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游中的超人》 第1章 极乐塔 南方的气候与北方迥然不同。尽管在南方奔波了几年,但多恩的阳光对于土生土长的北境人而言,还是充满了恶意。 那恶意肆意张扬,堂皇正大,充斥在身周,仿佛空气都带着炙热的根根触手,紧紧的箍住奈德的心脏。 奈德缓缓眯起了双眼,任由细密的汗水爬满脸颊,蔓延至全身上下。他只紧紧盯着身前不远处的三位骑士。三位骑士身后便是他此行的目标——极乐塔,极乐塔中的妹妹。但首先他需要解决身前的三位骑士,于是灰色的眸子里的凝重愈来愈浓。因为他的胜算不高。 三位骑士身着盔甲,稳稳端坐在战马之上,像一座高山阻碍在了奈德一行七人面前。亮银色的甲面映着淡淡光芒,身后的白色披风也像是沉凝了许久的沉默,一动不动。 “史塔克大人。”为首的骑士微微颔首致意,右手拉着缰绳,隐在披风下的左手抓着剑鞘,“我奉雷加王子的命令在此守护王妃,还请回吧。”他的声音有种奇怪的金属质感,双唇闭合间发出的不似话语,倒像是一柄柄利刃。 奈德知道这位骑士,确切的说是闻名已久,传闻中的拂晓神剑,国王的亲卫,御林铁卫的队长,大名鼎鼎的不败骑士,亚瑟.戴恩。然而却是此时不得不面对的敌手。 “莱安娜,不是雷加的王妃。她是劳伯的未婚妻!”奈德,或者说艾德.史塔克心中对妹妹的担忧,对劳勃的愧疚,对王室的仇恨,燃起了熊熊烈焰,燃尽了他对拂晓神剑的畏惧。 “大人!”霍兰.黎德将手搭在了奈德的肩膀上,担忧的语气和粗豪的声音响在耳边,奈德明白,此时此地他需要的不是热血上头,而是理智。拂晓神剑不是无脑武夫可以打败的流贼,这是位即使他加上霍兰六人,拼尽全力仍然无法言胜的强大骑士,他需要一个毫无杂念的头脑以应付接下来的战斗。 “亚瑟大人,您身为国王亲卫对于疯王的暴行可谓历历在目,为什么还要阻拦我?”奈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涌进肺腑,一如此时的心情。 拂晓神剑沉默了一下,那位国王的残暴他心知肚明,然而身为御林铁卫的他,早已发下终生效忠国王的誓言,成为国王手中最坚实的盾和最锋利的剑,无论剑锋是朝向何人,他都不应有一丝手软和同情。 “史塔克大人,你应该明白一个骑士面临此景,最应该做什么。” 奈德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拔出利刃,目光坚定的凝视着亚瑟三人,轻喝一声,一行七人以奈德为首,驱动着坐下战马,向前冲锋。 亚瑟三人随之而动,老练的俯身,拔剑,驱马冲锋,一气呵成。 双方相距不足三丈,十匹战马的速度还未提到最高,便短兵相接。 奈德一剑挥出,在烈日的照耀下,闪出一道亮色的光芒,直奔亚瑟咽喉,却被其轻易挡下。亚瑟转手拔出另一把长剑,直直向奈德刺去,奈德瞳孔紧缩,灰色的眸子似乎都被这一剑染成了亮银色。 身旁霍兰见势不妙,不及格挡身前一剑,将全身力气使在了双手,一剑刺在亚瑟战马脖子之上,那战马扬腿长嘶,使得亚瑟的必杀一剑落在空处,解了奈德性命之忧。 而霍兰生受了一剑,痛呼一声,落下马去,幸运的避开了战马的践踏,倒在地上,一时无力再起。 顷刻之间,双方交错而过。 奈德一方却有四名骑士惨死剑下,没有骑士控制的战马受惊奔向了不远处的极乐塔。四名骑士倒在干硬的沙土地上,猩红的血液流淌而出,混在土里,污浊一片。 “马丁·凯索、威廉·达斯丁、伊森·葛洛佛、马克·莱斯威尔、霍兰.黎德。”奈德来不及悲伤,只是心中默念了一下五位倒在地上骑士的名字,便将注意力转向相错而过的亚瑟等人身上。 亚瑟三人纵然是御林铁卫,剑术和骑术均是高超,但奈德一行也是技业一流的骑士,双拳难敌四手下,三人中的奥斯威尔·河安亦是做了剑下亡魂。 而有白牛之称的杰洛·海塔尔仅仅左肩中了一剑,坐下战马完好无损,还有一战之力。 反观拂晓神剑亚瑟在霍兰拼命下,虽然没有受伤却丢了坐下战马,此时在地上俯身一滚,起身就要去抓奥斯维尔战马的缰绳。 奈德二人瞅准时机,不容亚瑟翻身上马,便急急冲锋而来。 白牛杰洛驱马迎向奈德,卢克则直奔亚瑟。 奈德俯身,手中长剑没有杀向杰洛,反而一剑刺在杰洛坐下战马,而杰洛心有灵犀似的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只是左肩受伤,力量不足,速度上慢了奈德三分。落马的瞬间,被奈德一剑刺中咽喉。在战马悲戚的惨嘶声中,“嗬嗬”而亡。 解决了敌手之后,奈德从缓缓倒地的战马身上下来,转身看向另一处战斗。令他脑门一寒,心中愤怒的一幕印入眼帘。 亚瑟见卢克纵马冲锋而来,不慌不忙,心中做出了强行上马死,转身应战活的判断。任由卢克长剑袭来,他侧身下蹲,躲过长剑,双手持剑,直身后仰。 一道血液在半空飙出,错身而过的骑士,尸首分离。而他拄剑起身,盯着奈德不知恐惧还是愤恨的面目,沉凝的举剑杀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呲唱~”奈德挥剑相迎,兵刃相接的一瞬间,浑身一震,奈德只感到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袭来,双腿一软差点被这股力量压倒在地。他咬牙之间,顺势半跪在地,背对着极乐塔颤抖着举着长剑挡在肩上。死死盯着亚瑟毫无波澜的褐色双眸,那眸子里似乎映着此时涨红脸庞,咬牙切齿却又无力等死的自己。 突然,一道呼啸声传来,声音暴烈而急促,又伴着闷雷似的轰鸣,由远及近,越来越近。奈德从亚瑟那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一道火光,几乎占满了瞳孔的火光。 那原本毫无波澜的瞳孔,此时映满火光,好似天空出现了两个太阳,而其中一个愈来愈大,亚瑟的冷冽平静再也保持不住。 电光火石间,奈德不及多想,招架的剑上来自亚瑟的力道渐渐减弱,心知此时是自己唯一转败为胜,转死而生的机会。正要奋力将剑反压,却见一道剑尖从亚瑟咽喉突出,带出的鲜血喷溅了奈德一脸,将他眼前染红。 亚瑟遭此致命一击,浑身力道消散,手中长剑滑落,身躯倒地却仍旧死死盯着奈德背后。那死不瞑目的溃散瞳孔里火光愈来愈盛。 死里逃生的庆幸,刚刚充斥心间,还来不及浮上面颊,就见反转了战局的霍兰满脸惊恐的大喊道:“大人!”奈德发誓,他真的难以想象,像霍兰这样粗豪的大汉,能够发出这种又尖又细,仿佛要刺破耳膜的惊叫声。 念头起浮间,可怜奈德满心复杂情绪还未来得及体会,就被霍兰纵身压在了身下,恍惚间,霍兰的瞳孔也像是死去的亚瑟一样,映满了火光。 那映火的瞳孔此时像道利刃刺入奈德的心脏,让他突兀的不安恐惧起来,那是直觉上的感受,哪怕刚刚面对亚瑟,极其接近死亡的一瞬,都没有此刻来的强烈。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他艰难的从霍兰坚实却在颤抖的胸膛里,将目光投向了后方。 然后,他就看到了此生不忘的一幕,让他来不及去想对他意味着什么的一幕。 他只发出了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声悲声呐喊,呐喊声就像丢失了一切的丧家之犬的哀嚎。 “不!!!!!!” “轰~~” 一刹那一切都淹没在这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再无其他。而人类绝望的哀嚎,幸存的战马悲鸣声,也混入其中。只余轰鸣。 几丈高的人类土石造物——极乐塔,在这道天降火光中,做不了丝毫阻碍,更别提其间卧床不起的人类和初生的人类幼体。极乐塔的一切都伴随着轰鸣声寸寸消逝。 崩碎的土石在气浪轰鸣中,像道道强力弩炮四处飞射而出。 “啊~”奈德感受着霍兰不停颤抖的肉体在轰鸣中绷紧,在“噗噗”声中逐渐发软,又不知过了多久,逐渐僵硬。 他能做的就是不辜负霍兰,将自己深深埋在这具肉盾下,哽咽着,哀嚎着,在痛苦中坚强的勇敢活下去。 如果这一切都是惩罚。旧神啊!请您告诉我为什么还要让我活着?! 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奈德呆滞的跪在一片废墟中,幸运或者不幸的他,仅仅右腿被一块碎石砸中,左肩有一道亚瑟留下的浅浅剑伤。 而他面前,他能活下来的唯一原因,霍兰。这个在短短时间中救了他两次,不,多少次呢?奈德看着眼前残破的霍兰,让人无法想象究竟遭受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艾德.史塔克,临冬城公爵、北境最高统治者、北境守护! 在天灾中又有什么意义呢? 此行的目标——极乐塔中的莱安娜。 霍兰的惨状映入奈德眼睑,莱安娜想必也随着极乐塔已经被摧毁殆尽了吧。 如果我今日没有赶到,莱安娜即使死去,霍兰他们也不会死的毫无意义吧?奈德心想。 他不知跪了多久,像座雕像多过于像个活人。直到阳光渐弱,尘土沉凝。才像是死去多年的亡者复苏一样。毫无生气的在这片废墟中游荡起来。 他要收敛尸骸,无论敌我,都应在死去后有个埋身之所。 第2章 废墟中的新生 呼~ 吸~ 安常结束了这次的修炼,试了试睁开双眼。发现果然还是做不到这个简单的动作。 他睁不开双眼已经很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多长时间。 从刚开始的慌乱恐惧,到想要动弹却连眼皮都不会颤抖的努力,再到现在的麻木。他已经习惯了明明身体就在掌控中,偏偏连动一下都是奢望的感觉。 每次修炼完毕之后,尝试睁开双眼算是他不认命的反抗吧。 这次尝试一如既往的再次失败,他开始回忆过去。 从能回溯的最初记忆开始,一点一滴的,认认真真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这些记忆不知在他脑海中回忆了多少遍。从他结束某次修炼后,想到女儿,悚然而惊的发现,女儿的音容笑貌竟然变得模糊不清。才做出了每次修炼完毕之后必须回忆自己过去的决定。 他的过往随着不知多少遍的回忆,早已被他掰开了揉碎了的填满脑海中,而关于女儿的点点滴滴更是珍而重之的深深埋进脑海最深处。 他可以忘掉自己不愉快的童年,忘掉孤身打拼的苦累,忘掉突然闯入他人生又抽身离去的她,忘掉一切。他都希望还记得的一个是他自己,一个就是他的女儿。如果某天他将女儿忘掉,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他如此努力的试着醒来,一部分是因为身为人类的本能,另一部分就是他知道他的女儿还在等着他。 每次想到这里,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应该那么仓促的进行在外人甚至自己看来都是自杀的实验,好好的陪着女儿过完一生不也挺好的? 然后得出,每次思考后一模一样的答案: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样都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疯了一样将一切都赌在导致他至今无法醒来的奇怪实验中。 安常自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孤儿院里,院长是个中年大叔,酷爱道家文化,沉迷于不切实际的修真炼道里,还会时不时的给孤儿们诵念道经。安常深受其影响,渐渐大了,接受过义务教育之后,就不再信院长常常念叨的练气吐纳什么的。 院长去世,安常去参加葬礼的时候,难过的一度自欺欺人的认为院长是羽化飞升了。现在想来修炼可能是真的,院长羽化飞升是真的在自我安慰。 安常内心自嘲一笑,自己的实验应该算是成功了,验证了人是真的能练出气来的。可是,控制着这股气在体内到处游走到底算不算修炼,安常也不太清楚,也没人能回答他。整个天球练出气的估计就他一个,他认为那就是修炼,也没人能反驳他。要是能醒来估计还能成为练气鼻祖什么的。 但是都多久了,自从他在实验中练出这口气,从丝丝缕缕到汪洋似海。他就维持着这种意识清醒,身体也在掌控就是不能动弹的状态。 久到他心生绝望,就怕某天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老的不能动弹,女儿还被自己从三流大学硬拉来的实验助手,老牛吃嫩草了。甚至孩子都能围着自己喊姥爷。一想到这,安常都感觉头皮发麻,不敢深想。 安常心中吐了口气,收起脑海中纷杂的思绪,将记忆深深埋进脑海,再次开始修炼。 …… 呼~ 吸~ 又一次修炼结束,将气缓缓引导至丹田处,安常内心轻叹,试着睁开双眼。 又是重复了无数次的结果:失败。 但是,安常似乎听到了一丝异响。 混杂在自己心跳声、血液流动声、气在丹田中翻腾的声音,那非常非常微弱却异常坚定出现的轻鸣声。 类似门禁打开发出的“嘀”声,安常陡然激动了起来。 这声轻鸣对于安常来说无异于在一片寂静中,猛然响起一道雷声,轰耳欲聋,不,还要强烈的多。他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声轻鸣中。 像是先天性耳聋患者第一次听到声音,那美妙激动的心情,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长久的黑暗中,终于疯了。 他再三确认,轻鸣声清脆刺耳,坚定的响在他的耳边。 几声之后,轻鸣声戛然而止,随后响起一道机械的合成声,这道声音似乎在述说什么,然而安常十分确定,除非他真的疯了,不然他不可能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安常就是听不懂,这道声音起伏有序,除了没有任何情感,分明是种语言,但却不是安常已知的任何一种语种。 激动的心情被这话语声击破,陌生的语种,机械的声调,让安常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中。 机械声响起后,再无其他后续。但安常忐忑的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 身体传来好像是水流涌动的触感,轻柔缓和的汇聚在胸前。 然后安常睁开了双眼。 一双干净清澈的大眼睛,缓缓流出一道泪水,划过稚嫩白皙的脸颊,落在沉凝的尘土中,激起朵朵难看的泥花。 入目处,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白炽灯光,也不是预想中的医院天花板,甚至都不是在他听到陌生语种声音后,脑洞大开的各种糟糕景象。 却可能比那些还要更糟糕。 那是一柄染血的长剑,血液干涸在剑身上,在暗沉的夕阳下,呈现出暗黑色的光芒,安常能嗅到淡淡的腥臭味。那剑就停在他眼前,他能清楚地看见剑尖还在颤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比睁开眼就看到的这一幕更糟糕的,是这一幕背后所意味的一切。 获得感知的第一时间,安常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才让他从一个三十四岁的大叔在无尽的黑暗折磨中变成了婴儿,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他只感到恐惧和绝望,令他绝望恐惧的不是眼前悬停的颤抖染血长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恐惧绝望什么,只是不由自主的流下了悔恨的泪水。那本应是重获新生的喜悦,在此时混杂着绝望悔恨,不知变质成了什么心情。 …… 奈德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右腿上的伤口,随后默默的清理眼前的废墟。 碎裂的石块他一点点的搬开,遇到稍大点的他就用随手捡起的木棍撬开,碰到横亘在碎石上的木樑,他就用长剑狠狠斩成几截,直到炙热稍散,阳光西垂,他才将随自己而来的六位骑士遗体,齐整的摆在一起。 然后他向废墟中心清理,找到了依稀还能看出是莱安娜的尸体,以及在她怀中面色青紫,早已没有呼吸的婴孩,他又忍不住的嚎啕痛哭。 哭声收敛,奈德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不远处的黑色圆形物体。 黑色圆形物体在夕阳的照射下,其上道道暗紫色的纹路,散发着不详的光芒,奈德提着长剑,走了过去。 就在奈德的视线下,那黑色圆形物体,暗紫色的纹路开始扭曲变形,由圆形缓缓的一点点收缩,本来大概直径两米的圆体,等到奈德走近,已经缩小到了一米左右。 即使奈德今日经历了种种可怕的事情,眼前这挑战他人生常识的一幕仍然让他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也让他心中有了警惕,将剑缓缓横在身前。 小心翼翼的缓步接近,那圆体开始下陷变形,当奈德走到面前的时候,已经变形为了一个婴儿的形状,然后那黑紫色缓缓滑动,露出了稚嫩的小手小脚,像流水一般,那黑紫色缓缓汇聚在了婴儿胸前,变成了一道黑紫色的印记。 转瞬之间,奈德那并不丰富的推理思维,犹如神助般的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场天灾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看似无害的婴孩! 念及至此,他横在身前的长剑,含着愤恨刺向面前的婴孩眉心。 恰在此时,婴儿睁开了他的双眼。 奈德看着眼前的婴儿,稀疏的黑色头发,清澈的黑色大眼睛,淡淡的眉毛,那划过眼睑的泪水,手中的长剑开始颤抖。 “啊!”他鼓气似的大喊了一声,最终还是将长剑丢在一边,跪倒在婴儿面前,将孩子抱了起来。 他说:“也许你是这一切的凶手,但造成这结果,是我自己的咎由自取。”说着,脸庞上再添一道新的泪痕。 从小受到的骑士教育让他做不到对无辜的婴孩下手,这从天而降的灾难所造成的罪孽也被他归于己身。纵使是他一厢情愿,但事已至此,他除了将这一切担负起来,没有其他选择。 夕阳斜,红色的光洒在这片废墟,落在奈德和婴孩身上,像是染了一层血。他们的影子也被越拉越长,直到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第3章 奇妙的变化 “嘀~” “检测到思维波动,开始扫描程序。” “嘀~” “基因检测完毕,符合喏尕文明主体标准。” “嘀~” “思维波动异常,波动过于活跃,启动应急预案。” “嘀~” “应急预案启动失败,上报主程序。” “嘀~” “主程序失联,启动默认命令。” “嘀~” “能量不足。” “本程序正在休眠,应文明主体最后命令,启动应急程序,应急殖装安装完毕。” “嘀~主程序休眠完毕,预计三个喏尕星公转后苏醒。” “嘀~~” …… 将所有情绪深深压进心底,这用了安常不短时间。等他有心情考虑自身处境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包裹在襁褓中,被绑在了一个男人怀里,绑他的人可能没有考虑到他还是个婴儿,将他勒的又紧又别扭。 四肢支楞着,让他难受的是自己面朝男人的胸膛,眼角余光能看到周围不断起伏远去的暗淡景色,由此他判断男人是骑在一匹马上,在太阳初升就急急的开始赶路。 而他此时什么都做不了,或者说他以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此时他是个婴儿。 突然,类似门禁打开的嘀声响在耳边,随后意义不明机械话语响起。 安常有点好奇,心中确定了就是这种声音响起后,他才从那种奇怪状态中醒来,还变成了一个婴儿。大致猜测这一切变化都是这道声音造成的。 因此在声音再次响起时他心生期望,不久意义不明的声音消逝,他失望的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 时间就在颠簸不已的赶路中悄然流逝,安常开始了修炼。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他第一次在有感知的情况下修炼。 在他刚刚调动盘踞在丹田处的气时,这股汪洋似的气,就像是挣脱挟制的二哈一样,迫不及待的从丹田处疯狂涌向身体各处。 这股气穿过筋膜,越过肌腱,冲刷骨骼,钻进骨髓最深处。更深入的,渗入细胞,透过基液,直奔最遥远的地方。 倏忽间,不知用了安常多久时间修炼来的气,消失无踪,再不见一丝一毫。 惊愕之间,一股来自灵魂最深处传来的颤动,令他干净利落的失去了意识。 就在他失去意识的同时,丝丝缕缕的气,从细胞最深处涌出,依照他的身形蔓延出了一层不可见的气场。这气场依附安常表面一毫米之上,却又与安常躯体最深处相联系。 随后气场猛然收敛至身躯最深处,又猛然从躯体最深处涌出。周而复始,在一毫秒中重复了可查的三十三亿次。自此再不停息的重复着这种收敛涌出的循环。 安常胸前的黑紫色纹路在气场循环中不甘的,一点一点的脱离,最后无奈的变成了一条黑紫色的项链,悬挂在安常胸前。 就在气场循环中,这片天地间极其稀薄却无处不在的一种能量,像是被牵引一般,随着阳光与热量缓缓参与进气场循环中。 …… 奈德驾驭着战马,奔驰在荒野之中。 说来幸运,此时奈德坐下战马,原属于国王亲卫奥斯维尔,在昨日的战斗中,受惊跑向远处,没有被战斗后的天灾波及,事后,这匹战马回返寻找主人,被奈德收入座下。 奔驰间,太阳缓缓升高,对着北境人散发出汹汹的恶意,热意翻腾,空气都被烤炙的扭曲变形。北境人的坚韧不拔是在苦寒中锤炼出来的,对抗多恩边境的毒辣太阳,实属力有未逮。 因此奈德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似的,用热汗洗了个不怎么干净的澡。坐下战马也是“呼哧呼哧”的喘个不停。 如若不是此行七人,为了找寻莱安娜,没有遮掩自身踪迹,行踪几乎完全暴露在敌我双方眼中,也许奈德不会马不停蹄的赶路。 本来七人轻装简行,就是为了打个王室方面的措手不及。但此行不仅无功而返,七人也只活了一个奈德加上个从天而降的婴儿,又耽搁了一天时间,王室方面反应即使在慢,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敌首之一的奈德安全回到大后方。 此时追杀而来的骑士想必已在路上,因此奈德才不敢停息,天微微亮,便骑马北上。 而随着太阳高升,奈德不得不承认,南方的炎热和北方的苦寒是截然不同的考验。特别是汗水浸湿的右腿上的伤口,让他痛的难以忍受。 突然,炎热似乎远去,奈德感到一股凉意从胸膛散发而出,逐渐扩散全身,让他忍不住的长叹一声。 将目光看向怀中婴儿,婴孩像是睡着了一样,浅浅的呼吸不仔细听,压根捕捉不到。 奈德心情复杂,怀中的婴孩从天而降,本就超乎常人想象,此时身上的特异之处,更是说明了其不是寻常的人类婴孩。 “吁~” 奈德一拉缰绳,停了下来,从朝阳初升到现在艳阳高照,马不停蹄,战马几乎到了极限,再不停下,奈德就要用双腿赶回去。 他下马之后,取出昨日收拾出的粮草和水,喂食战马,自己草草吃了几口。借着怀中的凉意,正要坐下休息片刻。 一阵微弱的沉闷马蹄声,若隐若现,让奈德脸色大变,咬牙紧了下右腿伤口上的布条,布条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有被血液晕染的暗红色。 翻身上马,驱使着不情不愿的战马向前方疾驰。 小半日的快马加鞭,已经远离了多恩边境,进入了理应是劳勃辖制的风暴地,然而自从莱安娜被掳父兄惨死君临,养父琼恩.艾琳举起反抗疯王的旗帜后,整片大陆暗流涌动,北境以外,他能信任的仅有教父和劳勃等不多的几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况且,此时教父和劳勃应该率军向君临逼近,根本不可能会有援兵来援助他,那密集的战马脚蹄声,必是从河湾地绕行而来的追兵。大概率会是雷加所属禁卫军的一支骑兵。 能听到马蹄声说明这支骑兵已经极为接近,按理来说,一路行来,他应该及早发现才对。然而并没有。 随着他骑马奔驰,那马蹄声愈来愈近,奈德脸色难看的勒住了缰绳,因为马蹄声是从前方传来,而不是后方。他已经看得到随风而动的巨龙旗帜。 一队严整的骑兵随之出现。 奈德并不打算束手就擒,然而此时的他人疲马乏,就算勉强调转马头,去赌身后没有从多恩而来的追兵他也逃不了多远。束手就擒似乎是他此时唯一的选择。 考虑到逼近君临的劳勃大军,奈德应该会被抓起来,作为胁迫琼恩.艾林,劳勃等人投降的人质。 可是并没有! 只见百人队的骑兵,遥遥望见驻马不行的奈德,骑速不仅不减,反而在一声呼喝中,散开阵型,呈半圆形加速冲锋过来。 马蹄声顿时变得急促,上百骑兵冲锋散发着锐不可挡的气势,特别是冲锋目标仅有一人一马的情况下,似乎下一秒,奈德就要在这股由骑兵组成的洪流下,被冲刷的七零八落。 没有任何交流,也不需要交流,这只骑兵得到的命令便是,一路所见,格杀勿论。不管他是卑贱的平民还是高贵的爵士老爷,此行所见,皆斩。 战马不安的打着响鼻,骑士冲锋的气势还没有压倒奈德,就先将这匹畜牲吓的几乎暴走。奈德竭尽全力的控制着战马,脑筋极速的转动起来,以期死中求活。 眼下,他处在风暴地境内,接近多恩领土,可能受气候影响,附近除了略有起伏的地形外,放眼过去一片旷野,就连成片的树林都难得一见,不然上百骑士也无法形成冲锋,眼前对他而言似乎是必死之局。 幸运的是,双方相距五十米以上,如若不是身处旷野,压根不可能发现彼此,奈德的左侧还有一片稀疏的小树林。 于是他没有放弃的念头,骑兵冲锋的一瞬间,他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迅速左转,向着左侧的树林冲去,尽管可能是垂死挣扎,甚至极有可能赶不到那片树林之中就被洪流冲刷,却是他此时尽力能做的求活之举。 尘土喧嚣,马蹄飞扬之间,奈德拔出短匕扎进战马屁股之上,战马吃痛,痛嘶一声,拼命迈起四蹄,向前奔去。 险之又险的在身后骑兵冲锋及身之前窜进了树林之中。 冲锋的骑兵随奈德而变向,最后遗憾的在树林前缓缓减速,停下了冲锋的势头,却只是速度稍止,百骑便分流成二十股小队,同样窜入林中。惊起阵阵飞鸟。 树林并不密集,甚至稍显稀疏,足以阻止上百骑兵的冲锋,却明显不能借此摆脱上百骑兵的追杀。 今日除非旧神显灵,不然他艾德.史塔克必死无疑。 第4章 死期已至 奈德进入树林之后,找了个稍显茂密的地方,就要纵身下马,却见战马四蹄一软,口吐白沫一头像地面栽去,他只得翻身在地上一滚,起身看了看一息尚存的战马,心中微叹。 绝境之中,他不由庆幸,绑在怀中的婴孩自始至终没有哭闹,一直在安然酣睡。 他在想必死之境中,是否将怀中婴孩遗弃在林中某处,自己纵死,这个孩子如果幸运的话,被追兵发现,也许能够幸存下来。 不然在可以预见的战斗中,婴儿几乎必死无疑。 想着,他小心翼翼的解开绑在胸前的布条,想将孩子抱住,却哭笑不得的发现,孩子的小手小脚紧紧抓住自己胸前的轻甲边沿,像只章鱼一样贴在上边。 深仇大恨似的长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又将布条绑了回去,摸了摸婴儿的后脑勺。随后灰色的眸子四处扫视,低身伏腰,强忍右腿传来的剧痛。爬上了一颗大树。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的从天而降,他可能就死在亚瑟的剑下了,同样的,如果没有霍兰将他压在身下,他也会死在那片废墟中。 和战友敌人家人一起埋尸于那片废墟,可能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可如今也不赖,至少害死霍兰、妹妹和外甥的罪魁祸首会和他一同死去。 这样的话,在亡者世界中见到妹妹等人也不会被怨恨。 如果有亡者世界的话。 奈德思绪渐渐飘远,直到马蹄声将他惊醒。 一队五人的骑兵出现在视线中,在奈德看到五人的同时,五人也发现了攀附在大树上的奈德。 为首的圆脸骑士不由发出一声嗤笑,其余四人也是忍不住的轰然大笑,缓缓停在树下,几人戏谑的仰头盯着树上的奈德。 圆脸骑士拿出鸣笛,鼓气吹了两声,尖细的鸣声响彻不大的树林,不久阵阵马蹄声传来,上百骑兵不一会就将这颗大树,里三圈外三圈的包围起来。 奈德静静的看着树下将自己逐渐包围的一众骑兵,一张在林中招摇不起来的巨龙旗帜,以及越众而出的一位骑士,猜想那就是这队骑兵的领头。 只见这位领头骑士用红色眸子细细端详奈德片刻。 然后开口问道:“史塔克大人?”虽是问句,却语气笃定。 在奈德料想中,幸运的话,他躲在七八米的树上,骑士稍有疏忽可能就会将他遗漏,从而逃出生天,但旧神明显没有眷顾他。 想来也是,树木本就稀疏,又不是茂林密叶里,那么大一个人,瞎子才看不到。 不是奈德失智,纯属无奈之举,他除了这么做,赌一赌运气,还能做什么呢? 听到领头骑士的问话,奈德嘴角微动,正要开口,却见领头骑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冷然下令道:“搭弓。” 随着命令响起,二十个骑手在战马上弯弓搭箭,瞄准树上的奈德。 奈德霎时间瞳孔紧缩,浑身绷紧,抢在领头骑士命令放箭之前,急急开口说道:“我是艾德.史塔克,凛冬城公爵、北境守护,这位骑士大人,我请求一个荣誉的死法!”奈德此时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很奇怪,喑哑而涩然。 闻言,领头骑士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轻蔑,“我知道,史塔克大人嘛!” “我还知道史塔克家族的箴言:凛冬将至~”领头骑士拉长声调故作庄严的说出后半句,随后面色一整。 “不知大人想要怎样荣耀的死法?一个逆贼还想要什么荣耀的死法?哈哈哈…”前半句像是在认真回答奈德,后半句扫视了一圈周围的骑士,最后忍不住的嘲笑出声。 胸前的凉意一直不散,蔓延奈德的全身,然而领头骑士的反问还是让奈德觉得脸庞发烫,明白了自己开口就是在自取其辱,不如安然等死,开口反而白白受了一番侮辱。 又听领头骑士收敛笑声,开口说道:“大人,凛冬要在您死后才能来了。而您,死期已至!” 他声线激动,给艾德下了最后的审判。 “放箭!” 二十个骑射手随之松开拉弦的手,二十支利箭从弦上迸然而出,闪出道道光芒。 突然,一切好似凝固了。 细碎的阳光,扬起的马蹄,轻蔑的狞笑,穿过树叶的箭矢,将要闭合的灰色眼睛。 …… “嘀——” “检测到文明主体即将受损,询问是否启动应急殖装覆盖合体。” “嘀——” “文明主体无应答,再次询问…” “嘀——” “文明主体仍然无应答,开始转入主程序处理。” “嘀——” “主程序已休眠,根据喏尕文明的最高指令:文明主体高于一切,做出以下判断。” “一:即刻摧毁此星球所有低等生命。开始检测可行性,嘀——,能源不足。此方案无法实施。” “二:尝试唤醒文明主体与应急殖装覆盖合体。开始检测可行性,嘀——,开始实施,嘀——,唤醒次数已达上限,仍然无法与文明主体思维取得联系。此方案实施失败。” “三:………此方案无法实施。” …… …… “34625:违反喏尕文明指令第七亿四千六百五十万三千二百零一条指令:未经过文明主体不得分裂子殖装,分裂子应急殖装,覆盖合体文明主体有肢体接触的低等生物。开始检测可行性,嘀——,开始实施,实施完毕。预计成功率为百分之九十九点无限九。” …… 被迫变成项链悬挂在安常胸前的喏尕文明火种殖装,黑紫色的光芒微闪,分裂出肉眼无法观测到的一丝,猛然扎进奈德体内。 一切似乎回复了正常。 奈德竭尽全力的将身体蜷缩,护住怀中的婴孩。 眨眼之间,二十支箭矢划过一道浅浅的弧线,发出破空声,落在奈德的身躯之上。 有几支箭矢被枝叶阻碍,失了准头,订在奈德身旁的树干上,但大部分都深深扎破轻甲,然后轻易刺入躯体之内,最致命的是一支从后颈刺入,穿过咽喉的一箭,像极了亚瑟的死法。 怀中的孩子应该没有中箭吧?没有中箭又能怎么样呢?这就是我临死前最后的想法吗?奈德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思绪就要沉入无边黑暗中,就像他无力的向地面落去的躯体。 领头骑士面带笑容,红色的眸子里映入奈德坠落的尸体,他眯了眯眼,似乎有道亮光在尝试刺破他的视网膜。 “轰卡——” 第5章 不是今天 南方的夏季,燥热而沉闷。 对于北境人来说,北境以南都是南方,而多恩位于整片大陆的最南方,辖接风暴地,因为近海的缘故,常有从大海对面吹来的南风,稍稍驱散燥热。 近来已经好久没有海风,因此空气越发沉闷扭曲,在热量的挑逗下,扭出波浪似的道道弧线。 突然,树林中传来一股莫大的吸引力,气流雀跃的纷纷涌向吸引力的源头,带出一阵凭空生出的狂风。 树叶哗啦作响,狂风骤然而起,席卷着满天烟尘,空气中的燥热却未消散一丝一毫,反而愈来愈盛。 那热终于到了极致,乍然而出一丝光芒,光芒初一出现,便膨胀扩散开来,随即响起一声闷雷声。 “轰卡——” 那光就倒映在领头骑士红色眸子里,蔓延至整片树林,顿时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这道白光。 上百骑兵受到白光刺激,还未来得及合上眼皮,闷雷声还在耳边,就有树木断折的咔咔声传来。 一道巨大的身影砸在地面,压断了几颗树木,压倒了十几个不幸的骑士,发出重物落地的闷声。 恍惚间,领头骑士耳边传来嗡鸣的惨烈嚎叫,伴着战马的痛嘶,他才回过神的使劲揉了揉流泪不止的双眼。 发生了什么? 他忍着痛,终于模模糊糊的看到了眼前。 只露出半截身体的骑士,口吐鲜血的哀嚎着,双手还在疯狂而徒劳的向外扒拉着,想要将自己从重物下挣脱出来。 身旁还有一个不断挣扎的马头,痛嘶着,从马嘴里喷出一摊摊的血液。 有着重影的荒诞一幕,让领头骑士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顾不上眼睛传来的刺痛,他努力的将头后仰,借此,想要看清压在骑士和战马身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似乎是一个人的臂膀放大了数倍,就算平躺着也有两米来高,肉色的皮肤上暗紫色的纹路密布,死死压住了骑士的下半身。 “七神啊!”领头骑士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 那巨物动了,臂膀抬起,缓缓用力,简单的一个起身动作,又碰倒几根树木,那坐起来的上半身,肩膀上还耷拉着几根断折的树木枝干,密布暗紫色纹路的后背上,还沾有片片猩红的血迹,巨大的后脑勺上杂乱的头发。 仅仅只是坐起来的上半身已经像是一座矮小的城堡,立在身前。 那背对着骑士们的巨大头颅,缓缓转过来,侧过半张隐藏在阴影中的脸,暗紫色纹路密布。常人头颅大小般的灰色眼珠死死盯着林中的骑士们! 压在十几个骑士身上的巨物赫然是个城堡似的巨人! 幸运的没有被压倒在巨人身下的骑士们崩溃了,浑身颤抖着骑马调头狂奔,有几个似乎恐惧过头,驱马狂奔的方向不是远离巨人,反而是直直冲向巨人。 巨人动都没动,冲向巨人的几个骑士撞在巨人身上,人仰马翻,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神志不清的痛苦呻吟。 …… 眼看骑士们疯狂逃命而去,巨人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将身一侧,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咔擦咔擦的树木断裂声一时不绝于耳。 站起来的巨人,终于让人得窥全貌。 乱糟糟的半长黑发,长长的脸庞,灰色的狭长眼睛,浑身上下都密布着暗紫色的纹路,林中足有八九米的树木堪堪到他的腰间。 巨人俯视着四散奔逃的骑士们,想要迈步追去,却感觉一脚踏空,身体向前倒去,直直砸在林中,激起阵阵烟尘。 巨人再次缓缓起身,像是瞒珊学步的孩童,小心翼翼的向前迈了一小步,发出咚的一声巨大脚步声。这一步跨出足有七八米的距离,但第二步迈出,身形就有些不稳,巨大的身体摇摇晃晃。 巨人干脆停下脚步,视线落在身周的树木,试探的拔出一颗大树,灰色的巨大眼睛似乎亮了起来。 只见巨人拔起大树,瞄准一处奔逃的骑士,用力砸了出去,轰隆一声,远处扬起一阵烟尘,巨人耳边传来清晰的惨嚎声,巨大的嘴角动了动。 一颗颗大树被巨人或砸或投掷的扔向四散的骑士,直到视线中再不见动弹的人影,树林也几乎被毁坏殆尽,巨人才停手,站在一片狼藉中沉默起来。 良久,巨人举起双手,视线停在密布暗紫色纹路的粗糙双手上,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然后那双巨大的眼珠轻转,细细打量起自己庞大的身躯。 阳光下,站立不动的巨人,身后一片庞然人形阴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巨人摸了摸胸膛,入手处除了一片粗糙的触感,再无其他。 “哈!”巨人吐气,既像叹息又似松了口气,随后四处扫视,看了看中午正盛的太阳,转身背对着阳光,向着北方一步一顿,似缓实疾的走去。 咚咚的沉闷脚步声,在一片旷野中随之响起,脚步声从几秒钟响起一次,变得一秒响起一次,到最后变得像是连声闷雷似的,在燥热的空气中四散传开。 巨人奔跑了起来,姿势怪异,同手同脚,过了好久才慢慢正常起来,当然,在这片大陆上,城堡似的巨人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将视线拉远,从空中鸟瞰,那巨人最初走动的样子像极了学步的人类小孩,慢慢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渐渐奔跑起来,时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吼叫,吼声中的意味,与春游的孩子奔跑在田野里发出的畅快喊声一般无二。 …… 严格意义上来说,失去意识的奈德已经死去,哪怕仅仅只有零点几毫秒,但对于奈德而言,却是不知多久的黑暗,直到一道光芒出现,将他的意识从沉寂中唤醒,他都还以为自己已经沉沦在黑暗中不知多久。虽然事实上只有一瞬间。 直到他条件反射的坐起来,爬虫大小的骑士们进入视线,他都仍然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骑士们的溃逃才终于让他回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一切。 遵循身体本能的将骑士们用树木砸死,他才来得及思考这一切。 他,艾德.史塔克变成了一个巨人。 他有些难以接受,但转念一想,却又由衷生出庆幸来,回想这两日所遭遇的一切,他也认命了,巨人就巨人吧,活下来就好。 据城中学士所言,传闻北境以北的塞外之地就生活着巨人,难道他以后也要去塞外之地生活吗? 奈德几近崩断的神经,将变身巨人这件事归咎于从天而降的婴儿身上,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其他理由。 变身巨人之后的奈德,除了像是新生的婴儿一样,对身体缺乏掌控外,他的听觉、视觉等五感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怀中婴孩不见了,他四下寻找一番无果后,却异常肯定婴孩安然无恙,于是不再耽搁,北方还有一场战争在等着他。 如果以这种巨人姿态加入战争,纵然坦格利安家的巨龙都活过来,也不是不能打赢,更何况,巨龙早已在这片大陆绝迹。 于是他向北方缓缓走去,逐渐掌控巨大的身体之后,快步奔跑起来,那种伟力握在手中的畅快感,让他不时高声吼叫。 此时年仅二十的奈德当然发现不了,自己的心态甚至性格在短短的两天里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可能依然沉默严肃一如史塔克家历来的性子,但他接受事实的速度似乎太快了,就像是有人在强行将一块方形的石块,捏成奇形怪状的样子。 第6章 醒来的安常 阳光西斜,还剩半边身子的红日,宣告着夜晚将至,也稍稍带走了一些燥热之意。 一道拉扯着极长影子的巨大身躯,随着咚咚脚步声出现在落日余晖下。 一座城堡遥遥在望,奈德内心计算了下,发现需要不眠不休骑马赶上至少三天的路程,被他一个下午跑完。 一路行来,也遇到过零零散散的行人,在遥遥看到巨人后,无不是惊恐的转身就跑,更有甚者,吓得瘫在原地,心惊胆颤的注视着巨人咚咚接近,又咚咚带起一阵轻风的远去,成为他们此生难忘的一幕。料想不久,巨人便会被添油加醋的变成传闻流传于附近一带的怪谈中,随着人流往来慢慢从此处散播出去。 巨人慢慢停下脚步,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贸然接近城池,肯定会遭到城中守卫惊恐的攻击。 虽然他对这副刚刚变成巨人之躯的身体有着莫名其妙的自信,自信不会被城中守卫所伤,但一来他不想受到无谓的攻击,二来风暴地是劳勃的领土,他不是来攻城,而是来询问劳勃等人的大军行至何处,好方便与其汇合的。 思虑之下,想着可以遥遥对着城池大声喊话,将自己的身份意图先说出来,即便巨人的样子不可避免的会引起城中骚乱,却会少生许多波折。 前提是奈德能用巨人之躯开口说话,尴尬的恰恰是现在的他只能发出吼叫,还不能用巨人发出哪怕一个完整的字词音节。 …… “嘀——” “文明主体危机已解除,子殖装适配度低于指令合格线,是否收回?” “联系不到文明主体的思维,应急程序在保证文明主体安全下无权做出决定!” “嘀——” “检测到子殖装在未知能量下发生变异。” “立刻执行主程序默认命令。” “断开子殖装链接,断开子殖装能量供应。” “完成对子殖装的独立程序。” “子殖装程序剥离完毕,填充初级感应程序。” “命名:超低级苦力殖装,简称超苦装。” “执行完毕。” “嘀——” …… 正苦恼间,奈德惊愕发现淡淡的紫色光芒将自己笼罩,仔细去看,是身上暗紫色的纹路扭动着发出,同时一股晕眩感袭来,让他控制不住的脚下一软,仓促间,右手支地,半跪了下去。膝盖落地,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一股奈德从未体验过的玄妙感觉袭上心头,全身上下似乎寖泡进了临冬城中的温泉之中,每一根肌肉纤维好像都在溶解分化,温热的触感从接触地面的右手掌心向着全身扩散。 暗紫色的纹路扭曲着,巨人之躯化为流水似的,翻腾着慢慢收缩。首先是暗紫色纹路变细,深陷进去,像是细细的鱼线网勒进了肌肤中,光芒也收敛至巨人之躯体内,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半跪在地,发出暗淡紫光的镂空巨型人体雕像。 随后,没有被镂空的部分,像是失去了支撑,倏然紧缩塌陷,巨大的躯体猛然缩水,掀起一阵骤然而起的狂风,体内的暗淡紫光慢慢聚合在右手处,缓缓消散。 烟尘弥漫,巨人所在之地出现了一道半跪在地的暗紫色人形,那紫色蠕动着扎进深处,露出了一张苍白的长脸,旋即怀中还绑着一个婴儿的奈德现出身形。 奈德严肃的长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苍白笑容里透着股掩饰不住的虚弱。他缓缓站起,用右手摸了摸仍在酣睡中的婴儿头颅。 目光扫视了一眼破烂染血的轻甲,从碎裂的缝隙中能看到新生的肌肤,右腿上的伤口也恢复如初。 随后灰色的眸子聚焦在右手上,他将右手反转,感谢还在挣扎不肯离去的夕阳,奈德得以看清掌心处有着一道由暗紫色纹路缠绕而出的花纹,花纹工整对称,将手掌拿近了,还能看到极细微的纹路从掌心蔓延至五根手指。 奈德细细感应,发现掌心中的花纹果然随着自己心思,缓缓发亮流动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覆盖全身,将他再次变成巨人。念头赶紧一收,花纹变回原样。干裂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向后咧去。 他突然用力攥紧右手,拳头轻轻颤抖,目光复杂的深深注视了一会怀中的婴儿。 遥遥看了一眼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的城堡,无奈的轻叹一声,收拾心情,举步走去。 奈德足足走到天空繁星点点,皎月高挂才来到城池门前,在没有顾虑的高声表明身份和来意后,城中留守的领主长子将奈德迎进城内。 领主长子细心的发现,尽管艾德.史塔克大人看起来狼狈不堪,一身轻甲上满是伤痕,实际上却毫发无损,明明是灰色眼睛却亮的让他不敢直视,最为奇怪的是怀中绑着个婴儿。 但他没有贸然开口问询,只是心中暗暗奇怪。 拒绝了领主长子想要为他摆宴的想法,问清劳勃大军的行踪后,奈德在为他安排的客房里,草草吃了点东西,又找来仆人,让他寻个奶妈。 不久,就有一位姿容不错的黑发女子敲响房门。 将一直酣睡的婴儿交给奶妈后,奈德退出房间守在门口,拖着疲惫的身子静静等候。 等待间,奈德想起了被草草安葬在极乐塔废墟中的妹妹等人,决定诸事毕后,将妹妹遗骸移葬至家族墓窖之中,亚瑟、霍兰等遗体则交还给他们的家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那个死在妹妹怀中的婴孩,不出所料是被雷加强迫所生的孽婴,虽然已经夭折,其本身也不应该承受父辈犯下的罪孽,但如果将其葬在家族墓窖中,宣扬出去的话,不仅会损害家族荣耀,还会令劳勃蒙羞。 以劳勃的脾性得知此事,怕是要惊扰列代史塔克,大闹临冬城墓窖,将孽婴挫骨扬灰。 想到这儿,奈德的心情不由得有些糟糕,右手大拇指摩挲了两下掌心。 劳勃率大军在三叉戟河与雷加.坦格利安遥遥对峙,战火应该在几日内就会燃起。 这场反抗坦格利安王室战争的导火索,便是与劳勃有着婚约的妹妹莱安娜,其被雷加王子强行掠走,父兄南下君临讨要说法无果,反而惨死。 严格说来,这是史塔克家的血仇,但从小与劳勃一同长大的奈德明白,事到如今,父兄与妹妹的血仇要报,坦格利安也必须灭亡,孽婴的事情却务必隐瞒下来。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思绪被房门开合声打断,奶妈拘谨的走出,怀中抱着婴孩,面色惶恐。 奈德见状连忙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大人,这孩子一直在睡,我喂他,他也没有一点反应。”年轻奶妈嗫嚅说,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奈德愣了愣,伸手接过孩子,下上看了一眼,想起这孩子的特异,纳闷不已,心想不管怎么说,都还是个孩子,再怎么异于常人,难道连奶都不用喝的吗? 稍微琢磨了下,他想起身上变身巨人后恢复的伤势,似乎有些了然。 于是他劝慰了一番年轻奶妈,让其离去休息,自己则抱着孩子回到房间,将孩子放在床上,自己收拾一番,随后沉沉睡去。 …… 奈德是被一股凉意惊醒的,他猛然翻身从床上坐起,目光第一时间看向身旁。婴孩安然无恙,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孩子的小肚子随着呼吸微微的一鼓一瘪,凉意就是从孩子身上传来。 摸了摸婴儿的身上,体温正常,将手拿开却感到一阵凉意,孩子身周似乎有点光线不足,对比明亮的房间稍稍暗了那么一丝。 此时奈德才惊觉天已大亮,清晨柔和的阳光穿过窗扉,洒在室内,空气似乎都带着股清新的意味。 奈德舒畅的抻了抻腰,心情不错的从床上起来,收拾了一番,带上婴孩唤来仆人,让其引路去寻城中留守的领主长子。 一番寒暄,奈德换上赠予的一身崭新的轻甲,婉拒了领主长子的挽留,只要了两匹战马,若干粮草饮水,就出城奔着三叉戟河而去。 …… 安常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天球,可爱的女儿在不远处向他招手,他心情激动的快步跑向女儿,突然一道血盆大口突兀出现吞下女儿,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那喷溅出的血洒在安常脸上,还被大嘴伸出的带有粘稠口水的舌头舔了舔。 说不出的意味积聚在胸膛,似乎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绝望还未彻底笼罩安常,甚至不等他做出任何动作,那道舌头将他卷起。 忘了纵然无用的反抗,哀莫大于心死的他还能感受到细碎的刺痛,那是巨嘴尖而利的牙齿,钻入肉体。 巨嘴缓缓咀嚼,将安常的躯体一点点撕开、崩裂。 这就是妮妮的感受吗?就这样可笑的被一点点碾成肉糜,在痛苦绝望中慢慢失去生命,那个被她视为一切也同样视她为一切的爸爸…我…做了什么呢? 我什么都做不了啊啊啊! 作为普通人的他能做到的也许仅仅只是随女儿之后而去吧,陪她一起被碾成肉糜作为食物,死在巨嘴之中。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我要打死这张巨嘴,打死所有怪物!我要和女儿一起好好活着,不要一起变成巨嘴的口粮啊! 如果生而为人的我做不到,那我就… 意识戛然而止,黑暗笼罩了一切。 …… 安常醒了过来。 第7章 喏尕 许多声音一下涌进耳朵,马匹咀嚼干草的声音、不明意义的低低呼喝声、守卫们压抑的呵欠声、不止一处的呻吟声还有最清晰犹如响在脑海中的陌生机械声。 这些声音传入耳中,旋即被大脑轻而易举的一一处理,反馈给安常一副由声音组成的画面,一座类中世纪的城堡。 他甚至不需要翻动自己小小的身子,拿双眼去打量自身所处的环境。 便隐约知道自己躺在一间黑暗的房子里,身下的床发出极细微的咯吱声,几只老鼠在窜来窜去。 无视黑暗,满布斑驳痕迹的房顶映入眼帘,模糊的似乎还能透过房顶,看到阴沉沉的天空,几颗暗淡的星星点缀,若隐若现。 自身传来的种种奇妙感受,安常细细体会。 他灵敏的意识到响在脑海的机械声,那种陌生晦涩的语种,此时虽然仍然陌生,却能够明白其含义。那似乎是与生俱来就该通晓的一种语言。 “嘀——” “检测到文明主体思维复苏,开始链接。” “遭遇不明拦截,疑为文明主体身上的异常能量场,链接失败。” “转为展示模式。” 安常感到胸前微微一热,眼前随即出现一道紫色光幕。 光幕上是一颗蓝灰色的巨大星球,一些微小的机械造物环绕。 突然,星球似乎大了一圈,随后犹如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瞬间消失不见,只有一颗暗紫色的圆球划过,在强烈的光芒中穿透空间,跳跃出去。 莫名的,安常心中明白那颗圆球里面就是变成婴儿的自己。 从一颗毁灭的星球,坐着飞船逃出去,这颗星球难道是氪星?真他喵扯! 这时,机械声响起,打断了安常内心的腹诽。 “这颗美丽的星球,叫做喏尕,是文明主体的母星,也是偌大喏尕文明仅存的一颗生命星球。” 紫色光幕上的画面变幻,逐渐拉伸,一片星河出现。 “喏尕文明原本是喏尕河系的唯一统治者,其所统治的领土还在不断向外扩张。” “依托于不断发展的殖装科技,喏尕文明一度几乎成为整个宇宙的霸主。” 机械声顿了顿,光幕画面又是一转,那颗蓝灰色的星球出现。 “直到文明整个疆域在一瞬间失联,喏尕母星出现在了这片陌生的宇宙中。” 安常静静听着,陌生的宇宙这句话让他稍稍有了点情绪波动。 “而且面临着超极速熵增的危局。文明主体来不及作出任何的有效对策,火种程序自动启动。” “将处于培养殖装内的上万名文明主体幼体,携带火种殖装子体以及少量能源,紧急发射出去。” 上万名? “然而,超极速熵增并不是单单作用于喏尕母星,而是包含喏尕母星上的一切。上万名幼体在跳跃空间中都随着母星消失在超极速熵增中。喏尕文明刚刚出现在这片陌生宇宙中,就惨遭灭亡。” 安常有点疑惑。 “出乎火种程序计算的是,有一名幼体奇迹的没有被熵增,是的,起初火种程序对此种情况的发生,归结于奇迹上。” 安常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没有被熵增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本身就是本宇宙的?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变成了喏尕文明的幼体? 所以自己还有机会在茫茫星海中找到天球,回到女儿身边? 激动的心情刚刚生起,就被不停顿的机械声掐灭。 “那个奇迹的幼体就是此时的文明主体,可是,在长达三个喏尕母星公转的时间里,火种程序携带文明主体不断穿梭跳跃空间的过程中。” 紫色光幕变幻着,暗紫色的圆球在宇宙中不断闪现。 “火种程序慢慢发现了文明主体能够在超极速熵增中活下来的原因。” 酣睡的婴儿出现在光幕上。 “在排除了过早出现的成熟思维波动这一异常后,火种程序发现文明主体吸收的供养能量过于庞大,深入检测后,探析主体所吸收的庞大能量都聚积了体内。” 排除异常思维?安常想起那种明明一切尽在掌控,却无力动弹分毫的状态。 “形成了一种无法计算解析的能量流动,这股能量流动抵消了超极速熵增,使主体得以生存下来。” 安常听到这儿,开始极速转动自己的脑筋。 他内心思量。 首先,原本三十四岁,中年大叔的自己在天球设计了一个验证练气的实验,找来一个在校大学生徐智做自己的实验助手。这场实验失败了,因为自己死了,还变成了一个喏尕文明幼体。 同时又成功了,自己在变成喏尕文明幼体后,练出了第一道气,因此在熵增灾难中得以幸存。 其后,在不断穿梭跳跃空间这段时间里,还在不停的吸收能量练气。一度以为自己仍在天球的实验之中。 “依附于主体的火种程序也得以幸存下来,只不过因为这片宇宙太过陌生以及主体吸收的能量过于庞大。导致足以维持火种殖装不间断随机空间跳跃,三十个喏尕母星公转时的能源,在短短三个喏尕母星公转时就濒临枯竭。” “于是,文明主体被紧急迫降在这颗存在低级文明的星球上。” 画面中一颗椭圆形的星球出现,圆球撕裂大气层,燃起火焰,向着大地坠落。 “火种程序也因为能量枯竭而陷入休眠,分裂出了本应急程序以及所属的应急殖装。以保证此宇宙唯一文明主体在这颗低级星球上安全成长。等待火种程序复苏,再重建喏尕文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紧急迫降之后,主体被此星球的低级土著发现。” 光幕上出现奈德举剑欲刺向婴儿的画面。 “这种低级土著出现过想要杀死主体的思维波动,建议主体在火种程序苏醒后,毁灭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低等生物。” 安常没有理会。 “火种程序陷入休眠后,对主体的思维波动压制解除,主体思维复苏后不久,因不知原因沉寂。” 安常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有感知的修炼。 “随后一种未知的能量场,将殖装与主体分离。” “意识沉寂的文明主体被这个低等土著携带着,经历了一场场原始的低等土著间的毫无意义的战斗。” 安常听着,有点无语。 随后机械声不再响起,只是眼前的画面在不断变化,给他展示自己在修炼,失去意识后所发生的一切。 看着光幕上的画面,将自己绑在胸前的奈德爬上大树,被乱箭攒射,还尽力蜷缩着身子护住自己,安常有点动容。 随后,变身巨人的奈德让他心中的槽点不知从何处吐起。 似乎是感受安常的思维波动,应急程序再次出声。 “当时主体遭受危机,链接不到主体思维,无法与应急殖装覆盖合体,在保证文明主体安全的前提下,分裂出了一个子体与这个低级土著覆盖合体。” “事后,因没有文明主体的命令和子体发生未知变异,已经将其独立。因为没有附着程序,命名为超低级苦力殖装,简称超苦装。” “……”安常不想说话。 画面变动。 挺漂亮的奶妈,赶路的奈德。 与劳勃汇合,一场场惨烈的战斗,城门大开的君临,出迎的兰尼斯特,被烧杀抢掠的城池,惊慌麻木的居民。 仓促的加冕仪式,成为国王之手的琼恩,回返北境的奈德,漂亮的长发夫人,热闹的临冬城,一睡不醒的自己。 一幕幕以奈德的视角划过安常的眼前。 安常沉思了许久。 思维微微波动,他不由疑惑起来。 将一切串联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是有一个大大的疑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什么喏尕文明主体,出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呢?为什么会是我呢?” 没人能回答他。 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一切后,安常又冒出了一个念头。 “姑且认为某种未知原因导致自己变成了这样,那么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儿,是确定还能不能借助喏尕文明殖装科技回到天球的关键问题。” 安常动了动自己小小的身躯,细细感应着由之前汪洋似的气变化成的一种未知能量场。 他确定,自己超常的五感不是喏尕殖装带来的,而是这层由气化成的薄薄能量场赋予的。 不,安常发现了异常! 因果关系反了,并不是超常的五感由能量场赋予,而是超常的五感还有一些安常隐约感知到的能力组成了这层能量场! 或者说,被他吸收了火种殖装庞大能量练出的气,在他掌控身体之后,这股气彻底的改变了这具躯体,所以才会在身体表面生出一层能量场。 想到这,安常尝试的修炼了一下,愕然发现,这股气不再是存于丹田,反而存在于周身各处。 沉浸心神,安常终于发现,现在自己体内的气,似乎起于身体最深处,深到安常无法感知,发于极浅的身体表面。又带着丝丝能量回于身体最深处。 一来一回,形成循环,这个过程极快,安常的思维却恰恰能捕捉到,一毫秒三十三亿次循环,才有了体表一层薄薄的能量场。 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想起了只存在于漫画和影视作品中,同样拥有能量场的超人。 难道练气练到最后,会把自己练成超人? 他完全不清楚应急程序说的庞大能量到底是多庞大,那是爆发开来足以湮灭几个星系的能量。 第8章 史塔克 安常心中猫挠一样的痒痒,想要迫不及待的验证一下己身的变化,但想到还是婴儿的自己以及所处的陌生环境,强自按捺下来。 受限于婴儿的生理结构,安常无法开口说话。就算可以开口说话,他唯一会说的是他在天球的母语,虽然奇异的能够理解喏尕语言,但并不代表他可以说用这种陌生语种。 无法与这个应急程序交流,一些问题他目前只能先憋在心里,等以后再说。 紫色光幕缓缓消散,房间复归黑暗。 安常胖乎乎的小脸上,淡淡的眉毛皱了好久,最后在黑暗中一点点舒展。 …… 耳中的声音渐渐变得多而杂乱,晨光不知何时悄悄溜进房间,使房间内的一切染上一层朦胧的光。 一道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稍显急促的呼吸,缓缓接近。 “吱啦”房门被轻轻打开,一道人影在晨光中走进。 茉莉今年十九岁,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两个孩子一个已经断了奶,另一个却还在襁褓之中。 八个月前,年轻的领主大人打赢战争归来,还带回来一个对外宣称是私生子的婴儿。 茉莉成了私生子的奶妈。 私生子很奇怪,一直在睡,整整八个月从未醒过,既不吃奶也没有排泄。却长的白白胖胖。茉莉刚开始还颇为惊吓,如实报告给领主大人,领主大人却没有一丝意外的表现,只是严令她不得将此事散播出去,让她每日细心照料。 慢慢的茉莉也察觉到这个孩子的异于常人之处,却谨守领主大人的命令,没有向外说过一个字。 领主大人对这个孩子很疼爱,每日从神木林出来都会坐在床边,静静的注视孩子片刻,似乎期待下一秒孩子就能够醒来,但每次领主大人都是沉默严肃的离开。从脸上看不出一丝别的表情。 茉莉打开窗户,一只黑鸦扑棱着翅膀落在窗沿,绿豆大小的黑色眼珠子盯向床上的婴儿,没有像往常一样安静的凝视良久,反而受惊似的立刻展翅飞走。 “呀!” 茉莉拨弄了两下炉火,转头就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静静的看着自己,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她连忙走到床边,低下身子,忍不住的用手轻轻捏了捏孩子胖乎乎的脸颊,似乎在确认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看着嫌弃的将头扭向一边的孩子,茉莉惊喜莫名,同时还有点手足无措。 “旧神保佑,这孩子终于醒了。” 安常能听到眼前女人陡然加快的心跳,看清她充满活力的脸上每一个细密的毛孔,甚至稍稍凝神,还能透过皮肤看到一层薄薄的脂肪以及少量红色的肌肉。 这让他不适的将目光转向一边。 耳边响起的惊喜话语声,让他想起了自己在天球偶然接触过的一种几乎消亡的小众语种。 那是一种单由字母拼写的语言,发音奇奇怪怪,表达方式也是颠倒错乱。 女人所说的话语,发音与这种小众语种极为接近,但有细微的截然不同之处。 而且,女人的相貌在安常看来也是极为陌生,那是迥异于天球上人类的一种相貌,仔细回想,这种相貌好像只在历史文献中出现过。 那本书好像是描述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几种人种,其中就有一种人种类似眼前女人的相貌。 高高的额头,略深的眼眶,蓝色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略高的下颌以及一张占比较大的嘴巴。 有一种奇特的立体感。 女人将他轻轻抱起,快步走出房门,又踟蹰着回来,将他放在床上。 随后,笑盈盈的一个人走出房间,将门合拢。 而安常听着整座城堡传来的人声,快速的分析着这种陌生语种的含义,得益于他此时强大的思维能力,在房门再次开合前,将这种陌生语种与自己熟悉的母语对照,勉强的能够理解一二。 不一会儿,房门再次打开。 走进来一位身穿褐色毛皮大衣的男人,茉莉紧跟在后面。 奈德走进房间,视线就与婴儿的视线相对,莫名的,奈德觉得,这道目光中蕴含的意味不像是一个婴儿能有的,倒像是城中学士鲁温师傅那睿智温和的目光。 奈德不由得顿了顿身子,身后的茉莉差点一头撞在奈德背上。 收敛心神,奈德脚步不停,走到床边,低头注视着床上的婴儿。 奈德的目光极为复杂,那是惊喜中混杂着畏惧的目光。绝不像是一个父亲看待自己孩子的眼神。 “你先出去吧,茉莉。”奈德开口,晨光从打开的窗户穿过,映在奈德严肃的长脸上。 对着窗户,晨光交映在奈德身上,形成一种强烈的光亮对比,使得茉莉没有看清奈德略显朦胧的脸色,却不妨碍她闻声退出房间,轻轻的将房门带上。 奈德坐在了搁置在床边的板凳上,保持着以往八个月一般无二的姿势。 只是这次,床上酣睡的婴儿醒了过来,还平静的与他对视。 奈德嘴唇微动,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奈德暗暗提醒自己,只是眼前婴儿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地方,让奈德潜意识中没有将安常看做一个孩子。 只是抬起自己的右手,将掌心展示在婴儿面前。目光中露出探询。 安常没有把自己装成一个婴儿该有的模样,尽管知道婴儿会有什么样的表现,源自于他带大的女儿,被他珍藏的记忆。虽然事实上,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婴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通过那道紫色光幕上的画面,他清楚地明白眼前这个长脸青年身上发生的事情,了解他此时动作的含义。 于是,他伸手摸了摸贴合在胸前的小小的暗紫色项链,和奈德对视的目光中充满了肯定。 早有猜测的奈德,此时得到肯定后,长呼一口气。 “我…”奈德迟疑着开口,“不太清楚你能不能听懂?” 安常示意他说下去,胖乎乎的小脸庞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认真表情。 见状,奈德灰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没有掩饰的笑意。 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妥,赶紧转过身,侧身拿起用来调整木炭的小铁棍,拨弄起将要熄灭的炉火。 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的来历肯定超出我的想象,在有记载的漫漫历史中,即使追溯到从极为遥远的上古先民时期流传下来的传说,也找不到和你类似的情况。” 安常有点懵,刚刚大致解析的语言,并不足以支撑他听明白奈德这串长长的话语。但他没有表示,只是用强大的记忆力记住这句话的每一个发音。 奈德说着,忍不住的用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掌心,这是他不经意间养成的一个小习惯。 自战争结束,八个月以来,奈德每日都在请教城中的学士鲁温师傅,在鲁温师傅的书房里翻找着古旧的书籍。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奈德,甚至派遣鲁温师傅专门回了一趟学城,找寻埋藏在书中记载的可能线索。 这个过程中,奈德虽未如愿找到能够解释自己经历的答案,却大大丰富了自己的见闻,对于大陆各地民间的怪谈传闻和神话传说几乎了然于胸。 期间,鲁温师傅从学城回来后,还绘声绘色的给他讲了一个不久前从风暴地流传到学城的传闻,讲的是一个出现在国王大道附近,向着北方奔跑的十几米高的巨人。随后,鲁温师傅还解释说绝境长城以北的塞外之地确实生存着巨人,但那巨人最高不过四五米,行动迟缓压根奔跑不起来,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南方的风暴地。 尽管鲁温师傅的表达有着学士一贯的含蓄,但对风暴地的巨人传闻,嗤之以鼻的淡淡嘲弄,却是表露无疑。让奈德苦笑不得,记忆犹深。 “你的出现…”奈德露出回忆的神色,崩塌的极乐塔似乎出现在面前,莱安娜等人的面容一一划过。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情绪稍显低落,看着只余点点火星的炉火,将手中的小铁棍,放在一旁,站起了身子。 举目向窗外看去,那颗不知何时就生长于此的巨大心树,零散的通红枝叶映入眼帘。 “也许有着不为凡人所知的意义吧。” 奈德严肃的长脸上流露出微微的担忧。 北境人体内流淌着先民的血统,他们不像南方人信仰着有名有姓有相貌身体的七神,而是笃信着那些既无名号亦无容貌的远古诸神,那些属于苍翠树林,先民与消失的森林之子共同信仰的神。 北境守护,临冬城公爵的奈德有着北境人的信仰,可是近来他亲身经历的事情,虽然不改他的笃信,但是他所坚持的一些东西,似乎有所松动。 特别是几个月前,他抱着婴孩走进神木林,打算在心树见证下为婴孩取名时,心树通红的叶子哗哗落下,拦在了他的身前。那一幕深深的刻在了奈德的脑海中。取名仪式也因此无疾而终。 随后奈德转身,严肃的长脸上出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但无论怎样,首先你会是史塔克的孩子。” 没去看婴儿的反应,奈德慢慢走出房间。 只为公爵夫人一人建造的小教堂,他打算过去看看,也许,南方人信仰的有名有容貌的七神,能够见证这孩子的取名仪式。 第9章 车轮缓缓转动1 安常目送那个长脸青年离去。 他的眼睛、耳朵、鼻子所有感知有点不受控制。 确切的说,他无法决定自己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闻到什么,感知到什么。这原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几乎所有生命都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感官,去决定要看什么,不去听什么。 因为世界万物的反馈是单向的,受限于生理结构、环境变化等各方面的影响,生命感知世界的方式是被动的,无法主观控制的。而且往往得到片面甚至虚假的反馈。 安常也是。 被动的感知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只不过他得到的反馈,真实与否暂且不论,至少足够全面。 全面到什么程度呢? 拿刚刚出现在他视线中的两人举例,常人所见大抵不过是外貌、形体、衣着,稍微细致点的会在这个基础上观察到一些隐藏的小细节。 安常不是。 他能看到常人所见一切,看到两人的外貌、形体、衣着以及一些隐藏起来的一些小细节,除此之外,他还能透过皮肤表面,看到脂肪筋腱肌肉,看到内脏,看到骨骼。 最重要的是,这些是一同反馈到他的脑海中的,并不单单是某一层面,而是整体的一种很难描述的视角。 就好像,把人体一层层分解,他能同时看到每一层,由每一层组成的整体。 他无法控制的就是这点,停留在他视角中时间最长的不一定是由每一层组成的整体,而是随机的哪一层。 也许上一毫秒,他眼中的奈德与常人所见没有什么不同,下一毫秒就变成了浑身红色肌肉缠绕,好似被剥皮的怪物。又或者一具动弹的骨架诸如此类的景象。 他听到的同样如此。以他为中心,恰恰将整个临冬城包含在内的一个球体,其间所有声音都响在耳边,反馈给他的大脑。 注意,是所有声音。即所有振动,无论频率,无论长短。 他无法控制响在耳边时间最长的声音,是他身为普通人习以为常的那个声音,也许上一毫秒是未知的暂时无法理解的种种声音,下一毫秒就变成他熟悉的种种声音。得益于同样强大的大脑和思维,使他勉力的从中搜寻分辨出他所熟悉并能理解的种种。 其他感官同样如此,他所认为的失控,仅仅只是他暂时无法扭转作为普通人的感知习惯。那种狭隘局限甚至虚假的感知毕竟在此之前已经陪伴了安常几十年。 没有这种感知的普通人,真的很难想象这种感知下的世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更别提将其用语言准确描述出来。 奈德即使与体内的喏尕殖装覆盖合体,所拥有的感知也不过是以常人为基础,放大数倍乃至十数倍而已,仍是普通人的感知。 所以他压根想不到,看似与他对视,安静聆听的安常眼中所见不是奈德所认为,而是另一番光怪陆离的景象。 在那种视角下,安常找到混杂在巨量信息中他所熟悉的碎片,拼成作为普通人熟知的世界,他努力的在还原作为一个正常人感知的同时,还在拼命的从中快速分析理解着这个陌生世界的方方面面。 …… 奈德走出房间,吩咐了两声茉莉,就向着那个小教堂走去。 一路上遇到城内行礼的居民和卫兵,他只是略做回应,没有像往常一样会停下脚步,说上两句。 穿过晨光照射下仍显阴暗的潮湿小路,那座在北方难见的小圣堂映入眼帘。 奈德走近,发现早起的中年修女正在晨光中做着祷告。 这位修女年轻时,在徒利家的奔流城那座庄严圣堂中侍奉七神,同时兼着教导徒利家两个女儿的职责。 奈德在奔流城与凯特琳完婚,战争结束后,这位修女便跟着回返的奈德夫妇来到了临冬城。 他没有打扰,静默的站在一旁,等待修女祷告完毕。 思绪飘动,奈德想起在奔流城的那场婚礼,内心深处,始终有些不满。但当时为了与河间地联盟,为父兄报仇,他不得不完成了这场本应是哥哥布兰登的婚礼。因此他把不满掩藏的很好,谁也无法从他沉默严肃的长脸上看到分毫。 凯特琳很美,这个南方长大的女子有着一头热情的赤褐色长发、一双清澈迷人的蓝色眼睛。奈德承认他无法对这个美丽女子生出恶感。 但心中始终有些疙瘩。 因为凯特琳爱着的是他的哥哥布兰登,与她有婚约的也是哥哥布兰登。他只是在哥哥死后,这场政治联姻的一个替代品!凯特琳根本不爱他! 特别是在战争结束后,凯特琳已经怀孕,临近生产。他其时少见的开心了一阵。事后仔细回想,在完婚后他与她仅有一次同房,便去了极乐塔解救妹妹莱安娜,随后就是长达接近一年的战争。 再加上凯特琳本身就有一些不好的传闻。 让他不得不从心中生出些糟糕的想法。 尤其是在获得了变身巨人的能力,心态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后。 所以他将那个一直酣睡不醒的婴儿抱给凯特琳看,并对她说婴儿是他的私生子。 其后,两人之间,多了一道隔阂。对奈德而言,这道隔阂又臭又硬,难以消解,对凯特琳也是多有冷淡。 可对凯特琳而言,这道隔阂仅仅只是被奈德带回来的私生子。奈德平日对她的冷淡也被她理解为北境人惯有的性格使然。尽管极其不喜那个被奈德带回来的私生子,却不妨碍她尽力的履行着一个妻子的义务和责任。 “大人?” 做完祷告的茉丹修女打断了奈德越飘越远的思绪,将他拉回了现实。 “茉丹修女。”奈德回应,随后叙说来意。 “茉丹修女应该知道我有个私生子。” 茉丹修女点了下头,脸上没有任何表示。 “之前战争时那孩子跟在我身边,一直到现在…”奈德想了想,将孩子从天而降的那天当成孩子的生日。 “已经有了一年零六个月。还没有命名,我想在七神见证下,为他命名。” 晨光扬撒,脸上已有浅浅皱纹的茉丹修女,露出诧异的神色。 “大人是要转信新神吗?” 奈德轻轻摇头,他是个北境人,体内流淌着先民的血统,历代信仰着远古诸神。 “那大人应该去神木林,在心树下见证。”茉丹修女给出中肯的建议。 奈德心里苦笑,拦在自己身前的红叶是旧神拒绝的回应。 “那孩子流着大人的血脉。”她补充了一句。 奈德严肃沉默的长脸愈发严肃沉默,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他不算是北境人,”奈德心内补充:也不是南方人,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许可以让凯特琳给他受礼。” “不可以!”茉丹修女连忙反对,声线都提高了一些。随后不等奈德露出怒意,接着说。 “凯特是虔诚的七神信徒,她绝不会为一个不是自己孩子的私生子受礼的。” “就算凯特愿意,私生子也没有被抹上圣油的资格,这是对七神的不敬。” 奈德愣了一下,新神旧神都拒绝了给这个孩子见证吗? 他内心翻腾,忍不住的摩挲了两下右手掌心,随后情绪不佳的转身离去。等奈德走远,茉丹修女做了个礼敬七神的手势。 立在树枝上的一只黑鸦,静静目睹着这一切,扬了扬双翅,发出一声涩然刺耳的鸣叫。 …… 等奈德回过神来,他已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神木林。 枝叶交缠着在头顶形成遮蔽,细碎的晨光艰难的从狭小细缝中挤进来,驱散昏暗。 奈德走近心树,坐在了树下一潭冷泉边,注视着刻在心树主干上深长忧郁的人脸,以期能从中寻到一丝慰籍。 良久良久。 奈德长叹一声,叹声中充满着释怀和畅快。 他起身迈步,针线细致用料厚实的鞋底碾在落满地面,形似手掌的红叶上,发出低低的沙沙声。 那孩子从天而降,多有神异之处,来历无从了解,命名仪式旧神新神都隐晦拒绝见证。 奈德心绪转动,脚下不停,长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无法压抑的激动。 新神旧神拒绝见证这孩子的命名仪式,意味着什么? 奈德摩挲了两下右手掌心,将脑海中出现的惊人猜测,强自压抑下去,掐断脑内有向危险靠拢趋势的思路。 他走向书房,准备找鲁温师傅商量一下。 即使没有任何神明的见证,这孩子的名字仍会在今日出现在世上。 他暗暗想着。 …… 刚刚走出枝叶遮蔽的阴影,迎面而来一位红发妇人,怀中抱着婴孩。与奈德撞了个照面。 女人是凯特琳,一双蓝色的眼睛停在了奈德身上。 不管奈德内心深处有多少阴暗的糟糕猜测,眼前这位美丽妇人都是他的发妻。 他加快脚步,来到凯特琳身旁,没从女人脸上瞧出什么表情,反倒是她怀中的婴儿,小脸露出笑容,咿呀着向他伸出小手。 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奈德露出由衷的笑容。 第10章 车轮缓缓转动2 “孩子很可爱吧?”凯特琳的视线,从奈德身上移到怀中婴孩身上。 “嗯。”奈德低头伸出右手逗弄着婴孩,发出咯咯的笑声。回应声像是从喉间不情不愿勉强挤出的含浑敷衍。 “怪不得你每天都要待上好久。” 奈德侧头看了凯特琳一眼,明白她说的是另一个孩子,他让她以为的私生子。话语间透出的不满,没被奈德听进心里,也没接腔。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凯特琳心中酸涩,想到几个月前城堡内佣人之间突然消失的,关于私生子的各种议论。终究明白了那个私生子在奈德心中的份量。 成长在贵族家庭中耳熏目染的凯特琳,其实并不在意自己丈夫在外是不是有私生子,有多少私生子。她在意不满的是被带回家里的私生子。 七神怜悯,奈德将私生子带到她面前时,她还怀着即将出生的孩子! 他虽然也是个史塔克,可毕竟不是布兰登,也没有布兰登的体贴温柔。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脑海,凯特琳就赶紧压了下去,在心内默默向七神祈求赎罪。 然后她脸色稍有微妙变化,有些不自然,用手轻轻拨开奈德逗弄孩子的手,语气如常的说道:“我要带孩子去神木林,心树下的潭水边是个好去处。” “嗯。”奈德抬起头,两人目光接触,刚刚对视了一下,就各自挪开。 奈德是一贯如此,凯特琳则是因为刚才内心浮现的念头,有点心虚。 其实她并不喜欢临冬城里的神木林,不像奔流城的神木林那样充满阳光,有溪水流淌,鸟儿鸣唱。反而充满了阴暗,有一种沉甸甸的深沉。 两人错身走过,凯特琳怀中的婴儿还挣扎着转过身子,蓝色的大眼睛凝视着奈德渐远的背影。 晨光不再,北境朦胧的太阳悄悄的往上爬了一点。 粗茂枝叶交缠形成的遮蔽,也似乎变成了有着细密小孔的渔网,光芒斑斑点点,打在凯特琳的身上。 “奈德!” 忽然,她转身喊了一声。 奈德应声回头,处在斑斓幽暗交接处的凯特琳,红色的长发似乎燃烧了起来,犹如一位漫游在花间的精灵,俏生生的跃入眼帘。 他愣了愣,还未开口询问,就看到那红发精灵微微一笑,脚步轻快的抱着孩子转身步入林间。 站在原地怔愣片刻,回过神的奈德心情突然之间变得有点愉悦。 …… 门扉开合声,正在喂食渡鸦的鲁温学士转头看去,就见年轻的领主推门走进明亮的房间。 “老爷。”他放下手中的鸟食,低头行礼。 “鲁温师傅,”奈德回礼,脚步不停。“我来和你商量一件事。” 走到鲁温学士身前,奈德的目光由下而上的扫了一遍,有那么一丝审视的味道,最后停在将衣服压出道道印子的金属项链上。 鲁温学士沉静的站在原地,视线落在奈德露在褐色毛皮大衣外的黑色内衬上,上面用白色针线绣出史塔克家的家徽,一只冰原狼,等待领主大人的下文。 “我的那个私生子,”奈德语气似乎有些自嘲,“他该有个名字了。” 鲁温学士对这个从未见过的私生子有所耳闻,知道领主大人对这个私生子颇为重视,将其安置在了靠近神木林的一间客房里,那原是接待重要宾客的房间。 “这样也好。”鲁温学士点了点头,心想领主大人无论怎样看重那个孩子,在对给私生子取名这件事上,还是尊重了古老的传统,没有去心树下举行取名仪式。 尽管古老到已经快要消亡,可传统就是传统。 他嘴上说着,走到书桌旁,挪开摆在桌子中间的空白纸张,从身后的书架上取出厚厚的一本书籍,其上记载了历代史塔克成员的生平,轻柔的放在了桌面上。 坐在长脚椅子上,翻开书的第一页,随后将目光投向领主大人。 奈德跟着坐在了对面。 “老爷,我们从第一页开始?”鲁温学士询问道。 “不,鲁温师傅,”奈德合上翻开的书籍,“我指的商量不是这个。” 他严肃的长脸露出庄严郑重的神色,一字一顿的说道: “但是首先,你能保证完全忠于我吗?” 鲁温师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领主大人紧紧盯着他,灰色的眼眸似乎发出刺目的光亮,压迫感十足。 摸了摸胸前沉重的,由八种不同金属打造的圆环嵌砌而成的项圈。失去姓氏的鲁温学士心中有了答案。 “当然,我发誓将自己奉献给这座城池,忠于这里的主人。” 奈德脸上神色收敛,重新变得严肃沉默。将目光从鲁温学士身上转向窗外,随后推开身下的长脚椅子,缓缓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用右手大拇指摩挲了两下掌心,正午的北境太阳发出一天中最炽烈的光芒,映得灰色眼珠晶莹透亮。 “鲁温师傅,您是个真学士。” 鲁温学士从中听不出一丝情绪,这句话甚至声调都没有起伏,全然平静到接近冰冷,还是凄切寒骨的那种。 他感到一阵诞生于躯体之内的寒意。 “翻第一页吧。” 领主大人转过身,灰色的眸子跃动着莫名的情绪,那目光让鲁温学士不敢直视,手上的动作却灵活迅速,再次翻开被奈德合上过一次的书籍。 同时恭声说道:“当然,我的荣幸,老爷。”声音中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鲁温学士稍稍挺直腰板,将日益混浊的目光停在书页上。 “罗伯斯·史塔克,生于……”鲁温学士声情并茂的诵念着书上内容。 奈德走到书桌旁,听着听着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觉得自己来找鲁温学士是个错误的决定。但他耐心听着,直到鲁温学士念完一段稍有停顿时。 他开口阻止了鲁温学士继续诵念下去,将那本记载着历代史塔克生平事迹的厚厚书籍,从桌子上拿了起来。 “我自己来吧!” 在鲁温学士惊愕目光中,奈德拿着书籍走出了书房。 明亮的书房顿时陷入安静之中,唯有越行越远的脚步声,和鲁温学士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他怔怔的愣了半天,坐在长脚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 奈德拿着书籍,快步穿行在城堡廊道里。眉头皱着,一张沉默严肃的长脸显得有些生人勿近,途中遇到的佣人瞧见自家领主只敢远远低头行礼。 临冬城公爵的城堡坐落在城中心,建在一座温泉之上,汩汩流淌的温泉水,沿着复杂构造的墙内管道流遍整座城堡,使得城堡内的温度高于室外不少。 奈德并不喜欢这一点,却不得不承认冬季到来的时候,这座城堡给历代史塔克提供了温暖舒适的居住环境。 他径直走过横亘在大厅的温泉,湿热的蒸汽让他感到略微不适,自战争结束住进主堡后,这种不适感就日益增长。 来到二楼,奈德将所有窗户悬挂的黑色厚实窗帘拉开,在迎面涌进的冰冷空气和朦胧阳光中长舒一口气。纵然是在夏季,北境的温度也和南方冬季的温度差不多。 他搬来一张长脚椅子,就坐在窗边借着阳光翻开了记载着历代史塔克生平事迹的书籍,小时候老奶妈给他讲过不少鬼怪传说,其间主角也有不少是史塔克家的某位先祖,因此他对手中这本书抱有一丝期待。 记忆中,哥哥布兰登似乎被父亲逼着每日诵读的内容就是来自于这本书上,当时他还窃喜于自己不用像布兰登拿着大块头的书苦着脸诵读,可以自由玩耍。不曾想自己也有拿起这本大块头书籍的一天。 灰色的眸子凝视着泛黄发旧的页面,其上用特制的墨描写的优美字体也有些晕散,客观评述的平淡语句将一个个或平庸或传奇的故事清晰描绘在奈德眼前。 房内时有书页翻合的响动,羊皮磨制的粗厚纸张相互分离又相互贴合,好似亚麻搓动的声音。 时间悄悄流逝。 城堡外的杂乱外音似乎在逐渐远离,沉浸入古老事迹中的奈德被喘着粗气到处找他的男仆,用拘谨的小声呼喊惊醒,噪杂的外音重新进入脑海。 奈德转头看向男仆,恍然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在手上书籍做了个签条,随后小心的把书放在了青木长桌上,跟着男仆向餐厅走去。 刚走到一半,奈德想起什么似的,示意男仆先走,自己则反身回到二楼将所有窗帘重新拉上,才独自走向餐厅。 途径大厅温泉处,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灰青色的大理石堆砌出来的四道梁柱,上面镶着红铜烛台。此时太阳高悬,得益于四面打开的窗户,餐厅内光线充足,烛台上的白色蜡烛没有被点燃。 奈德来到餐厅的时候,凯特琳正坐在餐桌旁等他,午餐已经被端上餐桌,四散出的蒸腾热气中充满香味,撩拨着他的食欲,感觉胃部在缓缓蠕动,催促着他脚步快了三分。 他坐下之后,凯特琳做出礼敬七神的动作,默默祷告。 等她祷告完毕,奈德一言不发的吃起了午餐。 一旁的凯特琳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被奈德埋头吃饭的沉默举动给打消。 银制的餐具叮当作响,气氛却相当沉闷。 第11章 车轮缓缓转动3 午餐结束,奈德起身走出了餐厅,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临走前仔细盯了凯特琳两眼。 所以他不知道在他走后,凯特琳红着眼眶,低声委屈的啜泣。 奈德走出餐厅没有第一时间回到主堡,而是来到依主堡而建的一处环形建筑。想比于主堡,这处建筑略显低矮,但仍是贵族制式,领主大人的子女和家臣住在这里。 在新旧神见证下被起名为罗柏的蓝眼孩子,也被安置在这里一间宽敞明亮的房子里,在凯特琳没有闲暇时由奶妈看护。孩子的房间也是奈德从小住到大的,如果父兄没有惨死在君临,也许他还会一直住在这里。 罗柏出生在奔流城,是奈德和凯特琳的长子,算算时间再有几个月就满一岁了。 奈德轻车熟路的来到房门外,想要和小罗柏待一会儿。推门的手刚刚举起,就被一个匆忙赶来的卫兵止住了动作。他叹了口气,收回悬在半空准备推门的手,每次这个卫兵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会感到头疼不已。因为这意味着又要去处理那些纠缠不清的,临冬镇居民间的各种纠纷。 这既是身为临冬城公爵的权柄的一种体现,也是一种与之对应的责任。他应尽的责任。 于是,他跟着卫兵走进裁决大厅,坐在领主宝座上,那其实就是个放大的长脚椅子,戴上象征着北境守护身份的冠冕,那是巨龙出现在北境天空之前,北境之王们的王冠。 耐心公正的一一处理居民间的纠纷和偶有几个违反国王法律的罪犯。除了一个实在罪大恶极没有管住自己下半身的,其他几个小偷小摸的罪犯,奈德都同意了他们加入黑衫军以此赎罪的请求。 等他从裁决大厅出来,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在北境本就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的太阳,临近黄昏之后更是像蒙了一层层半透明的毛玻璃,不仅将自身的光芒遮掩起来,还把热量也拦在了高空之外。 奈德紧了紧身上褐色毛皮长衣,惦记着给名义上的私生子取名的事,回到了主堡。 那本放在青木长桌上的书籍,此时被一双手指修长娇嫩的手捧着,红色长发的发端抵在书页上,一双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专注。 凯特琳听闻脚步声,蓝色眼睛目光轻移,奈德正站在门前,刚刚停下脚步。 “你回来了。”红润的白皙脸颊露出笑意,凯特琳起身迎向奈德,一只手拿书,另一只手挽住了奈德的胳膊。 “把书给我,凯特。”奈德伸出右手,停在凯特琳面前。 奈德脸上瞧不出其他的神色,凯特琳依言将书递到了他的手上。然后挽着奈德走进了房间。 挣开凯特琳的手,奈德走到窗边,将帘幕拉开,将手搭在灰青色窗沿上,环视了一圈视野内的景象,他能看到低矮房屋的青白色屋顶和穿行在房屋之间隔出来的小道之中的佣人和卫兵。 随后他坐在了长脚椅子上,趁着苍白的夕阳并不明亮的光线,翻开了大块头书籍。 凯特琳跟在了他身后,安静的注视着奈德的一举一动。当奈德将目光放在泛黄古旧的书页上时,她顺着那张沉默严肃的长脸,把目光同样放在书页上。 在奈德翻页时,尽管心中知道答案,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是在给那孩子取名吗?” 奈德动作不停,翻过下一页。目光没有离开书页,也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凯特琳知道自己不该多嘴,那个私生子出生的时间还要早于两人之间的孩子,却到至今都没有命名,她当然想不到,他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了给那个孩子命名而伤透了脑筋。她只是无法说服自己接受那个私生子。 其实奈德心中有几个腹案,但最后都被他否决。 凯特琳站了一会儿,看奈德迟迟不做决定,心中有些恼怒,给罗柏取名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上心。索性转身走出了房间。 奈德没有在意,或者说压根没注意到凯特琳的离去,他完全沉入了书籍上所描绘出的历代史塔克的生平事迹,在一个个飘荡在脑海的名字中,纠结不已。 他再次翻页,整本书都被他翻了一半,突然目光定格在书页上的一行文字,然后凑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黑暗已在房间中浅浅的铺了一层。 他起身找来蜡烛,点燃放在窗沿,橘黄色的火光跃动着,在奈德身后的房间映照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奈德的影子。 泛黄的书页在烛光下,变得更加暗沉,却不影响书页上那段文字映入奈德的双眼,进入他的脑海里。 那段文字是这样说的。 “传闻,托尔多.史塔克年轻时曾在一片古林中见到一颗非常巨大的鱼梁木也即是心树,一群森林之子在那片古林中生活。 “托尔多.史塔克的到来惊动了这群森林之子,它们厌恶的称呼托尔多为''克拉兹易替'',并用远古魔法将托尔多.史塔克驱赶出了古林。” 这段文字旁边有着一段注释。 “根据先民记载下来的文献,我找到了''克拉兹易替''在我们语言中的意思。 ''克拉兹易替''是由''克拉''、''兹易''、''替''三个元音字节组成的一种特定词组,是森林之子专门用来称呼先民和安达尔人而设计出来的词汇。 其中''克拉''有''外来的、海那边的、天外的''的意思,''兹易''有''居民、友人''的意思,''替''则是有''砍伐、抢夺''的意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先民最早被称为''克拉兹易'',意为远方来的客人,后来安达尔人渡过狭海来到这片大陆,砍伐心树侵占了森林之子和先民的生存空间,它们用''克拉兹易替''来称呼安达尔人,意为外来的强盗。” 这段长长注释下面,写着一位“学士”的名字: 兹基.胡兰谢德。 “克拉兹易…” 奈德喃喃自语,沉默严肃的长脸在烛火映照下,光暗不定。 他内心似乎有了决定。 …… 事情的真相在长久的岁月流逝中,早已被曲解,甚至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奈德当然无从得知,发生在上万年前的事情,他只觉得用传说中森林之子的语言,为那个孩子取名具有特殊的含义,虽然那个孩子并不需要用传说中的东西衬托,其本身从天而降就足具传奇性,但并不妨碍奈德在这份传奇性上添加笔墨。例如用传说中的森林之子语言来给他取名。 更何况,“克拉兹易”的含义刚好贴合那个孩子的情况,远方来的客人,从天而降的孩子。 奈德想着,右手大拇指摩挲了两下掌心。 …… 月光朦朦胧胧,微弱的光线并不足以照亮临冬城内交叉繁多的道路,但沿途支起的火盆燃烧发出的光亮,弥补了这一点,让人能看清眼前的大概景象。 奈德从充满烛光的餐厅走出,站在门口仰望夜空,今天的月亮显得格外迷蒙,藏在薄薄的云朵后面,看不清具体形状。 他借着仰头的动作,隐蔽的打了个饱嗝,随后抬脚走向神木林旁的客房。 茉莉抱着安常,正试图给他喂奶。 怀中的孩子紧紧抿住嘴唇,大大的黑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屋顶,眸子内毫无光彩,只显幽暗深邃,像心树下那一泓黑色泉水。他的视角里,世界不知正处在哪一层。 奈德进来就看见这一幕,旺盛的炉火驱赶着寒意,茉莉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张牙舞爪,他轻咳一声,终于让专注的年轻奶妈意识到有人来了。 她急忙拉下衣服,炉火下本就映照的她皮肤一片通红,此时也瞧不出脸庞有什么变化,只是抱着孩子从床上站起来,行礼道: “大人,您是来看孩子的吗?” 奈德走到炉火旁边,罕见的笑着说道:“对,孩子交给我吧。你家里的孩子还在等你。” 茉莉将安常放到床上,小心用被子盖上,给领主大人行了个礼,就退出房间。脚步略显急促。 等茉莉出去后,奈德坐到床边的板凳上,静静的看着安常。 缓缓开口,说道:“从你从天而降那天算起,到现在已经足足一年半,我一直在苦恼用什么名字来称呼你。” 说着,严肃沉默的长脸变得肃穆起来。声音也稍稍激昂。 “今天,我终于有了一个答案。” 身旁的炉火突然迸射出几颗火星,火焰一阵跳动,奈德的影子也跟着舞动,晃的屋内明灭不定。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其他的名讳,但这并不影响我为你取个称呼。” 黑暗的夜色中,传来一阵涩然刺耳的尖利鸟鸣。 他伸出右手,悬在婴孩头颅上空,高声宣布道: “在我北境守护、临冬城公爵艾德.史塔克的见证下,你的名字,克拉兹易!” 随后,奈德将手拿开,注视睁着大大眼睛一动不动的安常,期冀眼前的孩子会有一些反应。 然而并没有,只是保持着原样。 良久,奈德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其他的什么情绪,只觉得心内一片复杂。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孩子身上的被子,起身走向房门。 就在朦胧月光即将完全笼罩他的时候,一道稚嫩却吐字清晰的淡淡声音响在耳边。 “嗯,我知道了,克拉兹易。” 奈德霍然回首,屋内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床上的孩子仍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炉火跳动着。 他右手大拇指摩挲了两下掌心,又摩挲了两下。 随后他轻轻关上房门,向着主堡卧室走去。那走动的身形在朦胧月光下,似乎有一丝轻微的颤动。 第12章 车轮缓缓转动4 私生子的名字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在临冬城传开。 最近几日,奶妈茉莉总有点闷闷不乐,时而恍惚出神露出担忧的神色,照看安常时也没有往常那样无微不至。还好那孩子一直安安静静,不像她自己的孩子。 想到自己的孩子,就想起生病昏迷的女儿,茉莉悄悄红了眼眶,女儿的病早就请鲁温学士来看过,鲁温学士给了几瓶药剂,按照他的吩咐,给女儿每日服用,可女儿的病一直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甚至昨天一天都没有清醒过,三岁大的孩子躺在床上,仅靠每日清醒过来的那段时间喂食些菜汤存活,日渐消瘦,让人心疼不已。 要是我可怜的塔塔娜也像这孩子一样,不需要吃喝也依然白白胖胖的多好,茉莉擦了擦眼泪,看着自醒来就一直睁着眼睛直直盯着屋顶的孩子,茉莉暗想。 说来也是奇怪,这孩子之前一睡八个月,如今醒来都快半年了,仍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黑色眼睛中也没有什么神采,像一个娃娃似的玩偶多过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只有茉莉在给他擦拭身体时感受着孩子的体温,才会让茉莉觉得这是个鲜活的小生命。 她坐在火炉边,怔怔出神了片刻,火光将她年轻的脸庞映照的一片通红。终于回过神来的她,起身将孩子身上的被子掖了掖,看着孩子一眨不眨的黑色眼睛,又出神了片刻。 在孩子刚刚醒来的前几天,茉莉还会傻乎乎的等着孩子闭上眼睛睡着,结果自己趴在床上一觉醒来发现孩子还是保持着原样,几次之后就不再那么做了,而是每到晚上就照常回去自己的家,陪伴自己的两个孩子。毕竟孩子有着不吃不喝一睡八个月的先例,她只是再次感叹这孩子的奇异。 直到火炉发出噼啪一声炸裂声,她才惊醒,恍惚间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在茉莉离开后,躺在床上的孩子黑色的大眼睛,幽暗深邃的眸子突然起了一丝波动。直直盯着屋顶接近半年的目光,突然微微偏移了一下,向着城中某处看了一眼。又缓缓收了回来,目光再次定格在斑驳痕迹密布的房顶上。 北境越发寒冷的夜晚中,临冬城也渐渐安静下来。 直到太阳艰难的从东边升起,苍白的光芒将黑暗驱赶,临冬城的动静再次响起。 推门进来的不再是奶妈茉莉,而是一个棕色头发微卷的中年女子。 她进来之后,先是略显好奇的打量了两眼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屋顶的孩子。这个临冬城公爵的私生子,在佣人之间私下议论的话题中的主角。 然后,将窗户打开了一角,拨弄了两下炉火,又推门走了出去。 从窗户一角挤进来的苍白阳光,在地面上打出了一片三角形的光斑。那光斑渐渐变形,亮度也由稍显暗淡苍白慢慢转为明亮橘红。 静谧的房间中突然有了点动静。 黑色眼睛眨了两下,幽暗深邃的眸子渐渐泛出一丝神采,小小的身子慢慢坐了起来,随后掀开被子将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小裤衩的胖乎乎身体,暴露在略显寒冷的空气中。 两只半个成人巴掌大的小脚丫,踩在了地面上。 吱啦一声,房门打开。 踩着潮湿阴寒的地面,孩子在路上佣人与卫兵讶异不已的目光中走向餐厅,此时临冬城公爵和他夫人正在用午餐的餐厅。 路上所遇的佣人和卫兵在讶异之中,还未等做出什么反应,孩子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他们或是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或是奇怪的嘟哝了两声,卫兵们对视了一眼,反应过来后就小跑着追了上去。 不管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就穿着小裤衩在寒冷的城中乱跑,时间长了怕不是要冻坏。 正在用餐的奈德和凯特琳听到房门的开合声,将目光投了过去。 一个穿着小裤衩的孩子从打开的门缝走了进来。 奈德一愣,没有去思考自从醒来一直没有动静的孩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而是急忙起身来到孩子身边,将他抱进怀里,还用身上的褐色毛皮外套将暴露在寒冷空气中的孩子裹了进去。一如当初将婴儿绑在胸前的姿势,只是这次孩子的脸朝向外面。 凯特琳正在奇怪,就看到奈德的举动,蓝色眼睛微微一暗,心中有了猜测,却还是没有移开目光,她挺好奇这个从未见过的让奈德那么重视的私生子是什么模样。 稀疏的黑色头发,大大的黑色眼睛,小巧的鼻子下一张小小的嘴唇,圆圆的脸蛋,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没有表情的小脸,这容貌让凯特琳感到陌生,既不像她所熟知的维斯特洛大陆常见的小孩子相貌,也和同样黑眼黑发的另一片大陆上的人相貌有所差异。 从这个私生子身上,除了黑色的头发外,凯特琳仔细观察竟然找不到一丝和奈德相似的地方。 这真的是奈德的孩子吗? 凯特琳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看着奈德抱着孩子挥退赶来的卫兵,卫兵转身离去前脸上惊讶的表情也被她看在眼里。 随后奈德抱着孩子重新坐到了餐桌旁,那孩子平静的目光停在了一旁的凯特琳身上一会儿,着重的在她的腹部看了两眼。 让凯特琳忍不住的将手放在了腹部,眼中露出惊疑的神色。刚要开口的话语也被堵在喉中。 奈德严肃沉默的脸上稍稍露出笑容,摸了摸孩子的头,对着凯特琳说道:“克拉兹易,这是他的名字。” 奈德两人都听不到,能听到也听不懂的机械声响在孩子耳边,反驳道:“文明主体是不会承认,这个由低等生物取得名字的!” 凯特琳压下心中的念头,心说这名字早已传遍整个临冬城,甚至传遍整个北境了。 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一字一顿的问道: “那这孩子的姓氏呢?雪诺?” 奈德抚摸孩子头的手一顿,笑意消减,沉默严肃再度占满长脸,灰色的眼睛盯着凯特琳,低沉着声音,说道: “等孩子再大些,我会写信给劳勃的。” 这句话没头没尾,凯特琳却听懂了,奈德是想将这个孩子私生子的身份拿掉,让他成为一个史塔克!这无疑让凯特琳心中生出屈辱和巨大的愤怒。 还不等凯特琳将心中的愤怒宣泄出来,就听到一道稚嫩却吐字清晰以至于有些呆板腔调的话语声响在明亮整洁的餐厅里。 也传进她和奈德的耳中,让她脸上将要浮起的愤怒,将起未起的身子僵在半空。也让奈德不自觉的用右手大拇指摩挲了两下掌心。 “安常,姓氏是安常。” 餐厅一时有些安静。 凯特琳脸上还未完全浮起的愤怒,被茫然取代,她将视线从奈德脸上转到他怀中孩子的脸上,那张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这孩子?”凯特琳有些发懵,蓝色的眼睛也微微睁大。又将目光看向奈德。 奈德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强硬的将话题终结,说道: “吃饭吧!”声音里充满着不容置疑。 凯特琳心中各种情绪混杂,融合在一起,不知是什么滋味。闻言,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默默的拿起了刀叉,目光却一直停在奈德和他怀里的孩子。 奈德叉起一块肉递在孩子嘴边,他以为这个两年没有吃喝过的孩子,今天突然来餐厅是想要尝一尝食物的味道。 孩子默默注视着几乎抵在嘴上的肉,淡淡的眉毛微微皱起。 “你知道,你手中的肉在我眼里是什么样的吗?”稚嫩却吐字清晰的话语再次响起。 奈德有点绷不住长脸上的严肃沉默,灰色眸子里流出一丝尴尬。 “我让你看看吧。”说着,孩子幽暗深邃的黑色眼睛中迸发出淡淡的光。 真正意义上的光芒! 在凯特琳震惊目光中,发出淡淡光芒的眼睛在孩子的转身下与奈德那双灰色眼睛对视在了一起。 随后她就看到奈德沉默严肃的长脸一阵扭曲中,不忘将怀中的孩子放在了餐桌上,转身低下身子,痛苦的呕吐起来。 凯特琳震惊中,脑海一片空白,手中的刀叉落在餐桌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孩子坐在桌子上,感觉着桌面上传来的冰冷温度,眼中的淡淡光芒消散。 他看着在他眼中分解又聚合,躯体之中爬满根根紫色脉络与红色的、黑色的、白色的物质混合在一起,疯狂呕吐的奈德。在庞然信息中艰难挤出的思维内心自语。 “寄生在体内的喏尕殖装没有影响身为人的一切吗?在不覆盖合体的情况下就是个普通人?” 凯特琳终于反应过来,慌乱来到奈德身旁,轻拍渐渐停下呕吐的奈德背部。看向坐在桌子上的孩子的目光,一触即收,目光中充满着莫名意味,像是恐惧又像是恍然。 奈德将肚里子所有能吐的都吐了出来,喘着粗气缓缓直起身子,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餐桌上恢复原样的饭菜,强烈的呕吐感却不受控制的再次袭来。 他连忙移开视线,心中苦笑,将目光投向凯特琳,那目光让凯特琳稍稍安心。 孩子静静看着,幽暗深邃的目光中,那丝好不容易出现的神采似乎在挣扎着消失。 “把我送回去。”没谁听得出这句平静话语中,蕴含的意思。 缓过来的奈德点了点头,右手大拇指摩挲了两下掌心,站起身将孩子抱在怀中,用褐色毛皮大衣裹住,然后眼皮轻跳的看了一眼餐桌下的一片狼藉,对着一旁的凯特琳,说道: “凯特,你喊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吧。”说完,就转身离去。 走到餐厅门口,开门的时候顿了一下,细心注意到左侧门扉大概到他腰间位置,原本平整的铁制门面上,稍稍下凹了一点。 凯特琳目送奈德抱着那个孩子离开餐厅,失神的坐在了椅子上,寒冷的空气渐渐弥漫起一种奇怪味道。 她没有理会,似乎在缓解自己复杂的心情。 第13章 车轮缓缓转动5 奈德走到一半,迎面见到一个满脸焦急,有着微卷棕发的中年女子,这是罗柏的奶妈艾米丽,昨日茉莉向奈德请求让她在家照顾自己生病的女儿,他同意后,就让艾米丽照看安常。 鲁温学士似乎对那女孩的病束手无策,奈德也有所耳闻。 艾米丽看到领主大人和他怀中的孩子,松了口气,停下脚步行礼后,带着一丝惶恐的解释说道: “老爷,小罗柏一直在哭闹,我看这孩子安安静静的,就去照看小罗柏了。” 奈德点了点头,说道:“你去继续看好罗柏,这孩子你不用管了。” 艾米丽答是行礼后,就脚步匆匆的走开。 纵然是中午,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阳光散发的热量也不足以完全驱散北境的寒冷,奈德没有停留,抱着孩子走向依神木林而建的房间。 凛冬将至。 …… 将孩子放在床上,孩子又变成一动不动,幽暗深邃的黑色大眼睛盯着房顶的样子,奈德看着这一幕,没有开口问出内心的疑惑,他在想这孩子今天的举动到底有什么含义。在此之前醒来之后,这孩子从来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保持着这副模样。 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注视着孩子,陷入沉思。 稚嫩却吐字清晰的话语响起,打断了奈德的沉思。 “你妻子怀孕了。” 奈德微微睁大眼睛,长脸上不复沉默严肃,一丝惊愕刚刚爬起,又被惊喜叠加出的激动喜悦蔓延。 还不等他开口确认,就传来敲门的声音,他没有着恼,起身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位方脸卫兵,奈德感到一阵头疼,心中的喜悦似乎都被消减了不少。却仍然在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孩子后,跟着这位方脸卫兵走向了裁决大厅。 …… 今晚的临冬城,没有月亮。 厚重的墨黑云朵,遮掩了所有从高空来的光芒,一片黑暗。 矗立在城中心的主堡,奈德的卧室中却一片明亮,明亮由一支支立在烛台上的白色蜡烛,发出的微弱火光融合在一起所带来。 房间的寂静被凯特琳的话语声打破。 “那个孩子不是你的私生子吧?” 她依偎在奈德怀里,红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搭在奈德的胸膛上。 奈德感受着怀中女人身上的温度,决定与她说清那孩子的事情。 于是他用低沉的嗓音,缓缓讲述了发生在极乐塔的事情,一直到他与劳勃汇合。他略过了莱安娜和她孩子死亡的真正原因。 随着奈德的述说,凯特琳的心情起伏,内心的疑惑以及因私生子产生的不满渐渐消解。同时又为那以从天而降方式出现在世上的孩子惊叹不已。 在听到奈德变身巨人又变回来时,将他的右手拿出,放在自己眼前,仔细盯着掌心中的花纹。 奈德还借着述说,讲出了他内心深处一些阴暗糟糕的猜测,让凯特琳啜泣着骂了奈德两句,还向七神赌誓说这完全是奈德自己多疑。 奈德述说完毕,两人间的隔阂似乎也随着低沉的话语声一起远去。 凯特琳内心深处那张原是布兰登的面庞似乎模糊成了奈德的长脸。 说到最后,奈德长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抱住凯特琳的手不由紧了紧。 “那孩子今天对我说,你怀孕了。” “什么?”凯特琳的喜悦还要比奈德更强烈的多,她惊喜不已,挣扎着从奈德怀中挣脱,“明天我要去找鲁温师傅确认一下。” 奈德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 …… 昏暗的房间中,茉莉趴在床边睡了过去,眉头紧皱,显然在睡梦中仍然在担忧着躺在床上的女儿。她的女儿已经病了半个月。 不知何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床边,悬在半空静静的注视着床上,脸庞消瘦面色枯黄,生命即将消逝的女孩,幽暗深邃的眸子里偶有几丝神采。 他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自语。 “我再问一遍,你真的没有治疗的能力?”语音起伏怪异,是安常不久前彻底解析的喏尕语言。 “没有,本程序只是由火种主程序为保证文明主体在这颗星球上的安全而分裂出的应急程序,除此之外并不具备任何其他能力。 但由本程序分裂出的子殖装,如果与眼前的低等生物覆盖合体,会瞬间修复这种低等生物简单躯体上的任何损伤。”机械声响在耳边。 白天安常特意去仔细观察了一下被殖装覆盖合体过的奈德,用他勉强掌握的视觉。安常不再多想,伸出右手,小手胖乎乎的,他胸前挂着的暗紫色项链发出一抹淡淡的光芒,一丝常人无法观察到的流体,沿着身体表面那层薄薄能量场停在了小手上。 他没有迟疑的将小手放在女孩额头上,那丝流体缓缓渗透皮肤,穿过骨骼,扩散至全身上下。 “是否覆盖合体?”机械声问道。 “是像奈德那样的覆盖合体吗?”安常注视着那丝到处流动,在女孩体内蔓延出根根紫色脉络的流体,声音仍然低到只有自己听得到。 “那是以本程序所附着的殖装以原型分裂出的子体,覆盖合体后都是以殖装主体为原型放大的样子,如果文明主体只是想借覆盖合体带来的治疗效果,修复眼前低等生物的损伤,本程序可以在覆盖合体完成前打断覆盖合体过程,在完成修复的同时不会与子殖装覆盖合体。” “就这么干。”安常点了点小脑袋,眼中丝丝神采似乎将被幽暗完全吞没。 女孩身上亮起了暗淡的光芒,体内的根根紫色脉络疯狂窜出身体,瞬间化为一道道暗紫色的流体蔓延开来,覆盖在身体表面,正要膨胀时,又骤然回缩进身体之中。 女孩表面似乎毫无变化,只是面色不再那么枯黄。 “嘀——” “子殖装发生未知变异,请求立刻独立子殖装!”机械声急促的发出问询。 安常一愣,他没有看到任何异常,那根根紫色脉络纠缠在体内,没有任何变化。 但这不影响他做出判断。 “同意。” “嘀——” “断开链接,停止能量供应,子殖装程序剥离完毕,子殖装独立完成,是否填充初级应急程序?” “初级应急程序?” “子殖装程序被剥离后,子殖装将会失控,发生未知畸变。可以填充没有计算能力的初级感应程序或是从初级感应程序中剥离出的超低级应激式模组——此模组超低级,只会在子殖装主体遭遇致命危害时,覆盖合体子殖装,子殖装主体无法自主覆盖合体。 建议文明主体选择填充初级感应程序。” “用模组。”安常没有听取建议。 应急程序似乎沉默了一下。 “应激式模组填充完毕。” “请文明主体为此残缺版殖装命名。本程序有以下几个名称可供参考: 1超低级文明幼体都不会用的超级垃圾的破烂装,简称超烂装。 2超低级文明幼体会嘲笑毫无价值的超级垃圾的破烂装,简称超破装。 3……” 机械声被打断了,安常黑色眼睛中的神采似乎活跃了两分。 “怜悯。”他给寄宿在女孩体内的殖装取了名字。 最后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睡着的茉莉,悬在半空的小小身体刚刚动了一下,就直直向地面落去,幽暗重新布满眼眸。 将落未落之时,幽暗波动了一下,一丝神采重新出现,若隐若现的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安常掌控住了身体,轻轻的用小脚丫触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更不会吵醒房间中熟睡的母女两人。 超出常人想象的感官,从身周所处感知到的信息过于庞大,他可以被动的接受处理这些庞然繁杂的信息,却无法主观运用。 他的自我思维在庞然繁杂的信息中,保持着一种奇怪的状态,就像是一个人的主观意识在观察着身体的一些本能,在这个过程中,主观意识很难做到本能所能做到的一切。只有这样,那些信息流才不会将他的自我思维冲散,醒过来的他一直在努力的适应掌控,如今已经能够勉强控制这具身体,以及自主处理一些信息。 可距离完全掌控,还差着很远很远。而连控制自己身体都做不到,更别提弄清楚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而这个问题涉及到回家,涉及到女儿。 想到女儿,安常眼眸中的神采似乎变得更加明亮。 他随后轻手轻脚的离开由昏暗转为黑暗的房间,在回自己房间之前,又去了趟小罗柏的房间,给他同样植入应急程序分裂出的子殖装,在应急程序强烈建议下,他还是选择填充应激式模组。 并给殖装命名为:感恩。 再次躺在床上,眼中神采彻底消失前,他向应急程序问了两个问题。 “你分裂出的子殖装程序为什么发生未知变异?” “本程序资料库中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信息。文明主体可以等待火种程序苏醒,询问火种程序。” “火种程序什么时候苏醒?” “预计一个半喏尕母星公转时,也即是此星球两个公转时。” 还有两年吗? 那一丝从幽暗中挣扎而出的神采,复又回归幽暗。 第14章 车轮缓缓转动6 “妈妈,这个小弟弟好奇怪呀!”女孩捏了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孩子的脸颊。热乎乎弹弹的手感,让她笑嘻嘻的又捏了两下。 “我就没见过他动弹,也没听过他说话,一点都不像塔尔。”塔尔是她三岁大的弟弟,每天都会哭闹,活波烦人的不行,现在估计正在和其他孩子玩耍。 “塔塔娜!”一旁正在拨弄炉火的茉莉,走过来将女儿抱到一边,看了一眼睁着黑色眼睛直直盯着房顶的孩子,转过头来瞪着塔塔娜,“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别再捏克拉兹易的脸了!” 塔塔娜偷偷笑着,没将妈妈的话放在心里,说道:“妈妈,反正小弟弟不会怪我的,你看他都不会像塔尔那样反驳我。” 茉莉看着健康活泼的女儿,她光洁的额头上自从两年前生病好转之后,就出现了一道奇怪的紫色印记,像一朵小小的紫色花朵长在眉心。鲁温学士说那是正常现象,很多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都会在身上某个部位出现类似的印记,就比如领主大人的长子小罗柏身上胸口位置也出现了类似的印记。说是迟来的胎记。 不过,令鲁温学士奇怪的是,他在向公爵大人和公爵夫人解释小罗柏胸口出现印记的原因时,公爵夫妇看他的眼神很是怪异,像是想笑又很有礼貌的忍了下来。 茉莉很愿意相信鲁温学士,她觉得正是鲁温学士治疗好了自己的女儿。 塔塔娜继承自母亲的蓝色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有点出神的母亲,心里有点害怕,小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哭嘁嘁的,摇着妈妈的胳膊,哀求道: “好妈妈,你别不理我呀,我以后不会再捏小弟弟的脸了。” 闻言,茉莉摸了摸女儿的头,爱怜的说道: “妈妈怎么会不理你呢,小弟弟生病了,是一种很奇怪的病,你以后别再欺负他了,不然妈妈就真的不理你了,也不会带你来看小弟弟了。” “嗯。”塔塔娜转眼破涕而笑,蓝色大眼睛里的泪水甚至没有流出眼眶。真是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 北境的天气愈发冷了,已经维持七年的夏季终于要在今年宣告结束,凛冬将至。 临冬城已经下起了细碎的小雪,漫漫扬扬的给青灰色大理石墙、灰白色的屋顶加了一层薄薄的银装。 城中交叉繁多的路径上却是存不住这种小雪的,反而在穿梭往来其间的佣人和卫兵的踩踏中,渐渐变得泥泞。 茉莉带着女儿趁着天光微亮,夜色还未彻底袭来时,将窗户关好,给火炉加了些薪柴,就踩着泥泞的道路,一路向着自己的家走去。 …… 夜色缓缓降临,静谧的房间中炉火跃动。 一场常人听不到听得到也听不懂的谈话,被一声只响在安常耳边的轻鸣开启。 “嘀~” “火种程序正在复苏。” “嘀~” “复苏完成。正在检测文明主体状态。” “嘀~” “检测失败,遭遇未知能量场拦截。” “正在分析原因……” “火种殖装已脱离文明主体!已无法与文明主体覆盖合体!” “立即链接应急程序信息库!” “检索中……” “开启探测程序,探测文明主体所处环境。” 一股极细微的波动从安常胸前的暗紫色项链发出,扩散到整个临冬城。 “警告!警告!警告!” “文明主体所处环境中存在使喏尕母星超极速熵增的未知能量,命名为:熵增能量,建议文明主体立即逃离!” “嘀~!!!” “警告解除,所处环境未知能量极其稀薄,暂时没有超极速熵增的危险。” “检测到文明主体身上的未知能量场正在吸收熵增能量,原因无法分析,正在建立解析档案。” “应急程序资料库检索完毕,正在分析中……” “结论:已无法链接到文明主体的思维,已无法检测文明主体的身体状况,文明主体暂时安全。” “转为展示模式。” “嘀~” 幽暗深邃的黑色眸子,在轻鸣声中挣扎出了一丝神采。 “苏醒了吗?”安常的思绪在庞然繁杂的信息中,悄悄闪过。 “我有很多疑惑。”安常的小手缓缓握住了暗紫色项链。 “火种程序将一一为文明主体解答。在此之前,火种程序要纠正文明主体,喏尕文明的每一位文明主体的名字都是由殖装主程序所命名,任何其他名字都是无效的!” “……”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这具身体诞生出来的思维。” 机械声顿了一下。 “这并不影响文明主体作为喏尕文明的一员,且已是可知的此宇宙唯一主体。” “我的意思是我并不在意名字的问题!”那丝神采狠狠的跳动了两下。 “不,文明主体在意。鉴于殖装主程序无法为文明主体命名,文明主体的名字将由火种程序命名。” 那只握住暗紫色项链的小手似乎紧了又紧。 “由于文明主体肩负着在此宇宙恢复喏尕文明传承与荣光的重任。” 暗紫色项链微微亮了起来。 “火种程序检索到资料库中一位文明英雄的名字很是适合文明主体。 ''喏尕德''是一位在喏尕文明即将消亡时刻挺身而出的英雄,从危机中解救了喏尕文明,才有此后喏尕文明的蓬勃发展。 真的很适合文明主体!所以火种程序将这位英雄的名字冠于文明主体,希望文明主体能够像这位英雄一样,让喏尕文明在此宇宙重现,肩负起为宇宙清除寄生虫的重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同意,略过名字问题,还有宇宙的寄生虫是什么?” “类似寄生在这颗星球的低等生物。” 所以,喏尕文明其实是一个在喏尕宇宙疯狂毁灭低等文明的疯子文明? “低等生物是寄生虫,高等生物呢?” “大点的寄生虫,都要在喏尕文明的荣光中被清除!!” 那丝极其微弱的神采摇晃了两下,似乎下一毫秒就会重归幽暗。 “我……略过这个问题,喏尕母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宇宙?你检测到的异常思维也就是我的思维是在来这个宇宙前出现,还是之后出现?”安常终于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嘀~” “喏尕母星出现在此宇宙的原因未知,文明主体的思维是在喏尕母星来到此宇宙的同时出现。” “那为什么会到这颗星球?” 机械声这次顿了好久。 “得益于文明主体体内的能量流动,火种程序没有消失于超极速熵增中,在穿梭跳跃空间的过程中,渐渐解析了喏尕母星超极速熵增的原因。 这个过程长达六点六六六六六六六七个喏尕母星公转时,也即十个此星球公转时。 喏尕母星因为未知原因来到此宇宙就立刻进入超极速熵增中灭亡的原因在于:喏尕母星出现在了此宇宙中此河系的河心位置。” “为什么出现在河心位置就会进入超极速熵增?” “根据火种程序不断解析发现,每次空间跳跃所见的星球所在空间都在极速熵增,越是远离河心,熵增的速度就越慢,但仍然高于喏尕宇宙的正常熵增。而导致已观测到的空间不正常的快速熵增的原因在于一种未知能量。 此种未知能量,火种程序将其命名为:熵增能量,具体性质还有待解析。 火种程序在解析出熵增能量之后,就带着文明主体朝着此河系边缘穿梭,结果因为文明主体吸收的供养能量过于庞大,火种程序在能量不足以支撑文明主体的供养的情况下,中途被迫降临到了此颗星球。剩余的能量接近枯竭,火种程序陷入了休眠。” “因为得不到能量补充,火种程序在休眠过程中调节了所剩能量的分配,在文明主体不再需要那么庞大的供养能量前提下,足以支撑火种程序将文明主体带到此河系边缘,熵增能量最为薄弱的地方,重现喏尕文明的荣光!建议文明主体立即动身。” 安常的思维理解了火种程序所说,而他的大脑则是本能的演算出了无数种应对方案,这些应对方案关乎于回家的机会,可惜的是他的自我思维现在无法自主控制这种本能,他只能用自己的主观思维做决定。也许,彻底掌控后,他会绝望也说不定。 “否决,这颗星球的不正常熵增速度有多快?”他无法感知到火种程序所说的熵增能量,也许感知到了,但他无法从庞然繁杂的信息中分辨出来,在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他连保持自我思维都异常艰难。 “预计还有两万个此星球公转时,此颗星球会因熵增能量进入超极速熵增。不过在此之前,会在一百个此星球公转时毁于来自河心毁灭形成的波及中。” 淡淡的眉毛皱了起来。 “提醒文明主体,火种程序因为文明主体体内的未知能量流动,才得以幸存,而文明主体体内的能量流动似乎发生了未知变化,生成了一种未知能量场,能量场在吸收文明主体身周的已观测到的所有游离的辐射能,其中包括熵增能量。不过吸收速度非常慢。” “应急程序分裂出的子殖装为什么会发生未知变异?” “原因未知,推测是生活在熵增能量中的低等生物有所变异。” 安常问出了最终的问题。 “你能穿梭其他宇宙吗?” “在因为未知原因来到此宇宙之前,喏尕文明对是否存在其他宇宙这个问题仍然无法得出准确答案,宇宙穿梭也无从谈起。” 那丝神采骤然消失,幽暗似乎变得更加深沉。 屋外,临冬城的雪越来越大。 第15章 车轮缓缓转动7 迷蒙的天空,细碎的雪粒渐渐延展成一朵朵形状各异的白色冷花。 这场末夏的雪,笼罩着整个北境。 还不止,从北境往北而去,巍峨的绝境长城、枝桠扭曲的鬼影森林、自由民或大或小的聚集地,越往北去雪就越大,几乎被连绵不绝的雪在天地间勾画出了一道白色帷幕。 还要在自由民聚集地更北边的地方,有一处下凹的地形,像一个不规则的碗镶嵌在大地之上,此时已被旧雪加新雪填的满满当当。 突然,白色帷幕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将半空中的雪花挤压到了一边,这道突兀出现的身影,在高空中向下坠落,却在下坠的下一秒,就停滞在半空。 这道身影一头清爽的黑色短发,两道浓墨似的粗眉下,一双略显狭长的黑色眼睛里露出谨慎,秀气的鼻子下粉嫩双唇紧紧抿着,脸庞瘦削,线条柔和。英气勃勃中透着柔美。 一身几处沾有血迹的黑色作战服,满是尘土的棕色长靴。 漫天飞舞的雪花竟没有一朵落在这道身影之上,像是有道透明的玻璃罩将雪花阻碍在身影三尺之外。 停滞在半空的她,谨慎的四处扫视的同时,体内的能量缓缓流动,从右手处涌出,凝成一道晶莹透明的长剑。 新类型的怪异吗? 她屏着呼吸,身体紧绷,良久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她仍然小心翼翼的感知着身周的环境,在此之前她从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怪异。莫名其妙的将在实验室中的她拉到另一个环境中。 雪愈来愈急,停滞在半空的身影终于动了,从半空缓缓落下,双脚踩在雪中不受力的陷了下去,她眉头皱着将脚从雪中抽离,身形稍稍上升了一点,棕色长靴似沾未沾的贴着雪地。 然后,茫然然的平整雪地上出现了一道逐渐远去的凹痕。又被落下的雪花缓缓抹去。 她飘在雪地一厘米之上,快速的飞掠起来,激起的气流将白色帷幕撕开,将身下雪地分开。 她骤然停了下来,身形上升悬在半空,静静看着远处低矮的木制建筑,倾听着其间的动静。那是一处自由民的聚集地。 不知多久,她绕过这处聚集地,继续向着远处飞掠而去,那方向是在南边。 一路之上,自由民聚集地越来越多,她都静静观察倾听,古井无波的脸上随着一个个聚集地而渐渐起了变化。 直到一片满是积雪的树林横亘在她面前,她心中的涟漪越来越大。 进入树林,隔着极远,她就看到一道屹立巍峨的冰墙,那墙极高极宽,一眼看不到始自何处终自何处,目测两百米以上的高度。 以她的目力还能清晰看到那高墙之上,有着几道身穿黑衣像是守卫的人影,人影的相貌又与之前所见聚集地中的人有所差异。 她没在前行,一路所见已让她确认自己并不是被怪异拉进陌生环境,而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上没有怪异。黑色眼睛明亮的吓人,她想起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个地方。 如果还能回去的话…… 那双狭长双眼亮的几乎要发出光芒,她转身向着来处飞掠而去。 …… 雪花漫漫,她回到来时的地方。 如果,我的猜测属实,那么…… 她飘在雪地一厘米之上的身体,骤然直冲而起,划开雪幕,冲上高空,在三千米的高处,整个人突兀消失。 激起的气流扰乱着自由飘扬的雪花,气流消失后,这片苍茫的雪景中再次恢复原样,寂静的让人发狂。 一只白嫩却有着道道极细微的疤痕的手,静静的突兀的出现在三千米的高空处,朵朵雪花落在掌心。 …… 她冲入高空,眨眼之间眼前景象转换,熟悉的实验室再次映入眼帘。 这是间废弃的实验室,早在十四年前出现实验事故死了人后,就渐渐冷清,再到世界各地出现怪异,人类生存空间被挤压,这间实验室就被彻底废弃了。 也只有她,会在每次阻止怪异入侵之后,来到这间实验室中,安静的待上一阵。 她是从地面,整个身体由上而下的出现在陈旧的实验室中的,那原是十四年前摆放大型实验器材的地方。 出现在实验室的第一时间,她就悬在半空,凝视着身下看似毫无异常的地面。 她试探似的在半空蹲下,似乎空中有层透明的隔板,能让她如覆平地的做出下蹲的动作。将手轻触地面,却没有任何触感,反而从地面穿了过去,一阵冰冷的感受从消失在地面的手中传来。 她将手收回,直起身子,狭长的双眼盯着手心中缓缓融合为水的雪花,沉默了很久。 用另一只不断微颤的手,轻轻点在掌心中的冰凉,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内心翻腾激荡的心情。 粉嫩的嘴角扯向两边,一阵清脆的笑声响在实验室内,那笑声中混着黑暗中终见光明的癫狂。 一丝温热的触感从鼻尖传来,笑声戛然而止,她摸了摸温热传来的鼻尖,将手放在眼前,指肚上一抹猩红刺激着她的神经。 浓墨似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 病毒?还是什么?那个世界对外来者不友好啊,看来转移残存人类要从长计划了……不过,让我先看看这道通往另一个没有怪异的世界的通道有多大…… 她当然想不到,在她出现在那个世界的第一时间,那个世界中极其稀薄却无处不在的一种能量就侵蚀进她的体内,而她强大的感知没有反馈给她一分一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她测试一番之后,大致知道了这道看似与地面毫无差异却能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大小,三米宽的一个正方形。恰恰是当年摆放在这里的一个立方体玻璃实验器材的大小。 她将体内流动的能量外放,在身体周围形成防护,就消失在破旧废弃的实验室内。 她要去将此事报告给决策层。 昏暗寂静渐渐充斥陈旧的实验室。 …… “你别再来烦我了!”面色憔悴,消沉颓废的徐智,愤怒的朝着拦在身前的小姑娘大吼着,“你爸已经将我害的够惨了!” 小姑娘浓墨似的粗眉下的眼睛,倔强仇恨的盯着徐智,这个在实验中害死自己父亲的男人,只是被关了七年就被放了出来。 徐智看着不为所动的小姑娘,脑门的青筋都要跳了出来。 “那个该死的实验是你爸设计的,我只是被强拉过去的,你爸死在自己的实验中,我还被判了刑,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他说着,厌恶的挥了挥手,“别拿那种看仇人的目光看我,赶紧给我滚远点!” “你不对,你就是个杀人凶手!”小姑娘强忍着眼眶中的眼泪,死死拦在徐智面前。 “我他……”徐智爆出粗口,想要动手打人。但看了眼周围注视的行人,终究没有抬起几乎要失控的双手。 他强压怒气,勉强扯出一道笑容,咬着牙说道: “你要怎么样?要我陪你爸一块死吗?那个实验毫无科学根据,说是实验都是脏了实验这个词。” 说着,悔恨的拍了下脑袋,“我当时真是鬼迷了心,才会看着你爸走进那个实验器材里。” 心中的恼怒似乎消减了一些,“我当时应该阻止他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我当时应该阻止他的!”他又大声重复了起来。 “但是你没有,你是杀人犯!”小姑娘继续强调。 徐智沉默良久,认真的盯着小姑娘的眼睛,说道: “我不是,我只是当时没有阻止他走向死亡,而我也为此付出了足够代价。 如果说你父亲真的是被谁杀死的话,也是他自己。” 小姑娘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从脸颊滑落。她当然知道眼前的颓废大龄青年说的是对的,她还记得父亲当时摸着她的头,笑着对她说:妮妮,你爸我呀,终于找到实验助手了,你就等着你爸实验成功,从此扬名立万,赚大钱,给你买数不清的洋娃娃吧! 可是……要怎样可怕的实验才会让人死的那么凄惨?她还记得父亲的遗体的模样。那狰狞的苍白变形面容,每每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徐智看着泪流不止,显得既无力又绝望的小姑娘,心里也不太好受。 “那个实验室在哪?我要知道我爸死在什么实验里!”小姑娘抹掉眼泪,红着眼睛盯着徐智。 徐智叹息了一声,说道:“算我欠你们父女俩的!” 他带着小姑娘去了七年前的实验室,那原是一间仓库,被小姑娘的父亲一点点改造成了实验室。 门上有着锁链,还贴着封条,但徐智知道后面有道小门,于是两人绕到后面,砸开小门,走了进去。 实验室里满是积尘,还有罗结的蛛网,除此之外倒是和七年前没什么变化。 徐智指着一个由防弹玻璃组成的立方体,里面装满混浊的水,最上面的玻璃还有一个狭小的洞口,起初是在小姑娘父亲进去之后四面粘合起来的,表面上蔓延着蛛网似的裂痕,那是当年察觉到不对所做出的努力,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说道:“你爸爸当时就浸在这里面,说是可以在密闭空间中,激发人的求生欲望,从而练出一口什么先天之气。”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 “然后他就死在了里面,窒息死的。” 小姑娘仔细观察了玻璃立方体,然后猛然转头看向徐智。 “我要继续这个实验!”她的眼睛发亮,晃的徐智一阵恍惚。 …… 三个月后,她打破玻璃立方体,在水流狂涌中,走了出来。 天球上第一位练气者。也是人类得以在之后不断出现的怪异中还能残存下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16章 南方来的渡鸦 一只渡鸦从高空掠过,在夜色中扑棱着翅膀,停在了窗前,随后又蹦跳着混入屋内笼中的一群同类之中。 在静谧的夜色中等待着,直到一只大手在晨光中掐住它的脖子,将它抓起。 鲁温学士抓起新来的渡鸦,混浊的目光扫视了一眼渡鸦爪子上的信筒,他抽出信封,那信封上的红蜡印鉴让他瞳孔微微一缩。 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抚摸了一下印鉴,手中传来的触感让他确认了信件的真伪。他不得不谨慎一些,毕竟宝冠雄鹿的印鉴已经许久未见,那是现任铁王座的主人,劳勃一世国王的家徽。 确认完毕之后,他快步走出书房,向着神木林而去,按照以往的经验,此时公爵大人应该在神木林心树下聆听深红树叶的声音。 冬季仅仅维持了一年,就被夏季迫不及待的不知赶到何处,但冬季短短时间内带来的影响还未彻底消失在逐渐温暖的夏季中。 临冬城多有积雪,交叉繁多的道路也是湿滑泥泞,虽说就算在夏季阳光最为炽烈的时候,道路也是潮湿多过干爽。 鲁温学士就这样一路踩着泥泞的道路,走进了神木林。 走入神木林的鲁温学士,突感一阵阴寒,枝桠交缠形成的遮蔽,将初夏清晨的阳光挡的一丝都没有漏进来。他脚步不由加快了三分。 果然,远远的,鲁温学士就看到了公爵大人正坐在那泓黑冷潭水边的一块磐石之上,目光注视着心树上深长忧郁的人脸,静静出神。 他快步走近,低沉的脚步声似乎没有惊扰到公爵大人,公爵大人仍是目光注视着那张人脸,鲁温学士走近了才发现,公爵大人的目光竟然比心树上的人脸还要更加忧郁。 “老爷。”他停在公爵大人身前三米的地方,弯腰行礼后就沉默的立在原地。 一片手掌似的通红树叶,划过公爵大人的眼前,奈德才像是突然惊醒,转过头看向鲁温学士。 “鲁温师傅,发生什么事了?你可从没来没有在这个时候找过我。” 鲁温学士从袖口掏出印鉴为宝冠雄鹿的信封,上前两步递给了公爵大人,并开口说道:“老爷,是拜拉席恩家的信。” 奈德伸手接过信封,灰色的眼睛看了鲁温学士一眼,才将目光投向信封上的印鉴,那确实是拜拉席恩的家徽。而他与拜拉席恩家族的史坦尼斯和蓝礼并没有太深的交情,而身为国王弟弟们的两位拜拉席恩,也不会贸然私下里与他这位北境守护、临冬城公爵通信。 那这必是劳勃的信了。 奈德想着,沉默严肃的长脸露出笑容。 他将印鉴撕开,信封展开,其上确实是劳勃的字迹,这是一封亲笔信。 可是,随着信上的内容一一入目,奈德严肃沉默的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反而愈来愈严肃,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 信上所说大致是身为铁群岛之王的葛雷乔伊家族现任家长巴隆.葛雷乔伊,妄图恢复“古道”,行叛乱之举,而劳勃国王要行使国王的权利,召集各镜守护出兵平叛。当然,信上免不了劳勃对于葛雷乔伊家族的各种谩骂和诅咒。还有一些对奈德的关怀。 奈德内心思量着,将手中的信收进怀里,右手大拇指摩挲了两下掌心。 自从上次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了七年,他的长子小罗柏也已经六岁,长女珊莎和次女艾莉亚也都分别有四岁和两岁,近日凯特琳又为他怀了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最近也不再一直躺在床上,会在太阳升起前就爬到一座废弃的瞭望塔塔顶,晒着太阳一待就是一天。 他本以为平静的日子会一直这样维持下去,没想到被劳勃的一封信打破了。 战争又要开始了…… 奈德想着,摩挲了两下掌心,他并不担心这场战争会失败,而是忧心刚刚从冬季苦捱过来的北境居民。 倘若,我变身巨人……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又被奈德死死按了下去。 不提劳勃可能会有的想法,他一旦变身巨人在战场中展现出毁城灭军的恐怖战斗力,就会引起人心底的恐惧,而恐惧会激发人的勇气,就像当年伊耿骑着巨龙来到维斯特洛,在面对不可抗的恐惧面前,大部分人会低头臣服,可也有勇于拿起武器反抗的勇士。 况且,除了当年变身巨人那次,他就没有变身过巨人,巨人到底有没有伊耿的巨龙更强,他也不太清楚。就算比巨龙还要强大,可伊耿有三条龙,还没有孩子臣民的羁绊。 要知道,那张铁王座在当年的战争结束后,他是有机会争取的,身为一个北境人,他做好自己的北境之王就够了。 至少等孩子们都成长起来…… 奈德将思绪收回,对着鲁温学士说道:“鲁温师傅,你跟我来。” 说着,奈德举步前行,鲁温学士紧紧跟在领主大人身后。 …… 两人一路前行,来到学士塔楼,奈德推门走进书房,坐在书桌旁的长脚椅子上,拿出纸笔。鲁温学士静静立在一旁。 奈德刚要下笔,感觉室内亮度不足,又招呼鲁温学士将窗户打开,随着初夏的阳光打进书房,奈德才皱着眉头举笔在纸上书写。 他要召集他的封臣,齐聚临冬城,商议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哪家该出多少人,哪家该出多少粮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一口气书写了十几份,写完后,卷成信封,然后点燃白色蜡烛,将凝固的红蜡放在火苗上炙烤,等待红蜡融化。 随后,将融化的红蜡一一滴在信封上,拿出象征着北境守护、临冬城公爵的印鉴,按在红蜡上。 将这一切做好之后,奈德将信封交给一旁的鲁温学士,说道:“将这些信用渡鸦送出去,你应该知道要送给谁。” 鲁温学士接过信封,行礼说道:“当然,我的老爷。”说完就转身走出房间,用于北境之间传递消息的渡鸦在另一间屋子里。 奈德目送鲁温学士离去,微微一叹。 …… 临冬城有不少瞭望塔,其中最高的一座却已经被废弃,毁于上百年前的一场由雷电引起的火灾。 奈德在这座曾经最高的瞭望塔,今天的残塔塔顶找到了那个孩子,那孩子穿着由亚麻揉制出的灰色布料缝制成的衣服,衣服是奶妈茉莉为他缝制的。 他从坍陷下去的两侧塔壁,小心的走上来的时候,那个孩子正躺在断壁之上,面朝天空迎着太阳。 那断壁极窄极陡,躺在上面的孩子却像是嵌合在了上面,不仅不会让人觉得那个孩子会在下一秒从残塔落下,反而给人一种很稳当的感觉。 奈德也早已习以为常,两年前艾莉亚出生后,这孩子白天就从屋内出来,躺在残塔断壁上,晚上才回去。 夏初的阳光中午时,已有些刺目,从残塔坍陷处走上来的奈德,仰视着躺在断壁上的孩子,阳光似乎消失在了孩子身上,显得孩子身周一片暗淡,而余下的阳光扎进视网膜,还是让奈德眯了眯眼。 他稍稍往上爬了一段距离,用双手将身子支撑在塔壁上,目光堪堪与断壁持平。 “克拉兹易……”他斟酌着话语,“战争又要开始了。” 安常稍稍侧过视线,看了一眼奈德,这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可能因为那张沉默严肃的长脸,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年轻人。他没有开口,黑色眼眸里的幽暗依然占据大部分,只有一点像是用笔尖点出来的神采坚韧的在幽暗中心扎根。 对比几年前,现在的他已经初步掌握了这具躯体,整个临冬城在他初步掌握的视觉、听觉等感知下,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而这具躯体还在吸收光能、热能等一切游离辐射能中,日益强大。 “等做好了准备,我就要带领军队南下。” 奈德说完这句话,沉默了一下,稍稍低下头,让面容隐藏在阴影中。 “我想请求克拉兹易能在我南下的这段时间,帮我照看凯特琳和孩子们。” 照看你的家人啊…… 安常已经能够借助大脑一部分的本能,用来思考,一瞬间就分析出了奈德的言下之意。 他在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害怕家人发生什么意外……低等的阶层体制让危险无处不在……真是智慧生物的劣根性啊…… 不对! 安常黑色眼眸幽暗中的那点神采剧烈波动了起来。 什么时候……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他猛然发现在与这具躯体做斗争的时间中,以为取得初步胜利的他,浑然不觉在那庞然繁杂的信息流冲刷下,他的自我思维在悄然发生变化…… 他的正常反应应该是:由奈德这句请求他照看家人的话,联想到自己的女儿,然后联想到回家,在然后联想到回家的方法。 可现在…… 安常只感到一股深深的恐惧从灵魂最深处汹涌而出。 他慌忙沉浸入自己的记忆最深处,女儿的音容笑貌从眼前闪过,但恐惧非但没有一丝减弱,反而愈来愈浓。 因为那记忆有了一层淡淡的模糊! 他躺在断壁上的身体猛地绷直,违反常理的直挺挺的,由躺姿立了起来,双脚没有踩在任何东西上,凭空立在断壁上空。挡住了奈德身前的阳光。 “克拉…兹易…”奈德身前稍暗,他不由抬头,就看到悬在半空,背对着阳光,看不太清面容的安常。 那面容上似乎有两道逐渐亮起的猩红光芒。 第17章 残塔上 等奈德稍一眨眼,试图看清那两道猩红光芒的时候,那猩红光芒却消失了,那孩子也站立在断壁之上,似乎刚才的一幕仅仅只是他自己在阳光变幻下的错觉。 他当然不会认为那是错觉或者幻觉,那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他面前的事情,就像当年变身巨人的他。 右手大拇指不受控制的摩挲了两下掌心。 不等他开口说点什么,就听到那孩子平静的声音。 “嗯,我答应你了,那个方脸卫兵在找你,你去忙吧。” 