两者都吃,那就是不男不女,不会是人妖吧? 我上去一脚把他踢开,说,刁婆婆息怒,这家伙就是嘴欠。依我看,这分明是一对龙凤胎! (今天更新了两章,给力吧?) 第289章 睡一晚上应该不便宜吧? 刁婆婆道,苏公子,我们李家有后,多亏了你啊! 我说这句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你们李家有后,关键是登云兄弟打铁还靠自身硬啊。一旁李荣花听了满脸羞的通红,李登云站在旁边呵呵傻笑。 刁婆婆道,登云他爹死得早,我一个妇道人家,起三更,赶五更,一把屎一把尿的把登云喂大…… 张幼谦忽然对李登云道,兄弟,靠这个你能活到现在,真是难为你了。 李登云脸也唰的红了,说,娘…… 刁婆婆没有听出其中口误,又道,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什么都经历过了,唯独没抱上孙子,我一把年纪了,就怕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没脸见登云他爹啊。你看,净顾着说闲话了,赶紧里面请,我熬了老母鸡汤…… 李登云家有五间旧房子,是标准的北方民宅布局。刁婆婆虽是琅琊阁长老会成员,家里却比较简朴,不过房子不大,却也布置的错落有致。 北屋三间,中间是客厅,东间刁婆婆住,李登云夫妇住在西间。院子里东边是厢房,收拾的干干净净,一般是给客人准备的。西边是耳房,与北屋三间连着,是厨房,冬天烧炕也是在东耳房内加炭火。茅厕在东南角,与猪圈相连,后面有鸡舍、狗舍。 众人来到客厅,由于是初春,桌子上青菜并不多,一盘土豆丝,一盘熏腊肉,再就是在锅里蹲着一只老母鸡。落座后,我们在房间里聊天,李登云在忙里忙外,李荣花看不过去,帮忙上菜,结果一不小心,啪一声,打碎了一只碗。 李荣花顿时吓得面色铁青。 刁婆婆见状,脸色一沉,张口就要骂,忽然目光落在李荣花小腹之上,声音立即温柔了起来,道,登云家的,没事没事,你别动,别伤了胎气,李登云你瞎了嘛,还不快点帮忙收拾? 收拾完,李荣花将老母鸡端上来,取了一根鸡腿,很恭敬的放在刁婆婆碗中,道,婆婆,这是您最爱吃的鸡腿。刁婆婆摆摆手,说我最近不怎么爱吃鸡腿,这里有根鸡爪子,我啃啃就很有嚼头。 众人边吃边聊,刁婆婆问我,苏小子,婆婆我见你还不错,怎么样,有喜欢的姑娘没有?要不要婆婆给你寻摸一个?咱们琅琊阁的姑娘,你看上了哪一个,跟婆婆说,婆婆别的不行,在这琅琊阁,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我心说男女之情,难道还强买强卖不成,于是笑着道,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刁婆婆问,长得如何?是谁家的姑娘?苏小子啊,婆婆以过来人身份跟你说,找媳妇,别老挑着漂亮的找,漂亮又不能当饭吃,一定要找腰宽屁股大的,好生养…… 一顿饭吃的如坐针毡,张幼谦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刁婆婆瞧了他一眼,怎么,你好像很有意见的样子?张幼谦连忙送上一个马屁,婆婆说的乃天下真理,我听了受益匪浅啊。 从李家出来,张幼谦忍不住哈哈大笑,我沉着脸道,有什么好笑的? 张幼谦想了想,说刚才刁婆婆说的那几条,无论是徐若男,还是谢君衍,都不满足,看来我们男人娶老婆的标准,跟婆婆挑儿媳的标准还是有很大出入的。 这点我倒是不否认,不过,换作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张幼谦又问,话说回来,徐若男和谢君衍,这两个女的都不错,你究竟喜欢哪一个?老实说,我觉得谢君衍就不错,人又漂亮,身世又好,徐若男又是魔教教主,杀人不眨眼,我就不明白,你为何喜欢那个凶巴巴的徐若男呢? 我想了想,道,我也说不上来,谢君衍虽好,但我总觉得如在云里雾里一般,不如徐若男真实。她有时候脾气大,动不动就喜欢玩失踪,可我就是喜欢她,那又什么办法? 张幼谦说喜欢就去找她。 我点点头,会的。 回到琅琊阁客房,李长陵已在院中等候,听说你去刁婆婆家吃饭了,怎样,这顿饭吃的不轻松吧?我说岂止是不轻松,那简直就是要人命。 李长陵又道,我本想多留你们几日,可天下终究没有不散之宴席。苏兄,张兄,长陵有幸结识两位好朋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随时来玩,我琅琊阁大门永远为两位的打开! 张幼谦哈哈一笑,我还寻思着,江南武林大会在即,咱们三人联手,没准弄个武林盟主什么的来当当呢,少了你,我当盟主的把握又少了那么一丢丢。 铁少秋已经帮我们收拾好行礼,准备了两匹马。李长陵准备了一些盘缠,道,我知道张大少爷不缺钱,但好歹也是琅琊阁一点心意,还望别嫌弃。 张幼谦随手接过去,我虽然有钱,但花销也大啊,要是还有,我照单全收。 李长陵白了他一眼,说,比不过张家家大业大。临行之时,铁少秋依依不舍,我说你好好习武,将来学成下山,给你爹报仇!铁少秋点点头,我会的。 离开琅琊阁,我们取陆路骑马南行。在琅琊阁耽误了半个月,不过我们并没有着急赶路,反正江南六扇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于是一路游山玩水,玩的不亦乐乎。 江南武林大会在即,一路上遇到不少江湖中人前往江南。我们也没有招惹是非,一路上凭借官引住在驿站之内。这日,抵达江阴府,我们赶了一天,有些疲乏,恰巧路边有一个小酒肆,于是吩咐伙计照看马匹,两人进来喝茶。 这种酒肆并不大,里面只有五六张桌子,主要是给沿途行旅客商提供一个临时歇脚之地。菜肴并不怎么丰盛,价格却不便宜,不过出门在外,穷家富路,遇到这种事情,也并没有计较这些。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只马队从远处赶来。从窗户外看去,只见十余个江湖中人策马而来。在人群之中,有一名锦衣公子哥骑着一匹纯白的马,与之并肩而行的,则是一名青衣少女。公子哥衣衫华贵,一脸笑意。少女相貌艳丽,二八芳华,只是神情有些倨傲。看这群人模样打扮,应该是某个携美游历江湖的世家子弟。 来到酒肆门口,公子哥道,萍妹,咱们一路辛苦,约莫着到徐州城还有段距离,这里有个酒肆,虽然简陋,却也是个歇脚之地,不如坐下喝杯热茶? 那女子看了一眼酒肆,皱了皱眉,这里是人呆的地方嘛? 靠在门口晒太阳的伙计闻言,道,你这话就不爱听了,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难道我不是人嘛?那女子怒道,你也算人?伙计看了一眼女子,口水都流下来了,是不是人,睡一觉就知道了! 当啷,身后有五六人抽出剑来。 伙计一见,吓了一跳,说你们想干嘛,这里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公子哥道,这家伙多嘴,割了舌头去。 伙计道,你们可别乱来,你知道我是谁嘛?我可是武林高手,实话告诉你们,我与武林盟主过招都是五五开。一名大汉上去就是一脚,开你个头,开挂吧你。 掌柜的见状,连忙出来解围,几位客官息怒,这姓卢的伙计最近迷上了看侠义小说,学了几个三脚猫功夫,真以为自己是高手了,我这就教训他。说着一瞪眼,还不赶紧给各位爷准备好酒好肉? 那伙计连忙跑到后厨。 众人进来,见酒肆内比较小,唯一一个较好的位子被我和张幼谦占了。公子哥说萍妹请坐。女子道,这里脏兮兮的,我怕弄脏了我新买的衣服。 公子哥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两人走了过来,伸手送上十两银子,道,两位兄台,我家公子哥看上了你们二人的位子,这是十两银子,还请给个方便。 张幼谦说,这张桌子位置好啊,在八卦中属于兑位,兑生水,十两银子我可不换。 公子哥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在美女面前被人扫了面子,这让他很是不悦。 我俩一路风尘仆仆,已经两三日没有洗澡,胡子也没有刮。那女子皱了皱眉,低声说了句,乡巴佬。 倒是他们身后有一中年男子,双目如电,看着我们。不过,我与张幼谦在琅琊阁一阵修行,早已神气内敛,并没有露出武功境界。 公子哥急于在女子面前表现,冷哼道,小子,本公子要这桌子,是看得起你们,别不识抬举。否则,别怪我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哈哈一笑,可是我们罚酒也不想吃啊。 张幼谦将桌子上那十两银子拿过去,缓缓站起身来。 公子哥这才道,还是你小子上道儿。 张幼谦点了点头,看着那女子道,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那属下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配问我们万马堂宋公子的名号? 我仔细想了想,这万马堂乃是关外的黑道帮派,在关东一带比较有名,堂主姓宋名钟,靠走私马匹发家,眼前这锦衣公子哥既然姓宋,那自然是宋钟的儿子宋奇了。 张幼谦闻言,说,原来是关东万马堂的宋公子! 公子哥道,你听过宋某人? 张幼谦摇摇头,没听过。不过,眼前这位姑娘,长得清丽脱俗,貌若天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我张某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如此动人的女子。 宋奇闻言,脸上顿时觉得有光。那女子听了,也面带得意之色,毕竟女子嘛,有人夸她貌美,自然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不过,以我对张幼谦的了解,他向来是什么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怎么今天忽然转性了? 宋奇道,知道就好。 张幼谦接着道,这么漂亮的姑娘,睡一晚应该不便宜吧? 第290章 行走江湖三要义 找死! 女子暴怒,抡起皮鞭就向张幼谦抽了过来。张幼谦哎哟一声,连忙躲了过去,喊道,你这女子,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啊? 宋奇一声令下,几名属下拔剑而出。这时,宋奇身后那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道,住手!此人说话显然有些分量,众人连忙将剑放回去,宋奇道,赵师叔,这家伙侮辱萍妹,这口气我可忍不了。 中年男子道,在下关东万马堂赵贯,江湖上的兄弟送了个诨号叫奔雷手,不知两位少侠如何称呼?吃哪口饭的? 这赵贯说话不卑不亢,很是老练,上来就盘口问路,做足了江湖规矩,于是收起了玩笑之心,道,原来是赵大侠,久仰久仰。我们兄弟是江南六扇门的公差,今日途径此处,坐下喝口热茶,谁成想竟生出这么多事来。 赵贯道,原来是公门中人,不知江南六扇门诸葛烧饼是两位什么人? 我笑道,诸葛大人是我们的顶头上司。 赵贯哈哈一笑,真是不打不相识啊,原来是故人门下,在下与你们赵总捕头乃八拜之交。这话说的虽然比较客气,但却也并未将我二人放在眼中。 两人寒暄几句,赵贯让掌柜在一旁准备了两张桌子。赵贯、宋奇与那女子一桌,其余人挤在另外一桌上。宋奇有些不满道,赵师叔,这两人不过是六扇门两个无名小辈,你跟他们那么客气干嘛? 赵贯道,临出门前,你爹不放心,让我照看着你。就是怕你少年气盛,惹是生非。我来问你,行走江湖,第一要义是什么?宋奇道,不是仗剑天下,快意恩仇嘛? 赵贯道,错了。是忍! 忍?师叔,都说中原武学博大精深,这次我爹同意我来江南历练,见识这武林大会,谁料南行一路下来,遇见的斗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要是中原武学真实实力如此,这个武林盟主,我都有把握来当! 旁边众人纷纷道,公子说的正是!公子才二十三岁,就已经是知玄境高手,天下还有谁能有这等天赋?依属下看,用不了十年,不,三年,这天下第一的名号,就是公子的囊中之物了。 这马屁拍的,连宋奇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赵贯瞪了那人一眼,这一路下来,你们才见到几个人?以为在关东横行霸道,就以为中原武林没人了? 那人显然不服,可天下皆知,当今天下第一乃北周呼延无敌,中原已经许久没有三境之外的大宗师了。赵贯气的笑出声来,真是井底之蛙,要是呼延无敌真是天下第一,那为何却不敢踏入中原? 众人边吃边聊,张幼谦眼睛不断瞄那女子,女子瞧见,面露鄙夷之色。 吃罢饭,那赵贯却抢先一步帮我们付钱,我们连忙道谢。赵贯却道,既然大家都是前往江南,不如同行,正所谓多个朋友多个照顾。我与张幼谦商议了下,觉得这个建议还不错,便答应下来。 那女子道,我不同意! 宋奇跟着道,我也不同意。 赵贯问为什么? 女子指着张幼谦道,这小子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在赵贯的坚持下,我们还是选择一起南下。上路之后,我们一路跟在后面,与对方马队保持几十丈距离。宋奇策马跟上去,问,赵师叔,不过是小捕快而已,为什么要带这两个人一起走? 赵贯解释道,出门靠兄弟,在外靠朋友。这两人武功虽不高,不过却是官差身份,与他们搞好关系,南下之行,能省掉不少麻烦。宋奇说,有麻烦不怕,我们用剑解决就是。 赵贯道,天下这么大,江湖人这么多,你能杀得完嘛?宋奇说那姓张的小子,讨厌极了,眼睛老往萍妹身上乱瞟,我要趁机修理他一下。赵贯说,那个女子,迟早是个祸害。 张幼谦听了,说这赵贯武功虽然不高,不过江湖经验还是不错的。 我深以为然,这种世家子弟,武功虽高,但江湖经验浅薄,有一个赵贯这样的人指导,对其游历江湖还是大有帮助的。赵贯为人世故,又懂得处世之道,性格小心谨慎,不会轻易树敌。要真依宋奇这性格,一言不合就想动手动脚,别说金陵城,估计连山海关都过不了。 此处丘陵众多,转过一处山头,却见路中间横着一块巨石。按江湖规矩,这是遇到劫道之人了。赵贯命众人停下,站在石头前等候,果然没多久,有几十人围了过来,估计是附近一带的山贼,为首之人,身穿一个虎皮大衣,披头散发,颇有山贼王的气势。 一人站出来喊话,说话有些口吃,此山……山……山是我栽,此树……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留留下……买……买……买…… 估计这家伙也是新手,一紧张,连句话都说不利索了。 宋奇哈哈一笑,买买买,买什么?你再给我栽一座山,我就买! 虎皮大汉伸手就是一巴掌,一……一句……完完整……的话都整……整不明白,还来……这……这劫道?他上前对赵贯道,各位……兄……台,在下……下……山虎,这……山头……我承包了……要要想过……每人交……五两银子。 赵贯皱眉,说五两银子,有些高了。 下山虎道,这还是……双十……十一特惠价。 宋奇问,要是不交呢? 那……就……手下见真……章。 那女子道,且慢。宋大哥,这种货色,还用得着你出手?宋奇问,你的意思是?女子指着我与张幼谦道,他们两个不是朝廷公差嘛,这种拦路抢劫之事,那道不应该他们管嘛? 我心说宋奇的江湖经历终究还是经历浅,那下山虎已经说了,这地方收过路费是承包的,意思很明确,他们还有后台。 张幼谦说我是金陵的捕快,在江阴也不好使啊。不过办法倒是有一个。 女子问,什么办法? 张幼谦从怀中取出十两银子,正是在酒肆时万马堂给的银子,递了过去,一些茶水钱,不成敬意。那群人将我与张幼谦放了过去。 女子不屑道,孬种。 张幼谦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动手是最不明智行为了。要是用别人的钱来解决,那就更完美了。这一句话,自然是针对宋奇用十两银子买座之事。 女子冷哼,不是男人。 张幼谦嘿嘿一笑,是不是男人,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女子怒骂,流氓。 宋奇冷哼一声,拔剑而出,对那下山虎道,我来请教下高招。说着,一道剑光闪过,身前不远处一块巨石头被一分为二。这一剑将众人惊呆了,那些人纷纷逃窜,赵贯喊道,站住! 下山虎喊道,怎……么,我……们不要……钱了。 赵贯却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子,交到下山虎手上,道,兄弟们出来一趟不容易,打秋风哪里有空手而归的道理,这点银子就当兄弟们的车马费了。 众贼人轰然逃窜。 宋奇道,师叔,明明可以打过他们,你为何还要给他们钱? 赵贯说,这些人不过是站台的喽啰,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后台是不是厉害的角色?行走江湖第二要义,和气生财。江湖上这么多人,难道遇到个挑衅的就杀了?你能杀得过来嘛? 宋奇再问,那行走江湖第三要义呢? 赵贯正要说话,却见不远处仍有人朝这边打量,鬼鬼祟祟的样子。竟是方才那一批山贼没有走远,派了几个哨子在远处望风。赵贯见状,几个纵跃追了过去,过了半炷香功夫,才若无其事的返回来。 众人向前走不远,却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若干尸体,正是下山虎众人。原来刚才赵贯过去,对那些贼心不死的人来了一次大清洗,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赵贯解释道,行走江湖第三要义,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我讲的前两大要义是行走江湖的基本原则,但要是发现对方有意算计你的话,那就以雷霆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他们斩除,以绝后患。 宋奇重复道,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说罢,他看了张幼谦一眼。 张幼谦警惕道,怎么,有想法了? 经此一闹,我们耽搁了赶路的行程,看来进城的可能性不大了,于是只得在野外住宿。 贝爷在《江湖行走安全法则》中介绍过,荒郊野外宿营,讲究依山傍水避林。 所谓依山,背有靠山,如此在布置岗哨之时,可以节省一些人力。 傍水则是临近水源,一来安营扎寨方便汲水,而来若出事,可以水遁而逃。 所谓避林,则是要避开在树林夜宿,主要是因为树林之中视野较差,若有贼人算计,很容易被埋伏,所以行走江湖,在林中过夜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万马堂一行人安营扎寨,安排好人放哨。我们虽然同行,并没有加入到他们之中,而是在不远处生火,烧了几个土豆,撒了点盐,吃了起来。对于吃东西,张幼谦倒也洒脱,山珍海味也吃,死鱼烂虾也吃,鱼翅燕窝也吃,白菜土豆也吃。 两人吃的不亦乐乎,这时,那青衣女子走了过来,张幼谦说,姑娘,大晚上的,这么多人,有点不合适吧? 女子冷哼道,张幼谦,你几次三番羞辱我,此仇不报,今天晚上我跟你没完! (这几天双倍月票诶,一天两更更有人投票嘛?) 第291章 两位让我找的好辛苦啊 张幼谦说这可使不得,我虽然年轻力壮,个把时辰还能坚持,要是一晚上还不给我整肾虚了。女子杏目圆瞪,骂道,放肆!扬鞭就向张幼谦抽了过来。 哎哟!张幼谦故意张牙舞爪,很是狼狈的躲了过去,嘻嘻道:没打着! 宋奇闻声也赶了过来,见青衣女子在教训张幼谦,道,萍妹,你乃飘摇派的女侠,怎么跟这种江湖上的泼皮无赖动手?有失身份啊。女子道,这家伙实在可恶,我要不教训他,一出心中这口恶气!宋大哥,你帮不帮我? 宋奇傲然道,我们乃名门正派之后,跟这种名不见经传的三脚猫打,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要真动手,我倒是觉得江南武林盟的赵聿是个不错的对手,至于他们嘛,还不配我出手。萍妹,今日月朗星稀,正适合看星星,不如一起去看流星雨? 青衣女子道,没心情。 我笑着对张幼谦道,三脚猫,被人鄙视的滋味不好受吧? 张幼谦说可不是,咱们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唯一杀死呼延无能还是李长陵动的手,看来要真的出名,那只有在武林大会上一战成名了。 次日一早继续赶路。 宋奇在前面与那女子及几名属下侃侃而谈,纵论天下武林高手,道,自从四绝渐衰,冥山势起,我一路走下来,拜访各门各派,见他们中道凋零,没料到中原武林竟然衰败至此,真是遗憾啊。 一属下道,如此一来更好,要是今年武林大会公子能够一战成名,我们也跟着沾光啊! 宋奇心情很是受用,如今北周有呼延无敌,西凉有剑阁,而中原武林始终没有扛鼎之人,如此想来也是令人悲哀啊。要说武功天下第一,首推呼延无敌,当年我爷爷在北周游侠过,曾经与呼延无敌交往深厚,所以他的实力,我最清楚! 女子呼道,原来你们与北周呼延家族还有渊源? 宋奇傲然道,那是当然! 张幼谦忽然在身后道,老苏,这里山清水秀,我忽然想做一首诗。 此话成功将二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女子道,你还会作诗? 张幼谦哈哈一笑,送给你们。说着吟道,夜郎自大无胸怀,井底之蛙望高台,泼皮硬充唐伯虎,笑把人渣作人才。 青衣女子怎会听不出其中讥讽之意,再加上昨日之事,新仇旧恨,一起算上,火气骤起,竟然使出了内力,使出了一记一步三摇,手腕抖动之间,软鞭在空中抖出三个圈,如水波连环一般向张幼谦击了过去! 青衣女子武功不过知玄初境,但这一招式十分精妙,将张幼谦所有后路锁死,除非张幼谦展露境界,也很难躲过这一招。 啪啪啪! 张幼谦扑倒在地,一动不动。我惊呼道,杀人了。青衣女子见状,上去试探了一下张幼谦鼻息,果然一点气息也没有。我上去一把就拉住青衣女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走,跟我去衙门见官去。 那女子顿时慌了,说我只是想教训他一下,怎么知道他这么不耐打? 我心说连内力都用上了,幸亏遇到我们,要是寻常的武夫恐怕那一鞭下去,不死也得半条命了。青衣女子哭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谁让他故意气我的! 宋奇在一旁目睹,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你放心,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就是。 我冷眼观瞧,宋奇走到我身前,道,姓苏的,这件事我万马堂管了,要多少钱,你划个道儿吧。他倒也干脆,一上来不追究谁的责任,直奔主题,谈起了价格。 我说杀人偿命,我要命不要钱。 宋奇悠然道,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谈的,我万马堂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报个数,不要让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其实早就等这句话了,昨夜与张幼谦商议了下,反正是临时搭伙,既然谁也瞧谁不顺眼,那就干脆一拍两散,一刀两断,临走之前,顺便再敲诈他们一笔。 宋奇见我不说话,伸出三根手指,你觉得这个数如何? 我将他手放下,说这不是钱的事儿。 宋奇又举起五根手指,这就是钱的事儿! 我想了想,张幼谦挨这么一鞭子,赚五万两,这笔买卖也不算太亏,于是道,那就五万两,我兄弟的死跟你们一笔勾销! 宋奇一愣,什么,你傻了嘛?我说的是五百两! 张幼谦蹭的跳了起来,什么?我的命才值五百两? 宋奇道:按照大明律,杀人赔偿金为二十年人均收入,在大明朝,县城人、乡下人赔偿同命不同价,虽然你们衣着很土,就按县城人均年收入五两银子来算,二十年是一百两,我给你五百两,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咦,你怎么又活了? 张幼谦道,事关兄弟们的福利,我当然要上心一点了,你们接着谈,我继续死。说罢,又准备躺下,被宋奇拉住,别啊,这话先搞清楚了再死。 奔雷手赵贯从后方赶了过来,宋奇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赵贯是老江湖,将我二人拉到一侧道,两位兄弟,没想到昨天是老夫看走了眼,不知两位是何出身,师从何派? 张幼谦笑道,在下武当派外门弟子,半吊子出师,连个像样的结业证都没有。我兄弟更惨,连个磕头的师父都没有。 这句话张幼谦倒也没说错。 在盗圣门学艺十几年,西门吹灯经常用棍棒关心我,但三节两寿却从来没有让我下过跪,所以西门吹灯不算磕头的师父。我与封万里则是半师半友的关系,虽有授艺之恩,却无师徒之实。至于习得秦三观的传承,我更是连人都没有见到过。 张幼谦虽然没有说谎,但在赵贯眼中是我们故意不愿意透露身份。他接着道,今日之事我家公子不对在先,咱们都是江湖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们万马堂愿意奉上一些薄银,当是赔罪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换做宋奇这种横的不行的,我们找个由头收拾他一顿。赵贯这个老油条,这么一说,我们反而不好意思了,张幼谦摆了摆手,算了,只是以后行走江湖,要留点口德。 我心中暗笑,这些人中嘴最损的非你莫属了。 由于都是同路,两拨人虽然有些不愉快,但还是沿着同一条路行进,宋奇这就不爽了,跟那青衣女子闲聊,时不时对我们指指点点。张幼谦骂道,这两个家伙骂咱们呢,你竟能忍? 我说咱们离着十几丈,他们说就说呗,你闲的没事去偷听干嘛?就算他们不说,心里也会想的,要么你去宰了他,要么就由他去吧。张幼谦点头,说也对,咱俩不也是把他们骂的不轻嘛。 进入丘陵地带,走的虽是官路,但此处极为狭窄,仅容得下两匹马并行,队伍拉的很长。 忽然前面骑队停了下来,羊肠官道正中央,有一块巨石。巨石之上,有一位中年男人,身穿虎皮大衣,披头散发,盘膝而坐,膝盖之上横着一柄剑。 我说怎么这人跟昨日劫道儿的那个下山虎一个扮相? 张幼谦道,估计是虎皮散发是今年春季流行的新款吧。也有可能就是,昨天万马堂斩草除根不干净,留了个尾巴,被人追上门来寻仇了。 我们与万马堂早已撇清关系,此时万马堂有事,我俩在不远处好整以暇,骑在马上看热闹。 有属下上前道,我们乃关东万马堂之人,前往江南参加武林大会,这位朋友,还请让一下,你挡住路了。那名披头虎皮中年人并没有说话,盘膝闭目养神,手指轻轻在膝上横着的那把剑上轻弹。 我试着以蛛丝真元去探测他境界,真元渗去,无影无踪,我看了一眼张幼谦,他也一连惊愕之色,我们根本无法探知他的武功深浅,看来昨日万马堂惹了大祸了。 万马堂一路南行霸道惯了,那名下属见对方不理他,喝道,好狗不挡…… 一声剑吟,“道”字未等出口,那汉子脑袋脱离了身子,飞出去十多丈,等人头落地,他身子还是兀自站着。我与张幼谦看的清楚,那男子以指轻弹剑身,便有一道剑气取了那汉子首级。 以剑生气,以气为剑,御气为剑,取人首级于无形之中。 这份功力,我与张幼谦也自忖做不到。 当啷,当啷! 万马堂众人都纷纷抽出了剑,如临大敌,看着这虎皮男子。虎皮散发男子一出场,就将万马堂众人震慑住,在场之人,以宋奇身份最高,他强自道,前辈,我们万马堂与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是如何得罪了前辈,让您痛下杀招? 虎皮男子道,你们挡着我的路了。 明明是这虎皮男子用石头挡住小路,不让万马堂穿过,可从他口中说出来,结果变了一个味,宋奇很是无语。张幼谦却在一旁幸灾乐祸,我就喜欢这种蛮不讲理,而且武功还比你高的做派。 宋奇道,前辈想怎么做? 虎皮男子道,万马堂?呵呵呵,看在你爷爷宋有道曾经给我牵过两年马的份上,我留你一命! 宋奇惊呼,你是呼延老前辈? 奔雷手赵贯道,北周呼延无敌? 众人震惊不已,万马堂地处关东,靠与北周走私战马生意发财,自然知道呼延无敌于北周,就是战神一般的存在。曾经发誓不入中原的北周呼延无敌,竟然破誓入中原,而且还出现在这里,这让他们如何不震惊? 我和张幼谦对视一眼,心中哇凉哇凉的,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呼延无敌拦在这里,并不是为了什么万马堂。 他在此处,就是为了等我们。 因为,我们“宰了”他的亲弟弟——呼延无能。 宋奇等人纷纷跪拜,呼延无敌道,滚一边去,你们挡着本座的路了。他缓缓起身,没想到呼延无敌身形竟如此魁梧,对我二人道,两位让我找的好辛苦啊! 第292章 纸剑 万马堂众人顺着呼延无敌的目光看了过来,当看到我俩时,纷纷露出了惊讶之色。宋奇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他道,前辈,这两人不过是金陵六扇门的小捕快而已,你不会认错人了吧? 呼延无敌道,能杀了我兄弟呼延无能的人,我会认错? 宋奇啊了一声,望着我们道,两个月前,江湖上传闻有人在居庸关杀死了呼延无能,竟然是你们两个? 这件事早已被《八卦周刊》炒的沸沸扬扬,要是呼延无能的本家兄弟没找上门来,这件事我俩还能吹上一阵子。可北周呼延无敌在得知他弟弟被杀之后,竟破誓入中原,我俩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未言战,先言退。 南下之时,我俩虽然豪情万丈,要在江湖上闯出名号,但前提是找点差不多的对手揍揍,想睡觉有人送枕头,想上吊有人送绳子,想出名,呼延无敌来了。 在琅琊阁观天书,我虽得到秦三观万剑河山传承,但武功境界在摆着,对上呼延无敌,我俩只有被吊打的份儿。想到此,我们没有一丝的战意,得想办法逃之夭夭才对。 我说道,真是稀客啊!呼延前辈,一路从北周走来,真是辛苦啊,你看,地上怪凉的,别冻坏了屁股,得了痔疮那就得不偿失了。呼延无敌一愣,你怎么知道此事? 原来真被我说中了!我脑中转念,连忙道,这件事是我们大哥呼延无能告诉我的。前辈,你可来了,呼延大哥临死之前,还说要你帮他报仇呢。 呼延无敌问,我兄弟不是死在你们手上嘛? 张幼谦说怎么可能!这些都是江湖上的传言,怎么会有人相信?那一天,我们请呼延大哥在居庸关上喝酒,喝着喝着,他突然大哭起来。我们问为什么哭,他说怀念大嫂的饺子了。大嫂包的饺子,皮薄肉嫩,味美汁多,令人垂涎三尺啊。就在这时,天上一道惊雷,呼延大哥,也就是你弟弟,就被劈死了! 呼延无敌冷冷道,你接着编,你这本领,不去当编剧真可惜了。 我补充道,我兄弟说的都是事实,这件事听着很玄乎,但是确实如此。至于外面人传言说我们杀了你兄弟,呼延前辈用你脚趾甲想想就知道,以我们的武功,怎么能是呼延大哥对手呢? 呼延无敌道,你们既然以兄弟相称,他死了,你们还有脸苟活? 我说老天爷劈死他,大仇未报,我们留在世间给他报仇,想必他也会原谅我们的。 呼延无敌道,原不原谅你们是他的事情,我只负责送你去见他。 这件事能不能商量一下? 呼延无敌道,非死不可。 facebook?我说前辈倒是挺与时俱进的,这等蹊跷玩意儿都玩,你看,有灰机!众人抬头顺着我手指望去,我一拍张幼谦肩膀,两人纵身跃下山崖。 有在琅琊台跳海的经历,我们对跳崖之事已经轻车熟路了。半个时辰后,我们一口气跑出了几十里,这才停下歇口气。张幼谦道,刚才好险,差点就被留下了,不过浪费了两匹好马。 我说这件事有点蹊跷。 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上,都讲究一个职级对等,门当户对。在朝廷,有番邦使团来访,自有礼部尚书接待。在江湖上,北周第一呼延无敌进入中原,按理说应当有同等级别的高手也来照应着才对。 去年在江南,封万里一入金陵,徐开山便知道了。这就是一种天人感应,更何况呼延无敌乃三境之外的大宗师。他三十年不入中原,那是因为有秦三观,如今秦三观被冥山捆住了手脚,无暇顾忌中原江湖,结果赵凌霄、呼延无敌这些老怪物纷纷出来闹事。 中原武林卧虎藏龙,怎么会容忍他人在其中搞事情?除非有人在暗中纵容此事。 江湖,这是要准备变天啊。 两人一路潜行,跟着人群混入了徐州城。进入通象境后,我们获得了规则空间之力,可以轻松隐匿气息,只要不显露境界,呼延无敌要找到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我们商议在这里多待两天。这里人多,呼延无敌就是想动手,也总得有所顾虑不是?身为北周人,在大明境内行凶,大明律管不了他,江湖上总不能坐视不理吧?武当少林也不是吃干饭的吧? 要是在荒郊野外,被他宰了,估计暴尸荒野都没人看到。 徐州城距金陵有七八百里,东襟淮海,西按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齐鲁,自古以来便是交通要道,素有五省通衢之称。 徐州剪纸天下闻名,四月正是春暖花开时节,如今城内正举办剪纸节,一条街上都是剪纸艺人,剪的纸人、动物、风景花卉惟妙惟肖,若不遇到呼延无敌,我们早就四处游荡了,此时,我俩躲在一家客栈内,商议下一步计划。 易容肯定是不行的。 武功到了这种级数,每个人修炼真气不同,身上散发出气质甚至气味都不相同,就算容貌变化再大,都能轻易被认出来,当年剑无霜一眼就看穿我的乔装,就是这个道理。 硬拼? 琅琊阁观书后,我们武功境界大增,如今在江湖上遇到寻常高手,也自信有一战之力。可面对呼延无敌?天下江湖,有几个人对上呼延无敌,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商量来商量去,只剩下一个字:躲! 对,先躲三天再说。 我俩一连两天没有出门,连饭菜都是吩咐伙计送到房间内。 这一日,正午吃完饭,伙计来传话,说张爷,门外有个银钩赌坊的人指名道姓要见您! 张幼谦说我在徐州城没有朋友啊,再说了,咱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被人找上门来,不会是有诈吧?我说先见了再说,这几天都快憋疯了。 来人三四十岁,道,在下孔老二,在银钩赌坊放债,您的一个朋友在咱们银钩赌坊赌钱输了五万两银子,让我带了一样东西,找你换五万两银子。 张幼谦大声道,什么?五万两?你以为我家是开钱庄的啊? 我与那人望着他。 张幼谦道,哦,就算我家开了几个钱庄,这钱也不是自己长出来的啊,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再说,你告诉他,我头一次来这里,在徐州城内没有朋友,也不认识他。 孔老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张幼谦,说,那人说用这个盒子里的东西跟你交换这五万两银子。他还说,这五万两银子是他买命还赌债的银子,也是你们买命躲仇人的银子。五万两三条命,很值!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张皱巴巴,歪歪扭扭的剪纸。 张幼谦道,就这张破纸,就想骗我五万两银子?人家剪花、剪草、剪鸡鸭,你却剪了一根黄瓜? 我注视着这张纸,总觉得有些蹊跷,看了许久,我才犹豫道,这张纸剪得不会是一柄剑吧? 第293章 押宝 张幼谦愤然道,什么人开这种玩笑,拿一张破剪纸来换五万两,这银子也太好赚了吧,当我是傻子嘛?说着,他伸手去抓那纸剑,谁料刚一抓住,竟然没有拿稳,差点闪了一下。 怎么这么重?张幼谦奇道。 我接了过来,轻若蝉翼,就是一张普通的纸。 张幼谦道,这张纸有问题。他提起真气,这才将纸剑接了过去,看上去有些吃力的样子。张幼谦问孔老二,送这张纸的人在哪里?孔老二说在我们银钩赌坊,被我们老大扣下了。 带我去见他! 三人来到了银钩赌坊,这是徐州城最大的一家赌场,分为上下两层楼。这种赌场设计的颇为巧妙,四周窗户上挡着纱绫,从里向外看不到任何东西,四周点着一串蜡烛,将大堂内照的灯火通明。 这种设计充分考虑了赌徒的心理,他们看不到外面,也就无法分清昼夜,而赌场里面也提供饭菜酒水,一旦沉迷于赌钱之中,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二楼则是雅间和包间,能来二楼的一般都是金主或身份尊贵的客人。赌场老大叫康大有,在当地黑白通吃,算是地头蛇一般的人物,据说曾是南盗赵钱孙的一个马仔,后来自己出来闯天下,经过若干年的打拼,在徐州城站稳了脚。 孔老二将我们带到二楼,道,老大,人我带来了。 我们环顾四周,却没有他所说之人。张幼谦问,欠你们银子的人呢? 康大有连忙吩咐众人道,看好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说罢,众人将二楼出口堵住,康大有道,你们总算来了,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臭道士欠的五万两银子,就算在你们头上了。 张幼谦辩解道,真是岂有此理,真是闭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我们才来徐州城,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莫名其妙就背上了巨额债务,天底下哪有这样道理? 康大有脸色一沉,两位朋友,你们不会想赖账吧? 张幼谦说,你看我像是赖账的人嘛?他伸手取出一把银票,道,钱,我有的是,但要赢要输,总要明明白白。那人姓什么,叫什么,你总得告诉我吧? 孔老二道,不知道! 我也笑道,你们银钩赌坊都是干什么吃的,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能借给他五万两银子?而且他随便编了个理由,将债务转到我们头上,你们就放他们走人? 康大有冷哼道,那牛鼻子狡猾的很,说是要去茅房,结果一眨眼功夫,竟从茅房后面凿了个洞,脚底抹油跑了。不过,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跑了,还有你们两个呢。 张幼谦哈哈一笑,取出十万两银票,放在桌子上,道,他的钱,我还了就是。这里还有多出来的五万两,不知道你们敢不敢再来赌一把? 康大有说,有银子就是爷,不知两位想怎么玩? 张幼谦说怎么简单怎么来,就开大小吧。 康大有一转身,来到赌桌之上,伸手道,请! 我们这才看到,原来康大有右手只有三根手指,食指、中指被截去了。康大有倒也没有避讳,说,我康某人五岁开始耍钱,八岁抽老千被人剁掉手指,之后就再也没有输过。你们要是能赢我,这五万两银子的债务,咱们一笔勾销。 张幼谦说,请! 这种骰`宝,在赌场中规则最复杂,以三粒骰子摇骰,压大小、三军、围骰、全围等,赔率从一到一百五不等,张幼谦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比大小,两人分别摇骰,最后比点数定胜负。 俗话说,十赌九输。在这种赌场内,出老千之人十有八九。尤其是骰子,很容易就在其中做手脚,简单点的是往里面灌水银,通过一些手法就能摇出想要的点数,高明点的作法,用一些动物骨头来定制骰子,经过一些练习后,也很容易作弊。 康大有将三粒骰子给张幼谦,说,请验骰。 张幼谦看也不看,说不用验,随便你先来。 张幼谦当年乃京城纨绔之一,常年混迹于赌场、青楼,对其中猫腻怎会不清楚,他故意这么说,应该有必胜的把握。 这场豪赌,早已吸引了众人眼光,一把银子五万两,在这种地方并不是经常能遇到的。康大有拿起骰子,放入骰盅之内,左右摇摆,啪的一下扣在桌子上,开宝,三个六! 这一下众人轰然大叫,这是围六,能摇出这个来,基本上立于不败之地了。康大有面带微笑,请! 张幼谦倒也不含糊,取过骰子来。我低声问,有没有把握,不行就风紧扯呼啊。张幼谦说,在玩骰子上,小爷我就从没有输过!我说你就算摇出三个六,也不过是平局而已。 张幼谦道,看我的! 他也没有用骰盅,直接抓住三粒骰子,用力一掷,三粒骰子开始在盅内转动,一个停下,是六,第二个停下,也是六,第三个一直转动,竟然停不下来。 一开始,康大有嘴角还挂着笑意,可过了半天,那第三颗骰子依旧没有停下来,这时,他开始觉得有些蹊跷了。我当然知道,张幼谦故意用内力催动第三粒骰子,只要他想,让这骰子转上三天三夜都没有问题。 起初众人还觉得奇怪,可一个时辰过去,大家已经疲倦不堪,那骰子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康大有只能等待,他虽然知道有问题,却也没有办法打断,因为一旦如此做,整个赌场的招牌,也就算砸了。 张幼谦坐了下来,喊道,伙计,来一碗蛋炒饭! 康大有没有表态,伙计只得应了下来。过了片刻,有个声音道,你要的蛋炒饭!张幼谦说放这里吧,一抬头,却见来者一身虎皮大衣,披头散发,啊呀,吓得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呼延无敌说,怎么,还想跑嘛? 康大有不认识呼延无敌,道,这位朋友,我们在押宝,还请让一下。呼延无敌道,你已经输了,难道不知道嘛?说着一拍桌子,三粒骰子从中间断裂,成了六个半粒,三个六点,三个一点。 张幼谦拍手道,这一招不错! 康大有还要说话,却听呼延无敌一声滚,将康大有吓得往后退了五六步。呼延无敌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赌,那不如我们来赌一把?张幼谦问,赌什么? 呼延无敌道,赌你们二人之命。 话音刚落,就听到二楼上来两人,还未进门,就传来了宋奇的声音,这两日真是流年不利,先是被那两小子奚落,又被呼延无敌修理了一顿,真是倒了血霉了,今儿来赌场,小玩几把,转转运气。 刚一推门,正见到张幼谦和呼延无敌坐在赌桌两旁,他连忙门后退去,哦,哈哈,我看了下黄历,今日不适合耍钱,我觉得还是去青楼更合适一点。 说罢,人一溜烟跑了。 (二更完毕,晚安!) 第294章 没有什么是一剑解决不了的 康大有方才被呼延无敌一声暴喝吓了一跳,这让他在属下面前很没有面子,于是他想找回这个面子,对呼延无敌道:这位朋友,你来咱们银钩赌坊砸场子,不知敢不敢报上名号? 呼延无敌看也不看他,随口问,名号很重要嘛? 康大有道,咱们银钩赌坊好歹也是英雄盟的生意,要是赵钱孙赵大侠问起来,咱们也得有个交代不是?这是赵大侠的场子,大家都是吃江湖饭的,你这么找上门来,这让康某颜面何存?要是传出去,岂不让江湖同行耻笑? 呼延无敌皱眉道,耻不耻笑你,关我屁事?说着,用北周方言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康大有不知呼延无敌说的什么,但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听口音,这位先生应该不是本地人吧?呼延无敌冷冷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康大有见过横的,没见过这么横的,语气也颇为不善,道,江湖规矩懂不懂?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来砸康某的场子,那就是打赵大侠的脸啊,在江南,赵大侠的脸还值几个钱吧? 我见康大有说话三句不离赵钱孙,可是他哪里知道,赵钱孙这等角色,给呼延无敌提鞋都不配,于是好心点拨他一下,康老板,可能你有所不知,不如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 呼延无敌打断道,就你话多,怎么,要不你坐下,咱俩来玩两手? 我连忙摆手,打小师父就告诉我,远离黄赌毒,幸福你我他,我是决计不会赌的。而且老话也说嘛,赌钱尿炕! 呼延无敌冷笑道,我跟你赌,是给你个让我不杀你的机会,既然你小子不知死活,那我就成全你吧。我举起手大声道,别别,不就是尿炕嘛,我赌!不过赌什么,由我说了算! 呼延无敌笑道,在下虽号称北周第一剑,但剑道于我,只是雕虫小技,我还有个诨号,叫做北周四圣。 我奇道,我只在书上听过昆仑三圣何足道,以琴棋剑而冠绝天下,不知前辈的四圣,又是多了哪一门手艺? 呼延无敌哈哈大笑,天下学琴、学棋、学剑之人,本就不多,他这昆仑三圣,不过是矬子里拔将军,何足道也!我这四门手艺,学的人多,精通之人却少。 我问,难道你说的是说学逗唱? 非也!呼延无敌傲然道,吃喝嫖赌!老夫吃过瘦肉精、喝过三鹿奶,嫖过皇帝妻…… 我伸出大拇哥,墙倒了我都不扶,舅服你! 张幼谦却一旁问,前辈,我就想问问一句,你嫖皇帝的老婆,给钱了没有? 呼延无敌问,当然没给钱,这重要嘛? 我说当然重要,不给钱那不算嫖。 呼延无敌气结,说,不赌算了,老夫那就直接动手宰了你们! 我连忙道,赌!我们输了,自然是送上人头,但是若前辈输了呢? 呼延无敌说所有赢了我的人都被我杀了。不过,若你们赢了,我就破例一次,让你们多活十二时辰!说吧,你想赌什么?牌九?骰子,还是二十一点? 我说这些都太俗了,不如这样,我们来赌你能赢我。 呼延无敌哈哈笑道,我当然能赢你!咦,不对,我要赢了你,岂不你就赌赢了?我要输了你,那我不就输了? 我说是啊,前辈真聪明! 呼延无敌千算万算,结果还是被我绕进去了,结果他恼羞成怒道,去你大爷的,我不过是想要你俩的项上人头而已!张幼谦说你身为江湖前辈,说话怎么能不算话呢? 呼延无敌正要发火,我连忙劝阻,说,前辈息怒,我们不过是替前辈考虑而已,您刚来中原,就落得一个言而无信的名声,将来在江湖上怎么混啊? 呼延无敌说你小子太狡诈! 我摊了摊手,赌什么可是你来定的。张幼谦也喊道,大家都来看啊,北周的大宗师赌输了耍赖了。呼延无敌怒道,住口!他气呼呼道,今儿算你们赢,老夫让你们多活十二个时辰! 说罢,气冲冲就走了。临走之前,随手挥出了一剑。 轰隆,银钩赌坊半边楼被拦腰切断。 康大有吓得了一跳,不过他是这里的老大,银钩赌坊被人砸了场子,他总不能闷声不吭吧,于是喊道,你就算是北周高手又如何?损坏私人财产,难道就不要赔偿嘛? 呼延无敌指了指我们,找他俩要去,我又没钱!说罢,闪身而去。康大有不满道,没钱就可以理直气壮了?他来到我俩身前,说,新账老债一起算,没有十万两,你们休想离开这里。 张幼谦道,方才那一局,你已经输了,我不跟你们要银子就不错了,还要找我们要钱? 我心说这康大有这是要讹上我们的节奏啊,这些人整天净干这种欺负老实人的活儿,于是我说,要钱没有,我这里只有一柄铁剑。 孔老二说这把破剑,又不值多少钱。 我说你想错了,我是想告诉你,这把铁剑别的不行,拆楼还是够得。说罢,神识之中剑招一闪,竟然无意识的划出了一剑万剑河山的招式:日月同辉。 轰隆! 尘土飞扬,银钩赌坊另外半边楼也被我一剑切断。孔老二吓得脸色铁青,康大有知道碰了钉子,耷拉着脸,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我问,康先生,不知这一剑,能不能还债了?要不要再送你一剑? 康大有知道惹不起我们,脸上变化也快,连忙摆手,不必了,反正有保险,我走赔偿就是了。再说,银钩赌坊年久失修,我们正考虑大修一次。 我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道,康掌柜真乃聪明人,活该你发财啊! 从银钩赌坊出来,我俩知道在徐州城是呆不下去了。呼延无敌给我们十二时辰逃命,不知心中搞得什么鬼,但有聊胜于无,我们准备再买两匹马,去马市上来不及,于是准备溢价就地购买。 这时,有一男一女骑马从门口路过,看样子是应是出城踏青。女子看上去应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这男子油头粉面,长得有些流里流气,正在马上跟女子说笑。 我嗅觉灵敏,忽然闻道男子身上,有蒙汗药之类的东西。我将此事告知张幼谦,张幼谦说,老天爷都在帮我们。于是是上前拦住道:二狗子! 男子一愣,你是谁? 张幼谦说,我是你三舅家的二大爷啊,你小子行啊,上次去怡红院,还是我掏钱请你的哩,你忘了嘛?男子脸色一沉,你认错人了吧? 怎么可能?前两天我碰到小翠儿,她还念叨你呢! 马上那女子脸色立即变了,那男子顿时急了,胡姑娘,你听我说,我也不认识哪里来的两个野小子,他们说谎呢!咱们徐州就一家怡红院,里面根本就没有叫小翠儿的! 女子脸色阴沉,道,看来你经常去啊? 男子语结,说,去是去过,不过我也只是抱着批判和学习的态度去的。胡姑娘,这两人分明是故意挑拨离间啊。女子说,你去找你的小翠儿去吧,我可不奉陪了。说罢,翻身下马,赌气走了。 男子看着张幼谦,小子,你们那条道上的?你俩这么拆台,坏了我的好事,总得给个说法吧。你可知为了约胡姑娘出来,老子我花了多少时间和银子? 我心中冷笑,江湖四门,蜂麻燕雀,原来这是遇到了燕字门高手了。这燕又通颜,像此人仗着自己小白脸,想要勾搭良家姑娘出城,然后伺机下蒙汗药,这种下九流的伎俩,在江湖上最为人不齿。 我指了指他马上背囊,道,花了多少时间我不知道,但买蒙汗药的钱应该不是一笔小数目。男子一愣,道,你怎么会知道此事?张幼谦道,我们都盯了你很久了,来,我这里有个牌子,你要不要看看? 说着,张幼谦将他身上路引给他看了一眼,认不认识? 男子疑道,你们是六扇门的人? 张幼谦说知道就行,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将这两匹马给我们,另外一就是跟我们回六扇门大牢里畅谈人生! 出了徐州城,我与张幼谦策马奔腾,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张幼谦道,呼延老贼应该追不上我们了吧?我给他泼冷水道,武功到了这样级数,能生出天人感应,又能突破空间法则,想追我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那可怎么办? 两人陷入沉思之中,自从呼延无敌出现后,两人就活在担心受怕之中,与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可话又说回来,如何才能杀死一名大宗师? 这时,呼延无敌的声音传来,要杀我?很简单,没有什么是一剑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剑。我们回头,哎呀妈呀,不是说好,给我们十二个时辰逃命嘛? 呼延无敌道,我答应十二个时辰之内不杀你们,但我没有答应不会跟着你们啊? 我俩连忙打马快跑,可是呼延无敌却阴魂不散,一直吊在我们后面,远远的跟我们保持距离,这让我们很是崩溃。要这样下去,等十二时辰一道,呼延无敌随便来一剑,我俩就小命不保了。 我俩商议之下,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呼延无敌,道,与其这样,还不如拼死一搏! 第295章 临阵 呼延无敌闻言驻足,释放出境界,剑虽未出鞘,他整个人就如一柄剑,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剑意,将我与张幼谦笼罩其中。 我和张幼谦首当其冲,丝毫不敢动弹,只要他一念之间,便有无数剑意将我俩当场击杀。 呼延无敌冷冷望着我们,你说什么? 张幼谦嘿嘿一笑,啊,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前辈这身虎皮不错,不会是北周今年的新款吧?等将来又机会我也去整一套。老苏,你要不要也来一套,到时候走个团购价什么的,没准更优惠呢! 呼延无敌闻言笑了,又问我,你觉得呢? 我心中颇为不齿,大声道,张幼谦你这个怂包,怎么能够这样子?你觉得以咱俩的身份,买东西还要打折?好歹你也是京城首富之子,咱们买东西,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 张幼谦道,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呼延无敌哈哈一笑,孺子可教也!不过你们放心,老夫乃守信守诺之人,既然答应了让你们多活十二个时辰,那么这段时间我是不会出手的! 我说你还守诺之人呢,当年你还发誓此生不入中原一步呢,你看,这都来到江南了,怎么还没遭到报应? 呼延无敌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报应?老夫不信这个,封建迷信你懂不懂? 张幼谦问,无论如何都不出手? 呼延无敌道,不出手,说不出手就不出手! 张幼谦向前来了两步,伸手一巴掌就呼在了呼延无敌脸上,呼延无敌没有防备,这一巴掌那个脆响,连我都看呆了。 别说我呆了,连呼延无敌也没有料到,张幼谦用这种市井无赖的方式打了他一巴掌。 张幼谦看着自己右手,对我道,老苏,你看到没有?这只手可是打过北周第一的手啊。 呼延无敌反应过来,身上怒意逐渐凝聚,反手一脚,就把张幼谦踢了出去,张幼谦屁股着地,哎哟一声,大声道,你不是说不出手嘛? 呼延无敌怒道,该出手时就出手!我只说不杀你,可没说不打你。说罢,他疾步上前,抡起拳头就打张幼谦。 张幼谦也不示弱,说我跟你拼了,一口咬在呼延无敌胳膊上。呼延无敌吃痛,去推张幼谦,张幼谦死死咬住不放,两个人如泼妇打架,扭打在在了一起。 我在一旁看的冷汗连连,好家伙,一个拽头发,一个掏蛋蛋,口中还骂骂咧咧,这哪里是北周第一高手,这比京城的无赖打架还下三赖。路过的行人见有人打架,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在一旁起哄,纷纷叫好。 就在这时,刺啦一声,呼延无敌胸口的一块虎皮,被张幼谦撕下了一块。张幼谦连忙松手,向后退了几步,说,抱歉哈,没收住手。呼延无敌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围观行人还在说,怎么不打了,继续打啊,看的且热闹呢。我见呼延无敌动了杀意,对行人道,你们找死呢,还不赶紧让开。有人说你这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字没说完,那人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等落地时,气息已经全无。周围人见状,喊道,杀人了!连忙四处逃窜。呼延无敌缓缓抽出剑,道,我本无意这么快杀你们,可是你们却撕了我的虎皮大衣,这是你们自找的。 已是四月,周遭空气忽然阴冷下来,连风也静止了。剑身之上散发的凛冽寒意,将方圆几十丈外笼罩其中。天气之间真元涌动,江南四月,我们头顶之上,竟然下起了大雪。 这是呼延无敌的法则空间,在这个空间之内,一切依照他的意志运转。北周在塞外,一年之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下雪,呼延无敌当年就是在北周大雪山悟道跃出三境。 所以当他释放出大宗师境界时,天空之中飘起雪花,并不让人意外。我只觉得全身如陷入冰窖之中,从发梢到脚趾,都在逐渐变僵硬,就连星宿海之中的真元,在冻温之下,运转也变得缓慢无比。 寻常习武之人,武功练至闻境,内力已足以抵御风寒。可我已晋入通象境,在呼延无敌空间之内,仍然感觉到透心的寒冷。张幼谦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两人扭打,身上见汗,可如今眉毛、头发逐渐结冰。 就连呼出去的热气,变成了冰渣子,落在了地上。 我觉得呼吸困难,心说要这样下去,我俩迟早变成了冰雕。此刻,强行提起体内真元一声暴喝,提剑而起,与此同时,张幼谦也心领神会,两人几乎同时,向呼延无敌发招。 先下手为强。 琅琊阁内,万剑河山十二式印入识海,一路上与张幼谦不断切磋,也不过掌握了其中前六招。张幼谦从黄阁骗了一些灵丹妙药,吃了之后,九重的玄元剑诀也修炼至第六重。 对上三境外大宗师,我俩一出手,便是威力最大的招式。两人在凌空跃起,在空中呈犄角之势,向呼延无敌刺出了一剑。这一剑威力,虽不至于毁天灭地,但两名通象高手心有灵犀的联手一击,便是封万里在此,也要掂量下要不要硬接下来。 可呼延无敌不是封万里。 在双剑距他不足三尺处,呼延无敌手中的剑动了。 那动作在我们眼中缓慢无比,就好像很随意的用剑去拨开树枝一般。可我们的剑如同陷入泥沼之中,越来越慢,在距离呼延无敌额头半尺之处,竟然无法前进分寸。 铛铛! 呼延无敌很随意的拨开了我们二人的剑。 一道阴冷的内力传入我体内,顺着经脉渗入星宿海内,我全身血液仿佛被冻住,整个人也动弹不得。张幼谦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刺出一剑之后,保持那个刺剑的姿势不动,一道寒气顺着手腕、小臂侵入张幼谦体内。 张幼谦整个人被冻成了一块冰雕。 我顿时生出一阵无力感,大宗师对上通象境,那种境界上的差距,就像是我们通象境欺负一个闻境初期的小武者一般,几乎是碾压性的。 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从心头生起。 难道我俩难兄难弟,今日就要在这里丢掉性命?先是恐惧,旋即便是愤怒。脑海之中一些片段如走马灯一般闪过,我想起了盗圣门学艺时艰苦而快乐的日子,想起了下山时的豪情万丈,更想起了通善寺下雨亭之下那个女子。 因为不甘,所以愤怒。 就在此刻,那道阴冷的内力渗入到了星宿海内的镂空球体。球面之上的镂空字开始发出淡淡光芒,一道热流从其中散发出来,冷热相交,变成了一道蒸汽,充斥在星宿海内。 我体内翻江倒海,星宿海内如经历一场冰雪风暴,几乎将我吞噬,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守住灵台一丝清明,从而调动真元与入侵体内的寒气抗衡。 呼延无敌见状,略感惊讶,旋即催动法则空间内真元长驱直入。 我眼前一片凌乱,空气中的每一片雪花,在我眼中就如一道寒冰之剑,雪花漫天飞舞,空间内剑气纵横。我全身经脉,如被万剑穿过,痛苦无比,然而每一丝痛苦,却又清晰无比的被我感应到。 万片雪花,便是那万道剑气。 星宿海中,剑气鼓荡,向那颗亮球发起了攻击。此时此刻,识海之内,在天书阁印入神识之中的万剑河山的招式,竟生出了感应。几乎冰冻的星宿海真元,开始幻化出剑气。 一道,两道,三道。 剑气越来越多,几乎有数万道,这万道剑气,如被一种力量牵引,逐渐在星宿海之内凝聚,变成了一柄长剑。刚一成行,所有剑气几乎成几何倍数增长,旋即有幻化出万道剑气,从我全身毛孔之中渗出。 你有万道雪剑。 我有万剑河山。 呼延无敌眼神中露出震惊之色,显然是认出了这套剑法。然而此刻,他心中杀意已起,长剑一指,万道雪花,万道剑气,从四面八方向我攻击而来。 轰隆! 轰隆! 空间之内响起了一阵阵惊雷,在万剑河山的剑气的催动之下,我全身仿佛有了无穷的力量,铁剑挥过,携带着滚滚剑意,冲向呼延无敌。 一剑劈空,呼延无敌消失在了空间之内。 但这一剑,却将呼延无敌的空间劈出了一道缝隙。我顿时受到鼓舞,接连施展出了万剑河山的前六招。剑气如虹,六招过后,终于将呼延无敌的法则空间劈出了一个窟窿。 空间之外的真元开始涌入空间之内。 就在此时,原本冰冻住的张幼谦,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没有了先前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眼神变得无比坚毅。紧接着,身上的冰渣开始融化起来,一道道赤红色光芒,以他手中长剑为中心,逐渐将张幼谦笼罩在其中。 西凉剑阁,玄元剑诀。烈焰焚城,如火如魔。 在我将呼延无敌的法则空间劈出一片窟窿的刹那间,一张纸从张幼谦怀中轻轻的飘了出来,正是前些日子,孔老二给张幼谦送来的那一柄歪歪扭扭的纸剑。 纸剑一出,呼延无敌勃然变色。 (最近忙着支行开业,还要年终决算,履职测评,只能抽时间来写一点,更新有点慢,抱歉各位哈!) 第296章 金陵城 这把纸剑飘落在空中,瞬间变大了几分。一团红芒将纸剑笼罩其中,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呼延无敌的空间本已被我的铁剑割裂开来,这柄纸剑一出,将他整个空间劈成几块。 剑势不减,冲呼延无敌刺了过去。 呼延无敌瞳孔变大,他急剧向后退。纸剑却如影随形,如蛆附骨,追了过去。呼延无敌退无可退,暴喝一声,长剑一挥,空中雪花凝聚成冰,迎了上去。 冰遇火,瞬间成为蒸汽。旋即将呼延无敌包裹在其中,红团之内,呼延无敌人影闪动,连我们也看的目不暇接,其中传来轰隆声和剑击之声。 终于,呼延无敌一声闷哼,火势烧到他身上。他本来穿一身虎皮,此时遇到火燃烧起来,而温度一高,贴在了呼延无敌身上,连脱下来都很困难。空气中传来一阵烧焦的味道。 呼延无敌一声惨叫,疾冲几步,跳入不远处一条小溪之中。等我们跟了过去,却见从河内上来一个黑人,头发、眉毛都烧的干干净净,全身黑黝黝,好像被火烤过一般。 我问张幼谦,这个黑人品种很少见嘛。 张幼谦却叹道,原来玄元剑诀的威力竟如此巨大,只是可惜了一张好虎皮啊! 我不满道,你怎么这么残忍,你用虎皮做衣服,可曾考虑过老虎的感受?张幼谦说每次请你吃饭,你都要点虎皮尖椒,那时候你怎么不考虑下老虎的感受? 我说那能一样嘛‘? 呼延无敌此刻也不搭话,方才那一剑,让他狼狈至极,不过他此刻如临大敌,完全不顾我俩在一旁说风凉话。他向四周望去,似乎在寻找纸剑的主人,道,臭牛鼻子,你身为武当名誉长老,还娶了两个娇妻,人生、爱情双丰收,为什么还要来找茬?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当年在凤凰岭,你曾跟我兄弟发誓,说终生不入中原。他如今没空管你,我这个做兄弟的,也只有来管一管了。 话音刚落,一名身穿道袍的中年道长,来到了我们面前,正是在金陵时传授张幼谦武功的柳清风。这人虽看似不着调,但教学生的本领还是一流,这才一年多时间,张幼谦就已进入通象境。 张幼谦惊喜道,果然是你,师父! 柳清风摇头道,别,别,别喊我师父,你是我老板!当年咱们说好的可是我传你武功,你缴纳学费,咱俩之间是纯粹的雇佣关系,你是金主儿,是老板。 张幼谦讶道,你没毛病吧? 柳清风说老板来结账了,买纸剑的银子,五万两! 张幼谦说都是亲师徒,算什么账啊,这里倒是有十万两,是准备送给两个师娘做见面礼的。可是要是你不认我这个徒弟的话……柳清风连说,你这么见外干嘛?乖徒弟,有你这十万两,到时候你师娘还不美的鼻子冒泡。 张幼谦说我想亲手交给师娘。 柳清风嘿嘿一笑,都一样,最近手头有点紧…… 你手头紧,那就松开手啊。 柳清风一白眼,说就没见过你这样子的。 他看了一眼呼延无敌道,本人生平最恨两种人,第一种是言而无信的人,另外一种则是抠门的人。这两种人,我见一个杀一个。不过,念在以往的交情上,你滚回北周,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呼延无敌好歹也是北周第一高手,谁料一路蛮横下来,结果柳清风都打不过,闻言道,柳大侠,我马上就回北周。之前的协议依旧有效! 这时,道上来了一辆马车,呼延无敌看到了,喊道,伙计,搭一段车! 那车夫上下打量呼延无敌,此刻他浑身黢黑,头发、眉毛、胡子全部烧没了,车夫道,对不住哈,我们不拉宠物。若在以往,以呼延无敌性格,早就一剑将那车夫给弄死了,可如今有柳清风在,他不敢造次,说了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呼延无敌远去,张幼谦问,这家伙会不会口上答应,暗中留在中原搞事情吧? 柳清风傲然道,你真当我这个师父是吃素的?当然了,最近没钱,也吃了好些日子素了,你身为徒弟,我还刚救了你一命,今儿说什么你也得请我吃顿好的。 柳清风哈哈一笑,那必须的。 三人来到一处酒楼,酒楼名字叫天香楼。张幼谦点了几个菜,伙计站着不动,说您点的都肉菜啊,我怕坏了道爷的清规。柳清风一撇嘴,不吃肉,我们来你这里干嘛?门口就有个卖素面的。 伙计说我就好心提醒你下。 用你多管闲事呢,赶紧的上菜。 酒足饭饱,柳清风哼着小曲来到大街之上,他唱道,锵锵锵,我手持钢鞭将你打…… 师叔…… 不远处,背负长剑的剑痴青木追了上来,道,师叔,可找到你了。 武当派剑痴青木,已经连续多年蝉联晓生江湖年轻俊彦榜的榜首,也是这个榜单中唯一一个从未杀人的人。将近一年没见他,他整个人神华内敛,武功显然也有了大幅提升。 柳清风驻下脚步,你不是跟你两位是师娘一起嘛,怎单独跑了过来? 青木道,大师娘和二师娘,因为一件小事,在胭脂铺打了起来,您快过去看看吧。柳清风叹了口气,说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真让我为难啊。你们要有什么办法,我用一套剑法来换! 张幼谦说,好办啊,买两个院落,整几十个丫鬟,一边一个,井水不犯喝水,老死不相往来。柳清风说你以为我没试过啊?行了,我得走了,咱们金陵见! 张幼谦问,师父您也去金陵啊? 柳清风哈哈一笑,有人要开武林大会啊,我要是不去,这个武林大会还有存在的意义嘛? 本以为呼延无敌会打击报复,谁料对方如失踪了一般,不见影踪,起初我俩还有些担心,后面就直接不理会了。 我与张幼谦继续南下,三日之后,我们回到了金陵城。 (累,写的时候一直打瞌睡,更2k短章) 第297章 城门官 去年十月离开金陵前往京城押送贡银,如今再回来已过了半年。半年之内,想想半年之境遇,竟有些唏嘘。 朱悟能复辟之后,受到波及最广的便是京城与金陵城。老皇帝登基后,对朱润泽的势力进行了清洗和换血。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历代皇帝更迭,都会伴随着一系列的权力更换。 这段时日,朝堂局势的变化也颇大。 首当其冲的便是谢家的败落。 从去年朱润泽亲临金陵城,邀请谢士廷出山担任户部尚书,不到半年时间,谢家迅速崛起成为金陵城内首屈一指的家族,远远将王家甩在了身后。然而朱润泽倒台,谢士廷自杀谢罪,朱悟能虽然没有对谢家进行清算,但大家心知肚明,谢家这次倒下是爬不起来了。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前后不过一年时间。 本来就是利字当头,金陵城内原本依附谢家的势力,纷纷更换门庭,投靠在了城内另一个家族王家门下。 京城也传来了消息,朝廷传来了为前任户部尚书沈正道翻案的消息。朱悟能体恤沈正道忠勇有嘉,为国尽忠,追赐为忠勇侯。 沈正道最小的儿子沈延同因空印案时不满五岁,被发配宁古塔而逃过一劫,这次平反,命其荫赐忠勇伯,赐了千亩良田在金陵城,也算因祸得福,为沈家保全了一丝血脉。只是,那个当年被官卖入宫的沈千菱却永远也看不到了。 第三个变化,便是金陵官场的变动了。当年迁都顺天府后,应天府为陪都,保留了六部职能,职级也与京城一致。朱悟能上台后,为了把控局面,将朝堂之内的官员进行了大调整,而得益于此,小六部中的若干官员纷纷出缺,调任京城任职。就算是平级调动,但一个是清水衙门,一个是实权部门,地位不可同日而语。金陵城内,又纷纷涌现出了若干新兴的家族势力。 皇权更迭,庙堂动荡不安,江湖之上也是风起云涌。 武当、少林等两大门派向来保持中立地位,不知是否受到了来自京城中的压力也开始发声了。两大门派在《晓生江湖》上联合发表署名文章,对朱悟能重夺大宝表示祝贺,并表示将永远效忠朝廷三百年不动摇的门派宗旨。与此同时,两派以维护江湖秩序稳定,共建和谐江湖为己任,为天下武林执牛耳,确保大明江山国祚昌盛。 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与各大主流门派当缩头乌龟不同,英雄盟帮助朱悟能登基后,在江湖上地位日益显赫,从幕后转到了前台,开始利用朝廷的力量,掀起了江湖一统的格局。 江南武林联盟、岭南武林、西北铁血旗、关东血枭堂、蜀中西南武林联盟等二级势力组织纷纷揭竿而起,响应英雄盟的领导,开始尊奉英雄盟为首。与此同时,也纷纷将所辖的势力范围内的业务,向英雄盟靠拢,这个英雄盟势力日益扩大。 英雄盟日益壮大,可是英雄盟盟主的身份却依旧成谜,他们依靠英雄盟领导,却从未见过英雄盟盟主在公开场合露面。 我与张幼谦也曾讨论过,甚至曾以为这个英雄盟幕后控制者就是朱悟能。不过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结论。英雄盟是冥界在人间的代言人,他们表面上虽是以建立中原武林大一统,但实际上却是反秦三观,为冥界入主中原做准备。 朱悟能借助他们夺回了皇位,却又引狼入室,将中原武林陷入水火之中,这一点,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又不得不如此。从他上台后,逼迫少林武当等各大正统门派发声,便可以看出,他也开始防备英雄盟了。 金陵城南门。 去年倭乱,松江府百姓围困金陵城,甚至发生了几次民变,若干百姓受到挑唆,发生了冲击金陵城门的事故,后来虽然平息,金陵城门却被弄得破烂不堪。 后来朝廷拨款,重修金陵城门,经过一年多修葺,金陵城门焕然一新。 我与张幼谦夹杂在行旅之中,排队等候入城。我们乃六扇门公差,本可以走便利手续入城,不过我们商议后,决定先悄悄入城,先了解下城内的局势。 轮到我们时,我们只交出了路引,并没有交出官引,本以为可以蒙混入城,可很快我们就被差人请到了城门关的偏房喝茶。 去年有段时间,我们与金陵守备军关系搞得很是僵。尤其是守备将军白有才,曾经闹得很不愉快,不过这种人,惹不起就躲着,倒也跟他没多少交集。难道他们认出了我们,想要趁机报复? 有人去通风报信,城门的守备校尉在偏房饮茶。此人正是当日我与徐若男出金陵时,被他们扣住勒索的那一位。 那校尉道,您是京城来的大人物,守备大人吩咐,若要看到苏爷和张爷入城,务必第一时间报告,所以请您两位在这里喝茶。咱们这里没有好茶,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茶叶是雀舌,以琥珀杯用开水冲泡,漂浮在杯中,从外面看去,茶叶倒立如针,形若雀舌,才有此名。 张幼谦抿了一口茶,说,这可是正宗的金坛明前雀舌啊,整个南直隶一年也不过产百八十斤,校尉大人真是好口福啊! 校尉说张爷要是喜欢,明儿我就去给您送两斤尝尝。 张幼谦摆摆手,这么金贵的茶叶,我可喝不起! 校尉连说,张爷您就别数落我了,如今天下谁不知您是京城首富之子,而且马上就要……校尉自知多嘴,连忙改口,以后在金陵城还得多靠张爷关照了! 我心中暗叹,这极品的金坛雀舌,一斤几十两银子,便是做生意的商贾,也舍不得买来喝。不过在金陵城守门的一个城门校尉,一月俸禄银不过一二两,竟能喝得上这么贵的茶叶。 城门官看似不起眼的职务,每人入城要交税,少则十来文,多则几两银子,有多少上缴国库,又有多少被侵吞私占了? 听老孙头说过,这些城门官,还做一些“买路”的生意,一些江洋大盗,在城内犯了案,满城追捕,等躲过了风头,就能通过中间人找到城门官,缴纳一笔不菲的买路费,从而逃出生天。真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啊! 我说这位将军,你还记得我嘛? 校尉连忙躬身,卑职言轻官微,怎么敢跟大人乱攀交情? 我呵呵一笑,听说去年倭乱时,有倭寇潜入金陵城,你曾经收了那人买路钱,帮对方逃脱? 校尉吓得脸色大变,大人,卑职冤枉啊! 我说,那个浪人头目好像叫做汪横,当时逃出之后,还封了你一个官,叫做浪`货,你的名号都入了倭寇的名谱了,你还说冤枉? 校尉似乎想起了什么,双膝酸软,扑腾跪倒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了起来。 大人哪,小的实在是冤枉啊,那个倭寇,将刀架在我脖子上,还逼着我收钱,强行给我封号,我哪里敢要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中有三房姨太太,您可给我做主啊! (晚上有应酬,提前更一章,若不喝醉,还要一更) 第298章 都是前辈 我不过随口一提,这个校尉就已经吓得面无血色,心说兴许将来有机会用的着他呢,于是安慰道,校尉大人一身忠肝义胆,怎么都不像是通倭的样子,肯定是有人故意诬陷你。 校尉说我也是这么认为。苏大人,您可要给我作证啊。 我淡淡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可有可无。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我可以为你遮掩过去。不过,请记住,你欠了我一个人情,也许我永远都不用你来还这个人情,但一旦我需要这份人情,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那校尉过来,亲吻了下我的手背,好的,柯里昂大人。 张幼谦一头雾水,问,你们这是干嘛? 我说这是我们老家那边的一个风俗,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闲聊之中,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一队官兵左右分立,来到了偏房门口。我寻思这是要准备动武嘛?旋即便看到应天知府宋海泉、金陵守备白有才,还有江南织造冯零感一行人迎了过来。 我心说好大的阵仗,整个金陵城官府、军方以及皇宫的最高代表都来到这里,连我们也搞不懂情况了。宋知府走上前来,满面春风道,算计日子,你们差不多要到了,两位老弟,你们要再不来,我就要向京城报告了。哈哈。说着,他拍了拍我们两人肩膀。 我心中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宋知府一拍脑袋,说可能你们一直在路上还不知道,一个月前,京城传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公文。整个六扇门江湖司进行大改革,成立南北江湖司,以黄河为界将两京十八路一分为二,对江湖中各大门派进行统一管理。这南江湖司的总捕头和二捕头,便是两位老弟了。哈哈,这样一来,你们比武林盟主都要威风了,以后可要多关照老哥我啊。 竟有此事?这一定是陈清扬在京城搞得事情。 天下门派繁多,可真正的超一流门派也不过七八个,还有各种武林联盟、绿林组织,大部分都在黄河以南,如今成立了南北江湖司,名义上六扇门就要对这些门派进行统一的管理。这些江湖门派,动不动就杀人放火,怎么是肯服管的主儿? 金陵守备白有才一身腱子肉,说话瓮声瓮气,道,以前军务繁忙,没来得及跟两位老弟交流,还请多多担待,以后有机会多多亲近了。 我心中冷笑,这南北江湖司总捕头不过是六品官,品秩虽然不如金陵守备的从五品,但手中却掌握着大量的江湖资源,这才是宋海泉、白有才他们看重的地方,不然,以他们的地位,还会亲自跑到城门来迎接我们? 冯零感虽然跟了过来,不过并没有说话。说实话,他能来迎接我们,有些出乎意外。去年我们曾想用罗有道的举报来办掉冯零感,谁料他却来了一手釜底抽薪,罗有道被~自杀。菊庄之内,我曾差点死在他们手里,后来他虽假惺惺来探病,但这个梁子可算是结下了。 冯零感脸上没有了去年那种飞扬跋扈的劲儿,变得隐忍了许多。他京城的主子薛公公已化为了一滩血水,皇帝又换了人,估计这段时间他过得也压力也不小,脸上的皱纹明显多了许多,头发也变得灰白。 江南织造局的设立是为了给宫里捞银子的,冯零感存在的意义就是能为皇宫送去多少银子,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如今皇帝登基,精力还没有放在这里,等什么时候腾出手来,他的生死不过是皇帝一念之间的事情。 等哪天他有机会去西方极乐世界旅游,我不介意多送他一程。 诸葛烧饼也在迎接人群之中,他虽然还是六扇门总捕头,但江湖司独立出来以后,管辖权远比一州府的六扇门要大,所以这些人中最不痛快的就是诸葛烧饼了吧。 当然跟我们关系最好的同知闵秋叶并没有前来,据江南说,他去县里去考察水稻的出苗情况去了,托江南带话,说改天单独请我们吃饭。我知他不喜欢应酬,性子又耿直,若席间说出不好听的话,大家都闹得不愉快,我也没有计较。 众人都穿常服,直接奔向醉仙楼的后院雅间。金陵官府、军方、皇家三大头目来这里吃饭,醉仙楼掌柜早就得到消息,很小心的在一旁伺候着。 出乎我的意料,金陵王家的家主轩辕剑王冲,竟然也出现在了这个场合。 轩辕剑见面就道,去年我第一次见到二位兄弟,就知你们未来成就不可限量,看来我并没有看错啊。哈哈! 金陵城家族兴亡更迭,你方唱罢我登场。 新皇帝登基后,王家有几个在小六部当值的人前往京城出缺,虽然不是如谢士廷那种一部尚书,却也是不小的实权部门,如今王家势力一飞冲天,轩辕剑王冲自然也就有了说话的底气。 我只得说了些客套话。 因为王玲珑的原因,张幼谦对王家印象并不好,入席之后,他一直在饮茶,一言不发。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不用伪装自己的情绪,更不用跟他们虚与委蛇,不用讲究什么为官之道,这一点,我还是比较羡慕他的。 席间觥筹交错,借着酒力,我站起身来向众人告罪。去年军方、六扇门、江南织造联手押送三十万贡银和冬敬入京,在河间府被四合堂的人抢走,这件事我们身为押送人员,自然有责任的。 结果众人都没人接这个茬儿,仿佛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这让我很是奇怪。 到了后来,我才想通了,幸亏这些钱被人劫走了,当时朝中局势十分微妙,要真将钱送出去,在那个风头浪尖的时刻,鬼知道会不会捅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大家很自觉的忽略掉了这个话题,而是将话题转移到天上人间新来的几个女子身上。 轩辕剑王冲前来敬酒,表示对朝廷成立南北江湖司管理天下江湖是一项十分正确的决,王家会积极响应,认真配合,并暗示可以探讨多种合作方式。 南江湖司总部设在金陵,六扇门现在的衙门肯定是无法满足办公要求,轩辕剑王冲得知后,表示愿意出地和银子,重新修建一个衙门。 一直没说话的张幼谦道,这就不必了,我们江湖司虽然没钱,但我张家不缺这点银子。 今日轩辕剑王冲几次找张幼谦喝酒,都被张幼谦拒绝了,听张幼谦这么说,王冲尴尬一笑,我忘了张家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富商,这点我有点自作多情了,该罚!哈哈! 这顿饭自然是由王家来结账,朝廷用度中虽有这种招待费用,但朝官们很去用,而是找王冲这样的人来结账。这也是上示恩的一种手段,三位大人让你请吃饭是看得起你,给你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能有机会作东的,要么是金陵城的大家族,要么是乡党士绅,你家里要是做买卖的的商贾,哪怕再有钱,也没有资格与几位大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临行前,轩辕剑王冲从怀中掏出几个请帖,道,三日后是在下小女玲珑与赵帮主公子赵聿的大喜之日,王某斗胆请几位大人前去赏脸。 金陵守备白有才道,金陵双璧之一的王玲珑竟要出嫁了,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知道要伤了多少金陵城青年才子的心啊,哈哈。 张幼谦一脸黑线。 白有才又道,金陵双璧,艳冠群芳。玲珑姑娘嫁人了,却不知谢家的那一位,又要花落谁家呢? 席间一名守备军裨将道,听说谢士廷自杀后,当年被逐出家门的谢家庶子谢东来重回谢家,谢士印被迫让出了家主之位。那谢君衍回了金陵城外的乡下亲戚家去住了。如今谢家不比当年,将军要是有兴趣,卑职愿意效犬马之劳。 白有才有些意动,要能一亲芳泽,自然是极好的。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知道我与谢君衍的关系,去年在金陵城,张幼谦在八卦周刊上一闹,将事情弄得沸沸扬扬。宋知府干咳一声,试图掩去其中尴尬。诸葛烧饼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冯零感眼珠乱动,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我脸色阴沉,心中杀机骤现。 白有才浑身一抖,打了个喷嚏,骂了句什么破天气。 我代张幼谦收了请帖,跟众人告辞,回到了乌衣巷租的家中。 我问张幼谦,王玲珑究竟怎么了,惹得你这么不痛快? 张幼谦很不高兴,是兄弟你就别问了。真他娘的晦气,想不到竟然看走了眼。 我说三日后的婚宴,你去还是不去? 张幼谦道,一屋子的人都是前辈,去了干嘛?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赵聿能娶王玲珑,那心胸、那气度,非常人能比得了啊。 张幼谦也道,赵家不过是看上了王家的势力和资源而已,赵家毕竟是黑道出身,想要借助王家来洗白,那这种联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我说那更得去了,当日在琅琊阁,咱们不是答应要给赵聿送一分大礼了嘛? 我们不在的这半年中,乌衣巷的两处房子,交给了江南和刘三斤打理。江南将房子收拾干干净净,但张幼谦那一套被刘三斤弄得乱七八糟,满院子屋子都是酒瓶、纸箱、破衣服烂棉袄,连个能站人的地儿都没有了。这刘三斤不愧是丐帮出身,一个好好的宅子,愣是被弄成了废品回收站。气得张幼谦骂了半天,直接搬到我宅子中的厢房之内。 第299章 这都不叫事儿 次日一早,我们到了金陵府衙。 起初,江湖司隶属于金陵六扇门,在金陵府衙捕快司、监牢之间的一亩见方的五间青瓦房,这还是上次江湖司与六扇门分家时,我与张幼谦据理力争要来的。 按朝廷规制,府衙、县衙等大牢,一般都放在西南方向,此处又称南监。江湖司就在南监以北,六扇门刑房、捕快司中间。如今朝廷成立南江湖司,统管黄河以南江湖事务,如今这处,肯定无法满足办公需求。 宋知府又从西院划出占地五六亩的旧宅,又拨了三百两银子的修缮款,对这里进行整修。其实,这笔钱本不用从金陵府出,但既然宋知府卖个顺水人情,我们也没有拒绝。 当然这也是权宜之计,从管辖范围来说,我们南江湖司已超出了金陵府,宋知府也答应物色一块风水宝地,重修南江湖司。如此一来,南江湖司从六扇门脱离出来,从编制上讲,我与张幼谦品秩比诸葛烧饼还要高,这让诸葛大人很是郁闷。 我与张幼谦商议了一番,江南、刘三斤这些人都是跟着江湖司一起起来的,处理点市井泼皮打架、帮派械斗之类,能力绰绰有余,但要管理黄河以南的各大门派江湖事务,别说他们,就算上我跟张幼谦,也感到吃力。 光是一个简单的门派经营备案制、江湖人士从业资格证,去年就差点让我们阴沟里翻船。黄河以南,武当少林等十大门派,江南武林大会、岭南武林大会、西北武林等几大武林联合体,还有就是如漕帮、海流帮、万马堂、竟陵剑派等中小型的门派,各大镖局、青楼赌场、老合会以及各种行走江湖侠客,我让江南统计了一下,大大小小的门派共有三百九十多个,还不算人数在五十人以下的那种微型江湖组织。 先不说有没有能力,这个江湖,怎么管?管什么?我与张幼谦头都大了,我俩还在商议,若真要发挥其江湖管理职能,首先要有个抓手,其次要找到合适的人。 张幼谦道,管理,管理,只管不理。要我说,这江湖管理也不难,只要确定我们管他们就是,对于不听话的,按在地上摩擦,然后扶植听话的势力,借力打力,让各大门派狗咬狗去吧。 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这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张幼谦说,当年吕大掌柜在江湖上开展严打,不也是这样操作的嘛?先打少林,再揍武当,然后收拾几个江湖高手,这叫做敲山震虎,杀鸡给猴看,这样一套组合拳,江湖上谁还敢不听你的? 经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思路了。 抓手不难找,轩辕剑王冲就想向江湖司靠拢,当然他也没有安什么好心,一旦投靠我们,便可以打着南江湖司的名义去收拾那些不听话的门派了。 至于人才嘛,无外乎三种人。一种是消息灵通的,一种是武功高强的,另外一种是德高望重的。我提议把晓生江湖引入江湖司,成为江湖司的喉舌。 张幼谦却道,晓生江湖背景很深,听说幕后的股权也挺复杂,倒是八卦周刊,我已经将股权买下来了,可以发展一下。到时候,从晓生江湖挖几个主编过来,银子加倍,我觉得应该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 武功高强、德高望重,这两种人多半不会为江湖司所用,但聘请他们为名誉捕快,负责调停江湖纠纷,管理江湖事务倒也是不错的选择,我与张幼谦划出了一些在江南名声、武功都颇高的人选,向他们发函去试探口风。 我忽然想到,英雄盟如今在江湖上弄得天翻地覆,又要在江南召开武林大会。我们江湖司刚成立,为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将武林大会官方化,由江湖司主办,找几个门派势力承办? 有能力承办这个的,在江南,也不过是金陵王家、江南武林联盟、英雄盟等,少林武当太远,能派人参加已是不错了。 当然,幽冥神教也有资格承办,不知他们是否愿意,我还是派江南给他们发了一封函征求意见。我心中倒十分愿意,这样一来可以见到徐若男了。与她的一年之约即将到期,我还想过些日子再去趟风云岛。 接下来的两日,继轩辕剑王冲来过之后,金陵城以及周边府州的各大门派纷纷前来道贺,并送来了贺礼,不两日,刚腾出来的十来间院子,成了仓库。 海沙帮主向南天前来拜会,并赠送海盐十车! 斧头帮帮主李德诺前来拜会,赠斧头一百柄! 剪刀会王麻子前来拜会,赠送王麻子剪刀一百把! 江南老合会孙执事前来拜会,赠送剃头刀十个、白幡三幅、洛阳铲五套…… 金陵天上人间张妈妈前来拜会,赠送馆内的姑娘十名! 江湖司的几个人每天忙着接客、收礼、泡茶、换茶、送客,我与张幼谦起初还觉得新鲜,等不到两天,就觉得不厌其烦。无利不起早,这些门派及早靠拢过来,就想着大树底下好乘凉,趁机留个好印象,将来江湖司有什么政策或差事,能从中得到些好处。 我们对此心知肚明,当然也保持开放和欢迎的态度。有人来舔并不是坏事,怕就怕开了个江湖司,没人鸟你,一群人自娱自乐,发出去的政令如同废纸,这样反而不妙了。 三天接见了将近二十多门派,有人来舔给个枣吃,有人不来,那就来需要立威了。 圣人说的好,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 我们商议了下,定于半月之后,召开一次小规模江湖门派联席会。一来试探下各门派口风,二来商议将承办武林大会的事宜,三来看有没有触眉头的门派,好拿过来练练手。 一眨眼,三日过去。 这一日,平静了许久的金陵江湖热闹非凡。 金陵第一家族轩辕剑王冲之女王玲珑,与江南最大的黑道势力南盗赵钱孙之子赵聿喜结连理。 这在金陵武林史上算一件大事了,谢家败落后,王家迅速崛起,成为江南第一家族,控制这金陵城内的丝绸、盐茶等生意。而南盗赵钱孙是南方绿林领袖,海沙帮、漕帮、长乐帮等十几个靠货运、走私、抢劫为生的门派,都奉赵钱孙为首。 我鼓动张幼谦,他死活不去。我说,咱们是江湖司,金陵江湖发生这件事,哪怕是去做做样子也成,况且以后我们与轩辕剑王冲合作的机会很多,无论你与王玲珑发生什么,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张幼谦就是不松口。 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南在一旁偷笑,道,这个王家大小姐,好色风流,宁移白首之心,面首三千,不坠青云之志。在金陵城内名气大的很呢! 我心中恍然,难怪当年在江南学宫,李牧歌对这王家大小姐不假辞色,原来是有原因的啊。不过,天底下谁规定,只允许你男人风流,就不允许女人好色了?也许人家是真爱呢? 江南微笑,是真爱,只是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张幼谦说大早上的,能不提这么晦气的事? 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前不久在琅琊阁,赵聿可是给你下过请帖的,做人要厚道,不能言而无信。当年在菊园,赵钱孙差点一拳弄死我,这次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我对江南道,你赶紧去准备一件厚礼。 张幼谦说你瞎折腾什么? 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江南和刘三斤回来了,说,苏大人,我俩今天跑遍金陵城的帽子铺,掌柜的说早就知道今天王大小姐出嫁,上月备的货,谁知道还是供不应求。 婚宴设在了金陵城北南盗堂,赵钱孙势力的总舵,与轩辕王家隔着两条街。按照当地习俗,新娘子要在三更天起,五更前入门,然后是新娘子回门,中午回男方家宴请。 若论武功,南盗赵钱孙在轩辕剑王冲之上,可是王家是传承几百年世家,又是门阀子弟,家中官宦颇多,其地位远远高出赵钱孙。所以,本来是赵家主导的婚宴,变成了赵、王两家联合办。 如此来,给男方、女方随份子就分开了,女方在左边院子,男方在右边院子。 赵家门口张灯结彩,我们来到南盗堂总舵。张幼谦手中拖着一盘绿萝,来到门口。赵钱孙、王冲二人在门口迎接,见我们前来,道,两位大人能莅临参加犬子婚礼,真是令本舵蓬荜生辉啊! 赵钱孙不愧是黑道领袖,去年那一拳差点要了我命,今日却笑呵呵,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这等城府及不要脸的程度,非寻常人能比。赵聿从旁边赶了过来,见到我俩,道,你们来干嘛? 轩辕剑王冲道,这两位是咱们金陵江湖的中流砥柱,也是我请来的贵客,贤婿可不要怠慢了客人。 张幼谦哈哈一笑,你看看,这么快你就成亲了,看来,我们还得加把劲啊。头一次参加婚礼,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一盆绿萝是我养了三年的,就送你当做成亲礼物吧! 赵聿脸色发绿,闷哼一声。 有人喊道,金陵知府宋大人到! 两人连忙上前迎接,有知客引领我们去就餐,大堂内熙熙攘攘,来到一桌,上面写着女方前任,张幼谦环顾四周,桌子上坐满了各式各样的客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我不由叹道,这姑娘,是真不挑食啊。 有人连忙上来拱手,前辈,前辈…… 张幼谦回礼道,同喜、同喜! 婚宴标准挺不错,这一点赵钱孙并没有不舍得花钱。不仅如此,在婚礼开始前,还从天上人间请了一个姓张的头牌,前来助兴,唱道,爱是一道绿光,如此美妙。 现场有些吵闹,我听不下去,说四处逛逛,顺便透透气。 来到一处小湖旁边,忽然听到有女子哭泣声,顺声瞧去,真是王家大小姐王玲珑,她旁边立着的,则是江南武林盟主李名秀。李名秀道,玲珑,今儿是大喜之日,应该高兴才对,你哭什么啊? 王玲珑伤心道,嫁入了赵家,我那些大郎、二郎、三郎……十八郎们可怎么办? 李名秀说哟,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难处了呢,姑姑我跟你说啊,这都不叫事儿! 第300章 屋顶上的小提琴手 王玲珑止住哭泣,疑惑问,姑姑,此话怎讲? 李名秀说这种事情我比你有经验,想当年啊你姑姑也是江湖一枝花,人见人夸,赵聿那小子不是喜欢你嘛?喜欢你,就要接受你的一切,这种小嗜好,不会影响你们夫妻感情的。 我心中暗忖,早就听说李名秀艳名远播,当年她武林盟主的位子,也是靠美色得来的。想不到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在这方面,王玲珑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玲珑冷哼一声,赵钱孙和我王家联姻,还不是看中了我们家的势力。这赵聿傲气的很,他喜欢的是另外一个贱人,根本不喜欢我!李名秀说,这敢情好啊,他不喜欢你,你就更没有负担了!好了,乖侄女,时辰差不多了,赶紧拜堂成亲,以后日子长着呢,这叫做来日方长! 王玲珑这才收拾了下,跟李名秀渐渐远去。 我心说赵聿这家伙真可怜,不过确实挺能忍的。其实,赵聿在江湖上地位并不低,身为南盗堂的公子,又是江南武林联盟特使,还是江湖四大公子之一。他常年在金陵城活动,王玲珑的名声不好,恐怕不会没有耳闻,但为了赵家洗白,竟然也能同意娶王玲珑。 外面鞭炮声齐鸣,婚礼开始。我回到酒席,这张桌子上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彼此心照不宣。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三拜之后,王玲珑被丫鬟扶着进了后厢房休息。赵、王两家家主,开始带着赵聿四处敬酒。 金陵城王、赵两家联姻,无论是朝廷官宦,还是当地士绅,亦或江南一带的江湖门派,纷纷来贺,足足摆了两百多桌。赵聿来到我们这一桌,所有人齐刷刷站起来。 赵聿身穿新郎大红袍,跟诸人敬酒,今日赵某成亲,多谢诸位前来赏光,一杯薄酒,聊表谢意。 众人纷纷道,恭喜,恭喜! 赵聿脸色一沉,同喜!同喜! 张幼谦一把搂过赵聿,说,赵老弟,虽然你我之间过去有些不愉快,但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有句话说得好,叫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来,干了这杯酒,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赵聿对张幼谦很有意见,但碍于场面,也没有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转身就离开。 众人见他走,不片刻,一人道,各位仁兄,在下还有点事情,先行告退了!另一人也道,年兄,我这恰好也有事,回见!张幼谦说这都什么事儿,这么好的酒菜没人吃,估计连份子钱都吃不回来! 正在此刻,有门童喊道,金陵谢家家主前来为赵家公子、王家小姐贺喜!话音刚落,便看到谢东来一脸春风得意,走了进来。谢东来当年投靠英雄盟,与王家关系密切,他一来,轩辕剑王冲便走了过去。 谢东来一见面,当着众人面,就给王冲半跪行礼,道,谢东来参见王大侠!王冲连忙虚扶,却也没有阻拦。在场众人都看傻了眼,都说谢士廷自杀后,谢东来成为谢家家主,有轩辕剑王冲在幕后操纵,今日这一跪,正落实了众人心中的猜疑。 谢东来施礼后,转身拍手,有两人抬着一口箱子进来,打开一看,却是一株二尺多高、满身红透的珊瑚,光看这品相,就知道这珊瑚价值不菲。 谢东来道,今日王姑娘与谢少侠成亲,我谢家特送来家传珊瑚一株,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王冲呵呵一笑,君子岂能夺人所好? 赵钱孙却惊讶道,这可是当年晋朝王室上次给谢安谢丞相的珊瑚? 谢东来道,正是!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刮目相看。当年谢安拯救晋皇室于危难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皇室有感其功劳,将一株珊瑚赐给谢安,如今过去将近七八百年,说是谢家的传家之宝,一点也不足为过。 赵钱孙嘿嘿一笑,这么贵重的礼物,赵某怎么好意思收下呢? 轩辕剑王冲道,赵公真会玩笑,这株珊瑚是赠给我王家的。 赵钱孙更是尴尬,脸上略过一丝不快,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如今在金陵,王家权势滔天,以后还要仰仗王家势力,这场婚礼办的,虽然是在赵家,却成了王家的主场了。 早有人上前,将礼物接过去,记在了礼簿之上。王冲说,既然来了,那就喝杯酒再走吧! 谢东来恭敬道,王大侠赏酒,不敢不从,只是稍后还要去办理您吩咐的要事,不敢造次。谢东来说话的口气,完全以属下的身份自居,不由让人唏嘘,在半年前,谢士廷、谢士印尚在之时,谢家什么时候看过别人的脸色? 这次谢东来出场,估计是王冲安排好的,目的是在江南武林同道面前,让谢家向王家臣服。这几百年来,谢、王两家明争暗斗,互不相让,如今终于算有了个了断。 我心中也担心,谢东来掌权之后,谢君衍回了乡下,却不知日子过得可否顺心? 谢东来走后,酒宴继续。我忽然看到冯零感在不远处贵宾席上,宋知府、白守备、诸葛烧饼等人陪同他前来。当日江南给我来信,说找到武三郎下落了,极有可能就在织造局菊苑之内,趁着这个机会,我来到这一桌前,宋知府说你来的正好,赶紧陪各位大人喝一杯。 我敬酒后,对冯零感道,冯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冯零感跟着我出来,道,苏捕头,听说你在京城过得不错啊,怎么什么风又把你吹回来了? 我说,这不还惦记着公公头顶上这颗人头嘛,每每想起,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只盼着早日来到金陵,来报答当年公公对我的好心意啊。 冯零感尖声笑道,咱家这颗人头,就在这里放着,你要有胆子就来取吧。我摇摇头,不告而取是为盗,我还是想,等哪一天冯公公亲自双手捧着这颗大好头颅,送到我家里,那时候,再收下也不迟。 冯零感冷哼道,苏捕头,夜路走多了,别遇到鬼。话别说的太满了,在金陵这地界,咱家的话虽然不能一言九鼎,但要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忽然问,去年你给胡宗宪的那五十万两银子,我一直以为是谢家的钱财,如今想来,应是王家的主意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说要是的话,我会在给你头上记上一笔账,那就胡部堂这笔账。 冯零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我的猜想。我一直以为,当年胡宗宪在江浙总督任上时,与谢士廷颇有不合。冯零感诬陷胡宗宪,也是谢士廷的主意,没想到今日总算有了个结论。谢东来与倭寇联系颇多,照今日表现,那多半也是王家的指使了。 难怪王家能在朱悟能上台之后,迅速在朝廷中站稳了脚跟。在朱悟能复辟之中,王家暗中出力也不会少。 我又问冯零感,说,冯公公,还想跟你打听个人。去年,我们江湖司新招了一个叫武三郎的捕头,结果还没上任,就失踪了,我想冯公公应该有些印象吧? 冯零感目露警惕之色,你胡说什么? 当日江南曾告诉我,说有人在菊苑之内看到过武三郎。看冯零感如此反应,更坐实了我的猜测。薛公公倒台之后,冯零感并没有追随他的干爹而去,而是在江南韬光隐晦,想必他也知道武三郎的真实身份了。 柚木说过,如今江南,潜龙现世,真凤相生。我也猜到了,说得便是武三郎之事。而胡宗宪当年在金陵,临押送入城时,也曾经跟我说了句“潜龙在于渊”,现在仔细想来,很有可能也是指的这件事。 冯零感这是奇货可居,准备要效仿吕不韦的节奏啊? 我笑了笑,说没什么,就随口一问,毕竟占了我们江湖司一个编制。冯零感一甩袖子,就要离开。我连喊道,再聊一会儿啊。冯零感冷冷道,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说现在不说,等下次再见你,就是你项上人头搬家之日。 冯零感身形一停,并没有转身,淡淡道,苏犹在,你在金陵城,能活一天,还是一月,全凭咱家的心情。说罢,转身就走。我心中生出一种错觉,方才他这句话,分明没有任何内力的样子,我心中却感到了一股寒意。 等我回去,张幼谦百无聊赖,这种场合太没意思了,还不如去秦淮河上喝花酒呢。我说你不怕林红衣找你麻烦?张幼谦连道,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用得着上纲上线嘛? 我向外看去,忽然看到有人给赵聿送了一张纸条,赵聿看了之后,气呼呼向不远处的厢房走去。我俩心中好奇,我跟他使了个眼色,张幼谦连忙跟了上来。赵聿来到厢房,却见王玲珑的丫鬟将他拦在了门外。 丫鬟大声道,我们小姐身体不舒服,姑爷改天再来吧! 房间内传来窸窣的声音,赵聿道,不行,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哪里有不入洞房的道理?丫鬟说,这不是白天嘛,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呢! 赵聿说你闪开,一把将丫鬟推到了一边,闯入了屋内。 里面传来王玲珑的声音,夫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火气这么大? 赵聿一进屋便翻箱倒柜,气呼呼道,王玲珑,别以为你王家在金陵城内无法无天,你就背着我乱来。王玲珑顿时哭了起来,说你这没良心的,大白天睁着眼说瞎话,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可不想活了! 过了片刻,赵聿才道,你真的没给我带绿帽子? 王玲珑说,人家说了,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怕就是嫁个王八,那也随王八。你竟然这么侮辱我的名声,我爹、公公都在这里,咱们去找他们评评理去! 赵聿估计也怕轩辕剑,也许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连说,是为夫我多虑了,这是我的不对,我给你赔礼。 就在此时,张幼谦忽然大声道,怎么屋顶上那么多人啊! 赵聿闻言,连忙出来,却见方才席间离去的几人,穿着短裤,趴在屋顶之上。赵聿脸色铁青,怒道,王玲珑,你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王玲珑道,夫君,难道你没听过屋顶上的小提琴手嘛? 第301章 再探菊苑 屋顶上的小提琴手? 王玲珑道,意思就是生活中虽然充满了艰辛与苦难,但是爱与包容才是生活的主旋律。 赵聿破口大骂,去你娘的爱与包容,老子头上的青草都三尺多高了!说罢,从腰间抽出长剑,便要去砍王玲珑,我要宰了你们这群`奸妇淫夫们! 王玲珑见状,连忙从厢房跑了出来,大喊道,快来人啊,杀人了啊。赵聿早已气急败坏,也顾不上用武功,一个劲儿追着王玲珑砍。 张幼谦幸灾乐祸,这下子有看头了,真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我说可不是嘛,这玩意儿搁谁头上也受不了啊。 闻讯而来的赵钱孙和轩辕剑王冲赶到了内院,赵钱孙一看这架势,脸都绿了,倒是轩辕剑王冲劝道,贤婿快些住手,别乱来,这么多人呢,别让大家看笑话。 前厅之内的宾客听到后面动静,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纷纷赶了过来。看到屋顶上的众人,再加上金陵城内关于王玲珑的传闻,大家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道,不错,有意思,交了一份钱,看了两场戏。 另一人道,年兄此言差矣,这第二场,平日里就是交了钱,也不一定能看得上啊。 赵聿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里肯听,倒是赵钱孙反应过来,疾步上前,一把夺下长剑,伸手便是一巴掌,光天化日之下,你举剑杀妻,成何体统?你不要脸,总得考虑下,为父的脸面吧?就算为父不要脸,你总得照顾下你岳父的脸吧? 轩辕剑王冲也气的不行,他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德行,他自己清楚的很,可是在这种成亲之日,还这么乱来,这让他王家如何自处?不过,他心疼女儿,强自忍怒,玲珑,你胡来什么? 王玲珑说,爹爹,女儿冤枉啊。女儿只是想休息一下,谁料他们赵家竟然在里面藏了这么多人,这分明是想栽赃陷害啊! 屋顶上众人道,我们才冤…… 王冲怒喝,你们住嘴! 赵钱孙问道,王兄,这事儿你看该怎么办吧? 王冲环顾四周,见围观之人约有几十个,眼神中透过一丝杀机。我心说要坏,这是要准备杀人灭口的节奏啊。 这时,李名秀也赶了过来。王玲珑见状,连忙扑在李名秀怀中痛哭流涕,姑姑,你要跟我做主啊。 李名秀拍拍她肩膀,对赵、王二人道,人嘛,年轻时谁还没做过荒唐的事情,有道是,人犯错误不可怕,贵在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们说呢? 赵钱孙说,犯错事小,脸面是大啊。 王冲也道,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决不能这么算了。 李名秀说对,对,玲珑啊,这事儿姑姑也不是说你,这么大点人了,怎么玩心比我还野,当年你爹、你公公也没你这么疯啊! 赵钱孙、王冲冷着脸,咱们能不提这事儿嘛。 李名秀说哟呵,做过了就不承认了啊。 李名秀对众人道,这件事,依我看就算了,还请各位留点口德,不要乱传。众人纷纷道,李盟主你放心吧,这件事儿我们都会烂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说的。 王冲环顾四周,看了众人一眼,然后一扬手,屋顶上的众人纷纷中招,从上面摔了下来,不片刻,全部毙命。 王冲道,这件事只要有一个人走漏风声,这些人就是你们的下场!众人连说,什么事啊,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没片刻,众人纷纷离开。 赵聿怒火攻心,仰面大叫,张幼谦过去,拍拍他肩膀,老弟,要想生活过得去,谁不头上带点绿。想开一点,想开一点哈。 赵聿抿着嘴,不言不语。 