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行江湖:我从华山来》 第1章 路上急行客 枯叶纷落,衰草遍野,正值凛寒时节。 一条平铺阔路,穿过一片茂密幽深的树林,向外延伸,但见虬枝微晃,薄雾缭绕。 树林里传来声响,然后在那雾里,有一道人影慢慢出现,体形很是瘦小,一袭烂絮袄裤单薄宽松,双脚用破麻布绑裹着,像是个小乞丐,脑袋低垂,头发随意用破布条系了,沾着些草叶,身子前倾,背后拖拽着一大捆树枝。 这时,小乞丐停下脚步,站直了小身子,抬起头来,脸面洗的很干净,容貌十分稚嫩,也就六七岁年纪,眉黑眼明,鼻挺口正,长相甚是清秀。 小乞丐深做呼吸,头上冒着热气,小脸潮红,显然是累的不轻。他举起右手,上面缠着布,用手背擦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然后靠着一棵大树休息。 四下一片静寂。忽而,远处传来几声“呱、呱”怪叫,数只寒鸦扑翅分飞,转眼隐入雾中不见,唯有鸹啼空响,清冷的山野间,又添三分凄凉。 “他娘的,几只野鸟,鬼叫唤个什么?吓了老子一跳!” 一声喝骂,打破了山野的清静。 小乞丐抬眼望去,就见远方隐约有个身影,高低起伏地动,往这边而来。他心生疑惑,便躲在大树后面,又用树枝遮挡。不多时,对方就来到树林前。但见身影带风,鼓卷周遭雾气飘散,随后又聚汇在一起。 小乞丐透过树枝间的缝隙往外瞧,看到那个人站在路上,身材生的高大,穿一袭石青色锦袍,肩扛一柄无鞘单刀,泛着冷冽的寒光。头戴一顶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虽看不清面目,但下巴胡茬黑密,是个男子无疑。 小乞丐见他先是长舒一口气,接着就骂咧道:“他娘的,累死老子了。” 对方这般装扮,应是行走江湖的刀客,小乞丐心里也不害怕,反而越发好奇,继续在树后观看。 男子身上头顶汗气升腾,和晨雾化作一团。他动了一下左手,嘴里却“嘶”的一声,深作吸气,几滴汗珠沿颊而下,砸落黄土之上,消失不见。 男子低头看去,就见半条左臂用白布胡乱裹着,上面血迹斑斑。 他苦笑一声道:“这一下子挨的,可真他娘的疼!” 见路旁有些青石,他便过去,右手翻转,向下轻轻一杵,刀身没入地里半尺。他往青石上面一坐,抬起右手解开裹缠的布条。 男子臂膀疼的厉害,嘴里“嘶哈”着呼吸几口凉气,却压不住心头火,猛地一抬头,斗笠随之向上一挑,小乞丐便看到男子面容,一张国字脸,肤色略有些黑,浓眉阔口,长相倒也周正,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连腮的黑胡茬,颇有粗犷之气。 小乞丐就听他嗓门陡地一高,破口骂道:“他娘的,胡乱出手伤人,什么狗屁大侠!” “呃·····” 男子一个大动作,牵动了伤口,忍不住疼呼一声,他看着布上斑斑血迹,只觉得手臂上火辣辣的疼,心中就生出许多烦恼,于是继续恶声道:“他还得了失心疯,逮着老子就打。哼!真是狗捉耗子,多管什么闲事!” 骂完,他醒悟过来:“诶,不对,老子这不是自己骂自己么?他娘的,都给老子气糊涂了。” 小乞丐听了,偷乐一下。 男子嘴里吸哈着气,将布全部解开,露出一道伤口,半尺长。就见他一脸的愤恨,张口又骂:“他娘的,下手这么狠毒,还说什么性子温和,待人友善,全他娘的是驴屎狗屁!” 情绪激动之下,再次牵扯到伤口,男子“啊呀”一声怪叫后,看着伤口,他一脸苦涩道:“得亏老子躲闪的快,不然的话,老子的这条臂膀,怕就被一剑削掉了!” 他心中后怕之余,又有不甘,恨声道:“他娘的,都怪那几个鸟贼,看打不过老子,就暗地里放冷箭,伤了老子的腿,一身的武功丢一半!害得老子遇见那姓薛的后,是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掉,跟狗撵兔子似的跑了一路!” 小乞丐听了,心道:“原来他腿上也受了伤,怪不得先前看他走路,像个瘸子似的。” “唉······” 男子长吐了口气,说道:“要不是这两天连着下大雾,有了逃命的机会,老子这百八十斤肉,还不知道要交待在哪里了呢!” 说罢,他心里诸多情绪涌现,庆幸、委屈、慌乱、害怕,最后化作满腔愤恨,咬牙切齿道:“他娘的,老子越想越他娘的觉得憋屈的慌!” 再次抬起头来,就见男子面色黑中透红,一双眼睛尽是血丝,嘴里再次愤然骂道:“直娘贼,鳖儿孙,几个不入流的腌臜东西,也敢来害老子!他娘的一窝鸟山贼,猪狗都比不上的坏种孬货,屎尿一样的烂鱼臭虾,什么玩意儿!” 小乞丐听了,暗自咋舌:“骂的可真难听!” 他见男子顿了一下,又开口骂咧道:“还有那个姓薛的,什么端方君子、仁义大侠,我呸!你他娘的也配!” 男子越骂火气越盛,猛地一个起身,嘴里又是“哎呦”一声呼叫。眼看伤口又流出血来,他伸着右手解下背上的包袱,在里面翻找了好几下,才掏出了一个小瓷瓶。 他苦笑道:“这次的教训,老子一定记住了,以后可不能嫌麻烦,甭管是什么药,都多准备些带在身上。” 小乞丐见他用嘴咬开瓶塞子,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再将瓶口封上,随手塞进怀里,然后一边裹扎伤口,一边又是自言自语:“话说回来,也怪我自己,当初听别人说了半晌的话,佩服她一个女人家,却活的好生痛快,在江湖上做了那么多的英雄事,闯下好大的名头。老子这酒劲一上头,就想去当什么好人。” 说到这里,他停下手中动作,一脸苦涩地说道:“谁曾想老子好心却得恶报,无缘无故的,就多了一个厉害的大对头,还是那女人的丈夫,真是狐狸没逮着,却沾了一身的骚!他娘的,老子上哪里说理去!” 他这一肚子的郁闷,却没地方撒,只好垂头继续裹伤口,缠着缠着又忍不住骂道:“他娘的,那个姓薛的真是可恨!砍了老子一剑不说,还他娘的一根筋,死追着老子不放!” 他这心火一起,手劲不觉就又大了些,布勒的紧,疼的吸口气,说道:“想想这几天遭的罪,真是不值当!” 他将伤口缠裹好,又出了一头汗,伸手抹了几下,嘴里有些渴,右手往腰上一摸,却摸了个空。他一脸不乐道:“老子跑的急,这酒袋子掉了都不知道。” 男子抿了抿嘴唇,吞咽下一口唾液,嘴里嘟囔道:“老子这是出门撞了太岁,在走背字,行霉运,想喝口水都费劲。” 他歇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往林子这边走了两步。 小乞丐见了,赶紧缩回脑袋,躲到树干后面。 男子火急火燎地来到此地,本就有些乏累,他身上受了伤,牵动着神经,心情越发焦躁,警惕之意便少了许多,加上这寒冷的天气,又有晨雾树枝遮掩,尽管小乞丐就在不远处,却一直也不曾察觉。 他站在林前,自顾自地扯开腰带,撒了一泡黄尿,又放了一个响屁。 小乞丐在树后撇嘴,小脸上满是嫌弃。 男子一边费力整理衣服,一边骂道:“他娘的,这几天东躲西藏,害老子灌了一肚子的凉风。” 他气呼呼的一掌拍在树干上,恨声道:“姓薛的,老子和你没完!” 他这一掌,力气着实不小,直打的树干晃动。树上洞里,一只鸮鸟受了吓,扑簌簌飞走了。 男子听到斗笠上有响动,将斗笠摘下一瞧,脸黑的吓人,张口就骂:“他娘的,你这鬼鸟,也来招惹老子!” 话落,他将斗笠一把甩出,打着旋飞了去。鸮鸟见斗笠袭来,怪叫两声,振翅更急,飞的更快。 “呸!” 见半根鸟毛也没打下来,他往地上吐口唾沫,骂道:“真他娘晦气!” 男子也不去捡斗笠,径自回到青石旁。 第2章 镇里打铁人 小乞丐躲在树后,见对方并没有进林子来,也不曾发现自己,便再次伸出小脑袋来看。 见男子站在路上,举目眺望,远方日头初露,光辉惨淡,有一座雄峻的大山,在云雾里若隐若现。 小乞丐听他感叹道:“好大的一座山,真他娘的高啊,怕是要把天给撞个窟窿来!” 男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有些懊恼地说:“只是可惜了这‘玉女峰’,多好的名声,却落在了那姓薛的头上。老子一想到这个,心里就不痛快的很。” 男子又气恼起来,于是开口骂道:“他娘的,什么‘侠义道里真君子’,什么‘玉女峰上好人家’,全都是屁话,真他娘的臭,熏死老子了!” “嗬呸!” 男子将一口唾沫吐地上,接着骂道:“一群磕头虫、长舌鬼,想巴结人想疯了,去捧别人的臭脚,张嘴就是一通胡吣乱夸,真他娘的没骨气、不要脸!” 他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又骂骂咧咧地说:“还有姓薛的那个老小子,心狠手辣不说,脸皮是又厚又硬,老子就算有十个八个,全都加到一块儿,也比不过他一个!” 他忽地一愣,然后抬起手,在自己额头上轻拍了一下,道:“他娘的,老子真是气糊涂了,又在自己骂自己。” 小乞丐咧一下嘴,就见男子悻悻地道:“都怪那个姓薛的!” “嘿嘿……” 他沉默片刻,忽地嘿然一笑,说道:“他肯定想不到,老子会绕个圈子来这里!” “哼!” 他脸上露出几分得意,道:“老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他望着远方山影,接着又说:“敢让老子不好过,老子也不让你好过!这就摸上山去,给你来个火烧房、卷堂散!” 说罢,他卷起包袱背了,拔出单刀,依旧扛在肩膀上,沿着路轻一脚、重一脚地向前行走。 小乞丐见男子离开,心道:“听他刚才的话,是要去放火做坏事。不行,我得赶紧报信去。” 小乞丐拿定主意,当即就起身来,也顾不上那捆树枝了,抄近道急匆匆而去。 小乞丐一路小跑,来到一座小镇上。因为天气寒冷,人们大都待在家里,街上看不到几个人影。窝中鸡犬,也都惧冷不出,只偶尔鸣吠三两声。 耳听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小乞丐脚下不停,继续前行。 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屋舍前,却是个铁匠铺子。屋前立着两根原木柱子,顶端几根木头横竖卯接在一起,连在屋檐下,上面铺着油毡,斜搭成一个凉棚。 再看凉棚里面,地方倒是宽敞,屋门前放着一张木桌,一条长凳,旁边砌一个大火炉,连着一口风箱,此时炉膛内火苗正旺,映的整个铺子发红。 炉前铁砧边上有一个人,六尺半左右身高,左手紧握铁钳,右手抡起铁锤,重一下、轻两下地捶打着。因是背对而站,看不到此人的相貌,上身只穿了件粗布褂子,在这样的天气里,却也不觉得冷。 这人听到身后动静,便转身来看,面目黑红,须发枯黄,年纪在四十岁上下。 见小乞丐站在门前,手按着膝盖,呼吸急促,小脸上满是汗,他好奇问道:“你这小娃子,这是怎么了?” 小乞丐深做几个呼吸,平复剧烈心跳,然后站直小身板,开口道:“铁匠大叔……” “店家。” 一声招呼响起,打断了小乞丐的话。 小乞丐脸色一变,扭头看去,在身后数步之处站着一人,正是树林里的那个男子。 眼下不是说事的时候,小乞丐于是回头和铁匠说:“大叔您先忙吧。” 说罢,他悄悄地挤了挤眼,嘴里无声地说了一句:“来者不善,小心。” 铁匠却没瞧明白,只当是小孩子玩闹,要和自己逗乐,便笑道:“你个小娃子,和我打的什么哑谜?” 小乞丐见了,一时无语,想要再作提醒时,男子已到了跟前,他也不好说话,小手一捂额头,往一旁走去。 铁匠见他这般,心里有些诧异,瞧着小乞丐走开。 男子没作多想,张嘴又喊了一声:“店家你好。” 铁匠回过神来,问:“这位客人好,恁可是要买什么?” 男子摇了摇头,回道:“我不买什么。” “哦。” 铁匠点头应了一声,回过身去,接着敲敲打打。 男子也是愣了一下,只好再次叫了声:“店家!” 铁匠放下手中家伙什,拱了一下手,问道:“客人是有什么事吗?” 小乞丐知道男子性子粗犷,不是个好相与的,心里有些担忧铁匠大叔,便躲在一个角落里,小心观察。 男子听问,开口道:“在下走了一路,肚子里饥饿的紧,请问店家这附近有没有吃饭的地方?” 铁匠伸手一指,道:“你沿这条街,往里一直走,约莫两百步,那里有个朱家酒楼,有现成的热饭菜。” “多谢。” 男子拱手道了声谢,然后往前走。 小乞丐见了,正暗自舒了一口气,就看到那个男子走出三五步远,又转身回来。 铁匠就问:“客人还有什么事?” 男子说:“店家,你不是本地人吧。” 铁匠一愣。 此时,耳听吱嘎开门声响起,是对面小院有人出来倒夜香。 铁匠瞥了一眼,然后笑呵呵地说:“客人猜的不错,小人祖籍是东昌府人。” 男子眉头一皱,说:“我听你说话,是河南洛阳一带的口音。” 角落里,小乞丐听了,不禁蹙起了小眉头。 铁匠赶忙回道:“小人在洛阳住了几个月,最近才来到这里。” 男子疑问道:“才来这里的?” “是的,是的。” 铁匠连忙点头,他离火炉近,烤的有些热了,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解释道:“小人原本是和几个同乡一起,借钱收了几车上好的生药,运往西安府去贩卖。我们一路向西,出了函谷关没多远,却遇到了一伙强人,叫个什么······” “关西九鹰!” 男子不禁脱口而出。 “对、对,就是他们!” 铁匠再次连连点头,然后看着男子,小心问道:“客人,你也认识他们?” “他娘的,你个撮鸟,胡吣个什么!” 男子听了,心中顿时火大,张口就骂。 小乞丐在角落里瞧着了,忍不住撇嘴,心道:“这家伙的脾气可真火爆,跟个炮仗似的,说炸就炸。” 再看这边,铁匠听了喝骂,神情一变,大声质问道:“你怎地骂人?” 男子乜眼冷笑一声,道:“老子就骂你了,你能怎地?” 铁匠听了,眼睛通红,忍不住骂道:“你个龟孙儿!” “嘿!” 男子大怒,回骂道:“你个忘八羔子!” 铁匠气急,伸手一指男子,怒道:“你······” “你他娘你!” 男子怒骂一声,打断了铁匠的话,同时右手一挥,单刀随之轻飘飘落去,好似一勾残月坠。 铁匠见了,眼神一凝,后退一步躲过了。 “咦?” 男子心中生奇,口中轻呼了一声,同时向前一步迈出,不等刀招用老,手臂一伸,刀招即变,由斜向下劈变为向前直搠,速度极快。 铁匠见这一招凶险,自己再作后退,怕是躲不过,当即脚往外横挪,向一旁闪去;男子眼见手动,随之再作变招,手向外一摆,单刀抹了过去,好似一匹白练横空;铁匠连忙屈膝蹲下身子,侧歪着脑袋再避过了。 角落里,小乞丐有些目瞪口呆,嘴里不禁轻声喃语:“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原来这个铁匠大叔也会武功。” 他再瞧去,见男子使单刀一个拦挑,却是一招“回风摆柳”,招式轻灵飘忽,让人难以提防;铁匠瞧着这招,心里惊慌,腿股酥软,脚下一滑,仰面倒在地上,却也恰好歪打正着,刀贴着鼻尖划过,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招。 男子嘴角一笑,手上也不慢,挥刀一个劈砍,来势甚疾。 铁匠打个激灵,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情急之下,当即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后背的褂子被刀挨着,削掉一片布下来。 他这里躲的惊心动魄,小乞丐看的眼花缭乱,同时心里生出疑窦:“这个铁匠大叔,有这样的身手,我怎么没听镇子上的人说起过?” 他胡乱猜想着,愈发地好奇起来,就继续观看。 只见铁匠一个翻身,躲在了桌子底下,口中大喊:“且慢!” 第3章 不寻常 男子手里挽个刀花,脸上露出怪笑道:“你还挺会躲的啊!” 铁匠脸一红,大声道:“胡乱出手伤人,你这……” 男子只一怔,然后骂道:“他娘的,老子就打你!” 铁匠在男子张口喝骂之时,就知不好,口中抢声大喊:“你先听我说······” 却见男子又是一刀劈出,铁匠当即踹翻桌子,向一旁滑蹿去,口中叫喊:“你能不能······” 就见桌子一分为二,吓的铁匠闭嘴,却咬了自己的舌头。 男子随之又是挥刀一撩一扫,铁匠忙拽起长凳挡护,口中再次大喊:“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才落,两道白光便过,长凳分作三截,断口十分齐整。 铁匠立即掷出手中断凳,然后翻滚而去,躲在风箱后面,急声喊道:“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 男子愣住,问道:“老子怎么不讲道理了?” 铁匠缩着身子,回道:“我都叫你住手了,你怎地却还出手?” “笑话!” 男子讥笑道:“你让老子住手,老子就得听你的啊!” 铁匠探出半个脑袋,气急道:“这是江湖规矩,你懂不懂!” “是吗?” 男子再一愣,收刀在手,问道:“江湖上还有这个规矩?” 铁匠连忙点头:“当然有了!” 男子脸一红,说:“原来是这样,老子却没听人说过。” 铁匠一时无语,缓了口气,道:“你这人一点江湖规矩都不懂,怎地闯荡江湖?” 男子又怒道:“你他娘的笑话老子!” 小乞丐在角落里直摇头,心道:“这家伙是什么狗脾气,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这般想着,就见男子说完话,脚下迈出一步,手里又是一刀劈出。 “等一下!” 铁匠一见苗头不好,慌忙喊了一声。却见刀已斩落过来,当即缩回脑袋,蜷起身子,就地滚了出去,身后好好一口风箱,也是一刀两断。 男子手腕连振,抖起一片白光,但见重重叠叠寒影,纷纷扬扬冷芒;铁匠此时却没那个功夫,去分辨什么虚实,想都不想,又是一个懒驴打滚,刀从他头顶划过,斩掉半个发髻。 铁匠躲在火炉后面,只觉得头皮发麻,背心生寒,口中嗫嚅:“这、这······” “这什么这!” 男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想伤铁匠性命,收了刀,瞧他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嘲笑道:“怎地,你现在知道怕了?” 铁匠回过神来,脸色通红,忙道:“我、我······” 他此时既气且怕,羞愤之下,急得舌头打结。 “我什么我!” 男子打断话头,不耐烦地喝道:“他娘的,你说话能不能痛快点!” 铁匠被噎的不轻,嘴硬道:“你仗着武功高就欺负人,算什么……” “他娘的,还敢胡说!” 男子怒喝一声,一刀抡在火炉上,顿时火星四溅。 小乞丐远远的瞧着了,心里直呼:“好家伙!也不怕火星子烧着自己!” 铁匠连忙退到一旁,就见男子擎着刀,气呼呼地道:“你再胡说八道,打你一顿都是轻的!真惹毛了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鸟铺子!” 铁匠急道:“你、你······” “你什么你!” 男子再次打断话头,嘴里骂咧道:“你他娘的,把舌头捋直了,好好说话!” 小乞丐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感慨:“这人呐,还是要有真本事,这样底气才足,腰杆子才硬。” 再看铁匠,脸皮涨红,然后一梗脖子,怒道:“我想好好说话,你让了吗?” 男子一愣,疑惑道:“老子怎么不让你说话了?” 铁匠气急败坏地吼道:“我好几回想开口说话,你却总是恶言相向,先打断我的话!你三番五次地拿刀来逼迫,不让我好好说话,现在却来怪我,你还讲不讲道理,有没有江湖道义?” “呃······” 男子想了想,自知理亏,于是就道:“那个,俗话说的好,‘不打不相识’,那什么,这事儿就此揭过去了,怎么样?” 说完,他拿眼去看铁匠,却见对方一副狼狈模样,却又气哼哼瞪着眼,样子有些滑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铁匠有些尴尬,更多气愤,恼羞道:“你笑什么?” 男子止住笑,道:“这位店家朋友,你想和我说什么话?” 铁匠本不想再作搭理,想起这人喜怒无常,脾气又坏,一个不顺心,估计又要动手,想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原本想问你,是不是认识‘关西九鹰’。” 男子一拧眉,怒道:“一帮该死的土匪强盗,老子认识他们作甚!” “是、是。” 铁匠此时已是惊弓之鸟,一听男子语气不好,脸色就是一变,忙低头赔不是道:“抱歉、抱歉。” 男子没好气地道:“你这人,却和老子道哪门子的歉?” 小乞丐听他这般问,心里替铁匠打抱不平:“还不是你动不动就炸毛,把人给吓坏了!” 再看铁匠,脸上的神情十分憋屈,一时未作回答。 小乞丐心道:“果然,这混江湖的,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啊。” 男子拿眼看来,铁匠怕他再惹他不痛快,忙回答:“是小人误会客人了。” 男子也一愣,问:“你误会老子什么?” 铁匠解释道:“刚才一开始的时候,小人说起‘关西九鹰’那伙强人,客人你一下就叫出了他们的名号,小人见客人这般熟悉,以为你和他们是朋友。” 男子听了,怒骂道:“一窝烂贼鸟,也配做老子朋友?” 铁匠小心问:“看客人这样,莫非是和他们有仇?” 男子怒道:“老子和他们仇深似海!” “啊?” 铁匠有些吃惊。 小乞丐心有所思,就听男子骂道:“这伙贼王八,狗杂碎!打不过老子,便以多欺少,背地里放冷箭,害得老子差点儿丢了性命!他娘的,以后再遇见了,老子手起刀落,挨个砍了他们的脑袋,当猪尿泡踢!” 男子骂完,见铁匠瞪着眼看自己,没好气地道:“你这么看着老子,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 铁匠连忙摆手,解释道:“小人和客人你一样,和他们有血海深仇!那些天杀的狗贼,抢夺了我们的财物不说,还要杀人灭口!” 男子听了,想起铁匠先前说过的话,同情道:“你们离家千里已是不容易,却又遇到那伙狗贼,也够倒霉的了。” “谁说不是啊!” 铁匠叹口气,道:“小人的那几个同乡,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遇到这伙强盗,毫无还手之力,全都给杀害了,只有小人早年学了几招庄稼把式,侥幸逃脱了,后来一路流落,半个月前来到这里。” 男子摇了摇头,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家乡去?” 铁匠苦着脸道:“小人消折了本钱,借的债还不上,同伴又被人杀害了,哪还有脸回去?” 男子点点头:“说的也是。” 铁匠看了两眼,继续道:“小人来到本地,这家铺子的主人蔡老爹,好心收留小人,又不嫌弃小人愚蠢,认作干亲。只可惜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又得了重病,几天前不幸去世了。小人就守着这间铺子,每天打造些镰刀、锄头,做个买卖营生,也好糊口。” 小乞丐听了他们的话,才知道铁匠还有这样的往事。 “也是个可怜人啊!” 男子感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说道:“先前是我多有得罪,又打坏了你家桌凳,这银子你收下,当是给你作赔礼了。” 铁匠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男子道:“你就收着吧。” 见铁匠不拿,男子摇了摇头,将银子放在铁砧上,道:“打扰了,告辞!” 铁匠送出铺子外,看一眼男子身影,便回身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又回来,往不远处的墙角瞧了两眼,小乞丐正盯着男子背影看。 他沉吟片刻,招手喊小乞丐过来,去屋里取了一个酒葫芦,拿出一串铜钱,叫小乞丐去帮他打一葫芦酒,买几个馒头回来。 小乞丐刚才见男子又是道歉又是赔银子,不像是坏人,心想他先前说要去放火,不知道是真是假,正要跟着去看个究竟,于是点头应下,接过酒葫芦和钱,也往酒楼走去。 等小乞丐走远了,铁匠四下看看没人,快步回屋里去了。 第4章 同座邀共饮 男子沿路走了百十步,就闻着酒菜香气,又往前走了没多远,在晨雾里看到一栋酒楼,有三层高,不时有嬉笑声音传来。 空气中的香味越发浓郁,他顿时觉得饿得慌,使劲嗅了嗅鼻子,说道:“这一路喝风受冻,吃尽了苦头,老子先好吃好喝一顿,等填饱了肚子,再去干大事。” 说罢,他便提步快行。 男子进了酒楼,大堂里三三两两坐着些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聊。 跑堂伙计见有客人了,就过来招呼,看到他扛着刀,一副江湖人打扮,便笑问:“大侠是······” 男子早先吃了亏,现在听到这样的称呼,心里不喜欢,当即气呼呼地打断:“大什么侠,老子才不是那狗屁劳什子!” 跑堂伙计怔了一下,随即脸上堆着笑道:“是、是,爷台,您是打火还是住店?” 男子一瞪眼,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爷台请息怒!” 伙计见他动怒,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来了个不好相与的,忙又是躬腰作揖,陪着小心说道:“都是小人的不是,这里给您赔罪了。” 旁桌有一位客人,衣着朴素,肩膀和袖口打着补丁,桌上也只有一碟炒青菜,一盘酱豆干,一壶老酒,外加两个馒头,不似别人桌上那般,摆放七八只鱼肉碗碟,想来是穷苦人家。 这客人虽穷,但他是个好心的,不忍伙计遭刁难,于是起身拱手道:“这位兄台,请了。” 男子扭头去看,不禁赞道:“好一条大汉!” 原来这位客人,生的身材高大,比男子还要高出约一头,一双手臂,甚是修长。 男子见他朗目墨眉,面容方正,气度非凡,不像是寻常人物,便问:“朋友恁地是不凡,江湖上可不常见,敢问是哪一位英雄?” 客人笑道:“在下一介书生,可当不得······” “原来却是个书生!” 男子开口打断了客人的话,扫了一眼,点了点头,道:“你这身衣物打扮,和那些个穷酸也差不多。” 书生坦然笑道:“兄台说的不错,在下确实是个穷书生。” 男子听了后,摇了摇头,随后有些惋惜的说道:“生的这般的高大,本以为是个好汉,不想却只是个穷酸书生。” 书生听他这般说,也不着恼,笑道:“在下可算不上······” 男子知道他是个书生后,就没有了兴致,当即再次开口打断书生的话,没好气地道:“你这个穷酸书生,说这么多酸话,到底想要干什么?” 书生依旧不恼,笑了笑,说:“兄台,我这位小兄弟每日跑前忙后,也是不容易······” 听到这里,男子便又一次开口打断道:“他不容易,难道老子就容易了?” “是了,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书生点头称是,然后微笑着说道:“兄台你是江湖上奔波的好汉,我这个小兄弟呢,靠出力气挣口饭吃,自是各有各的不容易,兄台,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男子见他一直笑脸相待,语气温和诚挚,心道:“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般好面目对我,老子可不能没了礼数!” 想到这里,他于是就点头,回道:“你这话说得不错,是这么回事儿。” 书生听了,脸上笑容更盛,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这位小兄弟先前若有什么不当之处,兄台你自有英雄肚量,在下这里赔个不是,还请多多包涵。” 说罢,书生抱拳施礼,跑堂伙计也是赶紧作揖。 男子也知道自己心里憋火,却和这跑堂伙计不相干,又看对方小心陪着笑,对自己执礼甚恭,暗想:“老子和他呕什么气?要是传到江湖上,却又叫人瞧了笑话,说老子不懂规矩。不好,不好!” 男子心里这般一想,自然不想再故意为难,于是对跑堂伙计说道:“老子这肚子饿的狠,脾气难免大了些,你可不要见怪。” 跑堂伙计忙说:“不敢,不敢。” 男子说道:“那劳烦你给寻个座位,再弄些好酒好菜。” 跑堂伙计先应了一声“是”,又问道:“敢问爷台,您是喜欢清净些,还是热闹?” 男子问:“这个怎么讲?” 跑堂伙计笑道:“您要是想清静,楼上有雅间,要是图热闹,您看咱这大堂里怎样?” 男子便说:“老子生来就爱热闹,就在大堂里吧。” 然后他看向那位书生,笑道:“书生,搭个座儿,行不行?” 书生笑道:“这有什么行不行的,兄台若不嫌弃,便请同座。” 男子对书生印象有所改观,也不假作客气,便就落座,将单刀搁在桌边,看了一眼桌上食物,笑着说道:“书生,你这饭菜,太简单了些啊。” 书生也不觉得尴尬,微笑说道:“我一个穷酸书生,在这寒冷时候能有口饭吃,有壶酒喝,已然不错喽。” 书生这般安然自若的样子,男子是刮目相看,对跑堂伙计说道:“你好酒好肉尽管上来。” 跑堂伙计应声诺,然后去准备饭食。 男子点点头,对书生道:“书生,你这性子不错,对我的脾气,我请你吃顿好的。” 书生哈哈笑道:“那在下今天是有口福了!” 男子看他谈吐举止爽快,毫无做作之意,心生几分好感,又想起以前的遭遇,忍不住说道:“你这个书生有意思,和我以往遇着的书生,很是不同。” “哦?” 书生笑问:“哪里不同?” 男子便说:“我在淮安府时,遇到过两个书生,说句难听话,比你穿的还要破烂,身子骨更是瘦弱,一阵风都能给吹倒了。我看他们那个样子,真的挺可怜的,就去买了酒肉,请他们吃喝,你猜他们怎么着?” 书生配合问道:“怎么着?” 男子哈哈笑道:“他们两个,看着肥肉,闻着酒香,口水都流出来了。” 书生却说:“穿衣吃饭,喝水睡觉,这是人之本性。我若是饿的很了,看见吃的喝的,也会流口水。兄台你说,是也不是?” “那自然是了。” 男子点头,说道:“这人饿了就要吃,渴了就要喝嘛。” 这时,跑堂伙计过来上了几道菜肴,无外是鸡鸭羊肉、鱼虾笋菇之类的。 男子看着一桌的菜,更觉饥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就听书生道:“兄台,你也说饿了要吃,渴了要喝,既然如此,又何必说笑于他人呢?” 男子听了,沉默一二,然后站起身来,对书生拱手施了一礼,正色道:“受教了!” “不敢当。” 书生也起身回礼,随后笑道:“兄台想必早就饿了,就别站这里,和我拜来拜去了。” 男子也笑,改了称呼道:“兄台,我说请你一顿,也不是客套话,就请一起吃些吧。” 书生道:“恭敬不如从命!兄台,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落座拾起筷子,夹了一只河虾来吃。 男子也坐下,撕了一只鸭腿,大吃起来。 看他吃的香,书生笑了笑,目光扫视,见门口有一个小乞丐,衣衫虽然破旧,面目却很干净,怀里抱着个酒葫芦。跑堂伙计笑着和他说了几句话,便接过了酒葫芦,转身往回走来,那个小乞丐没有跟着进来,只是笑脸站在门口。 书生收回目光,又吃了一口鱼肉,倒了一杯酒,正要喝时,就见男子看过来。 跑堂伙计恰好经过,瞧在眼里,他忙说:“爷台请稍等,小的这就打壶好酒和酒杯送来。” 男子却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 第5章 莽汉与书生 说着,他一把抓住酒壶,去掉壶盖,仰头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酒,一点滋味儿都没有!” 书生笑道:“十文钱一壶的水酒,滋味自然是寡淡了些。” “我说怎么跟喝凉水似的。” 男子说了一句,想起是书生买的酒,又道:“抱歉抱歉,我这人是个直心肠,说话也不好听,实在是对不住了。” 书生笑道:“这酒原本就没什么滋味,兄台实话实说,用不着这般。” 男子听了,略做一顿,仍是举起酒壶往嘴里倒,“咕咚咕咚”三口两口,壶里的酒就让他喝个精光。 他抹了一把嘴,赞道:“我就说嘛,你和别的书生大不一样,佩服佩服。” 书生却笑着说道:“在下也不是三头六臂,和别人哪里不一样了?” 小乞丐站在门口处,是瞧了又瞧,也没看出哪里不一样。 男子道:“我请你吃饭喝酒,你便很痛快地一口答应,没有假模假样地推让客气。” 书生笑道:“吃个饭,推让客气作甚?饿着了肚子,亏的可是自己喽。” 男子见他洒脱有趣,就开口夸赞道:“兄台是个实在人,看得明白!” 书生笑了笑,没说话。 男子接着说:“天大地大,这吃饱了肚子,才是最大!兄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书生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男子道:“兄台,我先前说的那两个书生,却不像你这么明白。一个明明想吃的不行,却摇头晃脑的遮掩,嘴里还念念叨叨个不停,说什么有一千棵树,有黄金盖的屋子什么的。” 书生道:“是‘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吧。” “对、对!” 男子点头,说道:“就是这个,还有什么马啊、玉啊,又是买田,又是娶妻什么的,叫人听的直犯糊涂。” 小乞丐听了,门口咧嘴而笑。 书生笑了笑,和他解释:“他念的是《劝学诗》,是宋朝一位皇帝写的,用来劝诫人们勤奋读书。” 男子摆摆手,道:“管他是皇帝写的,还是乞丐写的。他劝学也好,劝死也罢,和咱没有半点儿关系,懒得多听。但有一点,我很是看不惯!” 书生问:“是什么?” 男子嘲笑道:“他饿的头也昏了,眼也花了,腿脚软的连路都走不动了,却还在那里装硬气,假正经,念这劳什子的酸诗,怕是读书读魔怔了!” 小乞丐似是想起什么,撇了撇嘴。 书生听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听男子说道:“还有另外一个,就更可恨了。” 书生见他有些动怒,心中好奇,就问:“这另一个,又怎么了?” 小乞丐也望过来,看他怎么说。 男子愤然地说:“我请他喝酒吃肉,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满嘴的胡说八道,说什么不喝盗来的酒水,不吃借来的食物。他娘的,那是老子花了银子买来的好不好!” 书生听了,有些无语,只好再一次问道:“他说的是不是‘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食嗟来之食’?” “是的,是的。” 男子点头道:“就是这两句。他娘的,我好心好意买了酒肉给他们吃喝,他却这般污蔑我,你说可恨不可恨?” 小乞丐在外面听着了,心里乐道:“两个书呆子,两肚子酸水;一个傻大个,一脑袋浆糊,他们能凑在一块儿,倒也是好玩的很。” 小乞丐正胡乱想着,就听书生开口说道:“兄台,你弄错了,这两句话,并不是说你的酒肉是偷盗借来的。” 男子疑惑问道:“那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乞丐就想道:“这两句话的意思,对这人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好听话。嗯,看看书生怎么和他解释。” 书生也是明白这一点,就没有做解释,笑说:“兄台,这些之乎者也什么的,说来也无趣的很。” 男子看着书生,脸上有些羞赧,说道:“我是个粗卤汉,性子急躁坐不住,从小到大也没看过几本书,一见着就头疼,斗大的字,认不满一箩筐,让兄台见笑了。” 书生笑着说:“我有时读书看文章,也是不耐烦,头疼的很。” “不能吧?” 男子有些疑惑,说道:“你们读书人,不都是最爱读书看文章的么?” 书生笑着摇了摇头,道:“有的是真喜欢,有的却是装样子。” 小乞丐在门口连连点头,显然是对他这句话十分认同。 男子便说:“兄台,我和你说,那两个书生,当时就在看一本书,得有这么厚。” 男子举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划一下,然后说道:“他们两个跟捡了宝贝似的,一脸的欢喜。” 书生有些好奇,问:“那是什么书?” 男子回道:“听他们说,好像叫什么前山堂集,也不知是前后的前,还是钱财的钱。” 书生想了一下,食指沾了酒水,在桌上写了一个“钤”字,问道:“你看,是不是这个字?” 男子看了,点头道:“对,就是这个字。他们两个,一个摇头晃脑袋,在那里学野猫‘喵、喵’瞎叫唤;另一个嘴里念叨什么‘找到蚊子,洗死蝌蚪蚂蚁!’的怪话。我瞧他们那个样子,可不像是头疼不耐烦。” 书生不想在这上面多说,就点点头,道:“你往下接着说,后来又怎样了?” 男子就说:“我当时听了,很是生气。但看他俩那副样子,又不好动手,怕一拳给打死了。这一肚子的火气,我又不想忍着。” 说到这里,男子看着书生,卖起了官司,道:“兄台,你来猜猜,我后来是怎么做的?” 书生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却猜不出。还请兄台道来。” 男子嘿嘿一笑,说道:“我当时就问两人:‘老子好心请你们吃喝,你们为什么又来骂老子?’那两人却装傻,反问我说:‘我们何时骂你了?’” 书生也问:“对啊。兄台,他们没有辱骂你啊。” 男子声调一提,道:“他们说蚊子、蚂蚁什么的,难道不是在骂我吗?” 门口小乞丐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捂嘴偷乐。 他再看里面,书生也是摇头作笑。 男子见了,有些不喜道:“怎地?你也笑话我?” 书生忙道:“兄台别误会,我绝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男子心中仍有不平。 书生解释说:“我是想到他那句话,乃是出自《论语》,是孔夫子说过的。” 男子听了一愣,有些不太相信道:“孔老夫子么,我倒也听人说过,是几千年前的一个圣人,他还说过这样的话?” 见书生点头,他困惑道:“那个书生念叨那什么蚊虫蚂蚁,并不是骂我来着?” “自然不是。” 书生肯定一声,又和他讲说原话和含意。 “原来是这样啊。” 男子明白是自己弄错了,红着脸讪笑道:“见笑了,见笑了。” 书生岔过这一节,道:“兄台,你请接着讲。” 男子点头,说道:“我那时只当他们是在辱骂我,又以为他们装傻充楞,心里火大,就说:‘你们骂老子是蚊子和蚂蚁!’他们两人听了,嘴里连声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可不惯着他们,就说:‘老子管你有理没理!你们想不吃不喝,老子偏偏就不叫你们如愿!’他们其中一个人倒是有点骨气,想和我比斗较量一番。” 书生心中大奇,就问:“兄台,你说他要和你比斗?” 小乞丐站在门口,也有些吃惊,瞪大了眼睛。 第6章 道不同者心生厌 “对啊!” 男子点头,说道:“他当时说了句怪话,虽然文绉绉的,我听不大懂,但大概的意思,还是能猜出来的。” 书生更奇,再问:“他说了句什么话?” 男子回道:“他说什么‘拼剑步能移,喂武步能趋。’我一听,他这又是拼剑喂招,又是移步趋步的,可不就是要和老子比斗较量嘛。” 小乞丐翻个白眼,心说:“没文化,真可怕!” “呃……” 书生有些无语,伸手轻拍额头,道:“兄台,你又听错了。” 男子问道:“我听错什么了?” 书生微笑道:“他说的这句话,并不是要和你比剑斗武。” 男子愣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书生无奈,只好再耐心给他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 男子听了解说,再次恍然大悟,笑道:“我说呢,我当时听他自夸是大丈夫,要和我比武,就点头同意了,还让他先出招,他却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说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老子还以为他说话不算话,把我气的不轻。” 书生听了,嘴角上扬,问道:“后来又如何了?” 男子挠挠头,说道“我心里实在烦的很,就拔出刀来吓唬他们说:‘再说劳什子的酸话,老子就把你们的舌头割掉!’两个人一下子就老实了,然后也乖乖的听话,大口吃喝起来。” 书生便笑道:“在下听了个明白,兄台你这是一片善心,以雷霆手段,行救人之法呀。” 小乞丐在外面点点头,心说:“这大个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他对男子的印象,又有所改观,觉得此人有善心,不像是作恶的大坏人。 “过奖,过奖。” 男子听了书生的夸奖,脸色发红,显然是极为受用。他挺了挺身子,接着说道:“后来,我看他们二人吃的香,心道:‘这样有些便宜他们了。’” 说到这里,他问书生:“你说,是不是?” 书生不好作答,于是端起眼前酒杯。 男子见他不说话,便接着说:“我反正觉着不解恨,就叫他们先停下,然后对两人说:‘你们两个互相喂着吃!’” 书生一口酒还没咽下,听到这句话,呛了一下,咳个不停。 小乞丐听了之后,也是一个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片刻之后,书生不再咳嗽,他看着男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男子见了,嘿嘿直笑。想起当时情景,更是忍不住想好好炫耀一番,于是说道:“两人当时听了,气的那是脸红脖子粗,一个叫喊什么‘屎可认,叔叔不能认。’哼!他可真孝顺,宁可认一堆屎,也不去认自己的叔叔。” 书生听了,一时呆住。 小乞丐看着男子,对他的理解能力,心中深表佩服。 男子接着说道:“还有另一个家伙,嘴里嚷着什么‘油四文,乳十文。’这个穷酸,读书读的人都傻了,还能知道油和乳多少钱一斤?” 小乞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所说应该是“有辱斯文”,最后心中感叹:“还是得多读书啊。” 再看书生,一脸无奈,最后摇头一笑。 男子见了,就问:“怎么了?” 书生道:“没什么,兄台,你接着说。” 男子就接着道:“我听的头疼,心里实在不耐烦,就对他们两个说:‘什么四文十文、猪屎狗屁的,赶紧按老子说的做。再敢这里嚷嚷,我一刀下去,让你俩人头落地,再也不能开口说酸话!’” 书生笑道:“我想他们便是不答应,兄台你也不会真将他们给一刀杀害了。” “那是自然。” 男子点头,说道:“他们和我无仇无恨,也没做什么坏事,我怎么会胡乱杀人呢?” 小乞丐听了,想起他先前说要去放火烧山,估计也是气话,心里便没了找人报信的念头,继续在门口看热闹。 就见书生点头称赞:“兄台能这么说,足见胸中义气!” “哪里,哪里!” 男子听了,得意之时,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就吓唬捉弄了他们一回。” 书生听了,笑着又夸了一句:“恩怨分明,胸襟坦荡,兄台是一条好汉。” 得到书生的认同,男子忙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这人爱热闹,有时也会做些荒唐事来。” 书生笑道:“兄台所为,看似有些荒唐,实为一番好心,也是想让他们二人吃口饱饭,不至于饿死路边。” “这话听着舒坦。” 男子眉毛一挑,再看书生,只觉得顺眼的很,接着说道:“我和你说,他们两个被我一吓唬,就乖乖地照做,这个喂那个一块肉,那个喂这个一口酒,两个人好吃好喝,酒肉一点都没剩下,后来离开的时候,他们算是攒够了力气,跑的那叫一个快。” 说罢,他哈哈作笑,姿态甚是欢乐。 书生见男子畅声欢笑,低声自语道:“若是真到了生死存亡之时,又有几个人能泰然处之?” 等男子停下后,书生道:“兄台,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你姑且一听。” 男子拱手道:“请讲。” 书生道:“兄台以后有时间的话,不妨请个教书先生,多认识一些字,多明白些道理,总归是好的。” 书生这个建议,小乞丐十分赞同,心想:“闹出这么些笑话,这大个子是得好好学习了。不然的话,以后别人拿话骂他,他也听不懂,指不定还要说谢谢呢。” 小乞丐忽地又想起来,这个男子脾气暴躁,是个属炮仗的,一言不合就要炸窝,他可别会错了意啊。 小乞丐忙看向男子,却见他点头道:“这个我是明白的。后来到了应天府的时候,又遇到过几个书生,在个凉亭里说的热闹,我见他们说话也是文绉绉的,正好心里有许多疑惑,就过去向他们请教学问。” 书生点头赞许:“兄台你既有求学上进之心,身为读书之人,应当诚意为你解答。” “可惜啊,那些书生里面,像兄台你这样的,是一个也没有啊。” 男子摇了摇头,说道:“他们看着人模狗样的,眼睛却长在屁股上,对老子爱搭不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书生沉默片刻之后,不禁感叹一声,道:“圣人教诲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似他们这般眼高于顶,自矜身份,不知寒了多少人的向学之心,实在是罪过。” 男子道:“老子也不想自找气受,就不再理会他们。” 书生点头,说道:“我若是遇着他们,也不屑与之为伍。” 男子听了,看书生更觉着投脾气,哈哈笑道:“你这个书生,真真是个好的!” 书生也笑了笑,道:“兄台,你请接着说。” 男子便说:“那几个书生装相充大,老子瞧着他们就来气,心里好生厌烦。” “非为同道之人,自是相看两厌。” 书生点头赞同,道:“他们自恃身份清贵,总觉得高人一等,既无趣又惹人厌。还是离他们越远越好,眼不见心静。” “你这话讲得好,说到我心眼里了!” 男子对书生又增几分好感,接着说:“老子心里不痛快的很,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当时就离开了。谁知过了两天,在一个集市上又遇上了。他们调笑过往的年轻女子,嘴里念着什么淑女、君子,又说什么芙蓉帐、鸳鸯被,把几个女子吓坏了。” 小乞丐心中感叹:“不论什么时候,总是会有些斯文败类,社会渣滓,出来恶心人。” 再看这边,书生一脸不喜,道:“像他们这样的,我也见过几个,总是自夸风流真性情,实则是龌龊下流的无赖行径。” 男子再次点头,道:“确实是无赖的很,对沿街的商贩半点礼数都没有,说三道四、呼来喝去的,没人敢回嘴。” 书生心中生出些烦躁来,冷声道:“真是好大的威风!” “嘿嘿·····” 男子冷笑一声,道:“还有更威风的呢!” 书生眉头一皱,道:“还有什么?” 小乞丐也竖耳细听。 第7章 闻恶贼而杀意起 男子道:“他们当中,有个小胖子,那可真是厉害的很,斥骂几个官府里的衙役,就跟训自家的阿猫阿狗似的。” 书生颇为气恼,冷声道:“又一个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之辈,可恨!” “这算什么!” 男子再次冷笑道:“更可恨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书生握了握拳,长作呼吸,道:“兄台请说来听。” 男子便说:“当时有个河工路过,因走的急,不小心撞了小胖子一下。那小王八蛋别看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他指使几个随从,将河工抓住,然后把他的双腿生生给打断了。” “好个暴虐之贼!” 书生听了,神情激愤,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但见“咔嚓”一声响,桌子登时就折了,壶碗盘筷噼里啪啦碎落一地,引得店里的人都来看。 “我去!” 小乞丐低呼一声,瞪大了双眼站在那里,十分惊讶。 男子瞧着地上断松木,脸色微变。 他正要说话,却见那书生拱手作礼,歉然道:“兄台,在下一时冲动,抱歉了。” 男子摇头回道:“没事儿,不打紧。” 这时,柜台里的老掌柜听到动静,忙出来查看。 书生起身抱拳,对店里客人团拜,说道:“在下鲁莽,惊扰了诸位尊客,实在是对不住了。” 见到老掌柜的过来了,他又赔礼道:“老先生,在下一时失礼,打碎了贵店的物什,搅扰了贵店的生意,还请海涵。” 老掌柜也见的多了,便回了一礼,微笑道:“些许小事,不必挂怀,客人你没伤着吧。” 书生摇头,说道:“在下皮糙肉厚,倒没什么事。” 老掌柜点点头,道:“客人你没事便好。” 书生取出钱袋,说道:“老先生,这些银钱您收下了,当是赔偿贵店的损失。” “无妨、无妨。” 老掌柜摆摆手,笑着安慰道:“不过是几个碗碟,不值当什么,客人你无须这般在意。” 书生却再次拱手作礼,正色而言:“贵店开门做买卖,多有不易之处,在下诚心赔偿,还请老先生千万不要推辞!” 老掌柜见他心意甚坚,只好接过了,笑道:“也罢,那老朽就厚颜先收着,稍后一并结算好了。” “正该这般。” 书生点点头。 见地下一片狼藉,老掌柜便说:“这里一时也待不得了。就请二位客人移步,再换一桌安坐。” 书生再次点头道:“如此,却给老先生添麻烦了。” “应当的。” 老掌柜回了一声,引着二人去另外一桌落座,然后拱手道:“还请二位客官稍等片刻,老朽这就安排酒菜来。” 跑堂伙计正在往酒葫芦打酒,听到老掌柜的话,只好先放下手里的活,往后面跑去,厨房自有备好的菜肴肉食,跑堂伙计去端了来,在桌上摆好了后,又捧了一坛酒并两只酒杯,这才回去继续忙。 老掌柜给他们斟了两杯酒,这才告声罪离去。 二人回礼作谢。 小乞丐仍站在门外,见男子看了看书生,然后说:“在下却看走眼了,原来兄台还是个会家子。” “我哪算是什么会家子!” 书生摇摇头,又说:“只不过是读书之余,学了几招家传的粗浅把式。” “这怎会是粗浅把式?” 男子也是摇头,说:“兄台那一掌,足见真功夫!” 书生道:“也就是有几分力气而已。” 男子看着书生,觉得大有意思,就说:“兄台,你不但书读的好,武艺也不凡,与那几个泼皮书生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底!” 书生想起先前说的事,心火再起,遂扬声道:“那几个书贼,仗势欺人,残害无辜,此等败类,该杀!” 小乞丐听他这般说,也想起了先前男子所说的恶事,握紧了小拳头。 男子忍不住说道:“兄台,你这好大的杀性!” 书生说:“这些人的恶行,怕是远不止这些。其所作所为,令人不齿,在下深恨之!” “确实惹人恨。” 男子点点头,道:“老子当时就看不过眼了,将几人堵在街上,狠狠教训了一顿,心里觉着还不解气,后来就把他们衣服扒个精光,捆了手脚挂在长杆上面,让他们好好风光了一回。” “好!” 书生拍手称快,道:“兄台此举,真是大快人心。” 小乞丐也是暗自喝彩。 男子笑了笑,说道:“不过,那个姓严的小胖子,却是有点鬼心眼,一开始的时候,他见身边随从打不过我,就悄悄溜走了,躲进一家酒楼里。” “欺软怕硬,弃友自逃。” 书生摇了摇头,嘲讽道:“这是个真小人啊。” 男子点头,然后又说:“后来我一看少了他,那怎么能行?他们是好朋友,就得在一起才对,你说是不是?” “是极!是极!” 书生笑道:“好朋友,要同甘共苦嘛。” 男子也笑了笑,说道:“我进了那家酒楼,寻着上了二楼。那小胖子,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见无处可逃,一句话也不说,当时就从二楼跳了下去,摔断了一条腿,疼的昏死过去。” 书生听了,脸上神情有些凝重,说道:“此贼若不早死,长成以后,必定是个大恶!” “啊?” 男子一愣,疑惑道:“这话怎么说?” 门口的小乞丐皱着眉头,心里也有些不解。 书生当即说道:“兄台,你想想看,他一个恶少年,如此肆意妄为,在无路可逃之时,没有开口求饶,说明什么?” 男子想了想,说有些不确定的道:“他是个硬骨气?” “这算什么硬骨气?” 书生摇头,冷笑道:“心肠狠辣倒是真,且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男子点头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书生接着道:“从高楼上跳下去,对他那个年纪的人来说,可不是谁都敢做的,须有极大的勇气才行。也能看出此贼行事果断,胆大包天。” 男子再次点头,道:“也确实是个胆大的。” 书生想了一下,便继续说:“再说一点,他既然敢跳下去,我料他当时想到了后果会怎样,肯定不会危及性命,走运的话,受点轻伤,吃些苦头,严重的后果,便如兄台你说的那般,摔断手脚。富贵人家,会缺钱买药?会缺时间养伤?” 男子有些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小胖子敢跳楼,是算好了的?” “应该是了。” 书生点点头,又说:“还有一点,我觉着他应该也考虑过了。” “还有?” 小乞丐在门外听了,心中十分诧异。 再看男子,也是一脸的惊讶,口中问道:“还有一点是什么?” 书生道:“自然是他跳楼后,该怎么脱身了。” 男子不解问道:“他都摔断了腿,还怎么脱身?” 书生反问:“那敢问兄台,他后来怎样了?” 男子就说:“还能怎样?老子瞧他二话不说就跳了楼,心里也有些佩服,又看他摔断了一条腿,昏死过去,也算受了教训,就没再理会,任由他的随从抬着······” 说到这里,男子看着书生,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小胖子早就想到,老子会放过他?” 书生点点头,没有说话。 门口小乞丐心想:“这样说的话,他当时昏死过去,估计也是装的。” 男子愣了片刻,回过神后,就问道:“这么说来,那个小胖子,以后真会成为个大恶人?” 书生点头,道:“他在如此年纪,便这般凶狠猖獗,又有许多心机,长成之后,不得志还好说,若是让他成了势、掌了权,必然生出许多动乱祸端来!” 小乞丐听了这番解说,也明白过来,心里一时胡乱猜想。 酒楼里,男子咽了口唾沫,然后一脸郑重地说道:“等老子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一定赶回去细查一回,要是真和兄台说的这样,说不得,老子一个手起刀落,除了那祸头!” “好!” 书生大赞一声,道:“到时候也算我一个!” 心有豪情起,满面英雄气,令人侧目。 第8章 高兴之事 男子见了,也忍不住叫一声“好!” 小乞丐回过神来,就见男子看着书生,欢声道:“兄台是个有义气的,叫人佩服,我敬你一杯!” 男子当即举杯,向书生说一声:“请!”然后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只觉一条热线从喉咙开始,然后穿肠而过,整个胸腹顿时热乎乎起来,不禁夸赞:“好酒!” 书生也举杯喝了,笑道:“这是本地正宗的太白烧酒,喝进肚里,便好似火蒸炭熨一般,自然是有一番好滋味!” 男子又自倒一杯酒吞了,然后砸吧砸吧嘴,说道:“酒是好酒,滋味也是好滋味,就是这个杯子太小了,喝的不痛快。” 男子看向书生,笑呵呵地问:“兄台,咱们换了大碗喝酒,如何?” 书生点头,微笑道:“兄台要喝个痛快,在下一定陪个尽兴。” 男子听了,甚是高兴,当即喊道:“伙计,快换两只大碗来,再上一坛太白烧酒!” 跑堂伙计不敢怠慢,按吩咐换作了两只酒碗,捧了一坛酒放在桌上。他接着去厨房里,拿了几个热馒头,用纸袋盛了,取了酒葫芦,来到门口交给了小乞丐,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店里收拾东西。 小乞丐有心继续留在这里,只是想起前街的铁匠还在等着吃喝,而且自己忙了一早上,现在也有些饿了,听故事可不顶饥,又想到树林里还留了一捆柴禾,赶紧取回来换几个馒头,填饱肚子才是正理。于是他便不再逗留,转身小跑着去了。 酒楼里,男子拿起酒壶,拔了壶盖,先给书生倒了一碗酒,剩下的都倒进自己碗里,不多不少,刚好也是一碗。 男子端起酒,说道:“在下先干为敬了!” 就见他张开嘴,咕咚咕咚三两下,将碗中酒喝光,放下酒碗,右手抹一把嘴,看向书生。 书生也不怯场,和男子一样,痛饮了一碗,反举酒碗示意一下。 男子见了,又添几分畅快之意,心中不禁感慨:“老子下山小半年,现在才真个痛快!” 书生伸手捞起一块羊肉,一口吞进了肚里,然后说道:“一碗烧酒,一口羊肉,真是痛快!” 男子看书生,虽然衣着寒酸,但举止恁地是洒脱豪爽,脾性和自己投合极了,于是大笑道:“哈哈哈,是啊,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见酒碗空着,他揭开布封,倒满了两碗酒,放下酒坛,开口说:“我自从下了苍梧山,行走江湖这么久,像你这样痛快豪气的书生,我还是头一回见。” “苍梧山?” 书生眼前一亮,笑道:“那可是个好去处啊。名列宇内四大灵山之一,号称东海第一胜境,历朝历代,都有许多文豪名家去登山观景。” 男子听他夸赞,心里甚是欢喜,于是乐呵呵地说:“现在也有好多人去山上游玩,有念诗的,有写文章的,有泼墨水作画的,有吹笛子弹琴的,可热闹的很哩!” 书生浅饮一口酒,又道:“我听人说,那里也有一座玉女峰,风光十分秀美,景色万般瑰丽,为苍梧山诸峰之最。” “对,对!” 男子连连点头,一脸自豪地说:“这话一点也不假。我们那里的山峰,虽然没有别人的那么高,但是说起风光来,也不差他们分毫,有猴有鹿,有鸟有鱼,花也香,水也甜,景色好看的很!” 书生笑道:“听兄台你这般说,在下心中更加向往。以后有空闲了,定要过去看看!” 男子大喜道:“那可就说好了,到时我做个东道,咱们再痛痛快快的喝上几场。” “好。” 书生点头。 男子见他应下,心中欢乐,端起酒碗,又是一口喝干。 书生也陪着喝了一碗,然后笑道:“都说仙山有高士,怪不得兄台你这般出众不凡,原来是神仙中人啊。” “过奖、过奖!” 男子听了夸赞,脸色发红,道:“你这个书生为人豪爽,身手了得,说话也好听,我以前遇到的那些人,真的没法和你比啊。” 书生笑了笑,想起那几个恶书生,开口问道:“兄台,你教训的那几个恶贼,他们事后可曾有去报复你?” “没有。” 男子摇头,接着说道:“那几个人胆子小的很,我也懒得理会。将他们身上的银子全拿走,都给了丁大哥,好让他抓药养伤。” 见书生看着自己,男子就解释说:“丁大哥就是那个被打断腿的河工。” 书生点头。 男子接着说道:“我担心那些人会报复丁大哥,就在他家住了几天,丁大哥的老母亲心里难过,又思念小儿子不在身边,我见也没什么事,便要过书信,去往洛阳。” 书生疑问:“兄台你去往洛阳送信,怎地却来到这里?” 男子回道:“我到洛阳后,就找到了丁大哥所说的地方,寻了人打听,却被告知消息,他兄弟在年前时候,随着掌柜的一起,去西安府了,我只好来这里找人了。” “原来如此。” 书生点头,感叹道:“兄台你只为帮人送一封信,便不远千里而来,真是了不起!” 男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跑腿送个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兄台不用谦虚。” 书生微微摇头,然后又赞道:“你见义勇为,按强扶弱,言必信,行必果,实乃满怀信义的真好汉,我心中十分佩服!” 男子听了,心中既欢喜又羞赧,脸上一片通红,微微低着头说:“我就是一个粗卤汉,性子也急躁,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书生笑道:“兄台你本来就是好汉,可不要自己轻看了自己啊。” 一再得到认同,男子心中万分欢喜,奈何嘴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书生接着又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敢作敢当,兄台你说是不是?” “是!” 男子连连点头,激动地说道:“我就听兄台的,从今往后,做个敢作敢当的好汉子。” “正该如此。” 书生点头,欢笑而言。 一番交谈后,男子肚里害饿,他不是那虚假客套之人,当即吃喝起来,好祭一下五脏庙。 男子一顿狼吞虎咽,端碗要喝酒时,见书生正笑吟吟看着自己,有些诧异,问道:“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书生笑道:“兄台,你有所不知,今日和你相逢,是我这三天里的第三件高兴事。” “哦?” 男子有些疑惑,于是问道:“另外两件是什么?” 书生道:“实不相瞒,在这华阴县城北,有我一位同窗好友,他大我五岁,为人敦厚善良,对我一向都十分照顾,我感念他的恩高情深,诚心拜为兄长。大哥他成婚数年,才生有一子,三天前刚满月,白白胖胖的,叫人十分喜欢。大哥和嫂夫人让我帮着想个名字,我好好的思考了几回,最后给孩子起名观止。他们夸我名字取的好,然后大哥又和我说,等到孩子启蒙识字的时候,就让他拜我为师,这是我第一件高兴事。” “既是好侄儿,又是好徒弟,这亲上加亲,确实是个高兴事。” 男子点点头,接着问道:“那第二件是什么?” 第9章 兰心剑 书生笑道:“昨日我动身要前往京城,来到这里,见那山峰险峻雄奇,便去登山观景。” 男子听他一说,顿时想起此行目的,于是问道:“请问兄台,你去登山观景,可有遇见什么?” 书生点点头,说道:“我在山上遇见一位女子,风姿卓越,光彩照人,实乃我生平仅见!” “啊?” 男子听了,忍不住惊讶出声。 书生有些疑惑,问:“兄台你怎么了?” “没什么。” 男子摇摇头,说:“你接着说吧。” 书生点点头,说:“我冒昧上前询问才知,这位女子姓唐,自小便在山中居住。” “果然是她。” 男子先前已经有了猜测,听到这里,自是十分肯定,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最后化作一叹,然后幽幽地道:“是啊,她人虽然在山中居住,大名却传遍了江湖,真的是好生威风啊。” 书生笑了笑,说道:“兄台,我不是武林中人,此前也只在家中耕田读书,不曾出过远门。对这江湖上的事情,自然是丝毫不知。” 男子收拾心情,道:“别说是你了,我下山这么长时间,对这江湖上的人和事,知道的也不多。” 书生微笑道:“我遇着唐女侠时,并不晓得她的真实身份,一时大胆,便上前攀谈。她不但容貌秀美绝伦,令人心折,言谈举止亦是非凡,我十分佩服。” “唐女侠么?” 男子听了,略作一顿,也点头赞同:“确实令人佩服。” “哦?” 书生听了,惊喜问道:“兄台,你也认识唐女侠?” 男子却摇了摇头,说:“我这是第一次闯荡江湖,和华山的那位唐女侠一次面也没见过,自然是不认识的。” 他们这边说着话,跑堂伙计正好从一旁经过,忍不住就说:“华山的唐女侠,那样好的人,你竟然不认识她?” 跑堂伙计一副看稀奇的样子,男子瞧在眼里,心里有些不舒服,于是没好气的道:“你倒是来说说看,她怎么个好了?” 跑堂伙计脸上泛红,既害羞又骄傲地说道:“唐女侠她人美心善,就像天上的仙子一般。” 男子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嘲讽:“你可真会胡吹大气,说的你好像上过天,见过仙子似的。” 跑堂伙计笑道:“小人是没有上过天,但以前遇到过一位说书的老先生,讲了个上古时期的神话故事。老先生说这天上有座广寒宫,里面住着一位嫦娥仙子,长的好生好看,唔,用老先生的话来说,是鞭落井中,碗落油笼·····” 男子没听懂,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什么井中碗里,乱七八糟的。” 跑堂伙计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好些天前说的话,我现在记不大清了。” 男子没好气的说:“这没记清楚的话,说它有什么意思?” 跑堂伙计顿了一下,按着自己所想解释道:“我觉得这话是说,那位嫦娥仙子长得好看,人们只顾着看她,然后把鞭子掉到水井中,把碗盆丢在油笼里,嗯,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男子听了,一时无语。 书生想了想,笑着问跑堂伙计:“小兄弟,你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对、对!” 跑堂伙计连忙点头,说道:“就是这句话!后面还有眉毛眼睛,嘴唇牙齿什么的,那位老先生念说了许多,我当时正忙活着,就远远的听了那么一耳朵。” 他见男子拧起了眉头,想了一下,做解说道:“嗯,这些话好像是一个叫罗深的人说的,夸赞他夫人像嫦娥仙子一样美丽好看。” 男子听的头昏脑胀,大为不满地说:“什么罗深罗浅,以后让我遇着了,一把扔进河里,让他知道个深浅来!” 书生听了,心中生乐,呵呵地轻笑起来。 男子见他发笑,有些不明白,问道:“你这笑什么?” 书生笑着解释:“这些话出自一篇文章,叫《洛神赋》,是东汉末年一个叫曹植的人写的。” “原来是这样啊。” 男子明白过来了,说道:“我刚才心里还纳闷儿,这姓罗的他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书生乐道:“那是咱们这位小兄弟他记错了。” 跑堂伙计红着脸道:“当时老先生他文绉绉地念说了一大通,我忙的头昏,也没仔细听,就记了个稀里糊涂。” 男子嘲笑一句:“你确实够糊涂的。” 跑堂伙计不好接话,站一旁讪笑。 男子瞧着无趣,就闷闷地喝了一碗酒。 感觉哪里不对,他想一下,反应过来,道:“诶,不对,我让你说唐女侠,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跑堂伙计也想起这茬,便说:“那老先生说嫦娥仙子怎样的美貌,如何的好看,我思来想去,好几天都想不大明白,等后来见着了唐女侠,我一下子就知道了,那天上的嫦娥仙子,应该就是唐女侠这样才对哩!” “的确有天仙之貌,人间罕见。” 书生点点头,心中赞同一声,然后问说:“这么说来,小兄弟你也认识唐女侠了?” “那当然了!” 跑堂伙计说着,一挺胸脯,很自豪地说:“唐女侠她还请我喝过酒呢!” “嘿!” 男子撇了一下嘴,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喝个酒么,有什么值当说的!” 跑堂伙计听了,很是不乐意,大声道:“值不值当,那要看是谁的酒了!” 书生心奇,开口问道:“小兄弟,这话怎么说?” 跑堂伙计听他问话,先看了一眼男子,心道:“事关唐女侠,我可不能叫人轻看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再也不怕得罪了人,一梗脖子,说:“要是旁人,我若看不过眼,便是将皇宫里的御酒搬来请我喝,我就是给打死了,也决不喝半口!” 一个小小的跑堂伙计,竟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叫人对他刮目相看。 书生赞道:“小兄弟,真好骨气!” 男子心中亦觉凛然,坐直了身子,道:“这般说来,那位唐女侠,入了你的眼?她请的酒,值当得你喝?” 跑堂伙计大声道:“唐女侠她菩萨心肠,是天上仙子下凡,来人间救苦救难。听老掌柜说,她在山东山西、河南河北都有十分响亮的名声,这些地方离得远,我不太清楚,但本地的穷苦人家,不论远近,哪一个没受过她的恩惠?她这样的人,看得起我一个小伙计,别说是请喝酒,便是一碗凉水,我也觉着甘甜!” 书生愈发动容,感叹道:“这位唐女侠,真是人如其名,兰心蕙质,叫人好生敬重。” “爷台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跑堂伙计激动地说道:“老掌柜说,像唐女侠这样的女子,整个江湖当中,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所以大家都尊称她为‘兰心剑’,心中十分的敬重她。” 男子听了,不禁点了点头,说道:“我近来在江湖上行走,有关她的事,可是没少听。大家伙儿都说她气壮胆大,做事英勇果敢,许多男子都及不上。加上心肠也好,时常仗义助人,江湖上的朋友,大都对她敬爱有加。” “那是自然了!” 跑堂伙计更加自豪地说:“唐女侠是女中豪杰,她武功高强,剑法很是厉害,听老掌柜讲,唐女侠行走江湖的时候,做过许多大快人心的事情呢。” 书生便说:“小兄弟,你给讲一讲,唐女侠都做过哪些大快人心的事情?” 第10章 巾帼英雄 “那可有得讲啦!” 跑堂伙计神情激动,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接着说道:“以前的先不提,就说最近发生的事。去年三月初的时候,唐女侠下山采买东西,见镇子里有个人,遮遮掩掩,鬼鬼祟祟,不像好人,唐女侠多瞧了两眼,当场识破了那人的身份,正是官府通缉的一个淫贼,名叫柳问,自称是什么‘寻花郎君’。仗着有一身好轻功,四处行凶作恶,害人不浅,数百官兵围捕,都捉拿他不得。唐女侠当即出手,只使了几招剑法,贼人便招架不住,转身就跑,一路逃到了河南洛阳,最后还是没能逃脱,被唐女侠抓住了,先论其所犯罪行,最后一剑削掉了脑袋,从此再也不能害人!” 听他讲到这里,书生便扬声赞道:“千里追凶,为民除害,真是了不得!” 跑堂伙计笑道:“这接下来的事,更是了不得哩!” 书生忙道:“小兄弟快请说来听。” 跑堂伙计点头,继续说道:“当时邙山上有一伙山贼,领头的是三兄弟,老大陈山,匪号‘下山虎’,老二陈林,恶名‘穿林虎’,老三陈路,凶称‘拦路虎’。他们聚集了二三十个小喽啰,经常下山打家劫舍,做下许多杀人害命的罪行,附近村镇的人是闻虎色变。唐女侠听说了后,就打上了邙山,将三头恶虎杀了,再也不能祸害乡里,那些个小喽啰也一个没跑,一根牛筋绳绑了,好似一串秋后的蝗虫,都给扔在了县衙前!” “好!” 书生忍不住喝一声彩,又大声赞道:“路见不平,仗剑杀贼,真乃是巾帼英雄也!” 男子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我也听人说起过,在江湖上有个名目,叫作‘邙山除三虎’!” “是咧!” 跑堂伙计又是点头,然后说道:“这后面还有个‘泗水沉五鬼’哩!” “哦?” 书生愈发好奇,便问:“小兄弟,这‘泗水沉五鬼’,又是怎么一回事?” 跑堂伙计就说:“唐女侠她离开河南后,护送两个落难的女子去往山东,乘船过泗水,行至河中,那船家起了坏心,却被唐女侠制住了。问过话后才知道,那船家名叫孙三,却是个水里的凶恶强盗,绰号‘黄脸鬼’,他还有四个结拜兄弟,分别是‘白眉鬼’赵大、‘赤眼鬼’钱二、‘紫须鬼’李四以及‘黑手鬼’周五,五人以渡船为名,横行泗水一带,多年下来,谋害了无数人命。唐女侠决心为民除害,让孙三带路,沿途去找其他四个恶鬼,果然都在做谋财害命的勾当。唐女侠救下几个旅客,也没费什么力气,将五鬼一一斩杀,都扔进河里喂了鱼。这便是‘泗水沉五鬼’!” “好一个‘泗水沉五鬼!’” 书生再次叫好,喝了一碗酒,赞说:“惩恶扬善,除恶务尽,痛快!” 跑堂伙计笑着点头,说:“更痛快的事,还在后面呢!” 男子虽已经知道了,但此时再听,仍觉得痛快,喝了一碗酒,听伙计这么说,就忍不住道:“你接下来要说的,是塞北斩群寇这件事吧。” “对!” 跑堂伙计再次点头,一脸激动的问:“这件事情,爷台你也知道?” “龙泉百里鸣,三十响马亡。” 男子先悠悠念了两句,然后感慨道:“想我这次下山闯荡江湖,也有些日子了,此等轰动江湖的大事,我又怎会不知道呢?” 书生心情激荡,忙道:“兄台请快快说来听。” 男子点头,开口说道:“我听别人说,唐女侠在泗水杀了五鬼,又送女子归家之后,接着北上去往北岳恒山,后在雁门关外时,遭遇了三十个响马贼,号称‘塞北三十巨寇’。个个都是心狠手辣、杀人放火的凶恶之辈,他们仗着人多马快,纵横塞北,无人能制。” 这时,老掌柜走了过来。 跑堂伙计便说:“提起这伙马贼,我们掌柜的也知道,他就曾经遇到过。” 老掌柜点头,说道:“那时老朽去北地采买了一批货物,回来的路上见一位老和尚受了伤,行走不得,就请他到车上休养。我们正稍作歇脚时,却撞上了那伙马贼,他们可真是猖狂的很,上来就杀人,抢夺财物。在这危急关头,唐女侠来到附近,她见那伙马贼作恶,于是怒而拔剑,上前去救人。” 书生有些担忧,开口道:“唐女侠只一个人,却要面对三十个穷凶极恶的马贼。这敌众我寡,也不知她是如何应对的?可曾受伤?” 老掌柜笑了笑,说道:“那领头的见唐女侠貌美,嘴里说些不干不净的话,然后便纵马挺枪,冲了过来。” 略作一顿,老掌柜看着书生说道:“这位客官,你是没看到,当时唐女侠是怎生的厉害了得!” 书生拱手道:“老先生,还请坐下来说个详尽!” 老掌柜自无不允,便坐在凳上,伸手捋着长须,开口说道:“唐女侠她先一剑斩断了领头那人手中长枪,再一剑削掉了他的脑袋。对面又有三人打马来围战,唐女侠是丝毫不惧,将手中宝剑挥出,在场的人都看不懂,只瞧着几道白光闪现,耳听得几声金铁碰撞之音,那三个马贼就已经被斩落马下。剩下的人见了,心中恐惧,纷纷打马而逃。” 书生听的入神,不禁就问:“他们逃走了?” “没有。” 老掌柜摇摇头,说道:“唐女侠深恨他们杀害无辜百姓,便骑马去追,直追出了上百里,那些贼人一个也没逃掉,给杀了个干干净净。她这一壮举,后来有个赞词,便是‘龙泉百里鸣,三十响马亡。’被救的百姓和行商都感念她的恩情,就将前后经过传扬了出去,称作‘塞北斩群寇’,一时之间轰动了整个江湖!” 书生心中激动不已,痛饮一碗酒,赞叹道:“龙泉长鸣,单骑杀敌,真是壮哉!” 男子也是感慨道:“是啊,这样豪侠壮气的女子,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听闻!” 跑堂伙计红着脸,说道:“像这样的事情,唐女侠做的多着呢!” 书生听了,悠然神往,回过神来,再一次赞叹道:“有扶危济弱的慈悲心,慷慨大气不让须眉男儿,真是一位奇女子啊!” 说罢,书生看着男子,摇了摇头,道:“可惜可惜。” 男子见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什么可惜?” 书生就说:“兄台,你也是江湖中的好男儿,唐女侠这样的女中豪杰,你却不曾见上一面,实在是有些可惜。” 男子吃噎,有些无语,心道:“我和她丈夫不对付,躲她都怕来不及。况且,看你现在这样,肯定对她大有好感,我打算去她家里放火出气,你要是知道了,怕就不是可惜,而是可恨了。” 男子正暗自嘀咕,就听跑堂伙计说道:“是挺可惜的。” 男子有些羞恼,便愤愤地说道:“去、去,有你什么事?” 老掌柜看出男子的窘迫,就起身为他们倒满了酒,然后拱手作个礼,自回柜台去了。 跑堂伙计也正要离开,书生和他说道:“小兄弟,我听人说,这位唐女侠的丈夫,也是一位十分厉害的人物。” “那自然是了。” 跑堂伙计笑道:“您想想看,唐女侠是什么样的人,她相中的丈夫,能不厉害吗?” 男子听了,撇了撇嘴,刚想说些什么,就听书生道:“小兄弟,那就请你和我们说上一说。” 跑堂伙计点点头,清了一下嗓子,开口说道:“说到这位薛大侠啊,生的相貌堂堂,满身正气,和唐女侠站在一起,那真就是神仙眷侣一般,叫人十分羡慕。” 男子又撇嘴,小声嘟囔:“有什么好羡慕的!” 跑堂伙计接着说:“唐女侠和我说,薛大侠的武功很高,她也打不过的。” 书生问:“小兄弟,你也见识过唐女侠的武艺?” 跑堂伙计自豪地说:“唐女侠的武艺,我当然见识过,那是十分的厉害。” 男子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个厉害法?” 跑堂伙计当即就说:“那是今年七月底的事儿啦,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阴沉的很,眼看就要下雨,店里也没有客人,掌柜的叫我去山林里打些柴禾备着。我到了林子里时,前街开铁匠铺的蔡大爷也在,他想砍几棵树作柱子,在门前搭个凉棚子,只是年纪大了,砍不大动,这时候,唐女侠正好路过,她就出手帮忙。” 说到这里,他伸出双手比划一下,环作人的大腿一般粗细,嘴里说道:“这么粗的一颗硬松树,唐女侠只一剑就给砍倒了,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男子不以为然,说道:“这有什么,我一刀下去,比这还粗的树也砍倒了。” 跑堂伙计不大相信,认为他是为了攀比吹牛皮,说大话,但把树砍倒,这个人费点力气,应该能做到,他想了一下,说:“面切的线一般细却不断,肉片的纸一样薄而不碎,你能做到吗?” 男子想了想,自家的刀法,胜在轻快,这细腻入薄微的本事,自己目前却做不来。 不等他回答,跑堂伙计又是作问:“软豆腐雕个水菊花,白萝卜刻朵玉莲花,你能做到吗?” 男子一听,得,又是个比心细的技术活,让他来的话,估计都得稀碎。 他可不想就这样服软,嘴硬说道:“切块豆腐,剁个萝卜,算什么本事!” 跑堂伙计一梗脖子,说:“那你能做到吗?” 男子噎了一下,虽不想承认,但自知现今自己是做不到的,于是“哼”了一声,很光棍的说道:“算她厉害,行了吧!” 跑堂伙计道:“本来就是!” 男子心里憋气,暗自发狠道:“等老子回去了,一定好好地练上几年刀法!” 见气氛不大好,书生就开口道:“小兄弟,咱们接着说薛大侠的事。” 第11章 千里一封信 跑堂伙计便点头道:“穆爷,我这就和你说。” 书生摇了摇头,说:“小兄弟,咱们先前都说好了,你怎地还这么叫我?” 跑堂伙计先一愣,然后红着脸问道:“穆大哥,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书生笑了笑,提醒道:“唐女侠和你说,薛大侠的武功很高,唐女侠也打不过他。” “嗯。” 跑堂伙计想了想,说道:“唐女侠说她打不过薛大侠,我看那是唐女侠说的谦虚话,薛大侠的武功嘛,想来也是极高的,我觉得和唐女侠相比,应该不差上下。只是薛大侠性子温和,怕伤着人,轻易不出手。” “胡说八道!” 男子没忍住,破口骂了一句。 跑堂伙计听了,有些生气,瞪着眼看男子,问道:“我哪里胡说了?” 见书生也看着自己,男子只好解释:“这习武之人,每日都抡刀舞剑的,哪里会怕伤着人?” 跑堂伙计却说:“薛大侠我也见过几次面的,他说话和气,对人友善,从来没有和别人红过脸。他也常和唐女侠一起,帮助贫苦的人家,前街开铁匠铺的蔡大爷,生前就没少受薛大侠的照顾。” 他稍作停顿,然后又说:“我们老掌柜说,薛大侠人如其名,仁义大度,少有和人争斗,只有遇着作恶的坏人,他才会仗义出手······” “砰啪!” 但听一声响,十分刺耳,跑堂伙计说的话就被打断了。 书生看去,就见男子身旁地面上,一只酒碗,摔得四分五裂,酒水溅了一地,再抬眼看男子,却铁青着一张脸,横眉竖眼瞪着跑堂伙计。 书生见他这样子,有些诧异,他先前还有说有笑,这好好的,却发的什么无名之火? 书生想了一下,却没什么头绪,就问:“兄台你这是怎么了?” 男子见问,不好回答,深吸一口气,随便找了个借口道:“没什么,碗里落了只苍蝇。” “这个天气,哪来的苍蝇?” 书生暗道一声,只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破。 跑堂伙计心里虽也这般想,却不敢怠慢了,忙打个躬,嘴里赔个不是,说:“小人这就换只新的来!” 男子瞪一眼过去,气呼呼地说:“不用了!” 书生笑着对跑堂伙计说:“那就听他的,先不用管这个了。小兄弟,咱接着说。” 男子听了,心里气苦,又不好说出来,一时有些郁郁。 跑堂伙计说:“薛大侠他性子好,剑法高,因此也得了个尊称,叫做‘仁义剑’,在江湖上名声也是极好。” 男子一旁生闷气,越听越不是滋味,心里好生不痛快,偏又不好发作,于是伸手抓起一只河虾,扔进口中,只嚼了两下,然后就一口吐在地上,嘴里骂道:“呸,这什么劳什子的狗屁大虾,真难吃!” 男子见了,心道:“这位兄台,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却跟个孩子似的,爱使脾气。” 他见跑堂伙计在一旁站着,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便说:“小兄弟,你快去忙吧。” 他这般做,是怕男子迁怒于伙计,再受无妄之难。 跑堂伙计应诺,快步走开,去取了一只酒碗送来,小心给二人斟满酒,男子面无表情看着。 跑堂伙计告一声罪,这才离开。 书生问:“兄台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男子却摇了摇头,道:“来,咱们接着喝酒。” 他端起酒碗,一口干了。 书生见他这般,也就微笑着举碗相陪。就这般你一碗、我一碗痛饮着,未多时,一坛酒便见底。 男子见书生酒量不浅,自是要让他喝的尽兴,就叫伙计再抱了两坛酒来。 男子心里有事,喝的少,书生心情舒畅,喝的痛快,两坛酒大半进了他的肚里,随着酒意上涌,昏沉沉趴倒在桌上。 男子见了,就喊过来伙计,叫他安排了一间清净的上房,仔细安顿好书生歇息。 男子掏出几锭银子,放进书生行李当中,然后转身出去。 他到大堂会了帐,拿起了单刀,正准备离去,蓦地想起还有一事,就问跑堂伙计:“小兄弟,我向你打听个人。” 跑堂伙计道:“敢问爷台,您要找谁?” 男子想了想,说:“既然穆大哥和你兄弟相称,我十分敬重他的为人,你要是不见外的话,便叫我一声柴二哥好了。” 跑堂伙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郑重作礼道:“小人丁有志,见过柴二哥。” 柴二哥有些惊讶,问道:“你叫丁有志?” 丁有志点头道:“是啊,小人便叫作丁有志。” 柴二哥再问:“你家可是在应天府六合县?” 丁有志再次点头:“正是小人家乡。” 柴二哥笑道:“那就是你没错了。丁兄弟,你让我好找啊。” 丁有志陪着笑,问道:“柴二哥找小人,是有什么事吗?” 柴二哥看着丁有志,叹了口气,说道:“丁兄弟,你大哥他在老家得罪了人,被打断了双腿。” “什么?” 丁有志听了,大惊失色,忙不迭地问道:“柴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柴二哥就简要和他说:“三个月前,你大哥他去河道修渠,路上走的有些急,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个姓严的小胖子。当时街上的行人不少,那姓严的觉得丢了面子,就将你大哥的双腿打断了。” 丁有志听了,满脸着急地问:“我大哥他怎样了?还有我娘亲,她有没有事?” 柴二哥安慰他道:“你放心吧,我本来就看那几个王八蛋不顺眼,出了这档子事,自然不会不管,当时就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还把他们身上所有的银子取走了,留给你大哥治伤养病用。大娘她也没事,我看她老人家上了年纪,就请了一位大嫂在家里,好照顾大娘和你大哥。” 丁有志听了,当即跪拜在地,道:“柴二哥的救命之恩,小人无以为报,这里给您磕头了!” “都是自家兄弟,你不用这样。” 柴二哥忙上前扶起他,嘴里说道:“先前一直没留意,丁兄弟你比我也不矮多少呢。” 丁有志笑了笑,柴二哥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说道:“大娘请人写了一封信,我给你捎来了。” 家书抵万金,丁有志赶忙接过,细细的看了几眼,又递回去,道:“小人不识字,还有劳柴二哥您念给小人听。” 柴二哥一瞪眼,没好气地说:“你这小子,好好的又来气我!” 丁有志忙道:“柴二哥是小人的大恩人,我怎敢惹您生气!” 柴二哥挠挠头,回道:“那你还来为难我?我也不认得几个字。” 丁有志只好收回,盯着书信看。 柴二哥见他发愣,就说:“丁兄弟,你也不用着急,等穆大哥醒了,就让他念给你听。” 丁有志回过神来,问:“柴二哥,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柴二哥便说:“当时城里有个商客,要往洛阳去,大娘她本来想请他帮忙,将书信带去给你,那商客却被惊马撞了,我左右也没什么事,就要过书信,去洛阳找你。到了酒店打听消息,他们说你早跟着掌柜的去西安府了,我听了后就寻路赶了过来。” 丁有志听了,一时间热泪盈眶,然后再次拜倒。 柴二哥赶忙拽他起来,说道:“哎呀,你这又是作什么?” 丁有志郑重而言:“柴二哥,您对小人一家的恩情,似海深,如天高!但凡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您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人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柴二哥笑道:“丁兄弟用不着这样,你只要好好孝敬家中老娘,就最好不过了。还有,替我好好照顾一下穆大哥。” 丁有志含泪点头称是。 柴二哥便说:“行了,丁兄弟,我还有事情要办,就不在这里多待了。” 丁有志忙道:“柴二哥有事情要办,那小人和您一起去!” “不用,不用。” 柴二哥摆摆手,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师父临终前的安排,叫我下山去桐城县,那里有他的一位至交好友,我作为晚辈,理应前去拜望。” 丁有志点头:“是该前去。” “嗯。” 柴二哥也点了下头,说道:“好了,丁兄弟,不多说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冲丁有志拱一下手,迈开步子出门去了。 第12章 不敌走为上 暖日当空,雾气散尽。 柴二哥离开了酒楼,将身站在路上,举目望着远处的险峻高山,心想:“这山上的人,我是对付不了的,现在上山去,肯定是不成了。唉,算了算了,我还是先前往桐城县,去拜望那位吴叔父吧。” 他心里这般想着,抬脚便走,才走出几步远,又停了下来,嘴里嘟囔道:“不行!老子要是就这么走了,心里老大不痛快。” 他正自说着话,却看见有四个轿夫,抬着一顶锦布轿子,从街上经过。 柴二哥眼中一亮,暗道:“他娘的,你既然爱管闲事,那老子就如你的愿,在这附近寻找几个富户乡绅,好好闹上几回,看你管不管的来!” 他拿定主意,当即动身。走了一会儿,受着日晒风吹,就有些酒意上涌。 正犯迷糊时,他忽就听得一声喊:“好你个贼子,却原来是在这里!” 随着这一声喝骂,一道身影便来到身前不远处。 此人身高和柴二哥差相仿佛,面如冠玉,眸似清水,五柳长须黑而密,增添了不少庄严正气。左手握着一柄宝剑,锋刃藏于鞘内。轻袍缓带,衣袖随风轻荡,添几分飘逸潇洒。 柴二哥见着此人,先是一愣,然后猛地一个激灵,“啊呀”叫了一声,惊出了一身冷汗,满腔的酒意顿时消散了许多,他右手紧握单刀,横在身前,小心戒备。 来人看着柴二哥,肃声道:“怎地?你是想再和我斗上一回?” 柴二哥心知,莫说自己此时的状态,便是在清醒全盛之时,自己想要打赢眼前之人,都不太可能。 听到对方问话,他暗忖:“和你再斗一回?吃力不讨好,老子才不干哩!” 来人见他不说话,再问:“你不说话,那就束手就擒吧。” 柴二哥心思转动,想着对策,此时叫他束手就擒,那是绝不可能的事。于是他就说:“薛大侠,先前的时候,你使的那套剑法,招式真是精妙,敢问是什么剑法?” 薛大侠听他问些无关的事,不想回话。 柴二哥就笑着说:“怎么?薛大侠,你一心想要捉拿我,现在却连这个都不敢说么?” 薛大侠眼神一凝,回道:“和你说了也无妨,那是本门的养吾剑法。” 柴二哥一怔,然后点头道:“好一个养吾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我败在这路剑法下,不冤!” 薛大侠听他这般说,不矜也不喜。 柴二哥心思一转,嘴上就说:“薛大侠,我这两天想了又想,想到了几招破解的法子。” 薛大侠听了,微笑道:“是么?那在下倒想瞧一瞧,你是怎么破解的。” 柴二哥也不甘示弱,笑道:“薛大侠的高招,我也想再次领教一二呢。” “好。” 薛大侠点点头,说:“既然如此,你身上有伤,我也不占你的便宜,就请你先出三招吧。” 柴二哥却摇摇头,说道:“这个先不忙,我现在身子乏倦的很,可否容我活动一二,好舒展舒展筋骨?” 薛大侠不语。 柴二哥眼珠一转,便说:“薛大侠,我现在这样,你便是打赢了,也是赢的不够光彩,再传到江湖上,大家伙儿也会笑话你,说你不懂江湖规矩。” 薛大侠略作沉吟,然后点点头,说道:“那你请自便,我这里等着。” 柴二哥听了,就笑嘻嘻地夸赞:“薛大侠你名满江湖,果然不是白来的!” 薛大侠没有理会,站在一旁,面色十分平静看着。 柴二哥讨个无趣,有些尴尬,仰天打了个哈欠,伸腰抻腿,走来走去,同时暗地里偷偷打量,过了一会儿,见他仍盯着自己,没有丝毫懈怠,知道不好蒙混。 柴二哥心道:“这人倒是稳得住,看来得想个法子,好乱他心神才是。” 薛大侠见他停下,就问:“你歇够了没有?” “不忙,不忙。” 柴二哥笑道:“我这肚子里,还有些胀气。” 薛大侠听了,感觉有些不对,正生疑时,就听柴二哥忽然“咦”了一声,看着自己身后,一脸惊奇地喊道:“唐女侠,你怎么也来了?” 薛大侠听了,忍不住回头去看,身后却空无一人,心道:“不好!” 他再转身过来,就见柴二哥向一边飞奔而去。 薛大侠心中暗道:“这贼人油滑奸诈,我先前已然领教了,这一次又被他骗过了。” 他当即施展轻功身法,奋起直追。一边追赶,一边自责:“现在想想,我分明是生了自满之心,才一而再被他逃走,实在是不该!” 这般想着,他又有几分羞恼,见柴二哥又逃出几丈远,当即鼓动内息,身影也快了几分。 薛大侠目光盯着前面,虽不耻对方的为人,但他在身上有伤的情况下,还能跑的这么快,轻功着实不凡,放眼江湖,鲜有人可及,自己短时间内想要捉拿住他,怕是有些困难。 薛大侠心中一动,朗声道:“你前两天自夸是好汉,如今却这般耍无赖,可算不得什么好汉!” 柴二哥听了,头也不回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薛大侠难道没听说过吗?” 薛大侠又说:“言而无信,不战而逃,不是大丈夫所为!” “做大丈夫太吃亏,谁爱当谁当去!” 柴二哥回了一句话,想到对方好大名声,却又被自己骗了一回,便有些得意。 “这姓薛的被老子戏耍,现在肯定羞恼的很。嘿嘿,老子就是要让他吃瘪闷气!” 他这般想着,紧绷的心神便有些松懈,忽觉眼前发昏,却是酒劲再次上头,身形略有滞怠,速度自是减慢了。 薛大侠说完话后,就在积蓄气息,等着就是这个时机,他当即鼓动内力,身影快了几分。 柴二哥醒悟过来,忙奋力奔逃,却被人在后面紧紧跟着。 他暗道不妙,这样下去,肯定逃不掉,正有些焦急时,忽然见路边有个小孩,弓着身子,低着脑袋,双手拖拽着一大捆树枝。 柴二哥心里一个念头闪过,伸手一把抓住小孩,眼见后面的人马上要追上来了,遂一咬牙,手上运劲,然后将小乞丐向一旁抛去。 薛大侠见了,只好先去救人,他猛地提气,一个转身急纵,飞跃过去,伸手一捞,接住了小乞丐。 他见小乞丐身上没有流血,运使内力查看,也没有受内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乞丐经历这番遭遇后,却不哭不闹,面色很是平静,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看着薛大侠,眉宇间有几分英气。 薛大侠瞧在眼里,心中有些稀奇。想多问几句,只是眼见柴二哥又跑远了,不敢多做停留。 薛大侠将小乞丐放下,温声说道:“好孩子,快回家去吧。”便继续追赶而去。 第13章 小乞丐 “佞幸野道,真是可恨!” 一声恶狠狠的痛骂,似虎狼怒嚎一般,轰碎了小镇的清冷安静。 街边墙角处,小乞丐倚着墙根蹲坐,小身子蜷作一团,双臂搂放在膝盖上,右手缠着布,小脑袋低垂,抵靠胳膊,似乎是睡着了。 那一声喝骂甚是突兀,有些惊吓人,小乞丐抬起头来,见有四个书生立在旁边酒楼门口,皆是裘服绒帽,绣金佩玉,忿忿地说着话。 小乞丐撇撇嘴,紧了紧身上的破袄,准备继续睡一会儿,那四个书生却是大声说个不休,叫他不能如愿。 小乞丐听了几句,却原来是当今皇帝信道,好鬼神事,有个道士因此得了重用,先是今年二月加封为致一真人,统辖京师朝天、显灵、灵济三宫,总领道教,又赐紫衣玉带及金、玉、银、象牙印章各一枚,最近又因祷祀有功,累加封赏,恩宠日隆。 书生们很是气愤,对那个道士似有不共戴天之仇,就见他们四人竖眉红眼,咬牙切齿地说,一个野道士,不在深山老林里修身养性、诵经炼丹,却跻身于宫廷内苑之中,以斋醮方术蛊惑皇帝,妄受高位厚禄,贪享荣华富贵,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到这里,一个书生就指着小乞丐说,正是因为有谗媚妖邪之人在,朝堂诸多贤达遭到排挤,乡野遍地良才不得受用,才使百姓生活贫苦,连稚童都沦为乞儿,实在可叹可惜可恨。 小乞丐听了,忍不住翻个白眼,想起前天中午,也是这四位来到酒楼,同样这般针砭时事,痛骂奸佞。 小乞丐心想,看他们的样子,接下来就是和前天一样,要上酒楼雅间里吃喝放纵一场了。用他们的话来讲,就是畅诉心中不平,倾谈满腔锦绣。 此时节天气已寒,街头冷清,偶有行人,听见说话,抬眼看一下,也未做停留,都带尘卷风,匆匆离去。 四个书生自觉他们所说,乃是警世良言,有煌煌正理,却无人来聆听,叹说了一句“也都是些无知贱民,这般的不识圣贤道理!” 不远处,一位老者推着木车,正往这边缓缓而来,听了这话,见是清贵的书生老爷,不敢靠近,远离几步,小心地轻推着车慢走,道路不平,木车颠簸一下,溅洒出一些泔水来。 书生们皱起眉头,纷纷捂住口鼻,仍觉得怪味难闻,心里气愈加不顺,正想着过去理论一番,却见车上木桶肮脏,满是泔水秽物,更添恶心,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再看是个老人,葛衣麻履,面容苍老,若过去说理训话,万一那老者犯糊涂,拿污秽泼来身上,于他们名声却十分不好,只得悻悻然骂了一声“晦气”,然后进了酒楼。 四人径自上了二楼,拣了个临街的雅阁,叫伙计送来美酒佳肴。几杯醇酒下肚,勾起书生意气,便都起身到窗前,要看赏风景,好作诗词文章。 不想有那逃难的贫民,难捱寒冷,大骂一声:“这鬼天气,让俺们怎么活!”裹紧身上的破袄,去寻避寒的地方。 书生们受了惊吓,一肚子的好文章,都给憋了回去,再去想却已不可得,颇为恼怒的说一句“真个是煞风景。” 他们心情大坏之下,哪里还有吟诗作文的兴致。一个说贱民惫懒,不读圣贤书,不知大道理,方才落得这般田地。为他们的愚笨麻木而深感悲愤,哀其不争。 再一个就怒骂天道不公,横生水祸旱灾,不但使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便是他们族里的田地产业,也遭了破坏。 另一个便赞同说,士绅之家损失尤为惨重,人心惶惶之下,他们无法安心学习圣贤文章。 又一个说,当今天子深居宫中,一心的炼丹修道,他们寒窗苦读,学尽了圣贤书,却不被赏识,满腹的治国经纶,没个施展处。 四人说到伤心处,便都说今日且再大醉一回,也好图个清静太平。 小乞丐听了书生们的话,撇了撇嘴,自语道:“这些人可真是有意思。” 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娃儿,他们怎么有意思了?” 小乞丐回头,见是一位长者,花白胡须,面目和善。 小乞丐便笑道:“李爷爷,你瞧他们,见不得别人好,喝了一肚子的老陈醋,说话酸溜溜,没啥本事还爱吹牛,脸皮比城墙都厚······” “咳咳咳······” 老人听了,赶忙咳嗽几声,打断了小乞丐的话,然后抬头,见书生们依旧在之乎者也,这才舒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咋啥话都敢张口便说。被他们听到了,可就不好了。” 小乞丐眨巴眨巴眼,说道:“没事儿,他们闹得正欢呢,可顾不上这里。就算听见了,也不要紧,这些人自视甚高,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是落足野草之内的芝兰,栖身杂木当中的玉树,金贵着呢!再看我这样的,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在他们眼里,那就是破砖一块、烂泥一滩,他们躲都怕来不及呢!” 看他一副不在乎的小模样,老人心里却有些喜爱,于是打趣一句:“你个娃儿,丁点儿大的年纪,胆子却不小。” 小乞丐张口就说:“没办法,天生的。” 老人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乐道:“没想到生了一场病,你这娃儿像变了个人似的,这两天爱干净了,也敢和人说笑了,不错,不错。” 小乞丐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嗯,还知道害羞了。” 老人看他这样,心里越发欢喜的同时,又多了一份关爱,往上瞥一眼,不见四个书生的身影,轻声说道:“娃儿,这有些人呐,肚量小爱记仇,咱们说话呢,就多注意些,也能省去好些麻烦哩!” 小乞丐有些不以为然,问:“有什么麻烦?” 老人想了想,说道:“那可不好说,要是被他们惦记上了,那麻烦多的,数都数不清哩!” “有这么厉害?” 小乞丐不信。 “比这还厉害哩!” 老人说道:“你没听街上厮混的闲汉子们说,这些人啊,可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 “那都是他们胡说的。” 小乞丐摇摇头,讥笑道:“天上要是有这么多的文曲星,那可就乱了套啦!” “真是个聪明的娃儿!” 老人称赞一句,笑道:“那些自然是旁人夸嘴的话。” 他捋着长须温声道:“不过,他们读的书,倒是比寻常人要多。那些无赖汉不是还说,他们读得一肚子兵书,学会一脑袋韬略,赛过姜太公,胜出张子房。” “嗬!” 小乞丐撇撇嘴:“那些无赖懂得真不少,还知道姜太公和张子房呢。他们为了几个酒钱赌账,这牛皮吹的也够大的!” “哈哈······” 老人哈哈一笑,说道:“他们要不这样说,怎么讨赏钱?这文曲星们的钱,不费点嘴皮子,可不好拿。” “嗯,说的也是。” 小乞丐点点头,说道:“不扬名、不得利、没好处的事儿,这些文曲星们虽然没啥本事,但应该都不傻,白白掏钱的事,他们也不会去干。” “唉······” 老人听了,叹了口气,感慨道:“我活了六十多岁,看到的多是名利之辈,真正的读书人,却没见着几个。” 小乞丐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嘛。” 老人闻听,瞧着小乞丐的样子,跟个小大人似的,心里有些诧异。 第14章 身世 就听小乞丐又说:“这世上绝大数的人都为名所累,为利所役,不图名、不贪利的,那真是少之又少。” 他一个乳牙都还没换的孩儿,口中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简直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老人一脸惊讶地道:“你个小娃儿,竟也知道这样的道理?” 小乞丐脸一红,解释说:“这些都是以前听别人说的。” 老人点了点头,夸道:“你这般小的年纪,能记住这些,已经是十分聪慧啦。” 小乞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老人捋一下胡须,又是感叹说:“这有些人呐,仗着有个好出身,便不再用心读书,心思自然也就歪了。他们既害怕自己的名利受到损害,却又见不得旁人得了好处去,可真是,唉······” 小乞丐也点头说:“他们读那么多书,好的没学到,却长了一肚子坏心眼,跟个马蜂窝似的。” “哈哈,马蜂窝?” 老人听了,摸着小乞丐的脑袋,笑道:“你这小脑瓜儿,想的都是什么词儿,稀奇古怪的。” 小乞丐笑嘻嘻地说:“这些人花花肠子九弯十八绕,一肚子的坏心眼,三五十个都是少的。李爷爷你说,像不像个蛰人的马蜂窝?” “别说,还真像哩。” 老人抚须好一阵乐,等笑够了,说道:“娃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有些话和你说,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小乞丐点头:“嗯,李爷爷你说。” 老人抬头看一眼,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有些人,别看书读的不好,但是读书人的身份,却是实打实的,家里也有中过举、做过官的,更有宗族维护,势力可大着哩。” 小乞丐就问:“有多大?” 老人想了想,问了一句:“皇帝你知道吧?” 小乞丐点头说:“听说过,却没见过。” 老人笑道:“这苍天之下,皇帝作为天子,身份是何等的高贵,一向都居住在京师皇宫里,咱们小老百姓,哪有机会见得到呀!” 小乞丐暗自撇下嘴,眼珠转动,不知心中想什么。 老人继续说:“再者说了,天子日理万机,不但要坐镇中枢,统治国家大事,还要修道斋醮,为万民祈福禳灾,可没有时间出了皇城来。这乡野之间,就有些管顾不到了。” 小乞丐嘴里嘟囔了一句:“天高皇帝远,皇权不下乡嘛。” 老人听了,再次惊讶道:“你个小娃儿,知道的还不少。” 小乞丐挠挠头,嘴里说:“也是听别人说的。” 老人点点头,瞧着远处清冷的街道,悠悠地说道:“在这乡野里,有些人身份高,家族大,亲朋多,便有了极大的权势。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们,那可就有的受了。” 小乞丐问:“得罪了他们,会怎样?” 老人回道:“天高皇帝远,王法管不到,他们可没什么好顾忌的,变着法的折磨人,轻则打残,重则打死,真狠起心肠来,好好一个家门,他们想要给灭了,也不费甚工夫。” 小乞丐咋舌,说:“这就是些土霸王啊。” “是这么个意思。” 老人想了一下,点点头,道:“他们在乡野里,还真像霸王一般,没有人去管的。” 小乞丐问:“当官的也不管?”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这上到府尹,下到县令,不是族亲门生,便是乡党朋友,他们不帮着害人,都算他们有良心了!” “说的也是。” 小乞丐点点小脑袋,说道:“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遇到坏官贪官,老百姓可就遭殃啦。” “唉……” 老人听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耳听楼上喧闹,小乞丐抬头看了一眼,讥笑道:“有这样的徒子徒孙,孔老夫子地下有知,他老人家的棺材板怕是压不住喽。” “后辈不肖,累及前贤啊。” 老人也往上瞟了一眼,苦涩一笑,然后嘱咐道:“娃儿啊,他们势大权重,你今后说话做事,可千万要小心一些,知道吗?” 小乞丐并没觉得怎样,但见老人神情郑重,知是一番好意,便点了点头。 老人正要再说话,就听见一阵咕咕叫,小乞丐那里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老人笑了笑,说道:“和你说了这么久,我也饿了,你陪我去里面吃点东西。” 小乞丐看一眼身边的破盆,还有半拉馒头,他就手指着馒头,笑道:“我吃这个就好。” 老人拿起那半拉馒头,冷冰冰的,硬梆梆的,便说:“这馒头硬的跟个石头一样,还怎么吃?”手一扬,半拉馒头便破空而去。 小乞丐望着馒头飞去的方向,很是可惜,说道:“唉,李爷爷,你这一扔,小半捆柴禾就没了。” 老人疑惑,问:“什么小半捆柴禾没了?” 小乞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就是我昨天早晨的时候,去外面林子里拾了一捆树枝,给了前街铁匠铺的大叔,换了两个馒头吃。” 老人摇摇头,没好气的说:“好他个尤大,都四十岁的人了,来难为你一个小娃娃!” 小乞丐忙说:“李爷爷,你别误会,那个大叔并没有难为我,还多给了我两个铜钱呢。” 老人有些不喜,便说:“两个铜钱,他也好意思?” 小乞丐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七尺高的汉子,叔伯辈的人,脸皮却是不要了!” 老人又数落一句,对小乞丐说道:“好孩子,走,咱们吃好的去。” 小乞丐却摇头说:“我就不去添乱啦。” 老人不乐:“你一个娃娃,能添什么乱!快和我走。”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小乞丐又摇头,回道:“只是我一个小乞丐,去了里面,怕是会给吃饭的客人添堵。” 老人哑然失笑,说道:“你人不大,想的却多,不用管这些,把肚子吃饱就好。” 小乞丐仍是不肯:“李爷爷您先别管我,里面有人喊,您快去算账收钱吧。” 原来老人正是酒楼的老掌柜,他见小乞丐态度坚决,只得作罢,说道:“那娃儿你等着,我去拿些吃的来。”说完,他快步往酒楼走去。 等老掌柜离开,小乞丐蹲坐在地上,紧了紧身上的破烂衣裳,苦笑道:“也不知道会怎么说,嗯,估计是当作反面事例报道:‘某公司业务员薛某,于雷雨天外出被雷电击中而亡。’嘿,二十几个字,就概括了一生。”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轻声自语道:“再一睁眼,却成了个小屁孩儿,这奇闻怪事,说出去谁信?” 他心里胡思乱想,回忆自己这两天的见闻,这里貌似是个武侠的世界,有各路高手,众多帮派,北方武林以少林寺为领袖,南方江湖视武当派为魁首,除了这两个大派之外,还有五岳联盟,名头也是不小。 他犹记着,昨天听到五岳联盟时,和人闲聊打听,那华山派掌门却不姓岳,也不知道令狐是谁。问听没听过东方不败,大家只是惊讶这人真是好生狂大,敢叫这么个名字。当时有一个老人,七八十岁的样子,他插了一嘴,说在他少年时候,倒是听人说过他们的名字。 小乞丐正想着,酒菜香气传来,他闻着了后,更觉得饥寒,喃喃自语:“这都两天了,睡大街挨冻不说,就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 他低下头,看着面前的破盆子,又苦笑一下,叹道:“开局一个破陶盆,还是个小屁孩儿,我这可真够惨的!”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心里这般喊着,小乞丐便站起身来,一脚踢飞破盆,眼望前方,想着如何起于微末,怎样发家致富。 他正想的出神,却被人一巴掌打了个踉跄:“小王八蛋,没要到一文钱,还敢踢盆子?” 第15章 女侠 小乞丐站稳脚步,回头打量起来人,是一个歪膀子的汉子,四十出头年纪,脸色晦暗,眼角糊黏,衣着邋遢脏乱,一身酒气熏人。 小乞丐这一打量,却是惹恼了汉子。 “嘿,还敢瞪眼看老子,反了天了!” 汉子抬腿,照小乞丐身上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这时,老掌柜从酒楼出来,手上端着一碗热饭菜,见小乞丐倒在了地上,忙道:“不要打他!” 那汉子一瞪眼,气哼哼地说:“他是我花钱买来的,我想打便打,想骂就骂。” 老掌柜听了,有些生气,责备道:“他这么小的一个娃儿,还害着病没好,你怎能这般狠心打骂与他?” 那汉子恶声恶气地说:“我管他是大是小,有病没病,敢惹老子不高兴,就得挨揍!” 老掌柜忍不住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那汉子乜眼,嘴里说:“怎地?李老掌柜你是闲得慌,要来管我的家事?” 老掌柜当即沉声道:“我便就管了!你待怎样?” 见老掌柜竖眉怒目,颇有威严姿态,汉子气势一弱,硬嘴回了一句:“看你是一个老人,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汉子说完话,眼睛一转,看着小乞丐,嘴里骂道:“你个小病秧子!当初老子看你可怜,帮你脱离苦海,给你治病抓药,可是花了二十两银子,管你吃喝拉撒到现在,少说也有五十两银子了!” 这汉子到这里也有十来日,早打听了本地的一些情况,知道老掌柜家财富裕,心地仁善,看他很是关心小乞丐,估计会花钱买了去,便狮子大张口,想多赚些。 小乞丐心里正觉得憋屈,眼下挨了打,又是窝气,听汉子那里骂说个不休,更是难忍,当即起身喊道:“你放屁!” 小乞丐这一喊,使得汉子愈发恼怒起来:“你个小白眼狼,没心没肺的东西!你吃老子的,住老子的,却不念老子的好,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老掌柜拦护不及,那汉子又是一脚踹在了小乞丐身上。小乞丐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身上疼的厉害,自他衣襟里,掉出个物件。 那汉子见了,上去捡起来,却是一把小剑,一尺半长短,带着剑鞘,十分的精巧,应该是富贵人家请人打造了,拿来给孩子玩耍的。 那汉子更怒,骂道:“你个小贱种、狗崽子!才两天没管你,就敢偷老子的东西了!他娘的,老子给你吃给你喝,却养了你这么个赔钱的货!” 小乞丐心中发狠,喊道:“你胡说八道!我没有偷东西,那也不是你的!” 那汉子听了,只觉得怒火烧到顶门,破口大骂:“你个该遭瘟的晦气鬼,投错胎的扫把星!害老子走霉运输钱,这一肚子火正没地儿出,你还敢给老子添堵气!” 小乞丐回骂:“你个烂赌鬼,人贩子,满嘴喷粪!” “好、好!” 那汉子气急而笑,随后阴沉着脸道:“你个小混帐,翅膀硬了,长能耐了!敢骂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话,他就走过去要打。老掌柜忙来阻拦,也被那汉子拨到一旁,险些摔倒,手中饭菜撒落了一地。 小乞丐暗自叫苦,话说当年自己好歹也苦练过几年拳,对付这种人,简直不要太轻松了,只是眼下这副小身板,怕是没个好。 “唉!真是虎落平阳······” 他心里才感叹这么一句,身上就又挨了一脚,在地上磨擦着翻出好远,然后便感觉整个身子都火辣辣的疼。 那汉子不解恨,正要再上去踢打,却听见一声女子娇喝:“住手!” 话音刚落,飞来一支剑鞘,又急又猛,正打在汉子的腰背上。汉子吃力不住,脚下趋趔,翻倒在地。 小乞丐身上疼痛,正挣扎着坐起,就听头上有人赞夸:“好一个美娇娘!” “贾兄好眼力。” 楼上四个书生站在窗前,居中之人连连点头,笑道:“远望衣袂翩翩,好似春柳随风,又如粉蝶逐花,真好身姿,好风采。” 小乞丐挣扎着坐起,抬头去看,左眼前一片血红,伸手擦了一下,看见一位白衣女子,自不远处奔行而来,身姿婀娜,翩翩似仙子,眨眼就到身前。 再看她,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发挽流苏髻,束系同心带,一张鹅蛋脸,圆润光洁,容貌秀美有英气,顾盼之间,光彩照人,身上衣裙飘动,又添几分轻灵之意。在此寒冷时节,穿着这般单薄,任谁也可看出,不是寻常之人。 “面如皎月无暇秀,目似秋水凝波明,腮若桃花生晕美,唇含一点丹砂红,当是瑶池神女下界,真个广寒仙子临凡!” 窗前居中那人再次赞吟。 “是极,是极。” 其余两人纷纷附和。 左边一人便说:“花信美娘子,窈窕好女郎!” 女子瞪一眼过去,眼神如刀似电,窗口四人有些心虚。 片刻后,中间那人忍不住低语:“若性子再温柔些,那便就美好至极了!” 女子听力甚是聪敏,却未理会,见小乞丐额头破了一道口子,半脸血红,手上也满是血,柳眉轻皱,看着那汉子,凤目一睁,自然生威,叱道:“朗朗乾坤,也敢行凶伤人?” 那汉子挨了摔打,正待发怒,抬头只一见那女子样貌,人便痴傻了,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心中只一个念头:“这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人!” 耳听女子一声怒喝,他才回过神来,看女子神色凛然,气势不凡,忙道:“不敢!不敢!” 他想着自己现在的狼狈样子,便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上似烟熏火燎一般,爬起来就要逃走。 “剑!” 小乞丐顾不得嘴里疼,咬牙喊出。 女子当即喝道:“把孩子的剑留下!” 那汉子听了,心中生不起拒绝之意,把手里攥着的短剑放在地上,醒悟过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乞丐,见女子面带冰霜看着他,低头仓惶而去。 老掌柜认得女子,拱手作礼,口称:“见过唐女侠。” 女子回了一礼:“李老先生安好。” 她看小乞丐模样凄惨,心里疼惜,便自怀中拿出一条白净手帕,蹲下身来,小心替小乞丐擦去了脸上血污。 女子瞧着了他的真实相貌,不禁赞一声:“好个俊秀的娃儿!” 此间之事,二楼那四个书生都看在眼里,左边那人就皱着眉头说:“贾某原以为是书中如玉,却是个江湖之人。” “唉······” 居中那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可惜、可惜!” 他身边靠后一人道:“道茂兄,你也不必这般。叫肖某说,这女子天生丽质生,若再有一位温润君子调教,自然就会改了草莽脾性。” 左边那人便笑说:“歆彦兄此话,也是在理。咱们既然读了许多书,胸有锦绣,自是要教人向善,懂得道理。” 三人又点头称赞:“不愧是正景兄。” “此话深得吾心。” “果然是贾氏俊杰。” 女子有些着恼,就拾起一颗小石块,手一扬,小石块朝着窗口电射而去,嘭的一声,打在楹木上,碎石溅射。 四个书生吓得腿便发软,连连后退,然后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中羞愤。 第16章 收徒 一人忍不住往外探了一下脑袋,见那女子冷眼看来,忙缩回脖子,细声细语道:“这小妇人如此刁蛮不知礼数,‘唯女子小人难养也。’此话真个不假!” “幼丹兄说的对。” 肖姓书生点头,压着嗓音道:“这小妇人得了眷顾,才生的好形貌,她却不知珍惜,满身江湖习气,又这般的抛头露面,妇道何在?” “就是、就是。” 叫幼丹的书生连连点头,小声道:“我等都是持身守正的堂堂君子,若不是因为要谨遵圣人教诲,怕损了士林清誉,梅某定要下去和她理论一番不可!” 贾姓书生劝慰说:“常言道:‘好男不和女斗。’咱们是读圣贤书的大好男儿,不和她一个村姑野妇一般见识。” 肖姓书生心中兀自不平,便又说:“这女子不嫁人时,须遵记女诫,女红刺绣,不出阁楼一步;若是嫁为人妇,更应谨守三从四德,待在家里伺候丈夫,孝敬公婆才是。” 贾姓书生和梅姓书生又是点头。 肖姓书生便接着说:“道茂兄,你家乃圣贤苗裔、儒林榜样,最是德高望重,你来说说,这样一个小妇人,不好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却在这街上争勇斗狠,成何体统!” “唉······” 名叫道茂的书生又是叹气,道:“世风日下,奈何奈何!” 他心有不舍,抬眼望去窗外,又立即收回,摇了摇头,说:“卿本佳人,可惜可惜!” 四人这里低语,女子懒得再去理会,见小乞丐脸额上有伤,嘴也破了,就取了一瓶伤药,嘴里轻呵着气为他上了药,将手帕撕开,缠裹住额头伤口,然后用手指挑出一些药膏,抹在手心之上,然后揉化开了,轻轻敷在小乞丐脸上,嘴唇也涂了。 小乞丐那里发愣,只觉这女子的手很温暖。 女子见小乞丐年岁虽小,受了伤痛这么久,也不见哭泣,眼含赞许,便问:“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薛丰。” 小乞丐回过神来,半边脸胀痛的紧,嘴里也疼的厉害,努力将名字清晰念出,生怕对方没听明白,又忍着痛解释:“丰收的丰。” “嗯,我记下了。” 女子听了,先是展颜一笑,看薛丰身子瘦小,衣衫破烂,又有些心疼,轻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薛丰便说:“六岁。” 不小心触到嘴里的伤,好生难受,嘶嘶吐着冷气。 女子看了,又怜惜几分,温柔地说道:“这个药膏能化瘀止痛,你取一些,放嘴里含着,这样会好受很多。”说着,将小罐子递过去。 薛丰伸出双手来接。 见他右手手掌用布条缠着,左手淤青,手指粗肿,女子甚是疼惜,就用食指挑出来些药膏,递到薛丰嘴旁。 薛丰一怔,然后红脸,有些不好意思。 女子柔声说道:“这个药苦是苦了些,但治伤效果还是很好的,来,张嘴。” 薛丰看她眼神温柔,便听她话张开了嘴,小心将药膏含了,顿时小脸皱成一团,果然苦的很,但他却忍住了没吐出来。 女子先是一笑,随后就十分赞许地点头。 她牵住薛丰的右手,缓缓地将缠着的布解开,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心里不好受的很。她细看了两眼,见已经开始结痂,轻吐一口气后,柔声问道:“还疼吗?” 薛丰摇了摇头,回道:“不疼了。” 女子道:“你忍一下,等涂抹了药,能好的快些。” 薛丰听了,点了点头。 女子挑了些药膏,小心地涂抹在伤口处,从自身衣摆撕下一块细布,重新包扎好了,再用旧布条把他左手上的血泥擦干净,仔细涂抹一层药膏,然后轻轻地揉搓。 薛丰看她一脸的认真,背后有阳光映照,好似为她添上了一层母性光辉。薛丰将嘴里的药膏混着唾液咽下,感觉好了些,低声对女子说声谢谢。 女子笑了笑,道:“孩子,那个人过后怕是会报复你,这里不能再待着了,你可有别的去处,还有什么亲戚?” 薛丰心里早就明白,先前那个汉子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自己这两天正在偷偷攒钱,等时机差不多了就跑路。对方刚才离去时,看自己那一眼,满是恨怒,若是等女子一走,他必来报复。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再不离开这里,小命想来是要玩完。 “没有。” 他忙摇头,却碰着伤口,不好多说话,只好看着女子,眼里含泪。 老掌柜开口解释:“唐女侠,这个小娃儿,是被刚才那个人拐来的,上个月底的时候,才到了咱们这里,一直都病恹恹的,叫人瞧着可怜。” 女子听了,想了一下,然后柔声问道:“那你可愿意跟着我去山上住?” 薛丰连忙点头。 女子轻轻抚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道:“我有一个师哥,外出很久了,算算时间,今晚之前应该能回来,等见了我师哥,我就请他收你做个徒弟,你说好不好?” 薛丰听了,既感动,又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她师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愿不愿意收下自己,若是不被接受,可能还是要被送下山来。到时候天寒地冻的,就自己这副小身板,怕是有的苦难吃,想着这些,眼圈就发红,一时没有回应。 老掌柜在一旁看着,替他着急,忙开口说道:“你个傻娃儿,愣着干什么,快答应呀。” 女子见了,有些心疼,就柔声问道:“怎么了?你不愿意么?” 薛丰心里拿定主意,看着女子,忍着嘴里疼说:“你,师父!” 女子一愣,就问他:“你是要拜我为师么?” 薛丰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然后巴巴地看着女子。 女子温柔一笑,说:“我还没收过男徒弟呢。” 老掌柜又帮着说话:“唐女侠,这些天来,这娃儿和谁都不说话,现在见了你,却愿意亲近,想来这就是缘分,你就收他做个徒弟吧。” 薛丰便睁大眼睛看着,眼中满是期盼。 在此之前,女子原本已经有了打算,是不准备再收徒弟了,未曾想今天在这里遇到了薛丰,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却不难看出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能受得苦痛,性子也坚韧,又见他眉宇间有英气,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她十分喜欢。 瞧着他这般小模样,女子心肠一软,稍作思考,拿定了主意,说道:“好,那我就收下你,带在身边做个关门小弟子吧。” 薛丰闻听,忙跪下磕头。 老掌柜在一旁抚须点头,口中连声的说:“好,好,好。” 女子心中也甚是高兴,将他扶起来,说:“乖徒儿,你既拜我为师,也应该知道自己师承何处。咱们这一派,叫做华山派,便在这华山上。” 薛丰听了,心里却在想:“师父是个好人,就是不知道掌门人是好是坏,我知道的两个,一个道貌岸然,下毒害死了救命恩人,一个伪君子,割了小鸡鸡练剑。” 他这里胡思乱想,就听女子继续说道:“你师父我叫唐兰,我师哥,嗯,也就是你掌门师伯,他的名字叫作薛长仁,你自己记住了就好。” 薛丰听了,忙又点头。 唐兰看着薛丰,突地一笑,自语道:“要是师哥知道我收了个关门小弟子,还是一个男孩子,却会是什么模样?” 掌门为人如何,薛丰也暗自猜测,心道:“他可别跟那两个掌门一个样啊。” 见薛丰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唐兰笑着摸摸他的头,说道:“徒儿,在山上你还有几个师兄师姐,可以和你作伴。咱们稍后就回去,先认一认山门,见一见你的师兄师姐,等你掌门师伯回来了,就领你拜祖师爷。” “咕噜噜······” 唐兰话音刚落,就听有腹鸣入耳,见薛丰红着脸,神情扭捏。 第17章 娇萌女童 老掌柜轻拍一下手,自责道:“我这岁数大了,忘性也大,这娃儿早就饿了。” “徒儿你饿啦。” 唐兰微笑,柔声道:“走,咱们吃饭去。” 唐兰去捡起了短剑,见剑鞘上有个薛字,抽出剑身来,没有开锋刃,剑头也圆钝,玩耍时不会伤到自己,放下心来,合上短剑,交给了薛丰,又将自己的宝剑收好,带着小徒儿,和老掌柜一起往酒楼走去。 进了大堂,老掌柜喊来一个伙计,让他快送些饭食来。伙计点头称是。 等伙计离开,唐兰问:“老先生,小丁呢?怎么不见他?” 老掌柜道:“有志啊,他回六合老家了。” “回老家了?” 唐兰有些疑惑,道:“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发生了么?” 老掌柜点头,说道:“昨日有志得了消息,说他兄长在路上不小心撞了人,被打断了双腿,如今躺在床上无法行动。他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请人写了书信捎来给他。他挂念老母亲和兄长的安危,就向我请辞离去。” 唐兰有些担忧,说道:“从咱们这里到六合,要走好些天的路,他就这样一个人回去,却叫人不大放心。” “倒也不是一个人。” 老掌柜轻捋胡须,说道:“昨天有几个客商路过,正好要到应天府去,有志就搭个伙,和他们一起走了。” 唐兰想了一下,就说:“我还是不放心,他年纪轻轻的,性子也老实,若是路上有人为难,他恐怕会吃亏啊。” 老掌柜道:“我当时也有这样的顾虑,他就和我说,这前些日子里,唐女侠你教了他功夫,让他用来防身。” 唐兰点点头,说道:“小丁他心地善良,很是讨人喜欢,就是身子骨瘦弱了些,我怕他以后会受人欺负,就教了些拳掌功夫。” “唐女侠有心了。” 老掌柜拱手一礼,笑道:“也是有志的福分。他一提起这个,就一脸的骄傲。他说唐女侠你教的武功,那是十分的厉害,叫我不用担心他。” 唐兰摇摇头,说道:“不过是九式掌法,还有十八招擒拿手法,算不上什么厉害武功。” 老掌柜笑道:“他和我说,你教的他都记住了,就是对上二三十个高壮大汉,他都能打的他们跪地求饶。” “他倒是会活学活用,帮我吹嘘夸大。” 唐兰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当时和他说,这两门功夫练成之后,打十二三个泼皮无赖,还是很容易的。” 老掌柜听了,便放下心来,高兴的说道:“唐女侠,你教他的这些,足够他一辈子受用啦。” 陪唐兰又说了几句话,见有客人要结账,老掌柜告罪,回转柜台去忙。 唐兰见薛丰挨着自己,抬着小脑袋看,想着他嘴里有伤,问:“丰儿,你嘴里还疼么?” 薛丰摇摇头,回道:“师父,已经不怎么疼了。” 唐兰点点头,她见薛丰身上衣服单薄破旧,就对他说:“丰儿,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去就回来。” 薛丰点头,看唐兰快步走出门外,回转目光,正准备坐下,见旁边桌前木凳上坐着个小女孩儿,歪着小脑袋,小嘴里咬着手指头,好奇地望着他。 小女孩儿也不大,四岁左右的样子,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红扑扑的小脸,弯弯的小蛾眉,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正扑闪扑闪地眨着。 薛丰见小女孩儿这般可爱,便走过去,伸出左手来,轻轻捏了一下她肉嘟嘟的小脸蛋。 那小女孩儿“呀”地叫了一声,皱着小眉头,将白生生的手指头从嘴里收回,摸了摸自己小脸被捏的地方,撅起小嘴,一双眼睛瞪的圆溜溜,气呼呼地看着面前这个比她大个两三岁的男孩。 脸上沾了些口水,小女孩儿又多几分娇憨烂漫,薛丰更觉有趣,咧嘴“呵呵”的笑。 小女孩儿见了,嘴里轻哼一声,表达她的不满。 薛丰伸手过去,想帮她擦掉脸上的口水。小女孩儿以为他又想捏她的脸,忙退两步,然后把头转向一旁,表示不要理他。 她这奶萌的小模样,很是惹人喜爱。 薛丰想了想,然后轻咳一声,说道:“你快看看,这是什么,这么好玩?” 小女孩儿听了,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转回小脑袋来看。 就见薛丰伸出了右手,那把短剑横放在手掌上。小女孩儿先是一乐,转而又是很吃惊:“呀!” 薛丰忙问:“你怎么啦?” 小女孩儿伸出肉肉的手指头,指着薛丰的右手,说道:“哥哥,你的手······” 却是薛丰的右手,明显能看出来,少了一根大拇指。 薛丰以为小女孩儿害怕,就把右手收回,柔声安慰她说:“没事儿,你不用害怕。” “哥哥,我不害怕的。” 小女孩儿摇头,小脸上有些担心,大大的眼睛里,映着薛丰的身影。 薛丰咧嘴笑一下,轻声说道:“你不害怕就好。” 小女孩儿柔柔的说:“哥哥你一定很疼吧?意儿给你吹一吹,那样就不疼啦。” 说着,小女孩儿走到身边,抓起薛丰右手,低下小脑袋,嘟着小嘴,轻轻的呼了几下,薛丰手上,感受到热热气息。 小女孩儿这样做,充满了童稚天真,薛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下子被击中了,看着她,不觉就笑了。 小女孩儿听见他的笑声,就抬起了小脑袋,问道:“哥哥,是不是不疼了?” 她那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薛丰点头,笑着附和:“对,不疼啦!” “嗯,不疼了就好呢!” 小女孩儿听了,一双大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儿。 “谢谢你,意儿妹妹。” 薛丰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喜欢。 “哥哥,你不用客气。” 小女孩儿有些不好意思,两根白白嫩嫩的小食指轻点着,柔柔的说道:“以前我受伤了,娘亲她也是这样给我吹一吹伤口,然后就不疼啦。” 薛丰便说:“你这么乖巧懂事,要是受伤了,大家都会心疼的。” 他的话语里带着宠溺。 小女孩儿听了,神情却有些失落伤心,嘴里轻声嗫喏:“可是,娘亲她不要意儿了,丢下我不见了。” 说到这里,大眼睛里闪着泪花。 那柔弱的小模样,叫人心疼的很,只是不知道她说的不见了,是怎么一回事,薛丰不知该怎么劝慰,就说:“你这么可爱,她怎么会不要你呢?这是在和你玩游戏,躲起来让你找她,找到了就是你赢了,还有奖励呢。” “真的吗?” 小女孩儿抬起头,大眼睛看着薛丰,弱弱的问。 “当然是真的,我就经常这么玩呀。” 薛丰拍了拍小胸脯,一脸肯定,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随即就说道:“这个游戏叫捉迷藏,又叫躲猫猫,很好玩的,你玩过吗?” “嗯,我玩过的。” 小女孩儿听了,果然被这个吸引,说道:“以前我也会藏起来,然后让娘亲来找我。” “这就对啦。” 薛丰忙趁热打铁:“以前是你躲起来,让你娘亲找,现在这是换她藏起来,让你去找啦。” 小女孩儿信以为真,当即破涕为笑:“原来娘亲她是和我玩游戏呢。” 第18章 奇怪和尚 “对、对。” 薛丰赶忙点头,肯定道:“就是在和你玩游戏。” 见小女孩儿泪眼汪汪的,他顺嘴又说了一句:“意儿妹妹,你不要哭了啊。” “我才没有哭呢。” 小女孩儿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小身子,偷偷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抹掉眼泪儿。 薛丰暗骂自己多嘴,怕惹小女孩儿再不高兴了,就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小女孩儿转回身来。 薛丰递过去短剑,说:“意儿妹妹,这个给你玩吧。” 小女孩儿心情转好,见短剑很好看,眉眼含笑,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接过了短剑玩耍,嘴里“哈、呀”出声。 她挥舞了几下,想起什么,就冲着薛丰甜甜笑道:“谢谢哥哥,你也玩。” 说着,小女孩儿把剑递过来给他。 薛丰见她笑的可爱,没有接回短剑,只是笑着伸手,又轻捏了一下小脸蛋。 也许是熟悉了,小女孩儿这次没有着恼,冲着薛丰娇憨地笑。 薛丰见她头上扎着的两个小发揪揪有些松乱了,就抬起手,想要帮她重新扎一下头发,却听一声大喝:“小兔崽子,竟敢欺负我乖女儿!” 这一声喊,十分的洪亮,惹得大堂里的食客纷纷来看。 薛丰也转头去看,见是一个胖大和尚,正怒冲冲地往这边大步走来。 这个胖大和尚,怒目横眉,狮口虬髯,身穿黑色僧衣,脖子上挂着老大一串佛珠,随着走动摆晃不止。 薛丰不知怎么回事,一时有些疑惑。 再看身边的小女孩儿,满脸的兴奋欢乐,手中挥舞着小剑,对着那个大和尚,口中‘嘿,呀’作声。 那大和尚见了,对小女孩儿咧嘴就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跟前。 薛丰见这大和尚样子,好像是奔着这小女孩儿来的。 他虽有些心慌,仍是跨过来身子,站在小女孩儿前面,问道:“你,你想干嘛?” 那大和尚没有说话,一只大手伸过来,把薛丰提溜过来,抄起另一只手,在薛丰屁股上狠狠拍了好几下。 薛丰连挣扎都还没来得及,就莫名其妙挨了揍,打的可真疼,屁股都麻了,苦着一张小脸。 那小女孩儿见了,“咯咯”笑出声来。 这时,唐兰正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个包裹。她见和尚打的狠了,心疼不已,忙快步走到跟前,又顾忌薛丰还在他手上,不敢多作埋怨,便问道:“这位大师,你这是作什么?” 那大和尚正咧着嘴,笑呵呵地看着小女孩儿,听得唐兰问话,脸色一变,满脸怒气,道:“这个小兔崽子,刚才趁我上茅房不在的时候,竟敢吃我女儿豆腐,我只打他几下屁股,算是轻的了。” 女儿? 和尚的女儿? 在座的人听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饶是唐兰见多识广,也是有些发愣。 薛丰先看了看小女孩儿,再抬头瞧了瞧胖和尚,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一点儿都不像啊,难道是有什么误会?” “爹爹,你快放下哥哥啦。” 小女孩儿娇声说道。 “还真是啊。” 在场的人听了,心头都是这般想,看看一大一小两个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别人如何诧异,大和尚全然不顾,听了小女孩儿的话,他立即就放下薛丰,蹲在小女孩儿面前,满脸是笑,轻声问道:“乖女儿,你吃饱了吗?” “嗯,我吃饱啦。” 小女孩儿点了点小脑袋,然后脆生生的问:“爹爹,你的肚子还疼吗?” “不疼啦,不疼啦。” 大和尚见女儿关心自己,乐得看不到眼:“乖女儿,等下爹爹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嗯,好的。” 小女孩儿笑着点头,大眼睛又弯成好看的月牙儿,然后甜甜的说:“那买了糖,爹爹你也吃,肚子里甜甜的,就更不会疼啦。” “好,好,哈哈哈······” 大和尚听了,欢喜的不成样子。 小女孩儿又歪了小脑袋出来,对薛丰说:“还有哥哥你,等我爹爹买了糖,也给你吃,这样你手也不疼,脸上也不疼啦。” 声音糯糯的,让人听了,心里软软的。 先前薛丰进来时,小女孩儿见他脸上有伤,额头缠着手帕,才那么好奇地看着。 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天真烂漫,乖巧懂事,薛丰只觉得心都化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进来,挡住了他的视线,那大和尚喝道:“小兔崽子,你还敢打我乖女儿的主意!” 薛丰听了,心里那个冤。他只不过是看小女孩儿娇俏可爱,像个瓷娃娃一样,忍不住捏了两下脸蛋而已,在这胖和尚眼里,就成了调戏。 