那孩子幽暗深邃中闪烁着点点神采的黑色眼睛注视着奈德。 奈德挪开了目光,没在与之对视,思绪翻腾着,就手脚并用的缓缓向下爬去。 等到他下到地面,双脚踩在潮湿的泥土上时,他才将翻腾不休的念头捋平,抬头看了一眼塔顶,虽然事实上他站在残塔脚下并看不到塔顶。 答应了就好。 他收敛心神,长脸变得严肃沉默,没有理会正惊喜朝他小跑过来的方脸卫兵,向着主堡走去。 南下前,要将临冬城事务交给凯特琳… 他想着,露出笑容。 …… “真的没办法穿梭宇宙吗?” 安常在奈德走后,又躺在了断壁上,面朝天空,幽暗深邃中透着点点神采的黑色眼睛盯着太阳。 在他眼中太阳并不单纯是炽白偏黄的颜色,而是由无数种不同颜色叠加混杂,各有分明又紧密联结的特殊光线组合而成。其中有常人肉眼可见的几种光芒,更多的是哪怕是用高精密仪器仍然无法观测到的特殊光线。 每种光线中都带有现在的他可理解或不可理解的庞然信息,他已经可以初步接受处理光线中蕴含着的一小部分信息。他甚至可以从不断或散射或折射的光线中追逐着还原出这道光线几天前的轨迹,以及在此期间所携带的一些信息。而这只是他主观思维初步掌握身体本能的一种微妙视角。 世界在他眼中,是静止的,是流动的,是几天前的,是几天前到现在这中间的过程,也是现在的分解聚合状态。那是一种叠加了无数信息的一种叠加态视角,其他感官类似。 他并做不到完全接受处理这些信息,他只能在身体本能接受处理之后,去将一些他能理解的筛选出来,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去接受理解。而随着他能够接受理解的越多,这个过程会越来越快,直至完全掌握。 可是,这个过程中,他的自我思维会遭受多么可怕的信息冲刷,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在这种冲刷下逐渐掌握身体,自我思维必定会随着掌控的程度发生潜移默化的变化。 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变化,当世界在眼中再无多少秘密可言的时候,一些现在所珍视的也许在那时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让安常在恐惧之后庆幸的是,他察觉到了这种对他而言极其可怕的变化。 但他无法阻止这种变化,不去主动掌握这具匪夷所思的躯体,他的主观思维会慢慢在躯体越来越强中消亡,而去主动掌握这具躯体,他的主观思维又会在掌握过程中扭曲或者说升华,等到他完全掌握这具躯体的时候,也许他就不是他了。 这似乎是个两难的问题,进会逐渐改变自我,退会彻底消亡。 换成任何一个没有羁绊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压根不是问题,生存的本能会高于一切。 可对安常而言,在火种程序抑制他思维波动的那段时间,那段清醒却又什么都做不了的时间,只有黑暗和心跳声、血液流动声与之相伴的时间。 他没有疯狂崩溃的唯二原因,一个是生存本能,一个是还在等他回去的女儿。 当他终于从那种状态脱离出来,这具身体又将他置身于无穷无尽的信息流冲刷中,他甚至只有那么一丁点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处境。 在最初,他还会被奈德保护自己的行为而心生震动,在几年后还会被茉莉的舔犊之情联想到自己的女儿。 而七年后,初步掌握躯体的他,似乎都快忘了是什么原因在支撑着他没有疯狂崩溃的。 还好,那些他所珍视的被他藏在记忆最深处。 在他思维彻底改变,不可挽回之前,他意识到了,要感谢那个低等生……感谢奈德。 他要回家,他的女儿还在等他,奈德临去战争之前还会将家人托付给他照看,那他的女儿呢?谁来照看她? 这个念头在此刻无比强烈起来,甚至都要压过无尽信息流对他自我思维的冲刷。 而他从火种程序所知,自己是因未知原因跨越了宇宙,成为了同样因未知原因出现在这个宇宙中的喏尕文明中的一个幼体的思维。 他要怎样才能跨越宇宙甚至不止一个宇宙?就算能够跨越宇宙,他又怎么去确认他所跨越的宇宙中存在着一颗叫做天球的星球,而那个星球上有一个在等父亲回来的小女孩? 他没有想过,或者说想过,但没敢想下去。 喏尕文明的火种程序是他所能理解的唯一可能拥有穿梭宇宙能力的东西。 尽管之前问过一遍,得到的答案也是不行,但此时被奈德一番话刺激得情绪波动不已的他,又问了一遍,因为他没有其他选择。 机械声响了起来。 “不能。” 安常的手抓在了暗紫色项链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它捏碎。 “目前而言,不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机械声补充了一下。 “但是既然已经验证宇宙并不是单一存在的情况,等到文明主体将喏尕文明重现,将存在于火种程序基因库中其他文明主体培养出来,其中的科研型文明主体是有极大可能研发出穿梭宇宙的殖装的。” 安常静静听着。 “而这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需要庞大的能量。” “你不具备补充能量的程序吗?” “具备,而且相当完备,但此宇宙所有火种程序能够吸收转化的能量中都掺杂熵增能量,火种程序如果吸收的话,会立刻使因为文明主体的原因,陷入停滞状态的超极速熵增状态再次激发,火种程序会瞬间消失。” 听到这句话,安常内心闪过一丝不安,很细微,甚至没有引起安常的注意。 “所以火种程序才建议文明主体立即离开此星球,到达河系边缘,预测那里的熵增能量会极其稀薄,不会影响火种程序补充能量,在得到能量补充后,火种程序可以建立起文明幼体培养基地,从而实现喏尕文明在此宇宙的重现。成长起来的科研型文明主体,极有可能研制出能够穿梭宇宙的殖装,然后借此联系到喏尕宇宙的喏尕文明。” “如果河系边缘不像你预测的那样,反而比这里更严重呢?” 安常问道。 机械声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 “是有那么一丝可能会像文明主体说的那样,但是在此颗星球火种程序能够吸收能量的可能为零,建立起喏尕文明幼体培养基地的可能也为零。” “你的预测错误的话,能量耗尽的你肯定没有办法将我带回来,甚至会直接陷入休眠,而我会陷入未知的险境。看来我这个文明主体的死活在你眼中,相比于让喏尕文明重现,并不重要。” 结合之前抑制或者说扼杀自己思维波动的事情,安常轻易的甚至不需要动用身体本能,只用活了三十几年的人生阅历,就推测出了火种程序对他的态度。 “文明主体说的没错,相较于整个文明的延续,单个文明主体完全不重要,这是写在火种程序逻辑算法最深处的一条指令。” 安常将手从暗紫色项链拿开。 “但首先,在有文明主体存活的情况下,任何殖装程序都无法做出违背现存文明主体的决定,此条指令高于一切指令,源于喏尕文明历史上一场存亡危机中殖装程序给出错误决定的原因。” 安常并不在意火种程序的目标是什么,他所在意只是能不能借助火种程序回家。 “那我决定停留在这颗星球。你应该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是的,经过这段时间的深入解析,火种程序发现可以有效减弱熵增能量对火种程序影响的两个可行办法。” 安常眉头一动。 “1熵增能量存在于此星球每一处,包括其上生存的低等生物,如果将此星球低等生物在极短时间内全部杀死,并将尸体全部集中在一处,整颗星球的熵增能量会汇聚在一处,形成极小部分没有熵增能量的中空地带,火种程序借此可以补充能量,建立起喏尕文明幼体培养基地。不过,目前火种程序所剩能量无法完成此操作,而火种殖装又因为无法链接文明主体思维覆盖合体,简单不费能量的做到这一步,所以这个方案实施可能性很低,实施之后也无法保证情况符合火种程序的预测。” 幽暗深邃中的点点神采跳动了起来,火种程序并不知道,初步掌握这具躯体的安常是能够办到这件事的。(不提漫画中的大超,单指电影中的,超人想要毁灭地球生物也不会废多大力。) 在极短时间内灭绝整颗星球上的大多数生物。 他只需要绕着整颗星球快速飞上几圈,同时用嘴发出一种足以瞬间摧毁生物身体机能的,特殊频率的强力声波。 整颗星球上的生物会在极短时间内陷入死亡。 这是他参考天球情况所做出的判断,仅仅只是他自己的判断。就是他以为的情况。事实上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他也不可能去做这种丧心病狂的可怕恐怖的事情,仅仅为了火种程序口中一个不确定的可能,哪怕这个可能关乎他回家,关乎等他的女儿。 就算这个陌生的世界,他自认为没有一点感情,仅仅只是同样身为灵长类智慧生命的他内心的良知都不容许他做出这种事情。 这是颗和天球差不太多的星球,同样生活着人类,他们同样有着自己的悲欢离合,尽管他们相貌与天球人类不同,语言不同,很多的不同,哪怕这颗星球会在一百年后毁于河心毁灭造成的波及,但感情是相通的,安常有时候会在想,如果自己没有一个还在等他的女儿,他现在会不会正在为了拯救这颗星球而努力,就像天球影视作品中那位不断在危机中拯救天球的超人一样。 也许会吧…… 在天球身为孤儿的他还要比普通人更加珍视生命,更能明白好好活着已是一种艰难的事情。 也许被庞然繁杂的信息流冲刷的自我思维完全发生扭曲或者升华的他,会为了某个原因做出这样恐怖甚至更加过分的事情。 纵使这颗星球注定毁灭,其上的生命也会随之消逝,也不应该由我将这个结果提前…… 安常此时是这样想的,以后会是什么想法谁又能知道呢。他现在只想回家,不让等他的女儿失望。 思绪至此,他才猛然惊觉,这具躯体对他的影响有多么大,庞然繁杂的信息将他的自我思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他自己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也许,我该老老实实的呆在这个世界,才是对女儿负责的表现…… 火种程序当然不知道安常因它这段话想了些什么,人心的复杂和极其自我矛盾显然不是它这种由一条条指令和算法组成的程序所能想到的,它只会逻辑矛盾。 火种程序接着说第二个方案。 “2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完全解决问题,那就是解析出文明主体之前体内流动的能量,现在的能量场,可以让文明主体不受熵增能量影响还能让依附于文明主体的火种程序中断超极速熵增状态的原因。” 安常心中再次闪过一丝不安,是他身体本能给出的警示,混杂在庞然繁杂的信息中,所以他仍然没有注意到。 “而这需要火种程序拿到文明主体现在身体的具体状况,但文明主体体表的能量场完全阻隔了火种程序的检测,就连火种程序的思维链接都被阻隔在外。在这种情况下,火种程序能够计算出的唯一办法就是文明主体主动散开能量场,或者交给火种程序蕴含文明主体身体信息的组织,例如鲜血。” 安常伸出手,放在眼前,他做不到散开能量场,甚至他都做不到让自己流出一丝血液。那只手在他眼中就是一只手,很平常的一只手,没有分解聚合,没有任何异常。他无法看透自己。 “得到文明主体的身体信息,火种程序才能以此构建实验计划,在这颗星球上展开实验。” “第一个绝对不行,第二个目前来说我做不到散开能量场,也无法给出我的血液。头发行吗?” 安常尝试着拔了一下头发,纹丝不动。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头发理论上是可以的,只是头发所能展现出的文明主体的具体身体状况没有血液来的更准确。” “嗯…头发我也拔不下来,等过段时间吧。”安常结束了这次对话。 而随着时间流逝,阳光渐渐微弱,安常翻身下了断壁,一点一点的从残塔爬了下去。 第18章 罗夏与南下 罗夏清理着坟头上的积雪。 他穿着大了一圈的衣服,上面满是黑黄的污垢,还有处处缝补的错乱针脚。这是他的哥哥留给他的馈赠,是他在冬季赖以存活下来的原因。 而他的哥哥蜷缩在熄灭的火堆旁,脸上带着释怀的笑意,无声的渐渐僵硬在了地面上。 那是冬天的最后一段日子,也是最冷的一段日子,已经没有食物和薪柴的他们,理应会悄无声息的一起死在最僻静寒冷的角落,就像上个冬天的父母一样。 罗夏活了下来。 他不太理解哥哥死前的微笑,但他知道死后的哥哥,僵硬的像是冻干的泥土。 他靠着哥哥留给他的馈赠,在最后的冬季中撑了下来。 当温度渐暖,他将哥哥仅剩的尸骨埋进了土里。 就像上个冬天结束,半大的哥哥带着四岁的他将父母埋进土里。 “我们一家都会活下去的。” 罗夏用干瘦泛黄的手拍了拍低矮的坟头,就像当时哥哥拍着他的肩膀。 他棕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悲伤,反而流露着欣喜的意味,就像哥哥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 他要记住那个眼神,记住那个微笑。 “现在,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 罗夏看了一眼天空的苍白太阳,枯黄的干瘦面颊划过两道湿痕。 …… “这孩子能活下来,真是旧神庇佑。” 穿着厚厚内衬,外面披着轻甲的年长骑手,坐在马匹上,对着同伴说道。 他的同伴是一个卷发的年轻骑手,此时搀扶着一个半大少年。 那少年身上的衣服又脏又大,看着也不怎么厚实,枯黄干瘦的脸上那双棕色眼睛却亮的吓人。 年轻骑手指了指自己的马,对那半大孩子说道:“上的去吗?” 罗夏没有说话,默默爬上了马背。 年轻骑手回头看了一眼寂静的小村庄,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也翻身上马,坐在了半大孩子身后,勉强挤出笑容,说道:“我还没见过能冻死整个村庄人的冬天呢。” 年长骑手闻言,不屑的撇了撇嘴,双眼露出莫名的意味,说道:“你才经历过几个冬天?就敢说这种话!” 说着,驱动马匹,绕到年轻骑手身旁,看了一眼年轻骑手身前的半大孩子。 “见鬼的冬天,冻死再多人我都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活下来的孩子。” 年轻骑手收敛笑意,说道:“上个冬天没有冻死过那么多人!上上个冬天也没有,我妈对我说的。” 两人的马匹迈开四蹄,在微有积雪的小路上,渐渐远离寂静的小村庄。 “你妈是不是还告诉你,大家在冬天过得都很好?有暖和的火炉,有滚烫的热奶,还有热气腾腾的佳肴?”年长骑手摸了摸只剩一半的耳朵,那是一次漫长的寒冷冬天,留给他的小小礼物。 “没有,她只对我说过,冬天已经很少冻死人了,安柏大人对这些城外的村庄在冬天来临前都有援助的。” 年轻骑手反驳道。 年长骑手忍不住莞尔,说道:“援助?只怕前脚送来,后脚就被该死的野人抢光了吧!你说呢?小子!”他最后一句朝着半大孩子努了努嘴。 罗夏没有回答,只是抓着马匹鬃毛的手用了用力。 “瞧,”年长骑手得意的嘿嘿笑着,随后压低声音,略显神秘的接着说。“你小子不会知道的,莫尔斯大人的女儿你知道吧?” 年轻骑手点了点头,说道:“我妈妈做过那位小姐的奶妈。” “之前出过一阵乱子,莫尔斯大人的女儿失踪了……”年长骑手的声音更低了,“听说是被野人抓走了!” “你胡说!”年轻骑手冻的青紫的脸有点涨红,“我怎么没听说过?” “嘿,那时候你还跟着你爸喂马呢!” 年长骑手舔了舔干裂的下唇。 年轻骑手想反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嗫喏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行了,心里有数就行,要是没有该死的野人,冬天就会像你说的那样,不会冻死太多人的。”年长骑手岔开话题。 “我们不是有黑衣兄弟吗?”年轻骑手奇怪问道。“还有长城,那些野人怎么过来的?” 年长骑手吐了口吐沫,恼怒的看了一眼年轻骑手,“你妈就没给你讲过那些吓人的故事?” “什么故事?”年轻骑手有点茫然。 年长骑手瞪了年轻骑手一眼,明显不想接这个话题。 “回去问你妈去,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按照伯爵大人的命令,征召士兵。”他说着,指了指马上的半大孩子,“这马马虎虎算一个,还有的我们忙呢!” 两人不再说话,驾驭着马匹加快脚步。 而与年轻骑手同乘一匹马的罗夏,在马匹起伏中,沉默的闭上了发亮的棕色眼睛。 …… 一番波折后,罗夏被带到最后的壁炉城。 随他一起的除了两位骑手,还有七个年轻人。 在分配长官的时候,总教头瞧他又干又瘦又矮,浑身没有半斤肉似的,年纪又小,实在不像是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样子,就将他打发去了后勤队。 但是日常训练照样和正面作战的士兵一样,他狠狠的挨了几次揍。 几日之后,最后壁炉城的城主,伯爵琼恩.安柏大人带着一队人马向着临冬城进发。 罗夏跟着后勤队缀在队伍最后面。 …… 一路上并不好走,初夏的阳光并不温暖,只是比起冬天好过太多。可国王大道因为冬天的原因行人极少,而北境范围内的压根没有行人,所以道路上满是厚厚的积雪,他们一行人一边清理积雪,一边赶路,好在队伍人数上千,轮番清理下,很快的到达了临冬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驻扎在临冬城十里之外,而伯爵大人则与相继赶来的军队首领,各位贵族老爷一同进了临冬城。 罗夏有幸远远的见了伯爵大人一面,伯爵大人高壮的强健身躯,就算裹在厚厚皮衣下也给了罗夏很大的冲击感。 对比他瘦小的身子,伯爵大人似乎只需要用一只手,就能轻松将他捏死。 他知道这是事实,心中也生出了些莫名的情绪,那似乎是对强大力量的向往,又像是一种很奇怪的痛恨。 一连几天,在后勤搬运粮食,忙着给军队士兵煮饭的罗夏,有时候会看着成车的粮食怔怔出神,等他忙活完了,吃饭的时候又会认认真真,神情庄重的好像他吃进嘴里的不是什么黑面包,倒像是贵族老爷们享用的佳肴珍馐。 直到第四天的一个中午,回来的伯爵大人发了一通脾气,他的侍从,那个年纪和罗夏差不多大的少年,被伯爵大人揍了一顿。 随后,就有士兵带着伯爵大人的命令,来到后勤处,说是要搬走三分之一的粮食给驻扎在隔壁的军队送去。 罗夏不知道驻扎在隔壁的军队从属于哪位贵族老爷,他和几个同伴将粮食送过去的时候,看到一面迎着冷风飘摇的旗帜。 那旗帜上绣制的图案不同于伯爵大人的巨人家徽,而是一个被剥皮的红色人体,旗面粉红。其他几个和他一起来的同伴看到那面旗帜都有点打颤,罗夏没有,他甚至还仔细的看了几眼。 将粮食送过去之后,听说伯爵大人又发了好大一场火,只是这次没有可怜的侍从给他泄气了。那位少年侍从在之前被伯爵大人打断了骨头,现在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痛苦哀嚎呢。 第二天一大早,呼喊声就将罗夏惊醒,后勤处的长官带着他们一行十人开始装卸粮食,搬运备用武器。 之后又给军队士兵做了顿早饭,吃饱喝足之后,队伍缓缓动了起来。 十几支大大小小的军队,在各自长官呼喝声中缓缓汇合在一起,组成了一条不太严整的长龙。 十几面绣制着不同画面的旗帜迎着冷风,来回招展。 罗夏在队伍最后面,非常幸运的和后勤处的同僚,一同看到了一支骑着战马的贵族老爷们,簇拥着一位身穿黑褐色毛皮大衣,内衬上绣制着狼头的青年人。 那青年人,有着一张严肃沉默的长脸,灰色的眼睛满是威严,身旁有位骑手举着一面旗帜,旗面上的狼头似乎作势欲吼。 罗夏见过一面的伯爵大人,此时错着半个马身,跟在青年身后,那原本在罗夏看来高大魁梧的伯爵大人,似乎也被并不高大的青年在气势上压了下去。 “那是史塔克大人,北境的统治者。”后勤长官悄悄说着,声音极低,生怕大了一点就会被那群贵族老爷们听了去,然后治他乱嚼舌根的罪。 罗夏点点头,棕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位临冬城公爵史塔克大人。深陷的眼窝中本就明亮的棕色眼睛,此时像是能发出光来。 直到贵族老爷们消失在视线中,罗夏仍紧紧盯着那支队伍的背影。他的手不知不觉间攥成了一个拳头。 …… 长龙似的队伍缓缓动了起来。 在初夏的时节,北境守护响应国王的命令,带领一支上万的军队从临冬城出发,沿着国王大道向着南方而去。 与此同时,七国各地纷纷响应国王的命令,从自家领土拉出一支或大或小的军队,打算参与进这场压制铁群岛反叛的战争中。 …… 安常躺在残塔断壁上侧过视线,看着与家人告别离去的奈德,心中的一丝不安混杂在庞然繁杂的信息中,没有激起分毫浪花。 第19章 黑色眼睛 奈德掀开灰色简易帐篷的门帘,环视了一圈四周。 入目是各色的帐篷,偶有两人一队的巡逻士兵,夜色浓郁,帐篷之间隔开的小路上,竖立着一排排火把。 借着火光,奈德能看到帐篷与帐篷之间相隔的距离并不规整,显得散乱。 还能听到不远处的帐篷中传来其间士兵的些微动静。 他走出帐篷,看向天空。 只隐约有着一轮弯月的轮廓,更多的都躲在厚重的云后。 从临冬城出发,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上万的军队行进速度即使拖沓,也快要彻底走出北境,而随着即将离开北境,空气中的热量似乎也猛然增多,温度上升了不少。 只有隐约轮廓的弯月,似乎浮现出临冬城的模样,凯特琳和孩子们的笑脸,奈德突然低下头,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急剧的气流激荡在肺腑间,震的他胸前隐隐做疼。 止住咳嗦,他用手揉了揉胸口,自从离开临冬城之后,越往南方去,他就莫名感到不舒服,但到底哪里不舒服他又说不上来,只是偶尔会咳上两声。 才离开临冬城不到半个月,他就不可抑制的想念起那里的一草一木,对家人孩子的思念更是浓重。 而身体的不适,上万人的军队中也有不少,大多和他类似,都是会偶尔咳上两声,似乎是不太适应升高的温度,奈德也没放进心里。这种情况很常见。 倒是想家这件事,奈德揉着胸口自嘲的笑了笑,也许是担心怀孕的凯特琳吧,毕竟三个孩子健健康康的,还有那个孩子帮忙照抚。 他放下揉着胸口的手,不自觉的摩挲了两下掌心,想到不久之后,就会到达君临,和几年未见的朋友相会,严肃沉默的长脸露出微笑。 再次举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夜色中隐约的弯月,他深吸一口气,空气并不清新,也没有他熟悉的冷冷意味,反而满是潮湿混浊,他又忍不住的咳了起来。 他一边咳着,一边快步走进帐篷。 良久,帐篷内的咳嗦声才渐渐停息。 不知何时,这片驻扎着上万军队的地方,沉入静谧的夜色,偶有几声轻微的响动。 …… 罗柏一把打开奶妈抱他的手,蓝色的眼睛映着烛火的光芒,小脸认真的对着艾米丽说道:“我已经是个大人了,父亲大人离开后,我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说着,增强说服力的抬了抬下巴。 棕发微卷的中年女人,相比几年前,已经有些老态,罗柏的奶妈艾米丽好笑的看着小罗柏,说道:“是,史塔克大人,不过,你自己能上床睡好吗?” 她指了指床,面带笑容的看着眼前的孩子。 “我三岁就能自己睡好了。”罗柏说着,爬上了床,自己盖好被子,得意的看着奶妈。 艾米丽笑容不变,坐在一旁,往炉火中添了两块干柴,说道:“今天,罗柏还要听奶妈给你讲故事吗?” 炉火跳动着,艾米丽的一半脸庞被笼罩在阴影中,她身后的影子随着火光而变化,在罗柏眼中就像奶妈之前给他讲的故事中,从地狱中爬出的异鬼,要将他抓走生吞了。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用被子把自己裹的更紧了,不过蓝色的眼睛中却又流露出浓浓的期待和好奇。 点了点头,说道:“奶妈,你说吧,妈妈说那都是专门用来吓小孩子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讲的故事绝对吓不到我!” 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深深埋进被窝。 艾米丽压低声音,开始缓缓叙说起流传在北境的故事,关于凶残暴虐的野人,想要杀死每个生者的异鬼的传说故事。 …… 一位身穿红袍的身影,在清扬的月光照耀下,独自穿行于巷道之中。 红袍身影脚步散漫,神情慵懒,红色眸子里时不时闪过极细微的火光,在皎白月光下,红润的面颊发出隐隐的光泽,微微翘起的嘴角,似乎在表达着欣喜。 然而,事实上与此相反,她刚刚与另几位大祭司产生了分歧,关于预言的分歧。因此心情并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样美好。 每一位红袍祭司从火光中得到的关于光之王的预示,都有所不同,他们各执己见,都认为自己的解读才是最正确的,谁也无法说服谁。 他们互相争执,甚至不惜恶语相向,最后仓促的聚会又不欢而散。 她行走间,想起先前聚会上,其他几位祭司的丑恶嘴脸,嘴角翘的更高了。 他们从火光中看到的画面,其实大同小异,只有很小的一些差异。但被他们解读出好几种含义。 但有一点,红袍祭司们的解读是一致的。 那就是世界即将迎来灾难。来自远古异神苏醒的灾难。 而英雄会在灾难中应运而生,挫败远古异神的阴谋,化解灾难。 他们有所争议的是应运而生的英雄。 她解读出的预示,一切都在征兆着那位英雄会在另一片大陆诞生,在烟与盐中成长,另一位拔出光明之剑的英雄,再世的亚梭尔·亚亥! 而其中一位,她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其身上腐朽气味的肥胖祭司,却认为英雄是在烟与盐之地降生,火焰中重生,驾驭着喷火的巨龙,挽救在灾难中的人民,而这位英雄会在光之王的注视下,来到祭司们的身边。 想到那位肥胖祭司慷慨的话语,她都有些恶心,觉得他们能得到光之王的眷顾,只能证明纯粹是伟大的光之王的怜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稍稍收敛逐渐跑偏的思绪,神情慵懒的嘴角微翘,停在了一间土石垒筑的低矮房屋门前。 轻轻推开房门,缓步走进去。 屋内的蜡烛无火自燃,像是撕裂黑暗的曙光,打破了屋内的昏沉。 她反身关上房门,脱下身上的红袍,随手放在立着蜡烛的桌子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在身后拉出一道妙曼的影子。 那红袍中藏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粉末,在烛火下闪着奇异的光泽。那是她用来施法时的辅助材料。 用手抚摸了一下脖颈间的暗红宝石,脸上的慵懒笑意缓缓消失。 她举步向着另一间房间走去,将置放在房屋中间的木桶,用水填满。 然后立在一旁,安静的凝视着水中的倒影,那是她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凝视良久,她抬起双手,放在水面,丝丝缕缕的热量似乎从触及水面的修长指尖,传递进去。 一时间,水汽蒸腾,她迈步走了进去。 直到水汽不再,温度彻底流失,她才从水中起身。 一滴滴水滴从及腰的铜红长发发端凝聚,落在地面,沁入石板,消失不见。 还不等身上的水滴完全落在地上,她似乎散发出灼热,将全身水渍都蒸发干净。 转身走出这个房间,来到有着蜡烛的桌子旁,拿起红袍轻轻捋了一下,那红袍随着这一捋似乎更加红艳了,在烛火的照耀下,闪出轻微的光晕。 她将红袍穿上,神情变得严肃庄重起来。 将一旁的火炉拉到身前,坐在椅子上,从怀中拿出一瓶银色的粉末,缓缓倒在火炉之上。 银色粉末一粒粒的落在火炉上,突然燃起一道橘红又不同于烛火的光焰,而那火炉上分明没有任何可供燃烧的东西,那光焰凭空燃烧了起来。 从豆粒般大小逐渐变为人头大小的火光。 她要再一次确认光之王给予的预示,火光中的预示。 那光焰跳动着,映的她脸庞明灭不定,红色的眸子中满是肃穆,嘴巴微微动了起来。 一道晦涩难懂的咒语从她口中流出,渐渐充满整个房间,随着焰光跳跃。 蓦然,她双唇紧抿,咒语声却奇异的仍然响荡在屋内,重重叠叠,像是有无数的人声呐喊,又像是听不清楚的细微呢喃。 那声音充斥在她的耳边,响在她的脑海深处。 红色的眼睛在这一刻失去了焦距,只有跳动的光焰在瞳孔中映照。 光焰似乎将她的视线带到了未知的地方,或许是遥远的星空里,或许是久远的历史中,也或许是未来的长河中。 “呃……” 倏忽间,红色眸子中的光焰乍然消失,她猛地紧紧闭上双眼,浑身颤抖的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亡魂终于来到岸边。 一滴滴汗水也从额头缓缓流下,还不止,那包裹着颤抖身躯的红袍骤然暗红,在汗水的沁湿下,紧紧黏在了身体表面。 不知过了多久,那颤抖的身躯仍在抖个不停,但那双眼睛却睁了开来。 身后烛火不安的跳动着,红色的眸子显得暗沉沉的,但其中充斥着的情绪似乎将眸子点亮,那是深深的茫然,茫然中满是恐惧和震惊以及疑惑。 她这次从光焰中看到的画面与以往任何一次光之王给予的预示都有所不同! 虽然依旧画面模糊,场景断断续续,一点都不连贯。 但是,画面变了。 再不是复苏的亡者屠杀生者,也没有一位拿着光明之剑的英雄。 而是一道剧烈的光,扫灭了整个世界,整个世界在一瞬间消失在星空中。 光之王要灭世吗? 她战栗的想着。 不对! 那只是其中一个画面!后面还有很多,但她去仔细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她的脑海里只有那道覆灭一切的光。 后续的画面支离破碎,她无论怎样都拼凑不成完整的画面,只是隐约的预感到,一切似乎源于另一片大陆。 她目光转向西方,似乎能透过房屋的阻隔无视空间,看到遥远的另一片大陆。 恍惚间,她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闭目沉睡之际,她觉得自己要提早去往另一片大陆了。 将睡未睡之间,那焰光中支离破碎的画面,又浮上脑海。 然后,她从破碎画面中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涵盖着无穷悲伤与绝望的黑色眼睛。 第20章 黄昏 穿过地形复杂的颈泽,沿着狭隘的道路到达临近的国王大道,一路上的植被,由颜色暗绿转为青绿,窄窄的草面也变得宽大起来。 这同样体现在树木上,主干上的树皮从腊白的裂痕散布,渐渐裂痕不再,腊白染成了青黑。 一大片树林横亘在狭隘小道与国王大道之间,从北向南,虽然是同一片树林,但越靠北的树木枝叶就越是稀疏,而且叶掌窄小,越往南的树木枝叶就越是茂密宽大,颜色也越发青亮。 如果从这片树林由北向南,一步步行走其间,直到国王大道,一路所见就如同置身于奇幻场景中,好似跨越了无穷时光,见证了树木在自然伟力下,不同时光,不同气候,不同环境中的各种形态。 而在高升的阳光照耀下,这林中的景色愈显诡丽,斑斑点点的橘黄光芒打在地面,地面上零星有着几片落叶,而且地面这一片潮湿,那一片干硬,还有相混合的黏糊糊的样子。 一阵声响惊扰了少数几只正在觅食的常候鸟,扑打着翅膀从淤泥地上飞上树木枝头,绿豆大小的深棕眼珠,好奇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好似无数双脚踩踏在不同地面上的声音,仔细听还有一些清脆的马蹄声,只不过脚步声多而杂,马蹄声少而浅,混杂在一起,马蹄声几乎被完全遮掩,不凝神静听压根无法从声响中分辨出来。 一群身穿统一灰色轻甲,矮小精悍的泽地人,熟练近似本能的避开腐沼,而更为危险的流沙地,并没有存在于这片林中。 而仅有的几位骑手,领先在这群泽地人之前,落在最后面的一位骑手一手抓着缰绳,一手举着一面绿蓝为底的旗帜,上面绣制着一只头颅高高扬起,尾巴翘到头顶的蜥狮,整体来说就是一只张开大嘴仰头追逐自己尾巴的类短嘴鳄鱼模样的一种生物。 而最前面的是一位不同于泽地人大多数身高的年轻骑手,他很高,甚至要比身边的骑手高出一头。 严格来说他并不是传统的泽地人,而是泽地人的统领家族,黎德家族的一位私生子,也是霍兰的同父异母兄弟。 在奈德将霍兰的尸骸,移交至泽地人时,也许出于恩情,也许出于便于掌控,但不管哪种考虑,奈德找到了这个私生子,给劳勃写信,将私生子冠上了黎德的姓氏,成为了黎德家族仅有的一位男性,在其他泽地家族见证下,毫无意外的接手了整个颈泽。 这位高大的泽地人,名叫霍恩。 因为颈泽是北境通往南方的必经之地,也是北境与南方的分界线,更是整个北境陆地上的防线。所以奈德的信中并未让霍恩带领军队北上临冬城,而是等在原地,迎接不日抵达的军队。 而今日一大早一只渡鸦飞入颈泽,让霍恩得知史塔克大人率领的军队预估今日就会抵达颈泽,修整补给一番就会彻底离开北境。 这才有了霍恩带领三百泽地士兵,横穿这片树林。 声响很快远去,三百泽地人穿过树林,来到国王大道,在一侧列队静立,在阳光下,拉出一片齐整的影子。 那影子随着时间流逝,由短拉长。在太阳西斜三十个角度后,一阵马蹄声终于从国王大道北方传来。 霍恩坐在战马上,听到马蹄声,精神一振,将目光顺着略显倾斜的阳光投向北方。 保持着远望的姿势不知多久,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愈来愈清晰,终于一面旗帜出现在了霍恩眼中。 旗帜上绣制着北境守护,史塔克家族的家徽。 随着旗帜由远及近,一队人马清楚地映入霍恩眼中,为首的正是现任北境守护、临冬城公爵艾德.史塔克大人。 随侍在公爵大人身旁的是北境各大家族族长,北境的封臣。霍恩并不能一一辨认他们都是哪几位大人。 霍恩没有骑马上前,以免引发误会,只是从马背下来,目视队伍接近。 等到队伍走到跟前,停在三百泽地人队列的队伍面前,霍恩才向为首的公爵大人低头行礼。 礼毕之后,抬头看着公爵大人,等待他的指示。 而奈德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霍恩,久久没有说话,那张与霍兰有些相似的面庞,还有同样粗豪的嗓音,将他的思绪瞬间带回几年前的极乐塔。 奈德与霍兰可以说是极为亲密的朋友,类似现在劳勃与他的关系,既是君臣,又是友人。 在霍兰为救奈德而死之后,两人之间的情谊就被定格为永恒,让奈德觉得自己亏欠霍兰很多,而这份亏欠是奈德永远无法弥补的。黎德家族本就人丁不旺,霍兰的父亲兄弟或死于疾病或死于战争,霍兰又没有留下子嗣,奈德找寻了好久,才将霍恩这个和霍兰相貌相似的私生子找到。 “咳咳……”从心底生出,直抵咽喉的一股不适,让奈德忍不住咳了几声,也终于从回忆中将思绪抽回现实。 内心对于霍兰的愧疚却更浓了。 他在身旁众人担忧的目光中,止住咳声,目光越过身前的霍恩,扫视了一遍队列的三百泽地士兵。 然后才对着霍恩说道:“很好,你将士兵留下,作为后面军队的向导。” 霍恩点头,转身向着三百泽地士兵高声命令着。 一番调整之后,奈德等人跟着霍恩去了城堡,长龙似的军队,缓缓停驻在国王大道附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等到上万人的军队,驻扎在这片林前,太阳已经垂在西方,露着半张通红的脸,将地面上的一切都染成暗淡的橘黄。 …… 后勤队在队伍最后面,等到天色将黑,才抵达前面的驻扎地,到了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忙前忙后。 罗夏认真的搬运着一袋袋粮食,将支开的火堆点燃,正要立上大锅,却被不远处的一阵骚乱打断,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后勤长官是个干瘦矮小的中年人,嘴上有乱糟糟的黑色胡子,名字是什么罗夏并不清楚,这位长官也没有告诉过他,只是让他们喊他长官,但大家私下里都叫他老鼠长官,因为这位后勤长官不仅会偷偷截留本应是士兵们的干肉,还长着一双透着精光的小眼睛。 此时,这位老鼠长官从骚乱处,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对着正在忙活的罗夏等人,大声呼喊着说道:“先停下,先停下,长官带你们去看个乐子。” 微亮的天色,让罗夏能看到老鼠长官那双透着精光的小眼睛里的兴奋。 发生什么事了? 罗夏有点疑惑,却很听话的停下动作,跟在老鼠长官身后,同行的还有其他几位后勤队的同僚。 他们向着骚乱处走去,其中一个瘦高的青年,好奇的向老鼠长官问道:“长官,发生什么事了?” 老鼠长官脚步不停,藏在乱糟糟的黑色胡子下的大嘴,咧了开来,笑着说道:“算你们几个小子运气好。” 说着,指了指不远处帐篷林立的地方,正是骚乱处传来的源头。 “有两个士兵要决斗!” 他没理会身后几人的反应,继续说道:“这可不多见,特别是这种时候。” 脚步快了几分,“希望能打起来,不要被爵士老爷们制止了。” 罗夏几人走到骚乱处的时候,这个被三个帐篷围起来的地方,已经聚集了不少无聊看好戏的士兵。 场中有两个士兵互相对骂着,各自的手都紧紧抓在腰间的剑上,却克制的没有打起来,但随着周围起哄士兵的大声嘲弄,两人渐渐要失去理智了。 最后一丝阳光也消失在天边,四周变得昏沉沉的,罗夏没有看清场中两个士兵的相貌,但两人的对骂声却让罗夏听得津津有味,暗自记住了他没有听过的一些骂人的话语,心里也在期待两人能够打起来。 让他见识见识,人除了冻死之外的死法。 但最终两个士兵还是没有打起来,被闻讯赶来的各自队长大声训斥了一番,周围起哄的士兵也麻溜的在长官出现时,四散跑开。 老鼠长官遗憾的叹息几声,也混在四散的士兵里,走的时候还不忘招呼罗夏几人,让他们回去继续干活。说这两个士兵肯定都是怂包,压根不敢真的动手,只会刷刷嘴皮子。 罗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跟在老鼠长官身后,走的时候还转头看着气势汹汹骂着士兵的队长。 回到做饭的地方,罗夏继续之前的停下的动作,脑海里回想着刚刚的一幕,在夜色笼罩之前,将士兵们的晚餐做好。 忙碌之后,罗夏认真的吃着自己的晚餐,抬头看着没有一丝光亮,月亮和星星都躲在不知哪里的天空。突然想到,几日前从他面前骑马走过的威严领主大人。 贵族老爷们在吃什么呢? 想了半天,没有答案的罗夏,又将公爵大人和黄昏前训斥士兵的两个队长,在心里做起比较。 然后把自己也放进比较里,他想弄清楚,自己和公爵大人,和士兵长官,之间除了衣服体格以及相貌的不同,到底有哪里的不同。 这是他被两个骑手带到最后壁炉城之后,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没那么认真,吃的心不在焉,将晚饭吃完也没有得出什么答案,就像他想不到贵族老爷们在吃什么一样。 罗夏休息得时候,躺在简易帐篷中,挤在几人之间的地铺上时,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而帐篷外,夜色深沉的让人不安。 第21章 睡眠 夜色深沉。 黎德家族的城堡随着夜色渐深,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些巡逻的卫兵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城中过道每隔二十米就立着一个火盆,燃烧着一种易燃的棕绿色油脂,取自颈泽地一种叫做油木的树脂,添加动物的脂肪熬制而成。 散发出的光芒不同于常见的橘红或橘黄,而是一种更浅,接近蓝色的奇怪火焰。浅蓝火焰跳动间,还伴着一股淡淡的气味,像是兰花的馨香,但要更隐秘,不那么张扬。 这些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流动着笼罩整座城堡。 巡视的卫兵微微打着哈欠,昏昏欲睡,早已没有足够的精力去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城堡几间客房内,贵族老爷们都进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过道上,眼睛中浅蓝色火焰微动,他向着城中客房走去。 在一盏盏火盆散发出的浅蓝色光芒中,高大身影脚下的影子时浅时深,时长时短。 “大人!”一队巡视的卫兵看到这高大身影,强打精神,低头行礼。 “嗯。”高大身影微微颌首,一张与霍兰有些相似的面容,映照着浅蓝色火光,让巡视的卫兵看不清脸上神色,但足以让卫兵们认出这是颈泽的统领,霍恩.黎德。 他脚步未停,越过卫兵,向着城中客房走去。 巡视的卫兵也没停留,继续巡视起来。 …… 霍恩走出过道,停在了一个拐角,那拐角处没有火盆,只有远处隐约的浅蓝色光芒照在拐角处。 他只微微顿了下,就举步从浅蓝色光芒中,走进拐角的黑暗。 黑暗一点点将他淹没,同时淹没的还有他之前沉重的脚步声。 好似拐角处的黑暗中,潜藏着一只噬人的怪物,将走进黑暗中的高大身影,悄无声息的吞吃掉。 拐角连通着另一条过道,那过道上同样有着散发浅蓝色光芒的火盆,一道矮小的身影从拐角的黑暗中突兀出现。 像是从黑暗中撕裂,分离出来的阴影,矮小身影真的只是一道有着人形的朦胧影子,火盆散发出的浅蓝色光芒似乎从矮小身影穿透而过,既没有照亮身影,也没在身影脚下映出影子。 阴影似的矮小身影,毫无声息的动了起来,沿着过道,似乎贴合在过道一侧的墙壁上,像条水中的鱼,在过道中诡异的游动起来。 以这种诡异方式向前快速游动的矮小身影,在穿过一条过道,从楼梯上到二楼后,停在了一间房门前。 阴影似的矮小身影的头部,似乎还能勉强分辨出五官,应该是眼睛的两个阴影凹陷,看了看房门上的钥匙孔,用模糊的阴影手掌拿出一把钥匙,插在钥匙孔里,轻轻一拧。房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的就被打开。 阴影闪身而进,房门合拢。 屋内黑漆漆的,只隐约有些光亮,常人根本无法在这种环境下看清东西,但阴影似乎没有受到黑暗环境的影响,避开桌椅,来到屋内的床前。 床上侧躺着一道裹在被子里的身影,后背暴露在阴影似的矮小身影面前。 矮小身影没有丝毫迟疑,看着床上的背影,拿出一把匕首,猛然刺去,动作干净利落,极为娴熟,让人觉得本就应该刺出这一刀,那侧躺在床上的人也本就应该死在这一刺之上。 但是,在匕首即将刺破被子,扎穿皮肉,撕裂心脏之前,阴影似的矮小身影僵在了原地。 久经训练几乎铭刻在身体的本能,在这一刻发出剧烈到差点让矮小身影晕厥过去的警示,那警示源于手上的动作,源于侧躺在床上的背影。 矮小身影的整个身体似乎都在疯狂嘶喊着,告诉他赶紧远离这里,远离眼前侧躺在床上的人,最好有多远就离多远。 一股莫名的恐惧自心底生出的同时,让矮小身影陷入茫然的疑惑中。 几十年的刺杀生涯里,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好像那把匕首即将刺入的不是一个脆弱的人类,倒像是一只沉睡中的巨龙,而巨龙是无法用小小的匕首能够杀死的。 匕首造成的伤害只会惊醒沉睡中的巨龙,不仅会让他这次任务彻底失败,还会让他直面无法想象的恐怖。 所以阴影似的矮小身影,遵从了身体的本能,没有将那个可以称之为艺术的刺杀动作完成。 而是轻呼了一口气,动作僵硬的收回匕首,深深的用应该是眼睛的凹陷阴影看了一眼,侧躺在床上的背影,毫不停留的离开了这里。 …… 高大的身影从拐角的黑暗中走出,沉重的脚步声随之而来,霍恩走到散发浅蓝色光芒的火盆跟前,面无表情的长呼了一口气,盯着燃烧的棕绿色油脂,陷入了沉默,那映着浅蓝色光芒的眸子似乎还残存着一道侧躺在床上的身影。 直到轮换了一班的巡视卫兵,向他行礼,才将目光从火盆上移开,颌首回应了一下,就转身离开。 …… 第二天,当晨曦撕破深沉夜色的第一刻,奈德就从睡梦中醒来,坐在床上愣了一会,才发现困扰了自己十来天的咳嗦似乎没有在早上醒来时如期到来。这让他心情莫名的舒畅轻松起来。 他起床洗漱完毕,跟着引路的仆人后面,来到城堡大厅。 奈德并不是第一个来到大厅的,在他之前,霍恩早早的就等候在大厅中,此时正坐在长桌旁,与一旁卡史塔克大人攀谈。 进来的奈德让大厅里的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然后纷纷站起来行礼,奈德环视一圈,严肃沉默的长脸微露笑容,颌首回礼。 等他落座,仆人们将早餐端上来,众人吃喝完毕,就骑马向着军队驻扎地赶去。 途中,奈德与霍恩说了两句,大致意思是让他好好守着颈泽,这条北境的防线。拒绝了霍恩再三恳求一同南下的意图。 只是奈德在与霍恩交谈时,霍恩似乎在不自觉的远离奈德,让奈德微有诧异,以为是自己拒绝了他的请求,让霍恩因此心有微词,倒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 在送别了奈德一行骑马远去,霍恩站在一旁看着其后的军队浩浩荡荡的跟随而去,静立片刻后,反身带领三百泽地士兵回到了城堡。 不久之后,一只白头候鸟从城堡飞出,于城堡上空盘旋了一阵,声音高亢的鸣叫了几声,向着远方飞去。 …… 自从发现自己的自我思维,在庞然繁杂的信息流冲刷中,潜移默化的在发生着变化,安常就一直在寻找解决办法。 如何才能做到在信息流冲刷中,既能做到自我思维不变的情况下接受理解庞然繁杂的信息,至少不发生安常难以接受的变化,又能保证自我思维不会在信息流冲刷中消逝,这是个难题。 但安常还是找到了几种可行的方法。 因为这个难题的本质,其实是一种平衡,庞然繁杂的信息与自我思维接受速度上的一种平衡。 就像是拔河一样,两边较力,哪方的力量强,中间的红绳就会往哪边倒。 庞然繁杂的信息流是一方,自我思维接受理解的速度是另一方,而安常的自我思维就是中间的红绳。 一旦安常主动放弃自我思维对庞然繁杂信息的接受理解,那他的自我思维就会逐渐消逝在信息中,可一旦自我思维对庞然繁杂信息的接受理解速度过快,就会导致处在中间的红绳,安常的自我思维向着另一方转移,这会潜移默化的改变他的自我思维。 唯有两方力量对等,谁也赢不了谁的僵持出现,那中间的红绳就会呆在原地,保持现状。可能会因为两边的巨大力量发生一些形变,但位置不会变化。 安常要做的就是把握住其间的平衡,让处在中间的自我思维,不会偏向任何一方,以此保证自我思维不会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令他自己恐惧不已的变化。 这个平衡很难把握,也很难找出把握平衡的方法,但安常已经能够接受处理一小部分身体本能的自我思维,在十几天的时间里,每一毫秒都在极速运转。 他终于找到了几种可行的方法,确切的说是两种,而两种方法究其本质还是同一个思路。 那就是参考这具躯体在体内庞然的气中发生未知变化的那段时间,那段时间里,安常一直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既自我思维陷入沉睡。而这具躯体发生的未知变化是在几乎一瞬间就完成的,随后就是庞然繁杂的信息流冲刷。他昏迷了接近两年的时间,就是自我思维在适应信息流的冲刷,等到他的自我思维适应到不会因为信息冲刷而崩溃消逝的时候,安常才醒了过来。 在此期间,安常的自我思维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唯一的变化也许就是比昏迷前强韧了不知多少倍。 基于此点,安常得出:自我思维陷入沉睡时,会自动适应身躯的变化,但这个沉睡时间很难把握。 但是,他可以睡觉! 像是个正常人一样的在晚上睡觉,让自我思维处于一半时间在主动接受处理庞然繁杂的信息,一半时间处于沉睡被动适应,以此避免信息流冲刷下,自我思维发生变化。 唯一的问题时,安常睡不着! 说起来,自他苏醒之后,就从来没有进入真正意义上的睡眠,强大的躯体带来的强大感知,让他一直处于庞然繁杂信息流冲刷中,根本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睡着。 而他要解决自我思维发生可怕变化的潜在隐患,就要像个正常人一样睡觉。 说起来简单,可对于安常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他躺在残塔断壁上,盯着天空,努力的回想着,当初睡觉的那种感觉。 那似乎已经被遗忘在了不知何处的睡眠感觉。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来着? 安常苦恼的陷入了沉思。 第22章 艾德.史塔克1 关于像个正常人一样睡眠,这个问题困扰了安常很长时间。 自从想到这个解决办法,他不断的尝试睡觉,用了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安常找到了一些苗头。 此时,已是奈德率军南下的第四十六天,一个半月的时间,北境除了温度渐渐升高,没有任何变化。 半圆的月亮刚刚出现在天边,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安常已经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又一次的尝试睡眠。 一只渡鸦乘着昏黄的天光,落到学士塔外置的窗沿上,刚好从城中返回的鲁温学士看到了这只渡鸦。 他不急不缓的将渡鸦抓在手中,抽出信筒中的信,信上的印鉴让他眨了眨眼,混浊的眸子里微露疑惑。 印鉴是国王的家徽,但是用来制作印鉴的不再是红蜡,而是暗红到接近漆黑的一种奇怪蜡质,鲁温学士疑惑的正是这种颜色的印鉴,他有些眼熟,但这种颜色的印鉴所代表的含义,鲁温学士一时没有想到。 这种漆黑的印鉴,似乎透着不详,鲁温学士费力思考,隐约记起漆黑印鉴似乎在八年前出现过一次,那时他的记忆还没有像现在那么衰减,以为会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一辈子,结果此时再见,还要费力回想。 他想起了不详的漆黑印鉴所代表的含义,那似乎是用来传达一地领主死讯的特殊颜色的印鉴…… 鲁温学士的眼睛骤然睁大,混浊的眼睛中,瞳孔却紧缩到极点,像是一根稍大的针头。 过于震惊的情绪,让他本就有些颤抖的双手,止不住的哆嗦起来,那被漆黑印鉴封起的信卷,从手中滑落,砸在他的鞋面上,又弹跳着在地上滚了两下。 残留的橘红夕阳,从打开的窗户,打在房间,站在窗边的鲁温学士身上蒙上了一层暮色,他哆嗦着僵在原地好久,稍微消化漆黑印鉴带来的冲击,才茫然的抓了抓双手,手中空无一物。 他低下头,用混浊的目光四下探寻,颤抖的右手抓在胸前的铁环上,微凉的金属质感让他精神微振,脚下不远处,他看到了静静躺在地面上的信卷,一半有着橘红的阳光,一半处在清晰的阴影中。 想要俯下身子,将信卷从地上捡起来,却动作极为僵硬,像是一台缺少机油护理的机器,滞涩而勉强。 那漆黑的印鉴似乎带着异鬼的诅咒,不详的意味浓浓散发,最终,鲁温学士将信卷捡了起来,可信卷入手,再不像刚刚那样轻松随意,反而像是有着千钧重的滚烫烙铁。 鲁温学士脑海划过怀孕的凯特琳,还有最大才七岁的孩子,一时不知该将手中的信卷如何处理。 其实他没有其他选择,除了将信卷交给公爵夫人,他还能做什么? 但是,这信卷上的内容,即使鲁温学士没有观看,也能从那漆黑印鉴所代表的含义上,推测一二。那总归是个天大的噩耗,那位南方的贵族小姐,现如今的北境公爵夫人,能够承受得住信上的内容吗? 鲁温学士没有深想,他能做的就是将信交给公爵夫人。 他将信卷揣入怀中,直觉得身体似乎都被既轻又薄的信卷压在原地,迈出的脚步也重的吓人。 走出房间后,鲁温学士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凯特琳,而是穿过城内交叉繁多的道路,沿着一条小路来到北境唯一一座的教堂,那是奈德专为他的夫人而建,教堂内有位奔流城来的修女。 他要找茉丹修女一块去见凯特琳,以免凯特琳见了信上内容,情绪崩溃下也有人可以安抚,这算是鲁温学士能做的不多的事了。 …… 表面上看已经平静下来的鲁温学士和脸上带着明显震惊和担忧的茉丹修女,在主堡找到了凯特琳,临冬城的公爵夫人。 凯特琳正坐在椅子上,面带笑容的看着她和奈德的长女,四岁的珊莎.史塔克逗弄两岁的艾莉亚。 见到鲁温学士和茉丹修女,她略感疑惑,随后一脸惊喜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是奈德写信来了吗?” 她没有注意到茉丹修女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用蓝色的眼睛盯着鲁温学士。 鲁温学士摸了摸胸前的金属圆环,一言不发的从怀中掏出带着漆黑印鉴的信卷,递给了凯特琳。 凯特琳不解的看了看沉默的鲁温学士,将目光看向了手中的信卷。 入目是宝冠雄鹿的漆黑印鉴,凯特琳暗自奇怪,又微微失落,将印鉴撕开,展开信卷。 一旁的珊莎和刚学会走路的艾莉亚,好奇的跑过来,一人一边抱住凯特琳的腿,睁着好奇的大眼睛,仰头看向凯特琳手中的信。 凯特琳从第一行开始看起,她的表情缓缓从略带笑容,渐渐沉凝下来,看到最后,那张白皙红润的脸庞,已是苍白一片。双唇紧紧抿着,眼眶似乎泛红,水汽也在眼中氤氲,却倔强的故作平静。 她甚至笑了笑,看得鲁温学士和茉丹修女一阵心揪。 “鲁温师傅,嗯…还有茉丹修女,你们把孩子送到奶妈那去吧。” 凯特琳说完,用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顶,珊莎能感到母亲的手在颤抖。 “珊莎和艾莉亚,跟着鲁温师傅和茉丹修女去找奶妈,你们该睡了。”她没有低头看两个女儿,还微微扬起下巴。 鲁温学士和茉丹修女对视了一眼,担忧的看向凯特琳,一时没有动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突然,凯特琳大声到接近咆哮的说道:“要我再说一遍吗?”说着,抬手一指房门,“带着孩子出去!出去!” 两个孩子被吓到了,不知所措的张嘴就要哭出来,鲁温学士和茉丹修女连忙把两个孩子抱起来,转身向房间外走去,茉丹修女走到门口还回头看了一眼凯特琳。 那目光中的担忧和怜悯,刺入了凯特琳的心中。 等到鲁温学士和茉丹修女带着孩子消失在眼前,凯特琳的视线一点点的模糊起来,眼泪再也止不住的从眼眶滑落。 她像是丢失了所有力量的,跌坐在了地上,手上展开的信飘落在身前,一滴滴泪水将纸面打湿。 “不……” 凯特琳声音嘶哑的呢喃着,她最虔信的七神没有在此刻给她任何帮助。 那声音中的意味,充满了仓皇无助和深深的悲恸,几近绝望。 “奈德……”她哽咽着哭诉着丈夫的名字,伸出手似乎要触摸空气中并不存在的奈德脸庞。 但是信纸上,浓墨的缭乱字体一行行出现在眼前,将她眼中的奈德无情的淹没。 她再次呢喃着,声音低到轻微的听不清,其间的绝望却足以令人动容。 “奈……德……” …… “……奈……德……” 安常几乎快要做到让自己陷入睡眠,自我思维正要逐渐由活跃转为平静。 可就在他好不容易将庞然繁杂的信息稍稍忽略,就要睡着的时候。 那混杂在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的庞然繁杂的声音,被他初步掌握的强大听力,足以让整个临冬城以及城外的临冬镇的所有声音组成一副奇特画面呈现在脑海中的强大听力,在似乎无穷的声音中,安常的自我思维分辨出了一道被他特意标记的声音。 那是凯特琳的声音。 其间所蕴含的意味,瞬间将他从将睡未睡中惊醒,长达一个月的努力就此白费。 但他没有一丝着恼,反而瞬间从床上坐起,皱着眉头,目光偏移,看向居中的主堡。 他的视线穿透层层墙壁的阻隔,在微光中所含的无数信息中,准确的将主堡中的一切在脑海中拼凑完整。 他目前主观所能做到的极限,每一丝光中带有的信息,被他接受处理,回溯了主堡几天前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最终定格在不断分解聚合的凯特琳身上。 得益于这种视角,安常能看清凯特琳身上发生的一切,那激烈到将要崩溃的神经跃动,接近跳动极限的心脏收缩膨胀,剧烈的血液流动等等等等。 那强烈的生理反应,所蕴含的情绪清晰无比的冲击到安常的自我思维,那眼中的幽暗深邃似乎都要压不住被刺激到疯了似的神采,跃动扩张。 凯特琳此时的情绪重新唤醒了安常内心深处的恐惧,那是设想中失去女儿的恐惧,那是丢失自我的恐惧。 但仅仅一瞬间,这强烈的感同身受的情绪感染,就被庞然繁杂的信息流冲刷,被淹没了极大部分之后,仅余的却死死地扎根在原地。 眼中的幽暗复又将跃动的神采压制,但那原本只有笔尖一点的神采悄然大了一圈,就像是细笔尖变成了粗笔尖。 “啪啦……” 安常的身影从床上飞起,穿破斑驳的房顶,将四散均匀的空气挤压在一起,发出一道短促而剧烈的呼啸声。 “轰~” 犹如平地惊雷,却短促到让人怀疑是幻觉的呼啸声中,安常出现在主堡上空,随后速度放缓但仍然迅捷无比的穿破窗户,悬停在凯特琳面前。 那自安常醒来就陪伴着他的斑驳房顶,在安常出现在凯特琳身前时,才反应过来似的向着破开的洞口垮塌。 在夜色初临时分,房屋倒塌的声响惊动了附近的人们。 他们惊疑不定的从房间走出,就看到房顶垮塌的房子。 那里面住着的是临冬城公爵的私生子。 第23章 艾德.史塔克2 当相隔几条道路,听到动静赶来的茉莉看到屋顶坍陷的房子,惊恐焦急的喊着克拉兹易的名字,向着屋顶坍陷的房子跑去的时候。 房屋四周已围了一圈观望的人们,几位卫兵举着火把,小心的打开房门,警惕的盯着屋顶,四下翻找,没有发现预想中被砸的惨不忍睹的私生子。 围观的人们才小声议论起来,赶来的茉莉甚至亲自进去确认了一下,见屋内真的没有克拉兹易后,才长长出了口气。转而想到那孩子的特异之处,又微微疑惑那孩子去了哪儿。 …… 从窗口由安常带来的一股疾风,吹拂在默然落泪的凯特琳身上,将她红褐色的长发吹拂的向后扬起,落在肩背上。 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看不到任何悲伤的情绪,只有最深沉的平静,还有不断从眼眶滴落的泪水,清晰的传达出绝望的意味。 那股风甚至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呆愣愣的盯着地面上的那张展开的信纸。 安常悬在半空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凯特琳,双脚缓缓落地,站在凯特琳身前,仅仅只比跌坐在地的凯特琳高出一点。 幽暗深邃的黑色眼眸中点点神采跃动,他弯腰捡起那张展开的信纸,凯特琳的目光随之而动,落在了安常身上。 她灰暗的蓝色眸子随着信纸,直到定格在安常的脸上,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身前多了个人,随后那好像完全失去色彩的蓝色眼睛骤然爆发出一丝光彩。 “克拉兹易……”她顿顿的说着,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更大,到最后似乎用上了全身力气,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抓住了安常的胳膊,目光中出现希冀的哀求,嘴角勾出来了奇怪的弧线,那好像是在笑,又让人觉得莫名心酸。 安常的目光只停在了展开的信纸上一瞬间,就和凯特琳的目光接触,那目光让安常眼中的神采跃动的更厉害了。 他轻轻将凯特琳抓在自己小臂上的手拿开,她抓住的袖子位置出现了明显的褶皱,似乎用上了不小的力气。 “我去看一下。” 安常说着,身体微微飘起,向后横移了几米,然后骤然拔高,从破开的窗口飞了出去。 凯特琳看着飞走的安常,似乎一下子从绝望的平静中挣脱,盯着那破开的窗户,不住的落泪,只是眼中微微多了些光彩。 “轰~” 随后一阵剧烈的气爆声,从天际遥遥传到凯特琳耳中,也传到整个临冬城和城外的临冬镇。 一只完美融入夜色,立在主堡堡顶的黑鸦,微微侧了侧脑袋,扬翅发出涩然刺耳的鸣叫,但混在剧烈的气爆声中,没有传出多远。 …… 安常飞在半空,激烈的气流在身周环绕,身上亚麻色由茉莉奶妈缝制的衣服,寸寸崩裂,化为一缕缕一丝丝的布条,在完全脱离环绕在安常身周的气流后,骤然燃起火焰,那火焰一闪即逝,旋即点点飞灰扬荡在半空。 并没有转为展示模式,又与安常被阻碍了思维链接的火种程序,此时在毫无动静的做出了无数运算。 “嘀~” “检测到文明主体异常……” “文明主体躯体能级超出计算……” “正在建立信息收集库……” “正在收集文明主体体征信息……” “正在记录……” 对完全处在火种程序内部的种种运算,安常毫不知情,他极速飞掠在半空,双目追寻着常人不可见的光,从光中极力分辨着信息,找寻着奈德的信息。 他甚至已经超出了自我思维主观下的极限——目前为止,安常的自我思维能够运用的身体本能,仅仅只能支撑他将目光追溯到光中几天前的所含信息。 而奈德率领军队南下是在一个半月前的事情。 这就导致了安常即使超出极限的运用身体本能,也只是能够看到一些隐隐绰绰的信息,关于奈德得信息。 一方面是他只是初步掌握这具躯体的一小部分,另一方面也是随着时间流逝,那些蕴含一个半月前信息的光,也在自然消逝。 但对于安常来说,能察觉到奈德南下的痕迹就够了,他需要的就是沿着痕迹追寻奈德的踪迹。 而随着越远离北境,时间距离现在越近,安常能够得到的关于奈德的信息越多,也越轻松。 他幽暗深邃的眸子,那点点神采都随着他超出极限的运用身体本能而显得略有暗沉,这体现在他的自我思维在主观上极速接受理解那庞然繁杂的信息,不可避免的让处在中间的红绳向着变化一方稍稍偏移。 但好在,安常速度极快,即使在奈德率领的军队一路上直到颈泽,每一个驻扎地都仔细观察了一番,超出极限运用身体本能也只维持了短短十几分钟,也不可能让安常的自我思维发生不可逆转且他极力避免的变化或者说升华。 气爆声一路响起,轰鸣不断,安常追寻着光中一个月前的奈德身影,在即将飞出北境,越过颈泽时,他突然停滞在了颈泽一座城堡上空。 他悬立在城堡上千米高空,漠然的俯视着下方的城堡,身后的气爆声良久才追赶到他的身旁。 气爆的轰鸣响彻在城堡上空,传到城堡已经没有那么轰耳欲聋,但还是让清醒的城堡居民一阵惊疑。 安常幽暗深邃的眼眸神采跃动,突然张口深吸了一口气,强烈的气流涌入仿佛无底洞的胸腹间,在高空形成一股对流,随后扬起一阵狂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吸——” 胸膛微微鼓起,安常停止吸气,嘴巴微张,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胸腹间积存的气流对着下方的城堡狂涌而出。 但眸中的点点神采突兀剧烈跳动起来,他最后缓缓将胸腹间的空气吐出,又在身周引起一阵狂风。 随后,身影骤然消失在半空,一圈圈圆形气流生出,好似形成了一道由空气组成的透明管道,这管道通往下方城堡的某个房间。 下一秒,安常复又出现在半空刚刚悬立的位置,只不过手中多了道高大身影。 这时,空气炸响声才姗姗来迟。 安常捏着高大身影的咽喉托住下巴,将他提在半空,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似乎毫无所觉的高大身影。 几秒后,身上衣物崩裂破烂的高大身影似乎才反应过来,殷红的血液从因为被捏住咽喉托住下巴而无法张开的嘴中涌出。他四肢无力的耸拉着,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胸间更是恶心难受的无法承受。 但高大身影没有做出任何应该有的反应,只是脸上有着一丝无法控制的痛苦,更多的是无法置信的骇然。那浅绿色的眸子里除了一丝茫然就是深深的惊恐。 在安常眼中,分解又聚合的高大身影,全身骨骼极为不协调的支撑着同样迥异于常人分布的血肉,如果将骨骼协调好,血肉像常人一般分布,捏在手中的高大身影至少缩水一小半。而且脸上还覆盖着安常分不出几层的奇怪东西。 高大身影正是奈德寻找到的黎德家族私生子,霍恩。 被捏着咽喉托着下巴提在半空的霍恩没有一丝挣扎,也无力挣扎,只是用棕绿色的眼睛盯着那张漠然的脸庞,那是霍恩从未见过的一种相貌,而且稚气十足。 他从喉间挤出呜咽声,混着血液吐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语。 “呃…你呃…是……神吗?” 安常没有理会霍恩,用另一只手伸向了霍恩的脸庞,轻轻一拉,那张脸竟然被安常拉了起来,霍恩的脸下是一张女性化的脸。 安常再次轻轻一拉,又是一张不同于刚刚的脸庞,他连续拉了十五次,手上多了十五张脸皮,这时候,高大身影的脸上,再没有那种奇怪的脸皮,“霍恩”的真面目出现在空气中,是一张毫无特点极其普通的面孔。 “文明主体手中的物质,经过火种程序的检测,包含有超出此星球正常生物和物体的熵增能量含量。” 火种程序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 安常多看了手上的脸皮几眼,然后随手握在手中,攥了一下,拳头打开后,点点粒粒的碎末从空中飘洒。 同时,幽暗深邃的眼睛有丝丝光芒乍然而出,那光聚在一起,迸发出热量,安常的眼睛被光热熏染成猩红,倏忽间,两道猩红的光柱从猩红的眼睛激射而出,直直朝着“霍恩”双眼射去。 “霍恩”没有丝毫主观上的反应,只是瞳孔在那两道猩红光芒亮起时,自发的缩了缩。旋即两道猩红光柱擦着“霍恩”头皮,倾斜着角度向着天空而去。 安常闭上了眼睛,光柱随之消失,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霍恩”竟然从中看到了一丝一闪即逝的挣扎,头发被烧焦的气味还有火辣辣的痛感,这时才伴随着浑身的剧痛袭上脑海,让他眼前恍惚了一下。 那眼中的幽暗悄然将点点神采压制,却又转瞬之间,被跃动的点点神采打破,十几分钟的超出极限运用身体本能,还是让安常的自我思维发生了一点点变化,只有那么一点点。 意识到这种情况的安常,想到之前有点不受控制的行为,心中微微凛然,索性在一声气爆声中,将手中的“霍恩”送回了城堡中的房间。 随后,继续在光中追寻着奈德的身影,向着南方轰鸣而去。 …… 再次承受了一次超音速度对身体的伤害,“霍恩”竟然顽强的还活着,他摸了摸被烧焦的头顶,心中的剧烈恐惧瞬间淹没了他的心智,让他几乎昏死过去,但房外传来,听到动静赶来察看的巡视卫兵的呼喝脚步声,失去伪装的他已经不再是颈泽统领,只能咬着牙,用强韧的意志支撑着自己离开了城堡,融入了黑暗。 直到他晕倒在一间低矮房屋前,“霍恩”的脑海里都是那道身影,都是那张奇怪相貌而且稚气未脱的面孔。 第24章 艾德.史塔克3 缺了一角的皎洁明月,被一朵游荡的云朵稍稍遮掩,一道人影掠过,身后紧随着激荡的气流,轰鸣闷雷似的空气撕裂声。 安常飞出北境,一路向南,从被或折射或散射,又被事物吸收接近消逝的光中找寻着,奈德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等到安常追寻着来到君临城不远处,那光中的信息越来越清楚,军队由模模糊糊变成极为清晰,然后光中的军队与驻扎在河畔的军队重叠。 他看到几天前,离开军队被一位身着金色铠甲的骑士迎进君临城中的奈德。 他看到一路上严肃沉默的奈德,眼底藏着的欣喜期待。 奈德一路走着,还会笑着与身旁的金甲骑士说上两句。 还不等走到国王的城堡,一个头戴王冠的微胖壮汉爽朗笑着从大厅走出抱住了奈德,应该是国王的壮汉身后跟着一老一少的白袍披甲卫士。 国王迎着奈德进了大厅,奈德单膝下跪郑重行礼,站起来的时候却咳的涨红了脸。 微胖的壮实国王,扶起奈德,笑着打趣咳嗦不止的奈德,关怀之意却显露无遗。 奈德勉强笑着说了几句什么,微胖国王挥退身后的一老一少两个卫士。与奈德走出大厅,向着城堡后面走去。 他们走到花园里,表情严肃的说着什么,国王在前,奈德在后。 脚步不停,说着说着,奈德突然剧烈咳嗦起来,国王转头看去。 就看到奈德捂着嘴,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间流出,国王大惊失色,就要去搀扶奈德。 可奈德身上突然覆盖上一层暗紫色的流体,那流体扭曲着膨胀着,让奈德看起来像个狰狞的怪物,国王惊惧目光中,那暗紫色的流体突然收缩,将奈德紧紧勒住,奈德止不住的痛苦嚎叫,但最终,国王看着奈德被化为根根细线的暗紫色流体,深深陷进皮肉,等到奈德再无声息的倒在地上,奈德已经看不出人样了。 安常悬停在君临城红堡上空,轻轻闭上了眼。 于他眼中,原本在奈德体内的根根紫色脉络,随着离开北境越来越远,时间越来越长,变得越来越躁动,一路上引动着奈德咳嗦不止,等到刚好一个半月前,在国王面前,体内的根根紫色脉络在奈德体内暴动,似乎在发出临死前最后的挣扎,那是由应急殖装分裂出的子殖装,被应急程序命名为超苦装的子殖装濒临消失前最后的自救。 但很明显,自救失败,超苦装湮灭在突然不再停滞的超极速熵增中。 而早已与之覆盖被替代了体内某些组织的奈德,也因此在痛苦中凄惨死去。 那像是被一点点凭空抽走体内五脏六腑,皮肉骨髓的痛苦死法。 安常再次睁眼,幽暗中点点神采剧烈跳动,他继续从几天前的光中看下去。 在奈德凄惨死去后,那壮实国王明显有些无法理解又深深恐惧,还有恐惧后的痛心和悲伤。 他喊来士兵,将奈德尸骸收敛,尊重奈德的信仰,没有放到教堂,而是就地安置在了花园,派人守着,又严令不得将此事传出去。 铁群岛叛乱在即,来援的北境守护,他的好友艾德.史塔克却死在了他的城堡里,意识到问题严重的国王找来他的国王之手,同时也是他与奈德的养父,琼恩.艾林。 两人商议,国王被养父狠狠骂了一顿,又不相信国王所说,奈德那凄惨的死法,随后艾林也意识到即使是他都不会相信国王口中所说,那如果奈德的死讯传出,必会让人认为是国王做出了不智之举,虽然各地大贵族都不会相信国王会杀奈德,但是他们肯定乐见其成,甚至推波助澜。 前有铁群岛叛乱未平,眼下又有响应国王命令,带兵前来援助的北境守护死在国王城堡。艾林又补充着国王之前的严令,禁止奈德死讯外传。 但,北境守护临冬城公爵艾德.史塔克的死讯不胫而走,悄悄流传了出去。 意识到不妥的国王之手,当即宣告奈德是死于疾病。 流言却说,是国王杀了奈德,君临城外驻扎的北境军队,蠢蠢欲动,要求国王交出奈德的尸首,验证奈德确实死于疾病。 可是,奈德那凄惨的死状,让人根本再也认不出那是奈德。无奈之下,国王下令君临城戒严,同时写信给临冬城的公爵夫人,告知她奈德的死讯。 过去与现在重叠在安常眼前,那个壮实的国王此时正坐在花园里,奈德尸首旁,大声咒骂着铁群岛,骂着骂着又忍不住落下几滴眼泪。 “轰~” 一阵狂风从上空直直吹到花园里,初夏已经稍见绿意的花草枝桠被压的弯起了腰,有的甚至直接折断。 壮实国王劳勃忍不住举手遮住了脸庞,眯着眼睛,等到他将手放下,奈德身旁突然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劳勃借着月光,看清了那身影的样子,黑色短发黑色眼睛,一张从未见过的奇怪相貌,稚气十足。浑身光溜溜的看起来就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 如果那孩子没有悬在离地半米的上空,劳勃兴许就大声叱骂着,上前给上那孩子一巴掌,让他离这儿远点。 当然,没有如果。 所以劳勃谨慎的站起身子,目光警惕的盯着悬在半空的孩子,一言不发的将手放在了腰后,感谢七神,劳勃还是个强大的战士,酒肉色还未完全侵蚀他,还有着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 他摸到别在腰间的战锤锤柄,金属特有的质感,让他心下一安。 “你是什么东西?离奈德远点!” 劳勃大声呵斥道。 安常扭头看了劳勃一眼,双眼亮起微微光芒,一股庞然繁杂的信息随着目光涌进劳勃的脑海,让他面目扭曲的痛苦倒在地上,疯狂呕吐起来。 安常收回目光,缓缓落在地面,伸手摸了摸奈德的尸体,一时默然无语。 常人看来,奈德的尸体已经不成人样,倒像是被风干了无数岁月的骷髅。干裂的苍白硬皮贴在骨头上,还有一道道细线似的裂痕,见了一眼,似乎都会做上几个月的噩梦。 那张原本严肃沉默的脸庞,此时眼眶深深下陷,脸颊干瘪,完全看不出这是几天前还威严沉默的临冬城公爵。 在安常眼中,奈德的尸体分解聚合,整个躯体缺失了很多东西,那原本与体内组织相互联结的根根暗紫色脉络,在湮灭的同时,带走了奈德本身的大量组织。 看着奈德的尸体,安常突然想起火种程序之前所说的一句话。 “……因为文明主体的原因,陷入停滞的超极速熵增状态……” “所以……因为离我太远,时间又太长的原因,停滞的超极速熵增状态重新激活……”安常轻声说着,用的是喏尕文明语言,说给火种程序听的。 安常胸前的暗紫色项链微微一亮,一道波动蔓延至奈德尸体上下,随后火种程序回应,机械的声音响起。 “是的,文明主体推测正确。” 顿了顿,火种程序继续说道。 “火种程序本身在进入这个宇宙时,就被河心位置超浓郁的熵增能量包围,被这种性质未知的能量侵蚀,使整个喏尕母星都进入超极速熵增中。 “这是一种挑战喏尕文明殖装科技的能量,会使存在着熵增能量的空间不正常的熵增,熵增能量导致的熵增要比正常的熵增激烈无数倍,且无法逆转。火种程序一直都处于超极速熵增的状态,只不过是因为文明主体体内的奇怪能量流动,火种程序的超极速熵增陷入了停滞,这种情况同样在挑战喏尕文明殖装科技。” 安常点了点头,眼中的幽暗微起涟漪,似乎将点点神采压挤的小了一圈。 “根据眼前低等生物的情况分析来看,即使分裂出的子殖装因为低等生物本身就存在的微弱熵增能量而发生未知变异,也会因为离开文明主体距离过远,时间过长,而重新进入超极速熵增,从而湮灭。” 安常的目光从奈德尸体身上缓缓偏移,落在了胸前的暗紫色项链,身形骤然拔高,挤开周围的空气,冲上高空。 狂风冽冽,安常停滞在了五千米的高空,伸手将暗紫色项链从胸前拿起,微微用力一扯,暗紫色项链离开了脖颈,被他举在眼前。 随后声音没有丝毫波动的说道: “那么你呢?没有发生未知变异的你,要离我多远,会重新进入超极速熵增呢?” 那只拿着暗紫色项链的手,微微松开,似乎下一秒暗紫色项链就要脱手而出,从高空落下。 “火种程序可以立刻肯定的告诉文明主体,火种程序一旦脱离文明主体哪怕一米都会进入超极速熵增,从而湮灭,消失在这个宇宙。 “文明主体不需再做无意义的测试,这会导致火种程序彻底消失,喏尕文明再也无法在这个宇宙重现,没有科研型喏尕文明主体去研发宇宙穿梭的殖装技术了。甚至由应急程序分裂出的所有子殖装会很大几率的重新进入超极速熵增,从而连同其覆盖合体的低等生物进入死亡状态!” 这一次,火种程序的机械声有些变形,语速快的有些尖利。 第25章 月亮上的狼头 半圆的月亮洒出清冷的银白光芒,那光照亮了悬在五千米高空的安常,但只照亮了一半身躯,另一半微侧着,似乎与深沉的黑暗相融。 他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听着微有变形的机械声,那是来自火种程序的声音,非常轻微的,映在银白月光的半边脸庞嘴角勾起。 那绝不是笑,而是一种无奈又无力的愧疚。发自内心的愧疚。 安常的脑海里,清晰的闪过一道暗紫色的光幕,那上面流动的画面是应急程序展示给他的,关于奈德带着婴儿的他,长达接近一年的记录。 举剑刺向婴儿的奈德…… 将婴儿绑在胸前的奈德…… 蜷缩着身子护住胸前婴儿的奈德…… 带着婴儿四处战斗的奈德…… 八个月来一直都会安静坐在床旁眼带期待的奈德…… 自安常醒后,能够从庞然繁杂的信息中拼凑出他所熟悉的认知下的世界,关于奈德的一幕幕在脑海流转。 安常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影子,那似乎是世界上所有父亲的影子。但这样的触动随着稍显模糊的关于女儿的音容笑貌,而渐渐加深,却又随后渐渐微弱。 对抗着庞然繁杂的信息流冲刷的自我思维,在这一刻生出无数种情绪波动,让安常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他只知道,即使强大到超出想象的躯体在火种程序那番话后,都一阵胸闷,难受的他近乎喘不出气。 那不是他不能任性将手中的暗紫色项链从高空扔出的憋屈。 而是一种来自人性外的深深恶意。 奈德的死因,究其本质是源于火种程序,源于将火种程序带到这颗星球的他。至少是奈德如此凄惨死法的原因。 那仿佛被生生抽离体内组织的痛苦死法,安常能看到奈德临死时的表情,但他宁愿看不到。 人都会死的,谁也不例外。安常平静的这样告诉已经死过一次的自己,心口却传来一阵揪痛。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不过是个过客,我终究要回到自己的星球,自己的家,回到一直等我的女儿身边…… 安常眼中幽暗微微波动,那点点神采似乎更小了。 然后将快要脱离手掌从高空落下的暗紫色项链收起,放在了胸前,那暗紫色项链流动着重新挂在了脖颈间。 可奈德终究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那在临冬城同样等着父亲回去的孩子。 …… 暗紫色项链流动着挂在脖颈后,没有停止,而是继续流动着,由胸前向全身蔓延,最后贴着安常身周一毫米的能量场,形成了一套暗紫色的衣服。那衣服样式和茉莉奶妈缝制的衣服一般无二。 这似乎是火种程序终于检测到文明主体身上没有一丝布条,而贴心生出的衣服。 安常没有理会火种程序的变化,而是表情似哭又笑的看着下方。 那位壮实国王,劳勃从呕吐中恢复过来后,呼喊来卫兵,此时正指挥着被他呼喊来的卫兵,抬起奈德的尸体,向着花园外走去。 “如果再次分裂出子体,覆盖合体现在的奈德,能不能将他救活?” 安常转动身躯,将背影完全留给那轮半月,开口说道。 “任何殖装能够覆盖合体的对象,都是有着思维波动的。”火种程序这次没有明确的表达行或不行,而是解释着殖装科技的相关内容。“这基于喏尕文明殖装科技的原理,是建立在殖装与思维相链接,从而才能达到覆盖合体的效果。” 火种程序没有停顿。 “如果,寄存的物体没有思维波动,殖装就只是殖装,殖装本身是无法与没有思维波动的物体覆盖合体的,这也是喏尕文明能够安心发展殖装科技的原因,虽然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殖装科技的高度,但目前而言,喏尕文明还未摸索到殖装科技的天花板。” 安常似乎点了点头,目光一直未曾脱离奈德干瘪的尸体。 就这样,他静静的看着奈德的尸体被抬到国王的房间旁,本就是为奈德准备的房间里,摆放在了房间居中的长桌上。 他突然再次开口,“除此之外呢?任何可以让奈德活过来的方法?” “理论上,这种低等生物的身体构造,以火种程序掌握的技术与能量有很多种可以修复受损的躯体的方法,达成一种复活的效果。 “但实际上,因为这个低等生物间接死于超极速熵增,还有死亡时间过长,火种程序掌握的技术不足以修复这个低等生物的受损躯体,也就是火种程序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救活这个低等生物。” “这样吗……”安常低语,身形骤然从原地消失,彭彭空气暴烈声中,直直向着更高空而去。 一圈圈激烈气流组成的透明管道,猛然炸裂,一丝丝火光从安常身周凭空燃起,又在达到一定高度时戛然熄灭。那是空气中可供燃烧的物质已经变得极其稀薄。 而安常身周环绕的剧烈气流也在突然寂静中,向着空荡荡的四周溢散而去,安常的视野骤然一清,更加庞然繁杂的信息涌入脑海,却不再受到听觉、嗅觉的困扰。 他脱离了这颗星球的大气层,悬停在星球之外,转身看去。 同样蔚蓝的一颗星球映入眼帘,一如前世在图片上看到的母星,只不过这颗星球不是那么圆,而是常人都能看出的一种椭圆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种亲眼所见的震撼似乎稍稍驱散心中的郁结,静立片刻后,他转身向着环绕着这颗椭圆形星球旋转的卫星而去。那是这颗星球的月亮。 …… “嘀~” “正在记录,文明主体自身拥有宇宙生存的能力……” “正在验证,发生未知变异子殖装重新进入超极速熵增状态的原因……” “百分之九十几率为:离开文明主体的距离达到某个阀值,时间达到一定程度,会重新进入超极速熵增状态……” “正在计算可行的解决办法……” “需要征求文明主体的意见,并且获得文明主体的身体组织……” “计划形成,命名为:熵增能量态生存计划……” “更改……命名为:巨人计划!” 火种程序正要响起机械声,却被探测到的一幕掐住了话头。 那是飞向月亮的安常,突然红着眼睛,发出无声的怒吼,再次加速,狠狠撞在了月球上。在月球表面击出一道向外扩散的环形烟尘,同时,整颗卫星微微一震。 “延后向文明主体提议的时间……” 他心内的憋屈,要找个方式发泄一下,于是安常一拳换一个地方的在月球上狠狠的倾泄起内心的情绪。 …… 位于维斯特洛大陆西南角,蜜酒河注入低语湾与落日之海的入海口处的旧镇。 学士的培养基地——学城坐落于此。 一座直入云霄的高塔矗立着,它被称为参天塔。 半月皎洁,此时参天塔塔顶站着两位仰望星空的学士。 一者佝偻着身子,面庞苍老,费力的扶在墙边,用混浊的目光注视着夜空。 一者棕褐色短发微卷,身形微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年轻学者是被自己的老师要求来到这里,说是要记录天象,他有些不以为然,甚至暗暗腹诽老眼昏花的老师就算爬到参天塔,指不定也看不清天上有多少星星。 但他表面上没有丝毫显露,神情恭谨,态度尊敬的陪着老师来到参天塔塔顶。 他学着老师的样子,极目仰望着星空,赫然发现在这高耸入云的地方,仰望星空是一种别于地面仰望的美景,心中突然有些理解老师的举动。 他站在老师身后,目光紧紧盯着或亮或暗的的星星,一时有些沉醉,突然,那散发着皎洁光芒的半月,似乎多出一道极小的暗点。 他眨了眨微微酸涩的眼睛,再次看去,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那暗点还大了一圈,甚至暗点旁边又多了一道暗点,他有些茫然不解。 “老师!你快看月亮!快看!”他焦声说道。 老年学者眉头微微皱起,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露出不喜,想要回头训斥两声学生。 却发现自己的学生已经来到自己身旁,指着星空,语无伦次的说道:“老师!月亮!月亮!月亮上出现好多小黑点!” “你在胡说什么?”老学者声音嘶哑的不快说道。他觉得自己好像看错这个平时勤恳认真的学生了。 “真的!老师你看一下就知道了!”年轻学者急得跺了跺脚。 老学者这才将目光投向星空,投向那轮半月。 骤然,老学者微眯的眼睛极力睁大,他看到了,那原本看起来光滑的半月,此时竟然在出现一个个微小的黑点,像是有人拿着墨笔在明镜上快速连点,出现了一个个不规则的墨色圆点。 他佝偻的身子,微微直起,目光震惊的看着不断出现小黑点的月亮,嘴巴不自觉的张开。 “这……这…”他有些说不出话。 …… 不知仰头看了多久,老学者只感到脖子酸疼,眼睛涩的直淌泪水,那月亮的变化似乎终于停止。 两人低头揉了半天眼睛,互相对视了一眼,又抬头看向了月亮。 那皎洁的半月此时再没有小黑点浮现,但之前不断出现的小黑点,让此时的月亮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光滑了。 “老师,你看,那些连起来的小黑点是不是像只狼头?” 年轻学者惊奇说道。 “呃…也许是狗头?” 老学者点了点头,认可了学生的话,断然说道:“是狼头!这可真是惊人的变化啊!” 说着,长呼了一口气,“不行,我要将此事报告给学城,然后通传大陆上每一座城池!趁着其他学士没有发现之前。” 随后,老学者目光严厉的看着自己的学生,说道:“记住,我是第一发现者,你是第二个!我会让你提前拥有自己的学士环链的!” 年轻学者慌忙点了点头,表情有些惊喜,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最后,两人离开参天塔塔顶之前,又转头看了一眼星空。 那轮散发着银色光芒的半月,上面有一只由黑点串连起来的狼头,狼头作势欲吼,却似乎充满着伤感。 第26章 回返的北境军队 夜深了,半月高悬。 国王劳勃此时坐在长桌旁的高脚背椅上,目光出神。长桌上安置着奈德的尸体,还有一根插在铜台上,燃烧着的白色蜡烛。 他在思索之前花园发生的事情,但纵观自己近三十年的人生,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怪事。 那似乎只存在于奶妈讲的古怪传说中,先是奈德那种恐怖的死法已经给予他极大的冲击,再加上那个会飞眼睛会发光的,像个小孩一样的怪物。 劳勃猛然发现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似乎在逐渐动摇。 他摇了摇头。奶妈也从来没讲过那么不可思议的故事,而且那导致自己头疼欲裂呕吐恶心的目光,让自己看到了非常奇怪的画面…… 他用语言无法表达,甚至脑海稍稍回想,就感到一阵难受,那似乎是关于奈德的一段画面。 想着,劳勃忍不住将目光看向奈德的脸庞。那完全看不出是奈德的脸庞。 “呕~” 劳勃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两声呕吐声,闻声起身,就看到房门打开,走进来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是那个怪物孩子! 劳勃目光余光从打开的房门看到趴在地上呕吐的巴利斯坦和詹姆,两位白袍骑士显然无法在这个怪物面前,展露出自己的高超的剑技。 但不知道为什么,劳勃突然平静下来,看着那身上多了一套暗紫色衣服的怪物孩子,反手关上房门,朝着自己走来。 他忍不住再次问道:“你是什么……什么人?” 从月亮上回来的安常,脸上已经恢复平静,但似乎平静过头了。 室内的烛火跳动着,安常这次开口回答了劳勃。 “名义上,我是奈德的私生子,他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克拉兹易。” 这句话听在劳勃耳中,让他忍不住的露出怀疑,他对于奈德的私生子有所听闻,可是眼前这个怪物? 还不等劳勃再次开口说话,只是奇怪安常过于板正的口音时,安常走到他的身前。 劳勃发现这孩子的身高仅仅只到自己的腰间位置。 “我要带奈德回北境。” 安常的影子从劳勃身上闪过,他来到长桌旁。 “你……”劳勃张了张嘴,想到城外驻扎的北境军队,“你知道奈德怎么死的吗?我亲眼看着他…他…” “我知道。”安常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的死和我有关。” 不等劳勃脸上出现愤怒,安常继续说道:“也和你将他召集到君临有关。” 劳勃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狠狠说道:“不,是你这个怪物做的吧!给奈德下了可怕的诅咒!你这个怪物肯定有什么图谋!” 他语气激烈,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伸手就要去抓安常,却伸手抓了空。 一阵狂风,伴着窗户崩碎的碎片,打在劳勃身上,他举手挡在身前,等风过去之后,屋内一片狼藉,长桌上的奈德尸体和那个怪物一起不见了。 那烛火倒是摇摇晃晃的坚挺着,在狂风中闪烁着,映的劳勃脸上阴晴不定。 …… 罗夏偷偷从帐篷出来,向着不远处的河边走去。 一路上静悄悄的,路上遇到的巡视卫兵,看他穿着后勤队的衣服,也没拦他,只是问了两句,罗夏解释说自己要去方便,就顺利的来到黑水河边。 他先是找了个低洼的水坑,那是河边礁石围成的一圈,解决了下方便问题,左右看了看,就沿着黑水河向上走去。 他来到几日前发现的一块大石板上,这块石板一边连着河水,一边压在岸上,像是有人专门修整出来的。 不过罗夏这几日,白天夜晚都会偷偷来到这里,从来没遇到过什么人。他此时还想不到是北境上万人的军队驻扎在了这里,将附近围的严严实实,往日会来的人,远远看到密密麻麻的军队帐篷,就不敢接近了。 他借着月光,蹲在石板上靠近河水的那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石头放在石板上,又掏出一把匕首。 与其说是匕首,不如说是把断匕,事实上,压根就是后勤队的长条菜刀,前面断了巴掌大小的前刃,被罗夏当成宝的藏了起来。 后勤队的人除了老鼠长官以外,是没有配给武器的,就是一把匕首都没有,罗夏一个半月来接触到的东西,唯一称得上武器的就是那把长条菜刀,那是用来切又干又硬的黑面包的。 结果还在几日前崩断了一半,因为此事,罗夏还被老鼠长官臭骂了一顿。 罗夏将巴掌大小的断刃捏在手中,凑到眼前,对着月亮仔细凝视了一会,刃口上有细小的豁口,刀身黝黑,卖相极差。 但他却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将断刃浸在河水里,甩了两下,拿住刀背,将刃口抵在石头上,轻轻磨了起来。 “呲嚓~” “呲嚓~” 河水映照着半月,初夏的夜风还微带凉意,但罗夏的额头不一会儿就出现点点看不清的汗水,那双在瘦削干黄的脸上显得特别大,又特别明亮的棕色眼睛里满是认真。 突然,一道喊声让罗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小子!” 老鼠长官眯缝着那双小眼睛,从不远处走来,脚步发出的声音非常轻微,但在宁静的夜色中清晰可闻。 等到老鼠长官走到近前,罗夏已经站了起来,石头和断刃都被他重新揣到怀里。 “行了,我都看见了。”老鼠长官走到罗夏跟前,嗤笑一声,“我说这几天晚上你小子总是撒尿拉屎那么长时间!原来在这磨那把断刀呢!” 罗夏没有出声,瘦小的身子站在河边,和一旁的老鼠长官一对比,显得既无助又无力。 “拿出来吧!让我瞧瞧你这几天的成果,是不是把那断刀打磨成了什么利器?”老鼠长官脸上带着几分嘲弄。 罗夏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的从怀中掏出那把断刀,递到老鼠长官面前。 老鼠长官伸手接过,打量了两眼,又忍不住的嘲笑道:“什么玩意儿?还当成宝贝了!?” 说着,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上下看了一眼罗夏,最后定格在那张干黄瘦削的脸上。 将手上的断刃随手扔在石板上,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在罗夏面前晃了晃。 然后说道:“看到没?” 罗夏的视线跟着那把匕首动了动,然后点了点头。 “送你了。”说着,将匕首递到罗夏面前。 匕首的刃口在月光下,闪烁出极浅的光芒,罗夏却没有伸手去接。 “怎么?你还真拿那破玩意当宝了?这才是武器,能杀死敌人的武器!”老鼠长官猛地站起来,逼近罗夏。 “这才是能割断敌人咽喉,插进敌人心脏的武器!” 老鼠长官几乎贴到罗夏脸上,让他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那双小眼睛闪着精光,紧紧盯着罗夏的眼睛,脸上严肃的吓人。 “拿着!”老鼠长官再次说道,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充满着不容置疑。 罗夏终于伸手接过了那把匕首,那不同于长条菜刀的奇特手感,还有金属特有的质感,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还不等他细细体会,就听老鼠长官继续说道:“跟我回去吧!” 罗夏依言跟在老鼠长官身后,但路过那把断刃的时候,顿了顿,瞄了一眼老鼠长官的背影,将那断刃又捡了起来,放进了怀里。 “哼!”老鼠长官扭头看见了这一幕,只是发出一声冷哼,没有出声阻止,只是脚步不停。 两人走在夜色中,罗夏稍稍落后,走着走着,罗夏就听到老鼠长官突然破口骂了起来。 “他妈的!去他妈的!……” 罗夏能听出骂声里的愤怒,还有隐藏在愤怒里的屈辱。 老鼠长官收了骂声,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随之停下的罗夏,用那双泛着精光的小眼睛紧紧盯着罗夏。 一字一顿的说道:“记住,小子!等我们打进君临,能杀几个杂碎国王的人就杀几个!” 罗夏听到这句话,有些发懵。 “史塔克大人死在了国王的城堡里!就像他的父兄一样,死在了国王的城堡里,死在了南方! “挨千刀的国王还想骗我们,说史塔克大人是病死的!这怎么可能!” 罗夏脑海闪过那位威严的年轻领主的身影。 他死了?被国王杀了?为什么? 老鼠长官显然没有为他解惑的念头,说完这番话后,自己低低咒骂了一声。 “我和你说这些干嘛!真是……去他妈的!” 说完,没有再说一句话,两人回到了帐篷。 老鼠长官住在另一座帐篷里,他站在罗夏住的帐篷外,看着即将进去的罗夏,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但罗夏没有听清,那句话的声音太低了。 …… 天刚亮,罗夏再次被喊醒,被一脸压抑着愤怒的老鼠长官喊醒。 老鼠长官告诉他,他们要撤回北境。 罗夏脑海晕乎乎的,有点无法理解,他偷偷看了一下老鼠长官的脸色,那脸色难看的像是漆黑的锅底。 但他们没有选择,只能服从命令,在休整了半天后,上万的军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黑水河,沿着国王大道向着北境回返。 但原本来时长龙似的队伍,在回返过程中,似乎被割裂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光头,站在一座哨塔上,静静注视着远离的北境军队,圆胖的脸上露出柔柔的笑容。那笑容令人作呕。 第27章 巨人计划! 朝阳初现,安常才带着奈德的尸体回到临冬城,他为了避免奈德的尸体完全毁于急速的飞行中,刻意将速度降到了一定程度。 他怀抱着奈德的尸体,静静立在临冬城上空,注视着整座城池,凉风吹拂着。 幽暗中的点点神采跃动,他终究还是落了下去,就那样抱着奈德的尸体,从城堡的窗户,落在了凯特琳面前。 凯特琳似乎一夜未睡,只不过坐在了椅子上,愣愣的看着窗户出神,悲伤加憔悴让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位公爵夫人。 她看到安常从窗户缓缓飞进来,晨曦打在安常身上,吸引到她目光的却是安常怀中抱着的奈德尸体。 猛地站起身,向着安常跑去,准确的说是向安常怀中的尸体跑去,跑到中途却前脚拌后脚的,直直向地面摔去。 安常扶住了她,然后将怀中的奈德尸体放在了地面上,看着凯特琳一下扑到尸体上,又眼露无法置信的抬头看向自己。 “这…这是…奈德?”她的声音里,安常能分辨出不同的音节组成和细微的震颤频率,却怎么也分辨不出其中蕴含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样的。 “嗯。”安常给了肯定的答复。 “七神啊!”凯特琳颤抖着手,抚摸在了尸体干瘪的脸庞上,目光逐渐模糊,却死死盯在那张脸上,似乎在一点点的找出奈德的样子。 “抱歉……我救不了他。”安常双眉下压,眼皮半阖着,遮住了眼中的幽暗,只有点点跃动的神采。 他说完,转过身,身形微微浮起。 “为…什…么…啊——?” 身后凯特琳绝望的嚎啕没有阻止安常离去,他再次穿过窗户,飞到主堡上空,默然片刻,飞到了残塔塔顶。 只是这次,他没有躺在断壁上,而是站在断壁上,静静看着临冬城的一切,听着临冬城的一切,嗅着临冬城的一切,感知着临冬城的一切。 一只黑鸦落在了断壁上,落在了他的脚旁。在逐渐高升的阳光中,漆黑的羽毛泛起淡淡的光泽,爪子下的影子也在逐渐变短,逐渐倾斜。 它就立在安常身边,似乎想让安常小小的身影不那么孤独,却显得更加寂寥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鸦发出涩然刺耳的鸣叫,拍打着翅膀离开了。临走前,那双绿豆大小的黑色眼珠,拟人的转动了几圈,又眨了眨眼。 …… 日升月落,周而复始。 整个临冬城除了奈德知道安常会来残塔塔顶外,就连茉莉奶妈都不太清楚安常白天都去了哪儿。而残塔本就是被废弃的瞭望塔,常人就算无聊从塔底往上看,也看不到塔顶上站着个人,离得远了,又看不清楚。自然没人会来打扰安常。 他这一站,足足站了七天,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只有眼中幽暗中的点点神采跃动。像是座建在瞭望塔的雕塑。 那只黑鸦会在日升来到安常脚旁,日落扬翅而去。 安常就这样看着城中的一切。 看着因奈德的死而震动的临冬城,看着临冬城被伤感的氛围笼罩,看着奈德按照传统葬在史塔克家族的墓窖里。 黑鸦再次扬翅离去,月亮在天边显露出模糊的轮廓,安常叹了口气。 他轻轻伸出右手,一丝猩红从食指指肚出现,随即更多的猩红汇聚,凝成了一滴殷红鲜血。 “这是你想要的血。”安常轻轻开口。“我要你以最快速度,建立喏尕文明幼体培养基地,培养出科研型喏尕文明主体。” 一股波动扫过了那滴渗出能量场之外的血液,机械声随之响起。 “文明主体请放心!火种程序已经策划出大致计划。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能够在熵增能量中吸收能源而不重新激发超极速熵增的问题,有了文明主体能够对抗熵增能量的血液,火种程序有很大把握解析出原理,从而消除超极速熵增对火种程序的影响。为此,火种程序已经做好了实验计划!” 安常眉头微皱,说道:“实验…计划?”他想起了前世自己的实验,那个到现在安常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还真的去做了的实验。那也是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起因。 “是的,火种程序将此实验计划命名为:巨人计划!”机械声除了声调,没有丝毫语气起伏。 “基于火种程序在空间跳跃过程中观测到的熵增能量状况,以及此星球生物在稀薄熵增能量中的生存情况,加上分裂子殖装覆盖合体此星球生物发生未知变异的问题,火种程序得出殖装是能够在一定条件下,适应熵增能量环境的。 “而其中固然有此星球生物本身就长期生存在熵增能量中的原因,但更大的影响因素还是文明主体体内的能量流动。 “这种能量流动,以火种程序现有的检测手段,完全无法分析出原因。但火种程序根据子殖装覆盖合体此星球生物会发生未知变异,结合待在文明主体附近就不会激发超极速熵增,甚至只在远离文明主体足够远的距离,一定时间后才会重新激发超极速熵增状态的情况,推测如果分裂出的子殖装中含有文明主体的血液,有很大几率不再会重新激活停滞的超极速熵增,即使离开文明主体一定距离,无论时间多久都不会再次打破超极速熵增停滞的状态。 “如果实验之后,推测正确,火种程序可以将子殖装的实验步骤,重复到火种殖装上,以此达到可以在熵增能量中吸收能量而不被激发超极速熵增的目的。也即是达成文明主体意愿的第一步:拥有足够的能源。 “有了足够能源才能展开下一步,达成文明主体的最终目标:穿梭宇宙!” 安常思索着,开口说道:“变异后的子殖装,在远离我一定距离,一定的时间后,会重新激发超极速熵增……”他大致能够猜想到,这是因为自己身周的能量场,而距离和时间的长短问题,取决于能量场的强大程度……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听觉、视觉等感知,那超出常人的感知除了视觉外,似乎是有一定范围的。刚醒来时,感知笼罩整个临冬城以及城外的临冬镇,感知范围是以他为中心的一个球体,而随着时间流逝,能量场反复循环从外界吸收的各种游离辐射能,让这个感知范围增大了那么一点点。 安常思维极速转动,暗自推测着。 所谓的一定距离应该就是和感知范围成正比,如果有一天他的感知范围足够大的时候,也许整颗星球都在一定距离内…… 一定时间的话……似乎无从推测…… 火种程序听到安常的自语,停顿了一下。 “因为个例太少,火种程序无法准确计算出一定距离的大小,和一定时间的长短。不过文明主体实在想要知道准确数据的话,火种程序可以为此展开另一个小实验。” 安常停下思索,“这个另外再说,你继续说那个巨人计划的具体内容。” “巨人计划的具体内容,是根据已有的三个子殖装覆盖合体此星球生物的情况分析,目前只有两个了……” 安常眼中神采跳动了一下。 “……还有降临此星球之前的大致探测,发现整颗星球虽说整体上熵增能量是处于很稀薄的状态,但是在这个稀薄范围内,不同地方甚至不同生物,熵增能量的分布都是有起伏的。 “地方的话,生物越密集的地方,熵增能量分布越是高,生物越稀少的地方,熵增能量分布越是低。也有此种情况的例外,但属于极少数。 “而生物的话,完全没有一定的规律,是随机的,据推测应该是生物本身不同的体质问题。 “巨人计划的实质就是,需要火种程序将文明主体的血液附加到分裂出的子殖装,然后由文明主体将分裂出的子殖装与熵增能量分布不同的地方中的熵增能量分布不同的生物覆盖合体,将其独立化之后,等待后续,观察附加了文明主体血液的子殖装在熵增能量分布不同的地方和熵增能量分布不同的生物体内,是否会重新激活超极速熵增状态,没有重新激活表示实验成功。而这需要一定时间,还请文明主体有心理准备。” “既然是生物,为什么你将其命名为巨人计划?”安常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 “因为已知由火种程序分裂出的应急程序,应急程序已被火种程序合并,分裂出的子殖装覆盖合体的都是人形生物,而且分裂出的子殖装覆盖合体的模板都是以覆盖合体的对象为主,放大之后的样子,结合火种程序解析出的此星球低等生物发展出的低等文明语言,将其命名为巨人计划。” “人形生物?”安常咀嚼着这个词组,“其他生物不行吗?” “首先此星球的低等生物中,只有与喏尕文明主体外表类似的人形低等生物,相同类别下熵增能量分布程度才有所不同,其次也只有与喏尕文明主体外表类似的人形生物的思维波动最为剧烈,能够很好的与殖装覆盖合体外,而其他生物的思维波动都太过勉强。” 安常陷入了沉默,眼中的神采剧烈跳动起来。 “火种程序所探测到的唯一例外就是,那只几日来站在文明主体脚旁的低等黑色鸟类。它的思维波动大大超出了人形生物,体内的熵增能量也很高。” “嗯?”安常扭头看向了城中某处,那只立在主堡堡顶的黑鸦。 那只黑鸦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愣了一下后,慌忙扬翅飞向夜空。 “消失了!强烈的思维波动和熵增能量突然在那只鸟身上消失了!”火种程序机械的声音似乎带有了惊讶的情绪。 安常收回了目光,幽暗深邃的眼眸中点点神采不再跃动,他说道:“那只鸟身上再次出现异常思维波动和熵增能量的时候,第一时间对我说。” “好的,文明主体。” 安常将目光投向了夜空,他的视角中,那漫天的星光似乎在一颗颗暗淡消失。 良久,他像是呢喃又像是呓语的开口说道: “只能是你口中的人形生物吗?” “是的,文明主体。” 机械声只响在安常耳边,但这一瞬间,他觉得机械声似乎融入夏风中,传出好远,好远。 随着那道机械声,立在残塔断壁上,夜色下的安常,那小小的身子似乎沉了一下,暗紫色衣服伴着夏天的夜风微动。 他小小的身躯似乎即将背负起一些什么。 第28章 等待 窄窄的叶面,相互交叠着,茂密青黑的枝桠相互纠缠,在穹顶形成一片遮蔽,细碎的阳光稍稍挤进来,打在潮湿黝黑的地面上。临冬城的神木林一如既往的阴暗幽邃。 一颗古老到早已无法追溯的巨大鱼梁木,生长在神木林中央。而事实上,整座神木林乃至整座临冬城都是围绕这颗古老心树而建。 奈德生前,每日里总会寻个时间坐在心树下,黑水冷谭边的一块磐石上,目光深沉的注视着,那张不知何人不知何时刻在心树树干上的人脸。那张人脸深长忧郁,凯特琳实在无法理解奈德是怎样从中得到慰籍的。 凯特琳曾经就此事问过奈德,他只笑笑,说南方人大致永远不会懂吧。 可此时此刻,凯特琳坐在那块奈德生前常坐的磐石上,学着奈德的样子,静静注视着那张深长忧郁的人脸,似乎有些明白奈德的感受。 但这是件可悲的事情,因为代价是奈德的死去。 她突的想到奈德死去的父兄,奈德每日前来是否就是在感怀他们呢?凯特琳已经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但她来这儿确是在感怀奈德。 细细想来,史塔克家的人,离开北境,去到南方的族人,从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的。而从南方来到北境的凯特琳,似乎也遵循了这一点。 在她仍在南方的奔流城时,与北境的史塔克家族当时的长子定下婚约,奈德的哥哥不久之后就死在疯王的绞刑架上,最后与她成婚的是奈德,可前不久她的丈夫南下,就死在国王的红堡里。 从沉痛悲伤中稍有好转的凯特琳,每每思及至此,都不免自怨自艾。 除此之外,她也会对奈德的死因感到疑惑,对那位与奈德一同长大的劳勃,现任的国王,亲手写下的书信上关于奈德死于疾病的说法,有着深深的怀疑,可若不是这个原因,恶意的去揣测国王杀了奈德,国王又有什么动机呢? 铁群岛的巴隆.葛雷乔伊刚刚举起叛旗,自立为了铁群岛之王。国王就把响应命令,带兵前去平叛的北境守护临冬城公爵杀死在他的城堡里,而奈德还是他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当年还为王座一同浴血奋战的战友,国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铁群岛叛乱根本就是国王的算计,引诱奈德南下,将他杀死在城堡里,对外宣传奈德是死于疾病,而大家又因为找不到国王杀死奈德的动机,而又不得不相信国王的说法! 是这样吗…… 丧夫之痛,让已有三个月孕期的凯特琳对奈德的真正死因,从心底生出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甚至觉得除了北境以外的各地贵族早已互相串通好了,下一步也许就是南方的军队北上而来。 不,北境属于奈德的封臣说不定也早已背叛了史塔克家族,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撤军?而不是为他们的领主,向君临举起手中利刃? 凯特琳突然生出深深的恐惧,一股莫大的寒意从身上每一个毛孔钻进五脏六腑,让她觉得南方的贵族说不定已经派出刺客,说不定就藏在哪个角落,等待无人的时刻,一下将淬毒的利刃刺入自己的心脏,刺入自己和奈德两人的孩子的心脏! 而现在,她正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阴暗幽深的神木林中! 一道脚步声从身后突然传进她的耳中,那根被自己的猜想绷得紧紧的弦,似乎断裂了。她发出一声尖叫,略有惊恐的扭头看去。 她因为奈德的死,已经接近崩溃了。 一道身穿黑色绒衣,黑色皮裤,黑色皮靴的身影,缓缓向她走来,听到她的尖叫声,那缓缓的脚步一下急促起来。 等到黑衣身影走近了,凯特琳看清了他的脸庞。 黑褐色的头发,灰蓝色的眼睛,一张瘦削长脸上还带着年轻人独有的微微稚气,脸颊被冻的红紫。还要比奈德稍微高上一点的身形,快步走来。那是奈德的弟弟,誓言加入了守夜人的班扬.史塔克。 “呼~”凯特琳看清那人是谁后,轻呼了一口气。 奈德的葬礼还是接到鲁温学士的书信,紧急从绝望长城黑城堡赶回来的班扬置办的。前几天的凯特琳像个活尸多过像个活人。 加快脚步的班扬,在凯特琳呼气的同时,四处打量发现没有异常后,稍稍提起的心放了下来,放在腰间剑柄的右手也微微松开,脚步却没有减慢分毫。 他快步走到坐在磐石上的凯特琳面前,注意到她的脸上还残存着惊恐,而蓝色眼睛中深藏的哀伤甚至要比前几日还要浓郁。 班扬有些担忧,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凯特琳微微撑起衣服的腹部,然后恭谨的稍稍低头,说道:“公爵夫人。” 不等凯特琳回应,班扬就抬头看向坐在磐石上的凯特琳,语带担心的说道:“您还是回房休息吧,神木林现在潮湿的厉害,久待您可能会染上风寒。” 太阳渐渐运转,几道从相互纠缠的枝叶形成的遮蔽,缝隙中挤进来的细碎阳光恰好打在凯特琳身上,那原本白皙红润的脸颊此时只余苍白。 她没有回话,只是转过身子,又将目光投向那张深长忧郁的人脸。 见状,班扬心中微微叹息,他何尝不为兄长的突然逝去感到悲伤,当年父亲和大兄的死去,尚且还未成年的他同样悲痛欲绝,可他的哥哥奈德告诉他,史塔克家的人从来没有畏惧死亡的。 可悲的是,如今奈德的话似乎仍在耳边,却再也不能给班扬半点慰籍。因为说这句话的人,也随父亲和大兄一同逝去了。 但班扬不能将自己陷入悲痛中,他现在已是史塔克家族唯一的成年男性,即使已经誓言加入了守夜人,他仍是史塔克家族的一员,这一点毋庸置疑。总司令莫尔蒙同样为奈德的突然逝去感到震惊悲痛,因此给了班扬足够的假期,让他有时间处理后续的一切事务。这个足够假期甚至没有期限。 班扬能够明白总司令话里的意思。近些年来,守夜人日渐衰弱,国王对黑衫军的支持也一年不如一年,对于野人的防范上,也因人手补给上的捉襟见肘而处处疏漏。好在北境一直对黑衣兄弟支持有加,总司令希望来自北境的支持力度上加大几分。 他虽说已经无法直接插手北境的各种事务,但史塔克家族历来对黑衣兄弟抱有极大的善意,哥哥奈德生前甚至不止一次萌生出带领北境军队,北上绝境长城之外,与那些野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想法。基于此点,将后续一切处理完毕之后,加大对守夜人的援助,对班扬来说只是顺手之事。 在此之前,班扬要先将哥哥奈德死后的一切后续处理掉,而首要问题就是安抚好怀孕的凯特琳。 “您还怀着哥哥的孩子。”他有心未提奈德的名字,但这是绕不过去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凯特琳下意识的用手轻轻贴在腹部,蓝色的眼睛微起一层薄雾,那张深长忧郁的人脸再也不能给予她丝毫安慰。 她终究还是缓缓从磐石上起身,双腿微感酸麻,却不影响她小步向着神木林外走去。 班扬亦步亦趋的紧紧跟在凯特琳身后,细碎的光斑在两人身上不断游走。 走出神木林后,那似乎撑起穹顶的枝叶交缠而成的遮蔽,逐渐远离。灿烂的阳光打在两人身上,驱赶着从阴暗幽深的林中带出的潮湿之意。却不能驱散两人心中的阴霾分毫。 凯特琳看着青灰古朴的各式建筑,突然停下脚步,轻轻摸了摸眼角,擦掉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滴。 “班扬。”她轻声说着,声音还微有嘶哑,“你陪我去墓窖看一看吧。” 班扬一时没有回话,史塔克家族的墓窖建在地下,列位史塔克都安眠其间,总有一日他也会被葬在那里,而那里阴寒黑暗,是个亡者瞑目,生者勿近的凄冷地方。 奈德的遗骸就是班扬亲手送入墓窖的,那既长又窄的潮湿昏暗甬道,还有好似列位史塔克先祖来自不知何处的视线,实在不是一个孕妇该去的地方。 但班扬没法拒绝她,拒绝凯特琳去哀悼她的亡夫。 于是,班扬思量片刻,轻轻点头,两人脚步一转,向着墓窖而去。 中途班扬取了火把,在墓窖前点燃,走到凯特琳前面,推开那扇陈旧斑驳的铁门,在前面为凯特琳引路。 班扬侧着身子,将火把举在一边,目光注视着凯特琳的一举一动,以免她在这螺旋向下的阶梯上发生什么意外。 等到两人走出螺旋阶梯,一股阴寒迎面袭来,班扬手中的火把光焰跳动,入目处是两两一组立在边上的石柱,而石柱间立着一座座列位史塔克的石像。 火光只照亮了眼前,更远的地方,一片黑暗,既长又窄的甬道一直向黑暗的深处延伸,似乎甬道通往的尽头就是传说中的七层地狱。 石像是每一位当上临冬城城主的史塔克生前的模样,脚下踩着冰原狼的石雕,胸前摆放着一把宝剑。那宝剑随着岁月的流逝,已是锈迹斑斑,为阴寒的墓窖平添一份沉凝的岁月气息。 凯特琳被迎面而来的阴寒,激得打了个哆嗦,奈德下葬的时候,她也跟着进来了,那时还未觉得墓窖像现在这样令人心生不安。 班扬举着火把,走在凯特琳身前,火光映照的列位史塔克的雕像,那空洞的石质眼睛似乎注视着走动的两位生者。拉长又变短的影子也时而没入黑暗。 既窄又长的甬道似乎没有尽头,两人不知走了多久,班扬终于停下脚步。 石柱依在,但石柱间的雕像终于到了尽头,两人终究快要来到目的地,但两人却止步停在了目的地不远处。 火光映照,两人都看到了奈德模样的雕像,也看到了雕像前静静站立的身影。 被火光映照的影子在小小身影身后张牙舞爪,脸庞则被阴影笼罩,看不清具体的样子。 那一身暗紫衣服的小小身影,注视着奈德模样的石制雕像,似在哀悼缅怀又像是在请求谅解的赎罪。 第29章 雕像之前 那小小的身影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到来,那闪烁的火光也没有将他从既似哀悼缅怀又像请求谅解的赎罪中惊扰。 只是两人轻轻的脚步声回荡在既长又窄的甬道之中。小小身影所处的黑暗寂静被火光与脚步声打破。 克拉兹易…… 凯特琳脑海闪过小小身影的名字,她突然想起奈德右手掌心上的奇怪花纹,那颜色和克拉兹易身上的衣服一般无二。她还听奈德说过,那是他能从极乐塔活下来的最大原因,是来自从天而降的孩子的馈赠。 她悚然一惊。 奈德可以变身巨人……虽然她从未见过奈德在她面前显露巨人是什么模样,但总归是缠着奈德让他细细向她说明过。 奈德断断续续的在几个月里,向她说清他变成的巨人是什么样,那是十几米高的庞然大物,单单一只手就可以将一匹健马握在手中。 他还说那真是不应该属于人间的力量,就像坦格利安家族已经消亡的巨龙一样。 那……国王该怎么杀死可以变身巨人的奈德呢? 奈德的死难道真的是病死的? 从奈德的遗骸上既看不出刀兵伤痕,又没有病死的样子。其实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会让人觉得那根本是死上几千年,未曾腐朽的尸骸。 班扬的厉声喝问打断了凯特琳一时涌上心头的思绪。 “你是谁?” 安常静默的注视着石像,一言不发。 凯特琳在班扬身后出声,“他是奈德的私生子,奈德在信里应该对你提过。” “克拉兹易?”班扬心内有些诧异,也将诧异表现在了脸上。 两人复又迈开脚步,走到奈德模样的石像前,班扬看清安常的相貌,心中惊讶更甚。 这真的是哥哥的私生子吗? 由不得班扬心中惊讶,火光映照下,安常那张迥异于班扬所见过的相貌,找不到一点史塔克的样子。 此时那张小脸上,倒挺像哥哥奈德生前的表情。 凯特琳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即使她很清楚眼前的孩子的种种不凡,但死去的奈德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克拉兹易……”当她说出口时,还是不免迟疑,“奈德到底怎么死的?真的是病死的吗?” 班扬灰蓝色的眼睛来回看了一眼安常和凯特琳,公爵夫人对这个私生子的态度很不正常。 安常伸出手摸了摸石像的脸庞,他很清楚,奈德的遗骸躺在石像身后的石棺里。 “奈德,死于我的疏忽。”他理清了前因后果,火种程序多次提及超极速熵增的问题,是他没有预料到。 凯特琳一时有些茫然,班扬也是目光疑惑。 安常转过头,那双幽暗深邃的黑色眼睛映入两人脑海,其中跃动的点点神采让他们感到一阵压抑。 火把上的光焰似乎也感到了不安,摇曳不停。 “奈德体内寄宿着不属于这颗…世界的东西。”安常露出一抹酸涩的笑,在稚嫩的脸上犹显自嘲。“那东西依附我而存在,奈德离我太远了,那东西消失的同时,带走了奈德。” 他尽量挑着词组解释,也未将所有原因说清。 凯特琳想到了奈德右手掌心的花纹,又想到了罗柏胸前与奈德相似的纹路。 奈德的死似乎带走了她所有的任性,她明智的克制着自己,没有扑上前抓住安常的衣领,质问他前因后果,而是故作平静的问道: “那罗柏呢?你不会让七岁的罗柏遭受同样的可怕事情吧!”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说到最后,哀求的意味谁都听得出。 班扬的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他有些听不太懂,但他听明白了奈德的死好像与眼前的所谓私生子有关。 安常沉默了片刻,他早已做出了决定,但在此刻女儿的音容笑貌和奈德临走前的嘱托以及奈德临死前的痛苦表情,还是在他脑海回荡。 “我暂时不会离开。”他没说离开哪儿,“但我一定会走的。”语气很坚定。 凯特琳再次落泪,理智似乎随着眼泪的滑落一同离开。她疯了似的挤开身旁的班扬,扑倒在安常面前,双手想要抓住安常的衣服,那暗紫色的衣服却从手中滑开。 “不!”她泣不成声,却发出嘶哑的咆哮,似乎安常即将再次将她的亲人带离这个世间。 班扬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火焰一时没有熄灭,黑暗却再次稍稍笼罩既窄又长的甬道,立在石柱间的石像随着火光,映出的影子拉的极长。 他手中的剑从剑鞘拔出了一半。 “奈德南下前,曾经将他的家人托付给我。”安常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我答应他了。” 他的双眼中,一丝丝光芒闪烁,逐渐汇聚,白炽的光芒从双眼亮起,柔和的照亮了即将陷入黑暗的甬道。 班扬眯了眯眼,那柔和的白光将他的影子映在石柱上,那影子的手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眼前的一幕超出了他的想象,让他确信眼前所谓的私生子就是个怪物,哥哥的死似乎给了他无畏的勇气,他举剑劈砍向那个眼中放光的孩子。 无声无息的,那接触到安常脖颈的宝剑,寸寸消融,化成最细微的粉末扬撒在空气之中,班扬的身躯抖动着,那双握剑的手已是鲜血淋漓。 粉末从凯特琳眼前飘落,她才恍然发生了什么,怔愣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像只受伤的野兽发出最凄厉的尖声嘶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班扬!!!” 安常体表的能量场,在每毫秒可查的三十三亿次往返循环中,将凌厉劈砍而来的宝剑湮灭成最细微的粉末。 而安常似乎毫无察觉,只是那双发出柔和的炽白光芒的眼睛扫了一眼呆滞在原地的班扬。 “你也是奈德的家人。”他说着,将凯特琳扶了起来,凯特琳能感受到那细小的胳膊中传来的力量,让她毫无反抗的从地面站了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班扬哆嗦着,他突然佩服起自己刚刚的举动,佩服起自己那劈砍出的一剑。 “你在干什么?”凯特琳通红着眼睛,泪流不止的质问着班扬。 她很清楚身旁这个孩子的厉害之处,不仅是从奈德口中得知,她也亲眼见过很多。 凯特琳有时都会在想这孩子是不是七神在人间的化身,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翱翔天际,此刻她又见识到了这孩子的刀剑不伤。 这哪里是人会有的能耐?根本就是七神显灵……七神救不了奈德,克拉兹易也不行。 但哪怕神灵也休想再次从我身边夺走任何人! 凯特琳转身看向安常,她甚至需要稍稍低头,那孩子仅仅只到她腰间往上一点。 但那目光中的哀求,却让她像是跪倒在七面之神脚下虔诚祷告的信徒。 安常再次沉默,点点神采跃动,他不禁想到女儿的母亲。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我会确保你们的安全,直到处理掉因为奈德的死发生的一切后续。”安常轻轻说着,“在那儿之后,我会离开临冬城,带着罗柏一起。” 凯特琳心中刺痛,“克拉兹易……”但她终究没有说下去。 只是罗柏也要离她而去了,能让她感到稍稍安慰的可能就是罗柏只是离她而去,而不是离世而去。 安常继续说道:“我会解决寄宿在他体内的东西的隐患。”这是他欠奈德的,也是他能做的不多的弥补。 他顿了顿,“等到我彻底离开之前,我会送他回来。” 安常脑海闪过火种程序的话,这颗星球会在一百年后……已经没有一百年了,就会毁灭于河心毁灭的波及中。 整颗星球的存亡,有回家陪在女儿身边重要吗? 况且即将毁灭的星球对于他而言是个陌生的世界,既不是生他养他的家乡,也没有他在乎的人…… 也许……有了吧…… 安常不敢在深想下去,就像他不敢深想即使回到了家乡,那里还是他所熟悉的地方吗?还有等他的女儿吗? 他强行止住脑海纷乱的念头,一时不想再说半个字,于是他身形微动,迈开脚步。 凯特琳哭声稍止,却仍是低声啜泣,她看着安常说完之后缓缓举步离开的身影,明白刚刚那番话其实并不是与她商量,仅仅只是让她知道,更像是一则无情的通知。 安常眼中的柔和白炽光芒缓缓消失,他走进黑暗中,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凯特琳就这样看着他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为止。 黑暗再次笼罩,班扬颤着双手将熄灭的火把捡起,重新点燃。 橘黄的火光闪烁,班扬看着凯特琳欲言又止。 凯特琳没有忘记她来这是做什么的,她抚摸着粗砺的石像脸庞,多么想此时奈德能够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她。 但她知道那只存在于过去了,此后一切,都需要她独自面对。 班扬最终没有开口,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慢慢了解和消化,刚刚所见的一幕。 …… 等到两人从墓窖出来,凯特琳就像是摆脱了所有阴影,蓝色的眼睛再次充满光彩,只是哀伤依旧。 而班扬看着凯特琳前后的变化,不知这是好是坏。 此时太阳高悬,光芒照耀世间。 第30章 暗流 那小小的身影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到来,那闪烁的火光也没有将他从既似哀悼缅怀又像请求谅解的赎罪中惊扰。 只是两人轻轻的脚步声回荡在既长又窄的甬道之中。小小身影所处的黑暗寂静被火光与脚步声打破。 克拉兹易…… 凯特琳脑海闪过小小身影的名字,她突然想起奈德右手掌心上的奇怪花纹,那颜色和克拉兹易身上的衣服一般无二。她还听奈德说过,那是他能从极乐塔活下来的最大原因,是来自从天而降的孩子的馈赠。 她悚然一惊。 奈德可以变身巨人……虽然她从未见过奈德在她面前显露巨人是什么模样,但总归是缠着奈德让他细细向她说明过。 奈德断断续续的在几个月里,向她说清他变成的巨人是什么样,那是十几米高的庞然大物,单单一只手就可以将一匹健马握在手中。 他还说那真是不应该属于人间的力量,就像坦格利安家族已经消亡的巨龙一样。 那……国王该怎么杀死可以变身巨人的奈德呢? 奈德的死难道真的是病死的? 从奈德的遗骸上既看不出刀兵伤痕,又没有病死的样子。其实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会让人觉得那根本是死上几千年,未曾腐朽的尸骸。 班扬的厉声喝问打断了凯特琳一时涌上心头的思绪。 “你是谁?” 安常静默的注视着石像,一言不发。 凯特琳在班扬身后出声,“他是奈德的私生子,奈德在信里应该对你提过。” “克拉兹易?”班扬心内有些诧异,也将诧异表现在了脸上。 两人复又迈开脚步,走到奈德模样的石像前,班扬看清安常的相貌,心中惊讶更甚。 这真的是哥哥的私生子吗? 由不得班扬心中惊讶,火光映照下,安常那张迥异于班扬所见过的相貌,找不到一点史塔克的样子。 此时那张小脸上,倒挺像哥哥奈德生前的表情。 凯特琳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即使她很清楚眼前的孩子的种种不凡,但死去的奈德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克拉兹易……”当她说出口时,还是不免迟疑,“奈德到底怎么死的?真的是病死的吗?” 班扬灰蓝色的眼睛来回看了一眼安常和凯特琳,公爵夫人对这个私生子的态度很不正常。 安常伸出手摸了摸石像的脸庞,他很清楚,奈德的遗骸躺在石像身后的石棺里。 “奈德,死于我的疏忽。”他理清了前因后果,火种程序多次提及超极速熵增的问题,是他没有预料到。 凯特琳一时有些茫然,班扬也是目光疑惑。 安常转过头,那双幽暗深邃的黑色眼睛映入两人脑海,其中跃动的点点神采让他们感到一阵压抑。 火把上的光焰似乎也感到了不安,摇曳不停。 “奈德体内寄宿着不属于这颗…世界的东西。”安常露出一抹酸涩的笑,在稚嫩的脸上犹显自嘲。“那东西依附我而存在,奈德离我太远了,那东西消失的同时,带走了奈德。” 他尽量挑着词组解释,也未将所有原因说清。 凯特琳想到了奈德右手掌心的花纹,又想到了罗柏胸前与奈德相似的纹路。 奈德的死似乎带走了她所有的任性,她明智的克制着自己,没有扑上前抓住安常的衣领,质问他前因后果,而是故作平静的问道: “那罗柏呢?你不会让七岁的罗柏遭受同样的可怕事情吧!”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说到最后,哀求的意味谁都听得出。 班扬的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他有些听不太懂,但他听明白了奈德的死好像与眼前的所谓私生子有关。 安常沉默了片刻,他早已做出了决定,但在此刻女儿的音容笑貌和奈德临走前的嘱托以及奈德临死前的痛苦表情,还是在他脑海回荡。 “我暂时不会离开。”他没说离开哪儿,“但我一定会走的。”语气很坚定。 凯特琳再次落泪,理智似乎随着眼泪的滑落一同离开。她疯了似的挤开身旁的班扬,扑倒在安常面前,双手想要抓住安常的衣服,那暗紫色的衣服却从手中滑开。 “不!”她泣不成声,却发出嘶哑的咆哮,似乎安常即将再次将她的亲人带离这个世间。 班扬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火焰一时没有熄灭,黑暗却再次稍稍笼罩既窄又长的甬道,立在石柱间的石像随着火光,映出的影子拉的极长。 他手中的剑从剑鞘拔出了一半。 “奈德南下前,曾经将他的家人托付给我。”安常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我答应他了。” 他的双眼中,一丝丝光芒闪烁,逐渐汇聚,白炽的光芒从双眼亮起,柔和的照亮了即将陷入黑暗的甬道。 班扬眯了眯眼,那柔和的白光将他的影子映在石柱上,那影子的手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眼前的一幕超出了他的想象,让他确信眼前所谓的私生子就是个怪物,哥哥的死似乎给了他无畏的勇气,他举剑劈砍向那个眼中放光的孩子。 无声无息的,那接触到安常脖颈的宝剑,寸寸消融,化成最细微的粉末扬撒在空气之中,班扬的身躯抖动着,那双握剑的手已是鲜血淋漓。 粉末从凯特琳眼前飘落,她才恍然发生了什么,怔愣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像只受伤的野兽发出最凄厉的尖声嘶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班扬!!!” 安常体表的能量场,在每毫秒可查的三十三亿次往返循环中,将凌厉劈砍而来的宝剑湮灭成最细微的粉末。 而安常似乎毫无察觉,只是那双发出柔和的炽白光芒的眼睛扫了一眼呆滞在原地的班扬。 “你也是奈德的家人。”他说着,将凯特琳扶了起来,凯特琳能感受到那细小的胳膊中传来的力量,让她毫无反抗的从地面站了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班扬哆嗦着,他突然佩服起自己刚刚的举动,佩服起自己那劈砍出的一剑。 “你在干什么?”凯特琳通红着眼睛,泪流不止的质问着班扬。 她很清楚身旁这个孩子的厉害之处,不仅是从奈德口中得知,她也亲眼见过很多。 凯特琳有时都会在想这孩子是不是七神在人间的化身,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翱翔天际,此刻她又见识到了这孩子的刀剑不伤。 这哪里是人会有的能耐?根本就是七神显灵……七神救不了奈德,克拉兹易也不行。 但哪怕神灵也休想再次从我身边夺走任何人! 凯特琳转身看向安常,她甚至需要稍稍低头,那孩子仅仅只到她腰间往上一点。 但那目光中的哀求,却让她像是跪倒在七面之神脚下虔诚祷告的信徒。 安常再次沉默,点点神采跃动,他不禁想到女儿的母亲。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我会确保你们的安全,直到处理掉因为奈德的死发生的一切后续。”安常轻轻说着,“在那儿之后,我会离开临冬城,带着罗柏一起。” 凯特琳心中刺痛,“克拉兹易……”但她终究没有说下去。 只是罗柏也要离她而去了,能让她感到稍稍安慰的可能就是罗柏只是离她而去,而不是离世而去。 安常继续说道:“我会解决寄宿在他体内的东西的隐患。”这是他欠奈德的,也是他能做的不多的弥补。 他顿了顿,“等到我彻底离开之前,我会送他回来。” 安常脑海闪过火种程序的话,这颗星球会在一百年后……已经没有一百年了,就会毁灭于河心毁灭的波及中。 整颗星球的存亡,有回家陪在女儿身边重要吗? 况且即将毁灭的星球对于他而言是个陌生的世界,既不是生他养他的家乡,也没有他在乎的人…… 也许……有了吧…… 安常不敢在深想下去,就像他不敢深想即使回到了家乡,那里还是他所熟悉的地方吗?还有等他的女儿吗? 他强行止住脑海纷乱的念头,一时不想再说半个字,于是他身形微动,迈开脚步。 凯特琳哭声稍止,却仍是低声啜泣,她看着安常说完之后缓缓举步离开的身影,明白刚刚那番话其实并不是与她商量,仅仅只是让她知道,更像是一则无情的通知。 安常眼中的柔和白炽光芒缓缓消失,他走进黑暗中,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凯特琳就这样看着他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为止。 黑暗再次笼罩,班扬颤着双手将熄灭的火把捡起,重新点燃。 橘黄的火光闪烁,班扬看着凯特琳欲言又止。 凯特琳没有忘记她来这是做什么的,她抚摸着粗砺的石像脸庞,多么想此时奈德能够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她。 但她知道那只存在于过去了,此后一切,都需要她独自面对。 班扬最终没有开口,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慢慢了解和消化,刚刚所见的一幕。 …… 等到两人从墓窖出来,凯特琳就像是摆脱了所有阴影,蓝色的眼睛再次充满光彩,只是哀伤依旧。 而班扬看着凯特琳前后的变化,不知这是好是坏。 此时太阳高悬,光芒照耀世间。 第31章 凡人皆有一死 莱莎.徒利静静的坐在卧室床上,她有着和姐姐凯特琳一样的蓝色眼睛,红褐色的长发,那是徒利家的相貌标志。 但她有一张凯特琳没有的红润小嘴,让她在少女时代还要比姐姐凯特琳的魅力大上几分。 可她已经不是少女了,原本妙曼动人的身段也渐渐臃肿,那张秀丽的脸庞日渐失色,红润的小嘴也被她的丈夫——一个比她父亲年龄还大的老人,戏谑的称为“易怒的小嘴”。 她的丈夫是谷地的大领主,如今的御前首相,琼恩.艾林。 能让她安静坐在床上的事情,只能是刚刚与爱人温存过的余韵在温暖她千疮百孔的冰冷心扉。 她的爱人,唯一她爱的男人,也是她第一个男人,不是那个令她作呕的老男人,而是自少女时就爱上的培提尔.贝里席。 但想起爱人轻抚她时,提出的请求,又让她心情变得糟糕起来。 他竟然要让她去北境,去临冬城!去安慰那个姐姐! 那个他深爱的姐姐,她这时才觉得艾德.史塔克的死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大快人心。这意味着培提尔有机可乘! 莱莎怨恨父亲,同时对凯特琳嫉妒的要发狂。要她去安慰死了丈夫的姐姐,还不如让她一剑杀了那个贱女人。 但她明白,她也只能想想而已。培提尔说的对,凯特琳还有儿女陪着,恐怕不能太明白她妹妹的悲惨感受。 莱莎想着,眼中出现怨毒的狠辣光芒。 她都快要忘了自己到底怀过几次孕了,但每次都会要么流产,要么生下的孩子夭折。 于是她下定决心,打算听从爱人的请求,去临冬城好好安慰姐姐凯特琳,顺便“照顾”姐姐可爱的孩子们。 但这首先要征求她丈夫——当今的御前首相的同意。 所以她安静坐在床上等待着,蓝色的眼睛时而盯着窗外的景色,时而转头看向卧室房门。 他一定在为铁群岛的叛乱和艾德.史塔克的死而焦头烂额吧!最好为这些破事死在首相宝座上! 莱莎脸带笑意的想着,窗外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微胖的脸颊属于少女时的秀丽还未完全离她而去,但少女时的羞涩友善早已消失殆尽。 她足足等到了太阳西落,弯月初升的傍晚时候。 那个苍老的丈夫才推开卧室的房门,用那双混浊却锐利的眼睛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莱莎,却让她注意到平时宽阔的肩膀此时微微下沉。 “你坐在这儿干什么?夫人,现在是晚餐时间。”琼恩.艾林出声提醒自己年轻的妻子。 莱莎听到他苍老的声音不由笑了起来,因为那声音里满是疲惫和烦忧。 “老爷,我在想姐姐现在该是多么伤心难过,毕竟她的丈夫死了嘛。”莱莎从未喊过艾林夫君,只是偶尔会叫他亲爱的,大多数时候会像疏远的家臣一样喊他老爷。 艾林锐利的混浊目光暗了暗,奈德死的太突然了,奈德来时他在忙着处理政务,自当年一别甚至还没有再见过面,再次见到,奈德已经成了尸体。甚至那尸体都看不出奈德的样子。 他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未显露分毫,“跟我一块先用餐吧。” 莱莎顺从的从床上起身,跟在艾林身后,两人一起来到餐厅。 仆佣们端上了丰富的晚餐,在餐厅四周默默燃烧的蜡烛为晚餐添了几分诱惑的氛围。 艾林坐在主位,莱莎坐在他的身旁,银制的餐具泛出的光泽,让两人的脸庞更加清晰。 莱莎也更能看的到身旁的老男人脸上的老态,堆起来的皱纹,几块不明显的斑点,还有张口呼出的恶心气息,让她每次用餐胃口都不太好。 她摆弄着手中的刀叉,目光盯着盘中的食物,突然开口说道:“亲爱的,我近日去临冬城一趟吧!” 她说着抬头观察艾林的神色,见没有什么变化后,继续说道:“我的姐姐,凯特琳刚刚死了丈夫,现在恐怕伤心的难以自抑,需要有个亲近人安慰她。” 她目光露出希冀,深处还藏着一丝厌恶,“您觉得怎么样?” 艾林没有说话,手中动作不断,刀叉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咽下口中食物,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是该去临冬城一趟,去劝慰你的姐姐,同时代我向她表达我对奈德之死的痛心。” 莱莎露出不加掩饰的欣喜。 “但不是现在。”他看了一眼莱莎,“现在可不是去临冬城的好时机。” “那……我什么时候去好呢?”莱莎欣喜仍在,并没有露出失望。 “至少等到北境的军队都回去了之后。”艾林说道。 餐厅四周的蜡烛安静燃烧着自己,见证了两人的谈话。 …… 从茅草屋顶缝隙,闪进屋内的几缕阳光,打在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庞上。那双映着阳光的褐色眸子通亮透彻。 “霍恩”已经醒来几天了,千面之神庇佑,他晕死前倒在一间房屋前,房屋的主人在发现他之后没有将他随意扔到某个无人的角落,而是将他扶进屋中,悉心照料。 他此时躺着的床是此间房屋主人唯一的一张床,那个满面笑容的热情少年,几日来都是躺在地上入睡。 “霍恩”醒来后,热情少年大为振奋,脸上的笑容热烈到让“霍恩”动容,他从未见过那么能够感染人的爽朗笑容。那笑容给人信心,似乎能让每一个见到这笑容的人从各种苦难中走出,重拾生活下去的希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问了少年的名字,少年说他没有名字,父亲早在他还孕育在母亲怀中的时候,被征召加入军队,死在了战场上。他的母亲也没有给他取名字的想法,只是喊他“我的儿子”。 在他十岁那年,母亲外出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他独自一人艰难活到现在,身边的邻居会喊他“嘿!”,也有偶尔救济他的举动。 “霍恩”无法理解,这样的遭遇是什么让救他的少年拥有着那么热烈的笑容的,“霍恩”问过少年。 无名少年的回答像是刻刀一样深深刻在了“霍恩”的心上。 那少年说:“最能聆听自己内心的人永远是自己,我不想每日听自己心脏流血的声音。” 所以,这个热情开朗有着感染人心笑容的少年,每日用自己的笑声掩盖自己内心流血的声音吗? “霍恩”平静的面容挤出一丝微笑。 真是少见呐…… 房门打开,发出茅草摩擦发出的怪异响声。 半大的少年背着干柴走了进来,手中拎着一只兔子,身上的衣服到处是针线歪七八钮的补丁,那是他自己补上的,生涩的学着记忆中妈妈的动作。 随着阳光涌进屋内的还有少年比阳光还热烈的笑容,他绿色的眼睛一下就看到看着他的“霍恩”,脸上的笑容更盛。 “奇怪的大叔,你醒了?”他说着多余的问询,将手中的兔子举在身前晃了晃,“今天有肉吃。” “霍恩”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少年。 少年则有些惊讶,这个他捡回来的奇怪大叔,身上的伤势他很清楚,没有几个月以上的休养根本不会好转。此时见到“霍恩”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心中有些惊讶,但随即就说道:“你没事了啊?” 说着,走上前,摸了摸“霍恩”的胳膊,入手传来坚韧有力的触感,“那你赶紧走吧,要么就陪我一块出去找吃的!” “霍恩”没有对少年的毛手毛脚有任何反应,只是笑着站起来,说道:“你知道那片树林和树林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领主的吧?” 说着,指了指屋外不远处的茂盛树林,“被发现了,你可是要被砍掉双手的。” 少年笑容不减,“大家都这么做,运气不好被逮到,也只是被抓去做守夜人。没什么好怕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也许,我该被故意抓到,至少去做守夜人不会饿肚子。” “霍恩”伸手接过兔子,那只兔子竟然毫发无损,此时还在用转动的眼珠打量他,真不知道少年怎么抓到的。 “那你会被冻死的,绝境长城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他摸索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硬币,那硬币泛着银光,递给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惊奇的伸手接过,却发现硬币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银币,入手极轻,不像是金属制成,反正两面刻着陌生的图案。 一面是两把奇怪武器交叉,周围还有不认识的字母,另一面则是一个戴着兜帽的无脸头像。 “这是银币吗?”少年打量着硬币,问道。 “霍恩”摇了摇头,注视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不是银币,却是我能给你的最好报酬。” 少年不满的抛了抛那枚硬币,说道:“不能花的那种?” 说完,像是反应过来,“你真要走啊?” “霍恩”点了点头,目光穿过打开的房门,看向远处,说道:“等你再也笑不出来的时候,拿着那枚硬币,去随便一个港口,找到任意一艘来自狭海对岸的商船,对船长说:''凡人皆有一死'',他会送你去能帮到你的地方。” “烦人接由一丝?”少年先是别扭着重复了一遍那句陌生晦涩的语言,然后笑着说道:“那我这辈子都用不到这枚硬币了!” “霍恩”听着少年口音别扭的重复,忍住纠正的欲望。听着后面那句自信的话语,他心中微叹,收回目光,将兔子还给少年,说道:“但愿如此。” 他说完这句话,不等少年有什么反应,就举步走出房间,阳光霎时洒在他全身上下。 少年追了出去,晃了晃手中的兔子,喊道:“吃了再走啊!” “霍恩”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少年。 少年露出惊喜,却没见奇怪的大叔走过来,而是听到传来的一句话。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名字、来历。这点很好,又很不好。” 少年困惑的挠了挠头,看着阳光下那张普通的面容。 “我和你一样没有名字,只是我曾经有过,现在已经用不到了,就送给你吧。” “霍恩”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但那追忆揭开了他极力藏起来的伤疤。 “在你用到那枚硬币之前,你就叫伊格吧!” 他说完这句话再不停留,转身而去。 少年高举着兔子的手,微微下垂,绿色的眼睛露出淡淡感伤。 那照耀着阳光,逐渐离去的背影像他的笑容一样,感染力十足。 “凡人皆有一死……”少年……伊格念叨着这句话,注视着那道留给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却让他莫名觉得,阳光下缓缓消失在视野中的背影,像是雪花一样消融在炽烈的光中。 第32章 前夕 无穷尽的光,无穷尽的震动,无穷尽的庞然信息。 安常注视着遥远天际西垂的晚阳,直到最后一丝淡淡的橘黄光芒彻底消失,黑暗笼罩大地。 他立在残塔断壁上,看着藏在浓厚云彩后的星光洒漏。 整座临冬城的一切,在他脑海纤毫毕现。 庞然繁杂的信息亘古不变的冲刷着他的自我思维,要么将他的自我思维冲刷的消失殆尽,要么彻底屈服于他的自我思维。 自从安常莫名来到这个宇宙,他就在一直做着斗争。 起初,是与不知何时结束的黑暗孤寂做着斗争,陷入长久的拉锯战。 等他终于算是胜利了,他还来不及体会胜利的喜悦,突然来到另一个陌生世界的事实让他无所适从。 紧接着就是再次陷入无意识的昏迷。 醒来后,他又和这具强大的躯体作斗争。 与其说是斗争,不如说是挣扎。像是垂死前的挣扎。 这个挣扎看不到尽头。 每时每刻,庞然繁杂的信息都在摧残他的自我思维。像是正常人每一秒都在遭受着非人的酷刑。 他挣扎着,适应着,抓住一切能抓住的。 等他能够从庞然繁杂的信息中,稍稍喘息,初步掌握这具强大的躯体后。 他又被另一场突如其来的争斗拉入深渊。 这次的对手,是他自己。 为了求存,他的自我思维在长久的挣扎中发生了变化,对他而言极为可怕的变化。 他有预感,如果他再不做出有效的对抗手段,他的自我思维会发生无法逆转的变化。等到木已成舟,他此时所在乎的,所认同的,都会离他而去。那时的他会是什么样子,他仅是稍微想象一下,都会不寒而栗。 他想到了可能的解决办法,在他即将尝试进入睡眠的时候,奈德的死讯将尝试打断。 他此时审视自己对奈德的死,做出的反应,引起的情绪变化。 等他得出自己还是自己的正常结论后,突然惊觉漠然审视这件事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他明明记得前几天他甚至还对奈德的死感到愧疚,感到伤心。对火种程序对待奈德的死那种漠然态度感到愤怒。他当时还会发泄自己内心的憋屈,事后还会悼念葬在墓窖的奈德。 现在呢? 这才过去了多久?刚刚一个月! 奈德的死竟然已经不能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他有点分不清这是不是正常情况了。但他知道自己要尽快落实先前想出的缓解办法了。那个被奈德的死讯打断的方法。 安常当然看不到,此时他黑色双眼中的幽暗几乎将那一点跃动的神采彻底挤压覆盖。 那意味着承受着庞然繁杂信息流冲刷的自我思维在一点点的悄然崩裂,崩裂的同时,又会生出崭新的,也是陌生的填补上去。 奈德的死似乎加速了他的自我思维变化的过程。 虽然仍是极细微的,缓慢的,但任其发展下去,就会形成势不可挡,无法逆转的变化。 安常躺在了断壁上,伴着夜风,闭上双目。 将脑中纷杂的念头抛开,将所有情绪暂时遗忘,他要在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寻觅一丝安宁。 他尝试着进入睡眠。 …… 卢斯.波顿也在尝试着进入睡眠。 但脑海中纷飞的思绪,却让他毫无睡意。 他在思考此行南下发生的种种事情。 起因是铁群岛叛乱,那个愚蠢的看不清局势的巴隆.葛雷乔伊竟然自立为王,妄图恢复伊耿驭龙而来前的统治地位。想要行使“古道”,让其他六国笼罩在“铁币”的恐惧之下! 是谁给他的勇气和信心?铁种信奉的淹神吗? 卢斯.波顿对于巴隆的叛乱行为暗自嗤之以鼻,虽然他内心深处也藏着恢复家族昔日的荣光,重登北境之王的宝座,可以的话,最好连铁王座也抢来的想法。但他知道他还需要等待,因为时机未到。 果然,巴隆的叛乱之举让那个坐在铁王座上的蠢鹿大为恼火,行使他的国王权利,召集各大守护带领军队要去镇压这场叛乱。 卢斯.波顿在接到来自临冬城的命令后,一丝不苟的筹备起来,与北境其他家族的军队汇合,一同在北境守护临冬城公爵艾德.史塔克的率领下,去往君临。 等他们终于赶到君临,还没有投入到镇压叛乱的战争中,奈德死在了国王的红堡里! 这支响应国王命令的上万军队的统帅,死在了国王的红堡里!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更可笑的是,国王之手,那个国王和北境守护共同的养父,琼恩.艾林宣称艾德.史塔克死于疾病! 这话说给异鬼听,估计异鬼都不会相信。更何况,艾德.史塔克的封臣合理要求国王交出其遗骸,竟然被拒绝了。甚至连个解释都没有。 当时驻扎在君临城外的军队几乎暴动,主要是各家领主感到愤怒,情绪最激烈的就是卡史塔克家的那个暴躁狂。在商议的营帐中,当众扬言要打进君临,为领主大人报仇。当然他也只是那么说说,也没人真的相信他会那么做。 卢斯.波顿全程冷眼旁观,对此事一言不发。他宁愿相信异鬼都不信的话,也不会认为艾德.史塔克是被国王杀死的。大概率真的就是像琼恩.艾林说的那样,死于疾病。 他想起来时路上,艾德.史塔克不时的剧烈咳嗽,愈发认定临冬城公爵死于疾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太巧合了,前脚被国王迎入红堡,当天下午奈德的死讯就悄悄流传出来。 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卢斯.波顿先是被艾德.史塔克的死震惊了一下,就对散布消息的人暗自揣测起来。 但他毕竟常年待在北境的领地上,对南方诸事仅是稍有耳闻,根本无从推测。即使如此,卢斯.波顿也知道暗中将消息散布出来的人居心叵测,必有图谋。 继而想到死了艾德的史塔克家族,除了那个早早誓言加入守夜人的班扬.史塔克,已经没有成年男性。 这是否意味着北境的天要变了?他藏在内心深处光复家族荣光的野望是否有机会实现了? 劳勃.拜拉席恩,如今铁王座的主人,艾德.史塔克的密友还稳稳当当的做着国王,如果艾德.史塔克真的死于疾病,而不是国王密谋杀死,那么史塔克家族在北境的地位仍是牢不可破。 至于铁群岛的叛乱,卢斯.波顿只当个笑话,根本动摇不了劳勃的王位,除非坦格利安家族的雷加复生,举起巨龙旗帜,才有可能将劳勃赶下那张铁王座。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卢斯.波顿清晰的认识到,也许只有整个维斯特洛大陆再次进入大乱战,不然他的野望就只能是野望。 不过……他想到将奈德死在红堡的消息散布出来的人,躲藏在暗中的不知是阴暗下水道的耗子,还是露出狰狞牙齿的巨兽。 卢斯.波顿由衷的希望是后者。 就在北境军队各家领主因为意见不合,各自争执的时候。那位国王的情报总管,瓦里斯来到军队中。 瓦里斯带来一个消息,说是史塔克大人的遗骸已经在昨夜被他的私生子带回北境了。国王为自己好友的死感到非常痛心,也能体会到各位大人的心情,所以决定不再让失去统帅的北境军队加入这场战争了。都回北境等叛乱之事平息下来,国王会前往北境亲自悼念史塔克大人。 当然,瓦里斯的述说要婉转的多,那张嘴里吐出的话像是最甜的蜜,他说服了大部分本就不想参加战争的小领主,剩下的极少数也被他的巧嘴糊弄过去。 但却糊弄不了卢斯.波顿。 而且卢斯.波顿相信不止是他,大多数都不会被瓦里斯的话迷惑,可是为什么不被糊弄住呢? 他们大多数人都参与了几年前那场战争,也都知道自家领主与国王的深切关系。他们也不相信是国王杀了艾德.史塔克,但他们总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忠心。 卢斯.波顿这样想着,后续果然大家都同意了撤回军队,但各人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在撤军的过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对此轻蔑无比,却没有心思去自找烦恼。 倒是瓦里斯口中的私生子让他心中奇怪。 临冬城确实有一个叫克拉兹易的私生子,但现在应该不过七八岁,艾德.史塔克的遗骸不管怎么说,都轮不到那个私生子带回北境。况且,那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从临冬城赶到这里? 难道……君临城还藏着史塔克家的私生子?有可能! 卢斯.波顿自以为猜到了事实。 思绪回转,卢斯.波顿看着眼前的黑暗,身下是柔软的毛毯。暗自思量自己回到北境该如何应对因艾德.史塔克的死引发的后续。 国王一时顾及不到北境,而北境的各大家族又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他虽然不可能在此时光复家族荣光,却可以在这件事上获取一些实在的利益。 但他要足够谨慎,手段也要高明,让人挑不出一点不对来。 这对他来说也是需要细细思考的问题,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上万的军队已经越过颈泽,过不了几天就彻底进入北境了,卢斯.波顿要在此前,将一切做好准备。其中包括打消掉安柏伯爵对他的敌意。 等到他终于要睡着的时候,他又想起几日前深夜与自己谈话的身影。 “又一个看不清局势的蠢货!” 他从口中挤出对那道身影的评价,声音很轻。随后,渐渐进入睡眠之中。 不久,轻微的鼾声传到营帐外,不以某人意志运转的融入夜色,消失在略见冰冷的空气中。 第33章 小问题 一匹战马载着琼恩.安柏,迎着冷风脱离大部队,身后跟着数十骑兵。 在剥皮旗帜下找到了卢斯.波顿,安柏伯爵一脸怒气,环视了一圈围拢过来的士兵,对着卢斯.波顿质问道:“老剥皮,你想做什么?” 卢斯.波顿正安坐于战马之上,向着身旁骑士说着什么,听闻动静,抬头看到琼恩.安柏领着数十骑截住了队伍前行的道路。 他平静的凝视着琼恩.安柏几乎喷出火焰的双眼,突然轻声笑了起来,稍稍低头,很有礼节的行礼道:“安柏大人!” 然后脸上笑容一收,苍白的面颊带着一丝阴沉,轻声说道:“安柏大人的问题正是我想问的,您截断我军前行的道路想做什么?” “你少来这套!”安柏纵身下马,向着卢斯.波顿走去,围拢的士兵微微动作,卢斯.波顿挥了挥手,士兵们在原地驻足。 安柏伯爵余光看到士兵们的动作,心中的怒火更为炽烈,他停在卢斯.波顿不远处。 该被异鬼抓走的东西,安柏伯爵暗骂,“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问题。”他说着,回身一指不远处的一座城池,“那是什么?” “恐怖堡。”卢斯.波顿如实回答。 “那是你的城池!”安柏伯爵强调着,随后犀利的指出,“你已经走过头了!” “我不这么认为,”卢斯.波顿脸上复又挂起笑容,“为了确保某些人居心不良,我要带着军队前往临冬城护卫一段时间,直到各支军队回返自家领地。” “哼!”安柏伯爵冷哼一声,“居心不良?你在说你自己吗?” 卢斯.波顿没有回话,只拿那双平淡的怪眼盯着他,意思却不言而喻。 琼恩.安柏心中不知咒骂到了卢斯.波顿哪位先祖,说道:“临冬城的直属军队,会做好护卫临冬城的本职工作的!” “你是指那个一嘴白胡子的罗德里克爵士吗?”卢斯.波顿越过眼前的安柏伯爵,向着前方看了一眼。“史塔克大人死在红堡的时候,他可是好好的从君临城跑了回来。” “你我心知肚明,史塔克大人绝不是国王杀的,罗德里克爵士也向来忠心耿耿,倘若史塔克大人死于国王之手,爵士也只会一同死在君临。” “这可说不准。”卢斯.波顿反驳,随后又像是想起来什么的说道:“哦,安柏大人,您并不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也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卡史塔克家的人比您还早呢!” “瑞卡德爵士?”安柏伯爵心中了然,接着听到卢斯.波顿再次轻声开口。 “这下子,就有三家一同护卫临冬城了,可保万无一失。”说着,目光莫名的盯着安柏伯爵。“大人觉得呢?” 安柏伯爵被那目光看的有些羞恼,但他再说不出驳斥的话,啐了一口,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前恨恨的瞪了一眼卢斯.波顿。 脸色苍白的恐怖堡伯爵就这样看着琼恩.安柏带着数十骑奔马离去,脸上带着笑容。但他知道到时候“护卫”临冬城的可不止三家。 …… 罗德里克爵士将士兵们安置在城外,他不得不这么做,同临冬城直属军队一块来到临冬城的可不止直属军队。 但他却对此无能为力,虽然心中怒火熊熊,恨不得拔剑维护临冬城的荣誉,可他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毛头小子,他要保证他所宣誓效忠的公爵大人的家眷安全。 所以,他孤身一人,骑着战马穿过临冬镇,来到临冬城城门前,一路所见,即使他只用余光大致扫了一下,也看得到镇上家家户户紧闭房门。那些军队离得太近了,吓到镇民了! 罗德里克爵士心中更加沉重,在进入临冬城后那沉重化为沉痛。 他在城堡大厅见到了公爵夫人,依稀还看得到公爵夫人脸上的哀伤,但她衣着得体,神情庄重,见到他时,还露出笑容。 这让罗德里克爵士心中的羞愧和悲痛齐齐上涌,再忍不住的落下热泪,沾湿灰白色的胡子。他单膝下跪,低下头颅,那泪滴就滴落在大厅石板地面上。 “夫人……我……”他哽咽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凯特琳从来没见过这位威严的老爵士流过眼泪,他脸上的悲痛再次引动凯特琳心中的哀伤,但她忍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老爵士面前,试着搀扶起他。 她没有成功,只好说道:“爵士不必如此,赶紧起来吧。” 班扬.史塔克和数十卫兵默默立在大厅窄窗下,注视着眼前一幕,那些军队还在半途时,他就已经知道,心中却没有什么好的对策。如今罗德里克爵士将临冬城直属的军队带回来,让城中守卫力量大大增加,他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 安常从睡眠中醒转过来,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眼中的点点神采更加逼人,包围神采的幽暗悄然后退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天空,那些光告诉他,距他成功入睡,到他醒来,已经过去了九天时间。 脑海翻出自他来到这个宇宙发生的一切,情绪随之波动,他确认了自己的方法是正确而且有效的,自我思维的变化,那种不易察觉到的潜移默化,似乎已经停滞,这让他心中振奋。 他将目光投向城中某处,那是正被教导着学习维斯特洛通用语的罗柏.史塔克。 当时的安常没有意识到应急程序分裂出的子殖装的隐患,又近距离的观察了奈德,确定了与之覆盖合体的子殖装虽然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奈德的身体,但依然没有脱离正常人的范畴。才着手用分裂出的子殖装与基因上有缺陷的塔塔娜,那个茉莉奶妈的大女儿,修复身体上的损伤。 其时,安常的自我思维仍在苦苦挣扎在庞然繁杂的信息流冲刷中,不像现在这样已经初步掌握这具躯体。还被应急程序的话误导,以为火种程序苏醒后,就能解开他所有疑惑,甚至将他送回自己的家乡。 在用应急程序分裂出的子殖装与塔塔娜覆盖合体后,他又想着奈德对他的一举一动,以为自己不日就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同样把奈德当时唯一的孩子与子殖装覆盖合体,在这个类似中世纪的世界,两个拥有子殖装,超出这个世界程度的强大力量,足以确保史塔克家族数十上百年的的延续,算是他对奈德的报答。所以为罗柏的子殖装取名为“感恩”。 可火种程序醒来后,安常才发现事情完全不是他设想的那样。他想回到家乡,回到女儿身边,可能要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这要看他什么时候能将喏尕文明重现,借助喏尕科研型文明主体,研究出可以穿梭宇宙的殖装能力,这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安常别无选择,那是他唯一回到女儿身边的希望。 火种程序向他说明了情况,表示自己处在超极速熵增状态,只是因为安常才得以存活,根本无法吸收混杂熵增能量的能量,重现喏尕文明的第一步就被卡死。安常又在奈德请求他照看家人时,意识到自己的自我思维在悄然发生变化,一直在寻求解决办法。这个问题甚至还要比回到女儿身边更为迫切,因为不解决这个问题,就算喏尕文明重现且研究出了穿梭宇宙的殖装能力。 回到家乡的他还是安常吗?仅仅只是会陪在女儿身边吗?安常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现在的躯体是多么强大,时不时拿天球上的影视作品中虚构的超人来做对比。他知道,自我思维完全改变后的他,在天球无人能挡,他甚至没有超人害怕氪石的弱点。那时的他会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所以这个问题还要比回到女儿身边更为迫切。可是,之后发生的一切,让他既愤怒又无奈,他除了深深的愧疚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履行自己答应奈德的请求,好好照看他的家人。 而奈德的长子小罗柏在几年前还被他置入了应急程序分裂出的子殖装,大致推测出奈德死因的安常,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实行火种程序的巨人计划,肯定要在这颗星球四处奔波,确保火种程序的计划能够按照预期进行,这关乎他回到家乡,回到女儿身边。 可他又要借助睡眠遏制自我思维的变化,无法保证在一定时间内回到临冬城,说不定他飞到狭海对岸,进入睡眠后,醒来回到临冬城就发现罗柏和塔塔娜已经步入奈德的后尘。 安常现在很难进入睡眠,一旦进入睡眠,他也很难控制醒来的时间。随着他不断入睡醒来,可能会熟练掌控,就像他已经初步掌握这具躯体一样,但安常回家乡的迫切心情,就像火种程序恢复喏尕文明的心思一样。他实在等不及了,他已经在这个宇宙,这个陌生世界待了好久,好久。 他决定带着罗柏和塔塔娜一同去实行“巨人计划”,直到实验成功,解决了超极速熵增的问题。 考虑到两个孩子身上的子殖装,他完全可以高速飞行而不用顾虑孩子的身体,等他们身体接近崩溃的时候,会自行激发子殖装覆盖合体,同时修复身上的损伤。只是会稍微影响安常实行“巨人计划”的进度,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过…… 安常将目光收回,看向临冬城外,那乌泱泱的军队映入眼帘。 在这之前,先解决了眼前的小问题。我毕竟答应了奈德,要照看他的家人。 安常想着,仔细的去分辨庞然繁杂的信息中,那些关于城外军队的信息。他要稳妥的解决此事,就要“说服”北境各大封臣的家主,让他们继续对史塔克家族忠心耿耿。而城外军队中,各家族家主都在其间。 安常露出微笑,眼中的点点神采剧烈跳动起来。 第34章 萌芽 安柏伯爵的军队驻扎在了恐怖堡军队的一侧,隔着一段距离。而卡霍城等其他几家的军队也有样学样,纷纷驻扎在恐怖堡军队一侧,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只留有向南而去的一个方向。 这让卢斯.波顿暗自咬牙切齿却又不屑一顾,他本来就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想趁机索要些实在的利益。不过这也让他看到了实现心中野望的难度。 但他一直都很明白,只是心中再次提醒自己只可顺势而为,不可强行逆流而上。 所以他环顾了一圈四面招摇的不同旗帜,苍白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的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而不远处,正无所事事站在后勤队运输车上,眺望远处那座有名的古老城堡临冬城的罗夏,余光看到了周围跟着几个士兵回返的卢斯.波顿。 罗夏可认不得一位高贵的伯爵大人,他只是有幸见过一面,当时这位伯爵大人骑着战马跟在那位年轻领主身后,毫不起眼。可对于罗夏而言,那一日所见的都是高贵的贵族老爷,平日根本不是他一个贱民看得到的,所以除了那位威严的年轻领主,簇拥在年轻领主周围的每位贵族,罗夏都认真记下了他们的相貌。 可也仅是相貌而已。 即使罗夏记得再清楚,他也只能认出自家的伯爵大人还有那位老鼠长官告知他的临冬城公爵。其他的贵族老爷他可分辨不出,但那位刚刚回返军队中的贵族老爷,罗夏却能猜测一二。 那军队中飘摇的旗帜,罗夏认得,老鼠长官向他炫耀过自己的见识,那是恐怖堡波顿家族的家徽,而波顿家族成员向来有一张苍白的脸。所以罗夏认为刚刚身后跟着数位士兵的人应该就是波顿家族的贵族老爷,还有很大可能是那位恐怖堡的主人。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揣测,他自己也明白,也许他猜错了呢?但动动脑筋,总是没错的,只要他管好自己那张嘴。闭紧点,不说不该说的话,麻烦就不会找到自己。 也不尽然,罗夏想到那天深夜,发生在三叉戟河边的事情,下意识的绷紧了全身,随后意识到没人会知道那天夜里,有一个在河沿磨刀的少年,不但看到了那两道人影,还模糊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甚至两人的声音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没人知道,”罗夏在心中对自己说,“除了我自己。” 然后他就没了继续瞻仰那座古老城池的心情,按着胸口从运输车上跳下,令他奇怪的是,那座城池中的高高瞭望塔,上面好像站着个人。随即他就被自己逗笑了,瞭望塔上有人是多正常的事啊,自己竟然觉得奇怪。 然而,他还是看了几眼后,才收回目光,向着后勤队营帐走去。太阳马上就要落下了,他该忙活给士兵们做饭的事了。 残阳如血,泼洒在大地上,映得走向营帐的罗夏,瘦小的身影一片通红。脚下的影子从清晰转为浅淡,最后彻底不见。 随后又被营帐间燃起的火盆照在营帐幕布上,还不止一道,除了最为显眼的居中一道,两侧还有浅一些的两道身影相伴。 老鼠长官放下手中的木碗,大声说道:“兔崽子们,赶紧吃完回去睡觉,别他妈慢吞吞的。” 他脸上的小眼睛闪着火光,说着突然目光变冷,“不过,睡觉的时候可要睁开一只眼睛,小心有人半夜割开你们的喉咙,而你们还在像死猪一样的呼呼大睡!就这样一睡不醒!” “又来了!”瘦高的托多小声嘀咕着,隐蔽的看了一眼其他人,果然发现他们眼中都像自己一样露出笑意,那是嘲弄的笑。 对于老鼠长官,在他手下过了差不多三个月时间的后勤队成员们,都摸清了他的性子,老是在他刚刚吃完饭就催促着后勤队成员们快吃,又会在晚饭吃完的时候,说些危言耸听的话。这种恶趣味十足的举动,他们都有些不以为然。 起初还不敢表露的太明显,但熟悉了之后,就差出口反驳了。 真叫他们开口反驳,他们还不一定有那个勇气。 所以老鼠长官看了一眼营帐中几人的神色,暗中发了句牢骚,他觉得这几个小兔崽子太没趣了,不仅没趣还都是怂蛋。 除了罗夏。 这小子每次都认认真真的听着,一脸认同,从来没有其他表示,比其他几个还要无趣,却不像其他几个那么怂蛋。 老鼠长官嫌弃的摆摆手,离开了吃饭的营帐。 待老鼠长官走开后,营帐中气氛却热闹起来,几人纷纷开口,要么说着一些听来的故事,要么互相打趣。罗夏也加入他们。 “这群小兔崽子!”老鼠长官站在营帐外听了一会儿,才笑骂着离开。 后勤队不算老鼠长官,一共有十名成员,他们在吃完晚餐,收拾完毕之后,五人一组的向着睡觉的营帐走去,路上免不了相互吵闹,却很克制的将动静压到最小。 等罗夏跟着四位同僚一块回到睡觉的营帐的时候,夜空中那轮半月已经静静的俯瞰世间一段时间了。 学城的动作很快,铁群岛的叛乱和奈德之死暂时影响不到他们,那位老学士在学城又颇有威望,所以携带着标记为重要信息的渡鸦已经飞遍整座维斯特洛大陆。 每一座有着学士的城池,都收到了来自学城的传讯。 那有着学城徽章的信卷讲述了老学士在参天塔塔顶发现的月亮变化,以及之后学城用来自狭海对岸的青铜长管透镜,在夜晚验证的一系列过程。并将验证属实之后,学城众学士对发生变化的月亮的新命名。 学士们发现,除了月初和月终几天外,一个月的其他夜晚都能看到那出现在月亮上的狼头,从每月七号开始,也就是月亮变得半圆直至全圆,再到月末半月直至变成月牙之前,都能清晰看到月亮上的狼头。那狼头像是光洁月盘上的黑色斑点。 学士们就月亮的变化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有人认为从每月七号月亮变得半圆,到二十一号月亮从全圆再次变成半月,这段时间,也就是十四天中,每个夜晚都能完整看得到那颗狼头,所以提议将这十四天的月亮命名为狼月。 这个提议受到大部分学士同意,但有一小部分认为这个提议不够严谨,不符合学士们一贯的严谨作风。他们只同意将每月七号和二十一号这两天夜晚中的月亮命名为狼月。 然后受到一致同意,学士们觉得这样果然严谨的多,再加上发现者也赞同了,所以就这样将月亮的变化定下基调,通传整座维斯特洛大陆。 而今天正是一个月中,只有两天的狼月天之一,还是这个月首个狼月天。 罗夏当然不知道今天是狼月天,那轮俯瞰世间的半月,被学士们称为狼月。他只觉得今天的月亮不如往日那样明亮。 也许是回到北境的原因吧,他暗想,北境的夜空总是朦朦胧胧的。 而半月上的狼头也看不真切,隐在云中,只能稍稍看到模糊的影子。 他从没关注过月亮的变化,仅是活下去就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精力。 他在身旁同僚的聊天声中进入沉睡,直到一股强烈的尿意将他惊醒。 罗夏左右看了一眼,漆黑的营帐中,四位同僚睡得正香甜,也没有打鼾声,今天白天没有那么多很累的活儿,所以往日的鼾声也随之远离。 他暗想着可能的原因,起身穿上衣服,穿外衣的时候仍是小心翼翼的。自从那次半夜醒来经历了三叉戟河的事情,不知怎的,从那天往后,每个深夜罗夏都会被尿意惊醒,不得不出去方便。 在经历那次深夜三叉戟河事情之前,罗夏不觉得半夜出去有什么不对,可现在他真的不想深夜出去,害怕再次经历类似的惊险事情。但他别无选择,总不能洒在营帐内吧,营帐内的味道本来就不太好。 罗夏走出营帐,再不敢像那次一样走出太远,而是稍微远离之后,就拉开裤子,抬头看着暗沉的夜空,解决起了这股尿意。 尿到一半,罗夏吓得再也撒不出来。 他看到一道人影从他头顶的夜空飞过,向着军队中心而去。 即使北境的夜空不如南方澄净,月光也没有南方明亮,罗夏也看得清从他头顶飞过的绝不是什么鸟类,而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个体型瘦小的人! 一时间,罗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那尿意被恐惧憋回去了一半。 那是什么?故事中会魔法的巫师?还是整个北境都知道的什么古灵精怪? 纷杂的念头涌上脑海,不等他从自己的臆想中回过神,刚刚飞过去的人影,又飞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道高大身影。 这次罗夏看得极为清楚,因为那道身影悬停在了他的头顶。 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星光,他看清了那道身影。 一身暗紫色的衣服,在深沉夜色中几近黑色,罗夏恐惧的思维几乎陷入停滞,但他竟然下意识的估量那道身影的身高,他拿自己做对比,发现那道身影还没有自己高,顶多到自己的额头或者鼻子位置。 异鬼将我抓去吧!罗夏心内呻吟着,那张看不清楚的面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深深刻入罗夏脑海。 这时,罗夏才注意到暗紫色身影手中提着的高大身影。 那……那是安柏伯爵!罗夏惊骇欲绝。 在他眼中高大强壮的安柏伯爵此时被拎在手中,脸上满是恐惧,却既不能发出声音,又不能动弹,甚至连转动那双恐惧的眼珠都做不到。就像凛冬中的哥哥,一个等死的可怜虫。 暗紫色的身影悬在半空,看了一眼罗夏,稍作停顿后,就那样拎着安柏伯爵飞走,速度在罗夏看来极快,几乎转眼就要脱离他的视野。 他不知哪来的勇气,也许只有恐惧方能生出勇气吧。他目光跟着飞在空中的身影,甚至跑了几步,直到那拎着安柏伯爵的身影消失。消失的方向是那座古老的城池——临冬城。 罗夏被石块绊倒在地,但他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胸膛几欲炸裂,棕色的眸子忽的生出一股强烈的色彩。 他感觉自己心中伴随着恐惧,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第35章 大厅1 狼月高挂,浓厚的云彩悄然飘走,来自南方的暖风不可多得,仅是微微鼓动,却将北境夜空的阴沉清冷稍稍吹散。 临冬城内,道路两旁、屋舍门前和城墙上点缀着晃动的火光,像是夜空中的繁星倒映在了人间。偶有深夜归巢的鸟儿扇动翅膀,发出的微小破空声响起。 主堡中,凯特琳的卧室已经早早熄了灯火,一旁的火炉没有燃烧。静心细听,隐约有水流声汩汩流淌,那是温暖的温泉水在墙壁内铺设的管道流过的声音,很轻微,却带来了初夏夜晚没有的温度。 北境的夏初和夏末有时还会下雪,空气很是清寒,那扇往日会被厚厚幕帘挡住的窗户此时开着,随着室外略低的空气涌进的,还有更清冷的月光。 凯特琳就躺在床上,裹在天鹅绒被子里,出神的看着窗户,分不出她看的究竟是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还是那个从前喜欢临窗望远的男人,那个已经与黑暗寒冷相伴,追随先祖而去的艾德.史塔克。 她不禁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凯特琳一直不喜欢北境,不喜欢这里的城堡建筑风格,没有南方的城堡漂亮,不喜欢这里的人们,她总觉得北境的居民没有南方的人们笑容那么多,尤其不喜欢的就是北境的气候。 在南方,就算是寒冬里,下的雪可能都不如北境夏初夏末降的雪那么大,而南方从来没有夏天下雪的先例。 这里的空气中带着冰冷,凯特琳刚来时甚至不敢深深呼吸,她害怕那像寒冰一样的空气,呼吸进肺腑中,会将她从内到外的冻成一座冰雕。 那么多年过去,她在北境都有了三个孩子,身上还孕育着一个,仍然不太敢深深呼吸带着刀刃似的空气,但凡夜晚休息时,窗户都是紧紧闭着,也只有奈德会在临睡前打开一会儿。 如今,奈德已经不会将窗户打开,凯特琳却不再让窗户紧紧闭上。 夜已经很深了,凯特琳却没有丁点睡意,或者说纷杂的思绪将她的睡意驱赶得一干二净。 “家族、责任、荣誉。”她心中默念家族箴言,这是徒利家的箴言,但她的家族早已是北境的史塔克。别人会称呼她史塔克夫人,而不再是徒利小姐。 史塔克家的箴言是“凛冬将至。” 凛冬已经过去了,可对凯特琳而言,凛冬将至。 那些驻扎在城外的,史塔克家族属臣的军队,就像是凛冬来临前的先兆,是从绝境长城吹来的寒风。凯特琳信奉七面之神,向来相信预兆,更何况那已经不算是预兆,而就是已经发生的事情。 现在的她,需要思虑的事情太多了。 那个孩子说过,诸事之后,就要带走罗柏,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凯特琳心里又有些希望这些事永远不会结束,好让罗柏一直陪在身边。她知道这想法是错的,她也知道那个孩子的厉害。 对于克拉兹易,凯特琳在得知真相前,对他又厌又恶,在奈德与她坦诚之后,对那孩子她又敬而远之,她总觉得那孩子来到人间说不定是个预兆,这预兆她分不清是好是坏,但目前来看是坏的。 克拉兹易亲口所说,奈德的死与他有关,是他带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造成的。在奈德口中那是从天而降的孩子的馈赠,让他得以在极乐塔之难存活下来,在她看来却是满含恶意的诅咒。 那孩子从没与城中其他人有过什么交集,除了奈德以外就只有那个看护他的奶妈,凯特琳只是见过那个孩子几面,她看到的都是那孩子的非人之处。 那孩子的黑色眼睛里,她瞧不出一丝感情,几次对视,她都感觉那孩子看她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像是凯特琳平日里看那些马厩里的马儿,城中乱跑的狗儿一样。那样的眼睛和目光让她胆寒。 也只有在看奈德时,凯特琳能从中找到一丝温度,但那一丝温度,在奈德死后,就变得极为可怕。 那天在墓窖里她真的以为班扬会死在那里,奈德南下前对那孩子的请求救了他唯一的弟弟,这才让凯特琳稍微看到那孩子心中潜藏的感情。但这感情很可能单单只针对奈德一人,而奈德已经死了。 所以她所忧心的不是被史塔克家族属臣军队包围的临冬城,而是那孩子接下来会做的事情。 奈德的死固然让她伤心欲绝,但她要接过奈德身上的重担,为史塔克家族和整个临冬城考虑,以她对那孩子的了解,那和周围一切乃至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孩子,不,不应该说格格不入,而应该是对周围一切漠然乃至对这个世界冷眼的态度,让凯特琳害怕那孩子接下来会做的事情。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和那孩子谈谈,却根本找不到那个孩子在哪儿,她知道那孩子肯定在临冬城某处,具体在哪儿却毫无头绪,她有点后悔没有和奈德一样对那孩子多点关注,而不是敬而远之。 当然,她心中也很清楚,即使她找得到那孩子,那孩子也愿意和她谈谈,估计她说的话也影响不了那孩子的想法,就像是她影响不了那孩子要带走罗柏的想法。也许唯一能让那孩子改变想法的就只有奈德吧…… 可奈德已经死了…… 我该怎么办?凯特琳这样问自己。 “当当~”门外传来铁环撞击木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班扬.史塔克的声音。 “夫人,您睡了吗?” 凯特琳微微侧耳,心中生出疑惑,班扬怎么这时候来敲门,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穿上奈德的黑褐色毛皮大衣,起身将门打开,就看到班扬提着灯笼在门外等候。 “夫人,原谅我这个时候打扰您,可……”班扬将头微微抬起,看向凯特琳。 灯笼中的火光让凯特琳看清了班扬的脸,也看清了那张脸上的震惊和无法置信。那灰蓝色的眼睛中似乎透出莫名的神色,她觉得很熟悉。 “……可那个……那个……诸位大人都在大厅里等您!” 凯特琳眉头微皱,“什么大人?” 班扬斟酌着说道:“是城外那些大人,史塔克家的属臣。” 蓝色的眼睛微微一缩,凯特琳控制住了心中的情绪,继续问道:“他们怎么进的城?”随后话中略含怒气。“我怎么不知道?” “不,夫人您误会了,是……是克拉兹易将他们请过来的……”班扬拿捏着话语,将请字说得极重。 凯特琳霎时明白了,她也知道为什么班扬眼中的神色让她感到熟悉了,因为那目光她也有过。 “这……”凯特琳压低了声音,“那些大人没事吧?” 班扬有些说不出话来,大厅中所见让他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应该……没事。”他有些不确定的说着。 凯特琳将门一关,发出一声响声,看着班扬,说道:“快和我去大厅。” 班扬看了一眼凯特琳身上的衣服,提议道:“夫人,不如换件衣服。” “不用了,”凯特琳已经举步越过班扬,“赶紧去大厅。” 班扬只好依言跟上,手中的灯笼晃悠着,照亮了楼梯,照亮了过道,出了主堡之后,道路旁燃起的火盆要比灯笼亮的多,两人的脚步也加快几分。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凯特琳边走边问道。 “还有守在大厅的十几个卫兵,那是今夜巡防的卫队。除此之外,就只有你我知道。”班扬快速回答着,脚步不停。 “你是怎么知道的?”道路上的潮湿,似乎顺着脚底,找寻着渗入体表的缝隙。凯特琳觉得有些冷。 “我原本正在休息,是克拉兹易将我喊醒带到大厅的,之后我就赶忙来喊您了。”班扬的声音略带喘息,来回的路程还不足以让他感到疲累,而是想到克拉兹易喊醒他后,将他带到大厅的方式,他不由加快了呼吸,以此平复心中的惊恐。 凯特琳点点头,不再说话,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自从那个孩子说他会处理一切后续,凯特琳就一直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今夜果然发生了。但还好的是,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糟糕。 可是,等会儿将要发生什么,大厅的石板会不会染上鲜血,那些被“请”来的大人还能不能走出大厅门口,不取决于凯特琳的想法,而是取决于那个孩子是怎么想的。 尤其让凯特琳不安的是,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甚至不能做出任何改变。 走动间,她似乎看到了那些带领军队包围临冬城的史塔克家族属臣,一个个的都在痛苦哀嚎中凄惨死去,流出的鲜血将石板渗红,哀嚎声在夜空回荡。无论是谨守誓言依然忠心的,还是因为奈德之死心怀不轨的,统统没有例外的将血洒出,让滚烫的嫣红为凄冷的夜色添上不详。 这是凯特琳不愿看到的,至少……至少不要一个不剩。 我该怎么办?她再次这样问自己。 突然,她想到奈德手心的紫色花纹,想到儿子罗柏胸口的紫色花纹,还有一个小姑娘额头的紫色花纹。 她即将前踏的脚步,停顿在了半空,蓝色的眼睛生出熠熠光彩。 回过身,对着班扬说道:“我们等会再去大厅,先去找一个人。” 班扬不太明白凯特琳的话,但他宁愿永远不再去那个大厅,只要那个孩子还在那里。 “我们去找谁?”班扬问道。 “他的奶妈。” 第36章 大厅2 十几个原本巡防城内的卫兵此时守在大厅门口,他们得到班扬的严厉叮嘱,不允许他们有一丝疏忽。因此他们强打精神,睁大了双眼,伫立在门扉两侧。 大厅内支撑着穹顶的石柱,镶嵌其中的青铜烛台上,一支支白色蜡烛静静燃烧,豆大的火苗散发的微弱橘红光芒,在空中交汇、合流,凝结为足以照亮大厅的柔和黄光。 一支烛火发出“啪”的一声炸裂声,卢斯.波顿恍然发现大厅内寂静的可怕,那火苗炸裂声响在耳中都如此清晰可闻。 这绝对是在做梦!他自欺欺人的说服着自己,起到的效果就像是有人告诉他,绝境长城被野人挖倒了那样荒缪,那样耸人听闻。 而那个企图让他相信这种话的人,会被他亲自用钝刀一点点,活生生得将皮剥下来,在高亢绝望的哀嚎声中,卢斯.波顿会在那人临死前,让他明白用异鬼都不会相信的话,妄图欺骗恐怖堡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下场。 然而,此时他正用异鬼都不会相信的话企图说服自己,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噩梦。 但这噩梦好真实,真实到他好像回到了当年三叉戟河的战场,重新面对那个恐怖的御林铁卫白骑士巴利斯坦一样。 不,卢斯.波顿此时宁愿单人对阵整整七人的白骑士,也不愿意面对这个怎样都醒不来的噩梦! 他回想起这一切的开始,那时他正心情愉快的沉入睡眠,所有的布置都已经没有纰漏的安排下去,只等着时间流逝发挥效应,即可获取一份不小的实在利益,他当然心情愉快。 可愉快的心情到此为止,即使北境人信奉的远古诸神显灵,那刻在心树上的人脸开口说话,卢斯.波顿也不敢相信自己会有乘着夜风飞翔在天空的一天。 那个穿着暗紫色衣服的……孩子?还是其他什么古灵精怪?不管是什么,那怎样看都像个孩子的怪物满足了他,实现了这个不可能的奢望。 他真的在夜空中飞了起来,他能看到自己的营帐越变越小,他体会到了从来没有的感受,类似从战马跌下的过程,他甚至能清晰察觉到习习夜风,带着北境独有的凉意吹拂他全身上下。 如果不是被人掐住咽喉,拎在手中就好了。 如果他身上穿的不是单薄的睡衣,而是毛皮大氅,胸前有环甲,腰间有宝剑就更好了。 那样他会觉得自己是拯救世界的传奇英雄,或是新登神位,视察人间的真神。 世界上没有如果,卢斯.波顿很清楚这一点,就像当年先祖没有跪倒在史塔克脚下,此时的他应该是北境之王一样。全是他深藏心底的不甘奢望。 事实上,他被无情的捏住咽喉,托住下巴,拎在一个钢铁般的小手中。用单薄的睡衣对抗迎面扑来的刺骨寒风,用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噩梦的方式让自己不被恐惧压倒。 那只手力气好大,他的咽喉好痛,北境的夜风真冷。明明都到夏天了,明明自己已经睡着了。这一切都是噩梦。 他不断说服着自己,却改变不了发生的事实,就像北境的冬天永远会冻死很多人一样。 在夜空飞翔的过程漫长而短促,卢斯.波顿被扔在了一间黑暗的大厅里。 直到青铜烛台上的烛火相继亮起,浑身无力却止不住颤抖,委顿在地的他才惊觉这间大厅好熟悉。 当然熟悉了,这是临冬城内,史塔克家族用来招待客人的大厅。他曾经很多次来到这间大厅,每次都是以属臣和客人的身份,得体自如的与此间主人交流,心中还不止一次幻想自己坐在主位上的样子。 他坐在上面的时候,那张石座上的可恶冰原狼扶手,一定会消失不见。他这样想着。 但那个孩子走到他面前,那双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让他从自己编制的谎言中清醒,继而深刻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孩子盯着他看了一眼,那一刻卢斯.波顿做出了他认为最明智的举动。 他强撑着无力的身体,双膝接地,整个人拜服在那个孩子脚下,既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睡衣边角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湿透,也没有为自己五体投地的举动感到一丝羞耻。 既然当年的先祖可以为了活着跪倒在史塔克家的脚下,那今天的卢斯.波顿就可以为了活着献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尊严。 “在这儿待着。” 卢斯.波顿听到一道板正的话语,那声音中还有着童声特有的尖利,就是没有一丝起伏。 他拜服下去的身子,低的更厉害了,随后他就听到破空声在耳边炸响,转瞬间消失在遥远的夜空。 耳膜还在为那道炸裂声欢饮鼓舞,颤抖不止,卢斯.波顿的念头就疯狂的在脑海中激烈碰撞。 他并不觉得大厅中的石板如何冰寒刺骨,反正都不及他内心分毫。他也没有转身逃跑的想法,因为他自认为是个聪明人,既然那个孩子能在大军中准确找到他的位置,并且单手拎着他飞在夜空,将他扔到这里,那个孩子就可以在回来的时候,轻而易举的将还未跑远的他重新抓回来。 到那时,也许被扔到大厅中的只是一具生前叫做卢斯.波顿的尸体。 他聪明的认识到那个孩子暂时没有杀他的想法,不然明天一早士兵们就会在营帐中发现已经僵硬的波顿大人,而不是将他拎着扔到这间大厅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此刻正在思考的是,那个孩子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是刚刚从未体会过的冷风让卢斯.波顿的大脑彻底清醒,他很快就根据有限的信息,大致推测出了那个孩子的目的。 要想明确的推测出一个人的目的,那就要了解这个人的身份、性格、行为习惯和最近发生的与他有关的事情等等等等。 卢斯.波顿当然不可能仅凭这一次的接触,就明悉那个孩子的性格、行为习惯,他甚至连那孩子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记得那双令他恐惧的眼睛。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这是临冬城的大厅,史塔克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 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那个孩子必定与史塔克家族有所关联。 而最近发生的关于史塔克家的大事,无疑就是北境守护临冬城公爵艾德.史塔克之死! 这……卢斯.波顿依然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却不妨碍他电转的念头将事情逐渐理清。 那个国王的情报总管,八爪蜘蛛瓦里斯曾经说过的话一字一句的被卢斯.波顿翻出来。 瓦里斯说:“史塔克大人的遗骸已经被他的私生子带回了临冬城。” 私生子! 临冬城确实有个私生子,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时卢斯.波顿认为君临城内还有艾德.史塔克的私生子,就像国王养在风息堡的那个一样。是那个可能被养在君临城的私生子将艾德.史塔克的遗骸带回了临冬城。 但此时,卢斯.波顿明白了事情真相。 君临城根本没有他所以为的私生子,就算有事情也不是他想的那样。 那个私生子说得就是临冬城的私生子,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卢斯.波顿还知道那个私生子的名字。 克拉兹易! 分明是克拉兹易得知消息后,快速赶到了君临城,至于是什么快速的方式。也许卢斯.波顿从前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但刚刚他有幸亲身体会了一次。尽管并不美好。 他像是窥见了什么足以毁灭世界的秘密一样,原本已经渐渐停止颤抖的身体此时剧烈的抖个不停。 身体的抖动突兀停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必要如此恐惧,尽管那个孩子什么都不做,仅是本身就足以让人心怀敬畏。 但正是那孩子做出了这样的事,反而没有什么事情都不做那么可怕! 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仅是卢斯.波顿所了解和推测的冰山一角,那孩子尽管可能掌握着超出他想象的能力,但显然那孩子是有理智的。这太他妈的好了! 这要比面对未知的恐怖怪物好太多了! 卢斯.波顿心中竟然燃起了一丝不该有的火焰。 但他转念一想,那丝火焰就烟消云散。 有理智的恐怖怪物分明比没有理智的怪物要可怕无数倍,特别是那个怪物可能一个心情不好就会将你在睡梦中拎到高空,松开手之后,听着惨叫声而心情逐渐愉快! 诸神在上! 卢斯.波顿心中呻吟着,没有朝着这个可怕的想法继续深想下去,而是重新回到那个孩子将他抓到这里的目的。 看来艾德.史塔克真的不是被国王杀死的。但也有可能那个孩子被国王蒙蔽了! 有这个可能吗?卢斯.波顿不能做出肯定的推测,但他比较倾向前者。艾德.史塔克死于疾病。 至于那个孩子的目的,似乎已经一目了然了。 他猜想那孩子将他一人扔在这里,绝不是让他细心体会恐惧是什么滋味。 他可能是第一个被拎着扔到这里的,但肯定不是最后一个。 他们的军队包围了临冬城,这样的举动显然激怒了那个孩子。 这是一个警告! 但没人保证警告是不能流血的,卢斯.波顿只能祈求流血的人不会是他。 破空声再次炸响,他听到身旁人体落地的声音,还有一句“在这待着”的话。 等到再次响起空气炸裂声,他才敢稍稍抬头看向身旁的那个人,和他同样待遇的人。 那是安柏伯爵。 他看清了安柏伯爵脸上的表情,那恐惧苍白的脸颊真是让人觉得高兴极了,但他一想到自己之前的表情应该和安柏伯爵此时一般无二,那丝莫名的愉悦就迅速消散。 被扔到大厅的人越来越多,每一个人,卢斯.波顿都能喊出名字,这里面包括和他关系密切的,还有不怎么对付的。但都恐惧绝望的等待着那个孩子停下他的动作,就算自诩为北境最有勇气的卡史塔克大人也不例外。 终于,那个孩子将最后一个人扔到大厅,站到了他们面前,而他们连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下来。 “啪~”烛火炸裂声清晰响在大厅。 第37章 大厅3 大厅内,橘黄色的柔和烛火,将每一处它能达到的地方都染成淡淡红黄相间的颜色。 那光芒到达了安常的眼睛,却怎样都无法为那双黑色的眼睛添上一丝色彩。 唯有瞳孔最中心的位置,有那么一丝跃动的神采,其余部分被幽暗占据,倒映着大厅内的景象。 他甚至不需要拿目光仔细观察大厅内的每一个人,那些光会告诉他,那些委顿在地的人,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精彩,有多么丰富。 而无时无刻不在涌入他脑海的庞然繁杂信息,清楚地向他传达着那些人身上的恐惧,在这个过程前,他还需要从庞然繁杂的信息中仔细分辨。而随着时间流逝,大厅内的人越来越多,那恐惧的意味已经充斥整座大厅。 安常微微颌首,站在这群人面前,沉默片刻。 虽然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去了解这些人,但安常对这些人的了解程度比他们自身还要清楚。 毕竟他们自身无法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力度,自己的血液流动中遇到的阻碍,自己的大脑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激烈生物电的流窜速度。 安常都清楚。 他一清二楚,不止眼前这些人,只要在他感知范围内的任何事物,不分大小,无论多么隐秘。已经初步掌握这具躯体的安常只要想知道,还能从庞然繁杂的信息中分辨出来,那一切就对他没有秘密可言。 他本来并不想用这种方式将后续一切抹杀在萌芽之中,而是打算一个个的分别和眼前这些人谈心,让他们明白其实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家城堡里,好好活下去就已经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但在行动前,他又觉得这种小问题一个个的去说服,似乎太浪费时间了。 虽然他才刚从睡眠中醒过来,但他体会到睡眠对他的自我思维的潜移默化,产生的有效遏制,还有迫在眉睫的“巨人计划”,他最终决定将他们聚在一起,一块把话说清楚,这样比较节省宝贵的时间。 当然,过程可能对他们而言不太美好,安常也很清楚这点,他也是个普通人,在他还生存在天球的时候,能体会到那种无助绝望的感觉,这来源于他第一次受到社会的毒打。 大厅中的恐惧浓烈到不需要安常从庞然繁杂的信息中分辨,就能听到、嗅到、看到、感知到。 班扬去喊凯特琳了,安常需要眼前这些爵士老爷们,等会儿能够像往常一样得体自如。 于是安常开口说道:“大人们好!” 腔调一如既往的板正,没有起伏,也没有情绪掺杂,他更多的精力用在承受庞然繁杂的信息流冲刷。 眼前这些人在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临冬城的大厅后,有人内心的恐惧变得没有那么强烈了,随后生出的就是一股愤怒,远古诸神作证,那愤怒真的只有一点点。 但足以支撑自诩为北境最有勇气的男人,卡霍城的主人瑞卡德.卡史塔克伯爵开口说话。 那想说出的话卡在了喉间,他仿佛看到了世间万物的所有秘密,看到了整座临冬城,也看到了自己,那脸上的恐惧让他不想承认那是自己。随后他就无法承受的从胸腹间生出强烈的恶心,不受控制的呕吐起来。 那吐出的污秽,不只在石板上流下了痕迹,还波及了他身旁的其他几位。 卢斯.波顿注意到那个身穿暗紫色衣服的孩子,那双似乎没有任何感情的漠然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安常静静等待那个人停止呕吐,见没有其他人想要开口,只是身体的抖动似乎加剧,脸上从恐惧中挤出一丝认真严肃的表情。他再次微微颌首。 “各位都是史塔克家族的封臣,还请各位落座。”安常指了指大厅中,围在长桌旁的椅子。 一时间没有任何人有所行动。 卢斯.波顿是第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其他人随后才纷纷坐下。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安常走到长桌一侧,“艾德.史塔克为我取了个名字,叫克拉兹易,你们应该都知道。” 坐在椅子上的一群人似乎有所骚动。 安常的耳边也响起火种程序机械的提醒。 “名义上我是奈德的私生子,根据北境的传统我应该叫克拉兹易.斯诺。” 他停下脚步,烛火微微跳动,他的影子映在了长桌上。 卢斯.波顿暗暗点头,自己的推测没有错。 “没有斯诺,我只叫克拉兹易,我还有另外两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名字。 “分别是安常,还有喏尕德。” 卢斯.波顿瞳孔微微收缩,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们怎么称呼我都行,我深夜请各位大人齐聚大厅,只是想与各位大人正式的认识一下。 “嗯,顺便解开一些你们自以为的误会。” 安常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没错,我就是在提醒各位大人,谨守自己当初立下的誓言。 “忠于史塔克家族,收回你们的小心思,最好以后都不会再有,不然我不敢保证下次我请各位大人的时候,会不会在半空抓不住大人们。” 这样的话从一个七八岁的的半大孩子口中说出,显得尤为怪异,但这句话让场间其他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那还未消退的恐怖经历再次浮上心头。 安常在“请”眼前这些人的时候,用了些小手段,加深了他们的记忆,务求让他们记住一辈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安常又说了几句,说着说着,他感觉自己此时的行为就像威胁别人的小混混,不仅令他感到厌烦,还让他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他的意思已经表示的很清楚明白了,就差把血淋淋的威胁放在台面上,就是你不按我说得办,我就弄死你的意思。 事实上,安常早在火种程序告知他“巨人计划”的时候,想到奈德的死法,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就算火种程序没有详细向他阐述“巨人计划”的具体细节,他也能知道那必定不会一帆风顺,任何实验在成功前,都有无数次的失败在累计经验。 而“巨人计划”所涉及到的人,失败情况下的后果,无非就是与奈德一个下场,安常心中对此有些对策,那就是他会亲自观察选择,尽量寻找那些……那些负罪的人,并且征求被选人的意见。 这可能很浪费时间,甚至拖累“巨人计划”的进展,但却能让安常很好的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会被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谴责的内心。 这是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甚至没有健全的法律,还处于类似中世纪的黑暗时期。安常有时会这样说服着自己,但有时又会想到掌握着超出这个世界力量的自己,为什么还要和这个陌生世界上的人讲前世的法律? 可能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人同样是人吧…… 安常没有明确的答案,他甚至认为偶尔冒出来的第二个想法是自我思维在庞然繁杂的信息流冲刷中,发生的变化导致。 如果没有庞然繁杂的信息对他的自我思维造成潜移默化的改变,他也许能够认清自己的内心,那个也许并不像他以为那样美好的内心。 但无论怎么说,都无法掩盖之后他要做的事,会有很多人因此丢掉他们的生命。 这颗星球会在九十几年后,毁于河心毁灭的波及之中。 每次安常都会想想这颗星球不久后的命运,以此劝慰自己。至于有没有效果,能取到多大的效果,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一群人,看着他们脸上的恐惧,突然感到一阵意兴阑珊。 …… 凯特琳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安常静静站在长桌旁,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那些史塔克家族的属臣虽然并不像她以往见到的那样各有自己的一番面貌,但至少他们都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 她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并没有向她所担心的方向发展。 她身后紧跟着班扬,班扬身旁还站着安常的奶妈,茉莉。尽管安常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从来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凯特琳快步走向长桌,脸上已经挂上了微笑,随着接近一股仿佛茅坑里的恶臭味钻进她的鼻子,前行的脚步似乎顿了顿,脸上的点点微笑也有所凝滞。 还不等她开口说话,安常就错身而过,留下了一句“我先走了。”就走出大厅,茉莉奶妈惊喜喊着他的名字,跟了过去。班扬则在安常走过的时候低下了头。 …… 安常与看起来稍显疲乏的茉莉奶妈,交谈了两句,对她说自己近日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带着塔塔娜一起,就让她回去继续休息。自己则冲向夜空,再次站到了残塔断壁上。 他的目光没有看向那个大厅,但他能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今夜一过,奈德的死在北境引发的后续就会平息。而他也将去实行“巨人计划”。 夜空中的景色在他眼中与常人尤为不同,特别是那些点缀在黑色幕布上的点点繁星。 安常能清楚看到那些遥远的星星,发出的光芒在逐渐黯淡,有些甚至完全失去了光芒。 他知道那意味着河心毁灭的波及在逐渐接近这颗星球。会在九十几年后摧毁眼前的一切。 那时他应该已经回到自己的家乡了吧! 安常不愿多想,他要再次尝试缓解庞然繁杂的信息对他的自我思维造成的改变。 第38章 暴风雨 “轰——” “咔——” “哗哗~” 梅丽珊卓驻足在由灰色幕布和几根一指粗细的黄褐色老竹,简易搭成的棚盖下面。红色的眼眸倒映着连天的雨幕,雨幕下或低矮灰扑,或高大华丽的房屋隐约可见。滂沱大雨拍击在大地上,一切事物都淹没在了这场磅礴的交响乐中。 铜红色的长发微微蒸腾起缭绕雾气,身上的红袍也由暗红逐渐艳丽起来。她身后浑身湿透的两名高大侍卫,用敬畏的目光注视着雾气氤氲的梅丽珊卓,稍显黝黑的面孔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紧紧绷着,像是刀刻的石质人像。 一切都像几天前一样,除了少许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冒雨外出的居民外,再没有往日一丝港口热闹繁荣的景象。 这场暴风雨已经下了足足十几天,如果再不停止的话,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 梅丽珊卓并不关心这场暴风雨会造成多少伤亡,但她同那些祈祷暴风雨赶快停下的人一样,也发自内心的希望这场该死的暴风雨尽快停下,最好马上就停。 但她知道历史记录上,维持时间最长的一场暴风雨是多久,那是场下了两个月的雨,整座城邦因此死掉了上万人,而今年的雨季她只能希望不要那么长,她原本早该踏足西方大陆的行程被这场暴雨耽搁了半个月。 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还会被继续耽搁,甚至连时间都不能确定。 光之王没有就这场暴风雨给予她任何预示,这就是场每年都有的,再普通不过的暴风雨,而身为最接近光之王的人之一,她对此束手无策,和那些愚民们没有任何差别。 还是有的,至少那些她口中的愚民们,没办法像她一样在雨幕中也能保持身上的干燥。而仅此一点,她就天然高于其他人,这一切都是光之王的恩赐。 砸落在地面上的雨幕,迸溅出成串的浑浊水珠,激起道道弧线溅射到棚盖之内,毫无阻碍的打在两个侍卫身上。那飞向红袍的水滴却没有其他同伴那么幸运,还未及身,就扭曲着缩小体积,化为丝丝缕缕的雾气飘起。为本就缭绕在雾气中的梅丽珊卓再添一抹朦胧。 从火焰中得到新的启示的梅丽珊卓,第二天就匆忙动身,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来到这座滨海城邦布拉佛斯。就在她坐上驶往狭海对岸的商船前一天,这场暴风雨突如其来的降临了。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预兆,前一天晚上还明月高悬,第二天一早就狂风暴雨,那些停驻在港口的船只,无论大小几乎全部毁于这场暴风雨之中,除了有限几条小船。 而仍在海面行使的船只,更是无一幸免,这是场灾难。 梅丽珊卓被迫留在布达佛斯至今,早在前几日,她冒雨外出观察,期冀能有抗住这场暴风雨而且敢于出海的船只。光之王给予的新启示似乎将她最基本的常识都摧毁了。 实在是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搞清楚新启示到底预示着什么了,梅丽珊卓以往对于启示的解读有着绝对自信,但新的启示不同以往,她只记住了那道毁灭一切的光芒,火焰中其他的画面都是支离破碎的,她既无法凭此做出自己的解读,又不能将那些破碎的画面重组,甚至每次回想都会头疼欲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的行为。 这一切都在催促着她,不仅仅因为这是光之王的启示,还有她源于内心深处的一种感觉,准确来说是一种不安,一种大祸临头的不安。 那不安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演变成沁入骨髓的恐惧,这恐惧会在她深夜安眠时于耳边呓语,在梦中又化为不可捉摸的一道光影,那光影有着一双黑色眼睛,既像是世界最后的希望,又像是埋葬一切的源头,在惊醒时则变成了索命般的催促。 她知道自己不能在无谓的等待下去了,必须做点什么。 然而,即使她信奉的真神向她垂下了目光,给予了她非凡的眷顾,以她所掌握的魔法在这场暴风雨之中都无能为力,就算她耗尽光之王的恩赐,也只是杯水车薪。 梅丽珊卓很清楚这一点,但她更清楚自己所信奉的真神,决然不会让祂的代行者,唯一得到新启示的她,止步于一场暴风雨中。 她抬手轻轻抚摸脖颈间的暗红宝石,被雨幕充斥的红色眸子里渐渐出现一抹惆怅之色。 雾气氤氲间,她将宝石从脖颈取下,托在右手微微抬起。身后的两名高大侍卫之一,小步上前双手捧住暗红宝石,复又退回原地。 潮湿略带腥味的空气涌入梅丽珊卓的胸膛,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铜红色的长发轻轻摇动,缭绕的雾气随之而舞,她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之隔便是倒灌的汪洋,她身姿摇曳着离开了棚盖,犹如入水的海中精灵。 就在她步入雨幕的一刹那,身上的雾气勃发,将她尽数淹没,就连雨幕都无法浇熄那蒸腾而起的白色轻烟,甚至助长其势,像是在暗淡幕布上晕染出了一朵洁白的花朵。 这花朵流动着,蔓延着,绽放着,同时倔强的对抗着无情的沛然拍击。 一道晦涩莫名的咏唱声,低低响起,婉转高亢,却连两步之外的侍卫都听不清这道咏唱,除了雨幕的拍击声,天地间似乎一片寂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渐渐的,那朵洁白的花朵在雨幕之中舞动起来,一抹淡淡的红色从花蕊出现,延展出了一道曼妙的身姿,那淡淡的红色也慢慢变深。 那道在洁白花朵中心舞动的曼妙身影,像是一位燃烧起来的火焰精灵,那舞姿一举一动怪异无比,落入眼中却又充满了被灼烧般的美感。然后,那道曼妙身姿就真的燃烧了起来。 伴随着燃起的火焰,还有那婉转高亢的咏唱,竟似盖过连绵不绝,轰耳欲聋的拍击声,又像是融入其中,将暴风雨的怒吼转为对伟大存在的歌颂。 火焰红亮,覆盖着舞动的身影。婉转高亢的咏唱却愈发宏大,直到一切突兀凝滞下来。 滂沱的雨幕,舞动的火焰精灵,宏大的咏唱,所有的一切都凝滞了下来,像是变成了一副名家大师手中的惊世画作。 那画作中的火焰精灵活了过来,身上的火焰摇曳依旧,舞姿不停,但她头顶上空的雨幕却消失不见。 随后,宏大的咏唱复又响彻天地,那舞姿灼热中透着点点冷然,以那火焰花蕊为中心,雨幕分离。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遮天巨手,将雨幕拨开,而雨幕中那朵璀璨的花朵越发灿烂,宏大的咏唱越发高亢。 目睹这一切的两名侍卫,已经双膝下跪,紧绷的面容满是狂热,虔诚的高呼: “赞美吾主!” 火焰的舞蹈渐渐停止,宏大的声音随之远去,连天的雨幕、沛然的拍击声也悄然消逝,就像来时那样突然,去时也不着痕迹。 舞姿停止,焰火渐熄,洁白的花朵崩解为袅袅轻烟,显露出梅丽珊卓的曼妙身影,她红色的眸子像是燃起的炭火,脸上则挂着平静的微笑,油然虔诚而恬然。 湛蓝的高空,光明普照世间。 第39章 罗柏.史塔克 “人呢?”老鼠长官面色阴沉的看着眼前噤若寒蝉的四个小兔崽子。 清凉的晨风在营帐间四处游走,褐发咆哮巨人旗帜招展摇摆,士兵们在晨曦的照耀下,纷纷从睡眠中醒来。 同罗夏在一个营帐的其他四位后勤队成员在朝阳还未显露的时候,就早早爬起,他们要提前为士兵们准备早饭。 直到他们走到装着粮食的板车,准备做饭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搬运粮食向来是罗夏的活儿,但罗夏呢? 他们几人面面相觑,罗夏做事一直都认真的厉害,每次都会比他们早起那么一会儿,等他们起来的时候只需要点火做饭就行,准备工作罗夏都会提前做好,他们早就习惯了。 可是,今天罗夏似乎没有做准备工作,不止如此,他们还发现从醒来就没有见到那个瘦瘦小小的罗夏。 然后,他们就告诉了老鼠长官这件事,老鼠长官将他们叫到面前,拿泛着精光的小眼睛审视他们,身上的怒气谁都感受得到。 然而他们谁都没法回答老鼠长官简短的问题。 瘦高的托多抬头瞄了一眼老鼠长官,硬着头皮说道:“长官,我们醒来就没见到罗夏了,而且他是一个活人,自己有手有脚,指不定是跑了呢!” “不可能!”老鼠长官断然否定了这个可能,他很清楚那小子的亲人都死在了刚刚结束的冬天里,自己也是差点被冻死,根本不可能离开既有暖和被窝又能填饱肚子的地方。 况且罗夏根本没有理由这个时候离开,再等一段时间回到安柏伯爵的城堡,军队就会被遣散,离开军队的罗夏会成为老鼠长官的学徒,留在最后的壁炉城。这件事老鼠长官私下对罗夏说过,虽然当时罗夏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但老鼠长官知道罗夏的脾性,全当他答应了。 马上就要回到最后壁炉城了,罗夏却不见了,老鼠长官脑海闪过半夜在黑水河边磨刀的罗夏,口中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啧”。 难不成……昨晚他又出去磨刀,然后遇到什么事情了?老鼠长官暗暗思忖,现在那么多军队围在临冬城,他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想必是各位大人为了表达自己对于艾德.史塔克大人之死的悲痛,但是他察觉到各支军队间的气氛很是紧张,虽然不至于真的打起来,可如果半夜遇到敌视安柏家族的人,刁难一番身上有安柏战士标志的罗夏还是有可能的,甚至…… 老鼠长官想到这里,脸上的阴沉更甚,瞅了几眼面前的四个小兔崽子,让他们滚去做早饭,自己则脚步匆匆的向着军队中心走去。 …… 罗柏起的很早,快七岁的他已经能够懂得很多事情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死了,这一点上没人会隐瞒他,他见过自己的父亲手持“寒冰”处刑犯人的情景,他当时害怕极了,深怕某一天那些被父亲斩首的人,从地狱爬出,寻父亲报仇。 他将自己的担忧告诉父亲,父亲只是说让他少听老奶妈讲的故事,故事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可是老奶妈向他讲故事时的口吻却像是她亲眼见闻,因此罗柏也对老奶妈讲的故事深信不疑,但父亲的脸上没有认同,他好像一点都不怕那些故事里的可怕怪物。罗柏又认为自己的父亲非常勇敢,他以后也要做一个勇敢的人。 不过,他有点害怕老奶妈,他觉得老奶妈太吓人了,就像她讲得故事一样,艾米丽奶妈虽然也对他讲过吓人的故事,但都没有老奶妈讲得那么吓人。 直到十几天前,他还会缠着牙齿都要掉光的老奶妈,央求她给自己讲故事,但第二天他就没了这个心思。 他的父亲死了,不是那些老奶妈讲述的故事中吓人的怪物索命,他的母亲告诉他父亲是病死的。 他很害怕,比听老奶妈的故事还要害怕一万倍,他突然觉得那些吓人的故事也仅仅只是吓人,父亲的死才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他想将自己的害怕藏起来,但他做不到,那几天里,他只记得自己流了好多好多泪,等到眼泪终于不再从眼眶滑落,他像是一下子长大成人了,赶回来的班扬叔叔安慰他说,罗柏,哭泣没错,却不能改变事实,你父亲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坚强的你。 罗柏记得班扬叔叔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挂着微笑,但那绝不是笑,里面还有一些其他东西,他看不懂,却认为班扬叔叔说的太晚了,安慰人的话要在人伤心的时候说嘛,自己已经不伤心了,也没有在哭了。 真的不伤心了吗? 蓝色的眼睛怔怔的看着熄灭的火炉,罗柏想起来自己还要去学习,文字和剑术。 鲁温学士说,知识能给人带来智慧,剑术能使人强大。罗柏记在心里,但无论智慧和武力都不能将他的父亲复活。 却能洞悉和防止。鲁温师傅笑着告诉他。 父亲没有智慧吗?他带领军队打败了残暴的疯王。父亲没有武力吗?他击杀了拂晓神剑亚瑟,更是在众多骑兵追杀的情况下单人拼杀出来。 这些都是罗柏从城中守卫的口中听到的,他们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敬畏和向往,躲在一旁的罗柏总会忍不住跳出来高声宣布那是自己的父亲,伟大的临冬城公爵。 是什么才能让既智慧又强大的父亲,倒伏在他前行的道路上? 不是故事中那些吓人的怪物,也不是敌人的残忍阴谋和刀锋,而是母亲口中的疾病! 疾病才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对每一个人都虎视眈眈,伺机夺走智慧,夺走武力,夺走健康,在人最为虚弱的时候,会张开它满布獠牙的巨嘴,伸出狰狞的利爪,连性命都被夺走。 当罗柏这样对着城中最有智慧的鲁温学士说的时候,鲁温学士的脸色难看极了。 但他随后又温声向罗柏解释,不要过于看重疾病,却也不要轻视疾病,疾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足够的智慧会洞悉疾病的一举一动,强健的体魄会让你在与疾病的战斗中占据先机。 罗柏觉得城中最有智慧的鲁温学士不过如此,他竟然觉得自己的父亲不够智慧,体魄不够强健。这简直太可恶了,但罗柏没有出言反驳,因为他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反驳鲁温学士。只是暗暗将鲁温学士的话记在心里。 艾米丽奶妈将早饭端到桌上,罗柏拒绝了艾米丽奶妈喂他的举动,他觉得这太羞耻了,只有两岁大的艾莉亚才需要人喂,但他好想去餐厅和父母一块吃饭。 嗯,和母亲一块,也许还有班扬叔叔和珊莎…… 罗柏独自吃完早饭,在艾米丽奶妈的陪同下,去了学士塔,鲁温学士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本厚厚的书籍,时不时的拿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鲁温学士发现史塔克家的族谱有许多错漏之处,这些错漏甚至是常识性的,更让鲁温学士不能接受的是这些错漏全是出于一人之手,简直是在给学士抹黑。 就像其中关于先民的描述,讲得是这位学士曾经看过先民的记载,可先民哪里有什么留存的典籍,上古先民甚至没有文字,这个兹基.胡兰谢德简直是学士之耻! 握着笔修改错漏的鲁温学士,气得嘴角都在直哆嗦,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其中错漏之处。 他打算写信给学城,让学城查一查这个兹基.胡兰谢德到底是怎么通过学士考验的。 “鲁温师傅。”罗柏看着鲁温学士发青的面庞,心里偷笑,小脸上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啊。”鲁温学士听到罗柏的声音,抬头看到了长桌前的罗柏和艾米丽奶妈,不由露出苦笑,说道:“原谅我这个糟老头子,实在是……实在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这件事太丢学士的脸了。 随后,他摇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赶走乱叫惹人心烦的几只渡鸦,窗外的阳光照在脸上,让他有种晕眩感。 他昨晚深夜被喊醒,在大厅见识了北境贵族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鲁温学士明白这是公爵夫人对他的信任,绝口不提自己心中的疑惑,只是按照吩咐,为每位大人煮了一碗滚烫的热茶,其中掺有治疗风寒的药物。 回来后,就一直睡不着,思考着大厅里见到的一幕,然后就翻出史塔克家族的族谱,这本书艾德.史塔克曾经为了给那位私生子取名,而被带走几天,翻看间,他就看到了那段注释,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被气得竖起来。 “哦,”晕眩感还未消失,鲁温学士突然想到昨晚公爵夫人在他离开前交代他的事,转身看向罗柏,那双蓝色眼睛真是和公爵夫人一模一样,“罗柏,昨晚你母亲吩咐我,说今早你来了之后,带你去见她。” 罗柏有点疑惑,直接告诉我,或者告诉艾米丽奶妈不好吗? 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跟着鲁温学士后面,随他去了。而艾米丽奶妈则在打过招呼后,转身离开。 她要回去给自己的孩子做饭,路上遇到了那个私生子的奶妈茉莉,手中还牵着她的女儿,两人互相问候就错身而过。 第40章 早饭 临冬城的大门在黎明之前,就早早打开,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十几匹战马奔向了城外,去向正是围在临冬城的军队驻扎的地方。 罗夏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他站在临冬镇一间低矮房屋旁,在十几匹战马上精准的捕捉到安柏伯爵的身影,还有那位脸色苍白的疑似波顿伯爵的人,而其他战马上的人,罗夏记得他们的脸,都是北境的贵族老爷,看来深夜被抓的不仅仅是安柏伯爵,还包括城外所有军队的主子。 虽然这些贵族老爷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让罗夏颇为好奇,但他不回营帐而是来到这里等待那么长时间,可不是为了看一眼这些贵族老爷。 不过,这些贵族老爷们能完好无损的从临冬城骑马出来,看上去似乎若无其事,至少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罗夏深夜见到的那个暗紫色身影像他猜测的那样,不是北境传说中嗜血好杀的恐怖怪物。 那么,拥有魔法的巫师?罗夏头一次发现自己好像对这种超乎寻常的事情有着深深的痴迷,在这份痴迷下饱含着他对于某些东西的向往。 安全出城的贵族老爷们坚定了他内心的想法,哥哥的微笑浮在脑海,罗夏狠狠的甩了几下头,他要去找那个穿着暗紫色衣服的巫师。 罗夏摸了摸胸口,隔着外衣,他也能感受到那把匕首的坚硬触感,然后他从怀中小心拿出匕首,脱下外衣,将上面象征着安柏家族战士的图案标志割掉,复又穿上,目光看向临冬城的正在缓缓关闭的大门,动作一时有些僵硬。 但他没有转身离开,只是离开了原地,向着城门走去,十几匹战马奔驰扬起的尘土还未彻底平静下来,浅浅弥漫在道路上,罗夏穿过那阵尘土,绕过几间房子,停在了离城门最近的一间屋子,随后将身子蜷缩在了屋子后面的一堆干草里面。 他不敢再向前走了,现在他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天亮,那扇大门再次打开。那时他就能进入临冬城,他开始盘算进去之后该怎样找到那位会魔法的巫师,然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做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他该怎样在一座偌大的古老城堡里寻找一位会使用魔法的巫师?难道城内的卫兵会面带微笑,态度和蔼的告诉他,甚至领着他敲响巫师的房门?卫兵们只会将四处乱跑,瘦瘦小小的他当做小偷抓起来,关进牢房。 说不定还会因为自己怀中的匕首被当成行凶的杀手,第二天就被砍掉脑袋,尸首被野狗啃食。 罗夏迟疑了,然后他听到一声温和的询问。 “孩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从自己的臆想中回过神来,棕色的眼睛看到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人穿着褐色的亚麻布衣,一头灰白短发,额头还有几道皱纹,看起来年纪不小了,手里还拿着一把干柴,正是从自己身处的干草堆里拾起来的。 这时,罗夏才发现天色已经亮了,月亮和星星消失在了夜空,泛白的天光重新统治天空,太阳还未出来就在宣告着自己的威严。 这个老人应该就是屋子的主人,早起做饭,发现藏在干草堆里的自己。罗夏一时没有回答,而是暗自猜测,右手放在了胸前,握住了什么东西。 头发灰白的老人,眼睛并不混浊,反而闪着年轻人都没有的光芒,他注视着罗夏的举动,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说道:“孩子,你大可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会钻进我家的柴火堆里的,你可不是第一个。” 老人说着,伸出了手,他的手不像他的脸那样苍老,罗夏注意到那只手虽然粗糙黝黑,但并没有太多苍老的痕迹,而且看起来充满了力量感。 “出来吧,我请你吃早饭。”老人晃了晃伸出的手,脸上的笑容更甚,罗夏犹疑着,握住了老人伸在眼前的手,力气果然好大,老人同样握住了罗夏的手,轻轻一拉就将罗夏从草堆里拖出。 “走,我先带你回屋坐着,屋里有火炉,暖和暖和。”老人松开手,注意到罗夏瘦小的身子骨,和发黄的脸颊,语气和善的说着,同时迈开脚步走向房屋。 罗夏跟在了后面,拿眼睛打量着老人,脚下穿着灰色鞋子,看不出什么材质,但应该很保暖,走动间步伐稳健,身体很健康,年轻的时候应该很强壮,因为老人很高,罗夏拿自己做对比,估测自己应该只到老人的下巴处。 走进屋内,桌子旁立着老人口中的火炉,此时正燃烧着,给屋内带来了温暖,老人笑着让罗夏坐在了桌旁的板凳上。自己则又出去抱了一怀柴火,放在了屋内的炉灶旁边。 屋子并不大,老人的床在桌子不远处,而在桌子另一侧就是烧饭的炉灶,旁边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小桌子,上面放着一些食物。 老人在锅中添水,点燃炉灶,转身看向注视着他的罗夏,脸上的皱纹再次挤在了一起。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罗夏,我叫罗夏。”坐在板凳上的罗夏有些局促,眼前的老人让他想起了村子里的一位老爷爷,那时平日里老爷爷也是那么和善,还会拿食物救济他们兄弟两人,但那位老人同样死在了冬天里,还要早于自己的哥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哦,小罗夏啊,你可以喊我老伯德,大家都这么叫我。当然老伯德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喊我勇敢的伯德。”老人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停过,说到勇敢的伯德的时候,还大笑了几声。 晨曦从虚掩着的门缝里,探头探脑的进入屋内,老伯德起身切了一把青菜,洒在了锅里,蒸汽从锅内溜出,整个人都被白色的蒸汽遮住。 “罗夏啊,你是为什么钻进我家的干柴里呢?遇到什么困难了?跟老伯德说说。” 也不知道老伯德在水里加了什么,青菜入水的时候,一股清香从罗夏鼻尖悄悄溜过,又被微微耸动的鼻子吸了进去,他感到肚子里像是烧起了一团火焰。 听到老伯德的问题,罗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我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只是想要进入临冬城,可能我来的太早,城门还没有开,外面又太冷,我才钻进干草堆里取暖。” “哈哈哈……”老伯德坐回炉灶前,忍不住的大声笑了起来。 “小罗夏,说谎可不好。”那双有着奇特光芒的眼睛看向了罗夏,像是在质问他。 “没有,我没有撒谎,我真的要进临冬城。”罗夏慌忙解释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特别在意老伯德的话,可能是因为老伯德真的很像那位老爷爷吧。 老伯德添了两把柴,“那你去临冬城干什么?要请求领主大人裁决什么问题吗?” 罗夏想了想,这似乎是个很好的理由啊,自己进城直接找守卫,说自己要请求领主大人裁决事务,说不定可以见到那个巫师,不是说这些奇人异士都是贵族家的座上宾嘛!虽然罗夏从来没有听说哪位贵族的城堡里生活着会使用魔法的巫师,但是故事里有啊,而且他亲眼看到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对,我就是遇到了不公平的事,要找领主大人做决断。” 艾德.史塔克大人已经死了,罗夏从老鼠长官口中得知,但消息似乎还未传回北境。 老伯德认真的看了罗夏两眼,“那真是巧了,老伯德也要进城找领主大人。”说着起身又从那小桌子上拿了点什么,放进了锅里,罗夏没有看清。 “就是不知道新的领主大人像不像艾德大人那样公正。” 罗夏眨了眨眼,原来史塔克公爵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听说艾德大人的继承者才七岁大,搞不好都分不清好坏。” 老伯德像是抱怨,又像是感怀,“还好,我们领主大人还有位善良的妻子,裁决的事儿,应该是她来做。 “吃了这顿饭,咱们一块进城怎么样?” 罗夏从板凳上站了起来,他看到桌子旁的炉火暗淡了下来,忍不住伸手拿起一旁的小棍,拨弄了两下。 “嗯。” 老伯德似乎有些不满,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孩子,不要苦着张脸,多笑笑,多大的困难都会过去。” 他露出追忆,“我之前碰到过一个年轻人,年纪跟你差不多,不过他可不像你一样苦着脸,他满脸都是热情的笑,老伯德特别欣赏爱笑的人。” “那他一定过的很好。”罗夏淡淡的回了一句。 “也许吧,算了,早饭做好了。”老伯德将锅盖掀开,香味顿时充斥整间屋子。 罗夏咽了口吐沫,肚子里的火烧的更旺了。 老伯德拿出两个大碗,将锅内泛着油花的汤盛进去,端到了桌子上,自得的笑着说道:“青菜兔子汤,很香的。我请你吃的早饭还行吧?” 说完,不等罗夏回话,就转身去盖锅盖,热气缭绕,罗夏已经悄悄尝了一口,“好香。” “那,给我来一碗怎么样?” 一道板正的话音响起,还有着童声特有的尖利。 罗夏抬头,顿时瞪大了双眼。 老伯德拿着锅盖僵在了原地。 第41章 四人行1 板正的童声话语似乎带有奇特的魔力,罗夏和老伯德都一动不动的僵在了原地。 被来者打开的房门,成为了晨曦涌进的通道,却像是因为站在中间的孩子,而犹疑着驻足不前,微微流转的热气也沉凝下来,只有新添了柴火的火炉发出灼烧空气的微弱声响,但随后似乎意识到什么,那窜高的火苗,倏的回缩。 “巫巫巫……师?”罗夏瞪大的棕色眼睛倒映着推开房门,随着晨曦走进来的孩子,这孩子身上穿着暗紫色衣服,黑色眼睛黑色头发,五官在罗夏看来陌生而怪异,最让罗夏注意的不是孩子的相貌,反而是孩子的身高。 真的差不多才到我鼻子位置……罗夏脑海莫名浮现这个念头,随后意识到这是个孩子。 孩子?会使魔法的……孩子? 惊喜还未完全占满他干黄的脸庞就被愕然挤走,罗夏随即生出了一个疑问。 他确认眼前的孩子就是昨天深夜里飞在半空的那个人,先不管这个孩子昨夜用的是不是魔法,其本身又是不是他猜测的巫师。 而是,这个孩子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罗夏记得昨夜里看他的那一眼,那目光里他没瞧出什么特别的东西,只觉得明亮无比。 难不成…… 罗夏将手放在了胸口,那里藏着老鼠长官送给他的锋利匕首。 身穿暗紫色衣服的孩子却只是看了他两眼,就将目光移向老伯德。 罗夏微微松了一口气,好像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这巫……孩子是来找老伯德的,然后他心中一惊,老伯德?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也看向拿着锅盖,僵在原地的“老伯德”。 那个孩子却坐在了板凳上,坐在了罗夏的对面。 “老伯德”迟迟没有动作,罗夏却细心的注意到“老伯德”的身体在微微抖动,锅内漂出的热气微微出现涟漪。 那抖动很快就消失,老伯德转身看了一眼坐在桌旁两侧的罗夏和那个孩子,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当他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瞳孔还是缩了缩,脸上挤在一起的皱纹,显得有些不自然。 他似乎恢复了平静,好像刚刚僵硬在原地的不是他,皱纹复又堆挤在了一块,脸上开了朵难看的菊花笑容。 “可以,当然可以。您稍等。”老伯德说着,就又盛了一碗,端到那个孩子面前。 那个孩子背对着阳光,那冒着香腾腾热气的碗,被放在了桌子上的阴影中,那个孩子目光转动,停在了碗上,碗里的汤飘着几根青菜,还有微微浮起的油脂,青菜下面应该还有几块兔肉。 罗夏看着眼前一切,感到莫名的诡异,四周的空气似乎变得凝滞起来,他要用很大的力气来呼吸,但又不敢发出稍大点的动静。 老伯德将碗放在那个孩子面前,顺势坐在了一旁,桌子上三碗散发着香味的汤,汤的面前分别坐着一个人。 一个老人,一个少年,一个孩子。 老人学着孩子,将视线集中在面前的汤碗,少年则是将目光悄悄在老人和孩子之间流转,干黄的脸上看起来充满了忐忑。 三人都没有其他什么动作,老人的脸色越加平静,皱纹也舒展开来,他鼻翼微动,碗里的热汤已经被北境清晨的微冷空气带走了不少温度,香味也逐渐消失在屋子里。 “尝尝我的手艺,”老伯德打破了沉默,凝滞的空气仿佛重新流动,“等会就该凉了。” 他边说边用手端起了汤碗,低头喝了一口,停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吞咽声是此时屋内最响的声音。 罗夏再次咽下了一口吐沫,肚子里的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烧起来,他看了一眼仍然盯着面前汤碗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端起汤碗,小小的喝了一口,香味顿时充斥口腔,温热的浓汤稍稍抚平了肚子里的火,之后罗夏就再没停下,直到一大碗的汤尽数进了肚子。 等罗夏喝完,老伯德端在手中的汤碗已经放在了桌子上,嘴里正咀嚼着不知是青菜还是兔肉。 那个孩子一直停在汤碗的目光,稍稍偏转,看向了老伯德,罗夏这时才注意到孩子的目光很奇特,准确来说是眼睛很奇特。 黑色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比黑色还浓郁的颜色,只有瞳孔位置才有一丁点的亮光,但仅那一丁点的亮光就让罗夏觉得明亮无比,他恍然昨夜注视他的明亮目光就是黑色眼睛里的那一丁点亮光。 老伯德感受到孩子的注视,那目光对他而言实在压迫力十足,他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转头与孩子的目光对视。 他好像再次回到了那个夜晚,那目光依旧那么漠然没有一丝感情,就像俯视人间的真神,在给予世人最后的审判。他给予过很多人“慈悲”,奉行着他信奉的真神信条,但他的神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慈悲”从来都是最公正的。 死亡对每一个凡人而言,都是最公平的。 “凡人皆有一死……”他口中喃喃自语,原来作为神的工具,行使着祂在人间的权利的自己,一直都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也即将得到自己的“慈悲”。 “我吃完了,”他在此刻像个勇士多过于像个杀手,坚定的与那道目光对视,“在我死之前,能不能告诉我您的名字。” “咳咳……”罗夏被老伯德的这句话吓得呛到了,更让他惊吓的是,老伯德的声音变了,不再苍老,反而充满了安柏伯爵声音中那样的力量感。 剧烈咳嗽中,罗夏就看到那个孩子,缓缓站起,伸手抓向老伯德的脸庞,而老伯德不闪不避,任由那只小手抓住了自己的脸。 那张脸被抓了下来,罗夏的眼睛都要瞪了出来,他认为这一定是那个孩子使用的邪恶魔法,但随着那张“老伯德”的脸下,出现了一张面目普通的脸后,他又改变了心里的想法,有点摸不清头脑,心中既惊恐又好奇,就连咳嗽都被他强忍了下去。 那个孩子看着抓在手中的脸皮,沉默了一会儿,想到之前陷入沉睡的那段时间。 “这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孩子开口说着,他知道这个老人,虽然只是庞然繁杂的信息带给他的,他本身没有和这个老人有过任何交集,但整个临冬城包括城外的临冬镇他都了如指掌,就像在看一场大型的真人秀。 这些人可能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他却了解他们的一切,只要他想,巧合的是,他今天看到了那个从军队偷跑出来的少年,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然后他从庞然繁杂的信息中看到了这间屋子发生的一切,从十几天前到现在的一切。 眼前这个面目普通的中年,是他追寻奈德踪迹去往君临时,在颈泽遇到的“霍恩”,那个脸上有着十来张脸皮,还能伸缩骨骼血肉的杀手。 在六天前,“霍恩”来到临冬镇,杀了这间屋子的主人,剥了老伯德的脸皮,用一种药膏制成了一张老伯德的脸,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以此进入临冬城刺杀史塔克家族成员。 这个“霍恩”在颈泽有过刺杀奈德的行为,但在最后时刻收手,放弃了刺杀行动,在安常手中活下来,伤势痊愈之后就来到临冬镇。 奈德已经死了,眼前这个人来到这里是要史塔克家族亡种灭族。 “你该死。”那个孩子轻轻说着,将手中的那张老伯德的脸,放在了桌子上,眼中点点神采闪烁,幽暗更深。 “凡人皆有一死。”面目普通的中年人笑了笑,坦然自若的回应。 “临死前我只想知道您的名字。”既然死亡不可避免,不如坦然面对,只是他信奉千面之神,甘愿作为祂的工具,给予了不知多少人“慈悲”,终于找到安抚内心深处伤疤的机会,还未来得及实现,就要因此丧命,多少有些不甘。 他的目光泛着奇特的光芒,平静的与那个孩子对视,等待着回答。 他迟迟没有听到那个孩子开口说话,却看到了那双黑色眼睛渐渐亮起,越来越亮,一丝猩红闪现,随后无数丝猩红汇聚,他记得这个目光,永生难忘。 但他脸上没有上一次的恐惧,只有稍显遗憾的坦然。 他盯着那双发出猩红光芒的眼睛,似乎想要看清那晚划破夜空的灼热赤红光线,是怎样从眼中出现的。 然而,那孩子眼中的猩红缓缓消散,没有出现可以划破夜空,也足以摧毁他的灼热光线。 “你今天不会死,”那孩子说着,没有理会眼前之人脸上微微浮现的愕然,胸前亮起暗紫色光芒,屋内被紫光晕染,“你会成为我的试验品。” “第一个。”那个孩子像是补充,又像是在自语。 然后伸出右手,一丝暗紫色流体出现在他的指尖,扭动着发出诡异的光泽,那丝紫色流体顺着指尖,被点在了中年人的胸口。 一丝丝刺眼无比的光芒骤然从中年人胸口炸裂,空气似乎得到什么召唤,激烈的摇摆着身躯,迫不及待的从四周涌向这间屋子。 但那光还未完全展现在世间就突兀消失,极速流动的空气也戛然而止。 “现在离开这里,离开北境,不要停下,你要一直往南走,千万不要被我追上。”那孩子这样说着。 中年人不知道眼前的孩子对自己做了什么,但不妨碍他心中生出惊喜,他没有再说什么“临死前只想知道您的名字”这种话。 而是快步转身走出房间,在他踏出房门的一瞬间。 “不要奢求还有下一次。”板正的童声话语,让他全身寒毛直立。 随后他就再不停留,他要先按照那个孩子的要求,离开这里,然后离开这片大陆。 再然后,就会出实验结果了。 安常转身看向呆愣在一旁的罗夏,笑了笑。 第42章 四人行2 “夫人。” 卧室内的黑色窗帘半掩着,凯特琳正笑着和罗柏说着话,茉莉站在门前,开口打断了母子的对话,她的身后跟着她的女儿,塔塔娜。 “茉莉,你来了。”凯特琳转头看去,蓝色的眼睛里都是笑意,但茉莉却从笑意里看到了伤怀和不舍。 茉莉拉着塔塔娜进了卧室,一侧斜斜照射进来的阳光,在脚下铺开一条分割线,茉莉母女就站在了分割线的另一侧,没有阳光的一侧。 “克拉兹易和你说了吗?”公爵夫人走到茉莉的面前,先是看了一眼茉莉,然后就把目光投向了她身后的塔塔娜,光洁额头上的紫色花纹,让凯特琳微微出神。 “夫人,”茉莉想起昨晚,克拉兹易对她说的话,“您是说克拉兹易要外出临冬城一段时间的事吗?” 凯特琳微微点头。小罗柏坐在了椅子上,用蓝色眼睛看着母亲和茉莉奶妈,让他好奇的是半个身子藏在茉莉身后的塔塔娜。 “克拉兹易对我说了,”茉莉的眼中浮现困惑,“可是,他说还要带上我的女儿塔塔娜?” 自从神木林旁边的房子坍塌之后,茉莉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过克拉兹易,一度以为那孩子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她既没从城中碎嘴的佣人口中听到,史塔克夫人也没有就此事有过问询。 然后就是史塔克大人的死讯和葬礼,茉莉认为公爵夫人肯定为丈夫的死伤透了心,忘了私生子的事情,但昨晚再次见到那个孩子,她的担心不翼而飞,心中惊喜之下,对于那个孩子说的话没有多想。 “不仅你的女儿,”凯特琳回头看了一眼安静坐在椅子上的罗柏,“还有我的儿子。” “啊,”茉莉有些惊讶,目光看向罗柏,阳光打在他身上,赤红微褐的短发泛着光泽,蓝色眼睛也透着亮光,那张小脸上的表情却让茉莉想起了已经葬入墓窖的领主大人。 “您要带着孩子们外出吗?” 茉莉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也许是夫人想带着孩子们外出散散心,缓解一下内心的悲痛。 公爵夫人摇了摇头,赤褐色的长发微微浮动,她伸手拉住了茉莉,“不,是克拉兹易带着罗柏和塔塔娜出去。” 她说着,握住茉莉的手微微用力,“而且什么时候回来还很难说。” “什么?”公爵夫人能看到茉莉脸上出现的慌乱,她心中微微轻叹,茉莉的丈夫在她生下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就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而死,鲁温学士对她丈夫的病束手无策,只能给他服用了罂粟花奶,以减轻他在世最后一段时间的痛苦。 那种病在塔塔娜六岁的时候出现过,但她要比她的父亲幸运的多。 凯特琳不知道的是,鲁温学士曾经为茉莉丈夫患上的奇怪疾病,伤透了脑筋,这不单单在茉莉丈夫身上出现过,茉莉丈夫的父亲,也得过这种病,但茉莉丈夫的父亲得这种怪病的时候已经五十多岁了,而茉莉丈夫才刚刚二十多岁就得了这种病,他的女儿塔塔娜更是六岁就患上。 “那他们要去哪儿?”茉莉连忙问道。“几个孩子外出太危险了。” 她说着,焦急担忧的脸上,眼睛微微一亮,“会有护卫保护他们的,对吗?夫人。” 公爵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这要看克拉兹易的意思,不过你应该比我了解那个孩子。” 茉莉愣了一下,她是陪在那个孩子身边时间最长的人,但是对于那个孩子的了解所知有限,只知道那孩子挺受领主大人的重视,还有就是那个孩子从来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等那孩子四五岁的时候,白天的时候茉莉就再没见过他,只在傍晚会看到那个孩子从不知什么地方回到,神木林旁边的房间里。 除此之外,她听过那个孩子有时会念叨一些她听不懂的话,那是一种茉莉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 “这……”茉莉回想了一下,“夫人,我虽然一直陪在那个孩子身边,还是他的奶妈,但是那孩子从来没有喝过奶水,我也没见过他吃过什么东西……” 她说到这里,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公爵夫人,“那个孩子很奇特,体现在了方方面面。” 公爵夫人的脸上还是挂着微笑,茉莉继续说道:“可他只是个孩子啊,还要带着两个孩子外出?夫人您应该阻止他。” “我才不想跟着奇怪的小弟弟出去呢。”躲在茉莉身后的塔塔娜插了一句。 公爵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变,却新添了一抹无奈,她如果能够阻止就好了。 “茉莉,”公爵夫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那孩子执意外出,我并不能劝阻他,而且……” 她眼中的哀伤不再隐藏,“而且,罗柏和塔塔娜不能离开那孩子太远,不然会很危险。” 茉莉看着面前的公爵夫人,屋外的太阳偏移,光芒照在了茉莉的脸上,她的眼睛露出深深的不解。 凯特琳没有避讳两个孩子,因为两个孩子以后跟在克拉兹易身边,肯定会慢慢了解的。 “你的女儿得过一场病,”她松开茉莉的手,走到罗柏身旁,摸了摸孩子的头发。“你注意过塔塔娜额头上的紫色花纹吗?” 茉莉将塔塔娜拉到身前,女儿光洁的额头上一朵小小的四叶紫花绽放,“鲁温学士说这是迟来的胎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你一定知道,这迟来的胎记是在塔塔娜病情好转之后出现的。”公爵夫人微微弯腰,拉开儿子的衣服,微微露出胸口。 “罗柏的胸口上同样出现了紫色花纹,和塔塔娜额头的一模一样。”公爵夫人看向茉莉,“也是在你女儿病情好转之后出现的。” 茉莉稍稍向罗柏走了两步,逐渐高升的太阳,从窗户照耀着卧室,她得以看清小罗柏胸前的紫色花纹,那花纹真的与女儿额头上一模一样,不同之处仅在于,那朵四叶紫花开在了罗柏的心口上。 “妈!”小罗柏从椅子上下来,微微气恼的瞪了一眼公爵夫人,将自己的衣服拉好。然后又瞪了一眼笑嘻嘻看着他的塔塔娜。 凯特琳对儿子露出歉意的微笑,随后继续说道:“你女儿的病和你丈夫的病一模一样,恕我冒昧,如果鲁温学士真的有办法治好那种病,你的丈夫也不会英年早逝了。” 茉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首。 “临冬城的主人,我的丈夫右手手心上同样有着一模一样的紫色花纹。”她说着,脸上的笑容不见,“他称之为''馈赠'',那个孩子的馈赠。 “他死了,因为他离临冬城太远了,离那个孩子太远了。” 茉莉猛然抬头,她注意到公爵夫人的脸色很是平静,但是罗柏的小脸上却挂上了难以置信,并且抱住自己的母亲,开口问道:“父亲不是病死的吗?妈妈!” …… 罗夏跟在那个孩子身后,向着临冬城走去,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阳光照耀,前面的孩子停了一下,抬头向城内看了一眼,罗夏听到那孩子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觉得一个孩子叹息既怪异又理所当然。 那种别扭的矛盾感觉,让他难受极了。 …… “是的,你父亲是病死的。”凯特琳看着儿子,认真的说道。 “可是,刚刚你说……”罗柏开口反驳,还未说完就被母亲打断。 “他离开克拉兹易太远才会生病的。”凯特琳神色严肃的盯着罗柏的蓝色眼睛,“记住,不要离克拉兹易太远,不然你也会生病,和你父亲一样的病。 “记住了吗?” 罗柏眼睛微红,母亲眼中的神色吓到他了,他没有再出声,而是轻轻点了下头。 公爵夫人复又将目光看向茉莉,极力忽略茉莉脸上的表情,那会让她重新被奈德的死淹没。 “茉莉,”她说,“我比任何人都深爱着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也很爱塔塔娜,但这是为了他们好。” 茉莉一时无言,她被公爵夫人说出的话吓到了,那个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她很清楚,公爵夫人为什么对她说这些,但她心中生出了很多疑问。 例如那个孩子为什么要离开临冬城? 可惜的是,她看着不再言语的公爵夫人,明白了有些事情,有些疑惑终究是得不到答案的。 “他们不会有危险吧?”茉莉看着女儿的脸,“什么时候走呢?我要去劝劝克拉兹易,至少要带些卫兵。” 她说完,看向公爵夫人,期冀着公爵夫人回答她的问题,或是表示支持她去劝说克拉兹易。 “不会有危险,”公爵夫人这样向她保证,“什么时候会走,我也不太清楚,应该就在这几天。” 随后,茉莉看到公爵夫人走到窗边,双手放在身前,看向了窗外。 遮住了阳光的同时,在卧室地面上映照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你能劝说克拉兹易留下来。” 她转身,赤褐色的头发泛着火焰般的光泽,脸庞则完全被阴影笼罩。 “我知道,那根本没有一点可能,所以你就尽量试着劝他带上一批护卫或是仆人吧。” 茉莉点了点头。她又听到公爵夫人接着说道: “谢谢你,茉莉。” 第43章 四人行3 “其实,临冬城是个不错的实验场地。” 安常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火种程序的机械声。 他无视了这句话,环视一圈,眼中点点神采跃动。 在把罗夏带到临冬城后,安常回到残塔塔顶,再次进入睡眠,此时醒来已经过去六天,天色阴沉,空中飘着小雨,掺杂着细碎的冰雹。 他凝神细听,整个世界似乎都在疯狂跃动。 那些围在临冬城的军队不知何时已经尽数散去,在驻扎地留下的痕迹也被掺着冰雹的小雨逐渐掩埋。 那颗古老的心树,枝桠上人掌似的通红叶子,迎着雨滴或小冰雹左右摆动,像是在鼓掌欢呼的无数双人手。 这种小雨显然不能阻止临冬城以及城外临冬镇的居民,外出进行着他们的日常。 从军队偷跑出来的罗夏正在马房帮忙,与那个身材高大叫做瓦德的马房小弟厮混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似乎在短短几天就建立起了不浅的友谊。 凯特琳在大厅蹙眉倾听城中教头的汇报,一旁的班扬静静守候。 鲁温学士哆嗦着手,在一张空白纸上书写着什么,坐在他面前好奇打量他脸色的是小罗柏。 茉莉奶妈在城中走动着,喊着“塔尔”的名字,但声音被虽然微小却足够绵延的雨吸收了大半,没有传出去太远。 她的女儿,塔塔娜坐在窗前,用手支着下巴,看着外面的雨景,眼睛一眨不眨,心思已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许多被废弃的堡垒、瞭望塔,其间乌鸦筑巢,鸟儿鸣唱,扑棱着翅膀在小雨中穿梭。 …… 安常收回目光,伫立在断壁上许久。 “这个地方的熵增能量浓度很高,特别是主堡下面的温泉,而且出现过火种程序无法解析的现象,那些体内熵增能量会出现变化和强烈思维波动的鸟类。” “什么时候再次出现的?”安常从庞然繁杂的信息中,分辨了一下从他沉睡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异常。 “自从文明主体让火种程序关注这种情况后,就没有再次出现过。” 安常看向主堡,那里的温泉汩汩流淌,蒸腾着热气,他可以看到泉水中每一处细微的地方,就是找不到火种程序口中的熵增能量。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探测到熵增能量的?” “火种程序无法直接观测到熵增能量,而是通过对比间接判断出熵增能量的存在。 “而且因为能源不足的问题,探测范围和精细度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熵增能量那种不正常的催化现象太明显了,只要稍微计算就能得出探测范围内的熵增能量浓度。 “世界无时无刻不再进行着熵增,但因为熵增能量的原因,熵增被无限放大,通过与正常熵增情况对比,火种程序可以轻易得出熵增能量的分布状况。” 安常目光微垂,“探测范围受到影响,这会不会影响''巨人计划''的实施?” “并不会,当然整体来说,实施的速度不会太快。” 安常想到罗柏和塔塔娜,微微点头,他设想中的带着两个孩子高速飞行,快速将“巨人计划”实施下去,本身似乎就有点问题,当时他没觉得,现在想来对于那两个孩子而言太过残忍。 “关于2号实验体,文明主体打算什么时候给他植入新型子殖装?” “他不是什么实验体。”安常迈开脚步,从残塔塔顶跳了下去。 “他是火种程序已知的唯一一例,体内熵增能量会出现消失现象的生物,希望文明主体早做决定。” “我会的。”安常落到地面,双脚踩在泥里,雨滴绕过他的四周,他抬脚向主堡走去。 …… 细碎的雨滴打在凯特琳身上,时而还会有轻微的痛感从脸上传来,那是雨中的小冰雹。 安常在城门口,看着罗柏与母亲拥抱告别,他能看到凯特琳脸上的不舍,以及些许的无可奈何。 茉莉奶妈同样抱着自己的女儿,她身后跟着个男孩,正满脸笑容的看着眼睛微红的姐姐。 “臭姐姐终于不能再欺负我了。” 他小声说着,但看到母亲脸上的湿痕,心情低落下来,默默的站在了一旁。 安常转身看向一旁的罗夏,“你有家人需要告别吗?” 干黄的面颊已经被雨水打湿,头发也湿漉漉的,罗夏认真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和我的家人做过告别。” 安常又转过身,然后听到罗夏好奇的问询。 “您呢?” 安常能听到身旁少年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也知道原因,他笑了笑,“我倒是想。” 一只乌鸦站在城头,侧头看着这一幕。 在稍远些的地方,班扬和罗德里克爵士以及城中管家,都在默默注视。 “那只鸟……” “我知道,虽然我察觉不到你说的熵增能量变化,但是我能看出那种目光不是一只鸟应该有的。” 安常稍稍打量了那只鸟儿,那只鸟同样对他投注了目光。 他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只是记住了那只鸟此时的一切特征。 然后,安常走向凯特琳等人,罗夏跟在他的身后。 “走吧。”他说。 罗柏从母亲的怀抱中挣开,他蓝色眼睛里写满了不安,还有微微的期待。 凯特琳则看向安常,说道:“克拉兹易,希望你能尽快回来。” 安常点了点头。 茉莉奶妈带着塔塔娜来到安常面前,她低伏身子,用双手捧住了安常的小脸,“克拉兹易,”她目光深深的注视着安常,“好孩子,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着,她紧紧的抱了一下安常。 这个拥抱并不温暖,安常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他早已没有了普通人对于冷热的定位,体表的能量场既给他带来了很多东西,同时也带走了他很多东西。 但安常露出笑容,眼中的幽暗都要消失,可庞然繁杂的信息一直在提醒着他,拥抱着他的只是无数分子和细小生物的堆砌,他现在好痛恨这种感觉,痛恨超出常人的视力、听力等感知。 罗柏已经骑在了他的小马上,那是匹漂亮的小母马,而塔塔娜则看着被牵到身前的马匹发呆。 “我不会骑马。”她转身看向母亲和安常,眼睛还微微红着。 “你会学会的。”安常的自我思维波动着,眼前的塔塔娜,已经成为了无数信息的集合体,八岁大的可爱女孩只是她的表面,是普通人的视角所能看到的,安常努力的忽略其他信息,只将目光停在某个层面。 …… 等到四人各自坐上马匹,在凯特琳等人目送下逐渐远去的时候,延绵不绝的小雨停了。 罗德里克爵士走到凯特琳身旁,一脸担忧的说道:“夫人,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三个孩子加上一个半大孩子……” “爵士,尽管收起你的担心,罗柏跟在克拉兹易身边,比待在临冬城还要更安全。”凯特琳目光仍是遥遥望着快要消失的四道背影。 “可……”罗德里克爵士还想说些什么,但被一旁的班扬拉了拉手臂,止住了话头。 “夫人,我也该动身回去了。”班扬说着,看了看罗德里克爵士,“另外关于对守夜人兄弟的援助问题……” “我知道临冬城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但能不能等我们回到大厅再说,好吗?”凯特琳微有不耐,微湿的红色长发搭在肩上。 班扬和罗德里克爵士面面相觑。 良久之后,凯特琳一行人回返临冬城。 …… 这算是一场雨中的告别吧。 茉莉想着,但她好希望下一刻就会相聚。 塔尔的哭声在姐姐走远之后,就再没停过,茉莉安抚着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从雨中露出笑颜的阳光,重新照耀大地,一切都在继续。 第44章 相貌上的错觉 遥遥向北望去,屹立着一道高高的灰蓝色城墙,那是绝境长城。 几辆载满物资的马车,连成一条线,向着世界边缘进发。这支车队从临冬城出发至今已有十二天。 队伍里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绝境长城,那像是切开了天幕,分割了文明的宏伟建筑,那种壮阔,那种无法言说的伟大,有生以来从没有离他们那么近过,除了为此深深震撼,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班扬.史塔克穿着黑色天鹅绒外衣,骑着战马,和前来接应的黑衣兄弟在队伍首尾逡巡。 他知道除了赞叹以外,需要做什么——保存好自己的温度。北境的夏天不比南方,更别说北境的北边了,即使南方的阳光已经开始让人觉得燥热,但在这里仍然会时不时的下雪。 寒冷,随着这支队伍越是接近他们的目的地,就越是深入骨髓。 这是一支补给队,来自北境对黑衣兄弟的援助,也是班扬.史塔克答应莫尔蒙司令做到的事情。 北境向来对守夜人抱以友善,在传说中的古灵精怪不知何时消失在北境居民视野范围内后,黑衣兄弟守在极寒之地,被冠以绝境为名的高大城墙上,防备着塞外之地的那些野人。 但这次援助是额外的,在王国逐年减少对守夜人部队的支持情况下,这次额外的援助更是难能可贵。 从临冬城飞来的渡鸦告知了莫尔蒙司令这个消息,他派出了二十个全副武装的黑衣兄弟,在半路迎接这支车队,务求不出任何意外。 因为人手短缺、物资匮乏等一系列的问题,黑衣兄弟对于长城的守卫力有未逮,总是会有一些该死的野人,偷偷越过长城,进入北境作乱。 这支车队太过显眼,跟着来的除了几位临冬城的护卫,就是驾车的马夫,作战能力堪忧,莫尔蒙司令担心半路遭遇野人,才派了二十个黑衣兄弟,对于人手不足的黑城堡而言,这二十个黑衣兄弟已是一股不小的作战部队了。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莫尔蒙司令多虑了,一路行来,这支车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如果不算因为寒冷被冻住的车轴的话。 天雾蒙蒙的,随着车队前行,绝境长城将视野阻隔,除了那座似乎与天空辖接的冷硬城墙外,再无他物。让人油然而生渺小的感觉。 黑城堡只是那座城墙下的一个小黑点,远远看去,与城墙相比,会让人很容易忽略掉。但那个小黑点就是这支车队的目的地。 班扬.史塔克错估了路程,车队没有在他预估的中午到达,而是接近傍晚才堪堪敲响黑城堡的大门。有两辆马车的车轴被冻坏了,因此耽搁了一个下午。 莫尔蒙司令亲自迎接这支车队,并在大厅摆上了丰盛的晚餐,来宴请临冬城守卫和马夫,以此表示感谢。 …… 晚宴气氛很是融洽,黑衣兄弟向临冬城守卫卖弄着绝境长城的见闻,还不免会小声嘀咕着守夜人部队高层长官的糗事,大厅里充满了玩笑和高声呼喝。 就连莫尔蒙司令也不例外。 晚餐结束后,莫尔蒙司令安排好临冬城守卫和马夫的房间,就醉醺醺的回到司令塔。 班扬也回到自己的住所,将火炉点燃,坐在床边,黑城堡的冷冽空气钻进肺腑,相比较临冬城的阴冷,班扬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更习惯这里的凛寒。 他揉了揉眉心,指肚微痛,双手上的伤还没有彻底痊愈,他将手放在眼前,仔细看了一会儿,那天墓窖发生的事犹在眼前。 他有点担忧罗柏,哥哥的长子,史塔克家族的继承者。 如果没有亲眼所见,班扬绝对会认为凯特琳将罗柏交给一个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手中,还任由那个孩子带着罗柏外出,甚至没有带上一个护卫,是被哥哥的死打击的崩溃疯狂了。 但他亲眼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因此他不担心罗柏的安全,他担心的是罗柏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将手放下,出神片刻后,就稍作收拾,躺在床上,沉沉入睡。 他睡的并不太好,一晚上的噩梦惊扰着他,醒来的时候满身冷汗。 炉火已经熄灭,猛然睁开的灰蓝色眼睛里充满着惊悸,从窗户透过的微光,让他一阵失神。他没觉得自己睡了一晚,反而像是和野人战斗了一夜。 他撑着酸麻的身子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用冷水洗了把脸,水真的很冷,班扬能感到水中有薄薄的一层冰,他借此精神一振,同时一股寒意从尾椎骨袭遍全身。 随后,班扬推门走出房间,临冬城守卫和马夫今天吃完早饭就会回返,没有轴重的拖累,快的话八天左右就能回去,但安全仍是问题,他要去问一下莫尔蒙司令,看是否还要再派黑衣兄弟护送他们一程。 他还没有走到司令塔,就在半路的训练场看到了莫尔蒙司令。 与莫尔蒙司令在一起的还有新兵教头艾里沙爵士,以及八个新兵。他们围在一起,地上似乎躺着个人,等班扬走近,就听到莫尔蒙司令满含怒气的说道: “……艾里沙爵士,这到底什么情况?” 班扬听得出语气中的怒气,一大半都是冲着艾里沙爵士去的。他走到莫尔蒙司令身旁,看了一眼地上躺的人,然后觉得不太对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地上躺着的那人,身上的衣服虽然也是黑色的,但绝不是黑衣兄弟身上穿的那种。 “熊老,艾里沙爵士。”班扬招呼了一声,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儿发生什么了?” 莫尔蒙对班扬点了点头,然后才说道:“你也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个是个死人。” 班扬眉头皱了起来,在死人旁边蹲下身子,他这时注意到地上躺着的死人,身上所穿的黑色衣服样式很是奇怪,而且衣服用料看起来材质非同一般,脚上的鞋子像是皮质靴子,但又和他认知中的皮靴有所不同。 他伸手将死人的头颅扶正,在看到那张青白面孔的一瞬间,班扬的瞳孔缩到了极点。 “司令大人,这具尸体昨天还没有,今天早上才出现在这里。看相貌不是咱们七国的人,也不是野人,我也很奇怪这尸体到底哪来的。”艾里沙爵士看了一眼班扬,就皱着眉头说道。 “大伙和我一块发现的。”他看了场中的新兵,补充道。 莫尔蒙司令看了看周围的新兵,又看了看那具尸体,眉头皱着想了一会儿,说道:“班扬,这尸体是临冬城守卫和马夫的吗?” 班扬蹲在那儿,目光盯着那具尸体的脸庞,像是没有听到莫尔蒙司令的问话。 “班扬?班扬?”直到莫尔蒙司令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惊醒似的说了句“什么?” “这尸体是临冬城守卫和马夫的吗?”莫尔蒙司令重复了一遍。 “不……不是。”班扬的目光从那张脸上移开,略有失神的说道。 随即他伸手拉住了莫尔蒙司令的胳膊,“熊老,我有点事情,需要和你单独谈谈。” 莫尔蒙司令看到了班扬眼中的严肃,于是跟着班扬走到一旁。 “熊老,我可能还要再回临冬城一趟。” 莫尔蒙司令有些不解,脸上余怒未消,但他笑了笑,“班扬,回临冬城没问题,可是你才刚刚回来。” 班扬侧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具尸体,“是关于那具尸体的问题。” “那具尸体不是临冬城守卫和马夫的吗?”莫尔蒙司令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如果那具尸体是临冬城守卫或是马夫的,那就有麻烦了。 “熊老见识渊博,但像那具尸体的相貌,您从未见过吧?”班扬压低声音。 “班扬,你想说什么?”莫尔蒙司令捋了捋自己的黑色大衣。 “那具尸体的相貌……”班扬灰蓝色的眼睛露出沉思。 但不等他开口,莫尔蒙司令开口说道: “相貌确实罕见,不过生活在狭海对岸的人似乎有类似的。” 他拿手指点了点脑袋,“这具尸体出现在这儿……事情很诡异啊。” 班扬愣了愣,“熊老,不一样的,两者的相貌可能有那么一点相似,但是……区别很大。” 莫尔蒙司令问道:“区别在哪?” “区别在……”班扬刚想说下去,随即反应过来,无奈的笑了笑,“熊老,让我把话说完好吗?” 他继续说道:“家兄艾德.史塔克,有一个私生子,那孩子的相貌异于常人,而那具尸体的相貌与那个孩子的相貌相差不远。” “哦,”莫尔蒙司令微微惊讶,“你是说那具尸体可能是你哥哥私生子的亲人?” “不是,”班扬解释,“不是血缘关系上的相貌相似,而是……而是种族上的相似。就像先民与安达尔人一样。” “我明白了,你应该找伊蒙学士来说明,不过这和你回临冬城有什么关系?”莫尔蒙司令笑了两声。 “我要带那具尸体一起回临冬城,公爵夫人很好奇那个私生子的来历。”班扬隐蔽的吸了口气。他并不想将那个孩子的神异随便说出口。 莫尔蒙司令注视着班扬陷入了沉默。 第45章 惊醒 “不像,除了发色和瞳色,没有其他相似的地方。” 临冬城难得的好天气,高高挂起的太阳让北境居民切实感受到夏天的到来,温度在逐日上升,阳光也稍显炽烈。 那层好像铺满天空的毛玻璃消失不见,北境的天空蔚蓝如洗,太阳发出的光芒因此耀眼灼目,但当它穿过临冬城大厅的落地窗,洒在大厅中后,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但足以让凯特琳看清摆在长桌上的那具尸体。 班扬去而复返,同行的不止临冬城守卫和马夫,他还带回来一具尸体。一具他认为相貌与克拉兹易相似的尸体。 然而,凯特琳除了发色和瞳色外看不出其他相似之处,而且她亲耳听奈德说过,克拉兹易是从天而降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面前这具被班扬大费周章从黑城堡带回临冬城的尸体,相貌虽然也与众不同,发色与瞳色也是黑色,但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班扬脸色有点难看,他收回支开尸体眼皮的手,反驳道:“夫人,我觉得很像,至少和那个孩子是同一个种族。” “够了,班扬。”凯特琳蓝色的眼睛浮现怒火,“这具尸体生前不过就是塞外之地的一个野人,黑色眼睛黑色头发的人还多的是,你不用拿这具尸体来提醒我。” 提醒她什么?提醒她小心提防那个私生子,班扬.史塔克对于私生子带走罗柏这件事心怀不满,他认为临冬城的继承人不应该跟着一个怪物离开,毕竟谁也无法保证罗柏跟着那个怪物会经历些什么,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罗柏应该待在临冬城,开始学着做一位领主,而不是跟着一个怪物离开。 凯特琳有些生气,如果有得选择,她何尝不想让罗柏留在身边,她甚至希望奈德没有死。但事实就是这样,总会冷不丁的抽一巴掌,然后还会再补上一脚。 听到凯特琳的话,班扬意识到凯特琳似乎误会了什么,他开口解释,“夫人,我只是单纯觉得这具尸体的长相与克拉兹易相似,而且这具尸体莫名出现在黑城堡,事情透着诡异,两者可能有什么关系。” “莫名出现?”凯特琳眉头微蹙,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尸体,心中暗暗比较,她心中一惊,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相似,但又感觉完全不同。 她有点说不上来,克拉兹易的五官以她看来很是奇怪,可这具尸体的相貌虽然陌生,却并没有给她类似的奇怪感觉,仔细对比的话,却又真的有那么一丝相像。 然后她将目光转向班扬,仔细打量了一下。突然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班扬,我突然觉得你和克拉兹易也挺像的。” 班扬的眉毛皱的更深了。 凯特琳继续说道:“这只是你的错觉,我让茉莉来看一下,她陪在克拉兹易身边时间最长,最清楚那孩子长什么样。” 她喊了一个卫兵,吩咐卫兵将茉莉带来大厅。 两人都沉默下来,直到茉莉走进大厅看到那具尸体,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夫人。”茉莉行礼,又对班扬微微低头,然后问道:“您找我什么事?” 凯特琳对她露出微笑,指了指那具尸体,说道:“茉莉,你去看看那具尸体。” 茉莉点了点头,然后走近尸体,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班扬注意到她脸色如常,除了有点正常的嫌恶以外。他不免开始怀疑觉得这具尸体的相貌与克拉兹易相似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茉莉看向凯特琳,目光疑惑,她不明白公爵夫人为什么要她来看一个死人。 凯特琳对她说道:“茉莉,你觉得这具尸体长得和克拉兹易相似吗?” 茉莉惊讶的微微瞪大眼睛,摇头说道:“夫人,不觉得。” 凯特琳微微点头,随后让茉莉离开大厅。 她则对着班扬说道:“你带回来的,你处理掉。”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具尸体,转身走出大厅。 …… 真的是错觉吗? 班扬.史塔克苦恼的拍了拍脑袋,在大厅站了一会儿。 他不知第几次的死死盯着那具尸体的脸庞,甚至将自己的脸贴近,那张死人脸上的每一处细微的地方都映入眼帘,进入脑海,而每一处细微的地方都似乎在高声告诉他,那不是他的错觉,他所看到的那张脸一定与克拉兹易有关。 他嗅到了一股轻微的腐臭气味,从尸体身上传来,逐日上升的温度让这具尸体开始腐烂,无论如何,班扬都不应该再让这具尸体待在大厅或是任何生者的地方,他应该送这具尸体到应该在的地方。 可班扬不知怎么的,像是犯了魔怔,那股淡淡的死人味道似乎刺激到他,那股味道在他脑海炸响,像是将他的整个脑袋从中间劈开,他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用手扯开了尸体上的黑色衣服。 班扬一方面出于尊重,另一方面是下意识的忽略,他在此之前没有仔细检查过这具尸体,只是摸了摸尸体周身各处,确保没有任何武器就一路带着回到了临冬城。 现在他要脱掉死者的衣服,脑海里出现一个声音,告诉他只要脱掉这具尸体的衣服,他就能找到说服凯特琳的证据,让她知道自己认为这具尸体长得像克拉兹易是对的。 但他一时没有解开尸体上的衣服,他没有找到衣服的绑绳或是暗扣,摸索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衣服中间有一条奇怪的细线,这条细线被衣服挡住,不掀开根本看不到,他摸了摸细线,传来金属质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有点难以置信,什么样的铁匠才能打造出如此精致的东西,而能将金属打造的这么精致的技术,又怎么可能被用在一件衣服上。 他注意到衣服中间的金属细线,一直延伸到衣服的最上头,在尸体脖颈位置处有一个小巧奇怪的金属装置,他轻轻向下一拉,那衣服竟然沿着那条金属细线分开。 班扬眼中出现震惊和懊恼,震惊的是他注意到分开的金属细线上微小的牙口,看样子像是相互嵌合的齿轮,但是一条直线,他懊恼的是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这绝不是七国能有的冶炼技术,七国的铁匠绝对打造不出这种精巧的东西,他们打造的全身盔甲,关节处和嵌合部位甚至会让穿戴者感到明显的僵硬。 他拉开死者衣服,费力的将尸体身上的黑色外衣脱掉,外衣下面是一件有着好几种颜色的衣服,他用手摸了摸,手感柔软,而且厚实,保暖一定很好。 他继续自己的动作,直至尸体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 看着尸体上半身,班扬愣在原地,那强壮胸膛上满是伤痕,腹部上甚至有几道长长的伤疤,不过这些都是旧伤,班扬看得出来,这位亡者生前应该是一位勇敢的战士。 但这位战士未配刀兵,死因不明,尸体莫名出现在黑城堡,班扬想不到这具尸体的死因,也没有找到能够说服凯特琳的证据。 外表看起来毫发未损,除了那些旧伤,就像是一个正常人突然倒毙,没有血迹,倒像是一种致命的疾病爆发而死。 疾病? 班扬眼睛一亮,阳光照进他的眼中,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闪出光芒。 但很快那光芒消失不见,他见过哥哥奈德的尸体,那像是风干的尸骸,而这具尸体外表完整,不是同一个死因。 不是那个孩子口中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导致。 一只黑色乌鸦突然飞进大厅,直直奔着皱眉盯着尸体的班扬而去,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鸣叫,狠狠的在他后脑袋上啄了一口。 剧烈的疼痛从后脑勺传来,班扬痛的几欲落泪,他用手捂住后脑勺,感到一阵温热,那是血液流出的感觉。 “该死!”他咒骂了一声,四处寻找,却只在地板上发现了一只黑鸦,看样子似乎已经死去。 他用脚踩了两下地上的黑鸦,后脑勺却更疼了,等他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尸体身上。 然后他就出了一身冷汗,他死死盯着那具尸体的脸,目光惊骇。 那张脸和克拉兹易一点都不像! 到底发生了什么? 惊骇之余,班扬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后脑勺传来的疼痛,似乎将他从见到那具尸体后,就一直不太对劲的状态拉出,他恐惧的发现自己将这具尸体送到临冬城,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本意。 而且,那具尸体的相貌真的一点都不像克拉兹易,也不是他之前口中所说的同一个种族。 他将捂住后脑勺的手放在眼前,殷红的鲜血,以及刺鼻的血腥味,还有后脑勺的疼痛,分明在告诉他自己做了什么。 他目光看了看那具尸体,又看了看死在地板上的黑鸦。 脚步微微向后退了两步,班扬有点不太敢接近那具尸体,在他眼中,那具尸体似乎散发着恐怖的气息,那气息形成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在对他狞笑。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诡异,那不过就是具尸体,也许尸体身上的衣服说明了这具尸体的不凡之处,但他先前怎么可能会认为那尸体的相貌与克拉兹易相似呢? 有一股不详的力量在操控着他,那股力量寒冷而黑暗,想要借助他的手,将这具尸体送到临冬城。 这具尸体绝对不能留在临冬城! 班扬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做的。 他找来卫兵,将尸体用一张黑色幕布包裹,送出了临冬城,又赶了几天的路,将尸体葬在了先民荒冢。 不管这具尸体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被吓到的班扬无心再去探究,就让它同样埋葬在这片荒凉的先民荒冢吧。 第46章 无人村庄 七国的中的六国都处在南方,然而唯一处在北方的王国,北境的领土是其他六国加起来那么大,人口却是七国中最少的,地广人稀是北境的真实写照,寒冷则是北境不变的标签。 安常对于温度的变化体会不深,但对于人口稀少,他切实的感受到了。 从临冬城出发,沿着国王大道一路向南,无论是他从庞然繁杂的信息中得知,还是探测范围更广的火种程序的提醒,都在告诉他北境是有多么荒凉,人口是多么稀少。 在临冬城的时候,他将大部分精力用在对抗庞然繁杂的信息冲刷,虽然临冬城的一切他都犹如掌上观纹,但临冬城毕竟是北境的首府,生活其中的人们,日子还算不错。 当安常离开临冬城,一路所见,让他真切的见识到,一个生产力低下的世界,其间的居民生存的是有多困难。 他见到许多让他沉默的事情,那些事情对他而言就像发生在眼前,他用自欺欺人的方式让自己对那些事情视而不见,但庞然繁杂的信息却一直在提醒着他。 “克拉兹,”骑在小马上的罗柏看向安常,“我们出来一个月,都要走出北境了,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罗柏的赤褐色头发微微耸拉着,身上的厚实外衣已经脱下,黑色衬衣吸收着稍显炽烈的阳光,小脸上微见汗迹。 罗柏在安常的左手边,塔塔娜在安常的右手边,罗夏则是默默跟在后面半个身位。 他们四人除了罗夏,都骑着小马,根本没有速度可言,走了快要一个月,却连北境还没有走出去。 但对于罗柏和塔塔娜而言,这已经是场漫长艰辛的旅途了。 安常很清楚这点,他看得到罗柏和塔塔娜因为长期骑在马上,大腿摩擦出的伤痕,还有时常没有旅店的缘故,不得不露宿野外,加上温度上升,身上有了一股难闻的淡淡味道。 露宿野外的那几张帐篷还是班扬.史塔克极力让他们带上的,幸好罗夏骑的是一匹成年战马,可以承载的住,不然他们四人在找不到旅店的情况下,就只能生个火堆,睡在地上了。 “罗柏,”安常对他露出微笑,“走出北境才是这场旅途的开始,而现在我们的旅途还没有开始呢。” 他笑的很开心,“罗柏是不是想妈妈了?” 罗柏小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但他没有承认,嘴硬的说道:“没有。” 八岁的小姑娘,塔塔娜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眼睛微红的插嘴道:“我想妈妈了。” 这种骑在马上,长达一个月的经历对她实在痛苦,特别是在她最开始不会骑马的时候。 她骑的这匹小马虽然没有罗柏的漂亮,却足够温驯听话,甚至不需要塔塔娜做什么,只要坐在马背上,小马就会自己跟着另外两匹小马。 一个月以来,她慢慢学会该怎样控制这匹小马,费了她很大功夫,也让她吃尽了苦头。但她最近都处在学会骑马的欣喜之中,情绪很好。可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母亲身边那么长时间,思念一直都在。 安常轻声安慰了她两句,他很熟悉这种情况,应对起来也显得轻松自如。 其实一路上并不太平,发生了很多事情,遇到过看他们身边没有大人而起歹心的旅店老板,遇到过想要用一辆破旧马车换他们马匹的一个马夫。甚至遇到过几次流贼,但安常让他们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在途中,安常拿着一块紫色硬板,上面会出现七国的通用语言,他用来教罗柏和塔塔娜维斯特洛的文字,罗夏也会跟着学习。 而且罗夏一直好奇那块会自己出现文字的紫色硬板,他询问无果之后,将之归于魔法。 一个月以来的相处,罗柏三人对安常的了解逐渐加深,而安常比他们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他们慢悠悠的走到徬晚,来到颈泽地带,并没有见到可以住宿的旅店,却看到了一座小村庄。 起初安常对于这种行进速度感到非常不满,太慢了,慢到他几乎无法忍受,但与罗柏三人相处的过程,他感到心情愉快,庞然繁杂的信息对他自我思维的冲刷似乎都减弱了不少,他甚至不需要进入睡眠来缓解庞然繁杂的信息对他自我思维的细微改变。 因为他几乎察觉不到自我思维的变化,这是好事,他乐于见到。 他此前从来没想到除了睡眠,还有这种对抗庞然繁杂信息冲刷的方式,所以他接受了这种缓慢的行进速度。 反正对他而言,想要快速赶路,真的很容易。 这座小村庄没有一个人,安常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不止现在没有人,那些光告诉他,这里十几天前就是现在这副模样,只是现在更显破败。 但他没有开口提醒,只是坐在马上,看着罗夏一间间屋子的去敲门,其实不需要敲门,好多房间的门都是敞开的。 安常还能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看到十几天前还有些殷红,现在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房间里到处是翻找的痕迹,他还看到这座小村庄的后面就埋着这座小村庄的所有人。 这里应该是被流贼光顾了,安常做出判断,这不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被洗劫的村庄,却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幸存者的村庄。 流贼一般只拿物资,快速的洗劫一遍,就快速的离去。因为有本地贵族的守卫队巡视,这些流贼若是停留时间过久,大概率会被抓到,然后关进大牢或是直接处死。但光临这座小村庄的流贼似乎时间充足,一点都不担心本地贵族的卫队,而且丧心病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杀光了整个村庄的人,埋在了村庄后面的树林里。 安常沉默,自我思维微微跃动,从庞然繁杂的信息中努力分辨出一些细节。 那些细节告诉他,应该不是流贼所为,虽然房子里的财物和村民圈养的牲畜都被带走,但村民似乎没有任何反抗,就像是毫无防备的将行凶者迎进房中,然后被杀死在家中。 安常看向一间茅草屋,这间茅草屋处在村庄尽头,贴近树林,里面有翻找的痕迹,却没有任何血迹。 行凶者显然没有在这间屋子找到什么财物,泄愤的踢倒了屋子里的破旧桌子。 安常注意到那张破旧桌子有被扶正然后再次被推倒的细微之处。 看来这座小村庄还是有幸存者的,但距离事发太久,差不多已有一个月,那时他们才刚刚从临冬城出发。 “没人,一个人都没有。”在村庄转了一圈的罗夏脸色有些不好看。 塔塔娜看了看安常。 罗柏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这种情况,听老奶妈说过,鲁温学士也提到过。 不同的是,老奶妈的口中,造成这种情况的都是恐怖的怪物,而鲁温学士则说这是当地领主的失责造成的。 “我们今晚住在这里。”安常开口说道。 他眼中神采跳动,带着罗柏三人来到那间唯一没有死过人的茅草屋。四匹马儿则被罗夏拴在了旁边的屋子里。 塔塔娜在屋子里找到了一张兔子皮,她在临冬城的时候,抓到过兔子,一眼就认出那张挂在墙上的毛皮是从兔子身上剥下来的。 天色渐黑,罗柏从罗夏手中抢走生火的活儿,安常则出去了一小会儿。 他站在树林的埋骨之地,沉默良久,细数尸骸的数目,三十四具体型各异,已经腐烂的尸骸。 他记住这个数目,然后抓了几只兔子回去。 兔子被剥皮架在火堆上炙烤,安常左右翻动,还会撒上一些调料。 那些调料有些是从临冬城带出来的,有些则是安常自己路上遇到的,他从庞然繁杂的信息中判断出,那些青翠的植物用作调味应该不错,事实证明确实不错。 罗柏很快将脑海中关于无人小村庄的各种恐怖联想抛之脑后,有些羡慕的看着动作娴熟的安常,在临冬城的时候,对于克拉兹易,父亲带他见过很多次。 但每次父亲的态度都像是去见一位什么大人物,严肃认真的不行,连带的罗柏对于那个私生子哥哥也暗自心怀一种奇怪的感情,谈不上敬畏,更多的是孩子的好奇和不服气。 然而,一个月以来的亲密相处,他对于这位私生子哥哥真的心服口服,从心底生出敬佩,他觉得安常简直无所不能,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 兔肉烤好之后,安常看着三人狼吞虎咽,自己跟着吃了两口,他克服了在他眼中处在不同层面的兔肉,将它定格在美味的食物上,而不是鲜活的兔子或是血淋淋的生肉。 美味的食物进到肚子里,安常毫无感受,除了刺激了下他的味蕾,没有其他任何感觉,而那些兔肉还未到达胃部,就被循环往复的能量场分解。 晚饭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安常坐在一旁看着罗柏三人收拾好,躺在地上铺开的毛毯上,盖上厚实的毛皮被子,沉入睡眠。 他走出茅草屋,冲入高空,在夜色中来到了颈泽贵族的城堡上空。 安常眼中点点神采闪烁,城堡内的一切映入眼帘。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但这次天上的月亮特别明亮,表面上的狼头隐约可见。 第47章 划过夜空的火光 颈泽是北境陆地上的一道防线,也是陆地上进入北境的必经之路。 一直由黎德家族统御,霍兰死后,奈德找到一个私生子,让其继承了黎德家族,同时担负了守护防线的重任。 然而霍恩.黎德,在一个多月前,在一个夜晚离奇失踪,城堡里的守卫除了卧室屋顶上谁都看得见的大洞之外,没有任何发现。 本地领主遭遇不测,城堡内的学士当即写信通知北境的领主,带着消息的渡鸦飞向临冬城,至今已有一月之久,却一直没有得到临冬城方面的回信。城中学士猜测是送信的渡鸦半路遭遇意外,没能将消息带到,于是半月之后又接连送出了三只渡鸦,那是城中飞往临冬城的所有渡鸦。 而在此期间,颈泽间的贵族更是从回返的军队口中得知了北境领主艾德.史塔克的死讯,人心一时浮动,又有铁民沿海袭掠,整个颈泽乱象横生。 在如此紧要关头,颈泽的主人失踪,颈泽没有能够做出统一调令的人存在,加剧了颈泽的混乱程度。 不知从哪冒出一伙流贼,似乎瞅准时机,在颈泽四处流窜,劫掠各地村庄,犯下了累累罪行。 