从赵家出来,张幼谦都乐得合不拢嘴了,我说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人家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你还有心情乐?你们这种人,总是喜欢从嘲笑别人的过程中获得快感,哎,人类的劣根性啊! 张幼谦说那你有本事你别笑啊。 我哈哈哈一笑,心说奶奶的,之前你都想要了我的命了,心中嘲笑你又怎么了。 回到乌衣巷,我把白天跟冯零感的话告诉了张幼谦,连武三郎的身份一起讲了。张幼谦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家伙极有可能是当今皇帝遗落民间的儿子?这玩笑开大了吧? 我摇了摇头,这个猜测看来八九不离十了。之前我看武三郎档案时,就觉得蹊跷,后来冯宝临死前,曾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这更加让我笃定武三郎就是那个皇子了。武三郎将近五十岁,从年龄上也能对的起来。 张幼谦将信将疑,道,不管如何,既然与冯零感撕破脸,我们在金陵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我寻思道,如今我与张幼谦武功已晋入通象境,两人联手,除非遇到呼延无敌这种级别的高手,其他人还真没有放在眼中。可是,呼延无敌这种高手,天下能有几个,两个巴掌数的过来。至于通象同境的,我们就算打不过,逃跑还是没有问题的。 冯零感后台倒塌之后,他竟还能气定神闲,而且从他最后一句话来说,应该是还有后手没有施展出来。若要只是江湖仇杀,我与张幼谦就算拼了老命,先宰了他再说,可暴力虽然能解决问题,但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是我们无法预料的。 想到此,我说道,与其我们谨小慎微,倒不如先行动,取得先手再说。张幼谦问你想宰了他?我说先去探探口风如何。当天夜间,我俩换了一身夜行衣,再次来到了菊苑。 我将蛛丝真元散布出去,周围几十丈外的一丝一毫都呈现在我神识之中。进入通象境后,我愈发觉得这蛛丝真元的妙用,利用这种真元波动去探测周围环境,天底下恐怕只有我这一遭吧。 不过就算如此,蛛丝真气辐射范围越大,消耗的真元也就越多,所以这种真元只能到关键时刻使用。 菊苑之内,守卫森严,经过上次事故后,冯零感变得如此惜命,江南织造局又是有钱的主儿,从江湖上请一些退役的高手,从而保护自身安全,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事儿。 以我们实力,我俩轻易的避开了暗中的守卫。菊苑占地几十亩,有上百间房子,要一间间找下去,恐怕天亮了我们也找不到武三郎的藏身之处。 张幼谦忽然指着前面一个亮灯的宅院,道,你试试那里!我俩避开巡夜守卫,靠近了过去。自听到从院内传来一阵阵咳嗽声,武三郎声音辨识度很高,于是低声道,就在这里。 忽然,房屋内传来武三郎声音,这么晚了,谁在外面? 我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被发现了。 这时,听到冯零感道,启禀殿下,老奴有事跟殿下汇报。 老奴? 我与张幼谦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惊讶,果然冯零感早就知道武三郎的身份了。武三郎声音有些疲倦,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天亮再说? 冯零感道,这件事与殿下有关,奴才不敢擅专。 说吧! 冯零感接着道,老奴从京城中得来的消息,殿下身份恐已经败露。这几日,从京城来了两个公差,据传是要将殿下捉拿归案。这两个人,殿下还曾认识。 谁? 一个是苏犹在,另外一人则张幼谦。 武三郎道,原来是他们? 冯零感接着道,正是如此。六扇门成立了南江湖司,这两人身份已今非昔比,不过殿下还是要小心,老奴怕殿下念及旧情,轻信了两人谗言,如今正是非常时期,还请殿下能够忍耐住。 我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如果冯零感只是将武三郎囚禁起来,大不了我们硬闯便是。可是现在的情况,恐怕武三郎早已被冯零感洗脑,沉浸在当皇帝美梦之中,加之消息闭塞,人在这种情况下,是很容易失去主见的。 这时,房内传来一女子声,有劳冯公公了! 这女子声音有些耳熟,中间夹杂着一丝岭南口音,却一时片刻想不起是谁来。 次日,我们从金陵六扇门搬到了宋知府给我们的那个院子,江南和刘三斤已将这里进行了简单的收拾,毕竟南江湖司并不隶属于金陵府,这个宅子也不过是临时借用的。 张幼谦负责在金陵城内选一块风水宝地,或买或建,这么安排也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他有钱,而我们成立南江湖司,朝廷并没有给我们费用,这笔钱,只有能者多劳了。 我则开始准备南江湖司的日常工作,朝廷只是将任命和规划批了下来,让我们负责管理江湖门派,但究竟怎么管,管到什么程度,并没有给出一个章程出来,所以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这一日,我与张幼谦正在闲聊,江南前来通禀,说金陵同知闵秋叶前来拜访。我们回来这段时间,闵秋叶一直在周边乡镇考察,所以回来三四天了,双方并没有见面。 双方一见面,并没有寒暄几句,闵秋叶就道,你们终于来了。 我问怎么了? 闵秋叶说,最近金陵城出了几个案子,疑点很多,这不我一回来找你们两人参谋参谋…… 第302章 饺子就酒 闵秋叶是分管金陵城治安、缉盗的同知,金陵城内大小治安案件,都要经他来审理。来金陵大半年内,铁面无私,不讲情面,在金陵城百姓中间威信极高。 小六部中的礼部侍郎李长忠的公子在长街之上调戏民女,被他碰到,直接扔到金陵城大牢内关了一个多月。李侍郎托了无数人找关系,一点情面也不给,虽然得罪了不少同僚,落得个不通世故的评语,却积攒了极好的官声。 按理说,这种案子,应当给诸葛烧饼来做,可是他却找上门来,这也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我说闵大人,缉盗破案这种事情,应该是诸葛大人那边的差事吧。 闵秋叶道,我去找过诸葛烧饼,他却以这案子与江湖门派有关,让我来找你。 诸葛烧饼与闵秋叶向来不和睦,去年逄同知出事后,本来以为他能顺利晋升一级,成为金陵同知,结果朝廷空降了个闵秋叶,这让诸葛烧饼十分不爽,而且诸葛烧饼又是金陵本地人,仗着关系多,并没有将闵秋叶放在眼中。 我说闵大人不妨说来听听。 闵秋叶道,两个月前,金陵城内开始陆续有女子失踪,后来我们追查之后,发现这些人失踪之前,都曾经前往通善寺降香许愿。我们派了三批差人前去查访,结果一去不回,杳无音信。后来在金陵城南一个破庙中发现一个差人,那人却已经失去了心智,一个劲儿说有鬼。 我问那个差人呢? 那个差人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患上了失心疯,每天在墙壁、地上画一些奇怪的符号。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草纸,上面画着一正一反两个三角形。 我惊道,是六芒星? 闵秋叶问,什么是六芒星? 我见过这个标记,六芒星是冥界的信标。闵秋叶是文官出身,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嗤之以鼻,冥界对他来说,有些太遥远了。于是跟他解释这其实是一个邪教组织的标志。 闵秋叶愤然道,我大明建国三百年,先有白莲之乱,后又欢喜佛之灾,想不到今日又在金陵城内出现,这件事我要查,绝不姑息!我心说冥界之祸,又岂是白莲教、欢喜佛能比的,但跟他有不方便多说,于是道,闵大人放心,这件事,我们两个会帮你调查的。 送走了闵秋叶,张幼谦道,想不到冥界竟然开始动手布局了。 我奇道,你也知道冥界? 张幼谦哼哼道,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好歹我也是八卦周刊的股东,江湖上什么事情能逃得过我的耳朵?老苏,其实很多事情你不说,我都知道,你没有必要一个人扛,这样你自己压力也大…… 我有些感动,说,冲你这句话,你这个兄弟是认定了。 张幼谦又道,当然了,我也不会跟你扛的。 泥煤,好不容易矫情一下,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被你一句话给弄没了。我说这些女子失踪的有些蹊跷,趁这几天还有时间,我们不如去探查一番。要是真是有冥界之人在作祟,我们也决不能坐视不理。 但我心中还在怀疑是不是他人所作。最近武林大会后在即,金陵城内来了许多江湖人,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混淆视线,将这件事栽赃到冥界身上? 到了午饭时间,张幼谦把江南、刘三斤一起喊上,说要请大伙吃饭。江南、刘三斤与张幼谦走的很近,当然这他舍得花钱比较有关,这两个家伙,整天想方设法忽悠张幼谦请客,每次讲张幼谦捧得老高。 四人来到金陵城内比较出名的客来居,这家酒楼是淮扬菜系,注重鲜活、鲜嫩,菜品做的也很精致,尤其以河豚最为出名。当然这里的菜品的价格也很感人,四人点了八个菜,花了将近五两银子。 刚吃了没多久,张幼谦冲着墙角努嘴,却见赵聿一个人背对着我们,叫了一盘花生米,独自喝闷酒。张幼谦见状,走过去道,这不是赵大侠嘛,赵大侠刚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正是新婚燕尔,不在家搂着老婆睡觉,怎么跑这里喝闷酒了?怎样,不如过来一起喝一杯? 赵聿横眉扫了我们一眼,脸色阴沉,并没有搭话。张幼谦大大咧咧坐在赵聿身前,看着眼前花生米,道,你是武林四公子,吃饭怎么能如此寒酸,伙计,在上两盘饺子,算在我账上。 伙计问,要什么馅儿的? 张幼谦说,王八馅儿的,有没有? 伙计说客官您说笑了,小的活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有王八馅儿的饺子。张幼谦说没听过,并不代表没有,把你们掌柜的叫来!没多久,掌柜的过来,张幼谦问,你们店里有没有王八馅儿饺子? 掌柜说,王八怎么能做饺子? 啪! 张幼谦从怀中取出一张百两银票,拍在了桌子上,我就问有没有! 掌柜看到银票,两眼放光,说,只要钱到位,就是绿帽王八我也能给你找过来。说罢,将银票收好,连忙吩咐伙计去买王八。过了一会儿,两盘热腾腾的饺子端了上来。 张幼谦说,俗话说,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好吃不过饺子啊……张幼谦端起酒杯,赵兄,我敬你! 赵聿愤怒拍案而起,够了!张幼谦,别以为在金陵,老子就不敢宰了你。张幼谦说好啊,刚好我也活的不耐烦了。赵聿冷哼一声,喊了句伙计,付账,扔下一块碎银子,朝对面街道走了过去。 这时,对面街道有个人影,正是谢家新任家主谢东来,他冲赵聿摆摆手,赵聿连忙闪身,进了对面茶楼。我心说赵聿与谢东来怎么会个勾搭宰了一起? 我试着释放出蛛丝真气,去偷听两人对话。 街道之上,人声嘈杂,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释放蛛丝真元,在闹市中干扰有些大,无意增加了难度,耗费的真元较以往多了许多。 这两人勾搭在一起,很显然是别有目的。 谢东来成为新任家主后,谢家势力一落千丈,在金陵城内唯王家马首是瞻,尤其是王、赵两家联姻后,王家势力更上一层楼,远远将谢家甩在了身后。 这一点,谢东来肯定不会服气。他是庶生,若干年前又被逐出家族,如今重返谢家,并大权在握,闲言碎语一片,他又不是傻子,以前能忍,现在多忍片刻又如何? 赵聿成为王家乘龙快婿,但王玲珑成亲时的闹剧,如今在金陵城内人尽皆知,赵聿自然不爽。这两人能够勾搭上,就算不能说是志同道合,至少也算是臭味相投了。 过了没多久,赵聿就从对面酒楼出来,瞪了我们一眼,便离开了。张幼谦会了钞,众人走了出去。刚一出门,有个中年乞丐模样男子从我们身边走过,我喊道,谢奋! 那中年男子闻言一楞,苏公子? (又喝多了,更2k哈) 第303章 这分明是打你的脸啊 清丰包子铺。 谢奋一口气吃了四屉小笼包,这才松了一口气。以前他在谢府当管家时是挺富态的一个人,如今竟瘦的皮包骨头,可见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境遇并不怎样。 我问道,你怎么落到了这步田地? 谢奋长叹一口气,别提了,谢东来夺回家主之位后,对我们这些谢家的老仆进行了清算,对我更是一点情面也没有留。我奇道,就算你被赶出了谢府,但这么多年来,你的积蓄和家产呢? 谢奋眼圈一红,差点没哭出来。他恶声道,我在金陵城南有一处宅院,后来谢东来的管家谢知章看上了这个宅子,就恶人告状,诬陷我偷了谢府三百两银子,让我用这宅子抵账。我死活不从,他就找了个几个泼皮无赖,天天来我家闹事,我经受不起,就搬了出来。这还不算,谢知章还放言,不让我在金陵城内,否则见我一次打一次。 我说你不会报官吗? 谢奋愤然道,报官?以前我是谢府大管家时,对那些官差可曾少了孝敬,如今我落了难,再去找他们,一个个躲我跟躲瘟神似的,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 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是皇宫,还是宅门,都是一个道理的。谢奋虽不算我朋友,但也打过几次交道,我对他印象还算不错,所以,这件事我准备要管。 想到此,我心中也动了火气。张幼谦问道,老苏,你不会要管这事儿吧? 我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等江湖侠义之士义不容辞之事。 张幼谦哼哼道,恐怕不只是路见不平这个原因吧。 我一瞪眼,还有什么? 张幼谦连忙道,没啥,就是惩恶扬善,藿香正气。 我问如今金陵城内还有谁?谢君帆呢? 谢奋道,我家公子受不了这鸟气,老爷出事后,他就离开金陵去了明周边境,说要去投军杀敌,等立下战功,再带人来夺回属于我们谢家的产业。 谢君帆乃一文弱公子哥,没想到家遭变故,竟下决心从戎,却也不知是福是祸。 我转身对江南吩咐了一番,江南和刘三斤先行告退。 我对谢奋道,走吧。 去哪里? 我淡淡道,自然是取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谢奋连忙摆手,说,苏捕头心意我领了,谢知章如今是谢东来身前的红人,他原本就是金陵城内的泼皮,整天与几个练家子在一起,仗着谢家跟官府熟,无恶不作,您是虽然也是官差,但终究是外地人。 我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第一,我们如今是南江湖司总捕头,也是正儿八经从六品的官员;第二,若论武功,如今的苏犹在、张幼谦早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在金陵城,能奈何得了我们的,恐怕也没有几个。 谢奋将信将疑,却仍旧依言带我们来到了城南。 谢奋当年跟着谢士廷时,也攒下了不少家产,这栋房子就是其中之一。房子坐落在小清河边,是一座三层的小楼,前面带着院子,很典型的江南水乡旧宅。 来到前院,却见有几个泼皮在门口晒太阳,门房之内,有两个练家子,正在喝茶。我俩来到门口,直接走了进去。那几个泼皮道,喂,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我冷哼一声,干什么的?收债的!谢知章呢,他在赌场欠了我们三百两银子,拖了几个月了,如今我们上门来了。一个泼皮道,胡扯,我们二爷从不欠债,你有证据嘛? “二爷”这词儿,在北方经常用来指称管家。 我笑道,证据,让谢知章出来就有了。 泼皮道,放肆,二爷是你想叫就叫出来的嘛?再说了,今儿二爷在府上招待贵客,谢家家主谢老爷子,来我们二爷家作客,要是惊扰了客人,你能担待的起嘛? 我心中好奇,谢知章无论多么嚣张,终究是谢家的下人。谢东来乃谢家家主,按理说,用到谢知章时,直接将他唤到府里便是,怎么会跑到一个下人家中作客,这其中必有蹊跷。 想到此,我哈哈一笑,就是因为谢东来在,我才上门找你们。 早有人跑到后院前去喊谢知章,不片刻,谢知章来了,他没见过我们俩,但看到来了躲在身后谢奋,冷言冷语道,哟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谢大管家啊,怎么,今天有空到府上来喝茶了? 我说你少转移话题,谢知章我来问你,上月你欠的我们三百两银子呢,是不是该兑现了? 谢知章一瞪眼,道,你们是谁啊,老子不认识你们,怎么会欠你钱? 张幼谦凑过去,将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说,怎么想赖账? 谢知章道,赖什么账?根本没有的事儿! 张幼谦说,实不相瞒,这笔账是我兄弟做梦时候借给你的,如今都过去那么久了,今儿个说什么你也得补上,不然,这一栋宅子还不错,我们就勉为其难我,收了抵债吧。 谢知章怒道,你们三个诚心来找茬的是吧? 张幼谦说我就是来找茬的,说着,上前一脚踢在了谢知章屁股上,谢知章哎哟一声,向前冲了几步,撞开了西边偏房的门。这时候,却见谢东来从偏房走了出来。没多久,后面一个中年美妇跟了出来。 谢知章喊了一声,夫人! 中年美妇一脸演武的看了下谢知章,道,别乱喊。 我恍然,难怪谢东来肯放低身段来谢知章一个仆人家,原来他是另有目的的。 谢东来见谢知章趴在地上,你趴在哪里干嘛,还不赶紧起来。 谢知章看到谢东来,说,老爷,您可要给小的做主啊,这两个家伙来闹事,非赖我说我欠了他们二百两银子。我跟他理论,那小子就踹了我一脚。老爷,我挨打没关系,可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一脚,踢得哪里是我屁股,这分明是打您的脸啊! 谢东来听着别扭,说,行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他看了我俩一眼,说,这两位很面生啊? 我总共见了谢东来三四次,每次都是看到他,他却看不到我。所以,才有此一言。 想到此,我说,一回生二回熟嘛。是这么回事,你的家仆呢,抢了我们朋友的宅子,我想把它们要回来。 谢东来哈哈大笑,说你俩好大的口气,我要是不答应呢? 第304章 欲要取之 我呵呵一笑,说,答应有答应的办法,不答应有不答应的办法。 谢东来看了我一眼,问道,恕我眼拙,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还没等我说话,张幼谦抢着道,我就是大名鼎鼎张幼谦,这个姓苏,叫什么不重要。你眼拙没关系,别眼瞎就成。张幼谦这番话说的有些刻薄,尤其是对谢东来,这位新上位的谢家家主,就更显得无礼了。 我说在下苏犹在,前几日在赵家公子婚宴上见过面的。 话虽简单,却也意味无穷,意思是之前你在江南武林面前给王冲当狗的样子,我是见过的。 谢东来脸色变得很难看,谢家乃江南大族,重视门第观念,谢东来以庶子夺家主之位,本就不符合礼法,所以为了稳固自己势力,才投靠在轩辕剑王冲门下,今日我用这件事取笑他,他怎么能不恼火? 不过,谢东来调整的不错,脸上很快就堆上一个笑容,说原来是江湖司的苏大人、张大人,今日有幸得见,真乃缘分,快些里面请用茶! 谢东来在得知我们身份后,语气变化之快,堪称戏精。俗话说,庶子无人疼,谢东来能混到这个地步,自然是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高手。他这么一说,我反而不知怎么下去了。 张幼谦却说,茶就不必了。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喝茶的,当然你要是能再搬出一个珊瑚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话说的极为刺耳,谢东来竟然也能忍下去。不过转念一想,谢东来都可以在武林同道前给王冲施跪拜大礼了,他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谢东来道,既然是两位大人出面,这套宅子……他转身对谢知章道,收拾下东西,一个时辰内搬出去!谢知章还要说话,谢东来一瞪眼,这是命令! 谢奋要回了自己房子,心情很是激动。 可隔壁房间内,谢东来和谢知章两人就不那么愉快了。我正在喝茶,张幼谦指了指不远处厢房,示意我去偷听。那厢房距这里不过十丈多远,谢东来和谢知章在房内说话。 谢知章道,老爷,这个宅子,不能给他啊。不是我舍不得这套房子,哦,我是舍不得这套房子,不过,老爷,是那个姓苏的,跟那个小贱人关系甚密切,却年在金陵城传的沸沸扬扬,你就算还给他,也落不下好啊。 谢东来却道,在摸清对方底细前,示敌以若,才是获胜之机。你可知道,春秋左传中第一段讲的是什么? 谢知章说,不是人之初,性本善嘛? 谢东来骂道,废物,这是百家姓!我说的是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当年郑庄公为了杀弟弟共叔段,故意骄纵其满足他的一切需求,让他骄纵,从而设计杀了他的故事!正因为如此,我才同意将这宅子还给谢奋。 谢知章这才道,我明白了,老爷,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先给他宅子,将来有一天让他们加倍奉还,便是老爷说的这个道理吧? 谢东来摇头道,不,是因为我打不过他们。 一个时辰后,谢知章等人将房子腾了出来。谢东来倒也好脾气,留了一句改日登门拜访的话,就带人离开了。要是谢东来不在,我们可以动武抢过这个宅子来,但谢东在,这样一来,反而卖了我们一个面子。 与卖面子相比,我更喜欢动手夺过来。因为卖的面子,迟早要还的。后来才知,谢东来这么做,确实有为了稳住我的意思。 谢奋拿回了房子,却依旧闷闷不乐,我说你不用担心,既然我们能让他们将房子让出来,自然也有办法让他们不来找你麻烦。临行之前,张幼谦给谢奋留了点银子,也算对他有个交代。 在这一点上,张幼谦花钱很是痛快。 这一年来,他从一个京城纨绔子弟,变成了有侠肝义胆的少侠,从只会三脚猫花架子的公子哥,变成了身兼剑阁绝学,境为通象的武林高手,可谓是脱胎换骨。 跟谢奋道别,我们去通善寺做了一番调查,却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去年,江南各大门派围攻幽冥教,曾在通善寺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九华山那个爱吃鸡腿的小和尚和无法大师,也曾为大空寺威胁通善寺前来助阵。 当然,我与徐若男第一次见面,也是在梅子黄时雨后的通善寺。 如今通善寺依旧,江湖却不是那个江湖了。 回来路上,张幼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说你有话就说,怎么吞吞吐吐跟个娘们似的。 张幼谦道,我挺佩服你的。 我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张幼谦说,我们跟谢奋并没有多大交情,你帮他要说是因为江湖道义,打死我也不信,你根本就不是理会江湖道义的人。 我静静的听着,然后呢? 张幼谦接着道,你连谢君帆去投军的事情都不放过…… 你想说什么? 张幼谦道,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谢君衍的消息吗? 我沉默了。 京城一别,她踏上船的那一刻,我就决心将她从心中抹去。后来也听说谢东来上位后,她住到了乡下的叔辈亲戚家,可我从来没有主动过问过这些事情。 张幼谦又道,你不问,我帮你跟谢奋打听过了。谢君衍在乡下过得并不好,她那三叔收了谢东来的银子,收留了谢君衍,不过这家伙也没安好心,尤其是那个嫂子,尖酸刻薄,对她冷言热语,动不动就拳脚相向。你可知道她现在干嘛么?她叔嫂开了一家豆腐店,她每天早上四更就起来磨豆,白天站在村口小店里卖豆腐! 我脸色变得铁青,心情无比沉重,她在哪里? 张幼谦递给我一个纸条,是谢奋写的谢君衍投奔的亲戚家的地址,在金陵城北八十里外的青山镇。 张幼谦道,还有件事,她三叔嗜赌之人,欠了城内帮派的高利贷,据说要把她卖给镇上刘财主的一个傻儿子当小妾,来偿还赌债,听说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我听到这些,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谢君衍对我情深似海,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于她。我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路边一块路石上。 轰隆! 那块石头变得粉碎。我的手掌鲜血直流。 旁边有个路过的差人道,喂,损坏朝廷财产,可是大罪! 我双目通红,冷冷看了他一眼,是嘛? 那差人认出我,原来是苏捕头!见我状如恶汉,连忙道,没事没事,您想砸多少都成。 我对张幼谦道,我这就去青山镇。 (ps:晚上还有一更,我换个角度来写。) 第305章 请给我切块豆腐 青山镇位于金陵城北八十里,是栖霞山下一个小镇。进入四月天,青山之上,到处都是野草野花,看上去绿意盎然。山坡之上,偶有踏青的游客,也有三五同伴借春游约女伴前来游玩,正是那,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我抵达青山镇时,已是第二日清晨。昨夜骑马夜行,一夜未睡,到了青山镇,只见小镇上炊烟袅袅,处处鸡鸣狗吠,倒也平静安稳,小镇之上有个面铺子,熬些米粥、清水面之类。 青山镇很小,百姓一般很少在外面吃食,这里并没有像样的酒楼,而这种小店连个幌子都没有,门口挂着一个笊篱,意思是开门迎客,我要了一碗白水素面,上面放着几颗葱花,闻着味道不错,不过我却没有丝毫吃的欲望。 老板和老板娘大约五六十岁,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我买他们的东西,其实想趁机套些有用的消息。我用筷子夹了两口面,便放下了筷箸,老板娘问,怎么,小伙子,素面不合口味?咱们乡下这种小地方,比不得你们金陵城来的,还请多担待一些。 我苦笑了下,说面很好吃,不过我没有胃口。对了,老板娘,我能不能跟您打听个人?老板娘道,打听什么人?老婆子我在青山镇住了一辈子了,只要是青山镇,我保准儿知道。 我问道,青山镇有没有一个姓谢的人家? 老婆婆道,你说的是豆腐谢三儿啊?咱们青山镇就一个姓谢的,住在村子东头,这小子不学无术,嗜赌成性,好歹能做一手好豆腐,也能勉强维持生计,听他吹牛,还说是金陵谢家的一个远方亲戚呢,不过…… 我连问,不过什么? 老婆婆道,最近他们好像遇到点事儿,三个月前,谢三儿家里来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不瞒您说,老婆子我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姑娘,那简直就跟年画里的仙女一样。据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里出了事,受到了牵连,被人送到了这里。 我心中急切,问,那位姑娘叫什么? 老婆婆瞧了我一眼,说,看把你猴急的,好像有个名字太拗口,反正村里的人都喊她谢二妞儿,这个二妞姑娘一来,咱们青山镇上所有的小伙子都跟你一个德行! 我尴尬一笑,说,婆婆您接着说。 老婆婆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个姑娘也不容易。这谢三的媳妇儿胡氏,在咱们青山镇可不是善茬,是出了名的母夜叉,自二妞姑娘来了后,胡氏处处刁难她,整个家里的豆腐坊,就成了她一个人的活了。多好的姑娘啊,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如今却晚上摘豆子,早上磨豆子,白天卖豆腐,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前不久,临镇上有个刘财主路过青山镇,看上了二妞姑娘,利用谢三爱赌的毛病,做了个局,让谢三输了三百两银子,谢三还不上,这不刘财主要谢三用二妞姑娘抵债,这不,好像今天就要来娶二妞了。 就在此时,一阵吹拉弹唱,锣鼓唢呐声,从这边来了一队人。正中央是一个花轿,为首的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满脸是肉,脸上的油腻都反光了。 旁边有群童子见状,围在了车队旁边,那胖子一摆手,便有仆人将一些块糖洒了出去,引得众童子纷纷去抢,胖子哈哈大笑。老婆子道,这胖子就是刘财主,他今日这是来迎亲了。 我此刻无心再吃,放了一块碎银子,起身就走。 老婆子说,一碗素面,用不了这么多银子,这可使不得。 我说你收下吧,就当是陪我说话的钱。我站起身,将铁剑抄在了手里,向村东走了过去。 按照当地习俗,迎亲队伍来迎亲,先要敲锣打鼓绕着村子三圈儿,这是要告诉众乡亲,要将某某家的姑娘带走了。所以,我到村东谢三豆腐坊时,迎亲队伍还在绕圈子。 我一眼就看到了谢君衍,她粗布木钗,站在案板前,案子上放着几块整块的豆腐,豆腐坊前,有五六个村民正排队买豆腐,其中也不乏村中的少年,眼睛不断在她身上飘来飘去。 谢君衍手中拿着一块竹片做的长刀,正在给排队等候的人切豆腐。 豆腐以卤水点成,好的豆腐,一般都不用铁刀来切,一是容易使刀生锈,二来便是铁能破坏豆腐的养分,所以一般都切一块长竹做成竹刀,用来切豆腐正好合适。 谢君衍切豆腐手法很是熟练,显然已是轻车熟路了。 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妇人,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感觉很像《故乡》里的那个豆腐西施,她指着谢君衍道,姓谢的,刘老爷看上你,从此跟他吃香的喝辣的,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别给你脸不要脸。 谢君衍一边给人包豆腐一边收钱,直接把那胡氏的话给忽略过去。 这让胡氏很没面子,她对在门口蹲着的谢三道,家里的,你倒是说句话啊,刘老爷的轿子正在夸街,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要来了,你看你这堂妹,头也没洗,喜服也没换,大清早偏偏跑这里来卖豆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谢三一看就是怕老婆的主儿,他来到谢君衍旁,道,我的乖侄女,三叔知道你从小锦衣玉食,让你嫁给那个刘老爷是委屈了你,可你爹走了,咱们谢家也不是以前的谢家了,你就当心疼三叔,听话成不? 谢君衍用手擦了下额头的汗水,道,三叔,还有四块豆腐哩。 胡氏见谢君衍硬的不吃,于是连忙说软话,丫头啊,不是当婶子的难为你,你三叔他欠了刘老爷银子,你要是不过去,刘老爷他会让人把你三叔打死的,当婶子的求求你了。 这当时,只见几个身穿花衣,趿拉着鞋的泼皮走了过来,几个买豆腐的见状,连忙让了开来。为首那人道,二妞姑娘,今儿卖豆腐呢。 谢君衍点点头,还有四块,你要多少? 那泼皮道,听说今天东村的刘财主来娶你当妾,嫁给那个白痴胖子,我是替你很不值的。与其嫁给那傻瓜,还不如跟着哥哥我一起走。怎样,只要你点头,刘财主那边我来对付他。 我深吸一口气,从旁边走了过去,道,劳驾,请给我切块豆腐。 第306章 冯公公托我给你带个好 谢君衍看到我,先是有些意外,然后开始慌乱起来。她连忙扭转过头,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始终不敢看我。 当年谢君衍锦衣玉服,一举一颦,都是豪门贵阀的大家风范。如今却麻布木钗,以粗布包头,站在村口卖豆腐,风华绝代的容貌依旧,却多了一丝烟火气,让我心生痛惜。 倒是旁边那泼皮看到我,有些警惕道,小子,你来干嘛? 我说来买块豆腐。 那泼皮说二妞姑娘不舒服,你要多少,皮二爷来帮你切。说着转到了案后,拿起竹刀,正对着我。我指了指其中一块,说,中午我想吃炖豆腐,你帮我切成块。 皮二有意卖弄刀法,单手横五竖五刀,将一整块豆腐切成了三十六块。 我摇了摇头,我又想吃家常豆腐了,麻烦你帮我切成片。 皮二笑了笑,说,换作别人,肯定没有办法,但我杀猪皮二爷可不是白叫的,看刀!紧接着,竹刀如蝴蝶插花,不多时,将豆腐切成了一百零八片。 我又道,我忽然觉得还是野菜豆腐好吃,你帮我切成泥。 皮二有些不高兴了,不过既然应承下来,直接以刀横拍,将切开的豆腐拍碎,控了下水分,用两层草纸一包,以麻绳寄起来,道,你的豆腐泥。 我又摇头,我还是想吃豆腐块。 皮二顿时火了,你他娘的消遣二爷呢!老猫不发威,你当我是病虎啊!说着,就将手中豆腐向我拍了过来,我反手扣住皮二手腕,往前一拉一送。 啪! 整块豆腐拍在皮二脑门上,本来一身花衣的皮二,脑袋上弄了块豆腐,模样滑稽不堪,我说去你的吧。抬腿一脚,将他踢出去一丈多远,这一脚我用了暗力,虽不至于内伤,却也足以让他在床上躺个把月。 皮二吃痛,喊道,杀人了,快些报官啊! 还没等他的帮闲过来,我将他拎了起来,另一手拿着竹刀,来到一块石头前,我告诉你,豆腐应该怎么切。说着,用运气内力,横七竖八,将整块石头切成七十二块,而石头不散。 皮二吓破胆,连喊,大侠饶命。 我问,还要报官嘛? 皮二连陪笑,您说笑了,我就是个地痞流氓啊,我报官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指了指桌子上剩下三块豆腐,你把他买下来。 皮二说,可我吃不了那么多。 我一瞪眼,兜着走! 皮二连忙将几块豆腐往怀里一塞,扔下了几钱银子,一瘸一拐的走了。 我来到谢君衍身前,说,君衍,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谢君衍背对着我,说,你来干嘛? 我说你有难处为什么不找我? 谢君衍转过身来,眼泪如大江决堤。 眼泪,女人的眼泪,美丽女人的眼泪,是江湖上威力最大的武功。纵然你是通象高手,纵然你已跃出三境,你依旧无法抵挡这一招女人的眼泪。 谢君衍哭着道,找你干嘛?从京城起,我就告诉自己,以后跟你恩断义绝了。我谢君衍是死是活,过得是好是坏,那是我谢君衍自己的事情,跟你苏犹在没有关系! 我心中如被一根针扎一般,剧痛无比。以前的谢君衍,温婉尔雅,性格恬淡,如今说出这些话,可想而知,这三个多月,谢君衍是如何度过的。 一旁的胡氏也道,君衍啊,这个家伙是谁,怎么这么粗鲁?你看刘老爷快要来了,要不赶紧把喜服换上,要是错过的时辰,那就太失礼了! 我瞪了胡氏一眼,她吓得一哆嗦,旋即有抬头,与我对视,道,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男人,今天是我侄女出嫁的日子,你要阻挠,便是告到金陵府,我也跟你去说理去。 我看到她头上别着一根墨绿玉簪,这根簪子是去年在京城,我从宝坤玉斋买来送她的,当时谢君衍拿了之后很是欢喜,如今却戴在了胡氏头上,我脸色有些不悦,对胡氏道,把这支簪子拿过来。 胡氏道,这丫头在我家,吃我的,喝我的,我拿她一根簪子,又算什么? 我凌空一抓,将玉簪取下。胡氏头发顿时乱了,披散下来。在当下,成了亲的妇人,在大庭广众下披头散发,是一种失德,那胡氏顿时呼天抢地,趴在地上撒泼打滚,说,光天化日,有人抢东西,没天理,没王法啊,有没有人管啊?没人管哪?那我等会儿再来问问! 我将玉簪递到谢君衍身前,谢君衍胸口起伏不定,良久才道,君衍荣华富贵待过,粗茶淡饭也吃得下,这玉簪,对我来说已经都是过去了。苏大人,今日是君衍大喜之日,你若有心,就留下去喝杯喜酒再走吧。 说罢,谢君衍对胡氏道,叔娘,时候不早了,迎亲的人也该到了,你帮我梳洗打扮一下吧。 我顿时蒙在那里,迟迟说不出话。 谢君衍温柔尔雅,又柔情似水,对我一往情深,若说我心中对谢君衍没有情义,那是自欺欺人。谢君衍与徐若男,一个如花园中的牡丹,轻柔而美轮美奂,一个若野外山间的蔷薇,带刺又明艳动人。 锣鼓声至,鞭炮齐鸣。迎亲的队伍来到谢三家门口,有媒婆在院子里跑前跑后,那一身大红袍的胖子手中捧着锦绣红花,满脸堆笑的站在门口,而我正如一个路人般,呆如木鸡。 在京城,我给不了她承诺。 谢君衍换了喜袍,一身轻纱红盖头,在媒婆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众人纷纷喝彩讨喜头,那刘财主出手也大方,伸手一挥,仆人将满巴的铜钱洒在了地上,众人纷纷弯腰去抢。 有几个铜板滚落在我脚下,一个村民跑了过来,笑嘻嘻问,这个你不要吧?见我没说话,连忙弯腰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塞入怀中。 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轿夫连忙压轿,谢君衍弯腰走了进去。 起轿! 轿夫喝着号子,将花轿抬了起来,刘财主骑马前行,花轿紧随其后。在人群簇拥下,走了出去。临行前,我看到轿帘轻轻掀开了一角,谢君衍眼神与我对视的刹那,我顿时觉得整个天都崩溃了。 人声渐去。 我只觉得胸口发闷,脚下如灌了铅,全身被抽空一般,抬不动脚步。星宿海内,二十八星宿真气在体内乱窜,这道真气越来越强烈,将我压迫的喘不过气来。 我是爱谢君衍的。 轰隆! 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人仰面倒下。 醒醒!醒醒! 当我睁开眼,却是村头那面铺的老婆婆,正躺在她家的床上。我问,我怎么在这里?老婆婆道,我家老汉去闹喜,见你昏倒在谢家门口,就把你背了回来。 老汉道,还别说,你小子看上去挺瘦,背起来还真不轻。 我问什么时候了? 老汉道,看日头应该是巳时两刻了。小子,那个二妞姑娘,今天上午的事情我都看到了,那个二妞姑娘是你以前的相好吧?我挣扎起身,道,不,是我现在的相好。 老婆婆说,你小子长得又俊,跟那丫头很是般配。 老汉道,对,很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老婆婆笑骂,不要脸。 老汉说,小伙子,你婆婆当年也是村里一枝花,村里追求的小伙子一大把。要不是我下手早,把生米煮成熟饭,恐怕她早已成了别人老婆了。 老婆婆说,老头子,别教坏了别人。 老汉说,我又教坏他嘛,做人要学三分谦卑,三分忍让。但,女人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让的。 我翻身起床,道,那刘财主家在什么地方? 老汉指着东边道,也就二十里路,翻过那个山头就到了。你要去得快点,看日头,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拜堂成亲了。 山地之中,马跑不起来,我将马送给面铺老夫妇。两人说什么也不要,只是答应我帮我看着。我提纵真气,发疯一般向东边狂奔而去,心中暗想,君衍,你一定要等着我。 青山镇与邻村隔着一座山头,中间只有一条羊场小路,我毫无顾忌,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一口气跑出了十里,来到山顶之上。就在此时,心中警兆忽生。 嗖嗖嗖! 十几支箭带着呼啸声向我射来。 我见状连忙一个懒驴打滚,向前翻滚而去。还未等起身,又是三支长箭射来,箭中夹着雷霆之音,我心呼大意,有高手。我提起真气,止住身形,释放出法则空间,向右侧偏移了三尺。 叮叮叮! 三支箭射在方才落脚的石头上,箭身没入石头半尺。 我怒喝道,何人暗算? 山顶之上,有十个蒙面人现身,将我围在了山顶之上。这个十人之中,有八名知玄高手,还有两名通象境高手。我心呼糟糕,中埋伏了,我怒斥道,你们究竟是何人,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心中却转念,这些人提前在这里等我,恐怕是早有预谋。 天下高手万千,但通象高手,却是数的过来。武功达通象,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做这种刺杀之事?究竟是谁说动他们,让他们来对付我? 英雄盟? 我与他们并没有多少瓜葛。 为首那人道,你是苏犹在? 我早已狂怒,爷爷正是! 那蒙面人冷笑,苏犹在,冯公公托我给你带个好,让我送你去跟阎王见面聊聊。 冯零感?! 第307章 为什么不去做鬼? 果然是冯零感! 去年刺杀未遂,冯零感事后还假模假样来探望,我们之间关系至少保持表面上的平静。但前几日在赵聿成亲宴席上,我对武三郎的试探已让他彻底动了杀心。 只是,我没有料到,事情会来的这么快。我心中急剧分析着,等等,为何我前脚刚离开青山镇,后脚他们就在这里等着我了?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 想到此,我顿时手脚冰凉,我遇到谢奋,得知了谢君衍的消息,然后必然会前来青山镇。难道谢君衍的婚事也是被人精心策划好的?此刻我头脑飞快转动,心却平静下来。 愤怒只会让人失去理智,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这十个蒙面人,八个知玄,两个通象。从他们站立的位置来看,其中一名瘦弱的男子与另九人保持一定距离,很明显并不是一伙人。而且,从另外几人的动作来看,似乎还对此人有些戒心。 我再次问,以你们武功,在江湖上必是响当当的人物,怎么现在却甘愿给一个太监当狗! 那瘦弱中年男子道,钱掌门,赶紧动手吧。 九人中为首那人瓮声瓮气道,干你娘的,赵卓群,老子戴个面具就是不想被人认出来,你他娘的一喊,大家都知道了! 我心中一凛,钱掌门?赵卓群?原来是他们!天下武功通象境并且姓钱的掌门,只有昆仑掌门钱乾前。昆仑位于西凉以西,基本上已不算是中原武林了。钱乾前有八名弟子,号称昆仑八杰,钱乾前都到了,剩下的便是昆仑八杰了。 赵卓群号称塞外刀魔,也是西北一头孤狼,此人嗜杀成性,喜吃人心,在西北武林中号称能止婴儿夜啼的人物,想不到看上去就像一个瘦弱的汉子。 赵卓群被骂,也不动怒,道,钱乾前,你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在中原武林,能知道你钱掌门的,一根手指都数的过来。不信,你问他! 赵卓群指了指我。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昆仑派钱乾前还有昆仑八狗,在中原还是小有名气的。 赵卓群哈哈大笑,昆仑八狗,亏你想得出来。 钱乾前道,既然你认出了我们,那你只有去死了。 我反问道,如果我不认出你,你会放我一条生路? 钱乾前说,当然不会! 我一指不远处,道,看那里!众人顺声下意识转身去看,我趁机释放法则空间,身上铁剑出鞘,瞬间来到昆仑八杰中一人身前,一剑割在了他喉咙上,那人声音都未出,鲜血直喷,仰面而亡。 虽然偷袭有些不光彩,但他们既然要杀我,那便想尽一切办法来杀死对方,或者他逃走。可从一开始,对方站位就已经锁死了我各出逃生的可能,而且现场还有两名通象高手,我要突围,那必然是先趁机杀出一个缺口。 以通象境对法则来斩杀知玄高手,而且还是偷袭,一击得中。但当我准备杀第二人时,对方已有所反应,我来到两人面前,一剑挥出,钱掌门道,当心! 咔嚓! 两人连以臂格挡,我一剑削去了两人胳膊。 方才发生的一切,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暴起偷袭,昆仑八杰一死二伤,钱掌门顿时发怒,老三,老五,老七!宰了这小子。另外五名知玄高手,向我围攻过来。 钱乾前与那塞外刀魔,却站立不动,在一旁掠阵。 进入通象境后,那种对武功与招式的了解,对力量的掌握,与知玄境完全不一样。只要那两人不出手,这个五个人根本奈何不了我,十余招后,我又斩杀一人。 昆仑八杰,一半死去或失去战斗力。 一名昆仑弟子道,师父,你们不出手,咱们昆仑派就要覆灭了。钱乾前看了一眼赵卓群,你还不出手?赵卓群道,死的又不是我徒弟,关我屁事?钱乾前道,那你保证,我要出手,你不在旁边偷袭? 赵卓群道,咱们都是替冯公公效力,赵某人虽然跟你们昆仑派有仇,但赵某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凡事以大局为重,将私人恩怨放在一边。 我边战边寻思,原来这两人有仇,互相忌惮对方,这才不会理解加入战阵,否则,两人一旦联手,恐怕我只有将小命送掉的份儿了。 钱乾前闻言,释放通象境界,顿时天地真元剧烈波动,长剑之上,开始泛起幽光。一种奇怪的剑意在空间之内充斥着,我顿时感觉到危险。 如今,过山之路已被对方封死,后面虽然已打开了缺口,我也有机会逃脱,但我是要去阻止谢君衍成亲,说什么也不能后退。心中打定主意,既然不能后退,那就咬紧牙关,硬冲过去。 钱乾前一手昆仑剑,携带天地之威,向我攻来。这一剑在他法则空间内,而且他浸淫剑法几十年,剑法浑厚,有风雷之声。我不敢硬接,连施展迷踪步,来到一名昆仑弟子身后。 钱掌门顾忌门下弟子,连忙撤剑,我于是趁机送出一击阳关三叠。万剑河山招式虽然精妙,但过于耗费内力,除非必要,我也不敢青衣施展。 当当当! 铁剑三叠,发出三声脆响。 我胸口一闷,钱乾前这一剑内力古怪,一道真气如蚂蟥一般钻入我经脉之中,我隐约星宿海内一阵生疼。钱乾前一连几招攻击,都因为我借他弟子来躲闪,而逃过一劫。 钱乾前怒向赵卓群,你还不出手? 塞外刀魔哈哈一笑,手中一把圆月弯刀抽出,整个人便如一把刀,向我劈来。我与钱乾前对战已很是吃力,十余招后,只有被动招架挨打的份儿,要不是有四名昆仑弟子给我格挡,恐怕我早已倒下了。 赵卓群这一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黄色的刀罡。 我连闪转腾挪,来到一名昆仑弟子身后,准备故技重施。然而,却有些想当然了。赵卓群是塞外刀魔,不是钱乾前,赵卓群毫不回避,一刀劈了下来。 刀还在半空中,那名昆仑弟子全身经脉已经碎断。 手起刀落,一团血雾,将我笼罩其中。那名弟子被刀罡劈成两半,刀势不减,我连忙挥剑抵挡。 轰隆! 封万里长剑竟出了一个缺口。 我连人带剑飞出三丈多远,一口鲜血喷出,竟然受了不轻的内伤。刚才若不是那名昆仑弟子挡了一下,恐怕我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塞外刀魔,果然人如其刀。 钱乾前将赵卓群杀了他弟子,怒道,赵卓群你竟然杀我的人! 赵卓群道,我只看到你十几招都没奈何得了他,我只一招便将他击败。 若不是钱掌门顾忌弟子,恐怕早已将我拿下了,而赵卓群没有丝毫的压力,直接杀一送一,一刀将我劈伤。昆仑掌门怒道,那你也不能杀我的弟子! 赵卓群不屑道,我连自己老婆都敢杀,天下还有我不敢杀的人嘛? 传说赵卓群年轻时练功走火入魔,杀死了自己妻子,才逐渐修炼入通象境,成为塞外刀魔的。只是,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被一个瘦弱中年男子,以一种漠然的态度说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钱乾前抱着那名弟子劈裂的尸体,对赵卓群怒骂道,你这个畜生,禽兽,禽兽不如!昆仑八杰,四死两伤,其余几人或死或伤,钱乾前都漠然,唯独方才被赵卓群劈死之人,钱掌门抱头痛苦,阿飞,你怎么走的这么惨,你活到十八岁,连声爹都没叫过我啊! 我恍然,原来是死的这人,竟是钱乾前的私生子。 钱乾前对我怒道,我要杀了你,为我飞儿报仇! 我指了指赵卓群,说,钱掌门,冤有头债有主,杀死你儿子的是他,可不是我! 钱乾前道,你要不躲在他后面,他会被赵卓群杀死? 我说钱掌门你这么说就有些强词夺理了,按你的逻辑,你要是不来杀我,你儿子也不会死。你要不来中原,你儿子也不会死,十八年前你要是管住你裤裆的东西,你儿子都不一定生出来。 钱乾前对塞外刀魔赵卓群道,姓赵的,我要取你性命,给我儿子报仇。 钱乾前说,方才你还让我以大局为重,不要破坏团结,就算想跟我打架,那也得先把这小子给宰了,到时候无论如何了断,跟冯公公都有个交代。 昆仑掌门冷哼道,我自然会杀。说着,提剑来到我身前,此刻我星宿海内真元仍翻腾不已,刚才赵卓群那一刀威力太大,我还未能恢复过来。钱乾前道,小子,把你项上人头拿…… 忽然,声音戛然而止。 钱乾前的脑袋飞了出去,站在他身后的,正是刀魔赵卓群。赵卓群道,我杀了你儿子,要不是杀了你,将来还不够给我找麻烦的。昆仑派群龙无首,昆仑五杰三死二伤,剩下的那三人,一人拔腿就跑。 才跑出几步,便被赵卓群以刀罡杀死。 另外两人连忙磕头求饶,赵前辈,我们愿给您做牛做马做狗,只求前辈放一条生路。 赵卓群道,为什么要做牛做马?为什么不去做鬼? 第308章 竹片也能杀人 赵卓群随手宰了一人,正要杀最后一名昆仑弟子。那弟子忽然保住赵卓群大腿,道,爹爹,别杀我,我不想死! 塞外刀魔赵卓群自从走火入魔杀死自己家人后,从未有人喊过他爹,这昆仑弟子此话一出,他那一刀还是没有劈下来。赵卓群问,你刚才喊我什么? 那弟子道,爹爹,其实我不是昆仑派弟子,我也不是昆仑八杰,我叫齐大柱,是扬州城内一个厨子,半月前,他们路过扬州,见我做饭好吃,钱掌门花一月五两银子雇我给他们做饭。 赵卓群又问,那昆仑八杰呢? 齐大柱道,原先有八个人,前不久其中有一人得了疟疾,没治好死了,才给了我个昆仑弟子名号,我一点武功也不会,给他们置办伙食半月,一文钱好处也没拿到啊。钱乾前夸自己武功高强,可是我见了爹爹之后,才发现原来爹爹您才是真正的武功盖世,天下第一啊。 赵卓群被齐大柱马屁一拍,尤其是齐大柱一口一个爹爹,看上去很是受用。于是问,你是厨子?齐大柱说我是正宗淮扬菜传人,号称扬州小厨神,爹爹不杀我,我顿顿给爹爹煮饭。 刀魔赵卓群嗯了一声,你会做人肉嘛?说着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寒,这个赵卓群不会真要现吃活人吧。 齐大柱说,这个我不会做,不过我会做夫妻肺片。 我此刻正在运功疗伤,趁这两人谈话间,以星宿海内真元修复被震断的经脉,听了齐大柱所说,忍不住道,夫妻肺片可是川菜,你既是淮扬菜传人,怎么还会做这个?不会是撒谎吧? 赵卓群道,夫妻肺片,听上去不错。不过,这里没有夫妻,怎么做? 齐大柱连忙说,隔壁邻村不是有人成亲嘛,咱们去将他们捉来,我今天就给爹爹做一顿一人十八吃。赵卓群点头,说,我看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先把这个小子给宰了。 说着,赵卓群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 我望着赵卓群道,可惜啊,可惜啊! 赵卓群问,可惜什么? 我说你乃堂堂塞外刀魔,号称塞外第一刀,本应是堂堂的汉子,奈何却成了冯零感的走狗,赵卓群,那冯零感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肯来为他卖命? 赵卓群说,我赵卓群杀人,从来不问价格。不过冯零感却是答应事成之后,给我和钱老贼三千两银子。钱老贼说他九我一,我干脆宰了他,这三千两就是我一个人的。 我心说也不知冯零感太小气,还是你们塞外太穷,三千两银子就让你们杀人。我深吸一口气,将内力收回,几个周天下来,我内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我说道,现如今我怀中就有两万银票,你若放我一马,这两万银票就是你的了。 赵卓群闻言犹豫了。倒是齐大柱在一旁道,爹爹,宰了这小子,那两万银票岂不还是您的? 我暗骂这小子够无耻歹毒,赵卓群听到提醒,道,不错,我杀了你,这些钱还是我的。我将怀中银票取出来,道,是嘛?那你倒要考虑考虑了,只要你再向前一步,我就用内力震碎这些银票。赵卓群,三千两和两万两,你自己掂量一下。 赵卓群止步不前。 我看了下日头,已将近中午,心说要是再迟了,谢君衍的就要跟别人拜堂成亲了,于是道,冯零感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你,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如今我是南江湖司总捕头,只要你放我一马,将来黄河以南的武林,我可以许你一片地盘。 赵卓群被我说动了,此话当真? 绝无戏言! 齐大柱道,爹爹,别听他的,今日你要杀他,等他缓过来,肯定会对付你,自古最难料的便是人心啊。赵卓群听罢,说不错,我还是宰了你比较保险。说着,几步来到我跟前,挥刀向我劈来。 一道刀罡乍现。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瞳孔急剧缩小。手中铁剑扬起,释放法则空间,铁剑在空中划出三十五个圆,听得空气中声声爆裂,我连连后退,堪堪躲过这一刀。 赵卓群也不作声,刀势已尽,却未变化刀势,身形却急剧直冲,冲我胸口点来。他不愧是塞外成名已久的大魔头,刀法诡谲,势如破竹,长驱直入。 我奋不顾身,于曲中取直,将星宿海内全身真气注入,迎面点上刀尖儿。 轰隆一声。 我向后连退,赵卓群止步,没有继续追上来。他点头道,小子,你如此年轻,就在剑法上有如此修为,幸亏今天你遇到了我。 我讶道,幸亏? 赵卓群说是啊,再晚个十年八栽,恐怕我就不是你对手了。 我说去你娘的,看剑!说着,长剑如虹,凌空跃起,向赵卓群攻了过去。我心中笃定,若一味地采取守势,以他的内力和修为,迟早会将真气耗尽而亡,倒不如险中求胜,冒死一拼。 赵卓群喊道,小子,有种!于是挥刀应战,两人战在了一起。 我并没有使出万剑河山招式,而是以封万里和徐开山传授的武功与他对阵,一是因为万剑河山是我的杀手锏,除非遇到对方刀法中有破绽,否则若被他破解,便没有了保命的招式;二是这十二式剑法,我只悟出了前面六招,以我现在的内力,最多施展出三到四招。 两人战了十几回合,赵卓群忽然向后收刀,停住身形道,我总觉得你有后手,为何不肯使出? 我心中一凛,我说赵卓群怎么也不肯使必杀技,原来他也发现我留有后手,于是道,我有一套剑法,若使出来,威力太大,有违天和,所以一直不肯使。 赵卓群闻言却来了兴趣,说,天下剑道万千,我见识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把话说这么满的,在现在还活着的人中,你还是头一个。这样,老夫爱才,你要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老夫只守不攻,若能勉强胜我一招半式,我便饶你不死。 我盘算一下,此刻他已收刀,只守不攻的话,我可以尽情一试,实在不行,到第四招,我就虚晃一招,逃命便是。想到此,我催动内力,星宿海内真元暴涨,蛛丝真气遍布周身十丈之内,其中所有真元波动,都映入识海之中。 我缓缓起剑,正是万剑河山第一招,天地同辉。 星宿海内真元剧烈震动,向外蔓延出来,周身天地之间的真元生出了感应,以我手中铁剑为中心,开始震动起来。整个空间之内变得开始扭曲,赵卓群也感觉到了不妙,将手握在刀上,开始运功抵抗。 我蓄势待发,赵卓群有言在先,静观其变。 当聚势到巅峰,我暴喝一声,凌空跃起,手中铁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剑身上红芒乍现,携带着雷霆之力,劈向了赵卓群。赵卓群终于色变,也顾不上方才说只守不攻的承诺,拔刀而出。 然而此刻,万剑河山招式一旦发动,便如行云流水,根本不给他拔刀的机会,我连人带剑瞬间来到赵卓群身前,在身前三尺之处,剑身幻出三点红芒,直取他三处要害。 赵卓群终于色变,连连后退。 自动手以来,由于他托大,我第一次占据上风,怎么会给他机会,三剑挥出,紧接着催动内力发动第二招,日月同天。剑风忽转,三道剑芒轰然爆裂,变成无数碎剑意,在我真元操控之下,从四面八方攻向赵卓群。 赵卓群暴怒,一声轻啸,释放法则空间,准备逃遁。 可是我早有所准备,在起剑之时,早已暗中将自己剑域空间遍布四周,加之有蛛丝真气感应,他一释放,便被我生出感应,无论如何逃遁,数十道剑意始终追击他,如恶狗扑食一般,仅仅追着他不放。 赵卓群几次逃遁未遂,凌空向上拔起三丈多高,躲过大部分剑意追击,宁肯挨上几剑,也将刀魔狂意释放出来,一刀挥出。我顿时赶到全身真元不受控制,连以内力护住几处要害,向后跌倒在地。 尽管如此,我身上被他刀罡扫过,身上受了几处不轻的伤势,其中胸口尤重,刀罡透体,尽管有护体真气挡下,也透体数寸,若再深两寸,恐怕就刺穿我心脏了。 与此同时,赵卓群也中了十几道剑意,全身鲜血淋漓,他看上去有些狼狈,估计受伤也不轻。他吐了一口鲜血,道,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实力。 我此刻全身动弹不得,他一步步向我走来。长刀在石头上拖着,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来到我身前,他举起刀,道,去死吧。说着,劈了下来,我全身内力耗的七七八八,眼见情况不妙,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一跃,扑了过去,双手锁住他双臂,以双腿扣在他腰间,完全是一副市井泼皮打架的手法。 赵卓群被我扑倒在地,两人滚在了一起,他要准备要借空间闪躲,可我早已锁住他全身,无论如何腾挪,我始终抱着他不放。赵卓群怒道,小子,松手。 他双臂被锁,用肘子去猛击我头部,顿时我头上鲜血直流。就在他挥肘之时,我瞅准时机,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之上,他颈间动脉被我咬破,顺时鲜血喷了出来。 他吃痛之下,双目圆瞪,哀嚎一声,引爆了丹田之内全部真气。我全身剧痛无比,咬住的牙齿也松动了,他就势挣开我双臂缠绕,顺势将我摔倒在地,双手卡住我喉咙。 赵卓群此刻爆经,就算杀了我,自己武功也废了。他怒吼,你去死,去死,去死!一连三声去死,将我喉咙紧紧勒住,我呼吸受阻,全身使不出一点力气,双脚四处乱蹬。 就在这时,我右手摸到了腰间一处凸起。 正是上午在谢三豆腐铺,谢君衍切豆腐的那片一尺长的竹刀。上午被老汉救走时,那片竹刀就插在我腰间。我耗尽全身力气,将竹片抽了出来,在意识模糊之前,将最后一丝真气注入,插入了赵卓群心口之处。 第309章 夫妻对拜 勒住我喉咙的双手松开了。 我呼入一口气,感觉这一口空气,仿佛是世间最甜美的东西,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我将赵卓群尸体翻到在地,用铁剑撑地,缓缓站起身来,浑身沾满了鲜血,有我的,也有昆仑派的,也有赵卓群的。 如今我成了一个血人,如凶神恶煞一般。 我看了一眼齐大柱,齐大柱对我道,爹爹! 我也没有杀人的力气了,道,滚蛋!齐大柱见我模样,连滚带爬,向山下狂奔而去。我站在山顶,向下看去,远处有一个村庄,锣鼓声起,谢君衍的婚礼正在举行。 我顾不得调整内力,强行咬着牙关,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步向山下走了过去。 刘财主在这个村子里势力不小,很容易就找到刘家。按照当地习俗,成亲当日,要在村子中宴席三日,摆得是流水席,来了就吃,凑足一桌就开席,吃完就走。所以这次婚事,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 我如今浑身是血,无法走正门,于是来到东墙,翻身跃入院内。这是五进的院子,所有宾客及婚礼都在头进院和大堂举行,我进的院子是后院,是刘家的家眷住处。 我找了一盆水,洗了洗脸,正要往前院去,忽然听到有个妇人道,这个死老刘,娶个妾入门,这排场比我当年入门时都要大。顺声望去,却是一个中年妇人与手底下一个丫鬟发牢骚。 那妇人抬头看到我,吓了一跳,正要喊,我连过去,一把堵住她嘴,说,你要乱喊,我杀了你。 那丫鬟吓傻了,妇人却连连点头。我这才松手,道,你是刘胖子的正室? 那妇人点点头,说,这死老刘,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神,非要娶她进门不可,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我说你愿不愿意那女子进你刘家?刘妇人道,废话,还用问,就算她进刘家大门,老娘也有得是办法把他弄死。 我一瞪眼,她连说,不,不,我们家庙小,那位奶奶天仙一般,装不下。我说这还差不多,你既然不想让她进你刘家,我来帮你个忙,把她劫走如何? 那妇人道,那敢情好啊,你带走了她,到时是奸是杀,还是先奸后杀,随便你。 我伸手给了她一巴掌,管好你嘴巴,这件事交给我。那妇人被我打了,顿时不敢乱说了,你丫鬟早已被我一身血衣吓昏了过去。 我从后院来到前院。院子内,彩旗飘展,高搭婚台。 刘财主全身大红袍,胸带大红花,满面红光,正在跟前来的道喜的客人打招呼。今日婚礼,当地的里正、学政、村保都来了。一是向刘财主道喜,二来是听说这个新娘子乃百年难遇的美人儿,所有人都慕名前来观瞻。 谢君衍则在偏房内休息,准备稍后的拜堂成亲。 有人道,刘老爷,今天一身红,真是喜庆啊,正所谓红红火火,刘老爷今日是要火啊,恭喜啊,恭喜! 刘财主哈哈笑道,为了今日婚事,我可是特意去金陵城绸缎庄买的这套喜服。这可是全金陵城最红的衣服了。那掌柜说了,就算是用人血泡出来的衣服,都没有这个红。 所有人轰然大笑,却又戛然而止。 因为这时,我站在了刘胖子后面,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了我。 我拍了拍刘胖子肩膀,问,你看我这身衣裳如何? 刘财主回头,见我全身是血,连头发上都沾满了鲜血,吓得全身一软,差点跪下。我连忙扶住他,问,今儿是你成亲?刘财主见我并没有杀意,点点头,说,是啊,你是谁,竟然来我这里闹腾? 我说,成亲好玩嘛?过瘾嘛? 刘财主道,当然过瘾,我都成了三回了。 我点头道,既然如此,今天我也成亲,不如这次我来如何? 刘财主说你成亲你来我这里干嘛? 我说,我要娶的人,也在你这里。 刘财主见我所言不善,脸一横,你的意思是,要跟我抢亲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今儿来的也有官差,你不怕? 我哈哈一笑,我要是怕,还会来这里。今儿这是亲,我是成定了。刘老爷,你来表个态吧。 说着,我将铁剑横在了他脖子上。刘财主一挺胸,莫非你敢杀人不成? 我哑然笑道,就在五里外,你迎亲时路过的那个山头,我刚杀了十个人,七个知玄,两个通象,你说我敢不敢杀人? 虽然那些人不是我杀的,此刻我这么说,谅他们也无从何时。刘财主道,什么通玄啊,知象啊,我可不懂,但七加二是九个,你别以为我好糊弄。 我笑道,算上你,不就是十个了嘛? 这时,有人道,不好了,对面山顶上发生了一桩血案,死了九个人,其中还有人被一刀劈成了两半。刘财主闻言,顿时吓傻了,良久说不出话,我又问,刘老爷,我刚才的建议如何? 刘财主脸都绿了,讷讷道,你的建议很好嘛,今儿是黄道吉日,这亲谁成不是成?反正我也成过好几回了。说着,他用眼神示意家仆,那家仆见状,偷偷溜走了,约莫是去喊人,或者去报官了。 我呵呵一笑,孺子可教,反正戏班子,锣鼓队都在,我就敬谢不敏了哈。 刘财主说,但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今儿收的彩礼算我的。 我说没问题,再搭你个几千两都没问题。我伸手将他怀中大红花拿了过来,挂在胸前。我看了媒婆一眼,媒婆知趣,喊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可怜的刘老爷,讪然走到台下,一脸的不甘心。旁边有人打趣道,刘老爷,你今天果然要火! 远处,那刘妇人见状,冲着我竖起了大拇指。 锣鼓声起,谢君衍身穿喜袍,头盖红盖头,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了婚台之上,她还不知此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上台之前,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倒,我连忙上前去扶,她一挥手,将我推开。 两人站定。 有傧相道,一拜天地! 两人磕头跪拜。 傧相又道,二拜……天地! 由于没有了长辈,那傧相临时改口,两人又磕头跪拜。 傧相道,夫妻对拜! 就在此时,马蹄声起,有一队官兵马来到了刘宅。刘财主见状,连喊道,官老爷,你们来的正好,这小子是江洋大盗,今儿来抢亲,你们快些把他抓起来。 我看了过去,正是张幼谦、江南带着三十多差人赶了过来。一同跟在后面的,还有金陵同知闵秋叶。张幼谦等人围住了婚台,大声道,金陵知府衙门、金陵六扇门前来为苏大人祝亲! 张幼谦一挥手,有人抬出了几个大箱子,打开一看,全是碎银子,江南、刘三斤上前,抓起银子,向四周洒了出去! 一旁刘老爷见到此情此情,呆若木鸡。 场间热闹非凡,台上的谢君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却无法掀起盖头,我上前拉住她手,道,君衍,是我。 谢君衍惊喜道,苏大哥? 我说是的,我来娶你了。 谢君衍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这一句话,仿佛如雨后甘霖,化作漫天柔情,融入到我心中。我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爱意,一直以来,我对她若即若离,始终无法给他承诺。 谢君衍,这个对我一往情深的女子,这个曾经与我同生死、共患难的女子,在今时今日,此处此地,成为我的妻子。 张幼谦在台下冲我挤眼睛,我没料到闵秋叶竟也会随他前来,他站在台下,也微微笑着。方才分银子时,那傧相早已不顾头腚,下去抢银子,此刻银子分完,他才心满意足的来到台上,卖力喊道,夫妻对拜! 正要对拜,有声音忽然道,她根本就不是谢君衍! 第310章 负心郎 话音刚落,就见人影闪动,就见徐若男落在了刘家院中,随后跟来的正是逍遥二仙。逍遥二仙不知从哪里弄了两只烧鸡,正在啃的津津有味。 徐若男一出现,张幼谦便对江南道,这下有热闹看了。 当日在皇宫一别,徐若男便杳无音信,我曾给风云岛去过几封信,却如石沉大海,本想等忙过这段时间,亲自去一趟风云岛,却没有料到,在我大闹谢君衍婚礼现场,徐若男却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讶道,若男,你怎么来了? 徐若男脸色阴沉,见我开口,冷哼一声,怎么的,今天是你大喜之日,别人能来我就不能来嘛? 我连说,当然不是。我欢迎都来不及。 徐若男又道,欢迎?哈哈哈,恐怕是怕我来坏了你的好事吧?苏大人,我来是碍你眼了吧? 我语结,说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若男,京城一别,我找得你好苦。 徐若男冷笑,确实好苦,又去居庸关,又去琅琊阁,我见你日子过得很滋润嘛,既然找得我这么苦,干脆娶美娇娘,来给你解解乏不是?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 逍遥二仙在一旁道,你个傻小子,从京城到金陵,我们一路跟着你来的。亏我家若男对你一片痴心,本想等给你个惊喜,你倒好,直接来了个更大的惊喜。 我心中大惊,难怪我找人打听徐若男却不得下落,原来她一直跟着我们的。 我看了一眼谢君衍,又望着徐若男,这两个女子,一个温醇如酒,一个性烈如火,各有千秋,性格却截然相反。对谢君衍,你会生出一种保护的欲望,而对徐若男,除了敬佩,还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谢君衍见徐若男前来,也顾不得成亲仪式,将红盖头揭开,道,徐姐姐。 住口! 徐若男怒喝道,我可不是你徐姐姐,不然我等会杀你的时候,还总有心理负担。你这个妖女,真有本事啊! 我说若男,有话慢慢说,你不要胡闹! 徐若男惨笑一声,胡闹?苏大人,你觉得我在胡闹?她向前几步,眼睛盯着我,问,苏犹在,你还记得当日在三生桥上,你当初发过的誓嘛? 我心中一痛,我当然记得,当日我曾对徐若男发誓,此生此世,只喜欢她一人,至死不渝,若违背誓言,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摔死。当时虽有些开玩笑,但徐若男却当真了。她告诉我,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她喜欢的男人,若我喜欢上别人,无论天涯海角,她都要杀死我。 徐若男指了指谢君衍,道,苏犹在,你这个负心汉。我徐若男说到做到,我先杀了她,然后杀了你,最后再自杀。 我见她在气头上,道,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徐若男惨笑一声,倏然而动,手中三道金光乍现,冲谢君衍激射而去。我大惊失色,连忙以掌风劈过,将那三根金针劈落,一把将谢君衍拉在身后,道,徐若男,你不要胡来,就算我负了你,你冲我来就是。 徐若男道,好,就遂你所愿!说罢,袖中青菱射出,向我面门攻来。我以铁剑迎上,那青菱如有了生命,绕了两圈,将我长剑卷住,一道内力从青菱中传至。 我胸口一震,向后退了两步。徐若男竟然动了真火,若非我境界破通象,这一招,恐怕我早已受了重伤。谢君衍娇斥一声,欺身前来,掌风翻动,如蝴蝶一般向我拍来。 我又不敢运足内力,只得见招拆招,被迫的连连后退。趁我不留神,她那青菱又冲谢君衍卷了过去。谢君衍没有武功,若被她击中,恐怕不死也得重伤。 我大喝一声,伸手向徐若男拍去,想要逼迫她放弃追杀谢君衍,可徐若男此刻早已不管不顾,就算被我击伤,也要把谢君衍拿下。我心中懊悔,这一招却不得不使出。 谢君衍惊呼一声,向后跌落婚台,巧合之下,才躲过徐若男这一击。我临时强行收起内力收招,这一剑相当于自己攻了自己,识海之内真气翻滚,几乎吐血。 徐若男还要出手,却拦在了她身前,我痛声道,若男,负你的人是我,你要杀人,杀我便是。谢君衍是无辜的。 徐若男怒道,无辜?她死一千次都是死有余辜。你让开! 我摇头道,无论今日发生什么,无论我有没有娶她,你这样冲动,便是你的不对。 徐若男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一丝苍凉,是,谢君衍做什么都对,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但我徐若男认死理,既然你想要替她受死,那就去死吧! 说着,一道青菱从怀中射出,冲我胸口而来,徐若男竟使出了京雨柔的绝学,水云袖。 轰隆! 青菱击中我前胸,我直觉全身经脉如被刀绞,真气被震散,一口鲜血喷出,向后倒飞出去三四丈,落在了看热闹的人群之中。这些都是附近村庄的寻常百姓,哪里见过江湖高手对决,见此情况,一哄而散。 徐若男道,你为何不躲? 我擦了下嘴角鲜血,若这样你会舒服一些,你再来几次,我也忍得。 徐若男冷笑连连,这是你自己说的!说着,两道青菱如灵蛇一般,在她身后盘旋缠绕,徐若男释放出通象境界,张幼谦连喊道,徐教主,你不要乱来啊! 逍遥二仙见她动了真怒,也连劝阻道,徐丫头,这小子虽然不对,却也罪不至死,我看这件事应该有些误会,不如从长计议! 徐若男哪里能听得下劝,道,我徐若男一生从未服输,但在看男人这件事上,我输的一败涂地。今日之事,我要杀了这负心汉,你们谁也不要阻拦我。 张幼谦说那不行,这是我兄弟。 我摆了摆手,道,张幼谦,你退下。这件事终究是需要一个了断。若男,这件事是我不对,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徐若男哈哈一笑,你被这妖女蛊惑了,既然到现在还执迷不悟,那我就成全你。说着,徐若男运起全力,向我疾驰而来,一掌拍在我胸口之上,我闭上眼睛。 那一掌始终没有落下。 徐若男在击中我之前,收了内力。 噗! 徐若男口吐一口鲜血,大声道,苏犹在,我恨你一辈子! 说罢,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我来到逍遥二仙身前道,两位前辈,你帮我劝一劝若男吧,等金陵事了,我亲自去风云岛负荆请罪!逍遥二仙却道,小子,这事儿我俩也管不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着,追随徐若男而去。 谢君衍悄然来到我身前,将我扶了起来,用衣袖擦了下我嘴角鲜血,柔声道,苏大哥,是我不好,害的徐姐姐误会了你。 我摇摇头,说若男就是这种脾气,等过两天她冷静下来,我再去找她好好谈谈。 谢君衍闻言,却低头不语,我心中一凛,方才已经拜堂成亲了。当我得知谢君衍下落时,我根本没有料到这是冯零感的阴谋,奋不顾身的赶了过来,当得知她要成亲时,我大闹婚场抢亲。 我知道,自己心中对谢君衍是有一份情意的。而徐若男,她就如烈火,爱的炽热,却也灼伤了彼此,让我心中隐隐作痛。 我望着她眼睛道,君衍,你本是天上的仙子,我苏犹在何德何能,竟有幸得你青睐,今日之后,你便是我苏犹在妻子,只要你不嫌弃,我会对你好的。 谢君衍声若蚊吶,道,我自然是愿意的。苏大哥,我知你心中是喜欢徐姐姐的,只要她愿意,哪怕让她做正妻,我也是很欢喜的。 我说方才她想杀你,你还肯替她说话? 谢君衍道,徐姐姐人不坏,可能是她对我有些误会吧。 我叹了一声,心说这种话也就谢君衍能说得出,以我对徐若男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今日她负气而去,肯定也不会走远,等过几日,我在找机会跟她说清楚吧。 张幼谦凑了过来,说行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 我白了他一眼,瞧你幸灾乐祸的样子,小心等林红衣来了,我说你去怡红院被六扇门给抓了! 张幼谦说算你狠! 众人都已散去,刘财主指了指刚才我与徐若男动手时被毁坏的家具等,说,这位大侠,咱们的账是不是应该算一算了? 这时,刘胖子的原配从后面走出来,说,算什么算?砸的好!不但不要赔,老娘我还要赏银子。 说着,拎着刘胖子耳朵,向后堂走去,边走边低声骂道,你财迷心窍了嘛?那家伙能飞天遁地的,他又刚跟新欢旧爱闹别扭,你不怕被当做出气筒,一刀子把你宰了? 谢三夫妇也道,君衍啊,既然刘老爷不娶你,是不是跟我们回去了?昨儿泡的豆子,还没有磨呢。 我斜楞他们一眼,说,今天在山顶上发生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呢。我来问你,这婚事是怎么应承下来的?谢三立马慌了,说我就赌钱输了银子,刘老爷说用谢君衍来抵债,其他的一概不知啊。 我心说估计他也不知,这场刺杀是冯零感策划的,但要说谢东来在其中没有搞鬼,我是决计不信的。账不怕迟,最多秋后,冯零感,谢东来,老子迟早跟你们算清楚这笔账。 我对谢君衍道,如今我在乌衣巷有套宅子,虽比不过你们谢家高门大院,却也能住的安心,你随我回去吧。 谢君衍低声嗯了一声。 第311章 十日之内,必取你项上人头! 在张幼谦《八卦周刊》的宣传下,杀死昆仑掌门和塞外刀魔的事很快在江湖上传播开来。这个比杀死呼延无能更有震撼力,毕竟呼延无能是北周高手,而且远在北方,钱乾前和赵卓群则是死在了金陵城南,还是冯零感派人刺杀未遂。 两大通象高手联手刺杀,被我反杀,让我在江湖上获得了极大的名声。相反的,《晓生江湖》对此事的报导反而有些滞后了,而且我们南江湖司选择了《八卦周刊》作为指定刊物,这让《八卦周刊》的名气和销量日益增长,大有与《晓生江湖》并驾齐驱的架势。 在接手《八卦周刊》之初,张幼谦就决定八卦周刊只报导八卦,不搞排名。起初很多人不理解,这种江湖排行榜是晓生江湖很大的一部分利润来源,八卦周刊为何不效仿之? 然而最近某被晓生江湖打压的花边期刊,揭露了晓生江湖排行总榜及各种分榜明码标价之事,也就是说,只要你肯花钱,你就能获得一定的江湖地位,这让晓生江湖名声扫地。 八卦周刊不同,张幼谦又是舍得花钱的主儿,讲究时效性、真实性,养了一堆江湖采风去采集江湖中的新鲜事儿,保持话题热度和时效性,而不是像晓生江湖天天发各种实力榜单,都是一些老掉牙的东西。他收购八卦周刊一年多来,在江湖市场占有量稳居第二。 由于南江湖司的干预,我们成功将英雄盟提出的江南武林大会监督权,握在了手里。英雄盟你虽然厉害,你能帮助朱悟能顺利登基,但也要接受朝廷的监管不是?朝廷成立江湖司,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制衡这些江湖联盟一家独大,影响国体之稳定。 这一日,武林大会预备会议,如期召开。 原本通知了十二个门派,同意出席的也不过三四个,结果我从青山镇回来后,几乎所有门派都派人来参加这次会议,就连一些们有在邀请之列小帮派,也托人找关系要列席,最后整个会议竟凑齐了江南各大门派。 金陵城最大的四大势力,轩辕剑王冲、南盗堂赵钱孙、武林盟李名秀以及谢家谢东来,也都出席了本次会议。 会议的议题有四个。 第一是武林大会召开期间,所有来参加的江湖门派必须按要求进行备案和登记,所有江湖人等都要办理相关手续才能进入金陵城,否则以江洋大盗论处。所有江湖人入金陵,必须有金陵城及周边的门派进行担保,才能发放通行证。 第二是,要确保在武林大会期间的江湖秩序和江湖稳定,严禁私下发生十人以上的械斗,在进行切磋时,尽量选择荒郊野外,不得影响金陵城百姓的日常休息,在比武过程中,不得破坏百姓的财产,若有损坏,必须按原价两倍进行赔偿,更不得伤害无辜百姓。 这一点也是无奈之举,有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为了成名,打架喜欢在屋顶、城门或马路中央,这样一来,他们打一架跑了,结果苦主却到衙门讨个说法。 第三是,为了促进民间武术文化交流,金陵城要为广大武术爱好者尽量提供便捷的基础服务,严禁在武林大会期间发生宰客、欺客的行为,同时要大力推动第三产业优化升级,各家势力下的青楼、赌场可以适当延长营业时间,但要设定防沉迷机制。 第四是,为了维护金陵城稳定,江南各大门派要建立重大事项报告制度。在武林大会期间,各种江湖流言、传言、可疑人事物等,一经发现,立即报告江湖司,并将这个列入各大门派年度考核之中。 各大门派的代表纷纷发言,表示对朝廷及江湖司对江湖监管的重要性进行了肯定,并一致表态。 江流帮掌门表示,坚决拥护江湖司的各项决策,做好武林大会期间的水陆客运服务,要增派船只、车队航线,对于参加此次大会的江湖中人,一次购买双程票,回程可享受半价优惠。当然,前提是如果能活着返程的话。 丐帮江南分舵刘一手表态,坚决拥护江湖司各项决策。大会期间,丐帮将统一街头乞丐服装,做好文化娱乐服务工作,丐帮暂停主营乞讨业务,在各大酒楼、茶肆、青楼、赌坊等组织一系列文化娱乐项目,并免费表演莲花落、落地巧等,以重树丐帮在江湖上的形象。 南盗堂赵钱孙也表态,南盗堂的赌场将广迎四面宾朋,严厉打击出老千、设莲花局等作弊行为,开展水银骰、骨骰、标记牌等专项整治工作,还江南赌场行业一个公正公平的环境,并实行实名认证,建立防沉迷体系,禁止未满十六周岁的年轻人进场。 众人都纷纷表态,作为江南武林大会名义上的盟主,也是金陵青楼的实际控制人李名秀也格格笑道:既然苏大人有这么大魄力来办这场武林大会,那我也表个态,在武林大会期间,我们手下十大青楼的姑娘,一手抓客服质量,上新项目,出新产品;一手抓健康,定期体检,持证上岗,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坚决杜绝为赚利益而带病上岗的不良行为! 会议持续了一整天,中午张幼谦弄来了盒饭,各大掌门也不顾形象,就地端着饭盒吃了起来。这个会议远超过我预期,唯一没有表态的,便是这次会议的组织者英雄盟的代表谢东来。 谢家倒台后,金陵四大势力,王冲、赵钱孙、李名秀、谢东来,这四家关系错综复杂,王赵是联姻亲家、赵聿还是李名秀武林盟特使,谢东来是英雄盟两大使者之一,又投靠了轩辕剑王冲,连我都看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对谢东来道,谢当家,你也来讲两句吧?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轩辕剑王冲假寐,赵钱孙双眼向上一翻,盯着房顶在数蚂蚁,倒是李名秀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们。我将谢君衍带回金陵,虽然很是隐秘,但早有好事者已将这个消息传播开来。 谢东来是谢君衍的叔父,从辈分上来说,也算作我的长辈,可大家都知道,谢东来篡夺了谢家家主之位,对谢士廷、谢士印兄弟及家眷毫不留情的驱赶出去,如今我与谢东来正面交涉,大家都闭口不语,在等着看热闹。 谢东来缓缓道,武林大会怎么办,谁来办,江湖司来监督,我并没有意见。但是,对于武林大会上的议题,要进行干预,这只手未免伸的有点长吧? 这句话完全是冲着江湖司来的。 在先前发出的通告中,江湖司要过问武林大会的议案和议程,这让英雄盟很是不满。 这次武林大会共有三大议程。 其一,上次武林大会召开距今已过了三十多年,之后虽然李名秀当上了武林盟主,但是对整个江湖早已失去了控制力和号召力,这一点李名秀心知肚明,所以这次武林大会要推选新的武林盟主,同时选出东西南北四大副盟主。当然,这种武林联盟并不包括少林、武当、峨眉等国字头、吃朝廷供奉的门派,而是纯粹是江湖商业化门派联盟。 其二,要对二十年前秦三观破坏江湖气运之事进行清算。二十年前,秦三观吸取天下气运聚冥山,江湖上的主流观点则是秦三观二十年前窃取了江湖气运,给江湖带来一场浩劫,导致了中原武林二十年来不进反退,远远落后北周、西凉等蛮夷之邦。然而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秦三观窃江湖气运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守护天下。英雄盟本身就有冥界势力背后撑腰,对此事颠倒黑白,正是为了将来冥界返回中原造势。 其三,则是要重建江湖新秩序。这所谓的新秩序,就是重新瓜分江湖上的地盘,建立一个利益统一的共同体。这件事以前慕容白云凭借自身的武力和家族势力曾做到过,但事实证明,所有追求霸权和寡头的江湖,最后结局都不咋地,相反的,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才让整个江湖丰富多样。 这三项议程,我本来想私下里跟英雄盟沟通,尤其是第二项,作为秦三观剑法才传承人,我并不打算让他们在武林大会上通过。可谢东来却在公开场合提了出来,这是准备让江湖司正面回答。 我说朝廷成立江湖司,对整个江湖行使监管职责,这也是为了让整个江湖更健康的发展,贵盟提出的三个议案,过于草率,写当家,若有机会,还请安排一下我与贵盟盟主的一次见面,我觉得有必要跟他深谈一次。 一直以来,英雄盟盟主势力惊人,甚至连朱悟能复辟都要借助于他,然而他身份却十分隐秘,就连下面的六大护法,也极少露面。既然他们不同意,那我顺势提出这个要求,也算合理。 谢东来却道,那倒不必了,我的话,就是我们盟主的意思。 这时候,门外有人喊道,江南织造局冯零感冯公公到! 话音刚落,冯零感在几个江湖高手的护送下,走进了会场。在座的都是江南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青山镇一战,八卦周刊虽然没有将矛头指向冯零感,但却瞒不过在座的诸人。 在这种场合下,冯零感还来这里,真是出乎我意料。不过,冯零感倒也不是没有准备,至少在他身后的几个高手中,有两人是通象境高手。 我不由惊叹冯零感的真正实力,在薛公公死后,冯零感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张扬,暴露出来的势力,远远超过了我对他的估计,至少眼前这两位通象高手,我并不认识。 冥山气运被破之后,江湖上最近半年来涌现出一批新的高手,这两人年级虽然不小,不过看起来,却也是新晋通象境不久。冯零感信步走了进来,道,听说苏大人在这里召集江南武林同道来开会,咱家闲来无事,顺路来旁听一下。 我呵呵一笑,说冯公公不请自来,真是让江湖司蓬荜生辉啊。 这话说的有些刻薄,但鉴于前几日在青山镇那场刺杀,我还能如此客气,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倒是张幼谦道,冯公公,你还有脸来呢? 冯零感道,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来不得的?听说你们江湖司要干预武林大会,我们江南织造局也想来参与一下。 我说你们江南织造局,不好好的给皇家敛银子,掺和江湖之事作甚? 冯零感说,苏大人此言差矣,我们织造局与江南武林各派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正所谓唇亡齿寒,你把整个江湖把控在手中,我们江南织造局只能是喝西北风了。 我也针锋相对道,你们江南织造局,就算喝西北风也能喝的肠肥肚圆。而且,咱们江湖司与你们织造局,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江湖上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从江湖上来讲,他的势力远超过江湖司,从官职上他是正四品的少监,我不过是从六品,职级也在我之上。他尖声道,苏犹在,你不过区区江湖司总捕头,按道理,见了本官是要下跪的。 我心说跪你妈头,要不是我命大,前几天就被你宰了,口中却道,在下只跪天地君亲师,从不跪胯下没卵子之人。 冯零感大怒,大胆! 他是皇家之人,我对江湖中人虽有监督权,对付他却不能用江湖上的办法,唯一可行便是用官场之道,可是对他,我没有丝毫办法,这让他有恃无恐。 但他三番几次要置我于死地,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也忍不住动怒道,冯零感,有件事我来问你,前几日在青山镇,昆仑派和塞外刀魔这两拨人对我的刺杀,是不是你安排的? 冯零感问,这个重要嘛? 我说,对我,很重要。 冯零感道,不错,是我派的人,你又能拿我怎样?杀了我?恐怕你没有这个魄力。 我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既然你承认了,我,苏犹在,当着江南武林诸位起个誓,十日之内,必取你项上人头! 第312章 盗门之争 在场众人,几乎涵盖了整个江南武林同道,我说完这句话后,转身走出了江湖司,只留下冯零感和众人在尴尬的站着。 据张幼谦说,我离开之后,冯零感那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江南织造局本来是想要去插手武林大会,冯零感是要来搞事情的,结果被我当众下了誓杀令,这可是赤裸裸的打脸之事。 我在武林大会预备会议上发誓杀冯零感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江南武林。这件事将我推向了风口浪尖,冯零感是江南织造局少监,其内廷的身份比较敏感,这与寻常的江湖比武争斗并不一样,就连闵秋叶也觉得我此举太过于冒失了。 闵秋叶道,这件事,冯零感派人刺杀你,是破坏规矩在先,但他做的隐秘,而且没有拖泥带水,留下把柄,你也拿他没有办法。可你却在整个江南武林面前夸下海口,十日之内杀他。十日后,他若不死,你自己颜面扫地,他若死了,无论是不是你动的手,朝廷务必会追究责任,这分明是将自己逼上绝路啊。 我心中也有些后悔了,然而既然说出口,岂有收回来的道理?只得道,如今只有见机行事了。 张幼谦说,不如我帮你在《八卦周刊》发个通稿,就说那天你自己喝多了?或者,干脆这件事咱们来个冷处理,就当没有发生过。 我笑骂道,十日之后他若不死,必定会大张旗鼓的宣扬,你真当他们是傻瓜吗? 张幼谦说,那怎么办?总不能到时,你一刀宰了他,然后放弃六扇门的公职,当一个流窜犯吧?不过,要真到了那时,你放心,黄河以北我不敢说,黄河以南,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汗毛。 我说你这是已经做好接手南江湖司的准备了啊? 张幼谦哈哈大笑,人,总要有上进心,不是嘛? 回到乌衣巷,谢君衍并没有在家,只有李婶在打扫院子。 谢君衍回来之后,为了方便照顾她起居,我让江南雇了一个老妈子。老妈子来帮忙做饭、收拾院子,每月给三两银子,这个薪水甚至比六扇门的见习捕快都要高,所以她干起来也比较勤快。不过,她也有个毛病,就是话比较多。 过了没多久,谢君衍回来了,一脸倦意,我关心道,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谢君衍说,最近心情不太好,出去散散心,没想到遇到了以前家里的丫鬟,两人聊了一会子。我没事,休息下就好了。倒是你,听说你白天说要杀冯公公了? 我摆摆手,道,上午一激动说秃噜了,改天找个机会把事情圆过去,最近金陵城发生几起失踪案,你要小心一些,要是想出去,我派几个人保护你。 谢君衍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李婶端上来饭菜,四菜一汤,色香味俱佳。 金陵菜讲究七滋七味,鲜、烂、酥、嫩、脆、浓、肥,酸、甜、苦、辣、咸、香、臭,李婶的儿子在金陵城天香楼做大厨,她厨艺也学了儿子的七八成火候。、 以前谢君衍没住进来时,我与张幼谦要么下馆子吃喝,要么随便胡乱对付两口,如今雇了李婶,我在谢君衍吃喝上又舍得花钱,每顿饭她都换着花样来做。 谢君衍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箸。我问道,饭菜不可口?还是有什么心事? 谢君衍摇摇头,说没事,就是想君帆了。 谢家出事后,谢君帆选择了投军,也没有借助其父亲以前的关系,而是从一个马前卒做起,去了周、明边境戍边,如今一去也将近半年,一封家书也没有寄回来过。 我说你放心,他有武艺傍身,心机又缜密,以前虽然有些纨绔习气,但到了军中,会慢慢改变的,也许下次你见到他,会发现他脱胎换骨了呢? 我如此安慰她,心中却知,只要谢东来一天不倒,谢君衍在金陵城内一日过得不舒心。 如今,谢东来背后有英雄盟撑腰,杀一个谢东来简单,但其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在没有摸清楚对方底细之前,我还是不宜轻举妄动。 谢君衍还在一年守孝期,我与她分房而住。吃罢饭后,我与她说了一会子话,然后她便回房间休息。 我在院内继续练剑,万剑河山十二招虽然已学会,可真正领悟的不过一半,而能将这套剑法运用的炉火纯青,心随意动,那更需要持之以恒的练习,以及在实战中摸索。 可练了没多久,发现心中事情太多,无法集中精神和注意力。 第一件事,是我与冯零感的恩怨。话既然已经说出口,要想弄死他,而自己又置身事外,这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事情。我已经安排江南、刘三斤等去收集一切可以利用的信息。 当年他与汪横有勾结,迫害胡宗宪,有通倭嫌疑,后来当得知汪横是朱悟能旧党之后,这种把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对整个事件进行复盘,总觉得有个地方隐约不对劲,可就是无法拨开这层迷雾。 第二件事更让我苦恼,便是我与徐若男之事,当日激情之下,我从刘财主手中抢亲,把徐若男气走。如今回想起来,当时她虽然震怒,却一直想跟我说些什么,偏又欲言又止。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离京时,西门吹灯说要带几个师兄也要来金陵参加武林大会,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快到了。 这让我有些头大,前脚刚开完会说要加强武林大会期间的安防工作,尤其是做好防偷、防抢、防骗工作,后脚西门吹灯就带着盗圣门六位师兄组团来到了金陵,这让我这个总捕头有些为难啊。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干脆拿出几千两银子来给他们,这一招对西门吹灯管用,可对于一心想在盗界证明自己地位的六位师兄来说,钱财不过身外之物,真正的战场,恐怕还是在武林大会。 据说,盗仙门届时也会派出弟子前来。当年何道子出海之后,神偷门一分为二,盗圣门和盗仙门争斗了三十多年,互不服气,如今这次武林大会,双方也该有个了断了。 胡思乱想之间,忽然听到江南在敲门,开门一看,江南道,苏捕头,不好了,城南又发现一具女尸,张捕头已经过去了,这事儿闵大人觉得蹊跷,想请您过去一趟。 第313章 白宠逞凶 来到城南城隍庙,金陵同知闵秋叶早已等在了那里。诸葛烧饼及十来个六扇门的捕快早已布好警戒,老仵作正带着两个学徒验尸。 见我到来,诸葛烧饼也松了口气,对闵秋叶道,闵大人,属下以为,这件事已超出了普通刑事案件,还是交给江湖司比较妥当。 金陵城出了连环命案,诸葛烧饼如此推脱,让闵秋叶也十分不满。闵秋叶道,就算是有江湖中人涉案,但六扇门缉盗之责,诸葛大人也要配合才是。 诸葛烧饼只得道,那是自然。 这具女尸是打更的更夫巡夜时发现的,张幼谦已对他进行了笔录。二更天时,更夫路过城隍庙,听到有女人惨叫声,于是他冲了进来,结果发现苦主已躺在血泊之中,胸前被人用利器开膛破肚,场面十分血腥。 我喊来更夫,那更夫显然是受到了惊吓,说话颤颤巍巍,我问道,你听到女人惨叫到冲进城隍庙,用了多久? 更夫道,小人当时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前后也就几息时间。 我奇道,时间这么短,你竟然没有看到凶手? 更夫说,我看到当时场面,吓傻了,根本连脚都移不动了,听到后院有声响,我过去看了一眼,只看到一道白影,迅如闪电,向后山跑了过去。 我训斥道,迅如闪电?闪电多快你知道嘛?本官让你交代情况,可不是听你来说书的。 更夫哭丧着脸,说那白影却是很快嘛,小人也没看清楚。 诸葛烧饼一旁道,依我看,应是江湖中人所为,寻常百姓没有这种身手。苏大人,这里还是交给你江湖司来办理吧,我们六扇门全力配合!说罢,留了两三个捕快,自己带着其余人离开了。 找到了苦主的丈夫,是一名卖药材生意人。一见女子尸体,抱头痛哭。 我问道,你夫人出事之前,有没有异常的行为举动? 那药材老板道,真是造孽啊! 这老板开说了起来,半个月前,这妇人忽然迷上了无上道,信奉什么无上神君,在家里祭了一副唐卡,自此之后,整个人变得神神道道,如同着魔一般,每天口中念叨着什么冥神归位,今天晚饭之后,妇人说要出去走走,结果一去就没有回来。 我连问,那唐卡上画的是什么? 那老板伸手比划,一上一下,两个三角形——正是冥界的六芒星。 我心中大惊,果然如此,冥界已经开始逐渐向人间渗透了。冥山气运被破之后,守护冥山的秦三观恐怕也力有不逮,加之英雄盟又在暗中操纵,恐怕已有冥界之人来到人间了。 这时,老仵作前来报告情况,说这女尸五脏被人取走,临死之前既没有恐惧之色,也没有挣扎的痕迹,好像是被人迷住了心智。而且,令人惊奇的是,女子伤口十分奇特,好像是某种动物的利爪切开。 我问道,最近几女子失踪,都是如此? 老仵作欲言又止,我说你但说无妨。 仵作道,这种手法,三十年前我曾经见到过。三十年前,金陵也曾出现过类似女子失踪被杀案,手段血腥,据说凶手是一个人形的白毛怪物,后来被江湖中人赶出了金陵。想不到,如今他竟又回来了! 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白宠! 当年被慕容白云以药物控制了心神的青城掌门青灵道长。去年我与谢君衍,也是被它掠走,只是不知为何,并没有杀死我们。我们趁机从桃山内部逃脱之后,也就没有追究过此事。 不过,此事极为蹊跷,我并没有当场说出来,还是找机会再去桃山探查一番再说。 收队之后,我们连夜开会讨论。 张幼谦不满道,最近女眷失踪案,在金陵影响恶劣,连江浙巡抚都过问了,责成闵大人限时破案,这等关键时刻,诸葛烧饼来这么一出脚底抹油,真是不厚道啊。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这种案子,到了这个层次,已不是破案与否的问题了。诸葛烧饼想方设法将这件事与闵秋叶与江湖司身上推,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本来金陵同知这个职务,要不是闵秋叶空降,早就落到了诸葛烧饼头上。如今金陵城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巴不得破不了案,最好是把闵秋叶贬职赶出金陵。所以这个案子,诸葛烧饼那边表现得极度不配合。 闵秋叶却道,我倒不是怕被上峰责备,而是为这些苦主愤愤不平。要是能抓住凶手,就算丢了这个乌纱帽,那也值得。反正我算看透了,这个官当得也没什么意思。 我说闵大人别这么说,金陵百姓需要你这样的官,大明朝需要你这样的官。 闵秋叶苦笑,可整个官场貌似不怎么需要我啊。不过,反正也当了三十年官了,我性子也就如此了改不了了。常言道,身在公门内,必定好修行,我不求济世天下,只能在有限的能力之内,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实事了。 这个倒是实话,听说闵秋叶性格刚直,三十年前已当上了成都通判,可这个位子一干就是三十年,每三年大比,次次为上中,然而却一直没有提拔起来,这与他不懂逢迎的性格有很大关系。去年他从成都调到金陵,就是因为法办了一个藩王,在蜀中呆不下去了,才被朱润泽给调了过来。 我说,大人能如此想,也是百姓之福分。 闵秋叶走后,我让江南、刘三斤等人也都回去歇息了。张幼谦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来,苏大人,说说你的想法吧。我见你一副欲言又止、欲拒还迎的样子,就知你憋了不少话。 我说,这件事与冥界有关,而且我与那个白毛怪物打过交道。 张幼谦奇道,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我将与谢君衍被白宠劫走,在桃山内发生的事情,跟他简单说了一遍。 张幼谦说,这么说来,这个白毛怪物,你倒不好出手了。若真论起来,这白宠还是你跟谢君衍的媒人哩! 我没好气道,有点正经没有?你要是兄弟,咱们就去那桃山探查一下,若真是白宠杀人,以我们如今实力,要制服他并不是问题。 张幼谦忽问,你想过没有?既然这苦主是信了什么无上道,那这白宠肯定不是一个人,要是真的与冥界有关,背后恐怕还有更危险和未知的力量。你做好与冥界为敌的准备了嘛? 我大笑道,我们不是一直在与冥界为敌嘛?无论是你师父柳清风,还是传我剑法的秦三观,既然我们都上了这艘船,那就同舟共济吧。管他什么英雄盟,什么冥界,你我兄弟联手,统统碾为炮灰! 张幼谦道,照这么干,将来要选武林盟主,我第一个投你票! 我说别整些没用的,有月票先来两张吧! 第314章 蹊跷 白宠杀人一案,在金陵城内迅速传播开来,弄得城内人心惶惶。甚至影响了当地的夜生活,原先比较繁华的夫子庙一带、秦淮画舫等地,生意也逐渐淡了下来,这让当地的青楼赌场生意很是难捱。 坊间传言,号称秦淮四艳之一的李鱼儿,甚至放出话来,谁要能将那杀人凶手抓住或杀死,无论对方美丑、高矮、胖瘦,她都让那人免费玩一月。当然,李鱼儿说出这种话,多少有作秀和吸粉的目的在其中,但却也成功在金陵引起了一波热度。 次日一早,李婶做好了早餐,谢君衍却在屋中睡觉,一直没有起来。吃罢早餐,按照计划,我与张幼谦决定再探桃山。在此之前,我俩先去档案司查阅三十年前的卷宗,既然白宠杀人案三十年前发生过一次,那么如今重现,必然有些端倪隐于其中。 这份卷宗让我们耗费了相当长的功夫,档案司的卷宗,要么按时间分类排放,要么按专题来分卷建档,可是我们按这两个分类翻了半天之后,毫无所获,三十年前的卷宗浩瀚如云烟,正当我们绝望之际,张幼谦在奇闻记怪录的卷宗中发现了这个案子。 找到了!张幼谦将一摞卷宗举在手中,兴奋道。我们两人办了手续,按规定把卷宗借了出来,两人回到江湖司,研究卷宗。 这些卷宗内容极多,记载了三十年前,金陵城内白毛怪物杀人案的始末。这个案子前后约莫半年,有三十多名女子在这个案子丧命,而且死时五脏六腑都被掏空,情况十分残忍。 卷宗中记录了受害人出事前的行程、举止、甚至衣食等材料,这些东西都是客观记录,并没有过多的分析。当时虽然将此事怪到了白宠之上,但我听徐开山说过,这件事还有慕容世家以及金陵王家的参与,在两家的干涉之下,这个案子最终不了了之。 张幼谦忽然大声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他将那本卷宗扔了过来,正是结案评语部分,我一看,这本卷宗的撰写者竟是老孙头! 原来老孙头曾经在金陵六扇门干过,而且还是当年白宠杀人案的主办人员,这件事老孙头却从来没有跟我们提起过。 在结案评语中,老孙头分析道,此案疑点众多,在办案过程中受到的阻力重重,每每有所发现,便有人从中作梗,最终不了了之。窃以为,此事与近期攻打魔教有关,慕容世家、王家皆有份参与。 当然这些都是老孙头的猜疑,按理说这种话不应该写在结案评语中。又四处看了一下,在一个角落空白处,写着“黄阵图”三个字,旁边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对张幼谦道,这杀人案与黄阵图究竟有什么关系? 当年慕容白云启动黄阵图,引冥界入中原,几乎造成一场江湖浩劫。而京城内庄的外围,黄阵图也是建立在一片墓地之中。难道说,这黄阵图是汲取至阴之力才能启动? 张幼谦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看来我们还是去一趟桃山比较好。 我让江南跟谢君衍和李婶稍了一句话,就说最近要出差几日,免得让他们担心,然后与张幼谦来到了桃山。 已是五月,天气渐热,桃山之上,桃花芳菲尽。有道是,三月桃花春,五月桃花扇,七月桃花刀,冬月桃花酒。 当年桃山是慕容世家的私产,号称江南最大的桃源圣地。当时武林四大世家,因为慕容白云天纵奇才,又善于谋断,成为武林盟主,号令天下,将王家、谢家压的抬不起头来。 别说是寻常百姓,就是金陵城内达官贵人,想要踏春赏桃山之花,都要看慕容山庄那个孤傲冷艳的大小姐的心情。 如今桃花早凋谢,花落之后结果。如今在桃山,放眼望去,到处可以见到拇指大小的果实,密密麻麻挂在桃枝之上,掩映在细长的绿叶之中。一阵风吹过,在桃山上掀起层层波浪,摩挲声阵阵,似乎诉说着江湖往事。 我们当然没有赏景的心情,而是直接来到了桃山半山之上。当日,我与谢君衍从桃山内部逃出,便是从这里重见天日。 当时,我们武功低微,糊里糊涂就走了出来,如今两人已是通象境,再次来到此处,只觉得此间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张幼谦也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发觉没有?我总觉得这里的天地真元与别处不同。 我惊讶道,你也发现了? 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同于寻常的天地真元,而是有种阴邪之气在其中,但这种阴邪之气,又似乎蕴含着巨大力量,不像是人间之力。 我忽然发现,找不到当日逃出桃山的路了。由于经历过内庄之事,加之对空间法则的领悟,我心中顿然明了,这所谓的桃山内部,也有可能是类似于内庄的独立空间。而且,这种空间远比内庄要高级,除非是三境之外高手,是无法进入其中的。 想到此,心中生出一股抑郁之色,忍不住放声轻啸!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道,小畜生,哪里逃! 循声望去,却见一道白影快如闪电,从我们眼前一晃而过,正是当日掳了我与谢君衍的那个白毛怪物! 紧追其后的不是别人,正是琅琊阁的柚木道长。这柚木道长,看上去又高又瘦,想不到轻功却一点也不含糊,仅仅缀在白宠之后。 我与张幼谦见状,连喊一声,柚木前辈等我,说罢,也施展轻功,追了上去。这样,一个白宠,一个道长,两个捕头,前后相追。 一口气追出了十多里,柚木道长停了下来,骂道,你们两个小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了追这个白毛怪物,我在这里风吹日晒了四五日了,吃屎都没赶上热乎的,好不容易发现他们下落,结果被你俩给吓跑了。 张幼谦奇道,柚木道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柚木道长道,你以为我想来嘛?我不来成嘛?你那半吊子师父,整天骚扰本道长在琅琊阁双修,我不厌其烦,才来这里的。 张幼谦问,我师父来金陵了? 柚木道长一翻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见两人在扯淡路上越走越远,于是连往回拉,道,道长,你是说最近你一直在守着那个白毛怪? 柚木白了我一眼,道,本来以我算计,真龙见世,金凤相生。可最近我又起了一卦,竟然发现其中出现了变故。 什么变故? 柚木道长道,我发现真龙之侧,有死气缠绕,老子一开始也没搞明白,前不久来到江南,却发现这座山大有蹊跷。 我好奇道,什么蹊跷? 柚木道长故意不说,看了看日头,摸了摸肚子。