唐兰也是有些无语,这大和尚他也不想想,丰儿他才多大,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 唐兰这般想着,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听薛丰开口解释:“你别误会,意儿妹妹天真可爱,我······” “好小子。” 不等薛丰说完,便被大和尚开口打断,他伸手就在薛丰脑袋上拍了一下。 挨这一下打,牵动头上伤口,薛丰在那里呲牙咧嘴。 那大和尚十分开心,笑呵呵地说:“你虽然是个小混蛋,说话倒是中听,眼光也很不错,知道我女儿生的可爱,长的好看。我和你说,我的乖乖女儿,和她娘亲一样······” 说到这里,大和尚愣住,然后一拍自己的大光头,自责道:“哎呀,瞧我这脑子,还有天大的事情要去办,可不能在这里耽搁了。” 他弯腰抱起小女孩儿,对她说道:“乖女儿,咱们走了,找你娘亲去!” 说完,他就往外走,只见身形微一晃动,脚下好似生风,眨眼就到了门口处。 唐兰见了,心中不由暗赞:“真好轻功,好身法。” “爹爹,爹爹,你先停下。” 就听小女孩儿喊道。 大和尚忙就停了下来,柔声问道:“乖女儿,怎么啦?”一张大脸上,满是宠溺之色。 “这把剑是哥哥的。” 小女孩儿和大和尚说了一句,然后转回小脑袋,挥舞着短剑,对薛丰道:“哥哥,我要走啦,这剑还给你。” 大和尚听了,转过身也看向薛丰。 薛丰见小女孩儿有些不舍,知道她喜欢那把短剑,自己又和她投缘,就摇摇头,笑着说道:“你先拿着玩吧,以后再给我。” 小女孩儿听了,笑的甜甜地,说道:“那等找到娘亲后,我请你吃糖。嗯,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好。” 薛丰笑着冲她挥手,然后看着他们走上街,再拐过墙角,不见了身影。 师徒二人吃罢饭,唐兰请伙计安排个房间,查看薛丰身上有没有伤着,就见前胸后背,腿股臂膀多有淤青血痕,幸好没有伤及骨骼脏腑。 唐兰细心为薛丰梳洗,问了他一些情况,然后上了止痛化瘀的药膏,又解开包裹,取出了一套厚衣服,一双新靴,让薛丰换上。 收拾妥当后,师徒二人离开房间,唐兰和老掌柜说了几句话,这才携着薛丰回山。 第19章 师兄有趣(一) 华山,北瞰黄渭,南连秦岭,山势峻峭,群峰挺秀,有“奇险天下第一山”之称。 唐兰有心考验薛丰的耐力和心性,就让他和自己一起,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而上,一边登山一边指着周遭的山峰,说了东西南北中五座山峰的名字,又讲述各峰上的一些风景。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脚下不停,越走越高,越走越陡,唐兰停下脚步,回头看薛丰,见他小脸通红,额头出汗,便问道:“丰儿,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 薛丰停下,大喘了一口气,仰头笑道:“不用,师父,咱们继续走吧。” 唐兰见他韧劲十足,且毫无厌烦不满之意,心里很是赞许,看了一眼天色,便笑着说道:“天也不早啦,咱们抄个近路上去。” 说完,她一手抱起薛丰,偏离山道,一个拧身,人便拔地而起,脚踩山壁再一跃,便翻过一个矮山头。她垂眼看一下,见薛丰脸上不但没有惧怕之色,好像还有些好奇兴奋。 唐兰心里更是喜欢,对这个新收的关门小弟子甚为满意,于是轻笑一声,身形不减,极速来到一座陡直的山峰处,也不作停顿,伸手只轻轻一拽山藤,便作冲天之势,不等身坠,脚下连点几下,继续攀升,衣衫翩翩,浑然似飞天仙子。 几个腾起后,二人上了峰顶,唐兰伸手一指,笑道:“好徒儿,你看,那里就是咱们华山派。” 薛丰顺着手指看去,见稍远一些,有一片古松林,被淡淡的云雾缭绕,松林后隐现青瓦白墙。 唐兰见薛丰一脸期待,就笑着下了山峰,再走一段山路,便到了古松林前。穿过松林,薛丰眼前出现一片开阔地,后面一个院落,有五六座粉墙大屋,依着或高或低的山坡而建。四下里山势险峻,树木清幽,鸟鸣嘤嘤,流水淙淙,真乃是一处好地方。 唐兰一边迈步,一边笑着和薛丰说道:“走,回家认一认你师兄和师姐。” 还没到院子里,就听有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小猪,你别躺着了,师娘下山去接师父了,待会儿就要回来啦。” 另一个声音响起:“大师哥,你再喊我小猪,我就告诉师娘说,你趁她不在,就去偷酒喝。” 这嗓音绵软,听着有些慵懒,威胁感半点也无。 “小猪啊,咱们师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回来知道你偷懒睡觉,非打你屁股不可!” 又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语速也慢悠悠的,震慑力不足。 唐兰放下薛丰,笑道:“是谁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啊!” “哎呀,是师娘回来了!” 这回语速快了,嗓门也高。 “小火苗,叫你吓唬我,这下惨了吧!” 声音依旧慵懒,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里面惊呼笑闹声不绝。 薛丰跟着走进院子,见有几个孩童,从房门窗户中探出了脑袋打量。 唐兰笑骂道:“一群顽皮鬼,快点出来,看师娘新收的弟子。” 话落,屋子里跑过来六个人,看他们,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最大的约有十四五岁,最小的十岁左右的样子,都一身的白厚衣服,款式也相同。 这几人笑嘻嘻地跑到跟前,围着唐兰,嘴里喊着“师娘”。 那个十四五岁的大男孩,离的最近,唐兰伸手轻拍他的头,对薛丰说:“这是你大师兄高洛。” 薛丰看他,容貌生的清秀,身材修长,一双丹凤眼睛,瞳仁黑白分明,眼睑眨动,有股灵性,让人第一眼看去,就会给出聪明两字。 高洛见薛丰看他,嘴里“咳、咳,嗯”清了清嗓子,摆出一个姿势,左手放背后,右手摸着下巴,头微微点了两下,很有大师兄的派头。 薛丰刚要叫人,就听身边那个慵懒的声音响起:“大师哥,你又学师父。” 薛丰看过去,是一个小胖子,身材比自己略高一些,胖墩墩的,双手拢抱在袖口里,圆脸上一双小眼睛,笑着眯成一条缝,好似睡着了一般,看着很是喜庆。 高洛维持着严肃的样子,看着那个小胖子,正想说话,就见唐兰伸出手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笑骂道:“小鬼头,别装啦。” 高洛“哎呦”一声,然后捂着额头,庄严之相全无,笑呵呵地和薛丰招呼道:“师弟你好呀。” 一副活泼灵动模样,让人心生好感。 薛丰笑着回道:“大师兄你好。” “嘿嘿嘿······” 薛丰话落,就听有人在小声的笑。 薛丰看去,见身边一个人,十二岁左右,长的虎头虎脑的。 他见薛丰看他,就走到身边说:“我叫吕琥,师弟你好。” 薛丰不知他是几师兄,就回说:“吕师兄,你好。” 吕琥先回头看了看高洛,然后低声对薛丰说道:“师弟,大师哥他可爱捉弄人了,以后你要小心些啊,嘿嘿······” 说到这里,他笑着冲薛丰眨眼睛,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时吕琥身后一个人,探过头来,猛地开口:“四师弟,在说什么呢?” 薛丰看过去,那人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眉心有一颗红色小肉痣,很引人注意,身高和吕琥差不多。 吕琥被吓了一跳,然后跺脚,有些羞恼地说:“三师兄,你又吓唬我!” 看到他被吓住了,这位三师兄就哈哈一笑,然后和薛丰打招呼:“我叫陶欢,师弟你好。” 薛丰刚要回话,吕琥眼珠一转,对薛丰说:“师弟别理他,这个三师兄,一天到晚不想好,没事儿就爱琢磨吓唬人。” 见三师兄陶欢作拱手求饶,吕琥露出两颗虎牙示威,又“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个人坏的很,你可别和他玩啊。” 说完,他自个先乐了,扑哧一声笑了。 陶欢看他傻乐,笑嘻嘻地说道:“先是说大师哥,现在又说我,四师弟,你以后的日子,嘿嘿······等着吧。” 吕琥听了,“呃”了一声,一张脸皱了起来,很是有趣。 几个少年见了都是乐。 唐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一脸好笑着看他们师兄弟相互逗闹。 只见先前的那个小胖子,笑呵呵的抽出小胖手,拍了吕琥肩膀一下,说道:“四师兄,有师娘在呢,你别怕他们!” “我哪有怕了?” 吕琥满不在乎的说着,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见高洛在对他笑,陶欢在对他笑,他也是笑,怎么看,都有些心虚的样子。 “四师兄,你一下惹了两个人,这以后要倒霉喽!” 旁边又有一人,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脸上神情欢乐。 薛丰看过去,见他面庞清瘦,肤色白净,年纪和小胖子相似,十一岁上下模样,穿着略显臃肿,缩着脖子,双手搂抱在怀,一副很冷的样子。 见薛丰看他,这人就咧嘴笑着说:“师弟你好,我叫白炎,排行老五。” 薛丰回话:“五师兄好。” 白炎很好动,缩着小脑袋原地蹦跳跺脚。 唐兰笑骂:“炎儿,你作什么怪样?” “师娘,我冷嘛!” 白炎停下,回了一句。 吕琥笑道:“是、是,小火苗,你是咱们华山第一怕冷人。” “要你说。” 白炎先瞪一眼过去,然后轻吸两下鼻子,跺了跺脚,肩撞了旁边一人,说道:“二师兄,这新来了一位师弟,你说句话呗。” 第20章 师兄有趣(二) 薛丰看向那位二师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张国字脸,肤色黝黑,浓眉大眼,长相很敦实。 二师兄见薛丰在看他,便露出憨厚的笑来,说道:“我叫林路,师弟你好。” 薛丰回说:“二师兄好。” 林路原地笑着,不再说话。 吕琥就说:“师弟,我和你说,二师兄他不怎么爱说话,一天到晚就爱这样傻呵呵的笑。” 二师兄林路听他说笑,也不恼,站那里只是笑。 一旁的小胖子却说:“小老虎,二师兄是咱们华山第一老实人,你别欺负他。” 吕琥看着小胖子,嘿嘿一笑,伸手一指小胖子,对薛丰说道:“师弟,这一位,我得隆重介绍一下。” 都是师兄弟,彼此间很熟悉,小胖子一看他这样,就知不会有好话,忙开口道:“小老虎,你别说,我自己说!” 小胖子挤过来自报家门:“我叫庞助,是咱们华山第一勤快人。” “噫······” 一片嫌弃声,连唐兰都赏了一记白眼。 小胖子脸一红,然后只当没听见,继续说:“对了,师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薛丰见他说的有趣,就笑着回答:“我叫薛丰,师兄你好。” “嗯,嗯。” 庞助连连点头,小圆脸满是欢喜的说:“师弟你也好。” 说完,他小眼珠一转,冲着高洛五人咧嘴就笑。 陶欢用肩膀轻撞一下高洛,笑道:“大师哥,你瞧给他乐的,眼都笑没了。” 庞助翻个白眼给他,然后便喜滋滋地对他们说:“大师哥,还有你们四个,都看到了吧,这从今往后,师父他最小的男徒弟,可就不是我了啊。” 说完,他又扭头对唐兰问道:“师娘,我说的对不对呀?”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唐兰捏了捏他的小胖脸,接着又笑呵呵地说道:“小助儿,我告诉你,丰儿他是我的徒弟。” “啊?” 庞助有些傻眼了。 高洛惊讶地问:“他是师娘你的徒弟?” 其他人也都十分好奇。 “对啊,我回来时,就告诉你们了。” 唐兰点头,然后笑着说道:“丰儿他拜我为师,是我收的关门小弟子。” 高洛听了,更是吃惊,就又问:“师娘,师弟他竟然是您收的关门弟子?” 唐兰再次点头,笑着对他说:“对呀。” 庞助从未听过这个,心中有些不解,就问:“大师哥,什么是关门弟子啊?” 高洛就和他解释说:“关门弟子就是师娘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师娘以后不再收徒弟啦。” “啊?” 庞助听了,嘴里不禁惊叹一声。 白炎也是一脸惊讶,然后问:“师娘,你以后真不再收徒弟了?” 唐兰又是笑着点头:“对啊,我以后不再收徒弟啦。” 庞助回过神来,刚想开口,就听吕琥发问:“师娘,这是为什么呀?” 唐兰笑着打趣:“还不是因为你们这几个顽皮鬼,一天到晚就知道瞎折腾,让我头疼的很。” 高洛忙喊冤:“师娘,冤枉啊,我很听话啊。” “是,大师哥你很听话。” 吕琥点头说了一句,高洛很感动,刚准备回夸一句,就听吕琥笑着又说:“很听小师妹的话。” 高洛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那是。” 白炎跳着脚,接口说:“所以小师妹才会只夸奖大师哥一个人。” 唐兰好奇问道:“雨儿是怎么夸奖的他的?” 白炎就回答:“小师妹说,大师哥是咱们华山第一机灵人。” 唐兰听了,递过来一记白眼,见高洛脸红,就调侃:“呦?‘华山第一机灵人’,也知道害羞脸红啦?” 高洛只好解释:“都是闹着玩的,弟子不机灵,笨的很。” 唐兰眼中含笑,戏谑说:“你现在都学会偷酒喝了,还不机灵?要不要等你师父回来了,我和他说一声啊。” 高洛忙摇头:“别、别,师娘,弟子知错啦!” 一旁陶欢就乐哈哈的笑,然后说:“要说听话,还得是我和二师兄,我们两个一向很老实的。” 吕琥摇头道:“二师兄人老实,这个大家没得说,至于三师兄你,那就不好说了。” 陶欢就笑着说:“小老虎,小师妹说你是咱们华山第一惹事人,还真说对了。” 吕琥就回道:“三师兄,你这个华山第一玩笑人,也没叫错呀。” 唐兰有些头疼,于是没好气地说道:“我就下趟山的工夫,你们哪里来的这些古怪名堂?” 庞助笑道:“都是小师妹的功劳。” 唐兰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你们啊,没一个叫我省心的。” 说完,低头看薛丰,又展颜一笑,说:“幸亏我今天运气好,收了个乖巧懂事的好徒弟。” 高洛就笑嘻嘻地说:“恭喜师娘,收了一个好徒弟,今天应该好好庆祝庆祝。” “对啊。” 庞助眼中一亮,欢声道:“这么大的喜事,师娘肯定要做好多拿手菜庆祝了。” 唐兰递了一记白眼,没好气地说:“这一天到晚的,你就想着吃了。” “就是。” 白炎跳脚附和一声,又开口说道:“师娘,等你做好了一大桌子饭菜,偏偏不叫小猪吃,当做一个惩罚,好不好?” “好!” 唐兰笑着点头。 吕琥眼珠一转,献殷勤说:“师娘您做饭辛苦,师弟就交给我们好啦。” 唐兰打趣道:“你们几个小精怪,我可不敢把丰儿交给你们带坏了。” 陶欢乐呵呵地说:“哎呀,这样看来,师弟他是师娘您的宝贝疙瘩呀。” 唐兰笑道:“那是!他也是你们的宝贝师弟,你们以后可不准欺负他哦。” 几人都是点头。 “唉······” 庞助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也是师弟,可是在师父的男徒弟里,我还是最小的。” 薛丰看他一副郁闷的样子。 唐兰却不安慰他,还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你就装吧,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大家都笑着看庞助。 庞助也是噗呲一笑,吹出个鼻涕泡来。 唐兰掏出一方帕子,是在山下给薛丰买衣服时顺手买的。她给庞助擦了鼻涕,笑道:“整天嫌自己小,现在好了,眼下整个华山上就丰儿最小,他就是你的小师弟啦。” 庞助点点头,对薛丰说道:“小师弟,以后咱们一起玩呀。” 薛丰也笑道:“好啊。” 庞助见有了新伙伴,乐得眼睛都没了。 见唐兰笑眯眯看着自己,庞助的小眼睛登时睁的溜圆,讨好地说道:“师娘,你离开后,我没有偷懒的,不信你问大师哥他们。” 看向高洛他们,小眼睛直眨巴。 “是吗?” 唐兰问了一句,笑呵呵看向五人。 “师娘,小师弟他没在床上趴着睡。” 高洛应一声,还没改过口来。 “对,对,师娘,我可以作证,他真没趴着睡。” 这个是吕琥,很煞有其事的样子。 “这不是睡觉流的口水。” 白炎也不揣着手了,嘴里说着话,伸手指着庞助的衣襟。 “我耳朵好使,没听见有人说梦话。” 陶欢说了一句,又问身边的林路:“二师兄,你听见了没有啊?” “嗯!” 林路点头。 四人笑嘻嘻,冲庞助挤眉弄眼。林路也咧着嘴笑,很憨厚的样子。 庞助眼睛打个转,说道:“师娘,大师哥没有偷酒喝,二师兄和三师兄没去掏鸟窝,四师兄和五师兄没去灌老鼠洞。” 说着,他一拍小胸脯:“我也都看见了!” 见唐兰瞪眼,高洛忙说:“师娘,我们和小师弟······” 话没说完,庞助就开口打断他的话:“大师哥,师娘说了,我以后不是小师弟了啊。” “是,是。” 高洛没好气地说:“你不是小师弟,你是小六师弟,小猪师弟。” “你们这些小鬼!” 唐兰笑骂一句。 第21章 师姐妙丽(一) 他们正说着话,见有一个小女童,白袄裙套一件粉比甲,小身子约有四尺高,微低着小脑袋,头上丱发好似两个小包子,小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从后院走出来。 女童身后,又有一个女孩儿,云裳外加月白绰子,跟着走出来。应是还不到及笄之年,比小女童高近两头来,雾鬓云鬟,姿容明丽,体态袅娜,好似一株亭亭玉立的雪莲花。 看到唐兰,她温柔一笑,轻轻呼唤一声:“师父,你回来啦!” 只见女孩儿一张瓜子脸上,蛾眉弯弯,眼波闪闪,秀鼻翘翘,小嘴笑着,贝齿整齐洁白,头上发髻两抹雪白丝带轻扬,又添了几分恬静。 前面的小女童听了,抬起小脑袋,小脸肉嘟嘟的,还有些迷糊,待看到唐兰在那里点头微笑,她一双眼睛就瞪的圆溜溜,似宝石般明亮,咧着红嫩小嘴就笑,显露出两个小酒窝,小模样十分可人。 她笑着一路小跑,来到跟前,双手就抱住了唐兰,欢喜道:“娘亲,我可想你了!” “就你嘴甜。” 唐兰笑盈盈说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唐兰又笑着看向来到身前的女孩儿,问道:“芙儿,今天我不在家,这几个小鬼头,有没有欺负你们?” “没有呢,师父。” 女孩儿面含微笑,轻轻摇头。她柔柔地说道:“今天做饭练功,大师哥和师弟他们都有帮我。” 小女童仰起头,睁大眼睛,对唐兰说道:“娘亲,有人欺负我。” 唐兰一点她挺翘的小鼻头,笑着说道:“有你大师哥给你撑腰,你不去欺负别人,他们就烧高香了,谁敢欺负你啊。” “小猪他就欺负我。” 女童伸出小手,指着庞助,嘴里抱怨道:“他可坏了,爱睡懒觉不说,还老是和我抢东西吃。” 唐兰看向庞助,调侃道:“小助儿,你好有本事呦,这一天时间都不到,你就又多了个称呼,由小胖变成了小猪。” 庞助眯着小眼睛,乐呵呵地说道:“谢谢师娘夸奖。这都是小师妹的功劳啦。” 唐兰抬手轻敲一下他脑门,笑骂:“也没个正形,讨打。” “对,对。” 女童点了点小脑袋,然后娇声道:“娘亲,小猪他是咱们华山第一懒惰人,你先打他一顿板子,再罚他晚上不准吃饭。” 一听不让吃晚饭,庞助立刻苦着小圆脸,对女童求饶道:“小师妹,我错了。” “哼!” 女童小脑袋一仰,重重地发个鼻音,嘴里说道:“谁叫你不听大师哥的话!” 庞助服软说:“我以后不但听大师哥的,更听小师妹你的话,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女童轻轻抬起了小下巴。她想了一下,然后问话:“那你以后还和我抢吃的吗?” “那怎么能呢!” 庞助连忙摇头,然后说:“我帮小师妹你抢别人的,怎么样?” “好呀,好呀。” 女童听了,高兴的连连点头,又想了下,觉得不保险,就伸出小手,说:“咱们拉钩。” 庞助无奈,只好把小胖手伸了过去。女童笑嘻嘻地勾住小拇指,盖上大拇指,轻轻摇晃着,嘴里念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放下手后,女童还不放心,然后补充说:“你要是说话不算话,以后就真会变成小猪了哦。” 其他几人就都笑着打趣,白衣女孩静立一旁,柔柔地微笑。 女童也是捂着小嘴笑,看看四周,眼里有些疑惑,然后仰起小脑袋,脆生生地问道:“娘亲,我爹爹呢?” 唐兰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你爹爹他有点儿事,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女童“哦”了一声,有些不开心。 唐兰笑道:“别不高兴啦,我介绍个新伙伴给你认识。” 见女童转过头去,不断打量薛丰,眼睛里满是好奇。唐兰心里好笑,却先跳过她,对那个白衣女孩说:“芙儿,这是丰儿,嗯,是你的小师弟。” 白衣女孩听了,没有多想,温柔笑着和薛丰招呼:“小师弟,你好啊。” 薛丰也笑着回礼道:“师姐,你好。” 高洛见唐兰笑着看,就在一旁提醒:“雪师妹,小师弟他可是师娘新收的徒弟哦。” 白衣女孩听了,俏脸上先惊后喜,抬头看向唐兰,问:“师父,大师哥说的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啦。” 唐兰点头,微笑道:“丰儿正是为师我新收的徒弟。” 白衣女孩也一改安静模样,欢笑道:“我都没想到,小师弟他是师父新收的徒弟呢。” 唐兰见这个一向温柔似水的弟子,不再似先前那般恬淡,就冲弟子眨了一下眼,英气秀美之中,又添上几许俏皮。 她乐呵呵地说道:“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丰儿他是你的小师弟么?” 白衣女孩笑道:“我哪里能想到,师父你说的小师弟,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吕琥唯恐不够热闹,就补充一句:“雪师姐,小师弟他呀,还是师娘的关门弟子呢。” 白衣女孩一脸惊奇,忍不住多看了薛丰几眼,然后抬头问:“师父,您这就收了关门弟子啦?” “嗯。” 唐兰再次点点头,说道:“你们姐弟以后要好好相处啊。” 白衣女孩笑靥如花,吐气如兰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师弟的。” 她声音虽轻,意却坚定。 唐兰见了,便很欣慰地又是点头,柔声道:“你性子温柔细腻,我最放心了。” 庞助拿手指捅了一下薛丰,小声对他说:“小师弟,雪师姐她人好,心肠好,对我们也好。” “是的呢。” 一旁的白炎挨过来,然后在薛丰耳边低语:“用大师哥的话说,雪师姐温柔,如同水里玉莲。” “对,对。” 庞助点头,接着便问:“小师弟,你觉得呢?” “嗯。” 薛丰也点头,轻声回道:“大师哥说的不错。” 他们说的话,唐兰自然是听到了,她笑了笑,对薛丰说道:“丰儿,这是你大师姐,名叫雪芙,跟着我姓唐。” 果然是人如其名,白衣若雪,玉面似芙。 薛丰心中赞叹一句,正模正样作礼道:“见过大师姐。” “小师弟不用多礼。” 唐雪芙心里已将他视为亲人,微笑着把他扶住了,然后说:“小师弟,师妹她们要是知道你了,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薛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唐兰就问唐雪芙:“芙儿,你师妹她们人呢?” 唐雪芙回道:“师父,师妹她们做功课累了,在房间休息,我去喊她们过来。” 唐兰摇摇头,说道:“先别喊了,让她们多休息一会儿吧。” 唐雪芙轻轻点头道:“好的,师父。” “还有我呢,还有我呢。” 小女童在那里举着小手,脆声喊道。 “忘不了你。” 唐兰笑着勾着手指刮她一下,对薛丰说道:“这个小丫头,是你掌门师伯的爱女加爱徒,名叫薛轻雨,她比你大一岁,你以后叫她小师姐就可以啦。” 薛丰跟前问候一声:“小师姐好。” 薛轻雨听了,小脸生笑,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然后小大人似的回一礼:“小师弟好。” 她看着薛丰,心里升起几分疑惑和好奇,问道:“娘亲,小师弟他真是你的徒弟么?” “对呀!” 唐兰笑着对她说:“你们几个顽皮捣蛋,总是气我,我就收个乖徒弟来保护我。” “我才没有气你呢。” 薛轻雨嗔羞着回了一句,嘟起小嘴,想了一下,就又说道:“娘亲,小师弟他是不是和师姐她们一样,也姓唐呀?” “不是。” 唐兰看了看自己的徒弟,轻声道:“你小师弟他姓薛。” “咦?” 薛轻雨有些惊讶,说道:“他和我还有爹爹一个姓呢。” 唐兰听了,乐道:“是的,你们三个一样,都姓薛。” 想着薛家军又多了一人,薛轻雨便欢笑道:“真好,嘻嘻……” 声音似风铃般清脆悦耳。 唐兰对她说道:“小丫头,你也听到了,丰儿他比你小,你是姐姐,以后要好好照顾他哦。” “嗯嗯。” 薛轻雨连忙点头,以前山上属她年纪最小,现在当姐姐了,心里很兴奋,脆声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师弟的!” 唐兰夸赞道:“雨儿你能这么说,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姐姐。” 得到了夸奖,薛轻雨心里美滋滋的。 第22章 师姐妙丽(二) 薛轻雨看着薛丰,想起什么,然后捂着小嘴乐。 唐兰见了,敲一下她的小脑门,说:“又怎么了?” 薛轻雨笑嘻嘻地说:“娘亲,你收了小师弟做徒弟,爹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很吃惊?” 薛丰听了,心想:“果然是一家人啊。小师姐想的第一件事,和师父想到一块儿了,都是这个。” 唐兰笑着又敲了女儿一下,说道:“就你小脑袋想的多。” 薛轻雨揉着脑门,有些不乐意地说:“娘亲,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敲我的头啦?” 唐兰好奇问道:“为什么不要敲了?” 薛轻雨看了看高洛,然后说:“大师哥说了,一直敲脑袋,人会变笨的。” 她语气肯定,显然对大师哥的话,是深信不疑。 唐兰笑着打趣:“你个鬼灵精,变笨些才好呢。” 说着,她伸手作势欲敲,薛轻雨连忙躲开。 “你个小丫头,动作还挺快。” 唐兰笑骂一句,又问唐雪芙:“芙儿,这小丫头她今天有没有淘气?功课做完了吗?” 唐雪芙微笑道:“师父,师妹她很乖的,功课完成的也很好。” 唐兰摇摇头:“你呀,总是这么护着她。” “娘亲,我饿了!” 一听功课,薛轻雨有些心虚,于是抱着小肚子,可怜兮兮地说。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唐兰刮她一下鼻子,笑着说:“今天就放过你了,先带着你小师弟去玩一会儿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薛轻雨雀跃欢呼,带着薛丰和高洛几个,四下游玩。唐雪芙便和唐兰一起,去往厨房准备饭菜。 欢笑声不绝于耳,又引来四个女孩。几个男孩子宠爱薛轻雨,她便当仁不让,为薛丰作起了介绍。 第一个女孩名叫唐红菱。她是唐兰的二弟子,恰好是豆蔻年华,红色褙子,如霞似火,墨发梳作燕尾,红丝带打结,天生活泼性子。 庞助搭话说:“红师姐热情,好像天边霞云。” 唐红菱打趣说:“我说厨房里的蜂蜜怎么没了,原来是叫你这贪吃的小猪儿偷了去啊。” “没有,没有!” 庞助赶紧摇头,喊冤道:“红师姐,我胆子最小,可不敢偷蜂蜜吃。” 唐红菱看着他,又说:“你没偷吃蜂蜜,嘴怎么这么甜?还知道说我的好话了。” “呵呵……” 庞助被看的有些心虚,讪笑一声,嘴硬道:“师弟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众人都笑。 薛轻雨再说第二个女孩,名叫唐青萝。她是唐兰的三弟子,和唐红菱年龄相仿,淡青绣裾,青丝结垂挂髻,青巾绾着,温婉可人。 白炎就帮腔赞一句:“青师姐柔婉,恰似山间清风。” 唐青萝微微一笑,细声细语道:“看样子,小火苗你也一起偷吃蜂蜜了。” 声音轻绵,好似清风拂面。 白炎缩了缩脖子,嘴里叫屈道:“青师姐,我冤枉啊。” “你就别喊冤啦!” 唐红菱笑道:“我一看你缩了脖子,就知道没跑了。” 白炎还想挽救一下,苦兮兮地解释道:“那是冻的,我打小就怕冷,师姐你们是知道的啊。” “嗯。” 唐青萝点头,面带微笑,轻声分析:“正是因为怕冷,所以你才待不住,四处乱跑,然后就跑到厨房里去了,是不是这样呀?” 白炎无言以对,于是赶紧转过话题道:“小师妹,该和小师弟介绍缃师姐啦。” 薛轻雨接着说起旁边穿鹅黄褡护的女孩。她是薛丰的四师姐唐缃蕊,正值金钗之年,结双丫髻,扎绑浅黄头绳,娇艳如花。 陶欢清了一下嗓子,开口夸说道:“缃师妹俏丽,犹如花中金菊。” 唐缃蕊便笑指他道:“又一个偷吃蜂蜜的。” “呃……” 陶欢语塞。 薛轻雨先是嘻嘻欢笑,然后小脸满是疑惑,于是问道:“你们这些话,是哪里学来的?” 庞助当即就说:“小师妹,这些都是大师哥说的。” “是么?” 薛轻雨嘴里又问了一句:“大师哥还说什么了?” 她眼看向高洛,有些期待。 她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在场的都看出来了。吕琥便笑呵呵地说:“大师哥说,小师妹灵秀,就是掌上明珠呢。” 薛轻雨听了,心中美滋滋的。 唐缃蕊脆生生地问道:“四师兄,偷吃蜂蜜也有你的份儿吧?” 吕琥听了,伸手一捂额头,感叹道:“一时大意了,忘记了前面三个教训。” 他旁边一个小女孩,手捂着嘴吃吃的笑。 薛丰看过去,见她和薛轻雨大小仿佛,身上晴紫色对襟比甲,发作总角,用紫绦缠系,小圆脸上带着婴儿肥,娇羞可爱。 通过薛轻雨介绍,薛丰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自己的五师姐唐紫萼。 薛丰于是问了声好,唐紫萼放下小手打招呼。 薛丰就见这位五师姐嘴里,少了一颗门牙,该是始龀之时。 薛轻雨想了想,便问:“大师哥,紫师姐你又怎么说呢?” 高洛便笑道:“紫师妹可爱,自是园内彩蝶啦。” 大家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五师姐唐紫萼听了夸奖,有些害羞。 薛丰心中赞叹:“山上这六位师姐,白红青黄紫粉,好似香花芳草,各有靓丽风采。” 薛轻雨忽地问:“大师哥,你没有去偷吃蜂蜜吧?” 高洛听问,面色一红。 陶欢一脸坏笑道:“大师哥能说这么多好听话,那肯定是灌了一肚子的蜜啊。” 吕琥也起哄道:“大师哥常和咱们说,好兄弟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到这里,他肩膀撞一下二师兄林路,笑嘻嘻地问:“二师兄,你说是不是?” 林路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我也吃了。” “啊?” 唐紫萼睁大眼睛,模样很是呆萌可爱。 吕琥眼珠一转,乐呵呵叫了一声“小紫师妹”,伸手想捏她的小脸,却被二师姐唐红菱拍开。 唐紫萼躲到师姐身后,露出小脑袋,不高兴地说:“坏师兄,又来欺负我。” “哎呀!” 吕琥故作惊讶道:“小紫师妹,你又掉了一颗牙啊。” 唐紫萼忙抬手,捂住了小嘴,红着小脸解释:“没有,还是那一颗。” “哈哈……” 陶欢过来凑热闹,笑兮兮地说:“小紫师妹,你那颗松动的,让我帮你拔了好了。” 唐紫萼连忙摇头,说道:“才不要拔,可疼了。” 陶欢还想说话,唐红菱一瞪桃花秀目,嗔道:“三师弟,你再作怪,我就打掉你的牙。” 陶欢吓的赶紧闭上了嘴巴。 吕琥是唯恐天下不乱,一旁笑道:“红师姐,三师兄人太坏了,你快打他个满地找牙。” 唐红菱回头看他,笑眯眯地说道:“四师弟,我还想先打你一顿呢。” 吕琥缩了下脑袋,然后也使出转移话题神功,指着薛丰,陪着笑说道:“红师姐,我和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新来的小师弟,姓薛名丰,是师娘收的关门小弟子哦。” 四个女孩听了,都一脸稀奇看向薛丰。 薛丰被看得很是不好意思,就低下头。 唐红菱就问是什么情况。陶欢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给说了。 四个女孩得知,薛丰是师父唐兰的小弟子,她们的小师弟后,果然都十分的开心。就见唐青萝开口问:“小师弟,你才来山上,渴不渴,饿不饿?” 薛丰摇头,回道:“三师姐,我现在还好,不怎么饿也不口渴。” 唐缃蕊接口说:“小师弟,那我去拿好玩的给你玩啊。” 说着,她就转身要走。薛丰忙喊住她:“四师姐,不用啦,咱们就在这里一起玩好了。” 唐紫萼想了一下,掏出一个鼓鼓的紫色荷包,伸手递给薛丰,笑着说:“小师弟,这些糖可甜了,都给你吃吧。” 薛丰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五师姐你留着吧。” 唐紫萼笑道:“再留着就要化啦。” 说着,她再把荷包往前伸了伸,嘴里还说:“小师弟,你快拿着呀。” 薛丰不忍拒绝她,便接过了,然后笑着说:“五师姐,我把糖分给大家一起吃吧。” 唐紫萼欢笑道:“好呀,好呀。” 薛丰于是就打开荷包,把里面的糖块和众人分了。 大家欢声道:“谢谢小师弟,谢谢小紫师妹(师姐)。” 唐红菱对薛丰更加满意,很豪气地说:“小师弟,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就和我说。” 薛丰笑着点头:“好。” 第23章 掌门 半大小子,青稚少女,正是爱玩闹的年纪,他们聚在一起,自有许多道不尽的乐趣。 他们和薛丰一起玩耍游戏,四下跑跳嬉闹,等到唐兰喊他们吃饭时,关系已经十分要好。 等吃罢了晚饭,唐兰知道薛丰身子困乏,早早就收拾好了房间,安排他住下。 薛丰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等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唐兰过来喊他去吃早饭,看着床头,衣服叠放整齐,薛丰心里一暖,当即穿上了衣服,脚还没落地,房门被人推开了一道宽缝,一个小脑袋伸进来看,却是小师姐薛轻雨。 她看见薛丰醒了,就冲他欢声笑道:“小师弟你醒啦。” 薛丰点头:“嗯,刚睡醒。” 薛轻雨笑道:“那正好也要吃饭了,你快点儿去哦。” 薛丰再次点头。 薛轻雨便缩回小脑袋。 薛丰听她在门外说:“小师弟已经起床了,我去找大师哥啦。” 随之是一阵碎急的脚步声,伴着鹂莺般嘻笑声远去。 然后薛丰又听见一声关心的叮嘱:“你跑慢些,别摔着了。” 声音轻柔,是大师姐唐雪芙。 紧接着就看到唐雪芙从门外进来,手里提着个烧水铁壶,有热气升腾。 薛丰习惯性地张口道:“大师姐,早上好啊。” 唐雪芙听了,只一怔,便微笑回道:“小师弟,你也早上好。” 她将热水倒进木盆里,伸手试了试水温,将毛巾放在水中浸泡,一边轻轻揉搓,一边柔声说:“外面天冷,师父就叫我过来,帮你在屋里洗漱了。” 说罢,她抬头看一眼,见薛丰站在那里没动,便说:“你站在那里干嘛,快过来呀。” 她随即明白过来,小师弟这是不好意思了,唐雪芙展颜一笑,眼神温柔似水,面容秀美如莲。 她开口轻声笑道:“我是你师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薛丰脸红,伸手挠了挠头,说道:“大师姐,我自己能行。” 唐雪芙摇摇头,说道:“师父说了,你额头和手上有伤,要仔细些才好。” 说完,她上前轻拉薛丰过来,用湿毛巾轻轻的擦拭脸庞,再将毛巾揉洗之后,又牵了薛丰的手,也小心地擦干净了。 在薛丰漱口时,见他头发有些散乱,唐雪芙便取出一把木梳,要帮薛丰梳理头发。 薛丰忙说道:“大师姐,不用那么麻烦,随便扎个马尾就行。” 唐雪芙想了一下,便将薛丰头发梳顺拢住,取了一条雪白的细丝带,在薛丰脑后马尾上缠绕几圈,最后又童心大起,调皮地系了个蝴蝶结。 唐雪芙退后两步,看了看,笑道:“嗯,小师弟你这样,还真不错呢。你看看合不合适?” 薛丰心想:“我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不合适的。” 然后他笑着说道:“师姐说不错,那就一定错不了,不用看了,肯定合适。” 唐雪芙听了,微微作笑,眼中似一泓清泉,说道:“小师弟,那咱们吃饭去吧。” 薛丰点点头,和唐雪芙一起离开房间,往前院去了。 饭后,薛丰正和大家在院前阔地玩耍,忽听大师哥喊道:“是师父!” 薛丰转身去看,见远处山路上有一个身影,似缓实快,往这边而来,衣袂翻卷,甚是飘逸。 薛轻雨见了,十分欢喜,双手放在嘴边,脆声喊道:“爹爹,爹爹!” 然后她就笑喊着跑过去。 那人见了,奔走更快,转眼便到跟前。笑着弯下腰,一把将薛轻雨抱住,高举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圈,山中尽是银铃一般的笑声。 停下之后,那男子就笑着问道:“乖女儿,你想爹爹了没有?” 薛轻雨连连点头,脆生生的说:“想了,爹爹你想我了没?” 男子笑道:“乖女儿,你亲爹爹一下,我就告诉你。” 薛轻雨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男子登时喜不自禁,举着薛轻雨又转了几个圈,父女两人,一个哈哈,一个咯咯,笑个不停。 唐兰闻声从里面赶了出来,看着身影,眼中含笑,然后轻轻喊了一声:“师哥!” 男子闻听,转过身来,抱着薛轻雨看向唐兰,满目柔情,柔声说道:“师妹,我回来了。” 男子白衣儒巾,身躯挺直,行止潇洒。三十四五岁左右,玉面黑须,疏眉朗目,容貌隽秀,神态清正,正是华山派掌门薛长仁,武林中赫赫有名。 薛丰见了薛长仁的面容,不禁脱口而出:“大叔,是你!” 薛长仁闻声来看,只瞧一眼,便想起来了,微笑道:“孩子,你怎么来山上了?” 唐兰有些诧异,就问道:“师哥、丰儿,你们两个认识?” “嗯。” 薛长仁点头,笑道:“前天在山下的时候,我和这个孩子见过一面。” “嗯,嗯。” 薛丰也是连连点头。 薛长仁再看一眼薛丰,接着说道:“我当时见着这个孩子,颇有英侠之气,神似师妹你小时候,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 薛长仁怀抱里,薛轻雨小脸红彤彤的,看看薛丰,再看着薛长仁,眨着眼睛欢笑道:“爹爹,原来你和小师弟认识呀。” “小师弟?” 薛长仁一愣,然后看着薛丰,疑惑道:“孩子,我却不曾收你为徒,这又是怎么回事?” “嘻嘻嘻······” 薛轻雨轻拍小手,笑道:“是娘亲,她收了小师弟做徒弟啦。” “啊?” 薛长仁吃一惊,看向唐兰,有些诧异:“师妹,这······” 唐兰见丈夫一副惊讶模样,觉得分外有趣,就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师哥,丰儿他正是我新收的徒弟。” 薛轻雨笑嘻嘻地说:“爹爹,小师弟他还是娘亲的关门小弟子呢。” “什么!?” 薛长仁更惊,看向唐兰,一脸动容问:“师妹,雨儿说的是真的?” “是的呢!” 唐兰再次点头,看着薛长仁,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美滋滋地笑问一句:“师哥,惊喜不?” 她这般举止,一如当初年少模样,撩动了薛长仁心弦。 唐兰见他站那里,瞧着自己发呆,就觉着脸有些发热,轻喊了一声:“师哥。” 薛长仁听了喊,就问:“师妹,怎么了?” 唐兰递过来一记羞嗔眼神,别有一番风情。 下山时间也不短,心中思念颇深,如今乍一见妻子这般,薛长仁情难自禁,一句话便忍不住脱口而出:“师妹,你真好看!” 唐兰听了,一张俏脸羞得更加通红,一跺脚,嗔声道:“哎呀,孩子都在呢!” 薛长仁回过神来,看到怀里的薛轻雨嘻嘻直乐,耳听弟子们也在偷笑,他的脸顿时变红。 唐兰见他有些害羞,也觉得有趣,只是怕他尴尬,于是笑道:“别傻了,我问你话呢!” 薛长仁却有些犯迷糊,说:“师妹,你问我什么话?” 唐兰更觉欢乐,笑着说:“我是想问你,我新收的这个徒弟,你觉得怎样?” 薛长仁这才想起,忙问:“师妹,你怎么这就收关门弟子了啊?” 唐兰笑道:“主要是遇上了丰儿,他十分对我的心意,就收下做个关门小弟子啦。” 薛长仁再问:“师妹,你都想好了?” “嗯。” 唐兰点头,回答:“想好了。” 薛长仁停了一下,然后摇头苦笑:“师妹,你这个决定,也太突然啦。” “早晚的事。” 唐兰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对薛丰说道:“徒儿,快过来,拜见你掌门师伯。” 薛丰忙上前来,态度恭谨,口呼“拜见掌门师伯”,拜倒在地。 薛长仁只略作一顿,然后便微笑道:“孩子,你先起来吧。” 话落,他伸手轻轻一托,薛丰未及反应,身不由主的便起来了。 薛长仁细看了两眼后,问唐兰道:“师妹,这个孩子是山下谁家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他?” “师哥,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儿呢。” 唐兰当即把前后经过和薛长仁说了。 “原来如此。” 薛长仁听完,点头道:“不想他小小年纪,却有这般的经历,倒是难为他了。” 唐兰就说:“我当时见到丰儿后,便觉得十分投缘,又怜惜他的遭遇,因此收做徒弟带在身边。师哥,你莫怪我自作主张啊。” 薛长仁回道:“师妹心善,留他在山上也好。” 唐兰点头,说:“嗯,我以后会用心教导他。” 薛长仁稍微沉吟,说道:“天寒风冷,别冻着他们了,咱们回里面去说。”然后抱着薛轻雨,和唐兰一起走进院落。 一众弟子后面跟着,脸上尽是孺慕之情。 进了屋里,薛长仁将薛轻雨放下,在左首主座落座,唐兰将行李放在桌案上,坐于右边副座。几位弟子分立两旁,大师姐端了热茶给二人,也一旁站着。 薛长仁喝了一口茶水,见几个男弟子在那儿抓耳挠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骂道:“你们几个都什么怪模样,有话就说。” 高洛嘿嘿一笑,薛长仁瞪了他一眼。 弟子们的小心思,唐兰自是清楚,于是开口问道:“师哥,这次五岳会盟,情况如何?” 第24章 话当年 “哼嗯。” 薛长仁轻发一声鼻音,其意不明,放下茶杯,接着说道:“还能如何,一如往昔罢了。” 唐兰轻皱眉头,问:“还是那姓汤的做了盟主?” “是的。” 薛长仁微微颔首,说道:“汤师兄才智出众,剑法超群,在会盟比武中力压四派高手,自然就继续做咱们五岳联盟的盟主啦。” 唐兰问道:“师哥,这一次会盟,你也和他较量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啊。” 薛长仁再次点头,道:“没办法,汤师兄听闻我近几年来在江湖上走动,略有些微薄名声,便非要指点我剑法。我实在推脱不得,只好领教一二了。” 唐兰听了,先是冷笑一声,然后开口说道:“我看是那姓汤的记仇不服气,想要从师哥你身上找回场子吧。” 薛丰心里好奇,问:“师父,那个什么汤的水的,要找回什么场子?”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啦。” 唐兰说了一句,接着道:“当时我爹爹,嗯,也就是你太师父,是五岳联盟的盟主。因为咱们华山······” “师妹!” 薛长仁轻喊了一声,打断了唐兰的话。 唐兰看向薛长仁,见他摇头,于是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见薛丰看着自己,想了想,说道:“当时还差三个月,五岳剑派便要再次会盟。你太师父去山下办事,遇到了道元师伯。” 薛丰便问:“师父,这个道元太师伯是谁呀?” 唐兰回道:“道元师伯他是泰山派前任掌门。” “哦。” 薛丰点头,表示知道了。 唐兰继续说道:“他们两人一番商议后,你太师父就写了书信,请道元师伯代为转交其他三派,告知他们此次会盟的地点,定在了泰山玉皇顶。” 薛丰不禁感叹:“这距离有点儿远啊。” 唐兰笑了笑,接着说道:“等到会盟那天,五岳弟子都到了,你太师父便和大家说,他年岁已高,加上患有病痛也不见好,身心俱是疲惫不堪,这五岳盟主,他是万万不可再当了。” 薛丰点点头,说道:“五个门派各有不同之处,乱糟糟的事情也多,作为盟主,劳心劳力不说,还很容易得罪人,是个遭罪不讨好的苦差事。太师父他不当盟主,省去了许多烦恼。” 薛长仁听了,多瞧了他两眼。 唐兰幽幽的说道:“是啊,省去了许多烦恼。” 薛丰想了一下,就说:“太师父这样做,真是高风亮节,教人佩服!” 唐兰苦笑了一声,说道:“你太师父这么做,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啊。” 薛丰又问:“太师父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么?” 唐兰叹口气,道:“丰儿,你还小,有许多事情,现在不好和你说。” 薛丰心知这其中必然是另有隐情,见师父不想说,他便问:“太师父他不想再当盟主,后来又怎样了?” 唐兰说道:“当时泰山派高手也有不少,尤其是道元师伯,他号称‘烈火剑’,剑法自是不凡,在武林中威望很高。” 薛丰心道:“那这五岳盟主,应该便是他了。” 他这般想着,就听师父唐兰说道:“你太师父辞去盟主之位后,便请道元师伯接任。” “果然。” 薛丰见了自己想的一样,就点了点头。 唐兰又说:“南岳衡山派掌门方师叔性子有些懒散,北岳恒山派掌门静心师太慈悲为怀,他们二人都不喜争斗,也赞同你太师父的提议。只有嵩山派的汤兴岳······” “师妹。” 薛长仁轻喊一声,说道:“汤师伯他是长辈,咱们作为晚辈,还是多少尊敬些为好。” “哼!” 唐兰有些不喜,说道:“他是长辈不假,但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教我半点尊敬也不能。” 薛长仁听了,知道她性子自小就如此,眼里容不得沙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于是便苦笑着摇了摇头。 薛丰就问:“师父,这人做什么坏事了?” 唐兰想了想,那些脏事还是别说了,免得污了弟子们的耳朵,便说:“丰儿,你还小,那些恶心人的事,就不和你说了。” “哦。” 薛丰点了点小脑袋。 一旁的高洛眼睛转动,然后开口:“师娘,那这个汤兴……” “嗯?” 薛长仁看一眼过来。 “他起这名字,不就是让人喊的么?” 唐兰见高洛不敢说话了,于是开口解围,对高洛道:“洛儿,你接着说。” 高洛看了看师父,说道:“弟子是想问那位汤太师伯,他的武功剑法怎么样?” 唐兰也看了一眼丈夫,似笑非笑地说:“这喊个名字你师父都要管,那咱们还是听他说好了。” 知道惹了师妹不喜,薛长仁再次苦笑,见众弟子都看了过来,他便轻捋胡须,开口道:“汤师伯在世的时候,贵为嵩山派的掌门,武功那自然是极好的。他老人家在江湖上有个名号,叫作‘九曲剑’,便是夸赞他剑法厚重浩大,好似九曲黄河一般。” “对,对。” 唐兰附和两声,俏脸上笑意莫名,接着说道:“他的这个名号,在江湖上有名的很。不但是说他剑法好,还是夸赞他老人家心思曲折复杂,城府深沉似海呢。” 薛长仁听了,只好继续苦笑。 薛丰想了想,便说:“那太师父请道元太师伯做五岳盟主,这姓汤的肯定不愿意吧。” “嗯。” 唐兰点头,说道:“他自认为武功高强,便是比不过你太师父,却要强过道元师伯。他听到你太师父推举道元师伯做盟主,心中极为不服气,只是碍于年岁最长,一时不好出面。” 薛丰便猜问:“是有人替他出头了?” 唐兰再次点头道:“当时嵩山弟子里面,他的长子也在,名叫汤鸣嵩,心思比他也不少,眼看道元师伯要接任盟主,他便站了出来,向道元师伯请教剑法。” 薛丰再问:“结果如何?” 唐兰便说:“汤鸣嵩他是嵩山派掌门大弟子,在我们这一辈人当中,算得上是翘楚,他和道元师伯斗了百多回合。嵩山剑法本就是刚猛雄浑的路数,而泰山剑法稳重古朴,讲究稳扎稳打,道元师伯却是个烈火脾气,偏就爱以刚对刚,以硬碰硬,加上他年岁已高,比不得汤鸣嵩气盛,最后因为体力不济,惜败了一招。” “啊?” 薛丰有些惊讶,就问:“那后来呢?” 唐兰道:“汤鸣嵩赢了道元师伯之后,便找上你太师父,一而再地请求,说自己对剑法有了新的领会,想请你太师父指点他一二。” 薛丰就说:“师父,他这是别有用心,想再拿太师父他老人家来立威呢。” 薛轻雨抬起头,看着薛长仁,气哼哼地道:“爹爹,这个姓汤的是坏人!” “小师姐说的对!” 薛丰点头道:“这个姓汤的,是个红眼大尾巴狼,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嗯。” 薛轻雨看着薛丰点点头,然后再抬头看薛长仁,问道:“爹爹,你有没有教训他?” 薛长仁摸摸薛轻雨的小脑袋,说道:“雨儿,他是你师伯长辈,可不要乱说话,先听你娘亲说。” “哦。” 薛轻雨有些不高兴地应了一声,回头看向唐兰。 唐兰见弟子们都看着她,就说:“那一年我二十二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觉着自己内功已略有小成,练剑也有十多年,就和他打了一场。” 薛丰看着师父,心道:“看我师父现在的样子,要说她三十二岁了,谁信?就这身材相貌,就这精神状态,二十二三岁的大姑娘也比不上啊。是不是有啥秘诀?” “好耶!” 薛轻雨听了,脸上阴转晴,欢呼一声,看着唐兰,握起小拳头,兴奋地说:“娘亲,你一定要狠狠打他!” 薛丰回过神来,笑着附和:“对,打他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薛长仁和唐兰看一眼,只当是童言无忌,笑着摇了摇头。 唐兰接着说道:“你太师父的武功,超凡入圣,这世上能让他老人家出手的人,一巴掌都能数的过来,汤鸣嵩他一个后进末学,显然不在其中。你太师父性子温和,自然不会对一个小辈出手,见我上场了,还训斥了我几句。” 薛轻雨抬头,好奇地问:“娘亲,姥爷训斥你什么啦?” 薛长仁说道:“雨儿,你姥爷说的那些话,是担心你娘亲她伤着了。” “哦。” 薛轻雨点点头,看向唐兰,小脸上满是关心,问:“那娘亲你有没有伤着呀?” 第25章 天下无双,兰心一剑 “没有。” 见女儿关心自己,唐兰心里有些欣慰,笑着摇摇头。 “嗯嗯。” 薛轻雨点了点小脑袋,眼中含笑说:“那就好。娘亲,你接着说吧。” 唐兰说道:“我那时候正在气头上,你姥爷说的话,我只当作是没听见,一心想领教一下嵩山派大弟子的高招。汤鸣嵩却有些自负,让我先出招,我也懒得和他虚作客气,上前便是一招‘白云出岫’刺出。” 高洛有些激动,开口道:“师娘,这一招‘白云出岫’,弟子见您演练多次,真是精妙的很啊。” 薛长仁却摇摇头,说:“你才练了几年的剑法,也敢说能识得这一招的精妙所在?” 唐兰笑道:“师哥,洛儿他九岁开始学习华山剑法,到现在也有七个年头了,最近对本门剑法更是颇有领悟,已见火候啦。” “是么?” 薛长仁听了,有些惊喜,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唐兰笑道:“那是自然了,师哥,你也知道,洛儿他在剑法一道上,天资着实不错呢。” 薛长仁点头,担心高洛会心生自满之意,就劝诫道:“你剑法虽小有进展,但不可自满,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知道么?” “是。” 高洛忙点头称是。 后面的陶欢乐呵呵地对唐兰说道:“‘白云出岫’这一招,在师娘您手上,那真是虚实不定,变化无常。咱们瞧着都眼花,更别说他一个外人了。” “对啊。” 挨着他的吕琥点头附和,然后笑道:“也不知那姓汤的······” 说到这里,见师父看过来,他忙改口说:“汤师伯是怎么应对的。” 见弟子目光浅薄,不知道天高地厚,薛长仁不喜,便想着训斥他们几句。 这时,唐兰笑了笑,说:“大家都是五岳弟子,各派之间多有走动,比武切磋亦是常有的事,‘白云出岫’这一招,他们自然也是识得的,汤鸣嵩又是用剑的好手,见我使出了这一招,他就以嵩山剑法里的‘烈风荡云’来回击,却正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当即变招,刺出一剑,却不是华山剑法里的招式,而是玉女剑法十九式里的‘皓腕玉镯’。” 薛丰好奇问:“师父,你使这一招剑法,是有什么说法吗?” 唐兰点点头,说道:“我使这一招,是想要划破汤鸣嵩右手手腕。” 薛长仁扫视一眼,见几个弟子都有些不明白,就解释道:“这一招‘皓腕玉镯’,与本门其他剑法招式相比,威力虽稍有不如,但另有奇妙之处,与人交手时,对方一旦出现破绽,剑锋便向他手腕神门穴刺抹,若双方功力相差不大,这一招使出,往往会有奇功。” 高洛便问:“师父,那嵩山派的‘烈风荡云’,有什么破绽?” 薛长仁再作解说:“在嵩山剑法之中,‘烈风荡云’可谓是一式甚为猛烈的剑招,不过,要使出这一招,需要急速挥动手臂,三振五翻之时,抖出老大一片剑影,看似气象阔大,但在用剑的好手眼中,却有不小的破绽,很容易被人刺中手腕。这练剑的人,若是手腕受了伤,便就只能弃剑认输了。” “好耶,好耶!” 薛轻雨听了,就拍着小手,欢快地道:“娘亲,你就刺伤他的手腕,然后叫他乖乖地弃剑认输。” 薛丰问:“师父,你这一剑,刺中了没有?” 唐兰摇了摇头,说道:“汤鸣嵩的剑术修为可不差,比我还要高出一些,他见机的快,后退一步躲过了。” “可惜了。” 薛丰感叹一声,继续问道:“师父,后来又怎样了?” 唐兰回道:“我见他后退,便又刺出一招‘分花拂柳’,也是玉女剑法十九式里的招数,这一招快而多变,虚实难分,左右不定,汤鸣嵩拿捏不准,只好再退一步,我紧跟着挥动长剑,以一招‘冷月窥人’笼罩他周身要害。汤鸣嵩见这一招不好接,只得又退了一步,我也不等招式用老,变化一招‘浪迹天涯’,抖剑刺他肩膀。” 唐红菱说:“师父,这一下应该刺中了吧?” 唐兰摇头,说道:“要是这般容易,那他就不是嵩山派的大师兄啦。” 薛长仁看向唐红菱,说道:“接连三招被你师父逼退,汤师兄他脸上难免有些不大光彩,便不管不顾,以一招‘开门见山’回劈。” 唐雪芙柔声道:“那他这样,却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薛长仁点头,说:“汤师兄他是想拼着受伤,好扳回一场来。” 唐紫萼心里既好奇又担心,就问一句:“那让他扳回了吗?” 唐兰说:“我见他来势凶狠异常,若是不顾,虽能刺中他,我自己却会受重伤,便侧身躲过,同时横剑斜抹,以一招“彩笔画眉”刺他额头。汤鸣嵩转过身子,接着一招‘万岳朝宗’攻来。” “万岳朝宗?” 吕琥咋下舌头,道:“这名字叫的,真够响亮的。” 唐红菱嗤笑道:“不知是什么高明的剑招,敢叫这样的名字?” 薛长仁笑了笑,说道:“这一招‘万岳朝宗’,乃是嵩山派为了补全功法,集合两代掌门和宿老之力,呕心沥血钻研所得,是嵩山剑法里极其刚猛的招数,倒也称得上高明二字。” 唐兰也点点头,说:“嵩山派的佩剑,要比咱们的剑阔重许多,使出这一招,就好像火上浇油,凶猛的很。我知道不可硬接,只好撤剑回防。” 陶欢诧异道:“还真让他扳回局面了。” “是啊。” 唐兰再次点头,说道:“他见我回守,再是一式‘叠翠浮青’使出,这一招来的气势汹汹,但见剑影重重,我一时也找不到破绽,以‘玉女穿梭’来和他周旋。这时候,他的后手杀招就使了出来。” 薛丰就问:“是什么后手杀招?” 唐兰说:“却是一式‘千古人龙’。” 唐红菱又讽笑道:“他们嵩山派就会瞎起名字,胡叫乱喊。” 薛长仁又笑了笑,说:“虽然有些夸大,却也是极其霸道的招式。” 唐兰点点头,说:“不但霸道,还十分的狠辣绝决。剑气纵横之际,我一时无处躲避,眼见这一剑就要劈在身上······” “啊!” 听她讲的惊心动魄,众弟子都惊呼出声。 薛轻雨更是急的脱口喊道:“爹爹,快救娘亲!” 唐兰递一记眼白过去,没好气的说道:“傻丫头,我好好的在这里,救什么救!” 大家一想,也是。 薛丰问道:“师父,你当时可有受伤么?” 唐兰摇摇头,笑道:“受伤么,那是一点儿也没有的。” 薛丰问:“师父你是怎么应对的?” 唐兰回道:“我当时危急之下,却福至心灵,千万剑招化为一式,随即就是一剑刺去。汤鸣嵩他接不下,不得不撤剑后退。” 唐兰说话时,神采飞扬,满是自豪。 “哈哈哈……” 薛长仁回想起当时那一剑的风采,也忍不住爽声而笑,道:“师妹,当时你使出来那一式剑法,真是神奇,叫人叹为观止。” 高洛好奇问道:“师父,师娘那一式剑法,怎么个神奇法?” 薛长仁便笑道:“你师娘那一剑直刺汤师兄,当真是捷如闪电,势若奔雷,教人避不能避,防不能防。只听场外有人惊呼一声,那时剑尖已刺破了汤师兄的衣服。汤师兄急忙后退,你师娘手里的剑向前疾送。汤师兄他躲不了,认命断臂之际,你师娘心软,不愿坏了五岳和气,那一剑往一旁斜撩,一棵似你腰身这般粗的老松树,便就一分为二。” “好!” 众弟子大声喝彩叫好。 薛丰小声嘀咕:“这姓汤的也不是啥好人,捅他一剑教训一下多好!唉,师父就是太心软了。” 唐兰问:“丰儿,你在那儿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 薛丰摇头,笑嘻嘻地说:“师父,你这一剑下去,那姓汤的给吓坏了吧。” 薛长仁笑道:“这一剑,把在场的人都给吓住了,汤师兄回过神来后,出了一身的汗,后背都湿透了,哈哈哈······” 高洛听到有如此厉害的剑法,心里好似小猫挠痒,忍不住问:“师娘,你使的是咱们华山的什么剑法?” 薛长仁便说:“洛儿,你师娘这一式剑法,是她自创的绝招,我给起了个名字,叫做‘天下无双,兰心一剑!’” 第26章 争锋 唐兰看向薛长仁,眼中流露万种风情。她嗔声说道:“师哥,你当着孩子们的面,却又胡诌乱说什么?” “我可没有胡诌乱说。” 薛长仁朗声笑道:“当时我起了这个名字,朋友们听了,都十分认同。此事传到江湖上,大家伙儿更是交口称赞。你那‘兰心剑’的名号,不就是他们由此而喊出来的么?” 薛丰点头赞成:“我觉得掌门师伯这名字起的好,大气!” 唐兰回了徒弟一记眼白,笑骂道:“你个小马屁精!” “不错,不错!” 薛长仁再次大笑道:“嵩山剑法气势森严,招式堂皇,江湖上都是知道的,汤师兄却被逼得闭眼认命,这剑法当然是大气了。” “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啦。” 唐兰看着薛长仁,嗔道:“要是传了出去,可给武林同道笑掉了牙齿啦!” 一众弟子都是乐。 薛长仁看在眼里,摇了摇头,说道:“看你们这般样子,怕是只听了个热闹,却没有领会到其中真意。” 高洛忙拜道:“请师父教诲!” 薛长仁抚须,说:“洛儿,我问你,你师娘和汤师兄比试剑法,你听了后,心中有何感想?” 高洛道:“师父,弟子觉着,他嵩山派的剑法虽然厉害,却不如咱们华山剑法精妙。” 薛长仁却摇摇头,说道:“嵩山剑法因雄重着称,咱们华山剑法以奇险闻名,二者是各有千秋,说不上谁更厉害,谁更精妙。” 高洛想了想,说:“弟子还是觉得,是本门武学更高明。” 薛长仁笑了笑,道:“那你可知,这五岳之中,为什么本门武学最为高明?” 高洛再次思索一番,最后摇头道:“弟子不知。” 薛长仁就说:“那是因为咱们华山派武学,是以气为主,以剑为用,只要内功一成,纵然剑术不及旁人,凭借高深功力,也能克敌制胜。” 见高洛沉思,薛长仁便接着说道:“那时候,你师娘习练剑法,也不过才十三个年头,而汤师兄已过而立之年,他在剑法上花费的时间,要远超出你师娘许多,你说是不是?” 高洛点头:“是。” 薛长仁笑道:“他最后输给了你师娘,不是因为嵩山剑法比不过华山剑法,而是没有一门好的内功来修行。” 高洛明白过来,说:“师父是说,汤师伯他内功修为不行?” “嗯。” 薛长仁抚须颔首,说道:“咱们习武之人,内功修为乃是重中之重。可惜汤师兄目光稍有欠缺,只一味的苦练剑术,却忽略了内功修行。他在比斗之时,自然就会后继无力,又怎能不败?” 见众弟子都有所思考,薛长仁便肃声道:“你们须得吸取教训,以后练气习剑,要时刻坚守本心,万不可本末倒置,入了歧途!” 众弟子凛然,齐声称是。 唐兰想了想,道:“其实说起来,姓汤的内功虽然不济,剑法却有其独到之处,我若非领悟了那一式剑法,最后落败的就是我了。” 薛丰笑道:“这么说,是师父你最后做了盟主吗?” 唐兰摇头,说道:“我何德何能,敢做五岳联盟的盟主?” 薛丰疑惑,问道:“师父,你不是打赢了那个汤鸣嵩了么?” 唐兰笑道:“我打赢了汤鸣嵩不假,但五岳高手众多,也有人可以胜过我的呀。” 薛丰眼珠一转,再问:“又是嵩山派的?” 唐兰笑着对薛丰说:“你这小脑瓜,转的还挺快啊。” 薛丰一瞧,还真让他猜对了,就又问道:“师父,是嵩山派的哪个?” 唐兰笑道:“你接着猜猜。” 薛丰想了一下,就说:“难不成是汤鸣嵩他那个老子爹?” 唐兰听了,呵呵直乐,对薛长仁说:“师哥,我这个徒弟,聪明吧!” 薛丰一听,又让他说对了,当即说道:“这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太不要脸了!” 唐兰听了,笑道:“好徒儿,你可别胡说,他是一派之长,最注重脸面,当时和我说话时,是很客气的。” 薛丰便问师父:“他怎么个客气法?” “他是这般说的。” 唐兰说了一句,然后清了清嗓子,抬着手假作捋须,粗着嗓子说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贤侄女,你这剑法自出机杼,已然是青胜于蓝。老夫我见猎心喜,想讨教一二,贤侄女意下如何?” 薛丰撇一下嘴,说:“他这是倚老卖老,为老不尊,根本就没安好心!” 唐兰更乐,看一眼薛长仁,说道:“好徒儿,可不敢这么没大没小,胡乱说话,你掌门师伯可是会打你板子的。” 薛丰见大家都看向自己,挠头讪笑,不说话了。 高洛心里很好奇,就问:“师娘,你和他比试了没?” 唐兰点点头,说:“假客气模样,你师娘我可学不来,他要战,那便战就是了。” “好!” 高洛听了,兴奋不已。 薛丰笑嘻嘻地说:“师父你一出手,不管是小汤、还是老汤,都得成菜鸡汤!” 高洛也接口道:“对,大小两只菜鸡,都要落荒而去!” 薛长仁有些无奈,然后板起脸说:“洛儿,你不要胡言乱语。” “是,师父。” 高洛赶紧收了笑,模样甚为恭敬。 薛长仁点头,说道:“你只在这里叫好喝彩,却不知,汤师伯他是嵩山派第一高手,成名江湖几十年。你师娘和汤师兄的那场打斗,你刚才都听到了,其中的艰难,想来你也知道了。你师娘和汤师伯较量剑法,要比之更凶险许多。” 这时,庞助也忍不住问:“有多凶险?” 薛长仁说道:“那场较量,前后共有一百回合,你师娘先刺出自悟的那式剑法,汤师伯没有破解之法,不敢直撄剑锋,只好先作退避。” 高洛听了,对师娘成名的那一式剑法,越发地眼热。 他竖直了耳朵,认真地听师父说:“你师娘抢得了先机,接连出招,前三十个回合里,打的有声有色;中间三十回合,汤师伯剑法一换,招式忽快忽慢,变化莫测,你师娘使出淑女剑法,以轻灵绵柔的招式对阵,也还能有来有往。” 几位女弟子听了,眼中一亮。 吕琥拍一下手,道:“这淑女剑法,我们也都见师娘使过,当真是厉害极了。” 薛长仁点头,接着说道:“汤师伯见久攻不下,于是剑法再变,气势陡然宏大,招式大开大合,刚猛激烈,二十个回合,你师娘只刺出五招,然后便落在了下风。” “啊?” 却是白炎低呼了一声。 薛长仁看了一眼弟子,继续说道:“汤师伯随后也使出那招‘千古人龙’,却比汤师兄老辣的多,你师娘的剑被荡开,不得不退了几步,正待回击一剑,汤师伯的剑招已到,似狂风暴雨一般,你师娘登时落入险境,靠着一口真气强撑了二十回合,却受了不轻的内伤。” 唐兰点头,说道:“拼到八十招时,我其实已经是败了,只是我不想认输,就咬牙硬扛了二十回合,他最后那一招‘天外玉龙’劈过来,我是一点抵挡的力气都没有了,幸亏衡山派的方师叔离得近,以一招‘牧野流星’将我救下。” 薛长仁说:“我还记得,方师叔他动了脾气,后来向汤师伯讨教剑法。” 高洛忍不住问:“师父,这位方太师叔,剑法如何?” 薛长仁轻捋胡须,笑道:“方师叔的剑法,那自然是精妙高深,他在江湖上,有个十分响亮的名号,叫做‘一点化万剑’。” 白炎好奇:“这个名号,是什么意思?” 第27章 因果 唐兰解释说:“这是因为方师叔他剑法精妙,一剑使出,便有千万变化,而方师叔的名讳,就是变化的化,于是便有了这个名号。” 薛长仁点头,说道:“方师叔的剑法古怪多变,堪称武林一绝。他使出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和汤师伯比斗了近三百个回合,最后以一招‘霞云漫天’,在汤师伯胸前衣服上刺了几个洞,汤师伯于是罢剑认输。” 高洛问:“那就是方太师叔最后做了盟主?” 薛长仁点点头,说道:“对,大家原本依照你太师父的提议,请泰山派的道元师伯接任盟主,道元师伯却执意不肯,并推举方师叔来做盟主,你太师父和静心师太也都赞成,就请方师叔做了盟主。” 唐兰笑道:“几位长辈里,方师叔他年纪最小,又不喜拘束,只耐着性子当了一年的盟主。他实在是有些烦了,就将五岳令旗往泰山派一扔,游戏江湖去了。道元师伯无奈之下,只好暂时保管。” 薛丰问:“师父,那嵩山派能乐意吗?” 唐兰说:“那时汤兴岳得了急症死了,嵩山派上下尽管不乐意,一时也顾不上了。” “哦。” 薛丰点点头,问:“师父,那后来又怎样了?” 唐兰说道:“此后两年里,先是静心师太圆寂,方师叔去恒山拜祭后,便又没了踪影;然后你太师父病故,五岳同盟的事情,就交由道元师伯主持。等又过了两年,汤鸣嵩坐稳了嵩山派掌门之位,就带领嵩山派弟子,再上泰山玉皇顶,争竞盟主之位。” 薛长仁感叹道:“汤师兄天资上好,心志坚定,当年败了一次,知耻而后勇,回去后便埋头钻研武功,一步也不曾下胜观峰,终有所得,在玉皇顶上,大放异彩,数场比斗都轻松获胜,最终夺得盟主之位。” 唐兰却说:“若不是因为爹爹有遗言,叫你不要去争斗,他如何能赢?” 薛长仁笑了笑,没有说话。 唐兰就问道:“师哥,你这一回和姓汤的交手,他现在的本事如何?” 薛长仁道:“如今的汤师兄,武功更上层楼,剑法使出,犹如长枪大戟,纵横千里,人莫能抗。也亏得我内功尚可,和他比拼最后,算是平局收手。” 唐兰惊诧道:“他的武艺竟精进如此了?” 薛长仁道:“是啊,汤师兄性子霸道,和嵩山剑法可谓是相得益彰,多年前又有一番际遇,内功修为也精进不少,此次会盟,他勇霸同侪,得了一个‘剑戟森严’的名号。” “剑戟森严?” 唐兰冷哼一声,说:“这名号倒也算是没叫错,符合他汤鸣嵩的性子!” “汤师兄胸藏兵戈,有深谋远略,非常人所能及。” 薛长仁说着,就感叹道:“如今嵩山派在他手上,真是越加兴旺了。” 知夫莫若妻,听他这般说,便懂他所想,唐兰便说:“师哥,洛儿他聪慧灵敏,天资不凡。路儿几个也很优秀,各有长处,你我好好教导他们,用不了几年,咱们华山派也会有一番新气象。” 薛长仁点头:“师妹说的对,咱们华山派一向不输他人!” 唐兰见他这般,心里欢喜骄傲,然后开口说道:“师哥,你和我说说,是怎么认识丰儿的?” “嗯。” 薛长仁点点头,说道:“会盟结束之后,我便往回赶路,行至陕州时,遇到个恶贼,掳走了一位刚出嫁的新婚女子,我便出手救下那位新娘子。” 唐兰一向嫉恶如仇,对于败坏女子贞节的贼人,更是极为痛恨,当即就开口问:“师哥,那恶贼是谁?” 薛丰已经猜到,薛长仁所说的恶贼,应该就是他在山下遇见的那个男子。当初在酒楼门口时,他听了男子说的那些事情,原本以为他虽然性子急躁鲁莽,但也有侠义心肠,不曾想,却是个淫贼。又想起自己还被那淫贼当做沙包一样,扔了一回,薛丰心情很不好,也想知道他是哪个。 薛长仁摇摇头,说道:“那恶贼年纪不大,心思却极其狡诈,他的身份名号来历,是一点也不曾透露。” “呵!” 唐兰哂笑一声,道:“又是一个藏头缩尾的鼠辈,和那柳问恶贼一个德性。自以为遮掩的密实,却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任他们奸诈似鬼,终究也难逃一死!” 薛长仁点点头,说道:“那恶贼确实奸诈似鬼,刀法也不错,和我斗了二十几个回合,被我刺了一剑,见事不好,转身就逃。我追了一日,四下寻他不着,于是回转华山。” 唐红菱心直口快,便忍不住问道:“那恶贼逃走了?” 薛长仁摇头,接着说道:“我到了山下镇子里时,又和那恶贼碰个正着。他见我追得紧,就抓过路边一个小孩,扔向一旁,我只好先救了人再说。” 说到这里,薛长仁看向薛丰。 薛丰见大家看他,红着脸说:“那个小孩儿,就是我。” 薛轻雨就喊道:“爹爹,那个大恶贼、大坏蛋,真是坏死了!” 薛长仁连连点头,回道:“乖女儿说的对,那就是个大恶贼,大坏蛋。” “哼!” 薛轻雨两条秀气小眉毛一拧,恨恨地道:“那个大恶人,竟敢欺负我小师弟!” 说着,她抬起头,说:“爹爹,你可不能放过他,要打的他满地找牙才行!” “好,好。” 薛长仁又是点头,答应道:“爹爹听你的,打他个满地找牙。” 薛轻雨一仰小脑袋,骄傲地说道:“我爹爹最厉害!” 薛长仁听了夸赞,乐的哈哈大笑。 唐兰便问:“师哥,这后来又怎样了?” 薛长仁说道:“我救下这孩子后,看他未曾受伤,怕那恶贼逃远了,便没有多作停留,继续去追。那恶贼却是个混不吝,见我追着不放,有些气急,一边奔逃,一边出言不逊,说东道西,想要扰乱我的心神。我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山下镇子里。” 唐兰再问:“为什么?” 薛长仁就说:“他只当咱们二人都到嵩山去了,不在山上,又以为咱们为了寻他,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就打算偷上华山,做些坏事报复。” “好个狗贼!” 唐兰轻喝一声,只见她面凝冰霜,冷然道:“是欺我华山无人吗?” 众弟子也都怒目圆瞪。 “哼!” 唐红菱冷哼一声,道:“一个鼠辈狗贼,有胆尽管来试试,定叫他有来无回!” “红师姐说的对。” 她的这几句话,薛轻雨很是认同,接着说道:“那个大坏蛋要是敢来,咱们就打他个满地打滚,无处可逃!” 徒弟和女儿这般说,可谓是勇气可嘉,唐兰深感欣慰。 白炎有些疑惑道:“师父,我们一直都在山上,没看见有贼子来找麻烦。” 薛长仁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说道:“那恶贼说,他到了镇子里后,知道你师娘在山上,怕吃亏,就不想上山了,打算在附近做几件坏事,来恶心一下我和你师娘。” “还想做坏事恶心人?” 唐缃蕊气呼呼地说:“掌门师伯,你刺他几个透明窟窿,好帮他散散恶气!” 薛长仁笑了笑,说:“那恶贼一而再地挑衅与我,哪还能容他再废话?我也是动了真怒,手下就不再留情,刺了他几剑。” 唐兰便说:“能让师哥你动了真怒,那贼人也算有点儿本事。” “他逃命的本事一流。” 薛长仁点头说了一句,接着又说道:“那恶贼受伤之后,便不敢多说,急慌慌钻进林子里去,一心只是奔逃。这厮轻功极好,江湖上可不多见。他当时身受重伤,还跑出了几十里,眼见逃脱不得,倒也是个狠辣果决的主,转身就跳进河里了。我沿岸寻了一路,也没见着那恶贼的尸首,只好回转。” “原来是这样。” 唐兰恍然,道:“我说怎么一直不见师哥你回来,就下山去打听消息,后来遇到丰儿,不忍心看他在山下再受人欺负,就带回山上,也有洛儿他们做伴。” 薛长仁点点头,看向薛丰,笑道:“这几个调皮鬼,最爱玩闹,你在山上,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薛丰回道:“几位师兄师姐对我都很好。” “还有我,还有我。” 薛轻雨举着白嫩小手,抢着说道:“爹爹,我和小师弟一起玩,还送他礼物了呢。” 薛长仁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满是赞许地说:“雨儿真乖,你做得很不错。” “嗯嗯。” 薛轻雨点了点小脑袋,她看看薛丰,然后很是骄傲地说道:“我要做最好的小师姐!” 听了这童稚的话语,在场的人都乐了。 第28章 礼物 薛轻雨见大家都在笑,也捂着小嘴笑,然后想起了什么,忙又抬头,问:“爹爹,我的礼物呢?” 薛长仁听了,见女儿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满是期待的小模样,薛长仁忙笑着说:“有,有。” 他将桌案上的行李取过来,打开后,除了几件衣服外,便都是一些彩偶泥人儿、手链风铃、陀螺空竹之类的小玩意儿。 唐兰见几个男孩子抓耳挠腮,女弟子也拿眼来看,笑道:“看你们这猴急的样儿,别愣着了,都过来吧。” 一众弟子欢天喜地的围了过去。 唐兰将陀螺和空竹之类的给了男弟子,手链风铃送给了女弟子。薛丰也有份,得了一个鲁班锁。众人接过后,谢过师父师娘,就在边上把玩着。 薛长仁拿了一个色彩鲜亮的泥人儿,献宝似的对女儿说:“乖女儿,你看看喜欢吗?” 薛轻雨见那泥人儿惟妙惟肖,先是欢喜,然后却又撅起小嘴,有些不乐意的样子。 薛长仁见了,就陪着笑脸,将泥人儿拿在薛轻雨面前轻晃,问道:“乖女儿,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旁的唐兰看了,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薛轻雨看着泥人儿,很喜欢的样子,然后却又皱着小眉头,抬头看着薛长仁:“爹爹你骗人,我不高兴了!” 薛长仁忙说:“乖女儿,别不高兴啊,爹爹怎么会骗人呢?” “爹爹你就骗人了。” 就见薛轻雨蹙着眉,嘴里说着话:“你下山的时候,我们都拉钩说好了,等你回来了,要给我带一把宝剑的。” “这个,这个······” 薛长仁理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给忘记了吧?” 薛轻雨见他这样,便知道答案了:“哼,我不理你啦!” 说完,她两条小胳膊抱一起,小脑袋扭到一旁。 她这怄气的小模样,薛长仁看了,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但谁让她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呢,只好轻声解释:“乖女儿,你别生气啊。这其实呢,原来是有一把短剑的。” “真的?” 薛轻雨转回小脸,问道:“在哪里?在哪里?” 薛长仁苦笑:“爹爹我不小心给弄丢了。” “爹爹你又骗我,我不和你玩了。” 薛轻雨小鼻子一皱,撅着了小嘴,大眼睛便噙满了泪花,很委屈的样子。 薛长仁见了,慌忙安慰道:“乖女儿,莫哭,莫哭!爹爹真的没有骗你。你还记不记得,我刚才说的那个大坏蛋?” 听薛长仁问这个,吸引了薛轻雨的注意力,她抬头看过来,小鼻子一抽一抽的,问:“记得,怎么了?” 薛长仁忙说:“爹爹就是为了抓住那个大坏蛋,然后在追他的时候,才一个不注意,把短剑给弄丢了。” “真的?” 薛轻雨有点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乖女儿,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薛轻雨在那里想了想,然后又点了点头。 薛长仁见了,暗中舒了一口气,说:“乖女儿,山下铁匠铺那位蔡爷爷,你知道不?” 薛轻雨想了下,问:“是那个会做木头小马的蔡爷爷么?” 薛长仁点点头,道:“对啊,你还记得这个呀。” 薛轻雨便说:“当然记得了,那是今年七月七我过生日,蔡爷爷上山来给我送的礼物,让我骑着玩呢。” 说着,她的情绪有些低落,说:“娘亲说,蔡爷爷得了重病,前几天去世了。” 唐兰也叹了口气,对薛长仁说:“师哥,蔡大叔去世了,你知道么?” 薛长仁点头,道:“回来时,我去铁匠铺,见换了人,问过才知道蔡大叔他人没了。” 唐兰便说:“蔡大叔孤苦一辈子,走的时候有人给他戴孝送终,也不枉他一片好心了。” 薛长仁再次点头,然后说:“对了,现在铁匠铺里的那个人,是什么来历?” 唐兰想了一下,说:“蔡大叔生前和我说过一回,那个人名叫尤贵,是东昌府人,因为做买卖赔了本钱,流落到这里,蔡大叔好心收留了他,然后认做干亲。” 薛长仁沉默片刻,说道:“师妹,这山路不好走,以后山上要打造什么物件,咱们自己下山便好,就不要麻烦别人上山来了。” 唐兰点点头,说:“好。” 薛轻雨这时又问:“爹爹,你和我说起蔡爷爷,是有什么事吗?” 薛长仁想起这事,就说:“我下山的时候,请你蔡爷爷给你打了一把短剑,我回来后就去取了,本想上山给你的,却给弄丢了。” “哦。” 薛轻雨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我错怪爹爹你啦。” “我拾到过一把短剑。” 一个声响起。大家循声去看,却是薛丰。 薛丰见众人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我想可能就是掌门师伯丢的那把。” “哦?” 薛长仁问道:“那把短剑是什么模样?” “一尺多长,剑鞘上面有个‘薛’字。” 唐兰接过话说。 见薛长仁点头,她就微笑说:“我当时问了丰儿的姓名,又看到短剑上的刻字,便以为是他自己的呢。” 薛丰摇摇头,说道:“前两天我还没来山上,在小镇外的林子里捡到一把短剑,等到晚上,不见有人来找,就只好先回到住处,第二天继续等待失主,然后就遇到了师父。” 薛长仁听了,抚须微笑说了一句:“原来还有这样的缘分啊。” “小师弟,那把短剑呢?” 薛轻雨忍不住问道:“我怎么没有见过?” “呃······” 自己一时大方,把东西给别人了,现在原主问话,薛丰脸上发热,不知该怎么回答。 唐兰看出了他的窘迫,怕他难堪,就开口解围:“在山下遇到个小妹妹,她想要玩耍,我就把短剑送给她了。雨儿你是姐姐,要是碰到了,也会这么做的吧。” 薛轻雨看看唐兰,再看看薛丰,好像明白了什么,便点点头:“嗯,那位小妹妹喜欢,那就给她玩吧。小师弟,我还有一个好看的泥娃娃,咱们一起玩啊。” 高洛他们也都纷纷说话,要把玩具给薛丰玩。 薛长仁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唐兰见薛丰眼眶红红的,心里一疼,就对薛长仁说道:“师哥,咱们安排一下,让丰儿拜见祖师爷吧。” 薛长仁点点头,对薛丰说道:“孩子,你莫紧张,伸出右手来,听我话来动手指。” 薛丰便把右手举起。 薛长仁见了,眉头微皱,却是见薛丰的手指粗大,而且,拇指也没了。 唐兰先前便已知晓情况,今日见了,依旧是怜惜不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薛长仁想了一下,开口道:“嗯,你换了左手来。” 薛丰便换左手,也是肿粗。 薛长仁暗叹一声,说道:“中指,拇指,无名指······” 薛丰依言动手指,奈何左手五指有些不灵便,一时跟不上。 薛长仁摇了摇头,说道:“好了,你放下手吧。” 斟酌一番,他对唐兰说:“这孩子遭受的罪过不小,右手以后用不上力,左手也不甚灵活,他若是习剑,怕是难有所成啊。” 薛丰听了,便有些不安。 第29章 祠堂拜祖 唐兰心中不忍,安慰道:“丰儿,你不用难过,本门武学以练气为主,练不了剑也没关系,咱还可以学拳脚功夫来防身。再者有我和你掌门师伯,没人能欺负你。” 说着,看向薛长仁。 薛长仁略作沉吟,说道:“师妹,拜祖师是件大事,不能疏忽大意。这孩子身上又有伤,就等他养好了精神再说,如何?” 唐兰想了想,回道:“师哥说的在理。” 然后她又对薛丰说:“丰儿,那就听你掌门师伯的,先休养几天,你说好不好?” 薛丰点头说道:“都听师父的。” 薛长仁听了,也是微微点头。 过了两天,等大家用完饭,薛长仁发话,让大家准备一下,安排薛丰去拜祖师。 弟子们便都去整理一番,换了一身素净衣服,薛丰也一样。在薛长仁和唐兰的带领下,来到祖师祠堂。 薛丰见堂上布置肃穆,两旁墙壁上,悬挂着一柄柄长剑,剑鞘黯淡,剑穗陈旧,薛丰心想应该是华山派前辈的佩剑。 见他在看墙上宝剑,唐兰心情苦涩,心想:“我这徒儿可怜,也不知他以后,还能不能习剑。” 薛长仁上前准备香烛,唐兰叫住薛丰,侧立一旁候着。 薛长仁点了香烛,领着门下弟子恭敬拜了一回后,起身对唐兰说道:“师妹,你领着他来拜见祖师吧。” 一众弟子听了,自动按长幼顺序分列两旁。 唐兰点点头,领着薛丰紧走几步,来到香案跟前。 薛丰见香案后面墙上,高高挂着一幅画像,是位中年男子,书生打扮,玄巾白袍,衣带飘逸,神态淡然。 画像上有一行字,乃是“华山祖师风公讳慕华之神像。” 画像下摆放许多灵牌,最前方两尊,左边写“华山首代掌门高公讳武铮之神位”;右边是“华山首代弟子陈公讳武锐之神位”。 薛丰正要往下细看时,唐兰开口说道:“丰儿,这画像上,便是咱们华山派的风祖师,你跪下。” 薛丰依言,和唐兰一起跪在香案下。 唐兰说道:“祖师在上,弟子唐兰,现今收录薛丰为座下关门弟子。” 薛长仁听了,轻摇了摇头,此前自己便劝说过,怎奈她早已拿定了主意,现在又禀明了祖师,自己也不好再开口阻拦,暗叹一口气。 就听唐兰继续说:“弟子今后定用心教导,让他洁身自好,备有侠义之心,不堕了我华山声誉。” 两人各磕四头,站起身来。 薛长仁按下心思,看着薛丰,说道:“丰儿,我们华山派有许多戒条规矩,你现在年纪还小,和你说多了也听不懂,我现在先只嘱咐你两句话,一要听你师父的话,不去做坏事;二要和师兄师姐好好相处,万万不能争执打斗,你一定记住了。” 薛丰道:“是,掌门师伯,弟子一定听师父的话,不做坏事,和师兄师姐好好相处。” 薛长仁赞许,说道:“师妹,你以前总想要个男孩,而今收了这孩子,也算是半徒半子。” 唐兰看着薛丰,眼里满是欣喜骄傲:“我这徒儿,长相英秀,性子坚韧,等他长大以后,怕是会不亚于师哥你呢。” “是,是。” 薛长仁看着爱妻,眼含爱惜,口中夸赞:“师妹的眼光,从来都不差的。” 看到下面站着的女弟子,他觉得有一点不妥,就对唐兰说:“师妹,他一个男孩子,在后院那里住着,怕是有些不方便。” 唐兰笑道:“丰儿现在还小,让他先住后院,我也好照料,等过两年,长到八岁时候,就让他和洛儿他们一起住外院,每日功课找我即可。” 薛长仁再次点头,看向薛丰,心中叹道:“这孩子手有伤残,今后和洛儿他们在一起,却学不得剑法,但愿他莫要因此而自卑自艾,辜负了师妹爱护之心。” 他这么一想,便打算开口劝勉几句,就听唐兰对薛丰道:“好徒儿,咱们华山派武学当中,也有高深的拳脚功夫,拳是武艺之源,百器之母,练成后也丝毫不输于他人,你以后好好学。” 薛丰连连点头,一脸坚定地说道:“师父,我一定好好学!” 薛长仁笑道:“你师父她心肠仁善,在江湖上甚得敬重,便是我也多有不如,你以后须奋发努力,莫辜负了她对你的期望啊。” 薛丰又是点头,郑重而言:“弟子一定努力,决不让师父失望!” 薛长仁笑着看唐兰一眼,然后鼓励薛丰说:“那广大华山唐氏拳门的重担,就交给你啦。” 吃了丈夫调笑,唐兰递过去一记眼白,然后对薛丰鼓励打气说道:“好!徒儿,从今往后你就勤习内功,用心练拳,将来开宗立派,发扬光大我华山唐氏拳门,把他的弟子都给比下去,替你师父出出气。” 对于唐兰,薛丰早就心生孺慕之情,当即恭敬地答应:“都听师父的,弟子牢记师父教诲,以后定当发扬华山唐氏拳门的名声。” 唐兰见他郑重其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心里喜爱,笑道:“你有此心就好。现在不着急练武,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是,师父。” 薛丰点头,小脸晕红,眼神认真。 知道他刚拜过祖师,心情有些激动,唐兰就让他们去玩耍,微笑看着弟子出了祖师祠堂。 薛长仁看着门外身影,心里尚有几分担忧,说:“师妹,以丰儿他的情况,将来恐怕难以继承你的衣钵啊。” 唐兰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便轻声道:“剑法一道,还有芙儿她们几个。” 看着门外,她又说:“丰儿他这么小,却受了不少的苦难,只愿他以后平平安安就好。” 薛长仁轻叹一声,也就息了相劝之意。耳听外面的嬉笑声,对唐兰说道:“师妹,我从山下得知,前些时日西安府闹疫病,丰儿被人遗弃在野外,幸亏有一位老丐将他救下,带到破庙里养着,后来却又被人拐子给偷了,一路漂泊到了这里。” 唐兰听了,又怜又恨,忍不住喝道:“可恨的奸贼!” 薛长仁点头,接着说:“那个叫刁二的奸贼,怕被告官,就和人谎称孩子是他侄儿,又担心丰儿他会泄露身份,时常威逼恐吓,稍有不顺心意,便就打骂。” 唐兰柳眉竖起,心火升腾,耳听丈夫继续说道:“他为了讹诈钱财,更是将人扔在了马车下,丰儿他因此没了右手拇指,再加上惊吓过度,于是害病不起。” 唐兰闻听此等恶行,险将一口贝齿咬碎。 薛长仁亦是被自己所说勾起了怒气,冷着脸说道:“可恨那个奸贼,却只给吃了一副药渣子,然后就不管不问,若非丰儿他命硬,怕是······” “好个奸贼!” 唐兰恨声道:“竟是如此穷凶极恶,丧心病狂!当初真不该轻易放过他!” 她越想越气,心中的怒火是再也按捺不住:“不行,我这就下山去!” 说着,她便要动身下山。 薛长仁却拦下她,说道:“师妹,你现在去找他,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唐兰看着薛长仁,问:“师哥你已经出手了?” 薛长仁点点头,说道:“那奸贼刚开始不老实,被我打吓一番之后,才将一切都说了。我恨他害人不浅,就先叫他写下认罪文书,接着拘拿了他一路急行到县城,最后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连同认罪书一起,丢在了县衙门口。” 唐兰静立片刻,心里仍有些不甘,叹道:“便宜了那奸贼,害得我徒儿好苦!” 薛长仁也知她的脾气,便温言劝慰:“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师妹不用太过感伤。咱们以后就多多用心,把丰儿他照料好便是。” “师哥,你说的对。” 唐兰点头,说道:“师哥,咱们今后就好好照料这些弟子,用心教导,传授他们一身本领,以后不再受人欺负!” 说完,她望向远处,耳听弟子们的笑声,满眼期待。 感受到妻子此刻的心情,薛长仁一笑,赞道:“这才是华山兰心剑的风采!” 说着,他伸出食指,刮了一下唐兰的鼻子,眼里尽是柔情。 唐兰自出生后,薛长仁便在身边照顾守护。等稍长大一些,她更是喜欢缠着薛长仁,带她一起玩耍嬉戏。此后二人更是一起习武,一起闯荡江湖,感情愈深。她自嫁给薛长仁到现在,丈夫一如既往地宠她护她,爱她敬她。今日这般亲昵举动,唐兰自然是极喜欢的,不过想到弟子们都在院子里,她有些害羞。 唐兰红着脸去看一眼,见薛长仁微笑看着她,脸上滚烫,说了一句:“我去做饭”,就急慌慌的跑开了。 第30章 庆生(一) 寒食节后,唐兰检查过薛丰的身体,见他的伤已大好了,就开始传授武艺,先教桩功和华山奠基心法。等薛丰都记熟了,又教了一套五禽戏,叫他在每日站桩练气前演习一遍,作导引之功,好舒展筋骨,久练也能强身益气。 立脚似苍松,身上显武功。 练武之人,下盘须稳如青松不倒。诀曰:“脚扎磐石桩,手打无限长。”又有言:“身稳似虎踞,追敌打千里。” 桩功的重要,薛丰自然明白,也就不着急让师父唐兰教别的,每日认真站桩练气,从无一丝懈怠。 唐兰见了,对自己这个徒弟,既感欣慰又觉遗憾。 山上的弟子现在都开始习练剑法,唯独薛丰一人不能练剑,若是大家在一起修练,只怕他心里会不好受。唐兰早有安排,带着薛丰先在后山独练。 后山空旷清静,薛丰倒是欢喜的很,也没有多想,一个人练得起劲。 薛丰本就聪慧,又肯用心,加上前世练过几年拳,颇有些基础心得,只七八天,便就得心应手;半个月后,桩功见效,下盘稳固,而呼吸绵延悠长,练气已然有进展。唐兰看在眼中,十分高兴。 薛丰的几位师兄师姐,和他又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关系很是要好。众人见他每天一个人在后山,有些孤零零的,心中不忍,想要陪他一起练功,却被唐兰喝止。众人一连几次过来,想赖着不离开,都被唐兰给赶了回去,并说敢再来添乱子,他们每日的功课加倍。 忍了几天后,大家偷偷过来,见薛丰练功认真,也不好打扰,就又悄悄走了。此后十余天,偶尔去看看,和他说说话。 这一天早上,弟子们聚在饭厅里,一边吃饭一边说笑。 见薛丰吃完了最后一个扁食,唐兰就开口问:“丰儿,你吃好了吧?” “嗯。” 薛丰点头,回答道:“我吃饱了,师父。” 唐兰便说:“吃饱了,那你就回后山练武去吧。” 弟子们听了,都很诧异。 薛轻雨忍不住辩说一句:“娘亲,今天过冬节,爹爹说了不用做功课的。” 原来今天是冬至节,一大早,薛长仁和唐兰二人,就领着弟子们祭拜了祖先。然后薛长仁宣布给徒弟们放一天假。现在唐兰却让薛丰去后山练功,大家听了后,觉得这样对小师弟有些太严格了。 见唐兰不说话,薛轻雨伸出手来,抱住薛长仁的胳膊,摇晃着说道:“爹爹,今天别让小师弟去后山了,好不好?” 好女儿的撒娇求情,自然是效果非凡,薛长仁就微笑着对唐兰说道:“丰儿练功很刻苦,让他放松一下也无妨。” 唐兰却摇头,说:“他气功刚成,根基尚欠稳固,正该多加勤练才是。” 说完,她看向薛丰,问:“丰儿,你说呢?” 师父有些反常,薛丰虽也觉得纳闷,但师父吩咐了,那自然是没有二话,当即就说:“我都听师父的。” “嗯。” 唐兰点点头,说道:“好,你现在回去做功课吧。” 薛丰于是告退,回后山去了。 等薛丰离开后,薛长仁问道:“师妹,往日里,你总说丰儿练功刻苦,常常劝说他要多休息,今天这是怎么了?” 唐兰微笑说道:“师哥,你忘记了,今天冬节,也是丰儿的生日啊。” “哎!” 经她提醒,薛长仁一拍额头,说:“丰儿的生辰,可不就是今天嘛,我都给忘记了。” 却是先前他去山下,从那刁二口中得知的。唐兰是当初在山下收徒之后,询问薛丰一些情况,听薛丰说过一次,便就记下了。 薛轻雨笑着娇声说:“原来今天是小师弟生日啊。” 高洛看了看唐兰,恍然大悟,然后笑嘻嘻的低声道:“嘿嘿,以我的经验来看,我估计,接下来肯定有大动作。” 其他人听了,眼睛一亮,都看向唐兰。 唐兰道:“师哥,丰儿他以前过的苦,没人心疼,现在他是我的徒儿,就应该由我来疼他护他。师哥,你说对吧。” 薛长仁点点头,道:“师妹说的对,护佑孩子们长大成人,是咱们应当做的。师妹,你故意支走丰儿,有什么打算?”” 唐兰说道:“这是丰儿在山上过的第一个生日,我想给他办个生辰庆诞,你说好不好?” “好。” 薛长仁点点头,又问道:“师妹,丰儿的这个生辰庆诞,你想怎么来办?” 高洛他们也是激动的不行,在哪里挤眉弄眼,支起耳朵来听。 唐兰见了,笑骂道:“一群调皮鬼,都别在那里傻愣着了,都过来吧。” 大家欢呼一声,跑了过去。 唐兰就开始安排任务,这样那样吩咐一通,大家开始忙活起来。等都差不多了,薛长仁准备下山采办些物品,薛轻雨也嚷着要下山去,好为她的小师弟挑选礼物,其他人也很是意动。 唐兰想了想,就让薛长仁把他们都带走,几个女徒弟也是一起,记得早点回来就行。 等人都走了,唐兰又忙了一会儿,眼看快到中午了,就简单做了两道菜,盛了饭,备了热水,用食盒装了,来到后山,见薛丰还在站桩,便举了举食盒示意,叫他过去吃饭。 薛丰收了桩功,来到跟前,问道:“师父,你怎么送饭来了?” 唐兰将食盒打开,一边摆放饭菜,一边说话:“怎么?师父给你送饭吃,你还不乐意?” “那怎么会呢?” 薛丰笑着挠挠头,道:“我回去吃就是了,师父你这来回跑多累啊,徒弟我可心疼呢。” “就你嘴甜!” 唐兰夹起了一块肉,递到薛丰嘴边,笑道:“表现不错,奖励你的。” 薛丰“啊呜”一口吃下,竖起大拇指,边嚼边夸:“好吃!师父你做的菜,最好吃了!” “你啊,就别说好话给我听了,快吃饭吧。” 唐兰笑靥如花,给他饭碗里,又夹了两筷子肉菜。 “师父,你也吃。” 薛丰也先给唐兰夹了菜,这才端起饭碗,大口吃了起来。 唐兰看他吃的香甜,也开始吃饭。 师徒二人一起吃完饭,薛丰抢着把盘筷收拾了,放进食盒里,又倒了碗水让师父喝。 唐兰笑着看他整理食盒,心里很是欣慰。 薛丰忙完,喝了一碗水,只休息片刻,就继续练功。 唐兰在一旁观看,指点不足之处。见薛丰练的认真,她看了看天色,提起食盒,回去做准备。 走之前,她叫薛丰记得早点儿回去。薛丰也没多想,随口应了一声。 天色刚刚转暗时,薛丰就见有一个人往这里跑来,却是大师哥高洛。 隔着老远,高洛嘴里大声喊道:“小师弟,师娘叫你赶紧回去。” 薛丰收了功,问道:“大师哥,是有什么事么?” 高洛到了跟前,抓住他就走,笑着说道:“你回去就知道了,快走!” 薛丰只好跟着一起回前面去。 第31章 庆生(二) 二人走到门口不远时,高洛又说:“小师弟,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了。” 也不等薛丰说话,他就快步跑开,转过围墙,轻声道:“来了,来了。” 几个男弟子还有薛轻雨都跑了过来。 高洛笑着对薛轻雨说:“小师妹,你快回去,叫里面准备好。” 薛轻雨点点小脑袋,迈开小步子,跑的飞快。 高洛又说:“小猪,把帽子给我。好了,大家快藏好。” 几人轻笑着应下了。 薛丰还没走到院落,就发现有些不一样,往常这个时候,师兄师姐们都会在院子里玩耍,喧闹嘻笑声很远就能听到,但现在却没有。 薛丰有些疑惑,脚下不停,来到院门口,没有看到一个人,四下静悄悄的。 “莫不是真有什么事情?” 薛丰想着,就赶紧走了进去。 刚进了院落,就见他那几位师兄,“呼啦”的一下子,从门的两边一拥而来。 薛丰见他们一脸的怪笑,吃惊道:“你们这是要干啥?” 二师兄林路话也不说,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薛丰左腿。 薛丰忙喊:“二师兄,你别抱我腿······” 话没说完,这边三师兄陶欢也蹲下了,笑嘻嘻地抱住薛丰另一条腿,二人像抬轿子般把他举起。 薛丰挣扎着喊道:“快放我下来。” 这时,四师兄吕琥右手拿了一根小木槌,轻敲了薛丰一下。 薛丰就问:“四师兄,你又为啥打我?” “嘿嘿······” 吕琥笑道:“小师弟,你给我老实点儿,别动了啊。” 薛丰一看,见他除了这根小木槌,左手还拿着一面小铜锣。 五师兄白炎接话道:“对,你要是不听话,我和小老虎两个,可就对你不客气了啦。” 他一手小木棍,一手小鼓,说完话,看着薛丰笑。 这时,三师兄陶欢也乐呵呵地说:“小师弟,你就别乱动了,不然咱哥儿仨,都得摔倒地上。” “对。” 二师兄林路也是点头。 薛丰只好认命。 面前是大师哥高洛,他手里捧着一顶鲜艳小帽,戴在薛丰头上,帽面有“小寿星”三个字,正是一顶寿星帽。 六师兄庞助递过来一面彩旗,高洛接过来,将其展开。 薛丰见上面写着八个字:“寿星在此,多福多喜。” 字体稚嫩,瞧着十分可乐,也不知是谁的手笔。 庞助也拿着一面旗子,也歪歪扭扭的写着八个字:“薛丰庆生,大吉大利。” 薛丰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高洛清一下嗓子,喊道:“小寿星来喽!” 大家也都发一声喊。然后高洛和庞助挥舞着旗子,吕琥敲着锣,白炎打着鼓,林路和陶欢两个抬着薛丰,向饭厅走去。 高洛开门,林路和陶欢把薛丰抬了进去后,这才放他下来。 薛丰见除了师父他们外,山下酒楼的那位李老掌柜也在,正站在掌门师伯身边,笑呵呵的看着他。 大师姐唐雪芙走过来,柔声笑道:“祝愿小师弟福寿安乐,吉祥如意。” 高洛他们也一起喊道:“祝愿小师弟福寿安乐,吉祥如意。” 小师姐薛轻雨跳过来,伸出小手一指,笑嘻嘻的说:“小师弟,你看那里。” 薛丰顺着手指看去,就看见一个娃娃模样的不倒翁,被人用笔涂画上了长耳朵、猪鼻子,胖胖的肚子上面写着“小胖猪”三个字,和那两面彩旗上的字体十分相似。 薛轻雨很欢乐地说道:“小师弟,这个胖娃娃可好玩了,怎么都打不倒。” 她扭头看向庞助,问:“你说是不是,六师兄?” 庞助看着不倒翁,苦着一张小胖脸,正觉得有些生无可恋时,听到薛轻雨问话,赶紧换上笑脸,回道:“是,是,小师妹说的对,很好玩,没有比这个更好玩的了。” 薛轻雨听了,小脸露出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又对薛丰说道:“小师弟,这个胖娃娃,你喜欢不喜欢?” 薛丰见她看着自己,很是期盼的小模样,就点头说道:“谢谢小师姐,我很喜欢。” 薛轻雨听了很是高兴,拍着小手说:“那等到明天,我们就把它搬到后山去,你练功的时候,让这个胖娃娃陪着你,怎么样?” 薛丰有些哭笑不得,人家一片心意,还能说什么,就继续点头说好。 薛轻雨欢快一笑,冲着大家喊道:“好了,我的礼物送完了,该你们了。” 众人便纷纷把礼物取出来,送给薛丰,有平安红结、福字香包;有七巧板、九连环;有泥叫叫、陶响球;有竹蜻蜓、木抖嗡。有一个弓步摆拳的小陶俑,是二师姐唐红菱送的;有一面彩绘的虎头面具,是四师兄吕琥送的;一套福禄寿糖人儿,还有一只小猪糖人儿,是六师兄庞助送的,果然是小吃货的风格。庞助还小声叮嘱薛丰,让他先吃猪,因为那是小师姐加的。 礼物太多,薛丰拿不下,于是大师姐唐雪芙在一旁帮他收着。 薛丰看着大家围着他,说着祝福的话,心里感动的不行,抽了抽鼻子,嘴里不停的说道:“谢谢师兄,谢谢师姐。” “好啦。” 唐兰轻喊一声,笑道:“别在那儿站着了,快过来坐。” 大家嘻嘻哈哈笑着,簇拥着薛丰过去。 到了跟前,李老掌柜看薛丰小脸红润,衣衫干净厚实,想起他在山下的遭遇,感叹道:“唉,你这小娃儿,以前是受尽了苦难啊。” “老先生不必感怀。” 薛长仁微笑道:“今日冬至,阳气生,君道长,为大吉之日。丰儿生辰在今天,乃是好兆。自此以后,他就是新生,以往的苦难,便都消散了。” 李老掌柜点头,说:“薛先生说的在理,老朽这般,却有些煞风景,便不多说了。” 他转头看着薛丰,笑道:“好娃儿,今天是你生辰,爷爷送你个小物件,祝你健康安乐。” 李老掌柜递过来一把银锁,上有“长命百岁”的字样。 他今天在山下,遇见薛长仁一行人,得知是薛丰过生日,便去准备了这件礼物,来到山上为薛丰庆生。 长者赐,不敢辞。 薛丰忙接过了,口中称谢:“谢谢李爷爷。” 薛长仁送了一方小印,印上雕着辟邪兽,印底刻“驱邪避灾”。 薛丰收下,拜谢掌门师伯。 薛长仁将他扶起,说道:“你去和你师父说话吧,她忙了一天,可是累坏了。” 薛丰来到唐兰身前,觉得嗓子里堵得慌,才喊了一声“师父”,眼泪就掉下来了。 “怎么还哭了?” 唐兰笑着给他擦掉了眼泪,说道:“师父还有礼物没送你呢。” 说着,她取出一个红布包,放在掌心打开,当中放着一枚观音玉佩,烛光映照之下,泛着慈和的光泽。 唐兰将玉佩仔细给薛丰戴好,说道:“师父我呢,就盼着你一生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薛丰听了,眼里的泪又掉个不停。 唐兰忙安慰:“好徒儿,今天给你庆生,是个高兴事,可不能哭啊。” “嗯。” 薛丰使劲点头,可眼泪就是忍不住。 “好了,不哭了啊。来,该吃寿桃了,大家都等着呢。” 唐兰说着话,拉过薛丰坐好,她去端来一盘寿桃,又下了寿面给薛丰吃。 冬节和生辰并过,饭菜十分丰盛,场面万般欢乐。 用完了饭,薛长仁叫大家去外面,燃放焰火烟花。 薛丰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生日,热闹非凡,印象深刻。只听那声脆笑甜,但见那火绚光灿。 正是夜放花千树,吹落星如雨。 第32章 稚子勤学 冬节过后第二日,唐兰来到后山,等薛丰收了功,她就上前检查徒弟的奠基心法进展如何,见他练的扎实稳当,大为满意,于是正式教授一套华山内功,名曰抱元劲。 唐兰告诉徒弟说:“丰儿,这抱元劲乃是本门的真传内功,极为高深。因它属于道家一脉,需澄心定意,不骄不躁,讲究循序渐进,养精炼气蕴神,进而抱元守一,聚生出千钧之力。” “千钧之力?” 薛丰忍不住咋舌,说:“这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那自然十分厉害了。” 唐兰笑道:“此功一旦练至大成,内力自生,绵绵不绝,与敌拼杀之时,气势浩荡似海,难以抵抗。” 她略作一停,看一眼徒弟。 薛丰此时双眼放光,一副恨不得马上就学的模样。 徒弟好学,实为好事。唐兰笑了笑,又开口道:“这一套功法博大精深,要想见其无穷妙用,非得下水磨工夫不可。” “这个不怕。” 薛丰咧嘴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时间多的是。” 唐兰微笑颔首,就把功法里的诸多关隘,都细说详尽,又将自己的心得体会,也全和徒弟讲述了。 一番传授,薛丰记得烂熟。唐兰抬头看看天色,日头渐高,该回前面准备饭菜了。山上这些弟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习武又是极耗精力的事,这一日三餐,可疏忽不得。 临回去之前,唐兰见薛丰跃跃欲试,怕他心生好高骛远之意,就叮嘱道:“丰儿,你现在是初学乍练,这内功进展自然会有些缓慢,千万不要着急,以免出了差错。” 薛丰连忙点头,然后目送师父离去。 薛丰前世有一大优点,就是有钉子精神,只要有东西可学,就极为认真。现如今重活一回,他又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特长,那就是记忆力特别好,但凡所听所学,他都能牢记于心。 灵魂变异?有挂?金手指? 一时想不明白,他也就懒得费脑筋去多想,眼下得到抱元劲,正是兴致百倍,当即依着师父所教,着手修练起来。 薛丰只勤练三天,此功便见成效,再五日,他就能运行小周天。 薛丰心中欢喜之余,又有几分疑惑,当即就和师父说了此事。 唐兰听闻消息,不敢相信,仔细检查确认后,知他内功已然走上正途,甚是欢喜,便开始传授拳、掌、腿,擒拿、轻功等诸多功法。 于是乎,薛丰越发的勤奋,别人做两个时辰功课,他做足五个时辰,是以各方面都颇有进展。 这更激发了他的心志,每每天光微亮,他便从床上爬起,一个人跑去后山,扎马站桩,打拳趟步,苦练身法,勤修内功,练的热火忘我,不见半点懈怠之色。直到月亮高悬,方才收功。 他如此勤劳,唐兰看在眼里,大感欣慰,看他没三两天,就手脚破皮出血,更觉得心疼,几次劝说他要多注意休息,别累垮了身体。 薛丰当时一口答应,第二天却又照旧。 他不听劝,唐兰嘴上说生气,但眼瞧着自己这个小弟子,无论是天资还是心性,都是上上之选,实乃习武的良材美玉,她心中怎会不自豪? 她也做了许多准备,只要不会损伤根本,就由着他折腾。 这一天,薛丰做完早课,唐兰像往常一样,牵起他的手,帮着涂抹药膏。 见他手上满是血泡伤口,唐兰不禁叹说道:“丰儿你学武这么辛苦,手上不是血泡就是伤口,真是难为你了。” “师父你别难过。” 薛丰安慰她说:“这有句老话说的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此言在理。” 唐兰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接着一愣,疑惑道:“你说的这句老话,我怎么没听过?” 薛丰一想,也是哦,说这话的那个人,现在还没出生呢,罪过罪过。 “这个不重要。”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当即摆摆手,笑道:“重要的是,你徒弟我现在这样往死了练,将来就不会被人欺负啦。” 志气可嘉,唐兰再次点头。看着他举着的手,缺失拇指之处,格外的显眼。 只因遭受了奸贼摧害,使他这样一个佳徒儿,从此难以学剑。 唐兰心里一想这个,就又忍不住眼圈发红。 薛丰眼珠一转,开口道:“师父,我这两天练习内功,有几个地方不大明白,你给我讲讲呗。” “哪里不明白?” 唐兰听了,就收拾心情,与弟子解答疑惑。这不说不要紧,她就发现徒弟的内功修为,已然再上层楼。 虽是薛丰的一点小心思,却着实有些惊喜,唐兰把他好一番夸,然后叫他好好休息,自己兴冲冲地离开,找丈夫分享喜悦去了。 眼看师父走远了,薛丰有些走神。 他原本做好了打算,要先将内功和拳脚功夫练好了,然后再说别的。但想着这些天来,自家师父不止一次流露出心疼可惜,于是他心里拿定主意。 他举起手来看,虽比不得别人灵活有力,但拿把剑来练一练,想来应该不成问题。 说干就干。 薛丰于午后忙里抽闲,用松树枝削了把木剑,然后缠着唐兰,让她教授剑法。 唐兰拗不过他,虽怕他练剑不成,会受打击,但看着他满是期待的小模样,心一软,便将华山剑法一并传给了他。 薛丰雀跃欢呼。 唐兰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 薛丰心无他念,执着于武。在练华山剑法时,见剑招繁多复杂,不是他现在能掌握的,便不急着去练习,只练刺、撩、崩、截、抹、挑、削这些基本的招式。 天昏玉蟾起,星散金乌出。 不知不觉间,两个月时间便过去了。 这期间里,薛丰的手脚是愈了破,破了愈,都结了一层薄薄的茧皮,武艺颇得章法,拳脚踢打出去,虎虎生风。内功抱元劲略有小成,轻功也是进步不小。 他每天修习剑法,仍是勤练基础招式,每一式都习练几百次、数千次、乃至上万次,日复一日的从不间断。 薛丰深信,只要他坚持下去,将这些招式潜移默化,成为身体的本能,终有一日,他的剑法亦能有所成就。 第33章 远来拜师人 一日,唐兰和往常一样,正在后山教导薛丰功课,却见高洛远远的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师娘,师娘。” 等到了跟前,没等开口说话,唐兰训说他道:“你这急慌慌的,成什么样子?” 高洛忙深呼吸,平缓气息,这才说道:“师娘,师父让弟子过来请您回去。” “怎么了?” 唐兰皱眉,接着问:“是有什么事吗?” 高洛回道:“师娘,有人上咱们华山来拜师。” 唐兰听了,脸上有些诧异,轻声道:“这都十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上山拜师。” “是。” 高洛连忙点头,说道:“师父说这是门派大事,不容疏忽,要等师娘您回去了,一起拿个主意。” “好。” 唐兰点点头,说道:“咱们这就回去。” 然后她抱起薛丰,看向高洛,对他说道:“洛儿,你在前面走,我看看你轻功练的怎样了。” 高洛口中称是,施展身法,飞奔而去。 唐兰不急不忙,怀抱着薛丰,施施然跟在后面。等到了前院门口时,高洛已是气息不稳,呼呼地喘着气。 唐兰来到跟前,放下薛丰,训说道:“才这么一段距离,就喘成这样,本门的身法要诀,你可有用心练习?” “弟子知错。” 高洛低头认错,十分惭愧。 “知错就好。” 见他态度诚恳,唐兰点点头,说:“从明天起,你的身法功课加练半个时辰。” 高洛忙说:“是,师娘。” 唐兰进了大堂,弟子们都在,薛长仁正前面站着,堂下有一人,背对门口站立,一身粗布衣袄。 唐兰上前去,那人很是拘谨,听到脚步声,也不敢回头看。 唐兰来到前面,问道:“这是怎么了?都在这里站着?” 薛轻雨道:“爹爹让他坐下,他就是不肯,我们只好陪他一起站着。” 唐兰看向那个人,相貌平凡,脸色黑黄,老实巴交的样子,像是一位农夫。 这人一见着唐兰,便就呆愣当场。 “嘻嘻嘻······” 一旁的薛轻雨忍不住笑,脆声说道:“娘亲,你看他,又在发傻啦!” 那人回过神来,忙低下了头。 唐兰呵斥一声:“雨儿,你不要胡乱说话。” 那人听在耳里,就忍不住抬眼看,正口干之时,又见唐兰转过头来,他一时慌乱,急忙低下头,只觉得整颗心跳的急快,好像都要蹦到嗓子里了,双手使劲掐握大腿处的衣物。 见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唐兰温声说道:“你不用紧张,请坐下说话吧。” 那人听了,不知怎地,心里竟是安静下来,轻瞄一眼,见薛长仁和唐兰坐下了,他这才落座。 薛长仁抚一下胡须,开口道:“这位······” “小人在。” 薛长仁刚开口,那人又开始紧张,赶忙起身回应。 “你不用这么拘谨,咱们就是简单的聊一聊。” 薛长仁劝慰一句,请他再次落座,问道:“敢问阁下尊讳?” “什么?” 那人听问,一脸茫然。 唐兰只好和他解释:“我师哥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哦。” 那人明白过来,忙回答:“小人叫贝西明,贝壳的贝,东西的西,明天的明。” 薛长仁又问:“贝朋友贵庚几何?仙乡何在?” 贝西明又是一脸的不解,见薛长仁摇头,他更显紧张,黑黄的脸上生汗,慌忙站起来说道:“小人是乡下农夫,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师父宽恕,千万别怪罪。” “无妨,无妨。” 薛长仁见他这般惊慌,便开口道:“你坐下说话。” “是,是。” 贝西明见他发话,不敢拒绝,只得遵从,却是如坐针毡。 他这般拘谨别扭,众弟子都看在眼里,心里皆是在想:“这人怎么如此胆小怯懦?” 唐兰只好宽慰道:“你不用紧张,我师哥并没有怪罪于你,他刚才的话,是问你多大年纪,家住哪里。” “原来是这样啊。” 贝西明听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长舒一口气,看向薛长仁,脸上陪着笑说:“小人脑子愚笨,大字也不认得几个,师父您刚才的话,和村里教书的先生一样,文绉绉的很有学问,小人实在听不大懂,让您见笑了。” 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薛长仁有些头疼,顿了一下,于是开口道:“没关系,你先说说,你是哪里人氏?” “是,是。” 贝西明赶紧点头,一五一十地回道:“小人是大同府蔚州广灵县贝家村人。” “从蔚州到华山,路途着实不近。” 唐兰接过话,继续问:“这千里迢迢的,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听了问话,贝西明面有哀戚,低声道:“实不敢欺瞒胡说,只因前段时间,北边的鞑靼人南下,他们闯进了小人所在的村子,到处抢夺钱粮,杀人放火,好好的一个村子,被他们给烧没了。” 听闻此等惨事,薛长仁大为震惊道:“鞑子竟做出这般惨绝人寰的事情来?” “确实是太惨了啊!” 贝西明痛呼一声,悲伤地说道:“他们不但把村子烧了,还把全村的人都给杀了。只剩下小人一个,当时去县城买犁头,这才活了下来!” “这该死的胡虏边寇!” 唐兰心中怒火难按,忍不住喝骂一声,然后咬牙切齿道:“犯我疆土,害我百姓,造下此等滔天罪行,该杀!” 正气凛然,杀意强烈。 贝西明见了,一时之间,竟有些胆颤心惊,不敢吭声。 堂上一片安静。 唐兰也知,这是受自己影响,给吓着了,况且现在生气也没用,便待以后再做计较。 于是她深作呼吸,堪堪压下了杀心,这才开口问贝西明:“你在家乡没有亲戚朋友了吗?” 贝西明回答道:“小人家乡的亲戚朋友,都被鞑子杀害了。不知道去哪里时,小人就想起还有一个堂姐,在几年前远嫁到了华阴县。她丈夫名叫西门友,是一位秀才老爷,家住在华阴县城北,小人便过来投奔。” “原来如此。” 薛长仁点头,随即又问:“既然是投奔你堂姐,怎么没有去她家里?又为何会来我华山啊?” 贝西明连忙说道:“小人一路奔波,到了华阴县城,打听消息得知,几天前,堂姐家里不知怎地,半夜闯进了一头大虫去,一家老小都被咬死了。” 唐兰听了,一脸讶然之色,嘴里道:“还有这样的事?” 贝西明忙道:“小人半点也不敢胡说,城里都已经传遍了。” 一众弟子,也都十分吃惊。再看薛长仁,饶是他经历颇多,见广识博,此刻亦不免动容。 唐兰知道他不会胡说,之所以问那么一句,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离奇,令人匪夷所思。 好好一座县城,墙高门厚,人口繁多,怎么就进了老虎去? 唐兰心中有许多疑惑,又想到贝西明接连遭遇人间大不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最终只得宽慰一声:“节哀。” 贝西明听了,抬头看来,见她目光温柔似水,面容明艳若花。 只看了一眼,他心里就慌,便不敢多看,垂下了脑袋,心中不知想些什么。 “对了,你是如何来到我们华山的?” 这轻柔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再次响起。 贝西明继续低着头,口中回着话:“小人安葬了堂姐一家老小,想到自己在这里无依无靠,也没个认识的人,心里正害怕的时候,听见茶馆里有人在议论,说这里有座华山,山上有个华山派,有薛先生和唐女侠两人,都是慈悲心肠,最是侠义无双。” 薛长仁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就听贝西明自顾自地说:“多年来救人无数,受到许多人的爱戴尊敬,他们称薛先生是‘仁义剑’,说唐女侠是‘兰心剑’。” 薛长仁便说:“乡亲们谬赞太盛,我二人愧不敢当。” 贝西明抬起头,看向薛长仁,嘴里说道:“小人当时在一旁仔细听了,心中万分敬仰,于是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一心想要拜薛先生为师。” 说到这里,他起身跪在地上,长拜道:“还请师父收我为徒!” 薛长仁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大年纪?” 贝西明回道:“小人今年二十有九,等过了三月三鬼节,便就整三十岁了。” 薛长仁手捋胡须一顿,眼神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第34章 诫规 唐兰微笑道:“论年纪,你却只比我小三岁,和我师哥相差也不算多。” 贝西明听了,心里莫名的,竟然有些欢喜。 “师妹说的不错。” 薛长仁点头,接着说道:“我痴长你十岁,算是同辈之人,我却不好收你为徒啊。” 贝西明忙磕头作拜道:“小人怎敢和师父你们做同辈?心里只渴盼着能做个弟子,就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唐兰听他这般说,笑了笑,对薛长仁说:“大是大了些,倒也还是可以做个徒弟。” 贝西明听了,连忙抬头看去,脸上满是喜悦。 唐兰又回头对他说道:“只是你现在习武的话,要从最基础的开始学,时间却有些晚了。” 贝西明忙说:“小人是庄户人家,能吃苦,也有两膀子力气,从家乡来这里的路上,遇到过几个走江湖卖艺的,小人跟着他们学过一些把式,有些练武的基础了。” “能吃苦,有基础只是其一。” 薛长仁说了一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摇摇头,说道:“以你现在这个年纪,骨骼筋脉都早已定型,现在开始习武,实在是事倍功半,你以后难免会失望。” 贝西明赶紧说道:“小人本就是地里野草一样的人,从不敢多想什么,能拜在师父门下,就万分高兴了。还请师父慈悲,就收下小人吧。” 说着,他连连磕头不止,额头淤青可见。 唐兰瞧着,心里有些不忍,转过眼神,看向薛长仁。 “也罢。” 薛长仁略作思考,说道:“念你一片热心,不辞辛苦来我山门,我便收你为徒吧。” 贝西明大喜,又是狠狠地磕了好几个头,嘴里喊道:“弟子贝西明拜见师父,拜见师娘!” 唐兰见他额头都磕破了,忙说道:“好了,心意到了就行,你快起来吧。” 贝西明抬头看向前面,见薛长仁点点头,这才起身来,脸上满是笑容。 薛长仁却说:“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若是以后学不到东西,没什么成就,你莫要埋怨记恨于我。” “弟子万万不敢!” 贝西明听了,慌的再次拜倒在地,说道:“弟子心里,对师父只有爱戴尊敬,若是能一直在师父身边伺候效劳,便是弟子天大的成就了。” 薛长仁开口道:“好了,你的心意为师知道了,且起来吧。” “是。” 贝西明赶紧起来。 薛长仁看着他,一时无话,在贝西明正暗自惴惴不安之际,开口道:“还有一事,我要和你说明白了。” 贝西明赶紧躬身道:“请师父吩咐。” “嗯。” 薛长仁点点头,说道:“本派弟子,不论年纪大小,都是依着入门时间先后而排序,我的几位弟子中,你年岁虽最长,却是他们的师弟,等以后你们到江湖上去,和武林同道介绍时,也是这般,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贝西明忙应道:“弟子没什么说的,全凭师父安排。” 薛长仁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就这么说定了。” 贝西明听了,欢天喜地,口中称谢道:“多谢师父恩德!弟子给师父和师娘磕头。” 说着,他又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止。 唐兰笑道:“好了,有这份心意即可,你不用这么一直磕头。” 薛长仁起身来,看着贝西明,道:“西明,为师还有几句话,你须牢牢记住了。” 贝西明还跪在地上,忙说:“师父请说。” 薛长仁神情肃然,语气严厉,说道:“你今日入我华山派门下,须得自尊自爱,恪守门规,爱惜师门声誉,若有违反,按情节轻重处罚,但犯大罪大恶,立斩不赦!便是躲到天涯海角,为师也绝不会放过。这一节,你一定要好好记在心里。” 贝西明身子微微颤抖,随即回道:“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训。” 薛长仁道:“高洛,你来背诵本派门规,好教他得知。” “是。” 高洛应一声,然后道:“贝师弟,本派有七大戒,你听好了。” 贝西明忙说:“请师兄训诫。” 高洛点点头,振声道:“本门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二戒恃强欺弱,擅伤无辜;三戒奸淫好色,调戏妇女;四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五戒见利忘义,偷窃财物;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七戒滥交匪类,勾结妖邪。贝师弟,此七大戒,本门弟子,须时时牢记,日日遵行。” 贝西明道:“是,弟子一定牢记华山七大戒,不敢有半点违犯。” “西明,你起来吧。” 薛长仁轻喊了一声,等他起身后,便语重心长地说道:“本派的门规戒条,你一定要好好遵行,时刻记得仁义为先,做个正人君子,心中坦荡,为师便十分欣喜了。” 贝西明道:“是!” “高洛。” 薛长仁再次点名。 高洛忙出列,应声道:“弟子在。” 薛长仁说道:“你是本门大弟子,就由你介绍你师弟师妹和西明认识。 “是,师父。” 高洛便从自己开始,逐一来和贝西明介绍。说完小师姐薛轻雨,等到薛丰时,高洛还未开口,贝西明便先作礼道:“见过八师兄。” 众人一愣,随即都笑了。 薛丰无奈,只好说:“你弄错了,我不是你八师兄,你是我八师弟。” 贝西明听了,一脸的茫然不解。 高洛就笑着和他解释:“贝师弟,小师弟他是咱们师娘的宝贝徒弟。” 薛丰也乐呵呵地说:“是的,咱俩不是一个系统的。” 虽然听不懂系统为何,贝西明依旧点头,想要作礼,却不知该怎么称呼,一时呆愣那里。 薛长仁笑着看向唐兰,却不说话。 唐兰给了他一记白眼,然后微笑道:“西明,他叫薛丰,嗯,是咱们山上年纪最小的,你就叫他一声小师哥便好。” 贝西明依言拱手作揖。 等他和五位师姐也认识后,薛长仁便说:“西明初来山上,你们带他去四下看看,也好熟悉一下山门。” 众弟子拜过二人,领着贝西明出去。 等人都走远了,唐兰看着薛长仁,有些疑惑地问:“师哥,怎地不带西明去拜祖师?” 薛长仁笑道:“西明他急着拜师,我也是一时疏忽,以后有机会了,再给他补上吧。” 唐兰点点头,说道:“西明虽然年纪大了些,但瞧他的性子,还是不错的。” 薛长仁轻笑了一下,对唐兰说道:“门中弟子年岁都不大,衣物短小,却没有合他身材的。” 唐兰看看薛长仁,笑道:“我看西明他的身高,比你矮一些,也要瘦一些,你以前穿不上的衣服,我去找几件合身的给他穿就是。” 薛长仁点点头,唐兰便离开去后院。 薛长仁站在门口,听着远处弟子们说话的声音,眼神闪动,沉默片刻,将房门轻轻关上,回身往书房走去。 第二日,薛长仁下了山来,一路向北去了。 第35章 来者不善 花开花落,雁去雁来,眨眼便是两年时间过去。 这两年里,薛丰在后山按部就班,勤勤恳恳。只在前院吃饭时,才懒洋洋地听师兄他们说些山下的事。 江湖之上,陡起浪涛,一时间纷纷扰扰,再难恢复往日的平静。 一天,贝西明从山下回来,急匆匆来到后堂,拜见师父薛长仁。 薛长仁见他神色焦急,心中生奇,问他:“西明,你这般慌张,发生了什么事?” 贝西明忙说:“回禀师父,弟子在山下采买物资的时候,遇见了一位江湖豪客,从他口中听到了一条消息,弟子觉得事关重大,不敢怠慢,就赶紧回来告知师父。” “哦?” 薛长仁闻听他这般说,心里更加疑惑,便问:“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贝西明回答:“那位豪客说,魔教又重出江湖······” “什么?” 薛长仁霍然起身,双眼直视贝西明,肃声问道:“西明,你可听清楚了?当真是魔教重出江湖?” 贝西明赶紧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弟子怕出错,便多问了几嘴话。那位豪客说,他虽是陇东秦州人,但他有一位结拜大哥,家住河北保定府,认得魔教几位长老的相貌,断然不会看错的。” 薛长仁再问:“那他怎会在这里?” 贝西明说道:“弟子当时也是这么问他的。” 薛长仁又问:“那人怎么说?” 贝西明回答:“那位豪客说,他收到了兄弟的飞鸽传书,说是魔教召集了教中好手,准备攻打少林寺。他要前往嵩山帮拳助阵,赶路经过这里,买些吃的喝的,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魔教竟然是要攻打少林?” 薛长仁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动,复问道:“西明,那人可有说过,魔教准备何时攻打少林?” 贝西明回道:“弟子特意打听了,就在五月初五那天。” 薛长仁听了,立即说道:“西明,你现在到后山去,请你师娘过来。” 贝西明刚走不久,就见薛轻雨气哼哼地过来,对薛长仁说:“爹爹,外面来了一个嵩山派的人,太气人了!” “嵩山派的人怎么来了?” 薛长仁心中暗自猜想,嘴上就问:“来的人是谁?” “不知道!” 薛轻雨皱着眉头,气呼呼地回道:“大师哥喊他孙师叔。” “嗯。” 薛长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问:“他人在哪里?” 薛轻雨说:“就在山门外,大师哥他们在陪着。” 薛长仁问:“可有问他,是为何而来?” 薛轻雨摇摇头,一脸不高兴的说道:“他没说,只是说奉了什么盟主令,叫爹爹你去见他。” 薛长仁听了,就起身往外走。 薛轻雨一旁跟着,小嘴里愤愤然地说个不停:“爹爹,我和你说啊,那个人耷拉着一张脸,像个吊死鬼似的,脾气臭的很!大师哥和他好好说话,他却吹胡子瞪眼,提起爹爹你,也不尊重。真是气死我啦!” 见她气的小脸通红,薛长仁也有些无奈,心想稍后到了前面,可别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到江湖上,让人以为她不尊敬长辈,这对女儿的名声可就极为不好了。 于是他好言安慰女儿几句,最后又叮嘱道:“一会儿见着了人,你可不要说气话。” “哼!我才懒得去搭理他!” 薛轻雨气呼呼说罢,鼓着腮,不再言语。 出了院门,到了山门处,薛长仁看见在迎客松下大青石上,有一个穿黄衫的白脸汉子,闭着眼睛盘腿坐着,膝上横放一把宝剑,剑鞘华贵,剑身阔大。 高洛几个人见薛长仁来了,忙跑到跟前见过师父。 薛长仁点点头,叫他们一旁候着。 薛长仁信步上前,问道:“孙师弟,你怎么有时间来华山了?” 孙师弟听到问话,缓缓睁开了眼睛,却没有起身,看着薛长仁,嘴里说道:“薛师兄,你倒是走的自在,却叫我在这里好等!” 他以这副姿态对待薛长仁,不远处的高洛几人见了,顿时都很是不乐意。 就见薛轻雨一跺脚,气呼呼地对高洛说:“大师哥,这个人真是讨厌死了!” 高洛点点头,低声道:“小师妹,我也看他心烦!” “就是!” 一旁的庞助也是点头,小声附和说:“跟个吊死鬼似的,叫人厌烦的很!” 薛长仁内功深厚,耳力聪敏,瞪了几人一眼,回头笑道:“是薛某的不是。孙师弟,请到里面喝茶说话。” “喝茶就不必了。” 孙师弟依旧没有起身,只摆了一下手,说:“薛师兄,我现在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华山一众弟子仍在窃窃私语。 白炎忿忿地说:“他这副鸟样和咱们师父说话,真是可恶!” 吕琥点头,压着嗓音说:“装模作样的,在这里充当什么大尾巴狼!” “呸!” 陶欢啐了一口唾沫,嘴里嘀咕一声“什么个玩意儿!” 再看林路,虽然没说话,也是一脸的厌恶。 几人说的话,薛长仁自然都听到了,只是眼下暂时管顾不上。 他微笑着问道:“孙师弟要说什么话,这般着急?” 孙师弟却有些不喜,冷着脸说道:“事关重大,还请薛师兄认真听的好!” 他如此傲睨自若的样子,高洛几人看在眼里,更是气的不行。 就见唐红菱上前一步,气呼呼地喝喊道:“喂,你和我掌门师伯说话,是个什么态度!” 孙师弟大怒。还没等他开口,薛长仁已转身看向几人,连声呵斥道:“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这般没大没小,不敬长辈,是正派弟子所为吗?传到江湖上,是叫人看笑话的吗?” 高洛他们见薛长仁动怒,慌忙跪倒在地,不敢言语。 唐红菱跪在地上,心气不平,抬起头扬声道:“是他先不敬掌门师伯在前,我……” “还敢顶嘴!” 薛长仁大喝一声,打断唐红菱的话,厉声道:“都怪我平日里管教不严,才让你们养成了这般不知礼数,肆意妄为的性子!你们目无尊长,骄傲自大,我绝不轻饶!” 孙师弟听了这些话,脸上有些发烫,就站起身来,开口道:“薛师兄,切莫动怒发火,他们也是无心之过,就饶了这一回吧。” 薛长仁却摇头,说道:“孙师弟,你不要为他们说情。他们刚才的所作所为,败坏了五岳同盟的体统,丢尽了咱们正道的脸面,必须严加惩戒!” 孙师弟听了,更觉得浑身不自在,踌躇一二,也不说话,对薛长仁拱手,就要下拜。 薛长仁见了,忙把住了孙师弟的手臂,道:“孙师弟,你这是作甚?” 孙师弟只觉双臂一紧,就拜不下去,他脸皮抽动,面色发红,委屈身子说道:“我向薛师兄你赔个不是!” 薛长仁却再次托住了,不让他拜,诧异道:“是这几个混账东西不知礼数,犯下不敬师长的大错,怎要师弟你受委屈,替他们几个小儿辈折腰?” 孙师弟低着头道:“我刚才也有不妥当之处,还请薛师兄多多海涵!” 薛长仁就笑道:“孙师弟,你和我这般,却太见外不是。” 孙师弟手臂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只好说道:“薛师兄仁厚,小弟佩服。几位师侄年纪都还小,又是无心之失,这样一直跪着不好,就让他们起来吧。” 薛长仁这才点了点头,松开手后,看着高洛几人,训斥道:“若不是有你们孙师叔求情,我非让你们跪死在这里不可!” 高洛他们不敢说话。 就听薛长仁又说:“还不快拜谢你们孙师叔宽恕之恩!” 高洛几人不敢再轻忽,跪拜称谢。 第36章 号令抗魔 孙师弟暗舒一口气,心里却是五味翻涌,先叫几个小辈起来,然后开口道:“薛师兄,小弟担负掌门师兄重托,来到贵处,不敢有丝毫疏忽。身上五色令旗,是咱们五岳前辈先贤心血制成,同盟上下弟子志气汇聚。” 孙师弟看一眼薛长仁,见他抚须点头,就又说道:“刚才非是小弟我故意怠慢薛师兄,实乃是因为身奉五色令旗,为前贤精魂所依存,又代表了咱们五岳盟主身份在此,小弟不敢稍有轻动,以免让薛师兄触犯不尊盟主、不敬师长之大罪。” 说到这里,他一抱拳,又作致歉道:“若有无礼之处,还请薛师兄多多包涵。” 薛长仁忙扶住他,道:“该是请孙师弟宽恕薛某怠慢之罪。” 孙师弟拜不下去,只好起身,说道:“薛师兄,小弟今日奉五色旗,前来传盟主谕令。” 薛长仁拱手道:“既然是盟主谕令,孙师弟请讲。” 孙师弟就取出一件物什,双手展开,是一面五色旗子,旗子上缀满了珍珠宝石,阳光照射下,发出灿烂光芒。 孙师弟看一眼薛长仁,一脸郑重地道:“今有汤盟主谕令:我五岳剑派,皆为正道砥柱,惩恶扬善更是立派存身之根本。今有魔教妖邪,先肆意戕害我正道英雄,又兴风作浪,将要攻打嵩山少林。此等豺狼恶贯满盈,人神共愤,天地不容!凡我五岳弟子,上下同心,都听号令,速来嵩山共抗魔教,誓与妖邪决一生死!” 薛长仁再拱一下手,道:“华山薛长仁谨遵盟主谕令。” 孙师弟这才收了五色旗,对薛长仁说:“事不宜迟,还请薛师兄早些前往。” 薛长仁点点头,道:“那就请孙师弟稍等片刻,我安排一下门中事务,咱们一起动身。” 孙师弟却摇了摇头,说:“小弟有几位同门在河北,我还要前去接应。” 薛长仁就问说:“可用我一起前往接应?” 孙师弟又摇头,道:“山下还有几位弟子同行,就不劳烦了。请薛师兄先去嵩山,和我掌门师兄他们商议安排,该如何对付魔教。” 薛长仁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安排一二,然后动身前往嵩山。” “好,告辞!” 孙师弟略一拱手,然后转身就下山去了。 薛长仁看着对方下山远去,沉默许久,才回身往里走,高洛几人不敢说话,跟在身后。 不多久,唐兰也从后山回来,见了薛长仁就问:“师哥,你叫我过来,有什么安排?” 薛长仁沉声说道:“师妹,刚才嵩山派的孙师弟来了。” “孙让?” 唐兰听了,嘴里先是说出一个人名,然后问道:“这个时候,他来我们华山做什么?” 薛长仁道:“他奉了汤师兄的令,让我赶往嵩山去。” 这时,薛轻雨忍不住道:“娘亲,那个姓孙的太可恨了!” 唐兰见女儿气呼呼的样子,问道:“他怎么可恨了?” 薛轻雨就把先前的事情说了。 唐兰听了,不禁笑道:“几年不见,他倒是练了一张好嘴皮。” “我看他是个烂嘴巴!” 薛轻雨嚷了一声,气哼哼地说道:“一面破旗子,三两句废话,就成了爹爹你犯了大罪,真是气死我了!” “哼!” 唐红菱冷笑一下,说道:“他自打来到山上,不见有半点尊敬,明里暗里指责掌门师伯的不是,满肚子的龌龊心思!” 薛长仁抚须道:“这些话,你们在山上说说也就算了。等以后到了外面,切记不可胡乱说话。” 众弟子点头称是。 唐兰有些疑惑道:“师哥,我以前和孙让也见过几回面,对他有些印象,为人还算是谦逊知礼,这才几年不见,他怎么却成了这个样子?” 薛长仁微微摇头,道:“这几年,孙师弟在汤师兄的教导下,剑法大有长进,在江湖上闯出个不小的名堂,叫做‘无生剑’,受到许多朋友的尊敬,他难免会有些骄傲了。” 唐兰有些惋惜,说:“他原本是个良材,却被教成这样子,以后怕是难有什么好作为了。” 薛长仁沉默片刻,叹道:“是啊,可惜了。” “才不可惜呢!” 薛轻雨恨恨地说道:“爹爹你好言好语对他,他却摆着一张臭狗脸,还拿着那个破旗子,胡乱支使爹爹,我看着就来气!” 薛长仁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见弟子们都是一脸的不开心,唐兰便不想在这上面多说,于是问道:“师哥,我听西明说,魔教重出江湖了?” “嗯。” 薛长仁先点了点头,然后环视一眼,问道:“西明呢?” 唐兰道:“他担心有邪魔歪道会对咱们华山不利,就和我请求,下山打探消息去了。” 薛长仁稍作一顿,眼睛微阖道:“难得他如此用心。” 唐兰点头,面色有些凝重,说道:“师哥,这些年来,魔教深居黑木崖上,正邪两方一直都相安无事,他们怎么忽然就重出江湖了?” 薛长仁摇摇头,道:“此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魔教中多是奸恶之徒,心性品德极差,碍于当年的誓约,这才不得不忍耐了几年。现如今······” 薛长仁说到这里,扫一眼弟子们,后面的话就没说。 唐兰见了,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然后说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当年的誓约早已没了约束力,这个江湖,以后怕是又要多事了。” 薛长仁点头道:“眼下魔教之人重出江湖,恶胆复张,要和咱们正道武林再作个对头了。” 唐兰说道:“是啊,他们不但重新长了恶胆,而且还不小,第一个便想去攻打嵩山少林。” 薛长仁道:“魔教教主向人杰,为人跋扈张狂,咱们当年也都见识过。这攻打少林之事,倒符合他的性子。” 唐兰就说:“师哥,少林乃是北方正道魁首,不容有失。咱们华山不可不管。” 薛长仁点头,说道:“大家都是正道中人,自该守望相助。我这动身赶往少林。” 唐兰便说:“师哥,我们也一起去吧。” 薛长仁摇摇头,说道:“师妹,雨儿他们年纪尚小,只能待在山上,你就留守山门,保护弟子吧。” “好。” 唐兰想想也是,便点下头,然后叮嘱:“师哥,此番前去少林,你千万要小心。” 薛长仁也点了点头,说道:“师妹你也是。若有贼人聚众上山生事,你千万不要逞强,先护着洛儿他们安全就好。” 唐兰又是点头:“师哥放心,我省得。” 薛长仁又叮嘱弟子们几句话,便叫他们散去,然后收拾了行李,下山直奔少林而去。 唐兰也小心,每日仔细巡查,不敢轻忽。直到两个月后,薛长仁赶回华山,这才松了一口气。 薛长仁进了大厅,坐下休息。 弟子们都过来问安,薛长仁看了一眼后,便笑着说:“丰儿也在啊。” 薛丰点头,然后问:“掌门师伯有事情要吩咐弟子吗?” 薛长仁轻摇一下头,说:“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稀奇。” 薛丰听了,一脸的疑惑。 薛长仁笑着解释:“往常这个时间,你都是在后山练功,前院可见不着你人啊。” 