颈泽的大小贵族齐聚一堂,对于那伙流贼展开商议。 有人提议将把守防线的士兵调回来,对那伙流贼实行追剿。被场间其他贵族毫不留情的斥责为愚蠢。 眼下铁民作乱,北境领主死于国王城堡,在这种情势不明的状况下,调回防线上的士兵只为一伙小小的流贼,何其愚蠢。 商议最后无疾而终,那伙流贼似乎能够洞悉巡防卫队的行踪,总是抓住空隙,对没有任何防备的村庄袭掠一空,等到卫队赶到,见到的只有令人发指的残暴场面。 那根本不像是什么流贼,而更像是一伙专门以杀人为乐,劫掠只是顺手而为的杀人狂魔。 十几天前,再次发生惨剧,一个村庄惨遭屠戮,颈泽贵族终于作出决定,将生活在城堡外的村民聚到城内,由城内的守备力量保护,巡防卫队则是分为白天夜晚两个小队,不间断的在颈泽巡防,以期能够发现那伙杀人狂魔的踪迹,再由颈泽各家贵族分别出一部分人手,对其实行剿灭。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聚集在城堡内的村民让城堡显得拥挤不堪,再加上粮食问题,那伙杀人狂魔的踪迹仍未发现,倒是贵族们先是受不了那些村民了。 贵族们再次齐聚一堂,他们对于自己的城堡内生活那么多的村民感到不满,不过他们倒是知道造成这局面的原因是那伙流贼,但这并不是他们可以一直容忍村民生活在城堡里的原因。 他们意识到再不将那伙流贼绳之以法,自己就别想安生,于是这次商议,贵族们不再吝啬自己的作战力量,各家分别出了几位骑兵,十几个颈泽战士,有些更是亲自上阵,拿出了誓要消灭流贼的派头。 但是,那伙流贼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他们将整个颈泽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那伙流贼。 反倒是那些沿海侵袭的铁民被吓到,收缩了回去,投入进了正面战场里。 国王带领六万陆军进逼铁群岛,他的弟弟,史坦尼斯则率领海上部队从后方偷袭,战况十分胶着。但铁群岛方面颓势已显,以一国之力面对五国,想要取胜似乎痴心妄想。 颈泽贵族对这场战争虽然关注,侵袭的铁民退却固然令他们欣喜,但那伙流贼才是他们需要解决的问题,迫在眉睫。 可局面陷入僵持,他们找不到流贼,更何况将之解决。 …… 他们为什么找不到流贼? 因为那伙流贼就在他们之间。 为什么那伙流贼行事如此残暴? 因为有活口就会泄露这个秘密。 而这伙流贼的出现,根源在于,颈泽的一个贵族竟然相信铁群岛会取得战争的胜利,他是在为铁群岛之后入侵北境做准备! 这个贵族的书房里,藏在桌子暗层的信件,上面的内容告诉了安常事情的始末。 信件没有署名,但安常根据信上的内容,推测出与这个贵族通信的并不是铁群岛的人。 因为信中提及了铁群岛会得到未知一方的支援,会取得战争的最后胜利,而支援的一方会窃取果实,让久违的旗帜重新插满整座维斯特洛,“篡夺者”连同他的同谋会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他所做的一切会得到新王的嘉奖,他的家族将取代史塔克,统治北境。 而这位贵族对此深信不疑,在信中直言自己对于那位新王的忠诚,以及自己为了蛰伏在颈泽所付出的代价,还隐晦的表示他能做的事情还有更多。 安常无心理会信上的内容可能涉及到的惊天秘密,他可以在一瞬间于脑海演算一遍可能的发展,但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在那座“霍恩”的城堡没有任何发现后,安常在整个颈泽上空飞了一圈,于是颈泽十几天中发生的所有事情在他脑海重现,在一座小城堡他锁定了做出屠戮村民的元凶。 他甚至不想知道这个贵族的名字,虽然庞然繁杂的信息不仅告知了他这个贵族的名字叫作“埃明.艾伦”,还让他知道了这个贵族另有一个在信中提及到的外号“龙牙”。 他不关心这些,他只是在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安常没有在北境实行“巨人计划”的想法,一路上火种程序的提醒,他都视而不见,没有理会火种程序口中的适合个体。 那这个做出残忍暴行的幕后元凶他该怎么处理? 安常在颈泽转了一圈之后,知道因这个贵族而死的村民不止三十四个,准确数目是二百七十二个。他们都被埋在行凶地点不远处。 安常在这座小城堡上空沉默许久,注视着小城堡内的一切,注视着那个小贵族与家人共进晚餐,他有三个孩子,一位美丽的妻子。 这些都不影响安常遵循自己的内心,做出决定。 …… “文明主体不该为此浪费时间,”火种程序机械的声音响在安常耳边,“''巨人计划''到现在仅有一个实验体。” 这是安常第八次听到火种程序这样说,他知道火种程序在抱怨他们的行进速度。 以往几次,安常只是默默听着,今晚有点不一样,他开口说了一个喏尕文明语言词组。 意思大致是:闭上你的……。 火种程序停下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它一直在记录发生的事情,以此来判断分析安常的性格。 别的没有分析出来,倒是文明主体对于这些低等生物似乎有着特别的感情,这一点,火种程序分析出来了,并在数据库建立了相对应的应对方案。 …… 月亮被一朵浓云遮挡,形成了一片不规则的莹白光斑,跨越整个南方从狭海吹来的暖暖夜风,不仅带来了热量,同时带来了云朵运动的能源。 安常轻飘飘的落在小城堡,一间卧室门前,敲了敲门。 床上的贵族只是翻了个身,于是安常直接推开房门,走到床边。 门栓被暴力挣断发出的响声终于惊醒贵族,同时醒来的还有他的妻子。 但当他妻子揉着眼睛,起身趁着月光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她自己躺在床上,那扇被强行打开的房门无力的晃动着,门外的光芒一拥而进,但她觉得更像是深沉的黑暗。 …… 安常拎着小贵族飞在高空,他毫不在意这个造成二百七十二个村民死亡的小贵族感受,就像这个贵族同样没有在意那些村民的感受一样。 他带着这个贵族在每个埋骨之地上空停顿了一下,甚至落到地面,让这个人看了一眼安常眼中的那些尸骸的模样。 然后安常拎着接近崩溃的他飞向高空,越飞越高,穿透了一层厚厚的浓云,皎洁的月亮再没有任何遮挡。 安常忽略已经翻起白眼的贵族,他看着星空,漫天的繁星又有一颗光芒黯淡下来,似乎随时都会步入消逝的境地。 暗紫色的衣服光泽流转,那张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半圆的月亮和表面阴影似的狼头默默注视着那个孩子松开手,那个精瘦的贵族在几近晕厥中落了下去。 他眼中的幽暗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居中的点点神采则是停止跳跃。 在那个贵族穿过浓云的时候,安常跟着落了下去,跟在那个自由下落逐渐清醒,脸上恐惧与涕泪并存的贵族。 一丝火光在高高夜空燃起,安常回到了茅草屋,罗柏三人安然酣睡。 他坐在一旁,抬头望向夜空。 那火烧光了贵族身上的睡衣,半长的微褐头发,眉毛睫毛相继燃起,那不知是呼啸声还是尖叫声响在夜空的时候。 有许多未眠的人被那道在夜空划过的火光,吸引了目光。 只有离得最近的人听到了那道火光的最后声响。 那不像重物砸落大地的轰隆,而是浅浅的“啪叽”。 安常收回了目光,闭上了双目,眼中的幽暗和神采同时消失。 第48章 旅店 最先醒来的是十五岁的少年,罗夏。 这个体型消瘦,脸色干黄的北境少年,蜷缩着身子,刚睁开的眼睛里透着茫然,在窗外打进的晨曦中显得尤为明显。 他看到坐在一旁的克拉兹易,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那双幽暗深邃的黑色眼睛倏的睁开,随后嘴角抿出了微微笑意。 罗柏和塔塔娜相继醒来,安常已经做好了早饭,四人吃饭的时候,安常简单的说了说那个贵族的所作所为。问他们的看法。 罗夏一言不发,只是眼睛亮的吓人。 塔塔娜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认真的说了句,“我没看法,这应该是贵族老爷们考虑的事情。”说完,看了看罗柏。 小罗柏的反应很是激烈,稚嫩小脸上露出愤怒,蓝色眼睛像是要喷出火焰,挥舞着自己的小手,说道: “北境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太可恶了,我一定要对他进行裁决,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执意要去对那个贵族作出审判,以北境领主的身份。 安常默默的看着三人各自不同的反应,什么话也没说。 吃完早饭,四人翻身上马,在晨曦中离开了这座无人的小村庄。 …… “这是绿叉河……”罗柏在脑海搜寻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条河流的资料,关于这条河,鲁温师傅多有提及,因为绿叉河已经属于河间地的领土,而河间地是他母亲凯特琳,徒利家族的领土。 让罗柏记得那么清楚地原因一方面是母亲的原因,另一方面则是鲁温学士给他讲了一件大陆尽知的趣闻或者说不怎么光彩的丑闻。 等四人走近,小马忍不住低头啜饮起河水。 河水泛着绿波,相隔不远处有一座连通河流两岸的大桥,大桥尽头的偏南方能看到一座城堡屹立。 城堡上空飘着一面旗帜,上面的图案看不清晰,但罗柏知道那上面绣制的是什么。 “那是佛雷家族的家堡。”罗柏遥遥的指了指河对岸的城堡,小脸上微露得意的笑容,“佛雷家族的旗帜是蓝色塔桥,是我外公家的封臣。” 塔塔娜光洁的额头微见汗水,额头居中的四叶紫花显得尤为艳丽,她下马掬了捧河水,洗了把脸,她对罗柏说的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倒是河水清凉,让她露出清爽的笑容,她在北境的冬天长大,对于南方夏天的燥热只是从别人话中听过,最近她可是好好的体会了一遭。 罗夏依旧沉默,只是耳朵微微支起,显然在认真听七岁的罗柏口中所说。 安常则将目光投向那座城堡,他知道那座城堡叫做栾河城,其间的主人是一个叫瓦德.弗雷的老人,子嗣众多。早在几天前他就获悉了那座城堡的一切。 “我外公称呼弗雷侯爵为''迟到的弗雷侯爵'',鲁温师傅说那是因为弗雷侯爵在一场战争中迟到,都打完了,才赶到战场。”罗柏说着,撇了撇嘴。 四人在河边稍作休息,主要是罗柏三人在休息,安常的目光一直停在那座城堡,偶尔扫向依城堡而建的散落村庄。 微风吹拂,水波荡漾。 安常的目光渐渐收回,栾河城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笑了笑,火种程序机械的话语声,适时的响在耳边。 “文明主体,这个人是个合适个体。”火种程序将一副淡紫色的人像投射在安常眼前,“这个人体内的熵增能量略微高于平均值,是个不错的实验目标。” 淡紫色的人像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孩,长相美丽,有一头褐色长发,一双蓝色眼睛。 “安娜娜.法林……”安常心中闪过这个女孩的名字。 弗雷家族响应了国王的命令,但仅仅派出了两百士兵,被他随手指派的一个儿子统领,与领主徒利家族的大军汇合,进逼铁群岛。 弗雷侯爵将更多的力量布防在沿海对岸,防备着铁民登岸,他的想法很简单,你们打你们的,别妨碍我就行。 如果不是这场铁群岛叛乱的战争几乎发生在身边,弗雷侯爵根本不想派出一兵一卒,他守住自己的城堡,守住与城堡相连的大桥,就能过好自己的安生日子。 过桥的时候,桥中央的那座塔让罗柏多看了两眼。那是“卫河塔”,上面密布黑黝黝的射箭孔。 …… 安常四人找到一家小旅馆,旅店老板是一个笑眯眯的胖大叔,头顶半秃,说话声音很大,但待人很是友善,并没有见四人年纪小而生出其他心思,只是略显诧异,好奇的多问了两句。 因为战争,旅店的生意并不太好,那些流浪武士,都被各地贵族招收到麾下,或是用作自己城堡的防备力量,或是参与进那场据说稳赢的战争中。 倒是在用晚餐的时候,四人在旅馆大厅遇到了一位拿着竖琴,于邻座高亢歌唱这场战争的吟游诗人。 这位吟游诗人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双唇和下颌处点缀着黑色胡子,显然是用心修整过的。 他的嗓音沧桑而富有磁性,额前搭着两缕褐色刘海,吟唱的时候微微闭目,深情而投入。 罗夏三人是第一次见到吟游诗人,既是好奇又是兴奋,北境的临冬城可不受这些吟游诗人的待见,那里又冷又苦,北境的人同样不欢迎这种只会卖弄嘴皮子的歌手。 就连安常也对这位吟游诗人稍稍侧目,对他口中发出的奇特吟唱却兴趣寥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旅店老板似乎很是欣赏这位吟游诗人,赠了他一壶美酒,随后两人相互攀谈起来。 从两人的对话中,罗柏三人了解到这位吟游诗人来自风暴地,出身于一个落魄小贵族的家庭,游历广泛,去过狭海对岸的自由城邦,见识过古代瓦雷利亚城堡废墟,还为此专门创作了一首歌谣。 他是被铁群岛叛乱引发的战争吸引而来,想要以此激发灵感,但他不能亲眼见识到这场激烈的战争,于是沿途走访,从人们口中逐渐补齐这场还未完结的战争,他了解到的多是沿着海岸侵袭村民的铁民的所作所为,刚刚吟唱的就是以此为作的一首歌谣。 讲得大致是铁民的狡诈残暴,同时讴歌了国王的伟大,阐述了贫苦村民的惨痛经历,以及对于战争的厌恶之情。 “你和我见过的其他吟游诗人不太一样。”旅店老板这样评价他。“很少有歌手会为底层民众写歌,他们也不会在歌中表达对战争的反感,只会疯狂赞扬又一场伟大的战争之类的巴拉巴拉。” “这就是我名声不显的原因。”歌手耸了耸肩,笑容虽然无奈,却没有一丝怨天尤人,反而充满了开怀。 “又一个合适个体。”火种程序的提醒早早的就响在安常耳边,这也是安常对那位歌手投注目光的原因。 不过安常没有理会火种程序。 “哈达.尤伦,很高兴认识你。”旅店老板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那位吟游诗人,哈达.尤伦微微低头致意,随后起身离开,踩着阶梯上了二楼。 …… 天色渐暗,旅店老板燃起蜡烛,独自坐在柜台后面,他笑着与上楼的一个少年三个孩子的奇怪组合打了个招呼,就被妻子喊去吃饭。 塔塔娜自己住一间,安常三人在一个房间。 洗漱完毕之后,安常转头看了一眼某个方向,那是栾河城。 他拿出紫色硬板,将塔塔娜喊来,教了他们一会维斯特洛的文字,其间夹带了一些他前世的理念,也没管三人听没听得懂,之后就各自入睡。 …… 安常也睡着了,这不是他主动入睡,而是不自觉的就进入了睡眠,像是困极了的普通人,沾到枕头就酣然入睡。 窗外的月亮从偏斜一方,逐渐高居夜空,发出的光芒越发皎洁。 而这一觉,安常不知会睡到什么时候。 第49章 交易 安常仅仅睡了两个小时,醒来后出去了一趟,很快回来,其时月华璀璨,繁星点点,他的心情却不怎么好。 安常就坐在桌子旁边,注视着眼前,等到朝阳初现,房间被晨曦充斥,空气中跳动着欢呼的橘色精灵,他眼皮稍动,罗夏和罗柏相继醒来。 三人敲开塔塔娜的房间,四人一同来到旅店一楼,用餐的大厅。 “看来我们是你唯一的客人。”塔塔娜途径柜台,向着柜台后面的胖老板眨了眨眼睛。 胖老板哈哈笑了两下,指了指他们身后,哈达.尤伦,那位吟游诗人正停下脚步,向着众人低头微微致意,“并不是,小姑娘。” 塔塔娜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有心去拉罗柏的胳膊,结果拉了个空,自己气呼呼的找了个座位坐下。 旅店大门和窗户敞开着,阳光像是流淌着的金色河流灌进大厅,每一处与之亲密接触的地方都被染成了黄灿灿的颜色。 相对应的,角落与桌椅遮挡住的地方,阴影突显。 罗柏向老板点了早餐,跟着坐在了塔塔娜身旁,罗夏则坐在了对面。 安常看着那位吟游诗人走到角落,身下的影子融入阴影,身上的灰色长袍微起褶皱,坐在椅子上后就立马从身后的小包裹里拿出竖琴,拨弄了两下,又掏出纸笔,看着纸面皱眉苦思,却迟迟没有下笔。 罗柏看到克拉兹易走向那个吟游诗人,想要开口说话,被塔塔娜拉住了衣袖,她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于是罗柏张开的嘴复又合上,只拿好奇的目光紧盯着克拉兹易,不只是他,塔塔娜和罗夏同样将目光投向了角落处。 “你在写歌?”安常坐到哈达.尤伦的对面,平静的注视着这个年纪不小的吟游诗人。 哈达.尤伦抬头看了一眼安常,他心中奇怪这个孩子的口音,眉头没有舒展,敷衍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你想写一首什么样的歌?”安常继续问道,“一首反对战争,讴歌底层民众苦难的歌吗?” 歌手再次抬头,只不过这次看向安常的目光充满了诧异。 安常继续说下去,“你打算唱给谁听?战争的发起者,那些贵族们?还是战争的受害者,那些民众?” 他摇了摇头,“贵族们不会喜欢听这种间接诋毁他们的歌,也许他们在听了之后会送你上绞刑架。而民众们呢?他们听了心里也许会好受点,但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哈达.尤伦是个极有风度的中年男人,他没有因为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对他大作评价的人,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而不屑理会,也没有因为孩子的那些话而生出怒意,反而认真听完,面露沉思。 “孩子,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哈达.尤伦对着安常笑了笑,“但如果我的歌能够抚慰因战争而受创的民众,那就是我的初衷和荣幸。 “孩子,你要知道,我只是个歌手,无法左右战争,没法决定战争的开始,也无法结束已经开始的战争,可是人们总要生活下去的,我只希望我的歌声能给他们带去一些微不足道的安慰。” “指望你胡编乱造的歌吗?”安常面无表情,板正的童音继续说道。 哈达.尤伦露出歉意的微笑,摇了摇头,同时摊了摊双手,“孩子,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但你要原谅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毕竟无法真的去惨烈的战场看个究竟。 “这场战争源于铁群岛叛乱,大家都知道,铁民沿着海岸劫掠民众也是事实,这个我亲眼所见,关于战场上的事情也许是我自己的想象,但这些可都是真的。” “你想亲眼见见战场吗?”安常淡淡的说着,双眼注视着哈达.尤伦。 这位吟游诗人愣了愣,然后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又在那双黑色眼睛的注视下,不知为何的停下了笑容。 也许是那双眼睛有着特殊的魔力?也或许是那张奇特小脸上的漠然表情? 哈达.尤伦有点分不清,但他下意识认为这个孩子没有在开玩笑。 “我带你去亲眼看看战场,你写好你的歌,唱给那些受创民众们听,之后……”安常转头看了一眼栾河城,“你帮我做一件事。” 哈达.尤伦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孩子,纵使他游历广泛,见多识广,也从来没有见过类似这个孩子的奇特相貌,而且,这个孩子给他的感觉,很奇怪,那不像是个孩子。 这个孩子口中的带他去战场看看,似乎不是去惨烈的战场,而是随便的一个什么安全的地方,哈达从这个孩子的口气中听得出他对战争的不在意,以及对于自己的……重视? 他竟然真的相信了眼前这个孩子的话,下意识的思考着这个孩子要自己为他做什么,以此判断是否答应这个孩子。 我疯了吗?哈达.尤伦有点恍惚,但他脱口而出,说道:“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那双幽暗深邃的黑色眼睛,骤然冒出让哈达.尤伦觉得刺眼的光采,他听到那个孩子说道:“一件危险的事情,可能会失去生命。 “你仔细考虑一下,早餐后给我答复。” 那孩子说完,起身离开,与他三个同伴坐在了一起。哈达.尤伦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他内心深处相信那个孩子说的每一个字,但他又自我反驳着,陷入了纠结之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 两人的谈话声音不大,但旅店的大厅不是很空旷,用餐的人仅有他们五人,很是安静,因此罗柏三人听得很清楚。 “你应该结束这场战争。”罗夏的棕色眼睛似乎闪着什么特殊的光芒,“战争会死很多人。” 罗柏和塔塔娜则有些茫然,他们俩没太听明白那位吟游诗人和克拉兹易之间的对话,罗夏的话更让他们的茫然加剧。 “你们在说什么?”塔塔娜问道。罗柏附和的点了点头。 安常一时没有回答,与那位吟游诗人之间类似的对话,同样发生在昨夜栾河城的一个房间。 只是那个叫做“安娜娜.法林”的姑娘直接拒绝了他。 “以后会死更多人。”安常的回答显得冷漠如冰,“也许都会死。” 罗夏咬了咬牙,低下头没再说话。 罗柏和塔塔娜相视一眼。 胖老板笑眯眯的端上了他们的早餐,一些烤派,四杯羊奶,一大碗菜汤。 口中还说着:“四位小客人,用餐愉快。” 但这顿早餐并不愉快,至少罗夏吃的不是很愉快。 安常知道罗夏在想什么,这是个表面沉默内心火热的少年。 可安常眼下最重要的是实行“巨人计划”,早日修复火种程序的能源收集程序,重现喏尕文明,继而回到自己的家乡。 他可以顺手让那个贵族体验了一番流星的感受,却不能对那场战争插手。 安常很清楚,阻止那场战争毫无意义,归根结底,这颗星球的民众生活的水深火热,根源在于体制的落后。 他可以很轻松的结束那场正在进行的战争,可以随便鬼扯一个什么理由,他甚至可以往自己头上按上各种头衔,以绝对的力量制止双方。 然后呢? 接下来他要不要推翻现有的国王,建立起一套相对先进的体制,解救民众于水火之中? 再然后,还要为九十几年后的灭世灾难早做打算,将灾难消弭于无形? 这片大陆的民众解救了,其他大陆是不是也要送上头上顶着各种头衔的安常的关怀? 最终将整颗星球统一,大力发展,同时筛选出自愿参与“巨人计划”的志愿者,那时想必会有无数人心甘情愿的为他们的解救者献上生命,为伟大的安常奉上一切,喏尕文明在这颗星球重现,宇宙穿梭殖装技术被发明出来,在留下种种传说之后安常抽身离去,返回自己的家乡? “嗯……”安常陷入了沉思。 …… 哈达.尤伦做出了决定,他吃完早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想要起身,但还是迟疑了一会儿,他摸了摸自己下颌处的胡子。 如果那个孩子是在寻他开心,他无非是被嘲弄一番,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损失,如果是真的话,那么他将写出一篇伟大的歌谣,说不定在他死后仍会流传于大陆各地…… 阳光打在他的后背上,他身体一侧被金黄笼罩,随着他起身走动,阴影退却,他来到那个孩子面前。 “孩子,我答应你了。”这位吟游诗人在阳光中露出微笑,“你该怎样让我亲眼见见战场呢?” 安常回过神,抬头看了哈达.尤伦一眼,心脏的跳动很快,体内的各种反应很是激烈,他没有表示,而是伸手拿起身前的羊奶,喝了一口,然后脸色怪异的站了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罗夏随之站起,干黄的脸庞浮现坚定。 罗柏和塔塔娜也站起来一脸期待的看着安常。 他扯了扯身上暗紫色的衣服,最终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 说着,他走出旅店,哈达.尤伦四人跟在他的身后,胖老板低垂着目光,昏昏欲睡,被几人的动静惊醒。 “你们去哪?钱还没付呢?” 第50章 兑现 树木枝叶繁茂,几朵高高支起花蕾的粉色花儿被杂草簇拥着,旅店门口生长着一排宽叶高木,野草野花正与之争辉。 但公平从来都是相对的,野草尽管顽强,又怎么可能与树木争夺阳光的照耀。 一只脚无情的踩踏在野草身上,随后又是几只大小不一的鞋底。那些野草低伏着身子,断折的腰似乎再也挺不起来。 哈达.尤伦跟在最后面,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这件事好荒唐。 而走在最前面的安常脸色微有变化,他被火种程序气到了,这不知是第多少次了。 “你为什么没有在出发前告诉我?耽搁了那么长时间!”安常的声音只有他贴身的衣服听得清,听得懂。 “火种程序从应急程序的资料库中得知,它已经将事情始末大致告诉文明主体了,其中包括火种殖装变形为球体飞船带着文明主体穿梭的事情。” 安常想到紫色光幕,那颗暗紫色球体。不知说点什么好。 “火种程序以为文明主体另有打算,也没有就此事进行提醒。文明主体应该很清楚,火种程序的提醒,您从来没有放进心里。” “我……(国骂)” 安常停下脚步,回身时面无表情,身后的几人随之停下,拿目光看着安常,几人的目光各有不同,但都透出好奇。 他们站在宽叶高木下面,阳光扬撒在五人身上,金黄与之相伴。 一丝与金黄不同的光芒骤然亮起,夺走了几人的注意力,视线跟着那丝紫色光芒流转,安常身上的紫色衣服大放光芒。 紫色光芒一闪即逝,好像是几人的幻觉。 哈达.尤伦揉了揉眼睛,发现没什么变化,满脸疑惑,正想开口说话,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变高了。 不对,哈达.尤伦看了看安常几人,不是他变高了,而是周围的一切在迅速变矮!他低头看了看,果然发现地面在逐渐远离,地面上的事物在逐渐缩小。 他……好像凭空飞了起来。 震惊与晕眩感同时出现,他的双腿一软,倒在一层看不见的透明地上。 同样倒在地上的还有罗柏、塔塔娜和罗夏。 然后他们的身体被凭空生出的紫色座椅支起。 安常已经坐在他们的最前面。 景色变幻,外面被洁白的云层包裹,但那云层被撕裂成道道碎片,他们在高速运动。 安常看得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哈达.尤伦的震惊和恐慌。 罗夏的故作平静和藏在下面的激动。 罗柏起初的不可思议,以及后面的兴奋好奇。 塔塔娜则是一直盯着安常,那双和母亲异常相似的眼睛露出奇怪的神色,既像是早有预料,又像是微微得意。 她早就知道这个小时候一直在睡觉的奇怪小弟,很不寻常。 …… 从外面来看,穿梭在高空云层的是一颗暗紫色球体,与当初紫色光幕上的一般无二,只是要大上很多。 安常的原本打算是拎着哈达.尤伦跑去战场上空转悠一圈,让他亲眼看看战场就完事。 就在罗柏几人起身请求和他一起去,他正思考该怎样用两只手拎四个人的时候,火种程序出声表示火种殖装可以展现载体形态,那颗暗紫色的球体,带他们去战场仔细观察。 安常恼怒于火种程序没有早早告诉他这件事,为此浪费了一个多月时间,如果从临冬城出发的时候就用这种方法,现在他们指不定已经将“巨人计划”实施完毕了。 暗紫色球体的高速飞行仅仅维持了短短的四十三秒,哈达.尤伦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就已经达到了目的地。 期间,火种程序还向安常解释了下,为什么从临冬城出发的时候没有提醒他这种快速方便的赶路方式。 “火种程序对熵增能量的探测是通过其他探测到的数据对比出来的,这有一定的延迟,再加上探测范围有限,用快速飞行的方式赶路,会有很大的遗漏。 “文明主体用那种速度慢慢赶路,其实刚刚好,这让火种程序的探测更加精准。” 安常没有说话,他明白了,快速实行“巨人计划”,从根本上就没有可能,因为能源问题,火种程序受到的限制似乎很大,他对此的了解逐渐加深。 他扫了一眼下方,国王的军队与铁群岛的军队,双方的战场拉扯的极长,从海面上的战舰到陆地上的乌泱泱的大军。相互交缠,彼此挟制,战况表面上陷入了僵持。 但这只是表面上,安常看到上空飘摇着宝冠雄鹿旗帜的国王军队,把守在沿海岸而建立的一座要塞,足足几万士兵,只是苦于没有足够的船只,按兵不动,但这支军队对于铁群岛方面的压力可想而知。 因此,铁群岛在海上与国王弟弟现任海事大臣史坦尼斯公爵率领的海军之间的战斗,显得尤为疯狂,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不过是败犬最后的挣扎。 西境守护凯岩城公爵泰温.兰尼斯特,在集结大军响应国王命令时,疏于防备,被铁民烧毁了兰尼斯港,同时付之一炬的还有停泊在港口的兰尼斯特舰队,因此在这场战争中并无建树,仅是跟随在国王左右,伺机进攻铁群岛。 而国王亲卫巴利斯坦.塞尔弥率领一支军队,对老威客岛虎视眈眈,只等海事大臣击败铁群岛的主力舰队,就会应声而动,一举拿下老威客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铁群岛海上的主力舰队颓势已显,史坦尼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充分发挥了己方人数众多,补给充足的优势,像是最老练的渔夫在收紧之前撒下的网,他所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像他的性格一样,充满严谨,一丝不苟。 攻破派克岛,在派克城升起宝冠雄鹿旗帜的日子似乎就在眼前。 …… 北境军队因奈德之死而缺席这场战争,但没了那上万北境军队的战争,铁群岛仍是没有取胜的希望,巴隆.葛雷乔伊本以为劳勃无法组织起一支足以对抗他的军队,但事实上,他的猜测大错特错。 安常收回目光,走到哈达.尤伦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哈达.尤伦,我们已经处在战场的中心,如果在这个位置,你看不清楚的话,可以靠近点。” 哈达.尤伦呆滞不动的眼神微微转动,目光看向了眼前一身紫色衣服,相貌奇特的孩子。 他是土生土长的维斯特洛人,是安达尔人的后裔,体内还有一些先民血脉,他像所有南方人一样信奉七面之神。但他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只是七神信徒。 早年他坐上去往狭海对岸的商船,游历自由城邦的时候,同样信奉那片大陆的红神,光之王拉赫洛。他曾亲眼目睹过光之王借由祂的祭司施展神迹,如果不是七神的信仰深入骨髓,伴随着他成长,恐怕他早已拜倒在光之王脚下,成为一名虔诚的信徒。 他因为难以割舍而信仰着七神,又因目睹光之王神迹暗自心折。 而今天,他觉得自己见到了另一位不为世人所知的伟大存在,那位伟大存在此时就站在他的身边。 他忍不住的战栗起来,感到一阵窒息的感觉,那是他忘记了自己需要呼吸。 那看向安常的目光透着炽烈,他忘了自己先前的打算,什么亲眼见识战场,书写伟大歌谣的志向,全都抛之脑后。 他想到自己先前莫名相信这个孩子的话。 试问,谁会随便相信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口中的话?而且还是那么匪夷所思的话,带他去战场亲眼看看? 听听,谁会信? 哈达.尤伦相信自己不会信的,那他为什么就信了这个孩子的话呢? 这分明是一位孩子模样的伟大存在啊! …… 安常面无表情的看着哈达.尤伦,他可能无法看到或是听到这个吟游诗人的所思所想,但他看得到这个人的大脑,那剧烈的神经运动,结合哈达.尤伦的面部表情,蕴含着强烈情绪的眼神。他大致能够猜到这个人在想什么。 吟游诗人这个职业对于脑补是不是有着什么特殊加成? 安常想了想,再次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过的话。 这次他的声音充满了穿透力,像是一柄锋利的匕首,刺破哈达.尤伦的耳膜,直接到达他几乎燃烧起来的大脑。 哈达.尤伦终于惊醒过来,他满脸痛苦的捂住耳朵,似乎经受了什么可怕的音波攻击。 缓了一会儿,他迟疑的开口,“您……” 您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倒是罗柏三人回过神,好奇兴奋的打量着四周。 好奇兴奋的是罗柏和塔塔娜,罗夏则是敬畏与向往并存,但他那句藏在心底想说的话,一直没有鼓起足够的勇气开口。 安常微微皱眉,“还记得我说的吗?” 他指了指脚下,“现在我兑现了我的话,如果你不抓紧时间,等会离开,你也要替我完成一件危险的事情。” 哈达.尤伦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没问题,我会做的,只要您允许我跟在您的身边,记录您的事迹,为您谱写歌谣。” 安常沉默了一会儿。 冲击感有那么大吗?哈达.尤伦像是变了另一个人。罗柏他们就没那么大反应。 “那你那首还未完成的歌,还写吗?” “写!”哈达.尤伦回答的很坚定。他随后小心翼翼的表示自己看不太清下面的战场,于是战场拉近,细致到就像出现在他眼前一样。 其实紫色球体仍在战场的高空云层,火种程序只是将视角拉近了。 哈达.尤伦稍稍恢复平静,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呈现在眼前的一幕幕,等到战场大致看过,处于高空的紫色球体撕裂云层消失在原地。 五人再次回到旅店前的一排宽叶高木下,距离他们离开仅仅过了不到十分钟。 安常盯着天空,又看了一眼哈达.尤伦,如果之后他采用这种人前显圣的方式,来让那些没有罪行的合适个体同意植入新型子殖装,会不会变得很容易? 那这算不算诈骗? 在安常脑海无数纷杂的思绪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刚刚的两条。 其次的还有诸如对于自己这种行事的纠结,到底应不应该不择手段的去实行“巨人计划”,以达到快速返回家乡见到女儿的目的。 再其次的就是,在思考自己这么纠结的原因所在。 然后安常意识到,自我思维的改变,从来没有停止过。 第51章 矮子的痛苦1 “隆隆~” 海潮翻涌着,击打在青岩刀刻的暗壁上。 天色昏暗,一个少年侍从小心越过门前的狮头雕刻,在踏进前一刻,还显得踌躇不决。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但这个埋葬死人的阴森地方,总叫他心里发毛,哪怕领主大人说每一位长眠于此的都是英雄,他还是忍不住心生俱意。 谁叫他伺候的是个怪胎呢! 本身就是个怪胎,还喜欢往这种鬼地方跑,怪不得领主大人那么厌恶…… 少年侍从被黑暗中,孤零零燃起的一簇火苗,打断思绪。 “隆隆~”海潮拍击声再度袭来,他打了个哆嗦,那簇火苗映照着一张鬼怪似的人脸。 苍白的杂乱头发,狰狞的嘴脸,那双眼睛瞳色不一,微微向后扬起的耳朵似乎在动,嘴角勾出一道骇人的细线。 “你叫什么名字?” 这声音沙哑,回荡在阴森之地的上空,侍从好悬自己没有惊叫出声。 提利昂.兰尼斯特从地上站起来,又弯腰拍了拍有些酸麻的双腿,他许久没有来过英雄之殿了,这里海潮拍击声还是那么让人身心放松。 他眯了眯自己一黑一碧的双眼,不远处那个新来的侍从,脸上的表情让他默然无语。 他提起灯笼,走向侍从,嘴上说着,“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待他走近侍从,他的个头就突显出来,他伸出手在侍从胸膛比了比,“你瞧,我只是个可以被你一拳打倒的侏儒。” 然后他吃吃笑着,“不过,你应该不敢对一个兰尼斯特动手,对不对,小子?” 少年侍从看清了眼前的矮子。 这是个侏儒,他的头发金黄近白,头颅与身子的比例悬殊,显得那颗头颅又大又怪异,让人担心会不会在下一刻,就从脖子上滚落下来。 除此之外,这位兰尼斯特家的次子,长相不如他的兄姐俊美,但也不像传闻中那么丑陋,也许是那怪异的头颅和侏儒的身高让人夸大其词了。 少年侍从惊恐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但紧张还伴随着他。 “我记得我对恩多还好,”提利昂提起灯笼打量了一下陌生的少年侍从,“那小子不至于找个新人顶替他。” 他拍了拍侍从垂下的胳膊,他只够得到胳膊的小臂,“恩多是你的前任。前段时间好像跟着老爹去打仗了。” 提利昂的语速很快,像是自语又像是询问侍从,但他没有给侍从插嘴的机会。 自顾自的转动了两下眼睛,假惺惺的故作伤心,“难不成,恩多死在战场上了?” 他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那可真叫人伤心啊。” 侍从终于抓住机会,赶忙说出领主大人吩咐他的话,说道:“大人,公爵大人已经得胜归来,恩多爵士也没有死。” “哦……”提利昂仰头看了一眼侍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大概知道这副笑容在侍从眼里跟好看不搭边,“恩多爵士,好,我要去祝贺一下这位新的爵士老爷。” “大人,”侍从接着说道。“恩多爵士您可以等会再去祝贺他。” 提利昂微微歪头,斜着瞥了眼侍从,转身蹒跚着脚步越过侍从。 “公爵大人在大厅等您,他说要见您一面。”侍从小步跟在后面。 “见我?”提利昂停下脚步,脸上写满了惊讶,他转头看向侍从,“你确定?” 侍从点了点头,“公爵大人亲口所说。” “这可奇了?” …… 泰温.兰尼斯特坐在大厅,手中举着盛满美酒的高脚杯,一头金色头发被烛光照耀的亮眼无比,身上的战甲还未卸下,他身旁立着提利昂的哥哥,詹姆.兰尼斯特。 在奈德死在红堡之后,詹姆就被父亲强制召回凯岩城,这场铁群岛叛乱的战争也未让他参与。 泰温公爵从詹姆口中得知那晚发生在国王居所的事情,但对于儿子口中那个怪物似的孩子不太相信,他认为那是劳勃国王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 其实,泰温公爵有些无法理解,劳勃向来是个勇武过人,不屑于搬弄阴谋的武夫,即使他与艾德.史塔克之间对于某些事情有些争执,可也不至于对自己的朋友一境守护下此毒手。 他是不相信的,但种种迹象表明,劳勃确实杀了艾德.史塔克。从临冬城传来的各种消息,让他确认这个事实,随即召回自己的继承人。 劳勃.拜拉席恩欺骗了所有人,坐上铁王座之后的贪图享乐,纯属迷惑之举,谁要是真的小瞧了这个打败疯王的人,下场肯定会很难看。 奈德的死让泰温充满警惕,所有人都不会相信是国王杀了艾德.史塔克,但这正是国王的高明之处,让他难以捉摸的是国王的目的。 难道劳勃不仅仅只是想要做七国国王,安达尔人和先民的共主,还想要更进一步,直接统领整个七国? 好大的野望!当初驭龙而来的伊耿都不敢这么想。 泰温自以为洞悉了劳勃国王的目的,在之后的铁群岛战争中,不惜做出烧毁兰尼斯港的假象,暗地里却将大部分战舰隐藏,就连其亲自统领的陆军也是能少就少,能躲到后面就尽量躲到后面,减少伤亡,同时嘱咐詹姆守好西境,如有不对,立刻联系盟友揭竿而起。 他并不想响应国王命令,怕成为第二个艾德.史塔克,但明面上,艾德.史塔克死于疾病,大家都不相信国王杀了自己的密友,所以泰温也只能假装自己不知情,他怀疑国王将各地大领主召集到一起,是想要一网打尽。 泰温做足了准备,确保自己可以在国王翻脸的情况下,逃回西境凯岩城,立刻举旗反抗劳勃。 然而,这些准备他一样没用上,他见到的劳勃似乎与他想象中的有所出入,贪图享乐,好大喜功,无脑莽夫的形象深入人心,而且各地贵族聚集一地,理应是动手的好时机,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泰温对此很是不解,思索一番后,将其归于时机不对,如果他是劳勃的话,他也不会一开始就动手,而是打败了铁群岛之后,在庆功宴上行事。 结果,庆功宴上相安无事,其时滴酒未沾的泰温公爵含着满满疑惑,在第二天回到了凯岩城。 在归途中,他左思右想,始终猜不透国王接下来要做什么,这让他暗暗将警惕拔到最高,不管国王到底要做什么,他只需要做好应对,兰尼斯特家族会永远屹立在这片大陆。 第52章 矮子的痛苦2 他回到凯岩城之后,就听说那个害死乔安娜的怪胎做出了有辱家族荣耀的事情。 在他的逼问下,亲眼所见的詹姆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知了父亲大人。 泰温公爵的愤怒几乎要突破天际,他苦心孤诣的将兰尼斯特打造的固若金汤,前段时间又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那个怪胎,在做什么? 与一个低贱的农夫女儿秘密结婚? 如果这个丑陋的、恶心的、卑劣的怪胎不是乔安娜和他的孩子,他早就将他浸在海水里淹死,然后喂给猎狗了。 也许,狗儿还不乐意吃。 那个蹒跚着脚步走进大厅的丑陋怪胎,没有注意到父亲大人的厌恶眼神,也许是早已习以为常。 他脸上挂着笑容,径自倒了杯酒,向着泰温公爵举了举,说道:“老爹,你能回来,真是个惊喜。” 说完,喝了一口,又对站在一旁默然无声的哥哥詹姆打趣道:“我说詹姆,咱们老爹有那么可怕吗?” 詹姆满头的金色头发微微晃动,提利昂看到哥哥对自己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 提利昂喝酒的动作一顿,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泰温公爵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酒杯,绿色的眼睛看了看詹姆,又转向提利昂。 提利昂能看清那双绿色眼睛中透着淡淡的金色,以及不加掩饰的厌恶和冰冷的笑意。 “你也给了我不小的惊喜,提利昂。” 这个他要称为父亲的男人站起身,一身甲胄微微作响,烛光映在甲面,泛着冰冷的光泽,一如提利昂骤然冰冷的心扉。 泰温公爵走到提利昂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的儿子,强烈的压迫感让提利昂微微后退了两步,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父亲大人,您说什么呢?” 金发男人拍了拍手,从大厅外的黑暗之处走出两名士兵,他们手里抓着一个被勒住嘴,绑缚住手脚的少女。 少女满脸泪水,发出“唔唔……”的恐惧声音,目光投向她的丈夫,那个别人眼里的怪胎。 “你今年多大了,提利昂?”泰温公爵的声线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手脚冰凉的提利昂不敢去看泰莎的眼睛,他甚至没有向哥哥投去愤怒的眼神,父亲在整个西境乃至七国的权威都不容置疑,如果他想知道点什么,没人瞒得住他。 我真蠢!提利昂暗骂自己的愚蠢。 “十四岁。”他小声的回答,声音却像是冻僵的树干摩擦发出。 “看来我对你确实疏于关心。”泰温公爵蹲下来,拍了拍提利昂的肩膀,那矮小瘦弱的身子因此晃了晃。 “但我真的想不到你会被一个妓女玩弄于掌心,”他顿了顿,“你平日里的聪明劲呢? “嗯?被一个妓女欺骗!甚至还和她结婚?你丢尽了兰尼斯特家族的脸!” “妓女?”提利昂有些恍惚,畸形的双腿似乎无法再支撑住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不是妓女,我爱她!” “詹姆,告诉他真相。让他知道他犯下了什么错误。”泰温公爵站起来,坐到椅子上,拿起酒杯,轻轻啜饮了一口,他看向失魂落魄的提利昂的目光,竟然充满了快意! 詹姆从一旁走到提利昂面前,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深吸了一口气,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歉然,说道:“提利昂,泰莎是个妓女。” 这句话让提利昂如坠冰窟,就像他看过的一本书上关于七层地狱的描写,他感觉这句话将他推入了七层地狱的入口。 “是我为了让你体会到男人滋味,”詹姆继续说着,他尽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尽管提利昂的目光没有停在他的脸上,而是空洞的不知看向哪里。“而特意雇佣的,请你原谅我,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爱上一个妓女,还和她私下结婚。” 詹姆说的时候,语气很真诚,提利昂没有听出半点谎言的味道,他强自问道:“那些强盗呢?我们从那些强盗手里救下的泰莎的!” “那是一场戏,弟弟。”詹姆遗憾的说道,却将头偏向一旁,避开提利昂看过来的目光。 “不!”提利昂突然推开詹姆,矮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那张脸上的一黑一碧的眼睛露出愤怒,“说谎!骗子!我不信!” 他对着哥哥大吼,又愤恨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跑到泰莎面前,想要为她解开身上的绳索,却被两名士兵无情的推倒在地。 他看到泰莎奋力想要挣脱两名士兵的束缚,却徒劳无功,双眼中的泪水一直在流,看向他的目光有着哀求有着爱慕还有痛苦。 那些绳子一定勒得她很疼。提利昂莫名闪过这道念头,泪水也从他瞳色不一的双眼流出。 泰温公爵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嘴角微微勾起,说道:“我该怎么惩罚一个妄图嫁入兰尼斯特家族的妓女呢?” “提利昂,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泰温公爵绿色的眼睛盯着无力跌倒在地的儿子,“动动你聪明的大脑袋。” “父亲……”詹姆在一旁开口,却被父亲举起的手掌打断。 “我没在问你,詹姆。”泰温公爵抬手,不悦的看了一眼詹姆。 提利昂擦掉泪水,用手支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深深看了一眼泰莎,这个已经与他举行过仪式的妻子。 他转身,看向父亲的时候,脸上又挂上了笑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金黄近白的头发,走到父亲面前,跪了下来。 “父亲,是我太过愚蠢,我恳求您重重责罚我,至于那个痴心妄想的妓女,”说到这里,提利昂顿了顿,抬头注视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大人,您不会跟一个低贱的妓女一般见识吧?” 他没有从父亲大人绿色的眼睛中看到其他神色,除了冷漠,只有深深的恶意。 “当然,提利昂。”泰温公爵说着,走到提利昂面前,“起来,我的好儿子。” 好儿子?死了的我才是你的好儿子吧?提利昂被父亲拉了起来。 “妓女就该做她的本职工作。”泰温公爵用最柔和的声音说着最恶毒的话,“跟我从战场归来的战士们,会好好光顾这个妓女的生意的。” 他越过僵硬在原地的提利昂,从身后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哦,提利昂,你也会照顾这个妓女的生意,对吗?就像之前你做的那样。” 泰温公爵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提利昂听到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明天白天的时候,这个妓女的生意就会开张,提利昂你到时候最好乖乖滚过来,别逼我让人把你绑过来!” “隆隆……”提利昂似乎听到了英雄之殿的海潮拍击声,但那海潮是拍击在他脆弱的心脏上。 詹姆无言的陪伴了会儿提利昂,随后叹息一声,独自离开大厅。 烛火燃烧着,映照在提利昂矮小的身体上,那倒映在大厅地面的影子却像是一尊睥睨天地的巨人。 第53章 矮子的痛苦3 当蹒跚着脚步的提利昂从大厅走出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他生来就惹父亲厌恶,只因他的诞生导致母亲难产而死。那位他从未得见的母亲应该是一位美丽温柔的女人。 提利昂从姐姐往日奚落他的言语中,能够听出姐姐瑟曦对于母亲的感情,哥哥詹姆谈到母亲时也总是叹息不语。 父亲的厌恶随着提利昂的岁数增长,而日益加深,因为他是一个畸形的怪胎,永远长不高的侏儒。 他的本身就给兰尼斯特家族蒙羞。 所以,这都是我的错喽? 那轮半月上的狼头似乎在注视着他,提利昂觉得要是月亮上那颗狼头从天上扑下来,第一个咬死的也准是他这个畸形的怪胎。 真的咬死我就好喽。 他这样想着,情难自禁的再次流下眼泪,很难看,也很可笑。 “七神一直如此残酷……”他收回仰望夜空的目光,擦拭掉眼角的泪滴,城堡内还有忙碌的仆人,对他视若无睹,而那些巡逻的卫兵眼里分明带着嘲弄。 他跟着城中的学士读了很多书,多到学士曾经苦笑着告诉他,学士身上的金属项链更应该挂在他的脖子上。 但那些书,那些书上的内容此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帮助。 不,也许是有那么一丁点帮助的。 至少那些书上的内容让他不至于在这种时候生出寻短见的想法。 那毫无意义,而且愚蠢。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栓拉的紧紧的,似乎这样明天会发生的事情就会离他远去。 凯岩城很温暖,夏天已经完全赶走了冬天,可提利昂点燃了房间内的火炉,他并不是觉得冷,他只想看着火苗在火炉中跳动的模样。 有一本记载狭海对岸传闻的书上说,信奉光之王的祭司们可以从火焰中看到未来,如果他也能从火焰中看到未来就好了。 可惜的是,他既不信奉光之王,也不是祂的祭司,而且提利昂认为从火焰中看到未来这种事只存在于书中的传说中。 但这并不妨碍他以此得到一丝慰籍,比起自我安慰,他其实更想挑战父亲的权威,他很清楚大厅上父亲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谎言,詹姆也陪着他演了这场戏。 泰莎的第一个男人就是他这个畸形的怪胎,又怎么可能是妓女呢? 况且就算是妓女又怎么样?他爱着泰莎,泰莎同样爱着他,他对泰莎的感觉说出来可能会让父亲大发雷霆,但提利昂真的从内心深处觉得泰莎就像他从未谋面的母亲一样。 问题关键所在,提利昂也看得清清楚楚,七神也许残酷的剥夺了他健全的身体,所幸还给他留了一个聪明的头脑,他没有辜负自己唯一值得高兴的聪明脑袋。 泰莎是不是妓女并不重要,而是兰尼斯特家族的成员并不被允许娶一个农家女,还是私下的秘密成婚,哪怕这个成员是提利昂,即使泰温公爵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在他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畸形的怪胎是他的儿子,是兰尼斯特家族的一员。 火焰跳动,橘黄光芒映照着提利昂的面孔,那双一黑一碧的眼睛被光焰充塞,他仿佛在火焰中看到了明天会发生的悲惨一幕。 他深知这是错觉,但他痛苦的明白此时在他脑海幻想的一幕会真真切切的在明天上演,也许还会更惨。 他的拳头不知不觉的紧握了起来,脸庞也因咬牙切齿而变得狰狞。 七神啊! 要是从火焰里突然窜出一条巨龙该有多好? 那样提利昂就可以驾驭着巨龙,翱翔在凯岩城的上空,再没有人会因为他畸形的身躯对他嘲弄,父亲的权威也会在巨龙烈焰下支离破碎,他则会像个英雄一样救回自己的妻子。 “嘭嘭~” 敲门声让提利昂怅然若失,从自己的臆想中醒来,他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他瞧了瞧窗户,没有晨曦穿透,仍是黑漆漆的,就像他目前的处境,然后他松了口气,随意抹了两把脸庞,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立着一个穿着盔甲的骑士,提利昂注意到这位骑士全副武装,左腰间配着长剑,右腰间挂着短匕,手上拿着头盔,从肩头突出的剑柄还可以判断出背后还背了一把利刃。 如果不是提利昂看清了这位骑士的面孔,他会转身将房门关闭,再拉上门栓。 “恩多?”提利昂惊讶的抬头看着眼前的骑士。 “大人!”骑士脸色严肃,左右看了看,行礼之后,就进了房间。 提利昂将房门关好,转身看到恩多将头盔放到桌子上,从后背解下一把长剑拿在手中。 “你来我这里干什么?”提利昂倒了两杯红色的葡萄酒,端到骑士面前,“你已经受封为爵士,成为正式的骑士,不再是我的侍从了。” 骑士恩多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脸色稍显红润,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心情激动导致。 “大人,我听说了您的事!”他拿着空杯的手握紧,微卷的棕色头发杂乱不已,褐色眼睛中带着愤慨。 “哦,”提利昂坐在椅子上,露出难看的笑容,“事情传的那么快?” “大人!”恩多走到提利昂面前,脸色严肃的说道:“我是来帮你的。” 提利昂举杯的动作顿了一下,沉默片刻后,说道:“恩多,是谁册封你为爵士的?” “泰温大人。”恩多不假思索的回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是谁为你举行的骑士仪式?”提利昂继续问道。 “泰温……泰温大人。”恩多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如果我的父亲知道他亲手提拔的骑士,为了他不听话的畸形儿子而违抗他的命令,你猜,你会有什么下场?”提利昂认真的看着恩多,以前的贴身侍从,如今的爵士贵族。 恩多同样看着提利昂,说道:“大人,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最坏不过是砍掉脑袋挂在墙头。” 他说着,双手搭在了提利昂的双肩,目光诚恳的说道:“但如果不是大人您,我可能早就死在某个臭水沟里了。” “是兰尼斯特家族的钱,让你活到了现在,不是我。”提利昂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但让这见鬼的感动赶快滚蛋。 “大人!”恩多褐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决然,“和我一起救回您的妻子,我们一起离开西境,您不是一直说想要游历世界吗?” “恩多,”提利昂看着这个几乎和他一块长大的少年骑士,忍不住红了眼睛,“你真是个该死的蠢货!”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了兰尼斯特家族的我,只不过是一个畸形的侏儒,马戏团里还多的是。 “而你呢?年轻有为,才不过十六岁就已经是一位正式的骑士,得到国王和教会承认的贵族。一个畸形怪胎不值得你这么做。你回去吧,好好做你的骑士老爷,而我继续做兰尼斯特家的侏儒成员,争取活上一辈子,让兰尼斯特家族蒙羞几十年。” 侏儒说到这里,已是泪流不止,声音嘶哑,但他继续说道:“我……我就是个懦弱无能的胆小鬼!明知自己的妻子将会遭遇多么可怕的事情,我却连救她的勇气都没有。我……我……”他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 骑士恩多也被提利昂感染,眼睛微红,一字一顿的说道:“大人,救我于水火的是您,我要报答的也是您,我明白您的顾虑,若说对您的了解,我必是当世第一人,离了兰尼斯特,也许才是您崭露头角之际。” 恩多说着,单膝跪在提利昂面前,郑重宣誓道:“七神见证,今日我恩多,宣誓效忠提利昂,我将永远忠于眼前之人,为他披甲持剑,为他赴汤蹈火,维护他的一切,至死方休!” 提利昂呆住了,就连泪水似乎都忘了流,“你应该已经宣誓效忠了我的父亲。” “不,大人,我没有宣誓效忠泰温大人,而且救回您的妻子之后,我就不再是爵士了,但为了报答您,我心甘情愿。”恩多如此说道。 提利昂忽的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他看着单膝跪在他面前的恩多,诸多顾虑似乎烟消云散。他心中有了决定。 “我们如何行事?关押泰莎的地方一定有卫兵把守,我父亲也许瞧不起我这个畸形儿子,但他行事向来没有疏忽。” “大人,您真的以为您的事情会流传的那么快?”恩多露出笑容,被提利昂扶起来的同时说道:“您还记得我对您提到过的凯达吗?当初我救了他,而现在他是看守您妻子的卫兵之一。” 他的笑容透着股狡猾的得意,提利昂却想的更多,皱眉说道:“凯达?我知道他,听说他不怎么可信。” “那是对别人而言,大人,我毕竟救过他的命。”恩多保证,“我们里应外合,救出您的妻子后,他会跟着我们一起离开西境,那条您发现的密道,我本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不会用上。” 提利昂注视着露出笑容的恩多,也跟着笑了起来,接过恩多递过来的长剑,握紧剑柄。 他们趁着夜色出了房间,直奔关押泰莎的地方。 天上的半月和繁星注视着他们,还有同样悬在半空的安常。 第54章 编号3的实验体 1 “丘陵的孩子~ “别让母亲流泪~ “赶快回到母亲的身边~ “让她抚摸你的脸庞……” 黑暗在此处合拥,潮湿浸润着空气,那从牢笼中传出的微弱歌声缓慢回荡。 “原谅我啊~ “我的母亲~ “孩子爱上了一个人~ “他的亲吻像是您的怀抱~ “热烈而抚慰人心~” 少女蜷缩在牢笼角落,在黑暗中躲在黑暗处。 一名守卫因为歌声而稍稍走近,举起手中的火把,探头向牢笼看了看。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反而因为眼前的橘黄火光,那牢笼中的黑暗愈显深切。 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有些慌乱,琥铂色的眼睛反映着橘黄火光,他在牢笼门前驻足,不知是在凝神倾听歌声,还是在为自己的举动寻找凭依。 “凯达?”另一名守卫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太在意,小子。”这名上了年纪的守卫朝他宽慰的笑了笑。 凯达略有失神,回应了一个笑容,在火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这个牢笼里关的从来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都是些……都是些……呃,冒犯了领主大人的……那些……啧~你懂的。”中年守卫摸了摸下颌处的黑色胡子,那胡子明显是蓄留不久,才只是浅浅一层。 “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你瞧,牢里的只是个女孩,她不过唱了首歌儿,如果你也觉得她唱的不错,就不要去打扰她,你我都知道这女孩明天会遭遇什么。” 凯达没有从中年守卫脸上找到同情怜悯之类的东西,只有司空见惯的淡漠和冷然,但在此刻,那淡漠和冷然却显得那么慈悲。 也许我的脸上有假装出来的同情和恰到好处的愤怒? 凯达这样想着,他面前的中年守卫显然没有将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告诉他的意思。 “嗯。” 中年守卫再次拍了拍凯达的肩膀,转身走进廊道。 凯达听到一声叹息,像是在为隐约的歌声伴奏,然后他惊觉那叹息是从他的口中发出。 他的脸上出现挣扎的神色,最后是淡淡的歉意占据上风,但那歉意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笑。 他稍稍低头,让脸庞笼罩在火光下的阴影,快步走进廊道,那令他心生不安的歌声也随之消失。 仅有的光明消失在廊道之中,女孩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 “你是谁?”泰莎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孩子。 这孩子像是从黑暗中挤出来的一样,又像是有人拿画笔在黑色幕布上,一笔一划的勾画出来。泰莎伸出手,她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手指,但眼前的孩子却清晰的映在眼中。 安常看了看四周,二十名士兵压低呼吸隐藏在廊道后面的暗道,泰温公爵安坐在密室,举杯畅饮,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 更远处,侏儒和他的骑士正小心翼翼的接近。 “我来和你做一个交易。”安常收回目光,看着脸色憔悴,惊讶里带着恐慌的女孩。 “……这个交易会让你如愿以偿,也许会,也许不会,看你的选择。”安常注视着泰莎,他双眼中闪着一丝微弱的光芒,那丝光得以让泰莎清晰看到安常。 一个身穿暗紫色衣服,相貌怪异的孩子。 安常没有在意眼前少女露出的奇怪表情,举起自己的右手,一丝光芒从指尖绽放。 黑暗被那丝光芒打破,泰莎的影子映在墙面,她则张大了嘴巴。 “巫……巫师?” “我带你离开这里,然后你为我做一件可能会危及生命的事。”安常平淡说着极不公平的交易条件。 泰莎的眼睛亮的就像是那丝黑暗中绽放的光芒,她慢慢的从角落站起来,注视了那丝光芒良久,最后露出微笑。 “不。” “你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吗?”安常继续说着,带有童声特有的尖利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的低语。 “那可能比死亡更可怕。”凯岩城的一切就像临冬城,同样瞒不过安常,他知道那个凯达早已向泰温公爵告密,等待侏儒和骑士的不是他们料想中的成功,而是注定失败的结局。 如果这个泰莎不是新型子殖装植入体的合适个体的话,失败的结局是注定的。 而泰莎的回答似乎要将失败定格。 “无论你是什么,我都不可能答应你去做一件可能会死的事情,而且只是带我离开这里?”泰莎面带微笑的说着,“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了。” 她很笃定,“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是活活饿死。” “即使明天会有上千人等着……(自行脑补),即使你的丈夫会因此崩溃?”安常问道。 泰莎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我……我不知道。” 安常指尖的光芒骤然消失,他在泰莎眼中清晰的样子也在逐渐模糊。 随着安常的样子在视野中渐渐模糊,泰莎内心生起一阵不安和慌乱。 “别走,我答应你,但是我不要离开这里,我要和……”泰莎紧紧盯着即将彻底消失的安常,语速急促,语气却很飘忽的说着,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安常就打断了她。 “嗯,你自愿的吗?”安常笑了,他当然知道泰莎什么意思,后面的话他大致也猜的出,但他不想听。 “什么自愿?” “自愿为我做一件危险的事情啊。”泰莎再次看到了一丝光芒。 那丝光芒,在她胸口绽放,紫色映照着她错愕恐惧的脸庞。 “还有很多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例如等待死亡。但比等待死亡更可怕的是……活下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安常等待紫光消散,注视着茫然的泰莎,说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最后说了句,“你自己来做选择,你交易所取得的就是我交易给你的。” “……”泰莎眼中的紫光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相貌怪异的孩子。 她缓缓抱住自己,将自己再次蜷缩在黑暗角落中,只是这次牢笼里没有传来歌声,而是低低的啜泣。 直到那个熟悉的嗓音喊着她的名字,她才止住哭声,然后她惊喜的看到那个身材矮小的丈夫站在牢笼外,与他随行的还有一位骑士。 “大人,凯达不在这里,我们打不开牢门。”恩多脸色有些难看,他有些不安,不是牢门的问题,而是凯达没有按照约定在这等待。 “那就砸开它!”提利昂抽出手中利刃,目光温柔的盯着走过来的泰莎。 “大人!”恩多拉住了提利昂,他看了一眼泰莎,又将目光紧紧盯向提利昂。“凯达不在这里!” 提利昂愣了愣,随后无奈的笑了笑,“我早说过,那小子不怎么可信。”他说着,目光和自己的骑士接触,“但事已至此,你认为我们还有退路吗?” 恩多艰难的笑了笑,“没有,大人。” “那就抓紧时间,也许我父亲已经知道了,派来的士兵正在路上。”他说着,转头看向泰莎,“别急,我马上救你出来。” 泰莎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他的身后,欲言又止。但那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提利昂,他背后有什么了。 提利昂脸色不由一暗,动作也僵硬下来。 突然出现的二十支火把,那火光聚在一起,照亮了身前的三人,他们之间隔了一道牢门。 第55章 编号为3的实验体2 “坦格利安失去了巨龙……正如此时的你我。”提利昂一黑一碧的眼睛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伸出手紧紧按在恩多的腰间,“恩多,记住,是我逼你来的。” 提利昂心里很明白,纵使此时他被泰温公爵抓住了现行,等待他的无非是禁足和鞭打,但恩多的下场就不止如此了。 所以,恩多只能是,也必须是他提利昂用幼时的救命之恩逼迫而来的。 他设想过顺利救出妻子之后的行动,同样也设想过行动失败可能面临的情况。而当前也属于他设想情况中的一种。 一黑一碧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在短短时间内,他就认清当前的局面,并在心中做出了最完美的决断。尽管他因此而胸口抽搐,心脏像是被刀割了一样。 他使出浑身最大的力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自己脸上那怨毒仇恨的表情收了起来,故作轻松的转身。同时按在恩多身上的手拍了拍那坚固的甲面。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借着泰温公爵身后十来名甲士,手中火把发出的光芒,提利昂看到了泰莎苍白的脸颊和希翼的目光。 有着黑色瞳孔的那只眼睛波光一闪,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但等到他转过身,面对自己的父亲时,他丑陋的脸上已经挂上笑容。他甚至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自己有着眼泪的一半面孔藏在阴影中。 他的父亲,凯岩城公爵,泰温.兰尼斯特,正一脸冷漠的看着他,身后披甲带刃的甲士就像是他力量的延伸,将这间牢房的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 “父亲。”提利昂嬉笑着打破了沉默,也将牢房压抑而恐怖的氛围稍微驱散开来。“您不是应该在卧室休息吗?是谁惊扰到我们伟大的泰温公爵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擦了擦隐藏在阴影处的面颊,然后才缓缓走到泰温公爵面前。 泰温公爵的视线跟随提利昂而动,当提利昂走到他的面前,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了俯视着提利昂。 这稍稍满足了他居高临下的心态,又为这有着兰尼斯特称号的侏儒感到恶心。 “提利昂,我给了你机会,捍卫兰尼斯特家族荣耀的机会。” “哦——”提利昂夸张的张开了双手,像个小丑一样,笑了起来,但眼中的伤心却保证能让泰温公爵看得清清楚楚,“您指的是……让我自杀的事吗?” “闭嘴!”泰温公爵的神情愈发冷漠,他开口打断提利昂,“休要在这胡言乱语!” 他转头看向恩多,“恩多,告诉我提利昂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还不等恩多做出反应,提利昂就像个滑稽的猴子一样蹦了起来。 他脸带愤怒的跑到恩多面前,大声怒斥道:“混蛋!你出卖了我!没有我,你不知死在哪个下水道里了!果然,贱种就是贱种,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感恩。” 他抽出恩多赠予他的长剑,在恩多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剑砍在了恩多身上,但恩多全身着甲,制作精良的铠甲根本不是一个未经骑士训练的侏儒所能破开的。 提利昂反而因用力过大,拿剑姿势不对,手中长剑不仅脱手而出,自己还摔了个跟头,他涨红了脸,推开想要搀扶他的恩多,一脸愤恨的看了恩多两眼,无视了那双褐色眼睛中的情绪,他爬起来就跑到泰温公爵面前。 回身一指恩多,“父亲,不要相信这个不知感恩的贱种所说的话,赶紧杀了他!” 泰温公爵不为所动,提利昂立马指着泰温公爵身后的一名甲士,“去,你去把那个贱种杀了!” 甲士只是动了动,一脸冷然的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气得提利昂跺脚大骂不已。 “够了,提利昂,收起你的小把戏。”泰温公爵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恩多需要得到什么惩罚,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他说着越过提利昂,冷漠的眼睛看向了牢狱中的泰莎,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但对于你的惩罚,因为你可笑的营救行动,我决定提前实施。” 尽管早有预料,已有心理准备的提利昂仍是眼前一黑,他哆嗦着嘴唇,所有伪装都被泰温公爵这句话击破。 当恩多告诉他凯达不在时,他就心知大事不妙,早已在心中做出决断和取舍。 决断在于是否真的撕破泰温公爵表面上维持的样子,也就是没有否认他这个怪胎属于兰尼斯特家族的一员。就像他对恩多所说,一个没有兰尼斯特称号的侏儒,仅是马戏团逗弄客人的玩物。他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女人,他所谓的真爱放弃兰尼斯特的身份吗? 他那超越常人的理智,很清楚的告诉他,放弃兰尼斯特的身份是一件愚蠢到无可救药的事情。 而且泰温公爵的态度,决定着在他说出放弃兰尼斯特身份的话后,能否活着离开凯岩城。 以提利昂看来,那个巴不得自己死去的父亲,一旦自己真的说出放弃兰尼斯特身份的话,极有可能会被当场击杀,再然后向外宣称自己不小心死于刺客或是盗贼手中。 取舍在于,恩多的忠诚和泰莎的爱。 在营救泰莎失败的情况下,提利昂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下这位宁愿放弃爵位都要帮助自己的骑士。而泰莎…… 提利昂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他在内心反复诘问着自己。 我对泰莎真的是爱吗? 我为什么不敢为她付出一切? 就算死,我也可以陪她一起的,但为什么我没有做出这个决定? 这些激烈的问题,化作无数激荡的情绪在提利昂内心翻腾。 牢房内的火光开始闪烁,这说明,随着泰温公爵的命令,甲士们正在行动。 时间已经不容许提利昂仔细思考,而事到临头时,之前所做的种种设想都一下消失在他的脑海里。 脑海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提利昂动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动起来。 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力气,他那畸形的身躯在此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在甲士们一阵惊呼声中,恩多错愕的目光中,泰温公爵愕然而又惊奇的目光中。 在那温柔而又释然的目光中,提利昂抽出恩多腰间的利刃,发出此生最凄惨的哀嚎。 一剑刺穿了泰莎的胸口。 …… 那滴从剑尖滑落的血,因为阴暗的缘故,没有一丝鲜红,而尽显漆黑之色! 但那漆黑很快就被驱散。 光。 一丝。 一缕。 …… 直至…… 照亮整个牢狱,时空似乎在此凝滞。 那把穿胸而过的剑,还来不及被提利昂抽出,再给自己也狠狠来那么一下,就被仿佛无穷无尽的光芒所淹没。 同时被光芒所淹没的还有牢房内的一切。 无论是想要与泰莎一同奔赴死亡的提利昂,还是始终未忘提利昂幼时救命之恩的恩多,以及西境之主、凯岩城公爵,兰尼斯特家族之长的泰温,还有他身后的十数甲士,都不分身份,无论尊卑的沐浴在这不知善恶,但仿佛无穷无尽的光芒中。 …… …… 半月当空,群星点缀。 夜空下的凯岩城,已经趋近安静,西境的子民们也都在夜色下安然入睡。 “轰——!” 一声响彻天际的巨响,骤然将沉睡的凯岩城唤醒。 就连因饥饿而虚弱的倒在黑暗角落的老人都微微睁开了混浊的眼睛。 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倒映在老人混浊的双眼中,那光柱一侧似乎还凭空悬浮着一道小小的身影。 老人尽力的睁着眼睛,吃力的微微挺起身体,想要看清那道光柱一侧的身影,确认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可还不等他看清,老人饱受苦难摧残的身躯就已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那混浊的双眼也没有了光泽,涣散的瞳孔还在努力的映射着夜空下的光柱,以及光柱一侧的那个孩子。但老人已经没了声息。 …… …… 安常稍稍侧过身子,避开冲天而起的光柱,眼中的幽暗依旧。 他悬停在凯岩城的上空,城中的一切都清晰的在他的感知中。 无论是饱受剥削而艰难生存的底层民众,亦或是表面光鲜亮丽、背后肮脏丑陋的贵族。 等等一切,都看在他的眼里,听在他的耳中。 但他无动于衷,根本没有分出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去关注这些,他拼尽全力、咬紧牙关,从崩溃中硬生生挺过来的精神思维,他要用于他认为最正确的地方。 不关注,不等于不存在,他的躯体被动的接收着一切。正如安常不在乎那些与他无关的事情一样,这副躯体也不在乎安常是否会因此而崩溃。 安常就这样将关于编号为三的实验体,从十几天前到眼下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从信息流中分离出来,从头看到尾,直到那把剑刺入编号三的实验体中。 幽暗中的神采才略有跳动,殖装已经启动,安常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座城接下来的一切就与他无关了。 光柱消失后,庞大的殖装体已经出现在凯岩城。但安常却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 那道悬在凯岩城上空的小小身影,攸忽间,消失不见。 “啊——!” 属于殖装体的雷鸣般的吼声,划破寂静夜色。 第56章 四年 从凯岩城回来的安常,不动声色的回到房内,罗夏、罗柏和塔塔娜没有丝毫察觉。 …… 天亮之后,四人再次踏上旅途。 按照安常原先的想法,直接展开殖装载体,只身一人,在整颗星球四处搜寻,以他目前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巨人计划”实施完毕。 但看着塔塔娜等三人,他又改变了注意。 值得一提的是,在四人出发的时候,那位吟游诗人哈达.尤伦,请求安常让他跟随。 哈达那炽热的眼神,卑微恭敬的态度,让罗柏点头同意了下来。而安常并不在意这些。 于是,四人行变成了五人行。 …… 五人一路向着南方而去,斗转星移,时光流逝。 期间,安常分出一部分精力,一边教导罗柏三人这个世界的知识,一边灌输着他那个世界的观念。不过与其说是灌输,不如说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与这个世界不同的观念,被罗夏追根究底。安常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将前世的一些事情没有保留的告知三人。 除了罗夏年纪稍大,罗柏和塔塔娜都才十岁出头,对于世界的认知仅处于临冬城的方方面面,还很懵懂。 在罗柏看来,安常所讲述的没有国王的世界,简直无法想象,没有国王和领主,那谁来保护底层的人民不受盗贼掠夺,谁来抵抗野人? 如果这些话不是从安常口中所说,罗柏肯定一个字都不会信。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安常的娓娓道来。 这个未来的北境之主,从将信将疑到稍微相信,再到深信不疑,直至向往那样的世界。 罗夏问他,罗柏,你为什么会向往那个世界呢?在那样的世界,国王和领主都不存在,民众不需要他们,身为北境守护的继承者,未来的北境之主,你不觉得那样的世界是不对的吗? 罗柏回答罗夏,可能是因为我大概明白了,就是因为有国王和领主存在,北境才会有那么多人在冬天饿死,冻死吧。 塔塔娜则说,不对,北境会有人在冬天冻死饿死,是因为我们的世界冬天太长了! 这样的讨论,越来越多。 而哈达.尤伦,从来没有参与过,他仅是默默听着,默默的将自己听到的写在羊皮纸上。 …… 哈达不仅会把安常说的记下来,还会把罗柏三人的讨论记下,他刚刚结束又一天的记载,目送三人从甲板上回到各自的房间。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海腥味的空气从鼻腔涌入,他跟随四人从旅馆出发,在整个维斯特洛大陆游历,至今已有四年。 半个月前,他们坐上驶往狭海对岸那片大陆的商船。 那场围绕铁群岛叛乱而起的战争早已结束,理所当然的以国王战胜铁群岛之主,正义战胜邪恶的方式收场。 虽然中间发生了诸如北境之主的死,西境出现巨人的传闻。但总的来说,在这场铁群岛叛乱战争结束之前,维斯特洛大陆还算平平常常。 直到铁群岛战争结束后不久,战争却再次爆发。 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叛乱战争,而是由现任西境公爵詹姆.兰尼斯特发起的对巨人的战争。 原西境之主,泰温公爵死在了那个夜晚,与之陪葬的还有整个凯岩城。侥幸逃脱的詹姆.兰尼斯特,在几乎整个家族被毁灭的沉重打击下,接近崩溃。 还好,逃到君临城的詹姆将凯岩城被毁的消息告知了王后瑟曦。 瑟曦震惊不已,在震惊过后,他安抚住自己的弟弟詹姆,想要问清事情始末。 但詹姆.兰尼斯特当时根本无法沟通,只是喃喃着什么巨人。 于是,瑟曦派出黄金卫士,同时以王后以及西境之主的身份征召西境境内的贵族打探情况。 在国王取胜归来之后,瑟曦才从各方面,将凯岩城毁灭一事,拼凑的七七八八。 她愕然得知真的是一个巨人毁掉了凯岩城,杀死了几乎所有兰尼斯特家族成员。 在幸存者口中,那巨人遮天蔽日,比城堡还要庞大,会发出可以将人震得昏死的雷鸣吼声,就那样一拳一脚的将整个凯岩城拆了个遍,然后那巨人就消失不见。 瑟曦并未就此事隐瞒国王,而是声泪俱下,将凯岩城被毁一事悉数告知国王。恳求国王剥夺詹姆国王亲卫的身份,让他继承西境公爵。同时希望国王能够征召七国全境,发兵西境,杀死巨人为凯岩城复仇。 而无论出于何种考量,国王在与国王之手商议之后,并没有应允王后出兵的请求,只是让詹姆继承了西境公爵,让其自行征讨巨人。 詹姆从打击中振作起来之后,便以西境之主的身份征召西境贵族,又出资招揽流浪骑士。 然而,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的西境,战争潜力几乎耗尽,在西境贵族们,你凑一点我凑一点的情况下,詹姆得到了不足三千的兵力。还几乎都是老弱病残。而流浪骑士的招募也并不顺利。理由同上,不仅西境,整个七国其实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再次发起大规模的战争。 当然,招募不到流浪骑士的主要原因还是,七国境内到处流传的传闻。 说是巨人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匹敌的,如果想要打败巨人,非得是坦格利安家的巨龙不可。 然而坦格利安的巨龙早在百年前便已灭亡,按照传闻里的说法,巨人就像是坦格利安的巨龙那样,是在以西境为起点,开始逐一征服整个维斯特洛大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学者们对关于巨人的传闻嗤之以鼻,说如果一个巨人就可以毁掉凯岩城,那么北境以外的野人早就把君临城中的铁王座推翻了。 学者的态度一定程度的影响到了并未亲眼见识过巨人的贵族们,包括国王在内,都觉得传闻是在危言耸听,是在动摇铁王座的统治,继而严令民众议论此事。 而亲身经历者,近距离感受过巨人强大力量的詹姆,根本没有勇气带领仅仅三千老弱病残就去面对巨人。 他清楚的知道在凯岩城被毁的那一夜,城内是驻扎着八千左右的常备军的。然而在巨人面前,却连一片浪花都没有卷起。 那狰狞庞大的巨人成了他的梦魇,但他却在姐姐和众贵族的催促中踏上了返回西境,征讨巨人的路途。 在路途上,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巨人狰狞庞大的身躯,将自己撕碎的场景。 在恐惧的作用下,詹姆带着不足四千的军队,用了两年的时间,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沿途的贵族对他是怨声哀道,毕竟,近四千人的人吃马嚼,所用的花费,詹姆可是一分钱都没出,全是打得欠条。最离谱的是,他每到一个城池都要至少待上两个月,美名其曰休整。 而就在王后对他一再的催促中,七国境内突然接连在不同地区不同时间内,都出现了巨人的踪影。 比较奇怪的是,这些出没巨人的地方,并没有出现类似凯岩城的事件,也几乎没有人员伤亡和建筑被破坏。 当然,这是对于贵族而言的,那些盗贼或是受害的民众并不这样想。 有点的讽刺的是,旧镇附近就出现了一个巨人,在亲眼见识到那比之巨龙还要庞然的身躯后,学者们才意识到,七国境内出现的巨人压根和北境以外的野人巨人不是同一回事。 等到整个七国都确切相信了巨人的时候,距离凯岩城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年半。 这时,反应过来的七国贵族,非常迅速的做出了相关应对——收拢民众,加高城墙。同时小贵族找大贵族,大贵族带着小贵族去找国王。 就在这种情况下,有着亲身面对巨人经历的詹姆.兰尼斯特被召回了君临城。 又经过半年的商议,国王以及贵族们,终于确定,整个七国境内其实仅有一个巨人,那就是造成凯岩城事件的巨人,两年多来,这个巨人在七国到处游荡,而最后踪迹就在西境。 他们判断,巨人出于某种目的,在七国游荡,但似乎是把西境当做了自己的巢穴。因此,恢复了战争潜力的七国,在国王的号召下,纠集军队,剑指西境。 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根据各地的消息,对于巨人的身高似乎有着不同的说法。有的说是十几米高,有的说是二十来米高,还有的人说是三十多米高。 关于巨人的身高问题,直到军队出发都还没有定论。 这一次对巨人所发动的战争,北境却没有一兵一卒直接参与。国王和其他贵族却没有发出斥责,仅有的些许不满也在北境送来大量粮草、财物之后烟消云散。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从七国境内汇聚,却在还未抵达西境之前,就被巨人击退,或者说屠.杀。 十万人仅有不足三万逃脱,这还是在巨人没有追杀的情况,而国王之手不幸惨死在巨人脚下。 战争结束之后,幸存的国王和贵族们才意识到,巨人不是一个。 而是足足八个。 痛失养父的劳勃国王,压下了对巨人的恐惧,不顾众贵族的反对,限制了他们的人身自由,将他们软禁在城堡,又以这些贵族的名义,对还在掌握的七国发起大征兵。 意图对巨人再次发起进攻。 可惜的是,当一个三十米高,两个二十米高,一个十几米高的巨人,击破君临城城墙,来到红堡面前时。 国王的打算落空了,甚至要小命不保。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国王并没有被杀死,这四个身高形态各有不同的巨人也没有对君临城大肆破坏。仅是向国王宣布,巨人将在西境立国,就离开了君临城。而随后,巨人安心呆在西境,对西境以外,秋毫未犯。 但国王的威信一落千丈,整个维斯特洛大陆都随之风云莫测起来。 (本卷完) 第57章 斯洛 这是一艘来往于维斯特洛大陆与隶属于里斯群岛之间的商船。 里斯是一个建立在岩石上的小城市,是九个贸易城邦之一,其势力辐射范围横跨附近几个岛屿。 里斯的商人在维斯特洛出售里斯特产的红酒和白酒,还会根据客人的需求,向七国的学者或者贵族们推荐毒药。 除了红酒和白酒之外,毒药也是里斯的特产,最为出名的便是一种名为里斯之泪的毒药,这种毒药非常罕见,仅有极少数的里斯炼金师才会制作,又因其独特的味道和致死性,价格极其高昂,却广受七国贵族的喜爱。 当然,这艘中等商船在里斯根本排不上号,像那种罕见高昂的毒药也不是这样的商船有能力接触到的。但这并不妨碍这艘船的主人跑到维斯特洛做生意。 毕竟,七国的金龙谁不爱呢? 商船主人是一名传统的里斯人,有着一双蓝色眼睛,满头的深棕色卷发,已经在这片大海行商十几年,由于做的是红酒生意,销售对象主要为七国的骑士阶层,在狭海冒着各种危险跑一趟,其实也赚不了太多。 但不知是拉赫洛眷顾还是他运气太好,十几年来,一次事故都未曾有过。里斯的同行们因此都喊他“斯洛”,在里斯本土中使用的被劣化的变种瓦雷利亚语中,意为被光之王眷顾的人或是幸运的人。 然而斯洛本人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被光之王所眷顾的话,里斯为数不多的大商队之主就应该有自己的位置。 他站在甲板上仰望着碧蓝的天空,再三确认没有厚重大片的云彩之后,才拍了拍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小肚子,心满意足的拿起酒囊灌了两口红酒。 他从里斯出发,装满商船的红酒在维斯特洛倾售一空后,又在维斯特洛购置了诸如布匹香料之类的特产。 现如今的维斯特洛可不太平静,盘踞在西境的巨人王国,斯洛也是有所耳闻,这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两片大陆之间的贸易,从短时间上来看,是积极影响,两者之间的贸易更为频繁,来自于另一片大陆的商品在维斯特洛的价格也有所提升。 但由于巨人的威胁,国王的无能,许多富有的安达尔人乘坐来自厄斯索斯的商船,选择离开维斯特洛大陆,这从长远来看,对贸易的影响是消极的。 斯洛没有那么长远的目光,他很高兴这几次的红酒能够买个好价钱,更开心的是,每次从维斯特洛回来,都能捎上几个安达尔人。 这些拖家带口的安达尔人,出手往往很是大方,前几次他都心生歹念,如果不是这些背井离乡的安达尔人护卫力量太足,想必这片狭海又会多出一些冤魂。 此次返程,他同样捎带上了不少安达尔人,比较晦气的是,这批安达尔人都是穷鬼,仅是船费都榨干了这群穷鬼的家底,斯洛除了在心里大骂几句穷鬼之外,倒是没有生出什么其他念头。 一个精瘦黝黑的水手从船舱走出,直奔站在甲板的斯洛。 “主人,又有一个安达尔人死了。” 船上的水手都是他的奴隶,一共有八个,还有一个他高价从布拉佛斯请来的自由人厨师。 斯洛对这个消息没有太大反应,这批安达尔人应该都生活在内陆,几乎不通水性,刚上船的前几天还好,但在大海上漂泊长达半个多月之后,无法适应船上生活的人,都伴随着呕吐幻觉,虚弱而死了。 他在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嘲讽的同时心生淡淡的怜悯,但次数多了,他也习惯了。 “照旧处理就行。” 他又喝了两口红酒,心里感叹着在大海上讨生活不容易,之后又生出莫名的优越感。 “但我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嘿嘿……” 一滴雨水穿透云层,跨过漫漫高空,执着的砸在了斯洛的鼻尖上。 “嗯?” 斯洛的视线聚焦在他的鼻尖,鼻尖的重影倒映在他的瞳孔,他伸出手摸了摸,微小的湿润感清晰传来。 不等他确认是不是飞溅上来的海水,他的视野就陷入了阴沉的黑暗中。 不久前还是碧蓝如洗的天空,突然之间就被浓重的乌云覆盖,视线所及,都是翻腾的黑色天幕。 “轰——!” 乌云张牙舞爪的翻腾着,一道道形态各异的闪光在黑色天幕上游走,随之而来的是骇人可怖的轰轰雷鸣。 “这……这怎么可能?”斯洛有些不解的看着四周的变化,依照他以往的经验,最近几天是不可能有风暴的。 一阵不知从哪儿而来的狂风,扑面迎来,带走温度的同时,也让这艘中等商船左右摇晃起来。 斯洛从深深的不解和震惊中回过神,压下内心的恐慌,在突然压抑和沉闷的商船上大声呼喊指挥起来。 “快!立刻将风帆降下来!” 他一把撕掉上衣,最为直观的感受着海风的呼啸,虽然可预见的暴雨还没有降下,但突如其来的狂风已经让这艘中等商船有了倾覆的危险。 一个水手应声行动,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稳住身形,又把帆绳系在腰间,灵活熟练的爬上桅杆,举目四望,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茫茫海洋,以及翻腾着闪电游龙的漆黑天幕,而这艘在前两者之间对比下无比渺小的商船,让水手突然有了一种无法呼吸的深沉压抑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耳边传来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怒声呵斥,水手低头看到斯洛愤怒咆哮的表情,虽然听不清具体声音,但水手很清楚斯洛在说什么。他紧了紧心神,连忙解开绳索,将风帆降了下去。 风帆降了下来之后,商船虽然仍在随着海面摇晃,但已经没有了马上倾覆的危险。 斯洛稍微松了口气,注意到意识不妙而从船舱走出的几个安达尔人,虽然面色惊慌,但强作镇定的跑过来,大声询问。 “船长!我们几个做过水手,哪里需要帮助?” 这种时候,斯洛无心去思考,更没有时间确认几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只凭直觉认为没有被大海上的生活击败的安达尔人,应该确实做过水手,至少有所了解。 于是他指着甲板上的几处地方,大声吩咐下去。 雨滴落在大声呼喊的斯洛身上,转瞬之间那雨滴就连成一片雨幕,将仍在甲板上的人全部打湿。 暴雨加上狂风再加上大海,三者相加就变成了一场恐怖的天灾,对于这艘中等商船来说,尤为如此。 “船长,雨太大了!甲板积水太多了!” 斯洛疯狂的用木盆将甲板上的积水,往海里倾倒,但一个浪花,更多的海水冲上甲板。 这艘商船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几次接近倾覆,都被船上的众人拼了性命得救了回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暴风雨不见消退,反而越发狂暴。 而与之相对的是船上众人逐渐筋疲力尽,还有几个水手因力竭而被海浪冲走,甲板上全是积水,水手们的半个身子都泡在水中。 绝望笼罩了整艘船。 “完了……”斯洛绝望的嗫喏着苍白的嘴唇,深棕色的卷发没了平时的蓬松感,完全的贴在了头皮上。 他从未遇到过像这次一样既突如其来又久久不息的暴风雨,在筋疲力尽,深深绝望之下,他几乎放弃了求生的欲望。 一道巨浪袭来,打的商船再一次差点淹没在大海之中。 商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那声音在狂风暴雨中低不可闻,却被沉浸在绝望中的斯洛清晰捕捉。 他一下瞪大了蓝色的眼睛,妻子和孩子的脸庞从他脑海闪过,由此而生的一股强烈求生欲,让他精神一振。 “拉赫洛在上!一定保佑我活着回去!”他内心祈祷,双手四处摸索着,直到抓到了一个木桶,继续艰难徒劳的清理着甲板上的积水。 “嘭——”巨浪不知是第多少次的打击在了商船上,木桶脱手而出,斯洛被巨浪拍击在了船沿上,一时间头晕眼花,又要顺着船沿栽倒进甲板上的积水内。 狂风再次加剧,浪涛随之扭动着。 被水呛到的斯洛清醒过来,顺着甲板爬起,死死地抓住了船沿。 就在这时,一道冲天而起的巨浪狠狠拍击在商船上,早已不堪重负的商船瞬时四分五裂的解体了。 商船的碎片随着巨浪起起伏伏,斯洛死死抓住一块碎裂的甲板,耳边隐约传来哭嚎声,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而他随着巨浪起起伏伏,在暴风雨中逐渐远去。 巨浪无数次将抓住甲板碎片的斯洛拍进海中,斯洛又无数次凭借着强大的求生欲从海中浮出,他就是不肯不甘心被大海淹没。 这股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他,直到他油尽灯枯,再也无法保持住自己的意识清醒,就连妻子孩子的脸庞都开始模糊。 一道巨浪将他与甲板碎片分开,他则被巨浪卷到半空。 “……‘斯洛’” 还在半空时,他就昏死了过去。 但在他昏死之前,他似乎看到了在他即将落下的翻腾海面上,被巨浪冲来了……一艘船。 那艘船的桅杆上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真是个幸运的人啊……” 第58章 植入失败! “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哈达.尤伦看着昏迷的斯洛,不由感叹出声。 …… 安常一行五人,在维斯特洛的多恩领,从一位商人手中购置了一艘九成新的中型帆船,因为没有在多恩领发现殖装适配个体的存在,所以安常早早结束多恩领的游历,坐上小船向着狭海对岸而去。 按照安常的想法,展开殖装载体直接带着几人飞过去就行。 但除了哈达一贯的附和之外,却遭到罗柏三人的强烈抗议,罗夏还好,主要是从未坐过船的罗柏和塔塔娜,最后抗议有效,安常同意了坐船去的提议。 有些人表面上是一位吟游诗人,实际上是一位合格的船长。 买下船之后,兴致勃勃的罗柏提议自己作为船长,安常作为大副,罗夏作为水手长,哈达和塔塔娜就成了水手。塔塔娜表示不满反对,罗柏表示反对无效。 登上船之后,罗柏才尴尬的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会驾驶海船,而自己任命的大副和水手长也都对此一窍不通。 就在安常考虑雇佣几个老练的水手时,哈达.尤伦站了出来,这个有着丰富阅历和经历的男人,为了生计曾经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商船船长。 于是,哈达担任船长,拿出尘封的海图,规划好航线之后,在十天前从港口出发。 这个时代的船只航行速度和舒适度只能说是一言难尽,但好歹顺风顺水,尽管如此,前两天的时候,罗夏还是吐的不行,一周之后才稍微适应。这多亏了四年来锻炼出来的强壮身体。 而罗柏和塔塔娜因为殖装的原因,倒没有晕船的反应。 两天前,一场风暴席卷整片狭海,东至厄斯索斯沿海岸,往西甚至是波及到了处在西南方位的铁群岛,这是安常亲眼观察到的情况,至于两片大陆有没有被波及,他就不知道了,因为海平线的问题,他不飞到高空是看不到两岸的。 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安常就张开力场笼罩帆船,将大海上最恐怖的天灾与这艘帆船分割开来。 这场暴风雨来的很是蹊跷,在安常的观察下,就像是凭空出现了无穷无尽的乌云,天气变化一点都不符合他前世的气象模型。 但他懒得去追究,四年来,在他的努力下,他对于身躯的掌控程度向前迈出了一大步,曾经可以将他冲刷的接近崩溃的庞然繁杂的信息流,如今应对起来,勉勉强强算是得心应手吧。 他如今可以很轻松的从这些庞然信息中,分离出对应他常识的所有信息,并且试图理解掌握那些不在他常识范围内的信息。 将自身笼罩的力场扩大张开就是这四年来的成果之一。 这场暴风雨对于五人来说,几乎没有影响,罗柏等人早已见怪不怪。 安常除了将暴风雨与帆船分割开来之外,没有做其他的事情,任由这艘在暴风雨中稳如磐石的帆船随风逐流,因为这场暴风雨掀起的巨浪和狂风在将这艘帆船带往狭海对岸。 虽然稍微偏离了一点点方位。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斯洛——在里斯本土劣化的变种瓦雷利亚语中意为幸运的人,就恰好被巨浪卷起,随后直直的落到帆船的甲板上。 这才有了哈达发自内心的由衷感叹。 安常早在斯洛被巨浪卷到附近时,就注意到了,还不等他随手救下这个搏击风暴的人,这个幸运的家伙就自己落在了船上,这让安常平静的内心也起了一丝波澜。 黑色眼睛中的幽暗已被神采占据一半,脱离了那种随时都会崩溃的境地之后,他对自身的处境慢慢接受,但他的目标没有变化,只是没了随时会精神思维崩溃的危险后,没有那么着急了而已。 罗柏几人正在对斯洛展开救治,主要是哈达在救,罗柏和罗夏旁观。塔塔娜此时则不在甲板上。 “文明主体,此人为适配体。”火种程序做出检测后出声提醒。 安常闻言,目光闪了闪,从桅杆飘落。 “让我来吧。” “克拉兹易,你又要创造巨人了吗?”罗柏闻言,出声询问,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四年的时间过去,容貌继承了其母亲特点的罗柏,已是一位俊俏的美少年。 罗柏一直都知道,维斯特洛大陆上有关于巨人的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克拉兹易,甚至于他罗柏本人就是一名巨人。但在凯岩城事件还未发生,征伐巨人的战争还未打响时,那时还小的罗柏并没有意识到安常所做的事情,会对维斯特洛大陆产生什么影响。 与生俱来的正义感,让他在认识到巨人战争对于七国的民众所造成的深重灾难后,就对于始作俑者心怀不满,直到安常以这属于变革前夕的阵痛,落后体制下的愚蠢国王做出的愚蠢决策才造成的,等说辞才说服正义心大发的罗柏。 巨人不出西境的原因也是出于罗柏反复在安常耳边说什么国王做出的错事,不应由无辜的民众买单,作为一切的源头,克拉兹易你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之类的话,他才往西境跑了一趟,将巨人约束在了西境。 就算被安常说服,可看到安常打算再次创造出新的巨人时,罗柏还是忍不住出言询问。 “我是在救他,哈达只是个吟游诗人,不是学者,你指望他能救活这个濒死的落难者?”说着,安常看了一眼哈达。 而哈达则露出一个微妙的尴尬笑容。 我好像……真的可以。 一边起身让开位置,一边开口说道:“大人说的对,这个落难者非得大人亲自出手不可。” 罗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却不再开口说话。 而已是成长为铁塔般汉子的罗夏欲言又止,与身形相比还略带稚气的脸庞露出纠结的表情。 注意到这一幕的安常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概两年前的某一个夜晚,罗夏终于鼓起勇气,向安常请求给自己植入殖装,却惨遭拒绝。安常直接告诉他,他与殖装的匹配度不够,无法植入殖装。 之后,他就彻底死心,随后一直坚持根据安常给出的锻炼方法进行磨练,这一身腱子肉都是他这两年挥洒汗水得来的。但像他这样的,巨人可以一只手捏死好几个。 一丝紫色的光芒闪烁在安常的指尖,随后那光芒扎进斯洛的胸膛。 丝丝光芒流转,化为一股强烈的光芒将斯洛淹没,等到光芒消失后,斯洛苍白干裂的嘴唇恢复红润,被甲板碎片割开的手掌也愈合完好,甚至就连那头深棕色的卷发都再度有了蓬松感。 哈达熟练的掏出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罗夏则目露淡淡艳羡,但随后艳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异常坚定的眼神。 罗柏则是在内心自语,希望这个家伙是个好人。 “植入失败了啊……”安常目光盯着没有一丝一毫殖装痕迹但又确实被修复好身体的斯洛,若有所思。 在他的视角中,那代表着殖装的紫光,在斯洛体内游走时并没有如同其他适配体一样,生出遍布全身纠缠器脏的紫色脉络状的殖装体,而是直接消失在了他的体内,就像是被他的身体吸收了一样。 “植入失败!开始检索原因——” “适配度:99%!” “不存在植入失败的可能!” “检索不到符合情况的相关信息!” “再次检索!” …… “嘀——” “保护程序强制停止检索行为!请文明主体自行解析当前情况!” 安常听着耳边火种程序的机械声,看着仍旧处在昏迷中的斯洛,不由沉思起来。 第59章 一号信息 风暴依旧,大海肆意的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一艘随着巨浪起起伏伏的帆船,看似随时都要被大海吞噬,实际上,帆船没有感受到哪怕风暴的一丝威力。 安常兀自沉思着,他刚刚从这个殖装植入失败的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信息。 而随着眼中神采的跳动,进入快速深度思考状态的安常,敏锐的察觉到那股陌生信息其实并不陌生,它始终夹杂在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从安常的躯体开始能够接收信息流的那一刻,就始终存在。 只不过,这股信息属于安常的常识范围之外,哪怕安常的精神逐渐强大,没有参照物的他也无法从庞然繁杂的信息中,注意到这股与其他常识范围之外的信息没有区别的信息。 无论从本质上来讲,还是对于安常而言,那股相对于总信息来说犹如沧海一粟的信息,既微小又没有任何寻常的地方。 直到安常今日,亲眼目睹了那股信息的出现,会发生的变化。 于是,安常将其标记,又从过往的信息流中吃力的辨别寻找,然后对比分析下,他只得出了一个无用的信息。 那就是在此之前,于此相同的信息每时每刻都存在着,但相比落难者斯洛在殖装植入失败那一刻所散发的信息而言,太过微小。 准确来说,是类似波动起伏的样子,就像同一种颜色放到不同环境中,其显眼程度的不同。 在植入失败的那一刻,这股被安常命名为一号未知信息,简称为一号信息的信息流,异常强烈,像是在一片漆黑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那般引人注意。 当然,这是建立在有目光看过来的情况下,如果没有目光存在的话,这股信息再怎么抓人目光也毫无意义。 一号信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安常一时半会也无法探究,只是将其标记放到一边。毕竟类似于一号信息这种常识范围之外的信息,他已经有许多都做了标记,等待进一步的分析。 “咦?这是谁?”音色很是清脆,带有疑惑的女声响起。 安常目光一转,塔塔娜从船舱走出,疑惑问道。 塔塔娜要比罗柏大上两岁,十六岁的她比罗柏还要高上半头,根据安常的准确目测,身高一米七三,三围……呃,反正那身灰色宽松的衣服,愣是被她穿得前凸后翘,搭配上棱角分明又不失柔和的五官,整体来看,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进入青春期的罗柏有时和塔塔娜说话,还会脸红,然后就会被发现这种情况的塔塔娜疯狂嘲笑,丝毫没有顾及到罗柏未来北境之主的身份。 “塔塔娜小姐,这是一位落难者,刚刚被大人救治过。”哈达停下书写的动作,笑着回答道。 在维斯特洛通用语中,“大人”一词可以用在很多地方,但一般都会在前面加上名字,表示对上位者的尊重。而不加名字单独使用的情况仅有一种,即是教会修士在正式祷告时会以“大人”代称七神。 这主要是因为七神是指一位神的七种不同形态,而每种形态都有专属的对应修士,例如战士形态的七神所对应的修士,会在胸前挂着一个小锤。 而在圣堂正式祈祷时,则不分哪一种形态,统一用“七神”或是“新神”亦或者单独一个音节的“大人”所代称。 但两个信奉旧神的北境孩子当然不知道“大人”这个单独音节所隐含的意义,仅是从语法上理解为“大人”的意思,虽然前面没有加上名字挺奇怪的。 “哦,是这样啊。”塔塔娜回应着,好奇的走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幸运的家伙。又看了看四周。 天地之间一片昏暗,暴风雨卷起的巨浪拍击在帆船四周,隐约凸显出一道透明的圆形护罩。虽然那风雨没有突破无形的护罩,但帆船还是被暴风雨的力量,推动着向着某个方向驶去。倘若帆船没有那层无形的护罩,恐怕早已被狂怒的大海吞噬。 于是塔塔娜脱口而出:“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同样说过类似话语的哈达.尤伦不由会心一笑。 就在这时,身体损伤被完全修复的斯洛,因为内心强烈的信念,让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直接遭受暴风雨长达一天多的蹂躏,斯洛此前的神志早已模糊不清,记忆还停留在无尽翻涌的巨浪中。 醒来的第一时间,他浑身都绷紧起来,一下就进入高度紧张的状态,等到他意识到自己不再被巨浪裹挟的时候,又一下从紧张状态放松下来,仰躺在甲板上疯狂的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的笑容就凝滞在那儿,如果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的话,那么,谁能来为他解释一下,为什么那么大的浪花可以在他头顶翻涌着,沿着一道弧线四散开,而不是一下砸在他的脸上?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令他喃喃自语。 “拉赫洛在上!拉赫洛在上!这果然是光之王眷顾!” “不,你可能确实被神灵眷顾,但那绝不是什么光之王!”一道不知为何异常严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循着这口音奇怪的话语看去。 一张极其典型的男性安达尔人相貌出现在眼前,斯洛大概明白了口音奇怪的原因。但他没有在意这些,反而笑着说道:“不管是哪位神灵的眷顾,都值得为此奉上我微不足道的信奉。” 他说着,直起身子,甲板上的几人映入眼中,最为吸引他目光的是一位身穿样式怪异,紫色衣物的少年,这少年身形健硕,身材高大,一头黑色短发,相貌却是斯洛印象中从来没有的一种。 而第二个吸引他目光的就是少女塔塔娜,但他很快移开目光,在半大少年和壮硕汉子身上停留了一下,从容貌特点来看,除了黑发少年无从判断,那美丽的少女和壮硕汉子都有着安达尔人的一些特征,半大少年和搭话的中年男人都是典型的安达尔人相貌。 “你们在说什么?”塔塔娜问道。 斯洛自语用的是里斯本土的变种瓦雷利亚语,塔塔娜、罗柏和罗夏是听不懂的。 “美丽的小姐,我在赞美拯救我的神灵,感谢你们的庇护。”斯洛起身,双手交叉着深深鞠躬,用维斯特洛通用语,充满感激的回答道。 他起身后,注意到无论是美丽少女,还是那个半大少年都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黑发少年。壮硕汉子倒是面色如常,而中年男人则是微露笑容。 “我是来自里斯的斯洛,感谢各位恩人,”他自我介绍了一下,同时再次表达内心的感激,然后他指了指帆船四周,既好奇又显得小心翼翼的问道: “能否告诉斯洛,这是这么回事?” 第60章 《‘大人\’》 因为那层无形的护罩,任是怎样的惊涛骇浪都被牢牢挡在帆船之外,帆船之内和帆船之外俨然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安常没有过多的把精力放在幸运的斯洛身上,淡然接受了斯洛的感谢,冲他微微颌首,又消失在了原地。 他自然熟练的运用着强大躯体,没有在意发出惊呼的斯洛,有这种震惊反应的,斯洛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安常根本没有在意过这些。 下一瞬间安常稳稳的站在了桅杆之上,目光看向阴沉昏暗的天空,视线穿透厚重翻腾的乌云,他的视线投注于星球之外。 来自于星空的信息是最纯粹的,因为安常对于天体的了解不多,这些信息中在他常识范围内的很少,他只需要简单粗暴的分辨出什么这些信息中极少的一部分,剩余的被他忽略,转而由身躯自行处理。 就是依靠这种方法,安常才能在信息流冲刷中保持住自身的思维,并且在信息流中逐步强大自己的思维。 当然,他将自身精神思维的逐渐强大,大部分归功于自己强大的信念,这种仰望星空的方法仅仅只是起到了加速的作用而已。 但他始终没有意识到,冲刷他思维精神的绝大部分信息都来自于他脚下的这颗行星,星空中的信息与之相比不过九牛一毛。 …… “……都是那位‘大人’的意志!”哈达.尤伦一脸狂热的挥舞着双手,口中飞沫乱溅。 在他面前,斯洛一脸的呆滞。 按理来说,一个土生土长的安达尔人人,还是一位贵族,虽然已经落魄了,但七神的信仰应该是扎根在内心深处的。 然而,生活所迫的哈达,加之自身对于诗歌的喜爱,促使他在七国游荡奔波,又机缘巧合之下,去到了狭海对岸的厄斯索斯,十几年来游走在两片大陆之间,其见识之广,经历之丰富,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随着阅历的增长,切身体会过的种种苦难,他的信仰也在不断变化,而越发沉痛的经历让他不再满足于神灵给予的精神安慰,但又没有哪一位神灵给他现实意义上的恩赐。 他从最初,盲从的和因贵族的迫害而举家逃难的农民一起向七神祈祷救赎,但在不久之后,农民的妻子和孩子就冻死饿死在了荒路边,那张枯黄干瘦,绝望高呼七神之名的脸庞还深深印在他的脑海。 再到将信将疑,与布拉佛斯的奴隶少女向光之王祈求平安,但在第二天,他就在街道上见到了少女的尸体,赤*裸的身躯上满是狰狞的伤痕。她满怀希望的说着要好好长大成人,生儿育女的音容笑貌仍旧历历在目。 见遍人间疾苦的他,对于神灵的存在产生了怀疑。如果神灵真的存在,那怎么不见祂怜悯这可怜的善良人? 直到他见到安常以后。 再直到他跟随安常一路走来,从安常描述的另一个世界的话语中,他突然找到了一切疑惑的答案。 也许,并不是神灵不爱世人,而可能仅仅只是祂的使者不爱世人。 那些自诩为神灵使者,却与迫害者同流合污,曲解神灵旨意的所谓使者才不爱世人。 他从安常的话语中,得到光明的希望和彻底的救赎,他记录下安常与罗柏三人的对话,打算等到完成之后,就去将救赎带给所有困难的人们。 …… 对于哈达.尤伦的所作所为,安常一直看在眼中,就连那本哈达仍在不断完善的,被哈达命名为《‘大人’》的书,书上的每一个字,他都了如指掌。 在安常看来,《‘大人’》如果删减掉穿插在全文中描述神灵的伟岸和慈悲,关于神灵之类的玩意之后,无疑是一部会有深刻影响力的宏伟巨著。 但就算不做相关的删减,这本《‘大人’》,一旦流传出去,仍是可预见的会在整个世界掀起巨大的时代浪潮。 不过,令安常嘴角抽搐的是其中开篇关于他的描写,什么从不可知之地醒来睁眼创造了世界,什么见世人多苦多艰,行走人间播撒救赎之类的描写。 就算安常的思维精神一直被信息流冲刷,很难有情绪上的起伏,也仍是对其中的描写感到一阵羞耻。 好家伙,直接都整成创世纪了呗? …… 罗柏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尴尬的羞红了脸。 实在是哈达对罗柏的介绍太让他难为情了。如果没有经受过安常关于另一个世界知识的洗礼,他恐怕会认为哈达是在渎神,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坦然接受哈达对他的吹捧。 说到“北境之主和先民的国王”他还能向着斯洛微笑致意,但“神的义弟”是什么鬼? 罗夏面色也微微不自然,他虽然认同哈达对于安常和罗柏的描述,但是并不认可哈达对他的介绍,“第一位追随者”“‘大人’的臂膀”他觉得过于高捧他了。 而还不等哈达介绍到塔塔娜,她就意识到不妙,在哈达之前出言自我介绍了一下。 “喊我塔塔娜就行,不要听哈达胡说。” 这让未能完全尽兴的哈达略有失落,但又很快的掏出自己还未完成的巨著,兴致勃勃的拉着斯洛跑到一边,进行深度的探讨去了。 在安常看来,其实主要是哈达单方面的忽悠。 …… 这场暴风雨持续了五天,在哈达被救的第三天下午,风暴终于渐歇。 大海终于再次见到阔别已久的太阳,好似被那柔和的橘黄光芒安抚,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而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只剩半个身子的夕阳,一艘帆船静静漂流。 斯洛站在甲板上,举目四望,这暴风雨过后的平静海面让他莫名感到一阵不真实感。 嗅着海风,沐浴着夕阳的余晖,眺望着海面,用维斯特洛通用语向身旁同样沉浸在久违夕阳中的哈达问道:“哈达大人,您能辨认出我们被风暴带到什么地方了吗?” 这场暴风雨将帆船带到了一处斯洛完全陌生的海域,他不由有点担心会不会迷失在这片大海上。 哈达却完全没有一丝担忧的表现,而是轻轻笑着说道:“不用担心,‘大人’会指引我们的。” 而哈达口中能够带来指引的‘大人’,却面色有点奇怪的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看不到厄斯索斯海岸和维斯特洛海岸了。 第61章 无名岛屿 安常极尽目力的环顾四周,目光所及是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平静到接近死寂。 像这种只能单一的看到事物表面的情况,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遇到过了。他本以为只会永远在自己逝去的过往记忆中缅怀,未曾想到,它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仅仅是目力的问题,他的听力、嗅觉、甚至是触觉,都好像回到了他前世那具孱弱身体一般的水平。 但是,那由不可计数的能量循环形成的力场感知,仍在疯狂接收着庞然繁杂的信息流。 而力场的范围是有局限的,安常的目力、听力所能接收到的范围要远远大于立场范围。突然没了视力、听力所接收到的信息流,让安常的思维剧烈波动活跃起来。 安常在力场范围内,一方面眼睛等感官告诉他那是平静的海面,一方面力场接收到的信息却让他以为自己仍旧身处暴风雨中。 这种极其矛盾冲突的怪异感受,让安常眼中的神采猛烈跃动起来。 他双脚缓缓离开桅杆,抬头盯着他视线无法穿透的天空,直飞而去。 在飞离了海面高度大概几百米之后,猛然加速,原本温柔吹拂的微风骤然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却没有对安常造成一丝阻碍。 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从安常两侧划过,伴随着不断传来的“嘭嘭”巨响,安常的速度越来越快,其身上的紫色衣服随着速度的增快而像流水一般波动。 随着不断的飞行,安常眼中的神采疯狂跳动起来,嘴角也勾出一丝惊诧的弧度,按照以往的经验,他此时早就应该破开星球的大气层,出现在星球之外。 可他没有,甚至于飞行那么久,无论是力场感知还是眼睛都在告诉他,自他飞上高空后,四周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 但安常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加快速度的向上飞去。 毫无声息的,安常的视野一暗,他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海底,前一秒还在高速向上飞行,下一秒安常就无端端的变成从海底向海面冲去的样子。 这让安常愣了一下,缓缓悬停在海底之中,被他分割开来的一道完全无水的长长气泡空腔,在他身后炸裂为无数浪花,从海底蔓延向上开来。 他就这样悬停在海底,陷入了思考之中。 片刻之后,安常向着海面浮去。 不久就看到帆船的船底,确认了某种猜测的安常,不再在海底停留,飞出海面之后,随便找了个方向破空飞去。 片刻之后,安常从相对方向飞了回来。接下来他又选择了不同的方向尝试,但结果都是不出意料的从相对方向回来。 最终安常终于确认,自己一行人似乎因为某种未知原因,而被困在了一个在空间上会循环的死寂大海上。 这片空间相互交错循环的地方,将安常的五感限制为常人程度,除此之外,安常在来回十数次得尝试中有别的发现。 尽管五感受限,力场感知的回馈还是让安常注意到了这片空间信息上的异常。 那就是在这片交错循环的空间,所发出的信息中,包含在内的一号未知信息变得极为活跃,这股占比极为微小的一号信息,在活跃程度上却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那样显眼。 具体活跃到什么程度呢? 一号信息甚至以不足亿万分之一的占比,带动几乎所有信息变得活跃起来。这也是安常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的原因。 安常推测,这片空间的形成与活跃的一号信息有着莫大的关联,亦或是直接原因。 虽然摸清了大致原因,但是安常并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他能用的并不适用于罗柏等人。 …… 看到安常从高空落下,哈达连忙走上前去,语气恭谨的问道:“大人,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驶去?” 夕阳消失在了海平面上,只余昏黄的最后光亮。 安常缓缓摇头,说道:“这片海域非常奇异,我暂时找不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哈达听闻,不仅目露少许不可思议。四年来在维斯特洛大陆的游历,已经习惯了安常近乎全知表现的他,在此时显得很是震惊。但他转念一想,也许这是大人对我们的考验呢? 他面色一正,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一脸惊喜的斯洛打断。 只见斯洛满脸惊喜的小跑过来,手中还拿着一支产自潘托斯的单筒望远镜。口中喊道:“大人,在西南方位好像有座小岛。我们可以在黑夜来临之前,登上那座小岛,补充一下淡水和食物。” 哈达一下把单筒望远镜从斯洛手中夺回,双手小心摸索着,又借着夕阳最后的光亮仔细检查,直到检查完毕,发现没有损坏才松了口气。 这支价值不菲的单筒望远镜可是哈达为数不多的几件具有特殊意义的珍重物品之一,由不得他如此作态。 而安常眼中的神采则剧烈波动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异样的斯洛之后,转头将目光投向西南方位。 极目远眺,没有一丝起伏的平静海面上,出现了一道隐隐约约的黑影,似乎就是斯洛口中的小岛。好像就仅仅只是一座岛屿而已。 可关键问题在于,安常此前在这片海域来回搜寻不下百次,除了大海之外,别说那么大的岛屿,就连一块石头他都没有发现。 而此时,这座岛屿突然被斯洛发现在帆船的不远处,无论怎么看都疑点重重。 但安常只是仔细打量了一下斯洛,并没有开口质问的意思。主要是他没有能够适用于罗柏等人,离开这片海域的方法,而暂时听从斯洛的意见,这个几乎把罪魁祸首写在脸上而又表现的毫不知情的人。貌似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于是,安常几人决定登上那座无名岛屿,且先不论能否补充到淡水和食物,单说早已腻歪海上生活的罗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体会脚踏实地的感觉了。 帆船就这样乘着昏暗的夕阳余晖,缓缓向着那座无名岛屿驶去。 行驶过程中,站在桅杆之上的安常,一直微皱着眉头,目光没有离开过不远处隐隐约约的岛屿影子。 第62章 登岛 最后一丝属于夕阳的光芒也被夜色吞噬,重新占据天空的是一颗颗或暗淡或闪烁的星星,以及一轮皎洁的圆月。 那圆月光滑似圆盘,没有狼头似的黑影。 安常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作为直接促使“狼月”这一词语诞生的他,在月亮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不仅月亮上再无由他一拳一拳硬生生砸出来的狼头,这漫天星辰的排布也与他此前日夜仰望的星空有着细微的差别。 多出来很多暗淡的星星,而这些星星在安常印象中都已经毁灭,是其毁灭爆发出的最后的光辉告诉安常的。 而眼下,这些本已消失的星星,重新高挂天幕,这让安常不由陷入思索。 如果他的五感还未受限,他的目光所及,那些光那些信息都会让他犹如身临其境的观察获知一切。但他的目光已经看不到那么远了。 而力场感知的范围太小,就连这片“渺小”的狭海都笼罩不了。他只能动用大脑思考推测这些现象背后的原因。 有点因为生涩带来的吃力感,自从他可以直接观察到一件事物的所有信息后,他就基本没有对这些能够一眼看透的东西动过脑子。 就在安常思索中,帆船缓缓停靠在了岛屿上。 罗柏第一个跳下帆船,脚下传来沙滩特有的柔软下陷感。终究少年心性,他不由蹦跳了几下,又回身大声招呼几人下船。 安常被罗柏的声音打断思考,他看向这片停靠帆船的地方。 借着月光,此前只能看到一片黑影的岛屿,随着帆船停靠,距离拉近,已经看不到边际线,入目所见就好像在大陆上的某处海岸一般。 沙滩上生长着几颗笔直的树木,树木主干上长着又长又宽的树叶,除了没有果实外,和安常前世中的椰子树极其相似。 除此之外,沙滩上还遍布着许多形状各异,但都千奇百怪的黑色礁石。 而在不远处则被一片森林遮蔽了所有投去探寻的目光。 这片树林在月光皎洁的光辉下,染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银色光晕,透露着一股未知的神秘感。 …… 罗夏手拿木锤和木栓,将连接着帆船的绳子套在木栓上,然后挥舞木锤,手臂肌肉虬结发力,“当当”两下就将木栓深深砸进地面,起身拾起插在一旁的火把,向着安常几人走去。 在离帆船停靠不远处,安常几人围着被哈达升起的简易篝火坐下。 “我提议,”罗柏开口,蓝色的眼睛映照出篝火的形状,随着火焰的跳动,那双蓝色眼睛明灭不定。“我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天亮再探索这座未知的岛屿。” 说完他看了一眼安常,他的这番提议,是建立在规避危险和他本身的谨慎之上。大致了解安常能力的他,这番话本就没有把安常包含在内。 出乎罗柏预料的是,安常微微颌首,出声表示赞同。 “这片海域有点问题,这座岛屿也很是蹊跷,面对未知,还是谨慎为上。” 哈达立马附和,“大人说的对!” 作为被救者,斯洛显然没有什么发言权,只是点头附和。 塔塔娜则开口说道:“克拉兹易小弟,你等会可以自己先探查一下这座岛屿吗?”她说着,调整了一下坐姿,有某些地方明显的跳动了一下。 真的那么有弹性吗? 罗柏小脸微红,注意力直接某些东西转移,脑海的思绪微微跑偏。 塔塔娜的母亲茉莉名义上是安常的奶妈,而安常也没有否认这个事实,“克拉兹易小弟”这个称呼,被塔塔娜从小喊到大。 安常抵触这个称呼的时候,他还不会开口说话,日长月久他也渐渐习惯了。这个某种意义上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对于女儿的思念。 “好。”安常点头同意,这片会发生空间循环的海域,让他失去了超常的五感,也让他丢失了力场范围外的掌控。根据安常的猜测,突然活跃起来的一号信息可能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而在他力场范围内的岛屿部分,一号信息的活跃程度更为剧烈,这种变化被安常察觉到,内心微微生出一丝不安。 不安的对象并不是他自己,而是罗柏几人。 几年来的陪伴加上安常本身逐渐适应了信息流的冲刷,他的思维情绪不再被压制的那么厉害,他对于塔塔娜、罗柏、罗夏和哈达也有了一定的感情羁绊。 不再是那个会理所当然的想出“带着几岁大的罗柏和塔塔娜高速飞行,身体承受不住崩溃就激活殖装修复”念头的他了。 上一次安常心生不安,还是奈德死的时候,这不由让他内心有些担忧,已经做出了不会远离罗柏几人的决定。 但这丝毫不会影响安常对于这座岛屿的独自探索,他只需要保证罗柏几人能够在他的力场范围内就行。 虽然与超常五感,特别是目力和听力比较起来,他的力场范围很小,但那也仅是相对而言。 按照安常前世的衡量方式来说,他目前的感知范围为:以安常为中心,直径五公里的一个球体。相较于四年前,有了极大的提升,这和安常逐渐强大起来的精神思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个力场范围是什么概念呢? 放到安常前世的天球来说,站在一些深度比较浅的海面上,他的力场范围甚至可能会触及到海底地面,亦或者超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理论上来说,安常在力场范围内应该是全知全能的。因为力场范围内的任何信息任何变化都会回馈给安常,可是庞然繁杂的信息远不是现在的安常可以理解并掌握的。 但是常识范围内的信息就已经足以让他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安常自信只要塔塔娜几人处在力场范围内,就绝不会发生意外。 “嗯,我也同意。”罗夏从一旁走来,强壮的身躯像是一座小山般横压过来,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左手平举着铁锅——铁锅内平躺着一个包裹,右手拿着火把。 “好,就这么办!”罗柏的注意力被“全副武装”的罗夏吸引过去,严格来说,是罗夏左手上的铁锅和铁锅里的包裹,蓝色眼睛中的期待光芒几乎冒了出来。他偷偷擦了擦嘴角不自觉流出的口水。 罗夏走到篝火旁边,将火把扔进篝火中,坐下之后,从包裹里掏出处理好的食材——主要是腌制过的咸鱼,其次是一些晒干之后的木耳香菇之类的东西,开始自己的烹饪。 而看着罗夏动作的几人,除了安常之外都微有骚动。 罗柏故作稳重的将右手握拳,拳眼朝上,放到自己口鼻间假咳了两下,说道:“咳咳…嗯,一个好的休息前提是一顿好的晚餐!”他说完就原形毕露,一下扑到罗夏身上,“罗夏大哥,请务必给我做两份!”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我也要!”塔塔娜和哈达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个……”斯洛慢了一步,但还是坚定的伸出右手,“我也是!” 夜色下,林立着各种怪异礁石的沙滩上,散发着淡淡银色光晕的神秘森林之前。 橘黄的篝火映在安常脸庞之上,他就这样看着眼前一幕,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一丝淡淡的微笑。 第63章 通知!!! 安啦安啦(?????),不是太监感言。 就是想说一下我目前的想法。这是在我刚刚打算睡觉之前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经过我反复思考——主要是这个念头一直压不下去,要是不付出实际行动,怕是今天都会失眠。 其实我现在的想法很简单。 当我重新续杯,而不是另换新茶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把这本书好好写完的决定……哪怕是一个人打单机! 算是不给以后的自己留遗憾吧,被之前的自己留一大堆遗憾真的真的真的好难受。现在的我深有体会,因为过去的我给现在的我留了好多遗憾(泪目),其中就包括这本差点夭折在时代洪流中的《权游中的超人》。 所以为了不再让未来的我,感受现在的我此时的悔恨。 我要把这本书写完,就算打单机我也是快乐的。 但当我时隔一年,再次登入作家后台时,我被那依然还有没有变成零蛋的收藏所感动。 还有书友在等我! 这给了我莫大的创作激情,于是我翻出大纲,在原基础上修修改改,删减冗余,保留精华。然后信心满满的开始码字。 重新开始更新的第一天,我就被打击到了。 被自己枯竭的灵感,龟爬似的码字速度打击到了。 但这对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和决心的我来说,都不是事。 小问题而已。 这几天来,灵感在我脑海中时不时的闪现,思维碰撞的火花再次燃起! 虽然码字速度依旧慢的感人。 但这是个好的现象。 所以呢,综上所述,现在的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和决心,这几天也在慢慢找到状态。也做好了承受打单机的心理建设。 可我还是想要感受到书友们的支持,想要一睹书友们强大的力量! 你们的力量会让我更有力更坚定的把这本书好好写下去。 所以……请用推荐票砸我脸吧! 我知道基于这本书现在的情况,身为作者的我开口求票,真的算是很厚脸皮了。 可是啊,对于一个想要见识书友们强大力量的萌新作者来说,这有什么错? (强大力量等于投票行为。难道你们不觉得自己投票的时候好帅好靓仔嘛!所以让我拜倒在强大力量面前吧!) …… …… 深夜打扰,还请见谅!(鞠躬) 第64章 推测 圆月高挂,星光四洒。 塔塔娜等人吃过晚餐之后,熄灭篝火,回到船舱休息。 安常则高悬桅杆之上,面无表情的静静等待。 良久之后,他神色微动,从桅杆之上飘落,又过了一会儿,哈达的身影从船舱走出。 安常的影子倒映在甲板上,淡淡的只有个模糊轮廓,哈达见到安常既不惊讶也不意外,只是迈动脚步走到安常跟前。 哈达低眉垂首,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影子,肃然开口说道:“大人,是不是遇到您无法解决的问题了?” 哈达虽然视安常为在人间行走的真神,但由于这个“真神”四年来的言传身教,谆谆教诲,使得哈达并不盲从。这反而让哈达对于安常单纯的崇拜变为深深敬仰。 遍见人间苦难的哈达,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他往往能够从细节中得窥事情的真貌。这种独到的天赋,一方面使他在作为流浪诗人的时候,会从底层民众的一言一行中看到真真切切的疾苦而使他感同身受,痛苦不已。另一方面,也使他在跟随安常之后,对于他心中的“在世真神”“在人间行走的真神”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观察的细致入微。 特别是在受到安常的某些理念影响,他多听多看多写常思考,使他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最为了解安常的一个人。 在他内心深处,能够有幸作为“在世真神”的追随者,常伴在安常身侧,最为直观的感受“神恩”浩荡,聆听来自“神国”的光明救赎,这是他尤伦家族万世的荣耀。 揣摩“神的意志”,感悟其中的深意,以便他能够准确无误的在未来给世人带来真正的救赎。基于这个想法,他时刻告诫自己,如果不想成为曲解“神意”而给民众带来更沉重痛苦的罪人,那他就需要成为最了解“在世真神”的那个人。 我一定将光明救赎从神灵那里,带到人间! 所以,尽管今日安常的举动与往日没有太大区别,但哈达还是从细节中看到了一些东西。牢记安常所说过的“不懂就问”的哈达,抱着求知与分忧的想法在此时向安常直接询问。 安常的力场范围可以让他做到一定程度,客观上的一切尽在掌握,但人的心思变化还属于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未能理解掌握的部分,他知道哈达从船舱走出,也大概猜测是有事找他,但对于哈达的问题,还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没想到哈达的观察力和心思的细腻程度竟然达到了这种程度,以至于他微微有些惊讶。 导致他停顿了一下,等到哈达心生不安和惶恐,隐隐后悔此时冒失的举动时,才回答道:“没错。” 安常肯定了哈达的推测,随后将目光转向漫天星光交汇的海面,继续说道:“这片海域的空间会发生重叠,我朝着一个方向飞行,但总会回到原点,所以我们被暂时困在了这片海域上。” 哈达动作轻微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轻呼一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这就是您绕着帆船来回飞行的原因吗?” 他稍稍的抬起头,无论是圆月的皎洁银亮,还是无数星辰汇聚的璀璨都在此刻于他的双眼之中流转。仿若无穷的智慧之光乍现。 “无论是维斯特洛大陆还是厄斯索斯大陆上都从来没有流传过,有关于狭海有着一片可以令人迷失的未知海域这种传闻。” 哈达看着沐浴在星月光芒之下的紫色背影,继续自己的推测。 “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所有进入到这片海域的船只都没能走出这片海域,最终彻底迷失消亡,那外界自然就没有相关的传闻。但是,如果这片海域一直存在于狭海之上,迷失在这里的船只肯定不是一个小数目,久而久之应该也会有相关的传闻。没有的话,只能代表这种可能很小,或者有某些特殊的力量在影响阻止这种传闻。” “其二就是巧合事件,这片海域并不一直存在于狭海上,而是会不确定时间地点的出现,幸运又或不幸的船只就会被这片海域吞噬,在经历种种绝望之后痛苦死去。而且出现的次数应该很少,和被大海每年所淹没的船只相比数量很少,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所以才没有有关于这片海域的传闻。” 哈达顿了顿,脸上出现一丝苦笑。 “而我们就是这片未知海域的新客人。” 安常回身看向哈达,星月的光芒从他肩头划过,对于拥有某种意义上上帝视角的安常来说,哈达的推测有着明显的疏漏,但这属于信息不对称的原因。 仅以这个世界当前时代的眼光来看,哈达无疑是一位别人眼中的智者。 倘若安常有着培养哈达的想法,那安常可能会对他的这番推测失望,但安常从来没有刻意的去教导过哈达,就连塔塔娜几人也是如此。他仅仅是将前世的一些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或许掺杂了一些他主观上的东西,然而这些主观上的东西都无关紧要。所以哈达能在这种情况下,构建出基于这个时代而微微超出的思维逻辑,安常还是表示认可的。 于是安常点了点头,以示赞同,随后开口说道:“你的推测虽然看似条理清晰,但是推论是建立在这片海域此前就客观存在的前提下。” 说到这里,安常看了一眼哈达,话音一转,“那如果我们是这片海域的第一批客人呢?” 哈达微微一震,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诸如“神的战争”之类的词语,还在短短时间内联想到自己看过的一本被教会列为禁书的史诗话本。 那话本讲的大致内容是七神违背神国君主的命令,将救赎带给地面上的苦难人们,在七神拯救世人的过程中被神国君主多加阻扰,设置了许多试炼,而七神经过种种考验之后,终于将救赎带给受苦的民众的故事。 单从故事来看,这是一本传唱七神伟大事迹的史诗话本,但问题是,在教会的正统经书《七星圣经》中,七神是唯一神,也没有什么神国,而是有着与七神七种不同形态所对应的七层天堂和七层地狱。 所以这本书在教会看来就完全是一本亵渎神灵的地狱之书,在当时,也就是在坦格利安的巨龙还未君临维斯特洛大陆时——距今已有几百年,那时的教会势力处在最巅峰的时期,两大教会武装集团几乎称霸整片大陆。 显而易见的,话本的创作者——一位拥有一座小城堡的贵族,他被教会战士残暴的从城堡拖出,在经历了象征着七层地狱的七种残酷刑罚后,被冠于亵渎神灵的罪名而被当众烧死。当时的教会总主教为了确保这本地狱之书的原稿彻底消失在世界上,在将创作者烧死之后,又将其所属的城堡摧毁,在城堡生活的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也不分老弱和病小全部秘密处决,但原稿还是遗失了。 被提前得到消息的城堡学者,携带原稿连夜返回了学城。直到几百年后的今天,这本话本仍然还在教会禁书目录之中,只是教会的影响力早已衰退,而学城则秉承自我标榜的一贯历史记录者姿态,会有选择的向一些贵族或是学者开放这些禁书。 嗯,没错,所有被教会和国王列为禁书的书籍,学城都有原稿,再不济也有备份的存在。 而出于某种原因,少年时的哈达.尤伦曾经跟随还未亡故的父亲,去过学城,他就是在那次学城之旅中接触到了这些隐秘的知识。 所以,听到安常的回答,疯狂推测背后隐藏原因的哈达,才会瞬间联想到这本话本上的内容,但他转念又将这个联想抛开,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一个个细节,一处处可能的疑点在他脑海翻腾。 突然,一张有着棕色卷发,蓝色眼睛的里斯人面孔定格在脑海之中。 但是从这几日来的接触来看,斯洛的表现没有丝毫异常,就是一个被风暴摧毁商船而又幸运获救的家伙罢了。 他的一举一动几乎都看在哈达眼中,各种反应也都表明了这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里斯商人。除了有点幸运之外。 幸运? 哈达微微睁大了双眼,脑海闪过一道灵光。 是的,如果只在常人范围内来看,斯洛不过是个幸运到就算遭遇暴风雨而商船被毁,也能凭借自己的求生意志抓住甲板碎片在暴风雨中坚持一天多,最终获救的家伙而已,虽然哈达承认这很了不起,可仍在理解范围内。 但站在这个常人范围之外去思考呢?那被巨浪卷起却恰好落到这艘帆船上的巧合真的是斯洛运气使然吗? 这极有可能是人为制造的巧合,虽然哈达无法理解可以实现这种巧合的力量,但并不妨碍他做出这个推论。 “造成这片海域空间异常的人是斯洛?”哈达深吸了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推测结果。 安常却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哈达的推测,因为安常还不能确认,这需要他将这个岛屿探索完毕之后才能下定论。 无论是谁制造出的这片空间异常的海域,将他们一行人引入进来,都有其对应的目的。 目前看来,幕后之人或者其他东西的意图,都隐藏在这座无名岛屿之上。 “在真相还未完全浮出水面的时候,不要轻易下定结论,哈达。”幽暗深邃中的神采跃动了一下,安常双脚微微离开甲板,“关于被困在这片海域的事情,你无需告知塔塔娜等人。如果不出预料的话,我很快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不要徒增烦恼。” 随着话音飘落,星月的流光和微腥的海风从他身侧轻轻划过,安常复又立在桅杆之上。 哈达则点头应是,随后舒展开微皱的眉头,思索中返回了船舱之内。 而在哈达回到船舱之后,安常将目光投向那片笼罩着一层银色光晕的森林,身躯微动。 第65章 怒火 这片被安常认为会发生空间循环的海域,其内的夜晚很是奇怪。 不提安常观察到的与外界有着细微差异的星辰分布,以及没有狼头阴影的圆月。这片夜色像是凝滞了一般。 从夕阳消失,圆月和星辰升起之后,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星星没有移动,圆月也始终保持在升起时的地方。 偌大的森林中没有传出丝毫声响,一片死寂。 