我心领神会,走,山下就有桃花居,晚辈请您喝桃花酒! (年底事情太多,应酬也多,更新不稳定,抽空更2k。) 第315章 第一百零八块青石 三杯酒落肚,柚木这才悠悠道,一个月前,我在琅琊阁上望气,忽然发现…… 张幼谦连问,等等,柚木前辈,什么是望气? 我说这个你就不懂了吧,就是吃多了会有胀气,坐在琅琊阁上吹吹风,望一望山海楼阁,气就消了…… 柚木说休得听他胡诌,这望气是我琅琊阁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总而言之就是看天下气运如何,要知道,天下气运,聚散有道……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恰当的词来描绘,于是道,算了,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总而言之就是很高深的本事就是了。 张幼谦道,这么厉害,晚上我约了朋友耍钱,你帮我看看我的气运如何? 柚木没好气道,你这是运气,不是气运好不好? 张幼谦反问,这有区别吗? 柚木问,你们还听不听了? 我连道,还请前辈指点,张幼谦你在胡说,我就用胶布把你嘴巴封住。于是做一副虔诚加崇拜的样子看着柚木道长。 柚木道长满意的点点头,道,以前我曾说过,江南有养龙脉之气,本来龙脉渐生,可是最近我却发现,一道黑龙之气悬于江南,隐有盖过真龙之势,来到这里后,我才发现,猫腻就在桃山之中。 张幼谦一脸不信,说前辈难怪你混得如此凄惨,你的这套说辞,就连城门口摆摊算卦都比不过,能混到现在真不容易。 柚木道长怒道,你个毛头小子,懂个屁?想当年老子牛逼的时候…… 柚木想了想,实在没有可以吹的地方,于是摆摆手,算了,我当年也没有牛逼过。好汉不提当年糗。反正我来看完之后,发现这桃山之内聚集了大量的死气,而调查后才发现,最近金陵城内有大量妇女失踪,所以才来到这里蹲点。 我说你也知道那个白毛怪物? 柚木道,这白毛怪物其实大有来头,在此之前,他曾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个前辈,当年慕容白云攻陷青城派,以药物控制了他心智,将他变成了这副模样,成为了黄阵图的守阵兽。 我奇道,守阵兽? 柚木点点头,不错。这黄阵图乃天下三大奇阵之一,极为阴邪,江湖传言,要启动这黄阵图,需要一个武功修为极高的灵兽。当年慕容白云找不到灵兽,不知从哪里得来了邪术,将青城掌门青灵道长炼成了守阵兽,从此丧失人性,成为慕容白云的杀人工具。慕容白云死后,这怪物便不知所踪了,直到最近听说金陵人口失踪案件频发,我才又怀疑到这个怪物身上。为此,我在桃山守候三日,今日见它时,却见它胸口有一簇红毛,这显然是重新认主了。 张幼谦问,前辈的意思是,有人又重新收复了这白宠? 柚木道,这只是我初步怀疑,今日要不是你们惊扰了那怪物,我早已将它制服了。 我安慰道,前辈不要担心,我兄弟二人今日也是为此事才上桃山的,您只消在这里歇着,今日我俩就再探桃山,去将那白毛怪物捉将来,到时您要红烧还是清蒸,悉听尊便。 柚木撇嘴道,凭你们?你可知当年青灵道长可是一品高手?换算成现在,也是通象境了,这怪物认主之后,功力又增加多少,谁能知道?你俩要真去,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张幼谦说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就跟你赌个十两银子! 两人与柚木告辞后,回到桃山之上。听柚木这么一说,我俩人心里也没有底气,好端端放着一个三境之外的高手不用,要真遇到白宠,能不能打过,还真不一定呢。不过,既然在柚木面前夸了口,我们是绝对不会认怂的。 接下来半日,我与张幼谦将桃山逛了大半,却始终没有那白宠的踪迹。由于近来的失踪案,金陵城传的沸沸扬扬,桃山已经被衙门勒令停业整顿了,所以倒也没有遇到什么人。 我试着回忆,去年我与谢君衍在娘娘庙被白宠抓走后,曾经被关在了一个山洞之中。既然山中找不到它,那藏在那个山洞的可能性极大。两人又绕了许久,才在北山山腰处,发现了那个山洞。 山洞在桃山北山,这北山悬崖耸立,石壁如镜,仿佛被利刃劈出来一般。山洞掩映在悬崖上探出的一棵松下,距离地面二十余丈,距山顶也有数十丈,若不是仔细观察,很难找到。 当初我武功低微,与谢君衍被困在悬崖上束手无策。可如今我们已是通象境,对法则空间的领悟远非昔比,而且在琅琊阁练就了一身的跳崖技能,这个山洞,对我们来说已不是什么问题了。 我俩来到山顶。这里曾是慕容山庄后山,如今成了江南武林联盟李名秀的总舵。不久之后,英雄盟即将组织召开的武林大会,也将在这里举行。 武林盟之所以将武林大会定在这里,一是由于上届武林大会也在这里举行,这前慕容山庄,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个武林圣地。二来,英雄盟在这里重选武林盟主,也不无要取慕容白云而代之的意思。 我们无意惊动对方,于是绕开了闲杂人等,施展轻功,直接来到后山山顶。张幼谦叹道,若是这白宠这些年来始终生活在此间,这李名秀得多大的心,晚上才能睡得踏实啊。 我说你替人家瞎操心什么?再说,谁又说李名秀晚上一个人睡了? 张幼谦嘿嘿一笑,莫非你对这个半老徐娘还有兴趣不成?我白了他一眼,滚。张幼谦喊道,得嘞!说着,纵身向山崖跃下,我紧随其后,琅琊山比这桃山要高,都不在话下,我两人提纵真元,释放自身空间,不断转换之中,落到了那棵松树上。 来到山洞之中,却见依旧如昔。 张幼谦忽然看到一个物事,摆在了极为显眼的位置。捡起来一瞧,正是当日我与谢君衍被困时,用匕首刻了“谢君衍”、“苏犹在”六个字在上面,当时我记得扔在了地上,如今却被人摆了起来,心中起疑,难道有人曾经来过这里? 张幼谦嘿嘿道,苏大人,我忽然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知他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摆了摆手,没兴趣。 张幼谦却不依不饶,道,你说当时你与谢君衍被困在了这里一天一夜,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岂能不着?从桃山出来之后,谢君衍三日两头的就往咱们金陵六扇门跑,那份情谊,傻子也看得出来,你要说你俩之间没发生什么,我是决计不信的。 我说你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般诲淫诲盗的? 张幼谦说,你未娶,她未嫁,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也。 我说有完没完了,要不要进去,不进去就走。 两人向洞穴深处走去,越往里走,我越是心惊。上次来时,洞穴之内一片漆黑,如今隧道之内,没隔几丈,便有一盏油灯,也修了一些台阶,肯定是有人来过的。 隧道深处,每隔几息时间,便发出轻微的轰隆声。声音细微,若不是我们武功境界提升,根本无法发觉这声音。我见张幼谦模样怪异,问怎么回事。 张幼谦说,我总觉得这里有问题。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能够控制人的心神,若非我定力好,恐怕心神失守了。我有些纳闷,怎么我没有这种感觉? 那应该是你武功太低吧。张幼谦如是道。 再向前十几丈,约莫着已进入了桃山腹内。我惊奇的发现,一道亮光呈现在我两人眼前,正是一座一丈高的石门,石门之上,赫然写着“黄阵图”三个大字! 去年来时,这石门破破烂烂,黄阵图的“阵”字也斑驳无法辨认,如今这三个字,竟重新刻在了石门之上。张幼谦指了指那三个字,你没觉得这三个字很眼熟吗? 这三个字当然眼熟。 我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口中却道,也许是巧合呢。走吧,是骡子是马,进去瞧了便知。踏过大门,便是那座恢弘磅礴的大殿,大殿之内,若干青石看似毫无规则,又十分巧妙的摆在了一起。 这就是黄阵图了! 这些青石竟在缓缓在移动,每隔一段时间,两块青石触及之时,便会发出轻微的声音,先前那阵阵声音,正是这些石头发出。我仔细数了数,这石头竟有一百零八块! 谢君衍说过,黄阵图衍生自八阵图,去年来时,曾经少了一块石头。后来在京城郊外坟地,我曾经见过少了的那块青石,如今这块青石竟横立在了这黄阵图之中。 很容易辨认。 因为上面刻着一行字:慕容白云之墓。 当时,正是因为少了这块石头,黄阵图阵眼被拔,所以成了一座死阵。可今日所见,那块石头被人运到了金陵,而且又重新放置到了桃山之内,这缓缓移动的黄阵图,正在逐渐启动。 知道这件事的,天下不超过十人。 究竟是谁千里迢迢,将那块石头运回了桃山?而且依照黄阵图的阵法摆入其中? 柚木说过,当年慕容白云为启动黄阵图,不惜炼了白宠,又在金陵城造了一番血案。如今,历史又要重演,黄阵图也活了过来,正在逐渐的启动。惊神大阵启动了。 黄阵图也即将启动。 这个江湖,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ps:这几日喝的昏天黑地,终于可以正常更新啦。最近在看《金瓶梅》,我觉得西门大官人作为小说猪脚,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第316章 是他之过,非他之过? 这座大阵正在缓缓苏醒。阵法正中央,是一个青色石台,石台之上有个赤红色鹅卵大小的珠子,发着暗黄色的淡光,一起一落,如同正在呼吸一般,一丝有别于天地真元的黑气,从阵法之中剥离出来,像那个珠子汇集而去,被珠子吞噬。 我疑道,这座黄阵图,无比怪异,你看到那丝黑气了嘛?难道就是柚木道长口中所说的死气? 所谓死气,与天地真元不同,与江湖气运不同,而是一种幽暗之力,人横死、枉死、冤死,据说体内会生出一股死气,化为戾气,我一直以为是师兄们小时故意讲鬼故事吓唬我的,还嘲笑他们封建迷信,然今日一见,却与柚木道长说的并无二致。 张幼谦一脸凝重,若是黄阵图真的启动,引冥界之门大开,那江湖上将带来一场浩劫,人间将遭受罹难,我们身为正义之士,岂能置之不理? 我说你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样板戏。 张幼谦道,我们必须毁了这座黄阵图!说罢,张幼谦抽出在拍卖会上花了八千多两买的号称削铁如泥、吹发可断的宝剑,运起内力,暴喝一声,一剑挥出,带出若干寸长的剑芒,刺到一块青石之上。 砰! 火星四射。 张幼谦啊哟一声,长剑几乎脱手,而那块青石,几乎纹丝不动。张幼谦骂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很是震惊,方才张幼谦那一剑刺中青石之时,数十道黑光从其余青石之上瞬间传到此间,在青石之上形成了一道屏障。也就是说,方才那一剑,刺中的并不是青石。也就是说,这些黑石能够对我们的真气产生感应,而自觉产生一种防御机制。 我说试试别用内力。 说罢我也取出铁剑,来到其中一块青石之前。当剑触及青石时,青石之上一道红光升起,紧接着,这一百零八块青石之上,纹理之间透着暗红色光芒,这些纹理,形如蝌蚪,形状怪异。 蝌蚪文!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蝌蚪文。 在风云岛离火洞,在京城惊神阵内,我多次与这种蝌蚪文打过交道,而且惊神阵中,那些蝌蚪文被我破译,变成了一个镂空球体文字映射在识海之内。 如今再次见到,虽是同一种字符,然而我却无法读出其中含义。 只看了一眼,一道幽冷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让人心生恐惧之感。那无数青石之后,仿佛是隐藏着一个鬼蜮,魑魅魍魉虎视眈眈,欲破石而出。 我连忙撤剑,心中那种阴郁之情才去。 张幼谦道,这阵法奇怪之处,除了青石的摆放之外,就是石头上面的怪异符号。不就是破石头嘛,要不去弄些硫酸、盐酸,我就不信弄不掉这些字。 我说你净说些没用的,你怎么不弄王水呢? 张幼谦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玩意儿,王水还真不办事。 我说行了,要真有心,就去弄几吨黑火`药,一把火将这个桃山炸了,什么黄阵图,白阵图,都成为尘土。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闪过,向张幼谦身上抓了过去,我连喊小心。张幼谦平日里虽然吊儿郎当,但在危急时刻却毫不含糊,只是向后一仰,横向移了三尺,那白影从他身边滑了过去。 只差三寸,白影的利爪,就划到张幼谦喉咙。 张幼谦道,好险,差点就凉凉夜色落地成盒了。 我说能苟则苟,方是取胜之道。 那道白影,正是当日将我与谢君衍困在一起的白宠,与之前不同的是,它胸口有一撮眼色鲜红的毛发,似乎是被人用鲜血浸过似的。柚木说过,这是白宠重新认主的标志。 这白宠是慕容白云当年炼制的守护黄阵图的守阵兽,按柚木猜测,这段时间的命案,正是白宠所为,而目的正是用鲜血和横死的戾气,来启动这座黄阵图。 白宠一击不成,目露凶光,一脸警惕之色,看着我俩。 我说,白兄,还认识我不? 白宠呜呜叫了两声,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张幼谦道,这位兄台,你这身皮毛很有特色嘛,对了,你是不是不吃盐啊?你认识杨白劳嘛,他闺女跟你一样呢。 白宠嗷嗷两声,冲着张幼谦挥了挥利爪,双目通红,盯着张幼谦脖子,似乎在找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张幼谦摸了摸脖子,说你不会对这个感兴趣吧?白宠纵身一跃,向张幼谦摸了过来,这速度几乎肉眼难以寻踪觅迹,在接近张幼谦时,手上利爪猛然暴涨三寸,由攻击颈部,改成刺向心口。 张幼谦骂道,你这是金刚狼啊,还有这本事!话音刚落,径直释放法则空间,借助空间向一侧移了几丈。然而白宠虽然心智迷失,但武功境界却丝毫不逊色,在张幼谦露面的瞬间,跟踪而至。 我见状,星宿海真元暴涨,在空间之内,施展迷踪步,几乎突破了人体极限的速度,来到白宠身后,一脚踢在了白宠屁股之上。那白宠哀嚎一声,平着向后飞了出去。 那白宠被我踢飞,显然是被激怒,冲我咆哮着。 我大声道,白兄,这一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是你们青城派余沧海掌门的绝学,你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那白宠闻言一愣,口中含糊不清,隐约道,青……城…… 我说是啊,你就是当年名震江湖的青城掌门青灵道长! 白宠被药物迷惑心神,三十年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今被我喝出了名号,他竟然有所反应了。它张开口,十分艰难的说了几个音节。 桃……桃…… 张幼谦问,桃桃是谁?你的相好? 我忽然道,它说的是逃…… 正在此时,远处一阵悠扬的箫声响起,箫声入耳,宛若天音。这曲子,正是当年名震江湖的东海桃花岛主所创的《碧海潮生曲》的姊妹篇——《步摇碧莲曲》。 嗷嗷! 白宠听到这箫声,就如孙猴子听到紧箍咒一般,双手抱着头,在地上打滚起来。箫声落后,白宠眼神又恢复了涣散且通红之色。 这是有人用箫声来控制白宠,听箫声源头,应在百丈之外。能够感应到白宠,并且将箫声送来,此人内力也非同凡响。张幼谦道,这吹箫之人,恐怕就是控制白宠杀人的幕后黑手了吧。 我说不管如何,先将这白宠抓回去再说,至于这个邪阵,事关江湖大势,等跟柚木道长商议后再做决议。而且,你师父柳清风就要来金陵了,有这些三境外的老怪我们,这些事情,轮不到我们来管。 我说道,白兄,你犯了杀孽,虽然情有可原,但罪不可恕,跟我们走一趟吧,得罪了。 白宠口水横流,目光涣散,并没有反抗,任由我与张幼谦将精钢锁链套在它身上。我奇道,那阵箫声之后,这白宠为何凶色全无?张幼谦说,也许那人是故意助你破案呢? 我嘀咕道,难道我们错怪那吹箫之人了? 白宠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抓,笼罩在金陵城内阴云渐渐散去,众百姓弹冠相庆,我与张幼谦莫名其妙立了一功,成了金陵城百姓口中的英雄,当然,《八卦周刊》也不遗余力的吹捧,让南江湖司名声大振。 这个案子是我们与闵秋叶联手破的,但由于此事极为轰动,审案、断案,这种事情功劳自然由宋知府来做,案子定在三日后审理。 白宠被抓回来后,被单独关在一个精钢铁笼之内,全然没有凶悍之色,任人摆布,柚木道长前来探视,望着白宠道,说起来,青灵道长也算是一个可怜人儿,他在慕容山庄痛失爱子,后来又被慕容白云算计,成了这副模样,如今身落囹圄,是他之过?非他之过? 我们跟着叹息。 柚木道长问,医者,有恻隐之心,我若有五成把握,能治好他的失心之症。 张幼谦问,道长还懂这个?我听长陵说你是治花柳病卖假药的。 柚木一瞪眼,琅琊阁医术、武术、易术天下无双,你以为是薛家庄那一窝卖假药的能比的? 我说,就算如此,可是若能治好他,那又如何呢? 白宠犯下了滔天罪行,无论是整个金陵城,还是金陵府衙,都在等着三日后公开审判,杀了它平民愤已是定局。若真能治好了白宠,那恢复心智的青灵道长,面对犯下的滔天罪行,又如何自处? 而且,在大明律中,神志有问题之人杀人,是适用于另外一套审判标准的。 柚木道长道,这正是我所担心之事,他死是必然,但让它稀里糊涂死去,还是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所作所为死去,换作是你们,会如何选择? 张幼谦道,我会选择直接去死。 我却摇头道,就算要死,也要死个明白。 张幼谦道,老苏,你这样子太残忍了。人艰不拆,何必较真。 我们将此事报给了闵秋叶和宋知府,结果两人也产生了争执。闵秋叶也主张先治好它,再审判,以彰大明律之道,可是宋知府想的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趁早审判,将白宠判个斩立决,结案邀功。 第317章 杀人何须用手? 柚木虽说有把握恢复白宠的神志,但在多方压力之下,还是放弃了对它的治疗。 与其在清醒和自责中痛苦,倒不如浑浑噩噩的死去,并不是因为我们是道德圣人。而是在金陵府衙、军方等各方势力的斡旋之下,作出的无奈之举。 对于官家来说,办案并不是要折腾,而是怎样方便怎么来,怎样能用最少的资源获得最大的利益怎么来,这个案子,没有人亲眼看到过白宠杀人,但这并不重要,只要把白宠一杀,就是大功一件,而且金陵城内民愤也平息了,人心也稳定了,何乐而不为? 而且,最近京城来了消息,朝廷从都察院派了一名御史作为钦差大臣前来江南,前来督查盐茶丝绸经营,据说已经到了扬州了,不几日就要来金陵。 这是一个极为明确的信号。朱悟能将京城的权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如今开始向地方上动手了,江南作为大明朝税赋重地,他又在江南躲藏了这么久,岂能不眼馋这块肥肉? 御史这个职务虽然不高,可顶着钦差的名号,可以直接向皇帝上奏折弹劾,这个权力可不是寻常官员能有的。所以,大家都想在钦差大人到来之前,将白宠杀人案了结。 三日后,审判如期而至。 金陵府衙共分为三堂,其中大堂乃公开审判之处,二堂是师爷、推官、捕快等议事之处,三堂则是内堂,专门用来审判一些风化案或机密大案。白宠杀人案,事关重大,则放在了大堂审判。 这种轰动全城的事件,早已吸引了众多百姓前来观看。大堂之上,宋知府转屏风入座,金陵同知闵秋叶、六扇门总捕头诸葛烧饼也都分列左右。我与张幼谦作为缉拿白宠之人,也在两侧候着听宣。 白宠不能说话,这种案子,本来形式大过于内容。 升堂时辰已到,可宋知府并没有开始,门外的百姓也不敢放进来,这让我有些奇怪。我看到宋知府旁边还有个位子,于是低声问闵秋叶,大人,这个座位是给谁准备的? 闵秋叶冷哼道,一个没卵子的太监。 我问,冯零感? 闵秋叶道,在金陵城,还有谁架子比他大嘛? 由于我与张幼谦在江湖司,并不怎么参与升堂断案,对于冯零感喜欢列席参与金陵府一事,我有所耳闻,但今日一见,这冯零感的座位却放在了知府大人的左边,这就让人琢磨不透了。 我有些奇怪,他是内廷少监,按照大明律,宦官是不能干涉朝廷和地方政务的,虽说大明建国二百年以来,宦官弄权之事并不少,但多是私下里摆布,除非奉旨或钦差,极少参与官府的审案之中。 宋知府在金陵任上五六年,在京城中没有过硬的靠山,再加上金陵城官多,这个应天知府干得堪比顺天知府,小心翼翼,唯恐得罪了人,凡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对冯零感这些年来的作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果然,没过多久,冯零感才姗姗来迟,道,抱歉,宋知府,家里有点私事儿,耽搁了。 宋知府是一方父母官,被冯零感摆了一道,脸色岂能好看,只得沉声道,好说,好说。 冯零感与宋知府左右并坐,丝毫没有顾忌宋海泉脸面,刚一坐下,便喊道,升堂!伸手就去拍惊堂,可他桌上没有惊堂,于是将宋知府的惊堂顺手取过来,就要拍下去。 我连喊道,等等! 冯零感手举在半空之中,道,苏捕头,你可有话要说? 我说,冯公公,在审案之前,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跟公公请教请教。 数日之前,我在武林大会预备会议上,当众让冯零感出丑,而且声称要十日内取他人头,这件事让他脸面丧尽。如今已是第九日,冯零感依旧出现在此间,脸色却也不错,戏谑道,请教?苏捕头,我人头如今可好好的哩! 我笑着说,还有一天呢,公公想投胎也不要心急,我跟阎王捎句话,到时送你去个富贵人家,免得来生在落个没卵子的苦。 冯零感冷哼,死到临头,竟还嘴硬。 我对冯零感道,晚上我去一趟菊庄,到时候给你带个好东西去,保证你高兴的不要不要的。 冯零感哈哈大笑,只要你敢来,我就敢给你留门!你问吧,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让你在死之前,明白明白! 我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冯公公,太祖皇帝在建国之初,重修大明律,在卷一吏律之中规定,内廷宦官不得干涉朝政,如有违反,绞,这一条,不知冯公公,能够给解释一下? 冯零感脸色铁青,道,你休得胡言乱语,太祖颁大明律至今已有二百年,历史是不断发展的,大明律也是不断修订和完善的,那时的一些条条框框,如今已经不适用了!而且,以前审案之时,咱家也是这么坐的,怎么了? 我大声道,诸位可都听了,冯公公说,大明律已过时了! 冯零感怒道,我多咱说大明律过时了?咱家今日来听审,是因为咱家府上有个丫鬟也被白毛怪所杀,咱家也是受害者。 我指了指堂下,道,冯公公,你若是苦主,那儿有个墩子,不妨去那边坐着! 此刻宋知府碍于身份不便说话,可是我却不管这一套,冯公公虽然生气,却被我用大明律挤兑的乖乖到了下面,连忙有人搬着秀墩子过去给他坐。他正要落座,我暗中弹出一道真气,将那秀墩子击出疾驰,冯公公一屁股坐在地上,惹得众人哗笑。 冯公公脸色绛紫色,眼神中露出一道寒光。 知府宋大人一拍惊堂,暴喝道,升堂! 威……武…… 快、壮、皂三班衙役堂威一喊,无情水火棍地上敲打,弄得整个场面很是震撼。正所谓位置决定心境,平日高高坐在上面,倒也没觉得什么,但此刻在堂下,人犯还没带到,众班头一吆喝,冯零感吓得双膝发软,就要跪倒在地。 众百姓早已进入内院,从照壁两侧进入,穿过萧墙,过仪门,便来到大堂之外。大堂之外,有栏木将众人拦在外面,有壮丁以水火棍守护,以防有人冲撞正堂。 白宠被囚之后,为了防止它发飙,早已将它全身困实,又放在精钢铁笼之内,在其中饿了三日,每日用水泼它,喂一些水,早已奄奄一息。 有杂役将囚笼推到大堂之内。 宋知府道,堂下何人! 白宠没有讼师,早有杂役代言道,回大人,此白毛怪物乃金陵一十八起命案的凶手,今日已经被捉拿归案,一应证据早已调查清楚,此白毛怪也供认不讳,特呈入大堂,请老爷定罪。 冯零感却在旁边道,此物通体白毛,性情温顺,乃天将祥瑞,又如何是杀人怪物?宋大人,你不会收了银钱,葫芦僧乱判葫芦案,凶手恐怕另有其人吧? 大明朝讲究进献祥瑞,众祥瑞中,以白鹿、白鸟等白色为尊,冯零感这么说,明显是想为白宠开脱。 我心中起疑,既然白宠是别人的宠物,又跟黄阵图有关,冯零感这般说辞,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当日捉拿白宠时,它凶性已发,若真动手,我与张幼谦恐怕还要费些功夫,那一曲箫声让它平静下来,仿佛是故意让它被抓住一般。 张幼谦一旁揶揄道,既然如此,冯公公跟它握个手吧。 冯零感说你以为我不敢嘛? 说着,来到了铁笼前面,试着伸手去抚摸白宠毛发,白宠很是温顺,蜷缩在笼子之内。就在此时,箫声又起,尖锐刺耳,众人忙不迭捂耳朵。 白宠听闻,全身白毛倒立,一声嘶吼,双手抱头,紧接着,口中獠牙四起,指甲暴长半尺,随手一挥,将精钢铁锁割断,又一挥手,割断了两根笼铁,恐怕不消片刻,便会脱笼而出。 在场众人见状,轰然大叫,四散逃去。 我对众衙役道,保护诸位大人退去。 白宠失去心智,不几下便将铁笼割断。冯零感此刻已吓傻了,连滚带爬向门外跑去。那白宠纵身一跃,冲了过去,一挥利爪,只听冯零感一声哀嚎,小腹被划开,肠子撒了一地,痛的在地上打滚。 我与张幼谦连忙冲了过去,两人联手,与白宠斗将起来。 金陵府内,场面混乱不堪。 此时的白宠,心智虽缺,武功却是一等一的通象高手,斗了十几招,我两人始终无法困住白宠。十几招后,白宠已经脱离我们控制,向桃山方向跑了去。 只听得耳畔一声厉喝,孽畜! 却是闻讯赶来的柚木道长,那白宠显然对他心存畏惧,转身就逃,柚木一挥手,一支桃木剑凌空追了过去。他自己却慢悠悠停了下来。 我问,还不去追? 柚木道,它不停,剑不止,先让它跑一会儿吧。 我心说不愧是三境之外的人,且不说效果如何,光是这口气,我们是学不来的,于是问,既然你早有这等本事,那先前你为何不使出来? 柚木心疼道,这柄桃木剑是一次性的,要修这么一柄剑,很费钱的好不好?你放心,天黑之前,我定能将白宠捉住,不过这次可不能交给官府了。我心中奇怪,这次白宠暴起,只重伤了冯零感,究竟是冯零感命不好,还是有人在暗中帮我? 回到府衙,众人都已散去。 冯零感肚子被划破,虽然没死,却也受了重伤。早有人将他接回了菊庄,金陵城内最好的几个退休的太医,也都被请到了菊庄之内。这些太医手段也高明,竟然用鸡肠为线,将冯零感断了的肠子给接了回去。 杀冯零感是当日一时口快,可要真杀他,却也没有那么容易。毕竟我是官差,他是内廷官员,除非暗杀,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否则就算得手,恐怕我也落草为寇,浪迹天涯了。 当天晚上,我本想去一趟菊庄,想趁他病,要他命,帮冯公公解脱苦海。菊庄之内戒备森严,无数江湖高手暗藏其中,心中不由暗叹,这冯零感究竟是多有钱,请了这么多江湖高手给他当看门口,遂作罢。 次日,也就是十日之约的最后一日。 张幼谦说,要是昨天白宠多来一下,就好了。 我说不妨事,待我去取个东西,然后你陪我去一趟菊庄,我们去探望一下冯公公。 张幼谦说,恐怕现在,他肯定不会见你吧。 我说,我准备的礼物太有诱惑力,他听了之后,会忍不住要见我的。 那又如何?你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不成? 我淡淡道,杀人何须用手? 第318章 恶狗扑食 张幼谦问我,那用什么?我说用嘴。张幼谦诧异的望着我说,一个太监而已,你口味真重。我气骂道,你脑子里能装点健康的东西嘛?好端端一个装逼机会被你给弄毁了。 我让江南按照我要求准备了一个食盒,若干药材,找了个两个伙计挑着,径直来到了冯零感所在的菊庄。菊庄门口,早已排起了长龙,或拎着礼物,或拎着药材,要投帖子拜见冯零感。 冯零感这次伤势很重,虽然已经脱离性命之忧,却也行动不便。但是,外面这些人可不如此想,这些人要么江浙一带的丝绸大户,要么是当铺、钱庄、票号的掌柜,跟江南织造局有着若干的经济往来。 冯零感在江南乃一等一的大人物,平日里感冒打个喷嚏,整江南一带的丝绸、生丝价格都要起伏波动,更何况这次他差点死翘翘?张幼谦看了这情景,说,咱们怎么办,去投拜帖嘛? 还未等来到门口,却见管事推门而出,道,我们冯大人已经无碍,有劳各位掌柜、老板们费心了。如今他还要静养,暂时不见外客,诸位请回吧。有一富户急着急忙慌的冲了上来,一把拉住管事的手,颤声道:李公公,冯老板蒙受罹难,是死是活,好歹也出来跟我们见个面啊?我半月前有三千匹绸缎送到了织造局,说好了今日来收银子的。要知道,这三千匹绸,是我用三分利从钱庄赊了银子来进的货,要今儿拿不到钱,我全家老小都要睡大街了啊,李公公,还请您通融则个。 李公公冷着脸道,张老板,这织造局的绸缎,是你自己赶着往里送的,我们一没有求你,二没有应承你今日付钱。我们织造局是皇商,难道还赖你账不成?你且回去等着,等爹爹身子骨壮实些,再从长计议! 其余众人名义上虽说是来探望冯零感,其用意多跟这个张老板差不多。就怕冯零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银子打了水漂。管事公公如此推脱,让这些人群皆哗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议论起来。 张富户道,李公公,按理说今日也是账期,能不能每人按比例付点银子,先将我们这些苦哈哈们打发了成不? 李公公不耐其烦,指着众人骂道,你们这些泼皮尖酸货,平日里干爹、老祖宗的喊着,使银子如流水一般,也没有见你们心疼,怎得干爹一生点是非,你们就都按捺不住了? 他用手指着众人,吩咐小厮道,喜旺,你找个笔,把来投贴子的人都给我抄下来,等爹爹醒过来,呈给他过目,也好好教爹爹知晓,哪些是真心实意的良心人,哪些是吃里扒外的腌臜货! 这一招着实管用,连忙有几个人到门房那边,去撤掉拜帖。 不过,张富户却依旧不走,哭道,李公公,可怜可怜老汉吧,如今皮五爷带着一帮兄弟住在我宅中,若今日拿不回钱,我家三房姨太太都要被抢走了啊。 李公公怒道,姓张的,你别不知好歹,你是绸缎庄老板,身为百姓,却穿丝绸长衫,如此僭越,你若不识好歹,我今日就把你送知府衙门,按大明律,将你流放三千里,到时候,自然会有人照顾你三房姨太太。 那张富户如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走了。 如此一番折腾,门口只剩下十余个准备来要账的了。 我见那李公公正要回走,连忙喊道,李公公,在下南江湖司苏犹在,前来拜见冯公公。听说昨天冯公公被人开膛破肚,那个惨不忍睹啊,还好冯公公福大命大,捡回来一条命。我兄弟二人,特意送来了食盒一抬、当归一抬,还有一抬棺材,哦,不,是一抬轿子,可能迟点送来! 李公公自然听说我俩人,见我二人在门口,连忙吩咐下去,不多时,我便感到菊庄之内,有若干江湖高手气息涌动,看来这时将菊庄的戒备提升到了一个新等级。 我说公公别误会,你看我们连兵刃都没带,是诚心实意来探望冯公公的。你若方便,还请通禀一下,就说苏犹在今日送来了当归百斤,还有一个东西,是去年公公藏宝阁丢失的宝贝,在下也费尽心机,才找了过来的。 送当归,有两层意思。一个是当龟,这冯零感如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出门。二个则是当归去,意思是祝他命不久矣。果然没多久,李公公就出来回话,说,爹爹送了你们两个字,滚! 张幼谦恼道,冯公公糊涂了嘛,这分明是一个字。 李公公道,你们每人一个! 我回头看了下还围在附近的众人,道,冯公公命不久矣,我估计活不过今晚! 有人认出我们,知道我们与冯零感旧事,道,苏大人,你曾经夸下海口,要十日内取冯公公性命,难道你今日要硬闯菊庄,刺杀公公不成? 我装作大吃一惊,冯公公乃内廷少监,这种刺杀朝廷官员之事,那可是大逆不道。我们身为执法人员,怎能知法犯法? 这时,体内蛛丝真气感应到一个轮椅推到了大门旁边的偏房之内,轮椅上之人,气血甚虚,然而在他周围,有若干江湖知玄高手守护,甚至还有两名通象境高手。 我大声道,今日我们前来,实乃祝冯公公长命百岁。听说,昨天冯公公肠子洒了一地,有太医用小鸡肚肠给公公接了,那以后公公可要收着点脾气了,不然要是肠子断了,那就麻烦哩! 这一番话说的尖酸刻薄,我感应到偏房之内的冯零感情绪有些波动。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锣鼓敲打,喇叭唢呐吹了起来,八个轿夫很是吃力抬着一抬花轿,歪歪扭扭,来到了菊庄门口,头也不抬就要往里走,管事李公公道,站住!干什么的? 为首的把式道,今儿有个金主儿,花五百两,包了我们姊妹沐足堂的桂儿姐,要我们送到冯公公府上,说是要给冯公公冲冲喜。话音刚落,轿门斜落,一个肥头大脸,三百斤重的姑娘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张幼谦道,我还以为这八个轿夫没吃饭呢,敢情是抬了一口猪啊。 把式道,伙计们,敲打起来! 鼓声震天,这些伙计,如同吃了春药一般,锣鼓敲打的倍儿响,整个大地都开始共振起来。李公公道,你们给我停下! 把式摇头说,公公好自在呢,我们几个一年辛苦钱也不过赚个五六两,人家金主儿付了银子二百五,伙计们要不卖力,剩下二百五两就拿不到了!桂儿姐也要硬往里闯,几个小太监连忙去拦,他们那身板儿哪里是桂儿姐对手,只见桂儿姐一边冲,一边道,别看姐儿身体胖,可姐儿手法好啊,十里八村的爷们,都不在话下。 就听旁边偏房内冯零感道,还不把他们打出去? 有人道,这分明是门外那两个小子在捣乱。 旁边有几个江湖人,一脚送出,将桂儿姐踢到了十丈之外,顿时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众人喊道,杀人了,快去报官去!张幼谦大声道,江南织造局冯公公纵凶杀人啦! 场面一阵混乱,那几个轿夫连忙桂儿姐抬走,然而流言却已经传了出去。 我隔着墙道,冯老狗,今日你要不死,我苏犹在跟着你姓! 冯零感火气有些大,道,我冯某人的脑袋就在此间,你若有胆,尽管来取便是! 没多久,刘三斤等人弄来了十几车烟花爆竹,开始吩咐人点了起来。整个烟花爆竹,持续了三四个时辰。那冯零感本来身子就虚弱,需要休息,我们在这里闹腾了半天,不免气血浮躁。傍晚时分,就听到有人喊道,冯公公昏过去了。 过了不片刻,有太医被人庄内的太监匆忙接到了菊庄之内。 张幼谦说你这一招够损的。 我说也是无奈之举,不然以后怎样在江湖上抬起头?江南那边安排的如何了? 张幼谦说,只要时机一到,就立即行动。 果然没多久,李公公等率人出来,指着我道,苏大人,你无来由在这里燃放爆竹,不怕爹爹去宋知府那边告你嘛? 我说,家里有喜事儿,大明律也没规定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啊?你们管得着嘛? 李公公又言语了几句,无法说服我,于是一挥手,那些江湖中人纷纷涌出,将我们十几人包围在其中。我冷笑道,这些人都是六扇门的兄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江南织造局派人围攻六扇门,这个罪名,你们担待得起嘛? 这句话一说,所有人开始有所顾忌了。 这就是官对官的好处,暗地里,怎么来都不用讲究规则,但今日之事,整个金陵城都知道,那江南织造局就算在嚣张,也不敢来硬的。果然,没多久,就听冯零感道,扶我出去! 里面有人道,爹爹,使不得! 冯零感恼道,我头儿涨着哩,再这番闹将下去,我还不如死了。 门分左右,冯零感被几个人抬在一个肩舆上,走了出来。 我笑往着道,冯公公,歇息的可好? 冯零感恼火道,苏大人,咱家想了想,你我之间并无恩怨,今日之事,不如讲和怎样?你若愿意,咱家就人认你做个干儿子,以后有泼天的富贵等着你。 李公公一旁道,还不赶紧谢谢爹爹? 我怒道,干你娘的干儿子,你认老子当爷爷,老子也不惜得要你! 说着,我打开食盒,对冯零感道,姓冯的,你来看,这是什么?食盒打开,只见其中放着一个盘子,正是当日我从藏宝阁顺出来的,冯零感的宝贝。 冯零感见状,激动道,宝贝! 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只野狗,一个恶狗扑食,将那宝贝抢了过去,几口咽下了肚子。我本还想借这个东西,来气上他一气,谁料这野狗竟这么够意思。 冯零感啊哟一声,从肩舆上跌落下来,一群人围了过去。 第319章 六六六 当天晚上,菊庄之中便传来了冯零感的死讯。据说,冯零感从肩舆上摔下来,因为心疼自己宝贝被野狗吃了,气的昏迷了好几次。原本刚缝合的伤口,血线崩断,先是腹腔内开始渗血,紧接着七窍流血,到了二更天时,便一命呜呼了。 终于还是没有撑得过十天啊! 死讯传来,我请示了闵秋叶,绕过了宋知府,调派了八十余名官差,将菊庄围得水泄不通。菊庄虽是冯零感私人园林,但冯零感是内廷中人,这菊庄从名义上讲也算是皇家园林,冯零感不过是看门人而已。 我们包围菊庄理由十分充分,冯零感一死,菊庄内乱作一团,有些阉人、泼皮觊觎菊庄内的财产,偷偷向外带出,为了保护朝廷财产不受损失,我们将菊庄包围。 我与张幼谦来到菊庄。保护皇家园林是假的,寻找武三郎才是本意,可是这种事情又无法与人说,所以才打了个掩护。见我们到来,江南道,苏大人、张大人,我率人已经搜过了五六遍了,没有找到武兄弟踪影。 我心中一惊,武三郎不在这里?冯零感一出事,我便让江南在此地盯梢,如今搜遍菊庄,却没有他的消息,难道冯零感提前将武三郎转移到了别处?或是有人将武三郎接走了? 江南道,我问过菊庄的伙计和丫鬟,说这一年,菊庄之内来了一男一女两个神秘客人,住在最内院的暖春阁,据说冯零感拿这两人当做祖宗一样伺候着,这两人常年不出门,平日里的衣食住行,都是两个贴身小太监来服侍,冯零感死后,这两个小太监跟他们一起失踪了。 张幼谦忽然问,你们搜府时,有没有发现秘道之类的东西? 越是富贵的人家,越是怕死,像这种大型的建筑,在修建时,务必会考虑若遭难时的应急预案,而修建秘道,则是最经济、最适用的一个方法。不过,像这种秘道,一般知道的人少之甚少,其修建更是隐蔽,别说我们,就连在这里住了十几年的人,也不一定会发现。 我说,就算真有,你觉得能找到嘛? 张幼谦道,这方面,我可是行家。 说着,他吩咐人弄来一些牛粪、驴蛋儿,弄潮湿后点着,顿时,整个菊庄之内弥漫着带粪味的浓烟。没多久,便看到内院正中央有个大圆水缸有些蹊跷,烟雾顺着这个水缸渗入进去了。 这种水缸,一般稍微大点的宅院内都会有,平日里盛满了水,是为了防止走水而准备。这东西十分普遍,所以并不引起人的注意。有人翻开水缸,却见水缸下面,有一个三尺大小的洞,而烟雾便是涌入了这个洞中。 洞口上窄下深,进来后发现,这秘道竟有三尺多高,寻常人猫着腰,可以在里面行走。秘道墙壁上,挂着若干油灯,里面灌满了桐油,其中有三盏已被人取走了。 往前行走了几步,看到旁边有个架子,架子上有假发、假须等易容之物,以及一些粗布麻衣,地上有几件换下来的衣服,显然是逃的比较匆忙。 我们打着油灯向前,越往前走,山洞越狭窄,几乎要侧身行走才能通行。又前行了约半里,忽然听到前方有人求救声,我们连赶了过去,却见整个秘道前方狭窄处,有个约莫三百斤的胖子,被卡在了山洞之中,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看穿装打扮,应该是菊庄内的一个婢女。那女婢见到我们,连喊,快来救我! 我问道,你是何人?如何会卡在这里? 那女婢虽然被卡住,脾气倒是不小,说,我是谁管你屁事,先救了我再说。 张幼谦道,你是死是活管我屁事?我来问你,武三郎去了哪里? 胖婢女道,你们两个歹人,想要套出三爷和苏姑娘的下落,门都没有。我小红以前落魄街头,三餐不继,瘦的皮包骨头,不盈六十斤,是三爷收留我,每日得吃得喝,三爷和苏姑娘待我不薄,我小红是决计不会出卖他们的! 我说岂止是待你不薄,你一年长二百多斤,难道是吃四月肥长大的嘛? 胖婢道,你懂什么,胖是福气。 张幼谦指着她被卡的石洞道,幸亏是他们先走,不然你这样子,还不被一刀给切了?说着,他抽出剑,来到胖婢前面,在她脸上比划了一下,道,你若不说,我就在你脸上刻个猪头二字。 胖婢女道,这两字比划太多,能不能换个? 张幼谦哟呵一声,你嘴还挺硬,你还真不怕死啊。我心中着急,走过来道,跟她废话干嘛,她卡在这里挡路,一刀宰了,追出去再说!说着抡起刀就要砍,那小红慌了,连忙道,别,别,三爷和苏姑娘去了通善寺! 我又问,你说的苏姑娘是谁? 小红道,苏姑娘就是苏姑娘啊,闺名好像是苏素素。 我心中一奇,这苏素素不是我与李长陵护送到海宁的那个岭南剑派女子嘛?去年,盛传她身负天下气运,若能得到她,将之修炼成鼎炉,便可以跃出三境之外,引发了南宫长清等老江湖前来争夺,结果在六大镖局飞镖大赛中,疯丐吕九收她为徒,并以大盗之术遮住了她满身气运,带走了她。没有料到,这疯丐吕九竟然将她带到了金陵,而且与武三郎走在了一起。前不久,柚木卦中算出,金凤相生,若武三郎乃遗落民间皇子,那这金凤自然说得就是苏素素了。 只是,此气运乃国祚之运,非江湖之气运。 我问道,去通善寺作甚? 小红说,好像是一位姓谢的居士来将两人接走了,当时偷听他们说话,说是三爷和苏姑娘有性命之忧,让他们到通善寺,到时会有人来接应他们。两位大侠,我什么都说了,你们别杀我啊。 张幼谦哼哼道,你还嘴硬嘛? 小红道,我嘴很软啊,你要不要试试。 张幼谦差点吐了,抡起剑砍了下去。那小红吓得大惊失色,惨叫一声,却发现周围轰隆一声,张幼谦一剑从旁边劈出了三尺有余的通道,把那小红吓得不轻。我们懒得理她,撇下她追了出去。 我们本要去通善寺,走到一半,我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于是道,据我所见,这武三郎前往通善寺,很显然不是被迫的,而是因为听说有性命之忧,我们要真找了上去,武三郎会跟我们走嘛?谁能保证,这一年来,武三郎经历了什么? 张幼谦道,我们曾是生死相交的兄弟,难道他还会信不过我们? 我摇了摇头,我看也难说。既然知他在通善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还是先回菊庄,把屁股擦干净吧。 我们包围菊庄之时,并没有知会宋知府,他素来谨小慎微,若真禀告了他,他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我与老闵商议后,直接派兵。果然,今日清晨,他得知此事后,先是大发雷霆,旋即有叮嘱我们,务必要将此事处理妥当,而对外推脱,昨日饮酒多了,并不知晓此事。 冯零感一死,他家中聚集那些江湖中人纷纷散去,据说还带走了不少家产。 人就是如此,无论是平凡普通人,还是江湖成名的大侠,利字当先,当你得权得势时,鞍前马后,人人趋之若鹜,然而一旦失势,立即人走茶凉,冯零感如此,谢士廷如此,胡宗宪也如此。 冯零感以五十两及通倭罪陷害胡宗宪,导致胡宗宪被猜忌,旋即被逼自杀,如今冯零感死了,倒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由于冯零感是内廷中人,他死后,宋知府向朝廷发了一封奏折,说冯公公在逗宠物时,被宠物抓伤,感染得了伤寒而死,又说冯公公劳苦功高,在江南十余年,连政事、兵事都管的井井有条云云。 明里是夸他,实则阴损他,反正冯零感死了,怎么说,他也没有办法回击。 他一死,最高兴的便是知府大人和守备大人,冯零感在时,这两人被他压的死死的,以监督之名干涉两人履职,如今死了,两位大人据说还去了一趟春香楼庆祝一下。 不过毕竟是内廷少监,身份摆在那里,丧礼还是得要办。宋知府大笔一挥,划出了三百两银子,来给冯零感办理丧事,还将冯零感的管事李公公叫到府上,叮嘱道:说,冯公公乃金陵地界上的大人物,他的丧事,要办,还要大办,什么和尚、道士,牧师,灵不灵的,都要请,连做三天水陆法会,当地乡党士绅、保甲里正,江湖上的各大门派,都要来参加。 张幼谦听闻此事,颇为不解。 我笑着道,丧事是活人办的,也是给活人看的,本来冯零感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交情,宋知府却如此大张旗鼓,肯定是给别人看的。 张幼谦又问,那丧礼你要不要去? 我说去啊,为什么不去? 你把冯公公气死在先,那菊庄上的宦官们,还不把你给吃了?还有,这次宋知府给他办丧礼,你准备随多少份子钱? 我伸出拇指、小指,连比划三下,道,六六六! 丧礼如期在三日之后举行。 我与张幼谦身穿红袍,手中拎着一尾鲜活鲤鱼,前去菊庄,参加冯零感的吊唁。 第320章 出殡 到达菊庄,却见管事李公公正在门口张罗丧事,知府衙门李书吏也在旁边帮忙记账。李公公见到我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尖声道,你们两个竟然还有脸来这里? 我说你好奇怪,今儿是冯公公的大喜之日,好歹相识一场,我兄弟俩若不来,岂不显得我们不懂礼数? 此话一出,顿时激怒了菊庄尚在的一些小太监,只是冯零感已死,他们没有了血性,倒是有几个忠于冯零感的江湖中人,满脸愤慨,撺掇上来,骂骂咧咧,准备动手。 李公公冷哼,大喜之日? 我说可不是嘛,今天冯公公出殡,摆脱了人间苦恼,奔向西方极乐世界,难道不是大喜之日,还是大悲之日,难道你想让冯公公死后进入十八层地狱? 这句话让李公公哑口无言。 不过,忽然旁边有人用很别扭的官话道,此言差矣,冯公公死后,怎么可能是去西方极乐世界?我已经跟神父确认了,他正在去天堂的路上! 说话之人,金发碧眼,身穿教父,听说这次冯零感出殡,还请了洋人来做法事,想必就是此人了。他向李公公点头道,在下哈利波大,是大不列颠的传教士,听说冯公公归天,我特意前来祷告。 没多久,又来了一僧、一道,也凑了过来,怒道,哈利波大,你好大胆子,竟然跟我们来抢生意! 哈利波大倒也有恃无恐,说,是知府大人请我来的,你们的道场、法事都不管用,要想去天堂,还要信我主。 这时,李书吏赶了过来,对管事李公公道,这两日开销有些大,衙门拨的三百两银子已经花的七七八八,我们商议了下,僧、道、洋都做了三天法事了,今儿我们的钱只够做一场的了。 李公公说,那就用洋人的玩意儿吧,俗话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嘛,冯公公生前就喜欢稀罕玩意儿,这次走了,咱们就选哈里波大吧。 哈利波大一脸得意,结果那僧事会、法事会的僧、道就不乐意了。 道士说,我听说,你们洋人的教规,横死之人和自杀之人是不能上天堂的! 李公公闻言,有些犹豫道,真有此事? 哈里波大一听急了,连道,只要钱到位,就算是天父也会行方便之门的。 僧人道,用洋人的玩意儿,去洋人的天堂,冯公公又不不懂洋文,我怕是水土不服啊! 道士也道,就是,就是,这法事,要做就得做本土法事,那佛教和洋教都是舶来品,糟粕太多,我建议还是走道家法事套餐,今天做还有打到骨折的优惠,我们的队伍,提供一条龙服务,专业哭殡三十年,用心哭、尽心哭,不响不要钱! 张幼谦一听乐了,从怀中掏出三百两银票道,今儿冯公公的法事会,我来赞助了,不过只能选一家,佛教、道教、洋人教,你们都来说说,你们有什么厉害的本事,只要说得好,这场法事就让你们来做。 哈里波大道,我们有上帝! 道士道,我们有三清! 僧人道,我们有如来佛祖! 哈里波大:我们有雷神! 道士道:我们有雷公电母! 僧人道:我们有五大力雷电吼菩萨。 哈里波大:我们的口号是哈利路亚! 道士道:我们的口号是无量天尊! 僧人道:我们的口号是,没有蛀牙!哦,不,是阿弥陀佛! 张幼谦一指僧人,你,淘汰。那僧人不服,问,为什么?张幼谦说,这么简单的东西,回答都不利索,要是念错了经,冯公公走错了路,到底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僧人颓然而下。 哈利波大与道士开始了新一轮激变,什么你有海神波塞冬,我还有四海龙王等等,两人把各自的神仙比了一番,竟然没有分出胜负! 斗之憨处,道士忽然反其道而行之,说,你们西方神仙太乱,什么乱~伦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有伤风化啊! 哈里波大毫不逊色,道,你们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你说我们神仙乱来,你们龙王岂止是乱来,那简直就是不挑啊! 这两人唇枪舌剑,终于还是哈利波大更胜一筹,他问了一个问题,彻底将道士难住了,我们宙斯有几十个儿子,你们玉帝有几个?张幼谦当场拍板,将三百两银子给了哈里波大,说,行,这场经,就你们来念了。 哈里波大捧着银票,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说,行,行,行,官爷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尽力的念,来保佑冯公公能进入天堂。 张幼谦摇摇头,闹闹闹闹闹!怎么随便怎么来,怎么热闹怎么来,我不要进天堂,随便念什么都成,最好能让他灵魂迷路,这个我不管,但是有一点,来吊唁的人要是不乐,我可要找你收回这些银子了。 哈里波大道,得令!说罢,就带着几个助理教士去下面商议和布置去了。 我与张幼谦随了份子钱,我送了六百六十六文,张幼谦也不含糊,直接给了二百五十文。 众人陆续前来吊唁,除了江湖中人以及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那些江南织造局欠债的苦主们,也都哭丧着脸,前来吊唁。 我们来到菊庄之内,由于参加的人太多,灵堂摆在了院落之中。一口乌木棺材放在灵台正中央,四处都是白纱白幔,用白纸白绫写的悼联,无外乎冯公公千古,音容宛在之类的场面话。 冯零感的尸体就躺在了棺材之中。 金陵知府主持追悼会,对冯零感的一生做了评价。 随后,便是哈里波大安排的法事会,众人见哈里波大带着几个洋小厮、还有几个大明人,穿着奇装异服,来到了院内,纷纷议论起来。一对洋乐人带着各种乐器上台,随后跟着的是拿着唢呐、板鼓、梆子、锣、镲等打击与敲打乐器的人。 一山西口音的瘦子道,年兄,都听说,人死之后,要找德高望重、有道行的师父,做上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不过,洋人的法会,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呢,不知能搞出什么花样来,真是期待啊! 一青衣汉子道,年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人家洋人念的经,叫圣经! 瘦子道,甚经? 青衣汉子:圣经! 瘦子说,我问你甚经呢。(注) 青衣汉子一摆手,跟你没法交流。 哈里波大来到台中央,站好后,道,今日,我们怀着来参加冯零感公公的追悼会,冯公公为国尽忠,为朝廷尽效,忠厚仁悌,今日驾鹤西去,我们满怀想念,为此,我们精心准备了一场盛典,奉献给在座诸位,下面请欣赏洋评剧《李二嫂改嫁》。 哈里波大一张口,满嘴的河北口音,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哈里波大没留神,金黄色的假发被风吹走,露出了乌黑的头发,看到如此不伦不类的表演,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到,那个乌黑棺材之中,有人在动! 注:山西口音两个音有些类似。 第321章 诈尸 声音很小,但却逃不过我的蛛丝真元。我去试探,却能感应到棺材中人,没有武功,而且受了重伤,呼吸虚弱。 我心中狐疑,这棺材之中又是何人?难道是冯零感没有死,故意传出的假死的消息?毕竟他的死讯是从菊庄内传出来的,自始至终,大家也不过是远远看了一眼,没有亲自检查他的尸体,心中暗下主意,一会儿前去试探一下。 众人纷纷向前拜别,轮到我与张幼谦,我俩点了两炷香,对冯零感灵位,失声痛哭道:呜呼哀哉,真是天妒英才!冯公公人中龙凤,天纵奇才,这一下子撒手人寰,也没有留个一儿半女,给老冯家断了子孙,真是令人痛心撒! 说着,我从怀中取出一壶酒,道,我与冯公公相交一场,虽然偶有龃龉,然却惺惺相惜。我知你是好酒之人,今日一别,我特意带来一壶好酒,叫做阎王醉,去了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好带给阎王爷,走走后门,到时下油锅时,少放点油,也算得个超生。 估计棺材中那人气的浑身发抖,双手轻轻在敲打棺材。 我来到棺材之前,伸手就要去揭棺材板,李公公喝止道,苏犹在,死者为大,冯公公已经驾鹤西游,你这等侮辱他老人家遗体,难道不怕引起江南百姓的公愤嘛? 我说不过是送点好酒而已,你看,你看,你们买的什么假冒伪劣的棺材,钉子都没有钉严实!我见棺材盖只是虚掩,并没有钉死,于是说,还是我来帮忙吧。说罢,我运气内力,将四根大长铆钉,几下子砸了下去。然后,暗中取了一块火蜡,将棺材上的三个通气口给堵住。 棺材通气口被堵住,没过多久,里面那人就憋不住了,开始使劲的用手敲打棺材。 砰,砰,砰! 葬礼还在继续,可是这一串的敲打声,让全场鸦雀无声。虽是日间,也让一些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有人喊道,冯公公诈尸了! 全场顿时乱作一团,议论纷纷,胆子小的,跑到了远处,胆子稍微大点的,开始凑了过去,对棺材指手画脚。众人问李公公,李公公铁着脸,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哈里波大道,阿门,冯公公这是被恶灵附体了啊。你们让开,我这里有圣水!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观音瓶,瓶子中有一些液体,他将一瓶子“圣水”全部撒到了棺材之上。结果,敲打声越来越严重,越来越紧促。 方才被抢了生意的道士不服气,道,这分明是我作法,让冯公公起死回生了,你什么狗屁圣水,一点毛用都没有。还是看我的道法道符!他从取出桃木剑,从怀中取出一块黄纸,做鬼画符一般画了半天,然后穿在了桃木剑上,喝了一口酒,对着棺材喷了出去。 这种鬼画符,其实是白磷中浸泡过的。白磷遇水着火,火苗落到了棺材之上。方才的“圣水”,遇火便着了起来。顷刻间,整个棺材燃起了熊熊大火,不过盏茶功夫,整个棺材化成了一片灰烬。 李公公脸色铁青,仿佛丢了魂魄一般,不知所措。 众人安慰道,这样也罢,火葬也是朝廷近期推行的移风易俗新项目,冯公公也算是赶了时髦了,不过却是可惜了一口好棺材啊。 一番闹剧之后,已经是下午,由于棺材已稍微灰烬,后面下葬、哭殡等流程,倒也省却了不少。等离开菊庄,已经是下午了。无论他是真死还是诈死,总而言之,被一把火化烧为了乌有。 冯零感一死,王家、谢家、赵家等一些资金雄厚的家族,开始大量抛售存货的生丝,几乎一夜之间,整个金陵乃至江南的生丝价格暴跌,一斤生丝从三两银子,暴跌到了五百多文,且不说那些蚕农,一些资本没那么雄厚的商人,也陷入了困境之中。 听说松江府那边,有几个丝商破产又被高利贷追`债,最后投入了黄浦江自杀。 生丝价格一跌再跌,那些放钱的、还有被催债的丝商,也顾不得低价,开始割肉出货,这些大家族又在低价开始抄底,价格又开始回升,等到重新恢复三两左右价格时,整个江南一年的生丝,被三大家族控制了八成以上。 以前有江南织造局,有冯零感在掌控局面,这些家族还不至于如此肆无忌惮。 在冯零感死后的十日之内,整个江南生丝行市,被几个家族联手完成了一次霸盘,整个市场上生丝流通量急剧减少,如此一来,生丝价格也迅速飙升上去,到了七八两一斤,而且都被王、谢、赵等几家垄断在手中。 正所谓,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三家无论之间有多少龃龉,但在利益面前,他们还是选择了抱团。 新的织造局少监还没有任命,却给即将抵达金陵的都察院监察御史来了一个“见面礼”。 这个奉旨督查全国盐茶丝绸生意的钦差大人,据说六亲不认,一路南下,将沿途的一些州府的盐商、茶商、丝商等收拾的不轻,而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三大家族才利用冯零感新死、钦差未到的十来天,打了一个时间差,将大量货物垄断在自己手中。 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你钦差再能折腾,东西都在我手中,你能奈我何? 难道你还能跟倭寇一样,来抢不成? 据说,三大家族手中生丝,将近三十万斤,这一次生丝霸盘之中,三大家族获利将近百余万量。 钦差将至,无论是知府衙门,还是南江湖司都忙得一塌糊涂。众人都是懒散惯了的,很多基础性工作并没有做好,光是一些江湖门派档案的整理,就耗费了众多时日。知府衙门那些人也没有闲着,生丝价格的垄断,对整个金陵经济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柚木道长去追白宠之后,便没有回来,只是拜托了琅琊阁的一个童子来给我们传话,说已将白宠控制住,要寻找一处僻静之地,帮他恢复心智。即将进入六月,江南武林大会在即,经过英雄盟的几番联系,武林大会定在了七月十五,地点正是在桃山之上。此处三十年前已举办过一次武林大会,本来就是鹊巢鸠占,李名秀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几大家族也都慷慨解囊。 谢东来作为英雄盟的使者,也是这次江南武林大会承办方,最近在金陵混得风生水起。 前期,他向轩辕剑王冲服软,随后又与王、赵两家联合做生丝霸盘,在这次生意中,以谢东来获利最多,将近四五十万两。所以这次武林大会,谢东来掏出了五万两银子,并放出豪言,本次武林大会广发英雄帖,欢迎普天之下广大英雄好汉前来参会,而且所有江湖中人,凭借门派推荐信及路引,在江湖司办理了报备手续,就能报销来回的路费。 这样一来,谢东来倒给江湖司送了一个顺水人情。 从情感上说,我很不喜欢谢东来,但谢东来却是很会做人。 天下侠客也好,商贾也罢,利字所趋,只用了这一招,原本难以推行的江湖门派备案制,瞬间火爆了起来。 此时,南江湖司已经搬出了知府衙门,张幼谦在城北处,从当地一个叫三元帮门派中,以半买半送的价格租下了一个十几亩的大院,作为南江湖司的办公场所。为了搞好关系,谢东来还派人送了一万两银子的修缮费,被我退了回去。 倒不是因为我多清廉,而是由于谢君衍的关系,这个钱,我并不能要。 最近这段时间,我早出晚归,倒是有些冷落了谢君衍。她倒也没有抱怨,素日里在院中读书,偶尔出去找以前的朋友玩耍。 六月十九,正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成道圣日,这一日恰逢我休沐,忙里偷闲,我带谢君衍出去游玩。每年这一日,为纪念观音菩萨,金陵城都要组织龙舟比赛。由于还在守孝期,谢君衍穿了一身素衣,两人携手,来到了夫子庙。 这种龙舟赛事,一般都是民间举办。 前段时间,由于白宠杀人事件,整个金陵城人心惶惶,导致了每年一次端午龙舟赛都停办。如今阴霾已散,整个金陵城已很久没有过这等聚会了,所以大街之上,人山人海,无论是官家小姐,还是书生公子,亦或乡下农夫,都来到了金陵城内,参加这次盛会。 街上摩肩擦踵,这就便宜了当地市井中的一些泼皮混混,趁着今日街上女眷众多,在人群之中浑水摸鱼,趁机揩油,被人发现后臭骂一顿,他们脸皮也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嘻嘻哈哈,又冷嘲热讽,正所谓,人至贱则无敌,倒让那些被欺负的人脸皮发红。 我与谢君衍行走在街上,由于没有穿六扇门官服,有几个不长眼的想趁机揩油,被我拎着扔到了河里,如此一来,众人倒也怕了我,不敢上前来。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喊道,苏大人! 我回头看,却是诸葛烧饼手下的一个捕快,叫宋成才,我抱了抱拳,道,原来是宋捕快,今日在当值巡逻呢? 宋成才苦笑道,都是苦差人,这两日来,金陵城盗窃案件频发,而且不留一丝痕迹,手段无比高明,我们怀疑,有若干个有组织、有预谋的盗窃团伙抵达了金陵城,如今钦差大人将至,这两日诸葛大人命令所有差人不得休息,务必将这伙人捉拿归案! 第322章 泥菩萨 我心中一喜,听上去这是我几个师兄来金陵城的节奏啊,天底下有这么嚣张的团伙,除了盗圣门那就没谁了。至于盗仙门,那简直就是有辱门风啊。于是欢喜到,此事当真?那真是太好了! 宋成才满头雾水,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连忙干咳两下,刚才真情流露,没有控制住情绪,遂绷着脸道,宋捕快辛苦了,我们身为朝廷执法人员,对于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必须予以严厉打击,我相信你,绝对没有问题。宋成才也冷哼道,最好别让我抓住他们,不然有他们好受的。 我取出一两银子,丢给他道,我请兄弟们喝茶! 宋成才在金陵六扇门算是老人了。这人工作倒也尽力,能力是有,却又不会逢迎上司,在六扇门众捕快中很受打压。当年,他与诸葛烧饼曾是同期捕快,但是烧饼大人又会来事儿,又懂得伺候领导,慢慢从捕快升为捕头,又升为总捕头。按理说,诸葛烧饼应该提携一下宋成才才对,可恰恰相反,他对宋成才一直没好感。如今都四十多岁,想进步空间也没多少了。 宋成才连忙道谢,看了一眼谢君衍,道,苏大人,这位是夫人吧,长得真是水灵,你有福气啊。 我心说他又是拍马屁,又是没话找话,一定是有事,于是问,宋捕快,大家都是兄弟,有话尽管说。 宋成才道,苏大人,您看,您江湖司那边还缺人不? 我心中恍然,原来他在诸葛烧饼那边干不下去,想要跳槽到江湖司啊,于是说,缺人的厉害,但是宋捕快是诸葛大人那边的人,我要是直接去要人,有些坏了规矩。您要真有心思,不如先跟诸葛烧饼商量个章程出来,我这里是举双手双脚赞同啊。 以我和诸葛烧饼如今的关系,虽然没有撕破脸皮,但我要跟他直接要人,以他的性子,那绝对不会放人的。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如果我出口去要,那必然又是一笔人情,而人情呢,迟早是要还的,为了这宋成才,我犯不着如此。 这时,一个小捕快快步赶来,对宋成才道,班头,按您吩咐,一切都布置妥当,就等鱼儿上钩了。宋成才道,你们先去候着,我马上就来。 我奇道,什么事情? 宋成才脸色一红,说,做点小生意,给兄弟们赚点零花钱。 我也没有细问,在金陵城门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每个行业都有捞钱的法门,偷也如是,官也如此,商也如此,匪也如此。这些捕快,平日里负责治安、缉盗,吓唬吓唬小痞子,弄几个流氓还成,要真遇到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跑的比兔子都溜。 长街之上,锣鼓声响,人群纷纷向声音赶了过去。却见路正中央,有十头马拉着一座法台正在游街。 法台之上有一座观音菩萨塑像,足有一丈多高。有闲人道,这是城西严监生花了三万斤黄铜、百斤金粉塑的观音菩萨像,看上去真是气派! 又有人问道,哪个严财主? 就是那个给他弟弟捐了个官儿的严监生,他弟弟如今下放到湖广当盐官,这厮靠着贩卖盐引成了暴发户,这不弄了一尊菩萨金像,夸街哩! 我倒是听江南说过此人,这位严监生素来悭吝,号称雁过拔毛,吝啬的很,据说一日他在炖肉,有个乞丐从他门口路过,闻了一口肉香,他就拦住人家要收五文钱的味费,此事在金陵城内流传甚广,这位严监生也成了金陵城的“名人”。 只是今日却不知如何,转了性子,变得如此大方了? 一知情人道,你们有所不知,如今严监生发财了,一直想要融入江南的士绅商贾圈子,可是大家都知他秉性,不肯接纳于他,尤其是要进圈子,需要有引荐人,有一位员外想要整蛊他,于是给他提了个条件,说要给通善寺塑一一丈高的观音像。这不今日,正是敲锣打鼓送将过去。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不过,这三万斤黄铜,百斤黄金,这座雕像,至少也要两万两银子,这严监生倒也真舍得下血本。不过,自古以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老婆套不到流氓,严监生若能真混入圈内,这笔投资,倒也是值得! 我忽然看到法台之上,有一对金童玉女,正在空中撒花。 那金童虽不认识,但这个玉女,我却认识得紧。不是别人,正是盗仙门的林红衣,也是张幼谦的相好。想不到她竟然也来到了金陵,难道是因为西门吹灯和李青衣的打赌?估计张幼谦还不知道此事,否则早就赶了过来了。 林红衣也看到我,冲我挤眼,又指了指这铜像,意思想要对这个庞然大物下手。我心说,要能在人群之中,把这个东西给偷走了,这本事就算是盗圣门的几个师兄也做不到,那这次盗圣门和盗仙门的比试,肯定是落在下风的。 严监生身穿大红袍,胸口带大红花,雇了五六个锣鼓手,有一声没一声的敲打着。尤其是敲鼓之人,双鼓槌只用一根敲,敲锣的更是只敲边,不敲中央,听上去又闷又哑。严监生冲后面道,伙计们,给我卖力敲打起来! 几个锣鼓手跟他理论起来,声音虽低,却也瞒不过我的蛛丝真气。 那鼓手道,严老爷,我们给你敲打了三日了,说好的包食宿,你一天只管一顿饭,还是咸菜窝头,我们实在没有力气敲了。 严监生一瞪眼,说,我们都是签了合同的,你们要不卖力敲打,我回头跟官府告你们偷奸耍滑去。 鼓手道,严老爷毫无道理,文书上不是写好的嘛?无鸡,鸭也可;无鱼,肉也可;无米,面也可,青菜一碟足矣! 严监生冷笑一声,我可不是这么说的,文书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无鸡鸭也可,无鱼肉也可,无米面也可,青菜一碟足矣。 那鼓手气道,你这不欺负我们老实人嘛,这活儿我们没法干了。 严监生道,你们若不干,那可是一文铜板也拿不到了。 那鼓手约莫心疼银钱,跟几个人商量了下,这才又重新卖力敲打起来。 有几个乞丐凑了上前,道,严老板,今儿好日子,散点财呗! 严监生低声暗骂一声晦气。 这种日子,正是乞丐、小偷发财的时候,尤其是丐帮这一行,若真得罪了他们,拦在路中央来一阵莲花落,这些都是丐帮乞讨的传家手艺。若是给了钱,他把你夸成天上的神仙,人间的圣人。若你不给钱,或者辱骂他两句,他就把你骂的一钱不值,那种感觉,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 所以一般人,遇到这种手持竹板的乞丐,都会象征性的打发他几个铜板走人。乞丐这行,有就是恩,倒也无多无少,但是你若说两句难听的话,那你就倒霉了,他们骂人的话都是成套不带重复的,而且什么下贱的话都能说出来,而且你还不方便回击。 这种便是丐帮污衣派中人。 当然,丐帮还有个净衣派,穿的衣着光鲜,出入于达官显贵之院,对污衣派之人不屑一顾,并表示污衣派庸俗、媚俗、低俗,难等大雅之堂云云。严监生被污衣派乞丐拦路乞讨,于是吩咐家奴,从旁边一个笸箩中取出一些面元宝,向周围洒了出去。这种面元宝,一般都是年节时,用面团和印模弄出来,如元宝模样,有些甚至还涂成黄色,看上去如金灿灿大元宝。 这种面元宝一般是祭祀用的,想不到严监生竟然能想出这一招来,真是持家有道啊! 谢君衍见状噗嗤一笑,道,小时候就听闻,金陵有四宝,这严监生便占其一。当年,他买了条咸鱼挂在房梁上,几个老婆吃饭都拿着米饭看一口鱼,吃一口饭。有个小老婆多看了一眼,就被他教训,说,你再看,齁死你! 我也哈哈大笑,说,本以为这多半是有人穿凿附会之词,如今看来,倒也符合他性子。 就在这时,一道疾风吹来,带来了一片乌云。不过几息时间,整个金陵城下起了瓢泼大雨,我连拉着谢君衍来到一处酒家避雨。然见此时,却见林红衣一跃而起,来到了马车之前,一脚将车夫打翻在地上,手抓缰绳,一拉马头,喊道,驾! 才跑出十几步,只见黑压压一片东西向林红衣压了过去! 林红衣一惊,连忙向侧方闪开三四丈。 轰隆! 整个马车被砸翻,这座“三万斤铜、百斤金粉”塑的观音菩萨,碎为泥水,洒落了一地。 雨来的快,去的也急。 整个长街,满是泥泞。 几个乞丐手早就对严监生扔面元宝打发他们不满,人家乞丐也是有尊严的吧,于是,手持竹板,一板一眼唱了起来,道:严监生,真善人,三万斤铜百金粉,博得慷慨真名声,不输齐国孟尝君。可惜好事不出门,天降大雨雨淋人,谁料菩萨显真身,金菩萨、银菩萨,敢情是个泥菩萨。 把严监生臊的,低着头,一溜烟跑回了家中。 第323章 官字两个口 林红衣本是观音座下玉女打扮,如今溅了一身泥,好不狼狈。她恼火道,这个该死的严监生,说好的三万斤的铜像呢,弄了个泥胚子来糊弄人,让本姑奶奶出丑,看我今晚不去你家给你弄个鸡飞狗跳。 我上前跟她打招呼,本来就恼火,见我道,苏犹在,你骗得我好辛苦! 谢君衍在一边微微皱眉,我连忙摆手,说,林红衣,话可不能乱说,我多咱骗你了? 林红衣说,我师父说了,你明明是我师兄,却害得我小师叔小师叔的喊了你那么久,不是骗我又是怎得? 我说这就冤枉了,小师叔是你自己主动叫的,我又没有想着占便宜。 林红衣见了谢君衍,双目打量着她,道,姊姊好美啊。 我心中一乐,正要夸她有眼光。她转口就道,可惜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我气得哭笑不得,谢君衍拉着她手道,原来你就是林红衣啊,苏大哥经常提起你的。 虽然那天阴差阳错,我与谢君衍成亲,但如今她仍然以苏大哥称呼我。 我问林红衣,怎么你来了金陵,不去找你的张哥哥,反而来这里装起金童玉女来了? 林红衣道,还不是你们盗圣门和我们盗仙门的大比?本来今天我都算计好了,想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让这座观音像凭空消失,弄一个轰动金陵的大事件,结果你看到了! 盗圣门与盗仙门虽是同根,但一直互不服气。这次西门吹灯和菊花老祖李青衣约了在金陵大比,颇有盗门内武林大会寓意在其中。据说,这次大比,两大门派比较的并不是看谁盗窃的金银财宝多,而是双方在约定期限内,各自做出三件难度最大的盗技,然后综合评判胜负。 也就是说,你从城东李财主家里偷十万两银子,还不如从紫禁城内部偷一个皇帝用过的夜壶。 林红衣若真能在光天化日下盗得观音像,那肯定能算一件大盗术。 我安慰道,这件事怪不得你,如今时间还来得及,你可以再策划一个难度更大的,比如给长城贴个瓷砖什么的。 林红衣说少来这套,为了这件事,我可是花了半个月时间准备呢。她冲着在泥里坐着的那童子道,李灵宝,你过来!那小童子诺诺过来,道,师姐,你喊我?看这小童子模样,似乎对林红衣又敬又怕。 林红衣对我道,这是我新收的一个弟子,叫李灵宝。灵宝,喊苏师叔! 我竖起拇指道,厉害,想不到几日不见,连徒弟都收了。 李灵宝扑了下身上泥巴,上前躬身,道,李师叔好。 我说,我姓苏。 李灵宝道,好的,李师叔! 我心说这小娃子脑瓜不太开窍啊,怎么林红衣收了这个家伙?不过,面子上的话,该说还的说,于是上前拍了拍李灵宝肩膀,赞叹道,不错,你小子天资聪颖,手指细长,是一个好苗子,跟着你师父好好学,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李灵宝道,谢师叔夸奖。说罢,一甩袖子,向远方跑了过去。 我跟林红衣聊了几句,告诉她张幼谦今日极有可能去参加龙舟赛,可以去前面找他。林红衣与我告辞,带着李灵宝去找张幼谦了。我与谢君衍牵手逛街,路过一家文玩店,谢君衍看中了一块玻璃种的翡翠,道,这块翡翠,水头足,成色好,着实漂亮! 那老板是人精,见我与谢君衍一男一女,便猜到了大概,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这块玉佩,是开泰年宫里的东西。当时龙空阁的一位公公恩赐出宫回老家,将这块玉佩带了出来。后来那位公公死后,家里晚辈争分家产,便将这块典当卖与我了。这位公子,俗话说,宝剑配英雄,美玉配佳人,你若将这个东西买了送给这位姑娘…… 要说古董玉器,价值有二,一是材质,二是故事。正所谓古董无价,故事才有价。这掌柜的,先说东西好,偏又不对谢君衍劝说,而是直接问我,足见其看人火候。 谢君衍连道,这东西太贵重了,我看一眼就成。 掌柜道,姑娘真是体贴的人儿,不说东西不好,而是想着替这公子省钱,这样的姑娘,谁娶了你真是大大福气啊。 我见谢君衍确实喜欢,于是问价格,掌柜伸出五根手指,本来是卖五百两,可能这块翡翠与姑娘有缘,我便送个人情,三百两买与你!我心说,东西是好东西,不过最多五十两的价值,你还真当我冤大头不成? 刚要砍价,掌柜却对姑娘道,听说一个女人在男人心中地位如何,就看他舍不舍得给女人花钱。 谢君衍本还要推辞,听到这句话,便道,苏大哥,你肯买给我嘛? 我知道她心中还介意我对徐若男的感情,心中暗骂掌柜油滑,口中却道,三百两又不贵,给我包起来吧。 掌柜包好了,我伸手去怀中取钱囊,结果却摸了个空,手放在怀中,放那里也不是,拿出来也不是。 谢君衍瞧着我,道,怎么了? 我低声骂道,林红衣,你收了个好徒弟! 真是走了眼,人不可貌相。想不到堂堂盗圣门弟子,竟被李灵宝那个小子给顺手牵羊了。想来想去,正是我去拍他肩膀那一下,之后他甩袖便走,就在那瞬间,我疏忽大意,被这小子给得手了。 这小子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想不到却是盗中老手了。 掌柜有些不耐烦了,还买不买? 我只得道,没带钱。 掌柜满脸堆笑的脸立即耷拉下来,将翡翠放了回去,兀自向柜台后走去,低声道,没钱来充什么大尾巴狼! 我对谢君衍道,等明日我取了银子来给你买。 谢君衍有些失望道,不必了,乱花那些钱作甚?苏大哥,今日是观音菩萨成道圣之日,我想去通善寺去降香,一是给君帆祈福,二是也是为你求平安。 我说今日去哪里,你说了算。 出得店门,迎面撞过来一人,我一看,竟然是六师兄。 我惊喜道,六师兄,你怎么来了? 六师兄说,我去你们江湖司找人打听,才知你在这里逛街了。大事不好了,你快些跟我走! 我问什么事? 六师兄看了谢君衍一眼,我说这是你弟妹,还没来得及跟师父磕头呢,不妨事的,你直说便是。 六师兄道,小师弟,四师兄嫖`娼被官府的人抓了! 我六个师兄中,大师兄草上飞不苟言笑,整日跟在西门吹灯后面,将师父伺候的很满意。二师兄水上漂脾气大,师兄弟们也不愿意跟他玩耍。第一师兄和五师兄平日走的比较近,四师兄与六师兄玩的比较多。 这四师兄人好脾气好,就一个毛病:好色。 俗话说,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这种事情,也就西门吹灯说他两句,其他几个师兄,也都没法说他。 六师兄见我不说话,道,小师弟,你是公门中人,总得想想办法啊。 我说,抓就抓了,最多关的十天半月就能放出来了。 六师兄道,这是面子问题。 我说咱们盗圣门行为准则第三条,就是要钱,要钱,不要脸。 你总不能看着自己师兄受苦吧? 我气不打一处来,道:你以为捞人那么简单嘛?咱们师门的人都被丢没了,话说,你怎么没被抓呢? 六师兄诺诺道,我这不是没付钱,就跑了嘛!六师兄是去准备结账时,被官府的差人给当场抓的。我甚至怀疑,他们是在那里故意钓鱼执法! 话虽然如此说,但师门中出了这档子事儿,该处理还是要处理,于是我问,抓你们的人叫什么? 听说好像是宋捕快,你们六扇门的。 我心中有了主意,原来上午遇到宋成才,他说去赚点小财,竟然是去干这个。我略带歉意对谢君衍道,君衍,你先回家,我去处理点事情,中午前赶回去,下午陪你去烧香!谢君衍说不妨事,你忙你的便是。 我从街上找了两巡逻的捕头,让他们将谢君衍送了回去。 稍微一打听,人还在春香楼,没有被抓回大牢,那么这件事,就有可操作的空间了。 来到春香楼,却见十几个嫖`客,正双手抱头,在一旁蹲着,四师兄见我来到,站起来道,小师弟! 一名捕快骂道,乱喊什么? 四师兄道,你看,我就说吧,咱们都是一家人,没骗你吧。 宋成才见我,连忙迎出来,笑道,什么风把苏大人吹来了? 我指了指内屋,道,宋捕头,借一步说话。几个人来到内屋,我对宋成才道,今日你们抓的人中,有一位是我的朋友,宋捕快,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宋成才这时却摆起了架子,说,这事儿有点麻烦啊,这么多兄弟都看着,人证物证都在,苏大人,你这是让我为难啊? 我说按照朝廷律例,嫖`娼的认定,给钱算嫖,不给钱算约,进去算嫖,没进去算撩。前一个算是法律问题,后一个则是道德问题。这定量的原则不能改变,但是定性的权力,还是在宋大人手中啊。 四师兄连道,对对对,我这不还没进去就被你们抓了嘛,不算,不算! 宋成才道,可是你给钱了啊,而且给的还是假币! 我上去就给了四师兄一拳,四师兄问,你打我干嘛? 我说,这一拳是我代师父教训你的,造假是不道德滴!你说是不是啊,宋捕快? 宋成才有些意动,道,铸假币可是重罪啊! 我知道他心中想什么,于是直接道,南江湖司还缺一个司吏。 宋成才立即改口,也对,铸币是归铸币司管,我们是管治安的。这事儿有些超出权限了,吩咐左右道,放人! 我竖起拇指,官字两个口,怎么说都有理。上道! 第324章 格局 从春香楼出来,我们在不远处一间酒楼坐下,要了一壶茶。 我说,众师兄弟之中,轻功之高,除了大师兄就是你,别说这些朝廷捕快,就是江湖中的高手,要想抓你也非容易之事,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四师兄道,这不是有你吗?听说你在金陵城混的不错,都横着走道了,我这才放心让他们抓的。否则,别说是他们,就是武林盟主来了,想要抓我也没那么容易。 我没好气道,横着走的,那是螃蟹。 六师兄道,小师弟别听四师兄胡说,我今儿分明看到,他点的那个姑娘进去时,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有皮鞭、铐镣的。 四师兄被六师兄揭穿,骂道,老六,人艰不拆,这么说有点没有意思了。 六师兄也不甘示弱,两人吵了起来。这两个师兄,向来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动不动就吵架,对此我也习以为常,过了片刻,伙计端上来酒菜,两人收了神通,开始吃将起来。 我问,师父和其他几个师兄呢?也都到金陵了? 六师兄道,我们是先到的,大师兄和师父约莫还有段时间。这次盗门之争,师父十分重视,派我跟四师兄来打头阵。听三师兄说,师父与李青衣,有意结束两门对峙,可能要两派合流。 我说这是好事啊。 六师兄接着道,本来,盗圣门与盗仙门同气连枝,都是祖师爷何道子的传人,师父和师叔原先感情也是极好,若非因为流花河之事,两人也有可能成为一对眷侣…… 我问,李青衣是女的? 六师兄道,你以为呢? 一直以来,我只听说过菊花老祖李青衣之事,却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李青衣却是一个女人,而且还与师父西门吹灯差点走到了一块。难怪西门吹灯每次提到盗仙门,都痛骂半天,当盗仙门遇到麻烦时,却又出手相帮。若非西门吹灯,朝廷打压盗仙那些年,恐怕盗仙门早已关门大吉了。 我又问,那他们为何要分手?流花河之事,又是什么? 六师兄看了看我,又瞧了四师兄一眼,四师兄道,你少说两句。 六师兄干咳两声,喝酒,喝酒! 三人饮了片刻,长叙久别之情。 这一次盗圣门与盗仙门技能比武,两门弟子来金陵各显神通,而最主要的目标,便是号称三大圣物之一的天绝舍利。 三大圣物之中,风月宝鉴在京城惊神阵之中,没有人能打它的主意。 聚魂棺在东海,西门吹灯和大师兄寻而不得。 如今两派之争,又以天绝舍利为赌注。此物本是大空寺镇寺之宝,去年忽然被人偷走。大空寺怀疑是通善寺所为,还派人前来索要,后来通善寺念慈大师请了若干佛门高手来助阵,又在通善寺下埋了炸药,作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大空寺才没有硬来。 我还曾经怀疑过,有没有可能是西门吹灯或李青衣作的手脚。 我问道,天绝舍利难道真在通善寺? 四师兄道,在不在通善寺我不知道,然而可以肯定就在金陵。盗仙门李师叔擅与望气,她曾起过一卦,这天绝舍利在这里是错不了的。 我本来想将两位师兄安排在南江湖司,可他们与第一师兄和五师兄一样,对衙门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于是只得让江南给二人找了一家客栈让他们住下,还特意叮嘱二人,别乱出手。 刚一出门,张幼谦派刘三斤来找我,邀我参加下午的龙舟赛。 我应成下来,便回乌衣巷喊谢君衍一起。 李婶儿道,少奶奶回来后,说身体乏的厉害,便回房休息了。 我去看谢君衍,只见她已熟睡过去,我帮她攘好被子,退了出来。 李婶儿说,最近一段时间,我见少奶奶睡得少,饭也不怎么吃,不会是害喜了吧? 我说害个大头鬼。 这一点我也发现了,心说等大师兄到金陵,让她给瞧瞧脉象。要知道,大师兄入门之前,也曾是神医薛家庄的传人,水平可不是薛神医那种江湖骗子能比的。 来到秦淮河,沿河两岸人山人海,有挑花的,有卖糕点的,还有卖大力丸、狗皮膏药的。 由于上午新雨,天气并不炎热,所以今日游人甚多,还有若干顽劣童子,穿插其中,整蛊搞怪,或打翻了包子铺的幌子,或弄坏盲人算卦的八卦图,被那盲人拿着竹竿追出去三四里。 一番普天同庆,好不热闹。 张大少爷当然不会与民同乐,他包下来沿河的一处酒楼。与之同屋的,多是当地的一些商贾士绅,大多数我并不认识。张幼谦骨子里还是有商人禀赋的,时时刻刻不忘赚钱,所以结交的朋友圈又颇多,这一点,我不如他。 龙舟赛是民间自发组织的,张幼谦爱热闹,又不差钱,便花了八百两银子赞助了一支龙舟队,冠名为八卦周刊号,顺便给《八卦周刊》作了宣传。这些商贾士绅见我到来,却多不认得我,只到是被邀来一并观看龙舟赛的。张幼谦知我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也没有跟众人介绍我。我坐在靠窗的一个角落饮茶,顺便听众人聊天。 听了片刻,才知原来这些人都是前不久在生丝霸盘中被赵、王、谢三家坑苦了的中小户商贩。 这些生丝商户,多半是中小型的商户,每年成交量也不过万斤左右,其中还有部分是在外面使了钱的,前不久三家降价抛售生丝,导致生丝价格下降,导致市场恐慌,尤其是那些放利钱的,唯恐收不回本,便上门催收,导致这些商户贱价卖出,亏的血本无归。 一人道,今年市面上八成生丝都在三家手中,价格已到了七两银子,三月前,我跟南洋蛮子签了一万斤的单子,如今就要交割了,张大人,张老板,您可得给小人做主啊。 此人是金陵城内一个生丝贩子,姓苟,名不刚。上午严监生那一出,便是他给出的条件。 张幼谦奇道,苟掌柜,既然是三月前的单子,那前不久六百文一斤时,你为何不入手? 苟不刚道,我何尝不想?可那几日,我家中妻儿被人威胁,若我抢购生丝,就要身首异处。这一定是三大户干的,我去官府报案,人家却以经济纠纷不受理,让我们找江湖司,这比强盗还要绝啊! 我心中暗忖,前不久王谢赵三家霸盘,恐怕靠的不仅仅是银钱,还有一些江湖手段,只是做得比较隐秘,难以察觉罢了。这些商贾士绅,别看平日里衣着光鲜,骑着宝马,却喂不起上等草料,如今也是驴屎蛋上挂霜,外面光亮而已。 张幼谦道,钦差大人马上就要来金陵了,你们可以去找钦差告状啊! 苟掌柜道,怎么告?自古官商勾结,恐怕那钦差没进城,就被他们收买了。 我冷笑,这人只顾说话,却忘了自己也是商人。 这些商贾,唯利是图,看着虽然可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可对待起那些种桑养蚕的农户,更是盘剥的要命,一点情面也不留。这也不怪他们,无奸不商,这些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 王谢赵三家关系千丝万缕,而且赚钱的手段也颇多,根本没有必要做这个生丝霸盘。可是冯零感一死,三家却抱成了一团,作了霸盘,恐怕针对的对象只有一个——即将到来的钦差大人。 这个屋子里的商户,三大家根本没瞧在眼中,只是无端莫名成了牺牲品。 钦差大人奉旨督查丝绸,丝绸生产需要生丝,只有控制了城内的生丝,才有资本与他谈判。众人议论纷纷,张幼谦平息众人道,我这里有两条路,不知你们选择哪个。 众人都被三大家逼得快要发疯了,一听还有两个办法,连忙洗耳恭听。 张幼谦道,第一条路,三大家不是要打价格战嘛,那大家就抱团起来,跟他们正面刚一波。不过,这就要看大家能承受多少损失了。 其实这一条路肯定行不通,这是有他们的秉性决定的。赚钱可多可少,但是赔钱,谁赔多?谁赔少?这一点,他们内部意见就不会同意。 果然,苟掌柜道,大家的钱都是辛苦赚来的,他们指头都比我们大腿粗,我们凭什么跟他刚?我,不刚! 张幼谦笑了笑,又道,那就第二条路,钦差大人就要到金陵了,若有机会,我会向他引荐你们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必要的出血,也是有的。众人连问,出多少? 张幼谦一摆手,我怎么知道? 众人开始议论起来,无外乎就是你赚的多,多出点,或者是我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还是你多出点吧。 苟不刚忽然道,我想到了个人! 众人忙问,谁? 苟不刚道,严监生那个暴发户不是想一直进咱们圈子嘛,他贩卖盐引,那是日进斗金的生意,到时候让他出点血,我们把他弄进来,不就完美了吗? 众人连忙竖起拇指,高!实在是高! 我心中鄙夷,一群乌合之众。 众人轻松了许多,在酒楼吃茶起来。 张幼谦来到窗外露台,道,这些人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我问,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张幼谦道,首先,我是一个商人。我虽然弄下了《八卦周刊》,但在金陵始终是小打小闹,要真想在这里混起来,那三大家必须要打压,而这次生丝霸盘,也是他们给自己挖了坟墓。 此话怎讲? 张幼谦道,张百万说过,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 我说,如今王家也有几个在朝廷中为官的。 张幼谦说,那能敌得过圣意嘛?跟皇帝饭碗抢食儿,那还不是必死?皇帝既然往江南派了钦差大臣,若换做我们张家,早就乖乖的将这部分产业拱手送出,也许还能留下脑袋吃饭。 我心中同感,怪就怪,这些年有冯零感庇护,他们赚银子赚的太容易了,而且把这块肥肉当成理所当然了。无论是小商小贩,还是三大家族,都拧不过“贪欲”这两个字啊。 倒是张家,常年在京城做生意,更了解官场规则,张幼谦能审时度势,兴许能改变金陵城格局。 咚隆,咚隆! 鼓声起,龙舟赛即将开始,张幼谦道,我跟你赌十两银子,这次龙舟赛,我们八卦周刊号必胜! 第325章 舍利出世 我看了一眼张幼谦冠名的八卦周刊号龙舟,只见八名舵手都是老弱病残,还有弯腰驼背的老妪,没好气道,就算是重在参与,你总得找点像样的选手来吧?再不济,弄点精壮点汉子,好歹还有一拼之力,这个队伍,在你额头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输字啊! 张幼谦哈哈一笑,你这就不懂了吧?别的龙舟冠名费的都要五千两以上,而我们八卦周刊号只需八百两,这笔账你会算吗? 到时候输的一塌糊涂,你不怕丢人? 张幼谦一摇头,非也!龙舟赛每年都有,可是老妪老翁龙舟队可不是年年都有,这支队伍,就算赢不了,但我只花了八百两,整个金陵城都记住我的《八卦周刊》了,这八百两的宣传效果,不比五六千两赞助个龙魁首要差,而且我只要稍微一发挥,弄几个热点出来,没准连头名的风头都被我们抢走呢!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西洋镜,这玩意儿好像是叫远近镜,从里面能将距离拉近了看。 我说你都通象境了,还用这玩意儿看? 张幼谦哈哈一笑,这不是赶时髦嘛?你要不要试试,看得真真的。 我摇头道,我不习惯八倍镜,裸眼看起来更清楚些。张幼谦听了,也不再劝,站在楼台上,继续观望。 龙舟赛共有十支队伍,其中三大家都派出了队伍参赛,这也是三家的一个传统。三大家族组织参加这种活动,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向金陵城内的百姓展示自家的软实力以及影响力。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落下。 而最为特殊的是江南学宫队,这些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此刻都赤膊上阵,意气风发,要与众人一比高下。 旁边一支由精壮汉子组成的队伍划过他们,向他们展示肌肉,嘲笑道,就你们这体格,连个姑娘都抱不稳当,还来参加龙舟赛,别丢人现眼了。 学宫队为首那人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突突突突! 一团黑烟从学宫队龙舟上冒起,一个巨大的铁疙瘩发出轰鸣的声音,将众人声音吸引了过去。学宫队有人烧炭,有人操舵,龙舟逐渐动了起来。学宫队一声令下,有人拉起了一个条幅,上面写道,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这次比赛从小渡河开始,到龙眼桥结束,全程约四里。 一声令下,龙舟赛开始。 却见学宫队龙舟如箭一般窜出,遥遥领先其余船只。三大家队伍紧随其后,互相赶超。秦淮河两岸鼓声震天,好不热闹,众人也纷纷叫好。没多久,学宫队便领先了将近十几丈,即将穿过状元桥时,却见有几个人手持水桶,哗啦哗啦,将几桶水倒在了那铁疙瘩上。 嗤嗤嗤嗤,一道白烟冒起,学宫队龙舟趴窝,在水中,动弹不得。 不过多时,其余船只开始超过他们,气得江南学宫那些学子纷纷骂桥头之人。 我说你的八卦周刊号呢,怎么不见踪迹? 后面传来轰然大笑声,再看八卦周刊号那些老弱病残,估计没有练习过,几个人乱划一气,龙舟在原地打转。张幼谦喊道,敲鼓,齐划!那些人听了摆布,结果那龙舟向相反方向跑了出去。 我点点头,你八百两银子花的真值! 领先的是赵家龙舟队,我定睛观瞧,心说难怪赵家领先,原来赵聿竟也在赵家龙舟之上,有这样一个准通象高手在其中,若不能赢,那就真是没天理了。王家、谢家船只紧随其后,远远将其他人拉在了身后。 就在距离重点不足百丈时,异象忽生。 天空中一声炸雷,龙眼桥下,秦淮河中,一道水柱冲天而起。 紧接着,以水柱为中心,在周遭形成了一个三丈大小的旋涡,看上去深不见底。 眼见冲在最前面的赵家龙舟就要冲入旋涡之中,听得赵聿一声暴喝,以船桨向水中击出。 轰隆! 小船在行进中竟做了一个直角转弯,硬生生将龙舟止住在了河道之中。 河岸众人被此番情景吓傻了,有人喊道,龙王显灵了! 后面跟随上的谢家船只,停止不迭,冲入了旋涡之中,连人带船消失不见。 我感觉到一股神秘的力量从旋涡中升起,张幼谦也神色凝重,双目紧紧盯着河面。就在这时,六名黑衣人如箭一般向那旋涡冲去,看他们身手,竟都是通象高手。我心中暗惊,虽说冥山气运被破,最近天下若干高手纷纷破境,但这也未免太多了吧? 就在此时,一道红光从旋涡中溢出。 水柱之下,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头,缓缓浮出了水面。 想不到,造成这天地异象的,竟是一块石头。那六名黑衣人转瞬之间,冲向了石头。 就在碰到石头刹那间,忽然耳旁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让那六人如遭受雷击,身形一滞,眼见一名白衣僧人脚下踏浪而至,几个呼吸之间,便来到了旋涡正中。那名僧人,身形矮小瘦削,有半边面孔形如枯槁,看上去有些瘆人。 我心中一凛,原来此人正是当日在千佛山下,被徐开山一剑破了法身的枯木禅师。大空寺三大法王,六大行走,在江湖上虽然默默无闻,但每个人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当年,徐开山破枯木时,他还不过是通象境,如今施展出来的手段,竟然也跃出了三境之外。 六名黑衣人拔剑,放弃夺石计划,齐齐向枯木禅师攻了过去。 六人如一剑,一剑分六人。 我奇道,这六个人剑法,怎么跟你有些类似? 张幼谦凝重道,这些黑衣人,是西凉剑阁中的剑侍。 我心中恍然,张幼谦玄元剑诀,师从武当派柳清风,而据说柳清风玄元剑诀,是传自于西凉剑阁老阁主,当年天下四绝之一的赵拂衣。西凉剑阁盛产高手,天下恐怕没有比西凉剑阁高手更密集了。只是没料到,西凉剑阁的人,怎么会跑到了金陵? 江湖传言,西凉剑阵甲天下。 在沈落雁的带领之下,西凉剑阁剑阵衍生出无数变化,剑阁二十一剑侍,无论双人、三人、四人还是十人乃至二十一人,都有不同的剑阵。六人联手,发挥出来的威力如指数一般增加,所以晓生江湖在越级杀人名录中,西凉剑阁的剑阵,仅次于暴雨梨花针,排在了第二位。 六剑幻为一剑,就要刺入枯木禅师前胸。 枯木正要准备以三境之外的法则空间瞬移,然仅动了分毫,却发现自己法则空间被这六柄剑锁死在其中,竟然无法动弹分毫。我自忖,若换作是我,恐怕已经丧命于六人联手之下。枯木禅师并未束手待毙,只见他一声佛号,脸上一道黑雾,原本完好右半边脸,变得乌黑。 就在刹那间,枯木禅师的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道浑厚磅礴的能力,从他体内涌出,一道佛门金刚怒目相,从他身后骤然而起,那金刚做了一道佛门狮吼印,轰在六名剑客身上。 六人如断线风筝一般,向远处飞去。 落入秦淮河中,消失不见。 众人都吓坏了。 枯木禅师只一招,将六名西凉剑阁通象境的剑侍杀死,这种神通,便是拖呼延无敌,也做不到。难怪都说,大空寺僧人武功高深莫测,单单是一个护法,便有如此神通,若是那大空寺修炼闭口禅的无根大师,岂不天下无敌? 此时此刻,枯木禅师整个人瘦缩了一圈,整个人变得苍老无比。 方才那一招威力虽大,却也耗费了巨大的精力。他来到水柱身前,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将那泛红的石头装入其中。 正要转身离去,又见一道青菱从龙眼桥上射出。 一声娇叱,却见徐若男从龙眼桥上一跃而下,冲向了枯木禅师,口中呵道,无那贼秃,将天绝舍利留下! 原来此物便是天绝舍利,难怪会引起这么多江湖中人的争夺。枯木禅师方才一招退却六名剑阁剑侍,已经是燃烧自己寿元强行出手。此刻徐若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他得手的瞬间,也正是真元最松懈之时发动攻击,显然是算计好的。 枯木禅师见状,眼见躲闪不及,将袖口一拢,向右边一侧身,以肩头承受了徐若男青菱的攻击。只听他一声闷哼,在水面之上转了个身,卸去了八九成劲道,口中喷出一口黑血。一直藏在袖中的手,如枯瘦的鸡爪一般,抓向徐若男颈间。 这一招极为狠毒,若徐若男被抓中,恐怕不死也伤。 自徐若男出手到枯木反击,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一出现,我便知不妙,顾不得这些,强行运转星宿海内真元,凌空跃起,向几十丈外徐若男狂奔而去,口中喊道,张幼谦助我! 张幼谦闻言,随手抓起一块桌面,投掷过来。我一口真气跃出二十余丈,真气力道尽时,张幼谦的桌面正落在脚下,我脚尖一点,再次跃起,在估算了距离之后,瞬间释放出空间法则,将铁剑挥出,在情急之下,施展出了万剑河山第七招:星河长尽! 徐若男情急之中向上提气,枯木利爪抓住她左肩,只听她一声闷哼,向后倒飞出去。 我大叫一声,也不顾这些,骂道,干`死你这个秃驴! 劈头盖脸向枯木砍了下去。 ps:前面有段写错了,枯木是大空寺三大护法,大空寺主持是修炼闭口禅的无根禅师。 第326章 闭口禅 这一招星河长尽,我曾经练习过无数次,却始终不得要领,在徐若男遇到危险那一刹那,情急之中,神识之中豁然开朗,星宿海内真元如大海波涛一般喷薄而出,就连枯木也不敢略其锋芒,脚下踏波,一连后退了三四丈。 我正恼他伤了徐若男,又如何肯给他机会,星宿海真元运转,剑势不尽,法则空间施出,强行刺了出去。 枯木禅师眉头微皱,瘦如枯枝的双手蓦然探出,取向我铁剑之处。 轰! 我只觉体内如翻江倒海,一道阴冷真元顺着剑身透体而入。我连运转星宿海内真元抵挡,这些真元在体内形成一股漩涡,划出了数十道圆弧,堪能抵消去枯木那一道真元。这一招,也是我情急之下,将方寸圆的招式,在体内施展了出来,化解了枯木禅师的那一爪。 枯木硬接了我一剑。他境界虽高出我,但这一招乃秦三观冥山绝学,就算以通象境施展出来,估计也不好受。我见徐若男已落回岸上,也无后顾之忧,遂骂道,贼秃驴,对一女子下此重手,好不要脸! 枯木桀桀怪笑,你若想死,我便成全你,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旋即突施一指,向我抓了过来。枯木常年修炼枯木禅,这根手指早已漆黑如铁,一道黑雾缠绕,看上去无比阴森。我不敢硬拼,正要施展法则空间逃遁,却发现不知何时,枯木竟早已释放境界,将我困在其中。 我施展迷踪步,低头从他身下闪过。他随手一拨,指甲瞬间暴涨数寸,刺向我的颈间。我怎敢大意,脚下一踏龙眼桥,凌空跃起。二十八星宿在星宿海内快速旋转,真元涌动,注入长剑之中,场间白光乍现,幻出一朵白莲,我连人带剑,从那朵莲花之中冲天而起! 天地之间,忽然乌云密布。 这一剑,引起了天地异象。 我朗声道,白莲生意!人如剑,剑如莲,砍向了枯木禅师。 当当! 长剑如砍到巨石之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枯木禅师竟以枯瘦的双指,将我的长剑夹住。 我引爆体内真元,剑身之上,莲花瓣瓣碎裂,紧接着,滋滋两声,枯木一声怪叫,向后跃去。数寸长的指甲,竟被铁剑削断。他稍立足,道,你如何学会了万剑河山? 方才这一招,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真元。如今正强自支撑,不过却决计不能被他发觉,于是道,这才第八招,后面还有四招,我倒要向你这个秃驴请教一下了。我感应到周围的天地真元,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纷纷向枯木怀中的天绝舍利涌去。 枯木见状,连取出一个方盒,里面装满了奇怪的银色液体,他将天绝舍利放入其中。 远处,通善寺上一声钟响,枯木闻之,道,如今暂且留你一命,恕不奉陪了。说罢,转身向通善寺方向狂奔而去。 枯木法则空间撤去,我才缓缓落在了龙眼桥上。 方才与枯木过招,都是在双方的法则空间之内进行,而且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周围的百姓,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我伸手去扶徐若男,徐若男一闪,说,拿开你的臭手,方才你让我死了算了,谁让你去救了? 我知她说的是气话,于是也不管她反应,一把将她抱起,跟张幼谦打了个招呼,向远处狂奔而去。徐若男伏在我怀中,双手捶打我后背,道,你个臭流氓,快些放开我。我怎么肯听,只将她抱得更紧,一口气跑出了十余里,来到一处破庙,才将她放下。 徐若男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我拉起她手,说,若男,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徐若男冷哼道,你有你的谢妹妹,在乌衣巷内恩恩爱爱,哪里还记得我?你这个负心汉,就知道花言巧语哄骗我,休想让我上当! 自从在谢君衍婚礼之上,徐若男大闹一场而去,我心中总是惦念她。这些日子,虽然将谢君衍接到了家中,然而我却总觉得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隔阂。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谢君衍依旧温柔,但跟以前相比,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我举手道,若我说得有半份虚假,便让天打雷劈! 徐若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骂道,贼老天,怎么不劈死他!话虽如此,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我见她气消,连问她伤势如何,她说,那死秃驴武功虽高,却也不过是刚跃出三境之外,境界不稳,放心,我死不了! 我问道,这些日子,你在哪里?我派人找你,却没找到。 徐若男忽然哭了起来,说,你心里哪里有我,我说的话,你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整天跟那个妖女鬼混在一起,又哪里肯想起我了。她本是十分好强之人,如今一哭,我反而没有了方寸,连将她涌入怀中,道,你跟我回家吧。 徐若男道,跟你回去?你不怕那谢君衍将我杀了? 我说她手无缚鸡之力,哪里又是你对手? 徐若男却道,手无缚鸡之力?若真如此,又怎能将桃山上的白毛怪物收服?你的君衍妹妹,早已不是当初谢君衍了! 我说你休得胡说,你虽对她有偏见,可她却一直对你好言好语的! 徐若男脸色一沉,她说什么你都肯听,我说的却又都是满口谎言了?若我告诉你,这段时间金陵发生的命案,都与她有关,你可相信? 最近谢君衍还在劝我,让我将徐若男接回家中。可徐若男却说出这种话,她对谢君衍有偏见,但是说出这种话,让我心中十分不悦,于是道,君衍回金陵后一直与我一起,从未离开家中半步,你对她有成见,也不必这么构陷于她! 徐若男挣扎站起身,转身就要走。 我喊住道,你去哪里? 徐若男道,对于一个失去你信任的女人,我去哪里,又与你何干?苏犹在,我便是去送死,你也管不着!说着,也不顾身上伤势,施展轻功向破庙外走去。我生怕她出事,连忙跟了出去,她回头道,你若跟上来,我便死在这里!说着,向山下奔去。 我寻思道,她虽然武功高,但此刻受了伤,若再碰到大空寺秃驴,岂不危险?于是,施展轻功,悄然跟在她身后。 徐若男走出破庙,片刻也未停留,踉踉跄跄向通善寺方向而去。我心中犯疑,难道她还想要天绝舍利? 走到小浣溪旁,有几个在路上溜达的小泼皮将她拦住,道,小妞儿,今儿金陵城这么热闹,哥哥们见你孤身一人,怪可怜的,不如找个酒楼,一起吃上几杯? 徐若男冷然道,滚开,否则,怪可怜的就是你们。 一人道,想不到还是刺猬,我喜欢!兄弟们,来将这姑娘抢了,带回去好好消受…… 一句话没说完,却见他捂住了喉咙。喉咙间,刺入了一根金针。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仰面倒了下去。其余几个小泼皮见状,也不顾那人死活,拔腿就跑,徐若男一挥手,数枚金针从袖中射出,那几人向前跑出了几步,扑倒在地上,已然死绝。 当年徐若男曾对我道,以后再也不乱杀人。这几人言语之间,虽有冒犯,却也罪不至死。徐若男二话不说,就将这几人杀死,有些故态复萌了。她看也不看地上那几人,一人独自上山,来到了通善寺门口。 今日是佛家盛日,若是寻常,通善寺内降香的人早已人来人往,可今日却朱漆大门紧闭。 徐若男站在门口,道,兀那秃驴,将天绝舍利交出来,否则,今日姑奶奶我一把火将你们寺给烧了! 通善寺内无人应声,徐若男又说了两遍,袖中青菱射出。 轰的一声,通善寺大门倒塌。 通善寺内,十余名白衣僧人站在院落之中,齐齐望着徐若男。院内正中,是一座莲花台,上面坐着一名黄衣僧人,慈眉善目,双手合十,莲台前,摆放的,正是那天绝舍利。莲台之下,有三僧并肩而坐,其中之一,便是今日在秦淮河上抢夺天绝舍利的枯木禅师。 而通善寺主持念慈大师,侍立一侧,脸上一副颇为无奈的神情。 若没有猜错,这通善寺内黄衣僧人,便是大空寺的方丈无根法师,与枯木并坐的两人,则是大空寺另外两大护法禅师。 通善寺与大空寺本是同源,去年天绝舍利丢失时,通善寺还想靠江湖力量对抗通善寺,甚至还想出了同归于尽的办法,如今这座寺庙,却已被鹊巢鸠占,成了大空寺的地盘。 徐若男指着黄衣僧道,你便是无根? 此刻徐若男询问,黄衣僧人自然也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大空寺主持无根禅师修炼闭口禅数十年,这一禅法乃佛门中最为高深的功法之一,若没有极强的自制力,根本无法修行。修行这种禅法,不开口则已,若一开口,便是陆地神仙,也未必能抵挡得住。 三十年前,无根禅师已是天下顶尖高手之一,在冥山之战前,便已跃出了三境之外,修成佛门金刚境,如今修行禅法,武功更是独步天下。他坐下三大护法,在冥山气运被破后,业已跃出了三境之外。 徐若男道,我就问你一句话,天绝舍利,给还是不给? 枯木禅师道,贼妖女,你竟还敢来? 无根禅师作了个手势,示意枯木闭嘴。他以手指了指天绝舍利,又指了指桃山方向,然后摇了摇头,却不知打得是什么哑谜。枯木翻译道,方丈问你,你要这天绝舍利作甚? 徐若男道,我要用它杀个人,或者,被你们杀死。 无根正要张口,却见几个护法连忙起身,匆忙向无根跪了下去,方丈,万万不可! 无根缓缓将口张开,我心中大吃一惊,这位修炼闭口禅三十年的无根禅师,口中竟然没有舌头! 第327章 偷听 确切说,无根禅师的舌头,似乎被人用利刃齐齐切断。我心说难怪他会修炼闭口禅,原来他根本就不能说话了。 无根禅师口中吐出一个音节:翁! 就在此刻,整个通善寺上空变得漆黑一片。 红芒乍现,一道真气从无根口中吐出,在漆黑之中,宛若一条火龙,冲着徐若男疾驰而去。徐若男不过通象境,对付伪三境的枯木尚且不是对手,又如何能抵得过大空寺方丈的开口一击? 却见徐若男全身衣衫飘起,两道青菱自袖中射出,两道青光,冲那火龙迎面而去。 我也顾不得隐藏身形,倏然释放法则空间,瞬间来到徐若男身侧,在半空之中将铁剑抽出,凌空劈向了火龙,使得正是万剑河山的第一招,日月同天!一道白光亮起,将漆黑的空间撕出一道亮光。 轰隆,轰隆! 徐若男青菱与那火龙一击,便节节断裂,无根真元顺着青菱涌入徐若男体内,徐若男全身被红光笼罩其中,如被施展了禁锢法,无论如何也冲不出这团红芒。 