薛丰挠挠头,说:“弟子有点小事儿,过来找我师父。” 唐兰好奇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薛丰见大家都看他,说:“就一点小事儿,师父,我一会儿再和你说啊。” 他这意思,是想单独和唐兰说。 薛长仁笑了笑,便问唐兰:“师妹,西明呢?” 唐兰回道:“我看这么久不见你回来,就让他下山打听消息了。” 薛长仁嘴角一抹笑意,点头说道:“倒是辛苦他了。” 唐兰开口问道:“师哥,这一次前往少林,情况如何?” 第37章 新友旧交 “这事说来话长。” 薛长仁感叹一声,看看唐兰,说:“师妹,我从头和你说。” 唐兰点头,道:“好,师哥你说。” 薛长仁说道:“我下山之后,就赶路去往少林,到了河南洛阳城外时,瞧见有几个泼皮做恶事,在欺负殴打一个樵夫。我正想出手搭救,就见一位壮士闯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将几个泼皮打倒在地。” 他说到这里,唐兰就问道:“师哥,你是不是又结交了一位好朋友?” 薛长仁微笑点头,说道:“这样仗义行侠的好汉,若叫师妹你遇上了,肯定也会和他结识,成为好朋友的。” “惩恶扬善,帮助弱小,确实是个好汉。” 唐兰也点头赞了一句,接着说道:“能和这等侠义之人结识,成为好朋友,我自然是愿意的。” 薛长仁就夸道:“那是因为师妹你也是扶危济困的仗义女侠,惩恶扬善的巾帼英雄啊。” “你就会拿好话哄我!” 唐兰红着脸说了一句,见弟子们都在看自己,脸上更热,忙就转移话题道:“那位朋友后来怎样了?” 薛长仁笑了笑,说道:“那几个泼皮被他打了,自是不肯罢休,纷纷起身来打,却哪里是对手,被他三拳两脚再次打倒。几人吃受不住疼痛,赶紧求饶。那位壮士叫他们拿了些钱,交给樵夫算作赔偿,让樵夫担了柴禾离开。” 唐兰有些担忧道:“就怕那些泼皮不甘心,事后去报复那位樵夫啊。” 薛长仁点头,接着说:“这一点,那位壮士也想到了。他怕自己离开后,那几个泼皮再去找樵夫的麻烦,就从马背上抽出一口金背大刀,然后一刀劈出,将旁边一棵大树拦腰砍作两截,说了狠话吓唬他们。” 薛丰心里替那棵大树默哀三秒钟,问:“掌门师伯,他说了什么狠话?” 薛长仁笑说:“他对那几个泼皮说,要是他们再欺负人,先想想自己的脑袋,能不能硬的过这棵大树。” 唐兰点点头,说道:“这位朋友,有意思。” 薛丰又问:“掌门师伯,那几个泼皮,最后又怎样了?” 薛长仁继续说:“那几个泼皮见了后,吓得面无人色,连忙说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老老实实做人。” 薛丰撇一下嘴,小声道:“几个地痞流氓,求饶的话说的挺溜,只怕是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 薛长仁笑了笑,接着说:“那位壮士就和他们说,他过些天还会回来,他们几个到底是真心悔过,还是假话骗人,他到时便知。” 薛丰眼珠一转,问唐兰:“师父,你说那几个泼皮无赖,会不会等人走后继续做坏事,然后逃走躲起来?” “还真有可能。” 唐兰只一想,开口说了一声,看向薛长仁。 薛长仁捋下胡须,说道:“这一点,那位壮士当时也想到了。他又和那几个泼皮说,叫他们别心存侥幸,想着做了坏事逃走躲起来,他在江湖上有许多朋友,也有的是时间,便是藏到天涯海角,也都能把他们找出来。” 薛丰点点小脑袋,笑着对唐兰说:“为人有勇有谋,做事有始有终。师父,这个朋友,能交。” “你个小伶俐鬼,倒是会做总结。” 唐兰打趣一句,然后说:“这样的一个朋友,确实值得结交。” 薛长仁微笑道:“我有心和他结交,见他要走,赶忙上前,请教尊姓大名。” 唐兰就问:“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薛长仁道:“他乃是陇东豪客,姓董,单名一个‘狂’字,师妹你可有听说过?” 唐兰想了想,道:“师哥,他可是在江湖上人称‘狂刀’的那位?” “正是此人。” 薛长仁点头。 唐兰笑道:“这位董朋友,我多有听人提起过,说他善使一把金背大刀,刀法不凡,为人豪爽,在甘凉之地颇有名气。” 薛长仁说:“我后来见识过他的刀法,确是有独到之处。招式连绵不断,气势暴烈刚猛,犹如狂风卷草,狂沙漫地,加上他性子豪烈狂放,嫉恶如仇,确实符合‘狂刀’之名。” 唐兰略一想,说道:“师哥,他应该也是去嵩山少林的吧。” 薛长仁再次点头,道:“我们互报姓名后,董狂兄弟就和我说,他此番从秦州老家出来,正是要去嵩山少林助阵,前些天路过咱们华山,本想上山拜访,却因和两位结拜兄弟有约定,他怕误了时间,只好匆匆离开了。” 唐兰想了想,道:“师哥,先前西明说他在山下时,遇到一位秦州豪客,想来就是他了。” “对。” 薛长仁又是点头,然后和唐兰说道:“当时听他那般一说,我便知道是他。想起他有个结拜兄长是河北人士,就想询问到了没有,好打听一下魔教的情况。说来也巧,还不等我开口,董狂兄弟便冲着一旁招手示意,口中呼喊大哥,我回头一瞧,原来他的那位结拜大哥,也是和你我都相熟的朋友。” 唐兰心中好奇,便问道:“不知是哪一位朋友?” 薛长仁回答:“是‘怒剑’吴怒大哥。” “是他啊。” 唐兰笑道:“也有好几年没见到吴大哥了。师哥,他现在怎样?还四处找人比试剑法吗?” 薛长仁捋须,微笑道:“吴大哥的性子,师妹你也知道,他练剑成痴,自然是闲不住的。” 唐兰笑道:“那他的剑法,想必又进展不少吧。” 薛长仁点头,说道:“确实是大有进展,剑法较之往昔,另有玄妙之处。” 高洛是学剑之人,见师父和师娘这般夸赞,心中好奇,于是忍不住问:“师父,那位吴师伯的剑法很好吗?” “嗯。” 薛长仁再次点头肯定,然后说道:“吴大哥的剑法极好。我们这一辈人当中,若论剑法招式,能胜过他的,估计也没有几个。” 众弟子听了,都一脸的惊讶。 唐兰笑了笑,开口说道:“想当年,吴大哥他练剑有成,然后慕名来到咱们华山,小……” “咳!” 薛长仁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唐兰见他微作摇头,心中暗叹一声,然后说道:“本派的一位长辈见他性子直爽,便指点了一些招式剑理。他一番领悟后,剑法自然是更上一层楼。他后来继续在江湖上闯荡,被一伙恶贼围攻。怒气勃发之下,他一把剑使出,好似烈火燎原,围攻他的贼子不能抵挡,大半被他斩杀,剩下的也都胆寒,纷纷落荒而逃。经此一战后,他便有了‘怒剑’之名。” 薛长仁点头,说道:“他原本就是河北豪侠,又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名声自然是越发响亮。后来遇到两位好汉,因为意气相投,三人便结为兄弟,吴大哥他年长为兄,董狂兄弟排行第二。” 说到这里,他看向唐兰,微笑道:“师妹,他们那位结拜三弟,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你我都认识。” 唐兰开口问道:“是谁?” 薛长仁回道:“他乃是晋南豪士,‘霸枪’李霸。” 唐兰一怔,随即笑道:“又是一个熟识的朋友。” 薛丰在一旁听了,便乐呵呵地说道:“这三个人,还真是有缘份啊。” 高洛有些不解,问道:“小师弟,这话怎么说?” 其他人也都疑惑地看过来。 薛丰就说:“你们看啊,他们三个人,老大是河北豪侠,名字里有个怒字,是‘怒剑’;老二是陇东豪客,名字里有个狂字,叫‘狂刀’;老三是晋南豪士,名字里有个霸字,称‘霸枪’。他们的地位名字绰号很相似,又结拜成为了兄弟,可不就是有缘份嘛。” 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唐兰就乐道:“听丰儿这么一说,还真的是有缘份。” “是啊。” 薛长仁颔首,道:“他们性情相近,义气相投,继而结为金兰兄弟,这两年携手并进,生死与共,合称‘勇猛三豪杰’,大名传誉江湖,缘份着实不浅。” 薛丰想起一事,开口道:“掌门师伯,那位吴师伯爱和人比试剑法,那你们遇着了之后,他有没有和你比试剑法?” “那倒没有。” 薛长仁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相遇之后,吴大哥和我说,他们兄弟三人早就约定好了,在洛阳会面。于是我们就一起去城里,和李霸兄弟见面。” 唐兰笑道:“李霸兄弟也是个生性好武的人,你们这一回聚到一起,可是热闹了。” 薛长仁却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师妹,李霸兄弟他亡故了!” 第38章 事端 “什么?” 唐兰大吃一惊,道:“李霸死了?师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其中经过,我也不清楚。” 薛长仁摇头,说道:“我和吴大哥还有董狂兄弟进城后,去了他们约好会面的客栈,没见着人,吴大哥就找到了客栈掌柜,说了李霸兄弟的相貌,问他有没有见过,那掌柜的摇头说不曾看到。他们说话之时,我见一旁的跑堂伙计神情有些不对,就问了一声,那个跑堂伙计更加慌张。董狂兄弟正着急,当即拿下伙计,喝问他李霸兄弟的下落。” 唐兰忙问:“师哥,可有问出什么?” 薛长仁点点头,道:“那个跑堂伙计胆子小,只吃一吓,就一五一十全说了。原来李霸兄弟早在三天前就到了客栈,每天一早,他就会下楼到大堂坐着,直到晚上才回房间休息。因为他出手豪气大方,这前两天里,那个跑堂伙计得了不少赏钱。到了第三日,一天都不见人来,跑堂伙计心里有些挂念。” 薛丰小声嘀咕一句:“我看他是挂念赏钱吧。” 唐兰轻呵一声:“丰儿,你别多嘴。” “哦。” 薛丰忙点头。 薛长仁瞧一眼,接着说:“跑堂伙计在晚上打烊后,前往李霸兄弟所在的房间,见屋里灯烛亮着,敲了几下门,喊了几声‘李爷’,却一直没有应答。他有些犯嘀咕,于是大着胆子推开门进去,绕过屏风,却看见李霸兄弟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身下全是血,生死不知。” 薛轻雨忍不住问道:“爹爹,那位李师叔,他那时候就死了么?” 薛长仁点头,继续说道:“那个跑堂伙计瞧着后,当场就吓破了胆,跌爬着跑出去,告诉了客栈掌柜的。那掌柜的听了,赶忙去房间查看,发现人已经死了。” 唐兰心中深感悲伤,问:“师哥,李霸兄弟是怎么死的?” 薛长仁便说:“我当时气急之下,喝问那掌柜的事情经过。他回话说那时李霸兄弟便没了呼吸,身体冰冷僵硬,他心中十分恐慌,又害怕会惹来麻烦吃官司,就没敢多待,急匆匆扯过来被子,把李霸兄弟的尸首包裹严实了,叫跑堂伙计偷偷运到城外埋了。” 唐兰怒道:“李霸兄弟死的不明不白,他们怎敢就这样,把人给偷偷埋了?” 又是沉默片刻,薛长仁这才说道:“吴大哥和董狂兄弟听了消息后,悲怒之下,问跑堂伙计将人埋在了哪里,跑堂伙计如实说了。董狂兄弟就抓着人去了城外。我们三人挖出李霸兄弟的尸首,就见他身上有数道伤口,最致命的一处,是在心口上,插着李霸兄弟他的半截枪头。” 唐兰听了,神情有些凝重,说道:“师哥,李霸兄弟的枪法,我们也都见识过,那是相当不错的,对吧。” “对。” 薛长仁点头,道:“李霸兄弟是将门之后,家传的一杆点钢枪,乃是沙场杀敌的路数。他号称‘霸枪’,其枪法自然是霸道绝伦,刚猛异常。” 唐兰就说道:“是啊,他武艺高强,枪法精深,实为江湖一流高手,如今却不声不响的被人给杀害了,连兵器也断作两截,那凶手的武功,定然是极其高明。” “我也是这般想的。” 薛长仁点头,然后说道:“魔教中的高手虽然不少,但能如此轻易就将李霸兄弟杀害的,却是没有几个。” 唐兰稍一顿,道:“魔教中,要论功力之高,当属向人杰了。” 薛丰问:“师父,这个叫向人杰的,又是哪个?” 唐兰回道:“他就是魔教的教主。” 薛长仁想了想,然后说:“既然说起了,我就和你们说一说,魔教的这位向教主。” 他环视一眼众弟子,接着说道:“此人内功高深莫测,剑法精妙绝伦,也正如其名,可谓是魔教这几十年来极其罕见的人杰,尽数魔道中人,无出其右者。便是放眼整个江湖,他也是屈指可数的绝顶人物。单论武学修为,我也十分佩服。” “没错。” 唐兰肯定一声,说道:“此人的武功极为高强,青年之时,便鲜有对手,在江湖上横行一时,魔道的人都喊他是‘所向无敌’。” 薛丰没经历过,自然也就没什么感觉,笑呵呵地说:“这绰号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唐兰却不觉得可笑,面色有些凝重,说道:“这十几年来,他又一直在黑木崖上潜修,眼下怕是更加了不得了。” “是啊。” 薛长仁苦笑一声,道:“多年不见,这位向教主的武功,更胜往昔许多。”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只是他行事霸道,手段狠辣,叫人心寒齿冷。现在他重出江湖,却是祸非福啊。” 唐兰点了点头,深为痛惜地叹道:“可惜了李霸兄弟,响当当的一个好汉,如今却不声不响的被人杀害,真的是,唉……” 薛长仁也是点头,好友丧命,忍不住追忆过往,一时无言。 薛丰却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大对劲,他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唐兰说道:“师哥,我刚才想了一下,李霸兄弟的死,有些蹊跷。你说他会不会是遭了暗算而死的?” “我也不知道。” 薛长仁摇了摇头,又说:“我们三人当时悲痛万分,想要查出杀人凶手,为李霸兄弟报仇。只是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什么线索。无奈之下,只好先将李霸兄弟的尸首火化了,棺椁暂时停放在义庄里,然后赶路去往少林,找魔教的人问个明白。” 唐兰又有疑问:“师哥,那向人杰才智不凡,他这次重出江湖,却为何做出这般不智之举,先去找少林的麻烦?” 薛长仁便说:“我心中也颇为不解,到了少林拜见普空大师,询问其中缘故。” 唐兰问:“普空大师是怎么说的?” 薛长仁便说:“普空大师胸襟坦荡,光风霁月,并无丝毫隐瞒,和我从头细讲经过。” 他略作停顿,思忖一下措词,然后继续说道:“他告诉我说,他的师弟普武大师,当时下山前往京师参加佛会,后来在大觉寺挂单,夜晚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受了重伤。” 唐兰惊讶道:“普武大师武艺不凡,内功高深,少林武学也是中正平和,他怎么就会走火入魔,还受了重伤啊?” 薛长仁想了想,说:“师妹,你也知道,普武大师习武成痴,少林有七十二绝艺,他苦修甚多,是以人们都称他为‘多法罗汉’。只是人的天资有定,精力有限,似普武大师那般,既学刀剑枪棍,又练拳脚掌指,还兼修多种内功,其中少不了会有冲突之处,稍有不慎,走火入魔也是难免啊。” 薛丰便说了一句:“费力不讨好,贪多嚼不烂。” “这话倒是不错。” 薛长仁抚须颔首,知他天资聪慧,于是又微笑着夸道:“丰儿颖悟非凡,一语破的。” 薛丰摸了摸鼻子,脸色微红。 看到徒弟这样,唐兰也展颜一笑,开口道:“师哥,你继续往下说。” 薛长仁说:“当时普武大师身边,有个俗家弟子,名叫桂大荣,听从普武大师嘱咐,就拜别了大觉寺住持了凡法师,护着普武大师回少林。” 唐兰说:“桂大荣么,我也见过一面,他精修少林罗汉棍法,号称‘一棍震山河’,闻名山东、河北两地。普武大师有他护送,路上应该无碍了。” 薛长仁却摇了摇头,说:“师妹,这你可就说错了。” “怎么?” 唐兰有些诧异,问道:“他们路上出事了?” 薛长仁点点头,说道:“他们行至中途,遇到了魔教的人,也不知为何,双方就打斗起来。桂大荣为了保护普武大师,被魔教的人围攻而死。最后虽有嵩山派乐师兄带领弟子赶来,打退了魔教之人,但普武大师却也还是未能得救,伤重而亡。” 唐兰惊道:“竟都死了?” 薛长仁点头不语。 唐兰想了想,说道:“门人弟子接连被杀,其中一个还是长老罗汉,这般惨痛的损失,少林寺如何能忍得?” 薛长仁摇摇头,道:“少林寺全寺上下,自是悲痛万分。普空大师只好克制心情,言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叫众人不要太过悲伤。” “唉······” 唐兰叹口气,说:“也真是难为他了。” 薛长仁点头,道:“普空大师慈悲为怀,令人佩服。” 沉默片刻,唐兰又起疑惑,问:“师哥,普武大师他们二人,为何会被魔教的人围杀?” “那就不清楚了。” 薛长仁摇摇头,道:“嵩山派乐师兄未能将人救下,只好带领众弟子,护送着两人的尸身到了少林寺。乐师兄和普空大师说,当时普武大师的心脉被魔教之人打断,只来得及说了‘宝典’两个字,就当场圆寂了。” 唐兰又问:“宝典?那是什么?” 薛长仁再次摇头,道:“我也不知,我问过普空大师,他亦是疑惑不解。” 唐兰道:“这般说来,果然是魔教先挑起了事端。” 薛长仁却说:“若只论是谁先挑起了事端来,一时也不好说。” 唐兰有些不解,问:“这话怎么说?” 第39章 黑白 薛长仁道:“当时众多正道高手,齐聚少林,等了三天,正是端午之日,那向人杰果然率领教中高手来了。” “唉……” 薛长仁叹了一口气,面色忧虑地道:“自从他下了黑木崖,一路南下而来,在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沿途有诸多门派横遭祸殃,真可谓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薛丰咋舌:“果然是霸道!” 薛长仁点头,接着说道:“等他率领魔教之人到了少林时,江湖上已经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景象了。普空大师慈悲心肠,不忍再多增杀戮,就上前去问话。” 薛丰顺嘴就问了一句:“普空大师问他什么话?” 薛长仁捏着胡须,说:“普空大师问他:‘敢问向施主,十三年前之事,尊驾可还记得?” 高洛也开口问:“师父,十三年前什么事?” 薛长仁沉默片刻,说道:“十三年前,咱们正道武林和魔教齐聚少室山下,立下了血誓,双方约定十五年互不相犯。” “竟还有这样的事?” 高洛十分惊奇,又说道:“弟子却没有听说过。” 薛长仁说道:“时间久远,你那时年纪也小,没听过也不稀奇。” “哦。” 高洛点头,然后问:“师父,向人杰他怎么说?” 薛长仁顿了顿,说道:“向人杰回答说:‘当年之事,云老先生所言,在下深记在心,一日不敢或忘。’” 薛丰好奇问道:“他说的云老先生,又是什么人?” 唐兰见薛长仁不语,知道他不愿多说,就问:“师哥,你接着往下说。” 薛丰一看,便猜这其中定然有不为人所知的事情。 他心里胡乱想着,就听薛长仁说道:“普空大师听了向人杰的话,就说:‘既然如此,这罢兵台仍在,当年血誓之期未满,敢问向施主,贵教为何突然违背誓言,再次祸乱武林?’” 薛丰回过神来,当即就又开口问道:“掌门师伯,那向人杰是怎么回答的?” “是啊。” 唐兰点头,也问了一声:“师哥,他怎么说?” 薛长仁便说:“那向人杰听了质问,却大笑一声,说道:‘普空大师,你这话却说错了!’” 薛丰疑惑道:“掌门师伯,他说普空大师说错了,是什么意思?” 薛长仁眼神微动,道:“普空大师当时听了,也是疑惑的很,就问:‘请问向施主,老衲哪里说错了?’然后就听那向人杰说:‘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毁坏誓约在前,须怪不得我们!’” “啊?” 高洛十分惊讶,然后就看着薛长仁问:“师父,他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薛长仁道:“当时大家听了,也都有些惊讶疑惑,普空大师就问他:‘如何是我们毁约在前?’” 薛丰便问:“那个向人杰怎么说?” 薛长仁道:“向人杰当时没有回答,却问道:‘敢问普空大师,有一个大和尚,法号叫做普武,可是贵寺的神僧?’” “他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薛丰小声嘀咕一句。 薛长仁笑笑,继续说道:“普空大师听他这般问话,于是点头答道:‘普武师弟乃是本寺达摩院长老,正是老衲的师弟。’大家就见向人杰仰头作笑,说道:‘大师你能承认,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薛丰更加疑惑,问:“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薛长仁说道:“普空大师听了向人杰所言,便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好与不好,承不承认,普武师弟他都是本寺的僧人。’普空大师说完,大家就听向人杰又是一声笑,然后说道:‘贵寺的这位普武大和尚,先打伤了本教弟子,又抢走了本教的武学宝典,敢问普空大师,是不是你们毁约在前?’” 薛丰眼睛一转,就问:“什么武学宝典?” “这个我也不知道。” 薛长仁摇了摇头,然后又说道:“或许只是向人杰随意捏造的一个理由吧。”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他的这套说辞,普空大师自然是不信的,当即就说:‘普武师弟他虽偶犯嗔痴,但为人老实,佛心通明。盗窃抢夺之罪,乃是佛门大戒,普武师弟他绝然不会做下如此大恶,还请向教主收回恶语,莫要污损我师弟的清誉!’” 唐兰想了想,道:“那位普武大师,我也见过几面,确实是一个老实和尚。他习武成痴不假,也时常和人比武较量,求学妙招,但抢夺什么武学宝典这样的事情,他定然不会去做的。” 薛长仁点点头,说道:“当时在场的英雄,大多数都认识普武大师,对向人杰说的话,自然也都是不相信。有那脾气急躁的,当场就开口痛骂。说他颠倒黑白,贼喊捉贼,他们魔教里面,坑蒙拐骗、鼠偷狗盗之辈,一抓一大把。” 薛丰便说:“就向人杰那霸道的性子,挨了这顿骂,肯定会恼羞成怒,然后大打出手了。” 薛长仁摇摇头,道:“他确实有些生气,但却按捺住了性子,大声说道:‘咱们虽为敌对,但向某的为人,你们想必也都清楚。这指黑说白、坑蒙拐骗的事,我从来不会也不屑为之!’” 唐兰想了想,便点头道:“向人杰虽然嚣张跋扈,但欺骗作假之事,还真从未听闻有过。” 薛长仁接着说:“大家一想,确实如此。这时,魔教光明左使韩世英也上前来,说:‘请问大师,贵寺当中,可有一位名叫桂大荣的弟子?’” 薛丰撇一嘴,说道:“这是又一个装聋充傻的。” “就你话多!” 唐兰瞪了他一眼,假作嗔怪。 见薛丰咧嘴笑,她微作摇头,道:“咱们听你掌门师伯说。” 薛长仁便接着说道:“普空大师听了问话,便点头回道:‘大荣师侄他是本寺的俗家弟子。’韩世英就说:‘当初打斗之时,本教的那部宝典,被桂大荣他夺去了一部分,诸位若是不信,就请少林普武大师,还有那位桂大侠出来对质。黑白对错,一问便知。’” 唐兰摇了摇头,缓声道:“我此前多听朋友们说,韩世英城府深沉,多有心计,现在看来,果然是不假。” 薛长仁点头,道:“他这几句话,顿时就惹了众怒。普刚大师的性子火烈,当即就大声道:‘姓韩的,你好歹毒的心思!’” 薛丰又问了一嘴:“这个普刚大师也是少林寺的和尚?” 话落,他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多此一问。 “对。” 唐兰点头,对他介绍说:“他是少林寺长老,一手破戒刀法极为厉害,又练了有‘少林第一掌’之称的般若禅掌,是少林达摩院里的八大罗汉之一。” 薛长仁接口说道:“师妹,普刚大师他如今是少林寺般若堂的首座。” “是么?” 唐兰一怔,然后笑说:“我这两年来,一直也不曾出远门,这武林中的事情,都不怎么清楚啦。” 薛长仁听了,面有愧疚之色。 唐兰心思细腻,一瞧便知他心中所想,当即就说:“师哥,普刚大和尚说话后,又怎样了?” 薛长仁看着唐兰,先是歉然一笑,然后开口说道:“那韩世英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听了普刚大师的话,便冷声作问:‘大和尚,你说什么?’普刚大师回了一句:‘你个卑鄙小人,欺人太甚!’说着就拔出戒刀,便要动手。” 唐兰就说:“这普刚大和尚,做了这么久的出家人,脾气还是那么火爆,这一言不合便红脸拔刀的性子,真应了他那‘赤面罗汉’的名号。” 薛长仁点头,接着说道:“还是普空大师心胸阔静,叫住了普刚大师,让他不要妄动无明,然后问韩世英道:‘敢问韩左使,你真要和老衲的师弟、师侄对质么?’” 薛丰好奇问道:“那韩世英怎么说的?” 薛长仁就继续说:“韩世英沉着脸点头,回了一句:‘那是自然了。’普空大师低念一声佛号,就叫弟子去抬了二人的尸首过来。” 唐兰叹了一口气,道:“人死为大,这般的折腾,普武大师他们二人,地下怎得安宁?” “谁说不是呢?” 薛长仁也叹说了一句,接着说道:“普空大师心中,自是伤痛万分的,他悲声又念了句佛号,对韩世英说道:‘韩左使,他们二人已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话,要来和他们说?’” 薛丰便开口道:“这样一来,那个叫韩世英的,应该是无话可说了吧。” 第40章 争斗 薛长仁却摇摇头,说道:“韩世英见了二人的尸首,当时也很是惊讶,问普空大师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兰听了,有些不喜道:“这韩世英,当初他武功虽然不好,性子却刚强,也有一身硬骨头,所以即便他只是魔教的一个寻常教众,我也觉着他是个人物。” 薛长仁点点头,说:“当初他宁肯跳崖,也不弃剑投降,有这般死也不服输的脾气,确实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唐兰就说:“他后来做了魔教风雷堂堂主,却多了几分阴沉诡诈的心思,我便不喜他的为人了。” 薛长仁笑了笑,说:“遭逢大难,幸而不死,再加上他又身处魔教之内,心性发生改变,也是在所难免。” 唐兰冷哼一声,又道:“如今他又当上了什么光明左使,看样子更是变得两面三刀,表里不一。他这般作态,也不觉得羞耻吗?” 薛长仁就说:“魔教之中,都是些心思诡变,品行败坏之徒,哪里会有什么羞耻之心!师妹,这样的人,咱们遇见的还少么?” “嗯。” 唐兰点头,说道:“师哥,你接着说。” 薛长仁回想一下,便说:“听到韩世英那样问话,普刚大师心中更恨,怒道:‘姓韩的,你们打死了我武师兄和师侄,现在却还来问我们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要不要脸了?’韩世英也是动了怒气,当即大声说道:‘大和尚,你不要血口喷人!他们两个人,可不是我们打死的!’” 高洛开口道:“不是他们打死的,那还能是谁打死的?” 薛丰眨下眼说:“估计是姓韩的见被拆穿了,恼羞成怒之下,打算死不认账了。” “应该是这样了。” 唐兰点点头,看向薛长仁。 薛长仁便接着说道:“韩世英说的话,普刚大师听了,那是越发的急躁,当场喝骂一声:‘敢做不敢当,我砍死你!’然后就踏出一步,一刀砍去。” 高洛咋舌,说道:“这位普刚大师,还真是个火爆脾气啊。” 薛丰笑着接口:“他那个‘赤面罗汉’的名号,也没叫错,可谓是名副其实。” 薛长仁也笑笑,继续说:“韩世英自然是不肯相让,立即挥出一剑迎战,但听一声响,两人错身而过,又同时出掌,半空撞个正着,普刚大师后退了两步。韩世英也退了两步后,夸赞一句:‘好一个破戒刀,好一招般若掌。再来!’又是挺身上前,一剑刺出。普刚大师也不多话,挥刀迎上,二人就战在一处,但听场上此呼彼喝,刀来剑往,数十个回合过去,二人难分高下。” 唐兰忍不住道:“韩世英的武功,竟长进到如此地步了?” 薛长仁点头,说道:“他的武功若没有十足的长进,如何能高居魔教光明左使之位?” 唐兰想一想,说道:“也是,魔教常以武功的高低,来排论职位大小。” 薛长仁道:“魔教之人,向来只信奉‘强者为尊’,不论品行好坏,这也是他们和咱们正道武林最大的不同。” 薛丰暗道:“其实在哪里都一样,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啊。” 他心里这般想着,却不敢说出来,怕师父揍他。 唐兰再次点头,道:“师哥,你接着说。” 薛长仁就说:“二人心中火气正旺,越打越激烈,各自施展出看家本事,要将对方斩杀,但见刀剑碰在一起,断成四截,两人各退了三步之后,便都弃了刀剑,徒手再战。两人武功当在伯仲之间,相斗不下百合,又是好一场恶战。” 薛丰忍不住问:“那他们最后谁赢了?” 薛长仁停下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到了最后,他们两个见奈何不得对方,就都运起了十成十的功力,双掌齐出,碰撞在一起,不再撤回,却是比拼起了内力。” 唐兰惊道:“他们这场厮杀,竟然到了如此凶险的境地?” 薛丰却不懂,忙问:“师父,他们的情况很凶险吗?” 唐兰点头,和他解释道:“丰儿,这江湖争斗,最忌惮的事情,便是比拼内力了,若是一方的内功高深,自然不惧,但双方如果功力相当,那可就危险了。稍有不慎,二人便会落得个油尽灯枯,凄惨而死。” “是啊,实在太过凶险了。” 薛长仁点头,接着说:“二人比拼内功,也没多长时间,他们脸上汗水滚落不止,头顶白气升腾不休。普空大师见了,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们两人就会是个同归于尽后果。他当即上前,抬手插掌,想要将两人分开。” 这时,薛轻雨就问:“爹爹,他们分开了没有?” 薛长仁点点头,回道:“分开了。” 薛轻雨也点一下头,说:“爹爹你快接着说。” 薛长仁便接着说:“普空大师出手相救之时,就听魔教有个人喊道:‘二打一,不要脸!’然后那人就砍出了一刀。普空大师轻飘飘一掌击打刀身,那人不得不转走,回身又是一刀劈来,来势迅疾;普空大师不慌不忙,信步向前一迈,便让过了,右掌先自下向上,从普刚大师和韩世英二人合掌处穿过,左右只一振臂,就将他们分开至两旁;接着拧步推掌,正迎上那人打出的一拳。拳掌甫一接触,那人便就翻飞出去,落地之后,又连退几步。” 唐兰于是赞叹道:“只寥寥几招,就尽显高人风范。普空大师真不愧是少林神僧、江湖泰斗!” 薛丰心思一动,于是就问:“师父,这位普空大师,他叫什么罗汉?” 唐兰笑道:“普空大师他是少林寺方丈,并不在少林八大罗汉之中。” 薛丰又问:“那他在江湖上有什么名堂吗?” 唐兰回道:“普空大师乃是当世三大神僧之一,和大觉寺了凡法师、栖霞寺心悟禅师齐名天下。” “三大神僧?” 薛丰念了一声,问:“这个有什么说法?” 唐兰便和他详说:“当年佛门召开佛会,天下僧人共聚洛阳白马寺,讲经说法。了凡法师佛法修为第一,他是大觉寺住持,僧人们就称他‘大觉神僧’,因他口中多有妙言,又得了一个‘妙口尊者’的称号。” 她稍作一停,然后说道:“而心悟禅师苦行修为第一,他是栖霞寺首座,信众们便叫他‘栖霞神僧’,他只凭一双赤脚,便走遍天下,因此又被唤作‘铁脚尊者’。” 听她讲到这里,薛丰就笑道:“照这样说的话,那普空大师便是‘少林神僧’了。” “对。” 唐兰点头,说道:“普空大师禅武修为第一,他是少林寺方丈,大家便称他为‘少林神僧’。因他心肠慈悲,又有个称号,叫做‘慈心尊者’。” “没错。” 薛长仁也是抚须颔首,道:“普空大师禅武双绝,不但是佛门有名的大德神僧,还是江湖正道两大魁首之一,身为北方武林的领袖人物,他的武学修为,可谓是超凡入圣。” 薛丰听了,想起前面说的事,便问:“掌门师伯,这位普空大师将那人一掌打飞之后,又怎样了?” 薛长仁微笑道:“普空大师既然号称‘慈心尊者’,心肠自然是十分慈悲,他当时将对方击退后,便就收手了,没有再继续追打。” 薛丰摇了摇头,道:“虽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但他这样做,却给了敌人喘息之机。对方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放过机会的。” “你年纪虽小,却看得通透明白。” 薛长仁笑着夸了他一句,接着说道:“那人落地站定了,平复内力,然后大笑道:“好一招大力金刚掌,再来!”他一个纵身,又是一刀砍了去。普空大师凌空劈出一掌,甚是刚猛,那人侧身躲避,胸下腹肋挨着,仍是一刀斜劈来,普空大师左手袖口,被削去了一角。那人起身,以刀拄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再次大喝:‘好一个少林神僧!老和尚果然好武功,再来!’” 唐兰心中一动,于是开口道:“遇险而上,逢战不让,这人定是魔教光明右使古青山了。” “正是古青山。” 薛长仁点头,说道:“普空大师看他受了伤,仍不肯罢休,心生不忍,劝说道:‘古右使,你如今受了伤,还是就此罢手吧。’古青山却说:‘这点小伤算个甚?古某还有几根硬骨头,正要领教高招。大和尚不要心慈手软,那样打起来可没意思!’” 高洛忍不住说道:“这个叫古青山的,虽为魔教之人,却也是个铁骨硬汉。” 薛长仁接着说:“普空大师听了,便连声赞叹:‘好一个光明右使!好一个顶天立地!人都说你是铁铸的骨头,山刻的身子,宁折不弯,死不低眉,老衲今日信了。” “死不低眉?” 薛丰嘴里念叨一下,然后轻声赞道:“还真是个硬骨头啊。” 第41章 是非 “自我知道他时,便就这般硬骨头。无论遇到多强大的对手,他宁死不肯倒下,因此魔教的人都喊他‘顶天立地’古青山。” 虽然双方立场不同,但唐兰仍是赞说了一番,然后道:“师哥,你继续说。” 薛长仁便接着说:“古青山听了普空大师的话,哈哈笑道:‘老和尚,你也不用抬举我。来来来,咱们接着再打一场。’” 薛丰小声嘀咕一句:“他这还是个好战分子。” 薛长仁笑了笑,接着说道:“普空大师见他还想再战,摇头说道:‘老衲年迈,敌不过古右使一身的硬骨头,只是心有疑惑,想要向贵教向教主请教一二。’向人杰道:‘大师请说。’普空大师点点头,问道:‘敢问向教主,贵教背誓毁约,聚众而来,究竟意欲何为?’” 唐兰问:“向人杰怎么说?” 薛长仁说道:“那向人杰还未开口,韩世英却说:‘普空大师,你这话可问错人了。我们圣教在你们口中虽为魔教,但这背誓毁约的污名,别扣在我们头上!’” 薛丰撇嘴,没好气地说:“他这是死鸭子嘴硬,死也不松口了。” 听他说的有趣,薛长仁又是微笑,然后开道:“听到他这般说,少林罗汉堂首座普善大师便站出来说道:‘本寺的大荣师侄被你们杀死,普武师兄在临终之时,也留下了‘魔教害我’的遗言,难道韩右使还想抵赖不认么?’韩世英却回道:‘我们虽和贵寺的这两位高贤起了争斗,但也记得当年誓约,只是为了追回本教武学宝典,并不曾害人性命!’” 薛丰翻个眼皮,说:“这姓韩的脸皮真够厚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唐兰瞪他一眼,薛长仁喝了口茶,接着说:“普刚大师见他还不承认,怒声说道:‘满嘴胡言!你们不曾害人性命,那我师兄他们怎么就死了?’” “就是。” 薛丰点下头,又说:“不是他们,难不成两人是自杀?亦或是嵩山派干的?” 唐兰嗔怪道:“丰儿,你不要胡说!” “哦。” 薛丰应了一声。 唐兰回头,对薛长仁说:“师哥,姓韩的怎么回话?” 薛长仁说道:“听到普刚大师问话,韩世英还没回答,古青山却说了一句:‘他们怎么死的,我们如何知道?’” 薛丰听了,就对高洛说:“你瞧瞧······” “嗯?” 唐兰再瞪一眼过来,薛丰赶紧闭嘴。 薛长仁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这般,便是普善大师那样温和的性子,也是动了怒心,手中佛珠都被捏碎,更不要说普刚大师了,又要上去拼命,被普空大师拦住后,他怒道:‘事到如今,还不承认!就是你们这帮歹毒的贼子,将我师兄和师侄给活活打死的!’韩世英却说:‘你说他们两个是被我们打死的,有什么证据?’普善大师回道:‘有嵩山派弟子作证,是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普空大师也开口发问:‘敢问向教主,是也不是?’” 唐兰问:“师哥,向人杰是怎么说的?” 薛长仁顿了一顿,说:“向人杰听了,先是哈哈大笑,然后冷声说:‘嵩山派?我还没去找他们,他们却又来招惹我!’” 唐兰奇怪问:“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长仁道:“我当时也不明白,正满心疑问时,就听向人杰对普空大师说:‘普空大师,贵我双方之间的事,疑点颇多,一时难作结论,不如等以后查明原委,再分个是非对错,如何?’” 唐兰问:“普空大师怎么说?” 薛长仁说:“普空大师虽心中悲痛,但他佛法高深,慈悲为怀,心中所想,便是希望武林安宁,江湖不起纷争,思考一番,就同意向人杰所说,然后请他们离去。” 唐兰再问:“魔教的人就此离去了?” “没有。” 薛长仁摇头,说道:“向人杰当时却说不着急走,然后对普空大师说,他们此行来嵩山,并非是要和正道武林为难。” 唐兰更加好奇:“那是因为什么?难不成还有别的事情?” 薛长仁却点头说道:“师妹你说对了。普空大师听向人杰这般说,便问他为何而来。向人杰说,他们这次过来,除了向少林讨要宝典被夺去的部分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唐兰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薛长仁道:“大家见他说的很是郑重,都十分的不解,于是普空大师也这般问他。” 唐兰又问:“向人杰怎么回答?” 薛长仁道:“向人杰却没有回答普空大师,而是看向了嵩山派的汤师兄。” 唐兰就问:“难道他说的事情,和嵩山派有关?” “是的。” 薛长仁点头,道:“确实是冲嵩山派去的。” 唐兰道:“师哥,这后面的经过,你和我们说说。” “嗯。” 薛长仁颔首,然后就说:“当时向人杰看着汤师兄,说:‘汤二先生,多年不见,听说你不但做了嵩山派掌门,还当了五岳联盟的盟主,真是越发的威风了。’汤师兄回道:‘阁下比起当年,是更加的嚣张霸道了。’” 薛丰心里想道:“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汤鸣嵩以前是嵩山派掌门大弟子,怎么向人杰却喊他汤二先生?” 他正疑惑时,就听师父唐兰笑道:“他们两个对上,却是刀锋碰剑刃。” 薛长仁点头,道:“对啊,他们互相看不上眼。向人杰听到汤师兄的话,大笑一声,问:‘却要请教汤二先生,向某如何嚣张,怎样霸道了?’汤师兄沉声道:‘向教主,你们刚下黑木崖,就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先是屠戮北方武林诸多帮会门派,后是杀害少林的高僧和门人、山西‘霸枪’李霸兄弟等众多正道朋友,我派也有数位弟子,惨遭你们的毒手而死,敢问如此歹毒行径,算不算嚣张,是不是霸道?’” 二师姐唐红菱点头说道:“做下这么多滔天恶行,确实是嚣张霸道。” 薛长仁接着说:“向人杰听了,没有说话,倒是那位韩世英韩左使,先是一笑,随后道:‘不曾想汤大掌门不但手腕高绝,就连这张嘴也是如此厉害,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韩某人自叹不如。’汤师兄冷笑道:“比不上阁下心机深沉阴险,手段狠辣歹毒!’韩世英就笑着回了一句:‘汤大掌门,说到狠辣歹毒,你们嵩山派才是行家里手啊。’” 薛丰对唐兰说道:“师父,他们两个人,这是针尖对麦芒啊。” 唐兰听了,便笑骂道:“你哪里来的怪话?” 想了一下,唐兰又忍不住乐道:“嗯,还挺像的。” 薛丰笑嘻嘻地说:“刚和师父你学的。” 唐兰瞪一眼,笑道:“别学舌了,听你掌门师伯说。” 薛丰点头,薛长仁便继续说:“嵩山派的汤啸嵩汤师弟,年纪小,性子有些急,听了这些话,当时就大怒,喝道:‘姓韩的,你什么意思!’韩世英看向汤师弟,道:‘什么意思?汤小儿你自己心里清楚!’汤师弟气急,一时说不出话来。” 薛丰对高洛小声说:“大师哥,这个汤啸嵩,他不行啊。” 薛长仁看了一眼,接着说:“汤师兄便看着韩世英,肃声喝道:‘阁下把话说清楚了!’韩世英仍是笑了一声,然后说:‘汤大掌门,你就不要装糊涂了。贵派的一位贤弟子,可是厉害的很呐,连六岁孩童都不放过,一剑就给杀死了······’” 薛丰惊讶,问高洛:“大师哥,这个嵩山派,它是正道吗?” 高洛点头,回答:“嵩山派是咱们五岳剑派之一,当然是正道了。” 薛丰就问:“那怎么连小孩儿也杀?” 高洛一噎,然后说:“一定是魔教的人故意污蔑。” “哦。” 薛丰应了一声,抬头看去。 第42章 善恶 薛长仁点点头,说:“汤师弟听他这般污蔑,就怒声道:‘姓韩的,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韩世英却说:‘怎么,汤小儿,你这个样子,是被说破了丑事,心虚了么?’汤师弟大怒,拔了剑就要上前。” 薛丰听了,嘴里嘀咕:“我怎么觉得这个汤啸嵩,也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薛长仁听了,就说道:“汤师弟他毕竟年轻,比洛儿也大不了几岁,正是气盛志高的时候,自然受不得委屈。” 薛丰一愣,然后问:“汤啸嵩今年多大了?” 唐兰眼睑轻眨,说:“他应该是比洛儿大了五岁,今年二十三岁了。” “才二十三岁?” 薛丰有些稀奇,又问:“那他哥汤鸣嵩多大了?” 薛长仁说:“汤师兄嘛,现如今四十有七了。” 薛丰咋舌,道:“这兄弟俩的年龄,差的也太多了吧。” 唐兰笑着和他解释:“那个汤啸嵩,是他爹的老来子,整个嵩山派上下,都当个宝贝宠着。” “原来是这样啊。” 薛丰点点头,又说:“这么说,他就是嵩山派的小霸王了?” 唐兰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薛丰便笑道:“难怪他气盛受不得委屈,还动不动就要拔剑打人。” 薛长仁说:“汤师弟想拔剑去打,被汤师兄制止了。汤师兄对韩世英喝问道:‘阁下一再污蔑我嵩山派,到底是何居心?’韩世英脸上不见笑,冷声道:‘是你们嵩山派挑衅滋事在先,我还想请教汤大掌门,为何无故打伤我教弟子,连孩童都不放过!’汤师兄怒极而笑,道:‘阁下怎地不说,你们为何肆意杀害我门中弟子?’” 薛丰有点犯迷糊,就问:“师父,我听得有点头晕。他们两家,到底谁是谁非啊?” 唐兰摇了摇头,说:“听你掌门师伯怎么说。” 薛丰点头应了一声“好”,就听薛长仁接着说道:“汤师兄又说:‘阁下这般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当我正道武林都是傻子吗!’韩世英道:‘汤大掌门,这是咱们两家的事,你也别牵连旁人进来。我们此行来嵩山,就是要向你们嵩山派讨个公道。’” 薛丰很是惊奇地问:“他们魔教要向嵩山派讨要公道?” 唐兰也看向薛长仁。 “我也是不甚明白。” 薛长仁摇摇头,接着说:“我听了韩世英的话后,正有些不解,就听向人杰又说:‘韩兄弟,不用和他多说了,这一桩血海深仇,今日就和他们嵩山派做个了结!’” 高洛忍不住道:“这样的话,那嵩山派可就危险了。” 薛长仁环视了一眼,说道:“也没什么危险不危险的,有那么多正道朋友在,魔教的人想对付嵩山派,可得不了什么好。” 唐兰接口道:“洛儿,你师父说的不错。且先不提在场的武林同道,便是嵩山派本身,弟子众多,好手也不少,还有他们掌门,那位汤大盟主,有的是手段心谋,魔教的人对上了,不一定能讨到什么便宜。” 高洛几人听了,都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唐兰见了,便笑着打趣:“你们几个,年纪不大,操的心可不少。” 高洛几人听了,也都嘻嘻哈哈的笑了。 薛长仁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几个男孩子,除了路儿之外,其余都是爱玩闹的性子,有时真的叫为师有些头疼。” 高洛几人慌忙拜道:“师父息怒,弟子知错了。” “都起来吧。” 薛长仁叫几人起身,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没有违犯本门七戒,你们虽偶有微错小过,也知道改正,我和师妹看着了,也都不会去重重责罚的。” 唐兰见他们神情愧疚,就笑着说道:“你们几个现在能够明善恶,辨是非,知正邪,我和你们师父深感欣慰!” 薛长仁对唐兰说道:“师妹,他们几个能有如此心性,多亏你的教导啊。” 唐兰笑道:“那也是洛儿他们本性纯善,有一颗侠义之心。” 高洛几人听他们二人夸奖,都是不好意思。 这时,薛丰问道:“师父,你刚才说那个汤大盟主,魔教的人遇上了,都讨不到便宜,他有那么厉害么?” “这个问题,得问问你掌门师伯了。” 唐兰笑着回了一句,然后看向薛长仁。 见弟子都看过来,薛长仁轻笑道:“汤师兄么,那自然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至于他有多厉害,那就需要你们勤学苦练几年,以后自己去领略一番了。” 几个弟子听了,都有些雀跃。倒是薛丰,他提了问题,现在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唐兰见了,笑了笑,道:“师哥,接下来又怎样了?” 薛长仁道:“当时魔教说嵩山派弟子杀了他们圣教的幼儿,嵩山派就说魔教贼人害了他们门中的弟子,一时间都红了眼。少林普空大师、武当成微道长都深感担忧,便出面调停。” 唐兰摇头道:“他们两位的善心,只怕是难能如愿了。” 薛长仁点头,说道:“那向人杰便说,这是他们和嵩山派之间的私仇,和旁人无关,不相干的人莫要插手,不然的话,便是仇人,从今以后,不共戴天,敢与他们圣教作对的,俱都有死无生。” 薛丰翻一下眼皮,说:“这人还真是癞蛤蟆打哈欠。” 高洛不解问道:“小师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薛丰笑嘻嘻地回道:“他好大的口气啊。” 大家听了,觉得有趣。 唐兰嗔声说:“就你俏皮话多。” 薛长仁笑了笑,说道:“在场的正道朋友,都是义气之辈,见他如此嚣张,义愤填膺之下,哪会不管?汤师兄怒而发声,斥责向人杰所为,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口中私仇一说,纯属无稽之谈,不过是他们为了攻打嵩山派,胡乱找的借口罢了。” 唐兰想了一下,说:“回想魔教过往,确实如他所说。” 薛长仁接着说道:“嵩山派乐师兄也说,他们魔教行事,向来如此,总是打着报仇的旗号,在江湖上杀人放火。在场的武林同道,多有亲朋为魔教所杀害,听了他们的话,便想起自家和魔教的深仇大恨,一时间,大家便就同仇敌忾。” 唐兰吸一口气,说道:“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肯定要作过一场的。” 薛长仁点头,说:“向人杰霸道惯了,也不再说话,当即就动手打了起来。在和日月教厮杀中,汤师兄身先士卒,十分勇猛。乱战之中,杀败魔教多名好手,然后魔教的‘勾魂刀’乔三娘在背后偷袭,汤师兄转身反击,几个回合后,一剑击落了她手中双刀,随之将她刺伤,‘雪拳’岳仲海救人心切,和汤师兄拼了数掌,最后被一掌打的吐血,倒地不起;‘冰掌’岳伯渊见了,情急之下,出招就有些乱,汤师兄和他斗了二十几个回合,岳伯渊越加焦急,被汤师兄窥得个破绽,一掌也将其打伤了,若不是向人杰出手相救,岳氏一家怕是会被留在嵩山。” 唐兰感叹道:“多年不见,他的武功着实长进不少啊。” 薛长仁又颔首道:“事后,大家都称汤师兄是‘一掌镇岳’。汤师兄却和大家道歉,说这一回是受了他们牵连,他深感愧疚,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他万死不辞。因为此事,倒也得了不少江湖门派的拥戴。” 唐兰笑道:“好一个汤鸣嵩,他那个‘剑戟森严’的名号,真是没白叫,果然好本事,好心思,好手段!” 薛长仁感叹道:“汤师兄手段高明,非常人所能及啊。” 薛丰看去,就见薛长仁神情莫名,然后又开口说:“想当初,若非是汤师兄心思缜密,嵩山派非生出一场大动乱不可。” 唐兰回忆往事,也是深有感触,说道:“师哥,他们嵩山派七颠八倒的事,咱们也管不着,我只为郭师兄有些不值,他那么正直敦厚的一个人,却没得个好下场。” 薛长仁点头,道:“是啊,在嵩山派这一代人里,郭师兄本应是首席弟子,他的为人向来受人尊敬,我也十分佩服。他最后却落得个门派除名,跳河而亡的结果,实在叫人感到惋惜。” 唐兰却说:“若非是姓汤的咄咄逼人,郭师兄又怎会自废武功来证明清白?即便是这样,嵩山派却还不肯放过,不但将郭阳师兄从嵩山派除名,还硬生生逼得他自断活路,跳进洛水之中。” 薛丰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向人杰会那么称呼了。 “是非对错,都已是过眼云烟,不提也罢。” 薛长仁感慨一声,沉默片刻后,他想起了一件事,便说:“对了,师妹,有一件事情,倒是有些意思。” 唐兰问:“什么事情?” 薛长仁道:“我回来时听人说,应嵩山派上下所请,汤师兄改了大号名字,现如今以‘镇岳’为名了。” 唐兰一愣,随即哂笑道:“他们嵩山派,还真是有意思,他祖父改名复岳,他父亲后来叫作兴岳,到他了,便是镇岳了。” 薛丰也笑嘻嘻地说:“师父,他们听着不像祖孙三代,倒似兄弟三人啊。” 薛长仁摇头,说道:“师妹、丰儿,那两位也都是前辈尊长,且已仙逝多年,咱们就别再多作议论了。” 唐兰秀眉轻挑一下,道:“不议论便不议论,咱们且瞧他嵩山派今后怎样!” 薛长仁笑了一下,道:“不过,咱们汤师兄的雄心,却比他父辈要大的多。先是念念不忘,做了五岳盟主,现如今又改了这么一个名字,不知他是要镇护嵩岳呢,还是想威镇五岳?” “威镇五岳?” 唐兰冷笑一声,道:“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咱们华山虽小,却也不会任人欺凌,让旁人来耍什么威风!” “师妹说的对。” 薛长仁点头,看向弟子们,面目严肃,语气郑重,说道:“华山不可欺!这一点,你们一定要记住了!” “是,师父(师伯)!” 众人齐声应答。 薛长仁说了这么久,感觉有些乏了,便叫众人散去。 第43章 心有所想 等高洛他们都出了门后,薛长仁见薛丰还站在那里,想起他是来找师妹的,于是笑道:“你们师徒二人说话吧,我回后面歇着了。” 说罢,他起身去后面了。 目送他离去,薛丰走到唐兰身边,开口道:“师父,我有点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唐兰微笑道:“正好,我也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薛丰一愣,便说:“那师父你先说。” 唐兰伸手摸摸他的头,说道:“过两天,你到外院和洛儿他们住一块儿,好不好?” “嗯,不好。” 薛丰摇头回了一句。 “哪里不好?” 唐兰有些不解,问道:“你是怕洛儿他们欺负你?” “不是,我和大师哥他们关系很好。” 薛丰解释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说:“师父,你可别小瞧你徒弟,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呦,你还挺能耐。” 唐兰笑着打趣一句,问道:“既然不是因为这个,那是为什么?” 薛丰说道:“师父,我就是觉得太麻烦了。” 唐兰疑惑道:“怎么就麻烦了?” 薛丰就解释说:“师父,你看啊,我要是住在外院,每日还得到后山去练武,这来回的奔跑,不但很麻烦,还浪费时间。” 唐兰就说:“那你住后院,不也是这样吗?” “对啊。” 薛丰点头,说道:“所以我就打算和师父你商量一下。” 唐兰问道:“你要和我商量什么?” 薛丰便说:“师父,我现在有一个十分成熟的想法,可以完美的解决问题。” “什么想法?” 唐兰听了,有些好奇地道:“你说来听听。” 薛丰笑说:“那就是在我练武的地方,盖个房子住。” “不行!” 后山练功的地方,虽是唐兰亲自挑选的,附近没有猛兽毒虫,但他一个八岁的小孩子,独自住在后山,唐兰哪里能够放心,又怎么可能会答应,立即否决了。 薛丰见师父没答应,眼珠子一转,就说出了好几条好处来,什么练功累了,可以休息;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可以在屋里躲避,要是碰上飞禽走兽,也可以有个地方藏身。 任他说的天花乱坠,唐兰就是俩字:“不行!” 见师父的态度这么很坚决,薛丰于是又使出了卖萌绝技、装可怜神功。可惜,以前无往不利的两个大招,这回却不好使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薛丰不再提这件事,先稳住了自家师父。等到午后,趁着唐兰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悄悄找到了刚从山下回来的贝西明,和他说:“八师弟,我有件事要你去办。” 贝西明忙道:“小师哥,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薛丰清清嗓子,说道:“是这样的,我师父让你去山下找几个木工瓦匠,到后山盖间小屋。” 贝西明有些疑惑,便说:“小师哥,这件事情师娘她没和我说过啊。” “嗐!” 薛丰张口就说:“这不是我师父她现在有点儿忙嘛,顾不上和你说,就让我来通知你。” 贝西明不疑有他,忙说:“好的,小师哥,我这就去找人来。” “对,对,对。” 薛丰连连点头,催促道:“这个事儿越快越好,晚了我师父会怪罪,你赶紧去吧。” 贝西明不想被师娘怪罪,忙回了一声“是”,便急匆匆离开了。 薛丰乐呵呵地回到后山,躺在一块大青石上,枕着手臂,翘着小腿,看着蓝盈盈的天,心想:“这山路不好走,工人师傅们上山的话,怎么也得小半天。他们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想要挣个辛苦钱,师父她总不能再把人撵走了,这件事就板上钉钉喽。嘿嘿,我这一招先斩后奏,当真是妙啊。” 他心里越想越高兴,嘴里忍不住轻声哼唱:“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薛丰正闭着眼睛,心里美着呢,师父唐兰的话,冷不丁的在头顶响起。 薛丰吓了一跳,忙坐起来,转身去看,就见师父唐兰站在身后,一脸寒霜。 薛丰有些心虚,问:“师父,你怎么来啦?” “那得问问你了。” 唐兰说完,看着薛丰,面无表情。 薛丰强撑,假装疑惑说:“问我什么,我啥也不知道啊。” “你还给我装!” 唐兰见他死鸭子嘴硬,气不打一处出,咬着牙说道:“我问你,是谁假传我的话,叫西明去山下请工匠师傅的?” “呃······” 东窗事发,薛丰知道顶不住,只好承认:“好吧,是我。” 唐兰气道:“好啊,你都学会撒谎了,看我不打死你!” 薛丰赶紧求饶:“师父,别打,有话好好说。” 到底还是舍不得,唐兰伸手在薛丰脑袋上轻拍了两下,便就作罢,嘴里气哼哼地说道:“你这小脑袋里,歪主意真是不少,都知道和我玩先斩后奏这一招了。” 薛丰一手捂着脑袋不说话。 唐兰又嗔声道:“要不是我在半路遇到西明,见他行色匆匆,多问了他一句,怕是就让你得逞了。” 说罢,她垂头看着小徒弟,脸上似笑非笑。 薛丰有些吃不住,讪讪笑道:“师父,你别这样看我,怪害怕的,呵呵······” 唐兰冷哼一声,说道:“现在知道害怕了,你先前诓骗西明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嘛。” “没有!” 薛丰忙摇头,陪着笑脸,说道:“我那会儿心里也慌得很。” 唐兰手扶额头,一脸无奈地说:“我就奇怪了,你一个小屁孩儿,这么多的鬼聪明,都哪儿来的呀?” 薛丰笑嘻嘻地回话:“没办法,天生的。” “还好意思笑?” 唐兰瞪他一眼,嗔道:“你以为我是在夸你啊。” 薛丰皱着个眉头说:“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嘛。” 唐兰没好气地说:“我看是我快要拿你没办法了。” 薛丰忙撒娇说:“师父,你就帮我在后山盖个小屋,好不好呀。” “不好!” 唐兰仍是一口回绝,微皱着眉说道:“别的都好说,就是这一个肯定不行。你这么小,一个人住后山,我实在是不放心。” 见师父还是不松口,薛丰只得使出磨人大法,武功也不去练了,就是缠着自家师父,唐兰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口中也说个不休。 眼看天色已黑,薛丰还跟着自己,唐兰哭笑不得,把他赶回房间去休息。 第二天早上,唐兰正在厨房做饭,薛丰就找上了,唐兰狠着心不去理会,由着他站在厨房门口,自说自话。 到了吃饭的时候,薛丰忙跑到唐兰身边,大献殷勤。 就见他忙前忙后,脚下不停,手上不闲,嘴里话也不断,高洛他们就觉得,饭厅里像是飞进来了一只麻雀,在他们耳边叽喳喳叫个不停: “师父,你快坐。” “师父,我给你盛饭。” “师父,你吃菜。” “师父,这汤不错,你尝尝。” “师父,你来个鸡腿。” “师父,你喝水。” ······ 唐兰也不管,任他给自己盛饭夹菜,端茶倒水。 高洛他们都有些疑惑,见两位师长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多问,就一边吃着饭,一边瞧稀奇。 吃完饭后,唐兰要收拾餐具,薛丰忙说:“师父,你歇着,我来。” 高洛他们想继续看热闹,却被薛长仁喊去做功课,几位师姐也识趣,笑嘻嘻地离开,把空间留给师徒二人。 唐兰偷笑了一下,然后和薛丰一起收拾饭厅厨房。这期间,薛丰自然是一直在念叨,还不时地拍着小胸脯打包票,唐兰不作声,只当没看见。 等都收拾利索了,唐兰出门往外走,薛丰连忙跟上。 第44章 得偿所愿 唐兰停下脚步,见薛丰仰着小脑袋,一脸疑惑看着她,就没好气地说:“我去茅厕。” “哦。” 薛丰点点头,应了一声。 唐兰抬腿走,薛丰继续跟着。唐兰再次停下,瞪了薛丰一眼,嗔怒道:“你别跟着了!” 薛丰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眼皮子一眨,张嘴就说:“师父,我也想去上茅厕。” 唐兰气哼哼地说:“你这是怕我跑了么?” 薛丰连忙点头,见唐兰拿眼瞪自己,又赶紧摇头,最后皱起眉头,苦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唐兰。 “少来这套!” 见他这般黏人,唐兰实在是有些头疼,一时哭笑不得。 这时,薛长仁走过来,见他们师徒站那里,你瞪我,我看你,都一副不肯退让的样子,也是觉得好笑,便打趣道:“丰儿,你还不想放弃啊。” “嗯。” 薛丰点头,看向唐兰,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唐兰翻个白眼,气道:“我开你个缠人小鬼!” 薛丰见了,忙陪着笑脸说:“是,是,师父你最厉害,天下无双,地上无对。别说是开个小鬼,就是想给阎王爷脑袋上开个瓢,那也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嘿呦!” 唐兰听了,忍不住一乐,道:“你这好听话儿、俏皮词儿,还真不少呀。” 薛丰一瞧,感觉有戏,连忙趁热打铁,继续说好话:“师父你温柔又善良,美丽又大方。” “你个小马屁精!” 唐兰听了徒弟夸奖,想不吃他这一套,脸上的笑却止不住,然后又笑着骂了一句。 薛丰笑嘻嘻地说:“徒弟我是实话实说,师父你人好心也好,最心疼徒弟了。” 唐兰一听,就猜到了他的小心思,当即收住笑,没好气地说:“你个小伶俐鬼,别以为说好听话,就能讨好我。” 薛丰听了,小声嘀咕:“女人的脸,六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 唐兰一瞪眼,薛丰缩了缩脖子,见唐兰还不松口,小脸一垮,然后看向薛长仁。 他们师徒说话时,薛长仁一直微笑着旁观,见薛丰看过来,他想了一想,便笑着对唐兰说:“师妹,要不然,就在后山盖间屋子吧。” 唐兰摇头道:“那可不行,晚上他一个人住在后山,我真的不放心。” 薛长仁笑道:“不让他在那里过夜,练功累了的时候,有个地方歇息也好。” 唐兰有些迟疑,说:“能行么?” “行,肯定行!” 薛丰连忙点头,说道:“遇到刮风下雨,也有个地方躲避。” 薛长仁听了,也点头赞同:“说的也是。” 薛丰立马看向唐兰,可怜兮兮地说:“师父,你看,掌门师伯也同意了。” 唐兰受不了缠磨,也一时心软,就松口了,有些犹豫地说了一句:“那就盖上一间小屋?” 薛长仁再次点头:“盖吧。” “耶!” 薛丰听了,忍不住握拳欢呼一声,唐兰却有些不大乐意。 薛丰看见后,生怕她后悔变卦,眼珠子一转,就赶紧一溜烟儿地跑开,找到贝西明,让他快去请工匠师傅。 贝西明不敢有埋怨,只是怕再次上当受骗,赶紧过来请示。见师娘点头,他这才急匆匆下山去了。 唐兰心有顾虑,就亲自去挑选地方,等师傅们来了,请他们到后山去,在一个开阔平整处,盖上两间小屋。 至于师傅们的吃和住,自然都在山上,唐兰也早安排好了,她和薛长仁盛情招待,一日三餐,酒肉糖茶,不曾有缺。 师傅们很用心,工作也麻利,忙活了七八天,将房屋盖好。 这期间,薛丰也不闲着,每日练功之余,就会过来搭手帮忙,一会儿添茶加水,一会儿搬石运泥,跑前跑后,忙碌的很。 勤快的小孩儿,自然是招人喜欢,加上他嘴上好像抹了蜜似的,说话好听有趣,师傅们心里舒畅,就趁着闲暇的时候,帮着他打造了一张木床,十分地宽大结实。 唐兰瞧着了,心里有些后悔,只是师傅们干活热情,也不好叫停,就在完工后多给些工钱作谢,然后在屋里屋外撒上驱除虫蚁的药。 薛丰唯恐师父后悔,小屋刚盖好没两天,他就卷了铺盖,搬过去住了。每日里,除了到饭点回前面吃饭,其余时间,都在小屋那儿习武。 唐兰就怕他一个人待的时间久了,性子会变的孤僻,一个月里过来说了好几回,都被薛丰嘻嘻哈哈应付过去了。见他性子一如以前,又劝不过他,也就只得顺着他的心意了。 这一日,唐兰来后山,准备考校薛丰武功。见他正认真做早课,就旁边静静等待。 薛丰练完拳脚,正打算练剑,看到唐兰在不远处站着,忙跑过去问候。 唐兰就见薛丰的手上,又添了几处伤口。想着他从六岁开始习武,到现在三年还不到,身上的伤却不知增添了多少。唐兰心疼的紧,拉他坐下,帮着处理伤口,涂抹伤药。 薛丰是疼在手上,甜在心里,坐在那里咧嘴傻乐。 唐兰没好气地说:“还笑?你看看你,一个人住这里也就罢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 薛丰道:“没事儿,师父。就是破了点儿皮,上了药,过两天就好了。” 唐兰见说的轻巧,忍不住白他一眼。看他一双手,老茧不知结了几层,更是心疼,将他小手握在掌心里,说:“丰儿,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实在有些不放心,不如回去和你师兄他们住一起。” 薛丰摇头,说道:“师父,咱都说好了,可不带反悔的啊。” “我就是反悔了!” 唐兰一瞪眼,嗔怒道:“我是你师父,我的话你听不听?” 薛丰缩缩脖子,说道:“师父的话,我肯定听啊。” 唐兰就说:“那你就去前院住。” 薛丰暗骂自己太老实,一不小心,就自己挖坑自己跳。他眼睛一动,说:“师父,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唐兰没好声的问:“我怎么不对了?” 薛丰挺直腰板,义正辞严地说:“掌门师伯曾经教导我们说,咱们华山弟子,要言而有······” 在师父的瞪眼神功下,薛丰的气势越来越弱,声音越来越低。 唐兰冷笑道:“拿你掌门师伯的话来压我,你是怎么想的?” “女人一旦不讲道理,真可怕!” 薛丰小声嘀咕了一句。 唐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 薛丰讪笑,解释:“我在夸师父呢。” “是吗?” 唐兰听的真切,哪里会信,就说:“你夸我什么,说来听听。” 薛丰眼珠子一转,张口就说:“我师父美丽大方,温柔贤惠,关爱弟子,遵守诺言。” “嗯,不错。” 唐兰点点头,看着薛丰,似笑非笑,开口道:“你接着说。” 薛丰硬着头皮继续:“师父是善良的代言,正义的化身,诚信的榜样······” 听他前一句诺言,后一句诚信,唐兰气的不行。 第45章 考校武艺 见自家师父一副准备动手打人的模样,薛丰求生欲很强,当即服软:“师父,我错了,你别这样看我,怪吓人······” “讨打!” 唐兰抬起手,在薛丰的小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嗔怪问道:“你说我吓人?” “没有,没有。” 薛丰赶紧摇头,然后傻笑:“呵呵······” 唐兰见了,翻翻眼皮,没好气的说道:“你这绕来绕去,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想继续住这里,叫我不要反悔吗?” “嗯嗯嗯。” 薛丰听了,连忙点头,张口就夸:“师父你是女中豪杰,一言九鼎,一诺千金。” “你个小马屁精。” 他一副讨好小模样,唐兰瞧着有趣,忍不住笑骂一声,然后说道:“还知道给师父戴高帽,心眼可真不少。你从哪里学的这些?” “书上学的。” 薛丰随口就说。见唐兰脸上晴转多云,他赶忙说:“师父,你别生气哦。生气容易内分泌失调,会让皮肤变黑变粗糙,人就不好看啦。” “就你歪理多。” 唐兰白他一眼,说笑道:“这么油嘴的小鬼,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薛丰弱弱地说:“我这不是怕你反悔,教坏小孩子嘛。” 唐兰见他又装可怜,心里好笑,就说道:“我也不是要反悔,就是想让你去前面住上一些时日,也方便我好照顾你。等天暖和了,你再搬回来就是了。” 薛丰大咧咧地说:“师父你就别担心啦,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唐兰举起他的小手,揶揄:“这就是你说的照顾好?” 薛丰红着小脸,想收回手来,自家师父力大,没能得逞,于是就信口胡说:“哎呀,我这不是为了检验一下,咱们华山金疮药药效如何嘛。还别说,这效果真不错,杠杠的。” 唐兰头疼,瞪眼道:“你再说怪话,我就收回先前的话了。” “好的。” 薛丰赶忙答应,然后解释道:“师父,这只是个意外,您就不要计较这些了,好不好么?” 他抱着唐兰手臂,再次使出了卖萌神功。 “好了,你别晃了,我胳膊都酸了。” 唐兰哭笑不得,最后无奈地妥协道:“你爱住就住吧,这件事我以后不再过问就是了。” “师父真好,师父万岁!” 薛丰顿时欢呼。 唐兰有些无语:“你别这样,我头疼。” “呃……” 薛丰见师父这样,怕再变卦,就再次肯定道:“师父,我自己在这里挺好,真的。” “你啊!” 唐兰叹口气,说:“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不觉着闷么?” 薛丰摇摇头,又解释说:“师父,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师哥他们几个人,白天爱玩闹,晚上睡觉也不老实。你徒弟要是过去住,师兄他们折腾个没完,我只能干瞪眼瞧着,哪还有时间练功啊?” 唐兰想一想,还真是,就点了点头,接着问他说:“丰儿,你这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都是在练功,也没个空闲时间去玩耍。如此勤奋,却是为了什么?” 薛丰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就说:“不为什么呀,练武自当勤奋,有东西可学,而且还是我感兴趣的,心里就是喜欢。” 唐兰再问道:“你就不觉的苦?” 薛丰心想:“这算什么?爬雪山,过草地,两万五千里长征苦不苦?保家园,杀鬼子,一寸山河一寸血苦不苦?跨鸭绿,打鹰棒,前仆后继英雄路苦不苦?想一想先辈们,那样艰难的条件,也没人叫苦,我这才到哪儿?” 他也知道,师父这么问,说到底,还是心疼自己,于是咧嘴一笑说:“有这样一个美貌师父,自然不苦。” “你呀,伶牙俐齿的。” 唐兰勾起手指,刮了薛丰鼻子一下,笑吟吟地说道:“别和我打诨了,今天要考校你武功如何。” 薛丰点头,说道:“师父,我先练剑法,你看看怎样。” 右手执柄木剑,扎个姿势,叫做“苍松迎客”,是华山剑法里的一招。 唐兰见他下盘牢固,真好似扎根山岩里的青松一样,有些惊讶,门中弟子里,脚下桩功能及得上他的,一只手数的过来。待他将剑法使出,个别招式拿出来看,倒是有些板眼,但遍观整套剑法,却多有别扭之处,剑招飘晃,显然是手上力道不足,握剑不够稳当。 唐兰心里暗叹一声,看他认真,也不忍打断,待他使完一路剑法后,知道他也用左手练剑,就让他重新使一回。 薛丰依言,换左手演练剑法。却和右手相反,用力却大,出剑多欹斜,招式重而拙,时见迟滞之状,不怎地连贯顺畅。 唐兰见了,心中惋惜,嘴上安慰道:“不错,比以前大有进步,出剑也稳了许多,若是能在力度上有所控制,剑法就会更进一步。” 薛丰一直是练基本招式,华山剑法却没怎么好好练过,知道师父说这话,安慰的成分居多,也不气馁,一旁想着师父的话,一边思考这华山剑法,是不是该开始着手了。 唐兰不忍他多想,就说道:“好了,先不去想这些。你花费时间练剑,那这拳脚上的功夫,怕是给落下了吧。” “哪能呢!” 薛丰忙摇头,说道:“师父,拳脚我也天天练,从来没有放松的。” “那我就再检查一下你的拳脚功夫。” 唐兰点点头,冲他摆一下手,说:“你放手攻来。” 薛丰放下手中木剑,扎步出拳,摆了个姿势。 见他颇有气度,唐兰又点头赞许:“看着还不错。” 薛丰见师父没动,知道等自己进攻,也不客气,口中说一声:“师父,弟子来了。”一掌攻来,气势不弱。 唐兰见了,心里称赞,行动也不慢,稍微一转身,左脚顺势探出,轻勾其右腿,却是没勾不动,才想起自己徒弟下盘功夫,练的是相当稳,她暗呼不好,薛丰手掌已贴在肚腹间。唐兰运使内劲在小腹上,想化解这记。却没想到薛丰手脚并用,手击上小腹不说,左脚还顺势而出,要踢唐兰腿关节。 见他将腿脚腰身拳融合一起,以腰带动全身,上下灵活,唐兰心中又是惊喜,轻轻后撤半步,避了这一脚。却见薛丰一撑身,右脚四十五度踢出,直取头部,只是他个子太矮,看着倒像是冲胸膛去的。 唐兰也知他的本意,倒不是故意使出如此下流的招式。于是左手伸出,抓住了这条腿。却见薛丰拧身侧翻,鲤鱼打挺一般,左脚凌空而起。这一招,唐兰却万没想到,只得左手一推,薛丰左脚在唐兰面前扫过。落地之时,唐兰手臂还没来得及收回,被薛丰双手扣住,见他一推一拉,想要卸下手臂,却是没成。 薛丰愣了一下,继续埋头,抓着手推拉。 看他这固执的小模样,唐兰不禁就乐,笑道:“好了,好了,算你胜了一招,不用再拉了,你现在力气小,卸不下来的。” 薛丰讪讪,挠着头退到一边,心想:“这也算胜,哄小孩呢。” 第46章 华山九功 唐兰却很是欢喜,拉着他重新坐下休息,点评道:“你能将拳脚身法融为一体,又能随机应变,不拘招式,真是难得。” 薛丰听了夸奖,挠头傻乐。 唐兰略停一下,又有些遗憾地说:“嗯,就是内力差了些。” 薛丰一愣,然后问道:“师父你真这么想?” “是呀。” 唐兰点头,笑着说道:“你内功要是再好些,师父这胳膊,还真能让你给卸下啦。” 薛丰就又问:“师父,那有没有什么镇派的内功,让你徒弟学学?” 唐兰听了,便说:“丰儿,本门武学既然是以气为本,以剑为用,这镇派的绝学,无论是内功还是剑法,自然都是有的。” 薛丰一脸的欢喜,问道:“都是什么绝学?师父,你快和我说说。” 唐兰略有失神。 薛丰见了,就轻声喊了一声:“师父。” 唐兰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薛丰的脑袋,柔声道:“丰儿,咱们华山派自创派至今,便一直是武林正道之一,在江湖上享有盛誉,门中神功绝技,数不胜数。” 薛丰正高兴,就听唐兰又说:“只可惜几经遭难,本派许多功法秘籍,大都散失不存。” “啊?” 薛丰有些傻眼,见唐兰又是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就问:“师父,那这镇派绝学,现在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唐兰嗔道:“我话还没说完,你着什么急!” 说着,又伸手揉了揉薛丰的脑袋。 薛丰便笑嘻嘻地说:“师父,那你接着说。” 唐兰说道:“几十年前,一场大乱席卷整个武林,江湖上动荡不安。” 薛丰心里有猜测,就问:“师父,发生了什么大乱?” 唐兰看着薛丰,却摇了摇头,说:“几十年前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 薛丰点点头,唐兰继续说道:“大乱之中,咱们华山派也未能躲过,遭受劫难太多,传承几近断绝。” 薛丰听到这里,知道肯定还有后续,所以心中虽然好奇,却没去问。 唐兰看一眼薛丰,见他老实坐着,就说道:“直到后来,风祖师他老人家再上华山,重建了咱们华山派。” 关于风祖师是谁,薛丰偶有猜想,祠堂里的祖师画像上是个中年人,现在师父又说华山武学以气为本,那就更不可能会是剑宗的那位传奇人物了。 薛丰于是开口道:“师父,你和我说说风祖师吧。” 唐兰点头,想了想,说道:“风祖师他老人家,其实原本并不是姓风。” 薛丰好奇问道:“那姓什么?” 唐兰回道:“他老人家原姓舒。” “苏?” 薛丰念叨一声,问:“是哪个苏?苏东坡的苏吗?” “不是。” 唐兰摇摇头,说:“是舒展的舒。”她说着,就用木剑在地上写下了,说:“呐,就是这个字。” “我知道了。” 薛丰点头,说:“师父,你接着讲吧。” 唐兰就说:“当时的华山派,在江湖上名叫华山剑派,掌门人姓岳。” 薛丰听了一愣,心道:“姓岳?那个割了小丁丁练功的伪君子?” 他正胡乱想着,就听唐兰说:“风祖师他老人家是岳掌门的小弟子,后来华山遭遇大难,岳掌门被人杀死,弟子们流落江湖,风祖师他老人家也被仇人追杀,因为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急。” 薛丰回过神来,就说:“师父,后面一定是有人来,救下了风祖师他老人家吧。” 唐兰也没多想,点头道:“风祖师他在生死关头,幸得一位高人所救。” “高人?” 薛丰更加好奇,问;“是什么样的高人?”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唐兰摇了摇头,然后解释说:“听你太师父说,是一位老人家,极其的厉害了不得。” “哦。” 薛丰应一声,听唐兰继续说道:“风祖师因为伤着了头部,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为报答救命之恩,就随那位高人姓风。” 薛丰听了,心里便想:“这位风姓高人,怕不就是那一位吧。” 就听唐兰又说:“那位高人也很高兴,为祖师他老人家起了个名,便是‘慕华’二字。” 薛丰听了后,想到祖师画像上的名字,顿时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 唐兰点头:“便是这样。” 薛丰想了一下,笑道:“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师父,风祖师他老人家既然遇到了高人,那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唐兰又点点头,说:“两人相处数月,风祖师虽没了记忆,但他天性纯善,有赤子之心,那位高人十分喜爱,把风祖师当作子侄对待,他怕风祖师以后会被人欺负,就传了几门功法,十分的高深精妙。风祖师凭之重建华山派,而后行走江湖,他老人家更是大展身手,闯下了好大威名,‘华山九功’也得以再现无上光彩,重扬绝学神威。” “哦?” 薛丰的性子,是做什么便爱什么,前世毕业后回自家酒厂工作,自是一门心思想着提升业务。当时有一位客户,是个武术爱好者,他为了谈下这个客户,便陪着练习,后来也一直坚持。 现在他对武学一道更是充满兴趣,听到华山还有九门精妙高深的功法,心里高兴之际,又想知道这九功和他所知道的是否一样,忙就问道:“师父,这‘华山九功’,都是什么武功?” 唐兰回答说:“这‘华山九功’,乃是三套内功心法,以及六套剑法。” 薛丰忍不住说道:“我上山这么久,除了师父你教我的拳脚功夫,就知道咱们华山有华山剑法,还有我练的华山抱元劲,其他什么的,都没听师父你和我说过。” 唐兰挑一下眉看他,口中揶揄:“你每日除了吃饭,恨不得都长在这里,哪有时间听我说话?” “嘿嘿······” 薛丰傻乐着挠挠头,然后讨好地说道:“好师父,我现在就有时间,你就给说说呗。” 唐兰看他耍乖卖好,赏了个大大的白眼,好笑之余,想到他不能练剑,又黯然心疼,自忖道:“可怜我这个徒弟,本门那几门上乘的剑法,他却不能修练!唉,只好让他早一些学习内功了。也不知师哥知道后,会不会责备于我?” 薛丰见自家师父不说话,忙问:“师父,你怎么不说啦?” 唐兰回过神来,说道:“这三种内功心法,第一个为抱元劲,是本门高深内功,门中弟子练气有成之后,都可学习;第二个是紫霞功,本为我派无上内功心法,在江湖当中,向来以神功二字赞称,有‘华山九功,紫霞第一’之盛誉,便是放眼武林,也是最绝顶的武学之一。” “这么牛?” 薛丰早就知道这紫霞神功的名头,现在听到要说这个了,就急不可待的说:“师父,你快和我说说怎么个绝顶法?” 唐兰点点头,细心说道:“这门紫霞功,初练之时,气息绵如云霞,虽若有若无,然蓄劲极韧;练到高明处,内力醇厚精纯,深广如江海,可与天下英雄一争高下;及至圆满后,勾通金桥玉瓦,功法运行,好似紫气东来,铺天盖地,其威若仙,其势如神,人莫能当。” 薛丰听到这里,虽然知道这功法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厉害,不禁悠然神往,嘴上就赞叹:“果然厉害!” 只可惜,” 却听唐兰话音一转,说道:“因为那一场江湖大乱,这一门紫霞神功也遭受劫难,被毁去了一部分,变得残缺不全。” “啊?” 薛丰有些吃惊,脑子里貌似没有这一印象啊,忍不住问一遍确认:“师父,这门功法残缺不全了?” 回忆往事,唐兰面露哀色,随即点头,叹道:“是啊,这门绝学现在只有前六重的修炼方法,最玄奥神妙的后三重却失传已久,再难现神功之全貌了。” “唉······” 薛丰也叹一声,一脸惋惜地说:“好好一门神功,却只剩下前六重,真是太可惜了。” “确实可惜!” 唐兰再次叹口气,又怕他看轻这门武学,说道:“丰儿,这门紫霞功虽然只剩前六重,那也是极其上乘的武学,你师父我修练多年,行走江湖时,仗之与人对阵比斗,也不曾落过下风,你可莫要小瞧了它!” “是。” 薛丰点头,然后问:“师父,那还有一门内功是什么?” 第47章 绝学 唐兰便说:“这最后一门嘛,名叫混元神功,原是前朝末期,武林奇人颠仙人的成名绝学。” “颠仙人?” 薛丰嘴里不禁念了一声。 “对。” 唐兰点头,说道:“便是颠仙人。说起他来,实乃是一位传奇人物。他本姓周,十四岁时便明心通玄,悟破天机。他假作乞丐,游戏于市集当中,常有惊世之言,旁人不能理解,以为是得了疯癫之病,便都喊他作‘周癫’。” 薛丰就笑道:“非凡之人,必有非凡之处嘛。” “嗯,这话有道理。” 唐兰再次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他后来行走江湖之上,遇到本朝开国太祖皇帝,相随一路。途中数次显露非凡之处:投缸大火连烧三回,而不见有伤;沉江重水长淹多日,亦未损丝毫;一月不进食,其精力依旧充沛十足。此等神异之人,太祖皇帝极为震撼,盛赞他是在世真仙,尊称他为‘颠仙人’。” 说到这里,她看一眼薛丰,怕他不明白,就用木剑在地上写下一个“颠”字,说道:“就是这个颠字,其本意是指头顶。皇帝这般称呼他,意思是说,在仙人里面,他也是数一数二的领头人物。后来更是亲笔写下传记、诗词,仙名着于史书之上。此等事情,放眼整个江湖,从古至今,是绝无仅有啊!” 薛丰便赞道:“还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确实是了不起。” 唐兰又是点头,说道:“这位颠仙人天资卓绝,悟性非凡,自创出混元神功这样一门无上绝学,又将之修炼到超凡入圣的境界,此后纵横江湖,无有敌手,这等武学修为,可谓是登峰造极,深不可测。他和武当派开派祖师三丰真人齐名天下,实乃是一代传奇大宗师!” 听到师父如此夸赞,薛丰心中越发好奇,问道:“这混元神功这么厉害吗?” “那是自然了。” 唐兰再一次点头,说道:“这门神功博大精深,一旦修炼有成,气劲之雄厚,远过他人甚多;练到大成,内力至刚至猛,人莫能当;若至圆满之时,内功混元如一,生生不息,其中玄妙通神,有无穷妙用。” 薛丰想了一下,又问:“那这门神功,又是怎么传到了咱们华山的?” 唐兰说道:“是当初华山剑派的一位前辈,偶然发现颠仙人坐化飞升之地,得以学会这门神功。当年发生那场大乱后,也是不慎毁没于水火之中,幸有那位高人传授,风祖师复得此功,如今是我派镇派绝学,非本派掌门不可学。” “哦。” 薛丰本来还一脸兴奋,听了最后一句话,神色略有些失落。 唐兰见了,心有不忍,只是规矩如此,她也不好说什么。 薛丰也没失落多久,就开口又问道:“师父,那六套剑法呢?” 唐兰心中苦涩,摸了摸薛丰的脑袋,简单介绍道:“这六套剑法,分别是养吾剑法、希夷剑法、淑女剑法、清风剑法、朝阳一气剑和玉女剑十九式,也是风祖师他老人家机缘深厚,得了那位高人传授,这才失而复有,皆为本门最高深的剑法。” 见有功夫可学,薛丰是大为心动,看着唐兰,两眼放光:“师父,这些功法,你什么时候传授给我?” “学肯定是能学。” 唐兰先是点头,然后又说:“不过,这般轻易传授于你,怕是不能。” 薛丰忙问:“那需要什么条件?” 唐兰想了想,说道:“这抱元劲,你现在练的就是了。而六重紫霞功,你师父我也是等抱元劲纯熟之后才开始练习,至于你,也得和我一样才行,嗯,我看最少要再过五六年。” 薛丰不干,说道:“师父,你是不知道,这抱元劲,最近越练进展越慢,感觉也没什么效果。” 唐兰担心他心急,对修行却是不利,于是就说道:“丰儿,这抱元劲,我当初传授与你时,就仔细说过,乃是属于道家一脉,初练时候,进度是有些缓慢不假,却不用担心走火入魔,待练到后面,进度便会提升很快。坚持修习,可扩充经脉,增进体质。若将抱元劲练至大成,内气尤为浑厚精深,甚是不凡。” 薛丰便说:“师父放心,我会坚持练的,只是师父你也说过,内功修为,越早习练,根基就越牢靠。师父你看,紫霞功是不是让我先练着,这有功法却不能练,心里实在难受。” 说完,看向唐兰,装着可怜。 唐兰也是练过抱元劲,自然知道,想要将它练到高深境界,非得下水磨工夫不可。而紫霞功初练之时,进度也是缓慢,她怕薛丰贪多嚼不烂,才迟迟没有传授。 唐兰看着自己的徒弟,心想:“这学武之人,有剑无气还可用兵器防身,但似丰儿这般,有拳无气,那肯定是万万不行的。” 又想到自己刚才说了六门剑法,自己的这个徒弟却不能练,现在他眼巴巴看着,可怜兮兮的,唐兰心里一软,便就同意了。 一番传授,已是午后。 唐兰摸了摸薛丰的小脑袋,说道:“丰儿,这紫霞功你慢慢练,不用着急,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薛丰点点头,两眼看过来,睁的溜圆。 唐兰想了想,说:“嗯,我一会儿回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拳脚功法,我好好整理出来,再给你修练。” 薛丰又点头称是,送唐兰离开后,他继续修炼,天色暗下来后,收功下山。 饭后不久,唐兰便叫薛丰到身边,递给他三本书籍,说道:“丰儿,我找出了两门功夫,一本是长拳拳谱,应该是本门的哪位前辈所录,和我教你的有些不同;一本是指法,也有精妙之处。还有半部拳法残谱,叫做破山玉拳,是你掌门师伯找来的,我瞧着上面的招式很是不凡,你拿去好好研读,有不明白的,就问我和你掌门师伯。” 薛丰接手一看封皮,拳谱上写的是长拳三十二式,指法名叫华山云指,口中谢过师父,将三本书揣进了怀里,又来看着唐兰,眼睛依旧瞪的圆,也不说话。 唐兰见了,嗔声说道:“还看我干嘛,快去休息。” 薛丰听了,知道师父装糊涂,就撇一下嘴角,翻个白眼,对唐兰说道:“师父,还有几门剑法,你是不是给漏忘了?” 唐兰心里叹息一声,脸上却微笑道:“用你的话来说,贪多嚼不烂。我和你掌门师伯商量过了,你就先学这些,等练得精熟了,再说其他。” 薛丰歪头想了想,确实如此,时间好像也不太够用,于是点头称是,就准备回去着手修练。 唐兰叫住他,说道:“丰儿,后山冷清,你别只顾着练功,差不多时,就来前面找你师兄师姐,有他们作伴,好过一个人孤单。” 薛丰心想:“我这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刨去吃饭睡觉,前后两边跑,可就没多少时间了,真的是浪费不起呀。再说了,他们几个太爱折腾了,不是爬树掏窝,就是堆雪溜冰,都玩多少回了,也不觉得腻烦,想想都要郁闷死。” 他嘴上没口子的答应,问过再无别的事,便出房间回住处去了。 回到住处,薛丰点起蜡烛,取出那三本书籍,借着烛光,逐一仔细观看。 那拳谱所述,乃是三十二式拳法,行气之法浅显,招式也简单,使的是大开大合的路数。薛丰慢慢翻阅,不时点头,于他所学,多有借鉴之处。 华山云指也是一门普通指功,多讲锻炼指力之法,亦配有运气使力诀窍,练好了后,可气出指间,能隔空点穴,自然需要浑厚的内力才行。 最后观看那本残破拳谱,依前序之言,这破山玉拳乃是华山派秘传绝学,放眼江湖,亦是数一数二的的高深武功。常年习练此拳法,当能从外而内,强身增力,锻骨洗髓。练成之后,一拳打出,犹如铁锤击岩,钢斧劈柴,破玉断金,无坚不摧;其势若江河翻涌,山峰倾覆,刚猛无俦,霸道绝伦,莫可能当。 薛丰翻阅完后,看着拳谱后半部残缺不全,上面所记载的已不得观,忍不住道了一声:“真是可惜了!” 他一抬眼,见屋外夜色似墨般深黑,遂放下书谱,就此睡下。 第48章 师徒早话 第二日,薛丰起个早,但见山雾弥漫,天地一片朦胧。 薛丰身上发冷,便活动舒展一番筋骨,想起昨日新得的功法,心里火热,想了想,便施展轻身功夫往前面飞奔而去。 来到前面,院子里不见人影,很是安静。薛丰耳听切菜的声音,脸上露出笑,脚下不停,往厨房跑去。 到了跟前,薛丰原地轻轻跺了跺脚,推门而进,一股热气扑面,身上寒意顿减。 唐兰听到动静,抬头来看,然后就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 薛丰笑嘻嘻的回道:“想师父了。” “少来这个。” 唐兰听了,笑着赏了薛丰一记白眼,又说:“天这么冷,快去火边烤烤。” 薛丰走过来,乐呵呵地往灶里添了把柴,看到盘里盛着切好的萝卜,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冬吃萝卜夏吃姜。” 他伸手捏起一片就吃,边吃边夸:“要说这养生之法,还得是师父你。” “洗手去!” 唐兰瞪了一眼。 薛丰耸耸肩,把萝卜放嘴里嚼着,在厨房洗了手,然后走到唐兰跟前帮忙。 唐兰说道:“行了,你别添乱了。” 薛丰在一旁笑道:“师父,这一个人忙活,不仅效率低,而且也累,弟子搭把手,进度能快些。” 唐兰又是一个瞪眼过去:“说人话!” “呃······” 薛丰小脸一皱,说道:“我饿了。” 唐兰手里菜刀不停,嘴里说:“蒸笼里有包子。” 薛丰过去,掀起笼盖,一阵热气升腾。 “嗬,真香!” 薛丰看向唐兰,夸赞道:“师父,我只闻个味儿,这肚子里的馋虫,就闹腾起来了。” 唐兰笑道:“你呀,就会拿好听话来哄我。” 薛丰拿起个热乎乎的包子,咬了一口,眼里一亮:“牛肉馅儿的,好吃!” “嗯。” 唐兰点头,说道:“你掌门师伯说,是山下昨日摔死了头牛,酒楼的老掌柜叫人送了些来。” 薛丰问道:“李爷爷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 唐兰先笑着回了一声,然后作闲聊道:“昨日里,你掌门师伯想要配制药酒给老掌柜,结果发现酒却又不够了。” “大师哥胆儿真大。” 薛丰心里只一想,便知道了原因,乐呵呵地说了一句。 “唉······” 唐兰停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看来洛儿这个小酒鬼的形象,已经是深入人心了,任谁听说酒少了,第一时间便想到他。” 薛丰笑说:“敢在掌门师伯眼皮子底下偷酒喝,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值得学习。” “嗯?” 唐兰手握菜刀,看向薛丰,面色有些不善:“你和我说说,你要学习什么?” 薛丰秒怂:“师父,你别误会啊,我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唐兰问:“你好奇什么?” 薛丰回答:“大师哥的这份锲而不舍啊。” “什么锲而不舍?” 唐兰嗔道:“你大师哥这是屡教不改。他这记吃不记打的毛病,被你这么一说,怎么反而像是成了优点?” “是,是。” 薛丰见师父发怒,赶紧点头,埋怨道:“都是大师哥的不对,净惹我师父生气!” 唐兰一愣,不禁就问道:“我生气和洛儿有什么关系?” 薛丰张口就说:“师父你刚才不是说了么,大师哥屡教不改,记吃不记打,你很生气。” 唐兰有些抓狂,心想:“我生气可不是因为这个。”嘴里说道:“我没生气。” 薛丰疑问:“师父你没有生气?” “没有。” 唐兰点头,声音平静。 薛丰不太相信,再问:“真没有生气?” “真没有。” 唐兰咬牙说。 “不对。” 薛丰很肯定地说:“师父,你分明是生气了。你看,手都在抖呢。” 唐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菜刀切菜的力度大了些。 薛丰对于自己的处境,深表担心,他眼睛一转,说道:“师父,我走了啊!” 唐兰问:“你干嘛去?” “我去找大师哥。” 薛丰说完,停了一下,然后就愤愤地说:“不对,是找高洛那个大酒鬼,狠狠地揍他一顿,给师父你出气。” 他那点儿小心思,唐兰哪里会看不出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开口道:“你啊,就别去凑热闹添乱了。” 薛丰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唐兰回道:“你大师哥和助儿两人,昨夜就被罚去思过了。” 薛丰惊奇问道:“这件事,六师兄也参与了?” “是的。” 唐兰点头,一脸无奈地说:“你大师哥偷酒,助儿他负责把风。” “好吧,还是团伙作案。” 薛丰乐呵呵地说了一句,想了想,又说道:“我说昨天吃饭的时候,怎么没看着人,他们两个难兄难弟,有福同享······” 薛丰见师父看自己,忙转移话题:“师父,你接着说。” 唐兰有些困惑:“我接着说什么?” 薛丰提醒:“你不是说掌门师伯要配制药酒,发现酒不够了,后来呢?” 唐兰低头切菜,嘴里说着话:“后来你掌门师伯就只好下山去打酒了呗。要回来的时候,老掌柜再三挽留,两人一起喝了不少的酒呢。” 薛丰有些担心地问:“李爷爷一把年纪了,喝多了酒,他身子骨能吃得消?” 唐兰便说:“你掌门师伯回来后和我说,老掌柜身子骨硬朗,老当益壮。论酒量,再过十年,他也比不过老掌柜的。” “那就好。” 知道老掌柜身体康健,薛丰也很高兴,笑说道:“李爷爷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愿他一生平安,健康长寿。” 唐兰点点头,说道:“老掌柜确实是个好人,对咱们华山也颇有帮助,恩德不浅。” 薛丰好奇问道:“李爷爷帮助咱们什么了?” 唐兰说道:“丰儿,你还记得当初在山下时,楼上的那四个书生吗?” “记得。” 薛丰点头,然后问:“他们怎么了?” 唐兰回说道:“当初我见他们四人言行无状,于是就吓唬了他们一回,因此遭了他们的记恨,后来就去找上了官府,要来报复。” “脏心烂肺的东西,真不是玩意儿!” 薛丰很是生气,嘴里忍不住骂了一句,又担心问道:“师父,这后来怎样了?” 唐兰接着说道:“咱们武林中人,和官府向来不怎地打交道,这背地里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也多亏了老掌柜,他早早就听得了此事,于是出手相助,这才让咱们华山免受一场报复。我和你掌门师伯也是后来才得知了此事,心中十分感激。” 薛丰听了,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有些疑惑,嘴里说道:“李爷爷的能量挺大啊。” 唐兰点点头,微笑道:“他在山下开酒楼,自然是朋友多,结识广,你掌门师伯和老掌柜是忘年之交,时有来往,知道这行商做买卖的,免不了要和官府打交道,多多少少会认识一些人。” 薛丰却知道,这样的事情,可不是认识几个人,有些交情就能办到的,一时间,想的有点多。 见徒弟有些走神,唐兰担心他会生起什么想法来,便劝道:“好啦,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不用多想。” 薛丰回过神来,把心里的念头暂时按下,三两口将手里的包子消灭了。 唐兰见了,就说:“你慢点吃,多的是,没人和你抢。” 薛丰又拿了一个,咬一口在嘴里,冲唐兰竖起大拇指,说:“师父,您这包子做的,那是这个!” 唐兰看他这样,忍不住笑骂道:“你个小马屁精,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薛丰又取了一个包子,放在手心里,说:“你看看,这外观,这味道,这口感,绝了!” “就你嘴甜。” 唐兰递过来一记白眼,轻声笑道:“好了,你去看看路儿他们起来了没有。” “好咧。” 薛丰笑应了一声,对唐兰说:“师父,那我待会儿回后山去了。” 唐兰问:“你不吃饭了?” 薛丰举起手示意道:“这不是有俩包子吗。” 唐兰看了,笑着说道:“好吧,那中午早些过来,给你做东坡肉吃。” “有个师父就是好!” 薛丰看唐兰,满脸是笑。 唐兰也是乐,道:“你快走吧,别在我眼前晃,头晕。” “得令!” 薛丰作怪应了一句,乐呵呵走人。 “怪模怪样,没个正形。” 唐兰透过窗户,看着自己徒弟的身影,轻声笑骂一句,低头继续准备饭菜。 第49章 夫妻说徒 回到后山,薛丰想起师父所说之事,深知打铁还需自身硬,心生时不我待之意,所以只稍作休息,便埋头苦练,将各项功法温习几遍,然后取出新得的书谱,开始着手研习。 看的入迷,便忘记了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薛丰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天,他略作思考,就继续钻研。 唐兰在前院看都要正午了,薛丰还没过来吃饭,于是来到后山。她见徒弟坐在石台上,面前放着几本书,就走过去问道:“丰儿,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回去吃饭?” 薛丰笑着回答:“师父,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儿呢。” 唐兰心里好奇,就问道:“怎么了?” “这要学的太多了。” 薛丰感慨一句,指着身前的武功秘籍,说道:“再加上这些,我感觉这时间,是严重不够用啊。” 见他好学,唐兰十分高兴,便柔声说道:“丰儿,这世上要学的东西,是永远都学不完的,咱们一点一点来就是了。就像人吃饭,谁也不能一顿饭便吃成个大胖子。” “师父,这些我知道的。” 薛丰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然后说道:“不过呢,我每天可以早起半个时辰,如果减去中午这顿饭,又能多出半个时辰练功。” 唐兰听了,心里既感欣慰,又觉疼惜,便劝道:“丰儿,你现在正在长身子,又要习武,最是耗费精气,若是营养跟不上,身体就会出问题,这一日三餐,可万万省不得。” 薛丰听了,辩解一句:“那山下老百姓干那么多农活,还不是一日两餐。” 见他还挺会找理由,唐兰有些气急,不再说话,揪了他耳朵下去吃饭。 第二天,到了中午时分,薛丰刚打算继续练功时,就看到唐兰气呼呼的来了。 薛丰见了,有些心虚,正想找借口,就听唐兰说:“你别说,我不听!”再次揪住薛丰的耳朵,拖拽了下去。 经过这两次,薛丰知道师父态度很坚决,他就只好作罢。 这一日,薛长仁出关,考校门中弟子武艺。除了八弟子贝西明表现稍有些欠佳,其他人的武功都有进展。而大弟子高洛更是出彩,华山剑法使的纯熟,内功也是不错。 薛长仁心里高兴,便不再安排他们的功课,让他们散去玩耍。 唐兰见丈夫神色愉悦,就微笑道:“洛儿天赋极好,学习剑法进度很快,再过两年,咱们华山就要再出一位用剑的好手了。” 薛长仁先是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说道:“洛儿的剑法,我是不担心的。只是他那性子跳脱了些,不能静下心来,这内功修为看着有些跟不上。” 唐兰笑道:“他现今还不到十七岁,爱玩闹也是正常,等再过两年,放他下山去磨练几回,这性子就会沉稳一些了。” 薛长仁点头,笑道:“要说沉稳,我这几个弟子当中,还是要属路儿,剑法虽只是中规中矩,但在内功修为上,也不差洛儿几分,这一点,让我很是欣慰。” 唐兰点头,说道:“路儿虽不大爱说话,却是个内秀的人。他心思冷静,出剑平稳,招式庄严,正好契合养吾剑法,假以时日,也当会有一番作为。” 薛长仁笑道:“如今洛儿和路儿的武功,已渐显路数,芙儿她们也都有长进,咱们顺其自然,倒是不用怎么操心,就是另外四个小子还有雨儿,太过顽劣,怎么教导他们,有些令人头疼。” 唐兰笑道:“他们几个都还小呢,正是顽皮爱玩的时候,等再大些就好啦。” “也是,师妹说的在理。” 薛长仁夸赞一句,略作停顿,苦笑道:“说来惭愧,这两年我时常闭关修炼,对洛儿他们的教导,有些疏忽,也多亏有师妹在,才没让他们荒废光阴。” 说到这里,薛长仁牵起唐兰的手,握在手心,温情的说道:“师妹教导有方,劳苦功高,我心里十分感激欢喜。” “师哥,你千万别这么说。” 唐兰也是紧握了手掌,看着薛长仁,报以温柔一笑:“你我夫妻一体,教导洛儿他们成才,也是我的职责。” 二人脉脉不语,并肩而立,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红日云霞。 “咦,八师弟怎么又不见了?” “他下山去采买东西了。” 远处传来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薛长仁眼神闪动,问道:“师妹,西明他最近的表现如何?” 唐兰苦笑道:“西明入门时间晚,演练剑法的时候,看他总是束手束脚的,招式施展不开,显得呆板笨拙。” 薛长仁想了一下,说道:“那就先让他继续练华山剑法吧,贪多嚼不烂,等他练的纯熟之后,再传授他别的功夫。” 唐兰点点头,说道:“好在他知道上进,请求我教他识字算数,这两年来认了不少的字,算数也不差。” 薛长仁笑了一声,道:“他倒是有心了。” 唐兰也笑道:“你这个徒弟,老实有孝心。总是会抢着帮我干些活计。” 薛长仁想了一下,说道:“师妹,山上事务繁多,你一个人太过劳累。我看西明做事稳重,这门中的一些事情,以后就交给西明来打理,如何?” “师哥你安排就好。” 唐兰说完,又有些担忧,说道:“只是他资质本就一般,若再分心打理杂务,以后练剑习武,怕是更难有成就啊。” 薛长仁说:“就是因为他天赋一般,习武难有所成,所以让他早早多做些事务,权当锻炼培养,将来也能独当一面。” “嗯。” 唐兰再次点头:“还是师哥考虑的周全。” 薛长仁摇摇头,说道:“他想多做些事情,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不能叫他失望。” 唐兰笑了笑,没有说话。 薛长仁又问道:“那丰儿呢?他现在怎样了?” “丰儿么?那可有得说了。” 提起自家徒弟,唐兰便忍不住想炫耀一回:“师哥,我和你说,我这个徒弟,人聪慧不说,更难得的是能吃苦,而且还十分的自觉自律,现如今他在拳脚上的造诣,那可是大为可观啦。” “哦?” 薛长仁有些好奇,就问:“怎么个大为可观?” 唐兰笑道:“前几日我考校他武艺,只一个疏忽,便被他捉了手臂去。” “什么?” 薛长仁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他习武才两年时间,这拳脚上的功夫,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见他这样,唐兰心里有些得意骄傲,继续说道:“若不是他年纪小,力气不够,我这条手臂,他就能卸下了。” 薛长仁听了,心里一动,不禁说道:“难道我华山,将来要出一位拳脚宗师?” 唐兰笑道:“这成为宗师嘛,还有段路要走。不过呢,他现在已经开始修习高深内功,而且颇有进展,过不了多久,就该是个小高手啦。” 薛长仁打趣说:“还是师妹厉害,你这个徒弟,把我的几个弟子都给比下去了。” 唐兰苦笑一声,说:“洛儿他们使剑,丰儿练拳,这二者可没什么好比较的。” “也是。” 薛长仁点点头,说道:“若真要较量的话,洛儿他们手里有剑,却是占了便宜。” “是啊。” 唐兰有些担忧地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丰儿不能使兵刃,以后怕是会吃亏。不行,我得想个法子。” 唐兰站在那里发呆,过了一会儿,就听她开口说道:“师哥,我想了想,丰儿练剑的话,怕是有些难为,不如再让他学些横练硬气功夫,若是练就一身铜皮铁骨,或许以后能少吃些亏。” “这倒也是个办法。” 薛长仁先点头,然后苦笑道:“只是咱们华山没有练体的功夫啊。” 唐兰说:“师哥,你难道忘了,这江湖上会横练功夫的,有好几位和我相熟。” 薛长仁笑着问:“师妹打算何时下山?” 唐兰回答:“再过几日便是除夕,等过了年我就下山。” 薛长仁闻言,便说道:“那不如过了上元节,再下山吧。” 唐兰想了下,点头说好。 第50章 佳节 酹酒烧钱送灶君,盼取利市归来分。 过了腊月二十三,山下开了集市,一天比一天热闹。唐兰心疼徒弟,趁着新年将至,想让薛丰好好休息几天,就带领着他和一众弟子,下山采办年货,同时也可以游玩散心。 来到镇上,薛丰见百姓们都忙碌起来,便是穷苦人家,也用心准备物品,烧香拜神,祈愿来年能够有个好光景。在集市里,唐兰给他们买了几包小点心吃,又买些小玩意儿让他们玩耍。一行人欢笑声不断,引得一些小孩不住地看。 富裕人家见了,便买些吃的玩的给自己的孩子。贫寒之人看在眼里,想起家中儿女,就咬咬牙,多买一包点心,加称二两糖块,挑上三五根红头绳,扯上几尺粗布,再拣上些碎布头,好为子女做件新衣裳,纳双新鞋。 路过铁匠铺,见铁匠在忙,唐兰便招呼一声:“尤先生。” 尤铁匠闻声抬头,看到来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脸上堆起笑来,说:“小人就说这一大早的,怎么有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唐女侠来了,真是稀客啊。” 这两年来,山下事务多由贝西明打理,唐兰便不怎么过来了。 听尤铁匠这么说,她笑道:“尤先生,您客气了。” 尤铁匠忙摆手道:“小人一个粗卤汉,算是什么先生?您这般称呼,小人可不敢当。” 唐紫萼心思纯真,又是第一次来铁匠铺,便问:“那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呀?” 尤铁匠笑道:“这镇上的人,年长的都叫我尤大,年轻的就喊一声老尤,紫萼小娘子你们也这么称呼好了。” 唐兰怕孩子小不懂事,跟着乱喊一气,就说:“尤先生······” “不敢当、不敢当。” 尤铁匠忙打断唐兰的话,说:“唐女侠,您就直呼小人的名字便是。” 唐兰摇头,道:“这可不好,失了礼数。” “对呀,对呀。” 薛轻雨点头,说:“看你的样子,年纪要比我娘亲大啊。” “雨儿,不可无礼。” 唐兰先呵斥一句,又对铁匠说:“那我便叫你一声尤大哥吧。” 尤铁匠又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唐兰说:“这有什么使不得的?” 尤铁匠作揖道:“您这般高看抬举,小人感激万分,只是命贱福薄,实在是当不起。” 唐兰却摇摇头,说:“哪有什么福薄福厚,又何来的命贵命贱?尤大哥,你可不要轻看了自己。” 尤铁匠又是打躬,道:“唐女侠,要不您就叫小人老尤,这样听着,小人也自在些。” “好吧。” 唐兰见他态度坚决,只好点头,说:“那就请恕我冒昧了。” 尤铁匠忙说:“不冒昧、不冒昧。” 唐兰转过头,对弟子们说:“你们年纪虽小,却不可没有礼数,要叫尤伯伯,知道吗?” 众人便都喊一声:“尤伯伯好。” 尤铁匠又忙不迭地说:“不敢当,不敢当。你们好,你们好。” 唐兰在一旁微笑看着。 尤铁匠就问道:“敢问唐女侠,今天怎么有空下山,到小人这里?” 唐兰笑道:“这不是要过节了么,我下山来采买些物品。” 尤铁匠忙说:“需要什么,您尽管吩咐。” 唐兰就说:“劳烦您给造一口铁锅,饭勺、锅铲还有菜刀,也都打上一把。” 尤铁匠笑道:“都是小事,用不了多少工夫。等小人打造好了,就亲自送到山上去。” 唐兰笑道:“天寒地冻,山路又滑,就不麻烦你了。我们先去买些东西,稍后回来取。” 尤铁匠点头说好。 唐兰带着弟子们走南逛北,买了不少东西,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到铁匠铺取了锅勺等物,然后回山去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除夕之日,众人都没闲着,在唐兰指挥下,兴高采烈地贴桃符,挂红灯,打醋炭,净院落。他们忙完后,又都洗了热澡,换上新衣。 薛长仁和唐兰等人到齐了,先领着去祖师祠堂,燃起蜡烛,点着长香,烧了黄纸,好生祭拜一番,然后回前厅,吃年夜饭。 薛丰也留在前院,和大家一起守岁。 但见这华山之上,篝火高燃光明,烟花盛开灿烂,时闻欢声,常听笑语,分外的热闹。 新年第一天,一众弟子都起的很早,庞助也一改从前,不再贪睡懒觉,天还不明,他就起床了,跑到院子里放炮仗。少男少女们聚到一起,在高洛的带领下,去给两位师长拜年。 薛长仁和唐兰守着祖师祠堂,都没怎么睡,见弟子们来了,便领着他们,再次拜过祖师。 等二人起身,高洛使个眼神,众弟子心领神会,一同作拜,口呼:“师父、师娘,新年好!” 薛长仁和唐兰相视一笑,便让他们起来。 弟子们起来后,笑嘻嘻地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 唐兰瞧见了,便笑着打趣:“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众人听了,男孩子咧嘴傻乐,几位女孩也展颜欢笑。 薛长仁见弟子们一脸的期待,还有些害羞,便微笑道:“你们师娘她早早就准备好了,都别愣着了。” 唐兰也笑道:“再傻站着,我可要去做饭了啊。” 薛轻雨听了,忙脆生生喊了一声:“大师哥!” 唐兰便笑着点名:“洛儿,你是他们大师哥,快过来吧。” 高洛赶忙上前。 唐兰拿来厚厚一沓红纸包,笑着又打趣:“知道你们一夜没睡好,就等着这一回了,是吧?” 高洛笑呵呵地说:“师娘,吉祥如意。” “好。” 唐兰点头,笑着递过去一个红纸包,说道:“有你这句吉祥话,呐,这个就给你啦。” 薛长仁也取出一叠红纸包,笑着对他说:“你师娘说,这过新年了,你们这些小孩子,都要有个好彩头的。” 高洛又祝福说:“师父,长乐永康。” “嗯。” 薛长仁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也给了一个红纸包,说道:“这是为师的,你拿去吧。” 高洛欢笑接过,嘴里再次说道:“谢谢师父,谢谢师娘。” 唐兰又依次喊几个男孩子过来,然后从唐雪芙到薛轻雨,一个都没落下,给他们发了压岁钱。弟子们也都口称感谢,欢笑着接过红包。 等到薛丰时,他走到两人身前,就笑着说:“祝师父、师伯新年快乐,幸福美满。” 薛长仁看着他,笑道:“听你师父说,你最近表现很是不错,武功大有进展?” 薛丰便回答:“都是师父她教导的好。” 薛长仁点头微笑,说道:“不错,不错,以后要继续努力。” 薛丰连忙点头。 一旁的唐兰笑说:“丰儿,你再说几句好听话,让你掌门师伯他高兴高兴。” 薛丰听了,张口就说:“祝师父和师伯身体健康,笑口常开,年年好运,岁岁平安,大吉大利,多福多寿,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好啦。” 唐兰听他口中不停,还开始跑题,知道要是不阻止,不知会歪到哪里去,便欢笑着打断:“我徒弟嘴真甜,这个是奖励你的。” 薛长仁也递了一个。 薛丰又谢过掌门师伯,乐呵呵接了。 薛长仁心情高兴,见弟子们笑闹不止,然后对他们说,节日期间,就不再安排功课了,又是惹来一阵欢呼。 第51章 心怀大义,女中豪杰 日升日又落,忽忽三月过。 少室山下,轻风微凉。唐兰拜过一老一少两位僧人,趁着天色明亮,匆匆离去。 “阿弥陀佛。” 老和尚拨动念珠,喧声佛号,望着远处的身影,赞叹道:“虽只匆匆一晤,但这位唐女侠的风采,犹胜往昔啊。” 青年僧人面色苍白,问道:“普药师叔,您认识这位唐女侠?” 普药老和尚点头,说道:“唐女侠对老衲有救命之恩,老衲又怎会不认识她?” 青年僧人听了,甚为惊奇地说道:“普药师叔,大家都说您是‘救命罗汉’,唐女侠她竟也还救过您的命?” “什么‘救命罗汉’?” 普药老和尚摇摇头,说道:“那是武林同道谬赞太过,老衲愧不敢当。宗兴师侄,你也千万不要当真。” 叫宗兴的青年僧人笑说:“普药师叔,您医术高明,武功高强,这‘救命罗汉’一名,您是当之无愧。” “休提,休提。” 普药老和尚连作摇头,眼望远方,说:“依老衲看来,唐女侠才真是活命的菩萨。当年若非是她多次出手相救,我这个老和尚,怕是早去见佛祖了,哪里能活到现在,还做了本寺药王院的首座?” 宗兴点头,道:“要不是唐女侠援手,我这一回也不能活着回来了。” 普药老和尚就说:“唐女侠她性情慈和,不但有道家玄女元君的庄严之相,亦有我佛门药王菩萨的怜悯之心。早些年她闯荡江湖,时有济危扶弱的侠义之举,武林同道中受她帮助的,比比皆是。虽是往年旧事,但她对老和尚的恩情,着实不浅,是以至今记忆犹新。” 宗兴再次点点头,口中轻咳了几后声,说道:“确实如普药师叔所说,唐女侠她清灵端庄,慈悲仁悯,且行事豪勇大气,远胜寻常男子,哪怕只见一面,便叫人钦服难忘。” 普药老和尚微笑道:“宗兴师侄,你可知,早些年间,这江湖上就有一句话,是关于唐女侠的赞词,武林同道皆都认同。” 宗兴便问:“是什么赞词?” 普药老和尚望向远方,悠悠念出一句话:“巾帼不让须眉,男儿见面折腰。” 宗兴听了,十分认可道:“以弟子亲身经历来看,这一句赞词,唐女侠当得起!” “哦?” 普药老和尚回首看来:“你且说说看。” 宗兴说:“此前弟子领命,前去天童寺奉还古经,归来途中,路过一处县城,却有倭寇在城外抢掠烧杀。” 普药老和尚当即怒道:“小小倭寇,竟敢来我神州大地为恶,真是该杀!” 宗兴看着这位普药师叔,想着他一向和颜悦色,慈悲心肠,现在竟是一脸的杀气,心中不免有些惊讶:“我这位师叔,真好大的杀性啊!” 普药老和尚只一瞧,便知他心中所想,便问:“宗兴师侄,你是不是觉得老衲杀性太重?” “嗯。” 宗兴倒是老实,点头道:“师叔你这般生气,和往常大不一样,弟子也是头一回见。” 普药老和尚却道:“佛陀也有伏魔心,何况我一老和尚?” 宗兴疑惑道:“佛祖不是说众生平等吗?” “那等污秽之物,不在众生之列!” 普药老和尚想都没想,回了一句。 宗兴听了,有些瞠目。 普药老和尚瞧了一眼,和他详说:“那些个倭寇,残暴凶虐,背伦无德,连畜生都不如,实乃是世间污秽!魔鬼和他们比起来,都显得面目温和!” 宗兴不禁点头道:“确实是凶残暴虐之辈,且发髻妆容怪诞,令人一见,便心生憎恶之意。” “是啊。” 普药老和尚也是点头,厌弃地说道:“如那等的腌臜污秽,便是佛祖菩萨见了,也会心生无明,然后将其打入阿鼻地狱,日夜受那无边业火焚烧。” 宗兴听了,忍不住想象一番,却不知为何,心中既觉得有些犯恶心,又有些兴奋,于是轻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就听普药老和尚问:“宗兴师侄,倭寇胆敢行恶作乱,当时就没有人去驱杀他们吗?” 宗兴回道:“当时城上有官兵近百,面对城下二十个倭寇,却不敢出城一战。弟子救人时,受了重伤,多亏有唐女侠路过,当即仗义拔剑,将那些倭寇尽数斩杀。” “杀的好!” 普药老和尚听了,心里很是觉得痛快,脸上露出欢笑来,他又和宗兴说道:“宗兴师侄,你以后若是再遇到了,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心软,就像唐女侠那样,直接送他们去往阿鼻地狱便是了。” 宗兴恭声应道:“弟子谨遵师叔教诲。” 普药老和尚点点头,再次想起唐兰杀寇之事,欢声道:“唐女侠为人间扫除污秽,老和尚听得了,心里着实是痛快!” 宗兴也是感慨道:“弟子虽是个出家人,当时见了,也觉着大快人心!” 普药老和尚又做点头,赞说道:“唐女侠她武功高强,剑法精深,是武林难得一见的女豪杰。她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便做过许多大快人心的事情。” 宗兴涉世未深,忍不住心中好奇,便说:“普药师叔,你给弟子讲一讲,唐女侠都做过哪些大快人心的事情?” “那可有得说啦!” 普药老和尚笑呵呵地说了一句话,双眼望着远方,见远处红日西坠,霞云满天,然后开口,将邙山除三虎、泗水沉五鬼、漠北斩群寇这三件事情娓娓道来。 不等宗兴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又说起两年前的一件事。原来是当初唐兰听到胡虏南下,侵犯边疆,造下无数杀孽,一气之下,她就下了华山,远去塞外,深入草原,剑斩百夫长、千夫长十几人,再杀死台吉数名,又重伤其济农,最后寻机诛杀鞑靼大汗未果,于是就火烧王帐,杀伤胡兵蛮卫无算,最后冲出重围,飘然而去。 这一件事情,被一些行商游客见得,遂传说于江湖之上,轰动一时。 宗兴听了,悠然神往,回过神来,再次赞叹道:“惩恶扬善,慷慨豪气,不输须眉丈夫!最难得的是,她心中这一份凛然大义,当真是令人万分佩服!” “师侄今时所经历,一如老衲当年之遭遇。” 普药老和尚说了一句,便感慨道:“对于唐女侠,真正让老和尚敬重的,便是她心志高洁,秉持大义。今时斩杀倭寇是大义所在,当年追诛马贼亦是大义所在,后来独闯草原、火烧王帐同样也是大义所在!” 望着唐兰离去的方向,宗兴回想自己身受重伤,行动不便,多亏有她护送,这才安全归来。再想到这一路上,她做的那些侠义之事,但凡是见过她的人,都会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好风采,好人物!” 想到这里,宗兴由衷地感叹:“真是位奇女子,羞煞世间多少男儿!” 第52章 再得妙艺,练功不辍 唐兰拜别两位僧人,想着自元宵节之后,自己便下山来,至今已有三月之久,心中多有牵挂,于是便回转华山。 或许是因为她风头正盛,声名在外,这一路上穿州过县,道畅途坦,不遇村霸乡匪;越岭渡河,风平浪静,未见山贼水寇。 半个多月后,唐兰赶回华山,见弟子们一切都好,心中安定,和他们说了一阵子话。众弟子见她神情疲惫,便都告退,好让她早点歇息。 夜晚,夫妻两个说些贴心话。唐兰又将她在山下的经历,向薛长仁细讲一番,然后取出寻求得来的功法,交给丈夫观看。 薛长仁将所有功法都阅览了一回,其中多有晦涩不明之处,便和唐兰讨论,夫妻二人细心研究一番,挑选出两套功法,这才睡下。 这一天饭后,众人散去,唐兰叫来薛丰,说道:“丰儿,你拳脚功夫日益精深,我十分欣慰。” 薛丰就说:“都是师父教导有方。” 听了徒弟的夸奖,唐兰先开心地笑了笑,然后又说:“只是现如今这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使用兵器。这尺长寸短,刀剑也不长眼,你这赤手空拳的,将来若是和使兵器的人对上了,恐怕会吃亏。” 薛丰笑道:“师父,这个你不用担心,打得过我就打,打不过我就跑。” 唐兰听了点点头,说道:“你年纪不大,看的倒是明白,也懂得机变,知道不能一味的去逞强。” “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薛丰随口就说了一句。 唐兰先一愣,然后笑道:“你这句话说的有意思。” 薛丰笑呵呵地说:“打不过再不跑,那可就要挨揍吃亏了呀,师父你说是不是?” “嗯。” 唐兰先作点头,然后问他:“那要是跑不掉怎么办?” 薛丰便说:“跑不掉那就先认输,假装服个软,回家继续练几年,再去找回场子。” 唐兰再问:“那如果对手还是不肯放过呢?” 薛丰一拍桌子,恶狠狠地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和他死磕到底。” 瞧他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唐兰轻叹一声,说道:“你想要和人死磕到底,那也得有过硬的本事才行。” 薛丰笑道:“这不是有师父嘛。” “你呀。” 唐兰点一下他的额头,说道:“我这里有两套功法,一为金钟罩,是内练硬气法诀,力属阳刚,由内而外,修成护体罡气;另一个是铁布衫,为外练锻体功夫,由外及内,铸就铜皮铁骨。你且收好了,以后用心修习。” “这两个好,保命的功夫,我得好好学学。” 薛丰听了,十分心动,接过功法,谢过唐兰,便迫不及待地翻看。 看了一会儿,薛丰抬起头来,对唐兰说:“师父,这两套武功,我怎么觉得有点不靠谱?” 唐兰奇道:“怎么不靠谱了?” 薛丰回道:“师父你看,这书谱上面的注释说,铁布衫练成后,皮肤坚韧似钢铁,就如身穿铁衣,可抗斧剑,人莫能伤;而金钟罩练好了呢,会有罡气护体,好似金钟倒罩,还刀枪不入,水火难侵,这么厉害,咋不上天?” “休要胡说!” 唐兰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然后和他解说:“这两套功法里,铁布衫是我义兄黄大重的成名武学,他仗之行走江湖,配合手中一柄雪花镔铁刀,罕逢敌手,人称‘银刀铁衣’,后在襄阳府建立铁刀门,名震荆楚之地。” 薛丰问一嘴:“师父,那这金钟罩是谁练的?” 唐兰便说:“练金钟罩的这位英雄,名叫山大固,他是我义兄的同门师兄,在武林中也有个响亮的名号,叫做‘金身不破’,在江浙一带更是声威显赫。” 薛丰便笑道:“名号听着是挺响亮。” 唐兰也是微笑,接着说道:“他们二人的本事,我也见识过的。气布周身如罩钟,皮肉坚韧似穿铁,拳打脚踢而丝毫不损,便是刀劈剑刺,也不能伤。你有时间就多练练,好处不少。” “既然师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练练。” 薛丰乐呵呵说了一句,收好书谱。 唐兰点点头,又说道:“这里还有一本秘籍,记有三十六路大擒拿手,是宁波府山氏双雄里,大哥山大稳的拿手武艺,擒敌捉人,犹如探囊取物一般,他因此在江湖上闯出个‘手到擒来’的好名堂。我瞧着很不错,你也拿去学学吧。” 薛丰也接过了,回到住处,认真修习起来。 此后日子里,薛丰诸法皆练,一天十二个时辰里,除了吃饭睡觉,便只有练功这一件事了,他也不觉苦闷,反而乐此不疲。 唐兰都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骄傲,忍不住将之告知丈夫。 薛长仁听了,有些震动,关注几日后,又是赞叹,又是惋惜:“如此勤苦之人,实在少见!只是不能习剑,实在可惜!” 他想想门下弟子,每日只做两个时辰的功课,当即就加了一个时辰。 春去春来,雪融雪飘,夏蝉复鸣新树梢。数载光阴似流水,金乌忽坠又高。 薛丰勤修不辍,未有一日松怠。他拳脚功夫愈加高深,在内功修为上,也日益精进,终于遇到了瓶颈,多日没有头绪,心中苦恼之际,想到还有一门内功绝学,就去找师父唐兰,打算借鉴一二。 唐兰深知,混元功乃是镇派之宝,薛丰想要修练,她师哥是绝不能同意的,两下也是为难。 薛丰见了后,苦兮兮地道:“师父有难处,弟子不求就是。唉,我以后就练些普通拳脚,能教训市井流氓就好了。” 唐兰一瞪眼,不乐意道:“你说这是什么话?咱们华山弟子,一向都是行侠仗义,怎能只教训小流氓?” 薛丰听了,就更加可怜说:“弟子这气功练不成,遇到抡刀舞剑的,有心却无力,只能远远地躲着了。” 唐兰闻听,心里疼惜,柔肠顿起,思量一番,说:“也罢,我悄悄口传与你。” 薛丰高兴的直跳脚,嘴里连声叫好。 唐兰说完又是后悔,但见他高兴成那样,又不忍打击他的学武之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念口诀与薛丰听。 薛丰本就聪慧,听了两遍,便记个差不离,待第三遍后,已全然牢记心中。 唐兰见他将口诀记牢了,说道:“丰儿,这门功法······算了,我现在教给了你,你以后要勤加习练,千万不要坠了它的威名。” 薛丰连连点头。 “还有。” 唐兰有些担忧,开口叮嘱:“丰儿,你修炼混元神功这件事,万不可让你掌门师伯知道。” 薛丰连忙点头:“师父放心,打死我也不说。” 唐兰翻个白眼,正要说话,薛丰着急回去练功,说一句:“师父,我回去练功了。”然后急匆匆跑掉了。 有紫霞内力打底,这混元神功前三重,薛丰很快就练成,随后一鼓作气,将混元神功突破到第四重,内力大增之下,再去练紫霞功,自是水到渠成,也进入第四重境界。 薛丰大喜,当即就趁热打铁,想要突破到第五重,却是力不从心。知道是后劲不足,他只好暂时作罢。 第53章 有悟 这一天,薛丰一觉醒来,就再次尝试突破内功,几次冲击,都没有效果,坐在地上发呆,心里多少有些气闷。 等他回过神来,一看天色,暗道一声“糟糕!”想到待会儿师父又该来揪耳朵了,薛丰就赶紧回去。 走到半路,碰到了六师兄庞助,却是唐兰叫他来喊薛丰吃饭。 二人一边走路一边闲聊。庞助说了一句话,薛丰听了,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忙问:“六师兄,你刚才说什么?” 庞助只当他想逗闹,就笑着说:“小师弟,你待会儿可别和我抢。” 薛丰摇头:“不是这个。”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说,庞助满是疑惑,想了一下,说:“我说我饿的没力气,一会儿得多吃两碗饭。” 薛丰仍摇头:“也不是这一句。” 庞助又是一愣,再想想,然后小心说:“刚才起了一阵旋风,差点把我刮跑。” “旋风,旋风······” 薛丰听了,嘴里就念叨个不停。 庞助正纳闷,就见薛丰跳脚雀跃,欢喜道:“我想到了!” 庞助有些疑惑,问:“小师弟,你想到什么了?” 薛丰笑道:“我今天练功的时候,遇到了点问题。刚才六师兄你说的话,提醒了我,叫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庞助疑惑更深,问道:“我说什么了?” 薛丰笑道:“你说刚才起了旋风。” 庞助一头雾水地说:“对啊,是起了一阵旋风,怎么了?” “这个嘛,” 薛丰想了下,就说:“一时半会儿的,我也说不清楚。六师兄,咱们赶紧吃饭去,吃完饭我就回来试试,看行不行的通。” 庞助听他东一句,西一句的,叫人摸不着头脑,一听吃饭,连忙点头,和薛丰一起,急匆匆往前去。 二人刚到饭厅门口,薛丰就看见大师姐唐雪芙端着一口瓷盆,从厨房走出来。 他忙跑过去,喊了一声:“大师姐,我来。” 薛丰就双手捧了木盘,笑呵呵地从唐雪芙手里接了过来。 唐兰也从厨房出来,瞧着他乐滋滋的样子,就说道:“瞧你这脸上,都笑出朵花儿来了,是遇着什么好事了?” 薛丰张口就说:“遇着一大一小两位美女。” 唐兰递过来一记白眼,笑骂道:“贫嘴!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进了饭厅,众人落座,上首的薛长仁说:“吃饭吧。” 众人就开动起来。 薛丰心里有事,三口两口吃完了饭,和唐兰招呼一声:“师父,我吃好了,先回后山去了。”见唐兰点头,他就急匆匆出去了。 大家见他走的这般匆忙,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疑惑。唯独庞助一人仍在低头猛吃。 薛轻雨就问:“娘亲,小师弟他这是怎么了?” 唐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庞助吃完了最后一口饭菜,说道:“师娘,刚才在后山,小师弟和我说,他练内功的时候,遇到了点儿问题。” “什么?” 唐兰吃一惊,急声问道:“他遇着什么问题了?” 庞助摇头,道:“具体是什么问题,小师弟他没有和我说。” 白炎心里想到一个可能,有些担忧,说:“小师弟他不会是因为练功,出什么岔子了吧?” “啊?” 唐红菱低呼一声,秀美的面孔现露忧色,道:“不能吧。” “应该不是。” 高洛摇摇头,道:“小师弟行走自如,呼吸平稳,不像是练功出错的样子。” “大师哥说的不错。” 唐雪芙点头,说道:“吃饭之前,小师弟有说有笑,和往常一般无二。” 薛长仁轻捋胡须,道:“我看也很正常,你们不要在这里胡乱猜测了。” 唐兰再问:“助儿,丰儿他还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有的。” 庞助点头,道:“师娘,弟子去后山的时候,见刮起了好大一股旋风,就和小师弟说了一嘴。小师弟他听了,先是念叨了会儿,然后就很高兴的对弟子说,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又说吃完饭就回后山试一试,看行不行的的通。” 薛长仁听了庞助的话,略作沉吟,然后对唐兰说道:“师妹,听助儿这般一说,想来是丰儿他在内功修为上有所领悟了。” “应该是了。” 唐兰想了想,心里有些不大放心,便又说道:“师哥,我去后山看看。” 薛长仁点点头。 大家知道薛丰无事,心情放松许多。薛轻雨随即开口说道:“我也去。” 她的那点小心思,唐兰一眼就看透了,轻喝道:“你去做什么?净会添乱!还有,今日的功课,你完成了吗?” 薛轻雨不敢回答,只好冲薛长仁撒娇:“爹爹!” 唐兰一个眼神瞟来,薛长仁只好说:“你小师弟他现在需要清静些,你就先不要去了。” 说完,他又看向高洛几人,吩咐道:“还有你们,好好做功课,也都不准去后山,免得打扰了丰儿他修练。” 众人哪敢说个不字,收拾了碗筷,都老老实实去做功课了。 再说薛丰,回到后山,休息片刻,就准备开始。这时,唐兰赶了过来。 薛丰问:“师父,你怎么来啦?” 唐兰佯作生气说:“还不是因为你,一惊一乍的,不让人省心!” 薛丰见了,笑嘻嘻地说:“师父,我可是诚实少年郎,乖巧好徒弟,怎么会不省心呢。” “我叫你和我贫嘴!” 唐兰说着话,伸手揪住了薛丰的耳朵。 “疼、疼!” 薛丰嘴里喊疼,然后求饶:“师父,你轻点,再拧耳朵就掉了。” 唐兰出了口气,看他呲牙咧嘴的怪模样,就忍不住乐了,然后松开手,笑道:“看你还敢不敢再气我!” 薛丰苦着脸,说:“师父,我今天啥也没干啊。” 唐兰也坐到大青石上,看着薛丰道:“丰儿,我听助儿说,你修练内功遇到问题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师父是说这个呀。” 薛丰明白过来,然后笑呵呵地说:“小事一桩,我分分钟搞定!师父你还特意跑过来,徒弟我怪不好意思的。” 唐兰一瞪眼,嗔怒道:“你再这么说话,我就真生气了啊。” “哦。” 薛丰缩缩脖子,讪笑着道:“师父,你消消火,听我给你解释。” 唐兰就说:“那你现在说吧。” 薛丰挠挠头,开口说:“我这不是修炼内功嘛,这紫霞功前面都还好,不怎么费劲。等到了后面,我想要突破到第五重时,却怎么也不成。” “紫霞功玄妙高深,想要有所突破,确实需要费些功夫。” 唐兰点头说着,然后忽地醒悟过来,看着薛丰,脸上满是惊讶,有些不确定地问:“丰儿,你刚才说,是想要突破到第五重?” “对啊。” 薛丰点点头,随即有些挫败,说道:“就是感觉太难了,到现在都没成功。” 唐兰实在是不敢相信,再次确认:“你现在把紫霞功练到第四重了?” “嗯。” 薛丰再次点头。 唐兰见了,又是惊呆,然后二话不说,一把抓住薛丰。 她这一下,太突然了,把薛丰给吓了一跳,慌忙道:“师父,你·······” 唐兰打断他的话,道:“你别说话,快运内力。” “哦。” 薛丰乖乖听话。他这里刚一运行内功,脸上有淡淡的紫气显露,唐兰练的也是紫霞功,自然知道这其中缘由。她再感受薛丰经脉当中,内力之强劲浑厚,确实是到了高深的境界了。 唐兰震惊之后,便满是欢喜。然后收手,道:“好了,丰儿你停下吧。” 薛丰收功,就问:“师父,可是有什么不对?” 第54章 终成 “没有。” 唐兰摇了摇头,看着薛丰,心中欢喜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轻舒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心情,然后就问道:“丰儿,你和我说说,这紫霞功第四重,你是怎么练成的?” 薛丰瞪着一双清亮的眼睛,脸上神色轻松淡定,回答:“我就是按照师父你教我的去练,然后练着练着,就练成第四重了啊。” 他这话说的也轻松,就是听了有点儿气人。 唐兰现在心情大好,就懒得和他计较,想了想,说道:“丰儿,我记得这紫霞功,你是从八岁那年开始修练的吧。” 薛丰点头,说道:“对,那时候弟子我练抱元劲差不多有两年,实在是有点练不动了,师父你心疼弟子,就传了紫霞功让我练。” 唐兰点点头,说:“算一算,到今天的话,也就过去了六年吧。” 薛丰有些垂头丧气,说:“对啊,我都练六个年头了。弟子却不争气,这么长的时间,紫霞功才练到第四重。” 唐兰听了,忍不住翻个白眼,好想打他一顿。 她没好气的说道:“你就知足吧。你师父我七岁学武,三年后华山心法纯熟,开始学习抱元劲,等到十六岁时,内力小有所成后,方得允许修练紫霞功。到如今,我也才到第五重而已。” 薛丰听了,十分羡慕地说:“师父,紫霞功你已经练到第五重了啊,是不是有什么又快又省心的办法?你教教我呗。” “我哪有什么办法。” 唐兰摇了摇头,说道:“这紫霞功,博大玄奥,要想练至高深境界,非得下水磨工夫不可。我用了六年时间,将前三重融会贯通,便可与嵩山派大弟子争个高下,又积累六年之功,才把第四重练成,到了三十六岁那年,方得突破到了第五重。” “好吧。” 薛丰耸耸肩,说道:“那我自己待会儿再试试,这要是连个第四重都过不去,叫人知道了,弟子就有点丢您的脸了。” 唐兰翻了一下眼皮,然后劝慰道:“丰儿,有句话说的好,叫‘欲速则不达。’你也不用着急,慢慢来,自有水到渠成的时候。” 薛丰怕她担心,就一口答应说:“师父,我听你的。” 唐兰笑道:“不错,不错,真听话。午饭奖励你个大鹅腿吃!” 薛丰笑嘻嘻的道:“师父,我要吃红烧肉。” “好,我这就回去做。” 唐兰起身,笑着对薛丰说道:“你也去歇息一下吧,记得早点回去。” 薛丰目送师父离开,休息了片刻,当即按照心中所想,十分小心地同时运起一丝紫霞功和混元功,让它们一前一后,交叉旋转而行。见并无不妥之处,他就继续增加内力分量和速度,直到觉得经脉有些胀痛,便就马上暂停,等不适感消失后,再次进行。如此这般试了许多回后,两种内力忽地交缠一起,高速运行之下,旋风一般转动,隐隐有破障之能。 薛丰大喜之下,不再犹豫,全力运转内功,几个冲击,终将功法更上一层楼,内力涌动,雄壮似江河入海,滔滔不绝;绵延若云霞连天,蒸蒸不断。 心情激荡之下,他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好似雏凤振鸣、又如幼龙清吟,传向远方。 一番呼啸后,薛丰平复心情,查探自身情况,发现两种内力水乳交融,浑然一体。而运功之时,内力便螺旋而行,气劲锋锐霸道,大有摧枯拉朽之势,端的是神奇。 唐兰本来正在前面做饭,忽然听到薛丰长啸,赶忙扔下手里的菜刀,回转后山。等到了之后,见薛丰在闭目运功,不敢打扰,就在一旁守护。 待看到薛丰脸上紫气氤氲,知道这是紫霞功登堂入室的表现,又见他气息绵延悠长,内功修为和自己作比较,竟也相差不甚多了。 唐兰心情大好之下,想起自己先前说过的话,劝慰他不要着急,谁曾想,自己前脚走不远,他随后就又给了个惊喜。 唐兰觉得,很有必要教训一下薛丰。等薛丰睁开了眼,她笑骂一声“鬼叫狼嚎的,吓死个人。” 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在薛丰大呼小叫中,拽着下山去了。 师徒二人走到半路,迎面却遇着薛长仁。唐兰问道:“师哥,你怎么过来了?” 薛长仁说道:“在前面听到呼喊声,就过来看看。” 唐兰看着薛丰,打趣道:“丰儿,你这回的动静真不小,把你掌门师伯都引来了。” 薛长仁见了,心中一动,便问:“师妹,可是丰儿他的内功,有了进展?” “是的。” 唐兰点头,展颜一笑,说道:“丰儿在后山苦修多年,今天总算是练功有成了。” 薛长仁也很高兴,笑道:“刚才听到那声呼啸,我心中便有所猜测。” 说话同时,打量一眼薛丰,接着说道:“周身气息鼓荡,呼吸绵长。这般模样,正是功力大进的表现。” 