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靠美貌续命》 第1章 成了小乞丐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 一个衣衫破烂浑身脏污的小乞丐瘫坐在地。 丘从语抬起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眯起眼看了看莽莽榛榛的山林,一眼望不到头…… 顿觉脚底疼,偏这时肚子又唱起空城计,丘从语烦躁的捡起脚边的石子发泄般的扔了出去。 丘从语是在一个布满灰尘的破庙醒来的。 刚起身就被自己带起的灰尘呛得打了个喷嚏。受不了周遭刺鼻的发霉和腐臭味儿,还有阴森恐怖的环境,丘从语没接收记忆就捂着鼻子冲出了破庙。 眼见周遭人迹罕至,只跟前一坐破败庙宇,还算安全,丘从语这才接收了原身记忆。 原主是个小乞丐,身份来历不详,想来也只是哪户人家扔掉的苦命孩子罢了。 年仅十四,一直在姑苏城沿街乞讨度日,早几年还有个老乞丐照顾着,原身一直称呼老乞丐为老爹。可是老爹几年前因病去世了。 老乞丐捡到原主的时候是个大雪纷飞的冬夜,枯树下的原主奄奄一息,脸色被冻的乌青发紫,老乞丐叹了声造孽还是抱起了襁褓中的婴儿。 自此原主被老乞丐一手带大,虽营养不良身体孱弱,但好歹安然无恙的长大成人。 谁料老乞丐走后,原主因为胆小羞怯不敢与同龄孩子有来往,只身一人,孤苦无依,日子本就艰难,后又遇到一伙流氓,被打的神志不清,跑到了这深山老林躲了起来。 身负重伤又饥寒交迫的小乞丐终于没能挺过去,再也没醒来。 丘从语一想到原身悲惨的命运连声叹息着造孽啊。这种年纪要是在现代不说好吃好喝大富大贵,最基本的温饱也有国家福利院给保障啊,而且如果运气好被条件优渥的家庭收养了那更是幸福了……诶,还是我们社会主义好啊!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现在不就是原主吗?!果然那系统就是个坑货! 瞅了瞅天上刺眼的火球,感受着迎面扑来的灼热气浪。丘从语心想,这太阳简直能把皮给晒裂喽,可是自己又饿又渴,再不找点东西垫垫肚子,只怕刚来这个世界就得gameover了。 丘从语无奈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一深一浅的朝着山下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城门口,丘从语觉得自己怕是要去见如来了。 此刻,丘从语饿的头晕目眩,两腿酸软,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嗝屁一样。 丘从语不得不操起了原主老本行,一屁股坐在地上,伸出黑不溜秋瘦骨嶙峋的双手朝着过往的行人乞讨着。 可是有闲钱又有爱心的人毕竟是少数,丘从语手都酸了还是一个子儿都没讨到,就在丘从语感叹天要亡我的时候,眼前一道骑着骏马的火红身影一闪而过。 丘从语吃了一嘴的尘土正准备破口大骂呢,一锭碎银突然精准的落在自己手里,丘从语眼睛一亮,顿时喜上眉梢。心道这少年真是菩萨心肠,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这时,一直喊不应的系统突然纠正道:“她是女主……”。 第2章 有钱了 “女主?可那身打扮分明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啊……啧啧,女主就是女主,果然不同凡响!”丘从语嘴里念叨着。 却忽然回过神,怒道:“你舍得说话了?为什么一路上我叫了你那么多次你都装聋作哑!你个垃圾系统!还有,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美人标准,我要怎么做才能收集到美颜点,你给我……” 丘从语暴躁的话语被系统冷漠的声音打断:“请称呼我为吱大人,或者吱吱。线索从主角入手,至于该怎么做请根据美颜计数器自行探索。” 系统一板一眼的说完后就消失了。丘从语除了骂爹也别无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有了钱,丘从语自然不会亏待自己,就近找了家客栈准备大吃一顿,可脚还没跨过门槛呢就被店小二嫌弃的哄了出去。 丘从语低头瞅了瞅自己,衣衫破破烂烂的,浑身漆黑,只怕抬手一搓能搓下厚厚的一层泥,至于脸,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说自己蓬头垢面那都是轻了。 也难怪人店小二赶自己走,这好好的饭店要是进了个脏兮兮要饭的多影响店面啊。 丘从语也没恼,而是龇着一口小白牙,从怀里掏出碎银笑着说道:“小二哥,我有银子,不是来讨饭的,而且我坐角落就好,肯定不会打扰到店里其他人的……” 店小二见丘从语确实有银子便也不再多加为难,拎了壶茶就带着丘从语坐到角落。 饿了许久的丘从语,顾不得形象,菜一上桌撸起袖子就是干。 狼吞虎咽的样子引得四周的食客频频侧目,然而丘从语沉浸在美食里,正忙着大快朵颐,压根就没精力注意四周。 自然,被忽略的还有二楼的两位神仙般样貌的公子。等到丘从语风残云卷的吃完满满一桌饭菜,众人见状早已是目瞪口呆。 丘从语摸了摸自己撑的浑圆的肚皮,一抹嘴,心满意足的起身走到柜台处要了间房,顺道嘱咐小二送来几桶热水和干净衣物,便勾起桌上的客房钥匙慢悠悠的上了楼。 房间里,热气升腾,烟雾缭绕。 丘从语用力的搓着身上,直到搓了三四遍,换了几次水,浑身被搓的通红,这才住了手。 换上干净的衣物,上身后明显有些宽松。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虽格外瘦弱,却竟是不丑。 细白的皮肤,挺秀的巧鼻,薄唇粉嫩,一双大眼湿漉漉的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和几分狡黠,透着股初露荷尖儿的灵气。 没成想这脏兮兮的小乞丐洗干净了原是这副相貌,丘从语觉得镜子里的人和原来的自己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可以说得上是个美人。 并非丘从语自恋,在原世界自己也算是校花级别的,只因是孤儿,从小看多了人心不古,世态炎凉之事,所以十分抗拒虚无缥缈的爱情,一直单身。直到一场意外,才会来到这里。 说起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丘从语不免有些难过。 第3章 初遇美人 自己现实世界的生活还算平静,普通大学生一枚,原本顺利的话可以活到个七老八十的。 可是,就在这学期去看了场号称五千年最绚烂、最盛大的流星雨后,自己开始出现嗜睡症。原本以为没什么,但没想到嗜睡症越发严重,影响了日常生活与学习,甚至危及生命。 意识到不对劲的丘从语赶紧去医院检查,却被告知自己的身体机能已严重衰败,药石无医。 绝望之际,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一道冰冷声音:“想要延续自己的生命吗?我可以帮你。只要完成任务即可获得相应的寿命……” 丘从语一直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所以没在意。 直到辗转各大医院确认了自己只有几个月的活法时,丘从语犹豫再三,还是呼唤出了那天的声音说道:“我答应你。” 如果自己注定要死,还不如抓住这个机会,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自己一定不能放弃! 之后丘从语从系统口中了解到,自己需要穿越到不同的平行世界收集貌美之人的美貌值,不论男女…… 其实丘从语一直怀疑这个系统是不是痴汉,否则怎么会发布那么猥琐的任务呢…… 想着之前系统的提示让自己关注主角…… 是了!丘从语恍然大悟到,既然是主角哪有不美的,主角就是天道的宠儿,长相必然是俊美无双,美艳绝伦的。 所以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找到主角们,至于之后?再说吧,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心里有了计划的丘从语梳起一头乌黑长发,缠了几圈发带后,一个衣着朴素,清俊秀朗的少年出现在了镜子里。 丘从语满意的理了理衣袖,从现在开始自己就以男子身份行事,这古代女子孤身一人到处跑可是危险的很啊,机智! 丘从语推门而出,门外的店小二却被眼前反差巨大的少年惊到了,这是之前那个小乞丐? 收拾干净之后整个人变得五官俊美,气度非凡……愣神的小二看着丘从语要走,不由得开口道:“公子这是要走了吗?” 丘从语听到店小二的称呼变化,心情颇好的转头一笑,道:“不,还要坐会儿,你给我上壶茶吧。” 店小二见眼前公子笑意盈盈,顿觉羞愧,暗道之前自己还以貌取人,实属不该,于是赶紧应了声好嘞,公子您稍等就下楼煮茶去了。 脚步才落到梯子上,丘从语似有所感。 抬头,两位俊美无双的男子映入眼帘。 一位一袭白衣胜雪,坐姿雅正,清冷如玉,眉宇间一片清寒。另一位身着青衫温润儒雅,俊朗非凡。 两人身姿颀长,一个眼神清冷,一个眸带笑意。此时屋外夏日炎炎,燥热不堪,这二人却仿佛身置山林间,清风徐来般清雅淡然,自成一片天地。 丘从语被这份美晃了心神,回神后心念一转,脚步转向两人。 只见丘从语神态自若的踱着步子近了两人身旁,温和一笑问道:“不知二位公子可否介意在下坐在此处?” 第4章 我有一个恩人 其实丘从语内心也颇有些忐忑,毕竟这确实唐突了美人,显得没脸没皮的。 但是这二位就光凭这相貌和气度肯定身份尊贵,大有来头,既然这么巧被自己遇上了那就先试试他们的美貌对计数器有没有反应再说。 “这位小兄弟坐下吧,既是相遇也算有缘。”安和嘴角的笑意浅淡而有些疏离。 丘从语也不介意,故作镇定的坐下开始奉承起美人:“我观两位公子器宇轩昂,容貌双绝,想来身份必然不同寻常,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一语未发的柳折颜只垂眸饮茶,神色却越发冰冷。 倒是一旁的安和开口接到:“我二人只是寻常人罢了,一路游学恰逢六月姑苏城景色宜人前来避暑。只是不知小兄弟又是何方人士,缘何刚进门时如此落魄呢?” 丘从语觉得眼前的美人神色疏离冷淡,似有提防,只怪自己这笨嘴,一开口就问人家身份来历,这下可好,他们八成以为自己是什么宵小之徒呢。 丘从语神色认真道:“是我一时口快,唐突了二位,这里给二位公子赔个不是。我只是看二位气度非凡想要结交而已,绝无它意。我名丘从语,蜀地人氏,一路北上游学,只为寻找恩人。谁承想路途中突遇山匪,全身财物被洗劫一空,这才如此落魄。之所以叨扰二位也是见二位一身气度,想必所知甚多,说不定能打听到恩人下落……” 安和二人见丘从语言辞真诚恳切,面带忧愁,薄唇紧抿,不似作假,脸色才微微缓和。 却不知丘从语此刻内心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 有没有搞错!这美貌计数器是不是眼瞎,这么帅的两位就在我眼前,我口水都讲干了,竟然一个数值都没涨?难道是我搞错了,这两个只是路人甲? 我擦,如果这颜值都不算主角,那真正的主角是靠美貌上天? 眼前少年面颊清瘦,却清丽如兰。 眉头微皱,细密眼睫低垂,掩去眼中的情绪。 柳折颜见状,倒是有些诧异眼前之人如此重情重义,和面上一副狡黠之样颇为不同。 于是开口询问道:“你可知你恩人姓甚名谁?” 丘从语眸子一闪,笃定道:“我恩人名唤柳折颜……” 柳折颜被眼前之人出乎意料的话语惊住了,端着茶杯的玉手一顿,抬眸看向丘从语,眼里带着些许探究。 就连安和也被这话吓得呛住了,咳嗽起来,还夹杂着低低的笑声。 “叮”的一声,计数器终于动了……可是怎么突然就动了,难道是因为这两人认识男主?果然,思路对了! 丘从语见二人反应,心道果然八九不离十! 顿时喜从心生,笑了起来,本就俊秀的脸庞因这一笑绽放出夺目的艳丽,流光溢彩,眼眸灿若星河。 丘从语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欣喜,问道:“我看二位公子这反映,难不成是我恩人的朋友?” 安和憋着笑,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柳折颜,却见好友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开口。 转而对着丘从语说道:“谈不上朋友,只是认识而已。只是你确定你恩人唤此名?” 见二位美人面带怀疑,丘从语怕二人拂袖而去,错失良机,便梗着脖子索性把这谎给圆的像模像样的。 第5章 悲伤的谎言 “实不相瞒,我本蜀地人氏,幼时父母因不胜战乱侵扰,打算举家搬迁至洛阳,谁料路途遥远,父亲身染重疾,不治身亡。母亲孤身一人带着我北上,一路风餐露宿才到了洛阳。谁料在洛阳举目无亲,身无分文,靠着母亲缝补衣物才勉强艰难度日,却不想屋漏偏逢连夜雨,母亲被一伙地痞无赖纠缠,一次外出竟是彻夜未归,我找了一夜也没寻到母亲身影,天明回家后才被邻居告知母亲已经身亡,是在河里找到的……” 丘从语越编越觉得自己的口中的人身世太惨了,忍不住流下了悲痛的泪水…… 柳折颜二人见对面少年身形单薄,如玉的脸庞,神色悲恸,眉头紧锁,低垂的长睫一闪竟是无声的滚出两滴豆大泪珠,顿觉那泪珠像是砸在自己心上,滚烫灼人。 安和见状急忙柔声安抚道:“丘兄不必……” 话还没说完就见丘从语摆摆手,抬头勉强的笑道:“无碍,见笑了……” 丘从语心道,这故事还没编完呢,怎么可能不说了! 眼前少年放在桌上的手,纤细的过分,葱白的纤长玉指泛着莹白的润泽。 脸颊还有两道未干的泪痕,双眸水润,像是雨后的湖,清澈明亮夹杂着淡淡的哀伤,眼睫沾了泪珠越发乌黑浓密,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丘从语接着说道:“我得知噩耗悲痛欲绝,变卖了所有家什安葬了母亲,想去找那伙流氓报仇,奈何我人小力轻,被打的浑身是伤晕倒在街上,浑浑噩噩,神志不清,又身无分文,也无法看病。就在我奄奄一息之时,眼前一位恍若仙童的人出现了。没错,他就是我恩人。我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恩人神色温和,在我身边留下一锭银子,叹息了一声就离开了,好在我虽神志不清还是问得了恩人的姓名,他说他叫柳折颜……后来我病好后一位老者见我可怜便收留我在身边,之后辗转各地一直没机会寻找恩人,前不久,老者去世了我这才一路北上,打算去找幼时的恩人报恩,好了却我的心愿。” 二人听完丘从语的话心绪顿时有些复杂,对眼前这位少年的遭遇不免心疼。 安和甚至有些内疚自己为什么要再次提到少年的伤心事,就连一向性情冷漠的柳折颜也不免动容。 “叮叮叮……”计数器美妙的声音连串响起,丘从语乐坏了。见二人已经对自己编的身世信了大半,窃喜到这步棋走的好啊。 于是再接再厉道:“二位不必内疚,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也看开了,只一心想找到恩人,报答救命之恩。二位公子如果知道什么,还请告知在下,丘某感激不尽!” 柳折颜虽怜惜少年遭遇,却心中疑惑,自己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怎的这位少年如此笃定是自己救了他?看他神情也不似作假…… 安和看出好友的迟疑,说道:“我们是上京学院的学子,丘兄不必见外,唤我禾安便好,这是我好友名唤木颜。说起丘兄的恩人,我们也仅是知道他大概身份而已,柳折颜是上京柳尚书幼子,传言他天资聪颖,却性情冷淡,幼时常年居住在城外瑜明山庄,很少露面,我们也只知道这些。” 第6章 离去 丘从语心道这说了跟没说一样,这些剧情大纲里一笔带过,根本不重要……只是现在自己不知道剧情发展到了哪一步了。 “那恩人现在是不是已经考过状元了?”丘从语眨着透澈的双眸脆声问道。 安和忍俊不禁,止不住嘴角的笑意,说道:“科举三年一考,这还有半年才开考呢,不过……你就那么肯定你恩人能折桂而归?” 丘从语细眉一挑,有些羞恼道:“当然,我恩人不仅品德高尚,天纵奇才,学识必然渊博,不拿状元才是委屈了他!”嘴上这么说,丘从语心道,那必须的,男主不当状元还叫什么男主,必须牛批啊。 柳折颜听到这话又是一顿,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少年先是坚信自己是他恩人,现在又如此……孺慕自己,少年眸中是对安和质疑自己的不忿,晶亮的双眸像是落了漫天星河,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恩人,而那恩人……他以为是自己…… 丘从语见两人与男主并不相熟,再缠着他们也没什么用,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虽然他们衣服质地就能看出来价值不菲,是富家公子没错,但可惜了不好厚颜无耻的跟着两位帅哥混吃混喝啊。自己一顿折腾钱也所剩无几了……果然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丘从语心思百转千回却也只是瞬息之事,已有打算的她莞尔一笑,说道:“今日有幸结识二位是丘某的福气,只是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还要赶路就不多陪二位了,我们后会有期!” 丘从语说完,潇洒起身离去,二人见她态度洒脱坚决,只是拱了拱手道了声再会。 夕阳余光洒落一地,客栈被分割成明明暗暗的光影,身形清瘦的少年,逆着光在阴影与明亮里交替,颇有些清傲与孤寂的意味。 待丘从语走后,安和问出了一肚子的疑惑:“你真在年幼之时救过他?” 柳折颜面色平静道:“并无,我从未做过此事。” “可是他言之凿凿,神色恳切,不像是在说谎,再说了所谓报恩于他而言也没有任何益处,所以,这其中,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安和手指抚过杯壁沉思道。 丘从语从客栈出来后,径直朝着城里走去。 一路上沿街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如梭,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丘从语光是两旁的小东西就看得眼花缭乱。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眼里装满了新奇。 真没想到,这古代的都城竟如此繁华,倒是比自己想得好很多了。 大小摊子商铺应有尽有,地下也铺了青石板,不比现代的街道差多少嘛,古人的智慧果然强大。 女生逛起街来简直堪称魔鬼,丘从语自然也不例外,全程逛的忘我,看的痴迷,不知不觉间晓月已经挂在天上了。 街上点起了灯,打眼望去,色彩斑斓的灯笼映着长长的青石板路,两者交相辉映,有种不真实的美感,而耳畔热闹的声音却把人拉回这凡间,混杂着夏夜清凉而舒爽的风,丘从语觉得此刻的自己也变得有些不真实,恍若梦中。 第7章 钱袋被偷 逛了许久,丘从语也有些饿了,随便找了个面摊子坐下,喊道:“给我来碗面。” “好嘞,小哥稍等!”摊主说完就手脚利索的揭开了锅,双手灵活的揉出了一把根根分明的细面,看起来十分筋道,韧性十足。 丘从语不得不感慨,这手艺还真不含糊,实打实的手艺人啊,果然高手在民间。 待到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桌后,翠绿的葱花,浓白的汤,看着简单却也清爽。 丘从语捞起一筷吹了吹就往嘴里送。嗯!果然不错,面条筋道弹牙,面汤鲜美,中午吃腻着了晚上吃这个正好。 当然,丘从语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是没钱才吃这个的。 这边丘从语正专心埋头吃面呢,不远处的酒楼临窗处,却是下午刚见过的安和两人。 安和端着酒杯的手往丘从语处指了指,示意柳折颜。 “好巧啊,竟然又遇到他了,不过……看来丘小兄弟手头颇为困窘啊。”安和笑道。 “他下午本可以跟着我们,不必如此落魄,却是潇洒转身,不是贪财之徒,倒是颇有几分风骨。”柳折颜沉静的说道。 “话说,你不打算告诉他你的身份吗,就让他这么艰辛的向北而去?”安和放下酒杯正色道。 “他要找的恩人不是我,说了又有何用。”柳折颜神情不变,端是一副毫不上心之态。 安和眉头一拧,正欲说什么,却是被窗外之事勾去了目光。 柳折颜顺着安和目光望去,只见刚起身的少年被一个小乞丐撞了个满怀,跌坐在地,双目圆睁,红唇微张,脸上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样,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丘从语被撞倒在地的时候确实一脸懵逼,自己吃饱喝足刚起身就被一个小黑影撞倒了,古代的孩子都这么剽悍的吗,撞倒了人也不道歉! 等丘从语愤愤然的从地上爬起来时才意识到不对劲! 靠!我不是遇到电视剧里那种摸包的了吧? 赶紧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妈个鸡!剩下的几个铜板真被那熊孩子偷走了! 岂有此理!丘从语扭头就朝那道黑影追去……开玩笑,要是追不回来自己今晚就得露宿街头了! 安和见状失笑,起身:“走吧,去看看会发生什么吧?好歹人家的那声恩人也不能白白受了,却坐视不理。” 二人起身朝着丘从语消失的方向追去。 大街上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两人却如闲庭漫步,神态悠哉。却是只见模糊身形一闪而过,身旁行人竟是无法沾身。 我嘞个去,这死孩子真能跑!这七拐八扭的差点就跟丢了。 丘从语侧身躲在一间药堂门外抚着胸口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不一会儿功夫那小乞丐就出来了,丘从语迟疑了下还是跟上了。 其实丘从语见那小乞丐急匆匆进了药堂的时候也大概明了这孩子肯定是有苦衷的……但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丘从语蹑手蹑脚的跟着小乞丐走到了一条昏暗狭窄的巷子里,眼见小乞丐进了间破茅草房,里面传来破风箱似的咳嗽与低喘声,丘从语一时心绪复杂,面露同情。 半晌,自言自语道:“我倒宁愿他是个贪财的小贼,唉……”生活不易啊! 丘从语再同情这孩子也爱莫能助啊,现在自己也是穷困潦倒,身无分文…… 想到这儿,丘从语眉头紧皱,眼睫低垂,清俊面庞神色落寞,抬头再次看了破屋一眼,摇摇头低叹一声,悄然离去。 第8章 月夜与少年 身后二人自是目睹了全程。 心道,这少年品性和善,自己虽历经坎坷,命途多舛,却能保持这份心性,实属难能可贵。 一番折腾,此时也已夜深,街道依旧灯火通明,只是如梭的游人早已散去,空荡荡的很是冷清。 丘从语现在有点崩溃…… 这大晚上的要怎么办,难道真要睡大街了吗,不要啊!早知如此,当时就跟着那两位贵公子好了,脸皮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安和见前方少年身形单薄,孤影伶仃,清绝的背影确实有些让人心疼,不知他今晚打算怎么办。 丘从语本来是想去寺庙里求僧人收留一晚,出家人慈悲为怀自然没有问题,可是!问题是寺庙距自己十来里路,若是真走过去,怕是天都亮了…… 诶,没办法,去城外草地上凑合一夜吧,睡大街实在是太丢人了。 丘从语找了处茂密的草地,盘腿靠在树下,心说还好这副身子是个乞丐,习惯了风餐露宿,否则自己现在定然浑身不适。调整了下姿势,丘从语轻阖双目,准备入睡。 夜色下,少年一身素衣,却难掩绝色。 皎洁月光透过树叶缝隙倾泻白乳的光线,地上光影斑驳摇曳。 倚树而息的少年,如玉面庞恬淡宁静,双眸轻阖,纤长眼睫投下阴影,浅淡绯色薄唇轻抿。 有清风徐来,衣衫缱绻,长发拂动,仿若画中仙。 随后而来的二人被这幅月夜少年图惊艳住了。 不过短短一日,眼前少年给了他们太多意外之喜,这般心性通透良善,容貌一绝的人却是现在才遇到,比之京中那些阿谀奉承,贪慕虚荣,还自诩非凡的所谓名门公子,可谓是珠玉与污泥。 安和二人本就喜好气节清正之人,现在自是对眼前少年颇为欣赏。 “丘兄,丘小兄弟,醒醒……” 丘从语迷迷糊糊的已经快睡着了,却被耳边一道声音唤醒。丘从语不耐的嘟哝着,缓缓睁开了眼。 柳折颜见身下少年面露委屈,红唇嘟起,不知道在哼哼什么,像是只没睡醒的小奶猫,慵懒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歪着脑袋懵懵懂懂的看着跟前的人发呆,显然还没清醒过来。 柳折颜看着面前的小孩儿一副呆呆傻傻没睡醒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心里泛起轻微的痒,好似潮水涌浪。 不由唇角微扬,说道:“丘小兄弟怎么睡在郊外,夜里凉,怕是会生病的,如不嫌弃,就和我们一起吧。” 丘从语刚清醒过来,就见之前神色冷淡的美人微微一笑,霎时如春日百花齐放,冰消雪融,清风拂面,美的人心神痴醉。 沉浸在美色里的丘从语压根就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心道,我擦!这、这神颜简直了!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帝王为搏美人一笑宁可烽火戏诸侯了。 这要是自己,只怕也是把持不住的…… “叮叮叮……”一连串的计数器提示音突兀响起,丘从语也顾不得欣赏美人了,急忙站起身,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第9章 起床 安和接到:“我们办完事正准备回城歇息,不想竟是又遇到了丘兄,这夜深露重的,丘弟不如随我们一起吧。” 听出了安和委婉的邀请,丘从语差点没开心的跳起来。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这两人不仅样貌俊美,心肠也好! 丘从语赶紧点头:“自然,自然,在下求之不得呢,多谢禾兄、木兄!” 丘从语笑靥如花,眼波流转间仿佛夜空的所有星月都藏在其间,绚丽夺目,摄人心魄。 路上柳折颜明知故问道:“丘兄为何睡在这郊外……” 丘从语也不好直说自己钱被偷了,于是说道:“这都怪自己粗心大意,把钱袋给弄丢了,还好遇到两位,要不然就真露宿荒野了。” 两人见丘从语随口一答,语气平静无波,心里更是肯定了这少年的为人。 好不容易到了客栈,二人给丘从语要了间房,丘从语也不假意推辞,道了声谢就进房歇息了。 关上门,丘从语打了个哈切,顺手扯下发带,脱了外衣就躺下了。 累了一天,丘从语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个觉。 天明。 初阳透过窗户洒落进房内,阳光下微尘飞舞,有节律的微弱呼吸声,更显静谧。 “他还没醒?” 大厅里坐姿端正优雅的柳折颜看到下楼的只有安和,便开口道。 “应该是太累了吧,说起来也不知道他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昨晚竟能在郊外安然入睡,没有内力,不会武功,一个人落魄荒郊野外……” 说起丘从语,安和觉得这小孩简直不可思议,真是个独特而亮眼的人呐! 待到二人吃完了早饭,还是不见丘从语的身影,柳折颜心道,这小孩还真能睡,还是去叫他起来先把早饭吃了吧。 见柳折颜起身,安和惊愕道:“你不是要去叫他起床吧?” 见柳折颜默认,安和不禁调笑道:“我道柳公子素来厌恶那些贪睡惫懒之人,现在竟是要亲自去叫人起床,啧啧……” 柳折颜闻言身形一顿,也不反驳,而是转身上了楼,丝毫未见窘迫。 安和唇角笑意不减,起身跟了上去。 “笃笃笃……” 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的静。 丘从语被这声音吵醒,慢慢的坐起身来,眯着睡眼,顿了顿,意识到有人在敲门后,趿拉着鞋子就去开门了。 门栓发出响动,接着从门缝里探出了一颗小脑袋。 看到是昨晚的两位美人后,丘从语这才拉开门,朝二人道了声早,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柳折颜二人没料到丘从语竟是拉开了门,自然的在二人面前收拾了起来。 按理说就算是男子之间也是应该避讳的,因为这在高门贵族里乃是失礼之举。 但眼前之人随性洒脱,应该是不懂这些繁规缛节的。 眼前少年腰身纤细,双腿挺直修长。 睡了一夜,有些松垮的里衣领口敞开了些,裸露的脖颈似上好的凝脂,清瘦的锁骨隐匿在衣下,随动作忽隐忽现,有种勾人的意味。 少年面色红润,眼角带着睡醒后的潮红,绯唇似火,一头长及腰臀的乌发,散落几缕在脸颊两侧,柔顺细滑,如云似墨,白皙肤色衬得他越发明艳动人,举手投足间还带着股子妩媚慵懒。 二人心道,这少年的容貌略显阴柔,竟是比之女子还要柔媚。 身为男子,长的太过了…… 只怕会引人觊觎啊。 第10章 结伴同行 丘从语见两人早就收拾好了,就自己睡的天昏地暗的,现在还让人家等着,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要说丘从语一个女子,怎么敢坦然的在男生面前梳洗? 说来,一是她自己没这个意识,长衣长袖的能看出什么来。 二是这个世界,女主女扮男装从军多年,和男主们呆一起都没被发现是女儿之身,可见这个世界的设定是不用担心这个的。 再者,原身因营养不良根本就没怎么发育……裹胸布稍微一缠,还怕什么! 收拾好后,三人下楼。 桌上,只有丘从语一人动筷。 丘从语喝着碗里的白粥,眼睛却是在安和二人身上滴溜溜的转。 待咽下嘴里食物,丘从语讪讪的开口道:“真是不好意思,起晚了,还劳烦你们特意叫我……” “举手之劳而已,丘兄不必如此见外。我们昨天两次巧遇也是缘分,就不必如此拘礼了。” 安和眼角带笑,面色温和。 “昨天的事真的得感谢二位了,你们唤我小语即可,还有……如不嫌弃,我便称呼两位,安大哥、木大哥。” 丘从语是打从心里感谢这两人,话里不难听出真诚之意。 “如此甚好,只是你还是打算孤身一人去上京找寻恩人?”柳折颜问道。 “嗯,恩人是一定要找的!我不一人上路,还能怎么办呢……现在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丘从语苦笑道。 “小语可以和我们一道。我们虽是游学,距离科举考试也不过半年之期了,也是时候回上京了。”安和提议道。 柳折颜闻言也点头应和。 丘从语正苦恼路途遥远,自己身无分文,又无一技之长傍身,要怎么去上京,没成想禾安那么善解人意!这两人是小天使吧! 丘从语激动的抓着安和的手连声道谢。 只见他笑意盈盈,面颊潮红,双眸宛如星月,璀璨耀眼。 安和被丘从语的动作惊住了。 凑过来的少年笑靥明艳,晶亮的眸子倒影出自己的脸,好像满眼满心都是自己。 抓住自己的手,指尖微凉,柔若无骨,细腻的触感让安和平静无波的心里泛起了一圈涟漪,十分轻柔,却带起了微妙的酥酥麻麻之感。 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丘从语羞赧道:“安大哥别介意,我只是太激动,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陪着……” 柳折颜见安和神情有一瞬的怔愣。 自己只是垂下眼睫,嘴边氤氲的热气自杯中升腾缭绕,模糊了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无、无事……我们也挺开心路途上又多了位可以说话的朋友。” 安和语息略有不稳,轻轻挣开了丘从语的手。 丘从语担心的难题现在都解决了,一时心情大好,喝了两碗粥,吃了一叠小菜这才放下筷子。 可是刚出门,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两匹马可真肥壮啊……应该挺能跑的哈。” 丘从语嘴里夸着马驹,脑子却已经当机了。 这是要骑马赶路的节奏吗?上辈子自己连真马都没亲眼见过,这辈子就要亲身上阵了吗! 第11章 神秘人 安和二人见眼前一人二马,大眼瞪小眼,有趣极了,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事,也因着眼前之人多了几分趣味。 “小语以前没骑过马?” 丘从语听着安和略带调侃的声音,说道:“是没骑过,不过这不是还有安大哥,木大哥嘛” 柳折颜翻身上马,衣袖翩然,动作潇洒至极。 “上来。” 丘从语看到朝着自己伸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 顿了顿,转头看了看安和。 安和双目含笑,点了点头道:“去吧,你木大哥骑术一流,武功也不弱,会护好你的。” 听完,丘从语握住柳折颜的手,一脚踩上脚蹬,借力上了马。 柳折颜的手看起来适合舞文弄墨,却不想结实有力,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托上了马。 坐在马上的丘从语一时心惊胆战,心道这马果然比不得车,太危险了!坐不稳不说,还会动!吓死个人啦! 手足无措的丘从语在马背上东倒西歪,只能往身后的人靠去。想着至少后面的人是个老手了,靠着他安全些。 柳折颜低头。 瘦弱的少年此刻颤抖着身体缩在自己怀里,单薄的脊背紧贴自己的胸膛,隔着衣服传递过来的淡淡温热感,从胸口一寸寸爬至发梢与指尖…… “坐稳了,怕摔就抓紧我。”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等丘从语说话,身后的柳折颜扯过缰绳,马匹仰头嘶鸣一声,便调转了方向,跑了起来。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 丘从语在颠簸的马背上,心里是一万匹草泥马也在撒开蹄子狂奔! 眼看着自己就快给颠下去了,丘从语后背贴的更紧了,恨不得嵌到柳折颜身体里。双手死死的抱着身后之人拉着缰绳的胳膊。 丘从语才管不了这样丢不丢人,事实告诉自己,面子这东西是用来为难自己的,半毛钱用处都没有! 初晨,风清凉,暖阳正好。 陌上如玉少年策马而过,衣衫飞舞,玉冠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阳光跳跃在白皙的脸庞,俊逸得不似凡人。 一路上,柳折颜感受着怀里少年随着马匹的颠簸,一次次撞进自己怀里,像是濒临绝望的藤花紧紧攀附着最后一点生机。 若有似无的幽香往脑子里钻,伸延至心脏。 而此时的丘从语,内心只有一个字,艹! 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阵阵刺痛传来。 丘从语眉头紧皱,脸色发白,额头有细密汗珠冒出。 应该是擦破皮了吧,就是不知道严不严重。 听到怀中之人嘴里溢出难受的呜咽声,柳折颜低头一看,立时勒住了马。 “吁……” 听到好友停了下来,安和驾着马上前,看到了皱着一张小脸的丘从语。 “小语这是怎么了!” 柳折颜一把将丘从语从马上抱下,轻柔的放在了草地上。 漆黑的眸色越发深沉冰冷。 “我没事,说来惭愧,我只是不太习惯骑马,让安大哥木大哥担心了……” 丘从语强忍着不适解释道。只是惨白的脸色毫无说服力。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到底是哪里不适,说出来才好对症下药,你看你,一身冷汗了,还犟。” 说完,攥紧衣袖,打算给丘从语擦擦额头的汗。 丘从语下意识的歪头躲开了安和这突然的动作。 气氛顿时尴尬。 丘从语嗫喏着:“其实……我只是大腿被磨破了皮,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那也不是小事。” 柳折颜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精致的瓷瓶,递给丘从语。 接过触感微凉的药瓶,丘从语不由感叹,就连一个药瓶都如此精巧,这两人果然是富贵公子。 看出丘从语眼中流露的赞叹神色,安和唇噙笑意。 “快别看了,不过一个药瓶罢了,先把药上了,你若喜欢,以后我送你一屋子。” “那就不用了,我只是有点新奇,这小东西还挺别致。” 自己好歹也是个21世纪新青年,什么没见过!咳、咳,不过古代的瓷器什么的果然一绝。 “自己来?还是我帮你。”柳折颜问道。 “没事,我自己来就好……” 看出丘从语的腼腆羞涩,柳折颜二话不说抱起丘从语就往树林里走去。 待到一棵参天大树下,这才把丘从语放了下来。 “如果有什么事就大喊一声,我们就在外面。” 说完,眼神上下打量了一圈背靠树干的丘从语,这才转身离开。 这两人倒真有君子风范。 褪去亵裤,果然两腿根内侧破了皮,有的地方甚至出了血,如玉肌肤上,伤处越显猩红。 白的胜雪,红的越发肆虐,极端的颜色对比触目惊心。 掀开瓶塞,一股清淡的草药味散发出来。 丘从语曲起手指挖了药膏,小心翼翼的往伤处敷。 嘶,有点疼! 药膏抹到之处,冰凉之余疼痛袭来。 丘从语咬住下唇,眉宇间显现出痛苦之色。 药上到一半,侧前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丘从语手上动作一顿,屏气,竖耳细听。 眼睛顺着发出声响处看去。 草丛里,一条通体乌黑的蛇正吐着信子,慢慢直起身体,竖瞳冰冷的盯着丘从语。 “啊啊啊!” 惊叫声打破静谧。 林里鸟兽窜逃,一时嘈杂热闹无比。 丘从语吓的嚎了一声,还没住嘴,两道身影就闪到眼前。 “怎么了!”柳折颜蹲下身,快速的扫了一眼丘从语,确保他是否无恙。 却是一怔。 眼前之人过于惊慌,没来的及穿好亵裤,衣袍堪堪遮住腿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两条纤长玉腿莹白胜雪,越发衬得伤处鲜红刺目。 丘从语被吓得脸色煞白,浑身直冒冷汗,声音里也带着哭腔,指着草丛里的蛇,颤声道:“有蛇……” 安和挥手,一道剑气破空而出,蛇身一分为二,落在密林里难寻踪迹。 眼前少年眸中含泪,惊惧之色还未褪去,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倚着树干,赤条条的玉腿勾人心神。 危机解除,丘从语一个瘫软。 抬头看到两人略带深意的眼,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腿,赶紧扯下长袍盖住。虽然自己现在是个男的,但是在古代这样裸露身体可不行。 说起来,刚才自己叫的凄惨,真不是大惊小怪,实在是自己最怕的动物里蛇排第一!更何况刚才那蛇,鳞片黑中泛紫,指不定有什么剧毒,自己要是不小心就挂了!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多谢安大哥、木大哥……” 他们肯定觉得我逊毙了,堂堂男子汉竟然怕蛇!还娇气的不得了,要换成自己早就嫌弃死了,难得这两人那么好的耐心。 抬眼悄悄咪咪的窥探两人神色,除了刚刚的紧张之外,一派淡然平和,依旧丰神俊朗,贵气天成。 “叮叮叮……” 诶?又有波动了! 这两人颜值果然给力啊,就算不是主角,美貌值也这么好挣的吗? 仿佛看到了未来长命百岁的自己在招手!嘻嘻! “小语,没受伤吧?”安和醒神,急忙问道。 “没有,没有……多亏了你们赶来的早。” “你先穿好衣服,我们找个地方歇息整顿一下。” 柳折颜说着,背过身去。 安和见状,也转过了身。 妈耶,这两人也太绅士贴心了吧! 马背上,丘从语优哉游哉的欣赏着沿路风景。这古代果然风光如画,景色宜人呐。 夕阳西落。 天边晚霞绚丽斑斓,两旁翠林染了金黄,随风荡起金色林浪。 自己算是体验了一把走马观花的悠然闲适了。除了姿势有点……别扭之外,一切很美好。 介于丘从语股间有伤,柳折颜将丘从语横抱在马背上。 而且因着姿势的变化,少年秀雅清俊的侧脸近在咫尺。 眼前之人,舒朗的眉眼,恬淡的玉面,微风拂动的鸦发,无一不显风华。 “再往前走就是芜县了,到了那儿,可以稍作休息,小语也可以找个大夫看看伤口。” 看着丘从语恢复了精气神,眼神灵动,神色悠闲的赏着日落美景,安和朗声到。 “好啊,安大哥费心啦。” 丘从语心道,刚好可以好好吃顿饭了。 早上的两碗粥根本就不抗饿,中午的干粮噎的死人,而且自己被颠的胃都移位了,哪有什么胃口,现在早就腹中空空如也,饥肠辘辘了。 偷偷咂摸了下嘴,丘从语眼含期待。 柳折颜自是看到了怀里少年的小动作,一贯没有弧度的唇略微上扬。却不过瞬息,好似错觉。 晓月爬上树梢。 白日的燥热逐渐散去。 丘从语支开窗,感受着夏夜的清凉。 现在自己肚子也填饱了,药也上了,还擦了把身体,浑身舒爽! 夜色皎洁倾泻大地,宁静安详的县城也在沉沉睡去。 忽然,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了静谧的夜。 丘从语好奇的探出身子。这大晚上的,什么人呢? 一队人马打街那边走来,模糊在阴影里,看不明晰。 待近了,丘从语觉得有些奇怪。 这明显是一队商贩的车马,装着满满的货物。却又和一般商贩不同,那马车太奢华了! 坠满了金银翠罗,玄色面料中交织着金线,华贵非凡。而且,随行的马队整齐划一,虽有十几号人却安静无比,除了马蹄声和那车厢吊坠撞击发出的清脆悦耳声,再无它响。 如果不是自己还没睡,估计镇上不会有人知道,夜里竟然有这么一队人马经过。 意识到不对劲,丘从语深知好奇心害死猫的至理名言,正准备悄悄退回屋里,却不想,马车的帘子缓缓掀了起来! 浓墨的车厢里,一切看不分明。 唯有一双幽暗深邃的眼,像是漆黑的漩涡,泛着冰冷,将人拉进深渊! 而车中人眼里,此时的少年探身窗外。 雪白中衣,墨发飞舞,俊美姝丽的如玉脸庞,红唇轻启,目若星辰,沐浴在月光里,仿若误入凡尘的谪仙。 丘从语却被这眼神看的脊背发凉,打了个寒蝉,浑身动弹不得。 直到马车消失在街尾,丘从语好半天才从刚才那种冰冷的眼神里出来。 那种被死死盯住的感觉,自己好像是无法逃脱的猎物,生死悬于一线。 抹了把额头的虚汗,丘从语不由感慨自己的运气果然……够差! 不安睡去的丘从语却不知,这次匆匆一眼,不过是开始。 第12章 落泪 一夜无梦。 梳洗好的丘从语打开房门,就看到隔壁二人也闻声走了出来。 “早啊~” “小语早。” 饭桌上,三人并坐。 丘从语咽下嘴里东西,赞叹:“这店里的菜包味道真不错!皮薄馅儿大,用料十足,好吃!安大哥、木大哥你们也多吃几个,一会儿还要赶路呢。” “你若是喜欢,一会儿带上几个。” 丘从语听见这话,两眼放光,笑眼盈盈。 “木大哥真贴心,看似为人冷淡,实则心细如发,待人温和循礼呢!” 丘从语脆生生的说道,言语亲昵自然,甚至不自觉带了一丝娇嗔。 柳折颜闻言,夹菜的手却是一顿。 “哈哈哈,小语真是性情直爽!从未有人当着他的面说过这些话,更别提是夸他的话了。”安和笑弯了腰,这小孩果然有趣! “是吗?木大哥风华绝代暂且不说,光是为人品性,怎么会没人夸他呢?”丘从语不禁疑惑。 “旁人都道他清高自傲,不屑与人交往,虽才貌双绝,却不受欢迎……” “这话,听起来像是那些小肚鸡肠,嫉妒木大哥的男子说的吧?我就不信女子也是如此评价!” 丘从语话含鄙夷,对这评价嗤之以鼻。 那种杠精、酸柠檬现代多了去了,自己处处比不过人家就酸别人,果然古代现代都一样! 柳折颜深深看了眼前人一眼,敛眸,不语。 “你倒是相信你木大哥,不过京中女子的评价确实截然相反……话说回来,你看你安大哥呢?” 安和见丘从语对好友评价之高,不由起了逗弄心思。 “安大哥当然也是极好的!隽雅清俊,似玉,有儒雅君之风……” “噗……小语的嘴怕是抹了蜜!”安和被丘从语的话逗的喜笑颜开。 温润如玉的美人展颜一笑,仿若春风拂面,百花袭香。 门外,日头高挂,蝉鸣不绝。 丘从语很是意外,二人竟然为了照顾自己这个伤患,将马匹换成了马车! 说不感动是假的! 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古代,无依无靠,身无分文,一切都是陌生的,就连那不靠谱的系统也总是玩失踪。有时候想想也挺心酸的,可是这两人与自己萍水相逢,不仅伸出援手,管吃管住,还体贴入微,为自己着想…… 丘从语一时心头涌上暖流,胸口被这份感动哽住。 沉默的上了马车,丘从语低垂着头,眼泪却是控制不住的涌出。 二人见丘从语神色从欣喜到落寞,之后一语不发,神色不明。交换了眼神,都有些不解。 柳折颜开口道:“不舒服?” 话音刚落,只见丘从语缓缓抬头,满面晶莹泪珠。 “我、只是有些感动……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 就连在现实世界,也很少有人真正的关心过自己,了解过自己。许是自己孤儿的身世,又或许是自己冷冰的心防让人望而却步…… 也许自己和柳折颜是一类人,外冷心热。 两人皆被少年突然的泪水惊住了。 眼前之人香腮凝泪,细密眼睫低垂,眉宇含哀,惹人生怜,教人心尖颤抖。 丘从语抬眸望着眼前两人,满眼泪水,盈盈波光,黑眸一转泪水便无声落下。 两人皆是被这美人落泪图惊艳住了,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小、小语不必如此,你既是称呼我们一声大哥,照顾你自然也是应该的……快别哭了,男孩子、老是哭可不好看。” 安和被丘从语的哭泣弄慌了手脚,连声安慰道。 柳折颜朝丘从语递去一方帕子:“擦一擦吧,别哭了。” 丘从语接过手帕低头掩面,自己只是一时有感落泪,不想这两人却是被自己哭的样子给弄的手足无措,这反应也是……可爱的没谁了。 想到这儿,丘从语破涕为笑。 泪眼一弯,笑容灿烂:“真高兴能遇到安大哥、木大哥,你们真是好人……就像我恩人一样!” 丘从语心思一转,为两人冠上恩人的名头,古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他们一定能感受到我满满的真心实意。 柳折颜听到这话,眉宇间却是生出了些许烦躁。 他现在口口声声要报答恩人,还指明了就是自己,现在觉得自己万般的好。若是哪一天他知道了,救他那人并非是自己……只怕会觉得我是个欺他骗他的小人……现在也已无法道明身份,这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丘从语自是不知道,对面之人就是自己找的主角柳折颜,而禾安便是剧情世界里的男配,三皇子安和,更不知道自己一个随口报恩谎话早就被人当了真…… 一路上屁股不用受罪的丘从语心情好极了! 流落异界又怎么样,还不是运气爆棚,有贵人相助! 全然忘了昨晚的吐槽…… 出了芜县,一路人烟越发稀少。 哪怕是官道上,也许久不见有人路过。 丘从语趴在车窗,托着腮。 看了快一天的风景了,再美也疲倦了。 马蹄声声,车子一摇一晃,闷热无聊的酷暑让人越发惫懒。 丘从语打了个哈切,放下帘子,也慢慢的睡着了。 不一会儿,安静的车厢里传来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闭眼假寐的二人却是同时睁开了眼,眼神清澈锐利,哪有半分刚睡醒的样子。 “你的身份他总会知晓,到时候你打算怎么解释呢?” 面对安和的疑虑,柳折颜眸色深沉:“知晓了又如何,救他的另有其人,我不是他要找的人,不需解释。” “反正我也话也说到这里了,到时候若是他怨你,可别怪我没提醒。” “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怨了又如何。” 柳折颜明明心里别扭,却在好友面前一派矜持之色。 “话说回来,到上京路途遥远,指不定有什么风险。我六弟只怕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需得小心才是。再说,小语不会武功,只怕难护他周全……若是不行,到了安全之地,给他些盘缠,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吧。” 安和想到路上未知的危险,看了看双眸轻阖,睡颜恬淡的丘从语,眉头紧皱。 “合我二人之力,还是有能力护住他的。” 刚刚还撇清关系,声称并无瓜葛的柳折颜却笃定的说道。 “你呀……” 安和倒是没想到好友也来口是心非那一套,笑着摇了摇头,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丘从语是被突然的颠簸给惊醒的。 一睁眼,却发现自己的头靠在木大哥的肩膀上,上半身窝进了人怀里。 “醒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丘从语甚至能感受到,靠着的人说话时胸腔震动传来的微麻感,这人身上有股淡淡的冷香,身上也是微凉的气息。 丘从语毕竟是只二十来岁的单身狗,想到自己靠着一个异性睡了那么久,姿势还那么亲密,一时间耳尖染上了红晕。 “木大哥、压着你了吧……你可以把我叫醒的。” 柳折颜看着怀里少年,僵硬的板正了身体,言辞闪烁,耳尖泛红,莫名的心情有些好。 “无碍,小语不重。” 诶?这是木大哥第一次叫自己小语吧! 啧啧,这声音,这低音炮,这性冷淡风,勾人的紧呐,怕是二狗这种名字都能把人给叫酥了! “小语醒的正是时候,再往前点,我们就停下歇息了。”安和柔声说道。 车内不知何时点了一盏煤油灯,灯火如豆,烛光摇曳。 丘从语掀开车帘。 疏星朗月。 两旁树林墨色轮廓晕染,影影绰绰,随风掀起林浪。没了白日里的青翠欲滴,像是黑白浸染的水墨画。 美,却也有丝诡异的未知感。 丘从语不敢多看,连忙放下帘子,看了看两人心里这才踏实些。 眼前的火堆,时不时发出木柴燃烧炸裂时的噼啪声,在寂静的林间越发明显。 丘从语接过安和递过来的包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全然没了白日的食欲。 话说,自己认的这两个大哥,看衣着气度是大家之子,却是生火做饭一应俱会呢。厉害了!这都是什么隐藏的路人甲……我记得剧情里没有这两号人啊…… 还有,那个系统给的剧情实在是太笼统了吧!就男女主,男女配,姓甚名谁,家世背景,发生的大致事情……就没了!就没了…… 一句话概括那种,还不带图片的!要是男主从自己跟前走过,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啊喂! 还有那个美颜记数器…… 丘从语在脑海里扒拉出计数器,一看。 欸?数值竟然上升了!什么时候的事?我嘞个去,这个计数器是个残次品吗?现在都没有声音提醒的吗! 昨天到今天,我就和安大哥、木大哥待一起了,又是他们的盛世美颜起作用了? 不对!昨晚见过一个人……不,是一双眼! 难道是那人的原因?可是昨晚那人坐在车厢里,一片漆黑,自己就看到了一双眼睛,谁知道是不是美人,或者……他是剧情人物! 这可能性还真大! 丘从语立时摩拳擦掌,心里跃跃欲试。 自己来这个世界,目前除了女主打马而过的匆匆一眼,就再没遇到重要的剧情人物了,看来自己真得到了上京才能看到那群主角了…… 柳折颜眼见少年对白日里还赞不绝口的包子食不知味,盯着火堆神游的样子。 开口道:“怎么发起呆了?有心事?” “啊、不是,我只是在想到了上京该怎么办。”丘从语回过神,说出了心里所想。 “小语打算怎么办呢,直接去找你恩人?” 安和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问道。 “说起来,我恩人身世显贵,我一介草民,自己都难以养活……我怕根本就帮不了恩人什么,何谈报恩呐……” 丘从语神色落寞。 是啊,到了上京怎么接近主角们呢?自己这具身体无权无势,不可能天天门口守着,等计数器掉落美颜值吧! 柳折颜见少年神情怏怏。 “不会的,单是你这份心意已经难得了!” “不过,就算我身单力薄,我也一定不惜一切代价为恩人鞍前马后,献上绵薄之力的,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对!到了上京就是干! 管他的,缠上去就是。阴谋阳谋,偶遇与巧合,通通来一遍!为了长命百岁,咬牙也得挺住! 火焰映照着少年眉眼,明明灭灭间,教人觉得看不真切。 但那眼眸中迸发出坚定的光芒却恍若炽日,他神情严肃,薄唇紧抿,端正的身姿仿若挺拔的松柏,昭示着他的决心。 看着眼前之人,柳折颜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有些异样。像是摇曳的烛火,有陌生的感觉在心头跳跃着,又像平静的湖面泛起了微波,被风吹皱了心思。 “小语……懂得知恩图报已是难得,这份心性也令人敬佩。” 安和喃喃道。 自己自小长于深宫,见惯了那些丑恶的嘴脸,扭曲的笑颜。 阿谀奉承的背后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剑。未知的危险能在不经意间夺人性命。哪怕谨小慎微,也有一着不慎,而尸骨无存的情况发生。 这般心性纯澈,不谙世事的人却是极少见到! 也许,这趟苏州之行并非无所获。 第13章 怕黑与遇匪 勉强吃了个包子,丘从语撑着身子仰头看着星空明月。 月光皎洁,碧墨天空邀人思绪飘逸。 不知怎的,丘从语忽然想起了张若虚的那首《春江花月夜》,虽然这里不是江边,却有皓月。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诗句,不经意间就脱口而出。 “这诗是小语所作?” 安和品析了会儿这两句诗,讶异道。 “啊……不不不,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文采呢,这是我在一本诗书上看到的,当时觉得写的很好就记了下来。” 丘从语赶紧否认,自己才不敢抄袭前人的千古佳作。 话说,自己一直想不通那些个小说里,女主张口闭口引用古人诗词,还面不改色的声称是自己所作,到底害不害臊? 听了丘从语的解释,安和接到:“这首诗定然是首千古绝唱,却竟是头次听闻……小语忽然吟唱佳句,是有感而发吗?” 丘从语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不过十四岁,在他们看来,可能有些故作老成姿态了。 “也不算吧、就是觉得人生无定数,有时候以为山穷水尽,却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人世无常多变幻,夜空明月却是不曾变化……” 丘从语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话圆的自然些。 “不错。” 柳折颜突然开口。 丘从语见二人一幅认同的样子,这才放下了心。 且不说这两人现在是自己衣食父母,况且自己也是真心想和他们交朋友,所以难免怕自己一时疏忽,惹人生疑就不好了。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深。 林间越发寂静,万物在黑暗中沉睡,除了夜风不时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外,就连呼吸声几可闻。 “小语去车厢里睡吧,你身形瘦小,刚好能躺下。” 听见自己要一个人睡觉,丘从语紧张道:“你们呢,就睡外面吗……” 许是安和误会了丘从语的意思,笑的更温柔了。 “我们有内力调息身体,无碍的,不早了,快去睡吧。” 丘从语话到一半卡在了喉咙……自己还真没担心这个。 自己就是怕黑,怕一个人罢了。这荒郊野外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丘从语梗着脖子,不情愿的被两人目送着爬上了马车。 车厢里倒是宽敞,一个人睡确实绰绰有余。 但是!就自己一个人啊!!! 借着车帘外火堆的光亮,丘从语摸出火折子点燃了车里的煤油灯。 看着摇曳的微弱光线,丘从语怕的不行,心如擂鼓。 外面两人已经和衣靠在树下闭眼休息了。丘从语顿时更怕了! 提心吊胆的她时不时环顾车厢,刚闭了眼又赶紧睁开,如此反复,害怕的根本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眼皮子打起了架,一阵风吹来,微弱的灯光直接灭了。 丘从语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瑟瑟发抖。 艹!不行!再这样下去我非得被吓死不可,我要出去和他们两个待在一起!睡地下都比在这里好! 丘从语窸窸窣窣的在黑暗里爬起身,软着脚跳下了马车。 二人听到动静,眼睛一睁,就看到一副可怜兮兮,面色受惊的少年瑟缩着,朝他们走来。 “我、我怕黑,怕一个人睡……我还是和安大哥、木大哥一起睡这里吧……” 不等二人开口,丘从语磕磕巴巴的主动解释道。 二人闻言,被少年的言行逗得不行。 安和勉强憋住笑声,说道:“可以……过来睡吧。” 丘从语看到安和的反应顿时有些羞恼,脸色涨得通红。 哼!安大哥老是取笑我,蔫儿坏,才不理他! 于是,脚步往柳折颜那边走去。 丘从语找了个还算平整的位置,打算躺下时,柳折颜忽然道:“等等。” 只见他朝车厢走去,出来时,手里就抱了件玄色裘绒披风。 “夜里凉,盖着睡吧。” 丘从语看着这件价值不菲的披风,手都是颤抖的。 我擦,木大哥也太舍得了吧,这件披风浑身散发着金钱的气息,我怎么敢糟蹋! “木大哥……这披风看起来太过名贵奢华,不能如此大材小用,糟蹋了就不好了……” “何谈糟蹋,既是衣物,便只有一途,快睡吧。” 安和见丘从语面露难色,说道:“你木大哥这样的披风多的是呢,你何必为他心疼,小语再推脱可就是见外了。” 丘从语无法,只能接受。 看着躺在柳折颜身旁的丘从语,和那身上华贵的披风,安和眸色深幽。 那披风本是柳折颜心爱之物,就连远赴苏州也特意带上了,足见他有多喜爱。 只是现在却是给了一个普通少年,任那披风沾染尘土……呵,看来,这少年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啊。 月夜,雾气越发深重。 丘从语睡得很不安稳,地上太凉,身上虽然盖着貂毛大氅,还是冷的发抖。 于是丘从语循着身旁的热源蹭去。 柳折颜睁眼,挨上来的少年枕在墨发上,侧脸贴着自己,宽大的披风下,就露出一张如玉的精致小脸,因为冷而有些唇色发青。 抬手,将少年虚搂在怀里,运转内力。 感觉到温暖,少年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面色红润的沉沉睡去。 清晨,一缕阳光自林间缝隙洒下。 各类鸟唱禽鸣在林间热闹起来,晨雾将散未散,像笼罩了一层薄纱,神秘而美丽。 丘从语缓缓睁眼,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顿时一惊,赶紧退后! 自己什么时候爬到人身边来的……妈蛋!自己睡相也太差了吧,这么远都能滚到人怀里…… 虽然那人英俊至极,说起来是自己占了便宜。但是这是古代啊,循规尊礼什么的不要太多。而且,两个男人……好像断袖啊。 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丘从语眼见天也亮了,又看了看还在睡觉的两人。 独自迈着步子朝林子深处走去。 解决了内急,丘从语打算返回营地。 林子间草丛茂密,浓雾未散,露气湿重。 丘从语打了个寒颤,走了一会儿发觉不对。 怎么还没到?不应该啊,我来的时候脚程比这个还短,这都走了有一会儿了…… 艹!这不是我刚刚随手摘掉的花吗! 我还在原地打转? 原谅自己这个路痴,在现实世界中就算拿着手机地图导航都能迷路,也是没谁了! 这才多远的距离我都能迷路?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丘从语回忆了下来的方向,选好参照物,动身了。 有没有搞错!自己现在是没在原地了……可是这又是哪里啊……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跑太远,现在还是呆在这里别乱跑吧,安大哥、木大哥醒来看不到自己,肯定会来找来的。 丘从语无奈的坐在地上,托腮数蚂蚁。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诶?有人来了! 丘从语赶紧起身,竖起耳朵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这边! 丘从语扒拉开灌木丛,张望着来人是谁。 不知不觉就被声音引到了路上,丘从语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 那马蹄声断断续续的,现在却是消失了。 虽然没看着人是谁,但是好歹自己现在走到了官道上,找到安大哥他们就容易了。 路上好啊!路上扎眼,有人来立马就能注意到自己。 刚立完g,丘从语就被突然震天响的马群声吓的怔愣住了。 这是在打仗?! 不行,得躲起来,刀剑无眼,小命要紧。 不等自己找到地方藏起来,一群粗糙汉子乌泱泱的冲了过来。 妈蛋!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好人,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是山贼没跑了! 丘从语撒腿就跑。 奈何人小腿短,哪儿跑得过骑马的山匪。 “哟,半道上捡到了个小子!长的够俊!把他给我带回去!” 前面的山贼头头面露淫色,双眼有如实质的黏在眼前俊美少年身上,恨不得眼神就能把人给扒光了。 丘从语一个不慎,跌倒在地。 抬头看着一群胡子拉碴,满脸横肉的肌肉男,心里一万句卧槽! 这要是被他们带走,自己不死才怪! 稳了稳心神,丘从语从地上爬起来,强装镇定。 “我乃柳尚书之子,此次出游乃是皇上派遣,尔等宵小胆敢动我!” 丘从语长身而立,眉眼凌厉清傲。身着素衣却是风华不减。 男主啊,原谅我!非常时刻,非常办法! 实在是自己籍籍无名的,他们就像捏死只蚂蚁一样毫不在意,得让他们有所忌惮才行。 听到这话,土匪头子眼神幽深,盯了一会儿少年,忽而仰天狂妄大笑。 “哈哈哈,莫说你这身份真假难说,就算你是,又如何!这清河县天高皇帝远,就连当官的也惧我三分,还怕你个臭小子翻天不成!” “带走!” 头子大手一挥,身后喽啰上前准备把丘从语绑起来。 “我、我护卫就在后面,他们个个武功高强!若是他们追来你们必死无疑……再者,寻我不见。他们只需稍加打听,就知道我被谁抓走了,与朝廷对抗的下场,你们可想清楚了!” 丘从语一边奋力反抗,一边嘴炮技能满点。 动手的两个狗腿一时犹豫不决,转头看向了他们老大。 “叫你们绑就给我绑喽!什么朝廷!我就是这里的天王老子,山高皇帝远,我倒要看谁救得了你!还不动手!” 土匪头子怒目一瞪,两个喽啰三下两下制住了丘从语。 丘从语眼见震慑没有效果,也急了。 张嘴声嘶力竭的喊道。 “安大哥!木大哥!救命啊……” “给我堵上这臭小子的嘴!” 丘从语被几人的蛮力拉扯,疼的眼角抽抽。 随后,像块抹布一样扔上了马背,丘从语被撞的头晕目眩,眼冒金光。 挣扎着趁人不注意,掏出了怀里的手帕扔在地上。 还好当时木大哥给的手帕还在,木大哥、安大哥,你们一定要来救我啊! 虽然我们无亲无故的,但是你们一定会来的……吧! 想到自己和他们非亲非故的,这帮山匪又穷凶极恶,难以对付。诶……难说,只怕就算他们心善愿意救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悲从心生,丘从语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巡捕叔叔说的没错,小孩一定不要乱跑,人贩子是无处不在滴! “你听到了吗?” “嗯,好像是小语的声音!”柳折颜神情严肃道。 “可这声音是官道上传来,他分明是朝着树林深处去的。” “难保他会不会迷路……而且,之前有队人马路过!”安和眉眼一扫之前温和,冰冷肃杀。 两人起身,踏风而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路上,马蹄踩踏后的黄土轨迹凌乱。 柳折颜蹲下身捡起地上手帕。 “这不是你的手帕吗……小语!” 二人神色惊惧。 “我看这些马蹄印数量颇多且杂乱,应当是山贼。此处大多山间密林,你我二人地形不熟,又不知他们老巢在哪儿,先去找附近人打听打听,从长计议。” 安和思索片刻提议道。 柳折颜眉头皱成了川字,点了点头。 丘从语胃被马背顶着,马匹颠簸,疼的脸色发白,青筋暴起。 艹!这群垃圾,最起码把我放正啊,拿本姑娘当货物吗,疼、疼死我了! 又是一个蹶咧,丘从语直接昏了过去。 丘从语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身下石板潮湿阴冷刺骨,耳旁是低低的抽噎声。像是鬼片里那种婴孩女鬼的哭声,断断续续,不绝如缕。 这、这是什么地方!不会闹鬼吧! 丘从语毛骨悚然,吓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 吱呀一声,身旁的木门打开了。 有昏暗的光透进来,门口逆着光站着两个身影。 “容公子,这就是今天抓到的那人。” 丘从语听出这谄媚的声音是白天那个嚣张的土匪头子!看来他身边这人地位比他高! 那人缓缓踱步上前。 丘从语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依稀看到这人身影端正颀长,青巾束发,书生模样,倒不像是个练家子的。 这边丘从语在打量眼前之人,那人也在打量着她。 坐在地上的白衣少年郎,脸色有些苍白,却掩不住他俊俏至极的玉面,眉宇疏朗,目若寒星,薄唇紧抿,身影单薄,有些颤抖。 那人看了一会自己,一语未发就转身走了。 眼见书生离去,那山匪头子语气惊慌。 “容公子!” 第14章 身陷囹圄 门再次被关上,丘从语也在刚才的间隙,看清了屋子环境。 原来刚刚的抽泣声不是鬼!是一群女子和小孩。 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关在这里,看起来也不像是被绑票的人质啊。他们身着布衣,就是很普通的农户模样,怎么会被绑在这儿? 丘从语心生疑惑。 “欸,你们都是为什么被抓到这里的?” …… 回答丘从语的是静默。 丘从语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动作迟缓。 这群王八蛋!绑那么紧干嘛,自己又挣不脱。搞得现在手腕和脚腕钻心的疼。 丘从语趴到门上,指端在舌尖上一扫,濡湿了窗纸,观察外面情况。 门外是个破落的院子,看起来像是堆积杂物的地方,门口守着两个壮汉…… 忽然那刚走的山匪头子怒气冲冲的又转了回来。眼神凶恶,像是要吃人。 丘从语赶紧跑回去趴好。 “哐”的一声,门被一脚踢开。 “好你个臭小子,竟然敢戏弄本大爷!” 说着一把抓起丘从语,拖出了暗室。 “你、你干嘛!” 一路上,丘从语心里突突,眼皮狂跳。 被大力甩到了一张床上,丘从语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你竟敢骗我!说什么你是柳尚书之子,害我邀功不成,反被寨主责罚,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到这里,丘从语反应过来,露馅儿了! 于是急忙改口道:“我不是柳折颜,但我是柳折颜好友,我们一路同行……” 山匪头子啐了一口。 “你这臭小子现在还想骗我!看在你长得俊的份上,我就不杀你了,你若是服侍我舒服了,本大爷就饶你一命!” 说完眼露淫邪,朝丘从语扑过来。 “我、我可是男子!” “男子又如何,你这张俊脸和那些女子比起来,可美多了,哈哈哈!” 丘从语被压在身下,拼死挣扎,衣袖被扯了半边,光着胳膊,领口也被扯开了。 妈蛋!难道今天要失身! 丘从语心里又怕又急,毕竟只是个女孩子,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泪水不自觉满眶,滑落而下。 “放开他。” 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听着毫无震慑力。 自己身上的土匪却是停了手,爬下床恭敬的喊了声容公子。 是刚才那人? 丘从语从塌上坐起身。 衣衫凌乱,乌发散落两鬓,绯唇,泪眼让人心生怜惜,又生起一丝想要狠狠蹂躏的欲望。 裸露的纤细玉臂与脖颈白皙瞩目,身上的青紫痕迹越发衬得他肌肤胜雪,皓洁无双。 丘从语抬眸,紧盯着眼前的容公子,面色警惕。 这位容公子长相眉目雅正,清俊儒雅,带着股子文人墨香的感觉,怎么看也不像是和山匪同流合污的人,更像是被绑来的。 可是丘从语不敢掉以轻心,既然能被那恶煞待做上宾,定然不简单! 容怀看了眼塌上衣衫不整的丘从语,转身道。 “跟上。” 丘从语眼观鼻口观心,见那恶煞恭敬的立在一旁,没有动作,想了想还是跟上去了。 眼前这人再坏,也不至于是那色中饿鬼,要把自己给强了。好歹节操应该能保住。 跟着青衫男子进了一间简单素雅的房间,丘从语敛声屏气,打量着四周。 容怀神色晦暗不明,不知怎的,本来这种事,自己不会插手的,但是一想到那双眼睛…… 就像当初的自己,透澈,纯净。 可是,自己却是回不去了…… 现在的自己就是地狱罗刹,背负血腥与黑暗。可是,那又如何呢,只要能让那些人死……哪怕万丈深渊又何妨呢? 丘从语见这位容公子坐姿如松,陷入沉思。 自己在一旁动也不敢动,就怕做错了什么吸引到眼前人注意力。 这屋子倒真是读书人的房间,靠窗的书桌上摞着一堆整整齐齐的书,写了一半的宣纸旁,墨砚还是湿的,简洁的陈设,房里有股淡淡的墨香…… 丘从语刚把眼睛放到坐着的人身上,不想却两人视线相撞。 这容公子眼神死寂却又透着股决绝的光亮,像是凝视着深渊。 丘从语招架不住,赶紧收回视线,低下头。 “你和柳折颜什么关系?” 对面的人发话到。 “我、他、我们……” 丘从语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己和柳折颜什么关系?他是我大爷,我指着他活命呢!可是现在?呵呵呵,自己和他认都不认识好吗…… 容怀早就猜到了,这小子估计是当时怕被杀人灭口,瞎编乱造自己的身份来吓唬那群傻子罢了,不过,怎么谁都不说,偏是认准了柳折颜的身份呢? “你为什么要说你是柳折颜?而不是其他人?” 容怀眼神凌厉冰冷,死死攫住眼前少年。 妈呀,这眼神好可怕…… 丘从语一哆嗦,颤声道:“前几日路过芜县时,在家客栈听到有人讨论上京柳尚书之子柳折颜,觉得新奇,就多留了几分注意……” 容怀见眼前消瘦少年,赤裸玉足,形容狼狈,面带惧色,眼神仓皇,三千鸦发如瀑…… 难怪会发生刚才那种事,这少年相貌之美,比之女子更甚。 “罢了!” “来人,带他下去梳洗干净,送到我房里。” 丘从语一脸懵逼的被下人架着出去了。 我擦,不是吧!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啊,放开我!我自己来,不要你们帮!” 丘从语一通撒泼打滚,终于争取到了自己洗澡换衣的权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把门闩上,丘从语坐在浴桶里,这才松了口气。 依据刚刚自己的观察。 这山寨防守严密,各个路口门外都有人把守,看似松懈疏漏,实则布局缜密。想偷偷逃跑是没戏了。 也不知道安大哥、木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这头柳折颜二人却是疾速赶往清河县衙门。 “你是说那山匪是最近才兴风作浪的?” 安和吹了吹热茶,语气微凉。 “下官万万不敢欺瞒三殿下!” 堂前下跪的县官瑟瑟发抖。 今晨,下人来禀,说是有两人直闯自己府宅,拦都拦不住。 却不想来人竟是南巡的三皇子与柳尚书之子柳折颜! 而且此番前来,还是因为同行友人被自己管辖下的山匪所掳,这下……自己的乌纱帽保不了不说,只怕还会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县官已经面露绝望。 “吴县官不必如此惊慌,只要你肯听我调遣,救出我那友人,必不会过分责难你的……” 安和语气平淡,一身皇天贵胄的逼人威压却是更甚了。 “下官多谢三殿下开恩!多谢三殿下开恩!” 柳折颜听着咚咚作响的磕头声也只是淡然饮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现在,先派人去打探山匪老巢,观察清楚了地形再来汇报!” “是!下官遵命!” 吴县官俯着身子,恭敬万分退了下去,待到屋外转角,这才敢抬手抹了把涕泗横流的脸。 “这煞风寨几月前也只是一帮普通马贼罢了,怎么现在却是凶残异常,懂得攻退守防。据那吴县官口中所言,还懂得隐匿身影,整个山寨固若金汤……” 安和若有所思,一切太过巧合了。 “你我二人南巡之事京中人尽皆知,本不奇怪,只是这帮土匪崛起的时间却如此巧合,还偏偏是我二人必经官道……这就由不得人多想了。” 柳折颜面色冷若冰霜,只怕没那么简单,被掳走的小语许是受了我二人牵连。 “动作得快,否则小语只怕……” 安和与柳折颜所想一致。 不能耽误太长时间,小语不懂武功,手无缚鸡之力,又容色出众,怕是很难自保…… 一想到最坏的情形,柳折颜心脏一疼,手里的杯子“咔嚓”一声,分崩离析。 丘从语拿起浴桶上的衣服。 就是下人穿的普通青色布衣。 看来是自己会错意了,那位容公子并不是要我暖床,看来是想让我在他身边当个杂役。 倒也挺好,至少现在贞操保住了,小命也应该……保住了。 收拾好,丘从语被人领着,七拐八扭的又回到院子里。 探头看了看屋里,那人没在。 丘从语蹑手蹑脚的走进屋里,瞅了瞅周围,除了院子里守门的之外并无他人。 翻起桌上摊开的书页,丘从语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和此人有关的信息。 刚才洗澡的时候,一看,美颜计数器数值又涨了。当然,还是没有提示声音。 丘从语觉得这可能和这位容公子有关,看他一身气度,在这群野蛮之徒里实在是太过另类显眼,而且他长得好啊! 丘从语认真翻找房间可能藏着信纸的地方,全然没发现屋主已经来了。 “你在找什么?” 屋外的人缓步走进房里,语气无波的问道。 “我在打扫你的房间,看到东西乱了,给你整理整理……” 丘从语硬着头皮说道。 这借口,我都不信! “哦,是吗?既然有身为下人的自觉,就过来给我研墨吧。” 说完,坐在书桌前提起了笔。 丘从语小心翼翼的在一旁磨着墨,眼睛却是紧盯着宣纸,看看这人要写些什么。 “你识字?” “识的一些……小时候父亲教过。” “小时候?” 丘从语见大佬有兴趣知道自己的事,于是开始把之前编好的那套凄惨身世拿出来。当然,其中隐去了恩人那段。 自己可不傻,眼前的人之前以为自己是柳折颜,还特意白跑了一趟。看来是和主角有过节,要么就是反派那边的,反正自己现在最好别和任何人扯上关系就是了。 丘从语一股脑就把身世倒豆子般交代了个明明白白,生怕眼前人哪儿没清楚。 反正自己这身世根本无从查起,又是普通人,谁会不信呐。 眼前这位容公子身形端正,清雅如竹,握着笔的手白皙纤长,骨节分明,写字行云流水,字形却尖锐锋利。 只在听到自己说到,母亲身死,自己报仇重伤时笔尖一顿,随后依旧运笔流畅。 丘从语说的口干舌燥,还不忘声情并茂。 在自己看来,这人也许是个正常人,许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落为草寇。 自己把身世说的惨一点,兴许能让他产生点同情,让自己免受无妄之灾。 丘从语卖力的说完了自己惨绝人寰的身世遭遇,对面之人却无半点反应。 话说,他从一开始到底在写什么呢?竟然无动于衷? 探头细看。 哎哟,我去!这人竟是在默写佛经! 一个山贼,在被掳的人质前,听着别人凄惨的遭遇,默写佛经! 这人神经病吧! 感觉到身旁少年的身形突然变得僵硬,容怀抬头瞥了一眼,虽早已心知少年所想,却还是被那副目瞪口呆的傻样逗乐了,嘴角不自觉扬起,笑眼弯弯。 !!! 他、怎么还笑起来了…… 正常人听到我这身世,不说痛哭流涕,也应该同情怜惜啊,他怎么还笑起来了……还笑的那么惊悚! 佛祖,这里有个妖孽! 丘从语被吓得够呛。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到了中午。 外面日头高挂,燥热不堪。 容怀写了一上午的佛经终于起身离开了。 摸了摸自己饿扁了的肚子,丘从语喃喃道,好饿啊,也不知道肉票给不给饭吃…… 不对!自己现在连肉票都不是,现在只是个被掳来的杂役…… 第15章 奇怪书生 丘从语蹲在门槛上抱着双手无聊望天。 没多久,一个壮汉提着个食盒走来。 丘从语身子一蹿,刚躲进了屋里,就听那人粗声粗气喊到:“饭我送到了,容公子交代,老实待在屋里,别乱跑!” 丘从语以为那人走了便探出脑袋。 不成想,那人正死死盯着自己,那浑浊的眼睛透着股不正常的邪光,像是要把自己拆吃入腹! 丘从语赶紧缩回头,心里忐忑。 这里是那位什么劳什子容公子的房间,他们肯定不敢乱来…… 妈呀,这都是些什么人,自己现在是个男的都那么多人惦记,还好自己机智,没穿女装! 等了好久,确认了那人这次真走了,丘从语才敢去院子里取食盒,食盒到手立马就撒腿就往屋里跑! 揭开盖子,里面简单的一碗白米饭,炒青菜,和一碟咸菜。 丘从语也不介意,人一饿起来就心里发慌,先吃了再说。 又往嘴里猛扒一口饭,丘从语却忽然觉得口感不对。 吐出嘴里的东西一看,是个小纸团。 展开后发现上面写着:“保护好自己,等我们!” 丘从语眼里绽放出光芒,安大哥他们果然没有放弃我!竟然都找到这里了! 这下丘从语安心了。 为了安全起见,丘从语直接吞了纸团毁尸灭迹。 吃饱喝足,心事也没了的丘从语格外闲适惬意,索性懒洋洋的趴在桌上晒太阳。 那位容公子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应该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反正也没事做。 丘从语撩开衣袖,看了看身上的伤处。 早上的伤到现在还疼着呢!等安大哥、木大哥救我出去了,一定要暴揍那土匪头子一顿不可,否则自己这伤白受了! 罢了,丘从语小脑袋枕在手臂上,嘴里嘀咕着,眼皮越来越沉,终是睡了过去。 阳光炫目,夏花烂漫。 窗外不知名的花被风拂落,飘飘悠悠的落在少年的长睫之上,山风吹过,撩拨起墨发翩然。 少年白皙细腻的肌肤在老旧木桌上愈发显眼。瓷肌,绯唇,乌发,绿蔓与落花,山风与少年…… 容怀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眼。 如果世间有仙人,那一定是眼前少年的模样。 容怀还没回神,就见刚才还睡颜安详的少年忽然眉头轻皱,神色惊惶,呼吸也开始急促。 未等容怀做出反应,丘从语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 搞什么嘛!自己竟然梦到男主知道了自己瞎编的恩人谎言,以为自己是趋炎附势,想要攀附权贵的小人,竟然煽动主角团的美人们抵制自己! 搞得自己任务也没完成,被系统直接扔回了现代,孤身一人死去了…… 呸!这都什么不吉利的梦,果然是人一倒霉起来,诸事都不顺。 丘从语神色愤愤,转头却见容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旁! 这人又是这样! 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醒了?” 只见丘从语脸色立变,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在一旁直直立好。 “你还记得你只是个杂役吗?睡得可舒服?” 容怀剑眉一挑,语气揶揄。 丘从语努力缩小存在感,不敢说话。 “既然你很闲,那就去把我的被褥换了。” 容怀吩咐完丘从语事情,又坐在了桌前。 丘从语瞄到他手里有封信,顿时好奇。 话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在山寨里被奉若上宾…… 太奇怪了。 丘从语老老实实的走到榻侧,扯下床褥。 这也没见床褥脏了还是怎么着了,还有股淡淡的墨香……这家伙确实是看自己太闲了,才给自己没事找事吧! 丘从语刚换下被褥,就闻到了一股烧东西的味道。 转头,那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个铁盆,里面有还没烧尽的信纸。 火舌舔舐洁白宣纸,跳跃的火焰眨眼间就吞噬了全部。 信纸化为了灰烬。 “别看了。去打桶水,把屏风后的衣服也拿去洗了。” 容怀看着盆里点点火星的灰烬,神色晦暗不明,低声吩咐到。 “哦。” 丘从语听话的出门,在院里拎了个木桶就出去打水了。 还好水井离院子不算远,要不然丘从语可不敢出去。 夕阳西沉。 此时天上只有太阳的余晖,晚风习习,丘从语却满头大汗。 古代太不方便了,打桶水都得累成狗! 丘从语弯着腰趴在井口,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只见额头青筋暴起,脸涨的通红,费力的拉着吊绳,水桶晃晃悠悠的在井里上升…… 突然一个趄咧,手一滑,装满水的桶“噗通”就掉回了井里,清列的水声圈圈回荡而上…… 丘从语累瘫在水井旁,喘着粗气。 妈蛋……究竟是水太重,还是我这身体太垃圾,打个水搞得像是去搬砖了一样。 手还被绳子搓破了皮! 没那个富贵命,干嘛给这么副娇贵的身体啊喂,看看这系统干的好事…… 忽而,一个壮汉大步上前,丘从语惊的跳了起来,准备转身就溜。 那人粗声粗气到:“跑什么!你没打到水回去怎么交差!” “回来,站好了!” 丘从语被那人一把抓住肩膀,死死按在原地。 丘从语怕的不行,浑身发抖,瑟缩着脖子怯怯抬头,看看眼前的人到底要干嘛。 “你这小兄弟怎么这么娘们唧唧的,抖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对面的壮汉面色黝黑发亮,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一开口就是粗犷的大嗓门,看起来就一身憨直气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丘从语见这人虽长的壮实,却双眼干净纯澈,这才稍微放了心。 汉子说完话就转过身,绷开腿,腰身一弓,看起来结实有劲儿,手脚利索,才几息就轻轻松松的打了满满一桶水上来,放在自己脚边。 “水给你打上来了!” 丘从语心道,这山寨里头还有这种热心肠的人? 见俊美少年也不动作,就盯着自己。 壮汉黝黑的脸一红,抓了抓脑袋,有些臊。 “听说,今早二当家抓了一个长得比小娘子还俊的人、就是你吧、是挺俊的……不过,看起来瘦巴巴的,连水都拎不动,你爹娘是怎么带的你!” “我没有爹娘,我是孤儿。” 丘从语语气平静的看着眼前汉子说道。 “我、小兄弟、我不是故意的……那什么,你这水提到哪儿,我帮你吧,看你这小身板也提不动!” 憨厚的男人讪讪一笑,提着水桶往前走,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大壮哥就好!对了,你还没说这水往哪里送呢。” “哦哦,送容公子院里。” 听到这话,大壮脚步一顿。 丘从语狡黠的眸子一闪,心里有了计较。 见这人反应,也许能从他嘴里能问出点什么。 “大壮哥知道容公子吗?怎么山寨里的人都怕他,他很厉害吗?” 大壮脸色一变,连连摆手,神色惶然。 “嘘,你小声点儿!” 丘从语眨眨眼睛,困惑不解,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大壮拉着丘从语到一处隐蔽角落。 低声到:“那容公子是我们这种普通人惹不起的人物!就算是大当家二当家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几月前,这位容公子忽然不声不响的住进我们山寨……当时有人见他是书生便出言不逊,大当家当场解决了那人,扔了喂狗!” 说到这里大壮打了个寒颤。 “然后呢?” 