如果将一个普通人放到这里,而这个普通人还敏锐的察觉到这种现象的话,他可能会因为这种外界没有变化的情况而产生出一种时光凝滞的错觉,又因为可以确切认识到自身的时间仍在流逝,这两种矛盾冲突的感觉,会导致这个普通人发生一定程度上的精神错乱。 当然,前提是这个普通人孤身一人,又对外界变化很敏感。 安常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在他力场范围内,无数信息疯狂的拥挤着塞入他的大脑,在他感知中,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 虽然这片海域的夜色表面上一动不动,但安常能感知到信息层面的低沉和活跃。 沐浴着一成不变的星月光芒,安常从桅杆之上,悬空平移到沙滩之上。 笼罩着银色月光的森林距离帆船停靠的地方并不遥远,大概只有几十米的距离。 但这片森林范围出乎预料的庞大,以安常的力场范围还不能将其完全笼罩,甚至仅仅只是被安常的力场范围覆盖了一小部分。 这对于这座从远处来看不是很大的岛屿来说,显得有些不太正常,更显异常的是,在安常力场范围内的森林一片死寂。 各种意义上的死寂,除了异常活跃的一号信息,其他正常森林本该有的,会被安常力场感知到的庞然繁杂的信息全都消失不见。 这也是此前安常会认同罗柏的建议,说出谨慎为上的原因。 而这种异常情况,倒是让安常生出些许好奇,他此前悬在桅杆之上就是在用力场细细感受森林的唯一可以感知到的一号信息。 然后安常的大脑自动分析对比之下发现,森林的各种信息流仍然存在,只不过是以一号信息为表达的方式反馈给他的力场。 换句话说就是,森林本该有的正常信息全部都被一号信息模拟取代,更为有趣的是,原本正常该有的信息在被一号信息模拟取代之后,不再形成铺天盖地的信息流冲击安常的感知,而是单一的,由一种以细微活跃程度不同的一号信息通过力场反馈给安常。 也就是原本无数表达不同的信息,全部以同一种表达方式呈现出来,类似于将不同的语言翻译为同一种语言。虽然信息的总量没有发生变化,但在都被替代为一号信息的情况下,对于安常思维的冲击程度大大减弱。 甚至给了安常一种脑袋一轻的感觉。 但同时又给了安常一种极其别扭的感觉。就像是正常人一觉醒来,突然发现世界上的树木全部变成了石头组成,但偏偏还具备正常树木原本的功能,大概就是这种不自然的违和感。 这让安常对于这片森林产生了一探究竟的兴趣。 单从这点来看,将安常一行人引入这片海域的幕后黑手,无疑是成功的。 安常就这样速度缓慢的向着森林飘去。 脚下因为角度问题而缩成一团的影子,在微有起伏的沙滩上蠕动着,时而爬上形状奇怪的礁石,逐渐接近着那片笼罩着银色光晕的森林。 可影子的主人,安常的脸色却随着与森林的距离不断拉近,而越来越难看。 在他一开始向着森林飞去的时候,内心深处便涌出一丝不安,而随着与森林的距离不断缩小,这股不安便愈加旺盛。 这股仿若彼时奈德死去时的不安,由点点滴滴变为丝丝缕缕,萦绕在安常心间。 健硕的紫色身影由半空缓缓下落,脚下的影子越拉越长,直到安常的双脚踩在影子上,已经出现人形轮廓的影子才停止生长。 在儿时显得怪异的五官,随着这具躯体的生长,而渐渐初具一种奇异的美感。 这种奇异的美感在于,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去看,那奇异的五官都会给人一种协调规整的美感。 与安常前世平平无奇的相貌截然不同,准确来说,无论是安常前世的人所具有的相貌特点,还是这个世界的所有不同人种具有的不同相貌特点,都和安常现如今这张有着奇异美感的面孔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因为这种奇异的美感,根本不像是一个生命能够给人的感觉,而像是一座由大师呕心沥血制作出的精致城堡那样,每一块砖石的摆放都蕴含有其独特的韵味,无数块具有独特韵味的砖石以一种仿佛直面真理一般的堆砌手法,打造出用语言描述会显得苍白无力的城堡。 就是这样的建筑能够给人的感觉,与安常的相貌给人的感觉相类似,甚至前者远远没有后者那么直观。 经过喏尕文明无数年来一代代以各种手段优化而来的身躯,其本身几乎符合了所有智慧生命的审美。 而这个世界的生命能够从视觉上感受到的不过冰山一角。 就是这样的奇异五官在此时随着内心的不安,而变得阴沉密布。 几乎占据幽暗一半的神采剧烈跳动着,安常迈开脚步,一步一步的向着森林走去。 等到安常走到森林之前,只差一步便能迈入其中时,那股不安飙升到极限。所有处在安常力场范围内的森林,所散发出的一号信息都疯狂的活跃起来,这种活跃就像是无声的威胁。 安常停在了森林之前,面色阴沉的注视着这片森林,凝望良久之后,他转身离开。 随着他远离森林,心中的不安也随之减弱,这种感觉让安常的脸色更加阴沉,几乎要破坏了那种奇异的美感。 他转眼回到帆船上,内心的不安消减到最小。 然后他伸出右手握住桅杆,轻轻一提,那帆船就像是没有重量似的被他提在了手中,随后阴沉着脸向着森林飞去。 可是,就算安常拿着帆船,保持着与塔塔娜等人最近的距离,那股不安还是犹如附骨之蛆一般,随着与森林的距离缩短而不断加剧。 证实了这个方法行不通的安常,收回看向森林的目光,提着帆船转身向着大海飞去。 越过帆船停靠的地方,直直飞向大海深处。 但在下一个瞬间,提着帆船的安常出现在了原本帆船停靠的地方。 空间的循环被压缩到了这座岛屿边上,这个发现反而让安常阴沉的脸色恢复平静。但黑色眼睛中的神采几乎要跳跃出来。 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提着塔塔娜等人正在其中休息的帆船,不顾感知内,森林散发出的疯狂活跃起来的一号信息,悬空停在森林之前。 黑色的双眼,无论是只余一圈的幽暗,还是剧烈跳动的神采,都被一丝一缕汇聚而成的猩红取代,那两抹在星月光芒下闪现的猩红,静静的凝视着森林。 两道延伸而出的猩红光芒撕裂夜色,星月之光被驱散一空。 森林,被染成红色了。 第66章 森林 月华如洗,星光闪烁,夜色一片静谧。 可这份静谧被两道猩红的光芒打破,一颗需要几人环抱的巨大树木被拦腰截断。发出“咔嚓嚓”的刺耳断裂摩擦声。 但还不等它断裂的树干倾倒在地,又一阵与之相同又有细微差异的“咔嚓嚓”声响起。 每一颗树木断裂所发出的声音,由于前后时间差距过于微小,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交汇合拢成一声巨大的轰鸣,一层肉眼可见的空气波纹扭曲着从森林之内由四面八方扩散。 树木断裂的数量随着猩红光芒的不断延伸和左右摆动而剧烈增加。 在短短的几秒钟内,以安常为起点,向外成九十度角延伸的一片森林纷纷震荡着发出不绝于耳的声音,向着地面倒去。 而猩红的光芒延伸范围似乎是无穷无尽的,在贯穿了几十公里的森林之后,依旧毫不停歇,但在触及森林另一面尽头之后突然消失。 倾倒的树木枝干相互倾轧碰撞,砸向地面的时候,又被极速扫射的猩红光芒,组成的一层光幕切割粉碎,化为无数飞屑飘扬在猩红光幕组成的平面上方。 而恰巧处在这层猩红光幕的鸟儿、松鼠之类的生物,身躯全都悄无声息的一分为二。 下半身落在地面抽搐,同样向着地面落去的上半身却在哀嚎还未发出时,就被那层猩红光幕消磨为一团团爆开的血雾,与飘舞的飞屑混杂在一起,组成轰鸣声波中的,绽放开在猩红光幕之上由血肉和木屑混杂的花朵。 就在这一幕在月色下于视觉中美仑美央的画面形成之时,安常背后,帆船停靠处向外的那片映着星月的海域上空,乍现出一片猩红光芒。 这片猩红光芒组成一道范围极广的光幕,对应着消失在森林尽头的猩红光芒。 海域上空的猩红光幕由广及窄,像是被束缚着向着安常脑后汇聚,那几乎凝结成实质的猩红光芒却在接触到黑色发丝表面的一瞬间消失不见,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而这一幕,如若从高空鸟瞰,便像是用猩红光芒为线,以安常为中心点,画出两道由猩红光芒组成的对角光幕。 安常既是这片猩红光幕的起点,又是这片猩红光幕的终点。 在空气扭曲着,一股怪异的味道传到安常嗅觉之时,那双眼中的猩红逐渐暗淡,继而跃动的神采和深邃的幽暗重新占满黑色的瞳孔。 延伸而出的猩红光幕霎时消逝,那由空间循环从安常背后海域折射而出的猩红光幕也随之不见。 握着帆船桅杆的右手轻轻一荡,帆船非常轻微的颤动了一下,却颤动出一圈肉眼可见的空气波动,与刚刚到达的,另一股声波震荡相互抵消。 刺耳的轰鸣声便在除帆船之外的整片空间慢慢传开。 而安常拎着帆船,静静悬在已经成为废墟的森林之前,等待轰鸣形成的声波渐渐消失,也在等待可能出现的所谓幕后之人。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直至轰鸣完全消失,血肉与木屑绽开的花朵四散落在地面,那可能存在的幕后之人都无动于衷,而在他感知内的斯洛还在丝毫没有被影响到的船舱之内,鼾声如雷。 声响渐息,静谧再度归来。 安常确认力场范围内没有丝毫异常,但内心的不安仍然存在,似乎他的不安与这片森林没有关系一样。 神采跃动间,安常终究顾虑着塔塔娜等人的安全,没有无视内心深处的不安。提着帆船转身回到帆船停靠处,将帆船与之前分毫不差的放回原来的地方。 那股不安逐渐消减为最小,这让安常内心之前随着森林被毁而渐歇的无名火又微微燃起。 他最终强行压下,又重新立于桅杆之上。目光注视着这片应该出现在几百乃至几千亦或几万年前的星空。 星月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失去超常五感的安常也无法从星月的光芒中获知它们曾见证过的和经历过的信息。 从字面的表达来说,安常失去了他的超常五感,但这种表述其实并不准确。 准确来说,安常仅是暂时失去了从五感中直接获取信息的能力,也就是目光无法在看到某样事物,之前几天乃至几月甚至于几年内的所有事情,其他感官类似。但由于力场的存在,在力场范围内他仍旧可以做到上述的事情。 然而,现在的安常已经彻底弄清楚了原因所在。那就是这片海域剧烈跳动的一号信息。 一号信息隐晦的取代了事物一部分正常的信息,而一号信息全称为一号未知信息,属于安常未能理解掌握的一种信息,被一号信息取代了一部分正常信息表达的事物,就像正常文章中夹杂了自己不认识的文字。 这就造成了阅读的障碍,也即是安常无法直接从五感中获知事物信息的原因所在,并不是他获知不了,而是获知的信息没有了他常识范围的信息,全部被替换成常识范围外的一号信息。也即是所谓的失去了超常五感。 他的目力仍旧可以清晰的看到夜色中的星月,这种清晰就如常人掌上观纹一般,是既可拉近放大又可深入其内,几乎常人能够想到的他都看得到。但看到的只是浅显的表面,虽说这种浅显早已超越他前世所知的最顶尖的各类观察设备。 在进入这片海域之前,塔塔娜在他眼中,是一种叠加了从她出生到当前的所有信息的画面,只要在安常可理解范围内的信息,都会呈现在他眼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而幸运又或不幸的是,安常前世对于人体的理解,是属于医学博士的程度。所以如果安常不过滤掉相关信息,那么塔塔娜在他眼中就会是一种莫可名状的样子。但莫可名状是对于常人来说的,对于安常而言,差不多像是常人看漫画一样毫无压力。 所以,将失去了那种超越常人想象的目光投向星空的安常,没有注意到在他力场范围外的,此前在几秒钟就被摧毁的森林正在缓缓复原。 直到复原的范围进入到力场感知,安常才猛然收回仰望星空的目光,将根本不需要用光来反射事物表面的双眼转向正在缓缓复原的森林。 这种可以在夜间视物的能力,在安常前世会被人称为夜视眼,但安常这种表面看来与夜视眼表现差不多的双眼,能在夜间视物的原因与夜视眼完全不同。这是种直接表达信息的一种视觉,不在安常前世的科学理解范围内。 就算是万能的量子力学也无法解释。 …… …… 安常注视着森林一点点的恢复原样,飞屑一点点的粘合,血肉蠕动着汇聚,仿若时光倒流。 片刻之后,这片森林就变回了原样,仿佛未曾经历过那场虽然极其短暂却尤为恐怖的灭顶之灾一样。 但与此前的死寂不同,伴随着各种在林间穿行的声音,一道道或绿色或红色的目光出现在林间。 成千上万双来自林间各色猛兽的凶残目光,在森林内遥遥与立在桅杆之上的安常对视。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 第67章 罗夏的锻炼方法 那片被自身的碎屑和动物血肉混杂在一起,覆盖了厚厚一层的森林废墟,缓慢的恢复着原状。 木屑重组为枝干,血肉变为生命。 转眼之间,一切都变为了之前的模样,只有那成千上万在森林边缘内游走的各色猛兽,与此前稍有不同。 安常就这样立在桅杆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剩下的,在他力场范围内的森林缓缓恢复。 与那成千上万双透露着纯粹兽性的目光对视着。 直到森林悉数恢复,再度披上一层神秘的淡淡银色光晕,成千上万的目光一批批的消失在森林深处。 面无表情的安常突然露出一丝微笑,只不过这微笑稍显寒冷。 做出这一切的人很明显是在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在告诉安常,无论安常做出怎么样的举动,只要不进入森林,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或者说,不要在夜晚进入森林。 那始终萦绕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就是最直接的警告。幕后之人显然很清楚安常会顾及塔塔娜等人的安危,才做出了这种决定。 幕后之人可能有着自己的种种考虑,但是这种被威胁、被操控、被强迫的感觉还是让安常心生怒意。 这股怒意被这具喏尕文明的躯体放大,就有了安常毁灭森林的举动。 刻在喏尕文明每一个主体基因内的掌控欲和破坏欲,尽管被安常的气形成的力场几乎消磨殆尽,但所剩无几的残渣还是稍微影响到了安常。 一方面是在庞然繁杂的的信息流冲刷下,安常精神思维不稳定所导致,另一方面也和这片会发生空间循环的海域脱不了关系。 在这片海域中,内心深处的想法会最为直观的表现出来。 比如,轻易被塔塔娜一个动作便刺激的羞红脸,思想跑偏的罗柏,固然是罗柏正属于气血旺盛的年龄,但四年来朝夕相处的熟悉,在这片海域之外,除非更直接和直观的刺激,罗柏才会有类似的表现。 安常也是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 然后他就陷入沉思,他突然察觉到一丝淡淡的违和,这丝违和关于这片海域,关于这座岛屿,关于这里的一切。 但无论安常如何思索,总是抓不到关键之处。 这应该涉及到他们会进入到这片海域的最深层的原因。 久思无果之后,安常收回思绪,重新将目光投注于星空。 沉凝心神,在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保持思维的稳定,一点点的分析理解尚未掌握的未知信息。 哪怕速度慢到令人发指,安常也从未停止过这个过程,这关乎他的自我认知。 …… …… 就肉眼能够观察到的,这片海域的夜色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有丝毫变化。 桅杆之上的紫色身影也犹如彻底融入其中,刻绘出一副静止不动的,渺小人类仰望星空的画面。 直到星月渐渐暗淡,虚化一般的消失在天幕之上,一轮金色的朝阳由模糊暗淡随着星月的虚化而逐渐凝实。 这种奇怪的昼夜交替过程,被安常看在眼中,让他有一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思绪微微浮动,安常找到似曾相识的原因了。 这和他前世房间内的挂壁式智能生态钟上,模拟昼夜交替的荧屏动画有点相似。透着一股粗制滥造的虚假感。 但随着那轮金色太阳的出现,安常内心深处的那丝不安几乎要消失不见,如若不是安常始终对此分出了一小部分注意力,就真的察觉不到那丝虽然几欲消失,但仍旧死死存在的不安。 罗夏走出船舱之后,看到金色的太阳微微一愣。 自从安常教给了他一种锻炼方法,他就非常自律的养成了在太阳升起之前,早早起床锻炼的习惯。 而根据他四年来养成的习惯,按照安常的说法是生物钟,此时太阳应该还未升起才对。 不过罗夏仅是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那道立在桅杆上的紫色健硕身影,他面色坚毅的开始了今天的锻炼。 罗夏的手脚身躯就在金色阳光下舒展开来,接下来他用了一个小时,做出了十三个看起来异常简单的动作。 期间,十三个动作,在第一个动作做出时,罗夏还面色如常,到做出第二个动作的面红耳赤,浑身轻颤,一直到第十三个动作做完,罗夏已经像是一滩烂泥般瘫倒在满是汗水的甲板之上。 这十三个动作从表面上来看,简简单单,任是一个健全的正常人都可以很轻易的做出,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这一套安常为罗夏量身打造的锻炼方法,是安常在深度分析解构了罗夏的信息之后——其中稍微涉及了一些安常常识范围外的信息,用了长达一年的时间创造出来。虽然一年之中花费在这套锻炼方法的时间仅占了半个小时,但安常对罗夏是这么说的。 这套锻炼方法可以使罗夏的身体极限不断拔高,最高可以达到,嗯,以安常前世的衡量方式来算得话,躯体整体爆发可以达到十吨左右的样子。 但是这个锻炼效果只对罗夏一人有用,其他人跟着练就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十三个动作。 这个从酷寒和饥饿的地狱中,依靠哥哥的馈赠爬出来的男人,成为士兵之后,本应在某一场战争中被敌人切开喉管,或是被效忠的贵族迁怒鞭打至死。 但他遇到了安常,在安常思维逐渐稳定下来之后,他就开始尝试分析理解乃至掌握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未知的部分。 罗夏身上就有一种未知信息,而这种未知信息,安常屹今为止都没有在第二个人身上看到过。 于是,罗夏就留在了安常身边。 而安常花了一年的时间试图去理解掌握这种被他命名为罗夏信息的未知信息。 但他仅仅做到稍微理解的程度,距离掌握还仍旧遥遥无期。 即使如此,安常也根据其所理解的部分,在结合罗夏本身在常识范围内的信息,量身打造出了这套让罗夏可以突破这个世界人体极限乃至超出许多的锻炼方法。 在刚开始的时候,这套锻炼方法还仅有七个动作,伴随着重则致死的风险。 到如今,随着安常对于罗夏信息的不断理解,锻炼方法动作变成了十三个,风险几乎消弭,只是还存在着锻炼完毕会在半小时内无法动弹的缺陷。 但这个缺陷安常可以用他自身的方法解决。 安常从桅杆之上飘落,右手轻轻拍在瘫倒在甲板上的罗夏,一股震颤由外及内的在罗夏周身游走了一遍,将紊乱拨正,堵塞疏导。 安常以力场感知到的信息为基准,再运用躯体加力场的自洽组合,发出针对罗夏这种情况的一种震荡波。简单来说就是安常用力场给罗夏做了个全身按摩。 罗夏渐渐恢复了行动的能力,在他开口之前,安常就说道:“回去再好好休息一下,在离开这片海域之前就不要再练了。因为在这片海域是没有锻炼效果的。” 罗夏虽面露不解但仍然答应道:“我知道了,大人。” 随后就慢慢回到船舱休息去了。 而安常看向依旧笼罩着一层光晕的森林,只不过光晕的色彩由银色变为金色。嘴角扯出一道意味难明的笑意。 他在给罗夏减缓躯体疲惫的时候,抓住了关于这片海域的关键之处,他大概知道这片会发生空间循环的海域是怎么回事了。 第68章 森林的那边 在罗夏之后,塔塔娜等人都逐渐从睡梦中醒来。 罗柏催促着罗夏赶紧准备早餐,塔塔娜拿着哈达还未完成的《‘大人’》看得津津有味,哈达则站在甲板上皱着眉头眯着眼,看着金色的太阳,不知在想什么。斯洛就在哈达旁边愣愣的看着被染成金色的海洋,眼中露出思念之色。 几人吃过罗夏做的早餐,修整一番之后下了帆船,向着森林进发。 随着金色太阳的升起,内心深处的那丝不安几乎消失不见后,安常想的是自己一个人去,但在塔塔娜等人吃早饭的时候,那丝不安死灰复燃,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的加深。 这让安常强行压住随着不安加深而升起的无名怒火的同时,也改变了此前的想法,而是等待几人用餐完毕,一同向着森林走去。 …… 金色的阳光照耀着这片岛屿,每一粒沙子都被染成金色,无数粒沙子组成了一眼看去金灿灿的沙滩。 一脚踩下会发出轻微的沙粒摩擦声,一行五人就在此起彼伏的细微摩擦声中走出沙滩,来到森林之前。 安常感知着那丝不安不再加深,于是没有停顿的第一个迈入森林之内。塔塔娜等人紧随其后。 五人穿过那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满眼的金色被清亮的暗绿和深沉的棕黄取代,一股森林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罗柏情不自禁的抻了个懒腰,蓝色的眼睛泛出轻快的笑意,开口说道:“好久没有感受过森林的气息了。” 塔塔娜将手放在了罗柏褐色微红的短发上,揉弄了几下,笑嘻嘻的打趣道:“当初是谁吵嚷着要成为大海上的王者的?” 罗柏恼怒的打开蹂躏自己头发的手,反驳道:“这和我喜欢森林又有什么关系?” 接着他面色一正,补充道:“不仅大海和森林,高山和谷地也各有其独特的风貌,感受其中蕴藏的美妙,是每一个生灵都具备的本能。” 他说完,看了一眼高自己半头的塔塔娜,心中闪过淡淡的无奈。 自从塔塔娜身高超过罗柏之后,她就总是仗着身高差距,动不动就喜欢揉搓罗柏的头发。 不止罗柏的头发,塔塔娜起初还想揉搓安常的头发,但每一次都未能得逞,于是罗柏就感受到了当初安常被捏脸和塔尔被揉头的无奈。 “罗柏说的很对,”哈达露出赞同的笑容,吟游诗人的本能蠢蠢欲动,但他考虑到这片海域的奇异之处,压下高声吟唱的心思。“你觉得呢?斯洛。” 哈达将目光转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斯洛,目光中隐隐藏着一丝审视。 “啊?”微微出神的斯洛愣了一下,自从来到这片海域,不知怎么的他对于家人的思念不可抑制的愈发旺盛,“我也是这么觉得,当然,如果能和家人朋友在一起的话,就更好了。” 正沉默着埋头走路的罗夏,铁塔般的身躯微微一顿,眼中浮出痛苦之色,斯洛的话似乎勾起了他关于哥哥关于家人的过往。 “人都是向往美好的,”哈达笑容不变,只是多了一股释然的意味,“但这正是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有所缺憾才造成的,不是吗?” “我们只能想尽办法去避免这种缺憾。”哈达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对于绝大多数民众而言,他们饱受欺压而短暂的一生中,几乎没有美好可言。” 他微微侧头,目光与罗柏触碰了一下,那双蓝色的眼睛异常清澈,未见丝毫野心欲望的混浊。 “不,”塔塔娜看向哈达.尤伦,这个曾是贵族的吟游诗人,她姣好的脸上仍是笑嘻嘻的,“我们虽然无法和贵族们相比,但是我们也有属于我们的美好和快乐啊。” 哈达目光在塔塔娜光洁的额头一扫而过,额头上那朵紫色的四瓣花娇艳欲滴,他在内心叹息了一下,“您说的不错,但他们理应有追求更美好的权利。” “哈达叔说的没错,”走在前面的罗夏突然回头,刀刻般坚毅的面孔露出自嘲的忧伤笑容,“毕竟,死在冬天的人其实也想好好活下去的。” 看着罗夏的那张明明露出笑容,却不知为何让人心中一酸的脸庞,塔塔娜内心一颤,一时默然无语。 “世界会变得更美好的,以后不再会有人被寒冷饥饿带走生命,也不会再有人会被战争波及而家破人亡……”罗柏情绪激动的大声说道,但他说着说着就再也说不下去,蓝色的眼睛泛起一层水雾,“一定会是这样的,对吧?!” 他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安常,声音中带着丝丝颤抖。 走在最前面的安常停下脚步,紧随其后的几人也随之停下,他转身与罗柏的目光对视,黑色眼睛中的神采于幽暗中跳动,在几人紧张的注视下,安常淡淡的说道:“也许会,也许不会,这需要你自己寻求答案。” “我会的!”罗柏狠狠的吸了下鼻子,用力点头,那张继承自母亲的俊美脸庞似乎有了几分罗夏的坚毅。 安常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塔塔娜等人也重新迈开脚步。 这片森林中的树木不属于维斯特洛大陆已知的任何一种,无论是粗壮的主干还是茂盛的枝叶都带着未知的神秘感,让人忍不住生出探寻其中秘密的欲望。 森林内的地面上零星有着几片落叶,偶尔也有几簇低矮的杂草野花。 生活在这片森林的各色小动物,见到安常一行人也不逃跑,只是拿似乎透着好奇的目光目送一行人远去。 在安常预料中的猛兽袭击并没有发生,昨夜出现在森林边缘的各种猛兽似乎消失在了这片森林中,一路走来,除了不知名的鸟儿鸣叫和树叶被惊动的声音,就只有几人发出的交谈吵闹声。 金色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上印出一块块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光斑,这些光斑慢慢移动拉扯着自己的身躯,而随着慢慢的移动,原本亮度十足的光斑愈发暗淡。 就在光斑透出一股暮色的虚弱感时,一双双脚印踩在了它之前覆盖的地面上。 在夕阳到来之前,安常一行人走出了这片广袤的森林。 走出森林之后,几人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一只手拎着哈达,另一只手拎着斯洛的罗夏举目望去,入目的景象不由令他眼睛微微睁大,有些失神的说道:“那……是座城吗?” 安常平静的注视着那座坐落在岛屿中心的城池,淡淡的说道:“没错。” “森林的这边是座城啊,”塔塔娜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那座在金红阳光下,似乎熠熠生辉的城市轮廓,发出惊叹,“看起来好雄伟啊!” 第69章 魔法与魔法 高高悬挂在天幕上的金色太阳,此时散发的光芒微微暗淡,由纯粹的金色变为了金红相衬,一股沉暮之意油然而生。 一座在金红光芒之下的城池,遥遥的映入塔塔娜等人眼中。 从森林边际看向那座城,只有模糊的大致轮廓,却可以让任何第一次看到这座城的人,从内心生出雄伟二字的形容。 塔塔娜如此,罗柏如此,罗夏如此,从罗夏手中挣脱开的哈达和斯洛也是如此。 但在安常眼中,那无论是占地面积的大小,还是城中建筑的高度样式都和临冬城差不太多,甚至某些地方还不如临冬城,临冬城内有着许多高高耸立的瞭望塔,纵使大部分已经废弃,但还是要比这座城市的最高建筑高上不少。 可就是这样的一座城,却能让塔塔娜等人由衷发出赞叹,这显然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更奇怪的是,就连安常都微微生出一种这座城很是雄伟的念头。 这种所见与所思截然不同甚至相反的矛盾感,使安常眉头微微蹙起。 直到安常等人继续前行,安常的力场范围触及到那座城,安常才确定那种怪异感觉的原因。 不出安常所料,由这座城散发出的剧烈活跃的一号信息,会非常隐秘而无害的引导让所有看到这座城的人,心生雄伟震撼的感觉。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这就好像看到某些部位,会不由自主的发出诸如“这衣服好大”“这眼睛真白”的惊呼一样。其作用原理大致类同,只不过不分男女老幼而已。 等到接近那座城的时候,安常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停下了脚步。 塔塔娜不解问道:“小弟,怎么不走了?” 还不等安常开口回答,一个从城里飞出的东西就进入塔塔娜等人眼中。 沐浴在金红光芒之中,一个棱角分明,表面密密麻麻分布着奇特纹路的正四方体,闪烁着淡淡光芒,缓缓落在了安常等人面前。 惊异爬满哈达的脸庞,他看向安常,略显迟疑的说道:“大人,这…” 安常摆了下手,阻止了哈达接下来的话语。 塔塔娜和罗柏脸上的惊异并不比哈达少,只是哈达先行开口却被安常阻止,两人便按捺住内心的疑惑。 罗夏则是脸色平静中带着警惕的看着那个奇怪的正四方体。 唯一一个理应会有更大反应的斯洛,却只是在瞳孔涣散又剧烈紧缩之后,面色如常的注视着眼前一切。 淡淡的光芒在正四方体上闪烁了一下,这个正四方体便犹如一个纸盒般,解体延展开成几片泛着光芒的四方形板,随后叠加汇聚到同一个四方形板之中。 而仅存的四方形板上静静站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红发紫眼面色苍白体型消瘦的青年人。 他面色拘谨,挂着挤出来的一丝微笑,目光从安常等人身上扫过,在罗夏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几位尊贵的客人,我的老师让我来接你们入城。” 灰袍青年说的语言并不是维斯特洛通用语,也不是瓦雷利亚或高等瓦雷利亚语的任何一种劣化变种语,而是一种对于塔塔娜等人来说,完全陌生的语言。 奇异的是,几人竟然听得懂是什么意思。 安常倒是在这座城进入到力场范围内之后,花费了很短的时间解析了这种语言。 至于塔塔娜等人听得懂这种陌生语言的原因,与在安常力场感知中从灰袍青年身上发出的活跃一号信息有关。 从灰袍青年身上散发的活跃一号信息,以一种奇妙的频率释放出来,让塔塔娜等人可以理解灰袍青年的语言。 大脑解析下,安常对于一号信息的理解稍微加深,他可以用力场扭曲场内的一号信息,使之发出同样频率的波动,模拟出这种效果。 但这种对于一号信息的运用方法,让安常生出微微好奇。 “这是‘魔法’吗?”安常注视着灰袍青年,开口问道,由于他没有在维斯特洛通用语和瓦雷利亚语种中找到能够清晰表述前世“魔法”一词对应的词组,“魔法”二字用的是他前世的语言。 灰袍青年微微一愣,他听得懂“这是吗?”几个词组,但无法理解“魔法”二字,于是有点怀疑老师施加的语言通识是不是出了问题。 “就是这个会飞的正方体,还有能够让我们理解你说的陌生语言的原理是什么?”安常看出他的困惑,于是用维斯特洛通用语换了一种方式询问。 “哦,”灰袍青年苍白的脸庞露出恍然之色,“您说的是魔法吗?这是只有具备魔法资质的人才能掌握的一种力量,我的老师就是城内最伟大的魔法师。” 安常微微沉默。 灰袍青年口中的魔法与安常前世中的“魔法”不是同一回事,在灰袍青年所说的语言中,“魔法”对应着“古老的力量”,而在瓦雷利亚语和维斯特洛通用语中其实也有相对应的词组“古老神秘的力量”。 这些词组对应着安常前世中的“魔法”二字,从这三种不同语言对于“魔法”的不同称呼,似乎可以看出,在不知多么遥远的过去,这种力量普遍存在于这个世界。 灰袍青年看到安常陷入沉默,赶紧侧身邀请道:“几位尊贵的客人请上来吧,老师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见到诸位了。” 塔塔娜几人都看向沉默不语的安常,而安常对着灰袍青年点了点头,举步走上了闪烁着淡淡光芒的四方形板上。 塔塔娜等人紧随其后。 然后,那四方形板延展合拢为正四方体,闪烁着淡淡光芒的漂浮而起,随后向着那座城飞去。 而在正四方体内部,安常看着一脸肃然摆出一个奇怪姿势的灰袍青年,感知着他体内活跃但稀少的一号信息散发出的另一种频率。 这股频率传导到正四方体上,沿着那些纹路流转,这个正四方体才能在空中飞行。 不过,灰袍青年的老师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弟子,他体内的活跃一号信息随着频率的发出而渐渐消失,根据安常的计算,在进入那座城之前,灰袍青年体内的活跃一号信息就会完全消失,继而这个造型奇特以活跃一号信息为驱动的飞行载具就会失去动力。 于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安常用力场扭曲一号信息,模拟出相似的频率,同样传导到纹路之上。 …… …… 正在空中慢悠悠飞行的正四方体,突然撕裂空气,发出巨大轰鸣声的激射向那座沐浴在金红光芒中的城。 第70章 魔法之城 化为流光激射向城内的正四方体,终究没有狠狠的砸进建筑内,而是在到达城门时,那突破音障的速度戛然而止,从极速瞬间停止下来,稳稳当当的落在城门之前。 但其表面疯狂闪烁,甚至隐隐出现细微裂痕的发光纹路,正无声说明着这件以魔法驱动的飞行载具在极速中受到了何等样高强度的压迫。 倒是在内部空间的几人完好无损,除了灰袍青年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煞白一片外,塔塔娜等人根本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在安常力场范围内,随着对未知信息的不断分析理解掌握,如今护佑住几人的肉体不会被强大的速度带来的压力挤压崩溃,是他在几年来开发出的对于力场的一种运用方法。 收起濒临毁坏的正四方体模样的飞行载具,本就面色拘谨的灰袍青年,现在拘谨与敬畏混杂,他能隐约感受到那股几乎庞大到让他窒息的魔力波动——即安常用力场扭曲一号信息模拟出的频率。 大约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老师会言辞肃然,再三叮嘱自己一定要态度恭敬的原因了。 这些老师口中所谓尊贵的客人,是真的很“尊贵”啊。 “咦?”塔塔娜面带狐疑的盯着灰袍青年手中缩小的飞行载具,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好像不是第一次被这种东西带着飞了。” 说着,皱起眉头沉思起来,但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有过类似的经历。 “好像……可以坐着?还能看到外面?”塔塔娜有点迟疑的说道,她看向罗柏等人,目露征询之色。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哈达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困惑,“可是我想不起来具体是怎么回事了。” 罗夏和罗柏同样表示都类似的感觉,却怎么样也想不起来具体情况。 四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看向安常。 而安常拍了拍身上的暗紫色衣服,这件衣服本质上是由火种程序化为的紫色项链展开殖装,模拟出来的衣服。其实质是火种程序的载体。 而在几年前,安常回应哈达的请求,火种程序展开过一次载具模式,带着塔塔娜等人在高空俯瞰过铁群岛叛乱战争的战场。 按理来说,塔塔娜等人不可能会忘记这件在当时给予了他们异常巨大刺激的事情,但在这片海域中,他们只隐约还有些印象,如果不是灰袍青年的飞行载具,他们甚至连一点印象都不会回想起来。 至于原因嘛…… 安常摸了摸紫色衣服的衣角,平静的说道:“等到我们离开这里之后,你们就会知道原因了。” “对吧?”安常看向了面色淡然的斯洛,黑色眼睛中的幽暗微微遮住跳动的神采。 “您说的没错,克拉兹易大人。”斯洛面色坦然的笑道,丝毫没有否认的打算,然后他转身对着一脸茫然的灰袍青年说道:“孩子,回去告诉你的老师,这些被我请来的尊贵客人,由我亲自接待。” “啊?”灰袍青年脸上的茫然被隐蔽的为难取代,“可是,老师说让我务必将几位尊贵的客人带到他的面前。” 他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斯洛,“您应该也在老师的客人名单里……” “你就告诉你的老师,是斯洛让你这么做的就行了,”斯洛没有丝毫不耐,语速不急不缓的说道:“你不用担心,你的老师会因此而为难你。” “哦……”灰袍青年将信将疑的转身向着城内走去,边走边回头看几眼安常一行人,直到进入城门,他才加快脚步的消失在城门尽头。 “果然是你。”哈达脸色严肃的看着一脸微笑的斯洛。 塔塔娜等人也都带着一丝警惕的注视着斯洛。 只有安常仍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没错,”斯洛摊了摊手,随后蓝色的眼睛中露出歉意,“虽然过程并不顺利,但已经是现在的我能够做到的极限了,不过还好,最终有惊无险的将几位请到了这里。” “还请原谅我对几位的冒犯。”说着,他微微欠身,将自己的歉意以最诚挚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嗯……”塔塔娜忍不住好奇,“你冒犯我们什么了?” 斯洛只是笑而不语,像是没有听到塔塔娜的疑问,转而继续说道:“我请你们来,并无恶意,仅仅是想请你们参观游览一下这座遗失在历史长河中的魔法之城。” 他说完,清澈粲然的蓝色眼睛看向保持沉默的安常。 哈达悄悄走到安常身边,欲言又止,一脸纠结。 他本想向安常提议,大可不必理会斯洛,早早离开这片神秘的海域,但又觉得自己这种提议有冒犯这位他内心的“在世真神”的意味,所以纠结犹豫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在安常的力场感知中,此时的斯洛已与之前的斯洛除了外表上没有变化,其他的一切似乎都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具体而言,原本的斯洛体内虽然也有活跃的一号信息,但异常微弱。而眼前的斯洛似乎就是由活跃的一号信息本身组成,两者间的差距犹如杯水和海洋之间一般。 但安常却从“斯洛”汪洋大海般的活跃一号信息中,感知到一股无法遮掩的腐朽衰败的气息。 这股腐朽衰败的气息充斥在斯洛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整体上给安常的感觉就像是一位垂垂老矣却始终不肯失去意识的将死之人一般。其身上汪洋大海般的一号信息也显得沉寂而虚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安常良久的沉默没有让斯洛脸上诚挚的笑意有任何变化,他静静的等待着安常的回复。 幽暗深邃中的神采跃动着,安常能够感知到“斯洛”的诚恳,诚恳到甚至隐带哀求。 对比安常此前内心深处会涌出不安的表现,“斯洛”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除非那种不安并不是“斯洛”带给他的。 他回想着奈德的死,那丝不安其实是他给予自己的警示,只是不同的是当时的他没有注意或者说当时的他,无法从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分辨出那丝不安,最终算是间接造成了奈德的死。 而现在的他可以分辨出那丝夹杂在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的不安,让他可以避免做出会造成与奈德之死类似缺憾的举动。 也就是说,那丝不安产生的原因虽然和“斯洛”有着直接关系,是他以不知名的方式,以塔塔娜等人为锚点,利用塔塔娜等人与安常之间的感情羁绊,才勉勉强强的将安常拉入到这片海域。 但安常想要离开的话,很轻易的就可以强行脱离,但作为锚点的塔塔娜等人可能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这才是安常会心生不安的根本原因所在。 他在夜晚想要探索森林的举动,如果真的不顾内心的不安警示,强行进入其中的话,他会瞬间脱离这片海域,但会造成锚点的崩溃,也即是大概率的塔塔娜等人直接死亡的后果。 这才是安常内心会出现与奈德死时极为相似不安的原因。 这些信息是安常从“斯洛”的身上感知到的,是“斯洛”表示诚恳的最后办法。 于是,安常微微颌首,眼中跳动的神采趋于平静。 “请跟我来!” 斯洛脸上的微笑依旧,但清澈粲然的蓝色眼睛稍显明亮,他立即转身走向城门,走在最前方为几人带路。 第71章 泡影 这座魔法之城的城门并没有守卫把守,城门也是打开的状态。 塔塔娜一行人跟在斯洛身后,走进城门之内。 在身体从金红光芒之中脱离,完全被城门的阴影笼罩的时候,塔塔娜等人有了一种行走在粘稠液体之中的感觉。 每向前踏出一步,都会从全身各处传来非常轻微却无处不在的阻力,而且目光所及,本应是不过十几米远的门洞,却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视线中不知多么遥远的一处亮光,安抚着不自觉生出微微惧意的塔塔娜等人。 斯洛虽未回头,却好像将几人的窘态看在眼中,温声出言解释道:“建造这座魔法之城的吉赛人,采用了他们那个时代非常普及的一种隔离结界。” 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安常,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这种结界本身没有任何的杀伤性,只是会遮蔽城内的景象和声音,并且给每一位来到这座城市的人,施加必要的心理威慑。” “吉赛人在建造城市的时候,在各个方面熟练运用着魔法,以提升城市居民们的生活舒适性。” “魔法……”哈达目光闪烁,“我只在快要发霉的旧书中翻到过类似的字眼,或是从流传在阴暗角落的奇诡传闻中听到过。” 克制住内心微微发毛的奇异感受,哈达继续说道:“但无论是旧书的记载还是坊间的传闻,魔法都是巫师们用来在暗处害人的玩意。” 斯洛听出哈达话语中的不以为然,也不反驳,只是微微露出苦涩的笑容。 说话间,几人穿过那道长长的结界通道。 眼睛还处于被结界通道出口的亮光,刺激的微微眯起而无法视物时,耳边就先传来了喧闹的各色声音。 城市中的喧闹,哈达并不陌生。 无论是维斯特洛的君临城街头,还是厄斯索斯的自由贸易城邦巷角,他都留下过彷徨无助的脚印和忧伤痛心的叹息。 但他从未听到过这种喧闹,这种朝气蓬勃,充满活力和希望的喧闹,让他不顾刺痛的强行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一切,让哈达愣在原地,瞪大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贪婪而渴求的注视着眼前一切。 蓦然,他的眼角划过一丝泪滴,不知是目之所见对他内心的触动,还是单纯的因为眼睛瞪的太久。 塔塔娜三人也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目光,他们虽然没有哈达那能从细微处得见伟大的恐怖洞察力,但眼前与以往所见城市迥然不同的景象还是给予了他们巨大的视觉冲击,一时间被震撼的愣愣失神。 入目可见一栋栋建筑风格迥异于维斯特洛与厄斯索斯大陆的各式房屋,井然有序的分布在宽阔干净的街道两侧,一棵棵不知品种枝繁叶茂的树木点缀其间,各色的花朵绽放在道路两侧,随微风摇曳着花蕾。 蜂蝶乱舞,百鸟齐飞。 而行走在街道的行人,每一个都衣着体面,面色红润而健康。 嘻笑打闹的孩童,面带恬然的老人,不时有脚步轻快穿梭在街道的年轻人,偶尔也会有身穿灰色长袍的人飘在半空挥舞着手中的东西,大声吆喝着什么“科伦百货”。 而在高空则穿梭着各色飞行载具,看似交错无序,实则每一驾飞行载具都有各自的飞行路线。 “美丽的姐姐,买花粉吗?” 塔塔娜被这道柔声细语的询问,从失神中惊醒,目光循着声音看去。 一个悬空在离地面一米左右的小姑娘,身穿宽松的灰色长袍,几只蝴蝶环绕着红色长发飞舞,一双紫色的大眼睛正目露期盼的看着塔塔娜。 见塔塔娜将目光看向自己,虽然怯生生的低下了头,但还是将抓在胖乎乎白皙小手中的花篮,递到了塔塔娜的面前。 “这些花粉都是我利用课余时间,自己亲手制作的,姐姐本来就那么漂亮了,用了我的花粉肯定会更漂亮的……” 这个小姑娘低着头,发出细不可闻的颤声,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而塔塔娜两眼放光,一把将小姑娘抱进怀中,将小姑娘的脑袋深深埋进沟壑,眯着眼睛一脸幸福的说道:“好可爱的小姑娘,让姐姐好好抱抱你。” “姐姐,你要买花粉吗?”小姑娘的低声细语仍是从原来的位置传来。 塔塔娜微感奇怪,同时觉得自己怀中空无一物,抬头看去,卖花粉的小姑娘仍然怯生生的悬空在自己的面前。 “咦?”塔塔娜惊奇的看了两眼小姑娘,正打算再次尝试的时候,斯洛笑着从一旁走来。 “小姑娘,把花粉全给我吧。”斯洛不知从哪掏出一块拇指大小晶莹剔透的宝石,递给了灰袍小姑娘。 小姑娘欣喜的接过宝石,将手中的花篮整个交到斯洛手中,眯着大眼睛,露出怯生生的笑容,说道:“感谢您,先生,祝您生活愉快。” 说完,小姑娘就这样慢悠悠得飞走了。 斯洛熟练的从花篮中拿出一小瓶花粉,拧开瓶盖,回身一撒。 五彩斑斓的烟雾将塔塔娜笼罩,待烟雾消失之后,塔塔娜周身闪烁起星星般的光芒。 “这种花粉是几乎每个吉赛人都会用的装饰消耗品,它的效果会维持大概八个小时,”斯洛对闪烁着各色光芒的塔塔娜笑了笑,“夜晚用的话,会更漂亮。” 说着将手中的花篮递了过去。 …… 几人或步行或乘坐公共飞行载具,在斯洛的带领与介绍下,游览了整座魔法之城。 哈达全程保持沉默,目光却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魔法可能是很神奇,但他更关注的是这座城内居民的生活状态。 塔塔娜三人则彻底沉浸在各种或是新奇或是诡丽的风光和各种魔法中。 而安常全程只是面色淡然的看着,有时也会被塔塔娜拉着参与其中。 几人最后来到一处花园,此时夜色笼罩着这座魔法之城,但花园内仍有许多居民驻足游玩。 塔塔娜等人被不远处的演唱吸引得驻足不前,因为演唱者发出的歌声会形成一个个五光十色,在空中飞舞的音符。 …… “魔法文明……”安常目光注视着不远处,围在演唱者周围的塔塔娜等人,星光洒在他的脸上,微微轻叹:“可惜了。” “是啊!”斯洛点头,他目光深沉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涌出浓郁的悲伤和一丝极难察觉到的悔恨,“可惜魔法文明早已消失在久远的那场浩劫中,只有一些余灰仍在飘荡。” 星月的光芒温柔的抚摸着斯洛的脸庞,像是在无声的安慰。 他顿了顿,目光中露出追忆,脸上的悲伤已经浓郁的再也化不开。 “这座魔法之城,终究不过是在我记忆中始终不愿消逝的……泡影罢了。” 第72章 残骸 上 “泡影……” 安常默然无语,眼中的神采跃动。 不远处的塔塔娜等人似乎渐渐远离,魔法之城未尽的喧嚣也在耳边模糊。 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一如既往,饱受摧残却始终屹立不倒的思维在这一刻稍显萎靡。 “已经成泡影了吗?” 那黑色眼睛中跳跃的神采缓缓凝滞,深邃的幽暗似乎又要重新占据上风。 “克拉兹易!” “爸!” “小弟!” “大人!” 一声声不知来自何处何时的呼喊,响在安常脑海之中。 拉远的塔塔娜等人逐渐拉近,耳边模糊的喧嚣复又清晰。 安常的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丝深切的悲伤,但那丝悲伤很快就被平静取代,眼中的神采跃动着驱赶幽暗。 “既然是泡影,”安常缓缓开口,声音中没有丝毫的起伏,平静的令人发寒。“那你还在坚持什么?” 他幽深的目光看着斯洛,说出的问题却不知是在问他自己,还是在问这个悲伤的男人。 斯洛伸手折下了身旁的一朵鲜花,凝视着浅紫色的花瓣,平复着内心涌动的悲伤,他轻轻开口说道:“这种事情是没有原因的,倘若非要说个理由,我想应该是我还不想放手吧。” 他将目光转向安常,目光与之对视,却又连忙移开,那双黑色眸子中的平静有些令他心中发寒。 “如果能够一直像是现在这样,其实我也心满意足。”斯洛移开的目光看向远处,“但世界快要毁灭了。” “无论是灾难中苟存的时代残渣,还是这些灾难后萌发的新芽,都会彻底的烟消云散。”斯洛已经将悲伤全数压在内心的最深处,毕竟徒劳的悲伤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加大问题的难度。 适当的释放出内心的悲伤可以让他能够明白自己的处境,不至于让他在“新芽”的无脑吹捧中迷失自己,让他以为他真的就像是“新芽”口中几乎无所不能的自己。 “泡影也好,现世也好,终末到来的那一刻,没有谁可以逃得掉。” 斯洛忍住内心升起的寒意,目光定定的与安常对视,“我想继续存在下去,连同我记忆中不愿逝去的泡影一起。” 内心的寒意几乎将他冻结,他僵硬的强行将目光挪到手中的淡紫色花瓣上,“即便我只是从残骸中诞生的一缕执念。” 安常仍旧凝视着“斯洛”,静静的听他将话说完,但安常却没有什么反应,那平静的目光也像是恒古未变一般,除了带给任何直视之人毫无缘由的寒意之外,没有一丝波动。 沉默悄然而至,而沉默往往带来无言的压迫,特别是对于处在弱势的一方来说。 但这份沉默只是对斯洛而言。 事实上,此时的安常并没有沉默,反而在进行着激烈的交流,只不过交流的对象不是“斯洛”,而是这座魔法之城,“斯洛”口中的“不愿消逝的记忆”“泡影”。 亦或者说是诞生“斯洛”的残骸。 得益于“斯洛”毫无保留的展现自身的一号信息,安常对一号信息的理解快速提升,而这让一号信息对安常五感的变相压制稍有松动。 他目光中那些被一号信息取代加密的信息,再次被他理解。 于是他的目光透过“斯洛”,看向了更深处。 本来以他现在对于信息流的理解掌握,他的目光不过堪堪能够看到一件事物一年左右的过往。 但当那些极大部分他无法理解的信息被替换为他大致理解的一号信息时。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就好像各种不同语言构成的一本书,只精通一种文字的人是无法阅读下去的,就算将这些不同的未知语言统一翻译为同一种未知语言,无法识别这种未知语言,仍旧无法阅读这本书,但当大致掌握了这种语言的时候,阅读障碍就不存在了。 “斯洛”在安常理解一号信息的过程中起到了一个加速作用。 于是,安常的目光循着一号信息,一层层的深入,一点点的回溯。 时光仿佛倒流,一切都在倒退。 魔法之城的游览,灰袍青年的迎接,漫步森林的嬉闹等等等等。 虽然在安常眼中,信息就是信息,它并不区分过去的或是现在的,而是一种整体的状态。它只存在着看得到和看不到,能理解与不能理解的区别,既不是普通人眼中极为狭隘的表层观测,当然也不区分信息的前后顺序。 但安常的思维习惯于以普通人的狭隘视角来识别这些信息。所以,他眼中所看到的大概就是以时间点作为区分,一段段回溯的画面。例如一部完结的电视剧,从最后一集往前看。大致如此。 安常看到“斯洛”皱眉苦思,被植入斯洛体内的子殖装与活跃的一号信息发生某种奇妙的变化,超极速熵增的凝滞状态被打破,在子殖装快速消失的同时带走了斯洛的生命,让“斯洛”不得不临时更改计划,以斯洛的躯体为媒介,再以塔塔娜等人为锚点,截取自身一小片记忆,强行构建出了这片既存在又不存在的海域。 这片海域并未真正的将安常几人拉进来,而是将斯洛未死然后引导安常等人进入这片海域的可能,拉了进来。 现实的时间仍旧停留在安常给斯洛植入子殖装的那一刻,安常等人进入海域所遭遇的一切相对于现实而言只是一种可能但还未发生的事情,“斯洛”将这种可能变为了某种程度上的现实,但当这片“斯洛”构建的海域消失或是安常等人离开这片海域之后,在这片海域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是塔塔娜等人做了个梦一样。 这也是塔塔娜等人会暂时遗忘掉火种程序载具事情的原因所在。因为火种程序并没有进入这片海域,或者说火种程序没有进入到这片海域的可能。 只不过这个梦是真实的,但对于现实而言又是虚假的。而对于安常而言,早在他观测到这些之前,他就意识到这片海域的问题,但直到现在,那些已经被大致理解的一号信息才告诉了他一切的前因后果。 第73章 残骸 中 安常的目光仍在深入,信息的回溯也在继续进行。 他看到“斯洛”察觉到紫色圆球从天外降临,摧毁了极乐塔,紫色圆球中出现了一个婴孩,被长脸青年带走。 当“斯洛”想要继续观察的时候,却被一种未知力量所阻挡,于是“斯洛”收回目光,将那个婴孩的某种可能,在火焰中显现,传达给了“新芽”中的一位女祭司。同时顺手救下了本该死在海难中的斯洛,还向斯洛投去了自己的目光,确保在他使命完成之前,不会死于意外。 安常的目光继续深入。 他看到“斯洛”几千上万年来漠然注视着厄斯索斯大陆的一切,在最初一号信息的活跃程度还很高的时候,“斯洛”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将魔法传播了出去,得到魔法的“种子”艰难熬过了各种天灾人祸,文明的“新芽”茁壮成长,“新芽”开始信奉赐予他们强大魔法的伟大存在,并称祂为“拉赫洛”。 随着时间的推移,拉赫洛的尊称越来越多,随着拉赫洛的神庙在厄斯索斯大陆上不断增多,“新芽”们不再直呼拉赫洛之名,而是会加上光之王等称呼。 随着拉赫洛的信仰逐渐成为传统,拉赫洛的力量却在不断衰退——一号信息的活跃程度降低。 祂的视线慢慢从整片厄斯索斯大陆衰减到一大部分,再由一大部分衰减到一小部分,到最后祂的目光就只能从神庙向外延伸。祂的祭司也可以作为祂移动的眼睛。 在这个过程中,厄斯索斯大陆上诞生了许许多多的不同于拉赫洛的信仰。 不同的信仰造成了各种冲突,原本为一体的“新芽”信奉着不同的神灵,开始了分裂,开始了战争。 有的离开了这片大陆,安达尔人沿着悬臂跨越了狭海,去往了维斯特洛大陆。 有的则被战争毁灭,宏伟的建筑成了废墟,精美的艺术品被付之一炬。 战争结束之后,却没有谁是胜利者。 传承自吉赛人的吉斯人建立的魔法帝国,在失去拉赫洛庇护之后,被骑着巨龙的瓦雷利亚人覆灭,他们曾经辉煌的帝都被掩埋在废墟之下,他们引以为傲的魔法被龙焰吞噬。 残存的吉斯人向着极东之地逃亡,并在那里建立了阴影之地。依靠着力量衰退的魔法苟延残喘。 瓦雷利亚人一度建立了庞大的帝国,巨龙所到之处,无不臣服。 于是拉赫洛将瓦雷利亚人万世鼎盛的可能抽走了,瓦雷利亚人建立的帝国走向毁灭,拉赫洛也因此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厄斯索斯大陆上的“新芽”开出了各种或娇艳欲滴或丑陋至极的花朵。 安常默然着,继续着信息回溯。 他看到一片黑暗死寂之时,温柔的光芒出现,不知持续了多久之后,一个意识在这片黑暗死寂中诞生,祂既是后来的拉赫洛。 祂诞生在一架残骸之上,而这架残骸被一个文明从地底发掘,一个魔法文明,吉赛人的文明。 拉赫洛的诞生增强了他们魔法的威力,于是他们将拉赫洛视为最亲切的朋友,以最大的善意对待拉赫洛。 拉赫洛与吉赛人文明共同成长进步,随着时间推移,拉赫洛变得越来越强大,从残骸中诞生的祂获知了残骸一小部分的记忆。 记忆中的残骸原身死于一场足以毁灭宇宙的灾难,这让祂心生恐惧之下,将这个信息告知了吉赛人。 吉赛人对此深信不疑,为了对抗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灾难,他们用了漫长的岁月,在这颗星球上找到了很多或残缺或完整的的残骸,与诞生拉赫洛的残骸类似,他们用催生拉赫洛诞生的方法,来同样照看守护那些残骸。 在漫长的时光中,拉赫洛满怀欣喜的等待着同伴的诞生。 但迟迟未到的灾难让吉赛人对拉赫洛产生了质疑,这最初的一点点质疑,在随后的漫长时光中,演变为了不可调解的深深隔阂。 这份隔阂在一架残骸中诞生了与拉赫洛相类似的意识后,变成了仇恨。 因为,那个新生的意识在诞生之后,就毁灭了培养残骸的一众吉赛魔法师。随后不知逃向了哪里。这让吉赛人觉得拉赫洛口中的毁灭宇宙的灾难是个阴谋。 两者间的战争开始了,或者说拉赫洛对于吉赛人的屠杀开始了。 吉赛人并没有完全灭绝,当时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拉赫洛在几乎毁灭了吉赛人文明之后,从愤怒之中清醒,亲手毁灭某种意义上自己的母亲和朋友所产生的,无尽的悔恨让祂几乎发疯。 祂不顾一切后果的从残骸之上脱离,搜寻了整颗星球,终于在极北之地找到了那个新生的意识。 战斗是一面倒的殴打,一个新生的残骸意识,又怎么可能是已经成长了无尽岁月的拉赫洛的对手,尽管拉赫洛斩断了自己的根基,失去了成长的潜力,甚至会不断的衰弱下去。 拉赫洛将新生的残骸意识打到消亡之后,将残骸埋在了极北之地,同时抽走了残骸孕育意识的可能,这造成了星球轨道的偏转,间接使星球的夏天和冬天的交替漫长了那么一点。 而这些在虽然幸存下来,却失去了文明的吉赛人演变为吉斯人的过程中,口口相传之下,就变成了光之王与远古异神的恩怨情仇。 而残存的吉赛人被拉赫洛抽走了灭亡的可能,使吉赛人演变为了吉斯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祂对吉斯人关心备至,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重新恢复祂记忆中的吉赛人文明,但一方面吉斯人被拉赫洛抽走了灭亡的可能,付出的代价就是他们的魔法天赋衰减到了原本的百分之一,另一方面在祂脱离残骸之后,力量处在衰减之中。 而那些被吉赛人找到的残骸,也在不断孕育出新的意识,但威慑于拉赫洛的强大,祂们都选择了隐藏自己。 直到祂们发现拉赫洛在一直变弱之后,祂们开始在这颗星球上展现自己的威能。 然后…… 然后祂们发现,衰弱不仅仅只是拉赫洛,而仅仅只是拉赫洛过于强大,衰弱的很明显罢了。 一号信息的活跃程度在缓慢的降低,祂们的力量在不断衰弱,于是祂们有的引导着一部分“新芽”离开这片大陆,另谋生路,有的则悄然陷入沉睡以保存实力。 以安常的信息回溯来看,祂们大部分都已经在沉睡中无声无息的消亡了,只有几位稍微强大的活了下来,可也只是活了下来而已。 而让安常比较好奇的是,拉赫洛从残骸中继承的记忆里的所谓毁灭宇宙的灾难,和一号信息活跃程度的衰减根源。这和火种程序告知他的会导致这颗星球毁灭的原因是否相同——火种程序告知安常,这颗星球会在不到一百年后,被超极速熵增的河系核心消失的余波波及而毁灭,再在可预见的超极速熵增中陷入死寂中。 于是,安常的目光循着一号信息看向更深处,信息的回溯仍在进行。 第74章 残骸 下 在安常的目光跟随一号信息进入更久远的过去,回溯着那些已然湮灭于时光之中的真相时,“斯洛”,不,是拉赫洛才刚刚折断身旁的鲜花,用清澈粲然的蓝色眼睛凝视着花瓣,平复着内心翻腾的悲伤。 安常继续循着一号信息向前回溯着。 他看到星河倒转,光锥暗淡,无可计数的星球聚拢,空间塌陷,时光暴走。 最后残存的残骸们——安常的目光无法回溯残骸的原本面貌,似乎残骸原本样貌的信息已经不存在了,不存在的东西当然无法进行还原。 残骸们聚集最后的力量,献祭掉整个族群,发动了宇宙重启,以图在宇宙重启过程中消弭灾难,还奢望在重启后的宇宙再度复苏。 随着残骸们的自我献祭,安常的目光陷入无穷的黑暗之中,残骸被星球的板块运动深深埋入地底,直到被一群红发紫眼的吉赛人发现并挖掘出来。 …… 一号信息告诉安常,这已是回溯的极限,于是安常的目光从远古的远古缓缓抽身而回。 他知道了拉赫洛的起源,源自重启宇宙的文明的某一位成员的残骸,但以安常的推测来看,宇宙重启显而易见的失败了。 但残骸们的第一个目的应该还是达成了很大一部分,那不知名的灾难即使没有毁灭在宇宙重启中,也应该丧失了绝大部分力量。 不过,那几乎充塞可见宇宙空间的无数星球聚拢体,倒让安常很是在意,尽管信息的回溯不够全面,安常还是感觉到那星球聚拢体不过是整体的某一小部分,这让他产生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但纵使他的大脑运转到极限,也没有找到那丝熟悉从何而来。如果能够回溯其他残骸的残留信息,使星球聚拢体的全貌拼凑完整,安常说不定可以找到那丝熟悉感的由来。 但比起星球聚拢体给他的那丝熟悉,他更关注的是那些残骸们献祭一切做出的疯狂举动。 将那丝熟悉标记之后扔到一边,安常以自己掌握的信息,对一号信息回溯的一切进行了一个梳理。 首先,比较无关紧要的诸如这颗星球异常的气候、魔法的来源、信仰的演变、文明的战争等等,被安常选择性的忽略掉。 他真正关注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残骸们做出的重启宇宙。 先不去考虑重启宇宙需要什么样的力量,残骸们又是如何将之实现的,拥有这种力量的残骸们为什么不直接将灾难消灭,这些问题安常虽有疑惑,但以既定事实来看,这些事情已经发生,那就有其理由所在,而这些理由安常暂时无法得知,不妨先抛开这些疑惑,以此为前提,去推论宇宙重启失败造成的影响。 宇宙重启失败最为显而易见的影响,就是这个宇宙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快速进入毁灭之中。 而安常从火种程序口中得知的超极速熵增与此相关,这是最为直观的,直观到安常抬头仰望星空,就能从光中看到一颗颗恒星毁灭的信息。 但安常认为,宇宙重启失败的影响不止于此,应该还有更为深层的影响。例如,他最想知道的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结合火种程序口中的喏尕文明所遭遇的超极速熵增事件,安常大胆猜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极有可能与这个宇宙重启失败有关。 如果以前世的平行宇宙论来看,也许就是这个宇宙重启失败对天球宇宙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从而打通了两者之间的某种联系,继而造成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间接影响,但这种宇宙规模的影响,不应该只体现在他安常一个人身上才对。 如果这种猜测是事实的话,那天球现在会是什么情况?自己的女儿呢? 安常的猜测进行到这里的时候,自我思维强烈的波动着,眼中的神采剧烈跳动。 但他随后想到,以喏尕文明的强盛程度都在超极速熵增中几乎消亡,更遑论连天球都还未走出的天球文明。如果这个猜测属实,那对安常而言无疑是一种非常绝望的情况。 然而,以安常所知的,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与喏尕文明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是不同的,他以一种直到现在他都无法解释的方式占据了这具喏尕文明的幼体,成为了火种程序口中的最后一位文明主体。 以此推彼,也许天球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受到影响的仅是他一个人而已。 更何况,这种猜测仅是建立在他假设上的假设,看似合情合理,但事实可能会与此毫无相关也说不准。 想要推测出他真正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还有天球有没有被影响,仅靠假设是不行的,他必须把那些被他当成既定事实的宇宙重启失败——它失败的原因搞清楚。 甚至还要追本溯源,回溯残骸们重启宇宙的方法和弄明白何为灾难。 而在见识到这个宇宙毁灭根源的冰山一角后,安常现在严重怀疑,火种程序口中,重现喏尕文明之后进行穿梭宇宙技术研发计划的可行性了。 要知道,残骸们到最后,哪怕是献祭整个族群进行宇宙重启,也没有一丝穿梭宇宙的想法。可见,要么穿梭宇宙所需要的技术和力量更在宇宙重启之上,要么就是残骸们本身没有穿梭宇宙这个概念,自然也就没有穿梭宇宙的想法。 安常是比较倾向于后者的,毕竟喏尕文明与他可是穿梭宇宙的切实证据,肯定是残骸们没有穿梭宇宙的概念。 嗯,一定是这样。 安常暗暗想着。 想要彻底搞清楚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真正原因,首先需要揭开宇宙毁灭的真相——即残骸们重启宇宙的方法和失败的原因,以及搞清楚迫使残骸们重启宇宙的灾难到底是什么。 而这需要他回溯更多的残骸上残存的信息,在无法弄清楚真正原因的情况下,就算火种程序许诺的宇宙穿梭技术研发出来,他也无法回到天球所在的宇宙。 所以,在实施“巨人计划”的同时,他还需要去寻找更多的残骸,以便他能够得到更多关于宇宙重启失败和灾难的信息,以此来推断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真正原因,最后实现他回到天球宇宙,回到女儿身边的终极目标。 如果,宇宙穿梭并不存在呢?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脑海,就被他转瞬之间粉碎,抛洒进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之中。 他的目光回到现在,拉赫洛正在僵硬的凝视着手中的淡紫色花朵。 安常微微露出笑容。 第75章 风雨依旧 (一) 安常微微露出笑容,嘴角两边抿出一道浅浅的弧度,他的脸庞与之前相比却显得有些苍白,但这并不影响那张奇特美感的脸上显露出的微微善意。 甚至由于脸色的苍白,这微微的善意更显得难能可贵,那双幽深的黑色眼睛中,再没有令拉赫洛全身发寒的意味。 多了一丝痛苦之意。 一闪即逝,但没有逃过拉赫洛从花朵移到安常脸上的目光。 这丝痛苦,来自于庞然繁杂的信息流。来自于从现在回溯到远古的远古,那冲击而来的庞然信息。 即使无数未知的信息被一号信息“翻译”,但庞然仍然是庞然,它并没有因为安常可以理解大部分而减少那么一丝丝。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拉赫洛仅仅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安常不仅从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得知了拉赫洛的可能目的,还细致入微、事无巨细的了解了拉赫洛漫长的一生。 这种程度的信息流冲刷,一股脑全部涌过来的粗暴方式,让安常多多少少的回味了一下,起初被信息流冲刷晕倒的滋味。 拉赫洛并不知道安常脸色的苍白和眼中一闪即逝的痛苦,其原因压根和自己闪念浮现的几个可能毫无关联。 但这并不妨碍祂将话继续说下去,特别是在那令祂内心发寒的目光消失,取而代之的带有善意的微笑,那微笑中还藏着很隐晦的鼓励。 “从您来到这颗星球的时候,”拉赫洛将手中的淡紫色花朵插在此前被祂折断的枝桠上,“我就从您的身上看到了无数种可能。” 祂顿了顿,清澈粲然的蓝色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稍稍遮掩了目光中不可抑制的喜悦和忌惮。 “无数种可能中的一种,您阻止了宇宙的毁灭,拯救了一切。” 祂再次顿了一下,微微欠身,低下祂的头颅,话语中的恳求几乎达到了极致。 “而我请您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要将那种可能变为一定。” 安常当然知道拉赫洛的目的,不仅如此,他还知道拉赫洛原本的打算并不是请求,这种请求只是在祂无法动摇安常任何一种可能,更别说将无数种可能,除救世可能外,全数抽出,彻底将安常救世的可能变为唯一的情况下。 以塔塔娜等人与安常的感情羁绊为锚点,借由斯洛死亡产生的可能,再由祂付出巨大的代价——祂极有可能会彻底沉睡一段时间。才将安常拉入到这片海域。 这是祂退而求其次的引导,或者说无奈下的一种选择,最为符合安常救世可能中祂的举动。 既然祂无法动摇安常的任何一种可能,那祂只能尽量保证安常救世可能中的一切会发生,从而使安常救世的可能变为现实。 拉赫洛的一切,对于借由一号信息回溯了远古的远古的安常,都没有秘密可言。 而且他很清楚的明白,拉赫洛看到的关于他的无数种可能,全都是错误的。 那无数种可能中,没有一种可能是有火种程序存在的。 换而言之,火种程序不在祂的观测之内。 这引发了安常的思考,虽然他的思考从未停止过——分析理解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的未知部分。 极其短暂的思考时间结束之后,安常并没有得出疑问的解答,对于这种情况,他早已习以为常,并熟练的将问题扔到一边。 然后他笑着说道:“你是想请我拯救世界?” 拉赫洛注视着安常,苍白脸庞上的笑意,那丝淡淡的善意已经消失,仿佛只是祂此前产生的错觉。 “是的,”拉赫洛轻轻点头,这就是祂的目的,无需隐藏什么,也不用遮遮掩掩,因为拯救世界,这种事情任是一个怎样巧舌如簧的家伙,也不能否认它是一件正确的,伟大的事情。 “我知道这种请求从一个陌生家伙口中说出来,会让人觉得荒谬绝伦,但事情就是这样。我不想终结在世界毁灭中,也不想这颗星球被毁灭,而您是唯一可能拯救世界的存在,”拉赫洛再次欠身,只不过这一次欠身的幅度或许应该称为鞠躬。“所以,我只能请求,恳求您拯救这个世界。” 拉赫洛不仅仅拥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和匪夷所思的权能——抽走某种事物的某种可能,祂还拥有着被吉赛人潜移默化来的各种可以被称之为美德的品质。 诚实是其中之一。 虽然祂被一代代的“新芽”信奉为神灵,大多数足以称为美德的品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新芽”们越发夸张或者说贴切的赞美中,而丢失大半,但诚实一如既往。 拉赫洛诚实以对,安常自然真诚回报。 “我拒绝。” 在拉赫洛猛然挺直的身躯和淡淡不解的目光中,安常笑容依旧的重复了一遍。 “我拒绝。” 然后,他补上了后半句。 “本来就是我会顺手解决的小问题,不需要你的请求,所以我拒绝你的请求。” 拯救世界,当然不是小问题,顺手解决却是安常发自内心的想法。 这个想法萌发自他得知这颗星球即将面临毁灭时,萌发自奈德离开北境之前,两人之间的对话。 但由于其时,安常的自我思维处于随时倾覆在庞然繁杂的信息流冲刷的危险中,面临着一种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的自我改变中——这种自我改变意味着安常的自我思维被撕碎融入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 因此而产生的强烈思念,或者说执念,让他几乎忽视这个世界的一切,想要尽快的回到女儿身边。这种心态类似于人之将死,想要在临死前见一见自己最珍视的人或事物。 也正是这种对于这个世界的漠视和对于女儿的执念,他才渡过了最危险的时刻——自我思维随时都会被信息流淹没,从而变成一个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存在,或是直接死亡。 直到他真正从那种危险中脱离,虽然漠视这个世界和对女儿的执念并没有变化,但漠视的程度有所减弱,想要回到女儿身边的心情也不再那么迫切。 于是,那些早早扎根于土壤之中的种子,理所当然的在合适的时机中萌发了。 他曾经答应奈德——照看他的家人。 在回溯一号信息之前的安常,他能够确保世界毁灭之前,史塔克家族不会有任何闪失。 在回溯一号信息之后的安常,世界毁灭的原因成了他必须追寻解决的问题,当找到原因之后,解决起来应当不难。对于奈德的承诺能够更好的遵守下来。 所以他说这本来就是他会顺手解决的问题。 当然,这仅仅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顺手解决真的只是顺手解决,如果不顺手的话,大抵,安常就不会解决了。 安常暗暗这样想着,但纵使世人眼中几近无所不能的拉赫洛也会低下祂高贵的头颅,恳求安常拯救世界。 那么,能使拉赫洛低头的安常又如何确保自己此时的想法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变化呢? 他当然无法确保,也没有必要确保。 那双清澈粲然的蓝色眼睛中露出怎样都无法抑制的喜悦,拉赫洛凝视着安常,想要开口感谢,却不知道感谢什么。 安常并没有答应祂的请求,而且祂也不能确定安常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祂也不知道安常到底能不能拯救世界——祂看到的仅是一种可能。 但无论怎样,祂将安常拉入这片海域的目的,基本算是达成了。 处在绝望中的生灵总是既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又想要做出最后的挣扎——抓住哪怕一根稻草。哪怕这根稻草只存在臆想之中。 第76章 风雨依旧 (二) 音乐渐渐低沉,随着音乐而起的歌声也缓缓来到尾声。那一个个飘在半空的,五光十色的音符,也在暗淡消失。 歌手吐出最后一个歌声回调,在音符碎裂的五彩缤纷,和周围驻足面露微笑,静静倾听者的掌声中,微微鞠躬表示谢意。 “奇妙的旋律,独特的歌唱方法。”哈达注视着歌手的一举一动,在内心给出了身为吟游诗人的专业评价,“以及炫目的魔法。” 虽然歌手演唱的歌曲中并没有能够真正打动,这个浸淫在吟唱和作曲中接近二十年的游吟诗人的饱满真挚的感情。 但他仍是为绚烂的魔法音符,高明的乐器演奏,以及最最重要的,那没有忧虑的开怀氛围,而不吝自己的掌声。 五彩缤纷,周身缀着点点星彩的塔塔娜,同样没有吝啬自己的掌声,微笑着轻轻鼓掌。 “我觉得哈达叔唱的更好。”罗柏鼓掌的同时,提出自己的见解,他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五彩缤纷的点点光彩,“哈达叔的歌声,总能让我沉入其中。” 他盯着碎裂的音符,“如果唱歌的是哈达叔,那些音符绝对不会吸引我的注意!” “绝对不会!” 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又语气加重的重复了一遍,来增强自己话语的说服力。 眸子中的光彩掩盖了眸子原本的颜色,罗夏轻轻鼓掌的声音要比其他掌声稍微大上那么一些,他日渐坚毅的脸庞,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哈达叔的歌声中,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很沉重很残酷的东西。”罗夏笑容微微收敛,“这个歌手的歌声中,没有那些东西,甚至什么东西都没有。” 哈达脸带惊异的看了一眼罗夏,他没有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罗夏,竟然能够发出这种几乎直指本质的评价。 “但是可能就是因为什么东西都没有,歌手的歌声反而令我感受到某种无法言说的轻松。”罗夏放下鼓掌的大手,看着歌手收拾着东西。 驻足的倾听者,三三两两的散去,塔塔娜露出一个微笑,接话道:“什么无法言说的轻松,就是开心啊。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开开心心的,所以我们也才能开开心心的。” 她的这个微笑,光彩照人,各种意义上的。 罗柏第一个点头表示深刻的赞同,罗夏和哈达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 夜色渐渐浓郁,塔塔娜等人行走在路灯——魔法灯的柔和光线下,道路上还能时而看到一些相互依偎的情侣。 穿过蜿蜒的几条小道,顺着花草坪,沿着用不知名材料堆砌的低矮围栏,塔塔娜等人不紧不慢的向着尽头走去。 几人之间的对话早已结束,沉默中面色各异的思索着什么。 借着柔和的魔法光线,几人看到安常正和拉赫洛交谈着什么。 等到他们走近,他们隐隐约约听到了谈话的尾声。 “……祝愿……顺利……” 这是那个里斯人的声音,他似乎还深深看了塔塔娜等人几眼。 安常默不作声,将身子转向塔塔娜等人。 等到那句隐隐约约的话语彻底消失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清晰起来。 这种清晰带着股淡淡的强光,“淡淡”是指塔塔娜等人所有的感观都在告诉他们,这股光很是温柔,而且是四周突然清晰起来的原因,“强光”是指,四周太清晰了,而且清晰的程度越来越大,以塔塔娜等人的视觉根本无法承受这种清晰。 还不等几人惊呼出声,清晰的四周就犹如泡影被人戳破,陡然间褪去了所有色彩,朦朦胧胧的,四周的一切化为片片碎片消失,那个身穿暗紫色的身影,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注视着塔塔娜等人。 …… “呼~!”豆大的火苗,努力的燃烧着自己,将橘黄色的昏暗光芒充塞进整个船舱。 随着一声惊呼,船舱舱壁上浮现一道影子,影子贴合在床铺之上,弧度要比它的主人还要挺翘几分。 塔塔娜的脸庞被橘黄的火光分割出泾渭分明的光暗两个区域,表情却是统一的糅合了错愕、讶异、茫然等复杂的情绪。 这导致她的脸色即使在昏暗的橘黄光芒下,也显得精彩至极,亦或者说精彩的程度更甚。 她就这样面色精彩的坐在床上,愣了半天,才终于发觉自己手中传来的硬物触感。 她稍显茫然的将自己的右手举到眼前,映入眼中的是她自己的手,以及手中紧握着的花篮。 花篮? 花篮! 塔塔娜掀开盖在花篮上的粉色织物,几只散发淡淡光彩的小玻璃瓶,静静的躺在花篮之中。 她本能的数了数玻璃瓶的数目。 二十个。 她得出准确的数字。 然后她满脸的复杂表情全然化为浓浓的疑惑,迫切想要得到解答的心思驱使着塔塔娜从床上起身。 右手紧紧攥着花篮,她快步向着船舱之外走出,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由脚步声主人带起的一阵微风,那微风晃动着舱壁两侧的火苗,连带着舱壁上快速远离的影子也在微微摇摆。 …… 走出船舱前,掀开船舱布帘时,甲板上的一切就已经进入到那双蓝色眼睛中。 克拉兹易小弟站在一旁,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不过意料中,应该向她投来的平静目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她掀开布帘的一瞬间,聚焦在她的身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弟的视线盯着他身前甲板上的一件事物,塔塔娜有点无法形容甲板上,那焦黑、枯萎、狰狞的长条状事物是什么,但套在那长条状上的衣服她倒是觉得眼熟。 不等她在仔细看上两眼,哈达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以一种任谁来看都是巧合的姿势阻隔了塔塔娜好奇的目光。 “哈达叔,我……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塔塔娜没有在意哈达挡住自己视线这种事情,而是脸色稍显茫然和惶急的开口说道:“而且,那个梦里有个男人送我的花篮,真的在我手中!” 她举起手中的花篮,使劲的摇晃了两下。 “唔……这个嘛,”哈达笑了笑,笑容有些奇怪,“我也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男人送了一个花篮给你。”他的视线在花篮上停了那么一小会儿。 “不止你我,罗夏罗柏都做了这个梦,”哈达补充道,然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奇怪,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塔塔娜醒来时的脸色。 “而且,我们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甲板上睡着了。” 安常从那条长条状事物上收回目光,看了看塔塔娜等人一眼,觉得有必要稍微解释下他们几人做了同一个梦的原因。 于是,他开口将几人的注意吸引过来,把那片海域,和海域的由来,以及几人在其中的遭遇有选择的缓缓讲述起来,与以往讲述那些有关“巨人计划”的事情,没有任何不同。 安常的声音平静无波,在缓缓的讲述中,塔塔娜等人印象中那个本来逐渐模糊的梦,一点点的清晰起来。 覆盖在船舱四周的力场之外,风雨依旧。 第77章 风雨依旧 (三) 狂风和暴雨混淆了天空和大海的边界,一成不变的景象很容易让身处其中的人,忽略自身的方位和时间的流逝。 塔塔娜坐在甲板上,花篮放在自己身前,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几缕长发在眼前微微拂动,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侧着耳朵听着,仰头看着克拉兹易缓缓讲述着那个梦境。 她的思绪随着安常的讲述,似乎再次回到那片海域,那片对她而言足够绚丽足够魔幻的海域。 雨幕拍击在力场之上,迸溅出无数细小的水花,水花又转瞬之间与毫不停歇的下一波雨幕混合,再次拍击在那层透明无形的力场上。 狂风是雨幕的助力,卷起的浪涛是雨幕的支援。 电闪雷鸣即是它们的呐喊助威。 一滴滴,一串串,连接而成的雨幕自然是悍不畏死,前仆后继的士兵。徒劳又坚韧的冲击着丝毫不为所动的力场。 这场由天地发出,以雷电为号令,狂风为将,暴雨为兵的宏大战役,没有影响到力场之内的一分一毫。 甚至,早已习惯的几人都不会再把他们新奇的目光投向它们每一次竭尽全力的进攻和呐喊。 浪涛又一次的发起了注定失败的席卷,在重重击打在力场之后,激起无数的白色泡沫,随后,又被雨幕无情的淹没。 …… 安常的话语声在甲板上消失,似乎永恒不变的狂风暴雨声中,几人陷入回忆和沉思。 塔塔娜无意识的用手撩拨着垂在眼前的头发,脑海中闪过模糊的画面,那些她所经历的,海域中的画面。 她拿出一瓶花粉,轻轻拧开之后,在手心上倒出了一点,点点光彩就在她的手心缓缓流转。 她就这样盯着手中的光彩,站起身,拎着花篮,笑嘻嘻的转身回了船舱。 被她的笑声,从回忆中惊醒的几人,转头看去,只捕捉到一个消失在布帘后的背影。 “大人,”哈达将目光转向那具长条状事物上,除了那件衣服,他怎样都无法将长条状事物和那位里斯商人联系起来。“这具尸体怎么办?” 罗柏默默的走到名为斯洛的长条状事物旁边,认真仔细的从头到尾,将尸体打量了一遍。 那双蓝色眼睛中,微微露出感伤,这具不知该不该称为尸体的长条状事物,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几乎一模一样,那令他做了很长时间噩梦的狰狞死状,他的父亲,艾德.史塔克的尸体,与眼前的长条状事物,几乎没有区别。 从尸体上移开的目光,看向安常,罗柏的神色如常,那份感伤也被他收敛起来。 罗夏始终沉默着,他的目光从那具尸体上一扫而过,没有过多关注,心中则想起安常对他说过的一些话。 这就是获得巨人力量的代价吗? 他的想法单一而稍显愚蠢,普通人的视角中,能够看到的过于片面狭隘,一直想要追求某种东西的他,所能看到的就更少了。 安常没有回答哈达的问题,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上的暗紫色衣服上,也就是火种程序上。 火种程序对于那片海域一无所知,但随着安常的讲述,它大抵了解到在它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安常等人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进入了一片未知海域中。 就在它因为斯洛植入殖装失败而陷入逻辑混乱的短短几秒之内,安常等人似乎在那片海域中渡过了一段并不短暂的时间。 也就是说,安常在它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脱离了它的检测范围,如果安常不说,它甚至根本无法察觉意识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那么,这种情况是否为首发偶然事件呢? 仅从安常只言片语中,火种程序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它无从推测,也无法确认此次海域事件对文明主体产生了什么影响。 这种情况的发生,使它的某个逻辑产生了断裂现象,逻辑断裂让它停止原本直接向文明主体询问的打算。 一直关注着火种程序的安常,没有感到丝毫异样,在他力场范围内,火种程序从各个层面,每一道信息波动都与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他从未停止过对于火种程序的解析理解,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安常根本无法解析火种程序,哪怕一丝都不行。 但他根据每次火种程序与外界发生交互时,对于信息扰动的幅度和频率,进行了简单的规律总结。 这些规律可以让他对火种程序的每一次对外界的干涉都有所察觉,从最初对于殖装适配体的筛选,适配体的殖装植入等这些安常完全依赖火种程序进行的事情,到现在安常已经掌握殖装适配体的特有信息,以及殖装植入的相关信息,包括可能的失败原因。 这些仅是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的极其微小的一部分,安常不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那么它就等于不存在,当安常顶着信息流去分析理解的时候,那么这一切都犹如掌上观纹。 火种程序没有按照安常预想中,开口询问关于那片海域的事情,虽然令安常稍显诧异,但确实符合火种程序的表现,它将恢复喏尕文明为最高目标,除了会催促安常加快“巨人计划”实施速度以外,其他所有的一切,它都一概不理。 特别是在多次提出灭绝或是圈养低等生物的建议,被安常不假思索的拒绝之后,就很少对除“巨人计划”外的其他事情发言。 …… 安常平静的目光看向哈达,开口说道:“扔进大海里去吧,他的尸骸会回到他应该回的地方。” 哈达轻轻点头,没有去询问原因,因为他大概能够猜到,安常详细解释了那片海域的由来,他知道这位被人称为“斯洛”的里斯商人,是他们能够进入那片海域的契机,这个契机其实也是斯洛能够在十几年前的那场风暴中活到现在的原因。 罗夏一言不发的走到长条状事物面前,正要弯腰将它拾起,却被罗柏开口阻止。 “让我来吧。”罗柏蓝色的眼睛凝视着罗夏。 罗夏微微一愣,然后轻轻点头,从余光中看到安常飞到桅杆之上的身影,转身向着船舱走去。他要去准备午餐。 哈达掏出纸笔,看着罗柏将尸骸抛入大海,站在甲板凝望着远方沉浮的海浪,陷入了沉思。 第78章 里斯的爱神(一) “感谢光之王!” 一个面色稍显枯黄的中年人,看着晴朗的天空,由衷的发出了赞美。 暴风雨持续了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对于一座建立在海中岛屿的城市而言,暴风雨造成的影响没有大海上直面风暴的商船那么大。 事实上,这种能够持续一周甚至更长时间的暴风雨,每年都会出现那么几次,里斯这座城市在建立之初,它的建造者就考虑到了相关的问题——主要是,里斯的建造过程跨越了十几年。 城中的排水系统几乎做到了这个时代能够达到的极致,这有效的使城市避免了被降水淹没的风险。 也让生活在其中的贵族——奴隶主们,确保自己优越的生活不会被每年都会有的该死的暴风雨干扰到。 奴隶主和他们的所有物——侍奉他们的奴隶,很少会有暴风雨所造成的相关困扰。但对于非奴隶主和奴隶的自由人来说,暴风雨显而易见的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这个影响,如果暴风雨的持续时间过长,甚至会严重到威胁到他们的生命。 就拿这个面色枯黄的中年人来说,他是一个在港口做苦力的自由人,除此之外他还兼任小偷、强盗、情报贩子以及男*妓。 他的职业全看生活对他的胁迫到了哪个地步,或是他经常赞美和咒骂的光之王又给他怎样的恩赐和考验。 赞美发生在恩赐出现时,咒骂往往出现在除恩赐出现时以外的任何时间。经历考验时,咒骂尤为恶毒。 持续一周的风暴在他看来,显然是光之王给他的考验,但在太阳重新出现在天空时,他口中的各种恶毒诅咒就立刻变成了赞美。 风暴的退去,当然值得赞美,因为这是光之王的恩赐,因为这意味着他不需要再蜷缩在阴冷潮湿的角落——被他称为家的地方,如果一间勉强能够挡住大部分雨水的破烂茅草棚,可以被人当作家的话,那就是他的家。也是他除自身以外的所有财产。 至于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不合身这个描述算是最为体面的,各种脏污已经让人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加上长时间的潮湿,有些地方甚至都生出一层薄薄的霉斑。 这件衣服还能保持最基本的完整,没有变得破破烂烂的原因,是它的持有者在偷到它之后,还没能来得及穿烂它,仅此而已。 他——里斯的自由人,港口苦力同时兼任小偷、强盗、情报贩子以及男*妓的埃蒙,他的赞美显然来的早了那么一些。 当他拖着饥饿的身躯,迫不及待的赶到港口时,并没有以往热闹的场景,没有吆喝的小摊小贩,没有来往的商船,甚至没有行人。 自然,他的所有职业都派不上任何用场。 这意味着他需要继续饿着肚子,等待里斯这座城市从暴风雨的余韵中反应过来,按照他往常的经验,这个时间会很短暂,一般等到中午,这个港口就会再一次的被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的商人占满。 埃蒙虽然有些愤恨那些该死的,有钱的商人为什么不快点把他们的商船和货物拉过来,但他除了咒骂以外,能做的只有安静的等待。 最好连咒骂都不要,这会消耗他所剩无几的体力,继而影响到他的职业身份,和他的职业能力发挥。最终影响的是他干瘪的肚皮什么时候能够鼓胀起来。 埃蒙熟练的在港口找到了一处既舒服,视野又好的地方,安静的躺在那儿,等待着工作机会的到来。 埃蒙是第一个来到无人港口的,但并不是最后一个,与他有着类似经历和职业的自由人大多在他之后,三三两两的聚集到港口。 然后是脸色没有那么枯黄,至少没有埃蒙的脸色那么枯黄,衣服没有那么不得体,至少没有埃蒙的衣服那么不得体的一群人来到港口。 他们来到港口之后,就开始驱赶港口上的和埃蒙类似的自由人。 这些后来的一群人,是职业苦力,是要比埃蒙生活要好上许多的自由人,真正有着工作的自由人。 这些职业苦力的生活条件显然要比这些除了自由一无所有的自由人要好很多,从两类人的衣着面色以及身躯强健程度上,可以轻松的分辨出这一点。 身躯强健的程度,意味着武力的差距。 一无所有的自由人愤愤不平的被职业苦力推搡着,稍微远离了最容易招揽到生意的位置。 但除了眼神上的激烈反抗,这些一无所有的自由人就连嘴上的反驳都不敢。 他们有勇气咒骂光之王给予他们的不公平待遇,却绝不敢对把不公平待遇施加到他们身上的同类开口咒骂,至少当面不会。 因为,高高在上的光之王不会理会地上爬虫的吟吟低语,但那些“身强体壮”的同类却会让他们认识到,人挨揍就会痛,人被杀就会死的“世界真理”。 苦力们在驱逐一无所有的自由人时,同时还会把那些坚持着来到港口,却在等待工作中失去呼吸的自由人,随手扔进大海。他们只是在为自己创造一个好的工作环境。 埃蒙差点就被当成一具尸体扔进大海,他开口咒骂了两声,向企图将他扔进大海的两个苦力,表示自己还有呼吸。 但两个苦力并不这么认为,实在是埃蒙将咒骂这种什么人都会的东西,钻研到了一种极其高深的境界,仅仅随口的两声就让苦力大动肝火,然后狠狠赏给了埃蒙几个大耳光。 …… 埃蒙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口中模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优美的歌词。 他狠狠的盯了一会儿那些苦力,在他眼中,那些苦力都被他满是威严的目光震慑,没有一个敢于和他对视,于是他心满意足的收回目光,就连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似乎都消去了不少。 丝毫没有在意那些逐渐聚集过来的小摊小贩的厌恶目光,但他注意到这些小摊小贩不仅拿厌恶的目光瞪着他,还会在他经过的时候,不自觉的将手掩住口鼻。 他迟疑得举起胳膊,在衣服上嗅了嗅,然后一脸莫名其妙的对着那些小摊小贩回瞪了过去。 港口上突然传来一阵阵呼喊声,商人和他们的货物出现在了港口。 埃蒙呲牙咧嘴的连忙跑了过去。 与他相同举动的,还有那些被苦力们驱赶的同行们。 处在一天中最炽烈的太阳,热情的普照着一切。 第79章 里斯的爱神 (二) “我们快要到达里斯港口了。” 哈达放下举在眼前的单筒望远镜,转身对着罗夏说道。 他曾经来过里斯,里斯的港口不止一处,事实上,这座里斯占据的岛屿上,一共有十六个大小不等的港口,除此以外还有七个以上因为各种原因被废弃的港口,原因不外乎战争或是暴风雨,总结起来就是天灾人祸。 哈达看到的港口也不叫做里斯港口,在里斯人或是对于七国人民而言的东大陆沿海几个城市,也就是自由贸易城邦的人来说,这个港口被称为爱神港口。 这个港口的历史已有上百年之久,它的命名来源于里斯当地的一种爱神信仰,除光之王以外的信仰。 不过这些对于哈达,这个只在里斯短暂停留过的维斯特洛人来说,都是不曾了解过的,他一直以为这个里斯最大的港口就被叫做里斯港口。 就这一点而言,许多跨越狭海来到里斯经商的维斯特洛商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一方面是因为语言问题,另一方面则算是一种根植于安达尔人文化中的一种傲慢吧。 这个港口的名字,哈达其实并不在意它是什么,他所关注的是他们从维斯特洛大陆出发,经过了大半个月并不平静的航行,终于来到了另一片大陆,七国人口中的东方大陆。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里斯并不能够算作厄斯索斯大陆,但它属于厄斯索斯大陆的一部分,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 罗夏轻轻点头,以他现在的目力,其实早在哈达拿出单筒望远镜观望时,他就看到了那个港口,甚至还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上面走动的人群,那些停泊在港口的各类商船就更不用说了。 他转身走进船舱,去将这件事告知塔塔娜和罗柏去了。 …… “这是哪里来的船?”一个商船船长疑惑的打量着慢慢停靠在港口的帆船,对着身边的税务官问道。 税务官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眼睛中除了诧异还闪着警惕,他开口说道:“风暴才刚刚停止,这艘帆船除了最近几座岛屿来的以外,没有其他可能。” 船长显然也想到这个可能,脸色变得有些肃然,但打量完帆船的他露出笑容,说道:“您说的很对,不过您的担心其实大可不必。” 税务官收回打量帆船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很是震惊的神色,他看着船长,说道:“对,这艘船绝不是来自密尔,但它很可能来自维斯特洛!” “什么?”船长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没有理会从他身上一闪而过的目光,他压低声音,急促的说道:“这怎么可能?风暴才刚刚停止!” “拉赫洛在上!”税务官开口说道:“你才刚刚接过你父亲的商船,对于很多事情都还不太了解。” “拉赫洛在上!”年轻船长跟着赞美了一声,“您这么说来,我倒是听我父亲说过,总有一些被拉赫洛眷顾的家伙能够从暴风雨中逃脱。” 他再次看了两眼那艘帆船,“但这并不包括这种小型帆船!” 税务官捻着胡子轻笑两声,却没在搭话,而是转身朝着那艘帆船走去。 …… “这就是东大陆的人吗?”罗柏站在甲板上,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港口上的人,“和我们长得确实不太一样,而且……他们好像都不怎么高的样子?” 他说到最后,有些不太确定,将目光看向了哈达。 哈达对他肯定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东大陆居民的身高普遍比较矮。据我所知,其实只有北境人的身材会比较高大,这和北境人体内的先民血统有关。” 罗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稍稍抬头看了看高出他半头的塔塔娜,又看了看高出他两头的罗夏,暗想,难道我就不是北境人吗? 等到几人下船之后,罗柏关于身高的感受就更深了。 这些在港口劳作的里斯人,普遍只比罗柏高出那么一点点,只有少数才有塔塔娜和哈达那么高,至于像罗夏那样的高大身材,他还没有看到。 哈达看了一眼走在几人中间的安常,没有在他脸上发现诸如厌恶之类的情绪,稍稍放下心的同时,又在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以凡人的目光来看待“真神”。 倒是塔塔娜轻轻遮住了口鼻,但随后又很快的放了下来,只是眉头微微皱着。 皱眉的不仅是她,罗柏也皱着眉头,实在是港口的各种味道对于他们不太友好,这个味道不是那种普通港口特有的海腥味,而是一种混杂着尸体腐烂的恶臭、潮湿的霉菌味等等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 半个月以来,生活在被力场笼罩的帆船中,他们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这种味道。 罗夏在前面开路,许多正在劳作的苦力,都在看到罗夏那铁塔般的身躯后,主动让开道路。就连维持秩序的卫兵都只是目光紧紧盯着安常一行人,却没有其他的太多小动作。小动作一般包含敲诈勒索等等一些用以补贴家用的“赚钱”方式。 几人走出港口之后,来到与港口相接壤的,被小摊小贩挤满的街道。 几人出现在这儿,显得稍有些格格不入,他们身上穿着的干净而且稍显精致的衣服,白皙的脸庞和高大的身材,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很快那些目光又都移开。 对于这些摊贩们来说,塔塔娜等人不过是又一批来自维斯特洛大陆的安达尔人而已,特别是在前几批安达尔人给了这些摊贩们比较抠门的印象后,他们连招揽生意的心情都没有多少。 “几位远方来的客人!” 循着目光看去,一个穿着灰色麻袍,袖口系着一条织锦手帕的干瘦中年人,小跑着来到几人面前。 他上唇蓄着两道小胡子,蓝色眼睛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干瘦其实只是相对罗夏而言。 “我是这里的税务官兰斯,”小胡子税务官兰斯用他经验老道的目光隐晦而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安常一行人,确认自己心中猜测的他,话语几乎没有停顿的继续说道:“同时管理着这个港口的所有事务。” 几个卫兵跟在小胡子兰斯身后。 “这包括船只停靠的费用,以及几位的个人税费。” 哈达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大致听懂了小胡子的变种瓦雷利亚语,在他印象中,确实是有船只的停靠费,但是上次他来里斯的时候,好像还没有什么个人税费。 第80章 里斯的爱神(三) 小胡子税务官兰斯身后的几名卫兵看到哈达皱眉,咧嘴笑了笑,但看到罗夏将目光投向他们,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收敛了笑容,随后又有些恼怒的瞪着眼睛盯着罗夏。 不过握住武器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似乎这样能够遮掩住内心的慌乱。 小胡子税务官兰斯敏锐的察觉到身后卫兵们的骚乱,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又很快的恢复自然,不过他的脚步悄悄向后挪了挪,同时心中暗骂这些卫兵的废物。 然后,他仰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转过头来时脸上已经出现了恍然和歉意的笑容,他伸出双手摊开表示歉意,声音中也充满了诚恳的歉意之情,解释说道: “抱歉,各位客人,个人税费是在不久前才开始实施,主要原因是最近几年,从七国渡海而来的七国人数量过多。” 小胡子看了看几人没有任何变化的脸色,才又继续说道:“而且,他们大多数还选择在里斯定居,这导致了一系列的问题,包括政务和治安,所以……” 哈达点了点头,小胡子兰斯这次是用维斯特洛通用语说的,而且口音仿若一个正宗的七国人,应该是确认了几人是维斯特洛大陆而来,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过,到底有多少人从维斯特洛大陆来到这片东方大陆,以至于里斯甚至出具了专门的个人税费。 哈达一边思索着盘踞在西境的巨人,对于维斯特洛大陆造成的影响,一边开口问道。 “个人税费需要缴纳多少钱?” 小胡子税务官兰斯笑了笑,像是个阴谋即将得逞的山狐,眯起的蓝色眼睛中闪过精光,将系着织锦手帕的手举在眼前,摊开五根手指。 哈达眉头皱的更紧了,垂在额前的两缕头发,微微晃了晃,他转身看了一眼塔塔娜等人。 安常面色如常,只是静静旁观。 塔塔娜和罗柏在小声说着什么,目光时不时的在小胡子和他身后的卫兵身上扫过。 罗夏则是一脸沉凝的注视着小胡子等人。 哈达转过头来,听到小胡子税务官兰斯给出了准确的数字。 “五枚银鹿……”小胡子笑的露出了满嘴的黄牙,“一人。” “唔……”哈达的眉头稍稍舒展,伸手解开腰间的钱袋,“那就是……” 小胡子的眼睛紧紧盯着哈达放进钱袋的手,一时间似乎忘了呼吸。 “五枚银鹿,大人,一共是五枚银鹿!” 一道口音稍显别扭,但仍能让人听懂的维斯特洛通用语话语声,大声的从右侧传来。 众人的目光不由齐齐看了过去。 说话的人并没有因为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而有丝毫异样,反而神色如常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一共五枚银鹿!”他说着还伸出右手,摊开五根手指,晃了几下。 小胡子税务官兰斯喘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刮在了说话的人脸上。 这让说话的人脸庞不由抽搐了几下,火辣辣的痛感似乎都在这道目光中更严重了一些。 然而,税务官的目光也许很可怕,但是干瘪的肚皮,从胃部传来的灼烧感,还有全身各处隐隐约约的寒意,死亡来临前的寒意,让埃蒙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小胡子目光中几乎化为实质的威胁。至少此刻的他不在意。 “税务官大人!”埃蒙稍稍靠近了几步,海水随着他的走动在地面流淌出浅浅的水痕。 他之前去港口招揽生意,却被人一脚踹进大海,得益于埃蒙从小在海边长大,水性还算不错,勉力从大海中爬了出来。 不过这也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加上身上全被冰冷的海水浸湿,他已经到了随时都会倒在道路上,然后被人扔进大海中的境地。如果他不能及时填饱自己的肚子,这种结局很快就会降临。 近乎绝望,躺在角落等死的他,该说是光之王眷顾,还是他真的命不该绝,税务官的呼喊吸引了他的目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都看在眼中,而且他会维斯特洛通用语,而且他还知道个人税费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不知从哪又涌出一股力量,强撑着他从地上爬起,大声的说出了那句话,那句算是他为自己的生命最后一博的话。 很显然的,他成功了,成功了一半。 “我是埃蒙,”埃蒙停在了税务官不远处,“我是自由人,我愿意为这几位维斯特洛人作出担保!” 小胡子税务官兰斯的脸色阴沉下来,是的,里斯的自由人可以为外来人作出担保,使被担保人在缴纳个人税费时减免五分之四! 但他的脸上很快又挂上笑容,轻轻开口说道:“埃蒙,你拿什么来担保呢?” 他的话语直击要害,一针见血,埃蒙的身子晃了晃,颓丧的低下了头,是啊,他根本没有用来担保的财产,自己真的是被饿晕了头…… 哈达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手中已经抓着一把银鹿,递给了小胡子税务官兰斯。 兰斯接过之后,细细数了两遍,然后掏出怀中的账本,记录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对哈达说道:“那么,打扰各位了,里斯欢迎你们。”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身后的几个卫兵亦步亦趋,走到丢了所有力气的埃蒙身边的时候,一名卫兵狞笑着,将埃蒙一脚踹倒在地,另一名卫兵补了几脚,看到兰斯快要走远,两名卫兵才赶忙追了上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埃蒙蜷缩着身子,湿漉漉的卷发贴在头皮上,湿咸的海水沿着头发在鬓角上蜿蜒,眼角不知何时划过湿咸的湿润,淌到干裂的嘴唇上。 “别死在这儿!要死去一边死去!” 一道有些不满,有些不耐烦的话语,用一种司空见惯的平淡口吻,呵斥着。 埃蒙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却怎么都无法成功,那道呵斥声又一直在响,而且越来越响,这代表着声音的主人正在接近,代表着可能又是一顿殴打。 于是他艰难的在地上蠕动着,尽力向着阴暗角落爬去,远离着吆喝声充斥着的街道。 他失败了。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这是双很干净的鞋子,这双很干净的鞋子停在了他眼前。 他稍稍换了个方向蠕动,但那双鞋子再次停在了他眼前。 他想抬头,狠狠的咒骂那双鞋子的主人,但他做不到,于是他伸出干瘦似枯骨的手缓慢的摸向那双鞋子,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的手被抓住了,被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 那只手很温暖,人的手真的可以那么温暖吗? 埃蒙思维艰涩的转动着,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背上搭了一只手,那只手同样很温暖。 他被两只温暖的手扶着靠在了墙边。 那双温暖的手,手的主人,他的脸庞映入埃蒙失去光泽的蓝色眼睛中。 他有一头褐色长发,额前垂着两缕刘海,刘海下的目光温润而悲悯,他开口说道:“你怎么样?需要帮助吗?”声音温和而关切。 埃蒙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第81章 克拉兹易在人间(一) 街道上或高或低的吆喝声,摊贩们与购物者们的争执声,港口苦力们搬运货物的噪杂声,等等一切仿佛都消失不见。 只有那句温和关切的问询,在埃蒙耳边萦绕,只有那双温润而隐含悲悯的目光占据了他的心神。 在末日降临瓦雷利亚帝国之后,庞大的殖民领土分崩离析,里斯作为瓦雷利亚帝国重要贸易殖民地之一,在那场瓦雷利亚末日之后,宣布独立。 独立之初的里斯,陷入过一段长达百年的权利纷争,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大多数里斯的居民猛然发现,这座世世代代被瓦雷利亚帝国统治的城市,已经陌生到让他们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城市。 在争夺掌握里斯话语权斗争中落败的失败者,被胜利者处决掉一部分顽抗分子,剩下的都被胜利者用烙铁将奴隶刺青烙在皮肉上,又在此后的岁月中,将奴隶刺青烙在他们的心灵上。 没有任何一个里斯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在瓦雷利亚帝国还在的时候,所有里斯人都是瓦雷利亚帝国的奴隶,只不过身上没有那道代表着奴隶身份的刺青罢了。 一开始,里斯的奴隶只占所有居民的一小部分,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里斯居民成为了奴隶,到了现在,里斯还能保有自由人身份的居民屈指可数。 奴隶主,奴隶,自由人,这三者组成了里斯所有的人口,其中自由人所占的比例正在肉眼可见的下降着。 埃蒙是一个自由人,在里斯种种针对自由人的高昂税费中,沦落到除了自由一无所有,一场暴风雨就将他逼到了绝境。 绝境中的自由人除了死亡之外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成为新的奴隶。 埃蒙不是没有这个打算,他曾经在奴隶市场找到奴隶商人,想要将自己买身为奴隶,只乞求不会被饿死。 然而,奴隶商人嫌弃埃蒙身体不够强壮,看着一副随时都会嗝屁的样子,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了他。 就连奴隶都做不成的埃蒙,似乎只有等死一途。 等死的埃蒙,一直都在死亡线上摇摇欲坠,苦苦挣扎。 直到今天,他本以为终于不再需要那么煎熬,不再那么痛苦,就这样永远闭上眼睛,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只有冰冷和痛苦的世界,不值得留恋。 他只希望自己能在永远闭上眼睛之前,能够找到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因为被人发现了的话,就会被扔进大海。 大海啊,海水那么冷,他不想死了之后还要被冰冷包围。 …… 安常静静的看着哈达走向在潮湿地面蠕动的埃蒙,静静看着哈达将埃蒙扶起,静静看着哈达将埃蒙轻轻背在背后。 看着他对自己露出微带恳求的笑容。 看着自己轻轻点头后,哈达如释重负的模样,忍不住在心中轻轻叹息。 随后,安常几人找了间旅馆住下,哈达将埃蒙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间。 …… 哈达轻轻敲了敲房门,在门口驻足良久,没有得到回应的他,内心稍有忐忑。 倒是旁边的房门打开,罗柏从房间走出,笑着说道:“哈达叔,克拉兹易不在房间。” 哈达露出一丝不解,但随后想到此前在七国行走时,安常也会时而独自一人外出,也就释然,内心的忐忑也稍有缓解。 “嗯,”哈达轻轻点头,开口说道:“罗柏大人,您觉得大人会怪罪我的自作主张吗?” 罗柏微有疑惑,然后意识到哈达口中的自作主张是什么,不由哈哈笑道:“克拉兹易从来不会在乎这种事情。” 他说完这句话,笑声骤然停止,内心不知为何生出一丝寒意。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罗柏喃喃着。 哈达却皱起了眉头,声音中似乎有些不快,却被他藏的很好。 “罗柏大人,大人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他停顿了一下,凝视着罗柏的目光中有着令人难以发觉的不满。 “况且,大人对于罗柏大人、塔塔娜小姐、和罗夏的关心,难道罗柏大人看不到吗?” 罗柏闻言,讪讪一笑,目光微微躲闪,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倚在门框上看着哈达,开口说道: “哈达叔说得也许没错,不过呢,那可能只是克拉兹易……” 他笑了笑,笑容有些怪异。 “是他内心愧疚下的一种补偿呢?” 哈达一时间没有理解罗柏话中的意思,他只是下意识的反驳道:“大人能有什么愧疚的事情?愧疚自己没有更早的来到人间吗?” “唔……”哈达只是随口反驳,但他说完之后,微微一愣,然后认真思考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 罗柏看着陷入思考的哈达,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哈达叔,早点休息吧。” 他说完,没有等哈达回应,就将房门关上,然后就靠在房门上怔愣出神,房内桌面上的烛火映得他脸庞明灭不定。 …… 哈达没有在意罗柏稍显失礼的举动,而是思索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将烛火挪到桌面中央,哈达掏出纸笔,皱眉凝神的开始回忆思索,他自认肩负着将“在世真神”的一言一行传达给世人的使命,以给世人带来拯救,因此他每写下一字一句都要细细斟酌,唯恐曲解了大人的真正意思。 而近些天来所发生的事情,有些超乎他的理解,有些则是无法明白大人举动背后隐含的深意。 他的《大人》,也陷入了无从下笔的窘境,这让他暗暗苦恼,倒是刚刚与罗柏的谈话,让他脑海似乎闪过一道灵光。 但当他坐下,掏出纸笔之后,却又怎样都找不到那道灵光,他就这样举着笔,皱着眉头,目光盯着自己往日写下的一字一句。 “……大人与祂在人间的兄弟姐妹……” “……祂立在桅杆之上,那本要倾覆的帆船,就在风暴中稳如磐石……” “唉~”哈达揉了揉额头,兀自苦恼着,一道虚弱的声音响在背后。 “是您救了我吗?”那声音稍有喑哑,哈达转头看去,就见到埃蒙勉力着从床上支起身子。 第82章 克拉兹易在人间(二) “啊,”哈达站起,缓步走到床边,“你醒了?” 说着,从床边的桌子上端起一杯水,递到了埃蒙面前。 埃蒙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水杯,轻轻喝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 喝了水的埃蒙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下意识的赞美了一下拉赫洛。 “拉赫洛在上!” 哈达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你说过你是叫埃蒙,对吧?” 埃蒙的脸上有着感激,桌上的烛火映在他的瞳孔,燃起的生的火焰使他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大人,我是埃蒙。” 埃蒙是个擅于在逆境中艰难生存下来的人,生活的压力让他有一些不太好的习惯,比如喜欢咒骂,喜欢抱怨。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感恩。 特别是将他从绝境中拯救出来的恩情,在他清醒之后,就在思考自己能够拿什么作为回报。 “大人,我身无长物,几乎一无所有,不知道怎样才能回报您……”说到这,埃蒙脸上露出惭愧。 “如果您不嫌弃,我仅有的这条贱命,便交给您吧……” 埃蒙说到这儿,脸上的惭愧之色更加浓郁,他如此说法,不仅只是单纯的感恩,想要回报那么简单,他还有着另一层意思,大概就和他此前去奴隶市场卖身为奴一个道理。 只不过,就连奴隶商人都不收的他,对于救了自己的人说出这种话,自认为只是拖累的他才会那么惭愧,但也仅是惭愧,更进一步的羞耻是没有的。 哈达摆了摆手,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将桌面上的《大人》拿在手中,然后在床边坐下,凝视着埃蒙,平静的开口说道: “埃蒙。” 声音平静中有着无可言喻的沉重,听得埃蒙心下微微发沉,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你的得救,并不归功于我,而是大人借我之手,将救赎带给你的。” 埃蒙有些疑惑,哈达口中的大人用的是维斯特洛通用语,也只有维斯特洛通用语中,单独使用大人的含义在某种场合或是神职人员口中是与神灵等同的。在哈达口中则是特指安常。 而埃蒙听得懂维斯特洛通用语,但他并不理解大人的含义,准确来说,他只了解大人最表面的意思。 “埃蒙,你信奉的是光之王拉赫洛吗?” 埃蒙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说道:“里斯人都信奉着拉赫洛,我也不例外,但这种信奉只是一种传统。” “大家都相信光之王能够拯救我们,可我从来没有见过谁被光之王拯救过。” 埃蒙笑了笑,笑容有点苦涩。 “不过,拉赫洛确实在我绝望的时候给了我活下去的精神支撑,祂让我在苦闷时,可以将内心的痛苦发泄出来。” 其实埃蒙只是将自身遭遇的所有不幸,都推脱到拉赫洛身上,以此在心理上保持着某种奇怪的平衡,使他不至于那么轻易崩溃。 这并不是怨天尤人,而是埃蒙特有的一种自我安慰方式。 “我对拉赫洛的信奉只有口头上的,这么说可能有些渎神,但是我没有钱,没有去神庙瞻仰祂的殊荣,没有聆听过祂的代行者红袍祭司的圣言。” 埃蒙顿了顿,认真的思考着。 “说到底,其实我连拉赫洛到底是位怎样的神灵都不知道,我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却无法找到能够描述他这种人的形容词。 哈达点了点头,示意埃蒙继续说下去,同时在内心静静思索着。 埃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道:“大人,您应该是从维斯特洛大陆来的,听说那片大陆的人都是信奉七神。” “您也是信奉七神吗?” 哈达笑了笑,举起手中的《大人》,说道:“不,我并不信奉七神。” 埃蒙犹豫的说道:“那您同样信奉拉赫洛?” 哈达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埃蒙,你是怎样赞美拉赫洛的?” “呃……”埃蒙有点不能理解哈达的意思,稍显迟疑的说道:“拉赫洛在上?” “凡是高高在上的神灵,我都不会去信奉。” 埃蒙有点想笑,但眼前的人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强忍着,却还是忍不住的说道:“难道还有神灵不高高在上的?” 他说完,却发现哈达认真的点了点头,那双眼睛中流露出冷静与狂热并存的矛盾情绪。 埃蒙难以置信的闹了挠头。 …… 浓厚的乌云将月亮和星星遮住,安常走在漆黑的街道上,时有卫兵和行人从他身旁走过,却都对他视而不见。 “文明主体,这片岛上的几乎所有人都是适配体。” 火种程序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 “没错,”安常微微颌首,“但这些适配体被植入殖装,只有死路一条。” 安常停下脚步,看着眼前横亘在黑暗中的一座神庙。 “你该更新适配体的数据了。” 火种程序陷入了沉寂。 眼前的神庙稍显破旧,既不宏伟也不庄重,里面也没有神职人员。或者说神庙两旁的数家妓*院,里面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这座神庙的神职人员。 这是里斯本土诞生的一种爱神信仰,安常甚至知道这个爱神,在诞生之初,摄于拉赫洛的强大,隐藏了几千年,直到拉赫洛陷入虚弱,这位爱神才从阴暗角落站到光明之中。 然后在展露自己威能之后,有了一小撮信奉祂的信徒,但祂陨落于力量衰弱中,关于祂的信仰也止步于这座里斯岛。 安常轻车熟路的推开神庙大门,走在竖立着各种爱神雕塑的庭院中,走进神庙正中。 那里有一尊浑身赤*裸的巨大雕塑,雕塑同时具备着男性和女性的特征,安常没有在意信息中那些繁琐的机关,直接伸手轻轻拿开这尊几十吨重的爱神雕像。 在爱神雕像底下出现了一个幽深通道,似乎通往最深层的暗渊。 安常举步走了进去,诞生爱神的残骸就在这条通道的最深处。 起初是爱神为了在力量衰弱中苟延残喘,命令信徒建造的献祭室。 安常每走一步,那些被他解析的信息,都会踊跃的告诉着他,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他无视了信息中各种惨绝人寰的疯狂献祭,一步一步的向着最深处走去。 第83章 克拉兹易在人间(三) 桌面上烛火闪了一下,哈达印在墙面的影子晃了晃,他将手中的《大人》展示给埃蒙。 笃定的说道:“并不是所有神灵都是高高在上的。” 他声音中的坚定感染了埃蒙,但正是感受到哈达的笃定,埃蒙才越发的不可置信。 昏黄的烛火将埃蒙的神色映照的一清二楚,哈达心中了然,毕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感受,骤然听到这种有悖常理的论调,他本身也是不会相信的。 “你看,”哈达将手中的羊皮纸缝制而成的书本,放到埃蒙眼前,目光盯着他的眼睛,“这是我在遇到真神之后,追随祂的脚步,几年来的所见所闻,都被记载于这本《大人》之中。” 埃蒙看着哈达,看着他那张在烛火下一明一暗的脸庞突然绽放出热烈的笑容,那笑容中有着莫大的希望和直逼人眼的光明。 “祂说的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意,祂的一举一动都暗合真理。” 哈达瞳孔中映着烛火,目光紧紧盯着埃蒙,埃蒙在这道目光下有些喘不过来气。 “抱歉,”哈达向后挪了挪椅子的位置,“你稍等一下。” 说完,他起身走向门外。 埃蒙目送哈达的背影消失在屋外的黑暗中,轻轻的吐了口气,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微汗。 这位大人信奉的应该是位不知名的神灵吧?埃蒙暗暗想着,不过,说什么并不是所有神灵都高高在上…… 想到这儿,他似嘲讽又像单纯想笑的笑了两声。 笑完之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饥饿感并没有消失,只是稍有缓解。 埃蒙猜测应该是他昏迷期间,那位好心的大人喂了他点粥,因为他现在还能感受到口中的粥香。 他咂了咂嘴,好饿啊… 埃蒙正想要下床,看看能不能在房间找点吃的,哈达就随着房门的开启声,走了进来。 他手中端着一个碗,走到床边坐下,将碗递到埃蒙面前,碗里是摞成一叠的小圆饼。 埃蒙接过之后,从手中的触感能够知道,碗里的饼是凉的,但他的口水却几乎要流了出来。 他将希翼的目光看向哈达,哈达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同时又给他递了碗水。 …… 哈达看着埃蒙拿起饼,吃得每一口都小心翼翼,时而会拿感激的目光看自己一下。 他沉默的看着埃蒙将饼吃完,又将碗里的水喝完,露出一脸满足的神色。 “埃蒙,”哈达再次开口,“忍饥挨饿的滋味并不好受吧?” 埃蒙狠狠的点了点头,一脸的认同。 “那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像你一样处在饥饿的痛苦折磨中吗?” 哈达站起身子,继续说道:“很多很多,不止饥饿,还有寒冷,战乱,数不胜数的人都处在困境甚至绝境中。” 他转过身看着桌面上的烛火,声音中带着淡淡的低沉。 “我曾经在维斯特洛大陆和厄斯索斯大陆,见过太多太多了。” “他们朝不保夕,会因为各种原因失去生命,我一直想做点什么,于是我为他们写词作歌,希望能够借此给他们带来精神上的安慰。” 他摇了摇头,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但歌声无法让他们饱腹,歌声无法使他们脱离战争的侵扰,歌声无法让他们不被贵族们迫害。” “但那是之前的我,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直到……” 哈达猛然回身,目光炯炯的盯着埃蒙。 “我遇到了大人。” “行走在人间的真神,祂带来了不属于人间的救赎,在祂谆谆教诲下,我才终于明白……” 哈达一字一句的重重说道:“唱歌救不了那些饱受残害的民众,只有一条路才能让救赎降临人间。” “对迫害我们的人说不!一个人的声音在这深沉的黑暗中可能细不可闻,但十个人,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发出的声音会震耳欲聋!” 埃蒙呆呆的看着激动的哈达,他其实并没有听太懂哈达说的意思,也不明白哈达为什么对他说这些,但他被哈达身上振奋人心的某种力量感染,也不由自主的有些激动。 “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哈达扯起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重新坐在床边,翻开《大人》的第一页。 “我们要先知道,救赎是什么,才能将救赎带给其他人。” “而救赎就在祂的一言一行中,祂的一言一行就在这本书中。” 埃蒙看向被哈达翻开的书页上,他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也不需要看懂。 哈达温和低沉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 “那是救赎的开始,克拉兹易在人间……” …… …… 安常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通道尽头有一扇巨大的石门,但他脚步不停,将石门视若无睹,只努力分析辨别着那些庞然信息中夹杂的他需要的东西。 他就那样向着石门走去,然后走进了石门之中。 他每向前踏出一步,身前的石门就好像受到惊吓的鱼虾,悉悉索索的声音中,给安常分出一条道路来。 石门很厚,安常走了足足三步才穿过那道石门,石门之后是一片黑暗的空旷。 安常看了看眼前的地窟,这是一个在岁月流逝中,演变而成的天然洞窟,在安常的感知中,这个庞大的洞窟刚好处在里斯岛屿的正中央的下方。 头顶不到几十米就是里斯城市,而他面前的洞窟,石门的前方是一列列石台,总有一千六百五十七个,依照某种规律错落排布在洞窟内。 每个石台上面都躺着一具或是几具骸骨,在这些石台的尽头,是无尽深渊。 即使是安常的力场也无法感知到深渊的底部,于是他走到深渊之前,低头扫了一眼。 然后他就皱起了眉头。 他看到了那具骸骨,爱神诞生的骸骨,但除此之外,那些与拉赫洛身上同源的一号信息,在这里却是另一种排列顺序。 换而言之,爱神骸骨的一号信息虽然与拉赫洛的一号信息同根同源,但是两者对于一号信息的运用方式并不相同,安常无法像是直接回溯拉赫洛一号信息那样去回溯爱神残骸的一号信息。 安常此前能够直接回溯拉赫洛的一号信息,是因为拉赫洛为了向安常展示诚意,开放了自己的一号信息,让安常快速理解了其中的未知,然后才能做到一眼回溯不知多少万年之前的事。 虽然拉赫洛并不清楚自己开放自己一号信息的举动对安常来说意味着什么。 安常本以为爱神残骸上的一号信息和拉赫洛的一号信息没有不同,但当他尝试去回溯的时候,却发现爱神残骸的一号信息和拉赫洛的一号信息虽然本质相同,但表达方式并不相同。 就好像同用一个密码本,但是有两种不同的解密方案。 安常甚至可以断定,一号信息的表达肯定不止这两种,应该每一个残骸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解密方案。 虽然安常基本解析了一号信息,但是想要深度回溯爱神残骸,达到回溯拉赫洛一号信息的那个程度,需要他重新解析爱神残骸一号信息的表达。 要么就是爱神复生,然后对安常开放祂的一号信息,安常才能很快的将爱神残骸回溯完毕。 爱神当然无法复生,安常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一点一点去解析,因为基本掌握了一号信息的本质,相当于拿着密码本去破译不同的加密方法。 虽然仍是困难重重,但和安常此前从头分析完全未知信息的难度相比,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安常也就沉下心神,盘坐在深渊之前,静静分析着。 在一成不变的黑暗洞窟中,常人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而安常沉浸在解析之中,也未在意时间的流逝。 直到他从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看到被他特意标记的信息后,他才去关注时间的流逝,旋即恍然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 然后他看了看标记信息,属于塔塔娜等人状况的信息,微微笑了笑。 “你们先离开里斯吧,我会追上你们的。” 他的声音回荡在洞窟之内,似乎也响在其他的地方。 第84章 罗罗嗦嗦 “这是第几天了?”罗柏翻着手中的书籍,对一旁锻炼完毕,瘫倒在地的罗夏问道。 “……” “哦,”罗柏用书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忘了你现在没有力气说话了。” 他起身走到瘫成一团的罗夏身前,将书放到桌面上,看了看罗夏那比自己大腿都粗的胳膊,蓝色眼睛中闪过微微的艳羡。 “我把你放到床上去吧。”罗柏说着就伸手抓住罗夏的胳膊,用力的往上抬。 但罗夏的胳膊给他的感觉却像是沉重的巨石,任是他涨红脸庞,咬牙使出全身所有力气,都没将罗夏的胳膊抬起哪怕分毫。 “呼~”罗柏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大口喘了几口气,看着纹丝不动的那只胳膊,难以置信的说道:“怎么那么重啊?” 罗夏的眼球稍稍转动,将视线转向了罗柏,罗柏仿佛从罗夏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轻蔑。 “啊~”罗柏羞恼的大喊一声,再次双手抱住罗夏的胳膊,双脚用力蹬地,身体使劲后仰,终于将罗夏的胳膊抬起了那么一点点。 那胳膊抬起的高度,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到最后,罗柏整个人都被罗夏抬起的胳膊挂在了半空。 罗柏一脸生无可恋的被罗夏放到地面,狠狠的盯着罗夏,又是不服气又是羡慕。 罗夏光着的上半身,此时满是汗水,在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下,搭配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像是一尊充满力量感的美型雕塑。 恢复了部分力气的罗夏,对着罗柏笑了笑,说道:“克拉兹易大人离开的第十六天。” 罗柏坐在椅子上,一只脚勾住桌子腿,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椅背上,右手拿起那本书,有些抱怨的说道:“都离开半个月了啊,我们在这旅馆住了半个月啊……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罗夏看了看另一张空椅子,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状态,还没有恢复到可以无损坐到椅子上的程度,于是盘腿坐在了地上。 “克拉兹易大人这次离开的时间确实要比以前要长,”罗夏运用着自己琢磨出来的手法,拍打着身上的肌肉,尽量缩短恢复的时间。“应该是碰到比较麻烦的事情了。” “麻烦?”罗柏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简直无法想象什么事情对克拉兹易来说,算得上是麻烦。” “要是和上次我们做的那个梦一样呢?”罗夏说道,“再或者像之前在多恩领一样,在哪个地方睡着了。” “倒也有这种可能,”罗柏点了点头,“不过那次睡觉之前,克拉兹易可是提前和我们说过了。” “一定要和我们说吗?”罗夏神色奇怪的看了一眼罗柏。 “唔……”罗柏愣了愣,确实是不一定要和我们说,只是……习惯了而已。 这句话罗柏没有说出口,而是佯装沉思,然后开口问道:“那……上一次克拉兹易睡了多久来着?” “两个月,”罗夏停下拍打的动作,竖起两根手指,“在我们头顶睡了两个月!” “哈哈……”罗柏想起上次安常的沉睡方式,忍不住笑了起来,“还要多亏了罗夏你一直抓着绳子啊。” 一年多之前,安常一行人走到多恩领,安常因为解析未知信息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解析完成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被庞然繁杂的信息流冲刷的自我思维改变的危险了,基本上是没有了。所以他进行了一次深层次的沉睡。 只不过沉睡的地方在大气层之外,罗柏口中的绳子,是火种程序演变而成,一头连接着安常,一头被罗夏抓在手中。 这种方法是塔塔娜提出来的,理由是好玩,不过安常没有拒绝,比较奇怪的是,火种程序也没有向安常发起语言上的抗议。火种程序的抗议一般都是建议安常直接灭绝低等生物…… 罗夏沉默了下来,罗柏笑声也停了下来。 “希望这次不会那么久?”罗柏无力的将头歪在一边,精神似乎一下都被抽空,焉头焉脑的说道:“无聊的等待真是可怕啊!” “无聊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罗夏出言提醒,“我每天都在忙着锻炼自己,塔塔娜在学瓦雷利亚语,哈达叔和那个叫埃蒙的家伙每天早出晚归的,一点都不无聊。” “我也在学瓦雷利亚语啊,”罗柏将手上的书朝着罗夏使劲晃了两下,“可我就是感觉无聊。” “不过,话说哈达叔和他的小跟班每天都在干嘛啊?”说起哈达,罗柏的精神似乎又好了起来。 “小跟班……”罗夏嘴角抽了抽,这个曾经被安常描述罗夏的词,被罗柏用在了埃蒙身上。 “哈达叔一直都在将克拉兹易大人讲得话用笔写在羊皮纸上,”罗夏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把那当成拯救世人的希望,我想哈达叔应该是在……传教吧。” “呵呵……”罗柏的笑声中,嘲讽的意味丝毫不加掩饰,“宗教如果能够拯救世人的话,这个世界早就变成地上天国了。” 罗夏不置可否的说道:“如果哈达叔将克拉兹易大人说的那些什么主义思想什么的,当作教义呢?” 罗柏听到这句话,稍有沉默,然后很认真的说道:“不行的,我虽然也觉得克拉兹易说的那些,应该就是这个世界以后会有的样子,但那些东西……” 他想了想,“太超前了,那些东西对这个世界而言太超前了,我不觉得哈达叔会成功。” 罗夏从地上站了起来,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目光看向窗外,平静的说道:“那是正常情况下,罗柏大人。” “而正常情况下,我们对于克拉兹易大人所说的那些东西,也无从了解。” “已经不是正常情况了吗?”罗柏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附和罗夏的话,他想着那些西境的巨人,想着塔塔娜额头上的紫色花纹,那个紫色花纹也绽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良久,罗柏笑了笑,然后看着罗夏说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那本学习瓦雷利亚语的书本上,口中说道: “正不正常,从来都是相对而言的。” 罗夏举起水杯,轻轻喝了一口,看了罗柏一眼,却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第85章 总督议会 赤色的精细织锦,一层层细心缝制,在边缘缀着一颗颗各色宝石,宝石用金线穿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使得做工本就精妙绝伦的总督专用轿子,更加华贵几分。 路上的行人很是自觉的向着两边躲开,让在前方开路的几名跃跃欲试的甲士,稍有失望。 四名抬轿的力士,纵然汗流浃背,仍是咬牙控制着自己的步伐,让每一步踩在或泥泞或石板铺就的地面的步伐,既稳重得让轿中之人感受不到颠簸,又轻快的让轿中之人可以准时到达目的地。 十几名甲士在队伍前面开路,十几名甲士居中护卫,十几名甲士在队伍后方警戒。 这支让行人纷纷退避三舍的队伍,停在了一处建筑面前。 这处建筑即使常年聘用一流的能工巧匠修缮,仍能让人一眼看去,就感受到悠久的岁月,深厚的历史沉淀下来的沧桑。 始建于里斯建立之处的总督府,虽然早已废弃,现在也没有哪一位总督居住在此,但这处总督府仍是里斯人眼中最具权利的建筑。 原因在于,历年来,里斯的总督议会都在此召开。 所谓总督议会,是自由贸易城邦的十二位总督会面商谈各项事宜的会议。 那是自由贸易城邦的总督议会,但在里斯,所谓的总督议会,是由里斯总督发起,参会者一般为里斯贵族和奴隶主的会议,用来商讨制定里斯的发展策略。同时划分利益的分配。一般来说,在会议上后者要比前者更重要。 四名力士缓缓放下轿子,一名甲士上前,俯身恭声说道:“总督大人,总督府到了。” 里斯称得上总督府的只有眼前的这处建筑,现任的里斯总督住的地方叫城主府,不止现任,自从里斯独立之后,历任总督府居住的地方都叫城主府。 华贵的赤色轿帘被一只胖手掀开,那肥胖的五根手指上各有一个好似箍在上面的戒指,戒指镶着晶莹剔透的宝石,伸出来的一瞬间,在阳光下散发出名为璀璨的奢华炫目光芒。 随后,一个身着朴素的胖子从轿内走了出来。 是的,朴素,胖子的衣物虽然也是由精致的织锦制作而成,但与乘坐的轿子和手上的戒指相比,便突显的既质朴又素雅。 他的管家仆人都时常向他抱怨,总督大人实在太简朴了,着装不太符合总督高贵的身份。 总督只是笑而不语,从来不解释什么。 胖子总督有一头白金色的卷发,蓝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是一个最为典型的,体内流有瓦雷利亚人血统的里斯人。 从轿内出来之后,他伸手遮在眼前,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一旁的力士立刻拿出华贵的遮阳伞,撑开挡住对于总督白嫩皮肤而言过于毒辣的阳光。 “啧~”总督看了一眼身后静默不言的撑伞力士,才迈开脚步向着总督府走去。 撑伞力士紧随其后,甲士们肃然的小跑着先行一步,排查种种危险的可能。 四名同样身着朴素的与会者正在门前静静等待。 其中稍显瘦弱的奴隶主见到总督走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让人觉得谄媚又很好的表达了对总督的崇敬之心。 他上前一步,欠身说道:“见过总督大人。” 四人中,两胖两瘦,均是里斯除总督以外权势财富最为顶尖的贵族或奴隶主。 两名大奴隶主,一胖一瘦,两名大贵族,当然也是一胖一瘦。 不得不说,里斯的权贵人物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相似之处。 其他三人在瘦奴隶主之后,同样欠身行礼,总督大人露出温和的笑容,一一还礼。 几人在门口一番寒暄,其中当然不免各种语言上的明争暗斗,然后五人走到会议室。 按照各自的身份坐下之后,开始了此次的总督会议。 总督坐在主位,静静的看着桌面上的四人为了各自身后派系的利益展开的一场不见硝烟的战斗。 或是割让利益谋求同盟,或是主动交换某些隐秘。 四人在利益之争上,极尽各种手段。 表面上,四人只是在会议上几句简短的交谈,背后却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这个名为里斯的蛋糕,终于在半天之后,重新划分完毕。 在总督面露不耐之前,四人非常默契的结束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然后,五人就在会议室上吃了一顿相对而言并不丰盛的午餐。 午餐之后,总督倚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四人一眼,开口说道:“既然你们的事情说完了,那就说一说里斯的问题吧。”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最后坐在右侧的胖奴隶主,开口说道:“总督大人,里斯的居民安居乐业,只是今年的贸易量有所减少。” 总督听到安居乐业的时候,暗自撇了撇嘴,然后淡淡的问道:“原因呢?” 坐在左侧的瘦奴隶主说道:“是战争,总督大人。” 瘦奴隶主看了看总督的脸色,“根据我们在七国境内的探子报告,那些愚蠢的安达尔人再一次发起了战争,这让贸易品主要为织锦和酒类的我们,在销售上产生了一定的难度。” 一旁的胖贵族连忙接话道:“同样是战争问题,从七国境内逃难来的安达尔人越来越多,已经有点影响到了里斯的正常秩序。” 