唐兰看着自己丈夫,一时起了玩闹之心,就对薛长仁说:“师哥,那你猜猜看,丰儿现在功力长进到什么地步了?” 薛长仁笑道:“瞧师妹你这般欢喜,想来是大有进展。但具体怎样,那我可就不清楚啦。” 唐兰忍不住炫耀道:“师哥,丰儿他现在的功力,比我也不差多少啦!” “什么?” 薛长仁大吃一惊,看着唐兰,尽管知道她自嫁给自己后,便少有再像小时候那般,说假话逗趣与他,但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却有些不太相信,忍不住道:“师妹,此话当真?” 唐兰看到他现在这副表情,很是欢乐,笑着对薛丰道:“丰儿,看你掌门师伯这样,是不大相信我的话,你运功让他瞧瞧。” “哦。” 薛丰应了一声,记着师父以前的嘱咐,当即催动紫霞功,脸上紫气升腾。 薛长仁一见,便说道:“果然是第五重紫霞功!” 唐兰娇声笑道:“这下你相信了吧。” 薛长仁点点头,赞叹道:“丰儿修为进境之快,真是叫人咋舌!” “那是。” 唐兰微扬下巴,颇为自豪的道:“也不瞧瞧是谁的徒弟!” “是极,是极。” 薛长仁笑着称是,看向薛丰,又赞道:“真是个好孩子。” 薛丰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掌门师伯、师父,我去找大师哥他们了。” 唐兰点头笑道:“去吧。” 看着远去的小身影,唐兰又笑说:“师哥,你看,丰儿他又长高了不少呢。” 薛长仁笑了笑,然后问唐兰:“师妹,丰儿他习武多长时间了?” 唐兰笑道:“丰儿他上山时才六岁,现在已经十四岁了。” 说到这里,她就很是有些感叹道:“师哥,这时间过的可真快,只一晃眼的工夫,丰儿他上山都有八年啦。” 薛长仁听了之后,不禁就感慨道:“仅仅八年之功,竟比旁人二十年所学还多!” “也不能只说这个。” 唐兰却摇摇头,道:“师哥,丰儿他这八年里,为练功所吃的苦头,旁人二十年全加到一起,也比不过他啊!” 第55章 奇思妙想 “说的也是。” 薛长仁听了,点头认同,回想自己以前所见,又道:“丰儿这孩子,每日早晚,都在习武练功,这些年不曾有丝毫懈怠。其用功之勤苦,实乃是我平生仅见!” 唐兰心疼道:“他啊,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练武都成痴了,哪怕就是夜里睡着了,他还念念不忘呢。” 说到这里,她看看前方,早不见了徒弟的影子,然后摇了摇头,既无奈又骄傲地说:“师哥,你就瞧吧。他以后啊,不是个叫我省心的。” “这叫‘有其师必有其徒’。” 薛长仁微笑道:“当师父的以身作则,是华山习武之表率,这徒弟能差得了吗?” 唐兰脸色羞红,嗔道:“师哥,你又来笑话我!” 薛长仁温声道:“师妹,我可没有笑话你。你自小就勤快好学,大家伙儿都瞧在眼里,师父他们也多有夸赞,说你是难得的勤学之人。现在这一优良品性,正好叫丰儿他继承了,才有了今日成就,不是吗?” “好吧,这顶高帽我戴了。” 唐兰脸色微红,笑道:“丰儿他能有今日,正应了他常和我说一句话:‘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薛长仁听了后,笑了一笑,眼望着远处,半是赞叹、半是鼓气地说道:“是啊,天道酬勤,必不负有心之人。” 当下就考虑给弟子的功课,再增加一个时辰,后来却是被薛轻雨带头抗议,最后不了了之。 薛丰内力有了长进,花了三五天巩固修为之后,便又开始继续琢磨,如何提高拳脚功夫。翻阅拳谱残本后,一早便去了前面,到厨房找到师父唐兰。 薛丰对唐兰说:“师父,我想要一口大铁锅。” 唐兰听了有些奇怪,抬起头问他:“你要铁锅做什么?” 薛丰回答:“练功啊。” 唐兰一愣,随即手指一点薛丰额头,没好气的说:“练你个大头鬼!说吧,又在瞎琢磨什么?” 薛丰有些无奈,只好解释:“师父,我没瞎琢磨啊,真是为了练功。” “真的?” 唐兰还是有些不信。 薛丰连忙点头,说道:“比真金还真,真的不能再真!” 唐兰就说:“杂物房里面,有一口换下不用的铁锅,一会儿吃完饭后,你自己去拿吧。” “好的。” 薛丰应了一声,乐呵呵给唐兰打下手。 等吃完饭,他急匆匆到杂物房拿了铁锅,又找了口布袋,去装了半布袋砂子,然后回后山了。 到了后山,薛丰忙碌了一会子后,坐在青石上休息,看着不远处的树林,心中一动,起身拿了空布袋,往树林里去了。 不久之后,薛丰就手提着布袋子,来到小屋前,地上用石块垒了一口灶台,灶上放着一口大铁锅,锅里盛着砂子。薛丰生起火,然后将布袋里的东西倒进锅中,原来是一些栗子和杏核。 薛丰伸出双手,自语道:“这破山玉拳,真是好坑啊,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想出来的,没事儿就插热砂子玩,真够变态的。” 说完,他凝神运功,将内力布至双手,插进砂子里,依着秘籍上所述,不停地翻搅。没多时,砂子变得滚热,杏核和栗子的香甜气息开始弥漫。 薛丰见双手通红,有些灼痛,知道火候够了,于是收功,将铁锅端起来,放在地上晾着。感觉不再烫手后,他捡了一颗栗子,将外壳捏破了,露出黄澄澄的栗肉,放进嘴里咀嚼,一脸的满足,然后自夸道:“自己亲手炒的,就是好吃!必须得赞一个。” 薛丰又捡了一颗栗子,刚要吃的时候,就听一个声音传来:“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然后一道身影奔行过来。 薛丰见了,嘴里喊一声:“大师哥,看暗器。”手一扬,栗子破空而去。 来人一袭白净衣服,身材修长健硕,乌眉明目,高鼻薄唇,神态潇洒不羁,样貌清秀出众,正是高洛。 高洛见一点黑影飞来,便伸手去抓。 甫一入手,他就知道自己有些托大了,手臂禁不住力气,向后甩摆去,人也被带着退了一步。停下脚步后,高洛就觉得手有些发麻,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摊开手掌,掌心通红,一颗小小的栗子躺在其中。 “好大的手劲儿!” 高洛忍不住赞了一声,又笑夸道:“小师弟,你这功力又见长啦。” 薛丰乐呵呵地谦虚说:“一般一般,华山第三。” 高洛听他说的有趣,便哈哈一笑,然后打趣:“小师弟,我好心过来看你,你却拿这个打我,你师兄我现在伤心极了。” 薛丰翻个眼皮,嘻声说:“大师哥,你可别冤枉我,我是请你吃好吃的。” 说着,拿了个栗子捏开,示意道:“喏,你看。”将栗肉放嘴里吃了,又自夸一句:“好吃!” 高洛见了,也将手中栗子轻轻一捏,外壳裂开,露出里面酥黄的来,香气扑鼻。 高洛把壳去掉,一口吃下了栗肉,然后赞道:“香甜软糯,果然好吃!” “那是必须的!” 薛丰往外捡着栗子和杏核,嘴里接着自夸:“我这是刚出锅的,热乎乎的又香又甜,全华山第一份!也就是大师哥你运气好,给赶上了。” 高洛笑道:“那我可要再来几个尝尝了。” 薛丰随手递过来一把,乐呵呵地说:“大师哥,记得帮我打广告啊。” 这是前世职业病犯了。 “广告?” 高洛一头雾水,问道:“那是什么?” 薛丰一愣,随即就说:“这广告嘛,顾名思义,就是广而告之。” 说着,也是起了玩心,他就又说:“广告词我都想好了,‘小薛甜栗,好吃第一;小薛香杏,美味头名!’大师哥,你觉得怎样?” 高洛听了直乐,笑道:“小师弟,你这么有趣好玩,怪不得昨天师娘说起你,就满是欢笑。” 薛丰问:“大师哥,我师父说我啥了?” 高洛想起当时情景,忍不住笑了一下,回答道:“师娘夸你喜欢思考,有一肚子的奇思妙想,这一点她十分喜爱。” 薛丰撇嘴,说道:“大师哥,我师父的原话,肯定不是这个。” 高洛就问:“小师弟,那你来说说,师娘原话是什么?” 薛丰没好气的说:“大师哥,你这学坏了啊。让我说我自己的坏话,你咋想的?” “呵呵呵。” 高洛讪笑,捏开一颗杏仁吃,转移话题道:“小师弟,这杏仁也这般酥香,是怎么弄的?” 薛丰眼珠子一转,就说:“大师哥,这是我的独家秘诀,你想不想学?” 高洛见了,便知有古怪,笑着摇头道:“小师弟,既然是独家秘诀,我就不学了。” 薛丰说:“大师哥,你看这杏仁香喷喷,这栗子甜滋滋,以我对小师姐的了解,她绝对会喜欢吃的。” 高洛点头:“有好吃的,小师妹她确实会很高兴喜欢。” 薛丰当即趁热打铁道:“大师哥,你昨天不是惹小师姐生气了么?你要是学会了做给小师姐吃,小师姐一听,是你亲手为她做的,心里那个感动呦。” 第56章 兄弟闲聊 高洛听了,一时热血上头,道:“小师弟,你和我说说,这两个是怎么做的。” 薛丰顿时一乐,然后煞有其事地说:“大师哥,看到这半铁锅砂子了没有?你把板栗和杏核都放进去,大火一直加热,再用双手去翻炒······” “等等!” 高洛忙开口打断,道:“小师弟,你说用手去翻炒烧热的砂子?” “对呀!” 薛丰点头,笑嘻嘻地说:“用手翻炒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出锅了。” 高洛咋舌,忙摆手道:“你这个太吓人,我学不来,只能忍痛放弃了。” 薛丰脸一板,说:“大师哥,你做为咱们华山派大弟子,是师弟师妹们的表率,怎么能轻言放弃呢?” 高洛摇头:“小师弟,这个表率,我是真做不来啊。” 薛丰鼓励他说道:“大师哥,这有句话说的好,‘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高洛一愣,然后点头:“这句话,师娘也说过。” 薛丰当即就说:“来来,大师哥,咱们说干就干!” 高洛坚决拒绝:“不干,说什么也不干!” “有道是‘舍得一身剐,能把皇帝拉下马。’” 薛丰张口就来,接着继续劝说:“大师哥,我和你说,只要你敢两手翻热砂,保准哄得小师姐乐哈哈······” “打住!” 高洛哭笑不得,感慨道:“我现在是体会到了,师娘她说的话,是一点都没错啊。” 薛丰一愣,问:“我师父又说啥了?” 高洛回说:“小师弟,师娘说你一天到晚就爱瞎琢磨,一肚子的稀奇古怪,叫人头疼的很。” 薛丰有些委屈的说:“我哪有瞎琢磨,都是秘籍上说的呀。”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本书,翻到一处,道:“呐,大师哥,你看这里。” 高洛看去,乃是四句拳诀:“寒热皆不惧,灼砂磨砺成。不断石千万,难有破山功。” 高洛接着往下看,见上面讲述,练这套拳法,需以手掌不断翻炒热砂,忍不住说道:“小师弟,师父曾说过,江湖上有一门铁砂掌,和这个颇有相似之处啊。” 薛丰笑道:“是有些相似,但两者却又有许多不同。” 高洛好奇问:“都有哪些不同?” 薛丰便和他解说:“大师哥,你看这上面,关于内力地运使,就极其的高明,再瞧后面的招式,有刚有柔,或曲或直,招招相扣,绵绵不尽,这当中的奥妙变化,相对于我所知道的其它拳法,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高洛听他这么一说,便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看看那口铁锅,然后看着薛丰,道:“小师弟,你这可真够狠的。” 薛丰张口就说:“男人嘛,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高洛听了,有些无语。随后笑道:“小师弟,今早山上来了位客人,名叫菊潭。他和你一样,也是个狠人。” “哦?” 薛丰有些稀奇,问道:“他怎么个狠法?” 高洛回道:“听师父说,他酷爱练剑,每日挥剑成千上万次。曾经为了钻研剑法,半个月不吃也不眠,若非他师父发现的早,怕是就会死去了。” “还真是个狠人。” 薛丰点头,然后问道:“大师哥,这个菊潭,是什么来头?” 高洛道:“他是仙都派掌门弘善道长座下大弟子。师娘说他悟性不错,练剑成痴,时常寻人比试剑法。” 薛丰就问:“大师哥,那他这次上华山,可是为了找我师父,还有掌门师伯比试剑法来的?” 高洛点点头,说道:“他来到山上后,就对师父说,他这次来华山,一是奉师命前来送信,二是他听弘善道长讲过,本派有一门清风剑法,缥缈玄奇,精妙绝伦。而他练的上清剑法,也以轻灵飘逸见长,于是就向师父请教一二。” “还真是个剑痴啊。” 薛丰笑说一句,然后问:“大师哥,那掌门师伯和他比试了没有?” 高洛点头,说:“师父和弘善道长是忘年之交,念及两家交情,便没有拒绝,就用本门清风剑法给他喂招。等他将六十四路上清剑法使完,师父便寻了个破绽,一剑化三招,在他胸前的神藏、膻中、天池三个穴位各自虚点了一下。” 说到这里,高洛便忍不住赞叹道:“师父使出的这一招剑法,真的是出神入化,叫人叹为观止。菊潭道人他惊乱之下,收剑不及,往师父腰肋横削。师父不愿伤他,就用剑背在他神门穴上击打一下,他手上使不上力气,剑就掉落地上。” 薛丰又问:“大师哥,他有没有向我师父请教剑法?” 高洛摇头,说道:“他和师父比斗之后,便已知不敌,就没有再向师娘请教。和师父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便请辞下山了。” 薛丰笑道:“这人有自知之明,也还不错。” 高洛道:“等他走后,师父对师娘说,他一手上清剑法蔚然可观,以后定会有一番成就。” 薛丰点头,道:“掌门师伯说的不错,这人剑法拿得出手,也够努力,确实应该会有所建树。” 高洛道:“师娘却说,他性子太过刚傲,手上也没个轻重,容易和传人结仇,此前多有杀伤人命的事情传出。长此以往,将来怕是会难以收拾。” 薛丰再次点头:“我师父说的,也挺有道理。” 高洛他看看日头,然后笑道:“小师弟,我今天还要下山去,先回前院了。” 薛丰问:“大师哥,你下山干嘛去?” 高洛道:“十月初十是仙都派掌门弘善道长七十寿诞,师父得了他的书信邀请,要前往仙都山贺寿,也命我一同前去,好增长些见识。” “哦嗬。” 薛丰怪叫一声,笑道:“这么说,大师哥你从今天起,就要开始闯荡江湖啦。” “嗯。” 高洛又点点头,脸上满是向往之色:“江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早就想去见见了。” “恭喜恭喜。” 薛丰抱拳,笑嘻嘻地道:“华山高洛高大侠的大名,一定会轰动江湖!” 高洛笑了笑,道:“小师弟,师娘叫我过来问你,要不要下山一起去转一转?” 薛丰摇了摇头,说道:“大师哥,你也看到了,我得练拳啊,哪有时间去瞎转悠!” “嗯。” 高洛想想也是,便点点头。 薛丰用布袋把炒好的栗子和杏核都装了,塞到高洛怀里,笑道:“大师哥,我就不去送你了,这些你带着,路上当个零嘴吃。” “好。” 高洛笑道:“谢谢小师弟,我都舍不得走了。” 薛丰没好气的说道:“赶紧走吧,再和我在这儿磨叽,掌门师伯就不带你下山了。” 高洛点点头,道:“小师弟,那我就回去了。” 薛丰笑着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第57章 幼猴雏雕 高洛离开后,薛丰就重新架锅烧火,继续练拳。 这火熏砂烫,加上日头正高,阳光照晒下,没过多久,他就觉得热的不行,出了一身大汗。薛丰也不放弃,又坚持练了两刻钟,这才停下。 此时的他,身上衣衫湿透,脸庞滚热,臂膀酸痛,一双手更是红的吓人。薛丰长舒一口气,到树荫下休息。等热劲过去后,他感觉身上汗津津、黏糊糊的,有些不大舒服,想起山里有个水潭,离这里也不算远,正好趁着休息,过去洗个澡。 说干就干,薛丰当即起身,施展轻身功夫,跑的甚快,未几时,便来到一处水潭边上。 四下也无人,薛丰就没有什么好顾忌,脱了个精光,纵身一跳,扎进潭水中,掀起好大一片水花。被清凉的水浸泡,薛丰身上热气尽无,心里顿觉舒畅极了,在水里游了几个来回,将岸边的衣服拿了,在水里捞洗干净了,铺放石头上晾着,然后就在水里扑腾游泳。 薛丰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回岸上穿了衣服,伸个懒腰,到一个阴凉处,躺在石板上小憩。 山风轻呼,林叶微响,四下一片清净。薛丰闭着眼睛,嘴里咬着根细草棍儿,翘着腿轻晃着,十分的惬意。 正神游天外时,隐约间听到一声鹰鸣。薛丰竖耳细听,又有猿猴的叫声传来,声音急促凄厉。薛丰想了一下,于是起身,循着声音行去。 行不久后,薛丰来到一道山脊下,就瞧见不远处的一座山岩前,有一只金毛猴子,长尾拖地,人立而起,有半个大人那么高。在它身后有一只体型略瘦的猴子,黄色的皮毛上,满是血迹,倒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两只猴子,面部是天蓝色,鼻孔向上仰,脸颊和脖颈上的毛发,色如赤金。 “竟然是两只川金丝猴!” 薛丰看在眼里,有些吃惊,同时心里又生出疑惑来:“也没听过华山有金丝猴啊,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那金毛猴子仰头嘶叫,紧接着薛丰耳听一声鹰啼,抬头看去,一只秃鹫展开双翅,显得很是凶猛,从半空一扑而下。 金毛猴子见了,人立而起,前肢接连扔出两块石头,人拳头一般大小,砸向秃鹫。秃鹫拧身一个转向,躲过了砸来的石头,扇动着翅膀,在半空盘旋。 在秃鹫下方的地面上,躺着一只金雕,发出若有若无的悲啼,身下一滩血迹,散落一地羽毛。 华山有金雕,薛丰是知道的,他此前练习轻功时,曾在这附近见过几次。现在看到这种情景,他心中有所猜测,可能是那只秃鹫一路追捕猴子,却闯入了金雕的领地,双方一场激战,金雕不敌落败,而猴子的同伴受了重伤跑不掉,只得和秃鹫打斗起来。 再看那只金毛猴子,它扔出石块后,也许是力竭,也许是身上有伤,疼痛难耐,薛丰就见它脚下一软,歪倒靠在岩石上,挣扎着想起来,却是不能,嘴里发出一声悲啼。 秃鹫回以一声长鸣,再次一个俯冲,探出利爪来抓。薛丰未及多想,抓起一把碎石子打出,速度甚是疾猛,有几粒打在了秃鹫身上,有几根黑色的羽毛飘落。 秃鹫吃痛,一个拧翅飞起,振动翅膀,仍在半空来回飞着,不肯离去。 薛丰见了,有心驱赶它离去,便接连掷出两把石子,然后秃鹫又掉了几根翅羽,几声鸣叫后,方才振翅离去。 薛丰见秃鹫飞走了,就往岩石处走去,想要查看情况。 来到跟前,薛丰见这只金毛猴子身上,满是血肉模糊的伤口,其中有几道,更是深可见骨,地上也尽是血渍。薛丰蹲下身子仔细瞧过之后,知道这只猴子这般,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救不活了。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地说:“这可是国宝级动物啊。就这么死了,真的是太可惜了。” 这只金毛猴子很有灵性,它知道是薛丰出手相救,才赶走了自己的大敌,也知道自己是大限已至,马上就要死了,费尽力气挪动身子,身后露出一个不大的石洞。 金毛猴子啼叫两声,从石洞里面也有两声叫响起,然后跑出来一只小猴子,身高刚过薛丰膝盖,蓝面仰鼻,身上猴毛黄澄澄的,好似抹了一层金漆。 小猴子出来后,对着两只大猴子啼叫,声音好像小羊羔一般。 金毛猴子抬起前肢,指了指小猴子,又指了指薛丰,口中连连啼叫,一双灵动的黑眼睛里,满是乞求。 薛丰明白了它的意思,就点点头,轻声说道:“好,以后我帮你们照顾它。” 金毛猴子好像听懂了,又对薛丰啼叫几声。薛丰看在眼里,感受到了其中的欣喜感激之意。然后就见它对小猴子叫了几声,小猴子摇动小脑袋。金毛猴子见了,又是几声急促的吼叫,小猴子回了几声。金毛猴子就再次抬起前肢,环住了小猴子,将它推到薛丰跟前,对薛丰轻叫两声后,身子一软,没了动静。 小猴子看出不对,忙扑过去,搂抱金毛猴子的前肢,不住地晃动,嘴里不停叫着,不见回应,它回头看着薛丰,怯声啼叫。 薛丰再次叹了口气,往前靠了靠,伸出手过去。这只小猴子也是奇异,竟然没有躲闪,任由薛丰抚摸着它的小脑袋。 薛丰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管小猴子听不听得懂,轻声说道:“小家伙,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小猴子听到他说话,就也叫了两声。 薛丰怕秃鹫去而复来,于是挖了个大坑,将两只猴子埋在一起。薛丰抬头看一眼,在旁边又挖了一个地穴,去捡起了那只金雕,叹息道:“这金雕,也是国宝级动物,现在却也死在了这里,太可惜了。” 薛丰摇了摇头,然后走回来,将金雕放进地穴里掩埋了。 那只小猴子跟在他身边,伸出前肢,拽了拽薛丰的裤腿。 薛丰回头去看,就见小家伙右前肢伸开,指着一个方向,嘴里叫了几声。 薛丰有些摸不着头脑,就问:“小家伙,你这是怎么了?” 小猴子往前跑两步,再次伸出右肢,向前一指,冲薛丰又叫了几声,然后继续往前跑去。 薛丰明白过来,小猴子这是让跟它过去。他笑了笑,就快步跟在小猴子后面。不一会儿,一人一猴来到一处山崖底下,不远处又传来声音,好似小鸡啼叫。 薛丰便走过去,翻开半人高的草丛,见里面有一只小鸟,还没有家鸡大,身上长着白色绒毛,扑扇着翅膀,上面的软羽黑白混杂。 小鸟听到动静,看了过来。它的两个眼珠似黑豆,眼圈长着黑色绒毛,尖喙一半黄,一半黑,发出“叽叽啾啾”的啼鸣声。 薛丰看小鸟的样子,应该是一只小金雕,他仰头看了看,然后低头对小猴子说:“小家伙,你在这里等着,我上去看看。” 第58章 起名 说完,他施展轻功,往山上攀登而去。快到山顶时,薛丰见有一处断崖,石台上有一个老大的鸟巢。薛丰过去,这大鸟窝是用树枝搭成,铺着松针绒草,散落了不少的羽毛,还有一些肉屑和碎骨头。 薛丰见巢穴空着,又四下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于是就原路返回下山。到了山脚,见两个小家伙还在那里,正互相看着对方,一个“叽啾叽啾”、一个“呜哇呜哇”,啼叫个不停。 薛丰瞧着他们这般,微叹一口气,不再多想,抱起小猴子和小金雕,回住处去了。 回到了后山,薛丰看看两个小家伙,都是恹恹的,有些无精打采,就进屋里,将它们放到床上,两个小家伙趴卧着,也不怎么动弹,不一会儿就睡去。 薛丰笑了笑,于是安坐当场,开始修炼内功。 功行几个周天,薛丰收功,睁开眼,见小猴子不知何时醒了,蹲坐在自己身前,长长的金尾半翘,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很安静的看自己。 薛丰笑道:“小家伙,你醒了啊。” 小猴子极有灵性,好似听懂了一般,吱吱低声叫了两下回应。 薛丰再看看那只小金雕,正歪着身子,一只翅膀张开,掩住了脑袋,还在睡。 薛丰回过头,伸手摸摸小猴子,想了想,说:“小家伙,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小猴子甩甩尾巴,再叫了一声。 薛丰便自说道:“看你长着一副小蓝脸,要不叫你小蓝?” 随即他又摇头,说:“这个不好,听着和我师父的小名撞着了。她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打我。” 小猴子被他轻轻抚摸着,依靠薛丰腿上,一副很舒服的样子。 薛丰低头看看,接着说:“你身上毛色金黄,那叫小金?或者小黄?” 小猴子抬头,“哇哇”叫了几下。 “你是不喜欢么?” 薛丰挠挠头,轻声笑道:“也是哦,听着有点儿普通了,体现不出咱国宝级动物的身份来。” 小猴子竟学着他挠头。 薛丰见小猴子灵性十足,脑中灵光一闪,便说:“小家伙,我和你说啊,有这么一个猴子,他武艺高,本领大,学会七十二变,一个筋斗云,就是十万八千里。人都称他‘美猴王’,又有一个响亮的名号,便是那‘齐天大圣’。” 他顿了顿,又自说道:“说到了这个猴子,我也十分喜欢。他不伏天庭管,不让地府收,纵横天地间,逍遥又自在。” 说到这里,他一把抱起了小猴子,说:“小家伙,你羡慕不?” 小猴子很乖巧,安静卧在薛丰怀里。 薛丰看着它,笑道:“你这只小猴子,可比他老实多了。身为猴子,还是活泼点儿好。咱得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 他这么说着,心中升起了玩闹趣味,然后就说:“小家伙,就叫你悟空吧,你说好不好?” 小猴子懵懵懂懂的,抬头应了两声。 “你也觉得不错呀。” 薛丰只当它是听懂了,当即拍板:“那就这么定下来,你以后便是那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了。” 说完,他又看小金雕,乐哈哈笑道:“那这个小家伙,就是金翅大鹏鸟了。” 小金雕被吵醒,轻啼三两声,然后又倒头睡下。 “看它这个样子,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薛丰笑着赞了一句,然后低语道:“我记得,大鹏鸟好像没名字啊。” 想了好一会儿,奈何自己是个起名废,薛丰就放弃了,低头看着小猴子说:“嗯,那咱们就叫它小金好了。” 小猴子翻翻身,又是叫两声。 薛丰心里欢乐,笑着“悟空,悟空”轻喊了几声,小猴子便跟着回叫了几下。 一人一猴玩闹了一会儿,薛丰抬头看看,见天色不早了,小金雕还睡的挺香,便抱着小猴子,走出房间,将门关好了,下山回前面去吃饭。 薛丰到了饭厅门口,正遇着二师姐唐红菱出来。他刚要打招呼,唐红菱却惊呼道:“呀!好漂亮的小猴子!” “什么小猴子?在哪里?” 伴随着声音,薛轻雨从里面快跑过来。见到薛丰怀里的小猴子,她也是欢喜叫道:“哎呀,还真有个小猴子,好可爱啊。” 薛轻雨越看越喜欢,不禁伸手想要摸摸小猴子。 小猴子却叫了一声,并往薛丰怀里缩了缩。 薛轻雨听了,欢乐道:“小师弟,它的叫声真好玩,和山下小宝宝的声音差不多。” 薛丰笑道:“小师姐说的对,悟空它的声音确实和婴儿有点像。” 薛轻雨低头看着小猴子,问:“小师弟,它的名字叫悟空么?” “嗯。” 薛丰点点头,道:“我刚刚给它起的名字。” 薛轻雨便问:“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呀?” 薛丰笑道:“因为我给它定了个目标,以后要当个美猴王,齐天大圣!” 唐紫萼不禁就问:“什么美猴王?” 唐缃蕊也开口道:“齐天大圣又是谁?” 一旁的唐青萝虽没说话,眼中满是疑惑。 薛丰笑呵呵地说:“这个可有的讲了,就是说上三天三夜,我也讲不完啊。” 薛轻雨听了,愈加的好奇,再发问:“小师弟,你要和我们讲什么?” 唐红菱也说:“我也很好奇,小师弟,是什么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薛丰和她们说:“几位师姐,你们别着急,我以后再慢慢和你们说。” “那好吧。” 薛轻雨应了一句,看着薛丰,眼神热切地说:“小师弟,你能不能让我抱抱它呀。” “好的。” 薛丰一口答应,低头对小猴子说道:“悟空,你给我师姐她们抱抱,好不好?” 小猴子冲薛丰叫了一声,薛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笑道:“你不用害怕,我这几位师姐可好了,不会伤害你的。” 小猴子看看薛丰,再看看薛轻雨,接着叫了一声,薛丰这才将它递给薛轻雨。 薛轻雨双手接过小猴子,抱在怀里,喜滋滋地拿手指逗弄。唐红菱四人也围过来,你摸一下脑袋,她戳一下肚皮。 五人正欢喜,冷不丁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师妹,给我也看看!” 却是六师兄庞助。 薛轻雨吓了一跳,更不用说小猴子了,吓的“吱哇”怪叫一声,从薛轻雨身上窜出去。 薛丰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小猴子往他怀里一扎,缩成一团黄球。 第59章 狐狸 薛轻雨回过神来,一跺脚,嗔道:“好你个臭小猪!和三师兄一样坏,也来吓唬我!” 陶欢笑哈哈地说:“小师妹,这一回,可不关我的事儿啊。” “你还笑?” 薛轻雨轻哼一声,道:“你这个笑面佛,不对,是笑面小鬼,就知道吓唬我,以后不理你啦!” 四师兄吕琥瞧着了,唯恐天下不乱,说道:“就是,师父和大师哥才下山,小师妹心里正难受呢,三师兄你倒好,跑过去吓唬她,我们都很不高兴。” 五师兄白炎也搭腔:“对,小师妹,我们几个一条心,以后都不理三师兄,二师兄,你说呢。” “嗯。” 二师兄林路笑着点头。 庞助也赶忙甩锅,振臂呼喊:“打倒笑面小鬼,保护美丽又可爱的小师妹!“ “你们别添乱啦!” 陶欢一看这阵势,众叛亲离啊,这可不得了,赶忙和薛轻雨说:“天地良心,小师妹,我真没有想吓唬你。” 薛轻雨“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我才不信呢!” 然后她伸手再去逗小猴子,小猴子怎么也不肯出来了。 薛轻雨看着几人,抱怨道:“你看你们,把小悟空吓的,都不肯理我了!” 陶欢几人讪笑。 这时,唐兰走了过来,看到几人堵在门口,笑着问道:“你们不进屋,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几人当即乖乖往饭厅走。 薛丰举起小猴子,向唐兰炫耀:“师父,你看。” 看到这只小猴子,唐兰一怔,然后问道:“这只蓝脸小猴儿,你从哪里弄来的?” 薛丰于是就把事情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薛轻雨她们听了,都有些心疼这只小金丝猴。就见唐雪芙轻声说道:“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庞助他们几个都是点头。陶欢说:“是啊。这样神异的猴子,在咱们华山还是头一回见着。” 唐兰看了看小猴子,便开口说道:“多年以前,本门的一位师叔游历江湖,曾经在终南山得到了两只蓝脸猴儿,大家见了后都十分惊奇。” 薛轻雨好奇,就问:“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呀?” 唐兰轻吐一口气,说道:“那位师叔后来将它们放归山林了,你自然是见不到了。” 薛丰想起那只大猴子的表现,心里有个猜想,于是开口道:“师父,你说放生的那两只,会不会就是死去的那两只?” “也许吧。” 唐兰说了一声,脸上有淡淡的哀色。 薛丰见了,就转过话头,对唐兰说:“师父,我后山小屋里,还有一只小金雕呢。” 唐兰果然有些好奇,便问:“是那只金雕的孩子吗?” “嗯。” 薛丰点头,解释说:“是悟空领着我到了一个山崖下,在草丛里看到了小金。悟空就是这个小猴子,小金是那个小金雕,我给他们起的名字。” 唐兰问:“那你怎么没把那只小金雕带过来呀?” 薛丰说:“我看它在小屋里睡的挺香,就没带过来。” 见唐兰看自己,薛丰挠挠头,说:“师父,我想把悟空和小金留在身边养着。” 唐兰想了想,然后就点点头,道:“也好。有两个小家伙陪着,你以后在后山,就没那么枯燥无趣了。” 她环视弟子们一眼后,接着说道:“好了,都先别看了,赶紧吃饭。” 吃完饭后,薛轻雨几人便围了过来,要喂小猴子吃东西。 小猴子开始还有些怕生,但在食物的诱惑下,就慢慢放下戒心,一点一点吃了起来。几人笑嘻嘻看着它,十分欢喜。 玩逗了一会儿,薛丰惦记小金雕,去厨房拿了些肉,在师兄师姐们不舍得目光中,回后山去了。 时光荏苒,转眼间,薛丰又过了一个生日。 几个月下来,小猴子和小金雕相处也算融洽,对薛丰都是十分依赖。这段时间里,薛丰除了陪两个小家伙玩耍外,功课也不曾落下。 薛丰在后山练完拳,看到小金雕在不远处,扑扇着翅膀。四周看看,却不见悟空小猴子,就大声喊了几声。 不一会儿,就见小猴子从远处跑过来,前肢指着一个方向,对着薛丰啼叫,然后它自己跑过去,又冲薛丰叫,晃动前肢,示意薛丰跟它走。 薛丰抱起小金,便跟着过去,到了先前埋猴子的地方,就见小猴子冲着洞里叫,然后从中跑出个小东西,一身灰色绒毛,身长一尺有余,也就出生两个月左右的样子。 薛丰仔细一看,却是一只小狐狸。 小狐狸见了小猴子,欢喜地扑上来和它嬉闹。然后看到薛丰,也不怕害怕,在洞口前跳动,冲薛丰发出叫声,“呜嗷呜嗷”的,很像只小狗崽。 它这副小模样,奶凶奶凶的,很是惹人喜爱。 薛丰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抓住它的后脖颈,揪了出来,举在眼前打量。 这小东西毛发油亮,在太阳照耀下,有着褐红一般的光泽。一双眼睛橙黄晶莹,犹如琥珀,鼻尖便像墨玉,泛着湿润的水光。 薛丰心道,这应该是一只小赤狐。 小狐狸见自己被人捉了,张嘴就咬,四条小短腿扑腾着,小脚趾里伸出半透明的小爪子,半空中胡乱抓挠。 薛丰瞟一眼,勾起手指,敲了一下小狐狸的脑袋,笑道:“女孩子家家的,这么凶干什么!” 小狐狸哪里听得懂,不停地挣扎扑咬。 薛丰看小狐狸不老实,又在它头上敲了两下。 小家伙反抗了一会儿,没了力气,渐渐消停下来,小眼睛中泛起水汽,嘴里弱弱地叫着。 薛丰瞧着可乐,笑道:“嘿,还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知道装可怜呢。” 薛丰说笑着,四下看看,就只有这一只,又往远处找了找,也没见着别的。 小悟空跳到薛丰肩膀上,指指小狐狸,又指指天空,再指指埋猴子的土丘。 薛丰明白过来,这只小狐狸,应该和小悟空是一样的遭遇。 薛丰轻叹了一口气,对小狐狸说:“可怜的小家伙,以后也跟着我吧。” 薛丰隐约听到一声鸟鸣,抬头望一眼远方,摇摇头,带着小狐狸离开。 路上小狐狸一直在叫,薛丰心想它应该是饿了,就没回小木屋,施展轻功往山下去。 到了前院,不见人影,薛丰知道大家都在休息,他就来到厨房,小悟空一个翻身,跳在地上,两个黑眼珠滴溜溜的转。 薛丰见了,笑骂了一句:“你别捣乱啊,小心师父她揍你!” 小悟空叫了一声,翻找了几颗枣子来吃。薛丰笑了笑,将小狐狸和小金雕放在地上。小金雕叫了两声,往一旁走去。 小狐狸也没逃走,而是趴在地上,像只小狗似的,小鼻子左闻一下,右闻一下,口里继续叫着。 薛丰就低声自语:“还真是饿的。” 然后他取了一只碗,去陶瓮里拿了个鸡蛋,磕破倒在碗里,然后将碗放在小狐狸跟前。笑嘻嘻地说:“先来个开胃菜。” 小狐狸嗅了嗅,就一头扎碗里舔吃了起来,片刻功夫吃个精光,然后抬起头冲薛丰叫,显然是没吃饱。 薛丰笑骂道:“这会儿不和我凶了?” 弄了些肉,分成两半,一半喂给小金,将剩下一半切碎了放进碗里。小狐狸埋头大吃,不一会儿将肉也吃光了。 薛丰看了一眼,笑道:“看着不大点儿,还挺能吃。”然后往碗里倒了点水,小狐狸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喝。直到肚子变得鼓圆,方才停下。 小狐狸吃饱喝足后,却没有逃跑,歪着脑袋,静静的看着薛丰。 薛丰被它这副可爱模样打动,伸手抱起了小狐狸。 第60章 得名小红 这小家伙虽小,却也不笨,这么长时间的接触,知道薛丰没有坏意,也就不抵抗了,小脑袋在怀里抵磨。 薛丰摸着它的脑袋和后背,小狐狸口鼻里哼唧有声,看样子很是满足。 薛丰忍不住笑道:“嘿,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 然后他把小金雕也抱起,招呼一声:“悟空,走了。”乐呵呵地出门回后山去了。 到了后山,薛丰陪三小只玩耍了一会儿,就接着练武。 小猴子和小狐狸关系好,在一旁嬉闹玩耍。小金雕有些高冷,它自到一旁,扇动翅膀学飞。练累了,就卧地上歇着,另外两个小家伙也是如此,趴在青石上,看着薛丰练拳。 不一会儿功夫,三个小家伙就开始打盹,继而发出轻微的鼾声。 薛丰耳听了,笑了一笑,沉下心神,继续做功课。 日头渐偏,气温愈热。 薛丰收功,抬头一看,然后一拍大腿,皱着眉头说道:“糟了,耳朵又该遭罪了!” 一旁的三个小家伙很机警,听到响动,就睁开眼来,看见薛丰,小狐狸先是戒备,见小猴子蹿跳过去,攀在肩上,小狐狸很人性化的歪头作思考状,接着迈动小短腿,往薛丰跟前凑。见小金雕也走了过来,它就弓起身子,绒毛蓬炸,冲小金雕呲牙。 小金雕见了,扇动翅膀,嘴里啼鸣,做出攻击架势。 “呦呵!” 薛丰嘴里发一声喊,笑道:“你俩这架势,是想干一架呀。” 说着,他弯下腰,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捞了起来,见它们挣扎,于是乐呵呵地说一句:“都给我老实些。” 也不管它们听不听得懂,薛丰脚下一跺,便奔行而去。 小猴子悟空挂在薛丰身上,发出兴奋的叫声。薛丰脚下几个轻点,身影飞驰,眨眼功夫,便已渐远。 薛丰到了前面,小猴子就从他身上跳下去,往里面跑。小金也扇动翅膀,薛丰手一松,小金便飞落而去。 小狐狸见了,小鼻子嗅了嗅,抬头冲薛丰叫了两声。 薛丰笑着松手,也放它下去。小狐狸紧跟着跑进院里去。 就听薛轻雨先叫了两声:“悟空,小金。”随后又“咦”的一声,惊奇问道:“怎么还有只小灰狗?” 薛丰就见小狐狸跑了回来,往薛丰怀里一跳,躲了起来。紧跟着薛轻雨跑出来,一眼看到薛丰怀里的一团灰球。 薛轻雨一指小狐狸,很是好奇地问:“小师弟,这只灰色小狗,你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薛丰举起小狐狸,笑道:“小师姐,你好好看看,这小家伙是什么?” 小狐狸也冲薛轻雨叫了两声。 薛轻雨看了看,跳脚欢呼道:“呀,是只小狐狸!” 见薛丰点头,薛轻雨急忙问:“小师弟,你哪儿来的小狐狸呀?” 其他几位师兄师姐都围了过来,一脸的好奇,薛丰和他们把经过说了一遍。 薛轻雨听了,有些心疼地说:“它和悟空,还有小金一样,真是好可怜哦。” 伸手想要抚摸,小狐狸冲她龇牙咧嘴。 这时候,薛长仁从书房出来,见几人聚在院子里,问道:“你们不去吃饭,在这里做什么?” 唐兰闻声,从厨房出来。 唐兰看到小狐狸,也有些奇怪,问道:“丰儿,这只小灰狗,哪儿来的?” 薛轻雨忙解释说:“娘亲,这不是小狗,它是一只小狐狸,是不是很好玩?” “还真是。” 唐兰细看了两眼,点点头,然后问:“丰儿,这只小狐狸,又是怎么回事?” 薛丰把心中的猜测说了,唐兰听了,看着小狐狸,叹道:“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然后她又对薛丰说:“丰儿,你一起儿养着吧。” “是,师父。” 薛丰点头,笑道:“正好和悟空、小金它们做个伴。” 唐兰点点头,笑着打趣:“没看出来,丰儿你还挺讨小动物的喜欢啊。” “是啊。” 薛轻雨脸上满是羡慕,说:“小师弟,它们为什么都只找你呀。” “我也不知道啊。” 薛丰笑着挠挠头,说:“可能是今年运气好。” 众人无语。 唐兰笑道:“丰儿,有了这三个小家伙,后山可就热闹啦。” 薛丰呵呵傻笑,见薛轻雨眼神热切,他想了想,说:“小师姐,要不我把小狐狸给你养着?” “好呀,好呀。” 薛轻雨连连点头,眼睛笑成月牙儿。 唐兰却劝说:“雨儿,这只小狐狸,还是让丰儿他养着吧。” 薛轻雨抬起头,一脸的委屈,她也不说话,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唐兰。 唐兰有些头疼,就和她解释说:“丰儿他一个人在后山住,太冷清孤单了,现在有这三个小家伙陪着,他也能好过些,你说对不对?” 薛轻雨认真想了想,尽管很是不舍得,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那好吧,就让它们和小师弟在一起吧。” 唐兰点头,见她有些失落,忙就说:“好了,都去收拾收拾,准备开饭了。” 吃完饭后,薛轻雨几人便围了过来,要喂小狐狸吃东西。 薛丰吃饭时,已经喂过了小狐狸,因此对于几人的殷勤,小狐狸却懒得搭理,蜷在薛丰怀里,任几人逗弄呼叫,它的小脑袋抬都不抬一下。倒是便宜了悟空和小金,两个小家伙吃了个不亦乐乎。 薛轻雨试了好几次,都是一样,有些丧气,问道:“小师弟,它怎么不理我呀?” 薛丰只好说:“小师姐,可能是它现在还比较认生,等再过两天就好啦。” 薛轻雨心想也是,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薛丰就和她说:“小师姐,这小家伙是一只赤狐,现在灰不溜秋的,不大好看。等过段日子,就会长出一身火红色的毛发,可漂亮了。” 薛轻雨先是有些疑惑,见薛丰点头,便想象了一回,神情颇有些期待。 她又问道:“小师弟,这小狐狸叫什么名字?” 薛丰摇头,道:“它还没有名字。” 见薛轻雨满是期待,薛丰随即笑着说道:“小师姐,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好呀、好呀。” 薛轻雨听了,十分欢喜,想了想,说道:“看它虎头虎脑的,长大了后也肯定威风凛凛,就叫它小虎怎么样?” 薛丰笑道:“小师姐,这小家伙是个女狐狸啊。” “啊?” 薛轻雨愣了一下,问道:“它是个小女孩么?” 薛丰点头:“对呀。” 薛轻雨道:“嗯,那就不能叫它小虎了。这个名字,一听就是男孩子。” 薛丰再次点头,说道:“小师姐说的对。而且,咱们这里已经有个小老虎啦!” “是哦。” 薛轻雨也是点头,道:“我都差点忘记了,四师兄也有个差不多的名字了。” 四师兄吕琥笑道:“小师妹,我觉得‘小老虎’这个名字,最符合这个小家伙了。” 薛轻雨便说:“她是女孩子,怎么能叫个男孩子的名?” 她想了想,一时间想不出叫什么好,看到一旁的小金,想起小师弟此前和她说过,因为小金雕以后会长出金黑色的羽毛,所以起名叫做小金。 她心里一动,说道:“既然小狐狸以后会变成火红色,要不,咱们就叫它小红,你们说好不好?” 几人能说什么,就都夸这个名字好,什么返璞归真,琅琅上口,十分贴合之类的词,张嘴就来。 于是小狐狸从此时起,便就叫小红了。 几人嬉笑玩闹,很是欢乐,直到唐兰过来,督促薛轻雨他们去做功课,薛丰这才带着三小只回后山。 第61章 人慧兽奇异 金猴摘来山桃香,赤狐戏得潭鱼慌。大鹏展翅冲天起,啼出暖日万里光。 华山后山,一棵参天大树上,有一人一跃而下,姿态轻灵敏捷,好似云中白鹤,振翼飞翔。等落地之时,那人脚步轻点,身形飘逸洒脱,犹如花间蝴蝶,展翅翩舞。只见几个闪动,便稳稳地站立场中。 但见他一身月白劲服,体型挺拔,面容光洁,虽略显稚嫩,但口正鼻直,双眉似剑,模样生的甚是英俊。尤其是一双眼睛,黑亮分明,炯炯有神,眼皮眨动之时,又流露出些许狡黠。乌油油的头发,脑后随意斜束马尾,随风轻摆,又添几分活泼形象。 这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薛丰。 而今的他,已年满十八岁。因他内力已至高深,不用刻意修炼也能日益增进,就按照前世所学拳掌之法,学虎之刚猛,练筋骨劲力;鹤之轻巧,明角度攻守;蛇之钻缠,增气息连绵;猴之灵敏,使手眼明快;龙之神意、得刚柔转变。 他又以马之垂缰奔蹄,鼍之浮身游水,熊之立体扑靠,鸡之抖翎争斗,燕之展翅飞抄,鹞之收羽钻翻,鹰之掠空俯冲,骀之竖尾疾捉入武,每日练骨,练力,练气,练精,练神,进而在拳脚功夫上,更是一日千里。 后在参悟破山玉拳之时,又从残谱之中,琢磨出许多拳招来,武学修为愈发精深。 经过这四年时间的沉淀磨炼,他一身所学,大有融会贯通,自成一家的趋势。身体也坚韧似铁,非是等闲之辈能伤,叫人欣喜。只是他在剑法修习上,尚有些遗憾。 薛丰落地之后,耳朵一动,嘴角勾起一抹笑,几分顽皮样子便显露出来。只见他身子往左边轻移一步,一道红影从右肩膀处跃过,落在地上,好似一朵红云卷动。然后薛丰再动一步,躲过了从左手来的袭击,一团金绒球窜出,随之也落在地上,犹如烈火燃烧。 薛丰看着地上两团毛球,刚想要开口说话,一声清脆叫声响起,然后一团黑影从天而降。薛丰身子一晃,向前急行两步。 地上两团绒球同时发动,金的从左边跳起,红的从右面扑来,身后黑影掀起风,也是紧随而上。 三种颜色围攻,暗符兵家合击之法,一时之间,前后左右都不漏空,将薛丰笼罩当中了。 薛丰见了,微微点头,不想出重手,就蹲下身子,狸翻蛇行而出,离开包围圈丈余远。三种颜色扑空,就都落在地上。 薛丰站好之后,远远地冲它们笑道:“悟空、小金、小红,你们这配合,挺有默契的啊!” 那两团绒球,红的就是小狐狸小红,如今四岁大,从头到尾巴,约有两尺半长。听到薛丰喊它名字,它就蹲坐在地上,尾巴不停摆动,像一匹红绸在翻卷,眼睛似琥珀一般,看向薛丰,嘴里“咿呀咿呀”叫了两声,抬起一只前脚,冲着薛丰扬了扬,脚趾间伸出锋利的爪子,模样又萌又凶,十分的灵异。 另一个金色绒球,自是小猴子悟空,跟着薛丰四年有余,现在也是近三尺高,似人一般立着,前肢拄握一根硬木棍,高出它脑袋半尺长,它屁股后面,粗长的尾巴翘着,不时晃动一下,好像一条金色游蛇。它看着薛丰,两个漆墨眼珠滴溜溜一转,对着薛丰呲牙咧嘴,扮了个鬼脸,举止也很神奇。 再看那黑影,却是金雕小金,现在也有四岁多,身高两尺多,长也超两尺,通体大都是黑褐色的羽毛,头上和颈部长着金羽,背肩上面,有紫金颜色展现。嘴喙弯曲似钩,异常尖锐,双腿粗壮有力,指爪锋利,堪比刀剑。听到薛丰的话,它便长啼几声,双翅轻轻扑扇,亦各有两尺长,微微泛起金铁光泽,显得极其威猛。 看着三只小家伙,薛丰不由笑了,回想四年前的某天,他正练拳时,却发现小猴子悟空立在一旁,跟着学的似模似样;小金雕站在青石上面,双翅不时展动几下;小狐狸在地上又蹦又跳,也是跟着胡乱比划。 薛丰心里一动,随后童心大起,就挑一些简单的招式,开始教授三个小家伙,又试探着输送一丝内力,见它们没有什么不适,便放下心来。教他们练招后,时常会渡些真气给它们。这四年下来,一猴一狐一雕皆受益不浅,越加的奇异。 三个小家伙见他站着不动,很人性化地互相看了看,然后都叫了一声。 薛丰回过神来,就对它们勾勾手指,笑道:“再来!” 对薛丰的这个动作,还有这两个字,三个小家伙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它们看在眼里,听到耳中,便又互看一眼,就见小猴子悟空嘴里叫两三声,好似传递信号,然后它快步而来,一招“神猴挥棒”,自右抡棍劈砸;小狐狸小红脚蹬地急扑,使一式“灵狐献宝”,从左挥爪抓挠;小金雕小金当即就振翅而起,以“大鹏展翅”之法,凌空来抓。三个小家伙之间,配合十分的默契。 薛丰陪着它们玩,让它们尽情发挥本领,就往后退了一步。小金雕飞升,一记“金雕探爪”,扑抓薛丰头顶;小狐狸跟着跳起,一式“赤狐摘果”,两爪去挠薛丰双眼;小猴子接着蹦高,一招“金猴捣月”,举棍往薛丰小腹上下打去。 薛丰见了,忍不住笑骂道:“用这些狠招,你们过分了啊。”说着话,他脚下不停,继续后退。 小猴子落地之后,将木棍抡圆了,砸向薛丰小腿,这一招,薛丰起名“砸凌霄”,江湖中叫“横扫千军”,颇有气势;小狐狸也不落后,双爪伸直了,猛地扑向薛丰胸口,这一式,薛丰称为“出青丘”,武林里唤作“饿虎扑食”,很是厉害;小金雕折身,急掠而回,抓肩啄眼,这一番,也有个名堂,唤作“闯灵山”,极其不错,练武之人见了,能看出几分“摘星换斗”的影子。 三只小兽这般,隐隐又是一套合斗之术。 薛丰再侧身,往一旁躲了几步。 小金雕飞的太快,一头钻进树枝中,被藤条缠住了;小狐狸窜的也急,双爪抓在树干上,一时没拔出,整个身子悬在半空,急得“咿呀咿呀”叫。小猴子来的更猛,一棍子扫打在树上,“砰”的一声,木棍断折,小猴子吃不住力,跌了个跟头。 它坐起来,很不高兴地样子,举着半根木棍,冲薛丰叫了几声。 第62章 心不懈而得拳 薛丰就笑着扯断了藤条,把金雕解救下来,再将狐狸从树上弄下来,检查爪子无碍后,放它下地。薛丰走到猴子跟前,一屁股坐在地上,摸了摸猴子的脑袋,说:“别不高兴了,明天帮你弄根铁棍,给你当金箍棒玩。” 小金踱步到跟前,用爪子挠了挠地。小红跑过来,蹲在悟空旁边,仰头叫了两声。 薛丰乐道:“你也想要?可你用不上啊。” 小红举起一只前爪,又叫了两声,小模样看起来,还挺委屈的。 薛丰想了一下,便说:“以后有时间了,我去找个好铁匠,给你弄副铁爪,好不好?” 小红也不知听不听得懂,歪头看了看薛丰,然后低头舔舐爪子。悟空扔掉半截木棍,也有样学样。小金便啼叫两下,低头梳理羽毛。 薛丰摸了摸狐狸,笑道:“我要继续琢磨拳法了,待会儿再和你们玩。” 悟空听了,抬起猴头,看向薛丰,两只黑眼珠滴溜溜的转。小红站起来,尾巴摇晃着,嘴里“咿啊,咿啊”叫了两声。小金也不怕羽毛乱了,扇动起翅膀。 薛丰见了,笑着伸手,逐个按在三个小家伙身上,各渡过去一丝真气。它们便就躺下,嘴里哼哼唧唧,样子很是满足。 薛丰又笑了一下,然后不再管它们,想了想,就起身往小屋走去。路过石灶时,他停下脚步,看了看灶上的那口大铁锅,微微笑了笑,然后勾起两根手指,在铁锅上敲了两下,发出金石之声,“叮当”作响。 三个小家伙正有些迷糊,听到动静,便都起身,看向薛丰这里,嘴里也叫几声。 薛丰冲它们摆摆手,笑道:“没事儿,你们接着睡吧。” 三个小家伙见了,随即又懒洋洋趴下,继续打起盹来。 薛丰看看那口铁锅,想起这四年的烟熏火燎,砂磨铁烫,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叹。 回过神来,他就笑嘻嘻地说:“铁锅老兄,你这几年出力不小,现在可以光荣退休啦。” 顿一下,他就又说:“嗯,偶尔还是要麻烦你,没事儿来上几天岗,炒些栗子松子核桃杏仁吃。” 他乐呵呵说完,抬脚继续往小屋走去。走了两步远,又停下,摇了摇头,自语道:“我却有些犯傻了。那破山玉拳残谱上,翻来覆去也就那些招式,我都记得滚瓜烂熟了,还去拿它做什么?” 想起残谱上的招式,他不禁感慨道:“好好一门绝顶精妙的拳法,却成了那个破样子,我也不能尽观全貌,真是太可惜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挠挠头,又自言道:“算了,先不管它了。我再试试看,能不能把这后面的招式,给它推演出来。” 说干就干。薛丰当即便摆开架势,先练拳谱上的那几式残招,接着打出自己悟出来的招式,试着将它们结合一起,遇到不顺畅时,便停下来琢磨,然后再继续开始。他就这样,练了一遍又一遍,不断推敲演练,或是删减旧式,或是增添新招,慢慢地,有了两路新拳法的雏形。 薛丰心中大喜,忙就依着所想,打出一路拳法来。一时之间,拳风脚影大作。薛丰练得兴起,猛地一拳打出,击在一棵树干上,拳头入木三寸,大树晃动几下,掉落一地老枝。 薛丰收拳,举起手来,看了看,手掌略显粗大,皮肤如新麦之色,在太阳照耀下,隐然有光泽。打进树干那么深,亦毫发未损。 薛丰看了一眼树干上的洞,知道这一路新的拳法,算是初具威力了。当即趁热打铁,练起另外一套新悟的拳法。但见他脚走四方,拳打八面,到了最后,他来到一块立岩边,然后一拳打在上面。耳听一声响,拿眼一看,只见碎屑乱飞,岩石被击打的地方,出现一个拳坑,周遭满是裂痕,一些细小石粒粉尘,从中掉落。这一套新拳法,也算是微有路数了。 薛丰见了,点点头,对这一拳的威力,表示满意。再看看拳头,只是略微有些发红。他站那里,回想一番,因为是初创,所以很容易就发现,拳法尚有许多瑕疵。 薛丰抬头看一眼,见天色还早,就继续总结不足,进而再作改进,一时入迷,忘了下山吃饭。等唐兰来时,已推敲了几次,更见章法。 见唐兰到来,薛丰兴致正高,便请指点,说:“师父,我这儿有两路拳法,你给看看怎么样。”说着就将两路拳法各自演练一回。 见拳法刚猛,威力绝伦,唐兰笑着赞说:“虽有些斧凿痕迹,但拳法刚猛无比,看着威力着实不凡。” 薛丰听了点评,点点头,说:“确实有许多不足的地方。” 唐兰问:“丰儿,你这两路拳法,哪里学来的?” 薛丰那里傻笑:“我依着破山玉拳残招,一通胡乱推演,练出来这么两套拳来。” “这两路拳法,是你自己想的?” 唐兰听了后,大为惊讶。 “嗯。” 薛丰点头,乐呵呵地说:“那个破山玉拳那么精妙,却只剩了几式残招,怪可惜的,我就想试着把后招给它续上,这练着练着,却推演出两套拳法来。” 知道他对自己从不撒谎,唐兰便点点头,随即眉眼弯弯,脸上溢出笑来,满口夸赞:“不错,不错,我的好徒儿,都能自创武功啦!” 薛丰听了夸奖,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头,说道:“就是依葫芦画瓢,瞎琢磨出来的,算不得自创。” 难得见他害羞,唐兰更是觉得可乐,又是欢笑了一阵。她问道:“丰儿,你这两路拳法,可有名字?” 薛丰摇摇头,说:“这两路拳法,是刚刚才练成的,还没来得及想呢。” 然后,他看向唐兰,笑着说道:“师父,你给起个名字呗。” 唐兰点点头,看了看周围,见树干上有拳洞,岩石上也有一个深坑,心中只一想,便知是薛丰他练拳所致。于是就笑道:“我看这两路拳法,一路大开大合,招式凌厉刚猛,一拳打来,势大力沉,犹如铁锤击岩、巨斧劈石一般,可称为劈石拳。” “劈石拳?” 薛丰念叨一声,然后就点头夸道:“这个名字真不错,听着有气势。” 唐兰笑了笑,继续说:“另一路拳法,阳刚无匹,招式迅疾猛烈,劲力十足,一经使出,有江河奔腾之势,人莫能敌。拳掌所到,当可断金破玉。嗯,不如就叫破玉拳,你看如何?” 薛丰咧嘴笑道:“师父你起的名字,那肯定错不了。” 唐兰笑着白他一眼,说:“好啦,赶紧回去吃饭了。” 薛丰点头,笑道:“还别说,真有点饿了。” 唐兰看着他,心中大感欣慰,随即面色一变,伸手揪住他耳朵,在薛丰大呼小叫中,一起往前走去。三个小家伙也起来,你追我逐,跟了过去。 第63章 天不负之悟剑 薛丰吃完饭,便就回到后山,将两路拳法进一步整理,各得三十六式。虽说拳法之中,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但薛丰相信,假以时日,这两路拳法,必得完善,威力定然更加不凡。 薛丰了却心头一件事,舒了口气,陪三个小家伙玩耍了一会儿,想起自己的内功、拳脚,如今算是火候不浅,只是在剑法上,还有些不尽人意,拿不出手来。 薛丰心道:“这剑法,是该着重好好练一练了。” 拿定了主意,他就去屋里,拿了把木剑出来,开始练习华山剑法。 薛丰先右手握剑,使了一遍剑法,随后换成左手,再重头开始练。两回剑法练下来,和几年前相比,这右手招式,相对要顺畅了许多,只是由于手掌少了一根大拇指,握剑终归是比不得高洛他们那么牢固,力度上难免有所欠缺,剑招威势就显不出来;而左手经过这些年磨练,虽也已经形成习惯了,但所练剑法,也只是中规中矩,招式平稳之余,稍显几分呆板。 薛丰又使一回,依旧如此,他便停下,站那里沉思。 正当他出神之际,这天上忽忽有雪花飘落下来。初时轻微,难以察觉,只过了片刻,便密麻麻的下个不休,盏茶工夫,地上便铺上白皑皑一层雪。 一阵山风刮过,卷起地上的雪,四下飘飞开来。 薛丰眼见这天地间,雪花纷纷扬扬,树上有根枯枝,承受不住雪花积压,“咔嚓”一声轻响,折断掉落,砸飞雪花无数,不久又被雪掩没。 薛丰看在眼里,心念之间,右手执剑,使出了一式剑招,正是华山剑法里的“无边落木”,然后再刺,又刺,复刺······ 但见一剑快似一剑,眨眼便是剑影重重,好似数把剑同时挥出,较之他先前所练,大为不同。 薛丰欢喜莫名,再看漫天雪花,随风翻飞,风止复落,心有所悟,顺着感觉,手腕一抖,轻飘飘刺出一剑,正是“有凤来仪”,剑尖正中一朵雪花,化成无数粉末。随着这一刺,薛丰便是一发而不可收,但见身动风卷起,剑起雪断分,他将一套华山剑法,都尽数施展开来。 薛丰左右互换,将剑法使了一遍又一遍,或轻灵似风,或稳重如山,或刚猛雄奇,或柔绵险绝,一回较之一回,都是不同,每每都有新意,次次皆见妙招。 一时间,剑花飘飞,为雪添寒,剑光闪动,助风生威。薛丰身影所在,剑气纵横,片雪竟不能落,已然是入了佳境。 一来是他数年苦练不辍,如今厚积薄发;二者是碰上了机缘巧合,一朝得悟,他所学华山剑法,终是有成。 等到力尽剑停,薛丰也不嫌凉,随意往地上一躺,望着漫天的飞雪,心中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坚持练习剑法,始终不放弃,现在可算是有所收获,只觉得舒畅无比,嘴里哈哈笑出声来。 这时,见远处风雪当中,有一个身影,听到笑声,急急赶来。到了跟前一看,却是唐兰,头戴绒毛风帽,身着厚披风,手里抱着件棉斗篷。她在前院见雪下的大,有些担心薛丰,便过来看看。 唐兰见薛丰躺在地上,怀里抱着把木剑,眼望着天,在那里傻笑,心里有些担心,便忍不住责备道:“丰儿,大冷的天气,你还敢躺雪地里,要作什么!” 薛丰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师父,笑着问:“师父,你怎么来啦?” 唐兰没好气地说:“我再不来,你都让大雪给埋了!” “那哪能呀!” 薛丰反驳一声,伸手在地上划拉几下,笑嘻嘻地说:“这点儿小雪花,才到哪儿!” 见他还躺地上不起来,唐兰心里有气,就半蹲身子,弯腰伸出一只手,那叫一个准,一把就揪住了薛丰耳朵,怒道:“还敢胡说八道,快起来!” “疼,疼。” 薛丰呲牙咧嘴叫疼,顺着起身来。 “没个正经样子!” 唐兰白他一眼,松开他的耳朵,一边拍打他身上的雪,一边说:“下雪了都不知道回去,你也不怕冻着了。” 薛丰看着自己的师父,乐呵呵地问:“师父,你冷不冷?” “不冷。” 唐兰回了俩字后,一边撒开手中斗篷,一边嗔怪说道:“你啊,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多少让我也省些心才好!” “嘿嘿嘿······” 薛丰听了,傻笑着挠挠头,想起练剑的事,忙又欢声道:“师父,华山剑法我练成啦。这就练给你看!” 说着,他便要演练剑法。 唐兰忙拽住了他,说:“你个木头脑袋,这大雪的天气,还练个什么剑法?快和我下去。”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给薛丰身子围上斗篷,裹严实了,系上扣带,又将兜帽给他戴好。 薛丰忍不住又说:“师父,我是说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唐兰就瞪他一眼,道:“你是成心想气我吗?” 薛丰连忙摇头:“这么好的师父,我可舍不得惹您生气。” “少在这里和我贫嘴!” 唐兰递一记白眼,又说:“要是不小心受了风寒,看你难受不难受!” 见师父满是关切,薛丰咧嘴就笑:“哪能呢!” “还笑!” 唐兰伸手,揪住了薛丰耳朵,道:“快走,待会儿雪就下大了。” “呀!” 薛丰惊呼一声,嘴里大呼小叫:“师父,疼,疼。” 唐兰怕揪的狠了,天冷气寒的,再把他耳朵给冻了,松手后,又扯了扯兜帽给他捂住,说:“赶紧走了。” 薛丰提醒说:“还有悟空、小金和小红呢。” 话音刚落,三个小家伙各自应声,然后也不嬉闹了,从一旁奔跃而来,落在雪地上,一红一黑一黄,十分显眼。 唐兰笑道:“这三个小家伙,越来越灵性了。” 薛丰张嘴就夸:“都是师父喂养的好!” “你就别再说贫嘴话了!” 唐兰嘴上回了一句,抓住他的手臂,说道:“赶紧和我回去。” 师徒二人,加上一猴一雕一狐狸,五个大小不一的身影,在风雪里渐渐远去。 第64章 斗嘴乐(一) 回到山下,薛丰还没到饭厅,远远的就听到五师兄白炎在抱怨:“哎呀,这都进三月了,还下什么雪啊,都快冻死我了!” 薛丰听了笑了笑,他知道白炎是寒性体质,打小怕冷不抗冻。 “下雪多好啊。” 这是六师兄庞助的声音,就听他笑说:“我又有时间睡觉喽。” 薛丰笑了笑,不用猜,小师姐薛轻雨一准会发话。 “你个胖小猪,懒得要死。” 果然是薛轻雨开口说话,薛丰听到她接着说:“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能不能想点好玩的?” 庞助笑道:“小师妹,我想到一句话,是小师弟他说的,我觉得很好。” 薛轻雨有些好奇的问:“小师弟说过什么话?” 庞助道:“小师弟他说,大师哥是唯······唯·····” “唯小师妹和美酒不可负也!” 众人异口同声,默契十足,然后哄堂大笑。 “啊!” 薛轻雨娇呼一声,嗔道:“你们都是坏人,我、我不理你们了!” “是、是。” 四师兄吕琥的声音传来,然后他笑着说:“我们都是坏人,大师哥是好人。” 薛轻雨羞声道:“哎呀,臭老虎,你还说!我真生气了!” 吕琥赶紧认错:“小师妹别生气,我错了。” 薛轻雨重重的发出一声:“哼!” “小猪,都怪你。” 却是吕琥见不管用,赶紧甩锅站队:“小师妹在说你的事,你提大师哥干什么?” 薛轻雨也气呼呼地说:“对,你个死小猪,贪吃还偷懒,就你最坏了!” “嘿嘿······” 庞助乐呵呵一笑,说道:“我这叫‘唯美食和好梦不可负也!’” “哼!” 薛轻雨又一声哼,没好气地说:“就你会找借口,现在都成了个大胖球,跑都跑不动,笨死啦!” “小师妹,小猪这样才好呢。” 三师兄陶欢开口说话。 薛轻雨有些不解,问:“小猪这样怎么好了?” 陶欢解释说:“小师妹,一会儿咱们打雪仗去,就小猪这个块头,保证一打一个准!” “嘻嘻,对呀。” 薛轻雨转怒为喜,笑道:“小猪,一会儿吃完饭,咱们打雪仗去呀。” “我才不去呢!” 庞助一口回绝,笑呵呵的说:“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暖烘烘的被窝,才是我的归宿!” “哈哈哈······” 薛丰听了,笑着推门而入,对庞助说道:“六师兄,你前天不是说,饭厅才是你的归宿么?” 庞助得意洋洋地说:“饿肚子时,饭厅是归宿,吃饱饭后,被窝是归宿,嘿嘿·····”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 白炎缩着脖子,合拢着双手,笑道:“小师弟,你又是最后一个到。” 薛丰随口就说:“我住的远嘛,过来需要时间的。” 看一眼,还没有开饭,师父和掌门师伯也没来,大伙儿都笑着看他。 “又来这句。” 吕琥接口说:“小师弟,你每次都这么说,这些年听下来,我这耳朵里都长茧子啦。” 说完就笑了,露出两颗虎牙。 这时,陶欢也笑道:“就是就是,小师弟,这句话听了这么多年,我都快听吐了。” 薛丰一脸吃惊看着他,问:“三师兄,你去女儿国了?” “没有啊。” 陶欢摇摇头,然后疑惑道:“小师弟,你怎么说这个?” 薛丰听陶欢问,就笑道:“三师兄你说自己想吐,我以为你去女儿国,偷喝子母河里的水了。” 大家一听,都明白过来,高洛他们都哈哈大笑,薛轻雨几个女孩子,也是偷偷地乐。 因为当初薛丰给小猴子起名叫悟空,后来薛轻雨和唐红菱想起这事,又去找他问个究竟,他便说了一嘴。 唐玄奘取经的故事,虽也有流传,但却不似他讲的有趣。因此他这一说不要紧,当即就勾起了大家更多的好奇心。 随后的日子里,一众弟子一得了空闲,就会找上薛丰,让他讲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薛丰要是不讲,薛轻雨她们就纠缠着不放,让薛丰深刻体会到当初他想盖小屋,缠着唐兰时,自己师父是什么感受。 无奈之下,薛丰只好今天讲一段,明天说一回,用了好长时间才给说完了。 陶欢自然也听过故事,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就红着脸说:“什么女儿国、子母河,那都是小师弟你编出来的故事,又不是真的。” 薛丰笑嘻嘻地说:“三师兄,是不是真的,咱们问问大师哥他们呀。” 几人都笑着起哄。 陶欢看看大家,苦着脸说:“你们这样,弄得我都没心情吃饭了啊。” 薛丰笑呵呵地说:“这样也好,三师兄你没心情吃饭,那六师兄就能多吃一份饭啦。” 几人再次大笑,陶欢也笑着服软认输道:“小师弟,我错了,求放过啊。” “有趣、有趣。” 就见吕琥轻拍着桌子,笑道:“小师弟,你这嘴上功夫,比刀剑都厉害。佩服,佩服。” “嘿嘿······” 薛丰也笑,然后说:“四师兄,我更佩服你。耳朵里长茧,你这练的是什么功夫?” 大家一愣,随即又是哄堂大笑。 吕琥摇了摇头,笑呵呵地说道:“小师弟,我真服气啦。” 陶欢点点头,也乐哈哈说:“我也服了。哈哈哈······” 高洛笑道:“小师弟,论斗嘴,还得是你啊。” 白炎抽出手,挑起大拇指,说道:“小师弟,你是这个。他们,都不成。” 林路也是点头,憨厚笑夸一句:“小师弟,厉害!” 许久后,大家才止住笑。 庞助看着薛丰,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着说:“小师弟,你每次都来的这么晚,是不是练轻功的时候偷懒了?” 薛丰笑着说:“六师兄,听说今天做功课时,有一个人又偷懒了。不行,这个我得和我师父说一下。” 庞助听了,忙做求饶状:“哎呀,小师弟,我错了!” 白炎用肩膀撞他一下,笑道:“小猪,三师兄和四师兄他俩都没讨了好,现在轮到你啦。” “就是。” 吕琥点头,笑道:“小猪,你哪里来的勇气,也敢来捋小师弟虎须?” 庞助再次抱拳,对薛丰连连拱手,说:“小师弟,求放过。我这条小命,就在你嘴里啦!” 陶欢笑哈哈对众人说:“我们三个是前车之鉴,大家伙要引以为戒啊。” 第65章 斗嘴乐(二) 薛轻雨在一旁瞧他们斗嘴,乐得都快要岔气了,就见她手捂着肚子,欢声道:“哎呦,不行了,笑的我肚子疼。” 接着她就看向高洛,娇笑着说道:“大师哥,你快管管他们,别再作怪逗乐啦!” 高洛便开口说话:“小师妹,他们这几个活宝,见面若是不斗斗嘴,使使怪,就浑身难受,我说话也不管用啊。” “大师哥,你很不错哦。” 薛丰先是笑夸了一句,眼睛在薛轻雨和高洛两人之间转动,嘴里说道:“小师姐一唱,大师哥你就一和,你俩这配合,没的说,真是默契!” 大家又是欢笑,高洛看着薛轻雨呵呵傻笑。 薛轻雨也是面色晕红,有些羞恼地说道:“谁,谁一唱一和了?哪里就默契了?没有的事儿,你别胡说啊。” 薛丰见她嘴硬不承认,便促狭一笑,接着说:“我可没有胡说,你们两个,一个醉猫儿,一个俏鱼儿,整个华山,再找不出第二对儿啦!” 因为在儿时,庞助喜欢和薛轻雨抢东西吃,薛轻雨一个女孩子,又比他小好几岁,自然是抢不过,一气之下,就给庞助起了个“小胖猪”的外号。 庞助长得白胖喜庆,大家都觉得挺形象,自然而然地就叫开了。 其余几位,在孩童时期,也先后被薛轻雨起了名号: 二师兄林路为人木讷老实,薛轻雨叫他“木头师兄”;说三师兄陶欢整天笑呵呵的,像山下庙里的大肚佛,就喊他“笑面佛”;四师兄吕琥长的虎头虎脑,便是“小老虎”,还有五师兄白炎,天一凉冷就爱守着炭火炉子,薛轻雨就说让他以后当个“小火苗”好了。 这些绰号被薛轻雨喊出后,大家都觉得有意思,便彼此叫着打趣。 至于高洛,庞助他们本也想给起个,有薛轻雨护着,以“以后不理你们,不和你们玩”的无上法门威胁,没能得逞。 后来有一次,高洛偷酒喝,被薛长仁逮着了,好一顿惩罚。 薛丰听说了,便笑说他是个醉猫儿,庞助他们猛夸薛丰一顿,然后喊个不停。 当时,薛轻雨知道了,来找他麻烦,薛丰一边躲一边喊“猫最爱鱼,小师姐长的又好看,以后就是俏鱼儿啦。” 庞助几人都是赞同,直呼这两个称呼最贴切,他们多年心愿终于实现了。 这边薛丰说完话,林路很认真的点头说:“小师弟说的对,猫最爱吃鱼了。” 这老实人的话,最能破防。 “大师哥,他欺负我!” 薛轻雨说不过薛丰,只好找帮手,嗔声对高洛道:“你快管管他呀!” “嗯。” 薛丰点头,笑嘻嘻地说:“小师姐这个帮手找的好,大师哥剑法厉害,我打不过他。” 薛轻雨听了,俏脸满是骄傲。 薛丰冲高洛眨眨眼,问:“大师哥,听说你俩要自创一套剑法,现在怎么样啦?” 高洛还没说话,几个师兄师姐便纷纷起哄: “昨天又新创了一招,叫‘落花有意’。” “还有‘柔雨思晴’,啧啧,不错!” “洛出神女!” “轻丝为结!” “···” 薛丰听了,故作惊讶道:“哎呦,这才过去没几天,就有这么多招了?” 庞助笑道:“小师弟,用你的话说,那是‘大师哥出马,一个顶俩。’” 白炎附和说:“加上小师妹,正好算三个,又应了你那句‘三个小裨将,赛过诸葛亮。’创一套剑法,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哼!” 薛轻雨将精致的下巴一扬,很是得意地和薛丰说了一声:“你师姐我也是很厉害的!” 话说今年元宵节后,薛长仁见高洛他们还有些松懈,就训诫了几句,又拿薛丰的事当做正面教材,将他自悟出许多拳招的事情说了。 薛轻雨听了,有些羡慕,因为她不善拳脚,就拉着高洛一起,想要创出一套剑法来。 师兄妹二人一起演练,也有许多乐趣,到现在,倒也琢磨了些好玩的招数。 “是是,你俩最厉害了!” 薛丰随口一说,又问:“这剑法叫什么名字?” “落雨剑法!” 高洛和薛轻雨同时说出。 “哎呦,瞧瞧你俩这回答。” 薛丰一脸坏笑,接着冲着众人问:“大家说,是不是很默契?” “是!” 众人起哄。 薛丰再问:“全华山找不出第二对儿来,对不对?” “对!” 其他人又是同声齐喊,随即哈哈大笑。 “哎呀,你们真讨厌!” 薛轻雨跺着小脚,小女儿状十足地和薛丰说:“薛丰你最坏,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都别玩了,准备开饭了。” 唐雪芙从厨房过来,轻笑着招呼一声。 见薛轻雨低着头,唐红菱开口替她解围:“小师妹,你去喊掌门师伯吧。” 薛轻雨听了,马上红着小脸跑了出去。 大家伙儿笑着起身帮忙,你摆盘,他放箸,这个去端菜,那个来盛饭,都不闲着。 唐青萝想了想,便看向薛丰,笑着和他说:“小师弟,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薛丰也笑道:“三师姐,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 唐青萝回说:“你讲的那些故事,我有好多都记不大清楚了。” “是呀,我也忘了好多。” 一旁的唐缃蕊点头附和。 唐青萝接着和薛丰说道:“小师弟,大师姐她写的那本书稿,你借给我们看几天好不好?” 当初薛丰和众人讲故事时,唐雪芙心思细腻,在一旁边听边记,将故事都写在纸上,并以开篇诗句为名,便是《西游释厄传》。后来她心疼小师弟不容易,又逢着过生日,就将手稿送给薛丰做礼物。 薛丰点头道:“三师姐,书稿我放后山了,吃完饭我就去拿。” 唐青萝微笑道:“小师弟,不着急,等明天我去后山好了。” 等薛长仁进来饭厅,后面薛轻雨低着头,紧跟着进来,到高洛身旁坐下。 大家见了,又是一乐,等唐兰端来最后一道菜,众人便热闹闹吃了顿饭。 因为下着大雪,唐兰不放心,早早就在前院收拾出来一间房间,将炕烧热,让薛丰住下。 到了半夜,唐兰来到薛丰房间查看,见他睡的香甜,就轻手轻脚地给他掖了掖被子,将衣服叠整齐了,放在床头。 她接着拿起那把木剑来看,比以前的更精致,剑身上刻着“华山唐门薛丰”六个字,也更见端正。 唐兰无声笑了笑,然后把剑放在衣物上,宠溺地看一眼徒弟,悄然离开。出了门又去其他房间看一遍后,方回屋休息。 但见夜色如墨,雪仍纷纷。 第66章 受罚 过了两日,薛丰从后山回来吃午饭,等到了前面,远远的就看见,院子当中跪着两人,却是大师哥高洛和六师兄庞助。 几位师兄师姐都站在屋檐下,面带忧色看着二人。 薛丰走了过去,就见二人脸色青白,嘴唇发紫,身子也是不住地颤抖,显然是有一会儿了。 薛丰就问:“大师哥、六师兄,你们这是?” 高洛苦笑一声,却没回话。 薛丰看向庞助,庞助哈口气,看看对面,小声说:“别提了,有仇人找上门,来和师父告状了。” 薛丰还想问,唐红菱轻喊道:“小师弟,你快过来。” 薛轻雨也急声道:“小师弟,你别和大师哥他们说话了。让爹爹看见,又要加罚他们了。” 薛丰听了,就走到屋檐下。 薛轻雨问:“三个小家伙呢?” “去找吃的了。” 薛丰回了一句,然后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也不清楚。” 白炎说道:“刚才从山下来了个人,雪师姐,那人叫白什么来着。” 唐雪芙回答:“白灵梅。” 薛丰疑问:“女的?” “男的。” 唐红菱纠正,又解释一句:“他是四川雪山派弟子。” “对!” 白炎点头,继续说:“这姓白的拜见师父后,也不知和师父说了些什么,师父就大发雷霆,让大师哥和小猪去院子里跪着。” 正说着,就见对面房门从里面打开,薛长仁和唐兰当前先后走出,随后跟着出来一人,身穿黑白双色道袍,头戴玄冠缠一抹白布,脚裹云袜蹬一双黑靴,相貌秀丽,蓄着短须,三十岁上下年纪。 屋檐下,薛丰皱了皱眉,小声说:“他一个大男人,却搽脂抹粉,身上还熏了香,要不是长着胡子,真以为是个女的。” 唐雪芙忙低声说:“小师弟,你不要乱说话,让人听见了不好。” “哦。” 薛丰随口应了一下,然后又说:“这人头缠白布,莫不是大师哥打死了人,对方带着孝来······” “小师弟你别胡说。” 唐红菱也再次低声而言,喝止了薛丰的话,然后和他解释:“这是地方习俗。川蜀之人,都是如此装束,头上所缠白布,是为了纪念诸葛武侯而戴。” 唐雪芙再次叮嘱一句:“小师弟,你以后遇着了,千万不要乱说,惹人仇恨可不好。” “嗯。” 薛丰点头,表示知道了。 门前台阶上,看到高洛和庞助跪在雪地里,那位叫白灵梅的男子忙拱手赔礼,说道:“都怪晚辈一时疏忽大意。二位师叔,这天寒地冻的,快让两位师弟他们起来吧。” 薛丰小声说:“这姓白的好假!还一时疏忽大意,说这话糊弄谁呢。” “就是。” 白炎点点头,说道:“一开始的时候不说,现在却来装什么好人?” 薛长仁往下面看了一眼,说道:“这天气正好,让他们清醒清醒,看以后还敢不敢做错事!” 唐兰虽有些担心,但是丈夫这般说了,她便一旁站着,不再说话。 白灵梅忙说:“薛师叔,贵派这两位师弟并无过错,如何能受这般惩罚?” 薛长仁却说:“白师侄,他们这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你不用管他们。” 白灵梅一脸懊恼地说:“两位师弟若是因此,受凉染上了风寒,便是晚辈我的不是了。” “假模假样,这演技真差。” 薛丰嗤笑一声,对几人说:“你们信不信,这姓白的老小子,这会儿心里正偷着乐呢。” 薛轻雨怒道:“大师哥和小猪都冻成那样了,他却在这里假惺惺,真是气死人了。” 薛丰小声问:“小师姐,是不是特想揍他一顿?” “嗯嗯。” 薛轻雨连连点头。 薛丰就说:“一会儿找个麻袋,咱们等他下山时往他头上一套······” 唐红菱连忙喝止:“小师弟,你别乱来!” 几人小声说话,就见台阶上薛长仁摆了摆手,然后指着地上二人,说道:“白贤侄,他们得罪了武林同道,触犯了我华山大戒,便要接受惩罚。你不用为他们求情。” 白灵梅再劝:“薛师叔,那真的不算什么,只是我们小辈间的玩闹罢了。” 薛长仁轻叹一声,说道:“白贤侄,难得你如此宽和知礼。他们但凡能及得上你三分之一,今日也就不会这般了。” “薛师叔谬赞,实不敢当。” 白灵梅微一拱手,说:“晚辈生性顽劣,幸有家师教诲,才没有走上邪路。” 薛长仁笑道:“白贤侄不必自谦。你和贵派的曲灵松、韦灵竹两位贤师侄,在年轻一辈里,当属翘楚。师妹,你说呢?” “不错。” 唐兰点头,说道:“我现在虽不怎么下山走动,但你们‘雪山三仙’的名头,却也是多有听闻。” 白灵梅便笑道:“都是朋友们抬爱,晚辈愧不敢当。家师也再三有言,说弟子们是愚木顽材,不堪雕琢,江湖同道这般赞誉,我们是万万当不得的。” “常观主他也太过谦逊了。” 薛长仁摇了摇头,捋着颌下黑须,继续说道:“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常观主德高望重,门下有三仙、四灵、八秀、九俊,皆是高才佳士,再多赞誉,也是当得起的。” “薛师叔这般赞誉有加,晚辈实在汗颜。” 白灵梅执礼再拜,说道:“要说威望名声,还是当属华山。二位师叔仁义无双之名,武林中有口皆传,正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晚辈我见贤思齐,心向往之,愿效仿之。” 薛丰听了,便讥讽道:“师兄师姐你们看,这里有一只癞蛤蟆在打哈欠,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陶欢搭腔,问道:“怎么好笑了?” 薛丰嘿然一声,回道:“它口气不小啊!” 唐兰一眼瞪过来,厉声说道:“丰儿,你在那里胡说八道什么!” 薛丰秒怂,陪着笑回说:“师父,我没有胡说,刚才真有个癞蛤蟆。” 唐兰就问:“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呃……” 薛丰挠头,一指刚回到脚下的小狐狸,讪讪地说:“让小红给吓跑了。” 小狐狸听到说它,叫了两声,小猴子蹲在一旁抓耳挠腮。一声清鸣,小金落在屋顶之上。 唐兰剜了他一眼,板着脸说:“你别说话,老老实实给我待着,要是再敢胡搅蛮缠,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师父。” 薛丰一口答应:“我一定老老实实的。” 唐兰对白灵梅说道:“那是我的小弟子,却被我宠坏了,有些爱玩闹,也不大会说话,白师侄你别在意。” 白灵梅忙说:“不会,不会。” 薛轻雨低声说:“小师弟,这人真讨厌!” 薛丰看看唐兰,见她没注意,就点头小声说:“对,他太惹人厌烦了。” 薛轻雨又低声问:“他最后文绉绉说的啥?什么煎的、咸的?什么羊脂、元宵?” 薛丰一愣,随即笑道:“小师姐,这你都能想到吃的东西,真不愧是华山两大吃货之一。” 薛轻雨嗔道:“哎呀,你快说,那是什么意思。” 第67章 惩戒 “这姓白的老小子可狂了。” 薛丰小声说了一句,见唐兰往这边看,忙笑着说:“师父,你别看我啊,我啥都没说。” 见唐兰收回目光,薛丰小声说:“我师父看着我呢。三师兄,你和小师姐说。” 陶欢点点头,说道:“小师妹,姓白的他说的那些话,意思是要把自己和师父、师娘作比较。” “什么?” 薛轻雨声音陡地一高。 薛长仁看过来,呵斥道:“一惊一乍,成何体统!” 薛轻雨于是压低声音,恨恨地说:“就他?在这里拽文嚼字,臭显摆什么?” 唐紫萼蹙着眉,说:“这个人,我不喜欢。” “我也是。” 唐缃蕊点头,说:“假模假样的,看着就来气。” 薛轻雨就气呼呼地说:“是啊,他还要和我爹爹娘亲作比较,真气死我啦!” 白炎冷笑着说:“这个姓白的,别的本事没看到,吹大气的功夫倒是厉害。” 林路嘴里吐出俩字:“狂妄!” 吕琥也忿然道:“就是,他算哪棵葱,哪头蒜!” 唐青萝俏面生霜,冷声道:“敢在师父和掌门师伯面前胡言乱语,是哪个给他的勇气?” “应该不是梁静茹。” 薛丰小声说。 贝西明问:“小师哥,梁静茹是谁?” “呃,你不要在意这个。” 薛丰说道:“八师弟,这姓白的口气不小,想要和掌门师伯掰手腕,你说怎么办?” 贝西明想了一下,然后说:“小师哥,师父常教导我们,叫我们不可招惹是非。” 见大家面色不善,贝西明忙又小声说:“这姓白的口出狂言,实在可恨!不过,他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将来肯定会吃大亏的,咱们都别生气,就等着瞧吧。” 几人这里窃窃私语,唐兰说道:“弟子们顽劣,让白师侄见笑了。” 白灵梅忙说:“贵派几位师弟师妹童真烂漫,都是不凡。” 薛长仁听了,先是一笑,然后说:“白师侄,你谦和有礼,是他们学习的榜样。我这两个劣徒,却是骄傲自大,只知道惹是生非,这才得罪了贵派,犯了大戒。” 白灵梅回说:“薛师叔,这件事错在我那四位师弟,是他们学艺不精,这才惹出事端来,也幸有贵派这两位师弟及时阻止,才没让他们犯下大错。” “白师侄,你不用帮他们说话。” 薛长仁摇摇头,说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性子,我这做师父的,还能不知道?” 白灵梅说道:“薛师叔,你千万别错怪了他们。确实是我四位师弟的过错。家师原本命他们亲上华山,负荆请罪,只是他们四人被家师重重责打,受伤极重,如今躺卧在床,难以行走。”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家师特命晚辈前来华山领责。晚辈不敢怠慢,昼夜不歇,快马疾行了五日,今天总算到了。” 薛丰听了这番话,一挑眉,冷声道:“嘿,这姓白的可真坏。” 薛轻雨忙问:“又怎么了?” 薛丰回说:“他说的这些话,里面藏着刀呢。小师姐,你就看吧,这接下来,大师哥他们要被重罚了。 “啊?” 薛轻雨再次惊呼:“不是已经罚跪了吗?” “吵闹什么!” 薛长仁怒目瞪来,几人不敢再言。 薛长仁转身看向下面,厉声道:“高洛,你可知我为何罚你?” 高洛忙恭敬地回答:“知道,弟子做错了事,犯了华山戒条。” 薛长仁铁青着脸,道:“犯了什么戒条?” 高洛心中一惊,知道师父平时对众弟子慈爱有加,但若哪一个犯了门规,却定然会严责不贷,当即道:“弟子知罪了,弟子不听师父的教诲,犯了华山七戒里,骄傲自大、得罪同道的戒条。” “好,你承认就好。” 薛长仁点头,说道:“按着本派门规,该打三十戒棍,你认不认罚?” “弟子认罚。” 薛轻雨听了,急声喊道:“爹爹,大师哥现在都冻成这样了,不能再挨棍子了。” 薛长仁向女儿瞪了一眼,厉声斥道:“此刻是论究本门戒律,你是华山弟子,休得放肆!” 父亲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薛轻雨还是头一遭遇见,吓得她不敢说话,心中生出无限委屈,眼眶一红,掉下泪来。 若时在平时,她不高兴了,不但薛长仁会温言哄着,就是唐兰也会安慰几句,但此时薛长仁是以掌门人身份,究理门户戒律,唐兰不便理睬女儿,只有当作没瞧见。 薛长仁开口点名:“林路,贝西明。” “弟子在。” 二人应声出列。 薛长仁说:“这戒棍就由你二人来打,万不可手软留情,知道吗?” “是。” 二人只能应了,各自取了木棍,搬了一条长凳,来到院中。 高洛想起身,身子不听使唤,就苦笑着说道:“我腿脚冻麻木了,劳烦二位师弟,把我扶到木凳上去。” 林路二人搀扶着他到长凳上趴下。 高洛扭过头来说:“你们一定要听师父的话,狠狠打,千万别手软徇私。” “大师哥,对不住了。” 贝西明道了声歉,手中戒棍便砸下。 高洛吃痛,嘴里“唔”了一声,咬牙忍住了。 林路无奈之下,一狠心,一咬牙,也随之落棍。但见棍起棍落,二人实实打了三十棍。等打完后,高洛身后衣裤被鲜血浸透,不忍睹视。 高洛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嘴唇泛白,颤抖着低声道:“师、师父,弟、弟子知、知错了。” 薛长仁硬着心肠,说道:“光知错还不行,要改正且不再犯才是。若再有下次,为师定会将你逐出山门,你可记下了?” 高洛回道:“弟、弟子记、记下了。” 薛长仁点头,说:“陶欢、吕琥,你们带他下去敷药,然后送到祖师祠堂闭门思过。” 陶欢二人连忙过去,小心搀起高洛,左右扶着慢慢离开了。 薛长仁目送他们离去,不见了身影,这才转回目光,看向庞助,轻喊一声:“庞助。” “弟、弟子在。” 庞助浑身颤抖,嘴唇哆嗦。 薛长仁手藏在袖里紧握,指节青白,狠着心继续说:“你虽没有违反本派七大戒律,但你大师哥犯错之时,你却未能制止,就罚你二十戒棍,你可认罚?” 庞助牙齿碰撞着回答:“弟、弟子认、认罚。” “好。” 薛长仁点头,开口说道:“路儿、西明,继续施刑。” 两人仍是如先前那般,打了庞助二十戒棍。庞助也是咬着牙,一声未出,等挨完戒棍,只喊了一声“师父”,人便昏了过去。 薛长仁一个急行,便到了跟前,搭手检查一番,吐了一口气,叫林路他们带庞助回去敷药,众弟子也都跟着离去。离开时,看向白灵梅的眼神,都十分冰冷。 知道自己境地尴尬,白灵梅不愿久留,便说道:“薛师叔、唐师叔,晚辈出门时日已久,心中甚是惦念恩师,这就请辞回去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挽留了。” 薛长仁点头,说道:“白师侄你回去后,请代我向常观主问候一声,等他日相见,我再亲自向他谢罪。” 白灵梅连声称是,然后再次拜过二人,下山去了。 第68章 个中原由 等白灵梅走后,唐兰就说:“师哥,今日责罚有些重了。” 薛长仁说道:“师妹,你也知道,雪山派的那位常观主,气量可是小的很。我今日当着白灵梅的面,重罚了洛儿他们二人,就是想让他带回消息去,这件事情到此作结。不然的话,那位常观主心里多有计较,洛儿他们以后行走江湖,遇上了此人怕是会横生枝节。” 唐兰却说:“就怕你这般重罚了弟子,那姓常的却不领情。” 薛长仁沉吟片刻,说道:“稍后,我再书信一封,让西明去邛州大雪山走一趟吧。” “也好。” 唐兰点点头,说道:“这样的话,不管他心中作何想,咱们的礼数到了,他将来再敢为难,真起了冲突,咱们也问心无愧。” 薛长仁也点点头:“我也是这般想。” 唐兰顿了一下,又说:“师哥,让西明去,我有些不放心。” “怎么了?” 薛长仁有些疑惑,说道:“西明老实稳重,让他下山去,轻易不会惹事。” 唐兰摇摇头,说道:“就是因为西明太老实了,我怕他去了会吃亏。” 薛长仁想了想,然后问:“师妹,那你觉得谁去合适?” 唐兰说:“欢儿吧,他脑子活泛,见机行事的本领不小,武功也不差,遇到不对时,能够自保脱身。” 薛长仁却抚须说:“只是欢儿他惹事的能耐也不小,我担心会另生事端啊。” 唐兰也略想一下,便说:“芙儿她心思细腻,遇事也冷静,不如让她和欢儿一起前去?” “好。” 薛长仁点头,说:“欢儿有芙儿她照应,我就放心了。” “嗯。” 唐兰再次点头,说:“他们两个作伴同行,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了。” 定下了人选,唐兰又说:“师哥,咱们去看看洛儿他们伤势如何。” “晚些时候再过去吧。” 薛长仁摇了摇头,说:“他们刚受了责罚,咱们现在过去了,他们怕是会有些难为情。” 唐兰笑道:“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你在他们面前别板着脸就好。” 薛长仁点头,和唐兰一起去弟子的住处。 外院房间里,陶欢几人将庞助放在床上,小心褪下衣裤,仔细上了伤药,换了干净衣服穿好。 等了一会儿,庞助悠悠醒来,大家围过来,问他感觉怎样。 庞助咧嘴笑道:“我没事儿,你们不用担心。” “小猪儿醒了没有?” 外面传来薛轻雨的声音。 庞助回道:“小师妹,我好多了,你进来吧。” 薛轻雨听了,就推门进来,见小狐狸在地上趴着,走过去想抱小狐狸,小狐狸“嗖”的一下,跑到一旁。小猴子也在一边嘎嘎直乐。至于金雕,早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薛轻雨气道:“两个没良心的小东西,白给你那么多好吃的了!” 庞助咧嘴笑道:“小师妹,小红和悟空,哦,还有小金,它们只认小师弟一个人,以后好吃的还是给我吧。” 薛轻雨没好气的说:“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吃的。” 庞助乐呵呵地说:“正因为受伤了,才要吃些好的补补。” 薛轻雨也不和他拌嘴了,点头说:“好,一会儿我就给你去拿吃的。” 这时,唐雪芙五人也都走进来,将房门关上后,来到床前。 庞助问道:“那个姓白的老小子走了?” 众人点头。 庞助便说:“这雪山派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个顶个的坏!” 薛丰问道:“六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庞助趴在床上,缓缓神,这才说道:“这是上个月的事啦。当时我和大师哥从泰山回来,到了洛阳地界时,遇到雪山派的常灵龙、贾灵虎······” 说到这里,庞助“嘿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薛轻雨白了他一眼,道:“他们怎么了,惹你好笑?” 庞助笑道:“你们是没见到啊,那两个家伙,加上一个什么罗灵凤、一个于灵鹤的,四个人怪模怪样,张牙舞爪的,居然在江湖上叫做什么‘虎鹤凤龙,雪山四灵’,名头倒是挺唬人,真本事一点儿也没有。” 说着,他又“嘿”地一声,笑了出来。 薛轻雨皱眉道:“又怎么啦?” 庞助笑道:“我想起这两个假道士,一个矮挫却叫龙,一个肥粗偏名虎,两个人喝酒耍横,自吹自擂,心里也尽是龌龊勾当,假装喝醉了酒,去调戏小姑娘。大师哥看不过眼,就一面喝酒,一面大声叫道:‘鸡鸦狼狈,四个丑鬼’。这两个人听了后大怒,上前动手,却被大师哥从酒楼上踢了下去,连跌了七八个筋斗。” 薛轻雨拍手叫好:“踢的好。” 庞助接着说:“这两个丑鬼,打不过大师哥,就又叫来了两个,一个歪脖鸦,一个短脚鸡,他们怒冲冲上来,还是被大师哥一脚一个,成了滚地的杂毛鸟。哈哈,想想都觉得痛快。“ 薛丰调侃:“六师兄你当时是痛快了,现在就只有痛了。” “嘿嘿······” 庞助笑道:“痛是痛了点,不过想起那四个丑鬼滚下楼去的狼狈相,再挨十下棍子也值得!” “得。” 白炎摇头,说:“瞧你这副样子,悔改之心是一点儿也没,这二十棍子算是白打了。” 庞助就说:“我怎么悔改啊,大师哥要踢人下楼,我能有本事阻拦得住他么?” 陶欢道:“我看你不但不会拦,多半还要推波助澜,一旁起哄助威,再打你二十棍也不冤!哈哈,哈哈!” 旁人跟着笑了起来。 庞助道:“三师兄,这一次可真冤枉了我。你是没见识到,大师哥出脚有多快,那两位胖虎矮龙分别从左右抢上,再看大师哥,正举起酒碗,咕嘟咕嘟喝的起劲。我才喊一句‘大师哥小心!’却听得砰砰两声响,跟着咚咚声不绝,那两位龙腾虎跃好不厉害,从楼梯上一股劲儿往下滚。大师哥这一招助人腾云驾雾的绝招,我都没来得及学,用什么来推波助澜啊。” 薛丰问道:“六师兄,大师哥喊那个‘鸡鸦狼狈,四个丑鬼’的时候,你有没有跟着叫?” “嘿嘿……” 庞助咧嘴一笑,道:“大师哥既然叫开了,咱们做师弟的,自然应该吆喝几下,以壮声势。” 薛丰笑道:“这么看,三师兄他可就一点儿也没冤枉你。” 大家也都笑。 “咳咳。” 就听门外传来轻咳,然后薛长仁推门进来,唐兰在后面跟进,众人忙起身。 薛长仁说道:“助儿,你别动了,你们也都坐下。” 薛长仁上去查看一番,然后说道:“这江湖上,学武之人的名号甚多,有许多都是言过其实,像什么‘擎天手’、‘绝路剑’,又或者什么‘开山掌’、‘截江鞭’等等,吓唬人的名堂多的是,你又怎管得了这许多?” 唐兰点头,接口说:“他要叫‘龙凤’也好,想当‘仙灵’也罢,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你尽管让他叫。他是龙是虫,是仙是鬼,武林中自有公论,咱们又何必理会?” 众人听了两位师长之言,便都点头称是。 第69章 胜负之论 薛长仁微微作笑,然后道:“你们大师兄将雪山派弟子踢下楼之事,你们以后不许再说,以免传扬出去,惹得两派不和,再生出没必要的事端来。” 庞助想了一下,便说:“其实雪山派的功夫嘛,弟子瞧着,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得罪了他们,其实也不怎么打紧······” “助儿,你休得胡言。” 他一言未毕,就被薛长仁沉声喝止。 “是。” 庞助赶紧闭嘴。 薛长仁看着他,说道:“你大师哥能将人家踢下楼去,一来是趁人不备,他们喝醉了酒,十成功力去了五成,自然容易对付;二来是你大师哥天资尚可,将本门武功学的纯熟。若是换作旁人,难免会要吃亏落难。” 唐兰笑了笑,问庞助:“助儿,我问你,你有没有本事将他们踢下楼去?” 庞助摇头,道:“师娘,我跟大师哥那可没法比。” “你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薛长仁看着庞助,说了一句,然后他扫一眼众人,脸色郑重,说道:“既然说到这里,我便和你们多讲一些。” 众弟子都做倾听状。 薛长仁就说道:“提起这雪山派,他们的开派祖师,原本是昆仑派掌门大弟子,后不知因为什么,他却反出了昆仑派,连师门所赐的名字也弃之不用了。” 薛丰便问:“那他叫个啥?” 唐兰开口说道:“因为他生性喜爱梅花,在江湖上就自号梅花道人,后来又孤身到了邛州大雪山上,一手创建了雪山派。” 薛丰笑道:“能够开宗立派的人物,本事应该不小。” 薛长仁抚须颔首,说道:“这位梅花道人,虽然性情有些古怪,但天资聪颖,悟性甚好,是当时武林里的一位奇人,他呕心沥血数年,从昆仑派的雨打飞花剑法里,推演出一套剑法,名叫雪梅剑法。” 薛丰再问:“掌门师伯,这雪梅剑法怎么个说法?” 薛长仁便说:“这一套剑法,又分飞雪剑和傲梅剑两路,招式繁复多变,以轻灵幻化见长,和仙都派上清剑法相较,可谓是一时瑜亮。” 说到这里,他再扫视了一眼,见弟子们有些不以为意,便说:“这雪梅剑法我也见识过,施展开来,确有飞雪轻冷纷密之态,又有冬梅傲寒幽远之势,实乃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上乘剑法,你们千万不要小觑。” 唐兰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薛长仁。在他喝水时,唐兰接过话说道:“雪山派另有一路厉害的掌法,是由昆仑派绝学三阴手推演而来,经过梅花道人增删添改,内劲阴中有阳,掌力刚中带柔,打在身上,若是本事不济的,便会肝肠寸断,心胆破裂而死,所以被叫作‘断肠伤心掌’,不可小觑。” “不错。” 薛长仁点点头,放下茶杯,说道:“这一路掌法,十分诡奇狠辣,你们以后行走江湖,要多加留意。此外,雪山派还有两种暗器,一个叫失魂钩,是梅花道人从昆仑派蝎尾钩里悟出来的;一个是落魄钉,和昆仑派的丧门钉极其相似。这四种暗器,阴损歹毒,也须多加小心提防。” 见弟子们都在思考,薛长仁就说:“梅花道人仗着一剑、一掌、两暗器,在武林中闯下了好大名头,有昆仑派长老弟子前来追究问责,反被他打上了昆仑山,阖派上下皆不作声,雪山派就此扬威江湖,称雄西南巴蜀之地,至今已有七十多年了。” 庞助听了后,却说:“师父,弟子想了想,那常灵龙、贾灵虎二人,便是没喝醉酒,身手也是稀松平常的很啊。” 薛长仁笑了笑,说道:“那是他们功夫还没学到家。今日来的那个白灵梅,你们都见过了。咱们不说其他,只论武功修为,助儿,你若和他对手,胜负如何?” 庞助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虽不知剑法路数如何,但姓白的行走时,弟子瞧他脚步稳健,说明他根基扎实,说话时气息悠长,显然练气有成,弟子若是和他对上,胜负四六分。” 薛轻雨听了,笑着夸道:“小猪儿你很有自信啊,竟有六成胜算,不错,不错!” “小师妹,你真看得起我。” 庞助红着圆脸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负四他胜六。” “啊?” 薛轻雨有些惊讶。 “啊什么啊。” 唐兰伸指点一下她的额头,没好气地说:“也就是你,见识的太少,才敢那么想。” 薛轻雨揉揉额头,颇有些懊恼地说:“我连小猪儿都打不赢,以后要是遇着那个姓白的,那岂不是······” “嗯?” 薛长仁看过来,板着脸问:“你又想惹什么麻烦?” “爹爹,你又吓唬我!” 薛轻雨轻跺脚,娇憨道:“我可没说要找姓白的麻烦啊。” 薛长仁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莫说是你,这山上一众弟子,能稳赢过他的,也就五六个罢了。” “都是谁?” 薛轻雨张嘴就问,跑到身边,抱住薛长仁的胳膊撒娇:“爹爹,你快说。” “别晃了,我头疼。” 薛长仁按住手臂,说道:“你们平日里的功课,一向都是由你娘亲督导,对你们武功的进展最清楚,你问你娘亲去。” 唐兰见大家都看着她,就说:“那我就说说,你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唐兰稍微想一下,接着讲道:“以现在你们几人的功力来看,助儿就不用说了,刚才他自己讲的明白;雨儿若是对上白灵梅,百五十个回合后,估计就会落在下风;萼儿与助儿功力相差不多,应该能多坚持二三十招;炎儿的身子骨差了一点,好在内功有所长进,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输赢;蕊儿的武功比助儿要高上一些,谁胜谁负不太好说;萝儿力气稍弱于他,但剑法胜他两分,二人也应该是在伯仲之间;琥儿功力比他高出有限,稍有轻视大意,便可能会落败;欢儿内功和剑法强他半筹,胜他会费些时间;菱儿和路儿对上他,稳扎稳打就可以了。” “大师哥呢?” 薛轻雨有些迫不及待地问:“还有雪师姐。” “你心急什么!” 唐兰又点一下她的额头,这才说道:“芙儿性子柔和,不爱和人争斗,若只是寻常比武较量,四十来个回合打败他,问题不大。” “至于洛儿嘛。” 说到这里,她瞟一眼薛轻雨,见满是期待,便笑说:“认真和他打,二十回合内应该能拿下!” “好,好。” 薛轻雨有些雀跃,拍着手叫好。 “这有什么值得叫好的!” 薛长仁泼起了冷水,说道:“那白灵梅的武功,已算是不错,他还有两位师弟和他齐名,武功比起他来,怕是只强不弱。你们不要觉得,你们当中有人能胜过他,就生出骄傲自满之心,此乃习武大忌,知道吗?” “是,师父(爹爹)。” 众人齐声回道。 “好了,你们记下就好。” 唐兰说完,又看了看庞助,说:“助儿他需要休息,你们别在这里围着,都散了吧。” 薛长仁点头,对庞助说:“助儿,你就先休养几日吧。” 然后他起身,开口道:“芙儿、欢儿,你们二人随我来。” 二人称是,跟着薛长仁和唐兰离开。 薛坏他们也随之走出房间。 第70章 鹰蛇生死搏 此事之后,薛轻雨几人也算认识到自身不足,每日功课上心了许多。薛丰依旧在后山,有三个小家伙陪着,继续修行。 这一日,薛丰习完拳脚剑法,他就准备练身法,没看到金雕,多半又是捕猎去了。再瞧猴子悟空和狐狸小红两个,趴卧在青石上睡的正香,便没叫它们,施展轻功,沿着山峰斜面,往山上奔行。姿态俊逸洒脱,看似闲云野鹤一般,速度却着实不慢,一眨眼的工夫,便到了数丈之外。 他来到山上,望向远方,就见白云绕峰,赤日高悬,红霞满天,景色秀美。耳听徐徐山风,雄山流翠波;眼观漫漫云海,壮云涌白浪,胸襟顿时为之一阔,薛丰不禁低吟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薛丰于是信步而走,看赏雄丽风景。然后从另一面下山,来到半山腰某处,却见十米开外的地方,出现一条大蛇,身长两米开外,有成年人手臂粗细,金鳞泛赤,映日生光,显得极为不凡。 薛丰有些诧异,心想:“这华山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大家伙?” 他也是艺高胆大,正想上前去,将大蛇捉了,然后带回去,给大家加个餐。耳听一声啼鸣,一只神异金雕穿云而出,破空直下,正是小金。 薛丰刚想喊它,就见小金双爪曲张,想要抓起那条大蛇。大蛇便将身子一扭,避了过去。小金半空中扇动翅膀,不停挑逗大蛇,想让其来攻,它好寻个破绽捕捉。那大蛇盘起了身子,高昂着头,吐着信子,却不主动进攻。 双方对峙许久,大蛇有些不耐,胀粗身子做恐吓状,小金窥得个时机,振翅爪击,抓向蛇身。大蛇也是狠厉,将身子一绷一弹,如疾箭一般,扑向小金,二者相斗,好生激烈精彩。 薛丰见二者相斗之时,小金姿态凶猛,大蛇身形狡诈,小金攻敌之时,虚实相合,扑击抓啄皆有后手;大蛇却是攻防一体,或假击实躲,或避虚打实,攻防转换甚是灵活。其中种种,暗合兵家之术,实符武学之道。 薛丰眼有异彩,一时看得入迷。 这般过了小半个时辰,二者各展手段,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小金心有不甘,不肯放弃,又见薛丰站在不远处,一动也不动,啼叫几声,也不见回应,怕大蛇会伤害薛丰,便在低空盘旋。 大蛇也感应到有人在不远处,一时就更加焦躁起来,只和小金僵持了片刻,终究忍受不住,便主动出击,它趁小金飞低时,蛇身倏然弹起,要来缠绞。 小金看得真切,一折一返,十分突兀迅猛,在大蛇扑空落地回防不及之时,双爪张开,抓在其身上,利爪深扎肉里,血水便流出来。大蛇吃痛,嘶声大作。小金一个俯冲,狠狠踩在地上,不等大蛇来缠,在它七寸之处,尖喙只一啄,便就破了一个大洞,蛇血飙溅。大蛇遭此致命一击,劲力顿时一泄,身子便松软下来。小金再啄了两口,大蛇的身子跳动几下之后,便没了动静。 小金见大蛇死去,当即啼叫几声,像极了打了胜仗的大将军,顾盼之间,颇有威风。 薛丰心中有所得,却又朦胧,好似雾里看花,冰上观鱼。若不去想,心神却又始终有根线牵着。他韧劲上来,当即盘膝坐在地上,闭上眼睛,细细回忆。 也不知有多久,薛丰正想的深时,忽就感觉有外物来袭,未及思考,身子便似那大蛇一般,一扭避开了,同时抬臂勾指成爪,向前探抓,却抓了个空。 他睁眼一看,却是师父,脚下不远,还有三个小家伙。 唐兰见他停止思考,就开口问道:“丰儿,你刚才在想些什么?” 薛丰就把方才所见,和她细说一遍。 唐兰寻思半晌,说道:“本派在多年以前,曾有一本秘籍,记载的便是鹰蛇相斗之法,听你太师父说,十分的高明,只可惜早已失传了。没想到你今日观斗一场,竟然能有所悟,此等巧合,难道是天意?” 薛丰也是好奇,就问道:“师父,那本秘籍,叫什么名字?” “鹰蛇生死搏。” 唐兰缓缓说出一个名字来。 “鹰蛇生死搏?” 薛丰听了名字后,脑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偏又想不起是什么,就在那里不停地小声念叨。 唐兰见他这样,有些愧疚地说道:“丰儿,你于拳脚上,已经算是登堂入室了。而你掌门师伯和我,都是专修内功剑法,于拳脚一道上,并不擅长,我们便是有心想指点你一二,却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薛丰就安慰她道:“师父,你不用担心我。这门武功,我隐隐已经有些眉目了。” 唐兰微叹一口气,说:“丰儿,这往后的路,就须得你自己琢磨领悟了。” 薛丰当即自信满满地说:“师父,你就瞧好吧。不但是这个鹰蛇生死搏,就是其他的功夫,我早晚也给它创出几套来!” “好。” 唐兰点头,笑道:“你有这般志气,那师父就等着。” 话虽这般说,想起自家徒弟,有残谱参考,尚且需要苦修这么多年,才得了两门拳法,如今他想凭空开创一门武功,更是难上加难,只怕是很有一段路要走了。 见薛丰又蹙着眉头寻思,唐兰便打断他说:“好了,先别想了,你掌门师伯要考究弟子武功,快随我回去。” 说完,她伸手去揪薛丰耳朵,却是几年下来,养成习惯了,没事儿揪两下,感觉不错。 “师父,你又来这一招。” 薛丰躲到一边,在那里跳脚。他在心里,早把师父当母亲一样看待,在身边自然也就不会拘束,乐意和师父打闹亲近。 悟空拎着根细铁棍,在一旁蹦跳,呲牙咧嘴乐的很;小金扑扇几下翅膀,啼鸣几声;小红也仰着小脑袋,冲唐兰呜嗷呜嗷叫着。 “这三个小家伙,还知道护主!” 三个小家伙的举动,唐兰看到过许多次,笑着夸了一句。 薛丰却说:“师父你就别夸它们了,它们现在这样子,是在看我笑话呢。” “是么?” 唐兰笑着招招手,三个小家伙便跑到她身边。 “三个小家伙还真听话。” 唐兰又夸了一句,然后看着薛丰,戏谑道:“有它们在你身边守着,我以后就是想打你,估计都不成喽!” 薛丰笑嘻嘻地说:“它们三个早就叛变了,现在和师父你是一伙儿的。” 唐兰听了,笑眯眯看着自家徒弟。 薛丰就转移注意力说:“师父,你看这条蛇,估计是快要成精了,小金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它弄死。” 唐兰点点头,看着地上的大蛇,她轻声说道:“这是一条药蛇。” 薛丰疑惑问:“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唐兰说道:“多年以前,本派有一位师叔,他在翻阅一本古书时,看到有关药蛇增加功力的记载,于是他就按照上面所说,搜寻了一条奇异小蛇,然后用草药养着。” 薛丰略作一想,问:“莫非就是这条?” 唐兰再次点头道:“它头上有两个隆起,好似肉角一般,我记得很清楚。” “我说山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蛇。” 薛丰恍然大悟,然后再问:“对了,师父,那本古书还在不?” 唐兰摇头,神色黯然道:“当年门中遭逢惨痛灾厄,那本古籍便被毁了,这条药蛇也在那时没了踪影。” 薛丰好奇又问:“是什么灾厄?” “那些事情以后再和你说吧。” 当年之事,非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唐兰转过话头道:“现在你掌门师伯还在前面等着,咱们这就回去吧。” 薛丰见了,便不再多问,弯腰去搬那条大蛇,嘴里说道:“既然是药蛇,那就别浪费了,拿回去熬一锅蛇羹,给大家补一补。” 说罢,他将大蛇扛在肩上,和唐兰招呼一声:“师父,咱们走吧。”施展轻功快走。悟空和小红跳跃跟上,小金也振翅而去。 唐兰轻轻摇了摇头,跟在后面下山去了。 第71章 比武切磋(一) 外院演武场,前方台阶之上,薛长仁长身而立。一众弟子里,贝西明有事下山,去处理杂务,唐雪芙和陶欢外出未归,其余弟子,皆在下方站着。 众人见薛丰扛着一条大蛇回来,都是十分惊奇,过来围观。 唐兰在后面发话,叫薛丰把大蛇送到厨房里,她得赶紧收拾一番。 薛丰从厨房回来,见过掌门师伯后,和高洛他们叙说经过。 至于三个小家伙,小金依旧飞落屋顶,悟空和小红也追逐一旁,自去玩耍去了。 薛长仁站在前面,眼看着弟子们,神情平淡,不知心里想什么。 不久后,唐兰就回到演武场,停足于薛长仁身侧。 薛长仁清了清嗓子,道:“六月底,衡山派掌门莫峥莫师弟,也就是你们莫师叔,他要举行掌门传位大典,如今派人送来请帖,邀我前去观礼。” 众人听了,精神一振。 薛长仁继续说:“这是近些年来,咱们五岳联盟难有的大事,加上你们莫师叔为人豪爽,很受大家尊敬,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有很多,到时候会有不少武林同道前去。” 他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神情激动,很是期待,便说:“我和师妹商量过了,这次去衡山,就带上你们一同前往,可以多长些见识,也认一认天下的英雄。” 高洛他们几个听了,都是欢喜。 薛丰想到自己才定下目标,正打算趁热打铁,好好研究它一下。这一去一回,花费时间可不少,自己的自创武功大业,怕是要被耽误进程了,因此有些不大乐意。 唐兰对这个小弟子太了解了,一看他脸色,就知晓他的心思,念着他练功太苦,想让他借此放松放松,就说道:“丰儿,你自上山习武后,就从未下过山,这次趁着机会,正好去山下转转。” 薛丰就说:“师父,我武功还没练好呢。” “又拿这个作借口!” 唐兰递过来一记白眼,然后说道:“让你下山去,多见识见识世面,对你今后的武学修行,也大有益处。” “不错。” 薛长仁点头,说道:“若总是待在后山,只一味的闭门造车,哪能见得天地之大?” 见薛丰沉默不语,唐兰便又劝说:“丰儿你练了这么多年功夫,是该去江湖上走上一遭,也好知晓个高低深浅来。” 两位长辈发话,薛丰只好点头称是。 薛长仁扫视一眼众弟子,缓声道:“我只是怕你们武功太差,到了江湖之上,丢了华山的脸面,因此就布置这场演武,叫你们比试一回。” 一众弟子的心思,此时早跑到山下去了,恨不得早点将比试结束了,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薛长仁继续说:“不过,我华山弟子,在习武同时,也须修持德行。你们这次下山后,切不可仗着武艺,便去胡作非为。若有哪个敢折损了本派声誉,我定严惩不赦,知道吗?” 众弟子心中凛然,忙齐声称是。 薛长仁继续说道:“往日习武时,你们都互有切磋,只有丰儿在后山练习拳脚功夫,除了你们师娘教导指点外,却少有和他人交手,你们今日比试,切记手下要有个分寸。” 众弟子再次称是。 薛长仁点点头,便点名:“助儿,你先与丰儿过上几招。” 底下薛轻雨听了,“扑哧”一声,笑嘻嘻地喊道:“小猪加油,小师弟加油。” “加油”一词,自是她从薛丰口里学来的。 几个弟子也都偷笑。 薛长仁瞪了她一眼,薛轻雨吐了下小舌头,模样俏丽可爱。 “师哥,你好生看不起我这徒儿。” 唐兰假装不悦,说道:“不如叫洛儿上前来,与我家丰儿切磋一番?” “师妹莫恼。” 薛长仁轻作摇头,笑说:“近来这几年,我很少有时间再去后山,也不知丰儿他现如今拳脚功夫进展怎样了。不如先让助儿试试,再看情况。” 唐兰微微一笑,转头对薛丰说道:“你都听清楚了?千万手下留情。” 薛长仁敬重自己夫人,知道她是起了争胜之心,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薛丰说声“是”,转身与庞助见礼,他人散开。 薛丰抱拳道:“还请六师兄手下留情。” 庞助倒握剑柄,剑尖朝地,说道:“小师弟,我可是欺负你手里没有剑,不过看师娘信心满满,我也不敢说赢啊。” “就你这个小猪话多。” 唐兰笑骂一句,又说:“你要是胜了,我另有东西赏你。” 庞助大喜道:“那就先谢谢师娘,不过要委屈小师弟了。” 薛丰笑说:“委屈是小事,六师兄你别伤了我就好。” “放心吧。” 庞助笑着点头,握剑摆出诗剑会友。薛丰见了,也在那里亮了个姿势。 薛长仁一惊,说道:“丰儿这般架势,已然有宗师气魄,真是让人想不到。” “你想不到的,还有很多呢。” 唐兰瞧了一眼丈夫,乐滋滋地说:“丰儿他天资高,人又勤苦,胜过助儿自没问题。” 薛长仁捋着下巴的美须,也是点头。 看到他摆出的招数,庞助就笑道:“小师弟,你下一招我知道,你来吧。” 薛丰也笑:“那六师兄你小心了。” 当下他也不客气,一个进步,同时左手伸出,五指微曲,猛地递出。庞助见了,身体轻转,剑刺其肩,要逼他撤招。未曾想薛丰避也不避,右手一个劈拳,打在了剑身上。 华山众弟子中,属庞助他的力气最大,可受了这一下,便感受到了其力量之巨,着实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剑拿捏不住,脱手而落。薛丰趁着他一愣时,近身一记云掌,虚按心口上。 众弟子大惊,他们听了两位师长的话,虽然知道薛丰可能会胜,也没想会如此轻松。 唐兰自己也吃了一惊,徒手破剑,怎地这般简单? 薛长仁看着庞助,摇了摇头,说:“助儿,临阵对敌,竟然轻视大意,这可是大忌,你以后须得牢记教训才是。” 庞助也知道薛长仁说的对,忍着心头失落和苦涩,然后点头退下来。 薛长仁又看向薛丰,抚须微笑说道:“丰儿,你下盘功夫扎实,身法灵动,拳掌变化如意,先前那一抓,后面就藏有五种变化。这般表现,着实不错。” 薛丰有些惊奇,心道:“我这手上是有五种变化,但脚下也有四连招,掌门师伯怎地没说?”他心中这般想,却不好说出来。 见他不说话,唐兰笑说:“丰儿,这一场你虽然胜了,却也不可自满,仍需努力。” 薛丰连忙点头称是。 第72章 比武切磋(二) “洛儿。” 薛长仁想了一下,再次点名。 高洛忙出列上前。 薛长仁看着他道:“这第二场,就由你去和你小师弟切磋一二。且要拿好力度,万不可再丢了剑去。” 高洛点头称是。 身后,薛轻雨冲他一挥小手,兴奋喊道:“大师哥,必胜!” 高洛回头,冲她微笑,来到场中随意站定,虽然有些慵懒,却如林间闲鹤,形容洒脱,叫人眼睛一亮。 薛丰叫一声好:“大师哥好风采。” 高洛笑道:“小师弟是人中之龙。你也无须留手,尽管攻来。” 薛丰道:“请大师哥指教。” 高洛也是摆出诗剑会友,气度庄严,很有几分名家风范。 薛丰不敢小视,脚下趟步近身便打,手中使的,仍是和庞助比试的那一招,直取上身要害。 高洛刺剑向前,直指薛丰肩井穴。 薛丰使云指一弹剑身,使之偏了半分,再欺一步,仍是左手五指微曲攻来。 高洛看出其后手变化,心里一惊,开始快剑。一手华山剑法,使得淋漓尽致。 手虽没剑长,薛丰却并无怯意,轻笑一声,运内力在手,见招拆招,遇剑击剑,虽然无法近身进攻,却也防守甚严。 众人看的有些呆,见高洛一柄剑,穿刺扫抹挑削;薛丰或点或砸或拍或劈,总能让剑偏上几分,使其不得功。 眼看二人攻防近二十招过去,正当大家以为,比斗要成胶着之局时,薛丰这里已经适应了打法,见一剑复来,心中有数,拳击剑身,隐有金铁声响。 高洛内力不如薛丰,只觉手中一震,剑被砸开,便想顺势卸去来力。这里薛丰已然欺身而上,用的还是先前那一招。 见他一个招式用好几次,众人也是觉得奇怪。 高洛剑上造诣颇高,看薛丰攻来,手腕抖动,剑光四起,破解了后招,随之再抖,但见剑花数点,刺向薛丰上身多处穴位。薛丰不作后退,借势滑身在地,左脚勾来。 高洛运内力后退半个身步,却见一脚飞起,剑身太长,若回剑格挡已来不及,左手小臂面前一横想挡下。 薛丰见此,顺势拧身而起,左手五指成爪,抓住手臂。 高洛心知不妙,转剑来削。薛丰本想一拉一推,卸下胳膊,此时只好作罢,使力一推手臂,同时侧身避过剑招。 高洛只觉得一阵大力涌来,被迫再退后几步,却是被破了下盘稳功,剑也落空。薛丰趁机出拳,拳招迅疾刚猛,绵绵不绝。 高洛手中的剑一时使不出招,用手挡了几次,痛的发木,只得连连后退,还要兼顾地上那时不时的扫叶腿。 高洛心里发苦,这小师弟真是太惊人,身腰手步,协调之好,便是他行走江湖这几年来,也甚是少见。看到又是一拳攻来,只好振臂架挡,借力后退之际,有心将剑一横,却也知左手攻势甚少,早被盯上,只怕一横剑,就要吃他拿住。 “停下吧!” 薛长仁上面看的明白,知道如此下去,用不了几个回合,高洛必败,便就叫停。 两人收招站好,薛长仁便作点评道:“洛儿,你此番比试失误不少,有抢攻之势,却没能把握好,使得剑招被丰儿克制住,便断了进击之路。随之又生了急躁之心,一味求快,在先机已失之时,若能七分攻三分守,伺机而动,或可保个平局。到后来你被擒了手臂,剑上更没了章法,颓势再也挽回不得。你失先机在前,中间冒进,消极防守在后,怎能不处处被动?” 唐兰点头,说道:“我派的一位前辈,他曾经有言,‘若是与人临阵斗战,须得占取先机,倘若能料敌在前,当可立身不败之地。’那位前辈凭仗所学,纵横江湖多年,不曾有一败。他老人家所说,实乃是武学至理,无论习剑练拳,皆须谨记。” “正是如此。” 薛长仁点头赞许,然后笑着对唐兰说道:“师妹,你当真是教的好,把我这大徒弟都打败了。” 他虽然这样说,也不见生气,还有些欣喜之情。 唐兰站起来道:“不是我教的好,在拳脚功夫上,我们两人都教他不得,都是这几年,丰儿自己苦修领悟。” 薛长仁再次点头道:“这拳脚功夫,你我皆不擅长,确实也教不得他什么。” 唐兰看一眼众人,说:“这些徒弟里,你那几个弟子,每日只要做够了三个时辰功课后,便四处游玩,不到吃饭见不着人。” 薛长仁又是点头,道:“他们几个,从小到大,一向都散漫的紧。” 见众人有些羞愧,唐兰笑了笑,说:“再说我这个丰儿,他可倒好,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是在后山练武。只是太过刻苦,人都快成武呆子了。” 薛长仁见她有唏嘘之意,忙说:“师妹,你既怕他做武呆子,此次就让他和洛儿一起,先下山去衡山,我们随后,如何?” 唐兰点头,对薛丰说:“丰儿,你过来。” 薛丰依言走了过去。 唐兰笑着夸道:“丰儿,你这次表现的很不错,师父我很高兴。” 薛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是仗着练拳脚的时间长,才占了些便宜。要是比试剑法的话,估计我就打不过大师哥了。” 唐兰听了心疼,苦涩一笑,说道:“起初我见你练武太苦,所习功法又多,怕你分心太甚,于武功上学的博却不精,以后真要和人动起手来,难免会吃亏。后来你又说要练剑,也只先教了你一套华山剑法。打算等你拳脚功夫练至高深,能够自保无虞之时,再传你其他剑法。” 薛长仁一旁点头,说道:“丰儿,你太师父还在世时,曾教诲过一句至理真言,乃是‘万武皆学,不如一法通神。’咱们华山派也有许多武艺,为什么你师父和我除了修炼内功,却只研习剑法?” 他看一眼,接着说:“我们以内功为本,然后专修剑法,就是想将之练入通神入境,那样和敌人对阵之时,任他万千武技,我只凭借高深内力,一剑破之。你师父没再传你其他剑法,也是这个道理。” 唐兰轻叹一口气,柔声道:“丰儿,你可别怪师父啊。” “不会。” 薛丰听了这些话,泪珠在眼里打着转儿,摇着头,哑着声音道:“师父是为徒弟着想,我心里欢喜的很。” “哎呦,你这孩子。” 唐兰见了,心里欣慰之时,也怕他真个流泪,便逗他说:“我可是记得,你小时候挨了泼贼打骂,头都磕破了,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没喊一声痛。怎么如今长大了,却要掉些金豆豆?” 第73章 得号小妖怪 “哪有?是刚才风迷了眼。” 薛丰忙用手擦了两下,咧嘴笑着说道:“师父你这么说,师兄师姐会笑我的。” 他话说完,果然就见薛轻雨在那里蹦跳,嘴里喊道:“薛小妖,薛小怪,薛小妖怪掉豆豆,羞羞羞。”喊完之后,又冲着薛丰做了个鬼脸。 几位师兄听了,纷纷起哄,四位师姐也笑着看薛丰。 适才比武时,见大师哥有些不敌,薛轻雨心里正有些不爽,就听吕琥说:“真奇怪,怎么又是这一招?” 唐红菱问:“小助,你给大家伙儿说说,小师弟这一招,有什么名堂?” 庞助说:“我哪知道有什么名堂?” 白炎也问一声:“你刚才不是说,你知道这一招吗?” “我是知道这一招啊。” 庞助先是点头承认,见大家看过来,便解释:“就前天没事儿的时候,我碰到小师弟练拳,我见他一招下去,松树皮都给打碎了一大块。” 大家听了,咋舌之际,更是佩服。 薛轻雨好奇问道:“小猪,你快说是什么拳法,这么厉害?” 庞助说:“我当时见了,就好奇问了一嘴。小师弟说是他自己瞎琢磨的,起手势后面,就是这一招。” 说到这里,他又说:“对了,他还给这一招起了个名字,叫‘神猴取宝’。” 薛轻雨先是佩服,然后想起大师哥被他打的有些狼狈,就没好气的说:“什么神猴,我看就他爱作怪,和悟空它们三个小妖小怪一样,坏死了都。” 说着,她愣一下,然后指着薛丰,兴奋的说:“我给小师弟起个响亮的名号,以后咱们就叫他小妖怪怎么样?”看向庞助几个。 几人都听了,见薛轻雨盯着他们,就赶紧点头,纷纷称赞小师妹英明。 看到师兄师姐打趣自己,薛丰先是一笑,然后扮着苦脸说:“师父你看,这才多大一会儿啊,我就变成了小妖小怪啦。” 唐兰也觉得有趣,就笑道:“谁让你爱作怪,该。” 薛丰继续扮苦:“师父,你要再说徒弟,小师姐那里,指不定又要给我起个什么名号呢。” 几位师兄师姐听了,又是哄笑。 薛长仁也不制止,就微笑着看他们逗闹。 “好了,先都别闹了。” 唐兰喊他们停下,对薛丰说道:“丰儿,今日见你拳脚功夫练的极好,我也不那么担心了。” “嗯嗯。” 薛丰连连点头:“师父你不用为我担心。” 唐兰看着自己这个小弟子,先感欣慰,后神色一黯,随即强笑,自身后拿起一把剑,说:“你做为我华山弟子,以后出门在外,还是需要带把剑在身上,这把剑你且收好了。” 薛长仁笑道:“你师父知道你练剑不辍,多年下来,木剑都使坏了不知道多少,她早早请人打造了这把宝剑,只是怕你分心,这才迟迟没有给你。” “师哥,不说这些了。” 见薛丰眼圈又红了,唐兰忙开口打断了丈夫的话,然后对薛丰说道:“丰儿,你看看,这把剑喜不喜欢。” 薛丰点头,知道师父是怕自己作为华山弟子,没有佩剑会被人耻笑。接过剑拔出来看,就见寒光闪闪,刃如秋霜,实是一柄难得的好剑。 剑身上有六个小字:华山唐门薛丰。字迹和自己那柄木剑一般无二。薛丰看到后,对着唐兰咧嘴就笑。 这行字,薛长仁也都瞧见了,然后看着唐兰微笑。 两人虽然已结婚多年,一向恩爱,但被他这般看着,唐兰也还是脸色发红,一片滚热,好像又回到少女时一般,心里就好像藏了一头活泼乱蹦的小鹿,扑通扑通欢跳的厉害。 几个弟子看见了,都是偷笑着躲一边了,不过也不敢走远,怕师父待会儿还有吩咐。 再看薛丰,他倒好,难得见自家师父这般模样,干脆就二人身前站着,像没事儿人一个,一边把玩着宝剑,时不时抬眼看师父一眼。 唐兰许久才缓过心情,神色有些扭捏,低声道:“师哥,这是我的一个小心思,你可莫要笑我。我这些年常在山上,少出江湖。便想着教出个好徒弟,送到江湖上去看看。” 薛长仁想起这几年,自己忙着四方行走,振扬华山名声,山门事务,一众弟子,大多时候都是由她看顾照料,心中满是歉意,温声说道:“你自小聪慧灵动,长大后英侠大气,胜过世间许多男儿。我却让你按着性子守在山上,师妹,是我疏忽了,实在不该!” 一时情动,他紧紧握住了唐兰的手。 唐兰也是柔情满目,温柔说道:“师哥,你别这么说。咱们夫妻一体,哪有什么该和不该。你在外奔波,壮大我华山声名,我就在家看好山门,照顾弟子,使你没有后顾之忧。” “嗯。” 薛长仁点点头,说道:“这次去衡山,咱们一起,也让江湖上的朋友看看,咱们华山唐女侠,风采不减当年!” 唐兰有些意动,想了想,摇摇头说:“现如今魔教猖獗,奸贼横行,我还是在家照看山门,以防万一。” 知道她所言不假,薛长仁便看着妻子,轻声说:“只是委屈师妹你了。” “这是我该做的,哪有什么委屈。” 唐兰笑着宽慰,又看向下面的薛丰,满是骄傲地说道:“我如今也有了个好徒弟,就让他替我去江湖上闯荡炫耀一回。” 薛长仁也顺着目光看去,微笑道:“只是他却还小,见识也少,放他出去,师妹你就不担心?” 唐兰笑着道:“师哥,你莫看丰儿年纪最小,却聪明老练。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太过老练了,你看他眼珠又在乱动。” 她口里说着,手也不慢,一提薛丰耳朵,问道:“你在打什么歪心思?” 薛丰一边捂耳朵,一边呲牙咧嘴说:“师父你轻点,我这回可没动歪心思。” “是吗?” 唐兰手上加劲:“那刚才你乱瞅什么?” 薛丰赶紧解释说:“我刚才想起来,师兄他们每个月都有月钱花销,就想着问问,我那份您是不是帮我攒起来了?” 唐兰一愣,问:“你问这个作什么?” 薛丰陪着笑脸说:“这不是要出远门了嘛,这身上没钱,心里没底啊。” 唐兰放开他的耳朵,对薛长仁道:“师哥,你看见了吧!这个小妖怪,聪明的很。” 薛长仁点头微笑。 第74章 受伤而归 唐兰便转过身来,笑呵呵地说道:“你个小贪财鬼,听好了,师父给你二两,这每月的标准,和你师姐一样。” 薛丰嘴里小声说着:“我算是知道,小师姐爱给人起外号的坏毛病,根儿在哪里了。” “嘴里嘀咕什么呢?” 唐兰瞪他一眼,然后威胁道:“月钱还想不想要了?” 薛丰忙笑呵呵说:“全凭师父心意,您看着给多给少都行。” 唐兰翻翻眼皮,从荷包里取出一片金叶子来。高洛在一旁看着,羡慕的不行。 唐兰想了想,却又将金叶子放回去。 薛丰以为是在逗自己玩,笑呵呵看着自家师父。 这时,唐兰将荷包递到薛丰眼前,说道:“这里面一共有三片金叶子,算是便宜你了,拿去吧。” 薛丰赶紧接过来,随口说道:“那以前的就先放师父你这里存着,给我按最低利息计算就好。” 唐兰气笑了,佯怒问:“你还敢和我算利息?” “师父别误会,我没那意思!” 见唐兰又要来拧耳朵,薛丰忙摆手:“你和掌门继续说话,别管我,呵呵呵······” 唐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次和你大师哥一起,还能让你掏钱?他敢让你花一两,我下次找他拿十两便是。” 高洛苦笑,自己的月钱虽然最多,但因喜欢饮酒,总也不够花。听到这次出行,和师娘的宝贝徒弟一起,早打好主意,没想到自己这点心思,却被师娘看的清楚。 江湖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银钱进项,华山自也有产业,所得也不少,薛长仁深知“兴由俭,奢败家”,便把控住钱财,以免弟子耽于享乐,留足山上正常开销后,剩余的大多拿去救济贫困人家,华山仁义之名,也因此广传。 薛丰听了自家师父的话,连连点头,笑嘻嘻对高洛说道:“大师哥,路上请多多照顾呀。” 高洛还能说什么,便点头说好。 唐兰见薛丰乐呵呵地从荷包里取出片金叶子,捏在手里左瞧瞧,右看看,跟个小财迷似的,便没好气地说道:“你别在这里气人了,我看着也头疼,一边玩去!” “好的,师父。” 薛丰连忙应声,然后笑嘻嘻地开溜了。 次日,薛长仁和唐兰带领一众弟子,前去拜祭师祖。回来之后,薛长仁便叫高洛和薛丰二人去做准备。 二人收拾好了行李,和众人拜别,出门往山下去。悟空和小红蹦跳奔跑,沿着山路前后追逐,小金振翅飞翔,在空中盘旋。 走到半道时,高洛和薛丰就见悟空和小红跑了回来,指着山下吱吱哇哇的叫。小金也收了翅膀,落在地上。 两人顺着方向望去,远远地看见一人,从山下蹒跚而来,正是陶欢。 见他模样有些狼狈,高洛和薛丰先是一惊,随后立即迎过去,同声问道:“三师弟(三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就见陶欢吊绑着左臂,腿脚也不利落。 陶欢见了二人,展颜一笑:“没事儿,就是受了点伤。” “怎么受的伤?” 二人又是同声。 陶欢苦笑一声,说道:“这事等我见着了师父,再和你们细说。” 二人点头。 这时,薛丰忙又问:“三师兄,我大师姐呢?” “是啊。” 高洛也想起来,就开口问:“三师弟,雪师妹她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陶欢听了问话,脸上神色愈发黯然下来,一时竟不能言。 薛丰见了,心里“咯噔”一下,生起一丝不好的念头,嘴里忍不住喊了一声:“三师兄。” 陶欢却垂下头,不敢看他们二人。 薛丰瞧他这般,心中猜疑更多,有些着急道:“三师兄,你说话呀。” 陶欢仍是低头不语。 薛丰心里觉得堵得慌,一时气急,跳脚喝斥:“三师兄,这时候你装什么哑巴呀!” 高洛上前,一把按住薛丰肩膀,看着陶欢,说:“三师弟,你快和我们说,雪师妹她······” 他心中也有不好的猜想,害怕师妹是遭遇了不测,终究不忍直说出口,又生出盼望,是以顿了一下后,小心问:“她怎么样了?” 陶欢依旧不抬头,悲声道:“大师哥、小师弟,是我陶欢无能,害了雪师姐。” 高洛听了消息,怔立当场,脸色难看,眼神呆滞,手软绵绵从薛丰肩膀掉落。 薛丰也是两眼直直地盯着陶欢,嘴里喃喃:“我大师姐她、她死了?” “没有!” 陶欢忙抬起头,大声说:“雪师姐她没死!” “那就好,那就好。” 高洛舒了口气,心里不再那么堵,脸上多了血色,眼中有了希冀。 薛丰也回过神来,随即再次跳脚,样子有些气急败坏。就见他气呼呼地喝道:“三师兄,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没头没尾的,会把人给吓死的,你知不知道?” 高洛再次按住他,问:“三师弟,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唉······” 陶欢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大师哥,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薛丰开口打断,带着几分火气说:“三师兄你快直说吧,我大师姐她到底怎么了?” 陶欢点头,看着薛丰,一脸苦涩,然后十分愧疚的说道:“雪师姐她为了救我,被人打了一掌,受了重伤。” “啊?” 高洛听了,惊呼一声。 薛丰急忙问:“那我大师姐她现在怎样了?” 陶欢见二人着急,便说:“雪师姐她救治及时,并没有生命之忧,现在已经好多了。” 薛丰再问:“那她人呢?” 陶欢回答:“雪师姐因为受了内伤,一时也不能全好,行动多有不便,就留在了汉中,在一户好心人家中休养。” 今天自从见了陶欢后,高洛和薛丰二人的心情,真可谓是大起大落、复起复落,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是得好好休养。” 薛丰点点头,脸上露出庆幸,道:“知道大师姐她人安全没事,这心里好受多了。” 陶欢忙就说:“小师弟,你放心,雪师姐身边,还有穆大哥他保护,安全的很。” “穆大哥?” 薛丰疑惑着念叨一声,一头雾水看着陶欢,问:“哪个穆大哥?他又是谁?” 高洛同样如此,一脸的疑问不解。 第75章 好汉和鼠辈 陶欢就和二人解释:“穆大哥是救我们的人。我和雪师姐被贼人打伤后,是穆大哥他出手,将贼人打退,救下了我和雪师姐,又把我们护送到城中,寻了医馆治伤救命,并在医馆附近寻了户人家,安顿我和雪师姐住下养伤,请那家的主人郝大哥,还有任大嫂照顾我和雪师姐。” 薛丰想了想,感觉这个什么穆大哥,太热心了些。他心里有些不安,就问:“三师兄,这位穆大哥,他人怎么样?靠不靠谱?” 陶欢面生笑意,说道:“小师弟,你从没下过山,穆大哥他是谁,为人怎样,你可能不知道。但我只要一说他的名字,大师哥肯定听说过。” 高洛听他这么一说,心生好奇,问道:“三师弟,这位穆大哥,是哪一位英雄?” 陶欢便说:“穆大哥他的名字叫穆景,大师哥,你应该知道他吧。” “原来是他。” 高洛点点头,一脸恍然,看着陶欢,他就笑着说道:“三师弟,你们有他在身边相助,确实是很安全,让人可以放心。” 薛丰也生出好奇心,就问:“大师哥,这个穆大哥,是何方神圣啊?” 高洛笑了笑,就和他说:“我和这位穆大哥,虽然素未谋面,但这几年行来走江湖,也时常听人说起他。他是渭南人士,乃前宋穆家后人,和天波府杨家渊源颇深,在江湖上十分有名气,是一位难得的好汉。” 薛丰见他一副神往的样子,更是好奇,于是再问:“大师哥,那他是怎么个有名气,又是怎样一个难得的好汉?” 高洛面有钦佩之色,说道:“我听许多人说,这位穆大哥,他天生一副高大身材,善骑射,拳脚好,武艺高强。更难得的是他有一腔侠肝义胆,为人刚正豪爽,贫贱不能使移志,威武不能使屈身,富贵不能使低头,很是让人佩服,因此大家都喊他‘大丈夫’。” “这话实真不假。” 陶欢点头赞同,然后一脸激动地说:“穆大哥他长的确实高大雄伟,更难得的是侠义在心,有满怀的正气。‘大丈夫’一名,穆大哥他当之无愧。” 薛丰听了,不禁也点了点头,说:“听你们这么一说,这位穆大哥,还真是一位英雄人物,令人佩服。” 陶欢再次点头,感恩道:“多亏了穆大哥他出手相救,我和雪师姐才能大难不死,逃过一劫。他后来又不辞辛苦,悉心保护照料我们,我和雪师姐也都佩服感激的很。” 高洛想了下,问:“三师弟,你为何不留在汉中养伤,也好和雪师妹有个照应啊。” 陶欢回说:“雪师姐她想起那贼人包藏祸心,担心他会对咱们华山不利,就叫我先赶回来,一来向师父和师娘复命,二来通报消息。” 高洛点头,当即就说:“小师弟,你赶紧回去,去通知师父和师娘。” 薛丰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山上疾行,小金展翅而起,悟空和小红紧随其后。 陶欢行动不便,高洛扶着他在后面慢走。 二人来到山门前,薛长仁和唐兰已到,薛丰在一旁,边走边和二人说着什么。身后不远,是几位弟子的身影。小金仍在空中盘旋,悟空和小红也跑得飞快。 薛长仁看到了弟子,快步来到跟前,仔细做一番检查。 唐兰也到了身边,忙问:“师哥,欢儿他伤势怎样?” 薛长仁舒了一口气,回说:“还好,没有伤到根本。” 陶欢笑着安慰二人:“师父,师娘,我没事的,都是些外伤,过几天就好了,你们别担心。” 唐兰看着他一身伤痕,心中生怒,沉声问道:“欢儿你身上的伤,可是那雪山派干的?” “不是。” 陶欢摇摇头,说道:“弟子和雪师姐在回来的路上,经过汉中时候,遇到一个贼人堵拦,那贼人武功高强,刀法厉害,弟子只稍有不留意,就被他砍了几刀。雪师姐她为了救弟子,也挨了那人一掌,受了很重的内伤。” 薛长仁听了,眼神中带着冷意,沉声问道:“欢儿,那贼人长什么模样?” 陶欢摇摇头,说道:“当时那贼人用黑布蒙着脸,弟子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子。” 薛长仁眼神再是一凝,沉声道:“欢儿,那人是如何打伤你和芙儿的?你将经过详细说来。” “是。” 陶欢应一声,然后便从头开始说起。 陶欢和唐雪芙二人,下了大雪山之后,不曾多作停歇,连赶了几天的路。这一天,便来到了汉中地界。此时日头已高,天气也有些热,二人就打算在附近寻个荫凉地,先歇歇脚再继续赶路。 陶欢性子活泼,陪着唐雪芙一边走,一边笑呵呵说话。唐雪芙心细,眼见四下一片宁静,他们说话动静也不小,林子里竟然没有飞鸟,她心生警惕,连忙拽住了陶欢。 陶欢有些不解,问:“雪师姐,怎么了?” 唐雪芙周围看一眼,小声和他说:“三师弟,这里有些不对劲。” 陶欢正想问,就听唐雪芙喊了一声:“是谁?出来!” 陶欢就听前面林子里有一个声音传来:“嘿嘿,你这小娘皮,倒是警觉的紧呐。” 嗓音浑厚低沉,应是男人无疑。 听陶欢说到此处,薛丰心中一动,就说:“三师兄,听这话里意思,那贼人躲在林子里,好像是专门埋伏你们的。” “正是如此。” 陶欢点点头,继续往下说。 听到果然有人应声,陶欢和唐雪芙看过去,就见从林子里走出一人,大剌剌地站在空地上。他身形粗壮,肩扛一口钢刀,用黑布蒙着半张脸,看不到真实面目,只胸前露出些胡须,看样子,不是年轻人。 两人心知不对,当即都拔剑在手,小心防备。 那蒙面人见了二人,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你们两个小年轻,想来就是华山派的陶欢和唐雪芙吧。” “连姓名都知晓。” 唐兰一拍身边树干,喝道:“这个藏头缩尾的鼠辈,果然是冲着欢儿和芙儿来的。” 第76章 生死战(一) 薛长仁眼神闪动,问道:“欢儿,你接着说。” 陶欢点头,接着说起。 二人当时听了蒙面人的话,知道眼前之人,怕是特意在此等着他们的。 二人也不怕,更不想坠了华山派名声,唐雪芙当即扬声道:“我就是华山派唐雪芙,阁下又是谁?” 陶欢也喝道:“华山派陶欢在此,你是哪一个,报上名来!” 那蒙面人森然一笑,道:“想知道我是谁,得先问问我手中的这口刀。” 说着,他便拿刀来砍。 陶欢和唐雪芙见了,立即提剑迎上,陶欢使出华山剑法,急攻数招。唐雪芙守护在他身边,为他掠阵。 蒙面人见陶欢使出华山剑法,不慌不忙,随手几下,便击在剑招破绽之处,轻易就应付了过去。他随之挥出一刀,和陶欢手中长剑撞个正着。 他这一刀,端地是势大力沉,陶欢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剑便给荡开,他赶紧握紧剑柄,手臂却是随之甩出去,胸前空门大开。 那蒙面人眼见手到,当即就是一记劈刀,凶猛异常。 唐雪芙见了,连忙出手援救,先以一招“青山隐隐”,击在刀身上,将陶欢救下,然后一招“白虹贯日”,刺向蒙面人心口。 蒙面人向一旁迈出一步,便避了过去,同时一刀横削,唐雪芙转身躲过,一招“天绅倒悬”,抹向蒙面人脖颈,陶欢也使出一招“钟鼓齐鸣”,急刺蒙面人身前要害。 蒙面人见此,却依旧是云淡风轻,只是连挥两刀,不但破解了杀招,同时还将二人逼退。 他当场站定,也不急着出手,看向二人,哂笑一声,道:“华山剑法,不过如此。” 