丘从语越来越觉得这位容公子不简单,自己本不应该多事的。但事关任务,自己还是得摸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后来啊,两位当家的告诫全寨人,如果以后再敢对容公子有所不敬,直接剁了喂狗!” “这还不算,一月前,听人说那容公子有天夜里带人屠了一村的人!” 屠了一村人! 丘从语听到这话,双脚一软,只觉得心里害怕得犯起了恶心! “不过这事啊,寨里人知道的不多,而且参与那事的人,一个个守口如瓶的。要不是上次有个看守的喝多了,不小心说漏了嘴,我们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事!” “听说当时容公子特意吩咐留下了村里的妇女和孩童。这不,在最边上的暗室关着呢……依我看啊,倒不是他大发慈悲,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招等着呢!” 大壮说完,见眼前少年被吓的脸色发白,气息不稳,心里也是十分同情。 于是笨拙的安慰到:“小兄弟你也别太怕了。那容公子除了这两件事,还有平时看起来为人冰冷些……也没怎么着了……” 丘从语本来被吓的不行,却被这傻大个粗笨的安慰逗得一乐。 是啊,这容公子看起来是不太正常! 但是,只要自己乖乖的,他肯定不会突然发疯要把自己剁了喂狗吧…… 而且比起寨子里那些色中饿鬼,这容公子至少对自己没什么兴趣…… 丘从语努力的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才勉强缓过来。 对着眼前心性和善的汉子微微一笑。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不怕了。那容公子到现在倒是没对我做什么,我现在是他屋里的杂役,他既然让我做事情那就说明我还是有用处的,不用担心。” 大壮被这笑恍了眼,嘴巴不觉微张,怔楞楞的看着丘从语。 待回过神来,满脸担忧的说道:“小兄弟,你说你长了这副相貌!诶,这本来是好事,但是你大壮哥得告诉你……” 看了看眼前洁白如玉的少年,大壮有些为难要怎么开口,想了想,脚一跺,还是说吧! “你这模样啊,在这里藏着点,没事儿就躲在容公子屋里,尽量别出来。这寨子里什么人都有,还最缺女人,你长得比女的还好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懂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大壮磕磕绊绊,说的嘴都快瓢了。 丘从语心里明了。难得这人如此细心,还为自己着想。 “话说……大壮哥你人挺好的……怎么就来这山里当土匪了呢……” “欸……说来话长了。总之也是身不由己,上有恶霸欺压,下要养家糊口,没办法啊……不说这个了,小兄弟快回去吧,迟了怕容公子责罚你,你要有事就来找我,你大壮哥能帮的尽量帮你!” “大壮哥……” 丘从语觉得这人是真不坏,被逼无奈才做了山匪,也是苦命人。 嗯,自己现在也是一个苦命人! 提着死沉死沉的水桶,丘从语一摇一晃的进了院子。 “还以为你迷路了,打个水要那么久。” 容怀抬头暼了丘从语一眼,又扎进了书里。 丘从语一想到眼前这文质彬彬的书生,一夜屠了满村人,就控制不住的发抖脚软。 以前自己有次受伤血流了一地看着都心悸。 可是一村人!那真是血流成河了…… “没有、就是水太重了……” 丘从语硬着头皮,语气僵硬。 “你这身板,提一桶水确实会有些吃力。” 被眼前人浑身打量了一番,丘从语瑟瑟发抖。 他是不是在看我身上的肉够不够喂狗! 迅速拿了屏风后的衣服,丘从语逃出房门。 这些衣服也不脏啊,这人是不是有洁癖啊。 丘从语扒拉着盆里的衣服,心想要是这时候有个洗衣机就好了。 衣服浸了水后颜色变深,澄澈的水里少年的手如玉,莹白生辉。 丘从语往上面打了皂角,哼哧哼哧的搓了起来。 反正也不脏,就随便洗洗呗。 看着窗外蹲在地上洗衣服的少年,身形清瘦,小小一个,显得过分乖巧。 精致侧脸,细密眼睫弯出好看的弧度,波光粼粼倒映在他俊秀面庞,明暗交替,美好而宁静。 呼……终于洗完了。 缓慢的站直身体,丘从语湿着手揉了揉腰,蹲久了还真是难受。 找了棵晾衣的竹竿,丘从语抖开衣物,搭在杆上。 没拧干水的衣物湿哒哒的滴着水,有的甚至连成一股细小的水线。 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回响,在宁静的院子里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丘从语干完活,回到里屋接着当雕像。 容怀听到声响,看了眼院子里滴水的衣物,又看了眼身旁一动不动的少年。 莫名觉得身边少年还真是呆傻的可爱,也不知道是说天性单纯乐观还是不懂世故呢? 容怀无奈的摇摇头,笑意却是爬上了眉眼,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几分宠溺。 伸展了下身体,容怀觉得和这小孩儿待一起,自己的心情竟会轻松不少。 “我记得你说过你识字。” 丘从语睁圆了双眸,心想,这位容公子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只见容怀自桌上随手拿了一本书,慵懒的躺在矮榻上,姿势悠然闲适,看样子是准备小憩。 “过来,读给我听。” 什么骚操作!这么大个人了,睡个觉还要听睡前故事?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读书也比干重活好。 第16章 掉马甲 丘从语自觉的搬了个凳子坐在容怀面前。 接过书一看! 妈蛋!又是佛经!还是《往生咒》!这人果然是神经病! 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佛经好啊,佛经宁神清心…… 个鬼啊!就没见过哪个土匪天天抱着佛经的!能不能正常点啦!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阿弥唎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丘从语已经生无可恋了,这往生咒晦涩拗口,有些字自己还不认识…… 不认识怎么办?难道停下来问他吗? 你会在说睡前故事的时候,打断那个已经找好最舒服的姿势,闭眼准备睡觉的人,问他“嗨,伙计,这个字怎么念吗?” 丘从语一通乱念,反正不要停就是了。 榻上的容怀阖眸,听着耳边少年清朗的声音,像山泉叮咚,像雨落屋檐,有种久违的平和与宁静。 不知不觉间,容怀在少年的声音中浅浅睡去。 丘从语念的口舌发干,抬眸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眼前睡着的人看起来就是个清秀的读书人罢了,颀长身姿,面颊白皙,眼睫轻阖,眉宇恬淡安和,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狠心毒辣之人。 不过这山寨处处透露着违和。 明明就在两县相交之地,又属官道附近,小打小闹倒还好,只是竟然猖獗到屠村这地步就有些无法解释了。而且一般的土匪是不会这么训练有素的,看起来太过规规矩矩,分工也十分明确。 还有,山贼作恶是为钱财,只是那些普通村民又能有多少财物呢?而且这容公子是一月前才来这里的,一个读书人为什么会投奔山贼?如果是军师,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权威。 之前推测他们是想抓男主,而和男主有冲突矛盾、又有权势、还需要隐瞒自己行迹身份的就只有六皇子一人了。 所以,很明显,这是六皇子安舒阳设的一个局,而自己则是那个主动撞上去的人…… 分析了一通……所以自己是倒的什么霉! 不过,有个好消息,既然他们在守株待兔,那就说明我有机会见到男主了!终于,自己要熬出头了吗! 正在丘从语端详着眼前人深思时,榻上的人却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窗外已经有些黑了,屋内昏暗的光线像是给人眼睛蒙上了一层青纱。 容怀睁了眼却没动。 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呢? 每次一闭眼,父亲满脸是血的样子,还有母亲绝望的哭喊声都会出现在脑海里,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画面依旧清晰,仿若昨日之事,那些痛苦并没有淡去,而是越发刻骨,心脏里全是血淋淋的伤口,每到深夜,就煎熬着自己的灵魂…… 身旁的少年也不知何时停下了诵读,入神的思忖着什么,眉头微蹙。 说起来这小傻子每次见到佛经,看自己的眼神都会变的很怪异…… 是啊,一个山匪,一个满手血腥的人,竟会看佛经?确实有些嘲讽…… 容怀扯起的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眼神晦暗不明。 “发什么呆呢,去点灯了。” 丘从语回过神来,身边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听到容怀的话,丘从语惯性的起身,慌手慌脚的翻遍了书桌也没找到点蜡烛的东西,等到脑子彻底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 自己才来一天!怎么可能知道点火的东西在哪里! 忿忿回头。 果然,那坏书生坐在矮榻上,面上似笑非笑,眸子轻狭,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只见他朝着自己缓步走来,越靠越近。 丘从语吓得贴在了桌子边,眼神躲闪,内心忐忑。 俯首看着眼前少年不安分的小脑袋,惊慌失措的模样可爱极了,低垂的那双灵动的眸子总是能看出不同的情绪,随时转换,这人有着一具鲜活而生动的灵魂。 “呵,在这里呢……”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传来,丘从语感觉到了身前之人说话时呵出的气息,微凉。 身侧的抽屉被拉动,发出木质特有的声响。 丘从语转头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火折子。 这才明白这货原来是过来拿火折子的…… 拿就拿嘛,贴这么近干嘛!吓死宝宝了! “现在,可以去点蜡烛了吧?” 丘从语默然,伸手去够抽屉里的火折子,动作迟缓,还不忘吸气收腹,小心翼翼,就怕碰到身前人。 见少年动作僵硬,容怀逗弄的也差不多了,于是自觉的后退一步,让少年有活动的空间。 呼!丘从语吐了口浊气,心道这人总算有点眼力见儿了。 火折子触碰到烛芯,先是吐出小小火舌,后又摇曳着火光扩大了轮廓,房间里顿时溢满暖橘光线,驱逐了黑暗。 桌前少年侧身而立,青巾束发,玉手轻抬,露出皓腕。侧脸明艳,长睫低垂,眼中映着跳跃的烛火,看起来异常明亮。 书似青山常乱叠,灯如红豆最相思。 纵是知道眼前少年姿容绝伦,也总会不经意被他吸引住心神,他的每一帧都似风情万种的画卷,摄人心魄。 容怀抚掌,有下人闻声进门。 不一会儿功夫屋里就摆了一桌吃食。 桌上,醇香的酒味儿自杯中散出,热腾腾的食物虽然称不上多丰盛,但是也足够勾起丘从语肚里的馋虫了。 容怀故意一口菜一口酒,好不惬意。 丘从语站在一旁干瞪眼,肚子震天响也没办法,谁让古代就是这么个规矩,做下人的不能和主子同桌吃饭的。 果然封建制度要不得,荼毒人民思想,赤裸裸的不公平待遇啊! 容怀见一旁少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饭菜,神色不平,心里指不定在怎么编排自己呢。 想着少年也累了一下午没吃饭了,于是容怀开口到:“坐下一起吃吧。” 丘从语所想成真,虽然心里很诧异这人怎么突然大发慈悲,但是饥肠辘辘的胃可容不得她多想,就更不会假意推脱了。 随手捞了个凳子坐下,丘从语抓起筷子就急吼吼的往容怀身前的红烧肉夹去。 嗯嗯,好吃!这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软糯,不错不错!还有这小炒茄子也不错……这寨中厨子还挺有一手。 丘从语吃的不亦乐乎,连连点头称赞。 容怀见眼前少年眉飞色舞,吃的香极了,一脸幸福又满足的表情,好似吃的不是普通饭菜,而是山珍海味,不觉好笑,这孩子真是容易满足。 容怀当然不会知道,作为一个孤儿,小时候没有父母关爱,孤儿院里的大锅菜一星半点儿油水都没有,还特别难吃,这直接导致了丘从语从小到大对吃的都有种偏爱,甚至是执念。 足足盛了三次饭,丘从语肚子再也塞不下后才放下了碗。 吃饱喝足的丘从语惬意的眯了眯眼,觉得此刻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有什么问题是吃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就多来几顿! 抬头,发现对面的容怀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筷子,又在盯着自己。 偷偷的抬手抹了抹嘴,没饭粒儿啊,难道是我吃相太凶残吓着他了? 看到少年反应,容怀觉得自己也许捡了个活宝。这个活宝虽是阶下囚,被自己使唤了做杂役,却没有一点下人的自觉,做起事来不会因为身份或别的什么畏畏缩缩,眼睛里没有卑躬屈膝的惧色,而是灵动的情绪,或是生气,或是愤懑,或是窃喜……逍遥自在,听随本心。 “吃饱了?” “嗯、吃饱了。” 废话!我要是不吃饱能放下碗吗? “吃饱了就好,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嗯,嗯?做事!这大晚上的还有什么事做…… 不怪丘从语想歪,实在是这个对话和那些霸道总裁文里的某些场景有些蜜汁相似啊!!! 一波人进来撤下了饭桌,没一会儿,又有一波人抬着个大浴桶放在屏风后面,一桶桶的热水很快装满了木桶,下人们鱼贯而出。 屋里又只剩两人了。 这、这、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丘从语连心里的吐槽都磕巴了起来。 容怀神闲气定的走到屏风后面,张开了双臂。 “别愣着了,给我更衣。” 丘从语一步一顿,不情愿的上前,做了一个深呼吸。 待解开上衣一侧盘扣,脱下外衣,丘从语看着雪白的亵衣有些难以继续了。 虽然在现代男人光着膀子是很常见没错,可是这亲手给异性脱衣……有点挑战心里底线了哈! 见到少年手上动作顿住了,容怀开口道:“怎么?你这副女儿作态算什么?” 丘从语抬头,看见容怀眼里的调侃之色,心道我就是女的不行吗! 算了,懒得和他计较。 丘从语紧闭双眼,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抓瞎的扯着容怀的里衣。 感觉到手指触碰到温热的躯体,丘从语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话说这手感竟然不错!什么鬼! 好一番折腾,丘从语才艰难的脱掉了上衣,至于裤子就免了吧! 见到傻小孩赶紧背过身去,容怀心知再玩儿下去水就凉了。于是自己手脚麻利的脱了亵裤坐进桶里。 丘从语正准备开溜,那人又道:“过来给我擦背。” 这人有完没完! 屋里烟雾缭绕,水汽升腾。 少年撸起的衣袖下,纤细玉臂沾了些水珠,更加瑕白净透。雾气蒸腾模糊了少年清丽的脸,鬓边被打湿的乌发衬得肤色莹白如玉。 倏然,一道亮芒破空而来,直冲容怀面门。 只是这个时候少年却在倾着身给容怀擦肩膀,眼见毒针逼近,容怀反应迅速,一把拽开少年,身子一侧,毒针扎进柱子里,竟不见痕迹,若是这一下落在人的身上,只怕会穿脑而过! 丘从语突然被大力拽开,一个不稳,一头栽进了浴桶里。冷不防的摔进水里,旱鸭子丘从语慌的一批,好不容易抓住个东西这才挣扎出水面。 这时屋外已经响起了刀剑撞击的声音,听着好像打斗的很激烈。 容怀并没有在意跌进浴桶里胡乱挣扎的少年,紧盯门外,神色冷沉,眼神阴鸷,开口到:“给我留下活口,我要亲自审问!” 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死死抓住,容怀这才分神到少年身上。 只是,之前遇险时还安之若素的容怀,却是忽然神色剧变。 “你、你……” 眼前少年……不,应该是少女,浑身湿透,纤细的身体线条显露无遗,挣扎的过程中衣领被扯开了些,一头长发披散开来。脸上晶莹水滴悄然滑落,顺着玉白脖颈滑入领口,眉睫被水濡湿,如远山云雾,绯唇似火,像盛开的曼陀罗…… 那微微凸起的胸部,和裸露大片洁白颈项锁骨彰示了眼前人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容怀从惊愕中醒神过来,耳尖顿时红的似滴血,猛地别过头。 丘从语见容怀神色转变之快,言辞闪烁,意有所指,立马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棒极了!这下自己最重要的马甲掉了! 没想到身前少年竟是女子!难怪看起来总觉太过姝丽明艳。 此刻容怀心跳如擂鼓咚咚,心里迸发出一股酥麻电击之感,指尖与发梢都能感受到那种悸动,这种心神颤动的感觉是自己从未有过的。 从未近过女色的容怀不知该做何反应。只能僵着身子,不敢动,更不敢回头。 丘从语捂好衣服爬出浴桶,快速的扫了一眼屏风附近,没有干衣服,只能将就拿了容怀刚脱下的。 待跑到视线盲区的角落里,丘从语害怕的身体都是抖的。 “你、你别看,你是读书人,君子、有所不为,要遵礼法……”丘从语心里发虚,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现在自己身份暴露,肯定是不能往外跑的,外面是一群饿狼。至少,从这容公子目前反来看,应该不是那种会硬来的小人…… 丘从语脑子一边高速旋转,一边快速换上干衣服,湿衣服是绝对不能穿的,否则湿身诱惑,除非这人柳下惠再世,否则自己难逃毒手。 容怀本就手足无措,更是被丘从语一番话说的面色通红,急忙开口解释到:“我不知你、丘姑娘是女子,才多有冒犯,丘姑娘放心,我好歹知礼义廉耻,不会偷看的……” 丘从语脑子想着最坏结果,做着打算,没搭理容怀。 听着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容怀心跳的更厉害了,只觉喉咙发紧,面色发烫,索性闭紧了双眼。 丘从语换好衣服,环视了一圈屋里有没有能防身的东西,就一根木簪子还勉强能用,贴身收好木簪,丘从语才开口。 “我好了、就在这里,你收拾吧……” 一直到容怀房里撤下了浴桶,恢复了宁静,丘从语还是躲在昏暗的角落里一声不吭,充当空气。 “丘姑娘,你出来吧,我容某既说过不会动你,就不会违背诺言,你不可能一整夜都躲在角落里吧。” 容怀眉头微蹙,思索半晌,放柔了声音到。 回答他的是沉默。 容怀又欲开口,此时,门外却有人来报。 “容公子,来者武功高强,我们一番打斗未果,双方损失惨重,只抓到一名刺客。” “丘姑娘,我出去一趟,你若累了可以直接在床上歇息。” 容怀拉开房门,迈开的脚步一驻,接着到:“还有,屏风那里有干毛巾,丘姑娘记得绞干头发,否则容易着凉。” 知道角落里的人不会回答自己,容怀径直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嘱咐看守不能放进任何人。 丘从语确认人走远了,这才深深吐了口气,慢慢的从昏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屏风上果然搭着一块毛巾,丘从语拿起来坐在床沿擦着头发。 看这个样子,这容公子目前恪守君子之礼,只是不知道是真君子还是伪装的了。 摸了摸怀里的发簪,丘从语心道,他也就一读书人,要是想霸王硬上弓,大不了和他拼了。 容怀一去就是一个时辰,丘从语从一开始的全神戒备到松懈,再是打盹,最后直接睡过去了。 容怀带着一身的凉意回到屋子里时,一眼就看到了歪着身子已经睡着的人。 看着睡颜恬淡的少女,容怀心绪复杂。 今天来的这伙人显然是三皇子派来刺杀自己的。只是,照此推测,他们应当是发觉了山寨的据点和异常,不该如此鲁莽,打草惊蛇的,而手下暗卫称暗室等地被特意翻找了一遍,像是在找什么人。 那个被虏之人也在逼供前咬破口中毒药自尽了。自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至于找什么人……应该就是自己屋里这位了吧。只是不知道他们要找的是少年还是少女。 事情已经败露,得抓紧动手才行,至于眼前的人,既然自己看了人家身子,自然是要负责的,事了之后一并带走,以后娶了她便是。 容怀按揉额头疏解烦躁,去衣柜里拿了件大氅轻轻的盖在少女身上,少女细白脸蛋枕在一头青丝上,清丽如兰,尚未长开,已显绝色风华。 静静的看了会儿熟睡的丘从语,不敢有所动作,只怕又惊到这敏感的姑娘。 想到白日里她的自述,如果她的身世是真的,确实让人心疼,日后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也难怪刚才她反应如此迅速,警惕非常了。 容怀合衣躺在白日里歇息的矮榻上,听着房里另一人的清浅呼吸,眸光闪过无数思绪,最终归于深沉,闭目睡去。 第17章 请君入瓮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柩,微尘浮动,光影幻灭。 丘从玉悠悠转醒,却突然慌忙坐起身,摸了摸自己胸口,衣物完好,扭头环顾房内,空无一人,一时间竟不知到底昨夜容怀有没有来过。 不对,来过! 自己身上这件披风应该就是他盖的。 手边的大氅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清新怡人。 丘从语胡乱整理了下衣服,拉开房门,感觉今天的山寨有些过分冷清了? 正准备跨出院子,却被看守的人拦下,丘从语假意挣扎,央求着说自己就在院口,不跑远。 本来也只是试试罢了,却没想到两个铁面看守犹豫了下竟被自己说动了。 丘从语也确实不敢跑远,主要是觉得今天的山寨气氛不太对,而且容怀一大早的也不见人影。 逛了逛四周,果然人少了许多,偶尔有几个壮汉走过,丘从语也只敢躲起来避开他们。 忽然,丘从语眼睛一亮,那不是大壮哥嘛! “大壮哥!” 少年双手在嘴边一拢,轻声喊着推车经过的汉子。见他看见了自己,欣喜的招了招手。 大壮推着满车柴火朝少年走去。 “小兄弟,你咋乱跑呢!找你大壮哥是有事吗?” 黝黑结实的汉子抬起胳膊擦了擦满头的汗,粗着嗓子问道。 “我就是今早起来发现容公子没在院里,出来找找。对啦,今天山寨人很少嘛!比起昨天我被抓来的时候也太冷清了。” “嗨,你不知道,这是因为寨里今天要有大动静啊。” “大动静?” 大壮见丘从语感兴趣,也不掖着捂着,接着说到。 “听说昨天打听到有了不得的人物到了我们这附近,非富即贵,说是可以大捞一笔,所以今早大当家的召集山寨人手准备去了。” 丘从语听到这好消息顿时喜上心头。 “那山寨这种大行动一般得花多长时间呢?” “这个不好说,不过听说带了好多人马,我听一内部哥们说今天不一定能回来,得设伏什么的……我也不太懂这个。” 大壮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见少年若有所思,以为是孩子心性,没了听自己唠叨的兴致,于是推起柴车走了,走前还再三嘱咐了丘从语别乱跑。 “欸,好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啦,大壮哥!” 打听完消息的丘从语回到屋里,整理着得来的信息。 今天山寨里人马大部分都出去了,是自己逃跑的好时机,只是自己地形不熟,体能辣鸡,估计没跑多远就会被追上了。 最好是能找到寨里的内应,把消息传出去。通知木大哥他们趁着这个机会来救我,这样风险最小,成功几率最大。 昨天中午我饭里能塞进纸团就充分说明了内应是寨里的人。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个内应。 丘从语心生一计,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的眼泪迅速飙出眼眶,假装摔倒打翻了屋里的茶具杯盏。 门外两个看守听到瓷器摔碎和重物落地的声音,一时间面露犹豫之色,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容公子走前吩咐要时刻关注屋里人,要以命护其周全。 丘从语见门外迟迟没有反应,于是扯开嗓子发出的痛苦的哀鸣,颤声呼救。 门外的人听到屋里传来呼救声立马破门而入,看到倒在地上的人顿时脸色一白,若是容公子交代的事出了差错,可就小命不保了! 将人扶上床,其中一人急匆匆的去找寨里的大夫,另一个则是守着丘从语,时不时抬起手擦拭额头冷汗。 很快,看守就领着一位满头华发的大夫进了屋。 丘从语目光深邃,打量眼前老者。 大夫给丘从语把了把脉,捋着胡须摇了摇头,随后一声长长的叹息。 两个看守血液都吓得冰凉,神色惊惶追问老者。 “这孩子自小体弱多病,落下了无法治愈的病根儿,现在估计是旧疾发作了,我开副药,暂且服了缓解下疼痛吧,想要好全了可就难喽……” 听到少年是旧疾发作,两个看守这才把心放回了肚里。一个随着大夫去抓药,一个唤来下人扫了屋里一地的碎渣。 丘从语刚刚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可是那老头硬是没反应,看来不是他。 不过自己这番折腾,又是请大夫又是吃药,动静挺大,那内应会知道消息的吧。 不一会儿功夫,有个瘦弱佝偻的老妪端来了碗黑乎乎的汤药。 丘从语仔细的观察着老妪表情,老妇饱经沧桑的脸沟壑纵横,头发稀疏。 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妪,也不是吗? 丘从语有些失望,正准备收回注意力,却见一直怯懦的老人突然抬起眼,死死攫住自己,嘴巴无声的张合了几下。 丘从语瞳孔一缩,找对人了! 这老妪说的是纸团!她就是内应。 丘从语面色平静无波:“你们两个出去,守在这里我不舒服,这老叟留下,等药凉些我喝了再端下去。” 看守交流了下眼神,便退下了。 丘从语听着声音走远,紧跟着下床趴在门缝看去,那两个看守果然又退回到了院口。 “饭里的纸团……” 丘从语打量着眼前的内应。 “是老身塞进去的,公子唤我前来是什么吩咐吗?”老妪神色淡定,语气恭敬。 丘从语抓住老妪双手,眼珠子幽黑,视线相对,一字一句说到:“今晚行动,务必救我出去!” 老妪垂下眼皮,眼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只轻微点头应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丘从语端起味道刺鼻的中药,憋住鼻息,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药。 妈蛋!难怪古代那么多人怕喝药,这药苦到怀疑人生!!!丘从语被苦的眉毛皱成一团,面部表情狰狞。 待缓和了下自己扭曲的面部,丘从语道:“你一定要一字不落的传达到,去吧。” 看着老妪离开的背影,丘从语心里也没底,从昨晚的刺杀可以看出,这山寨里高手绝对不少,木大哥二人虽是贵公子,也不知身边护卫武功多少……如果碰上了,那绝对是一番恶斗! 戌时,暮色西沉。 天地黄昏,万物朦胧。 丘从语一整天心不在焉,坐立难安。就连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突然,四周骚动起来,有兵器交戈的声音,仿佛能听到厮杀时衣料皮肉被划破的声音。 山寨里一时间,混乱不堪。 来了! 丘从语眸光一亮,从榻上起身,来回踱步,若有所思。 看了看屋外青黑模糊的天色,丘从语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屋里太黑,走到桌前,点亮了烛火。 有一缕白色烟雾徐徐飘升,而后消弭在空气中。 火光明灭,丘从语白皙脸颊在光与影的变幻里看起来好似鬼魅,妖艳至极,瞳孔却是一片冷黑,没有一丝波动。 门外的两个壮汉岿然不动,死死守着自己。 忽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丘从语见到门口的身影,面无波澜,只轻声到:“你来了。” 门外之人一袭青衫,身上若有似无的散发着淡淡墨香。他走到丘从语身前,观察着少女的神情。 “你竟然不惊讶我这时候在这里?” 容怀确实意外,也诧异眼前少女究竟是故作镇定还是早已识破自己计划。 丘从语见容怀眼里疑窦已生,轻轻摇了摇头,朱唇轻启。 “我确实应该惊讶,只是今天这招请君入瓮……只怕请的人已经换了。” 容怀心头一跳,此时屋外火光四起,厮杀越发激烈。 “你竟是识破了?可是晚了。信已送出,无法更改……” 丘从语听见这话却是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成了! 容怀见眼前之人非但不紧张,反而舒了一口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少女忽然浓密眼睫一抬,直视着自己。 “其实,从今天早上看守轻易放我出去时,我就开始怀疑了。我装病的时候他们紧张的模样不似作假,怎么可能那么放心的让我出去?再有,为什么寨中偌大举动一个杂役会知道的那么清楚,连你们回来的时间都知晓,就算是碰巧知道了,那为什么平时活计繁多下人,今天却只干拉柴一件事,而且还是在我会路过的地方……” 容怀脸色一变,低垂的眼眸遮住了情绪的波动。 “还有一件事让我直接相信了这是一个局,一个请君入瓮的局。那内应接到我的口信脸色十分笃定,没有一丝为难,说明她确实可以传递消息出去。只是,若消息真的传出去了,昨晚的刺客就应当知道我在屋里,而不是鲁莽的射出那几枚差点要了我性命的毒针……由此看来,真正的内应也许早就暴露了,今天的不过是你们安排的人罢了……还有,那句求救的话乍一听确实没问题。只是,熟悉我的人定能听出弦外之音……所以我说,今天入瓮的是你才对!” 丘从语不疾不徐,语气平缓,一点点道出自己所想所做,昏暗的烛光里,她如玉脸庞冷若冰霜。 看着面前镇定自若的少女,才惊觉自己太过小看她了! 容怀面色冰冷,眼眸深处有凌厉的光一闪而过,袖中的手紧握…… 最终,容怀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女,松开了手。 屋外的厮杀声已经近在耳畔,火光冲天,有惨叫声混杂成一团。 容怀上前紧抓丘从语的手腕,神色认真,眼里有深沉的情绪,低声到:“小语,跟我走。” 还没等丘从语挣开,容怀却突然头晕乏力,身形不稳,踉跄了几步,勉力撑在桌上。 “对不起……” 丘从语心到,对不起啊大兄弟,我也不想的,只是为了安全,我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丘从语看着眼前之人心里正内疚,突然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救他,你不能擅自影响更改原世界关键剧情人物结局。” 第18章 生而为恶 系统?! 妈蛋,这货终于上线了! 听了系统的警告,丘从语不敢再浪费时间吐槽,若是再晚点等木大哥他们带着官兵打了过来,到时候想保住容怀无异于痴人说梦话。 听到少女的低语,容怀知道自己中招了,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是被一个少女算计了,果然失策…… 现在的自己手脚发软,根本毫无反抗之力,纵有保命之物也无力使用…… 眼前景象开始模糊,容怀心有不甘的闭上了眼。 “快醒醒!你、你没事吧!你这么厉害一定还有什么保命的办法对不对,你快使出来啊!” 丘从语快急哭了,奋力摇晃着已经快要昏迷过去的男子。 妈蛋!破系统不早一点出来,要是没救成怎么办! 容怀眼前又浮现出了父母惨死的画面,只是这次噩梦的没有一直延续。 神志渐渐清明,眼前是少女绝美的脸庞,只是此时的她没了刚才的云淡风轻,而是眉头紧蹙,神情惊惶后悔,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红唇一张一合…… 听清了少女在说什么,容怀拉过她纤细手腕,缓缓朝自己怀中摸去。 丘从语慌的一批,见容怀有了反应也不敢动作,顺着他的意。 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物,有些冰凉,待拿出来一看,是个小玉质哨子。 丘从语明了,立时塞进嘴里吹了起来。 果然,清脆的哨声一响,就有一个黑影破窗而来。 “快把你家公子带走!你一定要保护好他!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小语!小语……” 此时屋外安大哥的声音传来。 情况紧急,丘从语把哨子塞进容怀手里,面色严肃认真:“你一定要活下去……” 容怀刚被救走,柳折颜二人就破门而入。 “小语!” 屋内。 少年侧身而立,如玉脸庞带着丝仓惶,烛火摇曳,他身形单薄,像只迷途的小鹿,眸中亮光宛若星辰。 柳折颜眸色幽深,上前握住了少年双肩,确认了人安然无恙,这才觉得自己心脏缺失的那一小块好像补上了。因为,现在的他感觉到了踏实,还有一丝后怕…… 突然,暗室一侧燃起冲天大火,有妇女孩童的惨叫声传来,撕心裂肺,让人心神震颤! 丘从语跑出门,老远就感受到热浪扑面而来的灼热滚烫!那、那是…… 丘从语听着声声惨叫心神俱裂,血液发凉,如掉冰窟……自己,不该救他的! 柳折颜接住昏过去的人,叹息一声,只希望这次的风波不会给他留下什么阴影。 这边,容怀语气森冷的吩咐了暗卫放了一把火才逃离。 呵,那些人既然该死就不应活着!暗室外早就放了足够的柴火和油,只可惜,自己不能亲眼目睹那些畜牲被烧死! 看着越来越远的火光,容怀嘴里低声呢喃:“小语,我会好好活着的,因为我还要活着见你呢……” 夜风呼啸,拂过男子秀面,绽放出璨若星辰的笑容。 拂晓,天将明未明,一缕微光乍泄,撞破天光。 丘从语胸口起伏,气息不稳,眉头紧皱,额头有细密汗珠冒出,突然惊醒。 重重的喘着气,丘从语随手擦了擦额角冷汗。 屋子里很昏暗,也十分寂静。 昨晚偌大的火海出现在自己梦里,那些凄惨的悲鸣,求救声仿佛萦绕耳际,丘从语目光发怔。 心里有自责,有不安,更有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是对自己的质疑。 丘从语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自己这算是间接害死了人吧…… 拉开房门,天色灰暗朦胧不清,黎明的风带着些许寒意。 丘从语一身雪白里衣坐在门槛出,也不顾冰冷侵袭。 让这凉风吹醒自己,自己是该清醒清醒。 一直以来自己只把这当做一场游戏,当做为了续命的游戏,却忘了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所有人都是活生生存在的…… 系统说过,世间中有三千大世界,中世界,小世界;而每一个世界又有三千小世界。小世界看起来数之不尽,却有天道规束,有命定之子,有它自有的法则。而小世界里生存的,就是自己这样的普通人。 芸芸众生,所求不过一个“生”字。 而“生”之一字,却是古今最难之事。 自己为了生存随系统穿梭异界;普通人为了生存,劳苦奔波一生。没有人可以轻易的剥夺一个人的生存权利,这是与生俱来的,每个人都应该享有与追求的东西。 可是,昨天自己却因为放走了容怀而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 丘从语只觉得心底发凉。 如果可以,自己真的很想问问那个人,问他为什么能那么残忍! “你不必过度自责。” 清冷的声音响起。 “系统?是你啊……”突然上线的系统并没有让丘从语的心情有任何变化。 “……”系统沉默了片刻。 “……叫我吱吱吧。天道自有规则,每个人冥冥之中都有定数。那是他们原定的命数,逃不掉的。而且,他们不值得你同情。” 系统难得一次说那么多话,语息也不那么冰冷扎人,若是细听,会发现有一丝柔软。 “不值得同情?” “生,是给值得生存之人的,而不是生而极恶之人的。你只有秉持初心,才能好好完成任务。天道自会补全世界规则,而你只是个旁观者,不要投入过多个人情绪。” 系统说完又匿了。 丘从语却是被系统的一席话震住了。 生,有些人不值得。因为他们生来即是恶魔。 丘从语明了,缓缓站起,身姿挺拔,有如翠竹青松,迎面清风吹动她的墨发,清绝容颜,眸色坚定如铁。 笃笃笃…… 打开房门,外面赫然是木大哥二人。 看到来人,丘从语面上露出了微笑。 “木大哥,安大哥你们早啊!” 二人见昨晚还神魂不定,惊惧不已的少年已经恢复了往日活泼。 眉眼疏朗,浸了日光,如绽放的妍丽鲜花,顿时心里一松,连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昨日剿匪,我们大获全胜,今天特意来邀请小语去听审,你可是大功臣啊!” 安和一手搭在丘从语肩上,边走边说。一旁的柳折颜神色难得一见的温和,跟在丘从语的另一侧。 公堂上,醒木一拍。 顿时,堂下跪着的人惊恐的直打哆嗦。 丘从语不认识这些个山匪,自己在山寨的两日也就认得几个看守杂役,还有个大壮哥。 不对,还有个二当家! 那个差点就强了自己的二当家!妈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风水轮流转,这下看自己怎么弄死他! “木大哥,怎么没见土匪头子里的二当家?” 丘从语扭头对着柳折颜耳朵悄声问道。 少年温热的气息钻进自己的耳朵里,带起一阵轻微的酥麻。 “怎么问起这人了?” “哼!” 丘从语气的拂了下衣袖,咬牙切齿道:“那日就是他绑我上山的,将我弄的浑身是伤,还……想强上……” 丘从语正纠结怎么含蓄用词,柳折颜听到这里顿时明了,瞬间面色冰冷,幽深眼眸中有狠厉之色闪过。 丘从语见柳折颜面若寒霜,浑身气息凌冽,赶紧解释道:“他……没得逞,后来我被……人救了。” 那人名字就在嘴边,丘从语却难以吐出口,只得一掠而过。 “那两个匪头昨日负隅顽抗,已被我二人斩杀,竟是便宜了他!” 丘从语听到那贼人已死,撇了撇嘴角,也不再计较。 想到那憨直的汉子,丘从语把大壮的事告诉了柳折颜,希望县官可以饶了无辜之人,免受牵连。 柳折颜闻言,给安和递了个眼神,三人朝县官告了便,直往牢房走去。 丘从语被两人这波操帅到不行,公堂之上,说走就走。看来为大壮哥求个情应该是可以的。 牢房阴冷潮湿,窄小的铁窗透进几缕光,沿路照明火盆燃烧升起缭绕青烟。 丘从语真心觉得这牢房不是人呆的地方,一进来就感觉到压抑。 察觉到身旁少年的不适,安和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鼻烟壶,拨开盖子递到少年鼻前。 一股淡淡的中草药味儿扑鼻而来,夹杂清浅翠竹的淡雅,发闷的胸口像是被山涧溪泉洗涤。 丘从语觉得呼吸清爽了不少,朝安和示以一笑。 带路的衙役停下脚步,恭敬道:“这里关押的就是山寨里的杂役。” “大壮哥……” 那个之前眼眸清亮,浑身有劲儿的黝黑汉子,现在耷拉着脑袋,呆呆的靠在泥墙上,双眼无神,面带沉沉死气。 听到有人叫唤自己,声音还有几分熟识,大壮抬起眼皮,却是眸子一亮!瞬间活了过来。 “小兄弟,你没事吧!昨天夜里山寨一片混乱,我被官兵监押了才没来找你,还好你没事!” 看到眼前高大汉子已经这般处境了却还担心自己,丘从语更加坚定了要救人的决心。 二人听到壮汉的话,这才将目光落到汉子身上。 这汉子看起来确实有几分憨傻,但是眼睛透澈,再加上小语之前所说,还算是良善之人,救他也无妨。 “大壮哥别担心,我身边的两位公子是贵人,有他们在,肯定能救你出去的!” 大壮看着气度不凡的二人直接“噗通”一声跪下,咚咚作响的磕了三个头,才开口道:“小人先谢过小兄弟和二位贵公子,我还有全家等我养活,实在是不能死,所以厚着脸皮,求三位救我出去!” 丘从语听着大壮哥连番动作下来,那丝毫不作假的声音,都觉得膝盖和额头疼。 二人见丘从语面露不忍,便开口让地上之人起来,也算是应了这事。 有了二人的允诺,后续之事自然简单。 大壮哥不仅被放了,还拿回了被恶霸强占的田地。 至于山匪一案也因为重要犯人死的死,逃的逃,并没有审问出什么结果。 丘从语觉得这样的结局也算不错,至于这件案子,究竟是查不到,还是不想查,她不愿深想。事情已过,与自己再无瓜葛,何必浪费精力。 而男主,经此风波,丘从语觉得也许自己和他还不到见面的时机吧,还是到了上京再做打算。 一番惊险,三人再次上路。 第19章 再遇女主 一路舟车劳顿。 丘从语从一开始的精神抖擞,到后来风景都快看吐了,屁股也差点没散架,就连落地了还是觉得眼前景象在晃动…… 好在打官道一路走来,三人相安无事,未再遇风波。 马车里。 柳折颜眉头微蹙,不知第几次瞥向少年。 有气无力软着身子靠在车上的少年一直神色恹恹,说起来几日前就开始提不起精气神儿,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连带着那明媚的笑容也少了,眼里的光也黯淡了些。 沉吟片刻,柳折颜打破了车内安静。 “过几日我们就到颍州了,恰逢端午佳节,可以在那儿稍作歇息整顿。” 闻言,少年眼睛一亮,仰起小脑袋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里的期待几乎溢出来。 柳折颜看到少年又恢复了活力,还是那副灵动鲜活的样子,不自觉眼神温和,嘴角上扬,眉宇舒展。 安和见少年兴趣浓厚,顺势接过话茬。 “颍州又称阜阳,属淮北地区,气候舒适宜人。到了那儿,我们距上京也只有小半路程了。恰逢端午时节,当地人庙会灯会,赛龙舟等庆祝活动也是繁多热闹……” 听着安大哥的描述,丘从语心情不免激动。自己竟然能亲身在古代体验一把节日氛围! 在现代,过节的观念与氛围十分淡薄,很多传统习俗早就遗失,被湮没在了历史里,只有能从古籍中只言片语寻找过往痕迹。 丘从语作为一个历史迷,每当读到关于佳节诗作之时,总会想象古人过节场景是怎样的…… 安和见少年像是一条离岸久了被放回水里的鱼,精神十足,眼里装满晶亮的星光,一扫之前的萎靡。 眸中有浅浅笑意。 丘从语心情甚好,就连路上马车晃动的吱呀吱呀声也没那么让人烦躁了。 隔日午时,三人下车透气。 丘从语坐在树荫下,嘴里叼着狗尾草悠然自得。 忽然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丘从语因着上次的经历,实在是对这样的场景有了心里阴影,瞬间瞳孔一缩,竖起耳朵,直直盯着路口。 一个红点由远及近,丘从语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人。 来人一袭红袍,玉冠高束,面如白玉,眉宇桀骜,俊美至极,雌雄难辨。 身下之马高大壮实,毛色发亮,马蹄踏地,声声铿锵有力。 这、不是女主吗! 丘从语一骨碌爬起来,朝着马上之人挥手,嘴里连声喊着少侠。 许是人小声弱,被马蹄声盖了过去。 马匹疾速而过,带上一阵尘土和灼浪热气。 丘从语看着女主离去的身影呆若木鸡…… 见少年如此强烈反应,安和道:“小语认识那人?” 柳折颜上前拉过在日头下傻呆呆站着的人,轻轻的拂去他身上的尘土。 丘从语乖巧的站着任柳折颜动作,只是脸上失落神色明显,嘴角一撇,嘟哝到:“也不算认识……” 安和垂眸掩去一丝不明的情绪,面上仍就挂着温和笑容,只是那笑容有几分深意就难辨了。 镇边大大统领肖阳之子,肖灵山。十二岁便随父从军,骁勇善战,因常着赤服,军中人称“赤煞”,为人桀骜,不屑礼法世俗,我行我素。 而眼前少年显然是认识肖灵山。 说起来少年当时主动结交,所谓报恩是真是假无从得知,山匪一事也是安然脱身……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 几日后,三人终于到达了颍州。 果然是临近节日了,大街上热闹非凡。 丘从语打从车窗里看着这个陌生的古都,人流如梭,繁华络绎。 二人看到少年眸中盛满碎星,笑容灿烂,都被他所感染,再寻常不过的地方只要他水润双眸一弯,都会变得有意思起来。 客栈里。 丘从语正在大快朵颐,安大哥他们带自己来的这家酒楼一看就是五星级别的,环境清雅,菜品色香味一应俱全,小二的接待也是让人宾至如归。 看着少年吃的开心,显然菜都很合胃口。 “小语喜欢吃这徽菜?” 丘从语只是点头如捣蒜,嘴里忙着吃东西也没回话。 柳折颜见他吃的嘴角油光锃亮,脸颊鼓鼓,像只嘴里塞满了东西的小松鼠,笑着倾身给少年擦了擦嘴。 丘从语有点不自然,微微僵住了身子。 柳折颜却是淡然的接着道:“这徽菜讲究火功、色泽、用油,汤汁厚重,味鲜浓郁,长炖与爆炒皆是一绝。你最爱吃的这几道菜唤作红烧果子狸、腌鲜鳜鱼、黄山炖鸽……” 丘从语听着柳折颜悦耳声音徐徐的说着一桌子的菜,不经意间抬眸,就见男子冷峻清绝的脸上多了分几不可见的温柔,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雪巅之莲绽放之时最美的风华也比不过眼前之人的温柔体贴吧…… 看着愣神盯着自己的少年,柳折颜问到:“你在看什么?” 丘从语顺口一答:“你真好看……” 闻言,被夸的人清浅一笑“不及你。” 反应过来的丘从语只敢埋头吃菜。这话羞得她脸颊通红,脑袋都快冒烟儿了,古代人都这么会撩的吗! 饭后。 丘从语按捺不住心情,午休的时候一直趴在窗前,看着来往的商客络绎不绝。 街道两旁摆满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还有漂亮的五彩绳和香包。有小贩坐在角落,跟前放着一捆捆的艾草菖蒲,字画摊上摆着神秘古老的朱砂绘制图腾。 吆喝声,艾草清香的味道全都混杂在一起,是特有的人间烟火味…… 人群中一身红衣的美艳男子十分惹眼,周围行人纷纷驻足偷看。 肖灵珊穿梭在人群中,薄唇紧抿,面色不虞,一身戾气,让偷看的姑娘不敢靠近。 此时的肖灵珊,胸中块垒郁积。 这次胜仗归来,自己明面上得了嘉奖,却连累父亲被削去部分实权!为避风头,还只能谎称自己身患隐疾,要南下求医。 自己这一走已是大半月,就算是游山玩水也早已厌烦,更别提自己心中牵挂父亲,根本无心游玩! 天家无情,帝君昏庸,只顾眼前享乐,听信奸佞谗言,竟然担心爹爹功高震主,父亲一辈子忠心耿耿,为国守疆却只换来猜忌与打压,实在心寒…… 思绪翻涌间,察觉到有道灼热的视线粘在自己身上,肖灵珊敏锐的抬头。 只见一白衣少年郎倚在窗边,容貌清绝,雪肤红唇,眸似星月,看到自己回以目光,顿时笑靥乍现,明艳不可方物。 肖灵珊疑惑,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为何这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带着熟稔与炙热。 少年红唇无声张阖,奈何人声鼎沸,淹没了他的声音,少年见自己毫无反应,面色微恼,不一会儿,窗边人影就消失了。 肖灵珊顿了几秒才收回视线。 等丘从语火急火燎的冲到街上之时,人群拥挤,女主已经不见了身影。沮丧之际,前方有喧闹声传来。 好容易挤进人群中,就看到了神色阴沉,面若冰霜的肖灵珊,而对面站着个邋遢的酒鬼。 眼见女主忽要动作,丘从语猛地窜上前拉住了肖灵珊即将挥打出去的手。 女主什么都好!巾帼不让须眉,嫉恶如仇,有魄力有胆识,爱憎分明……就是脾气有点差,能用拳头解决的事儿绝不动嘴。 说起来这也没什么,只不过因为这性子,没少揍过京中高门子弟,拉了一帮仇恨,被有意造谣惹是生非。后来因意外暴露女儿身后,纵使战功赫赫,也被冠上欺君之罪打入天牢,身陷险境。 好在的是,男主柳折颜,三皇子安和,六皇子安舒阳都被女主心性打动,早已暗生情愫,保下了女主…… 动作被人拦下,肖灵珊怒从心起,眼神狠戾,扭头却发现是刚才消失的白衣少年。 “少侠别动怒,这种人不值得你脏手。” 丘从语刚刚也听出了事情原委,心道果然是什么不要脸的人都有! “你说这钱袋是你的,那我问你这里面有多少银子,多少铜板,或者还有别的什么?” 醉鬼心下发虚,自己怎么可能知道,偷偷的摸了摸钱袋,鼓囊囊的被质地上乘厚实的布料包住,根本摸不出来数量。 “我、怎么知道,我自己的钱不愿意数不行吗?”邋遢汉子梗着脖子呛声道。 “好,那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看钱袋一眼,告诉我钱袋里装的是纯银子呢,还是银子铜板都有?钱袋上秀的是什么?钱袋的材质是什么布料,产自哪里?还有为什么你衣着脏污破旧,浑身酒臭,钱袋却做工精细奢华如新!” 丘从语每说一句话脚步便逼近一步,身姿挺拔,眉宇冷厉,眼神如刀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斩冰削铁般干净利落。 小偷本就心慌的不行,看见面前两位少年气度不凡,就知道自己这次是踢到了铁板,原本自己也只是靠着不要脸皮撒泼打滚欺负外来商客,骗些酒钱,没想到这次遇到硬茬了。 醉汉瑟缩着身子,看到赤衣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毫无温度,顿时脚一软跪倒在地上哭喊求饶起来。 丘从语拿过女主钱袋,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这才笑眼弯弯的捧到肖灵珊面前。 肖灵珊只定定打量少年,对这人过分的热络自己虽不反感,却有些疑惑。 身后的柳折颜看到少年眉眼灿烂,专注的盯着肖灵山,眼神一暗,身上气息越发冰冷。 若不是听到隔壁动静,跟了出来,只怕会错过这人口齿伶俐的护着另一人的模样! “热闹也看完了,回去吧。” 低沉的声音打身后传来,丘从语手腕被轻轻扣住,转头才发现木大哥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到了。 丘从语笑道:“木大哥,你等等,我有话和这位少侠说。” “少侠,你看……天色已晚,相逢不如偶遇,我们交个朋友好吧,找个地方坐下来我得好好的向你道谢呢。” 丘从语细密长睫扑闪,满含期待。 看了看少年身后的三皇子和柳折颜,肖灵珊已经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只是摇了摇头。现在正处在风尖浪口,自己还是与皇室中人少有牵扯为妙。 安和见少年脸上是掩不住的失落,眸光一闪,开口道:“我丘弟既是诚心相邀,还望少侠赏个脸。” 丘从语感激的看了一眼安和,却是赶紧解释道:“少侠不必勉强,我只是真心想感谢少侠之前相助,不是要给少侠添麻烦的!” 看着少年目光清澈至极,焦急的向自己解释,肖灵珊抬手摸了摸少年头,莞尔一笑:“我答应了,走吧。” 幸福来的太突然!这是自己搭上的第一个主角吧!女主果然给力! “我简直爱死你了!” 丘从语兴奋的一个熊抱,三人皆是惊惧。 柳折颜最先反应过来,面色阴沉,全身散发着凌冽寒气,一把将丘从语扯到自己身边,而被抱住的肖灵珊则是僵住了身子。 如果说之前只是觉得这青涩少年相貌太过阴柔,现在自己则肯定了她就是女子! 同为女子,肖灵珊自然敏锐的察觉到了丘从语是女儿身。只是自己女扮男装多年,自然懂得如何防范,但这小姑娘显然是没有这意识的…… 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丘从语心道自己太粗心了,这话可说不得! “我是说喜欢的意思,就像对安大哥,木大哥的喜欢。”丘从语讪讪解释道。 听到这话,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第20章 难两全 “不必叫我少侠了,叫我肖大哥就好,说起来你说的道谢?” 肖灵珊接过少女递过来的茶,不由问到。 “肖大哥还记得姑苏城外的小乞丐吗,你当时给了我一块碎银子还记得吗?” “是你?” “当时如果不是肖大哥的救济,我可能就饿死在路边了……” 少女目光澄澈,其中的诚恳真挚一眼可见,纤纤玉手轻轻拽着自己衣袖,红服衬的她肤色越发白皙耀眼。 肖灵珊觉得这姑娘样貌惹眼,性情纯真,遇上三皇子二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柳折颜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安和心里却是有些释然。 “我记得京中有位年轻大统领,喜着红袍,常一人一马潇洒至极,武功高强,为人忠义,他也姓肖……” 丘从语若有所指,笑颜盈盈的看着肖灵珊,睁大灵动双眸,凑近到:“是你吧?肖大哥……” 肖灵珊一个没忍住,轻刮了下少女鼻梁,朗声笑到:“确实是我,小鬼精灵。” 说起来,肖灵珊对眼前少女其实是一见如故的,自己从小就渴望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自己没有的童年,没有的身份,希望别人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有。 肖府不能后继无人,否则只能被那群虎视眈眈的人分而食之,娘亲也早已因为所谓的意外无法生育,所以自己不得不保住自己的男儿身份。而眼前少女小显然也是命运坎坷之人,都是身不由己…… 交谈间,两人姿势亲昵,不似初见之人,却像多年好友。 或许因为两人都知道对方是女子,所以不觉奇怪。只是这番动作落在柳折颜眼里却变了味儿。 小语天性纯善,不谙世事,显然已对这上京赤煞肖灵山心生好感,观其亲近模样,只怕让人骗了都不知道! 柳折颜修长指节拨弄杯盖,眸中思绪暗涌。 这一聊就是一个多时辰,丘从语再兴奋,也架不之前住舟车旅途的劳累,加上没有好好休息,而显出些疲态来。 看着少年不知道打了第几个哈切,眼角湿润,柳折颜冷着脸直接让人回屋休息。 丘从语见三人意见一致,也就没拒绝。自己确实很累了,浑身酸疼,好好睡一觉也不错。而且女主已经答应了一同回京,就断然不会食言。 躺在床上,丘从语习惯性的扒拉出美颜计数器,看着上面涨了一大截的数值,美美的睡去了。 楼下,桌前。 “见过三殿下。” 肖灵珊起身向安和行了个礼,之前没有道出二人身份自然是因为三殿下的示意了。 “肖公子不必多礼,日后同行像刚才那样称呼便可。”安和面带笑意,温和答道。 “是。” “我听说肖公子因病南下求医,不知身体可有痊愈?” 柳折颜垂眸抿茶,低声问到。 “自是好了,未免家父挂念这才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 “令尊忠心正直,为国守疆戍边,虽老当益壮,却也年事已高,需要子女侍奉身旁,京中气候多变,肖公子回京后得小心些才是……” 听出这是三皇子的关心,且不论真假,肖灵山都只能笑着接受。 原世界里,女主与男主相识于一场刺杀,被女主的魄力与独特所吸引,后引以为友,深交后被女主的品性打动,后又意外知晓好友竟是女儿身,彻底的爱上了这个勇敢而坚韧的女子。 但是现在女主与男主配相识的时间提前了,除了猜忌戒备,与对方在坊间流传的只言片语,并无过多印象。 丘从语睡到戌时才悠悠转醒。 此时,窗外暮色沉沉。 丘从语觉得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没什么胃口吃饭。 打了声招呼就出门透气去了。 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摊子上很多自己从未见过的稀奇小玩意儿,丘从语双眼放光,睡意终于褪去,精神抖擞。 少年一手拿着糖葫芦,吃的嘴巴鼓鼓的,一手拿着捏得活灵活现的小面人儿,眼睛滴溜转,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柳折颜悄声跟在身后,看着少年这副情态,忍不住嘴角微扬,眉宇疏朗,这小傻蛋像只跳脱的兔子。 丘从语看着街边的小吃摊,又看看手里的糖葫芦,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买糖葫芦了…… 丘从语并非没有钱,只是钱要省着花。 说起来这钱还是那次在山寨那人屋里随手拿来防身的木簪当的钱。那当铺老板说是什么沉香木,能值几个钱。 就指望着这钱,等到了上京和木大哥他们分开后过活呢,可不能乱花。 柳折颜跟在身后自然看到了少年眼中的渴望,少年每看一个摊子,失落的走了后,柳折颜都会侧头仔细打量摊子,若有所思。 逛了一圈,丘从语随便找了个地方歇脚。 环顾了下四周,这附近挨着尾巷,人流较少,只有一个佝偻着腰身坐在石头上的老妪,摊子上也不知摆了些什么,有几个小孩悄身围在摊子前,动作偷摸,老妪却像没看见似的,双目浑浊,眼神呆滞,坐着一言不发。 不对,那几个孩子不像在买东西的样子。 丘从语上前一看,好家伙! 几个熊孩子在捣乱!欺负老人眼睛不好使,搅乱了一摊子的五彩线,还把人艾草给揪的稀巴烂。 丘从语气炸了,上前大吼一声,熊孩子们一哄而散,边跑边嘻哈大笑。 老妪像是才反应过来,惊慌的摸了摸脚边艾草,就剩些光杆了,原本码的整整齐齐的彩线早就乱作一团。顿时气都提不上来,急得浑身发抖,老泪横流。 丘从语见状赶紧上前帮着整理,安慰到:“老婆婆别着急,我帮你整理好这些线……” “都怪老婆子不中用,年纪大了,眼睛也坏了,什么也干不了,这下可怎么办啊,孙女辛苦去山上摘的艾草也没了,还等这钱给老头子看病……” 老妪颤抖着手抹着眼泪,苍老的脸是饱经风霜的褶皱沟壑,骨瘦如柴的双手满是老茧伤痕。 丘从语一边轻声安慰着老妇人,一边手脚麻利的整理着各色的彩线,不一会儿功夫摊子上的彩线就规整的分好了。 老妇声泪俱下,颤颤巍巍的起身连声道谢,丘从语咬咬牙,买下了那两捆艾草,和一小把彩线。 反正自己好手好脚的,钱没了还可以再挣,这老人日子可比自己苦多了,既然遇到了,就当做善事吧。 身后的柳折颜眸色微深,原以为少年是没钱了才忍住口腹之欲,却不想他自己都舍不得花的钱却是舍得做善事。 眼见少年起身,柳折颜先行回到了客栈。 “折颜跟了一路,好玩儿吗?” 安和呷了一口茶,眯眼笑问道。 “待会莫要取笑于他。”柳折颜正色到。 “哦?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好奇了。” 回程路上,丘从语嘀咕道:出趟门净做好事去了,现在肚子开始咕噜直叫唤,得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少年拎着两捆乱七八糟的艾草,腰间别着把彩线,额头微微冒汗,脸颊嫣红,出现在客栈门口时,看起来有几分傻气。 尤其发现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时,眼神错愕,别扭的将两捆艾草悄悄的往后挪了挪,这动作更显傻气,还带着分可爱。 噗嗤一声,安和忍俊不禁。 “出了趟门,你就去山上摘了两捆……这样的艾草?” 面对安和的调笑,丘从语有些微微的羞恼,你懂什么!我这叫做好事,学习雷锋精神! 肖灵珊见少女神色羞愤,觉得有些可爱又有些心生怜惜。接过手中的东西,柔声道:“告诉肖大哥,小语干什么去啦?我相信小语做事不会没有缘由的。” 妈呀,女主简直太温柔了! 丘从语一屁股坐下,接过安和递过来的茶杯,灌了一肚子凉茶,这才说起了刚刚到的遭遇,说到气愤处时,少年眉飞色舞,连比带划的痛斥了那帮熊孩子。 二人这才明了柳折颜进门后的话是什么意思,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心底有柔软被触动,一桩桩的小事,却已足够看出一个人的品性了。 忽然,有人送了一堆吃食过来,丘从语看着一一上桌、热气腾腾的食物瞪大了双眼。 这不是自己之前偷偷咽口水,却没舍得买的小吃吗!谁点的? 看到少年神情怔愣,柳折颜将碗碟一一摆好。 “葛粉圆子、枣泥酥馃、格拉条、三河米饺,也算是颍州特色小吃,不是早就馋了吗?快吃吧。” 丘从语呆呆接过筷子后,只埋头往嘴里扒拉东西,确实好吃,还带着烫乎劲儿,连带自己的心也被烫到了。 好一会,埋头在碗里的少年瓮声瓮气的说到:“木大哥,你别对我那么好……” 听到这话,柳折颜执筷的手却是微微一顿。 少年抬头,清浅一笑:“要不然啊,到时候我舍不得走了,可就赖上木大哥了~” 柳折颜眸光意味不明,良久,才神色认真道:“那便一直赖着吧。” 丘从语听到这话,心跳快了一拍,猛的缩回了视线,有些紧张失措。 旁边二人调笑此话,丘从语却是不再吱声。 吃完了桌上食物,丘从语默不作声的提着东西上了楼。 看到少年离去的背影,柳折颜面色逐渐冷硬,眼底失落一闪而过。 丘从语虽是一直没说话,却不代表此刻的她心里有多平静,相反,现在的她有欣喜却也有愁虑。 诚然,木大哥他们对自己的好让人感动,但是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做任务,主要重心得放在主角身上,而且也不知道能呆多久…… 丘从语不希望真心对待自己的朋友到时候担心或难过,可是这份关心却又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自古好事两难全…… 灯下摇曳。 丘从语正思绪纷扰,忽然被桌上的艾草清香吸引了目光,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思考片刻,缓慢的拾起彩线,巧手翻舞…… 这两日,三人对少年的疏离感到不解。 自那晚回房后,少年房门不出,见到人虽然也打招呼,却是语气淡漠,不愿多话。除了肖灵山还能让他多说两句之外,两人都是束手无策。 眼见明日就是端午了,少年却没了之前的期待神色,整日关在屋子里,与之前那副灵动鲜活的模样相去甚远。 而柳折颜越发寡言少语,浑身寒气逼人,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情不佳。 月挂梢头,夜凉如水。 柳折颜站在门前,神色晦暗不明,思虑许久,终是扣响了房门。 听到敲门声,丘从语收了桌上东西,才去开门。 看到来人,丘从语有些意外。 柳折颜不待少年开口询问,径直走到屋内坐下。 房内有股淡淡的艾草特有的清香,一桌的菖蒲碎叶,和齐整的被褥。 “还没睡?” 丘从语僵着身子坐下,嗯了一声,小手无处安放,只能绞在一起,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的靴子。 柳折颜仔细端详着身前少年。这些日子少年身量拔高了些,眉眼也长开了。 纤细腰身一手可握,面若冠玉,肤如凝脂,琼鼻嫣唇,细密眼睫低垂,灯火如豆,光线明暗间少年的美惊心动魄。 柳折颜别过视线,不敢再细看。 袖中手不自觉握拳,深吸了口气,声音低沉道:“那晚木大哥的话只是玩笑,小语切莫当真……还有,不要一个人闷在房里……” 丘从语这几天没出去,确实有想离二人远些的原因,但不过一晚,丘从语就想通了,自己不能那么自私就决定了三人情谊。只要真心相待,哪怕日后分别自己也不会后悔,只要曾经拥有过这份友情就足够了。 再就是自己想好好准备一份礼物给三人。那天拿回来的彩线和艾草刚好可以做点应景的小东西。 回想这两天自己确实没怎么出房门,一头心思净扎在了礼物上,也难怪木大哥会误会了。原本还觉得自己那天太过矫情,搞得对方尴尬,都不好意思见面了,没想竟是他先来找自己…… “木大哥……”丘从语轻声打断了柳折颜的话。 “那天的事,是我不好。从来没有人那么关心过我,我第一次交朋友,又喜又怕,才会患得患失,木大哥很好!真的,我也很想能一直陪着木大哥……” 少年话声微弱,眼中水光流转,眉宇略带哀愁,广袖之下葱白细指轻拽自己衣袖。 柳折颜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微微动了动,忍住了想要握住少年皓腕的欲望,周身寒气渐渐消释。 “明天就是端午了,有什么想吃的或是想玩的吗。” “有有有!我想吃粽子,还要去看赛龙舟,还有晚上的庙会!听说可热闹了!”丘从语兴奋到。 “好,都依你,那你可要早点睡,好好休息。” 柳折颜说话声音悦耳温柔,随手轻覆在拽着自己衣袖的玉手上,有温热细腻的触感从掌心传至胸中,而后将少年手放回,两手分离时,柳折颜指尖无意识的摩挲了下,似乎在贪恋刚刚的温软。 目送木大哥离去,想到明日自己就能亲身体验古代端午节的丘从语心情越发畅快,翻出已经收尾的东西,面上挂着绚烂的笑容,手里又动作了起来。 第21章 后会有期 晨光熹微。 空中,有燃烧雄黄的浅淡白烟、艾草的清香、粽子的米香混合在一起。 瞳户前悬挂翠绿艾草菖蒲,门上贴着驱邪镇宅的符节,街上热闹非凡,有孩童手戴彩绳编织的“缚花线”,身穿五毒肚兜打闹而过…… 一行人天刚蒙蒙亮,就被少年挨个敲了房门,叫了起来。 几人倒是没想到之前耷拉着脑袋的少年又恢复了活力。 早膳没怎么吃,一路上小嘴却是吃个不停。 凡是个摊子他都会上前去瞅瞅,遇到喜欢的小东西会拽着人衣袖不肯走,眼巴巴的看着你,看的人心都化了,待你掏钱买了,他会喜笑颜开的直夸人,嘴里吐出的话语教人比吃了蜜还甜。 一行人相貌出众,满身贵气,惹的路人频频驻足。尤其是那容颜明艳,五官宛若天赐,满眼笑意的俊美少年最为瞩目。 一颦一簇皆似画卷,有摄人心魄的美感。 肖灵珊看着眼前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少女,脸上笑容随着路人的反应逐渐消失。 肖灵珊深知,这显眼至极的容貌对于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孤女来说绝非好事!女扮男装只是权宜,并非长久之计,若是哪天被人发现女儿身,只怕会沦为权贵的玩物,任人宰割! “肖大哥不开心吗?如果不喜欢逛街的话我们可以去看跳钟馗的大戏……”看到女主心不在焉,丘从语提议到。 肖灵珊看着眼前仰着小脑袋的少女,秀白玉面,眼神灵动清澈。 古人不都很热衷看戏吗?她怎么没反应呢。想了想,丘从语又接着道:“要不就先去看赛龙舟,或者去庙会……” “你呢?说了那么多,你想去哪里?” 柳折颜打断了丘从语,眉头微蹙,看着少年如此在乎一个相识不过几日的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我?我想去看赛龙舟呀。”丘从语歪着脑袋脱口而出。 “那就去看龙舟!” 说罢,转身朝着环湖走去。安和对着丘从语温和一笑,紧随其后。 肖灵珊看着柳折颜背影,眼神深邃,拉着呆愣的少女跟了上去。 环湖边人潮拥挤,众人见柳折颜一行人衣着气度不凡自主的让开了一方空地。 宽阔的湖面此时已经停泊了十几艘做工精细,用色大胆丰富,各有特色的龙舟。 龙舟船身瘦长,头尾涂油,锃亮,船身以赤色、明黄、耀金、银白漆色为底,上点银纹,镶墨蓝翠绿之色。 打眼望去,龙头造型神态各异,加之船身构造紧密流畅,一时之间,丘从语看的是眼花缭乱。 更别提那船上有群群汉子身穿赤黄马褂,一个个精气神儿十足,一手的大鼓和铜锣敲的虎虎生威,擂的咚咚震天响。 丘从语从未亲身感受过这种人声鼎沸,热闹盛大的场面,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激动与笑容,眼中有跃跃欲试、有兴奋,都是最纯粹的情绪。 此时,人群忽然静了下来,一道厚重幽远的锣鼓声响起,高亢的传唱声刚入耳,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比之前更盛。 浓彩斑斓的龙舟一时间齐齐迸力竞发,周围人群震天的呐喊,划桨的汉子齐整划一的动作只见手臂残影。龙舟在水面疾速飞驰。 这场面看得丘从语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也试上一试。 三人见少年激动的身形微颤,眼眸亮比星河,面若桃花,殷红唇瓣微张,惑人而不自知。 柳折颜不自觉的抬起手,轻拂过少年鬓边飞舞的墨发别在耳后。 肖灵珊看到柳折颜动作,眉头一皱,却在看清其眼中情愫时有些恍惚,那幽暗深沉的眼中蕴含着一丝小心翼翼与宠溺,那眼神自己太过熟悉了,与父亲看向母亲的眼神如出一辙。 丘从语正被湖中比赛吸引了心神,感觉身边人动作,头也不回,抓住打扰自己的手嘟哝道:“别闹!” 柳折颜被少年抓住了手也不挣脱,只是神色越发温和,定定的看着身前少年侧脸。 安和神色微变,拉开了丘从语抓着柳折颜的手。 比赛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丘从语压根没注意到手上动作,安和轻轻一扯,手就松开了。 柳折颜收回手,却是看了安和一眼。 安和只笑不语。 肖灵珊看着几人动作,心思千回百转。 这三皇子安和虽传言为人温文儒雅,但是皇家之人有几个会是真正良善温和的? 而柳折颜确如传言中为人冷漠如霜,皆是身份矜贵之人。 对这无甚背景的少女关心不仅过头了,还不似作假…… 人群爆发出欢呼声,比赛落下帷幕。 虽然丘从语心里看好的那艘龙舟输了,但也不见丝毫沮丧,仍旧神采飞扬。 等到自己过足了眼瘾,回头才发现三人神色各异。丘从语不禁疑惑这三人怎么搞成这样的? 女主不说人见人爱,在原世界中却是经常遇人主动结交好友的,怎么现在气氛这么僵……自己看了场龙舟就这样了? 丘从语想缓解下氛围,抬头对着肖灵珊灿然一笑,红唇轻启,正欲说什么。 冷不防,人群退散时,有小孩突然撞来,丘从语一个不稳,眼看就要亲吻大地,吓得闭紧了双眼。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一阵天旋地转,丘从语睁眼,是木大哥接住了自己。 腰间的手臂结实有力,宽阔的胸膛坚硬如铁,男子面如寒玉,斜眉入鬓,薄唇紧抿,刀削斧凿面庞宛若天神,周身冷香萦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丘从语怔了片刻,不自然的推开了柳折颜。打了个哈哈,转移了话题。 一旁的两人也悄然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没入羽袖之中。 柳折颜回想起刚刚少年过分纤细的腰身,直觉柔若无骨,小小的人儿就这样无力的躺在自己怀里,娇软身躯,温热触感,有淡淡馨香钻入鼻尖……只觉喉咙一紧,心跳漏了一拍。 客栈里坐满了人,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四人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 丘从语垂眸,神色认真,手执瓷白玉壶,为三人一一斟酒。 “小语不是不喝酒吗?怎么连自己的也倒上了?”安和笑问。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可能不喝?”丘从语瞥了一眼说话之人,嗔笑道。 待放下手中物什,只见丘从语收了散漫笑容,端起酒杯正色道:“趁着今天是端午佳节,我丘从语,诚心向木大哥、安大哥、肖大哥道声谢!小语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们!一路走来,多谢照应,否则,何谈现在完好无整坐在这里的我,大恩不言谢,千言万语以这杯酒聊表我心意!” 少年一字一句有如斩碎冰雪般干净,双眸真挚笃定,神情诚恳。 说罢,少年仰头饮尽了杯中雄黄酒。 被酒渍沾染过的唇嫣红润泽,兴许是喝的过急,少年面色被呛的绯红,眉尖微蹙,双眼有雾蒙蒙水汽泛起。 “你呀,喝不了就别逞强了。” 身旁的肖灵珊接过少女手中杯盏,为其轻拍后背顺气。 丘从语抬眸,笑容明媚:“要喝的!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笑着笑着少女的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在现代的时候有谁陪自己庆祝过节日吗? 没有。 每年,每个节日,自己孤身一人,从在孤儿院吃大锅饭到自己独立了,在住的小房里摆了一桌丰盛饭菜,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永远都是看着窗外别人的欢声笑语,然后孤零零的吃着不知味的饭菜。 可是,现在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古代竟然什么都有了!有朋友,有人在乎,有人陪着过节、陪着游玩,可以坐满一桌热热闹闹的吃饭…… 可惜、这一切也只会是个真实而短暂的梦罢了。 柳折颜递来一方手帕,声音轻柔:“小哭包。” 话语中的宠溺和无奈让丘从语破涕为笑。 少年的笑容是四人间最好的缓和剂,一顿饭众人吃的其乐融融,气氛融洽。 夕阳被山峦遮住了脸,耀金与墨蓝交融的色彩晕染在遥远天际。 此时,远处街灯忽明忽暗,沿街酒旗招子迎风飘扬,夜风轻拂,天上的朦胧余光与地上的酒家灯亮交相辉映,却又被夜色蒙了一层缥缈青纱。 丘从语新奇的看着满街的五彩灯笼。 灯笼全是手艺人一竹一网编织成的,糊上轻薄彩纸,造型各异,有栩栩如生的雀灯,传统的圆灯,还有活灵活现的龙灯…… 街上,人潮如梭,少年像只灵活的鱼儿钻在人群里,笑容映着灯光明艳动人。 “木大哥,你看这个灯是不是很好看?是不是做的很逼真……” 少年忽然顿住脚步,拉着柳折颜衣袖,仰着小脑袋着迷的看着挂在架上的小猫灯笼。 少年眼中的喜爱实在太过明显,三人笑了笑,心道果然是孩子心性,喜欢可爱的小东西。 柳折颜付钱后,取下灯笼递给少年。 少年提着胖乎乎的灯笼,开心坏了,那欣喜的模样让人看了心情也不由地跟着变好。 丘从语很是惊喜竟然能遇到一盏胖橘猫样式的小灯笼,做的简直像极了!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也不管自己拎着会不会幼稚。 甚至就连步子都放慢了,小心护着灯笼,生怕被挤坏了。 看着少年宝贝的样子,柳折颜唇角微扬,笑容清浅。 到了庙会的时候,人头攒动,已经拥挤到人贴人了。 丘从语小心翼翼的护着手里灯笼,三人将她围在一个小小的圈里护着。 她护着灯笼,三人护着她。 走到阴影处时,怀里的少年手执灯盏,如玉侧颜在灯光的映照下恍若仙人,随时都会羽化飞升。 丘从语拜了佛像,朝愿池扔了枚铜板,后又拉着三人到许愿树下在红绸上写下心愿,挂在参天古树上。 肖灵珊好奇少女写的什么,刚伸过去的头就被她轻轻敲了个木鱼脑袋花。 少女细眉一挑,努着嘴,嘟囔着看了就不灵验的话语,小跑到一边,表情丰富灵动。 肖灵珊被少女的小动作逗得哈哈大笑,追上前去捏了捏女孩儿白嫩的小脸,恨不得把这可爱的小丫头揣兜里一直带着。 月色如水洗,清亮皎洁。 四人夜色中漫步,不知不觉游到了庙宇后山,远离了人潮的喧嚣,此刻的夏夜宁静美好。 少年忽然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在怀里摸索着什么。 三人饶有兴趣,只见少年从怀中摸出三个精巧的挂件,风格迥异,样式别致。 “对了,我前两天呆在屋里就为了准备这个呢。” 说着将自己亲手编织的彩绳一一分发给了三人。 “木大哥清冷若雪莲,我以银白线为主调;安大哥温润似暖玉,我以浅蓝为主调;肖大哥桀骜似焰火,我用赤红做主调……” 三人安静的听着少年清朗嗓音,说着每个彩绳制作的缘由。 丘从语发完了挂件,也不见三人说话,自顾自的解释道:“端午不是有挂彩绳的习俗吗,我、没钱,也只能做些简单的小东西以表心意、这里面我装了艾草,可以清心驱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少年一边观察三人神色,一边小心解释。毕竟自己手工拙劣,做的东西也就样式比较新颖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难怪刚才一直闻到一股淡淡的艾草清香,合着是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果然是小古灵精怪,肖大哥自然是很喜欢!” 肖灵珊亲昵的点了下少女鼻头,语气轻快。 柳折颜认真的端详了会儿手里的坠绳,小心收进怀里,柔声道:“谢谢小语,我很喜欢。” 一旁的安和也是满面温和笑意,眸中闪过认真之色,连那一成不变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实。 “你们喜欢我就很开心了!” 丘从语第一次送人礼物,难免忐忑,但看收礼的人都很喜欢,心里欣喜,也有些几分不好意思,提着小灯笼的手晃啊晃,低垂着小脑袋耳尖发红。 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面颊泛红,正欲说话。 倏地,一道银光破空而来,直取丘从语面门! 折颜神色一凛,飞身带起少年躲开匕首。 利器划断了少年发带,三千鸦发在风中飞舞,如墨晕染,如云纷繁。 丘从语刚落地,不过瞬息,就有大批黑衣人围了上来。 四人神情严肃,看来是有一场恶战了。 黑衣人数量众多却能不被察觉,看来不是一般的刺客,就是有备而来。 尤其为首男子,一身玄色锦袍,负手而立,气度不凡。眉目狭长,落拓不羁,唇角勾着抹若有似无的讥笑,面容英俊邪气。 丘从语识相的躲在三人身后,提防着这些不请自来的人,看到一把把闪着冷光锋利无比的剑,害怕的吞了吞口水。 剑拔弩张。 忽然,玄衣男子衣袖轻轻一挥,黑衣人动了,一拥而上。 柳折颜三人武功皆是不弱,刀剑碰撞交锋,却是游刃有余,招招动若蛟龙,行如苍松。 一个旋身,柳折颜轻巧躲过横扫而来的利剑,劈划挑扫间又打飞出几人,身形动作如行云流水,却又干净利落,眉目冰冷,带着杀伐果断的凌厉之气,似寒冬劲风。 肖灵珊则是杀伐果断,勇猛无比,手持长兵,剑气如虹,破空声声可闻,久经沙场的磨砺让她招招直取敌人要害。 而看似气质温和的安和动起手来,在三人中也是丝毫不落下风。只见他身形飘逸,挽出的剑花带着不可名状的贵气,却能不经意间取人性命。 刀光剑影,有划破衣帛皮肉与痛苦闷哼之声。 丘从语看着三人打斗惊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性命不保,只恨自己无能!帮不上朋友不说,还只能躲在身后当累赘! 虽然木大哥他们武功高强,但是敌方人数众多,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照此下去,总有内力耗尽的时候! 丘从语眉头打结,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没有丝毫弧度。心神随着前面打斗的三人起伏不定,就连手里的灯笼因为攥的过紧而扎入手心也不知。 沈萧放饶有兴致的看着三人动作身法,细细观察,发现三人动作看似剑风凌厉却又有所顾忌,身形没有完全放开。 顾忌什么呢? 转动黑眸,只见三人身后站着一个白衣少年,在一片刀光剑影,血雨四溅的混乱打斗中,他被细心的护着,宛若无瑕美玉,自成一派天地,哪怕略带仓惶与发白的脸色都无法掩盖其美貌与风华。 看着一地的尸体,三人剑下还有人不断倒下,沈萧放嘴角的笑容泛着微微的冷意。 只见他忽然飞身而起,衣袂翩翩,带着浑厚内力劈掌而下! 柳折颜不敢小觑来人,提起内力运掌迎击,强烈的气流掀起两人墨发,衣袍飞舞。 一番交锋,二人皆被震退几步,随后执剑打将起来。 二人身形快如疾风,几不见踪影,只有剑气不时迸出,击向周围草木尘土,劈出深深沟壑,白色剑光舞得像盛开的雪莲,却招招致命,惊险至极。 安肖二人见玄衣男子功力不俗,出招毒辣狠厉,柳折颜与其打斗一时间竟难分胜负。恐生变化,两人加快了手中动作。 丘从语在一旁看得浑身发凉,脸色越发煞白。 这场恶斗三人身上虽然只沾染到点点血迹,暂未负伤,但是就连自己这个不懂武功的人也能看出来三人渐渐不敌,情况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尤其是那个玄衣男子,看起来功力深不可测,木大哥处境实在惊险。 忽然,玄衣男子反手一震,广袖中有白烟飞出,柳折颜薄唇紧抿,旋身避开。 不想,对面之人忽然唇角勾起一抹邪笑,手执长剑,风声呼啸,噗嗤一声利器没入对方胸口。 “小语!!!” 三人心神俱震,神色惊恐。 沈萧放面露不虞,接住落空少年,轻易搂进怀里,一手扣住少年腰身,一手掐住脖颈,飞身退开。 柳折颜三人不敢轻举妄动,被劫少年面色痛苦,脸色惨白,唇角有殷红血迹流出,胸处黑血汩汩直冒,很快染湿了衣襟。 此刻,丘从语疼得身体痉挛,眼前发黑。利器刺入身体的疼痛让她浑身无力,直冒冷汗。 但是刚刚那种情形,就算不是系统开口要求,她自己也会去挡这一剑的。 因为那是自己最珍惜的朋友,一路以来都是他们保护自己,这次,自己总算有用了。 沈萧放修长双指剑气一挥,长剑断裂,少年疼得颤了一下。 沈萧放看到少年神色又痛苦了几分,狭长凤目荡开笑意,侧头在羸弱少年耳边说到:“小子,你坏了我的好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手指收紧,少年仰起纤细净白的脖颈,优美得犹如濒死天鹅。 柳折颜双目通红,气息不稳,紧握双拳嘎嘣作响,沉声道:“放了他,你有什么条件!” 沈萧放闻言却是嘲讽一笑:“呵,我风雨阁向来说一不二,有人重金取你二人性命,我自然是提头交差,没什么可谈的……” 说着,沈萧放仔细打量起怀里人儿。 怀中少年一头鸦发如瀑,俊美绝伦,白到几近透明的如玉脸庞,细密眼睫低垂,身上的血迹添了几分狼狈,却又透着丝凌虐的诡异美感。 微微收紧了手里动作,沈萧放在少年洁白如玉的颈项上落下一个带着冰冷而清浅的吻。 谑笑道:“刚才我还好奇,堂堂三皇子安和、上京第一才子柳折颜,镇边赤煞大统领肖灵山,为何如此护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现在我是知道了,面对如此绝色佳人,谁会不动心呢……” 三人听到此话皆是一怔! 除了肖灵珊神色稍显平静之外,柳折颜二人心俱神震:小语竟是女子! 丘从语本来痛的昏昏沉沉的,恍惚间听到自己被轻易识破女扮男装的身份,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话说,这位大哥!你是有外挂吗!这都能看出来我是女的,你前面那个红衣服的你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是不是主角光环蒙蔽了你的狗眼??? 不对! 他刚刚说的……三皇子、柳折颜…… 丘从语猛然抬眸,不敢置信的盯着二人。 木大哥就是男主,而且一直呆在自己身边? 那他应该早就识破了自己拙劣的谎言了,什么报恩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那他为什么没有说出来,不揭穿自己,不肯告诉自己身份…… 丘从语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也许有害怕任务失败的恐惧,也许有被骗的难过,自己之前还傻傻的纠结要不要付出真心珍惜来之不易的朋友…… 柳折颜看着少年、不,应该是少女,不可置信的眼神,由惊诧到失落,眼里的光渐渐黯淡。 低垂的长睫看不分明她的情绪,只是骤然间,眼睫扑闪,有豆大的泪珠不断滚落,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砸在自己心上,疼的无法呼吸。 “小语、你听我说……”柳折颜向来沉稳,却是第一次这般惊慌失措,哽住的喉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沈萧放看着三人神色惊慌,紧张万分,面上笑意更盛。 “啧啧,看你们如此紧张这女子,我就放心了,哈哈哈!” 狷狂的笑声回荡在耳畔,丘从语奋力挣扎也撼动不了丝毫,腰间臂膀如铁,纹丝不动。 “想要换她?可以!原本今日我就没打算赶尽杀绝,只需拿你来换!” 说罢,指向柳折颜。 看到柳折颜果断的扔了手中剑,信步上前,丘从语拼命摇头,不管是作为男主还是朋友,他都不能有事! “好!放了她。”柳折颜神色平静说到。 “哈哈,爽快!” 话音刚落,胸口忽地一疼,沈萧放惯性使然,一掌拍向行刺之人。 丘从语被一击飞,落在几丈开外,若是再远些只怕直接跌落山崖了。 她颤颤巍巍的爬坐在地上,手中紧攥着刚刚还插在胸口的断剑,那上面沾着自己和沈萧放的血,胸口与掌心股股鲜血冒出,渗入土地。 沈萧放一时不防,竟被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所伤,眼里有几分惊讶,自己已经失了先机与筹码,只能硬取了。 