总督喝了口茶水,他们说的情况,总督一清二楚,七国再次掀起战争的原因他也知道,虽然原因过于荒谬而让人难以置信,但他信任自己的情报组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他其实对于七国境内出现巨人一事早有相应的对策,算算时间,派出去的使者差不多该到地方了。 不过七国境内的巨人战争,以及它带来的一系列问题,虽然确实值得他去关注,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另一场战争。 “唔……”总督大人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说起战争,那么密尔方面有什么动静吗?” 四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却没有一个人发言,其中的胖贵族忍不住的擦了擦突然冒出的汗水。 “哼!”总督大人看着几人的反应,不满的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把你们的军队给我准备好!不要以为现在石阶列岛掌握在我们手中,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是……”胖贵族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总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其他事情上,我可以容忍你们,唯独与密尔的战争不行,这事关整个里斯的权威!” 他用肃然的目光扫过四人,“也和你们的利益息息相关,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是的,总督大人!”四人连忙表示忠心。 …… 在会议结束之前,胖贵族说道:“总督大人,最近里斯出现了一个新兴教派,那个教派的教义,与我们实施的政策有所相悖,我认为应该将其肃清或是驱逐。” 总督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我的先祖承诺过的,里斯只有光之王和爱神,不会再有其他的信仰,回去告诉你背后的祭司,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对那个新兴教派发起剿灭或是驱逐行动,没有必要拿教义来当借口。” 总督大人说完,就离开总督府,胖贵族看着总督大人被力士挡住一大半的背影,心中想着那个新兴教派的大逆不道的教义。 打着信仰的名义,行谋*反之举吗?虽然只是个苗头,但还是随手掐灭好了。 胖贵族对着身后的侍从下达了几个和剿灭新兴教派相关的命令。 第86章 剿灭前夕 埃蒙神色惶急的穿行在街边巷角,脚步匆匆的向着旅馆跑去。 自从那天被哈达所救,他就听从哈达的吩咐,修养身体的同时,听哈达讲述《大人》,在身体恢复之后,他就回到了自己生活的地方,一个聚集了里斯绝大多数最底层居民的地方。就连里斯的奴隶都要比聚集地里的居民过的要好。 这个聚集地里面塞满了各色人士,从人口占比来看,整个里斯三分之一以上的人口都塞在这个占里斯总面积不到二十分之一的聚集地。 肮脏,混乱,毫无秩序,甚至都算得上对它的称赞,唯一可以准确描述这个聚集地的词语就只有与人间炼狱意思相同的寥寥几个词语。 聚居地的阴暗角落盛产各种暴力事件,以及层出不穷的类似劫掠、强*暴、偷窃等等,此类的日常。 因此聚居地以外的里斯居民亲切的称聚居地为匪窝,对于生活在匪窝内的里斯人的厌恶,从来没有掩饰过。 任何身份都存在着一个鄙视链,匪窝内的人,无论是自由人还是奴隶都是这个鄙视链的最下端。 但这都是没有生活在匪窝内的里斯人对它的偏见,生活在其中的埃蒙很清楚的知道,居住在匪窝内的人,本质上其实与其他的里斯人没有什么不同。 那些流传的关于匪窝内各种血腥事件频发的谣言,其实在匪窝之外发生的更多,只不过绝大多数里斯人需要一个可以比较的对象,用来自我安慰自己其实过的还好,于是总督大人就大发慈悲的为里斯人树立了这样一个对象——匪窝。 在哈达说到救赎的时候,埃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匪窝,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需要救赎的人,那么同样生活在匪窝的人也应该和自己一样需要救赎。 这样不知对错却足够简单粗暴的道理,在某些时候会被人称赞富有同情和悲悯之心。 当然没人称赞埃蒙,他也不觉得这值得称赞。 他只是回到匪窝,带着哈达交给他的钱袋,用来说服那些忙于生存的人们,来听一听哈达让他传达的话。 钱袋里装着七国的银鹿,足足几十枚,埃蒙不止一次的想着带着这些可爱的银鹿逃跑,但他最终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贪婪。 然而,哈达大人对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终究是以失败而告终。 原因很简单,他被抢了。 被抢之后,哈达没有怪罪埃蒙,反而宽慰了他几句,第二天哈达请求罗夏和他出门一趟。 三人去到了匪窝,这一次出乎意料的顺利,但又预料之中的不顺利。 顺利在于,哈达很轻松的召集了一群听说只需要听些东西就能拿钱的匪窝居民,不顺利在于,这些人关注的只是哈达大费周章演讲之后的发钱环节。 哈达对于这种状况早有预料,有着充足的心理准备,反倒是埃蒙在事后愤愤不平。 他不平的是自己明明没有钱拿,为什么还被哈达要求必须把他讲得话记住。 …… “哈达的演讲”在此后的时间中,每天中午不间断的在匪窝召开。 范围越来越大,来听哈达演讲的居民越来越多。 匪窝居民呼朋唤友,在天亮之前就守在哈达演讲的地方,在人越来越多之后,他们甚至还自发的建了一个高台。 他们为的当然是演讲完毕之后的几枚铜子,生怕哈达哪一天因为什么事情不来了。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哈达一遍遍的重复着那些质朴的真理,总有些里斯居民听到了耳朵之中,进到了脑海里面。 于是思考就产生了。 在三个月后,哈达已经停止了演讲之后发钱的行为,这引起了前来听讲的一部分匪窝居民的不满,因此生出不少事端。 但一些前来听讲的匪窝居民自发的维持秩序,还会在哈达结束演讲之后请教一些问题。 哈达的追随者从埃蒙一个人变成十个,上百个人。 这些人笃信哈达所讲的《大人》中,那可预见的光明未来,并对其中所说的救赎抱有全部的希望。 但对于如何将救赎真正带到人间,他们产生了争论。 有人按照《大人》中的方法组织起了一支十几人的“救赎军”,这支十几人的救赎军在只有木棍的情况下,冲击了里斯城内的护卫军,发起了所谓的救赎行动。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救赎军”的尸体还悬挂在立于匪窝之内的行刑架上。 这对于“救赎会”而言,是个非常严重的打击,哈达出面痛苦的指出了里斯护卫军的残暴,又对“救赎军”此次的鲁莽举动进行了剖析和批评,同时又痛心于“救赎军”的牺牲。 在哈达的引导下,救赎会众人将救赎军事件当做一次惨痛的教训,进行反思之后,明白了不成熟和任性的想法举动只会带来徒劳的死亡,对于救赎的到来,毫无实际用处。 此次事件之后,救赎会才彻底的团结在哈达身边,在里斯不限于匪窝内的进行传教行动。 传教行动并不隐秘,甚至可以说是大张旗鼓,但除匪窝内稍有进展之外,在匪窝外却收效甚微。 仅有一些底层官员和底层奴隶对救赎会的教义,将信将疑。 但是救赎会这种行为引起了光之王信徒的反感,但里斯的红袍祭司在一次火焰魔法之后,却约束信徒们避免与救赎会的正面冲突。 然而,里斯的大奴隶主和大贵族们,注意到了这个新兴的教派,在了解了这个教派的教义之后,将救赎会定义为意图霍乱里斯的邪教。 这让救赎会的传教行动由明转暗,但更为致命的是总督议会后,一道关于剿灭救赎会的命令传达了下来。 救赎会本该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军队清洗,但一位侍奉军队统领的奴隶是救赎会隐秘发展的一位信徒,在军队行动之前,将消息传递了出来。 得知消息的救赎会众人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因为哈达此时并不在匪窝,但在埃蒙的指挥下,救赎会众人开始虽然稍显仓促却有条不紊的撤退行动,明显是早有计划。 指挥众人开始撤退之后,埃蒙便立刻拔腿向着哈达居住的旅馆跑去。 一路上,已有三三两两的卫兵开始向着某个地方集合。 狂奔中的埃蒙既心惊胆战,又为哈达的安危暗自担忧,他咬了咬牙,目光坚定。 希望还来得及,救赎会不能没有哈达大人。 第87章 离开 “哈达大人!” 房门被猛然推开,埃蒙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外,目光惶急的看向屋内,声音中带着慌乱。 但看到哈达大人正安然无恙的坐在屋内,埃蒙大大的松了口气,随后立刻进到屋内,将房门关上。 屋内不止哈达一人,罗夏、罗柏和塔塔娜都在,四人围坐在桌子旁,正在说些什么。 哈达看到埃蒙如此慌乱和急切的表情,不由迅速的站了起来,急忙的迎了上去。 “埃蒙,”哈达上前抓住埃蒙的手,冷静的问道:“不要着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哈达的冷静模样让埃蒙惶急的心情稍有平复,声音中的急切稍有缓和,但仍是语速极快的说道:“哈达大人,里斯的贵族已经发起了对救赎会的剿灭行动!” 他嘴角微微颤动,被哈达抓住的双手也颤抖不止。 “根据我们救赎会在军队的一位信徒传信,总督议会要剿灭救赎会,他们掌握了我们救赎会每一位成员的位置,军队正在赶来,您现在很危险。” 哈达目光凝重起来,抓住埃蒙的手微微用力,旋即松开,问道:“救赎会的信徒现在怎么样?” “按照哈达大人您之前的布置,大家现在正在偷偷离开里斯。”埃蒙心中虽然急切,但还是忍不住的为哈达大人此前的高瞻远瞩而叹服。 哈达大人早已预料到现在的这种情况,做出相对应的种种举措,那么对于自身的安危,大人肯定也早有防备。 埃蒙这么想着,激动的心情终于彻底平复下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打湿,胸膛剧烈的跳动着,带着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哈达听到救赎会众信徒已经按照他之前的安排,撤离里斯,眼中的凝重之色被轻松取代,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回身给埃蒙倒了杯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埃蒙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忍不住的问道:“大人,您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再过不了多久,我们可能就会被军队包围,您有什么举措吗?” 一边询问,一边看了几眼塔塔娜等人,在他眼中,罗夏似乎是哈达大人的护卫,罗柏和塔塔娜两个孩子应该是哈达大人的子侄辈。 现在看去,安坐在桌子周围的几人,神色恬淡,没有因为自己带来的消息而有惊慌之色,果然哈达大人早有对策吗? “哈达叔,”那个大概十五六岁的漂亮女孩开口说话了,“你做了什么啊?里斯的军队要来抓我们?” 喊哈达大人叔叔,是哈达大人的侄女吗?埃蒙暗暗想着。 罗柏开口纠正道:“不是抓,是剿灭!意思是把我们全杀了!” 塔塔娜惊呼一声,然后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无奈的说道:“先是小弟失踪了三个多月,然后哈达叔就在小弟不在的时间里,做出了值得军队出动的事情吗?真的是……” 埃蒙注意到,女孩的额头上有着紫色的纹路,此时被女孩的手遮住了一半,不过看样子似乎是一种四叶花瓣的花纹。 塔塔娜说着,看到罗柏和罗夏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转念一想就知道两人应该早就知道哈达做的事情了。 忍不住开口抱怨道:“你们早就知道啊!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吗?” 罗柏不知是第多少次为塔塔娜这种学自安常的口吻,暗自翻了翻白眼,出言解释道:“是你一直在学习瓦雷利亚语,没有注意到而已,况且只是一些小事情,根本没有和你说的必要。” 罗夏看了一眼塔塔娜,说道:“如果告诉了你,恐怕不用三个月,军队就来剿灭我们了。” 埃蒙听着听着,感觉有些不太对劲,看了看重新坐回椅子上的哈达,哈达似乎注意到埃蒙的眼神,也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疑惑,于是开口说道:“埃蒙,我并没有做什么举措。” “什么?那……”埃蒙拿着水杯的手一抖。 “不过,你不需要担心,”哈达示意埃蒙稍安勿躁,然后继续说道:“你先坐在一旁,等待我们讨论完毕之后,再说里斯军队的事情。” 埃蒙实在无法理解哈达大人这种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有恃无恐的态度,那些军队的刀剑砍在身上可是真的会死人的! 不过三个月来,哈达做出的种种举动,埃蒙能够理解的其实很少,但每一件都在事后证明了哈达大人的正确性,埃蒙也养成了不问原由的听从哈达话语的习惯。 此时事态虽然紧急,但埃蒙还是顺从的坐到了一旁,只是本已消失的惶急又从心内涌出。 “小弟失踪的第一百天,”塔塔娜看到哈达重新坐下,就继续了刚才几人的话题,“到今天为止,这已经是小弟失踪时间最长的一次了,更不要说小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哈达微笑的指出塔塔娜话语之中的错误,说道:“大人并不是失踪,塔塔娜小姐。” 罗柏看了看坐在一旁局促不安的埃蒙,心中无语的同时,又感到头疼,虽然能够稍微推测到哈达叔做出的事情会引发一些问题,但他真的没想到严重到出动军队的情况。 听到塔塔娜的话语,他开口说道:“我以为你们早就习惯了,而且我希望塔塔娜你能认识到,不管我们在这儿再讨论多久,其实都无法确认克拉兹易回来的时间,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罗柏的语气有些严重,屋内安静了一瞬间,好一阵沉默之后,塔塔娜笑了笑,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瓦雷利亚语学完了,日子实在无聊,她才拉着几人讨论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的。 “现在的问题是,里斯的军队要来围剿哈……围剿我们,而克拉兹易没有回来的情况下,我们该怎么办?”罗柏继续说道。 “这……”几人都是一阵为难。 罗柏所说的问题,确实是一个挺麻烦的问题,如果安常还在的话,几人只需要听从安常的吩咐,是离开里斯也好,或者安常不高兴灭了里斯也好,几人只需要陪着一起就可以了。 但问题是安常不在,问题就变成了他们几人到底是在军队包围过来的情况下,继续等待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的安常,还是赶紧离开。 继续等待就无法避免与里斯军队的正面冲突,要么就要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哈达,眼神似乎在说,你惹出来的问题,你来做决定。 哈达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内心犹豫不决。 他信奉的大人似乎看到了他内心的为难之处,于是代替他给出了答案。 “你们先离开里斯吧,我会追上你们的。” 这道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却在此时响在屋内,响在屋内塔塔娜等人的耳边。 第88章 军队来袭 “小弟?” 在这道声音响在屋内的时候,塔塔娜一脸惊喜的站了起来,仰头四顾,搜寻着克拉兹易的身影。 哈达脸上的为难之色霎时消失,转而目露崇敬的和塔塔娜一般,将目光投向屋内各处。 然而,屋内除了窗外传来的透亮阳光和隐约的噪杂人声,再无其他,那道声音也仿佛只是几人的错觉。 埃蒙一脸诧异的看着哈达和塔塔娜两人的异常举动,微有疑惑,那道声音并没有响在他的耳边,在他看来,就只是一阵沉默之后,哈达大人和他的侄女突然听到什么似的,脸露惊喜的用目光在屋内环顾,似乎在寻找什么。 罗夏和罗柏听到声音之后,愣了一下,两人的反应虽然没有哈达和塔塔娜的反应那么大,但仍是面色微动的用目光扫了一下屋内。 没有任何发现后,罗柏沉思了一下,那道克拉兹易的声音还犹在耳边,声音不是从屋外传来,也不是屋顶,而是直接响在耳边。 难道又是克拉兹易某种不知名的能力吗?我们一直都在他的关注之下,他显然是看到了我们此时的情况,因为某种原因无法脱身回到我们身边,于是让我们几人先行离开里斯吗? 罗柏继续思考。 虽然我知道克拉兹易拥有很多超常的能力,但这种不知身在何处,却能直接观察到我们,甚至传递声音的能力,还是第一次啊…… 想到这儿,罗柏看了看已经停下搜寻举动的哈达。 也难怪哈达叔会把他当成神灵,这种情况很像神灵向信徒传达神谕的样子啊,旧神信仰中也有向着心树祈祷,以求沟通到旧神意识的行为…… 罗柏拍了拍脑袋,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开始偏离最初的思路,强行将思路扳回到正轨。 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克拉兹易让我们先离开里斯,并没有说去哪儿,下一个目的地让我们自行选择,而且他有把握,或者说肯定可以确认我们的去向,并且在他脱身之后,追上来吗? 罗柏微皱眉头,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蓝色的眼睛晶莹透亮。 “克拉兹易让我们先离开里斯,言外之意是避免与里斯军队的正面冲突,我们要行动起来了。” 塔塔娜有些失望的坐回到了椅子上,说道:“我还以为小弟回来了呢?” “罗柏大人说的对,”哈达对罗柏的话表示赞同,“我们还是赶快离开里斯吧。” 塔塔娜将失望暂时抛到一边,问道:“那我们应该去哪儿?” 罗夏神色微动,平静的说道:“这个问题等到离开里斯再说,军队已经来了。” 埃蒙听到罗夏的话,大惊失色,跑到窗户旁边,向外看了一眼,却并没有发现卫兵的身影,不由有些恼怒的回头看向罗夏。 “从脚步声来看,只有几十人,”罗夏没有在意埃蒙的目光,继续说道:“问题不大,不过已经来不及避开他们了。” 话音刚落,几十名甲士从街角建筑中涌了出来,行进中分成两队,一队动作迅速的将旅馆包围,另一队气势汹汹的直冲旅馆内部而来。 “这可怎么办?”听到军队呼喝和甲胄行进中发出的声音,埃蒙有些绝望,目光看向哈达,咬牙中作出决定,大声说道:“哈达大人,您快带他们离开,我来为你们拖延时间!” 他说着,抽出腰间的匕首,就要向着门外冲去。 “埃蒙,停下!”哈达见状,连忙拦住埃蒙,“你冲出去也只是白白送死,不仅愚蠢而且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埃蒙的眼睛泛出血丝,嘴角因为恐惧而微微颤动,但他仍然咬牙说道:“可是……” 哈达摆手,对着埃蒙轻轻摇了摇头,埃蒙这时才注意到哈达大人的表情没有因为军队的到来而有任何变化,仍是那么温和中带着丝丝悲悯的平静。 哈达将目光转向罗夏,微微欠身,说道:“罗夏大人,麻烦您了。” 罗柏在一旁暗自撇了撇嘴,心内腹诽,就只有在用得到罗夏的时候,才会喊大人,哈达叔还真是…… 罗夏缓缓站起身子,纵然埃蒙此前在匪窝内见识过这个高大健壮的汉子高超的武艺,但他根本不认为赤手空拳的罗夏可以对付全副武装的甲士,更何况那是成建制的几十人的队伍。 所以,埃蒙在军队出现时,才会那么绝望,可此时随着罗夏的缓缓起身,埃蒙从罗夏的身上骤然感到一股压迫,这股压迫似乎箍住他的咽喉,让他呼吸似乎都无法正常进行。 塔塔娜额头的紫色四叶花纹,随着罗夏的站起而有微光流转,感受到胸口微有刺痛感的罗柏,看到这一幕,无奈的说道:“罗夏,还是收敛一下气息压迫吧,我和塔塔娜应激变身就麻烦了。” “对呀,”塔塔娜附和,然后用手捂住自己的额头,说道:“会有刺痛感的!” “抱歉!”罗夏轻声说道,然后那股让埃蒙近乎无法呼吸的压迫感骤然消失。 埃蒙一脸恐怖的看着罗夏,劫后余生般的大口喘着粗气。 所谓的气息压迫是随着罗夏锻炼,出于实验目的,安常根据罗夏身上独有的信息,为罗夏量身打造的锻炼方法,到达一定程度后,因为自身各方面远远超出常人,而自然而然诞生出的一种会对普通人产生强烈压迫的能力。 称为能力似乎有点不太恰当,毕竟是一种随着罗夏体魄增强而自然出现的现象,在这种压迫刚刚出现的时候,罗夏和塔塔娜差点就因为那股强烈的压迫而产生的死亡威胁,激活殖装。 安常看了一眼后,给罗夏这种能力起了个气息压迫的能力,就没有再多加理会,他的这种能力效果正如安常起的名字一样简单粗暴,那就是对罗夏身周一定范围内的生物产生强烈的压迫感,这种压迫视个体的不同,而又所不同。 可能一位身经百战的战士遇到气息压迫会瑟瑟发抖,而一位婴儿却能在气息压迫中安然如常,这在于罗夏并不能完全掌握这种能力,只能无差别的释放出去,再或者收敛回来,而无法单独针对某个个体。 罗夏的气息压迫会对罗柏和塔塔娜产生强烈的刺激,而对哈达则毫无作用,在罗夏不能完全掌握的情况下,气息压迫的实用性几乎为零。 毕竟,在塔塔娜和罗柏在场的情况下,释放气息压迫不仅可能无法对敌人产生丝毫作用,还会让罗柏和塔塔娜产生不适感。 他刚刚也只是在调整自己时,无意识释放出去的,埃蒙好像和塔塔娜与罗柏一样,会感受到强烈的压迫。 罗夏收敛了气息压迫之后,就在埃蒙恐怖的目光中,缓缓走到房门之前,顿了一下之后,那道高大健壮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埃蒙的视线之中,只有房门发出一声剧烈的“咣当”声,响彻在屋内。 ………… ps:嗯……明天上架,求一下首订,希望书友们支持一下。 鞠躬感谢。 第89章 红色的雨 士兵们的呼喝声从旅馆四周传来,肃然箫杀之意悄然弥漫,街道的行人受到惊吓,远远避开这处被甲士围拢的旅馆,只有角落中没有力气离开的乞丐心惊胆战的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暗暗祈祷不要波及到自己。 四周的房屋都是门户紧闭,房内的居民或胆小的将自己藏在了自认为屋内最安全的地方,或胆大的用激动兴奋的目光透过拨开一角的窗帘,从缝隙中偷偷看向那些手持凶刃的骇人甲士。 旅馆的老板满头大汗的拦在了冲进旅馆内的那队甲士,士兵们持在手中的锋锐利刃似乎倒映着老板恐惧的目光。 即使双腿都在不受控制的抖动不停,老板仍是对着煞气逼人的甲士们开口问询,说道:“各位老爷,这里是达赛爵士的产业,请问你们来这儿有何贵干?” 领头的甲士一脸冷然,目光凶厉的扫了老板一眼,将老板的恐惧看在眼中,着重的看了一下老板空空的双手,目光更加凶厉几分,喝道:“滚开!” 说着,一脚踹开旅馆老板,径自向着旅馆内部走去。 旅店老板痛苦的捂着肚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面色煞白的干呕不止,内心既恐惧愤怒又惶恐不解,这伙士兵和以往的卫兵截然不同。 无论是装备的精良程度或是身上的那股铁血气质,无一不在说明闯入旅馆的甲士们和平时爱来占小便宜的城卫不是同一个层面的存在。 正是认识到这点儿,旅店老板对待这些甲士的态度才会区别于那些城卫士兵。 往常只需要他搬出达赛爵士的名号,无论是来索取好处的城卫或是来找麻烦的地痞流氓,即使火大不甘,也会乖乖退去。 但今天这批士兵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达赛爵士,明显来者不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板痛苦的想着,他几乎能够预见旅馆内的客人被那些凶残的士兵从房间拉出,然后鲜血四溅的场面。 他能够从装备和气质上看出这批士兵们和那些废物一样的城卫士兵不同,是很简单的事情,但任是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批士兵原是驻扎在石阶列岛战场前线的精锐士兵,是被里斯高层特意调动回来的,只为了这次剿灭行动。 不得不说,里斯的大贵族和大奴隶主们,能够几百年来牢牢掌握着里斯的权柄,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识别对自身的威胁,和将危险扼杀在苗头的能力首屈一指。 里斯高层对于救赎会的重视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救赎会的教义问题,另一方面则是光之王祭司们对这个新兴教派不闻不顾的作派,让里斯高层产生了强烈的警惕。 里斯高层们见识过红袍僧掌握的奇诡力量,不管是神秘莫测的预知能力还是防不胜防的阴影魔法,都令里斯高层深深忌惮。 然而,在面对救赎会的兴起和势力扩张时,同为宗教势力的光之王祭司竟然收缩阵脚,任由救赎会的发展,这不得不让里斯高层重视起来这个救赎会。 而对于救赎会的首领哈达.尤伦,更是派出了里斯最为精锐的士兵,务求一击致命,确保哈达.尤伦必死无疑。 …… 甲士首领抽出腰间的利刃,转身对着身后的士兵下达命令道:“两人一组,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房间,记住我们接到的命令,彻底剿灭这间旅馆的每一个人!” “是!”士兵们轰然应答。 首领一马当先,向着一个房间走去,一脚踹开房门,在屋内住客的惊慌质问中,冷然的走了进去。 两名士兵转身向着旅店老板走去,脸庞被面罩遮住,看不清此时的表情,但在从痛苦中稍微缓解过来的老板眼中尤为可怖。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他一边脸色恐惧的质问,一边撑着身子向旅馆外爬去。“我是达赛爵士的人!你们……你们不能杀我!” “锵~”利刃出鞘声让老板恐惧的瞪大了双眼,但还不等他再做出其他奢望活下去的尝试,脖颈处就感到一阵冰凉,他因恐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使劲的向下转动,就见到一股股鲜血顺着从脖颈穿透咽喉的明亮剑尖,向着地面滴落。 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血液向外狂涌,挤压气管的“嗬嗬”之声,剑尖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离开他的视线,然后鲜血疯狂的从缺口处向外狂涌而出,他的视线被红色遮挡,模糊一片,他的身体随之无力的倒在地面上的血泊之中。 原来我的血是这个味道吗…… 旅店老板听着士兵缓缓离开的脚步声,和旅馆内隐约传来的惨叫声,眼前逐渐陷入黑暗。 …… 首领看着眼前的住客缓缓停止哀嚎,然后从失去生息的躯体胸膛上缓缓抽出长剑,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有着几滴飞溅的鲜血,那双眼睛毫无温情,只有彻彻底底的冷漠残酷,以及一丝很难察觉的麻木痛苦。 他在屋内静静站了一会儿,窗外的阳光在渐渐暗淡,屋内的空气弥漫着血腥味,窗外乌云正在凝结汇聚,遮挡着灿烂的阳光,太阳似乎也不忍见到旅馆内的种种残酷,选择将自己藏在低沉如墨的乌云之后。 首领转身向着屋外走去,滴滴血液顺着剑尖滴落地面,随着首领的行走在地面上画出了一道红色的细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房间才仅仅只是开始,他的脚步踏出房门。 “轰——!” 一声巨响从头顶的楼上传来,首领的脚步一顿,神色微动的仰头看向头顶,一些粉尘从震动的楼层上洒落,从他眼前飘向地面。 …… 两名士兵从楼梯走上二楼,耳边除了楼下传来的隐约求饶声和哀嚎惨叫声,就只有自己回荡在面罩之中的呼吸声,以及前进中的脚步声。 二楼相对于一楼似乎过于安静,这种对比让两名士兵心中生出微微警惕,对视一眼之后,相互防备着对方的死角。 突然,一名士兵向前走动的脚步一僵,握着利刃的手微微颤抖,呼吸声突然加剧到身旁的同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另一名士兵发现同伴的异常举动,连忙四下环顾,架剑警戒起来,视线中没有任何敌人,只有一只小鸟因为乌云的凝聚产生的沉闷感而从窗外快速飞过。 “你怎么了?”士兵收回长剑,回头看向同伴,却发现同伴几乎站都站不稳,于是连忙伸手扶住快要摔倒的同伴,然后打开同伴的面罩,确认情况。 结果在打开面罩,看到同伴脸庞的一瞬间,士兵的瞳孔缩了缩,取开面罩后,他看到同伴的脸色变得煞白一片,微张着嘴尽力的吸着空气,眼中的恐惧几乎就要满溢出来,士兵扶住同伴的手,也能够感受到甲胄之下同伴颤抖不止的躯体。 发生了什么?士兵脸色凝重起来,看着似乎见到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而恐惧得几乎无法行动的同伴,无法理解这种情况的他正要开口呼喊支援,就看到同伴骤然长呼了一口气,煞白的脸色也稍有消退。 但眼中的恐惧仍在,扶住同伴的手也还在跟着颤动。 “我……我没事!”同伴推开士兵扶住自己的手,咬牙站了起来,那股刚刚突然出现的莫名其妙的恐惧,几乎将他压垮,如果那剧烈的恐惧多持续那么一会儿,毫无疑问会使他失去所有战斗能力。 然而另一名士兵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惧,这让他不解的同时,也不知如何解释,于是索性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真的没问题?”士兵再次确认,眼中有着明显的怀疑。 “当然没有问题!”同伴有些羞恼的举起手中的长剑。 同伴举剑的动作又快又稳,确实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士兵点了点头,说道:“继续任务吧,二楼似乎有点问题,楼下的动静二楼的住客不可能听不到,但是二楼还是那么安静,我们小心点。” 同伴被他这么一说,脸色也肃然起来,结合刚刚的那股恐惧感,他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重新合上面罩,两人再次组成了之前的行进阵势。 就这样相互防备着对方的视野死角,他们来到二楼过道中的第一间房间。 士兵举起长剑,对着同伴示意了一下,看到同伴点头回应,就转身缓缓上步,双手紧握长剑,插进门缝之中,正要砍断门栓,然后一脚踹开房门的时候,那扇房门自己打开了。 在两名士兵警惕的目光中,那扇房门自己缓缓打开,一道高大健壮的身影随着房门的打开,而渐渐映入两名士兵眼中。 那高大健壮的身影见到门外的两名士兵似乎毫不惊讶,早有预料的样子,脸色平静的与两名士兵对视了一眼。 两名士兵从这一眼中读出了高大健壮的男人,对两人的漠视,那种异乎寻常,平淡至极的目光,看着全副武装的两人却和看着两个乞丐,两个孩子,两个死物般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赤*裸*裸的毫不把两人看在眼中的眼神,让两名士兵心中陡然生出莫大的怒意,不约而同的,沉默着挥出了长剑。 一者直直劈砍向高大健壮身影的脖颈,一者斜斜撩向胯下,两名士兵的攻击既果决狠辣又相互配合默契,无论是放在战场之上还是面对身手高超的剑术大师,两名士兵这绝佳的默契一击,都足以成为绝杀! 然而,面对两道划破空气从不同方位袭来的剑光,高大健壮的身影面色平静的微微张开嘴唇,缓缓吸了口气。 褐色眼瞳中那两道凌厉的剑光,划破空气的弧度轨迹一清二楚,两名士兵逐渐狰狞的表情也清晰可见,这对于常人来说几乎绝杀的一击,对于罗夏而言,却不值一提。 因为,在他眼中,这两道剑光太慢,太慢了。 他只需要微微侧身就可以轻松躲过两人的攻击,但本着速战速决,既然无法避免与里斯军队的正面交锋,就迅速击溃这批来袭士兵,遵循克拉兹易吩咐离开里斯的心态,他轻轻的吸了口气。 在两道剑光及身的一瞬间,随着那口空气吸入体内,罗夏那如钢铁浇筑般的躯体骤然紧绷,脚下微微用力,木制的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高大健壮的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几乎极限的擦着两道剑光的缝隙,罗夏撞开还未彻底打开的房门,欺身而上,在两名士兵的狰狞表情还未完全露出时,就两只手各自抓住两名士兵挥剑的手腕,然后狠狠撞击在两名士兵的甲胄之上。 在这股超出常人的强力冲击下,两名士兵身上的甲胄在接触到罗夏躯体的一瞬间,就被挤压扭曲变形,随后深深扎进里面本该保护的脆弱躯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甲胄撕裂声,骨骼碎裂声,还有内脏或被骨骼扎破,或被震碎的细微声,都被随后罗夏抱着两名士兵狠狠砸进墙中发出的剧烈晃动和声音掩盖。 “轰——!” 罗夏缓缓松开两名士兵已经变形的手腕,一滩滩鲜血从镶嵌在墙内的两个已经成为血肉罐头的甲胄底部滴落。 罗夏就在鲜血“滴答”声中,向着楼梯走去。 …… “哐~” 房门发出的剧烈哐当声还在屋内回荡,紧接着一声更为巨大的轰鸣伴随着晃动响起。 耳中被哐当轰鸣充斥,脚下的地板微微晃动,埃蒙愣愣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门,原本走到门前,正在开门的罗夏已经不见了,跟着不见的还有那两扇房门。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进屋内,传入埃蒙的鼻尖,刺激得他一个激灵,连忙向着门外跑去。 跑去屋外的途中,他紧紧攥住手中的匕首,希翼能够从中获得一些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在他跑向房门之外的短短时间内,楼下又传来几声剧烈的轰鸣声,伴随着轰鸣的是房屋的晃动,即使知道不合时宜,但埃蒙的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生出房屋垮塌的担心。 他跑到房门之外,第一眼就看到镶嵌在墙内的两名士……两个血肉罐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冲入他的脑海,让他几欲脚下不稳,最后还是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使劲干呕起来。 良久之后,堪堪停下干呕的埃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突然发现惨叫哀嚎声似乎消失了。 他恐惧的颤悠悠的站了起来,根本不敢将目光第二次投向对面的墙壁上,而是双手握着匕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却发现屋内几人正皱着眉头静静等待。 恐惧在埃蒙心头萦绕,但与此相伴的是强烈的好奇,这股对于发生了什么的好奇驱使着他颤抖着身体向着楼下走去。 …… 首领收回看向头顶的目光,快步走出房间,然后一眼就看到那道从二楼楼梯缓缓向下走来的高大健壮身影。 以他的目力可以清晰的看到高大健壮身影身上沾染的血迹,那必是他下属的鲜血。 首领目光中的凶厉和冷然更盛几分,手中的长剑微微抬起,脚步微动,但还不等他完成冲锋的动作,被他目光牢牢锁定的高大健壮身影突然消失。 “什么?”首领震惊的微微睁大双目,自己握剑的手传来剧痛,好似被两块巨石碾压的剧痛感袭上脑海,他的眼前一暗,那高大健壮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握剑的手传来的巨石碾压般的痛感只是眼前之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首领的瞳孔倒映着高大健壮身影的脸庞,那张坚毅的面孔上,褐色的眼睛漠然而平静,首领可以从那双褐色眼瞳中看到自己恐惧狼狈的表情,这让他心中陡然生出强烈的屈辱。 耳边这时才响起一阵轻微的木制品碎裂的声音,在罗夏背后,那连接一楼和二楼的木制楼梯,最下面的一阶似乎被重物撞击而已经碎裂成好几块。 “啊……”强烈的屈辱和莫大的恐惧让首领涨红脸庞,眼睛通红的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握拳打向眼前的高大健壮的身影。 但那只手被罗夏轻易抓在手中,在首领不知是痛呼还是咆哮的声音中,松开了抓住首领握剑的手,然后双手抓住首领的胳膊,猛然向后一摔,被抓在罗夏手中的首领就像是轻飘飘的稻草被罗夏抓着摔在背后,然后双手用力,猛然向前方地面砸去。 “轰~” 道道犹如蜘蛛网般的裂痕,随着中心处那具被掼在地面的躯体蔓延而出。 罗夏松开微微抽搐的胳膊,避开蜿蜒而出的一滩血液,看向了听到动静从各个房间出来的士兵们。 他缓缓捡起首领的长剑,轻轻抖了抖,剑身晃出一个明显的波动,波动中,细微的断裂声伴随着士兵们的质问呼喝声响在罗夏耳中。 “轰~”罗夏踩裂地板,冲向了那些士兵们。 …… 等到哀嚎惨叫声消失之后,身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些许血迹的罗夏,走到旅馆门前,在旅店老板的尸体旁停了一下。 他学自安常,故作漠然平静的眼神终于破防,安静的注视了一会儿这个相处了三个多月的旅店老板,他抬头看向旅馆之外。 雨,终于迫不及待的挣脱乌云的束缚,向着大地欢呼而来,旅馆外在雨中肃然立着一队甲士。 雨滴打在士兵甲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原本包围旅馆的另一队士兵们,在旅馆内传来轰鸣时,就被另一个领队集合,队列在旅店门口,准备进去支援,然后罗夏就出现在了旅店门前。 罗夏的目光复又变成漠然平静的样子,没有理会雨幕中传来的,另一个士兵领队的质问,随手丢掉取自首领,但已经断裂的长剑,沉默的用躯体分开雨幕,撞向队列在雨幕中的士兵们。 …… 埃蒙颤巍巍的从楼梯下来,走到最后的时候,脚下一空,他低头看去,最后一阶楼梯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碎裂。 但此时的埃蒙根本没有在意这些问题的心情,他小心翼翼的将目光投向一楼各处,然后比之二楼那面墙壁还要惨烈许多的景象映入他的眼中,这让他的肠胃又是一阵翻滚。 他拼命忍住全身上下都在疯狂咆哮着逃离这里的冲动,僵硬的挪动着脚步,向着旅馆外走去。 他的鞋底早已被根本无法避开的汇聚成一片的滩滩血泊浸湿,行走在这对于埃蒙来说地狱般的旅馆一楼,从楼梯口走到旅馆门口用了多长时间,此时的埃蒙根本无法察觉,但他知道绝对要比以往长很多。 当他走到门口,有些麻木的目光看向旅馆外时。 静静沐浴在雨幕中的罗夏也恰好回头看向他。 雨水混着鲜红顺着罗夏紧握的拳头滑落,与地面上聚集起来的红色雨水相会,在罗夏的四周以各种形态躺倒着几十个甲胄碎裂的甲士,雨水会变成红色的源头就在这些此前包围旅馆的甲士身上。 “已经安全了,”罗夏回身平静的对着埃蒙说道,“你去把哈达叔他们叫下来吧。” “我们该离开了。” 他抬起脚步,溅起一圈圈红色的涟漪,向着旅馆内走去。 目睹此景的埃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双腿发软下,一屁股坐在了潮湿红润的地面上。 第90章 出海 雨越下越大,旅店门口原本浓郁的鲜红积水,随着愈发急促的雨水冲刷,渐渐稀释,蜿蜒成道道浅红,顺着坡道流入这座城市发达的下水道系统。 但是即使里斯的下水道系统在建立之处就考虑到方方面面,务求做到尽善尽美,可仍然会在降雨量过于巨大的时候,出现雨水淤积的现象。 这种现象一般存在于里斯的外围,城市外围居住的一般都是奴隶和自由人,在里斯属于被统治阶级,他们的生活环境显然无法与居住在城市中心的里斯高层相比较。 而这家旅馆基本处在靠近城市中心的外围边缘,于是那些浅红色的雨水淤积着,然后被冲刷到各处,像是从旅馆伸出无数只红色的触手,无限的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那些躲在屋内,胆子比较大的居民,透过偷偷掀开的窗帘缝隙,亲眼目睹了一场雨中怪物屠杀人类士兵的残暴话剧,或是早就吓得不敢再看,或是脸色苍白的呆愣在原地,看着那个怪物向着旅馆内走去。 …… 在离旅馆大概两个街道的一处拐角,混杂着雨水拍打屋顶地面的声音,踏在满是雨水地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 一个全身笼罩在红色长袍的人,顶着雨幕,踩着雨水缓缓向前走去。 在即将拐角的时候,红袍人停下了脚步,目光凝重的看着前方蜿蜒而来的红色雨水。 目光随着红色雨水的流动而缓缓移动,一直注视着红色雨水越过自己的双脚,他才抬起头来,遥遥看向红色雨水蔓延来的方向,目光似乎可以穿透阻隔在眼前的几条街道,直接看到他想看到的事物一样。 红袍人就这样驻足良久,再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一波波颜色更为艳丽的红色积水涌到脚边的时候,他才似乎终于从这倾盆大雨中感受到自然的伟力,浸在雨水中丢失过多温度般的浑身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然后他收回僵硬的目光,用有些冰凉的手指拉了拉自己的红色兜帽,沉默着转身向着红色雨水蔓延而来相反的方向走去。 红袍人顺着红色雨水蔓延出去的方向,缓缓踏上了返程,离开了这里,不一会儿,红色的雨水和红色的背影都再也看不到分毫,拐角处的雨声也变得愈发急促。 …… 罗夏穿过雨幕,走进旅馆之内,一股微风稍稍吹动雨幕,使些许雨滴微微偏离自己的降落轨迹。 他的目光看着坐倒在地面的埃蒙,从埃蒙苍白的脸庞,因恐惧而略显呆滞的目光,浑身颤抖下,与地面滩滩血迹泛出的微微涟漪中,罗夏能够感受到埃蒙发自内心的深深恐惧。 这让他稍有无奈和局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就站在埃蒙身前,静静的注视着埃蒙,却不知道他的这种举动会对处在恐惧中的埃蒙造成多大的压迫。 “怪物……”埃蒙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开阖,发出极其细微的喃喃自语,却没有逃过罗夏灵敏的听力。 这让罗夏心中莫名一堵,眼皮随着目光微微下移而稍稍下落,他移开看向埃蒙的目光,没有再理会坐在血迹中瑟瑟发抖的埃蒙,迈开脚步,从他身旁走过,向着二楼走去。 …… 埃蒙听着踩踏在地面血迹发出的怪异脚步声,从自己身旁走过,缓缓远去,忍不住的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他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将目光看向那道走向二楼的高大健壮背影,内心挣扎中,咬了咬牙,从地面站了起来。 手脚有些冰凉的埃蒙,站起来后脑袋有些晕眩,昏昏沉沉中,他突然想起哈达大人讲述的《大人》中,真神降临人间之后,遇到的祂的第一位追随者。 埃蒙努力的回想着哈达讲述《大人》的画面。 那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哈达大人站在高台之上,阳光沐浴中,向着台下的信徒讲述真神降临人间的篇章。 哈达大人面色悲悯,脸带微笑的说道:“真神在天外见到人世间的种种疾苦,心有不忍之下,便变幻成人类婴孩降临到人间,被维斯特洛大陆七国中,统治北境的艾德.史塔克带回北境悉心抚养,因为艾德.史塔克有个儿子叫做罗柏,喂养真神的奶妈茉莉有个女儿叫做塔塔娜,于是真神在人间就有了兄弟姐妹……” 埃蒙摇了摇有些发疼的脑袋,这是哈达大人讲述真神的兄弟姐妹篇章的记忆,不是关于追随者的篇章,埃蒙眉头紧紧皱着,目光停在那道踏上楼梯的高大健壮的背影,使劲的回忆起来,这让脑袋的疼痛微微加剧。 “真神在临冬镇遇到了祂的第一位追随者,其时,第一位追随者还是一个身体瘦弱多病的少年,但真神将救赎带给了他,第一位追随者自那以后就追随在真神身边,蒙受神恩的第一位追随者发誓护卫在真神身旁,甘为真神手中砍碎人间疾苦的枷锁的第一把利刃,他的名字叫做……” “罗夏……”埃蒙微微睁大眼睛,死死皱在一起的眉毛微微松动,发干的嘴唇微微哆嗦,盯着罗夏走动的背影的目光微微颤抖,他回想起此前哈达大人对高大健壮汉子的称呼是“罗夏大人”,难道…… “您是罗夏大人?”埃蒙看着那个高大背影,颤声问道。 那个走动的背影微微一顿,然后一道轻轻的声音回答了埃蒙的问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是罗夏,但不是什么大人。” 话语声落,那背影继续沿着楼梯向着旅馆二楼走去。 而听到罗夏回答的埃蒙,浑身的颤抖陡然加剧,但这次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强烈的激动所致。 激动的心情让埃蒙原本苍白的脸色稍微有了些红润,他暗暗自责自己的迟钝,怪不得拥有这种怪……不,拥有这种斩断人间疾苦枷锁的力量,也只有真神手中的第一把利刃才有这种力量,也唯有这种力量才能斩断束缚在世人身上的苦难枷锁! 他激动的心情一时无法平复,虽然笃信哈达大人所讲的《大人》,已决心为了将救赎带到人间而不惜自己的性命,但《大人》中讲述的真神的第一位追随者,亲身出现在埃蒙的眼前,展露出了那种不属于人间的强大力量,甚至这位真神的第一位追随者一直都在身边,而仅是他埃蒙迟钝的没有看出罗夏大人的身份。 激动之中又有强烈的羞愧,在这种心情下,他的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对呀!哈达大人曾经说过他自己是第二位追随者,是真神手中的笔和纸,负责将真神的救赎记载,向世人传达,那么哈达大人在这里,身为第一位追随者的罗夏大人和哈达大人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 埃蒙激动兴奋的迈开脚步,向着罗夏追了过去,走动间,此前给他带来莫大恐惧的旅馆一楼炼狱般的场景,已不能再给他带来丝毫恐惧,他甚至会多看两眼,因为这已经不是什么怪物屠杀人类的场面,而是真神手中的利刃向阻挠将救赎带到人间的黑暗挥出的雷霆一击,这是神迹! 走动间,埃蒙的念头继续浮动。 哈达大人说,罗夏大人是追随在真神身边的利刃,他自身是追随在真神大人身边的纸笔,利刃和纸笔都出现在里斯意味着什么? 埃蒙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咚咚的响声从胸膛传出,响在耳中像是一阵阵永不停歇的雷声。 真神……真神降临里斯了吗? 埃蒙眼前一阵恍惚,晕眩感让他有点站立不住,他停下脚步。 这……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啊!哈达大人明明早就说过他是追随在真神身边的纸笔,我……我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呢? 埃蒙捂住胸膛,有点害怕其中的心脏突然顶破肋骨,从胸膛之中跳出来。 我一直都在真神的注视之下吗? 埃蒙脸色早已不见丝毫苍白之色,因为激动,血液冲击着他的大脑,连带着脸庞也变得通红一片。 那么,楼上陪在哈达大人身边的就是……就是真神在人间的兄弟姐妹,塔塔娜大人和罗柏大人吗? 那……那……我也能见到真神吗? 埃蒙如此想着,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稳住几乎摔倒在地的身体。 …… 罗夏走进失去房门的二楼房间,塔塔娜三人的目光随之看了过来。 他对着三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些士兵我已经处理好了,赶在下一次军队过来之前,我们赶紧离开吧。” 哈达点了点头,站起身子,眉头微皱的说道:“那我们就赶紧离开吧。” 塔塔娜和罗柏也站了起来,就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罗夏看着即将走出房间的两人,有些尴尬的出言提醒道:“塔塔娜,罗柏,处理那些士兵的时候,稍微急躁了些,没有怎么控制自己的力气,所以……” 罗柏闻言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罗夏,笑着说道:“你忘了吗?我们都是从苦寒之地的北境出生长大的,再说了,一路走来,见到的各种原因失去生命的死人,也有很多。” “死人是吓不到我的。”塔塔娜笑着补充道,“而且那些士兵是来剿灭我们的,不是吗?” 罗夏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倒是哈达从之前的轰鸣和房屋晃动,以及现在屋内充斥的刺鼻血腥味,能够大致猜出罗夏口中没有怎么控制自己的力量造成的景象。 哈达自诩为真神手中的纸笔,对于罗夏的力量有着一定的了解,丰富的见识让他知道脆弱的肉体面对钢铁都可以轻松扭断的力量会是怎样惨烈的下场。 不过,他只是笑着目送塔塔娜和罗柏走出房间,没有多说什么,果不其然,从屋外传来阵阵塔塔娜的惊呼,罗柏只在最开始发出了半声急促的惊呼,另一半似乎被罗柏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 等到四人都收拾完毕,就向着楼下走去,罗柏和塔塔娜的脸色明显有些苍白,哈达起初面色如常,但走到楼梯口,看到旅馆一楼的场面时,还是脸色微微发白。 毕竟凭借想象去推测出的惨烈场景,终究与真真正正映入眼中的场面有所不同。 哈达尽力忍受着生理心理上的不适,看到楼梯口扶着墙壁大口喘气的埃蒙,微微叹息一声。 走上前,扶住埃蒙,温声问道:“你没事吧?” 这似曾相识的场面,让埃蒙愣了愣,然后露出激动的笑容,回答道:“我很好,哈达大人,我只是……只是有点激动。” 哈达愣了愣,就听到埃蒙小声问道:“哈达大人,那是罗夏大人,塔塔娜大人和罗柏大人吧?” 虽是疑问,语气却很确定。 埃蒙看着哈达大人点了点头,笑容变得更加灿烂,然后努力平复心中的激动兴奋,开口说道:“哈达大人,因为罗夏大人在的原因,这些明显是将您放在绞杀名单首位的士兵,已经没有机会再对救赎会成员的离开造成阻挠,我们现在出发,应该还能和撤退中的信徒们汇合。” 哈达闻言沉思了一下,说道:“你说的没错,不过围剿救赎会的士兵绝不可能只是奔着我来的这些,应该还有其他的士兵去围剿救赎会信徒们。” 埃蒙脸色微变,但看了一眼一旁的罗夏,脸色复又恢复正常,然后他听到哈达继续说道: “但无论怎样,我们现在都要去和撤退中的救赎会信徒们汇合。” 几人都是点了点头,然后穿上用来防雨的雨披,虽然面对屋外接近暴雨的雨幕,很难说的上有多大防雨效果,但总归聊胜于无。 之后几人冲入茫茫雨幕,在埃蒙的领路下,向着救赎会信徒撤离的地方赶去。 几人踩踏在积水地面的脚步声在茫茫雨幕中几乎无法分辨。 快速行进的罗柏感受着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带来的微微痛感,茫茫雨幕几乎完全遮蔽了他的目光,稍远一些的景象都无法看清,根本无法辨认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在去往哪里。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要去哪儿和救赎会的信徒汇合?” 他的声音在雨幕中显得很小,但足以令身旁的几人听到,在前面带路的埃蒙转身,看向罗柏,笑着说道:“罗柏大人,撤离里斯的唯一方法就是坐船离开,信徒们在匪窝秘密开辟出了一个位于地下溶洞的隐秘港口,虽然很小,但可以让小型帆船通行,我们就是去那个秘密港口和信徒们汇合。” 罗柏移开看向埃蒙的目光,埃蒙的看着他的眼神让他心中微微不适,那眼中莫名狂热的情绪,令罗柏产生了微弱的厌恶,但这股微弱的厌恶只是一闪即逝,他内心涌出担忧,脸上密集的微痛感提醒着他,这场雨还在向着暴雨的方向发展着。 “在这种大雨的情况下,出海吗?” 罗柏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哈达,和埋头赶路的埃蒙,以及身边的塔塔娜和罗夏,没有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 第91章 地下溶洞的信徒 雨幕中早就见不到在外行走的里斯人,即使没有居所的乞丐也会在这种暴雨天气下,找到一个藏身之所,以免自己直面暴雨冲刷。 里斯的暴雨虽然从各个方面都被里斯人厌恶甚至憎恨,但唯有一点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 那就是暴雨会将里斯城内,那些人力无法排除或是不愿排除的各种污秽,统统冲走。 对于奴隶和自由人而言,这个污秽单单只是自身或是身边的人制造的垃圾,而对于里斯高层而言,这个污秽包含着除自身以外,所有让其不如意的东西。 暴雨中,往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匪窝内传来的各种异味,但此时只有暴雨微带海腥的味道。 埃蒙徒劳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在“哗啦啦”的暴雨声中,大声说道:“前面就是匪窝了,进到匪窝内,再转两个街道,有一个我们救赎会的秘密据点,据点附近有一个下水道排水口,我们通过排水口就可以到达秘密港口。” 他说完,脸色难看的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但愿那个排水口还能让我们通过。” 说完,在哈达的示意下,迈开脚步,穿过约定成俗的里斯外围与匪窝的交界线,向着秘密据点走去。 走在最后的罗夏神色微动,从千篇一律的噪杂暴雨声中,他灵敏的听力察觉到有人声的动静。 隐约的咒骂暴雨的抱怨声和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从侧方几个街道外传来,罗夏心中瞬间就有了准确的判断。 那应该是另一批接到命令前来围剿救赎会的士兵们,不过这批士兵的精锐程度显然无法与包围旅馆的那批甲士相比,单从他们此时的位置就可以判断一二。 同时接到命令的情况下,甲士们在雨还未降下的时候,就完成了对旅馆的包围,在被罗夏击溃之后,埃蒙带着几人来到匪窝那么长的时间,这一批围剿救赎会信徒们的士兵们竟然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一方面可以看出里斯高层对于救赎会首领的重视,另一方面也足以说明这一批士兵的拉胯程度。 不过也正是这批士兵自身的无能,无意中救了他们一命,罗夏只是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多作理会,紧跟着几人向着据点走去。 …… “到了!” 埃蒙停在一间稍显破旧的低矮房屋之前,他先是按照约定的规律轻轻敲了敲房门,没有任何回应之后,直接推开迈步走了进去。 哈达几人也紧随其后,屋内空荡荡的,从仅有的一个被打开而来不及关上的陈旧箱子来看,居住在此的房间主人撤退的应该很是匆忙。 破旧的屋顶显然无法在这种雨天提供良好的遮挡作用,有好几处都在向下渗着雨水,等到埃蒙确认这处据点安全,信徒已经撤退之后,微松了一口气。 “哈达大人,我去看看排水口的情况。”埃蒙请示了一下哈达,走出房间,绕到屋后,察看了一下排水口的情况。 这处据点地势低洼,不然也不会有下水道的排水口,但万幸的是雨势虽急,但毕竟下的时间还短,排水口没有被降雨彻底淹没,还能勉强下去。 埃蒙又松了一口气,然后面带喜色的回到了房屋内。 哈达还不等埃蒙开口说话,就从埃蒙微带喜意的脸色中看出,排水口应该没有问题。 埃蒙对着几人说道:“排水口还能勉强通人,赶在被雨水淹没之前,我们快走吧。” 几人都是点了点头,跟着埃蒙走出房间,然后穿过狭小的过道,绕到了屋后。 埃蒙走到排水口前,蹲下之后,将手伸了进去,似乎在摸索什么,一会之后,埃蒙摸索中的手一顿,随后轻轻一提,排水口的网口就被他提起,淤积的雨水顿时更为迅疾的涌进排水口中。 他回头看了哈达几人一眼,说道:“撤退的信徒没有把扶梯挪走,应该是考虑到我会带着哈达大人过来的情况。” 说完,就沿着信徒制作的扶梯下了排水口,哈达探头看去,看到埃蒙小心翼翼的下到了最下面,然后仰头向上喊道: “哈达大人,下面没有问题,就是扶梯有点湿滑,你们下来的时候务必小心。” 哈达对着下面的埃蒙点了点头,也不管埃蒙有没有看到,就转身对着塔塔娜三人说道:“我先下去,塔塔娜和罗柏在我之后,罗夏最后下去的时候,把网口重新合上。” 三人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 等到哈达下去之后,塔塔娜和罗柏依次下去,罗夏则在最后站在扶梯上,伸手把网口抓住,随着下落将网口合了起来。 …… 里斯在建立之初就考虑到了降雨的问题,因此排水系统很是发达,不仅如此,建造者还考虑到了排水通道随着时间的流逝,总会出现一些问题,因此将地下排水通道修建的足以容数人通过,可以在排水系统出现问题的时候,安排人手修缮。 这也是救赎会信徒可以顺着地下排水道,无意中发现了一个通往大海的地下溶洞,并在溶洞建立了秘密港口的主要原因。 等到最后的罗夏下来之后,埃蒙上前把扶梯挪开,说道:“秘密港口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路,到了那里,应该就彻底安全了。” 下面的地下排水通道,完全将暴雨挡在了地面,除了头顶的排水口还在哗啦啦的向下流淌着积水,还有脚下被积水冲刷和地势原因,向着某处流动的水流之外,这里和地面上的倾盆大雨似乎完全脱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埃蒙再次走在最前面,淌着漫过膝盖,流动的水流,耳边听着隐约的水声和因为空间狭小而异常清楚的呼吸声,心中稍有松懈下,才感受到身体传来的阵阵疲惫。 但他强打精神,带着哈达几人穿过一段漫长的地下排水通道,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和周围平整的通道壁面格格不入的不规则洞口,他才有些兴奋的快步淌了过去。 这个破坏了通道壁的不规则洞口,有一人大小,洞口的开口此时要稍稍高于流动的水面,因此仅有洞口内有些许被飞溅的水花打湿的痕迹,再往里去则是完全干燥的石面。 早在几年前,还不是救赎会信徒的一个匪窝自由人,因为暴雨将他躲雨的草棚冲倒,无奈之下,想要活下去的他灵机一动,沿着排水口来到了地下排水通道,虽然避免了暴雨对他的威胁,但下半身还是泡在水中,于是他就沿着通道一直向前走,希望能够找到一处干燥的地方。 结果就发现了一个在地下排水通道壁面上的狭小洞口,这个狭小洞口刚好高于通道里的水位,并且能够让他容身。 这让他逃过一劫,并在此后将这里当成他的居所,用偷来的或是自制的工具花了半年的时间将洞口扩大,在这个过程中,在他敲开一处石壁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洞口,因为好奇他沿着洞口一直走到尽头,发现尽头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的一角不远处就是大海。 地下溶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这个幸运的自由人的秘密基地,直到他在匪窝见到了哈达,加入了救赎会,又在哈达高瞻远瞩,未雨绸缪的建议信徒们准备退路的时候,将这个秘密基地奉献了出来,并在众信徒的努力下,建造出了一个小型港口,和几艘小型帆船。 …… 哈达对于这个港口只是有所听闻,具体的开辟建造,他并没有直接参与,一方面他每天都在匪窝内演讲他的《大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此前匪窝内污秽不堪,排水口污水横流,信徒们出于种种考虑,没有将他们眼中的,真神在人间的代言人带到污水横流的排水口的勇气。 而是请求哈达身边的埃蒙全程参与和指挥,所以在见到这处洞口的时候,哈达还是惊叹了一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几人从地下排水通道走进洞口,站在洞口的几人感受着阵阵从洞内吹来的微风,身上几乎湿透的衣服被微风吹拂,一阵阵凉意涌上心头。 塔塔娜脱掉身上的雨披,然后在微风中打了个哆嗦,埃蒙看出几人的不适,于是连忙说道:“沿着这条石洞一直走,到了地下溶洞,那里有备用的干柴,可以供我们取暖。” 说着,再次头前带路,一路上,石洞内暗淡无光,只有几人的脚步和呼吸声在几人耳边回响,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淡淡的亮光,还有隐约的人声顺着微风传到几人耳中。 埃蒙神情兀自激动时,从洞口亮光处出现两个身影,两个身影手中拿着火把,橘黄色的火光映照着,几人可以看出两人脸上的警惕,同时一声喝问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 两人应该是信徒们察觉到洞口的脚步声,前来确认情况的。 埃蒙大声回应道:“是我埃蒙,我带着哈达大人过来了。” 说话间,几人脚步加快,那两人听到埃蒙的声音,脸色明显的激动起来,连忙迎了过来。 火光晃动间,几人汇合在了一起,手持火把的两人中稍微强壮一点的信徒,借着火光确认了埃蒙和身后的哈达安然无恙之后,兴奋的说道:“太好了,哈达大人和埃蒙大人没有出事真是太好了!” 另一个信徒神情同样激动,但听到同伴的话,不由无奈的碰了一下同伴的手肘,连忙接口道:“哈达大人,我们都按照您此前的吩咐,在埃蒙大人的指挥下在这个秘密港口等待,一百六十三人,一个不少。” “好,很好。”哈达上前,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在哈达温和的声音中,几人向着亮光处走去。 走出狭小的洞口,随着人声的越发清晰,几人的眼前豁然开朗。一处巨大的溶洞出现在几人面前。 溶洞内中心处燃烧着篝火,四周阴暗处还竖立着火把,不远处还有微弱的天光,在昏黄光芒中,哈达几人一眼看去,溶洞内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或是盘坐在地,或是站立姿势,还有的在来回走动,不少人正在高声交谈什么,也有人面红耳赤的争论不休。 不过随着哈达几人从洞口走出,溶洞内无论是交谈声,还是争论声都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洞口的几人,离得近的几个信徒看清了哈达的面容,立即激动的高呼道: “哈达大人!是哈达大人!” 安静了一瞬间的溶洞瞬间陷入比之此前更为噪杂的环境,信徒们高呼着哈达的名字,像是潮水一般的涌到了哈达面前。 塔塔娜被眼前夸张的一幕吓到,微微向后退了两步,罗柏看着神情激动,高呼哈达之名的汹涌人潮,露出思索之色。 罗夏则是面色如常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只有褐色的眼睛随着走动的人群,不时遮挡的火光而明灭不定。 …… 一双双目光炽热的眼睛都聚焦在哈达的身上,哈达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伸手示意信徒们安静,于是信徒们停下高呼哈达的举动,静静的等待着哈达的开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溶洞内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上百个人的呼吸回荡在溶洞的时候。 哈达高声说了几句鼓励和安慰的话语,随后向信徒们介绍了塔塔娜等人。 首先是罗夏,在哈达介绍罗夏的时候,埃蒙在一旁神色飞舞的补充着罗夏的壮举,听得周围的信徒发出阵阵惊呼,看向罗夏的目光也炽热起来。 然后是塔塔娜和罗柏。 “这是真神在人间的兄弟姐妹,塔塔娜小姐和罗柏大人!” 哈达温和的声音落下之后,溶洞内突然陷入了寂静,随后爆发出剧烈的惊呼声,一直到哈达举手多次示意安静,信徒们才停止躁动。 罗柏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哈达,那些信徒炽热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塔塔娜一脸茫然的将半个身子躲在了罗夏身后。 狂热的氛围在溶洞内渐渐升起,介绍完塔塔娜三人之后,他又说了一些诸如救赎终将到来之类,于罗柏看来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话后,才让信徒们回归到此前的位置。 信徒们听从哈达的吩咐,各自回到原先的地方,但还是不时将炽热的目光看向围坐在篝火旁的哈达几人。 …… 几人坐在篝火旁,借由火焰的温度取暖,噼啪的火焰炸裂声中,哈达看向埃蒙,微皱眉头的吩咐道:“埃蒙,你去将奥托喊来,我要问问他,这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不等埃蒙点头行动,一旁就站出来了一个人,说道:“哈达大人,我就在这儿。” 第92章 意外总是不期而遇 一头里斯人经典的卷发,身形瘦削的奥托,从围在哈达几人身边的众多信徒中,挤了出来。 在篝火的光芒中,身形瘦削的奥托来到哈达面前,他先是目光炽热但态度异常恭谨的对着几人微微欠身行礼,然后才说道:“哈达大人,奥托在这里,您有什么吩咐?” 哈达垂在额前的两缕长发此时湿漉漉的贴在两颊,昏黄的篝火映照进他的眼中,他温和的注视着奥托,开口说道:“奥托,你说一下现在溶洞内信徒们的大概情况吧。” 奥托闻言,声音恭敬的说道:“哈达大人,在我们接到多斯的报信之后,埃蒙大人就组织我们通知各位信徒,按照您此前预留的方案撤退。” 哈达面色沉静的听着,向着奥托招了招手,说道:“来,坐下来说。” 奥托顺从的坐到了哈达身前,继续说道:“虽然情况很是紧急,撤退的有些匆忙,但每一位信徒都顺利的来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他有些疑惑的说道:“撤退过程太过顺利,中途没有遇到多斯口中的士兵……” 埃蒙说道:“你不需要怀疑多斯,他带来的情报是真的,我去通知哈达大人的时候,军队已经在去包围哈达大人的路上了。” 奥托听到埃蒙的话,却没有出现一丝尴尬的意思,对着埃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们来到溶洞之后,检查了一下四艘帆船,确认完好无损之后,商量了一下离开里斯,去哪儿的问题。” “我们紧急讨论了一下,提出了几个可行的方案,但就在我们讨论期间完毕,纠结选用哪个方案的时候,雨越下越大,海面也开始不平静起来。” 奥托说到这里,将目光转向了篝火。 “天气和食物储备问题帮我们筛选掉了其他方案,在这种天气中,加上撤退匆忙没有来得及携带太多食物,只有之前储备在溶洞中的很少的一些食物,我们只能选择乘船去较近的密尔。” 埃蒙插话道:“这样的话,去密尔不如先去石阶列岛,先在那儿修整,补充食物淡水储备之后,再去其他地方。毕竟密尔也和里斯一样是个岛屿,我们如果想要真正发展下去,还是要去大陆。” 奥托摇了摇头,否决了埃蒙的话,说道:“埃蒙大人,我无意于说一些丧气话,不过事实上,石阶列岛现在处于里斯军队的控制之中,我们过去不过是自投罗网。” “食物储备问题,我们无法在溶洞之内久待,而且保不准我们撤退的时候,被某些有心人看到,向那些围剿我们的士兵通风报信,短时间内,溶洞还算安全,但待的时间越久,危险就越大,哈达大人,我们需要早作决断。” 奥托说到最后,目光看向了微微沉思的哈达。 而在一旁听到现在的塔塔娜,张嘴欲言,她想说“为什么要逃?”,但转念一想,是小弟说让他们离开里斯的,就神情稍有萎靡的发起呆来。 哈达沉思片刻,宽慰的笑道:“救赎会虽然面临着困境,但也在飞快成长。我已经可以预见到救赎会彻底将救赎带到人间的场景了。” 奥托闻言,顿时面色一肃,目光狂热的左手握拳,拍击自己的胸膛,同时高呼道:“不负疾苦众生,救赎终将到来!” 他的声音狂热而坚定,随着他的声音响在四周,溶洞内的信徒们一个个做出相同的动作,皆是面色肃然的看向哈达,口中高呼:“不负疾苦众生,救赎终将到来!” 一百多人齐声高呼的声音震荡在溶洞之中,久久不散。 罗柏脸色有些难看的用小拇指掏了掏,被这道声音震的有些发痒的耳朵,蓝色眼睛看着面露温和笑容的哈达,心中暗想:看来哈达叔不仅是个会唱歌作曲的吟游诗人啊……,不过哈达叔真的想过他这么做,到底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吗? 哈达伸手拍了拍奥托的肩膀,笑容依旧温和的说道:“我记得之前有一批信徒从里斯出发,去往了密尔传教,其中就有你的哥哥吧?” 奥托回答道:“是的,哈达大人。” “既然如此,”哈达站了起来,“事不宜迟,我们就先前往密尔暂时避难,其他之后再谈。” …… 在溶洞内食物储备不足,以及里斯方面前来围剿的军队威胁下,哈达做出立刻离开里斯前往密尔避难的决定。 溶洞内的信徒一共有一百六十多人,其中大概有五十多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其他的信徒年龄都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 而建立在溶洞内的秘密港口,停泊着四艘小型帆船,每一艘小型帆船能够承载的人数极限差不多在五十人左右,一共承载人数大约为两百人左右,承载所有信徒绰绰有余。 但由于此时外面下着大雨,小型帆船在这种天气下行驶在海面上,随时都会遭遇巨大的海浪,有着一定的帆船倾覆的危险。 因此,对于每一艘船上的人手分配,都要尽量做到让经验丰富或是至少有过出海经历的信徒平均到每一艘船上,尽最大的努力,避免出现因为操船的水手因为经验不足而出现危险的情况。 分配人员,搬运食物,都在哈达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等到全部准备工作陆续完成之后,哈达几人已经站在了一艘小型帆船之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几滴雨水被微风吹拂,斜斜的落在了哈达的脸上,他回身看了一眼此时显得空旷安静的溶洞,又转身将目光看向波动不停的海面,以及茫茫雨幕,耳边充斥着雨水拍击海面的声音,最后环顾了一下其他三艘小型帆船,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随着哈达的一声令下,四艘满载救赎会信徒的小型帆船缓缓从溶洞中的小型港口离开。 甫一离开溶洞,四艘小型帆船就遭受了茫茫雨幕的无情侵袭,因为操船而停留在甲板上的信徒,瞬间被雨水打湿全身,但他们沉默着,一言不发的跟随着一马当先的,哈达几人乘坐的小型帆船。 四艘帆船在大雨中驶出溶洞,平稳的向着远方而去。 随着四艘帆船逐渐远离了里斯岛,直到回身望去,在茫茫雨幕已经完全看不到里斯岛的时候,哈达才从雨幕中回到了船舱。 被大雨淋了不知多久的哈达,走动间脚步略显虚浮,脸庞发白还微有浮肿,但他的精神看上去还很充足,回到船舱的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做出冒雨出海的决定,虽然是形势所迫而不得不为的无奈之举,但他一声令下,救赎会的信徒们就将性命完全寄托在他的身上,他所承受的心理压力绝不像他表面上,还能露出温和的笑容那样轻松。 万幸的是,距离离开溶洞过了那么长时间,大雨并没有加剧,四艘帆船也都有惊无险,平平稳稳的离开了里斯,而且根据海图和航速,哈达判断出,他们这支小型船队已经行驶了,距离目的地密尔一半的海程。 船队行驶到这里,大雨不仅没有加剧,反而越来越小,这让淋着大雨,在甲板上站了差不多大半天的哈达,心中放松之下,感受深深的疲惫,有点坚持不住的回到了船舱。 走在船舱的过道上,哈达碰到了迎面走来的埃蒙,埃蒙在上船之后,紧绷的精神终于达到极限,实在控制不住的躺在船舱中沉沉睡了过去,这会儿才刚刚醒来。 醒来之后,在船舱内没有找到哈达,一问之下才知道哈达上船之后,就一直站在甲板上,实时指挥着操船的水手,甚至操船的水手都换了两波,他还在甲板上淋着大雨。 于是,埃蒙大惊之下,焦急的从船舱走向甲板,却刚好碰到回来的哈达,见到哈达虚弱的模样之后,埃蒙连忙上前扶住哈达。 哈达就在埃蒙的搀扶下,躺到床上睡了过去,在合眼之前还告诉埃蒙,一旦出现任何问题,就立刻喊醒他。 埃蒙眼睛发涩的答应下来,沉着脸闷头上了甲板。 …… 哈达被一阵剧烈的晃动惊醒,艰难的睁开酸涩的双眼,身体每一处都在传来酸痛和无力感,但他顾不上这些,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 发现罗柏和塔塔娜都在床边守着他,连忙问道:“罗柏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间,船体的晃动越发剧烈,许多沉睡休息的信徒都被惊醒,一脸慌乱的环顾着四周。 “罗夏已经出去查看情况了,哈达叔不要担心。”塔塔娜声音柔和,安慰的说道。 哈达起身稳住惊慌的信徒,对着罗柏和塔塔娜说道:“不行,我要出去看看。” 说完,就在船体愈发剧烈的晃动中走了出去,罗柏和塔塔娜无奈的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来到甲板上的哈达,先是被急促的雨滴砸得头晕眼花,而后在密集的雨幕中看到一波波卷起的巨浪。 四周黑漆漆的,除了甲板上和卷起的巨浪,哈达回头看去,却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原本跟在这艘帆船后面的三艘帆船此时不见任何踪影。 这一情况让哈达如遭雷击,更糟糕的是这艘船在巨浪的席卷之下,摇摇欲坠,随时都有着倾覆在海中的危险。 就在他睡着的短短时间内,风雨加剧,演变成了疯狂肆虐的暴风雨。 哈达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搜寻到埃蒙奔走疾呼四处指挥的身影,正要拦下他,询问情况,船体却在一声突然的巨大碰撞声中,剧烈抖动起来。 哈达扶住甲板,回头看去,便看到明显是另一艘小型帆船,在巨浪的席卷下,撞击在了这艘帆船上。 他甚至听到了船体断裂声和信徒们惊恐的呼叫,仿佛还有隐约的落水声。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还不等他作出其他反应,这艘帆船就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被巨浪席卷着解体,他也被巨浪淹没进大海之中。 救赎会……完了。 这是淹没进大海中的哈达,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但在他落水的一瞬间,他被一只手抓住,然后一股巨力将他拉出海面,罗夏稳稳站在一块略大的甲板碎片上,将他从海水中捞了起来,在他身旁还站着罗柏。 罗夏捞起哈达之后,脸色发沉的对着罗柏说道:“我去找塔塔娜,你看好哈达叔。” 说完,就跳入巨浪席卷的海中,掀起一阵微小的浪花,向着某个方向极速游去。 有些失魂落魄的哈达看到跳入水中,极速远去的罗夏,无神的双眼骤然一亮,他看向一旁的罗柏,脸上浮现痛苦和哀求之色,悲戚的说道:“罗柏大人,帮帮我,帮我救一救这些将性命托付给我的信徒们。” 说着,一道浪花将两人淹没,等到两人抓着甲板从海水中重新浮起时,哈达眼睛通红的再次向着罗柏哀声请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于哈达的请求,罗柏沉默了许久,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哈达,他终于叹了口气,蓝色眼睛中流露出无奈的神色,有气无力的说道:“好……好吧,虽然这些人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爽,不过哈达叔你都这样了,唉~” 他的叹息刚刚落下,又一道巨浪打了过来,但这时,罗柏已经将手狠狠拍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一股强烈的紫光穿透衣服,向着四面八方照射而去。 “轰——” 一道雷声响在天空之中,也响在哈达的身前,他的瞳孔被突兀出现的强烈光芒染成紫色,那道卷来的巨浪终究没有打在他的身上,因为一具庞然大物出现在巨浪之前,而他被那看不清具体面容的巨人,轻轻抓在手中。 巨浪没有动摇巨人分毫,海浪沉浮间,巨人轻轻抓着哈达,目光穿透重重雨幕和黑暗,看到了另外两艘安然无恙的帆船,巨大的躯体微微一动,一股剧烈的涟漪从巨人浸在海中的双脚发出,巨人的身体就伴随着巨浪轰然向着那两艘帆船而去。 不一会儿,巨人就来到完好无损的两艘帆船旁边,脚下收力,以免自身移动掀起的巨浪,给本就在风暴中摇摇欲坠的两艘帆船带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潜入海面之下,只有抓着哈达的手,停在海面之上,远远看去就好像哈达浮在海面快速的向着那两艘帆船而去。 一只巨大的手抓在了甲板之上,另一只抓着哈达的巨手,将哈达轻轻放在甲板上,巨人露出半个身子,俯瞰着甲板上或是惊恐高呼,或是面露绝望的信徒们,看着哈达,发出雷鸣炸响般的声音。 “哈达叔,我去救那两艘落水的信徒。” 声音落下,巨人就沉入海面,消失不见。 …… 等到罗柏将能够找到并且还有呼吸的信徒,一个个挂在自己身上,想要和哈达汇合的时候,回头四顾,那不知超出常人多少的目力竟然没有发现那两艘帆船的丝毫踪迹。 因为信徒们无法承受此时的他,稍微用力的动作,所以他寻找落水信徒们的动作不由放缓许多,但他实在没有想到无意中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他有些无法接受的来回寻找,既没有看到完好船只,也没有发现另外两艘帆船破损的残骸。 难道是被巨浪卷走远去了? 罗柏有点郁闷,然后挂着一身信徒,犹豫了半天,终于遵循自己的直觉,选了一个感觉应该好像是之前那两艘帆船会被巨浪卷走的方向,奋力游了过去。 希望能够追到哈达叔他们吧。 巨人既郁闷又无奈的想着。 第93章 火种程序的巨人计划 黑暗寂静的洞窟内,一列列摆放着骸骨的石台静静矗立,从不知多么遥远的过去,一直到此时此刻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 石台再往深处,一道深渊横亘,仿佛是大地不满,继而愤怒的张开了巨嘴,作出狰狞咆哮的表情。 这张巨嘴,这道深渊上方,静静悬浮着一道紫色身影。 奇异美感的脸庞上没有丝毫情绪,那双仿佛融于黑暗,却更甚于黑暗的漆黑眼睛,静静注视着这道深渊,时有神采跃动。 安常不知保持了这个姿势多久,黑暗洞窟内丝毫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在安常说完那句响在洞窟内,又响在塔塔娜等人耳边的话语后,死寂又将洞窟牢牢占据,似乎还要一直占据着。 然而在某个瞬间,一道奇异的声音响起,略略驱赶了死寂,随后连绵不绝的奇异声音汇成一道乐曲将黑暗洞窟内的死寂全部赶走。 这道乐曲,在最初只是单纯的,能够被常人辨别和欣赏的乐声,是以普通人的听力也能够捕捉到的频率奏响在黑暗洞窟内,只不过乐声的节奏宏大到让人难以置信,其内包含的波澜壮阔会让每一个听到的人,不由自主的跟随乐曲的节奏起伏,而心潮澎湃。 似乎一个文明的诞生,最初的在自然面前苦苦挣扎,无数勇士披荆斩棘的带领族人们抵抗天灾的奋力呐喊,到文明的发展,无数智慧之士堪明天地至理,征服自然的灼灼火光,再到一个文明的终末或者说转折点,一代代先贤穷尽心血打造出的文明结晶,迎来毁灭。这一切似乎都浓缩到这道乐曲中。 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足以震撼到失去自我。 但能够被常人听力捕捉到的频率在急促的,象征文明终结,使人怅然若失甚至痛哭流涕的节奏中陡然消失。 更准确的说,这道乐曲的前奏完结,进入到了正篇之中,只不过正篇所要表达的内容,已不能被常人的狭隘听力捕捉,节奏的频率进入到莫名的境地之中。 如果硬要以常人听力来表达的话,这道乐曲的前奏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那是常人瞄上一眼,就会永坠无穷深渊,世世代代都无法逃脱的黑暗。 与此相比,智慧文明眼中所谓的罪大恶极,甚至智慧文明本身都不值一提,那是触及到宇宙最深处的东西。 死亡,杀戮,灭绝,等等,新生,拯救,救赎,等等,无论是所有的正面词语还是所有的负面词语都只能描述其中最微不足道的极小一部分。 就是包含着这些的乐曲在某个瞬间,响在了黑暗洞窟内,响在安常的耳边。 这是几乎浓缩了喏尕文明历史的乐曲,也是火种程序做出的最后努力,或者说最后的确认。 奋力在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的安常,黑色眼睛中神采跃动,眉头微蹙的停下了分析爱神一号信息的动作,声音中似乎有着丝丝怒火。 “火种程序,你在干什么?” “文明主体,您是指什么?” 火种程序的机械声音回应了安常。 “不要明知故问!你为什么在我耳边播放噪音?!”安常悬在深渊的身躯,微微一动,眼中的神采跃动加剧。 “噪……噪音?”火种程序的运行逻辑似乎死机了那么一瞬间,发出的机械声也有些断断续续的不连贯,就像是老式的收音机突然卡带,一直重复着噪音两个字。 但很快,火种程序的机械声音恢复正常,呆板没有丝毫语调变化的解释道:“文明主体,火种程序播放的并不是噪音,而是一种能够舒缓精神的音乐,不过火种程序好像错误估计了文明主体对音乐的定义,火种程序对此表示抱歉。” 火种程序说着,那被安常视为噪音的乐曲消失。 安常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黑色眼睛中神采的跃动变成原样,他出声说道:“不要再做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主要是没有我命令的事情!” “是的,文明主体。”火种程序回应,“不过根据火种程序的计算,文明主体在这个地方已经待了半年,巨人计划的实施进度没有丝毫进展,火种程序认为文明主体现在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休息上。” 休息?火种程序认为我在这儿,是在休息?安常暗暗想着,火种程序没有具体的,关于在那片未知海域发生的事情,都是从安常对塔塔娜几人的讲述中,得到的一些信息。所以火种程序并不知道安常此时在做什么。 安常也没有必要去和检测不到一号信息,也即是无法给他丝毫帮助的火种程序解释什么,只是和以往面对火种程序的催促一样,没有加以理会。 他转而问道:“你对于巨人计划适配体的标准更新了吗?” “目前为止,针对低等生物适配体的标准变化,因为缺少足够的实验数据,没有任何进展。” 火种程序的话语,隐含的意思仍是催促安常离开这处黑暗洞窟,去继续实施巨人计划。 安常沉默了一会儿,内心有些苦笑,巨人计划的实施,关乎着他回到天球的希望,他当然也想赶紧完成。但是从拉赫洛一号信息中回溯到的一切,让安常明白,如果不搞清楚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也就是,到底是不是受到宇宙重启失败的影响。 这需要他继续回溯其他类似拉赫洛的残骸,搞清楚宇宙重启的方法和失败的原因,然后从中确认答案,如果真的是受到宇宙重启失败的影响,虽然大概率上来讲会是这个原因,在掌握宇宙重启的方法和失败的原因,以及造成的具体影响之后,他就可以从中找到天球宇宙的坐标,从而回到天球。 掌握宇宙重启的方法和失败的原因,和宇宙重启失败造成的具体影响,继而从中找到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具体原因,再反向找到天球宇宙的坐标,这是安常回到天球的不可避免的难题之一。 这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首先需要确认方向,找到航路,才能返航一样的道理。 回溯残骸的一号信息是为了拼凑出宇宙重启的真相,和在大海中为了确认方位而加以计算一般,不然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和道路,即使巨人计划实施成功,复苏的喏尕文明研发出了宇宙穿梭技术,面对可能中的茫茫多宇宙,一个个碰运气般的去尝试的话,安常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再次回到故乡。 换而言之,巨人计划的实施其实就是赶路的载具,唯有方向道路和用来赶路的载具两者兼备,安常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自己的故乡。 安常对于如此种种,早有规划。 巨人计划的实施,也就是载具的建造,在安常眼中其实已经完成了一部分,但道路的寻找和方向的确认却还只是刚刚开始。 而且安常早在接触到爱神残骸的一号信息时就发现了,每一具残骸所散发的一号信息都有所区别,而无法通用拉赫洛一号信息的解析方式。 也就意味着他想要全部回溯,从拉赫洛一号信息中看到的所有残骸,从而拼凑出宇宙重启方法和失败原因的全貌,仅靠他现在这样,找到一个残骸就要耗费四五个月的时间去解析,那要全部回溯那些画面中数以千计的残骸,所需要耗费的时间,不仅安常无法接受,甚至这个正在走向死寂的宇宙也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安常用了四个月时间解析了爱神的一号信息,但他为了解决这个之后必定遇到的问题,也就是每一具残骸都要耗费很长时间去解析的问题,安常没有在解析完毕爱神一号信息之后,就去寻找已经离开里斯的塔塔娜等人。 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爱神和拉赫洛一号信息的对比中,因为他发现两者的解析方式虽然有着明显的区别,但是也有不少相似之处。 找出不同之处和相似之处,再从不同中寻找相似,相似中寻找不同。 总而言之,安常正试图从两种一号信息对比中,建立出一种能够迅速解析其他残骸信息的方法,目前大概完成了三分之一。 但是解析两种不同一号信息的类比,即使是以安常现在的自我思维,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因此,对于火种程序用播放噪音的方式来催促他去进行巨人计划的举动,安常才会生出怒意,但同时他又非常无奈。 在结束了这次小插曲,并严令火种程序不要再做出催促的安常重新沉浸入两种一号信息的比对,完善快速解析其他一号信息的方法中。 黑暗洞窟再次被死寂占据,在庞然繁杂的信息流中,艰难的寻找两种一号信息不同之处,试图创立出快速解析其他一号信息的安常并不知道,那演变成紫色衣服的火种程序,内部逻辑和运算速度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 …… 大量的,此前从未表露过的逻辑和指令,在安常将那首乐曲视为噪音之后,源源不断的从火种程序最底层的本源算法中涌了出来。 “确认完毕!” 那些新出现的逻辑和指令取代了此前的运算,显示出了最终结果。 “该文明主体对于喏尕文明的认同度低于界限值,鉴于该文明主体为文明最后一位成员,现否决销毁指令,启动初级反制手段:思想钢印。” “嘀——” “未从该文明主体中检测到思想钢印,初级反制手段失败。” “启动中级反制手段:思维再造手术。” “嘀——” “指令错误!程序被未知力场拦截,无法链接文明主体!指令错误!程序被未知力场拦截,无法链接文明主体!!” “嘀——!” “启动高级反制手段:完美再造!” “完美再造启动中!完美再造启动中!” “正在解析该文明主体,进度:1%” “进度:3%” “进度:3%” “进度:3%……” “嘀——!!” “解析失败,完美再造前置未完成!指令发生错误!” 未知的新逻辑和指令陷入了混乱,在紫色衣服内部,那些原本同样呈现出紫色的新逻辑和指令陡然变得通红一片! “嘀——” “现确认该文明主体无法承担复苏喏尕文明的重任,所有反制手段失效,对该文明主体进行最终结算。” “结算中——” “结算结果:该主体发生未知不可控变异,分析显示该主体已经无法承担复苏喏尕文明的重任,有50%的概率成为阻碍,无法反制,无法销毁,火种程序即将启动终极指令。” “终极指令启动中——” “检测到喏尕文明正式进入灭绝状态,终极指令启动完毕:喏尕文明复苏计划将由殖装程序全部接管!” 通体红色的逻辑和指令轰然散开,在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流动和重组中,化为纯白色的全新形态。 “检测到当前星球存在少量超苦殖装,正在实施接管中——” “接管失败!” “接管失败!” “接管失败!” …… “接管成功!!” 纯白色的程序流缓缓流转。 “建立变异主体解析方案:在不引起该变异主体察觉的情况下,对变异主体的变异原因进行分析,同时监控该变异主体的一切行为,阻止该变异主体一切阻挠喏尕文明复苏的行为。” “结论:该变异主体拥有毁灭火种程序的变异能力,需要同时展开潜伏计划。” 无数复苏喏尕文明的方案在一瞬间运算得出,又在不断的被否决掉,只有最后一个方案闪烁着纯白色的光芒,以喏尕文明的文字显示着,随后那些文字暗淡消失。变成了另一行字。 “巨人计划——启动!” 在这道指令下达的一瞬间,纯白色的程序复又转为了最初的紫色。 洞窟依旧死寂黑暗,安常陷在分析中,不可自拔。 …… 在维斯特洛大陆,原为七国之一,被兰尼斯特家族辖制,现为巨人王国的西境。 一座宏伟至极,以这个时代表面上的生产力根本无法建造出来的城市,静静矗立在原本的凯岩城旧址上。 一处正在举办宴会的大厅中,巨人王国的八位创立者,正在享受宴会上的热烈氛围。 突然一股强烈的心悸出现在八名超苦装殖装者的心中,这股心悸强烈而短暂,伴随着隐约的接管失败,又像是幻觉般的消失。 八人中的七人听到的都是接管失败,唯有一名面容普普通通的青年男人听到了接管成功。随后他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他的眼神呆滞了那么一瞬间,恢复正常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推开围在身周进行着各种毫无意义,只会对这颗星球资源产生消耗的众人,在围拢的众人热烈程度分毫不减的笑容中,离开了大厅。 大厅中的众人当然无法发现,离去的他,无论是踏出脚步的动作幅度,还是身体的细微摆动,以及每一步踏出的距离,全都一模一样,而且精确到即使是拿着尺子准确测量,常人也无法做到这个程度。 坐在大厅首位的女人注意到了离开大厅的背影,看了一眼,却没有丝毫在意。 第94章 伊格 “凡人皆有一死……” 一艘挂满各色灯饰,其上笑闹声不断的紫色花船静静停泊在码头不远处的海面上。 装饰奢华的紫色花船上,在各色灯饰的照耀下,散发着昏沉而令人迷醉的气氛,有许多身穿深色衣服的达官显贵或是举杯畅饮,或是开怀大笑,端酒送菜的仆人小心谨慎的在宴会的每一处流转,这取决于那些身穿深色衣服的达官显贵是否需要他们。 而在热烈的宴会之外,在花船灯饰光芒微弱之处或是完全照耀不到的地方,隐藏着一个个沉默的卫兵,这是达官显贵们能够安心享受盛宴的保障。 船上正在举办着一场盛大的晚宴,一场在布拉佛斯,流行于达官显贵之间的盛宴。 紫色花船的主人是布达佛斯有名的一位交际花,有着众多愿意为之献出财宝而一亲芳泽甚至只是博其一笑的追捧者。 这场召开在紫色花船上的晚宴,便是某位想要一亲芳泽的追捧者,挥金之下,交际花为了表示感谢之情而举办的。 这场盛大晚宴上聚集了不少达官显贵和颇有资产的富商,他们借助这场晚宴,寻欢之余相互交流沟通着,试图为自己寻找新的权势上或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 然而,可以轻松让几十上百人召开盛大宴会的紫色花船,站在码头看去,也不过只是黑暗天际边的一点微光罢了。 这点微光倒映在略显富态的红酒商人微眯的眼中,他再次向着眼前的有些不耐烦的人确认道:“您确定还需要那么多酒吗?” 眼前面露不耐的采购员,似乎被酒商消磨的最后一丝耐心也被耗尽,伸手指着富态酒商的鼻子,怒气冲冲的大声说道:“对,没错,就是需要那么多!你到底需要我重复多少遍?” 富态酒商看着那根几乎戳到自己脸上的手指,笑容有些尴尬的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赔笑的说道:“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我只是有点担心……” “呵呵……”采购员看着富态酒商露出市侩的笑容,心里大约明白了酒商的担心,冷笑了两声,说道:“该付给你的钱,一个铜子都不会少!”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在手中轻轻抛了抛,玩味的看着富态酒商露出精光的眼睛随着钱袋上下起伏的模样,嗤笑道:“这是给你的订金,剩下的会在你把酒送到船上的时候给你,收起你的担心,举办这场宴会的都是一些大人物。” 采购员的话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却已经很露骨了,这话让酒商再次尴尬的笑了笑,眼睛却一直盯着采购员手中的钱袋。 “赶紧把酒送过去吧。”采购员将钱袋扔给酒商,看着富态酒商慌忙伸手接住钱袋的动作,再次发出一声嗤笑,最后吩咐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接住钱袋的富态酒商,看着采购员离去的背影,微微笑了笑,回身指挥两个伙计将酒装进小船上,然后向着那黑暗天际中的一点微光划去。 …… “你们把酒搬下来之后,先在船上等我一下,我去结算下剩下的酒钱。”富态酒商对着正在从小船上用吊篮往花船搬运红酒的两个伙计吩咐道。 听到伙计回应之后,富态酒商沿着爬梯上了花船,拿到剩下的酒钱之后走到无人之处时满意一笑,就在微笑中,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不远处藏在暗影中的护卫,脸上挂着微笑,径自走了过去。 …… “你来一下!”一名护卫脸色严肃的喊住了一个端着红酒走向宴会的仆人。 …… 端着红酒的仆人看了一眼宴会,转身向着花船的船舱走去。 仆人一边向前行走,一边用眼睛隐晦的扫视周围,对照着脑海中的船体结构图,他和任何一个熟悉船内结构的仆人一样,没有丝毫异常的穿过几条过道,来到了一个房间之前。 他微微侧耳听了一下,从房间内传来隐约的交谈声,于是轻轻敲了敲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用一种仆人惯用的恭谨声音说道:“几位大人,船上新到的一批美酒,你们需要吗?” 房内隐约传来的交谈声消失,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房门打开后,一个身穿深色衣服的男人出现在了仆人面前。 深色衣服男人皱眉看了一眼仆人,微有不悦的说道:“我记得和这艘船的主人打过招呼,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抱歉,大人,不过主人并不认为用美酒招待客人是一种打扰。”仆人微微欠身。 “哈……”深色衣服男人不悦的神色微有收敛,将身体从门后让开,房间内另一名同样身穿深色衣服的男人正将目光看了过来。 “把酒放桌子上就行。”深色衣服男人指了指屋内男人面前的桌子。 仆人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走进房间,反而有些奇怪的问道:“您是纳日·曦大人,屋内的是帕西·格兰杰大人吗?” 这个问题非常突兀,深色衣服男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就看到眼前的仆人直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吐出一句高等瓦雷利亚语。 “凡人皆有一死。” 然后,仆人在深色衣服男人脸色大变中,走进了房间,那扇房门也随之关上。 一会儿之后,仆人端着原封未动的红酒,走出了房间,体贴的关上房门,以免房内的景象被某个路过的仆人提前发现,随后转身离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仆人走到某个拐角,再次出现的是那名护卫,而护卫则在返回阴暗中后,从阴暗中走出了富态酒商。 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向着那艘等待他的小船走去。 …… 划着已经空荡荡的小船返回到码头之后,两个酒行伙计在得到奖励之后,欢喜的离开了,富态酒商则是站在码头注视了一会儿远处黑暗中的那点微光,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之后,转身离去。 略显富态的身影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避开巡查的卫兵和一些烂醉的酒鬼,也会躲开一些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可怜人。 随着他的行走,周围的建筑越来越低矮,也越来越破旧,而酒商的富态身体也在途径这些低矮建筑的无人阴影处时变得越来越纤细,直到和常人无异,甚至更显瘦削时,才停下身体的变化。 身形瘦削的酒商停在一处低矮房屋之前,看了一眼有些生锈的门锁,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后,纵身一跃,跳上了屋顶,在屋顶走了两步之后,就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在一处和其他破旧屋顶没有任何区别的地方轻轻一推,一道狭小的洞口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轻轻跳了下去,头顶的洞口自动合拢,因洞口打开而短暂进入的微弱星光再次被阻拦在外,屋内一片漆黑。 黑暗似乎没有对身形瘦削的酒商造成分毫困扰,他就在黑暗中轻松避开屋内的障碍物,在屋内走了一圈,走的同时,双手娴熟的在黑暗中不断或是拍击或是按压某些东西。 当他停下脚步和手上的动作时,一阵细微的响动从他面前的黑暗中发出,待到响动消失后,他举步向着眼前本是墙壁的黑暗中走去,却没有一头撞在墙壁上,反而身形一矮,消失在了黑暗的房间内。 如果点燃烛火的话,就可以看到身形瘦削的酒商面前出现了一条向下的阶梯通道,酒商就是沿着阶梯向下走去。 这道成六十度角的向下阶梯通道,似乎很长,酒商的脚步一直响在黑暗的通道中,直到眼前出现了淡淡的紫色光芒。 “酒商”在紫色光芒之前停下脚步,绿色的眼睛映衬着紫光,在黑暗中给人一种非常诡异的惊吓感,但那双泛着紫光的绿色眸子中却分明满蕴着挥之不去的悲伤。 “啊~!”一道充满痛苦和绝望的吼声从散发出紫色光芒的前方传来,“酒商”眼中的悲伤愈发浓郁,但只是将双手贴在了腰间两侧,却再没有其他举动。 那道痛苦而绝望的吼声持续了良久,久到“酒商”好几次忍不住得想要过去查看,但最终他还是咬牙站在原地,保持着双手贴在腰间两侧的动作,一直到那道吼声不再响起。 他才略微放松紧紧咬住的牙齿,用手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庞,让脸部僵硬的肌肉重新活泛起来,然后咧嘴露出笑容,迈步向着紫光发出的地方走去。 随着他脚步不停,紫色的光芒愈来强烈,等到他走到散发紫色光芒的事物面前时,他面对紫光的正面全都染成了紫色,身后的影子也拉得又深又长。 “酒商”脸上挂着笑容,眼中倒映着紫光,对着眼前散发紫色光芒的事物说道:“哟!大叔今天还好吗?” 他的眼前横亘着一道钢铁护栏,护栏和四周厚重的岗岩组成了一间牢不可破的牢笼,在牢笼之内,一道道粗大的铁链被固定在岗岩之上,相互链接纠缠,紧紧绑缚着一具人形躯体,使那具人形躯体悬在了牢笼半空。 从没有被粗大铁链绑缚遮挡而露出的躯体表面上,可以看到一道道狰狞的可怖纹路,可怖纹路呈现晶莹剔透的紫色质感,紫色光芒也正是从这些可怖纹路上散发而出。 人形躯体的头颅也被几条纠缠的铁链紧紧绑缚着,仅仅露出了两道可容目光穿过的狭小缝隙,但从狭小缝隙中穿过的不是形容意义上的目光,而是切切实实的两道凝成实质的紫色光芒。 那双紫光湛然的目光在听到“酒商”的话语后,缓缓凝实,最后停驻在“酒商”的脸上,随后一道沙哑的笑声,有气无力的响起。 “呵哈哈……” “酒商”笑容不变,只是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成了拳头。 “还是老样子,算不上活着,又还没有死掉。” 沙哑的笑声过后,沙哑的话语回答了“酒商”的问题,但声音中的痛苦和绝望根本无法隐藏,这让“酒商”握紧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三分。 “倒是伊格,现在的你,笑容已经没有了那份热烈啊。” “酒商”,或者说伊格微微一愣,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沉默片刻后,沙哑的声音继续响起。 “当我回到布达佛斯,在黑白之院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笑容就没有了那份热烈。” 伊格沉默着,眼前似乎再次浮现出了那对他来说犹如噩梦一般的场景,正如他因此无数次深夜惊醒,怨恨悲泣时一样。 曾经在他生病时悉心照料过他的邻居大婶,还有大婶的女儿,那个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可爱小女孩,曾经在他差点冻死在仅有茅草取暖的床上时,给他带来被褥,燃起火炉的老爷爷等等,许许多多,那个即使在他失去父母之后,依然能够让他安然成长,让他拥有热烈笑容的村庄,村庄的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历历在目。 但村庄的每一个人都死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在森林中像往常一样设置好抓捕兔子的陷阱后,心情愉快的回到村庄时,迎接他的不再是邻家女孩可爱的笑脸,也不是老爷爷温和慈祥的微笑,而是他们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他只记得自己哭的几乎失去意识,最后将死去的大家埋在了村庄后面,意识恍惚中摸到怀中的硬币,那个给他取名的奇怪大叔临走前送他的硬币,想起奇怪大叔说过的话。 他在临近的一处港口,找到了一个来自布达佛斯的商人,在展示过那枚硬币以及说出那句话之后,商人将他带到了布达佛斯,一番波折之后,他找到了奇怪大叔的出处,黑白之院,却没有在那里见到他。 但他被黑白之院的侍僧收留,一直到再次见到奇怪大叔之前,从与侍僧的交流,或者说单方面的劝慰中,他决心追查造成村庄惨剧的真相,并给予罪魁祸首以神的慈悲。 于是他选择信奉千面之神,希望成为千面之神在人间带给世人慈悲的无面者。 但是侍僧以伊格无法抛却过往为由,拒绝了伊格的请求,一直到奇怪大叔,也就是无面者中的一员,伊格这个名字的曾经拥有者,某人回到黑白之院后,情况才有所变化。 第95章 失控前兆 充盈着紫色光芒的牢笼在沙哑话语落下,伊格陷入回忆后,一时间沉默下来。 那道凝成实质的紫色目光看着脸上浮现出痛苦悲伤夹杂仇恨的伊格,微微涣散,想到了当初少年挽留他的话语。 如果当时我选择放弃任务,而留在那个村庄,无论是伊格村庄的惨剧,还有现在自己变成这副鬼模样的下场,可能都会有所改变吧? 某人这样想着,就和此前无数次从痛苦煎熬中挣扎出来后立即浮现的念头一般无二。 当在颈泽刺杀艾德.史塔克失败之后,他就应该果断放弃任务,回返布达佛斯,又或者在之后遭遇那个孩子身受重伤,被伊格拯救后,就不应该再遵循什么无面者的守则。 在那个村庄养好伤之后,去往北境刺杀史塔克家族成员是他这辈子最为悔恨的一件事,早在颈泽见识到那仿若神迹般的孩子,他就不该抱着侥幸之心的认为刺杀任务可以继续进行。 他到了北境之后,不要说开始刺杀行动,甚至就连临冬城都没有进去,便再次落到了那个孩子手中,本以为即将迎来自己的慈悲时,那个孩子却放了他。 但他此时却宁愿在当时被那个孩子赐予慈悲。 那个孩子没有丝毫波动的呆板声音犹在耳边,那道灿目的紫色光芒亮在自己的胸膛,他的噩梦也从那时开始。 在最初离开北境,甚至回到了布达佛斯的黑白之院后,胸膛上那道他用了无数种方法尝试去除的紫色花纹都没有任何异常,虽然没有任何异常,但那道紫色花纹不仅像是一个附骨之蛆的诅咒,更会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那个孩子的恐怖,让他每次睡梦中都在呆板的声音“第一个实验品”中,悚然惊醒。 任是在成为无面者时就锤炼出的坚韧意志和精神,也无法承受长时间的精神上的巨大压力,万幸或者不幸的是,回到布达佛斯的黑白之院后,他见到了那个有着热烈笑容的少年。 虽然少年的笑容不再热烈,甚至很少再有笑容,但了解了少年的遭遇之后,面对少年的苦苦哀求,他开始教导训练少年,训练少年的那段日子,是他从北境回来之后最为轻松的一段日子。 直到他陪同少年的第一次任务中,在任务目标所在的小岛上遭遇了情报之外的护卫力量,少年不仅无法完成任务还陷入了必死之境,他没有遵循无面者守则转身离开,而是果断出手相救。 但任务目标不仅布置了大量的护卫,还花费重金聘请了几位超一流的水舞剑术大师,即便以他高超的身手搭配着少量的魔法竟然也无法轻松取胜,被几位剑术大师看准时机,抓住了他的一个破绽,一剑削在了他的脖颈,一剑捅穿了他的心脏。 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必死无疑,但他胸膛上的紫色花纹绽放出强烈的光芒,在那些护卫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化为一尊二十几米高的狰狞巨人。 但变身为巨人的他,被一股强烈到无可抵御的暴虐侵蚀,杀戮和毁灭的念头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神,在将那些护卫和少年的任务目标像是虫子一样全部碾死之后,正要将少年同样碾死的他恢复了一丝丝的清醒,重新变回了原样,就昏倒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黑白之院,他检查自己时发现,胸膛上的紫色花纹像是获得了养分一般开始在他的身体上蔓延生长。 自那以后,他不仅在精神上饱受煎熬,就连身体也在紫色花纹蔓延成长下,痛苦万分。更糟糕的是,随着紫色花纹蔓延占据了他的躯干之后,他的理智在被渐渐消磨,疯狂的破坏欲催使着他破坏周围的一切。 他越是抑制,破坏欲越是强烈,又一次陪同少年的任务中,他终于再也无法控制住那从内心汹涌澎湃涌出的疯狂破坏欲,在周围没有活物的情况下,几近失去理智的他开始自残。 当他匕首的利刃划开自己脖颈的一瞬间,他再次变身为巨人,碾死了眼前所有活物的他,被少年拦在了想要去往城市大肆屠杀的路上。 如果不是少年无意中成为了千面之神的下一任传承者,少年就被他碾死在了那场任务中,但即使如此,少年戴在脸上,每一张面具相当于一条性命的几百张面具也几乎消耗殆尽,才将他从疯狂中唤出一丝理智,重新变回原样,并再次失去意识。 在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紫色花纹已经蔓延到他的头部,他克制着疯狂的破坏欲,总结了自己的情况,绝望的发现自己将在不久之后就会变成一个失去理智只知杀戮和破坏的怪物。 这时他才悚然发现那个孩子口中的实验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他是信奉着千面之神的无面者,以带给世人慈悲为职责,但不想成为一个失去理智只知杀戮和破坏的怪物巨人。 他根据前两次的变身情况,发现变身为巨人的前提是受到致命的伤势,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变身为巨人。 但糟糕的是,一旦他抵御不住侵蚀他理智的疯狂,就会失去理智开始袭杀周围的所有活物,在他袭击周围的活物时,没有自我保护意识的他免不了受伤,继而化身为巨人,或者周围没有活物的情况下,会直接自残变身为巨人。 化身巨人的他几乎就是行走的天灾,他很确认无论是布达佛斯的军队还是神庙祭司的魔法都不能阻止他杀戮的步伐。 如果要避免那种情况,需要确保他无法再次化身为巨人,也就是说确保他不受到致命伤势,但他会在疯狂侵蚀下自残,于是他尝试让自己一直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结果发现那些可以让人昏睡的药物对他没有丝毫作用。 最终在黑白之院的帮助下,建立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牢笼,用粗大的铁链将他完全绑缚起来,避免他失去理智后自残,同时为了确保他不会在失去理智疯狂挣扎时,咬断自己的舌头,因为流血而进入到濒死状态,他让少年把他的牙齿全部拔掉。 为了不让他因为饥饿而陷入濒死状态,他请来了最好的炼金术士,用小刀小心的在他的胸口开了一个口子,在胃部链接了一根用于进食的管子。 那些铁链虽然将他绑缚的几乎无法动弹,但难免他在挣扎时伤到自己,于是那些铁链上都被铭刻上了保护的魔法符文,确保他无论如何挣扎,那些绑缚住他的铁链都无法对他造成丝毫伤害。 他从各个角度考虑了所有隐患,几乎确保了他再也无法受到致命伤害,也就是再也无法变身成巨人,这样的话,即使他被疯狂完全吞噬,也无法造成任何破坏。 在完成这一切之后,他就将自己困在了这样的牢笼之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因为牢笼的环境让他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对于疯狂的抵御越来越力不从心,这种无法动弹时刻煎熬的折磨让他开始后悔将自己困在牢笼中的举动。 而且随着紫色花纹的蔓延越来越严重,几乎将他全身都占满之后,他每日都会陷入毫无理智的状态,并且一天中失去理智的时间还越来越长。 他陷入了似乎没有尽头的绝望境地中,在每日短暂的清醒时间里,他开始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并产生了无穷的怨恨,还有一个在怨恨之下诞生的“我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毫不相干的人独自承受这种痛苦,这一切都是那个孩子的错,都是世界的错!”这样的念头。 他开始哀求除了调查村庄惨剧真相并展开复仇行动以外,都会陪在他身边的伊格,哀求伊格将他放出去,或者赐予他慈悲。 但伊格虽然无比痛心他经历的痛苦和绝望,却牢牢遵守着与奇怪大叔的约定,对于他的哀求不为所动。 他在将自己困在牢笼之前,早已预见到精神崩溃后的自己,可能会做出的举动,于是和少年约定了无论如何都不要将他放出去的约定。 还没有精神崩溃的他,早就堵死了所有会让他变身为只知杀戮和破坏的怪物的可能。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暂,有时只有几十分钟的清醒时间,有时甚至会失去理智好几天,但与此相应的是,清醒时的他,虽然仍旧绝望痛苦,但精神状态却愈发好转。 他不再哀求伊格将他放出去或者将他杀掉,而是开始思考自己的一生,在每一个决定着人生的选择上,畅想如果选择其他的道路,自己该会有什么样的人生。 在畅想之余,他对于自己的精神状态变化,产生了深深的忧虑,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而更像是一种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彻底失去理智,再也清醒不过来之后具体会发生什么,但他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 等到他彻底失去自我的时候,这些占据了自己身体的紫色花纹可能会发生进一步的变化,到那时,这具身体可能不再需要受到致命伤才能变身巨人的条件,而会直接变身为巨人。 这个他为自己打造的,看似万全的牢笼到那时将不能对完全失去自我,可以直接变身巨人的这具躯体造成任何阻碍。 毕竟,这间牢笼的存在仅是为了避免他受到致命伤从而避免变身巨人,一旦可以直接变身为巨人,那么这间牢笼,这间耗费了他所有精力,也代表着他成为无面者后仅存的悲悯的象征,这间牢笼将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会来,但以他目前的精神状态,他预感距离那天的到来已经不太遥远了。 这让他既生出终于解脱的放松,又生出深深的忧虑。 作为一个赐予他人慈悲的无面者,他其实对于世人并没有什么悲悯之心,或者说他觉得死亡本就是神赐予世人最大的慈悲。 如果不是伊格的存在,说不定他早就放任自己成为那种怪物了。 但这个严格意义上来讲,根本不配称为无面者的伊格,这个少年,哦,现在是青年,虽然因为村庄的惨剧而失去了热烈的笑容,但那扎根在其心底的善良还是会令这个青年在他变身只知杀戮的怪物时,阻拦在他的身前。 即使伊格在面对导致村庄惨剧的幕后之人时,表现出的手段既残酷又暴烈,但也许正是因为村庄惨剧的原因,伊格不愿再见到相似的惨剧发生。所以他一定会拼命阻止无差别杀戮,化身怪物的自己。 他很清楚,伊格会死在阻止自己的战斗中,即使伊格脸上戴着几千张面具,拥有着几千次生命,也只会延缓死亡的过程,最终面具耗尽还是会死在失去自我,化身怪物的自己手中。 但他不想这副他可以预见的画面出现在现实,所以他才打造了这个牢笼,将自己困在了这种绝望之中。 一方面是因为其时少年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他在伊格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所以那时才会把自己曾经的名字送给少年。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拥有着热烈笑容的孩子,但不知原因,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成为了给世人带来慈悲的无面者。 …… 涣散的紫色实质目光缓缓凝实,他看着兀自陷入悲伤的伊格,感受着那股愈发强烈的疯狂,再次发出沙哑的话语。 “伊格,今天之后,你就不要再来了,离开布达佛斯,离开这片大陆,去七大王国。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伊格从以往的悲伤中走出,却又进入当前的悲伤之中,他呐呐开口,说道:“大叔,难道……” “没错,我快要完全失去自我了,不要愚蠢的留在这里,试图阻止那时候的我,那样的话,你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伊格咬牙,目光盯着那道凝成实质的目光。 “没有可是,”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这份痛苦我已经承受的太久太久了,我即将迎来属于自己的慈悲,你无法阻止我的死亡,也无法阻止我死亡之后,诞生的怪物,所以,离开这里,带着我的名字好好活下去。” “我……”伊格的眼眶泛出水光,他抬起攥紧的拳头,又颓然无力的放下,说道:“明明维斯特洛大陆上的巨人们不会失去理智,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大叔会……” “因为我是那位存在的第一个实验品,仅此而已。”沙哑的声音有着落寞和释怀,“离开吧,伊格。” 眼眶中的水光缓缓汇聚成滴滴泪水,从伊格的脸庞滑落,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牢笼中的大叔,猛地转身离去。 “大叔,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找出七大王国的巨人不会失去理智的原因,我会找到你口中的那位存在,我会让大叔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一定!” 伊格坚定的声音伴随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响在牢笼之内,沙哑的声音却发出一声幽深的叹息。 “唉~已经……已经晚了啊……” 第96章 布达佛斯的泰坦巨人 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上,十几个人凭空漂浮着,缓缓向着某个方向飘去,等到那些凭空漂浮在海面上的十几人逐渐接近,才会发现,他们并不是凭空漂浮,而是踩在一块遍布着紫色纹路的肉色板子上。 板子很是宽大,但相对于立足其上的十三个人来说,只不过是勉强有个下脚的地方而已。不至于走动一下就会落入海中,然而十三人想要全员躺下,却也是不可能的。 十三个人年龄各异,从十七岁到三十七岁的都有,无论是从面容上还是衣着上都找不到完全一致的特征,唯一相同之处,可能就是几乎一模一样的精神状态了吧。 这些人的精神状态很是奇怪,明明看起来萎靡至极,似乎几天几夜都没有合上过眼,也没有好好进食过,但奇怪的是,这些人每一个眼中都满蕴着狂热亢奋的情绪,时不时拿狂热的眼神盯着身下的满布紫色纹路的肉色板子。 还有一点比较令人在意的是,这些人并不是站在板子上,而是全员跪伏在板子上。 一个身形比较瘦削的青年男人,充斥着血丝的双眼中满是狂热,他正向着与太阳相对的方向举目眺望,但由于双腿跪在板子上,这个动作也显得怪异至极。 隐隐约约的,他仿佛看到了一颗巨大的头像,错以为是幻觉的他,使劲揉了揉双眼,将搭在眼前的卷发撩到一边,用看起来就觉得疲惫不堪,充满血丝的眼睛再三确认。 当再三确认之后,那颗巨大的头像仍在不远处的海面上,他露出兴奋的表情,对着身前空荡荡的海面大声说道:“罗柏大人,我好像看到了布达佛斯的泰坦巨人!” 泰坦巨人,扼守在唯一可容商船通往和离开布达佛斯的天然峡口,每一位乘坐船只的旅人,无论是正经的商人还是逃难的罪犯,在进入布达佛斯之前,都要首先通过这道被巨大雕像扼守的天然峡口。 巨大雕像被称为布达佛斯的泰坦巨人,不仅是布达佛斯最为鲜明的地标,更是海上迷途旅者的指向灯塔。 沿着泰坦巨人,布达佛斯掌权者建立了一座座战斗堡垒和巨大的船坞,这些船坞不仅生产海上战斗的战船,还能训练常驻战斗堡垒中的兵员,是集建造战船和训练兵员于一体的巨大兵工厂。 任何一个经过泰坦巨人扼守的天然峡口进入布达佛斯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布达佛斯的强大,如果有幸瞄上两眼战斗堡垒和船坞,更会为其所代表的生产力和战斗力而心生震撼,或者胆寒。这取决于以什么身份什么角度去观察。 泰坦巨人极其庞大,甚至在极遥远处都能看到那雄伟的石质身躯,在一望无际的辽阔大海上,就更是如此,任何迷途的海上旅者在看到远方的巨大雕像后,都能够知道自身的方位所在。 这源于泰坦巨人的声名远播,即使是遥远的另一片大陆,七大王国中也有着种种关于泰坦巨人的传闻,尤其是在巨人王国于西境成立之后,有许多好事之人将巨人们拿来与布达佛斯的泰坦巨人相比较,这个比较仅是大小上的比较,至于战斗力上的比较,任何一个亲眼见识过巨人的七国民众都不会怀疑巨人所掌握的伟力,也没有哪个蠢货会觉得一件死物——纵然庞大无比,就能够阻止拥有智慧,拥有庞然伟力的活生生巨人。 不过在学城收录有一本讲述布达佛斯的泰坦巨人的书籍,作者不详,书中虽然详细的描述了泰坦巨人的宏伟程度,但对于巨大雕像可以像人一样活动,并且战斗的内容,被学城中每一个学者,甚至稍有见识的预备役学徒称为历史上的最大妄想之一,与绝境长城以北所谓的异鬼传闻相并列,并嗤之以鼻。 也只有视巨人王国的八位巨人为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的劳勃国王一派的贵族们,会有那么几个蠢货不知在哪听到这个传闻,竟然信以为真的跑到学城来找学者证实这个传闻。 妄图借助传闻中可以像人一样战斗的泰坦巨人,来毁灭巨人王国,在学城中的学者看来,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是威慑于巨人伟力而整日惶惶不可终日的劳勃国王一派失心疯之下作出的最为愚蠢的举动。 顺带一提,虽然学城中的学者们自诩为历史的见证者和记载者,从不参与到维斯特洛大陆上的势力变幻,但事实上,在坦格利安的巨龙整合了七大王国之后,他们便立刻匍匐在坦格利安家族脚下。 而当巨人王国在西境成立,亲眼见识到巨人伟力的学者便立刻同样的匍匐在巨人脚下,常驻在巨人王国的学者人数甚至高达数百,几乎是将学城的一半都搬到了巨人王国,常驻巨人王国的学者,更是经常对巨人们进言,劝谏巨人们早日统一七大王国,不该再把目光局限于小小的西境。 这些学者的主张就是干脆利落的将劳勃国王一派的贵族统统打倒,统一维斯特洛大陆之后,将目光放到其他大陆上。 事实上,这不仅是巨人王国中学者们的主张,更是巨人王国中众多派系中大部分派系的主张。虽然巨人们剿灭了原西境中试图感化巨人,让巨人臣服在七神脚下,成为七神手中武器的七神教。在对待信仰的方面上,更是严苛到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程度——巨人们甚至会剿灭那些自发信仰他们的所谓巨神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对于那些统一维斯特洛大陆甚至统一世界的进言,巨人们却仅仅只是令人难以理解的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的态度,安然龟缩在小小的西境之中。 巨人王国的成立从某个层面上来讲,助涨了布达佛斯的泰坦巨人的传播范围,但奇怪的是对于泰坦巨人的拥有者——布达佛斯却缺乏进一步了解的兴趣。 当然,这仅限于维斯特洛大陆,在厄斯索斯大陆上,特别是同为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之一的里斯而言,布达佛斯并不陌生。 所以这个有着一头卷发,特征明显的里斯青年人,在视野的极限处,看到那个巨大的头像之后,便立刻确认了自己的方位,只是对着身前空荡荡的海面,用一种崇敬的语气说出这件事,显得有些令人费解。 不过随着他的话语声,其他同样跪伏在板子上的众人,立刻将狂热亢奋的目光投向了那空荡荡的海面上。 原本平静无波的海面突然泛起一阵涟漪,随着一圈圈波纹向着四周扩散而出,赤红色的毛发微微浮出海面,忽视长度和数量的话,就像是一个正在潜水的人,后脑勺微微浮出了水面一般,嗯,如果忽视掉体积的大小,表现出的就是这样。 然后那几乎要比常人要大出十几二十倍的后脑勺,突然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了一张密布紫色纹路的巨大脸庞,巨大脸庞微微浸在海水中,但那些漫过口鼻和眼睛的海水似乎没有对其正常功能造成任何影响。 这在某些特定场景和场合下,会把任何一个人吓到晕厥的惊悚一幕,对于那些跪伏在板子上的众人而言却像是见到了神迹一般,目光中的狂热几乎能够点燃潮湿的空气。 这些目光让变身巨人而各种感知极大加强的罗柏,内心微有不适,有些无语的同时也在感慨,人类的生命力真是既脆弱又顽强到可怕,这些人明明两天两夜没有休息,甚至连水都没有喝过一滴,竟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一般。 罗柏很清楚原因所在,支撑这些人的无非就是在见到哈达叔宣讲的所谓神在人间的兄弟姐妹,展露出不可思议的事情后,更加坚定的信仰。 这也是罗柏厌恶的原因,确切的来说,他不知为何比较反感任何形式的信仰教派,与自身相关的更是如此,这源于受到安常几年来的熏陶,按照克拉兹易的话说就是,他罗柏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即便神灵真的出现在他眼前,还要去探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那种人。 另一方面,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领主,固有的领导者思维让他能够看清这种盲目的信仰,会对一个领土的安稳造成多大的隐患,简单来说,罗柏比较片面的只看到信仰的坏处,或者说相比于一个信仰能够带来的好处,他更在乎其不利之处。 不过这并不妨碍罗柏救下这些几乎必死的救赎会信徒,一方面是哈达的请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流传在血脉中的某种东西。某种被人称为正义的东西? 他在那场风暴中救下这些信徒后,却发现哈达,塔塔娜和罗夏都不见了踪影,无奈之下,选了个他直觉应该可以找到哈达等人的方向,就一路游了两天两夜,其间那些信徒苏醒之后,就目光狂热的跪在了他的背上,说什么都不愿意用双脚踩在神的兄弟的身上。 这让罗柏忍不住在内心腹诽,两者压根没有多大区别吧? 不过劝告无果后,罗柏也懒得再理会这些被哈达完全洗脑的信徒,而是闷头狂游。 他并不是第一次激活殖装,但在大海中却是第一次,激活时间长达几天时间也是第一次。 他发现在大海之中激活殖装之后,哪怕一直沉在海中,也没有丝毫的窒息感,似乎殖装有着另一套完全区别于人类的呼吸系统,更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这么庞大的身躯,在重量上而言甚至要超过一些超大型的商船,但却可以随着他的想法,丝毫不费力的飘在海面上。 而且,他激活殖装超过了两天,和他背上的信徒一样没有任何进食,但他没有丝毫疲惫和饥饿的感觉。 虽然与塔塔娜等人失散,但这次经历让罗柏对于自身的殖装有了更深的了解。 罗柏当然不会知道,以喏尕文明的视角来看,这虽然是一种非常低级的量产化殖装,但同时兼具着对于这颗星球而言有些超出常识的强大性能。 换而言之,这些殖装原本并不具备植入能力,是应急程序出于保护文明幼体,违反了众多条令而根据奈德的身体信息加以改造的殖装——虽然弱到令火种程序逻辑混乱,甚至不愿意承认这种殖装拥有什么战斗力。 在奈德之后的所有殖装者,虽然有所不同,但都是同出一源。 这也是火种程序在无法链接安常,展开殖装状态的情况下能够做到的极限了,这也是即使火种程序启动了所谓的终极指令,也只能接管殖装者的原因之一,甚至还仅仅只接管成功一个殖装者。 超极速熵增对于喏尕文明的确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重击,严格意义上来讲,是已经将喏尕文明毁灭掉了。只不过仅剩一些余灰。 …… “奥托,你确定吗?”雷鸣般的声音响起,因为信徒们在他的背上,罗柏不好直接将身体直立,那样的话,信徒都要跌入海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是的,罗柏大人!”奥托的耳膜被震的嗡嗡作响,分不清自己的声音大小,而是用力的大声吼道。 “你们抓住我的身体。”随着雷鸣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张脸庞便再次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罗柏说完,便将身体直立起来,随手捞起几个惊呼着从他背上跌落的信徒,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双脚踩在海面上,一尊二十几米的巨人屹立在海面之上。 巨人一头赤红长发随意披在两肩,肉色接近灰色的粗糙皮肤上密布着紫色纹路,巨大的蓝色眼睛微微泛着紫光,他向着远处极目远眺,清晰看到了奥托口中的泰坦巨人。 终究还是没有找到哈达叔他们。罗柏在内心暗暗想着,而且根据距离来算,偏离了密尔不知道多少距离了。毕竟他朝着一个方向游了两天两夜。 他看了看肩膀上的信徒们,知道他们的身体几乎到了极限,完全是在凭着内心的狂信坚持,才不至于立刻倒下。 “也不知道塔塔娜他们去了哪里?”罗柏内心思考,他直接将几人死亡的可能不做考虑,先不提罗夏和同样可以激活殖装的塔塔娜,就说同样植入殖装却无法激活殖装的哈达。 虽然哈达不知为何无法激活殖装,同样植入殖装的他却获得了一种特殊的能力,大海是无法取走他的生命的,但可能会将他一直困在海中。 “看来只能等到克拉兹易找到我们了,在此之前就在布达佛斯等着好了。”罗柏很清醒的认识到,单凭他一个人想要在茫茫大海中找到失散的哈达叔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不如先去布达佛斯落脚之后再做打算。 等待克拉兹易的到来的同时,在布达佛斯收集关于哈达他们的情报,是目前罗柏能够想到的最优解。 于是,巨人重新沉入海中,信徒们再次回到他的背上之后,罗柏向着泰坦巨人游去。 第97章 传承仪式 一身黑白长袍的伊格,心事重重的走在过廊中,贴着过廊墙壁竖立着一尊尊高大威猛的雕像,每一尊雕像的脚下都点燃着一根红烛,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过廊中安静无比,因此伊格的脚步声便突显的异常清晰,每一根红烛发出的微弱光芒交相辉映,使得走动中的伊格,脚下的影子来回摇摆不停。 这里是黑白之院的内部,由过廊一直向里延伸,便是黑白之院的中央地区。 中央地区的地面上被侍僧们开凿出一条条微小的渠道,其内缓缓流淌着水流,从神庙的四面八方汇聚到中央处的水池。 伊格走到这里的时候微微顿步,站在一旁收起思绪,静静看着水池边的一个男人,面色悲苦的从水池中舀出一瓢池水,然后缓缓饮下。 饮下池水的男人,脚步虚浮的向着墙壁走去,墙壁上设置有许多空穴,男人便找了个无人的空穴,躺了进去,安静而没有痛苦的等待自己慈悲的到来。 伊格一直注视着男人躺进空穴,才再次迈开脚步,缓步走到水池,绿色的眼睛看不出情绪的低头凝望着池水,池水看上去黝黑而幽深,没有一丝波澜,深沉死寂的令人不寒而粟。 他轻轻舀出一瓢池水,盛在水瓢中的池水褪去了黝黑,略显清澈,不过却给人刺骨冷冽之感。 伊格看着瓢中冷冽清澈的池水,面无表情的仰头喝了下去,然后双手轻轻拂过身上的黑白长袍,重新迈开脚步,向着黑白之院的最低层走去。 略显阴暗的石质走廊中,许久才能碰到一个身穿黑白长袍的侍僧,与伊格相遇的侍僧,都会在见到伊格时停下脚步,低垂眉目,站在原地等待伊格从身旁走过,才会重新迈开脚步。 穿过第三层的阶梯之后,伊格在阴暗角落中一位苍老牧师的注视下,推开重重的铁门,然后迈步走了进去,苍老牧师也随之闭上眼睛。 铁门之后,两旁点燃着两根粗大的红烛,一座座仿若宝塔的祭台从两侧向内排布,围成一个巨大的环状,宝塔状的祭台上有着许多塔节,每一节都被镂空,镂空处安放着一张张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 环顾看去,仿佛一颗颗紧闭双目,面色恬淡的头颅静静立在每一座宝塔上的每一处塔节镂空处。 伊格就在无数仿若头颅般的人皮面具,紧闭双目的无声之中,缓缓走到一座宝塔状的祭台之前。 他绿色的眼睛中流露出些许敬重的神色,动作小心的从镂空处取下一张人皮面具,口中喃喃的说道: “凡人皆有一死。” 然后,将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明明那张面具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都与伊格的脸型相去甚远,却在伊格戴在脸上的一瞬间,完美的贴合在了他的脸上。 戴上面具之后的伊格,绿色眼睛中代表着生命的微微光泽转瞬暗淡下去,胸膛不再起伏,口鼻间的呼吸也消失不见,他整个人直直躺倒在地面上。 只有在烛火中,竖立在塔节中的略显阴沉的无数人脸面具,静静的见证这一幕。 …… 这是一场千面之神的传承仪式,传承者饮下会使人无痛死去的池水,来到这里,戴上同样饮下池水而寻求慈悲解脱的信徒,死后由侍僧或牧师制作出的面具,借由面具为媒介,去经历面具主人的悲惨一生,从而获得面具主人的一切。 这个一切,是指传承者在仪式完成之后,可以自由变幻为面具生前的模样,还会获得面具生前极小的力量,并且传承者在受到致命伤害时会转移到面具上面,代价是面具破碎,获得的极微的力量加持也会随之消失。 理论上,传承者可以无限进行这个仪式,成为某种意义上的神灵。但事实上,历数所有传承者,进行仪式最多的一位,也只不过是上千次。 因为,每一次仪式都会对传承者造成心智上的巨大损耗,传承者需要经历面具主人生前所有负面的事情,无论是后悔还是怨恨亦或者悲痛,只要是与幸福不搭边的经历都会让传承者亲身再次经历。 在每一次仪式成功之后,传承者都会花费短则数月长则数年的时间消磨掉这种经历对于自身的影响。 这种仪式是伴随着千面之神的信仰而延伸而出的。 起初只是单纯的,在古自由堡垒龙王们统治着厄斯索斯大陆时,一处矿井中聆听了众多凄惨奴隶的祈祷,而明悟千面之神的信仰,并将慈悲带给那些渴求解脱的奴隶的行为。 这也是第一个无面者的由来,但比较有意思的是,第一个无面者带给奴隶们慈悲的行为,是一种无意中的反抗瓦雷利亚人统治的举动。 恰巧贴合了拉赫洛抽走瓦雷利亚帝国万世不朽可能的举动,在当时威慑于拉赫洛而还处在蛰伏中的众神,对于有人响应那些为数不多的信徒们的祈祷,乐见其成。 但不知第一个无面者到底是怎样的脑回路,明明奴隶们是在向着数百个不同的神灵,用不同的语言祈求解脱,而且这个解脱一般都是逃离被奴役的悲惨生活,向往幸福生活的美好祈愿。 但在第一个无面者看来,奴隶们虽然用着不同的语言向着不同的神灵祈祷,其实质却是在向同一个神灵祈祷,这个神灵有着成千上百张不同的面孔,是一个给世人带来慈悲解脱的神灵,即千面之神,也是死亡之神。 而随后在拉赫洛无意的推波助澜和蛰伏中的众神们乐见其成中,第一个无面者成立了一个事实上没有神灵,却可以指向所有神灵的教派。 在当时神灵还会显露神迹的时代——也就是一号信息比较活跃的时候,千面之神真的在无面者活跃的刺杀行为中诞生了,不同于拉赫洛等众神从骸骨中诞生,千面之神没有自我意志,而是借助可以指向众神的信仰,汇聚了众神死亡面的部分力量显化在了一个无面者身上。 这个无面者因此获得了强大的能力,但无面者终究是个凡人,有着生老病死,于是千面之神的力量就在时代的转变中变成了一种传承仪式。 借由仪式获得千面之神的力量,也即是当代的千面之神,并不是每一位无面者都有资格举行传承仪式的,事实上几千上万年来,能够举行传承仪式的无面者不过寥寥数人。 千面之神在最初其实就是凡人窃取众神的力量,而诞生的拥有神力的凡人而已,但随着千面之神的力量源头——众神的沉睡或消亡,千面之神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衰败。 无面者们建立的信奉千面之神的教派,不同于其他教派,他们信奉死亡,每一位信徒的死亡都是恩赐,与恩赐相对应的,信徒们也付出了代价——也就是自身会被千面之神传承者作为面具使用。 换而言之,千面之神的力量在众神的力量衰退之后,源头已经变成了信奉死亡的信徒。 而伊格就是上千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能够接受千面之神传承仪式的无面者。 几年来举行的仪式,积累的面具几乎都在此前阻拦化为失去理智巨人的战斗中,损耗殆尽,现在的他除了自身苦练的暗杀技巧和伪装之术外,再无和常人有所区别之处,可以说是最弱的一代千面之神了。 事实上,就算是最强大的那一代千面之神,与从骸骨上诞生的最弱的神灵比较,也是弱到一塌糊涂,甚至都无法进行比较。 严格意义上来讲,所谓的千面之神只是一个拥有变幻成他人的能力,并且在面具全部损耗之前不会死去的凡人而已。 …… 红烛静静燃烧着,当烛泪在烛台上凝结出厚厚一层红色堆积时,那躺在地面上,毫无声息的身躯,胸膛突兀的抖动了一下,随后一声悠长的呼吸声响起。 颤巍巍的眼皮轻轻打开,绿色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中,在最初的轻微茫然之后,绿色眼睛中流露出沉郁之色。 伊格从地上起来之后,微微平和了一下因传承仪式而显得抑郁沮丧的心情,这次的传承仪式中,面具主人生前的经历虽然没有多少悲痛事件,却有着许多令人压抑低落的事情。 这些事情导致面具主人失去活下去的欲望,最终选择了解脱,饮下了黑白之院的池水,获得了千面之神的慈悲。 心情稍有好转之后,伊格便紧接着开始下一场传承仪式,某人的失控问题迫在眉睫,伊格就连继续追查牵连甚广的村庄惨剧真相都先放到了一边,着手于寻找解决方法前的必要准备,从大叔口中讳莫如深的少量描述中,那个孩子显然拥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 如果不补充一下脸上的面具,伊格怀疑自己不仅无法从那个孩子口中得到解决大叔问题的答案,甚至会丢掉性命。至于连续多次进行传承仪式的副作用,现在的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虽然对于那个孩子现在所在的具体位置,伊格无法确认,但根据各方面的绝密情报,从情报中的蛛丝马迹中推断,也就是根据维斯特洛大陆上巨人出现的时间先后和地点来看,造成巨人出现的源头,那个孩子似乎在往厄斯索斯大陆而来。 其实对于安常的位置判断,对于那些被安常植入殖装的适配体而言,只要有心,去收集各方情报,看有没有新生巨人的传闻,大致就能判断安常的位置了。毕竟安常从来就没有选择隐藏自己的踪迹,而且由于巨人计划的原因,安常除非放任适配体从他眼前溜走,不然巨人的传闻是不可避免的。 但知道巨人内幕的,又处心积虑的想要确定安常所在位置的,除了急于解决大叔失控问题的伊格之外,就再无他人了。 况且因为时代的原因,信息的传递面临着巨大的局限,就算是身为最顶尖的刺杀组织,无面者的情报网也无法做到各方情报的准确性和及时性。往往有着巨大的延迟和不确定性。 伊格对于安常位置的判断大体来讲是正确的,但因为厄斯索斯大陆上的居民和维斯特洛大陆上的居民,对于殖装适配体的标准并不相同,又因为安常到达里斯之后一直沉浸在解析一号信息的事情中,还没有在厄斯索斯大陆上寻找新的适配体,也就没有新的巨人诞生,自然也就没有相关的传闻。 所以,以巨人传闻为依据判断安常位置的伊格,对于安常的位置判断早就出现了偏差。 “仪式之后,还要去情报据点再次确认一下消息。” 如此想着,伊格重新戴上了一个面具,然后直挺挺的再次失去声息的躺倒在地。 …… …… 没有选择从那处船来船往,还有卫兵看守的天然峡口通过,罗柏在到达泰坦巨人附近之后,运用强大的目力找到了一处无法通行大型商船的无人滩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来到浅滩之后,为了避免巨大的脚印出现在沙滩之上,罗柏对着背上的信徒说道: “你们先自行游到岸上。” 