陶欢说到这里,顾不得身上有伤,跪倒在地上,一脸羞愧,对薛长仁说:“师父,弟子无能,折损了咱们华山派的名声,师父您重重惩罚我吧。” 薛长仁见他满头大汗,将他扶起,说道:“这也怪不得你们,你不必这般怀疚在心。” 唐兰在一旁说:“那个恶贼是孤身一人,他既然敢找上你们,定然是有所凭仗的。” 薛长仁点点头,说:“依我看来,他在这之前,怕是针对本门剑法,做了不少的准备。” “弟子也是这般想的,” 陶欢点头道:“当时那个恶贼面对我和雪师姐的招式,应付的很是轻松,就好像对我们所使的剑法,很是熟悉的样子。” 薛长仁略作沉吟,问道:“欢儿,那贼人使的刀法,你可瞧出什么没有?” “没有。” 陶欢摇了摇头,然后说:“师父,那贼人所使的刀法,十分的怪异,似刀招又像剑招,有些招式看着轻飘飘的,却偏偏势大力沉,叫人难以提防。” “好一个藏头缩尾的狗贼!” 唐兰只一想,心里便有看法,冷声再次骂了一句,然后看向薛长仁,说道:“师哥,那狗贼应该是个惯使剑法的,他用刀来杀欢儿和芙儿,是怕被咱们从伤势中发现什么端倪,瞧出他的身份来历。” “师妹你说的不错。” 薛长仁点点头,说道:“这个恶贼,不但是个用剑的好手,而且熟悉咱们华山剑法,说不好还是相识之人。” “别让我知道是谁!” 唐兰恨声说道:“敢伤我华山弟子,决不可饶!” “且走着瞧吧。” 薛长仁再次点头说了一句,看着陶欢,道:“欢儿,你继续说。” 陶欢点头,再次讲说。 蒙面人连出两招刀法,一招直劈陶欢,一式斜砍唐雪芙。这两记刀法,又猛又快,陶欢和唐雪芙见了,知道不能硬拼,不得不退。 听到蒙面人嘲笑的话,唐雪芙冷然喝道:“我华山剑法,精妙绝伦,岂容你这鼠辈置喙!” 陶欢也大声说:“对付你这个没脸的狗贼,那更是绰绰有余!” 蒙面人阴恻恻说道:“那你们就来试试!” 两人对视一眼,面对如此劲敌,明知打不过,但对他们而言,师门声名大过天,不容有辱。当即仗剑再上,二人一同奋力杀敌。各自抢攻了十几招,蒙面人一时大意,便就有些手忙脚乱。 被两个小辈逼的连退数步,蒙面人感觉自己有些狼狈,羞恼之下,当即认真对待起来。心思电转之间,他轻飘飘一刀劈出去。 陶欢见了,便想着以轻灵对轻飘,使出了一招“白云出岫”。刀剑只一相碰,陶欢便知道自己大意上当了,对方这一刀,看似轻盈,实际却是极刚猛的招式。 陶欢只觉手臂一麻,心里“咯噔”一下,才暗道一句“不好”,就连人带剑,被劈飞了出去。 这么大的破绽,蒙面人哪会放过,当即追了过去。 唐雪芙赶紧来救,一式“织女穿梭”,刺向蒙面人后心。蒙面人拧身削砍,却见唐雪芙剑在刀身上一搭,手上使个巧劲,蒙面人的刀便落空。唐雪芙顺势一招“皓腕玉镯”,刺他手腕。蒙面人稍作后撤一步,唐雪芙长剑抖动,一招“冷月窥人”,将蒙面人上半身尽数罩住。蒙面人回刀守护,唐雪芙便一剑刺出,直奔小腹而去,蒙面人只得再退。唐雪芙飘身而进,姿态翩翩似仙,剑锋向蒙面人下盘而去,连击数朵璀璨剑花,正是一招“小园艺菊”,招式凌厉,变幻莫测。 蒙面人见了,脚下发力,向一旁横挪而去,落地之后,他看着唐雪芙,嘿然一笑,口中说道:“好一个玉女剑法十九式!” 这时候,陶欢不作声,从蒙面人身后刺出一剑,却是一式“金雁横空”,又急又快。 蒙面人功力深厚,却早听得动静,凌空一个转折,飘向一旁。他口中说道:“好一个华山弟子,背后偷袭,真是好本事!” 语气甚是嘲弄。 陶欢说到这里,一脸羞愧之色,再次向薛长仁请罪道:“弟子一时情急,举止多有不当,累及师门蒙羞,还请师父重重惩戒!” 薛长仁摇了摇头,伸手将他扶起。 唐兰劝慰道:“在这件事情上,欢儿你并无过错,不用耿耿于心。平日里我也多有和你们说过,虽然咱们身为华山弟子,做事要光明磊落,但是遇上了奸邪之辈,在不失武林道义之下,用些手段也没关系。” “师父说的对。” 一旁的薛丰连连点头,嘴里说道:“那些邪魔歪道,行事阴险狡诈,咱们在降妖除魔之时,就不用管手段光不光明了。” 薛长仁听了,又是轻作摇头,叫陶欢接着往下讲。 陶欢便说他当时听了蒙面人的话后,也不多言,当即提步跟上,打出了一招“无边落木”,剑影重重,颇有威势。 蒙面人见眼前一片剑光,虚实一时难分,再退出数步之遥。 他又阴恻恻一笑,说道:“好一招‘无边落木’!” 唐雪芙冷笑一声,道:“本门剑法,那自然是好剑法,用不着你这鼠辈来说!” 陶欢也笑呵呵地讽刺说:“怎么?你这个没脸的鼠辈,见识过本门剑法,害怕了?” 第77章 生死战(二) 那蒙面人听了,仰天打个哈哈,然后恶声道:“小子,别说是你,便是你师父薛长仁来了,我也不会害怕他半分!” 陶欢听了他的话,也是哈哈大笑,然后说:“我和师姐打你,都已经是杀鸡用牛刀,更不用说我师父了。你哪里来的厚皮老脸,也配提起我师父?” 蒙面人大怒,森然道:“小混账,你找死!” “小爷我就在这里,你有本事尽管来!” 说到这里,陶欢讥笑骂道:“哦,不好意思,我给忘了,你这混蛋玩意儿,只是个臭水沟里的无胆鼠辈,见不得人的没脸狗贼,能有个屁本事啊!” 蒙面人杀气冲天,猛地一刀砍过来。 见他来势凶猛,陶欢却一丝惧意也无,侧身一让,手中长剑直刺蒙面人面门。 蒙面人转身之时,又一刀劈去。陶欢往一旁迈步,长剑连连抖动,刺出几朵剑花,往对方周身要害击去。 蒙面人横刀拦卷,叮叮几声响后,陶欢最后一剑点在刀身之上。弹开之后,陶欢刚要再出招时,蒙面人却欺身而上,连攻十几招,刀刀势大力沉,招招狠辣无情。但见一刀比一刀猛,一招比一招快。 陶欢只能被动防守,最后招架不住,剑被荡开,胳膊上便挨了一刀,脚下踉跄,退后几步。 蒙面人不容他稍有喘息之机,紧跟几步上前来。唐雪芙快步而去,蒙面人一个夜战八方式,连砍几刀,把她也罩了进去。唐雪芙一招“举案齐眉”,刺他脸面。蒙面人屈膝下蹲,继续出刀。 陶欢腾挪之时,只觉得腿上一疼,然后站立不住,便就跌倒。唐雪芙忙使一招“临溪浣纱”,将蒙面人的刀击开。 蒙面人回刀不及,左手便一掌拍出,打向陶欢心口处。唐雪芙见了,情急之下,顾不得多想,一个急奔,挡在陶欢身前,手中宝剑直刺出去。蒙面人侧移身子,左手这一掌,就结结实实打在了唐雪芙的后背上。唐雪芙受此重击,一大口鲜血喷出,扑倒在地。 在这危急关头,陶欢福至心灵,顺势使出一招,却是朝阳一气剑里的“旭日初升”。 蒙面人此时招式用老,没料到陶欢这一招,匆忙躲避。陶欢手抬高一寸,这一剑从蒙面人左眼角划向眉心,将其左眼给割瞎了。 “好!” 唐兰听了,忍不住叫声好。 薛长仁也捋着长须,微微颔首,有欣许之意。 众弟子也都面带喜色,唯有八弟子贝西明,脸上流露出几分忧虑。 薛丰看到了,便问:“八师弟,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怎么了?” 薛长仁也看了过来。 贝西明忙说:“回小师哥的话,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到三师兄和雪师姐身受重伤,心中有些担忧。” “嗯。” 薛长仁点点头,夸赞一句:“难得你有此心,甚好。” 贝西明脸上忧色更重,额头出了许多汗。 这时,唐红菱也开口问:“八师弟,你怎么满头的汗,是不舒服生病了吗?” “不是。” 贝西明摇头,说道:“多谢红师姐关心,我没有生病不舒服。就是有些焦虑害怕。” 薛丰好奇再问:“你害怕什么?” 贝西明回答:“那个贼人被弄瞎了眼睛,一定会怀恨在心,我害怕他不会放过三师兄和雪师姐,来找咱们的麻烦。” “西明你不用担心。” 薛长仁听了,安慰他一句,随即振声说道:“那人不来还罢了,他若有胆敢上华山,定叫他有来无回!” “师哥说的对。” 唐兰说道:“我也正想要瞧瞧,这狗贼到底是哪个!” 高洛笑道:“有师父和师娘在,哪个宵小敢上山来寻事?” “就是。” 薛丰接口说道:“那狗贼敢来,咱们就给他来个关门打狗!” 说着,他看向贝西明,笑嘻嘻地问:“八师弟,你说是不是?” “是,是。” 贝西明连忙称是,说道:“我就是想着,以当时三师兄和雪师姐他们的处境,实在是危险,心里一时慌乱了。现在想想,我却是有些杞人忧天了。以三师兄和雪师姐的武功,定然能逢凶化吉,即便是不敌,安全脱身还是轻而易举的。” “谢谢八师弟关心。” 陶欢称谢,然后说道:“当时情形,十分的凶险。那人虽然瞎了一只眼,但是疼痛之下,他越发凶恶,出刀更加狠辣。我身上有伤,只七八个回合,就被他打倒在地。” 说到这里,陶欢又一次拜倒在地,脸上满是愧疚地道:“师父,弟子学艺不精,给您丢脸了,请师父责罚!” “欢儿,你身上有伤,快起来。” 唐兰说着话,将陶欢从地上拽起,劝慰道:“你也不用自责,你现在才多大年纪,能和那狗贼战成这样,已是极好的了。等过上两年,再遇着了那狗贼,他便不是你的对手了。” 薛长仁说道:“欢儿,你师娘说得对。虽不知那贼人是谁,但想必也定是江湖里的好手,你能力战百多回合,并且将他的一只眼睛刺瞎,殊为不易;为了师门声誉,死战不退,更是难得可贵,做的很好,我深感欣慰。你心里不要有负担,知道吗?” “是,师父。” 陶欢应声称是。 唐兰然后问陶欢:“欢儿,那恶贼瞎眼之后,又怎样了?” 陶欢便往下说。 蒙面人瞎了一只眼,疼痛之下,翻滚出去,手捂着眼,痛叫道:“我的眼,我的眼!” 眼见唐雪芙倒在自己跟前,嘴里不停地咳嗽,血沫飞溅,陶欢忙挣扎着坐起,翻到身边,急声叫喊:“雪师姐,雪师姐!” 唐雪芙听到呼喊,费尽力气睁开眼,歪仰脑袋,看着陶欢,边咳边说:“咳咳······三师弟······咳咳······你快走······咳咳······”声音渐渐微弱,随后头一歪,昏死过去。 陶欢心中更加焦急,赶忙伸手去探鼻息,呼吸温热,心中慌乱稍减。 这时,那蒙面人却站起身来。恨声大叫道:“还想走?今天你们两个,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陶欢见他,左眼血肉翻卷,满脸血污,样子狰狞恐怖。 “哈哈哈······” 陶欢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蒙面人咬牙切齿道:“小贼,你笑什么?” 陶欢笑说:“我笑你这个狗贼,真是叫人好笑。哈哈······” 蒙面人捡起单刀擦一把脸上的血水,更显得有些可怕,就听他阴森森道:“小贼,死到临头了,看你还能笑多久!” 第78章 昂藏大丈夫 陶欢坐起身子,笑的更加灿烂,口中嘲讽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活脱脱就是那十八层地狱里被挖眼的小鬼。哈哈哈·····” 蒙面人被触到痛处,大叫道:“小贼,老子要先戳瞎你的双眼,再刺聋你的耳朵,接着割了你的舌头,最后砍了你的脑袋,叫你做个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得的断头鬼!” 陶欢摇摇晃晃起身,以剑拄地,把唐雪芙护在身后,大声道:“你个独眼小鬼,瞎眼老鼠,没眼疯狗,地狱里的刀山火海、血池油锅,正等着你呢!” 他这一连串的讽刺绰号,蒙面人听在耳中,心头恨意滔天,一时间,狂性大发,手里钢刀乱舞,口中大喊大骂:“小畜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陶欢忍痛站直身子,长剑一指,扬声喝道:“狗贼,你陶爷爷在此,快来杀我啊!” 蒙面人独眼赤红,面目狰狞恐怖,抡刀就砍。陶欢振腕剑击,被蒙面人一刀砍中,将剑劈落地上。陶欢费力退一步,刀尖擦着胸口而过,划出一道伤口,巴掌长短,深可见骨。 蒙面人飞起一脚,将陶欢踹倒在地。然后大步上前,一脚踏在陶欢胸口上。 陶欢疼得厉害,但不想让蒙面人瞧了笑话,就咬紧了牙关,将那股刻骨的痛楚感觉,硬生生压下了。 蒙面人见他一头的大汗,就冷笑问:“小畜生,感觉怎么样啊?” 陶欢哈哈笑道:“老王八,你陶爷爷我好的很,真他娘的痛快!哈哈哈······” 蒙面人嘴上没讨得了好,森然道:“小畜生,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你还有什么话说?” 陶欢嘶声道:“要杀要剐,赶紧的,你陶爷爷我懒得听你狗吠鼠叫!” “好、好!” 蒙面人仰头哈哈大笑,随即低头,森然道:“小畜生,老子先好好招呼你一回,然后就送你去见阎王!” 说罢,蒙面人举起刀来,要先砍掉陶欢的手臂。 陶欢自知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心里涌过万千念头,最后侧头看一眼昏迷不醒的唐雪芙,又深感羞愧自责:“都怪我没本事,才连累害了雪师姐。唉,只恨我以前太过懒惰,学艺不精,辜负了师父和师娘的教诲,才落得今日如此境地,也怨不得别人。只是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师父师娘他们了。” 从始至终,他从无半点求饶之意。 “住手!” 正当陶欢等死之际,忽听一声大喝,好似晴天一声霹雳,动人魂魄。 就见半空三道黑影,先后急速袭来。第一道奔手而去,中间一道砸向心口,最后一道直指脑袋。蒙面人若是不管不顾,继续斩杀陶欢,便就势必会被黑影砸中。他于是便挥刀,劈向冲心口来的那道黑影。 耳听“叮当”一声大响,眼前火星四溅。 蒙面人先是虎口一麻,然后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手臂带动身子后退两步,身旁“砰”的一声响,第一道黑影砸在一块大岩石上,碎石溅落一地。 蒙面人再看手中单刀,缺了黄豆大小一个豁口,那道黑影掉落地上,却是一颗石块,小儿拳头一般,在地上骨碌碌滚动。 最后那道黑影,也随之而来。蒙面人瞎了一只眼,视线变得有些狭窄,忙侧歪脑袋,黑影擦着他的太阳穴疾速飞过,砸在身后一棵树上,“咚”的一声闷响,黑影嵌在了树干上,仍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这时,一道人影疾如奔马,势若猛虎一般闯进场中。 死里逃生,陶欢自然是万分激动,他满怀感激地看去,心中忍不住喝一声彩:“好一条大汉!” 就见来人身躯高大,体态伟岸,庄严似护法天神;眉黑眼明,脸面端正,凛然有英雄气概。 大汉看向蒙面人,目光如电,张口怒斥:“泼贼,安敢在此行凶杀人!” 真是平地一记旱雷,震破小人肝胆。 蒙面人见听,心志竟被他气势所夺,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陶欢躺在地上,瞧见蒙面人在发愣,哈哈大笑道:“你个瞎眼鼠辈,见了真英雄,就吓破了狗胆,震碎了鬼魂。哈哈哈······” 蒙面人听他嘲笑,清醒过来,顾不上和陶欢计较,他一拱手,问:“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大汉见他蒙着脸,眉眼凶厉,不像是好人,当即冷声道:“藏头遮尾的鼠辈,你且报上名来!” 蒙面人怒道:“我敬你是个好汉,你却不识抬举,别怪我手里的刀不认人!” “鼠辈,说什么废话!” 大汉冷笑着骂一句,大喝一声:“看招!”大步上前,一拳打出,甚是刚猛。 蒙面人挥刀就劈,也极为迅猛暴烈。 大汉见了,躲都不躲,一个变招,长拳便撞向心口去。蒙面人握紧单刀,顺之转身横削。大汉目光平静,右手一记劈拳砸落,正中刀身,断作两截。大汉抓住破绽,又是一招弓步冲拳,直捣黄龙。 蒙面人闪躲不及,被大汉一拳打在肋下,他吃受不住,脚下踉跄后撤不止,退到了林子边上,眼见大汉又来打,知道不是对手,忙将手中半截断刀掷出,然后转身跑进林子里,几个腾跃,便就逃走了,只留下一句恐吓之言:“你敢坏我圣教之事,咱们走着瞧!” 听到这里,唐兰有些疑惑道:“这么说,那个狗贼是魔教之人?” 薛长仁摇头,说道:“当中疑点甚多,那贼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一时也不敢肯定。” 唐兰想了想,确实如此,最后恨声喝骂一句:“可恨狗贼,跑的倒是挺快!” 众弟子也同样如此,都是面有不平之色。 薛长仁轻轻摇头,道:“这厮还真如欢儿所说,胆小如鼠,奸猾似鬼。” 唐兰再次愤然道:“这个狗贼,他以后别落在我手里!” 薛丰点头附和道:“对,以后遇到了那个独眼鬼,就送他去地狱见阎王!” 薛长仁笑了笑,然后开口问陶欢道:“欢儿,搭救你们的那位英雄,就是‘大丈夫’穆景么?” 陶欢点头:“是的,师父,正是穆大哥出手相救。” 薛长仁笑道:“师妹,说到这位穆英雄,多年前,我和他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那可真是巧了。” 唐兰听了,也是展颜一笑,说道:“当年我收丰儿为徒的前两天里,这位‘大丈夫’曾经攀登华山观景,我和他遇上了,也说过几句话。” “是么?” 薛长仁一怔,随即笑道:“这般说来,他和咱们华山,还真是有缘。” “谁说不是呢!” 唐兰点头,说道:“他不但和你我都见过面,如今更是救下了你我的徒弟。这其中缘分,真是不浅啊。” 薛长仁点头,很是感慨地说了一句:“以后有机会再见到他,你我应当多作感谢才是。” “那是自然。” 唐兰再次点头,然后看向陶欢,说道:“欢儿,你接着说吧。” 第79章 性情真豪杰 陶欢便就重新说起来。 大汉便是穆景,在江湖上甚有好名。他见那蒙面贼人逃了,本想去追,看到陶欢身上伤的不轻,唐雪芙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只得作罢。 这时,陶欢也顾不得许多,奋力喊道:“还请英雄快来救我师姐性命!” 穆景听了求救,不敢怠慢,忙过来查看唐雪芙的伤势。见她昏迷不醒,面色苍白,呼吸轻微,知道事不宜迟,也就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和陶欢说一声:“请恕在下失礼了”,然后小心扶唐雪芙坐起,双掌抵在后背上,渡过一丝温和内力,护住心脉。 唐雪芙受此一激,悠悠醒来。穆景轻声说道:“凝神静心,运转内功。” 唐雪芙当即行功,调运内气。穆景察觉之后,也再次输入内力。 没多久,唐雪芙身子一震,吐出了一口淤血。 陶欢一直在旁边盯着,忙费力地扯开了行李,取出治内伤的药,请穆景帮忙,给唐雪芙服下。 唐雪芙吃了药,运行内功,稳住了伤势,未久,药效发作,心神也耗尽,她便昏沉沉睡去。 见她面色转红,呼吸平缓,陶欢和穆景二人都松了一口气。穆景脱了大氅铺在地上,小心地把唐雪芙放下。 陶欢挣扎着起身,只是受伤颇重,无奈之下,只好坐在地上,强撑起力气抱拳,郑重作拜道:“在下华山派陶欢,多谢英雄出手相救。” “原来竟是华山派贤达弟子在此!” 穆景听了后,甚是欢喜地说了一句,随后也抱拳施礼道:“在下穆景,见过陶兄弟。” 陶欢听了穆景姓名,动容问道:“敢问可是‘大丈夫’当面?” 穆景摇了摇头,轻笑道:“什么‘大丈夫’,都是旁人胡乱叫的。陶兄弟要是不见外,喊我一声穆大哥就好了。” 陶欢自然应允,当即再次拱手,道:“小弟陶欢,恩师仁义剑座下三弟子,这里再次拜谢穆大哥救命之恩。” “陶兄弟不必多礼。” 穆景赶紧扶他坐稳,又帮着将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了。 穆景问道:“陶兄弟,你们两位怎么会在这里?” 陶欢歇过劲来,便将前后经过说了。 穆景听了,不禁赞道:“力挫强敌,舍生忘死,两位真不愧是华山薛先生的高足。” “穆大哥,你误会了。” 陶欢摇头,和他解释:“雪师姐她是我师娘的大弟子。” “啊!” 穆景不禁低呼一声,随即大喜道:“她竟然是唐女侠的弟子!” 这时,唐雪芙眼睑轻动,醒了过来。 陶欢忙问:“雪师姐,你感觉怎样?” 唐雪芙见他脸色不好,便宽慰他道:“三师弟,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她的声音甚为虚弱,缓了一缓后,又细声问陶欢道:“三师弟,你的伤要不要紧?” 陶欢红着眼圈回答:“我也没事儿。” “那就好。” 唐雪芙微微点头,转动眼睛,看向穆景,问:“敢问这位朋友是?” 穆景抱拳道:“在下穆景,见过雪女侠。” 陶欢补充说:“雪师姐,是穆大哥他救了我们。” 唐雪芙起身不得,就柔声柔气地道谢:“小妹唐雪芙,多谢穆大哥救命之恩。” 穆景连忙说:“唐姑娘你有伤在身,不要多说话了。” 唐雪芙轻声道:“穆大哥,你叫我名字雪芙就好。” 穆景点头,他抬眼看了看天,说道:“陶兄弟,雪芙妹子,这天色已晚,左右也没有地方可去,咱们就在这里歇息一晚吧。” 陶欢也点头道:“雪师姐伤势严重,现在也不好轻动。” 穆景便说:“陶兄弟,雪芙妹子,我去捡些树枝生火。” 陶欢道谢:“有劳穆大哥了。” “陶兄弟你不用和我客气。” 穆景摇摇头,又说:“陶兄弟你在这里守着雪芙妹子,我去去就来。” 穆景去捡了树枝,回来生起火驱寒,等二人歇息后,他自己坐在火边守着。期间,他又解下自己的行李,取出用来换洗的衣服,给二人盖在身上,回到火堆旁,挖了一个坑,将水囊放进去,盖上土,堆了炭火在上面。 第二日天亮,穆景见二人醒来,把水囊扒出来,让他们喝些热水,吃点干粮。 看着穆景忙碌,唐雪芙心中赞叹:“穆大哥他不但有英雄气概,这心思也是如此周全体贴。” 身处荒郊野地,许久也不见有人。穆景和二人说:“陶兄弟,雪芙妹子,咱们就不在这里耽误了,我送你们去寻医治伤。” 二人也想寻个地方休养,只是唐雪芙重伤不能动,陶欢也有伤在身,行走不便。 唐雪芙柔声道:“穆大哥,我和三师弟这般,怕是要拖累你了。” “什么拖累不拖累。” 穆景摇头,温声道:“雪芙妹子,这些见外的话,以后就不要再和我说了。” 说罢,他去砍了几根手臂粗细的树枝,又扯了些藤条,一番缠绕编织,做了一张简易的藤椅。 他扶着陶欢坐在藤椅上,背在身后,用藤条将两人绑在一起,再将三人的行李包袱挂在脖颈处,然后对唐雪芙说:“雪芙妹子,得罪了。”弯下腰,轻轻将她横抱起来。 唐雪芙无法,只好闭上眼睛,苍白的脸上染霞晕红。听他在耳边说一声:“陶兄弟、雪芙妹子,咱们走吧。” “嗯。” 唐雪芙应了一声,声音好似蚊蝇一般轻微,双手环在穆景身上,心想着减轻些负担。 穆景怕二人颠簸受苦,于是缓缓而行。许久之后,日头升高,天气渐热,穆景脸上沁出汗来。 唐雪芙伸手,用衣袖帮他擦汗,温柔说道:“穆大哥,咱们歇歇吧。” 穆景看看前面,笑道:“不打紧,咱们再赶一段路。” 陶欢也怕他受累,便强打着精神笑道:“穆大哥,我都快散架啦。就听我雪师姐的,咱们先歇一歇吧。” 唐雪芙拿一双剪水秋瞳看他,脉脉不语。穆景心中一软,便点头道:“好,咱们就歇一歇。” 穆景见不远处有棵大槐树,当即慢步走到树荫之下。 唐雪芙蚊声说道:“穆大哥,你、你放我下来吧。” 穆景小心将她放下,让她依靠树干坐好,解开藤条,放下陶欢,然后取了水囊,喂二人喝了几口水,他也稍作休息。等歇的差不多了,再次把陶欢绑在背上,抱起唐雪芙,继续赶路。 日头偏西之时,他们进了城里,穆景寻了医馆,为二人抓药治伤,又去附近找了一户人家,安顿两人休养,他也留在身边照料。 多日后,陶欢伤势好了许多,唐雪芙每日有穆景输送内力,内伤也开始好转。她担心那个蒙面贼人会对华山不利,便和陶欢、穆景商量。 穆景说:“陶兄弟,妹子,你们两人都有伤在身,就由我去华山报信吧。” 唐雪芙坐靠床上,想了想,说:“穆大哥,我们在邛州大雪山凌霄观时,也遇到了些事情,需要向掌门师伯和我师父禀告,还是让三师弟他回去吧。” 陶欢也点头,说:“穆大哥,雪师姐她说的不错。还是我回去吧,你留下照顾雪师姐。” 穆景有些担心,道:“可是,陶兄弟,你身上的伤······” 陶欢笑道:“穆大哥,我已经好多了,你就放心吧。” 穆景见此,只好点头。 陶欢当即稍作收拾,便和二人告别。临行之际,穆景叮嘱:“陶兄弟,你路上要多加小心,遇到不平之事,也先不要强出头,等以后再说,知道吗?” 陶欢点头:“穆大哥放心,我记下了。” 唐雪芙也说:“三师弟,只等我伤势见好,我就动身赶回华山。你回去后,请和师父他们说,不用为我担心。” “好的。” 陶欢再次点头,说:“雪师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穆景当即就说:“陶兄弟,你请放心。但有我在,定不会让雪芙妹子受半点委屈!” 陶欢对二人一拜,便就出门离去了。 第80章 大雪山见闻(一) “弟子告别了雪师姐还有穆大哥后,便就一路赶回华山。” 陶欢说到这里,从身上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说道:“师父,这是凌霄观常观主写的回信。” 薛长仁接过书信,拆开细看一遍,随即说道:“这位常观主,生有一颗玲珑心啊。” 唐兰问:“师哥,他在信上说些什么?” 薛长仁将信递了过来,轻声笑道:“师妹,你也看看。” 唐兰接过来,看过后,哂然而言:“果然也是个有心计的。” 薛丰好奇,问道:“师父,他在信上说了啥啊?” 唐兰便说:“他这封信上的言语,写得很客气,说你掌门师伯性子方正,他向来十分佩服,只是对洛儿和助儿他们两个责罚太重,未免太过见外了。再说华山、雪山两派,素来交好,弟子们相互遇见了,也是一时闹着玩,就如小孩子打架一般,大人何必当真?” “这些话假的不能再假了。” 薛丰撇嘴,接着说道:“他要是没有当真,那个叫白什么霉气鬼的,就不会来咱们华山啦。” “丰儿,你不要乱说话。” 唐兰轻呵一声,看一眼丈夫。 薛长仁开口道:“白师侄他不惧严寒,顶着一路的风雪,来到咱们华山,已是不容易,他又诚恳地和咱们说了常观主的好心,是怕因弟子们一时的争执,伤了两家的交情。” 薛丰不以为然,说:“他也就是这么一说,到底安的什么心,咱们可就不知道了。” 薛长仁摇摇头,略想了一下,对薛丰说:“丰儿,你今后行走江湖,和人打交道之时,要多作些思考,一些不甚中听的话需得少说,以免轻易就得罪了武林同道。” 薛丰听了,默然点点头,眼珠子乱转。 唐兰一旁看的真切,于是她笑了笑,说:“丰儿,你那些话,在咱们山上说说就好。以后在外人面前,可不能似现在这般,张口就胡乱说话。” “好的。” 薛丰一口答应,然后笑嘻嘻地问:“师父,那个什么观主,在信上还说什么了?” 唐兰就又说:“这信上最后又说,他因有紧急事务在身,未能亲至华山,累及你掌门师伯动怒,害得门下弟子遭受无妄之罚,他心中甚是不安,特回书信一封,聊表歉意,等以后有了闲暇时间,必定登门当面谢罪。” 薛丰撇嘴,说道:“和那个姓白的一样,假惺惺的。” 薛长仁见了,再次摇摇头,也不管了,对陶欢说:“欢儿,你将此次雪山之行,细细说来。” 陶欢道:“那天师父您写了封信,命弟子和雪师姐送上邛州大雪山去。弟子不敢松怠,和雪师姐连赶几天的路,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大雪山上。” 薛丰听了,心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三师兄和大师姐不用那么着急赶路。累坏了身体,可是不值当的很。” 他看了看两位师长,这些想法没有说出来,就听陶欢说道:“耳听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我和雪师姐都有些好奇,就过去查看是什么情况。来到一片空地前,看见有许多雪山派的弟子在那里,当中有四个人在捉对比剑。” 薛长仁当即开口道:“偷看他派武功,乃是武林大忌。欢儿,你没有惹麻烦吧。” “弟子不敢。” 陶欢连忙摇头,接着说:“我和雪师姐看到他们在比试剑法,不敢多看,远远的就大声告知了身份来意。他们听到之后,也是立即就停下了。” 薛丰问:“三师兄,他们有没有找你和大师姐的麻烦?” 陶欢点一下头,回道:“其他的人还就罢了,那四个比剑的人显得有些生气,快步而来,想要找我们的麻烦,后面又追上来两个人,劝住了他们。” 这在别人的地盘上,要是被他们找麻烦,容易吃亏。薛丰先松了一口气,再问:“他们都是谁?” 陶欢便说:“那两人先是各自报了姓名,一个叫曲灵松,一个叫韦灵竹,正是‘雪山三仙’里的另外两位,然后又介绍身边的同门,我这才知道,原来那四人就是常灵龙他们四个。” “欸?” 薛丰做疑惑状,说道:“不对啊。” 唐兰问道:“丰儿,怎么了?哪里不对了?” 薛丰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师父,这个什么雪山派,是不是炼丹卖药的?” “你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唐兰嗔怪一句,反问道:“他们怎么就是炼丹卖药的了?” 薛丰还是没回答,又问:“师父,上次大师哥和六师兄他们受罚挨打,身上的伤多久好的?” 唐兰就说:“也才刚好没两天,你问这个做什么?” 薛丰仍没作答,继续说:“师父,当初那个姓白的和咱们说,他是骑快马疾行五天,来到了咱们华山,对吧。” “对。” 唐兰想了一下,点头说:“他当时是这般说的。” 薛丰扭头问陶欢:“三师兄,你和大师姐到那个大雪山,用了几天时间?” 陶欢便说:“我的脚力比不过快马,路上和雪师姐施展本门轻功赶路,不敢停歇过久,也多走了三天时间,才赶到大雪山。” “嗯。” 薛丰点头,又看向唐兰,说:“师父,我记得当时那个姓白的说,这四个叫什么龙虎鹤的,受了重罚,躺卧在床,不能行走,是吧。” “是。” 唐兰再次点头。 “呐,这就不对了。” 薛丰一摊手,说:“这前后还不到半个月时间,他们就活蹦乱跳的,跟没事人一样。师父,你说奇怪不奇怪?” “哼!” 薛轻雨娇哼一声,说道:“有什么奇怪的?我看是那个姓白的在说谎,那四个人根本就没有受罚!” 薛丰笑嘻嘻地说:“小师姐真聪明。” 薛轻雨又说:“叫我说,他们全派上下就没有一个好人,都没生什么好心,所以那四个家伙不但没有受罚,还被传了剑法,真是可恶!” “对对。” 薛丰点着头,说道:“他们包藏祸心,就等着练好了剑法,然后再来找大师哥的麻烦。” 薛轻雨哂笑道:“就他们那些歪瓜裂枣,臭鱼烂虾,再练上一百年,也不是大师哥的对手。” 唐兰白了他们两个一眼,也不追究他们的胡言乱语,问道:“欢儿,后来又怎样了?” 第81章 大雪山见闻(二) 陶欢点头,接着说道:“我和雪师姐再次说明来意,请求拜见常观主。曲灵松于是便先行离开,回凌霄观禀报,韦灵竹领着我们在后面跟随。” 薛丰心中一动,然后问道:“三师兄,那些人有没有刁难你们?” 陶欢回说:“在去凌霄观的路上,其他人倒还好,那个贾灵虎却是心怀不忿,几次出言讥嘲,还对雪师姐不尊敬,嘴里说些有的没的······”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薛丰当即怒骂:“他爹个绿头龟,这个姓贾的,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儿!” 陶欢听他这般骂,心里大起知己之意。 唐兰轻作咳嗽一声,再剜一眼薛丰后,说:“欢儿,你接着说。” 陶欢点头,开口道:“弟子听他说的那些混账话,心里有些气不过,就小声嘀咕了两句。雪师姐性子好,只瞧了一眼,在山路上留下两个脚印,就不再理会,自往前面走去。见贾灵虎不吭声了,一旁的罗灵凤也是羞恼,嘴上说着怪话,然后挨靠过来,要和弟子较量······ “他妈的!” 庞助也忍不住骂出口:“这个姓罗的王八蛋,真是可恶!” 唐兰瞪去一眼,轻斥道:“助儿,不准粗言恶语,胡乱骂人!” “是,师娘,弟子知错了。” 庞助赶紧认错,然后对陶欢说:“三师兄,较量就较量,怕他什么了?料他也不是你的对手。” 薛长仁也瞪他一眼,说道:“我是叫他去道歉赔罪,不是上门耍威风,你又起什么哄!” “是,是。” 庞助缩了缩脑袋,对陶欢说:“三师兄,你继续讲。” 陶欢道:“弟子本打算和他比试比试,却被雪师姐在前面叫住了,想起要完成师父嘱咐的事,只好暂时按下了心思,不去理会他。那罗灵凤一直不肯罢休,嘴里冷嘲热讽个不休,着实烦人的很,我就学了雪师姐,在路边的石桌上拍了个手印,紧走几步跟上了雪师姐。等到凌霄观,却没有见到常观主,从曲灵松口中得知,他现在正在闭关,一时之间怕是见不着。” 薛丰撇嘴,冷笑道:“什么闭关见不着,我看他就是摆臭架子、装大尾巴狼,故意冷落你们。” “你也少说两句!” 唐兰递过来一记眼白,没好气地说:“老实听欢儿说话。” 薛丰耸一下肩膀,听陶欢继续说道:“我和雪师姐等了许久,眼看天都黑透了,还是没见着常观主。我们事情没办好,只得听了曲灵松的安排,在凌霄观先住下。” 他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就是雪师姐她的房间,和弟子住的地方,离得有些远······” “他奶奶的!” 薛丰当即就骂:“这一窝子的杂毛牛鼻子,还真没安好心,满肚子的下流龌龊勾当!” “你胡猜乱想什么!” 唐兰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薛丰有些委屈,说:“是那些杂毛······” 唐兰伸手,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两下,嗔怒道:“你再说脏话骂人试试!” “不骂了,不骂了。” 薛丰连忙摇头,服软讨好:“师父,你手劲儿真大,呵呵······” 唐兰瞪他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对陶欢说:“欢儿,你接着说。” “是,师娘。” 陶欢点头,继续说道:“弟子担心雪师姐的安全,晚上便守在门外,在屋廊下打坐。接连两天过去了,依旧不见常观主。他们有几个弟子,却时不时地找过来,张嘴就说想请雪师姐指点武艺。” 薛丰想开口说话,话到嘴边,见唐兰瞪眼过来,忍住了。 就听陶欢说:“雪师姐也不理会,让我给打发了,后来他们便不再过来。我和雪师姐耐着性子,在雪山上又待了两天,却仍是没有见到常观主。” “哼!” 薛丰心头有火,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这根老木头椽子,真是好大的架子!” “小师弟说的不错。” 吕琥点头,说:“三师兄,这四天时间,不大好过吧。” 薛长仁扫去一眼,说道:“你们不要多嘴,听欢儿说。” 陶欢道:“弟子想着师父吩咐,又有雪师姐劝说,不去和雪山派的人多做计较。他们觉得无趣,就不再来骚扰,对我们不搭不理,我和雪师姐也乐得清静。” 见高洛他们点头,陶欢接着说道:“只是就这么在观里待着,一天到晚都见不到常观主,也不是个事,雪师姐不想荒废功课,第三日早起了,和我说想在山上寻个僻静的地方,好练习本门剑法。” 唐兰听了,微笑着点头,心中深感欣慰。 陶欢继续说道:“我和雪师姐信步而走,到了凌霄观后面一处阔地,就见有几十名雪山派弟子正在练剑。偷看旁人练功,乃是武林大忌,我们自然不敢多看,当即掉头就走。” 薛长仁抚须颔首,又见陶欢面有疑色,接着说道:“但就是那匆忙几眼,却叫我觉得奇怪,心中生出疑问来。” “哦?” 高洛问道:“三师弟,你有什么疑问?” 陶欢说道:“我看那几十名弟子招式相同,练的应该是同一路剑法,但是动作十分生疏,好像是初学乍练,别扭的很。” 薛丰笑道:“几十个人练同一路剑法,莫非是有什么节日,或者是为了招待贵客,准备表演什么节目?” 陶欢摇头,说道:“不年不节的,他们也没把雪师姐和我当作贵客,哪会来表演什么节目!” “说的也是。” 薛丰点头,说道:“他们这帮牛·····” 见唐兰看过来,他忙改口说:“牛气冲天的,没有好意,也没那个闲心,去表演什么节目。” 唐红菱也点头道:“听你们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奇怪。” “是啊。” 陶欢点头,说道:“回到住处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这些雪山派弟子入门先后不同,贾灵虎他们更是成名多年,怎么却同时学习一路剑法?大师哥,你要是见到这种情景,会怎么想?” 高洛说:“我瞧见了,也会觉得奇怪,心里疑惑。” 薛丰想了想,便说:“或许是新创了一路剑法,要不就是新得了一本剑法秘笈。” 薛长仁摇了摇头,说道:“丰儿,你这么说,就有些想当然了。” 薛丰看过来,有些不解。 薛长仁便作解释:“以常观主在剑法上的造诣修为,倘若是新创剑招,自是非同寻常。如果是新得的剑法秘笈,那么其中的剑法,也必然十分高明。一般的剑法,以常观主的眼光,是决计瞧不上的。不然的话,将普通剑法教给门下弟子练习,岂不是越练越差,继而坏了他雪山派的名声?” “你掌门师伯说的没错。” 唐兰点头,也开口和薛丰说道:“既是高明的剑法,那么寻常弟子就无法领悟,他要是传授指点的话,多半是选择门中武功最高的几名弟子,决无几十人同时传授之理。” 第82章 大雪山见闻(三) 薛长仁点点头,说道:“这也是为何我们平日里教导功课,除了华山剑法之外,你们所学所练各有不同。非是藏私留手,而是根据你们各自擅于所长,传授符合你们的武学。” 见弟子们都有所思,唐兰笑了笑,接口说道:“习武之时,若能结合自身的优点长处,当有事半功倍之效,你们的武学修为,自然就会不断得到提升。” 看了看自己的小徒弟,她半是心疼半是骄傲,补充了一句:“丰儿他便是最好的例子。” 薛丰笑嘻嘻地夸赞说:“都是师父英明,最能因材施教,对症下药。” “是这么个道理。” 薛长仁又是点头,说:“若只是照本宣科,让弟子依样画葫芦,囫囵吞枣一般,便是拙劣武师开场子骗钱,不是名门正派的作为。” “哦。” 薛丰听了,一脸恍然的样子,在那里点着脑袋,说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什么这个意思,那个意思!” 唐兰嗔声说道:“丰儿,你又作什么怪?” 薛丰就说:“师父,我现在算是听明白了。” 唐兰心奇问:“你听明白了什么?” 薛丰说:“掌门师伯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个雪山派,它不是名门正派?” 薛长仁手上一顿,险些揪断几根胡须。 唐兰忙道:“丰儿,你不要胡说。” “我没胡说啊。” 薛丰一脸无辜,将薛长仁说的话搬过来辩解道:“刚才掌门师伯可是说了,这雪山派的人,照本宣科,比着葫芦画瓢,是劣等武师开场子骗钱,不是咱们名门正派的作为。” 薛长仁一噎,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唐兰见丈夫吃噎受窘,心里觉得可乐,为了维护自家丈夫身为掌门人的尊严,便一把揪住薛丰的耳朵,佯怒呵斥道:“我也叫你明白明白,胡乱断章取义,信口歪解道理,会是个什么后果!” “哎呀,疼、疼。” 薛丰原地跳脚,口中喊疼。 见唐兰不松手,他就呲着牙、咧着嘴,口中讨饶:“师父,我错了,您快请高抬贵手啊。” 唐兰纳谏如流,当即手往上又轻拽了两下。 薛丰苦着脸说:“师父,我都承认错误了,你怎么还往上拽耳朵啊。” 唐兰笑呵呵地说:“是你让我手往高抬的啊。” “哎呀。” 薛丰跳脚,一脸委屈说:“我说的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啊。” 见他扮委屈,唐兰却不上当,笑道:“你这下该知道,说话被歪解,滋味不好受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 薛丰忙点头,然后求饶说:“师父,你快松手,耳朵要掉啦。” 唐兰白他一眼,就说:“我问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说话了?” “不敢了,不敢了。” 薛丰当即服软,说:“师父,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啦。” 唐兰揪着他的耳朵,感觉还挺顺手,就往上提了提。 薛丰踮脚,嘴里叫屈道:“师父,你为什么又往上拽啊!” “哦。” 唐兰点头,笑着说道:“不为什么,拽顺手了。” 薛丰无语。大家都嘻嘻哈哈瞧他出糗。 薛丰放弃挣扎,以躺平的心态说:“好吧,师父你高兴就好。” “算你识相。” 唐兰松开手,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别扮委屈装可怜啦。” 见被识破了,薛丰挠头傻乐:“不委屈,呵呵呵······” 见他们师徒不玩闹了,薛长仁笑了笑,说:“欢儿,你接着说。” “是。” 陶欢回想一下,继续道:“弟子见事情有些蹊跷,思前想后,心里就生出许多猜测来。” 唐紫萼好奇问道:“三师兄,你有什么猜测?” 陶欢便说:“师父和师娘都说过,常观主为人气量不大,我看他一直不肯见我们,就猜测是因为被大师哥落了面子,对咱们华山派生了仇视之心。他们新练剑招,说不定是为了以后对付咱们,那就不得不防备一二。” “还真有这个可能。” 庞助听了,心里深以为然,说道:“先前只大师哥一个人,就打败他们四位弟子,咱们胜的干脆利落,他们丢了个大丑,记恨之下,便想练些新招,好来找回场面。” 陶欢回道:“当时我这么一想,就和雪师姐说了心中猜测,雪师姐却觉得不大可能。她和我说,咱们华山在江湖上声誉极好,又有师父和师娘在,雪山派的人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山上放肆胡为。” “大师姐这话说的没错。” 薛丰点点头,笑呵呵地说道:“一群弱鸡菜鸟,就算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又学了什么臭狗屁剑招,对别人来说,也许会是麻烦,可要是遇着我师父唐大女侠,那还是一群弱鸡菜鸟。嗯,顶多比原先稍微壮一点,都不够我师父一剑砍的。” “就你会说!” 唐兰俏脸绷不住,展颜笑道:“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厉害。” “我说的都是真的。” 薛丰一脸肯定,然后又很惋惜的说:“师父你就是太谦虚、太低调了,这样可不好。” 唐兰笑骂道:“小马屁精,你连师父都敢说笑,讨打!” “嘿嘿······” 薛丰乐呵呵躲过,然后看着陶欢,说道:“三师兄,大师姐还说啥了没有?” “嗯。” 陶欢点头,说道:“雪师姐还说了,咱们五岳联盟,同气连枝,朋友遍天下,常观主只要脑子没有失智,就不可能会做出什么妄动之举。” 薛丰顺口就问了一句:“那他万一要是没脑子呢?” 陶欢便说:“我当时也这么问了,雪师姐就说,如果他们雪山派真的发疯,想与咱们华山为敌,那么便应该是抓紧时间熟悉咱们华山剑法,寻找其中的破绽之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去练一门生疏古怪的剑法。” 薛长仁抚须颔首道:“芙儿她看的明白,是这么个道理。” 陶欢看一眼师父,然后说:“我听了雪师姐的一番话后,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就瞒着她独自过去,想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却见场上静悄悄地,竟一个人也没有了。” 薛丰便说:“三师兄,他们这是有意躲着你们呢。” “哼!” 薛轻雨冷哼一声,说:“我看是他们心里有鬼。” 陶欢点头,说道:“我当时一看不见人影,就知他们是在故意躲避,心里更加疑虑,我和雪师姐两人,就那么远远的望上一眼,又能瞧得见什么隐秘?他们这般顾忌,让我心里越发觉得不安,赶紧回去和雪师姐商量。” “还商量个啥呀!” 薛丰摇头,说道:“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感觉不对头,抓紧时间跑路啊。” 陶欢苦笑道:“我当时也和雪师姐说,既然常观主一直不见我们,咱们在这里也不自在,不如就留下书信先回去,雪师姐却觉得有些不妥。” 薛丰疑问:“怎么不妥了?” 第83章 大雪山见闻(四) 陶欢回答道:“雪师姐对我说,他们如此防备,肯定事出有因。咱们便往坏处去想,假设他们是真的起了歹心,要对付咱们华山派,我们两人如果就这么偷偷走了,那就正好给他们留下把柄,说咱们是来戏耍他们雪山派,他们再去寻衅滋事,便就占了道理。我想了想,就决定和雪师姐继续留在大雪山上,找机会摸清情况,以后真要是和他们对上了,也好有个准备。” 薛丰又是摇头,说:“三师兄,你们这样,就有些大意了。” 陶欢疑惑问:“小师弟这话怎么说。” 薛丰解释道:“你们都掉狼窝里了,这个时候还管什么把柄,讲什么道理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保命要紧。” “丰儿说的不错。” 薛长仁点点头,说道:“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们这一次去雪山派,虽然不见得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多一些小心防范总不会有错。今后行走江湖时,若是察觉有不对,便要当机立断,及早脱身。” 唐兰接过话道:“欢儿,我问你,如果他们真起了歹心,又不讲江湖道义,一拥而上,你们两个人把自己置于险地,却又该怎么逃脱?” 陶欢苦笑道:“师娘教训的是。弟子当时没考虑周全,只一心想看个明白,他们究竟想干什么,练的又是什么厉害剑法,咱们也好多加防备。” 薛丰便说:“叫我说啊,三师兄你就是有点钻牛角尖了。他们要是真有一门厉害剑法,想要练好,不狠下几年苦修功夫是不成的。” “丰儿说的不错。” 唐兰点头,然后说道:“我也行走江湖多年,却从来没听说过,有哪门子剑法,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能让人变成高手的。” 薛长仁听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闪动,张口欲说,却又止住。 就听唐兰又说:“他们如果真和咱们不对付,就凭那练了几天的剑法,怕是要让武林同道笑掉了大牙。” 薛丰看着陶欢,笑呵呵地道:“三师兄,对方人多势众,又是在他们自家地盘上,万一真要是起了冲突,再打起来,你就不怕他们给你堵屋子里啊。” “怕啊。” 陶欢说道:“那天晚上,我一直睡不着,雪师姐见我心神不宁,便好言相劝。我再次问起雪师姐,他们雪山派这么做,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薛丰问:“大师姐她怎么说?” 陶欢便回道:“雪师姐想了一会儿,和我说会不会是雪山派又招惹了什么强敌?他们这几日练的,其实就是对手的剑法,他们怕打不过对方,便演练剑招,想找到破绽增加胜算,又担心会走漏了风声,这才避开了我们?” 薛丰点头说:“倒也是有这个可能。” 陶欢接着说道:“我听了雪师姐的分析后,这才稍有安定,心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他们做什么,我就先静观其变好了。” 薛丰给他竖个大拇指,陶欢笑了笑,接着说道:“半夜里我正犯迷糊时,忽然就听见,远处隐隐传来兵刃撞击之声。我想起雪师姐的分析,心里就猜:莫非是雪山派真的招惹了什么强敌,现在被人打进山门了?” 薛丰心道:“打吧打吧,反正我感觉也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怕师父揍他。就听陶欢说道:“虽然他们这几天一直冷落我们,但大家都是武林正道一脉,我们身为华山弟子,可绝不会袖手旁观。我想到这里,立即叫醒雪师姐,和她说了猜想,雪师姐当时便和我一起出去,准备施以援手。” 薛长仁听他这么说,知道弟子有侠义之心,分得清大是大非,心中深感欣慰,捋着胡须,微微点头。 唐兰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满脸笑意看向陶欢。 就听陶欢说:“我们两人循声赶去,听见兵刃撞击声越来越密,我心跳的越厉害,只道是来的敌人不少,这一次说不得要动真章,大开杀戒了,我便是拼却一死,也万万不能坠了华山的名声。” 薛长仁满意地点头微笑,然后对陶欢说:“欢儿你能这般想,很好!为师听了,心中甚为欣慰。”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门派,而且门中的人不怎么像好人,便要把性命搭进去,薛丰心里不大认同这么做,但见大家都是赞许,他不忍打击众人除魔卫道的积极性,也夸道:“遇险事而不惧,逢强敌敢亮剑,三师兄威武!” “你倒是嘴甜会夸人。” 唐兰笑说一句,然后对陶欢说:“欢儿,你继续往后说。” 陶欢点头,就说:“弟子听声音是从后殿传出,就和雪师姐急行过去。弟子当时心想:敌方人多势众,可能还有许多下作手段,这时候就别讲什么江湖规矩了。就矮着身子,悄悄靠近,打算趁其不备突袭他们。” 薛丰听了,又冲他挑起大拇指。 陶欢回作一笑,继续说:“我透过窗缝向内一看,这才透了口大气,和雪师姐互相看一眼,都险些失笑。原来我们这几天胡思乱猜,总是往坏事上去想,就自己吓唬了自己一回。” 薛丰就问:“三师兄,你看到了什么?” 陶欢说道:“我看见大殿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中间有许多人在捉对比剑,那雪山四灵也在其中。” 薛轻雨又说:“我就说他们有鬼吧,大半夜背着人练剑,肯定是存心不良。” “小师妹说的对。” 庞助点头,然后说道:“大晚上的不睡觉瞎折腾,不但有鬼,还有病。” 白炎也开口说:“他们这个废寝忘食的劲头,比小师弟还要刻苦用功啊。” “他们可不能和小师弟比。” 吕琥摇头,接着说:“小师弟是十年如一日,而他们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 唐红菱笑道:“用小师弟的话说,他们这叫‘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嘿嘿……” 庞助咧嘴笑道:“叫我说,应该是‘驴粪蛋儿表面光’。用小师弟这一句话来形容他们,最恰当不过了。” 唐兰看向薛丰,笑问:“丰儿,你这俏皮话,一套一套的,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书上学的。” 薛丰笑着回了一句。 唐兰白了他一眼,也不追究他敷衍,问道:“欢儿,你还看到了什么?” 陶欢就继续说道:“弟子往里看,正堂之上,坐着一个道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脸孔十分瘦削,身材更是矮小,估计也就到我胸口处。若不看他正面容貌,谁都会以为,是个十三四岁的小道童。” 薛丰脑里估算了一下,大概在一米四五左右,有些诧异道:“这么矮?” 陶欢点头,感叹道:“武林中都说凌霄观常观主是个矮小道人,但若非亲眼所见,怎么会知道竟是这般矮法?” 第84章 大雪山见闻(五) 听到陶欢这般感慨,唐兰轻作一笑,她自然是知道是何缘故,只因凌霄观的那位常观主,一向深居简出,若非有大事,轻易不下大雪山来,便是她也没见过几回。 这些年来,高洛他们陆续下山,在江湖上行走,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也认识了不少,而对于那位常观主,却是只闻其名,还不曾见过本人真实面目,现在听了陶欢的描述,越发地觉得惊奇。 薛丰笑嘻嘻地调侃道:“估计是他坏心眼儿生的太多,就坠的不长个儿了。” 这般解释,高洛他们是头一回听说,都觉得有趣。 唐兰环视一周,见众弟子脸上皆有嬉笑之色,担心他们会生出轻视之心,将来万一遇上了怕是要吃亏,她便说道:“这位常观主,是当今武林中的怪杰奇才,你们莫看他身材矮小,一身武艺却练的纯熟,剑法也使的不错。谁要是以貌取人,因此小觑嘲笑于他,那就非倒霉不可。你们一定要牢记了,听到了没有?” 众人点头称是。 薛丰又说道:“师父的意思,是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嗯。” 唐兰点点头,道:“欢儿,你接着说。” 陶欢就说道:“当时在场的雪山派弟子,除了那个白灵梅不在,像什么八秀、九俊一个也没落下。弟子见他们如此重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便知他们所拆练的,正是这几天来他们所学的新招。” “嗯?” 薛长仁听了,沉下脸来,颇有些严厉地说:“欢儿,我平日里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陶欢见师父生气,心里疑惑之时,更多是不安,忙拜说:“师父教诲,弟子时刻谨记在心,不敢一日或忘。” 薛长仁沉声道:“你既未忘,为何一再犯错?” 陶欢更加惶恐:“弟子一时糊涂,还请师父明示。” 薛长仁便说:“你一开始到了大雪山时,看得对方练剑,是你无意间撞到,算是无心之过,情有可原。后来又瞧见了后,还知道避让,这回如何敢继续观看他们对拆剑法?” 陶欢额头上,顿时生出汗来。 薛长仁厉声道:“你刚才也说过,偷看旁人练功,乃是武林大忌,却为何要去犯此大错?” 陶欢慌忙拜道:“是弟子鲁莽了,当时心里太过好奇,一时间便失了方寸······” “唉······” 看着地上跪着的陶欢,一身血渍,多处有伤,薛长仁心中终是不忍太过苛责,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欢儿,你这样偷看别派武功,若被他们发觉了,常观主便是将你当场打杀了,咱们也无话可说。等传扬了出去,以讹传讹之下,谣言成华山弟子觊觎别人的武功,不但损污了你的名节,对本派声誉也大有妨害,这是为师万万不想见到的。” 陶欢又拜道:“弟子知错,请师父责罚。” 薛长仁说道:“你身上有伤,责罚且先记着,如若再犯,定加倍严惩!” “是。” 陶欢忙恭声回答:“弟子绝不敢再犯!” 薛长仁颔首,开口道:“你且先起来,继续往下说吧。” “是。” 陶欢应了一声,起身站住了,然后说道:“弟子见他们拆解的热闹,犹豫之下,又看了几招,在雪师姐的示意下,见他们再次开始拆练,当即和雪师姐悄悄离去。次日晚上,依旧是听到剑击声,弟子想要过去时,雪师姐说常观主必然也在,叫我不可再去看了。” “不错。” 薛长仁抚须颔首,转头对唐兰说:“师妹,芙儿她做的很好。” 唐兰也点点头,然后对陶欢说道:“欢儿,不管常观主他心性如何,终究是一派武学宗师,功力高深,超出你不知多少。你若是起了侥幸之心,稍有不慎,便会栽在他的手里。到那时,你再想脱身,却是绝无可能了。” 陶欢回道:“雪师姐她当时也是这般和弟子说的。” “嗯。” 薛长仁再次点头,和唐兰说道:“这次大雪山之行,多亏师妹你拿主意,让芙儿和欢儿同行,才没闯下大祸。” 唐兰笑道:“芙儿心细不假,欢儿也足够机变,都很不错。” 薛长仁也笑了笑,问道:“欢儿,后来又怎样了?” 陶欢说道:“到了第五天快正午时,常观主终于接见了雪师姐和弟子,并设下宴席请了我们。常观主说了许多客气话,他告知前几日正在闭关,他的弟子怕打扰了修行,就没有通报,他也是早上才知晓了。” 薛丰听了,心里是一百个不相信,嘴里就小声嘀咕道:“那姓常的鬼话连篇,他这样说,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陶欢笑了一下,说道:“常观主又说,这几日让我和雪师姐受了委屈,他实在是过意不去,便要代门下弟子给我赔罪。” 薛长仁摇头笑道:“常观主他是你们长辈,哪能让他给你们赔罪呀。” 陶欢点头,说:“弟子二人不敢承受,慌忙起身赔礼。我左膝一跪,常观主右手一扶,便架住了弟子,我再三下拜,常观主后来轻轻一托,我只觉全身虚飘飘的,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不自觉地便被托起身来。雪师姐是女子,常观主为了避嫌,就受了一礼,很客气的请雪师姐起来。” 唐兰轻笑一声,道:“拜他一回,礼数到了就行了。” 陶欢又是点头,接着说:“常观主笑着问我:‘陶师侄,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弟子如实说了。常观主就笑着连说两个‘不错’,然后又问我:‘你大师哥呢,贵庚多少啊?’弟子回说:‘大师哥比弟子大两岁,今年二十六了。’常观主又笑了笑,连说两个‘好’。” 薛轻雨问道:“他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陶欢摇摇头,继续道:“我当时可不敢多想,就取了师父的书信给他。常观主当场拆看,看了几眼,就抬头笑着对我说:‘令师还是那样客气,太见外啦。’然后继续看信,片刻后,抬头问:‘你大师哥被罚了?’我点头,将事情仔细说了。” 薛丰在一旁小声嘀咕:“这一下如了他的心愿,还不得高兴坏了啊。” 唐兰屈指敲他一下,说:“你不要嘀嘀咕咕了,听欢儿说。” 就听陶欢说:“常观主听了,忙说:‘这如何使得?’又对我说:‘贵派两位贤良弟子并无过错,却受了重罚,我心中实在不安。’叫我们稍坐,他去写了一封书信,叫我回来后交给师父。我接过书信收好,便和雪师姐一起,向他请辞。常观主见我们心意坚决,就不再挽留。我和雪师姐下山往回赶路,然后刚到汉中地界,就遇着了那个蒙面贼人。” 众人点头,薛轻雨就问:“三师兄,那你从汉中回来,路上还遇着什么啦?” 第85章 伏魔剑法 “没有了。” 陶欢摇摇头,说道:“我路上没事时,脑子里回想他们所练的剑法,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薛丰当即问了一声:“怎么不对劲了?” 陶欢回道:“那剑法甚是古怪,我此前从来没见过,但要说这些剑招有什么威力,却又瞧不出什么玄妙来。” 薛长仁听了,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一眯。 就见陶欢面有困惑之色,说:“既然没什么惊人之处,他们为何要日夜练个不停?我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 “哦?” 薛丰皱起眉头,说道:“听三师兄你这样一说,我也有些纳闷儿。” 唐兰见大家都是好奇,就开口问道:“欢儿,那剑法你还记得多少?” 陶欢回答:“弟子还记得七八式。” “嗯。” 唐兰微微点头,说:“你使出来看看。” 陶欢领命,取过佩剑,当即就开始演练剑法。 “嘶!” 只看了两招,薛长仁便吸了一口凉气。 唐兰见他脸色有些不对,问道:“师哥,怎么了?” “没什么。” 薛长微一摇头,回了一句:“这两招剑法,看着有些眼熟。” 唐兰听了,秀眉轻蹙。 为了印证心中所想,薛长仁就看着陶欢,说道:“欢儿,你继续演练。” 陶欢于是提步游走,同时扭转手腕,挥出一片剑影,脚下继续绕圈而行,向着周围不断刺剑,一剑快过一剑。 薛长仁见了,豁然开口道:“这是自在山庄的伏魔剑法!” “什么?” 唐兰轻呼一声,问道:“师哥,你说这是福州丁家的伏魔剑法?” 陶欢听到二人的话,便停下看过来。 薛长仁点点头,说道:“丁家的伏魔剑法里,有一招‘扫荡八荒’,和欢儿刚才那一招,至少有八分形似。” 薛长仁说着话,走到陶欢身前,从他手里接过剑,让他退到一旁,然后右手握剑横剑在外,身子以左脚为轴,迅速转动,好似陀螺飞旋,但见剑光纵横,一片寒芒慑人。 薛长仁收招停下后,看向陶欢,问道:“欢儿,他们下一招剑法,是不是这般使的?” “对!” 陶欢点头,很确切地说:“就是这样的。不过,师父使出来的剑法,比他们要快了许多,威力也大了许多。” “没错了,确实就是自在山庄的伏魔剑法。” 薛长也是点头肯定,然后沉声道:“我刚才使的那一式剑法,便是伏魔剑法的成名之招,叫做‘群魔伏首’!” 薛丰一听剑招名字,感觉很牛的样子,就问道:“师父,这个什么伏魔剑法,很厉害吗?” 唐兰点点头。 薛丰又问:“有多厉害?” 唐兰摇摇头。 “呃······” 见自家师父这样,薛丰有些无语,心里好似小猫抓挠一般,忙说:“师父,您别光点头摇头啊,您给说说,这套剑法怎么个厉害法呗。” 唐兰回道:“我也没见过这套剑法,不知道它有多厉害。” “哦。” 薛丰心里有些失望,摸着下巴,说道:“我看刚才这几招,也就掌门师伯使的那一招还有点儿看头,其它的并不怎么厉害啊。” 唐兰听了,也是有些疑惑,就看着薛长仁,说道:“师哥,江湖上都说,福州丁家的伏魔剑法快捷玄奇,十分不凡。可这几招剑法,确实如丰儿所说,看不出有什么厉害之处,这是怎么一回事?” 薛长仁沉思半晌,才道:“师妹,你以前在江湖上闯荡,可曾听得武林之中,对福州自在山庄庄主丁远的武功,如何评论?” 唐兰道:“丁远在江湖上,名头响亮,人称‘在世孟尝’,我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至于他手底下真实功夫怎样,那就不清楚了。” “是了!” 薛长仁点头,道:“丁远出手豪阔,舍得财物与人,交朋友够义气,少有听闻他出手和人争斗,剑法究竟如何,外人不得而知。这些年来,大家都记念他的好,江湖上给面子的居多,自在山庄的名声,也就越发响亮了。” 薛丰挠挠头,说道:“师父,这伏魔剑法的名气,不会是丁远拿钱砸出来的吧。” “丰儿,你这就说错了。” 唐兰说道:“这伏魔剑法自丁坚开始,扬名江湖有七十年了。” “丁坚?” 薛丰念了一声,问:“他是谁?是丁远的父亲?” “不是。” 唐兰摇摇头,说:‘丁坚是丁远的祖父,自在山庄就是他一手创立的。” 薛丰有些好奇,便说:“师父,您给说一说,关于这个丁坚的事情吧。” 唐兰略一停,道:“其实,丁坚的事情,我也是在幼年之时,听门中一位长辈讲说江湖旧往,提起过他。” 薛丰又是好奇地问:“师父,这一位长辈,又是谁呀?” 唐兰没回话,抬眼看向薛长仁,见他摇头,就收拾心情,对薛丰说:“这个以后再和你说吧。” “好的。” 薛丰点头,说:“师父,那咱继续说丁坚。” “嗯。” 唐兰也点下头,说:“我听那位长辈说,他从一位武林高人那里得知,丁坚在青年之时,剑法便是不凡,人称‘一字电剑’,剑法使出,迅猛无比,有如闪电横空,耀映眼目,声势极为慑人,对手一眼望见,便心生怯意。” “听着是有些名堂。” 薛丰又点一下脑袋,插说了一句,见唐兰看他,笑道:“师父,您接着说。” 唐兰开口道:“他正值壮年,又闯下了偌大的名堂,本该是意气风发,继续添光加彩才对,却不知为何,江湖上忽然就没了他的音信,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薛丰就说:“莫非是死了?” “不是。” 唐兰摇摇头,说:“他那时候若是死了,那福州乌山之上,现在名头响亮的自在山庄,就不会出现了。” 薛丰想了下,便说:“那可能就是隐居起来,闭关练功去了吧。” “应该是这样。” 唐兰点点头,说:“不然的话,当初这江湖之中,也就不可能有他‘地剑’之名了。” “地剑?” 薛丰念了一声,有些疑惑,问道:“这又是什么名堂?” 唐兰便说:“送人下地狱的剑,有人简而称之‘地剑’,后来叫着叫着,便就成了丁坚新的名号,从此威震武林。” 薛丰笑道:“这个名号,听着还挺能吓唬人的。” 唐兰摇头,道:“那可不仅仅是吓唬人,是他实打实杀出来的威风!” “哦?” 薛丰听了,更是好奇,然后和唐兰说:“师父,您快说说,他是怎么实打实杀出来的威风?” 第86章 地剑之威 唐兰点点头,就说:“丁坚在江湖上消失了多年,等他再出现时,却已过花甲之龄,武功修为更是臻至顶峰,以一套快捷玄奇的剑法,再次纵横江湖。他从杭州开始,一路北上草原,随后西行祁连山,转头南下入川,继而东向福州,沿途但遇有贼窝盗寨、水鬼山贼,都被他扫荡一空,当真是打遍黑道无敌手。这一套剑法,正是九九八十一路伏魔剑法。” 薛丰道:“这样说来,这伏魔剑法,果然是厉害。” “确实厉害非常。” 薛长仁接过话,说道:“丁坚以老迈之身,杀敌无数,不过两年时间,就闯下了赫赫威名,‘地剑’名头一出,宵小便就望风而逃。那绿林黑道上,因此有一句话,传播甚广。” 高洛就问:“是什么话?” 薛长仁看一眼众人,见他们都是好奇的很,笑了笑,开口道:“这一句话,便是:‘宁斗虎熊,不惹老丁。遇着藏兵,莫耍威风。’” 薛丰咋舌,忍不住感叹一句:“还真是威风!” 唐兰见自家弟子脸上,颇有些羡慕之色,忍不住说:“其实本门的那位长辈,比起他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位长辈在江湖上,声威极盛,震慑诸邪宵小,不敢稍露恶行。” 薛丰听了,好奇的不得了,忙就问:“师父,这位长辈,他人怎么样?武功又如何?” 唐兰回忆往事,听他问话,未作多想,张口就赞说道:“他老人家豪情冲天,侠气凌云,武功出神入化,剑法超凡入圣,什么黑道高手,绿林巨匪,任他们怎样的凶焰滔天,却难作三合之敌!什么正邪乱斗,黑白大战,只要有他老人家在,一剑便可定乾坤!” 高洛他们听了,一时有些目眩神迷。 薛丰眼里冒光,赞道:“这位长辈,可真是厉害啊!” “是啊。” 唐兰连连点头,十分钦慕地赞说道:“他老人家风采绝伦,放眼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薛丰心里惊叹的同时,又生出许多疑惑来,于是问道:“这么厉害的长辈,我以前怎么从没听师父你说过啊?” 唐兰听他这般问,脸色黯然下来,沉默许久,才轻叹一声,幽幽地说:“那是因为······” “师妹!” 薛长仁轻声呼喝一下,打断了唐兰的话。 唐兰听喊,看向丈夫,神情略显悲戚,说:“师哥,这些事情,早晚都要和他们说的。” 薛长仁闻听,怔了一怔,脸上神情变幻,环视众弟子一眼,眼神在某处略作一顿,收回目光,看向唐兰,也叹了一口气,说:“师妹,再等等吧。” 唐兰深深看了丈夫两眼,然后转过头,看向自家徒弟,苦涩一笑,说:“这些事情,也留到以后再和你讲吧。” “好的。” 薛丰见师父心情不大好,便连忙点头,乖巧地说道:“都听师父的。” 唐兰看看徒弟,再看一眼丈夫,心里一时有些赌气,就说道:“我说了也不算,得听你掌门师伯的。” 薛长仁听她说气话,无奈之下,只好报以苦笑。 薛丰看师父有些不消气,忙说:“师父,那个丁坚,他后来又怎样了?” 唐兰听问,从丈夫那里收回目光,收拾心情,想了一下,问:“刚才说到哪里了?” 薛丰就回答:“说到丁坚他得了个‘地剑’的名堂,很是有威风,黑道宵小都望风而逃。” “嗯。” 唐兰点点头,便说:“他在绿林黑道上,打出了好大的名头,随之便在江湖上传扬开来。白道上的英雄听闻了,见他太过威风,也有去找他比试武艺的,却都铩羽而归。” 薛丰问:“师父,都有谁找他比试武艺了?” “那可就多了。” 唐兰笑着说了一句,想了一下,道:“那些人当中,好像就有雪山派开山祖师梅花道人。” 说着,她看向丈夫,问说:“对吧?师哥。” “嗯,没错。” 薛长仁点点头,略作沉吟,说:“其实那时候,梅花道人他在江湖中扬名已有数年,再去与人斗胜争强,大可不必。” 高洛问:“那他为何又去找丁坚比试?” 薛长仁轻捋胡须,说:“只因他那时候,已在大雪山上立稳了脚跟,又开宗立派未久,诚为意气正高,风头正劲之时。他听闻了丁坚的事情,就一时起了争斗之心。等丁坚入川之后,便孤身前往约斗,结果也是不敌,在伏魔剑下输了几招。” 薛丰听了,就笑嘻嘻地说:“壮心满怀而去,结果大败而归,他怕是要郁闷死了。” 薛长仁看着他,也是笑了笑,说:“梅花道人回去之后,心有不甘,就苦思破解之法,却始终不可得,最后抑闷成疾,直到离世,再也没下过大雪山一步。” 薛丰一愣,有些惊奇,随后就说:“他这气量也太小了点儿吧。” 唐兰点点头,道:“我听你太师父说,那梅花道人的气量,确实不怎么大。” “是啊。” 薛长仁也是点头,说道:“他和丁坚两个,都是武林里的宗师人物,即便是输上个三招两式,又算得了什么?那战场上,有哪个将军,敢夸口自己常胜不败?这江湖里,又有哪个人物,敢大言自己只赢不输?” 他停顿一下,看一眼弟子们,接着说道:“那梅花道人胜负之念太重,对这一时的失意,始终纠结在心,以致早早便就离世,让人深感惋惜。” 唐兰说:“不过是输了几招,他就耿耿于怀,最后还落得个抑郁而亡,梅花道人他在心性这一点上,和丁坚又差了一筹。” “丁坚的心性,确实值得称赞。” 薛长仁再是点头认同,说道:“他后来到了福州,于乌山观景,一时有感而言:‘吃得无上苦,修成绝世功,伏下心头魔,方得大自在。’就在乌山建立了自在山庄,此后他便住庄子里修身养性,偶有下山,绿林黑道之人,闻听他的名号,无不心生惊惧,远远地躲了,不敢直面剑锋。” 薛丰点头,说道:“老当益壮,无人敢惹。这位丁老爷子,真如他所说,是得了大自在。” 薛长仁捋须颔首,接着说:“十年后,凌霄观的木玄子前辈,也就是常观主的师父,悟得雪山派武学真意,剑法高深,闯荡江湖也没多长时间,就博了个‘西南剑法第一’的名头,他习武练剑有成,又值克壮气盛之时,想起师门往事,便就去了自在山庄。” 薛丰就问:“结果怎样?” 薛长仁说道:“那时候,丁坚已经七十五岁了,木玄子却没讨得了好,在丁坚的伏魔剑下,栽了个大跟头。他羞愤之下,便掩面而去。” 薛丰对雪山派印象不大好,听了薛长仁的话之后,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就乐呵呵地说:“这雪山派的人也真可怜,前后两次比斗,却都败下阵来。” 想到丁坚以老人身躯,只剑威压群雄,高洛是心向往之,不禁说道:“这江湖之中,还有这样的往事,弟子却从未听说过。” 薛长仁看了他一眼,道:“雪山派两次输招,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事,自然不可能去和外人讲;而丁坚年岁已高,对一些虚名早已看淡,也不会去大肆宣扬。因此这两次比斗,武林中都不知道。” 薛丰听了,却心中生奇:“既然武林中都不知道,怎么掌门师伯却说的这么详尽?” 第87章 三代怨仇 薛丰心里正想着,就听高洛问道:“师父,他去比斗之后,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没有。” 薛长仁轻轻摇了摇头,说:“雪山派两次比斗,都以落败告终,木玄子前辈他的气量,嗯,也不甚阔达,将之视为奇耻大辱,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薛丰问道:“那这个木玄子,他又做什么了?” 薛长仁说道:“他知敌不过丁坚,心意实在难平。他和你太师父认识,算是好朋友,于是就来华山拜访,将事情对你太师父说了。你太师父好言开导,见他依然郁愤不甘,碍于情面,就只好应了请求,和他拆解伏魔剑法,助他找出当中的破绽。” 薛轻雨就笑道:“有我外公出手,那定然是手到擒来啦。” 薛长仁看一眼爱女,笑了笑,说道:“这门伏魔剑法,看似平平无奇,一经使出之后,在突然之间,就会变得迅捷无比,其内里藏有许多奥妙玄机,外人却无法揣摩一二。” 他回忆往事,心中难免有些百感交集,顿了一顿,然后缓声说道:“那时候的我,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在你们太师父身边斟茶侍候,时间待得长了,也看得熟识了,印象自然十分深刻。” 说到这里,他看向陶欢,说:“欢儿,你先前一开始的时候,演练的两招剑法,一招名叫‘钟馗斩鬼’,第二式唤作‘判官勾魂’,我当时看了后,便知道是伏魔剑法。” “原来是这样啊。” 薛丰听了,心里有些明悟,又有些好奇,就问道:“那伏魔剑法,他们破解了没有?” “没有。” 薛长仁再次摇摇头,说道:“你太师父和木玄子前辈他们钻研了一月有余,不断推演拆练,却一直不能参悟其中奥妙,更无多少破解的把握,木玄子前辈心中虽有恨意,却也只能暂且作罢。” 高洛问:“那木玄子前辈他后来怎样了?” 薛长仁说道:“见他心结难开,你太师父又劝说了几次,他都不曾听进耳里,发誓定要找出剑法破绽不可,见他急着回去,只好送他下山。” 高洛感慨道:“这位木玄子前辈,也是好大的气性!” 薛长仁点头,说:“我当时跟在你太师父身边,听你太师父说,木玄子意气不顺,心中多有惊惧愤恨之情,若是长久郁结在怀,恐怕也是不得善终。等过了六年,凌霄观果然传来讣告,告知木玄子离世了。” “他也是这般下场?” 薛丰听了,是十分的诧异,说道:“就因为比剑输了,然后他们前后两代人,都自己把自己给气死了?” 薛长仁沉默片刻,说道:“是啊,比武输招,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何况那时候,丁坚早已成名多年,是武林中众所钦服的前辈英雄,反观木玄子,却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青壮道士,后生晚辈输在前辈高人手下,又有什么丢脸羞耻的?他却因此而丢了性命,实在有些不值。” “这也怨不得旁人。” 唐兰接过话,说道:“爹爹在世时,曾多次提起此事,说他正值壮盛之年,却郁郁而终,究其原因,还是出在木玄子自身上。他气性太大,胸襟却极狭,偏又自视甚高,和他师父梅花道人相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输了几招剑法,便耿耿于怀,这样的脾气心性,绝不是长寿之相。” “唉······” 薛长仁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一派两代宗师,却都是英年早逝,每每想起,令人扼腕叹惜。” 众弟子听了,却没什么可惜感觉。 薛丰小声嘀咕:“是他们咎由自取,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唐兰只当是没听见,想了一下,说道:“相比起来,他们师徒两个,都及不上丁坚。丁坚心性平和清静,无忧无恼,虽然上了年纪,却比木玄子过的自在,多活了好几个春秋,寿至八十有六,无疾而终。” 薛长仁点点头。他心有所想,就眉头轻皱,说道:“事隔多年,常观主忽然率领众弟子,一起拆练丁家的伏魔剑法。师妹,你想那是什么缘故?” 唐兰只一想,便说:“怕是为了摸清伏魔剑法的深浅,然后去找自在山庄的晦气,以报上两代之仇!” “我也是这么想。” 薛长仁点点头,道:“木玄子对输招之事,一直心有不甘,他临死之际,肯定留下了什么遗命,以致常元真多年不曾下大雪山半步。等到丁坚离世,但余威犹存,加上丁成把家传掌法练的精熟,‘惊雷手’名声在外,想来常元真心中也是颇有顾虑,不敢前去报仇,所以才一直捱到今时。” 唐兰又蹙起眉头,说道:“那常元真城府甚深,也多有谋算,这一次雪山派与自在山庄之间,恐怕要有一场大争斗了。” 薛丰问唐兰:“师父,以你来看,这场争斗谁胜谁败?” 唐兰道:“常元真的剑法甚高,不在我之下,比你掌门师伯也只稍逊一二;至于丁远嘛,江湖上多是夸他大方义气,却没有听谁说起,他武功怎样如何的,我也没见识过,不好判断。” 说到这里,她看向薛长仁,问道:“师哥,你觉得呢?” 薛长仁道:“常元真是雪山派不世出的奇才,他现在的武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造诣已远在木玄子之上。” 停顿一下,他继续说:“至于丁远嘛,他为人疏豪乐交,不类其祖,他的功夫外人虽不知底细,但肯定是及不上丁坚的。” 唐兰点头:“想来是了。” 薛长仁就又说:“再加上雪山派暗里早有筹谋,依我看,估计自在山庄现在还一无所知。这一进一退,一暗一明,双方还没动上手,自在山庄已输了七成。” 唐兰微蹙眉头,问说:“也不知常元真他这一回,打算怎么对付自在山庄?” 薛长仁沉吟片刻,说道:“倘若丁远他能及早得知消息,然后相邀金陵大豪梁世雄,并携金枪门众人相助,那么还可和雪山派斗上一斗。” 唐兰想了想,然后对薛长仁说:“师哥,咱们要不要提醒一下自在山庄?” 薛长仁苦笑道:“这事情说起来,却是他们两家的私怨,咱们也不好插手啊。” 唐兰却摇头,面现忧色,说道:“那常元真心思深沉,手段狠辣,若他一心泄愤,只怕会做出什么不忍言之事啊。” “也是。” 薛长仁听唐兰这般说,点头赞同。他略作沉吟,扫了众弟子一眼,便说:“西明,你做事一向小心稳重,那便由你去福州走一趟,如何?” 贝西明欣然领命。 薛长仁叮嘱他说:“你此去福州,不要声张,只悄悄将消息告知即可,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然后就去衡山寻我们。” 贝西明点头称是,当即回去收拾一番,然后拜过师父师娘,下山去了。 第88章 重临旧地 陶欢神色有些疲惫,众人将他扶回前院休养。 眼看天色还早,高洛便招呼一声,叫上薛丰,和众人告别后,就此下山,三个小家伙依旧跟随。 二人下山来,路过山下小镇,有酒肉香气飘来。小金在空中飞翔;悟空和小红两个,前跃后跳,鼻子不停嗅着,闻来闻去。 高洛见了,哈哈一笑,深吸一口气,嘴里赞说:“好酒啊,应该是鄠县黄酒了。” 薛丰打趣道:“大师哥,我看你急着下山来,就是为了喝酒吧。” “知我者,小师弟也。” 高洛笑呵呵地点头,又说:“也到了吃饭的时候,咱们正好去喝上几杯。” 说罢,他拉着薛丰就走。 行不远,一座酒楼临街而立,门前竖根长木,挂着一幅阔大的招旗,随风舒展,上面有“朱家酒楼”四个大字,用黑色绸线绣成,墨黑有亮光。阵阵酒肉香气从酒楼中弥漫出来,各种吆喝喧闹鼎沸一片。 这酒楼,正是当年薛丰上山前的那家。 薛丰看着这酒楼,想起了儿时那两天的遭遇,庆幸当初遇到了师父。 这时,路边有个女孩儿,冲着不远一个小男孩,脆生生喊了一声哥哥。 薛丰听在耳中,蓦然想起当年在这里,他遇到的那个可爱烂漫的小女童,心里不禁就想:“也不知那个小女孩儿,这些年过得如何,有没有找到她的娘亲?” 正想的出神,就听高洛问道:“小师弟,怎么了?” 薛丰摇摇头,笑着说:“没事儿。”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 身边的高洛问:“小师弟,又怎么了?” 薛丰便说:“这酒楼属于公共场合,里面的人多,带着悟空它们进去,有些不大好。” 高洛知道这三个小家伙很有灵性,胆子也都不小,见了生人不会害怕。他想了一下,说:“你是怕它们会伤着人?” 薛丰摇头,笑道:“它们三个很听话,乖的很。要是没人招惹咱们,它们可不会胡乱伤人的。” “那就不打紧。” 高洛笑着说了一句,看看悟空和小红,又说:“再说了,把它们留在外面,我们也不放心啊,就带着它们好了。” “那好吧。” 薛丰想想也是,就点点头,想起天上的小金,打个唿哨,小金一个俯冲,便从空中飞落在地上。 三个小家伙,跟在薛丰屁股后面,一起进了酒楼。 二人进门里来,薛丰看几眼,却也物是人非。跑堂伙计看到高洛,很熟稔的招呼了一声,再看到跟着薛丰的一猴一狐一雕,先愣了一下,随即回神,然后引着俩人,到堂里空座位坐下。 三个小家伙太过神异,店里的酒客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薛丰随意环视四下,大堂里的客人形形色色倒是不少,有一桌子上,放着一个红褐色漆皮葫芦,极其显眼。木凳上坐着的,是一位白发银须老人,相貌普通,没什么表情。桌边斜靠一根青竹杖,四尺有余,小儿手臂般粗细。桌子上另有一壶老酒,一副碗筷,两碟小菜。 见薛丰往这边看,老人就举杯示意一下。 高洛便请伙计打上一坛酒,切些熟肉,配四色下酒小菜。想到薛丰在山上时,一向都是听师娘的话,从未饮酒,应该没什么酒量,怕他喝醉了,特意吩咐给他拿个小酒盏,伙计应承一声,过去准备。 等酒菜上来后,高洛先自倒了一碗酒,见酒色清亮似琥珀,闻着酒香浓郁扑鼻,忙就先喝了一碗,嘴里赞叹一声:“好酒!” 接着他又倒了一碗,给薛丰也斟上一盏。 薛丰前世家里开酒坊,他也经常跑业务,久经酒场考验,酒量哪能会差了。等到了这里,变成了小乞丐,后又一直待在后山,没有闲心去喝酒,自然也就不知现在酒量如何。 三个小家伙在身边,薛丰弄了点吃的放在地上,然后喝了一盏酒,入口绵柔,微苦回甘,也就十几度的样子。香醇爽口的滋味,勾起了薛丰的兴致,也叫换成了大碗,笑着对高洛说道:“大师哥,我可不占你便宜,请!”说完,一口喝干。 他酒量这般好,高洛却没想到,看他喝的爽快干脆,也没不舒服的样子,又惊又喜,也将面前的酒喝尽了,冲薛丰一挑大拇指,嘴里赞道:“小师弟,好酒量!” 悟空和小红闻着酒香,就都跳到凳子上来,小鼻子嗅了嗅,然后俯低下脑袋,舔了舔溅在桌上的酒,两个小家伙先是吱哇乱叫两声,然后伸出小脑袋,往薛丰面前的碗里凑。至于小金,貌似对地上的食物更感兴趣。 附近的食客们瞧着,都觉得十分有趣。 薛丰伸出手指,在它们脑袋上各敲了一下,说:“别闹!小孩子喝什么酒!” 在场的人听了,都是无语,心道:“看你这模样,也只是个半大的小子。” 两个小家伙看向薛丰,叫了两声。它们一副委屈的样子,让人觉得可乐。 高洛笑着喊来跑堂伙计,请他拿了三只小碗,两只放在悟空和小红面前,里面倒了小半碗酒。见小金不感兴趣,就倒了些清水,放在地上。 一猴一狐看向薛丰,薛丰忍不住笑了笑,将两只小碗放到地上,对两小只说:“喝吧,喝吧,一会儿要是难受了,可别来找我。” 两个小家伙听了,对薛丰叫了一声,跳下凳子,趴在地上,先伸舌舔了一口,咧咧嘴,然后眯起眼睛,继续小口舔喝。小金轻啼两声,好像有些鄙视它们,往一旁踱开两步。 三个小家伙的表现,食客们瞧在眼里,都觉着很神奇。 高洛心里欢喜,又和薛丰喝了两碗酒,见薛丰眼神清明,酒量看样子也是不小,就不再担心会喝醉,你一碗我一碗喝得开心。 对面的那位老人,见二人这般喝得痛快,一猴一狐也有样学样,嘴角扯出一丝笑,不觉间也多喝了几口酒。 在山上时,薛丰大忙人似的,高洛今日和他一起喝酒,大感痛快,就和他解说些武林门派,江湖手段和各类宵小。都是近年来,高洛闯荡江湖总结的经验,薛丰听的有趣。 二人边喝边聊,期间小猴子对薛丰叫了一声,把小碗往薛丰身边推了推,薛丰笑骂:“你还挺能喝!” 高洛见多了两个小酒友,很是喜欢,就笑着给它们又续了一碗,不知不觉,一坛酒喝的只剩个坛底,高洛起身去净手。 薛丰吃了几口菜,喝了一碗酒,再倒酒时,刚好是一碗,两个小家伙趴在地上,眼睛直看他。 薛丰笑骂道:“别看我,看也没有了。” 薛丰不给它们机会,端起酒碗把酒喝了,然后看日头近中,将地上的碗拾起,放在桌上,肩背了两人的行李包裹,对三个小家伙说:“走了。” 三个小家伙听了,小金两三步到了身边,悟空和小红也站起来,晃晃悠悠的,有些走不稳。有食客瞧着有趣,便笑出声来。 薛丰一看,笑着摇摇头,先不管它们两个,去柜台付酒菜钱。 第89章 结账付钱 到了柜台,掌柜的正在低头算账。薛丰愣了一下,轻吐了一口气,说道:“掌柜的,结账。” 这个掌柜的,却不是当年的那位老人,四十多岁,颌下黑须修整,圆脸红润,看着一团和气,笑着问道:“少侠吃好了?” 薛丰点头,问:“掌柜的,多少钱?” 掌柜的听了问话,笑呵呵地说:“承蒙少侠惠顾,酒菜共计三百二十文钱。” 薛丰听了后,职业病犯了,笑嘻嘻和掌柜的说话,请他给个优惠。掌柜的看他年纪小,也不恼他麻烦多事,笑着摇头,只说小店利薄,不好削价。 薛丰就继续说:“掌柜的,和我一起吃饭的那个人,你认识他吧。” 掌柜的点头,笑道:“他是华山派的高少侠,时常光顾小店,自然是认识的。” 薛丰就说:“你看,我大师哥常来这里,都是老顾客了,就给打个折呗。” 掌柜的笑道:“原来小哥是高少侠的师弟啊。” 薛丰笑着点头道:“是呀,是呀。” 掌柜的说:“小可来这里,也有五六年了,华山派的几位少侠,我也都认识,却没有见过小哥,抱歉抱歉。” 薛丰解释道:“我一直待在山上,不怎么……” 说到这儿,薛丰一愣,看着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你不会是以为我是假冒华山弟子吧。” 掌柜的也是一愣,忙摆手说:“没有,没有!小可不是这个意思。” 薛丰见高洛回来了,忙说:“我大师哥过来了,你问问他。” 掌柜的忙说:“不用,不用,误会了,误会了。” 这说话工夫,高洛就来到了跟前,听了掌柜的话,有些疑惑,就问道:“小师弟,怎么了?” “没事儿。” 薛丰回了一句,又对掌柜的说:“掌柜的,这是我第一次下山来,你不认识我,也不奇怪。” 高洛听了,对掌柜的拱手道:“不错,李老哥,这是我小师弟,确实是第一次下山。” 薛丰看高洛介绍自己,职业病又犯了,伸出手就说:“诶,原来是李老哥啊,你好你好,来,咱俩握个手。” 高洛忙拍掉他的手,对李掌柜解释:“我小师弟一直住在山上,从来没和外人打过交道,有些不懂礼数,李老哥莫怪。” 李掌柜笑说:“不会、不会,小哥这样也挺有趣。” 薛丰顺杆子往上爬,就继续说:“老哥,你看,大家都是熟人了,就给个优惠呗。等我去了江湖上,给你打广告······” 高洛忙说:“小师弟,你别闹。” 薛丰回道:“大师哥,我没闹啊。” 高洛不理他,对李掌柜说:“李老哥,我小师弟他爱玩笑,真是不好意思了。” 薛丰却说:“大师哥,你这就不对了啊。” 高洛一怔,问:“我哪里不对了?” 薛丰就说:“老哥人这么实在,酒好喝,饭菜好吃,和咱们关系也不错,咱们不得帮忙宣传一下吗?” 高洛一时无语。 薛丰接着说:“这俗话说的好:‘酒香也怕巷子深,美味要有好口碑。’老哥,你说对不对?” 李掌柜看他年纪小,说话又有趣,就点头笑道:“对,对。就冲这一声老哥,这顿饭,我请了。” 高洛忙道:“李老哥,这个万万使不得。我师父知道了,非责罚我们不可!” 薛丰也点头道:“老哥,心意领了,饭钱还是要给的,您给打个折就好啦。” 李掌柜笑道:“那我就把零头抹掉,收你三百文,怎么样?” 薛丰听了,一挑大拇指,夸说:“老哥,实在!” 薛丰见高洛摇头,眼珠一转,笑嘻嘻地喊:“大师哥,快付钱。” 高洛有些发傻,问:“你费了这么多口舌,最后给钱的为什么是我?” 薛丰笑道:“因为你是大师哥。” 高洛也笑着说:“小师弟,我的钱花光了,你先付了,我回头给你。” 薛丰一愣,眨了眨眼,张口就说:“我没钱······” 见高洛看着他笑,薛丰便改口道:“我师父说了,路上你管吃管住。” 高洛翻个白眼,他找的这个理由,真是好强大。 眼下也没别人来结账,和高洛又熟稔,李掌柜就一直看着他俩说笑。 高洛掏钱付账,李掌柜笑呵呵的对他说:“你们师兄弟关系可真好。” 薛丰回道:“那是!” 见高洛掏出了几块散碎银子,薛丰一把抓了,笑嘻嘻地拣了颗小的,递了过去。剩下的,顺手就揣自己腰囊里了。 高洛看着他,有些目瞪口呆。 薛丰就说:“大师哥,别这样看我,这些我先替你保管着,呵呵······” 李掌柜当面用戥子称过碎银,口里笑道:“足银三钱一分,这是找你的十文铜钱。”说着,在柜面上排了十枚铜钱。 薛丰眼明手快,忙把铜钱拿在手里,笑嘻嘻地看。 高洛看着,有些无奈,就说:“小师弟,我攒这点钱,也不容易啊。” 薛丰眼珠子一转,笑道:“大师哥,你这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吃个饭都要三百多。还是我帮你保管,留着你以后娶媳妇儿用。” 高洛听了无语,心想:“原来你是这样的小师弟。” 他揉一下脸,对李掌柜说:“我们师兄弟玩闹惯了,李老哥你多多包涵。” 李掌柜笑着直说无妨。 高洛见薛丰还在那儿,喜滋滋的翻看着手里铜钱,没好气地说:“别看了,走了,走了。”冲李掌柜拱手告礼,拉着薛丰,就往外走。 薛丰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问:“老哥,这里以前有位老掌柜,不知现在在哪里?” 李掌柜听了一愣,然后说:“小哥你问的是家父吧。他年纪大了,便回了南京老家,叫我来接手这里。” 说着,李掌柜问:“怎么,小哥你认识家父?” 薛丰点头道:“十二年前,我流落到此,受他老人家照顾颇多。” 李掌柜听了,有些疑问:“家父时常念叨一个小娃娃,可就是小哥你?” 见薛丰点头,他一拍手,激动地说:“我早该想到了。你这些年在山上过得好吗?” 不等薛丰回答,李掌柜便自言:“嗐,有薛先生和唐女侠在,你自然过得好,我却是多嘴问。” 薛丰回道:“我过的很好,多谢李叔关心,不知李爷爷他身体可好?” 知道了关系,薛丰自然不会再喊老哥,就改了称呼。 “好,都好,家父身子骨硬朗着呢。” 李掌柜笑道:“如今就在家里种花养鸟,安乐的很哩。只是常会念想起你来。你这次下山,可一定要去家里,好让家父他再看看你。” 薛丰有些愧疚,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掌柜拍一下脑门道:“你看我这榆木脑袋,你们这次下山来,肯定是有事情要做,我却多嘴。” 高洛就把此次下山目的相告。 “原来是这样。” 李掌柜点点头,道:“路途遥远,确实耽误不得。我稍后就写封信,把你的消息和家父说,他要是知道你长这般大了,肯定十分高兴。” 见有客人过来结账,薛丰便说:“李叔,那你先忙着,我们走了。” 李掌柜的笑道:“赶路要紧,你们快去吧。” 二人又作一礼,往外走去。 第90章 五岳事(一)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十馀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薛丰和高洛还未走出门口,就听有人唱词,闻声去看,唱词的却是那位白发老人。 “好!” 一阕临江仙唱罢,引起一片叫好声。 听人喊好,老人拱手环作一礼,说道:“老朽之人,贪喝了几碗酒,一时有些胡闹,叫大家伙儿见笑了。” 一个白脸汉子笑道:“我瞧老先生道貌仙容,气度不凡,想来定是江湖里的前辈高人。” 这人身材细高,皂服皂靴。 “兄台说的是。” 同桌之人开口应声。他脸色发红,腰间佩剑,一副青年侠士打扮。 那老人连忙摆手道:“两位大侠抬举,老朽一个,这前辈高人的称呼,可万万不敢当!” 红脸青年拱手道:“在下太白门王鹏,敢请教老先生尊姓高名?” 老人笑道:“不敢,不敢。老朽我只是个说书的,无名无姓,便叫个糊涂老人。” 见老人他没有说出真姓名,王鹏也不恼,拱手说道:“刚才听老先生您所唱,清亮悠扬,高远脱俗,着实是精彩。” 白脸汉子也说:“在下向来就喜爱听人讲书,眼下闲着无聊,想请老先生您给说上一段,如何?” 在场的人听了,也都是附声起哄。 高洛性子爱热闹,就和薛丰在旁边木凳上坐下,听一回热闹再说。薛丰将悟空和小红放下,三个小家伙挨到一块,犯起了迷糊。 老人笑道:“既然是大家伙抬爱,老朽我如何敢推辞?这就说上一回便是。只是不知众位客官想听些什么?” 众人里有说梁山好汉的,也有说桃园结义的,那王鹏便拱手道:“我们都是粗卤人,也不知哪个好,就请老先生您拿主意,讲一个就行。” 老人略作一想,说道:“既然如此,那老朽今日不讲三国,不评水浒,就说上一段江湖上的事情,大家伙儿觉得如何啊?” 在座的人,大都是走街串巷跑江湖的,听到他要说江湖事,自然有十分兴趣,叫好催促他赶紧讲说。 老人唱个喏,四下看了一眼,笑道:“在说之前,老朽想问大家,眼下这江湖当中,可知哪个门派风头最盛?” 太白门王鹏便说:“现在这江湖上,要论风头最盛,那自然是嵩山派了。” 他这一说,在座的纷纷出声。 “说的不错。” “嵩山派掌门汤大先生,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威望很高。” “他还是五岳联盟的盟主。” “这五岳联盟,现在声势之大,便是少林、武当,怕也比不上了。” 大堂里,你一言,他一句,一时有些嘈杂。 老人将那酒葫芦拿起,充作醒木轻轻一敲,朗声道:“既然说到了五岳联盟,那老朽我就说一说五岳联盟的故事,怎样?” 在场的纷纷说好,请他快快说来听。 老人清了清嗓子,便开口说道:“这段故事,还要从近百年前说起,当时的嵩山派掌门人姓左,他邀请了其余四岳高手,在嵩山封禅台上,共商大事。” 有人好奇问:“他们商量什么大事?” 老人便说:“只因那个时候,魔教之人便已经十分猖獗,相比于现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江湖之上闻魔色变,人人自危。” 在场的江湖人士听了,不禁就想起魔教的凶恶歹毒,心里都生出寒意来。 老人接着说道:“眼见江湖动荡,武林播乱,那位左掌门心里生出雄心壮志,想要成就一番丰功伟业。” 有人再问:“他生了什么雄心壮志?又想成就什么丰功伟业?” 老人笑了笑,说道:“他身为习武之人,那自然是想着领导正道群雄,将魔教彻底铲除,做武林第一人。” 有人就摇头道:“这等惊天动地的功业,可不好实现。” “是啊。” 老人点头,继续说道:“那位左掌门志比天高,命比纸薄。他以为自己是稳操胜券,却不曾想,在五岳比武中败北不说,还不慎瞎了双眼,落得个惨淡收场。五岳盟主之位,便由夺得魁首的华山派掌门人做了。” 高洛听了,心头一震,竖耳细听。 老人兀自说道:“华山派掌门新任盟主之位,当即号召五岳弟子齐聚华山,共抗魔教。北岳恒山派因门中有大事,未能前去。中岳嵩山、南岳衡山、东岳泰山三派弟子响应号召,汇集于华山,正准备演练精妙剑法,一起匡扶武林正义之时,却引来魔教的围攻。一番惨烈拼杀后,四岳弟子死伤惨重,所剩无几,可算是名存实亡了。” “老先生,不对啊。” 白脸汉子开口:“眼下这四个门派可都在啊。” “咱们这里的华山派,救危扶困,侠名远扬。” 李掌柜开口,然后看了看高、薛二人。 “就是哩!” 跑堂伙计连连点头,满脸笑容说道:“薛先生人称‘仁义剑’,唐女侠美名‘兰心剑’,提起他们,过往的江湖好汉、武林英雄都满是夸赞呢!” 白脸汉子笑道:“‘华山双剑’之名,当真是如雷贯耳。在下远在甘凉一带,也常听人说起。” “他们二位的事,恩师每每提及,都赞叹不已。” 王鹏也是点头,接着道:“不止是华山派,在下还听恩师说,南岳的衡山派,也有几位高手,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头,着实也不小。” “还有泰山派啊。” 说话的是一个车把式,就听他说:“我前几个月的时候,赶车到泰安府去,见过几位泰山派的老道长,他们道法高深不说,武艺也十分厉害。山下有好多道观,听说大多都是泰山派的产业,这香火兴旺的很,可不像老人家说的那样。”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便纷纷看向老人。 老人笑了笑,道:“诸位别着急,老朽这话还没说完,嗯,那就先从泰山派说起。当时会盟并派之时,先是泰山派掌门被人偷袭而死,后有华山之难,派中好手尽亡,消息传回泰山,人心大乱。此时泰山派门中,尚有掌门一个弟子,道号建除,本该由他继任掌门,但却有一位长老,辈分极高,是死去掌门的师叔,突然发难,要争掌门之位,那位弟子不敌,只好夺了掌门信物出逃,跑到沂山苦练剑法,等到武艺大成,立即前往泰山,大战数回,尽败泰山派高手后,扬长而去。回到沂山之后,就创建了一个门派,并以掌门信物为名,便是那铁剑门。” “啊?” 在场的人,有知道铁剑门的,都有些吃惊。 车把式感叹道:“原来名扬江湖的铁剑门,竟然是泰山派弟子所创建的啊!” 薛丰拿手指捅了捅高洛,低声道:“大师哥,这铁剑门和泰山派,还有这样的关系?” “不错。” 高洛点点头,小声回道:“他们两派之间的渊源,师父他以前也和我说过。” 这时,薛丰就听王鹏开口:“老先生您请接着说。” 第91章 五岳事(二) 老人点头,道:“这位弟子一身所学,虽出自泰山派,但经过他数年钻研,然后推陈出新,与泰山派武功相较,已是大为不同,他又一手建立了铁剑门,便是一代开宗立派的宗师人物,遂就弃了泰山派名字不用,从此自称铁剑道人。” 高洛轻声对薛丰说道:“这铁剑道人,师父和我提起过,他天分不低,修为高深,又从泰山派武学中,另悟机杼,自创了铁剑门诸多功法,确实是一代宗师。” 薛丰点头。 这时,老人说:“铁剑道人行走江湖时,收有两位弟子,大弟子金石道人,二弟子赤火子,得了铁剑道人的真传,在江湖里十分有名。金石道人后来掌管铁剑门,赤火子成为护派长老。金石道人生前,先后收了三名弟子,这三位弟子,不敢说青出于蓝,但也都是厉害人物,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小的名头,便是如今的‘一青二白’。” 白脸汉子说:“铁剑门掌门青松道长,我有幸遇见过,武艺高强,嫉恶如仇,令人佩服。” 跑堂伙计问:“那泰山派呢?” “泰山派嘛。” 老人沉吟一声,便说:“他们和铁剑道人比斗大败后,倒也是知耻而后勇,开始奋发心志,苦练武艺,着实也出了些人物,去年病故的天鹤道人,算是铁剑道人的长辈,寿高九十八岁,剑法规矩,号称‘古剑仙鹤’。后一辈的‘泰山二建’,当时也闯下了不小的名头。再往下是‘泰山四道’,现存三位,是泰山派的太上长老,坐镇山门,安定人心。如今的‘泰山五广’,剑法也自有精妙之处,斩杀邪魔外道无数。” 李掌柜笑道:“泰山派的广问道长,曾在小店歇脚,仙风道骨,真个是非凡。” 那车把式说:“说到泰山派几位广字辈的道长,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白脸汉子好奇问道:“什么事?” 车把式便说:“我曾听人说,泰山派广字辈的这个称呼,其实应该叫作‘泰山六广’才对。” “这位大哥,你说的没错。” 王鹏点头开口,就听他说:“泰山派在早些年的时候,确实有这个称号。家师曾对我说,泰山派广字辈的,除了现在的五位,还有一位叫广正的道长,剑法之精妙,尤胜五位师弟。多年前,泰山派前掌门道元真人携徒游历江湖,被魔教三位长老围攻,道元真人见爱徒受伤,力战魔教三大长老,拼着一死,将三人打死一个,另外两个也受了重伤,急匆匆逃了。” 白脸汉子就问:“那后来怎样了?” 王鹏接着说:“广正道长悲痛之下,收敛了师父的尸骨,要带回山上安葬。半路上遇到了师弟广会道长,为了救一对母子,正在和魔教的人厮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广正道长立即上前厮杀,却被魔教的人给偷袭杀死了。广会道长全力相救,也只救出那孩童。那孩童着实可怜,广会道长慈悲为怀,便收为徒弟,悉心教导。” “那孩子啊,” 老人念叨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的笑道:“嘿嘿,确实是个可怜人。” 众人见了,有些不明所以。 就见老人喝一口酒,润润嗓子,继续说:“这说完了东岳,再说南岳衡山派,当时的掌门莫老先生不知所踪,门中惶惶不安。为了安稳人心,有一位姓方的长老,在众弟子的请求拥护下,做了掌门人。不想有一位鲁姓长老,对此却很是不服,于是带着亲信弟子离开,到安庆府天柱山另立山门,也叫衡山派。” “嚯!” 那个车把式惊叹一声,说:“从衡州府到安庆府,他们跑的可真够远的。” 老人作解释:“因为那天柱山,还有一个名字,叫霍山,古书上说‘霍山为南岳’。西汉时,武帝以其为南岳,山上有‘汉帝敕封’的石刻,他们到这里建立门派,便是这个心思,以衡山派正宗自居。江湖朋友为作区别,私下称其为霍山派,也有人称两派为衡山东西二宗。” “哦,原来是这样啊。” 车把式点头:“老先生请接着讲。” 老人就说:“这近百年下来,两派各有发展。衡山派前代掌门方化老先生,剑法甚是高妙,一剑使出,招式千幻万化,虚实难分,对手头晕眼花之际,就败下阵来,因此人称他是‘一点化万剑’。老先生离世前,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二弟子。” 白脸汉子一拱手,问道:“可是那位莫峥莫二爷?” “正是莫峥。” 老人点头,说:“他为人豪爽仗义,颇得江湖朋友的尊敬,一手衡山剑法,凌厉非常,对手不敢轻撄其锋芒,人呼‘剑气冲霄’。他有三位师兄弟,大师兄叫方原,性子率真,有些爱玩闹,善使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剑法,剑如其名,似云雾一般变幻莫测,对敌之人稀里糊涂就中了招,因此有个‘云遮雾罩’的名号,他如今游戏江湖,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三师弟姓姚,名川,为人随和,精修回风落雁剑,有‘剑落风回’的美名。最末一个名叫黄野,人称‘八面藏锋’,也有拿手的技艺。” 白脸汉子又问:“那个霍山派呢?” 老人笑了笑,说:“霍山派现任掌门鲁正南,剑法也是不错,招式多变,势若飞蟒,故而人称‘铁背游龙’。他满心想着为霍山派正名,好压过衡山派一头,这心思难免多了些,人就显得有些深沉。他身前有一子,座下有三徒,儿子名叫鲁平山,因为生了一双红眼,使得一手快剑,所以被人叫作‘赤眼飞蛟’。三个徒弟,也各有响亮名头,又和他儿子一起,被人叫做‘霍山四平’,四人武艺还看得过去,心性相比他们老子师父,就又要差上一些啦。” 老人停下喝酒,那个车把式就开口:“老先生,说一说北岳恒山派吧。” 见大家看他,车把式就说:“在下冯七,在车马行里挣口饭吃,祖籍就在大同府浑源州。这接来送往的时候,也多有听人说起恒山派来。” 众人听了,笑着附和几句,然后请老人先说恒山派。 老人点点头,道:“那好,老朽我接着说这北岳恒山派。那时候,有一位令狐大侠,本是华山派大弟子,多次出手相助北岳恒山,后来恒山派掌门遭厄,临危之际,将门派托付与他。令狐大侠推脱不得,只好暂时接任了掌门之位。” 众人听到一个男子,却做了女子门派的掌门,难免议论一番。 第92章 五岳事(三) 老人等他们停下,才说道:“老朽以前听人说,这位令狐大侠,剑法高绝不说,为人潇洒不羁,对一些世俗看法,全然不放在心上,结交的江湖朋友,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不论黑白正邪。就连当时魔教的圣姑,也是他的红颜知己,二人相互倾心,生死不离。后来令狐大侠临危受命,做了恒山派的掌门,三年之后,魔教的那位圣姑就嫁给他为妻。” 大家听了,更觉得惊奇万分,又是七嘴八舌说起来。 等到他们声音小了后,老人便说:“有令狐大侠夫妇在,加上弟子齐心一志,恒山得以保全门派。令狐大侠成婚之后,就辞去掌门之位,和魔教的圣姑隐居去了。恒山派未曾经历那一场江湖浩劫,底蕴自然深厚,加上门中的弟子,多受令狐大侠指点武功,虽是个女子门派,倒也出了许多好弟子。远的不提,只说现如今的‘恒山三真’,个个武艺非凡,有她们在,宵小不敢登门。” “老先生这话说的不假。” 冯七点头,笑道:“在下曾多次回过故乡祖地,虽没有见过三位师太的佛面,但她们的佛名,我在江湖上行走之时,却也经常听人说起。她们助帮弱小,都是慈悲之人,遇上奸邪妖魔,也有除魔卫道的雷霆手段。” 李掌柜道:“家父常说,三位师太是菩萨心肠,遇到敌手时,往往会手下留情,便是对上邪魔歪道,也只是废其武功,并不杀取性命。” 王鹏点点头,接口说:“真要说雷霆手段,除魔卫道,当属嵩山派的汤大先生。死在他手上的邪魔,也不知有多少。” 说到这里,他看向老人,笑问一句:“老先生,你说是不是?” “汤大先生的威名,那自然是如雷贯耳了。” 老人回了一句,看一眼众人,说:“既然说到了这里,那咱们就来说说这嵩山派吧。” 老人喝口酒润润嗓子,然后说:“那时候,嵩山派门中有十三个师兄弟,武功极其了得,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并称‘嵩山十三太保’。当初江湖大战,嵩山派弟子死伤殆尽,这十三位太保,也是先后死去,只有一个姓汤的太保,因为性子小心谨慎,才得以保全了性命。后来大乱止息,江湖事了,他是仅存的太保,又是副掌门,就做了一派之主,多方寻找门人弟子,尽心维护宗门,嵩山派渐渐恢复元气,后又经过两代子弟经营,不断壮大。如今的这位汤大先生,便是那位太保的后人,他胸有大略,武艺超父迈祖不说,手段也是了得,连任五岳联盟的盟主,终于将嵩山派发扬光大。” 冯七道:“我听人说,为了对抗魔教,汤盟主可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老人摇摇头,笑着说了一句:“说他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就难免有些夸张啦。” “夸张是夸张了些。” 王鹏说道:“我听家师说,在和魔教的数次争斗中,汤盟主都身先士卒,出了很大的力气。” “这话不假。” 老人笑了笑,道:“汤大盟主他为了弘扬嵩山派门楣,确实花费了许多心思。” “不过呢,” 见大家都是点头,老人话头一转,说:“说起对抗魔教,也有一段故事,是这些年江湖争杀不断的一个引子。” “江湖争杀的引子?” 王鹏心中生奇,问:“敢问老先生,是什么故事?” 老先生说:“二十三年前,日月魔教和正道武林定下盟誓,双方约定十五年互不相犯。就这般,大家伙儿难得过了几年的平和生活,江湖中虽偶有冲突,也无非是几个宵小为恶,或是三二个人间的恩怨情仇,正邪两道之间,倒是没有大的争斗出现。” 老人说到这里,便看向王鹏,笑道:“那几年的江湖事,令师‘青莲剑’学白先生,想必是经历过的。” 王鹏点头,说道:“家师也曾和我说过,当初这江湖上,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祥和,极其的难得。” “确实是难得的安宁时光啊。” 老人感叹一句,说:“直到十二年前,五岳会盟于嵩山,汤大先生力压其余四岳高手,再次夺得盟主之位。嵩山派弟子振奋不已,纷纷下山行走江湖。这其中,就有汤大先生的胞弟,江湖上的朋友给他好面子,尊称他一声‘汤二爷’。” 薛丰听了,撇了撇嘴。 白脸汉子插嘴道:“我听人说,嵩山派的那位汤二爷,因为年纪小,汤大先生又心疼兄弟,对他十分看重爱护。” “这话也不假。” 老人点头,笑道:“嵩山派汤二爷,是汤大先生的姨娘所生,他是老来子,和汤大先生相差二十多岁,又是遗腹子,那位姨娘生下他后,当天也去世了,自然备受兄长疼爱。他吵闹着想下山,汤大先生怕他有意外,就安排十几位弟子和他一起,好有个照应。” 白脸汉子听了后,感慨道:“都说‘长兄如父’,这一句话,说的便是汤大先生这样的人啊。” 老人闻言,笑了笑,接着说:“汤二爷他们是次年下的嵩山,慢悠悠一路北上,后来便到了河间府。” 王鹏一脸惊异,道:“他们竟然一路北上,还到了河间府?” “是啊。” 老人点头,说道:“当时他们走得累了,就在河间府城外一座酒肆里歇脚。” 冯七听了,也很是惊讶地说:“到了河间府,那离黑木崖可就不远了,附近常有魔教之人出没,他们的胆子,却也忒大了些。” 老人笑道:“年轻人嘛,心气自然会强盛一些。” 白脸汉子便说:“我一路走来,常听人说,汤二爷颇肖其兄,一身的虎胆,天也不怕,地也不怕。” 老人又笑,说道:“老朽那时候,在酒肆里混口酒喝,就见汤二爷他们大咧咧落座,离他们不远坐着个高大壮汉,正低头和一个六岁大的稚童说笑。老朽我偷听了两句,原来是一对叔侄。那孩子见了汤二爷他们,就问那大汉,他们这些人可是嵩山派的。那大汉听问,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笑着点头说对,又问那孩子是怎么知道的。那孩子说,是他娘亲告诉他的,说江湖上穿黄衣服的,就是嵩山派的人。老头子我瞧着,是个聪慧可爱的娃儿。” “确实是个聪明的娃娃。” 冯七夸了一句,就对老人道:“老先生,您接着说。” 老人点头,道:“嵩山一行人见听,就请教姓名。大汉却说,只怕他的名字,他们这些人不愿意听到。汤二爷让他说来就是。那大汉没理会他说话冲撞,继续逗弄孩子。汤二爷不喜,再次发问。不想,这一问后,嵩山派的弟子,就都没有了好脸色。” 老先生说到这里,略作停顿,问道:“诸位可知为何?” 第93章 名声在外 王鹏就问:“为何?” 老人道:“因为那大汉说,他的名字叫岳仲海。” “啊呀!” 冯七先是轻呼一声,随即又道:“原来是他,那就不奇怪了。” 再看在场的众人,有好几个都变了脸色。 薛丰瞧他们都是有些害怕的样子,低声问道:“大师哥,这个什么岳仲海,很有名吗?” “嗯。” 高洛点头道:“他是魔教十大长老之一,武功高强,手段歹毒,心肠狠辣,在江湖上,凶名确实不小。” 说到这里,他想起以前的事,就又和薛丰说:“对了,小师弟。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师父从嵩山回来后,也曾说到过他。” “哦。” 薛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没啥印象了。” 高洛无语,心想,小师弟是第一次下山,在山上也都是埋头苦练武艺,对这江湖上的人和事,没有怎么了解过。 看薛丰对岳仲海浑不在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高洛心里有些担心,就提醒道:“小师弟,那魔教之人,最是凶残阴险,你以后要是遇上了他们,千万不可大意,要多加警惕,小心提防,我和你说的,一定要牢记在心,知道了吗?” 薛丰当即点头,一口答应:“我知道了,大师哥。” 这时,就听那老人说道:“这位岳仲海,想来在座的诸位,有的可能还不认识,那老朽就多嘴说两句。他原本是魔教风雷堂的副堂主,堂主岳伯渊,是他嫡亲兄长。兄弟二人,一个练阴寒功夫,一个修火烈内力。这大哥岳伯渊一掌拍在身上,敌人身上凝结冰霜,一肚子的心肝肠肺,也都破碎,人称‘冰掌’;二弟岳仲海拳头打出,对手身上好似火烤油烹,血液滚烫如沸水,被叫做‘火拳’。江湖上有言传说:‘碰上冰掌,肚肠结霜;遇着火拳,血肉烧干。’由此可见,他们的武功,是多么恐怖厉害。” 老人说的这般吓人,在场的人听了,不管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都有些走神。 “这么厉害?” 薛丰咋舌,然后小声嘀咕:“哪天有机会,得去见识见识。” 高洛回过神来,问:“小师弟,你刚才说什么?” 薛丰笑呵呵摇了摇头,回了一句:“没什么。” 高洛有些不放心,正想问,就听老人说:“这些年来,他们兄弟二人,在江湖上杀人无数,随后就都得到提拔,魔教十大长老,他们一家占其三。” 有人就忍不住说:“老先生,这魔头这般厉害,嵩山派那些弟子遇见了,不就很危险了吗?” 在座的听问,想起老人刚才说的话,都替嵩山派弟子捏一把汗。 老人道:“当时正邪盟约之期,还没过去,双方尽管很不对付,一开始也都尽量克制,没有立即刀兵相向。直到后来,岳仲海一个劲地哄夸侄儿,汤二爷听着心里生烦,又见那孩子调皮,冲人扮鬼脸,更是嫌恶,就说了句气话:‘一个小魔崽子,也拿来当宝。’这下子,可就惹出了大麻烦。” 白脸汉子就问:“他惹出什么大麻烦?” 老人还没说,就听冯七笑道:“这位朋友,你这脑子转的有些慢啊。” 那白脸汉子听了,很不乐意,一拍桌子,怒道:“你是什么意思?” “这位朋友,莫要生气。” 王鹏忙劝住了,道:“冯兄他就是一句玩笑话,没有别的意思,咱们可莫要因此伤了和气。” 冯七也忙拱手说:“朋友,是在下的不对,多嘴说了句玩笑话,多有得罪了。” 白脸汉子得了面子,自然也就好说话,拱手说道:“好说,好说。” 众人见他手掌白皙,十指细长。 冯七又对王鹏作礼:“多谢王少侠了。” “客气,客气。” 王鹏笑着回礼,然后对白脸汉子道:“这位朋友,敢问尊姓大名。” 白脸汉子抱拳回礼,说道:“在下赵大,见过王少侠,见过冯朋友。” 高洛瞧了瞧白脸汉子,想了想,自语道:“是他?” 薛丰问:“是谁?” 高洛摇摇头,回说:“我也不大确定是不是。” 这时,就听冯七问道:“敢问朋友,可是‘摘星手’当面?” 见被人喊出名号,赵大面有几分自得之色,然后点头道:“区区正是在下。” 高洛笑道:“还真是他。” 薛丰刚要问话,就听老人笑道:“原来是妙手先生高徒在此,老朽我走南闯北,久仰你们的大名啦。” 赵大脸上喜色更浓,于是拱手回道:“不敢当,不敢当!” 在场的人听了姓名后,都纷纷抱拳招呼问好。 薛丰问:“大师哥,妙手先生是谁?” 高洛便和薛丰说道:“妙手先生是江湖上的一位奇人,他复姓百里,名叫妙手,好似唐朝传奇人物空空儿,所以人都叫他‘妙手空空’。” 薛丰就小声说:“听这意思,是个小偷啊。” 高洛忙看一眼赵大那里,见他和人问好,应该是没听到,就对薛丰低语道:“话虽如此,但妙手先生只取不义之财,多有救济贫苦的善举。嗯,也是一位侠义之人。” 薛丰笑道:“大师哥,你是想说,他是个义偷侠盗么?” 高洛有些无语,想了一下,点点头,又低语道:“后来妙手先生创立妙手门,先后收了六个徒弟。” 薛丰又小声嘀咕:“这是成立了小偷公司,以后要团伙作案了。” 高洛忙低声道:“小师弟,你不要胡说!” 然后他再看一眼,见赵大仍是在说笑道好,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薛丰点头,伸手指了一下,小声道:“大师哥,你再说说这个人。” 高洛就说:“这个赵大,是妙手先生座下大弟子,手上功夫了得,善使两柄袖里剑,从妙手先生那里学会精湛技艺,人都说他有摘星之能,故而得了个‘摘星手’的名堂。” 二人这里小声说话,那边问好也结束了,赵大对着众人拱手团拜,然后对老人道:“还要劳烦老先生说一下,是什么大麻烦?” 老人继续说道:“老朽刚才说过,那孩子是岳仲海的亲侄儿,那他的父亲,自然就是‘冰掌’岳伯渊了。” “啊?” 门口传来一声惊呼。 众人闻声看去,却是一个黑脸汉子,身材瘦小,也是一身黑衣黑靴。 第94章 俏三娘 就见赵大起身招呼:“三师弟,这里。” 黑瘦汉子忙过来,拜道:“见过大师兄。” 赵大笑着将他扶住了,和众人介绍:“这是我恩师座下三弟子,名叫孙三。” 孙三就拱手团作一礼道:“孙三见过诸位。” 高洛低声对薛丰说:“这个孙三,擅长藏身匿行,人称‘没影子’,转进腾挪间,两把解腕尖刀显本事。” 赵大笑着对众人说道:“我这位三师弟,在我们七个师兄弟里,属他本事最高。” 孙三笑道:“那是大师兄你们让着小弟我。” 老人笑道:“没影子大名,老朽也早有耳闻。” “不敢当,不敢当!” 孙三客气一句,然后问:“老先生,我刚才听你在说岳家两个魔头?” 老人点头:“确实在说他们兄弟。” 孙三脸色微变,道:“却不知说那两个魔头作甚?他们又招惹了哪个?” 赵大就对他说:“是嵩山派的弟子,和他们架了梁子。” 孙三就问:“他们架了什么梁子?” 赵大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原来是这样啊。” 孙三点点头,随即感叹:“那嵩山派的敢去招惹他,还真是有大麻烦了!” 老人看了燕孙三一眼,笑道:“孙三侠,看你这样,知道的也不少。” 孙三说道:“岳家三魔,个个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凶名远传在外,咱们走江湖的,哪个不知道他们?” 跑堂伙计有些疑惑,问:“他们不是兄弟两个么,怎么叫岳家三魔?” “嗐!” 孙三吐口气,说道:“他们是兄弟二人不假,但是岳家老大娶了个凶恶婆娘,也是个心狠手辣的魔头,所以大家伙儿就叫他们‘岳家三魔’。” “这位孙三侠说的不错。” 老人又是点头,接着说道:“现如今这三个人,在魔教十大长老当中,老大岳伯渊被魔教教众叫作‘冰掌’,称呼老二岳仲海是‘火拳’,他们兄弟二人,穷凶极恶,犯下了累累罪行,惹得正道武林的侠士英雄们厌憎,便叫他们一个是‘冰掌凶魔’,另一个为‘火拳恶魔’。” 跑堂伙计又问:“老先生,岳家老大的那个婆娘,她又叫作什么?” 老人轻抚一下白须,就说:“至于岳伯渊的夫人,她在未嫁人的时候,就有一个响亮称呼,可谓是十分的有名。” 跑堂伙计忙又问:“是什么响亮称呼?” 老人笑了笑,说:“因为她娘家姓乔,在兄弟姊妹当中,她排行第三,长的又俏丽妖魅,让人只见上一面,便就朝思暮想,魂牵梦绕,因此就得了个美名,叫作‘勾魂俏三娘’。” “啊呀!” 就听冯七惊呼一声。 众人都看向他,都是有些疑惑不解。 王鹏问:“冯兄,你怎么了?” “没什么。” 冯七回了一句,看着老人,问道:“敢问老先生,你说的这个‘勾魂俏三娘’,可是郑州乔家堡的那位乔三娘子?” “没错!” 老人点点头,道:“正是乔家堡的乔三娘子。” 王鹏心里想起一个人来,就问:“敢问老先生,还有冯兄,你们说到的这个乔家堡,堡主可是名叫乔大刀,人称‘河洛一刀’的那一位?” 冯七点点头,道:“没错,就是他。” 老人捋着银须,笑呵呵对王鹏说:“没想到王少侠你年纪轻轻,竟然也知道‘河洛一刀’乔大刀的名头。” 王鹏回说:“在下听家师说过几回,赞夸他是用刀的名家好手。” “等等!” 孙三有些懵,就问:“我想问一下,这个什么‘河洛一刀’乔大刀是谁,他和女魔头乔三娘,又是什么关系?” 冯七回道:“乔大爷是郑州有名的大豪侠,乔三娘子是乔大爷的三女儿。” 孙三再问:“怎么?你和他们认识?” 冯七再次点头,说道:“实不相瞒,早些年的时候,在下曾去过一次乔家堡,和乔大爷说过几句话,那位乔三娘子,也确实和她见过一面。” “哦?” 孙三听了,更觉着纳闷,心想:“他一个赶车的伙计把式,不出名的小人物,怎么会去那什么乔家堡?又认识了大豪侠和女魔头?还有,既然父亲是大豪侠,女儿怎么却成了大魔头?” 他心中疑窦丛生,便说:“还请冯兄详细说来听。” “说来话长啊。” 冯七感叹一声,略作回忆,说道:“算一算,那是二十一年前的事了。我当时也就二十三岁,在郑州朱记车马行里做工讨生活,是一个赶车的小伙计。有一天,老掌柜要出城到乔家堡谈事情,知道我做事还算老实用心,就叫我跟着一起过去。” 王鹏就夸了一句:“冯兄确实是个老实本分人。” 冯七拱手,笑着回了一句:“多谢夸奖,不敢当。” 孙三在一旁催促:“冯兄,你快接着说。” 冯七笑了笑,说:“大家都说,乔家堡堆金积玉,富甲一方,我一开始还不相信,等到亲眼见了,才知说的不假,果真是一等一的好人家。” 赵大心中一动,就问:“怎么个好法?” 冯七摇摇头,说:“我一个粗鲁人,也说不出什么好词来形容。嗯,只能用四个字来表示了。” 孙三也立即问:“是哪四个字?” 冯七回道:“高、阔、华、美。” 这四个字,太过简略,众人想不出具体景象,赵大心中越发好奇,便说:“有时间我一定去走一趟,倒要见识见识,是怎么个高阔华美。” 冯七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说:“赵朋友你就不用去了,如今的乔家堡,早成一片焦地啦!” 赵大奇道:“请问冯兄,那乔家堡怎么了?” 冯七就说:“且容我慢慢和你说。” 赵大听了,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冯七说:“我跟着老掌柜,进了乔家堡,沿路慢走,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才到了会客大厅,然后就见到了乔大爷。当真是了不得,长得高大魁梧,满脸英雄气,待人和气友善,即便我只是一个小伙计,他也没有看轻慢待,还笑着请我喝酒。等我喝完了三碗酒,他就拍着我的肩,夸赞我是个好小伙儿。” 众人见他脸色泛红,有些激动,心中对那位乔堡主,也都有了个印象。 第95章 貌勾魂 冯七接着说:“我那时酒量极差,三碗酒下肚,脑袋就有些发昏,我害怕喝醉了出丑丢脸,就告罪离席。站在门外候着时,见到一位女子,不过双十年华,从长廊远处走来。” 说到此处,他略作一顿,脸色发红,轻声说道:“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都看傻了,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大家瞧他眼神有些迷蒙,好似喝醉了酒一般,心中也都是好奇,不禁就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生的又是如何的美貌?让他在这么多年之后,还如此痴迷?” 众人的诧异好奇,冯七没有看到,口中说:“那女子到了门口,和我说话,我却是酒意上涌,迷迷瞪瞪的,也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然后那女子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却有些醉得厉害,头昏沉的紧,腿脚也都软绵绵的了。” 众人心想:“你这哪里是喝醉了酒,分明是被迷晕了头!” 就听冯七说:“我忙靠在了房柱上,总算是没在她面前丢脸露丑,心里方才松了一口气,就见她对我笑了一下,一颗心就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脸上也滚热的很。她又很关心的问我话:‘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还出了这么多的汗,是不是生病啦?’” “唉······” 说到这里,冯七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脸上就满是懊恼之色。 大家瞧见了,一时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就见冯七很羞愧地说:“现在想想,我那时候还是在她面前露了丑,闹出了一个大红脸来,真是丢人的很啊。” 大家听了,恍然明白过来,随即都是会心一笑。 冯七眼神迷离,自顾说着自话:“我听她问话,就忙回答说:‘我没有生病。’她就点点头说:‘没生病就好。’说完后,又对我笑了一下。我瞧见了后,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更加的快急,都要到嗓子眼了,脸也像火烤一样烫,赶忙低下头,想看又不敢看。” 薛丰听了,忍不住调侃道:“你想看就看啊,她又不会吃了你。” 冯七听了,就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等他缓过神来,脸上登时就红了。 薛丰见了,笑嘻嘻地说:“这位冯老哥,男子汉大丈夫,得敢作敢当啊。” “啊?” 冯七听了,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嘴里疑惑出声。 薛丰就提醒说:“在那个女子面前,你应该大方些,要是扭扭捏捏的,可不会给人留下好印象啊。” 高洛忙拉他一下,说:“小师弟,你不要胡说!” “哦。” 薛丰点点头。 高洛拱手作礼,对冯七说:“冯前辈,我小师弟他第一次下山,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好说,好说。” 冯七连忙抱拳回礼。 薛丰眼珠一动,又笑嘻嘻地问:“冯老哥,你和那个女子,后来又怎样······” 高洛急忙拽他一下。 薛丰诧异问道:“大师哥,你又拽我干什么?” 高洛低声说:“小师弟,你就别乱说话了,好不好?” 然后他再次向冯七抱拳,道:“我小师弟年纪小不懂事,实在是抱歉了。” 冯七心里没在意这些,就笑着摆摆手,说:“无妨,无妨。” 这时候,大家都正是满心好奇,赵大就说:“冯兄,你继续往下说吧。” 冯七想了想,便说:“我那时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她,心中不禁就想:‘我常有听到公子书生表诉衷情,他们为了讨女人欢心,就夸说什么貌美如花、肤白似玉这样的好听话。现在想一想,他们说的却也不对。她这一笑,可比鲜花要娇美的多,也比宝玉要明艳的多啦。’” 薛丰正要开口说话,高洛一旁早留意了,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就听冯七说:“我正低头胡乱想着,只听那女子说了一句:‘你这人瞧着还真是有趣。’然后笑着进房间里去了。我在门外听了里面说话,才知她便是乔大爷的三女儿,那位美名传遍郑州的三娘子。” 说着,他就又有些走神,口中喃喃:“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传闻。她那样的人,便只见上一面,就叫人再也不能忘记啦!” 众人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都说:“好一个‘勾魂俏三娘’,这个名号,还真没叫错,果然是把人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唉······” 就见冯七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幽幽地说了一句:“只是这造化弄人,实在可惜啊。” 大家以为他这般,是觉得和美人缘浅情薄,因此有感而发。 王鹏就安慰说:“冯兄,都是过去的事,你也不必如此感怀。” “对、对。” 赵大也是点头,说道:“这天下间,好女子多的是。既然和她无缘,另找一个就是了,冯兄你就不要难过啦。” 孙三就说:“好男儿何患无妻?你这般悲情伤怀,却是不值当。” 冯七听三人的了劝言,却摇了摇头,说:“你们几位,却是误会了。” 薛丰没忍住,就问:“他们误会什么了?” 冯七就说:“我不是为自己悲伤难过,是替乔家堡和三娘子感到可惜。” “哦?” 王鹏口中疑惑一声,问:“冯兄,此话怎讲?” 冯七沉吟一二,就继续说道:“我在外面等了没多长时间,就见老掌柜从客厅出来,乔堡主和三娘子一起,相送我们离开,我心里很是不舍得。第二天,我就跟着车队,前往福州去了。等到回来后,就听人说,那乔家堡在一天半夜里走了水,合家上下几十口人,在睡梦中被大火烧死,是一个都没得活。我赶过去一看,果然不假,门口那两头石兽,被火烧得四分五裂,偌大的一个乔家堡,更是化作了一片瓦砾焦地。” 赵大很是惊异地道:“好好一座堡子,就这么给烧没了?” 孙三也十分惋惜地说:“那还真是太可惜了。” 冯七点点头,又说:“我只当那位三娘子,也是葬身火海,香消玉殒了。不曾想,今日却得了消息,她竟然还活着!” 此时,他心中百感交杂,一时就再次失神。 王鹏却问:“只是却不知,她好好一个良家女子,怎地竟嫁给了岳伯渊那个大魔头?” 第96章 大不幸,成疯魔 老人说:“那是因为,这其中另有隐情。” 冯七忙问:“是有什么隐情?” 老人接着说道:“当年乔三娘尚未嫁人,美名远扬,引得许多人登门提亲。只是乔三娘的眼光高,始终没有遇着钟意之人。后来有一天,乔家堡来了一位客人,在江湖上很有声望。乔大刀便大摆宴席,盛情款待贵宾。等到了深夜,人都睡得熟了,却有一伙强盗,闯进堡里来抢劫杀人。乔家堡上下都遭了难,只有乔三娘一人,在乔大刀拼死救护下,逃了出去。” 冯七忙问:“是哪里来的强盗?” 老人摇摇头,说:“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 王鹏说:“那位乔堡主,既然被人称作‘河洛一刀’,那他的刀法定然是很不错的。” 老人点头:“乔堡主以大刀为名,他的刀法确实非同小可。” 王鹏便问:“既然如此,那些强盗怎么还敢去招惹他?” “是啊。” 冯七点头,说:“我也觉得很奇怪,乔大爷威名在外,那些强盗怎么就敢找上他,还将乔家堡给灭了门?” 见他们满是疑惑,薛丰说了一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王鹏拱手道:“小兄弟,你请说。” 薛丰点头,张口就说:“常言道:‘财帛动人心,美色迷人眼。’钱财、美女,这两样,乔家堡都齐全了,那些强盗们能不惦记么?” 老人看着薛丰,笑道:“这位小少侠的话,说的不错。” 薛丰不乐意,嘴里嘀咕:“少侠就少侠,前面还加个小,这么喊有意思么?” 高洛听了,眼角忍不住抽动。 老人转过头看着冯七说:“想那乔家堡富甲一方,又有乔三娘美名在外,任谁听了见了,都会心生向往渴慕之意,客官你说是不是?” 冯七想了想,确实如老人所说,默然地点了点头。 老人就说:“常人尚且如此,那些绿林大盗、江湖贼寇,都是些穷凶极恶,坏事做尽之徒。” 说到这里,他看一眼薛丰,继续说:“就如这位小少侠所说,他们听闻乔家堡的事情后,又怎能不眼红惦记呢?” “嘿!” 薛丰听了,嘴里气哼哼地嘟囔道:“这老头儿,故意的吧。” 高洛伸手揉穴。 老人瞟了一眼来,又说:“乔大刀的刀法是不错,但那些强盗却人多势众,又不择手段,乔大刀他就算是山中猛虎,也挡不住群狼围攻,你们说是不是?” 冯七想一想,确实如此,就点点头,涩声道:“老先生,您请继续说。” 老人接着说:“那些强盗先将乔家堡洗劫一空,然后一把火给烧个净光,便去追拿乔三娘。乔三娘苦逃了半天时间,遇着岳仲海,将她救下,带回家中治伤休养,他大哥岳伯渊也尽心救治。” 王鹏深感困惑道:“那两个大魔头,会有这么好心救人?” 老人意味深长地说:“他们究竟是什么心思,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嘿嘿······” 赵大怪笑一声,然后怪腔怪调着说:“他们既然是两个大魔头,那还能有什么好心思?” 王鹏拱手道:“愿闻赵兄高见。” “嘿嘿······” 赵大又笑一声,依旧怪声怪气地说:“那两个大魔头,都是十恶不赦的奸邪之辈。而乔三娘呢,却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他们见着了,色心大动之下,就起了恶意,生出歹念了呗。” “一定是这样了!” 冯七十分肯定说了一句,然后很激动地说:“他们两个大魔头,看到三娘子生的那般好看,于是就起了邪恶之想!” “或许吧。” 老人点点头,说:“不管他们是如何想的,但是乔三娘身负血海深仇,她是想自保借势也好,又或者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几个月后,便就嫁与岳伯渊为妻。此后她苦练家传刀法,手中一双日月宝刀,不知杀伤了多少人命。” 王鹏想了想,便说:“如此说来,那个乔三娘,也是个可怜人啊。” “什么可怜人?” 孙三一瞪眼,接着骂道:“那就是个恶婆娘,疯狂歹毒的很!” 冯七有些不喜,粗声道:“你这话怎么说的?” 孙三看一眼,说:“我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要是不如你的意了,冯兄你也别不高兴。” 冯七被道破心思,登时就闹了个大红脸,只好辩解道:“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什么地方,不如我的心意。” 孙三点头,说:“冯兄你不怪罪就好。” 冯七强笑道:“孙三兄弟,你有话直说就是了。” 孙三叹了口气,对他说:“冯兄,我和你说,如今的这个乔三娘,和你认识的那位三娘子,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不是同一个人?” 冯七一愣,问道:“你这话怎么说?” 孙三愤愤地说:“现在的乔三娘,哪还是什么‘勾魂俏三娘’?她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就是魔教的一个女魔头,一个凶残歹毒的‘勾魂疯魔’!” “勾魂疯魔?” 冯七惊道:“这又是什么鬼名号?” 孙三便忿然道:“你还真说对了,她如今正是一头恶鬼,做下的许多恶行,根本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冯七问:“她做什么恶行了?” 孙三深呼一口气,说道:“我前些日子行走江湖,路过真定府的时候,遇上那乔三娘,见她作恶,抢了一户人家的男娃儿。我怕她胡乱害人,就上去阻拦。” 赵大忙问:“师弟,你和那个女魔头交手了?” 孙三点点头,说:“那个恶婆娘,刀法恁地是厉害,我打不过她,只好先逃了。幸好我懂些跟踪之术,然后暗中跟着,准备寻个机会救人。就见她养了那娃儿两天,然后挥手就是一刀,砍在那个娃儿胸口上。” “啊?” 众人大惊。 冯七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吞吞吐吐地说:“她、她竟然、竟然、这么狠心?” “这还不算狠的。” 孙三回了一句,接着说道:“她砍伤那个娃儿后,便开始用药医治,一天后,没能救活,她就抱着娃儿的尸身,嘴里说着疯话。” 冯七手按着颤抖的腿,就问:“她说的什么话?” 孙三回道:“我当时在不远处藏着,看见她在那里哭喊:‘都是我造的孽,害了我的宝儿,当初就该狠着心,不将你生下来,你也就不用受这样的苦痛啊。’” 冯七听了,忍不住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孙三摇头,说:“她是什么意思,我哪里能知道?” 他喝了一口酒,压下心中恐惧,接着说道:“我见她将娃儿的尸身随手丢弃了,然后哭喊着离开,我怕她再做恶事,就急匆匆将那娃儿埋了,继续跟着。果然,不久之后,就看到她又抓了一个小娃儿,依旧带在身边养了两天,又是一刀刺在身上。” 众人都觉得身上发冷,就听孙三说:“然后她再进行医治,这次的那个小娃儿命大,活了下来。” 众人听了,都长吐了一口气。 冯七连声说:“活了就好,活了就好。” 孙三又摇头,道:“你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完结了?” 众人听了,心里俱是“咯噔”一下,一口气又悬了起来。 冯七眼角抽动不止,涩声再问:“后面又发生了什、什么?” “嘿嘿······” 孙三笑了一声,却比哭还难看,就见他红着眼睛说:“她后面做的事情,你若是瞧见了,这一辈子,怕是都会活在噩梦里。” 冯七浑身忍不住颤抖,问:“她、她又做了什么事?” 孙三深呼吸一口气,说:“那个娃儿刚睁开眼睛,嘴里才喊了一声‘娘’,女魔头先是欢喜,然后摇头说:‘你不是宝儿,你不是宝儿!’接着就像受了天大的刺激,疯了一般,大叫着:‘为什么你能救活,偏偏我的宝儿不能?该死,真该死!’挥刀就是一顿乱砍,可怜那个娃儿,只叫了一声,顷刻便化作肉泥!” 在场的人听了,只觉得遍体寒气直冒。 冯七更是险些跌倒地上,被王鹏扶住了,就听他嘴里喃喃:“她怎敢、她怎敢······” 第97章 求医 许久之后,孙三才说道:“说来也不怕大家伙儿笑话,那时我瞧她的模样,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实在是把我给吓坏了,只想趁着她没发现,赶紧离开。现在想想,我这心里,有愤恨,有惭愧,更多的,却还是恐惧害怕。” “孙三哥,这也怨不得你。” 王鹏安慰道:“那样的情景,任谁见了,也会惊怵害怕。” 孙三摇摇头,苦涩一笑。片刻之后,他说道:“我这心里面,现在还有一个疑惑。” 冯七回过神来,哑着嗓子问:“什么疑惑?” 孙三说:“那女魔头一直念叨的宝儿是谁?是她的孩子吗?” “是的。” 老人点头,说道:“那是她和岳伯渊所生的孩子。” 