此时,我的长剑杀到,径直取向无根面门。 只有破了无根禅师道法,才有机会让徐若男脱困。我的剑来得极快,无根身前三大护法,丝毫未动。 当啷! 长剑在无根额前一尺,如同撞上一堵气墙,发出一声脆响。我怎会服输,星宿海真元轰然大作,尽数向长剑上涌去。 一寸、两寸、三寸。 一尺、两尺、三尺。 一丈、两丈、三丈。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铁剑冲破了气墙,如长虹贯日,向前疾入,然而我连人带剑,却如陷入鬼打墙,明明距离无根只有一尺的距离,他没有动弹,我铁剑虽然直冲,却始终无法触及对方额头。 我心中大骇,这无根禅师的自身空间,竟深不见底,任凭我如何一往无前,依旧无法穿破这一尺空间。 惊恐的极致,便是愤怒。 我彻底愤怒了,喉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吐向无根禅师。 鲜血喷入无根禅师空间,变作一团血雾,漂浮在空间之中,虽然没有什么作用,却让整个空间变得十分污秽。无根禅师气上眉头,旋即双手一合,向外一翻,我与徐若男双双飞了出去。 我全身真元如被抽空,动弹不得。 徐若男已经昏迷了过去。 无根禅师将自身空间收回,做了几个手势。枯木连吩咐人,将我俩擒住,道,这两人尚有用处,先关入内牢之中。有几个僧人将我二人五花大绑,抬着到了通善寺后院柴房旁边,来到一口井处,将我两人用木桶送了下去。 落到一半,便有人将我二人接了过去。 想不到这口井另有玄机,竟私藏了一处地窖。二人被关在其中。 枯木禅师跟了过来,道,且让你二人多活几日。 他看了徐若男一眼,自言自语道,天刀徐开山,当日那一刀之仇,便落在此女身上,也算是报应!说罢,转身而去。 我见徐若男昏迷不醒,看她眉宇之间,竟与天刀徐开山有几分相似,转念一想,两人又都姓徐,难道徐若男便是天刀徐开山寻找了许久的女儿?当日在扬州,她的女儿小芹菜,被一个青衣女子救走,那女子若是幽冥教主京雨柔,那便是了! 井中不知岁月长。 等徐若男醒来,已是入夜。她看到我,想起昏迷之前我的出现,道,我们这是在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将她昏迷之后的事情简单说了一番,她说,苏犹在你个傻子,我去抢天绝舍利,便是存了必死之心,你救我作甚? 我说人不可轻易言死,更何况你是我在乎的人?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徐若男幽幽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是死了,也值了。 我问,你武功尚在? 徐若男摇头,我全身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早在先前,我便已发现,在这地窖之内,全身内力似乎被一种奇怪的力量禁锢,竟然无法感应到天地真元,更无法提聚内力了。这种情景,在南宫长清后山之上曾经遇到过,当时我以大盗之术破之,可下午我尝试了各种方法,便是大盗之术,也在这里失效了。 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死?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头顶之上,有窸窣声音,仔细一听,却是一男子与女子在做苟合之事。徐若男也听到了动静,凑了过来,等听清楚后,脸色微红,转过身去,道,这种扒墙角的事,你也听得? 我正色道,如今我们深陷囹圄,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以前看闲书时,曾读到过,自古寺庙、道观、尼姑庵,更是藏污纳秽之处,心中还颇为奇怪,现在一想,欲望乃人之本性,越是禁欲的地方,更容易滋生这种打破禁锢之事。 良久,喘息声止。 一人道,浪蹄子,你这是要榨干我嘛? 那女子道,慧面大师,你比枯木和慧饼要厉害多了,尤其是那枯木,把自己练的跟枯树皮一般,真令人作呕。 慧面、慧饼与枯木,正是大空寺无根座下的三大白衣护法,想不到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暗中竟也作出这等勾当。这女子声音很是耳熟,正是当日我与李长陵曾护送的那个号称集天下气运苏素素,她不是武三郎的相好嘛? 慧面问,你怎得知道? 苏素素干咳一声,说我是听侍女萍儿说得。 慧面并没有追问,倒是苏素素道,上师让我去假意逢迎那武三郎,每日里被这个银样镴枪头折腾,何时才是个头? 慧面道,你千万别有这种想法,这武三郎对师父有大用处,这等话休要在他面前提起。 苏素素冷哼道,武三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被冯零感忽悠的,整日里在我耳旁唠叨,将来要封我为皇妃,还真把自己当做是真龙之子了? 慧面说,四大神座已归位其三,天绝舍利也已到手,如今黄阵图已启动修复,等完成之后,便杀了这个武三郎来祭阵。快则一月,迟则两三月,便能成大事了。 苏素素道,那你答应人家的事呢? 慧面道,少不了你的。 两人又是一番云雨,苏素素道,今日捉的那对男女,那姓苏的男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慧面犹豫道,此事是师父交代的,若要放了他,恐怕有点难办。 苏素素娇笑道,我何时说要放了他?我想杀了他。 我心中一凛,今日之事,已经完全颠覆了我对苏素素印象。去年护送她时,她还是一名文弱女子,此刻再遇到,竟然变得如此狠毒,究竟这一年来发生了什么,让她变化这么大? 慧面笑了笑,既然他是你救命恩人,你又为何要杀他? 苏素素冷然道,这个姓苏的,一个伪君子。当日护送我时,连正眼都不肯瞧我一眼,竟还要将我拱手送给了六大镖局的少镖头。当时,我便暗下决心,等有机会,一定给他好看。 徐若男听了,满脸戏谑的望着我。 我干咳一声,当时我满脑子之想着到风云岛找你,根本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徐若男这才微微一笑,这一篇算是过去了。 我却有些哭笑不得,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又说,天下最毒,莫过于妇人之心。这苏素素我不过与她有同行之缘,而且我还有恩于她,今日竟听到她想杀我,还是以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 柴房中,慧面接着道,这个好说,等事成之后,我便将这小子送与你,到时,你要奸要杀,还是先奸后杀,悉听尊便。 苏素素笑道,你不吃醋? 慧面正声道,我又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如今是共享时代嘛。哎哟,行了,姑奶奶,还不够嘛?我不行了! 慧面被苏素素又折腾了一番,两人这才穿衣出了柴房,只是慧面脚步声有些虚浮。 ps:公众平台(三观犹在)之内,我写了一个《楚留香传奇之夜帝宝藏》,是网易游戏的一个征文,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 第328章 天绝往事 我发现自己弄错了一件事,本来以为武三郎被抓到这里,是因为对方看中了武三郎的身份,以像是吕不韦那般,将来能够奇货而居。从大空寺和尚口中,才得知,将武三郎抓来,是为了给黄阵图祭阵。 我在桃山之内,两入黄阵图。 第一次,黄阵图已是死阵,阵枢之石被人取走,三道剑气将冥后剑无霜封印其中。第二次,青石已归位,黄阵图正在缓缓开启。若是又以武三郎在这龙脉之体去祭阵,那黄阵图威力究竟何其大? 黄阵图若启动,冥界之门大开,那天下大乱不远矣。 我暗下决心,决不能让武三郎无端成为牺牲品。可是,如今武三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热血之人,这一年来在菊庄的生活,有苏素素的温柔乡,有冯零感的迷魂汤,在权力和欲望面前,他已经迷失了自己。 徐若男见我不说话,问你在想什么? 我说出了我的担忧,这天绝舍利,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为何这么多人抢夺?连你也差点丧命于枯木手中? 徐若男解释道,五百年来,江湖上武功最高的三人,一僧、一道、一儒,儒为吕纯阳,道乃天绝老人,而那僧,便是天绝僧。江湖气运有定数,当年中原有三十六名陆地神仙,占据了七成以上气数,导致中原武林凋零,天绝僧以一人之力,在牛首山斩杀二十七人,后来吕纯阳又将天下陆地神仙杀尽,这才有了江湖三百年来的百花齐放。 我说这天绝僧好没有道理,别人武功高了,他就要赶尽杀绝? 徐若男道,天绝僧鬼手佛心,杀人也是为救人。当时,天下气数远胜于此,江湖上高手林立,将天下苍生视为草芥,甚至还出现了修仙门派,朝廷庙堂处于弱势,杀个皇帝如赶集买菜一般容易。天绝僧有感于此,才决意要根除天下陆地神仙的。 对于这段历史,我也有所了解。五百年前,大秦灭国,之后便是百年动荡、神州陆沉,仅百年,天下就有十八国称帝,皇权甚至成为了修行者的附庸。正是这百年,战火纷飞、生灵涂炭,天下人数,十去其七,乃整个华夏史上最黑暗的百年。 天绝僧斩杀陆地神仙,将武者境界限定在三境,吕纯阳又为朝廷创立惊神阵,可斩杀陆地神仙。正因如此,朝堂在与江湖的博弈中,才占据了同等地位,甚至在冥山之战后,取得了压倒性优势。 至少如今,江湖上武功最高者,也不过是三境之外的大宗师。 而当年的修仙门派,早已被杀的灰飞烟灭。如南宫世家,当年也曾是修仙门派的一支,在当年显赫一时,流传下来的武功,也只有一个御剑之术,到了如今,整个南宫世家被人灭门,也没有人去问津了。 我又问道,那天绝舍利呢?不过是一些体内结石而已,你们要抢这作甚? 徐若男说,天下怕了天绝,天绝何尝不惧怕自己?牛首山一战后,他便散去了全身功法,坐化圆寂,法身燃烧后,便成了这天绝舍利。他斩杀二十七名陆地神仙,江湖上气数并没多出半分,他圆寂之后,江湖上气数也没多出半分。于是人们怀疑,这天绝舍利,吸收了天绝僧的全部造化。 我惊道,也就是说,这天绝舍利内,封存了二十七名陆地神仙与天绝僧的修为? 徐若男道,我也是从师尊那里听来的。 我心中暗凛,若真如此,有了武三郎,再有了天绝舍利,等黄阵图启动,冥界入侵,那天下岂不又如五百年前一般,陷入动荡之中? 天下能有几个天绝僧?能有几个吕纯阳? 冥界入侵中原之心久矣,三十年前,慕容白云差点就做到了。 我的心中,开始对那个守在冥山的秦三观,生出一种敬佩之感。 正是他一人镇守冥山,才有了天下二十年的太平。可是,江湖上却都误解了他,怪他夺走了江湖本就稀薄的江湖气运,还要召开武林大会征讨他。如今想来,真是可笑、可怜、可悲。 想到此,我叹息了一声。 徐若男问怎么了,我忧心忡忡道,若真用天绝舍利启动黄阵图,便是秦三观也阻止不了冥界了。 徐若男说,这正是我们要抢夺天绝舍利的原因,莫要忘了,天下三大奇阵,我幽冥教的屠龙阵,也算一个。 我惊讶道,屠龙阵不是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失传了吗? 徐若男说,当年摩教一份为二,幽冥神教和光明神教。创立光明神教的小师叔,痛失爱女后,心灰意冷离开了中原,临行之前,将屠龙阵给了我师尊,如今风云岛那离火洞,便是屠龙阵所在之处。能够炼化天绝舍利的,除了黄阵图外,离火洞也算上一个。 两人又聊了片刻,已经深夜。 当年天刀徐开山离开离火洞,说要去寻那冥山所在,便下落不明,如今一年多过去,却也不知如何了。我怀疑,徐若男很有可能便是徐开山之女,却又没有把握,于是试探问,最近有听过天刀徐开山前辈的消息嘛? 徐若男脸色一沉,我不想说这个人。 不知觉间,远处金鸡报晓。 没多久,就有人前来送饭,没料到的是,送饭之人,竟是昨夜与苏素素在柴房鬼混的慧面。 慧面一来,眼睛就在徐若男身上提溜乱转,很不老实。我心中不悦,暗道,这双招子早晚给你废了。 慧面道,起来吃饭了。徐姑娘,这是我亲手做的烩面,你来尝尝。 徐若男冷着脸,扭过头去。只要她不愿意,永远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我却道,原来是慧面大师亲手做的慧面啊,不知慧饼大师做的烩饼味道如何? 慧面一本正经的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贫僧出家之人,乃得道的高僧,不跟你这种人做口舌之争。 我哈哈一笑,说慧面大师道行这么深,怎么昨晚却敌不过苏素素的梅花三弄? 慧面脸色一变,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我嘿嘿一笑,昨夜你做的好事,我都听到了,只要我往外面一喊,到时候,堂堂的大空寺护法禅师,竟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伪君子,你来看看,大家会怎么办? 慧面道,你懂个屁,这叫佛渡有缘人。苏姑娘与我佛有缘,我代我佛度化她而已。明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怎么在你口中就成了这么低俗下流之事? 我笑道,你干脆说是给失足妇女开光,岂不更妙哉?我兄弟张幼谦,是八卦周刊的老板,改天我让他把你这句话在八卦周刊上刊登一下,再注明是大空寺得道大能慧面所说。 慧面大怒,伸手一掌拍来。 我正要躲闪,却没有见到内力波动,原来在此间,所有人的内力都被禁锢了。 我哈哈一笑,有本事你进来啊? 慧面吩咐道,开门,看我不弄死这家伙。 属下小和尚连道,使不得,师尊有命,要好生款待两人,不能怠慢了他们。 慧面道,切看你得意到几时!说罢,拂袖而去,临行之前,还抓了一大把盐,放在我们饭菜之中。 (ps:天绝僧的故事在66章提到过,与这章有些出入,已经修改。天绝是三俗的师父,我已将他提高到与天机老人、吕纯阳一个层级上了。) 第329章 钦差大人 我低声骂道,还大空寺的得道高僧呢,怎么做起事来跟村头的二流子一样? 口中虽说,心中却也明白,整个江湖中,每日都是蝇营狗苟,鸡鸣狗盗居多,行侠仗义、抱打不平为少。而且,天下哪里有绝对的公平?能够让绝大数人公平,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江湖,江湖,一团浆糊。 徐若男笑道,这就是你们江湖司对江湖的监管力度不够了。 我点头道,也对,等我出去,要通告江湖,讲文明树新风,杜绝下三滥的行为。徐若男说,先不说这些,当务之急是我们如何能从这里逃出去? 我伸出右手,正是一串钥匙。就在刚才,慧面被我挤兑之时,我使出了在盗门出师之时学会的那一招移花接木,神不知鬼不觉,将那一旁和尚身上钥匙取了出来。而这一招移花接木,靠的是手、眼的技巧,并不需要内力。 打开牢门,来到枯井旁,那看守的两个和尚正在打盹。我正要拍昏他们,却见徐若男一挥手,两根金针封住了对方身上死穴,估计应该活不成了。 顺着枯井出来,才发现身上禁制竟然消失。我心中好奇,通善寺这口井,究竟有什么玄妙,竟然能够感觉天地真元?难道也是当年天绝僧的手笔不成? 此时正是清晨,通善寺和尚们正在做晨课,后院中并没有太多人。我们正要离开,却发现武三郎坐在偏远处一个凉亭上,正在独自饮酒,神情颇为落寞。 我顾不得被人发现,两步纵跃过去,道,武三哥! 武三郎身形比以前富态了许多,不过气色却很一般。他看到我,有些奇怪,问,苏捕头,怎么在这里遇到你?我说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我出去再说! 说着就要去拉他,武三郎却道,我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我心中冷笑,莫非你留在这里,还要做什么皇帝的春秋大梦? 武三郎一楞,你怎么知道? 我说醒醒吧,别被人灌了迷魂汤。他们留下你,是为了让你去祭那黄阵图! 武三郎长叹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他们在我体内种了蛊毒,冯零感那时还知道掩盖一下,来到大空寺之后,他们便原形毕露了,我心知必死,留在这里,也是得过且过了。 我说当年为了松江府百姓据理力争的武三郎,哪里去了?你心中的血性呢? 武三郎道,没了。我也想通了,以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如今有好酒好肉的伺候着,能活一天,就算赚一天吧。苏捕头,这里非是善地,你还是尽快离去。 哀莫大于心死。 我从武三郎眼神中读出这句话,朝廷在找他,西门吹灯也让我找他,如今找到了他,他却落得这副模样。心中盘算,反正西门吹灯就要来金陵了,到时候跟他们商议之后,再做打算。于是劝道,你要小心苏素素,那个女子不简单。 武三郎眼中闪过一道狠毒之色,道,我体内的蛊毒,便是她种给我的,这小贱人,我迟早会亲手杀死她。 我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于是拱了拱手,向凉亭顶上翻了上去。不片刻,却见苏素素端着一个药罐,袅袅婷婷走了过来,柔声对武三郎道,三郎,把这碗药喝了,你的病就好了。 武三郎道,当年我大嫂对我大哥也是这么说的。 苏素素问,现在呢? 武三郎道,现在她坟头的草差不多有一丈多高了吧。 苏素素道,三郎,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年多来,我为了跟你在一起,放弃了那么多,想不到你还是这样看待我?这药你要觉得有毒,那,那我自己喝了便是! 说着端药就喝。 武三郎忽然道,好妹妹,我是跟你开玩笑的。这一年要不是你的照料,恐怕我早已命丧黄泉了。刚才我心情不好,说出那种话,妹妹你莫要生气。苏素素道,能够服侍你这种英雄豪杰,便是素素三生有幸了,哪里还有生气的道理? 我闻言,心说这女子真不简单,难怪武三郎沦陷在她石榴裙下。怎得当初却没有发现这点? 我施展迷踪步,在对方发现我们逃离之后,与徐若男悄然离开了通善寺,一路上并没有遇到过多的阻拦。 徐若男是幽冥教主,背后还有幽冥教和风云岛的势力,在江湖上有足以跟英雄盟抗衡的力量。而我与那守护冥山的秦三观又有传剑之情,与大空寺动手时,他们也识破了我的剑法。 我甚至怀疑,是大空寺抓住我们后,对如何处置我们拿不定主意,故意将我们放走了。 从通善寺出来,我让徐若男跟我一起回金陵,被她拒绝了。 徐若男道,如今天绝舍利出世,大空寺、英雄盟等蠢蠢欲动,桃山大阵若真启动,恐怕将来天下就要陷入动荡之中,此事关乎我幽冥教和江湖运势,我要尽快赶回去,禀明师尊定夺。 我略带失望,她又道,此去风云岛,少则半月,多则两月,我会在武林大会前赶回来的。反正我的话,你也不听,你家中那位,自己多留心吧。 回到金陵城内,张幼谦问,昨日你去了哪里? 我将通善寺内遭遇与他说了一遍,他听了目瞪口呆,我只道是这个武林大会是英雄盟为了统一江湖而做的折腾,想不到还与冥界有关! 我问道,你师父乃天下一流高手,他也说过要来金陵,这种时候出了这等事,他不会坐视不理吧? 张幼谦道,我那师父,只要钱给到位,什么不能做呢?对了,还记得那白毛怪物嘛?柚木道长将他治好了,下午若有空,我们去瞧瞧吧。 吃罢午饭,两人来到了城外娘娘庙。 柚木擒获白宠后,由于白宠形状怪异,而且曾经犯下滔天大错,城内客栈无人敢收留,于是柚木便在这里住了下来,一心想帮助白宠恢复心智,这段时间,江南一直跟着柚木,给他备好药材、食材等。 白宠身上的毛发已经逐渐退去,眼珠也不再通红,而是一片茫然。按照柚木所说,青灵道长被慕容白云抓获时已是四十岁,那到现在也差不多七八十岁了,然而他看上去却没有半点衰老。 经过几日的调教,他甚至逐渐清醒,已恢复了约一半,只是言语却语无伦次,无法正常与人交流。柚木告诉我们,这三十年来,白宠对自己所做所为竟都有印象,唯独却无法控制他自己的行为,如今神志清醒,悔恨交加,已经尝试着自杀了几次了。 我将在通善寺内遭遇又同柚木说了一番,问,天绝舍利之内,真有天绝僧和二十七名陆地神仙修为嘛? 柚木道,此事着实蹊跷,当时天绝僧和吕纯阳杀尽天下陆地神仙,逼着三境外的大宗师,签下了房山公约(详见《行镖》),创立惊神阵,从而保证朝廷与江湖气运一种平衡,才有了天下三百年的安稳。我们还纳闷,那多出来的江湖气运都去了哪里,如今想来,多半是封印在天绝舍利之内了。 难怪盗圣门与盗仙门之争的终极目标,便是这块天绝舍利。 原来西门吹灯与李青衣早已知晓这件事,盗圣门擅长偷术,盗仙门擅长大盗之术,一个负责将天绝舍利偷到手,一个负责施展大盗之术,将舍利为己所用。 与青灵道长稍作交流,他说话语无伦次,只道是如今仍是开泰年间,却不知如今江湖都已经过去了三十年。当听到慕容白云名字时,青灵道长又恨又怕,可见他对青灵道长的影响。 我又问道,前不久你又滴血认主,可记得逼你认主之人的模样嘛? 青灵道长抱头痛苦大叫,我于是不再逼迫他,又与柚木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 两人刚回到金陵城,知府衙门的书吏李点前来投帖,他虽然没有品秩,却是宋知府的心腹。我连忙让进屋,命人吩咐茶水,道,有什么事情,让管家来一趟就好了,这么晚了,还要李大人亲自来? 李点道,苏大人折煞小的了,今日宋知府让我来,是为了一件事。 什么事? 李点道,关于钦差大人的事情,如今钦差大人已经到了金陵城外,却如何也不跟入城,我们金陵府一众官员都已急坏了,宋知府这才让我来求您帮忙。 我干咳道,李兄,我如今属于南江湖司,虽说衙门还在金陵,但这种事情我出面不太合适吧? 李点连忙跪下道,苏大人还请开恩,宋大人吩咐了,若我不能将您请过去,我全家老小都要发配到岭南去。 我寻思道,这次督查盐茶与丝绸的钦差很是厉害,带着尚方宝剑一路南下回来,将沿途几个路州折腾的不轻。金陵是他的最终目的地,也是这次代天子巡查的最重要的一站,如今来到了金陵,却不肯进城,这分明是释放一种信号啊。 皇帝派他来督查丝绸,他仍还没到,金陵城三大家族就用一次生丝霸盘生意来迎接他。这个城门,恐怕进来就出不去啊。 我说,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李点磕头道,这件事,整个金陵城唯独苏大人和张大人能办成了。 此话怎解? 李点道,这位新来钦差大人,正是当年从江南学宫走出去的李牧歌李大人! 第320章 破局之法 连我也没料到,这个一路南下、一路折腾的钦差大人,竟然是昔日好友李牧歌。在京城时,因为丢失了编撰的灵宗史稿,李牧歌差点遭到杀身之祸,在谢士廷庇护下才免遭一劫,想不到新皇登基,谢士廷被逼死,而李牧歌却摇身一变,成了代天子南巡盐茶丝绸的钦差。 李牧歌抵达金陵,却住在了金陵城外一家民宅之中,宋知府三请而不入,这可急坏了金陵府的一众官员。来到金陵府衙,只见宋知府、诸葛烧饼以及金陵五县城的知县都聚在一起商议,如何才能将钦差大人”请“进来,唯独闵秋叶一人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江南学宫学政大人道,谁也没想到,这个李牧歌竟是如此记仇之人。没错,当年在学宫他遭到一些不公,但好歹也是从咱们金陵走出去,一来就摆出这个架势,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 诸葛烧饼与学政素来不和,一旁冷笑道,既然问题出在学宫这边,不如学政大人来个负荆请罪,兴许有些转机呢? 学政大人气道,说风凉话谁不会?这个李牧歌究竟什么来头,中进士才一年,就成了皇上的钦差? 有知情人道,圣上登基后,二十五枚玉玺俱在,唯独传国玉玺下落不明,这李钦差不知得了什么造化,竟然得到了传国玉玺。他在金水桥头,拦瑜伽,献玉玺,这是天大的功劳,若非他根底尚浅,就算给侍郎也不足为过。 我心中一惊,玉玺当日不是被谢东来偷走了嘛,怎么会落到了李牧歌手中? 众人一筹莫展,宋知府问闵秋叶,闵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啊?闵秋叶指了指我,道,苏捕头在此,就不用我来出什么主意了吧。 宋知府这才看到我,连道,苏捕头,你来的正好,如今来的钦差大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年你的私交好友,李牧歌李钦差。如今他落脚在城外,不肯入城,这事儿只有你能办了。 我犹豫道,李钦差不入城,必然是有他的打算,就算我去请他,也没什么把握,不过去探探口风,还是可以一试。 宋知府道,如此甚好,我们在此等你消息。 眼见就要中午,我与张幼谦准备了一坛好酒,骑马出了金陵城。来到城外小镇,却见一名军官带着几十人名官兵将我们拦住。看这些官兵打扮,竟是皇家禁卫军,李牧歌代表天子威严,禁军随行并不奇怪。 我们上前道,在下南江湖司总捕头苏犹在,是李大人故交,今日特来求见,还请将军通禀。没多久,那人便将我们带到一家农户家,李牧歌正在天井坐着读书,见我们到来,起身道,苏兄、张兄,别来无恙啊。 在见此时李牧歌,身穿六品官袍,嘴角留了胡须,显得沉稳了许多。在江南时,李牧歌意气风发,在京城时,他有些颓废,而此时,他脸上只有从容和淡定,举止之间倒也透露出一丝官威。 三人坐定,我才说道,李大人临金陵而不入,这可急坏了金陵一众官员啊! 李牧歌脸色一沉,你是来给他们做说客的? 张幼谦道,非也,我是来找你拼酒的! 李牧歌哈哈一笑,说这才是李某的好兄弟。来,咱们今日不醉无归。 酒过三巡,话叙别后各自经历。 灵宗史稿丢失后,李牧歌差点被落入大狱,在谢士廷的斡旋之下,才免遭一难,不过却丢了官职,赋闲在家,原先的一些翰林院好友,纷纷跟他划清界限,他本以为,自己官途完蛋了,谁料此时旧皇复辟,而他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传国玉玺。这才有拦驾献玺之事,传国玉玺失而复得,朱悟能大喜,以之为天赐之人,恢复其官身,调入两都察院成为监察御史。 张幼谦道,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由于我身负宋知府嘱托,席间几次试探性问他入城之时,却被他婉言回避过去。倒是张幼谦,跟他胡扯鬼谈,颇得李牧歌欢心。 一坛酒饮完,李牧歌才道,我知道你们此行目的,我奉旨前来督察丝绸,人还在扬州,金陵城就演了一出好戏给我看,这分明是要给我个下马威啊。你就告诉宋海泉,说金陵城太厉害,李牧歌进去怕有生命之忧。 我苦笑道,如今你是御赐钦差,天下除了皇上,谁能动得了你? 李牧歌道,想杀我的人多了,王、谢、赵三家,哪个不巴不得我遭横祸而死?他们联手将生丝价格炒到了七八两一斤,这分明是要我命啊。苏兄,你在金陵时间久,你来帮我出出主意! 我说你让我帮你杀杀人,当当打手还差不多,这东西,还是张幼谦在行啊。 张幼谦分析道,金陵三大家族内部本来也不和睦,存在明争暗斗,但这不过是利益之争。但你这一来,直接威胁到他们在金陵的生死,这才迫使他们摈弃前嫌,联手做成了这次生丝霸盘。依我看,要想破掉这个局面,倒也不难! 李牧歌闻言道,我正为此事发愁呢,你有什么办法,快些道来! 张幼谦说,第一,这次生丝霸盘,除了让三大家族赚了个瓢钵盆满外,金陵城内中小丝商,苦不堪言,若要破局,这是一股可以联合的力量。第二,三大家族中,以王家势力最大,赵家次之,谢家最弱,而这谢东来又不是甘于人后的主儿,李兄可以利诱之,破坏这个联盟。第三,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三大家在金陵生意甚广,你是钦差,从中找些违法之事,以此敲打他们,还不是小事一桩? 李牧歌哈哈大笑,你这么一说,我豁然开朗。 我也赞道,自从吃了六个核桃,你脑瓜越来越灵光了。 李牧歌也非愚笨之人,很快制定了对策。在龙舟赛时,张幼谦与金陵城内的中小丝商联系甚广,他决定城外先行会见那些中小丝商,然后分别约谈三大家族之人,而我们南江湖司,也决定针对江南各大门派下的产业开战排查,重点打击黄赌毒等为祸百姓的乱象。 至于金陵府衙的那些人,一律不见。 傍晚,李牧歌亲自将我们送出门,道,这件事就拜托二位了。 我忽问道,李兄,当日你在金陵城内,曾说过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话还作得数? 李牧歌正容道,自不敢忘! 我说有你这句话,我们兄弟就帮定你了。 回到衙门,宋知府等人还在议事,问我们如何,我摇头道,钦差大人住惯了农家小院,看来一时半会不会进城了。宋知府等人虽然有意见,却也无可奈何。 次日一早,张幼谦就去安排李牧歌与那些中小商户见面之事,我则召集江湖司开会,目的只有一个,针对目前江湖市场乱象,开展一次全面排查与整治工作,这件事安排给了前不久刚加入南江湖司的宋成才。 这家伙当时以师兄要挟我,既然入了江湖司,还不是任我揉捏。这次整治,明显是针对三大家族之人,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只好让他去干了。 李牧歌会见了金陵城内十余个中小丝商后,又分别与赵钱孙、谢东来见了一面,唯独没有约见王冲。这一做法极为高明,撇开三大家族中势力最大的王家不见,这次会谈无论谈成什么样,轩辕剑王冲疑心重,生怕出什么变故。无论李牧歌与赵、谢有无达成条件,这三大家族联盟,内部已经产生了矛盾。 宋成才倒也卖力,三天下来,查出了三大家族若干违法或擦边球的行为。毕竟他在金陵时间太久了,对金陵三教九流门清的很,这命令一下去,他便带着江湖司捕快们,将金陵城青楼妓院、茶楼赌场等闹得鸡飞狗跳,听江南说,这宋成才还趁机捞了一笔。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没有油水和好处,谁给你干活。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对此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与张幼谦商议了下,三家家族涉及的违法产业中,我们唯独针对王家进行了封查,放过谢、赵两家,这一作法,更让王冲惴惴不安,连夜出金陵城,去求见李牧歌,在李牧歌门前跪了一夜,却吃了闭门羹。 李牧歌一系列的组合拳下来,本以为生丝价格会恢复到正常水平,谁料从第四日起,生丝价格不降反升,到了十两银子一斤。 由于货源都在三大家手中,迟迟不肯放出,导致了江南织造局五万张织机全部停工。这是朝廷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织造局每年给内廷赚几百万两银子,如此一来,许多订单无法完成,势必会影响朝廷的收益。 十日后,李牧歌给江浙巡抚写信,请求从浙江一带以五两一斤的价格向金陵调配生丝五万斤,分两批发出。货发出后,第一批生丝被双龙山的强盗抢了去,第二批在夜宿黄门店时走水,付之一炬。 这一日,我与张幼谦在商议如何处置王家的各种违法行为时,有人前来通禀,李牧歌遇刺了! ps:年底了,各种走访和应酬,而且家中老二即将出生,事情有些多,更新不稳定,不过我会尽量写,争取三月底前完本! 第331章 贼人哪里逃! 知府宋海泉与诸葛烧饼正从天上人间喊了几个姑娘一起喝酒探讨人生,当他俩得知此事时,差点没从桌子上跌了下来。这两人一人是金陵父母官,一人分管金陵城治安,若钦差大人出事,这两人肯定脱不了干系,一个处理不妥,甚至乌纱帽也可能被摘掉。 虽然李牧歌临城不入,这两人心里恨死了他,但真到了节骨眼上,表现也毫不含糊,诸葛烧饼会同金陵守备白有才连夜点了三百官兵,将李牧歌所在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我与张幼谦来找李牧歌,却见他正在屋中啃鸡腿喝酒,桌子上摆着一本书,叫《博弈的力量》,已经快翻烂了。他见我俩到来,说,你们来得正好,我这里正好有乌龙山蜜制的葡萄酒,快些来陪我饮两杯! 我见他没事,松了口气。 张幼谦道,听说你遇刺,还以为你命不久矣了呢,没想到你心情这么好!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怎样,要不今晚上我来安排一下,咱们仨人去天上人间庆祝一下? 我笑骂道,你真是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李大人乃朝廷命官,自幼读的是圣贤之书,学得是圣人之道,像天上人间这种地方,要去还需要你来安排?李牧歌道,正有此意。 我问道,听说你遇刺了,这件事可大可小,有什么线索? 李牧歌故作神秘一笑,指了指天上,说偷袭之人姓莫名子虚字乌有。 朝廷给江南织造局下了十万匹绸缎的指标,本来要在五月份交差,已经延期了。李牧歌最近采取了一系列动作,生丝价格不降反升,这让他很是恼火,于是才有了这个“钦差遇刺”事件。 如今对方抱作一团,若长期对峙下去,督察丝绸生产的李牧歌拖延不起,于是只得兵行险招,强行制造机会,对外声称遇刺。 这一招可进可退。若三大家族不听话,李牧歌只要一口咬定是三大家族之中人的动手,甚至动用官府势力去压他们,那么他们必然会低头;若他们听话,肯配合将生丝价格降下来,这事也好办,如今江南武林大会在即,金陵城内来了许多江湖高手,想必是有人没长眼,误打误撞…… 以李牧歌遇刺,创造出一个变数来。这个办法,只是下下策,除非实在没有办法,才可以抓住这个线索不放。 当得知李牧歌要微服私访时,随行的禁军护卫李忠坚决不从,劝道,如今金陵城内鱼龙混杂,李大人乃朝廷钦差,岂能以身犯险?若有个闪失,属下无法向陛下交代,还请大人三思。 李牧歌道,有这两位兄弟相护,在金陵城就算不能趟着走,也可以横着走了。 李忠抬头,眼神中射出一道精光,上前就搭把手,这是寻常武者盘问功夫常用的一招,他武功不过寻常闻境,当然看不出我与张幼谦修为,当他手距我三尺时,如装上一堵无形之墙,无论如何也前进不了一步。 须臾间,李忠额头冒汗,自知不是对手,这才退了下来,道,原来兄台是高手,真是失敬! 李牧歌笑道,说起来,我这兄弟跟你们禁军还有些渊源。苏捕头和张捕头,可是你们吕大统领当年在六扇门时手下的得力干将啊。 李忠闻言,原来苏犹在、张幼谦两位大人,去年两位在狮子楼大展身手,小的素来久仰两位大名,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既然有两位与李大人同行,我自然是放心了。 李牧歌有功名在身,穿了一套青绸长衫,倒也有说不出的儒雅风流。 我与张幼谦乃习武之人,平日里穿朝廷制服,今日穿的则是蓝布劲服。 三人并肩在夫子庙街上行走,去年李牧歌不过是江南学宫的穷酸书生,我们也不过是六扇门的小捕快,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为钦差大臣,我俩则成为江湖上能排上号的武林高手,一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有人在街边喊道,莲蓬!莫名湖新采的莲蓬,一文钱两个! 李牧歌闻言,却见中年妇人身穿碎布头衣,以麻布盘着头,蹲在街边,面前摆着一张破毡布,上面摆着几十个莲蓬。 六月荷花谢,七月采莲时。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文人诗赋美则美矣,然真正的采莲子之人,正如眼前这妇人,清晨与丈夫划舟采莲子,上午夫子庙街上贩卖,一日下来,所赚也不过几十文钱,聊以生活而已。 李牧歌喊道,宋嫂,还记得我嘛? 那宋嫂抬头,见眼前说话之人器宇轩昂,衣服华丽,哪里还敢相认,低头诺诺道,这位官人想必是认错人了。 李牧歌道,宋嫂,我是小李啊,当年若不是你与宋哥照顾,我早就饿死街头了。 宋嫂这才抬头,仔细打量了李牧歌,欢喜道,原来是真是你,我早就跟你宋哥说,你有真本事,将来一定能成大事,看你这身行头,还有俩保镖,就知道你发达了! 呃呃…… 我与张幼谦面面相觑。 李牧歌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宋嫂,说,当年我病倒街头,是你与宋哥救我一命,我李牧歌没有什么好报答的,这点银子,你收了吧。 宋嫂道,这银子太贵重,我不能要。 两人正在推脱时,却听有人道,真是奇哉怪哉,白花花的银子都没有人要,那就给我吧!顺声望去,却见几个街头小混混耷拉个脑袋,凑了过来。为首那人吊眉三角眼,道,哟呵,这不是在天香楼端茶倒水的那小子嘛,怎么,今儿发达了,都穿上绸缎了,这锭银子少说也得十两吧,她若不要,我帮她收了便是! 另一人道,三哥,昨儿个严员外家丢了十锭银子,这小子的钱来路不明,恐怕不能乱要啊。 三角眼道,也对,严员外已经报了官了,小子,依我看,你就是昨夜入室偷窃的贼人,你若识趣,把银子拿出来,若不识趣,跟我们去一趟衙门吧。 我心中暗怒,如今江湖司正在整治市场乱象行为,为此我也跟金陵城内各大门派打过招呼,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小弟,不要在这段时间出来闹事,怎得还有这种碍眼的家伙。 夫子庙是长乐帮朱问天的地盘,朱问天向来谨慎本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冷冷道,抓逃犯人乃六扇门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管了? 三角眼看了我一眼,斜楞眼道,你们两个,想必就是他的同谋了,一起跟我走一趟吧? 张幼谦在一旁看的不耐烦,连步上前,一手抓着一个。三角眼问,你想干嘛?张幼谦懒得理他。 嗖嗖嗖! 噗通、噗通! 他三下五除二,将五六个人扔到了秦淮河中,那几个人狼狈爬上岸,骂道,你们三个给我等着,看老子找人来收拾你们。张幼谦拍了拍手,捡起两个莲蓬,扔给我一个。 莲子又绿又大,入口有些发苦,久而口内生津,倒也有些清香。 宋嫂见状,有些慌乱,说这个刘三最近跟了个新老大,在这里势力大的很,趁他们没来,你们还是赶紧走吧。李牧歌道,我们若走了,你怎么办?宋嫂说,这段时间,我跟你宋哥换个地方去卖,躲一阵子儿便是。 李牧歌取出名剌,道,这是我的名剌,你让宋哥抽空去城外李家庄找我,我那里还缺个赶车的。 宋嫂道,你宋哥那脾气犟得跟驴一样,他哪里能给你赶得了车。你放心,我跟你宋哥都有手有脚,饿不死的。 我心中暗赞,这宋嫂虽生得贫贱,却也有些骨气。要知道,李牧歌成为钦差后,初来金陵,正缺一个知己的使唤人,只要这宋嫂一点头,虽不说飞黄腾达,但在金陵城内,寻常百姓是不敢招惹他们的。 没过多久,街上一阵闹腾,却见方才挨揍的刘三,带着一拨人马赶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喊道,官差拿人,闲杂人等退让! 哗啦,哗啦! 众人连忙退走,整个夫子庙店铺官门,唯恐波及到自己,但却也留了门缝,从里向外观望。宋嫂见状,也慌了神,道,不好,刘三他们过来了,你们还是快走吧。说着,也收拾莲蓬,准备要跑。 偌大夫子庙长街上,只有李牧歌、张幼谦与我三人站着,宋嫂瑟瑟发抖,蹲在角落中。 我笑了笑,劝阻道,不妨事。 为首之人正是宋成才,带着几个捕快,还有十几个道上混的帮闲,怒气冲冲向我们这边赶了过来。 还有十余丈,泼皮刘三就道,宋老大,就是这几个人,聚众闹事,还说要造反! 宋成才瞄了我们一眼,吓得一哆嗦,只见他抽出腰刀,举过头顶,大义凛然道,竟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谋反之事,真真岂有此理,我看贼人向那里跑了,兄弟们,给我追! 刘三道,不对,老大,就是这几个! 宋成才那里听他,一溜烟,带着众人向远处跑去,边跑,边喊,贼人哪里逃! 一切如一场闹剧,宋嫂看得一头雾水,众人也纷纷摘下门板,正要准备重新开张营业。 商贩、行人们重新回到了夫子庙的长街之上。 就在此时,张幼谦眉头紧皱,我也生出警兆。 长街之上,莫名的多了几十名江湖高手。 十丈之外的挑夫,戴着斗笠,却是知玄境的高手。东南角那算命先生,看似病怏怏,却也是伪通象境的好手。这些人,或行旅、或商贩,在夫子庙街上,有意或者无意,向我们靠拢过来。 难道是三大家族真要动手了? 我与张幼谦自是不惧怕,然而这些人武功不低,人数又占优,我俩若被缠住,别人就有可乘之机,对李牧歌动手。 李牧歌乃文人,见我们不说话,问,怎么了? 张幼谦道,十二个! 这十二人仿佛有默契一般,在路过我们身旁时,几乎同时出手,十二把兵刃向我们招呼而来。 我摇头道,不,十三个! 星宿海内真元暴涨,十三道真气灌入莲蓬之内。 突突突! 十三粒莲子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其中十二粒,射向那十二人兵器。 最后一粒,射出之时,忽然转向,冲着宋嫂眉心而去。 第332章 动手 李牧歌正对着来刺杀的十二名杀手,并没有发觉身后的宋嫂,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银针,正缓缓靠近他。 莲子带着呼啸而来,若宋嫂不闪躲,她手中银针便会刺入李牧歌腰间,然而这个夹杂星宿真元的莲子,则会要了她的性命。宋嫂并没有过多时间考虑,她顺势向后面翻滚,放弃了刺杀。 就在这时,张幼谦已冲入众刺客之中,一记玄元剑,带走了两名知玄境的杀手的性命。他杀得兴起,冲入众杀手之中,众人无还手之力,转眼间,又有两人丧命在张幼谦剑下,还有两人受了重伤。 宋嫂见状不妙,连尖叱一声,众杀手眼见不敌,转身便去,临行之前,为了防止我们逼问伤号,以暗器将重伤的那两人杀死。宋嫂正要跃入秦淮河中,我心说若是你能逃脱,岂不让我盗圣门轻功蒙尘?旋即嘱咐张幼谦看好李牧歌,我运起迷踪步,紧紧追在她身后。 宋嫂一入水,身形便如泥鳅一般。我以剑气劈之,整个秦淮河面炸声四起,让宋嫂躲得狼狈不堪。终于瞅准机会,我将手中最后一粒莲子,射中她腰间,只听她闷哼一声,浮出了水面。 我将她身上穴道封住,如小鸡一般拎上了河岸。 放开我! 声音若童子,此时宋嫂身形变小,脸上易容早已退去,露出了一个年幼稚嫩的女童的脸庞。 正是当年刺杀天刀徐开山的天下第一刺客红豆,而那十二名杀手,不消说便是杀手组织夜枭中的成员。张幼谦赶来,怎么变成了一个女娃?我说道,女娃?这个家伙的年龄,当你奶奶差不多了。 张幼谦咂舌,天下还有这等功法? 我说天山派有一种邪门武功,叫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练此功法之人,能永葆青春,而且越练越年轻。 红豆冷哼道,算你有眼光。 我问,天山童奶跟你有什么关系? 红豆却不回答,反问,我伪装的天衣无缝,你又怎么看破我身份的? 我哈哈一笑,说,第一,市面上的莲蓬,大多数一文钱四到五个,你的价格比别人高出两倍,足见你是重利之人,可当李兄先是给你银子,又是给你家老公介绍生计时,你却推辞,这不合常理。 红豆道,这说法有些牵强。 我又道,第二,你身上的味道出卖了你。你虽伪装成宋嫂,可你身上却涂了碧元记的夜来香,这种味道持久,没有三五日消不去。这种香粉,一两能卖到七八两银子,你说一个农家妇人,又如何能用得起这么高档的东西? 红豆道,想不到百密一疏,这一次我认栽。你想怎么处置我? 我绷着脸道,作为一个杀手,完不成刺杀任务,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红豆小脸一沉,你不怕我们夜枭组织的人追杀你嘛? 夜枭乃天下最大的杀手集团,其背后势力不可小觑,当年在京城,我与戚小薇曾经见识过他们的手段。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以我如今境界,他们要杀我也不是那么简单,不过若被他们盯上,估计也不会好受。 我说,既然你们是杀手组织,应当明白组织对刺杀失败的人如何处置吧?依我看,不如我们合作,也许对大家都有好处。以我们江湖司的能力,让你改头换面,应当不是难事。 怎么合作? 我向前靠近她,她往后退,可身上穴道被封,道,你别乱来啊,不然我就要叫了。来人啊,有人拐卖儿童了!我将手中莲蓬头塞入她口中,说,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们来刺杀李大人,我便放你一马。 呜呜呜! 我摇头,嘴巴还挺硬,信不信脱光了你衣服,把你吊在金陵城墙上,暴晒三日,到时候你功法散尽,粉嫩的小身板,变得又老又硬,看你还如何装嫩? 红豆终于色变。 天山派常年生活在雪山,这个功法乃极阴的武功,最怕阳光曝晒,否则功法尽散,遭受非人之苦。这是我曾在江湖野史中看到的,没想到一试,竟问到了红豆的软肋。 呜呜呜! 张幼谦道,你堵她嘴了,她想说也没法说。 我哦了一声,将莲蓬取下,怎样,决定权在你。 红豆眼神闪过一道恶毒之色,然而此刻我为刀俎,她为鱼肉,道,要刺杀李牧歌之人,乃诸葛烧饼! 我与张幼谦震惊道,怎么可能? 诸葛烧饼乃金陵六扇门总捕头,在金陵城内势力可以忽略不计,其武功在江湖上,根本排不上号。更重要的是,以他的身份,跟李牧歌根本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他没有杀人的动机。 红豆哪怕说是三大家族中人,我们也不会觉得意外。 张幼谦问,我们怎知你说得是真话? 红豆道,我懒得解释。 方才李牧歌一直没有作声,此刻问道,那宋嫂和宋大哥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红豆道,当然是弄死了,不然哪里有这么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李牧歌眼中喷火,双拳紧握,就要动手。 我连忙劝阻,对红豆道:我说只保证不杀你,并没有说要放你走。最近江湖上这么乱,你一个小姑娘家行走江湖,多有不便,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我们在六扇门大牢内,给你准备了一个单间,夏暖冬凉,要说金陵城内,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住所了。 红豆骂道,你们两个出尔反尔的家伙…… 我懒得听她呱噪,直接点了她哑穴。我正要将她带回六扇门,张幼谦提醒道,若这家伙真是诸葛烧饼派来的,关在六扇门反而不合适。我考虑一番,心想也对,红豆虽说了,但是疑点颇多,还需要小心求证。 我们没有了继续逛街的雅兴,找了个口袋,将红豆装了进去,与李牧歌一同回到城外。 我们将红豆给了李忠,并叮嘱她此人十分危险。李忠得知此人便是天下第一杀手红豆时,眼神中露出兴奋之色,道,大人请放心,只要这丫头落在我手中,我有得是法子炮制她,到时候连她奶奶穿什么颜色内裤,都给你打听的清清楚楚。 三人商议了一番,如今金陵城内形势错综复杂,三大家族又沆瀣一气,静观其变不是办法,那就只有创造出机会来。李牧歌问,你们江湖司对各门派调查进行的如何了? 我说这些家族,发展了这么多年,哪里有个本分的经营的,每个家族身上都背着若干人命官司,只要想动手,随时可以。 李牧歌道,那就动手吧。 当天晚上,我与张幼谦带着江湖司众人,依照前期宋成才搜集到的证据,对金陵城内三大家族产业进行了一次突击检查。 (ps:明儿年会,要聚餐,不知道能不能更。最近年底更新太不频繁,大家可以攒一段时间再看,还有17万字,我争取2个月内写完。) 第333章 那是你的事 已是深夜,狮子街旁的银钩赌坊依旧是灯火通明。 作为谢家在金陵城内为数不多的赌场,这银钩赌坊每年为谢家带来不少的利润。朝廷对赌场、青楼的态度,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风月娱乐场所这种暴利的行业,每年能够向朝廷缴纳足够的税赋。 此外,大明朝官员俸禄极低,又要养活许多临时编制的文吏,光靠朝廷拨款是不够的,这多出来的缺口,就要靠青楼赌场这种场所来找补了,这种相互依存的关系,也成了官府之中心照不宣的陋规。而且,朝廷中也有些官员,暗中持有青楼赌场的干股,并利用手中的权力,来给这种地方提供庇护。 金陵乃天下富庶之地,这种暗中关系错综复杂,所以我们的行动很是谨慎。江湖司也好、六扇门也罢,可以查封暗赌、隐娼等,对银钩赌坊这种正常经营的场所,却也一般不会胡乱动手,否则拔出萝卜带出泥,鬼知道这种事,会不会把哪个衙门口的人牵扯进去。 今夜行动,目标只有一个,毛大峰。 此人曾经是三大寇首领汪横的心腹,汪横死后,带着几个兄弟投靠了谢东来,改名为朱晓峰。谢东来掌权谢家后,便将他派来管理银钩赌坊的场子,此人心狠手辣,专门负责处理谢东来的一些阴私之事,手中有不少人命官司。 这个消息,也是宋成才提供的,他虽然有些讨厌,但做事的本事还是有些的。这种人与江南不同,他可以用,却不可以信。 银钩赌坊是合法经营的生意,但是若其中包庇倭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毛大峰喜欢赌,自从掌管银钩赌坊后,每日更是泡在赌场之内,几乎足不出户。一声令下,宋成才带领几十名江湖司的捕快,将银钩赌坊围个水泄不通。银钩赌坊顿时乱作一团,有些客人忙不迭逃窜,却被众捕快拦了下来。 我与张幼谦坐在街对面一处茶摊旁边,从其中正好能看到大堂之内。 毛大峰得知此事,从后台走了出来,对宋成才拱了拱手,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宋捕头,我们银钩赌坊开门做的是正经生意,依法经营,足额纳税,是受大明律保护的,你这么大张旗鼓来搞事情,这是意欲何为啊?难道是因为前不久在下拒绝了分你干股之事,公报私仇? 我心说这毛大峰说话确实有一套,开口也不问来意,先是扯出大明律来,又将宋成才拉下水,一番话连消带打,着实让人吃不消。 不过,宋成才也不含糊,回道,宋某人要想插手赌场,别说银钩赌坊,就是金钩赌坊、钻石赌坊、王者赌坊,也不过是动动手的事情,你区区一个银钩赌坊,宋某还看不在眼中。 毛大峰还要说话,宋成才喝道,我们接到线报,银钩赌坊私藏江洋大盗,奉上峰命令,前来搜捕,朱老板,还请行个方便。毛大峰冷笑道,方便自然会给,就怕你们白忙活一场,到时候,我会向你们知府衙门去讨个说法去。 宋成才一挥手,十余名捕快开始搜银钩赌坊内各房间。唯独毛大峰走出来的那一间,却没有搜。宋成才道,朱老板,既然问心无愧,麻烦你移动尊驾,给我们行个方便。 毛大峰道,你确定?我倒是想给你们个方便,就怕打开这门,反而给你们带来不方便。 宋成才道,出了事,我自会负责。 房门打开,诸葛烧饼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宋成才一直都在诸葛烧饼手下工作,见了诸葛烧饼,心中惊惧,连忙下跪道,属下参见诸葛大人!不知诸葛大人大驾光临,还请恕罪! 诸葛烧饼冷哼一声。 我心中不悦,宋成才这家伙也太不争气,如今南江湖司与金陵六扇门早已脱离关系,而且从规制上,我们南江湖司级别比金陵六扇门还要高,这家伙竟给一个六品总捕头下跪? 眼见宋成才压不住场子,我与张幼谦站起身,走了过去。 一进门,我就拱手道,原来是诸葛大人,真是失敬失敬!如今朝廷三令五申,严禁朝廷官员出入青楼赌场等高档消费场所,诸葛大人大半夜在这里,不会是与朋友在这里研究四书五经吧? 诸葛烧饼冷着脸,我在这里作甚,与你江湖司何干? 我说当然没有关系,就怕这事传到钦差大人耳中,钦差大人有个尚方宝剑,天天在院子里切菜削苹果,就差几个人头来祭剑了。 诸葛烧饼道,苏大人,你少拿钦差大人来压我。你们不是来抓江洋大盗嘛,若是抓不到,明日我就参你一个滥用职权! 我冷笑道,诸葛大人明日还是先想着跟朝廷解释,为何会与倭寇余孽鬼混在一起的事情吧。 说到这里,我厉声道,毛大峰! 毛大峰被人喝出名号,下意识道,干嘛?紧接着,他脸色剧变,转身就要逃走,张幼谦抢先一步,将毛大峰封住了穴道,扔在了场内。 我对诸葛烧饼道,这位毛大峰,曾号称毛将军,乃三大寇汪横手下的得力干将,诸葛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诸葛烧饼道,谁又知道是不是你们指鹿为马、公报私仇? 我冲江南招手,江南连忙跑了过来,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打开一看,却是前江南四大才子唐伯猫画的春宫图,江南尴尬一笑,说了句错了,又取出另外一张,朝廷之前发布的海捕文书,上面有毛大峰的画像。 诸葛烧饼尴尬一笑,你看这事儿闹得,苏捕头啊,其实,这个朱晓峰,不,毛大峰呢,我也不是很熟。算上今儿,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大家同僚一场,又都是六扇门的人,这样,改天我摆酒席,专门向你请罪! 我心说此行目的是抓毛大峰,要真将诸葛烧饼牵扯进去,恐怕会生出不少变数,于是道,诸葛大人哪里话,好歹你也是我的老领导,出门右拐请走好! 我见宋成才还在跪着,诸葛烧饼走后,宋成才正要起身,我释放真元,让他动弹不得,冷冷道,宋司吏,跪着跪着,膝盖会得软骨病的。你以前在六扇门如何做事,我不管,但如今既然已入了南江湖司,就别丢南江湖司的人。 当天晚上,我们抓了毛大峰及他属下四个江洋大盗,并将银钩赌坊查封了。 弄完之时已是深夜,我与张幼谦在南江湖司的厢房内休息了一夜。 毛大峰被抓之事,事很快就在金陵城内传开。次日清晨,我们还未起床,江南就来通禀,说谢东来已经在门口站了两个时辰,问我们要不要见他一面。我心说谢东来终于坐不住了,谁都知道,银钩赌坊是谢家的产业,若要跟倭寇牵扯在一起,那可是足以灭九族的罪名。 张幼谦一早去找林红衣,我想来没事,于是道,请他进来吧。 谢东来入内,连忙行礼。 我却也不理会,正在风卷残云的对付着江南给我准备的金陵小笼包,谢东来只得静立一旁干等着。终于吃完三笼,我拍了拍肚子道,好饱啊。咦,谢老板,什么风把你出来了? 谢东来被我晾了一会儿,脸上有些怒气,道,苏大人,大清早胃口不错嘛。 我打了个饱嗝,说昨天晚上抓到一只打老虎,正准备向朝廷请功呢,心情好,饭量就好,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谢东来道,君衍是我侄女,你与君衍既然已经成亲,从辈分上讲,我还是你三叔呢。 我怒道,去你娘的,从长相上看,我还是你爷爷呢! 谢东来说你怎么骂人呢? 我懒得理他,说了句,等着灭九族吧,转身就走,谢东来见状,一闪身来到我身前,我警惕道,怎么,想动手? 谢东来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苏大人救我! 我停下,望着他道,你还有脸让我救你?当年,你勾结黄河五鬼,劫走谢君衍,此为罪一;江南倭乱,你勾结天狼号,意图攻打横江港,此为罪二;皇宫之内,偷窃玉玺,此为罪三;篡夺大兄二兄家产,夺取家主之位,此为罪四。这四条罪,哪一个拿出来,都是九死的罪名,你却让我救你,我哪里有这么大本事! 谢东来闻言,脸色骤变,显是没有料到,我竟对他行为如此熟悉。如今三大家族联手做生丝霸盘,我与李牧歌筹划了许久,王冲势力最大、赵钱孙武功高,便从谢东来身上下功夫,从内部瓦解他们的联盟。 我顿了顿道,若要救你,是有代价的!我问你,当日你从皇宫内盗走了传国玉玺,究竟去了哪里? 我心中一直怀疑,李牧歌金水桥献玉玺之举动,所以才趁机一问。 谢东来恼道,别提了,当日我从皇宫偷走了传国玉玺,刚一出皇宫,就被一人撞了一下,当时并未注意,当我明白过来时,怀中的传国玉玺却不翼而飞,至于之后的事,我也不清楚了。 谢东来道,我知道你与李钦差是为生丝而来,我谢东来这次认栽,从明日起,我便抛售手中的生丝! 我摇了摇头,说,什么生丝、熟丝,我不懂,也懒得管,听说当年晋王室曾经送给谢家一株红珊瑚?巧了,最近我也在养珊瑚,你看…… 当日赵聿成亲时,谢东来已将这株珊瑚送给了王冲。我提出来,一是故意刁难与他,二是趁机离间谢家、王家之间的关系。 谢东来犹豫道,这株珊瑚已经给了轩辕剑王大侠了。我再去讨要,恐怕不太好吧? 我说,那是你的事,三日内,我就要见到珊瑚,否则,就请你们谢家去大牢里团聚了。 第334章 愿君多采撷,煮着最好吃! 我故意刁难他,一方面是为了破坏三大家族同盟,二来也存在帮谢君衍出气的成分。 毛大峰身份特殊,一旦将他法办,一层层追究下去,谢东来也脱不了干系。若是以前,他只是谢家的庶子,无权无势,流浪在外,但如今他已是金陵城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肯定舍不得放弃如今所拥有的权势和地位。 半个月下来,三大家族与钦差大人有来有往,斗得不亦乐乎,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第一回合,三大家族趁冯零感之死,联手做成了生丝霸盘,给即将到来的李牧歌一个下马威。这一回合,以有意算无意,确实让李牧歌很是被动。 第二回合,李牧歌却也不坐以待毙,直接拒绝进入金陵城,将金陵官府及江南织造局等放在架子上烤。在张幼谦协助下,联系三方博弈中实力最弱、利益却受损最严重的中小商户,试图从其他地方购买生丝,缓解供应量不足问题。 第三回合,三大家族见招拆招,直接出手,将外省调拨到金陵的生丝以“非正常”方式破坏掉,并趁李牧歌微服私访之时,派人刺杀李牧歌。这时,他们内部已经出现了不同意见,之前的种种,一切都是在“规矩”允许的范围内行动,但抢劫放火与刺杀,却已经破坏了这规则。 第四回合,既然对方破坏规则,李牧歌也不含糊。江湖司直接行动,在金陵城内开展整治市场乱象的行为,对三大家族下的一些非法产业进行了查封。 双方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如今织造局生丝用度即将告罄,若是三日内解决不了高昂的价格问题,势必会影响全年生产进度。李牧歌很是生气,决定对毛大峰立案调查,从三大家族中势力最弱的谢东来开刀。 当夜,我们正在商议对策,李忠忽然来报,说晚上放风期间,毛大峰兽性大发,对红豆动手动脚。结果就是,他手也不动、脚也不动了。 我心说糟糕,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合适的可以要挟对方的人,结果却死在了牢中。这是一个巧合?还是意外? 李牧歌脸色阴沉,本来定好的计策,因为毛大峰的死,全部推倒重来,他沉吟道,这可如何是好? 我思索片刻道,毛大峰这条线断了,那就抓住刺杀你的红豆,今夜我就要连夜审问,从她口中问出点事情来。 来到大牢,却见红豆蜷缩在角落里,看上去弱不禁风,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只有老女人才有的厌世与冷漠。 虽然我已用独门手法封锁了其内力,但看守的几人,对这个“小姑娘”很是忌惮。毛大峰这么凶猛的汉子,只碰了一下她的小手,然后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我命人将她带到了外面。院子之中,架着一口铁锅,下面几个人生火烧水,过了没多久,铁锅之上热气腾腾,逐渐开始沸腾起来。 我倒了一杯酒,递给了她,她却不肯去接,眼睛不住的打量周围环境,警惕的问道,姓苏的,你想干嘛? 我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于是想跟红豆姑娘把酒言欢,聊聊人生和理想,不知可否? 红豆冷笑一声,老娘的年纪当你奶奶都绰绰有余了,你个鬼头小子,还跟我把酒言欢? 我倒也不生气,笑着说道,你看到这口锅没,今日在城内闲逛,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缘,于是就买了下来,想来想去,又不知如何处置,于是决定送给你。 红豆疑道,送我? 我说不错,不但送你,而且给你作了一首诗。说罢,我站起身,朗声吟了一首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煮着最好吃。 说着,我一闪身,将她全身穴道封住,命人将她五花大绑,道,如今天气炎热,煮碗红豆汤,应是最消暑。 我一挥手,早有三四个人在铁锅上拴好一根绳子,将红豆吊了起来,下面是滚滚沸水。 红豆大惊失色,怒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冷笑道,对红豆姑娘来说,杀人是一种艺术,讲究方式方法与美学。我就没那么多耐心了,最后问你一次,是谁派你们夜枭来刺杀李大人? 红豆道,有本事你把老娘煮了,老娘要是多一句废话,就不是英雄好汉! 我叹了口气道,本以为天山派武功只让你们容貌返老还童,想不到连脑袋也返老还童了。 我命人取来一只老鼠笼子,拴在了吊着红豆的那根绳子上,在上面涂了些蜂蜜,老鼠闻到香味,便开始啃起了绳子。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更可怕的是,眼睁睁的看着死亡一步步靠近。 红豆终于崩溃了,她大喊大叫道,苏犹在,你这个禽兽,恶魔!你别乱来啊,救命啊,不要啊,雅买碟!接着便是嚎啕大哭,道,我招,我全招,你问什么我都说! 我来问你,究竟是谁派你来杀李大人? 红豆道,你先放我下来。 我转过身,就要离开。 红豆连道,五天前,有人找到了我们夜枭组织,说要刺杀一个人,事成之后,会给我们三百比特币的酬金,我见对方开出天价,于是便接单了。 我笑道,红豆姑娘,这几天你关在大牢中可能不知,比特币已经跌了七八成了。 红豆吓得花容失色,双目通红,吼道,什么?老娘在里面放了几十万两银子,这些年来我所有的报酬都投进进去了,那可怎么办?本来我接了这一单,就可以归隐江湖了! 我见她语文伦次,满口风话,道,乖,没事,水来将挡,兵来土埋,没了张屠夫还吃不了带毛的猪?崩了比特币,还会有傻币、马勒戈币等替代品,总有一天,你还会有机会东山再起的! 在得知自己当了一辈子杀手赚到的酬金化为乌有时,红豆满脸戚然,忽然发疯似的大吼大叫,声音凄厉而尖锐,充斥在夜色之中。 紧接着,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得苍老起来,不过片刻功夫,她已是满脸皱纹,头发灰白,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在受到巨大冲击之后,红豆竟然散功了!此时的她,伛偻着身子,如一个行将入土的老妪,吊在铁锅之上。 她声音沙哑道,老身不活了。你放开我,让我去跳崖吧! 我说你真想死,我什么都不用做,等老鼠咬断绳子,你就死了。红豆满脸苍凉,心灰意冷道,派我之人,你也认识,正是金陵城六扇门总捕头,诸葛烧饼! 我大叫道,什么?怎么可能是她? 再看红豆,并没有回答。在说完最后一句后,她自断了心脉,死在了铁锅之上。 老鼠咬断了绳索,噗通! 红豆死了,她临死之前的话,让我们不得不对整个形势进行重新估量,诸葛烧饼这个其貌不扬、武功低微,官职不高的人,竟能支使动夜枭来杀钦差大人。 究竟是有人指使?还是他自己隐瞒了实力? 六扇门断案三大原则之一,孤证不立。 红豆已死,仅仅凭她一面之词,是无法证明诸葛烧饼参与了此事的,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诸葛烧饼这样做,都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这并不符合行为逻辑。 如今形势严峻,在“文斗”几番交手后,对方破坏了规矩,李牧歌终于下定决心,要以武力来解决这个问题。 按照朝廷规制,钦差出行,若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最多从临近府衙之中调派五百兵马,来听从其调度,而各地军方必须无条件服从调派。 于是,李牧歌让李忠取了尚方宝剑,连夜前往苏州府,命令苏州守备率五百兵马,来协助钦差查案。 本来,这些兵马可以从金陵守备白有才调拨,然而白有才在金陵早已浸淫多年,若真要对三大家族动手,鬼知道他们中间有没有掺和在一起,为了稳妥起见,从临近府州调兵是最佳策略。 苏州守备收到命令,不敢怠慢,连夜点兵,第二日下午,便率领五百兵马亲自来到金陵,在城门口办理完相关交接之后,一声令下,城门打开。 恭迎钦差大人入城! 在五百兵马护送下,李牧歌终于正式进入金陵府。知府宋海泉慌了,趁机抓住一个机会问道,李钦差率兵入城,究竟有几个意思? 我长了个心思,诸葛烧饼都成为可疑对象,那宋海泉又参与了多少呢?于是道,宋大人不必惊慌,钦差大人也许是为了出行安全着想吧。 诸葛烧饼不满道,他是钦差,在金陵办事却用苏州的兵马,若真出了事,那到底算谁的? 我看了他一眼,大有深意道,诸葛大人有所不知,前几日李钦差在夫子庙遇刺,差点丧命于天下第一杀手红豆之手。 诸葛烧饼反问道,李钦差不是一直在城外嘛,怎么会在城内遇刺? 宋海泉摆手道,先不计较这些,钦差大人已经安顿妥当了,诸葛大人、闵同知,你们随我去给钦差大人请安。说罢,带着众人前往李牧歌下榻之处。 我没有跟去,不过据说会谈很不愉快,李钦差对金陵城的治安、经济、金融环境表示很不满意,尤其是在生丝价格上,金陵官府监管不力,存在着一定的失职、渎职行为。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李牧歌是代表天子出巡? 别看李牧歌看似文弱,但行事作风却毫不含糊,在金陵城外憋屈了几日后,一入城便是强势出击,将金陵府训得狗血喷头。 当夜,三大家族族长收到了李牧歌请帖。 七月初一,钦差大臣都察院侍御史大人李牧歌,在燕子矶设宴,邀请轩辕剑王冲、南盗赵钱孙与谢家谢东来赴宴。 ps:今日是小年,灶王爷要去天庭开年会,你们吃杂面了没有?按照我们这里风俗,灶王爷上天,用玉米、豆子、麦子喂马,马吃剩下的磨成玉米面、豆面、麦面,做面条,便是杂面。 第335章 你怎么不去抢呢? 燕子矶与采石矶、城陵矶并称长江三大矶,位于金陵城外幕府山东北,北临长江,高十余丈,形如燕子展翅欲飞而得名,素有长江第一矶之美名,乃长江的重要渡口之一,自古便是文人墨客常临之地。 我虽在金陵城一年多,却从未到过燕子矶。此时来之,只见滚滚长江东去,惊涛拍岸,气势磅礴,十分震撼。钦差大人在这里设宴款待三大家族首领,自然有官府的人提前清场,是以今日燕子矶上并无游客。 虽然三大家族与钦差大人闹得很僵的,但李牧歌请客,他们很早便来到了这里。燕子矶上有露天观音台,乃临江观澜之处,此刻摆上了一张八仙桌。 李牧歌故意迟到,将三人晾在了燕子矶上,三人只得在观音台上饮茶,等我随李牧歌来到时,已将过了未时,八仙桌上的茶都淡出鸟味了。三人虽饥肠辘辘,却也依照规矩行礼。 李牧歌道,临江观澜,美不胜收,三大头领好大的雅兴啊。本官开了一上午会,来得有些吃了,让三位吃了风,真是罪过。 轩辕剑王冲道,蒙受李大人抬爱,在此设宴招待,便是遭些罪,也是值得的。不知李大人唤我们三人前来,有何差遣? 李牧歌说差遣不敢当,只是吃一顿寻常便饭而已。 早有人换了茶水,却没有上酒菜,李牧歌只字未提生丝之事,与三人闲聊起来。 聊得也不是国家大事,只是一些鸡毛蒜皮。什么今天天气不错,是风和日丽的、王冲的三姨太的二姐夫家狗被几个乞丐偷去吃了之类。聊了几句,李牧歌便意兴阑珊,靠着座位假寐起来。 王赵谢三人见状,又不见上菜,只得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赵钱孙道,王大侠,听说你家十三姨太快要生了,却不知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依我看应该是男孩。男孩子嘛,起个贱名,比如王狗剩什么的,比较好养活。 赵、王虽是亲家,但由于王玲珑之事,让赵家在金陵城内很丢面子,两家关系并不和睦。虽然李牧歌到来,让三家放弃隔阂暂时联手,但抓住机会,赵钱孙还是忍不住挤兑王冲。 王家虽然实力雄厚,但若论武功,轩辕剑王冲与赵钱孙,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别说赵钱孙,就是谢东来武功,也远比轩辕剑王冲要高。 王冲怒道,你家赵聿长这么大,小时候怎么不叫赵狗剩呢? 赵钱孙也不动怒,笑呵呵道,还别说,真这么考虑过。后来一想,赵狗剩不如王狗剩叫得顺溜,所以就起了个别的名字。 眼见两人要吵吵起来,谢东来连出来做和事佬,说在钦差大人面前,这么胡乱说话,有辱斯文啊。他对李牧歌道,大人,时候不早了,不如早些上饭,我们还能敬您一杯! 李牧歌睁开眼,道,也对,上菜!今日这顿饭,是本官亲自下厨给三位做的,不管好吃难吃,都是一番心意,三位头领可不要吃得太饱了! 王冲道,钦差大人亲自动手,我王冲说什么也得吃上三大碗。 有伙计端了一个盘子上来,上面盖着一个铜盖子。三人喝了一上午茶,早已饿得不行,拿起筷子道,却不知钦差大人做的什么珍馐美味? 铜盖打开,却见盘子之内,空无一物。 三人手中筷子停在半空之中,面面相觑。 李牧歌问,吃啊,不够还有,别剩下! 王冲道,这个什么都没有,怎么吃? 李牧歌提醒道,你在看仔细些! 我眼尖,原来盘子内装着一根蚕丝。别说用筷子夹,就算是用手,都未必能抓得起来。我心中暗笑,敢情李牧歌这是故意整他们呢。王冲只得说,大人,就一根蚕丝,怎么能吃? 李牧歌一拍桌子,喝道,既然不能吃,整个金陵城十万斤蚕丝,被你们吃得丝毫不剩。本官倒要问问,你们是怎么吃的? 三人脸色骤变,敢情李牧歌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了。三大家族做生丝霸盘,扰乱了市场行情,虽说这是市场行为,但此事已经关系到江南织造局的运营,关系到内廷的收入问题,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三人之中,王冲是豪门贵阀,赵钱孙是从黑道起家,谢东来则是庶子夺权成功,这三人都是老江湖,早已修炼的波澜不惊。 轩辕剑王冲沉声道,李大人,我们都是生意人,合规经营,依法纳税,商人逐利,天经地义。我们这么做,又没有少交一分税,如今是市场经济,朝廷未免管得太严了吧? 若换作是其他人,王冲当然不会这么说,他这是欺负李牧歌年轻、初来乍到,在当地立足未稳,自己又是地主,有些欺生的意思。毕竟一年之前,李牧歌还是江南学宫的一个普通学子,在金陵城内什么都不是。 李牧歌却不吃这套,道,合法经营,依法纳税?王老板,你们王家在金陵城内七个青楼,十八处赌场,干得都是日进斗金的买卖,怎么去您一年的税赋银才一千三百多两?这点钱,还不如城东李记绸缎庄的一个小门店老板。要不,我跟京城写个折子,咱们派人来查一查? 王冲闻言,脸色立即缓和,满脸堆笑道,李大人,咱们只是开个玩笑。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凡事都可以商量嘛。你们说对不对啊? 赵钱孙与谢东来也急忙附和。 如今冯零感已死,江南丝绸大权就落在李牧歌手中。三大家族作生丝霸盘,是为了控制丝源,好增加跟他谈判的筹码,谁料李牧歌来金陵而不入,做出一副毫不妥协的样子,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见面,正是谈判的好时机。 远处,我看到三大家族的管家在欲要进来,似乎有要事跟三人汇报,却被李忠挡在了外面。 李牧歌道,商量?本官今日请你们来,是通知你们,三日之内,将金陵市面上的生丝价格降到三两以下,这也算给你们一个官方指导价吧。 赵钱孙脾气暴躁,闻言道,什么,你怎么不去抢呢? 李牧歌淡淡道,已经在抢了。 外面那几个管事进不来,只得大声喊道,老爷,大事不好了!今日,有官兵带人来把咱们库房内的生丝抢走了! 我心中一惊,李牧歌从苏州搬来了五百兵马,又将三人留在了燕子矶,不动声色的便将三大家族霸盘库存的生丝给抢走了。三人闻言,脸色大变,赵聿怒道,天底下哪里有官府强买强卖的道理?这分明是强盗行径! 李牧歌道,如果我没记错,赵当家当年也是干强盗起家的吧?我倒想问问,在座的三位,有几个是身家清白的? 赵钱孙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李牧歌回道,当官不会耍流氓,不如回家买白糖! ps:年底检查、应酬实在太多,去年这时候刚好行镖完本,没遇到这种情况。今日加班到六点多,应酬到十二点才回来,迷迷糊糊写了一章。 第336章 欲知后事如何 三人正要起身,却见百丈之外,约百名皇家禁卫军在燕子矶外围,手持兵刃,列成一排。查抄三大家族生丝之事,由李忠协同苏州守备来执行,这百名皇家护卫,主要职责还是保护李牧歌的安危。 能够入选皇家护卫的,都是千里挑一的精兵强将,武功自然不会弱到哪里去。更关键的是,钦差大人和皇家护卫代表着天子的颜面,王、赵、谢三人就算武功再高,也不敢公然挑战皇家权威,否则将于造反无异了,会给家族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三大头领脸色变得很是难堪,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李牧歌见时机差不多,缓缓道,其实也不算是抢,最近江南阴雨连绵,天气潮湿,生丝放在你们仓库里容易发霉,本官为了保护你们的财产不受损失,所以派人将你们家的生丝搬到了江南织造局的仓库里,毕竟是官办的仓库,存储条件更完善一些。 这句话说得冠冕堂皇,连我都心说,没毛病。 李牧歌接着道,当然了,保管费就不用交了,我会奏请皇上,给你们免掉的。 赵钱孙道,李大人,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还给我们? 李牧歌从怀中取出来三分契约,放在了八仙桌上,道,朝廷也不会亏待你们。这些生丝,我们江南织造局将以每斤三两的价格收购,等织造局的丝绸出口南洋,回了货款,再行交付生丝采购银两。 三人看着契约,一脸黑线。 李牧歌好整以暇,倒了一杯清茶,笑着问,怎样,三位当家看得差不多了,如果没有异议,那就签字画押吧。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本官大人大量,也不追究你们买通杀手刺杀本官的事情了。 王冲大声道,我们何时刺杀大人了? 李牧歌反问,谁又能证明你们没刺杀本官呢? 三人被李牧歌逼得哑口无言。 原来,自从三大家族做霸盘,李牧歌就没准备妥协。来到金陵后,双方你来我往,各显神通,李牧歌更是步步紧逼,让三大家族不惜铤而走险,这才给了李牧歌从苏州调兵的理由,一举通过暴力手段,强多了生丝。 正如之前所说,在涉及到利益时,朝廷的手段比江湖绿林更明火执仗。只要朝廷起了这个念头,只要当朝天子还在位,这场战争便已经定了基调。所以,张幼谦当时分析的很对,若换作是他,早就主动将生丝的生意主动上交,兴许还会卖个人情,从朝廷那边拿到一定的置换资源。 负隅顽抗,结局便是灭亡。 真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年时间,李牧歌从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变成了有手段、有权谋的“官”。在灵宗史稿丢失、座师谢士廷自杀之后,李牧歌的仕途几乎陷入了绝境,就当人人都以为他这辈子就要完蛋时,一个拦驾献玺,重新回到朝廷权力斗争的核心之中。 天才知道,今年春天的那几个月,李牧歌究竟是怎样挺过来的。这一点,我与张幼谦都自愧不如。 李牧歌道,考虑的如何了?这份文书,不签那就别想离开燕子矶。没关系,本官有的时间陪你们。说着,他坐在了太师椅上,静静的看着他们。没多久,李忠前来禀报战果,共计缴获了生丝十二万斤三千两等等。 三大当家此刻估计也是纠结的很。这一进一出,他们将近赔掉四五十万两银子。其中谢家赔的最多,约有二十万两。这些银子,虽然数目不小,但对王家、赵家这种家底丰厚的家族来说,最多算是割肉。 谢家虽然也是百年世家,可谢东来掌权后,谢家实力大打折扣,远落后于王、赵两家。 丢银子是小事,惹恼了钦差大人,李牧歌若真较真起来,也够三大家族喝一壶的。如今李牧歌态度很坚决,这份文书,是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根本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终于,谢东来顶不住压力,来到八仙桌前,早有人递过笔去,在这份生丝采购文书上签上了自己名字,对李牧歌下跪道,谢东来一时糊涂,恳请钦差大人恕罪。 李牧歌笑了笑,上前走了几步,将手放在了谢东来的头顶之上。 古有仙人抚顶,今有钦差摸头。这样的动作,无疑代表着谢东来向李牧歌彻底的臣服。 李牧歌道:好好干,将来有的是机会。 谢东来也笑着附和,跟着李大人干,有肉吃。 李牧歌摇头,非也,跟着朝廷干,有肉吃。人呐,贵有自知之明,俗话说得好,跟着好人沾光,跟着兔子挨枪,谢当家能够审时度势、顾全大局,深合本官心意啊,吾心甚慰,哈哈! 赵钱孙不屑道,三姓家奴! 王冲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谢东来还真是一个墙头草,当年跟倭寇掺和在一起,后来谢家夺权时,又投靠了轩辕剑王冲,如今李牧歌一来,展露出来的雷霆手段,让他又投到了李牧歌的阵营之中。 这也与谢东来的成长环境有关,他本就是被逐出家门的庶子,一没有根基、二无靠山,能走到这一步,除了自身努力之外,关键是要不断审时度势,选择有利于自己的关系来维持。 谢东来签字画押,于是有人带着他离开了燕子矶。 轩辕剑王冲、南盗赵钱孙在金陵城内乃响当当的人物,千算万算,却也没有算到,今日竟折在了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身上。如今金陵三大家族被官府查封乱做一团,李牧歌将三人困在燕子矶,家中没有了掌舵之人,在这种时刻,很容易就阴沟里翻船了。 李牧歌道,赵当家,在苏州城外有个二龙山,专门拦截官府押送粮草贡品的货物,不知你听过没有? 赵钱孙脸色一僵,连连摇头,在下并未听过。 李牧歌哦了一声,那就好,昨夜收到了线报,说二龙山被官兵攻下,抓住匪寇三十六名,已经全部斩首,首级挂在苏州城外,曝晒一月,以儆效尤! 赵钱孙惊呼道,什么? 李牧歌淡然道,赵当家不必惊慌,据说二龙山的头领叫赵堂,今年十八岁,昨夜在抓捕之时,赵堂这家伙发现势头不对,趁机跑路了。 赵钱孙松了口气。 李牧歌又道,不过我们禁军也不是吃素的,在一口破井之内,抓到了他! 赵钱孙:啊? 李牧歌接着说,谁料赵堂竟精通锁骨之法,半夜打晕了两个看守人员,连夜逃走了。 赵钱孙眉毛舒展开了。 李牧歌道,我们苏州守备军养了三十条狼狗,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成功将那赵堂抓获! 赵钱孙:啊!后来呢? 李牧歌指了指那份文书,欲知后事如何,先将这份文书签了再说! ps:请大家关注公众号“三观犹在”,近期我会写写新书的计划,欢迎来提意见。 第337章 论武林盟主的诞生 赵钱孙年轻时好色风流,这赵堂十有八九就是赵钱孙的私生子。李牧歌三言两语,赵钱孙如泄了气的皮球,也提笔在契约文书上签字画押,然后问,我的堂儿怎么了,后来呢? 李牧歌道,后来他消失在茫茫人海。 事已至此,赵钱孙也只有认命。三大家族两家已经低头屈服,轩辕剑王冲纵然有百般不情愿,也只得在上面签字。当然了,李牧歌早已做了十全准备,要王冲真不签,以他的手段,总有办法让他屈服的。 自冯零感之死,到燕子矶之宴,持续了一月的生丝霸盘,在李牧歌的强势压迫下,匆匆收场。江南织造局有条不紊的进行,由于丝源充足,江南城内的生丝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李牧歌回到金陵的第一仗,大战告捷。在金陵城内名声大振,大家都知道,金陵城内来了个钦差,将三大家族收拾的妥妥帖帖。李牧歌入驻在冯零感的菊庄之内,虽然是巡查御史,却正式接手了江南织造局。 所作的第一件事,便是对冯零感的清算工作。冯零感营私舞弊,中饱私囊,公私不分,将内廷的织造局,变成了自己盈利的手段。他向朝廷写了奏折,列举了冯零感的十八条罪状,剥夺了冯零感的官职和爵位。 李牧歌巡查盐茶丝绸暂且不提,进入七月,随着武林大会日期的迫近,整个金陵城内的江湖中人越来越多了起来,导致了金陵城内治安情况急剧下降。 当初筹备会时,江湖司提出,要严格控制进入金陵城内江湖人数量,实行实名制管理,所有进入金陵之人,都需要由当地在江湖司备案的两个门派的两人出面作保才能取得通行证,若在武林大会期间,在金陵城内捅了篓子,将实行连带责任。 这一政策初衷不错,然而在执行过程中,却成了各大门派趁机赚钱的手段。有些门派,无论对方门派、出身,想入城的江湖中人,只要缴纳一定数额的银两,就能找到本地门派中的人担保入,这反而成了一条产业链,在大街上、金陵城外的村庄,这种办理通行证的小广告到处都是。 为了限制进金陵的人数,江湖司又出`台了制度,本地门派中每个人最多给两人担保。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既然每个门派的弟子担保数量有限制,这些门派于是广收门徒。五月、六月这两个月,金陵城各大门派在江湖司造册备案的弟子,陡然增加了两倍,截止到七月初,取得武林大会通行证的人员,竟多达三百人。 金陵城内江湖中人变多,这些江湖客脾气大多暴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他们倒是打痛快了,可是那些饭店、酒楼、青楼,动不动就被砸的稀巴烂,苦主没办法,只有来江湖司投诉——既然武林大会是你们举办的,那我们的损失,自然也应该由你们江湖司来赔才对! 江湖中各名门正派的大多数弟子,对金银看得很重。一来,各大门派律下极为严格,金钱支出都有严格的规范,什么钱该花,花多少钱,都有明确的规定;二来,他们行走江湖历练期间,不允许接私活或以门派名义去赚外快。 总而言之,用张幼谦和江南总结的话便是:名门正派,都是穷逼! 当然,也不乏出手好爽大方的豪侠,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出手也大方的很。但这些人,要么是黑白通吃的江洋大盗,要么干着一些阴私的生意。来到武林大会,每每在酒楼茶肆,挥金如土,大声说话,故意寻性滋事,其目的也只有一个:存在感! 武林盟主只有一个,但能够在整个江湖中做出一两件惊天动地的事来,也算是在江湖上留下一个好名声了。 结果就是,六月份一个月内,光大小的比武论道,就有三十多次。 比武,还是大有学问的,好的比武有三个诀窍。 第一,在公开场合挑衅,一般是以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为起点,然后到互相问候对方祖宗,并表示愿意跟对方的祖宗发生亲密关系,两者语言冲突,最后无法调和,自然以比武决斗来解决问题。 第二,约定好比武时间,然后开始造势,如发小广告,在《晓生江湖》、《八卦周刊》上发通告,要吸引足够多的观众来看看。时间也多放黄金时段,你选个三更天跟人比武,没有观众,两人打一场,岂不相当于白打了? 第三,选择好比武地点。这个学问很大,总不能在深山老林吧?一般来说,在大街上、闹市中都是不错的选择,当然选择在房顶,效果尤佳。一是视线好,能够吸引的人多;二是高手嘛,必然是身在高处不胜寒,寻常百姓只能抬头仰望。 眼见形势有些失控,江湖司又组织了一次会议。既然武林大会在慕容山庄旧址,那所有出席之人,全部赶到金陵城外,住到了桃山之上。各大门派缴纳一定金额的费用,由李名秀的武林盟与三大家族来负责接待。如此一来,金陵城压力骤减。 金陵城内暗流涌动,各大门派互相较劲,分成了三波势力。这三波势力中,以大空寺人手最少,然而势力却是三大势力中武功最高者。二是以三大家族及泛金陵地区各大门派为代表的江南武林,这是这次武林大会的东道主。三则是来自东西南北四海之内的江湖门派,当然了,武少峨三大门派,是没有派人出席的。 武林大会的议程,也随之浮出水面,共分为三天。 第一天是开幕式,邀请了秦淮四艳、金陵十二钗等作现场表演助兴,然后是东西南北四方武林各选出三名武林江湖代表; 第二日,东西南北共计十二人成立武林联盟理事会,成立武林联盟后,这十二人便相当于武林中的决策机构,然后以差额选举的方式,来选举出武林盟主,以得票最高者为武林盟主,若有平票,则以比武方式来划分。 第三日,武林盟主就职仪式,并审议相关议案。当然,其中最关键的是,便是统一思想,对秦三观的历史遗留问题进行定调、定性,并讨论江湖未来的发展趋势。 总而言之,要当武林盟主,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对于武林盟主候选人,也提出了一定的限制条件,总结成一句话,便是三有盟主。 一是有名望。能够镇得住场子,在江湖上能卖得出面子,当江湖有纠纷时,能够出面调停。 二是有银子。武林盟主为江湖谋福利,不能让武林盟主成为敛财工具,这盟主必须有银子,能够维系武林联盟的日常运营。 三是有武功。若真遇到摆不平的事情,武林盟主一呼百应,号令江湖,比如这次讨伐秦三观,武林盟主武功要是不行的话,又如何能逼迫“盗走江湖气运”的秦三观就范? 当然,为了防止武林盟主一言堂,称霸天下,武林大会还设立了监事会,监事会的首领已经确定由六扇门总捕头陈清扬担任,两个副职,则由南北江湖司的负责人兼任,南江湖司是我,北江湖司则是谢文良。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七月十五,武林大会在桃山之巅,慕容山庄旧址正式举行。 第338章 韭菜和大蒜 这日一早,我们就来到了南江湖司,按照武林大会议程,我们江湖司的人要去主持开幕式,陈清扬不会出席,所以这种事情就落在了我跟张幼谦的头上。 张幼谦前后换了十多套衣服,毕竟是三十年来第一次武林大会,江湖上但凡有些头脸的高手都来出席,所以他这次十分看重,不断征求我的意见。 我向来对衣着不是很在意,不耐烦道,咱们是江湖司中人,我们穿着红衣捕头制服,谁去了不惧怕三分? 张幼谦道,是啊,这一点我怎么没想到,到时候江湖所有人门派的焦点肯定在我们身上,咱们可不能给江湖司丢人,要不要做个头先? 我没好气道,我想先把你头做掉。 我俩一出门,早有主办方马车在江湖司门口。 由于朝廷马改政策,整个江湖司连匹公马都没有,张幼谦有一匹狮子骢,被林红衣骑走了。 刘三斤、江南特意想办法整了一辆风格古香古色的马车来代步,他们两个在金陵混了几十年,办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在行的。 毕竟是朝廷公职人员,代表朝廷的脸面,参加个武林大会还要步行,说出去太丢份儿。 桃山在金陵城北十里,如今已是七月,桃枝之上挂满了青桃,再过个半月,估计就要熟透了。 才出了城门,就听到一个童子拦车道,车上两位可是苏、张二位大人? 我说正是。 童子说,两位请随我来,我师父有请两位。 我正要拒绝,却听童子道,对了,我师父是柚木道长。我俩一听,难道又有什么事不成?反正还有时间,先去看看也不迟。 吩咐车夫等候,我俩下车随童子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处偏僻胡同,柚木正在撸袖子劈柴,院子里驾着一口锅,里面不知放着什么东西,热气腾腾,味道很是冲。 见我们到来,示意我们稍等片刻,没过多久,就听得轰隆一声,柚木以内力护住铁锅,施展内力忙的手舞足蹈,最终铁锅之内,出来一个黑黝黝、黏糊糊的东西。 柚木将那东西扔给童子,说找点白面、红糖兑水和好,给我捏成红果儿大小,装到我们买的宝葫芦瓶里,咱们下半年的生活费,就靠这个了。 张幼谦问,柚木道长,你又开始弄假药了? 柚木睁大眼睛道,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炼丹乃我们琅琊阁如此神圣之事,怎么到你这里成了造假贩假?再说了,你家大业大,可曾体会我们升斗小民生活之艰难? 张幼谦嘿嘿一笑,你是天下排名前十的高手,可不是什么升斗小民,我只是没想到,堂堂三境之外的大宗师,竟然还做这种勾当! 柚木不屑道,武功高又怎么了,武功高就不要吃喝拉撒了?再说这算什么,想当年你师父柳清风,去青楼还不给钱呢! 张幼谦问,你怎么知道? 柚木怒道,老子掏的钱好不好! 我见两人嘴官司没完没了,连忙劝阻道,道长,这次你喊我们来,不会是为了这事吧? 柚木道长这才冷哼一声,我这人一生气,记性就变不好,我忘了找你们来什么事情了。 我心说这样不行啊,于是连道,道长大人大量,跟我们这些晚辈计较什么?张幼谦,你还不赶紧拿银票赞助一下道长? 柚木道长怒道,俗话说,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你们这些年轻人,目无尊长,有钱就了不起嘛?以为区区十两八两银子就能打发我了?告诉你们,没五十两,这件事儿免谈! 张幼谦取出一张百两银票,说剩下的不用找了,买口好点的棺材,也算我们晚辈尽点孝心了。 柚木收了银子,这才道,这还差不多。 我说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柚木说,这次武林大会,你们怎么看? 我说江湖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这么一个大会,将天下武林联合在一起,利益休戚相关,也不是坏事。只是他们要借机去清算秦三观之事,我就不喜欢了。 柚木冷哼道,清算秦三观?就凭他们一群乌合之众?当年天下十大三境外的高手都被秦三观抓去做了苦力,你觉得这些阿狗阿猫聚在一起,能做成什么事?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连问,那前辈的意思是? 柚木摇摇头,说我琅琊阁术数无双,却也看不透其中之局,不过近日来,我发现桃山之上,戾气越来越重,天地之间真元波动也异常,极有可能是有人在幕后加持黄阵图,你们切记要小心了! 我环顾院落,并没有看到白宠。当年,白宠是黄阵图的守阵兽,也许他能知道一些事情,于是问,青灵道长哪里去了? 柚木道,三十年来青灵子犯下滔天罪行,自觉罪孽深重,决定洗心革面,出家做和尚去了。临走前,他托我带你一句话。 什么话? 柚木说,三十功名尘与土,一朝看透解语花。 我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柚木撇嘴,我怎么晓得? 我心中盘算,既然柚木说天下气运有变,那多半是不假的了,这种东西我虽不动,但最近金陵城发生的事情,却也透着一些不寻常。 这两天正是桃山武林大会,看来要再去探一次黄阵图了,我心中暗想。 不过片刻,那童子从内屋拿着三个血葫芦出来,说,师父,咱们的灵丹妙药弄好了,马上就是武林大会了,咱们赶紧走吧! 张幼谦闻言,说,什么灵丹妙药,要不要拿几个来尝尝? 柚木还生他气呢,于是道,正宗呋喃丹,用3911或者1605趁热送服用,要不要给你来点? 张幼谦连摇头,说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童子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个幡儿,正面写着:铁口金断、一卦千金,反面写着:专治难言之隐。 老八门中,金皮彩挂,金皮不分家,算命的也多半卖药。 张幼谦望着他们背影道,这柚木道长却也有趣,明明是大宗师境高手,又是绝顶神医,却始终一副游戏江湖,混吃混喝的样子。琅琊阁内明明有明艳无双娇妻,却又动辄就离家出走,想不通啊,想不通! 我心中却默然,张幼谦是富家弟子,虽然也半路习武,却始终不算是江湖中人,对江湖中的一些人、事也是一知半解。 琅琊阁出自天机阁,柚木又是术数第一人,在这一行当内,洞察天机者,命中必然缺一门,鳏寡孤独残。 柚木乃琅琊阁不世天才,又娶了琅琊阁第一美女,他又如何不能明白其中道理?之所以做出一副如此浪荡江湖游戏人间的样子,穷酸落魄,以卖假药为生,多半是不想拖累家人吧。 张幼谦道,走吧,今日是武林大会第一天,去早了没准还能一睹金陵十二钗风采呢。 我说幸亏林红衣不在,否则你又要被揪耳朵了。 旁边有人道,谁说我不在?说话者,正是林红衣,不知何时,她骑着狮子骢,等在了马车门口。 张幼谦连忙道,红衣妹妹,是你师兄说要带我去见识下金陵十二钗,被我义正言辞拒绝了的!说着,他连忙给我挤眼睛,作出一副江湖救急的表情。 林红衣将信将疑,果真如此? 我说,好像大概算是吧。 林红衣道,难怪师父说,你们盗圣门没有一个好东西,这话真不假! 我心说你这是无差别攻击啊,三年前你们盗仙门因为政治立场错误陷入饥荒,给你们雪中送灰的可是我们盗圣门啊! 我正要争论,林红衣对张幼谦道,你跟我走,有事情安排给你。 张幼谦冲我耸了耸肩,意思是兄弟对不住了。我摆了摆手,如今这年头,重色轻友已是标配了。 我坐入马车,行走了五六里,忽然觉得路线不对啊,这不是去桃山的路,连忙问车夫,道,这是要去哪里? 车夫道,我家小姐要见你。 我说我不认识什么小姐,大姐,赶紧将我送回桃山。 声音刚落,却听到一个娇滴滴声音道,苏大人,奴家又不是洪水猛兽,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 我顺声看去,此人我却也认识,正是秦淮四艳之一的柳静容。去年在秦淮河上,我曾与她见过一面。 当时我还作一句上联,江南十里烟波,无情最是章台柳。那时冯零感也在,张幼谦出的下联,金陵千年王八,长寿不过二马冯。正是那夜之后,我们与冯零感彻底交恶。 金陵城内风月场所天下闻名,便是京城、杭州、扬州与之相比都逊色三分。秦淮四艳、金陵十二钗,更是艳名远播。 这柳小姐,更是秦淮四艳中的翘楚,听说以前跟着冯零感,如今冯零感已死,她没有了后台,整个金陵城风月场中的人,恨不得生啖了她,所以最近很少抛头露面。 今日是武林大会,主办方邀请了她前去献艺,却不知为何在这里遇到了她。 我问道,不知柳姑娘找本官何事? 柳静容戚戚欲泪,道,苏大人不知道,干爹死后,这些日子静容被人欺负的有多惨! 我心说暗自警惕,这女人不愧是秦淮四艳之首,几句话几个表情,便让人心中酥了,生出一种保护欲望。 我说,柳姑娘,咱们有事说事,别整些没用的,我还有正事儿呢。 柳静容见我不吃这一套,收了柔弱受人保护的模样,换作另外一副表情,道,苏大人,冯公公死了,我想投靠大人。表情很是淡定,神色前后变幻之快,堪称戏精。 我心中盘算,她原来是为这事儿找我。不过,这女子常年混迹风尘,在金陵城也算是一个人物,既然她要投诚,那总得拿出点像样的东西,于是问,你对我有什么用处? 哗啦! 薄纱轻落,柳静容半裸着身体,道,我的用处说不完!说着,就往我这边靠过来。 我哈哈一笑,向后退了出去。 柳静容道,怎么,看不上我? 我摇了摇头,说,柳姑娘国色天香,没有男人能够抵挡住你的诱惑。 柳静容淡笑,那你不是男人? 我笑道,那倒不是,只是下次色诱我的时候,拜托你别吃韭菜和大蒜! 第339章 新武林四大公子 柳静容有些尴尬,脸上微微一红道,真是对不住,今天是七月十五,早上吃的韭菜馅饺子,让苏大人见笑了。 我奇道,怎么七月十五也要吃饺子吗? 这时,一个明眸皓齿、满身琳琅的娇丽女子推门而入,说,柳姐姐,我就说这人不懂风情吧? 她杏眼一瞪,道,柳姐姐肯委身与你那是看得起你,你还挑三拣四,吃饺子怎么了?过节不吃饺子,难道还吃火鸡吗? 柳静容娇斥道,雅儿不得无礼!说罢,连忙给我赔不是,苏大人,这是我新收的妹子,叫赵雅儿,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没大没小的,雅儿,还不给苏大人赔罪! 那赵雅儿一噘嘴,冷哼一声,我才不理他呢! 我说你们要没事的话,我就要走了,我还要参加武林大会呢。 柳静容道,苏大人,我所说投诚之事,还请听我细细道来。静容自幼便在秦淮河上卖艺,拜过的干爹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如今冯公公一死,静容成了无主之人。正所谓同行如仇人,白白招了别人忌恨,都想着落井下石。干我们这行的,靠出卖色相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于是静容多年前就考虑转型,如今在金陵城圈内也算是出色的经纪人了,手底下的姑娘也有百八十人,这一行虽然做不成大事,但是在打探消息、散布流言方面,静容还是有些自信的。 我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冯零感已死,作为秦淮河上的当红花旦,她这是想用自己的优势来跟我做资源置换,寻求我们南江湖司的庇护。我略作思考,我们江湖司最近虽然吸收了宋成才等人,但在金陵城根基还是有些薄弱,若是柳静容能加入进来,也未尝不是坏事。 于是问道,你想让本官做什么? 柳静容指了指赵雅儿,缓缓道,今日武林大会开幕式,我们秦淮四艳、金陵十二钗会登台献艺,届时要评选出一位花魁来。 我哦了一声,原来你是想当花魁? 柳静容摇头笑道,静容年老色衰,后面的姐妹们虎视眈眈,哪里还能当什么花魁? 我说你也别妄自菲薄,至少在四十岁以上年龄组中,你还是比较有优势的。 赵雅儿怒道,你个臭男人,怎么跟柳姐姐说话呢! 柳静容骂道,你个不开眼的浪蹄子,怎么跟苏大人说话呢,以后咱们还要跟着苏大人吃饭呢,还不掌嘴? 我说算了,不跟小孩子计较。 柳静容道,这个雅儿无论才情还是技术都好,就是脾气冲,年轻人嘛,争强好胜,也是难免的。苏大人,我想让雅儿能拿个花魁,还请您运作一下。 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叠银票,递了过来。我并没有去取,要真捧个花魁出来,有张幼谦在,倒也不是难事,于是道,我且答应你,你所说的事,确实也有跟我谈的资本,后面怎么运作,我会让人来找你。 柳静容深深作揖,以后静容就是您的人了。 我摆手道,这话别乱说。 柳静容呵呵一笑,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要去桃山,不如一起同行? 我心中暗笑,她们倒也挺能算计的,跟着我去武林大会,无形中也给他们造势了,不过既然选择合作,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于是答应下来。 车夫将马车赶过来,车内坐两个人刚好,三人就有点挤了,柳静容故意让赵雅儿跟我坐在一侧,倒也是煞费苦心。 路途不平,车内有些颠簸,赵雅儿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脸清高的样子,胸前晃来晃去有些眼晕。 忽然,马车压到一块石头,车身跳了起来,赵雅儿一个坐不稳,差点摔了出去,我伸手一抓,将她拉了回来。 赵雅儿呵气如兰,娇滴滴问,苏大人,人人都说金陵双璧美艳绝伦,却不知谢君衍有雅儿这般标致嘛? 噗通。 我顺手一松,将她扔进了路边的河中。赵雅儿又急又气道,我一会儿还要登台献艺呢,这让我如何是好? 我拍了拍手,顺势从车上跳下,几个纵跃,已在十丈之外,后面传来赵雅儿的怒骂声。 来到了桃山之下,到处彩旗飘扬,四处都是江湖中人,正门处立着一个《八卦周刊》的牌子,张幼谦从晓生江湖高薪挖了几个采风后,如今八卦周刊隐约已在晓生江湖之上了。 我正要上山,忽然有个汉子凑了过来问,我看这位大侠气宇轩昂,龙行虎步,应该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吧? 我点头说是啊。 那你买门票了嘛? 我一愣,这个还要门票?这个倒没有。 那汉子嘿嘿一笑,这你找我就对了。山顶上的武林大会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在山下举行武林太大会,现在门票正在搞促销,跟我走吧。 我顿时来了兴趣,什么叫武林太大会? 汉子说,武林大会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群老头子凑在一起开开会,举手投投票,年轻人嘛,就要参加武林太大会,不但有荒野四美节目表演,还有高手对决比武套票。 哦?什么对决? 汉子见我有兴趣,顿时滔滔不绝起来,道,我们武林太大会,特意安排了几场惊世骇俗的决斗,如陆小凤大战灭绝师太,西门吹风对阵上官银红等等,只要你买了套票,我们还可以安排你跟这些武林高手对决。 我咂舌道,我武功不行,还不被他们虐死? 汉子说,这你就外行了吧。只要给银子,你想赢谁赢谁,而且我们还会在《晓生八卦》上给你做一篇报道,。你想想,千里迢迢来参加武林大会,战胜一名江湖前辈,那可是名动江湖的事情,等你回到家,在朋友们面前也是倍儿有面子! 我疑惑道,这不是打假赛嘛? 汉子道,什么叫做假赛,咱们可是有正儿八经的江湖裁判的,还有江湖司的公证证书,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那应该很贵吧? 汉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约莫是估计我的经济实力,我们今天穿的是红衣捕快的制服,棉布料的,并没有佩戴六扇的徽标,于是道,也不贵,三百两银子。 我挠了挠头,说太贵了,我没那么多钱。说着转身就要走,那汉子连忙拉住我,说,别走啊,那你能出多少? 我犹豫了半天,才道,十两! 汉子一咬牙,一跺脚,说,我看这位大侠有缘,今天我就赔本十两给你了,就当交个朋友,我叫赵五,当年曾经赤手空拳打死老虎,所以人送外号霹雳混元手,你看,这书我的证书! 我看这证书还有模有样,心说不会是在九眼桥办的吧,不过人艰不拆,我也没有戳破。 我说这十两银子是我回家路费呢,还是有点贵!说着就要走。 赵五倒也锲而不舍,拦住我说,要不然这样子,我给你安排跟陆小凤打一场,我们《晓生八卦》这一期排新武林四大公子,前三名有苏犹在、张幼谦、青木道长,这第四个名额给你,如何?这个名号,可不是十两银子能买到的,我是看你有缘,才送你的! 我心说什么时候,我跟张幼谦成了新武林四大公子了?这个名号,怎么连我都不知道,不过他这么一说,还真勾起了我的兴趣。 反正武林大会又没什么稀罕事儿,不如就跟这个赵五走一遭,参加个武林太大会。 我跟着赵五拐弯抹角,转到了后山,来到了半山腰一处露台。一个吊脚斜眼的汉子道,赵五,又坑蒙拐骗了? 赵五骂道,贼直娘,齐老六,老子凭本事吃饭,怎么算是坑蒙拐骗了? 我心说这混元霹雳手赵五虽然有些外道,却也没有用强,全程靠嘴忽悠,倒也算是凭本事吃饭,于是跟他来到一个草台前,交了十两银子。 赵五过去,跟一个头目耳语了一番,然后便带着我来到看台之上,此刻比武还没有开始,台上有四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正在唱戏,听了几句,唱的是《玉堂春》,黄腔走调,引来台下一阵哗笑。 这时,有女子喝彩道,唱得好,赏!说着,只见一个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撒到了看台上。 这一女一男,正是林红衣与张幼谦。旁边有几个小厮,茶水点心伺候着,很是殷勤。 张幼谦看到我来,冲我一笑。 我心说这家伙在荒郊野外倒也过出了天上人间的味道。见有人撒钱,有小厮上前捡了赏银,荒野四美也停了唱腔,道,谢谢张爷赏钱,小礼物走一波。 赵五把我带到台下一个座位,很是眼馋的看着张幼谦撒钱,按这里规矩,客人撒钱,引荐之人是有提成的,叹了口气,人比人,气死人啊,常爷,要不您也看着赏点儿? 交钱之时,我给他报了个假名字,姓常,单字穹,我说人家家大业大,我就不糟蹋钱了。 赵五又叹道,常穹,常穹,常常很穷。 赵五转身离开,没多久,又过来道,常爷,新武林四大公子的事儿,我得跟你说下。 怎么了? 赵五指了指张幼谦,刚才那个张爷,他花了百八十两银子了,预定了一个四大公子的位子,您看? 我说不妨事,就来玩玩而已。 赵五一咬牙,道,我再去找找他们,就算把苏犹在、张幼谦拉下一个来,也让常爷当上四大公子! 我伸出拇指,这十两银子,花的很值! 赵五道,常爷您先慢坐着,时间还早,我再去拉几个客人,不然这个月要喝风了。 我点点头,往座位上一坐,抓了一把瓜子儿,磕了起来。 《玉堂春》演完,荒野四美又演了一个《刘二嫂改嫁》,台上热热闹闹,惹得林红衣哈哈大笑,张幼谦在旁边陪着,不断往台上撒钱。 旁边有个刀客骂道,什么狗屁武林太大会,还赶不上我们庄里的庙会,要不是冲着那武林四公子的名号,我才不惜来呢! 另一人道,李师兄说的是,等一会儿比武,师兄给他们露一手,什么西门吹风、东门吹雪的,一刀砍成两半,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们关中五虎断刀门的厉害! 说着,将手中的一口断刀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整个桌腿陷入石中三寸。只是这一招,就引来了周围江湖客的喝彩。 五虎断刀门是关中一个绿林帮派,干得是打家劫舍的买卖,自然不会在武林大会的邀请之列,来桃山凑热闹,鬼使神差被拉到了武林太大会。 有虬髯汉子喊道,五虎断刀门算什么,我们松江斧头帮一记开山斧把你们砍成五虎断头门! 说着,将手中斧头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将斧头向地上砍去,无奈用力过猛,斧把儿松了,斧头嗖的一声,顺势落入了山涧。 你还开山呢,我看还是去劈柴去吧。 虬髯汉子满脸通红,说昨儿打柴斧头把松了,等我找到斧头,再来教训你不迟,说着,灰溜溜跑了。 张幼谦闻言不干了,站起来说,老子花了这么多钱了,说好了是四公子,怎么成了他们了? 其余江湖客也纷纷道,是啊,不是说好了,买票送四公子名额嘛? 一山羊胡老头连忙出来,说大家稍安勿躁,人人都有份,咱们晓生八卦出十八版特刊,每人都有哈! 这时,赵五喊道,老刘,来大活儿了! 话音刚落,却见赵五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此人没有头发、没有胡须,浑身黢黑,身上穿着一张烧焦的虎皮,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凌人的气势,他来到草台前,扔出了一块金子。 我与张幼谦一看,顿时紧张了起来。 呼延无敌交完银子,找了个座位一屁股坐下,看也没看我们一眼,赵五连忙干肉果脯送上,殷勤伺候着。 断刀门李姓汉子道,这兄台这么黑,不会去爪哇国刚度假回来的吧? 