转身迎上一拥而上的三人,众人缠斗起来,刚刚的平静不复存在。 丘从语看着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深知自己只能拖后腿而已。男女主是不会死的,但是如果有自己这个变数在,就不一定了。 若是他们死了,自己的任务肯定也就废了,既然这样,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黑衣人步步紧逼,丘从语退无可退。 “柳折颜!希望后会有期……” 丘从语面上笑容清浅释然,纵身一跃。 三千鸦发与飞舞衣衫就留住了瞬间,少女绝美容颜消失在深渊。 “小语!” 一道声嘶力竭的悲鸣划破长空。 第22章 安阳王府 血染月色。 柳折颜一时挣脱不开,眼睁睁看着少女跳下山崖。 霎时,心神俱裂,气血翻涌,嘴角流出一抹殷红。 心脏窒息,执剑的手冰冷毫无温度,竟不住颤抖,充血美目,无声落下一行清泪…… 安和与肖灵珊看到令人目眦欲裂的一幕,皆是脑门充血,一时间怔楞在原地,眼中透着滔天怒火与悲痛。 想到少女纵身一跃前那决绝而浅淡的笑容,只觉心里生生发疼,这疼蚀骨,侵袭心智。 沈萧放亦被少女的动作震了心神,显然也没想到不过一个柔弱少女竟然如此胆魄,宁死不屈! 只见柳折颜赤目猩红,惨白面色,浑身气息发出阵阵森然冷意,似地狱索命罗刹,招招见血,出手狠厉无比,刀剑落身,恍若未觉,打法越发不要命。 就在三人快要支撑不住之时,有大批皇室暗卫团团围住了众人。 沈萧放眼神一冷,心有不甘。扫视了浑身浴血的三人,终是下达了撤退命令。 原以为胜券在握,不想竟是因为一个女子横生枝节,错失最佳时机,此时安和的暗卫已到,不能再多做纠缠了。 发令后沈萧放深深看了一眼三人,飞身而起,身形消失在了黑暗中,再难找寻。 黑衣人如潮水褪去。 不过片刻,山间恢复宁静,好似刚才的殊死搏斗并未发生过一般。 若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温热的血腥,若不是少了一人,或许一切真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崖下之人!”安和语息冰冷如霜。 回程途中。 街上热闹依旧,少女买过灯笼的摊子又少了几盏纸灯、吃过的零嘴摊上又围满了食客…… 来时,有活泼精灵的少女。 回程,却少了那人欢声笑语。 房间还残留着淡淡的艾草清香,还有少女清浅馨香。 柳折颜坐在昨晚少女的位置上,掏出怀中她亲手编织的银色挂件,眼前浮现少女笑靥。 自己应该早些察觉的! 她一个弱女子,逼不得已女扮男装,只身一人自保都难,却想着怎么找到自己这个所谓的恩人,可是自己却隐瞒了一路的身份…… 哪怕自己并非她所寻之人,若是当初就道明了身份,分道扬镳。 她也就不会以身挡剑,就不会用那般受伤黯淡的眼神看着自己,兴许就会是另一番结果…… 柳折颜心脏一窒,紧闭双眸。 少女挡在自己身前的决绝、知晓自己身份后落泪失神的双眸,和纵身一跃前的喃喃低语,清浅笑容、往日盛满星光的水眸,明艳的笑靥……一一在脑海里闪现。 柳折颜神色越发痛苦,竟有泪水自紧闭的长睫中涌出。 “折颜……” 门外安和二人怔住,一时间顿住了脚步,不知该不该进去。 柳折颜瞬间收了身上悲伤气息,恢复了冰冷,只是赤红双目,无法掩饰。 “暗卫找了一夜了。并未找到小语……只找到了这个……” 安和手中提着的显然是之前少女宝贝的不行的小猫灯笼。 然而之前栩栩如生的小灯现在已经沾满血迹与污渍,猫耳朵坏了一个,尾巴也不见了,看起来破烂不堪。 柳折颜颤着手接过灯笼,试图拼接好破损的地方,却是徒劳。 “小语跳下的方向,只有血迹和衣服残片,没有找到尸首,有可能是被人救走了……” 二人听着肖灵珊的话,心里却明白,那峭壁山崖,就算是自己这般武功不弱之人都难以保证能生还,而身负重伤的少女活下来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呢…… 只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转眼,小暑已过。 屋外火球高挂空中,热气灼人,蝉鸣声声,聒噪刺耳。 丘从语烦躁的掀开薄被,赤脚下榻,倒了杯凉茶咕咚下肚。 “说了多少遍,下床要穿鞋子。” 来人一袭青衫,语带无奈与宠溺,俯身拿过少女鞋子,蹲在桌旁执起少女玉足,动作自然。 丘从语一惊,急忙跳将起来,躲开男子动作,直盯着面前之人,脸上惊疑不定。 男子面带温和笑意,丝毫不介意少女的戒备。 丘从语看着容怀面上的柔和笑意,和自己初醒之时如出一辙。 当时自己无奈跳崖,以为就算大难不死,也必然身曝荒野。 不曾想,醒来之时却是躺在柔软的床上,被褥面料皆是上乘,带着股熟悉的淡淡墨香。 察觉到身旁坐着一道人影,定睛一看,竟是之前自己在山寨时放走的容怀。 当即丘从语就吓的够呛,但是奈何浑身缠满了绷带,动弹不得,无奈作罢。 后来丘从语才从容怀口中得知自己当时被六皇子安舒阳一行人所救,已经昏迷了半月有余。 丘从语虽然因着之前容怀纵火一事对其避之不及,却在半月多的相处中渐渐放下了些戒心。 加之系统之前所说,丘从语觉得也许此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 而且醒后半月以来,容怀对自己多有照顾,体贴耐心得让自己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另有企图。 说来,这府宅虽是六皇子的,丘从语倒是还没亲眼见过剧情里的那个大反派,听说只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来过几次。 能让人开心点的就是美颜计数器的数值又涨了,而且还是不要命的涨了一大截,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个原理,有机会还是问问系统吧。 看着眼前少女如云墨发轻束胸前,瓷白玉面因为炎热多了抹芙蓉色,身姿纤细,赤裸白皙巧足,明艳不可方物,只是随意立着也是一副极美的画卷。 显然,少女又不知道神游何处了,经过差不多一月的修养,其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天知道当时自己接到消息,得知六皇子出动了风雨阁刺杀柳折颜一行人之时,自己有多害怕! 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等出个结果,刚好车马停在崖下,也许少女就真的已经重伤而亡了! 当时有探子回报,发现有一白衣少年坠落山崖,容怀心中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看到少女浑身是血,像个破布娃娃般面无血色,安静的躺在地上时,容怀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着,扎进血肉,疼的无法呼吸。 颤抖着手,轻柔的抱起少女,容怀心中坚定:既然再次相遇,自己就断然不会再离开。你的一生,我还是照顾得起的。 “我不想再呆在房里了,我想出去。” 思绪被打断,容怀看着丘从语面带不耐,眉间沉闷,知道她确实是憋坏了,整整半月也不曾踏出院子,确实委屈了她。 之所以拘着她一是因为身体尚未痊愈,只宜静养,二来是这府邸乃是六皇子住处,府中人多口杂,规矩颇多,怕少女受了旁人的气。 自己虽能轻易保住她,却不能时时看着,唯恐她被人欺负了去。 当然,这些少女并不知晓。 此时的丘从语只觉得自己这病养得都快抑郁了,这人还说要静养,怕是脑子有问题。 再这么待下去,自己都快发霉了,这院子里每天准点有下人来打扫服侍,却都闭口不言,比葫芦还闷。 自己也就能和容怀说说话了。 见容怀不语,丘从语黑眸一转。 挪步上前,轻轻拉着容怀衣袖,娇声道:“容怀~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好不好,我都好久没出门了,再这样下去我整个人都快无聊傻了……好不好嘛~” 少女声音娇嗔,仰着小脸,水润双眸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身上特有的淡淡馨香近在鼻尖,娇媚之态勾人心神。 容怀怔楞,少女轻轻摇着自己衣袖,容怀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衣袖,荡阿荡的,全然被少女一举一动牵引着。 等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容怀一时心绪复杂。自己竟然因为……美色而失了神智。 不过,想到少女已是自己默认的妻子,也就释然了。 待到少女及笄,自己一定红妆十里,八抬大轿风光迎娶。就算她没了父母,自己也断然不会委屈了她! 丘从语不知容怀所想,只道这娇没白撒,早知道那么容易,自己才不傻傻端着呢! 看着少女一得到应允就撒开手不理自己了,容怀无奈的摇摇头。 “记得吃了午饭,穿好衣服再出去,如果有人为难你,不必理会,跟着你的人自会处理好的。” “嗯嗯,知道了,我会很乖的,不会惹是生非,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少女声声娇脆,语调轻扬,乖巧至极,眉眼笑意粲然。 “我晚上回来,想要什么吃的?” “我要王记绿豆糕,还有味香阁的烧鸡!” 容怀看着少女晶亮眸子,灿若星辰,揉了揉她小脑袋才转身出门。 用过午膳后,来了个嬷嬷给丘从语穿衣梳妆。 丘从语本来是想自己动手的,但是奈何古代女子衣服穿法麻烦,自己摸不清楚,而且梳发髻什么的自己更是一窍不通,也就不逞能浪费时间了。 叫住了嬷嬷准备往自己头上戴的繁重华丽发簪,丘从语随手挑了个素净的碧色玉簪,什么胭脂水粉都没用,就薄薄扑了一层粉就算是完事儿了。 偌大王府,丘从语若不是有人带路,只怕走丢是必然的。 仲夏时节,院内繁花似锦。 回廊旁有假山水池,布局雅致,翠绿的爬山虎缀满墙壁,星星点点的不知名小花迎风而动。 飞檐一角挂着铜铃,随风叮咚作响,声音幽远绵长。地上绿意盎然,碧空通透无暇。 林园中不见夏日的燥热,凉爽宜人。 走到一处石桌旁,丘从语坐下歇脚,遣走了跟着的那人。 那丫鬟见此处环境清幽,也没什么人,应是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意外的,于是回房端茶去了。 丘从语才走了没几步根本不累,只是身后有人一声不吭地跟着自己,有些不太习惯罢了。 没了人跟着,自然闲适地观赏起了美景。 眼前的竹林幽远而诗意,修长挺拔,参天直立,旁边还种着一片木槿花,淡粉色在碧绿中显眼而娇艳。 安舒阳打回廊走过,被站在花中的少女吸引了心神。 少女侧身而立,一袭轻纱白裙如绰约仙子。 碧色玉簪缀在如云墨发间,一头及腰鸦发似瀑,身姿纤细,净白玉面宛若明珠生晕,眉目如画。 光影斑驳,木槿花绿叶垂下,有光落在少女侧脸,细密长睫投下阴影,明暗晃动间,好似一幅宁静水墨画卷。 忽而,风起。 竹叶悠然飘落,绿肥红瘦,不及少女抬眸,一眼便是风华万千。 安舒阳被少女清丽绝伦的美震住,那种不用故作媚态、浑然自成的美,如兰淡雅,似雪无暇,却又能不经意间摄人心魄。 察觉到有视线盯着自己,丘从语回眸,朱红回廊上立着一男子。 那人一袭金线镶边玄衣,上绣彩色大朵繁复花纹,广袖流云,随风浮动光华,长发金冠束起,长眉入鬓,眼眸漆黑幽深,恍若深海极光。 丘从语正道这是何人,却见那人轻轻一笑。 原本疏冷的气息消散,一双含笑艳若桃花的狭长眼眸,肌肤如玉,唇如春光,惑人至极。 丘从语被这人看的汗毛直立。 这人确实很美,带着种勾人的魅惑,那笑意却又微凉,深深看着你时,仿佛被他拉进了深渊,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说来,这眼神里的危险有些熟悉,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 不待丘从语回想起来,只见那俊美男子朝自己走了过来。 丘从语一时间毛骨悚然!这附近也没人,这人给自己的感觉实在太过不妙,话说,那丫鬟去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眼见人已快至跟前,丘从语一脸懵逼。 这位大哥,我不认识你好吧,你别再过来啦,你不会尴尬的吗! 深吸了口气,丘从语朝着男子扯出一抹笑,而后转身,干净利落的走了。 劳资和你笑也笑了,也算礼貌打了个招呼吧,先撤了先撤了,这人是不是有病…… 看到少女敷衍的朝着自己笑了笑,竟是转身就走,安舒阳勾起的嘴角有一丝僵硬。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呢?” 丘从语一边默念别叫我,千万别叫我,然后就被叫住了。 呵呵…… “我、不认识你。”丘从语低声说到。 “本殿下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见了我不说感恩戴德,也不应转头就走啊,啧啧……你这女子,样貌甚美,怎地这般铁石心肠呢……” 安舒阳视线绕着少女打量了一圈,说话的声音缓慢,故意拖长了调子,眼角的笑有些意味不明。 安舒阳?! 丘从语心头一跳。 虽说反派只是与主角立场不同而已,但是这安舒阳确实算不上不什么良善之人,原剧情里为人狠辣无情,杀人如切瓜,感觉有些心理扭曲……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六殿下、我……” 丘从语想起这王府中定然是讲究规矩尊卑的,只能努力回想之前那些丫鬟嬷嬷们是怎么做的,模仿着勉强行了个礼。 这人自己惹不起,还是顺着他意吧。 看到少女神色仓惶,手慌脚乱的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安舒阳不语,只是长眉一挑,笑意更浓。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恢复的差不多了,多谢六殿下和容公子的照顾,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少女直视自己的双眸比碧空澄澈,幽黑瞳孔盛满星河,其间真诚一眼可见。 安舒阳眼中趣味一闪而过,心道果然有意思。难怪那三人和容怀都如此紧张、护着她。 确实是个世间少有的妙人儿啊。 惑人不自知,看谁都是一眼到底,认真平和。没有故作谄媚,没有自贱卑微,真挚无暇,却又灵动至极。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自成风华,不似天地方圆中人,倒像是误入凡尘不谙世事的仙子。 妈蛋!这人又不说话了,盯什么盯,你是能盯出朵花来吗! “妾身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一道娇媚婉转的声音打身后响起,丘从语回头。 一位身着青色华服的少女,层层叠叠的罗裙繁复华丽,身姿婀娜,发髻如云,髻上朱玉层叠,发钗一步一摇,荡起优美弧线。 啧啧,如此美人,这六皇子艳福不浅呐。 丘从语见安舒阳只是微微颔首,心道这人可真矜贵,不过皇室中人嘛,也正常。 “王爷,想必这位妹妹就是在玉阁里修养的女子了,果然是花容月貌呢,妾身自叹弗如。” 楚美人素手轻拈雪帕,嫣然一笑,端的是媚态万千。只是看向少女的眼神有些冰冷。 “今日见也见过了,楚美人你、日后可断不能欺负了人。”安舒阳轻轻勾起美人下巴,笑意更深,轻声嘱咐到。 美人娇软身躯轻轻倚上男子:“王爷说笑了,大家同是服侍王爷的,妾身自然不会委屈了妹妹,只是不知该按照什么规格来置办……” 等等!什么时候我服侍王爷了!美人你脑子瓦榻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在一起了?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好吧! “等等,楚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 丘从语不得不打断美人的话,这要是让她再说下去自己是不是连娃都有了。 “我只是一个王爷顺路救下的普通女子罢了,身份低微,是万万不敢奢望服侍王爷的,况且,我还有不得不做的事,不会久留,至于王爷的救命之恩……” “你想走?”安舒阳眸子一闪,声音低沉。 “是这安阳王府薄待了你,还是哪个下人惹你不快?亦或是有什么不满的?你大可说出来,有本王在,没人敢欺负你……” 安舒阳俯身。 语息微凉,喷洒在自己脸上,俊脸无暇似玉,双眸微眯,长睫低垂,瞳孔漆黑。 丘从语被安舒阳突然的动作一惊,不由退了一步。 “不是的,很好、府中一切都很好。只是我大难不死,希望告诉友人这个消息,让他们安心,再者,我还有要事在身……” 一旁的楚美人咬碎了银牙,差点没气得把手帕给捏碎。 “既然王爷都诚心挽留了,妹妹就留下来吧。” 丘从语心道,美人儿啊,你的脸部表情都扭曲了,快别说这违心话了。 “多谢王爷厚爱,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日头正烈,王爷还请注意身体,我就先退下了。” 丘从语不想和人多有争执,总之也不会争出个结果的,先闪为妙。 少女说完,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到后面甚至小跑起来,三千鸦发迎风飞舞,衣衫缱绻,蹁跹若仙。 “王爷……” “收起你的小心思,你要是敢动她分毫……” 安舒阳轻撩起楚美人胸前一缕青丝,声音幽暗,笑意森冷。 楚美人粉面霎时惨白,瑟瑟发抖,连声应是。 回到房间。 丘从语坐在桌前,一手托腮,看着美颜计数器一时间有些犯难。 数值确实又涨了,只是现在自己阴差阳错被安舒阳他们救了,到时候怎么面对男女主呢,他们可是死对头啊,还有之前那个报恩的谎话,谁能想到那么巧就遇到男主了,简直头疼…… 刚刚自己嘴上说要走,其实只是希望那楚美人知道自己不是和她争宠的人,别来找自己麻烦,现在看来是适得其反了。 说起来,这里好吃好喝的,虽然容怀两人有点不正常,但也还好,总比自己流落在外,身无分文强。 也不知道木大哥、不对,是柳折颜他们有没有找自己呢,会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回想跳崖时耳边疾风呼啸而过,坠落的失重感现在想来也是后怕的。 当时自己疼得脑袋昏沉,只恍惚间一阵白光四起,包裹住了自己,后来就不省人事了。 想来当时应该是系统救了自己吧,要不然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粉身碎骨才怪。 “系统?”丘从语试探的喊了一声。 “……” “吱吱?” “我在。” 系统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言辞简短。 “那天是你救了我吧,谢谢你啦。” 吱吱犹豫了半晌,只是“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额,系统一如既往的高冷啊…… 吱吱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所有的事暂时不能让她知晓,但她总有一天也会发现端倪的吧…… 那天其实自己还没来得及出手,她身上就散发出了白芒。 果然,正如瑶女上神猜测的一样,她就是那枚上古神女瑶姬散落的神魂碎片。 虽已经轮回百,但神力还是潜藏在体内,危机时刻就会显现而出,保护本体。 看来,一切都有希望了…… 第23章 佳人倾城 昨日夜里,下起了淅沥小雨。 今晨推开窗,天色如墨染,灰蒙蒙的。 窗柩旁水洗的翠竹叶上有水珠滴答作响,青石板地积了坑洼浅浅水塘。 丘从语被略带寒意的凉风一吹,缩了缩脖子,赶紧捞起一件外衣披上。 抿了口热茶,丘从语有些无聊。 说起来,昨天容怀说好要带东西给自己的,却是一夜未归,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最近老是不见人影。 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他没时间给自己送来,就自己去拿吧,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屋里。 “阿蓝,你还是自己另撑一把伞吧,你看看你衣服都湿了,这天气这么凉,会感染风寒的。” 丘从语再次苦口婆心的劝道。 “奴婢不敢,这是奴婢本分,姑娘不必如此。” 这丫鬟真是实心眼儿,怎么都说不动。 下雨天,风雨飘摇的,一把油纸伞全都遮在了自己头上,她却被淋的湿透…… 看着阿蓝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一贯接受平等思想的丘从语有些难受,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哟,这不是王爷最宝贝的人嘛,怎么下雨天也往外跑,也不怕着了凉让王爷心疼。” 路过湖心亭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刺耳。 丘从语回头,就见一粉衫女子接道:“这你就不知了,生病了才好呢,可以让王爷心生怜惜,承受恩宠啊……” “啧啧啧,果然是个心思深沉的狐媚子,楚美人昨日还受了这等人的气……” 说话之人,身着紫服,头上身上堆满了金银坠子,满身珠光宝气,散发着土豪的气息…… 话说,这几位大姐搞什么鬼! 自己就是路过,什么都没干好吧,话都没说一句,怎么就成她们嘴里那么不堪的人了?这仇恨来的是不是也太莫名其妙了…… 这种人,神经病。 丘从语没搭理她们,接着走自己的。 “站住!谁准你走的?看到我们也不过来行礼?”土豪女怒叱道。 这群疯婆子。 丘从语本来不打算招惹她们的,谁承想人家非要找自己茬,再忍就成绿头龟了。 少女黛眉一挑,唇角勾起抹讥笑,缓步朝着众人走去。 天青色,烟雨蒙蒙。 打远处走来的女子雪肤朱唇,一袭青衫似江南烟雨画卷,墙院湖心亭阁,被雨水打湿,晕开浅淡深痕,唯美景色全部沦为她的陪衬。 尤其是嘴角那一抹讥笑,仿佛噙着对众生的怜悯和嘲讽,只会让人心生甘愿匍匐脚下的冲动…… 众人不禁被少女的美怔住,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的绝色莫说整个上京才情一绝的贵女、深宫中的嫔妃,只怕是整个天启国也是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相媲美的人了! 先前嗓门最大的土豪女看清少女样貌之后,竟然闷声不吭,只低头喝茶,好似刚刚叫嚣的人不是她一般。 这般美人,换做自己是男子,只怕散尽家财为搏美人一笑,这种事恐怕也是做得出来的。 本以为不过是普通的人,敲打一番未尝不可,现在看来还是不要和她作对的好,王爷的怒火自己可是承受不了的。 见土豪女不再吱声,粉衣女子扯了扯她衣袖,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白眼儿。 抬头说道:“说你呢!在这府中无名无分,就该好好躲着,既然出来了,见着主子了就该跪下请安。” “呵,谁是主子?”丘从语冷笑。 “自然是我了。”粉衫女子拢了拢发髻,神色傲慢。 “那我该受谁跪?” “自然是我了,你这贱婢听不懂话吗……”女子沉浸在自得中,神情不耐。 忽然身旁几人笑声四起,这才回过味儿来! “你、好你个贱婢……” 女子气得指着丘从语的手都是抖的。 “别张口闭口就是贱婢贱婢的。第一,我不是下人也不是府中小妾,不用对你端茶下跪,卑躬屈膝;第二,昨日楚美人当着王爷的面,说好的要护着我,你现在是公然挑衅王爷权威吗!” 丘从语语气不疾不徐,一字一句缓慢有力,所说又是赤裸裸的事实,吓得几人脸色连番变化,比调色板还精彩。 “我昨日就表明了,我只是暂住王府,也无福消受王爷恩宠,你们有那功夫嫉妒别人,不如好好花点时间打扮打扮自己,啧啧……” 丘从语眸子狡黠一动,语气轻蔑地说道:“你看看你,皮肤那么干,粉都卡纹了、还有你,你的头发多久没保养了,都成枯草了、还有你,你这身衣服谁给你配的,把你都显黑衬老了……” 少女每指一个人,嘴里都是那人仪表的差处,女子皆爱美,尤其是这些以美色侍人的小妾们。 若是这话换了个人来说,也不会有这般大的效果,实在是少女姿色绝美,让人不得不信她口中所说的差处。 众人一时间也忘了针锋相对,而是慌张的摸着自己脸颊头发,询问身旁丫鬟少女口中是否属实。 丘从语看着乱作一团的美人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悲,刚刚的气愤早就消了,都是可怜人。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而装着这颗心的人,心里却装着宏图霸业,装着权谋争斗,又能有多少位置能放下你们呢?就算是施舍了几分注意力,也不过是当做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 丘从语深深地看了众女子一眼,转身离去。 “哦?的确有意思。那她现在朝着哪里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安舒阳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接着问到。 “朝着容公子那处去了。” “仔细盯着,去了哪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一记下,回来禀报。” “是,属下遵命!” 黑衣男子退了下去。 安舒阳手中动作越发流畅,如行云流水,挥袖如羽。 最后一笔晕染开来,一幅花下少女图跃然纸上。 盛夏繁花似锦,一袭白裙少女立于粉色木槿花下,微风撩动她的衣袖,缱绻动人。 画中之人赫然是昨日的丘从语。 安舒阳提起画卷,挂在屋内,凝视着画中少女,思绪暗涌。 笃笃笃。 沉沉的木门敲击声响起。 丘从语敲了两下,屋里无人应答,径直推开了房门。 屋内被褥整洁,陈设简单,淡淡墨香绕鼻,容怀却是不在。 那家伙真没回来?诶,白跑一趟了,我的绿豆糕啊。 要不自己出去买?反正容怀也没在府里。 是啊,他不在,这样一来岂不是没人管着自己啦! 机智! 丘从语不顾阻拦,执意要出府,门口护卫皆是面露难色。 这事传到了安舒阳耳朵里,安舒阳也只是笑笑就让门卫放了行。 “来人,更衣。” “王爷这是……” “自然是跟着去了,看看……她打算做什么。” 烟雨上京。 宽阔的青石板街道,行人也不算少,不说车马塞途,却也商客行人络绎不绝。 只是雨雾朦胧中,连带吆喝叫卖声也缥缈了些。 两旁酒楼商铺高阁耸立,甚是繁华。 抬头,遥遥便能望见金色宫殿飞檐一角,那是皇宫。历来朝代更迭,它又见证了多少兴衰。 一汀青烟细雨,润湿美人眉眼。 有佳人自朦胧雨雾中缓缓而来,伞下风华动人心魄。 行人纷纷驻足,忘了手中动作,一时热闹的街道安静无两,唯恐惊扰了那忽然落入凡尘的仙子。 少女的美犹如雨中落花的暗香,侵袭心房,勾人心神遐思。 “阿蓝,为什么突然这么安静……” 跟在身边的丫鬟偏过头,认真的看了看少女绝美侧颜。 “姑娘不知吗……” “我、觉得他们怎么都在盯着我,我怎么了……” 丘从语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脸,又看了看身上,没什么奇怪的啊,但是一路走来老是被人直直盯着,看得浑身发毛。 “我们还是走快一些吧,王记糕点铺和味香阁还有多远?” “快了,就在前街转角处附近了。” 少女忽然脚步匆匆,黛眉微蹙,让一旁的人恨不得上前任其差遣,只希望能抹平少女眉间那丝不快。 “客人里面请,需要……” 手脚勤快的店小二人还未见话就先出,说到一半,却是愣住了神,口中再吐不出一字。 “一碟绿豆糕,一壶上好的热茶。” 阿蓝挪开椅子服侍少女坐下,头也不抬,简洁说道。 “欸、好嘞!” 店内食客见到少女容貌之时皆是一怔,赞叹这上京中竟是不知何时来了如此样貌清绝的女子。 一时间,原本的嘈杂也渐渐安静下来。 杯盏中,茶水热气升腾缭绕,丘从语瓷白素手拈起碧绿糕点送入嘴边,朱唇轻启,贝齿微露,粉嫩舌尖一闪而过。 兴许是吃的开心了,眸子微眯,脸上有浅浅满足之色与笑意。 楼上的人眸色微深,拿起一枚绿豆糕,端详了一会儿,轻轻嗅了嗅,迟疑着送入嘴中,淡淡豆香,微甜。 玄衣男子蹙眉,很普通的味道。为何少女如此喜欢?竟是喜欢到特意跑一趟。 安舒阳自是不知,有的东西吃的不仅仅是味道,还是情怀。 丘从语自小就喜欢这道甜点。 小时候,孤儿院向来缺东短西,偶有物资送来也种类单调,只有那甜到发腻的绿豆糕是自己童年最爱的珍品。 直到现在,还是很喜欢吃。每次吃着都会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与幸福感,那是从生活的苦涩中偷来的短暂欢愉,让自己有所慰藉的东西。 “阿蓝,那边怎么了,围了那么多人。” 丘从语指了指窗外的围栏处,疑惑道。 “这个……对了,今日是秋闱贡生放榜的时间,那是众人在看自己是否上榜呢。” “可是,秋闱还不到时间吧……” “姑娘有所不知道,这科举虽历来皆有定时,却是天家说了算,今年不知怎的,秋闱提前了,过几日就是贡生游街了,再之后便是殿试夺状元。” 状元! 是了,男主柳折颜可不就是状元吗,那现在他肯定进了榜单了,几日之后的状元也是唾手可得的。 垂眸,呷了一口热茶,丘从语想了想,起身。 还是去看看吧,关心关心朋友也正常。 “姑娘这是……” “看看去。”说罢,提着衣裙迈出了门槛,往张榜处走去。 贡生榜,她去看谁呢? 安舒阳放下手中杯盏,眼里一丝趣味闪过。 人群拥挤,且大多皆为男子,丘从语一时间有些怯步,自己一个女的往男生堆里扎确实有些尴尬。 阿蓝无奈的笑了笑,自己早就预料到了这等情形,果然丘姑娘心性太过率直,说干就干。 “劳烦各位请让一让。”阿蓝走到丘从语身前朗声道,护着少女不让人近身。 看榜的大多是书生学子,忽而听到一声女音,有些意外,回头望去皆是愣住了。 人群外赫然站着一位撑着油纸伞,容颜倾城绝代的少女,她一袭青衫罗裙,好似把暗空朦胧的烟雨穿在了身上,缥缈似仙,如画眉目,浅笑嫣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丘从语是有些尴尬的,自己也不能拼命往里挤,就希望他们能有些君子风度,让条道给自己就够了。 众人眼见少女眉尖微蹙,晃过神来,急忙让开了一条路。 丘从语笑意深了几分。心道这些读书人还是很有风度的。 眼睛扫过几栏,还是不见柳折颜的名字。 暗道:不可能吧,没上榜?! 有大胆书生倾身上前,笑眯了眼,开口询问道:“不知姑娘是在找谁的名字,在下愿意为姑娘效劳。” 丘从语回头,看着眼前书卷气息的男子,吐出三个字:“柳折颜。” 那书生显然没想到少女竟是回了自己的话,一时欣喜若狂,连连高声道:“我、我知道,在这边!” 说着,冲前领着丘从语走到围栏尽头处。 柳折颜的名字就在首位,显眼至极。 “这揭榜都是从头而起,姑娘应是头次看榜吧。说来……姑娘难道、是柳公子的爱慕者吗……” 书生的语气有些无奈与愤愤,这上京之中,大半的闺阁女子皆视柳折颜为梦中郎君,难道这女子也…… “不是,是朋友,或者说连朋友都不是……” 少女垂眸,看不清神色,但是身上的落寞却是真实存在的。 众人心中不觉一痛,皆以为这少女是柳折颜的仰慕者,一时间激愤不已,柳折颜竟如此对待这般绝色佳人! 道了声谢,丘从语转身离去。 蒙蒙润衣雨,烟波愁,长街一青幽。 佳人身形消失在灰暗天色间,好似刚才不过是一场梦境。 “呵,竟是柳折颜吗?” 安舒阳看着少女离去身影,喃喃低语。 隔日,上京中就有传言。 一绝色佳人,心慕柳折颜,亲身前去看榜,神情落寞,似是相识,却爱而不得。 这传言愈演愈烈,就连三岁孩童都知晓了,女子的倾城之貌也被见过的人用华丽词藻大肆赞美。 一时间,京中高门贵女咬碎了银牙,不知摔了多少杯盏,暗骂不知哪儿来的狐狸精,竟然无耻地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柳公子注意力。 屋内。 一缕白烟自香炉缓缓升腾,缠绵悱恻,慢慢消散,只余浅淡檀香绕鼻。 一男子身着湛蓝华服,手执黑子,清脆落下。 “折颜,你可以知近日坊间在传些什么?” 柳折颜头也不抬,修长玉指落下白子:“都是些不着根据的流言罢了,为何要知?” “你呀,坊间传闻,先前雨日,有一绝美女子亲自去看榜,看的……就是你。有在场之人说,那少女美得不似凡人,眉宇略带哀愁,说着什么你们是朋友,却又不是朋友的话语,现今人人都道那少女心悦于你……” 柳折颜闻言,身形一僵,手里棋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你……莫不是……” 柳子悦神情惊诧,难道传言是真? “她、她唤何名?” “这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刚来上京,并无什么身份背景,倒是听说住在安阳王府。” 柳子悦看到对方紧张到惊慌的神色,眉头一挑,心说难道自己这榆木脑袋的弟弟竟是开了窍? 柳折颜一时心神不定。 “是小语!一定是她!” 见弟弟魔怔了般,竟是起身就要夺门而出。柳子悦拉住人,心里也是有些震惊。 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让自己这个一向冷清沉稳的弟弟失了方寸,像个毛头小子般鲁莽冲动。 “你要去找那人?” 柳折颜听到这话霎时心头一紧,血液发凉,慢慢垂下了眸子,不再挣扎。 若真的是小语,既然安然无恙,又来了上京,怎会不知自己府宅,许是不想见自己罢了。 传言?传言只怕说反了。 呵,自己要怎么面对小语? 欺她瞒她,救不了她,眼睁睁看着她被逼跳崖……一桩桩,一件件,自己要怎么去面对她,怎么开口说出心中的情意…… “你!” 柳子悦太过熟悉眼前之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颓靡气息,眼中的痛苦神色着实惊住了自己。 “看来苏州之行,你所遇之事颇多,未免父亲担心,又生事端,你还是细细说来吧……” 夕阳余晖,羞怯似醉。 古树下,秋千绳晃晃悠悠,影子拉得长长的。 丘从语无聊的坐在秋千上,之前的贡生游街也没去,自己还没准备好面对柳折颜,也无法解释清楚一切。 自己为什么在安阳王府,为什么说谎要找他,还那么巧的同行,跟了一路,山寨被掳,庙会遇刺,这些一条条的加起来只怕是个正常人都觉得自己是安舒阳派去的奸细…… 诶,头要炸了! 这任务还怎么继续下去啊,摔!一直刷反派美颜值也不是个事儿啊。 “吱吱……你给我出出主意好不好~” “……” “吱吱~” 系统无奈叹了一声:“情况没你想的那么严峻。” 闻言,丘从语瞪大了双眼:“怎么会不严峻呢,我现在面临着失去主角团信任的危机啊……呜呜!” “……没那么蠢的奸细。” 是啊,会有以命相救、生性纯善、傻乎乎的奸细吗? 没有。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存在…… “你、你、你竟然说我笨……” 丘从语一时惊呆了,倒不是因为自己被骂了。 而是系统一直寡言少语,高冷到不行,说话的声音像冰冷的机器,语调一成不变,现在竟然会怼人了,着实意外。 “怎么一个人荡秋千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容怀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丘从语扭头瞥了一眼来人,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你看这是什么?”晃了晃手里的王记绿豆糕,容怀浅淡笑着。 “我要是真等着你的绿豆糕,早就饿死了!” 看着少女撅着小嘴,神情不耐,微微气恼的模样,容怀周身气息缓和了下来。 “小语,对不起,这几日有事在身,让你久等了……” “说好的当天就回来的,也没买烧鸡……” 少女一把拽过油纸包着的糕点,嘴里埋怨道。 丘从语嘟嘟囔囔半天,突然有些奇怪。 容怀今天话太少了,往常都会念叨自己好久,现在却是难得的沉默。 抬头细细打量失踪了几天的人。 这一看果然发现了异样。 平时干净整洁的人,现在却是一身衣衫皱巴巴的,下巴稀拉的青色胡茬,眼睛还有红血丝,平时一丝不苟的束发也乱了几分。 “容怀,你是去干嘛了?怎么搞成这样……” 丘从语头次见到一向喜洁的人狼狈成这样,连吃的都顾不得了,直接从秋千上蹦了下来。 “小语是在关心我吗?” 容怀眼眸亮了亮。 “是啊,就是关心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去干嘛了吗!” 丘从语翻了个白眼儿加重了声音。 “小语,我很开心。”容怀深深凝视着少女,眼中的温柔几乎溢出。 “小语待会儿可以陪我去个地方吗?” 丘从语看着男子眼里的期待,不忍拒绝:“当然可以,不过你得给我把味香阁的烧鸡给补上了。” “自然。”摸了摸少女头顶,容怀转身离去。 几日未见,相思却已泛滥成灾。 自己也不想如此狼狈地出现在少女面前,只是洗漱换衣还得时间,自己实在等不及了。 用过晚膳,丘从语与容怀一道坐着马车出了王府。 马车走了一路,经过繁华大街,护城河,最后越走越偏僻,人烟越发稀少。 看着远处灯火阑珊,自己却走向黑暗,丘从语一时间心里突突。 “容怀,我们去哪儿啊,为什么还没到……” 容怀拨了拨灯芯,烛火稍微亮了些。 “去见见我父母,地方确实有些偏,别怕,就快到了。” 丘从语见容怀神闲气定,也就把多余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掀开车帘观察起了四周。 “吁!”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丘从语被勒马声惊醒,睁开了眼睛。 容怀起身下车,扶过少女柔夷。 丘从语揉了揉眼睛,声音软软的,带着还没睡醒的迷糊,软糯的问到:“容怀,我们到了吗,这里是哪里呀?” “容府。” 第24章 游船之夜 丘从语被夜风一吹,也清醒了不少。 刚刚下车黑乎乎的一片也没太看清楚,等到自己彻底醒神后仔细打量了四周一圈,冷汗瞬间爬上脊背。 这哪里像个府宅的样子! 周围峭楞楞的枯木,有的地方甚至发黑成炭,像是被大火焚烧过,这条街冷清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落满灰尘的的牌匾颤巍巍的斜挂着,红漆斑驳剥落,贴着看不清字迹的白色封条,透过虚掩的大门,只能看到里面幽深的一片黑。 偶有冷风一吹,老旧的木门吱呀作响,地上的落叶被风卷起打着旋,飘幽飞过…… 这怕不是古代版的鬼屋吧! 丘从语缩着脖颈,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容怀。 容怀轻轻抚过少女耳鬓,柔声道:“小语,别怕,这是我的家啊……” 也是我们未来的家。 “那伯父伯母……”丘从语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容怀只是淡淡一笑,拉过少女的手,朝着大门走去。 丘从语很想挣脱,但是容怀的手很凉,力气也很大,细看,他嘴角的笑容也有些冰冷,丘从语一时间也不敢乱动,只踉跄着步伐,不情不愿的跟上。 推开大门,厚重而深沉的声音响起,那是老旧时光在朱红大门上留下的东西。 借着朦胧的月光,丘从语勉强看清了府内大致景象。 穿过主院,走过长长的回廊,一路走来,形状各异的假山奇石,偌大花园,精美的亭台楼阁,雅致的小桥流水,一应俱全。 只是,这些本该让人赞叹一声的景色却已经破败不堪。疯长的杂草,凌乱的碎石,落满灰尘的漆木扶手…… 也许,曾经的容府确实辉煌至极。 丘从语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道回廊了,夜色模糊,自己早已看花了眼,分辨不清东南西北。 忽然,走到一处院落,容怀脚步慢了下来。 丘从语看到屋里隐约有摇曳的烛光,一时间觉得心里有了底。 容怀牵着少女的手,每一步都走得很庄重。 轻推开门,暖黄的微弱烛光落在二人身上,丘从语抬眸望去,里屋空无一人,只有那高台上赫然供奉着两块牌位。 丘从语一时间汗毛直立,双手发凉。 容怀好似没有察觉到少女的害怕一般,只是动作轻柔的扶着她一同跪在蒲团之上。 “爹,娘,孩儿来看你们来了,这就是之前我说过的救了我一命的小语……” 丘从语侧头悄悄打量着容怀。 此时的容怀像个普通孩童一般,脸上是纯粹的轻松与欣喜,对着父母述说自己开心的事,一眼望去,是见底的清澈。 丘从语忽然有些心疼眼前男子,他的过往她不知道,但是此刻的他和那个小时候渴望着关爱的自己很像…… 待容怀执起少女的手,而后落了冰凉触感之时。 丘从语才回过神来,垂眸一看,容怀给自己带上了一个通体无暇的玉镯。 丘从语心知这种东西接不得,正欲开口拒绝。 容怀却是早就料到了一般,修长玉指点住了少女的唇,轻轻的摇了摇头。 “长辈赐,不可辞。” 丘从语无奈,只能先接了再说,日后再还回去吧,这玉镯一看就价值不菲,自己怎么好平白无故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 见了容怀父母……灵位,听着容怀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两人这才出了容府。 丘从语除了一开始有点被吓到之外,也没有不耐,反而有些内疚自己刚才那副胆小瑟缩的模样,算是对人父母有些失礼了吧。 丘从语正准备上马车,身后容怀定定的站着,轻声道:“可以、陪我走走吗……” 得嘞,反正今晚就乖乖的当树洞好了。 暗空,皓月高挂,晕出朦胧光线。 清冷的街道空无一人,长长的青石板路上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回荡。 “十二年前,也是这样普通的月夜。 盛极一时的容府却突然天降大火,太傅带其妻儿前往上京外大佛寺还愿,因而躲过一劫,只是府中之人却是全部葬身火海,无一幸免。 太傅为人一生奉公廉洁,正直忠君。门下曾出多位有为子弟,世人皆敬重太傅。只是太傅为人过于刚直,帝君昏庸,太傅连连进谏,却惹怒了天子,被一再打压。 失了势的太傅处境艰难,还要面对奸佞联手诬陷的局面。 呵,后来京中传言,容府位冲天子,夺其气脉,有大凶之兆,故遭天罚。 天家无情,竟是信了这等荒谬言论,太傅一家被贬至东海荒蛮之地。 路经苏地境内之时,落魄不堪的一家人留宿在了一个小村庄里,村民热情好客……” 容怀的语气不疾不徐,平静无波,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丘从语听到这里已是心惊肉跳! 所谓的天火不过是借口罢了,昏庸的君主,狠毒的奸佞,一切、将原本风光的容府推下深渊! 那所谓的天火究竟是人为还是天罚就智者见智了。 听到苏地村民时,丘从语想到之前的屠村一事,突然眼皮一跳,有些不敢听下去…… “夜里,太傅一家睡下,却是做了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待那六岁孩童清醒过来之时,只看到了自己父亲在火光里挣扎嘶吼的痛苦声音,而母亲、则被…… 后来他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活活烧死,母亲不堪凌辱,咬舌自尽…… 小小的人儿一时间心神俱裂,他无法接受一夜之间父母惨死,可笑的是他被村里一家孤寡老人收养了,之后因为日日的逃跑和报复被毒打到没了呼吸,后来被扔入河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丘从语此时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她觉得这世间为何如此残忍,把这么多难以承受的痛加诸在一个六岁的孩童身上! 丘从觉得自己心里发疼,很疼很疼,像被人掐住了呼吸。她想好好的抱住眼前这个人,想给他温暖,为他分担痛苦,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心里这么想着,丘从语也确实这么做了。 容怀被少女突然的拥抱怔住。 少女温热的身体就在自己怀里,紧紧贴着自己那颗冰冷的心。 那淡淡的温度让心与灵魂都暖和起来,让自己痛了这么多年的创伤忽然有了减缓的感觉,就像是被温水包围,慢慢抚平那些伤痛。 感觉到水渍透过衣服的冰凉。 容怀抬起少女脸颊,呼吸瞬间停滞。 少女双眼盈满晶莹泪水,豆大的泪珠颗颗滚落,砸在自己心上,一下一下,生疼。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的,如果不是系统,也许我会犯下自己一生无法弥补的过错。 容怀轻轻将少女拥入怀中,闭目轻嗅少女馨香。 不,你不用对不起,我很感激,我这一生能遇见你。 皎洁月光透过窗柩倾泻一地的银辉。 榻上少女翻来覆去,打破了一室的静。 丘从语实在是睡不着。 回来途中,容怀说起的那些经历实在太过震撼,自己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能承受这样的痛苦。 虽然后来他被人所救,但是入骨的仇恨与痛苦只怕是会跟随他一生。 那次的山寨屠村也许只是个开始吧…… 不过,让自己没想到的是六皇子安舒阳和容怀原来不只是单纯的上下属关系。 安舒阳幼时被容太傅所救,所以收留了落魄的容怀。而容怀也是因为恩情才留在安阳王府的吗…… 只怕没这么简单吧。 安舒阳留下容怀兴许也有报恩之意,只是,一个背负仇恨,才学一绝的人何尝不是一把利剑! 而容怀想必也是清楚其中因由的,跟在六皇子身边,接触到天子与大臣的机会更多,拉下那龙椅之上的人,未尝不可。 一个有心收揽,一个欲乘东风…… 如果不是今夜之行,自己也许还秉持着之前那狭隘的想法,固执地认为反派皆是狠辣无情之人。 也许所谓的反派,只不过是背负的东西不同,立场不同,经历不同,为了达到目的选择的手段不同罢了…… 原剧情里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却是藏了多少秘闻与血腥曲折。 隔日,丘从语猛然从床上醒来时,已经太阳高照了。 眯着眼,揉了揉脑袋,丘从语懒懒地打了个哈切,昨晚自己胡思乱想了一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屋外守着的阿蓝听到房内有动静,显然是少女醒了。 敲了门,端着水盆进去,拧了湿帕递给少女:“姑娘,殿下邀您品茶。” “什么时候的事!现在什么时辰了……”丘从语擦脸的手一顿。 “回姑娘的话,现在已经将近巳时了。殿下吩咐,不必叫醒您,姑娘什么醒了就什么去。” 额,这都十来点了,对于古人来说……确实是睡了一上午了,丘从语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说到:“我尽快。” 绕过曲折的回廊,光影浮动,花香袭人。 进了一处院落,丘从语明显感觉到此处布景更显精致与华贵。 开阔的院子林立的苍劲竹林,宽大平整的青石板质地通透没有一丝杂质,雕栏画柱素雅而雍容。 有悦耳琴声从屋里传来,曲子宛转悠扬,忽而如高山流水,忽而低吟浅唱,似玉珠落盘,似清泉叮咚。 循着琴声走进屋内,只见中央跪坐着一位美人,纤纤玉手灵巧地跳跃在琴弦间,有美妙乐声不断流出。 那美人一袭白衣胜雪,如云发髻,螓首蛾眉,芙蓉面色,唇含笑意,眼波流转间魅惑至极。 丘从语直愣愣地欣赏了会儿美人,视线一转,安舒阳正坐在位上,垂眸轻吹热茶。 不是说好品茶的吗,这是……请位美人来助兴?又不是喝酒。 丘从语心里嘀咕,却也没多问,坐了下来一口热茶,一口糕点,眯着眼悠哉游哉地专心听琴。 这种级别的古琴表演,若在放在现代只怕还得花个百来块的门票费才有得看,自己可不能浪费了。 啧啧,话说这古代女子就是多才多艺,哪像自己,什么都不会,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与技能。 一曲弹罢,那美人轻轻颔首,声音娇媚:“见过姑娘。” “额,你好~” 丘从语受宠若惊,一个大美人对着自己如此礼貌。 “退下吧。” “是,小女子先行告退。” 安舒阳拨动杯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就遣走了白衣女子,转而眼含笑意地看着自己。 丘从语被盯得有些发毛。 你盯着我是几个意思?会弹琴的已经被你叫走了,我可不会弹琴! “依丘姑娘看来,刚刚的女子如何?” 什么什么如何?难道你今天叫我来喝茶,就是为了纳小妾来找我拿主意的吗! “称得上是绝色美人,琴技也很好……” 安舒阳听到这话却是笑意更深了些,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刚才弹琴的乃是京中怀玉楼的花魁,琴技确实能居首位,只是这容貌……现在,只怕是谈不上第一了。” 丘从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样的美人都入不了你的法眼吗?她不美,你美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丘从语瞥了一眼安舒阳。 今日他穿了一身暗红长袍,黑色的袖口衣领增添了几分庄严肃穆,长发金冠束起,过于白皙的肤色衬着红与黑,又显现出几分惑人的艳丽。 丘从语不禁暗叹,他确实有嫌弃别人的资本…… “今日请丘姑娘来品茶,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茶有什么好喝的,不过是借口罢了。 “六殿下对我有救命之恩,只要我丘从语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脱。” “丘姑娘放心,不是什么难事……” 金銮大殿上,有排了两列的贡生在洁白宣纸上运笔如飞。 编钟一声脆响,六位考生皆是同时停笔。 两旁立着的大臣收走了答卷,一一传阅细看。 大殿上只有轻微的讨论声。 不一会儿功夫,有一白须老者俯身奉上筛选出的三份答卷。 只见坐在龙椅上的天子接过,阅看起来。 大殿内落针可闻,等待结果的贡生也是紧张得口舌发干,忐忑不安。 忽而,上方天子朗声大笑:“哈哈哈!我天启有这等人才,也算是不辜负徐老的教导啊!” 徐太傅捻着白须谦虚地连连摇头,只是眉梢喜意却是藏不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日着柳氏之子柳折颜,状元之名,明日游京同庆!” 太监尖细的传唱声响彻殿内。 天启二十三年。 圣旨册封,柳折颜为当朝状元! 天将亮未亮,京中已是一片嘈杂。 丘从语熟睡中被吵醒,不耐地一把扯过被子蒙住耳朵,接着呼呼大睡。 待睡饱了,这才悠悠然起身洗漱。 说来,不睡好,只怕没精力应付今天的场面。 昨日安舒阳提的请求确实不算难,但是对自己这种处境来说只怕要全程高能了! 堂堂六皇子,这都应下了什么荒唐的赌约! 说是先前和众皇子约好,趁着登科榜首游船庆祝之夜,各自带一美人赴宴,若是谁带的美人能夺得花魁,就可得到游逍道人的下落。 这游逍道人是谁丘从语反正是不知道,但是这群皇子有多无聊自己已经深刻地感受到了! 这晚宴是为登科夺魁的状元办的,这不就相当于今晚就得硬着头皮去见三人了吗! 本来还以为可以逃避些时候,刷刷容怀这边的数值,却是没想到该来的总会来的! “安舒阳,这事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容怀神色阴沉,推开房门只见安舒阳正在书桌前写些什么。 安舒阳抬眸看了一眼来人,手中笔却是未停。 “别动怒,我知道你宝贝她,自然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你若不放心,跟着去便是了……” “这是当然。不过,你既知我将她看得重要,而她又生了那般容貌,你却还趁着上京最热闹的时候带她露面……” 容怀看到安舒阳壁上挂的少女画像,语气幽深。 “我不过是想省些力气知道那道人下落罢了,一切还不是为了我那父皇,呵……” 提到皇上,容怀面色微变,却是不再出声。 安舒阳停了手中笔,发现容怀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画卷,瞳孔略深,幽幽地说道:“我的画技是不是越发炉火纯青了?很像吧……你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不必了。我若想,再多的也能画得出来,只是现在,她就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说罢,容怀深深地看了眼安舒阳,转身离去。 安舒阳怔楞片刻,而后缓步踱至画前,仔细端详着画中少女,忽然有一丝异样情绪在心里一闪而过,那感觉太快,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什么。 长长的街灯,打眼望去一眼见不到头。 文宵路一道车马塞途,精心打扮的贵女们或倚着栏杆,或静坐车中,言笑晏晏,一路娇俏的笑声与行人车马的喧闹声混杂在一起。 远远便望见了停在湖中央,通体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几艘船舫。 说是游湖,实则只是在湖上举办晚宴而已。 待近了大船,精美磅礴的船身设计以及奢华的满目珠翠罗绮,空气中是少女们的脂粉熏香。 上了船,一眼的华服高门子弟和大家贵女。 丘从语一时间看花了眼,这奢华程度丝毫不比现代逊色!而且古香古色的晚宴氛围更是吸引人啊! 人多了,自然就拥挤嘈杂,丘从语现在也没找到柳折颜一行人,只能乖巧地跟在安舒阳身边。 面上的薄纱被清风吹过,掀起一角,露出光洁下巴,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舫内,众人面带喜色,皆衣冠华丽,朦胧灯火摇曳,笙歌燕舞,或饮酒投壶,或吟诗作赋,好不热闹。 只是座上的主角却兴致缺缺,一张如玉俊脸没有丝毫情绪,冷得像块寒潭碧石。 “今日乃是柳兄登科之日,怎的的这般冷淡?” 众人喝得面色酡红,随声附和着。 唯独肖灵珊与安和不语,只是浅淡一笑。 “说来,我和六弟打了赌,今日选出这京中最美花魁,正好柳兄可以看看,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哈!” 酒已酣,众人皆是起哄,柳折颜眉头微蹙,却也只是颔首应是。 船上船下之人拼命伸长了脖子,挤破了脑袋往那舫上看去。 早就听闻折桂之日,众皇子打了个赌约,要找出上京中最美的女子。 一时间各大贵女争先恐后想在这次的游船机会上露面,夺得那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号。 天启国历来男女之防不似前朝严苛,故而这次的游船夺魁之事,大家也都是热情高涨,踊跃响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只见陆续有美人从舫内走出,每出一人,便高唱一遍佳人姓名。 佳人各有千秋,或白衣胜雪如仙娥,或华服罗裙层叠似娇花,或素雅娴静,或明艳动人,亦有张扬魅惑,也有我见犹怜…… 人群中阵阵呼声,扔了一舫的香绢瓜果。 此时,气氛越发高涨。 却忽然,全场鸦雀无声。 只见舫内一白衣女子缓步而出。 她一身雪白束腰罗裙,层叠雪纱随风浮动,广袖如云,缥缈若仙。 如云发髻上簪碧色珠钗,两缕青丝自玉面两颊净落,眉目如画,朱唇不点自红,眼波流转间无声惑人心神。 她不嗔不喜,面色平静,任阑珊灯火落在她眼眸,任夏夜微风拂过面庞,任众人跌入她的深渊,她自岿然不动。 无需华服,无需言语,她自成风华,一眼便众生沦陷。 丘从语站在船舫之上,看着神色无波,实则心里已经紧张到不行。搞得像选美一样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就几个人的吗…… 安舒阳,你个大骗子! 丘从语视线扫过众人,想找到那骗子人在何处,却是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那眼中复杂情绪翻涌,有震惊,有欣喜,有愧疚,还有…… 然而,丘从语看不太懂男主眼中情绪,只以为他是震惊自己没死罢了。 今日的柳折颜不同于往日的一袭白衣,而是穿了一身的红服,金冠束起长发,眉眼依旧疏离,却因为身上的红而增添了几分艳色,比起安舒阳的阴冷魅惑,肖灵珊的不羁洒脱,他穿红服却是添了几分说不清的风情。 丘从语心头一跳,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至于柳折颜身旁的安和与肖灵珊,丘从语只是朝着女主回了一个淡淡微笑。 倾城佳人忽然展颜一笑,恍若雪巅之莲绽放,有摄人心魄的美袭人心房。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气。 许久才反应过来,待回神后,齐齐扔了香绢瓜果,满天的香粉与果香扑鼻而来,丘从语被这阵仗惊住,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却是撞上了一道坚实的胸膛。 “谢谢你,我、赢了。” 安舒阳轻扶住少女,狭长凤眸笑意盈盈,轻声呵气在其耳侧。 忽然一只手拉开了安舒阳,容怀面色不虞:“现在你已赢了。” 说罢,虚虚牵着少女衣袖转身离去。 众人心道这般倾城美人竟是第一次见,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才下了船,忽而,身后有人追来。 那人,轻喊:“小语!” 丘从语回眸。 灯下,两人再次对望。 第25章 遥逍道人 容怀看着身旁少女停下脚步,她脸上是复杂的神色。 循着少女视线看去。 一袭红衣的柳折颜伸出的手有些微微颤抖,面色不似之前冷硬,眼中翻涌的情绪足以吞噬人心。 而后追来的安和与肖灵珊眉眼间则是藏不住的喜色。 容怀一一打量过三人,不期然地,嘴角扯过一抹苦笑,说不清是讥讽多些还是失落多些。 “小语!你……没事就好。” 肖灵珊落在少女耳鬓的手带着分温柔,心中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句简单问候。 四周众人皆是一惊。 这京中赤煞何时待人这般温和过?一贯都是嬉笑怒骂,喜形于色,或直接动手居多。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也有这般柔情之时? 而安和只是嘴角噙着笑意,眉宇舒缓温柔。 一时间主角齐聚。 丘从语略略扫视了一眼三人,低头不语。 丘从语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自己怎么大难不死?还是向他们解释自己为何女扮男装?亦或是为何要千方百计接近柳折颜? 晚宴主角与重要人物都追了出去,好像还是为着刚刚夺魁的那位美人,众人皆敛声屏气,紧盯着几人,想看看这才子佳人的会上演什么戏码。 “小语,我有话想对你说、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柳折颜胸腔发紧,袖中手不禁用力握成拳状,声音还带着轻微的颤抖,这是他自己用尽全身力气才敢说出的话。 他怕面对她,可是他更怕再一次失去她。 柳折颜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晦暗不明的光,细看,眼底深处竟夹杂着一丝乞求。 丘从语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容怀眼见着少女神色纠结,贝齿轻咬朱唇。 而后,玉面微仰,殷唇张合:“容怀,我有些事得去一趟,你先回去好吗?” 容怀心道,果然。 “晚些时候我让阿蓝去接你,注意安全,知道吗?” 面对少女的请求,容怀无法拒绝,语气中是温软与无奈。 蓦的,身后一道声音幽幽响起:“丘姑娘虽只是暂居我安阳王府,但是怎么说也算是我王府中人,三位可不要为难了她去……” 丘从语无奈扶额。 这安舒阳又来搞事情,是生怕自己现在还不够头痛吗…… “六弟多虑了,小语是我们的朋友,又何来为难一说,且上次一别,我们都很挂念她,这次不过是叙叙旧罢了。” 安和面带微笑,眼眸幽深。 容怀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发闷,有种失去的恐惧感慢慢爬上心头,就好像,少女越行越远的身影,再也不会回来。 柳府。 丘从语攥紧了广袖中的手,薄唇抿着,心里忐忑不安。 完了完了,接下来不会是要严刑拷打吧,怎么说我们也朋友一场,不会真的那么残忍吧。 也不知道女主会不会帮帮我,毕竟我好像没有做什么危害到她的事…… 静坐着的少女如画,眉宇间有丝不安,摇曳的烛光落在她清绝侧脸,细密眼睫投下阴影,明暗光影交叠,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屋内一片静默,只有细微的拨动杯盏的声音。 犹豫了会儿,丘从语想着还是自己主动交代吧…… “那日庙会遇袭,我跳下山崖后失去了意识,醒来已在安阳王府,容怀说我已昏迷半月,后来因为身上的伤需要静养,就一直没出过府……” 话才开头,丘从语就见柳折颜神情严肃,忽然起身朝着自己走来。 丘从语一时间心里发蒙,我这还没交代完呢,你就准备上手了? 一把拉过少女袖中玉手,指尖搭上皓腕脉搏。 一系列动作快得丘从语来不及反应,待回神发现男主只是在给自己把脉,丘从语提着的心这才稍微放下,长舒了一口气。 俯下身子的柳折颜,长发落在玉颊两侧,眉头微皱,长睫低垂,刀削斧凿的俊朗面庞让人微微恍神,身上有淡淡冷香袭面而来。 “确实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幼时落了痼疾,怕是只能调理,无法治愈了……” 一旁二人听到此话,皆是怜爱地看着少女。 丘从语摸不清楚什么情况,眼见三人盯着自己,咽了咽口水,声音微弱:“我女扮男装不是有意欺瞒大家,只是、路途遥远,我一个女子又没有傍身的东西,孤身一人恐生意外,这才……” “小语、别说了,是我们的错,一路上竟然没有发现,若是早些发现,有所防备,也不会让你受这诸多苦难。” 安和打断了那低不可闻的声音,接着说道:“是我们不该,一路对你隐瞒身份、明知……” 柳折颜扶住少女双肩,低声道:“对不起,小语、我不该隐瞒身份,不该那么迟钝,不该没有保护好你……” 喑哑的说话声近在耳侧,丘从语怔楞住了。 抬头,撞进柳折颜眼中。 这次,她看清楚了那眼中的情绪。那是痛苦、自责内疚、与失而复得的惊喜……唯独没有责怪。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小语,我并不是幼时救你的那人……” !!! 丘从语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我说,我并非你恩人。” 柳折颜看到少女神色大惊,不由眼中痛苦之色更盛。 “小语,你听我解释、我一路上没有道明身份也有这个原因……你恩人虽另有其人,但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这这这……竟然和自己想的全反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仅没有责怪,不仅没有猜疑……还搞得自己像是受害者一样,自己这是撞了什么大运! 果然老天爷还是保佑我的!这下不仅解决了眼下难题,还铺平了后续的任务!厉害了!!! 少女心绪大起大落,由失落到刚刚的震惊,又变成了狂喜。 确实是狂喜。 少女听罢,竟然激动地拽住柳折颜的手站了起来,眉眼弯弯,笑容璀璨夺目,甚至兴奋得眼中有晶莹泪花闪烁。 “我、我原以为木大哥是因为讨厌我,这才对我隐瞒身份……还有,我也以为大家都在怪我上次拖了后腿,害的你们被牵制,也不知道后来大家有没有负伤……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们武功高强,定能安然脱身的……” 丘从语话到嘴边,赶紧压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脑子转了转,这才改了说辞。 三人见少女欣喜得脸色绯红,胜过芙蓉之姿。眼中有盈盈泪水流转,漆黑的双眸澄澈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形,皆是胸中一窒,心脏发烫。 原以为少女之前冷淡若冰,是因为埋怨大家的身份隐瞒,当时没能救下她,眼睁睁看着她被逼跳崖。却不想少女的这份冷漠竟是这种缘由! 这不禁让人想到了之前的事。 那时,三人已经记不清到底搜了多少次山崖,却又绝望而归。偶然间看到少女挂在那参天古树上的红绸,挽着特殊的结,就像那独特的少女一般,飞身取下,解开红绸,却是呆住。 “希望三人一生安好。” 寥寥几字,却没有自己。 想起少女当时执笔的手歪歪扭扭,却是严肃认真。那模样被三人调笑了一番,忽然心中一痛。 少女的这份纯善与真心,震撼心神。 …… “小语,真的不留在这里吗?” 面对柳折颜的挽留,丘从语娇俏一笑。 “我也想啊,只是答应了人家要回去的,我要先和容怀他们商量商量,毕竟他们救了我一命。” 听到这话,三人却是面色有些阴沉。 肖灵珊摸了摸少女小脑袋,心道:傻姑娘,若你知道被你视为恩人的两人就是那逼你跳崖的幕后黑手,还会这般吗? 三人心照不宣。 只希望眼前少女能保持着最纯洁的心,那些肮脏由他们来处理,而她,只需要无忧无虑地笑着就好了。 莫名地,丘从语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扭头望去,远处的回廊下隐约站着一道人影。 两人,一个在黑暗里,一个在灯下。 那立在明亮中的少女一袭白衣,远山眉目如画,唇噙笑意,绝代风华。 回眸望向自己的时候,眼波流转,惑人心神,勾人魂魄。 柳子悦怔住,就是她吗…… 入秋的天已经渐渐退去了酷热。 拱桥上,一身着杏色纱裙,淡雅如兰的少女倚坐在石柱旁,偶然侧首回眸,顾盼生姿,天地风光皆为之失色。 丘从语捻了些鱼食洒落在湖面,有色彩斑斓的鱼群争先恐后地探出小嘴,张个不停地觅食。 “姑娘,这石桥冰凉,还是莫要久坐。” 闻言,少女抬眸莞尔一笑。 “阿蓝真是体贴极了,要是以后谁能娶了阿蓝,也不知修了几世的福气。” “姑娘说笑了,奴婢只希望能在这王府安稳地生活着就好。” 丘从语看着眼前女子认真的模样,轻轻拉过她的手。 这双手,上有薄茧,粗粗摸去,轻微地剌手,温凉。 “不管阿蓝做什么选择,只要能让自己开心,是自己所要的,都挺好。 说起来,我过几天就离开王府了,好舍不得阿蓝呢,虽然阿蓝平时很少说话,也不怎么笑。但是阿蓝认路很厉害,事无巨细全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会给我添衣服,会记得提醒我好多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小事……” 阿蓝面色平静无波地凝视着少女。 少女一边轻声说着自己的好,一边将自己的手贴在了她的玉颊之上。温热细腻的触感从指尖、掌心传到心里。 阿蓝忽然觉得久封的心有一丝波澜,像什么东西灼了一下,有点烫。 自己做的不过是一个奴婢该做的,她却觉得那是自己的好…… 是时,有下人来报,说是肖公子来找。 丘从语先是一喜,嘴角的笑还没扬起又丧气地收回。 “姑娘不是很喜欢和肖公子一起出去玩儿吗,怎的这般垂头丧气的?” “别提了,我是喜欢她来找我玩儿,可是我不喜欢骑马啊!上次她带我出去,竟是去赛马的,我坐了一上午光看他们玩儿了……” 少女有些愤愤地努起嘴,神情无奈又生气。 阿蓝看着如此生动的少女,嘴角有浅浅弧度,一闪而过。 “姑娘还是去吧,如若今日还是骑马的话,姑娘大可回来,有阿蓝带姑娘出去玩儿。” “阿蓝你太好了,最喜欢阿蓝了!” 看着少女欢快离去的背影,阿蓝定定地站着,直到少女身形彻底消失才收回视线。 马车内。 四人围坐在一起,语声欢愉。 “对了,我可说明白了,今天要是再骑马,我就走了,哼,别以为除了你们就没人带我玩儿了。” 少女昂首,鼻间一声轻哼。 柳折颜二人皆是啼笑皆非,无奈地看向肖灵山。 肖灵珊一时间神情颇有些尴尬,自己扮男儿身久了,竟是忘了女孩子大多不喜欢舞刀弄棒,上次赛马小语全程脸上写着:我不不高兴、不开心…… “不会的,以后不会有你不喜欢的安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听到柳折颜语气笃定,少女水亮眼睛微眯,眉梢爬上一丝小小得意,勾人得紧。 “上次庙会之行没有圆满,还好你并无大碍,我们今日去上京名寺大昭寺看看吧。” 丘从语闻言,偏头望向安和。 安和,天启三皇子。一贯温润如玉,面上常含微笑,鲜少有其他明显的情绪,这次安阳王府的事,若说三人中谁最介怀,只怕就是他了。 不过丘从语也不在意,皇子间夺嫡之争汹流暗涌,他会多些考虑自己能理解,只要不危及自己,那他仍旧是自己的好朋友,安大哥。 大昭寺坐落于群山之巅,背靠苍莽山脉,一眼望去便见山雾缭绕,气势磅礴,有巍峨雄浑之壮阔感。 蜿蜒的山石台阶,打眼望去,爬满了青苔的石板仿佛延伸至天际,而后又消失在深幽的林间。 丘从语不得不感叹,光是通往庙宇的路景色都如此有诗意。这寺庙确实不一般…… 只是!这么多台阶,爬上去不得累死了吗? 难怪,我就说名寺不应该如此冷清,一路走来鲜少有人!敢情都被这数不清的台阶劝退了吧…… 石阶两侧,是高险的峭壁,来时的路已经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点。 丘从语看了看还没到头的台阶,擦了擦额头的汗,喘气声有些粗重,脸颊也因为运动而异常绯红。 又走了几步,丘从语终是摆摆手,一屁股坐在石阶上,不动了。 “不走了,不走了,话说今天的主意谁出的!” 抬头扫视了一圈,只见三人皆是汗不流,气不喘,脸不红的,犹如闲庭散步,悠然自得。 丘从语直接炸毛了:“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不会武功!我都快累死了!” 暗碧色的石阶上,少女杏色衣裙铺开一地。 额角被汗水濡湿的墨发紧贴光洁额头,如玉面颊,朱唇微张,喘着灼热的气息。 柳折颜蹲下身,有些心疼地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轻拭少女额角汗水。 “这路才走了一半,我背你吧。” “不、不用,我还能走,我就是开玩笑,随口说说的。” 丘从语连连摇头。 开玩笑,官配就在旁边站着,自己要真应了这不就成了白莲花了吗! 最终,在众人一番商量之后…… “肖大哥,你要是累了一定要放我下来哈,我还能走的……” “乖乖呆在背上,你能不能走我还能不知道吗,你要是再逞强,到了山上可就没力气玩儿了,到时候我可不好意思在寺庙里背着个人瞎逛。” 肖灵珊清脆的嗓音在胸腔带起的震颤,隔着衣服,贴着肌肤,也能感受到。 丘从语歪着小脑袋仔细端详着女主。 肖灵珊的美是雌雄莫辨的,剑眉星目,英气俊郎,一双桃花眼总是给人睥睨一切的感觉,加上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有些许痞气,一身红衣张扬肆意至极。 察觉到少女盯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的。 肖灵珊眼中笑意乍现,调侃道:“你盯着你肖大哥看了那么久,眼睛都不眨一下,是被我迷倒了吗?嗯?” 柳折颜看着挂在背上的娇小女子,雪白纤细的玉手虚虚地圈着肖灵珊,鬓侧落下一缕鸦发随风而动,广袖如水划出的弧度缱绻飘逸。 她看着那人的目光很认真,面上有些红,被那人调笑,却是扑哧一笑,埋首在他颈间,只见弯弯笑眼。 看到这样的场面,柳折颜说不清心里的感觉,那种愤怒与嫉妒来的莫名其妙。 柳折颜只是再次深深呼了口气,攥紧了自己想要分开两人的手,假装看不到少女笑靥如花的样子。 不过半晌,四人便到了寺庙门前。 丘从语看着眼前的庙宇。 年岁久远的墙壁上提了佛偈,虽然有些斑驳脱落,却带着古朴庄严的气息。 还未进入庙中,便听到了木鱼清脆而富有节律的声音,伴随着僧人的诵经声,声声入耳,檀香绕鼻,佛意盛然。 待进入庙中,一座金光灿灿的高大佛像居于正中,林立着千奇百态的菩萨与神像,或怒目圆睁,或慈眉善目的罗汉摆了一圈。 鼎中焚香缭绕升腾,座座庙宇高阁飞檐四角挂了铜铃,清风拂过,空灵幽远的声音……无一不显禅意。 三三两两的香客面带温和笑意,步履舒缓,连交谈也放低了声音,有灰袍僧人眉目柔和,为行人引路。 丘从语只觉得一路上的辛苦都是值得的,虽然后面自己并没有多累…… 果然,名寺就是名寺,光是随意看了一圈都觉得内心安然,被清泉洗涤过了一般,宁静祥和。 “我们去大昭寺求符的地方看看吧。” “小语想给谁求?不会又不能说吧。”肖灵珊狭长双眸一眯,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哼,反正这次不是给你们求的!” 少女噘着嘴,呛声后脑袋一偏,不理人了。却全然没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三人闻言,面带宠溺。 从净房出来后,丘从语被一塘莲花吸引了视线。 池塘里中一片雪白莲花,嫩黄的花蕊迎着山风颤动,花茎晃动,带起圈圈涟漪缓缓荡开。 这时节,山下已经入秋了,而这庙宇中的莲花却是开的正盛呢。 忽而,池塘对面有一玄色身影一闪而过。 丘从语只觉得那人身形有些熟悉,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下。 那不是风雨阁的那个领头吗!他、怎么这么巧来了这庙中! 想了想,丘从语还是提步悄悄跟了上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绕了几间屋子后,丘从语不仅人跟丢了,还成功地迷路了。 丘从语内心卧槽,对自己也是服了,跟踪个人把自己都弄丢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竹林。 幽静的后院空无一人,丘从语想找个人问路都无从下手。 恍惚间,一位灰衣道人身影出现在竹林中,丘从语只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是细看去,竟真的是个道士。 丘从语不自觉地悄声靠近。 那人虽是耄耋之年,却丝毫不见岁月的沧桑。 雪白华发普通木簪束起,银白眉须飘逸,眼睛里有精光,虽着朴素的道袍,却带着几分仙风道骨。 察觉到有人靠近,那道人抬眸望来,目光如电。 丘从语脖子一缩,赶紧开口解释道:“道长好,我、迷路了,不是有意打扰道长清修的……” 那道人也不说话,只是一边绕着自己踱步,上下打量着自己,一手捻着胡须,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看起来玄乎其玄。 丘从语被看得一头雾水,以为自己是被什么神棍盯上了。 “奇哉,怪哉!我观姑娘身上气息分明已是毫无生机,好似死人之感,但是这容貌与命格却又是惊世罕见,贵不可言……” 丘从语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已是冷汗四起! 虽然这人后面半句说的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能说出前半句就够了! 系统一开始就警告过自己,不能被本世界的人识破,否则就会任务失败,死亡登出。而登出前不论是被烧死还是别的什么……系统都不会伸出援手的。 丘从语一时间浑身血液发凉,心脏狂跳。 “此等奇异之人,贫道生平未见,有意思,有意思……” 丘从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待稳了心神,才开口说道:“道长的话,小女子听不懂,什么死人,命格的,可不要吓我……” 那老道也不急着反驳,而是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而后从怀里掏出了个破烂的龟甲,又在钱袋里摸出三枚铜钱,故弄玄虚地摇了摇,倒出。 丘从语盯着三枚铜钱,心惊胆战,虽然看不到,可是她直觉自己可能遇到世外高人了。 抬眸,却见先前笑得不见眼睛的老道却是神情严肃,眉头紧皱。 “是贫道鲁莽了,刚才之事还望姑娘海涵。作为补偿,贫道可以为姑娘解答些疑惑。” 丘从语看着眼前道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悬着的心虽然放下了,却是有些疑惑。 “我想知道,我最后会不会活下去……不说长命百岁,至少能到花甲之年。” “姑娘说笑了,姑娘命格之贵,贫道不能诉诸于口,寿命,姑娘不必担心,只是……” 那老道神色纠结,最终长叹一口气,幽幽说道:“姑娘命中有一大劫,若安然渡过,则再无忧虑,若是失败,身死道消,神魂俱灭,永不入轮回……” 丘从语闻言心神一震,神魂俱灭,永不入轮回…… 待自己回神,那老道身形已然远去。 “谢谢道长,道长怎么称呼!” 竹林深处一道浑厚之声传来。 “贫道号遥逍,后会有期!” 第26章 入住柳府 苍翠欲滴的竹,山风拂过,林浪翻涌。 少女身旁有竹叶零星缓缓飘落。 忽然,一道玄色身影乘着风,如电,不过呼吸间便悄无声息飞至少女身后。 “呵,你竟没死?” 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耳侧呵气,丘从语一惊,猛然回头,赫然就是刚刚自己跟丢了的男子。 “你、你……” 丘从语一想到之前这人差点把自己掐死,顿时后怕地摸了摸自己脖颈,咽了咽口水。 “啧啧,不要怕,那单生意我已拒了……自然不必取你性命。” 闻言,丘从语这才放下心,江湖人讲规矩,说了不杀那就是不杀了。 “不过……你当时刺我胸口的那一剑可真狠,我到现在还疼着呢……” 沈萧放拖长了话音,眯起狭长眼眸,欺身上前,少女吓得连连后退。 丘从语被眼前阴晴不定的人吓到了,退到后背紧贴着竹子,退无可退。 “你说了不杀我的!” 少女仓惶,仰起头。 风起,落叶缤纷,满目的翠竹为景,山风抚摸她三千鸦发,青丝缱绻缠绵。 沈萧放一时怔住。 “呵,恢复了女装果然绝色……看在你长得不算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你了,就当偿还那一剑……” 沈萧放语气漫不经心,撩起少女胸前一缕发丝轻嗅。 丘从语被这举动激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一把打开男子的手。 自己简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丘从语炸毛道:“你差点就把我掐死了,而且还让你的手下逼我跳崖了,我不过才刺了你一剑,你竟然记仇成这个样子。可恨我当时没什么力气,要不然直接刺进心脏,看你怎么在这里嚣张!” “哈哈哈……” 听到沈萧放桀桀的笑声,丘从语大感不妙,一把推开身前男子转身就跑。 才跑了几步,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手腕,一把拉进那人怀中。 “从来没谁敢这样对我说话,更别提伤了我,你是第一个……” 男子铁臂无法撼动分毫,丘从语对这脑残台词翻了个白眼,拼命挣扎了一通无果后,忽然抬起头粲然一笑。 “那应该还有个第一……” 说完,猛地扎下头,一口咬在抓着自己的手上。 沈萧放一时不察,被少女咬得生疼,只怕是见了血。 少女跑开几步远,眼里好似落了星河,眉宇间有得意之色,衣袂随风蹁跹,墨发如散开的海藻,容颜比之日月还要耀眼。 沈萧放看了看手上带血的齿印,两排整齐的小咬痕,唇角笑容更大。 正欲上前,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丘从语不明所以,只见男子神情颇有些遗憾地说道:“记住了,风雨阁,沈萧放,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足尖轻点,飞身离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人找到了竹林里的少女。 “小语,你没事吧!” 柳折颜远远地就施展轻功落到少女跟前。 丘从语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你呀,老是让我们担心。”肖灵珊无奈地戳了戳少女额头。 丘从语想到刚才的事,连忙开口道:“我刚刚遇到了两个人。一位是遥逍道人,另一个是上次庙会行刺我们的玄衣人,他说,他叫沈萧放。” “沈萧放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丘从语见三人如此紧张自己,眼里笑意盛然。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过我们寺庙也逛得差不多了,还是回去吧,总觉得那个沈萧放出现在这里没什么好事……” 众人同意,转身离去。 林间恢复了宁静,唯有竹叶浮动的细微响声,远处一角玄色衣袍片刻后亦消失不见。 夜色撩人,皎皎圆月高挂暗空。 丘从语手执一笼灯,孤身一人走在幽长的回廊。 穿过暗香浮动的花下阴影,月光轻盈地跳跃在少女身上,光影交叠,似夜中仙子踏云而来。 丘从语停下了脚步,眼前的安舒阳显然不是巧遇。 “夜深了,殿下还不歇息吗?” “越来越疏离了呢……你是去找容怀?” 安舒阳站在阴影里,自己看不清他的脸,只那双眼在黑暗里也闪烁着惊人的亮。 这双眼! 不正是那晚在芜县遇到的那个神秘人吗?我道那队那队车马看起来不同寻常,原来不是商客……而是皇子。 “是啊,明日就要走了,容怀不知为什么一次都没来找过我,许是生气了,我去看看他……” 灯影映着少女娴静恬淡的侧脸,眉睫的温柔,像是春日轻柔的风。 “你喜欢容怀?” 黑暗中的男子朝自己走来。 月光落在他俊美的脸庞上,略显苍白的脸,滴血的唇色,鸦发散落,竟然有些像话本里吸人精魄的艳鬼妖精。 丘从语退了一步,有些怕眼前人。 “不是的,我只是很感激容怀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哦?不喜欢……是觉得容怀身份配不上你吗?” 丘从语听出安舒阳话中带刺,眉头微皱,这安舒阳不是最爱演出一副和气大方的样子吗,今天抽什么疯?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便不会计较这些身外之物。容怀他很好,我只是把他当成朋友。” 丘从语说完,擦肩越过安舒阳。 没走几步却又忽然停住脚步。 安舒阳看着少女去而复返,斜眉一挑,等着少女下文。 丘从语从怀里摸出三道挂符,垂首,借着灯光分辨哪个是安舒阳的。 “喏,前几日去大昭寺求的平安符,听说挺灵验的,应该可以,那庙宇看起来很有禅意。” 少女手中静静躺着一枚三角纸符,朱砂红纹缠绕其上,一头挂着细细红绳。 安舒阳确实知道少女去了大昭寺,却不知道少女竟然还特意为自己求了一道符。那大昭寺石阶无数,只有心诚者才能耐着性子走完…… “别看了,你的已经给你了,这是阿蓝和容怀的。” “阿蓝?” 安舒阳诧异,若说有容怀的自己并不奇怪,但这阿蓝不过区区下人,也值得她不辞辛苦的跑一趟吗。 “对啊,就是平时跟着我的那位姑娘。阿蓝平时对我照顾颇多,我也没什么能给她的。” 少女说话时神色温和,就像谈论的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她,确实不会因为身份而区别待人。安舒阳有些不可置信,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人。 一颗心,清澈纯善得能倒映出所有人赤裸裸的、最丑恶的一面,而后却用她的天真慢慢感染他人,像清风,似暖阳,会吹散污浊,驱散冰寒。 “你早点去睡吧,我走了。” 