王鹏想起老先生前面说的事,就问:“老先生,这个宝儿,就是嵩山派汤二爷口里说的,那个小魔崽子?” 老人再次点点头,说道:“那个孩子,是岳伯渊中年之时所得,又是他们岳家的一根独苗,岳仲海欢天喜地的说,是他们岳家最大的宝贝。” 冯七听了,红着眼睛,不高兴地说:“他的孩子是宝贝,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了吗?” 老人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便说:“乔三娘听从小叔子的建议,给孩子起名叫岳宝,十分疼爱。岳仲海对这个侄儿视若己出,千般的关心,万般的庇佑,那孩子也和他最亲近。” 他略作一停,见众人都有所思,就接着说:“当时遇着嵩山弟子时,岳仲海原本不想理会,但汤二爷说的那句话,却叫他觉得让侄儿受了天大的委屈,当时就怒了,好在他记得当年誓约,再三按下杀心,只是让汤二爷道歉。” 冯七恨声道:“因为一句话,就觉得让他侄儿受了委屈,那别人家的孩子被那个女人残忍杀害,又算什么?” 大家瞧他这般,怕是因爱生恨了,心里都忍不住叹息一声。 老人呷口酒,继续说:“汤二爷自小到大都备受宠护,可谓是没受过半点委屈,也就养成了骄傲的性子,他哪里肯服软道歉?这一来二去,双方便起了口角之争。” 赵大便说:“这口舌之争,嵩山派的那位汤二爷,他怕是比不过岳仲海。” 老人点头,说道:“岳仲海粗人一个,在江湖上厮混久了,那骂人的话,几箩筐都装不下;汤二爷是嵩山派尊贵弟子,又一直待在山上,不好听的词,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这嘴皮子上的功夫,自然就比不上岳仲海厉害。汤二爷正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受不得欺侮,当即就忍不住拔剑动手。” 孙三说道:“嵩山派的这位汤二爷,还真和听说的一样,性子有些骄傲急躁。” 老人接着说道:“同行的嵩山弟子见了,深怕他吃亏受伤,回去不好交代,就都拔剑一起来战。岳仲海也不再容忍,就此大打出手,嵩山派的弟子人虽多,却不是他的对手。没几个回合,就有人先后受伤。汤二爷没了面子,又一时心急性起,就向那孩子刺了一剑。” 王鹏摇摇头,说道:“他这般做,却大不妥当。” 众人也都点头。 老人继续说:“岳仲海见侄儿受伤,方寸大乱,是什么也不顾,将汤二爷一脚踢飞后,拼着挨了几剑,也要查看侄儿的伤势,却是伤了心脉。” 酒楼掌柜听到这里,面有不悦之色,道:“这位汤二爷,下手也太狠辣了些。” 冯七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化作一声叹气。 老人捋下胡须,说:“岳仲海知道耽误不得,抱起侄儿抢路就走。嵩山派弟子想要阻拦,岳仲海悲怒之下,出手狠重,接连拍出两掌,将挡路的两人当场击飞。只听两人惨叫一声,落在地上,脸上红的吓人,身子也滚烫的很,好似火烤水煮一般,顷刻之间,便就七窍流血而死。” 众人听了,都不免有些惊惧。 许久之后,王鹏连声感叹:“好一个‘火拳恶魔’!好一个毒辣功夫!” “是啊。” 赵大点头,说:“他这一手火毒掌法,江湖上实在是少见!” 孙三问:“老先生,后来呢?” 老人就说:“在场的嵩山派弟子,都看到了同伴的死状,太过凄惨恐怖,心中难免就有些害怕,一时不敢去追,等回过神来,要为同伴报仇时,岳仲海已飞奔而去了。” 薛丰小声说:“惹了事却又怕事,可真够丢人的。” 跑堂伙计问:“老先生,那个孩子呢?” “对啊。” 王鹏微一点头,也问:“老先生,那个孩子他后来怎么样了?” 老人接着说:“那个孩子被岳仲海抱回家中,遍请医师医治,都是不能。三人只好护着孩子,连夜赶往山东,去请药不死相救孩子性命。” 赵大点点头,道:“他们倒是没急昏头,知道去找‘药神仙’救命。” 薛丰好奇,就问:“大师哥,这个‘药神仙’,又是谁?” 高洛和他说:“这位老前辈,是一位杏林高手,姓药,名叫不死。” 薛丰便笑嘻嘻地说:“他这名字起的,真够有意思的啊。” 高洛点头,说:“这位药不死药老前辈,医术正如其名,只要让他用药救人,不管是受了多重的伤,他都能保其不死。” 薛丰惊讶道:“这么厉害?” “确实是厉害的很。” 高洛再次点头,说:“人都夸说他是天下第一神医,称其为‘药神仙’,意思是说,老前辈救死扶伤,就是药王殿里的神仙在世。” 薛丰点点头,笑道:“医术这么好的人,一定得去认识认识,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关键时候能保命啊。” 众人听了,都是笑了笑。 这时,王鹏就说:“既然有那位‘药神仙’出手,那个孩子可就能得救了。” 老人摇了摇头,说:“那你可就想错啦!” “怎么?” 王鹏诧异,问道:“听老先生的意思,那个孩子的伤,天下第一神医竟然也不能救?” 老人又摇了摇头,说:“不是不能救,是药不死他快要死了,没办法再去救别人。” “啊?” 众人听了,纷纷惊呼。 赵大忙问:“老先生,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人说:“说来也是巧,我那时候因为旧疾发作,就去药庐找药神仙,请他再帮忙配些药丸治病。走到一片树林里时,远远地瞧见岳仲海他们,站在药庐外,大声呼喊求见‘药神仙’。药庐里有一个苍老声音说:‘这里哪还有什么‘药神仙’?老朽一个将死之人,客人要是想见,就进药庐里来吧。’三人求救心切,当即就推门进去,却发现药庐地上,躺着一位老人,正是那药不死。” 薛丰就问:“他怎么了?” 老人接着说:“三人见他脸上乌青一片,手脚也都断了,忙问是出了什么事。药不死回说,因家门不幸,出了两个孽徒,为了一己私欲,想要谋夺医经不成,就给他下了断肠毒和噬心蛊,又将手脚一寸寸打折,眼下心肠尽断,毒入五脏六腑,已是命不久矣。” 王鹏感叹:“没想到一代神医,竟落得如此下场!” 第98章 终是难救 “是啊。” 老人点点头,感慨道:“想那药不死,身为天下第一神医,活人无数,却不能救自己,他的名字叫不死,最终也是难逃一死。” 赵大也是点头,说:“咱们江湖中人,每日里刀头舔血,剑刃在身,这生和死,福与祸,谁也不能料得准。” “赵大侠这话说的没错。” 老人再次点头,说道:“正所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生死福祸,向无定数。管你什么豪侠英雄,将相王侯,都是一样,决非人力所能尽为。” 大家听了,都是点头。 孙三问:“老先生,那岳仲海他们后来又怎样了?” 老人稍想了一下,说:“听了药不死的话后,乔三娘心急之下,跪地求他相救孩子的性命,岳家兄弟也是如此。药不死瞧了孩子的伤势,叹声说道:‘老朽现在这般样子,马上就要死了,实在是有心无力,万分抱歉。’乔三娘听了,心力交瘁,身子一软,便昏到地上,岳家兄弟也是万念俱灰。” 薛丰听了,忍不住轻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老人微微颔首,赞许道:“你年纪不大,这话说的却是在理。” 薛丰张口就说:“有理不在年高嘛。” 老人听了,感觉他这句话有些不大对劲。 见老人看自己,薛丰也是好心,于是就解释说:“老爷子,我那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你年纪大了,就没有道理,你可别多想啊。” 老人一噎,心道你还不如不说呢。这么一想,就更觉得别扭,一时无语。 高洛拉拽薛丰一下,低声道:“小师弟,我看是你多想了吧。” “是么?” 薛丰挠挠头,说:“我看老爷子他绷着一张脸······” 高洛着急脸红,忙开口打断:“小师弟,你别胡说!” 薛丰看看高洛,再看看老人,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赶紧转移话题,对老人说:“老爷子,咱还是接着说岳仲海他们的事吧。” 见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高洛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就踢了他一脚。 薛丰不解,问:“大师哥,你踢我干什么?” “呃······” 高洛顿了一下,找不到好理由,随口解释了一句:“我不小心踢的。” 薛怀表示怀疑:“我怎么感觉你是故意的,在拿我出气?” 高洛脸一红,忙否认:“我没有,小师弟你想多了。” 薛丰看着他不说话。 高洛就又说一句:“你别看我了,还是听老先生说事情。” 薛丰点点头,看向老人,说:“老爷子,叫我看啊,他们后面肯定又有转机,对不对?” 老人点点头,接着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这句话,确实没错。药不死也是人父,又见他们悲痛欲绝,心中不忍,就对岳家兄弟二人说:‘你们先不要难过悲伤,这孩子或许还有救。’” 薛丰踢高洛一脚,笑说:“大师哥,你看,我没说错吧。” 高洛吃痛,却不理他,对老人道:“老先生,您请接着说。” 老人继续道:“二人听了,神情一振,忙哀求相救。药不死便和他们说:‘药柜上有一味当归药,药屉后面有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白色瓷瓶和一枚铁指环,你们去拿过来。’岳仲海当即快步过去,依着药不死的话,打开机关,果然有一个白色小瓷瓶和一枚铁环。” 薛丰就问:“那是什么?” 老人说道:“岳仲海将两样东西拿了,回到身边。药不死说:‘这瓷瓶里面,存放了十五颗血参丸,你先给这孩子喂上一颗。’岳仲海依言照做,然后满眼乞盼看向药不死。药不死接着说:‘这十五颗血参丸,有续命之功,你们每日喂给这个孩子一颗,可保他一口活气不失。你们快去衢州药王山,我大徒弟和女儿在那里,要是找到了,这孩子还能有一线生机。’” 王鹏感叹道:“天无绝人之路啊。” 老人看了一眼,说:“岳家兄弟感激不尽,连连磕头。药不死对二人说:‘那枚铁指环是信物,你们见到我大徒弟和女儿后,将铁指环给了他们,便知是友非敌。’” 薛丰就说:“他考虑的还挺周全。” 老人轻捋白须,说:“岳家兄弟将两样东西贴身放好,诚心磕头道谢。药不死又和二人说道:‘我那大徒弟,姓衣,双字有药,女儿名叫有医,还请告诉他们,吴有救和梅有活那两个孽障,没有找到医经,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叫他们千万小心了。’岳家兄弟依旧点头,牢记在心。” 薛丰笑呵呵地说:“医有药,药有医,无有救,没有活,这名字起的,还真是······” 高洛再一次捂他的嘴,苦着脸说:“小师弟,你别再乱说话了,好不好?” 薛丰拿下他的手,说:“大师哥,我就是有点儿好奇。” 老人笑了笑,继续说:“衣有药和药有医两个,既是师兄妹,也是夫妻,自药神仙去世后,他们两人在行医用药一道上,便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医有药医术高超,有个名号,叫作‘夺命医王’,药有医用药高明,人称‘救死药姑’。至于吴有救,他用毒厉害,匪号‘有救不救’,梅有活擅长下蛊,也有个贼名,叫‘有活不活’。近些年来,他们两个在江湖上犯下不少恶事。” 薛丰便说:“医药毒蛊,那个药神仙,会的还挺全啊。” 高洛也感叹:“药老前辈圣手仁心,术妙德高,只可惜去世的早,无缘一见。” “确实可惜了。” 老人点头,说:“药不死交待完了事情,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药不死,药不死,今日也是一死······’话落人亡。兄弟二人不敢耽搁时间,就叫醒乔三娘,匆匆将药不死埋了,昼夜不停赶往衢州药王山,找药不死的大徒弟和女儿救命。那孩子却因伤的太重,一口气吊了半个月,在到了药王山当日,便就死去。” 李掌柜忍不住道:“一个六岁的娃娃,就这么死了?他的父母至亲,该心痛成什么样子?” 第99章 不二 老人抚须,说道:“老朽听人说,求医的路上,乔三娘守在那孩子身边,寸步不离,日日以泪洗面。等孩子死了,更加痛不欲生,从此心性大变,行为疯狂,一见着五六岁大的小娃儿,就会给抢了去,然后让小娃儿受尽折磨而死。她在正道上,被人叫做‘勾魂疯魔’,就是从此而始。” 王鹏感叹一句:“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啊。” 冯七明白了前因后果,想说些同情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赵大看他一眼,轻声说道:“那岳氏兄弟,想来也十分难受。” 老人点头道:“岳仲海眼睁睁看着侄儿死在面前,悔恨交加之下,一夜白头,也像发了疯,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只说要上嵩山,捉了汤二爷千刀万剐,报此血仇。” 跑堂伙计也叹气,说道:“孩子的叔父都这样伤心,那他的生身父亲,又该是何等的悲痛?” 老人就说:“岳伯渊遭此丧子之痛,肝肠寸断,见兄弟满头白发,又增悲伤,再看到妻子疯了一般,心里更是愧疚,这诸多愁苦迸发,吐了老大一滩血,人也苍老了许多。” 高洛轻声道:“这样的事情放谁身上,也不会好过的。” 老人又是点头,又说:“他们后来回转家中,将孩子安葬了。岳伯渊和至交亲友悲诉,说当年让老贼病死家中,不能亲手报仇,三娘就落下了心病,终日郁郁不欢,而今更是痛失爱子,这新仇旧恨若不能报,他死也不能瞑目。教中亲友闻听后,也是落泪,纷纷请战。魔教教主向人杰于是带领教中好手,前去嵩山报仇雪恨。” 孙三说:“家师曾和我们说,当年江湖上风传,说魔教要攻打少林,原来是去找嵩山派寻仇。” 王鹏想了想,便说:“老先生,这么一说,当年的那场正魔之战,却是因为此事引起的啊。” 老人点头,道:“虽然正魔纷争由来已久,说不出谁对谁错,但近些年来,双方交战无数,仇怨日深,归根到底,还是从那时开始的。” 赵大说:“听说当时有许多门派都前去助战,我们远在凉州,却没能赶上。” 老人喝一口酒,继续说道:“当时去的人确实不少。汤大先生提议召开武林大会,共抗魔教,后来便是一场大战,死伤不少。也是从那时开始,魔教之凶焰,在江湖复起。” 众人想起魔教在江湖上肆虐,心中生寒,一时都无语。 跑堂伙计有些向往,忍不住开口说道:“举办武林大会,那想必是热闹的紧啊。” 冯七收拾了心情,也说:“我听说,那次提议有些阻碍,大会好像没办成。” 老人点点头,道:“确实阻碍颇多,说起来,那时候汤大先生武功还未至大成,威望也尚有不足,到场的诸多门派,心思不一,加上敌人已到山下,时间也来不及,所以就不了了之。此后,正邪黑白之间,厮杀不断,魔教在江湖上恶行日多。再后来,魔教教主向人杰忽然练功走火而死,韩不二······” “啊?!” 几声惊呼响起,打断了老人的话,大堂里顿时一静。然后一阵交头接耳,有的人面色惨白,有的人悄然离去。 老先生见了,低声自语:“这位韩教主,这几年虽未下黑木崖,却依旧好大的威风!” 薛丰用胳膊肘杵了高洛一下,问:“大师哥,这个什么韩教主,很厉害吗?” 高洛点点头:“很厉害!” “有多厉害?” 薛丰再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 高洛摇摇头,然后说道:“不过,你看看这些人的反应,也能了解一二了。而且,这人曾说过一句话,十分的张扬。” “什么话?” “武林独尊,唯我不二!” 高洛口中吐出八个字。 “这么狂?” 薛丰撇嘴,道:“大师哥,这人吹牛的吧?” “不是。” 高洛摇头,接着说道:“我听师父说,这是几年前,咱们五岳会盟时,他到场之后说的,当时有数千人在场,却没有一人开口反驳,敢公开表示不服的。” “这么牛?” 薛丰拧眉,说道:“哪天得去见识见识啊。” “不行!” 高洛赶紧劝说:“小师弟,你可千万别有这个念头。” 薛丰不解:“为什么?” 高洛想了一下,和他说:“小师弟,其实这个魔教教主韩不二,你也是听说过的。” “哦?” 薛丰看着高洛有些疑惑,问:“我听说过?” “对。” 高洛点点头,说:“十年前,师父和师娘曾经说过。他那时叫作韩世英,是魔教的光明左使。” “我当是谁呢。” 薛丰想了起来,一脸恍然笑道:“原来是他啊。” 高洛见他这样,显然是仍有些不太在意,就说:“想当初,他还是魔教光明左使时,武功就已然非凡,和少林寺的罗汉长老争锋而不落下风,后来更是突飞猛进,如有神助,只两三年的时间,武功竟练至绝顶,江湖上无人能敌,武林中罕遇对手。” 薛丰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便笑道:“那更要见识一下了。” “不行!” 高洛当即喝止,极其郑重地说:“师父再三叮嘱过,要是武功没练到家,咱们遇到这个人,能躲多远躲多远!” 薛丰却说:“大师哥,掌门师伯也曾说过,不战而逃,不是咱们正派作风啊。” 高洛苦笑道:“那也要量力而行啊。” “嗯。” 薛丰点点头,说:“要是以后真遇上那个韩不二了,那就先和他打一架,打不过就开溜。” “不行!” 高洛再次一口否定。 薛丰有些不乐意:“这样也不行?” “对,不行!” 高洛态度坚决,然后说:“你要是不听,我这就回去告诉师娘!” 薛丰听了,眼珠滴溜溜一转,然后笑嘻嘻地说:“大师哥,看把你给吓的,我就那么一说,你别当真。” 这时,就听老人说:“魔教那位韩教主,为了立威增势,就打着为前教主报仇的旗号,下了黑木崖来。也不知他练了什么秘笈绝学,武功诡怪异常,身法奇快无比,和他对上了,稍有不察,便就落败身死。” 薛丰小声自语:“这听着有些耳熟啊。” 他心有疑惑,就听老人说:“他一路向南而行,屡次做下大恶,多个门派被他所灭,江湖上人人自危。” 第100章 世间有三奇 说到这里,老人看了高洛和薛丰一眼,接着说:“那时候,嵩山派的汤大先生出面,号召举办武林大会,有许多门派响应。汤大先生的声望,也由此而日益高重。” 见大家纷纷点头,老人接着说:“近些年来,他和魔教厮杀无数,‘掌门剑戟森严,盟主一掌镇岳’这句话,早已传遍江湖。嵩山派越发的壮大,真个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有许多门人弟子下山闯荡,纷纷在江湖上扬名,嵩山派‘二神四剑八金刚’,个个威风八面,名头着实是不小,比起当年的嵩山十三太保,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王鹏说道:“这几位的名头,我多有听师父说起过。” 孙三说道:“我也见过其中几个,身手确实不凡。只是他们行事作为,太过强横了些,也不知是福是祸。” 冯七却说:“福也好,祸也罢,和你我没多大关系,别去想那么多。” “就是。” 赵大点头,道:“三师弟,咱们在这里也管不上什么,只当听个热闹罢了。” “说的也是。” 孙三也点点头,道:“那就且等着瞧吧。” 沉默片刻,王鹏问道:“对了,老先生,你刚才说,正魔两道有盟约,十五年互不相犯,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轻声说道:“那是因为一个人。” 王鹏听了,更是惊奇,连声问:“那人是谁?竟如此厉害?” 老人并没有说是谁,嘴里悠悠地念道:“少室山下罢兵台,一剑西来群雄拜。” 念完后,他停顿一下,看一眼众人,问:“这两句话,不知大家伙儿可曾听过?” “我想起来了!” 就听冯七大呼一声,然后猛地站起身,神情十分激动,大声问:“老先生,你说的那个人,可是人称‘华山三奇’的云老先生?” “不错,正是他!” 老人点头,颇为感慨地说道:“不想过了这么多年,竟还有人记得他。” 冯七没有说话,只见他肃立当场,然后拱手遥对华山,一拜再拜。 众人看在眼里,甚是不解。 礼罢之后,冯七郑重地说:“当年云老先生在大同府时,救过家祖和家父性命,活命大恩,不敢一日有忘。” 众人闻听,这才明白过来。 高洛和薛丰对视一眼,没想到,这冯七和他们华山之间,还有这般渊源。随后,心中又生疑惑。 “华山三奇?” 就听孙三轻唤了一声,很是疑惑不解,问道:“听这名字,我想应该是三个人才对,怎么却是一个人?” “哈哈哈······” 冯七听问,就大声笑了起来。 众人见了,又是一头雾水,他这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大笑起来了? 孙三心中好奇,问:“冯大哥,你笑什么?” 冯七笑道:“孙三兄弟,你这就有所不知啦。” 孙三越发觉得奇怪,便抱拳道:“还请冯大哥细说一二。” 冯七点点头,说道:“说起这位云老先生,那可真是叫人好生敬重。” 说到这里,他抬眼扫视众人。 孙三心急道:“冯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 “是啊。” 赵大点头,开口催促:“你快和大伙儿说一说。” 冯七再次笑了笑,开口道:“想当年,云老先生他老人家岁数也不大,也就刚过弱冠之年,便以一手精妙的剑法扬名江湖,此后更是遍会江湖英豪,无论是正派高人,还是黑道枭雄,都鲜有人能胜过他一招半式的,其剑法武艺之高奇,教人拜服,此为一奇也!” “好剑法!” 孙三叫一声好,众人都是点头。 孙三随即忙问:“那第二奇呢?” 冯七也是脸色发红,振声说道:“他老人家当初年纪虽不大,却甚是豪迈,孤身闯山,杀尽满山仇敌;独行千里,斩除两广草寇水贼;单剑冲阵,诛灭百骑鞑靼官兵,其心胸胆魄之雄奇,实乃世间罕见,是为二奇也!” “好胆魄!” 赵大听了,激动莫名,也忍不住喝一声彩。 大家再是点头。 王鹏便问:“冯兄,那第三奇又是什么?” 冯七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就端起了酒碗。 赵大见了,就急声道:“哎呀,冯兄,你就先别喝酒了。快和咱们说说,第三奇是什么?” 冯七端着酒碗,说道:“云老先生他老人家,为人随性洒脱,看你顺眼,便是乞丐稚子、贩夫走卒,也乐意倾心结交;若不愿意,莫说豪客大侠,便是王侯将相,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实乃是一位神奇之人!” 王鹏听了,便就赞道:“真好人物!” 冯七点点头,心情激动地说:“他老人家这般的好人物,大家十分的敬佩,都说他剑奇、心奇、人奇,尊称他老人家是‘华山三奇’!” 说完,他举碗仰头,将酒一口喝干,长吐一口酒气,只觉胸中郁闷一扫而空,便欢声大呼:“真痛快!” “痛快!” 孙三也痛饮一碗酒,然后呼喝一声。就见他脸上一片通红,扬声赞叹:“这等的绝顶人物,真是叫人神往!” 再看其余人,也是面有向往之意。 王鹏回过神来,随即又问道:“请问老先生,你先前念的那两句话,又有什么故事?” 这个时候,冯七兴致正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听王鹏问话,不等老人开口,他便大声道:“这个我也知道!” 王鹏便拱手,笑说:“那就请冯兄你再辛苦一些,和大家讲一讲。” “好说,好说。” 冯七抱拳回礼,他想了一下,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开口说道:“说起来,那是二十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魔教的教主还是向人杰当得。” 众人听了,虽知他已经身死,但凶威犹存,是以听闻姓名,心中仍是为之一凛。 就听冯七接着说:“他武功有成,魔心大涨,就打出了‘报仇雪恨’的旗号,带领教中好手,一年之内,灭了好几个江湖门派。” 薛丰就和高洛说:“大师哥,这魔教挑事的理由,做事的风格,真是一脉相承啊。” 高洛下意识点点头,然后说:“小师弟,你先别说话,咱们听他说。” “哦。” 薛丰应一声,继续倾听。 第101章 一剑定江湖 冯七说:“魔教闹得太凶,一时之间,江湖上乱糟糟的实在不成样子。当时,普空大师新任少林寺方丈,他出面召开武林大会,正道大小门派齐聚少室山。向人杰得知了消息,于是就率领魔道群雄,浩浩荡荡杀向少林,准备和正道武林一决胜负。” 酒楼掌柜心中不忍,便感叹道:“这一场大战下来,不知要死多少人啊。” 老人放下酒碗,说了一句:“死伤确实不少。” 冯七点头,接着说:“那时候,云老先生远在西北一带游历,听闻信息之后,就昼夜赶路,终于来到少室山下,劝说双方就此停战收手。只是当时那些人都打出了真火盛怒,各自伤亡不小,哪里肯罢休。” 老人点头,道:“若非后面的事,双方便就是个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结局。” 冯七接过话说:“那般的惨事,云老先生自是不忍看其发生,就和众人赌斗,愿以一己之力,对战正魔两道高手。” 孙三忍不住赞道:“好大的气魄!老先生的心胆,果然雄奇!” 赵大就说:“冯兄,你快接着说。” 冯七点头,道:“当时,云老先生有言在先:‘我若败了,那是在下自不量力,无话可说;若是侥幸赢了,希望大家就此罢手,莫要再起争斗。’” 王鹏也点头称赞:“只此一言,便知老先生心胆之雄壮,也足见老先生胸襟之磊落!” 赵大急着想听后面的事,就说:“王兄弟,咱们都别打岔,听冯兄他说。” 冯七说道:“那一年,云老先生已近花甲之龄了,面对在场的数千正邪群雄,心中是一丝一毫的惧意也没有!” 众人听了,心中都暗赞一声:“果真好心胆,无愧雄奇之称!” 他们接着听冯七说:“他老人家于少室山下,在一座石台上,独战黑白两道的高手,自早至晚,未曾一歇。无论对方是刀斧锤鞭,还是剑戟枪叉,或是用奇兵,或是放暗器,双人配合也好,成群结阵也罢,管你使什么阴狠歹毒招式、由他出什么暴烈刚猛路数,但有高超手段,任其全力施为。云老先生只凭一支铁剑在手,便就悉数败之。” 众人听得,心中再赞一声:“当真好剑法,不愧是高奇之剑!” 冯七顿了一顿,继续往下讲:“云老先生到场时,正值红日高升,云霞似火。等到魔教教主向人杰被逼退台下,少林觉禅大师随后也落败,便就再无人上去。” 他扫一眼,见众人凝神倾听,便就说:“那时候,一轮圆月当空,周围灯火通明,云老先生在那石台上,长身而立,铁剑横斜,仰视天地,四下寂静无声,唯有那山风不识趣,吹起他老人家的衣摆翻飞。” 众人静听不语,心中满满都是赞服:“真是绝代风姿,诚为神奇之人!” 然后他们听冯七说:“在场的人都看向云老先生,忽而一声叫‘好’响起,然后就是数千人一同喝彩。” 冯七停下,看向众人,一脸激动地说:“那个场景,你们是没看到,真好似江海奔涌,更可比山峦崩倒,烟霞为之消散,天地为之失色,只有云老先生他老人家毫不动摇,便就像是那擎天白玉柱,定海紫金梁一样!” 大家听了,无不心驰神往。 冯七自己说着,也是心神摇荡,喝了一碗酒,接着说:“群雄皆是服气,云老先生就此停手,和众人商量休兵之事。他老人家也知道,大家常在江湖上行走,一些恩怨纠葛,便是再小心谨慎,也总会有避免不了的。他老人家就是有心想管,怕也管不过来,就向大家请求说,类似今日这样的大战恶斗,实在太过损伤武林元气,却不能再有了。” 王鹏感叹道:“云老先生真是高风亮节,仁心善意。” 冯七点头,道:“他老人家一片公心善意,大家伙儿都服气的很,自然就点头称是,又问这盟期该定多久。他老人家笑道,他自是盼着越久越好,不过想来也不大可能。” 众人听了,略一想,便都点头。 孙三便问:“后来又是怎么讲的?” 冯七就说:“他老人家想了一下,就说他的身子骨还算硬朗,能活个七年八载的,又叹说今日死伤不少,大家当守三年之丧,佛门有十二年一轮回之语,最后问众人:‘那就二者相加,以十五年为约,双方互不相犯,如何?’群雄自然应允,随后便在数千人的见证之下,立下了誓约。他老人家见了,心怀舒畅,趁着月色正好,就在那座高台正面,提剑刻下“罢兵”二字,大笑一声,便飘然而去。” 这般风采人物,这里的人以前哪曾见过听过,都觉着晕乎乎的,如饮醇酒。 薛丰拿手捅了捅高洛,小声道:“大师哥,咱们华山还有这样的人物,你有没有听掌门师伯说过?” 高洛摇摇头,低声回说:“没有。” 冯七又说:“少林普空大师有心,怕他老人家辛苦,于是高声挽留:‘云老先生你受累许久,不如在此歇息一晚!’群雄也盼着他能回转,却只听到远处传来笑声:‘此间事了,天阔地广。他日江湖再见,我与诸君把酒言欢!’群雄听了,虽有遗憾,却更是期待,他日能和云老先生江湖再见。” 王鹏喝了一碗酒,大声赞道:“一剑消浩劫,真大英雄也!” 赵大连连点头,然后十分遗憾地说道:“可惜我等福薄,无缘一见云老先生的风采!” 孙三心生仰慕拜望之情,问道:“却不知这位云老先生,现今在何处?” 冯七笑道:“这位恩人老英雄是华山派的,那肯定在华山上了。” 跑堂伙计听得过瘾,就忍不住说道:“对了,老先生,五岳您已说了四个,还有这华山派没说,您快给讲讲吧。” 高洛和薛丰对视一眼,倾耳细听。 “华山派么?” 老人怔了一怔,然后扫了一眼,随即道:“华山就在眼前,何须老朽来费舌!” 大家都说请他说上一说。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诸位客官,天色不早,老朽该走了。” 说完,老人不顾众人挽留,付了酒菜钱,冲众人拱拱手,挂起酒葫芦,拄了青竹杖,起身就走。 这时大家才看到,这位老先生腿脚有些不便利,一高一低地走出酒楼。 寒风中,只有老人家的清唱传来:“看风雪,冷霜霜,发都染白了;那刀剑,沉甸甸,坠弯英雄腰;这江湖,乱纷纷,多少子弟老······” 第102章 古怪老人 薛丰和高洛对视一眼,赶紧跟了出来,三个小家伙后面随行。 薛丰说道:“大师哥,这老头有古怪。” 高洛点点头,疑惑道:“他在这里说这些事情,不知是什么用意?” 那老人腿脚看似不便,速度却不慢,两人说话的工夫,他已走出了老远。 高洛就说:“小师弟,你快回山上,禀告师父和师娘,我去追上他问个究竟。” 薛丰说道:“我轻功好些,还是我去追。先不说了,那老头儿走远了。” 说完,他一提步,就飞奔了出去。小金振翅而起,悟空和小红在地上追奔。 高洛也转身往山上疾行而去。见了薛长仁和唐兰,他就把事情和二人细说了一遍。 “糊涂老人?” 唐兰听了,面色有些凝重,说:“师哥,这些年你常在江湖上行走,可有听过这么个人?” “没有。” 薛长仁摇头,沉声道:“这些年我走南闯北,也见识了许多江湖朋友、武林前辈,却从未听过此人。他对江湖旧事了如指掌,各派秘辛也知之甚详,又说起·······” 顿了一下,他说:“那想来于咱们华山,他知道的也不会少,却到底是何方神圣?” “也不知是敌是友。” 唐兰蹙眉,然后看向薛长仁,说道:“师哥,这个人必须见上一见才好。” 薛长仁点头:“确实得弄明白了。他若没有恶意还好说,就怕是存有歹心。” 唐兰听了,忙说:“师哥,咱们赶紧下山去。丰儿一个人,我心里放心不下。” “好。” 薛长仁再次点头,然后叫来弟子,吩咐唐红菱几个女孩子在上山照顾陶欢,高洛几人和他们一起下山,去寻找薛丰。 唐兰挂念徒弟,先行一步。 她下山一路寻去,就听有人喊:“师父,我在这儿!” 正是薛丰,站在路中间,远远地冲着唐兰挥着手臂。 唐兰听他声音中气十足,放下心来,忍不住笑骂一声:“这臭小子。” 她脚下不停,就往前走。等看到薛丰站在那里,晃悠悠的样子,唐兰脸色一黑,大步奔走过去。 唐兰刚到跟前,忍不住皱下眉头:“怎么弄的臭哄哄的,怎么回事?” 薛丰一窘,然后回头一看,三个小家伙趴卧地上睡着了。 他伸手将悟空提溜起来,献宝似的说:“师父你看,我得了一个宝贝。” 唐兰见悟空歪着小脑袋,睡的正香,怀抱一个红皮葫芦。 唐兰一把揪住了薛丰的耳朵,问:“你干什么去了?” 薛丰一个激灵,忙答道:“我追人去了啊。” “是吗?” 唐兰冷笑:“你追人追成这个模样?” 薛丰一瞧她这样,赶忙甩锅道:“都怪那个老头,和大师哥一样坏,哄骗我喝酒,我还是未成年人啊。” 也就高洛还没过来,不然听了这话,非吐口血不可。 “是吗?” 唐兰显然不信,手上加了把劲儿。 “哎呦,疼。” 薛丰赶紧求饶:“师父,我真的没有骗你,这个酒葫芦就是证据。” 唐兰问:“哪儿来的?” “我讹来···” 薛丰张口就说,见师父面色不善,赶紧改口:“不是,是那个老头硬塞给我的。” “是吗?” 唐兰语气不善。 “是啊,就是这样。” 薛丰此时求生欲望强烈:“他看你徒弟我聪明机智,乖巧懂事,就非给我不可,不要都不行!” “哎呦!” 唐兰轻呼一声,然后一脸讶异地说道:“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招人喜欢啊。” 薛丰赶紧讨好:“主要是有个漂亮师父,您教育的好。” 唐兰听了,先是一笑,随即一瞪眼:“油嘴滑舌的,少给我来这套,老实交代!” “真是他给我的。” 薛丰还嘴硬:“我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为了实现愿望,充分又巧妙地运用了一下语言艺术,从而使对方折服感动。” “说人话!” 唐兰咬牙切齿,手上用力。 “哎呦!” 薛丰吃痛,苦着脸说道:“师父,我说是善意的谎言,您看成吗?” “好啊!才半天不见,你又长本事了!” 唐兰嘴上说着话,手上加重力气揪拧。 “疼,疼!” 薛丰赶忙呼喊:“师父,耳朵要掉了啊。” 这时,薛长仁和几位弟子也找了过来。 薛长仁就问道:“丰儿,怎么样?可曾追上?” 唐兰放下手,看着自家徒弟,瞪眼道:“一会儿再和你算账,说说吧。” “嗯。” 薛丰点点头,手揉着耳朵道:“追上了。” 薛长仁又问道:“可曾问出姓名来历?” “没有。” 就见薛丰又摇摇头,说:“那个老头嘴巴很严,古怪的很。” 唐兰听了,也开口问:“怎么古怪了?丰儿,你说来听听。” “是,师父。” 薛丰点头,当即把经过说起。 却说当时在酒楼门口,薛丰看到老人已经远去,赶忙运转华山轻功,一个跺脚,似离弦之箭一般纵飞而去,几个起落,就来到老人身后十步左右处,他忙喊道:“老先生,你先停一下。” 老人却好似没有听到,脚步不停,竹杖连点几下,就去了数丈开外。 薛丰一跺脚,使出金雁横空身法,追了过去。两人你追我赶,约莫盏茶工夫,薛丰赶到老人身后,一个挺身,便和老人并肩而行。 老人看了一眼,说道:“小娃娃轻功不错,跑的挺快啊。” 薛丰顺口就回了一句:“老爷子,你溜的也不慢。” 老人嘴角扯出一抹笑,拄着青竹杖,轻迈几步,如白鹤掠水飞出老远。 薛丰见了,也不停,脚下继续发力,几个起落,又追上了。 老人暗暗点了点头,脚步慢了下来。 薛丰当即纵身一跃,便越过了老人,然后一个回身,轻飘飘落在老人身前。 “好一招燕徊朝阳!” 老人停下,赞说了一句,然后问道:“你这个小娃子,一直追我干什么?” 薛丰就说:“你要是不跑,我怎么会追?”一脸的理直气壮。 “哈哈哈……” 老人失笑,看着薛丰道:“这还成我的不是了。” 薛丰却点头道:“本来就是你不对啊。” 老人愣住,瞪眼看薛丰:“我怎么不对了?” 薛丰就认真道:“你看啊,一开始的时候,我喊你停下,您可倒好,拔腿就跑,害我追了这么远。把人累个半死,可不就是你的不对嘛。” 见他振振有词,老人一时有些无语。最后摇了摇头,说道:“那好,我不跑了,小娃子你就别跟着了。” 说着,他往一旁迈步。 薛丰也跟过去,说:“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不停下来,你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嘿!” 老人白眉一扬,道:“你这个娃子难道是属狗的吗,跟着我做什么?” 薛丰撇了一下嘴,说道:“看你一大把年纪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嗬!” 老人雪白长须一扬,没好气地道:“还不和我一般见识?也不知是哪一个,仗着学了几招轻功,在这里挡着我这个糟老头子的路?” “对啊!” 薛丰一拍手,喊了一声,然后和老人说道:“你不提这个,我都差点给忘了。” 老人皱眉道:“你这一惊一乍的,成什么样子!” 薛丰瞪眼问:“老爷子,说说吧,你到底是谁?又怎么知道我刚才使的那一招,是燕徊朝阳?” 老人怔了一下,道:“华山派的轻功,在江湖上很是有名,我瞧别人使过,不行么?” 薛丰再问:“你在酒楼里说的那些事,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103章 神奇药酒 老人笑道:“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见得多了,这知道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 薛丰还要再问,老人却不给他机会,说道:“天不早了,我还要赶路,小娃儿你也赶紧走吧。” “不说清楚了,你可不能走!” 薛丰嘴上说着,迈出一步,又堵住了路,又说:“还有,很郑重的说一声,我今年十八岁了,不是小娃儿。” “你这个小娃儿,真有意思。” 老人眼含笑意,看着薛丰。 薛丰脸一黑:“老头儿,故意气我是吧。我告诉你,我脾气可不好。” 老人笑呵呵说:“你这小子,一点儿也不知道尊老。” 他见一时走不了,就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青石,道:“来,坐这儿歇歇。” 薛丰看他不走了,就走过去,一旁坐下。三个小家伙这时也追了过来,围在身边。 “好有灵性的小家伙。” 老人夸了一句,看了看薛丰,取过酒葫芦,打开葫芦嘴,顿时酒香四溢,只闻一下,就叫人口中生津。 老人见薛丰喉头咽动,递过来酒葫芦,道:“渴了吧。来,喝一口。” 薛丰也没多想,顺手就接过了酒葫芦,喝了一口,只觉入口香醇,落肚温热。薛丰眼睛一亮,就想再喝。 老人看他这般,便说道:“你这小子,也真是心大,就不怕我这酒里有毒?” 薛丰一愣,就问:“你这酒里有毒?” “哈哈······” 老人看他懵懂的样子,捋着白须,哈哈一笑,说道:“我逗你呢,看你小子很顺眼,这酒就让你再喝一口。” “敢捉弄我,酒都给你喝光!” 薛丰嘀咕一句,举起酒葫芦,仰头就倒,咕咚咕咚就是好几口。 “哎、哎!” 老人见了,晃着双手,嘴里忙不迭地道:“慢着,慢着!这酒可不能这么喝!” 说着,伸手就抢回酒葫芦。 薛丰这几口下肚,见酒葫芦被夺走,正想抢过来,就觉得胃里面热辣辣的,像火一样在烧,心里发慌,开口喊道:“不好,这酒真有毒!” 老人道:“臭小子,你可别瞎说。这酒不但没有毒,对你还大有好处,碰到我算你运气,赶紧运功,正好吸收药力。” 薛丰却不信,但还是运转内力,想要逼毒。这一运功,更觉燥热,瞬间就满头大汗,正欲张口惊呼,忽然热劲消失,一丝冰凉在胃里生起,一霎时扩散全身,只是呼吸间,整个人好似都成了一个冰块,眉梢头发上都起了一层寒霜,这冷意退去,化作一股奇酸无比的感觉,似乎自己整个人都泡在了醋缸里,连牙齿都要被酸掉了,在这片刻间,薛丰怀疑自己已经成了一个人形酸萝卜。 酸意过后,又是一种苦味道,从心底生出,这个滋味,苦到了极点,苦的舌头都麻木了,毫无知觉,苦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苦的难以忍受时,却又苦尽甘来,整个人像是变成了糖块,被泡在蜂蜜里。 在这极短时间里,酸甜苦辣诸般滋味,薛丰便都感受尽了,到了最后,诸般滋味齐汇丹田,化为热烘烘的一团气息,在丹田中轰然爆发开来,如同温水一般流遍全身,将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冲刷了一遍,浑身暖洋洋的,不禁喊了一声“舒服”。 老人见了点点头,调侃道:“我这葫芦里的酒名叫‘百味’,臭小子,滋味如何?是不是将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 薛丰没好气的回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你这什么破玩意儿,难喝死了。” “嘿,你个臭小子!” 老人听了,也不乐意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和你说,这可是我搜集了无数药材,精心配置而成的药酒,有洗经伐髓的功效。喝上一口,足抵你数月之功。多少人求我这一口酒,我还不给呢。” 薛丰听了,两眼放光,说道:“照你这么说,这酒这么厉害,我要是天天喝,喝上个三五年,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你别做梦了。” 老人没好气的说:“你当这酒是酒坊出的,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啊。” 薛丰就说:“很难么?” 老人点头,道:“我和你说,我花费了十几年时间,跑遍天下才将所需药材搜集全了,又找到那药不死,请他费尽心力配制,火蒸雪冻之后,用药土深埋数年才成。药不死死后了,这酒的配方也随之失传,天下间只有这一葫芦酒了,你小子口福不小,就偷着乐吧。” “是,是。” 薛丰漫不经心地点下头,毫无诚意的道谢:“您厉害,我谢谢您嘞!” “你不相信?” 老人见他这样子,有些吃味,站起身来,一手指就点了过来。 薛丰见了,以为老人是恼羞成怒,想要动手,赶紧躲,却没来得及,被老人用手指在脸上刮了一下。然后老人举着手指,在薛丰眼前晃了晃,说道:“你看这些污渍汗泥,都是你身体里排出来的。” 薛丰见了,赶紧抹了一把脸,搓了一手的黑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来一身汗,整个人都变的湿漉漉的,闻了闻,嗯,有点臭。 见老人看他,薛丰有些尴尬,嘴里就说:“看你这么大岁数,刚才偷袭我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不过,我衣服被你弄脏了,你得赔啊。” 老人见他关注的地方有点偏,也是无语,只好说:“你先别管这些,运转内功试试。” 薛丰一运功查探,果然内力有增。暗道一声:“好东西。” “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老人见他不说话,忍不住就问,一副等夸奖的的神情。 “就那样,马马虎虎吧。” 薛丰当然不会遂他的意,随口敷衍。 “嘿,你这是什么表情?” 老人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你这个样子叫人厌烦的很,我还是走吧。” “别呀,您。” 薛丰赶忙拉住了。却是想着多留他一会儿,好一边套问他的身份来历,一边等大师哥领人过来,顺带着多喝几口酒。 见老人气呼呼重新坐下,薛丰眼珠一转,咋么咋么嘴,腆着脸说:“老人家,估计是量不够,再给我喝点试试呗。” “想都别想!” 老人一口回绝。 “那就给喝三口,怎么样?” 薛丰想了一下,伸出左手,竖起三根手指头,问道。 “不怎么样!” “那两口呢?” 薛丰收回一根手指头。 老人看着他,也不说话。 薛丰举着食指晃动,死乞白赖的讨价:“两口不行,一口总可以吧。你这一葫芦酒,多一口不多,少一口也不少。你放心,我就喝一口润润嗓子,不会多喝的。” 老人还是不理他。 “那就半口,不能再少了啊!” 薛丰咬咬牙,继续降低要求。 第104章 胡搅蛮缠作拖延 老人有些无语,没好气的说:“还半口?你可真会说,半滴都不行!” “老爷子,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薛丰不满地说了一句,看着老人手里的酒葫芦,咂么咂么嘴,有些跃跃欲试。 “怎么?” 老人瞥他一眼,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说不过了,打算着抢了?” “那怎么能!” 薛丰当即否认:“我就是觉得您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身上带着这么重的一葫芦酒,肯定受累的要死,不如我替你拿一会儿?” 老人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想帮我拿着?” 薛丰连连点头。 老人看着薛丰问道:“你不会趁我不注意,偷喝吧?” “这个······” 薛丰人品被怀疑,有些受伤,为了树立良好形象,赶紧拍着胸脯说:“我是名门正派,肯定不会偷喝,老爷子你就放心吧。” “还是不妥。” 老人摇摇头,说道:“你这小子有些滑头,况且我也不认识你啊。” 薛丰有些抓狂,心道:“我容易么?大师哥也是的,怎么还不来?” 想到这里,于是就说:“我叫高洛,是华山派掌门大弟子,一向诚信做人。我以掌门大弟子的终身大事担保,向月老发誓,保证不喝一口。” 老人听了,眼神古怪,问了一声:“你是高洛?” “对啊。” 薛丰点头,一脸肯定地说:“我就是高洛,怎么了?” “没什么。” 老人摇摇头,说道:“我以前在江湖上行走,也经常听人说起过你,只是没有见上一面。今日才知道,你这年纪比说的还要小,看着可真年轻。” “这个嘛,” 薛丰眼珠一转,张口就来:“一是本门功法不凡,能够养颜美容,二来我平时也很注重保养,看着就年轻很多。” “原来是这样。” 老人作恍然状,然后又疑惑说道:“这华山派的武学,还有这样神妙的功效,我怎么不知道?” 薛丰继续胡诌:“这是本门的秘密,轻易不和外人说的。也就是咱爷儿俩投缘,我又相信你,才如实相告。你可别和旁人说啊。” “好。” 老人一口答应,然后说道:“你既然相信我,那我也相信你。给,这葫芦你拿着!” 说着,就将酒葫芦递了过来。 薛丰见了,眉开眼笑,手上也不慢,二话不说就赶紧拿了去,接着跳到一旁,哈哈一笑,打开了葫芦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你个臭小子,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老人好像有些气恼,又问道:“不是说一口也不喝吗?” “对啊。” 薛丰很无辜的说道:“我没喝一口啊,喝了好几口呢。” 说着又喝了两口,站在那里洋洋得意。 老人摇头,轻骂一句:“你个滑头鬼!” 薛丰再次感受了一番酸甜苦辣,运转内功后,看到老人一副心疼的样子,心里更是偷乐,嘴上却说道:“抱歉抱歉,都怪您这酒太好喝,我一个忍不住,就多喝了几口,真是不好意思啊。” 看他脸上笑嘻嘻的,哪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老人无语,只得说道:“这酒哪是这么喝的?” 这时,悟空仰头,看着酒葫芦叫。 薛丰心里一动,蹲下身子,聚拢手指,往掌心倒了点酒,叫悟空喝了,再倒了一捧,喂给小红,又给小金喝了一些。 “你个混账小子,胡乱糟践好东西!” 老人看在眼里,又忍不住轻骂一声。 薛丰心情大好,听他作骂也不恼,乐滋滋地瞧着三个小家伙,见它们晃悠悠卧倒地上,就此睡了过去。 老人没好气地说:“这三个小东西,却得了大便宜。” 随后他又叹说:“唉,真是浪费啊。” 薛丰笑道:“不浪费,不浪费。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悟空它们又都是自己人,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嘛。再说了,这么一大葫芦的酒,拿着很沉的,我也是一片好心,帮您多减轻些重量啊。” 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老人哭笑不得,就说道:“还真是一片好心,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您太客气了。” 薛丰顺口就说:“也别给什么值钱的,这酒葫芦给我就行。” “你可真敢说,想的也挺美。” 老人嘲讽一句,看着薛丰,戏谑道:“不过,这酒你可不能再喝了。敢不听话,小心我揍你。” “揍我?” 薛丰看向老人,不大相信,嘴里就说:“老头儿,我可是吓大的,可别说大话呦。你这身子骨······” “那你试试!” 老人一瞪眼, 一掌拍在大石边,一地碎石子。 薛丰见了,心道:“这老头果然有古怪,要是动手的话,一时半会儿估计留不住他,还是先哄着他吧。” 心思电转,薛丰立即大义凛然的说:“您老放心,咱是男子汉大丈夫,这拳头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马,一口唾沫一口钉,一句话有九鼎重。说了不喝,就是被人扒开嘴硬灌,我也给吐个干净。” 他这厚脸皮的本事,老人算是见识了,觉得有意思,问道:“你一个小娃儿,哪里学来这么多的怪话?” “打小就聪明。” 薛丰回答,见老人看他,很是骄傲地说:“你别羡慕,这个没办法,天生的,你学不来。” 老人听了,眼皮抖了抖,说道:“你这臭小子,脸皮厚不说,这满嘴的话,也没一句是真的。” 薛丰听了很不乐意:“你可别乱说啊,我可是诚实好少年。” 老人笑吟吟地说:“你冒充你大师哥,在这里信口胡说,以他的婚姻大事发誓,你小师姐要是知道了,你说,她会不会跑过来揍你一顿?” “她这不是没在这里嘛。” 薛丰有些心虚的说了一句,随即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冒充大师哥的?” 老人道:“刚才在酒楼的时候,你自己说的。” 薛丰一愣,问:“我说什么了?” 老人笑说:“你说下山的时候,你小师姐拽着你大师哥,哭得梨花带雨的,还说这次要过很久,才能见到小师姐,问你大师哥会不会想她。” 第105章 且说华山过往听(一) 说完,老人看一眼薛丰,调侃道:“臭小子,你这年纪轻轻的,记性怎么还不如我一个老人?” 薛丰想了想,自己在酒楼里还真说过,嘴上却不服输道:“你这老头儿,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偷听别人说话?” “我偷听?” 老人听了,怒道:“就你这破铜锣嗓子,声音那么大,我想不听都难!” 被薛丰倒打一耙,老人越说心气越不顺,他没好气地说:“你这张臭嘴,我真想拿针线给缝起来!” “哎!” 薛丰听了,也不乐意了:“我怎么就是破铜锣嗓子了?你这么说属于人身攻击了知道不?” 想了一下,薛丰又说:“还有,我嘴哪里臭了?我每天刷牙用的,都是上好的青盐,价钱贵的很。” 他看一眼老人,补充一句:“你再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老人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道:“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给我滚一边去!” 老人这一嗓子,把薛丰吓了一跳,见老人吹胡子瞪眼,赶紧说:“不对啊,老爷子,您这又是嗓子又是嘴的,没个好话,尽埋汰我了,这受委屈的人是我啊,您怎么还生气了?” “臭小子,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一棍子打碎你的牙!” 老人脑仁疼得厉害,青竹杖撞了两下地面,石板上戳出两个洞来。 “误会,误会。” 薛丰瞧见了,眼神一凝,嘴上说着话,脚下往后退了两步,看竹杖打不到自己,便继续道:“您看,我这儿有一葫芦酒,要不您喝点儿消消火?” 老人被他打败了,有些无奈地说:“你拿我的酒来讨好我,也亏你说得出来。” “什么你的我的。” 薛丰说道:“自己人分的这么清楚,多伤感情。这酒要一起喝才有气氛。来,您喝一口,不喝?那我喝了啊。” 老人越听越觉得头疼,于是就说:“赶紧滚蛋,看见你就烦!” 薛丰说道:“老爷子,您这话说的,就更伤感情了啊。我还有好多事想请教呢。” 老人没好气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 薛丰也是有些恼火说:“老头儿,小心我揍你啊。” 老人挥了挥青竹杖:“那正好,我也正想揍你一顿。” “呃。” 薛丰心想别把人给气跑了,立即正色道:“老爷子,这打打杀杀的不好,不但会伤了和气,让别人看到了,还会笑话我们。咱爷儿俩不如坐下来,喝喝酒,聊聊天?” 见他态度转换这么快,老人也是一愣,然后有些无奈道:“你这小子,果然厚脸皮,说吧,想聊什么?” 这正合薛丰心意,于是他打探口风:“比如说您老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呵呵。” 老人也乐了,笑道:“臭小子,原来在这儿等呢。” “要不人都说,老来精······” 薛丰张嘴就说,见老人眼神不善,忙改口夸:“您老人家,真是慧眼如炬。” 老人一瞪眼,气哼哼地说:“惹了我一肚子气,还问我是谁,想都别想。” “行,不说就不说。” 见问不出来,薛丰也不丧气,又说:“那关于华山的事,总可以说说吧。” 他这么说,是想看老人对华山派知道多少。 “你师父没有和你说过?” 老人先是有些疑惑,后就有些明白了,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你早晚会知道的。” 薛丰就说:“赶晚赶早,不如凑巧,您老人家给说说呗。” 老人顿了一下,问:“你想听些什么?” 薛丰眼珠一转,说道:“您就从头开始说好了。” 老人沉默片刻,说道:“也好,你既然想听,我和你说一些也是无妨。” 老人沉默片刻,便说:“那时的华山,情况实在是不妙的很,日月魔教退走之后,山上存活下来的人,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加在一起,也就八个人了。他们最大的二十五岁,最小的才十七岁,是以华山高深武学,不曾学过多少,勉强维持着门派。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伙贼人,打上山来,八名弟子敌他们不过,从此流落江湖。这八名弟子当中,有个舒姓弟子年岁最小,心志最高,苦练了几年剑法,便就上山去,想要赶走贼人,无奈他势单力薄,虽杀伤了不少贼人,最后却还是打不过,面对敌人的围杀,他只好且战且退,直至到了后山,却是再无后路了。” 说到这里,老人却停了下来,看一眼薛丰。 薛丰早年听他师父说过,知道后面有转机,不然现在也就不会有他这个华山弟子了,听他讲的惊心动魄,也不紧张,见他停下,就说:“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老人讨个无趣,没好气的说:“你个臭小子,没有一点儿眼力劲儿,从开始到现在,我一口酒水都没喝,嗓子都干了。你就不知尊爱老人,让我喝口酒吗?” “哦。” 薛丰听了,从身上解下水囊递过去,嘴里说着话:“您不早说?还有酒大伤身,您一把年纪了,喝酒不好,还是喝水吧。” 他这一番话,老人也不知说什么好,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轻咳一声,接说:“眼看着是没了退路,那弟子又受了伤,心想:‘我若是被这些贼人抓了,定然会受尽折磨,那可就是辱没了华山的名声。也罢,我便是一死,也不能叫他们如愿。’于是便转身跳下山崖去了。” 薛丰听老人所说,和他师父唐兰所说,略有出入。听老人说到这里,就忍不住说:“这后来应该是有什么奇遇了。” “你怎么知道?” 老人很是诧异。 “这还用说?” 薛丰看着老人,撇下嘴,说道:“你是说书的,这个业务你应该很熟悉啊,故事里面都是这个套路,主角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见老人看他,薛丰就说:“你别瞪我,快说说,后来有什么奇遇了?” 老人有些无奈,就说道:”你说的不错,那位弟子跳崖之后,身受重伤,昏迷了过去,后被人救了去。那些贼人寻他不得,便就作罢。那位弟子醒来后,见身在一处山洞里,有一位青衫老者,坐在青石上看着他。见他醒了,就问他话,却是一问三不知。原来他伤了脑部,得了失忆之症。老者安慰他,叫他不要着急,先好好养伤。几月相处下来,那弟子对老者有濡慕之心,想不起自己姓名,便随那老者姓风。” 薛丰听了,和师父说的也对上了,便说道:“这位华山弟子,便就是本派风祖师了。” 第106章 且说华山过往听(二) 老人看着薛丰,不说话。 薛丰解释:“我师父和我说过,华山武学本来失传了,是风祖师当年遇到了一位高人,这位高人传给了风祖师几套功法,华山这才又有了传承。” 见老人点头,薛丰就说:“当初我师父说的有些笼统,我也就只听了个囫囵,老爷子,你现在给我好好讲一讲吧。” 老人再次点头,就和他讲说后面的事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那老者一向独居惯了,况且他想到自己年岁已高,说不得哪一天,便就死去。那弟子却还年轻,老者不愿让其陪他终老山林,又见他性子敦厚善良,怕他出去之后,会再被人欺负,于是用心传了几门武艺后,就悄然离去。 那弟子苦寻数日,终是再没能见着老者,只好黯然离开,出山去闯荡江湖。不久之后,他遇着了一重伤之人,被人追杀,他自有侠义心肠,于是出手相救。 那被救之人醒来后,一见着他,十分激动,喊他“舒师弟”。 他却不认得,心中疑惑好奇,就作一番问答,他才知道,被救这人,姓施,是他的师兄,又从这位施师兄口中,得知自己是谁,前尘往事也都想起,因念着老者的恩情,便仍以风为姓。 那位施师兄,终因伤势过重,没过多久,便不治而亡。他将师兄安葬之后,独自杀回了华山,将占山的贼人杀个干净,报了血海深仇,然后下山去,四下寻找流落江湖的华山弟子。 不过一年的时间,他在江湖上百战不殆,闯下了不小的名头。又几番苦寻,他领着两个少年回转华山,重建山门,将两个遗孤收为弟子。 老人讲到这里,薛丰开口说:“那两位弟子,便是我华山派的高师祖和陈师叔祖吧。” 老人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接着往下说。 再立华山派后,他就在山上悉心教导两位弟子。眼看两个徒儿长大成人,也开始收教徒弟,华山派正值复兴之时,他却因早年积伤太多,病症一朝迸发,匆匆传下掌门之位,便撒手而去。 “唉,这位祖师爷,也是个命苦的。” 薛丰叹了口气,深感惋惜地说了一声,然后看向老人,又道:“您继续往下说。” 老人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接着往下说。 江湖上的风浪,从来都没有真正平静过。这位华山派的开派祖师一过世,仇人宵小们闻讯而动,当年的情况再一次上演。 一番厮杀,死伤无数,高陈二人武艺尚未大成,都受了不轻的伤。为了保护年幼的弟子,只能且战且退,到了后山,正无路可退之际,忽听一声长叹,然后一人出现在眼前。 众人一看,却是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家。老人家身材瘦长,面色淡金,一双眼睛,晶润有神光。 只听那老人家说道:“华山派几经磨难,如今竟没落至此,只区区一些个江湖宵小,就能将你们欺负到这般田地!” “是啊。” 薛丰听了老人复述的话,就点点头,道:“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打上山来,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 老人不知该说什么,就只好接着说后面的事。 那青衣老人的话,众人听在耳中,虽然轻缓,却也有凛然之意。一干仇家宵小欺他年迈,叫嚣着涌杀过去。 那青衣老人好生了得,真就是神人一样,他随意从树上折了一根树枝,随手挥动,只是刺、抹、撩等简单招式,往来于众贼之间,闲庭信步一般,敌人竟半点也阻拦不得。 或许是年岁大了,不想多造杀戮,青衣老人未曾使出杀招取贼性命,或刺手腕、或点丹田,将宵小们尽数击倒在地,却是废了他们的武功,使之今后再也不能恃强作恶。 然后他随手一扔,那根树枝如利剑一般,穿透一棵合抱大树,刺进山岩里。 瞧着树干上拇指大小的孔洞,华山众人都震惊不已。望着石壁上的完好无损的树枝,宵小们更是惊惧万分,跪地求饶性命。 老人清喝道:“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杀你们,还不快滚!” 宵小们听了,如蒙大赦,顿时扑天抢地逃离而去。 高陈二人忙带领弟子们上前,拜谢救命大恩。 青衣老人见众人样子凄惨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不禁叹道:“我曾立誓,今生再不见华山之人,却因一份香火情,数次违背誓言。你们不用拜我,也不必说感谢的话,我也不爱听。” 听了他的话,高陈二人就猜出青衣老人的身份,便是先师至死都想见的那位。他们激动之下,又想到有盗贼环伺,本门传承将绝,华山就此一蹶不振,心中好生悲苦,便就苦苦哀求。 青衣老人沉默许久,方才叹道:“我这一身所学,皆由华山而来。也罢,我因华山武学而受益,生活了百年时光,如今我大限将至,便还恩情与华山。你们留在这里,学多学少,看你们造化吧。” 青衣老人做了决定,也不废话,当时就口述功法,身演招式。 高陈二人心知机遇难得,立即做出分工,掌门和他的弟子牢记内功心法,长老和他的徒弟细学剑法招式。 三天时间,青衣老人十分尽心力,将十几门功法详加叙述。众人都不敢稍有疏忽,拼命记着。 而这些人里,年纪最幼的那位小弟子,十分的聪慧,三天所教,尽都记下来。 说到此处,老人看向薛丰,对他说:“那位云姓小弟子,论辈分讲,你这个小子要叫他一声‘太师叔’。” 薛丰点点头,道:“您接着往下说。” 老人便往下说。 那云姓小弟子天资非凡,青衣老人见了,忍不住和他说道:“你这孩子,有股子聪慧劲。这样的天资,我只在一个后辈小子身上见过。” 顿了一顿,他又有些惋惜道:“只可惜,我现在大限已至,教不得你啦。” 那云姓小弟子看着老人,心生亲近之情。 青衣老人笑了笑,说:“看到你,我就想起那个小子。他当年遭遇颇多,也早早的退隐江湖了,现在不知是死是活。” 云姓小弟子安慰他说:“您老人家要是愿意的话,我就陪着您去外面走一走,兴许还能遇见他呢。” “老了,走不动喽。” 青衣老人笑着摇了摇头。他看了看那小弟子,又看了看不远处,华山弟子新埋的几座新坟,道:“人来人去,江湖还是那个江湖,缘起缘灭,到最后不过是一抷黄土。遇见不遇见,也没什么啦!” 云姓小弟子正想再说些宽心的话,却见老人望着远方,他随着目光看过去,就见红日当空,霞光漫天。 青衣老人轻声说道:“今天这日头真好。” 云姓小弟子见了,心里忽地有些慌,喊了一声:“老前辈!” 老人家回头看来,笑道:“小子,大好的时光,莫要辜负了,好好活着吧。” 云姓小弟子连连点着头,眼里噙着泪。 “莫哭,莫哭。” 老人家温声说罢,转过身去,眼望着前方的山峦,仰头一笑,口中赞道:“好一座华山,好一个江湖,好一场大梦!” 但见灿烂光辉里,老人静立不动,身形如苍松一般挺拔。 云姓小弟子默然来到跟前,见老人双目闭合,没了呼吸。他眼里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薛丰听了,心中早已猜到了老人的身份,便感叹:“那位老人家,真是一位绝世的奇人啊!” 第107章 天剑风采绝 老人点点头,继续说后面的事情。 华山众人见老人离世,都悲痛不已。将老人安葬后,高、陈二人担心再有贼寇杀来,就携带徒弟暂离躲避,寻了个安全处,苦练武艺。 在一众徒弟中,那个云姓小弟子,天资极好,人又最为聪慧,是以剑法精进之快,远超过他的师兄师姐,他只苦练三年,剑法已然有成,瞒着众人,独自回了华山,等师父和师叔领着徒弟们赶到时,他已经闯到山上,将贼子们杀了个七七八八。众人于是同力奋勇,将残余之敌除个干净。 老人说到这里,看向薛丰,说道:“这便是那冯七所说,孤身闯山,诛尽满山仇寇。” 见薛丰点头,老人又说:“这一件事,当时在江湖上,也有个十分轰动的名头,便叫‘一剑夺山’!” 薛丰赞叹道:“一剑夺山,这位太师叔,心胸胆魄,还果然雄奇!” 随即又问道:”我这位太师叔,是不是也有什么奇遇?” 老先生动怒:“就你话多,还想不想听了?” 薛丰摆手说道:“好吧,你接着讲。” 老人横他一眼,这才开口讲起。 夺回了山门,高陈二人便领着弟子们,在山上苦修,武艺日益精进。数年之后,弟子们纷纷下山,杀仇寇,斩宵小,诛叛徒,更不知有多少强盗贼人,都死在剑下,于是华山派声威重振,许多人慕名而来拜师学艺,门人弟子一日多过一日,从此无人再敢小觑。其中更有八人,闯出了偌大名头,在江湖上有“华山八剑”之称。而那位云姓小师弟,更是了不得,他在游历江湖时,偶然来到一处清幽之地,得遇一位高人,却是隐居多年的令狐大侠,念及当年情谊,又见他剑法不错,起了爱才之心,就传了一套绝世剑法。 “我就知道!” 薛丰听了后,一拍大腿,很是兴奋。 老人见他欢喜的样子,觉得有趣,便笑吟吟看着他。 薛丰却说:“你别看我啊,接着说呀。” 老人以为他是对那套剑法有兴趣,就不急着说了,抚须道:“唉呀,口有些渴啊。” 薛丰把一旁的水囊拿起,一把塞过去,说道:“老爷子,这水囊给您了,不用给我了。” 老人看着薛丰,有些无语。 “不用看我。” 薛丰笑着摆摆手,又说:“水都喝了也没关系的,我不渴。” 老人拿着水囊,哭笑不得。 薛丰嘴里劝说:“哎,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我向来如此,老爷子您赶紧喝。” “我不喝了!” 老人讨了个无趣,心里有气,将水囊扔了回去。 薛丰一把接过水囊,嘴里小声嘀咕:“不喝就不喝,别乱扔啊,都洒了。这不是浪费嘛。” 见老人脸黑,他眼珠一动,顺着老人的心意问:“您快说说,那套绝世剑法,叫什么名字?” 老人看了薛丰他一眼,嘴里轻轻说出四个字:“独孤九剑!” 薛丰听了,心道一句:“果然是这个。” 见他一副不出我所料的样子,老人有些诧异问道:“怎么?你听说过?” “没有。” 薛丰当即摇头。 薛丰当即摇头,在老人不解的目光里,解释说:“一听这剑法的名字,就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小辈终究是经历的少,眼界有些浅薄,只听名字便下结论。那万岳朝宗,千古人龙两式剑法,听着更厉害,其实也就那样了。” 老人这般想罢,看着薛丰略带稚气的面容,笑了笑,说道:“剑法厉不厉害,不在于名字,而是在于人。创此剑法的前辈,名叫独孤求败,人称‘剑魔’,毕生想求一败而不可得,如果有人能逼得他回剑自守,他就会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薛丰便点头道:“这个是真厉害。” 瞧他这般模样,像极了“我知道他”,老人又暗自想道:“这位独孤前辈,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江湖上听过他的也没几个,你能从哪里知道?” 老人只当他是少年心性,便又轻笑一下,接着说:“你太师叔学会此剑法后,遇到的第一个对手,是江南第一大盗江洋,此人穷凶极恶,坏事做尽,只是因其刀法极高,轻功又好,一时无人能制伏,却被你太师叔轻飘飘两剑,就破了手中快刀,然后一路追到北疆,那江洋被吓破了胆子,心志全无,最后被你太师叔一剑斩杀了。” 薛丰听了,竖起左手大拇指,夸道:“不愧是我华山太师叔,真牛!” “哈哈哈······” 老人大笑道:“后面还有更牛的!” 薛丰很配合地搭话:“您说。” 老人点头,说:“你太师叔杀了江洋之后,却又遇见北虏鞑靼百人队袭扰大同府,追杀百姓商客,他义愤填膺,便单人只剑冲阵,杀尽百骑鞑靼凶兵,自己却是毫发不损。那些百姓商客瞧着了,顿时惊为天人。” 薛丰听了,眼中流光溢彩,自语道:“这便是那冯七所说,我太师叔第二奇中的单剑冲阵,诛灭百骑鞑靼兵么?” 老人点头,继续说:“那些百姓商客得以活命,对你太师叔感恩不已。你太师叔知道百姓生活不易,见他们带的货物不少,路上恐怕会被匪徒觊觎抢掠,就一路护送众人回归京城。他在城中休息,又闻听两广之地有恶贼横行,破家灭门,为祸甚烈,于是奔行数千里,先至岭南,诛灭三十六山贼在猫山之下,再到粤东,尽杀七十二水寇于鳄水之上。” 老人再瞧薛丰一眼,见他咋舌,心中生乐,最后说:“此后他继续闯荡江湖,会遍天下英雄,破尽天下武功。当时有一位用剑的名家,见识了你太师叔的剑法,便对亲友感叹说,‘此剑当是天神用,不是人间所能有。’他这话传出去后,江湖上的人都十分认同,遂以‘天剑’之名来尊称你太师叔。他纵横江湖三十余年,未曾一败,后来正魔大战,他更是只凭一把剑,就教群雄立誓罢兵十多年,你说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 薛丰回过神来,连声夸赞,然后就兴奋地说:“老爷子,关于我太师叔的事情,还有哪些?你都和我说一说呗。” 老人笑了笑,开口道:“遥想当年,你太师叔仅以弱冠之龄,便就杀敌无数,闯下了赫赫威名,到了后来,‘天剑’名头一出,奸邪宵小是闻声丧胆、望影奔逃。黑道高手、正派豪杰,又都以能见‘华山三奇’一面为荣。若是有哪个说没听过不认识,大家便会瞧不上那人,觉着他算不得英雄好汉。” 薛丰听了,心中一动,嘴里就说:“平生不识三奇剑,便称英雄也枉然?” “你这句话说的好。” 老人先一愣,然后点头夸赞一句,接着又说:“这江湖上也有四句话,和你说的这两句,有异曲同工之妙。” 薛丰忙问:“是哪四句话?” 老人看他一眼,然后悠悠地说道:“不为王侯不为金,但愿一识华山云。若得天剑称朋友,便是身死也甘心。” “啧啧!” 薛丰忍不住连连咋舌,感叹道:“我这位太师叔,还真是威风!” 第108章 说魔论正邪(一) 他感叹之后,看着老人,两眼冒光,问:“老爷子,你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老人回了三个字。 薛丰有些不甘心,再开口:“那你······” “不知道。” 不等薛丰说完,老先生就又是三个字打断他,然后说:“关于华山的事情,我就知道这些,你就别问了,问了也是白问。” 薛丰自然不会承认,他想问什么,见高洛还不来,继续拖延时间,嘴上找借口:“我是想请您聊聊那个韩不二。” 他心里却想:“先拖住你,等大师哥带人来了,一拥而上,老虎凳,辣椒水,看你说不说。” 老人看他,疑惑道:“你要听这个?” 薛丰点头:“对啊,刚才你在酒楼里,一说出他的名字,就把好多人给吓住了。” 老人点头,说:“韩不二的名头,现如今在江湖上,确实挺能吓唬人的。” 说罢,他看着薛丰,调侃问道:“你就不害怕?” 薛丰笑呵呵地说:“他不过是一个人罢了,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身上也没多点啥少点啥,我干嘛要害怕他?” 老人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便好心提醒道:“他武功很厉害,手段十分歹毒。” 薛丰撇了撇嘴,说:“他厉不厉害,歹不歹毒,关我屁事?” 老人又一噎,不大高兴道:“那你还让我说他做什么?” 薛丰笑嘻嘻地说:“我就是觉得那家伙还挺有意思的,你就给讲讲呗。” “行,那就给你讲讲。” 老人瞧他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有些无奈,于是点了点头,刚要细说,想起这混帐小子嘴太坏,然后就对薛丰说:“你只好好听就行,不准再胡乱开口,打断我说话了。” “行。” 薛丰胡乱点头,没口子答应:“我一句话也不说。” 老人翻个白眼,心说:“你一句都不说?逮着话头,你怕是能说个没完。” 老人早看清了,眼前这个滑头小子,一肚子的鬼机灵,嘴里说的话,十句有九句当不得真,也不管他了,接下来又说了一段故事。 十年前,正魔两道再次掀起大战,江湖上从此多事。后来,忽然有消息传出,日月教教主向人杰,因练功出了岔子,不慎走火入魔而亡。为了教主之位,总坛黑木崖上,高层明争暗斗不止,各处分坛堂口,为了争权夺势,也是混乱不堪。有几个依附的江湖门派,趁机脱离控制,并驱除日月教在本地的势力。一时间,日月教内外不安。 当此多事之秋,日月教光明左使韩世英,颇有谋略,他联络心腹,强势出手,一举成为日月教新的教主。他以铁血镇压不服,然后稍整教务,便和总坛高手下了黑木崖,率领教众出河北,进山东,入江淮,似急风骤雨般,轻易就镇压了那几个脱离控制的门派,其武功之高,手腕之硬,尽数展现,因此威望更胜,教众彻底拜服,稳坐教主之位。 这江湖中,哪怕再不合群的人,也会有三五个朋友,更别说是一个门派了。这出师的弟子,联盟的姻亲,加上新朋旧友,人数就有不少。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血性不小,单打独斗敌不过,于是呼朋唤友,要报血仇。武林里的许多人,其中不乏成名高手,或为私心,或为公义,也应邀而来。 只是那位韩教主,不知为何,武功进展之快,简直不可思议,如今的他,一身修为之高,实在有些骇人,手下难有几合之敌,和以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那些来寻仇除魔的人,没能料到这一节,铩羽而归不说,还被日月教反杀了过去。许多的门派,旦夕覆灭,江湖上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值此之际,五岳会盟于嵩山,嵩山派汤镇岳力压四派掌门,依旧坐得盟主之位。于是他再次出面,号召江湖同道,齐聚嵩山,共商抗魔大事。 众多江湖门派得了消息,为自保图存,纷纷响应,汇集嵩山。之后,汤盟主就带领正道好手,和日月教约斗于嵩山之下。而日月教那位韩教主,果然和传闻一般,武功奇高,和众多正道高手比斗,未有一败。 到最后,韩教主扫视群雄,笑问他们:“以韩某今日的武功,可算得武林第一?” 正道群豪闻言,相顾无语,尽都沉默。 这位韩教主也知,不可能将正道之人杀尽,若是对方狠下心来,要和圣教拼个鱼死网破,其代价之大,难以承受。于是放出豪言道:“武林独尊,唯我不二!从今往后,我就以不二之名,称尊于这武林!你们哪个要是不服,就去黑木崖上一战!”说罢,便大笑离去。 正道好手身上都有伤,就没有去追,见他只几个起落,便不见了人影。 经此一战,那位韩教主算是打出了名声,此后,他偶有出手,也是惊心动魄,一时间,江湖上是闻韩色变。这几年,他虽未下魔教总坛黑木崖,但威风不减,不二之名,轻易不敢提起。 面对魔教之人,只要不遇上韩不二,那位汤盟主便少有敌手,其威望越发的高涨,嵩山派弟子有他撑腰,行事也越来越霸道。 老人说到这里,却做感慨道:“如今这个江湖,什么是正,什么是邪,谁黑谁白可真不好说清楚喽。” 薛丰好奇,问:“老爷子,这话怎么说?” 老人看他一眼,说道:“邪派中多是奸恶不假,却也有心善之人,我这么说,你信么?” 薛丰点头:“老爷子你说,我就信。” “哦?” 老人好奇,问:“为什么我说,你就信?” 薛丰眼珠一动,说:“我要是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老人点头,捋着白须,笑道:“你说就是,我不会生气。” “就拿老爷子你来说吧,一直不肯说自己是谁,古怪的很。” 薛丰张口就说,见老人脸黑,赶忙又说:“不过,我却知道你不是坏人。” “你个臭小子!” 老人骂了一句,随即扯出笑,道:“你倒是有些鬼机灵,这时候还不忘套我的话。” 薛丰脸皮够厚,好话张嘴就来:“老爷子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好人……” “少来这套。” 老人对他有所了解,听他这么说,打的什么主意,哪里会不知道,就打断他道:“臭小子,你再说好听话也是没用,且等着吧。” 薛丰见套不出话来,就说道:“老爷子,你这藏着掖着的,也太不痛快了。” 老人却说:“我乐意,怎么了?” “呃,” 薛丰被老人这话噎了一下,随即说道:“好吧,我还能怎么着。您老人家要是乐意的话,就继续说。” 见他吃瘪,老人很是觉得心头舒爽,继续说:“刚才说了邪派,现在我若说这正道当中,全都是英雄豪杰,没有一个坏人。这话你听了,有什么感觉?” 薛丰没好气的回答:“能有什么感觉,假呗。” “嘿嘿,” 老人笑了一声,道:“可不就是假么!这有些人啊,打着正派的旗号,满口的道德公义,背地里都是臭狗屁,烂污泥!” “老爷子,怎么这么大火气?” 薛丰很诧异问了一句,递过来水囊,说:“喝口水,消消火。” 第109章 说魔论正邪(二) 老人接过,喝了一口润嗓,又说:“小子,我和你说,这正道里的人呐,一旦起了邪心恶念,比魔教的人还可怕。有这么一个老不羞,看着满脸正气,实则一肚子龌龊勾当。他瞧人家姑娘生的貌美,就起了歪心思,假借着醉酒去做坏事,想强占女子的清白之躯。” 薛丰听到这里,忍不住骂了一句:“真他娘的恶心!” 老人却摇了摇头,道:“还有更恶心的呢。” “还有?” 薛丰皱起了眉头。 老人便说:“这一个是大孝子,满口正义道德,却经不住诱惑,和年轻魅丽的姨娘勾搭在一起,做下了背伦之事。他老子撞见后,怒火攻心之下,当场得了风瘫,没几天就死了。他却借此诬陷同门,逼其自尽。” 薛丰心里直呼“卧槽”。 老人看他一眼,便接着说道:“最后再说一人,这家伙心肠奸邪,身为出家之人,却不守戒律,不但偷偷和女子幽会,还生了一个儿子。” 又听了一件恶心事,薛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人见他不言语,继续说道:“事情被发现后,他怕坏了名声,便痛哭流涕,假意忏悔,却趁人心软之时,偷袭害死了自己的师兄。为了不受威胁,又暗地里杀了为他生下孩子的女子,却把这些栽赃给魔教,然后将儿子收作徒弟养在身边。” “好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薛丰咋舌,然后骂了一句。 老人抚着白须,说道:“这三人虽然身在正道,但其所作所为,相比魔教之人,却还要恶毒三分。” 薛丰也是点头,很是厌恶地说:“这三个家伙,确实够恶毒的!” “只可惜啊。” 老人却摇头感慨一声,说道:“这三个人暗地里做的勾当,把他们祖师爷的脸面都丢光败尽了,最后却都得了好名声,小子,你说这可怕不可怕。” “不但可怕,还让人恶心。” 薛丰一脸憎恶,说:“人面兽心的东西,可真不是玩意儿,我以后遇着了,非揭穿他们的丑面具不可。” “无凭无据,你怎么去揭穿?” 老人摇头问了一句,然后继续泼凉水道:“况且你一个毛头小子,便是都说了,又有哪个相信你?” “我师父啊。” 薛丰十分肯定地说:“我师父相信了,那我掌门就信。” “他们两个么?” 老人轻叹一声,幽然道:“若是以前或许可以,可惜华山派现在势单力薄,怕是有心无力了。” 薛丰要反驳,可想想确实如此,便说:“那他做初一,别人就能做十五,要是能寻个机会,悄悄弄死得了。” “哈哈哈哈······” 老人忍不住笑了:“你这臭小子,年纪虽不大,却长了一肚子的鬼怪心思,有意思,真有意思。” 老人看着薛丰,眼中竟流露出欣慰喜爱之意。 “嘿,你这老头儿。” 薛丰听了,有些不乐意,本想回怼他几句,怕把人给气走了,就忍了,说道:“算了,老爷子你高兴就好。你和我说一下,这三个家伙都是谁。” 老人却未道破,说道:“你今后行走江湖,自己多留意一些,便能知道他们是谁了。” 见他不想说,薛丰想继续拖延一二,就找话题说:“那您再和我说说,最近这江湖上有什么事吧。” 老人点点头,捋着银须,说道:“那就再说一件事,我在几天前得到消息,福州乌山自在山庄,好端端的,一夜之间,便被人给灭了满门。” 薛丰心中一动,当即问道:“老爷子,这灭了自在山庄的,是哪个?” 老人道:“是蜀中邛州雪山派干的。” 薛丰听了,冷笑道:“我就知道,这什么雪山派,不是什么好鸟!” “哦?” 老人见他神情并无惊讶之色,也有些好奇,就问:“你为何会这么说?” 薛丰当即就说了大师哥高洛的遭遇,然后又说了大师姐唐雪芙和三师兄陶欢在雪山上所见。 讲完之后,薛丰想了一下,说道:“老爷子,我掌门说那个伏魔剑法,十分厉害,可现在这自在山庄,轻易就让人给灭了,难道真像掌门说的那样,是那个庄主的武功不好?” 老人点头,道:“想那丁坚,当年是何等的风光,一柄细剑在手,黑白两道的高手对上了,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也就是后来,他遇到了你云太师叔,才有了一次败绩。” 薛丰便笑说道:“我先前心里还在想,他们两个人,一个称“天剑”,一个叫“地剑”,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大高手,要是遇上了,也不知谁输谁赢。现在听您这么一说,还是我太师叔他老人家更厉害一些。 老人点头,说道:“说起他们两人,虽然都是绝世之姿,但你云太师叔要胜上一筹。绿林黑道上的人见着他,那是满怀敬畏之心,可面对丁坚,却多是惧怕之意了。” 薛丰就笑道:“看来丁坚当年没少下杀手,都把人打出心理阴影了。” 老人也笑了笑,说道:“丁坚在世的时候,自在山庄威震武林,无人敢犯。丁成靠着父辈余威,也能做个自在逍遥之人;等到了丁远这里,剑法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连丁坚一成的功夫都没有。他本事不济,却又守着伏魔剑法这等高深武学,怎会不被人惦记?破家灭门,是早晚的事。” 薛丰听明白了,说:“老爷子,你是说,雪山派报仇是假,真正的原因,是为了那伏魔剑法?” “那你以为呢?” 老人反问一句,说:“这雪山派,好歹也是武林正派,总不能像邪魔外道那样,明目张胆的去抢吧?真要那么做了,他祖师梅花道人辛辛苦苦建立的门派,那可就毁在他手里啦!” 见薛丰点头,老人就说:“他既想谋夺人家的剑法,又不想坏了名声,怎么办呢?正好,有个报仇的借口,这个旗号好啊,谁也说不出来什么,你说是不是?” 薛丰撇撇嘴,说道:“不过是找了个遮羞布,后面的那副嘴脸,比起邪魔外道,也强不到哪里去。” 老人道:“这就是江湖啊,明枪暗箭,你争我夺,有太多的是是非非,谁也说不清。” 说到这里,老人看着薛丰,道:“小子,你以后行走江湖,要多加小心,这有些人呐,一旦发起狠来,下作手段可是不少!” 薛丰笑道:“老爷子,你就放心吧。我就一条小命,肯定会小心再小心的。” 老人听了,说道:“你这娃儿,虽然有些滑头,脸皮也厚,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吃不了亏。” 薛丰听了,脸色变黑。 老人说:“好了,别不乐意,老头子啰嗦了这么多,现在该走啦。” “别啊,老爷子。” 薛丰听他要走,忙开口挽留:“咱爷儿俩这么投缘,你还不知道我叫啥,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咱们再聊会儿呗!” 就见老人哈哈一笑,说道:“你个臭小子,胡搅蛮缠拖了我这么久,就知足吧。”一个起身,飘了出去。 薛丰赶紧去追,但觉脑袋发晕,脚下发软。他晃晃头说:“哎,我去,也没喝多少啊。” 他却忘了,今天他可是没少喝酒。 老人回头,见薛丰在那儿摇头晃脑,打趣道:“这药酒功效强后劲大,我都不敢大口喝,你倒好,一下子喝去小半葫芦,劝都劝不住,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哈哈······” “好啊,你明明知道酒劲大,还变着法子叫我喝,老头你得负责啊。” 薛丰哪会承认,于是倒打一耙。 老人也不恼,说:“哈哈,你个臭小子,自己喝多了,却来怪我。你抓紧运功吸收药力吧,我走了。” 薛丰眨眨眼,忙说道:“老爷子,别急着走呀,你的酒葫芦还在这儿呢。” 嘴上说着,脚也往前挪动,心想待会儿到跟前了,抱住腿不放,看你怎么走。 老人笑道:“我看你小子顺眼,就送给你了,记得让你师兄师姐也都喝些。” 薛丰顺杆而上道:“你送了这么好的东西,不如等我师兄师姐过来了,让他们当面道谢。” “他们我就不见了。” 老人摇了摇头,接着说:“小子,我今天说了这么多,你师父他们听到后,想来会有所安排。” 他望一眼华山,道:“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我也该走了。” 薛丰就卖惨道:“老爷子,我都这样了,待会儿肯定会醉倒这里,最后不是被冻死了,就是被野兽吃了,你心肠这么好,忍心撒手不管么?” “那你小子就自求多福吧。哈哈……” 老人笑着,几个起落,身影渐远。 “老爷子,我拿了你的东西,总得告诉我你是谁,怎么找你啊。” 薛丰想追,可有心无力。就扯着嗓子喊,却不再回话。 薛丰头晕,坐在地上缓了缓,又接着喊:“老爷子,还在吗?喂,臭老头儿……” 他喊了几嗓子,没有应答,知道早走远了,只好运功,好消化吸收药力。 第110章 又闻剑气争(一) 薛丰把经过一五一十都详细说了。 高洛他们听了,便知老人是友非敌。唐兰神色有些激动,她对薛长仁说:“师哥,风祖师和小师叔的事情,也只有父亲他们几个知道,你说他会是谁?” “我也不知道。” 薛长仁摇了摇头,看着唐兰,轻声道:“师妹,这么多年了,今日总算知道,他们还有人活着。” “是啊。” 唐兰眼睛发红,说道:“想当年,爹爹他还在世的时候,心里念着盼着的,就是他们啊,哪怕能有一丝的消息也好。可是,唉……” 唐兰吐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说到这里,唐兰看向薛长仁,眼中含泪,轻声问:“师哥,你说,既然他们有人还活着,为何就不愿回到山上,来和我们相见?” 薛长仁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薛丰见气氛沉闷,加上心中有些好奇,便忍不住开口说:“师父,那个老头儿是……” “丰儿,不要乱喊。” 不等薛丰说完,唐兰忙出言喝止了。 见他面有疑惑之色,唐兰便解释道:“那位老人家,应该就是本门的长辈尊长,丰儿你可不能没大没小,胡乱称呼。” “哦。” 薛丰点头,然后接着问:“师父,那位老爷子他是谁啊?” “我也不太清楚。” 唐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可能是吕师叔,也可能是石师叔。” 说到这里,她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薛丰,叮嘱道:“丰儿,那位老人家,你该称呼太师叔,以后若是再遇上了,一定要恭恭敬敬的,知道吗?” 薛丰忙点头,答应说:“我知道了,师父。” “嗝……” 刚说完,薛丰嘴里就打了个酒嗝儿。 唐兰一腔的幽思愁绪,被他这个酒嗝打断了,便忍不住横了一眼过去。 薛丰怕师父动手揪耳朵,赶紧又问:“师父,那位太师叔,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等唐兰开口,薛长仁便轻咳了一声。 唐兰看了看丈夫,见他微微摇了摇头,便轻声说道:“师哥,洛儿他们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当年的事情,也该让他们知道了。” 薛长仁眼神闪动,却不曾开口说话。 唐兰面有悲戚之色,又说:“师哥,想一想庞师弟他们,那可是助儿的父母至亲,咱们总不能就这样,一直瞒他一辈子吧。” 薛长仁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一众弟子,沉默了许久之后,缓缓点了点头,道:“也罢,就和你们说一说吧。” “唉……” 薛长仁先是轻叹一声,然后才缓缓的道:“这还要从本门高师祖和陈师叔祖二人说起。” 他扫一眼众人,说道:“正如丰儿刚才所说,当年高师祖他们得那位风老前辈相救,又传下许多功法剑术。由于时间有限,他们就做了安排,高师祖天资不凡,便用心记下内功心法,而剑法招式易学好练,就由陈师叔祖学习,因此也没有遗漏什么。只是这般一来,却埋下了祸根。” 薛丰就问:“埋下了什么祸根?” 薛长仁看了一眼,说道:“这自古以来,内功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都是重中之重。因此高师祖教导弟子,要以练气为主,等修行到高深之时,就能像那位老前辈那般,哪怕只凭一根枯朽树枝,也能杀败仇敌宵小,其所向披靡之力,可与天下英雄争锋!” 薛丰听了,不禁就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内功练到高深之处,确实是有不可思议之功。” 唐兰看向薛丰,见他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心知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如今内功有成,已经到了极高深的地步,于是就打趣说:“你个小妖怪,才练了几年的功夫,就敢在这里胡乱说大话了?” “我不敢。” 薛丰摇了摇头,然后乐呵呵地拍了一记马屁:“主要还是师父教导的好。” 唐兰深感欣慰之时,又怕他骄傲自满,便佯怒道:“还敢没个正形!是不是头皮又痒了,想要我给你治一治?” “没有,没有。” 薛丰忙又是摇头,口里连声作否认,然后弱弱地说:“师父,你别生气,我就是一时有感而发,当不得真。” 感觉有些歧义,薛丰赶紧补充一句:“嗯,师父你教导的好,这一句话是真的,千真万确的真。” “呵呵……” 唐兰没忍住乐了一声,笑骂道:“你个小马屁精,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薛丰挠着头傻笑。 “傻乎乎的乐呵什么?” 唐兰瞧着后,递了一记白眼,接着没好气地说:“你和我说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说的不好,小心你的耳朵!” 薛丰听了后,习惯性地揉了两下耳朵,见唐兰瞪眼过来,挠了挠后脑勺,讪讪地说:“我就是在想,这内功要是真练好了的话,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拳脚掌指能够切金断石,草木花叶也可杀贼破敌,就像那位前辈高人一样,只用一根枯树枝,就大杀四方。” 说到这里,薛丰还不忘找人帮场子:“掌门师伯,你说对不对?” “丰儿说的不错。” 薛长仁点点头,也似有感触,然后说道:“内功之神奇玄妙,多有前辈高人展现过,便是千言万语,也不能说尽的。现如今这江湖上,虽多有平庸之辈,误入了歧途,但那些有远见卓识的人,都是将内功修为放在首位。” 他看向一众门人弟子,沉声道:“无数前辈明证在前,高师祖他也深有体会。常常劝诫本派弟子,练功习武千万要分清主次,绝不可贪图一时之快意,而走上歧路。你们身为华山弟子,一定要谨记在心,知道吗?” 众弟子凛然称是。 薛长仁见了,就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高师祖他老人家的话,那自然是真传至理,只可惜,本派的那位陈师叔祖,却不这么看。” 薛丰就问唐兰:“师父,那位陈师叔祖是什么想法?” 唐兰看了一眼丈夫,然后轻声说道:“陈师叔祖他是用剑的名家,认为应该是以练剑为先,只要将剑法练好了,哪怕内力平平,也能凭借精妙的剑法克敌制胜。” 薛丰想了想,心道:“听师父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错。” 高洛他们几人也作思考状。 第111章 又闻剑气争(二) 唐兰瞧在眼里,就轻声问道:“洛儿,你在想些什么?” 高洛回过神来,听到师娘发问,于是开口作答说:“师娘,弟子觉得陈师叔祖他说的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放肆!” 薛长仁听了后,怫然不悦,当即开口呵斥,厉声道:“那些话有悖祖师教导,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高洛见师父动怒,惊慌之下,吓出了一身冷汗,忙说:“师父……” 不等他往下说,薛长仁断然再言:“你这般的胡思乱想,几近魔道,简直是胡闹!” 高洛闻听,脸色惨白,跪倒在地,其余弟子见他这般,也都吓的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唐兰只好上前温声劝说。 薛丰在一旁听进耳里:“师哥,洛儿他们还年轻,见识多有不足之处,咱们今后好好教导就是,你生这么大的火气,看把他们给吓的,都成什么样子了。” 过了片刻,薛丰才听薛长仁开口说话:“你们都起来吧。” 等到众人都起身后,薛长仁又说:“你们虽说已经长大成人,也有了自己的主意。但阅历毕竟还很浅薄,今后说话行事,要多做反思。” 他看向高洛,肃声说道:“尤其是洛儿你,身为华山大弟子,是雨儿他们的大师兄,更应该时时以身作则,当个好榜样,不要因为自己年轻无知,就可以胡乱说话,肆意妄为。那样误了你自己不说,还会害了你的师弟师妹,坠损了本派的名声,更是罪莫大焉。” 高洛满头的汗,低头道:“是,师父,弟子今后再也不会了。” 薛长仁点点头,接着说道:“陈师叔祖他是本派师长,他当年受禀赋所限,而误入歧途,身为晚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他老人家座下,有许多新收的外门弟子,因为心性浮躁不定,在他的言传身教之下,也不多作思考,慢慢的就走上了邪路,他们却丝毫不知。眼见剑术有所长进,内功却一时不得成就,他们急功近利之心更盛,再也不愿多下时间在练气上,只当他们师父教的是对的,又说是高师祖教错了。吕师叔他们听了,当时就和辛师叔几个作理论。” 听到这里,薛丰就问:“那结果怎样了?” 薛长仁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当时双方围在一起,我说我的道,他讲他的理,争执之下,谁都不服气谁,直到高师祖和陈师叔祖他们出来训斥,才乱哄哄各自散了,心里却已生了芥蒂。” “是啊。” 唐兰轻叹一声,接着说道:“从那以后,大家便开始分起了泾渭。似这样的争论,每天都能听见看到几次。时间久了,陈师叔他们几个师叔祖的亲传弟子,难免有些着恼,又受到别人的挑拨怂恿,就说起气话来,他们自称华山剑宗,说爹爹和吕师叔他们是华山气宗,大家各练各的,谁也别管谁。” 薛丰听了,心中就想:“我记得笑傲江湖里,华山派就是因为剑气之争,门中高手大打出手,才造成了华山派没落,现在又分什么剑宗和气宗出来,怎么就不记教训呢?” 他于是张口便说道:“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又一起经历过患难生死,还分什么剑宗气宗,又争什么谁对谁错?” 薛长仁有心想训诫于他,念及是妻子的徒弟,就没开口,心想过后让师妹好好规劝一番。 想到这里,他就接着说道:“你们太师父仁德义气,十分看重感情。他不想兄弟对立,更不愿门派分裂,好言相劝许久。高师祖他老人家更是舐犊情深,多次宽慰开导,他们终是不肯悔改。吕师叔他们见对方在背后埋怨,不尊敬师长,肆意妄为,心中难免有些气愤,就又去和辛师叔几个理论。他们不但不听,还扬言说要好好比斗几场,以武功的高低,来定出谁对谁错。” 薛丰忍不住问:“那比斗了没有?” 薛长仁摇了摇头,说道:“陈师叔祖他想着促进本门弟子成长,觉得这是一个办法,赞同举办一场大比剑。高师祖他老人家满心想着咱们华山派 ,不愿意看到手足兄弟相争,伤了同门之间的和气不说,传了出去,还会吃了外人的笑话,便没有同意较量武艺。” “唉……” 唐兰轻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本是同门兄弟,手足至亲,却心生隔阂。从此以后,双方互相看不上眼,更是闹出了许多别扭来。” “是啊。” 薛长仁点头,说道:“剑宗的师叔心气高傲,和咱们的关系一日比一日疏远,等到高师祖离世后,没了长辈们的管束,他们越发自以为是。又因为是你们太师父做了本派掌门,更觉得不岔,时常说些不甚好听的话。你们几位太师叔没忍住,便和他们定下约定,等过了元宵节,便就比试一场。” 薛丰就又问:“双方胜负如何?” 薛长仁沉吟一二,开口道:“当时你们太师父他们人数少,剑宗的师叔占了大多数,再者剑宗功夫好学易练,见效极快,若大家都只练了一年半载的时间,定是剑宗占上风;再练上个三年五年,咱们内力小有所成,便开始显露功夫;此后几年里,咱们和剑宗较量起来,那是各擅胜场,难分上下;十年之后,我们内功渐渐精深,武艺也就越来越强,剑宗便开始落入下风;到得内功练到炉火纯青之时,剑宗便再有手段,也不能望咱们练气之人的项背了。” 高洛便说:“师父,这么说来,那最后是剑宗的前辈们认错服输了?” 薛长仁摇头不语,过了半晌后,他才道:“自我记事起,他们便就始终不肯服输,哪怕最后在玉女峰上大比剑,他们一败涂地了,却依旧死硬到底,不愿认错改正,大多数……大多数自尽而亡了。剩下不死的则是离开山门,悄然归隐,武林中再也不曾听闻消息。” 在场的弟子们听了,都“啊”的一声轻呼。 薛轻雨道:“爹爹,大家是同门师兄弟,谁胜谁败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何必如此看不开?” 薛长仁沉声道:“谁胜谁败,那自然是小事,可事关门派传承之根基,却不容有丝毫的轻忽。这一点,你们一定要牢牢记住了!” 高洛他们听了,忙都点头。 第112章 门中惨烈事,江湖风波起 唐兰回忆往事,然后幽幽地说:“其实那时候,本门的众多师长,练气也好,练剑也罢,都有数十年之久,修为十分高深,小师叔他更是内外兼修,剑法绝妙,时人都赞称为天下第一剑。我们这些年轻后辈,对他可是钦佩敬慕的很。” 说到这里,她看向丈夫。薛长仁点头道:“他剑术之高,确实是江湖少有罕见,天下难逢敌手!” 唐兰轻吐一口气,接着说道:“除了小师叔他以外,便要属爹爹他了。爹爹他修练混元神功多年,内力之精纯雄厚,还犹胜小师叔一筹,可谓是当世第一。只因他老人家悲天悯人,不愿手足相残,宗门罹难,面对剑宗的逼迫,是一再相让。” 薛长仁摇摇头,叹说道:“只可惜,那时剑宗的许多师叔,早已迷失了情智,师父的良苦用心,他们全然不能体会。” “是啊。” 唐兰点头,脸上悲愤之色更重,怆声说道:“尤其是辛在崇、贾在华那些人,都是在高师祖重振华山之后,才慕名而来,因为天赋悟性不好,被陈师叔祖收做外门弟子。他们未经本派当年的遭遇,没有和爹爹他们同生死共患难,感情自然就淡薄的多,面对爹爹的好意,始终不肯罢休,非要争个高低长短,甚至不惜生死相迫,事态一发不可收拾下,裹挟了陈师叔他们,也不得不出手,终是造下了大祸。那一场大比剑后,同门弟子折了十之八九,派中高手死伤殆尽。” 薛丰心中暗叹一声:“果然还是步了前人的后路。” 众人听到门派竟还有这样惨烈的事情,不免心中凄凉,面色悲伤。 薛长仁也是脸面黯然,他开口说道:“当时厮杀的时候,你们太师父被几位同门师弟围攻,以致身心俱伤,事后只好推了盟主之位,这才给了嵩山派机会,让他们的夙愿在数年之后得逞,当上了五岳盟主。” 唐兰点了点头,说道:“在那之前,咱们华山派一向是执五岳之牛耳,享誉武林数十年,此后却元气大损,一直消沉至今,究其根由之所在,实是由于这气剑之争而起。” 高洛等人听了,都是不语。 沉默片刻之后,薛长仁开口说道:“本派不再做五岳的盟主也好,不再名动武林也罢,这些其实也都算不得什么,干系最重大的事情,是派中师兄弟不和,以致争执内讧,自相残杀。这等悲哀的事情若是传扬了出去,岂不是让亲者痛,让仇者快?” 薛长仁顿了一下,悲声道:“大家是同门师兄弟,本来亲如骨肉,结果到了最后,却是你要杀我,我想杀你,落得个悲惨不堪的境地,又是何苦来哉!” 说着,他将眼光转向妻子唐兰。 唐兰脸上肌肉微微一动,回忆起当年之事,想到本派高手不念情谊,疯狂地相互屠戮的惨烈样貌,心中仍然会不自禁的害怕,她哀言道:“是啊,当年华山之上,亲友突然变作敌手,疯狂厮杀,再也不顾及各自生死,以致于人人自危,终日惶惶。当时情景,今日回思,兀自心有余悸。” 说到这里,她看着弟子们,悲声道:“洛儿,你们小时候不是一直都好奇,你们师父胸前的那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对呀。” 薛轻雨点头,说道:“爹爹身上那道伤疤太吓人了。我以前问过好多次,却怎么也不说。” 薛丰也想起此事,儿时他曾遇到薛长仁在石潭里洗澡,就见这位掌门师伯的胸口上,有一条两尺来长的伤疤,自左肩处起,斜伸至右胸肋,虽然早已愈合,仍作淡红之色,其触目惊心之处,让人不禁吸一口冷气。 薛丰当时看了后,不用想便也知道,他这位掌门师伯当初受伤极重,只怕是差一点便送了性命。 既然话已说到这里,薛长仁也不再瞒着了,开口说道:“那一日,我给剑宗的一位师叔斩上了一剑,重伤倒地,那位师叔他要补剑杀我之时,是助儿的父亲、我的小师弟舍身而出,将我救下。” 说到这里,他看向庞助,脸上尽是哀伤,他悲痛地说道:“只可惜、只可惜,助儿的父亲,他、他却因此,被一剑刺穿心脏,再也救不活了。” 庞助听了,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薛长仁也流下两行热泪,他满怀愧疚地道:“我每每想起此事,心中悲恨愧疚,痛不欲生。” 庞助愈加的悲伤,拿手擦拭泪水,只将眼睛揉的通红,说不出话来。 薛轻雨哽咽着安慰说:“爹爹,还有小猪儿,你们别难过了。” 薛长仁抬手抹去眼泪,许久之后,方才平缓心情,尽管见弟子们依旧有些悲伤,他还是十分郑重说道:“这是本门的大机密,今日情非得已,才说与你们听,为免再生事端,谁也不许泄漏出去,你们听到了吗?” 众弟子抽动着鼻翼,点头应下了。 薛长仁又说:“当年的教训刻骨铭心,我今日再和你们重申一次,本门功夫以气为体以剑为用;气是主剑为从;气是纲剑是目。练气倘若不成,剑术再强总归无用。你们一定要牢记了。” 众弟子一齐躬身受教。 一旁的唐兰说道:“本门功夫练到深处,飞花摘叶俱能伤人。旁人只道华山派以剑术见长,那未免小觑咱们了。” 说着,她左手衣袖一卷,劲力到处,地上一根松枝腾起。 唐兰右手拂出,只听得一声轻响,松枝似离弦之箭,破空而去,刺进树干里,入木三分。 高洛等人无不瞪大了眼睛。 薛长仁瞧着自家夫人的眼光之中,尽是赞许敬爱之意。 薛丰看着自家师父,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等回过神来,他想起来了一事,然后就说:“师父,老爷子离开的时候,还说了一件事。” “是什么事?” 唐兰问。 薛丰回答说:“老爷子和我说,他前几天得了消息,福州自在山庄被雪山派给灭门了。” 薛长仁眼神一闪,开口:“丰儿,你详细说来听。” 薛丰说道:“老爷子就和我说了那么一嘴,我再要问的时候,他就跑了。” 唐兰听到一起灭门惨事,心中有些气愤,于是恨声说道:“雪山派做事,也太狠毒了些!” “是啊。” 薛长仁也是摇头道:“便是为了报仇,何至于灭人满门啊。” 薛丰看看两人,就说道:“师父,老爷子还说了,雪山派报仇是假,图谋伏魔剑法是真。” 他顿了一下,接着又说:“至于灭人满门,我估计是他们怕走漏了风声。” 唐兰俏面冷然,冷声道:“雪山派,好一个雪山派啊。” 薛长仁沉吟一二,说道:“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轻忽。师妹,看来我得先去福州走一趟了。” 唐兰点点头,回道:“师哥,我回去给你准备行李。” 这时,薛丰吃了一口冷风,就又打了个酒嗝。 唐兰瞧他一副醉酒的样子,忍不住递了一记白眼。 薛丰怕师父生气,就挠着头,然后乐呵呵的傻笑。 唐兰看透了他的小心思,是又好气又好笑,嗔骂一声:“你个小酒鬼,就气我吧。” 说着话,她勾起两根手指,在薛丰额头上轻敲了一下,然后叫高洛扶着他,先回山上去。 回到山上后,只简单收拾了些行李,薛长仁便立即下山,直奔福州去了。 唐兰让薛丰休息一天,明日再和高洛一起下山赶路。 第1章 快乐少年郎 高洛和薛丰下了山来,取路而行,打算到了鄂西后,再乘船走汉水,继续南下。 这一路之上,有薛丰这么个酒友作伴,又有悟空三个陪着嬉闹,高洛自是开怀畅饮,大感痛快。 自己这个小师弟,为人聪敏,办事老练,酒量也极好,高洛都很满意,只有一点,喜欢和人讨价还价,每当喝完酒要结账时,薛丰就会找上店家,要讨个优惠,哪怕能少一个铜板,都可以乐呵许久。 高洛问他时,薛丰振振有词:“大师哥你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没个数,我这个做师弟的,要是不费点心思帮你省钱,等你没钱吃饭,饿的皮包骨头了,再让小师姐见着,她又该心疼的掉眼泪喽。” 高洛见他说着歪理,还一副很认真的模样,着实有些让人哭笑不得,又看他嘻嘻哈哈,乐此不彼,也就随着他玩闹了。 薛丰在山上时,习武勤奋,又善作总结,日练夜思,于行走坐卧中,让他琢磨出许多武学道理,是以这一路行来,看似松懈下来,未曾练武,其实是时时在修行,日日在用功,拳脚身法自然也是每日都在增进。 高洛看在眼中,知晓其功力远胜自己的原因所在,心里惊叹他的聪慧,更佩服他的勤奋。 这一天,天色大亮,日头渐高,两人到了两地交界处,人烟渐渐稀少,高洛抬起手,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着前面不远处的薛丰,正用一种奇怪步法走路,心中便不禁再次感叹:“小师弟真是聪慧异常,每每都有些奇思妙想。” 薛丰正趟着步子行走,回头见高洛脸上有汗,便说:“大师哥,我走的累了,咱们在这里歇一歇吧。” 高洛点点头,找了处荫凉地,稍作休息,三只小兽也是一样。 高洛盘膝而坐,平缓呼吸,搬运内力,乏累之感一扫而空,随后他便斜靠树干,微眯着眼睛,守着薛丰。 等到功行几个周天后,薛丰就听高洛开口说道:“小师弟,你闻,有酒香。” 薛丰听了,也吸一口气,确实有一丝酒气,若有若无,要不是仔细闻,很难发现。 他冲高洛一笑,说道:“大师哥,你这鼻子,那真是老龙王上山,缝衣服不使刀。” 高洛听了,一头雾水,就问:“小师弟,你这又是什么俏皮话?” 薛丰嘿嘿一笑,说:“我是在夸你呢。” “是么?” 高洛不大相信,说道:“我怎么觉得不像是好话?” “当然是好话了。” 薛丰笑嘻嘻地说:“大师哥,你这回好好猜一猜。” “还是算了吧。” 高洛摇头,说道:“小师弟,你说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很,我可猜不出是什么意思。” 薛丰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摊开,笑嘻嘻地说:“大师哥,老规矩。” 高洛瞧他这般,就戏谑道:“小师弟,你这一路上,净起些古怪心思,就想着怎么坑我的钱了。” 薛丰却说:“我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高洛有些无语,回说:“是,是。小师弟你这一肚子的鬼主意,就想着怎么钓我上钩了。” 薛丰瞪眼,没好气地说:“大师哥,你可别冤枉我啊,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替你攒钱置办嫁妆……” 高洛听了,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薛丰跳到一旁,嘴里说道:“好让小师姐她早点把你给娶了。” 高洛没办法,只好脸色通红地求饶:“小师弟,我错了,还请口下留情啊。” 薛丰一摊手,笑道:“大师哥,拿来吧。” 高洛见他这样,只好从怀里摸出五文铜钱,一脸肉疼地递到薛丰手里。 薛丰拿着铜钱,美滋滋地一枚一枚翻看。 高洛苦兮兮地说:“小师弟,这是我最后的五个铜钱了,都给你了啊。” 薛丰撇嘴,说:“大师哥,咱们身为正派之人,是不是应该以诚待人?” “那是自然了。” 高洛点头,说道:“师父曾说过,诚信为君子之道。师娘也教导我们,以诚待人,以信立身,是我辈处世之根本。” 薛丰一愣,说道:“我师父她还说过这样的话?” 高洛无语,只好点头。 薛丰有些不大乐意,说道:“那我小的时候,她怎么还想着晃点我?” 高洛听了,是一脸的懵。 薛丰想了想,问:“大师哥,你确定没说假话骗我?” 高洛很肯定地道:“小师弟,我怎么可能说假话骗你!” 薛丰又撇嘴,当即揭穿道:“大师哥,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身上应该还有九两银子吧。” 高洛噎了一下,讪讪地说:“小师弟,你总得给我留点啊。” 薛丰当没听见,嘴里说道:“等我回去后,就和师父说,有人不老实,路上玩疯了。再找到小师姐,告诉她有个姓高的师哥,现在满嘴假话欺骗人。” 双重威胁,这谁受得住? 高洛连忙掏出钱袋,说道:“小师弟,这些都给你了。” 薛丰摊开手掌,说:“大师哥,这样不好吧?” “好的很。” 高洛将钱袋按在薛丰手里,咬着牙说道:“小师弟,你快拿去吧。” 薛丰手抓紧了,问:“大师哥,看你这样子,是舍不得啊。” “钱财乃身外之物。” 高洛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我怎么会舍不得呢?” 薛丰听了,手往回一缩,那叫一个快。就见他一边往怀里塞,一边说:“大师哥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先帮你保管着,以后给你娶媳妇用。” “好。” 高洛欲哭无泪,咬着牙说:“小师弟,我谢谢你啊。” 薛丰笑嘻嘻地回道:“都是好兄弟,和我客气个啥。” 高洛有些哭笑不得,想了一下,便说:“小师弟,你现在和我说一说,那龙王缝衣服的是什么意思。” 薛丰也记起这茬,心道:“我那就是随口一说,是什么意思,就看我给你怎么编了。” 想了一下,他就对高洛说:“大师哥,其实这谜底就在谜面上啊。” 高洛听了,一脸的懵,心想:“我这又费时间又搭钱的,你就说个这?” 薛丰瞧着有趣,就笑呵呵地他解释说:“衣服破了拿刀不好使,要用针;老龙王住海里,他上山得先出海呀。” “出海?用针?” 高洛嘴里念了一遍,依旧满是疑惑:“这也像不是在夸我啊。” 薛丰为他的智商捉急,只好解释说道:“老龙王上山,他离海去了,我这是夸你鼻子厉害。” 高洛恍然,然后又问:“那缝衣服不使刀呢?” 薛丰翻个白眼给他,说道:“缝衣服拿刀干啥?当然是用针才好使,我这是说你鼻子真好使。” 说罢,他看着高洛,笑嘻嘻地又说了一句:“就是脑子有点不好用。” 高洛听了薛丰的解释,也明白过来,有些无奈地说:“小师弟,你这些话七拐八绕的,谁能想的到啊。” 薛丰眼珠一转,笑道:“大师哥,你要是不嫌埋汰的话,我说你是属狗鼻子的,行不行?” 高洛一听,顿时无语,为了找回场子,笑着打趣道:“小师弟,怪不得小师妹喊你小妖怪,你这脑袋里面,装的全是鬼怪想法。” 薛丰当即笑嘻嘻地说:“大师哥,你这棵榆木脑袋,啥时候能开窍啊。” 知道说不过他,高洛马上结束斗嘴活动,乐呵呵地说道:“小师弟,既然闻着酒香,这附近应该有人家,咱们去寻寻看。” 说完,他拉着薛丰就走。悟空三个见了,赶忙跟上。 第2章 野店妇人 两人走也没多久,高洛鼻翼抽动,咻咻有声,他抬头一看,说:“小师弟,你看,有炊烟。” 薛丰也闻到了酒菜香气,见不远的一片野林子后面,有缕缕炊烟升起,在空中弥漫。 高洛闻着酒香,脚下就快,早在前面走出了老远,转过树林时,回头冲薛丰摆手,笑着说:“小师弟,快来,前面有家酒肆,咱们去那里吃点东西。” 薛丰领着三个小家伙跟上,就见前面不远处,野林子后面半遮半露一座草屋,挑着个旗招子,上面用黑墨写着个大大的酒字,随着微风晃动,正是个酒肆。 薛丰左右看了一下,心里有些犯嘀咕:“这荒郊野地的,怎么有这么一家酒店?” 他刚想开口问,就见高洛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薛丰笑了笑,也迈开步子跟上。 两人走出野林子,见草屋前有棵歪脖树,树枝上长着青翠叶子。树下撒开一把交椅,有一个妇人,穿了一身白,大剌剌躺坐上面,左手臂弯搭在脸上,遮着额头眼睛,口鼻里微微发出鼾声。 高洛遵守礼数,见妇人姿态有些不雅,怕瞧着不好的,远远地就垂眉低眼,叫了一声:“店家。” 那妇人听到人喊,却没有起身,只是侧身动了一下,头往一边歪了一下,脑后几缕黑发从交椅上垂落,手臂从脸上滑过,搭在交椅扶手上。 高洛只得再次喊了一声:“大嫂。” 那妇人迷瞪瞪醒来,拿一双睡眼瞧了二人一眼,问:“客官是在叫我么?” 高洛点头,抱拳作礼道:“这位大嫂,我们这里见礼了。” 薛丰见那妇人坐起身子,却是个半老徐娘。她张开双臂,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将胸前撑的鼓鼓囊囊,一身雪白衣似带孝,一张海棠脸春意满,一双桃花眼太多情。 那妇人又来回多看了二人两眼,掩口笑道:“哎呦,客官恁地是客气,我还是头一次遇见呢。” 高洛不敢多看,只好低着头,说:“我们走了一地的路,肚里正饿的慌。敢问大嫂,店里可有现成的酒饭?” 那妇人便说:“客官你们却来的好巧,灶上正炖着羊肉,也用食盒盛了几个热菜,店里还有自家酿的酒哩。” 高洛心中欢喜,就说:“那还请大嫂受累,多拿来些卖给我们吃喝。” 那妇人又捂着嘴笑,拿眼直瞧高洛,说道:“瞧客官这话说的,让人听着心里舒服着哩。” 高洛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那妇人见两人不说话,就站起身对他们说:“客官你们走了一路,想必也是累了,快随我去屋里歇歇脚。” 高洛再抱拳说:“那就有劳大嫂了。” 那妇人笑嘻嘻地道:“你都叫我大嫂了,我稍后再多受些操劳,也是应该的,嘻嘻······” 薛丰觉得她这话里有话。 那妇人一边笑,一边扭摆着丰腴的身子,好似风中杨柳一般,走在前面。 薛丰和高洛就往前走,三个小家伙后面跟着。 那妇人进门时,扭头看一眼,脚下好像踩空了一下,冷不丁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高洛一脚恰好迈出,眼看要撞个正着,就赶忙侧过身,碰了那妇人臂膀一下。 那妇人揉着肩,娇声道:“这位客官好大的力气,撞得人家心跳的厉害。” 薛丰一旁看着,心里道:“这娘们儿看着不像好人呐。” 高洛红着脸,抱拳致歉道:“抱歉、抱歉,我没留意大嫂走这边,真是对不住了。” 那妇人笑道:“客官你不用和我见外,快进来坐吧。” 高洛和薛丰进了店,里外只扫了一眼,就在靠门口的木凳落座。 那妇人便说:“门口风大,两位客官请到里面来坐。” 高洛摇头,回道:“不用麻烦,这里就很好了,还能晒个日头。” 妇人一愣,然后飞来一记白眼,说:“这位客官,你也不是个老实的,我都晒的热了,你瞧瞧这满脖子的汗。” 高洛听了,就有些不自在,连忙低头,嘴里吸了口干热的气,忍不住连咳了几声。 那妇人嘻笑道:“客官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妇人便摇晃着腰肢,往里面走去。 见那妇人走进里面,高洛低声和薛丰说:“小师弟,这里不大对劲。” 薛丰就小声回道:“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然后他又问了一句:“黑店?” “不大清楚。” 高洛微微摇一下头,低语道:“先看看再说,咱们小心些。” 薛丰便点点头。 这时候,那个妇人又从里面走出来,左手端着一盘五六个热馒头,右手里提了一个三层檀木食盒,上面用金丝嵌刻花草,使银线镶画鸟鱼,又有数颗明珠宝玉点缀,竟是十分的精美贵丽。 见两人都有些惊讶,妇人脸上堆起了笑,说:“这是我娘家给的嫁妆。” 妇人把馒头放在桌上,然后将食盒一一打开,先取出一盘芝麻山药,再是一盘韭菜鸡蛋,最后是一盘香菇干贝,她笑吟吟地说:“羊肉还没炖好,两位客官先拣着随便吃些。” 高洛忙说:“这便已十分的好了,多谢大嫂。” 妇人笑道:“客官你这嘴,可不是用来和我说谢的,你快尝尝这些菜,看看我的手艺怎样。” 说罢,她递过来一只嫩生生的手,握着一双象牙筷子,倒是也有几分白玉争辉之意。 “不敢有劳大嫂,多谢了。” 高洛笑着说了一句,没有去接筷子,伸手从竹筒里取了两双筷子,分给薛丰一双。 妇人脸上先是有些不乐,见他分了一双筷子给薛丰,便笑吟吟地假作自责道:“哎呀呀,却都怪我,粗心大意了。” 高洛嘴里说了一声:“大嫂,我们二人都饿了,就不客气了。” 妇人微微撇嘴,见他夹了几筷子菜,就着热馒头大口吃了,就又笑问:“怎么样?这些菜合不合客官的胃口?” 高洛吞咽下口中的菜,夸赞道:“大嫂好厨艺,这些菜做的十分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些。” 妇人听了夸奖,眉眼见笑,欢声说道:“都是些温补的小菜,最是养身子哩。” 这时,薛丰开口说道:“这位大嫂,劳烦你给这三个小家伙三碗水喝。” 妇人瞧了一眼,就转身去后面拿碗取水。 第3章 春语花心 薛丰见她走进里屋,就小声问了一声:“大师哥,有没有问题?” 高洛微微摇头,低语道:“酒菜没问题,但这个女人有些不大对,咱们再等等看。” “好。” 薛丰点头,暂时按下心思,夹起菜来吃。 高洛又夹了几口菜,就着馒头咽下,却吃的有些快了,忍不住打起嗝来。 “哎呦,客人这是吃噎着了?” 妇人一手提着个水壶,一手托着碗过来,惊讶地说了一声后,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脸笑意说道:“我给你拍拍!” 妇人嘴上说着话,脚下更不慢,紧走一步,伸手放在高洛后背上,只觉得脸上滚烫,心里发慌,脚下打软。 高洛正打着嗝,一时没防备,让妇人在背上拍了两下,忙起身避让,动作有些匆忙,肩膀在妇人胸口擦碰了一下。 “呀!” 妇人不禁低呼一声,退了两三步。 高洛也闹个脸红,赶紧抱拳低头说:“抱歉了。” 没见回应,高洛抬眼看去,却见那妇人呆站着,手臂伸着,下意识拍了一下,眼睛也直勾勾看着前面。 高洛被这般看着,觉得觉得尴尬。 薛丰在一旁大喊了一声:“这位大嫂,回神了。” 妇人听了喊,回过神来,伸来手臂,问说:“客官打嗝可好了?我再给你拍一拍。” 薛丰心道:“她这是要勾搭我大师哥啊。” 高洛忙说:“已经好了,不敢有劳,多谢了。” 妇人听了,一脸的失望,然后十分不舍地收回手,却放在胸脯上,又觉着一颗心活泼泼的,都快要跳出胸腔来。 高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站那里抬眼看着屋顶,一时竟有些沉默。 薛丰拎着水壶倒了一碗水,递给了高洛,说道:“大师哥,你喝碗水压压吧。” 这时,妇人深深吸一口气,说:“却是我疏忽了,客官你快坐下,我去打一壶酒来。” 她又去里面打了一壶酒,取了三只酒碗回来,一边倒酒,一边说:“客官你吃的急了,再喝碗酒解解渴。” 高洛刚放下水碗,闻着酒香扑鼻,酒瘾便犯了,见那妇人倒了一碗酒,他就端起来喝了。 妇人愣了一下,便将身前的那只碗倒满酒,双手捧起,递到高洛眼前,说:“客官,我敬你一碗酒喝。” 高洛吐了一口酒气,嘴里咂摸一下,觉着一碗没过瘾,也没推辞,又接过了来喝。 妇人把空碗再次倒上酒,然后手撑着桌面,笑吟吟把一双眼来看。 薛丰在一旁,眼珠子滴溜乱转。 高洛觉得有些不大自在,于是打算探探底,就问:“大嫂,店里就你一个人吗?” 妇人娇笑道:“奴家还有一个丈夫在店里。” 薛丰笑嘻嘻地问:“那怎么不见你丈夫他出来啊。” “是啊。” 高洛点头,然后说道:“就请店里男主人也出来一起说话。” 妇人说:“他去南边我大哥那里送酒去了,今天不会回来了。客官你们不用管他,奴家再陪你喝一碗。” 高洛不好拒绝,就喝了一碗。 薛丰正给三个小家伙倒水喝,没有理会。 妇人喝了酒后,脸色晕红,抿一下嘴唇,问高洛:“客官你叫个什么名字?” 高洛便说:“不敢有劳大嫂过问,我叫高洛,这是我小师弟薛丰。” 妇人听了,吃吃地笑,看着薛丰道:“这位小客官也生的这般俊俏,等再长大些,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家呢。” 薛丰无语,挑了挑眉毛。 高洛也不知该说什么。 妇人又看向高洛,问道:“你这个高,是叫一枝红杏高高出墙来的那个高么?” “什么?” 高洛有些疑惑,问:“敢问大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薛丰在一旁直翻眼皮,好想告诉他:“大师哥,她这是在赤果果的勾引你啊。” 妇人又掩嘴笑说:“奴家是说,奴家的名字叫红杏,认识的都叫奴家甜娘子。” 说着,妇人把一双桃花眼来看,再一次问高洛:“客官,你说奴家甜吗?” 薛丰心生厌烦,暗自嘀咕道:“什么甜娘子?一个想吃嫩草的老花牛!” 再看她一个三四十岁的人,却在这里故作娇羞,摆出一副小女儿姿态,薛丰胃里直犯呕,心中更添几分憎恶。 高洛虽知这妇人不是好人,却没往这方面想,加上他他受师父师娘教导,从未对人说过谎,见那妇人年纪虽大,样貌保养的却不错,声音也软糯,只是她这般看着自己,有些不大自在,伸手端酒,碗却空着,便只好伸手去拿酒壶。 他本就长的清秀,现在又是一副害羞的样子,那妇人看在眼里,十分殷勤地给高洛倒了一碗酒,又娇滴滴地说:“客人你姓高,奴家的夫家姓林,正所谓‘高山有林木,万里是一家。’咱们也是有缘分的,客人你说是不是?” 高洛不自在的点下头,嘴里说道:“好说,好说。” 薛丰听了,就忍不住揶揄道:“这位大嫂真是好口才,这都能交到缘分。” 那妇人见高洛点头说好,更是满心欢喜,把一条粉红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唇。 薛丰看了,又泛起了恶心。 妇人就欢声说:“既然缘分不浅,那客官你陪奴家再饮一碗。” 她又看向薛丰,嘴里说:“还有这位小客官,你也一起喝一碗呀。” 薛丰胃里不舒服的很,更不愿意陪她喝酒,张口就回了一句:“我年纪小,师父她不让我喝酒。” 妇人瞧他生的英秀俊俏,心里喜爱,便笑着劝说:“没关系,你在这里喝酒,你师父又看不到。” 她再看一眼高洛,又说道:“你尽管喝个尽兴,你师兄他也不会和你师父说的。” “那可不行!” 薛丰摇头,说道:“做人要言而有信,我都答应师父了,就一定不会反悔!” 妇人见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强求,转头对高洛娇笑道:“小客人他不喝,那就咱们两个喝吧,奴家先干为敬啦。” 高洛瞥一眼,见妇人喝了酒后,笑吟吟望着自己,更是不自在,只好匆匆喝了一碗酒,然后低垂眼睑。 那妇人又嘻笑着说:“客官你生的好看,又恁地有礼,喝酒也是豪气,奴家瞧着了,这心里就滚热的很。” 高洛听了,顿时就臊得慌,脸上发热出汗。 第4章 害人之鬼 妇人看着了,就说:“瞧客人你出这一头的汗!来,奴家给你擦擦。” 她说着话,便从胸脯里掏出一方粉红帕子,伸过手来,就往高洛脸上抹。 闻着腻人的香气,高洛更觉得窘迫难耐,忙摆开头脑躲避,连声说道:“不用、不用。” 妇人站起身来,一双桃花眼里,都要溢出水来,就听她说:“客官你哪里都好,就是脸皮薄。你不用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里。” 高洛却不再说话。 妇人胸脯起伏,嘴里喷着热气,说:“客人的身子滚热,像着了火一样,就让奴家为你更衣,好消消火。” 她紧走两步,伸手就要挨摸。 这妇人打的什么鬼心思,高洛也已经看出来,哪里还能坐的住?见这妇人往身前凑过来,高洛忙起身跳开了,喝问:“你却想做什么?恁地不知羞!” 薛丰也起身,冷笑着看着妇人。 妇人听了,红着脸嚷骂道:“我是看你像我娘家的亲兄弟,才好意来关心亲近。你这粗鲁汉子,自己起了龌龊的坏心思,却来冤枉误会我!” 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子,手里拎着两个木桶,脸生的白净,细眉狭眼,四十岁左右,身子也不矮。 他只扫看了一眼,就笑着对妇人说:“二娘,不要闹了,吓坏了客人。” 妇人把一双桃花眼瞪起,大声道:“我怎地闹了!我一片热心肠,这两个粗汉,不但不识好赖,还说恶言恶语来欺负我!” 说罢,她就转过身,把桌上的酒菜一股脑都收了,只留了两只空碗,然后冷哼一声,恨恨地说:“我却瞎了眼,把好酒好菜喂了狼!” 一手拎了食盒,气哼哼地径自走了。 那男子放下木桶,对高洛拱手作礼,说:“两位客人,小人是这里的店家,姓林,家里行三,客人你们叫我林三就好。刚才那个是小人的浑家,娘家姓田,认识的都喊她田二娘子。” 高洛也抱拳回道:“我叫高洛,这是我小师弟薛丰。” 林三依旧拱着手说:“两位客人,小人的浑家不会说话,要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高洛抱拳回了一礼,红着脸解释:“我们师兄弟两个,不是不识好赖的人,实在是、是,唉,我不好开口和店家你说。” 林三便说:“客人,你也莫要生气。只因小人的浑家有个三弟,今年刚得重病死了。他们姐弟二人感情要好,见着你们长的十分相像,小人浑家心情一时激动,做事说话难免就失了分寸。” 说到这里,林三再次拱手作揖,说道:“小人这里再替她向客人赔个不是,你们千万别见怪。” 高洛听了,便摆手说:“不会、不会。” 林三赔个笑脸,说:“客人你们请坐,我再去弄些酒菜来。” 高洛确实没吃饱,便点点头,重新落座。 不多时,林三用木盘托着一碟青菜、一碟蚕豆,一碟熟肉走了过来。他一边摆放青菜碟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看客人你们一脸风尘色,想来是走远路来的吧。” 高洛瞥见他眼睛乱瞟,不时地往两人包裹上看,心想:“这林三只看面相,像是个老实人,只是这一双贼眼,却将他的真嘴脸露出来了。” 他艺高人胆大,明知对方是个贼人,却也不怕,听林三探话,便点点头,回了一声:“是的。” 林三放下一碟蚕豆,又问:“敢问客人是从哪里来,又准备去往何地去啊?” 高洛便回答说:“我们从西安府来,要往衡阳府去。” 那林三听了高洛的话,笑说道:“客人你们从西安府去往衡阳府,可着实是不容易。” 高洛笑道:“出门带足了盘缠,其实也没什么不容易的。” 林三手一顿,放下最后一碟熟肉,笑着附和一声:“客人你这么说,也十分的在理。” 高洛拍拍胸脯,一脸得意地说:“钱是远行人的胆,有钱就没什么难事嘛。” 高洛一说话,薛丰就知道他是什么打算,也笑嘻嘻地接了一句:“出门在外,身上没钱怎么能行!” 林三收起木盘,脸上堆起笑,嘴里说道:“客人你们走这么远的路,一定渴了吧。小人去打一坛好酒来。” 高洛点点头,笑说道:“确实渴的厉害,有劳店家了。” 薛丰又接了一句:“好酒好菜尽管上,我们不差钱!” 林三笑意更浓,转身便往里面走去。不多久,他怀里抱了一个酒坛子,手里提着一个茶壶走过来。 他先给高洛倒了一碗酒,又给薛丰倒了杯凉茶,最后弯腰给三个小家伙碗里也换成茶水,起身笑着说:“白水没滋味,这是自家做的甜凉茶,正好拿来给客人解渴。” 高洛笑道:“店家有心了。” 林三笑说道:“客人你们先喝着,我去后面看看肉炖好了没有。” 高洛回道:“店家请去忙,不用管我们。” 等到林三走开,高洛低声说:“小师弟,这酒和茶水被下了东西,喝不得!” 薛丰问:“大师哥,现在要不要拿下他们?” 高洛微微摇下头,笑着说道:“咱们看看他们要打什么主意。” 说罢,他拿起酒碗,假装喝酒,见那两人没出来,就将酒暗中泼了,然后一抹嘴,大声赞道:“好酒!” 薛丰有样学样,悄悄把茶一泼,也是高声喊道:“果然是好凉茶,真甜!” 三个小家伙却没这么多心思,真把茶水喝了,没过一会儿,便倒在地上昏睡了去。 高洛一瞧,当即站起身来,左右摇摇晃晃着,嘴里含含混混地说:“这、这酒好烈,我、我有些头、头昏眼、眼花。” 薛丰看着高洛略显浮夸的演技,心里暗自偷乐,他怕再看下去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当即身子往前一栽,趴在桌子不动。 薛丰透过眼缝,瞧见那林三从里面快步出来,看着他们哈哈的笑,好似一只阴谋得逞后,洋洋得意的害人之鬼。 高洛晃荡着身子,迷瞪着眼睛,手臂半抬起来,嘴里嘟囔:“你、你……” 林三拿手指着高洛,笑嘻嘻地喊:“倒也、倒也!” 高洛听了,身子一歪,就往地上倒,手臂胡乱摆动,把酒坛茶壶打翻,将两人泼的酒水痕迹遮掩了。 第5章 秽毒心肠 薛丰趴在桌子上,假装昏迷,微眯着眼观看,虽然大师哥的演技不咋地,但见他如此卖力,心里就默默地为他点个赞。 这时,那个田二娘子也从里面出来,她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高洛的脸,娇声道:“哎呦,这地上湿漉漉的,客人你怎地就躺下了?” “嘿嘿……” 林三怪笑一声,道:“怎地,瞧着心疼了?要不要抱你床上去暖被窝?” 田二娘子侧过头来,嗔笑道:“冤家,你这就吃醋啦?” 林三笑说:“我吃什么醋,我想吃你的口水哩。” 两人这露骨的调笑话,薛丰听了,心里那叫一个恶心。 就见田二娘子递了一记白眼,娇滴滴地说:“死鬼,你平日吃的还少么?” 她低头看着高洛,手捂着自己的胸脯,说:“想起你刚才,一口一个‘大嫂’叫着,我听了后,这一颗心都要化了。” 林三大喇喇坐凳子上,翘着脚抖晃着,怪笑着问:“我也天天叫嫂嫂,你又是哪里化了啊?” 田二娘子白了他一眼,又伸手在高洛身上一阵乱摸,脸上粉红,嘴里喷着热气:“这又高又壮的,就这么给杀了,怪可惜的。” 薛丰看在眼里,心中想道:“我只瞧着都觉得难受的要命,大师哥他现在是什么感受?” 林三阴阳怪气地说:“怎地?你舍不得了?” 田二娘子嘻嘻笑道:“昨天的那个小娘子,又白又嫩的,你不是也不舍得么?” 林三红着脸说:“我后来还不是一刀给杀了么?现在肉就锅里煮着呢。” 田二娘子没好气地说:“是、是,只怪我睡醒的早,撞破了你的丑事。” 林三顿一下,说:“都过去的事了,你还说它作什么?” 田二娘子瞪他一眼,回头看向地上,又娇声道:“瞧瞧这两个,一个俊俏,一个秀气,模样长的都这么好,瞧的我的腿都软了哩。” 薛丰心烦,想跳起来打人。 “你个妖精。” 林三笑骂一句,然后说:“还说我的不是,你这不也是一瞧着野男人,就走不动路?” 田二娘子有些不满地说:“你能喜欢小娘子,我就不能多看两眼小男人了么?” “能、能,怎地不能?” 林三忙点头,然后往地上看一眼,怪笑道:“生的是比老子好看,可别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啊。” 薛丰想笑,忍住了。 田二娘子嘻笑道:“他中不中用,是不是镴枪头,得试试才知道。” 林三没好气地说:“那要不要也留他们俩一晚上啊。” 田二娘子抬起头,娇声说:“三郎,这可是你说的呦。” 林三听了,脸色登时就变了,气道:“怎地?你真瞧上他们了?” 田二娘子见他变脸,忙站起身说:“这好好的,却使什么坏脸子呀,这蠢货刚才那样欺负我,我又怎么会瞧上他?” 田二娘子见林三还沉着脸,就一边用脚踢着高洛,一边破口骂道:“你个蠢东西,老娘我瞧你可怜,你却不识好歹,如今把老娘洗脚水来喝,活该!” 骂完,她又看向林三,说道:“三郎,你别生气,我刚才是在和你说笑呢。” “这个可一点都不好笑。” 林三气呼呼地说:“我还以为,你是要给老子也戴上一顶绿头巾呢。” “好啦,快别生气啦。” 田二娘子先劝了一句,然后想起什么,就在那里捂着嘴,吃吃地笑。 林三瞪一眼过去,没好声地问:“你又作怪笑什么?” 田二娘子白他一眼,说:“我看是你作怪才是!” 林三一愣,问:“我作了什么怪?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就忘了?” 田二娘子说笑一句,一双桃花眼看着林三,揶揄道:“那是谁给他两个哥哥,都送了一顶绿头巾戴呀?” 林三便说:“他们一个大病鬼,一个二傻子,怎么能知道二娘你的好!” 田二娘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还好意思说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林三一脸的得意,看着田娘子,乐呵呵地说:“我喜欢二娘,二娘也钟意我,咱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见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田二娘子白他一眼,说:“你是欢喜了,却害我当了两回寡妇。” 见林三笑嘻嘻地看,她心里觉得委屈,就又说一句:“这身孝衣,我都要从年头穿到年尾了。” 林三听了抱怨,一双眼在田二娘子身上乱看,调笑道:“‘女要俏,一身孝。’我就喜欢你穿这身衣服。” “你个冤家,就爱捉弄我。” 田二娘子笑着啐了一口。 二人只当高洛和薛丰是死人,自顾说着调笑的话。 田二娘子说完,先看看薛丰,再低头看着高洛,幽幽地说:“要不是有这个冤家,我还真想着,和你们做一回一夜的夫妻呢。” 林三有些吃味,很不耐烦地说:“你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再耽搁下去,药效都该过了。” 田二娘子却笑着说:“你放心好了,我特意加大了药量,他们到死也起不来的。” 林三点点头,欢声道:“二娘,有了这两个大羊牯,咱们这两天也能好好歇歇啦。” “这就想歇着了?” 田二娘子娇声对他说:“那你快去把这两个也料理了,咱们好去耍。” 林三也笑嘻嘻地说:“我的好二娘,你这如狼似虎的身子,是怎么也喂不饱呀。” “你个冤家,先不要撩拨我了。” 田二娘子嗔怪说了一声,然后道:“这两个家伙刚才说带的盘缠不少,咱们快看看他们身上到底有多少银子。” “好,好。” 林三嘴里应了两声,然后低头看向高洛,笑呵呵地说:“你这个蠢货,把她生惹起火来,最后辛苦卖力气的是老子。” 田二娘子白他一眼,然后蹲下身子,一把扯过高洛的行李包袱,胡乱翻看。 