呼延无敌眉毛一皱,并没有说话。 他一入场,寻常武者自然没有感应,只倒是寻常老者而已,然而天地之间真元涌动,我们在其中自然感应的真切,张幼谦更是高度紧张,向我这边慢慢靠拢过来。 没多久,又来了一老者,披头散发,交了十两银子,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们,不顾身后小厮,来到我们身旁,顺手去盘中一抓,刚要往口中放,却发现是我刚才嗑的瓜子皮,随手扔在了地上。 李姓汉子道,随手扔东西是不道德滴! 有一灰衣老汉认出了他,道,这不是老赵嘛? 老者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 灰衣老汉道,当年这还是慕容山庄后山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在这里种桃树来,你还欠我三吊钱呢,你不记得我了? 老者并没有理他,而是一脸肃容,与呼延无敌遥遥相对。 须臾间,又有两人进来,一人腰间挂着菜刀,头发泛白,一人身材瘦削,人立如剑,正是许久未见的天刀徐开山、剑神封万里。 半年多未见,这两人武功竟然更上一层楼,纷纷跃出三境之外,看来柚木所说的,惊神阵破掉冥山气运,复归江湖,并不是没有道理。 徐开山、封万里看到我,也仅仅是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便坐下,不多说一句话。 呼延无敌、赵凌霄、徐开山、封万里,整个桃山之上的气氛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这真是武林太大会啊! 五虎断刀门那人问,莫非他们也是来竞争武林四公子的?你们主办方也太不严肃了吧,这几个人黄土都快埋到脖子了,我看凭武林四太爷还差不多,还有那个黑呼呼的家伙,不要怪我种族歧视,要我名字跟他们一起,实在太丢人了,我强烈要求退票! 张幼谦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这位兄台,想死有无数种方法,你又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第340章 武林太大会(一) 那五虎断刀门之人约莫是初出茅庐,心高气傲的很,闻言道,言论自由是大明律赋予我的权利,我说什么关你屁事? 换做平时,张幼谦早就暴跳如雷,肯定一巴掌把他拍下山崖了,可如今形势下,他并没有多言,呵呵一笑,道,等会儿我帮你收尸。 我望着在场的四人,从座位上看分成了两派。徐开山、封万里这对当年的对手,今日竟站在了同一个阵营。令我意外的是,呼延无敌被柳清风的剑招搞得狼狈不堪,竟然没有返回北周,反而与赵凌霄搞在了一起,这样局势就有些微妙了。 呼延无敌道,赵前辈,姓柳的小子让我们来这里,说那人今日要来,不会是骗我们吧? 赵凌霄乃三十年前天下四绝之一,从辈分上要比呼延无敌大,而且同样是三境之外的大宗师,赵凌霄武功在当今天下,恐怕没几个对手了,呼延无敌称他为前辈并不为过。 赵凌霄神色从容道,今天是七月十五,是慕容秋水的忌日,这些年秦三观虽然剑守冥山,但每年还是会在这一日来趟桃山。 我心中一惊,我说今天这架势就有些不对劲,原来秦三观竟然要来金陵城!这位我素未谋面,却又与之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心中竟然有些期待起来。 呼延无敌又问,前辈,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他来了,这一次我们有把握留得住他嘛? 天下四绝中,赵凌霄武功最低,然而他却是活的最久的人,正因为他的一大特点,胆小,一遇事就跑路,这一点,呼延无敌问得有些不走心了。 赵凌霄脸色变得很难看,道,既然敢来,自然有把握将他留下! 封、徐二人虽然没有看他们,但心神却放在了这两人身上。 张幼谦低声道,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殃及咱们,要不我们先撤? 我心中也有此打算,连忙点点头。 此刻,山顶之上,响起了一串轰隆声,前后正是二十一响,正是武林大会开幕前的礼炮声。 我忽然道,哎哟,我记起来了,今儿我还得出席武林大会的一个活动,张捕头,你要没别的安排,就跟我一起去吧! 张幼谦大声道,苏大人,你是我上司,别说我没安排,就算有安排,我也得先配合你工作啊,事不宜迟,马上就走。 我俩喊上林红衣,正要准备开溜,却听赵凌霄淡淡说了句,坐下。 这两个字声音很轻,却如两个焦雷在我耳畔炸裂,几乎震散了我全身的真气。 张幼谦也不好受,说了句好的,很配合的坐了下来。 荒野四美演出结束,有个身穿侠客衣服的男子上台道,欢迎各位天下英豪出席我们第一届武林太大会。各位英雄可能有些奇怪,为什么叫武林太大会呢?那是因为我们的大会,请来的嘉宾都是江湖名宿,只要在座的诸位有想法,都可以跟我们的名宿来交流切磋,有请各位名宿登场! 说话间,从台下上来十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僧有道有俗,各人打扮不一,没人胸前却都带着一个铭牌,我仔细看了下,却写着,少林方丈玄念、武当掌教乾坤子、峨眉灭绝师太、陆小凤、西门吹雪、上官银红等。 张幼谦赞道,果然好手段,来得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英雄。 男子又道,时辰不早,我们武林太大会开始,在座诸位有想挑战各位英雄的,尽管来前台报名! 没多久,一小厮来到张幼谦这边,道,张爷,都给您安排好了,您的对手是陆小凤,只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张幼谦来到台上,却见陆小凤从台下纵身一跃,腾空两丈多高,来到了台上,引来台下众人喝彩。 我心中暗笑,这陆小凤虽有些功夫,但轻功绝不至于如此,之所以能翻身两丈,是因为他上台前站立的那处,暗中藏有玄机。 有人报道,咱们武林太大会,不玩虚得,不搞投票,不开连篇大会,就一个字,不服就干!第一局,来自京城的张太虚对阵陆小凤! 张幼谦与陆小凤对立站定。 陆小凤右臂搭在左臂上,左手在摸着并不存在的胡子,从容不迫的看着张幼谦。 张幼谦问,你就是有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道,正是! 张幼谦:那另外两条眉毛呢? 陆小凤道,今天限号,没带出门。 张幼谦又问,听说你的六脉神剑天下无敌? 陆小凤有些尴尬,道,这位大侠,我的绝学是灵犀一指,你说得六脉神剑,那是大理段氏的绝学。 张幼谦挠挠头,说,都是靠手指混日子的,区别也不大。陆小凤,你出招吧! 陆小凤没有动。 张幼谦也没有动。 只有风动。 良久,陆小凤开口道,我败了! 张幼谦奇问,怎么个意思? 陆小凤说,阁下武功修行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在下武功不如阁下,甘拜下风。 说着,翻身下台,便有人上前作了公证,并表示将这一场比武结果通告武林。 断刀门那李姓汉子道,凭什么一招都没打,就判定这张太虚赢? 主持人道,张爷一上午已经花了几百两银子了,别说是陆小凤,就是十大高手联手,也抵不过张爷的一招! 赵四也凑了过来,常爷,给您安排好了,第二场是西门吹雪,这个家伙有些傲气,不过我已经打点过了,十招之内输给你。 我笑了笑,说有劳赵兄费心了。说罢,来到了擂台之上。 那西门吹雪一身白衣,来到了先前陆小凤站定的机关之处,我暗中释放星宿真元,将那处机关给破坏掉了。 这时,主持人喊道,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有人问,这不是叶孤城的出场嘛? 主持人道,白云城主叶孤城当年被西门吹雪杀死,就将这四句话传给了西门大侠。 却见西门吹雪屈膝,纵身一跳,跳起两尺多高,又一跳,机关仍然没有反应,于是回头看伙计,那伙计满头大汗,摇了摇头。西门吹雪倒也机智,一跳、一跳,用了五六跳,来到了擂台上。 主持人也帮忙解围,说,西门大侠的跳一跳神功,已经出神入化了! 西门吹雪站定,也不看人,昂着头仰望天空,一脸的傲气。 呱呱! 一只老鸦从天空中飞过,一泡鸟屎落在西门吹雪的脸上,西门吹雪怒骂,找死。 一剑刺出。 一点寒芒飘出,射向那老鸦,老鸦呱呱叫着,向远处飞走了。 主持人道,西门大侠这一招无形剑招,伤了那乌鸦的全身经脉,相信不出十年,那只乌鸦定会死翘翘。 我拱了拱手,在下常穹,还请西门大侠指教。 西门吹雪用手拨了拨额头上不多的头发,道,来人报上名来,我的剑,不杀无名之辈! 我闻言愣了,敢情这位西门大侠耳朵也不好使啊,于是又道,我叫常穹! 西门吹雪将手中长剑举起,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这一剑,长三尺三,重四斤四两,乃以寒冰玄铁打造而成,曾经饮过一千三百八十四人的血,所以人们送了我一个外号,叫做剑神! 不远处封万里听到这句话,眉毛微微皱了一下。 西门吹雪接着道,不过,做剑神太累,我只想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所以我将剑神的封号改成了剑人。 我干咳两声,道,改得好。 西门吹雪又道,剑神也好,剑人也罢,我的剑,只要出鞘,始终是要杀人的,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我说叫常穹。 西门吹雪:很可惜,你选择了我,你的命也只能到今天了。说着,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起手式是很普通的三才剑,在大街上十文钱买一本,练十天半月,就能有模有样。 赵四在台下低声道,西门大侠,记住,十招! 西门吹雪冷哼,我好歹也是一名剑神,你就一两银子打发我,真当我的剑是吃素的,除非再加银子,否则十招之内,我定一剑杀了此人。 赵四说这可使不得,你这样弄不是砸了咱们武林太大会的招牌吗?这样子,我在多给你一两! 西门吹雪正要答应,却听远处有个中年妇人喊道,西门吹牛,你个天杀的,吃完早饭,碗也不刷,地也不扫,说上山打猪草,结果你跐溜跐溜来这里干嘛了? 西门吹雪道,贼婆娘你懂个屁,这里是我们江湖中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出来乱嚷嚷什么? 那妇人一听就来了气,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了擂台之上,一把拎住了西门吹雪的耳朵,弄得西门吹雪很是狼狈道,婆娘,轻点,很多江湖同道都在这里看着呢,好歹给我点面子啊。 妇人呵斥道:面子?面子能当饭嘛?你们这些男人,也不干家务,也不下地干活,就知道打打杀杀,家里的米缸都空了半个月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嘛? 西门吹风只得道,诸位英雄好汉,在下家中还有些要事要处理,这位兄台,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我说常穹。 对,常兄,今日你人头就暂且寄存在你这里,等他日有机会,我再来取。 说罢,一溜烟就跑。 封万里一挥手,一道剑气向西门吹雪疾驰而去。 哗啦。 西门吹雪裤子被剑气削掉,白花花的屁股露在了外面,上面似乎有两条黑色豆虫,哦,是眉毛。 第341章 不服?一起上吧! 西门吹雪骂道,谁特么放暗器暗算老子? 我脚上一凉,忽然感到鞋子飞了出去。 啪! 西门吹雪脸上一个鞋印,左脸立即肿了起来,牙齿噗噗吐出来两颗。他一看场内有高手,也顾不得形象,骂骂咧咧道,要不是老子还要回家拖地,今天定不饶你。 西门吹雪一走,赵四便跑到了擂台之上,大声道,恭喜常穹大侠获得新武林四大公子称号,常大侠,这是新四大公子的证书,还有收费单,麻烦您到草台那边交下钱,今日比武之事,明天就见报。 我一看,怎么又要收钱?不是说好十两银子全包嘛?而且我两个也没有真正动手比武啊。 赵四说怎么没比武,你们两人分明大战了三千多字,你才用一招天外飞鞋险胜,当然了,你要五千字的报道也可以,价格得另算了。旋即低声道,常兄请放心,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是我们请来的托儿,等明天登报后,帮你一宣扬,你就名扬四海了,如何?这点银子花得值! 张幼谦也附和道,常大侠一招天外飞鞋,惊天地泣鬼神,威力堪比当年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在下可是佩服的紧啊! 我没好气道,可以,银子你来出。 这时,五虎断刀门那年轻人道,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就位列武林四大公子?公平何在?正义何在?我五虎断刀门李命长第一个不服! 我呵呵一笑,说原来阁下就是鼎鼎大名的五虎断刀门李命长李大侠,真是失敬,失敬! 李命长见我如此说,脸上一喜,问,你也听过本人名号? 我摇摇头,没听过。不过阁下的命却是很长,不如这样子,既然你不服气,我们两个比上一场,要是你能胜了我,这武林四大公子的名号,我拱手相让。我举了举手证书道,你看名字还没填上呢,而且银子也不用你出,由这位张公子代劳。 张幼谦说,你俩比武关我什么事? 我说因为你有钱啊。 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你以为我家的钱赚的很容易嘛?说到这里,张幼谦又自言自语补充了一句,哦,是的,确实来钱很容易。 李命长说比就比,还怕了你不成? 说着,将手中刀匣一举,横在身前。 我见刀鞘只有两尺多长,比寻常的刀要短了一半,既然是五虎断刀门,那这一定是一口断刀了。刀鞘金光闪闪,上面镶满了宝石,在太阳底下泛着光芒。我不由赞叹一句,好刀鞘! 李命长朗声一笑,我们这口刀乃祖传断刀,乃我曾祖父得来的一块千年玄铁铸造了十年而成。当年因为玄铁有限,只得铸成了这半口宝刀,所以才有断刀这一称号,在兵器排行榜上排名第一。 我说我读书少你别骗我,你这破刀排第一,那天刀排第几?李寻欢的小李飞刀又排第几? 李命长见牛吹得有点大,不过反正这也是山寨武林大会,既然吹开了,那就索性一口到底,他说道,李寻欢的小李飞刀早已绝迹江湖,徐开山的天刀,不过是一把菜刀而已,在中华厨器榜上排排名也就罢了,要是这把菜刀在这里,我分分钟就把他切成碎末。 我瞧了一眼徐开山,却见他兴致盎然的望着他,却也没有生气,他随手一扔,将腰中菜刀扔了过来,我顺手接住,说,巧了,我这里还有一把菜刀,不如我们来比试一下? 李命长见状,哈哈大笑,说比什么? 我说当然是比刀功了。 李命长点头道,切土豆丝嘛?对不起,我的刀是杀人的刀,可不是炒菜的刀。说罢,他站定,刀为出鞘,作出捻了个刀诀,断刀在托在手中转了三圈,作出起手刀。 刀鞘之上,一丝淡淡的真元流淌。夯家一出手,便知真没有。李命长不过闻境中期的实力,不过露的这一招有模有样,而且刀身上有微光流淌,却也惹来台下众人一声喝彩。 好刀法! 一人激动的撕心裂肺的呐喊叫好,眼睛都红了,道,我要是练上十年,能有这一半的功夫,也心满意足了。 另一人道,张大大,你这是收了多少银子,喝个彩就行了,用得着这么投入嘛,真是戏精啊。 天刀徐开山一旁道,不用十年,只要我调教你十息,你要胜他,易如反掌。 李命长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这拿一把菜刀,也配谈刀? 张幼谦惊的合不拢嘴,嘀咕道,这家伙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徐开山一听,竟然哭笑不得,不过以他身份,也没法跟李命长计较,于是转过头,抬头望天。倒是剑神封万里在一旁听得开怀大笑,说,好小子,我看好你。 我说别打嘴官司了,今天我就用这把菜刀,跟你来笔试比试! 李命长大喝一声,好! 一个鹞子翻身,身形如大鹏展翅,凌空跃起,在半空中叫道,看…… “刀”字还没有说出口,他的断刀从空中抽出,刚一出鞘,噗的一声,刀变成了一团铁屑,由于内力催动,变成了一团雾,弥漫在半空之中。此时,李命长还在半空中,猝不及防之下,口中一呼,竟从半空中直勾勾跌落。 啪的一声,李命长脑门朝下,跌了个狗啃泥,额头起了一个大包,一头雾水道,什么情况? 我抚掌笑道,李大侠好深厚的内力,竟将十年锻造的千年寒铁震碎,这份功力,我是不如的。别的不说,光是落地这一招,没有几十年的练习,是断然不敢去做的。 李命长一头雾水,尴尬的爬了起来,道了一声,哼! 声音都有些叉劈了。 李命长又道,怎样,还敢比嘛? 我连连摇头,说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就算我敢,我的脑袋瓜子也不答应啊。 李命长一边揉脑袋一边道,知道厉害就行。 赵四在旁边也犯难了,问我怎么办? 我说新武林四大公子,这个名号,我送给他便是。 张大大道,李大侠哪里是什么四大公子,这气魄,真乃天下第一刀也。 李命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伸手抱拳,环顾四周道,承蒙各位江湖同道抬爱,这武林四大公子称号,在下受之有愧,不过,谁要不服气,在下随时恭候,便是赤手空拳,在下也奉陪到底,诸位,不服气的,请站起来。 话音刚落,徐开山站了起来。 封万里也站了起来。 赵凌霄、呼延无敌也纷纷站了起来。 李命长道,你们四个老家伙,不服嘛?我赶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ps:最近懒癌发作,这病要治,今天跟步履无声pk五千字,后面还有一章。 第342章 算账 张大大这时也有些看不过去了,道,李大侠,虽然你已是武林四大公子,这样子欺负四个老年人,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 李命长说,正因为他们一把年纪了,我才让他们一起上的。若要单打独斗,恕我直言,在座的诸位都是乐色! 然而四人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抬头望着东方。 李命长见四人并没有理会他,这就有些尴尬了,问道,你们四个老家伙,究竟打还是不打? 过了五六息光景,我与张幼谦也感应到了变化,抬头望着东方。 天地之间真元涌动,原本亮如白昼的天空,瞬间变得一片黑暗。 我感应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穿透了时间与空间,向着桃山方向疾驰而来。 这道力量,正是来自东海。 莫非秦三观要来了? 念转之间,一道白芒划破天际,如彗星一般,在天空之中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尾巴。这时,就算是寻常人,也感应到了天地异象,纷纷抬头望向天空。 徐开山、封万里有些淡然,赵凌霄、呼延无敌却如临大敌。 有剑气从东海至! 悬于桃山之腰。 来得并不是秦三观,而是一柄三尺长的剑。 桃木剑。 木剑携带雷霆万钧之势,如闪电一般来到桃山,立在了擂台之上十丈。由动倏然转静,这柄剑就仿佛早就在这里一般。 李命长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方才还在说大话,如今脸色苍白,吓得双腿瘫软,浑身打颤,伸手去扶一块木桩,却没有扶住,扑腾跪倒在了地上。 人未至,剑先到。 这柄桃木剑,正是当年在松江府,差点要了赵凌霄小命的那一把。赵凌霄眼珠乱转,开始观察四周地形,这是准备要逃遁的节奏。反观呼延无敌,却挺起胸膛,对着那柄木剑骂道,姓秦的,当年好歹也有共患难的交情,难道你要赶尽杀绝嘛? 桃木剑无动于衷。 一道白衣人影从桃山之上飘然而至,正是大空寺的无根禅师。随后赵钱孙、大空寺三大护法赶了过来,轩辕剑王冲与谢东来最后才赶到。众人不认识无根等人,但轩辕剑王冲、南盗赵钱孙在江湖上名气太大了,主办方有人认出了他们。 原来是轩辕剑王大侠、南盗堂的赵当家,两位能来我们武林太大会,真是让鄙会蓬荜生辉啊,赶紧请坐。赵四赶紧给几位大侠上茶,齐老五,你还愣着干嘛,瓜子果脯赶紧摆上! 王冲沉声道,果然是武林太大会啊,宋老七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宋老七尬笑道,王大侠真是羞杀小人了,我们不过是想借武林大会东风,赚点零花钱罢了,根本就没敢给您下请帖,没想到竟然惊动了您和赵当家两位神仙,真是愧不敢当啊。 王冲并没说话,看了一眼半空的桃木剑,又对赵凌霄施了一礼,道,今日之事,想必与前辈有关吧? 赵凌霄摆了摆手,哪里的话,我只是恰好路过金陵,来看看当年我种的桃树罢了,如今看完了,我准备喝口热茶就走。说着,就准备逃遁,可刚才迈出一步,那柄木剑就生感应,剑气直逼赵凌霄。 赵凌霄止步,道,咳咳,还是有些口渴,我还是多坐一会儿吧。 方才那喊话的老汉道,你看看,你承认了吧,三十年前欠我的三吊钱,也应该还了吧。 赵凌霄此时恼了,怒道,我多咱欠你钱了? 老汉道,你看你又要赖账了不是?那天是二月十四,你说你种树种烦了,怀念起你村子里的姑娘,叫小芳,请我去七号公馆消费,结果你喝得烂醉如泥,拉着人家鸨姐儿的手,要给人家买首饰,从我这里拿了三吊钱,你难道不记得了嘛? 张幼谦喊话道,赵前辈,好歹您也是堂堂的东海剑仙,都这么多年来,又不是多大点儿钱,你就还给人家吧。 赵凌霄道,没有的事情,老子根本就不认识他。再说了,我也从来没有去过七号公馆。 张幼谦挠了挠头,说这可是一笔糊涂账啊。 老汉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记性也变差了嘛? 这时,有童子声音道,卖假药喽!新鲜出炉的假药,能治百病,专治肾虚、小便失禁,尿频、尿急、尿分叉,对老年痴呆、记性不好疗效更佳,如真包换,童叟无欺。 耳旁传来柚木的声音,你这混小子,你这么喊,咱俩迟早会饿死。 童子道,师父,我这人打小就实诚,不会说假话,怎么办嘛?说话声音传来,却见那童子肩上扛着那块白幡,一摇一摆的走了过来,柚木双手拢在袖子里,在后面慢悠悠跟着走了过来。 童子来到赵凌霄身前问,老先生,您买药嘛? 赵凌霄怒道,我没有老年痴呆。 童子道,我是指治小便失禁。 却见赵凌霄裤脚都已经湿了。这三十年来,赵凌霄隐姓埋名,藏匿修为,隐匿气息,就是为了躲避这柄桃木剑的追杀,鬼才能算出,这柄桃木剑在赵凌霄心中的阴影面积究竟有多大。 赵凌霄骂道,去你娘的小便失禁,这是天热,出的汗! 此时,无根禅师僧袍无风自动,原本古井无波的双目中,透露出一股恨意,他盯着桃木剑,支支吾吾,却没有说出话来。 柚木道长道,无根禅师,当年你就是因为话痨,被人一剑割去了舌头,本以为修行二十年闭口禅,心性会有所改善,谁曾想竟还是老模样。无根禅师比划了几下,口中呜呜几声,他座下的枯木翻译道,我师父说,感谢当年秦大侠不杀之恩,还请秦大侠现身,师父要当面磕头道谢。 无根禅师啪的一巴掌打了过去,枯木改口道,不对,刚才师父的意思是,秦三观何在,让他出来,我师父准备将他碎尸万段。 柚木道长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哈,今日是我让柳小子跟姓秦那家伙借了一把剑,将各位召集到这里来。当然了,请各位来的目的,一来是向诸位推荐一下我刚练成的仙丹,这仙丹吃一粒通象,吃两粒跃出三境之外…… 我问道,那吃三粒呢? 柚木白了我一眼,吃三粒拉肚子,你要不要来试试? 我连摆手,我信! 柚木道长接着道,第二件事呢,我将各位唤来,是想跟诸位来算一算,二十年前的在流花河畔的一笔老账。 无根禅师呜呜了两声。 呼延无敌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当时众人都当着秦三观发誓,要保密的,无根禅师因为多说了一句话,被姓秦的割了舌头,柚木,你还想怎得? 柚木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秦三观为天下苍生守护冥山,你们却在后面搞小动作,弄出了这么大动静,这件事,他不管,我可不得不管。 盛传二十年前一场江湖浩劫,秦三观因为女儿惨遭毒手,一怒之下,在华山之巅将天下高手屠杀殆尽,从此江湖进入大萧条时代,但后来从封、徐以及藏剑山庄玄铭口中,我却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 我心中好奇,问道,柚木道长,二十年前流花河畔发生了什么? 此话一出,赵凌霄等人,纷纷向我看来。 呼延无敌道,当年冥界之事,是姓秦的心慈手软,所以这二十年他的遭遇,是自己在还债而已,要是二十年前将这小子宰了,冥界之乱早已平息,哪里还有这些破事,秦三观当年作为,不过是自作自受而已! 第343章 变数 我看着众人,一头雾水,怎么个意思?我不过是花了十两银子来看表演,顺便买个武林四大公子的证书而已,怎么这件事跟我有关系了? 这时,轩辕剑王冲看了一眼在座的等着打擂的数十位江湖“英雄”,还有几位没有出场、等着被打败的“江湖名宿”,对宋老七道,宋老七,让在座的众人都散去吧。 王冲乃金陵王家大当家,宋老七不过是金陵江湖中一个不入流的小头目,两人地位天渊之别。若是往常,王冲的话,宋老七肯定不敢反驳,可这次武林太大会,赚的银子让宋老七尝到了甜头,俗话说,拦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让宋老七驱散众人,那简直就是要了宋老七祖宗十九代的命啊。 宋老七有些不高兴,回道,王大侠,您是成名已久的大侠,家财万贯的,我们不过是江湖上混口饭吃的无名小卒,咱们的武林太大会与你们的武林大会,虽然说有那么一丢丢借你们东风的意思,但总得来说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我们举行这次武林太大会,是在江湖司宋大人那边备案过了的。 我心中恍然,原来这件事江湖司也掺和进去了,这个宋成才能力有之,但这种小心思却也不少。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要吃饭,他们赚点钱也无可厚非,但瞒着我就是他的不对了,心中打定主意,找机会要敲打他一下。 王冲看了我一眼,对宋老七道,宋成才是你侄子? 宋老七道,正是。如今他在江湖司也算是一号人物了。所以说,我们的行为是受到大明律保护的。 赵钱孙道,就怕你们的命大明律保护不了。宋老七,王大侠这么说是为了你好,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再迟一会儿,恐怕能赶上去奈何桥的末班车了。 呼延无敌有些不耐烦,喝了一句,滚!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在众人耳畔响起。在座的英雄好汉们这才如梦方醒,纷纷逃窜,不到盏茶功夫,整个会场,除了后来的这些人,就剩下一个赵四了。 我皱了皱眉,你怎么还不走? 赵四此刻双腿发软,却兀自站着,道,你银子还没交呢。 我哑然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我的银子? 赵四说,我家中孩子得了重病,还等着银子救命呢,宋老七那边肯定要不到了,我就问一句,刚才的协议有效嘛? 我愣了愣神,心说这小子倒是挺有毅力,不过被银子逼到了这个份上,哪怕是死要银子,这一点,江南也比不过,于是从怀中取出了十两银子,道,依然有效。 赵四接过银子,抱了抱拳,常公子,我承诺你的武林四大公子的名号,依然有效,不知如何才能寻得到你? 我将江湖司的地址告诉了赵四,他说了句记住了,拱了拱手,便下山去也。 呼延无敌见赵凌霄又生出了退意,连忙道,赵前辈,如今秦三观实力不比以前,如今你我联手,又有大空寺的前辈助阵,就算秦三观亲自到来,咱们也不惧怕他。 赵凌霄思索片刻,似乎认同了这个观点,道,我何时准备要退了?刚才不过是尿急,想出去方便一下而已。 无根冲赵凌霄比划了几下,枯木翻译道,我师父说,赵前辈终于硬了一回! 张幼谦哈哈一笑,我看未必啊,想当年迎风尿三丈,如今顺风尿一鞋啊,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张幼谦连忙向后疾驰。 方才立身之处的石头,竟碎为齑粉。赵凌霄倒也没有趁势追击,冷然道,小子,以后说话留点口德,没准能多活几年。 我问柚木道,前辈,呼延老贼口中说得流花河事件,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 柚木正色道,与你身世有关。 我心中一惊,西门吹灯一次喝醉了曾经说过,二十年前,在流花河畔捡到了我,将我带回了盗圣门。这些年来,我曾经问过几次西门吹灯的身世,每次迎接我的都是暴风骤雨般的关怀,久而久之,我就对这件事死心了。 我正要开口,却听徐开山站了起来,道,柚木前辈,既然今日是算账大会,我想先找人算一笔账。 柚木点了点头。 徐开山望向了赵钱孙,道,姓孙的,当年拜你所赐,徐某人遭了暗算,今天这账,连本带息,我要跟你算计一下。 当年江湖上四大通象境高手,剑神封万里、天刀徐开山、南盗赵钱孙、北堂(四合堂)赵九重,如今赵九爷已死,封万里、徐开山在冥山气运被破后,双双跃出三境,唯独南盗赵钱孙,一直不温不火,止步于通象境。 赵钱孙沉着脸,敝人姓赵,不姓钱,更不姓孙! 徐开山冷哼一声,你说得是在南盗堂的姓,南盗堂的赵钱孙跟我没有关系,但是夜枭组织的孙赵钱,跟我就有不共戴天之仇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我和张幼谦,就连轩辕剑王冲,还有同来的谢东来,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夜枭,天下最有名、也是最神秘的杀手组织,其幕后的真正控制人,竟然是赵钱孙! 赵钱孙问道,不错,想不到你连这个都能查出来。 徐开山道,我这人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就怕死的不明不白,你们夜枭虽然组织严密,却也不是毫无破绽。关东、汉中两个分舵,四十六名知玄,三名通象,并不是所有人嘴巴,都跟无根那么严实的。 赵钱孙怒道,原来关东、汉中分舵灭门的罪魁祸首是你! 当年红豆趁徐开山不防备,给了徐开山一针,在与封万里比武之中发作,若不是徐若男出手,又借助离火洞驱毒,恐怕他一条老命早就丢了。 徐开山笑了笑,承蒙夸奖,阁下的箫吹得也不错。 去年封万里、徐开山金陵一战,在最紧要的关头,一阵箫声起,红豆给种的毒发作,想不到吹箫之人竟是赵钱孙。 我忽然心生疑窦,难道前不久以箫声控制白宠之人,也是这个赵钱孙? 封万里忽道,只是谁也没想到,我们之间的这一战,竟成了别人发财的工具。天下最精于算计的,莫过于赵堂主了。 轩辕剑王冲脸色很是难看,自言道,可笑啊,可笑,当年我与谢士廷争来斗去,好不容易胜过谢家,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赵堂主,才是金陵江湖真正的王啊。 张幼谦听得一头雾水,问,什么意思? 我解释了两个字,赌场。 张幼谦哦了一声,道,佩服!佩服! 南盗赵钱孙,既控制了江南的赌场,又控制了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正是利用这种交叉运营模式,几乎在赌场上无往不利。 去年封、徐大战,由于晓生江湖的造势,加之江湖沉寂已久,成了整个江湖上最热门的话题,而针对封、徐之战的赌盘,自然而然的受到关注。 徐开山、封万里两人武功本来不相伯仲,作为江南赌场最大的庄家,若要利润最大化,那就要操盘了。 两个人都是与赵钱孙齐名的人,金陵也不是平昌,若要操控比赛结果,那只有一个办法,增加可以控制比赛结果的变数。 红豆给徐开山种的毒,便是这个变数。 第344章 冥界之子 这时的赵钱孙并没有反驳,倒是相当淡定道,我手底下有数千名兄弟,靠赌场赚点钱养家活口,也是无可厚非的,不是嘛? 徐开山全身须发皆立,一股摄人的气势从身上散发,他心中有怒气,就连头上灰白头发,也如针一般立了起来。徐开山道,本是无可厚非,但遗憾的是,你没有杀死我,那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 说罢,徐开山腰中天刀来到手中,刀身变得通红,如燃烧了起来一般。他在风云岛离火洞时,吸纳了离火洞的天地火精,一道道热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发开来,就连在远处的我,也感觉到全身有些生疼。 徐开山释放了总大宗师境的法则空间,将赵钱孙笼罩其内。 徐开山运用空间法则,瞬间来到了赵钱孙身前,天刀横空劈出,如将整个空间一切为二,若赵钱孙被劈中,那定是身首异处。从境界上,赵钱孙处于弱势,但毕竟是当年与徐开山齐名之人,又怎会没有一点自保的手段?在天刀即将劈中他时,赵钱孙忽然消失在众人眼前。 徐开山一刀落空。 赵钱孙困在了徐开山空间之内,徐开山能感应到他的存在,却感应不到他藏身之处,不由眉头紧皱。这个空间的规则由徐开山自己来决定,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可现实却是,赵钱孙不见了。 张幼谦咂舌道,难道这是遁地术?赵钱孙开挂了? 耳旁却传来赵钱孙声音,开挂死全家。 声音一处,徐开山瞬间锁住了赵钱孙方位,却见他催动全身气息,徐开山全身通红,他自身刀域之内,也是通红一片,仿佛是夕阳下的霞光。 热浪传来,周围草木皆枯,然后着起火来,就连石头都被烧得开始融化了。 虽不是首当其冲,我们也觉得十分难受,连连后退。 既然赵钱孙在他空间之内,那徐开山就将自己空间燃烧起来。 噗! 终于赵钱孙抵挡不住热流袭击,显出了身形,就在这一刹那,一团火光呼啸而来,冲向了赵钱孙。赵钱孙匆忙应对,手中长剑迎面刺了上去,乍一接触,整个人闷哼一声,向后飞出了三四丈。 这一刀携带离火之威,弄得赵钱孙十分狼狈,若不是躲闪及时,只怕赵钱孙命丧当场了。饶是如此,赵钱孙发髻也被徐开山一刀削去,整个头发披散开来,发出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张幼谦看了一眼呼延无敌,道,你俩差点就成了难兄难弟。 赵钱孙道,徐兄,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你也没死,我也很狼狈,大家扯平了吧。 徐开山沉声道,什么时候你死了,这件事就算扯平。说着,又要动手,却见赵钱孙道,姓徐的,莫要逼人太甚。他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倒入口中,三两下嚼碎咽了下去。 柚木惊道,六味地黄丸? 这六位地黄丸乃江湖上失传已久的三大神药之一,据传只有龙虎山空空道长才能炼制,自从二十年前空空道长失踪之后,这六味地黄丸早已在江湖上失传了。这种药既有春药之效,也能提升武功境界,若服下一粒,身体猛如虎,服下三粒,境界能临时提升一个层级,如今他却一口服了一瓶!然而这种药的副作用也很明显,那就是药效过后,整个人便瘫软数日。 赵钱孙服药之后,只见一道白气从他头顶上冒出,面红耳赤,全身境界不断攀升,体内经脉如急湍,传来噼啪的声音,隐约有跃境的迹象。他手中长剑开始泛起白光,摇指徐开山,你要打,我陪你便是! 徐开山见状,向后撤了两步,道,我不打了! 赵钱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骂道,干你老母。他环顾四周,却不知在找什么。 柚木道,这种神药,若体内洪荒之力不发泄出来,恐怕整个人要爆体而亡了。轩辕剑王冲提醒道,赵兄,金陵十二钗还在山顶哩! 赵钱孙一声呼啸,向山顶狂奔而去。 徐开山并没有追上去,天刀归鞘,负手回到了原处。 柚木道长环顾四周,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呼延无敌道,你要讨回公道,我便奉陪到底,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宰了这个小子。他将目光转向了我。 我说二十年前的事,与我何干? 呼延无敌指了指柚木,你问他便是。 我看向柚木,柚木叹了口气,缓缓道出了二十年前的故事。 柚木道,慕容白云死后,冥界与人间大门关闭,但冥界试图入侵中原之心一直未死。终于在二十年前,抓住了一个机会,在天下找到了冥界与人间最薄弱的四个地方,便是四大往生门。 我讶然道,这四大往生门,便是京城、离火洞、桃山以及流花河? 柚木点头道,不错!秦三观知晓此事后,只身前往冥界,与对方谈判。冥界慑于他与三俗的本领,假装答应,却暗中搞了不少小动作。后来,秦三观与两位娇妻一同出海,去寻找传说中的书剑山,冥界趁机打开了四处往生门。秦三观得知后,迅速返回了中原,冥界惧怕于他,便让人绑架了他的独生女秦知秋。 柚木看了赵凌霄一眼,道,此人正是东海剑仙赵凌霄。 赵凌霄沉着脸,冷然道,秦三观夺了我东海侠客岛,种了一岛的桃花,老夫此生最恨桃花,秦知秋那小娃娃多次戏弄于我,老夫不过是骗了她一遭,又何来绑架之说? 柚木没有理他,兀自道,冥界以秦知秋威胁秦三观,让他不要插手。谁料秦知秋却性子刚烈如火,得知其父被要挟后,竟自断心脉。这让秦三观勃然大怒,提剑上了冥山,一人一剑,几乎屠杀了冥界,从此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后来,冥界空间将倾,冥界与人间之门大开,秦三观以东海之山堵住冥界之门。八大神座战死其五,剩余三人却各自通过往生门藏匿到了人间。 随后秦三观与柳清风携天下众人对三大神座展开了追杀,三大神座之中,红莲神座被秦三观与柳清风困在了这桃山之上,平望神座被困在离火洞内,往生神座被困在惊神阵内,这件事也算是平息了。 忽然,有个声音传了过来:直到有人发现,在冥界将倾之时,盗圣何道子从冥界抱回了一个孩子。 众人环顾四周,只觉这声音从无根禅师那边传来,却没有看到他开口。 又有一熟悉声音传来,无根,当年你就是因为多嘴,被人割了舌头,怎得今日又要乱嚼舌根?话音刚落,却见西门吹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场内,我喊道,师父。 西门吹灯没有理我,眼睛却盯着大空寺无根禅师。 张幼谦问道,他不是不能说话了嘛? 西门吹灯道,关于说话,世间有两门绝技,一门是口技,一门便是腹语。 这两门技能,以前听西门吹灯说过,口技是以一人模仿各种人物、器具、花鸟禽兽的声音,腹语则是一门极难练的功夫,以真元震动腹腔内的膈膜来发声。原来无根被割了舌头,修行闭口禅,却是在修炼腹语。 张幼谦说,口技嘛,当年我在京城也是见识过,不是有诗说,京中有善口技者,从此君王不上朝嘛?倒是腹语,只听其事,却从未见过。 无根嘴未张开,腹中却发出一声怪笑,西门吹灯,你敢说说,你那个从流花河捡来的孩子,如今在哪里? 西门吹灯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接茬。当年西门吹灯说过,我是从流花河畔捡来的,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可如今听到他们这番话,我身上顿时冷汗淋漓。我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师父,我……我…… 西门吹灯脸上露出一丝温柔之色,道,冥界之祸,起于人间。当年冥界将覆,纵然他们作恶人间,然而孩子是无辜的,祖师爷心生慈悲,将你抱回了人间,此事也是秦三观授意的。他不让你学武,让你在人间结婚生子,也算是为冥界保留一丝血脉。谁料,这件事却走漏了风声,引起了江湖中人公愤,说秦三观背叛了人间。 张幼谦瞪大眼睛看着我,仿佛不相信西门吹灯所说。 我脑海中此时一片混乱。 我是谁? 我是冥界之子? 过往之事纷纷涌入脑海之中,难怪我体内经脉与常人不同,我无法吸收天地之间真元,却能吸收星宿之力,引发天地真元的共振,这所谓的星宿真气,其实就是冥界中人修行的一种功法。 在桃山黄阵图中,我体内混淆了三种真气,其中最怪异也是最强大的那一股,我反而用起来更得心应手。黄阵图石碑上、离火洞、惊神阵的蚯蚓文字,并不是人间的文字,我却很轻松的就领悟到了其中的含义,而且能够借助这些怪异的文字,提升自己的武学修为。 我本来以为是因为自己天资聪颖,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些东西,本身就是冥界的东西。 而我,本来就是冥界之人。 我颤颤巍巍问,当年你们为何不杀我? 注:《七扇门》与《行镖》时间线,有些矛盾之处,其中秦知秋出事之时,大约在十六七岁。这主要是因为三观写作很随性,并没有设定提纲,导致了这个失误,当时并没有注意,若以后有机会出版,我在修改吧。跟诸位说声抱歉。 第345章 僵局 杀你?呼延无敌冷哼道,当年冥界害了秦三观女儿,他几乎一人将冥界屠杀殆尽,有秦三观保你,试问天下谁人敢动你一根寒毛? 张幼谦插口道,前不久在徐州,我见你出手好像也没有什么顾虑。 呼延无敌道,那不过是一个试探而已。去年赵凌霄动了动念头,便被这柄桃木剑追杀了半年。而在徐州时,秦三观却让柳清风出手,看来冥山气运被破后,秦三观境界下降的厉害。 我心中暗凛,本以为呼延无敌是为呼延无能报仇而来,没想到这种出手,竟然还是对秦三观的一种试探。我看了一眼西门吹灯,想要从他眼神中得到一点否认,然而西门吹灯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多说。 我心中一片混乱,今日之事对我的冲击太大,让我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呼延无敌道,废话少说。赵前辈,既然这小子是冥界余孽确认无疑,不如你我联手,先将这小子宰了再说。 赵凌霄点了点头,说你说的不错,我举双手赞同。不过若我出手,恐怕江湖上会说我堂堂东海剑仙一把年纪了,为老不尊,欺负一个晚辈,你年轻你先来,我给你压阵。 呼延无敌一愣,没想到这赵凌霄竟然如此厚颜无耻,便道,杀冥界妖孽,乃我等正派人士应尽之本分,赵前辈不必多虑,若江湖上谁敢乱说一句,我呼延无敌第一个宰了他! 柚木却呵呵笑了起来。 呼延无敌问,笑什么你? 柚木道,笑的自然是可笑之事,你们恨不得想杀死这小子,心中却又惧怕秦三观的报复,这么有趣之事,还不让我笑了?况且,有我在,你们确信有把握能杀得了他? 这时,无根也“发声”了,他道,阿弥陀佛,身为佛门弟子,自当除魔卫道,既然有人实锤这位苏施主是冥界之人,老衲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赵凌霄、呼延无敌,还有大空寺无根,三个大宗师境的高手,要联手杀我?这话若是一个月传出去,恐怕没有一个人相信。封万里、徐开山也齐齐向前,你当我们是空气不成? 无根又宣了佛号,道,我们三人未必能打得过这柄剑,但若在加上天绝舍利呢? 众人纷纷色变。 天绝舍利乃天下三大奇宝之一,乃天绝僧飞升之时,留在人间的一个至宝。三大奇宝,聚魂棺起死回生,风月宝鉴能观前生今世,都是辅助性的异珍,而唯独天绝舍利,其中蕴含的能量,可以化作即战力。若无根真以天绝舍利的力量来对抗,单单靠柚木、封、徐三人,还有悬在空中的一柄桃木剑,恐怕还不是对手。 封万里望之,眼神中放出异样的光芒。他乃剑神,又是武痴,素来高傲,如今见无根僧要拿出天绝舍利,对他来说,正是砥砺武道的一次绝佳机会,只见他单手平举,封某人愿请教高招。 无根僧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这个六面漆黑,作得十分精致,以前听他们说过,盒子内装着水银,用来隔绝天绝舍利与外界的联系。这一点,与吕九爷施展大盗之法,将苏素素的江湖气运遮掩的目的差不多。 众人纷纷盯着这个黑盒子,无根口宣佛号,盘膝而坐。枯木、慧面等一众弟子来到他身后,为他护法。 有人道,天绝舍利终于现世了! 无根僧在众人注视之下,缓缓打开了这个漆黑的盒子,然而下一刹那,在座的众人纷纷大笑不止。 盒子里放着一个女人的红色肚兜,哪里有什么天绝舍利! 张幼谦哈哈大笑,说,想不到大师这么一把年纪,在某些方面还是挺能与时俱进的。 我心中也怀疑,这天绝舍利日夜由无根僧随身携带,寻常人根本接进不了他,谁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前提下,将这天绝舍利盗走?而且还放入了一条红色内裤。 山间之中,传来无根大师的一声震耳欲聋”怒吼“,西门吹灯,干你奶奶! 我环顾四周,哪里还有西门吹灯身影! 没有人知道西门吹灯是如何得手的,方才众人注意力都在柚木和这柄悬在半空中的桃木剑,却让西门吹灯顺手牵羊,顺走了天绝舍利。如此一来,盗圣门与盗仙门的比试,以盗圣门获胜而终。 然而,场内的比试,却刚刚开始。 封万里走了出来,对呼延无敌道,呼延兄,素闻你的无敌风火轮天下无双,封某人愿意领教一番。 呼延无敌道,你号称剑神,却不知你的剑在何处? 去年封万里被剑无霜逼出京城后,将其那柄铁剑送给了我,今日封万里一来,我腰间的剑便开始雀跃起来,似乎感应到了原主人的到来。却听封万里道,封某人困于通象二十载,无法寸进,才发现若要领悟无上剑道,手中并不一定要有剑的。 呼延无敌问,你是想说,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封万里道,非也,我想说的是,人至贱则无敌。 呼延无敌骂道,你妈卖批! 说罢,一柄圆盘锯齿状的兵刃,不知何时来到了呼延无敌手中,呼延无敌快如闪电,瞬间移至封万里身前,旋转着劈向了封万里。封万里浑然不惧,右手一翻,一道虚幻的剑来到了封万里手中,迎上了呼延无敌的无敌风火轮。 场内发出一阵刺耳的锯铁声。 这柄幻剑似乎是无形之物,却在此刻变得无比坚硬。 徐开山对一旁的柚木道,想不到才一年不见,封万里竟以己身之气,养出了这柄幻剑。这一点,我不如他。 柚木评道,你莫要自谦,你这把天刀在切了一年土豆丝后,对火候掌握已臻化境,若你们在比一场,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 两人说话间,却见呼延无敌凌厉的风火轮,将封万里逼迫的连连后退,来到了悬崖边上。此时听呼延无敌一声怒喝,受死吧! 封万里哈哈一笑,你上当了。 呼延无敌一愣神。 只觉得我腰中铁剑,如同有了灵性一般,毒蛇吐信一般疾驰而去,径直朝呼延无敌后心攻击而去。 御剑之术! 封万里前期示敌以弱,连连后退,就在等呼延无敌这愣神的一刹那。 呼延无敌不愧是北周第一高手,在此情境下,倒也不慌乱,顿时一道光芒从体内喷薄而出,将其全身笼罩其中,形成一道光形的护盾,呼延无敌大宗师境的实力一旦释放,桃山之上,空气都凝固起来。 然而封万里也不是徒有其表,他抢占了先手,意念催动铁剑层层递进,即将穿透呼延无敌的屏障。 东海剑仙赵凌霄本要跑路,可若呼延无敌被击杀,恐怕他也逃不出这里。他由静忽动,释放出法则空间,将其宗师境界释放出来,来阻止封万里杀呼延无敌。 这时,徐开山也动了。 大空寺无根禅师手捏金刚印,准备施以援手,向封万里冲了过去。 柚木说,和尚对秃驴,谁也别白骑。 一时间,桃山半山之中,六大三境之外的大宗师同时出手。因为其余四人的加入,呼延无敌躲过了封万里这必杀一剑。然而,这六人境界全数释放,却陷入了一个僵局之中。 谁也不肯先撤去内力,否则迎接他的,相当于五大高手的联手一击。 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抵挡住其余五人的联手。而他们所作的,只有不断催动内力,释放出全部的境界,从而占据一点主动权,如此一来,六人陷入了一个循环之中。 他们虽然明知这样下去,情况会越来越危机,可又无法找出破解之法。 天地勃然变色,狂风大作。 原本阴暗的天空,此刻竟然变得漆黑一片。 六人僵持不下,天地真元狂涌而入,整个桃山开始地动山摇。不断有巨石,在六人内力挤压下,从山体之上脱落,然而没滚出多远,便变成了一团齑粉,天空中弥漫着一股雾气。 方圆几里之外,寸草不生。 随柚木前来的小童,吓得面色发白,连忙从怀中取出了一股药瓶,倒出了几颗上午柚木炼制的丹药,扔进了口中。 其余众人中,以轩辕剑王冲、谢东来武功最弱,他见势不妙,早已远远躲在了数十丈之外。 我与张幼谦也受到了波及,向后退了十余丈。 山顶之上参加武林大会的人不明所以,吓得纷纷逃窜,大喊道,地震了!地震了! 有人几个脚程稍快的,跑到了六人几十丈内,竟被六人真气挤压,成了一团血雾。如此一来,众人吓得哭爹喊娘,却没有一人敢再下山。 就在此时,桃山之内,开始发出阵阵轰鸣之声。我顿时一凛,这六大宗师战桃山,释放出的境界,将方圆数百里的真元聚集到桃山之内。 然而桃山,正是黄阵图所在之处。 上次潜入黄阵图,黄阵图一百零八青石早已就位,然而聚拢的速度异常缓慢。这六人的这场交手,彻底唤醒了黄阵图。 一道幽暗之力,仿佛从沉睡中惊醒。 桃木剑生出了感应,如临大敌,刹那间光芒大作。 有人从桃山之内走了出来。 第346章 在下姓苏,名犹在 不是旁人,正是谢君衍。 张幼谦直勾勾盯着来人,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此刻我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望着从桃山之中走出来的谢君衍。谢君衍身穿红色百褶如意裙,发间插着金步摇,面如冰霜,目光中透着清冷之色。这哪里还是我认识的谢君衍,这分明就是剑无霜。 我问道,你究竟是君衍,还是剑无霜? 谢君衍单手负于背后,微微一笑,我却感到了莫名的寒意。 我是谁,这个重要嘛?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迎了上去,正容道,对我,很重要。 谢君衍道,我是剑无霜,也是谢君衍。 我问道,当日在京城,我亲眼看到你被朱悟能以惊神阵之力毁了六朵本命莲花,神魂俱灭,又怎么能够活了下来? 谢君衍哈哈一笑,当日我本命莲花被破掉,却变成了一朵金莲之种。若是寻常之时,恐怕我又要修行百年才能重新恢复真身,可是那段时间,谢家遭逢巨乱,谢君衍心神不宁,被我说动了。说实话,还多亏了你啊。 我? 不错!我本命莲种能否再生,主要还是看谢君衍本人的意愿,当日你拒绝了谢君衍的爱意,当她踏上码头的那一刹那,谢君衍便不是当日的谢君衍,剑无霜也不是剑无霜了,我们二人已经合为一体。 难怪当日,当谢君衍登船的刹那,我总觉得她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这时,原本在远处观战的谢东来,疾步来到谢君衍身前,跪了下去。 谢东来参见盟主! 张幼谦恍然大悟,你就是英雄盟的盟主? 谢君衍点头道,不错,正是本座。 我心中乱做一团,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出乎我的意料,先是我的身份,然后发现这个在幕后操纵一切的英雄盟盟主,竟然是跟我相处了那么久的谢君衍,我只觉得浑身发冷。 我望着她道,白宠杀人也是你做的? 谢君衍道,为了神界的复兴,杀些许人算什么?秦三观不也杀了我们数万子民嘛,照样被你们当做神。 我忽然明白过来,去年谢东来策划劫持谢君衍,又被白宠莫名带到了桃山之上,结果无意触发了黄阵图,导致谢君衍被冥后剑无霜借用了身体,这些都是剑无霜设计好的。 我问谢东来,你什么时候成了她的走狗? 谢东来没有回答,谢君衍却道,当年他被驱逐出门,准备自寻短见,无意闯入了桃山腹中,成了我计划中的重要一环,若非如此,他不过一个庶子而已,又如何能夺取谢家的家主之位? 谢东来恭敬道,都是盟主教导有方。 谢君衍道,你们谢家真是与我有缘啊,先是你闯入困我的阵中,又有谢君衍如此完美的身体为我所用。 直到现在,我才恍然明白过来,整个事件,都是冥后剑无霜在幕后策划的。 先是收服了谢东来,又让谢东来绑架谢君衍,借助谢君衍的身体金蝉脱壳,与朱悟能勾结,帮助他复辟了帝位,重启惊神阵,破掉了冥山气运,又在桃山重启了黄阵图,这一步接一步,环环相扣,心思之缜密,令人叹为观止。 我冷冷问,这武林大会,恐怕也是你的杰作吧? 谢君衍哈哈一笑,黄阵图重启之后,需要大量的真元,然而用凡人祭阵,始终太慢,我本欲将武林中人齐聚江南,将众人神魂来启动黄阵图,谁料你们竟然将六个宗师境之人聚齐,真是天老天助我。否则,若耽搁了今年的红月,恐怕不知又要等多久了。 说着,她缓缓将手伸出,双手之间,一朵金色莲花,含苞待放。 红月? 不远处,六大高手已成为强弩之末,柚木道,赶紧阻止她! 桃山之内,一道幽暗之力缓缓升起,将谢君衍笼罩其中。 就在此刻,悬于半空之中的桃木剑,金光大作,忽然暴涨了数十倍,如一条巨龙,从天空而降,快如闪电,穿透了时间与空间,像谢君衍出冲了过去,若被击中,便是妖魔邪祟,也无所遁形。 然而谢君衍不是妖魔邪祟,而是由天下三大奇阵之一的黄阵图加持的红莲神座。 一个完全觉醒的红莲神座。 金莲乍然绽放,数道金光乍现。 无数幽冥之力灌于金莲之上,与那柄桃木剑撞在了一起。 地动山摇。 柚木从秦三观那边借来的那柄桃木剑,竟然节节断裂,化作了无数道剑气,向谢君衍冲了过去。 谢君衍狂笑一声,双手外翻,金色莲花暴涨,将那数道剑气吸入其中。 我只觉全身如失去了控制,整个桃山南崖,轰然倒塌,带起了无数巨石,向上下滚落。 原本困在僵局之中赵凌霄众人,轰然分开,向六个方向倒飞而去。 只一招,谢君衍便破掉了秦三观的剑,击败了六大宗师境的高手。 封万里、徐开山口中吐出鲜血,显然身受重伤,而赵凌霄一落地,也顾不得内力透支,冒着降境的危险,强行开启法则空间,就要逃遁。 当他半条身影没入空间之时,另外半边身躯却如被施展了定身法,动弹不得。 金光蔓延而至,赵凌霄半边身躯成为了血雾。 当年纵横天下的东海剑仙,谨小慎微苟且了数十年的四绝之一,还是没有逃过谢君衍这夺命一击。 谢君衍能破掉秦三观的东海一剑,又怎会让赵凌霄活着离开? 谢君衍冷冷道,徒有虚名而已。 大空寺无根和尚若有天绝舍利,兴许能与之一战,然而此时已然身受重伤,低头认输,道:恭迎红莲神座归位。 柚木擦了擦嘴角鲜血,道,今日之事,我推演了数十次,总觉得会有变数,却没有找到变数所在,却断然没有想到,原来红莲神座竟隐藏的如此之深,在下佩服。 谢君衍道,今日我不杀你。红月将至,你去给秦三观带句话,八月十五,若是打开冥界之门,兴许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否则,我强行开启往生之门,到时候人间变成什么样,我也控制不了。 柚木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我会将红莲神座之话,带给秦三观。他又对我道,苏犹在,你记住,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生在大明,长在大明,行事之前,莫要忘了初心。 张幼谦问,我师父呢? 柚木道,如今东海之上,形势严峻,否则天下又岂容得下魑魅魍魉作祟?你师父他与西凉的沈阁主去东海了。 说罢,挑起了那个白幡,将已经晕厥的童子拍醒。 童子问,师父,我刚睡着了,错过什么了嘛? 柚木拍了拍他脑袋,错过一个亿。走吧,这里不适合我们。 难怪秦三观先前那一剑悬而不发,因为冥山气运被破,秦三观实力下降,他已经无暇分心来管人间之事了。若是去年赵凌霄找茬那会儿,那柄桃木剑一言不合就直接发动,如今却已无法得心应手了。 众人之中,呼延无敌受伤最轻,他起身后率先离去。 封、徐二人疗伤完毕,徐开山将我唤到一旁,取出那柄天刀,交到了我手中,道,这把刀,你帮我交给徐若男。 我一直想告诉他徐若男很有可能就是他女儿之事,想不到今日他却主动提了出来,于是问,你知道了? 徐开山道,当日第一眼见到她我就知道了,在风云岛上,我也跟京雨柔证实过了。只是,若男脾气太倔,她不肯认我这个父亲而已。这些年来我亏欠了她,也不求能得到她谅解,但这把刀,是当年我与她母亲的见证,你帮我转交给她,也算圆了我一个心愿。 我说改日我劝劝她,兴许她回心转意呢。 徐开山哈哈一笑,知女莫若父,她这脾气,跟我当年有过之无不及,小子,恐怕以后你要多受累了。 我问道,你要去哪里? 徐开山道,东海。 说罢,将天刀往我怀中一塞,说了一句珍重,头也不回,迈着沉重的步伐下山而去。 封万里也道,我与老徐斗了半生,今日终于有一个共同的观点了。小兄弟,这半年悟出了几招新剑法,本想传授与你,不过如今你已身上已经有了更高明的剑法,献丑不如藏拙,我也告辞了。 说罢,他信步踏风而去,临行之前,一挥手,只见一个物什落入我手中,我打开一看,正是当年在松江府之战,我跟他打赌,输给他的那半张羊皮地图。 听封、徐二人口气,两人是要前去东海给秦三观助阵。 我心情沉重起来,忽然想起一句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谢君衍一直没有作声,一脸淡然的看着我将众人送走,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柔声对我道,我的往生神座,再过一个月,八月十五,正是红月,到时这里便是咱们神界的天下了。 我推开她的手,怒目而视,一字一句道:谢姑娘,恐怕你搞错了。我不是什么往生神座,在下姓苏,名犹在,乃六扇门南江湖司总捕头,谢君衍,我以六扇门的名义正式逮捕你,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第347章 通倭之罪 谢君衍一脸戏谑望着我,你确定? 我点头,一脸肃容道,我苏犹在生于大明,长于大明,我的亲人、朋友、爱人都在这片土地上,若因为你们几人的话引冥界入侵中原,给天下百姓带来灭顶之灾,生灵涂炭,我又何配苟于世间? 谢君衍冷冷道,我们神界子民如今在水深火热之中,又有谁管过他们?就算你不承认,你也是我们神界之人,体内流淌的是我们的血!你若不肯归服,就算你是往生神座,我照样让你血溅当场。 我深吸一口气,将徐开山天刀举在手中,道,废话少说,愿意领教阁下高招。说着,开始催动星宿海内真元,二十八星宿缓缓转动,越来越快,将无数真气汇于星宿海中。 张幼谦喊道,老苏你别乱来。 我说道,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快些走吧。若是见到若男,替我告诉她,我若活下来,一定娶她为妻!说罢,我送出一道真气,将张幼谦推出去几十丈,他说了句你妹的,落入悬崖之中。 以他如今的实力,就算能从山顶跳下去,也伤不得他分毫。 谢东来一旁劝道,苏捕头,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朝廷腐败,皇帝昏庸,人心险恶,这样的人间,你还维系它干嘛?我喝止道,你错了,在我的眼中,我们大明江山是世间最美的江山,我们大明子民,是天下最令人敬佩的人。 谢君衍呵呵一笑,好,那我就让你见识下,你最令人敬佩的人,是如何待你的。 趁她说话功夫,我猛然拔刀,凌空跃起,在空中释放出法则空间,利用空间之力瞬间来到谢君衍身前,星宿之力浑然而出,在天刀之上携出一道风雷声。 脑海之中,一个剑招闪过,我以刀为剑,施展出了万剑河山第十招。 斗转星移。 一个能破掉秦三观桃木剑的谢君衍,一个将天下六大高手击退的谢君衍,又怎会将我这一通象境之人看在眼中? 此刻的谢君衍有黄阵图加持,她面无表情,在我天刀砍中她的刹那,她双手举起,动作很慢,似乎在弹去身上的灰尘一般,我却感觉到一道阴冷的幽冥之力,如泰山压顶一般挤压过来。 这一刀无论如何也砍不下去,而我星宿海之内,却如翻江倒海,所有真元被这股幽冥之力挤压。星宿海变得越来越小,原本神识中的二十八星宿,竟然开始塌缩起来。 谢君衍脸上露出一股柔色,问,苏郎,你又何必负隅抵抗呢?若你我联手,将来神界降临,这个天下尽在你我彀中。 我冷冷道,我没有那么大野心,我的梦想就是,与若男一起游历江湖,想去山巅去山巅,想去海边去海边,你的天下,我没有兴趣。 谢君衍一听徐若男,脸上顿时冷若冰霜,道,不说我还忘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杀了她,然后再来问你这句话,也许到时候你会改变答案。 我大声道,你敢! 说罢,我也不顾星宿海爆裂,强行提聚内力,将体内那颗球体之上吸收的真元尽数释放出。 谢君衍道,找死! 手中结出一个莲花印,右手食指轻弹。 轰隆! 我神识之中一片混乱,整个体内星宿海空间,瞬间爆裂。我浑身动弹不得,一阵剧痛从神识之中传来,紧接着整个人如被瞬间掏空了身体,飞出去十几丈远。 我全身动弹不得,额头汗水如浆。 谢君衍这一招,直接将我二十八星宿海打散,原本错落有致的二十八星宿,竟都变换了位置,我几乎昏死过去,双目圆睁,怒视谢君衍。谢君衍道,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动你的小情人,如今要务,是从西门吹灯手中夺回天绝舍利,待红月之日,我们神界有救了。 红月? 谢君衍道,今年八月十五,乃三百年一遇的红月。这一夜,红月将占去人间一半气运,正是冥界之门最薄弱的时候,到时候,便是大事成功之日。典籍记载,红月一出,天下有大能出世。当年天机老人便是在这一日飞升。 谢东来道,盟主,这小子若不除,空绝后患啊。 谢君衍冷笑道,他不是自称百姓之子嘛,我便要他尝尝被众人背叛的感觉。说罢,我只觉得一道威压降临,将我体内二十八星宿尽数击碎,我大叫一声,晕死过去。临晕过去之前,我听徐若男给谢东来安排了任务,隐约与桃山山巅的武林大会有关。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醒来,全身经脉尽数碎裂。打量四周,却发现我被关在了一个两丈大小的牢房之内。门外,一胖、一瘦两个牢头,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放了一坛酒,一盘花生米,两人正在神侃。 看他们服饰,正是金陵六扇门之人。 如今我被关入了六扇门? 却听胖牢头问,李兄,听说这甲字第一号关押之人,以前是咱们六扇门捕头?却不知犯了什么罪名,落得如此下场? 瘦牢头道,据说是私通倭寇,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名啊。 胖老头问,通倭?倭寇之乱,不是去年已经平定了嘛,怎么还有这等事? 瘦牢头呷了口酒,慢悠悠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总会有几条漏网之鱼的。抓住他时,他怀中给寇首汪横的投诚信,而且金陵城门的郎彧郎校尉也认出了他,说去年倭乱之时,他从金陵城门逃走,当时他自己承认是倭寇的。 我心中一惊,当时为了护送徐若男出金陵,我装了一车白菜从金陵城出去,结果被那校尉阻拦,为了吓唬他,我说自己就是汪横,还给他封了个浪`货的封号,想不到今日竟成了我入狱的罪名。 谢君衍当然不能用冥界的事情来给我定罪,这种事在江湖上也属于机密。当然真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却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给我扣上了个通倭的罪名。 瘦牢头接着道,如今宋知府已经奏请朝廷,革了他南江湖司的职务,暂由诸葛大人兼任。此人与京城首富之子张幼谦走得很近,如今张幼谦畏罪潜逃,官府也下了通缉令了。 胖牢头道,真是想不到,前不久还威风凛凛,如今却锒铛入狱,这叫什么来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来,喝酒,喝酒哈! 我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此时口渴的要死,强忍剧痛,缓缓起身,拍了拍铁栏,道,两位牢头,可否给口酒喝? 那两牢头吓了一跳,见我醒来,却也不过来,道,你个通倭的贼寇,还有脸要酒喝?我这里有上等的鹤顶红,你喝不喝? 我连连点头,说,我喝,我喝! 第348章 探监 胖牢头看了我一眼,对另一人道,这小子不会是疯了吧。 瘦牢头笑了笑,估计是故意的,也就说说而已,不信你给他倒一杯,看他敢不敢喝下去?胖牢头听闻,果真从怀中取出一包粉末,倒入酒杯之中,端着来到我这里,道,小苏大人,不是我激将你,这杯酒你若真敢喝下去,我当场就把你给放了。 我说一言为定? 胖牢头道,我老李虽然没念过书,但信用两个字还是会写的。 我大声道,好! 说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瘦牢头见状,连忙阻止,大哥,知府大人让我们好生看管他,若出了什么差池,咱们担待不起啊。胖牢头见我真喝,也吓得来阻止我,可此刻一杯酒下毒,我只觉得体内一道热流从碎裂星宿海内升起,我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试图将毒素排出体外。 胖牢头道,玩了,玩了,这下子玩大了。 瘦牢头说,这件事跟我无关哈,是你倒酒给他的。 胖牢头怒道,可是这办法是你出的,到时知府大人问起责来,你也脱不了干系! 我见两人吵得不开开交,缓缓睁开眼道,呱噪什么,我还没死呢。两人见状,惊讶的合不拢嘴,胖牢头问,鹤顶红味道如何?我说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是熟悉的味道,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对了,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我若喝了这杯酒,你就把我放走? 胖牢头道,我什么时候说这种话来? 我说你想耍赖?我来问你,信用两个字怎么写? 胖老头说,我又没念过书,文盲,不会写。 我叹了口气,人若真无耻起来,真是连自己都怕。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外有人道,李牢头,张牢头在嘛?话音刚落,就听到江南拎着一坛子烧酒,一整根猪蹄来到大牢,说,大过节的,我见两位辛苦,给二位带了一根肘子来,刚卤好的,趁热吃吧。 两位牢头道,你不是南江湖司的江南嘛,怎么,想贿赂我们哥俩,来劫狱啊? 江南呵呵一笑,说我哪里有这个本事,不过苏大人好歹也是同僚一场,我特意来瞧瞧他,好久没跟老哥喝酒了,顺便来跟两个老哥叙叙旧。说着,将酒坛和肘子放在桌子上。 胖牢头道,说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这一整根肘子怎么吃啊? 江南指了指收纳在证物室的天刀,说这不是有菜刀嘛,我来切给你们吃。说着,取了钥匙,取出了那把天刀,三下五除二将肘子解了,倒了三杯酒,道,今日,我来敬两位哥哥一杯! 三人一饮而尽,两个牢头吃了一夜花生米,早已寡淡的要死,便抓起肘子吃了起来,道,江南,你怎么不吃啊? 江南说,来时我已经吃过了。 没过多久,噗通一声,两人就趴到在了桌子上。 江南站起身,来到我这边,道,苏大人! 我问道,你在肘子里动手脚了? 江南说,没毒死他们就算便宜他们了,这根肘子我用陈皮、巴豆,兑了三斤蒙汗药,小火熬了三个时辰。我说少来,肘子上标签还没有撕掉呢,从城东老李酱肉铺买的吧。 江南没好气道,有些事说太直白了,就没意思了哈。我来救你!说着从两个牢头身上搜钥匙,结果却一无所获,我提醒道,咱们金陵府大牢,向来钥匙报官与看守之人是分离的,你就别白费功夫了。 江南拿起天刀,便要来砍。 我阻止道,这是干嘛?你若真这样做,那就是劫狱,身为六扇门公职人员,怎么能知法犯法? 江南急道,你不知道,这两天金陵可算变了天了。自从你入狱之后,诸葛烧饼入驻江湖司,将宋成才、刘三斤他们都赶了出去。你这定的罪名是通倭,这可是杀头的罪名,倒不如趁机跑了,大不了咱们落草为寇就是。 我摇头道,若我真逃走了,那就坐实了通倭的罪名。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这通倭罪,按理说要进行三堂会审的。江南说苏大人,你昏迷之时,已经审过了,而且也在证词上画押了的,判的是斩立决,三日后就要在城东处斩你了。 我说什么?闵大人知不知道? 江南道,闵大人被宋知府派到松江府公干去了。张大人正在联系人,准备营救你呢。如今,他也在被官府通缉,没法来这里看你,不过托我给你带话,就算劫法场,也要将你就出来。 我说这不行! 张幼谦与我不同,他还有张百万,若真劫狱,那张百万肯定也要受到连累,于是道,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为妙。 这时,张幼谦在外面道,计议个屁! 我说你怎么来了? 张幼谦说刚去串了几个门子,宋知府这么贪的人,竟然不要我给他塞得银子,看来这次他想借你来博上位了。不过,宋知府不要,他家里还有个老婆不是?你放心吧,你吃的这官司,我上上下下都已经打点过了。 我问,花了多少钱? 张幼谦满不在乎,也就几万两吧。我之所以来迟了,是刚才去了一趟行刑的刽子手刘百户家。 去找他干嘛? 张幼谦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砍头的学问大着哩,刘百户刀工有些飘,有时一刀干净利落,有时三刀五刀都砍不死,为什么呢,等着别人塞钱呗,我这不给他送点银子,到时你砍头的时,用点巧劲,好歹也留个全尸不是? 我说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连我的身后事都考虑的这么周全。 张幼谦哈哈一笑,说你放心,有我在,你是不会死的。我找过李牧歌了,他连夜去了江浙总督府,去给你说项,约莫今天晚上就能回来了。对了,你体内的伤如何了? 我摇摇头,如今体内真气很乱,感觉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始终无法提聚内力。 张幼谦说,那是谢君衍在你身上下的禁制吧。真没想到,为了逼你就范,手段还是挺狠的。 江南嘟囔道,人家如今是武林盟主了,当然有手腕了。 我惊道,什么? 张幼谦说,两天前,桃山武林大会正式闭幕,谢君衍被推选为武林盟主,就连谢东来,也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给她磕头了。 当日天绝舍利为西门吹灯顺走,谢君衍说是要去追杀他,于是问,有没有我师父消息? 张幼谦道,以你们盗圣门的实力,要杀人不行,但是逃跑的功夫,那可是天下一绝。谢君衍虽发出盟主令,通缉你们盗圣门中人,但几日下来,连根寒毛都没抓到。 我心中一块石头才落地。 如今有了黄阵图加持,谢君衍武功已经高的离谱了,要是再寻到天绝舍利,天下还有谁能制衡的了她?恐怕就是少林、武当、峨眉,她都不会放在眼中了。 次日清晨,两个牢头才悠悠醒了过来,道,奇怪,怎么一觉睡到了现在?头痛的厉害,昨儿喝的不是会是假酒吧?这里还有肘子呢,可别浪费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将剩余肘子装了起来,道,走咯,换班了。 看上去似乎并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了。 第349章 坐个牢都不消停 换班的两个牢头,其中一人我认识,正是上次我冒充四合堂中人时被抓到顺天府六扇门中的李捕快。 当时他冒充吕仲远亲信,后来被吕仲远找了个机会,把他弄到了金陵大牢当看守,因为这件事,李牢头对我记恨在心。 今日一来,李牢头就道: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你家啊。苏大人,既然你落在我手中,今天我就要好好炮制你一下了。 身后传来一声咳嗽,诸葛烧饼踱步走了进来,如今他成了南江湖司代总捕头,真是春风得意之时。 李牢头连忙施礼请安。 诸葛烧饼沉着脸道,你这是准备炮制谁啊?大明律规定,不得以任何形式虐待或者变相虐待犯人,你不知道北周每年的人权报告天天提这事儿? 李牢头满头是汗,连连称错。 诸葛烧饼来到我身前,呵呵一笑,道:苏大人年轻有为,本是前途一片光明,可想不到却误入歧途,犯下了通倭罪行,可惜啊,可惜! 我冷静的问,证据呢? 诸葛烧饼道,若要人证,有金陵守备城门校尉郎彧为证,物证嘛,你身上有与天狼号倭寇勾结的账本,朝廷已经找人破译了,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狡辩? 我往怀中一摸,却发现原先贴身的内衬已经空空,里面装着徐开山给的羊皮星图、张幼谦给的银票还剩一万多两,以及当时从天狼号偷来的账本的一个手抄。 没想到,这个手抄的账簿,竟成为了我通倭的物证,真是可笑啊。 诸葛烧饼见我没说话,又问,你果真不说两句? 此刻我冷静的可怕,转头望着问他道,你一本正经的满口喷粪,我跟你说话那是染了我的口。 诸葛烧饼冷笑,道,早晚都是一死,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苏犹在,不是我不容你,是有人不想让你活到处决,只好今日让你畏罪自杀了。来人! 有人端上来一个酒壶,三个酒盅。 诸葛烧饼道,这是我珍藏多年的鹤顶红,本来想毒死家里那位来着,一直没机会,你今天有口福了。 我心说能不能有点新意,昨天鹤顶红,今天又是鹤顶红,难道鹤顶红最近搞促销嘛? 诸葛烧饼倒了一酒盅,觉得不行,又换了一个海碗,倒满后端给我,说,加量不加价,喝完好上路。 我一饮而尽。 诸葛烧饼等了半晌,见我没有反应,嘀咕道,难道时间太久过期了? 于是又倒了一碗,递给我道,第二杯半价。 我又饮而尽。 诸葛烧饼骂道,什么卖假药的,等我抓住那臭道士,一定饶不了他。 此刻,我浑身站立,外面看上去平淡无奇,星宿海却开始起了反应。 对付鹤顶红之毒,徐开山若称天下第二,没有人敢称天下第一,我要是敢称天下第三,就没有人敢称呼天下第二。 当年押送徐开山南下时,他将排毒之法传授与我,而如今我星宿海内一片死气,在两杯毒酒刺激之下,竟开始有了反应。 我体内星宿海空间早已塌缩,二十八星宿的位置早已被打乱了,然而此时竟开始有些反应。那一颗镂空球,本已如死物一般,又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 我心中暗喜,于是问,还有嘛? 诸葛烧饼道,对不起,不续杯!他转身对李牢头道,上面有命令,明天法场处决之前,必须要在今夜畏罪自杀! 李牢头说诸葛大人您放心,阎王让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诸葛烧饼脸色一沉,嗯? 李牢头知道口误,道,我说是这苏犹在今天晚上,就会幡然悔悟,写下忏悔书一封,畏罪自杀! 诸葛烧饼道,谁让他住单间的?把他弄到通号去。记住,决不能让他看到明天的太阳。 我说,放心,明儿阴天,你也看不到。 金陵大牢牢房分为两种,一种是单房,一种便是通号。一般来说,只有犯了重罪,或者官员犯罪,才有资格住进这种单房。毕竟是朝廷命官,想当年也是个体面人,你犯了罪不假,朝廷还得要脸嘛不是? 李牢头押我来到通号,却见有人喊道,啊哟,这不是堂堂的苏捕头、苏大侠嘛?怎么着, 今天苏大人好兴致,竟然亲自来视察工作,体验民情了? 我看了他一眼,却是去年刚当捕快时,在夫子庙那里抓了一个强暴未遂而灭门杀人的一个江洋大盗,姓卜,名积德。 李牢头道,这位苏大人当年可是六扇门总捕头,如今犯了通倭罪,你们悠着点。 卜积德问,通倭罪? 我漠然道,我是冤枉的。 卜积德及周围众人轰然大笑,在座的诸位,除了李牢头,哪一个不是冤枉的?他指了指几个人,李瞎子,他被抓进来是因为偷看寡妇洗澡,刘公公是净过身的,被抓进来的理由是强暴妇女。 我说,去年你在城内杀人放火,被我抓了进来,你就不冤枉! 卜积德道,所以,我才能在这里当老大。兄弟们,今天是苏捕快来得头一遭,大家有什么好酒好菜,都拿出来招呼招呼,免得说咱们怠慢了客人! 众人轰然应声,什么躲猫猫、看大片、出气筒,这些东西我都门清的很,一群人就要上来。 我忽然大喝一声,慢着! 众人闻声止步,我冷冷看着卜积德,道,看来你们在号子里呆得太久了,还不知道我的武功究竟有多厉害。 在三杯鹤顶红刺激下,我星宿海之内开始恢复了一些功力,但对付这些市井泼皮无赖,已经足够了。 卜积德道,有多厉害?在咱们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是狗你得趴着。 一盏茶后。 我对众人道,我让你们趴好了,谁让你盘着腿来?看来你不但是龙,而且是真“聋”啊! 说着上去一通胖揍,那人一阵哀嚎,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口中苦苦求饶,道:老爷,我是罗圈腿,不是故意的啊。 对付这些市井无赖,是不需要讲道理的,若必须要讲,那就用拳头来讲,这比说得口干舌燥、唾沫横飞快得多。不是有句老话,劝十次不如揍一次嘛。 我心说坐个牢都不消停,叹了口气,在地上撒了一泡尿,道,谁若超过这条线,杀无赦。 第350章 劫法场 一觉睡到天明,等醒来时,已经清晨。 卜积德在远处望着我,道,今日就要处决了,昨天你还能睡得鼾声四起,心像你这么宽的人,我真是第一次见,在下服气了! 我说你放心,今天我死不了。 卜积德问,哦?难道你还能改变天意和命运? 我说这个改不了,不过银子可以改变人的主意。实不相瞒,我的好兄弟为了救我,已经花了几万两银子了。 没多久,有牢头端着一个食盒进来道,苏犹在,起来吃饭了。 众人纷纷让开。 我常在公门之中,自然知道,这顿饭是行刑前的断头饭。按照大明律,死囚犯临死之前这顿饭,标准为五贯钱,不过,这笔拨款层层盘剥,到了实际层面,也不过是“白饭一碗,素菜一碗,生肉一片,浊酒一壶”而已。 民间有传说,人死之后要去奈何桥,奈何桥头有恶犬,你去奈何桥时候将这块生肉丢给恶狗,才能过去投胎。 食盒摆在我面前,牢头道,这是你最后一顿饭了,吃好喝好,赶紧上路! 我望着食盒,没有动筷子。 卜积德跟众人道,看到没,以前多么威风的一个人,到头来还不是怕死?连断头饭都吃不下了。 牢头问,你怎么不吃? 我撇撇嘴,道,太素了,没法吃!朝廷给的标准是五两银子,你们就拿这些东西糊弄我?你们也太不把大明律放在眼中了吧?信不信等会行刑时,我当着众人面揭发你们? 那牢头不满道,这五两银子,京城下来抽二两,知府大人抽一两,诸葛大人抽一两,大掌房抽五钱,我就五钱银子,办你这顿饭用两钱,落手里就三钱,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想挑三拣四? 我说这是你们的事,你若不按我要求来办,等监斩大人问我临终遗言时,我就说你们伙食不好! 那牢头生怕出事,连说,好,你想吃什么?我来给你办。 我说满汉全席! 牢头道,这套菜得等你下辈子投胎到大清朝才能吃。 那就来个全家桶吧! 牢头说,你要求还挺多的,不过看在你最后一顿饭,我答应你。 没过多久,牢头一家老小,老婆孩子一起拎着一个木桶,里面放着杀猪菜等乱炖,抬了过来。 我说这是什么? 牢头道,连我八十岁老娘都来了,全家就这些人了,你还想怎得? 我说算了,就放在这里吧。 转身招呼卜积德等众人,道,昨天兄弟出手有点重,真是对不住了,这样子,今天略备了一些薄酒贱菜,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来吃吧! 这些人哪里敢吃,连忙后退,卜积德摆手道,苏大人客气啦,我们昨天刚吃过饭,不饿,不饿! 我摇了摇头,说了句可惜了。 酒足饭饱,我正准备睡觉,又来了几个差人,给我铐上锁链,我说等我先睡个回笼觉。 差人冷冷道,今日午时三刻处斩,上午给你安排的节目是游街示众! 我心中一凉,这下要糟糕。 几个人不容我分说,将我押上了囚车。我试图运内力冲开,然而谢君衍在我身上施展的禁制太过于厉害,我竟没有丝毫办法。这谢君衍为了逼我入伙,竟然使出这种计策,让我心中生怒。 一辆黑色的囚车缓缓从六扇门大牢内驶出,前后左右都是官兵看守,有人在前面敲锣开道,大意是说我私通倭寇,残害忠良云云,然后喊道,打倒牛鬼蛇神! 众人也纷纷叫喊,打倒牛鬼蛇神! 我怎会认罪,胸中一口气撑着,昂着头,丝毫不怯,与周围人对视。 有个娃儿吓得哇哇大哭,抱娃的夫人大怒,拿起一个鸡蛋就让我扔了过来,我头一偏,躲了过去。 我说,谢谢这位大娘打赏的鸡蛋,小礼物再来一波。 一时间,白菜帮子、西红柿、鸡蛋纷纷向我扔了过来,弄得我一脸狼狈,我都漠然承受下来,心中却一片悲凉。 这就是秦三观让我继承衣钵,要替他守护的人间啊。 黑白不辨、是非不分、忠奸不明,这些人被舆论左右了思想,却偏偏又自认为很聪明,看透了事实,而他们作出的一切决定都是英明无比的。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再过一个月,八月十五中秋节,正是三百年不遇的红月。 他们更不知道,秦三观在冥山左右支拙,力不从心,冥界之人正在蠢蠢欲动,要入侵这个人间。 如今,他们却为抓到一个“私通倭寇”的贼人而沾沾自喜,仿佛将所有的怨气和怒气,都冲着我撒了过来。 而我,不过是在人间长大的一个冥界之人。耳畔响起了谢君衍的声音,为了这群人,值得嘛? 随着讨伐声淹没了我,我心中却无比坚定起来,人世间有我的爱人、朋友、师父,还有我留下的痕迹,这一点,从来、也将永远不会改变。 有个虬髯大汉靠近了我,虽然形容发生了大变样,但我一眼就看出这是张幼谦乔装打扮的。 张幼谦传音道,老苏,你放心,今日之事,我已经安排妥当,等晚上给你摆酒庆功! 我说庆个屁功,先给我准备好洗澡水,老子身上臭死了。有差役用无情棍驱赶张幼谦,说,闲人勿靠近。 绕金陵一圈后,回到了法场。 金陵法场有两个,起先那个在雨花台,大明建国时,张九四的大周军与明军大战,被俘虏了三万人,太祖皇帝一声令下, 三万人在雨花台被斩首,雨花台血流成河,连石头都是红色的。后来朝廷嫌此处阴气太重,将法场改成了正阳门外。 若是寻常处决,并没有那么多百姓围观,然而今日处决之前先行游街,结果金陵城内万人空巷,纷纷挤到了正阳门。 法场早已搭好,由于我是属于江湖司官员,若要按正常程序审判,有胡宗宪为例,没有个一年半载,恐怕难以定论。 所以我很奇怪,为何从抓住我到问斩,只用了几天时间?就连审问,也是在我昏迷之中进行的。 这种事情,金陵知府宋海泉、金陵守备白有才也没有权限给我定罪,难道朝廷之中有人想让我死? 我抬头,看到监斩台上有三把椅子,其中两把分别坐着宋海泉与白有才,另外一把空着。这把空着的椅子,一般也不做人,民间传说是这把椅子是留给阎王爷坐的。 诸葛烧饼坐在二人下手,一脸悠然的望着我。 我被五花大绑,押到断头台上,那刽子手身形矮小瘦弱,浑身肉不到百斤,难道这就是金陵城鼎鼎大名的刽子手金刀刘百户? 此人在金陵也算是传说了,他祖上就是干这一行的,尤其是祖传的一手凌迟刀法,可杀人三千六百刀而人不死。当年太祖开国时,杀了一些大臣,其中操刀的就是他家先祖。若不是有违人道,都可以进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只是,这种人有损天道,这金刀刘家世代单传,而且活不过五十岁,这也算一种报应了吧。 张幼谦前几日给他塞了银子,今日他当然杀不了我,这也算积德行善了。 我见刽子手浑身发抖,心说不应该啊,于是安慰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刀刘百户吧?没事,别紧张,对了,前天有人给你送了一万两银子,那就是我朋友。 刽子手道,阁下认错人了,我不是刘百户,我姓田! 我脑袋一懵,说,金陵城不是只有一个刽子手,金刀刘百户嘛? 刽子手说,你说得不错,不过昨天刘百户被调到了松江府去培训凌迟刀法去了,所以临时派我前来顶包。 我哦了一声,心说坏了,不过仍问道,那阁下以前是从事哪个行当? “刽子手”道,我在菜市口东头的田记肉铺杀猪。 跟我聊了一会儿,他胆怯之意逐渐消去,话也多了起来,说你是我第一个客户,你别怕,一会儿我会很温柔的,让你多活一会儿。 我说你变态嘛,这玩意儿讲究快刀快手,你可别拿杀猪那一套来对付我。 田屠户说,那不行啊,我得先给你放血啊。说着,从怀中取出了几个馒头,我说我不饿。 田屠户道,你以为是给你吃的呢,做梦吧。等会儿用杀你,用你的血来蘸馒头,做成血馒头,能治肺痨! 我说哪有的事,你这是封建迷信! 田屠户道,我管他迷信不迷信,有人出钱买,我就去做,你倒给我说说什么不是迷信? 我耐心道,从昨天到现在,我喝了三杯鹤顶红,别人若要吃了我的血做成的馒头,必然会中毒而死,从生物学上讲,这种现象叫做富集效应。 日晷逐渐指向午时二刻,开始有人来念我罪名,跟上午游街时所说差不多,念完之后,那人喊道,吉时已到! 我怒道,杀个头,又不是成亲,还挑什么时辰?你看日晷,还有一刻钟哩! 诸葛烧饼道,早死早上路,早死早投胎,免得黄泉路上堵车。 时辰到! 宋海泉将斩令扔下,斩令火签上写着人名、出身、罪名及对这一生的简单总结,相当于去阴间的一份简历,这火签一扔,就相当于人间少了一条性命,将来做鬼,拿着这个火签去投胎时,阎王爷会酌情考虑的。 田屠户将馒头放在我身前,用手摸了摸我脖子,然后喝了一口酒,缓缓举起了大刀。 我只觉得脖颈发凉,心说张幼谦你要是再不出手,老子今天晚上做鬼也饶不了你。 我感觉到了危机,沉睡的星宿海开始有所感应,一道暖流从那塌缩的星宿海内溢出,在体内大小周天开始运行。 诸葛烧饼道:行刑! 我喊道,等等! 你有话说? 我说我想理个发! 诸葛烧饼道,等你死了,收敛时候我会给你请个师傅。速速动手! 我又道,等等! 诸葛烧饼不悦,又想干嘛? 我大声道,诸葛烧饼在城东李子胡同养着一个小三,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叫诸葛武侯! 诸葛烧饼勃然大怒,动手! 那田屠户将大刀举起,说了句得令,正要劈下,就听到噗通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 打中他额头的,是一根金针。 就听到逍遥二仙大喊,有人劫法场喽! 话音刚落,两人就冲进了看守的官兵之中,双手连翻,转眼杀了七八人,来到我身前。 诸葛烧饼见状,连喊,来人! 众官兵退去,却见黑压压一片,四周尽是江湖中人,这些人有的是金陵武林,还有几大门派的人马。 这些江湖人,不是方才那些官兵所能匹敌,其中不乏通象境的高手。 诸葛烧饼掌管江湖司,竟调来了大队人马,埋伏在这里,而他的目的,正是为了引出张幼谦与幽冥教,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消说,这也是谢君衍安排的。 逍遥二仙杀红了眼,却也不管,左突右闪,见到众人围攻,也不救我,左突右闪,又杀入众人之中。这二老武功本来就高,而且精通联手搏杀技,竟将江湖上各路高手杀得连连后退。 众人也不管我,开始对逍遥二老围追堵截,两人边战边向远处略去,吸引开了众人注意力。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闪至,却是徐若男飘然而至。她手中拿的,正是徐开山那把天刀,随手将我脚镣打开。 我说终于等到你了。 徐若男微微一笑,说,先活着冲出去再说吧。 话音刚落,数十支箭向我们这边呼啸而至,徐若男脸色一冷,袖中青菱射出,将这些箭收入袖中,反手甩出。 噗噗噗! 十几名弓箭手中箭倒地,生死不知。 徐若男搀扶着我,有逍遥二老开路,自己手中金针随手抛射,逐渐杀出个重围。 正阳门外,血流成河。 众百姓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纷纷逃窜,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张幼谦道,财神到! 只见漫天飞雨,一片片银叶子闪闪发光,向众人撒了出去。 方才还心生去意的百姓,见到真金白银,也顾不得逃命,竟开始纷纷抢了起来。 三匹快马奔至,我与徐若男共乘一骑,张幼谦独乘一骑,逍遥二老也夺马而上。 张幼谦一路撒钱,将众追兵隔在了身后。 (ps:昨天更新太晚,瞌睡连连,导致上一章的错别字太多,已经修改了。) 第351章 大明水师 五人快马加鞭,没多久便来到了金陵城东门。此时,关闭城门的命令还没有下达,张幼谦使了点银子,城门官便放行了。 刚一出城门,就听到有人在城门上喝道,那五人乃朝廷钦犯,快些拦住他!说话之人,正是当日勒索我与徐若男,后来又诬陷我是倭寇的郎彧。城楼之上,众官兵纷纷搭箭射来。 徐若男眉头一皱,手指微动,两根金针射出,郎校尉双眼中针,惨呼一声,从城门上跌落下来。徐若男道,你那么喜欢胡乱指认,那就收了你的招子,免得你祸害别人。 出金陵向东,一口气跑出了二十余里。 众人这才下马休息,在河边给三匹马饮水。 张幼谦松了口气,连呼好险,刚才要不是徐姑娘的金针,今晚的庆功宴,差点就成了治丧委员会了。我这边还好,只是可怜了娇滴滴的徐姑娘,如此年轻就开始守寡,我真是于心不忍啊。 徐若男绷着脸,手指微捻。 张幼谦连道,别生气哈,我见大家有些紧张,说个冷笑话放松一下。没必要上纲上线吧。再说徐姑娘你这么凶,天下除了老苏,恐怕没有人敢娶你了。 嗖嗖! 张幼谦一个闪身,哈哈笑道,打不到。哎哟。 原来徐若男先前那两针是虚招,真正的杀招,是数十根遍布于其周身十余丈之外的金针。金针太细,若非武功极高,很难发觉这种如御剑一般护着徐若男的这一套金针。 张幼谦捂着屁股道,有你这样的嘛,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屁股。你让我一会儿怎嘛骑马? 徐若男冷冷道,我没用毒针已经便宜你了,一会儿你站在马背上就是。她转过身来,柔声问,苏大哥,你的武功恢复的如何了? 我深吸一口气道,多亏昨日饮了几杯赌酒,我功力恢复四五成了。谢君衍的禁锢真是厉害,竟将我的星宿海直接锁死,根本无法调用其中的内力。 张幼谦说,那你岂不成了一个废物? 我没好气道,放心,打架虽然不行,但是轻功还在,至少在逃跑这一块,我不会拖大家后腿。 就在此时,逍遥二仙忽喝道,谁人在那边鬼鬼祟祟?无眉鬼一个纵身过去,片刻间返回,手中拎着一个中年汉子,正是前几日拉我参加武林太大会的赵四。 我问道,你怎么来了? 赵四说,常爷,我找的你好辛苦。刚才在金陵门口溜达,看到了常爷您,所以才跟了上来。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五本《晓生八卦》,道,常爷,这是您入选武林新四大公子的期刊,不多,一共五本,还要妥善保管,以后要加印要单独付钱了。 我说你还惦记着这件事呢。 赵四傲然道,我赵四做事情是有原则的,答应你的事情,当然要做到,不然以后在怎么在江湖上混! 我说江湖并不适合你,你既然有这推销天分,还不如经商做点小买卖,再不济也比现在坑蒙拐骗要强得多。 赵四道,我的江湖,你不懂。 张幼谦哈哈一笑,好一个我的江湖你不懂,就凭这句话,你就能在《八卦周刊》当一个出色的采风了。 赵四说过奖了,不知几位要去哪里?我家就住在前面不远处的村子,若不嫌弃,不如前去一叙? 我笑着问,不会单独收钱吧? 赵四说哪里话,赵四虽然爱财,但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我见诸位都是英雄,心生敬仰之意,所以斗胆邀请。 徐若男忽道,不必了,我们还要去扬州,天色不早,就此别过吧。 赵四有些失望,朝我们拱了拱手,咱们后会有期。 我问徐若男,咱们真要去扬州? 徐若男道,去扬州作甚?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家伙跟我们并不熟,出现在这里也太巧合了吧。 我说那也未必。 徐若男道,那就走着瞧。 我们并没有转道北上扬州,而是继续向东松江府方向走去,走出了十余里,到了另外一山头处,回头一望,却见赵四带着赵钱孙、赵聿及江湖上各大门派之人,向扬州方向赶去。 张幼谦叹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如此一来,我们便争取了一些时间,又行了十余里,来到了崇明岛附近,早有幽冥神教的船只在这里接应。来到船上,徐若男才松了口气,逍遥二仙与张幼谦闹着肚子饿,去吃东西,我与徐若男在舱内聊天。 从她救我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单独跟她会面。 徐若男脸上有些疲倦,不过精神却不错。 我说我错怪你了,若男。当初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谢君衍与剑无霜之事? 徐若男有些不高兴,道,当时你与谢君衍眉来眼去,如胶似漆,卿卿我我,就算我说了,你会信我嘛?多半你会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罢了,既然你不信我,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我连扶住她肩,道,对不起,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徐若男道,把手拿开。 我反而搂得更紧了。 张幼谦推门而入,说老苏,逍遥二仙要吃烧烤,我的料包在哪里了?咳咳,对不住啊,就当我是空气,你们继续,继续哈!说着,退了出去。 我问下一步怎么打算? 徐若男道,如今剑无霜掌控了武林,又有黄阵图加持,再有一月便是红月了,普天之下,能够阻止她的人,也只有秦三观了。 我心中默然,我见识过启动了黄阵图剑无霜究竟有多么厉害,竟能一招劈开六大高手合力,就连“纵横”天下的四绝之一东海剑仙赵凌霄,也惨死在她的掌下,更何况,柚木从东海之上借来的桃木剑,也奈何不了她。 如今秦三观在东海之上,已然支撑不住。 柚木、柳清风、西凉沈阁主纷纷前往冥山助阵。 到了红月之日,谢君衍若真开启冥界往生之门,冥界入侵后果将不堪设想。 徐若男道,除此之外,便是我们幽冥神教的屠龙阵,若能启动,兴许有一战之力。不过,我师尊说,离火洞那处屠龙阵,不过是残阵,真正的屠龙阵,正在我们幽冥教的前身摩尼教的总舵之处。 我问,魔鸣湖? 徐若男点头,我们从崇明岛出海,饶了个圈子,将那些人调开,便是想要寻找我们圣教旧址,若能激起屠龙阵,兴许还有一战之力。 可是我听说,摩尼教总舵已沉入湖底了。 逍遥二仙在门外道,有我们两人在,就算沉到马里亚纳海沟,我俩也能找出来。 我哑笑道,原来二位一直在外面偷听啊? 逍遥二仙道,这怎么能算偷听呢?这船这么小,我们武功这么高,方圆几十里的声音都逃过不过我们耳朵,你们放个屁,我都能听到。 就在此时,船忽然停了下来。 有人来报,启禀教主,前方有十余艘战船拦在海面之上,我们过不去了。 来到船头,却见十余艘战船一字排开,横在海上,将我们拦住,为首的战船桅杆之上,写着四个大字:大明水师! 第352章 黄泉路上好作伴 我们发现大明水师战船之时,对方也发现了我们。这十几艘战船呈扇形将我们包围在了中间,逍遥二仙正要上前拼命,却被徐若男拦住了,道,对方来意不明,先静观其变。 不多时,有三艘船向我们驶来,隔着十余丈,数百支箭对准了我们,其中有十几人箭簇上引着火把。这种火箭,箭身涂满了桐油,专门用来海战,一旦射出,恐怕用不了多久,我们的船就变成一片废墟。 对方有人喊道,我们乃大明水师,奉命捉拿倭寇余孽,前面船听着,解除武装,停船备检! 徐若男吩咐属下收起了兵刃,没多久,便有一艘小船从战船上放下,向我们靠拢过来。为首之人身穿红色官袍,面白无须,看上去应该是内廷的厂监。大明水师出海作战,一般都会配有一名内廷太监作为督军。 那红袍太监率人上船,有一名校尉道,来者报上姓名! 我上前拱手,众位官爷辛苦了,在下常穹,与几个朋友准备出海钓鱼,没料想惊动了几位官爷,真是罪过。说着,我将路引递了过去,我与张幼谦在南江湖司时,为了行动方便准备了不少路引,想不到竟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校尉道,我怎么知道你们的路引是真的假的? 我说实不相瞒,我们乃江湖中人,前不久我还被晓生八卦评为新武林四大公子,你看这是我的证书,还有《晓生八卦》报导的期刊,这个应该不会是假的吧? 校尉看了一眼,说什么破期刊,在江南,我们只认《晓生江湖》和《八卦周刊》。依我看,你们就是倭寇! 逍遥二老道,说我们是倭寇,有什么证据?你见过中原话说得这么标准的倭寇嘛? 校尉说全世界都在学中原话,这又什么稀奇的?而且,倭寇之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大明朝的一群败类。我看两位长相这么鬼鬼祟祟,必是倭寇无疑了。 逍遥二老最忌讳别人谈他们容貌,这校尉一说完,逍遥二老就要发飙,却被徐若男劝住了,两位长老稍安勿躁。 校尉问,你们要去哪里钓鱼? 张幼谦道,我们几个准备出海,前往钓`鱼岛,俗话说得好,钓鱼要到岛上钓,不到岛上钓不到。 红袍太监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追捕文书,远远看去,隐约画的是我与张幼谦的画像。我心说不妙,若是被他们对上号,我们这次行动就要危险了。对方有十几艘船,将近千人,若真动起手来,胜负且不说,死伤是难免的,而这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毕竟,我们是大明人,若真杀了大明水师官兵,就算不是倭寇,这罪名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红袍太监忽然尖声道,抓住他们,这两个人正是朝廷正在追捕的倭寇! 徐若男眉头微皱,周身数十丈外的漂浮着的金针,对准了上船的十几人,只要她杀念一动,先不管其余战船,这十几人必然活不成了。不过,她却将目光望向我,征求我的意见。 因为之前,她答应我,不会乱开杀戒。 动手?还是束手就擒? 就在此时,又有一艘船靠了过来,有两名将军跳上船,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张元敬与赵子理。当日崇明岛之战,我们曾并肩奋勇杀寇,一别便已经年。 两人见到我,惊喜道,原来是苏兄! 红袍太监尖声问,张元敬、赵子理,你们两人竟认识他们?莫非也通倭不成? 赵子理冷声道,什么倭寇不倭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位苏大侠,当年崇明岛之战时,是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兄弟。 红袍太监道,这两人是李大人亲自交代要捉拿的要犯,你们两人想要包庇他们不成?按照军规,私下与倭寇交往,可是杀头的罪名。 张元敬年龄较大,性格比较稳重,但赵子理脾气暴躁,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怒道,我俩头颅就在这里,赵太平你要有本事,来取走就是。 赵公公气得用手指着二人,道:难怪你俩出工不出力,原来是与倭寇有勾结。信不信我一本奏折交到江浙总督府,到时你二人吃不了兜着走。 赵子理道,我信,但你信不信我把你扔海里喂王八? 当啷! 赵子理将长剑拔出,抵在了赵公公颈间,赵公公顿时慌了,你这是想干嘛?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赵子理骂道,你这个没卵子的太监,狗屁不懂,整天在水师指手画脚,老子早就烦了你了。说着,上前就是一脚,将赵太平踢到了水里。赵太平大呼救命,张元敬、赵子理造反了!说着,向几十丈外的另一艘船游了过去。 先前的那校尉顿时慌了,连忙找船桨去救他,却见嗖的一声,赵子理取过一张弓,拉成满月,嗖的一箭射出,却见赵太平忽左忽右,在水中如一条水蛇一般,赵子理预判失误,箭落入了水中。 赵子理喊道,赵公公,没想到你挺皮啊。 说罢,他伸手从箭壶中取出四支箭,同时搭弓,道,总有一箭适合你。 嗖嗖嗖嗖! 赵太平一声惨叫,背部中箭,口中呼痛,呛了几口海水,旋即便是干呕,一番挣扎之后,沉入了海底。没过多久,尸体便浮起来,飘在了水面之上。他尸体上流的血,扩散出去,不片刻,就有一群食人鱼过来,将赵太平尸体啃光。 我心中倒吸一口冷气,刚才还想着若真动起手来,看有没有机会借机水遁,然而看到赵太平的下场后,这个主意就从脑海中划去了。 张元敬道,子理,你怎么这么冲动?若将来靠岸,怎么向朝廷交代? 先前跟赵太平的那校尉也吓得面无血色,这是朝廷派来的大明水师督军啊,怎么说杀就杀了?然而其余水师官兵,却无动于衷,如标兵一般站在船上。 赵子理问那校尉,赵太平公公是怎么死的的? 校尉唯唯诺诺道,是您杀的。 赵子理心生杀机,露在面相上。 那校尉连道,赵公公在船上饮酒作乐,醉酒后钓鱼,掉到了一条鲨鱼,一头载到大海中淹死了。 赵子理道,高校尉,平日里你仗着投靠了赵太平,欺负水师的兄弟们,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赵公公这么疼你,不如你也去陪赵公公去走一走奈何桥?黄泉路上也好作伴啊。 高校尉扑腾跪倒在地,说,赵将军,属下知错了。 赵子理问,你何错之有啊? 高校尉浑身冷颤,说不出话来。赵子理问其余众人,要死还是要活? 众人纷纷道,要死的! 一人喊道,姓高的扣我半年俸禄,我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又有人道,这姓高的,借我钱出去逛窑子,我找他要了几次,他都推辞。要杀他,我也没有意见。 赵子理笑道,你看,大家都看不惯你,我纵然不想杀你,可这样一来,军心就不稳了。 高校尉见求情没用,缓缓站起身,道,赵子理,你不要欺人太甚,虽然我比你低半级,但好歹也是大明水师之人,你在这里指鹿为马,诬陷忠良,天理难容。再说,就算我有问题,那也是总督衙门过问,轮不到你来审我! 赵子理道,话虽这么说,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说怎么这么巧,你也钓到了一条鲨鱼。 高校尉忽然暴起,挥刀砍向了赵子理。赵子理一个闪身,在高校尉左臂上划了一刀,鲜血直流。旋即一个回旋踢,将高校尉踢到了水中,不过多时,便去与赵公公作伴了。 张元敬叹道,子理做事,有些莽撞了。 赵子理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张元敬说你这是哪里话,咱们与苏兄是过命的交情,这两人平日里作恶多端,就算没有这事儿,我也想收拾他们了。 我拱了拱手,给两位大哥添麻烦了。 赵子理上前给了我一个熊抱,说,一年多没见,别说些晦气话,我还欠你一顿酒呢。既然来了,今日就不醉无归。不过,咱们军中执行任务,并没有太多的酒肴。 逍遥二仙闻言,拍掌大笑,无妨,无妨,有酒就好,有酒就好。 我们跟随张、赵二人上了主船,早有人安排好酒席。闲聊之时,我们才得知,我们逃离金陵后,朝廷就发布了通缉令,分别派出了三波人来捉拿我们归案,第一波是以江湖众豪为首的武林中人,第二波则是金陵守备军,第三拨就是大明水师,适逢张、赵二人在附近巡逻,于是他们也接受了任务。 没料到,误打误撞,竟然碰到了我们。 当得知我们要去魔鸣湖时,赵子理主动提出要护送我们。 有大明水师护送,估计也没有人敢阻拦。张、赵两人是北方人,性格好爽,酒量又大,不多时,我便被两人灌的东倒西歪。到了夜间风大,战船被吹得东倒西歪,我招架不住,便回房休息。 路过徐若男房间,只见她房间内还亮着灯,于是推门而入,仗着酒劲儿,我喊道,娘子,我来了。 第353章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听里面有人道,死鬼,还不进来? 我脑袋一热,推门而入,却见张幼谦与逍遥二仙,坐在床上,不知在干嘛。我心中一激灵,酒顿时醒了大半,有些尴尬道,你们怎么在这里?若男呢? 张幼谦道,你家徐教主嫌这个房间脏乱差,跟我们换了房间。怎么,你想趁着喝醉了,来一场不负责任的激情? 我说哪里的事,我不过有些事情跟她商量而已。 无眉鬼忽道,又抓到一只,我已经抓了六只了,你们两个输定了。 面瘫怪却道,你这人好没有道理,这个明明是在我床上的,你抓到的不算。 我问你们干嘛呢? 张幼谦嘿嘿一笑,说我们在比赛抓跳蚤呢。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心中一阵恶寒,连摆手,算了,我的思想觉悟低,做不来这种高尚而又有意义的事情。你们继续,我出去透透气。说罢,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之上。 战船正沿长江逆流而上,远处群山如沉睡的盘龙,影影绰绰,一望无际。正西方向,一颗红色的星星异常闪亮,逐渐下落,正是二十八星宿中苍龙七宿中的心宿二(注)。 诗曰: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 夏末秋初,天气逐渐转凉,两岸的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冷意,江水拍在船舷之上,溅起一道道水花。两岸一片漆黑,船上的水师官兵除了巡逻之人,大多都已睡去。耳畔传来秋虫啁啾之声,显得整个夜色如此安静。 这大约时近期来唯一难得的片刻安宁。 从被西门吹灯逼着行走江湖,到六扇门当差,转眼之间竟成了朝廷的通缉犯。这两年以来的经历,竟比在盗圣门十几年都要多。我,一个不懂世事的莽撞少年,在江湖之中摸爬滚打,一步步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想来不由唏嘘感慨。 身后传来张幼谦的脚步声,他也来到甲板之上,跟我并肩而立。 我问道,怎么不比了? 张幼谦苦笑一声,这两个活宝,比抓虱子我已输了百两银子了,要再比,估计连内裤都输掉了,这不出来透透气。 我望着他道,兄弟,连累你了。 张幼谦不悦道,你这是哪里话!我张幼谦纵横江湖数十载,就两个事情让我骄傲。其中一个就是认识了你。老苏,在认识你之前,我不过是京城中一个纨绔少爷,虽然刚开始见你时有些不忿,但这两年多来的交往,我是打心眼里认同你这个兄弟。