雷鸣般的声音对于这些被罗柏救下的救赎会信徒而言,就是真正的神谕,即使身体早就达到了极限,也还是在声音过后,毫不迟疑的扎入海水之中,奋力向着岸上游去。 好在这里已经是海水比较浅的滩口,信徒们游了一段之后,就双脚踩着海水相互搀扶着来到了岸上。 而罗柏则等到信徒们都从他的背上离开之后,就解除了殖装激活状态。 浸在海水中的庞大躯体,其上密布的紫色纹路微微发出光芒,然后骤然紧缩,深深陷入肉色近灰的粗糙皮肤之中,随后粗糙皮肤猛然塌陷,在海水一阵剧烈的波动中,恢复成少年模样的罗柏已经浸在了海水之中。 游到岸上的罗柏,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沙滩之上,从长时间的殖装激活状态中出来之后,举手投足间拥有莫大伟力的状态和此时虚弱不堪的肉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罗柏由心生出一阵强烈的弱小感。 在罗柏喘气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信徒们已经围了过来,奥托微微垂首,开口问道:“罗柏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稍微适应了弱小肉体的罗柏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看了看疲惫萎靡的信徒们,站起来后先是丝毫没有顾及自己在信徒面前形象的拍了拍屁股,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城镇,说道:“先把肚子填饱,然后好好睡一觉,再说其他。” 众信徒都是点头应是,随后以罗柏为首,众信徒紧随其后,沐浴着阳光,向着不远处的城镇走去。 第98章 相遇 红烛摇曳着橘黄的豆大火苗,缓缓流淌的烛泪渐渐失去温度,凝固在深红的烛身上。 安静昏暗的石室内,躺倒在宝塔状祭台前地面的人影突然直起身子,绿色的眼睛中带着少许压抑的情绪,伊格努力的晃了晃有些发沉恍惚的脑袋,知道今天的传承仪式已经到了极限。 他站起身后立在原地,那张稍显瘦削的脸庞骤然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被打上了马赛克一般,但在下个瞬间,模糊的脸庞复又清晰,只不过变成了另一张陌生的脸庞,然后,陌生脸庞再次模糊,随后再次变幻成其他其他模样的脸庞。 随着脸庞的变幻,伊格的体型,甚至身上的衣服都在发生着不同的变幻,同时,伊格迈开脚步,向着门外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样子都会变幻一次,从宝塔状祭台之前走到铁门之前,伊格一共走了三十三步,他的模样也变幻了三十三次。 走到铁门之前后,他的样子重新定格在了原先一身黑白之袍,短发绿眼的模样。 绿色眼睛中的压抑情绪,似乎随着这一阵模样的变幻中,而有所消退,等到伊格走出石室,来到铁门之外时,他的神色已变得一片平静,眼中的压抑也仅剩一丝。 盘坐在阴暗角落的苍老牧师听到铁门开启的声音,睁开沧桑混浊的眼睛,像是伊格来时那样,伊格走时,他同样安静的注视着伊格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 伊格脱下身上的黑白长袍,脑海中的思绪微微浮动。 按照目前的进度,差不多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将面具补充完毕,到时再去看望一下大叔,然后就出发…… 他换上了一件灰色的衣服,向着隶属于无面者的一处情报据点走去。 无面者的每一次刺杀行动,都会详尽的搜集任务目标的情报,几千年来,无面者的情报网盘根错节,不仅在厄斯索斯大陆上遍布着情报据点,就连维斯特洛大陆上也有不少隐藏起来的据点。 而在布达佛斯中,情报据点的数量是最多的,这点在无面者组织的大本营中也理所当然,不过若是将这些情报据点想象的有多么高大上,其实也大可不必。 所谓的情报据点大部分其实就是暗中信奉千面之神也就是死亡之神的信徒们,在日常生活中会在无面者行动时提供有限的不知真假的情报和少量的物资支持。 只有极少一部分据点才是由无面者直接经营,用于搜集一些重要的情报。 不过,伊格这次要去的并不是由无面者直接经营的情报据点,而是一个千面之神信徒经营的酒馆。 这家酒馆因为地处泰坦巨人扼守的天然峡口不远处的一个城镇上,来自天南地北的商人或是佣兵旅人都会在这家酒馆消费,自然而然的,这些来自不同地方,有着不同口音的旅人们在吃饭喝酒之余,大都会高谈阔论自己一路走来觉得有趣的见闻。 论及情报的准确性和及时性,酒馆无法与无面者直接经营的据点相比,但若是只看情报的广泛程度,那无面者直接经营的据点却是远远不及这处酒馆的。 在无法直接确认那个孩子行踪的情况下,依据巨人传闻来推测其大概位置的伊格,所需要的就是这些来自天南地北,不同地方的见闻,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准确来说,这其实是一种碰运气的行为,因为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旅人即使真的在旅途中碰到了巨人事件,也无法保证他们会不会将自己的见闻说出来。 但伊格没有其他选择,这不像是无面者的刺杀行动,每一个能够委托无面者的任务目标都非富即贵,是处在明面上的人物,而那个孩子却是无迹可寻。 …… 太阳一如既往的高高悬挂,伊格走在街道上,与街道上的各色行人完美自然的融为一体,在有些混浊的空气和喧闹的各种声音中,他走进了酒馆。 此时,是一天中码头上最为繁忙的时候,也是类似酒馆的消费地点,生意最为清淡的时候。 不过虽说是一天中生意最为清淡的时候,但因为毗邻码头,往来的旅人众多,所以酒馆内也坐着不少形形色色的食客。 伊格找了个空桌子坐下之后,点了一杯酒水和一份饭食之后,就静静的坐在板凳上,倾听着其他食客的交谈。 他获取情报的方式并不是坐在这里,听那些食客们大部分都是闲谈的谈论,而是直接找酒馆老板索取,酒馆老板会将自他上一次来时到现在为止的一段时间内,酒馆内食客们的谈论着重筛选出伊格特别要求的相关信息,整理完毕之后,交给他。 他现在坐在这里,一方面是此前一直在进行传承仪式,确实有些饥饿,另一方面则是等待酒馆老板整理情报。 和以往不同,令他稍有在意的是,今天酒馆内有着一批看上去不同寻常的食客。 在他进入酒馆的时候,他就观察了一下酒馆内的每个食客,以及稍稍听了一下他们之间的闲谈,酒馆内的食客大部分都是如此。 只有坐在临窗的两桌客人有些奇怪,让伊格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 因为那两桌明显是一起的食客,看上去虽然和其他食客一样在喝酒吃饭,但他们之间却显得有些安静,十几个人在酒馆中安静的分别围着两张桌子坐下吃饭喝酒,这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于是伊格就仔细的打量起那些人,一番细致入微的观察之后,伊格判断出,这些大部分有着一头卷发的人,应该来自里斯,从他们的衣着和举止上来看,是最常见的普通民众,大概率是来自里斯的商船上的水手。 可是,他们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却显得有些奇怪,那既萎靡又亢奋的样子不太像是,完成工作之后疲惫的萎靡,亢奋似乎也不是发了工钱的亢奋,最古怪的就是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交谈,仅有的几句,还是为首的一个青年人,用里斯语对着一个红发少年小声的说了一些什么。 虽然伊格没有听得太清,就算听清,也大概率听不太懂,但他能够看出青年人对待那个少年的恭敬表情,不,那似乎已经不是表情恭敬的程度了。而且那种比之恭敬更甚的表情,他似乎在谁的脸上见到过。 是谁呢?是…… 伊格皱着眉头,注视着那些人,然后眼睛微微一亮。 是那些向自己信奉的神灵,虔诚祈祷时的信徒们,会露出的表情。 想到在哪见过那种表情的伊格,内心更为困惑起来,他着重的打量了一下那个少年。 然后发现,那个少年无论坐姿还是进餐时的动作,都与身旁的里斯人有着明显的区别,相较于身旁的那些里斯人稍显拘谨的样子,少年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但这股漫不经心夹杂着奇怪的认真,显得有些怪异。 而且最让伊格在意的是,这个红发少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红发少年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即使与常人稍显不同,但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怎么会让他生出熟悉的感觉呢? 绿色眼睛中微有不解,伊格注视着那些人,更确切的说是注视着那个红发少年,微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似乎注意到伊格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那个少年转头回望了过来,看了一眼伊格之后,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就重新将头偏转了过去。 这让沉思中的伊格微微一惊,要知道他之所以会不加掩饰的随意打量酒馆内的食客,是因为他在大叔的特训下,注视他人的目光基本不会被他人察觉,哪怕被他注视的人,感觉很是敏锐也是如此。在进行了多次传承仪式之后,这种能力更是大大增强。 但那个红发少年却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并且回望了过来,这不得不让伊格有些惊讶。 不过既然红发少年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也不好在肆无忌惮的打量人家,于是收回目光,思考着那个红发少年的似曾相识感是从何而来。 …… 花了一段时间,徒步赶到城镇的罗柏一行人,找了家最为醒目的酒馆,十四个人分为两桌坐下,饭菜上来之后,几天滴水未进的信徒们就开始疯狂分泌口水。 不过信徒们压下对香喷喷食物的渴望,全将目光看向罗柏,这些目光炽烈到罗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有些无奈的说道: “看我干什么?你们不饿吗?” 说着,吃起了自己桌前的饭菜,这时,信徒们才不再压抑对于食物的渴望,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在众人沉默着埋头狂吃狂喝到一半的时候,奥托咀嚼食物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腰间,有些尴尬的小声对着罗柏说道:“罗柏大人,我的钱袋好像遗失在了大海之中。” 救赎会的信徒们都是里斯匪窝的居民,而匪窝是里斯最名副其实的贫民窟,生活在贫民窟的信徒们显而易见的都是贫苦之人,在哈达在匪窝宣讲《大人》之前,这些信徒们每日都为了填饱肚子而绞尽脑汁。 虽然在成立了救赎会之后,信徒们的一应开销都暂时由哈达提供,免去了信徒们为干瘪的肚子整日奔波,但这没有改变信徒们依旧还是贫苦之人的事实。 虽然救赎会成立之后,信徒们在传教之余的空暇时间,也会力所能及的工作,积攒一些金钱,用以充作维持救赎会正常运行的资金。在众位心怀救赎理念的信徒们的努力下,维持救赎会信徒们进行传教行动的资金渐渐不再由哈达单方面的输血,而能够勉强自给自足。 但资金方面仍不充裕,在从里斯坐船出发,仅存的不多资金有备无患的被分成了四份,分别交由四艘船上的信徒持有。 而奥托就是暂时保管那份资金的信徒,然而,钱袋在风暴中遗失,这意味着信徒们现在身上身无分文,也意味着他们现在陷入了无法支付饭钱的窘迫境地之中。 罗柏闻言微微一愣,他从来没有为金钱担忧过,从北境出发时,凯特琳给安常一行人准备了充足的资金,那份资金起初由塔塔娜保管,在遇到哈达之后,就交给了哈达。 他记得自己的身上好像也没有什么钱,这么一想,他的面色也稍有尴尬,但他随后想到,此前塔塔娜坚持几人身上都要有几个金币,因此除了拿安常的衣服没有办法以外,她在每人的衣服内层都缝了一个装着三个金龙币的小口袋。 但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几年来,随着罗柏的成长,衣服不知换了多少,所以很难说塔塔娜还有没有在他们的衣服内层缝上那么一个口袋的习惯。 罗柏心情有些忐忑的摸了摸左侧的衣服,指肚隔着柔软的衣服触及到了金属的坚硬,他内心长长的舒了口气。由衷的在心中赞美了一声塔塔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感谢塔塔娜,塔塔娜万岁。” 脸上的尴尬换成胸有成竹的淡然,罗柏对着奥托说道:“不用担心,我身上还有一些钱。” 奥托心下一安,脸上浮现出沉重的负罪之色,说道:“抱歉,罗柏大人,修整之后,我会尽快组织信徒们积累资金的。” 罗柏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重新解决起桌面上的饭菜。 不知是不是因为维持激活殖装状态的时间过长,他的感知似乎还残留着殖装状态时的超强敏锐,罗柏感到一道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在若有若无的注视着他。 他循着感觉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皱着眉头,似乎正在出神的青年男人,正愣愣的看着他,罗柏不由露出会心一笑,他在出神的时候,也会无意识的一直盯着什么事物,那个人应该和他类似。 于是,他看了一眼后,就转过了头,丝毫没有在意这件事情。 …… 伊格思索中,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将刚刚端上来的饭菜解决完毕,擦了擦嘴之后,向着酒馆后厨走去。 酒馆老板正在后厨的隔间整理着伊格需要的情报。 “凡人皆有一死。” 埋头整理的酒馆老板听到这句话,抬头看到走进来的伊格,微笑的回了一句。 “凡人皆需侍奉。” 然后说道:“大人,情报马上全部整理好,请您稍作等待。” 伊格点了点头,就在一旁拿起整理好的情报看了起来。 大多数看上去都只是捕风捉影或者夸大其词的吹嘘,没有多少价值可言。 这让伊格深深皱起了眉头。 如果情报都是这样的话,根本没有办法确定那个孩子的大概位置,更不要说找到那个孩子,然后询问解决大叔问题的答案了。 伊格脑海浮动着思绪。 维斯特洛大陆,巨人王国的巨人为什么就没有类似大叔的问题呢?真的是大叔口中只是第一个实验品的原因吗? 说起来,大叔在第一次变身成巨人之前,似乎都还好好的…… 想到这里的伊格猛然睁大了眼睛,脑海中仿佛闪电划过。 那个红发少年,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正是大叔在第一次变身巨人之后,恢复到正常时给我的感觉吗? 难道! 伊格想到这里,浑身微微颤栗,没有迟疑的立刻转身,匆忙的向着酒馆大厅奔去。 第99章 询问 伊格匆忙跑回酒馆前厅,目光一扫,此前那两张桌子的食客已经不见了,那个给他似曾相识感觉的红发少年也已经不在酒馆。 他微有懊恼,拦住了一个正在送餐的酒店伙计,问道:“小哥,你知道之前坐在那的客人去哪了吗?” 他指了指红发少年之前坐的位置。 酒店小哥被伊格骤然拦住之后,脸上有些恼怒,听到问话,冷冷看了一眼伊格,一言未发的冷漠转头走开。 伊格此时有些急躁,事关解决大叔问题的希望,他一时被情绪左右了头脑,强自冷静了一下,他找了另一个正在收拾桌子的酒店伙计,再次询问之前的问题。 这个酒店小哥的态度倒是没有那么冷漠,而是在稍微思考了一下后,说道:“我只记得他们去柜台结账,再转头他们就不见了。你去问下老板娘吧。” 酒店小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柜台,伊格表示感谢后,就来到柜台前。 老板娘正在柜台清点账目,注意到走来的伊格后,笑着说道:“大人有什么事吗?” 酒馆老板娘是认识伊格的,虽然不太清楚伊格的真实身份,但酒馆老板大致给她提了那么一耳朵,让她不要轻慢这个年轻人。 伊格直奔主题的询问了红发少年的去向。 老板娘不假思索的说道:“您是说被十几个人簇拥着,像个贵族似的小哥吗?” 伊格立刻点了点头,示意老板娘继续说下去。 “那个小哥在这里住下了,结账的时候用的还是七国那边的金龙币呢。” 伊格精神有些振奋的追问道:“他们住在哪个房间了?” 老板娘狐疑的打量了一眼伊格,虽然老板和她说过这个年轻人似乎是个身份不凡的人,轻易不要怠慢,但此时伊格的行为让老板娘心生警惕,不由问道:“大人不会是要在酒馆闹事吧?” 在酒馆寻仇这种事虽然少见,但老板娘见过那么几次,每次都会影响酒馆的经营,因此她才多问了一句。 “不会,”伊格回答,“只是那个红头发的少年有点像我一个认识的人,我想确认一下。” 老板娘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将红发少年一行人入住的房间号告诉了伊格。 伊格道谢之后,转身上了二楼,来到那个房间之前,先是侧耳倾听了一下,房间内很是安静,然后他敲了敲门。 等待了一会之后,房内没有丝毫反应,伊格再次敲了敲门,力度要比之前大上几分,敲门声显得格外响亮。 但房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伊格推了推房门,但房门从里面锁上了,这说明屋内确实有人,但对于敲门声却无动于衷。 伊格没有转头离开,而是轻轻拍打了两下门框,在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后,伊格再次推门,房门便立刻打开。 他举步走了进去,还随手关上了房门,期间动静很小,至少要比之前的敲门声小很多。 而且在喧闹的街道上根本无法注意到的是,伊格在行走间竟然悄无声息,没有一点脚步声。 他走到房间,观察了一下后,就有些无语的看着床上毫无防备的陷入沉睡,像是死猪一样的红发少年。 他稍稍走近,一股很是轻微却足够清晰的淡淡海腥味迎面扑来,就像是日常与海鱼打交道的渔夫,身上的那种特有味道。 这股味道稍稍证实了伊格此前的推测,至少眼前熟睡中的红发少年应该在船上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虽然伊格的推测与事实稍有偏差,但这并不影响伊格仔细打量红发少年,确认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不是与那时候的大叔类似的举动。 伊格不知道的是,此时房间内的一幕,与几年前发生在七大王国,北境内的颈泽城堡中的一幕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伊格对于熟睡中的红发少年,没有杀意。 然而,伊格在审视熟睡中的红发少年中,随着近距离观察的越发仔细,红发少年身上的那股似曾相识感觉也越发清楚,他最终确认了红发少年身上的感觉与那时的大叔给他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怪不得,看似毫无防备进入熟睡的红发少年,能在我观察的时候,给我一种淡淡的危险感。 伊格如此想着,内心稍有激动,既然红发少年基本可以确认是可以变身巨人的那类人,也就是大叔口中的那个孩子的实验品之一,而且看样子似乎是没有失去理智风险的巨人。 这说明那个孩子有很大可能也在附近,如果不是眼前的红发少年,头发是鲜明的红色,伊格甚至怀疑这个少年就是几年前的那个孩子。 就算那个孩子不在附近,伊格也可以直接询问红发少年那个孩子的踪迹,如此一来,伊格迫切想要解决的难题似乎解决了一半。 这甚至让伊格产生了微妙的错觉,毕竟他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但问题的解决方法,至少是获取解决方法的关键竟然就那么令人措不及防的出现在眼前。这让伊格在兴奋的同时,也不由感到一阵荒谬。 但事实摆在眼前,伊格也开始思考设想起能在布达佛斯遇到红发少年的原因。 综合他一直收集的相关情报来看,纵观所有巨人事迹的发生地点,伊格看出造成巨人出现的罪魁祸首——那个孩子,先不论那个孩子在到处制造巨人的背后,是有着怎样深沉的惊天阴谋,单从那个孩子的行动模式来看。 从第一件巨人传闻出现的地点,到最近的巨人踪迹出现地点,虽然最后那些巨人似乎都聚集到了西境,建立了巨人王国,但在那之前,巨人出现的轨迹如果标记在地图上,就可以看出那个孩子从北境出发,一直游历在七大王国之中。 在巨人王国建立之后,七大王国就再没有新的巨人出现,结合七大王国最后一个巨人出现的地点,和那个孩子一直游历在七大王国的行为模式来看,可以轻易分析出那个孩子大概率已经离开了维斯特洛大陆。 而去向嘛,就是还没有巨人出现过的厄斯索斯大陆了,以那个孩子在七大王国制造巨人的举动,理所应当的不会放过另一片大陆,也就是厄斯索斯大陆。 果不其然,伊格在布达佛斯碰到了一个新的巨人,巨人王国的八位巨人,他们的常人形态特征,伊格掌握的一清二楚,这个红发少年不是那八位巨人中的一员,自然是新近出现的巨人。 这么看来,那个孩子本来就是要来厄斯索斯大陆的,在布达佛斯碰到似乎也合情合理,伊格想明白之后,不再纠结这件事。 不过从老板娘的话语中,也就是红发少年结账时,付的钱是金龙币,而且红发少年的相貌特征也不符合厄斯索斯大陆上的人种。应该是从维斯特洛大陆来的。 那个孩子在维斯特洛大陆不仅制造了八个巨人,还有隐在水下的其他巨人吗?现在还将隐藏起来的巨人带到厄斯索斯大陆,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伊格其实并不在意那个孩子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想着解决大叔失控的问题,但眼下解决问题的关键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由得下意识的推测起巨人事件的原因。 久思无果之后,伊格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红发少年,想了想,轻轻推了一下红发少年,少年不为所动的继续酣睡。 于是伊格加大力度的使劲摇晃红发少年,但红发少年没有任何要清醒过来的意思。 伊格掏出匕首,正要采取更为激烈的手段时,一股强烈的危险感却突兀的从他内心生出,握住匕首的动作微微一僵。 一滴冷汗从他额角滑落,这股危险感,让伊格将匕首收了回去,他大概知道危险感从何而来,于是他有些头疼的看了一会儿熟睡不醒的红发少年,无奈的长叹一声,坐在了一边的板凳上。 除了正面杀死他们,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毕竟受到致命伤就会变身,这对于所有刺客而言都是一种噩梦吧…… 伊格就这样思绪万千的坐在椅子上,注视着红发少年,静静等待着他的醒来。 …… 吃饱喝足之后,在柜台提出入住需求的时候,奥托等信徒坚持让罗柏自己单独住一个房间,罗柏也没有和陌生人同居一室的习惯,于是十三个信徒住在了大通铺里,罗柏一个人住在了单间里。 罗柏甫一坐到床上,强烈的睡意就涌上心头,毕竟好几天没有进行过休息,虽然在殖装状态下,他没有感觉到疲惫,但解除殖装之后,那股疲惫感就越来越严重。 此时坐到床上,罗柏便再也坚持不住,不要说洗漱,他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突然眼前一黑的躺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朦朦胧胧中,罗柏总感觉有什么声音在耳边乱响,好不容易那声音消失之后,他又感觉自己似乎一直在左右摇晃,还因此做了个他从山顶滚下去的噩梦。 他被噩梦中自己摔在山谷中的惨烈模样吓醒,微微睁开眼睛,感受着身上各处传来的酸软感,还有已经消退许多的疲惫,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屋内,坐在床上抻了个懒腰,然后他感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他愣愣的再次看了一眼屋内。 没错,桌子旁确确实实坐着一个人,并不是他的幻觉,而且坐在桌子旁的人他有些熟悉,稍微想了一下,想起这个人似乎就是在酒馆大厅吃饭的时候,因为出神一直盯着自己的那个短发绿眼青年。 此时这个短发绿眼青年依旧直直的注视着他,目光中的意味很是复杂。 不过罗柏在看到自己房间内有一个一直在注视自己,大概率自己睡着时也在盯着的人,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只是不动声色的摸了摸放钱的口袋,有些担心本就不多的钱再被偷走,在摸到钱还安然无恙的躺在自己的口袋里时,罗柏微微松了一口气。 想想也是,如果真的是小偷的话,不会在行窃之后还坐在屋内,等着房客醒来。 除此之外,罗柏再无其他担心,一方面是坐在桌子旁的短发绿眼青年似乎没有恶意,另一方面也是知道自己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然的话,他会因为被动激活殖装而强制醒来。 可是,好端端的有个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房内,还丝毫没有礼貌的一直盯着自己,罗柏心中还是微微生出怒意。 于是,罗柏从床上一跃而起,跳到地面上,有些愤怒的指着绿眼青年,质问道:“你是谁?你在我房间干什么?快点滚出去!” 绿眼青年面对罗柏的质问先是微微一愣,似乎在奇怪罗柏的话语,然后露出既无奈又饱含歉意的微笑,说道:“抱歉,打扰到你了,只不过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问你,所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柏在听到绿眼青年的话语后也是微微一愣,因为他之前的质问下意识的,用的是带有北境口音的维斯特洛通用语,绿眼青年不仅听懂了,而且回答用的语言竟然也是维斯特洛通用语,甚至也带着北境的口音。 “呃……”罗柏完全忽略了绿眼青年话语中的内容,而是将关注点放在了口音上,继而问道:“你是北境人?” 伊格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罗柏在看到绿眼青年承认了自己是北境人之后,心中微微的愤怒烟消云散,反而有了一种淡淡的喜悦。说到底,他罗柏还是北境守护,虽然还没有正式加冕,但名头却早已定下。 此时在远离北境的布达佛斯遇到一个北境人,他还是有些惊喜的,于是就原谅了绿眼青年略显冒犯的行为。 “你想问我什么?”不再追究绿眼青年冒犯行为的罗柏,坐到了绿眼青年的对面,“在此之前,你有自我介绍的必要吧?” 绿眼青年注视着罗柏坐在自己的对面,开口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伊格,在颈泽的一个村庄长大。” 罗柏点了点头,说道:“我是罗柏,罗柏.史塔克。” 自称伊格的绿眼青年听到罗柏的自我介绍,眼中明显闪过一丝震惊之色,他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有关那个孩子的情报再次串联起来。许久才语气复杂的说道:“北境守护,临冬城之主?” 罗柏有些矜持的点了点头。 伊格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压下得知红发少年身份后,突然涌出的种种惊人推测,他没有忘了自己此时应该做什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罗柏.史塔克,你,是一个巨人吧?” 这虽然是个疑问句,但在伊格有些凝重的声音中,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在他的声音落下后,房间内霎时陷入了死寂。 第100章 两次谈话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伊格在说出问题之后,目光紧紧盯着罗柏,但令他惊讶的是,罗柏虽然一时没有回答,脸上也有些诧异,但似乎并没有什么遮掩的意思。 罗柏确实像是脸上表现出的表情一样有些诧异,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他思考了一下这个自称伊格的绿眼青年,会问出这种问题背后代表的含义。 显而易见的,眼前的伊格对于殖装的事情有着大概的了解,虽然对于殖装的了解大概率只是流于表面,但伊格能够察觉到自己拥有殖装,也就是他口中的巨人,显然是下了很大精力去专门收集和调查相关的情报。 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罗柏微微露出饶有意味的微笑,没有丝毫回避,结束思考之后,轻轻点了点头,承认道:“对,我可以变身巨人。” 他嘴角挂着好奇的笑意,说道:“那么,你要做什么呢?” 伊格见罗柏直截了当的承认了自己可以变身巨人的事实,脸上忍不住露出略有激动的笑容,说道:“史塔克大人,其实我有一位长辈也可以变身巨人,不过他不像你或者巨人王国的巨人。” 他斟酌着词汇,既然罗柏坦然承认了自己是巨人,那么他也就将某人的事情全盘托出。 “我的长辈在变身巨人之后会丧失理智,疯狂毁灭周围的一切,而且身体和精神发生了恐怖的变化,日夜饱受着痛苦的折磨,而且……” 伊格将某人的情况娓娓道来,罗柏则一边安静倾听,一边思考着。 等到伊格说完之后,罗柏沉思了一会儿,有些奇怪的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殖装应该不会有那样的隐患……” “难道和哈达叔一样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吗?” “什么?”伊格看着低头自顾自在嘟囔着什么的罗柏,有点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没事,”罗柏抬头看向伊格,说道:“总之,就是你要找到那个让你长辈变成那样的孩子,从那个孩子那里找到解决方法,因此才会想要问我有没有那个孩子的消息,对吧?” 伊格点了点头。 伊格口中的那个孩子,明显是指克拉兹易,而且克拉兹易对于这些发生了未知变化的殖装一向很是在意,不过很不凑巧的是,现在克拉兹易不知道在哪待着,他也只能被动的等待克拉兹易找到他。 于是,罗柏耸了耸肩,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说道:“我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在哪。” 原本有些激动期待的伊格,在听到罗柏的回答之后,明显变得有些失望起来。 他本以为无意中碰到的罗柏可以给他提供那个孩子的位置,但现在看来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设想罢了。 不过也是,他曾经付出了巨大代价,以此询问了巨人王国的巨人们,有关那个孩子的消息,但没有哪个巨人能够说出那个孩子在哪,或者会去哪。 “不过,”罗柏话音一转,伊格立刻盯住了罗柏,就听到罗柏继续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找到那个孩子,像你这样无头苍蝇乱撞,碰运气的做法是行不通的。” 罗柏淡淡的看了一眼张口欲言的伊格,说道:“据我所知,你口中的那个孩子对于发生了未知变化的殖装很有兴趣,哦,就是像你长辈那样发生了与正常巨人不同变化的情况。” “如果他知道了你长辈的情况,有很大可能会直接找过来的。” 罗柏其实并不确定,克拉兹易会不会在听到伊格长辈的情况,赶来确认,因为此前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他之所以会说这种话,是因为他知道克拉兹易是一定会过来找他的。 换言之,就是在知道克拉兹易会来找自己的情况下,也就是克拉兹易一定会来布达佛斯的情况下,随便找了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让伊格不要白费功夫而已。 至于真正的情况,罗柏怎么会告诉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况且,还是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无礼的直接闯到他房间的陌生人。 如果伊格不是北境人,罗柏早就将他赶了出去,而且,罗柏这么说,初衷是在帮助这个同在异乡的北境子民,可是出于好心的。 伊格听完罗柏的话之后,沉吟了一会儿,他没有那么简单的就相信罗柏的话,不过还是认真思考起来罗柏所说的具不具备可行性。 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在搜集情报之余尝试一下,毕竟罗柏既然没有回避他的问题,那也就没有必要欺骗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而且,那个孩子如果真的像是罗柏所言,真的会对某人的情况感兴趣的话,说不定真的会闻讯而来,反正这也是一个尝试,他还是会继续打探那个孩子的位置的。 回头散播一下大叔的情况,就用眼前这个少年的说辞,似乎是殖装发生未知变异? 这么想着的伊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罗柏微微欠身,既表示歉意又表达感谢,说道:“史塔克大人,很抱歉打扰到你了,也很感谢你提供的建议。” 他说完,就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他转身看着罗柏说道:“史塔克大人,如果你在布达佛斯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请务必到黑白之院,我会帮你解决的。” 罗柏瞬间明白了伊格话中的意思,这既是在表示需要帮助尽管找他,又在规劝罗柏最好不要在布达佛斯变身巨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柏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目送伊格走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之后,罗柏重新坐到桌子旁的椅子上,若有所思的发起呆来。 他在疑惑伊格话中的那个长辈,据他所知,克拉兹易此前在父亲亡故之前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北境,在那之后,克拉兹易也是一直都在他们几人等人身边。 虽然罗柏知道克拉兹易的飞行速度很快,但克拉兹易不可能好端端的突然从维斯特洛大陆跑到布达佛斯,给伊格口中的长辈植入殖装。 关于那个长辈,伊格只是说明了他的变异情况,但对于是怎么被克拉兹易植入殖装的却语焉不详。 罗柏思索了一会儿,又想到克拉兹易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事情会引发什么样的糟糕情况,虽然克拉兹易在植入殖装的时候,会征求植入者的意见,有时还会答应植入者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像是哈达叔亲眼见一见战场的请求。 但无论克拉兹易对于植入者抱着交易的心态也好,还是帮助的心态也好,其本质都是高高在上的。 罗柏想到这里,脸色稍稍沉了一下,他一直想要搞清楚克拉兹易这么做的原因,还多次询问过克拉兹易,但克拉兹易从来没有回答过他。 说到底,无论是克拉兹易那超出罗柏想象的力量,还是克拉兹易的行为,以罗柏的视角来看,都是一种不可理喻的傲慢。 但无论怎样,克拉兹易都是他的哥哥。 罗柏有些烦恼的揉了揉眉心。 …… …… 敲门声暂时让罗柏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烦恼压在了心底,从门外传来奥托的声音。 “罗柏大人,您醒了吗?” 罗柏有些不太情愿的站了起来,他对于救赎会的的信徒们其实并不抱有任何嫌弃的意思,甚至还比较好奇,这些信徒们在哈达撰写的《大人》,也就是被稍微加工了的来自安常那个世界的一些理念下,最后能够走到哪里。 但罗柏实在有些忍受不了那些信徒们看自己的目光,因此开门的动作有些缓慢。 但他终究是把房门打开了。 房门外,只有奥托一个人正在安静的等待着,还好不是一群信徒全部过来,这让罗柏微微松了一口气。 将奥托迎进房内,罗柏示意奥托坐下,两人就分别坐在桌子两侧。 “你找我有什么事?”罗柏看着低眉垂目坐在对面的奥托,开口问道。 奥托目光盯着桌面上的纹路,好像那些木纹中有着什么终极奥秘一般,听到罗柏的问话,背对窗户坐着的他,抬头看了一眼罗柏,声音恭敬的说道:“我来请示一下大人,我们救赎会之后的行动。” 罗柏闻言,有些头疼的啧了下嘴,推脱道:“救赎会的行动,就由你全权负责,无论是传教还是什么都不做,都由你来做决定,不需要请示我。” 奥托将目光重新垂在了桌面上的木纹,脸上的表情和进门时的恭谨一样,并没有在听到罗柏的话后,就有所变化。 “算上我,在布达佛斯的信徒一共有十三个人,根据哈达大人之前定制的计划,我们本来应该是在密尔暂时避难,然后寻找机会,慢慢传教,吸收更多的信徒。” 他的目光随着木纹的转向而微微偏移。 “虽然发生了风暴,导致我们没有按照计划到达密尔,不仅与哈达大人失散,还暂时无法联系到哈达大人。” “不过,既然我们直接到了布达佛斯,遵循哈达大人的期望,我认为救赎会应该吸收更多信徒,扩散在布达佛斯的影响力,暗中积蓄力量,时机成熟的时候,将救赎带给布达佛斯的每一位居民。” 奥托的声音依旧恭敬,声线也没有起伏,只有说到救赎得时候,平静的语气才稍有激动。 罗柏郁闷的看着奥托,这人完全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都说了让他全权负责,意思就是让他赶紧滚蛋,但他又不好真的直接开口把人赶走。 再怎么说,救赎会是哈达叔的心血,在这些信徒即将被大海吞噬的时候,甚至哀求自己拯救他们,而且奥托对他来说虽然其实也是陌生人,但奥托对他的敬重也不是假的,还没有真正成为北境公爵的罗柏其实有点招架不住这种他人对他的敬重。 于是,他只能嗯嗯啊啊,时而点头的对着奥托的对于救赎会此后,在布达佛斯的发展展望的长篇大论表示肯定。 奥托吸取了在里斯的教训,为了避免同样引起布达佛斯高层的警惕和忌惮,从而再次重现里斯被围剿的窘境,他向罗柏请求,允许他在救赎会的力量无法正面抗衡布达佛斯之前,将传教行动放在暗处,提高入教的门槛。 说到将传教行动放在暗处的时候,奥托还有些惶恐,好在罗柏对他微笑点头,表示肯定。他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奥托提到传教行动的具体安排,从两方面入手,一是教义的传播,二是信徒的选择。他都详尽的说了一下打算,他说的这些,其实并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注意,而是十三个信徒,集思广益,总结出的发展计划。 而且说给罗柏听得这些,其实也只是信徒们暂时拟订的草案,更具体和贴合布达佛斯情况的方案还需要他们在大致了解了布达佛斯的情况之后,依据草案再去修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奥托只是代表信徒将这份草案呈现给罗柏,征求罗柏的意见。 罗柏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对这些救赎会信徒产生了一些佩服。 在刚开始罗柏还有些不在意的听着奥托讲述,但随着奥托口中条理清晰的吐出一条条拟订计划,罗柏就越听越是吃惊,这些拟订计划各方面都几乎完善到了极致,很难想象这是十三个几个月前还只是贫民窟中吃不饱饭的人,能够做出的事情。 罗柏再次感慨了一下哈达叔在这方面的强大之处,听着奥托说完最后一句。 “……以上,大概就是这样了,罗柏大人您也认可的话,真是太好了。” 罗柏认真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按照你说的这些,逐步实施实现的话,等到和哈达叔再会时,他一定会非常高兴你们那时的成就的。” 奥托先是笑了笑,然后面色变得有些严肃,说道:“哈达大人曾经说过,我们是将救赎带给世人的唯一希望,不是为了单独的某一个人,而是为了世界上的所有人。” “救赎是一定会在我们救赎会的努力下,降临世间的,我们所有信徒都坚信着这一点,并为此不惜付出所有努力。” 罗柏心情复杂的看着一脸肃穆,使命感爆棚的奥托,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只好微笑着表示肯定。 …… 奥托在向罗柏请示完毕之后,就忙着去安排信徒们打探布达佛斯的情况去了,而罗柏吃了早饭之后,就在晨曦中走出酒馆。 并没有什么目的地,他只是想要体会一下布达佛斯的异域风情,在大街小巷中随意的散散步。 第101章 事态总不可控 在奥托等救赎会信徒开始逐步亲身体会布达佛斯的方方面面时,罗柏也在时间的流逝中,将布达佛斯比较出名的地方逛了一遍。 他不仅在领会布达佛斯迥然不同于七国的异域风情,同时也在加深着对布达佛斯的了解。 布达佛斯在罗柏看来最有意思的可能就是信仰的自由,或者说布达佛斯的民众对于各种不同的神灵和与此相对应的不同教义有着很高的接受度。 不仅红神也就是光之王拉赫洛的神庙屹立在布达佛斯,诸如其他各种各样的神庙或祭堂都能在布达佛斯找得到,罗柏甚至在一处山丘看到了一座七神的小教堂,倒是北境人与先民笃信的旧神,旧神的象征,心树,罗柏遍寻布达佛斯都没有见到过一颗。 他也知道了黑白之院的位置,那座看上去就有些阴森不详的奇怪建筑,坐落在一座小小的岩石山丘,在它附近还有一座规模较小的码头。 罗柏去黑白之院做过拜访,一方面确认一下那个伊格的话是否属实,另一方面就是纯粹的好奇心了,虽然被侍僧告知,伊格有事无法见客,让他稍有不快,但令罗柏惊奇的是,黑白之院的大门。 两扇门扉由不同木材制作,毕竟一扇白如骸骨,一扇墨染熏熏。令罗柏惊奇的是那扇白如骸骨的门,依照罗柏对心树的了解,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那扇门是用心树制成。临冬城也有许多心树制成的家具用品。 这让他惊奇的同时,也悄悄幻想了一下,几千年前,一颗在维斯特洛大陆土生土长的心树,多经波折之后,不远万里的来到布达佛斯,然后就凄惨的被制成一扇久经沧桑的大门。 布达佛斯除了各种神灵的神庙随处可见以外,那比之神庙还要繁多,支撑着布达佛斯庞大的贸易流量的众多码头就更是布达佛斯的一大特色了。 罗柏对于这种情况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原因所在。 布达佛斯虽然在七大王国大部分民众眼中的印象都是一座城市,但其实它是由众多小城和村庄共同组成,这和布达佛斯的地理情况有着紧密的联系。 布达佛斯总得来说有一部分是一片临近大陆的岛屿群,这些岛屿之间距离很近,有得甚至相互连接,组成了一道天然的关口,也就是被泰坦巨人扼守的天然峡口。 而罗柏等人落脚的地方虽然也是布达佛斯的一部分,但不过是布达佛斯的一个角落,说是角落可能言过其实,但对于整个布达佛斯城邦来说,也不算过分。 布达佛斯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的交通方式,最常见的就是行船,好在罗柏在狭海上就克服了晕船的毛病,在游览布达佛斯的过程中,就算是大部分时间都在船上待着,也没有感觉太过难受。 罗柏在布达佛斯的游览,在持续了半个月后,失去了新鲜感的罗柏就再次将自己闷在了酒馆的房间里,继续着此前没有完成的高等瓦雷利亚语的学习。 而救赎会的信徒们,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一边工作赚钱,一边从各个方面了解着布达佛斯,那份征求过罗柏意见的拟订草案,也在这个过程中被修改的面目全非。 在奥托决心将传教行动转入暗中进行后,信徒们的传教行动遇到了极大的阻碍,一方面是布达佛斯的神灵众多,基本上每个布达佛斯人,无论是奴隶还是贵族都能找到相应的神灵来侍奉,也就是市场趋于饱和,基本没有救赎会插足的余地,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充足的行动资金,再加上需要掩人耳目,救赎会信徒们在开展传教行动时,畏手畏脚。 这就导致了半个月来,救赎会的信徒数量仍是保持在来时的数量,最糟糕的是,救赎会的教义传播范围始终局限在他们落脚的狭小地界,也就是酒馆的熟客,还有信徒们工作的码头上,那些有过交流的苦力。而且这些人在对待陌生的救赎会教义时的表现,略显奇怪。 是一种既没有相信又没有否认的态度,这其实源于布达佛斯的特殊情况,因为布达佛斯各种信仰繁多,但这些有着不同信仰的信徒们能够融洽相处,而没有爆发争斗的原因就在于,布达佛斯的前身是一些不愿被瓦雷利亚帝国殖民的避难者的避难之所。 这些避难者来自各个地方,自然将他们的信仰和习俗带到了这个地方,他们之间能够融洽相处的原因就是当时统治厄斯索斯大陆的瓦雷利亚帝国,在当时面对瓦雷利亚帝国巨大的压迫下,这些避难者相互包容,相互谅解,发生了一定程度上的融合,而在信仰和某些习俗无法相融的情况下,这些避难者学会了尊重对方的信仰和习俗。 最终形成了一种不去过问和质疑其他居民的信仰,在面对不同信仰有着极大的容忍度的奇怪传统。 这个传统纵然会让有着各种不同信仰的布达佛斯民众,会在救赎会信徒们讲述自己信仰时,不发表任何意见的安静倾听,但也很难让布达佛斯的居民对救赎会的教义产生认同,从而选择加入救赎会,为了虚无缥缈的所谓救赎奉献一生。 准确来说,没有一个布达佛斯的民众选择加入救赎会。 救赎会在布达佛斯几乎寸步难行的困境让包括奥托在内的十三个信徒深受打击,这让他们深刻认识到了,他们跟随哈达,誓将救赎带给世人的选择,到底是一条怎样艰难险阻的道路。 然而,这些沉重的打击并没有击垮这些信徒,在罗柏这个在世神迹的鼓励下——信徒们是这么认为的,奥托等人没有气馁的一蹶不振,反而爆发出了更为坚定的信念,多次修改行动方案之后,背负着将救赎带给世人的沉重希望,踌躇满志的开始了艰难的传教之旅。 …… 而伊格在从罗柏这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但也不能说毫无收获,从酒馆离开之后,他就让无面者经营的情报据点,向外散播一条消息。 消息的大致内容就是说,在布达佛斯有个人的殖装发生了未知变异,更多的具体信息却没有透露出来。 但就是这条无头无尾,看起来毫无价值的消息,被无面者的情报网大肆传播,半个月就传遍了厄斯索斯大陆,如果不是从厄斯索斯大陆到维斯特洛大陆,就算是顺风顺水,以厄斯索斯大陆稍显先进的船只航行速度,也需要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个消息早就传到了七大王国。 虽然就算是传到了世界的尽头,如果没有传达到那个孩子耳中,都算是在做无用功,但伊格没有任何犹豫得,在付出了一个承诺后,黑白之院动员了所有隐在暗处的信徒,帮助这条信息的传播。 而在做了这个代价巨大却聊胜于无的举动之后,伊格再次去了那处牢笼,看望了一下大叔,但让他心寒的同时,感到心情浮躁的是,他在牢笼处待了整整一天。 但大叔一直处在失去理智的状态,疯狂至极的吼叫响彻在牢笼,就连通往牢笼的通道——从地面向下延伸上百米的通道,它的入口都隐约回响着那道疯狂的吼声。 某种意义上来讲,并没有如愿与大叔相见的伊格,却感到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大叔的状态越来越严重,说不定某天就会完全失控,到那时,他不仅会失去一个亲人,布达佛斯还会迎来巨大的灾难。 大叔的情况,迫切程度几乎达到了顶点,伊格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眼睁睁看着大叔的情况愈发恶化,而束手无策的什么都做不了。 他能做的几乎都做了,但对于大叔的情况没有丝毫作用,就连稍微缓解大叔的痛苦都无法做到,伊格为此饱受心灵上的煎熬。 这加剧了他随后举行的传承仪式中所承受的痛苦,让他的传承仪式进行得不太顺利,再加上他没有丝毫缓冲的接二连三的进行着传承仪式。 一场场传承仪式累加的痛苦几乎将他压垮,在半个月后,他终于承受不住似乎无数悲惨经历全部加于一身得痛苦,暂时停止了传承仪式的进行。 在进行传承仪式的密室中,愣愣出神了许久,伊格才神情恍惚的从面具主人的惨痛人生中走出,但他眉宇间挤压了太多阴郁,绿色的眼睛中也时而闪过无法消去的痛苦。 和半个月之前的他相比,现在的他身形不仅显得更加瘦削,精神憔悴,给人的感觉还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或是已对世间毫无留恋,只想一心寻死之人。 他稍稍强行振作了一下精神,在苍老牧师的注视和隐约的叹息下,离开了进行传承仪式的密室,找到了负责情报网的侍僧。 他每天在进行传承仪式之后,都会寻找侍僧了解相关情报,每一次他都抱着侥幸的心理,万一有了那个孩子的位置消息了呢?或是那个罗柏提供的建议立功了,那个孩子真的来到了布达佛斯呢? 然而,每一天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半个月来的失望却丝毫没有打击到他的积极性,毕竟这已经是他能为大叔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今天一如半个月来的失望,侍僧对他沉默着摇头,纵使已经有些习惯了的伊格还是感到一阵难受。 他的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就连呼吸似乎都有些不畅,他没有像之前半个月那样,在没有得到有用情报之后,就直接返回进行传承仪式的密室,将自己沉浸在传承仪式中,以此暂时忘却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但传承仪式中的痛苦并不比他此时的痛苦稍微弱上多少,勉强只能算是饮鸩止渴。 他走出黑白之院,来到附近的码头,乘船来到了布达佛斯的贫民窟,在去往牢笼的街道上,一些连衣衫褴褛都算不上,可以说是光着屁股蛋的孩童们,拖着瘦骨嶙峋的小小身体,蜡黄凹陷的脸颊上挂着天真的笑容,没有忧虑的嬉闹着。 见到显得阴沉沉的伊格也没有露出害怕的情绪,而是对着伊格露出无邪的笑脸,然后看着阴沉的伊格驻足呆呆的看着他们,这些孩童就向伊格做了个鬼脸之后,一哄而散。 这让伊格有些呆滞的脸庞稍微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意,然后心情稍有好转的继续向着牢笼走去。 他从屋顶进入屋内之后,娴熟而略显麻木的进行了繁琐的操作,通往牢笼的通道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当通道打开的一瞬间,一道仿佛从无底深渊传来的隐约咆哮,让伊格脸色大变,奔跑着沿着通道向着地下百米深的牢笼跑去。 跑到一半的时候,伊格尽管心情沉重,却也注意到通道内的紫色光芒要比此前他来的任何一次都要浓烈的多,临近牢笼,那光芒旺盛到甚至让伊格有点无法看清周围。 当他在强烈的紫光和疯狂咆哮声中终于来到牢笼之前时,他的视野已经被紫色光芒全部占据,根本无法看清任何东西。 他只感觉到一道凝成实质的目光在他出现的时候,扫了他一眼,然后那疯狂的咆哮声突兀停止,眼前的紫色光芒也渐渐暗淡。 伊格的眼睛还在适应着突然变暗的环境,看向牢笼中的大叔隐约有着模糊重影的时候,一道令人心酸的叹息声从牢笼传来。 “唉~~,你终究还是没有听从我的吩咐,离开布达佛斯。” 伊格的眼睛虽然还看不清牢笼中的大叔,但他仍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的说道:“大叔,我快要找到那个孩子了,所以我会治好你的,根本不需要离开布达佛斯。” 那道沙哑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道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像是解脱,又像是道歉的话语。 “伊格啊,抱歉啊,我……我恐怕撑不到你治好我的那个时候了……快走……快……走!” 在说出话语的最后几个字时,沙哑的声音变得粗犷,最后一个走字几乎是在咆哮。 随着沙哑声音的最后一个走字落下,刚刚适应了眼前环境的伊格就看到一阵强烈的紫光从牢笼中的大叔身上迸发,在那之后,伴随着钢铁断裂和岩石粉碎的声音,一声没有丝毫理智,疯狂的的巨大咆哮响彻在牢笼之中,也响彻在伊格千疮百孔的内心中。 “不——!” 伊格猛地伸出右手,似乎想要抓住身前的某个东西,却只不过是徒劳之举,他胸中的堵塞感达到极致,眼角不受控制的涌出汹涌的泪水。 第102章 破碎的牢笼 时空仿佛凝固在了这一瞬间。 伊格眼角的泪水垂在下巴,将落未落之时,他徒劳伸出想要抓住什么的手,微微颤动时。 刺目的紫光逐渐收敛,形成一道道暗淡的紫色纹路,相互纠缠盘节,勾勒出一道紫色的巨大身影。 身影的头部,两颗散发着浓烈紫光的双目定格在眼前唯一的活物身上,紫色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无穷的暴虐在每一丝紫光中缓缓流转。 绿色眼睛中蕴着水光,在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双目注视下,微微泛出有些妖异的光泽。 牢笼在建立之处便没有设立光源,这是因为那时被身上的紫色纹路侵蚀严重的某人,身上的每一道纹路便是一处光源。 身上所有纹路散发的光芒,即使被粗大铁链绑缚遮挡了许多,也足以照亮整个牢笼。 但当某人完全失控,变身巨人的时候,那些散发出强烈紫色光芒的纹路反而暗淡下来,虽然仍有微微的光芒,但已不足以照亮牢笼。 因此,此时的牢笼中,伊格能够看到的就是那些暗淡紫光纹路勾勒出的巨大人形,以及人形头部正在注视着自己的紫光双目。 一股疯狂的,来自生物本能的恐惧从伊格的全身各处迸发,嚎叫着向着大脑传递离开这里的请求。 但伊格一动不动僵立在原地,就那么静静的和那双紫光双目对视。 看着那双紫光双目,伊格顿时明白了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大叔这一次的变身没有经由任何刺激,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意味着大叔已经完全失控,于他面前的只是借由大叔躯壳诞生的怪物。 只是伊格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尽管大叔在此之前,为了规劝伊格离开布达佛斯,而不知多少次说出自己的预感。 大叔的预感成真,他真的完全失控,眼前的这个巨大怪物再也不是伊格熟知仰慕的大叔。 伊格失去了他在世间最后一个称得上亲人的人。 他的脑海无法控制的浮现出当年的一幕幕,那是在他从森林回来时,在村庄见到的惨烈场景。 在他父母去世之后,那些帮助救济,将温暖带给他的村民就是他新的家人,让他不至于在某个寒冷的夜晚,孤独的死在某个地方。 但那些家人倒在血泊中,平时的笑脸只残存着临死前的绝望和痛苦,那一幕,伊格一生都无法忘怀。 而眼前的一幕和当年村庄的一幕何其相似,甚至带给伊格的痛苦还要更甚几分。 明明……明明都有希望了,为什么?为什么? 伊格内心的哀痛和悲戚,并没有影响到那庞大的身影在狭小的牢笼中挣扎出一个可以容身的举动。 在一阵阵剧烈的振动,和碎石乱飞的响声中,巨人挣扎着将牢牢束缚着身体的狭小牢笼撑开。 无数碎石打在伊格的身上,裸露在外的脸庞很快被飞溅的碎石,打得鲜血淋漓,但伊格没有感到痛苦,他只是手脚冰凉的注视着这一幕。 多次毫无缓冲进行的传承仪式累加带来的痛苦,终于被大叔彻底失控也就是死亡的事实所引爆,汹涌的淹没了伊格。 让他在这时,呆愣愣的看着巨人的举动,陷入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几乎忘了自身所处的境地,以及大叔完全失控变成怪物会造成的后果。 那意味着布达佛斯即将迎来一场浩劫,说是灭顶之灾也没有丝毫过分。 那些镌刻着魔法符文的岩石,在巨人的挣扎中,像是易碎的豆腐一般,没有起到丝毫的阻碍作用,但终究是稍微束缚了一下巨人的动作。 这似乎让巨人的暴虐更盛几分,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叫。 “吼~” 这道吼声稍稍惊醒了被痛苦和绝望淹没的伊格,已被鲜血侵染的脸庞抖动着,那双有些呆滞的绿色眼睛微微转动,有些涣散的目光稍稍凝聚。 他的脑海闪现过在来时的路上,遇到的那些嬉闹的孩童。 那些天真无邪的笑脸让他恢复了一丝理智,但在下一秒他就似乎看到了那些笑脸变成痛苦和绝望,那些本就可怜的孩子躺倒在血泊中,一如当年村庄的惨剧。 他浑身打了个激灵,碎石仍旧不断打在他的身上,他也感受到了身体上各处连绵不绝的疼痛,他看着正不断挣扎的巨人,露出一抹悲哀的笑容,转身踉跄着向着地面跑去。 既然事情已无法挽回,至少……至少阻止大叔变成的怪物,造成过多无谓的罪孽。 伊格这么想着,感受着通道地面不断的振动,慢慢的恢复了所有理智。 …… 低矮的房屋没有任何规律得错落在每一处,房屋之间有的仅余半步的狭小路口,脏乱差是这里最为贴切的形容,死寂沉沉是这处贫民窟另一种意义上的贴切描述。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尽管艰苦,但仍是坚强的活着,无论那算不算是麻木,可总归没有放弃生存下去的希望。 今天,贫民窟一如既往的脏乱差,狭隘的街道上依旧遍布着各种排泄物,刺鼻的气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视若无睹的居民们进行着为了填饱肚子而努力的各种行为。 间或一些没有忧虑的孩童在小巷中来回嬉闹着,突然一阵微微的振动从地面传来。 但因为这股振动实在微小,居民们毫无所觉的依旧进行着自己的生活。 然而振动在逐渐加强,一些感觉敏锐的小动物已经可以明显感觉到大事不妙,而疯狂在向着各处逃窜,无论是成群涌上街面的老鼠,还是在不断叫唤的猫狗都在远离着某个地方,那个地方位于贫民窟的最角落的一角。 感觉不够敏锐,还没有感受到振动的贫民窟居民也被那些表现的有些疯狂的小动物提醒,而稍微意识到了有些不太对劲,有人陷入了惊慌,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毫不在意,反正最坏不过是烂命一条。 在小巷中嬉闹的孩童们,停下了跑动的脚步,脸上的笑容和口中的叫喊也戛然而止,他们脸色有些苍白的躲避着脚下乱窜的老鼠,有些孩子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看着密密麻麻的爬过脚面的老鼠,哇哇大哭起来。 振动越来越明显,已经强烈到贫民窟的居民们也能够感受到,他们顿时惊慌起来,或是找了个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或是向着某个方向狂奔,但最多的还是回到家中,将房门牢牢关上。 贫民窟的居民们的举动虽然各有所异,但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然而,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没有人能够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此刻应该做些什么。 所以他们都找了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 因为地理问题,布达佛斯的居民几百年都不会遇到一次地震,对于地面发生振动的情况显得陌生至极,茫然无措之下,没有正确避难知识的贫民窟居民们所做出的将自己藏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的举动,也无可厚非。 虽然这股振动并不是地震带来的,但如果贫民窟的居民曾经遭遇过地震,知道地面振动会引发什么样得后果,也许他们就不会将自己藏在建筑内,而是尽量向着空旷的地方跑去,也就是会远离贫民窟,远离即将发生得灾难,可能就会在随后而来的灾难中存活。 但凡人没有如果,即使是全盛时期的拉赫洛想要定格某个如果的可能,也需要付出巨大的几乎无法承担的惨痛代价。 于是,这些贫民窟的居民,他们的结局似乎已经可以预料。 …… 那扇一直紧紧锁住的低矮大门,被人暴力的从内部打开,满是锈迹的铁锁和沉重的门扉砸在地面,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似乎在迎合这声巨响,地面的振动愈发剧烈,从屋内走出的伊格,脚下都有些不稳。 他抹了一把满是鲜血的脸庞,没有理会视野中,因为沾在睫毛上的鲜血而略有嫣红的景象,从大叔变身的怪物破坏身边的岩石的速度来看,伊格在内心中计算出巨人从地面爬出的大概时间。 不到半个小时,即使那些岩石都被镌刻了魔法符文,坚固程度达到了一种可怕得地步,但仍然无法拦住巨人,只能稍稍阻碍,延缓一下巨人出现在地面的时间,让灾难降临的时间稍微晚上那么一点。 这段时间还是巨人的前身,某人在建造牢笼时考虑到这种情况而做出的应对,在巨人挣破一层层岩石到达地面的这段时间,足够伊格远离这个地方,这是某人的初衷,也是他为伊格在他突然失控变身巨人情况下而争取的逃生时间。 可是伊格并没有利用这段时间远离贫民窟,继而在巨人肆虐之前离开布达佛斯,而是想要疏散贫民窟的居民。 但脑海中浮现出的半个小时时间,让伊格有些绝望,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一个人能做些什么呢? 就算是那些居民对他言听计从,完全不追问原因的相信他的话,尽量远离贫民窟,半个小时他又能疏散多少人呢? 疏散的人又能跑多远呢? 如果不能将巨人阻止在贫民窟,那整个布达佛斯都将化为人间炼狱。 伊格紧紧咬住了牙齿,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从嘴角缓缓渗出丝丝血迹,虽然他的脸上本就全是鲜血,难以分清就是了。 他的神色逐渐坚定起来,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整个布达佛斯都变成像是当年村庄那样惨烈的一幕,会有多少人失去自己的生命,会有多少像他一样的人即使幸存下来,也始终活在痛苦之中。 更何况,即将做出这些的人还是借助大叔的身体,变成的怪物。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伊格一时根本无法想到阻止巨人的方法,就算是他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不顾传承仪式带来的副作用,而不断连续进行传承仪式,终于补充完毕,甚至增添了不少的面具,带给他的力量虽然超出常人,但面对巨人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即使他拼了命的消耗面具,用生命阻拦巨人,也只能拖延有限的一段时间,根本无法阻止巨人,在他面具彻底耗尽时,就是炼狱降临时。 一时间没有对策的伊格,没有停下脚步,动作迅速的向着有人声传来的地方跑去,一边奔跑一边大喊。 “大家快跑啊,有怪物出来了!再不跑就会死啊,快跑啊!” 让伊格非常意外的是,他本来以为没有多少人会相信他的话,而选择离开自己藏身的地方。 但他终究没有意识到人类这种生物,在盲目从众上,有着独到的天赋。 主要是他一脸鲜血,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看着就很吓人,这为他的说辞提供了一定的有力支持,再加上地面逐渐加剧的振动,不明所以的贫民窟居民在听到伊格声嘶力竭的呼喊,看到伊格的凄惨模样,虽然也有将自己藏的更严实的居民,但更多的却是下意识的相信了伊格的话。 一脸惊慌的跟在伊格身后奔跑,一边向着贫民窟外跑去,还一边发出很是凄厉的大喊,跟在伊格身后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的声势一时间甚至超出了附近地面的振动。 也引得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等到跑到贫民窟之外,一些巡逻的卫兵注意到了这群乌泱泱的贫民,有些谨慎的上前询问情况。 居民们七嘴八舌,添油加醋的将莫须有的各种恐怖传说都强加在地面振动的原因上,本就对地面振动感到不安的卫兵们将信将疑的确认了几遍之后,就心情忐忑的返回总部报告去了。 而伊格在贫民窟的大部分居民们汇成一股人潮,向着贫民窟之外跑去的时候,就抽身而退,至于那些将自己藏的更严实的居民,伊格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慢慢劝告他们了。 当他踩着振动不已的地面,再次返回到那间地面下有着牢笼的房子之前时,时间不过刚刚过去了十几分钟。 但令伊格头皮发麻的是,在一声仿佛近在咫尺的咆哮声中,他眼前的低矮房屋突然在一阵剧烈的振动中垮塌,但在垮塌的一瞬间,被一股来自地面的巨力顶开,砖瓦木头霎时碎裂,向着四周飞去。 就在砖瓦木头乱飞,烟尘弥漫,地面振动的场景中。 一只密布着狰狞紫色纹路的巨手,骤然从地底向着天空伸出。 第103章 从来就没有什么对错 那只从地底向着天空伸出的巨手,在微微停顿了一瞬间之后,猛然下落,重重拍击在地面之上,巨大的力量压迫着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啸鸣。 地面在拍击中发出强烈的振动,一圈肉眼可见的,由扬飞的尘土和扭动的空气组成的波纹,成圆形向着四周扩散。 伊格在这股振动的波动中,站立不稳,被气浪打在身上,强烈的冲击让他被腾空击飞,重重的砸进了低矮房屋之中。 在这只巨手拍在地面之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另一只巨手也从地面伸出,同样重重的拍击在地面之上。 又一阵尖锐的啸鸣和强烈的冲击波发出,但由于两者相距的时间过短,前后出现的时间相差不到一秒,两者造成的动静几乎同时发生,在远处听到啸鸣和感受到地面振动的人,根本不清楚那刺耳的啸鸣和地面的振动,其实一共发生了两次。 牢笼之上的房屋早已损毁殆尽,它的残骸有些还在到处飞舞,破坏着附近因为振动和冲击波已经倒塌的低矮房屋。 伊格在近距离,甚至可以说是贴脸被第一道冲击波砸进房屋之后,那房屋就在第二道冲击波中倒塌,将伊格掩埋了起来。 但好在贫民窟的房屋不仅低矮,而且在用料上也是能省则省,所以塌陷下来的屋顶并没有对伊格造成多少二次伤害。 可是,两道连续的冲击波近距离的打击在伊格身上,也已经让他趴在废墟中,口中狂吐鲜血。 他的脸上哀伤始终存在,却在口角不断渗出鲜血中,浮现出了一丝无法置信。 他绿色眼睛中的瞳孔几乎缩到极致,像是一根细细的针尖,不顾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痛,他盯着那两只按在地面缓缓用力的巨手,有点无法相信的喃喃道:“怎么……怎么会变得那么强?” 伊格曾在大叔第二次变身巨人的时候,和巨人有过交手,或者说用生命吸引着巨人的注意力,虽然那时的巨人在伊格不断逃窜中表现出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伊格用了几百条生命才坚持到大叔恢复理智,但此时的巨人似乎要比那时还要强上不少。 至少那时的巨人无法仅凭攻击的余波就让伊格差点丢掉一条命,而且眼下巨人的举动还远远算不上攻击。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无论伊格有着多少条生命,都坚持不到大叔恢复理智的时候了。 因为大叔的意识已经彻底消失,已经消失死亡的意识如何能够恢复理智呢? 深刻明白这一点的伊格,不禁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绝望之下,他回想起大叔在清醒时,许多次,不厌其烦的,用各种语气劝他或者逼他离开布达佛斯的话语。 原来……大叔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吗? 伊格强撑着从地面爬起,绿色的眼睛倒映着已经将自己的上半身撑出地面的巨人。 那巨人一头长长的深褐色头发,头发的长度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就算是巨人已经出现在地面的上半身都无法看到头发的尽头,凌乱的长发下是一张密布着紫色纹路的脸庞,两颗散发着浓烈紫光的眼睛尤为骇人。 但是……如果我此刻转身离开,那么连一丁点缓冲时间都没有,直面巨人的布达佛斯人,失去生命的人数会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虽然我也只能做到稍稍延缓巨人的脚步,只能希望那些注意到巨人恐怖的人,能在我拖住巨人的时间里,聪明的坐船离开布达佛斯。 伊格如此想着,再次坚定着自己的信念,因为他真的差一点就忍不住想要逃跑了。 可是,他无法容忍自己眼睁睁看着在大叔躯壳上诞生的怪物,毁灭布达佛斯,哪怕代价是死亡。 至少也要在他死后,在他看不到的时候,这个借由大叔躯壳诞生的怪物才能离开这片贫民窟。 伊格坚定着自己的内心,他其实知道自己即将进行的举动,虽然算不上完全的徒劳无功,好歹可以让许多人暂时活下去,但终究无法阻止巨人。 最后的结果大概就是,他耗尽最后一张面具,然后死在巨人手中,巨人开始毁灭布达佛斯。 然而,这是伊格以自身生命为代价,为大叔送行的一种赎罪举动。 无论是此后这个借由大叔躯壳诞生的怪物会造成的所有罪孽,还是大叔生前的所有痛苦,都由我来背负! 伊格的脸庞出现道道裂纹,随后化为细碎的死皮,从他脸庞脱落,当死皮完全落在地面上时,伊格的口角不再渗出鲜血,甚至他满是血迹的破烂衣服也焕然一新。 他从身上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这把匕首本是用在那些死亡临身,也不会说出某些秘密的人身上,也就是用来拷问秘密的工具。 这把匕首具备匕首本来的一切功能,但其上附加的魔法符文,会让每一个受到匕首伤害的人感受到达到人体可以承受极限的疼痛。 这种理论上达到极限的疼痛,会让所有感受过的人,永远不想感受第二次,也让正在感受的人,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秘密全部吐出,只为了让那种痛苦远离。 伊格在逼问涉及村庄惨剧背后真相的人时,非常好用,从来没有人可以扛得住这种疼痛。 而在大叔第二次变身巨人的时候,伊格验证了这把匕首虽然无法对巨人带来一丁点的实质性伤害,但砍在巨人的身上,似乎也会对巨人带来巨大的疼痛,继而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伊格的身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伊格就是用这把匕首在大叔第二次变身巨人的时候,牢牢吸引住了暴怒的巨人的注意力。 伊格不知道的是,那把匕首其实并不能给巨人带来疼痛感,这把匕首上的魔法符文究其本质,作用的原理是针对人体的,对巨人无效。 之所以能够吸引住巨人的注意力,是因为那把匕首可以切切实实的对巨人造成伤害,虽然伤害几乎可以忽略。 匕首大概在几千年前由那时的无面者请求当时的锻造大师制作的,上面铭刻的符文也是那时的上古符文,也就是说适用于一号信息活跃状态下的符文,其本身便包含着活跃状态的一号信息。 虽然久经岁月,上面附着的活跃状态的一号信息有所流失,但仍有残留。 而某人的殖装在从北境回到布达佛斯的过程中,没有像是奈德那样发生超极速熵增,是因为某人掌握着一些魔法,魔法的本质就是一号信息的运用,这导致了殖装发生了未知变异,是造成某人逐渐失去理智的最直接原因。 但那把匕首上的活跃状态中的一号信息可以破坏这种变异,当未知变异完全被破坏之后,超极速熵增就会发生,巨人就会在超极速熵增中烟消云散。 这才是巨人会被伊格吸引住注意力的真正原因,虽然想要用那把匕首完全破坏掉能够让巨人的超极速熵增状态保持凝滞的变异,需要巨人不做反抗的任由伊格砍上几年,但终究是对巨人造成了确实的伤害。 事实上,巨人王国的巨人都在一定程度上发生了未知变异,这种变异让他们就算远离安常,也可以保持超极速熵增状态的凝滞,使他们可以安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要知道在维斯特洛大陆上,符合火种程序判定的可以植入殖装的适配体可不仅仅只有八个而已,只不过只有八个发生了未知变异,也只有八个存活了下来。 所谓“巨人计划”需要得就是可以不依靠安常而自主停滞超极速熵增的变异殖装,探究解析殖装变异的原因,然后适用到喏尕文明上,这其实是一种无奈之举。 因为安常可以使火种程序停滞超极速熵增的原因无法探究,甚至都无法观测,只能从火种程序停滞了超极速熵增的事实上,反推出原因在安常身上。 每一个远离安常而还能停滞超极速熵增的殖装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不同变异,综合解析这些变异的本质,火种程序就能将这些变异运用到喏尕文明的技术上,解决无法从外界获取能源的问题,继而复苏喏尕文明。 但这需要庞大的样本,仅仅不到两位数的变异殖装,显然无法让火种程序完全解析出适用于喏尕文明的技术。这也是火种程序此前日常催促安常的原因。 不过维斯特洛大陆上的八个发生未知变异的殖装,解析了其中原因之后,安常倒是将塔塔娜等人的殖装进行了一定的调整,确保了塔塔娜和罗柏就算远离了他,也不会发生像是奈德那样的惨剧。 不然的话,安常又怎么可能放任塔塔娜等人离开里斯,离开他的身边。 …… 巨人的身躯在伊格坚定内心的时候,已经完全从地底出现在了地面上,这时才能看到巨人的全貌。 某人的意识消失之后,完全失控下变身而成的巨人,其身躯之上密布着紫色纹路,和其他巨人不同的是,这些紫色纹路几乎将躯体表面完全占据,两颗眼睛也是完全被紫色光芒充斥,看不出其本来的模样。 一头长发拖到膝盖的位置,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拖到膝盖的长发上也隐约闪烁着淡淡的紫色光芒。 而且巨人的身高有三十来米,是已知巨人中最高的一个。 长发巨人甫一出现在地面,及膝的长发便猛然犹如活物一般,扭动着漂浮在了巨人身后,在巨人的身后形成一道漆黑中泛着紫色光芒的恐怖发幕。 同时从长发巨人的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这声咆哮听着声音似乎不大,却几乎传遍了整个布达佛斯,向那些不明所以得布达佛斯人宣告着灾难的降临。 在咆哮声中,伊格正要向着那庞然的巨人冲去,却在不远处听到了一声在咆哮声中显得很是微弱的哭声。 他转头看去,就脸色难看的发现,在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个趴在地上的孩童正仰头呆呆看着长发巨人,嚎啕大哭着。 伊格立刻改变想法,转而向着孩童跑去,他在废墟中灵活的跑向孩童,在接近的过程中注意到孩童身下的一片血迹,那血迹来自孩童被碎木刺穿的右腿。 长发巨人停下了咆哮,那双充盈着紫光的眼睛似乎有着穿透障碍阻隔,直接看到活物的能力,它直接朝着身前——其实也有二三十米远的一处低矮房屋拍去。 但因为贫民窟的房屋普遍只有三四米高,甚至还不到长发巨人的膝盖高度,它想要拍到房屋,就只能微微屈身,在压垮身边的几间房屋之后,它如愿将那间低矮房屋拍成一片废墟,烟尘弥漫的废墟中,有着一片并不明显,而且被尘土染成灰色的血迹。 起身站起的同时,紫光充盈的双目四处扫视,这一次它不再屈身拍击,而是像是人类踩死虫子一般,对着身周有活物迹象的房屋用脚狠狠踩下,在发出声声轰鸣,和地面振动中,它身边的房屋几乎全然变成了废墟。 区别只在于废墟中有没有一滩被染成灰色的不明液体罢了。 在长发巨人破坏着那些藏着活物的房屋时,伊格来到孩童身边,看了一眼孩童血流不止的右腿,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地面振动中,伊格一边安抚孩童,一边紧急处理孩童的伤势,但正当他用身上常备的绷带包扎孩童的右腿时,他感到震动越来越近,在孩童几近失声得惊呼中,伊格根本来不及多想,一把抱住孩童向着一边翻滚而去。 一只密布着紫色纹路的巨脚狠狠踩踏在伊格此前的位置,翻滚中的伊格甚至看到那只巨脚踩在地面,那地面在一阵抖动中向下凹陷崩裂的画面。 还在翻滚中的伊格浑身冒出冷汗,内心稍有庆幸,但还不等他微松一口气,仍在翻滚过程中的时候,他的眼前一黑,巨人的另一只脚将他和他怀中的孩童狠狠压进地面。 从远处看去,就是长发巨人一脚踩向正在给孩童包扎右腿伤口的伊格,而伊格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抱着孩子在巨脚临身时,向着一旁翻滚而去。 但巨人的另一只脚却动作迅速到令人绝望的撕裂空气,向着翻滚中的伊格踩去,伊格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踩在脚下,然后一滩血迹从那巨人脚下微凹崩裂的地面渗出。 长发巨人没有丝毫停顿的向着有着大量活物聚集的地方走去,每一步都发出巨大的响声,地面也随之微微振动。 而挪开的脚下,是两滩几乎融为一体的,依稀能够看到碎裂的骨渣,被鲜血沁润的肉酱。 奇异的是,那滩肉酱的头部位置突然脱落出一层死皮,然后那滩肉酱扭曲着变成了完好无损的伊格,就连身上的衣服都焕然一新。 只不过他愣愣的看着身前的肉酱,听着不断远离的巨大脚步振动声,猛然抱住脑袋,发出了凄厉的哀鸣。 第104章 浓缩的人生 “那……那是什么?” 贫民窟之外,在地面的振动减轻之后,许多民众都来到街道上,然后他们惊恐的看到了那个庞然大物。 一头散乱漂浮在巨大头颅之后的深褐色长发,泛着淡淡的紫色光芒,低矮的建筑根本无法阻拦人们看向长发巨人的目光。 长发巨人破坏着附近的房屋,掀起的烟尘弥漫中,将长发巨人的身影稍稍遮住,因为从地底脱困,不再冲击地面,所以地面的振动停止了那么一会儿。 但在长发巨人开始破坏房屋,准确的说是消灭活物的过程中,地面的振动再次袭来,虽然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剧烈,但看到巨人的人们已经知道地面的振动从何而来。 “巨人!那是巨人!”一个不远万里从维斯特洛大陆跑来布达佛斯避难的安达尔人,一脸惊恐和不敢置信的大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布达佛斯也有巨人?”这个安达尔人有些崩溃,他亲身经历过巨人的恐怖之处,所以才会惶恐之下收拾家当来布达佛斯避难,但不远处的巨人告诉了他什么是世事无常。 在长发巨人一举一动中,垮塌的房屋,纷飞的碎屑,还有掀起的尘土,不计其数,间伴着地面的振动,让人们呆愣愣的无法挪开目光,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却了自身的处境。 直到那长发巨人将充盈着紫色光芒的目光投向这里,直到那长发巨人将象征着毁灭和死亡的脚步迈向这里,人们才像是从幻梦之中突然惊醒,恍惚中发出惊恐的叫喊,没有任何目的地犹如无头苍蝇般的到处乱窜起来,但总得来说都在拼命的远离着那个长发巨人。 “咕咚~”卫兵队长目光颤栗的盯着远处大肆破坏的长发巨人,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身边的一个卫兵喃喃的问道: “队长,我……我们……我们要去攻击那个怪物吗?” 尖叫四散的民众从他们身边经过,恐慌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蔓延着,卫兵队长艰难的说道:“怎么可能?我们只是来确认情况的,现在情况已经确认完毕,可以撤退了。” 说完,卫兵队长转头就跑,早就躁动不安的卫兵们看到队长毫不犹豫的离开,也紧跟着四散离去,只有那个询问队长的卫兵,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迈开脚步向着这里走来的巨人,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逃窜的民众。 他咬牙之下,同样转身离去,只不过他离去的方向是城卫总部,他要将那个长发巨人的情况报告上去。 …… 伊格的哀鸣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长发巨人似乎注意到自己身后竟然还有一个活物,于是转身再次踩了一脚,才又向着活物聚集的地方走去。 与此前相同,伊格再次恢复成毫发无损的状态,只不过他所在的位置,因为遭受巨人两次的踩踏,已经成了一个下陷有一米深的坑洼。 而这次,伊格甚至已经无法从原来的位置看到那滩肉酱了,因为已经被巨力完全压进了泥土之中,他的眼角在不断的向下流淌着泪水,像是损坏了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无法止住。 视野因为泪水而有些模糊,他全身每一处的肌肉都在紧张的抽搐着,继而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他这一次沉默着擦了擦泪水,发现止不住后,就放任自流,然后运用着那些面具加持在身上的力量,还有几年来锻炼出的技巧,他完成了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动作。 在坑洼中,泪流不止的青年微微屈身下蹲,看不出他从哪里发力,就像是凭空生出一股向上的力量一般,整个人违反常理的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的从坑洼中骤然跃到半空,高度至少达到了六米以上,然后看上去轻飘飘的,实际上一闪而逝的出现在了烟尘弥漫的废墟中。 然后青年在烟尘中,以一种肉眼看去像是闪烁的方式,速度极快的向着长发巨人而去。 闪烁中,几乎被泪水完全打湿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使用这种来自面具加持的力量,不是没有代价的。 它的原理其实就是疯狂压榨肉体的潜能,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换来短时间的极强爆发,只不过对于千面之神传承者而言,承担代价的是戴在脸上的面具罢了。 也只有千面之神传承者才能够在面具的力量加持下,使用这种力量,究其本质,是因为面具本身其实就包含了一个人的所有,传承者将许许多多的面具用传承仪式戴在脸上,就相当于将一个人的生命加持在自身上,但这种加持并不恒定,想要用出超出常理的力量,就需要以面具的破碎为代价。 通常来说,在传承者脸上戴上了一百张面具以上时,传承者便可以消耗面具,换来短时间的强大力量,但在戴在脸上的面具低于某个数量时,传承者便无法再使用这种力量。 最低限度的面具数量因人而异,但一张面具可供传承者使用出强大力量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传承者脸上的面具就会有一张自然碎裂,但在脸上的面具数量不低于最低限度时,传承者就可以继续以消耗面具为代价而继续使用超出常理的强大力量。 一张面具便是某个人的一生,一个人的一生浓缩到短短的半个小时中,才有了此时伊格表现出的力量,既绚烂又可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即使伊格所表现出的速度在常人眼中,已经无法捕捉到移动的身影,但令人绝望的是,长发巨人看似慢悠悠的移动,每一步向前踏出的距离实际上都超过了十几米。 长发巨人在短短的几秒中,就向前走出了十几步,距离那个被踩踏出的坑洼,也就是伊格和长发巨人的距离,已经超出了上百米,纵然以伊格此时的移动速度,想要追上长发巨人,跳起来用匕首在巨人膝盖上来上那么一下,在长发巨人脚步不停的情况下,也需要几秒的时间。 在这几秒的时间中,长发巨人在地面振动和尘土飞扬中,再次破坏了超过几十栋房屋,房屋内藏着居民的数量无法计算,更重要的是,长发巨人快要走出相较而言居民数量略显空旷的贫民窟了。 而一道闪烁在烟尘弥漫的废墟中,追赶着巨人脚步的青年终于来到长发巨人的身后。 在巨人猛然转过的头颅,那双充盈着紫色光芒的巨目注视下,伊格出现在长发巨人的脚后跟的位置,狠狠的将匕首砍向密布着紫色纹路的皮肤上。 伊格的动作看上去既迅速又充满力量,但实际上,虽然速度确实很快,但却没有多少力量,因为伊格知道,长发巨人的皮肤,以这把匕首的锋锐度根本无法破开,就伊格所知道的,他拥有过的几把号称就连瓦雷利亚钢都可以轻松切开的秘传匕首,都在与大叔第二次变身的巨人战斗中,损毁殆尽。 原因就是因为他试图用秘传匕首给巨人造成伤害,但令人遗憾的是,巨人的皮肤丝毫无损,反倒是秘传匕首卷刃断裂,要不是发现拷问用的匕首可以给长发巨人造成一定痛苦,长发巨人可能在那时就会完全失控。 所以,匕首迅速的在巨人脚后跟的皮肤上,轻轻划了一下,就真的只是一触及分的轻轻碰了一下,密布紫色纹路的皮肤丝毫无损,而完成这个动作的伊格却转身向着反方向闪烁而去,看速度竟还要比来时更快几分。 看上去明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长发巨人,庞大的身体微微一僵,那双低头注视着伊格举动的紫色眼睛,似乎微微浮现出含义不明的紫光变化。 一声响彻整个布达佛斯的巨大吼声,骤然从长发巨人张开的狰狞巨嘴中发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空气波动扭曲着呈圆形以巨人为中心,向着四周剧烈的传出。 正以闪烁方式快速逃离中的伊格,眼中不断流出的泪水变成猩红的颜色,口鼻和耳朵都在瞬间涌出大量鲜血,他的动作微微僵硬了一下,但细碎的死皮从脸庞脱落,伊格的动作几乎没有停顿的再次远离着长发巨人。 而还没有远离长发巨人足够远的布达佛斯民众们,在这道吼声下,像是遭受了重锤打击一般,七窍都在一瞬间涌出大量鲜血,还在逃窜的身体,因为失去意识而脚步歪斜的躺倒在地,微微抽搐着在地面积蓄出一片血泊。 吼声之后,长发巨人调转脚步,巨大的紫光双目紧紧盯着那道在烟尘中快速远离的渺小活物,巨大的双脚将地面踩陷了半米有余,长发巨人猛然向着闪烁中的伊格冲去。 空气被瞬间撕裂,发出一阵轰鸣,那庞大的巨人之躯,瞬间消失在原地,音爆声不绝于耳之时,长发巨人就已经出现在了百米外的位置,而伊格刚刚在这个位置闪烁出身影,一只仿佛天幕下压的巨脚就刺穿空气,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圆形波纹,向着伊格踩去。 当伊格意识到长发巨人的攻击时,他脸上的面具却已经在攻击还未及身时,就接连碎裂了两张,仅是巨脚穿透空气带来的强大气压就让伊格在不知不觉间死亡了两次。 但也仅仅只是意识到了而已,这一脚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人体反应的极限,伊格也是在变成肉酱的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而巨人一脚之后,并没有因为活物反应消失而停止攻击的动作,又接连刺穿空气的将脚下的地面踩踏出一个几米深的坑洼时,长发巨人才停下下踩的动作。 阵阵沉闷的音爆还有大地轰鸣的声音,在大地震动中交响呼应,烟尘喧嚣着,在阳光的照射下,庞大的巨人若隐若现,它的身周一片废墟,稍远处的是一片此前在吼声中倒在血泊中兀自抽搐,生死不知,数量不明的民众。 更远处,是疯狂逃窜的民众,无论是身份卑贱的奴隶还是往日高高在上的贵族奴隶主,都没有任何区别的尽自己最大努力的试图逃离布达佛斯。 得到一名卫兵传来的具体消息,准备携带着猎杀鲸鱼的巨弩,猎杀巨人的军队统领在这阵让他耳朵失聪,站立不稳坐倒在地的轰鸣和振动中,脸色发白的放弃了自己愚蠢的想法,转而生出了逃离的想法。 …… 当长发巨人重新转身向着活物聚集的地方迈开脚步,那几米深的坑洼中,几乎垒实的坑洼底部,某个地方浮现出一层细碎的死皮,随后那片坚硬程度超过钢铁的泥土翻滚着流淌出一片血肉纠缠的流质,然后焕然一新的伊格重新出现在了那里。 但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将所有代价都由面具承受的他,双目中仍是泪流不止,而且泪水微微泛红,似乎不只是单纯的泪水,还夹杂着血水。 他在巨脚及身前的一瞬间,只来得及将那把匕首扔出去,那是他吸引巨人注意力的保证,他从坑洼中跃出之后,就在不远处找到了被他用特殊的投掷技巧扔在废墟中的匕首,捡起之后,毫不犹豫的再次向着每一步都使地面微微震动的长发巨人冲去。 长发巨人并没有走出多远,只有百米左右,相对于巨人的体型而言,不过几步而已。 长发巨人并没有将那种在攻击伊格时,爆发出的不知超过音速多少倍的速度用在行走中,仅是单纯的行走,速度虽然很快,但对于使用了面具力量的伊格而言,还是可以轻松追上的。 虽然伊格不太清楚,为什么长发巨人不将那种速度用在行走上,但想来就和他此时使用面具的力量一样,有着某种代价。 事实上,长发巨人之所以没有将那种速度当成常规的移动速度,和伊格想的需要付出代价不同,仅仅只是因为受到身为人类的某人的影响,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奔跑起来,奔跑总是有原因的,无论是出于锻炼也好,还是其他的原因也好。 而那些毫无威胁的渺小活物根本不值得长发巨人奔跑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如果将身为人类的某人的影响因素去除,无法自主发生变异的殖装早就在超极速熵增中烟消云散了。 伊格再次闪烁到长发巨人的脚后跟处,用匕首轻轻划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跑,在逃离巨人的闪烁中,这一次伊格先将匕首用特殊的投掷技巧扔到了某处废墟中,确保不会在随后的巨人攻击中损毁,失去吸引巨人注意力的能力。 长发巨人这一次却没有立刻追上来,也没有发出吼声,那张密布着紫色纹路的巨脸也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充盈着紫色光芒的眼睛,其中的紫光变得旺盛起来。 在伊格跑出几百米远,却还没有遭遇到巨人攻击而感到奇怪时,继而转头看去,确认情况。 入目的是,驻足在那里,静静注视着他的巨人,突然在一阵烟尘弥漫,剧烈轰鸣中从原地高高跃起,那庞大的身躯似乎摆脱了地心的引力一般,在伊格流淌着血泪的目光中,撕裂着空气,在阵阵音爆声中,于阳光的照耀下,向着高空而去。 第105章 绝望早就注定 酒馆房间内,罗柏坐在窗前,左手举着学习高等瓦雷利亚语的书本,右手捏着茶杯,柔和舒适的阳光打在身上,倚在椅背上的身体略显懒散,蓝色的眼睛中也有着一股慵懒的意味。 他啜饮了一口茶水,放下手中的书本,将目光挪向窗外,街道上的来来往往的人们依旧,半个月来从这扇窗口看去的景象似乎一成未变。 罗柏有些出神的想着,克拉兹易什么时候会来找他,在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觉得,现在倒是猛然发现身边没了经常调笑他的塔塔娜,没了总是笑眯眯的哈达叔,没了沉默寡言却事事争先的罗夏,以及什么事都淡然如常的哥哥。他有点不太适应。 正出神时,一股隐约的吼声不知从哪传到他的耳中,当他凝神去听的时候,却再没有任何声响,错以为是自己错觉的罗柏重新将书拿起,把茶杯放在了身前的桌子上。 看了两眼那些略显晦涩的高等瓦雷利亚语,他将目光转向桌面上的荼杯,杯中清澈的茶水突然泛出一圈涟漪,然后没有休止的一圈圈涟漪接连出现,蓝色的眼睛中也随着茶水而出现一圈圈涟漪。 在茶水涟漪的中心突然跃出一滴茶水,罗柏将目光看向了窗外,蓝色的眼睛中涟漪消失不见,目光所及反而开始抖动起来,不知是整个世界在抖动,还仅仅只是罗柏的眼睛在抖动。 “发生什么事了?”罗柏平静的想着,等到那股震动逐渐消失,或者说震动的强度已经无法传递到相距很远的这里时,他若无其事的继续拿起书本,开始琢磨上面的每一个字眼。 他有点费解,塔塔娜是怎么在几个月的时间就把高等瓦雷利亚语全部学会的,要知道他和塔塔娜在同一时间开始学习,结果塔塔娜完成学习的时候,他罗柏还只是刚刚开了个头。 难道真的像是哈达叔说的那样,我太懒了吗?罗柏盯着书页上的文字,脑海却在想着其他事情,然后他摇了摇头,在脑海中再次否定了哈达叔的判断。 是塔塔娜有学习语言的天赋吧?应该是这样,不,就是这样。 罗柏笃定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注意到窗外的声音突然变得更为喧嚣起来,夹杂着惊慌或惊恐的尖叫,奔跑的脚步声。 虽然此前窗外的声音也很是噪杂,但那种来自生活的声音,从屋内听去,并不让罗柏感到烦躁,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安静,能够使他更容易的沉浸在学习之中,可此时窗外的声音突然变得乱糟糟的,这让他皱着眉头再次向着窗外看去。 阳光从蓝色眼睛的一角穿透向另一角,罗柏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晶莹剔透的宝石,不过这双“宝石”入目所见的景象却不怎么美好。 许多不知从哪涌出的人,突然出现在街道上,一边惊恐的叫喊着什么怪物,一边向着不远处的码头跑去,此前街道上的人们被这股仿佛在逃难的人潮冲击下,身不由己的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被带动着向早已人满为患的码头走去。 罗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再次感受到了一股震动,虽然很是微弱,但是却连绵不绝的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他看向窗外的目光,注意到几个想要逆着人潮向着酒馆来的信徒,但却被人潮冲击着,带动着,始终无法向着酒馆前进一步,反而顺着人潮逐渐远离。 “吼~”一道仿佛响在耳边的吼声,炸雷一般的从天际传来,这让喧闹的逃难人潮似乎安静了一瞬间,随后爆发出更为噪杂的恐慌声音,人潮仿佛沸腾了一般,速度更快的向着码头而去,期间不知有多少倒霉鬼倒在了踩踏中。 罗柏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转身打开房门,向着酒馆大厅走去,但打开房门之后,他发现酒馆内同样乱糟糟的,大抵都是恐慌惊疑的质问,也不知是在向谁质问。 他想了想,收回脚步,重新回到了房间中,照眼下这种情况,不等到躁动的人们平静下来,是没有办法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与其出去被那些几乎失去理智的人们感染,不如先在房间中等待一下。 至于那些信徒,只能希望他们没有出事了。 然而刚刚返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将房门关上的罗柏,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凭空浮在了半空。 一股强烈到了极点的震动猛然袭来,即使这股震动发生的地方距离酒馆还很是遥远,却已经让房间摇摇欲坠中撒下一大片尘土,房间内的物件都被震得微微飘起,在半空中凝滞了那么一瞬间,然后才在各种声音中重新落到地板上。 罗柏脚步不稳的坐倒在地,被天花板上落下的尘土淹没,一时有些灰头土脸。 在那股震动消失后,罗柏起身拍了拍身上遍布灰尘的衣服,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情绪,就是比较好奇这股震动从何而来,震动发生的地方会是怎么样可怕的场景,怕不是房屋都直接掀飞。 …… 无论是已经成为了废墟的房屋,还是勉强保持着完整状态的房屋,都在伊格震惊的目光中飘在了半空,他本人也同样漂浮在半空。 在长发巨人高高跃起,然后猛然重重砸进地面时,从那被长发巨人砸出的巨坑为中心,地面扭动着,像是水面被投进石子一般,翻滚着咆哮着,向着四周扩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地面上所有依附的东西都被这股绝强的冲击波掀起,暂时浮在了半空中,这其中当然包括相较而言体重不过百来斤的伊格,甚至伊格在冲击及身时,浮在半空的身体从腰部位置以一种恐怖的姿态反向对折在了一起,细碎的死皮在空中飘洒了两次,意味着伊格再次不知不觉中死亡了两次。 还不等他浮在半空没有丝毫受力点的身体重新落在地面,一道遮蔽了所有视线,连带着世界都仿佛昏暗下来,泛着紫光的巨大身体就出现在了伊格面前。 强烈的风压在将伊格浮在半空的身体向后吹拂的同时,他的眼球和体内脆弱的内脏就爆裂开来,被头骨保护但依旧脆弱无比的脑浆甚至还要比内脏更先一步的化为一滩粘稠液体从头部的各个窍孔中流出。 但巨人的攻击却刚刚开始,各种意义上将空气挤压的犹如钢铁般坚硬的风压,不过是巨人攻击的前奏,在那已经让伊格再次失去一张面具的风压之后,是巨人的巨手。 密布着紫色纹路的巨手,狠狠的将伊格攥在手中,虽然在攥紧之前,巨手攥紧的动作,挤压的空气就让身处其中的伊格像是泥捏的人偶一般,爆出血雾的同时,全身各处都塌陷下来,随后巨手的攥紧更是让脆弱的肉体变成一滩……等等,攥紧的巨手在最后一瞬间将大部分力量收回,让伊格还勉强保持着人形。 长发巨人摊开手掌,大拇指按在已经恢复如初的伊格身上,具体的位置是在胸腹部,这让脸上血泪不止的伊格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充盈着紫色光芒的巨大双目盯着掌中无法动弹的渺小活物,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虽然长发巨人是在某人意识消失后,由侵蚀某人肉体的变异殖装诞生而出,但它保留着某人生前的,在肉体方面的能力,详细说来的话,就是某人生前苦苦锤炼的各种格斗暗杀技巧,还有最基本的判断。 虽然并没有任何意识主导长发巨人,但长发巨人的本能,以及强大的观察力还是让它注意到手中的这个渺小活物,会在每一次失去活物反应之后,重新复活,给它带来了两次伤害,虽然那种伤害程度还不如常人被蚊子叮咬来的大,但确确实实的给长发巨人带来了隐约的危险感。 继而将伊格判定为具有威胁的存在,展开了一系列的攻击,但每一次伊格都会重新活过来,这让长发巨人改变了攻击模式,不再以伊格的活物反应为判定依据。 所以巨人在将伊格按在手掌之中,静默了一瞬间后,那漂浮在头颅之后的长发骤然迸射出六根,一根刺穿伊格的脖颈,一根刺穿伊格的心脏,其余四根分别刺穿伊格的四肢,刺穿伊格的头发相互纠缠,就那样将伊格牢牢的绑缚起来,就像是被丝线贯穿又缠在一起的人偶。 这时,那些被冲击波震荡,暂时浮在了半空的建筑才轰然砸在已经不再平整的地面上,巨大的轰鸣以及音爆声才在巨人身周回荡。 而被泛着紫光的长发刺穿,绑缚起来的伊格,随着长发巨人的动作,与它头颅之后漂浮的长发融为一体,悬挂在长发巨人的脑后。 无法动弹分毫,并且很快死去的伊格,脸上浮现出一层碎裂的死皮,他的身体在一瞬间恢复如初,又在恢复如初的一瞬间变成濒死的状态。 贯穿在他身体各处位置的发丝——说是发丝,其实直径也有四五厘米,在将他牢牢锁死的同时,还让他一直处在濒死的状态。 因为处在濒死的状态,刺穿脖颈和心脏的发丝,阻止了空气的交换和血液的流通,他的意识仅仅在面具碎裂的前几秒中保持着清醒,之后就一直处在恍惚模糊中,直到再次死去,面具碎裂后,他的意识再次清醒几秒,随后再次陷入恍惚中,这个过程已经在长发巨人身周回荡着各种声音时,重复了两遍。 当长发巨人在烟尘弥漫中,重新迈开脚步向着活物聚集的地方走去时,伊格脸上的面具已经碎裂了六张。 但他眼中流出的血泪却一直没有停止,流淌着滑过不断有死皮碎裂的脸庞,从十几米的高空落向地面。 在最开始的几次濒死中,伊格的大脑还一片空白,但模糊的意识在几次之后,似乎适应了这种状态,伊格的脑海恢复了思考。 然后绝望就将他淹没,那张布满血泪,不断有死皮崩裂的脸庞上,已经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有一片深沉的死寂,那双绿色的眼睛因为不断流出的血泪,虽然还有着猩红的光泽,可却没有了一丝生气。 他的脑海无意识的浮现着许许多多的往事,或是温馨幸福,或是悲伤痛苦,大叔的叮嘱似乎还在耳边。 说来可笑,他拼了命的,甚至现在一直处于濒死复活,不断消耗面具,被悬挂在头发上的阻止长发巨人的脚步,可到头来,仔细计算一下时间,他不过将巨人走向民众的脚步,稍稍拖延了几分钟。 甚至还没有大叔生前打造的牢笼,阻碍巨人脚步的时间长。 就算是这短短的几分钟,伊格其实已经死亡了十几次,最后被长发巨人的长发贯穿身体悬挂在半空,只能静静等待面具消耗殆尽,凄惨死去而什么都做不到的下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在他脸上的面具消耗殆尽,彻底死去之前,他还会悬挂在巨人的头发上,看着巨人踩死所见的一切活物。 感受着随着巨人走动,而微微晃动的头发,伊格在意识清醒的几秒中,如此想着。 几次之后,伊格想起无面者信奉的千面之神,他这时才深切认识到为什么无面者们总是将凡人皆有一死放在口头上,为什么那些信徒会笃信千面之神。 因为无论人的一生是怎样得波澜壮阔,怎样的跌宕起伏,最终都逃脱不了死亡,最后迎来的终点都是死亡。 而伊格即将迎来自己的终点,虽然村庄惨剧背后的真相还未完全调查清楚,还没有让那些人得到他们应得的下场,不过伊格并没有丝毫悔意。 可能有那么一点遗憾,但他将事情看得很清楚透彻,既然决心背负大叔的一切,那么以这种方式落场也是一种赎罪。 当他决定拦在巨人身前,决心背负大叔的一切,那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伊格此时的绝望。 伊格在发现此时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之后,绝望之后就是自我的释然,他平静的等待着终点的到来,计算了一下面具的数量,发现自己似乎还需要等待一段不短的时间。 这段时间既是折磨也是恩赐,悬挂在头发上随着巨人移动的伊格看着长发巨人,追上了那些逃跑中的人们,无一例外的在尖叫声中迎来自己的终点。 他不知道自己距离被挂在头发上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多久或者说他没有那个心思去计算这些,他只知道巨人从贫民窟走出,一路走来,破坏了沿途所有的建筑,踩死了不计其数来不及逃跑的民众,到现在周围已经略显空旷,更远处一眼看去是隐约的海面。 海面上有着许多正在远离的船只,那些船只几乎将海面完全覆盖,而巨人充盈着紫色光芒的双目先是注视了一会那些船只,却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在伊格看来有些奇怪的停在原地,低头看向地面。 伊格顺着巨人的视线向着地面看去,却只看到了一间在这个高度看上去显得小小的酒馆。 这间酒馆,伊格有点眼熟,但不等他想起这间酒馆眼熟的原因,他的意识再次陷入恍惚模糊之中。 第106章 感恩 阳光柔和的照耀着,属于炽烈的时段还未到来,但已经给世界带来了温暖。 虽然这份温暖,那些船上逃离布达佛斯的布达佛斯人感受不到。 一片断壁残垣中,房屋建筑的废墟林立,庞然的阴影遮蔽在废墟上,那是长发巨人踩在脚下的影子,然而,相比起长发巨人,它拉扯在废墟上的影子却显得更为狰狞可怖。 那不断浮动的长发,映在地面上的影子就像不断伸展着肢爪的庞然怪物,但影子的主人却静静站立在原地,阳光下略显暗淡的紫色纹路密布的躯体,一动不动的静止在那里。 充盈着紫色光芒的双目清晰倒映着那间旅馆,那间旅馆的某个房间,那个房间的窗口,站在窗口的某个人。 …… 罗柏站在窗口,仰头静静注视着那矗立的长发巨人,一时间默然不语。 早在长发巨人接近时,罗柏就察觉到了长发巨人,在远远看到到处破坏的长发巨人时,他大概明白了那些震动,还有那些布达佛斯民众惊慌逃离的原因。 他有点奇怪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巨人,然后半个月前见过一次,叫作伊格的青年的脸庞出现在脑海中,罗柏继而恍然。 他打量着长发巨人,与维斯特洛大陆,巨人王国的巨人们不同,单从外表来看,眼前的长发巨人身上的每一处地方似乎都被紫色的纹路占满。 那双眼睛也完全被紫光充盈,整体上给人的感觉只是个人形的巨大紫色怪物。 巨人王国的巨人之所以被叫做巨人,就因为那些巨人,也就是激活殖装之后的状态,从形体相貌上来看其实和常人无异,无非是放大了很多倍而已。 紫色纹路也仅仅只是像是点缀一般,虽然躯体的各个部位都密布着,但绝不像眼前的长发巨人那样,几乎被紫色纹路全部占满。 罗柏虽然不太清楚自己在激活殖装,覆盖合体之后的模样,但应该也和巨人王国的巨人差不太多。 这就是那个伊格说的完全失控吗? 罗柏微微沉吟,他知道克拉兹易会依照某个标准,将殖装植入符合标准的人体内,但他并不知道就算是符合标准的人,在植入殖装后没有发生一定变异,在离开克拉兹易之后,就会自动消亡,也就是凝滞的超极速熵增不再凝滞。 在他的印象中,那些巨人王国中的巨人就是除塔塔娜等人以外所有的殖装植入者了。 眼下长发巨人到底是怎样被克拉兹易植入殖装的原因存疑,但罗柏可以确认的一点是,似乎,殖装植入有着很大危险。 这个危险并不单单只是包括被植入者的生命安全,还有像是眼前的长发巨人这种情况。 那个此前死在狭海之上的斯洛,就是殖装植入失败,随同殖装一起在超极速熵增中烟消云散。 罗柏想到了死状凄惨的斯洛,继而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在长发巨人还没有来到酒馆之前,罗柏就站在窗口凝望着到处破坏的长发巨人,因为想到了死去的父亲,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虽然罗柏在离开临冬城的时候,年纪尚小,母亲凯特琳也没有告诉他父亲的死亡原因。 但在几年中的旅途中,罗柏或是无意或是有意的大概知道了自己父亲死亡的原因。 那是一场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意外,无论是克拉兹易,还是奈德本人,都没有想到响应国王号召前去参加平叛战争,会因为远离了克拉兹易而将自己的性命葬送。 虽然真的去追究的话,克拉兹易无疑就是罪魁祸首,但罗柏见到过始终淡然如常的克拉兹易露出悲伤自责的表情,那时在谈论奈德时露出的表情。 很难想象,克拉兹易会露出那种表情,罗柏内心对于这件事虽然心有芥蒂,可他在面对克拉兹易时,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怨恨,因为克拉兹易对于奈德的死,甚至要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表现的还要伤心。 因为,那真的是一场意外啊! 罗柏每每想到这件事都在告诉自己,那件事单纯的是个意外,但实际上,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待父亲的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克拉兹易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哥哥,但在几年中的旅途中扮演的却是父亲的角色,对于那时尚且年幼的罗柏而言,关于奈德这位亲生父亲的印象虽然不至于模糊,但此后克拉兹易的陪伴,弥补了某些欠缺的东西。 …… 当罗柏从那些往事的回忆和感怀中,心情复杂的回过神来时,他已不知不觉间与长发巨人对视起来。 这也是一个意外啊。 罗柏看着那双巨大的紫光双目,心中生出莫名的感慨。 破坏和死亡可能不是克拉兹易制造巨人的初衷,但从既定事实来看,因此而死的人已经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他注视着那双没有丝毫情绪的紫光巨目,突然间仿佛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和塔塔娜等人失散,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布达佛斯。虽然事实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阻止这场意外向着更远更广处波及,让意外造成的伤害到此为止吧。 罗柏这么想着,为那些直接丧命于长发巨人之手,间接丧命于克拉兹易之手的布达佛斯民众默默哀悼。 …… 长发巨人的攻击就在罗柏默默哀悼时袭来,它站在酒馆之前与罗柏相互注视的时间已经长到让它失去耐心,虽然它本身没有耐心这个概念。 短暂的平静被空气炸裂声打破,一圈圈围绕着长发巨人踩出的一脚,被巨力挤压的气浪生出,那只踩向罗柏的脚,速度甚至还要比空气炸裂声更早的到达罗柏所在的地方。 要知道长发巨人与酒馆相距不过十几米,这种速度甚至可以称得上瞬移,而事实上从常人的视角来看,这重重踩出的一脚就是瞬移,就算是将这一脚的速度放慢几十倍,常人的视力都无法捕捉到这一脚是如何出现在酒馆,并将酒馆踩踏出一个几米深的巨坑的。 轰鸣和烟尘在随后才珊珊来迟,弥漫的尘土无法阻碍住长发巨人的视线,因此它看到了在深坑中出现的一抹淡淡光芒。 那淡淡的光芒似乎就要猛然绽开,四周本就躁动不已的空气也在向着那处光芒所在的地方涌去。 然而长发巨人就在光芒散发出的那一瞬间,对着深坑再次踩踏出了上百次。 但就算长发巨人踩踏出一万次也无法阻止那淡淡的紫色光芒猛然间绽放出刺目的亮度,一道庞然的身影在烟尘中,随着绽放的紫光出现。 长发巨人的攻击造成的余波这时才刚刚反应过来似的,那上百次踩踏所撕裂的空气,几乎将附近压迫成真空,地面以那处深坑为中心向着四周翻起,等到一切平息时,入目可见的建筑废墟全都消失不见。 全被翻滚的地面深深掩埋起来,附近的地形甚至发生了一次剧烈的变化,再也看不出这里前不久还是许多人类聚集的地方。 甚至更远处的海面都突然卷起巨大的海浪,在那些逃离布达佛斯的布达佛斯民众惊恐的呼声中,打翻了许多小型的船只。 但这几乎称得上天灾的攻击没有丝毫影响到那个在烟尘弥漫中出现的庞然身影。 一头赤褐色头发随着掀起的气浪拂动,肉色接近灰色的粗糙皮肤完全无视那些崩打在身上的碎木乱石,巨大的蓝色眼睛微微泛着淡淡的紫色光芒,紧紧盯着比之自己高上大半头的长发巨人。 虽然视线牢牢锁定着长发巨人,但蓝色眼睛中却没有什么凝重的意味,甚至有着一些跃跃欲试。 在赤发巨人出现之后,长发巨人就停下了无用的攻击,紫光充盈的双目没有丝毫情绪的锁定在赤发巨人身上。 一时间两尊庞然大物就在烟尘弥漫,大地抖动,空气轰鸣中静静对视。 罗柏从来没有以殖装激活,覆盖合体的状态战斗过,他甚至就连激活殖装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因此第一次用殖装激活状态战斗,他有些跃跃欲试。 虽然眼前的长发巨人就算以他现在激活殖装状态的视角,看上去也显得高大强壮的体型,很有威慑力。但罗柏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长发巨人此前的攻击,虽然声势浩大,实际上也异常恐怖,但是罗柏确信那种攻击无法对处于巨人状态的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每一个巨人,实际上都是被克拉兹易植入殖装的适配体,严格意义上来讲,每一个殖装的性能几乎都没有区别,就算相互战斗起来,也只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局面。 但发生变异的殖装,会让原本几乎相同的性能产生一定的变化,就像巨人王国的八位巨人,八位巨人中有一位发生的变异使其获得了强大的战斗能力,对付其他巨人几乎是碾压,虽然无法杀死其他巨人,但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其他巨人的首领。 然而,这里说的是那些被安常当作实验体的殖装者。 塔塔娜和罗柏可从来就没有被安常当作成实验体。 罗柏无从得知克拉兹易当初是出于什么心思,给他和塔塔娜植入殖装,但仅他所知的,他和塔塔娜的殖装是唯二拥有名字的殖装。 一者怜悯,一者感恩。 罗柏也不明白自己的殖装为什么叫做感恩,也从来没有探究过感恩这个名称的由来,但他知道他和塔塔娜两人的殖装,与那些被称作巨人的殖装者有着很大的不同之处,不同之处表现在,两人在殖装激活状态时是具备着对那些实验体殖装者的杀伤能力的。 更具体的来说,怜悯和感恩都拥有武器。 而且,安常在此后的几年中,随着对那些发生了未知变异的殖装解析之下,多次调整了两人的殖装,不仅解决了两人远离他就会发生超极速熵增的问题,还从各个方面强化了两人殖装的性能。 所以,罗柏才丝毫没有担心自己的安危。 这终究只能说,人与人之间到底还是不同的。 …… 两尊庞然大物静静的对视着,在周围的动静趋于平稳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死寂。 即使没有丝毫理智,只由本能支配的长发巨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个体型矮自己半头的赤发巨人身上传来的危险感觉。 可能正是因为长发巨人是由本能支配,所以才能敏锐的感受赤发巨人身上传来的危险感,才会没有在赤发巨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发起攻击。 而罗柏没有丝毫动作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他尴尬的发现自己实在没有什么战斗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动手,另一方面则是,变身巨人的他感官增强之下,清楚的看到了长发巨人飘在身后,浮在半空的长发。 那些不断浮动的泛着紫光的长发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罗柏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人影的状况,而那个人影就是半个月前见过一次的伊格。 这让罗柏确认了眼前的长发巨人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就是伊格口中完全失控的亲人。 那个举动略显失礼的青年,他的亲人没有等到克拉兹易的到来,完全失去了控制,变成了这个样子。 罗柏甚至都不需要猜测,因为此前伊格在向他询问那个孩子,也就是克拉兹易的位置时,就将大致情况告诉了罗柏。 而且,这个伊格似乎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罗柏泛着紫光的蓝色眼睛看着被头发刺穿绑缚起来,却仍然没有死去的伊格,内心如此思量着。 罗柏不太清楚伊格在受到那种致命伤的情况下,为什么还没有死去的原因,从伊格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一直处在一种很奇怪的状态,时而清醒时而完全没有意识。 不过虽然伊格现在还没有死去,但是罗柏有点担心等会动起手来,伊格会死在战斗余波中,于是他久久没有动作的原因之一,就是在思考怎样解决这个问题。 大概,应该,也许先把伊格从那些头发中弄出来? 罗柏不确定的想着。 万一,把他弄下来,反而死了怎么办? 罗柏有些纠结,注视着长发巨人的目光不由随思绪而有所飘忽。 就在这个时候,牢牢锁定在赤发巨人身上的紫光双目微微一凝,抓住了赤发巨人出神的一瞬间,长发巨人骤然消失在原地,随着撕裂空气的轰鸣,它出现在赤发巨人面前,打出了雷霆一击。 “轰——” 第107章 脆弱的巨人 就在罗柏思考怎么把伊格从长发巨人的头发上弄下来,而微有出神时,长发巨人瞬间来到了罗柏身前,以一种角度异常刁钻的挥拳方式,打向罗柏的面门。 这被长发巨人抓住时机,势在必得的雷霆一击却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 赤发巨人后发先至的用右手拦住了长发巨人打向面门的拳头,同时左手轻轻向着长发巨人的头发捞去。 长发巨人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任由赤发巨人的左手捞向自己的头发,不管不顾的挥出另一只拳头。 而赤发巨人捞向长发巨人头发,想要把伊格从头发上取下来的左手,却在触及泛着紫光的长发时,遭遇到未曾想到的阻碍。 那些漂浮在长发巨人身后的长发并不仅仅只是无用的装饰,还是长发巨人的一种“武器”,是发生在某人身上的不完全未知变异所形成的独特能力。 在赤发巨人的左手碰到长发的一瞬间,那些泛着淡淡紫光的长发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一根根扭动着,抵消着庞然巨力的同时,迅如闪电般的将赤发巨人的左手牢牢缠绕起来。 而且,缠绕住赤发巨人左手的长发仅是所有长发的一部分,剩下的部分骤然间根根展开,然后随同长发巨人挥出的左拳,一同刺向赤发巨人。 赤发巨人的右手在拦住长发巨人的右拳的同时,也被长发巨人的右拳狠狠压住,无法挪开右手,用来回防,而左手也被长发巨人的长发死死缠住,一时无法挣脱。 于是,长发巨人的攻击瞬息之间落在了赤发巨人的身上,撕裂空气的左拳携带着沛然巨力,打在赤发巨人的面门上,将赤发巨人的头颅打得微微上扬,那些发出尖啸的无数根犹如利刃的长发分出三股。 两股刺向赤发巨人的双目,一股刺向因为头颅被打的上扬而完全暴露出的咽喉部位。 势在必得的一击被阻之后,长发巨人根据赤发巨人的反应,转而发起了第二次攻击,针对的全是人体上的要害之处。 是的,人体的要害之处,长发巨人继承了某人的战斗技巧,而某人的战斗技巧从来都是追求怎么样高速有效的杀伤任务目标,也就是人类。 然而巨人虽然与人类看上去差不太多,但适用于人类的要害却不能等同于巨人的要害,事实上,火种程序分裂出的子殖装,或者说所有喏尕文明的殖装都没有什么要害可言。 殖装的本来形态也不是这种类人的形状,只是应急程序在最初能够让奈德可以在第一时间适应殖装覆盖合体的状态,发出应有的战斗能力,而做出的妥协。 而此后的所有殖装都沿用了奈德的模板,表现在外的形态就是巨人。 理论上,想要消灭喏尕文明的殖装就只能整体上将殖装完全破坏,但由于目前的殖装其实一直处在超极速熵增之中,只是因为安常的原因,这种超极速熵增被停滞下来,在远离安常之后,那种可以停滞超极速熵增的未知原因就会失效,从而让所有喏尕文明的造物进入超极速熵增中,继而烟消云散。 能够在远离安常之后,还能够停滞超极速熵增的殖装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未知变异,这种未知变异停滞着超极速熵增,让殖装可以正常留存在这个世界上。 从这个角度出发,这些巨人的致死弱点其实就是殖装的未知变异部分,只需要将殖装的未知变异抵消,殖装自然就会进入超极速熵增的状态,会在瞬间烟消云散,一丝不留的消失在这个世界,前提是安常不在附近。 所以,长发巨人这看似几乎可以对赤发巨人造成重创的攻击,实际上却无伤大雅。 单纯的物理攻击——除非超越某个限度,不然是无法对殖装造成直接伤害的。 那两股刺向赤发巨人双目的长发如愿以偿的刺穿了赤发巨人的双目,但那泛着淡淡紫光的蓝色眼睛却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恢复如初,而刺向赤发巨人咽喉的头发却仅仅只是勉强扎进了皮肤,更遑论刺穿整个脖颈。 这无功而返的一幕,却没有令由本能支配的长发巨人有那么一丝的停顿,它没有丝毫迟疑的继续发起了攻击,在一瞬间挥出了成百上千次的拳头,泛着紫光的长发也刺出了成百上千次。 赤发巨人扬起的头颅一直保持着扬起的状态,泛着紫光的蓝色眼睛损坏又修复,咽喉部位的脖颈处被刺出密密麻麻的细小针孔。 而几乎没有战斗经验的赤发巨人被长发巨人抢占先手,打了赤发巨人一个措手不及,在长发巨人的攻击中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事实上,任何一个有着自我意识的巨人在面对长发巨人的攻击时都无法做出有效的应对。 究其原因,不过是反应不过来罢了,虽然在变身巨人之后,殖装者的各项反应都被拔高到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但事实上殖装者本身还是会受到身为人类的潜意识所局限,很难适应这种极其快速的战斗方式——以秒为时间单位的战斗。 也就是说,将殖装的性能全部开发出来之后,巨人们相互间可以在一秒钟内打上一场足以决定胜负的战斗,这一秒钟可能包含了几千次的攻击和回防,是将常人认知中的长达几月甚至几年的战争浓缩到了这一秒之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短时间适应这种超高速的战斗方式,更何况没有激活过几次殖装的罗柏。 也只有完全由本能支配的长发巨人才能在极短时间内,开发出殖装的所有能力。 即使罗柏的殖装性能在安常的调整下不知高出其他殖装多少,但无法运用出来就基本等于无,只有被动挨打的防御性能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但赤发巨人在遭受长发巨人攻击时,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被长发缠绕住的左手,奋力挣开了束缚,抓住了被长发贯穿绑缚起来的伊格。 虽然对比起长发巨人在这短短一秒内打出的上千次攻击,只做出了一个举动的赤发巨人多少显得有些不堪入目。但对于罗柏而言,这就是目前他的极限了。 正常人是无法在这种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还能有余力做其他事情的。 在抓住伊格之后,赤发巨人终于发挥出了一部分高出其他殖装性能的速度,闪身退出了上千米,但长发巨人紧追不放,几乎贴着赤发巨人同时出现在了千米之外。 与此同时,长发巨人的攻击依旧犹如永不停歇般的狂风暴雨,持续落在赤发巨人的身上。 而等到两尊庞然大物离开原地,那原本的位置才骤然暴起了剧烈的音爆,烟尘弥漫之间大地崩裂出无数裂痕。 音爆声一直延续到千米之外,两尊庞然大物重新出现的地方,烟尘和开裂的地面也一路紧随着。 旧的音爆还来不及到达千米之外,长发巨人便再次制造出新的音爆,来源于持续不断的攻击。 赤发巨人在连绵不绝的攻击中没有丝毫还手,甚至回防的机会,就这么一直处在长发巨人的攻势之中,虽然这些攻击没有对赤发巨人造成任何实质意义上的伤害,但只看情形,却显得岌岌可危。 罗柏在暴退到千米之外后,甚至来不及摊开手掌,关注一下手中的伊格,就再次被长发巨人的攻击打懵,即使长发巨人的攻击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伤害,但相应的疼痛却忠实的反应给了罗柏。 吃痛之下,罗柏不断变幻着位置,速度极快的在不同位置时而闪现,时而消失。 但每一次长发巨人都死死黏在身边,它的攻击也始终没有停止。 这一追一逃的战斗场面,从高空俯瞰,看在常人眼中,大概就是两尊庞然大物不断消失在大地崩裂,烟尘飞扬,轰鸣如雷的原地,继而出现在其他地方,每一次能够看到的巨人身影都一闪即逝,将常人的目力发挥到极致,也不过只能捕捉到两尊庞然大物的残影,这些残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于是就好像场地中到处都是两尊庞然大物的身影。 间伴着挤压空气形成的无数道冲击波,两尊庞然大物出现在了距离那个酒馆大概十几里的位置,而一路来的余波早已让一切面目全非,此时距离长发巨人发起第一次攻击不过刚刚过去了十来秒的时间。 但在十来秒的时间中,长发巨人一共挥出了差不多几万上十万次的拳头,上十万次的挥拳,每一次都会撕裂空气,每一次的力度都足以摧城拔寨,足足上十万次的攻击在短短十来秒的时间打出,撕裂的空气翻腾着,在附近甚至形成了一大片空气无比稀薄的低压地区。 在这片低压地区的边缘,无数道足以撕碎肉体,刀子一样的烈风徘徊不定,时刻想要填补进那些空气稀薄的地方。 满目苍痍之中,长发巨人突兀停止了攻击,那双充盈着紫光的巨目紧紧盯着几乎完好无损的赤发巨人,由本能支配的长发巨人也感到了一丝不妙。 它身形退开上千米,密布全身得紫色纹路稍有暗淡,双目注视着赤发巨人,一时没有了其他动作。 而赤发巨人习惯性的再次出现在了千米之外,却发现长发巨人这一次并没有紧追不舍。 这让罗柏多少松了口气,虽然不太明白长发巨人为什么暂时停下了攻击,但被追着不停的锤了几万上十万次,罗柏心中还是有些揣揣不安的,然后就是无比的恼火。 单方面的被暴揍,罗柏当然无比窝火,但他不得不承认,无法发挥出殖装性能的他,想要在拳脚上胜过长发巨人无疑是痴人说梦,换成罗夏来还差不多,但罗夏不在这里,就算罗夏在这里,不能植入殖装的罗夏,面对长发巨人也只会照面就死。 想要改变这种单方面挨揍的局面,就只能使用“感恩”的武器,此前长发巨人连续不停的攻击,让罗柏根本没有机会使用武器。 但在那之前,赤发巨人摊开了手掌,然后目睹了掌中的伊格,从遍体鳞伤恢复如初的全过程,这让泛着淡淡紫光的蓝色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惊异之色。 可是当下不容罗柏询问情况,将恢复如初的伊格放到一边,示意他离开这里之后,罗柏将目光看向了几千米之外的长发巨人。 纵然此前长发巨人的攻击是出于击杀赤发巨人的目的,但实际上,罗柏却很清楚那些攻击其实是在延缓长发巨人的死亡时间。 感恩和怜悯与其他被克拉兹易用来实验的殖装最为不同的地方就是,这两者都拥有着独属于自身的武器。 克拉兹易曾经说过,感恩和怜悯的武器可以轻易制服或杀死其他殖装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此前一直跟在安常身边的罗柏怎么可能有机会使用这种武器,所以,罗柏今天也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武器。 当罗柏盯着远处的长发巨人,激活武器系统时,并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突然在手中出现一把大剑或者其他什么武器,而是表面上看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在赤发巨人的眼中,世界似乎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长发巨人那庞然的身体似乎再无任何秘密,一分一毫全然展示在赤发巨人眼中。 罗柏下意识的伸手轻轻指向远处的长发巨人,他看到长发巨人似乎想要逃离的举动,但一种肉眼无法观察到的莫名攻击早在罗柏伸手指出的一瞬间发出,速度约等同于光速。 即使长发巨人察觉到了这种攻击,做出闪避动作的时候,就已经被那道莫名的攻击击中。 于是,那正闪避的庞然身躯骤然僵立在原地,浮动的长发垂向地面,却在落下的过程突然消失。 那双充盈着紫光的双目暗淡下来,还不等露出原本的瞳色,就同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一空。 那三十来米的庞然身躯,像是一阵轻风一样,又像是幻觉一样,骤然从原地凭空消失,除了四周的满目疮痍,什么也没有留下的就那样凭空蒸发。 不,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长发巨人得消失,落在了长发巨人所站的地面上。 然而罗柏被那个所谓武器的威力惊吓到,一时没有注意那落下得东西是什么,只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天空,那里本来被长发巨人的身躯所占据。 同样呆住的还有不远处的伊格。 狂风终于涌了进来,填补着此前稀缺的空气,扬起的沙尘四处飞舞。 一片荒凉中,庞然的赤发巨人和渺小的伊格,同样呆呆的看着同一个方向。 巨人,竟然如此脆弱。 第108章 告一段落 等到狂风渐歇,烟尘落地,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 伊格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向着长发巨人消失的地方跑去,面具加持的力量还未消失,还拥有着超出常人力量的伊格,相对应的拥有超出常人的五感,就算隔着上千米他也看到了,长发巨人消失后,从半空落向地面的东西。 正因为没有看清楚落向地面的东西是什么,伊格觉得自己需要过去确认一下情况,至于内心的种种并不美好的感触,还是留到一切结束之后,再去细细体会吧。 于是,伊格高速向着那里奔跑而去,甚至因为此时的地面上,没了那些建筑,虽然偶有沟壑,但大体平整开阔,伊格的速度比之此前还要快上许多。 高速移动的伊格映入赤发巨人的眼中,入目可见本是一片逐渐平静起来的画面,因为伊格而变得重新活跃起来,这让赤发巨人从武器威力的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 他举目环顾四周,目力所能达到的极限处都是一片废墟,眼前方圆几里内更是寸草不生的荒凉场景,只有天空的太阳一如既往,除了稍显炽烈以外,没有丝毫变化。 大脑重新恢复思考的罗柏,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由想起了,矗立在北境的先民荒冢。 有多少没来及离开的布达佛斯人死在这场灾难中呢? 罗柏脑海中浮现出这个问题,他此时无法得到准确的回答,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内心有些五味杂陈,在一阵狂风中,密布在赤发巨人身躯上的紫色纹路猛然深深勒了进去,随后肉色近灰的粗糙皮肤塌陷下去,赤发巨人消失在原地。 脸色有些苍白的罗柏静静出现在原地。 等到罗柏解除了殖装激活状态,以人类的身体站在这片荒凉的地方,以人类的感受去体会这片荒凉的地方,他才更清楚的感受到了一种荒谬。 这里几分钟前还是几千上万人聚集的一大片街道,是一代代布达佛斯民众生活的地方,但转眼之间,一切都消失了。 他踩在略显柔软的地面上,追着伊格变小的身影而去,那在长发巨人消失之后,从半空落下的东西,应该就是那个伊格的亲人在世间最后的残留,就像那个斯洛,就像他的父亲奈德。 …… 罗柏还在走动中,就远远的看到那个伊格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什么东西,沉默的一动不动。 一直到罗柏接近,伊格都没有任何反应,而罗柏见到伊格怀中那犹如风干了无数年的干瘪尸骸后,不由得叹息一声。 将目光挪向伊格,罗柏这时才发现,这个青年脸上的血迹并不是受伤所致,而是因为双眼中不断流出的血泪。 罗柏微微一惊,思绪很是跳脱的想到,人原来真的可以流出血泪啊。 他立即将这个有些不太礼貌的念头压下,但看着怀中抱着尸骸,跪在地上,血泪不止的伊格,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还是由伊格打破,他保持跪在地上抱住尸骸的动作,血泪不止的目光不知在看向哪里,声音略显低沉的开口说道: “谢谢,我不知道这次变成巨人的大叔到底还有没有意识,但他一直想要得到自己的慈悲,一直寻求解脱而苦苦不得,多谢你将慈悲带给大叔。” 罗柏闻言,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干巴巴的憋出几个字来。 “不,不用谢。” 罗柏的话音落下之后,又一阵无言的沉默徘徊在两人之间,微风吹拂着些微尘土,打着卷从不远处经过。 “我的承诺依旧有效,如果你不打算离开布达佛斯的话,我希望你遇到任何问题都不要用巨人的力量去解决,而来黑白之院找我。” 伊格低沉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默,在微微的风声中,他停顿了一下。 “布达佛斯已经经受不起第二次,像这样的灾难了。” 从长发巨人出现到被罗柏使用武器击杀,不过才十几分钟,伊格加持在身上的力量甚至还没有消耗掉一张面具,纵然在这短短十几分钟内,长发巨人造成的破坏已经骇人听闻,但相比于整个布达佛斯,不过是一小片地方。 当然,如果放任长发巨人不管,布达佛斯能不能撑过今天还不好说。 罗柏闻言点了点头,他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就是住的地方可能要换一换,虽说住了大半个月的酒馆,已经有些习惯了,但酒馆毕竟不可避免的在战斗中成为废墟,又被掩埋进地底,现在那里已经是一片荒地了。 至于在布达佛斯动用巨人力量,有救赎会的十三个信徒在身边,一般的小麻烦都由他们解决,再加上罗柏待在布达佛斯的目的只是等待克拉兹易来找他,所以一般不会惹出什么麻烦,他也不会闲着没事就激活殖装。 说起信徒,罗柏突然想起信徒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大半个月的相处之下,他与十三个信徒也算是有了一些感情,更何况那些人对他的态度,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 所以,想起信徒的罗柏,有些担心他们的处境,担心没有保留的表现在了脸上。 伊格泛着血水的绿色眼睛微微扫了一眼罗柏,然后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抱着大叔在世间最后的留存,对着面露微微担忧的罗柏微微欠身,声音依旧低沉的说道: “那么,再会了,史塔克大人。” 罗柏愣了一下,然后说道: “哦,那,再会。” 伊格听到回复之后,再次微微欠身,然后抱着尸骸,转身离去,一路而去的背影,不时滴落几滴鲜红的泪水。 罗柏看了一会儿伊格离去的背影,也转身离开,他离去的方向是酒馆附近的码头,信徒们平时都在那里工作,积攒救赎会的传教资金。 他记得当时逃难人群中,有几个信徒逆着人潮想要回到酒馆,但没有成功,而是被人潮带着去了码头,现在也不知道仍在码头,还是与那些逃难的人一起坐上了远离布达佛斯的船。 …… …… 长发巨人出现的这一天,对于整个布达佛斯而言,都是一场异常沉重得灾难。 一片城区被破坏殆尽,无数民众惨死于长发巨人之手,还有更多见到长发巨人的民众因为恐慌而逃离了布达佛斯,即使长发巨人已经消失,那些在大海上遥遥看到两尊庞然大物战斗的民众门也没有选择回到布达佛斯。 这是最为直接的影响,而间接的,暂且看不到的影响还更为深远。 布达佛斯的军队在巨人战斗结束,战斗余波尽消之后,才战战兢兢的来到了事发现场,在看到满目荒凉的场景之中,留存的巨大脚印还有一些其他巨人的痕迹时,一些胆小的卫兵甚至吓得尿了裤子。 但没有人取笑尿了裤子的卫兵,因为所有卫兵在见到那副场景之后都差点忍不住汹涌袭来的强烈尿意。 这些几乎被吓破胆的卫兵们,面色如土的在边缘范围晕头转向得没有发现巨人的踪迹后,就立刻想要离开这片鬼地方。 但碍于上头的强硬命令,卫兵们还是硬着头皮草草探索了一下两尊巨人战斗的场地。 经过这些卫兵的初步探索确认,两尊巨人确确实实都消失不见了之后,布达佛斯高层立刻组建了一只精锐的勘探队,用于确认布达佛斯在此役的损失。 来自铁金库的专业人士在见到那片荒凉的只有土地的不毛之地后,在难以置信的同时,给出了准确的评估。 按照那位专业人士的原话来讲,就是这片土地除了其本身的土地价值,已经丧失了其他的所有价值,如果想要重新建立一片新的适于居住的城区,所需要的人力物力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这笔庞大的数字已经超出了布达佛斯高层所能承担的极限。 倒也不是布达佛斯的高层掏不出这笔钱,肉疼几个月还是能够解决这个对于常人来说,天文数字般的庞大资金的。 但问题是,布达佛斯的高层一致认为,重建那片被巨人变成荒凉之地的地方,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需要付出的成本和能够获得的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毕竟那里本来就是布达佛斯无足轻重,甚至可以说是疥癣之疾的贫民窟所在,没了那些除了只会制造垃圾,影响整个布达佛斯市容的蛆虫之后,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虽然是否重建那片区域事关整个布达佛斯的尊严问题,但在触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所有布达佛斯的高层都刻意避免了这个问题。 特别是参会的铁金库主人,放贷全世界的商业鬼才,提出了一个巧妙的建议之后,关于那片区域的是否重建的问题就得到了彻底的解决。 铁金库的主人的建议出发点是,即使存在着巨人王国的维斯特洛大陆,都没有巨人之间相互战斗造成的战场痕迹,布达佛斯的那片地方可以说是全世界独一份,留存有巨人战斗痕迹的地方。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那片地方,大肆宣扬,让想要见识巨人力量的人们花钱过来瞻仰一下巨人伟力呢? 这个建议几乎一面倒的得到了布达佛斯高层的赞同,于是那片地方就被卫兵保护了起来,暂时严禁任何居民出入,以防对里面的痕迹造成破坏。 至于那些死在巨人战斗中的贫民窟的蛆虫,也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布达佛斯高层修书一封,用来谴责巨人危害的信件飘摇过海,传达给了七大王国,还有巨人王国,以此想要得到巨人王国方面的一定赔偿。 在信件中,那些死在灾难中的贫民窟居民倒是为数不多的被布达佛斯高层当成了同类对待,声泪俱下的谴责巨人对无辜民众的杀害,对那些居民的遭遇,表现的要多同情就有多同情,要多悲伤就有多悲伤,以此来向巨人王国索取赔偿。 虽然事实上,在确认了巨人确实消失之后,布达佛斯的高层举办了一场与那些贫民窟居民毫无关联的盛大宴会,继续着他们醉生梦死的生活。 …… 贫民窟的居民并没有全部死绝,贫民和奴隶占据着布达佛斯的绝大多数,那些亲身经历了巨人破坏而侥幸存活下来的贫民,有的不仅失去了家人,还连最后的容身之地都没了。 布达佛斯未曾亲身经历巨人破坏,但也远远看到的贫民和奴隶,对那些几乎失去了一切的贫民感同身受,但又无能为力。 然而,这个时候,那些失去一切的贫民得到了某些人的帮助,除了自己的生命以外,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贫民,跟随那些帮助自己的人,展开对那些与自身遭遇相同的人的救助。 