听到少女对自己的称呼变了,安舒阳眉宇缓缓疏展。 掂了掂手中符纸,收入怀中,看着少女婀娜身影远去,唇角慢慢绽放笑容。 “容怀,你在吗?” 少女娇婉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么晚了,不去休息,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容怀拉开房门,少女提灯亭亭立在夜色中。 “你好几天都没来看我了,明天我就要走了,你是不是也不见我。” 少女声音带着些委屈,推开自己,径直走进了屋内。 容怀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这几日竟是干了些什么幼稚的事。 “我以为不去看,心里就不会难受,可是我错了,小语……” 容怀走近少女身后,轻抚了下少女髻上珠钗,凝视身前心悦之人侧脸,目光深深。 摇曳的烛光投下两人身影,好像拥抱着一样。 容怀看着那影子,不由弯了弯唇角,待发现自己又因为莫须有的东西走神后,眉宇间是累积的烦躁。 “小语,不走好不好,留在这里,我会每天给你买你爱吃的,带你出去玩儿……” 丘从语差点就心动了,但是不行。 根据前几天系统的提示,自己应该多靠近男主他们。 现在容怀这边的数值已经停滞好久了,是时候换个收集对象了,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和女主他们住一起,机会更多。 “可是就算我能在这里呆一时,却呆不了一世啊,总归是要走的。不过,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啊,又不是永别,不要那么伤感啦。” 丘从语伸手抚平容怀紧皱的眉头,声音轻柔。 容怀抓住少女玉手,声音喑哑隐忍:“那、叫我一声阿怀好不好?” 丘从语觉得气氛有些暧昧,她再迟钝也看出了容怀眼中对自己的情感不像是普通朋友,那眼神中炽热的光,太过强烈,仿佛滚烫的岩浆,能灼伤人。 丘从语想抽出手,却动不了,心里纳闷一个书生力气也这么大的吗…… “阿怀,你捏疼我了……” 容怀赶紧放手,视线扫过,果然,少女娇嫩雪白手腕,一道勒痕显眼异常。 “对不起,小语……” “阿怀,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对吗,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仅救了我,这段时间还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这份体贴温柔,小语不会忘记的。所以,你别生气好不好……” 不!不好!错了,全错了…… 容怀神色痛苦,浑身发颤,指尖冰凉。 若是她知道了自己也是简接害她坠崖的一份子,是不是会恨之入骨?这样虚伪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得到她目光的流连! …… 眼看着那载着少女的马车渐渐远去,容怀面色越发冰冷。 阿蓝只是怔楞地看着少女消失的街角。 不过片刻,有一丫鬟行至她跟前,说了一句:“王爷要见你。” 阿蓝神色一凛,摸了摸衣襟领口,跟了上去。 “奴婢叩见王爷。” 座上安舒阳头也不抬,一语不发,只把玩着手中纸符,神色晦暗,看不分明。 “把她给你的符拿出来。” 阿蓝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 今日得知这符容公子与王爷手中都有一个,自己当时并不敢接。并非不想,而是不敢。 最终,看似是在少女百般劝说下自己才接了,事实却是自己早已被少女那种内心深处的平等与真心相待震撼到,渴望着那小小的,载满了心意的纸符。 跪在地上的女子动作缓慢,从脖颈掏出埋在衣服下的纸符,解开绳结,跪伏着上前,递了出去。 “呵,除了这名字,还真是一模一样……” 不,还是有些不一样。自己的红绳里加了金线,比起普通的红绳,多了分富贵之气。 安舒阳眼含笑意,一时间神清气爽,甩袖将符纸扔还给地上之人。 安舒阳知道这是少女有意区别,但他却不知道,当时丘从语是怕骚包王爷找茬,特意给他选了根贵点的金线,免生事端。 “王爷千万别怪罪丘姑娘,她并非不敬王爷,这纸符乃是奴婢自己向她讨要的……” 阿蓝低低埋着头,眼睛紧紧盯着安静躺在自己身前的纸符,压住了那想伸手去捡起的冲动。 “还不快捡起来!她既然给了你,收好便是。” “王爷……”阿蓝惊诧。 “下去吧。” 阿蓝收好平安符,神思恍惚,少女此去一别,只怕再难相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 下了马车,丘从语打眼望去。 柳府虽不比安阳王府富丽堂皇,却是多了几分清雅与书卷气息。 丘从语一时间有些紧张,柳府人太多了。柳折颜爹娘,还有他兄长,一干管家仆人什么的,自己甚少和长辈相处,怕是不讨喜就麻烦了。 说来,自己本来是打算去肖灵珊府上的,可是不知他们三个怎么商量的,到头来自己竟是住进了男主府上。 察觉到少女呼吸有些紊乱,柳折颜轻声安慰道:“别怕,伯父伯母都很好相处的。” 穿过前院,走进了一间主屋,丘从语隐约感觉到好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紧张得手心冒汗。 这场面怎么搞得像是双方见家长了一样! 稳了稳心神,丘从语抬眸,唇含微笑,乖巧地一一向柳父柳母问好。 堂中少女一袭浅蓝湖色长裙,玉带束腰,纤细得不堪盈握。黛眉朱唇雪肤,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随意立着便是一幅绝美画卷。 众人皆被这姿容不凡的少女惊艳住。 片刻,柳母才恍然道:“好孩子,就是你救了我家折颜吧?嗯,不错,不错。” 丘从语一时间不明所以,这不错怎么听着很有深意呢? 于是她偏过小脑袋看向柳折颜,眨了眨眼表示疑问。 柳折颜不语,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而众人见到少女灵动的模样则是忍俊不禁。 “小语日后就安心住在我柳府,当做自己的家,不必太过拘束了。” 柳母想起自己儿子说的少女坎坷身世,和善良纯真性情是又心疼又怜爱,自己一直惋惜没能有个女儿,这少女看着就很不错。 自家孩子看上的人,定然不会差的。 出了主屋,柳折颜领着少女去认她的房间。 才进院落,打眼就望见了显眼的一片白,西侧的池塘竟然种满了白莲,可是现在已过了莲花盛开季节啊…… 想起前几日自己在大昭寺,不过随口一提有些喜欢,没想到他竟然听进心里了。 葱茏的红花绿木摆满了院内,屋檐下挂了精美小巧风铃,随风晃动,发出清脆悠扬的声音。 推门而入,陈设简洁雅致。床帘竟然还细心地挂了满缀玉珠的白纱,齐整的胭脂盒铺满了梳妆台,床榻边放了香炉,缕缕青烟缓缓飘散,有淡淡兰香绕鼻。 看出少女眼中喜爱,柳折颜只觉心里十分满足。 这屋内一桌一椅,被褥胭脂全是自己亲手挑选。一想到少女日后离自己那么近,每天可以看到心爱之人,柳折颜觉得自己心里眼里都是满满的,那种被幸福塞满心脏的感觉,很好。 “谢谢你,柳大哥。” “小语喜欢就好。” 两人对视,一个是满目感激,一个是满眼爱意。 “咳、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门外一道清朗声音传来。 柳折颜开口道:“这是我兄长,名子悦。” “那不是有两个柳大哥了吗……”丘从语喃喃。 “丘姑娘可以直接唤他折颜,这样不是更显亲近吗?” 柳子悦一身绛紫锦袍,剑眉星目。眉眼与柳折颜有几分相似。 但柳折颜的美如冰雪,凛然,高不可攀;而他,眉宇疏朗,笑容若清风揽月,不过是一眼,就能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这美不具侵略性,却又无声吸引人心神。 “可是……” 这称呼不会太过亲密吗?还没等丘从语可是出下文,柳折颜就认同地轻微颔首。 “日后住在这里,就当做自己的家,有什么事可惜不以随时去找我家折颜,他可就住在你隔壁,方便得很呐……” 柳子悦话带深意,丘从语抬头望向柳折颜。 本以为这只是他大哥调笑罢了,却没想到柳折颜身形有些僵硬,耳尖微微泛红,张嘴欲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柳折颜被少女的目光看得心跳加速,自己平时提剑激斗都不曾快到这般,就好像它有自己的想法,要蹦出胸腔,粘到那心心念念的人身上去一般。 “那很好啊,以后我睡懒觉,折、颜就可以叫我了,这样就不会错过早膳了,嘻嘻~” 柳子悦闻言哭笑不得,看来自家弟弟的路还很长啊…… 月光清晖洒落床榻,窗外桂花树梢投影在洁白窗纸上轻微摇晃,有淡淡暗香浮动。 夜很静。 静得丘从语有些害怕。 熄了灯的屋里借着朦胧月光只能看出黑黑的轮廓,丘从语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却还是会因为偶尔夜风吹过,卷起落叶的声音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丘从语觉得自己这样肯定要神经衰弱了,鼓足了勇气,一把掀开被子,飞快地推开门跑出房屋。 柳折颜一直就没睡,屏息注意着隔壁动静,忽而听到少女屋内传来声响,心中一紧,翻身而起,慌忙拉开房门。 月下,少女只着了雪白里衣,赤裸玉足,脚踝过分纤细,三千鸦发披散身后,乘着夜风与清晖朝自己奔来,青丝飞扬,迷乱了眼。 少女来不及停步,撞进自己怀中。 这一瞬间,万物静止。 只有自己还有少女的心跳声,一样的快,只是柳折颜却知道自己是为什么。 少女温软身体就拥在怀中,她呼出的温热气息就在自己颈间。柳折颜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少女。 “怎么了?” 开口后的柳折颜被自己喑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吓了一跳,垂眸,少女却好像没有察觉到异常。 “我、我怕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少女眼眸落了皎洁月光,灿若星辰。眉睫沐浴在朦胧光晕里,美得不真实。 “啊!” “别怕,地上凉,进屋说。” 柳折颜弯腰,一把抱起少女。 唇角扬起细微弧度。更近了呢…… 丘从语被公主抱是懵逼的,她觉得今天的柳折颜不太正常,有些……热情的过分了…… 将少女放在榻上,柳折颜转身倒了杯茶。冰凉茶水在递给少女的时候却冒着腾腾热气。 丘从语默然接过,垂下纤长眼睫,抿了一口。 不期然回眸却在看到了书书桌上的东西时愣住了。 “那是?” 柳折颜沿着少女视线看去,了然。起身拿了过来,递入少女手中。 “胖橘灯怎么在你这里?我记得它明明已经……” 丘从语诧异,当时一片混乱,他怎么还记得这灯。而且这灯……看起来补过,耳朵,尾巴都是补过的,而且补的人手艺还很一言难尽。 “小语喜欢吗?” 柳折颜认真看着少女每个表情,袖中手指紧张地轻捻,自己手笨,试了那么多次也只勉强补出了个形状,不知道小语会不会嫌弃。 “喜欢!心爱之物失而复得怎么不开心呢?” 少女笑眼盈盈,提着小灯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是啊,失而复得,怎会不喜? “小语今晚就在这里吧。” “嗯?!不可以的!”丘从语连连摇头,嘴里赶紧拒绝,开玩笑,男女之防不严不代表可以这样! “小语放心,我睡在偏房,是连通的。我点着灯,开着门,你若怕,就喊我,我一直在的。” 柳折颜说这话的时候平静认真,像是深思熟虑一番之后说出来的。 丘从语对男主本来就十分信任,没多想,也就答应了。 “折颜?” 隔间里少女轻轻喊了声自己名字,柳折颜开口:“别怕,我在。” “折颜?” “我在。” 就这样反复了几次,少女终于声音越来越低,而后轻浅呼吸声响起。 柳折颜每应一次,眼中笑意都会深几分,少女嗓音软糯,声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微微伸头就能看到床榻隆起的小包,那里面裹着自己最珍视的人。光是看着,就已满心欢喜…… 一室的静谧,两人的呼吸,让如水的凉夜也多了几分缱绻动人。 而那个连少女随口一提的东西都能记住的人,他真的不知道少女怕黑吗…… 住在柳府的几日,没有丘从语想的那么拘束,柳折颜父母待人温和,他大哥除了喜欢调侃自己,一切都挺好,确实有种家里的感觉,很温馨。 丘从语轻捻了一块绿豆糕送入嘴中,拢了拢被秋风吹乱的发丝。 说起来最近女主他们好像很忙,听说是皇上搞了什么活动来着。 说起当今天启皇帝,怎一个烂字了得。 原世界中,他好色昏庸,硬是在晚年把自己作死了,先是打压女主父亲镇边大大统领,后又听信谗言倾举国库,耗费大量财力物力,要修什么摘星楼,求得长生不老…… 为君,他不治国理政,安邦定国,只顾自己奢靡放纵玩乐,残害忠良,宠信奸佞。为父,他对众皇子漠不关心。为夫,他贪恋女色,沉溺情欲,后宫一片混乱,毫无伦常纲理可言。 啧啧,难怪后来女主与众人会毅然决然地造反,拉他下马…… 第27章 围场狩猎 木兰围场位于上京西郊,是天启皇室狩猎场所。 以地界广阔,山脉苍莽,林木葱茏,鸟兽种类丰富而闻名。 一年一度的木兰狩猎之行历来皆是君臣同乐的盛大活动。 常有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借此大好时机展现自己马术箭法。而同行的高门贵女则大多盛装打扮,坐在主台观看比赛,亦有飒爽女子换了干净利落的束身骑马装随着男儿一同狩猎。 丘从语自然是其中之一。 众人座下肥壮良驹鼻息喷吐,马蹄声声做响,早已蓄势待发。 随着掌事太监口中高唱一声,金黄旗帜挥落下,男子们皆是竞相疾驰而去,扬起漫天的尘土。 丘从语吃了一嘴的灰尘,连连呸声,成功地获得了身旁美人的一个鄙夷眼神。 丘从语只是咧嘴一笑,并不计较。这女的明明知道是来打猎的,还穿着雪白纱裙,发髻繁复,满缀绮翠,美则美矣,却不实用,若是那马真跑起来,只怕哭都来不及。 拉了拉缰绳,双腿轻轻一夹马肚,丘从语慢悠悠地朝林中走去,也不理会身后的窃窃私语。 自己原本对这种活动是半分兴趣都没有的,奈何那三人太过执拗,硬是把自己给拉来了。 狩猎?说的好听,不过就是圈了块风景漂亮些的地方,然后比赛谁射中的东西多,讨个彩头罢了。 听说去年倒是猎到了只白狐,所以肖灵珊更兴奋了,说是要自己亲眼看着她也猎只白狐给自己做件披肩。 白狐在天启算是稀罕物,自己对皮草什么的虽然不感兴趣,但是女主一片好意,怎能拒绝? 主人惫懒,马儿好像也感受到了般,只低头悠闲吃草,半天才挪动几步。 林间不时有小动物惊慌失措地一窜而过,丘从语也只是抬头看看,并不追去,闲适地欣赏起了四周景致。 阳光透过稀疏叶缝,洒落斑驳光晕。 草木青翠茂密,鸟雀在树梢间扑棱棱地飞飞停停。 远处不时有马蹄踏地声与嘶鸣声传来,热闹后又归于平静。 之前与三人说好自己就在外围逛逛就好,等他们中谁先猎得战利品就来找自己。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 林间隐约一道蓝色身影衣衫冽冽朝自己奔来。 “吁!” 啧啧,丘从语心叹果然不愧是男主,战斗力位居榜首,这速度没话说。 柳折颜见另两人都还没到,眉梢微微疏展。举起手中雪白兔子,朝少女一递。 丘从语接过瑟瑟发抖的兔子,定睛一看,竟然没有血迹,有些疑惑,难道是徒手抓的? “人家打猎都是打大的,你怎么徒手抓了只兔子就来了?” “是猎的,不是抓的,怕你见血。” “猎的?”丘从语看了看柳折颜背上箭筒,确实少了几支箭。 “像这样。” 话音刚落,丘从语只恍惚看到他拉了满弓,箭羽破空而去,带起的颤音还在耳边。 草丛中,静静躺着一只昏过去的灰兔。 丘从语震惊,还能这样? “以气附箭,可直接震晕体型较小的动物。”柳折颜解释道。 “太厉害了吧!折颜你武功那么高强,是跟谁学的啊?” 少女眼中落了细碎日光,脸上满是崇拜之色。 柳折颜握着长弓的手不自觉地收了收,说道:“一游方道人,不知姓名。” 这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吧,还有之前的不死定律……有点羡慕。 “小语想要猎什么?” “我?我可什么都猎不到,我就是来玩儿的,可不指望讨什么赏赐。” 少女拍了拍背上的箭筒,语气洒脱。 柳折颜取下少女身上满装的箭筒,声音柔和:“我是说,你想要什么,我给你猎。” “嗯?我没什么想要的,不过你不是应该多打些鹿啊大雁什么的吗,要不然到时候交上去的猎物太少别人会看轻你的。” 丘从语低头整理了下发束,因为弯着腰,说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无妨。既然你不想狩猎,就随意逛逛吧。” 初秋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高大林木落叶飘悠。褪去了炽热的日光落在身上只些许暖意。 林间两人纵马并肩而行,男子一身蓝色衣袍,贵气天成,少女一身红衣,明艳至极。两人宛若一对璧人,流动着宁静的气氛。 安舒阳打马而过,只远远瞥了一眼两人背影,就追着自己的猎物去了,但是那紧抿的唇不知为何却多了几分冰冷。 “折颜,你说肖大哥他能不能猎到白狐?” “不一定。” 丘从语点了点头接着道:“我也这么认为的,白狐这种东西讲运气吧,不过肖大哥武功那么好,如果遇到了断然不会让它有机会逃跑的!” 女主简直是自己心中偶像了,武功一流,没有一般女孩的矫揉做作,娇生惯养。性格直爽开朗,又不失体贴温柔,简直女神!要自己是男主铁定也喜欢她。 少女提起肖灵山时眉眼都是笑意,那眸中藏不住的孺慕有些刺人。 “他常年驻守西北,自然练就了一身好本领。”柳折颜语气微凉。 “常年驻守西北……不是都说西北苦寒吗,肖大哥真辛苦……” 心疼女主!好在后来女主身份被识破后,有男主他们护着也就不用再带兵上阵了。 柳折颜看着身边少女明明是和自己在一起,却一直说着另一人,只觉心中酸涩,连刚刚那点欣喜也消散不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木兰围场,男女同行。 男子争相狩猎也许不只是为了讨得皇上赏赐,还可以是为了心仪之人而战,向她送上自己猎得的第一只彩头,以表爱意。 少女嘴中说个不停,全然都是那人的名字,那眼中的光不是为自己而绽放。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 丘从语惊呼,真的有白狐? “小语,等我!” 柳折颜盯着白影,心里坚定。他能给你的,我自然也能给! 丘从语只见柳折颜利落地搭箭拉弓,追了上去,不过瞬间,便消失在密林中,难以找寻。 林间恢复平静。 丘从语翘首以望,心里颇有些激动。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白狐,以前都是在书里看到关于它的描写,要是真能抓到,只是看看也好。 很快,有骚动声传来,而且就在不远处。丘从语听着嘈杂喧闹的声音有些疑惑。 不就打个猎物,难道是争吵起来了?竖起耳朵听了听,只隐约有尖叫声。 丘从语抓紧了手中绳索,面色一凛,经过前几次的事情,跟着主角在一起总是会有意外的,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可是,有时候光是防备是不够的,祸事从天而降,躲都躲不开。 一匹受了惊的马横冲乱撞,朝着丘从语跑来。后面乌泱泱跟了一群王孙大臣,还有伴驾的太监,场面一时混乱不可控。 丘从语不会骑马,只能勉强坐在马背上不倒罢了,遇到这样的情形直接被撞下马背,摔倒在地。 丘从语感觉自己脚踝好像扭到了,一动就钻心的疼。 眼看着那马匹朝自己冲来,顿时大惊失色,勉强支撑着才跌跌撞撞爬起身,不料那马已至跟前,少女连连后退,终究还是摔倒下去。 待柳折颜回来时,目眦尽裂,自己珍爱的少女面带绝望跌坐在地,美目紧闭,脸色苍白,那马蹄已经快要落到她的身上! 柳折颜来不及思考,掷出的箭如落花飞雨,破空声尖锐刺耳。 那发了疯的马四肢齐断,扭曲着倒了下来。 众人急忙上前,额头全是冷汗。 柳折颜深深看了眼少女,双眸通红。 掀起衣袍单膝跪地,声音平静地说道:“微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适时,安和等人匆匆赶到,只见众人形容狼狈不堪,还好皇上安然无恙。 只是在看到那跌坐在地的少女面无血色,几人皆是眉头微皱。 丘从语被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呆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只见救了自己的柳折颜跪在一众人前,而后四周也跪了一大片。 侧了侧头,人群中央,赫然是当今天子。 传闻中沉迷酒色的皇帝并非自己想象中的肥头大耳,油腻猥琐。相反,眉宇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那是久居上位的威压。虽已至中年,却也身形颀长挺拔,俊郎不凡。 安和与安舒阳的容貌皆是绝色,只怕有一半的基因是从这皇帝这里遗传来的。 丘从语忍着痛,默不作声地低头跪下。 天子的权威不容挑衅,自己还是别惹麻烦的好,须入乡随俗。什么只拜天地父母的话听听就好,在这阶级森严的封建社会,自由这种东西只能是奢望。 “原是朕钦定的状元郎救了朕,快快平身,若不是你,朕只怕今日是回不去皇宫了……” 帝王语气平静无波,最后一句话却有意拉长,众人闻言,低垂的头,伏得更低了,更有甚者,细看去竟在发抖。 丘从语偷偷抬眸,只见皇帝面色有些冷硬,威压四放,确实有些逼人。 皇帝敏锐地察觉到有视线在暗暗打量自己,抬眸,是一红衣女子。 自己刚刚恍惚间看到了一位女子被撞下了马背,想来就是她了。 “你,抬起头来。” 柳折颜眉头紧皱,刚刚心中一直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丘从语只听着四周静极,没人应皇帝的话,再次偷偷抬起眼睛,却是不期然撞进皇帝眼中。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皆是怔住。 刚刚情况混乱,竟是没注意到落马的少女竟然如此惊艳。 少女一身紧束骑马服,红得似烈焰,灼眼。那收窄的腰身与袖口衬得她身姿越发纤细。慌乱中发带松开,三千鸦发散落一地,似墨倒,如海藻沉浮。 玉面绯唇,黛眉如远山,细密眼睫低垂,却遮不住璀璨双瞳。 天子生平看过无数美人,却无一能与眼前少女相提并论。这女子堪称世间绝色! “你叫什么名字?” 丘从语听出这道浑厚的声音问的是自己,心立马提了起来。 “见过皇上,小女子名唤丘从语。” 声音清婉自然,如清风过耳。 “哈哈哈,我天启竟然还有这等绝色佳人。” 闻言,肖灵珊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这昏庸皇帝竟想染指小语! 安和眼中情绪叫人看不懂,安舒阳却是平静无波。 丘从语听到老皇帝的笑声,瞬间心里没底了。直到自己亲眼确认了他眼中的情欲,丘从语如雷轰顶。 卧槽!这老色鬼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怎么办,怎么办……对了,如果我是有夫之妇不就可以了! 只是,不待丘从语开口,柳折颜却是突然屈膝跪下。 “启禀皇上,小语是微臣私自带进围场的。只因不忍未过门的爱妻独自一人守在府中,无人陪伴……” “哦,原来如此,柳侍郎能得如此娇妻,实在是好福气啊……” 皇帝语气中带着浓浓遗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自己虽爱美人,却也做不出夺人妻子这等违背纲常的事,况且周遭一众皇子大臣皆在,就算想,也得考虑考虑后果。 众人明了,刚刚柳侍郎虽是救驾,却也是救了娇妻。 丘从语惊愕,猛地扭头看向柳折颜!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虽然这只是权宜之计,但是他就这么果断地说出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像、就像他早已有此想法一般…… 不对,肯定是自己多想了。相处了那么久,男主为人仗义,体贴入微都是亲眼见所见,这只是他为了避免自己跌入那后宫深渊一时情急做出的应对之策罢了。 柳折颜没有听清座上天子说了些什么,现在的他耳尖通红,好像被火灼了,滚烫异常。 心跳快如擂鼓,呼吸急促,手中长弓碎裂。迎上少女惊诧目光,紧张得面色僵硬,喉间发哽。 只是,少女紧跟着却抬头朝肖灵山看去,一副紧张的模样。 柳折颜眸光瞬间黯淡,面色冰冷,收回了落在少女身上的视线,不敢再看。 丘从语看到柳折颜神情严肃,也就放下了心,还好他反应及时。 待狩猎结束,自己向肖灵珊解释清楚,等自己走了,女主恢复女装,他们嫁娶自由,又是一桩美满姻缘。 围场之行,虽是有惊无险,却也惊心动魄。 丘从语坐在桌前,愣神想着白日里的惊险。若不是柳折颜来得及时,自己只怕已经被马给活生生地踩死了吧…… 丘从语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柳折颜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搭在了自己额头上,有些冰凉。 “还好,没有着凉。脚还疼吗?” 丘从语不自然地挪开脑袋,说道:“好多了。” 介于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今天四人回来的路上气氛有些凝固,见众人面色不虞,自己想开口解释,也只能咽了咽口水,干瞪眼。 柳折颜看到少女闪躲开自己的手,垂下眼眸,喝茶不语。 “话说,这要怎么办……大家有什么主意吗?”丘从语受不了众人的沉默,开口问道。 “是不是等过了一段时间,就说我们分开了,是不是就不用嫁娶了?” 肖灵珊神色复杂,看着少女眼中疑惑,轻轻摇了摇头。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围场狩猎,皇上一贯都是坐在主台观看竞猎,没想到这次却是亲身上阵,刚好马匹突然发狂,冲着小语去了。 这一切说是巧合,只怕没人会信。 但是现在虽然避开了最坏的结果,却又陷入了两难。 自己视少女如亲妹妹般,不想她如此荒唐草率地就定了终身,虽然柳折颜对小语的情意自己看的分明,人也可以托付终身,但是这终究不是小语自己的选择。 心中思绪涌过万千,肖灵珊最终眼神坚定,只要小语不愿,自己哪怕是抢,也要抢了她,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不可以。这事……已经定了。这上京多少人盯着柳府,只要一招行差踏错,便会倾城覆灭,欺君之罪没人承受的起,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 安和攫着少女眼睛,说话声沉稳,一字一句,缓慢有力,分析了利弊,条理清晰。 可是这话究竟是为了向少女解释,还是为了说服自己,安和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好像在一点一点沉静下去,那些被激荡起的涟漪,那些绮思或许本来就不该存在。 丘从语听到这话才是真正的心慌了。 之前只以为这是缓兵之计,却没想到竟然是贴板上钉钉!难怪一路上众人面色冷凝,这局面简直糟透了!还不如自己被老皇帝带进宫了好! 自己现在不就是活生生棒打鸳鸯,横插一脚,破坏人家的第三者吗!!! 丘从语气急,脸色微微发白,一想到自己竟然间接抢了女神的男朋友,心里难受极了,偏偏还没有别的办法。 感觉到少女呼吸突然急促,有凝噎声,细看,少女竟然脸上挂满了泪珠。 柳折颜心痛得一窒,紧闭了双眸,而后睁开,眼中无光:“小语,别哭,你若是不想嫁,我去向皇上说清楚。” 柳折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听上去竟然有些脆弱。 丘从语急忙摇头,眼睫上挂着的泪珠随动作滑落:“不是的,我只是觉得都怪我!如果我不呆在那里就不会遇到皇帝,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而且,我不是不想嫁你……不对……” 少女神情痛苦,蒙蒙泪花遮住眼中的纠结,口中话语断断续续,声音断落。 而后,竟是扑进肖灵珊怀中,埋脸在他颈间,哭腔软软的,声音有些发闷。 “肖大哥,对不起!” 女神,你别怪我好不好,我保证等我任务完成了立马消失,把柳折颜还给你! 这操蛋又狗血的人生,要死了! 闻言,众人神色骤变。 肖灵珊愣住了。自己一直以男装示人,难不成小语她误会了…… 丘从语哭了半晌,只感觉到肖灵珊身体越发僵硬,心里拔凉。 “小语,你听我说。” 肖灵珊扶着少女双肩,眉宇间带着有些许烦躁。 这烦躁不是因为少女哭泣或是、爱意,而是自己要让少女失望了。 丘从语止住了哭泣,泪眼婆婆地看着肖灵珊。 “今日欺君之事我四人皆知,若要问罪,一个都逃不掉。我们也算生死之交,不说情义,光是现在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说这些,我只是不想小语……” 肖灵珊顿住,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再多一件又何妨?” “小语,你听了后千万别哭,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别哭好吗……” 丘从语懵逼,女主说这话什么意思,说反了吧…… “小语,我和你一样,也是女子,所以……我回应不了你的,知道吗?”肖灵珊凝视着少女人双眸,轻声说道。 艹!今天到底撞什么邪了!女主你怎么主动把你马甲脱了?剧情还没到时候啊! 你这让我怎么接?还有什么叫不能回应我……是了!她以为我把她当成男子了,所以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就是表白吗! 完了完了,自己上帝视角带入了,竟然忽略了这一点,这乌龙闹得可真够大的! 惊住的丘从语只愣愣看着女主,心里一万匹曹尼玛撒开蹄子跑过。 柳折颜却是眼中亮光骤起,带着一丝期许,看向少女。 安和虽然震惊,却又很快恢复平静,无论少女是否心有所属,最后选择的人都不会是自己…… 丘从语默不作声,心里岂是一句卧槽了得。 “小语?”肖灵珊声音忐忑。 丘从语心想,你都不要马甲了,我还怕什么! 少女仰头,红唇轻启:“我知道的。” “那次客栈我就知道,肖大哥其实是女子了……” 少女神情恍惚,喃喃低语。 “那你刚刚说的?” 丘从语接着道:“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横刀夺爱啊!” 丘从语语带无奈,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剧情怎么歪成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后续任务…… “不会。” 系统突然出声,丘从语吓了一跳,不过却是放下了心。说起来系统先前自己遇险也没出来,是预感自己不会有事吗? 眼见系统说了两个字就没了声音,丘从语也不在意。 抬眸,迎上三人疑惑目光,丘从语神色坚定,接着解释:“柳大哥与肖大哥、肖姐姐两情相悦,我不会做那插足之人的!” 肖灵珊闻言却是茫然地看了一眼柳折颜,柳折颜目光亦然。 丘从语看着两人干瞪眼,没有一丝情人间该有的的羞涩或暧昧,就像两个普通朋友……忽然心里发蒙。 “小语,谁告诉你我与柳折颜两情相悦的?” 谁告诉的?剧情告诉的呗!那还能有错、吗……可是自己不能这么说。 于是在三人眼中,少女一脸惊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肖灵珊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轻拂过少女脸颊泪珠。 诶,这傻姑娘,竟然误以为自己和柳折颜有什么,才百般自责,竟然没有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 第28章 嫁娶已定 烛火摇曳,不时发出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桌上热茶白雾缭绕,屋内一片静谧。 “既然是一场误会,小语,你告诉我愿意嫁与他吗?有我在,没谁敢逼迫你,若你不愿,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他染指你分毫。” 丘从语觉得女主这话真的很窝心,能得一朋友至此,还有何求? 就算自己这趟任务失败了也无所谓了。 因为,自己好像找到了最珍贵的东西,那些自己最渴望的温暖竟然在这陌生的世界得到了。填补了自己那空白得可怜的人生。 只是,或许从自己这只蝴蝶出现那一刻开始,一切已经和原剧情脱轨了。 众人像少女投去视线,不知她会做何选择。却见少女沉思了会儿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只会耽误了折颜的。” “此话怎讲?”安和剑眉一挑。 “那日大昭寺,遥逍道人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命不过二十,所以我不能耽误折颜……” 众人闻言神色凝重。 那遥逍道人乃是天启最为神秘的人。不知从何处来,名遥逍,行事最为逍遥,游迹四方,无处可寻。 他身怀通神之术,破命道,堪天机。多少王公贵族花费重金也难求他一卦。 “我不想折颜背上早丧妻子之名,可是现在却是由不得我做主了。”丘从语苦笑,只要任务一成,自己就得离开这里,届时,留给柳府的只会是烂摊子。 “小语,不会的!一会儿我就差遣人手去寻那道人,不论是多难,哪怕是逆改天命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你只管安心做我的妻就好。 我想要的是你的一生,想和你白头偕老,所以,我不会也不许你有任何意外!柳折颜眼神坚定如铁。 “合我三人之力,应该可以找到遥逍道人,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若是你命中注定有劫难,就让我们一起陪你面对吧。”安和附声道。 丘从语闻言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笑意并不明显。 谢谢你们,只是,你们注定要失望了。而我,这份情意只怕是难以报答了…… 凝芳殿长灯未央。 金砖碧瓦,雕栏玉砌,一草一木皆被精心修剪过,尽显奢华贵气。 空旷殿内,一美艳妇人坐在桌前,玉手轻执瓷白汤匙,低垂着头轻轻吹着碗中热汤,看起来娴静温柔。 她发髻如云,上簪通透湖蓝宝珠,一身紫色华服,动作间绸缎溢出潋滟流光,华丽至极。 “舒阳,你好久没来看母妃了,今儿母妃给你做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桃花酿,母妃这里可是随时备着的,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来……” 妇人声音柔和,说了一堆,对面的安舒阳却恍若未闻,只拨弄手中杯盖,面色无波。 妇人得不到回应,面色温和消了几分。 蓦然抬眸,浓妆之下,明艳至极。黛眉细长,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着丝凌厉,波光流转间妩媚动人。 “今日围场之事是你动的手?” 妇人闻言却是猛然地广袖一挥,狠狠摔了手中瓷碗,清脆声在殿内回荡,桃花酿溅落一地,香气四溢。 “你知道你有多久没来见母妃了吗?你看看你说话的态度,有一丝对母亲该有的尊重吗!” 德妃眉头紧皱,怒目而视,声音尖锐,脸上显现出些狂躁之状,和之前的温婉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想做太后的美梦我不管,但是现在还不是他该死的时候,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安舒阳狭长眸光幽深,收回执盏的手,语息微凉。 德妃脸上刚才的癫狂瞬间消退干净,面色仓惶,泪珠夺眶,缀满两颊,死死抓住安舒阳的双手。 低声哀求道:“舒阳,舒阳你会帮母妃的对不对?我受够了那些贱人了!一个个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就连小小的才人也敢对我不敬,不过是仗着皇帝宠爱罢了! 你小时候母妃就没护住你,现在还让一众皇子压你一头……” 拉扯间,德妃衣袖滑落,露出的洁白手臂上赫然有一条狰狞长疤,十分显眼。 安舒阳看着那条疤,眉头一皱,心生烦躁,不耐道:“你想他死,我也没想让他长活。呵,这天启上下,只怕想他死的人多了去了。 你又何必心急?你只管安心呆在你的凝芳殿,好好做你的德妃,不要再插手我的事,否则,下次我不会再给你善后了。” “母妃今天可是听说了,皇上狩猎遇险却遇到一绝色女子,有意收入后宫,可惜那少女却是柳侍郎未过门的妻子。呵,也有他吃瘪的时候!” 德妃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是扯出一抹嘲讽,眼尾一丝猩红,全然没了刚刚梨花落雨的凄然。 讥笑了几声,却不见安舒阳接话,德妃美目一转,意味深长说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位丘姑娘?” 果然,对面之人神情微变。 “你派人盯着我?” 德妃也不回答,只是轻声一笑,接着说道:“怎么?她住在你府里中一月,你竟然没有得手?我家舒阳俊美不凡,还有姑娘能逃过你的手掌心?” 安舒阳幽黑双眸紧盯眼前美妇。一字一句道:“你若动她,别怪我不念母子之情。” 德妃听罢,只捻帕垂泪,语声凄凉:“舒阳,母妃只是关心你啊,母妃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啊!那狐媚子根本配不上你,不过短短一月,竟然勾得你为了她威胁母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安舒阳扯开自己的手,头也不抬:“收起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二十年了,你除了越发贪婪,什么长进也没有。” “你说什么!我贪婪?我辛辛苦苦抚养你长大成人,还为了保护你落下了一辈子都好不了的伤。 在这吃人的宫里,若不是我,你能活到现在?!我是想当太后,那你就不想当这天启的帝王吗!” 德妃一边说着,一手拉开自己衣袖,举着那道刺眼伤疤,面目狰狞,歇斯底里。 安舒阳看着面前再次癫狂形状的母亲,不为所动。 自己这二十年来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安舒阳想来都觉得有些可悲。 地位低微,毫无背景的母妃与自己这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几乎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明面上说是主子,却是任意一个宫人都可以把自己踩在脚下。 每次远远见了那所谓父皇,他都只高高在上,视若无睹。自己浑身的伤痕与脏污他只觉得损了皇室颜面,不问缘由,就是一顿痛骂。宫人见风使舵,私底下自然更变本加厉地苛待自己与母妃。 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可是慈爱的母妃又做了什么呢。 轻则对自己不闻不问,重则动手打骂。为了争得帝王一丝注意力,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趁人不注意,把自己推进寒冬的湖中,然后做出那副可怜模样换取同情。 自己年幼时数不清的大病小伤,有一半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等自己稍微知人事了,她总是会哭着对自己说,舒阳,你帮帮母妃吧,母妃只有你了…… 和刚刚别无二样。 同样的话说了二十年,她不厌烦自己也已经厌烦了。 这样的母亲,原本自己已经失望透顶了,可是那道伤疤又时刻提醒着自己,她终究是自己母亲。 七岁那年的夏夜,自己住的偏阁突起大火,火势凶猛,根本无法扑灭,当然,也不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 冲天火光困住了自己,那时候的自己已经被浓烟呛得失了神智,却是看到自己那憎恶的母妃哭天抢地地冲了进来。 一贯视若生命的长发也被火焰灼得焦黑,自己躺在她怀中昏迷过去,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温暖与安心。 她却是为了救自己出去被砸落的火柱打到手臂,伤势严重,再加上根本无人医治,那伤疤就一直落下了,再也不能恢复如初。 也许那时自己是感动的,母妃确实心里有自己这个孩子的。 于是小小年纪的皇子偷偷在心里发誓:富贵,皇权,只要你想要我都给你。 从那以后自己不再埋怨母亲的那些行径,而是慢慢地配合着她,笑着对每个人,一步步,跌跌撞撞,吞了血泪,越爬越往上,明明对那龙椅上的人恨之入骨,却还是笑得灿烂,鞍前马后,讨他欢心。 这样的日子太久了,久到这漫长的人生好像已经看到了头。 成则为帝,败则身死,这条路从来由不得人选择。 这十几年里,自己像是她操纵的一颗棋子,只为她的而活,只为自保。明枪暗箭,波流暗涌,死过多少人,流过多少血,自己早已麻木…… 安舒阳看着面前神色癫狂的母亲,觉得有些疲惫了。现在的她已经位居妃位,宫中众人见了都得恭敬喊一声德妃,还不够吗? 是啊,还不够!安正阳还没死,怎么够呢,自己借他给的权利获得荣华富贵,但这才是开始啊…… 陆遥芝看到现在眼前比自己还高些的男子,有些怔楞。 那瘦弱的孩童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成人,羽翼丰满,有了几分逼人的气势与威慑,深沉眸子只定定地看着自己。 陆遥芝一时间有些恍惚,停下了嘶吼,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脸上精美的妆容已经被泪痕冲得不成样子,有几分惊悚,却又带着几分凄楚。 “来人!伺候德妃梳洗就寝!” 安舒阳吩咐完后,深深看了一眼自己母亲,提步离去。 是夜,丘从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忽然听到窗外有窸窣动静,拉了拉床头摇铃,细长的传音绳晃动两下,隔壁却没有回应。 丘从语疑惑,难道柳折颜没在屋里? 犹豫了下,还是壮着胆子,起身下地,慢慢推开了窗。 带着凉意的桂花香气袭人,星星点点的白花如沐牛乳,有淡淡光晕,院子里依稀只能看个大概轮廓。 丘从语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抬手准备关窗,忽然一道黑影窜了出来。 丘从语刚张开嘴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 “别喊,小语,是我。” 容怀的声音? 定睛一看,竟然真是容怀! 他穿了一身紧身黑衣,头发高束,看起来有些肃杀之意,和平时的温和模样差别太大,所以自己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丘从语点了点头,嘴也被松开了。 “你怎么大晚上的擅闯柳府,你没有武功怎么来的?不怕被抓起来吗?” “无妨,有人带我来的。” 想起之前山寨里带他走的那个暗卫,丘从语心道那还好。 “小语,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逼的?现在上京中都传遍了,柳侍郎有未过门的爱妻,而那人,正是你。” 夜光下的少女容颜比之先前竟是更盛了几分。不过半月未见,却已恍如隔世。 “容怀,没有人逼我,只是形势所迫,别无他法罢了。”自从隐约知道了容怀的心意,其实自己是有意避开他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自己只是个过客而已,不能给人希望,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若是这样刻意的残忍可以让他更快地走出来,又有何不可呢? 容怀急道:“小语,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带你远走高飞,逃离这世俗红尘。” 丘从语看着眼前男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一腔赤诚爱意,太重了,自己何德何能…… “容怀,谢谢你。但是我们都是深陷这红尘中的人,各自有各自的身不由己与无奈。我不能因为逃避而害了柳府,你更不能因为我就放弃了自己的仇恨…… 我知道,我不应该劝你记住这些痛苦,可是我也知道,就算我跟你走了,你一辈子都不会放下的,我不想到时候看着你自责内疚的样子。” 丘从语语气平静而轻柔,一边伸手拂去容怀肩上的落花。 容怀抓住少女细白手腕,声音颤抖喑哑:“小语,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命运让我遇见了你,却只能错过你,甚至要眼睁睁看着你身着喜服嫁与他人…… 丘从语看出容怀眼中痛苦,只觉心里一疼。 这世上最能伤人的从来不是利刃,而是情。无论是亲情友情或是爱情,喜则如百花开,灿比星辰;悲则寒雪落,刺骨剜心。 “容怀……” 少女面露不忍,刚开口,院中却是传来一道声音:“容公子到我柳府也不通告一声,夜深露重,也好备一杯热茶相迎。” 柳折颜回来了? 容怀恍若未闻,只是伸出手轻轻抚过少女耳鬓,目光绵绵情意浓烈炽热。 “小语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还请容子守礼些。” 容怀手上一顿,心里一窒,声音已经沙哑地不成样子:“小语,日后,若受了什么委屈,便回来,我一直都在。” 说罢深深看了一眼少女,转身离去。 “容怀!” 被少女呼唤名字的人只是怔了怔身形,不再回头。 容怀不敢回头,他知道少女的心思。 小语善良至极,明明眼中皆是自责之色,却不肯松口,一丝希望都不肯给自己,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有希望,而后绝情罢了。 可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岂是说断就断的?更何况,自己并不想断! 看着容怀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丘从语眉头微蹙,看了眼柳折颜,沉默不语。 自己为了不伤人,说话都是斟字酌句,可他明明看出容怀的心意,却还故意补了一刀……未免有些小人作态。 “小语,夜里凉,你怎么只穿了中衣就站在窗前?” 丘从语斜睨了一眼男主,“砰”地一声关上了窗。 看出少女生自己的气,柳折颜站在月下,如玉脸庞有几分茫然与失措。 自己来得早,自然听到了所有,在容怀说要带少女走的时候,自己怕极了。 虽然少女没答应,只是因为怕连累到朋友,但是自己还是心中如鲠在喉。 少女仿佛黑暗中的一束光,明亮而温暖,让人情不自禁地想靠近她,拥抱她。 想起刚刚父亲郑重地问过自己,是否愿意迎娶一个平民女子。 呵,不是自己是否愿意娶,而是她是否愿意嫁,那个奢望的人从来都是自己,自己不过是乘人之危,抢先了一步而已…… 丘从语单方面地和柳折颜冷战了几日。 说是冷战,实际上也只是不太搭理他而已,毕竟自己吃住都在人家,而且还成了人未过门的媳妇,也不能太过了…… “丘姑娘,柳夫人请您去前院。” 丘从语放下手中柑橘,擦了擦指尖:“好,走吧。” 未来婆婆找自己有事,不去主屋而是前院,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了。 一进大厅,柳折颜一家人坐满了一圈,丘从语有些紧张,捏紧了手中雪帕,心里再慌,也硬是梗着脖子没看柳折颜一眼。 柳子悦看出二人间气氛有些凝滞,只是星目微眯,静静观望。 柳母也是知道实情的,是自家儿子心悦少女,而少女却是恍然未觉,只以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折颜性子一贯清冷,不善言辞,只怕难讨少女欢心了。 叹息了一声,柳母开口道:“小语啊,既然要成婚,自然得先把你的及笄之礼办了才好,不知你生辰何时,也好着日办了。” 生辰?这……自己只知道老乞丐捡到原身的时间,却是不知这真正的生辰是何时。 想了想,丘从语道:“八月十五。” 用自己真实的生日应该可以吧,说起来自己的生日有些可笑。出生在每年家人团聚的佳节却被抛弃,从小到大独自过生日,过中秋,可不是很嘲讽吗? 柳母闻言只是慈爱地笑了笑,许是想起少女的经历,眼中带了些怜爱。 “好好好!到时候喜上加喜,就在中秋节为小语操办及笄之礼。” 柳折颜抬头望去,少女笑容有些勉强,并无太多高兴,不知是因为还生着自己的气或是因为勾起了伤心往事。 众人颔首同意,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巧合的是距中秋也没几天了,喜事临门,就连一众丫鬟仆人都是面露喜色。但凡府中过节办喜事都会有赏,可不值得高兴吗? 回去的路上,丘从语神色恹恹,这些事让她有些烦躁。 虽然只是任务,但是莫名其妙地就要嫁人了,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而且日后自己走了他们一家人要承受怎样的后果,自己有些不敢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直以来的迷茫与痛苦全部如潮水涌来。 “丘从语。” 系统清冷声音在脑海里想起。 丘从语一时间有些发蒙,这还是系统第一次这样郑重地叫自己的名字…… “想想你是为了什么而来,你可以贪恋温暖,却不能迷失自己。” “吱吱,可是我是人啊,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也会动心动情,我希望自己能活下去,可我不想伤害到别人……我知道世间没有这两全的美事,所以我才会痛苦……” 丘从语胸中发闷,捂住脑袋,蹲在地上,有眼泪滑落在地,在青石板上晕开水迹。 系统只是沉默。 丘从语哽咽道:“吱吱,你知道那种溺水之人忽然抓住浮木的感觉吗,那是救赎。而我的救赎是情感,是人身体里温热的那颗心。” 我知道。 我知道抓住阳光的感觉,我知道那温暖有多让人沉沦。我也希望那人可以醒来,而不用伤害到别人…… 良久,系统只是说了一句好自为之就消失了。 柳折颜总觉得少女情绪不稳,终究还是跟了上去,哪怕她见到自己不喜,总归要看一眼才能放心。 当远远看到少女虚弱地跌坐在地上时,柳折颜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小语……” 柳折颜蹲下身,看着少女埋头在膝,瘦弱身躯微微颤抖,哭腔中带着呜咽声,那声音好像带了尖锐勾子,一下一下连着血肉让人心疼。 丘从语听到声音,缓缓抬头,眼泪模糊了柳折颜的身影。 少女眼中满是泪水,哭得鼻头微红,惹人怜惜,定定地看了眼自己,随后竟是扑进自己怀中。 少女温软娇躯落入怀中,冰凉泪珠滑落在自己颈间,微弱的哭腔震动着,透过衣衫传递到自己胸前。 柳折颜握了握手,还是没忍住,轻轻放在少女后背,拥她入怀。 心悦之人在自己怀中哭泣,心疼却也欣喜。像是拥抱住了整个天地,心里被塞的满满的。 “柳折颜,为什么会这样……” 柳折颜不知道少女口中所指到底是什么,有太多自己也没预料到的事,所有的变化都是从遇到少女的那一刻开始的。 “别怕,我会好好待你的。” 一生一世只你一人,一颗真心只赋予你。 小语,这是我能给你的承诺。 第29章 及笄之礼 金銮大殿。 帝王身着龙纹彩绣黄袍,岿然坐于大殿上首,头带冕旒,身后有宫人羽蒲执杖,尽显天子威仪。 朝堂上,众臣手执玉板垂首立于大殿正中。 “众卿家还有什么要启奏的吗,若是没有,朕就退朝了。” “启禀皇上,微臣有要事禀告。” 皇帝广袖一挥,示意道:“说。” “微臣今日要告发肖大大统领,他欺君罔上,违背伦常,手持重兵,其心可诛。”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些罪状若是真的,肖大统领将永无翻身之日。 说话之人乃是当今天子最为宠信的喻太师。只因心思讨巧,贯会溜须拍马,深得皇上欢心,便仗着皇权,肆无忌惮残害忠良,玩弄权术手段。 众人缄默。 十几年前容太傅一事便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之后众多大臣如履薄冰,不敢与之正面抗衡,皆要避其锋芒。 不成想,今日,他竟是对肖大统领直接出手了。 之前喻太师虽然一直进献谗言,皇上也因此连番打压肖大统领,却并未抓到什么真正的把柄。 可是现在看来喻太师言之凿凿,只怕是真有什么证据在手,肖大统领怕是要遭难了。 “哦,喻爱卿此话怎讲?”安正阳拉长了语调,眉头一挑,眼中闪过凌厉光芒。 “微臣说肖大统领欺君罔上,乃因肖大统领之子肖灵山并非真正男儿之身,而是女子,此为欺君。 其二,肖大大统领手持重兵镇守西北,西北百姓间流传着将士只知肖哲武,而不知当今天子的说法。 肖哲武拥兵自重,只怕是居心不轨。此等奸臣还望皇上明察,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喻太师声音浑厚清朗,说到最后竟然跪下,看上去一身正然浩气,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只怕会觉得这是一位忠良。 可是朝堂之上,谁人不知他真正面目?偏偏皇上就是相信他这装腔作势的模样。 或者应该说,皇上愿意相信事实如喻太师口中所述…… 肖灵珊听到这话心头一跳,立下踏出众列,直直跪下。 这秘密终究守不住了,只希望千万别连累了肖府。 “启禀皇上,微臣确实是女儿身,只因喜爱舞刀弄枪,便求了父亲带我上阵杀敌,这些年来微臣为天启驱除鞑虏,数次生死命悬一线。 若要治臣肖灵珊欺君之罪,臣认了。可是那拥兵自重的说辞却是无稽之谈!我肖家世代为皇室效忠,一片忠心赤诚,怎可有二心!只求皇上明查!还我肖府清白!” 肖灵珊内心决绝,一字一句皆如凤凰泣血,说罢,额头咚声贴在大殿玉石地上。 肖哲武闻言,双目通红,心头一痛,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玉板几要捏碎。 虽然早已料到这天会到来,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自己心爱的女儿自小便背负了不该承受的苦,现在竟是要被奸佞逼害至死! 未等肖哲武开口,那喻太师却是抓住了间隙,接着道:“皇上,现在肖灵珊自己也承认了欺君之罪,这根本就是没把天子威严放在眼里,这等欺骗了百姓众臣的罪人,罪不容诛!还有肖大大统领,明知这是欺君却还放任自流,更是罪加一等啊皇上!” “皇上!微臣……” “够了!” 天子发怒,打断了争论的三人。 众臣屏息,头垂得更低了。 很显然,这是喻太师想借此机会直接灭了肖家,扫除自己障碍。若是淌了这趟浑水,只怕日后喻太师要对付的下一个人,就是自己了。 众人三缄其口,大殿内一时间静得只有呼吸声。 “肖灵珊?”安正阳双眸微眯,俯视着下方跪着的少女,声音低沉。 “皇上!” “肖大统领教了一个好女儿啊,巾帼不让须眉,竟是比我天启男儿还要英勇……” 肖哲武眉头紧拧,不明白皇上这话是何意。 “功过本该相抵,只是天子威严岂是你能挑衅的?!” “着肖灵珊打入天牢,秋后处斩!” 肖哲武闻言目眦尽裂!玉板崩碎。 一众言官急忙跪下,口中惊慌:“皇上万万不可!肖大统领世代为我天启镇守西北,虽犯欺君之罪,还不至死啊,若是皇上贸然斩杀,只怕会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安和与柳折颜皆是神色凝重,事关重大,若是朝中以肖大统领为首的队伍群龙无首,只怕日后这朝堂就真的是他喻太师一人的天下了! 况且,肖灵珊与自己也算过命之交,于情于理都得相帮。 二人屈膝跪下,显然也是认同言官所言。现在多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只能沉默表态,让皇上有所顾忌了。 “呵,我天启离了他肖家就要亡了吗!谁若再敢求情,我一并打入天牢!” 安正阳面带狠戾之色,怒目而视众人。 而后,袖口一挥,声色无波:“肖哲武,欺君罔上,居心不轨,着今日摘去大大统领之职,后人永不录用!” “皇上!微臣有先帝亲赐免死金牌,能保我儿一命!” 肖哲武抬头看着座上冰冷无情的天子,心生绝望。 还记得先帝在世时,与自己把酒言欢,让自己一定守好这天启,护好西北子民,保天启万世无忧,百姓免受战火侵袭。 可是,现在的天启已经污浊不堪了,小人当道,迫害忠良…… 先帝啊,我已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只怕是不能信守承诺,报您知遇之恩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免死金牌?”安正阳面色一凛,周身气压极低,寒气四溢。 “先帝逝世之前,曾秘密传召过微臣,给了微臣一枚免死金牌。”肖哲武不为所惧。 “哦?那朕现在派人去你府中取来,便可知你所说是真是假。” “皇上,免死金牌为先帝所赐,只有微臣一人知晓,旁人去了是找不出来的,若是皇上不信,大可放微臣回府取来一验,便知微臣所言是否属实。” 肖哲武深知,若是真让皇上派人去取,待呈到这金銮殿上,只怕真的也变成假的了。 “不必了!既是先帝所赐,定然不假。” 安正阳周身寒气越发逼人,眼神阴冷地扫视了地上跪着的一众臣子,嗤笑了一声,头上珠帘随动作轻微晃动。 身旁太监见状,拂尘一挥,嗓音尖声刺耳:“退朝!” 眼见皇上愤然离去,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周围有人谄媚地拥上前,扶起喻太师。 喻太师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细长双眼微眯,能看到眼中明显的嘲讽与幸灾乐祸。 “呵,肖大大统领以后就在家里颐养天年吧,西北苦寒,若是去了,只怕就没那个命回来了。” “喻文州!你不要欺人太甚!” 肖灵珊一个箭步冲上前,挡住了身形微颤的父亲,眼中杀意四起。 “啧啧,你一个闺阁女子,还是少舞刀弄枪,免得嫁不出去。不过,你们现在是被贬罪臣,应该是没人敢登门拜访了,哈哈哈!” 喻文州说罢,仰天大笑,语气中的狂妄不加掩饰。 柳折颜拉住肖灵珊,眉头紧蹙,却只是摇了摇头。 “现在喻太师在朝堂势力庞大,又深得皇上宠信,不能正面冲突。还是暂且忍一时,日后再伺机而动。” 肖灵珊闻言面色冷沉,虽然现在暂时保住了性命,却失了手中权利,只怕日后处境只会愈加艰难。 “父亲……” 肖哲武看着自己的孩子,心底五味杂陈,自己当初让她女扮男装,是福是祸,已经不可辨,一切已成定局…… 抬起手,肖哲武颤巍巍地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眼中痛苦之色沉重不堪。 差一点,自己就永远地失去了爱女了!失了权位又如何,只要能保肖府平安,这样的君王,谈何效忠,即便是拉下又何妨! 既然天子不仁,就别怪我这做臣子的无义了! 风波暂时平静,肖灵珊一行人离去,空幽大殿只有安舒阳还立在原地,他抬眸看了看那金黄刺眼的冰冷龙椅,又扫视了一圈空旷大殿,眸光微冷。 …… “怎么会这样!” 剧情不仅提前了,还让女主陷入了险象环生的境地。 自己光是从柳折颜口中听着事情原委都后怕不已,更别提当时金銮大殿上情况到底有多惊险! 原剧情里虽然肖灵珊身份是由那喻太师揭穿的,但是却没有这么惊险。只因当时喻太师势力暂落下风,加上安和、安舒阳、柳折颜为首的一众大臣竭力劝诫皇上,又有免死金牌做保障,女主不仅免除一死,肖大统领也只是被暂时罢免了官职。 可是,现在情况只怕往最糟的方向发展了…… “肖姐姐她还好吗?” 丘从语不免有些担心,失了手中兵权,只怕女主日子不会好过。而且她父亲一生忠君爱国,只怕受不了这份打击。 “无碍,肖伯父虽然没了大统领名头,但只要西北百姓将士只认他这个大统领,皇上就没办法真的收回他实权。” “那就好……当今天子昏庸无能,奸佞横行,忠良竟是落得这样的下场,难道就没有人想过另立新君吗?” 丘从语意有所指,柳折颜自然听出来了。 “小语,没那么容易的,毕竟那是天子啊。自古……” 丘从语打断道:“什么自古,若是他在位一天,喻太师这样的宵小就有所依仗,届时,只会有更多的忠良被迫害,也许下一个就是柳尚书…… 自古高位能人居之,什么皇权、天子,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他安正阳一人的天下!那么多皇孙才子就没有比他更合适坐那把龙椅的吗!” 丘从语激愤声音如珠落玉盘。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已经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了。 柳折颜却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少女,心跳有些急促,瞳孔微缩。 丘从语愤懑不平,安和就该早点动手的,这狗皇帝活着简直就是祸害。 倾吐了心中不快,丘从语这才发觉对面之人一语不发。 丘从语霎时间心里有点胆颤,自己这样的话在古代是不是太激进了…… “小语,这世间没有几人能有这样的想法,而能把这种想法直接宣之于口的人几乎没有。你说的很对,只是我们还在等待时机……” 柳折颜凝视少女的眼眸带着亮光与赞赏。 少女犹如璞玉,不需雕琢,只要花点时间去静静等待,她能给你的惊喜总是那么意外。 …… “时间真快,小语这就及笄了。”肖灵珊声音温柔,一边手执香炉,为少女熏着服制。 “肖姐姐,你不用做这些的,一会儿我来就好。”丘从语清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屋里燃了淡淡檀香,水雾缭绕。 “你呀,乖乖地沐浴斋戒就好了,这些事可得仔细着呢,及笄乃女子一生中的大事,我能参加小语的及笄之礼,还能当你的赞者,可以亲眼看着你成年,很开心……” “肖姐姐,那你的及笄之礼呢?” 有哗啦水声晃动,少女歪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木桶搭扶着两只莹白玉臂,脸上有些好奇神色。 肖灵珊眼角笑意淡了些,平静道:“没有及笄,只有弱冠之礼。” “肖姐姐……”丘从语看着女主失落的模样有些不忍,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却承受了命运太多的不公。 “所以第一次为人及笄,只怕会乱了手脚,到时候小语可不要笑话我。” “怎会!有肖姐姐做我的见证人和参与者,我很高兴。” 适时,屋外丫鬟开口提醒道:“丘姑娘,时辰到了。” 擦干身子,换了薰过的雪白里衣,进来了一行嬷嬷丫鬟,手持托盘,玉簪步摇,胭脂水粉,华服美裳……一时间看花了眼。 一番梳洗打扮,丘从语身着采衣采履,静坐在东房等候,肖灵珊也退了出去,着手准备行礼所需。 片刻后,屋外传来礼乐声。隐约间听见有人高唱:就位。 随后又响起:开礼! 肖灵珊随传唤的人进房,扶着自己前往前院。 柳府早已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往来仆人面带笑容,却又屏气敛声,衣着庄严,一丝不苟。 沿路挂了满檐的灯笼,前有少女手端盥盆,一路用翠绿竹枝洒了零星水珠,以示洁路。 到了前院,众人皆落座上宾,上首是柳父柳母,以及肖大统领夫妇,东侧是柳折颜、柳子悦。西侧则是安和、安舒阳、容怀等人。 来宾并不算多,却都是丘从语在这个世界有过交集或是比较亲近的好友长辈。 行至正中,肖灵珊以盥洗手,立于西阶就位。 待司礼高唱一声后,肖灵珊跪坐在少女身后,为其梳头。 木梳滑过少女三千鸦发,如上好绸缎,顺滑至极,却又带着水般凉意。 而后柳母为正宾,行至笄者席,由柳折颜为司者,托盘而来。 柳母取过托盘中罗帕与发笄,目光慈爱怜惜,为少女梳头加笄。 而后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三加三拜,最终礼成。 三次加笄,少女从一开始色泽纯丽的采衣,彰显天真烂漫;到色浅而素雅的襦裙,象征着豆蔻少女的纯真;再到端庄的曲裾深衣,凸显花季少女的明丽;到最后隆重的大袖礼衣,尽显一身雍容大气,典雅端丽。 众人眼中皆是欣慰,就连一向严肃的柳父面上也难得地舒缓,眼中有浅浅笑意。 丘从语缓缓抬眸,一一专注地看过每一个人。 有慈爱长辈,有自己珍视的朋友,这么多人,只为自己一个成年礼。 前几日开始,柳府中就忙活了起来。 今日更是天还未亮,府中上下,连同柳伯母也起身一一打点安排自己的及笄之礼。 此事从始至终,都没让自己插手,就连宴请的来客,都是自己提前登门拜访,或是送来口信,表示自己届时一定会出席。 丘从语一时间心头涌上热流,如果幸福有模样,那一定是此刻的自己。 笄者席上少女容貌无双,风华绝代。 三千墨发如云,髻上簪了繁复华丽珠钗,垂落的流苏溢满光华。已经长开的如玉面庞,黛眉朱唇,双眸有泪光点点,氤氲了岁月。 一眼便可万年。 忽然,一道浑厚之声传来,打破席上宁静。 “恕贫道来迟了!” 回头,竟是传闻中踪迹难寻的遥逍道长。 众人看向道人,皆是微微颔首以示敬意。 遥逍道人看见柳父神情严肃,招了下人欲为自己奉上高座,只是随意摆了摆手道:“大家不必拘谨,我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丘姑娘的及笄之礼。” “我?你怎知我生辰……” 说起来,丘从语对这道人是又敬又怕,毕竟他知晓自己真实身份,而且确实有几分本事,所以自己其实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却没想到他竟是自己找来了。 “算上一卦便知。丘姑娘不必紧张,我此来只是想送你一件东西。” 说着,遥逍道人从灰袍袖中摸出一只暗淡无光的指环。 丘从语美目微瞪,显然是对这份礼物有些意外。 “你快戴上它看看。” 遥逍道人只是眯着眼,笑容满面,语气里还有一丝期待。 丘从语迟疑地随手戴在拇指上,触感冰凉,带着几丝入骨寒意。 不过瞬息,只见灰扑扑的指环忽然发出一阵刺眼白光,而后竟然消失不见。 柳折颜跨步上前,抓住少女纤细玉手,面色冷凝,气压骤降,沉声道:“你给她的是什么!” “柳公子别慌,我可不敢给她差的东西,那可是我找了多年的雪髓之精啊。” 遥逍道人见少女大惊失色,赶紧解释着。 “雪髓之精生长于最纯净的雪峰之巅,传说百年才能凝结一块,就刚刚那指环大小已是世间罕有,更别提它乃是雪境之灵,堪称仙物,有奇效,能、能……” “能什么?为何雪巅之物却是一块黑物!我看你就是个招摇撞骗的臭道士,今日你不说明白了……” 肖灵珊上前拽住道人衣襟,咬牙威胁道。 “珊儿,不得无礼!”肖父喝道。 丘从语拉过肖灵珊的手,摇了摇头,肖灵珊才愤愤作罢。 “丘姑娘,我真没撒谎,这东西真是宝物,当然,这可能入不了您法眼,但是,只要关键时刻激发出它的力量,还是能为你带来些许用处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说来,在这天启,自己好歹也算是得道高人,不说超然世外,至少是有几分真本事在的。怎么遇到的这几人都以为自己是那不入流的骗子呢…… 遥逍道人急得擦了擦额角冷汗。 柳折颜深知遥逍道人并非浪得虚名,但凡有所听闻,都会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通天能力。 天启年初,东海之地逢百年大旱,饿殍遍野,国库赈灾几近空虚。 钦天监日夜观测星宿,衍推雨落之日,却是一筹莫展。道士高僧请了无数,光是祭天的台子就搭了百来个,依旧大旱。 就在情况最糟之时,忽然有一游方道人,身着灰袍,随意上了求雨高台,从怀中掏出破烂龟甲,掷了三枚铜钱,而后掐指一算,道:“明日酉时,天降大雨,万物皆可复生。” 而后离去,当时没人把这话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个疯道士。 却不想,次日竟然真的天降大雨,且降雨时间与那道人所算分毫不差。 自那之后,天启皇室一直派人寻找道人,却是再无音信。 直到先帝一次出游,竟偶然遇到遥逍道人。 遥逍道人只给了先帝几句话便悠然离去,而那话只先帝一人知晓。 却是此后,天启遥逍道人声名远播,行踪不定,越发神秘莫测。 “道长,折颜替小语先谢过您的心意。只是……您之前说小语命不过二十,不知是何意?” 安舒阳闻言眉头一拧,脸上有些震惊。 容怀更是捏碎了手中杯盏,茶水从指缝间流出。 遥逍道人有些疑惑地看向少女,而后明了。 “这是天命,不可违。” 遥逍道人一句话,便让众人恍若身置寒冬。 柳折颜心猛地下沉,哑着声问到:“就没有什么办法可解?” 遥逍道人捋了捋自己银须,摇摇头:“是天命,天道之下,无人可破。不过,虽死却也是生。” 说罢,遥逍道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少女,转身离去。 待众人反应过来之时,遥逍道人已然不见了身影。就连柳折颜这等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人都未察觉,可想而知,这道人所言非虚。 第30章 此去一别 “事情办的如何了?” “回殿下,淑妃娘娘宫里眼线传来消息,说是一切按计划行事。” 暗卫一身黑衣,跪于下首,身上还带着夜里寒气。 “退下吧,去回母妃,就说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安和执笔的手一滞,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是,殿下。” 待那暗影退出房门,安和抬眼看着桌上的彩绳,有些出神,少女笑靥浮现脑海,却又可望不可及。 终究还是错过了。 …… “丘姑娘,肖府到了。” 轿夫小心放下肩头轿撵,轻声提醒着轿里的少女。 丘从语弯下腰身从轿中出来,抬眼看了看肖府。 肖府牌匾上字形狷狂,笔锋大气凌厉,听说是先帝亲提。 朱红大门两旁立了身形挺拔的带刀守卫。 丘从语抬脚,正欲进门,忽而瞥到肖府门前有一行迹可疑的男子来回踱步,张头望脑地朝府内探头。 那人一身青衫,衣料却是上乘,玉带束发,气质清贵,清俊卓然,眉宇间带了丝焦虑与不安。 “他是谁?” 丘从语问了其中一个守卫,那守卫显然没想到少女竟然问自己话,怔楞片刻随即回道:“那是魏国公之子,魏侍郎,经常在府外徘徊,这次已经呆了一上午了。” “哦?肖姐姐知道吗?” 守卫面色有些奇怪,回答道:“肖小大统领知道的,只吩咐了不用管他。” 丘从语闻言细眉一挑,眼中趣味一闪而过,嘴角噙了一抹笑,转身朝那人走去。 魏贤云一个回身,忽然见一白衣女子朝自己走来,容颜倾城,眼波流转,竟是看着自己,朱唇隐约有浅淡笑意。 魏贤云见过多少美人,却无一能与眼前之人相提并论,当然,除了肖灵珊之外。 魏贤云只是惊艳片刻,而后 回头环视了一圈,少女确实是冲着自己来的,难免有些疑惑,自己并不认识此女。 魏贤云眼下正头疼不已,并不打算理睬丘从语,而是径直转身,打算离去。 “魏公子,请留步。” 魏贤云回头,眼中神色不耐。 “魏公子是为了我肖姐姐而来?” “肖姐姐?”魏贤云听到来人对肖灵珊的称呼,脸上神色终于有所缓和。 “是啊,肖姐姐不日就要前往西北抗击匈奴,此去惊险万分,我放心不下,特来看望肖姐姐的。” “肖姑娘她、若是你见了她,还烦请姑娘替魏某带句话,就说让她注意安全,一定要平安归来……我会一直等着她的。” 魏贤云说这话时面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让人听着都着急。 丘从语闻言,颇为惊诧。 自己这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啊,难道这才是女主真正的官配?可是从未听过有这一号人啊……而且好像只是这人单相思啊…… 啧啧,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可得替肖姐姐好好把把关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对她说?这种话,得亲口说才更有诚意吧?” 魏贤云听到这里,面色有些失落,说话声音很低,仿佛在自言自语。 “她现在正忙,没时间见我……而且我也帮不了她,没什么颜面面对她……” 丘从语想了想,开口道:“我可以帮你,但是你欠我一个人情,可别忘了。” “这是自然,我魏贤云答应了、姑娘……” “我姓丘。” “丘从语?哦、冒犯了,只是听闻柳公子有一未过门的爱妻,没想到今日竟然碰巧遇到了。” 丘从语脸色有些不自然,而后才轻轻颔首,算是承认了。 “你回去吧,我自会转告肖姐姐的,一字不落,定然把你的关心全部传达到。” 听出少女声音中略带调侃,魏贤云脑袋已经快要冒烟了,嘴里连声道谢,而后臊得落荒而逃。 丘从语被魏贤云傻乎乎的样子逗得笑弯了腰,这人怕是第一次喜欢人吧,竟然这么纯情,也不知肖姐姐对他是何态度。 进了肖府,有丫鬟领着到了院落。 一路上陈设简单,普通得就像大户人家的府宅,甚至还没一般人家的华贵。 看得出肖姐姐一家人都不是那等贪图享乐的人,果然有军人风范。 院内。 肖灵珊一袭劲衣,简单束身短袍,长发高束,干净利落,身姿颀长。 手中长剑气势如虹,有破千军万马之势,回旋踢扫,英姿飒爽,剑花乱了人眼。 院中落叶被劲风带起,漫天飞花与叶,随着少女矫若游龙的身姿飞舞。 一个飞身,肖灵珊收了手中长剑,四周飘零花叶缓缓落下。 “好!” 丘从语由衷抚掌,面上全然是惊叹慕孺之色。 肖灵珊看到少女,眼中笑意绽放,声音欢雀:“小语来啦?” “肖姐姐武功高强,难怪能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 肖灵珊闻言,宠溺地揉了揉少女脑袋:“小语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呀。” 丘从语却是赶紧摇头,发髻上的流苏发出悦耳清脆声响:“我可懒死了,扎马步一扎就是几个时辰什么的,想想我就脑袋疼,不学,不学,我只是觉得会武功很有大侠风范,尤其是轻功,就像能乘风踏云一般……” 不待少女说完,肖灵珊一手搂过少女纤腰,足尖轻点,一跃而起,迎风飞空。 丘从语除了一开始被吓到,喊了一嗓子之外,很快就被乘风飞翔的感觉吸引了心神。 有风在耳边呼啸,两人轻盈地落在参天树梢,踏过高耸屋檐,上京一角在空中看着小小的,都踩在自己身下,能与飞鸟对视,好似能触秋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肖灵珊低垂眼眸,认真地看向怀中少女。 清风拂过她鸦发,如水中浮沉的海藻,玉面含笑,灵动眼眸中落了天地的光,亮比星辰,衣袂蹁跹,缥缈若仙。 “肖姐姐,我摸到云了。” 少女悠然抬眸,语息的欢愉感染着自己,细碎光满满落了黑瞳,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肖灵珊拥紧了怀中少女,想到遥逍道人那句命不过二十,眼中笑意全然褪去,心中一窒,只觉命运不公,竟这般残酷。 感觉到少女打了个寒颤,肖灵珊这才回神,落回地面,运转内力捂着少女冰凉的小手。 “肖姐姐,虽然这次狗皇帝不得已恢复了肖伯父官职,准许你们戴罪立功,但是,此去西北不仅要面对凶残蛮夷,还得提防朝中喻太师会有后手……” 肖灵珊深深看着少女朱唇一张一合,只是笑着抹平了少女紧皱眉头。 “小语别担心,我会注意的,定然平安归来。还有,你不该忧心这些事,再过几日就是你大喜之日了,可惜肖姐姐没办法喝上你的喜酒了……” 丘从语抓住肖灵珊的手,神色认真道:“没关系的,肖姐姐,到时候我一定寄几坛好酒给你和肖伯父,只要你能平安归来,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再聚。” “小语想要什么?要不然到时候我从西北送些当地特色吃食给你,还是绸缎朱玉?” “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肖姐姐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肖灵珊闻言,眸中神色愈发温柔,捏了捏少女娇俏鼻头。 “对了!肖姐姐,我来时,在府外遇到了魏侍郎,他让我带话给你。说是让你一定照顾好自己,他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肖灵珊听到魏贤云的话手中动作一滞,不以为意道:“那人就是个有病的,不用理他。” 丘从语水润双眸一转,接着道:“可是他好像很关心你,肖姐姐,他是不是心悦于你?” “他就是闲的,我不过是两年前因为意外误伤了他,他就缠上我了,说来头疼,小语,咱们不说他了。” 丘从语心道有戏! “肖姐姐被问罪的那段时日,他也有来府外吗?” 肖灵珊扶额,无奈道:“有来,而且天天在外大喊大叫的,一天夜里我心烦意乱,实在忍受不了,翻上围墙,赏了他一脚,他也只呆愣愣地站着,不还手……” 丘从语听了扑哧一笑,这魏贤云看起来贵公子一个,倒真没看出来这么愣头青啊。 “那之后呢?” “之后倒是不喊了,不就和你来时见到的一样。” “对了,那日金銮殿一众言官求情,有他的对吧?” “确实……” 而且他还是劝诫得最厉害的一个。 说起来,肖灵珊一想起魏贤云就头疼,那人也不知中了什么邪,那次意外之后竟是缠上了自己,无论自己怎么冷落他,都赶不走,若说是为权势,那根本不可能。 他魏国公之子的身份不用做什么就有无数高官贵人上赶着巴结,何苦屈尊降贵来招惹自己一个小小武将…… “肖姐姐,待这次归来,和他说清楚不就好了?” 丘从语俏皮地眨了眨眼,眼中有调笑意味。 “说什么……” 肖灵珊眼光不自然地避开。 “说,要不要考虑他当我姐夫。” “你个小鬼精灵。” 肖灵珊闻言,耳尖爬上红晕,点了点少女额头,语气无奈又宠溺…… 从肖府出来时,已经暮色西沉了。 天边斜斜挂了秋阳,青石板上落了一地的橘黄光辉,有些刺眼。 丘从语准备放下帘子,忽然看到一道熟悉身影,定睛一看,是容怀。 丘从语叫住了轿夫,调转了方向,远远跟在容怀身后。 说来,其实算上自己住在安阳王府的那段时间,一直都不知道容怀在做什么,每次都显得格外神秘,这次他面色凝重,不知道又是为了何事。 自己跟上去看看,若是可以,顺便把之前那玉镯还了,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差点都忘了。 丘从语见容怀进了怀玉楼,只觉有些耳熟。 下了轿撵,抬脚正欲进去,却是被门口老鸨拦住了去路。 丘从语正苦恼要怎么进去,只见身后为首轿夫上前压低声音说了什么,而后那老鸨面色一变,笑容可掬,请了自己上去。 丘从语也没多疑,这几人是柳折颜给自己安排的,还是很有眼力见的。 一进大厅,丘从语就想起来这里了。 之前自己曾听过一位美人抚琴,那女子便是这怀玉楼的。不过,这座酒楼好像是妓院吧,当然自己绝对没有什么歧视,都是为了生活讨口而已,只不过诧异容怀来这里到底是干嘛的。 挑了紧挨着的隔间,丘从语屏息,贴耳在墙,听着隔壁动静。 与大厅喧闹不同,里间环境清幽。 “呵,容公子真是好计算啊。” 玄衣男子嗅了嗅杯中佳酿,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有些讥讽的意味。 “在下不知阁主此话何意。” 容怀镇定自若。 “喻太师势力盘根错节,又深得帝王宠信,我虽收你重金,做的事却是凶险万分。若成,自然最好,若败,大可把罪状全推给我们这些江湖中人……你与安阳王府摘得干干净净的,可不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吗……” 沈萧放说完,饮尽杯中酒,薄唇沾了酒渍,光泽水润,有些惑人。 “若不是上次端午之夜阁主失手了,风雨阁也就不用再接这单麻烦生意了。” 容怀不为所动,面色冷静无波,一句话便点住了沈萧放死穴。 “诶,早知道朝廷中人都这么麻烦,当时就不贪图那两箱夜明珠了,累得我现在都没时间喝花酒了……” 沈萧放慵懒地甩了甩衣袖,手中酒杯落在墙壁上,白瓷碎片落了一地,墙壁突然有裂纹延伸,霎时间,四分五裂,扬起了漫天灰尘,墙壁之后赫然站着个绝色美人。 容怀看清墙后站着的少女,瞳孔紧缩,面上血色褪尽。 “是你?上次才说过我们会再次见面的,你这就等不及了?就那么舍不得我吗。” 丘从语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自己正听得起劲,墙却顷刻间轰然倒塌,吓死个人了! 抬头,看到沈萧放眼角调笑,丘从语对眼前男子的厚颜无耻已经免疫了。 翻了个白眼,丘从语没搭话。也没有丝毫偷听被人抓包的窘迫或是害怕。 沈萧放见少女面色如常,丝毫没有露怯,眼中趣味更浓。 今日少女一身白衣胜雪,宛若雪巅之莲,不染尘世污浊,仿佛下一刻就会飞升成仙,让人……真想弄脏她呢。 沈萧放欺身上前,掐住少女下颚,眸中情绪翻涌。 容怀声音冰冷:“放开她。” “哦?之前不是还让我去刺杀他们吗,怎么现在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容怀闻言,浑身血液冰凉,看向少女的眼光露着隐隐的哀求与绝望。 放真相被揭露,那伤口鲜血淋漓。 “小语……”容怀声音喑哑,张了口,却是不知该做何解释,只能无力地闭了双眼,心如刀割。 “啧啧,看看他情深不悔的模样,你是不是考虑考虑原谅他?原谅他害你坠崖,让你差点死掉……” 沈萧放拉长了语调,在丘从语耳边呵气,少女温热体香萦绕鼻尖,沈萧放眸光暗了暗,视线紧紧攫住少女如玉面庞。 “既然他们不珍惜你,不如跟了本阁,日后我定然许你万千宠爱,荣华富贵,如何?” 丘从语觉得这自恋狂眼神不对,像是要吃了自己似的,心中一紧。 “呸,你这个挑拨离间的自恋狂,容怀他救了我,我不相信容怀是故意要置我于死地!” 丘从语挣扎不开,眼中氤氲了水雾,看向容怀:“容怀,救我,我疼……” 少女声音软软的,带着委屈和哭腔,叫着自己的名字。 容怀周身寒气一凛,看向沈萧放的眼神带着杀意。 “她不是你能碰的。” “呵,安舒阳我尚且不放在眼中,更何况你只是安阳王府一只狗罢了,而且还是一只不会咬人的狗。” “你才是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丘从语仰着头,恶狠狠地骂道。 沈萧放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另一只手正欲扣住少女腰身。 适时,一道凌厉白光直射向沈萧放。 沈萧放一个旋身,躲过了飞来的杯盏,长眸微眯,脸上不正经的笑收了两分。 “竟是小看了你。” 丘从语瞪大了眼睛,刚刚掷来的杯子,带起的风都是割人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显然是没有这种力气的。 容怀竟然会武功!难怪那夜他在柳府来去自如。 容怀不语,不过瞬息便飞身至丘从语身旁,一手夺过少女,单手与沈萧放打斗起来。 丘从语能听到有劲风在耳边呼啸,眼前只有二人衣袖残影,二人招招不留余力,屋里桌椅很快就化为粉剂。 “呵,你今日与我翻脸,只怕安舒阳不会轻易放过你吧。” 二人武功不相上下,沈萧放还有闲情对容怀施压。 容怀不答,只是手中掌风越发狠厉。 “你就那么宝贝她?” 说着,沈萧放趁着容怀躲避间隙,修长手指只差分毫就抚过少女面颊。 “是。” 本以为容怀又会沉默,却不想这声回答急促而笃定。 沈萧放闻言,突然停下了手,容怀见状亦收回掌,二人陷入诡异的平静。 “可是她不日就要嫁作他人爱妻了。” “我知道,那又何妨?” 沈萧放闻言,低低地笑出了声。 而后,戏谑道:“可是,跟着你们,她只会死得更快啊。” 容怀闻言面色沉重,不说话。 忽而,有人推门而入。 丘从语看到柳折颜眼睛一亮。 屋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自己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面对容怀,更怕沈萧放那个疯子。 柳折颜目光如剑,扫了一眼容怀放在少女腰间的手,面色阴沉。 又是容怀! “小语,我们该回家了。”柳折颜伸出手,看向少女。 丘从语看了看容怀,默默地朝柳折颜走去。 在擦肩的一瞬间,容怀拉住少女的手臂,声音颤抖:“小语,你原谅我好不好,端午之夜我不是有意……” 丘从语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盛满了认真:“容怀,我真的不怨你,我知道那不是你做的,我也知道是你救了我,你是真心待我好……只是,我还是之前的那句话,你懂的,是吗?” 说着,丘从语从怀中拿出了玉镯,还给容怀。 容怀呆滞地看着玉镯,脸上表情似哭,垂下的眼睫看不清眼中情绪,只幽幽说道:“小语,长辈赐,不可辞,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 一样的话,却再也不一样了。 丘从语明了,嘴角扬起浅浅弧度,收回了玉镯,不敢再看容怀,转身离去。 柳折颜深深看了眼容怀,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在少女的选择面前,没有谁能嘲笑谁,都是一样的可怜。自己没被拒绝不过是因为少女没有选择而已…… 肖灵珊离开的那日,京中办了浩大的送军仪式。 丘从语在人群中遥遥看着肖灵珊。 她一身戎装,紫金冠束发,身披红锦百花袍,腰间挂了雪亮长剑,坐下嘶风赤兔马,看起来威风凛凛,浩然气势如苍松,立于天地间,自岿然不动。 街道两旁百姓,呼声震天,他们在欢送保卫家国的大统领与士兵,他们知道天启的安稳是将士们流血拼命换来的。 有稚嫩孩童,睁大了水润眼眸,脆生生说道:爹爹,爹爹,阿白长大了也要当大大统领!众人闻言皆是欣慰一笑。 这是关乎存亡的战争,这是家国与民族的荣耀与使命。 丘从语从宫门再到街道,最后是古城楼的城墙上,看着那抹红色身影越来越远,看着浩荡壮阔的军队变成一片黑点,胸中的澎湃慢慢归于平静,变成了担心。 此去,千万里,路途艰险,西北苦寒,古来沙场能回几人? 虽然肖灵珊是女主,不会死,可是她也只是血肉之躯,亦会受伤流血。 命运也许从来都不公平,所谓命运之子又如何,还不是得承受一般人所不能承受之重…… 自肖灵珊离去之后,丘从语一直寝食难安,日日苦等西北战线消息。 幸而,镇边大军不过几日便抵达边境,而后,连连传来捷报。 肖大统领父女二人英勇无比,连番击退匈奴,将其逼退至边境。 丘从语的心终于落地。 却是次日,驿站有消息传来,军营出了内奸,粮仓遭袭,被大火付之一炬。 战况急转直下。 朝堂上,喻太师借各种由头,打压肖大统领一派官员,送粮之事一时间没有定论。 柳折颜与安和连番上奏,自请监军,通通被拒,情况不容乐观。 清晨,丘从语拦住了上朝的魏贤云。 然而话未出口,他却是面色坚定:“如果你是为肖姑娘而来,不必多言。” 丘从语心里一紧,还以为这人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却没想到,他接着道:“我已连日求了父亲,得了应允,今日,我便自请监军前往西北。我并非哪一派系,喻太师应当不会阻拦。” 那日,果然如魏贤云所言,喻太师一派对此事并不反对。 于是,押送粮草的军队由魏侍郎任监军,前往西北支援大军。 第31章 梦与谁归 越往西行,四周景色越发荒凉。 一路人烟逐渐稀少,放眼望去皆是戈壁大漠。 无际的草原上斑驳裸露着黄土,稀疏的树木草地褪去了盎然翠意,肆虐的风打在脸上,生疼。 “魏大人,再往前就到了大峡谷了,可在那里避风防寒,让军队稍作休整。” 魏贤云回头环视了一圈众士兵,点了点头说道:“下令前方休息。不过得抓紧时间调整状态,前线战事吃紧,耽误不得!” “是!” 得令后,大统领着人绕押粮大军传令:“前方停下休整!” 魏贤云接过随从递上前的水囊,拔开瓶塞,问道:“还有多久才能到?” “回大人,已经走了大半路程了,如果加快脚程,明日凌晨就能到了。” 魏贤云闻言,眉头皱痕并没有分毫舒展,青白的脸色显然是身体有些吃不消。 这西北的风吹得人头疼欲裂,有时黄沙蒙眼,让人呼吸困难。还别提现在只是秋季而已,若是入了冬,听说大雪能没到人膝盖,能冻死牛羊群。 西北苦寒,只有亲身到了才能知道环境到底有多恶劣。 魏贤云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前浮现那桀骜不羁的红衣少女洒脱率真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心疼还有钦佩。 那日朝堂上自己得知她竟是男扮女装时,震惊不已。 那一瞬间,自己一直以来所有的痛苦都有了最好的答案。 说起来,两年前的意外,那次少女的误伤其实算不上什么。但那日一身红衣似火的人却是深刻地烙印在了自己脑海中。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看了那么多无趣而平凡的人,只为了遇到她的那一眼。 当时自己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那种惊艳到发梢指尖都打颤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从那之后自己就处处留意这样特别的一个人。 不畏世俗眼光,我行我素。时而慵懒讥笑,时而怒目大骂,她的眼角睥睨一切,浑身有股子惑人而倨傲的气质。 一身红衣,耀眼至极,只一眼便抓住了自己心神。 这天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她这样! 能承受命运不公,虽为女儿身,却练就一身好武艺,上阵杀敌,冲锋陷阵,须臾间取敌人首级。 尤其是她舞剑时的样子极美。 长发随猎猎劲风而动,手中长剑银光如电,气势如虹,眉目的肃穆和烈焰红衣显现出两个极端,冰火相撞,那美震撼人心…… 笨拙的自己除了死皮赖脸的缠上去,不知道还能怎么获得她的关注,她一贯不屑与权贵打交道,每次见了自己都不会正眼相待。 想到这里,魏贤云嘴角一抹苦笑,心里涩涩的,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傻笑了起来。 前几日肖府形势危急,连接几日都没听到她消息,自己太过忧心,魔怔了般跑到肖府墙外大喊大叫,她也不理。 自己一直守到夜半,却没想到她忽然现身。 许是恼了自己聒噪,竟然欺身踹了自己一脚。 她看着自己的眼落了一月的清晖,亮得过分,黛眉微蹙,脸上是无奈和烦躁的神色,恶狠狠地扔了句话,身影便消失在了偌大森森墙院之内。 自己当时看到她还是那一副熟悉的张牙舞爪模样时,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直到回府,下人疑惑自己为什么如此开心,自己这才恍然发觉,自己竟是傻笑了一路…… 至于衣服上的那个脚印,也没舍得拍去,而是一直留着…… “大军遇袭!保护粮草!” 魏贤云嘴角笑意渐深,却被喊声打断思绪,抬眸望去。 有无数火球从天而降,砸落在大军中央,一时间有几车粮草立马燃了起来,众将士猝不及防,有的直接被火箭穿身而过,盔甲燃了起来! 魏贤云苍白的脸色顿时冒出冷汗,这是大军补给,是救命的药!断不能被毁了! 如果自己连这点事都没办好,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她! 魏贤云神色凝重:“娄大统领!” “末将在!” “命军队吸引来者视线,派一队士兵快马加鞭前往大营,求援!” “是!”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来人是冲着粮草来的,大军带着粮草目标太大,根本没法脱身,只靠正面厮杀不是长久之计,况且现在军队处于峡谷底,如离了水的鱼,任人拿捏! 魏贤云望了望两峡上黑衣队伍,面色凝重。 只希望自己能撑到援兵到来了…… 魏贤云眼见士兵一个个接着倒下,护卫粮草的人马已被死死咬住,一个狠厉剑光劈下,斩杀了身前拦住自己的黑衣人,血溅了眼角,染红了双目。 随后,一个跃身,俯冲而下,滴血利剑划破几人喉咙。 魏贤云回头高声下令道:“拼死也要保护住粮草,全军,往北撤!” 持续的打斗,魏贤云体力渐渐不支。 手中握着的剑挥下的力度弱了些。 眼中看着四周暗下的天色只有一片昏暗与赤红。 忽然,一时不防,一道剑光直冲心脏而来,快得魏贤云来不及反应。 在剑尖快要刺入身体时,一道电光从眼前闪过,带着疾风,凌厉非常。 肖灵珊脸色冰冷,手挽剑花干净利落地斩下了那人头颅,而后回头死死盯着魏贤云,一语不发。 魏贤云看到来人后,脸上慢慢绽放出灿烂笑容,眼角的血色映着清凉月色,俊美至极。 肖灵珊不自然收回视线,声音有些低:“傻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知道你会来的,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时候……” 肖灵珊闻言,面色冷沉,喝道:“闭嘴!好好应付着,可别又让我救……” 魏贤云眉眼疏朗,笑眼弯弯,轻柔地应了一声。 手中剑风竟然没了之前的无力,破空声声,血溅月色。 …… 亭中坐了一少女。 清冷月色倾泻一地,银辉却照不进阴影里。 丘从语看着石板被分割成暗影与光洁的地方,心绪复杂,眉宇间失落之色太过明显。 “小语,该歇息了。” 柳折颜来时,看到少女孤身一人坐在暗色里,身形模糊,只觉得心里忽然一空,有种抓不住少女的错觉,明明她就在眼前。 丘从语未动,只视线微微瞥向来人。 “明日就是我们大喜之日了,你该早些歇息的,明天一整天的琐事只怕你吃不消。” 柳折颜轻轻握住少女冰凉玉手,声音温柔到了极致。 看着少女神色不明,心头涌上苦涩。 丘从语凝视着眼前男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人人都道柳折颜生性凉薄,眼中放不下任一女子。可是这些时日,他的温柔对自己却是从未吝啬过。 他眼中情愫并不陌生,不过是自己一直逃避罢了。 说来自己何德何能,让他们如此上心。 美颜计数器的数值已经快要满了,自己已经问过系统,很快就得离开这个世界了。 可是自己走了他要怎么办呢…… “折颜……”丘从语艰难开口,却在喊出眼前人名字之后哽咽住了,再多的解释都没用的。 柳折颜食指竖起,轻触少女柔软朱唇,摇了摇头道:“小语,什么都别说,安心嫁与我就好。” 少女唇瓣微凉,却又柔软得不可思议,柳折颜眼中流露痴迷神色与压抑的痛苦…… …… 柳尚书之子柳折颜大喜之日,来了京中大半的官员与贵人。 街道上来往的人笑容满面,嘴里说着那新娘子有多美,柳侍郎有多俊。 人人皆道这对璧人乃天造之合,孩童妇人手中捧着柳府散发的喜糖与喜帕,希望沾沾这份喜气。 热闹的酒席摆满了整个柳府和沿街,入目都是烫了金烙的红底大金喜字与火红灯笼,映得来人宾客脸颊通红,一时间不知道是醉了的酡红还是喜庆的红润。 一直到暮色西沉,这份热闹都没减弱半分。 反而被夜色里满檐的大红灯笼与红绸衬托得更加明亮耀眼。 安舒阳、容怀等人只坐在席间闷头饮酒,杯盏旁的筷子油星未沾。 忽然座旁落了还带着一身寒意的沈萧放,容怀只抬眸一瞥,接着喝酒。 “啧啧,今日可是柳侍郎大喜之日,你们这些个宾客好歹脸上笑一笑啊。” 安舒阳目光一冷,沈萧放悻悻一笑,赶紧解释道:“别这样看我,我就是来凑个热闹的,这么多人,我可没那个胆子做什么。” 安和闻言,面色无波,只定定看着大堂门口,杯中酒水一滴未沾。 忽然,众宾客骚动起来。 原来是吉时已到,新娘新郎即将入大堂拜天地了! 安和看着迎面缓缓走来的两人,只觉得那鲜红喜服刺得人睁不开眼。 待两人走近,众人皆是屏住了呼吸。 两人果真天造地设。 新郎柳折颜一身喜服,红带束发,胸前挂了大红绸花,眉宇冰冷不再,俊郎面庞带着浅浅笑意,眸光灿若星辰,一双黑眸只深情地看向少女,那温柔让人惊诧。 谁说柳公子冷若冰霜,他的温柔与笑颜都只是给了身旁少女罢了。 而那少女。 一身广袖繁复大红裙裾,金带缠腰,衬得少女纤细腰身不堪盈握,宽大流云裙摆随着动作层叠如浪。 她头戴珠凤冠,三千青丝如瀑,珠玉流苏叮铃作响,低垂眼睫,落了纤长阴影,粉黛施妆,黛眉愈墨,朱唇似火。 忽而,少女蓦然抬眸,眼波流转间,落了月色清华,一眼,便摄人心魄! 丘从语内心平静异常,这是自己的婚礼,却又不是自己的婚礼。 满座的宾客眼中的喜庆之色好像有些恍惚的不真实,转过视线,看到席位上的容怀,丘从语收回了眸子,不再张望。 都来了,除了肖姐姐。 丘从语牵着手中牵红,不敢看对面的柳折颜。 司仪高唱:“行拜礼!” 却突然有一士兵步履匆匆闯进堂中,单膝跪下,朗声道:“肖小大统领送来贺礼!” 丘从语闻言猛然回头,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呈上来定睛一看,竟然是火狐的毛皮,而且是做成了一张大氅的样式。想起之前木兰围场之行,肖姐姐说的要给自己猎只狐狸做件披风,还真做到了,虽然这颜色换了,但是火狐可是西北特有之物。 那士兵见少女展颜一笑,接着道:“肖大统领说,日后必定亲自赔罪,只望今日姑娘能不留遗憾,开开心心成了亲,最后,祝姑娘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丘从语捧着火红的大氅,眼中有水雾朦胧。 肖姐姐,只怕,我答应不了你了…… “一拜天地!” 容怀死死盯着那明艳少女,双目赤红。 “二拜高堂!” 手中杯盏碎裂,有鲜红血迹流出。 “夫妻对拜!” 柳折颜看着对面心爱之人,满堂宾客,大红喜烛,嘴角笑意越深。 待拜完堂,柳折颜从托盘中取了两杯合卺酒,递了其中一杯给少女。 丘从语深深看了眼柳折颜,而后两人挽手对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安和发现少女仰头饮尽杯中酒时,有晶莹泪珠自眼角滑落。 一时间不明所以,只拧紧了眉头,嘴唇紧抿。 待柳折颜放回杯盏,笑意未收,慢慢走近少女时,却心神俱裂! 酒杯落在铺了红毯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柳折颜接住少女,颤抖着手,摸上脉搏,却霎时间如坠冰窖。 安和推开人群冲上前,目眦尽裂。 少女原本红艳的朱唇吐着暗红鲜血,胸前被血濡湿的喜服颜色深深,斑驳血迹沾染玉面雪颊,面色平静,眼中有氤氲泪珠滑落。 众宾客乱作一团,之前的宴席有多热闹,顷刻间便有多慌乱。 丘从语努力睁开眼,一一扫视过几人,却看不清明。 为什么要流眼泪,别再哭了!我看不清他们了…… “系统,一定要这时候走吗?” “是的。” “我知道了。” 丘从语抬起手,轻轻抚过柳折颜脸颊,有水渍冰凉了指尖,忽然心中一痛。 “别哭,我很感谢你们、每一个人……” 怀中少女脸色白得几近透明,眸中亮光逐渐涣散,凤冠跌落在地,如云墨发静静散落一地,虚弱的生机快速消逝。 柳折颜紧紧抓住少女冰凉的手,只觉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自己只能无力地看着少女在自己怀中死去。 丘从语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一时间不知道心中的痛是不是因为这个。 现在的自己能感受到生命在快速流逝,周围人的声音越来越弱,丘从语觉得心好痛,她舍不得每一个人,她还没再看一眼肖姐姐。 少女忽而奋力睁了睁眼,嘴中虚弱地喊了句“肖姐姐……” 而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小语!!!” 柳折颜撕心裂肺,紧紧抱住了怀中少女。 一声声,越来越绝望,眼中光芒褪去,黯淡得只剩下深黑。 …… 天启二十三年。 柳府大喜之日,亦是大丧之日。 没人知道那晚有着倾城之貌的新娘为何突然暴毙,只知道柳侍郎从此一夜白头。 不过一月。 西北之战大获全胜。 同日,宫中忽起大火,帝王殂,德妃情深殉身。 同年,三皇子安和称帝,创开平盛世。 …… “珊儿,回去吧,天寒,冻坏了我可要心疼的。” 魏贤云为站在墓前的少女披了件雪裘大氅,声音温柔。 漫天的大雪落在眉睫之上,肖灵珊恍若未觉。 肖灵珊不知道自己一走,与少女竟是永别。 从此以后,漫长岁月再没了那活泼少女脆生生地唤自己肖姐姐。 想起那年初见,遥遥望着少女如花笑靥,仿佛还在眼前。 想到小语死前还呼喊着自己的名字,肖灵珊心中一痛,有温热泪滴滑落,入雪无声。 “珊儿别哭,丘姑娘一定不舍得你哭的,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肖灵珊点了点头,想起少女在自己临行前的那句“我只要你照顾好自己”,无力地埋脸在手心,触到一手冰凉…… …… 暖阁内。 沈萧放倒了杯茶,升腾雾气朦胧了他眼中情绪。 半晌,沈萧放开口道:“那日皇宫大火是你放的?” 坐在沈萧放对面的人赫然就是失踪已久的容怀。 此时的容怀,眼中毫无波澜,平静地像山间苍松,无喜无悲。 容怀不语,低垂的眼睫闪了闪。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日入宫,恍然发现自己不过是这盘博弈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也许这场波云诡谲的无声战争中,只有少女才是那个意外吧。 若是自己那夜坚决带她走,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沈萧放没有得到回答也不恼,只是悠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眼中的漫不经心却少了几分。 手腕处被咬的疤痕还在,那咬的人却是不在了。 这世间有意思的人本就不多,现在只怕是再没了。 …… 陆遥芝死的时候看着偌大皇宫只觉得自己的人生除了悲凉一无所有。 十六岁那年便是噩梦的开始。 那年自己花般年纪,与竹马两情相悦,相约去寺庙许愿,结伴一生。 却不想自己一去便是永远,再回不去那天真烂漫的岁月。 安正阳南巡恰巧看上了自己,还记得当时年轻帝王坐在高高上首,轻蔑地说了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你的身份,承恩宠是你家门几世幸事。” 自己不敢违抗君命,只能随着皇队入了那深宫。 而后,等自己再次得到竹马消息时,却是晴天霹雳。 安正阳竟杀了所有知情者,自己心爱之人,连尸骨也找不到! 帝王的宠爱不过几日的新鲜劲儿,从那以后,自己便在这宫里遭人践踏,没有背景的人哪怕是主子,也过得不如奴才。 有多少次自己想杀了安正阳,却寻不到时机,更可怕的是自己竟然有了他的骨肉! 生下那孩子的很长时间,自己很多次想结束他的生命,但是每次的最后都放弃了。 这吃人的宫里,他活着也只能是受苦罢了,每次看到他,自己都会恨,恨这命运的不公,恨那龙椅上的人! 直到那日偏殿起了大火,听着火光中那孩子的呼声,自己才恍然发现,若是没了他,自己才是真的一无所有了,不能死,不能让他死! 不成想,从那以后,那孩子仿佛一夜间长大了,学会了隐忍,为自己撑起一方天地。 只是,自己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那太后之位,而是想毁灭这痛苦的人生!想要他安正阳挫骨扬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记得那夜,舒阳那孩子来质问自己,为什么要下毒,为什么要剥夺他喜欢一个人的权利,让他痛失所爱。 自己是怎么说的呢? 有的人爱了,得不到的话,不如毁了,便不再心痛。 他当时眼中的悲痛与绝望与自己当年一模一样。 呵,是我错了,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容怀来时,自己正在给躺在龙榻上动弹不得的安正阳喂掺了毒的桃花酿。 容太傅当年对自己有恩,曾护过落魄的自己与舒阳,可是这些年的庇护就当还了那恩情吧,两不相欠而已,不是吗? 看出他眼中杀意,自己只是笑了笑:“你不用动手了,今天,我和他一个都不会活……” 容怀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复杂情绪,而后只是拂袖离去。 火,逐渐吞噬黑暗。 大火烧光了才好,烧了这一切肮脏! …… 多年后,当柳折颜再次抚摸那盏小橘猫灯时,已物是人非。 少女既然成了自己爱妻,那就这生都是。 再见到那遥逍道人时,自己问他,为何天道对少女那么残忍。 他只摇头笑笑,说:“既是死,亦是生。你与她缘未断。做你未见她时该做的事,一切皆有命数。” 只因还有一线机缘。 自己官至宰相,假装不知道曾经的好友安和做了什么。 假装毫无芥蒂,却是淡漠得如同普通君臣。 为何肖灵珊身份突然被喻太师知晓,为何西北匈奴突犯,为何德妃谋杀先帝却无人阻拦,为何最后是安和你不费吹灰之力登上了那宝座…… 可笑,这场漩涡里最无辜的人却最早离去…… “折颜。” 柳子悦看着自己弟弟又在少女曾经住过的房内呆坐了一夜,神色担忧。 “我无事,我还要和小语走完这一生,一定会保重自己身体的。” 柳子悦闻言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 那少女犹如昙花,惊艳了众人,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却香消玉殒,令人唏嘘。 …… 安和从来都知道世间没有两全的事,有得必有失。 自己为了皇位,也许会失去朋友,也许没有机会争取爱人,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帝王不需要爱情,不需要朋友,只有君臣。 想要当明君可以有欲望,却得学会如何控制压抑欲望。 只是当一切如同计划中的一样,自己坐上那把冰冷的龙椅时,忽然有些慌了,心里空落落的感觉那么深。 回头望去,只有自己一人,从今以后,只有自己一人了。 夜深人静,批完奏折之时,自己总会看着那个少女亲手做的挂坠出神,自己算计了所有,却没算到少女的死。 本以为只是无法拥有,却不想是永远地失去,连再见一面都成奢望。 如果回到最初,自己会不会为了她放弃一切,去争一争? 安和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只是,动了的心,要怎么才能再平静下来?这个答案安和怕是穷尽一生都找不到了…… …… 安舒阳觉得自己的一生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活着,可笑至极。 自己为了母妃想要的,违背了自己本心,学会了笑里藏刀,使得一手阴谋诡计,一步步往上爬,为了自己厌恶的龙椅,变成了自己厌恶的人。 到最后,甚至失去自己的爱人。 这双手沾满了鲜血,就算脏了又何妨?但是,这双手,也是推少女跌入深渊的手…… 恨母妃吗?恨! 可是母妃已葬身火海,还能有什么恨呢。 摸了摸颈间平安符,安舒阳嘴角弯起了浅浅弧度。 此后这世间再无六皇子,只有安舒阳。 若说此生最幸运的事,那便是能遇到她。 若说此生最遗憾的事,那便是错过了她…… 第32章 没人疼的小白菜 “系统,我走了以后他怎么样了?” 系统沉默了片刻。 “很好,他们都很好。安和称帝,女主肖灵珊和魏贤云成了亲,容怀也报了仇,安舒阳游乐山水不问世事……” 丘从语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喑哑干涩:“柳折颜呢?” “终身未再娶,官至宰相,位极人臣。” 丘从语听了之后沉默良久,“系统,我还有多少个世界?” “不知道。” 还有多久? 直到所有收集的气运足够,而这个足够有多少,自己也不知道。 瑶女上神说过,现在能做到只有等。 丘从语裹紧了身上薄薄的单衣,抬头看着头顶爬满蛛网的茅草房顶,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蛛丝反射银光,满目冰凉。 身下的木板硌得人骨头疼,鼻间有股稻草发霉的味道,漏风的门板根本挡不住秋夜凛冽的风,老旧翘起的木皮一下一下地拍打着门板,为寂静的夜添了些热闹,屋外风声嘶吼叫嚣,好像要将自己吞吃入肚。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那几个人疼着自己,护着自己了。 次日,天还灰蒙蒙的,院里公鸡还没睡醒,丘从语就被震耳的拍门声吵醒了。 “你个死妮子,睡死啦,还不起来干活!” 屋外女人的声音像被掐住了脖子,尖锐刺耳,听得人耳朵疼。 丘从语爬起身,脑袋还有点懵,没反应过来。 昨晚睡得太晚,现在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拉开房门,丘从语猛然打了个寒颤。 东边天际虽然有一抹红慢慢晕开,早晨的雾气却还正浓,地上有霜露,凉气直钻人身体。 看了眼那趿拉着两撇拖鞋,肥壮而油腻中年妇女,丘从语搓了搓手臂,捡起地上破旧镰刀,背了个硕大的背篓出了院子,朝外走去。 一路上,草地全是晶莹露珠,不一会就打湿脚上已经豁口的破旧布鞋。 田埂两旁的稻子垂着金黄吊穗,尖尖的叶子间蜘蛛网挂了细小水珠,手中镰刀不经意擦过,窸窸窣窣晃落了上挂的朝露。 瘦瘦小小的人,背了能遮住自己大半身子的筐,埋着脑袋朝西边荒地走去。 有早起的人看到了,都笑着朝那小孩儿打招呼:“凡凡,一大早的又要去割猪草啦!” 丘从语扭头看向说话的男人,没张嘴,只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身后有三三两两的女人低声道:“造孽喽,听说李家的婆娘,天天像使唤牲口似的让那孩子干活,没个手停的时候,重男轻女也不是这个做法啊。” “可不是嘛,听说啊,吃的穿的睡的那是没一个像样的,还动不动就又打又骂的,好像这女娃是捡来的一样。要我说啊,这孩子都十几岁了,看着还没村头王大嫂家那几岁的孙子壮实呢。” “就是,就是,这娃是个命苦的啊……” 几人都有些同情,但也无能无力。 日子不好过,谁家都只能勉强养活家里几张嘴,想管闲事也没那能力去管。 吴嫂看着那女娃背影慢慢远去,只叹息了一声,接着挥下手中锄头。 这个世界的原身确实是个苦命的。 虽然有了父母,还不如没有的好。 自打出生起,爹不疼娘不爱,若是冷了饿了哭声震天,只能换来巴掌。 会走路开始就被使唤着做事,天天被混世魔王的弟弟欺负打骂,吃的是剩饭,住的是破茅草屋,身上的衣服常年就一件,摞满了歪歪扭扭的补丁。 长到了十几岁身板却像颗发育不良的豆芽菜,因为内向怯弱常常低垂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脸,浑身都是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明明是花般年纪,却成了这个样子。 丘从语叹了一口气,自己日后怕是难熬了。 到了一处茂密的草丛,丘从语扔下竹篓,眉头一蹙,手中握着镰刀的姿势有些别扭,挥动镰刀,动作竟变得娴熟起来。 原身的习惯还在,这就好。 青草长得好,不一会儿功夫就割满了一筐。 此时,东边太阳已经完全露出了脸,红霞染了一大片天。 丘从语抬手抹了把额头汗水,看来今天是个大艳阳天了。 回到院子里,几只鸡到处乱飞,一院的鸡屎,就连晾衣杆上都没幸免。 还没放下背篼,屋里人听到动静,扯着嗓子就骂了起来:“你个死丫头,让你去割点猪草,你是不是又偷懒了!还不快把圈里的猪给喂了,没听到猪叫吗,猪都饿死了!” 听到了,而且还是一头肥母猪的叫声。 丘从语翻了个白眼,瞥了眼屋里坐着的三人,心中憋了口气,很不爽。 中年夫妇围坐在一个壮实的小胖墩身边,桌上摆了几个窝窝头和一碗红豆汤,还有一碟咸菜,吧唧嘴的声音像极了猪吃食。 丘从语从猪圈栏边拖出满是刀痕的木板和缺了个口的刀,咚咚作响地剁着案板上的猪草。手中力气大得像是在剁那肥婆,而不是青草。 混了老康壳的草碎刚倒进猪食槽里,那几头猪哼哼叫着,边拼命挤着脑袋,生怕别的多吃了一嘴。 圈里的臭味直冲脑门,丘从语呼吸一窒,赶紧歪开了脑袋。 早饭自然是没着落了,丘从语忙活了一上午饥肠辘辘,两脚发软。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猪还有人喂,自己一个大活人却是没有吃的。 这时节正赶上秋收,收苞米,收稻谷,收秋豆,自己下午还得去地里割稻谷。 丘从语趁王燕中午没在,偷摸去了厨房,翻找下有没有什么吃的,刚刚就吃了一碗豆汤泡苞米饭,能抵什么饿! 揭开炕上盖着的木蒸盖,碗里还剩两三个窝窝头,还有一碗炒韭菜。 丘从语扭头看了看四周,没人。 咽了咽口水,把手伸向了窝头。 手离窝窝头只差一点的时候,丘从语忽然被什么东西打了后背,疼得叫了一声,跳将起来。 回头望去,是那个蛮横霸道的弟弟。 他高度虽只到自己腰间,身形却能抵上两个李凡凡,脸上的肉和她妈一样,泛着油光,锃亮。把眼睛挤得小小的,只能看到一条缝。 丘从语恶狠狠地瞪着这个始作俑者。 李成才却不带怕的。 掂着手中石子,本来就小的眼睛得意洋洋地笑起来,直接看不见了。 “哼,还真被老妈说中了,你竟然敢偷东西吃!我打死你个死丫头!” 说着朝丘从语用力扔了手中石子。 丘从语灵巧躲开了,却是火冒三丈。 妈的!我就不是人了吗,吃点东西还至于被防贼一样防着? 丘从语一个闪身上前,拽着李成才就是一脚,踹得他直接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地上。 妈蛋!劳资才不忍你,大的干不过,你个熊孩子我还收拾不了? 李成才显然没想到一贯忍气吞声的人忽然发了猛,敢还手。 许是丘从语那一脚力气有些大把他踢疼了,又或者向来娇惯的人接受不了自己被打的事实。 胖墩错愕之后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响亮震天,只怕远点的人家户都能听见。 丘从语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捂住了小孩嘴巴,这要是把王燕给引回来了,自己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李成才眼泪鼻涕哭得糊成一团,大力抓住了丘从语的手,一口咬下,丘从语本来能躲开,却忽然身体如遭电击,痛得脸色发白,手上一疼,竟然被李成才咬出了血。 丘从语挣脱开来,浑身冷汗直冒。 “系统!是你做的?” “是。”系统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好似冰冷机器。 “为什么?”丘从语心中不忿。 “这个世界你得维持你的人设,不能突然之间有太大转变。” 丘从语眉头一拧:“那为什么上个世界你没和我提过这个事?而且刚刚那是惩罚?” “上个世界你的身份是孤儿,无人认识,自然不用维持设定。但,从这个世界开始,你得时刻注意,除了不能被人发现你是外来者,还得保持原身人设。 当然,你可以有一定的灵活变动范围,但是,具体有没有崩坏,我到时会直接以惩罚形势告诉你。” 没能捂住李成才的嘴,那哭嚎声果然很快就引来了王燕。 王燕一进门便看到宝贝儿子坐在地上,哭得喘不过气来。 一时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冲了过来。 “妈,她打我,她刚刚打我!” 李成才指着站在一旁的人,哭得脸都涨红了。 丘从语低垂着脑袋,头发遮住了脸上情绪,没有动,没有辩解。 解释再多也是没用的,自己在这个家里恐怕还没院里的那些鸡鸭金贵。 系统什么时候告诉自己不好,偏偏在这种时候,分明是想让自己记住这一点,今天是逃不掉这顿打了。 王燕一直到打断了晾衣的竹竿才作罢,李成才早就没哭了,而是站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戏。 丘从语硬是没叫一声,只是嘴里紧咬的牙差点没碎。 棍子落在身上发出咻咻声,背上,手上,腿上瞬间青肿起来。 很疼,可是得忍住。 一下下,丘从语疼得脸上青筋暴起,只蜷缩在地上,双目发红。 打够了的王燕扔下了几句骂声,带着李成才进了屋。 丘从语久久没有动弹,直到身上的疼痛有所减缓,才慢慢站起身,踉跄着脚步拿了草帽和镰刀,一瘸一拐地朝着田里走去。 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丘从语觉得原主是个活得很憋屈的人。 没有人关心,连基本的温饱都成问题,活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封闭着自己的心,麻木,浑浑噩噩,逆来顺受。 丘从语突然觉得孤儿也挺好的,来自亲人的冷漠与无视,也许比那些陌生人的孤立更扎人。 太阳高挂天空,黄土地热得能灼伤人脚,连那田埂上的野草都被晒得卷了边,蔫巴巴的。 丘从语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额头汗水糊了眼睛,疼得直揉眼。 丘从语痛得浑身僵硬,只得坐在阴凉处歇歇。 掀开衣袖,白得刺眼的手臂上青紫交加,看着就渗人。 这具身体倒是和上个世界的很像,虽然都是苦命人,却生了一副娇贵身体,这不是好事。 丘从语正出神,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走来,那钥匙晃动的声音在燥热而安静的田野里很刺耳。 丘从语抬眸,走来的年轻男子光着膀子,肩上搭了一件发白的浅蓝汗衫,小麦肤色,上身紧实精壮,有汗珠从他脖颈滑落到胸膛,腰间挂了串钥匙,走起路来清脆作响。 这是个长得很英俊的男子,浓眉星目,嘴唇很薄,没有一丝弧度,眼神带着冷厉的光,脸上没有笑容,给人一种压迫感。若是胆小些的只怕不太敢和他对视。 丘从语回想了下脑中记忆,奈何原身常年低着头,又怕生,村里的人才认识小半不到。 想到自己得维持人设,丘从语假装哆嗦了一下,赶紧低下头,不敢动弹。 周仁老远就看到了那个坐在树荫下的人,瘦瘦小小的一团,头发遮了脸,看不清模样。 她掀开衣袖动也不动,身上都是青紫发肿的伤痕,看起来有些可怜,破烂衣服明显不合身了,全是补丁。 看到自己的时候还抖了一下,好像很怕自己似的。 周仁只打量了一会儿,收回视线,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这人,自己不认识。 丘从语看着男子走远了,想起上一世自己因为不认识男主一行人闹的误会,觉得自己这个世界一定不能再犯这种错误了。 话说,刚刚那人就挺像男主的,至少长相上看来有那资本。 美颜收集系统很奇怪,收集美颜数值的方式也很奇怪,只以世界主角为收集对象,虽说主角都是出挑的样貌,但是整个世界除了主角就没有更出挑的相貌的吗? 而且好像自己和主角羁绊越深,数值涨得越快,这不像是在收集美貌,反而像是…… 系统默不作声地听着丘从语内心的猜测,一时间心跳有些快…… 丘从语心道,反而像是让自己去攻略主角一般,得到他们的认可,或者情感,然后就能收集到美貌值了? “系统?你这不是美貌收集系统,而是主角攻略系统吧?” 丘从语迟疑着问道。 系统:“……” “你可以自行摸索,只要有益于任务进程,我不会过多阻拦。” 丘从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这个世界的设定是乡村爱情故事。 男主周仁在村里是个厉害人物。 他家里只是普通家境,却供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学生,周仁凭着自己的本领在城里打拼,赚的钱硬是养活了一家人。 他弟弟小他两岁,两人却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周福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小时候读书就逃学打架,大了好不容易说了门亲事,老婆还被自己打跑了。 平日里跟着父母住在一起,游手好闲,勉强帮着做些农活,却和周父三天两头吵架,好几次差点没把周父气死。 周仁在外打拼,很少回家,等到知道自己弟弟和父亲一直不对付,到最后竟是动手打了父亲,不免发怒,买了机票赶回家中。 却不想人老了,病来如山倒。父亲突然病重,周仁急匆匆赶回村里没照顾两天,父亲就过世了。 周仁气得狠狠打了一顿周福,得亏还是周母拉着,否则只怕周福可能会被活活打死。 周仁因长年累月在外打拼,没有过多陪伴父亲,十分自责。本打算带了周母进城享福,不再整日劳累,也免得再被周福气出个好歹。 却不想,周母老一辈人的想法都是落叶归根,安土重迁的事接受不了。于是,周仁没办法,只好放弃了城里优渥的条件,留在村里照顾着母亲。 村里人都知道这事儿,纷纷说周仁是个孝子,有能力,能赚钱,还长得俊。 十里八村的姑娘主动上门提亲的人差点把周家门槛都给踏平了,只是周仁都以要全心照顾母亲为由拒绝了。 丘从语啧啧了两声,不知道是感叹什么。 这个村里民风还算淳朴,哪家牛跑了,都会帮着找。我家种了豆你家种了瓜都会换着吃,村里大院子里有活动的时候女人们凑一堆说着家长里短,哪家谁谁谁又吵架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男人们则是讨论着村里哪个女人长得最漂亮,皮肤最白,长得最俊,又会照顾老人,哪家又做了什么活计赚到钱了之类的。 民风虽淳朴,却也有些思想愚昧的时候,村里人自有一套属于偏远村落的生存方式。 丘从语嘴里叼着根狗尾草,看着日头没有之前毒了,起身拍拍屁股粘上的草屑与泥巴,戴上草帽朝田里走去。 此时田间地头已经陆续有人在埋头干活了。 丘从语觉得这太阳还是很烈,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入目的稻田一片金黄,沉甸甸的稻穗也被太阳晒得没了生气低着头,不时有蚂蚱从身边蹦跳过去。 割开落脚的地方,丘从语弯着腰一刀一把稻杆。无奈原身手小,捏了两三把就得歪过身子整齐码放好。 稻穗抖动,落了细小绒刺,裹着汗水死死粘在身上,脸上,丘从语觉得这痒有些钻骨头似的,全身不得劲。 额头汗水打湿了鬓角,头发黏在脸上,更不舒服了。 丘从语忍着不适割了一分地左右累得直喘气。 扯下扎人的草帽,丘从语手脚发软,这种强度的体力劳动,按照王燕给的食物分量,只怕长久下去,人都得活活磨死。 丘从语内心暴走,愤愤扔了手中镰刀,打算到不远处的小溪去喝口水,凉快凉快。 待走到溪旁,很巧,中午看到的那个男人也在。 他光着膀子一身结实肌肉,精壮腰身,脸上汗水汇聚在下巴,成一颗晶莹汗珠,阳光照耀下有些让人口干舌燥。 丘从语觉得这人很大可能性是男主,因为这样貌实在太过打眼。 不过丘从语没敢急着下定论,现在自己热得口舌冒烟,像条死狗,只想喝水润润喉咙。 周仁感觉到有人悄声靠近,走到了自己十米远的地方,抬眼一看,是刚刚遇到的那个小孩。 她后背和衣领处已经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身上,很瘦小,仿佛能看到她突出的骨头形状。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自己一眼,然后安静地蹲下身,轻轻地撇开水面一层,俯身凑嘴喝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己只能依稀看到她纤长睫毛微微扑闪,鼻尖有晶莹汗珠反射出耀眼光芒。 丘从语嫌半长不短的头发碍事,打湿了手,一把将头发撸在脑后,露出光洁额头,顺便洗了把脸。 溪水清凉,入口甘甜,缓解了自己身体的灼热。 丘从语抬头,让脸上水珠自然滑落,滚烫的风落在沾了水的脸上,带走燥热,只留下冰冰凉凉的感觉。 周仁看着溪边蹲着身子的小孩,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很白净,白得刺眼,周仁有些诧异。 天天做农活的人不可能有那么白皙的皮肤,小孩的皮肤白嫩得甚至连比自己大学时绕在周围娇贵的女同学都白。 可是眼前小孩儿一身破烂衣衫,身上带了伤,很明显不是那娇养着的人,而且刚刚自己看到她割稻谷的样子,动作娴熟,就是庄稼人。 而且,她长得很漂亮。 最起码这村里同龄人里面没谁能比得上她。这样一个人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好歹自己已经回来一年多了,村里该认识的人自己也认得差不多了。 丘从语感觉到旁边人的视线,僵住了身体,这是原主该有的反应。 可是丘从语刚做出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却被突然的声音破了功。 空荡荡的胃喝了一肚子水,没有一点实打实的东西吃,于是它抗议了,而且抗议的声音大得不可思议。 丘从语不觉得尴尬,肚子饿了自然会叫,只是觉得自己摆了那么好的小动作与表情可惜了。 周仁看到那削瘦的小孩儿低下了头,乌发遮住她的脸,看不清神色,周身气息却很低落,她揉了揉肚子起身离去。 从始至终,没有看自己一眼,好像没看到自己,又好像怕看到自己。 周仁觉得这孩子像个谜,短短一天,不过两次碰面,为什么自己会有些好奇。 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33章 周家兄弟 傍晚,太阳已经彻底沉没在西边。 只天际好像打翻了一桶橘红色的颜料在水里,晕开大片彩霞,把人也照得橙黄。 白日里的热气已经消退,凉凉的夜风吹在身上,才让人喘过气来。 丘从语扇着手中一把捡来的破烂蒲扇,像条死鱼似的躺在木板上一动不动。 现在自己浑身黏乎乎的,伤处咸咸的汗水和尘土混合在一起,全身就像扔进了泥糊里。 有脚步声走进,丘从语抬了抬眼皮,瞥到王燕花哨的衣角。 赶紧收起刚刚那副样子,坐起身抱着膝盖,把蒲扇扔在屁股底下压着,低低埋着头。 王燕小眼睛一瞥破屋里,那死丫头坐着像个死人似的,一声不吭。 “别说我这个当妈的不疼你,你干了一天活我也没闲着,看你累还亲自送吃的给你,待会吃完了,去把坝子里晒着的谷子给收了!” 丘从语被头发挡住的脸嗤笑了一下。 这王燕就是个标准的泼皮无赖,还是好面子那种。 打了自己一身伤被旁人知道了就会做出那副样子,那嗓门大得做完活儿路过的村里人都听到了,不过是装装慈母样罢了。 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但凡哪次她王燕打原主下手重了,被别人知道了,都会故意装模作样地给些吃的。 还真是打一棍给一个甜枣,不过这一棍只怕没那么好受,而那甜枣不过是装给别人看的。 原身也不生气,许是麻木了,甚至有些期待。 因为,王燕主动端来的食物味道不会太好,但是至少分量能填饱肚子。 看着王燕扭着肥腰进了屋,丘从语蹲下身端起放在地上已经豁了几个大口子的青蓝瓷碗,手中毛糙的竹筷有些刺手。 冒着热气的面疙瘩汤几乎看不见油星,筷子扒拉一个进嘴里只有面儿味。 丘从语呼着热气又扒了一个送进嘴里,面疙瘩有些烫喉咙,还有些噎人,但是很香。 累了一天终于能有顿饱饭吃,丘从语觉得很满足,肚里终于填些踏实的东西,好像就连身上也不疼了。 喝光了最后一口面汤,丘从语咋摸了下嘴,有些意犹未尽。 放下碗筷,拿上了扫把簸箕和一个装猪饲料的大口袋朝坝子走去。 天色已经沉沉,挂了一轮晓月。 丘从语一点点把铺开晒着的谷子扫成一堆,然后装了满满一簸箕倒进口袋里。 场坝里来收稻谷的人家户都是大人孩子一齐上阵,一个牵着口袋,一个扫拢,不一会儿功夫三三两两地走光了,就剩丘从语一个人慢腾腾的。 已经装了大半袋的谷子看起来胖胖的,中间压了些褶皱看起来像个站不直又慵懒的胖子。 也许是没人掌着,站累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丘从语看着洒了一地的谷子,楞了会儿神,平静地拿着扫帚转移了战场。 刚蹲下身有一道人影过来了。 来人大手一提,悬空地掂了掂,刚刚还歪歪扭扭的口袋听话地直直地站着,而后,他又一把拽过自己手中簸箕,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剩下的谷子收得干干净净。 丘从语有些错愕,只呆呆地盯着白天自己遇到的那个男人,看他弯腰起身动作着。 他弯下腰时脊背和肩膀硬朗的线条男人味儿十足,俯下身子时身上有股汗味儿,钥匙晃着撞击发出声响,泛着银光。 周仁从那小孩儿走近坝子的时候就看到了她了。 一个人,还是低垂着头,慢慢地收着晒了一方地的谷子,手中扫帚一下一下,很有规律。 和别人家吵吵嚷嚷的氛围比起来,她过分安静了,别人好像都没看到她似的,她也没有抬头看任何一个人。 周仁干活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功夫就收好了,等到自己搬了几趟谷子回家了,她还在收。 周仁本来打算走了,忽然听到什么倒地的声音,回头,看到那小孩儿怔楞地看着口袋里倒出来的谷子,而后慢吞吞地重来。 周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一热还没反应过来就走了过去。 如果换做平常,自己是不会管的。 丘从语看着男人给自己扎好了口袋,站着不动,瑟缩着瓮声瓮气地说了声谢谢。 男人没走。 丘从语悄悄抬起头,男人看着自己的脸色有几分纠结,本就没什么弧度的唇更是绷直了几分。 忽然,男人动了,一把拎起谷子扛在肩膀上,没有丝毫费力。 “带路。” 丘从语心下一喜,自己正愁这笨重的一包东西要怎么拖回家。 拿了地上东西,丘从语快步走在男人身前,低着头闷声带路。 周仁看着前面小小的一个人,单薄的身影,老是在发抖,好像随时都会被吓哭的样子。 不时有人迎面走来,看到周仁都是一副惊诧的模样。 毕竟,周家大儿子是出了名了不好打交道。 人是孝顺,长得也好,干活也是一把手,但是有些不好相处,同龄人和他待一起都得收着几分,有些怕他,遇到了都得叫声哥。 到了院口,周仁顿住了脚步,肩膀微微一俯,口袋安然落地。 “谢谢哥。” 周仁听到这声哥,怔了一下。 村里叫自己哥的人很多,男的女的都有,但是都没这声来的……让人觉得软糯。 看着小孩儿脑袋上的发旋,周仁觉得她有些乖得过分了。 “你在和谁说话?收个谷子慢的要死!” 王燕听到屋外动静,骂了声,湿着手走到院子里,却在看到来人后不耐烦的脸立马笑得比菊花还灿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哟,是阿仁啊,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说一声,快进家里坐。” 说着走上前打算拉周仁进屋。 周仁眉头微皱,避让开了,“不了,我看她人小没什么力气,顺路帮一把,要回了。” 王燕小眼睛一扫,看到了靠在门边的谷子。 “真是辛苦阿仁了,我家这死丫头力气大着呢,怎么好麻烦你呢!” 胖女人一边笑着,一边拧了丘从语腰肉一把。 丘从语疼得没忍住,嘴里漏出一声,心道你个死肥婆,下手那么狠!腰上肯定青了。 周仁听到声音眉头一皱,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见周仁要走,王燕拉住了人,跑回屋里拿了两个毛桃塞进男人手里。 周仁看了看毛桃,又看了看小孩儿,转身走了。 “阿仁慢走哈,代我向周姐问声好!” 周姐,阿仁…… 周仁!他就是男主! 丘从语猛然抬头,紧盯着那人背影。 适时,周仁回头,小孩儿站在阴影里,一双大眼睛亮得惊人。 …… 第二天一大早,丘从语照旧拎了背篓准备出门割猪草,却突然被王燕叫住。 也许是昨天自己和周仁一起回来的原因,王燕竟然大发慈悲地给了自己一个窝窝头。 虽然是有些冰硬,但是丘从语很知足了,一路上小口啃着,生怕吃完了。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田埂上,丘从语觉得乡下空气就是好。 尤其是早上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白茫茫的雾气让乡村看起来好像笼罩着的仙境,不比桃花源记里写的差,令人神驰向往。 很快,丘从语就没了欣赏美景的心情。 早晨的小路湿滑,一个不注意,丘从语脚底一滑,连人带筐地摔了个结实。 青草撒了一地。 丘从语只觉得屁股疼,还有一片冰凉。 本就破得不成样子的布鞋这下直接破了个大口子,套在脚踝处,看着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怜。 丘从语使劲拽下卡在脚脖子处的布鞋,光着脚,捡起猪草背着背篼走了回去。 好在乡下的路上没太多石子,大多都是泥巴路,走到家里脚底也没什么事。 喂鸡的时候,光着的那只脚不小心踩到了鸡屎,丘从语脸瞬间黑了。 忍着恶心把鸡关回了鸡笼里,丘从语走到屋里拿干稻草揩干净了脚底东西。 李军看到了,牙齿叼着烟袋杆,说道:“鞋呢?” 丘从语抬头看了看这个所谓的爹,回道:“坏了。” 李军咂了一口烟,吐出白雾:“让你妈给你补补。” 丘从语心道,怎么补,那鞋破成什么样了! 王燕手里捏着梳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声音刺耳极了:“补什么补,她那破鞋成什么样了,我才补不出来,天还热,搓对草鞋穿不就行了!” 丘从语不吱声,只低着头。 李军看了看坐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看自家瞪着眼珠子的婆娘,吸了口烟,走开了。 王燕还不罢休,走上前,踢了踢丘从语光着的脚:“你这脚穿鞋那么费,不如光着算了,你配穿什么鞋!” 肥婆絮絮叨叨地念了一通,直到屋里小胖墩叫唤的声音传来,这才住了嘴,一扭一扭地回了屋。 原身不会编草鞋,丘从语更不会。 试了好多遍,手里的稻草怎么都成不了鞋子的模样。丘从语一肚子火,扔了手中乱成一团的干草。 草丛中的干稻草被人捡了起来,丘从语抬眼看去,是一个黑瘦的男子,看模样二十左右,比原身大不了几岁。 他也不说话,只是埋着头,手里乱得不成样子的稻草很快被捋直了,横竖交叉对折,他手指细长,很灵巧,不一会儿稻草就出了鞋子的形状。 丘从语打量着眼前男子。 如果说在这个村里有哪个同龄人会和原身搭话,只有他了。 丁志,念过几年学,但是没什么读书的脑细胞,家里人明白了也就没硬送着去学校了。平时人缘说不上好坏,一般,话少,手脚却勤快,长得就是普通模样,看多了也觉得顺眼。 原身有次被打的狠了,受不了,跑了出去,一个人大晚上躲在坟包包后面哭,差点没把当时路过的丁志一行人吓尿。 丁志看着哭得喘不过气的原身,耐着性子地哄住了人,还送回了家。 自那以后,丁志偶尔会来看看李凡凡,有时候是帮她一把,有时候是送几个刚摘的野果子。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一个默默地帮衬着,一个默默地接受。 故而,村里没几个人知道这事。 丘从语觉得这人真的是单纯地对原身好,因为李凡凡身上实在是没什么别人能图的地方。 丁志看了眼李凡凡的脚,估摸着大概得编多大码的。 却有些惊讶她的脚竟然那么小,那么白。就像还不会走路的小娃娃的脚一样嫩。 女孩一直被头发挡住的脸躲在后面,自己其实一直都没怎么看清过。 丁志摇了摇头,收回心思专注手中活计,不一会儿就成了。 丘从语接过男人递过来的草鞋,编得很精巧,甚至还在脚背处编了朵花的形状。 鞋子上了脚,除了有些扎人之外很合适。不大不小,刚好包住脚掌。 丘从语心中感激,抬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丁志愣住,第一次看清了女孩的脸。 原来她不只脚白,脸蛋更是白嫩,像剥了壳的鸡蛋,被乱糟糟头发遮住的眼睛很大,也很亮,水灵灵的。 丁志回过神,一时间脸上有些烧,不知道是因为日头太热,还是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很漂亮。 丁志心道,可比村里的村花王青青漂亮多了。 丘从语欣喜地穿了鞋子来回走了两步,不得不称赞丁志还真有一手。 丁志看着女孩走远的身影,摸了摸胸口,觉得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 回到院里,王燕见到李凡凡脚上的草鞋,也没多问,而是将手中布袋递了过来,说道:“去,给你周伯母家送去,就说咱家里绿豆多了,送些给他们煮汤吃。” 丘从语接过鼓鼓的一包豆子,点了点头。 王燕可不是什么舍得的人,之所以上赶着送东西不过是想巴结周仁罢了。 周仁家里有钱,而且周仁本事大,会的东西多。哪家的灯坏了,电路烧了都得请他。 以前周仁没回来的时候,这些事都得特意打了电话请镇上的电修工来看,人家跑一趟,那花的钱能买多少包绿豆了。 所以这不是亏本买卖,反而划算得很。 丘从语走出院子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周仁家住哪儿。想回去问王燕吧,又不想挨她的骂。 遇到人再问问就行了。 前面小树林里有个男人,丘从语不认识。 看了看四周,除了他就没人了。 这个时间正是太阳最晒人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午睡。 丘从语上前,“叔,请问下周仁家怎么走?” 丘从语自认为很礼貌了,却没想到那人回过头,眉毛一挑,嘴里叼着根烟啧啧了几声,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 “叫什么叔,我有那么老吗?你是李军家的?” 丘从语点了点头。 “你去他家干嘛?”男人说话的声音吊儿郎当的,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 丘从语翻了个白眼,心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却还是回答道:“我妈让我拿点绿豆送他家。” 那人听了却是忽然俯下身,吐了一口烟在丘从语脸上,“啧啧,平白无故的上赶着送东西,是图他家什么?” 丘从语缩了缩脖子,没说话,挪动着脚步转身就小跑开了。 这人有病吧,问个路都那么墨迹,不说拉倒。 周福却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李凡凡的头发。 丘从语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有泪花打转。 “我还没告诉你他家怎么走呢,你跑什么?” 丘从语伸手拉住自己的头发,不再动作。 看到女孩听话地没再动弹,周福松开了手,掸了掸烟灰,指着西边说道:“往这边走,拐两个弯就到了,房子最大的那家就是。” 丘从语抱着怀里的豆子噔噔噔地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周福抽了最后一口,扔了手中烟屁股,脚碾了碾,也走了。 丘从语跟着那人指的路果然找到了周仁家。 房子确实挺大,和村里一溜水儿的破旧瓦房比起来,很打眼。 院门没关,院子里很干净,也很安静。几只黑黄相间的大公鸡乖乖地呆在鸡圈里睡觉。 丘从语犹豫了下,轻轻敲了下木门,然后朝屋里张望着。 “你怎么来了?” 身后突然有道声音,丘从语吓了一跳。 回头,周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 丘从语缩了缩身子,闷声说道:“我妈说家里绿豆多吃不完,让送一些给你家吃……还有谢谢昨晚你的帮忙。” 最后一句话是丘从语加的。 周仁看着小孩儿白生生的手递过来一袋豆子,她的手很细,能看到青筋,昨天的伤还没好全,还有些青紫的痕迹。 怕小孩儿拿不动,周仁赶紧伸手接过:“天热,进屋里喝口水吧。” 丘从语求之不得。 自己现在已经找到男主了,接下来自然是考虑怎么接近他了。 昨晚美颜计数器数值果然涨了,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丘从语点了点脑袋,跟着周仁进了屋。 周仁妈可能在睡觉,堂屋里没人。 丘从语拘谨地坐下,周仁从屋里拿了个碗,倒了凉白开给自己。 喝到嘴里,竟然有丝丝甜味,丘从语知道这是周仁特意放的。 周仁看着小孩儿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乖巧的模样,心里有些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昨晚自己问了下,妈说这孩子是个苦命的。 周仁无法理解,为什么同样是孩子,一个视若珍宝,一个比那野草还不如。 小孩儿叫李凡凡,和名字一样,很平凡。 村里几乎没什么人同龄人和她一起玩儿,或有意或无意地孤立疏远她。所以自己明着来家一年多了却不认识她很正常,大家都说她就像透明人一样,是那草地里最不起眼的一根。 周仁不这样觉得。 女孩儿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很特别,至少自己看过那么多双眼睛里,她的最亮,会抓人的心。 他有些无法想象这女孩子是怎么忍受这种家庭环境到这么大的。 丘从语放下碗,怯怯地看了一眼男人,又把小手放回了膝盖上。 周仁看着小孩儿瘦弱的身板,想起昨天她肚子叫得那么响,说:“你先坐着别动。” 丘从语见周仁出了屋子,抬起眼打量着屋里。 墙上挂了一副老旧的地图,桌上摆着的东西很简单,和院子外一样井井有条,很干净。 不一会儿,周仁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碟咸菜。 丘从语看到周仁把东西推到自己跟前,说了句吃吧。 丘从语很想吃,嘴巴里口水直冒,咽都咽不及,却还是摇了摇头。 周仁见小孩儿明明眼睛死死盯着馒头,狂吞口水,却摇头的样子,眉头一拧。 而后轻声说:“吃吧,这是中午剩的,没人会知道的。” 丘从语听出最后一句话的弦外之音,感激地看了一眼男主,抓过桌上馒头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王燕最好面子,要是知道了自己吃别人家的东西,只怕会被打死,所以刚刚顾忌着不敢动手。 天气热,馒头也不硬,香甜味儿在舌尖慢慢晕开,萝卜干做的咸菜香脆可口,下馒头简直一绝。 丘从语吃得急,好几次噎得直翻白眼儿,还是周仁递过来水,这才缓了过来。 馒头个大,吃了两个又喝了两碗水,丘从语心想,自己来这个世界的终于第一次吃饱饭了。 果然还是跟着男主混好! 周仁看着小孩儿吃饱喝足,惬意地眯了眯眼,摸了摸有些鼓鼓的肚皮,嘴角弧度有些许松动。 这时,走进来了一个人。 丘从语一看,不就是刚刚那个神经兮兮的男人吗? 周福有些意外李凡凡竟然还没走。 “送个绿豆,就赖在我家不走了?” 丘从语看着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身边的板凳上,有些惊讶。 他家?他是周福? “啧啧,还在我家吃上饭了。” 周福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要脸的泼皮无赖。 丘从语语塞,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都没憋出来。 周仁冷冷看了一眼自己弟弟,“少说些。” 周福听到这话气得眼睛一瞪,“我说的不对吗?她妈那么抠门的一个人,你现在接了她的送的东西指不定以后让咱家怎么还呢!” 丘从语听到这话,对王燕又多了一层认识,看来她在村里风评不太好啊,应该是个难缠的角色。 里屋的方文许是被周福的声音吵醒了,“阿仁,谁来我们家了?” 不等周仁说话,周福没好气道:“妈,是王燕她闺女李凡凡来了。” 周福口中说是闺女,看向丘从语的眼睛却带着轻蔑。 “哦,是凡凡来了啊。” 说着,方文掀开布帘子走了出来。 方文五十来岁,比李凡凡她妈要大几岁,脸上有皱纹沟壑,头发有些花白,眼神却很慈爱。穿了一件碎花薄衫,就是很普通的农村中年妇人的模样。 不过眉眼还是能看出来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而且周仁他爸估计也是个帅哥,要不是怎么会生出两个俊郎的儿子。 周仁长得俊,这是自然的。 周福长得也不差,只不过是比起他哥周仁来说差了些,但是这样貌在一众歪瓜裂枣的十里八村说得上是抢手的了,否则也不会人那么恶劣,还有女的上赶着主动的。 周家条件好,周母又是个好相处的,哪家姑娘不是眼巴巴地盯着。 周仁见小孩儿低低埋着头,手攥得紧紧的,知道她是怕人多。 开口道:“你回去告诉你妈,说谢谢她了。” 方文看着坐在凳子上缩着身子的小女娃,叹了口气,“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你哥帮忙。” “我可不是她哥。” 方文听到这话,狠狠瞪了周福一眼,周福不再吭声。 丘从语只点头如捣蒜。 方文看着女娃走远的背影,摇了摇头。 而后揪着周福耳朵说道:“你明知她是个可怜的,还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周福歪着脑袋,嚎叫道:“哎哟,妈,疼疼疼……” “你比她大多了,不说让着她,也别欺负了比你小的,让人笑话!” “我知道了,妈!” 周仁没理会闹作一团的周福,只是定定地看着小孩儿离开的方向。 第34章 我不是小赖皮 扫拢稻谷时,谷子壳毛绒绒的灰争先恐后地朝着人身上扑,巴不得钻进毛孔里。 和昨天一样。 小孩儿拖着口袋慢吞吞地朝坝子走来,头还是低着。 只是近了的时候,怯怯地抬头看了眼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人。 周仁手中动作一顿,不经意的偷偷观察着小孩儿细微的动作。 忽然,小孩儿看到了自己,嘴巴好像动了下,周仁觉得他听到了一声“哥”。 但是再仔细看去时,小孩儿已经歪过脑袋认真地挥动着手中扫把了,只能看到她后脑勺。 周仁放慢了手中动作,本来半个钟头就能弄完的事儿,硬是等周围人走光了还没收拾干净。 周仁想看看,如果自己不主动上前帮忙,小孩儿会不会来求自己。想到昨天那一声软糯的哥,周仁觉得心里有酥酥麻麻的,很舒服,那声音,自己还想再听一遍。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手上动作终于像些样子了,而且速度也比昨天快多了。 丘从语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偷偷观察着男主收得怎么样了。兴许自己快一点,一会儿能顺便请他给扛回家,反正也顺路。 李凡凡家离周仁家还有两条小路和一片小树林的距离,从村口坝子往回走的话得先经过李凡凡家,再往后才是周仁家。 丘从语两手箍紧了饲料袋口,牙齿咬着一根绳子,用力地扎紧了口子,袋子口不扎紧,待会扛起来可是会漏的。 谷子太多了,装得太满,自己人小又提不动,那伸出来的口子太短,试了好几次根本扎不起来。 丘从语急得鼻尖冒出了汗。 恍然间抬眼看到周仁要走了,急急地喊到:“哥!” 周仁一直没有等到小孩儿喊自己,原本是打算把东西放回家再回来帮她的,不喊就不喊吧,自己多大的人了还干这么幼稚的事。 可是刚转身就听到了小孩儿有些着急的声音,这一声哥不像昨天的软糯,声音大了些,却很清脆,像是忽然落进溪水中的小石子,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丘从语见周仁背影顿了下,又低声喊道:“阿仁哥、可不可以帮帮我……” 小孩儿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只剩下了听不清的喃喃声。 周仁眉毛轻轻一扬,却又立马恢复了生硬的弧度。 见男主转过身朝自己走来,丘从语心下一松,心道男主真是个好人。 周仁将手中簸箕和竹扫帚递给了小孩儿,三下五除二把口袋扎得紧紧得,那勒着口子的绳绷得细细的,缠了两圈,变成了一个结,听话极了。 轻松地扛起谷子,丘从语小跑上前带路。 月光很亮,落在田埂上,除了那阴影处,什么都看得清楚。 田野四周很静,偶尔有有被惊起的蚂蚱蹦跳在稻叶上摩挲的声音。 小孩安静地走在自己身前,她走一步,手里的簸箕就跟着晃一下,荡着银白月光,一晃一晃的。 周仁的心也跟着那簸箕一晃一晃的。 路不算远,很快就到了地方。 周仁刚放下口袋,就听到了小孩儿说了声谢谢。 很客气,但是这客气带着分生疏。 周仁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烦躁,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不想和王燕打招呼,周仁不等屋里的人出来转身就走了。 走在院墙阴影处里,周仁鬼使神差地回了头。 小孩儿没有像昨天那样看自己,而是弓着身子,吃力地挪着鼓鼓的口袋,屋子里有骂声传来,她好像没听见,只是专注地对付着那包谷子。 周仁看了会儿,忽然惊觉不过才几面,自己对小孩儿的关注太多了,也许,是因为她太可怜了? 远远地,周仁便看见了自家那白炽灯昏黄的光亮,有些朦胧。 进了院子放下东西,屋里飘来一股饭菜的香味。 周仁脱了汗衫,抹了一把脸,端起缸里的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够。 周福从厨房走来,手里端了碗辣椒蘸水,阴阳怪气道:“给别人家当免费苦力,连口水都没得喝吗?看你这样子还以为你要渴死了!” 方文摆好饭菜,听到这话,问道:“什么苦力?” 周仁端起碗,扒了口饭,又往口中送了一筷韭菜,嚼了两口,咽下了才开口:“妈,吃饭了,他说的话你听听就行。” 周福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嗓门大了起来:“妈,你是不知道,你宝贝儿子这两天都主动帮着那王燕家收谷子呢,可勤快了,这不,连水都没一口喝的。” 周仁眉头一皱,解释道:“那孩子人小,没什么力气,我就帮她扛了下谷子,没那么夸张。” 方文听到这话,笑得眼睛一眯,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阿仁做的对,那女娃够可怜的了,能帮一把的就顺手帮下,那么大的人了还斤斤计较,成什么样儿。” 最后那句话明显是说周福的。 周福哼哼了两声只闷头吃饭。 丘从语拖着谷子放到墙角,手都是抖的,看着胀鼓鼓的一大包谷子,忽然有点佩服男主的力气了。 手刚空下来,就听到王燕那肥婆杀猪般叫了一声,吓了丘从语一跳。 只见王燕站在鸡圈面前,脸上有些慌乱,手指头一点一点地数了好几遍。 丘从语眼睛粗粗地扫了一眼就知道少了一只鸡。 而且还是那只最讨人厌,喜欢到处拉屎的大公鸡。 鸡本来就四五只,没什么好数的。 但是王燕显然不敢相信好好的怎么就少了一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扒在门框上的小胖墩眼神闪烁,小心翼翼地盯着王燕。 丘从语明了,肯定是那熊孩子拉开了栅栏把鸡放跑了。 这家里的鸡鸭猪都是原身管着的。 但自己一整天忙得要死,今天根本就没放鸡出来。否则晚上打扫院子里肯定累成狗。 为了避免自己背锅,丘从语赶紧开口道:“我今天没放鸡出来。” 自己说话的声音虽然有些小,但是王燕肯定是听到了。 她知道原身是没胆子撒谎的,所以回头瞪着李成才。 李成才看到王燕板着一张脸,比锅底还黑,说话都是结巴的:“妈,不是我!我整天都跟着你才不会干这种事、肯定是这个死丫头自己忘了关栅栏……” 王燕看着自己宝贝儿子哭了起来,顿时慌作一团,忙抱了小魔王耐心地哄了起来。 丘从语看着王燕这种极端的偏心,无动于衷。 果然,就算不是自己弄丢的,找鸡的活最后还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丘从语走在小路上,有些心疼自己又没晚饭吃了。 找了家附近一圈,连根鸡毛都没看见,更别提鸡了。 丘从语有些气馁地玩着手中的树枝,想着要是真没找到,回去要怎么交代,不过鸡不是自己弄丢的,应该不至于还要再被打吧。 想起王燕,丘从语有些头疼,李军人还好说话些,也不会轻易动手打人骂人,最多的就是无视,但是架不住他是个耙耳朵,最怕老婆。 王燕眉毛一挑,眼睛一瞪,他就不敢吱声,什么都听自己媳妇儿的。 村里人都笑话李军是个怕老婆的,没点爷们该有的样子。 但是这话也只敢背地里说说。 王燕可不是什么善茬,尤其是那张嘴,骂起人来,就像突突突的机关枪,能骂的不能骂的在她那里没那些讲究,所以没人招架得住。 这种情况是最坏的,自己如果长久这样下去,只怕先被王燕折磨疯了,还有什么心思接近男主。 丘从语烦躁得双手抓脑袋。 这时,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凡凡,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干嘛呢?” 丘从语赶紧收了刚刚不耐烦的模样,缩了缩手,说道:“我在找鸡,鸡丢了……” 问话的人是吴嫂,人挺好的,是那种很温柔的农村妇女,好几次原身拿不动东西,都是吴嫂帮了一把。 “是不是一只公鸡?长得挺肥,尾巴是黑的,特别能跑。” 丘从语听着吴嫂的形容,眼睛一亮,赶紧点了点头,“吴嫂,知道它往哪边去了吗?” 吴嫂想了想,说道:“天刚黑那会儿见着了,本来想着应该是哪家的鸡跑了出来,想逮着了还人,没想到那鸡跑得可快了,没抓住,当时是往那边去了。” 丘从语顺着吴嫂指的方向,是村西边的树林。 树林有些密,平时也没什么人去那里,所以杂草长得欢了,有膝盖那么高。 丘从语道了声谢,硬着头皮往树林里走去。 自己最怕大晚上的走这种地方,黑不说,还渗人。 虽然秋天了,树上的叶子却还是坚挺地挂在梢头,挡住了月光倾泻,只隐约漏下斑驳的亮光。 丘从语拨动着手里的树枝探路,这是为了防止踩空,如果有蛇还可以提前通知它一声,一举两得。 丘从语屏息,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不敢叫,怕有什么奇怪的回应声那就惊悚了。 那只鸡最爱叫了,每天吵得自己恨不得把他嘴巴堵了,偏偏它又是最肥壮的一只,能跑能飞,啄人也是相当厉害。 所以,自己只要听着有没有鸡叫声就行了。 走了一会儿,丘从语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回头望去,林外的一片田野反射着皎洁月光,而自己站在朦胧的黑暗中,耳边除了偶尔风吹过带起草木晃动发出细微的声音,很静。 丘从语后背全是冷汗,心脏狂跳。 不行了,不行了,再这样下去鸡还没找到,自己就先被吓昏了。 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然有破碎的说话声被风送了过来,就像是有人在耳边嘀咕一样。 丘从语打了个激灵,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连跑都忘记了。 手心的汗滑得差点捏不住枝杈,丘从语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又有声音传来,这次却清晰了很多。 “梦丽,你别闹了,这次的事是我不对,我这不是过来给你解释来了吗?” 丘从语稳下心神,听着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可你这次又做了什么!” 男人又放低了声音,耐心地哄道:“我错了,我喜欢的是你,别人我都没正眼儿瞧过,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丘从语对树林里吵架的两人是谁丝毫不感兴趣,这种事爱谁谁知道,反正自己是没偷听别人吵架的这种爱好。 蹑手蹑脚地转过身,丘从语准备闪人,却不想脚突然踩空,一声惊叫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却突然被一双炙热的大手捂得严严实实地,后背撞进结实的胸膛。 丘从语心头一跳,死命挣扎了起来。 这不就是普通情侣吵架吗,自己能听到什么机密,难道还得被灭口?! 男人箍紧了手臂,丘从语动弹不得。 身后浓烈的汗味儿就贴着自己,忽然,丘从语感觉到那人低下头,滚烫的气息吐在自己耳边。 “别动了,小赖子。” 丘从语听出这欠揍的语调除了周福再没第二人了,也松了口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周福虽然为人有些不着调,但是坏事却没做过什么,而且周家父母管教孩子还是挺严的。 看到李凡凡不再挣扎,周福放了手,有些嫌弃地揩了揩手心。 丘从语一头黑线,因为这家伙揩的是自己的衣服…… “你要是不想被人抓到,就闭紧你的嘴吧,下次我手可不一定这么快了。” 丘从语翻了个白眼儿。 “我是来找鸡的。” 你才是来偷听这档子事的! 周福眉毛一挑,“找鸡找到这儿来了?” “吴嫂说看到我家鸡跑这儿来了。” 周福不再作声。 静谧的树林里,吵架的两人终于又放低了声音,好像和好了,窸窸窣窣地离开了。 丘从语听完了全程,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倒是周福有些不自在,假意摸了摸头发,瞥了眼垂着头的小赖子,她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动都没动过。 周福觉得今晚就不该出来的!好好呆在屋里不好吗,偏偏遇到了这事儿,关键是还和一女的听了场别人破事…… 虽然她看起来像颗豆芽菜,但好歹也到了知情爱的年纪了! 周福扶额,清了清嗓子,说道:“回去吧。” 丘从语没理他,径直出了树林。 看这样子,今晚这鸡,八成是找不回来了。 周福看着小赖子也不理自己,跟了上去,揪住了她头发,“你怎么话也不说,像个哑巴似的。” 你才哑巴! “你说你,那王燕是你亲妈又怎么样,既然她对你这么差,你干嘛还这么听话地干苦力……” 丘从语这次没怼他,只是扯回了头发,低头走路。 周福见豆芽菜硬是不理自己,突然顿下了脚步,“欸,你听到没!鸡叫声!” 丘从语听到这话,停住了脚步,竖起了耳朵。 周福见小赖皮上当了,眼睛眯了眯,嘴边的笑有些戏谑。 突然,不远处真的有声鸡叫传来。 丘从语一听这雄赳赳响亮得不行的声音,是自家的鸡没跑了。 公鸡能上树,跑起来屁股一甩一甩的,追都追不上,还是周福看不下去了,大发慈悲搭了把手,这才捉住了它。 丘从语紧紧抱着怀里的大公鸡,不敢松懈,就怕再跑了抓不到。 周福看着豆芽菜小小的一个,抱着大大的公鸡,那鸡都比她肥,一时间觉得有些滑稽。 “小赖皮,你还没你家公鸡个头大呢。” …… 丘从语手摸了把公鸡黄黑的毛下温热的身体,确实很肥,好像是比自己胖…… “我不是小赖皮。” 听出小孩儿声音里有丝不耐烦,周福眼睛有些亮,原来她也会有别的情绪的啊,还以为和自己大哥一样就是一块木头呢。 “怎么不是小赖皮啦,蹭我家饭吃,让我哥帮忙,今天还让我帮你抓鸡……” 丘从语太阳穴直跳,这人真聒噪! 简直比夏日里的蝉还烦。 周福见小赖皮又不说话了,正觉没趣。 忽然,前面的人肚子响了起来。 丘从语脚步都没停一下,肚子说它要吃饭了,可是自己能怎么办,难道去吃土吗! 周福却是又来了劲。 “你饿了?是不是王燕又没给你饭吃了?” 丘从语忍无可忍,顿住脚步,转过身,抬头,“是的,那你能给我饭吃吗?” 周福没想到小赖皮突然停了下来,差点撞了上去。 听清了她说的话,周福倒是有些惊讶她的直接了。 垂下眼。 小赖皮仰着头,水洗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周福第一次看清了李凡凡的模样。 因为仰着头的关系,她的头发都落在了耳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完全显露了出来。 很白,比月光还白,会发光带着朦胧光晕的白。眉毛淡淡的,细细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像是天上的星星都跑到了她的眼睛里。秀气的小鼻子小嘴巴,看起来乖巧极了,又很清秀漂亮。 周福看着小赖皮眨了下眼,小扇子似的睫毛就像小猫毛绒绒的爪子一样挠人。 丘从语见周福不说话,心道终于安静了。 周福回过神,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我没饭给你吃,但我有别的给你吃。” 丘从语只当他在吹牛,也不搭话。这大晚上的,又不是在家里,况且他两手空空能有什么吃的给自己。 丘从语闷头走路,觉得身后安静得过分了,回头却发现周福从远处朝自己跑来。 “喏,给你。” 丘从语看了看他手中的琵琶,歪了歪脑袋又看了看他,没接。 “这是我家地里种的,吃吧。” 丘从语也不客气,腾了一只手抓过一颗最大的琵琶用牙齿剥了皮,一口吞了一个。 这个时候的琵琶正是熟得最好的时候,黄澄澄的果皮,香甜的果肉,一口进嘴里,水汁饱满。 周福看着小赖皮两颊鼓鼓的,又看了看琵琶,也没多大啊,她嘴太小了。 等到丘从语吃到最后一颗的时候,周福笑着问道:“好吃吗?” 丘从语不吝啬地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然后只见周福突然笑出了声,“这是村头老张家的,怎么可能不好吃……” 村头老张是谁?原身可是清楚得很。老张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种了一小片果林,天天防着村里的皮孩子偷他东西。 有次原身饿的不行了,路过果林的时候捡了掉在地上的果子吃,碰巧被老张看到,硬说是偷了他东西,后来这事闹到王燕那里去,王燕赔了老汉一个窝窝头,这才罢休。原身自然又被狠狠打了一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想到这里,丘从语觉得嘴里的琵琶有些扎人,胃疼…… 周福见小赖皮呆愣住了,嘴里的琵琶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直接笑弯了腰。 “哈哈哈!快收起你副呆样了,我逗你的,这真是我家琵琶,我才不敢动那老头的东西。” 丘从语胸中一哽,磨了嘴里的琵琶核在手里,朝周福扔去,然后转身就走,再没回头。 周福被琵琶核打到身上的时候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小赖皮还有胆子做这事,看着脚边安静躺着的两颗琵琶核,周福也没生气,又追了上去。 丘从语出了气这才后知后觉刚刚的行为会不会有些过了,上次电击的痛感还记忆犹新,丘从语有些怕,等了一会儿,却没动静。 “系统?” “怎么了。” “我刚刚的行为不算崩人设吗?” “你的转变比较合理,而且周福不算很了解你的人。” 丘从语放下了心,这样的话范围还是比较灵活的。不至于非得和原身一模一样。 丘从语找回了鸡,王燕也没说什么,叮嘱了句关好栅栏又接着睡了。 周福推开堂屋门时吓了一跳,周仁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发什么呆,手边夹了根烟,火星忽明忽暗。 “去哪儿了?” 周福弯了弯嘴角,“出去溜了一圈,遇到小赖皮了。” 周仁抬眼,“她怎么了?” “能怎么,鸡丢了,我帮她找到了,就这样。” “不过,我倒是发现小赖皮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死气沉沉嘛,还挺好玩儿的。” 周福眼角笑意更深了,说完转身进了屋子。 周仁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是啊,她确实很不一样。 她的眼睛看着人时,会给人一种很认真的感觉,就像你是她的全世界。 第35章 找什么样的媳妇 一亩多的谷子,要是等丘从语一个人收的话,只怕入冬了都不一定能收完。 李军嘴里叼着老烟袋,咂了几口,坐在树荫下歇气。 日头正烈,晒得弓着腰干活的人后背发烫,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丘从语坐在李军不远处,扇着手里草帽,眯了眯眼看着只有小半田的稻谷,内心有些些成就感,但是看到手掌心几个大燎泡时,那成就感立马消失得没了踪影。 周仁家的田就在自己家旁边,他家的田还大些,但是只剩下一个小角了,空空的一片,就数不清的稻谷桩子直竖竖地立着。 周仁也在休息,但是他身边围了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都在和他找话说。 尤其是那穿了白色长裙的王青青最显眼。 那裙子到小腿肚,脚上是黑布鞋,看起来是那种没下过水,沾过泥的新,很黑。 她的皮肤比大部分人都白,看起来文静又漂亮,尤其是齐耳的头发上别了只白玉色的发卡,特别吸引人目光。 王青青拎着水壶下地给自己爸妈送水,知道周仁也在,特意打扮了一番。 看着周围年轻男人眼都看直了,王青青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 不过,周仁却没多看,他瞟了一眼穿着白裙子的人,有些无法理解。 大家下地了都是穿着旧衣服干活儿,没谁特意穿着新衣服赶着弄脏的。 不过她头上的发卡倒是不错,要不然坐在那边的小孩儿也不会一直盯着看了。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 王青青发现一向也不正眼瞧自己的男人忽然时不时地看自己,心跳乱了,白净的脸上多了两朵红晕。 有些话多胆大的年轻人直接开口起哄道,“青青啊,这天那么热,把你脸都晒红了,快回去歇着吧。” 王青青娇嗔地瞪了一眼起哄的几人,扭着小腰就走了。 坐在一块的男人小声地交流着什么,不时哄然大笑。 丘从语见怪不怪。 王青青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肯定是勾年轻男人眼睛的,她家条件好些,就生了她这么个女儿,从小宝贝得不行。 打小不用下地干活,不沾锅瓢碗盏,像城里人一样养着,所以她心气儿高,觉得村附近除了周仁,没谁配得上她,也就一直没答应上门说亲的人。 丘从语埋着头小心扯着脚底破了的大水泡翻出来的皮,有的地方直接被草鞋扎出了口子,红红的,看着好像要淌血一样。 自己要是也在那样的家庭就好了。 “吱吱~” 系统…… “我和你商量个事儿吧。”丘从语的声音有些些讨好的意味。 “你说。” “下个世界可不可以给我个好点的家庭条件啊,不说王公贵族,千金大小姐,但是至少得吃穿不愁,可以吗?” 丘从语也没指望系统能答应。 自己本来就是空降的,能有身体装着自己就不错了,不过,还是试试吧,万一可以呢,梦想总还是要有的嘛。 系统沉默了片刻,说了声好。 丘从语开心地眯起了眼,果然,凡事都得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威武了一天的太阳终于被山峦遮住了脸,再也不能叫嚣。 脸上的汗被晚风吹过凉快得舒服极了。 李军扛着大头的东西先回了家,丘从语慢吞吞地还在田里收着小东西。 草帽,水壶,镰刀。 收好东西,走到溪边。 丘从语蹲下身洗干净了黑漆的手,才捧了把清凉的水往脸上冲,洗了把脸,又挪了几步往上游,这才喝着了甘甜的水。 小孩儿俯下身时,本来就有些短的衣服一扯,露出了雪白的腰背,很细很瘦,能看到脊椎骨凸起的形状,但是那弧度又很好看,尤其是那细白的皮肤,是王青青那种刻意娇养也养不出来的细腻。 周仁看得愣住了。 听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周仁赶紧咳了咳声。 