至于什么江湖司啊、六扇门啊,不过是浮云而已,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奇道,另外一件骄傲之事? 张幼谦哈哈一笑,当然本少爷练成了绝世武功了!当然了,习武之事,也是误打误撞,若不是因为有钱,又遇到了一个爱财的便宜师父,我也达不到今日的成就。 我没好气道,你不过是一个通象境而已,如今江湖上,宗师多如狗,通象遍地走,早已不如当年那般值钱了。 张幼谦说,我怎么听着有些酸溜溜的,如今你境界掉到知玄,想不到见识也跟着落下去了,唉,真是悲哀啊。不过你放心,等找到屠龙大阵,你的武功还有望恢复,不过那时说不定我已跃出三境之外,成为大宗师了。 我说,祝你成功。 张幼谦又叹了口气,道,真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我之所以来六扇门,一开始不过是想逃避张百万而已,习武也不过想趁机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将这个江湖搅的天翻地覆,没想到,咱们却成了逃犯,哈哈! 我问,你后悔了? 后悔个屁。这几天我想清楚了,咱们一路走下来,这是老天爷让我们走这条路。不就是冥界嘛,咱们两兄弟联手,也效仿当年秦三观,将那边闹得个天翻地覆!张幼谦一拍脑袋,道,哦,对了,忘了你也是冥界之人,这话就当我没说哈! 我正容道,自我记事以来,就以身为大明人为荣,至于冥界,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你说得对,咱们兄弟来这个江湖上走一遭,总不能白活一场,既然没法在江湖上扬名,那就把天给捅出个窟窿来! 张幼谦道,要真如此,那岂不成了引冥界入侵中原的罪人了? 我没好气道,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懂? 张幼谦一把抓住我肩膀,道,你说得没错。我想好了,等这件事一结束,我就跟红衣妹子成亲,然后归隐江湖,安心做一个富家翁。对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叹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三十年前,我们盗圣门祖师爷何道子出海,去寻找书剑山,我也想带若男去见识一下。 两人闲聊片刻,张幼谦忽然道,老苏,这半年来的经历,我总觉得有个人不太对劲。 我问,李牧歌? 张幼谦点了点头,其实我有些怀疑他了。 我默然不语。 张幼谦是聪明人,而且丝毫不逊色于我,他也发现这件事有蹊跷,看来并非我一个人有如此想法。 朝堂之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李牧歌是谢士廷门生,谢士廷被逼自杀,按道理说,李牧歌也会沉沦下去,然而却没想到,他竟然凭借金水桥献玉玺,成了皇帝最信任的臣子,这其中必然有些蹊跷。 当日,谢东来盗走了玉玺,如今证明他是谢君衍一手扶植之人,那么玉玺流落李牧歌手中,其中必与谢君衍脱不了干系。有个想法一直萦绕于脑间,今日我见张幼谦如此说,于是问,谢士廷被逼自杀,除了不肯写继位诏书外,会不会有别的原因?这其中,李牧歌有没有参与其中? 张幼谦道,极有可能。当然除了这个外,我还听说一件事。那就是李牧歌成了皇帝亲信之后,辽东大都督宋成良便上书告老还乡,皇帝恩准之后,宋成良在返乡途中,被一名女子追杀,被灭了门。 我惊道,你说得宋成良,可是三年前因吉庆大捷被朝廷嘉奖为忠勇侯的那一位? 张幼谦道,正是此人。 我记得李牧歌说过,当年吉庆大捷,是李牧歌之父吉庆守备李守忠率三百人杀敌三千,力战而死,却被辽东大都督宋成良抢了军功。于是问,宋成良虽然告老,但爵位还在,这么一个事故,朝廷竟没有追究? 张幼谦道,据侥幸生还之人描述,动手的那名女子,容貌与谢君衍极为相似。我估算了下,从时间上来说,应该能对得上。对了,我还听到一件事。 什么事? 张幼谦说,听说皇帝登基之后,身上便染上了一种怪疾,传闻他命不久矣。这次李牧歌来江南,表面上是为了督察丝绸盐茶,实际上还可能是为皇帝办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迎当年失踪的太子回京。 我惊道,你说得是武三郎? 张幼谦道,正是。 注:心宿二星,即火星。七月流火,八月未央。出自诗经,按夏历黄昏时火星悬于西方,逐渐下落,到八月仍还没有停止。 第354章 一提都是泪啊! 我心中恍然,原来这才是李牧歌来金陵城的真正目的。只是,如今武三郎被大空寺的和尚困在了通善寺,据慧饼所说,通善寺是想利用武三郎体内的真龙之脉,来打通桃山之内的黄阵图。不消说,也是谢君衍的意思了。 难怪当日谢君衍如此轻易的放走了大空寺之人。 我问道,老皇帝得了什么病,这么着急要寻武三郎? 张幼谦接着道,据给他医治的薛神医说,是因为他借助惊神阵强行提境,导致身体无法承受惊神阵之力导致的。具体之事,我也不太清楚。 我不由叹服,你身在江南,怎么对京城之事却了如指掌? 张幼谦略有得意道,这就是当日我买下《八卦周刊》的目的,如今八卦周刊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已丝毫不逊色于晓生江湖,而且在刺探信息方面,比晓生江湖更有甚之。我也不得不佩服我的先见之明和高瞻远瞩啊。收购八卦周刊后,我知道仅凭江湖八卦信息,已经无法跟晓生江湖竞争,于是另辟蹊径,把江湖与庙堂之事结合起来,把消息刺探和专栏专刊结合起来,如今江湖上有什么消息,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卖给八卦周刊。我们每年在购买江湖信息来源的支出,占了八卦周刊一多半的收入,如此一来,江湖上人人都是消息源,人人都是采风团,人人都是自媒体。这三个人人,就是我为八卦周刊制定的发展战略。当然了,这么大的一份周刊,也少不了一个厉害的总编。说起来,这个人你也认识的。 我讶道,你说得是三观犹在? 张幼谦嘿嘿一笑,不错。不过,我找人给他算了一卦,这个名字不吉利,已经给他改了个厉害的名字,叫左伯兮。 我说这人当年在金陵城不就是一个骗稿费、混吃混喝的骗子嘛? 张幼谦道,哈哈,人不可貌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挪活树挪死,我把八卦周刊运营的授权给他后,这家伙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把晓生江湖给干下去了,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而且,这人在朝廷之中,也是有背景的。你知不知道,景元十年时的内阁首辅宋思贤? 朱润泽登基之后的前十年,天下太平,江湖也风平浪静,迎来了大明建国以来的一次中兴,人称景元中兴,而中兴之时的内阁首辅,便是这个宋思贤,只是当时我还小,对此人了解不是很多。只是后来,却不知为何,宋首辅在一场政`治斗争中败下阵来,辞官归隐。 张幼谦道,此人身份特殊,与秦三观素有渊源,若不是因为他竭力阻拦皇帝,当年秦三观恐怕就被困在冥山之上了。因为激怒了皇帝,一怒之下将他罢官,然而此人能力出众,在朝野之中门生众多,暗中势力还是不小的。若不是左伯兮,我还真不知道这么多朝廷密辛。 远处江边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远处村庄鸡鸣声起,已是拂晓时分,晨星开始挂于天际。 张幼谦道,不早了,歇息一下,明日还要赶路呢。 次日清晨,战船来到怀珠码头,缓缓靠岸。 张元敬、赵子理早早到来,与我们一起用了早餐。早餐倒也简单,米饭和咸菜,还有一些腌肉。 张元敬道,再往里走便是金陵守备军辖区了,我们大明水师未经将令,不得在往上走了。我们就此别过,抱歉。 我说苏某如今身份敏感,两位老哥能如此待我,我已感激不尽了。我们就此别过。 赵子理道,天下说谁人通倭我都信,但唯独你,我第一个不信。老哥身为军人,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到时等老弟你洗清冤屈,我跟元敬亲自去给你庆祝。 张元敬命人取来包裹,道,这是一些别敬,我们兄弟俸禄微薄,银两不多,略表心意。 我连推辞,我怎能还收两位哥哥的银钱,再说我们暂时并不缺银两。几番推脱,我见张元敬不高兴了,这才收下。 临下船,我说道,两位大哥,我苏犹在能与你二人并肩作战,是我一生的荣幸,此去前途未卜,但愿后会有期! 赵子理倒也动了真性情,骂咧咧道,行了,别弄这么多煽情的话了,等抽空我与张大哥去找你喝酒。 一行众人下船,为了避免引起别人注意,徐若男命令那几个下属离去,我们一行五人赶往魔鸣湖。路过一处村庄时,张幼谦花了三十两银子溢价买了一辆马车,三匹马,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我们作了一番易容。 逍遥二老扮作两个车夫,张幼谦扮作一个账房先生,我则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黑脸的长随,名字还是常穹。徐若男则成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坐在马车之中,前往金陵省亲。 我看着徐若男,道,不行,还是有点问题。 徐若男反问,怎么了? 我说你长得太漂亮了,容易引起别人警觉。 于是我主张在她脸上弄上一块胎记,徐若男很不情愿,直到我告诉她,这块胎记其实是巨补水,不会对皮肤产生副作用后,她才勉强同意,不过照了镜子后,又取出一块面纱,蒙在了脸上。 行了十余里,一行人饥肠辘辘,过了正午,我们拿出馒头、牛肉干用餐,逍遥二仙不干了,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咱们赶了一路马车了,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不干了。 这两位大爷一旦使起性子来,便是天王老子也劝不动,恰巧不远处路边有个酒肆,我于是道,不如去前面歇歇脚,顺便给两位买些酒来吃。两人欣然同意,嗖的不见了人影,前往酒肆奔去。 我苦笑一声,只得亲自赶车来到酒肆门口。将马递给了伙计,吩咐喂好草料,才走了进去。 酒肆中并不大,只有两三桌客人。远处是一个独眼大汉,桌上放着一把朴刀。另一桌上,坐着两男一女一老者,看装扮应该也是江湖中人。那两年轻侠客相貌有些相似,应是兄弟二人,正在对着桌对面的明丽动人的年轻侠女大献殷勤。 逍遥二仙一屁股坐下,大声道,伙计,好酒好肉挑贵的上,有人请客! 张幼谦却道,伙计,龙肝凤髓吃腻了,每人来一碗素面。 那两名年轻侠客闻言,一皱眉,低声说了句,乡巴佬! 张幼谦闻言,道,再给对面那一桌上四位客人,每人上一个乡巴佬卤蛋! 两个年轻侠客一听,出言讥讽道,吃不起就别吃,充什么大尾巴狼。然而当目光看到徐若男时,眼神一亮,眼睛落在了她身上,打量个不停,直到徐若男将面纱取下,露出那块胎记时,那两人略感失望,转过头去,同那小侠女说笑。 一人道,李师妹,我兄弟二人最恨倭贼,这次英雄盟号召天下群雄前往魔鸣湖,去捉拿苏犹在、张幼谦两个倭贼,咱们嵩山派与华山派联手,定当手刃这两人,将他俩人头拿来给师妹当球踢。 我望了张幼谦一眼,说你摸脑袋干嘛? 张幼谦说,没事,我就想摸摸脑袋圆不圆。 小女侠道,我李梦涵这次奉命出山历练,虽然战胜不少名家,但若能杀此二贼,为朝廷尽力,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我心中恍然,原来这人是华山派掌门李学舟的独女李梦涵。此女独得华山掌门真传,这半年来在江湖上挑战了不少名家,战果累累,好几次登上了晓生江湖的头版头条,是最近半年来,江湖上迅速崛起的一颗新秀。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她,只是看这小女侠,武功约在知玄境,性子却有些傲气了。 不过,在如此年纪,能取得如此成就,换作任何人,心中都会有一股傲气的。 另一年轻又大声道,我方定远、方定飞两兄弟,名气虽不如李师妹,如今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前不久武林大会上,我们兄弟刚被评为新武林四大公子,咱们五岳剑宗同气连枝,到时候定会助李师妹一臂之力。 坐李梦涵旁边老者看了我们这边一眼,对两人道,年轻人心高气傲是好事,但话也不要说满,容易闪到腰。 方定远正要争辩,却被方定飞拉了一下。 方定飞道,宋师伯教训的极是,我师父对宋师伯的平山剑法很是推崇,有机会还请师伯指教一二。 那老者笑了笑,道,雕虫小技,不堪一提。 李梦涵望着方家兄弟,问道,你们二人是新武林四大公子? 方定远傲然道,不错,前不久武林大会,我击败了陆小凤,我大哥击败了西门吹雪,你看,这是我们的武林公子证。说着,两人从怀中取出了证书,在我们面前晃了一晃,放在李梦涵面前。 张幼谦怪声道,哇,原来是武林四大公子,真是久仰大名,失敬失敬。能够在荒郊野外,跟两位大侠一起同店,真是幸会,幸会,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不如我来敬两位一杯! 方定远道,我们不跟乡巴佬用餐,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针对在座的所有人。 张幼谦叹了口气,转身要回去,忽然,啪嗒一声,从他怀中掉出一个鎏金的证书来,上面写着,武林四大公子证。李梦涵眼尖,看到了证书,问,你们什么时候也成了四大公子了? 张幼谦摆了摆手,说,别提了,一提都是泪啊。 李梦涵问,什么意思? 张幼谦道,前不久武林大会时,我走后门托关系,花了百两银子弄了个四大公子证,本想在我兄弟面前显摆一下,谁想他弄这个证书,才花了十两银子,所以我觉得当了冤大头了。对了,两位公子,不知你们的证书,花了多少钱? 第355章 荒郊野外 方定远、方定飞两兄弟两眼臊的通红,张幼谦拿出了四大公子证,他们打死也不承认自己证书是花钱买来的。 方定远道,我们四大公子称号是凭借真本事赢来的,岂是你们这些浑身铜臭之人所比? 张幼谦说,你们这么说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的证书一没偷、二没抢、三没造假,也是真金白银买来的,而且还是鎏金烫边的,论成色比你们强多了。 李梦涵看了方家兄弟一眼,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方家兄弟把戏被张幼谦拆穿,心中生了火气,呼啦站起身来,就道,既然大家都是四大公子,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张幼谦摇头道,四大公子我都见了几十个了,要是每个见面的都要手底下见真章,不累死才怪。 李梦涵此刻也出来劝架,你们没要争论了,咱们这次响应英雄盟号召前来捉拿苏犹在、张幼谦归案,你们既然有意一争高下,那就以此为赌注,谁能胜出,便是谁赢,各位意下如何? 方家兄弟连道,梦涵师妹此言甚妙,妙极,妙极。不过,愚兄所见,这次若能抓住这两个魔头之人,首推梦涵师妹! 两人见我们不应声,嘲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一听说要追杀这两个魔头,你们两个怂了? 我说我们现如今有要是,护送我家小姐回金陵,此事恐难成行。 方家兄弟道,终究是别人家的两个下人而已,还在我们五岳剑宗面前充好汉,真是可笑。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徐若男忽然道,惩恶扬善、除魔卫道是我们江湖儿女应尽道的义务,既然这位李女侠和两位方大侠提了出来,依我看,便是去一遭魔鸣湖也无妨。 说罢,她竟眼角含笑,露出一丝俏皮之色,好像是在讥讽,苏犹在啊,苏犹在,你也有今天。 想到此,我对方家兄弟道,好,那就比试一番,若你们输了怎么办? 方定远道,若我们输了,我们两个就喊你干爹。不过,若你们输了怎么办? 张幼谦指了指李梦涵,说,若是我们输了,那你们就喊她叫干娘! 李梦涵怒道,你才是干娘哩!你全家都是干娘! 这小侠女虽然在江湖上崭露头角,但是论脸皮厚度,跟张幼谦中间还是差了一堵墙,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张幼谦哈哈一笑,向远处退了过去。 这时,坐在角落的那个独眼汉子站起身,会了钞,往李梦涵这一桌人走来,看了李梦涵一眼,笑嘻嘻道,若是将那两个魔头抓了,不如你来做我小娘子如何? 方家兄弟怒道,你又是哪里的阿狗阿猫,竟然敢打我们五岳剑宗之人的主意? 行走江湖,最忌讳惹麻烦,所以有个好的门派和靠山,能够减少不少麻烦,尤其是江湖上一些绿林,在听对方报出名号来时,得先要掂量下这笔买卖的风险收益比。 这一声叫号,便是方家兄弟意向独眼汉子标明自己是五岳剑宗的身份,不过前面那句有些冲了,难免会惹人反感。 独眼汉子道,原来是五岳剑宗的弟子,像这种二流门派,在江湖上行走,还是隐匿了喝号为妙。 李梦涵旁边老者原本眯着的眼睛透出一道精光,打量了那汉子一眼,道,真没想到,塞外独狼李猫狗,竟然也来到了江南。 独眼汉子被人叫出名号,嘴巴咧笑,露出两排黄牙,嘿嘿道,想不到老子在中原还是有些名气的。 这塞外独狼,乃大明、西凉、北周三方交界处最大的独行大盗,此人武功诡异,又阴险狡诈,尤喜奸`淫`女色,在晓生江湖排名的《群恶图》中,位列第三。 晓生江湖中记载,此人原名李茂苟,北塞人,年轻时英俊潇洒,在江湖上颇有美名,然而却被情敌残害,瞎了一只眼睛。后来他机缘巧合下得了一套盗版的天魔刀法,修炼时走火入魔,从此性情大变,用朴刀将情敌开膛破肚,又将旧情人奸杀。 当时西北武林大会刚成立,将之列为头号劲敌,经过一番追杀,最终跑到了塞外,人送外号塞外独狼。此人向来单独行事,当年就连横行塞外的狼盗,都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方家兄弟听到塞外独狼竟也来江南,立即闭口不语,向后退了几步。 老者问,不知阁下前来中原,意欲何为? 李茂苟嘿嘿一笑,说,惩恶扬善,乃每个江湖中人应尽的义务。难道你们中原武林做得,我们塞外江湖就做不得了? 老者道,那自然是欢迎的。 李茂苟拍了拍手,从怀中取出一朵金花,放在了李梦涵面前,然后道,各位后会有期! 李梦涵道,把你东西拿走。 李茂苟哪里理会得,不见了人影。 张幼谦道,这么一个金花,能吃好几顿饭呢,你怎么不要呢? 李梦涵道,我跟他不熟,要他的臭钱作甚吗? 老者眉头却紧皱,说,赶紧吃完东西走人。 为什么? 老者说道,这塞外独狼有个习惯,每次他看上某个姑娘后,会给他留一朵金花,意思是三日之内,必来采花。大小姐,不行,咱们还是回去吧。 李梦涵却不以为意,道,这种大魔头,为祸人间,不逊与苏犹在、张幼谦,怎能留在世上,我李梦涵第一个不同意! 老者道,大小姐,恐怕你还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人心狠手辣,落在他手中的女子,一般落得个先奸后杀的下场。 李梦涵道,那我等武林正义人士,更不能姑息养奸,我定要手刃此魔头! 我拍掌道,好,有志气! 李梦涵白了我一眼,用不着你来拍马屁,乡巴佬。 徐若男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逍遥二仙则懒得理会这些事情,在他们眼中,什么华山派、塞外独狼,远远不如桌子上的鸡腿更实在。 吃完东西,我们起身,向魔鸣湖方向走去。李梦涵、方家兄弟则走在我们前面,相隔不过十余丈。 方定远道,喂,你们跟着我们干嘛? 张幼谦回道,这道又不是你家的,许你走就不许我们走了?再说,过几天你就成了我们干儿子了,哪里有这样对未来干爹说话的? 方定远大怒,就要拔剑,却被方定飞阻拦了。 我正要说还是方定飞比较识大体,却听他低声对方定远道,这条路上人多眼杂,若真动了手,人家说咱们兄弟欺负一些无名小卒,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忽然听到李梦涵与那老者正在争论,仔细听了片刻,却是那老者劝说李梦涵不要去魔鸣湖蹚浑水。 李梦涵乃华山派之娇女,傲气惯了,又自诩侠女,怎么肯放弃这个机会,两者争吵起来。 老者道,大小姐,下午我也告诉过你,江湖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咱们还是回华山吧。 李梦涵道,三师叔,每次你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半年来,我们先去竟陵剑派,又去青虎堂,还与岭南三杰比试过,事实证明,他们连梦涵一剑都挡不住,还不都是虚有其名的主儿。 老者道,这次不一样。 李梦涵道,有啥不一样? 老者这才道,今日遇到的这两拨人,那塞外独狼,武功之高,便是你爹也未必能够胜他。至于后面跟着的另一波人,来头恐怕不小啊。 李梦涵哼哼道,我试过了,这五个人中,除了那个姓常的长随有点三脚猫功夫外,其余几人都不过花拳绣腿而已。还武林四大公子呢,我一看就知道是花钱买的。 老者咳嗽一声,道,大小姐,这次可是你看走眼了。 哦? 老者顿了顿,缓缓说道,这五人之中,刚看到赶车的那两个车夫,进店之时露出的身法,武功恐怕已是臻入化境了。除了那个姓常的长随武功可能不如你外,其余两人武功深不可测,恐怕远超过我们对武功的认知,以老夫看,这些人恐怕是江湖上哪个武林世家子弟出来历练的吧。 李梦涵闻言,说道,三师叔为了哄我回华山,又编故事骗梦涵了。 老者长叹一声,也没有了办法。 不片刻,李梦涵策马来到我们身前,问我道,喂!听说你是高手? 张幼谦道,你这话没有定语还真没法回答,若论泡妞的本事,我这兄弟可是高手中的高手,专门哄骗漂亮小姑娘,为了这事儿,我们小姐刚把他一条腿打断! 李梦涵上下打量我,说,不像是断了腿的样子。 张幼谦道,姑娘有所不知,男人有三条腿的。 李梦涵大怒,你这个流氓,混蛋。 张幼谦哈哈大笑,说,你觉得我这兄弟如何? 不如我把他介绍给你? 李梦涵冷冷道,呸,就这副尊荣,我看着都吃不下饭。 张幼谦:那你觉得我如何? 李梦涵道,我会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两人正在做口舌之争,张幼谦身经百战,没多久就把李梦涵给击退了,徐若男道,行了,再不赶路,恐怕今晚行夜宿荒野了。 李梦涵等人早已加快速度,将我们甩在了身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样子只能在郊外过夜了。 众人生了篝火,吃了点烤肉,还有下午在酒肆买的熟食,李梦涵食素,只吃了点煎饼,便上车休息去了。 荒野露宿,夜色渐寒。 逍遥二老喊冷,我只得起身,在周围捡些干树枝,准备晚上过夜时加火驱寒。 走了半里,忽然听到李梦涵的哭泣声,你这个恶魔,色鬼,别过来! 第356章 你说的是西天吧? 我顺声走了过去,却看到不远处,李梦涵被李茂苟禁锢了穴道,浑身动弹不得,不过她口中却不依不饶,骂道:你这个破落户,竟然给本姑娘下迷药,真是武林败类! 塞外独狼李茂苟赤裸着上半身,却一本正经的望着李梦涵,道: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做强盗的,做事只求结果,不问过程。哪里跟你们这些江湖名门正派,那么多繁文缛节,乱七八糟的规矩! 李梦涵冷言道,不过是一派胡言,强作狡辩而已。 李茂苟才道,乖乖,我的小心肝,只要你从了哥哥,明天给你买绸缎锦的衣裳! 李梦涵道,你有本事碰我一下试试,我们华山派势必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李茂苟哈哈大笑,道:别说你华山派,就算是整个五岳剑宗,如今在江湖上也不过是三流门派而已。好了,闲话少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心肝儿,哥哥来疼你。 李梦涵大惊,不要过来! 李茂苟道,你放心,我办事简单高效嘛,很快的!说着,就要对李梦涵下手。 我心说虽然这李梦涵并不讨人喜欢,而且有些烦人,但既然遇到这事也不能不管,于是随手抓起一块石子向李茂苟弹了过去,正中李茂苟裆部。 李茂苟哎哟惨叫一声,捂着裤裆,骂道:哪个龟孙偷袭老子? 我心中不悦,又捡起一块,弹了过去。李茂苟此时早有准备,挥起朴刀听声辩位,迎着石子砍了过去。 当啷! 李茂苟一个踉跄,朴刀几乎脱手而出,刀身上被石子儿打出一个小洞。 我心中冷笑,不自量力。 此时我星宿海塌缩,星宿真气也都寂寥无几,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寻常武者而已。 但这段时间以来勤练不辍,也恢复了六七成的内力,武功虽然无法与通象境的人抗衡,但对付这种江湖宵小,足够了。 当第三颗石子弹去,李茂苟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不是我的对手,怒骂了两声,也顾不上李梦涵,狼狈逃窜而去。 我正欲上前救李梦涵,忽想到这种情况下,她势必很是尴尬,倒不如假装不知此事,于是又丢出几块石子,将她身上穴道解开。 眼见李梦涵无大碍,正要离开,脚下一不留神,踩到了一根树枝,咔嚓一声。 是谁? 声音刚落,李梦涵便提剑前来,她今日遭到塞外独狼羞辱,差点失了名节,此时正在气头上。 当看到我后,怒道:姓常的,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干嘛?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心中不喜,既然她三连问,于是道,就是我,没干嘛,没看到! 李梦涵也觉得有些过了,语气委婉了些,对不住,刚才梦涵莽撞了,常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她平日里一副趾高气昂、谁都不搭理的样子,怎么今日转了性子了? 我说道,晚间风凉,我家小姐身子骨弱,我出来捡些干柴生活取暖,没料想在这里遇到李女侠,这么晚了,李女侠不会是去哪里行侠仗义去了吧? 李梦涵以为我在讽刺她,脸色一沉,握剑的手一紧,随时要出剑的样子。 我寻思道,这女子自视甚高,今日险遭辣手摧花,不会是怕被我撞见,有意识要准备杀人灭口吧? 不过李梦涵也无法确定刚才那人是不是我,毕竟我在她眼中不过是小低手,远没有用几块石子就吓走塞外独狼的本领。 李梦涵这才恢复清冷表情道,你若将今夜之事乱说出去,小心我割了你舌头。 我反问,什么事? 李梦涵道,知道就好。 第二天清晨,我们启程前往魔鸣湖。s前面不远处,方家兄弟仍在讨好李梦涵,只是李梦涵有心事,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并没有理会方家兄弟。倒是不时向我们这边暼来,似乎要看透些什么。 我自然不会理会,扭转过头,欣赏沿途的风景。 越靠近魔鸣湖,只见路上有好几波江湖中人往那边赶了过去。 我心中奇怪,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英雄盟众人被我们骗到了扬州,结果众人扑了个空,不知他们从何处得知我们要去魔鸣湖,于是故意放出了风声,说魔鸣湖将有当年摩尼教异宝噬灵珠出世。 这噬灵珠被传的神乎其神,据说得到之人,就算没有武功,也能一步登天,泥鳅跃龙门,不变龙也成蛇。 通象?那只是保底,极有可能破碎虚空,成为半步剑仙之体! 更关键的是,这噬灵珠没有门槛,无需勤学苦练,三天,只需三天,从默默无闻到天下皆知! 这个传闻很快就在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修行练武这么辛苦,既然有一条成名的捷径摆在眼前,无数人趋之若鹜,如过江之梭鱼,多如驴毛。 逍遥二仙听到这种传闻,直呼放屁。 徐若男也道,噬灵珠确实是当年摩尼教圣物,也是教内大阵屠龙阵的阵眼,然而三十年前,噬灵珠已经被秦三观毁掉了,江湖上有这种传言,多半是看中人们的贪欲心和投机心罢了。 我也暗自感慨,如今这个江湖上,人们都热衷于各种组织、学会、比赛、排名,甚至去投机噬灵珠这种丹药,而正经的修行练武一步一个脚印做实事的人少了。 英雄盟就是看中人们这种猎奇心理,放出风声,越是荒谬,越有人将之传的神乎其神,甚至在传播之中添油加醋,最后就变成了如今模样了。 中午时分,我们到了魔鸣湖十里之外,此处有个大土丘,叫黄泥岗,此处地势平坦,又是进入魔鸣湖风景保护区的必经之路。许多人江湖中人习惯在这里歇脚。也有些贩夫走卒看中这里的商机,在这里摆摊卖茶水,弄零食果脯,倒也赚了不少钱,维持生计。 江湖虽大,四海一家,按六度理论,稍微攀谈几句,原本陌生的两个江湖人,很可能因为你的七大姑八大姨攀上交情,所以这种场合是江湖中人联络感情的绝佳契机。 这时,忽然有人对方家兄弟道,原来是五岳剑宗的兄弟,想不到你们为了这两个小魔头,不远万里,千里迢迢跑到这里,这是什么精神!真是令人敬佩,敬佩! 方定远、方定飞听了十分受用,道,惩恶扬善,除魔卫道乃是我等名门正派义不容辞之事,若放任苏犹在、张幼谦两个魔头残害百姓,为祸人间,那就是我们的失职!若不能将二人击杀,那就是我们的渎职! 张幼谦忽道,你们这么牛逼,怎么不上天呢? 方定飞道,上天?只要我们想,分分钟的事儿! 张幼谦道,你说的是西天吧? (ps,孩子病了,在医院陪床,两天睡了三个小时,加之老二即将出生,身心俱疲,这几天更新不稳定,见谅。今晚这一章用讯飞语音软件写的,写完后看着风格怪怪的,感觉写作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一壶茶,一支烟,一张纸,一支笔,心无旁骛才能落笔千言。) 第357章 参差荇菜 方家兄弟怒道,小子,老子看你不顺眼很久了,你几次三番跟我们作对,难道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不成? 张幼谦说什么老子小子的,在我眼中你俩都是龟孙子。 方家兄弟受不了这口气,拔剑就要找张幼谦拼命,未等出剑,却见李梦涵身影一闪,斜递出一剑,将方家兄弟两人逼退了回去。 众人赞道:好剑法!不愧是华山派第一女侠。 方家兄弟道,梦涵师妹,为何阻拦我二人? 李梦涵道,群雄征伐两大魔头,如今真是用人之际,我们却在内斗,好歹咱们也是五岳剑宗,名门正派,公然欺负一个下人,这种事情若真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我问道,李女侠,你认识苏、张二人嘛?凭什么说他们是魔头? 李梦涵一愣,说既然大家都说他们是魔头,那多半就是了。 我略带不屑,笑了笑,承蒙指教了。 方家兄弟这才对张幼谦道,看在梦涵师妹面子上,饶你一命。 张幼谦气的不怒反笑起来。 我也劝道,算了,亏你还是半步大宗师境界的高手,没听过大河向东流,路见不平一声吼,该缩头时就缩头啊! 张幼谦道,我这人特别俗,就看不惯这种能装的。 我叹了口气,你看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来抓我们两个大魔头,然而实际上都是为了摩尼教旧址中的武学秘籍而来。你看他们之间,互相提防得紧啊。 张幼谦也道,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过是打着江湖正义的口号,去给自己所做的下三滥勾当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我说这个说法还是有些偏激了,江湖那么大,毕竟有这种想法的只是少数。 二百年前,吕祖纯阳一人挑灭魔教,将昔日魔教总舵沉入莫名湖底,摩尼教残余力量逃出了中原。直到三十年前,摩尼教重返中原,在普陀山建立总舵,结果又被慕容白云给赶了出去。 后来,摩尼教一分为二,幽冥神教和光明神教。其中光明神教远出海外,幽冥神教则设在了风云岛。 风云岛中有离火洞,本是屠龙阵的残阵,虽说威力巨大,却远远无法与黄阵图、惊神阵等其他两大阵法抗衡。 如徐若男所说,真正的屠龙阵,早已沉在了魔鸣湖底。 我们与李梦涵一行人分别,临行之前,方家兄弟还提醒我们,前不久之赌约,依旧有效,我们呵呵一笑,当成了空气。 来到魔鸣湖畔,经过数百年变迁,如今魔鸣湖早已汪洋数十里,支脉众多,蜿蜒深入长江,通向大海。 正是七月底,浅水的湖面上,偶有几叶小舟,有农家女子乘舟采摘荇菜,口中唱道,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一路上,逍遥二仙很是安静,这表现很奇怪。按照以往的习性,两人做事唯恐天下不乱,然而这几日下来的表现,都可以给颁小红花了。 如今来到魔鸣湖,看到有村妇采荇菜,无眉鬼才道,面瘫怪,从离开魔鸣湖后,我们就没有喝过荇茎泡过的苦酒了。 面瘫怪也道,是啊,以前做梦都梦到喝这种苦酒,现如今回到这里,却不知能不能求到这口好酒了。 我问徐若男道,逍遥二仙究竟多大年纪了? 徐若男苦笑道,这个就要问他们自己了,我师尊说从她记事起,这两位就是这副模样,如今也四五十年过去了,两人还是这副样子。 无眉鬼偷听到,说,你们别费心思了,我们打死也不会跟你们透露我们年龄的。 徐若男环顾四周,道,不会是你们给出的信息有错吧? 逍遥二老指着不远处湖底道,你别不信,当年我们还在这里比看谁尿的远来哩! 徐若男从怀中取出一个别致的哨子,噙在口中,吹了几下,然而这哨子却没有声音,应当是某种类似超声波的原理吧。 过了没多久,就见湖面之上,来了一叶小舟,舟上立着一名中年人,身材瘦削,却是少了一臂。 小舟在我们身前停下,见那人下船,道,幽冥神教光明右使范汤,参见教主,见过两位长老! 我忽然记起,幽冥神教是有左右二使的,左使杨隐,右使范汤。 其中左使病虎杨隐在攻打风云岛时受伤,误食了中华咳嗽学会会长薛神医的死在了海宁县。 至于右使范汤,当年我与徐开山南下时,我曾经遇到过,被杨隐逼断了一只胳膊后,隐姓埋名,却不知去了哪里。原来却是被徐若男安排寻找摩尼教旧址来了。 徐若男淡淡道,这两年辛苦范右使了,去年杨隐叛变,我本来想请你回风云岛,但想到你任务艰巨,遂放弃了这个念头。 范汤却道,去年江湖宵小之辈攻打风云岛,一直以来,范汤为未能与岛上众兄弟并肩作战而追悔莫及,好在我圣教自有天相,大败江湖联盟,这也让属下内疚之心稍减。 逍遥二仙道,行了,别整些虚头巴脑的,这几日来,我俩感觉武功境界有所感应,有天人交感之相,赶紧的头前带路。 徐若男望向二人,笑道,恭喜两位长老! 认识逍遥二老这些年来,总觉得他们武功高高低低飘忽不定,似乎从来没有战胜过什么江湖高人,却身经数百战,每次都赢得狼狈,却从来没有输过。 今日听说两人竟要触摸到了天人交感之相了。这与跃出三境的大宗师的力量、法则空间不同,而是一种对自然之道的一种领悟。 小舟向湖心驶去,走了数十丈,忽然觉得周围空间一阵震颤,从外面看来,似乎我们的小舟凭空消失掉一般。 当然,对我们来说,并不知情。 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弧形的礁石,约有半丈大小露在水面之外,等靠近之后才发现,竟是一块青石拱形门的上半部分。 我问道,当年摩尼教总坛,就在这下面? 徐若男道,这不过是外坛四大天门中的一个而已,当年圣教总坛有四大天门,几百年来,圣教曾经遭江湖上多次联手攻打,然而真正能够突破四大天门的,不过两人而已。 ps:陪床功夫,手机更了一章,用了6个小时。孩子确诊是轮状病毒,高烧腹泻,每天要抱着睡觉,要住院7-10天,然后老二预产期是明天,我争取坚持每天2k更新吧,如果实在撑不住,我也不单独请假了。 第358章 有仇报仇 逍遥二仙说这句话时,语气中充满了骄傲之意。他们也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摩尼教全盛之时,光是陆地神仙境的人就有五六人,大宗师境的更是不计其数,至于通象境,都懒得统计。当然,这些是在吕纯阳没有剑封魔教总坛之前的风光。当年吕纯阳杀破长风,一人一剑冲入魔教总舵,以惊神阵之力,让摩尼教遭到了惨重的打击,这些已是两百年前的故事了。 不远处,有几艘江湖中人的船只在四处打转,却始终不得门而入。其中最近的一艘,距离我们不过十余丈,上面有李梦涵、方家兄弟等人,却看不到我们。 我约莫这魔鸣湖上有一些禁制,将我们所在之处与外面的世界一隔为二,这原理与内庄、桃山之内的空间,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幼谦对着方家兄弟喊道,你爷爷张幼谦、爹爹苏犹在就在这里,小瓜娃子有本事来取我们头颅啊! 哎哟! 徐若男上前一脚,踢在张幼谦屁股之上,张幼谦没反应过来,扑腾掉入湖中。 张幼谦爬上船,浑身湿漉漉的,满脸不快,道,徐教主,你踢我屁股做什么? 徐若男冷笑,屁股?我以为踢得是你那以便宜著称的嘴呢,讨些口舌便宜,有意思吗? 张幼谦叫道,老苏。 嗯? 张幼谦看着我,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对你以后的生活深表同情。 为什么? 张幼谦:家有悍妇啊。 徐若男扬手就要打,张幼谦连忙道,别介,其实我的意思是说,对苏犹在,该打就打,棍棒之下出孝夫嘛,鲁迅说得好,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徐若男! 徐若男问我,老实交代,鲁迅是谁? 我说,鬼知道他整天交些什么狐朋狗友,大约是张幼谦八卦周刊的采风吧。 张幼谦道,连鲁迅都没听过,这江湖你白混了,他还有句名言,你没听过嘛? 什么? 张幼谦一本正经道,湖人总冠军。 我约莫着他癔病又犯了,扭过头去,跟徐若男和逍遥二仙说笑。 在拱形石门前,范汤按下了几处石块,只见一阵阵轰隆声响,一条隧道向湖底延伸了下去。 这隧道幽长,并没有墙壁,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力量,将湖水向两侧分开了去。 众人前行,只觉得气氛异常压抑,空气中似乎充满了戾气,一股阴郁之气向我们笼罩而来。越是往下,这股气息越越浓。 到了水下十余丈,却见一道石门,矗立在我们眼前。石门之上,剑痕斑驳,上面生满了苔藓、水藻,将众人拦了下来。 可以肯定的是,那股阴郁的戾气来自石门之后。范汤道,属下无能,按照教主吩咐及两位长老的指点,两年来只能探到此处。 徐若男满脸凝重,道,范右使做的已经很好了。 逍遥二仙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态。无眉鬼道,面瘫怪,我记得咱们离开这里时,你还是百面童子哩! 面瘫怪也道,我也记得,那时候你有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想不到,一去便经百年,物是人非啊。 两人开始回忆在莫名湖的生活,以及辗转海外的经历。 这无眉鬼当年发须浓密,后来生了一场大病,才变成了如今模样。而面瘫怪当年号称百面童子,因为练功走火入目,变成了这番模样,如此数来,不胜唏嘘,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徐若男眼角也微微泛红,道,两位长老,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咱们已经回家了。 范汤也道,对,有两位长老在,咱们圣教的仇,一定能报! 逍遥二仙道,报仇?找谁报仇去? 范汤一愣,如今已过去了两百年,还能找谁报仇? 一阵阴风从门后冲了过来,然而冲出这石门,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嚎声,却见门外一道白光,将那冤魂撕成了虚无。 当年摩尼教被灭门,总舵沉入湖底,教内的那些人,生前多半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即便肉身死去,也不肯去去投胎,或者因为空间封禁无法投胎,亦或对魔教总坛有守护之责,如今变成了孤魂野鬼。 我问徐若男,江湖传闻中三大奇阵之一的屠龙大阵,就在这湖底? 徐若男点头,屠龙阵乃我圣教镇教之法,后来我们在普陀山、离火洞都曾建过副阵,却无这原生大阵的威力。若能想办法重启,别说是黄阵图,便是惊神阵,也有一拼之力。 三大奇阵之中,惊神阵乃镇国之阵,阵不出京城,修建为确保大明国祚,乃天下第一防守大阵。 黄阵图则是冥界之阵,当年修建不过是为打开冥界与中原之通道。 而屠龙阵则是天下第一杀伐大阵,威力巨大,却又难以控制,当年吕纯阳将之毁掉,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此。 我又问徐若男,这屠龙阵的阵枢噬灵珠,当年已被秦三观毁掉,如今不过是一个残阵,如何抗衡桃山那座大阵? 徐若男淡淡道,我自然有办法。 说罢,她从怀中取出一块心形玉佩,放在了石门正中一处凹陷处。 这块玉佩,晶莹剔透,看上去便知不是俗物。当年在风云岛,我曾见佩戴在京雨柔身上,据说是幽冥教的圣物,如今竟传给了徐若男。 玉佩与石门契合,竟然泛起了微红的光芒。 徐若男将天刀取出,在手心处一划,鲜血汩汩,她眉头也不皱一下,口中念念有词。 逍遥二仙也神情肃穆,跟着一起念了起来,听上去,这段话应不是中原话,很是拗口。 念完之后,徐若男将手印在石门玉佩之上。玉佩沾了徐若男鲜血,顿时红光大作。 一阵轰隆轰隆声,从湖底传来。石门竟然缓缓向两侧打开了。 徐若男朗声道,本人乃摩尼教第八代掌教徐若男,前来圣教祭奠先祖先宗。 说罢,信步踏了进去。 逍遥二仙止住了哭声,看了一眼洞内,却见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眼睛在盯着外面,两人道,我们回家了!说完两人搀扶着也走了进去。 范汤道,我修为低下,就不进去了,在此处为你们掠阵。 我看了张幼谦一眼,道,我总觉得这里面不干净,有些东西怪怪的,要不要进去? 张幼谦道,龙潭虎穴我都去过,连人都不怕,还在乎这些牛鬼蛇神?看我的! 张幼谦踏步进去,听到里面阴风大作,张幼谦先前的狂傲劲不见了,口中呼道,大哥、大爷,各位前辈祖宗,手下留情哈,哎呀! 我在外问道,怎么了? 张幼谦顾不得回答我,大声道,你们不要乱来啊,等我出去,请天龙寺的和尚,三清观的道士,来给你们做一场水陆法会来超度你们! 阴风大作,石道之内轰隆声大作,虽看不清里面形势,我也知张幼谦形势不妙。 张幼谦急中生智,大声道,等我出去,请天上人间的花魁来给你们做法事! 阴风顿止。 张幼谦哈哈大笑,原来是同道中人,幸会、幸会!老苏,进来吧,这里安全了。 我心中苦笑,旋提起真气,一个纵身,跃入石洞之内。只觉周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凭感应和蛛丝真气前行。 行走了三四步,忽然听一声哀嚎声,此人是吕氏剑法传人! 整个石道之内,顿时乱作一团,无数虚无的人影,向我这边冲了过来。 我顿时觉得寒气逼人,呼吸困难,几乎喘不过起来。 这石道之内的孤魂冤鬼,正是当年吕纯阳一剑斩杀之人的戾气和怨气凝聚而成。 而我体内的万剑河山剑意,师从秦三观,却是创自吕纯阳。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我陷入危险之中。 第359章 逍遥游 耳畔传来凄厉嘶声,吕纯阳,纳命来! 一道阴冷的黑影森然前来,我又怎敢大意,连忙挥剑抵挡,虽然运不起星宿真元,却以万剑河山招式迎敌。长剑从黑影中透体而过,那道黑影一声嘶叫,化作一团黑雾,隐匿了去。 当日在桃山,我已将封万里铁剑归还,后来被关入天牢后,随身之物被狱卒没收,张幼谦花了重金将其赎回,然而除了《盗得经》、羊皮外,其余东西都被狱卒瓜分了去。 逃命之时,张元敬见我没有趁手的兵刃,将其佩剑解下送我,我担心身份敏感而牵连与他,并未接受,遂沿途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把铁剑,据说是藏剑山庄所制,后来看到锻口处刻着“臧剑山庄”,才知买到了西贝货。 这道黑影当年虽是魔教高手,然而毕竟肉身已灭,神魂又经百年,戾气虽有,却并不浓烈,而我所施展的万剑河山,又是天下第一正气之剑,是故那黑影并非我对手。 其余众黑影见我一剑斩散他们同伙,纷纷后撤,虽然张牙舞爪、形容恐怖,却不敢上前。 三百年前被人斩灭肉体,如今再被斩灭神魂,那岂止是得不偿失,简直就是倒了三百年血霉了。 就在这时,石道尽头,忽然发出一声咆哮。咆哮声很低沉,却如一声惊雷在耳边响起,似乎充满着无尽的幽灭之意。 我心神受到这声咆哮声冲击,忍不住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那些原本后退的黑影,在这声音后,如发了疯似的,向我扑了过来。 纳命来! 我心中叫苦,挥舞长剑,以万剑河山招式迎敌。当日在琅琊阁学到万剑河山剑意之后,经过几月修炼,只悟出了前面八招。今日迎着这些魑魅魍魉,一路杀将过去,一套万剑河山运用的更加熟练。我一路前冲后突,不多时便将几十余道黑影斩成黑雾。 我暗忖,这些黑影都是活的不耐烦了嘛,这分明是在送死的节奏,然而当我低头看那铁剑时,差点没吓了一跳,原本铮亮的铁剑,如今漆黑一片,如涂了墨汁一般。 我记起第一师兄说过,魔教有一种怪异的功法,人肉身灭后,神魂不散,附在人身上叫做夺舍,附在器皿上叫做移魂。无论夺舍,还是移魂,都能影响原先肉身、器皿的主人的心神,从而达到控制的目的。 方才那些人向我扑来,并非要报仇,而是想要借助这柄剑,逃离出这遗落的旧址。 我心中一慌,正想要扔掉这柄铁剑,却见尽头出又是一声咆哮,紧接着,两只铜铃大的红色眼珠从黑暗之中露了出来。 石道之中漆黑一片,所以这赤眸在显得十分碍眼。赤眸之后,一个丈高、浑身黑雾缭绕,羊首牛身猪蹄的怪物出现在我眼前。 如白宠于黄阵图,这怪物应是屠龙阵的守阵兽。 我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故作镇定,哈哈一笑道,黑夜给了你一双眼睛,而你却得了红眼病。这位羊牛猪兄,我看你眼睛这么红,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我认识一个神医,不如给你引荐一下。 那怪物又是一声低吼,呜呜两声,前蹄向前一躬,赤眸如同燃烧起来,周身缭绕的黑雾弥漫在石道之中。 一片漆黑。 漆黑之中,只有两只赤眸。 我心中一凛,原来这怪物的境界,竟也能创立出属于自己的空间,也就是说在三境之外了。 张幼谦对逍遥二仙道,两位仙老,我看老苏在里面撑不住了,你们还不出手帮忙? 逍遥二仙道,这些魂魄当年都是我们的同门,被屠杀后戾气积郁不散,这黑麒麟当年是圣教神兽,如今也成了如此模样,我们袖手旁观已是不忍,又怎能出手对付他们?三宝既然是吕岩剑法的传人,那就让他自己处理,也算对陈年旧事的一种了结吧。 我被困在黑麒麟自身空间之内,整个夜空一片黑暗,唯独两只红色眼睛,悬于半空之中,如神怜世人一般,漠然的注视着我。 在这个空间内,我体内真气失效,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威压之下,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渐渐的,也分不清究竟是在哪里,天空中那赤色眼睛,也变得暗淡起来。 黑麒麟忽然张口了,你好。 我闻言一愣,你是谁? 黑麒麟道,我是苏犹在。 我哈哈一笑,这么巧,我们重名。 黑麒麟道,不,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我,你也是是你。我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我冷笑道,欺负我没学过哲学是嘛? 黑麒麟道,其实我是本我的苏犹在,你是自我的苏犹在,还有一个超我的苏犹在,并没有出现。你是冥界之子,这是本我的苏犹在,你又是人类所养,这便是自我的苏犹在。 我说你说得太复杂,我听不懂。 黑麒麟道,你不懂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懂。 那你还跟我说这些废话? 黑麒麟说,这是一个姓弗的朋友托我转告你的,还说你若能明白,还则罢了,你若不明白,那就把它当成一个隐喻。 我奇问,隐喻? 黑麒麟道,对,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注) 我恍然道,你的意思是,明即是暗,黑即是白,万物皆有妙法,万事皆有其度,因循自然而盈道,背离法度为亏德…… 黑麒麟道,你说得太复杂,我听不懂。 我说,你不懂没关系,反正我也是胡诌的。 黑麒麟无语。 我问道,我可以走了嘛? 黑麒麟道,可以。 我又问,你可以死了嘛? 黑麒麟道,好的。 迷雾尽去,漆黑尽无,我猛然惊醒过来,却见自己躺在一处破落的大殿之内,徐若男、张幼谦满是关切的望着我。 方才经历的一切,那么真实,却又如梦幻,难道都是幻觉?我问道,这是在哪里? 徐若男道,这里便是当年我圣教总坛了。 张幼谦道,老苏,好歹你醒过来了,刚才你全身发热,浑身冒汗,乱言乱语,差点没吓死我,我还以为你烧坏了脑子了呢。 我问,我说什么了? 张幼谦道,你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不是你了呢。 我点点头,我确实不是我了,我只是三个我中的一个。你看到的我是本我,你看不到的我是自我,还有个一个超我,那才是完美的我。 张幼谦转头对徐若男道,徐教主,我在京城认识一个名医,擅长金针度穴,要是老苏这病治不好,我还可以介绍不少年轻的才俊给你认识。 徐若男冷冷道,滚。 她站起身,不知何时手中拿出一根金针,说了句,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金针度穴。 说罢对着我就扎了过来,我哎哟一声,你扎我干嘛? 徐若男问,你是谁? 我老老实实回答,在下盗圣门西门吹灯门下第七弟子,南江湖司总捕头苏犹在是也! 徐若男看着张幼谦,张幼谦竖起大拇指道,我服! 我环顾这座大殿,穹顶高达七八丈,殿内约有数十亩之大,除了方才那石道,四处各有一门,通向未知。 大殿四极,各放着一尊一丈高的石像,其中三座被人齐齐削掉了半截身子,从断口处石痕来看,这三座石像应该是一剑劈落。 墙壁斑驳不堪,南墙之上隐约画着一些人物画像,只是年代已久,早已看不清楚。 大殿正中央是一处凸起的石台,应该是摩尼教当年祭天之用。 我问徐若男,这里就是当年摩尼教总坛? 未等徐若男回答,却听逍遥二仙叹了口气,哎,当年咱们圣教如何意气风发,如今却落得如此凄凉。 无眉鬼指了指其中一个位子,道,面瘫怪,当年咱俩年轻气盛,谁也不服谁,都想坐上这第十七把交椅,到现在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面瘫怪也感慨,我们争了一辈子,也没见你赢过我! 无眉鬼道,放屁,这些年来,老子就没有输过!不信来比一比。 两人开始矫情起来,从比武功到比轻功,从比撒尿远近又比到了一顿能吃多少鸡蛋,结果比了一个半时辰,竟然不分胜负。 期间,徐若男一言不发,脸上含笑,望着他们,似乎就像是在看两个淘气的孩子,正在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本正经的争辩一般。 终于,两人累了,停止了争论。 徐若男道,恭喜两位长老,悟出了天人交感境。 我见两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看上去不在那么膈应,而是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了。 无眉鬼叹了口气,好了,比了这么久,我算了算,我胜了三百一十次,你胜了三百一十次,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啊! 面瘫怪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们再来比一个,你敢不敢? 无眉鬼道,比什么? 面瘫怪道,死的快! 无眉鬼道,怕你不成? 逍遥二仙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吟诵道: 世人皆羡神仙好,神仙哪有我逍遥。五湖四海跣足尽,钱塘江边望秋潮。 世人皆羡高官好,高官哪有我逍遥。高头大马堂前坐,双眼一闭皆空寥。 世人皆羡金银好,金银哪有我逍遥。浮生只为钱财累,终了坟头三寸草。 世人皆羡鸳鸯好,鸳鸯哪有我逍遥。三生石畔一缕魂,至今不过奈何桥。 徐若男眼中含泪,向逍遥二仙跪了下来,道:多谢两位前辈成全! 逍遥二仙道,今日来到此处,也算是落叶归根了。这一首《逍遥游》,便当时我兄弟二人来此人间游戏一遭送给你们的赠礼吧。 说罢,两人对视,大笑三声,气绝而亡。 与此同时,无数道白光从两人身上泛出,将整个苍穹大殿照的灯火通明,白光拂过,原本斑驳的墙壁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早已掉色的壁画,也逐渐鲜艳起来。 整个大殿,如时光倒流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着以前的旧貌。 大地开始轰鸣起来,屠龙大阵,逐渐苏醒过来。 注:强烈推荐一下这本书《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 第360章 辛苦点也是应该的 我心中感慨万分,逍遥二仙游戏江湖数百年,西域、海外、中原、塞外都留下了二人的足迹,然而最终落叶归根,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这也算是一种解脱了吧。 这两人临终之前,悟出天人交感境,又舍弃了自我,用自身境界唤醒了屠龙阵,也只有对人生大彻大悟,才有勇气做到这一点。 两人浑浑噩噩一辈子,整日喋喋不休,争吵不止,看似愚钝,实则有大智慧之人也。 魔教总坛正殿之上,光芒大作,到了穹顶又汇集于一点,直直落在了正殿最中央的祭台之上,将原本阴暗的殿宇照的灯火通明。 徐若男这才道,苏大哥,看你的了。 我疑道,怎么? 徐若男解释道,惊神阵以天下气运运作,黄阵图以冥界之力运作,而我屠龙阵,则是以星辰之力运作,而你正是天下三大奇脉之一的星宿脉。 我豁然大悟,本以为徐若男来魔鸣湖启动屠龙阵是为了对付谢君衍,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屠龙阵是为我准备的啊。 未等我说话,大殿穹顶上,一副星图呈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隐约感觉到,被谢君衍封禁后的星宿海,在遇到屠龙阵星图之后,开始逐渐有了感应,原本一片死寂的领域,正如熟睡中婴儿的呼吸,有节奏的一起一伏。 已是深夜,光芒越来越盛,从穹顶上的空隙中流溢到夜空之中。而飘荡在魔鸣湖上、驻扎于湖边的江湖英雄,也都看到了这一变化。 体内传来轰鸣声音,星宿海内二十八星宿在汲取了漫天星光之后,积溢的真元越来越足。 砰!砰!砰! 星宿海内接连响起了音爆声,竟是我体内星宿海被屠龙阵唤醒后,利用穹顶之上的星空之力,将谢君衍在我体内设下的禁制硬冲破开来! 我闷哼一声,全身一阵轻松,如被困很久的囚犯,忽然被解开了锁镣一般。 星宿海真气开始翻腾起来,其精纯程度竟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眼前一切变得错落有致,空气中真元稀薄程度能瞬时反映出来,而对法则空间的领悟,更近了一层。 这种感觉十分玄妙,我境界虽仍是通象境,但这种对生命、对自然以及对真元与法则空间的感应,却应是三境之外的人才有的感觉。 与此同时,逍遥二仙的躯体,化为了一片虚无。本是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屠龙大阵正式启动。 地下传来一阵阵轰鸣声,似乎有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在苏醒。就在此时,这座大殿连同周边四个阁殿,开始缓缓上升起来。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沉在魔鸣湖底三百年的魔教总坛,在屠龙阵苏醒后,缓缓从地底浮了上来,成了魔鸣湖中心一个小岛。 与此同时,整个魔鸣湖水面下降了将近一丈多。湖水退去,有鱼虾被搁浅在湖边的小水洼之中,在夜色下跳跃着。 周围的阵法禁锢散尽,魔鸣湖中心的小岛,完整的呈现在了此次前来追杀我们“英雄豪杰”眼前。 湖岸上众英豪顿时炸了锅一般,纷纷架着小舟,不要命似的向湖中心驶来。 我说这些人人多势众,若真动起手来,我们也不占便宜,既然他们是冲着我与张幼谦前来,那我们先行撤退,将这些人引开就是! 徐若男道,你太高估他们了,你们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不信咱们走着瞧。 说时迟,那时快,第一艘小船靠近中心岛,冲进了旁殿之中,开始对魔教总坛进行洗劫。 当年魔教富可敌国,沉默时众人几乎灭门,所有的金银财宝,都被埋没到了魔鸣湖底,如今这些财宝重见天日,这些所谓名门正派,在江湖上都是穷惯了的,遇到这种东西,又如何能不够不动心? 还有一部分人,则是为了魔鸣湖传说中的绝世武功前来。尤其是魔教武功传的邪乎,貌似都是靠什么秘法、丹药之类,无需勤学苦练,就能修成绝世武功,所以这也是吸引众英豪来的一个原因。 而我、张幼谦、徐若男四人,几乎被完全忽视了。眼见形势有些失控,张幼谦连去阻止,众人以为他来抢夺脏物,竟与他大打出手。 张幼谦见状,连大声道,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讨伐大魔头苏犹在张幼谦嘛?我来告诉你们,苏犹在、张幼谦在此,各位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旁边一汉中口音的人道,神经病,让一让,这里还有一本武功秘籍!说着连跑过去,捡起一本散落在地上的已泛黄小册子,我顺着看了一眼,却见上面写着五个字:妇科不求人。 那人仔细看了几眼,心中欢喜,又看了几眼,见左右无人,偷偷将册子塞入了怀中。 后来才知,此人姓李名正军,在魔鸣湖没捡到武功秘籍,回到汉中后,却靠着这本书,成为江湖上第一妇科圣手,也算成就了江湖上一段佳话,此是外话,暂且不提。 李梦涵与方家兄弟也进了总坛大殿,见张幼谦如此喊话,方定远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我们竟与两个魔头行了一路。 张幼谦哈哈一笑,怎样,还记得打的赌嘛? 方家兄弟道,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乃我们江湖正派人士的本分,这个赌,当然记得! 张幼谦指了指不远处众人抢夺金银与武功秘籍的丑态,嘲道,这就是你们正派人士的作为了? 方家兄弟道,少废话,看剑! 两人一左一右,联手向张幼谦攻击而来,张幼谦武功已过通象,又怎会将二人放在眼中,道,你们竟然以二打一? 方家兄弟道,对付你这种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难道还要跟你将什么江湖规矩? 张幼谦说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还有没有人,老实说,你们两个不够我打的! 两人哪里顾得上这些,等冲了进去,剑还没碰到张幼谦,就听到嗖嗖两道风声,方家兄弟如风筝一般,被扔出了二三十丈,直接落入了魔鸣湖中。 李梦涵来到我面前,问,你就是苏犹在? 我点头,我就是苏犹在。 李梦涵怒道,妖祟,看剑! 我连闪躲,说你这个女子好没道理,前两日若不是我救你,你早就名节不保了,没准已经成了塞外孤狼的狼夫人了,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竟还要对我动手? 李梦涵道,那夜果然是你! 徐若男在一旁听到,不由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怕引起她误会,于是道,这个疯丫头胡言乱语罢了。 李梦涵怎受得了这样挤兑,长剑一递,整个人如一只燕子,轻灵跃动,向我攻了过来。 这华山派剑法轻盈飘逸,李梦涵深得乃父真传,招式精妙,这一剑上来就冲我三处死穴刺了过来。 我心说我又与你没有深仇大恨,你一上来就用这等杀招,虽然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威胁,但这种态度,还是让人有些不快的。 在长剑刺来之时,我伸出食指中指,与快中取了个巧劲儿,将李梦涵长剑夹在手中。 李梦涵没料到自己第一招,就被我制住了佩剑,道,你放开! 我笑道,你松手! 五岳剑宗华山派,以剑法著称,剑是名下弟子的第二生命,无论如何是不能抛弃的,这是华山弟子自幼就被灌输的理念和文化。 李梦涵没有松手,只是使劲催动内力,想要取回自己的剑。没多久,她额头已见汗,我问道,我若放你走,你能确保不再掺和此事? 李梦涵道,能! 我松手,将她长剑放开,转身就走,忽然听到张幼谦喊道,老苏小心! 我听到身后一阵疾风,感觉到了危险,连将那柄在石道内斩杀众魂的铁剑拔出,转腰,提剑,竖劈,一气呵成。 哗啦! 李梦涵长剑节节碎裂。 在江湖上,兵刃如一个人脸面。所以除非真正搏命或江湖仇杀,很少有人故意去毁坏别人兵刃,然而刚才李梦涵偷袭那下,我是动了真怒,所以一出手就毁掉了她长剑。 李梦涵先是一脸惊愕,旋即眼睛一红,竟然流下眼泪来,她怒道,苏犹在,我恨你! 说罢,也不管仍在水中的方家兄弟,径直走了。 我知道,随着她长剑碎了的,还有她那颗原本骄傲的心。不过,如此也好,江湖险恶,她越早明白这个道理,也许将来能更快融入到这个江湖之中。 我看着场面一片混乱,道,这就是所谓的江湖名门正派,挂着羊头卖狗肉,打着除魔卫道的名义,干些鸡鸣狗盗的营生。 徐若男笑道,这些人算什么,在江湖上不过是不入流的武夫罢了,这才是破题儿,好戏在后面呢。 这些人的欲望充分发泄,到了极致时,忽然众人都如魔障了一般,手舞足蹈起来,没过多久,众人歪歪扭扭倒了一地。 声名总为声名累,欲望难填欲壑沟。过度放纵自己的欲望,反而成了屠龙阵发动的原力。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只见南盗赵钱孙、谢东来、前武林盟李名秀等人,率领江南群豪,来到了魔教总坛。跟在后面的,还有给我准备武林四公子证书的刘四。 赵钱孙笑道,苏大人,你让我们找的好辛苦啊! 我也笑笑,既然生来就是做狗的,都是为主人服务,你们辛苦点也是应该的。 第361章 跪下 赵钱孙遭我挤兑,并没有生气,朗声道,还是谢盟主神机妙算,早已料到了你们定会来魔鸣湖,看来这番守株待兔,还是值了! 我戏谑道,果真如此?听说某些人连夜去了趟扬州,扑了个空之后暴跳如雷,摔了几只汝窑的官瓷呢? 赵钱孙脸色一沉,对一属下道,回去查查,哪个不开眼的乱多嘴了? 张幼谦哈哈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好事不出门,糗事传千里,赵当家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吧? 赵钱孙冷哼一声,对众人道,苏、张二人乃通倭的朝廷要犯,又是武林盟的敌人,谢盟主已颁布七杀令,若能取得两人项上人头,将许以武林大会副盟主一职,若取一人人头,便是武林大会堂主,你们可知了? 有人轰然应道:赵副盟主请放心,就算去给武林大会扫地看门,杀死这二人,我们也义不容辞。 另一人道,钱老五,昨天我瞧见八卦周刊旮旯广告里写武林大会招门房呢,你怎得不去应聘? 自星宿海被屠龙阵冲开之后,我总觉心中多了一份烦躁之意,深吸几口气,我冷冷道,赵钱孙,别说些没用的,这些人中以你和谢东来武功最高,若要动手,我们接了便是!顺便,咱们也算一算,去年在菊庄之内,咱俩没算清的那笔账。 去年我去刺杀冯零感,赵钱孙出手阻拦,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如今有屠龙阵之力加持,心下生出一战之力。 赵钱孙道,好,我再让你三招! 我懒得废话,运气,释域,举剑,瞬移,眨眼功夫,来到了赵钱孙身前,扬手便是一剑,万剑河山中的日月同天。 赵钱孙身为南盗堂首领,还有夜枭组织首脑的身份,当日虽然输给了徐开山,但无论境界、武功、临阵经验,都在我之上。 我释放空间法则递出去的这一剑,如刺透一处虚无,连赵钱孙身前空间也没有碰触。这种类似遁地之术的空间,就算我释放出蛛丝真元,也无法探知他的方位。 当日徐开山战胜他,也对他这种藏匿之法无计可施,只有强行将之困在自己空间内,然后以离火洞之火精将他逼了出来。 我终究不是徐开山,赵钱孙依旧是赵钱孙。躲过这一招后,他旋即倏然出现在我身后,一拳轰向我后背。 若被击中,以他的力量,后果不堪设想。 徐若男大叫,小心! 我心中感觉到危险,连想借助法则空间逃遁,谁料自己气机被赵钱孙紧紧锁死,根本逃不出他控制。 就在这时,一道道阴冷气息,从手中长剑之中传了出来。我只觉得眼前一花,数十道黑雾从长剑上散出,冲着赵钱孙攻了过去。 石道中那数十道魔教高手的阴郁戾气! 我心中一凛,刚才便注意到,自己手中这柄原本不起眼的剑,变成了通体乌黑,还没有深究原因,却没料到,在那期间的一场梦,竟将这几十魔教高手戾气吸入了铁剑之中。 赵钱孙双目冷冷望着我,果然是魔教余孽,竟用如此邪门的武功。 一声剑吟。 赵钱孙一柄软剑出鞘,在夜空之中如轻鸿,迎着那数十黑影切了过去,只听得黑夜之中,无数邪戾的嘶吼声,有几道黑影被赵钱孙乱剑搅,成了一缕亡魂。 江湖上众豪,却被眼前这场景吓得不轻,连喊有鬼,纷纷向后退去。 我心中烦躁之意越盛,这些魔教高手阴魂竟开始影响了我的思想,而星宿海内真元,在屠龙阵启动后,也开始逐渐运转起来。倏然间,夜空中二十八星宿大亮,星宿海内生出感应,体内真元勃暴涨,持在手中长剑光芒大作,我喝道,吃我一剑! 凌空跃起,冲向赵钱孙,施展出来的,正是万剑河山的紫气东来。这一招讲究大开大合,招式刚猛。 赵钱孙欲要故技重施,我早有准备,以星宿真元编制成的一张巨网将他笼罩其内,他刚作出反应,我已提前感知,一剑刺向他面门。 赵钱孙临时变招,准备来一个围魏救赵,软剑刺向我胸口,意要逼迫我变招格挡,若真如此,先前那一招必定撤回,这毫厘之间功夫,极有可能决定生死。 这是赵钱孙多年实战经验作出的最佳选择。 瞬间,我便作了决定,保持剑招不变,一往无前的刺了过去。 轰隆! 赵钱孙模样狼狈,右耳被削掉一角,鲜血横流。我顺势侧身,他的软剑从我肩胛刺过,一阵剧痛传来。 刚才那一剑伤到他,我心中生出一股战意,心忖,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于是强忍剧痛,又施展出万剑河山的第十招,斗转星移。 赵钱孙见我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怒道,你疯了嘛?我哈哈一笑,不疯不成魔。接连施展万剑河山招式,与之斗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喝道,住手! 我回顾之间,却见不知何时,谢君衍出现在小岛之上,凌空便向徐若男抓了过去。 徐若男生出感应,连催动屠龙大阵,数十道亮光正要冲入穹顶,却见谢君衍双手在空中一划,将切断了屠龙阵与徐若男的联系。 谢君衍得了黄阵图后,武功早已超脱三境之外的大宗师境,就连六大宗师境高手,都不是她对手,更何况还是仅是通象境的徐若男? 只一个照面,谢君衍便控制住了徐若男。 我面冷如霜,缓缓向谢君衍走了过去,同时,催动体内真元,将方才赵钱孙的剑伤控制住。 我说道,放了若男。 此时的谢君衍,一身白衣,斜鬓入眉,英姿勃然,哪里还有当年初见时的那温雅婉约的气质?我甚至怀疑,这个女子,与我当年在桃山内救下的弱女子,是否是同一个人。 徐若男双唇紧闭,目光清冷,望着谢君衍,眼睛都不眨一下。徐若男性格倔强,即便打不过谢君衍,也不会向她低头。 谢君衍悠然道,苏郎,既然你开口,我放了她便是。不过,前提是我要留下她一只眼睛。 说着她作势要去挖徐若男眼睛,我怒喝道,住手! 谢君衍呵呵一笑,怎么,苏郎,你为别的女人心疼了?你可别忘了,当日我要嫁人,是你将我抢了来做你夫人的。放着家中娇妻不管,却跑出来跟别的女人厮混,我只取她一只眼睛,已是便宜她了。 我心中悲凉,这才多久时间,先前那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谢君衍,如今变成精于算计、冷血无情的女人。她不是剑无霜,因为剑无霜有一种天生的傲气,谢君衍没有,她有的,只是怨气。 我将手中长剑横起,对谢君衍道,你若敢伤害她一根寒毛,我定要将你…… 说到这里,我竟然无话可说。 谢君衍冷笑,你要将我干嘛?碎尸万段?苏犹在,我本以为你还个人物,本欲携你共创大业,迎圣界复归,谁料你却是个扶不起的刘公嗣,真是可悲! 我冷冷道,草菅人命,祸乱朝纲,戕害江湖同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大业? 谢君衍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井蛙不语海,夏虫不语冰,跟你多说无益…… 就在此时,我引星宿之力,勃然而起,一剑刺向谢君衍控制徐若男的右臂,这一招我蓄势已久,又是偷袭,没指望能伤到谢君衍,只想能逼她松开抓住徐若男的那只手。 谢君衍眉头紧皱,一股阴冷之气聚于眉心。 剑如长虹贯日,在谢君衍身前,却如遇到无形的墙,无法寸进。谢君衍境界早已超脱三境,我这一剑,徒劳无功,却激起了她的怒气。她左手随意一挥,我只感星宿海如被一股巨力搅动,翻腾起来,全身真气失控,四处溢散,充盈于二十八星宿海之中。 哇! 我喉中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张幼谦欲要补救,谢君衍只一抬手,他便飞出了几丈之外。 谢君衍望着我,道,想让我放了她?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谢君衍道,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给我跪下磕三个头!否则,我现在就将这妖女的眼睛挖出来。 我心中一惊,如今的谢君衍不比往日,她若真做起来,恐怕没有人能阻拦的了。 我笑了笑,道,这算什么?我苏犹在今生从未跪过人,但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子,纵是下跪那又如何? 徐若男喊道,苏大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能答应她! 我嘿嘿一笑,说最近黄金价格跌的厉害,现在跪还占便宜了哩,等价格上去后,让她还回来就是! 说罢,我将长剑收起,缓缓来到了谢君衍身前,静静的看着她。在场众人将目光投向这里,张幼谦不忍卒视,转过头去。 徐若男眼中冒火,紧咬双唇,几乎将双唇咬破。 谢君衍淡然道,你还在等什么? 我慢慢说道,第一次见你时,你身处险境,却为你喜欢的杜丽娘之死而伤心落泪,那时候的你,很美。 谢君衍冷哼,杜丽娘怎么死的?还不是被柳梦梅那负心汉害死的?如今你又与那负心汉,有什么区别? 说罢,她手中一紧,将徐若男往上一挑,只见徐若男满脸发紫,显然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只是强行忍耐,不肯吱声。 我道,住手!我跪,我跪! 第362章 魔鸣湖惨案 我向前一步,来到谢君衍身前,撩起衣摆,重重的跪了下去,苏犹在参见武林盟主! 张幼谦叹了口气,徐若男眼中流泪。 谢君衍脸上淡漠,仿佛是作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她看也没有看我,兀自道,呵呵呵,堂堂南江湖司总捕头,竟向一弱女子下跪,哈哈哈! 我面无表情道,如今我跪也跪了,该放人了吧? 谢君衍道,若我反悔呢? 我说阁下乃武林盟主,如今又有各位英雄好汉都看着,你自己说出来的话若不算话,以后还如何服众? 谢君衍道,油嘴滑舌功夫,倒是不减。你放心,本盟主已经答应过,自然不会食言,看好你的徐姑娘!说着,将徐若男朝我掷了过来,我接过徐若男,却见她双目紧闭,已失去了意识。 我抬头怒道,你将她如何了? 谢君衍道,没什么,她不守妇道,勾引别人丈夫,我略施惩戒而已。 说着,她双手背负,从大殿上缓缓走了下来,从江湖群雄之中穿过,江湖众人纷纷下跪,恭送武林盟主! 谢君衍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临走出正殿,忽然道,本盟主信守承诺不亲自杀苏张二人,武林盟还缺副盟主和堂主,名额有限,本盟主承诺依旧有效! 说罢,白影闪落,消失在人群之中。赵钱孙、谢东来等级数较高众人,也跟着谢君衍离去。在场的各路江湖人马,纷纷向我们看了过来。 谢君衍说的很明白,只要杀死我与张幼谦,就能成为武林大会副盟主或堂主,这一诱惑力实在太大,导致这些人看我们的眼神,都变了模样。 有人喊道,盟主说了,只要宰了这两个小子,便有一个盟主的位子,兄弟伙一起,弄死他们…… 众人轰然响应。 张幼谦大声问,我们死了,这个位子是给你,还是给他?你们这么多人,我们武功再不济,拉上几个垫背的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们倒要考虑下,要不要先动手?到最后,可别为别人作了嫁衣! 好一个见缝插针。 张幼谦这句话喊出,在场的众人都迟疑起来。张幼谦说得对啊,高风险有高回报,杀了我们两个,有副盟主的位子,可是前提是你得活下来。 于是江湖群雄这边的问题,不在于如何杀我们,而变成了谁先出手的问题。 这就是博弈与悖论的完美结合,张幼谦只用了一句话,就将这些人难住了。 徐若男依旧昏迷不醒,她如同熟睡过去一般,脉象平稳,呼吸也较为均匀。我试着向徐若男体内渡入真气,然而却不知谢君衍用了什么手法,这道真气进入她体内,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来魔鸣湖之时,我们一行五人。谁也没料到,到最后,逍遥二仙坐化,徐若男重伤昏迷。 穹顶之上,星辰之光逐渐暗淡下来,徐若男昏迷后,屠龙阵也变得沉寂了下去。 我将徐若男背在身上,又用她袖中青菱将她固定在我身上,用手中黝黑的长剑撑地,缓缓站了起来。 张幼谦提剑,护在我身侧。 我对众人道,我本是盗圣门弟子,误入六扇门当差,押解徐开山南下,机缘巧合成了南江湖司总捕头。这一年多来,苏某在江湖上虽无甚建树,却也识大局、顾大体,对倭寇一事深恶痛绝,在下平生从未做过一件叛国之事。在座诸位,若信我,请让出一条通路,苏某感激不尽;若不信我,苏某有言在先,一旦出手,必尽全力,还请诸位莫怪我剑下无情。 这些人没料到我会如此说,尚未形成一致意见,我便走了过去。众人纷纷向两侧让出,我背着徐若男,与张幼谦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忽然有人道,休得听他胡言乱语,宰了这个倭贼! 我转过身望去,声音戛然而止,说话之人隐匿在人群中,默不作声。就在这时,耳后一阵刀风,有人喝道,纳命来!向徐若男背上砍了过去。 我心生愠怒,这人若是正常攻我,我兴许会躲过去,但此刻攻击的竟是昏迷中的徐若男,心念及此,星宿海真元一吐,一道剑气从那柄黝黑的剑身上射出。 只听噗的一声,那人连惨叫都没发出,整个人便被这道剑气撕成一团肉泥,溅的四周都是。 这么多人,若真硬杀出去,倒也不难,但一来势必造成无数杀孽,二来若不小心伤到徐若男,那也得不偿失,所以刚才那人,我直接以雷霆之击杀死,从而达到震慑众人的目的。 忽然有人喊道,三哥!说话间,又有二人冲了出来,来到那肉泥处,却又不知如何下手,望着我道,苏犹在,你好狠的手段! 我冷冷道,我不杀他,便被他杀,莫非要我跟你们引颈就屠,那跟虫豸有和分别?你兄弟本是偷袭,技不如人,难道不是活该嘛? 那人道,我们崆峒四杰,生同寝、死同穴,既然你杀了三兄,我们便手下见高低,看剑! 说罢,三人几乎同时跃起,凌空做一个翻滚,两前一后,向我攻了过来。 这三人剑法凌厉,虽只是知玄境,联手之下,威力却也不弱,我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要速战速决,于是扬剑便是阳光三叠,外加步步雷。 噗噗! 先前那两人冲势不减,一左一右从我身边分了过去,只是头颅却留在了原地。 第三人见势不妙,心生怯意,顾不得脸面,迅速向后撤,我冷笑一声,哪里逃。一道剑气跟上,穿透那人胸口,只见他凌空落在地上,身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气绝身亡。 我一出手便杀了四人,在座众人顿时红了眼,纷纷道,杀了这魔头,为江湖除害! 群雄纷纷抽出兵刃,意要斩杀我于魔鸣湖。方才杀了四人,不过是在眨眼之间,正心烦气躁,眼见众人上来追杀,只觉得脑中一乱,手中那柄黝黑的长剑,开始散发出阴郁的戾气。 正是魔教石道中那些陨落高手的阴气,这些阴气充斥于我脑海之中,我双目变得通红,负着徐若男,引剑冲入人群之中,左突右冲,手下竟无一合之敌。 越是杀戮,我越是兴奋,这种嗜血的感觉,开始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 小岛之上,变成了人间炼狱。 我如着魔一般,追着众人,见人就杀,无数哀嚎声,求饶声四起,就在这一夜,有一名伪通象境、十一名知玄境高手被我所杀,闻境及一下死伤无数。 江湖上称之为,魔鸣湖惨案。 第363章 还人间一个太平 杀人便是如此,一旦杀红了眼,连身上都带着一股邪气,这让武林盟众人不敢靠近,当我背着徐若男杀出魔鸣湖时,整个人已浑身浴血。等我回头看时,魔鸣湖中心小岛,竟然消失在湖中心,众人落水,纷纷向河岸上游去。 我双目通红,将徐若男放下,准备折回去杀人,张幼谦见状,道,你杀了太多人了!我说,我不杀人,人便杀我,这些人虽不至于死有余辜,但既然混在江湖,就要有杀人与被杀的觉悟,活不下来,那是技不如人,又岂能怨天尤人? 张幼谦猛然一掌击我的后心,喝道,苏犹在! 我哇的吐出一口黑血,心神惊醒过来,问道,怎么了?张幼谦道,刚才你差点入了魔道,今夜你杀了多少人了?我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剑,本已是乌黑的剑身上,饮血之后,竟然透出一股暗红之色。 我说道,这柄剑有些邪门,我也不知怎得,手中持这柄剑,心中竟然有无穷的杀意。 张幼谦说,在石道之中,这柄剑吸附了三百年前魔教枉死的那数十名高手的戾气,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已被这柄剑吞没了。此剑乃不详之物,你还是处理掉吧。 我点头,运起内力,想要将剑震碎,然而当真元灌入其中时,却与剑身内数十道戾气缠斗起来,旋即反噬与我,我只觉得星宿海内一片昏暗,几乎无法驾驭这柄魔剑。张幼谦见状,长剑出鞘,一道内力从他剑身传来。 张幼谦玄元剑诀师从柳清风,出自西凉剑阁的赵拂衣,与我万剑河山剑气汇合后,威力骤增。这三股力在魔剑之内纠缠,好在这些戾气经了几百年,又经过一夜厮杀,威力不如当年,也不知过了多久,堪堪将这柄剑上的戾气压制下去。 终于,剑身恢复平常颜色。若仔细看去,却也能看出这柄剑上有三道真元流窜,互相制衡。我寻思道,这柄剑毁又毁不去,带着终究又是隐患,与张幼谦商议了片刻,决定将它沉入魔鸣湖底。 我运起内力,将剑用力向湖心投掷了去。 轰! 长剑在湖心溅起一道巨浪,旋即沉入了湖底,消失不见。后来,这柄魔剑出世,在江湖上引起了一番血雨腥风,此是外话,不在本书中赘述。 当夜,我们在一个破旧的城隍庙中住下,张幼谦给我护法,我则给徐若男疗伤。谢君衍不知用了什么功法,徐若男脉象平稳,却始终昏迷不醒,我试着用真气去打通她全身经脉,却感觉她全身内力被一道黑影笼罩其中,始终不得法。 一夜无果。 我一夜未眠,如今有能力解开徐若男禁锢之人,柚木已前往东海,给秦三观助阵,而那半吊子薛神医在京城,就算快马加鞭,也得要十来日。解铃还须系铃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求谢君衍了。 两日后,抵达金陵城外。 如今我们是逃犯,我让张幼谦前去探路,过了半日,张幼谦回来,手中拿着一本晓生江湖,道,老苏,如今我们出名了!我接过书,随手翻阅,晓生江湖上铺天盖地都对我与张幼谦、徐若男的起底,以及前两日在魔鸣湖中,我所犯下的杀孽。 张幼谦道,如今江湖十恶图之中,你成了天下第一大恶人了,拜你所赐,我也排到了第四名。 我冷笑道,这晓生江湖不过是武林盟的喉舌而已,素来喜欢搬弄是非,等哪天得了空,我倒要要上门,去跟他们讲讲道理。张幼谦说,这是后话了,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救徐教主。我已经联系了江南,他答应给我们弄个新的身份,帮我们混进金陵城内。 到了下午,江南与刘三斤找了过来。 诸葛烧饼接手了南江湖司之后,江南和刘三斤便被赶出了江湖司。刘三斤重操旧业,又回到金陵丐帮作他的少舵主。他从马背上拿出了几套丐帮衣服,道,苏大人,要委屈你一下了。 我看了下,这衣服破破烂烂,满是兹泥,应是刘三斤从哪个丐帮帮众身上扒下来的。我倒无所谓,只是若男爱干净,我是绝不会让她穿这种衣服的,心中略一盘算,于是对张幼谦道,你来帮我照顾下若男,我今天就入城,去找谢君衍。 换了衣服,我又找了些东西,作了下简易易容,天还未黑,就与刘三斤回金陵。临到城门,却见金陵城门满是缟素,金陵守备官兵换了素衣,仔细盘查着,道,守备大人有令,所有人入城之人,必须要有路引,遇到可疑之人,僧侣道尼丐,一律严查! 我闻言,这一身打扮竟无法入城了。我盘算找个没人的偏僻地儿,施展轻功翻墙而入,却在此时,见到一辆马车在若干官兵护送下,向城门驶去。那车夫我认识,正是江南同知闵秋叶的管家。 我心中生出主意,靠了过去,运起内力向不远处一吐,真气击在不远处一块石头上,轰隆一声,众官兵纷纷回头看了过去,我释放法则空间,瞬间来到了马车之内。 我低声道,闵大人! 闵秋叶也是全身缟素,见到我,道,苏老弟,怎么是你? 我将来意告知,闵秋叶点了点头,便不做声。马车前行,金陵守备再蛮横,也不敢查验闵秋叶的马车,于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关口。马车直接驶向闵秋叶家中,我才出来。 我问道,今日什么日子,怎得满城缟素? 闵秋叶叹道,皇上驾崩了! 我惊道,什么! 闵秋叶道,听说皇上登基后,身体就染上了个怪疾,卧床不起,昨日金陵城传来皇上驾崩消息。 我听人说过,当夜朱悟能借惊神阵之力斩杀郭逍遥,又破了剑无霜魂魄后,星宿海内被下了种魔之毒。只是没料到才这皇帝复辟才当了不到一年,竟然撑不住了。当日他动过念头,想让我作为鼎炉,将这种魔之毒转移到我身上,幸亏我溜得快,不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我又问,皇帝如今膝下无子嗣,谁来继承大宝?如今朝廷又是谁来主持朝政? 闵秋叶道,坊间传闻,皇帝有一皇子流落江南,三个月前,便下了暗旨,命钦差李牧歌大人来江南接皇子回京,只是没料到走得太突然。如今朝政,由新任的内阁首辅宋思贤来打理。 宋思贤曾是朱润泽年间的大学士,因为秦三观之事罢官,一直赋闲在家,却在朱悟能临死前起复,主持了内阁工作。我问道,不知李钦差有没有找到那位皇子? 闵秋叶道,这位李大人,着实有些手段,那位皇子藏匿在了通善寺内,昨夜,便派兵包围通善寺,救出了皇子,已经连夜快马加鞭,返回京城了。五日后,便是国丧之日。 我算了下日子,若马不停蹄,倒也能赶得上。 闵秋叶又道,宋首辅拟在国丧上公布皇帝遗诏,不过,中山靖王、襄阳王、汝阳王、岭南王还有雍王,也都率了府兵,赶往京城吊孝去了。这些王爷中,以雍王最近,恐怕已到了京城之外。这些王爷,平日里在藩地安分的很,一旦出事,却跑的比兔子都快。 大明建国以来,太祖皇帝为防止藩王影响朝廷大局,制定了规矩,藩王若不得诏见,不得随意离开藩地,更有二王不相见之说,但如今皇帝已死,这些王爷哪里还顾忌这些,有些心怀鬼胎之人,难免动起了歪心思。 我说道,其实,皇帝驾崩后,宫内最正确的作法是秘不发丧,然后秘密派人将武三郎接回京城继位。闵秋叶叹道,其实皇上也是这么考虑的,不过却不知被谁走漏的风声,首辅大人无奈之下,才搬出皇帝一道遗旨,命李大人速护送皇子入京。 冥山被破,秦三观苦苦支撑,冥界觊觎中原,武林盟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江湖已经乱了。 皇帝驾崩,新皇未立,五王吊孝,各怀鬼胎,朝廷恐怕也已经乱了。 我问道,闵大人今后要怎么办? 闵秋叶道,先皇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等为官者,自当报效朝廷,我闵秋叶虽无宰相之能,但只要我为官一日,就要恪尽职守,还金陵百姓一片青天。 我赞道,有闵大人这样的官员,我大明朝复兴有望! 闵秋叶道,苏老弟,我虽当朝为官,却也不是瞎子,如今江湖上宵小作祟,大乱将至,我恳请苏老弟一件事! 我见闵秋叶满脸肃穆之色,于是正容道,闵大人请讲。 闵秋叶道,三十年前,我与秦三观曾有过一段情分,如今他在冥山陷入困境,苏老弟终究是江湖中人,相处以来我也知你人品,老哥我恳求你,若有机会,能助秦三观一臂之力,帮江湖度过这个浩劫。 我心中感慨,这闵秋叶有一副悲天悯人之心,却因性格耿直、不善钻营而一直未能更进一步。如今身在朝堂,对江湖之事也十分关心,于是道:闵大人请放心,我苏犹在有一剑,虽不能搬山,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断江,摧城,开天,却有一颗赤子之心,愿尽十二分之力,还人间一个太平! 第364章 当大侠有什么好的 从闵府出来,我来到乌衣巷租的房子内。 这个房子是去年以五十两的价格租下来,一次性付了三年房租,东家给优惠了十两银子。不过,一年多来,除了与谢君衍“成亲”这段时间,我长期在外奔波,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多。房间内空落落的,院子里打扫一尘不染,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显然平日里李嫂照看的很是妥帖。 院子里有一个酸枣树,已是七月末,枣花已谢,树枝上结了青涩的酸枣,我摘下一颗,放在口中,酸中带着苦涩,正如此事的心情。胡思乱想间,院门忽然推开,却见李嫂走了进来。她见到我,喜道,苏大人回来了! 我点点头,算是招呼,问,李嫂,君衍最近来过嘛? 李嫂说有些日子没回来住了,我还以为你们出去玩去了。 我有些失落,如今她已是武林盟主了,又怎会住在这种地方?回想当初为了通风报信,她半夜跑到我家中之事,恍然就在昨日。如今不过一年时间,物是人非,不由唏嘘。 我见李嫂支支吾吾,我问,有什么事嘛? 李嫂这才道,我听我家长生说,你吃了官司了,如今正在通缉?我就说呢,苏大人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吃官司,肯定是在外面听了一些风言风语,如今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吃饭没,我马上就去给你做。 我摆手制止,说不必了,我一会儿就走。对了,李嫂,这个院子我不租了,等见到东家,你帮我把房子退了,或者转租出去,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就是了,租契就在我床头的抽屉了。说罢,我又掏出了十两银子,递给她道,这是你半年多的工钱,这些日子多亏你来照顾,给你添麻烦了。 李嫂连连摆手,道,我又没干多少活,顺手的事情,哪里用的了这么多银子,而且还有房子剩下的钱。 我径直将银子塞到她手中,说你孙子平安也到了读书的年纪,找个私塾,好好念书,将来报效朝廷。 说到她孙子,李嫂叹道,这个小家伙,哪里是读书的材料,整天吆喝着要舞刀弄剑,要去武当山拜师学艺,要当什么大侠,行侠仗义抱打不平,他爹关起来打都不管用。依我说,大侠有什么好的,不当吃不当穿,动不动还挨刀子,我看等机会找个铺子送过去当学徒,学一门手艺养活家庭,才是正道儿! 小孩子热血,有梦想和倔劲儿,老人自有老人的想法,她并期望儿孙能出人头地,只要平安无事过日子就好。于是说是啊,好好的人家,没事儿谁去当什么大侠呢。说罢,说了句后会有期,消失在夜色之中。 离开乌衣巷,我趁着夜色径直来到了桃山武林盟所在。刚到山下,便有人认出了我,连忙前去报信。不多时,便听环佩叮当声,前武林盟李名秀带着数十人走了出来,秦淮四艳中的柳静容等人,也跟在了她身后。 皇帝驾崩,天下守孝一月,所有青楼赌场等娱乐场所都已关门歇业,李名秀又是金陵青楼领袖,柳静容这些人来这里进行就业再培训,倒也正常。 李名秀见我,格格笑道,苏少侠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若是找姑娘,那可对不住了,如今是国丧之日,姑娘们都不迎客了。 我哪里有心思跟她胡扯,冷冷道,我要见谢盟主! 李名秀微微一笑,我们盟主公务繁忙,无暇理会你。姐姐忝为副盟主,你若有事,跟姐姐说也是一样的。 我此刻心情恶劣,哪里有心思跟她说笑,脸色一沉,滚。 李名秀闻言,脸色沉了下来,道,姓苏的,如今你是朝廷要犯,若惹恼了我,信不信让官兵来将你抓去?我哈哈一笑,就怕你们没有这个机会。说罢,我一步步向山门方向走了过去。 一人喊道,兄弟们一起上,宰了他,我们也弄个武林副盟主来当当! 此刻我释放出星宿真元,闻言看了他一眼,送过去一道真气,那人脸色苍白,哇的吐了口鲜血,向后仰道,昏了过去。 我也不理会,继续前行,来到山门前,心生警兆,有人偷袭,从人群之中,向我刺出了一剑。这人武功也是通玄,看上去辈分应该不低,若在寻常地方,都可以当一地之小宗师了,却干这种偷袭之事。 须臾间,长剑来到面前。 我冷哼一声,施展迷踪步,顺势半转,以食指向那长剑弹了过去。 叮的一声,那人经不住这一弹,长剑脱手,我就势夺剑,反手一挥,却听得半声惨叫。那人连连后退,双手捂住颈间,鲜血汩汩,话也没说,仰面倒在了地上,双脚抽搐了几下,便气绝身亡。 我望着众人道,今天我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时,就想杀人。 李名秀见我发飙,连连后退,喊道,拦住他!自己却要准备逃上山去。 如今我有一剑在手,众人见状,纷纷抽出兵刃,向我攻来。 半炷香后,桃山脚下,众人躺了一地,断肢横飞,哀嚎声一片。方才出手,我留了一些分寸,这些人死罪虽免,然而助纣为虐,我略施惩戒,断手断脚也是在所难免,鲜血流了一地。 李名秀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面容失色,连连后退,道,你不要乱来! 我一步步逼上前去,来到李名秀身前,李名秀身上虽涂了香粉,然下半身却传来一阵恶臭味。早就听说李名秀生性淫`荡,乱搞男女关系,想不到如今竟惹了一身毛病,这也算报应吧。 我冷冷道,我要见谢君衍! 李名秀颤巍巍道,谢盟主不在桃山之上。 她在哪里? 李名秀道,谢盟主昨夜动身,已经去了京城,她还说,你要是想救徐若男性命,要你在八月十五之前,去京城找她,若是迟了片刻,便是老天爷也无能为力了。 我听到后,涌出无限怒意,谢君衍竟如此阴毒,她这次去京城,多半与武三郎继承皇位有关,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阴谋得逞。我转身便走,临行之前,将手中长剑随手一掷,长剑钉在了山门上的那块“武林盟”的牌匾之上。 轰! 那块牌匾,碎为齑粉。 第365章 二龙山下 人在愤怒时总有一种暴力破坏欲望,那块牌匾并没有招惹我,我却将之粉碎,这大约就是踢猫效应的一种表现吧。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境,连夜出了金陵城。 张幼谦见我一脸霁色,便知此行并不顺利,问道,如何? 我叹了口气,将入城后发生的事与张幼谦简略讲了一番,包括皇帝驾崩及谢君衍入京之事。张幼谦讶道,这样说来,武三郎以后岂不成了新皇帝了?我摇了摇头,说,如今五大藩王进京吊孝,将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张幼谦说,话虽如此,但若有谢君衍支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深以为然,如今天下,武功能制衡谢君衍的屈指可数,而且都在冥山,那几个藩王,纵有千军万马,在谢君衍眼中,也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如今徐若男昏迷不醒,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之中。若想救她,唯有前往京城去找谢君衍,或者遇到薛神医后人,兴许还能想出些办法。 看来只有去一趟京城了。 次日,张幼谦将林红衣找了回来,林红衣本在金陵城等张幼谦,如今西门吹灯已将天绝舍利盗走,盗圣门与盗仙门之争,也告一段落,林红衣左右无事,便要跟张幼谦一起回京。如今徐若男在昏迷中,我们两个男人照顾她有些不便,便将此事拜托给了林红衣。 时间紧迫,为了防止路途颠簸,张幼谦花重金购置了一辆马车,当天上午,我们便驱车北上。当夜,抵达了扬州城,由于我们身遭通缉,虽有多个路引,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没有投店,在城外安札下来。 夜晚,我在溪边望着夜空发呆。林红衣在马车内照顾徐若男,张幼谦走了过来,递过来一壶酒,一块肉脯,道,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好歹用一些。我摇头说不饿。 张幼谦劝道,我知你心情不愉,但旅途遥远,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纵然你武功高强,但这样下去,恐怕不等到京城,你自己垮掉了,到时遇到谢君衍小娘子,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我们。 我这才接过酒壶,一饮而尽,连日来积郁之气一扫而去,道,到了京城,无论如何,我也要逼谢君衍将徐若男救醒,否则,我们两人势不两立。张幼谦道,老苏,认识你这么久,你这两日叹气次数,比两年都要多,从未见你如此消沉过,往日的豪气哪里去了? 我长叹一声,说实话,我是心里没谱。 张幼谦道,你放心,等到了京城,就算是将京城翻过来,我也要想办法治好徐教主。 我感激道,张幼谦,这辈子,我交了你这个好兄弟,值了! 张幼谦哈哈一笑,又说什么见外的话,我这人最怕矫情,我帮你是因为我们是好兄弟,你说这种话,就有些生分了。来,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我舒了口气,勉强吃了点东西。 从第二日,我们加快了脚程,我与张幼谦轮流赶车,累了就靠着车椽子休息,日夜兼程。越往北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逃难的流民,向南方转移。我觉得奇怪,问怎么回事。 张幼谦将马车停在路边,拿出一些酒肉,递给了一个逃难的老者,问,老人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老者吸着旱烟,脸上满是风尘之色,道,怎么回事?打仗了呗! 打仗?哪里打仗? 后来一聊,才知道这老者是山东济南府人。朱悟能死后,五大藩王纷纷率兵进京,名义上是吊孝,其实是觊觎皇位。中山靖王、雍王两大藩王,在进京途中,从济南府被北渡黄河,结果靖王先行一步渡河,将雍王兵马拦在了黄河以南,两位王爷竟打了起来。 如今,双方兵马在黄河两岸对峙,双方交手数次,互有胜负,然而雍王兵马无法渡河,便在黄河南岸驻扎,如此一来,却苦了周围的百姓,这些兵马为了补给,在沿途的村庄抢劫,可是官府有忌惮是藩王兵马,不敢阻拦,这无形中有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百姓们不堪重负,于是拖家带口南下,躲避战乱。 我说若真如此,若要渡河,恐怕有些麻烦了。 那老者道,那倒也未必。 我连问有何办法,那老者却沉默了,眼巴巴望着我们,张幼谦见状,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递了过去,道,老丈但讲无妨。 那老者将金叶子接过去,用力咬了一口,在金子上留下了两个压印,这才将金叶子放入怀中,道,不是老汉我贪你几两银子,只是如今南下,急需银两…… 张幼谦打断道,老丈还是直接说怎样渡黄河吧。 老者道,从这里往北三十里,有一座山叫二龙山,山上住着几个强人,他们手底下有船,能帮人偷渡黄河,不过嘛,事情可能有些难办。 我问怎么难办? 老者道,他们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若真要过河,恐怕要花不少钱了。 张幼谦道,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这都不是事儿。 我们拜别了老者,继续北上,一路上又遇到几波逃难百姓,略作打听,不半日,便到了二龙山下。 这所谓二龙山,不过是两百米高的土丘,从上下望去,只看到上面竖着一个破旧的旗子,“二龙山”三个字,在旗杆上随风飘扬。晓生江湖中,并没有这个二龙山的记载,应该是最近才成立的一个门派吧,我寻思道。 山顶有人发现了我们,没多久,便从山顶下来了十来人,将我们连马车围在了正中。 为首的一喽啰喝道,来者何人?意欲何为? 我连下车,上前两步,依足了江湖规矩,报上姓名,道,在下姓苏,与这几个朋友想要过河,素闻二龙山有能人,特来求见,想要渡河,为表谢意,我们自有银两奉上,还请诸位大侠,行个方便! 那喽啰道,既然如此,那就上山去见两位当家吧。 山势并不陡峭,我们赶马车上山,来到山顶,那喽啰前去通报,没多久,便说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林红衣在召开徐若男,我与张幼谦跟着那喽啰,来到二龙山大厅之上。若论武功,恐怕这些人武功,我就算一只手都能灭掉,不过如今有求于人,只得乖乖跟在他们身后。 这二龙山的强盗,衣衫褴褛,面有饥色,大多数并不会武功,看来以前也是良民,被逼上二龙山的。正所谓,盛世出才子,乱世出流寇。胡思乱想间,却听有人问道,是谁想要渡河啊? 我听声音熟悉,连忙前行几步,却见大厅正中两把交椅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 那两人看到我,也十分惊讶道,苏大哥? 第366章 最坏的和平强过最好的战争 我心中惊讶,道,原来是你们! 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济南府百刀门的玉如意韩红莲及她的胞弟韩如龙,去年押送徐开山南下,路过百刀门时,天刀徐开山参加韩红莲比武招亲,还曾惹出一段尘缘。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徐开山终究拒绝了韩红莲,此事便不了了之。 百刀门在江湖上不过是三四流门派,一年来江湖上关于他们的消息并不多,好像是门主韩天意去年跟人比武被人伤了肺脉,最终没能挨过去年冬天,一命呜呼,而百刀门产业被人收了去。 没料到,这次竟在这二龙山遇到了韩红莲、韩如龙二人,如今二人身上稚气已失,身上颇有草莽英雄之意,与去年相见时,已是天渊之别。 韩如龙大声着,一个纵身,从空中翻了个跟头来到我身前,脚一落地,哗啦两声,脚下青石尽碎。一巴掌就向我肩膀拍了过来,道,苏大哥! 砰! 我以肩头抗住了这如雷霆一击,只觉得体内翻江倒海,血脉起伏,一口老血差点没忍住喷了出来,痛得我呲牙咧嘴。徐开山说过,这小子天生龙象之力,如一块璞玉,若能好好修行,必是一块习武的好料。 韩如龙道,苏大哥,你好好吧? 我干咳两声,本来挺好的,你这下子,让我直接感觉不好了。 韩红莲故意恼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控制力量,幸亏是苏大哥,换做寻常人,你这一巴掌还不伤了别人! 韩如龙道,如今苏大哥在江湖上可是高手了,听说前不久,在魔鸣湖杀了不少人呢。 我又干咳两下,叹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我望了韩红莲一眼,道,深夜拜山,前来叨扰,还请见谅。旋即,我将张幼谦、林红衣还有徐若男一一介绍给他们。 等进入大厅,有人上来茶水,一起叙旧事。我问,你们本来在济南府好好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韩红莲脸上稚意已去,叹口气道,家父去年过世后,家道中落,又因为地契田产的事,得罪了当地的一个权贵。那人命人不断上门挑战,我弟弟失手打死了两人,结果被官府通缉,我们无奈之下,变卖了田产,逃到这二龙山,占山为王,做些打家劫舍的生意。 韩红莲怕我误会,又道,我们只对为富不仁的富商动手,寻常百姓是绝不会骚扰他们的。 我心中暗叹,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抱打不平,劫富济贫,不过是强盗逻辑中进行自我辩解,从而让自己心安的一个借口而已,当然也没说破。如今世道,若非迫不得已,又有谁放着家中产业不管,出来当流寇呢? 众人一边吃茶,又聊了片刻,我才向韩红莲道明来意。 如今靖王、雍王两人亲兵在河岸对峙,几日前,更是将黄河上浮桥毁掉,现在要渡河,只能靠船了。韩红莲得知来意,有些犹豫,我问道,韩姑娘可有不便? 韩红莲叹道,若是以前当然没有问题,但最近世道有些乱,雍王、靖王的兵马查的忽然变严了,这几天扣了我们两艘夜船了。他们卡住渡口,还像是在搜查什么人?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武三郎也被困在了黄河以南。我盘算着,武三郎、李牧歌虽比我们早走了一日,然而我们身怀武功,又是马不停蹄,星夜兼程,这一路走来,应该差不多追上他们了。 林红衣道,这几个王爷率兵马乱战,难道朝廷没人管嘛?咱们朝廷号称一百八十万兵马,还怕这些王爷的府兵不成?兵部那些人都干嘛吃了? 我苦笑道,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三啊。咱们大明朝廷,有征西军、定北军、平南军等六大军团,还有大明水师、重骑军等特种兵团,军方有大都督和兵马大元帅,可他们是效忠朝廷的,如今旧皇已死,新皇未立,他们听谁号令?谁知道哪个不小心明天就成了你的主子,所以明智的做法便是保存实力,静观其变。 这也正是如今五王率兵入京城吊孝,却没有人阻拦的原因。这毕竟是姓朱家的家事,你一个外姓兵马大元帅,若贸然掺和进去,将来要是清算起来,恐怕就得不偿失了。不过,这些军方之人,有没有暗中资助兵马器械,来做些投机的买卖,那就不得而知了。 先说雍王、靖王之争,按制藩王府兵不得超过三千,可是这些藩王有太多的办法来突破这种限制了,比如府兵一人一马,马需要有马夫照顾,又要配上伙夫等等,一个编制可以扩充到五六人。这样一来,即便是三千编制,一个藩王兵马也将近两万人了。 然而这些人只有三千人是有军饷的,其余一万多人的嚼果儿,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如今战乱起,兵马打仗要发军饷,要有粮草补给,朝廷不给供应,那这些人只有去抢了,如此一来,到头受苦的还是百姓了。 即使是最烂、最糟糕的和平,也强过于最好的战争。藩王之间一开战,这些府兵不比朝廷兵马军法严格,所以沿途一路下来,说是借,实为抢,美其名曰打秋风,将无数百姓逼成了流民。 所以当韩红莲表示了婉拒之意时,我并没有怪她。如今她是山寨之主,行事颇有巾帼大将之风,早已不是当年在千佛山下比武招亲的任性丫头,有时候,人的成长,也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 我表示理解,正准备想其他办法,忽然韩如龙道,大姐,不如这样,我们出一艘夜船,让他们自己过河,如何? 韩红莲皱了皱眉,咱们如今只有三艘船了,若再被扣下…… 张幼谦笑道,不妨事,韩姑娘,这艘船我买下来便是。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五百两银子,递给她。这种小船,寻常也不过是五六十两一艘,考虑到如今形势危险,给出十倍溢价,倒也无妨。 韩如龙大声道,我们是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还能要你们银子?苏大哥,你这样做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韩红莲却道,如龙,休得胡说!说着,她冲我们笑了笑,幼弟年纪小,苏大哥、张大侠莫要见怪!按道理说,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苏大哥与我们也有交情,我们本不应该收你银子,只是如今世道不太平,山寨开支又大…… 没等韩红莲说完,我连道,我懂,我懂,韩姑娘乃女中豪杰,又主持山寨大局,我们给些添补,也是应该的。 