那林三也蹲下身子,在高洛身上翻了一遍,半个铜板都没找着,忍不住骂了一声:“他娘的,我当多有钱,原来却是穷鬼一个!” 田二娘子也是满脸煞气道:“尽是些破衣烂衫,什么值钱的都没有,还不如昨天那个车夫油水大!” 林三看向趴在桌上的薛丰,很是不甘心地说道:“二娘,咱们再看看这一个。” 第6章 天理昭彰 薛丰见林三起身过来,他可不想和高洛那样,让这两个恶毒的贼人在身上乱摸,当即猛地站起,大喝一声道:“你们找打!” 林三心里正想着搜刮钱财,丝毫没有防备,被这一声喊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薛丰抡起个拳头锤了过来,其速度之快,他连格挡躲避都来不及,被一拳打在胸口,将他砸飞了出去,喷出好大一口血。 薛丰脚下一点,闪到一旁,一丝血都没落到身上。 田二娘子见林三被打飞出去,脸色大变,抓起长凳就去打人。薛丰又是一拳打出,将凳子砸成两半,拳势不减,击在田二娘子身上,和林三一样,一口血吐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薛丰冲地上喊:“大师哥,别装了,赶紧起来了。” “哈哈哈。” 高洛嘴里笑了一声,然后一个翻身起来了。 薛丰看着他,笑嘻嘻地说:“大师哥,他们两个在你身上一阵乱摸,你也能忍得住,真够厉害的!” 高洛听了,闹了个大红脸。忙就说:“小师弟,先不说这些了,咱们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薛丰见两人躺在地上不动,当即就说:“别装死,给我起来说话。” 林三和田二娘子知道躲不过,两人就艰难翻身坐起来。 见识了眼前少年郎的功夫,真是厉害异常,两人知道以他们那点功夫,肯定不是对手,当即对视一眼,便十分干脆地跪倒在地,嘴里喊饶命。 薛丰就说:“你们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林三忙说:“只因小人家贫,借钱开了这家酒店,如今被债主逼着还钱,心急之下,这才做下错事。” 薛丰摸着下巴看着林三,也不说话。 林三赶紧再次求道:“都是小人一时贪财,叫鬼迷了心窍,得罪了两位英雄。此事与小人浑家毫无干系,小人愿意用这条命来赔,请两位大侠放过她。” “不是这样的!” 田二娘子忙说:“都是我的主意,想下药将你们药倒,与三郎无关,求你们放了他,要杀要剐,我都心甘情愿。” 两人说罢,见薛丰仍旧不说话,心里一时惴惴不安。 高洛见两人不畏生死,都替对方求情,一时就动了恻隐之心。 他刚想说话,薛丰就提醒道:“大师哥,他们刚才说过,杀了一个小娘子。” 高洛也想起此事,再瞧两人神色都是一变,心中那丝恻隐消散,喝问道:“把你们的事情,都老实交待了!” 那林三一看这架势,知道今天难逃了,不再是之前的软弱,一梗脖子,一脸凶狠地说:“老子就是杀人了,还杀了不止一个,你待怎地!” 高洛瞧了他两眼,对薛丰说:“小师弟,你到后面去看看。” 薛丰点头,往屋后走去。 过了一会儿,高洛就见他满脸是怒,边走边骂。 高洛心知有不好,就问:“小师弟,怎么了?” 薛丰气冲冲地对高洛说道:“大师哥,这两个狗贼,丧尽天良,简直就不是人!” 高洛就问:“怎么说?” 薛丰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说道:“你跟我来。” 他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看着林三和田二娘子,冷声说道:“你们是自己走过去,还是我把你们扔过去?” “老子自己会走!” 林三艰难爬起身来,又扶起田二娘子,向屋后蹒跚而去。薛丰跟在他们后面,高洛也随着走了过去。 等到了后面,来到一座半地下的土墙房子前,薛丰连踢两脚,将两人踹倒在地。 不顾两人仇恨的目光,薛丰手一指,对高洛说:“大师哥,你自己进去看吧。” 高洛满是疑惑,还是听从薛丰的话,走了过去,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血气,从房间里面飘散出来,令人犯呕。 高洛顺着门往里一看,饶是他这等见惯了厮杀的江湖人,看到里面的景象,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握剑的双手青筋暴起。 “你们这两个该死的恶贼!” 高洛转过身来,看着林三和田二娘子,口中恨声大骂。 却道高洛为何如此愤怒? 就见那房子里,一根横梁上垂着几个铁钩,挂着人腿人手,下面是一张血淋淋的案板,半具尸体横放上面,人皮已经被剥了去,手脚都被砍断,胸脯剖成两扇,五脏六腑被掏空,红白的肉看着瘆人。案板下方有个大木盆,里面全是血水和内脏。地面铺着石板,湿腻腻的早被血液浸透。几串脚印延伸到墙边,墙角有一颗年轻男子头颅,闭着眼睛,面容平静,想来是在昏迷中被害,少受了些苦痛。旁边躺着两具尸体,一个白发老翁,脸上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一个青春女郎,五官扭曲,双眼瞪圆,却是死不瞑目。 真是一幅炼狱才有的场景。 只见高洛脸上铁青,眼中更好似冒出火来。 那田二娘子自知大难临头,想要硬气,心里却怕的要死,求生的欲望驱使下,就跪在地上求饶道:“大侠饶命!我夫妻愿意洗心革面,再也不敢了!” 高洛怒喝道:“你们这两个害人的恶鬼,做下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我怎能饶过你们!” “二娘,咱们何苦求他?他们想要取咱们的性命,便是死,也要拉个人垫背!” 那林三倒有一股狠劲,强忍疼痛,面容狰狞的朝高洛扑去,想要来个同归于尽。 扑着扑着,林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土墙、屋顶、染血的宝剑、胡乱挥舞的双手、面色冷峻的少年郎、向前迈动的双腿,还有那在跪在地上的二娘,她怎么一脸的恐惧? “原来那些人被我剁掉脑袋后,是这样的感受……” 林三那颗脑袋里一个念头闪过,便就化作一片黑暗。 田二娘子看着林三的头颅飞起,咕咚一声滚落在地,而后双眼流出两行血泪,死死的盯住自己。 她顿时疯了一般的大叫:“三郎,我的三郎!” 随后她就转过头来,望着两人,面目狰狞,好像一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大喊道:“我和你们拼了!” 高洛宝剑再次挥动,没有丝毫心软,将这个蛇蝎妇人当场枭首,剑身光洁明亮,不染丝毫污血。 薛丰看一眼,嘴里沉甸甸吐出八个字: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第7章 英雄汉 两个恶鬼得了恶报,高洛长吐了一口气。 他看着眼前的土房子,心有不忍,就对薛丰说:“小师弟,这些被害之人,落得这般境地,实在太过凄惨可怜,咱们把土墙推倒,将他们掩埋了,免得再遭野兽啃咬。” 薛丰点点头。 两人当即动手,把土墙全部推倒,又填上泥土,将地下的一切,尽数掩埋。 二人忙完,薛丰看到旁边的一块青石板有些异样,就过去检查。他将石板掀开,下面是一个用石砖砌的洞,洞里放着一口箱子,外面钉着牛皮防水。薛丰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全是金银珠宝,以这口箱子的大小来看,怕是不下三四百斤。 高洛看到之后,先叹了一口气,又望一眼不远处的两具尸体,恨声道:“这两个恶鬼,也不知杀害了多少人,才谋夺了这么多血命之财!” 然后他看向薛丰,郑重地说道:“小师弟,这些都沾染了人命的不义之财,咱们可不能动用。” 薛丰先是点头,然后有些作难,就问:“大师哥,那现在该怎么办?” 高洛疑问:“什么怎么办?” 薛丰手指箱子,说道:“咱们还要去衡山,总不能带着这么大个箱子赶路吧。” 高洛想了一下,说道:“先埋起来吧,等从衡山回来,再取出来交给师父处置好了。” 薛丰再次点头,将石板重新盖上 这时,天色已昏,三个小家伙也还没有醒,两人便决定在这里歇一晚,当夜无事。 第二日,两人早早醒来,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不愿在此多待,就准备离开。 高洛看着眼前的罪恶之地,心气难平,愤声道:“这藏污纳垢的鬼地方,咱们一把火给它烧个干净!” “好!” 薛丰点头。 两人就一起搬来木柴,堆放在草屋周围,又将二贼的尸首扔进草屋里,然后一把火丢了进去,大火熊熊燃烧起来。 “大师哥,咱们走吧。” 薛丰说了一声,高洛点头,二人就此离去。 两人沿着野林子走了半天的路,见在野林子尽头,有一片空地,当中长着一棵古怪老槐树,半面黑枯,树后有两三间草屋,屋前搭着凉棚,挂着一面灰白招旗,用粗线绣个黑色酒字。 二人来到凉棚边上,最外一桌的木凳上,坐着一位大汉,身材甚是高大,穿青灰色儒服,洗的发白,有好几处地方也都打着补丁,一双手臂,比寻常人要长一些。再看木桌上,只有一坛酒,一只碗,一大盘熟肉。 听见脚步声,那大汉转过头来,目光好似冷电,在二人之间转了一转,然后回头,继续吃喝。 这一转一回之间,薛丰已看清大汉的样子,此人应是三十五六岁年纪,浓眉大眼,挺鼻阔口,脸上沾染风尘,平添许多英雄气。 高洛见那大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显得甚是豪迈自在,心里便不禁暗赞一声:“好一个豪气的汉子!” 闻着酒香,高洛口舌生津,喉结耸动。 薛丰见了,就笑嘻嘻地问:“大师哥,这回又是什么好酒?” 高洛深吸一口气,略作回味,便说道:“嗯,闻着这酒香气,应是宜城春无疑了。” 那大汉听到高洛言语,抬头又打量了两眼。 二人走进凉棚,见摆放有七八副桌凳,最里三张桌子,围坐着十来个人,或佩剑,或带刀,见着他们这个队伍后,也是有些惊异,小声议论。 这种情况,二人早已习惯,就拣了个空桌坐下,三个小家伙也似模似样,蹲坐在身边,又惹来一片好奇之声。 见没有人来招呼,高洛喊了几声店家,从草屋里走出个人来,四十二三岁,面容粗糙黝黑,看着是个老实人,来到跟前,憨笑着打招呼。 高洛笑问:“店家,可还有宜城春?” 店家陪着笑脸回话:“还有一些,敢问客人要打多少?” 高洛便说:“那就劳烦先来上一坛酒。另外还请多拿三只碗来。” 店家点头,说声稍等,去捧了一坛酒、五只酒碗放在桌上。 店家又问:“两位客人,要吃些什么?” 两人也没什么讲究,高洛笑着说道:“我们也不挑拣什么吃的,店家大哥看着给安排些饭菜,能填饱肚子就好。” 店家就很尽心地说:“小店里原本有上好的牛羊肉,昨日里却就已经卖完了。” 边上的那大汉听了,往这边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耳听店家继续说:“只有些鸡鸭鱼肉,都是刚才宰杀不久,现在就在灶上炖着,另外还有些菜蔬瓜果、野味山货,用来下酒也还不错,二位客人觉得怎样?” 高洛点点头,笑道:“那就有劳店家了。” 店家忙说:“不敢,不敢,都是现成的,也不费什么事,还请客人稍等一二。” 说着话,店家打个躬去准备了。 高洛先自倒了一碗酒,清香扑鼻,见酒水清冽,色泽微红,便点点头,这才给薛丰斟上酒,欢笑道:“小师弟,这一坛宜城春,应是窖藏了五年的陈酿,咱们今天算是捡着了。” 薛丰闻着酒香,也勾起了酒瘾,端起酒碗,对高洛笑道:“大师哥,请!”说完,一口喝干。 高洛也将碗里的酒喝了,嘴里赞道:“真是好酒,痛快!” 那大汉又回头看了看,见薛丰小小年纪,却能大碗喝酒,不见醉意,也有些惊讶。 见他看自己,薛丰便端起酒,又喝了一碗,然后笑着举碗示意。 那大汉见了,也就端起酒,喝了一碗,然后笑了笑,仍不说话,又转回头去。 高洛看这人不凡,本想结交,见他这样,便就作罢,给三个小家伙倒了些酒水后,和薛丰喝酒说话。 这期间,店家便上了鸡鸭鱼肉、青菜野味。两人吃了两口菜,又给了三个小家伙一些东西吃。见三三两两又有几个行人进来,也没在意。 又喝了三次酒,薛丰就听外面有奔马嘶鸣,抬头去看时,一匹黑马已到了跟前,马上骑士翻身下马,拴了马,快步走来。 薛丰看来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身穿深蓝色劲服,手提浑铁枪,腰挎雁翎刀。身材修长,脸色略黑,沾染些许尘土,剑眉亮目,鼻挺口正,有豪勇之气。 这青年径自走到那大汉那里坐下。大汉喊过店家,教添一副干净的碗筷,加了两盘肉菜。 店家忙完,便就退下。 第8章 酒国逢对手 青年看了那店家一眼,皱了皱眉头,见那大汉倒了一碗酒递过来,忙接过喝了,伸手擦一下嘴,然后往里看了一眼,低声道:“大哥,你也没接到二哥他们吗?” 那大汉轻轻点头。 青年面有忧色,道:“大哥,我在这左右远近都寻找过了,却没有看到二哥他们,会不会是路上出了意外?” 那大汉摇摇头,道:“二弟他武艺非凡,一手神射之术,我也比不上,四弟和五弟也都有一身的好本事,他们三个互相照应着,应该不会的。” 青年却说:“大哥你有所不知,这一路上,我遇到过好几伙贼人拦截,那些宵小之辈,使的尽是些下作的手段,叫人头疼的很。” 那大汉点点头,说道:“我也遇到了几个心思龌龊的小蟊贼,虽没有伤得我分毫,却也耽搁了一些功夫。” 青年听了,忙说:“大哥,我就怕二哥他们也是这般的遭遇啊。” 那大汉想了一下,说道:“杨兄弟他心思缜密,二弟、四弟和五弟也都有计谋,他们四人一起,便是龙潭虎穴,也是轻易就能闯过。三弟你不要太过紧张,以免乱了分寸 咱们再等等吧。” 那青年脸上忧色不减,说:“大哥,那奸贼权势极大,为人又阴险歹毒,我怕时间久了,京城那边再会有什么变故。” “说的也是。” 那大汉再是点头,略作沉吟,便说:“这样,三弟你骑马快,就先往远了再寻上一寻,我稍后也去,不管哪里遇着了,咱们都去往三河渡口会合。” 那青年点头称是,想了一下,就低声说道:“大哥,我听人说,这一带有五个贼男女出没,叫作什么‘鄂西五鬼’,心思狡诈,手段阴狠,不得不防啊。” 那大汉哂笑一声,道:“那五个野鬼,我早就想会一会他们了!” 青年扫了一眼凉棚周围,再次压着声音又说:“大哥,我看这个野店,便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些人也绝非善类,估计都是冲着咱们来的。” 大汉微微一笑,道:“无妨,些许几个蟊贼,稍后随手就能料理了。” 大汉话里的意思,青年听懂了,便叮嘱说:“大哥,还是须得小心留意些,莫遭了贼人暗算。” 大汉点点头,说道:“三弟你先走。我在这里陪他们耍一耍,然后就去找你们。” 青年见大汉神态自信,也知他的本事,就点点头,提了铁枪,几步走出,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这二人说话时,凉棚里虽也有人关注,但二人声音极低,其余人谁都听不见。薛丰因为此时内力深厚,耳目聪明,虽不是有意偷听,二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楚。 青年打马离开时,凉棚里有人想要离去,见大汉横坐在那里,面有忌惮之色,挪了挪脚,终究还是没有起身。 薛丰见了,先是低头沉思,然后左右看一下,再看高洛,见他也面色凝重,便起身示意离开。 那大汉有意无意,往里一瞥,看见两人动作,双目中精光暴亮,然后又作微笑,说道:“两位何必急着离去,便请过来同坐,再喝几碗酒如何?” “最好,最好!” 高洛性情潇洒不羁,笑着应下了,取过碗筷酒坛,移到大汉这里坐下,然后请问姓名。 “阁下何必明知故问?” 那大汉摇了摇头,笑说了一句。 高洛满是疑惑,待要再问时,就见那大汉又说:“我看你们酒量也是不错,我难得遇上,咱们且先不论敌我,一起喝上几碗,在酒国里做个对手,如何?” 高洛当即笑道:“这位兄台,你怕是对我们有些误会。” 那大汉听了,却是笑而不语。 高洛接着说道:“不过,能痛痛快快喝酒,我倒是十分喜欢。” 那大汉听了,笑道:“大家正该如此,痛痛快快喝上几碗酒,待得敌我分明时,有这一场痛饮,也算不留遗憾。” 说罢,他自倒了一碗酒,端在手里,示意一下,说道:“请了!” 话落,他便将碗中酒一口喝干。 “兄台真是个痛快人!” 见他喝的干脆利索,高洛忍不住夸赞一声,随即端起自己的酒碗,也是一饮而尽,然后长长吐了一口酒气。 “好酒量!” 那大汉赞了一句。 见他们两人都喝了,薛丰也不愿落下,就将酒坛里剩的酒倒完,刚好是一碗,他二话不说,是手到酒干,然后举着个空碗,冲那大汉晃了一晃。 那大汉见了,便笑了笑,然后说道:“阁下年纪虽小,喝酒却也爽快的很,当是一个好对手!” 听了那大汉的话,薛丰笑嘻嘻地说道:“你只当我们是敌人对手,便想着拼酒相拦,我却担心你酒量小先醉倒了,到时我们却也麻烦的很。” 那大汉听了,心知他是意有所指,却又作哈哈一笑,甚是豪迈,说道:“阁下这话说的有趣。你放心,在下也自信能喝几碗酒,咱们也别多说什么,喝一场便是。” 说完,继续倒酒,发现自己的酒坛也空了,便喊道:“店家,再打十斤老酒来!” 那店家就在一旁候着,听到要打十斤老酒,一时却愣住了。 那大汉见他不动,就问:“怎么?店家有什么疑问?” 店家这才回过神来,忙陪笑道:“爷台,这十斤酒喝得完吗?” “就怕不够喝!” 那大汉笑道:“你莫问许多,只管先打来就是,放心,缺不了你的酒钱!” “是,是!” 店家听了,连忙应下,就要去打酒。 “店家。” 那大汉见他转身,又喊了一声。 店家回过身来,问:“爷台,您还有什么吩咐?” 那大汉看着店家,指了指高洛,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店家,这一位兄台,他只闻味道,便知是什么酒,地下埋了多少年,那真是喝酒的行家,你可别拿掺水的来糊弄!” 店家先是一怔,随即回过神,忙陪着笑脸说道:“爷台说笑了,不敢!不敢!” 店家躬着身子作礼退去。过不多久,他两手各提个酒坛子过来,放在桌上,又去拎了两坛回来。 店家将酒坛放在桌旁地下,起身陪着小心道:“爷台,这是本店最好的酒了。” 薛丰问道:“敢问店家,这酒怎么个好法?” 第9章 痛饮千杯少 店家回说:“好教客人知晓,这酒名叫透瓶香,别看色薄似水,入口却极香醇,待喝进肚子里之后,酒力更生作十分,胸腹心肠都是滚热,好似火烫一般。” 高洛听了,那是见猎心喜,就笑道:“有这般好的酒,那可要好好喝上几碗才是。” 店家就说:“这位客人,非是小人多嘴,这酒的后劲也有十分,只喝上两三碗,出门见着了风吹,便就要醉倒了,因此又唤作‘出门醉’、‘随风倒’,人都不敢多喝。” 高洛愈加的欢喜,只见他满脸笑意地说道:“听店家你这么一说,这酒今日要是不痛痛快快喝上个两三坛,岂不是要辜负了它的好名头!” 店家有些咋舌,然后陪着笑脸说道:“客人却是在说笑了。只这一坛酒,就有三斤只多不少,便是七八个铁打的汉子,也得醉死过去。” 薛丰听他这么说,只当他是为了推销酒水,故意夸大,心想:“这一套似贬实夸的话术我熟啊。” 他笑着揶揄道:“店家,你这口才可真不错。” 这店家愣了一下,陪着笑脸说道:“不敢,不敢,小人手笨口拙,说的可都是实在话。” 薛丰不再说话,笑嘻嘻地看着他。 店家被他看的有些尴尬,只好挪开目光,问:“这么多的酒,客人你们能喝的下吗?” 那大汉道:“我们都不担心,你却担心什么?快先满满的倒上三碗。” 店家便不再多说,当即依着大汉的话,将桌上两坛酒去了麻绳,泥封都给拍开,动作十分娴熟。 薛丰就随口打趣了一句:“店家,你这业务挺熟练啊。” 店家又怔了一怔,然后脸上堆起笑,老实说道:“小人要靠这个过活,自然是熟练些好。” 说罢,他捧起酒坛,倒了满满三大碗酒。 高洛瞧一眼,果然色泽清亮似水,酒气扑鼻,确是上好的佳酿。 那大汉笑道:“咱们三人先对饮十碗,怎么样?” 高洛欢喜道:“如此最好!” 说罢,他先端起一碗酒喝了。 “好爽快!” 那大汉见他竟喝得这般豪爽,赞叹一声,哈哈一笑,又对薛丰说道:“小兄弟,请了!” 他端起碗来,也是一仰脖子喝干了。 两人都喝了,薛丰自也不怵,笑嘻嘻端起一碗酒,大口喝了,说道:“好酒!好酒!” 呼出了一口气,薛丰就自拎着个酒坛,将三只空碗倒满了,又将一碗酒喝干。 高洛也不二话,举碗就喝,顺手扣住另一个酒坛口,自倒了一碗。 那大汉见了,笑道:“两位好生痛快,实乃我生平第二次所见,果然有些意思。” 说罢,他就喝了面前的酒,然后提起地上一坛酒,拍去封泥,扯掉绳绸,将酒倒满。 薛丰一手拎酒坛,一手举碗,笑道:“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想喝多少有多少。大师哥,这位兄台,我喝了!” 话落,又是一碗酒水进肚。 “小师弟说得好!” 高洛笑道:“在下喝酒,若是碰到对脾气的,怎地也要喝个痛快才成!” 他这手端碗喝了酒,另一只手拎酒坛子就倒满。 那大汉见二人这般,感慨道:“相逢即是有缘,善缘也好,恶缘也罢,我都再敬两位一回。” 他喝了一碗后,又倒满了再喝一碗。 薛丰手不见停,也是连喝了两碗。 那大汉看着他喝酒,好像比吃饭喝水还要来得轻松,心中不禁感叹:“好一个神奇的少年郎!” 他豪兴更烈,又和薛丰碰了两碗。 “兄台真好酒量。” 高洛赞夸一声,然后也是紧随着喝了两碗酒,神色举止云淡风轻。 薛丰再喝了几碗酒后,见手中酒坛已是空空如也,就丢到了一旁,将地上的另一坛取了过来。 他三人这里斗酒,凉棚里的人看在眼里,一时之间都惊呆了。他们不敢上前,各自坐在座上不曾动弹,眼神闪动,也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那大汉又痛饮了一碗酒,再看对面二人,一个连喝好几碗酒,却面不变色,眼神清明;一个年纪虽小,却是越喝越是神采奕奕,心里再次暗暗生奇之际,又十分佩服,见没了酒,就道:“店家,再打十斤酒来。” 那店家见三人这般喝酒,正在咋舌,听了大汉的话,苦笑道:“爷台,小店就只剩这四坛好酒了,还有一瓮黄酒洑子,约莫十五斤左右,不知你们可能喝得?” 大汉笑道:“无妨,你取来就是。” 店家这时也图看个热闹,想瞧一瞧他们到底能喝多少,便去抱来了一个大酒瓮,手拿三个酒提子,过来一并放在桌上后,退到一旁。 高洛他们也不看,先把剩余好酒分喝光了,这才拿了酒提子,来打瓮里的酒来喝。 大汉先打了一碗,看一眼,见酒水淡黄,未见浑色,就笑道:“店家,你倒是个老实人。这酒色虽比不得先前,香气还算醇正,倒也能喝。” 店家只一旁小心陪着笑,不好说话。 三人不去理会旁人,都围着酒瓮,也不客套相让,你打一碗,我就跟着打一碗,喝了个旗鼓相当,也没用多长时间,这一大瓮的酒,便见到底。 那大汉丢了酒提子,抱起酒瓮,倒出了最后一碗酒,却不想薛丰手快,抢先端走了,一口喝了个干净。 大汉先是一愣,见高洛也看着薛丰,颇有些懊恼的样子。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开怀大笑,心中隐隐有相见恨晚之情。 高洛见大汉喝这么多酒,也只脸上微红,不见醉意,心里钦佩,开口道:“咱们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今日喝的真是尽兴!” 薛丰笑呵呵地开口问:“这位仁兄,今天这顿酒,你可喝痛快了?” 那大汉笑道:“痛快,十分的痛快!” 高洛看了,也哈哈笑着。 那大汉见他二人,一个神情潇洒,一个英风飒爽,虽觉得彼此敌手,也心生许多好感。 他环视周围一眼,面色一冷,说:“你们等了这么久,怕是早就不耐烦了吧。” 不等他们说话,大汉便又扬声道:“屋里的朋友,你们也不用藏着了,都一并出来吧!” 第10章 停盏一场杀 话音刚落,就见草屋板门轰然大开,从里面涌出二十几号人,都拎着兵刃过来。 薛丰看过去,见那为头的,是一个面目丑陋的汉子,一张狭长的脸上,斜剌剌有一道伤疤,好似老大一条蜈蚣,肩扛一把鬼头大刀。 大汉见了,冷笑道:“我当是何方鼠辈,原来是你们几个。” 那疤脸丑汉听了此话,脸上蜈蚣抖动,压着心头火气,说道:“姓穆的,有人让我带话,叫你多想上一想,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大汉道:“穆某要做什么事,用不着别人来教。你们几个杂鸟野雀,就不要在我眼前露丑了。” 疤脸丑汉脸上更加狰狞,恨声说道:“我劝你还是识相些的好,你已经让贵人们很不高兴了,再惹恼了我们,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大汉哂笑一声:“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区区几个扁毛畜生,见不得光的鬼东西,还敢出来吓唬人,真是好笑。” 丑汉大怒道:“姓穆的,老子一再好言相劝,你却出言不逊,我韩飞忍得,手上这口刀却忍不得!” 大汉冷然说道:“忍得忍不得,都在这里作过一场吧。” 因是心生惺惺相惜之意,不想先和高洛二人对上,就错开一步迈出。 他这一步,正好落在那店家身旁。店家见他气势凛然,大是骇然,慌忙后退。 那大汉喝道:“哪里走!” 这一声喝喊,好似耳边炸了个响雷,震得耳朵里嗡嗡的响。 那大汉跨上一步,同时右手向前探出,便就抓住了店家胸前衣襟。店家刚要挣扎,大汉左手一拳砸了过来,左心口挨个正着。只听店家“啊”的一声惨叫,头一歪,便没了动静。大汉当即手臂一撇,将他扔向对面人群。 对面的人看见了,赶忙躲开。 “嘭”的一声,这店家重重落在了一张木桌上,桌子被砸的断裂散架,盘碗酒壶也都碎了一地,汤汁四淌。 这么一来,凉棚里登时乱作一团,三十几个人捉刀横剑,提枪举叉,一个个面色紧张,如临大敌。 “当家的!” 这时,只听一声悲呼响起。 薛丰看过去,就见从那屋后闯过来一个妇人,上身穿竹桃粉罩甲,露出乌头紫纱衫,下面系一条石蒜红罗裙,一头金灿灿的钗环,鬓边插着一朵黄杜鹃,长胖的脸上搽脂抹粉,也掩不住凶恶相。 这妇人见那店家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登时泪流满面。她哀嚎几声后,抬起头来,一张花脸,双眼通红,嘴唇带血,好似吃人的恶鬼一般。 这妇人看向大汉,恨声大骂:“你这狗贼,敢杀我当家的,老娘我和你拼了!” 就见她手握一柄血迹斑斑的剔骨尖刀,冲向大汉。她抡着剔骨尖刀劈砍,恨不得将人剁成肉泥。 大汉只一拳,就将妇人手里的刀给砸飞。 薛丰又听得一声惨呼,顺声看去,不禁乐了。原来是那把剔骨尖刀被砸飞之后,却扎在了一人的大腿之上。那人遭此飞来横祸,就倒在地上,惨叫不已。 再看大汉这里,他伸手扣住那妇人的手臂,一拉一推,卸掉了一臂。妇人另一手握拳,来打大汉的太阳穴,依旧被大汉抓住了,再一个推拉,也给卸掉了。 大汉右手成抓,扣住了那妇人的脖颈,手上发力,冷声问道:“你便是那个什么‘红裙鬼’冯大娘子吗?” 妇人呼吸不畅,听了问话,恨声嘶吼道:“是你老娘我!” 大汉手上再紧,妇人呼吸更是艰难,拼命扭动身子挣扎。 就听大汉喝骂道:“你这杀人越货、谋财害命的恶鬼!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惨遭你的毒手!天日昭昭,教我今天在此,亲手送你滚回地狱里去!!” 那妇人一张花脸憋的胀红,青筋暴露,再看大汉横眉怒目,宛如天神一般,她满腔的仇恨消散,随即从心底生出无尽的寒意,万分恐惧之下,她费劲全身力气,开口求饶:“好汉饶命!” 大汉喝道:“你个腌臜畜生,作恶多端,罪行累累,我怎能饶你!” 大汉手一用力,“咔嚓”一声轻响,捏碎了那妇人的喉骨。 妇人脑袋一歪,没了呼吸。 大汉手臂一扬,将尸身甩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那棵半面黑枯的大树之上。好巧不巧,一根树枝穿胸而出,将那妇人的尸体悬挂在半空。 大汉挺立当场,口中犹如绽放惊雷,大声喝道:“还有哪一个过来送死!” 众人见他神威凛凛,一时无人胆敢上前。 大汉又道:“你们不敢来,我先动手了!” 话落,他右手拽起一旁的木桌,顺势砸出。咔嚓声中,木桌碎裂,有两人惨叫,染血倒地。 大汉趁此疾步冲过去,双手铁锤般抡出,又是两人吐血倒飞。大汉随之肘撞拳击,掌劈脚踢,霎时间又打倒数人。 小小一个凉棚下,聚集着三十几人,倘若一拥而上,乱刃之下,大汉武功哪怕再高,也决计无法全部抵挡,只是这些人现在都挤作一团,真能挨到大汉身边的,也就前面的几个人而已,其他的人上不得前,还要防备着四下挥动的刀剑,都有些畏手畏脚。 那丑汉韩飞见不是事,于是叫道:“大伙儿散开,再围斗这厮!” 这些人听了,忙就散开了去,然后合围大汉。 大汉却不惧,嘴里喊一声:“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 左掌一起,抓起旁边桌上一只酒坛,向那韩飞砸了过去。 韩飞抡刀劈碎酒坛,正待来攻,不想旁边又飞过来一个酒瓮,回刀防护不及,忙举手掌来封。 酒瓮后面紧随一人,正是薛丰,他右掌击出,掌力刚猛异常。 “嘭”的一声响,一口大酒瓮登时化为百十块碎片飞溅,好似千百飞刀钢镖,去势甚急。 韩飞躲闪不及,脸上中了好几片,鲜血淋漓,惨叫不已。旁边的人也多有受伤。 一时间,只听得喝骂声、惊叫声、警告声此起彼落,乱哄哄闹成一团。 第11章 初显身手 “先对付这个小子!” 对面有人开口呼喊,然后左右分出来几个人,上来围攻。 但听一声金铁清鸣,高洛拔剑在手,轻喝一声,提步纵身,落在薛丰身边护住了,但见点点剑影闪现,来攻的人身上都溅起了血花。 三个小家伙也是忠心,纵身奔腾跳跃,也加入了进来。 耳听叽叽喳喳,兽叫鸟鸣;眼见来来往往,兽奔鸟冲。三个小家伙相互配合,十分默契:悟空抡着一根近三尺长的铁棍,一砸脚面,二敲膝盖,打倒一人;小金飞扑过去,尖喙连啄,弄瞎了这个人的眼睛;小红先蹬胸口,再挠脸面,也干翻一个;小金过去补刀,一爪抓心口,一爪勾脖颈。那人顿时鲜血飙溅,就此死去。 再看薛丰这里,掌势不减,击在韩飞脸上。 这个疤脸丑汉挨了一记重击,顿时眼前一晕,头后仰着,脚下连退。 薛丰快步跟上,一式直拳猛地打了出去。 那韩飞还在发晕,见薛丰这一招来的迅猛,未及多想,慌忙抓过旁边的一人来挡。 被抓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薛丰从后背打了个通透,死了。 韩飞被那人喷了一脸的血,又见同伙这般惨死的模样,吓的肝胆俱裂,想要逃跑,腿脚却是酥软,吃了一绊,摔倒地上,身下湿了一片,骚臭熏天。 薛丰抢上一步,一脚踏碎了他的胸口,死不瞑目。 所有人都是惊骇万分,一时呆愣停手,看着薛丰。 薛丰四下瞧了一眼,闻着血腥气,忍不住吐了起来。 他边吐边骂:“长的奇丑不说,死还死的这么恶心。” 高洛持剑在手,守着薛丰。三个小家伙瞧着后,也都回到薛丰身边,冲着那些人呲牙咧嘴。 那大汉见了,开口道:“二位,你们这是?” 薛丰用肩头擦了下嘴,脚在地上蹭了蹭,回头笑说道:“咱们酒一起喝的过瘾,这打架嘛,自然也是一起打才痛快。” 说着,他干呕一声,然后一脸嫌弃地说道:“就是没想到会这么恶心。” 众人默然,心下胆寒。 当面有一人,吊眉斜眼,面色青白,颤声道:“我们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下此毒手?” 薛丰又呕了一下,道:“要打便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着,就纵身直拳,来打说话这人。对面的人见又是这招,心惊胆战,纷纷躲开。 吊眉汉子见薛丰要用这招打他,想起先前那人的惨状,心中寒意更胜,惊恐之下,转身便逃。 薛丰纵步追上,手掌本已挨上了这人后背,只是想起先前的场景,便改拳成掌。 却不想,这吊眉汉子已是怕极了,抢先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嘴里直说:“我死了,我死了。” 过一会儿,没感到疼痛,这个吊眉汉子侧翻过身来,手在身上一阵乱摸,又是傻笑:“诶,没事儿,哈哈哈,我没死,我没死!” 他抬头一看,却见薛丰就在跟前,于是双眼翻白,硬生生给吓的晕死过去。 薛丰撇了下嘴,骂了一声:“胆子这么小,怎么混江湖?” 他左足踢出,这吊眉汉子便凌空飞去。 对面的人都慌忙闪开,仍有三个人躲避不及,撞在一起,向后就倒,又撞在凉棚的一根立柱上。但听“咔嚓”一声响,那根碗口粗的柱子当场就折了,那一角的棚顶没了支撑,登时塌了下来,茅草散落一地。 薛丰当机立断,趁时而上,又是一掌拍出,将一人拍飞,砸在草屋墙壁上,震得墙上泥土大块大块的直掉。 再看对面的那些人,此时早被薛丰吓破了心胆,哪里还敢待在这儿? “快跑啊!” 也不知是哪个发了一声喊,这些人当场就想要逃散。 大汉喊道:“这些人为非作歹,祸害不浅,莫让他们逃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先到左面横挡住了。 高洛听了,到右边挥剑拦住。 这些人一瞧,这后面是草屋土墙,对面是个杀星,还有三只凶兽恶禽,真个是无路可退了。 二三十个人左瞧瞧、右看看,无奈之下,只得聚在一起。其中又有两人,俱是一手握雪花弯刀,一手执黑铁盾牌,腿肚子打着哆嗦,挡在最前面。 薛丰直冲过去,呼的就是一拳打出。 那大汉认得此招,乃是江湖上最常见的长拳招数,有的称为“猛虎出山”,有的呼作“蛟龙翻海”,不管怎般称呼,首重气势,唯有心怀豪勇,方显其刚猛之力。 大汉见薛丰这一拳打出,现千军辟易之势,有破浪断岩之威,忍不住喝一声彩道:“好拳法!” 对面两人当中,左边那人年岁较大,见薛丰这一拳来势汹涌,一咬牙,屈步弓身,举着铁盾来挡。 这人却没想到,薛丰这一拳,实在是太过刚猛了一些,就恰似山巅滚落一块巨石砸落,又好像被奔马撞上了一般,“当啷”一声巨响,铁盾便就四分五裂,他本人更是眼前一黑,金星乱冒,两耳里轰鸣作响,半边身子都麻了,然后整个人翻飞出去,连摔带滚撞进人堆里。 再看右边那一个年岁小的人,惊惧之下,惨叫一声,扔了弯刀和盾牌,转身就跑。 薛丰跨步跟上,一拳将其打倒在地,随后就是一路长拳使出。 大汉见他虽是少年郎,但身姿潇洒大方,气魄委实不凡,忍不住连声赞道:“好武艺,好风采,好人物!” 赞罢,他也大步上前来,和薛丰并肩作战。 高洛手中利剑抖动,便是重重叠叠的剑影,笼住了几人。 三个小家伙不甘落后,各自施展本领。 一时之间,拳来掌去,剑刺腿踢,猴跳棍扫,狐跃爪挠,雕扑喙击。 不多久,战圈逐渐缩小,那些人或死或伤、或残或废,打斗声也随之减弱,直至停止。 一番厮杀后,大汉呼吸稍重。他哈哈一笑,对高洛和薛丰二人拱手道:“多谢两位朋友仗义出手。” “兄台客气。” 高洛回了一礼。 薛丰在一旁洗去手上血污,然后悄摸在高洛身上擦了两把,惹得高洛翻俩白眼。 第12章 惺惺相惜 薛丰看向大汉,笑呵呵地说:“这酒也喝了,架也打了,你现在应该知道,咱们不是敌人对手了吧。” 大汉一脸歉然,道:“是在下莽撞,先前听小兄弟你说,我若是喝醉了,你们也有麻烦,却只当二位是另有图谋,因此就误会了,以为也是敌人对手来寻衅的。” 薛丰听他这么一说,才知误会出在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我的意思,是怕你喝醉了,被这些人围攻。而我大师哥呢,出身名门正派,又特爱打抱不平,肯定会出手帮忙,我们两个要帮你打他们这么多人,你说是不是麻烦?” 大汉一愣,心道:“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却在一开始就误会他们了。” 他当即再次致歉:“二位一片好心,我却多有冒犯,惭愧惭愧,我在这里给你们赔罪了。” 说着,他就深施一礼。 高洛赶紧扶住他,说道:“兄台快快请起!你这般,却折煞我们兄弟二人了。” 薛丰说道:“大师哥,这位仁兄,你们先别客气啦,现在这里乱糟糟的,却有些待不住脚啦。” 大汉这才起身,看看四周,点头道:“小兄弟说得对,眼下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咱们走吧。” 说着,就先踏步离去,身形豪迈洒脱。 薛丰和高洛对看一眼后,点点头,取了包裹,也紧跟其后。 三个小家伙见人都走了,赶紧跟上。 到了大路上,大汉便迈开大步,顺着路越走越快。 薛丰一个纵步,便到了身旁。 高洛提一口气,两下跃身,也是并肩而行。 大汉受得风吹,酒意上涌,左右各瞧了一眼,当即一笑,豪气道:“好,咱们再比比脚力。” 话落,他便脚下发力,大步疾行。 薛丰一是也有些酒意,二来却是见猎心喜,脚下也是连点几下,赶上了大汉。 高洛看了,苦笑一声,当即施展身法,追了上来。 呼呼风声中,三个人趁着酒劲正盛,你追我赶,一时身影纷错,也分不清谁先谁后。 在三人背后,三个小家伙奋起直追。只见悟空跑跳似烈火迸发,小红奔跃如霞云飘卷,金雕振翅而飞,就像一道乌光穿梭,速度都是不慢。 大汉迈开大步,越走越快,他稍有缓气,便被身后薛丰赶超,后面高洛也是紧紧跟随,大汉一个不留意,就给追了上来。 大汉见前面一臂之远的少年,身法灵动快捷,步伐有力;顾看身旁高洛,身形潇洒,行进有章法,心里暗暗佩服之际,加快几步,追上了薛丰。 薛丰冲他一笑,脚下一个跨步急趋,便又和大汉拉开距离。后面高洛见差二人好几个身位,鼓足气息,脚尖连点,速度加快,只三五个眨眼的功夫,又赶上了。 这么试了几次,大汉见前面薛丰不时回过头,来扮个鬼脸,哑然一笑;身后高洛呼吸虽略有急促,但脚下不乱。 大汉心中已知,前面少年气力强劲,内息悠长,自己要胜他,怕是不易;身后青年轻功不错,只因内力不足,才比自己略逊一二,但要真正甩开他,短时间内应该是不成的。 他息了比试的心思,就停下脚步,拱手说道:“两位朋友性情武功,俱是非凡,在下实在佩服得紧。” 高洛抱拳回礼,道:“兄台武艺高强,豪迈过人,我也十分钦佩。” 大汉哈哈一笑,又说:“我与二位可谓是相见恨晚,这里斗胆请教尊姓大名。” 高洛忙回道:“不敢尊大,在下华山高洛,那是我小师弟薛丰。” 大汉听了,当即便是大喜,再次拱手道:“两位原来是华山薛先生高足,失敬失敬。” 薛丰从前面转了回来,听到这话,就说:“这位仁兄,你又搞错啦。” 大汉有些疑惑,问道:“敢问小兄弟,我哪里又错了?” 薛丰初入江湖,就很是认真地解释道:“仁兄你有所不知,我俩虽然都是华山弟子,拜的却不是同一个师父,我大师哥他是掌门师伯的徒弟,而我的师父,乃是华山唐大女侠。” 高洛在一旁见他说的仔细,有些无语。 大汉听了,更加惊讶,问道:“小兄弟,你竟是唐女侠的徒弟?” 薛丰道:“对啊。” 一看大汉的样子,薛丰问:“怎么?你认识我师父?” 大汉点头,说道:“十二年前,在下十分有幸,和唐女侠见过一面。” “哦。” 薛丰先是点点头,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那你是怎么遇见我师父的?” 大汉就说:“那时候我去华山上观赏壮景,因此见得了令师唐女侠一面。” 说着,大汉就赞叹道:“说到令师唐女侠,真乃是神仙中人、巾帼英雄,叫人好生敬服。” 见他一副追忆往事的神情,薛丰心里暗自猜测:“看他这个样子,不会是我师父的爱慕者吧?嗯,等回华山后,和师父好好说道说道,嘿嘿······” 想着想着,薛丰不自觉笑出声来。 看他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高洛和大汉都有些莫名其妙。 高洛看不下了,只好推了薛丰一下。 薛丰回过神来,就乐呵呵地对大汉说:“对、对,你说的对。” 大汉瞧着有趣,笑道:“小兄弟能拜在唐女侠门下,真叫人羡慕。我先前不知,却是得罪了,小兄弟莫怪。” 薛丰随口说道:“没事儿,没事儿,只下一次喝酒时,别再拿我们当坏人就好了。” 大汉忙说:“这个绝不会,若再认错了,我就先罚酒三大碗,如何?” 薛丰撇下嘴,调侃说:“罚酒三大碗酒?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儿,不算是惩罚吧?” 大汉一怔,问道:“那依小兄弟的意思呢?” 薛丰笑道:“当然是我和大师哥喝酒,你在一旁看着,一滴酒也不能喝才对!” 大汉又一愣,然后哈哈笑道:“小兄弟真是个妙人,若有好酒在眼前,我却只能瞪眼看着,着实是种煎熬。” 高洛忙说:“我小师弟是第一次下山,不懂江湖礼数,兄台你多包涵。” 第13章 有缘 大汉摆摆手,爽朗笑道:“薛小兄弟风趣坦荡,高兄弟你豪爽洒脱,和我十分的投脾气。今日能够结识二位英雄,我心中实在是万分欢喜。” 他话说到这里时,耳听得一声高亢雕鸣,于是抬眼望去,就见有一只金雕,在半空展翅而飞,姿态极其威猛。 再瞧地上,有一猴一狐,左右奔跑。猴子或跃或跳,似一团明黄火焰,十分神奇;狐狸忽蹦忽蹿,像一朵鲜红云霞,甚是灵异。 三个小家伙上下而行,你追我赶,速度着实不慢,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到了跟前。 大汉看在眼里,心中深感惊讶。 三个小家伙过来后,便围在薛丰身边,悟空似人一般立起,将铁棍往地上一杵,便插在了土里。然后它伸着前肢指了指薛丰,再指了指它们三个,又往身后比划两下,嘴里吱吱哇哇地叫,一双眼里流露委屈之色,另外两个小家伙也发出啼鸣。 大汉看它们这样子,就好像是在责怪薛丰没有等它们一般。 果不其然,他就看见薛丰开口说话:“不好意思啊,刚才跑的有点快,把你们给忘在后面了。” 大汉见他说完话,伸手摸了摸猴子的脑袋,猴子便眯上眼睛,就此作罢。接着看到那只狐狸纵身一跃,跳进了薛丰怀里,薛丰顺着撸了几下毛发,它就不再嘤嘤叫了。最后薛丰蹲下身来,将那只金雕身上的羽毛梳理一下,这才起身。那只金雕就挨着薛丰站着,脑袋时不时在他腿上磨蹭两下。 大汉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再次称奇,暗道:“这三个小家伙,莫不是成精了?” 高洛见大汉这般模样,猜到其心中所想,就开口和他解释说:“这三个小家伙,是我小师弟养大的,和他最是亲近。” “原来如此。” 大汉点点头,说道:“这三个小家伙灵性非凡,神异的很。” 高洛笑说道:“那是我小师弟他爱玩闹,满脑子奇思妙想,时常会教它们一些东西。” 大汉看看薛丰,心中好感满满,于是就赞叹道:“小兄弟钟灵毓秀,禀赋超群,可谓是当世罕见。” 薛丰也不客气,笑嘻嘻地说道:“谢谢夸奖。” 大汉又看向高洛,夸奖说:“高兄弟英姿绝伦,也是人中龙凤。我今日能和你们相识,当真是大慰平生!” 高洛性子谦虚,忙说:“兄台谬赞,实不敢当!” 薛丰撸了两下小红,笑道:“旁人都是不打不相识,咱们三个却是不喝不相识,想想也是有趣。” 高洛和大汉听了,也都觉得他说的实对无错。 大汉哈哈一笑,道:“是啊,薛小兄弟你说的对,咱们还真是不喝不相识。” 薛丰想了一下,却摇头说:“不对,咱们现在还不算是真的认识。” 高洛一脸的不解。 大汉也满是疑惑,就问道:“这话怎么说?” 薛丰就笑说道:“这位仁兄,你已经知道大师哥和我姓甚名谁,可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大汉听了,伸手一拍额头,说道:“抱歉抱歉,都怪我一时欢喜过了头,却忘了自报家门。” 说到这里,大汉郑重作个礼,说道:“渭南村夫穆景,这里见过两位贤弟。” 高洛一听他的姓名,当即更是大喜,赶忙回礼道:“原来竟是大丈夫当面,失敬失敬。” 薛丰看着穆景,也是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位大丈夫穆大哥呀。” 穆景摇摇头,说道:“什么‘大丈夫’,那都是旁人胡乱叫的,当不得真。” “怎么当不得真了?” 薛丰看了看他,反问了一句之后,笑嘻嘻地说:“穆大哥你长的这么高大,江湖上可是很少见啊。” 高洛忙说:“小师弟,你不要乱说!” 然后他再一次和穆景说道:“穆大哥,我小师弟他是第一次下山,不懂江湖礼数,真是抱歉了。” 穆景笑道:“小兄弟性情中人,和我说话怎么自在怎么来。” 薛丰刚准备说话,却被高洛一把捂住了嘴。 薛丰扒开高洛的手,气道:“大师哥,你捂我嘴干啥呀。” 高洛讪笑一声,回道:“就是一时顺手了,呵呵……” 薛丰翻一个白眼,不再纠结这个,心里默默给他记了一笔,然后问穆景道:“穆大哥,我大师姐她现在怎么样了?她的伤好了吗?” 穆景只一怔,便知晓他问的是谁,当即点头,回答:“芙妹她受的伤已经好多了,现在并无大碍,你们不用担心。” “芙妹?” 薛丰一听这个称呼,心想:“好家伙,叫的这么亲,看来是有情况啊。” 他于是又问:“我大师姐现在在哪里?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穆景笑道:“芙妹她因为着急回华山,我便陪她一起到了华阴县,本想再上华山,去拜见薛先生和唐女侠,却不想忽然遇有急事要办,我不得不和芙妹暂作分别。” 薛丰听了这番话,再瞧他一脸的柔情,心道:“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唉,想想我师父她老人家,辛辛苦苦把大师姐给养育大,如今这棵水灵灵的大白菜,就要被拱走了呦,师父她还不得心疼死?本以为穆大哥是我师父的仰慕者,没想到他却是挖墙脚,抢闺女的。对了,师姐也是姐,他这是要当我姐夫啊。” 他这里乱七八糟想着,不知不觉就又有些走神。 高洛碰了他一下,问:“小师弟,你怎么了?” 薛丰回过神来,随口回了三个字:“没什么。” 他又看了看穆景。 穆景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好像有几分严厉老父亲看毛脚女婿的感觉? 穆景连连摇头,甩掉了这个奇怪的念头。 高洛见了再问:“穆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穆景笑了笑,说道:“高兄弟,薛兄弟,咱们坐下说话吧。” 说罢,他便盘膝坐在地上。 薛丰见了,就一屁股坐下,高洛也是一样。 穆景看着二人,笑道:“两位兄弟,说来也是奇妙,我和你们华山派的缘分,着实不浅啊。” “确实。” 薛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穆景,笑呵呵地说:“穆大哥,我小时候还见过你呢。” 穆景听了,心中十分心奇,于是问道:“薛兄弟,此话怎讲?” 第14章 惨事 薛丰就将他儿时在山下镇子里的经历说了。 原来这个穆景,便是十二年前朱家酒楼里的那位高大书生。薛丰一开始就认出来了,因此穆景先前和那些人厮杀时,薛丰毫不犹豫便出手相助。 “这缘份际遇,果然奇妙。” 得知眼前的英秀少年,便是当初那个站立酒楼门外的小乞丐,穆景不禁感慨一声。 “是啊。” 高洛点头,笑言:“小师弟和我华山有缘,当年遇见了师娘,然后就成为师娘的关门小弟子。” 穆景微笑道:“高兄弟,其实我和令师薛先生,也有过一面之缘。” “嗯。” 高洛再次点头,笑说:“这件事,我也听师父提起过。” 薛丰就说:“你和掌门师伯怎么认识的,和我们说说呗。” 穆景忽然叹了一口气,面露悲色,说道:“说起来,那也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时从京城回来,到华阴县看望义兄,却不曾想,我义兄全家老小,竟都死了!” “啊?” 高洛听了,十分震惊。 穆景见了,问道:“高兄弟,怎么了?” 高洛忙问道:“穆大哥,你的那位义兄,可是一位复姓西门的秀才公?” 穆景点头,问:“高兄弟,你也知道我兄长的事?” 高洛回道:“小弟的一位师弟,乃是那位秀才公妻子的堂弟。” 穆景听了,有些疑惑地说:“嫂夫人她还有一位堂弟?这个我倒是从来不曾听说过。” 薛丰想了想,便问:“你义兄的娘子,可是姓贝?” 穆景点头道:“嫂夫人她确实姓贝。” 薛丰再问:“她祖籍可是大同府蔚州广灵县贝家村?” “是的。” 穆景再次点头。 高洛便说:“我那位师弟,名叫贝西明,也是大同府蔚州广灵县贝家村人。因为北寇南下作恶,贝师弟他全村的人家都被杀害,只有贝师弟一人逃过一劫,他想起有个堂姐嫁到了华阴县,就过来投奔,到了之后,却得知堂姐一家老小不幸遇难了,他没有去处,便登上华山,拜在了恩师的门下。” “原来如此。” 穆景点头,说道:“嫂夫人她竟还有个亲人在,我却不曾听他们说起过。嫂夫人她当初也是因为兵祸,和她父亲流落在外,后来遇到了我义兄,结为夫妻,他们本想一起回乡去看看,嫂夫人却有了身孕,不得出行,后来生下一子,办满月酒时,兄长还和我说,等孩子再长大些,他就带着妻儿去嫂夫人老家认认门,哪曾想,三个月后,他们惨遭贼人杀害,可怜我那小侄儿,才来到这人世间,却、却······” 穆景悲痛不已,再也说不下去。 如此凶残手段,简直是令人发指,高洛心情激荡,愤声说着:“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 薛丰忽然开口:“大师哥,不对啊,我记着当时八师弟说,他堂姐一家是被老虎咬死的。” 穆景双眼通红,恨声道:“那是被贼人杀害后,伪造成的!” “啊?” 薛丰和高洛听了,都有些吃惊。 穆景便将当年之事,对二人细细说来。 却说十二年前,穆景离开京城,回转家乡,到了华阴县,准备先买些果子点心,然后去拜访义兄。一旁的茶摊上,摊主和一个客人闲聊。 那摊主说:“还真有一件稀奇事。” 客人问:“是什么稀奇事?” 摊主说:“前天夜里,这城里突然就闯进来了一头大虫。” 客人听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这墙高门厚的,城里又有许多人,大虫是怎么进来的?” 摊主摇头,说道:“嗐,大半夜的,这城里人家都睡得正香,大虫是怎么进来的,谁也不知道。” 客人问:“后来呢?” 摊主说:“那头大虫进城后,就跑到北街去了。” 穆景听到大虫跑到北街,心里便“咯噔”一下,当即倾耳细听。 客人问:“然后呢?” 摊主说:“我听人说,那大虫跳进一户人家院子里,然后将那一家人都给咬死了。” “啊?” 客人吃惊道:“被咬死的人家是谁?” 摊主回道:“那户人家的主人,身份可不低,是一位秀才公。” 穆景心中惊恐,急声问道:“老丈,那位秀才他姓什么?” 摊主说道:“这个小老儿记得真切,那位秀才公,复姓西门。” 穆景听了,眼前发黑,脚下发软,差点跌倒在地。他强打起精神,着急忙慌往北街跑去。 在半路遇到两个相熟的,便和他说:“穆家郎君,节哀啊。” 穆景拱手,悲声道:“刘大哥,马五哥,我义兄他们,真是家里进了大虫么?” 刘大哥点点头,说道:“是啊,那时大家伙都睡下了,我起来去上茅厕,忽然听到一声大虫吼叫,当场吓的一个激灵,赶紧逃回房间,将门窗堵得死死的,只听在后街里,大虫叫个不停,实在是吓人的很,谁也不敢出去,直到天明了,大家才聚拢到一起,都拿着家伙什,到前街去寻。” 马五哥接过话头,说道:“这街后一共住着六户人家,王四的舅老爷病重,他早早带着妻儿走亲戚去了;陈老汉是个老鳏夫,前两天刚没了;卖肉的郑屠子和卖酒的蒋酤儿两个,为了争夺陈老汉的房屋,大打出手,被关进了牢房里;牛二和他媳妇拌嘴打架,他媳妇就跑回娘家,牛二这几天都在城西赌博,一直没回来;这后街里面住着的,就只有秀才公一家了。” “这、这······” 穆景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唉·····” 刘大哥叹了口气,继续说:“大家当时心里都盼着,千万别出事。就到秀才公家里探看情况。一进院子,大家都是头皮发麻,浑身直冒凉气。只见院子里到处都是血,秀才公的岳丈躺在地上,被咬的面目全非;秀才公和他娘子倒在正堂当中,身上血肉模糊;西屋门口,秀才公的父母歪靠着墙,心肺也都被大虫掏去,实在是太惨了啊。” 穆景只听的心胆俱裂,突然想起甚么,急忙问:“我侄儿呢?他、他······” 见刘大哥摇头,穆景眼神黯淡下来,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破灭。 就听马五哥说道:“我们里外都找遍了,也没见着小郎君,只在墙角找到了一顶虎头帽,也沾满了鲜血,想来是被大虫叼走吃了吧。” 穆景听了之后,悲痛莫名。 刘大哥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说:“后来县衙里来人查看,也都受了惊吓,急匆匆走了。大家便买了五口棺材,将秀才公他们的尸身收殓了,停放在义庄里。” 第15章 灭门 一时之间,穆景失魂落魄,草草拜谢过二人,没再去家里,直接寻路到了义庄,问过看守人,买了香烛纸钱,在棺柩前拜祭,想起过往之事,忍不住痛哭起来。 正哭的浑浑噩噩之际,他忽听身后有人问:“你是谁?为何在这里痛哭不止?” 穆景回头一看,却是一位白衣男子,面目儒雅温和,身姿稳健端正。 穆景哑着嗓子问:“敢问阁下又是哪位?” 白衣男子拱手道:“在下华山薛长仁,请教足下是?” 穆景回道:“在下穆景,见过华山薛先生。” 薛长仁点点头,又问:“敢请问穆兄弟,你为何在此痛哭?” 穆景道:“我义兄一家被大虫所害,我来此祭奠亡亲。” 薛长仁讶然道:“原来你竟然是西门相公的兄弟。” 穆景点头,道:“我和义兄是同窗至交,他见我家中贫苦,时常接济,我深感恩高情重,便拜他为兄长。我们虽不是一母所生,却也是手足至亲。” 薛长仁点点头:“原来如此。” 穆景问:“不知薛先生尊驾到此,所为何来?” 薛长仁道:“在下听闻西门相公全家遇害,便来查看。” 穆景听了,忙施礼拜道:“劳累薛先生奔走一趟,在下感激不尽,这里谢过了。” 薛长仁将他扶起,见他神情悲伤,安慰道:“穆兄弟,逝者已矣,请节哀。” 穆景泣道:“想我大哥一家,夫妻贤良,高堂慈善,又刚添了一个男丁,日子本该活的美满,如今却被恶虎所害,在下心中伤痛,实在难已!” 薛长仁却说:“穆兄弟,依我看,此事怕是另有蹊跷啊。” 穆景忙问:“薛先生,为何会这般说?” 薛长仁便说:“城中都说,西门相公一家,是被恶虎所害,若真是如此,为何却只单单祸害他一家?那恶虎寻食,难道还认人不成?” 穆景面色凄苦,道:“薛先生你有所不知,这街上住着的六户人家,除了我大哥家中有人,剩下的五户都没人在家。” “哦?” 薛长仁听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唉······” 穆景叹口气,说道:“也幸亏他们不在家,不然的话,” 他不忍往下说,只得又叹了一口气:“唉······” 薛长仁沉吟片刻,说道:“穆兄弟,西门相公家中,我刚才也去仔细查看了过了,却发现其中有许多疑问。” 穆景忙问:“有什么疑问?” 薛长仁说道:“西门相公的家里,虽然有动物鬃毛掉落,却略显软细,和虎毛不怎么相似,更像是猫狗所掉落,这是其一;家中虽有恶虎的脚印,但却只有寥寥,而且似是而非,这是其二;房屋门柱上虽都有抓痕,但痕迹较浅,不大可能是恶虎所为,倒像是毕燕挝、鹰爪钩一类的奇门兵器所为,这是其三;最后一点就是,院墙上的血渍太多,像是泼上去一般。” 穆景惊住了,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他急忙问:“薛先生的意思,我大哥一家是被人所害?” 薛长仁点头,面色凝重,回道:“应该是了。” 穆景就问:“可是有住在后街里面的人对我说,他们确实听到有大虫嘶吼,直到天色将明时,才没了动静。” 薛长仁便说:“穆兄弟,你是读书人,鸡鸣狗盗的典故,你应该知道吧。” 穆景略一想,问:“薛先生你是说,有人假扮虎叫?” 薛长仁点头,说道:“穆兄弟,这江湖上奇人异士颇多,有几个懂得鸟叫兽吼的,也算不得什么。” 穆景此时,已然信了七分,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 薛长仁看了看他,见他沉默不语,又说:“穆兄弟,若你心中仍有疑虑,那我斗胆提议,咱们开棺查验西门相公的尸身。” 穆景沉默良久,最后艰难点头。 二人便起了棺钉,打开棺材,穆景一见着里面尸体,便就痛哭出声:“我的兄长啊·····” 死者为大,薛长仁对着尸骸施了一礼,说了一声:“西门相公,请恕在下冒犯了。” 薛长仁近前,俯身细看,眉头皱起,再请打开另外四口棺材,告声罪后,继续检查尸体,面色越发凝重。 穆景流着泪问道:“薛先生,怎样了?” 薛长仁长叹一口气,说道:“穆兄弟,和我猜想的一样,西门相公一家,确实是被人所害!” “当真?” 穆景霍然起身,有凛森之意。 薛长仁就说:“西门相公他们一家,都是被人以利器所杀,恶贼为防被看出路数,便故意将伤口弄烂,伪造成被猛虎抓扯撕咬过的样子。” 穆景也是有见识的,只因亲人去世,才方寸大乱。他近前细看一回,果然和薛长仁说的一样,心中顿时生出无穷恨怒,咬牙切齿骂了一声:“天杀的贼子!” 薛长仁想了想,问:“穆兄弟,西门相公可有什么仇家,或是得罪过什么人?” 穆景摇头,悲声说道:“我义兄他为人厚道,一心向善,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也从来不曾有过仇家。” 薛长仁就问:“那他夫人的娘家呢?” 穆景摇摇头,说道:“嫂夫人和老伯父就是普通的农户人家,况且他们他们父女二人多年前便离乡到此,又怎会招惹这般凶恶的仇家?” 薛长仁问:“敢问西门相公的夫人娘家是哪里人氏?又怎么会离乡到了本地?” 穆景擦了擦眼泪,说道:“薛先生,你有所不知,嫂夫人她娘家姓贝,本是大同府蔚州广灵县贝家村人。当时正是三月三上巳节,嫂夫人她和伯父出门祈神踏青,谁曾想,有鞑靼骑兵侵掠蔚州,嫂夫人和她父亲为躲避兵祸,从广灵县一路流落到了华阴县,伯父染了急症,是我义兄搭救并收留了嫂夫人父女二人,后来义兄和嫂夫人两人情投意合,于是就结为了夫妻。嫂夫人也曾托脚商捎带书信到家乡,脚商回来和他们说,嫂夫人的村子没有人烟,已经荒废许久了。” 听了他这一番话,薛长仁感叹道:“原来还有这般经历。” 穆景点点头,然后问道:“薛先生,杀害我义兄一家的凶手,又会是谁呢?” “这个,我现在也不知道。” 薛长仁摇了摇头,接着又说道:“穆兄弟你也看到了,西门相公他们一家,都是一招毙命,手法干脆利落,足见凶手武功之高。” 穆景听了,满腔悲愤,痛声道:“我义兄他只是一个读书人,从不与人争竞,三位老人更是心地善良,怎么会招惹江湖之人?” 薛长仁也是想不出所以然,便说:“穆兄弟,咱们不妨去打听消息,看看城里最近有没有江湖中人来过。” 穆景点头,将棺材重新钉合,再作一番祭拜之后,二人去往城中打听消息。 第16章 义气 两人问了一路,却并无所得,快到城门口时,遇着一位车把式,听到问话,就说:“昨天清晨时分,我倒是看到有几个人,提着剑、拎着刀,急匆匆出了城。” 穆景急忙问道:“那几个人长什么模样?” 车把式摇摇头,说道:“当时天才蒙蒙亮,他们长什么样子,我没看清楚。” 穆景有些失望时,就听车把式说:“不过呢,我瞧见他们里面有一个人,身材鼓鼓囊囊甚是肥壮,脸上还有老大一块红色胎记。” 薛长仁问:“兄台,你还看到什么?” 车把式想了想,说道:“他们好像有些不高兴,我隐约听见那个脸上有红色胎记的说了几句话。” 穆景忙问:“他说什么?” 车把式摇头道:“他说的又急又快,有点像是汉水一带的口音,我离得远,听不大真切,然后他们就出城了。” 线索到此便没了。 薛长仁道:“依我猜测,那几个人应该便是凶手了。” 穆景默然无语。 薛长仁便说:“穆兄弟,你有何打算,薛某愿尽绵薄之力。” 穆景拱手道:“薛先生仁心善举,在下感激不尽。现在我要去为义兄一家治办后事,请恕穆景无礼,先告辞了。” 薛长仁目送他离去,叹了一口气,出了城回转华山。 穆景说到这里,看着高洛和薛丰,说道:“我将大哥一家安葬后,决意替他们报仇,于是回到家中后,拿定主意,弃了文章科考,只一心习武,将祖上传下的武功苦练了多年,就按着线索在汉水一带寻找凶手。” 高洛就问道:“穆大哥,你来这里,便是为了查寻凶手?” 穆景摇了摇头,说道:“我来这里,另有他事。” 薛丰就问:“那是因为什么?” 穆景也不隐瞒,细说经过。 却原来是他有一位至交好友,其一位同姓的同门师兄在朝廷做御史官,因为性情刚正,直言进谏,被关进大狱,备受折磨。又遭奸臣陷害,污蔑犯了叛逆重罪,上报朝廷之后,便被判了个秋后问斩。他那好友为了证明师兄的清白,四方奔走,搜集了证据,正要回京城申冤。 穆景本在汉中一带寻找凶手,机缘巧合之下,出手救下了唐雪芙和陶欢,后来又护送唐雪芙回华山,刚到华阴县境内,他便遇到了结义三弟李护,也就是那个穿青色劲服的青年,从而得到消息,说有人纠集了一帮凶恶之徒,要对好友不利,于是和唐雪芙作别,和李护一起千里奔波,以作接应保护。 他将这一番事迹具实说了。高洛和薛丰听了,对他更加钦佩。 穆景又对二人说:“芙妹和我说过,华山弟子行走江湖时,都是一身素白衣服,左胸处用丝线刺绣五峰图案,十分好认,先前在酒肆的时候,我见你们身上穿着,并不是华山衣物,故而生出误会来。” 高洛看一眼薛丰,有些无奈地说:“都是小师弟他的主意,半路买了两套青灰色衣服。” 薛丰就笑嘻嘻地解释:“咱们行走江湖,要懂得低调,穿一身白衣服太显眼了,还很容易显脏。要是像刚才在酒肆里那样,和人打起来,弄的衣服上都是血,不好洗不说,也不好看啊。” 对于小师弟的性情,高洛早就知晓,是什么事情都能找出一堆理由来,旁人还说不过,他果断不去和薛丰辩论。 而穆景见薛丰古灵精怪,甚是有趣,脸上便生笑意。 “对了。” 说到酒肆里的事,薛丰就问:“穆大哥,酒肆的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穆景回道:“酒肆的那些人里,被薛兄弟你一脚踩死的那个,是关西大贼韩飞,那厮有个匪号,叫作‘飞鹰’,当初他收服了八个强盗,在函谷关一带落草为寇,号称什么‘关西九鹰’,时常劫掠过往的行商百姓。后来我有一个朋友,遇上了他们拦路抢劫,便动起手来。他们打不过我朋友,就使用卑鄙伎俩来暗害,我那朋友一个不慎,腿上挨了一记冷箭。” 薛丰听了,就想起儿时在树林里遇到的那个人,有些走神。 穆景没注意这些,继续说道:“他怒气勃发之下,杀死了三个扁毛畜生,韩飞那厮也被一刀砍在脸上,就变成那副鬼样子了。剩下五个贼鸟知道打不过,就护着韩飞逃走了。” 想起韩飞脸上的那一刀,薛丰哂笑道:“那个丑鸟,倒是命大。” 穆景点一下头,说道:“他们六人逃至伏牛山一带,然后又笼络了七个山贼,重新打出个旗号,叫作‘豫南十三鹰’,继续行凶作恶。今日薛兄弟你替天行道,一脚将那韩飞狗贼送进地狱,去见了阎王。” 薛丰便说:“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穆景又作点头,说道:“其余的那些人,也都是江洋大盗、绿林强人,他们专做些杀人放火、谋财害命的勾当,犯下了滔天罪行。这一路上,多有此辈埋伏袭击,我也打杀了不少。” 高洛也开口道:“那些人行凶作恶,害人不浅,着实该杀!” 他现在却有些后悔,只因当时出手轻了,伤而不杀。 薛丰想了一下,又说:“听穆大哥你这么一说,以后还会有贼人找上来的。” 穆景点了点头。 薛丰就劝说:“穆大哥,再遇上了,你别和他们硬着来,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 穆景笑道:“不要紧,都只是些跳梁小丑,随手就料理了。” 言语间,十分自信。 二人也都见识了他的身手,都是点头认同。 穆景就问道:“二位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高洛回答:“衡山派莫师叔要卸任掌门之位,我们此番是要去衡山观礼。” “哦,原来是此事。” 穆景恍然,笑道:“莫二爷乃是武林豪侠,江湖上声望甚高,我也很是尊敬。等我忙完此事,也定要前去一睹英雄风采。” 薛丰笑嘻嘻说道:“到时候让我大师哥做东请客,咱们再好好喝上几碗美酒。” “正该如此。” 高洛也是点头。 穆景看看天色,见日头偏中,当下说道:“二位兄弟,今日在此相遇,着实是我的缘分不浅,眼下时间还早,你们抓紧赶路,想来不会错过了宿头。” “也是。” 高洛点头,说道:“穆大哥你还要去找那几位好兄弟,不能耽搁了。” 穆景便说:“我这就去找寻他们。高兄弟、薛兄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咱们就此别过吧。” 薛丰就笑道:“今日且作小别,他日江湖再见,咱们再把酒言欢。” “好!” 穆景点头,说道:“咱们做个约定,待来日重逢,定当不醉不归。” 高洛点头:“不醉不归!” 薛丰重复:“不醉不归!” “二位兄弟保重,我去也!” 穆景一拱手,在爽快笑声中,大步远去。 二人目送穆景离开,也都歇息够了,就寻路而行。 第17章 诈出一窝贼 两人两兽地上慢行,小金在天上飞。走了几里路后,仍是少有人烟,四下野草茂密,遮盖了道路,前面不远,郁郁葱葱一片老林子。 天上小金啼叫一声,然后落了下来。 薛丰知道它是发现了什么,再看看四周环境,像极了大师哥所说的强人出没之地。 薛丰于是就说:“大师哥,你看这里,地形险恶,会不会和你说的那样,有贼寇藏匿其中?” 高洛没好气的说:“这清平世界,哪有那么多强盗?” 薛丰反问一句:“那先前店里的那帮贼人怎么说?” 高洛噎了一下,只好说道:“那里有强盗聚集,不能说明这里也有吧?” “那可说不定。” 薛丰点一下头,然后笑嘻嘻地说:“让我试一试就知道了。” 一是胆大,再者酒劲还未消,他冲着那片老林子就喊:“林子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发现了,赶紧出来投降。” 不见有动静。 高洛翻眼道:“看见了吧,哪有里人在?” 薛丰却不管,大声吓唬:“不出来是吧,信不信我一把火把林子给点了,把你们都烧成烤猪?” 话音刚落,林子里传来几声喝骂,悉悉索索走出十好几个人来。双方见了面,都有些发愣。 这些人发呆,是看到二人身上满是血迹。而薛丰他们发愣,是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就见薛丰咧嘴一笑,说:“店家,这才多大一会儿,你就转行了呀,怎么,你这是要做兼职挣外快吗?” 原来这个熟人,就是酒肆里的那位店家。 他当时挨了穆景一拳,一时闭气,就晕死过去,醒来时见四下无人,地上死伤一片,心中害怕,赶忙逃走了,刚来到这里,就遇到了这些人,也是相识,就留他在这里,也算一个帮手。 店家这时犹如惊弓之鸟,听见薛丰说话,却不敢吱声。 就见一个持枪的黑脸大汉上前,说:“这位朋友,莫在这里说废话,同时也奉劝你们一句,别管闲事,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薛丰摇头,对高洛说道:“大师哥,这和说的不一样啊。” 高洛有些不解。 薛丰又对那几人说道:“诶,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忘记说了?” 黑脸汉也是疑惑,就问道:“什么话?” 薛丰笑着说:“我大师哥告诉我,这拦道抢劫的,按惯例,都会先说一句‘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这干一行,要爱一行。你们既然做这个,要有点职业道德啊。” 那些人听出了调侃讥讽之意,纷纷大骂,“可恶”,“小贼猖狂”,“该死”之类的字眼涌进耳中。 薛丰掏了掏耳朵,对高洛道:“大师哥,这些人,一点素质都没有。” 只见那黑脸汉子森森的说:“小子,最后还有一句‘管杀不管埋’,才最重要,你可别忘了,不然,小小年纪,丢了性命,却是自找。” 薛丰冲高洛笑道:“大师哥,你看,这是恼羞成怒,拿狠话吓唬我了。” 说着话,一个纵跳来到跟前,右手一招直拳打出,似铁锤,如石炮,甚是凶猛。 黑脸汉子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人说出手就出手,没有一点征兆,待要刺枪阻挡已来不及,只得慌忙后退。 薛丰也不慢,紧跟其上,一记云指点出,正中胸前膻中穴上,黑脸汉登时全身僵硬,动弹不得,长枪落在地上。 薛丰左手同时出招,扣住肩膀,揪住衣领,急退回去。 这一番交手,电光石火间,便已结束,薛丰胜的干脆利落,黑脸汉败的稀里糊涂。 高洛也被他这番动作吓坏了,忙拔出剑来,护在一旁。 对面那些人也是不适应,等薛丰拿人退去了,才反应过来,纷纷张弓举弩,抡刀舞剑,就要冲来救人。 这些人有弓弩,薛丰一早就看到了,见黑脸汉是头领,就先捉拿了,深得兵家‘擒贼先擒王’之要诀。 他将身子藏在这人身后,一扣脖颈,说道:“过来就拧断他的脖子!” 这人倒硬气,大喊:“别管我,啊···” 话没说完,薛丰一拳砸在他肋上,这人疼得惨叫一声,说不出话来。 薛丰冲那些人笑道:“你们试试看。” 那些人见了,颇有顾忌,这个喊:“小贼,快放了我大哥!” 那个附声:“对,快放人,可饶你不死!” 一时乱糟糟的,薛丰听得心烦,又劈了一拳在这人身上,大喝道:“你们废话真多!来个能管事儿的说话!” 其中一个持刀的黄脸汉子,左右看一眼,点点头,上前一步,开口道:“朋友,你这背后偷袭,却算不得好汉。” 薛丰对高洛说道:“大师哥,这个人睁眼说瞎话,我哪是背后偷袭,明明是从正面打过去的!” 高洛无语,虽也觉得这样一声不响就动手,有些不合正派作风,但眼下情况,也只好这样,只等此后,再作细说。 黄脸汉子也是一噎,恨声道:“若不是你不讲江湖规矩,一声不吭,突然就动手,哪里能抓住我大哥?” 薛丰对黑脸汉子说:“你这个手下,要么是脑子傻缺,要么就是不关心你的安危,这个时候,却说这些有的没的。” 黑脸汉咬牙,却不说话。 那黄脸汉听了,有些羞恼地说道:“那你待怎样?” 薛丰笑道:“要想他活命,扔了兵器,后退十步。” 黑脸汉这里忙喊:“老二,别听他的!” 又挨了一拳,一口苦胆汁吐出,直翻白眼。 那些人无奈,只好丢了兵器,退了十步。 薛丰扣人上前,几脚踩坏弓弩,将黑脸汉丢在地上,一脚踩在他小腿上,一声骨头断裂声,顺脚一搓,这条腿就彻底废了。 黑脸汉倒是硬气,只惨叫一声,然后忍着疼,恨声说道:“小贼,好手段!敢不敢报个万来?” 薛丰笑呵呵地说道:“你这家伙,是不是疼糊涂了,这时候让我报万做什么?有什么不敢的,别说一个万,就是十万、百万、千万,我都能报。” 黑脸汉听了,好悬一口气没给憋死,只当是消遣自己,一双眼睛通红,恶狠狠瞪着薛丰。 第18章 除恶务尽 “诶?” 薛丰一瞪眼,问:“你这是什么眼神?” 高洛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就解释道:“小师弟,他那句话的意思,是让你说出姓名来。” 薛丰呵呵一笑,对黑脸汉说道:“你当我傻啊,说了我是谁后,你的人还不得去找我报仇,你这小算盘打的是贼响啊。” 黑脸汉瞧他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于是惨然一笑,恨恨地说:“终日打雁,却被个小家雀啄了眼。今日落你手里,算我倒霉认栽,你也别得意,大不了咱们鱼死……” 他话没说完,被薛丰一脚踩在嘴上,吞了一嘴的牙。 薛丰转头对高洛说:“大师哥,咱们再干一架。” 见高洛点头,他哈哈一笑,一脚跺在黑脸汉的脖子上,登时断了气。 那些人先是一愣,随即大怒,一股脑涌过来要围杀二人。 薛丰先冲入人群,高洛拔剑而进,三个小家伙紧随其后。 那店家惊惧,他身上有伤,行动不利索,被薛丰一拳砸倒了,见黄脸汉抡刀来劈,薛丰侧身避过,同时一拳砸在他手臂上,臂骨断折,刀也掉落,薛丰随手接住了,一刀将其捅个通透。黄脸汉身子向后倒去,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然后薛丰右手拍掌,打中旁边的一人,那人吐血倒地,被薛丰前进一步,踏在胸腹,眼见不活。 这些人想冲来取兵刃,薛丰当即抡刀,刀光一片,几人身上受伤,只得后退。 薛丰跟进,挥刀又斩杀一人,这边高洛抖剑,从侧翼照应,几个转步刺抹,也重伤了三人。三个小家伙一如先前,互相配合,也杀伤了两人。 见高洛后背空虚,有两个人想要合力偷袭。薛丰看见了,纵步过来,先一刀重伤一人,然后一脚踢飞身体,撞倒另一人,高落手起剑落,将一人刺死。三个小家伙补招,棍砸下阴,爪掏心口,嘴啄双目,这一个是死的不能再死。薛丰跟上,和高洛并立,身若巍巍高山,势如煌煌大日。 这时场上对手,还有四人。 他们见对手实在厉害,自己这一帮人手,转眼死伤殆尽,面色惊惧,转身就想逃跑。 薛丰喝道:“你们跑一个试试?” 四人害怕,不敢再动。 这时就听有马蹄声,抬眼去看,见有五骑自远处奔来,转眼到跟前。 其中穿蓝衣的那男子,正是先前和穆景一起的李护。 高洛就抱拳说道:“在下华山高洛,这是我小师弟薛丰,这里见过李三哥,还有几位朋友。” 五人闻听,当即翻身下马。 李护抱拳道:“原来是华山派的朋友,先前不知,失敬失敬。” 二人回了一礼。 李护看着一地的死伤之人,问道:“敢问二位朋友,这些人是怎么一回事?” 高洛回道:“我们来到这里时,这些人正藏在林子里面,不知要做什么,却被我小师弟识破。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不过这里有个人,李三哥你也见过。还是问问他吧。”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倒在地的店家。 李护一看,果然是见过的。于是疑问道:“这个人怎么了?” 高洛回说:“被我小师弟一拳打倒了,装死呢。” 李护听了,二话不说,走过去在店家身上连踢了几脚。 店家吃受不得疼痛,只好睁开眼睛。见几个人都围着他,也不等开口问,忙说道:“诸位好汉,小人就是个路边卖酒的,这些和小人不相干啊。” 李护冷笑道:“路边卖酒的?还敢糊弄我们,信不信一刀了结你,教你去给阎王爷卖酒?” 说着抽出腰间雁翎刀,其余四人也亮了兵刃。 店家吓得不轻,忙求饶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李护将刀收回,冷声道:“好,把你知道的都说了!” “是,是!” 店家忙不迭地点头,然后把所有知道的事,倒竹筒子般都说了。 这个店家,名叫田历,家中兄妹两个,几年前得了妹子的信,便来到这里投奔,他的浑家叫作冯大娘子,夫妻两个没什么本事,就学他妹夫和妹子,在附近开家酒店,做些没本钱的买卖,有行人路过时,在他们那里歇脚,便下药将人害了,谋取钱财珍宝,人都叫他“田里鬼”,他浑家冯大娘子爱穿红裙,就被喊作是“红裙鬼”。他妹夫叫林建,排行老三,人便称他是“林间鬼”,他那妹子田二娘,常年穿孝衣,便被唤作“白衣鬼”。他们还有一个同伴,姓水,名里虽然有个善字,却驾船在水上作恶,得了个“水上鬼”的匪号,五人便是“鄂西五鬼”。 昨日傍晚,来了一伙人,是飞鹰寨的山贼,还有青龙岭的强盗,来这里找上他们夫妻两个,请他们帮忙对付几个人,又说事成之后,有重金相送。他们夫妻两个生性贪财,于是便答应了。青龙岭的人去打探消息,然后赶回告知,飞鹰寨的人留在酒店里接应。 第二日一早,见穆景到来,韩飞叫田历见机下药。不想被穆景识破,然后被穆景一拳打在左胸处。穆景只当是被打死了,便将尸体丢了出去。穆景却不知,这个人天赋异禀,心脏长在右胸处,那一拳并没有将人打死,只是一时闭气,晕了过去。 田历醒来后,看到满地尸首,青龙岭二十四个强盗,有三个未归,三个受伤逃走,其余的都死了。飞鹰寨山贼来了十一人,死了九个。场面太过吓人,又见自己的浑家挂在树枝上,身子都凉透了,田历心里既怕又恨,不敢久留,草草埋葬了冯大娘子,就动身离开,准备去投奔同伴。 他刚来到这里,却遇到另一班人马,这些人他也认识,也是一伙占山落草的凶贼,人称“竹山一窝蜂”,同样是为穆景他们而来。这伙贼人本打算埋伏在林子里,等着人经过时动手,却被薛丰一番连蒙带吓,忍不住暴露了。此后大当家杜峰,绰号叫作“毒蜂”,被薛丰擒住一脚踩死,然后双方交手。二当家匡奉,贼名“狂蜂”的,当即死在了自己刀下。剩下的也被薛丰二人尽数杀败。 听完店家所说,李护两眼发红,大喝一声:“狗贼该死!” 随即他拔出腰间雁翎刀,一刀劈出,将田历砍作两节。 其余四人见了,知道不妙,忙挣扎起来,李护这里,一个金面男子从背后抽出一根羽箭,只见手起箭落,扎穿一人脖颈。另外三个人或用腰刀,或使宝剑,各自斩杀一人,然后又将重伤未死的也一一结果了。 第19章 仗义六英杰(一) 李护收刀归鞘,对高洛二人说道:“我们这么做,二位别见怪,一是为了防止走露消息,不教奸人阴谋得逞;二来这些人都是为祸一方的大盗巨贼,个个穷凶极恶,罪行累累,今日撞在我们手里,正好替天行道了。” 高洛笑道:“惩恶扬善,行侠仗义,乃我辈应做之事。” “就是。” 薛丰也点头说道:“这样害人的贼,不送去见阎王,难道还留着过年啊?” “小兄弟这话说的在理。” 李护先是笑着夸赞了一句,然后又向二人团作一礼,说道:“若非二位机警,我们兄弟几个急切之下,就会中了他们的埋伏,这里谢过二位了。” 其余四人也是拱手作拜。 高洛忙回礼说道:“只是一时碰巧而已,李三哥你们如此,我们却不敢当。” 李护听到他叫自己李三哥,这才想起来,从一开始见面,高洛便就是这般称呼自己,心有疑惑,就问:“敢问二位,如何知晓是我李三?” 高洛回道:“就在不久前,我们二人有幸和穆大哥结识,这才知道了李三哥你的高名。” “原来是这样。” 李护点了点头,他刚想要再说话时,左手边有一人跳了出来,乐呵呵地说:“原来两位是我大哥新认识的朋友啊!” 薛丰看了过去,见是一个年轻人,比他稍大,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锦花白袍,腰挂鳄皮短刀,身材挺拔,一张娃娃脸上,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甚是有神。 这个娃娃脸的性子,好像有些跳脱活泼,他冲两人又是一笑,然后说道:“我叫秦武,兄弟里面排行老幺,你们好啊。” 看这般言语举止,倒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高洛便双手合抱胸前,笑着见礼:“秦兄弟你好。” 薛丰有样学样。 李护就说:“我这五弟的性子,一向野惯了,又天生一副大胆,举止莽撞之处,两位莫要见怪。” 秦武有些不乐意,道:“三哥,我哪里是野大胆了?” “你胆子还不大?” 李护瞪他一眼,说道:“我可都听说了,你这一路上疯野够了,风头也是出尽了。” 秦武转过头,一脸委屈地说道:“二哥、四哥还有杨三哥,你们太不够意思了。咱不是都说好了,不和三哥讲的么?” “小五,你可别冤枉我们啊。” 薛丰闻声看去,见说话之人,是那个面色淡金的男子,约莫有三十一二岁,虎目狮口,长相不凡。他身穿土灰色衣衫,背着一副漆木箭囊,里面盛满羽箭。身后黄膘马之上,放着一张宝雕弓,另有一根六棱金鞭。 他看着秦武,笑呵呵地说道:“知道你最怕三弟,说他是黑面阎王,我们就什么都没和他说。” “呃……” 秦武噎了一下,心里有些发怵,缩了缩脖子,转回头来,弱弱的说道:“三哥,你别听二哥他们胡说啊。” “哪里用二哥他们和我说?” 李护瞪了一眼,没好气地接着说道:“力欺熊罴双锤将,胆盖虎豹秦五郎。这一句话,在川贵一带传的沸沸扬扬,你当我没听过么?” “可不是嘛。” 金面男子唯恐天下不乱,笑呵呵地又说道:“五弟还和我们说,只要双锤在手,他敢下江砸蛟龙,进山寻虎斗。” 薛丰目光往秦武身后一看,有一匹雄健青骢马,马背上果然挂着两根亮银梅花锤。 “二哥,咱不带这样的。” 秦武见再一次被卖了,有些着急,气呼呼地威胁道:“你再说我坏话,小心我锤你啊。” “那我可就不敢说了。” 金面男子哈哈一笑,说道:“你二哥我这副身子骨太弱了,可禁不住你一锤砸的。” “是、是。” 秦武没好气地说道:“二哥你身子骨弱,小风一吹就倒,拉不开弓箭,提不动金鞭,好了吧!” 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乐了,咧嘴就是一笑。 看着两人斗嘴玩笑,李护在一旁扶额,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笑道:“二哥你就别和小五说笑了,快来见过这两位好朋友。” 金面男子当即抱拳,说道:“在下张艺,见过两位好朋友。” 高洛忙拱手回礼,薛丰也跟着作了一揖。 李护在一旁笑着介绍:“这一位是我二哥,也是个爱玩闹的,在江湖上名头不小,‘百步穿杨神箭张,千军辟易金鞭将。’说的便是他了。” 张艺连忙摆手,说道:“什么神箭金鞭,那都是玩笑话,可不敢在方家面前献丑,两位可别听我三弟胡说。” “张二哥,你一身的好本事,又何必这般自谦?” 张艺身边一人开口说道。 薛丰定睛一看,乃是一位白面郎君,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相貌生的奇异,额头圆大,就好似寿星一般。他头戴飘巾,身着直裰,虽是书生打扮,却不见文弱之气,腰间鞶革之上,悬挂一柄宝剑,剑鞘有斑斑血迹,显然不是摆设。 就听白面书生继续说道:“这一路上,张二哥你大显神威,远能开弓杀贼,箭箭不落空;近则钢鞭破敌,招招有奇功。叫小弟我说,这神箭张、金鞭将的名头,那是名副其实。” “杨兄弟,你就别往我这脸上添金啦。” 张艺笑着摇了摇头。 白面书生见薛丰看他,便拱起手,笑道:“在下容城杨继盛,今日能在此认识华山派的贤良子弟,十分有幸。” 薛丰以前也是个用功学习的好学生,听得了此人姓名,心中不禁暗自猜测:“莫非是他?” 高洛忙回礼道:“杨兄谬赞,实不敢当。” 薛丰也再次稽首为礼,心里却是念头纷起:“不是武侠么?怎么又出现历史名人了?平行世界?我以后要是插手改变一下,会不会造成时空错乱?还会不会有我?哎呀,真是头疼……” 他这里乱糟糟想着,一时就走了神。 高洛轻推了他一下,问:“小师弟,你怎么了?” “没什么。” 薛丰醒悟过来,听到问话,随口说了一声。 见大家都在看自己,薛丰又讪讪作笑,张口就说:“我见这位杨大哥气宇非凡,不像是普通书生,心中很是佩服!” 第20章 仗义六英杰(二) “小兄弟说的不错!” 李护点头赞同一声,便和二人介绍说:“这位杨兄弟,是我大哥的至交好友,他在家中行三,自小便心有壮志,文武双全,胸怀豪爽豁达,非是寻常文弱书生。” 秦武也是点头,赞说道:“杨三哥他铁骨丹心,气节高远,我也十分的钦佩。” 薛丰心里稍微估算一下时间,越发肯定了此前的猜测,再回想史书上对此人的介绍,不禁就点了点头,心道:“确实是一身铁骨,以后更是有‘当朝第一硬汉’之称。” 杨继盛却摇了摇头,笑道:“我一个穷酸书生,文不成、武不就,两位兄弟你们就不要为我夸口贴金啦。” 一旁的张艺听了,就笑着打趣道:“好你个杨三郎,刚才还叫我不要自谦,怎么一说到你,就开始客气起来了?” 杨继盛一怔,然后摇头作苦笑状,说道:“二哥,我可不是说客气话,确实是没什么值得夸赞的。” “兄弟你也不用谦虚。” 张艺还未说话,他身边站着的一个红脸青年便先开口。 薛丰见他身穿鹦鹉绿衣袍,腰里悬系七星剑,看面目应是二十六七岁左右,眼若丹凤,眉似卧蚕,脸颌蓄着尺长的美髯,相貌可谓是英武不凡。 就听他继续说道:“你为救师兄,不畏强敌,又千里奔波,不辞辛苦。你以义气当先,实乃豪杰,怎会不值得夸赞?” 高洛和薛丰看向此人,见他凛凛有威风气,二人脸上露出好奇之色。 李护看在眼里,便介绍说:“这一位是我四弟,本姓关,单名一个昕字,正是汉寿亭侯之后。因他相貌颇肖其祖,刀法极为高明,朋友们便送给他一个“小关公”的美号。” 薛丰见关昕身后,跟着一匹赤菟马,形态神骏。马背之上,斜放一柄青龙大刀。 薛丰心道:“这位小关公,果然是颇肖其祖!” 这边杨继盛接过话来,笑着继续说道:“我们这位关四哥,他也十分有志气,将祖传武艺练的精熟,凭借一柄长刀,闯出了赫赫威名,因此江湖上的人又称呼他是“大刀将”。” “那可是嘞!” 秦武开口补充道:“庄严义气小关公,豪烈勇猛大刀将。认识的人现在都这么夸赞我四哥呢!” 等秦武话落,关昕捋须笑了一笑,然后一抱拳,道:“两位朋友能和我们大哥相识结交,那便不是外人,叫我关四就行。” 高洛也抱拳回礼,说道:“见过关四哥。” 薛丰仍是跟着施礼。他起身之后,看了看几人,眼珠一转,目光停在李护这里,然后笑呵呵地说:“张二哥是金鞭将,关四哥称大刀将,秦五哥为双锤将。” 说到这里,他对李护问道:“那不知李三哥,你又叫作什么啊?” 李护先是一愣,然后笑道:“承蒙朋友们抬爱,瞧得起我李三,就给起了个“铁枪将”的名号。” 秦武便赞说道:“我三哥铁面无私,嫉恶如仇,手中一杆混铁大枪,在江湖上罕有对手。但凡遇到了为非作歹的山贼水鬼,就统统送他们下地狱去。” 薛丰想起先前张艺调侃秦武的话,张口就说:“怪不得你会说他是黑面阎王。” “啊?” 秦武有些傻眼,怎么好好的又转回这个话题上了? “小师弟,你别胡说!” 高洛忙先呵斥一声,随即便向李护赔礼,满怀歉意的再次说:“我小师弟他第一次下山,不懂江湖礼数,万分抱歉,还请李三哥你多多包涵。” 薛丰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于是就跟着认错:“我刚才言语不当,冒犯了三哥你,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对不住了。” “两位快快请起!” 李护忙一手一个,把住二人手臂,用力将他们扶了起来。 他看着两人,心中有些愧疚,于是就说:“其实说起来,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应该向两位道歉,赔个不是。” 高洛惊道:“李三哥,你这话怎么讲的?” “嗐……” 李护叹口气,说道:“都怪我见识浅薄,有眼不识荆山玉,先前在酒肆的时候,错把你们两位当作了坏人,实在是不应该。这里向你们赔罪了!” 说着,他便躬身下拜。其余四人见了,也都跟着作礼。 “诸位,你们这是作甚!” 高洛大惊,赶忙先双手将李护扶起,然后再去扶离自己近的杨继盛和秦武。薛丰也是一样,一手一个,把住张艺和关昕的臂膀,稍一用力,就将二人搀扶起来。 张、关二人见他小小年纪,力气却恁地是大,心中都十分惊奇。 张艺口直心快,当即便夸了一句:“小兄弟好大的力气!” 关昕略一想,便猜出薛丰有这般大的力气,是因为内功高深的缘故,于是接着赞叹道:“这位小兄弟年纪虽小,内力却如此深厚高明,真是令人叹服!” 张艺也悟出其中关节,看着薛丰,心生感慨道:“人不可貌相,此话果然不假!” 李护在一旁看的真切,听了张艺的话,点了点头,十分钦佩地说:“这般的少年英雄,此等的武功修为,实是我们兄弟几个生平仅见!” 杨继盛想起一事,问道:“敢问高兄弟,你们和穆大哥是什么时候分开的,他又往哪里去了?” 高洛说道:“刚分开也没多久,穆大哥他往北走了。” 关昕听了,面色激动,对张艺喊道:“二哥,事不宜迟,咱们快去追大哥吧!” 张艺点点头,抬眼看看天色,一抱拳,道:“高兄弟、薛兄弟,请恕失礼,我们兄弟五个还要赶路,就不在此地多作停留了,万分抱歉。” 薛丰笑道:“无妨无妨,你们赶路要紧。” 高洛点头,说道:“我也十分挂念穆大哥,几位见了穆大哥后,替我们二人向他问好。” 五人也都是点头,各自上马,马上再次拱手一礼后,打马奔行而去了。 薛丰望着几人的身影,眼神闪动,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高洛见对方走远了,说道:“小师弟,咱们也走吧。” 薛丰点头,和高洛沿路离开此地,三个小家伙紧紧跟随。 第21章 水上鬼 天色将暗,四下发昏。野鸟扑翅,啼声成幽。 二人耳听有流水声传来,心头微喜,快走了二十几步,越过一片茂盛草丛,面前出现一条河流,也是阔大。但见微风阵阵,水波粼粼。 两人身上汗渍血污酒气混杂,不甚好闻,于是在河边清洗一回,换了干净衣服,然后沿着河边青草河滩前行,寻找渡船。 两人一路寻觅,不知为何,这段水域,竟然少有人烟,极目望去,渡船一个也无。 这时,对面芦苇荡里走来一个人,头戴斗笠,腰挎竹篓,肩背渔网,皮肤黝黑。 二人上前打听,询问哪里有渡船过河。 那人弯腰低头,双手拽网在肩前,挡住大半个身子,也不说话,匆匆离去。 二人苦笑,只好继续寻找。 他们一直走出老远,耳听身后传来渔歌之声: 你愁水阔天色昏。在岸盼我撑舟人。这船虽小敢远走,里请稳坐贵客身。 两人回头去看,河面上出现一只船影,荡着粼粼水波,往这里慢悠悠行来。 高洛见了,高喊道:“船家,船家。” “客人稍等。” 那船家远远的应了一声,手上动作加快,划着船往这边驶来。但见桨动船行,在河面上划出一道白浪。 高洛摆手示意,那船便轻飘飘靠了过来。 这船是摆渡客人用的,有些陈旧,不小也不太大,长约三丈,宽有丈余。上面立着那个艄公,身上褐色蓑衣,甚是宽大,将身材包裹的严严实实。一顶缝布遮风草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孔。那露出的下巴,胡须拉碴,满是风吹日晒的黑褐沧桑。 艄公用长桨把船停在岸边,问道:“客人要往哪里去?” 高洛道:“我们要去汉水,船家去不去?” 艄公点了点头,说:“去倒是能去。” 高洛心下欢喜,抱拳道:“那就劳烦船家了。” 艄公打量一下,见他两个虽携带兵器,但样貌都十分年轻,于是随口应答道:“只是眼下日头已偏,到了那里天便黑了,俺也不能赶回来,还要找地方住宿吃饭,花费可是不少,得加钱才成。” 高洛笑道:“船家放心,不会叫你亏了本钱就是。” 艄公听了,也笑说:“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他就说了个价钱。 薛丰刚要说话,高洛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赶紧伸出手去,一把捂住了嘴,答应了艄公说的价钱。 艄公搭上跳板,二人连同三个小家伙便一起上了船。 艄公收回跳板,操起一面黑漆漆的大桨,慢慢划行,向河心里去了。 极目四顾后,高洛注意到,那艄公时而回头来看,心中觉得有些不对。 那艄公见高洛看他,便转头继续划桨。 高洛在薛丰耳边低声说道:“小师弟,咱们小心些。” 薛丰听了,心里便是一个念头闪过,也小声问道:“贼船?” “不太确定。” 高洛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个船家有些古怪。” 薛丰听了,却有些兴奋,眼睛骨碌碌一转,小声问道:“大师哥,这个有什么口号喊?” “先别忙,看看再说。” 一听问这个,想起前面的事,知道他想做什么,高洛拉住他,低声说了一句。 船行了一段时间,河面变得十分宽阔,四下里一片宁静,只有木桨拍水的声音。 那艄公突然说:“客官,看你们的样子,想必是有些乏闷枯燥,我这里有首小曲儿,很是有意思,我唱给你们听如何?” 薛丰听他这么说,眼中一亮,心道这是重头戏来了,就说:“好啊,你快唱来听。” 看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高洛有些头疼。 “我划桨来客坐船,只恨水深路远漫。要是知俺渡舟苦,钱财多少随您愿。” 那船家大声念完,然后哈哈笑道:“客官,这四句曲儿怎么样?” 高洛想了想,也哈哈一笑,道:“船家,你这曲儿,内藏玄机,和你一开始唱的那个一样,果然很有意思啊。” 薛丰好奇就问:“大师哥,什么意思?” 高洛便说:“小师弟,你想一想他唱的那八句话,然后将每一句的第一个字拿出来,连在一起念念。” 薛丰想了想,便念道:“你在这里,我只要钱?” 随即明白过来,哈哈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艄公便说:“我往日里载客渡河,也和他们唱曲儿解闷,他们觉得有意思,我才好要钱啊。” 薛丰就问:“那要是觉得没意思呢?” “那就更得要钱!” 说罢,艄公看向二人,目光幽深。 不理会他的眼神,薛丰笑嘻嘻问道:“船家,你既要划船渡河,又要唱曲儿解闷,还得说谜语让人去猜。业务这么多,那你这生意,可好啊?” “很不好,最近渡河的人少,愿意听我唱曲儿的人更少,得不了几个钱。” 艄公说着,打量二人的目光,更加的肆无忌惮,然后又笑吟吟地说:“今日到现在,才算是开了张啊。” 高洛继续问:“那为何不做些别的营生,非要在这里?” “嘿嘿嘿……” 艄公冷幽幽一笑,说道:“客官却不知,我也有别的营生。” 薛丰笑问:“还有什么营生?” 那艄公突然停下手中的木桨,接着说道:“在这河上,我不但摆渡送客,给人唱曲儿,我还卖面。” “卖面?” 薛丰又疑问一声。 高洛用胳膊肘轻杵薛丰一下,对他使个眼色,接口问:“船家在这里卖什么面?” “嘿嘿嘿……” 那艄公又是森森一笑,然后猛然扯下了草帽,露出一张黑脸,大声说道:“客官,我这里有板刀面跟馄饨面,你要哪一个?” 高洛定睛一瞧,这艄公生的哭眉吊眼,左眼角下有老大一颗黑痣,长着一撮灰毛,样子委实丑陋。右颊处斜缝一道伤疤,笑起来,好似蜈蚣爬动,平添了几分狠厉阴森。 “噫!” 薛丰只看了一眼,便瞧不下去了,一副很是嫌弃的样子,对高洛说:“大师哥,这家伙好丑,跟个鬼似的!” 艄公盯视着薛丰,狞笑道:“少年人,你怕是不知道吧,爷爷我就那是‘水上鬼’,你怕不怕?” 第22章 漂船顺流去 提起自己的绰号,此人不以为耻,反而有些洋洋自得。 二人听到他报了匪号,知道此人便是那水善,“鄂西五鬼”当中的“水上鬼”。 薛丰讥讽道:“你这个黑脸灰毛哭丧鬼,长的这么丑,还出来吓唬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他嘴里说着话,脚往上靠了一步。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 见他一再羞辱自己,水归只觉心头怒火冲天,恶狠狠地道:“你自己急着找死,须怨不得别人!” 薛丰满不在乎的伸腰,脚下一挪,打了个哈欠,戏耍道:“不着急死,不着急死。那个什么馄饨面板刀面,你还没说呢。” 水善心想这两个年轻人,能有多大本事,早晚都是一个死,于是压下怒气,冷哼一声,森然道:“你这样的年纪,死了也可惜,我便发个慈悲心和你说一说。” “好、好。” 薛丰自然是不会怕他,连声叫好,然后笑嘻嘻地说:“你快说,我谢谢你。” 水善冷笑一声,便说道:“你若是要‘板刀面’,我这里有一把泼风也似的铁桨快刀,不消三刀五刀,就剁你下水去!若要吃‘馄饨面’时,就自己快脱了衣裳,赤条条地跳河里吧!” “这样啊。” 薛丰一挑眉,笑道:“算了,一看到你这个鬼样子,就叫人膈应犯恶心,还是你自己吃吧。” 他嘴里说着,脚下急冲,手上也不慢,一拳砸了过去。 这水善也奸猾,见薛丰往这边走时,便暗地里做了准备,眼看薛丰动手来打,他就将那黑色大桨抄了起来,桨叶差不多有一尺宽阔,然后在身前一挥,轰的一声风响,便如一堵黑色的墙壁,将水善的身躯完全包裹住了,放眼望去,只见那桨叶,不见人影。 “当啷!” 如重锤擂鼓,响声响音;似巨浪拍岸,大起大落! 那水善千算万想,却是不曾想过,这样一个秀气的少年郎,拳上的力气竟是这般的大,只听一声大响,两耳轰鸣不已,一股巨力猛地涌来,虎口撕裂,双臂麻木,再拿握不住船桨,猛然砸在身上,胸口一疼,肋骨断了几根,一口血水喷出,脚下连连后退,竟被逼到了船尾。 水善匆匆看一眼落在船板上的船桨,包铁的桨叶已然弯折。他顿时骇然,知道碰到了硬点子,眼前这个少年郎,自己万万不能敌! 见薛丰大步过来,水善恐惧之下,想也不想,纵身就跳进河水里,溅起好大一片浪花。 薛丰见他水遁逃了,羞恼骂了一声:“他大爷的,还是个胆小鬼!” 没奈何,他只好回到高洛身边,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问道:“大师哥,你会划船吗?” 高洛一愣,然后老实回答:“不会,你呢?” “我也不会。” 薛丰摇头,看着高洛,问:“现在该怎么办?”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眼了。 良久之后,还是薛丰心大,说道:“幸好咱们带着干粮,一时半会儿也饿不死,就顺着河漂吧,走到哪儿算哪儿。” 高洛叹道:“只能这样了,但愿能遇到别的船来。” 薛丰就往船板上一躺,三个小家伙围过来,挨着他趴卧。 薛丰头枕着双臂,两条腿脚搭翘着,看着满天星星,道:“大师哥,别想那些啦,咱俩顺水漂流,再看着这夜景,感觉挺好。” “嗯。” 高洛也仰头看着璀璨星空,点点头,微笑道:“确实挺不错。” “是吧。” 薛丰点着脚,然后突然问道:“大师哥,出来这么久,你想小师姐没有?” 高洛笑了笑,没有回答,反问他:“小师弟,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 薛丰看着夜空,许久后,悠悠的说:“大师哥,我想家了,想师父了。” 高洛看着薛丰,不同于往日的活泼机灵,一副出神的模样。也勾起了思念之情,高洛轻声说道:“我也想师父和师娘,还有师弟师妹他们。” 薛丰说:“以前在山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还不觉得怎样,现在闲下来,才觉得有大家在身边,真的挺好的。” “嗯。” 高洛点头,轻声说:“我当年第一次下山时,也是这样,心里有许多思念。” 薛丰嘿嘿一笑,问道:“你那时有没有想小师姐?” “想了。” 高洛不假思索就回答了。 “哦?” 薛丰眼珠一转,问:“那时候,你多大?” 高洛回道:“小师弟,我第一次下山闯荡江湖,你也知道啊,那时候我二十二岁。” “我想想啊。” 薛丰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然后问:“那时候小师姐十五岁?” “对。” 高洛点了点头,说道:“我当初下山时,是在重阳节之后,离小师妹十五岁生辰,也才过去两个月。” “好啊。” 薛丰侧翻身子,瞪着高洛,说:“我现在才看清你。” 高洛不解,问:“我怎么了?” 薛丰握拳捶他一下,恶狠狠地说:“大师哥,你真是丧心病狂!” “啊?” 高洛一头雾水,问:“我怎么就丧心病狂了?” 薛丰提醒:“小师姐啊。” “怎么了?” 高洛更加疑惑。 薛丰没好气地说:“小师姐她那时才十五岁,你就动了坏心思,还说不是?” “我、我、我哪有!” 高洛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忙辩解道:“小师弟,你别胡说,我对小师妹只有敬爱,从未动过坏心思!” 薛丰不信:“嘿嘿,狡辩!” 高洛有些气急:“真没有!” 薛丰欢笑:“哈哈哈,不信!” …… 二人说闹了许久,心情转好。 薛丰打个哈欠,说道:“大师哥,我困了。” “好。” 高洛点头,道:“小师弟你先睡吧。” “嗯。” 薛丰鼻音应了一声,低语:“大师哥记得喊我。” 高洛又点头。 薛丰翻个身,枕着包袱就睡,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高洛见了,笑着摇摇头,这小师弟啊…… 也是二人的运气好,第二天一早,就有船只经过,高洛忙喊醒薛丰,请船家搭载他们二人一程。 两人领着三个小家伙坐船上岸后,打听知道离汉水不远了,也就不再停歇,赶去码头,坐船沿汉水一路南下去了。 第23章 茶馆说衡山 此后的行程波澜不惊。 二人出汉水,过洪湖,入洞庭,进湘水,一直到了衡州府,就在衡山县境内上岸。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绵绵细雨。 见天边黑沉沉的,这雨一时半会估计停不下来,他们也不好继续行路,见前面有家茶馆,便进去避雨,稍作休息。 两人拣了副空桌坐下,三个小家伙坐了一路的船,精神都有些恹恹的,就钻到桌子底下,卧倒在薛丰脚下。 有茶博士过来泡了壶热茶,端上一碟南瓜子、一碟蚕豆。 薛丰喝几口茶解渴,然后打量周围,见茶馆里的人,装束打扮形形色色,三三两两坐着闲聊。 在薛丰对面,离门口不远的一张茶桌后,坐着一个穿粗衣的小驼子,戴一顶破毡帽,左颊上贴着好大一块膏药,右脸被乱糟糟的头发挡着。 小驼子见薛丰看他,赶忙低下头去。 薛丰不以为意,收回目光,喝着茶水和高洛说话。 忽听有人说道:“小驼子,大伙儿坐坐行不行?” 薛丰抬眼看去,就见一人也不等那小驼子回答,便大剌剌坐下,背对着薛丰,看不到容貌,身躯粗壮,声音浑厚,应是在四五十岁之间。 跟着又有两人打横坐下。 在小驼子右手边,是一个青年汉子,身材瘦长,小眼塌鼻,猴腮鼠须;他左手边坐着的是个老者,一副狐相,花白须发,头顶半秃。 见三人面相凶怪,又都是一身劲装,腰间携带兵刃,小驼子不敢招惹,忙陪笑道:“行,行!请坐,请坐!” 三人自顾自的喝茶聊天,也没去理会小驼子。 就听那个青年汉子道:“这次衡山派莫二爷卸任掌门,退隐江湖,面子当真是不小,离传位典礼还有两天,就有许多贺客紧着往衡山赶来,好生的气派。” “可不是怎地!” 那半秃老人点头,接着说道:“我听附近的人说,衡山派这次动静可不小,那位莫二爷早早吩咐了衡山派上下,要大摆三天流水席,请本地的村汉乡民去吃喝,你想想那得有多少人,能不气派吗?” 青年汉子咋舌,惊呼:“我的天爷爷,这得花多少银子?” 那中年汉子却说:“他花多少银子,那是他的事,你在这里操什么心?” 半秃老人哈哈一笑,说道:“邓老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位安兄弟,他第一次从贵州来这里,自然看什么都觉着新鲜啦!” “是,是,温老哥说的对。” 那安姓青年汉子陪着笑道:“小弟小门小户,见识浅薄,像衡山派这样的大场面,也是头一次听说。” “大场面?” 姓邓的中年汉子冷哼一声,有些不屑地说:“他这也算不得什么!” “啊?” 姓安的青年汉子听了,张大了嘴,一脸吃惊的问:“这还不算得什么?” “大惊小怪!” 姓邓的中年汉子有些不喜,道:“你这个样子,叫旁人看了笑话去!” “是,是,邓大哥教训的是。” 姓安的青年汉子一时有些尴尬,讪讪笑道:“小弟一时失态,叫二位兄长见笑了。” “安兄弟,你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姓温的半秃老人为了缓解尴尬气氛,开口安慰一句,说道:“衡山派这次的场面,确实有些大,我听了后,都吃了一惊。” “温老哥,你这话说的就不真不实了。” 姓邓的中年汉子却摇了摇头,说:“你们石梁温家,在江浙一带颇有产业,兄弟我也是知道一二的,像衡山派弄的这种小场面,那还不是想办几回,就办几回!” “呵呵。” 姓温的半秃老人打个哈哈,说:“邓老弟说笑了。温家虽小有产业,但家里要吃饭的人口更多,可经不起瞎折腾,更不敢像衡山派莫二爷这般出手豪阔。” 顿了一下,他接着又说:“请一群泥腿子去家里海吃海喝,温家就是有十座金山银山,也得给吃没了。” 姓安的青年汉子忍不住道:“听温老哥这么说,这位莫二爷还恁地是大气!” 姓邓的中年汉子却说:“不过是为了摆阔显摆,却谈不上什么大气!” 姓安的青年汉子笑了笑,说道:“大家都说莫二爷他热心善肠,出手阔绰,果真不假!难怪江湖上的人都愿意和他交朋友。” “那是自然了。” 姓温的半秃老人又是点头,说道:“衡山派莫二爷武功了得,为人豪气,因此江湖上都说他是“剑气冲霄”,一口青锋剑,端的是千变万化,高深莫测,有衡山派第一高手之称,比起已故的方老先生,只怕早已是青出于蓝了;姚川姚三爷,人称“剑落风回”,剑法自然也是非同小可,凭着三十六手回风落雁剑,折服了不知多少江湖上的朋友。再加上衡山派是五岳联盟之一,五岳弟子同气连枝,声势浩大,哪一个不想跟他们套个交情?” “可不是怎地!” 姓安的青年汉子手拍一下大腿,道:“我从家里出来,这一路上也认识不少朋友,常说想要和二人结交认识。只是他们一不做寿,二不娶亲,三不嫁女,大家就没有机会去和他们认识套交情。” 姓温的半秃老人笑道:“现在可算是有了个好机会,难得遇着这样的大事,武林群豪便闻风而来。我看明后天之中,有得是热闹瞧呢。” “肯定有热闹瞧。” 姓邓的中年汉子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若说都是来套交情的,那却也不见得。” 姓安的青年汉子问:“邓大哥,这话怎么说?” 姓邓的中年汉子就说:“莫峥他不做衡山派掌门,想要退隐江湖,那从今而后,他便得弃武封剑,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他也不会再去过问。既然如此,就算他的武功再了得,剑法再高深,又有什么用处?” 喝了口茶水,他接着说道:“他一个习武之人,从此不再用武,那也不过是一个寻常普通人罢了,旁人跟他认识套交情,又图他个什么?” “嘿,是这个理。” 姓温的半秃老人轻轻一拍桌子,道:“莫二爷要退隐江湖,从此武林之中,算是没了他这号人物啦!” 第24章 退隐江湖 姓安的青年汉子却说:“没了莫二爷,还有个姚三爷哩。交上了姚三爷,一样是交上了衡山派呐!” 那姓邓的中年汉子冷笑道:“衡山派声名显赫,门下弟子也都骄傲的很,像你这样的人物,想去结交他们,人家怕是瞧不上!” 姓安的青年汉子也有些着恼,便反驳道:“邓大哥,话可不是这么说。衡山派虽然声势浩大,但大伙儿都知道,莫二爷豪爽仗义,姚三爷宽容随和,可不曾将江湖上的朋友低瞧了!” 姓温的半秃老人开口说:“大家在江湖上行走,多一个朋友不多,少一个冤家不少。这个道理,衡山派莫二爷、姚三爷也是知晓的,他们遇到江湖上的朋友,一向都十分善待。” “就是哩。” 姓安的青年汉子点头说道:“他们倘若真是骄傲自大,不将旁人放在眼里,怎么会广邀江湖朋友和乡野百姓前去观礼?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赶来参加呢?” 姓邓的中年汉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道:“他们这般大张旗鼓,多半是为了炫耀威风,收买人心。至于急忙忙赶来的那些人,多半是趋炎附势之徒,老子瞧着心头有气!” 三人话不投机,各自喝茶,却不再说话了。 三人正默然不语时,忽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师叔,我听师父说,衡山派的这位莫二爷,现在还不到五十岁吧。” 薛丰转过头,见身后隔两桌,坐着两大一小三个道人。小道士身穿灰色道袍,脑门高阔,面容稚嫩,年纪和薛丰差不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小道士的前面和右手边,坐着两个年长的葛衣道人,相貌生的一般无二,都是鹤目白眉,长脸柳须,身躯挺直如松。 就听小道士对面那个道人说道:“对,莫二哥他今年四十有八,离知命之年,却还差了两个年头。” 薛丰见了三人样貌,心中暗暗称奇,便问高洛:“大师哥,他们是谁,你认识吗?” “不认识。” 高洛摇了摇头,正想要再说话,就听前面那个姓邓的中年汉子嘴里“咦”了一声。 薛丰这才看到他的长相:瞎了一只左眼,用一块掌心大的黑皮子罩着,方脸阔口,横眉虬须,面色黝黑,不苟言笑,也有几分吓人的威风。 就听那个姓安的青年汉子问道:“邓大哥,怎么了?” 姓邓的中年汉子转回头,不冷不淡的说道:“没什么。” 姓安的青年汉子心中好奇,又低声问道:“后面那两个道人是谁?我却从来没有见过?” 见姓邓的中年汉子不想说话,姓温的半秃老人就说:“安兄弟,那两位道长,江湖中名头不小,我只一提他们的门派,你就知道是谁。” 姓邓的中年汉子听了,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姓安的青年汉子便问:“温老哥,是哪个门派?” 姓温的半秃老人回道:“他们是铁剑门的,你说会是谁?” 姓安的青年汉子听了,立时恍然大悟,道:“原来他们就是‘一青二白’里的‘二白’啊。” 说罢,他打量了两眼,接着说道:“江湖里传说果然不差,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他们要是不说,旁真分辨不出哪个是兄,哪个是弟。” “其实也能认出的。” 姓温的半秃老人说:“小道士对面的,是兄长白奇子,他的面容显得柔和一些;右手边的那个,是二弟白妙子,眉眼之间略有严肃气。” “还真是!” 姓安的青年汉子细看了两眼,果然和老人说的一样,又见二人同时皱眉,忙回过头来,低声道:“都说他们相貌一样,心意也是相通,真是神奇啊。” 姓邓的中年汉子撇了撇嘴,低语道:“不过是孪生兄弟而已,有什么可称奇的。” 二人听了,知道姓邓的汉子心高气傲,也不好接话,便都垂眼喝茶。 高洛见薛丰在看三个道人,就轻声对他说:“小师弟,那个小道长,应该就是铁剑门掌门青松前辈的亲传弟子甘泉。” 薛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见小道士灵云子往这边看,就冲他笑了笑。 小道士甘泉见了,颇有些腼腆的笑了笑。然后他再问道:“师叔,莫二爷他这年纪,正是武功鼎盛的时候,为什么忽然就要退隐江湖了呢?” 就见小道士右手边的白妙子说道:“这武林中人退隐江湖,原因有很多。倘若是绿林黑道之人,常会做些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孽事来。退隐之后,这些勾当就从此再也不干了。” 对面的白奇子点头,接道:“他们这样,一来是改过向善,给儿孙后辈留个好名声;二来地方上如有恶事要案发生,也好洗脱了自己嫌疑。” 甘泉却道:“我听师父说,莫二爷侠肝义胆,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恶事。” 众人都纷纷点头赞同。 姓邓的中年汉子冷哼一声,低声道:“做没做过,你们外人怎么可能知道?” 茶馆里有些喧闹,同桌的人也没听到他说什么。 白奇子说:“莫二哥是正道巨擘,侠名远着,那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跟他没有半点干系。” “是啊,肯定和这些全不相干。” 白妙子道:“他让位封剑,从此退隐江湖,必是另有原因的。” 甘泉就问:“那会是什么原因?” 白奇子想了一下,就说:“咱们学武的人,一辈子动刀动剑,有时候难免会杀伤人命,结下仇家对头。一个人临到老时,想到江湖上仇家众多,心里终会有点儿寝食不安。” “这可就不对了。” 甘泉却摇头,接着说道:“我师父还和我说过,莫二爷生来一副豪烈心肠,有大勇气,怎么会感到不安呢?” “莫二哥确实是豪烈刚勇的男子汉。” 白妙子点头,接着又说:“不过呢,他虽然艺高胆大,却不是孤身一人,也有家人弟子,武功手段却是及不上他的,莫二哥总该要为他们的安全着想,你说是不是?” 甘泉听了,也是点头。 第25章 门户之争 白奇子接着说:“他现在这般广邀宾客,宣告天下,要将掌门之位交于姚三哥,自己从此退隐江湖,再也不动武使剑了,那内里的意思是说,他的仇家不必担心他再去报复,同时却也希望他们别再来找麻烦。” 甘泉想了想,说道:“师叔,我瞧莫二爷这样干,很是吃亏。” 二人同问道:“为什么吃亏?” 甘泉回答道:“莫二爷固然是心地善良,不会去找仇家,可对头却随时可以来寻他。如果有人上门找麻烦,莫二爷却不能动武还手,岂不成了案上鱼肉,任人宰割么?” 白奇子笑道:“你呀,还是见识的少。人家真要杀你,又哪有不还手的?” “就是。” 白妙子点头,说道:“眼巴巴地束手待死,那岂不是成了傻子么?” 白奇子接着说道:“再者说了,莫二哥的武功是何等的高强,有哪个不开眼,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找他的麻烦?” 白妙子补充道:“就算莫二哥他自己不动手,衡山派声势浩大,门中好手众多,又有哪一个是好惹的?” “所以嘛。” 白奇子看向甘泉,笑呵呵地说:“小师侄你这样,就有些杞人忧天喽。” “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 甘泉伸手挠了挠头发,继续说道:“莫二爷他艺超凡脱俗,鲜有敌手,我师父都很是钦佩,他若就此封剑退隐,一身的好本事,不就给埋没了吗?” 姓邓的中年汉子听了,又是自语:“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之上有能人。除了黑木崖上的那个狂妄之徒,又有谁敢自称天下无敌?” 他说的声音甚低,旁人也听不大清楚。 “确实有些可惜。” 白妙子点了点头,道:“不过,这江湖中恩怨纷争太多,若能像莫二哥这般看的开些,早早的急流勇退,不再在刀头上过活,也算得是明智之举。” 白奇子接口道:“不然的话,便会如自在山庄那般,空守着偌大的家业,却没有十分的好本事,落了个被人觊觎报复的下场。” 这几句话说出,茶馆里众人神色各异。 那小驼子有些冷,身子颤抖,失手打翻了茶杯,水洒了一地,赶紧不住的道歉。 同桌三人见他这般畏畏缩缩,也就懒得去为难他。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那姓邓的中年汉子悠悠念了一句,随后抬高声音,说道:“既然出来混江湖,就该想到这一点。” 沉默片刻之后,姓温的半秃老人道:“正所谓‘当局者迷’,这‘急流勇退’四个字,也多有人说过,想要做到,却又谈何容易?” “是啊,就是因为不容易,才显难得!” 那姓安的青年汉子不禁感叹一声,抬眼往周围看了看,道:“这几天我多听人赞夸,莫二爷在声名如日中天之时,选择急流勇退,委实了不起,令人好生钦佩。” “嘿!” 姓邓的中年汉子说道:“是了不起,我也很佩服他!” “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 一个声音从左面传来。 众人看去,见东面靠窗的桌子上,坐着个矮胖中年汉子,身穿鲜亮绸服。 白妙子拱手道:“这位兄台,你这话怎么讲?” 那矮胖汉子懒洋洋回了一礼,说道:“兄弟来时,经过南直隶,听得那里的同道说起,莫二爷此次让位掌门,退出武林,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白奇子转过身去,问道:“南直隶的同道却是怎样说的?” 白妙子也问:“这位朋友可否相告?” 那矮胖汉子笑了笑,颇有些得意。 他正要开口,同桌之人忙就说道:“大哥,这种话在南直隶说说不打紧,到了这衡山附近,那可不能随便乱说了。” 众人看过去,是一个红脸汉子,身穿蓝色缎衣。 矮胖子却一脸不以为然,就听他粗声粗气的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也是不少,兄弟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又埋怨了一句:“你这般小心谨慎的性子,可不大好。” 他说话声音很大,引得许多人都来看他。 红脸汉子陪个笑道:“大哥,容易得罪人的话,咱们还是少说的好。” “就你顾虑忒多,却怕什么?” 矮胖子有些不以为然。 白妙子就说:“看来兄台这般,是知道的不少,还请说来一听。” “好说,好说。” 矮胖子说:“我们路过南直隶时,听有好多人都在说,只因莫二爷武功太高,人缘太好,这才不得不让出掌门之位,退出江湖。” 姓安的青年汉子却听了一头雾水,就问:“为什么武功太高,人缘太好,便就要退出江湖,这岂不是很奇怪?” 那矮胖汉子得意洋洋的道:“不知内情的人自然觉得奇怪,知道了却毫不稀奇了。” 白奇子便问:“敢问那是什么内情?” 那矮胖子只是微笑不语。 隔着几张桌子的一个瘦子冷冷的道:“你们多问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信口胡吹。” “谁说我不知道了?” 那矮胖子受激不过,于是大声道:“莫二爷让位掌门,退出江湖,那是为了顾全大局,忍辱负重,免得衡山派中发生门户之争。” “什么顾全大局?” “怎地忍辱负重?” “有何门户之争?” “难道他们衡山派师兄弟之间不和气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 那矮胖子道:“大家都知道,衡山派前掌门方化方老先生,座下有四个弟子,莫二爷虽排行第二,却是武功最好的,方老先生又为了避嫌,去世之前,就没让自己的儿子接任掌门,而是传给了莫二爷。” 茶馆里的众人都是点头。 那矮胖子接着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方大爷心中难免吃味,自然生出许多嫌隙。你们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众人想了一想,其中便有人忍不住点了点头。 那矮胖子瞧着了,就说:“莫二爷虽然心里也委屈,却又不愿跟大师兄争这个虚名,因此要让位给姚三爷,也好图个安静自在。” 这话有人不信,自然也有人信。 第26章 蜚语流言 姓安的青年汉子再次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莫二爷深明大义,很是难得啊。” 姓温的半秃老人道:“那方大爷可就不对了,他那样计较,逼得莫二爷退出江湖,岂不是削弱了自己衡山派的声势?” 那瘦子又冷笑道:“这位老哥哥,你话虽不差,但是这人如果贪慕权势,起了私心,那还管得了许多?咱们遍看历朝历代,儿子逼老子,弟弟杀哥哥,叔叔打侄子,这样的事情少么?” 他怕有人不明白,又说:“便是寻常人家,为了争夺半亩三分薄田,兄弟叔伯反目成仇的事情,也是常见。” 姓温的半秃老人看着他,笑道:“这位兄弟见识不凡,敢请问尊姓大名?” 瘦子拱手道:“在下辽东范鹤,见过诸位朋友。” 红脸汉子当即笑道:“原来朋友便是‘冲天一笔’,大名多有耳闻,久仰久仰。” 范鹤问道:“敢问阁下是?” 不等红脸汉子回话,那矮胖子便抢先道:“关东万马庄,你听说过吗?” 范鹤恍然,收了轻视之心,抱拳道:“原来竟是万马庄‘雷刀’‘电石’两位庄主在此,失敬失敬。” “好说,好说。” 矮胖子颇为自矜的点点头。 红脸汉子忙拱手道:“范兄弟,我在关东时,就常听人提起你,赞叹兄弟是‘冲天一笔,辽东双绝。’” 范鹤听了,面露笑意。 红脸汉子又说:“只是我却一直无缘一见。今日在此相遇,真是三生有幸。” “说的是哩。” 矮胖子撇撇嘴,道:“人都说你飞鹤功、判官笔怎地怎地厉害,有时间可得让我们见识见识。” 范鹤对红脸汉子回礼道:“能在这里认识万二爷,也是小弟我的福分。” 他转过眼睛,看着矮胖子,说道:“人都说马庄主你飞蝗石使的好,指哪儿打哪儿,我也早想领教一二。” 眼见二人生出火气来,姓万的红脸汉子忙打圆场:“都是江湖兄弟,何必这般见外?” 范鹤和那矮胖子互看一眼,又各自扭过脸去。 姓万的红脸汉只好继续做和事佬,劝解道:“大哥,范兄弟,咱们有缘相识,实属不易,就请看我面上,都莫要生气了,如何?” 二人见他这般诚恳,不好拂了心意,都点了点头。 姓安的青年汉子开口说:“这位马大哥,咱们还是接着说说衡山派的事吧。” 姓马的矮胖子点头,问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姓安的青年汉子汉子说道:“这位范大哥说,为了三分半亩薄田,寻常人家也会反目争夺。” “他这话嘛,” 姓马的矮胖子说话时,见同桌看着他,于是点头,道:“嗯,那也没说错。” 觉得有些尴尬,他端起茶碗掩饰一下,继续说:“这江湖门派里,当然也是这般了。我只要坐稳了位子,本派声势是增强也好,削弱也罢,那却先管他不着了。” 姓马的矮胖子说到这里,喝了一口茶,放下碗后,又道:“我还听人说,这衡山派的掌门之位,本就该是姓莫……” 忽然间,茶馆里“嘀嗒嗒”一声响,十分突兀震耳,众人只觉头皮一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吃这一吓,矮胖子的话便被打断。 众人一齐转头望去,只见一张板桌旁,面里坐了一个老人,身材瘦长,头发花白。披着一件暗红色粗布长衫,洗得泛白,模样甚是落拓。怀里斜抱一具三弦胡琴,双手捏着一把长唢呐,管身黑亮,碗口明光,却是个吹唱讨钱的。 姓马的矮胖子有些不喜,一拍桌子,喝道:“鬼叫什么!” 那老者却好似没听见,又嘀嘀嗒嗒吹了几声,放下唢呐,嘴里清唱:“贼秦桧,害忠良……” 嗓门低沉,声音甚是苍凉。 姓马的矮胖子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喝道:“荒腔怪调,又唱的什么歪曲儿?” 那老人仍是无动于衷,接着唱道:“捕风…捉影…” 铁剑门二白看着老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老头,说你呢,还唱?” 姓马的矮胖子见那老人连头都没回,面色发红,就起身要过去计较。 同桌忙按拉住他,微微摇头。 姓万的红脸汉子对他说道:“就是一个卖唱老翁,你和他置什么闲气?” 碍于兄弟面子,姓马的矮胖子不好挣扯。又见大家在看他,只好强笑了一声,说道:“遇着个不开眼的,真是晦气!” “估计是年老耳背,咱们别管他了。” 姓温的半秃老人搭了句话,然后问道:“朋友,你刚才说衡山派掌门本来就该姓莫,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儿可有的说了。” 那姓马的矮胖子正觉尴尬,听人发问,就借坡下驴,说道:“几十年前,衡山派掌门是一位姓莫的当得的,这下一代的掌门,哪怕不传给他的儿子,也该是由他的弟子接任,大伙说是也不是?” 众人点头,都说正该如此。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姓马的矮胖子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后来接任掌门的,既不是他儿子,也不是他弟子,却是一位姓方的长老,他是那位掌门的师弟。你们说奇不奇怪?”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道: “是啊,确实有些奇怪。” “后来怎样了?” “那位掌门的门人弟子,又是什么反应?” 姓马的矮胖子道:“姓方的长老做了掌门,很多人都不服气,当时就起了争端,然后衡山派便一分为二,双方拼斗一番,败北的一方由一位姓鲁的长老带领,远遁千里之外的安庆府。至于留下来的,也是面和心不和,姓方的掌门许诺,说等姓莫的弟子长大,便传位给他,后来却不了了之。直到方老先生做了掌门,因为心中愧疚,在去世之前,将掌门之位传给莫二爷……” “嘀嗒嗒嘀嗒……” 忽然间,唢呐之声再响,大家又被吓个激灵。 再次被打断说话,姓马的矮胖子一肚子火气升腾,张口骂道:“他妈的,老叫花子,还敢搅扰爷们儿们的兴致,我看你是找打!” 老人却还是不作理会,口中哼唱:“东窗下,费口舌,无事…生非…” 第27章 长舌吃教训 “嘿!” 姓马的矮胖子怒到极点,猛地站起身来,凳子都带倒了,破口骂道:“你个老东西,还和爷们装相,找死!” 姓万的红脸汉子见了,忙起来极力再次拽住了,将矮胖子强按在自己座位上。 矮胖子口鼻喷吐着粗气,打在他的手背上,滚热的紧,可见其心中的火气,着实不小。 姓万的红脸汉子不放手,嘴上也连说带劝:“大哥,咱们兄弟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听我一句劝,放过他这一回,好不好?” “兄弟,你松手!” 姓马的矮胖子挣了几下,一时扭脱不得,又怕强行挣开会伤了和气,只好说道:“算了,我听你的,不去找他麻烦就是了。” 姓万的红脸汉子这才松手,说道:“我看这老人的样子,和那位朋友说的一般,真是耳背失聪,听不见声音,咱们就别去和他计较什么啦。” 姓马的矮胖子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是、是,大家伙都知道,万马庄万大庄主,性子软、心肠好,真是个好好先生!” 听他说风凉话,姓万的红脸汉子也不恼,伸脚勾起地上木凳,自己坐下,笑道:“什么万大庄主?那都是大哥你高风亮节,不爱虚名,特意照顾相让,宁肯做个二庄主,好让兄弟我扬名,万千心里都记着呢。” “好了,你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 姓马的矮胖子听他这般夸赞自己,脸上生出笑意,接着说道:“你武功比我高,朋友比我广,你做大庄主,我马鸣一万个服气。” 他顿了一下,然后又说:“再说了,万马庄听起来响亮大气,却比叫作马万庄要有气势多了。” “大哥你觉着好就行!” 万千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提起茶壶,给碗里续上水,说道:“大哥,喝口茶水,消消火气。” 马鸣端起茶碗,嘴里说道:“最重要的是,你我虽非亲生兄弟,却是有过命的情分,谁名在前,谁名在后,那又能算得什么!” 万千便笑着点头。 马鸣便将茶水一口喝光,然后振声道:“咱们可不像他衡山派,为一个掌门虚名,闹得师兄弟反目成仇!” 范鹤一抱拳,赞道:“马大爷,冲你这份兄弟义气,兄弟我十分敬佩,先前多有得罪了!” 马鸣见他话说的漂亮,给足了自己面子,也拱手回礼道:“我刚才也多有失礼,请范兄弟多多包涵。” 二人一个“失敬失敬”,一个“得罪得罪”,客气了几回。 “贤兄弟亲睦友爱,真叫人羡慕!” 正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 姓安的青年汉子见二人这般,便开口恭维一句。 于是,茶馆当中: “不敢当、不敢当。” “谬赞了、谬赞了。” “您客气、您客气。” 谦虚的话一时不绝于耳。 姓温的半秃老人见他们这般,不知何时是个完,就开口道:“这位马兄弟,还请你接着说一说,莫二爷他们怎地反目成仇了?” 马鸣这才住了客套,然后倒了碗茶,慢悠悠喝了两三口,道:“莫二爷做了掌门,方大爷对此心中肯定不满,时日越久,积怨越深,听说双方在暗中冲突过好几次,方大爷本事不济,打不过莫二爷,他一气之下,便出走衡山,要和莫二爷老死也不相见往来。” 那老者又唱道:“风波亭,莫须有,千古…奇冤…” 姓安的青年汉子听了,也觉气闷,喝道:“别在这里惹厌了,拿了钱去罢!” 他把手一扬,七八枚铜钱飞将过去,叮叮当当几声,不偏不倚正落在那老人面前的茶碗里,手法甚准。 姓邓的中年汉子赞道:“安兄弟不但刀法不俗,原来还是个用暗器的名家。” 姓安的青年汉子摇了摇头,说道:“一点微末手艺,算不得什么!” 他话虽这般说,脸上却有几分自得。 矮胖子马鸣绰号“电石”,自是用暗器的好手,也夸道:“朋友这一手,可俊得很呐!” “过奖,过奖!” 姓安的青年汉子拱拱手,颇有些自矜的笑了笑,然后说道:“这位马大哥,照你说来,这次方大爷怕是不会来了!” “他怎么还会来?” 马鸣先是反问一句,然后接着说道:“他们师兄弟两个成了仇人,现如今势如水火一般,一见面便要拔剑动手。莫二爷既然已经让了一步,他也该心满意足了。” 那卖唱老人忽然站了起来,将胡琴背了,拿起桌上的唢呐,慢慢走到马鸣身前,侧头瞧了他好一会儿。 马鸣被瞧得很是不舒服,当即怒道:“老叫花子,你干什么?” 那老人摇头道:“你胡说八道,满嘴喷粪!” 马鸣大怒,伸手正要往他胸前抓去。忽然眼前黄光一闪,一把唢呐朝着脸面盖来。 马鸣大惊,连忙后退,生怕被唢呐打到。 万千见那卖唱老人悍然动手,也赶忙出手搭救,将手中茶碗当作暗器掷出。 那老人手腕一拧,唢呐口滴溜溜的转,茶碗便一分为二,掉落桌上,断口光滑。 众人谁都没能想到,一把破唢呐,竟也能如此锋利。 万、马二人见了,再是大吃一惊,纵身退跃,但那把唢呐却是如影随形。 那马鸣只见眼前尽是黄光,只觉头皮发麻,几个呼吸就被逼退到墙边,无路可去。 “我命休矣!” 马鸣见那唢呐已到眼前,心中悲呼一声,认命般地一闭眼,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老人将唢呐转了几下,然后收手,侧头顿了一下,嘿然一声笑,从怀里取出一支笔来,嘴里说了一句:“给你也留个记号,叫你胡说八道!” 马鸣只觉得额面湿凉,却不敢睁眼。耳中只听到有脚步声慢慢远去。 这边万千先觉怀里一轻,紧跟着耳听叮当一声脆响,然后就见两片鎏金包银琉璃镜在地上晃动。 万千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绸衫,不知何时多了几处裂缝,露出的肌肤却无损伤,只有淡淡的几丝红色擦痕。 想起自己差点就被开膛破肚,万千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第28章 妙技惊煞人 许久之后,马鸣才敢睁眼,见自己无事,庆幸之时又有些茫然。 目光扫过,茶馆里客人走了不少,有些冷清,那两大一小的三个道人,也是不在这里了。 剩下的这些人都不说话,只看着马鸣,俱是一脸的古怪表情。 马鸣见万千低头站在那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伸手拉拽了一下,问道:“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万千受这一拽,回过神来,抬头一看,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怪异莫名。 马鸣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便问道:“兄弟,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万千沉默片刻,弯腰捡起两片琉璃镜,见断口处十分平整光滑,心中更觉惊颤,他递过去半面镜子,低声道:“大哥,你还是自己看吧。” 马鸣接过来一照,嘴里便“啊呀”惊呼出声。 只见镜子里,自己的眉毛头发胡须全无,额头上写有三个墨字“长舌鬼”。 他慌忙去擦额头,那三个字却好似长进肉里一样,怎么也擦不掉。 马鸣羞愤之下,怒喊道:“老不死的,敢这般羞辱我,从此便是生死仇人,我绝不会放过你!” “嘿嘿,老兄,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声音从茶馆最里面传出来。 薛丰望过去,见那里坐着一个人,他头戴斗笠,黑纱遮面,看不到长相。桌上放着一口刀,鲨鱼皮刀鞘上面,缠金绣银,镶嵌宝石明珠,十分华丽。 那人见大家看他,就又对马鸣说道:“那个人武功高强,你若是去找他的麻烦,怕是只有送死的份!” 姓邓的中年汉子点头,道:“那老先生武功确实非凡,那唢呐使出的招式,分明是极其厉害的上乘剑法,只是老先生出手太快,没看出是什么路数。” “邓大哥说得对!” 姓安的青年汉子附和一声,说道:“确实快的骇人!我只看见一片光影,眨眼功夫,这位马大哥就成了这样,还没让皮肉有丝毫损伤,这当中的分寸拿捏,简直妙到了巅峰。这样的剑法,实乃是我生平仅见!” 说到这里,姓安的青年汉子转头,说道:“咱们这是……” 话未说完,目光看到一处,顿时呆住,双眼瞪的极大。 姓温的半秃老人看他一副见鬼的表情,心中生奇,就问:“安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姓安的青年汉子好似没听见一般,双眼直勾勾盯着前面,嘴里喃喃:“这…这…” 姓温的半秃老人更觉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一凝,口中不禁“咦”的一声惊呼,脸上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在场的人也都看去,才知是为何了。 只见三人桌上,箸筒里散开的筷子当中,有一根上面套着八枚铜钱。 姓邓的中年汉子回过神,看了看青年,又看着那根筷子,于是惊叹道:“好高明的暗器手法。” 姓安的青年汉子回过神来,哑着嗓子道:“何止是高明?他这一手暗器功夫,已然是登峰造极了!” 姓温的半秃老人讶然道:“我只道这一手功夫厉害,却仍旧是低估了,不想竟厉害到这般境界。” 姓安的青年汉子涩声说道:“温老哥,你不使暗器,自然不晓得这其中的难处。” “哦?” 姓温的半秃老人疑惑道:“却不知有什么难处?安兄弟,你和我们说道说道。” “唉……” 姓安的青年汉子叹口气,右手拿出那根筷子,左手取下铜钱,齐整整捏紧了,举在半空示意,说道:“你们瞧瞧这根筷子的粗细,再看看这铜钱上的孔洞,两者的大小相差极小,而铜钱份量又极轻,便是想套中一枚,都是极难,须得做到心静、眼明、手稳、力准,容不得有丝毫的差错,如此这般才可办到。” 说到这里,姓安的青年汉子苦笑一声,拿着筷子将那八枚铜钱重新穿在一起,往筒里一扔,脸上满是萧索。 众人正疑惑时,姓安的青年汉子感慨道:“像这样八枚同中,又不被我们察觉,我便是日夜不休,苦练上一辈子,也做不到这一步!” “这般听来,那这一手功夫,当真是神乎其技了!” 姓温的半秃老人听了,忍不住感叹一声。 他看到马鸣兀自一脸的愤恨,便说道:“这位马兄弟,我多嘴劝你一声,你心中千万不要记恨,今日你能从那位老先生手里活下来,已然是万幸了!” 马鸣回过神来,呆愣愣地问:“这话怎么说?” “这个么?” 姓温的半秃老人说了半截话,却没有再回答,而是看着马鸣,嘴里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嘿嘿嘿……” 马鸣瞧着他这般模样,不知怎地,便想起在家时候,遇着黄皮子偷鸡吃,那黄皮子当时的嘴脸,和眼前这人的神情十分相似,顿时就觉着浑身犯冷,大大的不自在。 羞恼之下,马鸣喝道:“你这老汉,在这里弄出一副精怪模样,胡乱吓唬人,好没意思!” 那姓温的半秃老人听了,眼神闪了一闪,却依旧是笑而不语。 马鸣心里愈加憋闷,气道:“你不好好说话,却看着我怪笑什么?” “他笑什么?” 姓邓的中年汉子面带讥笑,口鼻中呵哼作声,然后反问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啊?” 马鸣张着嘴,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 “唉……” 姓安的青年汉子回过神来,又是幽幽一叹,说道:“这位马大哥,想来你也是使暗器的行家吧?” 马鸣点了点头。 