丘从语听到身后动静,转头看向周仁,他身后走来了三五个年轻男子,有说有笑的。 遇到了周仁却都收了些表情,一个个乖乖地喊了声哥。 周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嗯了一声。 那几人听到周仁回应了,也不觉得他冷淡,而是笑着问他怎么还不走。 周仁嘴角抿了抿,说,“洗把脸。” 那几人又闹哄哄地走了,丘从语一动不动。 他们好像没看到自己一样,丘从语觉得很正常。 他们甚至可能不知道原身叫什么,最多提起来就是王燕家那个不爱说话的谁谁谁。 周仁走到小孩儿身边,蹲下身洗脸。 丘从语也喊了声,“哥。” 周仁心中一跳,唔了一声,没抬眼。 男人就蹲在自己身边,身上散发着灼热的气息,还带着股子浓烈汗味儿,算不上难闻,很浓就对了。 他身上出了很多汗,光着的背上全是亮晶晶的汗,双手肌肉饱满结实,弯起手的时候隆起一个鼓鼓的包,肩头很宽,精壮的腰又有些细,裤腰上的钥匙不时拖到地上发出响声。 周仁有些不自在,他能感觉到小孩儿在打量自己。 那视线好像真的有双手一样留连在自己光着的背上。 周仁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没穿衣服。 明明这是很正常的事,村里男人大热天的嫌穿衣服黏糊,都是光着膀子,没什么稀奇的。 周仁抹了把眼睛的水,转头看向小孩儿。 丘从语有瞬间的呆愣。 周仁头发撸在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挺鼻剑眉,一双眼有些细长,不笑的时候有些冷厉,硬朗的面部轮廓,薄唇抿着,有些让人不敢接近,但是确实很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怪那王青青眼睛里就只有周仁了,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光是这张俊脸就能把人迷得七荤八素的。 “发什么呆?” 周仁见小孩儿走神,更不自在了。 丘从语清醒过来,埋下了脑袋,脸上有些火烧,慌乱地抓起地上东西,急急地起身就想走。 却不想突然起身脚麻了。 一个没站稳眼看着就要往塘里栽,周仁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小孩儿的手,却还是晚了。 丘从语站在淹到自己大腿的塘里,哭笑不得。 这下好了,直接洗澡算了。 周仁看着小孩儿手还伸在空中,显然还没没反应过来,呆愣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嘴角扬起了弧度,手上却不再动作。 “凡凡,你下水摸鱼呢?” 吴嫂从地里收东西回来,听见扑通一声,就见到一个身影掉进了水里,仔细一看,竟然是那个一直不爱说话小姑娘。 她呆呆的样子和平日里很不一样,看起来很鲜活。 于是自己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嘴。 丘从语拽着周仁伸过来的手,爬上了上来。 湿透的裤脚下着雨,不一会儿地上就积了一滩水。 吴嫂笑得嘴都合不拢,真是没想到这不吭声的小女娃还有这么呆傻可爱的一面。 周仁也在笑,只是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小孩儿薄薄的裤子沾了水紧紧贴着她的腿。 很细,线条好看极了。 有种青涩的美感。 回去的路上,周仁有时候会走神,眼睛会不由自主地放到前面小孩儿的身上。 察觉到自己在干嘛时,周仁差点没给自己两耳巴子。 吴嫂看了眼身边不吭声的周仁,说道,“阿仁啊,我看你天天那么勤快,你家那块田里的稻子都是你一个人收完的,怎么不见你弟阿福呢?” 周仁说正恍神,没听清楚吴嫂说了什么。 吴嫂又说道:“你们两兄弟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找个媳妇儿了,尤其是阿福,找个人管着他,方姐也少操心些。” 丘从语心说,不是找过一个老婆吗,还被他打跑了呢。 吴嫂见周仁动了动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接着道:“说起来,是阿福之前谈的那个姑娘不知好歹,你家条件那么好,阿福人又长得俊,不就是嘴上有些不会说话吗,哪儿至于一声不吭地就跟着人跑了,平白无故地让人一肚子气。” 丘从语怀疑自己听错了。 抠了抠耳朵,问系统:“系统,是她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系统,…… “你等我查查……” 周福没结过婚?只是谈了个朋友?还被人撬了墙角?这和系统给的剧情有些差距啊。 丘从语竖着耳朵,看看还能从吴嫂嘴里听出什么。 “你们家两兄弟长得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找媳妇儿是不用愁的,你也大了,该娶个老婆了。” 周仁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 以前自己忙着读书,后来忙着工作,确实没考虑过这事儿。虽然身边一直都有女孩子明里暗里示好打听,但自己一来是没那心思,二来是没遇到合心的,也就一直搁着了。 说到合心意的,只怕是难找到。 吴嫂见周仁像在认真考虑的样子,再接再厉道:“阿仁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孩子啊?长得好的,还是手脚勤快的?给吴嫂说说,回头我要是遇到合适的介绍给你。” 什么样的? 周仁认真想了想。 要很乖巧的,大眼睛看着人心都化了的那种,要白,要小小的一个,可以轻松圈在怀里,不用太勤快,自己可以养着她,她只要软软糯糯地喊着自己就好了。 忽然,周仁身子一震,心脏狂跳了起来。 看着身前的人小步小步地走着,水壶一晃一晃的,周仁觉得口舌发干。 刚刚那些要求……简直就像是在说小孩儿一样! 吴嫂说了半天,见周仁也不说话,反而是脸色越来越僵,只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 于是把话头转向了走在前面一直没吱声的李凡凡。 “凡凡啊,我记得你现在也不小啦,啧啧,不过你那妈啊硬是把你养得像棵豆芽菜似的……嫂子说啊,你以后打算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丘从语没听到有用的信息,本来还秉着看戏的心态,笑周仁被吴嫂花式灵魂连问,没想到话题主角一下子换成了自己。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丘从语想了想,自己要求不高,吃饭能管饱就行。 吴嫂见小姑娘只埋着头不说话,作为过来人,吴嫂笑着说道,“凡凡是不是喜欢阿仁哥这样的?长得俊,人还勤快,肯定疼老婆!” 丘从语心道长得帅和疼老婆没有直接的关联好吗……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 周仁听到这话却是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紧张得屏住了呼吸,想听听小孩儿是怎么说的。 见吴嫂话不依不饶地追问自己,丘从语无奈道:“和阿仁哥一样可以给我吃饱饭的就行。” 吴嫂听了这话先是笑出了声,后来就笑不出来了。 周仁听到这句话的前半句心猛地一跳,之后却是心疼地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人。 一直到丘从语进了院门,周仁紧皱的眉头都没有松开。 这样下去,确实不行。 累了一天,丘从语忙活完了手中的事就进了自己的小破屋。 躺在生硬的木板上也不觉得硌人,眼皮子睁都睁不开。 就快睡着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打在自己门板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丘从语以为是风吹落了东西发出的声音,没理会。 不一会儿,又有东西砸在了门上,丘从语不耐烦地睁开眼,恍惚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认真想了想,有时候丁志来找李凡凡的时候可不就这样吗。 丁志过来干嘛了? 丘从语慢吞吞地趿拉上草鞋,揉了揉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丁志站在墙下的阴影里,看着睡不醒的人朝自己走来,手心冒了些汗。 丘从语只是抬着惺忪的眼看着丁志,没说话,但是眼里询问的意思却很明显。 丁志被李凡凡那双大眼睛一看,顿时涨红了脸,慌手慌脚地从衣兜里掏出了几个橘子递给女孩儿。 丘从语有些惊讶,丁志是去哪里找的橘子。 橘子不是稀罕物,但是在这村里可没人种橘子树。想吃橘子还得去邻村摘,要不就是有邻村的亲戚送了过来。 所以明着秋天是吃橘子的季节,自己却是连橘子皮都没见到一片。 看出李凡凡的疑惑,丁志赶紧开口说道,“我、我三姨提来的,多了、吃不完,拿几个给你尝尝……” 丁志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要不然也不会一句话说得这么磕巴。 于是,脸更红了。 只是在黑暗里根本看不清。 丘从语心说,什么吃不完,丁志这是特意送来给自己吃呢,这家伙还真是有心了。 “谢谢你,丁志哥。” 丁志听到这声哥,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 耳朵边嗡嗡的,心跳快得不正常。 自己和她虽然好坏也算熟了,但是她从没叫过自己,更别提是叫哥了,一直都是埋着脑袋,什么都不说。 丘从语攥着手里的几个橘子,口水直往下咽,想等丁志走了自己回屋里躲着把它消灭了,丁志却是还不走。 丁志看着女孩儿歪着脑袋,眼睛好像在说还有什么事吗? 回过神,说了句我先走了就准备跑,而后又顿住了脚步,说道,“我看天好像要下雨,你记得关好门窗。” 说完,火急火燎地跑远了,消失在了夜色里。 丘从语抬头看了看天,确实很暗,乌云遮了月亮,没有往常那么亮,而且刮的风有些大。 回屋后丘从语看了会儿手中橘子,没舍得吃。 把橘子放在床头最里面,闻着橘子的清新香味儿,小小的人儿慢慢睡去。 丘从语睡醒过来时,还是蒙的。 擦了擦嘴角口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睡过头了! 难怪睡的那么舒服,今天大公鸡也没叫,那肥婆的叫骂声也没有。 听到屋外哗啦哗啦震耳欲聋的声音,丘从语心想,自己果然太累了,这么大的下雨声都没把自己吵醒。 门槛缝里跳进来了一大滩水,差半米就就到了自己床板边,地上干稻杆被水打湿,变得软塌塌的,混合着霉味儿,有些刺鼻。 拉开门,一向轻飘飘的木门被雨水浸湿变得死沉死沉的。 屋外大雨倾盆,大颗大颗的水珠猛地兜头砸下来,厚厚的雨幕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扑面而来的细细水雾冰凉得钻入肺腑。 难怪今天没那些作妖的东西,这雨大得对面人说话都听不清。 丘从语坐在床上吃着橘子看雨。 还好谷子都收得差不多了,要不然被这大雨一淋,指不定今年收成得减半。 至于豆子玉米什么的,只要之后大太阳多晒晒,把水分晒干了就没事了。 橘子很甜,像放了白糖,又比白糖多了水果的鲜美。 丘从语忍住了吃掉最后一个橘子的欲望,打算拿着去讨好周仁,毕竟他才是大佬,自己为了任务可得哄好了他。 雨一直下到中午才停。 天没有放晴,还是乌蒙蒙的,但是比起早上那黑沉沉的云好像要压到人头顶的样子,好了很多。 村里涨水了。 河道漫了出来,小溪水塘变成一片,一样的浑浊。 小道全被水淹没。 这种时候最好摸鱼。 河里平时人精似逮不到的鱼会被大水冲到田间地头,或者路上,这种时候的鱼最好捉,光是空手只要动作够快,眼睛够尖都能逮着,还别提用上鱼笼网兜什么的了。 丘从语把鱼篓拴在腰上,手里拿了个网兜,卷高裤腿就出门摸鱼去了。 就算王燕不叫,自己本来也打算去玩玩的。 不过,这种事怎么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呢。 周仁正在收拾自家院子里被水淹了的东西,忽然瞥见门口有一道青色的衣角。 周仁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小孩儿的衣服。 她来找谁? 周福?上次周福还说帮她抓鸡了。 周仁想到这里,眼皮子一搭只装作没看见。 丘从语歪了小脑袋趴在门口,轻轻喊了声阿仁哥。 周仁放下手中东西朝着小孩儿走了过去。 丘从语举了举手中的网兜,说道,“去摸鱼不?” 周仁眼睛微微一弯,说了句等着,就转身去屋里拿工具了。 两人挽着裤腿,一个的又白又细,另一个的小麦色泛着亮光,结实有力。 周仁走在小孩儿身后,随时注意着,免得她摔倒。 丘从语第一次这么玩儿,又惊喜又害怕。 平日里很熟悉的路被泛着浑浊的水全部盖住了,不知道下一脚会不会踩空,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一步一步走。 丘从语瞪大了眼睛也没见着一条鱼,倒是身旁的周仁一逮一个准,没用任何东西,就手在水里摸了会儿,就有鱼被捉住挣扎着溅起了水花,扑得人一身都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有时候遇到了三三两两结伴,也出来摸鱼的年轻人,周仁都没理会他们的邀约,众人打趣这是周仁给他们留活路呢,要不然鱼全让他抓了。 这话不假,丘从语认真观察了下来摸鱼的人,没一个动作能有周仁这么敏捷的,感觉只要有鱼从他身边经过就没一条能逃脱的。 当然,水里什么都有,丘从语没摸到鱼却是摸到了一个大礼包。 丘从语忽然觉得脚指头一疼,大叫了一声,身形不稳差点就一屁股坐进水里,还好周仁接住了她。 周仁听到小孩儿突然叫了一声,心头一紧,抱住了小孩儿。 丘从语被周仁抱到了一块石头上,脚上赫然夹着个大龙虾。 那钳子舞得虎虎生威。 丘从语疼得眼泪直打转。 周仁掰开了龙虾钳子,眉心紧皱。 还好没出血,就是有些红肿。 小孩儿白生生的脚指头细细的,小小的,还没自己巴掌一半大,被龙虾夹过的地方有些红。 周仁把龙虾放进小孩儿鱼篓里,抬眼,却怔住了。 小孩儿白净的脸皱巴巴的,大眼睛里包着汪汪的泪水,将落未落,鼻头有些红,小嘴巴被牙齿咬了个印子,粉粉的,还有些口水的亮光沾在上面。 丘从语哼哼道,“疼。” 周仁听着这声软糯到极致的声音,心头一震,小孩儿扇子一样的睫毛一闪,豆大的泪珠落在衣服上,很快晕湿一片。 周仁忍住了想把小孩儿狠狠揉进怀里的冲动,声音有些沙哑,“没事了,我看过了,没出血,很快就好了。” 丘从语等了几分钟,觉得不那么痛了,慢慢从衣服兜里摸出了个橘子递给周仁。 “给你吃的。” 周仁看着小孩儿递过来的橘子怔住了。 天天想着吃饱饭的人竟然特意留了吃的给自己。 周仁推回小孩儿的手,正准备开口。 突然,小孩儿手里的橘子被人一把抢走了。 周仁面色一黑,回头,却看到了自家弟弟。 周福把玩着手里的橘子,拉长了语调,“小赖皮,为什么有好东西不给我?” 丘从语眼睁睁看着东西被抢走,本来就气,那是自己特意留来巴结人的,自己都没舍得吃! 抬头发现是周福更气了。 丘从语伸直了腰想抢橘子。 周福跳开几步远,得意洋洋的笑着。 丘从语气急,但是自己不可能跳起来去打他,所以只能假装着埋下头哭了起来。 周仁浑身寒气,周福没敢跑,被周仁夺过了手里的东西。 周福看到小赖皮哭了,有些慌了神,说了一大堆也不见她理自己,想了想,说道,“我不该抢你的橘子,你别哭了,我赔你别的东西好不好?两个馒头行不?” 丘从语听到这话果然抬头,看着周福比了个二的手势,微微笑了笑,“不许赖账。” 小孩儿眼角还挂着泪珠,脸上却是绽放了浅浅的笑容。 周福觉得,那落了雨的桃花都没她艳。 第36章 常走动 大水褪去。 在墙角树根都留下了一层泥,远远看去,整个村子的黄泥巴墙院都糊了恶心的东西,近了看,都是些泥巴杂草屑。 丘从语摸了一下午的鱼,竹篓里除了那只龙虾之外空空如也。 眼看着水越来越浅,鱼也捉得差不多了,年轻人纷纷散去。 周仁领着小孩儿走到视线死角的大树后面,拽下了她腰间的鱼篓,哗啦哗啦地倒了大半筐鱼虾给她。 周福瞪大了眼睛,不依了。 “哥,你倒那么多给她,咱家吃什么?” 周仁眼皮都没抬一下,把紧紧抠在篓边的虾扒了下去。 “你倒这么多给她,到她肚子里的又能有多少?” 周仁听到这话,递过去的手却是顿住了。 周福眼睛眯了眯,一把拽过丘从语的鱼篓,掂了掂。 嚯,还真舍得,足有好几斤呢。 丘从语眼巴巴地抬眼看着两人。 她想吃肉,想吃很久了。 虽然自己因为不会吐刺的关系一直不爱吃鱼肉,但是最近嘴里吃的都是咸菜窝窝头,一点油水都没有,这肚里淡得慌啊。 丘从语视线从两人脸上移到竹篓里,鼻尖的鱼腥味好像都变成了鱼肉的香味儿。 光是看着都会不自觉的咽口水。 周仁最后妥协,没说什么,停住了手。 三人顺路,自然是走一块了。 不过村里有人看到却都是很吃惊。 那不是王燕家不爱吭声的女娃吗,平时见了什么人都躲得远远的,整天埋着个头,怎么和周家兄弟走一块儿了? 丘从语满心都是有肉吃的欣喜,没发现周围人的反应。 倒是周仁注意到有些人在身后嚼舌根,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立马安静了。 到了家门口,王燕在扫院子。 抬头见到周家兄弟,脸笑得像朵菊花,那肥腻的脸愣是笑出了褶皱。 周仁谢绝了王燕请他到家里坐的话,说道,“今天凡凡帮我家逮鱼了,想让她晚上去我家吃饭。” 王燕一听,笑得更灿烂了。 “这怎么好意思,我家这死丫头整天像个闷葫芦似的,怕去了吴姐觉得闷。” 王燕嘴里这样说着,却是推搡着李凡凡往周家兄弟身边靠。 丘从语有些懵逼。 这王燕几个意思? 巴结人也不带这么没脑子的吧?她是怎么觉得靠着自己上赶着就能拉近两家关系了? 王燕力气大,李凡凡身子又瘦小,忽然被推了一把,没站稳,丘从语差点一个趔趄就撞上了门框。 周福拉住了小赖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两家人离得又不远,以后有什么事儿,可以让凡凡来找我们哥俩,这村里有什么大和小事的,哪家不是帮衬着的?王姐,你说对吧?” 王燕脸上的笑僵了僵,这话要是周仁或者吴姐说的,那相当于有了大依傍了,可是这周福……就是一搅屎棍。 好事干不了,搞破坏倒是一等一的厉害,要不是有他哥,只怕村里没人想搭理他。 周仁见王燕应了,看了看小孩儿,她呆呆地抱着手里的鱼篓,好像没听见别人说话一样。 周家兄弟走了后,王燕头一次和颜悦色地对丘从语说道,“你以后啊,有什么事儿记得多去找周仁帮忙,嘴放甜点,喊人得勤快。还有,闲着的时候别老是躲在你那破屋里,多去他家玩儿,听到没有。” 丘从语只木讷地点头,王燕恨铁不成钢得戳了一下自己脑袋,嘟哝着走了。 王燕好面子,人又泼辣,在村里没几个人和她好,所以有时候家里有点什么事,找不到人帮忙。 王燕心说,反正村里谁家都巴结周仁家,有什么丢人的,要是真把关系处好了,以后有的是好处。 转身回屋,腰间的肥肉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好像随时都会脱离主人掉下来。 丘从语蹲在水缸旁边,刮鱼鳞,破肚,抠鱼鳃肠子,耐心地处理完了一小盆的鱼,又喂了鸡鸭,扫了院子这才得到王燕允许,出了门。 田埂路被水淹过还没干透,踩上去滑腻腻的,有吧唧声,有时候积水深了没迈开还会溅自己一裤脚都是。 丘从语没管脚底,一心都是肉。 到了周仁家,远远的橘黄灯光看起来很温馨,刚下过雨的天在晚上更是多了几分凉,可是他家看起来有种让人心里很踏实的感觉。 丘从语一缩一缩地进了院子,屋里灯下四方桌上坐了三人,饭菜冒着热气,方文好像在说着什么,隐约能听到她的笑声。 他家的院子很干净,哪怕是刚刚漫过大水,仍然被打扫得很干净。 周仁正在纳闷小孩儿怎么还不来,是不是被王燕拖着了,看向门口,小孩儿怯怯地站在那里。 灯光落在她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看起来孤零零的。 周仁走到门边,“进来吃饭了。” 周仁背着光站在门口,看不太清他的脸,但他确实很高大,一米八的个头,但不是虎背熊腰那种,而是带着点秀气的精壮,宽肩,窄腰,长腿。 丘从语点了点头,进了屋子。 桌上摆着一碗酸菜,一锅鱼,还有一盘韭菜炒鸡蛋。 方文看着李凡凡眼睛直直盯着菜,只笑着说,“凡凡饿了吧,快趁热吃。” 丘从语等方文动筷了才端起碗大口大口扒起来。 香软的白米饭颗颗晶莹剔透,热腾腾的,让人食欲大开。 周仁夹了一筷鸡蛋到小孩儿碗里,她只知道埋头吃饭,根本不怎么夹菜。 丘从语抬头看了眼周仁,埋下头吃得更凶了。 方文看着小姑娘吃饭的样子只觉得胃口都好了些。 丘从语其实没怎么伸筷子,因为光是几人给她夹的菜都够吃了。 不过周福不算,他光给自己夹鱼,而且还是鱼刺最多的鱼尾巴…… 丘从语把周福夹的鱼肉拨到一边,只吃周仁和方文夹的菜。 这菜也不知道是谁炒的,味道还不错,鸡蛋也不老,很嫩,而且还舍得放油,盐味也够。 丘从语吃得欢快,盛了两次饭还没饱。 反正是周仁叫自己来吃的,既然来了就得吃饱,可不能因为面子亏待了肚子。 周福见小赖皮显然是敞开肚皮吃了,手中又夹了筷鱼尾巴往她碗里送。 周福自然看到了李凡凡不吃自己夹的鱼肉,只是等她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眉毛一扬,说道,“凡凡啊,你怎么不吃鱼肉呢,我给你夹的好多肉你都没动,是我哥做的菜不合你胃口吗?” 丘从语嘴里嚼着韭菜,顿住了。 自己不是不吃鱼肉,是不吃他夹的!周仁夹的就可以放心吃,这死周福! 丘从语为了不给周家人留下浪费的印象,影响自己日后到他家蹭吃,只好慢慢扒拉着碗里的鱼肉,小口小口地抿着。 周仁见小孩儿嘴里磨了半天才吃了一口,皱了皱眉头。 周福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他就是故意的,就想看小赖皮皱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咽了两口饭,丘从语觉得自己可能中招了,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有些疼,尤其是吞口水的时候更疼了。 这感觉越来越强烈,丘从语慌了,歪过脑袋拼命地咳了起来。 周福也慌了,自己只是想捉弄下小赖皮,没真想让她被鱼刺卡住。 周仁拍着小孩儿弓下的背,单薄的衣服下,她凸起的脊椎骨有些扎手。 丘从语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是没有缓解,却伸手拉住了周仁拍自己背的手。 周仁力气本来就大,明显是着急了,力道有些收不住,丘从语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不是被鱼刺卡死,而是被周仁拍死的。 方文见李凡凡眼泪汪汪的,脸涨得通红,也没咳出来,说道,“你吃一大口酸菜,再和着酸汤,就能把鱼刺裹下去了。” 周仁听了这话眉毛皱得更紧了,这种土办法如果操作错误,甚至可能加重情况。 丘从语可不管它是不是偏方,只要能让那鱼刺不再作祟,别说喝酸汤了,喝泥巴水都可以。 丘从语费力地噎了口酸菜团,又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酸汤,这才感觉好多了。 放下碗,丘从语觉得吃顿饭都吃出了死里逃生的感觉,这都是拜周福所赐。 丘从语狠狠瞪了眼周福,周福只是愣着,没反应。 方文也楞了楞,之前只以为这小孩儿就是个有些沉闷木讷的小孩儿,从小被家里人苛待,胆小了些。 却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有这么生动的一面,一时间觉得这孩子可爱极了。 方文摸了摸丘从语的小脑袋,笑道,“凡凡就该多表达下自己的情绪,老是埋着头,别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要多开口说话……” 丘从语觉得头上的手很温暖,带着岁月的茧与痕迹,很干燥,让人觉得很踏实。 如果方文是原身亲妈的话,也许就轮不到自己来了,很温柔的一个中年妇人,有自己期待的妈妈的影子。 丘从语心头一酸,差点落下眼泪来,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方文的手并没有撤回,而是拨开了小孩儿挡住脸的头发。 丘从语抬头看着眼前慈爱的人,眼睛又有些酸涩。 方文却是有些惊讶。 王燕家的这姑娘打小就命苦,没想到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 和李军一家子很不一样。 她的皮肤很白,白得刺眼,白得瞩目。 自己年轻的时候都赶不上,大眼睛水灵灵的,会说话,小巧的鼻子嘴巴,五官组成了一张很漂亮的脸,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李凡凡实际也不算小了,十七八岁的年纪在村里已经可以找人家户了。 只是王燕一家根本就没关注过李凡凡,自然不记得她多大了,而且因为从小营养不良,明着已经快成年了,但是李凡凡只有一米五的身高,和同龄人比起来确实很瘦弱了。 方文能看出自家儿子对这小姑娘的照顾,不过也没多想,阿仁虽然看起来面冷,但是帮衬着小孩儿也没什么奇怪的。 丘从语回去时是周福送的。 周福看着在前面闷头走路的人,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 丘从语忽然想起周福bug的事,问道:“系统?” “在。” “你不是说去查一下周福的事吗,怎么样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 “原世界如果有不影响剧情的变化属于正常,这和你任务无关,不用纠结。” 丘从语明了。也对,所有人都是活生生的,有自己思想,发生变动是很正常的。 系统欲言又止。 丘从语问到,“怎么了?” “下次叫我吱吱。” 丘从语愣了愣,这系统很喜欢别人叫它昵称? 到了家门口,周福这才憋出一句话。 “今天是我过了,我再补偿你两个馒头好不好?” 丘从语看着周福这货比着的二的手,抬起眼皮,声音有些懒洋洋的。 “谁知道你给不给……” 周福见小赖皮肯搭理自己了,眼睛一弯,急忙道,“肯定给,我周福说一不二,你就放心吧。”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胸脯。 丘从语哼了一声,进了院子,闩上了门。 周福听着小赖皮那一声轻哼,有些轻蔑的意味,又像带着钩子似的,让人听了心里痒痒。 周福眉梢都是喜色,回去的路上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儿。 …… 大雨过后,天又放晴了。而且还是大艳阳天,能把人晒伤那种。 丘从语走在埂子上觉得自己的脚都快烫熟了。 收了谷子接下来就是苞米了。 一片苞米林,比自己个头还高,得踮着脚才能够到那梢头黑了头发的苞米。 有些包谷咧着大嘴,露出一口黄澄澄又整齐的牙。 丘从语觉得这些事就没一件轻松的。 摘苞米最烦的就是脖子都快仰断了,还会有绒毛落得自己满身都是,有时候掰开苞米的枝丫,会有一条肥嘟嘟蠕动着的大白虫,就像开盖有惊喜一样,看着就能让人起鸡皮疙瘩。 掰了两袋玉米韩城人,丘从语累得汗流浃背,身上就没一处干的。 拧开水壶,丘从语咕咚咕咚灌完了剩下的半壶水。 揩了把脸上汗水,丘从语拎着壶到一处山泉打水。 苞米地一般都在半山腰或者有坡度的地方,离田里那处溪水塘有些远,好在山上就有一眼泉水,所以凡是到山上做农活的都会来这里喝水。 泉眼处聚了几个女孩子,扎着两个麻花辫,晒得有些黑红的脸,有说有笑的。 丘从语没上前,坐在树后打算等她们走了再接。 忽然听到有个女的说道,“梦丽啊,你和邻村那个马帅怎么样了?” 说话的人脸上调笑的意味很明显,丘从语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略略一想,不就是那晚自己去找鸡在小树林里听到的吗。 另一个女的接到,“梦丽啊,那马帅可不是什么好人,之前他还把周福谈好的人给抢走了,听说是个花心的,这附近几个村,都有他相好的,你可别被他骗了。” 丘从语眼睛亮了亮。 几个女的除去了说话的那两个之外,其他的脸上都是笑得意味不明的,只有一个穿了蓝色褂子的女孩脸上有些不自然,欲言又止。 丘从语觉得那女的八成就是那晚的主人公了。 听着几人调侃自己,那梦丽终于忍不住了,说道,“马大哥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他说早和别人断了,就专心跟我在一起,至于之前周福谈的那女的,是自己缠上去的,才不关马大哥什么事……” 几人见梦丽执迷不悟,显然是被那马帅的花言巧语哄住了,都只是笑了笑,扯了别的话题,不再讨论马帅。 等她们走了,丘从语这才走到刚刚还热闹的泉水旁边。 原来那晚周福不是闲着无聊去听别人吵架,八成是遇到马帅了气不过想跟着看看,刚好遇到自己。 丘从语觉得刚刚那个叫梦丽的姑娘肯定被骗了,就那晚马帅嘴里那些哄女孩子的话简直满满的套路,诶,又是一个即将被人渣玩弄的少女。 回到地里,又掰了半袋包谷,忽然苞米林里传来动静,很急的那种,带着被晒得焦脆的杆子哗啦啦响,丘从语吓了一跳,没想到是丁志。 丁志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丘从语有些疑惑丁志怎么这副模样。 “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野兔跑过来。” 丁志说话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气都没喘匀。 丘从语一直在掰玉米,根本就没有注意四周动静,于是摇了摇头。 丁志抹了把脑袋的汗,看了看李凡凡脚边的半袋苞米,除了她没有其他人。 问道,“就你一个人掰?” 丘从语又点了点头。 丁志觉看着乖巧点头的女孩子忽然得胸口有些闷,可能是刚刚跑急了吧。 “我帮你。” 丁志说完,大手一拽就是一个苞米,不像丘从语还得慢慢地把它折下来然后再掰断。 丘从语说道,“兔子怎么办?” 丁志满不在乎,手中动作也没停下,说,“没事,改天逮,这季节收庄稼了,兔子得挪窝乱窜,还能遇到的。” 丘从语不再说话。 两人安静的掰着包谷,只有咔嚓咔嚓苞米杆折断时清脆的声音。 周仁几天没见小孩儿了,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看着双手,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 拿起镰刀想下田,却想起来她家的稻谷早割完了。 周仁就这么心不在焉地,不知不觉就晃到了小孩儿家门口。 她家院子门口敞着,只有一个小胖墩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旁边的公鸡到处跑,不时拉一泡屎。 李成才正在画鸟,那种简笔画的鸟。 自己和村里大诚几个约好的,比赛谁能一口气画的鸟最好看,就能赢一颗玻璃弹珠。 自己就差一颗纯红色内芯花纹的弹珠了,要是能赢了那就集齐所有颜色了。 可是这手就不听指挥,画得歪歪扭扭的,丑得自己都看不下去,还怎么赢! 李成才不耐烦地扔了手里尖尖的石子。 听到门口有声音,抬头,吓得缩了缩脖子。 老妈总说要像周仁哥学,好好念书也考个大学,赚大钱。 可是自己就考了个大鸭蛋,才不可能考上大学呢。 不过,李成才对周仁却是又爱又怕。 他觉得周仁确实很厉害,什么都会,村里所有人都会怕他,他也怕。 周仁捡起了脚边石子,看了眼小破屋里,没人。 李成才见周仁朝着自己走来,心里有些激动,又怕得朝着后面挪了挪。 周仁看着地上四不像的鬼画符,问道,“画鸟?” 李成才受宠若惊地点头,差点没把脑袋甩掉。 周仁蹲下身,干净利落的一笔就画了个活灵活现的胖乎乎的鸟,然后又用箭头标了临摹的方向。 李成才眼睛都看直了。 周仁站起身,问道,“你姐呢?” 李成才抬头,看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的人,到嘴边的死丫头咽了回去。 结巴道,“去山上掰苞米了。” 周仁得到答案,朝着山上走去。 这天这么热,小孩儿顶着大太阳干活儿,可能会晒伤。 周仁脚步又大又急,不一会儿就到了山上的苞米地。 只是,那个自己担心着的人好的很。 小孩儿和一个年轻男孩儿站在一起,那男孩自己也认识,丁志。 一个话也挺少的人,不过在村里人缘还不错。 小孩儿手里空空的,脸上有些红,丁志手里拖着鼓鼓的一包玉米,然后甩到树下,摞成了一堆。 丁志好像说了什么,小孩儿低了低脑袋,像是害羞了。 周仁站在原地,没动。嘴唇绷得死死的,那弧度能扎伤人。 丘从语听到丁志说自己脸被晒红了,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脑袋。 自己见过那些女的被晒得黑红的脸,实在不好看。女生都爱美,不太愿意让人看到自己丑的时候,所以丘从语埋下了脑袋。 刚刚丁志拖着的那个口袋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有了他的帮忙,今天提前完成任务,丘从语有些高兴。 把水壶挂在脖子上,两人慢慢下了山。 周仁见两人并肩走来,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就这样和她碰面,闪身躲在了石头背后。 丁志偷偷瞥了眼身边的女孩儿,不自然地拍了拍身上的苞米须和草屑,声音有些别扭地说道,“下次你、做不动了可以叫我。” 丘从语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地说道,“谢谢丁志哥。” 丁志听到这声哥,心都颤了一下,黑红的脸更红了,身上也更热了,好像那太阳的热全聚拢到了自己身上。 周仁等两人远了这才从石头后面站了出来。 那越来越小的两道身影很刺眼。 周仁觉得今天的太阳太亮了。 第37章 被收留了 丘从语托着腮,坐在门槛上看着地上的蚂蚁,发着呆。 自己好几天没见到男主了。 明明之前不管是在田间地头,还是水沟河边都能遇到,但是现在就算她故意往他家门前凑都见不到周仁了。 丘从语觉得周仁好像在躲她。 为什么呢?是自己做了什么不讨喜的事吗? 难道……是那天吃饭太猛把他吓到了? 丘从语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之前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不行,得主动出击。 收回视线,看了看自己脚上已经快被搓断了的草鞋,心里有了主意。 走到周仁家门口的时候,他家院门虚掩着,很静。 丘从语没贸然推门,只是扒在门缝看着里面。 周仁去村头还东西,回来就看到小孩儿悄咪咪地偷看着自家院里。 丘从语感觉到身后有一股淡淡的烟味儿传来,很快这烟味越来越浓,包裹了自己。 转头,周仁站就在自己身后。 周仁嘴里叼了根烟,黄纸的烟头被他牙齿咬着,鼻子和嘴里吐出白烟,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丘从语觉得周仁的今天的样子有些怪,很冷淡。 虽然他平时看起来都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但是今天有种刻意的疏离。 周仁见小孩儿赶紧站到了一边,仍旧只是埋着头,忽然有些莫名的烦躁。 她总是这样,不用做什么,只要低着她的脑袋,自己就会胡思乱想一大堆,想听她说话,想让她大眼睛看着自己。 周仁掸了掸烟灰,声音有些冰,“怎么来了?” 丘从语的视线看着他手指边已经快烧到屁股的烟头,瓮声瓮气道,“我鞋坏了、想请你帮我买一双……” 周仁听到这话,朝小孩儿脚上望去。 草鞋本来就不经穿,天天上山下地的,早就被磨得不成样子了,勉强地趿拉在那双小小的脚上。 小孩儿被看得有些不安,那白生生的脚指头扭了扭,让人想按着它,让它别勾人。 周仁用力吸了最后一口,扔了烟屁股,用脚碾了碾。 “下星期四赶集我叫你,你钱够吗?” 丘从语点了点头,赶紧说道,“我攒了一背萝的干蒲公英,可以卖了。” 周仁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自己本来想说可以直接买双给她的,不过按照小孩儿的性子应该是不会要的。 丘从语有些不自然,今天的周仁很别扭。 见小孩儿转身就要跑,周仁喊住了。 “别跑,跟着进来。” 丘从语跟着周仁进了屋,只见他到堆放杂物的地方扒拉出一个箱子,打开,都是些旧衣服鞋子。 有方文的,也有他们哥俩的。 周仁从箱底翻出了一双被压得弯曲曲的布鞋,用力捋直了递给自己。 “先凑合着穿,我看你脚和我妈的差不多大,这些都是她以前的,现在穿不了了。” 丘从语接过鞋子,凭着眼睛比划了一下,确实差不多大。 “谢谢哥。” 周仁觉得自己听到这声哥的时候,心里的那些别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胸口闷了几天的气就这么就小孩儿简单的一句话给吹散了,还觉得有些高兴。 自己还能再没出息点吗! 周仁觉得自己可能栽了,不知道什么叫爱情的糙汉子,却天天惦记着一个小女娃,每分钟都巴不得粘着她,眼睛只想往她身上放,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 这几天自己刻意避开了小孩儿,心里的难受越来越强。 做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切菜还切到了手指头……这些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全发生了。 那种烦躁不安和不舒服在见到小孩的第一眼到了极致,却又忽然全部消散了。 周仁看了看小孩儿单薄的身板,想着以后得把她喂得白白胖胖的才行。 周福听到声音,眯着还没睡醒的眼走了出来,脸上还有被竹席压的红印子。 “小赖皮,你又来我家蹭东西啦?” 周福的声音懒懒的,那打趣的意味倒是一点都没少。 丘从语抬了眼皮,只说了句,“四个馒头。” 周福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小赖皮,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天天就想着馒头,瞧你这抠样儿。” 丘从语没搭理他,而是抬起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周仁,说道,“哥,他差我四个馒头。” 小孩儿的眼亮晶晶的,眼珠子很黑,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脸,像是把自己装进了她的眼里,心里。 周福撇了撇嘴,“小赖皮,你现在叫我哥,我立马给你,还外加枇杷,怎么样?” 话音刚落,小孩儿脆生生的就喊了声哥。 周福笑眯了眼,应到:“欸,乖~哥哥这就给你。” 丘从语亦步亦趋地跟着周福进了厨房,看他从锅里拿出了四个白花花的大馒头,咽了咽口水,还有一小吊黄澄澄的枇杷。 周仁皱了皱眉头,小孩儿太容易哄了,一点吃的就能跟着人跑了。 回去的路上,丘从语一边吃一边走,步子很慢。 到了村头的时候,见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裤的年轻男子站在路边的一棵大槐树下。 那人长得很好看,和周仁是两种类型的。 他很白净,浓眉,桃花眼,嘴唇颜色淡淡的,袖口挽了上去,手也很白,浑身有股子书卷气息,感觉燥热的温度到了他那里都降了几分。 丘从语疑惑,村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人了? 房绍很久没回老家了,在外读了几年的书还真有些想念这个小村子。 随便逛了一圈,还是老样子,没太大变化,最多就是哪家切了墙院,哪家栽了棵树。 村里的人也是老样子。 除了有些小孩儿才几年不见,个子就蹿得和自己一般高之外也没什么变化。 倒是那些个扎着小辫的小姑娘长大了,见到自己竟然也会不好意思。 田埂边有个小孩儿低着脑袋走过。 房绍认识她。 李凡凡,从小就不太合群,当时没人愿意和她玩,她也不哭不闹,安静极了。 和那群吵死人的孩子比起来,房绍更待见她一些,虽然自己几乎没和她说过话。 房绍迟疑了下,开口道,“凡凡,去哪儿啦?” 丘从语顿住了脚,这人认识原身? 搜了搜脑中记忆,没有人对得上号。 丘从语只得细细地喊了声“哥”,就闭嘴了,多说多错。 房绍看着小孩儿乖巧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不过好像没那么胆小了。以前要是不熟的人喊她,她会闷声跑开,而不是站着回一声。 “有时间来我家玩,小依在家的。” 房绍这句话当然只是因为对小孩儿略存好感,客气客气而已。换做其他孩子,他连客气都是不会的。 丘从语想了想,小依全名叫房依依。 她家住在村西边,家里有个哥哥,叫房绍,也是个大学生,不过他比周仁小了几岁,应该是和周福差不多年纪。 这年头的大学生可不是那田里的野草,一抓一大把。所以光是菜头村出了两个大学生已经够了不得了。 所以他是男配。 没错,男配的标准永远不能太差,甚至有时候会比男主还高。 这个世界的女主于妍妍也是个大学生,不过是邻村的,所以这就是三个大学生之间的爱恨纠葛……不对,还有兄弟争女人的戏码,当然更少不了几个炮灰或者备胎。 不过自己到目前为止都没见过女主于妍妍,现在剧情还不到时候,所以是自己下手的好时机。 等遇到了女主,自己也得对她下手…… 美貌系统就像一张贪婪的嘴,只要是好看的人都在它的狩猎范围之内。 目前男主的美颜数值还是很给力的,现在房绍也回来了,自然得两头兼顾。 好在房绍认识自己,而且看起来没什么坏印象,这就好。 丘从语看了看手里的馒头,慢慢踱了过去,递了个馒头,“绍哥。” 房绍没接,自己不饿,而且,他是知道这李凡凡基本是从小饿到大的。 丘从语见房绍不接,额角抽了抽,心说,我好不容易忍下心给你,你就赶快接着吧,我怕我一会后悔了…… 房绍推回去,笑了笑,“凡凡自己吃,我不饿。” 房绍笑起来很好看,清秀俊郎的脸很耐看,要不是丘从语定力够,只怕心都会乱了。 说起来,这村里长得好看的男人里,周仁和房绍绝对是顶尖的,两人气质不一样,平分秋色。 丘从语哦了一声转身就走,房绍却是跟了上去,也不说话,只是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丘从语本来心情挺好,可当看到鸡飞狗跳的院子时觉得胸口像被块石头砸了,有些闷。 每天都是扫不完的鸡屎,喂不完的猪,还有做不完的农活,丘从语除了感慨一声,偶尔在心里吐吐槽,也只能耐着性子收拾起来。 李成才看着闷葫芦一声不吭地把墙边倒了的东西扶起来,拿过竹扫把和铲子打扫卫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弹珠,走了过去。 “喂,死丫头,我的弹珠是不是很好看。” 李成才手里拿了颗内芯是五彩的玻璃弹珠,他肥嘟嘟的脸上是得意的神色,小小的人做起这副样子来也不算太惹人反感。 丘从语瞥了一眼,嗯了一声,接着扫地。 自从那次和他打了一架之后,两人都没怎么说过话,互相不待见彼此。 “这可是阿仁哥上次在家里教我画画赢来的,哼。” 丘从语还是只嗯了一声。 李成才见闷葫芦看见自己手里的玻璃珠也不在意,只当她没什么眼力见儿,翻了个白眼,又问道,“那天阿仁哥找你是有什么事?” 丘从语停下动作,问道,“哪天?” “不就你上山掰苞米那天,哼,阿仁哥也不知道喜欢你哪点,还特意找你玩儿。” 自己掰苞米那天除了丁志就没再见过谁了……周仁还去找过自己了? 李成才哼哼了两声,回了屋。 丘从语有些开心,又有借口可以接近周仁了,嘻嘻。 晚上的时候村长家的小孩带着大黄狗在门口喊着“李叔”,说是村委有人打电话来找。 李军听了那人名字火急火燎地磕灭了烟袋杆,就出了门。 大黄狗兴奋的跟在后面,毛绒绒的大尾巴一甩一甩的,汪汪叫着。 不一会儿,李军就回来了,脸色看起来有些差。 灭的了烟杆又点了起来,嘴里咂个不停。 屋里传来王燕的絮絮叨叨的骂声。 丘从语听了个大概,好像是她家那边的哪个老人过世了,得去吃酒。 在农村,白事酒最磨人。 送了礼还不算,还得跟着守夜,哭灵堂,还得请和尚来念经。 乌泱泱的假和尚敲着木鱼,嘴里念着听不懂的经,和那种夸张的哭嚎声混在一起,让人听久了耳朵疼。 村里每家都得出个男人抬过世老人上山,女人们都得帮后厨,孩子们则是高兴坏了,什么都不用干,就等着饭点到了坐桌子吃饭。 酒席吃三天,中间那天叫正酒,其余的叫歪酒。尤其正酒那晚的菜最丰富,有红肉、大虾、炒鸡……而且每桌都发一瓶红毛丹饮料,孩子们如果能玩儿到半夜,还有专门的人散瓜子,每人都能有一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很热闹。 除了死人得摆在堂屋里足足七天才能下葬,让丘从语有些接受无能之外,是挺好玩儿的。 这些原身脑海中关于白事的记忆,光是想想都觉得有趣,可是丘从语不想经历。 因为自己怕白事,怕阿飘。 屋里的骂声渐渐低了,李军好像被烟呛着了,咳了两声。 等丘从语收拾完院子的时候,王燕他们也出来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背了个布包,李成才满脸都是欢喜。 王燕拿砖压着猪圈栏,又看了看鸡圈里的鸡,对李凡凡说道,“我们有事儿得出趟门,兴许两三天才能回来,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别到处乱跑,喂猪喂鸡一顿都不能少了,回来我要是发现猪瘦了,给我小心你的皮!” 丘从语假装着哆嗦了一下,赶紧点头。 李军看了眼李凡凡,只说了句“晚上睡觉关好门”,就走了。 李成才一蹦一跳的,嘴里喊着吃酒喽,吃酒喽。 丘从语看着他们消失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看了看上了锁的里屋,现在只有自己和几只家禽了。 丘从语看着静下来的院子,想起来他们去吃的老人酒,一时间有点毛骨悚然,打了个寒颤。 丘从语承认自己挺没出息的,一大个人了还怕黑,怕阿飘什么的。明明自己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一到晚上该害怕还是怕。 周仁以为再见到小孩儿得明天了,没想到刚洗了碗,就看到小孩儿瑟缩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很纠结。 周仁有些稀奇,小孩儿除了哭,很少有情绪特别明显的时候,这幅样子,倒有些让人好奇她在纠结什么了。 丘从语咬咬牙,鼓起勇气进了院里。 妈蛋,再丢人也比夜里怕得不敢睡觉强! 周仁见到小孩儿朝自己走来,只是挑了挑眉,没说话。 还没等丘从语开口,方文就从房里走了出来,看到李凡凡显然有些意外。 “凡凡怎么来啦?是找你阿仁哥吗,先进来坐吧。” 丘从语脚步拐了个弯,朝着方文走去,“我爸妈吃酒去了。” 方文心想白天还见着王燕了呢,应该就是下黑这会儿走的。 看着李凡凡垂着个小脑袋,方文懂了,这是小姑娘一个人呆着怕呢。 方文笑了笑,声音温柔地问道,“凡凡就在我家睡吧,这院里还有间空房呢,是当时准备给你阿福哥谈的那女人住的,你就将就着好不好?” 丘从语感激的看着方文使劲地点了点头,糯糯地说道,“谢谢吴阿姨。” 方文听着这软软的声音,心都要化了,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问道,“凡凡来的时候关门了吗?” 刚刚出来的急,门没关。 村里其实没有那种偷鸡摸狗的人,防的不是小偷,是黄鼠狼。 方文扭头对周仁说道,“阿仁,和凡凡去把门关好了。” 周仁拿起桌上的抹布擦干了手上的水,对小孩儿说了声“走”,就打头出了屋子。 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很明,路看得一清二楚。 丘从语趁着一个小岔道的时候走在了周仁身前。 走夜路丘从语一直都习惯走在前面,因为后面有人会很有安全感。 周仁自然发现了小孩儿这个特点,没有弧度的嘴弯了弯,觉得这小动作有点可爱。 关好了门,丘从语不忘去自己屋里拿着那把有些破烂的蒲扇,除了能扇风,必要时候还能打蚊子,用处很大。 周仁扫视了一圈小孩儿的小破屋,和那平得硌人的木板床,皱了皱眉。 回去的路上还是很安静,丘从语忽然想起下午李成才说的他去找过自己,于是问道:“哥,那天你找我?” 周仁脸色有些僵,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丘从语接道:“那天、丁志逮兔子刚好遇到我,就帮我掰苞米了。” 小孩儿一句长长的话分成了几句,解释得干巴巴的。 周仁听到这话,嘴边弧度又深了几分。 “哥会捉兔子吗?” 周仁说道,“会,而且很厉害,你要是想,改天我抓几只给你。” 周仁说完这话自己脸先红了,他从来没有做过吹嘘自己这种事,这是头一次。 就连当初工作应聘的时候,自己也是用一堆奖状证明实力,没说过半句吹嘘自己的话。 丘从语没觉得这是吹牛,男主肯定能抓,只是想不想抓的问题。 想到这里,心思转了转,丘从语说道,“哥捉兔子可以带我吗、我也想捉兔子卖钱……” 周仁一想到小孩儿到时候会乖巧地跟在自己后头,眼巴巴地等着自己露一手的模样心跳就有些快,连呼吸都激动得有些颤抖。 “可以。” 丘从语站在方文特地换了干净被套的床前,很感动。可是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和黑漆漆的手脚,有些脸红。 方文催小孩儿上床睡觉,小孩儿却只站着不动,半晌才结巴的说道,“我身上脏,会把床弄脏的……” 农村里洗澡很不方便,男孩子自然简单一些,全身就留一条裤衩,往河里一跳,想怎么洗就怎么洗。 女孩子就麻烦些,得在屋里拿桶灌满水才能洗,洗了后还得一点一点的拿盆舀了倒出去。 所以农村人十天半个月洗个澡是很正常的事。 方文看出李凡凡的窘迫,正准备让周仁去打水,却没想到小孩儿突然开口道,“吴阿姨,我去河里洗了再来睡。” 方文拉住扭头就跑的小孩儿,有些心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小孩懂事得让人心疼。 周仁见自家妈进了小孩儿屋里没出来,打算去看看,就听到这番对话。 二话不说的拎着桶就开始打水。 周家院里打了一口井,所以打水很方便。 平日里周仁不去河里洗澡,都是直接站在井口旁舀了水直接冲。 水一会儿就装满了大桶,周仁端来一锅热水兑了进去,试了试水温,说了句“可以洗了”,出去关好了门。 丘从语坐在桶里,身体被温热的水包围着,很舒服。 想起来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说的那句话,错了。这个世界也有人对自己好。 周福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见到自家空着的那间房灯亮了,有些奇怪,刚走近就被周仁叫住了,“别过去。” 周福问道,“怎么了?谁在里面?” 周仁眼神闪烁了几下,说道,“李凡凡,她家里人吃酒去了,一个人怕,妈说让她在咱家睡,正……洗澡呢。” 周仁说到洗澡这两个字的时候很别扭。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一想到小孩儿今晚就会睡在自己家里,离自己那么近,还在洗澡……这些所有都让他的心乱了。 连烟屁股烧到头了都不知道,还被烫了个红印子。 周福听到小赖皮要睡自己家里,笑得有些灿烂,也不排斥。 显然是忘了,上次谈好的那个女的要在自己家里住一晚时,反应大得差点没把房顶掀了的样子。 周仁发现了自家弟弟的异常,也没在意,他性情反复,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高兴的时候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不高兴的时候管你是谁,照样一脚踹开了,嘴里骂得人躲都躲不及。 屋子里有哗啦的水声传来,屋外的两人都有些僵硬。 方文看着守在门口像两樽门神的儿子,噗嗤笑了出声。 “你们俩傻愣愣地守着人凡凡干嘛,人又跑不了,没看出来你们这么疼这个妹妹。” 方文一笑,两人才发现自己看起来有些傻,于是都不约而同地摸向荷包,掏出了一根烟,抽起来,至少手里有东西,看起来不会那么傻。 丘从语洗了个澡神清气爽,穿了干净的衣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只觉得这是自己到了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一天,由内而外的舒服。 丘从语拉开门,看到站在屋外的周仁和周福有些不太自然。 周仁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孩儿。而后动作利索地进屋拿盆舀水。 小孩细白的脸被水汽蒸腾过后泛着淡淡的粉,大眼睛亮得惊人,细细的手脚,又白又嫩。 周福眯着眼,嘬了口烟,吐在小孩儿脸上,“小赖皮,你果然是赖上我家了。” 丘从语毕竟要在人家里住,听了这调侃也不在意,只是软软的喊了声“阿福哥”,接着擦脑袋。 夜里,月亮也睡去,静得只有微风拂过的声音。 丘从语睡得很香甜。 但是,周家兄弟却失眠了。 第38章 看电影 清晨,浓雾未散。 一声尖叫划破宁静的院子。 丘从语这一觉睡得浑身舒爽,来了这个世界不知是被动还是主动的,养成了早起的习惯,醒来却差点没被凑近的脸吓死。 一睁眼就看到有人凑你很近,死死盯着你是什么感觉? 丘从语觉得这种刺激估计不亚于蹦极的那一瞬间。 周福本来只是睡不着想来看看小赖皮,却没想到她突然睁眼就叫了起来,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揉了揉耳朵,没想到那么小的人还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周仁听到小孩儿的尖叫声,刚合上没多久的眼皮猛然一睁,翻身下床跑了过去。 看到小孩儿坐在床上,脸上惊魂未定,自家宝贝弟弟坐在地上,表情有些懵,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开口问道,“怎么了?” 周福眨着眼睛使眼色。 周仁脸色不太好,一旦他这副表情的时候自己就得倒霉了。 丘从语拍了拍胸口,狠狠瞪了周福一眼,只是摇了摇头。 小孩儿不说话,光是瞪着自家弟弟。 刚睡醒的眼角还有些红,脸蛋白里透粉,好看极了,睁大了的眼睛很亮,像偷偷藏了星星。 周仁也看着周福。 周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解释道,“我就是、来看看她醒了没有,想提醒她回家喂猪……” 周仁了解自己弟弟,从小是皮了点,但是那种龌龊的心思是没有的,什么事都是由着性子去,说不下来。 周仁拖着周福出了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周福被拖拽着,猛然松了手没站稳,打了个趔趄,差点又是一个屁股蹲。 “你别老是欺负她。” 周仁看着周福的眼睛,说话的声音冷冷的。 周福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才没欺负她,我看她好玩儿才逗她的,换成别人,我才不搭理。” 这话倒是突然点醒了周仁。 为什么谁都不搭理,偏偏就缠上小孩儿了。 周仁皱了皱眉头,“上次你谈的那女的没成,该另外谈一个了。” 周福嚎了一嗓子,“我不!那些女的一个个要不就是没脑子,要不就是没意思,再说了,你一个当哥的都还没取媳妇,催我干嘛,要找也该你找才对!” 周仁眼神暗了暗,转身进了房间,门砰的一声,算是对周仁的回答。 丘从语穿好衣服叠好被,出来的时候就院里就站着个周福,他见了自己眉毛一挑,笑得很欠揍。 丘从语没搭理他,径直回家了。 自己确实得去喂猪,一想到猪都吃得都那么准时,有些羡慕。 不过又想到过年它们就会被绑着四只脚,拿尖刀子划破喉咙,各种做法被端上桌,就不羡慕了。 周福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大肥猪睡了一晚神清气爽,听到有人回来了,使命地撞着圈栏,恨不得钻出来直接把猪拱嘴埋到墙边的猪草堆里。 老康壳兑了猪草有股淡淡的香味,是青草和稻谷的那种香气,闻了让人心里有些清爽。 周福看着院里忙前忙后的小孩儿,她沉默着认真做事的样子让人觉得有些过分乖巧,又有些心疼。 “喂,这些事天天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小赖皮?” 丘从语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是自己做还能指望李军一家人? 周福晃进李凡凡破屋里,坐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脚划拉了下地上的干稻草,像在自言自语。 “啧啧,他们还真是做得出来,感觉你不像他们亲生的一样。” 丘从语同意这话,要不是原身自打有记忆的时候就喊着王燕妈,自己也怀疑这都不是一家人。 一个成绩烂,打架惹事的混世魔王,一个闷声做事的小透明,一碗水不说端平,也不至于原身这边一点都没有吧。 观摩了房间后,周福溜到鸡圈旁。 一堆公鸡里有一只很显眼,毛色漂亮,又肥又壮,跑起来虎虎生威的感觉。 “那只鸡是不是那晚你找的那只?” 大公鸡可能是早上刚起来有些兴奋,突然追着母鸡跑了起来,硬是要压上去,母鸡不依,咯咯咯地凄惨的叫着。 场面有些尴尬,周福摸了摸鼻头,有些不自在。 扭头望向小孩儿,她手里动作没停,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和那晚一个样儿。 周福觉得有些不公平,凭什么她老是那么坦然。 姑娘家家的不应该羞涩一点吗! 周福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问道,“凡凡啊,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丘从语烦了周福一直说个没完,停了下来,大眼睛看着周福,嘴里吐出两个字。 “马帅。” 周福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小孩儿说的当然不是喜欢这人,而是在笑自己。 马帅就是那晚两人听人墙角时的那个男的,一个除了一张嘴一无是处的流氓痞子。 偏偏还有那些女的就吃他这一套,被哄得团团转,就连之前别人给介绍的那女的,也没逃过,是个眼皮子浅的,被哄着跑了,后来还不是哭得要死要活。 周福咬了咬牙,问道,“谁给你说的?” “听别人说的,村里人都知道。” 丘从语说完歪着脑袋看着周福,眼里的揶揄有些明显。 周福额角抽了抽,迟早收拾那个流氓一顿,不过现在要先收拾小赖皮。 周福假装横眉怒目,一把揪起小赖皮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敢笑我?!” 丘从语站在水缸边正在舀水,被怒气冲冲的周福吓得不轻,没站稳,踩到地上的水滩直直摔下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周福被拽着也倒了下去。 丘从语疼得龇牙咧嘴,眼眶里有泪珠打转。 两人距离很近。 周福虚虚压在小赖皮身上,清楚地看到她眼睛里氤氲的水汽,能数清她细密的眼睫毛,还能感受到她喷吐出的气息,有点温热,往自己下巴脖子里钻。 周福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只有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满脑子都是小孩儿站在可怜兮兮地躺在自己身下的样子。 她疼得皱了皱眉头,让人想好好地吻一下她的额头安抚她。 心里这么想着,周福越来越低的嘴唇,连她温热的体温都能感觉到,只是在差一点就碰到的时候。 周福被李凡凡吸着凉气,低低的一声“疼”猛然惊醒。 周福跳了起来,脸色瞬间红得能滴血,脑袋开始冒烟,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又赶紧做贼心虚的撤回视线。 丘从语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好半天才缓过来。 周福看着小孩儿坐在地上,脸色有些白,眼睛红红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就移到了她的嘴上,很粉,看起来晶莹剔透,像沾了水的桃花,是那种很自然的艳。 周福觉得失常的心终于跳得正常了些,才上前打算拉小赖皮起来。 丘从语捡起地上的水瓢狠狠地扔在周福脚上。 周福也不躲,受了这一下,看得出来小赖皮很生气了,下手不轻,估计青了。 不过周福现在更担心小赖皮,因为摔的这一下换成自己估计都不好受。 丘从语直到傍晚的时候没再看周福一眼,不管他说什么都只是装没听到。 这次就连馒头都不管用。 周福急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 周仁知道肯定又是周福招惹小孩儿了,也只看戏不说话。 又往小孩儿空了的碗里倒了些绿豆汤,周仁说道,“少喝点,还得留着肚子吃饭。” 丘从语听到这话舔了舔嘴边的汁,放下了碗,吃饭比较重要。 这个时间点,家家户户都在做饭,烟囱里冒出缕缕白色炊烟,很有生活的气息。 不知道是谁家做饭的菜味儿飘过来,闻着那猪油烧热了炒菜的香气总能让人咽口水。 突然,村头大喇叭里传来广播,“今晚八点在在马家村放电影,八点马家村放电影……” 这广播是丘从语来了之后头次听到,声音很响,山上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却是很劣质那种,能把人声音变成另外一种,刺耳朵。 方文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凡凡啊,一会儿让你哥带你看电影去,哈。” 沾了水的菜下锅,滋起猪油蹦跳,有些吵。 丘从语高声应到,“好的,方阿姨去不?” 方文手里锅铲翻着白菜,说道,“不去,路远,走不动了。” 马家村并不都是姓马的人。 听老一辈说好像是古代的时候有个人姓马,考了个举人,这下可了不得了,别家为了沾光,提起来都说是马家村,名字就这样传了下来。 不过丘从语对这说法也不以为意,以前的事谁知道呢。 反正女主于妍妍就住在马家村就是了。 兴许去这一趟还能遇到不说。 晚上的时候有小伙子来约周福,周福随便就打发了那人。 周福有些讨好地说道,“凡凡啊,一会儿和我走,不用怕的。” 当着方阿姨的面,丘从语不好直接落周福面子,咽了嘴里的饭菜,说道,“我和阿仁哥一起。” 周仁听到这里,眼睛轻轻地眯了眯。 “我们可不是一块儿的嘛,刚刚你方阿姨也说了,一块走。” 去马家村得过一片树林,然后爬两座山头就是了。 也不算远,如果是白天的话能快一些,晚上的话因为看不太清路所以速度就慢了。 丘从语闷头跟在两人身后,路上一堆青年男女,一群男的一群女的,两边聊着天,不时有人说了句皮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男人们搜肠刮肚,天上地下的说个不停,就希望能吸引到女孩的注意。 女孩儿们都是窃窃私语,有时候会有娇嗔的声音传来,推搡着说哪个人喜欢谁。 这是一个适合交配的季节,虽然现在不是春天。 丘从语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春的气息,还有那浓烈得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三人走在人群后面,因为两男一女实在有些惹眼。 虽然三人都挺沉默,却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而且不止一个。 丁志看着李凡凡沉默的跟在周家兄弟身后,有些酸,像往心脏里塞了个压坏的柠檬。 房绍看到这一幕倒是有些惊讶。 没想到那小孩儿现在交到朋友了?不过看周家兄弟对她的态度又像是大哥对妹妹那种照顾,但是……又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王青青自打见到李凡凡跟在周仁屁股后头,就没笑过。 眉头越皱越紧,脸也越来越难看。 身旁的姐妹和她说话她也不太搭理。 “青青啊,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王青青鼻子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看李家那丫头,不知道怎么巴结上阿仁哥的,竟然能让他们特意等着。” 丘从语走在周仁身后,看起来确实像是周仁有意放慢了步子等她。 其实是三人都不想和前面的人说话才安静跟在后面,因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是啊是啊,说起来,最近老是看到她往周仁面前凑。” 另一个住得离周仁家近些的女孩应和道,“是啊,我都看到好几次了,她总去周仁家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王青青有些不忿,凭什么! 她李凡凡一棵遭人嫌的小白菜,竟然能让周仁上心,而自己长得那么漂亮,周仁偏偏看都不看一眼! 王青青咽不下这口气,忽然提高了音量说到,“诶,你们那边怎么没见周家兄弟啊~” 男人们听到安静的村花突然发话了,噪成一团,问着谁见到他们了。 房绍嘴角挂了笑,指了指后面的三人。 马上就有一伙人上前拉过周福,勾肩搭背的,说着怎么在后面也不吭一声的话。 没人敢动周仁,但一声声的哥,倒是喊得很有眼力见,不知道到底是在讨好王青青还是周仁。 丘从语看着那堆男的走过来的时候就闪了。 毕竟按照原身的性子,可不会大剌剌站在原地。 丘从语默默地走到女生群尾巴后。 有女的见到丘从语只是嘴里嗤笑了一声,就当没看到。 没人搭理李凡凡,一直都是这样的。 好的话兴许会有人同她说话,一般来说都是漠视,不好的就是嘲笑捉弄了。 丘从语不想惹事,头埋得更低。 但是她不想搞事,不代表别人能放过她。 王青青朝着丘从语走了过来,女生们都默契地让开一条道,有些安静。 “凡凡,怎么没见你带你弟来呢?” 丘从语翻了个白眼,谁都知道李家姐弟关系不好,李凡凡一个当姐姐的,总是被小了好多岁的弟弟追着打骂,村里人见怪不怪。 丘从语拨弄着脚下的石子,不说话。 场面氛围有些凝固,就连男生群那边都发现了。 周福拉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脸上吊儿郎当的笑慢慢收了,看向小赖皮那边。 周仁直接走了过去。 房绍挑了挑眉,心道,果然是不一样。 王青青见周仁朝着自己走来,心跳乱了,理了理耳边头发,那颗白色发卡被皎洁的月光一照,比牛奶的颜色都好看。 周仁看着小孩儿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心里有些疼,看着王青青,冷冷的说道,“王青青。” 王青青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叫了自己,笑弯了眼,压着激动的声音,柔柔的“嗯”了一声。 还没等周仁开口。 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有蛇!” 女生们被吓得连声尖叫,跳着的脚像被地给烫着了一样。 男人们则是到处找蛇,巴不得自己眼尖,先捉到了就可以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表现一番。 丘从语抬眼看向丁志。 刚刚那句话是丁志说的,他的声音自己听了好几次,挺有辨识度的。 丁志看着安静站在慌乱女生群中岿然不动的女孩,咧着嘴笑了笑。 丘从语也笑了笑,很浅的那种。 尽管夜色有些朦胧,但也被人捕捉到了。 周仁回头看着树下笑得有些傻气的丁志,觉得有些碍眼。 有了刚刚那么一出意外,众人也没了尴尬气氛,说得更起劲了。 男男女女也没了之前的泾渭分明,开始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笑起来。 大家本来就没在意过李凡凡,所以都没再注意她。 丘从语抹了把额头的汗,心道那王青青不过一句话就把众人视线引到自己身上了,真是厉害。 长得好,真好。 房绍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李凡凡身边,看着小姑娘只埋头走路,也没人理她。 “凡凡,去和依依一起吧。” 丘从语抬头看着房绍,今天的他穿了件黑色的褂子,和长裤,白净的胳膊露了一大截,被月亮一晃白得刺眼。 丘从语用脚指想都知道,前面女孩中至少有一半人眼睛是粘在他身上的,否则自己现在不会觉得身上这么刺。 房依依是属于比较乖巧的那一挂,遇到原主会笑笑,所以房绍才会这样说。 丘从语摇了摇脑袋。 房绍接着问道,“我听说你爸妈出去吃酒了,你一个人看家不怕吗?” 丘从语还是摇头。 周福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怕什么怕,她住我家,有我妈陪着怕什么。” 房绍看着周福。 这人和小时候一个样,说的话让人听了总觉得带刺,不舒服。 周福挤到两人中间,又接着说到,“房大才子不是已经快毕业了吗,现在回来,是打算挖泥巴?” 房绍听了周福有些挑衅的话,觉得莫名其妙。 周福做事没谱,也不会无缘无故怼人。 那……他是为什么挤兑自己呢? 看了看身边不吭声的小孩儿,房绍觉得这事有些意思了。 马家村村头的坝子很宽敞,所以才挑了这里放电影,不然是放不下这么多人的。 一伙人到的时候放电影的人已经在拉着电线了。 操场用禁品笔划了范围,哪个村的都有位置,不会说谁多占了让后来的没地看。 丘从语坐在后排。 操场上闹哄哄的,有认识邻村的亲戚寒暄着,也有看对眼的人使劲抛着媚眼。 丘从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央的一个女的,很漂亮,是那种温婉大气的美,眉眼有些冷冷的。 其他的女生被她一衬,简直不能看。 丘从语觉得那人应该就是女主了,除了女主,没谁能有这么强悍的硬件。 电影开始放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电影里说话的声音和偶尔低低的私语。 电影讲的是一个书生和小乞丐的爱情故事。 两人都是命苦的,书生进京赶考,盘缠用光了差点病死在破庙里,被小乞丐救活了。 两人一路互相扶持着,慢慢的产生了感情。 丘从语陷入了回忆。 自己上一世也是小乞丐,很巧。 只是自己遇到的人不是穷书生。 演电影的人演技很过关,把那种点点滴滴的心动与深爱表达得淋漓尽致。 可是这电影结局不好。 书生没有辜负小乞丐的期望,考上了状元,游街那日风光无限,却被刁蛮的公主看上了,硬是要强招了做驸马。 书生不答应,在金銮殿上说明了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公主无法,只能作罢。 只是在小乞丐和书生成亲的那日,小乞丐死了。 被公主的毒酒毒死了。 天家的权威怎么能容忍卑贱的平民挑衅。 女生全都哭成了一片,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男生们眼巴巴的来看场电影,被这悲情的故事搞得连谈恋爱的兴头都消了几分,甚至有些感性点的男生偷偷的抹着眼泪。 丘从语觉得很巧,他也中了状元,自己也是在大婚之日被毒死的。 电影的最后,书生一个人孤独终老。 电影明明暗暗的光影映在脸上,那些尘封的记忆被翻出来,一下淹没了自己。 一直刻意不去提,不去想,是因为害怕,害怕知道那人最后是怎么熬过漫长的一生…… 可是有些时候,你不去想,它仍在那里,当你触动它的时候,那种累积的沉重能把人吞没。 丘从语觉得自己有些想他们了。 想那个温柔到极致的柳折颜,想那个让人心疼的容怀,还有那桀骜却细腻的肖姐姐,还有安和,安舒阳,阿蓝…… “电影里的故事都是假的。” 周仁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回头,那种冰冷的,却又带了丝温柔的声音很熟悉。 丘从语一时间恍惚,觉得自己又听到了柳折颜的声音。 可是眼前人的脸,是另外一个人。 他们是不同时空的人。 “别哭了。” 丘从语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全是泪水,很冰。 丘从语觉得心里很难受,那种再也回不去,再也不能见到那些人的遗憾和难过,不知不觉中让自己窒息。 “那是假的,拍来骗人眼泪的。” 周仁又重复了一遍。 丘从语声音有些哑,很低,“也许那不是假的……” 周仁的心猛地一疼,和之前看到小孩儿哭得满脸泪水时丝丝的心疼不同,这痛来得猛烈,连着灵魂都颤动。 电影放完了,放电影的人收拾着东西走了,赶往下一个村去放这悲伤的故事。 一遍遍,不知道还要让多少人流泪才够。 第39章 考虑考虑我 大家来看电影都是兴冲冲的,回去都丧着脸,女孩子们哭得眼睛红红的,也没心情再和情郎你侬我侬了。 男人们觉得好好的一场大型相亲就这么被搅和了,有些操蛋。 周仁一直在偷偷地打量小孩儿。 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刚刚她哭的时候,抬眼时的情绪,好像在透过自己看别人,那目光那么温柔缱绻,让自己嫉妒得发狂。 可是她的过往一句话就能说完,能有什么人值得她这样哭泣,自己却不知道的呢? 丘从语现在没有任何心情去考虑别的事,自己还没从那失落中走出来。 周福悄声上前,周仁看着他靠近小孩儿,没喊住。 让他转移下小孩儿的注意力,也不错。 “小赖皮,你是不是要变成小哭包了?” 周福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漫不经心。 丘从语愣了愣,喃喃道,“小哭包……” 他也是这么叫我的。 周福仗着身高的优势扯了扯李凡凡的头发,然后从兜里抓出一把瓜子,里头还有几颗包了花花绿绿塑料纸的糖果。 “哼,爱哭的小孩有糖吃,给你喏。” 丘从语觉得心里,嘴里都有些苦涩,兴许吃糖会好些。 见小孩儿默不作声地抓了颗糖,剥了纸放进嘴里,舌头裹了裹然后推到右脸边,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包。 劣质的甜味儿在舌尖慢慢扩散开,顺着喉咙往下滑,好像缓解了些那酸涩。 周福悠哉游哉地嗑起了瓜子,看着小孩儿脸色好了些,牙齿咬瓜子的声音更脆了。 到了家,方文问放了什么。 周福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手舞足蹈,说到后面还笑了笑。 “妈,你可不知道,小赖皮还哭了呢,你是没看到那哭兮兮抹眼泪的样子,可傻气了。” “谁是小赖皮?” 周福说起劲了,没收住嘴,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方文白了自家儿子一眼,转头看了眼李凡凡,说道:“凡凡是女孩子,看这种电影会哭才不稀奇,你这嘴就没个饶人的时候!” 屋里灯光昏黄,好像晕着朦胧的光。 有周福和方文的拌嘴声,大哥周仁安静的坐在一旁,丘从语看着这样的场面,觉得有些恍惚,好像又找到了那种温馨的,家的感觉。 丘从语认真的看着每一个人的神色,听着每一道声音。 这样的日子等自己离开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再也不会有熟悉的人,熟悉的场景,他们只是过客。 这场生命的逆旅,他们从来都是一闪而过,只会成为永久的记忆,所以自己要好好的记住每一个人,记住每一份感觉。 …… 在周仁家住的那几天,确实很舒服。 有软软的床,温柔的方阿姨,捣蛋的周福,沉稳的周仁。 如果不是王燕他们来家了,丘从语觉得自己还能一直住下去。 王燕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又是送钱,又是帮忙的,尤其吃不得亏的人怎么可能心情好。 她先是看了看猪圈,猪还是很肥,看到主人来了叫得震天响,还以为又有什么吃的了。然后数了数鸡,一只没少,之后又扫视了一圈院子。 王燕八成是想找出李凡凡什么没做好的地方,找由头发脾气。 丘从语早就有所准备了,每天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的,一泡鸡屎都没有。 王燕胖鼓鼓的肚子好像被无处可撒的气胀得更鼓了,干瞪眼看着李凡凡,然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里说了句“算你没偷懒”,然后扭着肥腰进了屋。 李军手里拿着吃酒得来的白帕子和碗筷,没说话,只沉默的等着王燕开门。 白事酒吃饭的碗筷都得带走,然后每家都会发一块白帕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兴这个的。 反正不至于空手而回就是了。 人回来了,农活自然也得接着干。 丘从语去村西的田里摘豆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运气有些奇妙。 因为,又遇到那晚在小树林里说悄悄话的两人了。 搭了竹竿子的田里,架豆的藤蔓爬到梢头,吊着已经泛黄的豆,几十行竹竿,不算茂密的豆叶也足够把本来就不太明显的人遮个完全。 丘从语听着两人越说越起劲,手中的动作不得不放轻了些。 明明是自己先来的,偏偏他们没发现自己,现在要是发出声音,只怕会让人觉得是在偷听。 不过……自己现在好像就在偷听…… “马帅!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人!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女孩的哭声听起来可怜极了。 丘从语心里啧啧了两声,经典台词,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 又是一出不知世事的纯情少女被无良渣男欺骗感情的戏码。 马帅声音没了那天自己听时的耐心和温柔,好像还戏谑的笑了两声。 “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的,我也没说我就你一个女的啊,是你自己自作多情,现在还反过来怪我?” 说到后面,马帅提高了音量,听起来有些唬人。 丘从语透过叶子缝隙,隐约看到梦丽抽噎着,眼里哗哗下着雨,满脸的不可置信。 丘从语咬了咬牙,手有些痒,想撕那个极品渣男。 但是对比了下两人的身高体型,只能默默地拽了一把叶子,狠狠揉烂。 马帅说完,也不理还在哭的女人,转身就要走。 这时,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窜到丘从语面前,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无意间带起了缀满豆的藤蔓和竹竿,哗啦啦的响。 完蛋了! 马帅脚步一顿,反身快速的就到了丘从语跟前。 看着地上坐了一个小孩,脸色有些黑,压低了声音,阴恻恻的说,“你要是敢到处乱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丘从语听到这话,气得抬起头,瞪着渣男。 马帅没想到这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孩长得还不错。 不,应该说,是很漂亮。 马帅勾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丘从语。 丘从语看着渣男脸上的表情转换得如此之快,有些咋舌,不过,他刻意笑起来的样子……很扭曲。 不等马帅开口,身后有一个人慢慢走了过来。 丘从语看着房绍,有些惊讶,他家又没田地在这边,怎么过来了? 房绍看着小孩儿坐在地上,抬起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眨了眨眼,小刷子似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不由咧了咧嘴。 “你要撕了谁的嘴?” 一道慵懒的声音慢悠悠的在身后响起,马帅吓了一跳,回头,站着个长得像小白脸的家伙。 这毕竟不是在自己村子,而且马帅还是有什么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不讨喜,老是喜欢挖人墙角,被很多男人盯着的。 马帅笑了笑,恢复了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礼貌客气的说道,“我是和她开玩笑的,我是来找梦丽的,撞到小孩儿偷听,这才吓吓她。” 房绍也笑了笑,只是眼神看起来有些冷。 马帅指了指梦里的方向,“这不,梦丽可以作证。” 回头,什么梦丽,连只鸟都没有。 丘从语没忍住,眼睛弯了弯,刚刚那梦丽发现自己的时候早就跑了。 被渣男玩弄已经够丢人的了,被人发现了还站在原地等人笑话吗? “我听说周福一直在找你,你这是上赶着……” 房绍没说出后面的话,但是马帅脸色变了变,更难看了。 那次自己真不知道那女的和周福有一腿了,要不然也不敢动手啊,菜头村周家兄弟自己又不是没听过。 小的弟弟胡闹起来没人敢管,打架狠得让人看了都怕,那个大哥看起来是个闷葫芦,板着一张脸,但是架不住人本事厉害。 马帅太阳穴跳了跳,脸上的笑有些勉强,结巴道,“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边说,一边退着,然后撒腿就跑了。 房绍挑了挑眉,打趣到,“地上不脏?” 丘从语看着房绍伸过来的手想了想,还是握住了。 房绍轻轻捏了捏小孩儿的手,全是骨头,很白,细细的,和人一样。 “我刚刚遇到你妈了,说让你去村长家拿标语贴纸。” 丘从语心说难怪他会突然来找自己。 房绍说的没错,却得把两句话拆开才对。 是遇到王燕了,也知道小孩儿得去拿东西,却不是被拜托来的。 房绍回家后其实是很闲的,因为自家爸妈早就把地里东西收得差不多了,而且心疼自己不常回来,硬是不让自己下地,说什么成大学生了就得养着,去看书就行。 哪有那么娇贵。 村里的周仁不也是干农活的一把手吗,能挑能抬的,自己又不是没力气。 晃悠着,知道了小孩儿在小树林这边收豆,不自觉就逛过来了,谁知道每次遇到她都有好戏可看呢,不过,光是看着她也挺有趣的。 有些奇怪的是,明明性子和以前一样,但是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完全变了。 鲜活,灵动,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她看起来老是埋着头,好像对什么都没兴趣,很木讷…… 但,不是这样的。 小孩儿总会用乱糟糟的头发掩盖她咕噜噜转的眼睛和真实情绪。 丘从语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巴灰,说了声谢谢。 然后就拿起口袋,打算走了。 房绍揪住小孩儿的衣服,“欸,去哪儿?” 