为免夜长梦多,我们决定连夜渡黄河,韩红莲派了一个船夫带路,来到一处极为隐蔽之处,掀了遮挡,才露出一艘长二丈半,宽一丈左右的扁舟。 临行前,韩红莲特意将我喊住,苏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我见她满脸通红,与先前那副模样大有不同,笑道,但讲无妨。韩红莲这才道,徐、徐大哥,他最近如何了? 我闻言一愣,难道这韩红莲对徐开山还念念不忘不成?这两年来,徐开山所经历之事,都可以写成《徐开山传奇》了,天刀剑神之战,风云岛之战,还有桃山之战,无一不惊心动魄,可是我又如何跟她说得? 我只得道,如今他前往东海去办一件大事,我也许久没见过他了。韩红莲惊道,冥山? 我有些惊讶,韩姑娘竟也知道冥山? 韩红莲冷笑连连,说,苏大侠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我百刀门虽不是江湖上的豪门世家,但对江湖中事也非一无所知,况且当年冥山之战,我们韩家祖上是有参与过的。 我知方才那句话有些过了,于是连忙正容,跟韩红莲道歉,好在韩红莲也是江湖儿女,这件事一说便过了。 我又问,不知韩姑娘祖上是? 韩红莲道,我爷爷韩一刀曾在东海之上当过一段时间的伙夫,曾亲眼经历了冥山一战,回来之后,便经常跟我们姐弟提及冥山之事。韩红莲将其祖父的故事简单说了一下,与我们听到的故事,虽有雷同之处,然而细节之处,却大相径庭。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江湖。在侠客眼中是一个样,在厨子眼中又是另外一个模样。 不能说哪个是错的,只是每个人在观察这个江湖的过程,本身就是对这个江湖的再重塑,其中必然加入了更多的主观因素在其中。 单单是冥山之事,从徐开山、封万里、剑无霜、京雨柔甚至钟鹿鸣口中述说的版本,都不一样。而我在接收这些信息的同时,将这些信息糅杂在一起,在无意识中也勾勒出了一个冥山故事,只有视角不同,没有对错之分。 拜别韩红莲,我们一行四人,外加一个船夫,上了夜航小舟。 今天是八月初一,正是朔日,天空中没有月亮,入夜之后,黑夜中又起了大雾,能见度极低,正是偷渡黄河的最佳时机。 雍王、靖王兵马在黄河南北对峙,岸边虽有人巡逻,却也无法全面覆盖。只是为了渡河,我们将马车丢在了二龙山,换了三匹马当脚程用。 船行走了十余丈,忽然听得船头处传来一声:阿嚏! 我们吓了一跳,顺声望去,却看到船头之上有一白衣和尚,正在盘膝而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与整艘船融入为了一体,就连我与张幼谦都没有发现此人。 ps:跟各位报告下,三观家添了一个男丁,如今一女一子,也算儿女双全了。想当年写行镖时,女儿出生,如今七扇门即将收尾,儿子又出生。人生真是奇妙啊! 第367章 天圆地方 我顿时警觉起来,连忙运起内力,以防对方偷袭。这和尚能在我们两大通象高手的眼皮下藏了那么久,其实力自然不能小觑。然那白衣和尚并没有动手的意思,见到我们看着他,微微一欠身,道,阿弥陀佛。 张幼谦问道,不知阁下何人? 白衣和尚道,小僧不过是云游天下的和尚,素闻中原黄河天下闻名,故来此一行,打扰几位真是罪过。 那船夫赧然道,对不住各位,这位大师父今日找到了我,我本来寻思左右没事,本想今晚送他一趟,赚点零花,没想到韩寨主临时派活,我就斗胆将他一起捎上了,还请各位别介意。 张幼谦说人都上船了,介意还有用嘛,我们还能把他赶下去不成?对了,你不是和尚吗,当年你们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你怎么不效仿他也来一出? 那和尚指了指双脚,顺眼看去,只见他左脚光着,右脚趿拉着一双破草鞋,脚趾都露了出来。 张幼谦道,我明白了,你跟我打禅机,你的意思是说,和尚说的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是不? 和尚道,非也。小僧的意思是,白天时,小僧本要效仿达摩师兄来踩着一直破鞋渡江,谁曾想没控制好力量,落入河中,吃了口好泥沙,到现在还牙碜呢。阿嚏! 和尚鼻涕流的老长,用袖子擦了下,对不住哈,感染风寒了。 黄河到了济南府段,泥沙沉淀,水质发浑,要是掉入水中,滋味可不是一般的难受。 既然如此,我们就默认了他在船上的事实,这和尚倒也自觉,船身不大,他蜷在角落里,看上去有些拘束。 我与张幼谦、林红衣在讨论最近江湖中发生的事情,徐若男依旧昏迷,这些日子紧靠一些米粥和清水维持,不过她晋入的这种状态,体能消耗倒也不高,除了昏迷不醒外,倒也没有别的症状。 那白衣和尚静静听着,忽然问道,我听你们谈的满口都是江湖,想必几位都是江湖中人吧? 我与张幼谦连道,算是半个江湖人吧。 白衣和尚点了点头,问道,那不知你们可曾听过金刀隐剑没有? 什么金刀隐剑? 和尚道,不是说江湖有传言,金刀不死,隐剑不出嘛? 张幼谦说和尚你不是穿越了,或者来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没有这一说法。 白衣和尚哦了一声,将左脚向外稍微伸了伸,又问,那几位可曾听过隐阳之子? 我说木有啊,不知这又是何处的前辈高人? 和尚道,隐阳城主李青衣,人生三起三落,独守隐阳城,一人独敌三十万大军,自称隐阳城之子,隐阳城有无数城主,但隐阳城之子,独有李青衣,你们不知道? 我摇摇头,未曾听过。 和尚又将右脚向外伸了下,再问道,那你们必然听过书剑山了,说着吟唱道,书剑山,书剑山,书剑山中有神仙! 张幼谦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忽然记起,我们祖师爷盗圣何道子曾经出海寻找那书剑山,不过却一去不复返,音信全无,于是道,大约听到一点。 和尚哈哈一笑,也不在拘束,将双脚打开,双手撑船板,对我们道,既然如此,麻烦你们向边上靠靠,我先休息一会儿。说着,向后仰了过去,不多久,鼾声大作。 我们被赶到了一个角落,张幼谦不满道,这和尚好生无礼,要不是看在他是出家人,又没什么武功的份上,我真要教训他一番了。 我说你见他身上没有丝毫内力,然却能潜在船上不被我们发现,光是这份能耐,寻常人便做不得,不会是哪位隐世的高手吧。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声音,缪吉祥,你死哪里去了? 那和尚猛然惊醒,拍了拍脑袋,道,糟糕,我的死对头追上来了,我要走了。那和尚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徐若男,道,对了,你的这位朋友…… 我心中一动,道,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和尚说,她的隐脉被封了,如今在幻境之中,恐怕自己还不知道吧。只是不知动手之人是何人,手法有些幼稚。 我连道,还请大师出手相助。 和尚道,这本也不是难事,可如今我有死对头来找我麻烦,不如这样,我传你一段书剑诀,你自行体悟,能不能救她,看你造化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扔了过来,道,后会有期!说着,竟凭空消失在夜空之中。 我和张幼谦看得目瞪口呆,就算是三境之外的高手,要瞬间移动,也要借助空间法则,此人失踪的毫无征兆,空气之中连真元波动都没有。 我说,这和尚有些疯疯癫癫的,说话莫名其妙。张幼谦却道,这个和尚提到了书剑山,你记得嘛?难道是另外一个位面之人? 我斜楞他一眼,你穿越小说看多了,什么位面什么的,估计是八分场跑出来的精神病人。 张幼谦却道,我接手八卦周刊后,也接触到了一些寻常江湖上所接触不到的消息。他指了指夜空,问,你可曾听过,天圆地方? 我说现在是大明朝,哥伦布还没出生呢。弗里德曼也说过,地球是平的。 张幼谦一本正经道,我也曾研究过,天是圆的,地是方的,那你可曾想过,地面的尽头是什么?若地是方的,那另外五个面又有什么呢? 我疑惑道,你的意思是,那和尚说的,还有祖师爷出海寻找的书剑山,有可能是存在于另外的位面? 林红衣忽然道,我也听我师父说过,咱们祖师爷去寻找书剑山,还说,天是圆的,地是方的,方圆之交处,必有缝隙,大约是东海向东到海的尽头,便到另外一面了。 张幼谦道,瞎扯这些干嘛,那和尚不是给了你一本书嘛,看有没有救徐教主的法子吧。 我心说这才是正途,我看了一眼手中小册子,用的纸张有些特别,不似如今市面上的纸张。 和尚说过,徐若男被封的是隐脉,可是隐脉究竟是什么东西?以中原的武学体系,人身上根本就没有隐脉这一说法。我感觉有一道武学大门,正向我打开,于是将那小册子打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儿歌三百首! 我怒道,贼秃驴,什么书剑诀,你这是准备让我用爱来唤醒若男嘛? ps:我用这一章,构建一个天圆地方的世界观,地方为六面,面面各不同,有仙侠、有武侠、有玄幻、有蒸汽朋克,也许以后的小说都包含在这个架构中了,哈哈,这种坑,不挖白不挖,管挖不管埋。 第368章 西贝货 我正要张口骂他,忽然一想,这个和尚除了刚才比较完美的装了一下外,似乎并没有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只是那本《儿歌三百首》有些戏弄我们的意思了。我瞅了一眼那“书剑诀”,径直扔在行囊中,理也未理。 借着夜色的掩护,我们成功摸到了黄河北岸,张幼谦刚要准备点烟庆祝一下,却见四周忽然火光震天,我们竟被一队官兵包围了。 为首是一个偏将,骑着一匹小矮马,身后挂的是中山靖王的旗帜,估计在这里已经等了好久了。 我嘿嘿一笑,几位官爷好啊,这么晚了,还没休息,真是大明好军官,我们大明的安危有你们守护,我们这些老百姓就放心多了。 为首那军官道,放肆,老实交代,哪里来的奸细! 张幼谦言语粗鄙道,尖细?老子又长又粗,你他娘的才是尖细呢。那军官正要发火,忽然旁边有人劝道,李将军,你看这几个人,形容举止不似常人,会不会是王爷提到的那几个? 那李将军仔细打量我们四个人,脸上阴晴不定,才问道,阁下可是姓武? 我心中暗忖,原来这些人将我当成了武三郎了。可是如今武三郎已将近五十岁,年纪足以当我老子了。转念一想,朝野流传着朱悟能有个流落民间的儿子,可这儿子叫什么,多大,什么模样,大家都一概不知,江湖、庙堂之上多是以讹传讹,导致信息严重失真了。 我故作神秘,道,姓武还是姓朱,有那么重要吗? 那李将军一听,顿时吓得不得了,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也不摆谱了,客客气气道,几位贵客,请到营歇息。 我本想拒绝,可看到眼前这个架势,这些人是不会放我们走的,除非跟在魔鸣湖一样,杀出一条血路,可这些人都是藩王的兵马,若真对他们动手,那就无异于叛国了——虽然我们已经被扣上了通倭的罪名。 我们被安置在军营中,没多久,便听到有马蹄声,旋即进来几人,为首那人年近四十,瘦长马脸,一脸阴鹜之气,众人见状,连忙下跪,道,见过王爷! 原来这人便是靖王朱润景,只是没料到竟是这么一副模样。 后面跟着一个师爷打扮的白衣卿客,虽是初秋,却穿了一层厚厚的貂皮大衣,轻轻的咳嗽着。 靖王注视着我,我也看着他,两人视线接触,互不相让。 第一师兄说过,要做到王八之气,关键点有二。一是要仰头用鼻子冲着对方,不屑一顾的样子,这种适合非对话场景;二是眯起眼看对方眉心偏上位置,这样给对方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估计这位靖王爷也学过这一理论,我俩互相盯着对方额头看,眼睛都不带眨的,除了有些干涩外,倒也没有什么副作用。 过了良久,靖王朱润景才道,若真论起来,你还应该叫我二哥呢。我心中暗笑,这家伙果真将我当做是武三郎了。江湖上对武三郎传言甚多,真正见过的却没有几个。 我打了个哈哈,说,我们深夜过河,二哥却将我们困在这里,似乎不像是待客之道啊。 靖王连道,来人,摆酒! 虽是军中宴请,这靖王不愧是藩王,排场着实不小,我们四个人上了四菜一汤,光咸菜就上了三盘。林红衣去照顾徐若男,席间有靖王、还有那客卿作陪,四人一同饮酒。 朝廷中已放出风声,先皇指定了流落民间的皇子武三郎(赐名朱润茂,封臻王)来继承大宝,如今有消息得知武三郎即将渡河,靖王、雍王隔黄河对峙,却也想办法控制住他。 席间,靖王不断试探:听说金陵城的风景如画,只可惜本王无诏无法前去,甚是遗憾啊,对了,不知夫子庙前的那块石狮子,如今生了几个小狮子了? 听说江南织造内监冯公公的菊庄很是奢华,光是爪哇国送来的菊花都有三十多种,不知贤弟有无见识过? 如此问题,倒也问了几个。我心中冷笑,武三郎在江南若干年,又在六扇门待过,他这种似是而非的问题,又如何能难得住我,就算我回答不上来,胡诌一番,道,喝酒,喝酒,他也不好再问下去。 喝了十余杯,我假装不胜酒力,就醉倒了下去。张幼谦扶着我,住进了他们安排的一处营寨,为了防止我们逃窜,外面倒派了十几个亲兵在巡逻。 张幼谦道,我看这个靖王也没有安什么好心。 我笑道,老靖十几个儿子,这位靖王爷排行第七,能继承王位,有几个善茬? 张幼谦又问,那他们既然怀疑你是新皇子,那为何不宰了我们?我说一个活着的皇子,比死去的尸体,用处要大得多。不信,你随我前来! 外面虽有人巡逻,我与张幼谦释放真元,利用法则空间从中逃逸出去,倒也不是难事,没多久,就摸到了靖王的营帐。营帐内,靖王正与那白衣客卿谈话,所议论之事,正与我们有关。 靖王问道,梅卿,依你之见,今夜之人是不是先皇诏书里的那一位? 那白衣客卿道,今日酒席之上,我对其多次试探,无论是菊庄中的布置,还是冯零感的喜好,这一位都从容应付,属下以为,这人多半就是流落民间的那一位皇子了。可惜啊,这一年来冯零感将之控制,本以为奇货可居,谁料最后却为别人作了嫁衣裳。 靖王又问,那以梅卿的意思,咱们是放他离去,还是……? 梅姓客卿道,那就不知王爷是要做靖难之臣,还是想要称王称帝了。 靖王连说,梅卿家休得胡言乱语,大明建国以来,朝廷对我宗室皇亲恩重如山,我们做臣子的,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岂能有贰臣之心?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本王想要称帝,那又该如何? 梅姓客卿笑道,送王爷一句话,挟天子以令诸侯。王爷如今有重兵在黄河以北,若能将这臻王爷控制起来,辅佐他登基,将他作为傀儡,这样遇到朝野的阻力要小些,以后让他禅位就是了。要是听话呢,就给他牛羊,要不听话,那就给他砒`霜!总而言之,王爷得了此人,称帝的把握比原来多了三分! 靖王道,那如今有几分把握称帝? 梅姓客卿道,三分! 如何才有十分把握? 梅客卿傲然道,天下岂有十分把握之事?我等身为谋士,借时、势、运、气、道谋划,尽人力,唯听天命而已。不过,若能将萧家、褚家等几个军方世家拉拢过来,王爷约莫有十二分的把握了。 靖王哈哈大笑,这两家与本王都是世交,若这两家投靠本王,那皇位岂能旁落? 梅客卿道,剩下八十八分,那就要看运气了。 靖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过那客卿也非等闲之辈,一番忽悠,接连分析朝廷大势,到了最后,竟然将靖王称帝概率算到了八成以上。唬的靖王喜笑颜开,道,人人都说,麒麟才子、江左梅郎,得梅郎者,得天下,真是诚不我欺!要是本王当了皇上,我就封你为丞相! 梅客卿道,王爷,丞相一职,早在太祖当朝就撤掉了。 靖王又道,那也无妨,要是本王当了皇上,那我就封你做娘娘! 梅客卿脸一红,低声道,等此间事了,我就去趟暹罗之国(泰国),必不辜负王爷厚爱! 我们见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于是悄然退了回来。张幼谦捂着肚子笑道,臻王爷,若你当了皇帝,那可要提携我下下啊。 我说没问题,等我当了皇上,就封你为太子,号称小皇帝!张幼谦连摆手,那可不成。 我说不就是小了一辈嘛,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张幼谦说不是这事儿,要当小皇帝,光六步上篮、八步赶蝉那套剑法我都学不会,这脸没法在江湖上混了。 林红衣一旁呵斥道,你们两个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叨叨什么呢?张幼谦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仰头倒在床上,没多久鼾声大作。 次日清晨,我们向靖王辞行。 靖王道,贤弟,如今兵荒马乱,世道不太平,你们几人上京城,为兄弟的不放心,不如我们出兵,护送你入京,一来送你前去继承大宝,二来我们也去哭一下先帝,为臣、为侄,都是一分心意。 我说依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靖王如今是藩王,若不得诏,无故进京,很容易被误会有不臣之心。 靖王呵呵一笑,这不是有你嘛?到时候,还不是贤弟你一句话的事? 我呃呃道,就怕我的话分量不够,没有人听啊。靖王哪里管这个,笑道,恐怕这个由不得贤弟了! 说罢,靖王一摆手,有四十五名江湖高手,将我们围在了正中,这是准备要来硬的啊。 靖王冷笑道,你若听为兄的,金银美女、荣华富贵随你,到时候便当个安乐王爷也未尝不可,否则的话,哼哼,这杯毒鸩,就是为你而准备的。 张幼谦格格怪笑,你看,玩出事儿了吧。我说管他呢,有人好吃好喝伺候着,先到京城再说。 靖王吩咐拔营起兵,率领众人向京城出发,刚走了十余里,却听有人来报,王爷,雍王率兵将咱们的人拦下了! 靖王一听,暴跳如雷,雍王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难道没说,臻王爷如今正在我们军中嘛? 那人道,说了,雍王却说,如今臻王殿下在他们那边,咱们这边的这一位,是西贝货! 第369章 真假王爷 梅客卿闻言冷笑连连,道,没想到朱怕壮这种蠢猪也能想到这一招,看来他身边必定有了不起的谋士啊。 靖王冷哼一声,对来人道,随便找个人来冒充臻王,莫非他以为臻王殿下是量产的不成?拿大刀来,本王这就去阵前会一会我这侄子! 梅客卿连忙劝阻道:王爷,身居上位者不以身犯险,而且雍王这人喜怒无常,向来不以常理出牌,请王爷三思啊! 靖王爷怎听得他劝,不悦道,梅客卿,我请你来当谋士,要的是你的执行力,而不是让你教我怎么做人。 梅客卿一见既然如此,也只得作罢。没多久,有两个人抬着一柄丈八青龙偃月刀来到靖王身前,我心说就靖王这身板,还用这么勇猛的兵器? 靖王爷对我道,贤弟,哦,不,是殿下,为兄这把青龙偃月刀乃当年武圣人关云长所用的高仿复刻版。说着,倒了一杯温酒,放在桌子上,道,殿下稍作片刻,等为兄回来,再饮此酒! 靖王伸手去抓大刀,一使劲,差点没闪到腰,没提起来,对属下道,谁让你拿这把来着?把本王最常用那一把拿来。 不多时,一护卫带来一柄切西瓜用的大砍刀,靖王接过来,笑道,这把比较顺手。靖王身穿甲胄,一跨步,踩着一人后背翻身上马,催马来到两军阵前。 我们随客卿跟了过来,只见雍王、靖王两队兵马都已过河,泾渭分明,距离一箭之地,两军对垒。 靖王爷手持明晃晃大刀,身穿金丝铠甲,在阳光下显得无比刚猛,听他怒喝一声,呔!朱怕壮何在?敢否单枪匹马出来,跟我讲讲道理? 对方阵营中有一三匹马拉着的车舆,上面坐着一个肥头大耳胖子,看上去得有三百多斤了,看排场架势,应该是雍王朱怕壮了。我释放出蛛丝真元,听那朱怕壮问,外面是谁在骂阵? 属下回禀道,王爷,是你二大爷! 朱怕壮骂道,是你二大爷,来人给我拉出去砍了喂狗。 那属下回错话,被一刀咔擦丢了小命,把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当朱怕壮再问第三次时,一名客卿道,王爷,是朱润景那个逆臣贼子不知死活,前来骂阵,不知王爷怎么回他? 雍王朱怕壮哦了一声,这才道,原来是真是我二大爷啊,对不住,刚才那人杀了没?没杀的话就别杀了。 有人回道,狗已经吃饱了。 雍王闻言,声音有些哽咽,说这件事怪我,没打听清楚,就匆忙下令杀人,打听下他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亲人没有,有的话一起杀了吧。 客卿道,王爷宅心仁厚,我替刘阿福十八辈祖宗谢王爷恩典了。 雍王呵呵一笑,应该的。 客卿又问,您二大爷还在阵前骂街呢,这话说的是越来越不堪入耳了,王爷,您看…… 雍王艰难的翻了翻身子,道,学什么长舌妇人,乱箭射死丫的。等等,他说什么来着? 客卿回道,靖王咱们营中的臻王殿下是假的,他那边的才是真的,还说你抄袭、你盗版,你无良,你无耻。 雍王闻言怒道,老猫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虎啊,来人,换马,我要跟他论战。 有人牵了马过来,雍王用了三个大力士才将他抬上马,从营中走了出来,来到靖王面前,然而雍王体重实在太大,还没等说话,那马已经承受不住,扑腾跪倒在地了。 靖王哈哈大笑,说贤侄,几年不见,你真是越发丰满了,快快请起,不必行此大礼。 雍王臊的脸通红,说,二大爷这牲口不吃力,容我回去换一匹。靖王说我等你。 雍王催马回去,有人连忙送来一匹神驹,雍王遭到羞辱,怎肯换马,摆了摆手,算了,射死丫的。 一通乱箭射来,靖王怒骂,你这无耻小人!话音才落,靖王被射成了筛子,从马上跌落下来,气绝而亡。 靖王兵马这边,一见主人死了,又见雍王军队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顿时乱作一团,丢盔弃甲,狼狈逃窜,雍王军队一口气追杀了十多里,这才收兵。 我们在原地没有动,有些不开眼的想过来捡漏,被张幼谦三下五除二扔到了黄河里,那些亲兵发现我们不好惹后,也都不敢过来了。那梅客卿见靖王已死,我们又不是善茬,连躲在我们身后,倒也逃过了一劫。 正要走时,雍王属下一名客卿忽然道,哎哟,这不是麒麟才子、江左梅郎嘛,怎得,你不是要辅佐靖王殿下夺取江山嘛,怎么如丧家之犬,躲在这里了? 雍王听他一说,命人将我们带了过来,问那客卿,你认识他们?那客卿道,当年我们一起学谋术,出山之后,我觉得王爷有真才实学,是真正的天选之人,才投靠了王爷,这麒麟才子,为了每月多出来的一吊钱,去了靖王那边。 雍王瓮声道,原来是一个贪财好色之徒,本王本还想重用他,看来也不过是徒有其名而已。 梅客卿闻言,连道,王爷可曾听过这么一句话? 雍王问,如何? 梅客卿道,正所谓同行相轻,您手下这位客卿,当年确实与我同窗不假,可是他却因为品行不端,被师父逐出了师门,去投靠靖王时,又勾搭靖王的小姨子,这才被靖王逐出来。 那人道,姓梅的,你莫要血口喷人。那人恼怒之下,竟要上来与梅客卿撕打,那梅客卿连忙闪到一边,对雍王道,王爷,我要向您举报! 雍王哦了一声,怎得? 梅客卿指着我道,此人便是从金陵城而来的臻王殿下,我们昨夜将他们擒获,已经核实身份了。靖王,不,朱润景那贼人想要效仿曹阿满,准备挟天子以令天下,可惜短命,若雍王能得之,天下必入王爷彀中。 雍王一拍大腿,说真是巧了,我们这边也有一位臻王爷,既然你说他们是真臻王爷,那不如就让他们来一个当面对质,来看看到底哪个是真王爷,哪个是假王爷!来人,将他们带上来! 不片刻,便有三人被雍王亲兵推搡着,走了上来。我们看了过去,不是旁人,正是李牧歌、武三郎还有岭南剑派的苏素素。 我顿觉奇怪,李牧歌乃钦差大臣,来金陵有朝廷禁卫军护送,而且还有谢君衍的庇护,怎么会落入雍王手中? 第370章 瘦成一道闪电 莫非是他们故意让落入雍王手中的? 武三郎,不,如今应该是臻王殿下看到我们,也觉得奇怪,脸上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李牧歌则脸上有些愧色,转过头不语。 雍王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眼武三郎,问,你们都说自己是臻王,本王就有些不明白了。都来念叨念叨,究竟谁是真的? 张幼谦问,不知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雍王说,本王礼贤下士,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是本王的座上宾,要真论起来,我还要称呼臻王一声叔呢。 还未等我们说话,梅客卿和另一边客卿就吵了起来,事关两人的利益冲突,不得不争。梅客卿指着武三郎,你看兀那汉子,五大三粗,肥头大耳,怎么看都不像是王爷! 雍王一听,眉头拧巴起来。他生得肥胖,最是忌讳别人说胖,闻言冷冷道,谁说胖子就不能当王爷了? 梅客卿一时痛快,口中闯了祸,但人家是干谋士的,全靠一张嘴吃饭,连道,胖子当然不能当王爷了,胖者,尊也,那是要当皇上的主儿。 雍王这才笑道,好一张嘴皮子。也罢,本王也不管你们是真、是假,就算都是假的,本王也有办法把你们变成真的,到时候见机行事吧。三日后便是国丧日,时间不等人啊。 雍王转过身,就要离开,忽然驻足,吩咐左右道,去把我二大爷的脑袋砍下来,后天在国丧大礼上给先皇磕个头,也不枉亲戚一场啊。 左右道,王爷仁慈。 众人将我们聚在了一起,看守倒也不严,给我们留了一点空间。张幼谦看到李牧歌在前头骑马,心中不忿,策马赶上,阴阳怪气道,李大人好啊。 李牧歌一脸漠然,张捕头好。 张幼谦冷笑道,好与不好,你自然知道。好歹也是兄弟一场,你在金陵的所作所为,也未免太不厚道了吧?谢君衍究竟给你什么好处,让你对我们痛下杀手? 李牧歌道,我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 张幼谦:报恩?用自己兄弟的性命来去给一个不相干的人报恩?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大的笑话! 李牧歌道,你又不是我,又如何乱作评价?我李某人本要凭借一腔真才实学,报效朝廷,谁料明珠蒙尘,先是灵宗史稿被盗,后是座师被杀,几遭灭顶之灾,若不是有谢盟主,恐怕我早已成为一滩烂泥了。 我也不齿道,当年你说出横渠四句,荡气回肠,我苏犹在本以为交了一个知己,谁料最终却是一个白眼儿狼。 李牧歌微微一愣,似乎记起当年在江南学宫挥斥方遒,与朱润泽指点江山,大谈治国之道的光景,良久才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李牧歌胸中有抱负,为达到一个心中的目标,就算过程中有些恶行,又算得什么? 他指了指前面的武三郎,道,这位臻王殿下必将是一代人君,这一路上,我已与他谈过税赋改革、黄河治理、土地新政、强兵政策等治国大事,殿下礼贤下士,从善如流,我大明中兴之望不远矣! 我心中冷笑,武三郎以前是种地的,后来被冯零感关在菊庄之内,每日美酒美色伺候,哪里懂得什么治国方针,还不是他李牧歌说什么,武三郎一旁附和他。 于是道,大明中兴?不过是虚假的繁荣罢了,如今天下气运缥缈,朝廷局势风雨飘摇,你眼中看到的是中兴,我看到的却是天下大乱将至! 李牧歌摇摇头,夏虫不语冰也。说罢,策马向武三郎赶了过去。张幼谦望着他背影,道,真没想到,世间会改变一个人如斯。 我苦笑一声,道:改变人的是经历。我们不是他,又怎知这一年多来经历了什么呢?算了,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三日后,雍王兵马到了京城三十里外的燕郊。再往里走,便是京畿禁卫军的地盘了,禁军统领是吕仲远,乃朱悟能旧臣,可不管你是什么藩王之类。 雍王倒也知趣,下令全军缟素,自己也披了浅白色的麻布衣服,只带了不到百人护卫亲兵,前往京城。 我们自然也跟随其中,来到永定门外,却见大门紧闭,雍王来到城门口,却被人拦住道,来者何人? 雍王道,我乃雍王朱怕壮,前来吊唁皇上,还不速开城门,放我等进去? 城门上那兵丁闻言,对旁人说着风凉话,道:你瞧下面,又来了个王爷,以前也没见他们来尽忠,如今皇上驾崩了,一个个倒走马灯似的赶了过来。 说着大声道,你们且在这里等着,带我回禀了吕大人,再做定夺。雍王道,放肆,还不打开城门? 那士兵道,瞎嚷嚷什么,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这辈子都没进过京城吧?去那边排队去! 雍王顺着手指方向拐了个弯,却见门口有二三十名大明藩王打扮之人,排起了长队,等着入京。 张幼谦道,乖乖,大明朝的藩王是批发的嘛,这哪里是五王吊孝啊,全天下的藩王都齐聚京城啊! 大明建国之初,太祖皇帝为了不让自己子孙吃苦,大大小小封了三十四个藩王,到了后来的皇帝,子孙越来越多,至今天下有藩地的王爷,大大小小也将近几百个了。 我心中怀疑,就算朱悟能皇位得来有问题,皇室继承人未立,但这么多王爷都来,肯定是有些过火了。 这其中,肯定有人在背后撺掇此事。 在此之前,这些王爷平日里都不见面,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好不容易凑到了一起,正在互相交换名剌,聊天许久,虽然身披麻衣,脸上却没有一丝悲怆的神情。 一人道,这不是代王殿下嘛,怎么您还健在呢,前不久听说您得了荨麻疹,如今病治的如何了? 此言一出,那代王爷身旁三丈,空无一人。代王爷很是不悦,冷哼一声,并没有理他。 那人又对另外一王爷道,福王爷,你看你这身子骨,真是越发瓷实了,这体格都快赶上雍王爷了,改天我派人给你府上送两斤碧生元,雍王爷,知道不,他原来就是一个胖子,如今吃了我的药,都快瘦成一道闪电了。 众人看到雍王到来,纷纷看了过来。 雍王爷一身肥膘和喜怒无常的脾气早已名声在外,在王爷圈儿还是比较有名气的,他来到那人身后,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那人道,原来是雍王爷啊,您瞧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雍王满是怒气,亏你还是朱家子嗣,竟然卖假药于我,好你个朱润肺,既然你让我瘦成一道闪电,我就让你变成一张照片。 说罢,一屁股坐在那人身上,那人一声惨叫,全身塌了下去,气绝身亡。 ps:困得睁不开眼了,更2k,晚安。 第371章 哭丧 雍王杀人了! 被杀王爷的府兵见状,连忙拔剑,要杀雍王报仇,却见雍王身旁数十道黑影闪过,在这些人群中穿梭,不片刻,这些府兵尸首异处,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地上。在场的各位王爷,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场面有些骚乱起来。 雍王阴笑道,都给老子闭嘴,惹毛了本王,下场就如靖王! 说罢,雍王将手中拎着的一个匣子扔在地上,匣子摔开,却见靖王的头颅装在其中,为了防止腐烂,里面装满了石灰粉。其余众人见状,连忙噤声。这时,忽然听到有人道,雍王真是好手段,都是一家子亲戚,杀起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一名五十来岁老者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此人一身灰衣,身形瘦削,眼睛却炯炯有神,正笑眯眯望着雍王。雍王看着来者,肥胖的脸上,眉毛都快拧到一处了,问,你又是何人? 灰衣老者道,现在的藩王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雍王道,整个大明朝都是我们朱家的,就算要讲规矩,也是要讲我们的规矩,你这老家伙,竟然教训起本王来,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灰衣老者呵呵笑道,当年你爹还是雍王时,见到我也不会如此说话,免不得还要叫我一声先生。如今你与他比起来,戾气有余,才智有些不足啊。雍王问,你认识我爹? 老者道,岂止是认识。当年我发表了一篇《论亲王府兵制度改革的必要性》这片文章时,你爹第一个响应,将府兵编制控制在三千以内,没想到你爹才死了几年,你又弄出这么多幺蛾子来,太让老夫失望了。 雍王似乎想起了什么,试探问道,你可是姓宋? 老者呵呵笑道,不错,老夫姓宋。 雍王脚下忽然一软,差点没有跪倒在地,连忙用手撑住身旁的门柱,连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道,这个,宋,大学士,其实,刚才我们都是在一起愉快的玩耍,可能您对我有些误会了。 其他王爷见这老者自报姓氏,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纷纷向后靠去,似乎一点也不愿意跟他接触,哪怕是靠近站着。 张幼谦忽然低声道,我知道此人是谁了。 我问,又是哪位? 张幼谦说,此人便是二十年前大明朝内阁首辅、如今的顾命大臣宋思贤。当年曾因主张想削藩,深得先皇赏识,不过却得罪了几个王爷。八名藩王联合弹劾他,说他贪赃枉法,藐视皇帝,要求惩办此人。结果这八名王爷,三人腰斩,三人流放,还有两人被削为平民,这位主儿,可是十足的藩王杀手啊。 我恍然大悟,原来此人便是如今在朝中主持大局宋思贤。此人我倒听过,极有手段,而且与秦三观关系密切,只是没料到我,他一个文弱书生,却让诸位藩王如此惧怕他,看来人的名,树的影,诚不我欺也。 老者颇为满意的望了众人一眼,道,你们这些藩王,平日里离多聚少,如今既然来了,那就多亲近亲近。他话虽这么说,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低头听训。 过了片刻,老者见众人没人应答,便道,既然你们都不说,那就随我入城吧。说着,有人送上来一些粗麻衣,一人一条白绫带,有的藩王接过来,手抖得厉害,道,宋大人,我们还不想死啊。 老者笑道,不过是一条绫带而已,让你们系在腰间的,不是让你们挂在树上的,怕什么怕?赶紧换好衣服,一个个排好队,今天是国丧日,还不随我进去给先皇的灵柩磕头?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雍王,如今也温良恭顺,如小媳妇一般,老实换上了麻衣。其他人见状,也都磨磨蹭蹭的换衣服。老者见他们有些拖沓,对左右道,快些督促他们排队,谁要是最后一个弄完,就宰了,杀一个王爷祭天。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麻溜的穿好衣服,由高到底站成了两队。宋思贤见状,命人打开永定门正门,准备行大跪之礼,前往皇宫。 跟随来一直没有说话的李牧歌,忽然来到宋思贤身前,身鞠一躬道,宋大人。 宋思贤打量着李牧歌道,我听谢士廷提到过你,对你赞赏有嘉。李牧歌脸上悲喜不惊,不过嘴角却上翘,露出一丝笑意。 宋思贤又道,不过在金水桥拦驾献玉玺这件事,你做的很不地道。 这件事是李牧歌官途上一个十分重要的时刻,几乎将他岌岌可危的仕途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如今却被宋思贤批评,这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口中却道,宋大人教训的极是。 宋思贤冷笑道,就怕口中说教训的好,心中大抵还是不服气吧。 李牧歌倒也不避讳,道,却有一些不服气。 宋思贤道,金水桥献玺之事,从你的角度来说,既立下了不世之功,确实是一招妙棋,不过,你可知道,传国玉玺失踪之事,朝野之中知之甚少,你忽然来这么一出,无异于告诉天下,皇上的传国玉玺丢了,你说是不是有些莽撞了?你倒是立功了,却将天子家的脸面置于何处? 李牧歌吓得冷汗淋漓,却也不再辩驳。 宋思贤看到了武三郎,猛然一惊,眼睛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喃喃道,眉宇之间依稀有臻妃的影子,倒也有几分神似。说着来到武三郎身前,道,走吧,随我进宫。 武三郎竟没了主意,径自跟在了他身后。 宋思贤环顾四周,又向我看了过来。我只觉得他眼神犀利,仿佛一眼就将人看穿似的,感觉全身如赤`裸一般,没有任何能瞒得住他东西。他道,如今天下形势危急,你不去东海助阵,却来这里作甚? 我说,前辈,我未婚妻得了怪病,我来京城,想要找人。 宋思贤倒也没有理会,道,也罢,既然来了,那便是天意如此。说着,他对众王爷喊道,进城吧。 几十名藩王,身穿麻衣,腰系白绫,排成两排,穿过了永定门。 宋思贤见众人沉默寡言,不悦道,都一个个闷葫芦似的,哭丧没见过嘛,都给我哭起来。众位王爷不敢不从,扯开嗓子,大声哭了起来,永定门大街上,喊声震天! 这些藩王来自各地,哭丧起来,倒也各有特色,有口齿伶俐的,道:我的皇上啊,前不久诏见我时,还好好的,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啊,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你这一走,我也不想活了啊。 也有笨拙的,皇上!皇上!皇上死了啊! 第372章 我该如何帮你? 宋思贤、武三郎在前面走着,各路藩王一边哭,一边抹眼泪。有几个藩王估计伤心程度不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辣椒粉,偷偷抹在眼睛上,顿时眼泪哗哗的,眼睛肿的跟鸡蛋一般。 我们几人则跟在了后面。 宋思贤忽然停住了脚步,静静站在永定门大街正中,一动不动。 各位藩王见状,不知发生什么事,以为他又要有什么吩咐,纷纷止住哭声,齐刷刷看着宋思贤。宋思贤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缓缓弯下了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宋首辅的鞋子掉了,他弯腰将鞋子提了上去。 有一位王爷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 宋思贤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都给我哭,等进了宫,哭得最不卖力的,就去守陵三年!众王爷闻言,又大声哭将起来。 由于是国丧期间,京城内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一块白绫。 按大明礼制,皇帝驾崩,分小殓、大殓、闻丧、上尊谥等,小殓一日,大敛三日到半月不等,由于要等武三郎从金陵回京,所以朱悟能大敛半月,这段期间,灵柩停在皇宫武英殿后的仁智殿内。 今日是大殓之日,过了永定门,只见沿街两侧跪倒一片。京城中文武百官,所有三品以上的诰命妇人,都身着麻衣,跪倒在了地上。而文武百官,身穿素衣斩缞服,头戴乌纱,腰间系着犀牛角带,也沿永定门大街跪在两侧。 众王爷正在哭丧之时,忽然大街之上情况突变,有一中年胖妇,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躲过了守卫的官兵,冲到了众藩王之中。那妇人来到雍王面前,一把将他衣领抓住。 雍王本就体胖,穿的斩缞服宽松无边,被那肥妇一扯,滋啦一声,将麻服撕下来一块。肥妇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汉子,老娘我的小心肝,你可总算回来了。 雍王强忍怒气,问道,你是何人? 肥妇道,你们男人都是如此无情无义嘛?既然你装不认识我,那咱们就直来直往。肥妇顿了顿,嗓门提高了八度,道,既然你不讲情面,那咱们就明算账,去年你在我房里住了半个月,最后账也没结,竟然偷偷跑了,结果鸨儿姐让我承担了十八两银子,你姓朱是也不是?别以为你又胖了,我就不认识你了。 这妇人说话十分粗鄙,雍王听得十分恼火,恼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婆娘? 肥妇嚎啕起来,都说男人提裤无情,喜欢我时,跟人家如胶似漆,如今人家胖了,竟然骂我是疯婆娘。大家都来评评理!中年肥妇人坐在地上,开始撒泼,眼睛却往不远处瞟。 顺着他视线过去,正是靖王手下的那梅客卿。我心中恍然,估计这女子是梅姓客卿花钱雇来捣乱砸场子的吧。雍王杀了靖王,又不肯重用自己,那就干脆嚯嚯他,让雍王在京城文武百官及百姓面前抬不起头来。 众人纷纷看雍王热闹,一人道,三哥,又不是多少钱,干脆给人家结了吧。 雍王冲他们道,这疯婆娘说的话,你们岂能乱信,你看她这副尊荣,老子宁肯跟一头猪睡,也不会跟她睡。 话音刚落,一只母猪大摇大摆的来到了路上。众人望着雍王,眼神中充满戏谑之情,真是心想事成,想睡觉就来枕头,不,应该是来母猪。雍王一脸尴尬,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好在旁边的官兵及时反应过来,匆忙赶过来,将那肥婆娘一把薅住,连拖带拽,将那婆娘往路边拖,那婆娘在地上撒泼打滚,喊道,今儿不给钱,老娘我就不活了。 那官兵闻言,当啷抽出了佩剑,抵在那肥婆娘脖子上,冷声道,今日乃先皇大殡之日,你闹了这么一出,你以为你还能活? 自古以来民怕官,那婆娘一听,吓得脸色大变,连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官兵说不杀你,难道还找个地方,好吃好喝的伺候你?婆娘说,我看行。官兵冷笑连连,你不配今天死,先去天牢里蹲着去吧。 婆娘连道,冤枉啊,官老爷,有人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过来闹一闹,我也是无辜的。官兵问,是谁指使你来的?那肥婆娘朝梅客卿那边看了过去,哪里还有梅客卿的踪影,哭着道,那人先前就在哪里,如今我不知道啊。 那官兵连派人过去,结果一无所获,口中骂道,把她锁上,带走。 那婆娘贪图几两银钱,无端引火上身,惹了杀身之祸,这是外话,暂且不表。 不多时,众人进了皇宫。 我跟张幼谦商议了下,稍后便是皇帝大殡之礼,让林红衣带着徐若男去张府之内先行休息,这半月来,一路奔波,又没怎么进食,消瘦了不少,我则跟张幼谦准备想办法混入宫内,去找薛神医或谢君衍,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解开徐若男身上的禁制。 到了午门之外,徘徊许久,此刻皇宫守卫森严,根本没有机会插手进去。就在此时,皇宫之内,哀乐大盛,紧接着便是十七声礼炮响,朱悟能的入殓仪式正式开始,听得宫内有人喊道,时辰到! 我与张幼谦无法靠近,站在几十丈外的一处民宅之上,俯视观瞧。 这时,午门大开。先是两队身穿素衣的皇宫侍卫分列而出,紧接着参加大朝会的文武百官左右而出,在哀乐声中,三十二位王爷,抬着一口棺材而出。棺材以金丝楠木而制。 皇帝棺材长九尺五寸,寓九五之尊,宽三尺六寸,寓一年有三百六十天。帝王之棺有特别讲究,据第一师兄所说,他与五师兄曾经盗过前朝一个帝王之墓,其中就连皇帝龙躯摆设,也颇有讲究。皇帝驾崩,入殓之时,面向右侧卧,左臂下垂,手放在腰部。右臂向下直伸,足部交叠,左足在上,右足在下,手中多覆以念珠、如意等辟邪,具体寓意如何,乃皇室不传之秘,第一师兄翻阅古籍无数,也没有给出个说法。 雍王身躯过于庞大,无法抬棺,左右挂着黄色托拎,里面装着冥纸,被剪成了元宝形状,一边走,一边向天空用力抛去,抛出了一丈有余,一阵风吹过,冥纸向四周散去,身后又有一群太监,跟着抛冥纸,不多时,午门之外,冥纸遍地。 最后出来的是朱润茂(武三郎),此刻他换了一身孝服,右手扶柩,缓缓走了出来。灵柩一出,道路两侧跪倒在地的诰命妇人、品秩较低的官员,开始嚎啕大哭,也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先把眼睛搓红,将喉咙弄得嘶哑,才算是尽忠尽孝。 放眼望去,并没有薛神医的踪影。不过,以今天的阵势,他也没有资格出现在送殡的队伍之中。. 这时,我忽然感觉到一股危险靠近,张幼谦也生出了感应,我们向东南方向望去,却见不远处,谢君衍面容冷漠,正望着我们。她所站立之处,有一条大黑狗,伏在地上,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我正要过去,张幼谦拦住我,道,来者不善,你我不是她对手,还是谨慎为妙。 我正为徐若男之事发愁,见到谢君衍,岂有不问之理,于是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跟她讲道理。张幼谦说跟她还有道理可讲?如今谢君衍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柔弱女子了,她恨你入骨,若真动手,咱俩恐怕要命丧于此。 我说你等我片刻,说着,施展轻功,向谢君衍奔了过去。张幼谦叹了口气,也跟了过来。 还未等我说话,张幼谦先开口道,多日不见,谢盟主可曾安好?你看,马上就是中秋了,我还寻思要不要弄几盒五仁月饼,去登门拜访呢。谢君衍直接无视他,弄得他颇尴尬,她望着我道,你果然还是来了。 我苦笑一声,谢盟主有吩咐,我又如何不来? 谢君衍这才微微一笑,冷漠的脸上带出一丝血色,问,你考虑的如何了? 我知她指的是让我与她联合,破开往生门,迎冥界入中原之事。可这种事,我又如何肯答应?于是故作不解问,不知谢姑……谢盟主所问何事?谢君衍看了一眼地上送殡的队伍,道,只要你愿意,助我圣界复归,这中原的皇帝,让你来做也无妨。你总不能做一辈子逃犯吧? 我哈哈一笑,说,当皇帝有什么好?整日里披星戴月,操心天下之事,又担心别人觊觎皇位,劳身费神,哪里当一个江湖客,逍遥自在?更何况,就算当了皇帝,也不过谢盟主的一个傀儡而已,这皇帝不当也罢。 谢君衍反问道,哪怕以你徐姑娘的生死作代价? 我沉默不语,心中却无比纠结。谢君衍做事狠绝,一边是天下江湖之安危,一边则与徐若男生死相关,于公,我不会任凭谢君衍打开往生门,令中原生灵涂炭,陷入水火之中;于私,我又不忍心若男受这种煎熬。 思索良久,我抬头问道,我该如何帮你? 第373章 应战 谢君衍淡淡道,你不是在帮我,而是在自救。只要你不愿意,我可以不救她。我说为了救她,做什么都可以。 谢君衍说,我要你所做之事很简单,三日后便是仲秋,也是绯月之日,我要你进入惊神阵,将其主阵启动,其余的事情,无需你来管了。 我说你也太高看我了吧。上一次误打误撞,也不过启动了惊神阵旁阵,要启动主阵, 以我的修为,恐怕难于登天。况且,你有了黄阵图,要破开往生门,还要惊神阵作甚? 谢君衍道,朱悟能死后,若要开启这惊神阵,天下恐怕没有比你更合适之人了,你二人同为星宿脉,更是开启惊神阵的不二人选。到时,你我联手,中原便进入一个崭新时代了。 我冷笑道,不会是人间地狱吧。 谢君衍说怕你对我们圣界有些误解,虽然说战火、流血和牺牲都是在所难免的,但这是正义的战争,是文明前进车轮上的必要牺牲,是让社会更进一步的流血。 谢君衍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给冥界入侵中原找到的一个借口而已,我自然不会相信,她也没有指望我会信她,只要她手中掌握着徐若男的命运,我自然会听她的摆布。 谢君衍又交代一番,转身就走。我问道,君衍,那夜之事,是真的嘛? 谢君衍抬头想了片刻,道,自然是真的。 我叹道,真没想到,我们之间会闹成这样。 谢君衍转过身,缓缓向前走去,那只大黑狗很是乖巧的跟在她身后,走出几步,谢君衍道,还是问问你自己吧。说罢,便与大黑狗离去。 问我自己?我心中暗叹,若不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了谢君衍的心,估计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剑无霜被朱悟能击杀,却将一缕神魂与谢君衍融为了一体,从以前的寄宿关系,变成了一个共生的局面。谢君衍在得到这缕神魂之后,武功竟也一日千里。才不过半年,竟借助冥后剑无霜与黄阵图之能,成了天下第一高手,当上了号令江湖的武林盟主。 皇帝入殓,被抬入南陵。 南陵是京郊的一处帝王陵墓建筑群,这里有大明朝开国以来九位皇帝中八人的陵墓,唯独一位没有进入南陵的,便是朱润泽。他虽执政将近三十年,但朱悟能对他篡位之事恨之入骨,连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办理,所以他没有进入南陵也并不出乎意料。 已过了中午,众人开始返回,商讨朱悟能尊谥以及武三郎朱润茂登基之事。 朝中有宋思贤把握朝政,原先是徐、李等几个阁老,虽在朝中党政,但跟宋比起来,无论是资格,还是实力,都是小字辈,朝廷中并没有太乱。 二十一鼓声响起,向外昭示了朱润茂称帝的合法性,接下来,只要在半月内选一个良辰吉日举办登基大典,便是正式皇帝了。 张幼谦赞道,这武三郎真是人生赢家啊,在江湖中流落这么多年,最后却成了我们大明朝的天子,希望这个大明天子,能天下带来太平啊。 我说,通过武三郎身上发生的事情,充分证明了一件事。 张幼谦问,什么事? 我说那就是论有一个好爹的重要性。武三郎什么都没有做,就因为有个好爹,便成了当今的天子,你说巧不巧? 张幼谦说,朱润泽不是皇帝的儿子,不也当了皇帝?所以说,出身不重要,关键是事在人为啊! 我望着长街上跪倒在两侧的命妇,还有那些假装悲痛实则从窗外打开偷偷看热闹的百姓,对他们来说,皇帝谁当都有一样,太阳照常升起,日子照样去过,三天后的仲秋不能看花灯赏月才是头疼的事情。可是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知,更不知道,这场浩劫,极有可能会三天后降临人间。 想到此,不由叹了口气,道,恐怕这个天下,没有那么太平了。 张幼谦说,老苏,你也别这么悲观,刚才我也说了,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谢君衍难道一点弱点也没有?不可能的,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东西,只要能找到,加以利用,也许形势还可以扭转。 冥界入中原,要么用黄阵图强行打开往生门,要么破掉秦三观所守护的冥山,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谢君衍让我启动惊神阵主阵,我想其真实目的,恐怕是要将冥山之上最后一点气运给夺回惊神阵,给秦三观制造最后的麻烦吧。 到了那时,秦三观、柳清风等江湖高手都在冥山助阵,往生门便没有了阻力,后果不堪设想。 张幼谦问,你果真要去打开惊神阵? 我说先走一步是一步吧,我对这力量很熟悉,有翻云覆雨之能,若不能阻止谢君衍,我也要凭这一身神力,试一试冥界那十万冥将。 张幼谦哈哈大笑,既然你说出这种话来,做兄弟的也不能拖你后腿,也算上我一份! 两人正要离去,忽听得宫内嘈杂声一片,没多久,便有几个小太监从东华门出去,没多久,便见薛神医带着几个伙计,入了宫内。 我们回了张幼谦府上,到了晚上,才传来消息,原来是新皇帝朱润茂在大学士宋思贤宣读诏书后,正式成为皇帝之后,患了失心疯,得了癔症,高兴的手舞足蹈,结果一口痰没上来,晕倒了过去。 幸亏及时请了太医院的薛神医,给施展金针度穴之术,才让他好转过来,如今正住在坤华宫,由一起入宫的苏素素陪伴着。 朝野之中议论纷纷,一时间关于这位从民间选出的新皇帝的流言四起,说这朱润茂没有学过帝王之术,更没学过治国之法,如今朝廷派系党争厉害,也不知能否镇得住场面。 坊间又有传闻,说这位陪天子一起入朝的苏皇妃,有天生真凤之命,能聚天下气运之所在。刚一入主后宫,后宫中一口枯了几十年的枯井,竟然出了甘咧的井水,令人啧啧称奇。 只是这位皇妃能耐大,脾气也有些大,有个小宫女因在服侍她时,不小心出了个虚恭(注:放屁),就被拖到外面,给活活打死。 我当然不关心这种事情,当天夜间,我跟张幼谦借了一万两银子,去拜访薛神医。 第374章 薛神医有三不治 薛神医虽然得罪了太医院的那些职业郎中,但不知从哪里淘换了一批新药方,倒也医好了不少人的疑难杂症,从一名江湖野郎中,成功晋升为医术高超的神医,自称是扁鹊再世,华佗再生,人送外号“活麻鹊”。如今他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用明八门(金皮彩挂、平团调柳)中皮行的话,叫做火穴大赚。 薛神医如今也有个医馆,叫薛家医馆,里面雇了四五个小伙计,收了三个小徒弟。我进去时,已快要打烊,说明来意后,伙计道,今日薛神医号已满了,明日再来吧! 我说我跟薛神医是故交,还请通禀一下。伙计冷哼,薛神医是你说见就见的?我无名一阵火起,冲着后院道,薛大神医,你要是不想让我把你当年在江南卖咳嗽药的事情抖搂出来,就赶紧出来见我。 没多久,薛神医拿着鼻烟壶,一步三摇从内房走了出来,眼睛看着天,道,谁在外面闹事啊。我说不愧是神医,如今架子也大了不少啊。薛神医见我,连忙哈哈一笑,原来是苏少侠啊,快些里面请,来福,赶紧把老爷我珍藏十年的虎骨酒上来。 我连说骑马来的,不方便,来壶极品飘雪就行。 来到内房,有个书案,里面摆满了《黄帝内经》、《本草纲目》、《神农经》,在某个比较显眼的地方,还摆着《美女脱衣术》、《防色狼术》、《金枪不倒术》等等,标出的价格高得离谱,三百到五百两银子一本不等。 我说老薛你真可以啊,买卖都这么大了。 薛神医嘿嘿一笑,都是江湖人捧场,皇上厚爱,混口饭吃。对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将徐若男的事跟薛神医讲了一番,薛神医闻言,道,苏少侠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我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这人治病,有三不治的。 我问是哪三不治? 薛神医道,这第一不治,是没钱不治! 我说这个好办,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百张百两的银票,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薛神医眼睛一亮,我问够不够? 薛神医说,钱是够了,不过第二不治嘛,是太丑的不治。治好了也是给社会添堵,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说幽冥教主徐若男,虽不是绝色美女,但在江湖上也算是数得着的姑娘,想必你也是见过的,她总可以治吧? 薛神医又道,徐教主貌若天仙,自然是治得的。不过,我这第三不治呢,是心情不好,不治! 我问你现在心情如何? 薛神医说本来很好,不过你一来,我的心情就不美丽了。 我说这好办,我给你讲个笑话。从前,有个神医,他毛病很多,有三不治,然后,这个神医就死了。 薛神医说一点都不好笑。 我想了片刻,说再给你讲一个。今晚,有个神医,他毛病很多,有三不治,然后,这个神医就要死了。 说罢,我以手按剑簧,长剑弹出,露出寒光,阴冷无比。 还未等我说话,薛神医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捂着肚子,几乎喘不过气来,说,太好笑了!苏少侠真乃有趣之人。 我问如今你心情如何?薛神医说,感觉就像是吃了顺气丸,心情舒畅极了。 我说那就跟我走吧,要是能治好若男,还有重金相谢。 薛神医却端坐不动,我问其故,他才道,不是我有三不治,而是徐姑娘这毛病,乃三金锁魂术,这种邪术非中原武学法门。我不能治,而且也治不了啊。 我有些生气,那你不早说,浪费我功夫。 薛神医说,我不能治,但不代表别人不能治啊。目前京城中,除了施法那一位,还有一人能治! 我连问是谁。 薛神医神秘道,说起来,此人与你还颇有渊源,算得上你的师叔了,姓东门名拔蜡。 东门拔蜡?我惊呼道,这东门拔蜡颇为神秘,不知又是何方神圣? 薛神医正襟端坐,慢悠悠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 我恍然道,原来你就是东门拔蜡! 薛神医一撇嘴,我多咱说我是东门拔蜡了,我刚才想说都是,此人远在天边,近在京城,开了个七扇门,整天混吃等死。我惊奇道,你说的是老孙头,孙喵喵? 薛神医点头,说,正是此人。 我心中震惊,西门吹灯让我来京城六扇门要找的人,竟是孙喵喵。当时我问他认不认识东门拔蜡,他还打死不承认。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是将我带入七扇门,又传授我武功,倒也帮了我不少。 既然得知老孙头有办法,我将银票收回,跟他告辞。临走之前,我还顺手将《美女脱衣术》、《金枪不倒术》两本册子揣在怀中,对薛神医道,行医者,当行正路,切莫误入歧途,我身为朝廷公职人员,正式通知你,这两本书我没收了。 薛神医喊道,你现在可不是朝廷的捕快了! 我口中哼哼一声,也没有理会,径直施展轻功,离开了薛宅,薛神医还在后面道,这是孤本,看完了记得还给我啊。我哪里管他,径直到了六扇门总部。自吕仲远成为禁军统领,陈清扬接手六扇门后,我第一次回到这里。 六扇大门紧闭,只有旁边门房处开着个灯。我看了一眼,门房是个新来的老汉儿,年级五十来岁,并不认识我。如今我身份还是逃犯,若正式登门,恐怕惹出不必要麻烦,于是来到后门处,一个纵身,翻身入院,来到了七扇门所在的院落。 只见七扇门三个大字,有两个掉漆,一个字也歪了。院子里长满了杂草,似乎许久没有收拾过一般,屋檐上的蛛丝网,结成了一片。原本七扇门的十三太保,也早已不见。 我心说才不过半年多点,七扇门竟没落到这种田地。于是,上前扣门,道,老孙头,我回来看你了。里面没有人回应,我运起蛛丝真气,却能感应到老孙头的气息,于是又道,老孙头,我是小苏! 过了许久,听到里面一阵咳嗽声,老孙头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门没有锁,你进来吧。 我推门而入,只看都破旧的房内,老孙头坐在一个轮椅上,膝上盖着一条毛毯,头发白了一片,人也瘦了一圈儿,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跟前两年刚见到他时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悲伤,问,老孙头,你这是怎么了? 第375章 仔细你的皮 老孙头见我到来,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我身份了。 我眼睛有些湿润,点了点头。 老孙头叹了口气,说知道也无妨。当初你奉师兄之命来京城投靠我,我便猜出他的用意了。本来我是极不赞成的,为此事我还跟你师父吵了一架,谁料阴差阳错,你还是掺和进这些江湖之事,哎,这些都是天命啊。 我说这不怪你,当初要学武功,也是我求着你的,选择这条路,我也没有后悔过。男子汉大丈夫,若一辈子蝇营狗苟,活着还不如死了。 老孙头说,二十年前,冥界大乱,祖师爷也是起了恻隐之心,将你从冥界偷了回来,想为冥界保留一丝香火。谁料冥界也非善茬,趁机打通了四座往生门,几个神座潜入人间。秦爷、柳爷费劲辛苦,却还是让冥后钻了空子,真是世事难料啊。如今冥后已成了气候,秦爷等人又被冥山牵累,这人间已无制衡冥后之人,若三日后,冥山被破或往生门被重启,等待人间的便是一场浩劫了。 我听不止一人如此认为,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问,没有办法阻止了嘛? 老孙头摇摇头,没有了。 我郑重道,老孙头,我想试一试。 老孙头说,纵是秦爷亲至,也没有必胜把握,况且他还要应付冥山之事。 我心中却有了主意,于是将谢君衍命我启动惊神阵之事告诉他,心中还盘算,若我能真能重启惊神阵,与那谢君衍一战,还是有些许把握的。老孙头却苦笑一声,说,惊神阵可聚天下气运,若你这边真启动惊神阵,恐怕冥山就要被破了。无论输赢,这人间必是败了。况且,冥后有黄阵图加持,武功又远在你之上,你真有把握能制服她? 我说道,谢君衍如今虽与剑无霜融为一人,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如今的谢君衍与当年的剑无霜还是有些不同的。如今形势下,恐怕只有死马当活马医,放手一搏了。 老孙头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说着,用手拨着轮椅,来到内屋,将手中那柄长枪取了下来,用手抚摸了许久,道,这金蛇枪,陪了我大半辈子,如今我已是一个废人,便赠与你,将来若遇到有缘人,便帮我传下去吧。 说着,他手中的金蛇枪暴涨,整条枪金光绚烂,便真如一条金蛇一般。 老孙头手腕一抖,这枪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脱手而出,蜿蜒如蛇,冲我疾驰而来,我便知道,这一招是金蛇枪法的精华,也正是当年他传授我金蛇枪法中留下的那一招,心中凛然,连踏出迷踪步,闪躲过去。谁料那金蛇如影随形,带着一道一往无前的气势,追我而至,我连连后退,来到墙角之处,连运起星宿真元,释放出法则空间,试图在我空间之内去捕捉这枪影,然这枪身变幻莫测,竟无视我的空间法则,逼得我连连后退。 金枪在我眼前倏然而至,如毒蛇吐信,横在我眼前。 我差点惊呆,一直以为老孙头的武功,不过是普通的知玄境,谁料这一枪使出,竟将我这个通象境之人,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当啷! 老孙头真气不足,这柄长枪落在了地上,老孙头连连喘气,问道,可曾看清了? 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老孙头道,以前传你金蛇枪法,不过是花架子,对付一般江湖高手尚可,若真遇到高手,恐怕还是不堪一击。我赞道,真没看出来,你竟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老孙头笑骂一声,高手个屁,老子不过是知玄境而已。 说罢,他有颇有自得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当年凭这套枪法,老子也宰了几个通象境的“高手”,哈!咳咳…… 我连上前给他捶背,说,这一招我一定会好好研究,你看,为了练这招,我还特意准备了一套枪谱。说着,连将从薛神医书房顺出来的那一本《金枪不倒术》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老孙头说你小子没正经,赶紧给我滚。 我说,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是谁害你成了这样? 老孙头一拧脖子,说我去天上人间消费不给钱,被人打的,这个解释你满意了吗? 我知他性子倔,既然他不说,必是怕我去找那人报仇,心中却暗下决心,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老孙头没接话,反问道,你来还有别的事吧?我见他这样子,自然也不会将徐若男之事跟她讲,于是说,没事,就想看看您老人家。 老孙头道,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三金锁魂之术? 我讶然,问,你怎么知道此事? 老孙头说你肚子里有几根蛔虫我都知道,何况这事?我问,那你说我肚子里有几根蛔虫?老孙头说,一共三条半,不信就挖出你肠子来数一数。我连忙回绝,试探问道,你可有办法? 老孙头说,这套邪术,除了施法之人,天下恐无人能根治。我可以一试,不过,恐怕你的徐姑娘的一身武功,却是保不住了。 我心说徐若男乃要强之人,要是武功废了,恐怕她自己都无法接受。然而,到了这个节骨眼,谢君衍肯定不会出手相救,能保住若男一命,已是万幸了,于是道,我愿意冒这个险。 老孙头打了个哈欠,道,明天正午,你准备好一套金针,生姜二两、桂圆三钱、芫荽二两、大料三钱、乌鸡一只、带毛嫩羊腿一根,三十年老窖十斤,将她送到这边来吧。记住,别走正门。 我不解问,这生姜有还魂之用我知道,但后面那些东西,跟若男的病有什么关系? 老孙头道,废话怎得那么多,老子不吃饱了怎么给她治病?滚吧。 回到张幼谦府上,还没有进屋,就听到两人在吵架,吓得几个仆人躲得远远的,倒是小猴子,趴在门口,偷偷往里看,我冲小猴子摆摆手,将他喊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小猴子不以为然,说,每次少爷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跟老爷吵架,这些都是基本操作,见怪不怪了。 此时却听张百万在内堂怒道,老子不让你跟那些江湖上人来往,你不听也就罢了,这次倒好,跟苏犹在结交就罢了,还带回来一个江湖女子,你这是要准备气死你爹啊? 张幼谦毫不示弱,说,我娘也是江湖女子,你不也带进家门了? 张百万说,那是你娘,能一样嘛?张幼谦哼哼道,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有啥不一样? 张百万怒道,你给我跪下! 张幼谦拧着脖子,说不跪。张百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内堂张幼谦母亲牌位,怒道,你给我跪下! 张幼谦气呼呼的,却也没有忤逆张百万,跪在其母灵牌之下,道,娘啊,我跟你说过,将来要带一个大美女来给您磕头,如今我带来了,可是我爹他不同意啊。娘啊,你走了之后,张百万没人管了,三妻四妾是呼呼往家里娶啊,咱们家一天就不得安宁过啊,娘啊…… 张百万一旁冷冷道,行了,别什么话都乱跟你娘说。 张百万几个姨太听到吵闹,也纷纷过来劝说,说,老爷,幼谦还是个孩子,口不择言,您莫要生气,都怪我们不好……张百万气得直骂,逆子! 这时,却见林红衣来到内堂,推开门来到张百万身前,道,你凭什么教训我家幼谦? 张百万说这是我的家事,轮不到你来管! 林红衣昂头往前踏出一步,说,这是我选的夫君,也轮不到你来管! 老子是他爹! 林红衣道,老娘是她媳妇! 张百万说,老子没点头,你凭什么说你是她媳妇? 林红衣拍了拍自己肚子,道,就凭老娘肚子里的孩子! 张百万闻言,半天没楞过神来,倒是几个姨娘,纷纷围了过来,啊呀,林姑娘啊,你竟然有了身子了,几个月了?你可别生气,动了胎气,几个月了?林红衣说三个月了。 几个姨娘连劝张百万,老爷,这是喜事啊。咱们张家十九代单传啊,好不容易有了后,咱们可得庆祝一下。 张百万杵在那里,一言不发。 姨娘又说,想吃什么,跟姨娘们说,姨娘吩咐下人给做去。 林红衣说,什么都不想吃,就要吃酸的。 姨娘说,老爷啊,你还愣着干嘛,这是咱们张家的好事儿啊,你看咱们肚子都不争气,人家林姑娘,一看就是有福之人,这个啊,一定是儿子啊!张百万见张幼谦还跪着,过去就是一巴掌,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出去买酸梅去?又吩咐几个姨娘,老子要在白云轩摆酒!一个姨娘提醒道,老爷,现在还是国丧,慎重,慎重啊! 张百万哦了一声,那就在家里,偷偷摸摸的搞一下。说着,自己嘿嘿偷偷乐了一下,然后踱着四方步,一步三摇向书房走去。一群姨娘簇拥着林红衣走了。 我凑过去道,行啊,你小子,动作够快的。 张幼谦哈哈一笑,也不看看我是谁。不过,你小子也不慢啊。 我说什么意思? 张幼谦说,在乌衣巷,有一天晚上,我散步时,不小心听到了一段对话,你也知道,我们习武之人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我连忙堵住他嘴,说,这事儿要是让若男知道,仔细了你的皮! 第376章 中计了 张幼谦嘿嘿一笑,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我哼哼道,知道就好。 还有三日,便是仲秋。而钦天监早已预测,今年八月十五的月亮,乃是血月,正是谢君衍所说到的绯月。 江湖中传说,血月乃至阴至寒之相,是极不妙的大凶之兆。易经上说,血月代表人间正气弱、邪气胜,怨气增、戾气强,风云巨变,山河悲鸣,天下动荡,大乱即起。 次日清晨,皇宫之中便传来皇帝继位的诏告,皇榜贴满了京城大街小巷,朱润茂继承大宝,帝号泰和,从明年起,便是泰和元年。同时,这次拥护皇帝返京有功的李牧歌,被封为礼部员外郎。 李牧歌自去年登科,不过用了一年时间,便成了从五品的高官,先是在翰林院修史,又成为都察院御史兼钦差大臣,如今又去了无比清贵的礼部,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啊。 朝廷六部,各有职司,在礼部任职,虽然没有多少油水,但却是一等一的清官,跟户部、兵部这些浊官相比,更有机会进入内阁。况且李牧歌如今还不到而立之年,将来入阁拜相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与此同时,宣布大赦天下,除叛国、造反等不可饶恕之罪,其余人都免罪,我与张幼谦被金陵府诬为通倭,不在可赦范围之内,不过,如今我们早已不在乎,武功到了通象巅峰,朝廷上的法制对我们的约束,还真不如江湖上的道义规矩。 上午我给老孙头备好了金针,并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席,如今带徐若男进六扇门不方便,想来想去,还是去将他接出六扇门来府上医治比较合适。于是让张幼谦帮忙张罗了一辆马车,张幼谦横竖无事,又不堪家中姨娘对他问东问西,也跟着一起回来。 年初京城一战,吕仲远拥护朱悟能登基,六扇门立下了大功,半年来六扇门这个二级部门,在京城中的地位不逊于顺天府,而且又是江湖管理及特务机关,所以如今六扇门无论人员编制还是规模,都比以往有了更大的提升。 不过半年,在这黑色老宅的东边,又扩建了一处十余亩的府衙,除了后勤保障及一些不重要的职能部门,主要负责情报、侦查、江湖、刺杀等业务部门都转到了新的府邸。 我们来到偏门,说明了来意,门房是新来的,并不认识我们,道,原来找老孙头,你们找那个瘸子干嘛? 我说好歹也是六扇门的老人了,当年也给六扇门立下了赫赫战功,你口中能不能积点德? 门房道,那老家伙,不知好歹,竟敢在众人面前公然大骂吕大统领,吕统领是什么人?他可是三千禁军统领,还是咱们六扇门的顶头上司啊,这不被人打断了两条腿,还能怪得了谁? 我心中一惊,问道,他为何要骂吕大人? 那门房自知话太多,连忙闭嘴,说这不关你们事儿,还是少问为…… 没等说完,张幼谦手中拿着一张十两的银票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要知道,在六扇门当门房,正常俸禄一年也赚不到十两银子。 这门房见到银票,顿时眼睛发亮,说有什么话,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说着,连将我们马车让了进来。 原来,两个月前,六扇门新府邸建成,正式搬迁时,请了吕仲远来做嘉宾,他本就是六扇门出身,倒也无不妥。问题就出在吕仲远讲话时候,老孙头不知犯了哪个冲,那天喝醉了酒,对着他破口大骂,说这个六扇门,通奸的通奸、妒贤的妒贤、卖主求荣的卖主求荣,就算换了新府邸,却也是烂到骨子里了。 吕仲远很是生气,当场拂袖而去,几日后,吕仲远便命人将他双腿打断,并授意陈清扬解散了七扇门,原先的十二太保,要么遣返原籍、要么更换门庭,投在了别人门下。 我奇道,老孙头武功虽然不说是天下绝顶,在江湖上却也是能排上号的,除非吕大人亲自动手,不然别人如何打断他腿? 门房冷笑,这你就有所不知。在众人动手之前,老孙头已中了毒。 张幼谦问,中毒?什么毒?谁下的毒? 门房微微一笑,避而不答,右手拇指食指微捻,笑眯眯的看着我二人,意思是要想知道,得要破费一番了。张幼谦又取出十两银票,扔了过去,道,回答问题。 门房仔细核对了银票的真伪,这才压低声音道,具体如何,我们也不清楚,据说出事那天早上,陈总捕头给老孙头送去了一锅狗肉。 我心中一寒,陈总捕头,自然便是玉面罗刹陈清扬了。这些年来,她一直是吕仲远的得力手下,对吕仲远言听计从,老孙头得罪吕仲远,陈清扬自然会动手了。 听了这事,我心中憋着一团火。老孙头脾气虽然冲,但毕竟是六扇门的老人,而且已接近半退休了,纵是喝醉酒了发几句牢骚,罪也不至打断双腿。 张幼谦蹭的站了起来,眼中冒火,道,我这就去找那陈寡妇去问个究竟。 我连忙拦住道,先别冲动,等见到老孙头,看看他怎么说。 我们驶入七扇门的宅院,昨日我已来过,所以对这断瓦残垣的情况有心理准备,张幼谦见到时,一个没控制住情绪,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也愤然,亏吕仲远当年在江湖上,也是与封万里齐名的,想不到进入公门之后,竟变成如此一副模样。看上去,他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仔细一想,当年派我押送徐开山,也是出自他的主意,当时我不过武功闻境的小低手,能够在那种环境下活下来,不由细思极恐。 我们来到内屋,老孙头坐在轮椅之上,神情萎靡不振,见到我们后,连忙道,你们快些离开这里。 我说反正你在这里带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今日我们便是来接你出府的。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外脚步阵阵,听脚步声,将近有百人,将这七扇门的旧院子围的水泄不通,而且还有不少六扇门暗门的杀手也在其中。 张幼谦道,中计了。我看他们这是算准了我们今天会过来,看着阵式,来者不善啊。 我心中无比悲哀,这就是我一下山就要进来的六扇门嘛?既然早知如此,当时又何必进来呢? 我缓缓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门外管他是魑魅魍魉,还是大罗神仙,只要拦着我们的,都杀了便是,无论如何,都要杀出一条血路。 第377章 忍术大师 我将老孙头扶起,让张幼谦背着,来到院子里。七扇门破墙外面,有一队人马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为首的正是玉面罗刹,如今的六扇门总捕头陈清扬。 初见陈清扬时,只觉得此女做事干练,接触多了,又觉得她颇有心机,善于谋划,到了后来,则觉得这人有些过伪,年初正是因为跟她不对付,我们才回金陵六扇门的。 看今日这阵仗,六扇门内的高手,除了远在关外的谢文良,其余几乎都倾巢而出,看得出来,为了对付我俩,陈清扬还真是下功夫吧。我向前两步,笑问,原来是玉面小寡妇总捕头,不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陈清扬面对我的挑衅,面不改色,回道,这里就是六扇门,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恐怕更合适吧。苏犹在、张幼谦,我就搞不明白了,你二人本是六扇门大力培养的后起之秀,放着江湖司大好的职位不做,却干起了与倭寇勾结的勾当,真是令人心寒啊! 张幼谦闻言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通倭了?崇明岛之战后,倭寇已接近灭绝,你究竟吃了多少巴豆,拉了这么大一盆子屎往我们头上扣,这是何等居心? 我见他说话这么粗鄙,连阻止道,行啦,你跟她讲这个干嘛,我们都是文明人。于是对陈清扬道,陈大捕头,我也搞不明白了,放着江湖上那么多大好男儿不要,非要跟某个有妇之夫勾搭不清,真是令人心寒啊! 陈清扬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怒道,你乱说什么? 我冷笑道,我们入门晚,但耳朵却不短。玉面罗刹,当年你老公玉面飞龙那也是龙行虎步的汉子,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号的高手,怎么却得了一次风寒,就一病不起,一命呜呼了? 关于陈清扬与吕仲远的关系,六扇门内多有谣言,不过都是捕风捉影之事,老孙头却对此中内幕清楚的很,所以这些年来,他在六扇门内一直不受待见。 陈清扬气得浑身发抖,喝止道,苏犹在,你休得血口喷人,我与吕大人之间清清白白,乃纯洁的革命友谊,岂能容你玷污? 我哈哈一笑,装作一头雾水,说什么吕大人?你指的是吕仲远吕大统领?我什么也没说啊? 陈清扬恼羞成怒,吩咐左右道,杀了此二人,可立头等功一次,提三级。 众人扯出兵刃,将我们困在其中。 此刻我心中五味杂陈,若是寻常盗贼、绿林中人,或者是倭寇贼人,我与张幼谦可以不必留情,动手击杀便是。可这些人中,至少有多半都是曾经一起共事过的同门,哪怕是刺杀处的杀手,平日虽不说话,在食堂碰到,也有点头之交,恐怕心中也有所顾虑。 马车就在七扇门外,距离这边不过十丈,中间却隔了将近百余人。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了老孙头那柄三尺长的短枪,双手暗扣机簧,啪啪两声,上下各有二尺长精钢弹出,约有丈余,我将长枪一杵,对众人道,大家兄弟一场,我苏某是不愿兵戈相向的,今日我只求能活着走出六扇门,若大家肯认我,还请手下留情,若真动手,刀枪无眼,若苏某不小心出手重了,也是不得已为之,先行谢罪了! 这些人中,有十余人是跟我和张幼谦一起入职的,他们素知我们为人,所以当陈清扬下令时,众人向上围拢过来,他们则向边缘靠了过去。 至于那些新来的捕快,初生牛犊不怕虎,对我们武功高低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只听说刚入职时被几个老师傅打得满地找牙,听到有立功的机会,怎么肯放过,便怂恿着往这边靠来。 那伙计道,兄弟们一起上,功劳抢了,咱们二一添作五,大家一起分!说着,他率先一步,挥刀向我们砍了过来,搞起了偷袭。 眼见那人刀就要砍在我背上,我丝毫没有理会。张幼谦背着老孙头,左手扶人,右手凌空一抓,那伙计连人带刀被提溜起来,重重扔在了地上,来了狗啃泥,等爬起来,口中鲜血直流,门牙都磕掉了。 整个过程,从发声偷袭到被摔出去,不过眨眼之间。张幼谦来到此人面前,呲牙一笑,我来问你,这功劳抢了,你准备怎么分? 那伙计道,当然是我占大头,其余人占小头了。 张幼谦哦了一声,说,这就好办了,按照责任对等原则、只诛首恶原则,别人尚可留下一命,你今日是必死无疑了。 伙计说,错啦,我的意思是功劳大家来平分! 张幼谦将他拎起来,双目一瞪,环顾四周,问,谁要跟他平分功劳? 其余众人连连摇头,纷纷向后退了两步。张幼谦啧啧两声,说,小兄弟,你看大家都不想跟你分功,看来这个功劳是你要独吞了。 忽然间,场内传来一阵尿骚`味,却见那家伙竟吓尿了,张幼谦哈哈一笑,嗖的一下,将他扔出了墙外,道,差点弄脏了爷的新袍子。 有些人碍于情面,有些人慑于我们武功,纷纷让开一条路,陈清扬气的脸色发青。别人不知我们武功,她自然是知道的,并没有阻拦。 我们三人向外走去,刚一踏出七扇门院落,陈清扬吹了一声口哨。 警兆忽生,有数道黑影,破土而出,几道寒光,在阳光下有些耀眼,向我们刺了过来。 我心中暗凛,陈清扬命人包围七扇门,其真正用意就是拖延时间,给真正的杀手留足准备的时间。然而,我早已将蛛丝真元遍布四周,可为何却没有感应到对方的真气波动? 我将张幼谦护住,长枪绕身而至,施展出阳光三叠,将星宿真元灌注其中,幻出十几道枪花,迎上了这些黑影杀手的剑。 噗噗噗! 枪剑交错,黑影竟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不见。然而此时,又有六道黑影疾驰而来,距离越近,又化作五道、四道最后化为一道黑影,连人带剑,刺向我面门。 我又鼓足真元,刺了过去,却见一个照面,那人遁入土中不见。我心中暗惊,原来是土遁之术。 先前这数十道攻击,根本就不是真实的人,而是有人操纵幻影,与我们对战,难怪我真气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 老孙头道,此人是日川刚阪,师从东夷第一忍术大师梅川内酷,乃六扇门刺杀处第一杀手,号称三境以下,无不能杀之人,此人擅长忍术,你要小心。 我环顾四周,朗声道,日川兄,你既然号称东夷第一高手,不如出来我们一起切磋两招,一直躲在地下,当缩头乌龟嘛? 这时,又有几道黑影冲我们攻击而来,我心中清楚,这种攻击其实都是迷惑性质的,其实是忍者看我们的反应,若是露出破绽,他可以遁地之术,一击成功。 张幼谦开始破影,我提聚星宿真元,布于四周空间,然而这种真元,在空中尚且可以,却无法感应到水中、土内的真元波动。日川这家伙躲在土中,可真是让人没有办法啊。 忽然,东南角又出现三道暗影,正西方则有一道暗影,这种暗影,乃以内力控制,辅以道具而成,在释放暗影的刹那间,我感应到了一丝真元波动。 三角定位!我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又利用两次机会,算出了日川刚阪的藏身之处,应在院内正中偏左的位置。 我试着向那边释放出一股的淡淡的真元,终于发现有一点微弱的反应,若非提前知道,还以为是寻常地下的虫儿呢。心中暗忖,这东夷忍术,着实不同反响。 我假装生气,用长枪在地上乱戳,怒道,日川刚阪,你有本事出来一战,躲在地下,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一边骂,一边来到他藏身之处,用内力轻轻戳了一下,然后便走了过去,去别的地方叫骂。 只感到地下真气忽外泄,然而及时收止。我暗笑一声,转了一圈,又来到这里,又戳了一枪,骂道,你要是不出来,我可要骂娘了,这犊子到底藏哪里了? 张幼谦也发现了端倪,指着远处道,你看看那个石狮子,我听说东夷忍术,能幻化成草木石像的。 我说有道理,过去戳了狮子下,不知不觉又回到了他藏身之处,故意露出了一点破绽,然而当他真气稍动,我又收回破绽,如此三四次。 张幼谦道,依我看,那家伙估计打不过我们,风紧扯呼了,我们还是走吧! 我说他是东夷忍术大师,要是真走了,传出去岂不败坏了名声?我苏犹在,今天就用这根铁枪,跟他决战到底。 说着,一把将铁枪插到了地下,提溜出来,却见枪头上鲜血淋漓,我假装没看到,又扑哧扑哧来了几下,道,今天我就跟他耗上了,他不出来,我就不走。 就在此时,忽然脚下大动,我连让开。 砰! 一声大响,只见一个身穿倭服的东夷男子,全身是血泥,满脸泥垢,用一柄武士刀撑地,口中大口大口的吐血。 我朗声笑道,阁下真是令人佩服,戳了你十几枪,你都一声不吭,真能忍啊,不愧是第一忍术大师。 第378章 回马枪 倭人日川从土中出来,身上被扎了几个窟窿,鲜血哗哗的流。 我呵呵一笑,说我这里还有五个绷带,要不要打个绷带止血先?不然一会儿失血过多,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了。日川刚阪身受重伤,眼神中几乎喷火,指着我道,你,奸诈,大大的! 我笑道,你号称东夷第一忍者,又是六扇门第一刺客,连我的枪都躲不开,反过来倒怪起我来,真有意思。 日川刚阪道,你,敢不敢跟我比?我问比什么? 日川道,比忍术。 我说这个我真比不了,在咱们中原,忍术是乌龟王八蛋才练的武功。不过我倒是可以试试你的忍耐功夫。说着,一个迷踪步上前,趁其不备,抡起右手便是一个嘴巴。 日川说,我忍! 我点头说忍的好。又啪啪一口气煽了他十几个耳光,打的我手臂发麻。日川脸肿的跟烂桃子一样,噗噗吐出了三四颗牙,道,我忍了。现在轮到我来打你了。 我向后退了两步,拱了拱手,说佩服,佩服,这功夫,我是练不了,我甘拜下风。日川怒道,你中原人,说话不算话。我摊了摊手,说我可没有答应跟你比挨揍的本事。 日川怒道,你耍我。说罢,抡起倭刀,脚下踏着小碎步,向我劈了过来。我不敢大意,怕他有诈,用真元将他锁定,释放出自己空间法则。转瞬间,倭刀来到我眼前,日川连人带刀,就要遁入地下。 我心中暗笑,如今你在我的法则空间内,还能让你得逞? 日川双腿刚没入土内,我改变空间规则,他整个上半身却再也遁不下去。日川大急,就要跃出,却发现自己被卡在了土中,动弹不得。日川气得哇哇大叫,说你耍赖! 张幼谦嘿嘿一笑,说天下还有这等奇观,我听过种瓜种豆种树,这种人倒是第一次见,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日川大声道,放我,出来! 我蹲在他身前,他挥刀来刺我,然而却就差了不到三寸,够不着我。我用枪挑落他手中倭刀,擎在手中,说,你这发型有点难看,我来帮你修理一下,说着,一手拽住他脑袋,一手胡乱在他都上乱刮,不一会儿,便将他弄了一个大光头。 这时,陈清扬道,够了! 我说好的,顺手一扔,将倭刀插在日川脑袋上,噗嗤,脑袋瓜子开瓢,红的、白的,流了一地,这六扇门第一刺客,这么匆忙的结束了自己性命,却向天皇报到去了。 陈清扬气得浑身发抖。我头也不回,冷冷问道,陈总捕头,你还有什么手段,就全部使出来吧,我苏犹在接了便是。 脚步声起,我感应到门外来了不少江湖上的高手。不片刻,门分左右,却见进来一队身穿禁军制服的兵马,将整个六扇门正院围的水泄不通。这些人倒也没有着急进攻,向两侧让开,却见吕仲远身穿甲胄,腰挂宝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我说原来是吕大人,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呢。 吕仲远望着我们三人,道,圣上有旨,捉拿钦犯苏犹在、张幼谦入宫,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我将手中长枪一举,指着吕仲远道,我们二人性命就在此处,你若够胆,上前来取便是。吕仲远向前走了几步,迎着枪头上来,用手拨开枪头,说,不要用枪指着我的头! 我又将枪头指过去,吕仲远又推开,如此三四次。吕仲远怒道,很好玩嘛? 我说吕捕头,当年你也是与剑神封万里齐名的高手,怎得如今血气全无了?我跟你打个赌,不知你敢不敢接?吕仲远冷冷问,赌什么?我指了指他脑袋,我赌十招之内,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吕仲远冷哼一声,说,正巧这几天悟了几招剑法,想找几个通象境的人祭剑,你既然一心寻死,我不妨送你一程。说罢,吕仲远暴起,不知何时,长剑来到他手中,当头便是一剑。 我向后退一步,以金蛇枪法去挑他长剑。初一接触,吕仲远长剑变刺为削,顺着枪身向下滑来,正是一招破枪式,听他口中喝道,松手!我怎敢大意,使出一招粘字诀,运起星宿真气,顺着他剑招画圈,以枪为剑,正是这一招方寸圆,化解了这一招。吕仲远趁机使出连环剑,两人斗在了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见吕仲远出手,不过,当年能与封万里大战数百回合,仅输了一招,如今经过几十年浸淫,吕仲远剑法愈发老练。我心中暗凛,这吕仲远真气浑厚,且气息悠长,一柄长剑舞的密不透风,竟然没有丝毫破绽。 原来这厮早已晋了通象境。 他攻势越发凌厉,将我逼得连连后退。枪乃百兵之君子,俗话说,一寸长一寸枪,我借助迷踪步,将两人距离保持在一枪之内。到了第七招,我故意卖了个破绽,吕仲远见状,一声长啸,一道白光从剑上喷出,幻出三五点寒星,向我周身几处要害刺了过来。 我心中大惊,故意露出的这个破绽,竟成了一个真正的破绽。 虽然我学得第一套武功便是老孙头的金蛇枪法,但这么久以来,却一直以剑做兵刃,对长枪习性并不熟稔,不由有些慌乱。吕仲远长剑已贴身而至,口中又喝道,松手! 我脑海中闪过老孙头昨夜给我演示的枪法,其中有一招回马枪。此刻没有马,我也死马当活马医,顺手一插,运起星宿真元,将长枪刺入土内。双拳化劲,以真气为媒,使出了万剑河山中的斗转星移,划出四道拳影,硬接了吕仲远这一招。 砰砰砰砰! 我胸口如遭雷击,连向后退了四步,喉间一咸,吐出了一口鲜血。 吕仲远并没有趁胜追击,冷冷道,七招了。 我运气调整内息,控制住内伤,道,还有三招,我还有机会。 张幼谦见状,连将老孙头放下,说,你别逞能,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我喝止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你看好老孙头便是。老孙头咳嗽了一声,对吕仲远道,吕捕头,这孩子枪法已得我真传,你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吕仲远气笑道,煮熟的鸭子,嘴硬。三招之内,我要是不取他性命,我这吕字倒过来写。 张幼谦不屑道,你欺负我们不识字嘛,倒过来写,岂不还是吕?倒不如大口套小口,改姓回得了。 我说,这回字有四种写法,吕大人要不会写,我可以教教你。 吕仲远反问,阁下可是姓孔? 我说,我姓爹! 爹? 乖儿,叫可以,改口费可没有。 吕仲远冷哼,说再接我三招。说罢,人剑合一,如一道幻影,冲了过来。我释放法则空间,然后这剑的速度快,还未等成形,长剑已经刺破空间,来到我眉心处,我哎哟一声,一个铁板桥,仰面躺下,吕仲远剑花一吐,数道剑气追了过来。 我躲闪不及,只得避开要害,长剑贴着我颈划过,切到了我右肩上,真气入体,我只觉一阵剧痛,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这一招差点要了我性命,我大口喘气,口中却不服,还有什么本领,一起使出来。 吕仲远举剑而来,我见时机差不多,施展迷踪步与之斡旋,却不肯与之硬碰,只是一味的躲闪。 吕仲远接连两招没有刺中我,恼羞成怒,道,第十招!说着,站立不动,开始聚气。无数天地真元开始向吕仲远聚拢,吕仲远终于释放出了自己通象境,只见他全身甲胄寸寸碎裂,整个人似乎涨了一尺。 剑尖之上,吐出了三尺白芒,竟是剑法练到极致后,形成的剑罡。 张幼谦忧心忡忡,说,老苏小心,这一招不必硬接! 我也凝神屏息,调动星宿海内真元,二十八星宿开始旋转,将内力调到极致,成败在此一招!我心中默念。我以手搓成剑状,脑海中剑影闪动,作出了万剑河山的起手式。 吕仲远似乎认识这剑法,冷然道,素闻剑神秦三观剑法超然,心中早有一战之念,既然遇不到他,那就用你来祭剑吧,看看秦三观的万剑河山,是不是真的如众人所说的那样厉害。 老孙头在一旁道,吕大人,做人要有自知。如今你的剑法,就连给秦三观提鞋都不配!对付你,别说万剑河山,就是我老孙头的回马枪,你也不一定能接得住! 吕仲远大笑,老匹夫,你在六扇门混了大半辈子,我也没见你赢过我一次。如今你不过是一个废人,竟还敢大言不惭,等我收拾了这小子,再跟你算一算咱俩之间的账。小子,纳命来! 吕仲远整个人如大鹏一般,凌空跃起,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携带着凌厉的呼啸声,当头刺了过来。我知此刻是决战时刻,心中不敢有丝毫马虎,手指搓剑诀,口中道,日月同天! 一道真气从手中劈出,竟要硬撼吕仲远在半空中这柄剑。 两道真元接触,转瞬之间,两人在半空中交换了十余手,然吕仲远内力远高于我,我一口气尽,吕仲远仍气息悠长,在我下落之际,吕仲远长剑刺了出来。 轰! 我惨叫一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身上中了无数剑,浑身是血。 吕仲远落在我身前,哈哈笑道,万剑河山不过如此……哈…… 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枪头,从他口中扎了出来。 我双手撑着地,缓缓站了起来,用手擦了下嘴角鲜血,道,对付你,根本不需要万剑河山,一记回马枪足矣! 在场众人,除了老孙头,其余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第379章 雅贼 老孙头终生未进入通象境,他平生最引以为豪的,便是这一招回马枪。凭借这一招,他曾经斩杀了若干通象境高手。回马枪的妙处,便在于对真元的操控和对形势的判断,昨天他将这金蛇枪法的压箱底的招式传授给我,想不到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这是我第一次施展出这一招,其中有运气的成分。方才对阵吕仲远到第四五招时,我将这柄长枪遁入地下,藏在了法则空间的一处,并用手为剑,施展出万剑河山,来吸引他注意力。中间有几次,我几乎忍不住就要施出这一记回马枪,可最终还是忍住了,为此,我甚至身受重伤,等得便是吕仲远放松警惕的那一刹那。 仅是一刹,便已足矣。 长枪从他颈后刺入,从口中刺出,吕仲远径直躺在了地下,鲜血汩汩流出。陈清扬连忙上前,吕仲远早已气绝身亡。她面有戚色,道,你竟然杀了他! 我此刻已受伤,虽不致命,气血却虚浮的厉害,见她盘问,我说,他要杀我,我便杀了他,不是我死,就是他亡,如此而已。 陈清扬说若我给他报仇呢? 我摇了摇头,毕竟同事一场,与吕仲远利用我不同,我对陈清扬虽无好感,却也没有杀她的理由。我望着众人,今日之事,算在我苏犹在头上便是,与其余人无关。 说着,喊了张幼谦,背上老孙头,缓缓走出了六扇门。众人纷纷让开两侧,无一人阻拦。 这一日,我在六扇门杀吕仲远及日川、重伤数十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朝中,朝野震惊,刑部发出一级通缉令,要将我捉拿在案,然而奇怪的是,这件事却被明帝(武三郎)与内阁首辅宋思贤给压了下去。 吕仲远毕竟是老皇帝朱悟能的旧人,如今占着兵部尚书和禁军统领的职务。他这一死,空缺出来的职务,便成了新一轮政`治斗争的筹码,而这个筹码掌握在了明帝和宋思贤手中,去年徐玉甫、杨梦龙之争的戏份,又一次在朝中上演。不到一日,宫中就发出了旨意,在这次新皇登基中出力较多的萧家,又重新起复,萧定远则成了新一任的九门提督兼五城兵马司郎中。 而我,武三郎与宋思贤虽然没有追究下去,但我朝廷钦犯的罪名,却也没有抹去。 当天下午,老孙头稍作休息,便开始尝试解徐若男的三金锁魂之术。我在外面帮不上任何忙,张幼谦则拿几坛上等好酒,两人在凉亭内对饮。林红衣有了身孕后,张幼谦父子关系缓和了许多,张幼谦端着酒杯说,咱们江湖走了一遭,吃尽苦头,最后发现,还是在家中粗茶淡饭最是人间妙事。 我看着桌子的珍馐美味,说,好一个粗茶淡饭,要是当年在盗圣门能吃上你家这种粗茶淡饭,我也不会被师父赶下山了。张幼谦哈哈一笑,说,这件事另一说,我跟老张说好了,等京城事一了,我就与林红衣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这种江湖生活,还是不适合我啊。 我说那你万贯家财怎么办? 张幼谦说,以前总觉得张百万辜负了我娘,如今我也看开了,如今他年纪大了,我也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张百万虽娶了好几个姨娘,但只要我在家,那些姨娘无一不陪着小心,十多年来家里也没有添丁,所以跟薛神医求了个方子,到时候能不能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就看他造化了。 我干咳两声,说那老庸医的药方子,不吃也罢。 张幼谦说,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尤其是我把一万两银票砸在他身上时。对了,你呢? 我叹了口气,徐若男如今生死未卜,谢君衍又在京城闹妖,这件事因我而起,总要有个了断吧。等这里事了,我倒是想去一趟冥山,去拜会一下这位秦先生,当然,前提是我还活着。 张幼谦说你当然会活着。 为什么? 张幼谦说你要死了,这本书岂不太监了? 我见他又开始说胡话,估计喝得也差不多了,靠在凉亭之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我们早早来到房外等候,等日上三竿,林红衣才推着老孙头出来。老孙头满脸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我连忙问,孙前辈,若男怎样了?老孙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我已经尽力了。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老孙头说,我饿了,先去吃点东西,补个觉,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推门而入,却见徐若男在两个丫鬟的服侍下,正在喝粥,见我到来,脸上一喜,道,苏大哥?张幼谦哈哈一笑,我就说嘛,你不会有事的,俗话说,美人自有天相,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京东的翠花、京西的月娥都等着她们的苏大哥呢。 徐若男低声笑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张幼谦说要真吐出象牙来,我张家就成了中原首富了。 我接过莲子粥,喂徐若男吃了,她大病初愈,只饮了几口,便不再吃,道,给我拿个镜子。我说这里别人家,哪里有什么镜子!脚下却没有动弹的意思。 这半月多来,徐若男几乎未进食,只在昏迷时进食了一些稀饭和清水,虽然依旧清丽,脸上却消瘦了许多,习武之人脸上那股英气少了许多。徐若男挣扎起身去洗脸,看到盆中自己倒影,道,我变成了这样子,苏大哥还会喜欢我嘛? 我说当然,我对你的情意,一分一毫,不曾减少。心中却暗喜,这一场大病,徐若男素来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小了许多,反而多了一丝女子的娇媚,虽然气色差了点,但整体来说,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我又道,况且,如今咱们在张家,好酒好肉,珍馐肴馔,应有尽有,不出半月,你就恢复如初了。 徐若男说,我吃长斋的。 我说,那就银耳燕窝、人参雪莲、冬虫夏草,有张幼谦在,你担心什么? 张幼谦说,这种话你说出来,竟然还如此心安理得,这脸皮厚度,连我也自愧不如啊。 我说如今我已经不是六扇门的捕头了,那我的身份便是盗圣门的嫡传弟子,我说得这些,你要是不答应,不怕我略施小计,施展五鬼搬运大法,把你家底弄个精光啊? 张幼谦说我算了服你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林红衣此刻正推门而入,闻言道,你说谁是贼啊。 林红衣如今是盗仙门弟子,这个身份张百万并不知道,所以她听到我们谈论贼,脸上有些不悦了。张幼谦说,哈哈,没什么,刚才老苏讲了一个雅贼的故事,真是好笑,哈哈! 林红衣问,什么雅贼? 张幼谦指了指我,说,老苏,你再给她讲一遍。 我心中暗骂这小子不厚道,说你怎么不说呢? 张幼谦捂着肚子,说不行,我笑点低,这故事还没等出口,就已经笑场了,说不出来,哈哈哈! 林红衣说,苏大哥,快说来听听嘛。 我只得胡诌道,从前,京城有个张员外,家中颇有资财,可是肚子中却没有什么墨水,却一天到晚附庸风雅,从潘家园买了几车的文玩书画,什么唐伯猫的《仕女图》啊,徐悲鸟的《骏驴图》啊,逢人便自夸,说自己多么有文化,还建了一座藏书阁,对外声称藏了什么宋版的孤本啊什么的。再加上他又肯出资,捐了一个监生,搞一些书会、诗会什么的,时间一长,这张员外在京城文人圈里的名气逐渐大了起来,可是当众人提出去他藏书阁借书时,却被他一口回绝,说是这些都是家传宝贝,概不外借。 这事儿被京城中一个著名的神偷盯上了,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个神偷偷偷潜入了藏书阁,偷了若干宝贝。恰好遇到了六扇门巡逻的捕快,被抓了个正着,人赃俱获。本要抓去定罪,却见那张员外匆忙赶了出来,为这贼讲情,说什么偷书不算窃,顶多算是个雅贼,不伤大雅,非要那捕快放了这个雅贼,那捕快不听啊,将赃货打开,你猜怎着? 林红衣听得兴起,连问,怎么着? 我说我编不下去了,老张你接着说。 张幼谦说,哈哈哈,太好笑,我说不下去。 我只得又编下去,道,恩,这捕快一打开包袱啊,哪里是什么名人字画、孤本善本,却是什么《灯草和尚》啊、《素女经》啊、《少年阿宾》啊、《阿里布达年代记》什么的,更好笑的,还有什么《房事不求人》、《美女脱衣术》、《金枪不倒术》等,把那张员外给臊的,一连好几个月不敢出门。所以,众人都说,多亏这“雅贼”,才让我们认清了这个张员外的真面目。 林红衣听得索然无趣,道,无聊至极! 我心情大好,走到张幼谦身前,拍了拍他肩膀,顺便施展一招移花接木,说肚子有点饿了,出去找点吃的吧。就去搀扶徐若男,准备出门。张幼谦走了两步,忽然有东西从他怀中掉了下来。 林红衣连忙上前,捡了起来,定睛观瞧,正是那《美女脱衣术》、《金枪不倒术》。 第380章 有人托镖于你 八月十四这一日,东海之上发生了一场惊天剧变。 最先感应到的是钦天监。钦天监这种地方,以神棍居多,向来意见不合,然而这一日却一致观测到东海之上的这场乱象。江湖上但凡武功到了知玄以上,都感应到了这天下气运的变动。 按理说,如今新皇初登基,钦天监理应报喜不报忧,然而这一日,钦天监监正大人紧急入宫,上了一道奏折。当天下午,皇宫之中便下达了一道圣旨,宣布京城进入全城戒严状态。一是所有百姓都必须待在家中,没有通行证,严禁出门,若被捉拿,一律杀无赦;二是八月十五当天,严禁城内百姓生火造饭,如若违反,城内的保甲里正一律流放。三是中秋之夜,严禁在院内赏月。 这道圣旨,不消两个时辰,就传遍了京城中的大街小巷,顺天府的保甲、更夫敲锣挨家挨户,将这道圣旨传达到每个家中。 一时间,京城内流言四起。 有人说,乱象将生,天下即将大乱。也有人说,新皇帝登基后,权力已被宋思贤架空,如今囚禁在皇宫之中,太学的学生甚至组织起来,要求求见皇帝,在杀了几个带头闹事之人后,这些学子瞬间变得老实起来。 然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造成今日之像者,正是谢君衍。 越是如此,人心惶恐之心越盛。京城中的混混、无赖开始闹事。广渠门附近,甚至发生了打砸抢事件,眼见局势就要失控,五城兵马司郎中萧定远,奉圣旨,将在京城外休整待命的三万萧家军调入京城。 这定北军常年在关外与北周作战,身上早已有了杀气,没多时,叛乱便被平息,数十颗人头挂在珠市口广场之内。萧家军取代九成兵马司的官军及六扇门,接管了整个京城的守卫工作。 京城内大街小巷,身穿甲胄,手持兵刃的萧家军随处可见。人们开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整个京城人心惶惶,不可度日,甚至有些人开始打起了主意,想通过买通城门将官,逃离出京城,然而萧家军治军向来严厉,这一计策没有得逞后,颇有些认命的躲在了家里。 转眼间到了八月十五。 清晨,我与徐若男坐一起用早餐,由于不能生火,早餐也甚是简单,一锅昨夜煮好的凉粥,一碟菜叶子,就一个火烧。我吃得极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徐若男看出我的心不在焉,问道,有事? 我微微一笑,望着她消瘦的面庞,道,今日我要出去一趟,可能很晚才回来。 徐若男说如今京城戒严,你要出去作甚? 我说,见一个人。 徐若男试探道,谢君衍? 我点了点头,我跟她有些账要算。 徐若男何等聪慧之人,很快就猜到的了大概,于是说,那我陪你一起去。 我摇头,郑重道,今夜之事,十分凶险,你如今大病初愈,正需精心修养,若同去,反而令我分心,倒不如在家安心歇息,我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徐若男闻言,也不多言,站起身来,道,我给你盛粥。 我端起碗,一饮而尽,徐若男笑道,慢些吃,好像饿死鬼一样。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帮我擦了下嘴角。我哈哈一笑,说吃饱了。于是起身,就要出门。 推厢房门而出,正碰到张幼谦,今日他穿了一身短打,道,我陪你一起。 我有些头疼,刚才劝说了徐若男,如今他又要同去,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不过还是拒绝了他。我说,今夜之事,凶险万分,在众人中,以你我武功最高,若都出去,张府之内,又有谁来照料?若真是兄弟,那便待在家中,也让我没了后顾之忧。 张幼谦闻言,遂作罢。 我正要推门而出,张幼谦忽道,活着回来。 我咧嘴一笑,你都说了,若我死了,这书岂不太监了。放心,无论如何,今日之事终有个了断。 出得门来,才行了半里,便被路上一队官兵喝止了,站住!干什么的? 我说我要去皇宫!一官兵道,皇宫是什么地方,能是你说去就去的。如今京城戒严,你没有通行证,在街上胡乱行走,难道想要抗旨不成?倒是那头目听闻我要去宫内,于是派人去通知萧定远。 不多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转过街口,来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将军,不是旁人,正是九门提督兼五城兵马司郎中的萧定远。来到跟前,萧定远翻身下马,他身穿甲胄,却以江湖之礼冲我拱了拱手,道,苏兄弟,一别经年,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 上次见萧定远,还是我初出盗圣门,来到京城,跟他一起拼酒,那时无忧无虑,两人一顿酒喝的那个痛快。 我也拱手还礼,道,今夜我约了人,还请通融则个。 萧定远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给了我。我连声道谢,萧定远乃军方之人,自然知道今夜之事,于是道,今日故友相见,我应当请你喝上一杯,但如今形势危急,萧某以水代酒,敬苏兄一杯! 早有属下奉上茶水,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哈哈笑道,待此间事了,我找你拼酒三百杯,看究竟是谁更怂! 