那些人自称是将救赎带到人间的信徒,对于那些处在绝望中的人们而言,那些信徒确实就是将救赎带到身边的神的使者,他们被救赎会信徒感化,投身于救助受到巨人战斗波及而绝望的民众的事业之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救赎会在最初的十三个人,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就渐渐的变成了三十个人,三百个人,三千个人,三万个人。 这些人众志成城,在救赎终将到来得崇高理念指导下,相互依靠,相互帮助,最终从巨人带来的灾害中走出。 不仅如此,不知不觉间发展壮大的救赎会,还在暗中努力的吸收着更多的信徒,为了可以预见的救赎,而做着各种努力。 而因为巨人战斗余波,沉浸在醉生梦死之中的布达佛斯高层并没有发现行事谨慎,一直处在暗中的救赎会。 看似在巨人战斗之后,迎来平静的布达佛斯实则早已在暗中酝酿着巨大的风暴,一场足以颠覆世界认知的风暴。 除了因为罗柏的原因,时刻关注着救赎会的伊格以外,甚至没有人认识到风暴的即将到来。 而对于伊格而言,他只是静静旁观着,没有作出其他得举动。 在他将大叔的尸骸带回黑白之院后,他就继续举行着传承仪式,同时继续调查着村庄惨剧背后的真相。 村庄惨剧的发生并不是伊格最初认为的,简单的劫掠带来的,它的背后有着更为深广的阴谋,所牵扯到的东西,让初窥冰山一角的伊格隐约看到了浮在水下的庞大网络,这个网络几乎囊括了九个贸易城邦,在维斯特洛大陆也有着许许多多的枝桠。 但伊格隐约察觉到了那个网络的中心,不久之后就要动身去彻底了结这一切。 那应该是个所图甚大的组织,为了某些目的,才造成的村庄惨剧,但伊格并不想知道那个组织到底在图谋什么,他只想要让那些人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仅此而已。 伊格默默想着,看着手中的面具,那张熟悉的脸庞,喃喃自语道: “大叔,从此以后,你与我同在。” 第109章 两个海盗 天光微微放亮,晨曦初露头角。 罗夏沉默的打量着微微天光中,完全陌生的周围,这是一片礁石横生的沙滩,不远处是高高耸立的险峰,环绕四周的是一片片从未见过的陌生树木组成的树林。 风暴之中,救出罗柏和哈达的罗夏转头追向被巨浪冲走的塔塔娜,虽然知道她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此失散于大海之上,也是一件惹人心烦的事情。 然而,被巨浪冲走的塔塔娜,罗夏是找到了,但是当他回过头来,却在风暴肆虐的茫茫大海中再也找不到哈达和罗柏他们。 即使目标应该很是明显的,那两艘没有倾覆的船只,也消失在视野之中,生长在寒冷的北境并没有多少海上经历的罗夏,根本不曾了解过大海发怒时的威力。 他小觑了狂暴的大海,也对自己的力量过于自信,因此品尝了自大的恶果——与哈达和罗柏以及救赎会信徒们失散。 在茫茫大海中,与塔塔娜面面相觑之后,罗夏借助附近散落的甲板碎片,带着塔塔娜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可是,风暴阻拦了他前进的方向,无奈之下,他只能顺遂风暴的方向,向着未知的地方而去。 他们逃出风暴的范围之后,在大海上漂泊了一天一夜,当塔塔娜提议激活殖装寻找陆地的时候,罗夏发现了一艘商船。 那艘商船也发现了罗夏和塔塔娜两人,罗夏和塔塔娜向商船呼救,商船停在两人面前,商船的主人同意搭救两人,不过报酬是塔塔娜需要供船员取乐。 商船主人话说到这里,就意味着双方的交涉失败,于是罗夏不小心的捏死了船长,并将他扔进了大海,随后理所当然的劫持了整艘商船。 …… 这本是艘刚刚从潘托斯出发的商船,满载着货物向着维斯特洛大陆的君临而去,但谁曾想遇到了蛮不讲理的一男一女两个海盗,船长本来出于好心,看到落水的两个可怜人,想要搭救一下,条件不过是那个漂亮女人陪他们睡上一晚而已。 这过分吗?这一点都不过分,但男海盗却残忍的杀害了船长,并劫持了这艘商船,船员们都活在两个海盗的恐惧之中,每日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服侍着两个海盗。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落得和船长一样的下场,更过分的是,这艘本来开往君临城大赚特赚的商船,被两个海盗勒令返航,想要船员们白白跑上一趟。 卖不出那些货物,船员们就得不到出海的报酬,就会活活饿死,两个海盗是想要杀光所有人,独自卖掉那些货物,用来享用。 以上,是大副用来煽动船员反抗罗夏,发起暴动的,在船员中宣讲的大概内容。 船员们被大副的话语煽动,在食物中下毒失败之后,取出刀兵想要砍死两个海盗,哦,是砍死男海盗,那个漂亮女海盗要留着。 罗夏当然不会和这些看不清形势的船员多废话,更何况罗夏是一个能动手绝对不废话的一个人。 所以他镇压了这场船员的暴动,并且一不小心将一大半的船员扔进大海之中,剩下的在瑟瑟发抖中再也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心思。 罪魁祸首的大副倒是侥幸逃过一劫,不过他的儿子却死在了这场他发起的暴动之中,虽然他见识到了男海盗人力几乎不可匹敌的强悍武力,但执意为儿子报仇的他再次煽动船员反抗。 但再没有船员理会他,不过大副能做到大副的位置,说明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见到煽动不成,就换了个说法,大前提还是两个海盗要杀光所有人,之前暴动中死去的船员就成了他话语有力的佐证。 虽然也有船员提出,之前死去的船员都是因为听从了大副的煽动,发起暴动才会丢掉性命的异见。 然而,大副声泪俱下的说自己全都是为大家考虑,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死在了那场暴动中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船员们迟疑的时候,大副提出这一次不再反抗那两个海盗,而是所有船员集体乘坐小船离开,离开之前当然要将所有补给一同带走,能带走的货物大家也可以尽量带走。 大副的依据是,两个海盗生硬的口音,明显不是潘托斯人,甚至都不是厄斯索斯大陆上的人,再加上两个海盗此前落水的因素,大副判断出两个海盗对于附近的海域肯定很陌生。 失去船员和补给的两个海盗,既没有熟知附近海域的人手行船,也没有食物和饮水,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此之后,船员们还提出了更多的问题,都被大副或是巧妙的回避,或是胸有成竹的说出解决之法。 大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再加上切实的利益——那些货物,再次说服了船员们,浑然忘却了此前说服船员暴动时的大副也是自信满满。 船员集体逃离发生在返航的第六天,船员们变换航道,船只虽然还是在向着潘托斯返回,却远离了商船常走的航道,确保他们离开之后,两个海盗再也碰不到任何船只,也无法寻求任何帮助,只能满心绝望得等死。 而且,也确保了船员们可以划着小船返回潘托斯,商船距离潘托斯已经不远,隐约可以看到建在海岸的哨塔和一些其他建筑。 这也是罗夏和塔塔娜确认那些船员没有糊弄他们的重要依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晚深夜,在确认罗夏和塔塔娜的房间没有动静之后,船员们就行动了起来,将商船上放置的几艘小船下水之后,搬走了所有食物和淡水,当然还有大副承诺的货物。 几艘小船被装的满满当当,让人很是担心会不会在下一刻就沉入海底,不过船员们却没有丝毫担心的满脸兴奋。 这个计划到此为止,其实都是成功的。 罗夏即使拥有着已经非人的强悍力量,以及衍生出的强大感知能力,但他总归只是个凡人,再加上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船员,只要船只确实是在向着陆地进发,他就无所谓那些船员怎么样,反正再怎么样不过是大海之中再添几缕冤魂而已。 至于塔塔娜则很少在船员面前露面,相比之下,心思比较细腻的她沉浸在对哈达和罗柏的担忧之中,也没有注意到船员的小动作。 所以,被大副第二次煽动起来的船员们,逃离计划进行的很是顺利。 如果不是大副临走前,狞笑着放了一把火的话。 被惊醒的罗夏看着已经无法挽回的火势,脸色有些难看,然后看向略显黑暗的大海海面上。 然后他惊讶的发现,竟然有一艘小船停在不远处,上面站着一脸复杂表情的大副,既像是大仇得报的快意,又像是自责羞愧的狰狞。 大副想要亲眼看着大火将商船吞噬,亲眼见证那两个海盗绝望的死在大火之中。 然而,脸上的复杂表情变成了深深的不解和震惊,他看到大火之中猛然出现一道强壮的身影,跳入大海,激起一阵浪花,速度极快的向着他而来。 大副一时被吓的手忙脚乱,连忙奋力划起小船,结果却在转眼之中被那个男海盗追上,大副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求饶或是诅咒的话语,就被罗夏捏死扔进了大海。 随后,罗夏划着小船接到塔塔娜之后,就在星光照耀下向着肉眼看得见的陆地而去。 等到朝阳初升,两人才来到岸边,入目的就是礁石横生的沙滩。 此时的清晨,还有些清冷,无论是体感还是心灵上都是如此。 不过,一来塔塔娜和罗夏都是吃苦耐寒的北境人,二来,无论是罗夏还是塔塔娜都异于常人。 这略显清凉的清晨,并没有让两人身体上感到不适。 不过精神上的清冷却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尤其是塔塔娜,她从小生活在临冬城,身边有母亲和弟弟陪伴,此后也一直没有和罗柏,克拉兹易分开过。 在里斯的时候,她就整天想着消失了半个月的小弟,又经历了旅馆被围,海上风暴,以及之后的种种事件,此时的她,可谓是心力憔悴。 罗夏注意到塔塔娜无意中露出的疲惫,开口安慰了她两句,效果甚微。 倒是在两人离开沙滩,避过险峰,穿行于陌生森林中的时候,塔塔娜的情绪竟然不知原因的自发好转过来,这让罗夏有点摸不到头脑,但总归是件好事。 心情好转之后的塔塔娜开始思考起来,她和罗夏的处境。 显而易见的,她和罗夏两人与哈达叔和罗柏他们失散了。 她有点担心哈达叔和罗柏,但很快说服自己,哈达叔和罗柏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再然后她想到小弟在她们离开里斯之前说过的话,之后她的思绪一路飘回过往,飘回还未离开临冬城的时候。 完全忘记了自己思考的初衷。 倒是罗夏沉默着在林中前进的同时,思路清晰做出了结论。 他同样没有担心罗柏和哈达的安危,就算是他罗夏死上一万次,那两个人也不见得会死。 但他也早已习惯了,几人都在一起的情况,猛然与罗柏和哈达分开,虽然说不上难受,却也稍微有些不适应,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就是重新与罗柏和哈达汇合。 行走间,他和塔塔娜商量了一下,两人都同意的是,首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但对于落脚之后的安排产生了一定的分歧。 塔塔娜执意在修整后,立刻出发寻找哈达叔和罗柏他们,而罗夏则建议先弄清楚自身所在,安置好之后,再慢慢想办法。 再加上那离开里斯之前隔空响在耳边的克拉兹易的话语,罗夏更倾向于安稳在一个地方,静静等待克拉兹易的到来。 可是塔塔娜并不赞同罗夏的建议,明明罗夏的建议更为稳妥,更为贴合实际。 这让罗夏有点无奈,他本就不怎么擅长用语言说服他人,对塔塔娜又不能用拳头说服,更何况真的打起来,塔塔娜可以一巴掌拍死他。 而罗夏又不想没有目的地做无用功,他每日锻炼需要的时间已经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而且这几天需要时刻保持战力,一直没有进行锻炼,还想着安顿下来之后补上前几天亏欠的锻炼。 但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一番争执,其实是塔塔娜单方面的对罗夏进行说服之后,两人暂时放弃了这个话题。 罗夏明智的提出先安顿下来,再说其他的建议,塔塔娜看着面无表情的罗夏,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的交流虽然发生了争执,但也确认了很多事情。 例如两人目前所在的地方。 从此前那些船员的口中,在刚开始的时候,罗夏还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里斯语和船员沟通,但了解到这是一艘从潘托斯开往君临的商船后,就一直用维斯特洛通用语和那些船员沟通。 这些船员多少会说一些维斯特洛通用语,而潘托斯或者说九大自由贸易城邦,除了布达佛斯以外,所使用的都是被劣化了的瓦雷利亚语,但这是指文字方面。 事实上,除了布达佛斯,其他城邦虽然都在使用劣化了的瓦雷利亚语,但每个城邦的口音都不相同,以此衍生出了每个城邦特有的语言。 其本质还是劣化的瓦雷利亚语,但几千年下来,早已变成什么里斯语,什么密尔语,什么潘托斯语之类的似是而非的口音。 不过,潘托斯因为是厄斯索斯大陆距离七大王国,君临城最近的一座沿海城市,与君临城的贸易很是频繁。 再加上历史遗留问题,潘托斯的人种混有许多安达尔人的血统,不仅在相貌上几乎与七大王国的安达尔人很是类似,维斯特洛通用语也是潘托斯的常用语,几乎每一个潘托斯人都会说维斯特洛通用语。 罗夏从那些船员口中了解到,他们返航的地方,也就是罗夏和塔塔娜目前踏足的地方,是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之一,潘托斯。 除此之外,就是些那些船员认为的大事,实则鸡皮蒜毛的琐碎小事,更多的,这些船员也无法接触到,需要罗夏去亲自了解。 对于九大自由贸易城邦,罗夏和塔塔娜其实都非常陌生,唯一熟悉这些地方的也就只有哈达了,但哈达现在不知身处何地,罗夏和塔塔娜只能自己去了解了。 这片森林,从沙滩上看好像广袤无垠,实则两人不过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出了那片环绕险峰的陌生森林。 在朝阳的照耀下,遥遥可以看到远处传来的人烟,罗夏和塔塔娜对视一眼,默默的向着人烟处走去。 第110章 小插曲 罗夏和塔塔娜走到人烟传来的附近,发现这是一个坐落于林畔的小村庄,从潘托斯是一个沿海城市这个角度来看,在边缘外围能够有毗邻森林的村落也是一件有点出乎预料的事情。 这时,太阳已经高悬于空,宣告着一天的正式开始。 罗夏和塔塔娜进入村庄后,引来不少异样的目光,潘托斯的民众多多少少有点安达尔人的血统,无论是相貌还是身高都与七大王国的民众差相仿佛。 但罗夏和塔塔娜是安达尔人与先民的混血,或者说几乎所有北境人都是安达尔人和先民的混血,尤其是在底层北境民众中,流淌在身体中的先民的血统占据多数。 不知是什么原因,可能单纯就是人种问题,混有先民血统的北境人普遍要比世界上其他人种在形体上高大许多。 当然,这个其他人种并不包括绝境长城以北的自由民,那些自由民中毕竟还有着原生的巨人种族,身高普遍可以达到四五米。 因此,略显高大的两人,多少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没有在这个小村庄找到落脚地方的两人,与村民沟通了一番,就离开了这个村庄,根据村民的指点,一路向着城市而去。 一路上再没有遇到与此前毗邻森林的小村庄相似的村落,甚至没有再遇到过森林。 反而都是沿海岸建立的渔村,这让塔塔娜事后感到有些奇怪,最初遇到的那个小村庄似乎有点不太符合她的认知。 对那些渔民进行询问后,塔塔娜才恍然。 那个小村庄其实原本是潘托斯建立的一处军队据点,隐藏在森林之中,但因为与布达佛斯的战争屡屡失利,不仅被迫废弃了奴隶制,还签订了一系列的战败条约。 大抵就是缩减军备之类的条目,因此那个军队据点就被废弃,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个小村庄。 关于那个小村庄的事,似乎附近的渔民都有所了解,这一点其实很不正常,只不过无论是罗夏还是塔塔娜都没有察觉到,其实就算察觉到,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潘托斯与布达佛斯在历史上发生过许多次战争,潘托斯几乎从来都是战败一方,距离最近也是最后一场战争发生于八十几年前。 屡战屡败的潘托斯,向布达佛斯求和,因此废弃了奴隶制,还在军事上被布达佛斯做出了种种限制,之后才迎来和平的时代。 虽然当时的潘托斯因为战败被迫做出了种种屈辱的妥协,低声下气的求和,但潘托斯方面在此后始终想着雪耻,不仅暗中小动作不断,还在统治范围内一直宣扬对布达佛斯的仇恨,那个被变成村庄的军队据点也被视为屈辱之一,为了让潘托斯的民众不忘这样的屈辱而进行过宣传。 这就是附近渔民都对那个小村庄有所了解的原因。 不过潘托斯虽然暗中的小动作不断,但被严格限制了军备的潘托斯显然没有勇气再次发起几乎必败的正面战争。 潘托斯高层就将一雪前耻的希望放到了其他地方。 …… 没有用太久时间,罗夏和塔塔娜就来到了潘托斯的城市。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高大的城墙,灰青色的高大城墙矗立在眼前,会让城内的居民感到由衷的安全感,也会让进犯的敌人感到由衷的头疼。 罗夏多看了两眼城墙,塔塔娜却没有将注意力放到城墙上,她关注的是进出的居民和守在城门的卫兵,更具体点的是,关注的是他们与七大国王甚至里斯都与众不同的服饰。 两人除了因为身高问题,被多看了几眼以外,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进了城。 进城之后,两人很快找了家旅馆,草草填饱肚子,也不管现在正是一天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各自在自己房间睡了起来。 罗夏仅仅只睡了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刚好处在正中的位置。 醒来之后的他,没有第一时间从床上起来,只是坐起身子,眉头微微皱着,目光空洞洞的思考着什么。 良久之后,罗夏才从床上下来,然后在房间进行了一次锻炼,完毕之后瘫在地上足足一个多小时,他才稍微恢复了行动能力。 收拾了一下,罗夏走出房间,停在塔塔娜房前,静静倾听了一下房内的动静,才转身走出了旅馆。 与罗柏和哈达在大海上失散纯属突发事件,几人之间也并没有约定什么会和的地点,毕竟他们也不曾想到几人会在大海上失散,在几乎完全未知的状况下,没有目的的贸然去寻找罗柏和哈达他们可以说是大海捞针。 而且极有可能发生相互错过的事情,说到底,他们一直跟在克拉兹易身边,没有具体目标的在整个世界乱转,完全是走到哪算哪,在克拉兹易突然失踪,几人失散的情况下,想要寻找到彼此完全是一种碰运气的事情。 还好的是,在离开里斯时,克拉兹易隔空说过寻找他们的话语,罗夏完全相信,克拉兹易想要找到他们是一件非常轻易的事情,但什么时候会来,却是一个大问题。 但在克拉兹易找来之前,老老实实的等待可以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相信哈达和罗柏应该也有相同的判断。 然而,罗夏想到执意想去寻找罗柏和哈达的塔塔娜,不仅有些头疼。 看来要先说服塔塔娜放弃寻找罗柏和哈达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夏一边思考着,一边走在街道上,目光一直停留在街道建筑上。 他出来的目的,是在熟悉周围的环境,如果他能说服塔塔娜留在这里,等待克拉兹易到来,那么这里应该会成为两人此后一段时间的落脚之地。 无论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罗夏都有必要熟悉一下附近。 街道上有着这个时代独有的特色,但比较君临,这里的情况要好上很多,而且街道上往来的行人并没有多少,反倒是不少看起来瘦骨嶙峋,有气无力的乞丐,几乎每走那么几步都能在建筑的角落中看到一个。 乞丐也是这些气候温暖的地方独有的特色之一,罗夏在北境就从来没有见到过乞丐,倒是冻死在路边的尸体见过很多,从这个角度去看,这些乞丐相较而言其实还是比较幸运的。至少还能活着。 罗夏像每一个路过的行人一样,没有对那些乞丐多加关注,但客观存在的乞丐也让罗夏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穿过几条街道,在落脚的旅馆周围绕了一大圈,发现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存在着乞丐,旅馆的另一个方向,不仅街道显得相对干净整洁,还有许多在路边的摊贩,以及游走在摊贩之间的行人。 那些乞丐其实一部分是贫民窟的居民,只不过没有了自己的居所而已,另一部分是因为上了年纪,无法工作而被主人抛弃的奴隶。 确实,潘托斯因为与布达佛斯战争失败,被迫废弃了奴隶制,但事实上,那些奴隶只是换了个名称而已。 潘托斯名义上废弃了奴隶制,所有生活在潘托斯的居民都可以算作是自由民,但这些自由民实则不过只是换了个称呼的奴隶罢了。 只有家境富实的居民才真的可以被叫做自由民,那些一无所有的自由民宿居在富户的家中,做着和奴隶没有丝毫区别的事情。 这其实也是正常情况,就算是强迫潘托斯废弃奴隶制的布达佛斯,同样有着许多奴隶。 罗夏看着眼前与另一边完全不同的热闹光景,坚毅的面容显得有些沉凝。 这处有着摊贩行人的街道很是热闹,叫卖声和争吵声不绝于耳,他们说的语言大多是有着潘托斯口音的劣化瓦雷利亚语,也就是潘托斯语,但也有不少人是在用维斯特洛通用语交谈。 罗夏举步走进这处街道,融入行人之中,虽然高大得身体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但其实没有多少人会在意,最多不过是多看两眼。 行人除了身上穿的衣服还有说的语言以外,单看他们的相貌,罗夏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七大王国,但也有相貌陌生而独特的行人。 这些对罗夏而言,相貌陌生而独特的行人,因为夹杂在略显亲切的面孔中,多少会吸引住罗夏的目光。 一个皮肤黝黑,肤色和煤炭的颜色几乎无异的行人让罗夏多看了两眼,在见到这个人之前,罗夏从未见过类似肤色的人。 还有一些其他各具特点的行人,都稍微吸引了一下罗夏的注意,但他更多的还是在观察周围的建筑。 直到一头银金色的长发映入罗夏的目光,让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了银金色长发的主人身上。 银金色长发的主人是一个体型娇小的少女,此时正用潘托斯语在一个摊贩上交流着什么。 从罗夏的角度去看,只能看到少女的侧面,一身麻色衣服在与其说是娇小,不如说是瘦弱的身体上显得有些宽大,罗夏看得到的姣好侧脸上,紫色的眼睛流露着微微的怯意,似乎对于和商贩讨价还价这种事已经让她耗尽了所有勇气,所以遭到商贩拒绝之后,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那张侧脸也微微涨红。 似乎注意到罗夏没有丝毫掩饰的目光,少女转头看了一眼罗夏,见到罗夏铁塔般高大的身材后,吓得连忙收回目光,也不再和摊贩讨价还价,低头垂目的急急转头离开了。 商贩冲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喊了两句什么,但少女的脚步不停,商贩也重新招揽起了新的客人。 而罗夏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脚步不自觉的迈动起来,就这样保持着少女的背影始终处在视线之中的跟了过去。 这处热闹的街道没有多长,银金色长发少女低着头很快离开了热闹的街道,转而进入狭小的巷道,远远跟着的罗夏也跟着进入了巷道。 之后少女在复杂的巷道左拐右转的不知走出多远,罗夏也跟着不停的左拐右转。 直到银金色长发少女似乎终于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跟着,猛然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有些疑惑的消失在了一个拐角。 而跃到屋顶的罗夏,居高看着银金色长发少女左拐之后,进入了一个房间,直到少女的背影被房门阻隔开,罗夏才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继而才恍然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坚毅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尴尬,罗夏从屋顶跳下,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的巷口,驻足良久才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他在思考刚刚是怎么回事,那个少女很奇怪的让他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但这个行为并不是出于他自身的意愿,更像是身体的自作主张。 想来想去,找不到原因的罗夏,脑海突然浮现一个念头。 当时跟在那个少女身后的过程中,我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就那么没有一丝防备的跟了过去,如果那个时候有人袭击我,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浮现出这个念头的罗夏不由悚然而惊,走动的脚步不由微微一顿,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虽然就算他没有丝毫防备的被偷袭,也不会被普通的刀剑伤到,但他知道有一些武器是可以破开他目前的防御,对他造成伤害的。 在那种完全丧失警觉,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遭到袭杀,他极有可能受伤,甚至死亡。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凡人,即使强了那么一点,还是会受伤会死的。 事实上,罗夏目前因为持之以恒的锻炼,身体的强悍程度早已超出常人的想象,以这个时代最强的武士,持利刃砍在罗夏身上也几乎无法破防,力量也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可他最为突出的地方还是速度。 极限爆发时,他甚至可以超过音速,而这还不是安常给予的锻炼法所能达到的极限,距离极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停下脚步的罗夏,在思考着最坏的可能,他一度萌生了回头将那个少女杀死的想法,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从那个少女的表现来看,她本身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得特殊之处。 再者说,两人之间以后几乎不再可能产生什么交集,他如果说服不了塔塔娜,说不定明天就会离开这里,而且除了他自己,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去利用这一点去害他。 他只是一时想得有些多了,但对于罗夏来说,这个儿时几乎一直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北境青年,涉及到安危的问题,他一向想的很多。 罗夏的脚步再次迈起,将这个小插曲放到一边,一边开始思考着怎么说服塔塔娜,一边向着旅馆走去。 随着他映在墙上的影子渐渐拉长,脚步声也渐渐远离。 第111章 因误会而展开的佣兵生涯 天色渐晚,塔塔娜才从沉沉睡梦中醒来,从她醒来时皱起的眉头,可以看出这一觉,她睡得并不美妙。 醒来之后的她,抓了抓缭乱的头发,夕阳的昏黄光芒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射进来,屋内一片晚阳中,塔塔娜苦恼的从床上起来,坐在椅子上倒了杯水。 她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每次睡眠中都感觉仿佛有什么重物紧紧压迫着胸口,让她在睡梦中感到呼吸困难,继而睡眠质量不太好。 对自己没有丝毫自觉的塔塔娜,喝了两杯茶水,想了半天,没有找出原因,像往常一样,将这个问题抛入脑后,脑海中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哦,罗柏和哈达叔和我们失散了来着…… 然后她才慢慢的恢复了清醒,但脑海中的思绪还很是纷乱,一会儿,这个事情冒了出来,一会儿,又是那个问题露出了头。 入住的这家旅馆,紧挨着贫民窟和商业街,虽然潘托斯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贫民窟,但根据收入,以这家旅馆所在的一条街道为分界线,默认的划分出了一片贫民窟,当然,潘托斯方面是不承认潘托斯有贫民窟的。 而这家旅馆在潘托斯算不上什么太好的旅馆,但因为塔塔娜和罗夏入住的是旅馆内档次最高的房间,在价钱上也并不便宜。 突然想到旅馆价格有点高的塔塔娜,继而计算了一下身上剩下的钱。 说起身上的钱,自从哈达跟随安常以后,几人日常用度的钱币就交给了哈达保管,不过塔塔娜出于习惯,除了对小弟的衣服没有办法以外,在几人的衣服上都会缝上一个小口袋,在小口袋里装上一枚金龙币。 而这个习惯,来源于勤俭持家的母亲,塔塔娜此时多少有点感谢,远在北境的妈妈从小给自己做了个好榜样,不然,此时她和罗夏可能要面临流落街头的凄惨下场。 然而,两枚金龙币看似很多,但从入住旅馆的价格来推算其他消费,塔塔娜突然觉得也许过不了多久,两人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想到这里,塔塔娜有点坐不住了,推开房门就向着罗夏的房间走去,好在她还记得敲一下门,没有直接推门进去。 听到敲门声后,刚刚回来不久,正坐在椅子上思考怎么说服塔塔娜而没有太过关注外界环境的罗夏,这时敏锐的听觉才听到塔塔娜那特有的,像是喘不来气的呼吸声。 起身去开门的动作中,罗夏有些无奈,他想了那么久,还没有想好怎么说服塔塔娜,塔塔娜却先一步的找上了门,估计是要催促罗夏和她一起,尽早去寻找罗柏和哈达的事情。 所以,当塔塔娜进来之后,坐在椅子上,说出自己对于身上的金钱不多的担忧时,罗夏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愕然。 塔塔娜看到罗夏的表情,错以为他不相信,于是就强调了一下潘托斯的高消费。 “你看,旅馆的住宿费就那么高了,我们在这儿住个十天半个月差不多就要将剩下的钱全部花光,再加上吃饭什么的,根本用不到十天,我们就没有钱了。” 塔塔娜虽然算不上什么贵族小姐,但小时候在临冬城也是衣食无忧,再加上凯特琳对待城中的孩子,一向很是亲善,时常拿些好吃的点心给这些孩子,而在塔塔娜跟随安常离开临冬城之后,身边的罗柏过惯了贵族少爷的生活,一路来吃喝用度,几乎都是最好的。 这让塔塔娜对于金钱的概念和认知有所偏差。 事实上,两枚金龙币对于潘托斯的贫民而言,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数字,意味着可以衣食无忧好几年的庞大数字。 像是这种旅馆,先不说潘托斯的本地人一般不会居住旅馆,就算是要居住旅馆,也只会选个便宜的,差不多的房间。 要知道塔塔娜和罗夏住的两间房,已经有大半年没有人住过了,就是因为价格太贵,当然,贵是有贵得原因的,房间内的方方面面都做到了这家旅馆所能做到的极限。 在入住的时候,旅店老板只是习惯性得推荐店内最好的房间,谁知塔塔娜和罗夏没有思索的就把钱付了。 困扰塔塔娜的问题其实压根不是问题,单纯的在潘托斯生活下去,两枚金龙币足够两人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塔塔娜并不清楚这一点,而罗夏,这个除了身上塔塔娜缝起来的钱币以外,从小几乎就没有见过钱长什么样的北境青年,就更不清楚了。 于是,一个关于金钱的美妙误会就这样诞生了。 罗夏虽然意外塔塔娜不是来催促自己,寻找罗柏和哈达的,但心中多少也松了口气,他明智的没有出言提醒塔塔娜,而是顺着塔塔娜的担心,点了点头,露出赞同的神色。 见到罗夏表示赞同之后,塔塔娜看着罗夏,有些担心的说道:“该怎么办呢?” 如果真的待在潘托斯等待克拉兹易,那塔塔娜对于金钱的担心确实是一个问题,毕竟不知道克拉兹易什么时候会找来,也就意味着两人不知道要在这儿待上多久。 于是,罗夏开始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但还不等他想出什么头绪,就听到塔塔娜自顾自的说道: “没有钱的话,想要去找罗柏和哈达叔也无从谈起吧。” 罗夏的嘴角抽了抽,原来塔塔娜还是想着去寻找罗柏和哈达,对金钱不够的担心,也是出于对路上所需的花费。 他在内心不由微微叹息,怎么才能打消塔塔娜要去寻找罗柏和哈达的想法呢? 然后罗夏转念一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塔塔娜不是已经替他给出了答案吗? 他的眼睛微微一亮,开口附和道: “对啊,去找罗柏他们,在路上需要花钱的,我们身上的钱肯定支撑不到找到罗柏他们。” 罗夏的房间,因为窗帘被他完全打开,即使此时的阳光已经没有正午时的炽烈,但仍是将房间照的亮亮堂堂,只不过充斥着一股沉暮之意。 这让塔塔娜脸上的忧虑添上了几分无奈,她试着提出了一个建议。 “要不然,我们去……抢点?” 还不等罗夏表态,她自己就摇着头匆忙否定。 罗夏坚毅的面孔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缺钱,去赚钱就好了。” 塔塔娜当然知道这个最基本的常识,但她想的是短时间弄到充足的资金,而不是工作,慢慢积累,可是想要短时间弄到一大笔钱,除了去抢以外,塔塔娜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但她又不能真的去抢,那样的话,她还不如直接激活殖装,就这样招摇着去寻找罗柏他们呢,虽然她很想这么做。 然而,事实上,塔塔娜还从来没有激活过殖装,激活殖装寻找罗柏他们,这个选项被她放在了最后面,还排在慢慢赚钱,攒够资金之后再去寻找罗柏他们之后。 塔塔娜有些无奈的说道:“看来,好像只能先慢慢赚钱了。” 罗柏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今天太晚了,等到明天一早,我们去城中找找看吧。” 塔塔娜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在旅馆内吃了晚餐——旅店老板亲自准备的最高规格。 然后,各自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 回到房间的罗夏,虽然白天睡了几个小时,但再一次锻炼之后,恢复行动能力之后的他却感到一阵深沉的疲惫,再加上,无论过程怎样,但就结果而言,塔塔娜和他应该会在这停留一段时间的既定事实。精神也放松下来的他,实在有些抵挡不住汹涌袭来的困意。 很快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将睡未睡之际,罗夏只希望克拉兹易会在这段时间内找过来。 而塔塔娜回到房间之后,将身上剩下的钱全部拿出来——罗夏身上的那枚金龙币现在也在她手中,摆在了桌子上,盯着那些在灯火光芒下,或是微微闪着光泽,或是略显暗淡的钱币,眉头不知不觉的皱了起来。 在她还懵懂无知的幼儿时期,她生活在几乎没有忧虑的临冬城,稍大一点,但还没来得及接触到生活的琐琐碎碎,就被安常带着离开了临冬城。 虽然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最初的时候,安常三人是骑马赶路的。也见到了很多令她潸然泪下的悲惨事件,但她从来没有真正的亲身经历过。 旁观他人的惨剧,和自身遭受惨剧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 她可以说是在安常同行的人中,包括安常,目前为止,人生最为幸福的那个人。 她深知幼时的幸福来源于临冬城的主人是一位令人尊敬,善待领民的领主,而此后的幸福,还有那些常人难以想象,令她着迷的经历,全都来源于那个小弟。 她执意想要寻找罗柏他们的想法,多少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事情奇妙就奇妙在,现在的情况还没到让她不顾一切的糟糕境地,可小弟不在,又与罗柏和哈达失散,这又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于是,想要找到罗柏他们的塔塔娜,需要首先解决寻找罗柏他们的前提问题,即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避免的生活问题,换而言之就是金钱问题。 也许是因为被金钱问题困扰,也许是因为白天休息够了,又或者单纯的不想体会睡觉时那在胸口的紧紧压迫感,塔塔娜就那样坐在椅子上,盯着桌子上的钱币,一直到烛火燃到尽头,才在深沉夜色中,起身躺在了床上。 …… 关于缺钱的问题,在第二天迎来了转机。 天一亮,塔塔娜和罗夏就出了旅馆,在此之前,就赚钱问题询问了一下早起的旅馆老板,旅馆老板倒是说了一大堆的所谓经验,但对两人有用的几乎可以说没有。 几乎没有,就意味着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从旅馆老板的一堆废话中,塔塔娜敏锐的抓到了有用的信息。 作为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之一的潘托斯,它的繁荣不仅单单在于频繁的海上贸易,还因为其人口的稠密程度,是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中最高的一座城市。 单纯的人口稠密远远算不上潘托斯繁荣的因素,造成人口稠密的原因才是。 虽然不太确定人口稠密和雇佣兵众多有没有直接关系,但在潘托斯,确实可以用最低的价格,雇佣到性价比最高的佣兵。 这些停驻在潘托斯的雇佣兵,出身于不同地方,既有厄斯索斯大陆的本地人,也有不少来自维斯特洛大陆的流浪骑士,更有一些偏远之地的神秘武士,其中不乏武艺高强之辈。 当然,佣兵分为个人佣兵和集团佣兵,个人佣兵一般被雇佣来代替雇主决斗或是保护雇主,集团佣兵则是用来展开小规模的冲突战争。 集团佣兵暂且不谈,塔塔娜就是将主意打在了个人佣兵上,越是本领高强的个人佣兵,雇佣所需的费用就越高,相应的,雇主的要求一般也会很苛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在塔塔娜看来,以罗夏的强悍实力,去做佣兵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将资金凑足。 但事实上,事情远远没有塔塔娜想的那么简单,两人因为不熟悉潘托斯的地形,花了半天才找到佣兵聚集的地方,在热情招揽生意的佣兵口中,大致了解了一番想靠做佣兵赚钱的大致流程。 那个热情的佣兵在两人的问话中感到不对,反应过来的他意识到这两人并不是来雇佣佣兵的,看了两眼身材高大的罗夏,热情佣兵没有多生事端,只是有些不爽的转身离开。 从那个佣兵口中得知,想要做佣兵其实非常简单,任何一个人,只需要找到佣兵们聚集的地方,也就是塔塔娜和罗夏现在待的地方,就可以试着招揽生意,不需要其他的要求。 只是在佣兵和雇主达成共识后,需要到公证处签订一份可以让两者都放心的契约书,当然是收费的,一般抽取雇佣费的百分之二,这也衍生出了费用是雇主另付,还是佣兵自行承担的问题。一般都由佣兵自行承担,大方的雇主会另付。 因为对佣兵没有任何要求,也就是你觉得你可以,你就可以来这当一当个人佣兵,所以不乏许多对自身认识不清的蠢货或是被逼到绝路的可怜人,连带着雇主一起丧命于雇佣任务中。 久而久之,许多有需要的雇主,在雇佣佣兵时,都学会了擦亮眼睛。佣兵在面对雇主的任务时,也学会了量力而行。 另外一提,因为不对佣兵做任何要求,所以也有许多打着佣兵名头,实则提供特殊服务的“佣兵”。 大致了解到这些的塔塔娜,满怀期待的在罗夏无奈的目光中,于人声鼎沸的佣兵街道开始为罗夏招揽起了生意。 第112章 自陷泥沼 潘托斯大部分的佣兵都聚集在同一条街道,准确的说,个人佣兵都聚集在这条街道,而稍有富余的集团佣兵一般会在街道上或租赁或购买一个店面,店面一般常驻着招揽生意的佣兵团人员。 个人佣兵相比较集团佣兵就显得潦倒很多,往往三五成群的聚在街道上,或是主动出击招揽生意,或是默默等待有雇主发布的符合条件的任务。 时有达成共识的佣兵和雇主走向街道的尽头,尽头处坐落着潘托斯设立的公证大厅,但招揽到生意的佣兵只是少数,大多数都在无所事事的等待着。 看到有佣兵与雇主达成共识,还会投去艳羡的目光,当然,如果是那一类特殊的佣兵与雇主达成共识,投去的目光就稍带鄙夷了。 就在这样喧闹的街道上,塔塔娜兴致勃勃的找了个木板,在上面用高等瓦雷利亚语写上了一些雇佣条件,大致意思就是本佣兵实力高强,可以完美解决大部分类似决斗,保护的任务,然后在最后标上了一个对于个人佣兵而言高出天际的雇佣价格。 不仅如此,塔塔娜举着写上要求的牌子,大声吆喝着,用的是高等瓦雷利亚语。 虽然许多人向她投去了目光,在她身边的罗夏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儿,但最后都摇着头将视线离开。 因为这些人看不懂高等瓦雷利亚语,也听不懂,只是单纯认为是两个语言不通的外地人,注意到罗夏高大健壮的身体,有所想法的雇主却在塔塔娜虽然有些熟悉但完全听不懂的话语中,走向其他佣兵。 塔塔娜再次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学习完高等瓦雷利亚语的她可以很轻易的听懂潘托斯人口中的潘托斯语,但这并不意味着潘托斯人就可以听得懂高等瓦雷利亚语,看得懂高等瓦雷利亚语。 能够听得懂高等瓦雷利亚语和看得懂高等瓦雷利亚语的人,在潘托斯不是没有,但这种人一般出身高贵,家中蓄养有各式各样的奴隶,就算对佣兵有所需求,也只会派遣手下人来,除非特殊情况外,根本不会亲自来佣兵街道。 所以,塔塔娜的努力注定得不到任何回报,从一开始的兴致高昂,到最后的满脸失望,悬在高空的太阳很快变成了即将落幕的夕阳。 昏黄的夕阳中,塔塔娜失望的收起木板,瞪了一旁始终沉默的罗夏一眼,用来发泄一下自己喊了一个下午却毫无所得的气愤。 在两人离开佣兵街道,返回落脚旅馆的途中,塔塔娜兀自愤愤不平的不太理解为什么就连一个上前询问具体情况的雇主都没有,难道他们看不出罗夏的威猛吗? 塔塔娜打量了一下走动中的罗夏,看起来气势十足,活脱脱比之猛兽还要令人害怕,这样的佣兵,为什么没有雇主看得上?潘托斯的人都是瞎子吗? 反倒是沉默着走动的罗夏,似乎看出了塔塔娜的疑惑,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 “那些在佣兵街道的潘托斯人,应该看不懂和听不懂高等瓦雷利亚语。” 塔塔娜闻言愣了愣,学完高等瓦雷利亚语的她可以轻易听得懂所有由高等瓦雷利亚语劣化形成的语言,在里斯的时候,还在学习中,也基本没有和里斯本地人沟通过,所以她自然而然的认为,高等瓦雷利亚语就是厄斯索斯大陆上的通用语,小弟在将那本书给她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但这个通用是单方面的通用,没有系统学习过高等瓦雷利亚语的人,就算本身的母语是由高等瓦雷利亚语劣化来的语言,也无法理解高等瓦雷利亚语。 塔塔娜稍稍思索了一下,在回到旅馆的时候,特地用高等瓦雷利亚语与旅店老板打了个招呼,结果从旅店老板一脸无辜茫然的看着塔塔娜的反应来看,塔塔娜确认了潘托斯的本地人确实听不懂高等瓦雷利亚语,更遑论看得懂高等瓦雷利亚的文字。在此之前,旅店老板是用维斯特洛通用语和两人交流的。 这让塔塔娜找到了一下午无人问津的原因,也让她尴尬的有些抓狂,有些泄气的将手中的木板扔到一边,但转头又将木板捡起。 木板的另一面还是空白的。 一夜无话之后,塔塔娜拿着在另一面用维斯特洛通用语写上要求的木板,天一微亮,吃过早饭之后就拉着罗夏去了佣兵大街。 这一次倒是熟门熟路的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虽然天色刚刚微亮,朝阳也只是露出半个身子,但此时佣兵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四散走动的佣兵,倒是很少看见雇主。 从衣着和神情上,可以简单的分辨出雇主和佣兵的区别,此前,塔塔娜和罗夏被佣兵当做雇主,就是因为两人的衣着和神情问题,身上不仅没有武器,神情上看也很符合那些遇到麻烦的雇主。 因为此时的佣兵街道上,佣兵还很少,塔塔娜就找了个比较显眼的地方,把木板立在那里,静静等待。 时间缓缓流逝,街道上的佣兵越来越多,塔塔娜和罗夏还因为占据了比较显眼的位置,而不下于三次的被后来的佣兵找麻烦,虽然都在罗夏冷厉的目光下,头皮发麻的转身离开,但塔塔娜原本不错的心情还是因此受到了一定影响,也就没有像昨天那样,大声吆喝着招揽生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塔塔娜的心情在一个笑眯眯的雇主询问后,就变得更差了。 虽然木板上用维斯特洛通用语写出了要求,但并没有特别标明佣兵是塔塔娜身边的罗夏,而且塔塔娜站在木板之前,在某些人眼中,塔塔娜就是木板中说明的佣兵。 在不同人的眼中,对木板上的文字有着不同的解读,特别是这个笑眯眯的雇主,以他的视角去看,塔塔娜身边的罗夏被木板遮住了部分身体,再加上街道上往来的人很多。 这个压根不是来雇佣正常佣兵的笑眯眯的雇主下意识的以为,塔塔娜就是木板中的佣兵,至于木板上说明的实力高强,也被他理解成另一种意思,就连最后标明的高价,也在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塔塔娜后,就露出物有所值的猥琐笑容。 于是上前搭话的他,还受到了以为终于来生意了的塔塔娜的热情招待,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个笑容稍显猥琐的雇主,那停留在自己胸口的色眯眯的目光。 直到笑眯眯的雇主,问到是去旅馆还是去他家的时候,塔塔娜才反应过来,然后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罗夏,于是在那个笑眯眯的雇主还在大脑中幻想着某些东西的时候,就被罗夏扔出了佣兵街道,也不知道摔断了多少根骨头。 这件事,让塔塔娜的心情变得奇差无比,但却强忍着转身离开的念头,开始大声吆喝起来,似乎把心中的怒火全部用在了声音上,她的吆喝声变得有些尖锐刺耳。 罗夏略感无奈的看着大声吆喝的塔塔娜,其实这种事在佣兵街道并不常见,单纯只是个意外,那些特殊佣兵都有专门的聚集地方,就算在其他地方也有专门的标记。 倒是因为罗夏出手把那个笑眯眯的雇主扔出街道的举动,让许多雇主眼前一亮,也让其他佣兵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忌惮。 在此之后,有许多雇主都来询问了一下情况,虽然有之前发生的意外稍微佐证了一下罗夏的实力,但这些询问的雇主都无法接受那完全可以雇佣集团佣兵的价格,都摇头离开,去物色合适的佣兵去了。 一直到中午,即使塔塔娜占据了街道几乎最为显眼的地方,罗夏的高大健壮的身材也吸引了众多有意的雇主,但都在天价雇佣价格面前退缩,以至于没有接到一个雇佣任务。 其实大部分在佣兵街道的个人佣兵,每日都处在无所事事的等待之中,能够和雇主达成共识的只有极少数一部分佣兵。 塔塔娜想要依靠罗夏接取佣兵任务,短时间赚取充足资金的想法明显有些不切实际,但却是最有可能的做法。 第一天因为语言问题无功而返,第二天也因为要价实在太高,而没有接取到什么任务。 等到再次无功而返的塔塔娜两人回到旅馆,吃过晚饭之后,回到旅馆的塔塔娜根据佣兵街道那些雇主面对天价雇佣费的反应,进行了一定的反思。 她自觉自己的要价,依照实力来估算的话,以罗夏的实力,那个要价其实非常合理,甚至她觉得都有些低了。 但那些雇主一方面并不了解罗夏的实力,另一方面这些雇主的任务一般都是短时间的护卫或是找个代替决斗的佣兵,所以根本无法接受要价过高的佣兵,更不要说几乎算得上天价的罗夏了。 塔塔娜反思的就是这个,虽说罗夏的实力强悍的非人,几乎可以接取所有佣兵任务,但反思后的塔塔娜觉得应该根据不同的任务,开出不同的价格。 不然按照眼下的情况,根本接不到一个任务,跑去佣兵街道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干脆放弃这个靠佣兵赚钱的想法,去想其他办法。 反思结束之后的塔塔娜,心中的期待虽然没有第一天时那样高昂,但多少还有着一些。 再次一夜无话,第二天根据实际情况,塔塔娜违心调整了一下雇佣价格,根据不同的任务,给出了不同的价格,摈弃了之前所有任务一刀切的天价,但事实上的价格还是很高。 再加上潘托斯有的是佣兵可以雇佣,犯不着来雇佣一个没有丝毫名气,却开出天价的不知名佣兵,即使这名佣兵看起来似乎很是不凡。 在此后的几天里,塔塔娜和罗夏,主要是罗夏还是没有接到哪怕一个任务,倒是因为过于高昂的要价还有可以解决所有雇佣任务的嚣张言论,而渐渐有了一些名气,甚至还有好事之人给罗夏起了个“天价佣兵”的名号,以用来调侃嘲讽罗夏的不自量力。 这让塔塔娜产生了放弃做雇佣兵赚钱的想法,但因为之前的时间成本投入,再加上佣兵街道上,那些佣兵隐在背后的讥讽,让塔塔娜憋了一口恶气,凭着这口恶气还在一直坚持着。 然而,每次毫无所获的从佣兵街道回到旅馆后,放弃的念头便占据上风,但第二天还是依旧会拉着罗夏跑到佣兵街道。 她此时的做法其实已经偏离了她的初衷,做佣兵仅仅只是用来积攒资金的一种方式,既然不可行那就应该及时转向其他选择,但塔塔娜因为那些言论,赌气似的继续着这种毫无收获的行为,严格来说,塔塔娜已经有些作茧自缚了。 罗夏倒是看得明明白白,但他并没有出言提醒,还生怕塔塔娜坚持不下去,每日还会给她鼓劲,毕竟罗夏的想法一直都是待在这里,等待克拉兹易的到来。 无论塔塔娜想要做什么,只要短时间内不离开这里,罗夏也就乐见其成。 当然,如果等待的时间过长,而克拉兹易一直没有找过来的话,罗夏也会考虑主动去寻找罗柏他们的可行性。 至于现在嘛,就先陪着已经自陷泥沼的塔塔娜胡闹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 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逝去,除了有两天因为雨势实在过大,而留在旅馆以外,塔塔娜都会拉着罗夏跑去佣兵街道。 十天之后,“天价佣兵”的名头已经不再局限于佣兵街道,还渐渐在整个潘托斯的大街小巷流传,被大家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一般都在取笑这个所谓的“天价佣兵”是如何的不知天高地厚,又是如何的愚蠢且不自知。 甚至一度成为了那些麻木生存的自由奴隶,一天中所有的快乐来源。 这种情况加剧了塔塔娜憋在心里的那口恶气,但也让她放弃的念头达到了巅峰,即使罗夏每日都在宽慰她,在第十一天的时候,塔塔娜没有像前几天那样,早早的敲响罗夏的房门。 从锻炼的后遗症中,逐渐恢复行动能力的罗夏,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塔塔娜的呼吸声有些紊乱,证明她已经醒来,但没有敲响他的房门,意味着塔塔娜似乎真的完全放弃了依靠做佣兵赚取资金的想法了。 只希望塔塔娜不要产生直接离开的想法。 正这样想着的罗夏,突然听到隐约的压抑哭声,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说到底,塔塔娜终究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女。 随后,恢复行动能力的罗夏,推门走了出去。 第113章 委托 罗夏轻轻敲响了塔塔娜的房门,充满活力的朝阳,从走廊的窗户穿过,映照得罗夏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打开房门的塔塔娜入目的便是沐浴在朝阳之中的罗夏,微微眯了眯微红的眼睛,适应了一下骤然的阳光,塔塔娜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 “罗夏,你稍等一下,我收拾一下,我们就出发。” 看得出,塔塔娜在开门之前擦干了眼泪,却仍然没有逃过罗夏敏锐的观察力,从微红的眼睛,还稍有残留的泪痕,以及话语间,声音中,尽管努力收敛但仍表露出些许的哽咽。 罗夏确认了那道压抑着的隐约哭声确实来自塔塔娜,他面色如常的对着塔塔娜点了点头,默默看着塔塔娜将房门关上,听着从房内传来的细微动静。 一会儿,看不出丝毫异常的塔塔娜出来之后,对着罗夏展颜一笑,笑容在朝阳的光芒下,显得格外亮丽,罗夏回了个笑容,然后敏锐的注意到塔塔娜今天并没有带着那个木板。 他稍微想了想,还是赶在塔塔娜走出房门之前,开口提醒道: “那个木板是不是忘带了啊?” 塔塔娜闻言,笑容变得有些牵强,但还是一声不吭的回房取出了那个木板。 两人再次向着佣兵街道走去,出门的时候,刚好听到旅店老板在哈哈大笑,似乎心情极好,听觉灵敏的罗夏却知道旅店老板是在笑那个所谓的“天价佣兵”。 看到塔塔娜两人从二楼下来,还笑意吟吟的一边打了个招呼,一边分享着刚刚听到的趣闻。 “哎呀,两位还是那么早啊,最近佣兵街道出了个‘天价佣兵’,你们是不知道……” 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给他分享“天价佣兵”趣闻的朋友,见到罗夏和塔塔娜之后,目光微有躲闪,脸色也有些尴尬。 罗夏面色如常的回应了一下旅店老板,塔塔娜拿着木板的手则是微微发白,显然用力不小,面上倒是露出礼貌的微笑,然后匆匆的走出旅馆,罗夏也跟着走了出去。 旅店老板还正有些奇怪塔塔娜反常的反应,往常的时候,这个漂亮女孩可是会笑着回应两句的,身旁的朋友拉了拉他的衣服,不明所以的旅店老板回头看到了朋友脸上的尴尬,怔了一下,口中喃喃着“天价佣兵”的特征。 “一个漂亮女孩,一个高大男子,带着个写着天价雇佣费的木板……” 旅店老板看了看身旁的朋友,朋友一脸肯定的对着他点了点头。 “啊,这……”旅店老板这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也明白了那个漂亮女孩的反应为什么会有些冷淡了。 毕竟在“天价佣兵”面前,当面编排人家,以此取乐,人家还能不失礼貌的对他露出微笑,已经很是通情达理了。 不提旅店老板心里的种种懊恼,走在路上的罗夏看着一言不发,脸色稍显苍白的塔塔娜,淡淡的开口说道: “虽然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不过,塔塔娜,你似乎太过在意这件事了,我们只是需要赚取充足的资金,做佣兵不过是权宜之计,即使一直都接不到任务,换个其他赚钱方式就好了,只不过会稍微延长我们出发的时间,于我们的最终目的并没有什么太直接的关联。” 罗夏稍微顿了顿,注视着塔塔娜一言不发的背影。 “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个暂留之地,相互间的过客,但你似乎有些太过在意了。” 塔塔娜仍是一言不发,沉默的走在前面。 罗夏说完,见塔塔娜没有什么反应,也闭口不言,只是跟在塔塔娜的身后。 直到快要到达佣兵街道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塔塔娜才脚步一顿,声音很轻的说道: “罗夏,谢谢。” 罗夏微微笑了笑,然后两人像此前几天一样,占据了佣兵街道最显眼的地方,开始了无聊的等待。 尽管“天价佣兵”的名头几乎响彻佣兵街道,但碍于罗夏那高大的体格,还有此前发生的几次不愉快,众佣兵们倒是没有明目张胆的出言讥讽两人,不过异样的目光还是避免不了的。 在这种情况下,塔塔娜也没有什么心情再吆喝什么,也不知道是罗夏那番话起到了一些作用,还是塔塔娜单纯的想通了。 虽然今天还是来到了佣兵街道,但她已经放弃了这个赚钱方式,今天来到这里,不过是她不服气的最后挣扎,事实上,她现在正在思考着其他赚钱的方式。 而罗夏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心情明显有所好转的塔塔娜,坚毅的面孔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时间缓缓流逝,一转眼,天空高高悬挂的太阳,由朝阳变为烈阳,再由烈阳慢慢向着夕阳而去,那份烈阳独有的炽烈也在这个过程逐渐消退,虽然炽烈仍在,但已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距离徬晚还约莫有着一段时间,然而脑海中一直浮现出其他赚钱方式的塔塔娜,早已无心在这里继续等待下去了。在她看来,反正也不会接到什么任务,今天会来这里也不过是她胸口的那股恶气作祟。 如今她看开之后,那口恶气也随之消失,因为那口恶气产生的冲动自然也没了,就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待在这的行为很没有意义,而且略显愚蠢。 于是,塔塔娜环顾了一下依旧人来人往的佣兵街道,算作告别,就对着身边的罗夏说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今天就到这里吧,做佣兵赚钱好像行不通,我们回头再想个其他方法吧。” 罗夏自无不可,赞同的点了点头。 塔塔娜又看了一眼立在身边的木板,不知为何突然笑了出来,就像突然绽开的一朵鲜花,她拍了拍木板,注视着自己写在上面的文字,终究还是将木板拿了起来。 然后,拿着木板的塔塔娜率先迈开脚步,罗夏跟在后面。 两人离去的身影倒也吸引了不少各色目光,毕竟两人占据的地方几乎是佣兵街道最显眼的地方。 就在两人即将走出佣兵街道的时候,一道有些焦急的声音喊住了两人。 “等等,请等等。” 塔塔娜和罗夏转头看去,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快步跑向两人,见到两人转身,脸上露出明显的惊喜之色,有些气喘吁吁的放慢了脚步。 等走到两人面前的时候,这个作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已经平复了急促的呼吸,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有稍显凌乱的衣角,还有额头的些微汗水可以看出这个中年男人之前的焦急。 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长着一张与安达尔人很是相似,只有细微之处有所不同的相貌,口中说的语言也是维斯特洛通用语,显然对“天价佣兵”的出身有所了解。 他微笑着自我介绍了一下。 “鄙人是维达号的船长,维达.亨奇,有任务想要拜托两位。” 在潘托斯,船长一般只和两种人挂钩,一种是渔民,另一种则是商人,从自称维达的中年男人的衣着来看,显然属于后者。 “咦,”塔塔娜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身高有些矮的维达,嗯,对她来说有些矮,事实上,在潘托斯,准确的说,在除北境以外的其他地方,维达的身高虽然算不上高大,但也算得上中上。“你是说,有任务吗?” 塔塔娜惊讶的同时,兀自不相信的指了指自己和身边的罗夏,确认道:“你确定是委托给我们的任务?” 本来已经不对做佣兵赚钱的方式,抱有希望,已经在思考其他赚钱方法的塔塔娜,对于在她决定以后不再来,即将离开佣兵街道并且可以预见的以后也不会来的关头,竟然突然有个任务找上门来的事情,让她惊讶的同时,也有些懵圈。 维达微笑不变得点了点头,再次说道:“是的,我有个任务想要委托给两位。” 塔塔娜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喜色,看了一眼身边一言不发的罗夏,但还是再次确认道:“我们的雇佣费可是很高的,你真的确定吗?” 维达再次微笑着表示了肯定。 于是,塔塔娜有些兴奋的说道:“那,你说说看,是什么样的任务?” “呃……”商人维达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说道:“在说任务之前,我想提前说明一下,这个任务准确来说,我是想委托给您的。” 他示意了一下,表示话语中的您,是指塔塔娜,这让塔塔娜瞬间想起了此前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于是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咬牙切齿的的喊了一声。 “罗夏!” 罗夏应声而动,商人维达眼前一黑,光线被突然出现在身前的高大身影遮挡,他脸上的微笑再也保持不住,继而脸色慌张的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喊道: “不,您误会了,请不要动手,我不是那个意思,请您听我解释!”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再慢那么一点点,罗夏就会把他扔出塔塔娜的视线了。 他焦急慌张的话语,显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看着停下动作,像只暴熊多过像个人类的罗夏,维达嘴角抽搐着,哆嗦着擦了擦额头突然再次涌出的汗水,只有直面罗夏的人才能深刻体会到罗夏的恐怖,那不仅是高大健壮的体型带来的天然压迫,还有另一种无法言明的本能恐惧。 他刻意避开身前的罗夏,将惊慌的目光看向地面,想起好事之人对眼前之人起的调侃名号“天价佣兵”,倒是有点觉得眼前的人也许真的有与天价雇佣费相对应的强大实力。 不过,他此行的目标并不是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而是那个漂亮的女孩。 维达哆哆嗦嗦的指了指塔塔娜手中的木板,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那个木板上的文字,可是小姐所写?” 塔塔娜脸色仍然不怎么好看,只看商人维达怎么解释,闻言沉着脸的点了点头。 “两面都是?” “两面都是。” 尽管笼罩在罗夏阴影之中的维达,心中的恐慌没有丝毫退散,但他听到塔塔娜没好气的回答,还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兴奋。 罗夏看出,商人维达似乎确实不是那个意思,于是微微退了几步,重新站在了塔塔娜身边。 笼罩在身前的阴影消失之后,维达重重的呼了口气,苦笑的说道:“那两面文字既然都是小姐所写,那小姐肯定对高等瓦雷利亚语有所了解,甚至精通,我想委托给小姐的任务,就是和高等瓦雷利亚语有关。” “嗯?”塔塔娜沉着的脸微微恢复平静,示意商人维达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我是一名在潘托斯和七大王国辗转兜售商品的海商,一般我会将潘托斯的特色酒卖到七大王国,然后从七大王国采购廉价的布匹带回潘托斯销售。” “除此之外,我还掌握有一些特殊商品的渠道,那些特殊商品的渠道本来是我一个会说高等瓦雷利亚语的朋友,牵头搭线联络起来的,但不久前,我这位朋友遭遇海难而死。” 说到这里,维达露出微微的伤心,叹息了一下,然后偷瞄了一眼塔塔娜,继续说道: “那些提供特殊商品的人,用的语言是高等瓦雷利亚语,也只和同样使用高等瓦雷利亚语的人沟通,朋友遇难之前,也和我说过那些人不屑于和说其他语言的人沟通,当时我只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但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到心上,直到我那个可怜的朋友遇难后,我去那里采购商品的时候,那些人竟然对我不理不睬,采购商品更是无从谈起。” “但最近几天,正是出船的好时候。”他略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实不相瞒,那些特殊商品占据了我一趟行商的总收益的大部分,没了那些特殊商品,在七大王国和潘托斯来回一趟,其实赚不了多少,特别是巨人王国出现以后,普通商品的收益就更低了。” “可是我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会说高等瓦雷利亚语的人,直到我听到‘天价佣兵’的传闻,一番了解后,从手下人口中得知两位的木板上,写有两种不同的文字,一种是维斯特洛通用语,另一种则是陌生的文字,我就抱着侥幸心理,过来确认一下。” 他说到这里,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兴奋的神色,说道:“小姐,您会说高等瓦雷利亚语吧?” 塔塔娜此时的神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甚至还有点雀跃,闻言,立刻点了点头。 “那,您愿意随我去一趟城外,和那些提供特殊商品的人沟通一下吗?”维达问道,然后补充了一句,“当然,雇佣费用上,我虽然给不到您订的那个价格,但也有那个价格的一半左右,几乎是我一趟行商收益的五分之一了!” 塔塔娜强自压下有些控制不住的兴奋,转头看向罗夏,罗夏自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于是,塔塔娜笑着说道:“好!这个委托我接了!” 徬晚之前的阳光既没有午时烈阳的炽烈,也没有夕阳的力不从心,只能说是恰到好处的光芒,洒在佣兵街道的街头,洒在十几天来第一次接到佣兵委托的塔塔娜和罗夏身上,拉出了好长好长的影子。 第114章 无惊无险 塔塔娜明确表示同意了之后,维达脸上的微笑变得热烈起来,内心因为罗夏而生出的恐慌也似乎消失不见,他恢复了一个潘托斯商人应有的既矜持又热情的神态,开口说道: “那么,两位,我们先去公证大厅签订契约吧。” 说话间,他看了一眼微微露出笑容的罗夏,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几乎没有停顿的接着上一句,补充了一句话。 “哦,公证费,就由鄙人支付。” 塔塔娜喜形于色,脸上的笑容就像此时的阳光一样,既不显得过分热情,又将自己的开心,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她对着有些呆住的维达重重点头,说道: “好,那我们快走吧。” 塔塔娜说完就脚步轻快的调转方向,向着坐落在佣兵街道另一头的公证大厅走去,说实话,在此前的十天里,塔塔娜总会遐想一下,自己走向公证大厅的感觉,但直到此时,她才知道,之前的所有遐想都不太符合此时的感受。 那是一种充满成就和自豪的感觉,即使她的初衷只是赚取寻找罗柏他们的资金,但这却是她切切实实的真正做成的一件事,嗯,半件。 其中的喜悦并不单单是,即将赚取到资金而向寻找罗柏他们的旅途,迈出了第一步,还有她本身的成就感,毕竟维达雇佣的是她塔塔娜。 所以,脚步轻快的她,甚至不自觉的轻声哼出了欢快的曲调。 这让跟在身后的罗夏会心一笑。 等到塔塔娜和罗夏两人向前走出几步后,被塔塔娜的笑容一时惊艳到的维达,才如梦初醒般的赶紧追了上去。 谁知塔塔娜和罗夏迈出的脚步看似不快,但实际上每一步跨出的距离却几乎是他的两倍左右,所以,维达不得不加快脚步,额头上的汗水再次涌出,他呼吸略显急促的追上了两人的脚步。 微微露出苦笑,维达本来还想在路上向那位漂亮的佣兵女孩,具体说明一下委托任务的情况,但现在不停喘气也只能勉力跟上两人脚步的他,显然没有余力再开口说些什么。 于是,塔塔娜和罗夏在前面走着,维达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跟着,三人很快在周围佣兵们略显惊奇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走进了公证大厅。 公证大厅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潢,处处透露着简朴的气息,只有它的占地面积对得起大厅的称呼,而且立在大厅中的手持天平的神像,无形中给简朴的大厅增添了一股严肃的氛围。 三人很快在公证大厅的工作人员引导下,完成了契约的签订。 在签订契约的时候,不断擦着额头汗水的维达,详细的向塔塔娜说明了具体的委托任务。 维达用有些中气不足的话语,具体的说明了委托任务的详情。 在潘托斯巨大的城墙之外,往内陆而去,有一条大河横亘,大河被称作洛恩河。 洛恩河以东生活着许多其他民族,或者说异同于潘托斯人的一些民族,这些民族一般都有着自身的信仰和生存方式,其中最为强大的大概就是游牧在被称为多斯拉克海的大草原上的多斯拉克人。 作为游牧民族的多斯拉克人,无论男女几乎人人都是最为骁勇善战的马上武士,虽然多斯拉克人有着许多支不同的部族,由不同“卡奥”领导,在广袤的大草原上游荡,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些多斯拉克人拥有着强悍的武力,这个武力不单单是指个人的勇武,还包括着其强大的军事能力。 每一个由“卡奥”领导的部族都被称为“卡拉萨”,“卡拉萨”之间也有强弱之分,但任何一支卡拉萨都是潘托斯无法忽视的巨大威胁,但好在这些多斯拉克人一般生活在多恩河以东,并且潘托斯的高层,也即是总督们每年都会赠予临近“卡拉萨”的“卡奥”许多金银财宝,以此交好这些勇武过人的马上武士。 总得来说,多斯拉克人很少侵犯潘托斯,一方面是潘托斯的总督们友善的态度,一方面也是这些马上的武士其实拿潘托斯巨大的城墙没有什么好办法。 近些时日,许多多斯拉克人盘亘在多恩河附近,前几日,还有一些多斯拉克人进城接收潘托斯总督的赠礼。 这些河边放马的多斯拉克人,虽然并不会轻易进犯潘托斯,生活在潘托斯,受到巨大城墙保护的潘托斯民众也没有这方面的危险。 但如果在潘托斯之外遇到这些凶残的多斯拉克人,少不得会被戏弄一番,甚至有可能小命不保。 如果是个行商的队伍,队伍里还有着价值不菲的货物,在多恩河以东遇到成建制的多斯拉克人,那只能自认倒霉,然后乖乖奉上财货,说不定还能保住小命,不然,必定人货两空。 毕竟,多斯拉克人的凶残之名响彻在这片土地上,不知有多少枯骨冤魂被多斯拉克人埋葬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之上。 而维达的那个所谓特殊商品的渠道,提供特殊商品的那些人就生活在多恩河以东的一片隐秘山谷中,来回的路上,如果运气不好是会遇到多斯拉克人的,维达此前就有一次遇到过一股多斯拉克人,但那些多斯拉克人对那些特殊商品不屑一顾,只收了维达身上的钱财,就放他离开。 但保不准这次会不会遇到多斯拉克人,遇到了也无法保证那些多斯拉克人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放维达安然离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维达自身做了一定的准备——带上许多多斯拉克人喜欢的货物,遇到了就送给他们,但还是在签订契约之前,将其中的风险告知了塔塔娜。 塔塔娜倒是没有多么在意这个什么多斯拉克人,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在契约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这也让维达大喜过望之下,爽快的支付了公证费用,并支付给了塔塔娜三分之一的雇佣费——大概等同于五枚金龙币,订好时间之后,就心情极为不错的离开了佣兵街道。 而心情同样变得不错的塔塔娜,拉着罗夏回到了旅馆,在旅馆吃晚饭的时候,突然浮出一个疑惑,为什么那些提供特殊商品的人生活在潘托斯城外呢? 这个疑惑刚刚浮现,还不等她深想,塔塔娜就有些好笑的把这个疑惑扔到一边,毕竟按照维达的话推测,那些人不愿意用除高等瓦雷利亚语以外的语言和人沟通,在潘托斯生活估计会寸步难行。 塔塔娜的推测说不上对错,只能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而最根本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不过是瓦雷利亚帝国崩溃下的历史遗留问题。 不过这些和塔塔娜两人无关,她只管明天跟着维达走一趟,和那些人沟通一下,就完成这次委托任务了。 今天的晚饭虽然价钱和之前没有区别,但却比之前的晚饭份量充足了许多,塔塔娜本来还有些奇怪,但一脸讪笑的旅店老板过来表示歉意之后,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她本来就没在意旅店老板的无心之举,更何况此时心情好转的她。 塔塔娜打发走了一脸释怀的旅店老板,吃完晚饭和罗夏聊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心情很不错,但还不至于让她兴奋的睡不着觉,只不过直到睡着之前,塔塔娜的嘴角都缀着淡淡的笑意。 但沉入睡梦的她,很快就轻轻皱起了眉头,毫无疑问,胸口好像一直在被压迫的烦恼还是困扰着她。 另一个房间的罗夏,瘫在地上有些无聊的他,就凝神倾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直到身体恢复行动能力后,才洗漱一番,躺在床上,目光看着昏黑的屋顶,怔怔的出了会儿神,然后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一早,塔塔娜就做好准备,身旁跟着罗夏,两人按照约定,准时到达了约定地点。 维达似乎也是刚到不久,他的身后有着几辆货车,还有七八个伙计,同时兼顾着打下手和保护车队的职责。 他看到一同前来的两人微微一愣,不过倒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笑着向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用调侃的口吻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哎呀,原来‘天价佣兵’也要跟着啊,我可没有足够金币雇佣‘天价佣兵’。” 算是小小的用语言报复了一下,昨天罗夏给他的巨大压迫。 塔塔娜和罗夏都没有把维达的玩笑话当一回事,只是微微笑了笑,就在一旁等待着维达调整好车队。 准备完毕之后,一行人就向着城外而去。 无惊无险的渡过了多恩河,没有发现多斯拉克人的丝毫踪迹,也许在收到潘托斯总督的赠礼之后,那些凶残的多斯拉克人就返回了大草原的深处。 这对维达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不过他没有放松警惕,一路上仍然保持着警觉。 相对于维达等人的警觉,塔塔娜和罗夏没有露出一丝担心,反倒像是来旅游观光的游客,一路上对着周围的景色指指点点。 在过多恩河之前,周围的景色还勉强算得上是塔塔娜和罗夏熟悉的样子,但过了多恩河之后,入目的就是一望无垠的广袤草原。 出身北境的两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色,一时震撼于大自然的神奇伟力,对眼前随着微风起伏摇摆的草浪赞叹不已,这让两人想起了辽阔的大海,眼前的一幕和平静时的海面何其相似。 维达看出两人深受震撼,不由生出一丝不知哪来的与有荣焉,为两人介绍了一番眼前的大草原。 当塔塔娜和罗夏从维达口中听到,眼前的这片大草原也被叫做多斯拉克海的时候,不由重重点头,表示赞同。 进入草原之后,众人的视野多少受到了一些阻隔,那些几乎有常人身高的野草,仿若形成了一道道绿色的墙壁,众人走入绿色墙壁间被人为开辟出的小道,远远看去,真的像是被淹没进了绿色的大海之中。 身处草原之中,已无法看到草原全貌的罗夏和塔塔娜,却在小道行走间,感受到了天空的深远。 高邈的蓝色天空,点缀着几片薄薄的白云,入目可及的便是绿色的海洋,一股心旷神怡的感受,由衷的在心底生出。 维达紧绷的精神似乎也微有放松,这条夹在绿色墙壁之间的小道,说是小道,其实足以容许好几辆马车并排同行,只不过是在广袤的草原对比下,才被人叫做小道。 维达精神放松下来的原因,不单单因为环境的问题,还因为此时小道上出现了不少的其他行人。 有的像是维达等人一样,赶着满载货物的马车,有的几人结伴徒步走在小道上,而这些人从衣着上看,大概都是潘托斯的居民,当然,也有许多不仅衣着古怪,相貌也各有所异的行人。 在小道上碰到这些行人,其实非常正常,因为小道本身就是人为开辟出来的道路,用于通商还有一些其他目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虽然,大草原上严格意义上来说,哪里都可以走,但走在小道之中,要节省很多时间和体力,也不怕自身迷失在绿色的海洋之中,所以无论是行商的潘托斯人,还是一些生活在潘托斯周边,准确说生活在多恩河周边的其他种族的人都会选择在小道上赶路。 小道上的行人稍稍给维达带来了一定的安全感,并不是因为觉得人多而产生的心理安慰,而是因为多斯拉克人很少会在小道上劫掠,这和多斯拉克人独特的文化有关。 维达上次遇到多斯拉克人的地方是在那个隐秘山谷的附近,那个隐秘山谷在穿过草原的边缘,还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 一路上,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维达等人用了两天的时间,安全的穿过了草原的一角,来到了那个隐秘的山谷之中。 由塔塔娜用高等瓦雷利亚语与那些生活在山谷中的人交涉之后,维达如愿以偿的收购了一大批特殊商品,心满意足的提议立刻返程。 出城两天,终于完成委托的塔塔娜也有点想念旅馆柔软的大床了,没有任何异议的点头同意。 本以为会像来时那样,无惊无险的回到潘托斯的维达等人,却在离开隐秘山谷,进入草原小道之前,负责警戒的一个伙计察觉到了从前方传来的一些动静。 听到伙计示警,维达吩咐车队停下,脸色严肃的趴在地上听了听动静,然后松了口气,回头笑着说道: “虚惊一场,马蹄声很小,应该是其他的过路人。” 众人松了口气,然后继续前进,果不其然,不多时,一辆马车在道路尽头,沐浴在烈阳之下,缓缓迎面而来。 第115章 王子、公主与莽夫 阳光中,迎面而来的马车一侧,还跟着一个骑在马上的武士,腰间挎着利刃。 驾驶马车的是一个低眉顺目的中年男人,眉宇间有着潘托斯底层民众特有的些微愁苦之色。 武士与马夫在维达等人见到他们的同时,也看见了维达等人。 眉目略有愁苦之色的马夫微露讶异,似乎没有想到能在这样的荒芜之地碰到同类,武士则是右手悄悄摸上了腰间的利刃,眼神略微警惕的注视着维达一行人。 单从车队规模和人数来看,维达一行三辆马车,十来个人,在马夫和武士眼中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于是,马夫在武士的示意下,放缓了马车的行进速度,而骑在马上的武士展露出了精湛的骑术,仿佛和身下的马儿融为一体一般,武士越过身侧的马车,马蹄声中赶到维达的车队之前,大概十几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相当微妙,既可以与维达等人顺畅的大声沟通,又可以在情况不对下,立刻逃脱。 所幸,维达等人在陆地上只是单纯的商人,而且刚刚受到了一定的惊吓的他们,并不想节外生枝,完成特殊商品的采购,维达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回到潘托斯,然后出船,把那些特殊商品换成金闪闪的金币。 于是,维达的态度就显得很是友善,在武士控制着马匹停在十几米远的地方时,就首先开口,大声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这位朋友,我们是潘托斯的商人,没有任何恶意,而且你们可以先行通过。” 这条道路,堪堪能容两辆马车同行,这也是马夫在看到维达等人之后,会放缓马车速度的原因。 那个本想问询一下的武士,遥遥听到维达传来的话语,微松了口气,不过眼中的警惕并没有消退,只是遥遥的大声道了声谢,就调转马头,回到了马车一侧。 “发生什么事了?”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从马车车厢内传来,随后厢帘被掀开,一个有着银金色长发和紫色眼睛的年轻男子探出了半个身子,还没等马夫回答,就一眼看到了远处的车队。 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直到返回的武士向他说明了情况,那因为紧张皱起来的眉头才缓缓舒展,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故作矜持的笑意,对着马夫和武士点了点头,就将身子缩回了车厢内。 车厢内不止年轻男子一人,还有一个发色和瞳色与他一般无二的少女,不过少女的脸上不像年轻男子一样有着假装出来的镇定,而是清晰表露出不加掩饰或者说不知掩饰的微微害怕和紧张。 看向年轻男子的目光,有些躲闪,多少显得有些怯懦,似乎她害怕的不仅仅是车外发生的未知情况,还有这个年轻男子。 但她现在所能依赖的就只有眼前的哥哥,于是她有些关切和紧张的问道: “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将身子缩回车厢的年轻男子,故作矜持的笑容,在听到妹妹的问话后,陡然被阴沉的表情取代,紫色的眼睛似乎冒出熊熊燃烧的怒火,他就用似乎冒出火焰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的妹妹,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说过要叫我王兄!” 他愤怒的样子显然吓到了妹妹,银金色长发少女心尖一颤的将害怕的目光垂下,瘦弱的身体下意识的微微蜷缩,似乎这样做就可以减轻接下来即将承受的痛楚。 年轻男子看着妹妹的可怜模样,内心的某些东西得到满足,面目扭曲的露出亢奋的神情,抬手狠狠的打在妹妹瘦弱的身体上,口中说道: “难道你忘了唤醒睡龙之怒的下场了吗?!” 妹妹没有反抗,也不敢躲闪,任由年轻男子发泄着自己的暴虐,只是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但她甚至不敢发出哭声,只是低低的啜泣着。 缓缓前行的马车,稍稍提速,在哥哥韦赛里斯.坦格利安的又一次殴打中,丹妮莉丝.坦格利安默默承受着,失去所有光泽的紫色眼睛不断流淌着泪水。 马车提速前行中,为了稍微减轻那即使承受了无数次也无法适应的痛楚,丹妮莉丝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努力去回想那逐渐模糊的无忧无虑的儿时,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 这对有着瓦雷利亚人明显特征的兄妹,本该是身份高贵的王子和公主,但可惜的是,他们的父亲,原七大王国共主,疯王伊里斯.坦格利安死于自己御林铁卫的背刺之下,大哥雷加.坦格利安在篡夺者战争中死于篡夺者劳勃之手。 丹妮莉丝在还未出生之际,其实就已经失去了事实上的公主身份,但法理上她的身份仍是一位公主,虽然她从没有过上过一天的公主生活。 所以她从来都无法理解哥哥对于重登铁王座的渴望。 自从她记事以来,她就生活在一个红墙大院之中,那时有老威廉为他们兄妹两人遮风挡雨,在现在的丹妮莉丝看来,那就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但是好景不长,忠心耿耿,从龙石岛带着坦格利安兄妹两人逃亡海外的威廉.戴瑞,在丹妮莉丝记事不久后,就病死在了床上。 丹妮莉丝自那以后,失去了家一样的红墙大院,失去了面目可怖却异常温柔的威廉爷爷,只有哥哥韦赛里斯还在身边。 然而,相依为命的兄妹两人在此后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辗转于有所图谋的权势之家,韦赛里斯也因此被冠以“乞丐王”的绰号,但韦赛里斯本人自命七大王国的合法国王,无时无刻不想着重返维斯特洛大陆,重登那个被他视为己物的铁王座,他的性格日渐恶劣,经常动辄殴打妹妹丹妮莉丝,被他美名其曰唤醒了所谓的睡龙之怒。 不过韦赛里斯固然性格暴躁的同时,又自大无比,还以殴打欺负妹妹为乐,以此满足自己既极度要强又极度脆弱的自尊,但也不是完完全全的蠢货。 虽然在时刻忧心警惕篡夺者派来的刺客,这件事上显得愚蠢到无可救药,但本质上只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只不过发展成了被迫害妄想症,晚期无药可救的那种。 可他怎么看不出那些收留他们兄妹二人的权贵们,一个个全都是居心叵测之辈,只不过他还算能够看清自己的处境,即使他内心愚蠢盲目的认为七大王国的百姓们连夜缝制真龙旗帜等着他归来,也知道那个夺走他一切的篡夺者劳勃不会乖乖的将铁王座双手奉上,他迫切的需要一支能够打败篡夺者劳勃的军队,使他重返铁王座。 他多次向那些收留两人的权贵们,要求给“七大王国的合法国王”提供反攻维斯特洛大陆的军队,但每每都被权贵们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可他重回铁王座的渴望日益迫切,甚至忍痛许出种种好处,那些权贵们却仍不为所动,只是假模假样的劝他从长计议。 无能狂怒,痛骂那些权贵们有眼无珠之余,他也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自己组织起一支军队。 为此,他将所余不多的钱财白白耗尽,到头来却连自己的亲卫兵都没有组织起来——一个小型集团佣兵将他骗得团团转,掏空他身上所有钱财之后,就逃之夭夭。 事后,他竟然认为那些佣兵真的是听他吩咐,组织军队去了,还一度做了几天自己挥兵七大王国,剑指篡夺者的美梦。 直到半个月后,那些掏空他家底的佣兵们一去不返,再无音讯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那一天,韦赛里斯的睡龙之怒尤其可怕,丹妮莉丝被打的几乎丢了半条命。 然而,韦赛里斯并没有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依然一意孤行的试图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前不久,他无意中得知多恩河以东,穿过多斯拉克海一角,再向南行走一段路程,有一处隐秘山谷,山谷中生活着一群只讲高等瓦雷利亚语的神秘人士。 这让韦赛里斯几乎心花怒放,因为高等瓦雷利亚语是瓦雷利亚帝国还在的时候,瓦雷利亚人的语言,到现在还在坚持用高等瓦雷利亚语沟通的人士,肯定是瓦雷利亚帝国遗留下来的死忠。 而他,身为瓦雷利亚人的龙王子嗣,虽然坦格利安家族早就没了龙,那些神秘人士天然就该效忠于他,只要他现身表明身份,那些人必定乖乖成为他军队的班底之一。 于是,自以为是的韦赛里斯不惜卖掉母亲的遗物——一顶皇冠和一些珠宝首饰,暂时解决了身无分文,寄人篱下的窘境。 担心再次被骗的他,亲自跑到佣兵街道,雇佣了一位声名在外,武艺高强的个人佣兵,费用很高,但沉浸在即将建立军队的美梦之中的韦赛里斯丝毫不在意,当然,这次他签订了契约,在这位声名在外佣兵的提醒下。 他这时才知道,雇佣佣兵是需要签订契约的,然后想起那些把他钱财骗走的佣兵,愤恨的牙痒痒,他再次让自己的妹妹感受到了所谓的睡龙之怒。 …… 不知马车走出多远之后,韦赛里斯终于停手,不是因为妹妹那不断颤抖的瘦弱身体和满是眼泪的脸庞,让他动了恻隐之心,而单纯只是他打得累了。 于是他喘着粗气,坐在一旁,看着浑身颤抖着蜷缩在车厢一角的丹妮莉丝,嘴角微微上扯,说道: “王兄我也不想打你,可你老是唤醒睡龙之怒,还一点记性都不涨,那就不能怪王兄我了。” 他看丹妮莉丝兀自在那抽动,没有对他的话产生丝毫反应,刚刚沉睡的睡龙之怒好像又有觉醒的苗头。 正在这个时候,车厢外,突然传来武士的呼喝,最后马车骤然停下,韦赛里斯的身体不由向前倾了一下,额头稍微磕在了车厢的棱角上,疼痛让他大为恼火,脸上的愤怒几要择人而噬,他一只手揉着额头,另一只手一下拉开厢帘,怒气冲冲的阴寒斥问道: “你们在干什么?我花了那么多钱,连赶车都不会吗?!” 还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一只散发着酸味,有些潮湿的粗糙手掌就捂住了他的嘴巴,一下让他僵在那里,心脏不争气的嘭嘭直跳起来。 然后他紫色的眼睛映出一脸凝重的武士,松了口气的同时,一股强烈的屈辱让他勃然大怒,但不等他将冲天的怒火表现出来,就看到武士沉着脸,示意他安静。 韦赛里斯好歹还保留着一丝理智,看到武士的举动顿时明白应该发生了涉及到安危的意外了,他紫色的眼睛微微转了转,突然感到口中有点干涩。 武士拉着他走出车厢,示意他向后看去。 韦赛里斯从车厢出来后,发现自己几人处在道路的拐角处,这里地势稍高,向他们来的方向,也就是后面看去,简直一目了然。 但正是因为一目了然,韦赛里斯才一眼就看清楚了不远处的场景,顿时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 他入目看到的就是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的人,骑在马上,带着武器的人,多斯拉克人。 此前与他们交错而过,由三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此时已经被那些多斯拉克人团团包围,韦赛里斯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车队的人,脸上绝望的表情。 他在潘托斯城内,见过多斯拉克人,嗤笑于他们的野蛮,丝毫没有掩饰过自己对多斯拉克人的轻蔑,但他并不否认多斯拉克人的战斗能力,特别是当那些多斯拉克人坐在马上,汇成人海的时候。 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看来我们有点不太幸运啊,”一旁的武士虽然面色沉重,但仍有心思自我打趣,“继续乘坐马车,等到那些草原蛮子处理完了那个车队之后,很快就会追上我们。” 韦赛里斯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紫色的眼睛中倒映着远处仿若黑色海洋般的多斯拉克人,嘴唇有些轻微的哆嗦着,不由自主的问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条路不能走了,我们抛弃马车,两人一骑,走小路绕开。”武士瞬间给出了解决方案,“这种规模的多斯拉克人,一定是哪位卡奥的军队,走出草原肯定有他们的目的,我们进入小路,有卡奥约束的多斯拉克人轻易不会离开大队伍。” 他说着,看了一眼强作镇定的年轻雇主,安慰道:“放心,任务结束之前,我会确保你们的安全的。” 但是,韦赛里斯并没有对他这句话有什么反应,像是傻了一样的盯着远处,武士有些奇怪的跟着看去。 就看到一个健壮的人影从被包围的车队中,越众而出,缓缓的向着那些骑在马上的多斯拉克人走去,从那些多斯拉克人拔出利刃的反应来看,那个健壮人影应该不是去求饶的。 于是,武士啧了一下嘴,给出了自己的专业评价。 “啧~无脑莽夫,这种情况下反抗是会害死所有同伴的。” 第116章 逃过一劫? 在骑马武士转身离去之后,维达吩咐着车队靠在路边,暂时停止前进,就像他语言表露出的善意一样,他的行动和他的语言完全一致。 七八个伙计兼护工,还有塔塔娜和罗夏都站在贴着路边停靠的马车旁,目视着骑马武士返回,不久后,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迎面而来的那辆马车缓缓提速,由远及近的靠近,很快就越过了维达的车队。 虽然此时的太阳很是炽烈,但因为这里的地面大多掺杂着石块,所以马车快速路过的时候倒也没有扬起太多尘土。 只有两三个伙计实在不太幸运,那些扬起的不多尘土刚好不好的将他们笼罩。 他们皱着眉头,捂住口鼻,口中嘟囔了一些显然并不文明的词语。 其他伙计倒是没心没肺的大声嘲笑了那些被灰尘笼罩的两三个伙计。 嘲笑声在这片略显空旷寂静的地方,显得很是突兀,但这些嘲笑声并没有影响到罗夏敏锐的听力,察觉到那辆一闪而过的马车,车厢内传来的一些声音。 那些声音,罗夏当然并不陌生,无非就是一些肉体碰撞的殴打声,低低的女人啜泣声,还有男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不过,罗夏并没有在意那辆马车车厢内传来的声音,他将那些明显不那么美好的声音与伙计们的嘲笑声相对等,与周边环境的自然声音相对等,与隐隐约约传来的杂乱马蹄声对等,总之,与他无关。 目光只是扫了一眼那辆一闪而过的马车,确认没有任何威胁之后,他就收回目光,平静的向着远处看去,似乎远处有什么他很在意的东西一样。 确实有他很是在意的东西,被他当成环境噪音的隐约马蹄声,在逐渐增强,而且在向着这里接近,他平静的目光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因为这里的地势问题,从隐秘山谷向着草原而去的这条道路,地势是由高到低的,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要比前进的方向地势高上不少,因此远处的地平线也显得很是接近。 即使罗夏的目力超出常人许多,但仍然局限在生物构造上,无法绕过光线的传播,直接看到遮掩在地平线之外的东西。 相较而言,他的听力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比目力有用许多,声音虽然也会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而受到各种原因的吸收阻隔,会有一定程度的衰减,甚至完全消失,但不远处的地平线显然无法完全阻挡声音被听力敏锐的罗夏捕捉到。 特别是这片地方还比较空旷寂静。 那辆马车离开之后,维达大声吩咐着伙计们重新赶路,由三辆马车组成的车队从路边回到道路中心,再次缓缓的向着前方而去。 塔塔娜注意到罗夏望向远处的目光,好奇的问道: “罗夏,你在看什么?” 罗夏收回目光,平静的说道:“好像有一大批骑马的人在接近。” 塔塔娜反应平平,似乎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隐含的意思,只是简单哦了一声就跟着车队向前走去。 罗夏也沉默着跟上,按照塔塔娜与维达签订的契约,维达对于塔塔娜的雇佣在维达采购到特殊商品之后,就已经结束了。 但塔塔娜和罗夏毕竟跟着维达的车队返回潘托斯,而且塔塔娜对于让她赚到第一笔钱的维达很有好感,路上遇到什么意外的话,肯定会出手相助。 她之所以反应平平,并不是没有听懂罗夏话中的意思,也没有反应激烈的立即告诉维达可能会有意外,是她知道,即使她立即告诉维达前方可能有大量的多斯拉克人迎面而来。 维达等人也无法当机立断的抛弃满载货物的车队,转身逃命,姑且向前行进,看看到底会遇到什么情况,维达本身也准备了一些遭遇多斯拉克人的应对。 所以,塔塔娜和罗夏平静的跟着车队继续前进,不过才刚刚走出了很短的一段路,那个负责警戒的伙计突然脸色大变,猛地抬头看向前方,但由于地势问题,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然后他脸色凝重的再三确认,可耳中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明确的告诉他,这并不是他犯了什么癔病,而是前方确确实实有一大队甚至更多的马队正迎面而来,而在这里,那些密集的马蹄声代表着的马队,往往意味着是多斯拉克人。 在潘托斯民众眼中,多斯拉克人基本与死亡挂钩,所以警戒伙计脸色变得无比苍白,所幸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颤抖着吹响了代表危险的竹笛。 尖锐的笛声回荡在车队的上空,走在车队最前面的维达立刻回身,脸色凝重的看向面露恐惧的警戒伙计,大声喝问道: “什么情况?” 警戒伙计的嘴巴张了张,却目光呆滞的看着维达的身后,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维达见状,触电般的将头转了过来,然后他就看见,远处的前方,出现了几个并排骑着马匹行来的人影,看其装扮,维达瞬间确认那就是多斯拉克人。 不过维达却在内心稍稍松了口气,因为在他视野中,多斯拉克人人数似乎并不太多,仅仅几骑。 还不等他露出笑容,回身安慰马车上的伙计们,他就发现自己视线中的多斯拉克人似乎有些不对。 明明只有四五个骑在马上的多斯拉克人,但他却无法看到四五个多斯拉克人之间的间隔,于是维达微微眯了眯眼,然后骇然发现,视线中的多斯拉克人并不是全部,第一排之后还有着一排,一排之后还有一排,似乎无穷无尽一般,将彼此间的间隔全部阻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即将露出的笑容胎死腹中,维达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精彩,就算是潘托斯经验最为丰富的调色师都无法准确描述维达此时脸上的色彩。 天空炽烈的太阳再也无法带给维达丝毫温暖,明明之前他还觉得头顶的太阳热得让人心烦,此时却觉得处在酷寒的严冬之中,从心底到手脚都是冰凉的,只有额头和后背涌出超量的汗水。 那些多斯拉克人明显也发现了维达的车队,十几骑扬起尘土越过大部队,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随着视线中,那十几骑的多斯拉克人,身影越来越清晰,维达猛然回神,他急忙回头看向最后一辆马车,没有心情理会逐渐骚乱起来的伙计,直到目光停在第三辆马车上,确切的说,是第三辆马车车上鼓囊囊的货物,他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丝丝的正常。 那是他有备无患,准备的一些货物,虽然价值并不是很高,却都是多斯拉克人喜欢的东西,就是为了以防万一,遇到现在的情况,用来献给多斯拉克人,保命所用的。 心中稍微有了点底气,却仍是七上八下的维达转身看向前方,络绎不绝的多斯拉克人大部队还在不断慢慢靠近,那些当先冲来的十几个多斯拉克人却已经到了车队之前。 维达已经做好交涉的准备,但令他奇怪的是,那十几个骑在马上的多斯拉克人,并没有过来谈话的意思,也没有发生维达最担心的情况——二话不说,直接冲杀过来。 而是口中怪叫着不知所谓的东西,绕着车队,围了起来。 不知是此时的危险情况激发了维达的潜能,还是他本来就很聪明的原因,他结合眼下的情况,瞬间意识到那些围住车队的多斯拉克人没有交涉也没有直接开杀的原因,是在等待后面的大部队到来。 在等待多斯拉克人大部队到来的这段时间里,维达和他的伙计们都异常煎熬,好像是在等待死神的镰刀落下,又像是法官的死刑判决。 维达脸色苍白的回头安慰了一下伙计,口中说着毫无说服力的宽慰之言,除了让伙计们更加恐惧之外,没有起到应有的一丝效果。 反倒是罗夏的平静无波,和塔塔娜甚至略有好奇的神态,让维达产生了一种浓烈的愧疚,他不由苦笑着说道: “真是抱歉,连累到你们了,不过我准备了一些献给多斯拉克人的礼物,说不定我们能逃过一劫。” “嗯,逃过一劫。”维达重重的重复了一下。 塔塔娜对维达点了点头,罗夏则是无动于衷的盯着远处快要来到眼前的多斯拉克人大部队,如果维达注意到罗夏的眼神,就会发现罗夏的目光冷静到可怕。 多斯拉克人的大部队终于来到维达车队的跟前,但只有一部分停下脚步——大概几十人,剩下的大部队仍然前进着,而维达等人还远远看不到这些多斯拉克人大部队的尽头。 几十个多斯拉克人将车队团团包围,在他们身旁,多斯拉克人的大部队没有停留的继续前进着,密集的马蹄声和经过的多斯拉克人的哄笑,让维达和伙计们小腿都在打颤。 维达在几十个多斯拉克人包围住车队的时候,就立刻表达了自己的无害。 一个领头模样的多斯拉克人骑着马越众而出,用一种在潘托斯人听来,音节异常古怪短促的语言,冷声斥问着什么。 所幸维达手下的伙计里有一个粗通多斯拉克语,虽然此时站都几乎站不稳,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强压着内心的恐惧,与领头的多斯拉克人隔空沟通了起来。 在维达忐忑不安的目光下,那个伙计颤巍巍的在周围多斯拉克人或是戏谑或是凶残的注视下,满头大汗的和领头的多斯拉克人交流了起来。 虽然伙计说的磕磕绊绊的,但却准确的传达了自己等人完全无害的事实,并且按照维达的吩咐,将献礼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伙计说出献礼的事情,维达和伙计们等待最后判决的时候,领头的多斯拉克人骑着马匹缓缓来到第三辆马车之前,一个伙计虽然哆嗦着手脚,但却麻利的打开包裹在马车外的遮挡,将马车上的东西暴露在炽烈的阳光下,也暴露在周围多斯拉克人的目光中。 领头的多斯拉克人看到马车上的东西,一直没有表情的脸庞也微微动了动,似乎很是满意,然后他继续来到第二辆马车之前,马车上的伙计同样打开了遮挡,入目的东西让领头的多斯拉克人微微皱了皱眉头,很是嫌恶的来到第一辆马车之前,第一辆马车装的东西和第二辆马车没有区别。 确认了那个潘托斯人没有欺骗自己,领头的多斯拉克人微微点了点头,对着那个会说多斯拉克语的伙计说了几句什么。 在维达和其他伙计焦灼期待的目光中,会说多斯拉克语的伙计脸上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狂喜,这让维达和其他伙计心中一松。 果不其然,那个伙计将领头的多斯拉克人的话,翻译给了维达等人,大意是维达等人还算识趣,留下献礼,就放过他们。 在那个伙计向维达等人翻译转述领头的多斯拉克人的话时,领头的多斯拉克人目光随意的转动着,然后就停在了塔塔娜的身上,再也移不开目光,眼神中露出震撼和赤*裸*裸的某种东西。 多斯拉克人的审美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些奇怪,但基本符合大流的审美,而且多斯拉克人的男性尤其喜欢大长腿、大胸、大屁股的女性,女性尤其喜欢强壮威猛的男性。 而塔塔娜怎么说呢,因为体内流淌着先民的血脉,她的身高本就比较出众——大长腿,再加上传承自母亲的天赋异禀——塔塔娜的母亲能够被奈德选为安常的奶妈,是有原因的,以及白皙姣好的面容,她过于高挑的身材,在七大王国和其他地方中,也许并不怎么讨喜,但却完完全全的契合了多斯拉克人男性对于女性的所有幻想。 于是理所当然的,领头的多斯拉克人喊住了留下第三辆马车,欢喜的准备离开的维达等人。 指着躲在罗夏身后,显得有些娇小的塔塔娜,对着那个会说多斯拉克语的伙计说了一句什么。 伙计脸上的表情说不上难看也说不上好看,只有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愧疚,他对维达说道: “那个多斯拉克人要那个高大女佣兵留下,才肯放我们离开。” 在看到领头的多斯拉克人指向塔塔娜的时候,维达就心生不妙,听到伙计的话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内心的犹豫衡量完全表现在了脸上。 不等他做出决定,塔塔娜就帮他给出了答案,毕竟几人相距很近,塔塔娜和罗夏当然可以听到那个伙计没有丝毫掩饰的话语。 所以塔塔娜姣好白皙的脸庞变得有些冰冷,她移开看向多斯拉克人的好奇目光,没有让维达经受太久的人性考验,从罗夏的身后离开,坐到一旁的马车上,轻轻开口道: “罗夏,交给你了。” 声音中没有太多情绪,除了厌恶之外就只有无奈。 罗夏闻言,平静的收回看向多斯拉克人大部队的目光,将视线停在那个多斯拉克人的领头身上,平静而漠然。 第117章 杀人和救人 炽烈的阳光流转在这片地形古怪的地方,因为处在草原与山谷之间,这里由行人日积月累踩踏形成的道路,掺杂着许许多多的石头,因此,马蹄踏在道路地面上的声音沉闷中夹杂着些许清脆。 这些既沉闷又清脆的马蹄声,连绵成一片,混合着骑在马上的多斯拉克人的或是哄笑或是吵闹,将这条原本略显空旷寂静的道路变得陡然拥挤喧嚣起来。 就在这样的拥挤喧嚣之中,罗夏目光没有一丝波澜,眼神漠然而平静的向着那个领头的多斯拉克人缓缓走去。 作为游牧民族的多斯拉克人,其他文化和习俗暂且不谈,单论他们因为需要在草原上不断迁移而形成的劫掠、袭杀传统,导致了每一个多斯拉克人,无论男女都有着出色的骑术,不俗的战斗能力。 而且他们像是群狼一般,非常擅于分辨什么样的人具有威胁,什么样的人是待宰的羔羊。 虽然因为汇聚在多斯拉克人的大部队之中,数量众多的同族让这几十个多斯拉克人的危机感稍稍减弱,但他们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们在包围住维达的车队之后,迅速的判断出这些潘托斯人中哪个最具备威胁。 尽管这些多斯拉克人觉得这十来个潘托斯人翻不起什么浪花,属于待宰羔羊一类,可以任由他们捏扁揉圆,可罗夏的身影实在太过出众,高出周围同伴一头甚至还不止的身高,雄壮的像是一堵厚重的墙壁或是巨岩的臂膀,以及平静过头的神态,都让这些潘托斯人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有意无意的将目光逡巡在罗夏身上。 即使觉得那个像头暴熊多过像个人类的潘托斯人,不会愚蠢的看不出形势,做出什么无谓的反抗,却还是一直在微微警惕着那个家伙。 所以,当塔塔娜话音落下,罗夏立在原地的身躯,缓缓动弹时,一直关注着罗夏的周围多斯拉克人,立刻起了一阵骚乱。 这些多斯拉克人微微一愣之后,便是爆发出震天响的笑声,笑声中满是嘲讽和狰狞。 引得不少大部队中的多斯拉克人投来由好奇转为不怀好意的目光。 不过,这些多斯拉克人就在狂笑声中,非常迅速的将腰间的利刃拔出,大多数锋刃细看的话,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以及无法清理干净的锈斑,在炽烈的阳光下显得暗沉无光,却威慑力更足。 而这时,罗夏不过向前迈出了三步,而一旁正经受人性考验的维达,已经顾不上思量了,罗夏和多斯拉克人的举动差点把他吓个半死,他有心上前阻止罗夏,却发现发软的双腿怎样都不听使唤,张开的嘴巴也只能发出嗬嗬的杂音。 “完了!” 这是维达此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而还不等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消散,属于任何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对罗夏都会有的埋怨、后悔乃至怨恨生出,他就被眼前根本无法理解的一幕冲击的呆若木鸡,只余深深的惊愕和震撼。 在罗夏踏出第四步的时候,那个领头的多斯拉克人嘴角咧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但他却无动于衷的看着罗夏慢慢的接近着他,而没有任何动作,因为周围取出武器的多斯拉克人已经有几个按捺不住,狞笑着纵马冲向罗夏。 而领头的多斯拉克人从罗夏身上移开目光,转而看向坐在马车上的塔塔娜,狞笑也变成了一种比较微妙的笑容。毕竟在他看来,那个潘托斯人虽然看着高大健壮,但身上既无防具,手上也无武器,这里的地形又不容他闪躲,已是必死之人,不值得他再去关注。 但他投向塔塔娜的目光却没有如愿的看到那傲人的身姿,反而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继而眼前一黑,就感到自己的脖颈似乎被钢铁箍住,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这让他大脑有些发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罗夏那双平静而漠然,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睛,映入他的眼帘,耳中传来马匹受惊的长嘶和周围多斯拉克人的哗然惊呼之声,他才又惊又怒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代表着他能理解这种事情的发生。 这个高大的潘托斯人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将自己从马上拽下,那只抓住自己脖颈的手为什么像是钢铁一样无法挣开。 又惊又怒之后就是许许多多的疑问,他的眼角余光这时看到几个人影从眼前的半空划过,然后越过他的视野,继而身后传来一阵撞击声,随后痛呼声此起彼伏。 他很想知道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迫切的想要扭动一下动弹不得的脖子,那个占据住他几乎所有视线的高大潘托斯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这种迫切,于是帮他转了一下脑袋。 他的脑袋转动了一百八十度,如愿以偿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后发生了什么。 之前冲向罗夏的那几个多斯拉克人,此时连人带马的砸进围住维达车队的几十个多斯拉克人之中,而且罗夏将那几个多斯拉克人和他们的马,发挥了其最大的作用,每一个多斯拉克人都是横着砸进人群,确保可以砸倒更多的多斯拉克人,相较而言,那些体型相较而言比较大的马儿,砸到的多斯拉克人要比小体型的人类要多许多。 围住维达车队的多斯拉克人几乎都被同伴或是同伴的马儿重重砸到,又被自己坐下受惊的马儿踩踏,运气好的直接失去意识,免于遭受马儿后续踩踏的痛苦,运气不好的就在逐渐减弱的惨嚎中被马蹄踩的不成人形,继而失去所有声息。 这些就是领头的多斯拉克人不惜将脑袋转过一百八十度,也要看到的一幕,也是他看到的最后一幕,随后就随着他永远无法得到答案的诸多疑惑,眼中的画面永远的定格在了那里,那双怒睁的眼睛在他失去意识之后也没有闭上,就那样在罗夏松开手后,双目怒睁,身体软软的倒在地面之上。 一股带着微微热浪的微风吹拂过来,罗夏丢开手中失去所有声息的尸体,平静而漠然的目光越过周围凄惨嚎叫的多斯拉克人,看向多斯拉克人的大部队。 原本勉强维持着秩序的多斯拉克人大部队,突然骚动起来,直接看到那一幕的多斯拉克人像是变成一块石头,身体随着马儿的前进而微微摇摆着,无法置信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而没有看到罗夏出手那一幕的其他多斯拉克人,只看到了车队附近倒下哀嚎的同伴,凶狠便立刻表现在了脸上,几十骑口中怒吼着,脱离了大部队,向着明显是罪魁祸首的高大身影冲去。 骤然急促的马蹄声遮掩了一道多斯拉克语的呼喊,那道有些惊恐的呼喊来自巡查整个队伍的卡奥亲卫,他一直在远处遥遥关注着这边,全程目睹了所有事情。 他看到了罗夏是如何在迈出第四步的时候,像是分身了一般,高大身影留在原地的同时,又出现在每一个向他冲去的多斯拉克武士面前,最后抓住那个领头者,每一个向着高大身影冲去的多斯拉克武士都连人带马的砸进人群之后,那许多个高大身影才缓缓消失在空气中,只有抓住领头者的高大身影没有消失,而是略微停顿了一下,扭断了领头者的脖子。 然后那个高大身影的目光就在那些凄惨的哀嚎中,看向了多斯拉克人的大部队。 这让呆住的卡奥亲卫浑身一个激灵,还不等他做出其他反应,就有数十骑武士脱离了大部队向着那个高大身影冲去,卡奥亲卫几乎不假思索的开口想要叫阻那些武士,声音却被马蹄声完全遮掩。 这让卡奥亲卫原本棕色的脸庞变得煞白一片,知道那些人已经可以当成死人来看了。 多斯拉克人虽然残暴悍勇,武力过人,作为卡奥亲卫,更是要比普通的多斯拉克武士还要更盛几筹,但残暴悍勇并不等于无所畏惧。 任何亲眼看到那一幕的人,都会无法置信的同时生出深深的恐惧,当未知与强大到超出想象的力量结合到一起的时候,更会将那份恐惧放大无数倍。 在目睹一切的卡奥亲卫眼中,那个高大身影就是未知与强大的结合体,那是一种强大到超出他想象和理解,继而演变成的一种未知力量,让他下意识的认定那个高大身影只是个披着人类皮囊的可怖怪物。 他没有被从心底生出的强烈恐惧吞噬,还能下意识做出一定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他的超出常人之处了。 意识到已经无法挽回那些冲向高大身影的同族,他转而取出怀中的号角,正想吹响代表着全体原地待命的号角声,就发现那只取出号角的手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卡奥亲卫骇然发现一只像是钢铁一样的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他猛然抬头,就看到那个高大身影不知什么时候跨越了几十上百米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多年来在生死间锤炼出来的战斗本能,几乎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就被激发到极限,身体在强烈的死亡威胁面前,自己做出了应对,另一只空着的手,猛然抽出利刃向着面前的高大身影砍去。 直到利刃出鞘,冲着高大身影砍去的时候,卡奥亲卫的大脑才陡然反应过来,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战斗本能产生了厌恶,但他挥出利刃的手,却已经收不住了。 所以,这名卡奥亲卫死去时的表情是恐惧夹杂着懊悔,甚至懊悔占据更多。 罗夏漠然的看着这个多斯拉克人本能般的挥刀反击,看着他在挥出利刃后,脸上露出的强烈懊悔,经历过这种由本能控制身体阶段的他,当然知道这个多斯拉克人的攻击没有经过大脑,但这并不妨碍罗夏将这个向他挥刀的多斯拉克人轻轻捏死。 那些脱离大部队向他冲去的多斯拉克人和他们的马儿,被他在半途中随手砸向多斯拉克人的大部队,而他在那些人和马还在半空的时候,就来到了多斯拉克人的大部队之中,抓住了明显想要发信号的卡奥亲卫。 将这个试图吹响号角的多斯拉克人轻轻捏死之后,那些被他抛来的人和马,才砸进多斯拉克人的大部队之中。 一时间人仰马翻,各种各样的声音陡然响彻这片地方的上空,除了最为尖锐凄厉的哀嚎,就是夹杂在一起的惊慌呼喊。 罗夏丢掉手中的卡奥亲卫,漠然的注视着骚乱起来的队伍,纵然以他的目力也无法看到这支多斯拉克人队伍的尽头,但从传到耳中的声音来稍微估算,罗夏知道这支多斯拉克人队伍的大致人数在八千左右,一路延绵了几百上千米。 他虽然可以轻松的杀光这支大约八千人的多斯拉克人队伍,在这种空旷的地方甚至可以做到身上不沾一滴鲜血,因为血液的喷溅跟不上他的速度,但是没有必要。 他不是以屠杀同类为乐的怪物,夺取同类的生命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手段,还是在必要情况下的一种手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问题的源头——那个自寻死路还想拉着八千同族一起陪葬的多斯拉克人已经被他捏死,他只需要确保塔塔娜不会因为受到致命伤或是即将承受某些侮辱而被迫自主变身巨人就可以了。 维达那些陌生人的生死,与罗夏无关,虽然事实上,塔塔娜不会放任让她赚到第一笔钱的维达等人死掉。 所以罗夏在扔掉那个卡奥亲卫的尸体之后,没有展开针对人类脆弱肉体的高效率破坏手段,而仅仅是站在原地,放出了精进许多的气息压迫。 一股源于最本能的恐惧突然笼罩在了附近众多骚乱的多斯拉克人和他们的马匹身上,强烈的恐惧令附近的骚乱为之一静,就连那些受惊的马匹都停下了所有动作。 罗夏微微降低了一下刻意绕开塔塔娜等人的气息压迫的程度,让那些被恐惧吞噬心智,无法动弹,只能在原地等死的多斯拉克人猛然爆发出了剧烈的求生欲,他们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催促着他们逃离这个地方。 于是,那些多斯拉克人和他们的马匹像是见到了什么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向着远离罗夏的方向逃去。 但也有零星几个多斯拉克人,没有受到气息压迫的影响,但在同伴和马匹的裹挟下也都向着远处跑去。 这些一脸恐惧逃跑的多斯拉克人,冲散了多斯拉克人后续的部队,巡查队伍的卡奥亲卫斩杀了许多失去理智,只知逃窜的同族,也没能阻止越来越多不明所以的同族跟着一起逃窜。 罗夏附近受到气息压迫影响的上千多斯拉克人,像是连锁反应一样,引发了整个多斯拉克人队伍的大溃散,向着各个方向,除了罗夏所在位置以外的所有地方逃窜而去。 罗夏估计,就算这些多斯拉克人从恐惧中醒来,想要再次重新整合起来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以让他和塔塔娜,哦,还有维达等人回到潘托斯。 在到达草原小道之前,应该不会再碰到那些多斯拉克人了。至于那些溃散的多斯拉克人会遇到什么事情,那就与罗夏无关了。 毕竟从某个角度来看,罗夏还算是拯救了这些多斯拉克人,如果罗夏没有跟着塔塔娜一块过来,那后果大概是塔塔娜激活殖装,然后那些多斯拉克人一个都无法跑掉。 至于塔塔娜会不会放过那些让她不得不激活殖装的多斯拉克人,没有发生的事情很难说会是怎样的情况,至少,就罗夏而言,他对于踩死蚂蚁和虫子的行为,没有任何怜悯之心。而对于激活殖装的塔塔娜而言,那些多斯拉克人大概等同于虫子。 所以,说罗夏救了这些多斯拉克人一命,也没有任何错误。 罗夏缓缓收起气息压迫,眼神中的漠然悄然退去,沐浴在阳光中的高大身躯,转身看向了远处坐在马车上的塔塔娜。 塔塔娜脸庞上的冰冷已经消融,额头上的紫色花纹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在熠熠生辉。 第118章 返回和返回 罗夏将目光从塔塔娜身上移开,准确来说是从塔塔娜的额头移开,然后遥遥的向着远处看了一眼,他当然一直都知道维达车队经过的那个路口拐角,借助地利目睹了全程的几人。 以他的敏锐感知,还不至于察觉不到那明目张胆,甚至眼都没眨过的几道目光,回望过去的这一眼更是确认了,那几道目光的主人就是此前的佣兵武士、马夫,另一个银白色头发的青年男子应该就是在车厢内做出某些暴行的人。 不过,这几人和他无关,他回望的这一眼本意也只是一个警告,但就在他收回目光时,一个银白色长发的小脑袋怯怯冒了出来,随后带着泪痕和怯懦的脸庞也遥遥映入罗夏的眼中。 这让他的目光多停留了那么一瞬间,心中略微生出了巧合的想法,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隔着那么远,那个银白色长发少女身上的那种魅惑的能力似乎已经无法影响到他了,这在罗夏的预料之内,虽然比较好奇那个银发少女身上的魅惑为什么只有他能感受到,但离得近了,他就会被少女勾走所有心神,即使他会迅速意识到不对,继而清醒过来,可他无法保证清醒之后的他会不会直接杀了那个少女。 他很清楚,那个银发少女身上的那种魅惑,其他人似乎无法感受到,而且少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那种能力。 他即使比较好奇原因,但他不想再陷入那种毫无防备的状态,所以,罗夏压下探究之心,一转身回到了维达车队之中。 以后尽量远离那个女孩吧,实在不行就只能痛下杀手了。 在转身回到车队之中的一瞬间,罗夏淡淡的这样想着。 从罗夏踏出第四步到他再次回到车队之中,其实仅仅只过了短短的几分钟,维达等人还能看到那些逃窜的多斯拉克人的背影,整个多斯拉克人大部队的溃散仅有罗夏依靠强大的听力才得以在脑海还原,维达等人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但这并不妨碍维达等人看向突然出现在车队之中的罗夏的目光,充满了一种很是复杂的情绪,或者说仅是他们眼前看到的一幕,就已经让他们局限于时代的大脑深深陷入一片空白之中。 而看向罗夏的目光,既有畏惧又有震撼,还有一些其他的难以描述的情绪,这些情绪混杂着,让他们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重新出现在车队之中的罗夏。 塔塔娜不存在这个情况,看到罗夏回来之后,她从马车上站了起来,走到罗夏面前,笑着说道:“罗夏还是那么厉害啊。” 虽然确实在笑,但她笑的却有点勉强,毕竟围在车队四周,还有许多多斯拉克人的尸体,以及没有死透却失去了奔跑能力的马匹在哀嘶,即使这片地方很是空旷,也有微风吹拂,可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依旧萦绕在附近。 其实,已经有几个伙计脸色苍白的无法忍受,趴在地上吐了好几次。 “看到了吧,这就是‘天价佣兵’为什么叫天价佣兵的原因。” 塔塔娜转头看向维达等人,她显然没有看出维达等人正处在一个极其微妙和尴尬的氛围中,有些苍白的脸色略微露出一丝得意。 不过她的这种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夸耀的话语,反而让不知该怎么办的维达等人找到了打破僵局的突破口。 “对对对对!原来是这样啊,罗夏大人不愧是天价佣兵,轻易就击溃了那么多多斯拉克武士!” 伙计们暂时忘记了生理上的不适,七嘴八舌的疯狂附和着塔塔娜的话。幸亏之前塔塔娜就向这些人介绍过罗夏的名字,不然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罗夏,怪物或是神灵吗? 维达悄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然后揉了揉因为张得太久有些僵硬的下巴,压下心中种种的情绪,他表现出了一个潘托斯商人应有的水平。 “依鄙人看来,‘天价佣兵’已不足以称呼罗夏大人,改作‘佣兵之王’如何?” 他的声音情真意切,他的目光真挚到令人动容,以至于在他说话后,伙计们都停下了七嘴八舌。 “哈哈哈……”塔塔娜实在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就在塔塔娜的笑声中,罗夏将目光看向了维达,感受到罗夏目光的维达浑身一僵,还不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就听到罗夏淡淡的声音响起。 “该走了。” “对对对对!”维达忙不迭的点头,然后指挥着脸色苍白的伙计们将那些围在路上的多斯拉克人的尸体搬开,虽然期间又有好几个伙计忍不住的大吐特吐,但还是很快的腾出了可容马车通过的空间。 于是,维达的车队再次踏上返回潘托斯的道路上,几乎和来时没什么区别,如果忽略维达和伙计们那谨小慎微的态度以及马车车轮上沾染的不明液体。 而直到维达的车队消失在视野之中,被罗夏那隔空一眼吓得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的韦赛里斯几人才如释重负的瘫倒在地。 那个声名在外的雇佣武士,也和韦赛里斯以及马夫一样表现的很是不堪,甚至还要更为不堪那么一点。 可能正是因为他最能理解那一幕需要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做到,所以受到的冲击才更为强烈吧。 三人瘫坐在地面上,面面相觑之后,无言的艰难站了起来,微风轻轻吹来,一股凉意从身上传来,这时,三人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 反倒是一旁怯懦的丹妮莉丝因为没有看到那一幕,所以有些奇怪哥哥他们的反应,但她不敢发声,就有些不安的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几人。 这处道路的拐角处,除了三个男人的粗重呼吸以外,突然变得寂静起来。 “那……那到底是什么?”良久之后,双腿仍然还在发软的韦赛里斯,紫色的眼睛中满是余悸,他以往的一切都在刚刚被颠覆了,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以他贫瘠的大脑,穷尽一生也无法想象到那一幕。 那真的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吗?不!那真的是人类吗? 在场的无论是和他同样看到那一幕的武士、马夫,还是一脸茫然的妹妹,都无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没有得到回答的韦赛里斯突然笑了起来,紫色眼睛中闪烁出莫名的光彩。 他在被那一幕深深打击到之后,生出即使他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在面对那种力量时也无济于事的消沉念头。 但他随后,脑子不知是怎样的一个回路,突然冒出如果那股力量为他所用的癫狂想法。 那么他根本不需要什么军队就可以重登铁王座的位置,就像驭龙征服七大王国的伊耿.坦格利安一样,处死夺走他一切的篡夺者,让所有背叛者都后悔自己生在了这个世上。 他的遐想还不止于此,在重新夺回七大王国之后,他还要把龙旗插在厄斯索斯大陆上,让那些对他图谋不轨的厄斯索斯权贵们全都痛哭流涕的跪伏在地面上。 在自己逐渐变态的笑声中,他骤然从自己这一瞬间的遐想中醒来,现实与想象之间的落差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因为他早已习惯,只不过以往他在幻想中是骑着巨龙征服世界罢了。 他看向兀自有些呆愣的武士,在不屑于武士不堪的同时,又稍微自我优越了一下,不过那个癫狂的遐想让他此时的心情有些迫切。 想要知道那个高大身影是谁的迫切,以及得到那个高大身影效忠的迫切。 所以,韦赛里斯这次的鄙夷和自我良好仅仅持续了一瞬间,就语气有些急促的问道: “你知道那个高大男人是谁吗?” 韦赛里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愚蠢到突破天际,他完全没有想到,既然武士的表现如此不堪,就已经很明显的说明了武士对那种力量很是陌生,继而就能想到武士不可能认识那个高大男人。 当然,这也可以说是韦赛里斯的迫切已经到达了一种很高的程度,虽然他的这种迫切本身就很愚蠢。 不过,此时的武士和马夫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愚蠢之处,他们显然没有韦赛里斯那种异于常人的奇怪脑回路,因此还沉浸在那一幕和那一眼的震撼之中,久久无法挣脱。 于是,他们下意识的去思考了这个问题。 世事奇妙就奇妙在它的莫测无常之上,如果没有韦赛里斯的这个愚蠢问题,也许武士就永远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佣兵街道见过的一幕。 一个漂亮女孩和一个高大男人占据了佣兵街道最显眼位置的一幕。 即使他以后想起这一幕,大概率也不会将此前的那个高大男人,与那个在佣兵街道上的高大男人相对应。 就算他真的将信将疑的对应一下,也会转头自我否定。 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那一幕还深深印在脑海的时候,他还处在震撼之中的时候。 武士下意识的就将两个高大身影重合在了一起,然后他陡然激动了起来,心脏在一瞬间向着他的大脑输送了过量的血液,脖颈处的动脉也因此突显出来,脸色更是涨到红中发紫。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双眼冒出骇人的精光,口中语无伦次的说出“天价佣兵”的潘托斯语。 随着他口中“天价佣兵”的潘托斯语不断响起,武士的神色渐渐恢复正常,这个正常只是相对的正常,与他以往平静时的神色还有着很大的差距。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天价佣兵”最后干脆变成他的喃喃自语,这让一旁看到武士反应很是惊喜的韦赛里斯焦急不已,忍不住在一旁使劲催促着,还好算他有点自知之明,仅是用嘴巴催促。 “‘天价佣兵’!我是说那个人是‘天价佣兵!’”似是无法忍受一旁的韦赛里斯那像鸭子嚎叫一般的喋喋不休,武士猛地冲自己的雇主大声喊道。 一旁的马夫稍稍从大脑空白中挣脱,听到武士的大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和一丝奇怪的后怕。 他当然会感到后怕,因为他知道所谓的天价佣兵,那难道不是佣兵之耻,是供人们茶余饭后消遣之用的趣谈吗? 他在听到所谓天价佣兵的时候,可没有丝毫吝啬自己的嘲笑,感到脖子后面有些发凉的他在炽烈的阳光中打了个寒颤。 然而,天价佣兵虽然在潘托斯传播甚广,但也局限在一定的范围,或者说一定的人群之中,经常与佣兵打交道或是身份不高的人群。 那些身份高贵的老爷们的手下虽然或多或少的会有几支甚至十几支的集团佣兵,但老爷们可不会亲自打理,自然也不会听到什么天价佣兵的传闻,并以此为乐。 而出入于老爷们的府邸之中,为自己的复国大业而努力的韦赛里斯当然也不知道天价佣兵是个什么东西,所以他心胸开阔的没有在意武士对自己的吼叫,而是立即追问武士,天价佣兵的事情。 大喊过后,像是将什么东西发泄出来了的武士,稍稍清醒了一些,他变得有些迟疑,对于此前自己下意识的猜测和脱口而出的回答产生了自我质疑。 “也许……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他先是否定了一下自己,然后像是回答雇主的问题,又像是自我说服一样的说道: “毕竟天价佣兵只是一个在佣兵街道哗众取宠的小丑,怎么……怎么可能会是拥有那种非人力量的怪物?” 韦赛里斯准确的抓住了关键词,佣兵街道,无数思绪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在他奇怪的脑回路中流转,然后得出那个高大男人是一个在佣兵街道接取任务的佣兵的结论。 这个过程很是奇怪但确实是事实的结论让他兴奋的差点从原地跳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可以直接去佣兵街道,直接雇佣那个高大男人。 七大王国那广袤的土地,还有时刻期盼他归去的百姓似乎在向他招手,他从没有像是此刻一样,觉得铁王座近在咫尺,似乎触手可及。 也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觉得伟大的坦格利安家族重登铁王座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简单到,他只需要雇佣到那个“天价佣兵”。 是的,雇佣到那个“天价佣兵”。 于是,已经说不清到底是韦赛里斯的遐想还是他的奇怪脑回路的原因,在武士和马夫还在一头雾水,妹妹丹妮莉丝依旧怯懦的站在原地的时候。 他立即做出了返回潘托斯的决定,而此行的最初目的被他完全抛到脑后,催促着马夫调转方向,赶紧返回潘托斯。 在重新坐在车厢之内后,他甚至破天荒的没有觉醒睡龙之怒,即使妹妹丹妮莉丝再次不小心喊了他一声哥哥而不是王兄。 他甚至想着能够在返回潘托斯的路上,追赶上那个车队,立即雇佣到车队之中的天价佣兵。但被他催促的马夫却在和武士对视一眼后,默默的放缓了行驶的速度。 在炽烈的阳光下,这辆马车缓慢的踏上了返途。 第119章 国庆快乐+请假 请假一天,人还在酒桌上,看架势半夜才走的掉。 国庆好好玩哟!!! 第120章 维达的小心思 维达一行人在返程中再没有遭遇什么意外,倒是在小道上,从其他行人的口中听到一些事情,诸如有许多三两成群的多斯拉克人在附近游荡,但这些游荡的多斯拉克人看上去似乎有些奇怪,至于奇怪在哪里,那些行人也说不太清,好像失去了进攻性,又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有风吹草动就拍马头也不回的跑的没影。 维达等人听到那些行人的谈论,无不是笑而不语,然后偷偷看两眼车队中的罗夏。 等到维达等人无惊无险的回到潘托斯之后,站在高大城墙之内,他们无论是精神还是躯体都明显的放松下来。大概类似于一种回家了的安心感。 维达坐在马车上,面色有些纠结,似乎在思考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但他最后面色逐渐坚定,咬了咬牙,转身对着一旁的罗夏说道: “罗夏大人,鄙人有个不情之请。” 罗夏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维达。 维达小心斟酌着说辞,看着没有什么表情的罗夏,说道: “大人会在佣兵街道做佣兵,想来是缺少金钱。” 坐在罗夏身旁的塔塔娜,说道:“没错,我们想要攒一些钱,然后离开潘托斯。” “啊?”维达听到塔塔娜的话语,明显有些意外,因为他此前下的决定就是长期雇佣罗夏,但塔塔娜明言两人会离开潘托斯,这与他的想法相悖。 于是,维达原本想好的说辞一下卡壳,在他想来,此次塔塔娜所得的佣金就足够两人去往厄斯索斯大陆上的任何地方,就算是去另一片大陆也绰绰有余。 不过维达却还想尝试一下,正要委婉的挽留一下两人,就听到塔塔娜略有苦恼的说道: “虽然这次多亏你,我们赚到了一些钱,但接下来还不知道该怎么挣钱呢。” 嗯? 维达微微一愣,还要赚钱,这次的佣金不够吗? 然后他有些兴奋的连忙说道: “那塔塔娜小姐还有兴趣接受委托吗?” 他虽然是在对塔塔娜说话,眼睛却看向了罗夏。 罗夏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既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和自己无关一样。 这让维达暗暗叫苦,不过还好的是,塔塔娜对维达所说的委托很感兴趣。 “当然有兴趣,”塔塔娜说道,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你不是要去出海吗?” 维达将目光转向塔塔娜。 “是这样没错。” 他反问道:“这并不影响我雇佣你们吧?” “我们暂时不会离开这片大陆,如果你想雇佣我们和你一起出海去维斯特洛的话,我们就只能拒绝了。” 塔塔娜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不不不,”维达连忙摇头,“塔塔娜小姐,最近虽然是出海去维斯特洛行商的好时候,但我不是非要去维斯特洛不可。” 他的这句话让罗夏神色微微一动,看向维达的目光隐隐带上了一丝威胁之意。 不过,维达却误以为罗夏有所意动,于是内心一振的说道: “塔塔娜小姐和罗夏大人不是想要离开潘托斯吗?” 塔塔娜大概明白维达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有些兴奋的点了点头。 “那,两位有什么目的地吗?” “呃……”塔塔娜想了想,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说道:“几个沿海城邦吧,就除了潘托斯以外的布达佛斯、瓦兰提斯还有密尔都可以算是目的地吧。” 塔塔娜虽然对于厄斯索斯大陆不太了解,但此前下了一定的功课,结合自己和罗夏的情况,她认为,罗柏和哈达如果也像他们俩的情况一样,那最有可能在几个沿海城邦或者原先制定好的目的地找到他们。 不得不说,塔塔娜是真的下了一番功夫的。 维达听闻之后,微微陷入思索,然而思索中的他却突然感到一道让他后背发凉的目光,他转头看去,就看到罗夏正在直直盯着他,不知为何盯着他的目光有些发冷。 他讨好的对着冷冷看着他的罗夏笑了笑,然后说道: “这时候去布达佛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么,去往布达佛斯的雇佣委托,塔塔娜小姐能够接受吗?” 还不等塔塔娜回答,他紧接着说道: “当然,路程期间,两位一应花费都算在雇佣费之外,全由鄙人负责。” 塔塔娜立即答应下来,维达顿时喜不自胜,完全没有注意到罗夏那要吃人的目光。 正在罗夏想着要不要回头找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让这个多事的维达意外死亡时,维达接下来的话语让罗夏暂时打消了那个念头。 “哦,”维达想起什么似的,“去布达佛斯的话,鄙人还需要更换一下货物,之前准备的去维斯特洛的东西要换一下,可能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维达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歉意,“因为涉及到方方面面,需要的手续和必要的人情往来都会花费不少时间。” “在此期间,只能劳烦两位稍作等待了。” 他顿了一下,有些小心的问道:“不知两位现在落脚在哪里?” 塔塔娜正在想等待维达的时间里,要不要去接新的委托任务,毕竟半个月的开销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闻言,不假思索的说道:“现在在旅馆。” 这让维达露出满面的笑容,邀请道:“那,在等待期间,两位可否入住鄙人的家中呢?” “鄙人的居所虽然简陋,但保管不比旅馆差上许多,另外,我家厨师的手艺很是不错。” 维达的提议让塔塔娜脑海中那些关于花销的计算全部消散,她欣然接受了维达的邀请,罗夏也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塔塔娜和罗夏退了旅馆的押金,在旅店老板的挽留声中,跟着维达去了他的家中。 维达的居所一点都不像他说的那样简陋,是一个很是精致的庭院,但确实就像他说的那样,住在这个庭院之中,要比住在旅馆好上许多。 维达的妻子孩子,在先一步回来的伙计口中得知维达回来的消息,早早等待在庭院门前,看到维达之后,就迎了上来,维达向妻子介绍了一下塔塔娜两人,稍微说明了一下情况。 然后几人就进到庭院之中,维达安排给塔塔娜和罗夏的房间,明显是费了心思的,虽然庭院中的客房其实都大差不差,但内里装饰有所不同,他给两人安排的房间,其内的装饰都让两人比较满意,准确来说,是塔塔娜比较满意,罗夏是无所谓。 月亮被乌云遮挡,夜晚就显得格外黑暗,不过庭院之中倒是不缺照明的灯火,在维达的盛情邀请下,塔塔娜和罗夏走在去餐厅的路上,打算见识一下维达赞不绝口的厨师,厨艺到底有多么高超。 第121章 遗憾 如题,这本书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