丘从语疑惑,“不是说让我去拿东西?” 房绍懒懒的说道,“又没说现在。” 丘从语看了看房绍的表情,嗯,认真。 很认真的在捉弄自己…… 小孩儿踮着脚尖费力的够着梢头吊着的豆,够不着,又一蹦一跳的。 房绍抿了抿嘴。 丘从语伸手的时候有些短的衣服往上爬了爬,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腰肢,很细,好像用力就能握断,很白,被太阳光一晃,刺眼,让人不敢看,却又惦记着那白,想接着看。 房绍看不下去了,贴近小孩儿的后背,长长的手轻轻一伸,架豆乖乖的躺在了他的手里。 房绍无情地把架豆扔进口袋里。 丘从语感觉到身后贴了具炙热的身体,有些不自在。 房绍察觉到李凡凡动作有些僵硬,嘴角弧度弯了弯,退开一步。 最后,地里的豆子是房绍帮着收完的。 丘从语觉得系统其实可能是心疼自己,给自己开了什么神奇的外挂,否则,怎么会每次一个人干农活的时候都有人帮忙。 上次掰玉米就有丁志帮忙,这次是房绍。 说起来,房绍看起来像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学生,但做起事来可不马虎。 他的手臂是很白,但是不瘦,精壮有力,动作的时候会鼓起肌肉包,眼睛和手脚都十分灵活,嗖嗖的就摘光了一排的豆。 看起来有书卷气,但是做起事来又能干。 丘从语自以为自己偷偷打量房绍的眼神很隐蔽,经常仗着自己遮住脸乱糟糟的头发,就肆无忌惮。 房绍当然知道小孩儿在看自己。 由她看了,反正自己长得也不丑,倒是她这副偷偷摸摸的小模样儿,有些勾人心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丘从语觉得房绍也是个话多的,摘豆的的时候老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喜欢找自己聊天。 而且问的都是些奇怪的问题,什么你多大了,有没有喜欢的人了,以后找什么婆家…… 皱了皱眉头,房绍是打算给自己介绍什么人吗,自己可不想嫁人。 终于,在房绍又问话的时候,丘从语忍不了了,“我没喜欢的人,我不找人。” 房绍脸上的笑有些玩味。 哦?是吗,那周家兄弟,和那个丁志算什么? 这话房绍当然没问出口,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小孩儿,然后眯了眯狭长的的桃花眼,笑着问道,“那我呢?要不要考虑下?” 丘从语吓得手里的豆都掉了。 自己是打算下手,可没想到的是,房绍竟然这么主动的吗! 房绍见到丘从语这个反应,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一双桃花眼弯得很好看,笑起来又白又整齐的牙齿有些炫目。 丘从语知道房绍是在开玩笑,长长吁了口气,不知道是遗憾还是轻松。 “盯着你绍哥的女孩子那么多,我都快应付不过来了,怎么有这精力还自己主动找一个。” 丘从语听到这自恋的话,有些瞠目结舌,房绍这个大学生,身上不仅有种和周福差不多的痞气,还厚脸皮…… 丘从语没吱声,房绍也不在意,丝毫没有脸红,接着说到,“你可以偷偷喜欢我,但是千万别和那些女的一样,要死要活的哈。” 丘从语翻了个白眼,送他一个字,滚! 见小孩儿被自己逗得已经快暴走了,房绍收了收笑声,说道,“晚点你去取了你家标语贴纸,拿给我,我给你写。” 丘从语点了点头。 本来自己打算找周仁写的,不过房绍的字肯定也不丑,既然他开口了,自己应着就是了了。 每年这种时候家家户户都得写标语贴墙上,什么丰收,老百姓谷满仓,生活幸福类似的。 到时候上头有人来查,看看群众满意度和幸福度。 丘从语觉得这种事就是面子工程,大家应付应付就好,写几张纸,皆大欢喜。 这种时候就得拜托村里的大学生了。 以前没有周仁和房绍的时候,都是当了几辈子农民,勉强念过小学,会写字的人写,歪歪扭扭的得瞪大了眼睛,连猜带蒙的才能知道写的是什么,时间长了,看着都觉得眼睛疼。 所以,现在每年写标语的时候都是拜托周仁和房绍的。 具体请谁,都是很随意的,反正两个都是大学生,写的字一样好看。 王燕家以前的标语是李军请房绍写的,周仁脸上总是冰冷冷的,有些人不太敢开口。 要不就是拜托周仁他妈方文,要不都是直接去房家请房绍帮忙。 晚上的时候,周仁写了一堆标语,家里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说话客客气气的。 周仁一一接着,眼睛时不时地看向门口,挤满了屋里的人还以为是拦住了周仁写字的亮光,都默默地让开了条道。 虽然大家都知道屋外的光线甚至还没屋里的灯亮,但是谁都不说话,眼巴巴的盯着周仁大手挥动着。 龙飞凤舞的字一笔一划都带着种气势,有些人不识字,也看得直点头,嘴里说着好。 周仁写完最后一张标语的时候,眉头皱得不成样子,心情也烦躁到了极点。 标语明天就要用,这村里能写的人也就自己和房绍了。 所以,她没找自己,而是去找了房绍。 周福在旁边添油加醋,“哥,你看小赖皮都没来找你,那几天的饭白喂了,养不熟的白眼狼。” 周仁冷冷看了一眼周福,扔下手中的毛笔,墨水溅了一桌,星星点点的,好像散落了黑色的小花。 丘从语看着被众人包围的房绍,他纤长的手指因为没怎么做过重活,看起来像玉雕的,很好看。 低头写字时,嘴唇微微抿着,手大开大合的挥动着,写出的字有种洒脱的味道。 不是屋里的人拍马屁,丘从语觉得房绍的字写得确实好。 不知道和周仁的比起来怎么样呢? 房绍等屋里的人都走光了,才扯过丘从语手中的纸,问道,“想我写什么?” 丘从语说道,“随便。” 房绍说,“等我换只笔。” 说着进了房间,丘从语只听到一堆书被翻动的声音,随后就见房绍拿出了一支笔杆是白色的毛笔,笔尖的毛带着浅灰色,整支笔看起来很独特,也很漂亮,捏在他的手里,很衬,一样的白。 房绍洋洋得意的说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支毛笔,是书法大赛一等奖得的,写起来很顺,最主要的是好看。” 丘从语点了点头,应和到,好看。 房绍眼角有笑意,写出的字确实比刚才更有味道了。 周仁到房绍家的时候,开着的院门里,两人离得很近,一个乖巧安静的站着,一个埋头写字。 一个看得认真,一个眉梢都是笑意,很碍眼。 丘从语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扭头。 周仁站在屋外,和夜色融合在一起,比晚上的霜都冷。 黑暗模糊了他的神色,只隐约看出他的轮廓。 丘从语心头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房绍写完抬起眼时,小孩儿正歪着脑袋看着门外。 门外除了黑暗,空无一人。 房绍有些不开心,撇了撇嘴角,“喂,凡凡,我给你家写字手都写累了,你就没什么表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丘从语怔了怔,这才写了几个字?还有,这孩子口气是怎么回事? “你的字很好看。”丘从语认真的说道。 房绍眨了眨眼。 丘从语内心扶额,接着道,“你的笔也很好看。” 房绍笑弯了眼,还是眨了眨眼睛。 “谢谢绍哥。” 房绍彻底高兴了,不错,小孩儿很上道。 丘从语吹着手里的纸,墨水还没干,可不能乱蹭。 看着小孩儿转身就想走,房绍轻轻扯了扯她的头发。 丘从语回头。 房绍说了句等着,然后又是进屋里一阵翻腾,出来时手躺着里一包糖。 “那天周福给了你颗破糖,你就不哭了,这次我给你一包好糖,笑一个给我看。” 那天,他也看到自己哭了? 太丢人了…… 丘从语没有伸手去接,也没笑。 原身不是那种会哈哈大笑的人,就算笑了也只是轻轻的抿着嘴有些弯曲的弧度,更多的时候是木着一张脸,不,或者说根本没什么人仔细看过她脸上的表情。 房绍等了半天,见小孩儿没动静,一把将糖塞进人手里,然后两只手扯着丘从语的脸往两边咧。 然后看着小孩儿扭曲的脸,木木的表情,自己笑傻了。 丘从语额头满是黑线……这人有病!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房绍说着,推搡着小孩儿往外走。 丘从语其实有些好奇,好糖能好出朵花儿来吗。 打开纸包,里面的糖光是看起来的外观质感就和周福那天给的不是一个级别的。 当然不一样,周福那个不过是最常见的糖,办喜事发的那种,便宜大包,最适合人多的时候吃,人多嘴杂一个一颗,管他好吃不好吃,总归是甜的,是糖就成。 而房绍给的,糖衣不是大红大绿,而是单一的颜色,有的甚至印了水果的模样。 剥了一颗进嘴,也不是劣质的糖精味儿,确实有水果的清香。 丘从语咂了咂舌,确实是好糖。 房绍自然捕捉到了小孩儿的表情,脸上笑意深了几分。 这糖是自己老师孩子满月酒时给自己的,带来家都忘了,既然小孩儿喜欢吃,给她就算了,反正自己也不爱吃这些东西。 两人消失在夜色里。 周仁看着两人背影,觉得自己的心和这地上的露水一样,很凉。 第40章 赶集 等吃完那包糖的时候就到了星期四。 丘从语没等到周仁来叫自己,很自觉的背了一筐蒲公英干去了他家。 到的时候,周仁坐在桌子旁,嘴边叼了根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脸。 丘从语这几天一直有些心虚,因为自己没去请他写标语。 说来,芝麻大点儿的事,有什么可计较的,但丘从语觉得周仁好像有些生自己的气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兴冲冲的等着小伙伴来找你,她却去找了别人一样。 丘从语扣了扣门。 敲门声打破了周仁的沉思。 周仁回头,小孩儿一直乱糟糟的头发难得梳顺了些,还特意扎了起来,露出了一张白得瞩目的秀气巴掌脸。 大眼睛,幽黑的瞳孔好像能把人魂都给吸了。 纤细的颈项,轻轻的垂着头,脖子划出优美的弧度。 小小的身板,身上一件破烂的衣服也遮不住她的漂亮,肩膀上背了一个大箩筐。 丘从语拨弄着脚下的黄土,幽幽的说道,“阿仁哥,我们说好今天赶集的。” 周仁站起身,拿了桌上的布包搭在手上,“走。” 丘从语赶紧跟着。 去镇上的路丘从语不认识。 镇上每周四都会有场集会。十里八村的人都会趁着这天,买些短缺的东西,或者卖掉多余的东西。 走到村口的时候,大槐树下坐了几个男的在打牌。 周福捏着手里的牌,眼神有些得意。 自己就剩几张牌了,就等谁出个小牌,自己拿大鬼压了之后就可以结束了。 果然,一个男的想打个子牌,出了个黑桃6,轮到下一个时出了个9,谁都想趁着牌多的时候先把小牌干掉。 周福狠狠甩了张大鬼,几人摇摇头,连声喊到要不起,过过过。 “过什么过,拿钱来!” 几人看着周福手里剩下的那一把,清一溜儿的顺子,傻了眼,然后草了一声。 周福眯着眼,数着这把牌赢的小毛票,勉强够买包老黄牛了。 老黄牛是最便宜的烟,抽的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年轻人喜欢抽双喜,双喜劲头更大,味道也更香,当然,价格也更贵。 咂了口烟,周福悠闲地等着别人洗牌,抬眼就看到自家大哥带着个小家伙、不对,是小赖皮,往村外走。 小赖皮今天收拾了一下,看起来很打眼,那雪白的皮肤只是远远看着都有些刺。 有人看到周仁后面跟了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问道,“周仁哥后面跟的那姑娘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这离得远了,虽然看不太清,但是感觉长还不赖。” 旁边看人打牌的一个单身老汉,笑了笑,声音带着股子淫味,“你看她皮肤那么白,摸起来保准比鸡蛋都滑。” 周福听到这话,呸了一声,把烟吐到那老汉身上,红着的烟头烫得他跳了起来。 周福皮笑肉不笑,“你他妈再看她一眼,老子抠了你的眼珠子下酒!” 打牌的几人僵住了,看来那女的是周福罩着的,自己还是别打什么歪主意了。 有眼尖的,嚷嚷道,“那不是王燕家那丫头吗,就是经常埋着个脑袋的那个……” 有人点破,大家都觉得越看越像,那身万年不变的破衣服可不就是她的吗。 “什么叫那丫头?她没有名字?” 那人见周福阴恻恻的看着自己,赶紧低下头不再吭声。 把票子揣兜里,周福丢了句,“不玩儿了!”,起身朝着那两人跟了过去。 周仁走在前面,自然看不到小孩儿的身影。 她很敏感,能感觉到自己不开心。 那,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突然,身后远远传来了声音。 丘从语扭头看去,周福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一边挥着手,一边大喊,“哥、小赖皮,等等我啊!” 周仁脚步不停,丘从语问道,“不等他吗?” 周仁语气有些冷,“等他干嘛。” 丘从语有些犯难,看了看两人,还是闷声跟了上去。 周福见小赖皮没听到似的,竟然转头就走,气炸了。 哼,吃了我家那么多饭,就没喂熟的时候! 丘从语人小,步子迈的也小,没多久,周福就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一把揪住小孩儿的马尾,有些冰冰凉凉的,很滑。 “胆子大了?干嘛不等我!” 丘从语很没出息的指了指前面的周仁。 周福松开手,算是放过了小赖皮。 “哥,你怎么也不等等我?对了,今天赶集,你带小赖皮去买什么?” 周仁刚刚不等周福,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总觉得和小孩儿约定好的事,就不能再让人掺和了,哪怕那个人是自己弟弟,也不行。 周仁没说话。 考虑到一路上三人不可能老是僵着,丘从语细细的说道,“哥带我去卖东西,买鞋。” 周福看了看小赖皮肩膀上的背萝,又看了看她脚上半旧不新的布鞋,有些空,显然不是她的。 “小赖皮,你看你,吃我家的,又穿着我妈的鞋,还在我家住过,要我说,你直接到我家来算了,你阿福哥养着你这个小赖皮还是可以的。” 丘从语看着周福脸上的笑,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还没开口,周仁转过来,定定地看着周福,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吊儿郎当的弟弟。 嘴里的话可是半分情面都不留。 “养谁?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着养人,你当她是阿猫阿狗?!” 周福脸色涨成猪肝色,气坏了。 丘从语眼观鼻口观心,赶紧埋下头不吭声。 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周仁发脾气,有些可怕…… 周福看了看小孩低着的脑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底气,梗着脖子说道,“我说能养,那就能养!我有手有脚,还能养不活个人?!” 周仁听到这话,心猛的一跳,眼睛微微睁大了。 这算什么!是在明目张胆的表白吗…… 周仁突然有些怕,又有些后悔。 怕小孩儿被抢走,后悔自己不是那第一个开口的人! 丘从语觉得周福说的话有些歧义……估计是他没读过书的原因,所以说起话来才这么让人容易想歪吧。 丘从语可不觉得周福是在告白,他也就是看着自己有趣,喜欢捉弄,和那些个养的小兔子小猫什么的一样的性质。 这话换成周仁来说倒可能是真的,但是周仁的性格估计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气氛有些尴尬……安静到了极致。 除了路旁有风吹落树叶的沙沙声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 突然,有只鸟飞来,或许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又扑棱棱的飞走了。 周仁没理红着脸的周福,而是观察着小孩儿的神情。 一如往常的平静,甚至还在呆愣愣的走神…… 周仁心下松了口气,还好她没当真。 “哼,反正怎么说你们也不信我!” 周福鼻子里哼了一声,径直取下了丘从语身上的背萝,背到了背上。 背萝只装了一筐干蒲公英,很轻,肩带上还残留着小孩儿的余温。 周福的脸又红了几分,偏过脑袋看着两旁的树。 树叶已经黄了,也落了些铺在地上,踩上去会有咔嚓咔嚓的脆声。 到集市的时候,很挤。 说话得大声的凑着耳朵吼,要不然就会被嘈杂的喧闹声淹没。 你的背篼挤着我,我的手里的篮子撞着你,谁被踩了一脚,哎呀了一声,谁又被拔掉了鞋跟,拼命的弓下身提鞋子。 人挤人,人踩人。 丘从语算是见识到了镇上市集的热闹。 踮着脚,眼睛粘在周福身后的背篓里,生怕轻飘飘的干蒲公英被人挤得撒了出来。 忽然有人撞了一下自己的腰。 丘从语疼得往后趔,撞进一道坚实的胸膛。 很烫,好像能把人灼伤。 丘从语抬头,周仁看着自己的眼睛很深,好像有漩涡,那种漆黑的漩涡,让人有些畏惧。 “小心点。” 周仁的声音有些喑哑。 到了一个药铺,那伙计抓了吧蒲公英闻了闻,又扒拉了下筐中间,然后将一筐干蒲公英倒在称上称了称。 然后进后堂里拿了几块钱出来放在柜台上,又低着头,接着噼里啪啦的拨动着算盘了。 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没有讨价还价,态度甚至有些冷淡。 丘从语见怪不怪。 蒲公英本来就只是很普通的清火药材,卖不了什么好价钱,还是自己摘的数量多人才收,要是少了,那才真是看都不看一眼。 小心翼翼的收好那几张纸币,数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钱啊!我终于也有钱了! 小孩儿眼睛弯弯眯着,嘴角边有些弧度,眼睛迸发出星光,很亮。 周福啧啧了几声,心说小赖皮好可怜,几块钱高兴成这样。 有了钱,丘从语见到什么都想买。 油炸粑,摊子上晶莹剔透又淋了红辣椒油的凉粉,还有散发着甜腻香味儿的花生酥饼,还有烧鸡店里挂着的油锃锃的烤鸡…… 丘从语一个劲的往摊子边挤,咽了咽口水。 吃不到,能过过眼瘾,闻闻味道也不错。 周福笑得见不着了眼睛,没看出来,小孩儿对吃的那么着迷。 掏出兜里的毛票,周福买了个鸡腿,那肉从鸡身上扯下来的时候还拉出了肉丝,油水锃亮。 丘从语眼巴巴的盯着周福,周福举着鸡腿在鼻尖闻了闻,炫耀道,“好香啊!” 丘从语已经失去了理智,只是应和着点头,低低道,“嗯,好香。” 也不会怪丘从语这么夸张,实在是原身一个饭都吃不饱的人,别提吃这些好东西了,大概这几年吃过的带油水的东西都是最近在周家吃的了。 周福忍俊不禁,看不得小赖皮可怜巴巴的模样,一把将鸡腿塞进她的小嘴。 丘从语大口撕下鸡肉,肉香被碳火烤过的香味在舌尖炸开,卷袭了整个味蕾。 此刻的丘从语觉得自己幸福惨了。 周仁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小孩儿一个鸡腿只剩下了一根骨头,小嘴油亮亮的,看起来粉嘟嘟的。 丘从语舍不得丢骨头,咂了又咂,裹了又裹。 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看到小孩儿嫩嫩的小嘴不自觉的动作着,有些煎熬,心跳漏了一拍。 周福忍不住了,一把抢过丘从语手里的骨头扔在地上。 丘从语看了看沾了灰的骨头,有些遗憾,然后舔起了手指头。 粉嫩的舌尖忽隐忽现,天真的勾人。 周福太阳穴跳了跳。 这算什么事! 周仁递过手里的凉粉。 丘从语眼睛一亮,嘴比吃了糖都甜,“谢谢阿仁哥~” 把面上的红油,葱,花生,萝卜,香菜,油渣沫拌匀,丘从语筷子捞起一大口就往嘴里塞。 两颊撑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此时的房绍一脸黑线,在暴走的边缘徘徊。 刚刚不知道是谁摸他屁股,还有人伸手捏了捏他的背…… 正烦躁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 小孩儿站在闹哄哄的集市上,认真的吃着碗里的粉,好像周围什么事都和她无关,眼里只有那一碗吃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房绍绷紧的嘴唇松了松,朝那边挤过去。 “凡凡,吃什么呢?” 丘从语突然听到房绍的声音,只是抬起眼皮瞥了一下,又埋下头。 房绍呵呵笑了一声,细细打量起来。 今天的她很清爽利落,那遮住秀丽脸庞的头发乖乖的束在脑后,光洁的额头,白皙的皮肤,纤长的睫毛扑闪着。 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偷偷看一眼。 可是她却没发现,在这清一水儿的黄黑皮肤中,她的白和漂亮有多显眼。 房绍伸了手,打算抹掉小孩儿脸边的红油点,到了半空的却被抓住了。 看了眼周仁,一如既往的冷淡,却又有淡淡的警惕。 房绍嗤笑了几声,又看了眼瞪着眼睛的周福,脸上的笑意味深长。 “你们兄弟俩想好怎么分了吗?” 这话听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在说什么东西。 但是周家兄弟两人神色骤变,连一贯没个正经样儿的周福都严肃了起来。 周仁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关你什么事。” 房绍低笑了几声。 自己和周仁的关系一直都是很冷淡那种。 一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人堪称自己童年阴影,如果不是自己心态好,估计都得崩溃了。 同是读书人,前面有一个优秀的标杆放着,作为后面的人,总能听到以他为例的各种苦口婆心的劝说。 自己也不是那甘心屈居人后的,之后的各种努力也没白费。 现在提到村里两个大学生,众人脸上有光,声音都响亮多了。 所以,自己又怎么会输呢? 丘从语吃完分量很足的一碗凉粉,嘴巴看着吃的还是会馋,但是肚皮却装不下了。 甚至打个嗝都会担心吃到肚里的东西又冒了出来。 心满意足得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丘从语心道,跟着他们哥俩真好! 肚子里的饿虫不再作怪,丘从语想起来了自己是来买鞋的。 房绍见三人往卖鞋的那边走,也自觉的跟了上去。 看了一圈,都是很普通的布鞋。 青色的,黑色的,最多就是上面绣了不同的花,红花,粉花,紫花。没太多亮色的鞋子。 丘从语也不嫌弃,这时候大家穿的都是这些,只有那些有钱人才会到专门的鞋铺里定做皮鞋或者靴子。 自己手里就几块钱,去了只怕会被轰出来。 看了几双,丘从语没了兴致,都一个样儿,反正都不好看,穿起来舒服就行。 房绍若有所思的看了一圈鞋,又盯着丘从语的脚,小小的,走路时,空荡荡的鞋子会甩着脑袋,有些滑稽。 拉住漫无目游逛的小孩儿,指了指东边。 丘从语跟在房绍身后,看他能选出什么特别的。 房绍递过来一双青色的布鞋。 颜色接近黑色的那种青,上面难得的绣了几束白色的兰花,看起来很素雅,至少不是那些辣眼睛的大红大绿。 也许是因为这种款式不太受大妈们欢迎,所以放在最后面,无人问津。 那卖鞋的眼见生意有戏,赶紧递过来一个袋子,眼角的笑纹能夹死苍蝇。 “给你媳妇儿试试码子,不合脚再换,咱这可是什么样式的鞋子都有。” 房绍听到这声媳妇儿,心跳猛然漏了一拍,耳尖有些发烫。 周仁皱着眉头,周福嚷嚷道,“什么媳妇儿,她还小,没嫁人呢!” 那卖鞋的看着几人的模样,男的俊,女的美,只以为是哥哥带着妹妹来买鞋,自己搞了个乌龙,赶紧笑着赔了个不是,催着小姑娘试鞋子。 垫了袋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丘从语伸出细白的脚装进新布鞋里。 三人被那白晃了眼,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小孩儿的脚很细,很瘦,能看到骨头的形状和脚背的青筋。 很白,比那鞋上的兰花都白,带着种牛乳的光晕,形状优美,所有的弧度都是刚刚好。 丘从语试着踩了几步,布鞋的鞋底不是硌脚的硬,有些软,却又很韧,布料很软,穿起来很舒服。 周仁蹲下身,摸了摸脚指头的地方,不空,然后又摸了摸脚后跟的地方,很平滑,不会打脚。 蹲在自己身下的男人有力的背,绷出好看的形状,毛绒绒的头发很蓬松,让人想抓一抓。 丘从语看着一个大男人蹲在自己身前,心里有些微妙的情绪,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有点点喜欢这种感觉。 那老板见小姑娘脸上表情挺满意,趁热打铁道,“合脚吧,我这鞋质量可好着呢,就拿一双去穿吧……” 周仁二话不说,问了价钱,手快的掏出了一张大票,那卖鞋的眼尖,立马收了,笑眯眯的找零。 丘从语还舍不得的数着钱的时候,人找零都好了。 目瞪口呆的看着周仁,丘从语急了。 一码归一码,他们已经请自己吃过东西了,怎么好再让他开钱! 周仁见小孩儿急吼吼的就要把手里的钱往自己兜里塞,说道,“这是哥送你的,你收好了钱,人多,别拉拉扯扯的。” 周福拉着丘从语的手,“小赖皮就收着吧,以后喊人嘴甜点就成。” 丘从语看了看周围,确实有人看自己,脸嗡的一下就红了。 心说,回去再给他。 小孩儿脸红,有些羞涩的模样很美。 美人蕉被翠绿肥大的叶子衬托的时候最红最艳,可是她比美人蕉更美更艳,因为就算没有衬托,她依旧那么显眼,勾人心神。 房绍走在身后,桃花眼有些泛冷。 晃悠到周仁身旁,漫不经心的说了句,“那天她眼巴巴的请我写标语的样子,真让人想好好疼疼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周仁脸色黑了下来,胸口有些闷。 然后深吸了口气,竟然嗤笑了一声,“你不过是个后来的。” 房绍脸上的得意僵住,嘴巴像被黏糊糊的糍粑团堵了一样,再吐不出一个字。 周福挑了挑眉,戏谑的又重复了一句,“后来的,你错过好多事了,晚了!” 错过什么呢? 周福脸上的嘲讽淡了下去,没有先后,只有谁能对了她的眼,合了她的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丘从语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几大个人,那么多双眼睛,都没一人看到在那边快要闪瞎人眼的女主吗?! 丘从语偷偷打量着于妍妍。 今天的她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裙,也许是嫌天热,绾了头发。 那绿色只要是气质不够或者肤色不够白的人,都会被显得老气,皮肤黑。可是她显然是压住了,整个人气质如兰,很清冷那种。 虽说是长裙,但是浑身上下又遮得很严实,只能看到雪白的手腕,和一点脚踝。 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女子,那种有些冷淡的目光看着人,会让人沦陷。 很多人都在看她,被惊艳得忘了手里的事。 于妍妍皱了皱眉头。 今天硬是被爸妈逼着来镇上见一个男的,说是家境条件一等一的好,长得也不赖,也是大学生,两人肯定谈得来。 还说这样条件的人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该去看看,最好是能成,什么自己年纪也不小了。 碍于那牵线的人是自己的三姑妈,不好直接拒绝,所以这大老远的还得跑一趟,把话说清楚了才行。 周围炽热的视线,于妍妍习以为常,在学校的时候,比这更夸张的都有。 但是,有一道视线不太一样。 于妍妍轻轻歪过脑袋,有个小姑娘猛然扭头看向别处。 太明显了,于妍妍心里有些好笑。 别人都是光明正大的盯着,就她偷偷摸摸的,好像还怕被自己看见,拙劣的演技实在让人有些胃疼。 像是一只胆小的耗子。 但凡是看自己的女的不是鄙夷就是酸,只有她眼里的惊艳和赞叹太过明显,那小嘴都还没合上呢。 啊,被看到了! 丘从语很纠结,要不要现在就上去?可是她还不认识自己,这样就上去了会不会惹她反感? 三人注意到了小孩的脑袋总是看向一处,顺着视线望去,一个打眼的美人。 确实很美,有种空谷幽兰的感觉。 第41章 身世大白 丘从语正犹豫该不该上去混个脸熟,犯难的时候于妍妍的背影远了。 眼睁睁看着女主消失在人群中,丘从语有些泄气,还是从长计议吧。 房绍看着小孩儿目光恋恋不舍,问道,“凡凡看她干嘛?” 丘从语闷闷的说道,“你不也看吗?” 哼,只怕你们眼珠子都快粘到她身上了。 房绍眼睛一亮,这话怎么听着……有些酸呢。 “我才不乐意看,她还没我好看呢。” 更没你好看。 丘从语咋舌,这房绍脸皮只怕比城墙还厚了…… 几人又逛了一圈,看了别人演杂技,那人挥动着鞭子,在空中啪啪作响,精准的打灭了头顶的蜡烛,看得人心都跟着抖。 镇上的热闹是村里比不上的。 一排排商铺摆着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 丘从语逛得脚都疼了,还没看够。 周仁察觉到小孩儿老是踮着脚,有时候眉头会皱下,偏偏眼睛眨都不眨。 “回了。” 丘从语偷偷看了下周仁,哦了一声。 出了摆摊子的地方总算松快些了,迎面吹来的风让脸上的汗蒸发,带来凉爽。 走到一处茶馆的时候,丘从语瞥见了里头有一抹绿色的裙角,扭头看去。 赫然就是女主于妍妍,她背对着门,对面子坐了个公子哥,穿着一身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衬衣,套了件银灰色的小西装马甲,戴了副金丝眼镜,眼睛有些细长,嘴唇很薄,好像能割伤人。 那人轻蔑的笑了笑,摘下鼻梁上的眼镜,从兜里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擦拭着镜片,眼皮都没抬一下。 “呵,妍妍,你要想好,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于妍妍清冷的声音回答道,“我这种乡下丫头可高攀不起徐大少,没什么可考虑的了。” 徐大少嘴角撇了撇,脸上的假笑也收了起来,眼睛里的光冷冷的,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就凭你这张脸吗,你还没那个资格让我用强的!” 于妍妍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嘴唇有些颤抖,但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于妍妍嘴唇绷紧,心知闹崩了对谁都不好,尤其对自己家不好,这一趟简直是来受气的! 丘从语气不过。 埋着头像条滑不溜秋的鱼朝着茶馆里跑,天正是热的时候,坐着喝茶看戏的人不少,冷不防一个小家伙冲进来,茶杯被打翻,凉茶洒了一身。 徐大少脸色发黑,正准备发脾气,丘从语转过身一溜烟儿的就跑没了影。 身上湿乎乎的,哪还有什么心情坐下来管对面的女人。 徐大少骂了一句,心说哪来的疯子,扯着手帕擦着身上的水,看也不看于妍妍一眼,丢下一句我会说清楚的,就走了。 周仁一把拽着小孩儿的手躲在了墙角后面。 刚刚的那些话自己也听见了,那女的是她什么人?值得她这样愣头愣脑的就冲过去!要是被那个少爷逮着了只怕没好果子吃! 几人眼神教训了小孩儿一番,丘从语脑袋埋的低低的,也不说话,看起来有些蔫儿。 于妍妍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小姑娘委屈的站着,不吭声。 “谢谢你刚刚帮我。” 丘从语猛然抬头,眼镜亮晶晶的,直直盯着女主于妍妍。 于妍妍脸上的冷淡少了一些,“你认识我吗?” 丘从语赶紧点了点头,“嗯,上次看电影你坐我们村旁边。” 于妍妍反应过来,当时旁边村的,自己不认识,那就是菜头村了。 “你是菜头村的?叫什么?” 丘从语压住了激动的声音,嗓子里卡出几个字,“凡凡,李凡凡。” 于妍妍拂了下耳鬓的碎发,轻声说道,“我叫于妍妍,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 丘从语摇了摇头,而后歪着脑袋问道,“找你玩儿,可以吗?” 于妍妍认真打量着李凡凡,细白的脸蛋,大眼睛澄澈透明,怯怯的,小小的,看起来很瘦弱,身上破破烂烂的,背着个大箩筐。 于妍妍心想,营养不良的豆芽菜,这个形容很适合她。 丘从语心里忐忑,自己是不是心太急了。 房绍上下扫了一眼于妍妍,是漂亮,只是身上有股子傲气,待人太过冰冷,难怪刚刚那个少爷脸色看起来有些臭,只怕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吧? 看着她打量小孩儿的眼神,房绍面色不虞,她以为她是谁? 安静了半晌,于妍妍面无表情吐出了两个字,“可以。” 丘从语兴奋得小脸有些泛红。 “我、我送你回去……” 于妍妍细眉微挑,“你认识路?” 丘从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认识什么路!别说去马家村的路了,回家的路自己都不认识。 小孩手指头捏得都快搅成一团了,于妍妍声音柔和了些,“凡凡,和你的哥哥回去吧,我先走了。” 周福眼看着于妍妍一副拽八二万的样子,早就不爽了,咂了口烟,吐出白烟,懒懒的喂了一声。 于妍妍停下脚步,看了看喊住自己的男人,牙齿咬着一根烟,烟雾朦胧了他的脸,但面上的不爽还是很明显。 “别在她身边抽烟,对肺不好。” 丢下了一句话,于妍妍径直走了。 周福脸涨得通红,瞥了眼身边的小孩儿,觉得两瓣嘴唇咬住的烟有些烫嘴,呸了口唾沫,连烟吐了出去,后又觉得心里不够舒坦,狠狠的用脚碾了碾烟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丘从语现在对男女主没擦出感情的火花这种事已经习惯了。 上个世界男女主不也没在一起吗…… 如果能撮合最好了,如果他们看不对眼,也不必强求,总归男女主最后在一起的人不会太差就是了。 回去的时候,兴许是因为体力已经用完了,那弯弯曲曲的山路好像没有尽头,延伸到天边,隐匿在山林中。 丘从语喘了口粗气,全身软得像面条。 周仁拉住了小孩儿,走到前面,蹲下身,“上来。” 丘从语的身体很想扑上去,但是残留的理智阻止了她。 “我还走的动。” 房绍听着李凡凡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忍不住呛声,“你看你的样子,像要没气儿了,要是不想让他背,我背。” 丘从语没再客气,趴在了周仁宽阔的背上。 他的背很结实,热热的,还有股汗味儿,不难闻。 丘从语吃饱了,又累,现在脚终于能缓缓,舒服得眯了眯眼。 旁边的山和树就没变过样儿,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起来,真好,有人背真好。 小孩儿软软的身体贴在自己后背,小脑袋歪在自己脖子边,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上面,她的马尾在后颈跟摩挲着,很痒。 周福凑近丘从语的脸,低声说了句,“睡着了。” 周仁心里也软软的,背上的是自己的宝贝,她现在全心全意的靠着自己,睡着了。 房绍看着李凡凡睡着的样子,很可爱。 瘦瘦的小脸压在肩头上,挤出了嘟嘟的脸颊,小粉唇微微张着,露出一点白生生的牙齿,大眼睛闭着,细密的睫毛很长,让人看得手痒痒,想摸一摸。 周福一把打开房绍的手,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 房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悻悻的笑了笑,没吱声。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丘从语睡的舒服,从周仁背上蹦了下来,脆生生的说了声,“谢谢阿仁哥。” 周仁很受用,走的时候从兜里摸出一个发卡别在小孩儿脑袋上,很漂亮,和她雪白的皮肤很衬。 丘从语不安生的手把头上的东西取下来,是个白色的发卡,上面还有一颗透明的小珠子,很好看。 周福嚷嚷道,“哥,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难怪这个发卡眼熟,这和王青青的那个很像,不过这个更漂亮些,她的有些素了。 丘从语也没推辞,反正自己收了他们那么多东西了,还回去他肯定也是不要的,收着吧,以后看看能不能帮他们做些事。 房绍早在岔路口的时候走了,否则,看到了只怕会骂一声周仁这个老狐狸,变着法的讨好小孩儿。 丘从语把玩着手里精致的发卡,心情像天上的太阳一样,热乎乎的。 到了家门口,院门虚掩着,很安静。 丘从语有些疑惑,大门平时都不会关着的,除非没人在家,可是明明里屋好像有细碎的说话声。 丘从语蹑手蹑脚,凑到窗边听着。 “那死丫头养了她这些年了,事没做多少,饭倒是吃的比猪还多!就是个赔钱货!” 王燕尖声尖气的说道。 丘从语瞪大了眼,她这是在说我?! 有没有搞错!我就差喝水饱了,到底谁吃得像头猪一样没有自知之明吗! “当初是你要,那就养着吧。” 这是李军的声音,听起来很没有底气。 “你在怪我?!还不是怪你死要面子,当初要是早点把你那毛病治好了,我怎么会托人买个男娃回来,还被骗了,是个女娃子,白花了那些冤枉钱,现在还倒贴!” 原主真不是亲生的?!! 难怪待遇差这么多,感情真不是一个妈生的。 “行了,这事过了就别提了!” 涉及到男性尊严,李军竟然提高了音量。 王燕被这一声唬住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声音像切割金属,刺耳极了。 “李军,你他妈的敢吼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屋里一阵兵荒马乱,丘从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原主一辈子都没知道自己身世,还有亲妈亲爹是谁,有些可怜,现在和自己一样了,都是孤儿。只不过原主还挂了个名头上的爹妈。 这件事丘从语没上心,自己是来收集美貌值的,可不是来找妈妈的。 如果可以顺便找到她亲妈,那当然好,不过自己是不会花费那些个闲工夫的,现在女主的美貌值还是个问题啊,今天就涨了一点点。 丘从语这边正愁要怎么再接近女主,没想到麻烦事倒是来了一堆。 前两天自己偷听到王燕抱怨自己是个赔钱货……没想到这么快就想出了办法赚回本。 那就是给自己找个婆家! 难怪这两天王燕那么一个抠门的人,总请些不认识的大妈回来坐,而且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猪壮不壮实,牛马牙口好不好一样…… 丘从语打了个哆嗦,一想到王燕的本性,指不定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人! 担惊受怕的又过了两天,丘从语连和周仁说话的兴致都没了。 周仁自然感觉到了小孩儿的奇怪。 整天皱着个眉头,抿着嘴,别人和她说话她也经常走神,没听见,看起来有些焦虑的样子。 周仁想问她怎么了,但是小孩儿一向嘴紧,只怕问不出来。 丘从语的预感很准,如果不是自己刚好半夜突然被尿憋醒,只怕到了被塞进洞房里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夜凉如水。 上了个厕所,一身轻松,丘从语打了个哈切,打算接着回去睡觉。 王燕屋里还有窃窃私语声。 丘从语毛骨悚然,还以为是王燕在说梦话。 近了,才听到王燕絮絮叨叨的说道,“西边村子那个瘸腿汉子给的钱最多,就他了。” 李军声音有些闷,“那孙老汉谁不知道?死了老婆,后来找了几个差点没被他打死,这丫头虽然不是我们生的,也不至于给她找个这样的……” “你给我闭嘴!那孙老汉答应了不会动手的,再说了她现在也大了,难不成还把她养成个老姑娘?你是家里有钱啊还是有米啊,想养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李军被噎住,欲言又止,到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丘从语这下瞌睡全醒了,浑身发凉。 艹!这王燕还真做得出来,只怕是猪肉论斤卖都没这么糊弄人的吧! 丘从语心里越想越怕,急得满脑袋的汗。 怎么办,怎么办,誓死不从?只怕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死不死,只要有一口气,都会被压着嫁过去的吧! 周仁!找周仁! 丘从语心跳得很快,眼前都有些发黑,轻轻的关上门,撒开脚丫子拼命的朝着周仁家跑,鞋子掉了都没注意到。 咚咚咚!!! 急促的拍门声,周仁听到了小孩儿的声音,带着惊恐。 周仁心里一紧,跑着出去开了门。 方文和周福听到动静都拉了灯,院子里亮了起来。 小孩儿站在门外,急促的喘着气,脸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直愣愣的站着,小手紧攥。 周仁心像被针扎了一样,拉着小孩儿进了屋里,小孩的手很凉,比月色更冷。 暖橘的灯光好像赶跑了刚刚黑夜留在自己身上的深沉。 丘从语看着一脸担忧的三人,心里的害怕与惊恐决堤,扑向周仁,哭了起来。 小孩儿紧紧抱着自己,无声的哭着,滚烫的眼泪润湿衣服,落在皮肤上,能灼伤人,抽噎着,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疼。 周福脸色一变,心里难受得纠成一团,恨不得好好抱住她,为她抹去眼泪。 方文脸色有些严肃。 凡凡这姑娘什么苦没受过,从来都不会吭一声的,这次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委屈成这样。 看着小姑娘脚下甚至都跑丢了一只鞋,方文叹了口气,问道,“凡凡啊,给方姨说说,怎么了?” 丘从语哭得喘不上气,抽了抽,声音带着浓厚的哭腔和鼻音,“我不是她亲生的。” 方文心思转了转,面上有些不可置信,“凡凡说什么呢?” “前几天、我偷听到他们说,我是买来的,然后说、我是赔钱货……” 眼睫毛被泪水粘住了,有些糊眼睛,丘从语抹了把眼泪,又接着道,“她说要把我卖给村西的孙老汉……” 方文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家缺德的东西! 周仁弯下身,抱住了小孩儿,想把哭成泪人儿的小孩儿塞在自己心里,这样她就可以不再受伤害。 方文回忆了下,“那年,她生你时候……好像没在村里,是去的娘家那边,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个小奶娃回来了……” 见小姑娘哭得可怜极了,方文想了想,声音轻柔的问道,“凡凡啊,反正王燕一家对你也不好,要不就把话说开了,你既然不是他们家的孩子,那婚事就轮不到他们做主了。” 丘从语也想过这个法子,但是这最多能避开这桩破事,可是,没了依靠,自己以后可就在菜头村没了立足之地了。 “可是,我不知道离开了家我能去哪儿、我怕……” 方文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说道,“好孩子,你如果不嫌弃,可以来我家。” 周福赶紧附和道,“对对对,你可以来我家,上次我说过要养你的!” “谢谢方阿姨,但是……我妈她没那么、好说话的……” 不等方文开口。 周福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嚷嚷道,“她要是不依,我打得她依,再不行我们报警,让巡捕把这人贩子抓了,吃牢饭去!” 丘从语泪眼朦胧的看了看三人,觉得那无处漂泊的心好像有了一个避风港。 还是在那间自己睡过的房间,丘从语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如果明天醒来事情可以解决的话,自己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以后近水楼台先得月,攻略男主的美貌值就更方便了。 丘从语沉沉睡去,屋里很静。 忽然,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站在黑暗中看不清脸,只见他轻轻地在睡着的小孩儿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清浅的吻,喃喃着什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没了阻挡,月光倾泻而下,和之前一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清晨醒来,村子里就闹哄哄的。 听说是王燕家丢了人,就是那个总埋着头,不吱声的小女娃。 村里人虽然鄙夷王燕明明平时对那小娃娃不好,偏偏人不见了还装出这副巴心巴意的模样,但是好歹是条人命,也没说二话,都是帮着找。 等外头人够多了,方文领着两个高大的儿子走到闹哄哄的村头,站到台子上。 众人好奇,方文平时人缘好,话也不算多,又有两个能干的儿子,对她都存了几分尊敬。 是能干,一个是能干好事,一个是能干坏事。 方文喊了声,“大家伙静一静,我有话说。” 底下安静了些。 方文接着说到,“那孩子没丢,在我家里,大家不用找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话一出,众人长吁了声,又闹了起来,看着人都打算散去。 方文说到,“但是!我想说,那孩子以后就住在我周家了,还想请大家伙做个见证。” 底下的人一个个睁圆了眼睛,今天是怎么了? 王燕就算再怕周家,一想到那丫头要真跑了,可才是真赔钱了,立马大声质问到,“周姐你说什么呢!那丫头是我家的,怎么就住在你家了呢!” 周福朝着王燕阴森森的看去,王燕打了个寒颤。 方文声音越发洪亮,“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儿,我得说个事,那丫头不是王燕亲生的,是她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这话像颗炸弹,人群炸了。 王燕眼皮子狂跳,被这话吓得呼吸都有些涩。 方文接着扔炸弹,“我这话不是胡诌的,昨晚凡凡跑来我家,说早几天前就偷听到王燕夫妻说这话,后来竟然要把她卖给村西的瘸腿孙老汉,没了办法,这才大半夜的哭着跑到我家。” 众人目瞪口呆! “大家想想,王燕那会儿快要生娃的时候为什么非得挺着个大肚子回娘家,回来以后半点生了孩子的模样都没有,照样精气神十足。” 一提这茬,大家都想起来,那时候王燕怀着李凡凡的,看起来和后一胎区别很大,当时村里的女人们都羡慕她生孩子像玩儿似的,一点都不累人…… 方文见大家表情松动了,接着说到,“那孩子本来也有自己亲爹亲妈,偏偏被买来养成了这么个豆芽菜身板,还要被卖给一个打死过人的老汉,大家都是有儿有女的,不觉得缺德吗,这种做法还有没有天理!” 方文声音有些颤抖,底下的人听了以后对那孩子是既同情又可怜。 王燕早就噤了声,一张满是肥肉的脸灰白灰白的,李军眉头皱得厉害,站在旁边的小胖墩嘴巴张得大大的。 这不是真的!自己爸妈怎么可能会和人贩子做生意?那死丫头不是自己姐吗!怎么就成买来的了!! 李成才觉得今天绝对是个噩梦。 往日玩的好的小伙伴们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有的甚至是鄙夷,不屑,甚至是害怕…… 第42章 凭什么 方文说完后,人群中爆出一阵嘈杂,之后又安静了下去。 有人拿眼睛偷偷地打量着王燕一家,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甚至有人把嘲讽表现得很明显。 李军拿着烟杆的手有些颤抖,眼睛死死的盯着脚上沾满黄泥巴的深绿色解放鞋,看不清耷拉着眼皮的情绪。 自己早就提醒过自家婆娘,做事不要太过了,这下闹得人尽皆知…… 王燕心虚得想跑,但是瞅了一圈周围站着的人,堵得水泄不通,有些不敢动,头上有冷汗冒出来。 这个年头,人贩子那是遭人深恶痛绝的,今天要是不答应,只怕叫来巡捕就晚了。 王燕稳了稳心神,开口说到,“大伙儿、听我说……凡凡那丫头确实是我买来的,但是!” 见众人脸色一变,王燕声音更沙哑了,颤颤巍巍的。 “凡凡当时是被人丢了,人家捡到了本来打算卖给人贩子,后来我觉得家里也没个孩子,少了点热闹气儿,又可怜那孩子,怕被人贩子买去指不定做那掏心挖肺的黑勾当,这才买来的……” 王燕嘴上说得磕磕巴巴,心思飞速转动,好歹算圆了买孩子这个说法。 周福听到这里,冷哼一声,大声质问到,“那你又为什么要把她卖给村西那个瘸腿孙老汉?!我看你刚刚那些话就是胡编乱造的!” 王燕急了,张了嘴,“我”了半天也没再给出个说法。 周仁眼神像泛着寒光的利剑,把王燕那点小把戏刺了个对穿。 王燕赶紧闭了嘴,不再说话。 方文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看大伙对李军一家所作所为有了了解之后,接着说到,“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我也不想做那无情无义的事,非得闹大,让她一家去吃牢饭,只是,那孩子实在可怜,又和我家有点缘分,所以打算以后收留了她,希望大家做个见证。” 绕了一圈,和开始的话一个意思。 不过,这次没人再阻拦,甚至众人纷纷笑着说周家是心善的,那孩子以后有福了。 这件事就这么说好了。 散去的时候,众人心想,以后李凡凡那丫头就算是挂在周家名头下了,得客气着点才是。 之前热闹的村头场坝上,只有李军一家站着,不敢动。 李家的人都还没缓过来。 王燕怎么也想不到,只是睡了一觉,怎么会变成了这样!那死丫头在家的时候包揽了大大小小的活计,以后谁来干? 自己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差点被送去见巡捕! 一想到如果自己刚刚真的梗着脖子不答应,只怕就得进大牢,和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呆一块了。 王燕有些后怕,打了个寒颤,庆幸地抚了抚胸口,一把抹去脑门上的冷汗。 李军一直就没开口,这次的事,确实是自家过了,能得这么个结果,已经算好的了,诶…… 李成才被王燕拉着拖回家的时候,还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平日里和自己玩儿得好的朋友,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刺,扎得人疼,心里不舒服,好像喘不过气。 是不是以后再也不能叫她死丫头了?那以后谁给自己洗衣服,背自己出去玩儿…… 丘从语是不知道这些人复杂的情绪,她安静地坐在屋里,等着周家的人回来。 自己要跟着去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说的呢? 说自己受了那么多苦,以后既然是周家的人了,这些事,就由他们去担着。 丘从语不怕王燕横,因为这事她没底气,横不起来,就算有那撒泼打滚的本事,也不敢使出来。 只是,怎么说服村里人,或者说,怎么让王燕一家心甘情愿的接受这桩赔钱买卖才是最头疼的。 丘从正语思忖着要不要出去一趟,就听到推门声,赶紧站了起来。 方文身后就跟了周家兄弟,再没有别人。 丘从语松了口气,看来是成了。 方文坐下,丘从语赶紧倒了碗水递过去。 “凡凡啊,今天方阿姨当着大伙儿的面把事情说清楚了,以后你就是我家的人了,王燕那边你也没什么东西就别再过去了,要什么,方姨给你买。” 丘从语鼻头有点酸,雾雾的水汽在眼眶里打着转。 方文看着眼前乖巧的小姑娘,有些心疼。 被父母遗弃,又在人贩子手里逃生,虽然活了下来,却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诶…… …… 这边丘从语在周仁家住了下来,女主那边却是焦头烂额。 上次那个徐大少嘴上说会讲清楚的…… 结果,是讲清楚了,但是说的是什么?! 两个人谈得很好,还可以再约着见面…… 于妍妍很想摇摇徐雷的脑袋瓜,看看他是不是进水了,要不然怎么会说出相反的话来。 当时爸妈听了这话顿时炸了,连村里人都知道自己和一个阔少相亲成了。 看着自己的眼神满是艳羡,反正明着嘴上都是道喜的话,至于背后说了些什么,就不知道了。 这些让人烦躁的事都不算,现在全家老小催着让自己再跑一趟镇上,说什么既然他有意,就要好好把握,以后当了阔太太,那才了不得! 于妍妍一贯冷冰冰的脸上闪现过一丝不耐烦。 那徐雷摆明了是小肚鸡肠,变着法的整自己! 于妍妍倚靠着一棵树,抖掉跑进自己布鞋里的细沙,心情烦躁。 他徐雷大热天的可真是惬意,就负责坐在茶馆里等人就好,自己还得走两个钟头的山路才能去见他一面! 从兜里掏出手绢擦了擦鬓角的豆大汗珠,于妍妍浑身气息越发凛冽。 徐雷等了又等,喝了一肚子的茶,茅厕都跑了有几趟,吃花生吃得直翻白眼儿,一张嘴一股花生味儿。 妈的!这到底是在折腾她还是在折磨自己啊! 忍住想一走了之的冲动,徐雷告诉自己,再等等,她敢害自己等了这么久,可别想舒坦! 于妍妍到的时候,徐雷正歪坐着身子,看台上的人唱戏。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看起来很有书卷气,金丝的眼睛看起来人模狗样,头发打了蜡油明晃晃的,梳在脑后,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他的脑袋跟着一摇一晃的。 于妍妍“砰”地一声,拉开了凳子,突然的声响吓得徐雷跳了一下。 于妍妍没管徐雷臭的不能看的脸色,径直倒了一杯凉茶下肚,缓了口气。 徐雷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人,饱满的额头有绒发被汗水濡湿,紧紧地贴着皮肤,黑与白,极端的对比。 脸颊有晶莹的汗水,冷漠如霜的脸因为走得急了或者天太热有些红扑扑的,掩去了些不近人情的味道,有种迷人的风情。 徐雷反应过来自己看于妍妍看得走了神,心道,没出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不自然地抬起手,虚虚握拳在嘴边咳了几下,徐雷的声音带着不满,“你是乌龟吗?怎么那么慢?!” 于妍妍这次没客气。 既然他不依不饶,那自己也不用刻意让着。 “徐大少应该和我走上一圈,就知道被大太阳晒着的滋味儿了。” 徐雷看着说话语气和上次截然不同的人,有些咋舌……上次还闷着不吭声,这次怎么牙尖嘴利的! 徐雷眯了眯眼,薄薄的嘴唇弯了弯,“你都不知道我说可以考虑考虑你的时候,你家亲戚那副市侩的嘴脸有多难看,好像看到了成堆的金子一样,两眼放光!” 于妍妍脸色有些难看,回道,“徐大少满身的铜臭味儿,可不让人见了就着急着往上扑嘛!” “听你这嫌弃的语气,那你怎么还赶着来了?是怕错失了一丁点儿可能吧……” 于妍妍眼角冷笑满是嘲讽,“你是家世好,有钱,可是你以为这镇上有钱人都死绝了,就你徐家一个了?看看你这身上二两排骨,你这身狗皮子是光鲜亮丽,但……只怕你脱了这身份,只怕连我们村里挑粪的瞎眼老头都比不上!” 于妍妍虽然是大学生,但是农村人什么糙话没听过,打小听得多了,自然也会骂人,以前不骂是因为没必要,现在骂,是因为忍不了了! 徐雷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接地气的说法……瞪大了眼,气得胸口大起大伏,指着于妍妍的手有些抖。 于妍妍嗤笑了一声,接着说到,“徐大少如果以后还想和我揪扯不清,我这里还有很多话可以说给您听呢,保证不带重复的。” 美人粉唇忽然微微勾起弧度,虽然是嗤笑,却也像雪山之巅突然绽放的莲,美得人心醉。 徐雷很没出息的看呆了。 其实上次自己匆匆离开,说不清是因为身上黏糊,还是因为丢了面子,不想那么狼狈的模样被她看见。 之后见到她三姨的时候,明明到嘴边的话却转了个弯,说出来就变成了挺满意。 就是看不惯她这副清高的模样,好像谁都瞧不起似的,自己这么有钱,给她个机会让她巴结,她也死脑筋的不知道变通。 和小时候一样!脑袋一甩,嘴里的话能把人呛死。 哼,倒是长得比小时候更漂亮了。 记不清是几岁的事了。 当时镇上举办了书法比赛,自己用着最好的笔,最好的纸墨,是镇上小学的第一。 本以为稳操胜券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硬是用只破破烂烂的毛笔赢了自己。 既然是镇上办的比赛,当然十里八村的小学都会象征性的拔个第一来参加比赛。 穷乡僻壤的,吃穿都成问题,比什么赛?那些脏兮兮的小娃娃,只怕手只会抓饭吃,哪会抓笔写字! 打脸来的猝不及防。 自己第一轮的时候不出意外拿了个优秀,当时就注意到有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穿着洗得泛白的蓝色衣服,脸上没有表情,写字的样子和别人都不一样,端端正正的,背挺得很直,手里的毛笔不会抖,稳稳的,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 当时徐雷有些兴趣,但也没放心上,直到最后淘汰到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这才正眼打量着于妍妍。 细白的皮肤,大眼睛看着人好像不会聚焦,就只有长长的眼睫毛眨啊眨的,老是板着一张脸,和谁说话都是冷冰冰的,有几次说的话让老师接不下去。 徐雷输掉比赛的时候很没出息地哭了,也没听清楚评委说了什么。 自己已经到手的零花钱这下全没了!都怪那个死小孩儿! 看着那小丫头抱着奖品,一本黑色封皮笔记本。 徐雷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于妍妍。 于妍妍转过头,是个不认识的小哭包,转身就要走,那小哭包吼道,“凭什么你是第一!明明第一是我才对!” 说着,伸手去抢于妍妍怀里的笔记本。 于妍妍突然撒了手,徐雷没收住力气,倒退了几步,结结实实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吓得身后的老师乱作一团。 “因为你写的字丑!你输了还来抢我东西,输不起,不要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才几岁大的徐雷第一次被人这么不留情面的说,哇哇大哭了起来,在地上撒泼打诨。 带于妍妍来的老师脸都吓白了,连连道歉。 徐雷看着那个嚣张的小姑娘要走,急急开口,却打了个嗝,“你叫什么名字!我下次一定会赢你的!” 于妍妍只是瞥了一眼坐在地上,满脸泪水的人,没说话就走了。 后来徐雷是从老师那里知道那女孩是马家村的于妍妍,读书很厉害,字也写得好。 嗯,字是写得好,徐雷深刻地领教过了。 从那以后,徐雷单方面的不爽一个人很多年。 于妍妍那张白净的小脸被他有意的刻画成丑恶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蛮横无理,野蛮粗暴的乡下丫头。 后来再听到她消息的时候是全镇考上大学的喜报上,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徐雷那时候气得撕了好几张墙上的喜报,气也没消,反而更憋得慌了。 那死丫头,好几次到了镇上,明明看到了自己,偏偏像看到陌生人一样! 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徐雷不知道的是,于妍妍不是没看见他,只不过早就不记得这么一号人了,谁会傻愣愣地记着一件屁大点儿的事十多年? 谁会? 徐雷会。 所以,徐雷那天不耐烦地正准备轰人的时候,听到那人是于妍妍的三姨,喊住了管事的。 哼,等了那么久,你这不是自己送上门了吗! 于妍妍看着眼前走神的徐雷,觉得眉眼有几分熟悉,但是自己和他可没什么交集。 台上一出戏唱完了,金锣一敲,把徐雷从回忆里敲了出来。 “戏也听完了,话也说透了,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徐雷看着于妍妍和小时候一样冷漠的背影,这些年心里憋的气全部涌了出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说道,“不可以走!” 于妍妍简直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你有完没完!” “没完!” “你简直有病!” “我才没病!”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茶馆里的人视线都被争吵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于妍妍不想大庭广众的和这个徐无赖吵,被人看笑话,压低了声音,不耐烦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徐雷觉得胸腔憋了口气,找不到地方撒。 我想怎么样?!明明是你想怎么样好吧!本大少爷都已经纡尊降贵地给你机会了,你这死脑筋偏偏不开窍! 于妍妍等了半晌,拉住自己的人欲言又止,脸都气得涨红了。 于妍妍细眉一挑,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揶揄,“你拉着我的手不放……又一直缠着我,不会是喜欢我吧?” 徐雷听到这话,脑袋轰的一声,全是空白。 喜欢……她、自己喜欢她?! 于妍妍知道徐雷反感自己,故意说了反话来恶心他,效果确实不错,至少徐雷的表现就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 挣脱了手,于妍妍丢下一句,“这事就算了了,以后别再来烦我”,转身就走。 徐雷耳朵、脑袋红得像熟透的虾,就差没冒烟了,看着于妍妍离开的背影,追上前了两步,然后又僵硬地停了下来。 她刚刚说以后别再去烦她了…… 很难受,呼吸像被人堵了,憋得慌。 徐雷握紧了拳头,狠狠踹了旁边的门框一脚,引得路人侧目。 凭什么!凭什么就我记得你,你一直那么傲气。 我偏不!我偏就要烦着你,我不舒服了,你也别想舒服! 徐雷愤愤地走了,回去计划要怎么烦死那丫头。 …… 李凡凡的事村里人虽然都是闭紧了嘴,但是也扛不住走家串户的女人实在太多,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别的村。 于妍妍乍然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有些惊讶。 原来,那天她旁边站着的几人不是亲哥。 原来,她的身世那么坎坷。 好在,现在住进了周家,应该差不了。 想到上次小孩儿傻愣愣冲进去帮自己的样子,带着股子莽劲,还真是不怕惹了祸。 为什么这么帮自己呢?明明是不认识的人…… 丘从语这几天在周仁家简直都快被养成猪了。 方文给自己买了一整套的新衣服裤子,还买了头绳、发卡什么的,类似小姑娘常用的小东西。 之前暂住的那间房彻底成了自己的专属房,木桌上还特意放了罐雅霜。 丘从语睡到早上,习惯性地醒来,走到院子里才发现周仁已经在喂鸡了。 圈里的鸡安安静静地吃着干包谷粒,时不时地咯咯两声,方文在厨房里忙活,有烙饼的香味儿传来。 周仁看到小孩儿刚睡醒就出来了,问道,“怎么出来了?现在还早,回去睡会儿。” “我想起来做事。” 周仁放下手里的簸箕,推着小孩儿进了屋,“做什么事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养胖,家里的事不用你干!” 周福听到声音,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扒拉开门,伸出脑袋,眼睛睁都睁不开,声音迷迷糊糊的,“小赖皮,快回去睡,还早着呢!一会吃饭了我妈会叫的。” 丘从语被推回房间,缩回温暖的被子,幸福地闭上了眼。这个世界可以正式更名了,就叫,李凡凡的米虫生活好了。 日子过得舒心,伙食也上来了,丘从语很自然地胖了一些。 不是难看的那种胖,小脸不再是皮包骨,有了点嘟嘟的肉,更白嫩了,穿了干净整洁的衣服,剪齐了头发,看起来就是个白净漂亮的小姑娘,哪有之前那副阴沉死气的样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村里人都感叹,一样的米,偏偏那小丫头在周家几天就出落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儿,可想而知,以前她在李家过的那是什么日子。 丘从语能明显得感觉到自己在村里地位不一样了。 以前根本没人搭理,现在出去的时候,经常会有人主动搭话,什么“凡凡,去哪儿啊?”,“凡凡,吃饭没?”类似的。 丘从语有些受宠若惊,也很不习惯。 这和原主残留在身体里的性格有关,沉默了那么多年,突然被那么多人注意到,确实是会不自然的。 不过,打招呼还是分两种的,一种就是刚刚说的,都是一些简单的话,有的没的,就是随口一问。 还有一种,就是阴阳怪气的。 尤其以王青青为首的一伙女孩子对自己的观感好像不太好。 那王青青每次遇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总会刻意拔尖了几个度。 “凡凡啊,周家的饭好吃吗?” 这样的话让人一听就不舒服。丘从语不想和她杠,每次都是假装听不懂,只是点点头。 丘从语能理解王青青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不起眼的女孩子竟然就住进了自己男神家,可以和自己男神近距离接触,可不得酸吗?正常! 所以,丘从语平时见了王青青都是躲着走的,能避开就避开,但是也有避不开的时候。 丘从语站在桥的这头,很巧,王青青就在那头…… 过桥的地方树挺密的,所以遮住了桥延伸到田埂的路,丘从语没想到这一遮,让自己走到一半了才看见王青青。 王青青看到李凡凡一如既往地埋着头,以前乱糟糟的头发也理顺了,很黑亮,看起来滑滑的。 皮肤很白,不得不承认,比自己都白,重点是还很细腻。 不是村里人说,她长得确实漂亮,以前没发现,现在收拾干净了细细一看,竟然不比自己差! 王青青心里很酸,像酸菜泡错了地方,装到自己脑袋和心里去了。 突然,瞥到李凡凡脑袋上一个白色发卡,分明和自己那个一模一样! 王青青脸色沉了沉。 第43章 没有以后 “进了周家就是不一样了,还有闲钱买发卡了……” 王青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尖锐,很刺耳朵。 丘从语摸了摸头上的发卡,凸起的珠子很滑,硬硬的,被有些冰凉,像现在的气候一样。 王青青见李凡凡如此宝贝那发卡,心里更不爽了。 这是故意买了和自己一样的吗?!这算是挑衅吧! 王青青慢慢走了过去。 丘从语歪了歪身子想避让开,没想到王青青却是欺身上前。 丘从语不想说这个发卡是周仁买的,否则才真是有得吵了。 现在她看自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还是保持沉默比较明智。 等到近了,王青青这才注意到李凡凡头上的发卡和自己的并不是一模一样的,还嵌了颗珠子,比自己的多了份点缀,看起来更高档,漂亮。 王青青仗着身高优势,伸手打算去摸李凡凡脑袋上的东西,手到半空却被拦住。 沉默不代表忍气吞声,以前沉默是因为没必要理会,现在,则是维护自己的底线。 “这是我的,别碰脏了。” 很冷淡的话,从小孩儿嘴里一字一句地蹦出来,带着种斩碎冰雪的干脆和冷意。 王青青怔了怔。 这还是那个一声不吭,只会忍气吞声的人吗?冷漠的小脸没有表情,大眼睛却让人像跌进了深井,令人几乎窒息。 王青青回过神来,有些恼怒,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屁孩儿吓住了,说出去还有什么脸面在村里混! “呵,你现在倒是傍上了周家,好吃好喝的,但是你以为你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麻雀就是麻雀,别想着做那白日梦!” 丘从语看着王青青,人如其名,脸色气得都有些泛青了,表示内心无动于衷。 自己从来不是麻雀,也不想做那凤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想活下去的普通人…… “那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地围着你绕吗?你引以为傲的美貌,所谓资本,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时间摧残成那西落的太阳,你以为你能一直风光?” 丘从语仰着头,嘴里的话说得很慢,却一字一句正正地砸在王青青心上。 丘从语话音刚落,突然浑身如遭电击,疼得哆嗦了一下,没站稳,往河里栽去。 身体被深秋冰冷的水包裹住的时候,丘从语心里只有一句话,卧槽! 竟然崩人设了!这感觉和自己来的第一天一模一样…… 刺骨的河水倾袭着自己,还有深入灵魂的痛感都让人无法呼吸。 王青青见到刚刚还牙尖嘴利的人突然浑身一抽搐,脸色惨白的,就软软地倒进了水里。 不过是瞬息的事,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 看着李凡凡进了水里也没有挣扎起太大的浪花,只有水面汹涌的涟漪和气泡显示着刚刚有个人掉了进去。 王青青心思电转,剁了下脚,最终还是跳了下去。 丘从语清楚地看着自己往水底沉,明明思绪还清明,浑身却没有力气可以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光越来越远,坠入深渊…… 视线渐渐模糊,隐约中看到了一个人朝着自己游来,看不清脸。 丘从语在最后一口气用尽的时候被拖上了岸,离开了那窒息的水底,大口地呼吸着久违而珍贵的空气,丘从语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活着。 刚刚,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王青青晦气地扒拉开遮住脸的头发,身上的衣服滴答滴答地在下雨。 看了看瘫在地上眼神涣散的女孩,王青青心里有些复杂。 自己是巴不得她不好过,但是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死去,自己却不施予援手,怎么说良心都会过不去。 现在倒好,良心上是过得去了,自己可就遭罪了。 刚刚跳下水后,自己看到,李凡凡安静地浮在水里,那副平静的,却又认命的绝望让人看了心都会颤抖。 她苍白的脸被透过水的光束照着,像个美艳的,面无表情的水妖,而那散落在水里的长发浮动着,像浓密的海藻…… 王青青有一瞬间觉得她可怜,一个孩子,身世坎坷,到死的时候也是平平静静地接受着…… 换成了自己,能接受这样的人生吗? 王青青尝试着带入,去想象,却被仅仅是想象中生活的艰辛压得喘不过气来。 丘从语好像把肺都咳了出来,抬眼,王青青呆愣愣地看着自己身上湿哒哒的衣服走神,脸色很难看。 这次,算自己欠她一个人情了。 虽然事情是因她起,但是,她刚刚其实可以不救自己的,到底不是个坏人,只是有些任性的小姑娘罢了。 “王青青,谢谢你救我……” 王青青的思绪被这声嘶哑的说话声打断,扭头看着地上人。 她好像是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王青青认真地注视着坐在地上的李凡凡。 只见她身上的衣服全湿了,贴在肉上,很细的胳膊和腿,很瘦,好像浑身只有那二两骨头,头发紧紧贴着脑袋,乌黑的,衬得她的皮肤白得过分,嘴唇乌紫。 “你既然知道是我救了你,以后就别老在我面前晃悠,我看了烦!” 王青青说话的声音还是很尖,但是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和刚刚却是截然不同,有些气虚。 说起来,刚刚好像是因为自己把她气到了? 难道她是在王燕家被打出什么毛病了吗,要不怎么会突然这样…… 话说回来,还好自己把她救了,要不然可就说不清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 “凡凡,你怎么了!” 丘从语回头,房绍跑了过来,脸上的焦急之色有些熟悉,掩盖不住。 王青青哼了一声,没说话。 房绍拉着小孩儿起来,狭长的桃花眼眯了眯,冷冷地质问着王青青,“是你推她下去的?” 停一下! 这什么骚操作,这可不能误会,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自己不能当那白莲花! “不是的,刚刚我犯病了,是她看见了,跳下来救的我。” 房绍没注意后半句,就听到小孩儿犯病了。 “犯病了?你得了什么病……” 丘从语想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老毛病了,有时候会突然浑身抽疼,然后全身发软,刚刚就是这么掉下去的。” 王青青听到这里,心说,李凡凡还真是有病啊…… 啧啧,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幸灾乐祸,还是可怜她。 丘从语看着王青青脸上不耐烦,说道,“青青姐,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一件我能办到的事……” 因为呛水的关系,丘从语的嗓子很疼,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王青青还是听到了。 这就……叫上姐了……哼。 “我才不稀罕你什么事,你看看你这身板,只怕阿大都比你能干,你先把自己养胖点了再说吧!” 阿大是村里5岁的小孩子,虎头虎脑的,浓眉大眼,做什么都能把人逗笑。 丘从语沉默了下,郑重地说到,“好。” 王青青鼻孔里哼出一声就走了,湿透的衣服贴着曼妙的身姿,有种发育成熟的美,和自己这具身体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凡凡……” 丘从语回头,房绍看着自己的眼神欲言又止,丘从语好像明白了什么,这样的眼神很熟悉…… 自己上个世界在容怀的眼里也见到过同样的情绪,只不过房绍的眼睛有些上挑,乍一看,没有容怀那么幽深的感觉。 丘从语不自然地收回了手,低低说到,“我要回去了。” 小孩儿埋着头,只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 她,到底是懂,还是不懂?房绍不想仔细地去探究,有了结果又如何,就像是等待宣判的囚犯,明知道那个结果得不到,却还是奢望着…… 自从她住到周家之后,整个人变化的模样大得很,就像之前蒙尘的璞玉被人吹去了灰尘,露出原有的,让人惊艳的美。 心疼她的遭遇,可是千言万语,却是晚来了。 就像那天周家兄弟嘲讽自己的一样,晚了,错过了争取的很多机会…… 丘从语被房绍送回家的时候,周仁正站在门口,在打水。 乍然看到站在门外,挨着房绍,浑身打着摆子的小孩儿,周仁吓得扔了手里的东西,紧紧冲上前,抓住丘从语肩膀,上下打量着小孩儿。 没事,只是浑身湿了。 “她掉水里了。” 房绍的声音懒懒的,看着周仁的眼神带着软刀,说不清是嫉妒多些,还是不甘多些。 周仁拉着小孩儿进了院子。 房绍看着周仁搭在李凡凡肩膀上的手,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她有病,你最好带她检查检查,今天就是因为突然发病,才掉进水里的……” 周仁只是嗯了一声,侧脸看小孩儿的眼神很认真,满眼都是她一个人。 房绍薄唇微抿,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手插进兜里,慢悠悠地走了。 只是,转身的那一瞬间,眼里的苦涩浸染到眉宇,不知道那包糖的甜能不缓解自己心里的苦的,可是糖给她了,心也给她了,就剩苦,给自己了…… “去把衣服换了再出来说话。” 周仁熟练地翻着衣柜,给丘从语找到了替换的干净衣服,语气很平静。 丘从语乖乖地自己换了衣服,喝了碗姜汤,擦着头发开了门。 方文坐在八仙桌前,脸色有些凝重,一向嬉皮笑脸的周福也是蹙着眉头。 丘从语小心翼翼地坐下,方文开口说道,“凡凡啊,过几天去镇上做个检查吧。” 丘从语愣住了。 怎么办,自己根本就没病……这还得让方姨花那冤枉钱和精力担心自己,怎么办…… 当时根本就没想到这一茬。 周仁见小孩儿神色纠结犹豫,还以为她是怕去医院扎针,声音放柔了些,“不是打针,只是做个检查,不会疼的。” 丘从语想了想,先答应吧,以后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把这事给推了。 自打落水事件之后,周仁有一段时间是自己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眼睛时时刻刻地黏在自己身上,就连上厕所都…… 丘从语想,可能他是怕自己突然大病掉进粪坑里,救的时候被臭到吧…… 这当然是丘从语乱想的,按照周仁那性子,只怕让他跳粪坑救自己都是不带眨眼的,不过这个有味道的说法只是打个比方罢了。 丘从语直到再三恳请与保证,自己的病发作得并不频繁,差不多半年发一次,这才稍微自由了些。 看着女主的美貌值就稳稳地卡在那里,时不时地蹦个一两个数值,就再也东不了了,丘从语有些急。 现在自己这里,男主周仁和男配房绍的数值都差不多了,就女主那儿还有遥遥的一大截…… 任重道远啊! 丘从语啃光了手里最后一口梨,擦了擦手,决定主动出击。 当时自己不就是这么接近周仁的吗,对于冰系美人,还是主动点为妙。 丘从语说干就干,悄咪地问了到马家村的路,打算偷偷去找女主于妍妍。 当时她可是答应了自己可以去找她玩儿的,现在自己师出有名,不算骚扰吧。 丘从语前脚刚溜了,后脚就被周福给逮了个准。 周福拎着小赖皮的后领子,不正经地说道,“你阿福哥翘课逃学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开溜?” 丘从语缩了缩脖子,怯怯地看着周福,软软地说道,“我想去找于姐姐。” 周福脸色有一瞬间的臭,佯装着掏了掏耳朵,大声问道,“找谁?!” 丘从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重复到,“上次我们在集市上遇到的那个漂亮姐姐。” 周福语气不以为意,“你去找她干嘛,不过才见了两面的人,她那么冷,你又干嘛要眼巴巴地上赶着讨好她?” 丘从语思索了会儿,抬起小脑袋,认真地说道,“我想和她当朋友,她很漂亮。” ……周福无法反驳。 小孩儿喜欢漂亮的人,没错;想交朋友,也没错。只是把这些放到于妍妍身上,总是让人有些不快。 周福很想不让小赖皮去,但是看着她眼巴巴的样子,又说不出口,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认识路吗?” 丘从语兴奋地睁大了眼睛,脆生生说道,“阿福哥带我去。” 只要能去就行,再说了,自己也确实不太认识路……有了周福还不用担心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人,相当于带了保镖。 周福听着小孩儿那声糯糯的哥,身子都软了大半边,走路带风,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开心了,想掏出根烟,叼在嘴里,推出火柴盒的手却顿了顿,瞥了眼身边雀跃的小孩儿,周福咬了咬烟头,转了个圈,又塞回了瘪瘪的烟盒里。 一路上,之前浓绿的树林落叶铺满了路,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像是踩疼了,还叫嚷两声。 丘从语玩性大发,专门朝着又松又蓬的地方踩,声音越响,心里越舒坦,那种软绵绵的感觉很舒服。 周福看着小孩儿玩儿得不亦乐乎,问道,“小赖皮,喜欢我家吗?” 丘从语脑袋也不抬,笃定地答到,“喜欢!” “喜欢方阿姨吗?” 脚下的落叶堆软极了,丘从语眯了眯眼,认真说道,“喜欢!” “喜欢我吗?” “喜欢!” 丘从语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周福却悄悄地红了脸,脑袋不自然地别过去看光秃秃的树。 树没什么好看的,周福又转回来接着看小孩儿。 心道,还是她好看。 到马家村的时候正是下午睡觉的时间,村子里有些静。 丘从语问了个在村头大树下打盹的老爷爷,这才知道于妍妍家住哪儿。 穿过几条巷子过了一口井,才算到了于妍妍家。 老式的瓦房,青石板上有些青苔,就算深秋了也泛着绿意。朴素却又简洁的陈设,和那天见到她的一身墨绿色长裙一样,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上前扣了扣门扉,年久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 有一道中年妇人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来啦!” 马芳玉拉开门,外面站着一对璧人。 女的娇小秀气,男的高大英俊……就是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其他的都挺好,看着自己小女朋友的眼神也满是宠溺。 “你们找谁啊?” 丘从语看着眼前虽然已经到了中年的妇人,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艳,尤其一身气质让人看着就舒服。 “我找于姐姐,我是她……朋友。” 马芳玉笑着将两人迎了进屋,倒了杯茶,这才喊到,“妍妍,来人了!找你的!” 旁边的偏房里传来于妍妍冰冷的声音,“我说了不想见他!” 周福的脸瞬间拉了下来,难看到极点。 马芳玉赶紧笑着解释到,“妍妍不是说你们,是之前有人来烦她,惹她生气了才这么说话的。” “这孩子真是的,我去叫她!” 说着,马芳玉起身,朝着于妍妍房间走去。 桌前就剩了周福和丘从语两人。 周福撇了撇嘴角,说道,“看吧,就说你热脸贴冷屁股!” 丘从语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才脸贴屁股,粗俗……” 最后那声嘀咕被周福听到了,周福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向嘴炮技能满点的人竟然也没再吱声。 在喜欢的人面前,一向屌儿啷当的人也总是很容易红了脸。 于妍妍看到和之前完全两个模样的小女孩儿,眉尖的结稍微松快了些。 “凡凡来了?” 淡淡的一句,却已经是于妍妍最亲热的表达了。 马芳玉见这长得好看的小姑娘果然和自家女儿是朋友,脸上的笑更真了几分。 马芳玉看着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笑着说,“以后叫我阿姨就可以了。” “阿姨是真高兴啊,我家妍妍打小性子就有些冷淡,没几个真心朋友,平时也都是一个人,一点都没个孩子气儿,现在还能有主动上门来找她玩儿的就更少了……” 马芳玉拉着丘从语的手絮絮叨叨,于妍妍脸上有些不自然的表情,丘从语觉得这倒是有些稀奇。 愿世界女主可是那种所向披靡,一句话能怼死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说起来,没朋友大概是因为没遇到真正合适的吧。她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朋友呢? 只怕,是没有真心朋友吧…… 周福不想听于妍妍的破事,但是看着小孩儿听得津津有味地,也不敢甩脸色,硬是支棱着耳朵听着这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到马芳玉起身去忙的时候,桌上就只剩三人,周福就像是被摘了紧箍咒的猴子一样,动来动去,就差没抓耳挠腮了。 “于姐姐。” 于妍妍看着小孩儿细白的脸蛋,大眼睛盯着自己,倒映着自己的脸,有种被认真凝视的错觉。 “你不会怪我突然来找你吧?” 看着小孩儿怯怯的样子,于妍妍摇了摇头,说了声,“不会。” “听说你住在周家了。” 丘从语点头如捣蒜,“嗯,周家对我很好。” 于妍妍看着小孩儿身上干净崭新的衣服鞋子,果然和大家说的一样,周家很厚待这孩子。 “于姐姐什么时候走?我是不是就快看不到你了?” 于妍妍有些怔楞,第一次有人说这么直白的话,同龄人里和自己打招呼的都是假惺惺的,没一个是真正关心自己的。 自己当然也不会把那些人当做朋友。 可是这个突然闯进自己世界的小姑娘却有些不一样。 丘从语是很担心,如果女主回校了,那么自己的任务就得往后延,留在这里越久,越不好。 不管是对任务,还是自己。 时间越久就越会对这里的人留恋,到时候的分别就会越痛苦……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是这些单纯的,炽热的让人感动的情感。 于妍妍抿了口茶,垂下纤长的睫毛,说道,“还有一个月。” “不过,以后也可以来。” 这句话的意思,丘从语当然听明白,这是真正把自己当做朋友了的意思。 可是,也许没有以后了。 一个月,如果自己跑得勤些,如果她能给力些,也许数值就满了…… 丘从语埋头喝水,嗯了一声,有些闷闷的声音从杯子里传来。 于妍妍眼睛里有点点的笑意,不细看,发现不了。 马芳玉站在墙檐下,笑得欣慰。 第44章 有迹可循 回去的时候,丘从语看着站在屋檐下的于妍妍,一身白色长裙,和身后古朴的屋子构成一幅画卷,那画上的美人似雪,冰冷,眼里却有默默温情。 走出巷子的时候,丘从语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马帅! 他歪着头和一个女孩子说话。 那女孩瘦瘦的,长得一般,有些黑红的脸,五官平淡,只有一双眼睛看起来很灵动。 两根辫子耷拉在耳朵边,看起来有点羞涩,身上穿了灰色的衣服,和人一样,灰扑扑的。 马帅那双让人看了就不舒服的眼睛竟然没了往常的油腻,很正常…… 正常得让人觉得就像是身体里换了个人。 还是那张脸,但是看着身边女孩的眼神带着种小心翼翼,鼻尖微微冒汗,手也是一会儿搓指头,一会扯衣服的。 周福自然也看到了马帅,那副纯情的样子看着就碍眼,嗤了一声,周福心道,也只能骗骗那些没脑子的姑娘了。 马帅满心满眼都是身边的人,没发现有人靠近。 等到突然被一把推摔在墙上的时候,马帅阴鸷地抬头,看到来人是周福,立马变得仓皇失措。 那女孩因为这突然的动作,吓得叫了一声。 反应过来才上前扶起狼狈的马帅。 周福欺身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又找到新的相好的了?” 话语中的嘲讽,让马帅脸色极其不自然,还可疑地爬上了两团红晕。 “你、别乱说,她不是……”马帅偷偷打量了一下毛乐乐的表情,说话声磕磕巴巴。 周福一把揪住马帅的衣领,阴恻恻地说道,“可算逮着你了……” 按着马帅往常的个性,只怕得哭着求饶,但他却侧了侧身,凑近周福耳边,低声说道,“周福哥,我叫您周大爷都可以,要打我过几天再打好不好,这不……有人看着呢……” 看着马帅谄媚的表情,周福被恶心到了,呸了一口,说道,“过几天?到时候我上哪儿找你去?你这借口也太烂了!” 说着,作势就要挥下拳头。 马帅赶紧拦住周福的手,央求到,“周哥,那我们换个地方,至少、别让她看到……” 哟?有意思! 周福挑了挑眉,看着站在马帅身边,一脸担心的毛乐乐,倒是有些意外。 看他这样儿,像是怕在这女的面前丢了面子,可他这种下三滥的人,脸皮估计比那厕所里的手纸都不如,这会儿怎么就这么看重了? 丘从语看得出马帅对那女孩儿估计是挺上心的,快被人揍了还惦记着会不会在她面前丢脸,看来渣男这次是遇到克星了? 上前拉住周福的手,丘从语轻轻摇了摇头。 周福只好作罢。 马帅感激地看了一眼丘从语,然后转身拉着毛乐乐解释了起来,说什么刚刚只是误会,没事的。 毛乐乐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看了看丘从语,犹豫了半晌,不知道低头对马帅说了什么,松开了扶着马帅的手。 丘从语看着她朝自己走了过来,有些疑惑。 “谢谢你,你是菜头村的李凡凡吧?” 丘从语点了点头,毛乐乐笑了笑,脸上有小小的梨涡,看起来有些好看,虽然五官平淡,但是笑起来的样子倒是像绽放的山花儿一样,有点味道。 “你长得真好看,而且我看你总觉得有点眼熟。” 丘从语只当这姑娘是看花眼了,怎么可能眼熟呢,自己这才是第一次见她。 毛乐乐看丘从语不信,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很像。” 和自己上次在镇上医院看到的一个小男孩儿像极了,眉眼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丘从语尴尬地眨了眨眼,这女孩儿是个实心眼儿的。也许就是这点才让马帅另眼相待了吧。 说起来,马帅这样的人,也有深情的这一天,自己反正是从来都没想到的。不过,与其让他再去祸害别人,被一个人拴死了,收了心也算是件好事儿。 只是可怜了那些被他骗得团团转,玩弄感情的女孩儿了,就当人生阅历中的一堂课吧,只有疼过了,下次遇到才能看清,避开。 毛乐乐跑回去,马帅也没问她说了什么,只是眼里的温柔让能把人溺毙。 周福砸了咂嘴,“啧啧,马帅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可真是稀奇了,更稀奇的是那女的竟然也不嫌弃他,两人绝配!” 丘从语嗔怪地看了眼周福,什么叫绝配,至少那女的现在看来挺好的。 走到了村口的时候,午睡的人早就醒了,一时间村里已经热闹了起来,大家围成一团,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脸上的笑看起来有些调侃,甚至有些人表情带着艳羡与嫉妒。 丘从语隐约听到了于妍妍的名字,还有一个人的名字,自己没听过。 但是那声徐大少自己可是记得的,不就是上次女主去镇上见的那个娇贵大少爷吗! 丘从语听了个大概,原来真有人来烦于妍妍,而且这人,就是那天自己撞的那个讨人厌的徐大少。 听他们说,好像是什么徐雷最近老是跑到于妍妍家,说什么要和她讨论学校布置的课题。 一个女的眼里的酸水能滴出来,“我看呐,什么讨论课题,明明就是来追人的,不过就是搞个冠冕堂皇的由头,要我说啊,也是马家那丫头本事大,一个乡下丫头,也能把那金贵的大少爷勾得到了我们这山沟沟里,大老远地,还总送东西过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女的说道,“是啊,是啊,你们可没看见,那天大少爷还特意雇了两个脚夫抬着个大箱子呢,也不知道送的是什么,看起来沉死个人了。” 一个尖声尖气的女人笑道,“送什么那么沉,指不定就是一箱书呢!” 这话解了这些酸柠檬胸中的闷气,直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丘从语有些意外。 自己太大意了,这段时间在周家吃好喝好,竟然没注意到这个事儿。 难怪今天刚进门,阿姨就说于姐姐在生气,敢情是因为那个烦人精啊。 丘从语若有所思。 其实说来也怪,一个大少爷为什么对于妍妍耿耿于怀,未免有些小气量了,还搞出这么大动静。 要说是报复那天于妍妍落了他的面子,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啊,还让人大张旗鼓地抬了东西送到她家,摆明地不是打脸,而是长脸啊。 于妍妍确实很优秀,所以……这是喜欢上她了? 如果是的话,那自己可得把把关了。 心里嘀咕完,丘从语却愣住了…… 自己上个世界的时候好像也说过这种话,最后也没给她把过……还是、算了吧。 于妍妍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能配上她的,一定不差。 周福带着小孩儿,走着来时的路。山,河,桥,两双鞋子,一大一小,落在地上。 很安静,周福时不时地悄悄打量着小孩,她落在鬓角的碎发被秋风吹过,有种缱绻的温柔,让人沉醉。 好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周福的这个小小的奢望是实现不了了,因为山路上多了一个人,那人远远地站在前面的树下。 不显眼,但是却又实实在在地立着。 丘从语看到那人有些惊讶,是丁志。 说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丁志了,都快想不起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丘从语对于这人的观感还是不错的,至少算得上是个让人安心的人。 丁志老远就看到了小孩儿身边的周福。 那屌儿啷当的模样,就差嘴边叼根烟了,村里哪里都有他的身影,怎么可能认不出。 看来,这次和她说不了了,不过,说了也没可能的,不是吗…… 看着丁志要走,丘从语喊住了他,“丁志哥。” 丁志顿住了脚步,不得不承认,刚刚自己转身的那一瞬间确实在期待着她的声音,希望她叫住自己,哪怕什么都不说。 而自己的期望,成真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再也不是那个只和自己悄悄有来往的,瑟缩着的小孩儿,越来越亮眼,被人关注到她的独特与美。 明明是自己最早发现的,却总是离她最远的那个。 当时自己听到她不见了,疯了一般漫山遍野地找,衣服被刺划破也没在意,脸上手上都是被细条划出的血痕…… 可是这些疼痛怎么能和她比,怎么能和失去她的惊恐比。 当方文在村口的台子上说这事的时候,丁志呆住了。 原来……她和自己一样。 也是买来的。 丁志当时很想抱抱小孩儿,想摸摸她的头,想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丁志知道自己是买来的,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当时的自己有些顽劣,已经不记得被哪个大人吓唬了。 只依稀记得那人一口黄牙,嘴里喷出呛人的烟,笑眯着眼说,“你是买来的,要是不听话就会被扔进山里,被狼给吃了。” 年幼的自己大哭着去质问爸妈,他们却只是沉默,然后说了句,“要乖。” 小男孩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从此以后知道了做事不能任性,不能太顽劣,不能对别人说,自己是买来的。 到现在早就忘了当时那人的模样,却深刻地记住那句,“要听话。” 丁志没想过去找自己的亲身父母,现在的自己在村里也挺不错,至少爸妈都没打骂自己,日子悠闲,也还算过得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突然有想去找他们的念头。 但是,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也许那是一个一团糟的家庭,也许那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或许,还不如现在这个,又或许…… 所谓亲生父母是自愿卖掉自己的呢…… 丁志不敢面对这个结果,也不想去讨论这些没有意义又让人心烦的事。 就像现在的小孩儿一样,能过得自在就可以了。 小孩儿是不幸的,她的身世,她的成长。 但是,她又是幸运的,她遇到了周家,有人爱,有人疼。 所有的苦难以后都会有人为她扛着,那些人里还有个自己…… 衣袖被人拉了拉,丁志从恍神中醒过来,小孩儿站在自己跟前,微微仰着头。 身边的周福脸色不虞,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随时都会暴走。 丁志不怕周福,但是他不想把难得和小孩儿见面的时间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丁志笑了笑,话到嘴边,变成了,“我是打算问你,之前说了捉兔子,现在快入冬了,是最好捉兔子的时候,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周福勾了唇,脸上的笑有些不屑。 “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捉兔子谁不会?用得着特意跑过来一趟等着?我又不是摆设,不会带她去捉吗?哪儿轮得到你……” 丁志看着周福,声音很平静,“可是,答应带她去的是我。” 周福眯了眯眼,觉得手痒。 丁志眼中的情绪没有波动,只是低下头专注地看着小孩儿。 周福挤到两人中间,隔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现在是我家的人,做什么我们都不会放心的,你要是想带她去,我肯定也跟去的,到时候也好让你知道,什么叫关公门前耍大刀!” 丘从语抬起眼皮,倒是有些惊讶周福嘴里还像模像样地吐出一句。 “丁志哥,改天有时间去。” 两人僵持不下,小孩儿突然发了话。 周福脸色有些阴沉,倒是丁志喜笑颜开。 周福拉着小赖皮,催促到,“走了,反正是改天的事。” 丁志咧着嘴,和小孩儿挥手,直到那身影都看不见了,还傻愣愣地看着,不知道收回手,脸上的笑有些呆愣愣的。 回到家的周福被周仁狠狠训了一顿。 丘从语看着周仁的比锅底还黑的脸,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明明去了也没多久……都是赶得及吃晚饭的。 听着周福求饶的声音,丘从语咽了咽口水,有些怕,收拾完周福,接下来就是自己了。 方文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湿哒哒的手,笑着喊到,“阿仁,够了,凡凡天天在家闷着也不是好事儿,难得她交了朋友,以后常走动也挺好。” 周仁听到这话,瞥了一眼小孩儿皱巴巴的脸,这才松了揪在周福耳朵上的手。 方文话语一转,对着丘从语说道,“不过,凡凡啊,以后去那么远的地方可得提前给阿姨打好招呼啊,要不然让人担心,你阿仁哥今天下午地里都没去,就漫山遍野地找你去了。” 丘从语看着周仁身上风尘仆仆样子,有些内疚,也很感动。 周仁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孩儿。 她乖巧地坐在凳子上,小脑袋点了点,声音有些怯怯的,好像知道错了,低垂眼,睫毛扑闪。 周仁看着这样的小孩儿根本生不起气来,自己才舍不得教训她,大不了以后经常跟着就是了。 吃完晚饭,丘从语在门外的树下看蚂蚁窝。 蚂蚁窝很松散,被稀疏的杂草覆盖着。 一片小蚂蚁在动,乍一看像是散落在地上的黑米在移动。 小小的蚂蚁,动作很急,一个赛一个速度快,那细细的脚好像浮在水面似的,没沾地。 有的在搬东西进洞,有的出去找东西,分工很明确。 丘从语看得津津有味。 天际的余光被黑夜赶走了,慢慢地,暮色袭来。 丘从语恍然抬头,右前方站着道身影。 丘从语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李成才。 天色很暗,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双反光的小眼睛。 他半个身子躲在树后面,偷偷打量着自己。 丘从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当没看到,埋下脑袋接着看蚂蚁,只是余光注意着前方。 李成才来找自己干嘛?总不会是舍不得李凡凡,特意来看望一下吧。 两人安静了半晌,一个在看地下,一个看着看地下的人。 周仁的视角只能看到小孩儿安静地蹲着看蚂蚁。 周仁安心地做着手里的事,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小孩儿。 突然,有一块小石子扔到自己脚边。 丘从语很熟悉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不同的是,以前这些石头都是往自己身上招呼,而现在,却是真真正正的打招呼。 丘从语抬头看着李成才,等他开口。 “李凡凡、我想问你些事儿……” 小胖墩声音很别扭,第一次认真叫了自己的全名,而不是死丫头,死妮子。 丘从语嗯了一声,很低,但是李成才听到了。 他把身子从树后面挪了一点出来,又接着说到,“我想问你、你还回来吗……” 丘从语听完这话,沉默了会儿,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隐约中,丘从语只看到李成才好像抹了把眼睛,于是追问了句,“怎么了?” 没想到,李成才听到这话却是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声音带着哭腔,“自从你走了,家里好多事妈妈都做不过来,会叫我帮着做,有时候我没做好都会被骂……” 丘从语…… 所以这是想起自己的好了,希望自己再回去当苦力? 李成才又说到,“而且阳阳他们也不和我玩儿了,说是我把你欺负走的……你去告诉他们我没有欺负你好不好?” 丘从语听着李成才说话的哭腔,无动于衷,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那么一句。 从孩子嘴里说出的最真实的话,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欲望和想法而已,可是原主呢,她该向谁去倾诉,请求谁帮忙? 丘从语不知道原主会不会答应李成才的请求,但是自己坚决不会同意的。 这样的话听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明明已经是知人事的孩子了,偏偏那天真得那么残忍,该说他是自私还是懵懂无知? 李成才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有些怔楞,然后哭着跑开了。 周仁听到动静出来问道,“怎么了?” 丘从语瓮声瓮气地答到,“刚刚李成才来过。” 周仁也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上前把小孩儿从地上拉了起来,轻轻地说道,“回家吧。”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拍门。 丘从语有些疑惑,往常自己睡到中午都不会有人来打扰的,今天是谁呢? 拉开门,周仁身上带着露水的冷意。 周仁看着迷迷糊糊的小孩儿,说道,“起来换好衣服,吃点东西我们去镇上。” 丘从语歪着脑袋,眼睛完全睁不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周仁说了什么。 “去镇上干嘛?” 小孩儿的声音软软的,脸粉嘟嘟的,周仁忍住了伸手去捏她小脸的欲望,自己手凉,还是不碰她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之前说好的抽个时间带你去镇上检查,刚好今天也没什么事,就去吧,看了才能安心些。” 丘从语听到这话瞌睡立马就醒了大半。 这几天都忘了这件事了…… 方文瞥见小孩儿的脑袋,喊到,“凡凡,快洗把脸来吃点早餐垫垫肚子,检查身体期间可不能吃饭的,阿姨怕你扛不住,煮了点红枣稀饭。” 这下……可是逃不掉了,难为他们一大早就起来忙活。 丘从语收拾好坐在桌前的时候,碗里的稀饭刚好凉到能入口的程度,喝了一口粘稠软糯的粥,口腔被香甜的红枣味儿包裹,丘从语幸福地眯了眯眼,现在的天气已经挺冷了,早上喝口烫乎的粥简直不要太幸福。 有对比才有差距,以前在王燕家的时候,那稀饭确实名副其实,很稀,只有几颗米粒儿,其余的就像是涮锅水,喝进去没有米的香味儿,有种怪怪的味道,也是难为她了,不知道去哪里找到那么难吃的东西。 吃完饭,丘从语抹了把嘴,问道,“阿姨,您也去吗?” 方文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阿姨就不去了,镇上路远,有你阿仁哥带着,我也放心。” 丘从语有些奇怪今早怎么没见到往常闹哄哄的周福。 方文见小孩儿歪着哥脑袋四处找人,笑容深了几分了,“你阿福哥去山上做兔笼去了,说是等你回来做红烧兔肉给你吃。” 丘从语觉得,这真的很像一家人,两个友爱的哥哥,一个慈爱的母亲,要是再有一个威严的父亲,那就完整了…… 不,已经完整了,现在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就算叔叔已经不在了,但那也是自己的叔叔,一家人,很整齐。 路上,丘从语走得久了,有点热,身上冒了汗,想脱掉外套。 周仁发现了,一把拉住小孩儿垮到手臂的衣服,说道,“天冷,不可以脱衣服,会着凉。” 小孩儿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湿漉漉的眼睛,让人看了心里会化。 “可是我热……” 周仁看着小孩儿额头细密的汗水,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儿,发现不一样了。 小孩儿养了一段时间,越发的娇嫩,之前走山路也不会喘成这个样子,现在的她,只适合放在掌心里疼着,护着。 周仁走到面前蹲了下来。 熟悉的姿势,丘从语想了想还是趴了上去。 如果自己硬是走完,只怕到医院检查又得缓缓,最怕到时候因为什么细小的误差,检查错了,平白无故让人担心。 山路很长,可是周仁的背很稳,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让人安心。 第45章 变数 到镇上的时候,周仁握着小孩儿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医院的大厅里稀稀拉拉地坐了些人,看起来神色恹恹的。 有的脸色青白,举着个吊瓶,身上穿着白色的病服,散发着沉闷的死气。 护士看着两人,冷冷地丢了句,“去挂号”,然后拿着手里的药剂朝着病房走去。 周仁让小孩坐下,自己到窗口挂号。 小小的窗口,只能伸进去一只手,交钱的时候,坐在里面的工作人员声音透着股不耐烦,说什么都是喊着的。 周仁没在意这些,现在的他除了担心小孩儿,再注意不了什么。 取了单子,两人坐在硬质又冰冷的长椅上等着。 周仁握着小孩儿的手,有些冰凉。 哈了口热气,又搓了搓,周仁垂下眼睛说道,“待会儿检查的时候不要紧张,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好了。” 丘从语并不怕,自己又没病,只不过是折腾一下而已。 “阿仁哥,我知道了。” 周仁摸了摸小孩儿的头,等这次检查了,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想和妈说说,娶她当媳妇儿吧。 如果是她,自己愿意结婚。那种想天天看着她,抱着她,亲近她的心就像翻涌的潮水,每一刻都在叫嚣着。 一想到两人日后甜蜜的生活,周仁的眼睛很亮,比头顶刺眼的白灯都亮。 “4号!李凡凡!” 房间的左侧突然有个护士拉开门,扯着嗓子,喊着自己的名字。 丘从语慢吞吞起身,实在是对这家医院没什么好感。 服务态度很差,每个人都是一副大爷的样子,看谁都不会正眼瞧,和你说话仿佛是在施舍。 周仁目送小孩儿进了诊室,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心跳,很快。 丘从语坐在凳上,对面是个挺着个大肚腩的中年男人,戴了副金丝眼镜,像被脸上的肉卡在鼻梁上的一样,很丑。 和徐大少带金丝眼镜的样子一比,一个是斯文秀气,一个是油腻猥琐。 “张嘴。” 丘从语看着胖医生拿着镊子往自己嘴里扒拉,手里的小电筒突然晃到自己,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医生一边观察舌苔,一边问着,“你是什么病?” 丘从语等他收回了戳人的镊子,说道,“会突然身上疼,浑身发软。” 那医生听了之后,又拿起听诊器贴近自己的胸口,“你这说法太大概了,你得说说详细发病情况,还有以前的病史才行。” “发过两次病,都是很突然地就浑身一疼,全身发软,一次摔在地上,一次是掉进河里。” 丘从语打量着眼前的胖子,不觉得他能看出来什么,毕竟自己根本没病,倒要看他能查出什么? “心跳有些慢了。” 胖子收了听诊器,喊进来了一个小护士,开门的间隙,丘从语看到周仁站在门外,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宇间的紧张有些明显。 丘从语浅浅地笑了笑,以示安抚,这笑很快被遮住,消失在门后。 周仁的后背有细密的冷汗,小孩儿从小到大都是胡乱养着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丘从语出来的时候看到周仁板正地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太好,那挺拔的身姿和周围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打眼得很。 听到开门声,周仁迅速扭头,看到面色如常的小孩儿,大步上前,问道,“凡凡,医生怎么说?” 身后的医生坐在桌子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手里的笔,懒洋洋地说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营养不良,体质弱,一会儿开些中药去吃,以后注意补补身体就好了。” 周仁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手心的汗往衣角擦了擦,牵过小孩儿的手,像是抓住了自己的珍宝。 接过单子,周仁跟着护士去药房抓药,丘从语无聊地打量着这家医院。 镇上也就这家医院了,所以工作人员那么拽也得受着,设施倒是很一般,能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很多地方都是锈迹斑斑,有的墙壁上还剥落了些墙皮,隆起的包凹凸不平,角落积着灰。 右边是重症室,尽头是手术室,自己刚刚去的左边那侧可能只是普通的诊室。 楼梯那边不时有人上上下下,有的拎着保温饭盒,有的急吼吼地叫着“医生!医生!”。 二楼应该是病房,不过,这年头的病房像自己这样家境的人基本都是住不起的。 村里的人生病了往常都是到赤脚大夫那里去看看,或者自己采中药吃了,只有治不了的大病才会上医院。 丘从语发着愣,突然看到一对夫妇牵着个瓷娃娃一样白生生的小孩,往楼上走。 那小孩儿看起来很脆弱,脸上的白几乎透明,整个人身体发软,手脚无力,长得很好看,大眼睛,长睫毛低垂着,小嘴嘟嘟的,让人怜爱。 丘从语觉得很奇怪,那小孩儿,有些眼熟…… 裴云的心像被揉碎了一样,看着埋着头的孩子,眼睛一酸,又泛起了水雾。 小程的病越来越严重,半夜经常会疼醒过来,然后像溺水的人猛然露出水面疯狂地喘息,每次都让人心惊。如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心脏,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可怜的孩子,都怪妈妈,如果当初自己没干那件傻事就好了…… 察觉到有人打量着小程,裴云扭头望去。 大厅的长椅上坐着个白净的小姑娘,大眼睛看着自己,也不畏惧人,目光没有恶意。 裴云的心突然跳了下,这孩子……长得和小程真像,会不会是…… 不,自己简直魔怔了,不可能是的。 看她的样子比那孩子年龄要小些,怎么会那么巧呢?再说,当时那家人说过,要去别的城市,怎么可能是呢…… 那个牵着瓷娃娃的妇人突然转过头来,丘从语看清了她的样貌,很漂亮。 保养得白皙的皮肤,人到中年,却也半老徐娘,一身浅蓝色旗袍裁剪得体,和身旁那个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很配,一家三口,看起来就是那种有钱人。 丘从语收回视线,周仁回来了,手上提了包药。 裴云安置好小程,起身去走廊接热水,听到两个护士的对话。 “欸,刚刚那个不爱说话,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是你接待的吧?” 另外一个倒了杯里的茶渣,说道,“是啊,明明没病还来检查什么,看那样子也不是有钱人,凑什么热闹啊。” “不过,和她一起来的那小哥长得倒是俊得很,就是看起来有点不太好相处。” 接待过丘从语的那个护士,接到,“两人是镇子附近菜头村的,那女的名字特好记,李凡凡……” 裴云手里的杯子猛然掉落在地上,吓了两个护士一跳。 她上前紧紧抓着刚刚说话的那人,问道,“你说刚刚那个女孩儿姓什么?” 那小护士看清眼前人身上的衣服,绸缎是一等一的好,收了不耐,回答到,“叫李凡凡,是菜头村的。” 裴云喃喃到,“怎么会那么刚好、姓李……” 那护士见眼前美艳妇人对刚刚那个小姑娘感兴趣,讨好地接着说到,“她今年17了,说是过来检查身体的,除了……” 裴云听到17这个数字眼睛骤然睁大,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街上人头攒动,可是哪儿还有刚刚那个女孩子的身影…… 裴云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但是很快变成了欣喜若狂…… 出了镇上,两人沿着长长的山路回去。 一样的林子,就连那光秃秃的树杈看起来都顺眼多了。 此刻的周仁没了担心,只有满心的喜悦。 看什么时候和妈商量下,不过、还是得先问问小孩儿的意思。 丘从语没发现周仁的欢喜,脑海里一直闪现刚刚那个小男孩儿的模样,很白,大眼睛…… 想起来了!不就是和自己长得有些像吗?尤其是眉眼,而且皮肤都是那种很出挑的白嫩…… 如果那小孩儿是个女生的话就更像了。 不过他看起来好像是生病了,脸色白得不正常,他爸妈的情绪看起来也很低落,估计病情挺严重的吧。 丘从语正走神,突然听到周仁说了什么,没听清。 周仁说话声比往常轻,小孩儿好像没听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自己,问道,“阿仁哥,你说什么?” 周仁张了张嘴,却再没了刚刚的勇气。 再等等吧。 可是,谁能知道,这一等,却成了永远的遗憾…… 到家的时候丘从语闻到了一股特别勾人的肉香味儿,那种被碳火熏烤出来的味道,很独特,让人口水狂咽。 丘从语想起白天的时候方文说周福去逮兔子去了,看来没有空手而归。 周福看见小孩儿,眼睛一亮,挥动着手里的扇子喊到,“小赖皮快来!阿福哥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丘从语松开周仁的手,屁颠屁颠地朝着周福跑过去。 周福把小孩儿拉到没有烟的这边,扇着盆里的木炭,问道,“今天检查了,结果怎么样?” 丘从语吸了吸鼻子,眼睛黏在烤肉上,眨也不眨,“医生说没事儿,就是有点营养不良。” 周福听了之后,朗声大笑,说道,“哥今天给你做点好的,让你好好补补,今天逮着的兔子可肥了,一半烤了,另一半说好的给你做红烧兔肉。” 丘从语疯狂地点头,头发一甩一甩的。 碳火上的烤肉滋滋作响,金黄的表皮泛着油光,撒了一些孜然和辣椒面,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开! 周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小孩儿,她盯着烤肉的眼睛带光,比夜里的星星还亮。 周仁心想,如果她看自己的眼神也总是这样,就好了…… 晚上,丘从语敞开肚皮吃,直撑到嗓子眼儿,被周仁拉住了,这才罢手。 周仁拿过湿帕子给小孩儿擦拭手指头上的油。 她的手软软的,细细的,很白。 自己一把就能很轻易地握住。 方文知道小孩儿没事儿,也放了心,加上晚上的菜好,倒了点小酒。 丘从语也想喝。这酒是用六月的杨梅泡的,色泽诱人,闻起来更是清香扑鼻。 一桌人谁都喝了,就丘从语没喝,周仁以自己小为由,拒绝了。 丘从语眼巴巴地看着周仁仰头,喝完杯里的酒,突然一把端起桌上空了的小杯咂摸着杯底残留的杨梅酒。 周仁脸腾地一下,红了。 小孩儿粉嫩的嘴贴在自己刚刚嘴唇碰过的杯壁,就像和自己……亲吻一样。 周仁说不清是这杯酒上了头,还是别的什么,反正脸上的燥热直到睡的时候都没消。 晚上的时候,周仁梦到小孩了。 只是,那好像又不是小孩儿,她的脸有些模糊不清,还是一样纤细的身形,但是却是一头及臀黑发,一身古代的缥缈白裙。 很多看不清的画面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画面。 满目的红。 红色的喜烛,红色的喜服,暗红的鲜血……那种绝望让人透不过气来…… 周仁猛然惊醒,只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梦,仔细回想,却是一片空白,只知道这是个让人压抑而绝望的梦…… 周仁突然想到了小孩儿,鞋子也没穿,猛然推开了门。 丘从语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是周仁,问道,“怎么了,阿仁哥。” 周仁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像被安抚了下来,不再作乱,轻轻说了句,“没事儿,就看看你,睡吧。” 丘从语蹭了蹭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去。 周仁看着小孩儿安详的睡颜,觉得心有了归属。 …… 丘从语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了味道一言难尽的中药,忍住要吐出来的欲望,压了压舌尖,胃里一阵翻腾。 放下空碗,丘从语心想,如果不喝药的话,每天的日子还是很美好的。 丘从语这次学乖了,去马家村提前告诉了周仁一声,周仁同意了,前提是自己跟着去。 小孩儿现在那么瞩目,指不定被谁打着注意,自己可得看好了。 到了马家村的时候,丘从语遇到了徐雷。 他穿了一身干净利落的骑马装,靴子锃亮,比起之前的样子看起来多了分不羁与洒脱。 身后跟了两个脚夫,背上的竹筐装满了东西,都用纸包着,红的,绿的,花样繁多。 丘从语有些尴尬,不知道这种时候上赶着去于妍妍家会不会不好。 但是,看了看徐雷脸上春风得意的表情,又忍不住跟了上去。 马家村里的人对徐雷的到来见怪不怪。 年轻女孩儿羞涩地躲着,埋着头,不时偷偷瞄一眼这位英俊又贵气的少爷,其他人则是笑眯眯地问好。 等到了门前,徐雷理了理头发,然后扣响了门。 开门的是马芳玉,她脸色的笑僵住,不知道该不该迎徐雷进屋。 于妍妍听到开门声,走了出来,脸上的不耐烦很明显。 “徐雷,你有完没完!戏弄我也要有个度!” 徐雷脸上的笑听到这话有些僵硬,张了张嘴,梗着脖子,呛声到,“本大少爷才没功夫戏弄你,哼!” 丘从语看着徐雷脸上别扭的表情,额角抽了抽,差点笑出声。 这徐大少原来是个傲娇货。明明刚刚要来见于妍妍了,高兴得嘴就没合拢过,偏偏嘴里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欠揍…… 于妍妍恼怒地转过头,瞥见躲在墙角的小孩儿,喊到,“凡凡,是你吗?” 被发现了。 丘从语索性站了出来,糯糯地叫了一声,“于姐姐,我来找你玩儿。” 于妍妍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徐雷见没人理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丘从语眨了眨眼睛,问道,“于姐姐,他是你朋友吗?” 徐雷看着站在丘从语身后的男子,眯了眯眼,嘴角的弧度有些生硬。 等到几人坐到桌上的时候,气氛更加不对了。 丘从语装着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接二连三地问道,“你是于姐姐的同学吗?” “听说你经常来找于姐姐?” …… “他们都说你喜欢于姐姐” 听到这句话,徐雷嘴里喷出茶水,脸涨得通红。 “你、听谁说的!怎么可能……” 于妍妍面无表情,这话村里传的人多了去了,凡凡会当真也不奇怪。 丘从语看着徐雷的表现,叹息了一声,心道这个不开窍的。 徐雷很轻易地就看出来跟在小女孩儿身边的人对妍妍没兴趣,甚至可以说很冷淡,他的眼睛和注意力一直都是放在这个叫凡凡的姑娘身上。 知道了这个,徐雷的心情好了几分。 对于妍妍脸上的不耐,不以为意,反正自己就是要在她眼前晃悠,谁让她记不住自己的。 丘从语有意为徐雷这个傲娇留些空间,坐了没一会儿就要走。 于妍妍只以为小孩儿是不习惯和陌生人坐一起,也就没多挽留,只是看着得意洋洋的徐雷,脸色更差了。 丘从语临走的时候,贴着于妍妍的耳朵,低声问了一句,“于姐姐,他为什么老是缠着你?” 于妍妍摇了摇头,自己也不知道。 丘从语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说道,“要不,你问问他?” 于妍妍只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头,说道,“他就是个不可理喻的,没什么好问的。” 丘从语摇了摇于妍妍的手臂,娇声道,“问问吧,也许能知道呢?” 于妍妍看着小孩儿撒娇的样子,心都快化了,嘴上连声应到,“好好好……” 回去的路上,周仁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孩儿。 她,果然比自己想的更加敏感,竟然能看出来那位少爷喜欢于妍妍。 那,为什么,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 到村口的时候,只见坝子上的大树下停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 车身黑亮的油漆能当镜子照,车前插了个小红旗,车里坐着两个人。 丘从语有些奇怪,能开上车的人绝对不是村附近的,难道是哪家的阔少亲戚? 等近了,丘从语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车里的人赫然就是昨天自己在医院见到的那个美丽女人。 她神色焦急,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人,但是脸上那种对乡下的排斥和鄙夷却又很明显。 旁边站了一圈的人,有看洋车的小孩儿,有窃窃私语的大人,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突然来了位阔太太。 丘从语埋着头,想绕开,却突然听到身后一道声音喊住了自己。 “等等!汝汝!” 所有人都很吃惊,因为这位阔太太叫住的是李凡凡,一个身世坎坷……不知道亲身父母的孤儿。 周仁眼皮跳了跳,挡在小孩儿身前,语气很冷,“你是谁?” 裴云没搭理周仁,而是紧紧地盯着丘从语。 果然,离近了看,和小程简直太像了! 这都不用做鉴定了,她肯定就是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裴云激动得哽咽,“我是、你的亲生妈妈啊!” 丘从语虽然不愿相信,可是有些亲生血缘的牵连是能感受到的。 直觉告诉自己,这是真的…… 丘从语没有感到惊喜,只有惊吓,现在突然蹦出来一个母亲,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现在刷女主的数值迫在眉睫,自己要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带走了,那任务怎么办! 丘从语心思如电,快速地闪过所有利弊,然后开口说道,“我虽然是孤儿,但是是捡来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这话倒是出乎众人意料。 妇人的衣着和身边的洋车都昭示着这家人很有钱,如果能傍上了,只怕是一辈子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留在这偏僻的小乡村。 周仁听到这里,心里也稍微有了底。 “她现在是我家的人,她有父母,而且你说的是真是假,根本无法验证。” 裴云没想到自己特意开了车来,竟然有人还不上道,想到这唯一的机会,连忙说道,“我有办法证明!买孩子的那家人姓李!” 周仁脸色微变,反驳道,“这事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算什么证明!” 裴云扔下一道重磅炸弹,“当年是他姓李的两口子亲自从我手里带走汝汝的!见一面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丘从语听了这话,有些不敢置信,嗤笑了一声。 她以为她多大的脸?自己卖了亲生孩子,还好意思回来,腆着脸让自己回去? 周仁低头,小孩儿脸色很难看,身形颤抖。 心,蓦地一疼,周仁说,“就算她是你亲生女儿,又怎么样?你抛弃了她这么多年,现在算什么?” 裴云上前,拽着丘从语的手,央求到,“汝汝,你跟妈回去好不好?妈错了,这些年妈很后悔,一直都在找你的下落,当年是逼不得已才把你送走的……” 丘从语目光很冷。 眼前美艳的妇人哭得梨花带雨,可是丘从语除了恶心,再没有别的感觉。 第46章 离别 周围聚拢的人越来越多,美妇抽泣的声音像看不见的丝线,牵扯着众人的注意力。 丘从语觉得心里有些发慌,说不出来的慌。 这事太巧合了,就算她真的是原身亲妈,当年的事暂且不说,这么多年了都没找来,说明这个女儿可有可无,而现在,现在偏在这里做出一副悲情的样子…… 眼前闪过那个小男孩儿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丘从语心里有了猜测。 也许……不是想补偿了,而是他们的宝贝儿子需要自己的帮助,需要这具流淌着同样血液的身体。 眸光微闪,丘从语一字一句说道,“我不需要补偿,我现在很好,不会跟你走的。” 裴云捏着手绢擦拭泪水的动作一顿,心沉了沉,然后紧紧拽住丘从语的手,带着哭腔说道,“汝汝,回家吧,你总归得回你真正的家啊。” 周仁拉开小孩儿的手,眉宇的冰冷像锋利的冰,扎得人疼。 “凡凡说了不走。” 裴云慢慢扫视了众人一圈,或疑惑或冷漠,那个眉眼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孩子岿然站着,脸上无动于衷。 裴云蒙蒙水雾的眼睛低垂,声俱泪下地说了起来。 “十七年前,当时因为小人迫害,我丈夫被罢免了职位,那年形势严峻恶劣到什么程度,想必大家应该都是有所耳闻的。 无奈当时我刚生下汝汝,偏偏严家在镇上举步维艰,只怕保全不了她,这才忍痛送了人…… 这些年,日子也好起来了,可是汝汝却一直找寻不到下落,这么多年了,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一家人能团团圆圆地在一起。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很多东西已经无法弥补,可是,我只希望汝汝她能我个机会,至少去见见她爸爸,去看一眼那个家……” 这番话,说得很讨巧,也很让人动容。 村里的人一开始没出声,就是因为裴云这个当妈的来得突然,而且竟然能舍得卖了自己的亲女儿,对此没什么好感,没帮着阻止不过是怕惹上麻烦罢了。 而现在裴云一番哭诉,也解释了前因后果,狠心无情的母亲立刻变成了被逼无奈,爱女心切的形象了。 凡是有孩子的人都能理解失去孩子的痛苦,所以有些女人被说动了,脸上尽是同情,没了之前的漠然。 车里一直坐着没动的司机,着急地下了车,虚虚扶住看起来哭得可能会晕倒的裴云,说道,“夫人,您别太伤心了,您身体常年不好,再哭下去旧疾复发了老爷会担心的……” 裴云朝司机递了个眼色,凄然地垂着眼,喃喃到,“汝汝她……不认我这个妈……” 司机为难地看了眼丘从语,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小姐,裴夫人她找您很多年了,日日茶不思饭不想,身体也因为这事落下了病根儿,哪怕您不想认她也好,但是至少回一趟家,圆了她的念想吧……求您了……” 丘从语冷笑了一声。 这两人说辞倒是准备得周全,一唱一和,哭得让人我见犹怜,演技不说多差,至少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的。 她费尽心思,神情焦急,迫切地想让自己回去,看来这也间接地证实了自己猜想,或许那孩子的病拖不了了。 没有人,能对着十几年没见的陌生人有那么多剧烈的情绪波动,哪怕,那是个十几年未见的亲人。 裴云这做作的样子真让人恶心,自己要是真去了,指不定什么事儿等着自己呢。 裴云见村民表情有所松动,也明白这事不可能一次就成了,于是退而求其次。 低声哀求道,“汝汝,你现在不想跟妈妈回家也成,但是妈妈明天还会来看你的,你到时候可以试着多和妈妈说些话吗,至少……别再这么排斥我……” 周仁看出小孩儿的不耐烦,推拒了司机送过来的东西,丢下一句,“别白费功夫了”,拉着小孩儿转身就走。 裴云掩面垂泪,失魂落魄地坐着小洋车离开了。 引擎启动的声音离得远远的也能听到,车轮扬起了一屁股的尘土,只留下两道印子,慢慢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村里一下就炸开锅了。 有好事的在李军家门口游窜,扒在黄泥巴墙院上,问李军,那孩子当初是从大户人家买来的吗,李军只是抽着旱烟,砸吧砸吧着烟嘴儿,不说话。 倒是王燕,叉着腰,一脸神气的样子,趾高气昂地扯着嗓子说到,“那可不!我们才不是从人贩子手里买的,只不过当初答应了人家这事儿不方便说……” 李军赶紧撞了一下王燕的胳膊,压了压眉毛让她别话多。 那人也只是随口问问,没多想,拉扯了几句别的就走了,本来就是凑个热闹的人,自然不会细想这个故事有什么漏洞…… 周仁心里亮堂着。 只怕李军一家早就被收买了,串通好了气儿的。要是李军两口子当初真的是从有钱人家手里买的孩子,只怕得好吃好喝地供着,而不会闹成这个样子了。 这家人来者不善,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地想接小孩儿,所谓弥补不过是好听的由头罢了。 方文知道这事的时候正在地里给刚种的冬白菜种子泼水,听说凡凡的家人找来了,手里的舀子没端稳,冰冷的水泼了自己一身。 方文扔了舀子,低头,抹了抹身上被水渍浸湿的地方,说道,“我回去换件衣服”,便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那个传话的人只是叹了口气,摇着头,心说这都算什么事儿啊。 看得出方文对凡凡那姑娘是真心实意的爱护,可是这亲生妈都找上门了,能怎么办呢…… 方文进了院子,看到小孩儿呆呆地坐在桌前,神色恹恹,自家两个儿子坐在旁边,眉毛蹙着,有些严肃,谁都没说话,安静得不自然。 “凡凡……方姨听说刚刚的事了。” 丘从语抬头,看到方文衣服湿了一大滩儿,说道,“阿姨,天冷,快先去换身衣服,我没事儿的。” 方文笑了笑,应了句“好嘞”,转身进屋。 “系统?” …… “吱吱?” “怎么了?” 丘从语皱了皱眉,“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没发现任务已经快完成了吗?” 系统的声音像一道让人心里发颤的催命符,丘从语打开计数器一看,果然…… 丘从语低垂着眼,睫毛遮住了其中情绪,“所以……这是你安排的?” 系统沉默了会儿,说道,“与我无关,是这个世界自己运转的,再加上你这个变数,所以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我也不知道,但,你很快就得离开了。” 丘从语嘴角有苦涩蔓延开来,又是这样。 不过,这次,自己想趁着还有时间,好好地道个别。 方文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就见凡凡看着自己的眼神泛着水光,很柔,带着不舍。 方文心里闷闷的,摸了摸小孩儿头,安慰道,“凡凡别担心,只要凡凡不想走,谁来,方姨都不会让她带走你的。” 周福猛地一拍桌子,说道,“小赖皮既然是我们家的人,那就不准走,有钱又怎么样,总不能强抢孩子吧!” 周仁桌下的手就没松过,转了转心思,说道,“凡凡,这事不简单,相信哥,会解决好这事的。” 三人话里话外的关心,让丘从语觉得自己被温暖淹没,好像能溺毙在这心悸的温柔里。 “我喜欢这里,我不会回去的……” 小孩儿的声音有些喑哑,鼻音有点重,只是埋着脑袋,纤长的睫毛投下阴影,神色不清。 “吱吱?” “说。” “我希望,这次可以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离开……” 系统哑然,半晌,应了一声。 晚上睡觉的时候,丘从语等院里没了动静,轻轻地拉开门,张望了四周,悄悄跑了出去。 周仁一直听着隔壁动静,见小孩儿往外跑,悄声跟了上去。 丘从语跑到丁志家,捡起小石头扔他的窗户。 石子落在木门上,发出闷响。 第一次,没有动静,第二次,丁志拉开了窗,朝着屋外望去。 丁志看到小孩儿站在月色下,站在寒夜里,孤零零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丁志小跑出去,目光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小孩儿,像要弥补这些日子没见的思念,心脏跳的很快,在安静的夜晚,自己听得很清晰。 “凡凡、你怎么来了?大晚上的多不安全……” 丁志听说了今天的事,对小孩儿的心疼像是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包裹了一颗心。 丘从语看着愣头愣脑的男孩,神色平静地说道,“突然想来看看丁志哥。” 丁志脸一红,激动得握紧了拳头,背在身后,连声音都带着颤抖,“凡凡能想到来看我,我很开心,只是今天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哥来找你,现在,还是让哥送你回去吧。” 丘从语退了一步,避开丁志伸过来的手,嘴角微微绽放出一个笑,“丁志哥,谢谢你……” 小孩儿沐浴在泛着冷光的月色中,笑容看起来很美,美得很虚幻,像是下一刻就会消失。 说完,她转身跑开了,消失在夜色里,再也没有踪迹。 丁志的手还在空中,没有收回,只是心头突然一跳,眉毛不自觉皱成了一团。 周仁看着小孩儿慢慢走在田埂路上,周围是幽黑的田野,上面附着着银光,她像黑白画卷里的人,没有生机,满身的失落与绝望。 周仁呼吸一窒,觉得自己抓不住此刻眼前的少女,她好像顷刻间就能消失在这安静的夜色里,存在、或是消无,好像都有可能…… 周仁突然想起那个梦,连灵魂都在恐惧,自己、不想失去! 周仁大步上前,紧紧地从身后拥着小孩儿。 真正的,第一次的拥抱。 丘从语闻到熟悉的味道,没有推开,只是沉默地站着,感受着这一刻的真实。 也许,逃避了那么久,还是逃不掉……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周仁感受着小孩儿的温度,鼻尖是小孩儿身体的馨香,淡淡的,好像她这个人,淡淡的,没办法抓住,却又在自己空白了二十几年的生命中留下一抹浓重的色彩。 回去的路,依旧宁静,只是,这次,有人牵着自己的手,不再冰冷。 王青青再次见到李凡凡的时候,正是那严夫人跑村里最频繁的那几天。 李凡凡有个亲妈,一直央求她回去,这事现在谁都知道,见怪不怪。 大家心说,李凡凡会跟着那女人回去的。 因为,没有谁拒绝得了亲生母亲的哀求,更别提那还是个条件一等一好的家庭。 王青青不知道李凡凡会不会回去,但是自己是不相信那位严夫人做出的那副深情样子的。 只要细想一下,都会知道这其中的事哪有那么简单,不过这也不关自己的事儿,干嘛操那闲心。 只是,当天下午王青青在屋里绣那块已经快要完工的兰花帕子时,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开门看去,屋外站着的赫然就是最近处在风尖浪口的李凡凡。 王青青嗤了一声,抚了抚耳边的头发,风情万种。 正准备开口嘲讽下她,抬眼,撞进一大捧淡粉色、散发着清香的芙蓉花里。 花开得正艳,很新鲜,枝丫还带着翠绿,泛着生机,在已经凋敝的初冬看起来很亮眼。 王青青怔住了,这个时节上哪儿去找的芙蓉花? 看这样子是野生的,除了大山里估计有,别的地方早就看不见影子了。 丘从语语气轻快,“青青姐,送你的。” 芙蓉花的花语,纯洁。 王青青有些不自然,但是小姑娘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装着满满的真诚,自己的身形倒映在她黑亮的瞳孔里…… 别扭了会儿,王青青还是接过了花,眼里的喜欢很真切,却嘴硬着说道,“你别以为接了花就代表我以后会喜欢你,哼!” 听到小孩儿嗯了一声,王青青脸上的表情更放松了,耳尖也有些泛红,而后,转身进了屋。 当天,丘从语自己去了马家村,没让人跟着,因为就想好好地和女主道个别。 系统说了,已经没多少时间…… 于妍妍的家还是那么古朴而有韵味,除了门前的绿色淡了些,其他的倒是都没变。 于妍妍没想到自己开门正好看到李凡凡站在门外,延伸的巷子很清冷,她就站在那里,眼神有些空洞。 “凡凡。” 丘从语回头,心说,真巧。 于妍妍自然也听说了小孩儿的事,只是,这种事的抉择还在于她自己,旁人是做不了决定的,所以自己也只是观望着,没有插嘴这事。 没想到,她却突然一个人来找自己了。 “今天你一个人来的吗?” 丘从语接过热开水,捂着冰冷的指尖,唔了一声,然后问道,“于姐姐问徐少爷了吗?” 于妍妍没想到小孩儿一开口就问到自己和徐雷的事,脸色有些不自然,眨了眨眼睛,低声道,“问了……就像凡凡说的那样,原来我和他小时候见过……” 丘从语喝了口烫水,顺着食道进入胃里,好像连心都有些暖了。 “他好奇怪,每次来找你都会笑得那么开心,但是见到你了又老是说些讨人厌的话……” 于妍妍听到这句话,动作一顿,红唇微抿,热水氤氲了她的眼睛,思绪不明。 丘从语目的达到,也不再多说,这种事点到为止即可,说再多也得当事人去体会。 自己这一趟除了道别,更是希望他们可以再了解彼此一些。 这并非生硬地拉郎配,而是希望,合适的人,有心的人,能少走些弯路,少受些苦难…… 回去的路上,丘从语在村口遇到了房绍。 房绍倚着一棵树,姿势慵懒,眉宇间却是少见的正经,穿了件蓝色外套,黑裤子,还是那么俊郎。 “听周仁说你又跑马家村去了?” 丘从语点了点头。 果然很巧,都齐了,也不用自己再跑一趟了。 房绍换了个姿势,桃花眼眯着,看起来很勾人,“你还真是爱往于妍妍那儿跑。” 丘从语沉默。 “我看你好像也挺烦你那亲生妈的,要不然跟我走吧。” 小孩儿疑惑地看着自己,房绍接着说到,“我快回学校了,我老师那边正好缺个助手,你可以去玩玩儿,顺便避开一段时间,怎么样?” 房绍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足,细长的手指头在树后抠啊抠的,内心的忐忑,像凹凸不平的树皮。 丘从语很感谢房绍的好意,但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房绍表情未变,笑了一下,喃喃道,“下次回来,也不知道你还在不在……” 丘从语沉默,房绍脸上的笑越来越大,到最后眯起的眼看不清情绪,说道,“早点回去,这几天我还不走,有事可以来找我。” 丘从语看着房绍的背影,视线开始模糊。 和往常一样,第二天,裴云又来了。 只是这次,中途来了几个警员,说是接到举报,菜头村有贩卖人口的案件。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 按照法律,周家不算正经的收养,因为没有手续,而李家不算贩卖人口,因为是受人之托,最多算寄住。 因为巡捕的干涉,丘从语被要求带到镇上的巡捕局,再看看具体怎么处理。 看到了裴云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丘从语心里明了。 这次,自己是躲不过了。 裴云惊恐地哀求着警员,说自己是李凡凡的亲生母亲,可以先带她回家里安置着,再等候传唤,那警员想了想,答应了。 丘从语嘴角弧度冰冷,开口说到,“我可以随你回去,但,我得先回趟家。” 裴云见丘从语竟然松口了,眼泪立马收了,雪白的帕子擦拭着眼角,看起来一副让人心疼的慈母样。 呵,还真是……让人作呕呢,这几个巡捕不就是她请来的吗…… 丘从语回自己的小屋,摸了摸睡过的床,然后认真扫视了一圈院子,目光深深,像要记住一切。 最后,丘从语一一拥抱了周家三人,每拥抱一次,心就像被钝刀子割着,拉扯硬拽,生疼。 周仁抹去小孩儿脸上的泪,说道,“凡凡放心,我一定会亲自来带你回来的。” 丘从语埋头在周仁胸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周福连连咒骂,急得跳脚,丘从语拉住了暴躁的周福,瓮声瓮气道,“阿福哥,没事的,这是我家,我、会回来的……” 最后那句话的声音很低,丘从语闭眼,这句话……像在自欺欺人…… 离开的时候,丘从语坐在皮质的垫子上,看着车后镜里越来越小的三人,直到变成模糊的黑点,然后被林子遮住,再也看不见。 冰凉的泪砸在手上,心上…… 丘从语对严家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觉得这个家的人虚伪自私至极。 系统说过,原身并不是被迫送出去的,而是因为是个女孩。 那年,形势虽然严峻,但他严家却还没到站不住脚跟的地步,不过是因为一直想要的是男孩儿,加上原身刚出生时体质很弱,估计很难活下去,这才转手给了人贩子。 后来听说卖给了一户姓李的人家,不会住在这个城市,这才放了心。 直到后来又怀了严程程,严家逐渐把原身忘得干净。 如果不是因为严程程心脏有问题,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们不会想起还有个女儿。 那天自己到医院做检查,偏偏碰巧就遇到了一家三口,后来裴云因为自己的样貌,起了疑心,派人打听后,这才起了哄回自己,给严程程做心脏替换的想法。 呵,真是一位爱子情深的好母亲,只是一家人的作态未免太过丑陋。 丘从语看着精心布置过的房间,淡淡的熏香,柔软而丝滑的被褥,梳妆台宽大漂亮,处处透着精致。 和自己在周家的房屋很不同,这就像个样板房,很华丽,却冰冷空洞。 比起周家那间温馨小屋,这房子像个牢笼。 晚饭的时候,丘从语坐在长长的餐桌上,面无表情地埋头扒饭,也不吭声。 严正风睨着对面的女孩,眉头皱了又皱。 裴云假惺惺地给自己夹菜,偏偏夹到了自己最不喜欢的菜也不知道,而严程程总是会歪着脑袋打量自己。 一顿饭,除了裴云刻意地嘘寒问暖,没人开口。 吃完饭,佣人上了茶,严正风突然开了口,“以后你就住在家里了,你弟弟他生着病,要多让着他。” 裴云一边打圆场,说着些兄友弟恭的例子。 严程程歪着脑袋,看着对面那个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人,脆生生地问道,“爸爸?她就是给我换心脏的人吗?” 严正风看着小男孩儿的眼神很温柔,嗯了一声。 丘从语撇了撇嘴角,也不在意。 裴云见丘从语对这话也没什么反应,表情冷漠,赶紧解释道,“汝汝,你弟弟他心脏有问题,只有你这个当姐姐的才能救他啊,他还小,你们都是亲人,你肯定也不忍心看着他被病折磨的是吗?” 丘从语嗤笑了一声,在压抑又安静的大厅里,这声音格外刺耳。 严正风脸色骤变,目光充满了不屑,语气像在施舍,“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进这个家?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否则,你什么都不是,你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 丘从语听了这话,慢慢咧嘴,笑了笑,然后猛然摔了桌上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溅落一桌,严程程被吓得尖叫起来。 严正风脸色阴沉,喊来了佣人把丘从语拉上楼。 丘从语目光死死地攫着三人,笑容轻蔑,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呵,你们休想如愿……” 裴云抱住严程程,轻声安抚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看着丘从语的目光终于褪去了虚伪的慈爱,那双美目,只有高高在上,和冰凉。 “愿不愿意,现在由我们说了算。” 佣人身形高大,抓在胳膊上的地方,疼的丘从语直抽气。 被一把摔进房里,丘从语好半天才从疼痛中缓过来,坐在硬质的木地板上,丘从语觉得心都是凉的。 才刚离开,就开始想念了呢,想念那温暖的家,想念那温柔的人…… “正风,那死丫头看这样子估计是很难自愿签署手术自愿书了,怎么办?” 严正风看着眉尖微蹙,满脸晶莹泪水的裴云,心有些疼,轻轻握住了手,安慰道,“阿云,没事的,她再犟也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饿上几顿,或者给她些甜头,没什么不愿意的。” 裴云泪眼一亮,看向床上安详睡着的严程程,神情温柔至极。 …… “系统,我想他们了……” 丘从语虚弱地蜷缩在墙角,浑身无力。 胃里的空虚叫嚣着饥渴,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迅速地衰败,丘从语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看什么都带着重影,甚至耳边一直能听到盲音。 系统看着丘从语惨淡青白的脸色,视线涣散,觉得胸口像压了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再坚持下,快了。” 丘从语看了看满屋子堆着的名贵饰品,闪着刺眼的光,桌上食物散发诱人香味。 怎么那么傻,选择了绝食呢? 不过,当时那裴云说话那么难听,自己不做出点样子,才叫被人踩在了脚下。 都说人活着就是为了争那一口气,为了那口气,还是再坚持下去吧…… 夜里,寒气袭来,冰冷月光从窗外倾泻而入。 丘从语的身体已经僵硬了,所有的感官好像被冻住了,只有麻木。 “系统。” “我在。” “我、我想见他,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丘从语的视线死死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月亮不圆,很亮,不管什么时候,它都无动于衷地挂在天上,自己在不同的时空,抬头,都能看到它。 “我想见他……” 丘从语闭上眼,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系统只能沉默。 突然,地上瘫坐着的人动作迅猛地跳了起来,死命地用手肘撞击着玻璃窗。 “咚!咚!咚!” 系统听到声响,看着丘从语魔怔的样子,头皮发麻,大声喝道,“你干什么!” 丘从语没说话,只是一下接着一下,专注地撞击着坚硬的玻璃,好像感受不到疼痛。 哗啦! 终于,玻璃落在窗外,屋内,和地面亲吻,声音刺耳。 丘从语爬到窗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嘴边的笑容很淡,低语到,“我以为……我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可是……离别从来都是痛苦……无尽的痛苦……” 系统不敢置信,喉咙哽住,“你……” 丘从语说完,闭上了眼,纤长睫毛挂着晶莹的点点泪珠。 她面色平静,纵身一跃,像一片失重的雪,坠落在地上,绽开暗红色的花…… 夜色的静,被尖叫声打破…… 丘从语再次睁眼,是在一条光线有些昏暗的巷子里。 第47章 人傻钱多 吃完饭,佣人上了茶,严正风突然开了口,“以后你就住在家里了,你弟弟他生着病,要多让着他。” 裴云一边打圆场,说着些兄友弟恭的例子。 严程程歪着脑袋,看着对面那个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人,脆生生地问道,“爸爸?她就是给我换心脏的人吗?” 严正风看着小男孩儿的眼神很温柔,嗯了一声。 丘从语撇了撇嘴角,也不在意。 裴云见丘从语对这话也没什么反应,表情冷漠,赶紧解释道,“汝汝,你弟弟他心脏有问题,只有你这个当姐姐的才能救他啊,他还小,你们都是亲人,你肯定也不忍心看着他被病折磨的是吗?” 丘从语嗤笑了一声,在压抑又安静的大厅里,这声音格外刺耳。 严正风脸色骤变,目光充满了不屑,语气像在施舍,“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进这个家?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否则,你什么都不是,你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 丘从语听了这话,慢慢咧嘴,笑了笑,然后猛然摔了桌上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溅落一桌,严程程被吓得尖叫起来。 严正风脸色阴沉,喊来了佣人把丘从语拉上楼。 丘从语目光死死地攫着三人,笑容轻蔑,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呵,你们休想如愿……” 裴云抱住严程程,轻声安抚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看着丘从语的目光终于褪去了虚伪的慈爱,那双美目,只有高高在上,和冰凉。 “愿不愿意,现在由我们说了算。” 佣人身形高大,抓在胳膊上的地方,疼的丘从语直抽气。 被一把摔进房里,丘从语好半天才从疼痛中缓过来,坐在硬质的木地板上,丘从语觉得心都是凉的。 才刚离开,就开始想念了呢,想念那温暖的家,想念那温柔的人…… “正风,那死丫头看这样子估计是很难自愿签署手术自愿书了,怎么办?” 严正风看着眉尖微蹙,满脸晶莹泪水的裴云,心有些疼,轻轻握住了手,安慰道,“阿云,没事的,她再犟也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饿上几顿,或者给她些甜头,没什么不愿意的。” 裴云泪眼一亮,看向床上安详睡着的严程程,神情温柔至极。 …… “系统,我想他们了……” 丘从语虚弱地蜷缩在墙角,浑身无力。 胃里的空虚叫嚣着饥渴,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迅速地衰败,丘从语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看什么都带着重影,甚至耳边一直能听到盲音。 系统看着丘从语惨淡青白的脸色,视线涣散,觉得胸口像压了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再坚持下,快了。” 丘从语看了看满屋子堆着的名贵饰品,闪着刺眼的光,桌上食物散发诱人香味。 怎么那么傻,选择了绝食呢? 不过,当时那裴云说话那么难听,自己不做出点样子,才叫被人踩在了脚下。 都说人活着就是为了争那一口气,为了那口气,还是再坚持下去吧…… 夜里,寒气袭来,冰冷月光从窗外倾泻而入。 丘从语的身体已经僵硬了,所有的感官好像被冻住了,只有麻木。 “系统。” “我在。” “我、我想见他,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丘从语的视线死死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月亮不圆,很亮,不管什么时候,它都无动于衷地挂在天上,自己在不同的时空,抬头,都能看到它。 “我想见他……” 丘从语闭上眼,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系统只能沉默。 突然,地上瘫坐着的人动作迅猛地跳了起来,死命地用手肘撞击着玻璃窗。 “咚!咚!咚!” 系统听到声响,看着丘从语魔怔的样子,头皮发麻,大声喝道,“你干什么!” 丘从语没说话,只是一下接着一下,专注地撞击着坚硬的玻璃,好像感受不到疼痛。 哗啦! 终于,玻璃落在窗外,屋内,和地面亲吻,声音刺耳。 丘从语爬到窗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嘴边的笑容很淡,低语到,“我以为……我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可是……离别从来都是痛苦……无尽的痛苦……” 系统不敢置信,喉咙哽住,“你……” 丘从语说完,闭上了眼,纤长睫毛挂着晶莹的点点泪珠。 她面色平静,纵身一跃,像一片失重的雪,坠落在地上,绽开暗红色的花…… 夜色的静,被尖叫声打破…… 丘从语再次睁眼,是在一条光线有些昏暗的巷子里。 丘从语有些恍惚,那失重感和生命流逝的感觉那么清晰,不过才是上一刻的事。 安文文看着身旁明显不在状态的钱多多,胳膊肘撞了一下。 “多多,你干嘛呢,这种时候走神!” 丘从语茫然回头,自己身旁站了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短裙的女孩子,她眉尖微蹙,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丘从语略略回想了一下,这是原主的同学,安文文。 两人今天约好了要捉弄关枫一顿,还特意找来了几个保镖壮势。 丘从语额角抽了抽,自己现在真的没什么心情搞恶作剧。 系统见丘从语表情不耐,适时提醒到,“记得维持人设。” 巷子是条死巷子,尽头被高高的墙堵住了。 一个男生低垂着头,沉默地侧身站着,长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只能看到挺立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很瘦,肤色苍白。 浑身都是一股冰冷的气息,还有一抹死寂。 丘从语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旁边眼睛发亮,跃跃欲试的安文文,觉得脑袋疼。 身后站着的几个保镖带着墨镜,一身黑色西装,身形高大,引得偶尔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丘从语瞄了一眼男孩,心里烦躁。 这次自己的身份确实比前两个世界好多了,钱氏集团千金,嚣张跋扈,我行我素,张扬至极,做什么都是随着性子。 而这次的男主……自然就是自己面前站着的人了…… 丘从语无力扶额,刚来就玩儿这么大的吗!这就结下梁子了,以后还怎么收集美颜值啊! 安文文等了许久,也不见钱多多有什么表示,便先行动了。 “喂,傅林,见到同学怎么不打声招呼呢?你怎么连最基本的礼貌也没有!” 安文文说话的声音带着笑,是那种不屑的笑,语气轻蔑,任谁听了都会不舒服。 丘从语心说,大姐啊,那是男主!以后是要叱咤风云的人啊,你不怕被报复吗? 安文文自然不会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主傅林,就像上个世界的自己。 傅林从小没人关心,性格孤僻,因为身世和家庭条件,受尽了折磨。 他亲生母亲孙悠悠,原本是个乖巧漂亮的大学生,却没想到被当时成熟多金的傅成欺骗了感情,直到怀孕,傅成的老婆打上门来,才知道自己被骗做了小三。 想象中的美好爱情轰然崩塌,孙悠悠不仅名不正言不顺,没有的到傅成许诺的待遇,还被他老婆明里暗里打压。 涉世未深的少女,不仅失去了自己珍视的爱情,还失去了生存的权利,骄傲与负气,让她与家庭断绝了往来,孤身一人搬到了d市。 未婚先孕的少女,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无奈之下,嫁给了一个中年单身汉,之后整日酗酒,性情暴躁,神志不清的时候居多。 若是高兴了,会给傅林做一桌子饭菜,温柔正常,就是一个很平常的母亲。 可平日里,对傅林这个儿子更多的是厌恶和视而不见。 至于那个继父,打小就对傅林没什么好脸色,虽然不至于拳打脚踢,但是话里话外也是难听到了极致,近两年眼睁睁看着傅林拔高了个子,赶他出去的想法更坚定了。 丘从语看着少年削瘦的身形,本就宽大的校服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好像里面只是装了跟杆子。 他身侧的手好像捏成了拳头,嘴角紧绷。 安文文还想再说些什么,丘从语开了口,“没意思,陶阿姨说今天给我做了芒果西米露,你自己玩儿吧,我先走了。” 丘从语说完话,瞥了一眼傅林,转身就走,几个保镖跟在身后,窄小的巷子顿时空出了地方,连空气也流动了起来,冲散了刚刚的胶着。 安文文没想到钱多多想一出,是一出,说走就走,眼看着刚刚还人多势众,现在却只剩下了自己,安文文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傅林,剁了下脚,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音,然后扬长而去。 傅林抬头,眸光如电,和刚刚木讷的样子截然不同。 车子驶入一栋别墅,看起来气派豪华,处处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丘从语心道,原主人如其名,钱多多,家境富裕。 老爸钱福贵是做金融投资的,各方面的生意都有涉猎,大到d市房地产开发,小到零售店投资。 老妈秦柔当年是全国选美季军,当初被钱福贵疯狂追求,这才有了钱多多,当时谁都不看好这对儿,都想着日子久了,新鲜感散去,各玩儿各的。 没成想,两人十几年了恩爱如初,根本就没别人家那些什么出轨外遇的破事儿,和睦着呢。 自打生了爱的结晶,钱爸钱妈那是直接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掉了,疼爱女儿到没有底线。 底线那是什么?能有自家闺女的开心重要吗? 在外严肃板正的钱总,到了家里,对自己的宝贝女儿那叫一个殷勤,主动倒水端盘子,嘘寒问暖,要是有属下看到了,只怕下巴都得惊掉。 钱多多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只要是想要的东西,想方设法都得捧到她面前。 钱妈虽然比起钱爸好一些,到对女儿的宠溺也是没什么度的。 也正是因为两人对钱多多过分的溺爱,才会养成她这种娇纵的性子,以至于后来犯了大错,惹到了男主,落到家毁人亡的程度。 一想到原主后来干的蠢事,和下场,丘从语叹了口气。还好刚刚自己来得及时,从源头上阻止了悲剧的开始…… “系、吱吱?” “在。” 丘从语看着钱家大门,心跳如擂鼓。 “我有点担心被原主爸妈察觉身份……毕竟,他们那么了解自己的女儿,细微的变化,只怕都是逃不过他们眼睛的吧?” “考虑到这个情况,我对钱多多的父母进行了适当的调节,你只要别太出格,崩坏人设,基本上他们不会发现的。” 丘从语长吁了口气,由衷地说道,“吱吱,谢谢你,你简直太好了。” 系统沉默了会儿,忽略掉心里的怪异,机械地答到,“不客气。” 钱家的别墅依山而建,环境清幽,空气也很好,没有那种拥挤和污浊的感觉。 周围是一片别墅小区,聚集了d市大多的有钱人,但是都不怎么来往就是了,每家都有自己的院落,所以相对独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丘从语脚上的小皮鞋踩在光滑锃亮的大理石地板砖上,发出清脆的踏踏声,大厅宽阔,装修奢华。 头顶繁复的水晶吊灯,和墙上浓墨重彩的油画,还有沙发上丝绸抱枕无一不显精致。 但是……所有的精致凑在一起,却又诡异地透露着一股土气。 丘从语没忍住,眼睛弯了弯。 原主的父母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一对,一个最爱讲究,吃穿用度都是以精品为主,另一个大大咧咧,喜欢简单粗暴的方式。两人虽然也争吵,但是又神奇地意外和谐。 “多多回来啦!今天上学累吗?” 陶阿姨接过丘从语手中的书包,脸上的笑满是宠溺。 丘从语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着手机屏幕打字,一边懒懒地说道,“就那样呗,没什么意思。” 陶阿姨笑着说到,“怎么会没意思呢,多多在学校那么多朋友陪着。” 丘从语心说,是啊,好多虚伪的朋友,跟着原主也不过就是想从她身上讨些好处罢了,原主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对那些朋友基本上有求必应。 今天拦傅林的事,就是因为安文文提出的,这才答应。 说起来,这个安文文绝对是个有头脑的。平时懂得巴结人,对钱多多唯命是从,看起来乖巧极了,但是却只是想方设法地从原主身上看到好处,原主之所以一直犯蠢去招惹男主,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安文文。 “多多,今天你怎么啦?是心情不好吗?” 丘从语看了看对话框里安文文发来的消息,后面还加了两个委屈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是。” 那头的安文文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到底是什么让钱傻子不开心了。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结果,但是自己肯定没做错什么事就对了。 “多多,要不我来你家陪陪你吧,好吗?” 安文文确实经常会说出这样的话,原主只觉得这是朋友在关心自己,却没想过安文文到了自己家后,一双眼睛只会黏在别的东西上,对自己的问话都是很敷衍的。 钱多多拿安文文当作朋友,每次都会在安文文离开的时候,送一些很贵重的自己喜欢的东西。 光是这些东西,丘从语粗粗一算,好家伙,单独每样东西值得钱都不少,还别提平日里很多开销都是钱多多花的。 这钱多多,还真是……人傻钱多啊。 “不用了,以后都不用了。” 丘从语发完这句话就随手扔了手机在沙发上,也不管那头的安文文会怎么想,自己就是故意的,这安文文把原主耍的团团转,可是,自己把不想被这样的人牵着走。 “陶阿姨,我要吃芒果西米露~” 陶芹听着小孩儿撒娇的声音,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连声应到,“好好好,我的小姐乖乖坐好,陶阿姨这就给你端过来。” 手里那头的安文文看到那句话的时候,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 难道……她知道了自己干的事了? 不对!不可能,如果真这样的话,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别自己吓唬自己。 也许她今天就是心情不太好呢,先让她发会儿疯吧,明天和往常一样说些好话就没事了,对、就这样办。 安文文自从升入了成德高中,偶然讨好到了钱多多,从那以后,感受到了金钱和权力的好。 可以肆意地买自己心仪的东西,可以大手大脚地花钱,可以因为身份而随意欺负别人,没人敢反抗。 那种把所有人踩在脚下,轻易获得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的愉悦快感,是自己一直渴望的。 所以,安文文不允许,也绝不会让钱多多舍弃自己。 当跟班又怎么样?那个蠢货干什么事还不是都听自己的吗! 丘从语舀了一勺冰凉的甜点送入口中,有细腻的奶香味儿在舌尖炸开,然后是芒果浓郁的香醇味道。 丘从语幸福地眯了眯眼,朝着陶芹竖了竖大拇指,称赞到,“陶阿姨,这西米露真好吃,您手艺越来越好啦!” “多多要是爱吃,以后阿姨天天给你做。” “您啊,可别再惯着她了,再吃下去该发胖了,到时候连小裙子都穿不进去了。” 丘从语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杏色纱裙的中年妇人。 那是,原主钱多多的妈妈,虽然说是中年妇人,但是秦柔可一点都没有中年人发福油腻的模样。 身材曼妙,收腰的地方衬的她腰身异常纤细,双腿修长,皮肤紧致,一头波浪卷,看起来妩媚动人。 而她的五官看起来没有攻击性,却又美得自然,见之忘俗,不愧是选美小姐,这模样和身段,也难怪钱福贵会那么爱她了。 除了个人魅力之外,也许这副让人无法挑剔的皮囊也是重要原因吧。 丘从语低垂眼睫,再抬眸,娇嗔到,“妈,你又说我胖!人家不吃了!” 说着,捏着细细杯脚的手往桌上一搁,歪着脑袋赌气不吃了。 秦柔见女儿嘟着个嘴,生气的模样又气又笑,赶紧上前哄到,“多多乖,妈妈刚刚开玩笑呢,我家多多那么漂亮,怎么可能吃的胖呢?” 秦柔眼里笑意盈盈,递了一口甜点往丘从语嘴边送。 丘从语忍住了心中的不适,张了嘴,冰凉的西米露到嘴里,冲淡了那种不舒服。 勉强吃完东西,丘从语强撑着和秦柔打了个招呼就上楼了。 钱多多的房间全是粉色,还好不是那种亮粉,而是淡粉,掺杂一些白色当做调配,很有小女生的风格。 柔软宽大的床挂满了粉色床幔,上面躺着一个雪白的毛绒熊,比自己还大。 挂满了漂亮衣服的衣柜,堆满精致饰品和护肤品的梳妆台,一切都很陌生。 丘从语拉上窗帘,遮住所有光线,抱着熊,埋着脑袋,看不见脸。 毛绒熊的胸膛很软,和他的完全不一样,也没有淡淡的烟味儿和汗味儿。 丘从语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缓口气。 “吱吱……” 系统只能听到丘从语沉闷而喑哑的声音,她整个人像一滩水,死水,安静地,无力地,趴在床上。 强烈的孤寂,难过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能把人的拉入那种绝望之中。 系统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惊诧。 惊讶她竟然能隐忍到这个时候才释放自己,还有她对情绪的把控。 如果不是因为上个世界最后因为不稳定而崩塌了,自己也不至于这么仓惶就到了下个世界,没给她缓冲的时间。 虽然她一开始情绪有些不对,但是之后都很好地维持了原主该有的样子,也算……有进步了。 系统安静地听着丘从语有些哽咽的声音,从无声哭死,再到大声痛苦。 不过,就连这大声,也被她死死地埋在被子里,只能隐约听到撕心裂肺的悲鸣。 “系统,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吱吱听着丘从语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有些不忍,说到,“问得越多,你对他们越难割舍下,你应该知道,一切都过去了,这是一场单向的,不可逆的……” 丘从语打断了系统,说道,“我知道,但是……正因为它不可逆,我更应该知道他们所有人的结局,我要、深深地记住他们……每一个人、我都想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