萧定远朗声道,一言为定! 萧定远有公务在身,他又敬了一杯水酒,两人就此作别。 我手中有萧定远令牌,路上巡视的兵丁见了此物,并没有过多的难为我。 不知觉间,来到了东直门处。忽然,有人从身后喊道,阁下可是苏犹在苏先生? 我回头,只见一名男子站在长街正中,正望着我。此人身材不高,五十余岁,身穿青布长衫,双目迥然,显然是十分干练之人,不过,观其内力波动,却是稀松平常,并没有特别之处。 我于是道,在下正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男子道,在下姓李名来福,乃中原镖局大当家。 我心中一惊,中原镖局乃天下第一镖局,大当家李来福,在江湖上颇有名气,倒不是他武功多高,而是为人仗义,好善乐施,江湖上有落难之人,也多有接济,在黑白两道很是吃得开,所以这些年来,中原镖局的货物保镖,极少失手。几年前,有几个不开眼的绿林之人,劫了中原镖局的镖车,结果三日后,劫镖之人亲自敲锣打鼓,将劫的镖货送了回来。如此一来,中原镖局名气更胜,客人在押镖之时,也多选择中原镖局。 我连忙恭敬道,失敬,失敬,不知李当家找到晚辈,有何赐教? 李来福微笑道,赐教不敢当。一个月前,敝镖局的一个故人,从东边托我们押了一趟镖,要我们在八月十五这一日,将一件东西送到你手中。话音刚落,便有两人抬了一个木匣,来到我跟前。 李来福道,请苏老弟开匣验货,若没有问题,还请在镖单上签收一下。 我满脸狐疑,心说东边我并没有什么朋友,不过,既然对方如此说,于是将木匣之上的火泥和封条撕掉,按下匣扣,将木匣打开,眼睛顿时被木匣之中东西给吸引住了。 匣内放着一柄剑。 此剑长约四尺有余,剑鞘以精铁锻造,上面刻着古朴的花纹,看上去十分精巧。我伸手将剑取出,在手接触到木匣的一刹那,我脑海中一震,一股熟悉的感觉涌入心中。 从入江湖以来,我一直没有固定的兵刃,长枪、天刀、封万里的破剑,几乎什么都用。然而当我握住这柄剑时,感觉得到这柄剑仿佛有生命一般,似乎这柄剑天生就属于我。 我心中暗喜,虽不知托镖之人是谁,但能在这等时刻送来如此趁手的一把兵刃,让我对今夜之事,又多了几分把握。我手按剑簧,只听一声龙吟,长剑弹鞘而出,我以右手将剑抽出,却见剑身通体泛红,剑身表面,隐约泛着淡淡的光泽。 我忍不住赞道,好剑! 将剑身转过来,却见剑身下面,以篆书刻着两个字,卢龙。 第381章 九门八点一口钟 我问道,这借剑之人,可是姓秦? 李来福笑而不答,只是道,这柄剑在我们中原镖局手中已有些时日,若是今日苏少侠选择远遁京城,这柄剑也只有蒙尘了。我连说受之有愧,李来福却道,如今东海势危,浩劫将至,苏少侠有悲天悯人之心,却是中原之福啊,请受李某人一拜! 说着,李来福双手抱拳,深深作了一个长揖。 我连闪开一旁,道,我哪里敢受,如今天下有难,家国将倾,身为大明子民,江湖儿女,我不过是尽力而为,至于能否成功,连我也不得而知。李来福说好一个尽力而为,单是这勇气,我就自愧不如。 我将剑挎在腰间,再次拜谢。 李来福道,京城这护国大阵,分为一主二副十八旁,众人只道是当年吕祖为守卫皇城而建,却不知这惊神阵却是天下一等一的杀阵,其真正意义,却是守护这个天下!苏少侠,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便放在你身上了。 我顿时觉得有一种压力,当初答应启动惊神阵,不过是为了救徐若男,如今要启动惊神阵,也不过是想借助惊神阵之力,阻止谢君衍的阴谋,毕竟她成为今日之模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神色凝重道,我定尽全力而为。 李来福这才欣慰道,关于这惊神阵,我的那位故友,还托我稍给你几句话,你附耳过来。 我走过去,李来福将这惊神阵开启之法,传授于我。 我本以为,如上次那般,从锁龙井进入皇宫之下那一处空间,便可以启动,却没料到,这一主二副十八旁,却各有启动之法。整个惊神阵自建成以来,却也从未将这惊神阵完全开启,遇到寻常危机,纵是陆地神仙来攻,单一个主阵足矣。 李来福走后,我径直来到东直门旁。 内九外七皇城四。 这东直门,便是京城内九门之一。京城九门走九车,大明建国之时,京都建设所需木材均从此门而入,所以东直门又称木门。二十年前,东直门外还建有盛放木材的仓库,后来一场大火将这些仓库群烧成了灰烬,就连东直门也烧了许多,重修之后,仓库早已不在。不过,城外还是有些交易木材的贾市,城内百姓建屋所用的木材,多从此处采办。 城门长约十丈、高约十丈,纵身五丈,其内瓮城加倍。来到正门下,我提纵真气,凌空一跃,来到了谯楼之上。谯楼上,立着门型立柱,涂着红色油漆,高约一丈,门柱之下,挂着一个“点”。 九门八点一口钟。 除了崇文门,其余八门各有一点,每日定更、起更,钟鼓楼声起,这内八楼闻之敲点,唯独崇文门敲钟。 一位道士从谯楼中出来,道,少侠可是姓苏? 我见这道士其貌不扬,花白胡须,虽无仙风道骨,却也干净整洁,只是其道袍有些特别,于是道,正是小可,敢问道长,是否是龙虎山敲点之人? 大明建国以来,便立了龙虎山为国教,大明国师也一直由龙虎山道士担任,负责守护这惊神大阵。 三十年前,大明国师叶良辰战死,空空道长放弃了国师身份,回到龙虎山,直到二十年前奔赴东海后杳无音信,这大明国师便一直空缺了二十年。然而我,九门十八旁阵的守阵之人,仍是由龙虎山道士担任。 那道士呵呵一笑,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贫道自十三岁起便住在此间,如今刚好六十年。这六十年来,从未误过一次敲点。 言语之间,颇有自得之色。 我说道长辛苦了,今日敲点之事,能否由小可代劳? 道长说,此非小事,不知苏少侠会否敲点? 我哈哈一笑,说,略懂一二。 道长没有说话,将身子向旁边一让。 我走了过去,却没有去取那敲点之锤,口中朗声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常当视之,无所不辟!说罢,凌空跃起,在空中大喝一声,临!手中长剑脱鞘而出,调动星宿海真元,一剑挥了过去。 这九字真言,出自《抱朴子》,有驱邪避祸之用,也是启动惊神阵的法诀之一。九门,对应九字真言,这东直门便应了一个“临”字。 当! 长剑击点,听得一声脆响,东直门上的点,被星宿真元击碎。 就在此时,整个东直门地下,发出轰隆的响声,这点碎后,地下似乎有一股被封印的神秘力量被释放出来。 好浓厚的天地真元!我心中暗想,寻常百姓虽不察,但我通象境,岂能不知?这股力量越来越近,连我对这份力量,也心存敬畏之心。 轰!轰! 两声响,东直门两侧两口井中,有两道亮白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划出一道弧形,向皇宫所在之处奔去。 一门两阵,这惊神阵十八旁阵中的两路,已经启动了。天地之间,充斥着浓厚的真元,向皇宫之内涌去。那老道见状,手捋了捋花白胡须,道,看来,贫道可以休息几日了。 如今距离天黑尚有一段时间,我马不停蹄,来到西直门、右安门、朝阳门、阜成门、安定门、德胜门、宣武门和正阳门,纷纷以九字真元为口诀,击碎了其余七点。每击碎一点,便有两座旁阵启动,将惊神阵汲取的天地气运释放出来,凝成一束,汇聚皇宫。 崇文门。 与其余八门不同,崇文门谯楼上,悬着一口铜钟。钟身上刻满了佛经,乃当年成祖皇帝命黑衣宰相姚广孝所铸,意欲镇压东南闹事的恶龙“蒲牢”,后来被吕祖改造成惊神十八旁阵的阵枢。 守护这口大钟的,是酒道人。这酒道人嗜酒如命,为人有些疯癫,脾气有些暴躁,我抵达之时已是黄昏,这酒道人已喝的烂醉如泥。 虽是国丧期间,京城之内禁止饮酒,但酒道人哪里管这套,依旧我行我素。 当我说明来意后,酒道人斜楞着脑袋,睥眼瞧着我,口齿不清道,老子在这里三十多年,还没有人敢打这口钟的主意,想要毁掉老子这口钟,门都没有。 我试图跟他讲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谁料却是白费口舌,酒道人说,去他娘的天下兴亡,关我屁事?老子敲了一辈子钟,要是你把它毁掉,我工作丢了,哪里赚钱去买酒吃去? 我眼见劝说无效,只得祭出我的杀手锏,道,不如这样,只要你让我敲一下这口钟,我送你五十坛上好的竹叶青!酒道人闻言,眼睛发光,问,只是敲一下? 我点头,对,就一下! 酒道人说,那也不行。 我心中暗想,整个十八旁阵,已启动了十六路,既然酒道人冥顽不灵,那我只好强行动手了。主意打定,正要动手,忽然听酒道人问,等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酒来着? 我说竹叶青。 酒道人道,那再送十坛绍兴花雕! 我说,没问题! 酒道人这才给了我一个铜锤。我点头,将真气灌于铜锤之上,使劲轮了起来,朝城钟砸了过去。 轰! 我这一锤用力过猛,竟将整个谯楼敲塌了。又有两道真元从地下窜出,冲入云霄,与先前那十八旁阵汇聚到京城之中,将整个皇宫笼罩其中。 咚咚咚! 钟鼓楼上鼓声响起,已是定更天。 我抬头观瞧,一轮赤红色的圆月,挂在天际。 注:钟、点皆为打击乐器,在古代用来报时。三观曾见过一个点,呈一个圆形,两侧偏上向内侧凹入,形如汉字“工”字,击之,声脆,可传数里。 第382章 魂飞魄散 眼见自己守护的城钟被毁,酒道人勃然大怒,道,你他娘的吃了大力丸了嘛,把老子吃饭的营生给砸坏了。 我不好意思道,抱歉哈,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力量。 酒道人哼声道,道歉就能解决问题嘛?我把你砸个稀巴烂,然后跟你道歉可以嘛? 我说当然可以啦! 酒道人闻言,抡起锤子就向我砸了过来,这酒道人看似武功稀松,然而臂力却惊人,这七八十斤的铁锤,在他手中如一根柴棒一般。我连连后退,由于理亏在先,我也没有还手,只是一味的躲闪,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饶是酒道人有神力,但毕竟上了年纪,五六十锤之后,酒道人一口气没上来,当的一声,锤子落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道,有本事你别动,站在那里吃我三锤! 我心说你这锤子,要不用真气护体,一锤子还不被你砸成稀巴烂啊,于是嘿嘿笑道,你以为我是孙行者啊,还吃你三锤。不过,我这人尊老爱幼,就让你三锤又何妨?话说回来,这三锤过后,我若没事,咱们的账可要一笔勾销了。 酒道人说,放心,三锤之后,不但你不欠我什么,逢年过节,我还要给你烧黄纸呢。说着,他又抡起锤子,一锤子向我头部砸了过来。我没动,然而却利用法则空间,一个闪现,身体向右侧挪了三尺。 噗! 铁锤砸空。 酒道人道,你耍赖,不是说好不许动嘛? 我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动来?不会是你年纪大了,花了眼吧。酒道人揉了揉眼,说,权且算你一锤,再来一锤。 为了防止我动位置,他在地上划了一个圈,让我站到圈里,只见他抡锤转腰提胯,将全身力量灌入铁锤,吆喝一声,来吧!我如法炮制,不过却没有动位置,只是在锤即将击中我时,遁入空间,旋即又出现在远处。 从酒道人角度来看,就如我身体虚无一般,他铁锤从我身体上穿过。酒道人嘀咕道,奇怪了。不过,他不死心,抡出了第三锤,这一锤子,隐约带起风声,朝我当头砸来。 我心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四,于是调动全身真元,将全身护住。 酒道人这一锤在我头上三尺,遇到的体外的一道气墙,我顺势一泄力,连他带锤子,引向一侧,只听当啷一声,由于力道太大,酒道人一锤子砸空,向一旁跌倒,口中哎哟哎哟不停,却是刚才那一下,竟扭伤了腰。 我说道长,这可不怪我哈。 酒道人说不怪你怪我了?这事儿你要不给我个说法,咱们没完! 我建议道,要不我给你送钟? 我呸,你才送终呢! 我是说,我送你一口钟! 酒道人哼哼道,能一样嘛?这口城钟可不是一般的钟,当年我在祖师爷面前发过誓,钟在人在…… 我问,要是钟碎了呢? 酒道人撇撇嘴,那就换一口呗!还好,当时发誓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 我说这就好办了,不过今天没带银子,等改天,改天,我一定给你送过来! 酒道人说,你没银子,那得给我签字画押! 我说我这么大一大侠,难道还会欠你银子不成? 酒道人说,大侠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年头大侠也靠不住,说起来,三十年前,有个姓柳的,当时在江湖上还颇有名气,欠了我三两银子,说下次进京城时还我,结果如何,三十年了,他愣是不敢从东直门入京! 我被他逼得没办法,于是借来笔墨,写了一行字,赔钟一口不能欠债,然后落款写上我的名字。酒道人念道,赔钟一口,不能欠债。我表示无异议后,他才吹干墨迹,放入怀中。 我心中暗笑,这八个字,还可以断为,赔钟一口?不能!欠债!酒道人啊,酒道人,要知道论标点符号的用途,我要是称第二,天下没人敢称第一。两人闲聊间,又有两道白虹冲天而起,朝皇宫方向狂奔而去。 九门十八道白光,划出十八道弧线,向皇宫聚去,整个京城如同被一个穹顶笼罩其下。紧接着,天`安门、神武门之上,又有两道红光激射而出,冲向穹顶,与那十八道白光纠缠不清。 惊神阵十八旁阵、两大副阵,终于启动了。 天地之间,风云诡变。 大明江山,两京十三省的天地真元,纷纷向京城方向涌来。京都有难,惊神护主。 整个京城亮如白昼,而天空之中,挂着的是一轮红月。京城之中百姓,都被这一天之异象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跪倒在地,似乎通过下跪,就能缓解内心的恐惧之感。 众人正在跪拜,忽然听到有人尖叫声。 抬头观瞧,却见赤红色月亮旁边,整个夜空出现了两道裂缝,将红月包裹其中,从地面上看去,夜空之中,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天空开始晃动起来,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众人耳旁,开始出现各种怪异的声音,闻言令人惊悚。 众人乱作一团,有嚎啕大哭的,有惊声尖叫的,还有手舞足蹈,对着月亮大笑的。 这便是谢君衍口中的绯红之月! 人间与冥界,往生之门打开之时。我似乎已经感觉到,这只眼睛的背后,有无数冥将藏于其后,等待着往生门大开,伺机而出动。 我见状,纵身从谯楼之上跃下,朝锁龙井方向狂奔而去。身后传来酒道人的叫喊,欠我银子,你别忘了还!我哪里肯听,早已将全身真元调整到最巅峰状态,几个呼吸之后,站在了锁龙井旁。 当日,谢君衍将我带入这里,从这里进入惊神阵眼之中。 相传,这口锁龙井直通东海,井口六根大锁链,锁着一只恶龙。我打开井盖,双眼直瞪瞪的盯着其中,全身汗毛几乎竖立起来。原本清澈的井水,如今却变得赤红,如同煮沸一般,在不断的翻滚着。 井口之中,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叫喊声。 而那六根铁链,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旋即似乎有一种巨大力量,将那六道铁链向井深处拉扯,发出滋滋的响声。 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口锁龙井,便是天下四大往生门之一。 这口井的尽头,则是冥界。 而这六根铁链,是阻止冥界从往生洞出来的封印。 此刻,我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进入惊神阵阵枢之中,启动惊神阵主阵!李书福告诉我,只有惊神阵才能阻止这一场天下浩劫,若冥界之门大开,数十万冥将入侵中原,结果不堪设想。 我想也不想,屏住呼吸,纵身跃入锁龙井之中。 耳旁凄厉声,如同鬼嚎,我强行克服心中恐惧,向井深处游去。只听耳旁有人喊道,苏犹在。我顺声望去,却见一全身赤红之人,面容狰狞,额头之上,有一块蓝色的晶石,正向我冲了过来,情急之下,我运起真气,一拳朝那人轰了过去。 拳正中其额头,将那人额头晶石击碎。 那人桀桀怪叫,身体竟隐了去,变成了一团血水,与井水融为了一体。我顾不得这么多,距那洞口五六丈时,我忽然觉得一道无形的黑暗之力,向我笼罩而来,回头看去,吓得魂飞魄散! 有一只一丈长的触手,从锁龙井伸出,缓缓升出,向我抓了过来。我憋足了劲,向洞口游去,越靠近洞口,觉得速度越慢,一丈、八尺、三尺、两尺,我刚爬上洞口,就见那一只巨手,将我拖入了水中。 我释放真元,却发现自己的星宿之力,似乎被克制住一般。 我全身动弹不了分毫,却见又有无数全身赤红之人,从水中显身,足有十余个,面目狰狞,口中发着怪叫向我游了过来。我仔细打量着他们,难道这就是冥界的冥将?与人类相差无几,全身赤红,丑陋异常,唯一的区别的,每个人眉心之处,有一块蓝色的晶石。 我越是挣扎,那一只触手越是紧,将我勒的喘不过气来。 这些冥将将我围在其中,一名冥将道,吃了他! 对!对吃了他。 有一人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向我咬了下来。 我心中一寒,心中在想,我命休矣! 一道剧痛从肩膀处传来,那人竟趴在我肩头,开始吞噬着我体内的真元。 就在这时,腰中挎着的那一柄长剑忽然动了。我心领神会,调动星宿之力,意念所及,噗的一声,卢龙剑从剑鞘中脱鞘而出,长剑来到手中。其余冥将纷纷发出凄厉的吼叫,向后退去。那咬住我肩的冥将,并没有发现危险到来,还陶醉于吞噬我的内力。 轰! 我施展出一招斗转星移,长剑从左手射出,将那冥将头颅切了下来。那触手似乎也感应到了危险,连忙将我松开,我趁机一跃,进入了洞口。后面一声尖啸,众冥将纷纷上岸,与我对峙起来。 他们并不怕我,却对我手中的这柄卢龙剑很是忌惮。 井底一声咆哮,有三名冥将冲将出来,向我扑来。我想也不想,意念所及,卢龙剑一个横扫,将那冥将切断,那冥将落入井内,又是一片血水。卢龙剑饮了那冥将之血,原本暗红的剑,竟开始泛起了红光。 剑身上忽然显示了一个数字,三万一千三百一十四。 每杀一人,卢龙剑便更赤一分,剑身上剑身上数便加一。 我心中恍然,原来,这柄剑便是当年秦三观提剑上冥山时所用的佩剑,而秦三观在冥山之上,一共杀了将近三万一千三百多人!难怪这些冥界之人,对这柄剑是如此害怕,当年秦三观提剑冥山,用这柄剑将他们杀出了心里阴影。 想到此,我放声大笑,道,当年有秦三观,如今有我苏犹在,你们这些贼人,休想跨入人间半步!说罢,我将内力催动卢龙剑,只见卢龙剑放出一道红光,我说纳命来。提剑,冲入了锁龙井这些冥将之中。 第383章 论语 锁龙井内,哀嚎声一片。 这些人,不,来自冥界的冥将,纷纷向后蜷缩。这口卢龙,乃秦三观守冥山之剑,杀冥将无数,早已让众冥将吓破了胆子,我哪里管这些,挥剑便砍。 众冥将挣扎着,化作一团血水,融入井水之内。动作稍慢的,变成了卢龙的剑下之魂。 忽然,先前那只触手,从井深处又冲了出来,带起一团血水,张扬着要将我卷入其中。我哈哈大笑,手中卢龙剑与我更心意相同,一剑劈了过去。 噗! 触手断为两截。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几乎在眨眼之间,触手一分为二,却又恢复了先前大小,触手末端,张开一张圆形巨口,满是轮形啮齿,张开巨口向我咬过来。 我释放法则空间,瞬间来到其中一只头顶,一剑劈了下去,将那触手怪的头砍了下来,又转身将另外一只切为两截。 几声咆哮。 两只变四只。 看到这种情形,我心中凉了下来。这是冥界的什么怪物,竟然有这等能力,每个半截,都能独立进化成一只独立个体。若我不顾一切的砍了下去,岂不越杀越多? 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一个犹豫间,突然一只触手将我卷了起来,紧接着,其余三只触手,分别将我双臂,双脚卷住。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脑中一片混乱。触手越来越紧,我感到呼吸困难。 鬼厉声起。 原先遁入血水之中冥将,又纷纷从水中现身,将我围在了中间,口中发出桀桀怪笑,似乎在交流什么。 我心生愤怒,卢龙剑上射出一道内力,避开了触手怪,将为首那冥将的头颅斩落。 那头目仰面而倒,连人带躯体,化为了一团血水,与井水融为一体。众冥将见状,连连鬼嚎,满是愤怒,向我冲了过来,一副要将我吞噬的模样。 触手怪越来越紧,我被勒的喘不过气来。若这样下去,我迟早命丧于此。 第一师兄说过,越是危机时刻,越要冷静。我收敛心神,心中一片宁静,四周嘈杂声尽去。 脑海中闪过一个个武功招式。 出山以来,我所学驳杂,金蛇枪法、天刀、剑神的武功,还有自己悟出来的风林火山,步步雷、方寸圆,然而此时我全身动弹不得,无一能破掉这触手怪物束缚。 噗! 一阵剧痛从肩头传来,却是一个冥将,张开獠牙向我咬了过来。 就在此时,识海之中,一个剑招映入眼前。自琅琊台下得到秦三观万剑河山传承之后,半年来仅悟出了七招,此刻被困,情急之下,竟直接领悟到万剑河山第十一招,半寸河山! 这一招无需用剑,而是体内真元为媒,在口中形成的一股气剑,专用来被困时的破招。 星宿海内真元流动,与皇宫之上惊神十八旁阵产生感应,无数天地真元从皇宫穹顶之上穿透地面,径入我体内,这道真元越发雄厚,聚于喉间,口中暴喝,破! 一道气剑从口中喷出。 剑气随意动,如同出海蛟龙,快如闪电。众冥将见状,纷纷逃窜,然身形哪里比得过这股气剑,哀嚎声四起,不消片刻,冥界这些人,变成了一团血水,融入到锁龙井内。 四只触手也试图逃窜,这道剑气如影随行,切入进去,我催动内力,光芒四射,热浪四起,将锁龙井映得通红,触手来不及分裂,变被灼热的剑气烧成了灰烬。 一切复归平静。 锁龙井水,变得越发红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毛发烧焦的味道,我满是疲倦的落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方才这一剑,几乎耗尽体内真气。 沿地洞而下,到了尽头。当日,冥后剑无霜便是在此处,劈开一处空间,进入皇宫之下,惊神阵的枢纽。 我稍作修正,举起卢龙剑,将残余的星宿真元释放,凭着对空间法则的领悟,一剑劈了出去。 虽没有跃出三境之外,但这一剑,借惊神阵十八旁阵之力,也足以开启这个秘道了。 奇怪的是,整个空间稍作了扭曲,旋即恢复如初。我感觉到惊神阵之力,正在逐渐的退去,感觉外面有股力量,硬生生将惊神阵攫来的天下气运,生生夺了过去。 我心中有股不妙的预感,这边无法进入惊神阵,这威力最大的主阵无法启动,今夜之事,恐怕要凶多吉少了。我又试了几次,却再也无法调动惊神阵之力,只得作罢,心想如今之计,只能去找谢君衍,于是原路返回到地面。 天空的那一只眼睛,变得越发清晰,中间中的月亮,越发的鲜红,宛如锁龙井中的井水。若在往年,仲秋之夜,本是阖家团圆的节日,今夜的京城,却陷入了恐慌之中。 京城大街之上空无一人,原先在街上巡逻的萧家军,早已撤了去。 这时,有个老年人,疯疯癫癫,行走在路上,望着月亮,又哭又笑,口中喃喃道,三十年前的报应,终于在今日应验了。我上前问道,老先生,您刚才说得报应是什么意思? 那疯老头看了我一眼,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踉踉跄跄的离开了。我叹了口气,朝着皇宫方向走去。 惊神阵主副二十阵,将皇宫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之中。两京十三省的天地真元,也纷纷向这边涌来,灌于这惊神阵中。来到西华门,大门紧闭,我释放出蛛丝真气,然而却被惊神阵挡了回来。 门口空无一人,这让我有些惊讶,若是往常,寻常人靠近皇宫大门百步,早有禁军上来驱散。上前扣门,发现大门竟是虚掩着,推门而入,却见大门口,横七竖八的躺着若干禁卫军。这些禁军脸上面露惊恐之色,早已死透,我细细翻看,尸体没有任何伤痕,现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更让我震惊的是,这些尸体,竟然没有了骨头,稍一碰触,立即变形,无法辨认。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什么武功,竟让这些大内高手成为无骨之人,确切说,他们的骨头都变成了碎末。西华门靠着武英殿,从其中穿过,又见到几十具尸体,死法与西华门禁军无二。 忽然听到太和殿那边有人惊叫,我连蹑足,绕过十八颗槐,来到太和殿前,只见朱润茂和宋思贤被几十名大内高手护着,满脸俱是惊恐之色。 礼部员外郎李牧歌匆忙走了进来,听朱润茂道,李爱卿快帮我想想办法! 李牧歌见朱润茂也未施礼,一脸淡然,朗声道,恭迎红莲神座! 只见一道红光乍现,从天而降,落入广场之中,光芒退去,却是谢君衍一身白衣,傲然站立在广场正中。紧随其后的是,二十名白衣神将,额头悬挂着一块晶石,原来,早就有冥界神将,潜入了人间。 不消说,皇宫内三千禁军,都是死于这些人之手。 惊神阵主副二十阵之力,纷纷涌入了谢君衍体内。我心中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惊神阵本是我跟谢君衍谈判最后的筹码,想不到竟被谢君衍抢先一步,夺了过去。 朱润茂道,朕答应了你的一切条件,你为何还如此对待朕? 谢君衍淡淡道,你们姓朱的,没一个是善于之辈,朱润泽如是,朱悟能也如是,我早已对你们失去了信心,那还要你有何用? 朱润茂道,我们不一样! 谢君衍道,其实都一样。 朱润茂面露惊恐之色,颤巍道,朕……我本不想当这狗屁皇帝,是你们逼着我当皇帝,我照你们所说的去做,不过是想苟活一命而已,你既然不想,那我退位便是,又是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谢君衍哈哈一笑,没有你的真龙之体,我又如何启动这惊神大阵? 说着,谢君衍倏然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朱润茂身前,伸手向他抓了过去。 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将谢君衍拦住,两人硬生生对了一掌。 轰! 这一掌,整个太和殿瓦砾横飞,左边的柱子,轰然倒塌。 谢君衍向后退了两步,望着一旁的宋思贤。宋思贤脸色苍白,显然也不好受,不过,更令我吃惊的是,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老头,竟能硬碰硬与谢君衍对了一掌,这份功力,便是徐开山、封万里也差了一截。 朱润茂道,宋卿救我。 宋思贤从容道,谢居士又是何苦来着?谢君衍冷冷一笑,一个铁匠、一个书生、一个镖师,三俗收徒弟的眼光,真是差劲。宋思贤道,若非家师出海访那书剑山,给了你们可乘之机,区区一个冥界,不过跳梁小丑而已,又岂敢来人间作祟?光是我那三师弟,就让你们困在冥山二十年! 谢君衍莞尔一笑,如今他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那你让他过来啊? 宋思贤默不作声,只是缓缓催动内力,一身儒袍无风自动,竟然鼓涨起来,细长的双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一个暗红色光圈,出现在他身前,道,今日,宋某人便有幸领略红莲神座的高招。 谢君衍面色凝重,双手微举,整个人漂在半空之中,一朵红色莲花,在她脚下绽然盛开。此刻的谢君衍,妖艳中带着一股邪魅之色。宋思贤一跃而起,一拳朝着那朵莲花轰了过去。 轰隆! 谢君衍又是向后退去,宋思贤连退十数丈,胸口塌下去一块,落在地上,大口的吐着鲜血。谢君衍冷然道,你还有什么本事,一并使出来吧。 宋思贤擦了擦嘴角鲜血,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封面写着两个字:论语。 ----- 公众平台:三观犹在 从明日起,大结局部分会现在公众平台同步更新,给公众号吸点粉丝。还有新书的一些资讯,设定等,我也会在平台上更大家絮叨。 第384章 绯红之月 宋思贤既然是秦三观的师兄,其武功修为自然不会太差,尤其是能抵挡住谢君衍的全力一击,应也是在三境之上的修为。 据说以前,释儒道魔都能凭借不同的修行方式来突破三境,其中儒道一途,由于入世的缘故,最是难为。 谢君衍眉头紧皱,《论语》? 宋思贤道,正是。 谢君衍冷笑,你想要一本破书来杀我? 宋思贤摇摇头,非也,只是今日的功课还没有读完,师父曾经说过,读不完,不许死。说着,他摊开书,大声诵读起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谢君衍身前十八冥将,向宋思贤靠拢,将他围在圈内,宋思贤浑然不觉,一连陶醉,兀自读着。 忽然,宋思贤道,子不语……怪! 一道金光从那本黄皮纸包的破书中射出,冲向他身前的一名冥将,众冥将警觉,联手抗之,意图挡住这道金光。一声惨叫,金光穿透防护,刺穿了其中一冥将头颅。 力! 乱! 神! 宋思贤口中每吐一字,便有一名冥将倒地,转眼之间,十八冥将有四人已死。 谢君衍见状,吩咐其余人退下,手中作出莲花印,数十多碗口大小的红莲,带呼啸声,向宋思贤冲去。 宋思贤双手将那本《论语》一合,正容道,学无止境,气有浩然!他岿然不动,这数十道红莲来到他身前,如撞上一道无形的气墙,纷纷拐弯,落在地上,将数十寸的石板穿透,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能将儒道之气修炼到这种境界,除了几百年前,中原入北周的大儒沈君儒,以儒道入圣,便是眼前这位宋思贤了。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世,巨隐隐于朝。宋大学士数十年来都以文经治国闻名天下,谁也没有料到,竟还有这等武功境界。 谢君衍道,我说前不久在算筹天下气运聚散,总觉得少了几股,隐匿与世间,原来你便是其中之一,也罢,省了本座找寻的功夫了。宋思贤冷然道,冥界妖孽还敢妄言,且再吃我一拳! 谢君衍嘴角上挑,一股嘲讽之色,肃然而立,双手微举,便见数道光芒从穹顶之上灌入体内,紧接着,她全身泛起了红光,原本乌黑的头发,变得如血一般通红。 宋思贤哈哈大笑,一拳击在了谢君衍身上。谢君衍嘴角露出一股邪笑,身上红芒乍现,宋思贤冲入红芒之中。没有打斗声,没有嘶吼声,等红光散去,宋思贤如人间蒸发一般,不见了踪影。 啪嗒。 一本《论语》落在了地上。 我看得目瞪口呆,两人交手,不过瞬间,宋思贤以儒道之法,穿破了谢君衍的空间领域,却再也没有出来。 谢君衍俯身,将这本书捡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书是好书,却浪费了。 她回头望着我,你来了? 我点头,我来了。 谢君衍说,徐若男已无事,我以为你不来了。 我说我本不想来,但又不得不来,这个天下,容不得你为非作歹。谢君衍呵呵一笑,你来与不来,有什么区别?莫非真是来打开这惊神阵,妄图凭这惊神阵,与本座对抗? 我没有回答,我心中却是如此想的。 却听远处朱润茂道,休得听那妖女之言,这妖女已控制住了惊神阵,若你打开我,恐怕天下危矣。谢君衍皱眉,一抬手,却见朱润茂双目圆瞪,整个人被凌空抓了起来,双手紧紧扒着喉咙,呼吸困难。 我道,你放手。 谢君衍哈哈一笑,却见一道血柱从朱润茂肩头冒出,向广场正中一个灰色石鼎涌去。只见那石鼎见到真龙之血,变成红色,石鼎上的铭文,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芒。 朱润茂瘫在地上,脸色苍白,显是失血过多。 李牧歌向前两步,对我道,苏兄,这惊神大阵,恐怕还要你来启动了。 当年曾一起把酒言欢,彻夜畅谈的李牧歌,如今宛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功利、冷酷、薄情。他害死自己恩师谢士廷,又投靠谢君衍,这等无情无义之人,留之作甚?我面无表情,双眼盯着李牧歌,向他走了过去。李牧歌见状,连连后退,问,你这是何为? 我一言不发,抡起右手便是一耳光,将李牧歌面颊打出五道指印。 李牧歌怒道,苏犹在! 我淡淡道,好一个为天地立心。 李牧歌便要去躲,我欺身而上,又是一巴掌,将他左脸又打出五道指印。 我冷然道,好一个为生民立命! 第三巴掌,打出去,李牧歌脸颊肿起,狼狈不堪,我说,好一个为往圣继绝学! 第四巴掌,李牧歌惨叫一声,向后仰面飞去,躺在地上,披头散发,痛苦不堪,他爬起来,捡起来那官帽戴上,双目恶狠狠的望着我。我说,好一个为万世开太平!当年你在书馆中说的话,都被狗吃了嘛? 李牧歌默不作声。 我又上前,一巴掌将他打出去三四丈,打得他口中鲜血直流,牙齿都脱落了几颗,他怒道,为何还要打我? 我说没什么,就是想打你,凑个整。 李牧歌躲在谢君衍身后,谢君衍道,够了。我今日唤你过来,是让你开启惊神阵,可不是为了这等小事。 我反问道,小事?这对我来说很重要。相比之下,惊神阵于我,才是小事。 谢君衍笑了,那我就帮你把这件事变成大事。说着,一挥手,有几个冥将,推搡着徐若男,走了出来。我心中一凛,喊道,若男。徐若男气色有些虚弱,倒也没有受伤,对几个冥将道,把你们的臭手放开,本教主有手有脚,自己会走。 说着,来到了广场之内。 谢君衍盯着我道,给你一炷香功夫,启动惊神阵,否则你的若男妹妹,就看不到下半夜的月亮了。我心中气愤,谢君衍竟又困住徐若男,想要以此来要挟我,可如今形势下,我们都不是谢君衍对手,若要忤逆了她,若男的性命恐怕有危。 谢君衍道,苏公子,时日无多,尽快做个了断吧。 徐若男道,苏大哥,不要听那妖女的! 啪! 谢君衍一挥手,一巴掌打在了徐若男脸上,顿时鲜血顺着她嘴角流了下来。我怒道,妖女住手!谢君衍哈哈一笑,怎么,心疼了?李来福那厮已告诉你怎样启动这惊神阵,你知道该如何去做。 我气得浑身发抖,谢君衍又扬起手来,我说,慢着,我做! 我缓缓向场中央走去,如今这惊神阵十八旁阵、副阵都被谢君衍控制,我试着去接管,方要动念,胸口便是一阵剧痛,谢君衍道,不要在我面前耍小把戏,否则你的徐教主因你而死,你会愧疚一辈子的。 我心中窝火,来到石鼎前。 这阵法乃吕纯阳所创,谢君衍虽能控制惊神阵,却无法启动它。天下能启动这主阵之人,也要会万剑河山的剑法,除了秦三观外,便只剩下我一人了。谢君衍道,还不动手? 徐若男道,不要! 我深吸一口气,冲谢君衍伸出了中指,干你娘! 骤然释放法则空间,星宿之力暴涨,灌入手中卢龙之内,瞬间来到了谢君衍身前,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芒,冲谢谢君衍面门斩去。我笃定谢君衍不敢杀我,这一剑,几乎耗尽我全身真元,就是要出其不意,将她功法破去。 谢君衍冷笑,不自量力。 长剑刺过,谢君衍却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徐若男身旁,她举手,一掌向徐若男拍了下去。 此时,我距谢君衍有十余丈,眼见徐若男就要丧命,我心中一凉。 叮! 谢君衍一掌,拍在了一把菜刀之上。 正是徐开山的天刀。 旋即,半空之中,人影闪动,一个中年男子,面容清癯,身材壮硕,一连数十刀,将谢君衍逼得连连后退。 来者正是天刀徐开山。 谢君衍见状,笑问,怎得,冥山那边放弃了嘛? 徐开山冷然道,区区一个冥界,有两三个人便足矣,还轮不到我来出手。倒是你这个妖女,连我徐开山的女儿都敢动,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不过几个月,徐开山去了一趟冥山,浑身散发的气势,浑然天成,恐怕早已在三境之外的天人之境,连谢君衍都不敢直掠其锋芒,连连避战。我连上前,扶起徐若男,徐若男神情复杂的望着徐开山,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君衍道,就凭你?恐怕还不是我对手。 西南牌坊上,有一人道,若算上封某呢? 人影闪落,封万里腰中别着一把铁剑,站在一旁,与徐开山一起,跟谢君衍站成犄角之势。 谢君衍摇摇头,还是不够。 又有一人从黑夜中走出来,吊儿郎当道,那算上我呢? 我见来者是张幼谦,问,你怎么来了? 张幼谦说我这人爱凑热闹,京城中有这等好事,怎么能不来? 我说你武功太弱,不过是当个添头而已。 张幼谦哈哈一笑,正容道,若是在加上屠龙阵呢? 我望向徐若男,徐若男低声道,今日你走后,他放心不下你,缠着我不放,我便将屠龙阵的控制权给了你兄弟。我说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你非要掺和进来干嘛? 张幼谦说,我好不容易有这个出风头的机会,你不感激我,还来打击我? 我说不是打击你,而是心疼你的万贯家财,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的这些钱财怎么办? 张幼谦嘿嘿一笑,都转给你了。 我说真的? 张幼谦道,假的。哈哈哈! 我说一点都不好笑。 一阵脚步声,却见张幼谦匆忙间赶了回来,伸手就去拎张幼谦耳朵,骂道,你这个死孩子,人家神仙打架,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跟我回去,你家媳妇还大着肚子,等你回去做饭呢。 张幼谦说,兄弟有难,我不回去! 张百万骂道,兄弟,你就知道兄弟,你不管你爹了嘛?不管红衣了嘛?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嘛?难道你想让你媳妇守寡嘛?让你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嘛,难道想让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嘛? 我也劝道,老张,这里用不到你,你还是回去吧。 张幼谦大声道,爹,你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是何时? 张百万闻言一愣,道,你爹我这辈子谨慎行事,从未做过出格之事,最风光的时候,大约便是你娘生你之时吧。 张幼谦说,这是你的生活,我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如今天下有难,浩劫将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娘死后,我张幼谦这半辈子过得浑浑噩噩,自从认识了这些朋友后,才开始有了色彩,今日我为朋友,为自己,为天下尽一份力,纵然一死,也不后悔! 张百万气得浑身发抖,道,混账话!他望着我,眼中满是血丝,几乎哀求道,苏犹在,你帮我劝劝他! 还未等我开口,张幼谦道,你若劝我,咱俩朋友都没得做了。况且,我们四人联手,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呢! 说罢,他口中念诀,将长剑微举,听得南方一阵龙吟声,远在千里之外,一道黑光冲天而起,穿破空间,不过数息光景,便来到了京城之上,幻作一条黑色巨龙,冲入了惊神十八旁阵! 谢君衍见状,意念所及,皇宫之上,光芒大作,十八旁阵同时发动,与半空中那道黑龙缠斗在一起。惊神阵旁阵被牵制,封万里、徐开山见状,一剑一刀,也陡然发动,冲谢君衍攻了过去。 刀剑合一。 这两个斗了大半生的敌人兼知己,为了天下安危,为了阻止谢君衍,竟然联手。两人武功早已超脱三境,这一刀一剑威力,足以开天列地,带着巨啸,冲入谢君衍的法则空间之内。 谢君衍神色凝重,满头红发飘然,脚下莲花神座红芒暴涨,双手轻抚,轻松化解了两人招式。封、徐二人早已预料,旋即各自释放法则空间,以二搏一,刀剑快如闪电,不过瞬间,攻出将近百招。 这速度,已然超过的人类的极限,连我旁观之人,都无法看清其招式。 徐开山刀法刚猛,大开大合,封万里剑走轻灵,诡谲多变,这两人搭配,天衣无缝,然而却始终无法攻入谢君衍身前三尺。 谢君衍方才与宋思贤一战,虽然耗费了大量的内力,但与封万里、徐开山缠斗,加之张幼谦在阵外骚扰,如今她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三人又缠斗了三十多招,封、徐二人已渐落下风。 我心中担忧,只这惊神阵旁副二十阵,众人已拿谢君衍没有办法,况且她还有黄阵图之力没有施展出来,若这样下去,迟早三人都会被耗死在阵中。身前三丈,便是惊神阵主阵的阵枢,如今已吸了明帝的真龙之血,只要我以万剑河山之力,便能激活这世间威力最大的阵法。 可谁又能保证,在我启动惊神主阵后,谢君衍不会将之据为己有呢? 就在此时,谢君衍忽然脚下一个踉跄,被封万里抓住破绽,剑芒大作,一剑刺了过去。徐开山连忙变招,攻谢君衍躲闪之处。忽然,谢君衍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角度扭曲,一掌拍向封万里后背。封万里大惊,躲闪不过,眼见就要丧命,却见徐开山突然杀至,携万钧之力,砍向谢君衍。 谢君衍长笑一声,道,中计了。 却见她忽然闪身不见,凌空而起,躲了两人,引惊神阵十八旁阵之力,攻向在一旁挣扎的张幼谦。 这才是谢君衍的真正目的。 方才有屠龙阵之力牵制她,她无法真正使出全力对付封、徐二人,然而利用一个空隙,摆脱二人,谢君衍将全身之力攻向了武功最弱的张幼谦。张幼谦此刻正与惊神阵困斗,眼见谢君衍攻来,大惊失色。 就在此刻,一道影子闪过,对上了谢君衍。 张幼谦大喊一声,爹! 张百万双臂齐齐折断,七窍流血,飞向了张幼谦那边。张幼谦也顾不上其他,连忙抛掉长剑,将张百万肥胖的身躯抱在了怀中,痛哭道,父亲!张百万咳嗽两声,吐了一口血,道,兔崽子,都说让你别逞能了。 张幼谦此时如梦方醒,抱头痛哭。 张百万骂道,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当年,你老子我与你师父,秦三叔一起,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的。 张幼谦疑道,我师父?柳清风? 张百万道,你以为呢,若不是老子出马,你以为凭你那点破悟性,能请得动柳清风那财迷?为了让他出山,老子足足花了二十万两银子!咳咳……张百万脸色越来越苍白,道,记住,老子当年喝号小剑人! 张幼谦试着用真气救他,却无能为力了。 张百万口中连吐了几口鲜血,骂道,贼老天,老子还没抱到孙子呢! 这一夜,京城首富张百万死于皇宫之中。 封万里、徐开山盘膝而坐,刚才那一战,几乎耗尽全身修为,正在运功恢复内力。 张幼谦撕心裂肺的怒吼一声,妖女,纳命来! 我连上前将他拦住,双目几欲喷火,道,谢君衍,这么做值得嘛? 谢君衍冷然道,一百年来,先有谷人水,后又秦三观,将我神界搅的天翻地覆,如今神界罹难,危在旦夕,我所作所为,无不为神界苍生,如今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却来问我,值还是不值? 我站起身,怒视道,恐怕,如今要在谷人水、秦三观后面,再加上一个人了。 谢君衍道,苏犹在,别忘了,你自己也是神界之人! 有人忽道,错了,这件事你恐怕是大错特错了! 谢君衍望着来人,道,第一剑? 我也讶道,第一师兄? 第一师兄缓缓走了进来,道,二十年前,祖师爷从冥界盗下来的那个婴儿,无法适应人间环境,活了两个月便一命呜呼了。我这小师弟,并不是你们口中的冥神之子。 谢君衍道,连你也来信口雌黄了? 第一师兄道,当年冥神之子被盗,冥界派了十八神将潜入人间搜寻,其中一人为了逼出冥神之子的下落,将流花河畔一个苏家村给血洗,我这小师弟,便是苏家村唯一活下来之人。而我正是将他抱回盗圣门之人。 谢君衍闻言,哈哈大笑,凛然道,若真如此,那今夜恐怕我就要大开杀戒了! 我说住手! 谢君衍望着我,一言不发。 我来到惊神阵那石鼎身前,道,今夜有我在,恐怕容不得你们冥界放肆!说罢,脑海中闪过万剑河山招式,一剑劈了下去。 叮! 石鼎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整个皇宫开始剧烈颤动起来,天地之间勃然变色,连穹顶之上那些白光,都变得扭曲起来,纷纷向石鼎之附了过来,二十道光,将这石鼎托在半空之中,一道白光从地地喷射而出,将整个天空照的如同白昼! 惊神主阵,终于启动了。 谢君衍嘴角微微一笑,十四名神将不约而同,向我攻击而来。我脑海中一片空灵,二十八星宿生出感应,开始旋转起来,我释放出空间法则,一剑挥出,便有三名神将斩落地下。 就在这一耽搁之空,谢君衍瞬间而至,将那石鼎擎在手中。 众人大惊失色。 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整个惊神阵,都落入了谢君衍手中。 天下三大奇阵,屠龙阵已废,黄阵图与惊神阵均为谢君衍控制,恐怕普天之下,纵是秦三观亲至,恐怕也阻挡不住了谢君衍了。谢君衍冲我一笑,道,如此多谢苏公子了! 夜空中,那一只红色的眼睛,变得越发妖艳。 谢君衍漂于半空之中,口中念念有词,十几名神将,将谢君衍围在正中,为之护法。 谯楼上,鼓打三更。 谢君衍双手高举,一道白光冲向那绯红之眼。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夜空。 那只红色眼睛之上,有一个黑点,起初如米粒一般大小,然后越来越大,如赤目黑瞳,慢慢将那绯月占据,旋即,一滴红色的“眼泪”,从那只“眼睛”中流了出来。 整个夜空,开始震荡起来。 第385章 离火之殇 景元二十三年(注),中秋之夜。东海之上,一场风暴来临。 惊神阵一主、二副、十八旁,在这一夜开启,两京十三省,天下十八路州的气运,纷纷聚至京师。东海之上,秦三观等人守护的冥山,终于支撑不住,天空之中出现了一道缝隙。 一道人间与冥界的缝隙。 数十万冥界,神装战袍,从这道缝隙之中蜂拥而出,冲向人间。等待了近百年的冥界,终于打开了人间的通路。与此同时,风云岛、桃山、流花河畔三处直通冥界的往生门,纷纷打开,天下大乱将至。 风云岛,雁落峰。 京雨柔站在雁落峰祠堂之上,俯瞰风云岛。自从将风云岛大小教务传给徐若男后,除非幽冥教重要的祭祀典礼,极少参与到风云岛的具体事务,可是今夜,她满是忧容,望着山下不远处的离火洞。 她曾经摩尼教黑暗之女,曾是杀人不眨眼魔头。还是少女时,有无数江湖豪杰、道貌岸然侠客曾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不过以她的高傲,对这些人就连正眼都不曾看一眼。直到一天,她听说自己的小师妹,魔教的光明圣女,喜欢上了一个武功平平的小子,甚至为了救他,破掉了自己的光明咒誓。京雨柔对其恨之入骨,在开封府拦住了那个小子。 京雨柔很是奇怪,自己师妹自视甚高,怎么会这个其貌不扬,武功稀松、油嘴滑舌的愣头青另眼相看。不过,京雨柔素来与小师妹不和,从小到大,只要是小师妹喜欢的东西,她都要毁掉,为此两人没少过争执。 京雨柔决定杀死这个小子,谁料这小子太过油滑,几次三番从她手中逃脱,而且每次相见,武功便厉害几分,名气也越来越大。到了这时,她以及不以为然,直到武林大会联手攻打魔教总舵,最终却被这家伙破坏后,京雨柔才对此人刮目相看。 后来小师妹中了暗算,几乎身亡,这小子为了救她,奋不顾身,与武林盟主慕容白云为敌,京雨柔开始有些嫉妒起来,甚至隐约间,她对那愣头小子有一种莫名的情愫。不过,京雨柔素来高傲,她又不像小师妹那般,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她将这份情意,藏于心底。 东海之战后,人间开启了四大往生洞,她率魔教众教徒,在风云岛重建幽冥教,以屠龙阵残阵,守护这个离火洞。她没有向任何人解释过,她为何要镇守离火洞,她也一直在等待,那个人却从来没有光顾过离火洞。 光阴似箭,昭华易逝,一过便是二十载。 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解释过,为什么会镇守在这里,包括自己的徒弟。直到一年前,又有一个毛头小子闯入了风云岛,她似乎在这人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只是那个女子,却换成了自己的徒弟。 山下人影山洞,须臾间,传功长老、释教长老来到了祠堂之前。 传功长老道,“教尊,风云岛上三千教众,已安排妥当,最后一趟船,半个时辰前,已驶离风云岛。” 京雨柔皱眉,问道,“你二人怎不随船而去?” 释教长老道,“三十年前,普陀山之战,我二人已经怂了一回,这次若再逃,将来死后,哪里还有颜面去见死去的那些兄弟?今日一战,我们虽知凶险,但这些年来,我兄弟早已将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为家而战,不丢人。” 京雨柔默然,良久才抬头问道,“离火洞那浑天仪,已经吐了几颗珠子?” 离火洞建在火山之口,其中安置一个九龙吐珠的浑天仪,用来监测火山岩浆的活动度。传功长老道,“方才去看,已吐了七颗珠子。” 京雨柔点点头,忽然手指忽出,两道指风将两人穴道点住。传功、释教二人惊道,“教尊,您这是?” 京雨柔淡淡道,“本教尊行事,向来说一不二,你二人公然违背我的命令,擅自留下,该当何罪?” 两人惊恐,连道,“属下知罪!但是……” 京雨柔冷哼道,“没有什么但是,按教规,违背我的命令,你二人应自断一臂,今日本教尊另有安排,你二人就留在这雁落峰上反省罢!等此间事了,再来收拾你们二人!” 说着,也不顾二人,施展轻功,从雁落峰上飘然而去,向离火洞奔去。 传功、释教二位长老,老泪纵横。 离火洞深处,岩浆翻滚,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气味。 此处乃人间真元最薄弱之处,也是冥界能够打通人间入口之一。京雨柔站在洞口,望着洞内翻腾的岩浆,岩浆上方,一道幽暗的缝隙若隐若现,缝隙之后,深不见底,却充满着鬼嚎之声,有无数赤红色眼睛,在缝隙中窥视。 吧嗒! 浑天仪上,又有一颗珠子落在了觥中,岩浆活动越发剧烈,窜起了数丈之高。 忽然,缝口大开,两道黑影从其中窜了出来,正是冥界的两名神将。这二人来到人间,惊嚎一声,却看到了站在离火洞口的京雨柔,两声嘶叫,瞬间来到洞口,手中鬼戟向京雨柔劈了过来。 还未等靠近京雨柔,只见两道青菱不知从何处伸出,将两冥将卷住,向下一送,落入滚沸的岩浆之中,听得传来两声哀嚎,这两冥将落入岩浆之中,化作了两团黑烟。 众冥将见状,却也不知这洞口这秀美女子乃何人,纷纷驻足。 缝隙之内传来一阵牛角声,有人道,“东海冥山已破,往生洞已开启,尔等若再犹豫不前,格杀勿论!“众冥将闻言,纷纷向外涌出,口中呼道,“为了神界!” 又有数十冥将,从离火洞窜出,张牙舞爪向京雨柔冲了过来。 京雨柔面不改色,看了一眼东方,说道,“小贱人,终归到底,还是你赢了!”说罢,京雨柔凌空跃起,跃入离火洞之中,在距离缝隙几丈之时,两道青菱激射而出。 离火洞内轰隆声大作。 啪嗒! 浑天仪上,第九颗珠子落入觥中。 离火洞之内,火光四起。 一道赤红色火柱,喷射而出,如同祝融之火,冲天而起。风云岛离火洞的火山,终于爆发了。顷刻间,无数岩浆将风云岛淹没,房屋、树木,整个风云岛上的一切,都化作了灰烬。 传功、释教两位长老,站在雁落峰上,望着脚下岩浆流淌,早已泪流满面。二人身上穴道早已解开,他们有心去寻找京雨柔,然而此刻岩浆滚滚,又如何下得山去? 传功、释教二人寻思,教尊待我们恩重如山,如今她老人家回归光明之神,我们又如何苟活于世?想到她生前最后的命令,传功、释教二人齐齐自断一臂,两人哈哈大笑,气绝身亡。 注:朱悟能继位不满一年,故未有年号。 第386章 桃山之恕 金陵城。 桃山脚下,住着一户百姓,主人姓刘,以打猎为生。这刘猎户五十余岁,他自幼家贫,到了三十岁才娶了媳妇,有一女、一子,日子虽不殷实,去也不愁吃穿。然而这一切,都在半年前改变了。 半年前仲春,自己的女儿清儿约好友去桃山赏桃花,结果却被一白毛怪物抓了去,三日后,尸体被发现在山下一处破庙,被人剖肠破肚,死状极为惨烈。这刘猎户向来疼爱自己女儿,这女儿一死,整个人整日里浑浑噩噩,脾气越发暴躁,又染上了赌博、酗酒的恶习,每日里喝得醉醺醺的,家道渐渐衰落下来。 这日白天,刘猎户扛着从山上打来的一只狍子,到集市上去卖,结果被金陵城第一抠门严监生看中,原本能卖个三五两银子,结果严监生连哄带吓,最后用了三百文成交。 刘猎户拿了铜钱,恰好路过一处宝局,被平日的相与的喊住,几人一起到宝局子(赌场)押宝。虽然在国丧期,但如今六扇门都不管了,也便去了。谁料那几个相与的联手做局,几番下来,将刘猎户的钱赢了个七七八八,等刘猎户醒转过来,身上只剩下了三十文铜钱。 刘猎户懊恼之际,一气之下,将剩余的铜板沽了酒,喝得伶仃大醉,到了深夜,才晃悠悠回到了家中。刚一到家,便听到儿子在屋内喊饿,又见刘猎户回来没有带吃食,在家中大喊大叫,刘猎户心烦,赏了儿子几个耳光,那儿子见老爹发怒,连忙跑回炕上,赌气不肯说话。 浑家张氏在屋里埋怨,“孩子他爹,咱们家中米缸都已见底了,好不容易抓了只狍子,本指望能换回些米来,你怎得又去赌钱喝酒了?”刘猎户心中烦闷,破口骂道,“男人家的事情,你一妇道人家,管什么管?” 张氏闻言也怒道,“我不管?我不管咱们一家人喝西北风吗?你整天这个破落户模样,咱家清儿就能回来了?整日里吃酒耍钱,你有个男人的样子没有?就知道窝里横,你要有本事,去将那白毛怪物给宰了,给咱家清儿报仇!” 刘猎户暴怒,伸手便是一巴掌,“我自然有安排!” 那张氏挨了打,心中不忿,哭咧咧不停。刘猎户忍耐不住,骂道,“给我滚!”张氏听罢,心说这日子没发过了,于是收拾东西,带着儿子端儿,连夜投奔母亲家了。 刘猎户暗想,滚吧,都滚吧。抬手去倒热茶,却见壶中并无热水,生气之下,将壶摔在了地上。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刘猎户以为是妻儿回来了,骂道:”娘们家家的,就知道嘴横,到头来还不是乖乖滚回家中?“ 推门一看,却没有看到人,正要回身,脚下却被绊了一跤,刘猎户低头一看,却是一个包裹,捡起来打开观瞧,却是白花花的银子,将近百两。 他左右查看,却没有看到人,连忙将包裹踹到怀中,心说等明儿,老子去浑家娘家,将这银子包往她娘脸上一砸,看她不哭着喊着求着回来。 正要关门,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顺着破窗望去,却见一浑身白毛、断了一臂的灰衣老者,正离开他家,向桃山方向走去。刘猎户觉得有些眼熟,忽然想起这白毛怪人,正是当初在金陵受审的那怪物,他心疼女儿,见到杀女仇人,仗着酒胆,喝道,“怪物,休得逃走!” 那白毛怪人闻言,也不回头,施展轻身之法,逃离出去。刘猎户见状,心说自己老婆天天嘲笑自己没胆,今夜,我就宰了这白毛怪物,给女儿报仇。于是藏好银子包,顺手抄起一只猎叉,跟着那白毛怪物上了桃山。 只听得桃山之内,轰隆声阵阵。 越往上走,刘猎户越是心惊,抬头一看,只见夜空之上,挂着一只赤红色眼睛,眼角还滴落一滴红色“眼泪”。刘猎户顿时吓了一跳,心中萌生退意,可一想若自己回去,岂不让那婆娘耻笑,硬着头皮,跟着那白毛怪物继续上山。 来到半山腰中,那白毛怪物一闪身,进了一个山洞。 刘猎户来到洞口,看到洞之内,红光闪烁,心中盘算,都说山洞之中若有怪物相护,必有异宝,这怪物害死我女儿,我若进去,将那些宝贝偷了出来,也算扯平了。想到此,也不顾虑,将手中猎叉握紧,蹑足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山洞之中轰鸣声越盛。 来到了一处大门,上面写着“黄阵图”三个字,不过刘猎户目不识丁,只当是某个宝藏所在。此刻他已经被金银冲昏了头脑,继续前行,终于在一处石头堆中看到了那白毛怪物。 这石头堆很是奇怪,上面刻满了文字,蜿蜒崎岖,倒像是蝌蚪一般,原来这红光,便是从这石头中发出的。 刘猎户心说这石头一定是绝世珍宝,要将这么一块石头偷走,岂不发财了?此刻,他早已将报仇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趁机藏在一块石头后面,盘算着趁那白毛怪物不注意,偷走一块。 只听那白毛怪物,声音沙哑道,“佛祖在上,弟子青灵子,原本青城山主,因丧子之痛,坠入魔道,丧迷心智,一去经年,犯下了滔天大罪。得蒙琅琊阁柚木道长所救,然深知罪孽深重,数月以来,寝食不安,今日冥界为祸,弟子愿以一死,换世间一个清净太平!” 刘猎户闻言,心中暗忖,“原来这怪物不想活了,快些死吧,死吧,你若是死了,这些宝石都是我的,我今日先偷走一块,找严监生给估个价格,不,严监生太抠,得找宋老爷,他给得出价钱。然后来日方长,慢慢将这些石头贩卖出去!” 想到此,刘猎户几乎笑出声来。 忽然,这一堆发光的石头,竟开始动了起来。 正中央那块青石,上方竟出现了一个一丈大小的黑洞,黑洞之后,是一双双红色眼睛,蠢蠢欲动。 白毛怪物道,“孽障,人间清净之地,休得你们这些污秽之物前来为祸?”说罢,全身白毛倒立,形容甚是恐怖,他凌空一跃,冲入那黑洞之中。只听闻黑洞之后,嘶吼声阵阵,却是那白毛怪物与那些人战在了一处。 白毛怪物忽然回身,冲刘猎户藏身之处喝道,“还不快走!” 山洞之中,轰隆声起。 刘猎户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向洞口外逃走,临至门口,见其中一块泛着红光的两尺大小的石头就在眼前,用猎叉撬了下来,抱将起来,匆忙间逃出了山洞之外。刚出来,整个山洞轰然倒塌,旋即复归平静。 刘猎户长叹一口气,心说好险,再看怀中这块石头,与寻常石头无异,只是上面的蝌蚪形纹理,稍微有些卖相,第二日,去了文玩市场,以三十文价格卖给了一个古董商。 第387章 流花之乱 流花河畔,盗圣门。 往年的中秋节,是盗圣门最隆重的节日,这一日盗圣门全体弟子都盛装出席,化作各色人等,穿梭在长安城的各个角落,哪里人多,哪里热闹,他们就往哪里挤,到了下半夜,等人群散去,盗圣门弟子围坐一团,晒一晒这一夜的成果,并由西门吹灯对各人表现进行点评。然后众弟子喝的伶仃大醉,好不热闹。 今年的中秋,西门吹灯率众弟子守护在流花河畔,没有美酒,没有月饼,只是望着天空中那一轮赤红色的月亮。 西门吹灯问,“三儿应该到京城了吧?” 大弟子草上飞道,“第一师弟在众兄弟中间轻功最高,他三日前出发,按理说应该抵达竟成了,不过,我就怕他那爱犯困的毛病又犯了。” 说到三弟子,西门吹灯颇有些无奈,众弟子中,三师弟盗术最高、轻功最高,唯独这好吃好睡的毛病,改不了,两年前,去城东张员外家偷东西,偷完后,竟在人家的祖宗祠堂睡着了,差点被人以为是祖宗显圣。后来,被抓到了大牢里,为了捞他,西门吹灯自己掏钱贿赂了几个牢头,花了几十两银子。 三日前,他派第一剑前往京城,给自己的小弟子苏犹在送了一件物什过去。今夜,天有异象,冥界将入中原,作为往生门之一的流花河,西门吹灯自有使命,要将数万冥将拦在冥界。 二十年前冥山一战,西门吹灯对冥界众将记忆犹新,他吩咐道,“冥界众将法力高强,寻常通象高手都不是他们对手。不过,他们并非没有弱点,这些冥界之人,初来人间,并不适应,靠额头间的那块晶石,来汲取人间的真元。这块晶石,乃天下武学修行者梦寐以求的至宝,尤其是对破境什么的大有帮助,若能毁掉此物,三日之内,这些冥将,与婴儿无异。” 众弟子闻言,眼中露出光芒,纷纷摩拳擦掌,道,“盗圣门弟子,誓与冥界死战!” 二弟子水上漂来报,“琅琊阁主李长陵,追过来了,指名道姓要找您老人家。” 西门吹灯道,“你就说,你师父我云游四方去了。” 没过多久,李长陵便冲了上来。李长陵很生气,前不久,西门吹灯带着几个弟子拜谒琅琊阁,碍于苏犹在的情面,李长陵对盗圣门众人礼遇有加,好酒好肉的招待,然而他们刚走,便有弟子来报,琅琊阁的镇教至宝便丢失了。 李长陵如何忍得这口气,便离开琅琊阁,追到了关陇流花河畔。 西门吹灯见到李长陵,打了个哈哈,道,“贤侄,一月前才分别,今日又得相见,真是幸会啊。” 李长陵道,“前辈到我们琅琊阁走了一遭,我们琅琊阁的至阳丹变丢了,您是不是应该有个合理的解释?” 西门吹灯自然不承认,道,“解释什么?解释就是掩饰!若论起来,你与我徒儿苏犹在是朋友,今夜前来,若是叫我一声师叔,我们还可以好言聊聊,否则,你至阳丹从哪里丢了,就去哪里要去,跟咱们盗圣门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李长陵问,“难道不是你们顺走的?” 西门吹灯:“无凭无据,凭什么信口雌黄?你这么诬陷我们,到县老爷那里去,这可是诽谤的重罪,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我偷了,咱们江湖人的事情,能算偷嘛?” 李长陵面无表情,“算!” 西门吹灯又问,“你可知,此事事关重大?” “我知道!” “你可知道,这里有个往生门,冥界众将即将开启这往生门?” “我知道!” “你可知道,过了今夜,恐怕就要天下大乱了?” “我知道!” 西门吹灯点点头,“好了,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 西门吹灯说,“我以为你也知道呢。”李长陵无语,西门吹灯又问,“你可知我为何要偷你们至阳丹?” 李长陵说,“前辈终于承认了!”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偷走了我们的至阳丹!” 西门吹灯,“再前面一句呢?” “你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西门吹灯道,“好的,再见!”说罢,西门吹灯就要溜走,李长陵长剑一挥,将西门吹灯拦下,“西门前辈,这至阳丹乃我琅琊阁镇阁之宝,还请前辈返还!” 西门吹灯很是无语,骂了句,你这小子真是难缠,不过盗圣门规矩,除非你有本事抢回去,否则进了咱们口中的东西,决计没有归还的道理。李长陵还要再辩,忽听水上漂道,“师父,天上!” 众人抬头,却见流花河上空,风云大作,一道一丈左右的缝隙,从半空裂开。旋即,有数名神将,冲了出来。西门吹灯道,“动手!”四名盗圣门弟子,一个个踏着波浪,施展无双轻功,从那些神将身边穿过,很是巧妙的将他们额头的晶石,施展移花接木之术,顺了过去。 那些冥将初涉人间,全靠额前晶石汲取天地真元,来适应人间环境,此刻一丢失,立即失去了战力。 西门吹灯对李长陵道,“你还愣着干嘛?” 李长陵见状,叹了口气,长剑挥出,如砍瓜切菜,将那几名神将砍到在地,绿色的血液流了一地。众冥将早已抱了必死之心,纷纷从那缝隙中涌了出来。 这可忙坏了盗圣门的四大弟子,他们施展毕生所学,趁这些冥将立足未稳,将他们额头维系的晶石窃走,李长陵、西门吹灯则放弃前嫌,两人联手,与冥界诸将展开了厮杀,不过须臾间,便有数百名冥将死在琅琊阁与盗圣门的联手之下。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流花河畔血流成河,将流花河水染成了碧绿色。 西门吹灯这边斩落一名冥将,趁机对李长陵道,“小子,你来护我!”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盛满水银的盒子,施展巧妙身法,向那道缝隙靠拢过去。 李长陵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这至阳丹乃天机老人所留,其威力巨大,若功力足够,可凭这一至阳丹,开辟出一个独立空间,西门吹灯将之盗来,正是为今夜冥界入侵所备,于是道,“前辈,我误会你了。此丹威力甚大,你有这等破釜沉舟、同归于尽之心,晚辈自愧不如。” 西门吹灯骂道,“狗屁,老子什么时候说要同归于尽了?”话虽如此,脚下却毫不含糊,距离那缝隙越来越近。 冥界众将越来越多,四名盗圣门弟子双手双脚,也照顾不过来,眼见就要不敌,却见西门吹灯一声长啸,如鱼游水一般,从几个神将攻击下逃脱,来到缝隙处,按下了盒子。 一道金光乍现。 至阳丹从盒中跃出,扔进了缝隙之中。 轰隆! 半空之中,竟凭空生出了一个十余丈的大洞,将那缝隙包裹其中。这个大洞生生出一道吸力,众冥将方从缝隙出来,便被这个巨洞吸入进去,哀嚎声起,卷入洞中的冥将不计其数。 洞口越来越小,变成了一个米粒大小的亮点,旋即熄灭。 盗圣门众弟子痛哭流涕,“师父!” 却听草丛中,有人哼哼唧唧道,“哭什么哭,老子没死呢!”众人围了过去,却见西门吹灯眉毛胡子都已烧焦,狼狈不堪。不过他心情却大好,望了一眼东海方向道,“幸不辱命!” 李长陵躬身道,“前辈,我错怪你了。” 西门吹灯一仰脖子,“哼!” 众人哈哈大笑。 西门吹灯这才道,“乖徒儿,剩下的,看你了。” 第388章 她笑了,笑得很开心 赤红色“眼泪”滴落下来,如同一颗流星,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光芒,向人间疾驰而来,须臾间便来到了皇宫之上。这一股力量并非来自人间,惊神阵生出了感应,穹顶之上,轰鸣声大作,如一声震雷在耳旁响起。 轰隆! 整个皇宫之内,尘土飞扬,神武殿、武英殿等,首当其冲,轰然倒地,处处都是断瓦残垣,一片狼藉。再看头顶,这座惊神阵聚集天地真元而成的最强防线,竟然生生撕出了一道裂痕。 谢君衍缓缓向我这边走来,指了指我身后的那块石鼎,道,你让开。 我明白,谢君衍要取得这块石鼎,惊神阵的阵枢,才能以惊神阵之力,去开启冥界之门。此刻谢君衍集惊神阵与黄阵图之力,场内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她,我喝道,谢君衍!难道,你真要眼见着整个神州陆沉,生灵涂炭? 谢君衍傲然道,人间之事,与我何干? 我说你看着我眼睛! 我希望能够唤醒谢君衍,当初那个温柔婉雅、知书达理的谢君衍,不过看到的,却是她眼中的冷漠、无情和冷酷。她又一遍道,你让开,我不杀你。 我将长剑持在手中,道,你若真要如此做,那便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说罢,体内二十八星宿急速转动,以最快速度,将体内残存的真元,聚在卢龙之上。剑身之上,泛着淡淡的流光,剑尖前方,吐出半尺长短的光芒,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谢君衍冷笑,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说着,她一摆手,我连人带剑,飞出了三四丈外,我全身经脉紊乱,啐了口鲜血,强忍着剧痛,站起身来,又一次拦在了谢君衍身前。 我试图以那石鼎,来控制住惊神阵,然而谢君衍已凭借强横的实力,切断了惊神阵与石鼎之间的联系,如此一来,惊神阵威力虽打了折扣,但对付我,还是绰绰有余。 谢君衍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剑,凌空跃起,施展出万剑河山第十一式,半寸河山。 这就是我的回答! 剑瞬间来到谢君衍身前,谢君衍动也未动,任凭这柄剑刺了过来。 然而,就在她身前三尺之处,这柄剑遇到了强劲的阻力,再也无法前进半分。谢君衍微笑,就这点微末道行了嘛?她缓缓抬起手,向我手中卢龙抓去。我见状,连忙抽身,却发现自己丝毫动弹不得。 我身所在处,不是人间,不是冥界,而是谢君衍的法则空间。 这空间内的一切,尽在谢君衍掌握之中。 谢君衍道,人间如何模样,又与你何干,只要你我联手,纵是这个天下,都尽在掌握之中。 我忽然笑了,说,如今的你,长得真丑! 谢君衍闻言,脸上多出一分异样的神情,旋即是震怒,她双手一拂,我胸口如遭雷击,全身经脉尽数碎断,一道凌厉的真气,冲入星宿海内。 啪啪啪! 我体内传来轻微的噼啪声,二十八颗星宿,一颗颗碎裂开来。一种前所未有过的痛苦,萦绕在身体之间,星宿海破碎,全身真元顿时失去了控制,加之经脉已断,在我体内乱窜,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来,七窍之内,溢出了鲜血。 谢君衍问道,痛不痛? 我痛的嘴唇都咬破了,凭借胸中的一口气,我愣是一声不哼。我以卢龙剑撑着地,强行站立起来,摇摇晃晃的来到石鼎之前,目光坚定的望着她,告诉了她答案。 谢君衍道,你莫要冥顽不化。 我说,我不愿见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谢君衍使了个手势,十余名神将,围绕过来,将我拽到了一旁,此刻我全身内力尽失,已无法阻止她的脚步。谢君衍来到石鼎之前,伸手便要去取。 忽然,一道凌厉的杀意,弥漫在皇宫之内,谢君衍的手忽然停住了,转过身来。 只见张幼谦,双目通红,一道黄雾,缠绕在他身边。这道雾越来越浓,越聚越大,幻化成一条赤黄的黄金巨龙。 号称天下第一杀阵的屠龙阵! 徐若男将屠龙阵之力转移到了张幼谦身上,此刻张幼谦将屠龙阵之力,全部激发出来。张幼谦一言不发,凌空而起,一剑劈了出来。 玄元剑诀! 黄金巨龙萦绕在张幼谦的剑身之上,合屠龙之力,攻向了谢君衍。 谢君衍手指轻转,作莲花印,一座巨大的黑莲花呈在空中,迎着张幼谦长剑而去。 屠龙阵对上了黄阵图。 一声龙吟,旋即半空中传来嘶啸之声。 这条巨龙,竟被这莲花台一分为二,在空中失了控制,向皇宫两侧冲了过去,顷刻间,烟尘四起,无数宫殿楼阁,毁于一旦。两座阵法虽然天下齐名,但守阵之人,境界却有天渊之别。 张幼谦向我这边倒了过来。 他面色苍白,惨笑一声,我尽力了。 封万里、徐开山面色凝重,然而此刻,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徐若男来到石鼎之前,将石鼎持在手中。顷刻间,轰鸣声大作,整个皇宫,如同一座正在缓缓苏醒的巨神,无数天地真元,纷纷向谢君衍身上涌去。 谢君衍漂浮在半空之中。 她口中念念有词,以我之崇意,换彼之降临,以我之鲜血,换彼之圣光。 谢君衍双手平举,两道亮光,一黑一白,冲天而起。 黑为黄阵图、白为惊神阵。 天空之中,两道光柱,相互纠缠,如螺旋状盘旋而上,直冲云霄,向那绯红之月冲了过去。 光柱越升越高,越来越快,整个天空之中,那只赤红色眼睛,开始缓缓张开。整个空间开始扭曲起来,缓缓的裂开了一道缝隙,若隐若现,这边是冥界之门。 若这两道光柱,冲破这空间,恐怕整个冥界与人间的大门,便彻底的打开了。 众人眼神中透出一道颓意,呆呆的望着这两道光柱。我与张幼谦对望一眼,趁那十几名冥将不注意,骤然而起,封万里、徐开山见状,也纷纷冲了过来,四人从四个方向,倾尽全身之力,向谢君衍身上攻了过去。 轰! 我们四人未等靠近她,便被弹开了数十丈。 就在此时,异象陡生。 那道黑色的光柱,忽然黯淡下来,如同断线的风筝,失去了控制。 张幼谦惊道,有人破掉了黄阵图! 此刻,我们并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有一个猎户,因为见财起意,偷走了黄阵图的阵枢,导致整个黄阵图,成了无头苍蝇,轰然跌落下来。 眼见冥界之门就要打开,谢君衍又岂能甘心,没有了黄阵图,还有惊神阵! 她一口鲜血吐在石鼎之上,将全身修为灌在石鼎之内,整个惊神阵的光明,变得无比耀眼,继续冲向那绯红之月。 在过数息时间,整个冥界之门大开,自此之后,整个人间,便是另一种模样。 谢君衍嘴角微挑,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众冥将目光中露出癫狂的神色,纷纷跪倒在地,向那绯月跪拜下去! 在场众人的心,跌落谷底,似乎准备迎接命运的审判。 忽然,谢君衍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惊神阵之力,似乎有些迟缓,那光柱距离冥界之门,不过几息之距,却戛然而止。众人觉得奇怪,纷纷看向谢君衍。 却见谢君衍面色苍白,从半空中缓缓降落地上,她一手扶着柱子,另一手捂住胸口,弯下腰,干呕起来。 我见机不可失,强忍全身经脉碎裂之痛,将那石鼎抢在了手中。 脑海之中,一片轰鸣。 这石鼎通过惊神阵,连接着天下气运,半空中那道光柱之中力量,连同无数天地真元,纷纷灌注我体内。若是我体内经脉尚在,恐怕早已碎裂,可此刻我经脉已断,这股力量在全身每个毛孔、每个细胞之中流淌,每个细胞,都宛若一个独立的空间,将这些真元储存在体内。 大宗师境! 我的识觉、触觉逐渐蔓延开来,似乎方圆百里、千里之内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花草的纹理、虫鸟的鸣叫,连空气中细微的风声,都映入脑海,似乎只要意念一动,这些花鸟虫鱼的命运,便被我改变。 我的境界仍在攀升。 原来,天地之间,并非只有内庄、黄阵图、冥界,我们的周围,存在着无数的细微空间,只是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当境界达到之后,才能感应到这种空间的存在,才能掌握到这些空间的规则。 我看了那十几个冥将,意念稍微一动,这些人便凭空消失,被送入了一个虚无的空间之内。 天空之中,那一只眼睛,渐渐退去。 月亮又恢复如初。 整个冥界的空间之门,渐渐隐了过去。我似乎听到了门后的不甘与怒吼,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天地真元渐渐平静下来,整座惊神阵之力,已被我凝缩在一个空间之内。 谢君衍有些失魂落魄,道,终究还是功亏一篑啊。 我上前将徐若男扶起,道,一切,都结束了。 众人纷纷上前,将谢君衍围在其中。 杀死这妖女! 谢君衍回眸看了众人一眼,这眼神之中,寒光凛凛,众人竟不敢说话。 我来到她身前,若以前对她还有些怜悯,经过今夜之事后,她所犯下的过错,九死不能弥补,我面无表情,看着谢君衍。 谢君衍冷冷一笑,你要杀我? 我说你犯下了滔天之过,如今已是人间罪人,难道还有脸面苟活于世? 谢君衍本是金陵城的一名天之骄女,受万人追捧,却家遭不幸,机缘巧合,与借了红莲神座的神魂,变成了今日模样,她倾尽全力,不过为冥界生存赢得一线生机,如今功败垂成,反而落得了一身轻松。 谢君衍道,天下人都可以杀我,唯独你,苏犹在,不能! 为什么? 谢君衍笑了,笑得很开心。 因为,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啊! 第389章 向天下诸君借剑一用 众人纷纷向我看了过来。 我心中也无比惊讶,不可置信道,你怀了我的孩子? 当时谢君衍在为谢士廷守丧,我曾与她约法三章,并没有行房的打算,唯独一次,我与张幼谦饮多了酒,喝的伶仃大醉,被张幼谦送了回来,晚上是在她房内过夜的。 不过,次日谢君衍矢口否认,我也没有在意。直到前几日,张幼谦那家伙竟提起了扒墙角的经历。 谢君衍笑意未减,道,天下男子,除了你,又有谁曾入了我的眼睛?况且,你我可是曾拜了天地的。说罢,她还略带挑衅意味的看了徐若男一眼。 张幼谦脸色数变,谢君衍杀了张百万,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然而她却怀上了的自己最好兄弟的孩子,此刻,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双目盯着我,让我做出个决断。 徐若男脸色煞白,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徐开山与徐若男虽已相认,但两人关系一直没有缓和,此刻他连大声道,苏犹在,你竟然做出如此禽兽之事!闺女,你放心,爹爹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宰了这对奸夫淫妇! 封万里却在一旁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做了便是做了,是男人就要有这个担当!徐开山怒道,封万里,你竟然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封万里昂头道,怎得,你还要准备与我打上一架? 两人当场吵了起来。 我此时听得头有些发胀,大声道,够了! 却听旁边有人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一名衣着褴褛,穿着浑身是补丁袈裟的和尚,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此人望之如一潭清水,看不出武功境界,化白胡须,皮肤却若婴儿。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却不知是何方神圣。倒是封万里,似乎记起什么,问道,前辈可是大觉寺胡来大师? 老和尚颔首,道,如今天下,认识我这老秃驴的人,不多了。 我心中暗想,这老和尚,称呼自己为老秃驴,着实是个有趣之人,其法号胡来,更是有趣的紧。不过,我想了下,这江湖上三十年来,并没有一个叫做胡来的人。 第一师兄忽道,原来你便是胡来大师! 我问道,他很有名嘛? 第一师兄道,小师弟可能并不知晓,当年京城之中,有风尘三侠之称,其中胡来大师便是其中之一。 风尘三侠? 第一师兄接着道,另外两位你也知晓,一位是咱们的祖师爷何道子,另一位便是三俗道长了。咳咳,因为他们三人喜欢出现于风尘场所,咳咳,比如做大保健不给钱什么的,所以才有了这个雅号。 我恍然,原来这老家伙,竟然是与我们祖师爷齐名的高手!我又问他,第一师兄,你这次来京城又是为何? 第一师兄挠挠头,师父让我给你送了一件宝贝来,刚才你们斗的这么厉害,我竟然忘了 给你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楠木盒,递了给我。 这是什么? 第一师兄道,天绝舍利啊!难道你不知道? 我说这么多师兄弟,师父怎么偏偏派了你这个不靠谱的?说着,将楠木盒子接过来,纳入怀中。 谢君衍却道,若是早知你有天绝舍利,我今夜何至于闹得如此狼狈! 胡来大师喝道,孽障,还不觉悟! 他来到谢君衍身前,双手轻轻抚在她头上,一道圣光从他身上泛出,将谢君衍笼罩其中,谢君衍忽然大叫,你这个老秃驴,想要怎得? 第一师兄道,这便是胡来大师的净化之术了,他要将红莲神座的神魂驱出她体外。 胡来并没有停下,过了不片刻,却听谢君衍神志逐渐清醒过来,满头赤红色的头发也变成黑色,睁开眼睛道,苏大哥?我怎么在这里了? 我问,谢君衍? 胡来大师对众人道,谢施主误入魔道,今能幡然悔悟,也算知错能改,我今日便将她带回大觉寺,等天下事定,再行讨论处置她之法,可好? 我心中也五味陈杂,若说她所犯下的过错,不可饶恕,但她此刻又怀了我的孩子,我又不忍让她受罪,此刻胡来大师的提议,也算是一个折中的办法。 封万里道,我没有意见! 徐开山道,我听我女儿的! 我看向徐若男,徐若男道,你们都已经定了,还问我作甚?说着,缓缓起身,就要离去。我生怕她又一气之下不知所踪,连忙拦住她,徐若男道,我不喜欢这里,想走不成嘛? 我拉住她手,道,那也要一起走。 徐开山一把将我推开,说,你小子花言巧语,又要骗我闺女不成? 谢君衍跟着胡来和尚走了,临行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指了指自己嘴唇,说了四个无声的字:我没有输。 我满脸疑惑,我没有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皇宫外,传来兵马声,却是萧定远带着萧家军重新夺回了皇宫。今夜紫禁城内,三千禁卫军被杀戮殆尽,唯一的战力,便是萧定远的萧家军了。 朱润茂道,快来护驾! 再看李牧歌,早已逃走,不知所踪。 此处留给朱润茂打理,经过刚才一战,他也不敢留我们,我与张幼谦、第一师兄,背着张百万尸体走出了皇宫。 我问张幼谦,你不会怪我吧? 张幼谦脸色不佳,压抑着情绪,道,我与张百万赌气了十几年,想不到刚有缓和,他却为了救我丧命…… 我说对不起。 张幼谦深吸一口气,说这事也不怪你,等我设灵案,你替她多磕几个头。 张幼谦说的她,自然是指谢君衍。 我忽然想起,谢君衍临走时,说得那四个字,我没有输,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将这句话说说出来,三人分析了半天,忽然第一师兄到,糟糕!我竟然忘了这件事。 怎么了? 第一师兄道,东海! 我与张幼谦顿时色变。 这次启动惊神大阵,将天下气运及十八路州真元齐聚京城,如今惊神阵已与我融合,原先东海那一座冥山,却是以这天下气运支撑,若真如此,冥山岂不危在旦夕? 我释放出惊神阵之力,识海瞬间来到千里之外。 东海之上,倒悬于天空中的那座冥山,正在缓缓下沉!冥山封堵的那道冥界大门,逐渐打开。 张幼谦如今有屠龙之力,也生出了感应,惊道,这如何是好? 这个冥界之门,并不同于人间的四道往生门,而是确确实实已经开启了大门,四道往生门虽已封死,但却因为天下气运稀薄,无力支撑冥山。 这就是谢君衍口中所说的,我没有输! 忽然,一道雄厚的声音从东海深处传来,在耳旁响起。 妖孽横行,冥山式微,今夜,我秦三观,向天下诸君借剑一用! 第390章 放手一搏 二十年前,秦三观误开冥山之门,曾向天下借剑,彼时,只有龙虎山空空道人与西凉剑阁沈落雁借出了自己的剑。二十年后,冥山将倾,秦三观再次向他天下人借剑。 这一声借剑,几乎瞬间传遍了中原。 京城。 封万里与徐开山等人刚走出远,也同时听到了这句话。 封万里正容道,余有一柄破剑,愿借! 说罢,将手中的铁剑向空中一掷,这柄剑瞬间发出一道光芒,在京城上空绕了一圈。整个京城之中,剑戈声大作,发出一阵阵轰鸣,有将近百把长剑冲天而起,跟在封万里破剑之后,如流星一般,向东海方向狂奔而去。 徐开山也道,封某不才,有天刀一把,愿借! 封万里一旁道,你这把菜刀又不是剑,就不用来添乱了吧?徐开山却道,刀剑本是一家,再不济,也能杀他十个八个冥界狗。说罢,也向天空一抛,跟在封万里剑后,向东疾驰而去。 藏剑山庄。 庄主玄铭也听到了这道声音,只见他来到藏剑阁上,一拳击出,整个藏剑阁楼顶轰然倒塌,藏剑阁内,陈列着数数百绝世名剑,纷纷倒悬而起。晓生江湖名剑榜之中,前一百柄剑,藏剑山庄占了三十七柄,如今这些剑,都脱鞘而出。 玄铭望了众剑一眼,道,去吧! 三十七名剑,带着数百柄剑向东海深处而去。 武当山。 剑痴青木道人,如今已是武当山新任掌门,自从入夜,整个武当山三千名弟子,纷纷陈列广场之中,望着天象变化。如今,天下往生门已封死,唯有冥山有难,这位剑痴大义于色,道,我们武当派,自创派以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如今冥山有难,我等更是责无旁贷,武当众弟子,听令! 三千武当弟子齐声道,在! 剑痴道,借剑! 忽然间,武当山上光芒四射,三千长剑,冲天而起,每一千把列成一队,三队成品字形,正是武当剑阵。 某不知名小岛,隐居着两个鹤发童颜、花白胡须的老者,曰玄黄二老。此二人在百年前曾是江湖中三境之外的大宗师,然而由于种种原因,被困在这个小岛之上。 秦三观借剑之言,来到小岛时,玄黄二老正在饮酒。 玄老说,姓秦的这小子,又来借剑了。 黄老冷哼一声,这小子性子太浮夸,就喜欢搞些大场面,二十年前,就这么搞了一出,还想借咱们的砍天断地裂星倚天屠龙无敌雌雄甲乙宝剑,哼,想的倒是挺美,三俗那个老不死的,将咱们困在这里这么多年,如今他徒弟还有脸找咱们借剑?怎么不去死呢,让那些人弄死他,我们才开心哩! 玄老点头称是,老弟说得极是,咱们管球他作甚,还是喝酒作乐为上! 黄老说,就是就是!那姓秦的,有本事来抢啊! 话音刚落,便听到悬于墙壁之上的两柄名字巨长的宝剑,发出了阵阵嗡鸣声,玄黄二老大惊,连过来护剑,那两柄剑脱鞘而出,未等二人反应过来,已冲天而起,向东海方向疾驰而去。 玄老在后面骂道,这哪里是借,这分明是抢啊! 黄老试探道,要不,咱们去六扇门报案去? 如此诸类,在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同时上演。 二十年前,众人拒绝了秦三观,二十年后,天下借剑与之! 整个中原天下,万剑齐飞,齐聚东海。 这一夜,冥山沉没。 这一夜,秦三观借得天下名剑十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三把,外加菜刀一把,斩杀冥界雄兵十余万。在柳清风、沈落雁、柚木等数人帮助下,以毕生之所学,将万把名剑,在冥山之门,铸成一座剑阵,号称诛仙阵,取意为神仙可诛。 自此,江湖之上,三大奇阵加诛仙阵,并称四大奇阵。 冥界入侵危机已除,然而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不是人祸,而是天灾! 惊神阵破后,秦三观与冥界为战,整个冥山失去了控制,向东海之上急剧坠落下来,速度越来越快,如一块巨大的陨石一般,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亮光,轰然坠落于东海之上。 海面上,惊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近百丈的巨浪冲天而起,向四周蔓延开去。 整个东海咆哮起来。 海啸,向中原席卷过来。 首当其冲的,东海之内三百里外的一座小岛。这里本是倭寇、海盗的天堂,崇明岛之战后,数万名倭寇余孽,占领了这座小岛,以抢劫来往商船为生,这里的土著居民,早已被屠杀殆尽,如今此处,已经成了法外之地。 巨浪呼啸,拍上了海岸,冲天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势,顷刻间,将整座小岛吞噬。 整个小岛在狂浪的冲击下,席卷一空,海啸过后,小岛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烂的木板和散落一地的倭寇尸体。 海啸席卷了小岛,并没有停止脚步,而是继续向西而行,不出几日,便冲向中原大地,若真如此,后果恐怕不堪设想,纵是大明历史上最厉害的叛乱,其危害也不及这海啸的十一。 我与张幼谦有双阵之力,感应到了这场不啻于冥山之乱的浩劫,心中大骇。 张幼谦问,怎么办? 我心中也失去了主意,随口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要阻止这场浩劫,除非学那剑仙搬山,将这巨浪怼回去。 张幼谦郁闷道,你这是愚公移山呢! 我说若是以前,此事自然行不通,可如今你我二人有惊神阵、屠龙阵之力,兴许可以一搏。海啸是波浪运动,那我们就用双阵之力,在海啸抵达中原之前,制造出一个反向的巨浪,不过,要在东海之滨,选一个恰当的地方。 忽然,脑海之中,闪现出一个地方。 张幼谦也顿悟,两人齐声道,琅琊阁! 半年前,我与张幼谦、李长陵,便是在琅琊台下,以剑破海浪,这一段经历,让我们剑法更加精纯。然而这一次,我们所面临的对手,更加凶悍百倍,千倍。 虽然九死一生,但为中原安危,为了天下苍生,我们只有放手一搏。 第391章 万剑归一 我与张幼谦星夜兼程,两日后抵达龙门镇。 这是前往琅琊阁必经之路,过了龙门镇,再行百里,便是琅琊阁了。龙门小镇并不大,住着十几户人间,都是茅屋草舍,并没有名字那样霸气。两日来,我二人米粒未进,见到有一户农家开着门,于是上前拍门,讨要口热水喝。 有个老妪前来开门,我们说明来意后,便让进了家中。家中只有一个老妪和一个五六岁女娃,女娃见到我们,有些害羞,连忙跑到了内屋。 老妪找来两只带缺口的粗瓷大碗,倒了些开水,便出去了。不片刻,取来了两个窝头,掺着一些白面,另有一碟白菜叶咸菜,道,乡野粗鄙人家,没有太好的吃食,两位将就一下。 我们连连道谢,边吃便闲聊,问,家中没有男人嘛? 老妪叹了口气道,老汉死的早,娃他爹今年开春去出徭役清河道,累出了肺痨,回来后没多久,就过去了。如今我一个人带着娃儿,勉强过日子吧。还好今年苞米收成好,多收了三五斗,终于能过个饱冬了。 朝廷早已用飞鸽传书,命令东海沿岸二百里村民疏散,奇怪的是,一路上并没有见到太多流民,于是问,朝廷没有下发官文,说海啸将至,让你们撤离嘛? 老妪说,昨日村保就开过会哩,不过,大家商量了下,出去背井离乡,早晚也是饿死在路上,倒不如待在家中,听天由命吧。况且,我们村地势高,要真有海灾来了,也不一定有事。 我与张幼谦沉默不语。 吃罢东西,两人拜别赶路,张幼谦执意要留下十两银子,老妪说什么也不要,直到我说,这十两银子是给娃娃买吃食的,她才收了下来。 一路上,张幼谦忧心忡忡,道,这次海啸,威力非凡,纵然这里地势高,却也未必能躲过一劫。我也道,这两年来,百姓日子清苦,好不容易有个好收成,却让他们背井离乡,换作是你,也不干啊。 张幼谦点头,两人商议起,对付海啸的法子。 如今我俩虽有两阵之力,然而我心中却一直没有把握,万剑河山十二招,我已经领悟到前十一招,然而威力最大的一招,万剑归一,却始终不得法门。倒是张幼谦信心十足,玄元剑诀练至第九重,早已跃出三境之外了。 这日中午,二人抵达琅琊阁。 李长陵接手琅琊阁半年以来,琅琊村宛然换了一副模样。平安阁和长生阁之间的矛盾得到了极大的缓和,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争点水渠,便闹得水火不容。 一进村,便看到李登云带着媳妇李荣花在外面散步。看到我们,两人连忙上前,道,苏兄弟、张兄弟,你们怎么来了? 我指了指东海,道,你们知道了? 李登云点头,说几个长老上午还在商量,要将全村人转移到琅琊山顶,我们琅琊阁有阵法相护,些许洪水,难不倒我们。我心中暗叹,却是难不倒你们,但整个沿海几百里百姓,可就要遭殃了。不过,琅琊阁的人能自保就已不错了,还能奢求他们什么呢? 这时,刁婆婆从山顶飘然而至,对李登云便是一顿痛骂,道,山下这么危险,你怎么有把咱家荣花带出来了,要是有什么闪失,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我们连忙上前问好,这刁婆婆虽然严厉,但是顺毛驴,你和颜悦色,她也没有了脾气。 如今李荣花已怀胎七八个月,开始显怀了,张幼谦道,我掐指一算,刁婆婆,你要抱孙子了! 刁婆婆问,你怎么得知? 张幼谦说,这女子怀胎,若是女娃,肚子是圆的,若是男娃,肚子便是尖的。你儿媳妇肚子尖尖,不是男娃又是什么? 李荣花羞得满脸通红。 刁婆婆哈哈大笑,得意道,也不看是谁家的娃儿,对了,你们怎么来了?我们说明了来意,刁婆婆闻言,神色凝重,道,你们有这份心,着实不错,但这次天灾,不同以往。老天爷不让大明日子好过,我们又奈何得了它?不说了,到山顶上去喝茶去!长陵那小子,昨儿刚回来。 我们婉言谢绝,我说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我兄弟二人,虽能力有限,但也愿意一试,哪怕阻它片刻,少淹上十几里,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些。 刁婆婆一脸敬意,道,若天下修行之士,有你二人赤子之心,那就容易多了。 刁婆婆等三人回到了琅琊阁,我们在来到了琅琊台。琅琊台上,那块巨石依然耸立。半年之前,我便是从这上面,领悟出了万剑河山的招式,如今,又来到这里,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一句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来了。 顺声看去,李长陵站在悬崖边,一身白衣,脸色凝重的望着东海。放眼望去,数十里外,一道白线正向这边缓缓而来。 三人并肩而立,李长陵道,有志同之友,吾道不孤! 张幼谦说,你武功又不行,来这里作甚? 李长陵没好气道,我自幼便与这东海之浪相斗,这一点,我比你在行。 张幼谦说,那咱俩比上一比? 我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打嘴仗? 李长陵忽然从怀中取出了一壶酒。 张幼谦道,你不是不饮酒嘛? 李长陵傲然道,我喝醉了酒,连自己都怕! 说着,仰头饮了几口,扔给了张幼谦,张幼谦擦了擦酒壶,李长陵伸手便去夺,张幼谦道,如此美酒,不饮岂不可惜?仰头一饮而尽。我说给我留点,张幼谦将酒壶扔给我。 我哈哈一笑,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酒,与子同饮! 我将酒壶倒悬,勉强从壶中倒出了一滴酒。我骂道,娘的,浪费了我一首好诗! 那一道白线越来越近,不多时到了数里之外,确切说,是一道水墙,高达百丈,便如移动的长城一般,蕴含着巨大的毁灭与吞噬的力量,向东海之滨疾驰而来! 远处,传来轰鸣声,这是海浪挤压空气的声音。 三人面色凝重,纷纷释放出全部的境界。 整个琅琊台上,无数天地真元,以三人为中心,形成了一道旋涡,在空气之中碰撞。 对手不是人,而是老天。 我们没有任何退路。 二十里,十五里,十里…… 海浪声越来越响,震耳欲聋。 李长陵率先出手了,他一跃而起,冲入东海之中,释放出全身境界,一剑轰向水面,一道十余丈的巨浪冲天而起,向着东海方向逆势冲了过去。李长陵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一连挥出二十三剑,二十三道巨浪向那一道海上“长城”冲了过去。 这二十三道浪花,速度不一,最后一道,速度最快,不片刻,便与前面那一层浪叠在一起,后浪推前浪,最终汇成一道三十余丈高的水墙。 轰! 水墙碰上长城,发出一道巨大的轰鸣声。 这种巨浪的力量,呈指数倍数增长,三十丈巨浪碰上百丈水墙,其作用,无异于杯水车薪。 毕竟,李长陵不过刚跃出三境,又无大阵加持,力量有限。 张幼谦却看得眼中发光,李长陵方才那数十剑,让他悟出了一些道理,听得他大喝一声,老苏,助我! 我将惊神阵之力,尽数释放,向张幼谦笼罩过去。 屠龙阵加惊神阵之力,张幼谦浑身泛出白光,将长剑掷出,只见长剑冲天而起,在天空中拉出了一道残影,来到数百丈之上。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这柄长剑,竟化作一道数十丈长的巨阙之剑,顷刻间,成千上万道剑气,垂直向海面上冲了下来。 咚隆,咚隆! 剑气激起千层浪,竟也效法李长陵,叠成一道巨浪,冲向了五六里之外的长城。 海啸巨浪,竟然为之一缓! 三人备受鼓舞,我也凌空跃起,加入到他二人行列,以三人之力,对抗天劫。 一刻之内,三人制造出,数十道巨浪,试图延缓海啸的进度。 然而,三人终究是凡人之躯,纵然有两大奇阵加持,终究有力竭之时,转瞬间,海啸已在一里之外。 三人回到琅琊台上,已是精疲力尽,互相对视,李长陵双唇紧闭,似乎有些不服气。张幼谦脸上则露出一股颓然之势。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常言道,人不与天斗? 我心中生出十万个不甘,发出一声撕裂的呐喊,将胸中一口积郁之气,尽情释放出来。就在这时,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声音,是一种波。 真元,是一种波。 海啸巨浪,依然是一种波。 既然无法阻止它,那便顺从于它,正如我体内真元波动。我将脑海放空,神识一片清明,体内真元缓缓释放,去感应大海的律动,并让体内真元谐振运行,环绕在周身之外。 先前弥漫于天地之间的真元,被体内惊神阵之力催动,开始缓缓聚集起来。 来到大宗师境,脑海之中,轰然一动。 就在玄之又玄的时刻,我找到了海啸运动的波动规律。心中生出一个念头,只要顺从这道规律,以体内真元震动,带动天地真元谐振,从而去影响海啸的运动,这便是,解决之道! 问题是,方才惊神阵聚集的天地真元,早已消耗了一多半。 忽然,怀中有一物掉落出来,猛然炸裂开来。 正是第一师兄送来的天绝舍利。 瞬间,无数真元将我笼罩起来,我识海之中一片宁静。 耳旁传来一个声音,不争匹夫之勇,胸怀悲天悯人之心,此为人道,足以抗天劫。 我回头看了一眼琅琊台上那座石碑,苍劲有力的文字之中,蕴含着对人间无比的敬意,这不就是二十年来,秦三观所作的一切嘛?想到此,心中豁然开朗,我手持卢龙剑,纵身跃下琅琊台,来到半空之中。 二百丈、一百丈…… 滔天巨浪扑面而来。 在天劫之下,人类显得如此弱小,如此不堪一击。 五十年前,白马寺和尚不服,以一人之金刚境力抗天劫,在开封府将决堤的黄河拦了三日三夜。 二十年前,中原镖局秦三观,聚天下气运,将东海之侠客岛悬于冥界之门,守护了人间二十年。 而今日,我就要手中这柄剑,为人间阻止这一场天地浩劫,因为我坚信,人定胜天! 我口中一声长啸,一剑挥出,在天空之中,划出一个大写的“一”字。 两京十三省,天下十八路州,大明三千河山的气运,封于这一剑之中。正是万剑河山剑法中,最神秘,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招。 万剑归一。 整个东海之滨,蜿蜒百里,空间一阵扭曲,出现了一道缝隙。 我以一剑之力,在东海上,劈开了另外一个空间之门。 百丈巨浪滔天,呼啸而至,纷纷涌入那一道大门之中。 半个时辰后,整个海面归于平静。 我收了剑,那道缝隙缓缓闭合,我松了口气,望向东海深处,心中道,秦三观,我做到了。 只觉得头晕眼花,一头栽进了东海之中。 第392章 有兄弟,便是江湖(大结局) 三日后,我与张幼谦回到京城。 京城的戒严早已解除,由于皇宫禁卫军死伤殆尽,皇宫的守卫工作,暂由萧定远萧家军来负责。朱润茂虚惊了一场,但总算有惊无险的度过难关,至少屁股下那把椅子,坐得又牢固了一些。 临危受命的宋思贤在八月十五战死,朝廷为嘉其功绩,谥号给了一个文官中最高的“文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宋思贤死后,朱润茂又擢升徐玉甫为内阁首辅,主持内阁大小事务。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半月后,一道圣旨抵达江南,左迁金陵同知闵秋叶为都察院左都御史。 这个任命,在江南官场如同一道惊雷。 金陵同知不过是从四品的浊官,左都御史则是正二品的清官,闵秋叶在从四品职务上熬了二十年,一下子连升五级,位列七卿之一,与六部尚书平起平坐。 据说圣旨抵达前一刻,金陵知府宋大人正在因闵秋叶没能抓住我与张幼谦这两个通倭的钦犯,在金陵府一众官员面前,对闵秋叶大发雷霆。下一刻,宋大人便如一只京巴一样,舔着笑脸,将闵秋叶扶在了主座之上,还一口一个老公翁,叫的比亲爹都亲。 回京以来,我与徐若男、徐开山住在张幼谦的一处宅院,帮着张幼谦料理张百万的丧事。 皇宫里的圣旨下了三次,朱润茂想让我统领六扇门。 我又如何不知他的想法,我、张幼谦、李长陵在东海的展露出来的修为,虽然在江湖上并没有广泛流传,但却瞒不过朱润茂。 有一个能够时刻威胁到皇位的人存在,而且这个人又不能为皇帝所用,这对皇帝来说是一个怎样的体验? 任何一个皇帝,恐怕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我甚至怀疑,当年秦三观被迫上冥山,也有可能是朱润泽为了巩固皇位而故意设计的一个手段。 经历过这么多事,当年那种想要在六扇门大干一场的热情,早已消失殆尽。而如今,我只想带着徐若男,回到盗圣门,过着平凡普通的日子。 离京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一。这一日,一月的国丧已满,恰逢一年一度的秋季庙会,为了消除前不久中秋之夜京城戒严及各种异象带来的恐慌,朝廷下令要大办这次庙会,京城又恢复了些许的生气。 林红衣,如今应该是张家少奶奶,亲自挑了一辆马车,还有两匹上等好马作为礼物,亲自送我们出城。 今日庙会,街上人山人海,行走的并不快。我们闲聊着,有几个满是泥垢的小乞丐,在人群之中游戏追逐,惹得行人一阵厌嫌。 其中一个眉清目秀的乞丐不小心弄脏了一个衣着光鲜的大汉的衣服,那大汉大怒,一脚踹了过去,将那小乞丐踢向我这边。 我见状,连忙伸手扶住他,那小乞丐挣扎着下来,连谢谢都不曾说一声,转身就逃了。 林红衣笑道,终日玩鹰,却被鹰捉瞎了眼。亏你还自称盗圣门第一高手,刚才走包了,竟然不知道! 我一摸,发现怀中的钱囊不翼而飞,里面除了几两碎银子,还有当日号称来自书剑山的疯和尚送的那本《儿歌三百首》,倒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不过盗圣门的弟子被人偷,这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于是问,你既然发现了,为何不阻止他? 林红衣笑得更开心,说,此乃咱们盗门中的雅事,我为何要阻止,非但如此,等回去后,让张幼谦的《八卦周刊》出个稿子,到时给你寄一份过去! 边聊边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然来到了大觉寺门口。 大觉寺庙门紧闭,心中觉得奇怪,按理说,今日庙会,大觉寺应该开门供奉香火才对,我向里面望了一眼。 徐若男道,来都来了,还藏着掖着干嘛? 我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执事僧,我想了想,总不能说是来找你们庙中一个女子吧,于是说来找胡来大师。 执事僧说胡来大师出门远游了。 我只得问,前不久,胡来大师带回一名女子,小师父,不知可否引荐一下? 执事僧问,你说的那女子可是姓谢? 我点头,正是! 执事僧脸色阴沉,道,那妖女,前几日趁胡来大师不在,杀了我们三名僧人,逃了出去了。 我惊道,什么? 胡来大师此番出去,便是要去捉那妖女了! 我有些魂不守舍,悻悻然退了出来,徐若男问,怎得,见到自己的老情人了? 我深叹了口气,走吧! 此刻,在大觉寺禅房深处,有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声。只是我并不知道罢了。 三人出了京城,我骑单马,徐开山为了缓和跟女儿的关系,主动承担了车夫的角色。 徐开山驾着马车,我策马跟在一侧,跟他聊天。 我问道,前辈,一直以来,我有个问题没有搞明白,想请教你一下。 徐开山道,你何时如此婆婆妈妈了,直说便是。 我问,什么是江湖? 徐开山想了想,反问,你以为呢? 我说道:起初,我觉得江湖应该是少年侠客,鲜衣怒马,仗剑天下,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徐开山冷笑,道:行侠仗义?大多数人,依旧是趋吉避祸。在这个名利场内摸爬滚打讨生活而已。有的人蝇营狗苟,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在这个江湖内立足,能够有一席之地、一饭之劳。有的人金玉其外,却如危船行于`大海,随时都有翻覆的危机。 我又说,后来,我觉得江湖应该是笑傲江湖,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虽千万人,吾往矣这种气势。 徐开山道,你侠义小说看多了吧?天下除了秦三观,又有人真正做到过?哦,当然,你勉强做到了一半,也算合格了。 我摇摇头,这些都不对。 徐开山问,那你觉得什么是江湖? 前方传来一声马嘶声。 十里凉亭之下,张幼谦一身俗气又奢华的绸缎锦衣,左手持美酒,右手抓烧鸡。 我笑了笑,有兄弟,便是江湖。 (全书完) 颠三倒四碎碎念 碎碎念 2018年4月21日23点35分,我在书稿上敲上了“全书完”三个字,长舒了一口气。按我的习惯,忍不住出来,碎碎念一番,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就当是写给我自己的了。 这是三观第二部小说,历时14个月,120万字,虽然跟同行相比,属于典型的手残党,不过这个速度我还是比较满意的。尤其是2017年,除了完成小说外,还筹建了一个银行,成就感十足。唯一遗憾的是,便是日益增长的体重无法满足我八块腹肌的健身需求,后果就是引发了一堆职业病。 一、碎碎念,七扇门 《七扇门》其实算是《行镖》的后传,其实我本来准备写《位列仙班的的日子》,由于某种原因,临时改成《七扇门》,从决定写《七扇门》到动笔写完第一章,只用了半小时不到。 无论是《行镖》,还是《七扇门》,都是我临时起意写的,写得过程属于意识流创作,一没有提纲,二不做笔记,三不回头看,全靠一个脑袋瓜子。还好,三观记性不错,坑基本都填了,依旧留了几个悬念,都在书中暗示过了,所以就不要跑过来问我了哈。 关于结局,其实修改了好多版本,都在我的手稿之中,不过就不放出来了。有个花絮,其中有一个版本,徐开山死了,有个读者花了二百块钱买了他一条命,嗯,我真是生财有道啊,哈哈! 二、碎碎念,写作计划 2018年,三观迎来了第二个宝宝,如今儿女双全,也算人生幸事,所以今年写作计划定的不多,暂定60万字,说说未来几年的写作计划吧。 (一)新书叫做《金钱无罪》,40-50万字左右,应该是网络小说界第一本以银行信贷为题材的小说了吧。主角是一个外法内儒,很强势的人。这是三观第一本职场小说,描写的是东华银行信贷二科经理王冲被诬陷涉嫌贷款诈骗,面对经侦人员的侦查、同事的排斥、上级的怀疑,一步步洗清嫌疑,并揭露了一场足以引起东华金融大崩盘的庞氏骗局的故事。情节很紧凑,会很精彩的。预计在6月-7月发布。 (二)另外一个则是我准备启动的一个搞笑武侠系列,类似楚留香、陆小凤那种,30万字一个故事,用搞笑武侠的方式,来写一群有意思的人。 (三) 三观真正想要写的,要将所有的武侠情怀都要表达进去的,是一本从去年就开始规划的小说——《书剑山》,300万字左右,计划用5-6年时间写完。预计要2019年动笔了。?这本书我的野心很大,我的目标是要在武侠玄幻小说史上留名的,所以无论从人物、逻辑自洽性、世界观架构上,准备的都很充足,目前已经有几万字的素材了,说句很显摆的话就是,我认真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可怕,哈哈! 写完这些,再加上跟某人打赌要拿银河奖的一篇科幻,差不多就有500万字了,可以封笔了。 我在公众平台(搜索:三观犹在)会不定期更新一些好玩的东西及新书的动态,喜欢的朋友可以关注,我的微信号是sanguanyouzai,笔名的全拼。 咱们下本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