姓安的青年汉子见了,便指着那根穿着铜钱的筷子,悠悠地说道:“这小小几枚铜钱,那位老先生轻易就能做到此等地步,那将它们射进你的咽喉心口,很难么?” “这…这…” 马鸣被那老人捉弄羞辱,本来还有些愤恨,听他这么一说,见识了这一手暗器,心中顿时惊恐害怕起来,不知如何作答。 “嘿嘿!” 只见那姓温的半秃老人又是嘿然一笑,指着马鸣的头,开口说道:“他能轻易剃光你的头发胡须,若是想削掉你的脑袋,难道也很难吗?” 第29章 云遮雾罩客 马鸣垂眼瞧去,见那一地的发须,甚是触目惊心,激灵灵打个冷颤,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从头蔓延全身。 万千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哥,我早劝你收敛脾气,你就是不听。江湖中卧虎藏龙,武艺本领比咱们厉害的,那是大有人在。” 身边的人听了此话,都大为赞同。 “万庄主这话不假。” 姓温的半秃老人说道:“这江湖之大,自有数不尽的能人异士,咱们出门在外,这一双招子,还是放亮些的好。” “谁说不是呢?” 万千点头赞同,接着又说:“这一路南下而来,我是慎言慎行,就是怕稍有一个不留意,便得罪了能人高手。” “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之上有能人。” 那姓邓的的中年汉子就将自己之前的话重复一遍,感叹道:“谁能想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卖唱老人,武艺竟是如此的厉害!” 万千听了他的这番感慨,想起刚才的遭遇,语气不经意间便有所加重,只是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兀自说道:“可是大哥你却倒好,稍有遇着不称心、不如意的地方,便就要发火生气,嘴上也不饶人,说些不甚好听的话。人常说‘祸从口出’,这一回吃了教训,你该懂得我的心思了吧。” 说罢,他瞧了一眼马鸣,见他模样即凄惨又可笑,再想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心有余悸,手不自觉地扯了扯身上衣服。 万千的这一番话,似警告,似埋怨,马鸣听了,甚觉刺耳,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喟然而说:“好兄弟,我知道错了。” 万千也叹口气,面带歉意,说道:“大哥,你别嫌我说话难听,我也是为你着想。那位老先生是前辈高人,你几次张口辱骂他,他这才出手。” 说到这里,他向那位姓温的半秃老人抱拳一礼,然后又说:“正如这位温老哥所说,咱们能从那位老先生手里活下来,真的是万幸了。” “是,是!” 马鸣听了连连称是,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再想到那位老先生的剑法手段,越发的胆战心惊。 他畏畏缩缩的偷望门口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低声问:“兄弟,你说那位老先生是谁?我对他那般不敬,他会不会记恨于我?” 万千摇摇头,说道:“我和你一起来的这里,哪里知道他是谁?” 姓温的半秃老人想了一下,便说:“那位老先生,定是方大爷的好朋友了,他听得你背后议论,心里不高兴,自然要教训教训你。” “什么方大爷的好朋友?” 戴斗笠那人忽然冷冷地发声。 众人看向他,就听他接着又说道:“他自己就是方大本人!” 众人都是一惊。 “什么!” 万千听了,惊呼出声,然后就问道:“他便是‘云遮雾罩’方大先生?” “就是他!” 斗笠下的声音十分肯定。 再看马鸣,得知了老人的身份后,脸皮发紧,眼角不自觉地抽搐,身子抖个不停,显然是吓得不轻。他嘴唇颤动,上下牙齿磕磕碰碰,舌头打结一般,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知、知道?” “我怎么知道?” 戴斗笠那人像是自问,又提高嗓门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看看我!” 说着他撩起了黑纱,露出面目来。 众人就见他的脸上,从额头到下巴,由左脸至右颊,用黑墨写了一个大大的“丑”字,遮盖了整张面皮。 这般怪异荒诞的样子,引人发笑。 这人听了,瞪眼看去。 众人见他很是羞恼,就按下声音,全力憋住了笑意,连说几声道歉的话。 马鸣指指对方,又指指自己,说:“你这…我这…” 那人点头,恨声道:“没错,也是他干的!” 马鸣听了,看着对方的脸,心里竟不由生出同病相怜之意。 姓邓的中年汉子辨认面目,觉得有些眼熟,便开口问道:“敢问这位朋友,可是开州‘断魂刀’当面?” 那人点点头,拱手道:“不才正是吕行直,敢问阁下是?” 姓邓的中年汉子微扬下巴,回道:“在下邓伯都。” 吕行直听了姓名,再看到对方身倚阔剑,赶紧起身作拜:“原来是嵩山派的邓九爷,久仰久仰!” “什么?” 姓安的青年汉子听了,很是吃惊,嘴里连问:“邓大哥,你就是嵩山派的九爷?八大金刚里的‘虎威金刚’?” 邓览点点头,颇有些自矜地回道:“不错,我便是嵩山邓九。” 姓温的半秃老人苦笑道:“尊驾却瞒的我两个好苦!相处多日,却不知竟是嵩山派的贤达。” 邓伯都笑道:“一时疏忽,还请两位恕罪一二。” “不敢不敢。” 姓温的半秃老人有些惶恐,忙就拜说:“才知是邓九爷金身在此,该是小老儿赔罪才是。以前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温老哥这是做甚?” 邓伯都脸上先是诧异,然后就笑着伸手相扶,嘴里说道:“大家都是好朋友,不用这么客气,老哥哥快快请起!” 姓温的半秃老人忙说:“小老儿何德何能?实在不敢当九爷这般称呼,若九爷不嫌弃,唤我名字祖兴便好。” “温老哥可别这么说。” 邓伯都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又说道:“你是棋仙派掌门,又是浙江石梁温家的家主,一向德高望重,我若是直呼姓名,便是大大的不尊敬了!” “不会、不会。” 温祖兴陪着笑,又连声说:“无妨、无妨。” 姓安的青年汉子有些兴奋,说道:“九爷您威名盛传江湖,小人是只闻尊名,却未曾一见贵颜,小人近日高攀,得以和您做了几日的兄弟,真是三生有幸。” “哈哈哈……” 邓伯都听了开怀大笑,甚是满意的说道:“你‘千手刀’安图,在云、贵一带,名头也颇为响亮,咱们能够认识,可算得上有缘。” 安图听他这么一说,忙就又拜倒,激动地说:“蒙九爷青眼抬爱,小人心中千万欢喜,以后还请九爷多多关照哩。” 第30章 小惩大诫 “好说,好说。” 邓伯都笑着将他扶了起来。 这时,茶馆里的人也到跟前,和他攀谈几句。 吕行直瞧了瞧邓伯都的脸,然后小心问道:“敢问九爷,您这眼睛是?” 邓伯都听了问话,脸上笑意消退,面色变的有些阴沉。 顿了片刻,他才郁愤地说:“一时不察,遭了小人的暗算,不说也罢。” 吕行直不好多说,便就点了点头。 邓伯都看一眼,问:“吕兄弟,你这脸上,又是怎么一回事?” 吕行直有些羞臊,便重新放下黑纱,恨恨地说道:“九爷,你有所不知。只因前几日,我见一个乡下村汉长得黑丑,说了几句玩笑话。那村汉不识逗,气冲冲来打我,被我踢倒在地。他自己不小心,磕破了脸面,却反过来诬赖于我。” 一旁的温祖兴便说:“这样的泥腿子、无赖汉,真该好好管束教训一番才是!” 吕行直连连点头,说道:“温老哥你这话,可真是说到我的心坎上了!” 温祖兴捋着白须笑了笑,问:“吕老弟,那后来如何了?” 吕行便说:“那时候,我正想要教那无赖汉如何做人,却不知是谁家办丧下葬路过,真是晦气的很。其中有一个吹唢呐的老汉,就来多管闲事。” 他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接着说道:“我当时也不知他是谁,心里头火气正盛,便动手使了几招刀法,想吓唬一下对方。” 众人从他的话里,已经猜出那老汉是谁,心中都在想:“你想吓唬他,那可真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就听吕行直说道:“谁知他虽是个老汉,看着干巴巴的瘦弱,武功却恁地是厉害,只三招两式就让我不能应对。” 大家又想起先前的事,都不禁点了点头。 吕行直额头出汗,他抬手擦了一把,这才说道:“我知道是遇到了了不得的前辈高人,当即就请教姓名,才知他是衡山派的方大!” “啊!” 马鸣惊叫一声,脸色发白,小声道:“真的是他?” “他亲口说的,那还有假!” 吕行直有些气恼,说道:“你信不过我,那现在嵩山派的邓九爷也在这里,咱们问问他是不是!” “衡山派的方师兄,一向行踪飘忽,出没无常,我也是不曾见过一面。” 邓伯都摇了摇头,说了一句。 大家听了,难免就有些失望。 邓伯都又说:“不过,看先前那位老者的装扮举止,和我掌门师兄说的分毫不差,应该就是他了。” 安图虽知道结果,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位吕大哥,你后来又怎样了?” 吕行直就说:“我既然知道他是谁,哪敢停留,当时就退走。他却不肯罢休,穷追着不放,还几次三番捉弄于我。” 被一位武林高手这般惦记上,换作是谁,也都高兴不起来。大家看了看他,心中顿时就生出几分同情之意。 吕行直接着往下说道:“我既打他不过,又逃脱不得,只好认栽告错,希望他能放我一马。” 在场的人当中,也有听说过衡山派方大的性子,心里都在想:“想叫他这般轻易就放过你,怕是不会如愿了。” 果然,就听吕行直说道:“谁知他依旧是不肯罢休,说什么叫我也尝尝被人笑话的滋味。” 说到这时,吕行直便按耐不住火气了,恨声说道:“我如今变成这个鬼样子,便是拜方大那个老匹夫所赐!” 吕行直怕引起误会,对邓伯都抱拳行个礼,说道:“邓九爷,我这般称呼他,并没有不尊敬五岳联盟的意思,只是心里实在是气不过。” 邓伯都摇摇头,说:“我曾听本派掌门师兄说过,衡山派的这位方师兄,性子有些爱捣乱作怪,现在看来,还真是没说错。” 他透过黑纱,看着吕行直的脸,说道:“吕兄弟你的这般遭遇,方师兄他做的确实有些过了。” 吕行直却是赌气,说气话来埋怨自己:“只怪我自己做事孟浪,不够稳重,才惹来了麻烦,也怪不得旁人!” “这也怪不得你。” 邓伯都安慰了一句,然后便拍着胸脯,说:“吕兄弟,你放心,下次遇着方师兄,我一定请他为你去了这墨字,你看如何?” “邓九爷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吕行直拱手谢过,然后苦笑着说道:“只是你就算找到了他,怕也是白费功夫。” 邓伯都有些不解,问:“吕兄弟,你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没什么。” 吕行直又是苦笑,说道:“我今日城里寻人问过,这墨是用特殊药材制成,一经写下,便没法立即祛除,只能等它慢慢消褪。” “啊?” 邓伯都有些傻眼,刚刚才说了打包票的话,没想到一转眼,却是这么个结果,一时就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这…这…” 吕行直只是摇了摇头,满心的苦闷,说道:“我心里气闷,来这里喝茶,哪曾想他又追来了,我怕被他认出,再惹出事端,因此一直不敢言语。” “原来是这样啊。” 邓伯都恍然,然后就责怪道:“方师兄他也太胡来了!” 吕行直没有言语,其他人也不好说话。 邓伯都一抱拳,带着歉意说道:“吕兄弟,我这里代为赔个不是,还望你看我薄面,千万别介意。” “我怎敢介意啊!” 吕行直再是苦笑一声,说:“躲他都来不及!只盼着他别记仇,以后不再找我麻烦,就烧高香了。” 马鸣兀自惊魂未定,又见了吕行直的悲惨模样,心中更添三分惧怕,脸上出了一层的虚汗。 万千赶忙付了茶钱,拉了马鸣便走。 茶馆中众人听了这番话,都知道了那位卖唱的老人,便是“云遮雾罩”方大先生,又见识他显露了一手惊世骇俗的武功,行事更是这般古怪荒诞,心中都在想,先前那矮胖子马鸣称赞莫峥,而对方大先生颇有微词,他们也多有随声附和,说不定会被记仇,然后惹祸上身。 想到这里,无不心寒,他们也不去喊茶博士,你一把通宝铜钱,他几块散碎银子,也顾不上多少,往茶桌上一拍,便匆匆离去。 顷刻之间,一座闹哄哄的茶馆登时冷冷清清。 第31章 古庙夜斗 高洛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已微凉。见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他就说道:“小师弟,咱们也走吧。” “好。” 薛丰也歇够了,点头应了一声。 高洛便喊道:“店家,结账。” 见茶博士走来,薛丰笑呵呵地张嘴刚要说话,高洛早想到了他要做什么,抓起几颗蚕豆,塞进薛丰的嘴里。 薛丰嘴里有东西,不好说话,看高洛在那里掏钱给钱,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索。 薛丰心道:“我这刚把钱还给你,就又开始嘚瑟上了,还拿东西堵我的嘴?” 于是乎,薛丰一边嘴里嚼着蚕豆,一边心中给高洛记上一笔,盘算着该怎么再把钱给坑,嗯,不对,是继续帮大师哥保管起来,然后让他深刻体会一个道理,什么叫作“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高洛结了茶钱,薛丰叫起三个小家伙,往外走去。 茶博士就见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大师哥,可真有你的。” “我怎么了?” “你花钱如流水呗。” “小师弟,钱财乃身外之物,你不要看的太重。” “那你把身上的钱给我吧。” “呵呵……这天气可真凉爽。” “大师哥,你刚才塞的那把蚕豆齁咸,给我五两银子,我去买一斤糖吃。” “什么糖这么贵?” “呃,大师哥,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小师弟你也没当过家呀,山上这些都是师娘在做主。” “大师哥,你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存不住彩礼钱,以后拿什么娶媳妇儿呀?还是让我帮你保管吧。” …… 声音渐远渐轻,直至不可闻。 茶博士微笑自语:“好有趣的少年郎,年轻真好……” 还有半日到衡山,天色却是黑了下来。眼看左右也无驿店人家,两人也赶了半天的路,坐下喝水歇息,然后去弄些柴草,准备夜宿。 在离路边不远的林子后面,发现有个古庙,里面隐隐有火光,是个栖身所在,也免了夜露沾身。 二人一笑,正打算过去时,却听到一个男人声音自庙里传来:“小师傅,你把剑放下,咱们好好说会儿话,怎么样?” 然后一个女子声音传来:“你走开,我不想伤你。” 声音甜糯,甚是悦耳。 “你为何不想伤我?” 男人笑问一句。 女子声音说道:“菩萨教诲说,出家人要有慈悲心,你快走吧,我不想伤你。” 男人笑道:“小师傅你就是女菩萨,快来救救我吧。” 却听“叮”的一声,像是刀剑碰撞的声音,女子“呀”了一声。 又是那男人嬉笑声:“小师傅,你力气这么小,现在剑也断了,可就伤不了我啦。” “你不要过来。” “哈哈,这大晚上的,小师傅你就乖乖的在这里吧。” 然后传来一声衣裳撕破声音。 薛丰见高洛要说话,忙先开口喊道:“喂,里面的那个死色狼,你给我滚出来。” 却是这一路上,他听高洛说了不少光辉事迹,怕这次还是一样,要上去和人单挑,自己这位大师哥,以前吃亏就在这一点上。 三五个呼吸后,没见有人出来,倒是听到那女子的哭声传了出来。 薛丰怒道:“再不出来,等我进去了,割了你的小鸡鸡。” 这边话落,就见一男子持刀出了庙门,夜色昏沉,看不清面目,但身材颇高。 他指着高洛喝道:“你是何人?在这里如此叫嚣,想干什么?” 原来薛丰喊完第二句话后,就俯下身子前行。三个小家伙有样学样,走两步,停一下,只留下高洛傻站那里。 高洛见薛丰这样,哪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心里苦笑:“师娘说的不错,我这个小师弟,果然机灵。他这些小心计,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 心思转念间,听到那人问话,他当即就说道:“我乃是华山派贝西明,你又是何人?” 那人道:“老子……” 正要说出姓名,却发现不对,喝道:“不对!不是你……” 借着庙里火光,那人猛地扫见身前不远处,草地里有几个黑影晃动,一抹银光闪现,那人心道不好,急忙闪避,就见那抹银光飞来,擦着了左臂,火辣辣的疼,知道是受伤了。 却是薛丰见这人警觉,情急之下,拔出剑扔掷了过去。 薛丰心里暗叹可惜的同时,飞身而上,抓住那人左手,一推一拉卸下手臂,却见一道寒光急砍向自己。 黑夜之中,又是快刀,薛丰没把握能打在刀身,便只好退后。 三个小家伙却不管不顾,急冲了过去。 对方的刀太快,薛丰怕它们受伤,忙就喊:“悟空,你们回来!” 那人一条手臂被卸,又见有三团黑影向自己扑来,忙后退了两三步。 三个小家伙落在地上,见没伤着那人,正待再次出击,听到薛丰喊话,便回到薛丰身边。 这时,薛丰见那人身影抖动,听到一声骨骼响,知道是卸下的胳膊被复了位。 那人听到薛丰的声音,正是先前骂自己的那个,当即就有些气急败坏。 他破口大骂道:“你个王八蛋,用暗器偷袭老子,还以多欺少,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却是先前薛丰把剑掷去后,那人误认为是暗器。 那人大骂的同时,又是刀光袭来,一刀快过一刀。 薛丰当即屈膝矮身,同时连环拳出,急如乱箭,有一拳打在对方左肋下,却被卸去几分力度,两人开始缠斗。 三个小家伙也再次行动。 高洛想起那人骂的话,不想让薛丰落个以多欺少的坏名声,忙一手抱住悟空,一手搂着小红,眼见小金在半空里飞扑而去,只得轻叹一口气。 那人刀快,但前面先是被划伤,又被打到左肋,半个身子痛麻,使不上力气,加上缠斗时,被一脚踢中了小腿,腾挪起来有点不便,面对薛丰这种无赖打法,一时有些难以应付,再顾虑他是华山派弟子,不知何时会出剑,又要提防空中的大鸟,还得分心留意一旁那个叫贝西明的,心里竟是十分憋屈,愤愤地挥出一刀去。 薛丰毕竟初入江湖,虽打了几场架,但和高手生死搏杀,仍是经验不足,不然前面也不会一着急,就把剑给扔了出去。眼下遇上对手,也是斗的紧张。 他见对方一刀劈下来,耳听小金一声啼鸣,脑海中出现鹰爪下击样子,下意识的扭腰,似蛇翻一般转到一旁,避过了这一刀,随之就是一招重拳打过去,好似金雕破云,又如巨蟒穿林。 那人一刀砍空,见眼前没了人影,知道要是被贴了上来,指定没好,忙将刀在胸前一横,只听一声金铁相撞之音,刀被直接打断。 薛丰拳头余势未减,打在对方胸口上。 那人一阵闷血上涌,顺手将断刀一挥,却是砍到了什么地方,又见半空一团黑影扑来,不敢恋战,运起轻功逃之夭夭了。 第32章 娇羞小尼姑 薛丰胸口挨了下,划了一道浅浅的刀痕。方才正有所领悟,挨了这一刀,愣是给砍没了。 薛丰心里大是悔恨,自己皮糙肉厚,反正也不怕人砍,为什么偏要把长刀打断? 然后他对那人也生起怨念:“这狗贼也真是,老老实实的挨上我几拳,你会死么?” 那人要是知道了他此时的想法,打不打的死且不说,估计会先被气个半死。 这时,悟空和小红跑到薛丰身边,冲着走过来的高洛吱吱哇哇的叫,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薛丰不禁就问道:“大师哥,你怎么不出手?” 高洛道:“小师弟,我们乃是名门正派,怎能以多欺少?” 薛丰听他这样说,有些发傻,自己刚开始首先出声,就是不想让他单打独斗,这大师哥却傻愣愣地看自己和人打,这…… 薛丰只觉得心里的怨念越发深了。 高洛见他发愣,又看到薛丰胸前衣襟破了道口子,歉意地说:“小师弟,我见你一人足可应付,就没上前,没想却让你受了伤。” “就破了点儿皮,没事儿。” 自家事自家知,薛丰随口解释一句,接着又道:“大师哥,我们进庙里看看?” “不可。” 高洛摇摇头,说道:“如今那女子衣裳已破,我们两个男子,进去却多有不便……” 薛丰听了头疼,这个大师哥,什么都好,就是脑袋有时转的慢了些,里面的那位女子,万一受伤流血,难道也不管,就在外面干瞪眼啊。 薛丰这么一想,就不听高洛继续说,自己走了进去,三个小家伙也跟了过去。 薛丰走进庙里,见地上生着一堆火,火堆旁边躺着一个小尼姑,身材娇小纤细,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袭缁衣,被撕的有些凌乱,更显玲珑之态。 薛丰忍不住骂道:“畜生玩意儿,真不是东西!对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也能下得去手!” 薛丰看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知道是被点了穴道,转头就喊:“大师哥,这里有个小尼姑。” 薛丰说着,看那小尼姑,小脸圆润,眉秀眼亮,翘鼻小口,火光下,容色照人,实是一个美人儿,顺口就又喊:“长得很漂亮呢。” 外面高洛听了一愣,然后大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薛丰喊道:“她被点了穴道,衣服也被撕破了,但好像还没有被糟蹋,我们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小尼姑俏脸更见羞红,好似一朵粉桃花,长长的睫毛颤动,眼里似明月涟波。 高洛外面闻言,脚下打个跌,好悬一口气没顺过来,呛得是连连咳嗽,心想:“小师弟他年纪小,又常年独自居住在后山,于这男女之防,确实不怎么知道,如此一喊,容易让人家姑娘误会,以为我们两个也是淫贼。” 他当即喊道:“小师弟,你先给她披上衣物,然后帮她解穴。” 薛丰回喊道:“我身上就一件衣服,脱了光着个上身,万一有人路过看见了,那还不以为是我在做坏事?” 高洛无语,最后只得说道:“那你先帮她解穴。” 只一会儿,薛丰就喊道:“大师哥,不知道点哪儿了,要不要我把她身上的穴道都摸一遍?” 高洛有些想扁人,忍下冲动,道:“那你就不会问一下她被点哪儿了!” 薛丰一愣,抓了抓脑袋,问道:“小尼姑,你被点了哪里?” 见她不说话,薛丰又喊道:“大师哥,小尼姑可能是被点了哑穴,她现在说不出话来。” “狗屁!” 高洛终于怒了,喊道:“刚才那人出来时,还听见她哭来着。” 薛丰“哦”了一声,来看小尼姑。 小尼姑红着脸,嘴里发出蚊子般的声音。 薛丰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脸色一黑,气呼呼的喊:“大师哥,这个小尼姑脾气不大好,咱们好心救她,她却骂我是奸贼当诛!” 高洛听了,也是一愣,当即就说:“不能吧,你是不是听错了?” 薛丰皱着眉再来看,小尼姑更不自在,面色血红,又说了一遍。 薛丰仔细一听,原来却是“肩贞大椎”。 还真是自己听错了,薛丰有些尴尬地挠一下头,找个理由说:“声音这么小,是不是你师父虐待你,不给饭吃,饿的?” 小尼姑虽然很害羞,仍是小声回答:“不是,我师父很疼我,每天都有饭吃饱的。” 小尼姑她这般害羞的样子,薛丰觉得很惹人喜爱,先前的不快也就忘了,呵呵一笑,说道:“我不是坏人,你别害怕,这就给你解穴。” 他运气聚于指尖,然后看着小尼姑发呆。 被他看着,小尼姑更加不好意思,见他久久不动,忍不住轻声喊道:“这位师兄?” 薛丰回过神来,老脸一红,嘴里解释道:“呃,那个什么,我是第一次帮人解穴,没啥经验,是不是点‘肩贞’和‘大椎’两个穴位就行了?” “应该是吧。” 小尼姑也有些不确定,想了一下,语气变得肯定,说道:“我师父以前就是这样教我的。” 薛丰便说:“那我先试试?” 小尼姑说:“好。” 薛丰伸指在两处穴位轻点,问道:“好了吗?” 小尼姑回说:“没有。” 薛丰就说:“可能是我力气用小了,我再试试啊。” 小尼姑“嗯”了一声。 薛丰就加力,又点了一回,再问:“现在呢?” 小尼姑回道:“还不行。” 薛丰疑惑道:“不能啊,我这次很用力了呀,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尼姑又想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回答说:“我师父和我说,江湖上的一些人,有独门的点穴手法,被拿住了的话,就不好解开。” “这样啊。” 薛丰点点头,然后问:“那怎么办?” 小尼姑就说:“这位师兄,你再试试吧。” 一双大眼睛满是鼓励。 薛丰老脸又一红,正打算继续时,就听外面高洛喊道:“小师弟,这么久,好了没有?” 薛丰也是有些着急了,然后转头大喊:“大师哥,这穴道我解不开啊。” 高洛有些抓狂,喊道:“怎么会解不开?” 第33章 秀美名如意 “小尼姑说是独门手法,不好解。” 薛丰大声解释一下,然后接着喊道:“大师哥,你快进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怕高洛不好意思,他就大声补充一句:“现在一个人看,和两个人看,没什么区别,你别不好意思。” 不知道高洛听了怎样,反正那小尼姑是快晕了。 薛丰又低头看小尼姑,出言安慰道:“小丫头,你们佛经上说了,这色就是空,空就是色,还说肉身是个臭皮囊。” 怕小尼姑不乐意,薛丰顺嘴夸了一句:“当然了,你的身上不臭,还香香的呢。” 小尼姑听了,一张俏脸更是红彤彤,好似要滴出血来。 薛丰嘴里不停,继续说道:“这里也没别人,你不用觉得害臊。再说只露了半边肩膀,白是白了点,但没有……” 他话没说完,小尼姑已经羞到了极点,直接晕过去。 薛丰一头汗,转头喊道:“大师哥,这小尼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现在昏迷过去了,你再不进来,我也不知道会怎样。” 高洛怒气冲天走进来,忍着一脚踹飞薛丰的冲动,从包袱里拿了件衣服,盖在小尼姑身上。 薛丰一看,心里闪过去一个念头:“这不是我的衣服么?” 他刚想说话,就听高洛说:“她应该是恒山派的师妹。” 薛丰点点头,问道:“大师哥,现在该怎么办?” 高洛想了下,有些不大确定地说:“要不,咱们背着这位师妹,离开这里去衡山?” “我们背她走?” 薛丰挠头,说道:“那要是被人看到了,还不得误会我们两个是淫贼啊。” 高洛想想也是,外人见着了,不知道前因后果,说不好还真就会生出误会来。 就听薛丰再次开口:“误会我们两个也还不要紧,两个大老爷们,怎么都不吃亏。” 高洛对他这话不敢苟同。 薛丰接着又说:“但要是因为这样,损害了这个小丫头的名节清白,那咱们两个的罪过可就大了。” 高洛点点头,道:“小师弟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薛丰看一眼小尼姑,再说:“只是放她自己在这儿,咱也不放心啊。” 高洛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她吧。” 薛丰眨两下眼皮,又问:“万一要等很久呢?” 高洛看了小尼姑一眼,开口说道:“不会,一会儿就能醒来。” 正说着,小尼姑已经醒来,看有两个男人坐在身边看着她,登时又羞晕了过去。 两人面面相觑。 从薛丰那双大眼里,高洛瞧见自己的影子,心里冒出一句话:“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 小师弟说的这句俏皮话,他此时算是深有体会了。 他正走神,就听薛丰复问:“大师哥,那如今又该怎么办?” 高洛手一摊,道:“只好继续等了。” 薛丰再说:“那万一……” “没有万一。” 高洛打断他的话,想了想后,说道:“我出去等,免得醒来再吓到她,你在这里看守着,顺便给自己上点药。” “大师哥,你把酒葫芦给我送过来,我口渴!” 薛丰抿了抿嘴,然后开口喊了一声。 高洛脚下不停。 悟空听了薛丰的话,抬头看了看,吱吱叫两声,然后跑了出去,另外两个小家伙也跟着飞奔而去,接着悟空抱着酒葫芦回来。 薛丰瞧着了,心中深感欣慰,没白疼它们啊,不像某人…… 薛丰看高洛远远地坐在门外,哀叹一声,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直等到三更时分,小尼姑才再次醒了过来。她此时身上的穴道已经自解,双手紧抓胸前的衣服,小脸红彤彤看着薛丰。 薛丰早就犯困了,见小尼姑醒来,大喜,正要喊高洛进来,却怕又把她吓晕过去,忙轻声道:“我是华山派的薛丰,外面是我大师哥,你穴道解了吧,现在能起来了吗?” 小尼姑又是蚊子般的回答。 薛丰赶路到这里,先是和人比斗了一场,又为这事到现在都没合眼,当下怒说:“小丫头,大点儿声音说话会死啊。” 效果立现,小尼姑声音马上大了不少:“薛丰师兄你先出去,我要换下衣服。” 声音脆生生,甜糯糯。 薛丰听了一怔,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 看着这小尼姑,薛丰心中就胡乱想着:“她这般模样,正是上学读书的年纪,放在前世,那就是祖国的花朵啊。” 被人瞧着,小尼姑心里自然是害羞极了,但见他一不走开,二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发呆,忍不住小声问道:“薛丰师兄,你怎么了?” 薛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么小,人又漂亮,怎么做了尼姑,太可惜了。” 小尼姑羞红着小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高洛在外面喊:“小师弟,那位师妹要换衣服,你就先出来。” 薛丰挠挠头,想想也是,人家一个姑娘家要换衣服,我在这儿干嘛。 想到这里,薛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的衣服可能有点大,你就先凑合着穿吧。” 小尼姑红着小脸,点点头,小声称谢:“谢谢薛丰师兄。” “不用客气。” 薛丰摆摆手,快步走了出去。 两人在外面等候片刻,小尼姑穿着薛丰的衣服走了出来,衣袂飘曳,更显得身材娇小。 小尼姑走过来,双手捧着包袱举送到薛丰身前,轻声道:“薛丰师兄,你的行李包袱。” 薛丰接过包袱,见收拾的齐整,顿觉这个小丫头真心不错,比大师哥有良心多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帮忙把他的剑给捡回来。 薛丰将包袱背在身上,然后一边弯着腰,一边嘴里问着话:“你渴不渴,要不要喝口……” 想起对方是个小尼姑,薛丰直起身来,手里拿着一个红漆皮的酒葫芦,是从脚下悟空怀里扒拉过来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呃,忘了你是出家人,不能喝酒。” “我不渴,多谢薛丰师兄。” 小尼姑摇摇头,道了一声谢,在橘红的火光中,与二人见礼,说道:“我是恒山派的如意,感谢两位师兄搭救之恩。” 第34章 贼心不死 “原来是如意师妹。” 高洛还礼,然后问道:“你也是去衡山拜见莫师叔的吧?” “是的。” 如意点头,详说:“一个月前,衡山派的钱师兄到了白云庵,见了掌门师伯,有莫师叔的亲笔书信,邀请我们参加大典。师父就带领几位师姐和我,一起前来衡山观礼。今天下午酉时左右,我去山溪里洗手,刚要起身的时候,突然见溪水里出现个人影,嘴里先哈哈笑,然后又说了一句话。” 薛丰好奇,张口就问:“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如意看他一眼,又忙低下头,样子很是害羞,小声回答:“他说、他说……” 话音又开始如蚊呐一般。 薛丰没听清,忍不住道:“如意师妹你说话大点儿声,现在这样跟蚊子嗡嗡叫似的,容易急死个人。” 如意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声音大了不少:“他说我是一个好俊俏的小尼姑。” “哦。” 薛丰点点头,张口就夸:“你长的确实很好看。” 高洛连连咳嗽,如意小脑袋又低垂了下去。 薛丰也是尴尬,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接着就转移话题,问道:“那你后来怎么了?” 如意听问,小声说道:“我听到说话,刚想回头去看,就觉得背心上一痛,被那人给点中了穴道,然后就带到这里来。后来他在庙里生火的时候,将我身上的穴道给解开了。” 薛丰听了,当即就给她出主意说:“这个时候,你应该趁他不注意,一剑捅死他。” 如意却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薛丰师兄,我是出家人,不能杀人的!” 薛丰挠挠头,接着说:“那就拿块板砖,嗯,或者是拿根木棍将他敲晕。” 如意又是摇摇头,说:“我当时可想不到这些,就是怕时间过去太久了,师父和师姐找不到我会着急担心。” 薛丰心里不禁感叹一句:“好一个纯真善良的小丫头。” 如意继续说道:“我起身要离开这里去找我师父,那人却拦着不让我走。嘴上说什么香、真香。” 说到这里,如意便又看了薛丰一眼,害羞地微微低下头。 薛丰先是有些莫名其妙,然后想起了什么,又尴尬地举起酒葫芦来。 高洛安慰如意说:“那恶贼胡言乱语,如意师妹你不用理会!” “嗯。” 如意点点头,然后说道:“那人又说我生的好看,一个人走夜路不好,叫我和他在这里…睡觉。” 薛丰正拿着酒葫芦喝酒,听到她这句话,一下子被呛住了,顿时咳嗽不止。 如意看了,忙伸出小手为他轻拍后背,顺了口气,这才好了。 薛丰心中感激,觉得这个小丫头不仅单纯可爱,还很体贴,至少比旁边傻站着的高洛要强。 当下他看着如意,顺嘴问了一句:“那你们睡了吗?” 话一出口,三人都愣。 薛丰苦笑,自己纯粹就是下意识的随口一问。 高洛也不知说什么好,摇头无奈。 倒是如意,脸虽然红了,但却勇敢的说道:“没有。” 三人一时无话。高洛和薛丰是不知道接着说什么,如意瞪着大眼睛,等他们说话。 沉默片刻,高洛说:“正好,我们也是去衡山,师妹就一起走吧。” 如意点头道:“那有劳两位师兄了。” 薛丰便去捡宝剑,高洛转身,打算去庙里扑灭火堆,以免发生火灾。 这时,一个黑影从古庙左侧蹿出,伸手来点如意穴位。 高洛听到动静,当即执剑在手,一个纵身,跃至如意前面护住。 那人身形一转,右手半截断刀随即挥出,又快又急,在高洛胸肋处划出一道口子。 薛丰捡起宝剑,疾行过来援手。那人见了,忙又运转轻功逃走。 薛丰左手探过去,五指成爪一抓,揪住了那人后背下摆一角。 那人被扯的身形停顿了一下,断刀回砍,却只将衣襟砍断,继续奔逃。 薛丰扔下布片,气道:“这亏吃的憋屈,我非抓住他不可!” 说话间,已追了过去。 不想那人的轻功极好,几个起落,便离开老远。薛丰也是脚下发力,差距不远。 那人“咦”了一声,见一时甩不开他,便往树林里钻。 薛丰也没想那么多,随之进了林子。三个小家伙一瞧,赶紧追了过去。 高洛喊道:“小师弟,穷寇莫追。” 二人身影却看不见了。 夜色深沉,林风徐徐,就听远方传来二人对骂: “淫贼,有种别跑!” “小贼,有种来追!” “你个龟孙子!” “你个狗杂种!” “狗杂种骂谁?” “狗杂种骂你!” “对、对,你这狗杂种骂我……” “去你妈的!” “你个乌龟王八蛋,还敢偷袭,我非弄死你不可!” “放屁,是你他娘的先偷袭老子来着!” “死淫贼,承认自己是乌龟王八蛋了?” “老子承认是你先人祖宗!” …… 渐渐声不可闻。 高洛处理了伤口,和如意在庙前等着。天将明时,还不见薛丰回来。 高洛就在庙门上留字,好告知薛丰,他们先去衡山城中,叫他到那里寻找他们,然后和如意一起离开。 二人路上走的不快,心想这样慢行的话,薛丰也许能赶上来。这般走到半路,天色已亮。 这时,有人在高洛肩上重重拍了一掌,哈哈笑道:“怎么走的这么慢,倒让老子我追上了。” 高洛二人扭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在如意身后,站着一个汉子,身材修长,三十五六岁,颌下胡须浓密,五官倒也端正,不过右眼处好大一块乌青淤伤,半边脸都肿胀了,身上锦袍多处裂开,破破烂烂的满是泥泞,显得十分狼狈,但脸上却有洋洋自得之色。 一见此人,如意惊叫道:“是你?薛丰师兄呢?他怎么样了?” 高洛听了如意的话,猜出来人是哪个,心中也是一沉。 不料这人听了如意问他,脸上竟然一红,不自然地道:“那、那小子么?嘿嘿,以后再去与他比过。” 高洛见他脸上神色古怪,再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宽:“小师弟应该没事。” 如意见那人笑眯眯看她,红着小脸问道:“你,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那人哈哈笑道:“小师傅,你这般楚楚可怜,比起昨日夜里,要更好看几分哩。” 说到这儿,他看向如意,感叹道:“我一夜奔跑,紧追快赶来到这里,现在见着你这般,都值得了!” 第35章 海内狂徒 高洛听这话,知道这人是看到他们的留言了。想起小师弟的轻功很是不错,这人却能摆脱,又这么快追了上来,这轻功可谓极好,却不知是何人? 于是高洛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笑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柴画是也!” “原来阁下便是柴画!” 高洛又是一惊。 柴画点头,再次肯定:“不错,正是老子我本人。” 高洛看着他,说道:“江湖上都说你轻功了得,可乘风而起、凌波过江,一日能行百里,在下今日信了。我小师弟轻功甚好,也被你逃脱了,果然厉害。” 柴画又是哈哈一笑,似喜实怒道:“你们这些名门大派之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遮遮掩掩的叫人厌烦。你们嘴上说着客气话,心里却在痛恨,骂老子歹面凶心,胡作非为,是人间恶贼、海内狂徒。” 高洛听了,一时沉默。 柴画便不再理会,抬头见前面路边有个酒肆,搭着凉棚,摆放三五张桌子,坐着几个人。 他对如意说道:“小师傅,为了你,老子一夜忙个不停,累得要死,就在这里歇歇,咱们喝酒吃肉,快活快活吧。” 如意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出家人不用荤腥,这是我白云庵的戒律。” 柴画狞笑道:“这些个烂戒律、臭规矩,都是用来骗人的,你乖乖跟我去喝酒吃肉,不然立刻把你剥个精光,叫这路上的人都看你笑话。” 说着,他拉着如意大步行去,根本不把高洛放在眼里。 高洛看他虽没有兵刃,但现在如意在他手上,自知奈何不了他,只好随着走去。 如意仍挣扎道:“阿弥陀佛,我若犯了戒律,师父定会责怪我的。” 柴画笑道:“你师父是哪个?你和我说,她若是敢责怪你,我便把她杀了。” 如意瞪着大眼睛说道:“我师父就是我师父。你为何要杀我师父?你也打不过我师父的。” 柴画拉着她,哈哈笑道:“你不说老子也知道你师父是谁,等以后见着了,就叫她让你还俗,然后你便嫁给老子吧。” 说话功夫,已来到凉棚里,柴画拣了一张干净桌子,先将一张凳子用袖子擦了几下,把如意按着坐在上面,他在一旁的凳子上落座,拍着桌子大叫大嚷道:“店家、店家,快来一坛美酒,再来些鸡鸭鱼肉,快些快些,老子的肚子饿了许久了。” 如意听了,忙念了声佛号,闭眼低头,口中小声诵读经文,晨光薄雾里,竟有几分圣洁光彩。 柴画瞧着,不禁呆了一呆,满腔怒气登时化为乌有。 等回过神来,他柔声说道:“小师傅,你这样瘦弱,每日又只是青菜素饭,寡淡无味不说,也没什么营养,要多吃些肉补补才好。” 如意忙摇头,很认真的说:“师父教导我说,出家人是万万不可用荤腥的,要是犯了戒律,惹怒了菩萨,却是极大的罪孽。” 柴画哂笑一声,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菩萨,你师父她那是吓唬人骗你的,哈哈哈……” 如意扁着嘴道:“我师父才没有吓唬我,也没有骗我,你这坏人,胡说八道。” 此时天色已晴亮,路上行人渐多,见着他们这三个,一个是半边身子满是血渍,提着长剑的青年;一个鼻青脸肿的大胡子,身上衣服破烂,满是泥泞;还有一个光头小尼姑,偏又生的极为貌美,三人在一起,实在不伦不类,模样怪异。但看那个鼻青脸肿的大胡子,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都不敢多望。 倒有几个胆大的,看样子是江湖中人,佩着剑、挎着刀,其中一个矮胖子喊了一声:“范鹤兄弟,我请你喝酒。” 然后几个人大步进来,叫店家上酒肉饭菜来吃。 柴画不理他们,斜着眼睛,望着高洛道:“你说话虽然不真不实,拿个什么贝西明的破名字诓骗我,但也算是一号人物,可要一起坐下喝碗酒么?” 高洛心思电转,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要救如意离开,还要见机行事才行。 于是他微微一笑,走上前来打横儿坐下,看见店家搬了一坛子酒来,一把抢过,抬掌拍开泥封,酒香四溢,惊讶道:“不想这里也有白干老酒。” 他拿了一只大碗,咕咚咚倒了一碗,见酒水清冽,酒香扑鼻,当即端起酒碗,一口干了。 高洛抹一下嘴,不禁夸奖道:“好酒!” 柴画看他眉清目秀,居然一口气就干了一碗烈酒,赞叹道:“好酒量!” 高洛很想知道薛丰的情况,心思转念,于是就笑道:“多谢柴兄夸奖。不过,你是没见过我小师弟喝酒,那才是好酒量。” “哦?” 柴画很是稀奇,就问:“那个小子,酒量很好?” “那是!” 高洛说着,一指桌上的酒,夸道:“像这样的烈酒,他能喝两坛却不醉!” 随后看向柴画,说:“可惜,他现在不在这里,不然一定能一起喝个痛快!” 柴画咂巴一下嘴,一条腿踩在凳上,自已也斟了一碗酒,喝了一口,道:“论酒量,我却不输你们。先不说那小子,你肯坐下来陪我喝酒,很对我的胃口。” 他看着高洛,试探着说:“如果你愿意娶这个小师傅,我就让给你了。” 顿了一下,柴画就说:“你放心,我平生虽然有颇多喜好,但却决不被色所迷!” “柴兄这话说的极好。” 高洛抚掌而笑,然后他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呢,在下一生既好酒,又好赌,偏就不好色。” 看一眼如意,他继续说道:“这小尼姑脸上全无血色,瘦得皮包骨头,一定不能旺夫运。若娶了她,岂不逢赌必输?想喝口酒,怕是都没钱去买啦!” 柴画摇头道:“高兄弟,你说这话,有些不对吧。” “怎么不对了?” 高洛反问了一句,不等柴画回话,他就说:“我小师弟,柴兄你也见过了,论武功似乎不在你之下,但和这小尼姑只待了一会儿,不也被你砍了一刀,现在都不见他的踪影,可见这尼姑,实在是大大的触霉头,碰不得的。” 如意听见这位华山派的师兄忽然这样说自已,心下大是委屈,泪花儿直在眼中打转。 第36章 心惊呼邪门 柴画看着高洛,忽地笑道:“你这般费尽唇舌,不过是另有打算,想叫我放了这位小师傅吧?” 被猜破了心思,高洛便就坦言道:“若柴兄能放了如意师妹,在下自是不胜欢喜。” 如意听了后,心想:“原来高师兄是为了救我,才说那样的话,而我却误会与他,真是不该。” 她满怀愧疚,虔诚地诵念忏悔经文。 “你倒也坦率,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 柴画看向高洛,先是夸赞一声,然后又说:“你和我交谈这么久,是不是还想我说出你师弟的下落?” 高洛抱拳,回道:“若柴兄愿意告知我小师弟的下落,在下感激不尽!” 柴画笑了笑,没有说话,端起酒碗来,大口喝了。 如意也不再诵经,睁开一双大眼睛看过来,满是期待。 柴画忽然觉得烈酒没了滋味,就将酒碗往桌上一丢,酸溜溜地问如意:“你也想知道那小子的情况么?” 如意立即点头,说道:“还请柴施主告知,薛丰师兄他现在怎样了?” 柴画一听她对两人的称呼,心里更觉得不大痛快,气哼哼地道:“我要是偏不和你说呢?” 如意便合什道:“你不愿和我说,也没什么关系的。我自己诚心向菩萨祈福,保佑他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柴画恶狠狠地说:“那你就不怕我把他给杀了吗?” 如意听了,心里虽然害怕,却一脸坚定地说:“薛丰师兄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柴画一拍桌子,大骂道:“狗屁的吉人天相,都是骗人的鬼话!” 高洛忙开口道:“柴兄你这样吓唬一个小姑娘,就不怕惹人耻笑吗?” 然后他便不顾柴画吹胡子瞪眼,安慰如意道:“如意师妹你放心,小师弟的武功极好,这位柴兄想要杀他,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嗯。” 如意点点头,说道:“薛丰师兄的武功,高师兄说极好,那一定是很好的,我想和我师父应该是相差无几。” 这话在如意来说,已经是极重的赞美之词了。 柴画听了,却一直摇头,自言自语:“真柔老尼姑么?嘿嘿……” 怕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高洛于是出声道:“柴兄你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我今日见你行事坦率直爽,心中其实颇为佩服。” 柴画见如意又看了过来,有心树立个好形象,便大声说道:“你这话还算中听,想我柴画,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但老子一向行的正、坐的直,绝不是那些遮遮掩掩的虚伪汉!” 他看向如意,说:“小师傅,你既然想知道那小子的情况,我也不会瞒着,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便说给你听好了。” 如意听了,展颜一笑。 柴画瞧在眼里,一时就愣住了。 如意甚感窘迫,便低头合什,轻声细语道:“柴施主你愿意说来听,我也十分感激。” 见柴画发呆,高洛假作咳嗽一声。 柴画回过神来,老脸一红,为了缓解尴尬,他拿起筷子去夹菜,嘴里说道:“你们刚才说的没错,那小子确实有些本事。” 他夹了一块肉,半路又扔回盘中,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说道:“他姥姥的,那小子邪门的很,实是老子生平仅见!我踏遍江湖,却从不曾见有人,能把武功练成他那样的!” 说着,他脸上犹显出惊容。 如意就问:“薛丰师兄的武功,练成什么样?” 柴画看她一眼,说道:“那小子年纪轻轻的,拳脚功夫却好生了得,一拳下来,我的快刀就被打断两截,他姥姥的,轻功竟也不下于我!” 如意便解释道:“我昨晚听高师兄说,薛丰师兄习武十分刻苦,这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六七个时辰他都在练功,便是睡梦中,也是念念不忘呢。” 柴画惊问:“那小子竟如此勤奋?” “不错!” 高洛点头,神情很是自豪,说:“我小师弟他自小就习武成痴,练功十二年如一日,勤修苦学之下,拳脚功夫自然精深。而他的轻功,那也是每天上山下山辛苦练出来的。” 柴画有些咋舌,然后摇摇头,说道:“这也就罢了,那小子使的剑法,明明是一些基本招式,看似毫无章法,破绽百出,但剑剑攻人必救,那剑…竟不比我的快刀慢上半分,真他娘的邪门!” “什么?” 高洛听了,更是大吃一惊,薛丰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每每想起,都为这个小师弟感到惋惜。这柴画的刀法,他虽不曾全部见识过,但先前砍自己的那一刀,实在是惊艳的很。况且他师父薛长仁曾和他点评过江湖中的知名之人,对柴画的刀法颇多赞誉,说此人在刀法上的造诣,已不逊于一派宗师。此刻听柴画说薛丰剑法之快,不在他快刀之下,怎能不惊? 于是他赶忙问道:“柴兄,我小师弟他的剑法,真的是像你说的那样吗?” “那还有假?” 柴画十分肯定地点头,见高洛这般反应,就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你们是同门师兄弟,他的剑法怎样,你不会不知道吧?” 高洛苦笑道:“不瞒柴兄,我小师弟情况有些特殊,他这十二年来,都是一个人独自在后山练功,并没有和我们一起,他的剑法如何,我还真不知道。” “他妈的,我就说那小子邪门!” 柴画忍骂了一句。 见他动不动就张口作骂,高洛有些反感,于是就说:“柴兄你直言快语虽不错,但还是留些口德吧。” 柴画也是不乐意,气哼哼地说:“老子怎么说话,你也要管?还想不想听了?” 知道他的脾性如此,高洛懒得再和他做口舌之争,开口道:“那就请柴兄接着说。” 柴画回想着与薛丰的一战,缓缓道:“当初那小子追我,我本在树林里甩开了他,半路碰到一个拿刀的汉子,心想正好缺个趁手的兵器,便夺了那人的刀,不想只是耽搁了那么一会儿,就被那小子给追上了。我当时恨极了,索性再和他战一回,甫一交手,便使出拿手刀法,连劈十二刀,要将那小子毙于刀下。” 听他说的凶险,如意“啊”的一声轻喊,小手紧紧攥住衣袖,看向高洛,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如意师妹你无须担忧,小师弟他没事的。” 从柴画言行举止中,高洛早猜到薛丰肯定没事,再次安慰了如意后,看向柴画,问道:“可是那风雷刀法?” “正是!” 柴画点头,然后问:“敢问高兄弟,我的刀法,可入得大家眼里?” 此乃是他的独门功法,如今被人问起,自然满是骄傲。 第37章 满腹泛醋酸 高洛虽不认可柴画的品行,但其刀法,确实是不凡,便说:“柴兄的刀法,我也听我师父提起,师父他对你的为人,虽甚是不耻,但于柴兄的刀法来说,却多有赞口。在下也领教了一招半式,确实有独到之处,教人佩服。” 如意听了,就问:“高师兄,这位柴施主的刀法,很厉害吗?” 柴画有心夸耀自己,不等高洛回话,他就先开口说道:“当然厉害了!我凭这一手快刀,闯荡江湖十多年,未曾遇到过对手!小师傅,我和你说,我这一套刀法,有风刀和雷刀两路,共计二十四式,风刀轻灵,招式飘忽似风,不可捉摸;雷刀迅猛,声势壮烈如雷,难能抵抗,刀法使出,神出鬼没,须臾之间,就能置人于死地!你说厉害不厉害?” 刚才虽有高洛安慰,但听柴画说的这般厉害,如意心中又生起担忧,就问道:“高师兄,薛丰师兄真的没事吧?” 高洛点点头,说道:“如意师妹,不用担心,这位柴兄刀法虽然厉害,小师弟他即便不能胜过,自保的话,却也不难。” 说着,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说道:“你看柴兄的样子就知道了。” 如意抬眼来看。 柴画忽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哼”了一声,有些羞恼地说:“你看我做什么?那小子命大,死不了,行了吧。” 如意听了,脸上露出笑容。 见她笑起来,比鲜花还要好看几分,柴画又发愣,只盼着她一直这般笑才好。再想到她开心的原因,就觉心里酸溜溜的。 一个忍不住,他便说:“小尼姑,他又不是你男人,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他心里不舒服的很,连称呼都变了。 如意小脸羞红,低下头不说话。 高洛怕柴画再说什么难听话,就问道:“不知柴兄当时使的,是两路刀法里的哪一个?” 柴画看如意不抬头,但却支着耳朵在听,就说:“我当时使的,却正是风刀里的路数。一路十二式,一式十二刀,一气呵成,招式忽上忽下,时左时右,无一处不到。其攻速之快,角度之刁钻,纵然是你的师父来了,若敢轻掠刀锋,定也讨不了好去!” 他却记仇,听薛长仁曾说他的不是,就在这里讨回来。 高洛默然片刻,说道:“我师父说过,本派的剑法,讲究的是快慢相兼,刚柔相济。对敌时先占得先机,然后招式绵延而出,气势自然壮大,对手便无从抗衡;若是对手快招抢先,那就稳扎稳打,如巍巍青山一般,攻守自然皆有余地。待敌手招数用老,后力不济时,便可一击破之!” 柴画打了个哈哈,道:“你们正派的人忌讳重重,叫人讨厌不说,讲起话来,也是婆婆妈妈的,不够爽快!你不就是想说,我打不过你师父吗?” 高洛不说话,但其意自明。 柴画瞧他一眼,接着说:“不错,你们华山派的剑法是厉害,早先的时候,江湖上更是有言:‘华山九支剑,遇着有九难。’我也听说过。” 高洛笑了笑,依旧没说话。 柴画收回目光,然后轻声问如意:“小师傅,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如意抬起头,说道:“我听说过的。” 柴画又问:“那你知道是哪九支剑,哪九难么?” “我知道的。” 如意点点头,说道:“这九支剑和九难,分别是:浩然剑难争,朝阳剑难解,白虹剑难躲,千钧剑难当,玉女剑难忘,希夷剑难救,百变剑难防,清风剑难拦,天剑最难见。” 说完,如意睫毛轻轻眨动,其姿容,我见犹怜。 柴画心里一颤,开口夸道:“你长得好看不说,知道的也不少。” 如意摇摇头,说道:“我原本不知道的,都是我师父和我说的。师父告诉我,这些话是夸赞华山派的九位前辈高人。” 顿了一下,她接着又说:“嗯,师父还和我说,论辈分,我该喊他们师伯祖和师叔祖呢。” 柴画哈哈一笑,说道:“你师父说的不错,那九位确实都是前辈高人。” 他转头对高洛说道:“高兄弟,我师父生前和我说,贵派的唐在正唐老先生,一手养吾剑法高绝精妙,剑招正大,剑势高远,凛凛有浩然之气,人难与之相争,是以人称‘浩然剑’。” 高洛朝着华山方向作礼,十分恭敬地说:“太师父他老人家武艺通神,后辈徒孙敬仰万分!” 柴画点头,说道:“唐老先生的剑法,我虽未能亲见,但从令师身上,也能观想出几分风采来。” 看着高洛,柴画接着说:“你师父尽得了唐老先生的真传,剑法端的是玄妙莫测,柴某在多年前就领教过了,我是打不过的,这个我承认。” 高洛听了,虽然心中十分的欢喜,但脸上只作淡淡一笑。 如意说:“我师父和师伯她们也常说,薛师伯的剑法很厉害。嗯,薛丰师兄,还有高师兄,他们的武功也很好呢。” “小尼姑,你心里只惦记着那个小子!” 柴画听了,一肚子酸水,称呼又变了。 “我、我没有,你别乱说!” 如意小脸通红,辩说一句,低头连声念着佛号。 “哼!” 只听柴画鼻子里发了一声,又道:“那个小子心胆大的出奇,见我快刀使出,竟然丝毫不退,举剑硬架了我一刀。我心中一喜,这十二招刀法,如风卷荒草,漫延不息,一刀接实,后招便顺之展开。若是武功和我相当,在我的快刀攻势之下,怕也只有招架之力,绝无还手之功。” 如意听了,忙抬起头,急声问道:“那、那薛丰师兄怎么样了?被你伤了么?” “还说没有惦记着他?” 柴画瞪了她一眼,哼声道:“他又不是你的相好汉子,你着急什么?” 如意俏脸上一红,双手合什,嘴里低低的不知念着什么。 高洛对如意说:“师妹你放心,我小师弟他和我说过,说他曾在大风雪中悟剑,只是我那时却当作了玩笑话,现在想来应该是真的了。嗯,这样的话,小师弟又多上几分胜算。” “原来如此。” 柴画听了这话,顿时就恍然大悟:“我就说,那小子的剑法乱七八糟的,却处处压制我的快刀。” 随即他就又骂道:“他妈的,屁大点的年纪,就开始悟剑了,真他妈是个小怪物!” 如意忙说:“这位柴、柴施主,我师父教导我说,不能骂人,不然的话,死后会入地狱的。还有,胡乱生气也不好,会惹菩萨怪罪,也会下地狱受苦的。” 柴画更怒,气呼呼地说:“小尼姑,说到那个小子,你就着急的不得了,怎么到我了,就要老子下地狱!” 如意见他发怒,又是害怕又是着急,急忙辩说道:“不是我要让你下地狱的,是你生气骂人,佛祖和菩萨才会怪罪你……” 柴画听了更气,本来就青淤的面目,更显的有些狰狞,他一拍桌子,就要发作。 第38章 无解说古怪 高洛怕他气急之下,会伤害如意,忙就开口说道:“柴兄,欺负一个小姑娘,可不是英雄好汉所为。” 见如意低着头,楚楚可怜的样子,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小鹿,柴画心中一软,叹道:“算了,一个小女子家家的,我和她计较个甚!” “对,正该如此。” 高洛舒一口气,说道:“柴兄请坐,咱们继续说我小师弟。” 柴画坐下,喝了一碗酒,才说道:“我说到哪里了?刚才一发火忘了。” “你刚才说,薛丰师兄他架住了你的刀。” 如意却记得,便开口提醒,见柴画来看,有些害怕,忙低下头。 “怕我作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柴画没好气说了一句,见如意依旧低头,苦笑了一下,对高洛说道:“你那小师弟,着实有些古怪,这一刀接实,我就觉得刀上气力一空,还以为是他又在使诈,暗中用了卸字诀,卸去了我的劲力。其实我这十二刀,每一刀都留了三分劲道,若他真的想卸我的力,我单刀只须顺着剑去,斜斜一个拖刀,便可以卸了他一条手臂。” 如意又是“啊”的一声,显然是在担心。 柴画再瞪她一眼,心里却有些气苦。 高洛也担心薛丰会吃亏受伤,忙问道:“后来怎样?” 柴画继续说道:“我当时见刀锋被虚荡开了,心中一喜,刚要使力拖刀去卸他的手臂,哪知、哪知,却有一股劲力,绞着我手中的单刀向外一扯,若不是我握的紧,单刀便被他绞脱了手。” 当时的情况,柴画现在回想起来,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满心疑惑地说:“我看他剑势明明用尽,实在想不通,他这古怪的气劲,是如何发出的。” 想到有那小子的同门师兄在跟前,他就看向高洛,问道:“高兄弟,你们是同门,可知是为什么?” 高洛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小师弟他天资聪颖,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高兄弟说的不错。” 柴画点头表示认同,道:“那小子确实稀奇古怪的很。我当时被那么一绞一扯,刀上劲力便被卸去。我于是跃开一步,挥刀再斩,那股怪力就又出现了。几次三番都是如此,我好奇之下,便跳到一旁,请他停下说话。” 如意就问:“那薛丰师兄和你说话了没有?” 柴画一顿,随即极其没好气地说道:“那小子太坏了,嘴巴也阴损的很,说还不如不说!” 如意却很不认同,说:“薛丰师兄人很好啊。” 柴画心里泛着酸气,气哼哼地道:“那小子脸厚手黑,也就你这个小尼姑,才会觉得他人好。” 如意却点点头,说道:“我确实觉得薛丰师兄人很好啊。” 柴画一噎,随后就感觉整个人像从醋缸里捞出来一般,怒道:“好个屁!那小子满嘴胡说八道,气死我了!” 如意不解,于是再问:“薛丰师兄他怎么气你了?” 柴画气呼呼地说:“我当时诚心诚意向他请教,使的是什么剑法,竟如此奇异。” 如意又问:“薛丰师兄和你说是什么剑法了没有?” “他说个狗屁!” 柴画当即就大骂了一声,然后一脸愤怒地说道:“我好心问他,他却张口胡说什么狗屁的杀猪剑法,你说气人不气人?” 如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马上觉得这样笑话人家不好,见柴画果然拿眼瞪自己,忙低头低声念经。 高洛开口:“柴兄不要生气,请接着说。” 柴画又瞪了如意一眼,忿忿地说:“那小子嘴巴太损,说话实在是气人,我大怒之下,便再出刀。那小子使的剑法,杂乱无章,不过是寻常撩、抹、崩、挑,一些烂大街的招式,明明看着破绽百出,但偏偏快得吓人,不等我挥刀砍去,他的剑已换了招式,由不得我不去招架,只要一接他的剑,那股怪力便又出现,绞得我的刀荡向一边,然后他就又是一通胡砍乱刺,老子瞧着头疼……” 高洛想起什么,“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见柴画瞪他,忍着笑点头,说道:“小师弟有时候,是让人有些头疼。” 柴画颇是有些不甘,说道:“我一身的刀法使出,威力竟还不及平时的三成,和他这番厮杀,我反而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你们说,这是什么道理?” 如意听了后,心里便就轻松下来,见柴画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劝说道:“这位柴、柴施主,你也不必苦恼……” 柴画看过来,嘴里直往外冒着酸气,问道:“小尼姑,你心里在偷着乐吧?” 如意听了,心里慌乱,怕再惹恼了他,于是低声诵念经文。 柴画忍不住仰天长叹:“想我柴画,一手快刀打遍天下,现在却被一个毛头小子压的死死的。他那剑法狗屁不通,只似劈柴杀鸡一般的乱来,就教我这一身的本领,不得施展,你说可恨不可恨?” 高洛也不好说什么,便说了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柴兄也不必这般……” “那小子是你师弟,你自然会这样说。” 柴画打断他,继续说道:“你却不知,后来我见他不肯罢休,就引刀后退,待他纵身前跃时,我斜斜掠至他的侧面,刀从他的左肋下搠去……” “啊!” 高洛大惊失色,惊叫了一声出来。 原来柴画这一刀,乃险中求胜的杀招,先前在古庙时候,高洛肋下挨的一刀,便是这一招。当时实在是惊险,若非刀短了半截,只怕那一下,便会一刀将他扎个对穿。 高洛事后回想起,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一式刀法的确是又狠又毒,又快又急,轻易防范不住。此刻听他用这一招对付小师弟,高洛不禁心中怦怦乱跳。 如意听他说的惊心动魄,忍不住就抬起头来。见高洛脸色难看,也知这一刀,一定大有名堂,刚平缓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脸上满是担忧神色。 二人都是看着柴画。 第39章 落败遭痛击 柴画脸上的神色,却是有些古怪,就听他说:“我这一刀,那是突如其来,攻其所不备,那小子当时正全力向前纵跃,他手中的剑又已刺出,正是旧力尽去,新力未生之时,急促间回剑自救,力道根本不足以阻挡我这一刀。” 他看了看两人,神情很是有些郁闷,说道:“可是、可是这一剑,居然又带了那古怪的劲道,引得我刀刃偏了一偏,砍到了他胸口上。” 高洛和如意听了,都是“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酒店内的人听了他们讲话,都是静悄悄听着。 这时有两个穿紫红衣裳的路人经过,柴画讲的这些,听个正着,心里也是好奇,于是走了进来,拣两个空位坐下继续听。 柴画也没理他们,苦笑一声,自顾自的继续道:“我这一刀,自然是砍中了他。那小子侧身,只听‘嗞啦’的一声,刀从他胸前滑了出去,声音刺耳,竟然好像是划在了金铁之上。” 他看着高洛,一脸的不解,问道:“高兄弟,你知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高洛再次摇摇头,见柴画很是苦恼,他顿了一下,说道:“不过,我师娘怕他吃亏,就教了他金钟罩和铁布衫这两门功夫,小师弟他从小就开始修练了。” “啊?” 柴画大惊之下,更是动容,忍不住问道:“莫非是这两门功夫,让他给练到了绝顶?” 随即不等高洛回答,他自己在那儿点头,又自己作答说:“应该是了,不然怎么会身硬似金铁,刀都砍不伤他?” 高洛知道,真实情况或许不是柴画所说这般,却也不道破,附和着点点头,说道:“也许吧,柴兄,请继续说。” 柴画苦笑一声,说道:“我当时是大吃一惊,就想到是练了什么护体神功,或是穿了护甲一类的,见那小子在发愣,便趁机会又劈出一刀,想要看个分明。” 如意听得了,这恶人竟趁薛丰师兄发愣的时候偷袭,一颗心就揪了起来。 就听柴画又说:“不想那小子却鬼怪的很,见回剑不及,竟用剑柄撞开我这一刀。我当时顺势而退,挥刀在他右侧使出那一招,他奶奶的,这小子居然想出了破解之法,不但破了我这一刀,剑势反削,差点儿削去我右手五根指头。” 如意听到薛丰化险为夷,脸上再次浮起笑容,问道:“你的手指并没有断啊?” 柴画瞪了她一眼,道:“我是什么人?哪里会轻易被人伤了!常言道‘当断则断,不受其乱。’眼见他这一剑来的凶险,我便马上松手弃刀,同时后退,躲过这一招。我实在不想打下去了,便再次开口请他住手。” 如意问:“那薛丰师兄他住手了吗?” “提起这个就更来气!” 柴画叫嚷道:“那个小王八蛋,根本不讲江湖规矩,我都已经喊停了,他仍是不管不顾,一剑刺来,来势甚急,直指上身周遭要害,左右不好躲,情急之下,我只好蹲身外倒,他这一剑,整个剑身都没入身后树上!” 想起当时的情形,柴画心有余悸,眼底浮现惊恐之意,又觉得有些丢人,就骂道:“他奶奶的,我和他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这样吗?” 说到此处,他心里竟是十分的委屈,对着二人愤声说道:“你们是没看到他那个架势,那是非得在老子身上添一个透明窟窿,他才肯罢休!” 如意看了看他,便说:“这位柴施主,你只是身上衣服有些破烂,身上可没有透明窟窿啊。” “那是老子躲得快,才没让他得逞!” 柴画辩说一声,然后也顾不得出丑,伸手一指自己的脸,气哄哄的说:“还有,你看我这脸上的伤,也是他弄的!” 看他鼻青脸肿,半是委屈半是气愤的样子,如意心里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可怜他,轻声细语道:“原来你脸上的伤,也是薛丰师兄打的呀。” “不是他,难不成是我自己弄的?” 柴画再瞪她一眼,然后恨恨地说道:“他当时拔剑不及,就甩出手臂,在我脸上重重的一撞,害我地上跌了好几圈!” 如意想着他当时挨了痛击,在地上翻滚的情景,笑了一声,见柴画又拿眼瞪她,便忍住笑,说:“那一定很痛吧!” 柴画一听,更觉得来气,痛声骂道:“那个小混蛋,卑鄙无耻,心黑手毒,就不是个好的!还有那三个小畜生,和他一样卑鄙无耻,趁我倒地的时候,一拥而上,尽是些下三滥的招数!” 如意想要劝他不要生气,但瞧他现在这副模样,肯定不会听,只得轻声念了一句佛号。 柴画嘴里有些干,喝了一碗酒,咬牙切齿地骂说:“他奶奶的,想我柴画,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没吃过这样的亏!” 高洛恍然大悟,柴画这副狼狈的样子,原来是这么来的,对薛丰随机应变的功夫极为佩服。 看着柴画脸上淤青,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柴画怒道:“你笑什么?” 高洛笑道:“柴兄,你当年扔了我小师弟一回,现如今你被他追着打了一路,哈哈哈,真是妙哉,妙哉。” 柴画听了,有些莫名其妙,颇为羞恼地喝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扔他了?” 高洛就开口提醒:“十二年前,柴兄在华山脚下做过什么,你难道忘了吗?” 柴画想了想,很是惊讶的说:“那小子,难道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儿?” “就是我小师弟他。” 高洛点头,笑着说道:“柴兄,这就叫‘一报还一报’,你挨他这一路的追打,却也不冤啊。” “那小子,” 柴画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顿了一顿,很是有些感慨,口中长吐一口气:“嗐……” 他为何这般模样,高洛哪会不明白。想到当年小师弟上山时,不过是一个六岁不到的小孩,如今竟成长的这么厉害了,心中也是大为触动。 感叹之余,高洛又有些疑惑,不知二人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这柴画既然落了下风,怎么又这么快追了上来,那小师弟又去了哪里? 第40章 杀人落荒逃 他正想追问之时,却见刚才进来的两人中,一个年轻男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抢到柴画面前,喝道:“你便是那海内狂徒、恶贼柴画吗?” 柴画翻了翻眼睛,回道:“正是你爷爷我,怎样?” 那年轻男子怒道:“你这杀人越货的狗贼,作恶多端,罪大恶极!我鲁万秀今日便替天行道,斩你这淫贼于剑下!” 说着左手举剑胸前,右手握剑柄,便要拔剑。 柴画心里本就憋屈窝火,见又有人敢来招惹,更是怒气盈沸,只听铿地一声轻鸣,那叫做鲁万秀的年轻人,自胸口到小腹,出现长长一道血口子,身形一晃,右手握着半截剑,左手握着剑鞘,仆倒在地上,身下血流一地。 “好一口赤月弯刀!” 柴画看一眼手中的刀,见刀身泛红,形似弯月,刃凝冷霜,转身坐下,然后望着地上之人,冷笑道:“你家长辈没和你说过,武功这么差,还想要强出头,是会死人的。” 年轻男子想说话,身子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 柴画反手一插,刀便插入邻桌一人腰间的刀鞘之中,他何时从那人腰间抽出了刀来,竟无人看清。 路上的行人看见出了人命,一声呐喊,纷纷逃散开去,店家骇得躲进屋里不敢出来。 柴画大口喝着酒,夹起一块肥肉,塞进嘴里嚼得颇香。 凉棚里的人不敢多留,也都急忙起身离去。 邻桌四人也要走时,柴画对其中一个戴斗笠的说道:“慢着,这口刀不错,我要了。” 这个人高洛也见过,正是那“断魂刀”吕行直。 同行的三人,一个矮胖,头上也戴着一顶黑纱斗笠;另一个穿蓝色缎衣,乃是万马庄的“雷刀”万千、“电石”马鸣两位。 二人身边是个高瘦男子,三十四五岁,手握两支判官笔,正是“冲天一笔”范鹤。 他听到柴画的话,好像有些不忿,脚下刚一动,就被身边的万千一把拽住了,冲他摇头示意。 吕行直见识了柴画的快刀,听到柴画的话,也不敢拒绝,解下佩刀,放在桌上,慌张张离去。 万千拉着范鹤,和马鸣一起,也急匆匆走了。 鲁万秀同桌坐着的是一位红脸中年汉子,颌下一缕长髯,此刻怒容满脸,手执秋水宝剑,一步步地走了过来:“柴画狗贼,你竟敢杀我师父爱孙?此仇不共戴天!” 柴画瞥一眼,冷笑道:“你又是哪个?老子我不杀无名之辈!” 红脸汉子大喝一声:“我是衡山派正宗、‘铁背游龙’座下二弟子茅平野,今日定要取你狗命!” “哦。” 柴画哂笑道:“不认识!” 那叫茅平野的汉子,听了大怒,喝骂一声“狗贼,看剑!” 手腕连抖,耍出好大一片剑影来,将柴画上盘尽数笼罩在内。 柴画眼皮抬都不抬,忽然刀光一闪即逝,见他右手握刀,轻甩一下,几滴血珠飞落。 而旁边站着的茅平野,却是铁剑落地,双手捂胸,指缝之间鲜血不断渗出,一步步向后退着,脸色尽然雪白,眼神满是惊惧,犹如见鬼。 柴画淡淡一笑,道:“小的是个废物,大的也不堪一击!高兄弟,你看看,就这样的货色,也敢去争什么衡山派正宗,是不是天大的笑话?” 见这柴画从始至终,都不曾把自己放在眼里,茅平野心中恨极,可是要再冲上来,却又鼓不起勇气。 柴画提着刀,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茅平野一时手脚酥软,忽然大叫一声,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高洛见他不过片刻工夫,便杀伤了两位正道中人,又惊又怒,刷地举起长剑,隔着桌面连刺三剑,去势凌厉,直指柴画胸前大穴。 柴画见招拆招,挥出三刀,却比高洛的剑来要快,破了高洛的剑招。 高洛仍攻,柴画继续出刀,刀来剑往,二人斗了二十余招,高洛身上已中了几刀,刀口不深,显见柴画已是手下留情了。只是如此拼斗下去,高洛身上,又有多少血可流? 如意见了他那般模样,心中感动,心想:“高师兄为了救我,这才陷入死地。他现在身上也不知中了多少刀,我怎能袖手旁观?” 她含着眼泪,就要拔剑上去帮忙, 柴画瞥见如意的动作,就笑吟吟说道:“小师傅,你若敢妄动,自已坏了规矩,可莫怪我无情了。” 高洛身上鲜血淋漓,却是面不改色,嘴里喊道:“如意师妹,你不要动。我这一套刺狗剑法,还没有施展开,待我使出绝招来,他决不是对手。” 说着,他“啊”地一声,臂上又挨了一刀。 却是柴画听了剑法名字,动了真怒。 如意叫了一声:“高师兄……” 两行清泪已沿着柔美的脸颊直淌下来。 就在这时,一人笑道:“哈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狗淫贼却在此处。” 缠斗中的二人一齐住手,都往外望去,只见一个人,脸上虽尽是泥土,但也能看出是个少年郎,身上衣服上满是泥泞,脚下布靴,也看不出颜色来。不是旁人,正是薛丰。 他肩扛一柄宝剑,腰挂一只酒葫芦,神气活现地大步而来。身后一扛棍金猴、一竖尾赤狐,半空一只大雕振翅。 如意喜道:“薛丰师兄!” 刚起身,却见柴画伸手一点她穴道,扛起来就跑,那刀鞘也不要了。 薛丰气急,跳脚骂道:“娘的,你个死淫贼,真不是个东西!” 他这一路追来,实在是有些累了,本想歇歇,看样子是不成了,只好继续追赶。 高洛也不顾身上的伤,后面跟着。 柴画经过这一会儿休息,吃饱喝足,精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尽管扛着个人,但依旧跑的飞快。 薛丰追了一路,累得够呛,高洛虽歇过劲来,但一身的伤,也跑不快,等他追上薛丰时,柴画早就没了踪影。 两人稍歇,等薛丰喘过气来,怕如意遭了不测,不敢停留,急急赶路。 天色大亮时,二人赶到了衡山城,询问守门的兵丁,得知有一男子和一尼姑,进了城里还不到两刻钟。 二人赶忙进城来,东西分开去打听。 第41章 回雁楼上(一) 尼姑的目标就是大,薛丰却是先打听到消息,人在回雁楼。 薛丰当下带着三个小家伙,步入酒楼,上了二楼,果然见临窗位置,坐着如意,旁边一个男子,鼻青脸肿,衣衫破烂,正是柴画。 薛丰大步冲去,正要出手,柴画早见着他上楼来,当下喊道:“且慢!” 薛丰追了他一路,吃了一肚子灰,心里正不耐烦,哪管那么多,随口骂句:“慢你个屁啊。” 揉身前去,挥拳就打。 那柴画见薛丰冲了上来,忙砍出好几刀,逼退了薛丰。 跑堂伙计本想过来招呼,见这情况,哪还敢上前。 只见柴画大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江湖规矩也不懂!” 薛丰也是大怒,骂道:“你个死淫……” 看到如意在,忙改口:“狗贼!一见我就跑,现在被我堵这里跑不掉了,却和我说什么江湖规矩,打过再说!” 说着又冲了上来。 柴画将刀使得更快了几分,眨眼就是十几刀,再次逼退薛丰。 三个小家伙刚才没帮上忙,这时候就往前冲。 薛丰见如意就在柴画身边,怕它们会误伤到如意,忙喊道:“悟空你们回来!” 三个小家伙听到他喊话,就退了回来。悟空很是有些不乐意,指着柴画吱哇哇的叫。 薛丰想起先前打斗,这小家伙被柴画一刀劈在铁棍上,摔了老大一个屁股墩,它这是记着仇呢。 就摘下酒葫芦递了过去,哄着它说道:“知道你想要报仇,等一会儿我狠狠揍他一顿给你出气,这个你拿着吧。” 柴画听了,心里那个气啊,当即大声道:“这江湖中,有哪个像你这样的!” 薛丰心有不解,就问:“我怎样了?” 柴画缓口气,说道:“先前在树林里,我都两次喊停手了,你也不听,现在我又说了且慢,就该听我把话说完了才对!” 薛丰却说:“我大师哥说了,正邪不两立!我是名门正派,不想听你这个邪道狗贼说话!” “你还好意思说!” 柴画大怒,气呼呼地说:“一开始你藏在草丛里偷袭我,还用暗器伤人!” 说着,他伸手一指薛丰身边三个小家伙,骂说道:“又和这三个小畜生一起以多欺少,也是名门正派所为吗?” 见他伸着手指骂,三个小家伙很是不乐意,都冲着他龇牙咧嘴。 一旁的薛丰听他提这些,神情有些不自然,然后就说:“哪来这么多废话,有…事快放。” 却是见如意往这边看,便改口了。 柴画心想:“你还不如直接说屁字出来。” 但见薛丰停手了,他当下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下,道:“你先坐下。” 薛丰看了一眼,就没好气的问他:“坐哪儿?” 原来桌凳在刚才被劈碎了。 柴画一看,只得喊道:“小二,换副桌凳,酒菜也重上。” 那跑堂伙计左看看,右看看,不敢过来。 薛丰见伙计看向自己,忙伸手一指柴画,说道:“你别看我,这是他弄的,赔钱你找他去。” 柴画听了,心说:“要不是你先动手,我至于弄成这样吗?” 一想心里就有些憋屈。 跑堂伙计躲在楼梯口,不敢上来。 柴画见跑堂伙计不动,只好开口说道:“你别愣着了,赶紧准备吧!” 跑堂伙计忙安排旁边空桌,又按先前的一样,上了酒菜,赶紧躲到一旁。 柴画拉着如意过去,又对薛丰说:“你过来坐吧。” 薛丰却是满脸狐疑,有些不相信他,问:“你这人满肚子的坏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想使诈?” 柴画继续压着心头火气,强笑说道:“我只是觉得,大家跑路这么久,都累了。不如先坐下喝碗酒,再来谈谈。” 说完,他倒了一碗酒,放在桌上。 “这样啊,那就谈谈。” 薛丰也是累了,便准备坐下,又想起高洛路上所说江湖宵小的那些行径,就蹲下身,把座位检查一遍,再把背靠墙面检查一番,这才落坐。 柴画看在眼里,只觉得太阳穴鼓胀,忍着怒,咬着牙,说道:“你去打听打听,我柴画好歹也是江湖成名人物,怎么可能会做那小人之事!” 薛丰口中却说:“我不认识你,和你也不熟,第一印象又差,哪知道你是什么人。” 说着话,从身上取出个小木盒子,放在桌子上。 “啊!” 这时,如意却惊呼了一声。 薛丰忙问:“如意师妹,你怎么了?” 就见如意指着薛丰的手,嘴里说着:“薛丰师兄,你…你…” 神情十分激动。 “你是说这个?” 薛丰举起右手,问了一句,然后笑道:“别担心,没事儿。” 柴画见了,回想起先前高洛之言,才知所说的情况特殊是怎么回事。 看着薛丰的手,想到先前薛丰使的剑法,柴画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化为佩服。 如意听了,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张口道:“不是,薛丰师兄,我…我…” “什么你你我我的,小师傅,别打搅我们喝酒。” 柴画看她一脸激动,心里更是觉得不爽,打断如意的话,举着酒碗,对薛丰道:“小子,请!” 薛丰却没有端起酒碗,而是打开小木盒,从里面拿了一根银针,打算试一下那碗酒。 “小子,别太过分!” 柴画看他拿出了银针,哪还不知他的想法,刚对他生起的好感化为乌有,只觉气冲天灵盖,一摔酒碗,就要拔刀。 “你才过分!” 薛丰也怒:“打不过就拿土来扔我,害我吃了一嘴的泥,呸!” 柴画脸一红,兀自嘴硬:“那还不是因为你,死追着我不放,不那样我怎么脱身?” “嘿,你可真不要脸。” 薛丰嗤笑道:“是你先砍了我一刀,后来又砍了我大师哥一刀,不追你追谁?” 柴画深呼吸,努力平缓心情,说:“算了,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些。” 薛丰冷笑:“我也不想和你说这些!” 嘴上说着话,右掌突地拍出,击在桌上盛放筷子的木桶上,木桶竹筷飞向柴画。 他同时挺身而起,左手握拳砸出。 第42章 回雁楼上(二) 柴画没想到他这个人会这样,说动手就动手,见筷子来势急,只好一手挥刀劈砍,一手拉起如意后退两步。 刀锋所及,但见木桶竹筷纷纷断开,一片刀影展开,又一次逼退薛丰。 薛丰见桌子又是四分五裂,截面光滑,筷子木桶也是一般,忍不住吃一惊:“好快的刀!” “哈哈!” 柴画见他惊讶,大笑道:“这下你那个什么破金钟罩铁布衫,怕是不管用了吧!” 薛丰虽然有点不太明白,他为何会这般说,但不能认怂啊,于是冷笑道:“管不管用,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提拳就准备再上。 “停!” 柴画喊一声,问:“你到底想怎样?” 薛丰想了想,觉得要是拿剑和他的刀对砍,可能会把师父给的佩剑弄坏了,自己徒手对敌的话,好像也有点扛不住。 心里这么一想,他就说道:“这样吧,你先把刀收起来,然后把如意师妹放了,咱们再继续谈谈。” 柴画先一怔,然后怒道:“你说动手就动手,你说放人就放人,先问问这口刀,它答不答应!” “弄把破刀瞧给你能的!” 薛丰也怒,大声吓唬道:“我那套杀猪剑法,还有一百零八招没使出来。信不信我再打你个满地找牙,连你爹妈都认不出来!” “来就来,谁怕谁!” 柴画怒道:“我先杀了这个小尼姑,再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薛丰听了,想起高洛说过,邪魔歪道手段毒辣,为达目的,往往不择手段,若这淫贼觉得逃不了,说不定真敢撕票。 想到这里,他就换了和气口吻说:“这位淫…兄弟,先消消气,这抡刀舞剑的不大好,别伤到了自己,大家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多好。” “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想聊什么?” 柴画气急,自己闯荡江湖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 薛丰笑道:“可聊的多了,这位淫…兄弟,请坐…呃,” 瞧着一地的碎木头,薛丰就和不远处的跑堂伙计说:“小二哥,麻烦再换一桌。” 顿了一下,他补充一句:“这都是他砍坏的,赔偿你还找他要。” 店小二哭丧个脸,问:“二位客官,你们不会再动手了吧?再打,可就真没地方换了呀!” 薛丰张口就说道:“我最讨厌的事,就是打打杀杀了。” 怕跑堂伙计不放心,他继续说话作保证道:“有我在,他肯定不会再动手了!小二哥你就放心吧。” 在场的人,除了如意以外,都不信他这些话,心想:“也不知是哪个,一而再的动手来着。” 跑堂伙计自然也是不太相信,于是小心翼翼的又问:“客官,你确定真没事儿了?” “呃。” 薛丰老脸一红,忙说:“真没事了,你快去准备饭菜吧,再打壶茶水,我都快渴死了。对了,这钱也算他的。” 在场的食客听了都是想笑,知道他们两个都是厉害人物,怕招惹是非麻烦,只好忍着。 “咯咯……”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循声看去,墙角桌凳有两个人坐着,一个背对着人,穿着墨黑衣袍,看身形发色,是一个老人,身旁斜立一根蛇头杖,通体乌黑,桌上放着一支黑色长箫。 在这老人的右手边,坐着一个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身穿翠绿衣,皮肤雪白,小脸青稚秀气,还有着婴儿肥。 薛丰看她时,小女孩扮了个鬼脸,调皮的吐了下小舌头,长长的睫毛眨动,眼神清澈明亮,透着一股精灵活泼。 薛丰见她这般可爱,就冲她笑了笑。 老人咳嗽一声,小女孩才安静下来。 等重新收拾好了,伙计端来饭菜酒水。 如意刚才听他说口渴,就赶忙为他倒了一碗茶水,站起来递过茶碗去,轻声说:“薛丰师兄,喝口水吧。” 薛丰伸手去接茶碗,却见如意两只纤纤小手,白得犹如透明脂玉一般。眼睛顺着去看,目光不由一凝,不似古庙火光下的朦胧,一袭宽大不合体的衣服,掩不住窈窕娉婷的少女体态,精致的瓜子脸儿,秀气的柳叶眉,一双大眼睛,宝石一般明亮,挺翘的小鼻子下,一张小嘴儿,樱桃一样红润,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似含苞欲放的一朵花儿,怎么就出家了呢? 薛丰望着如意,心中再次为她感到可惜。 旁人看起来,不免觉得有些暧昧,好似薛丰半接着茶碗,贪看如意的美色。 墙角绿衣小姑娘看到,嗤地一笑,对那黑袍老人道:“爷爷,这人真不害臊,盯着人家小尼姑……” 声音忽地一顿,被那老人用点心堵住了她的嘴。 此情此景,楼上的人都看着,觉得分外有趣。 如意眼睛抬起,看见薛丰望着自己,粉嫩的脸蛋上就不由飞起两朵红云,垂下眼睑,低声唤道:“薛丰师兄……” 薛丰“啊”地一声,老脸一红,慌忙接过茶碗来,就往嘴里送,茶水一入口,就想吐出来。如意就在眼前,怕害她出丑,薛丰立刻脖子一梗,抬起头来,眼里含着两汪泪水,马上就要淌了下来,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望着如意。 如意觉着脸上滚热,慌忙接过碗来吹了两下,忽想起自己一个女孩子,又是出家人,这样对一个男子有些不妥,不禁更是脸红。 柴画就哈哈笑道:“原来你这小子,也是同道中人!有意思,真有意思。请坐下说话。” 薛丰也正尴尬着,听了柴画的话,便抬脚勾过一条木凳,一屁股坐下。 见大家都一样看他,气氛有些微妙,薛丰忙说一句:“都看着我干什么?” 他转头又看向如意,问道:“如意师妹,你饿不饿?快坐下来吃些东西。” 如意忙说:“薛丰师兄,出家人不用荤酒,这是我白云庵的规矩。” “一个尼姑庵,哪来这么多破规矩!” 柴画哂笑着说了一声,看着如意,接着又说道:“小师傅,我和你说,这些劳什子的清规戒律,都是骗人的。你师父她说不定躲起来,偷偷地喝酒吃肉呢。” 如意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胡说!我师父从来不躲起来,偷偷地喝酒吃肉。” 第43章 回雁楼上(三) 她生气的样子,薛丰瞧着也颇觉有趣,忍不住说:“如意师妹,你说你师父从来不躲起来偷偷喝酒吃肉,难道是当着你的面,光明正大的吃么?” “啊!” 如意惊呼一声,然后她就急忙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薛丰师兄,你,我……” 如意窘迫的俏脸通红,想要解释。 柴画见她这么一副娇羞模样,喜欢之余,又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就问:“小尼姑,我说你师父,你就一脸的不高兴,他说这些话,你却这般模样,是什么意思?” “我…我…” 如意闻听,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看向薛丰,弱弱的喊了一声:“薛丰师兄。” 在座之人,观其貌便生疼爱意,闻其声顿起怜惜情。 柴画看了,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酸溜溜地问:“小尼姑,你是不是动了凡心,看上这个小子了?” “我没有!” 如意急忙开口辩说,看一眼薛丰,怕他误会,心里慌怕的厉害,就低了头去,不敢再看,嘴里念着佛号。 见柴画口无遮拦,薛丰也有些羞恼,就一拍桌子,喝骂道:“你个死…” 想到如意在旁边,薛丰立即把后面的话改了:“狗贼,你在这儿胡吣什么!” 如意身子微微一颤,不敢抬头睁眼,嘴里连连轻诵经文。 柴画见薛丰骂他,心里更觉烦闷,还嘴道:“你这小贼,别在这里骂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薛丰怒道:“你个狗贼,还想找打是不是!” 柴画一噎,他现在又不想再和薛丰动手,就按下了心火,不去还口,拿起碗喝了一碗酒,只把眼睛来回打量着眼前二人。 觉着柴画的眼神有些不对,薛丰便没好气地说:“你个狗贼,看什么看!” “有趣,有趣!” 柴画以为薛丰是被看破心思后恼羞成怒,就不计较他恶言恶语,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打个哈哈,笑着说道:“小子,我现在看你,倒是有些顺眼,来,我请你喝酒。” 倒了一碗酒,推了过来。 薛丰说:“我看你很不顺眼,让我追了一夜,渴死我了。” 刚端起酒碗,又想起了大师哥所说,遇到了坏人请你喝酒,一定要小心。这人是个淫贼,那肯定就是坏人了,自己和他打斗那么久,刚刚又闹的很不愉快。 想着小心无大错,薛丰于是就放下碗,说道:“那个,我不会喝酒,好意心领了。” 柴画面色有些古怪,问道:“小子,你说你不会喝酒?” 薛丰脸不红耳不热,话张口就来:“对啊,我是未成年人,师父管得严,肯定不让喝酒啊。” 他打量柴画两眼,又说:“嗯,我看你印堂发黑,两眼发青,好心奉劝一句,这酒乃是穿肠毒药,不可多喝。” 如意听了,低着的小脑袋连连点了几下,表示赞同,然后柔柔的说:“薛丰师兄说的,和我师父说的一样。师父常常教诫我们说,喝酒会作四逆重罪,破诸般戒,造一切恶,其祸害比毒药还厉害,佛门弟子,宁饮毒药,万万不可喝酒!” 薛丰就顺嘴接着说:“那个谁,听到没?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如意师妹的师父,那一定是得道的高人,说的话肯定不会错的。” 见如意还低着小脑袋,于是就说:“如意师妹,你抬起头来,有我在这里,你不用怕他。” 如意听了,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着薛丰说道:“谢谢薛丰师兄,我不怕他的。” 薛丰点点头:“嗯,咱们不怕他。” 柴画看他二人这般,心里那叫一个酸。 这时,就听如意又说:“薛丰师兄,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说清楚。” 薛丰问:“什么事情?” 如意回答道:“嗯,就是薛丰师兄你问我师父喝酒吃肉的事……” “咳…咳…” 薛丰咳嗽两声,然后转移话题说道:“如意师妹,还有水吗?给我一碗喝。” 如意不再纠结师父的事,忙捧起碗来,只怕再烫着他,就先喝了一小口,试了试水温,然后递了过去,笑道:“薛丰师兄,水不烫了,你快喝吧。” 见众人都看着她,很诧异的样子,如意这才反应过来,一张小脸羞红,忙说:“我,我再重新给你倒一碗。” “不用了,这个就很好。” 薛丰怕如意误会自己嫌弃她,就接过碗来,一口喝干了。然后为了安慰如意,他张口就赞道:“这水可真甜!” 见大家都盯着看,如意小脸更红。 薛丰也回味过来,这话很有歧义,忙说:“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这水确实很甜。” 听了他这句话,在座之人神态各异。 如意脸上更是滚烫,又低下小脑袋,耳朵都变红了。 薛丰见大家神情,知道再作解释也是说不清,就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些都是小事,大家不要在意。” 柴画嘿然一声,说道:“这江湖儿女,哪有不好酒的?小子你骗谁啊?” 瞧他脸上,写满了不信。 薛丰怒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年纪这么小,不会喝酒怎么了?” “你不会喝酒,怎么还随身带着个酒葫芦?” 柴画伸手一指,笑呵呵地问了一句。 在座的人顺着手指一瞧,薛丰腰上挂着老大一个漆红色酒葫芦。 大家再看向薛丰,也都是一脸的揶揄之色。 薛丰眼珠一转,把酒葫芦摘下往悟空怀里一塞,辩说道:“我家猴子爱喝酒,这酒葫芦是给它的,不行么?” 柴画望着他作笑道:“小子,你接着编。” 薛丰转过话头说:“这位淫…兄,我和你说,这酗酒过度,最容易出事,像什么耍酒疯打架的,半路醉死的,酒驾出车祸的,还有酒精烧坏脑袋变成傻子的,而且对后代也不好。” 说到这里,薛丰环顾左右,见他们的神情很奇怪,就挠挠头,说道:“你们也不信?我说的可是真的,有好多例子可以证明的。” 如意合什,替薛丰说话:“我相信薛丰师兄的话,师父也说过,喝酒不但伤身误事,更是昏神乱思之源,会损坏人的智慧,遗祸无穷。” 第44章 回雁楼上(四) 柴画听她帮薛丰说话,心里不舒服,就有些气急地道:“你师父那个老尼姑,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只敢瞒着你偷偷地喝酒吃肉,脾气才那么暴躁!” 如意见他这么说她师父,心里委屈极了,满脸不乐意地说:“我师父才不是你说的这样!” “咯咯……” 角落那绿衣小女孩欢笑一声,然后问道:“爷爷,他们说的这些是真的吗?听着好像很有道理啊。” 老人回道:“这个我倒没听过,不过,酒喝多了,确实会误事,我也曾见过有人酒喝多了,变得有些痴傻。” “那爷爷你以后就少喝酒啦。” 女孩说完,又转头对薛丰这边说:“你们也是,不要喝太多酒,变成傻子就不好了,嘻嘻……” 听到小女孩的话,薛丰笑嘻嘻的说:“我不要紧,主要是这个死…狗贼,他不但嗜酒如命,更是好色无度,这样下去,将来生下小孩儿,不是弱智就是畸形。” 柴画大怒道:“我是听你师兄说了,你酒量很不错,这才好心请你喝酒,你不喝就不喝,为何一直辱骂诅咒老子?” 被他当面拆穿,薛丰也有些尴尬,讪讪的说:“我也是好心,酒大伤身,以后生的小孩儿真……” 柴画一拍桌:“小子,你别欺人太甚!” “别生气,别生气。” 薛丰摆摆手,说道:“你看,酒都洒光了。” 跑堂伙计听了,过来殷勤地为他倒了一碗酒。 薛丰习惯性的又拿出一根银针来,就见柴画脸色发黑,跑堂伙计也有些目瞪口呆。 薛丰又是讪讪的解释:“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说着,他两手端起碗来,手里银针便放进酒里。 “客官,小人是个本分人。” 跑堂伙计一脸委屈。 薛丰忙点头说:“我也是,我也是。” 见伙计很幽怨的样子,薛丰就个哈哈:“哈哈,好酒,好酒。” 角落的那个绿衣小女孩关注这里,听了他这般说,又是嘻嘻咯咯的笑。 见薛丰看她,小女孩就笑嘻嘻地问道:“你又没有喝酒,怎么知道酒好不好呢?” “呃,” 薛丰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张口就说:“我用鼻子闻的。” “暖儿,不要胡闹。” 见小女孩还想说,老人忙喝住了她,然后对薛丰拱手说道:“小孙女性子顽劣,小兄弟莫怪。” “没关系。” 薛丰摇了摇头,顺口夸道:“你孙女很好,很可爱。” 小女孩听了,就对薛丰扮个鬼脸。 薛丰看她古灵精怪,也冲她挤一下眼。 见柴画也重新落座,薛丰也坐了下来,说道:“我好了,你继续说吧。” 柴画想了一想,说道:“不得不承认,你这个人年纪虽小,但脸皮厚,心眼多,又不择手段,真让人佩服!” 薛丰当即拍桌子,怒道:“会不会说话?故意挑事儿是吧。” 跑堂伙计吓了一跳,胆颤心惊看着,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柴画忍了,开口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你有些顺眼,才和你说这些。” 薛丰冷笑一声,道:“你不要以为说了句好听话,我就会饶了你,赶紧放了如意师妹!” 柴画再忍,开口道:“这个小尼姑,已经服了我的独门毒药,两个时辰没我解药必死……” 不等他把话说完,薛丰又一拍桌子,张嘴就骂:“你个狗贼,脸皮才是真厚,说什么江湖成名人物,不会做小人之事!” 趁柴画愣神,他滑在桌底,双手探扣,拿住大腿,推拉一下,卸下左大腿。 话说这柴画,也是久经江湖的人了,可惜遇到了薛丰,一个对他而言,也算是个高手的少年郎,话一不投机,马上开打,让人有些难以适应。 柴画恨的直咬牙:“若不是老子一时大意,失了先机,凭自己手中快刀,也不至于这般。” 当下情况,柴画也是无奈,只好把刀横架在如意肩膀上,说:“别动,动我就杀了她。” 薛丰起身,手指柴画,大声呵斥道:“是谁不择手段?你这卑鄙小人,现在都开始拿人质作威胁了!” 柴画老脸一红,有些心虚的说道:“这也是被你逼迫,我没办法才这样。” 薛丰见了,趁热打铁道:“真要是好汉,你现在就放了如意师妹,咱俩一对一。” 柴画摇头说道:“你小子手黑心黑,我却是信不过你。” 薛丰大怒,喝问道:“你什么意思?” 柴画此时也是憋屈的很,恨恨地说:“我现在行动不便,要是放了她,你敢保证,你不会再趁机出手拿我?” 薛丰听了,张口就说:“那当然,我是名门正派,最讲信誉,说话肯定算话。” 柴画却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这个小尼姑,老子可不敢放了。” 薛丰怒道:“你一男的,拿刀吓唬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这时,如意却开口说:“薛丰师兄,我不害怕的,你别担心。” 薛丰听了,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说道:“如意师妹,你现在这么一说,这个狗贼就更有恃无恐了。” “啊?” 如意有些懵,下意识的问:“为什么啊?” 她这懵懂的样子,薛丰觉得,给她普及一下知识,很有必要,就解释道:“如意师妹,你看啊,这个狗贼他……” “你才是狗贼!” 柴画大骂一声,打断了薛丰的话,怒道:“小子,你再骂老子一个试试?” “我就骂你了!” 薛丰回怼一句,当即就骂:“你个臭狗贼,死狗贼,拿刀威胁小姑娘的缩头乌龟王八贼!” 柴画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个奸诈小贼,老子差一点儿就上了你的当!” 望着薛丰,他冷笑道:“嘿,你接着骂,老子就在这儿听着!” 薛丰暗道失算,正想说什么,就听如意说话:“薛丰师兄,骂人不好,菩萨知道了,会怪罪的。” “呃……” 薛丰一愣,然后就说:“如意师妹,这个人贼眉鼠眼,猪头鬼脸,一看就不是好人。” 美人面前,听薛丰这般形容自己,柴画有些难堪,怒道:“小子,你说什么?” 第45章 回雁楼上(五) 薛丰更怒,怼道:“说你不是好人,冤枉你了吗?” 柴画不愿意,喝问道:“我怎的不是好人了?” “呵呵……” 薛丰冷笑一声,说道:“你个狗贼,做了那么多坏事,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能是什么好人!” 柴画辩解道:“老子才没有做过祸害良家女子的勾当,你小子休要血口喷人!” “呸!” 薛丰啐了一口,骂道:“真不要脸!人都叫你采花恶贼了,你还说没做过!” 薛丰在半路上曾和吕行直几个擦肩而过,听到吕行直在身后一边走一边骂:“该死的采花恶贼,竟敢夺我宝刀,真是该死!” 万千在一旁劝解说:“吕兄不必动怒。那采花恶贼胆大妄为,劫走了恒山派的小尼姑,便是招惹了五岳剑派,他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其他两个也是开口附和,劝说他和三人一起去往衡山,和五岳联盟的人说一声,然后一起捉拿那个采花恶贼。 薛丰当时远远的听了几句,心里只一想,便知道他们口中的采花恶贼说的是谁。 也正因如此,薛丰现在才这般骂他。 柴画解释道:“那是因为我的名字叫柴画,又教训过一些为富不仁的乡绅奸商,那些人怀恨在心,就以恶贼之名污蔑与我。” 薛丰哪里会信,怒道:“那如意师妹这件事,又怎么说?” 柴画有心分辩,一时却不知该怎么说,“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没话说了吧。” 薛丰见他不说话了,开口讽刺一句,然后眼珠一转,说道:“你既然觉得自己是好人,那就快把如意师妹放了。” 如意这时又说:“薛丰师兄,你不用管我。” 薛丰一噎,和如意说道:“如意师妹,我和你说啊,这个家伙坏的很!你落在他手上,可是很危险的。” “我不怕!” 如意尽管心里害怕,却依旧摇了摇头,然后安慰薛丰说:“薛丰师兄,你不用担心我。” “这个小丫头,好像还有点傻乎乎的。” 薛丰心里想了这么一句后,说道:“我们是正派人士,见危不救,可不是咱们的作风。更何况,咱们两家关系又很不错。” “嗯。” 如意点点头,说道:“薛丰师兄你说的对。我师父也常教导我说,身为佛门弟子,要心怀慈悲,救人于危。” 她看着薛丰,继续说道:“薛丰师兄,要是你以后遇到了危险,便是要下地…地狱…” 对她而言,这显然已是她认为最恐怖可怕的事情了,尽管心里万分害怕,眼中也有惊惧之意,随后她却一脸坚定地说:“就叫我丢了性命,也一定会救你的!” 她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尼姑,竟说出如此铿锵有力的话,见她这般的义无反顾,在座的人都为之动容。 薛丰听了,心中自然更是十分感动,柔声诚意谢道:“谢谢如意师妹。” 如意有些懵懂,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道:“薛丰师兄,我也没做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谢谢?” “呃……” 薛丰挠了挠头,说道:“如意师妹,你说的那些话,我很是感动。你放心,咱们既不会下地狱,也不会丢了性命的。” “嗯。” 如意点头,一脸的坚信不疑。 瞧着她这副模样,薛丰苦笑一声,有些无奈地说:“只是你刚才那么一说,这狗贼就知道,我肯定不会不管你的,他打不过我,还跑不了,你就是他的护身符,他现在更是有恃无恐了。” “哦。” 如意又微微点头,表示懂了,然后问:“薛丰师兄,那,现在该怎样呢?” “呃……” 薛丰一怔,不知怎么回答,就问:“死…狗贼,你说吧,你想怎样?” “你一口一个狗贼骂我,骂的挺痛快,现在还问我想怎样?” 柴画听问,语气很是不善。 见柴画持刀戒备,薛丰眼珠再一转,明知故问道:“你这把刀哪来的?我追了你一路,你也没时间去买啊。” 见他不说话,薛丰就接着又说道:“这刀看着红不溜丢的,可不咋样,你给我瞧瞧,替你把把关。你刀法还算凑合,得配一把好刀……” “停!” 柴画打断他的话,恶声恶气地说:“小子,你就别动鬼心思了。胡言乱语这么多,不就是想让老子分心,然后再来偷袭,门儿都没有!” 被看破心思,只好做罢,薛丰就问:“那你想怎样?” 柴画没回答,而是问他:“你为何一听她被下毒,就攻击我,就不怕没有解药吗?” 薛丰听他这么问,就得意地说道:“我追了你一路,你一进城就来这里,紧接着我便找来,那解药肯定在你身上,捉住你不就行了。” 柴画沉默片刻,说:“你知不知道,我身上有几十瓶药?” 薛丰摇头:“不知道。” 柴画看他没反应过来,继续解释:“那你随便找瓶药给她吃,可能是蒙汗药,也可能是毒药。” 薛丰反应过来,怒道:“你闲着没事干,带那么多药做什么,开药铺啊?” 柴画无语。 薛丰坐下,打算继续转移他的注意力,问道:“你原先要说什么事来着?” 柴画思考一下,然后说道:“忘了。” 两人一时沉默。 倒是如意娇憨的可爱,回想了一下,开口提醒道:“你刚开始说看薛丰师兄顺眼,然后又说给我吃了毒药。” “嗯,是这么回事。” 柴画点点头,说道:“你们师兄弟俩,一开始我很敬佩,想和你们交个朋友。” 说着,柴画有些苦恼,冲薛丰说:“但是我现在却非常讨厌你。” 如意却说:“你为什么要讨厌薛丰师兄,他是好人。” 薛丰还没来得及感动,柴画瞪如意一眼,道:“他是不是好人,关我屁事?” “那……” 如意还想说话,柴画便开口打断她的话,说道:“一个毛头小子,初入江湖就嚣张的不得了,还暗算了我两次,能不惹人讨厌吗?” 薛丰有些奇怪,就问道:“那我上次暗算你,为什么还很敬佩我?” 柴画解释说:“名门正派里,能有这么一两个脸厚心黑,求结果不论手段之人,当然值得敬佩。” 薛丰挠头,再问:“那现在为什么讨厌我?” 第46章 谈判(一) 柴画沉默片刻,幽幽地说:“被暗算两次,对我又打又骂,老子再喜欢你,那不是贱吗?” 薛丰恍然大悟,然后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柴画看着眼前这家伙,算是明白了,他是一丁点儿的江湖规矩都不懂,心中很是悔恨,原本想着交个朋友,然后卖个人情放了小尼姑,现在真是不知道怎么办。 正当三人这里僵持时候,又有一人上来,却是高洛。 看到柴画持刀挟持如意,高洛先是一愣,然后就怒道:“好你个柴画,你好歹也是江湖里有名有姓的人物,怎么能用此手段?” 柴画不知该如何解释,心里暗骂:“还不是因为你那师弟,可怜我柴某人一世英名,今日却砸在个毛头小子手里。” 薛丰旁边抓条木凳,说:“大师哥请坐。” 高洛坐下,看到周围乱七八糟的,问:“怎么回事?” 薛丰就说道:“这个人太坏了,先给如意师妹吃了独门毒药……” 话没说完,高洛拍案而起,喝骂道:“姓柴的,连下毒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你也敢用!” 说着,他伸手一指柴画,喝问道:“你还懂不懂江湖规矩?还要不要脸面?” 薛丰帮腔:“就是,还拿刀吓唬小姑娘,真不要脸!” 柴画很想和高洛解释,是因为你旁边那个人不懂规矩,才变成这样,却是没脸开这个口,无奈收了刀,讪讪道:“误会误会,还没请教尊姓大……” 薛丰听了,却是一拍桌子,吓得柴画又横刀在前,脸上满是戒备之意。 只见薛丰一脸怒气地说:“先前我们在古庙说话,你就躲在一旁偷听,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叫什么名字!” 柴画脸一红,然后收了刀,解释道:“我这是按江湖礼数来问的。” 薛丰有些疑惑,看向高洛,见他微微点头,就说:“原来是江湖礼数。” 接着他便将以前和穆景说的那一套说辞拿来作介绍:“他叫高洛,我叫薛丰,虽然都是华山派弟子,但不是一个系统的,拜的不是同一个师父。他是掌门师伯的大弟子,本人是华山唐大女侠的小徒弟。” 见柴画瞠目而视,薛丰以为他是不相信,就说道:“你别那样看我,我师父她是武林奇女子,巾帼不让须眉……” 高洛捂住薛丰嘴,对柴画说:“你有什么道,就划出来。” 薛丰拉开高洛的手,说道:“大师哥,你这不合江湖礼数,我们也应该请教对方是谁。” 高洛和柴画两人彻底无语。 倒是如意好心,接过话来和薛丰说道:“薛丰师兄,他是柴画,人称‘海内狂徒’。” 薛丰听了之后,就马上伸出手去,嘴里说道:“幸会幸会。” 却是前世的职业病犯了。 高洛忙把他手拍下来,心里决定等见了师娘,请她出手,教这家伙学一个月的江湖规矩。 薛丰知道犯了错误,和坏人说幸会,在正道中是不行的。他自我检讨一番,皱着眉想了想,然后盯着柴画看。 柴画被他看得有些不大自在,恼道:“你看我做什么?” 薛丰冷笑道:“我说看着你这张丑脸,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柴画心里更是发虚,嘴里不肯承认,道:“什么是你是我,说的好好的,骂什么人,真是莫名其妙。” 薛丰怒道:“别以为长了一脸狗胡子,顶着个胖猪头,我就认不出你来了!掌门师伯说了,当年抓我扔我的,就是你柴画!” 柴画知道抵赖不得,就硬着头皮说道:“我那也是一时……“ 你个流氓色鬼!” 薛丰当即大骂一声,横眉竖眼道:“抢夺别人的新娘子,还有脸说自己不是采花恶贼?” 柴画一愣,随即怒道:“你血口喷人!老子什么时候抢过别人的新娘子了?” 薛丰再次骂道:“敢做不敢当,真是卑鄙小人!” 柴画怒道:“我怎么敢做不敢当了?你给我说清楚!” 薛丰冷笑一声,说道:“好,那我提醒你一下,十二年前,在陕州抢走别人的新娘子,被我掌门师伯追杀一路的狗贼,是不是你?” 柴画想起此事,当即说道:“那是我看那个新娘子她一直哭哭啼啼,很不情愿的样子,才出手搭救她的。” 说起当年的事,他也来气,愤愤地说:“你那个糊涂掌门师伯,好坏不分,善恶不辨,问都不问,就把老子当作贼,还追着我一路喊打喊杀,老子上哪儿说理去!” “那你扔我的事怎么说?” 薛丰喝问一声,然后再问:“如意师妹的事又怎么说?” 柴画虽自知理亏,兀自强硬道:“小子,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 薛丰反问一句,随之就嘿嘿一笑,然后就说道:“这新仇旧恨的,是不是要清算一下啊?” 高洛拉住他,说:“小师弟,先不说这些,咱们和他谈谈,要怎样才能放了如意师妹。” “好的,大师哥。” 薛丰先是点头答应,然后冲柴画一瞪眼,说道:“咱们的账,待会儿再算。” 接下来,就是进行谈判。 这个薛丰前世也擅长,他清了一下嗓子,道:“如今局面,如意师妹在柴狗贼你的手上,你说想怎样吧,要是合理的话,我们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呢,我劝你胃口别太大,不然谈不拢,就一拍两散。有大师哥在,我绝对有把握杀你,该说的我都说了,说出你的条件!” 说完,他一振衣领,头向后微仰,束着的马尾发髻轻摆,很是潇洒。 如此转变,让这里几人以为幻觉。 如意小尼姑开口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薛丰师兄,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如何?” 薛丰听了,无语,心想:这是多么虔诚的一个小尼姑,佛祖菩萨要是不让她多福多寿,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高洛当下道:“我小师弟说的没错,柴兄,要什么你说,只要我身上有的。” “是我们。” 薛丰提醒一句,想了一下,就又说道:“对了,我有块石牌,很值钱的,被你打碎了,你得赔我钱。” 这是找借口,想要压价。 “什么石牌?” 这一路俩人都在一起,行李包袱里,并未见过什么石碑,高洛就有些疑惑。 其余二人也是心奇。 第47章 谈判(二) “就是这个。” 薛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薄石板来,缺头断尾,上有三个大字,此外还有一些小字,字迹模糊,辨认不清。 薛丰不认识那三个字,问:“大师哥,这三个字念什么,怎么这个样子?” “这是小篆,三个字是‘唐邺侯’。” 高洛解说完,问道:“这石板你哪里弄来的?” 薛丰说:“就原先的那个古庙里,我无意间发现的,看着很有年头的样子,就放怀里了,后来被他给打碎了,只有这一块还算完整。” 柴画一愣,想起先前在树林里,薛丰结结实实挨了他一刀,却没有受伤,以为是练成了金刚不坏神功,自己忌惮之下,便有些束手束脚,然后就吃了个大亏。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砍在了这个石板上。 他暗舒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憋屈,便开口讥讽道:“就这么个破东西,你也带在身上,真是吃饱了没事儿干,闲的慌!”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薛丰回怼。 他当时看这一块小小的石板造型古朴,刻有字符,觉得有些收藏价值,恰好高洛喊他,就随手塞怀里了。 柴画一噎,自己确实管不着,但看他在那里嚣张的样子,心中有气,想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面色有些郁郁,便不再看他。 见柴画吃了瘪,却没有发怒,薛丰眼珠子一转,张口就说:“姓柴的,这石板造型古朴,一看就不是凡物,肯定价值连城,现在却被你打碎了,你说该怎么赔偿?” 柴画心中有气,于是就没好气的说:“一块破石板,还价值连城?你在这里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当我是三岁小孩儿?” “我哪有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你可别冤枉好人!” 薛丰有些不高兴,指着石板就说:“这可不是一块破石板,你看看这上面三个字,苍劲有力,气势不凡,我大师哥刚才说过了,这是小篆,念‘唐邺侯’,是唐朝一个侯爷的东西。” 薛丰说到这里,看一眼柴画,见他一副看骗子的神情,心里有些不爽,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柴画冷笑,不说话。 薛丰就继续胡诌:“你别不相信,我进城之后,特意找专家鉴定过了,真是唐朝时期的物品,年代久远,是真正的古董,很值钱的。我们是名门正派,从来说一是一,向来不假。” 见薛丰满嘴谎话,还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柴画脸色更黑,气哼哼地说:“你鬼话连篇,一副贪财鬼的嘴脸,还敢自认是名门正派,不觉得羞耻吗?” 薛丰撇嘴,道:“我一没有偷、二没有抢,有什么不敢认的?” 看着柴画,他又嘲讽道:“可不像某个人,心术不正做采花贼,连一个无辜的小姑娘都不放过,拿刀威胁不说,还下毒,这才叫不知羞耻!” “你……” 柴画被薛丰说的面色通红,又羞又恼。 “柴兄,你究竟如何,才肯将解药给我们?还请相告。” 高洛见柴画神态不善,而且话题也有些跑偏,忙开口说话。 “对!” 薛丰也想起了正事来,接着说道:“你想怎么样,先说来听听。但是,你可别想狮子大开口,不然,我这一件东西,就能叫你赔个倾家荡产。” 他拿着那块石板,冲柴画晃了晃。 柴画沉默许久,说道:“其实我只想和你们交个朋友,不对,是和你交个朋友。” 他手指高洛解释。 薛丰不乐意了,一拍桌子,气道:“你什么意思?” 柴画只当没看见,继续看着高洛说道:“我柴画钱财不放心中,如果高兄弟把我认做朋友,并且说明这小尼姑是你相好,我就马上给她解药。” 薛丰一听,起身说道:“这么简单,那我认行吗?” 高洛把薛丰拽下,说:“小师弟别胡闹。我们可不能损了如意师妹的清誉。” 薛丰刚想说话,就见高洛抱拳对柴画说道:“若是柴兄你放了如意师妹,我们自然就是朋友。” 薛丰却知道高洛这么说了,那就是认真的,当下急道:“大师哥,那可不行。滥交匪类、勾结妖邪乃是华山七大戒之一。” 高洛奇怪道:“那为什么你行,我却不行?” 薛丰道:“我那是骗他玩,你却是认真的。” 柴画大怒道:“好啊,你现在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名门正派弟子?”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薛丰无辜地睁大眼睛,说:“我们华山戒条当中,可没有说不许骗坏人。” 如意忙摆手道:“薛丰师兄,骗人绝对不行,师父说过,会下拔舌地狱的。” 用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来看着薛丰,满是担忧。 “呃……” 薛丰被这话噎了一下,再看她那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安慰她说:“这人是个大大的坏人,骗他就没事儿,好人地狱不会收,好人一生平安。” 如意摇头,认真地说道:“可是菩萨说众生平等,你骗这位柴施主的话,菩萨知道了后,还是会怪罪的。这都是我的罪过,菩萨慈悲,万千过错都归弟子一人,就让弟子下…下地狱好了!” 她再次想起师父说过地狱的可怕,心中恐惧,却仍坚定的承下,双手合什,轻声念经。 薛丰一头懵,还没怎么样呢,就成她的罪过了,这都是什么人啊,但见一个小姑娘这般,只好安慰说:“如意师妹,你没有错,都是这个人的错,让他下地狱好了。” 柴画也是郁闷,拿出一个小罐子,放在桌上,道:“罢了,我头疼,不想再和你们说话,这是解药,咱们就此别过吧。” 接上被卸下的腿,站了起来。三人也站起。 关于解药的可信度,薛丰却有些怀疑,张口就问:“这个真是解……” 高洛赶紧一手堵住了他的嘴,说道:“多谢柴兄,还请慢走。” 柴画现在看着薛丰就头疼,不想和他们多作纠缠,就要离去。 薛丰掰开高洛的手,喊道:“姓柴的,你就这么走了?” 柴画回头,怒道:“那你还想怎样?” 薛丰一指向地上,理直气壮地说:“这些东西可都是你打坏的,你不得赔偿损失吗?” 第48章 赔偿 “好,我赔!” 柴画掏出一锭银子,气冲冲的说:“这是十两银子,够了吧?别再烦我了!” 说着,他一掌拍在桌上,银锭整个陷入木头里,可见力气之大。 薛丰却对如意说道:“如意师妹你瞧见没有,这个家伙坏的很。” 如意疑问:“他怎么了?” 薛丰和她说:“他故意把银子拍到木头里,不但又弄坏了一张桌子,还成心刁难人。店家要想取出银子来,可费劲了。” “嗯。” 如意便连连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薛丰最后作总结道:“这狗东西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中间一肚子鬼心眼,真是坏透了。” 柴画听了后,几欲吐血,心中深恨之时,又叹自己技不如人,眼下才受这般羞辱。 “小子,今日之辱,我柴画记下了!” 柴画恶狠狠地瞪了薛丰两眼,喊出一句场面话,便一刻都不想多待了,大步就往楼梯处走去。 这时,却见楼下跑上来一个道人,身穿青衣,手持青锋,口中喝道:“我是泰山派甄高达,柴画淫……” 柴画一肚子怒火,正没地儿发泄,这人却来触霉头,不等他把话说完,柴画便是一个手起刀落。 “啊!” 对方一声惨叫,连人带剑被劈成两半,连身后栏杆也砍掉了老大一片。 薛丰瞧着那把刀,一丝血花都不沾,心里赞叹:“真是好刀,好快的刀。” 柴画他都没有想到,自己一怒之下,出刀竟有如此威势,一时也有些恍惚。 跑堂伙计见闹出了人命,惊声叫喊:“杀人……” 柴画一眼瞪过去,跑堂伙计害怕,后面的话就喊不出来了,瘫坐地上。 在座的食客也都是害怕,想赶紧离开,但见柴画挡在楼梯口,不敢过去。 这时一个中年道人急匆匆上来,看到地上断成了两截的尸体,顿时脸色惨白,悲喝一声:“我的儿呀!” 薛丰望着这个中年道人,若有所思。 中年道人看向柴画,只恨的面容扭曲走形,额上青筋暴起,双眼透出寒光,愤声喝骂:“柴画狗贼,你杀我徒儿,此仇不共戴天!” 柴画冷笑,轻飘飘问一句:“你又是哪个?” 中年道人大喝道:“我乃泰山派广会道人,狗贼,拿命来!” 话落,他就拔剑在手,纵身抢到柴画跟前,口中连声呼喝,手里不断抢攻,剑招迅猛,十分了得,片刻功夫,便攻出了二三十剑。 柴画站定不动,挥刀和广会道人对战。 二人刀来剑去,在那里一阵厮杀。 薛丰见柴画出刀更快,广会道人有点儿顶不住了,心想大家都是武林正道,同在五岳联盟,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他当即就喊道:“广会师兄别慌,我来助……” 那广会道人听到师兄二字,心神一荡,被一刀劈在身上,当场重伤。 柴画怕再被纠缠,头也不回的下楼离开了。 其他食客见柴画走了,也纷纷逃离。 高洛忙上前去,查看广会道人的伤势。 薛丰眼珠一转,笑眯眯的拿剑把银子抠了出来,都有些扁了。他嘴里就小声嘀咕:“拍那么用力,我就不信他的手不疼。” 薛丰想了一想,把银饼削成几块,右手里一起拿了,到跑堂伙计跟前蹲下,摊开手,左手食指指着说道:“小二哥,这一块银子,是酒水钱。” 他又指着一块,说道:“这一块大的,约莫有五两左右,赔偿店里的损失,你看够不够?” 跑堂伙计被吓得不轻,没有回话,就听楼下掌柜声音发颤的喊道:”够了,够了。” 薛丰再指一块,说道:“刚才那个狗贼故意吓唬你,这一两多银子给你,当是精神损失费,你可别嫌少啊。” 见伙计还没回过神来,薛丰继续说道:“那个狗贼真是坏透了,走之前还把这里弄得血呼呼的,我都替他脸红。这一块也有一两多,算是清理费。“ 他捏起最小的那一块银子,说道:“那个狗贼不是好人,心眼比针尖儿还小,为了防止他以为你们是黑店,多收他的钱,然后再回来找你们的麻烦,这一小块碎银子,我先帮他收着。小二哥,这些银子给你。” 跑堂伙计哪敢接,薛丰便将银子放在他怀中,手里捏着的那角碎银子自己收了。 这时,那老人牵着小女孩走过来。 薛丰见这老人身材伟岸,方面阔口,虎眉豹眼,三缕斑白胡须,手拄蛇头杖,腰别长箫,行走间气度不凡,分明身负一身上乘功夫。 到了跟前,小女孩停下来,看着薛丰,笑嘻嘻的说道:“你这个人真好玩呢,让那个柴画吃一肚子气不说,最后还落不了好,而且你还赚他的银子,要是让柴画知道了,肯定又要给气得不行。” 薛丰却说:“小姑娘家家的,可别胡说啊。我哪有让他不落好,又怎么赚他的银子了?” 小女孩往他怀里看。 薛丰当即解释:“你不要误会,这剩下的银子,下次遇见了就还给他,还会把银子是怎么花的,都一五一十和他说明白,省得他找借口来寻店家的麻烦。这叫以德服人,懂吗?” 小女孩一副信你才怪的样子。 如意服了解药,听到薛丰这般说,深以为然,双掌合什道:“薛丰师兄,你心地真好。但愿那位柴施主再遇见之后,他能够明悟师兄好意,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薛丰笑道:“若是那柴画不知悔改,咱们下次见了他,就取了他的狗命,好不好?” 如意忙摆手道:“出家人不可杀生,他虽是个坏人,我们佛门弟子也不能开杀戒的。” 接触了这么久,她是什么样的性子,薛丰也知道了,笑道:“你不想杀他,那就把他打成个猪头,我那一套杀猪剑法,正好用得上。” 如意羞笑道:“我怕自己没有那好本事,不然一定阻止他做坏事的。” 薛丰呵呵笑道:“没事儿没事儿,你好好随你师父习武,下次再遇到了,就能把他打的跪地求饶。来,我们击掌为誓。” “好玩,好玩!” 那绿衣小姑娘原地蹦跳,然后又抢着说:“算上我,算上我!” 如意听了,秀目闪过好奇,却见薛丰和小女孩互击了一掌,相视而笑。 她虽然是个出家女尼,但毕竟少女天性,心中跃跃欲试,便于二人分别对了一掌,看一眼薛丰,心中温馨至极。 第49章 损嘴 小女孩见如意也击了掌,乌黑的眼珠转动,咯咯一笑,然后对如意说道:“你要是想杀人,其实也很容易,马上还俗便是了。” “啊?” 如意听了,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她刚要说话,就听小女孩继续说道:“武功不好更没关系,这个大哥哥嘴巴虽坏,但我爷爷说他的武功很好,你让他教你不就行了。” 薛丰脸黑,拿眼瞪她。 而高洛也抬头,见她一双大眼睛明亮,透着灵动狡黠。 见薛丰和高洛都看着自己,小女孩皱了一下鼻子,问道:“看我做什么?” 薛丰张口就说:“看你长得好看。” “嘻嘻,你真会说话。” 小女孩听了,很欢喜,笑着说道:“这位姐姐若是留起头发,穿上裙子,比我还要好看呢。” 黑袍老人爱昵地在她头上抚了抚,对薛丰三人道:“小孙女生性顽皮,诸位不要介意。” 见老人不凡,高洛起身,拱手抱拳道:“晚辈不敢,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老人淡淡一笑道:“老夫姓石,这是孙女小暖。” “哦,” 薛丰便说:“原来是石老哥,幸会幸会。” 名叫石小暖的小女孩听了,眉头就皱起,鼻子里“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说:“你这人真坏,在这里占我便宜。小气鬼,不理你了!” 薛丰略有些尴尬,挠挠头,呵呵笑道:“这个么…小姑娘生得这么聪明可爱,我怎么会占你便宜呢。” 石小暖眼珠儿转动,对老人说道:“爷爷,原来他这人不但武功了得,还是个相面先生,我看他算命的本事也是一流呢。” 薛丰诧异地问道:“我怎么就是相面先生了?” 石小暖小嘴一张反问过来:“那我问你,一个人可不可爱,看相貌能知道,但是人聪不聪明,也能从相貌上看得出来吗?” 薛丰无话可说。 老人瞪了孙女一眼,说道:“多嘴。” 然后他向薛丰一笑,说道:“小兄弟,这孩子让我宠惯了,你莫见怪。” 薛丰刚要说话,肚子里叫了一声。他到现在只喝了点酒水,肚子却有些饿了,就红着脸打算继续吃点。 老人一笑,道:“这些饭食已经凉了,又淋洒了酒水在上面,不好再吃了。小暖,你去拿些吃的来。” 石小暖下楼,找那老板买取食物,老板也见了楼上动静,匆匆卷了三张葱油饼,里边夹了满满的酱肉,拿油纸包了,小心递过来。 石小暖提在手里,回到楼上,歪头向薛丰笑道:“本姑娘给你买了好吃的,你怎么谢我?” 薛丰笑道:“回头我送你些胭脂水粉好了。” 石小暖嗔道:“我才不要那些东西!” 薛丰问:“那你想要什么?” 石小暖笑道:“刚刚你不是说有一套杀猪剑法么,不如教给我怎么样?” 高洛听了哈地一笑,道:“你个小姑娘学了杀猪剑法,太过难看,以后岂不是嫁不出去?” 石小暖横了他一眼,道:“刚才看你正气凛然,言谈举止也是个好人,不像他那么坏嘴,怎么现在也变得油嘴滑舌?” 高洛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接口。 老人摇了摇头,这小孙女儿从小野惯了的,口无遮拦,他也无可奈何,只好说道:“这里死了人,我们快些离开吧。待会儿官府来了,没有个三天五天是走不成的。” 高洛怕牵连到他们,就说:“此事和前辈你们无关,还请你们先行离开,我们稍后再走。” 老人略作一想,便说:“那好吧,我祖孙二人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 牵着石小暖下楼离去。石小暖一边走路,一边挥着小手,和几人作别。 薛丰看一眼周围,说道:“大师哥,咱们也赶紧走吧,那位老哥说的不错,待会儿要是有人来了,可就不好了。” 高洛正低着头,在为广会道人伤口上药,听了这话,问:“什么就不好了?” 薛丰说道:“现在这里就我们几个人,这位广会师兄……” 高洛忙说:“是师叔!” 再看那广会道人,才刚醒来,听见薛丰又喊他师兄,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高洛忙解释说道:“这是我小师弟,第一次出门,不知道辈分,还请广会师叔海涵。” 薛丰看广会道人的样子,却没有半点海涵的意思。 于是他轻声说道:“大师哥,我看这人气量狭窄,定会把他的伤归到我们头上,然后找上师门去,不如别管他……” 高洛正色说道:“怎可如此!大家同属五岳联盟,在江湖上行走,自然要……” 薛丰忙说道:“大师哥,你快救人吧。再这么说下去,这人万一要是死了,那就真的死无对证了。” 高洛很赞成前半句,但听了后半句,却是不敢答应。 如意手里拿个罐子,说:“二位师兄,还有广会师叔,这是本门的天香断续胶,治疗外伤很有效果。” 高洛和广会道人一起点头。 薛丰就说:“这么好的药,给他用是不是……” “小师弟你不要说话,救治师叔要紧!” 高洛知道薛丰说的不是好话,忙开口打断了。 一番整治后,广会道人看着好了一些,薛丰就说:“大师哥,看他现在这样子,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咱们赶紧走吧。” 如意问道:“薛丰师兄,那广会师叔他怎么办?” 薛丰正急着走,就说:“什么怎么办,赶紧走了。这样子被人看见了,发生误会怎么办?” 如意虽是个小尼姑,也满是慈悲心,说道:“可师叔伤的这么重,咱们就这样走了,有些不好。” 高洛也是点头,道:“如意师妹说的对,广会师叔伤成这样,咱们不能不管!” 见这俩人这样,薛丰一捂额头,说:“我怎么觉得这事情,他有点儿不靠谱?待会儿要是碰到他同门,看到现在的情况,这人再倒打一耙,来冤枉我们,那就有得玩了。” 高洛却不赞同他这话:“小师弟,广会师叔他是泰山派前辈,德高望重,怎么会来冤枉我们!” 薛丰却道:“我看这人心眼小……” 高洛忙捂住他的嘴,说:“小师弟,别乱说话。” 又看广会道人,赤红着眼睛,想要发火,忙解释:“师叔,我小师弟年纪小,有些胡闹,您别往心里去。” 如意也说:“对,薛丰师兄说这些话,都只是无心之失,师叔要是生气怪罪,就怪罪我一人好了。” 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 第50章 雇车 薛丰有些无奈,扒拉开高洛的手,说道:“都别说了,我们不如把他先送去衡山派,怎么样?” 高洛和如意二人点头。 就听薛丰又说:“那里人多,他在那儿不小心死了,大家都看着,和我们就没多大关系。” 广会道人听了,只觉得怒火攻心,又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薛丰嘀咕一句:“你们看,我就说他心眼小吧。” 高洛听了,有些无语。 如意虽也觉得,薛丰说广会道人气量小是实话,但看到他吐血晕死过去,还是有些不忍,口中忙念着“阿弥陀佛”。 沉默片刻,高洛说:“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吧。” 薛丰一指广会道人,又说:“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走不了路,怎么弄?” “什么怎么弄!” 高洛只觉得太阳穴鼓胀,没好气地道:“咱们背着走!” 如意忙说:“高师兄,你不要生气,我师伯说,嗔怒会使人业火炽盛,继而妄动无明恶念,然后便要犯下过错,这样不好,菩萨会怪罪的。” 说完,她拿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来看,眼神满是担忧。 高洛有些不忍,只好说道:“如意师妹,我没有生气。” 如意又说:“可是,师兄你方才明明生气了,再这样骗人,更是不好,会下拔舌地狱的。” 说着,她心中就有些难过,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很是愧疚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才会成这样的。菩萨要是怪罪,就都让弟子承担吧。” 说完,低声念经不止。 看她认真的样子,高洛和薛丰两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觉得头疼的厉害。 高洛摇摇头,苦笑道:“不多说了,背着师叔走吧。” 薛丰问:“谁来背?” 高洛回说:“咱们轮流着背。” 薛丰指着如意,问:“如意师妹这样的小姑娘,如何能背得动?” 高洛见如意看他,按捺了要揍小师弟一顿的心思,说:“我是说咱俩背。” 薛丰人懒,不想背,想了想,说道:“还是有些不妥。” “又怎么了?” 高洛大怒,见如意想说话,忙喊道:“如意师妹,你别说,我没有生气。” 薛丰解释说:“背他走倒是无所谓,就怕路上颠来倒去,伤口再次崩裂,一不小心人可就嗝屁了。” 高洛想一想也是,觉得棘手,问:“那怎么办?” 这时,广会道人悠悠醒来,听到他们的对话,虚弱地说道:“附近有车马行,你们去雇辆车来。” 薛丰随口就问了一句:“那车钱算谁的?” 高洛瞪眼,薛丰讪讪道:“我这就去。” 三个小家伙要跟着,薛丰叫它们留下,然后就赶紧下楼去了。 过了好久,不见薛丰回来,三个小家伙无聊,都打起盹了。 广会道人又陷入昏迷,高洛心中焦急,正打算去寻,就见薛丰上楼来。 高洛问他:“那车马行离的很远吗?怎么去这么久?” 一听高洛问这个,薛丰就气呼呼地说道:“大师哥,你是不知道,那车马行的人,心太黑了,雇一辆破车,竟然要五钱银子,还不让还价,你说气人不气人?” 高洛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些无语,没好气地问他:“那车雇到没有?” 薛丰回道:“他们要价太黑,我一气之下,就没用他们的,在附近转了一圈,租了别人一辆车来。” 然后他很神秘的问:“你们猜,多少钱?” 如意有些好奇,就很配合地问道:“多少钱?” 薛丰伸出一根手指,一副十分欢喜的样子,他美滋滋的对如意说道:“一钱!只用一钱银子,就租了一辆车,还额外加了一条麻袋。怎么样,厉害吧!” 如意觉得他用先前五分之一的钱,就能雇到一辆车来,确实是厉害,便点点头,由衷地称赞道:“薛丰师兄,你真厉害!” 被一个漂亮小女生夸赞,薛丰乐的不见眼,嘴里却说:“小意思,一般一般。” 高洛深感无奈,说道:“你就别得意了,过来搭把手。” 薛丰“诶”了一声,喜滋滋的过去,和高洛一起抬住广会道人,冲三个小家伙喊了一声:“别睡了,赶紧起来走啦。” 三个小家伙迷迷瞪瞪跟着下了楼。 出了回雁楼,高洛四下看看,见门口除了一辆板车外,并没有别的,就问:“小师弟,车呢?” 薛丰冲前一努嘴,笑呵呵的回答:“这不就是吗?” 说的却是那辆板车。 见他们发呆,薛丰就解释:“那个姓柴的狗贼,惹出这么多事,就给了十两银子,然后他拍拍屁股走人了。刨去酒水饭钱和赔偿损失的费用后,剩下那块银子也就一两二钱。我寻思姓柴的狗贼也得攒棺材本儿不是,咱们能帮他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他这一番话说出,如意听了觉得有趣,没忍住,“噗嗤”一声笑,然后赶紧止声,脸上仍漾着笑意。 薛丰一愣,说道:“如意师妹,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可不要苦着脸,要多笑笑才好。” 如意听了,羞的一张小脸通红,低下头,口里念经。 高洛怕薛丰再乱说话,咳嗽一声,叫薛丰赶紧把广会道人抬放到车上去。 这时,就听一声怒喝:“好你个高洛,果然在这里!” 三人闻声看去,见一位玄衣师太疾奔而来,身材高大,竟不输男子。 几个起落,那位师太便到了跟前,然后二话不说,伸手就来抓高洛。 高洛想来是认识来人,不敢还手。 薛丰却不认识她,见她上来就动手,一把抓向自己大师哥,也没多想,手一伸拿了她的右手,顺势将她甩了出去。 这位师太怕是没想到,有人敢出手,对方年纪虽小,手上的力道却大的出奇,落地之后,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却是吃了个哑巴亏。 这位师太稳住身形,想着自己自从学成武艺后,还从没吃过这样的亏,如今一时大意,被一个小辈拿住,差点儿摔个大跟头,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二话不说,她就抽出剑来就要上前。 如意忙上去拦住这位师太,欢声问道:“师父,你怎么来啦?” 第51章 真柔师太 这位师太,原来是如意的师父。 她瞪了如意一眼,道:“你还有脸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如意就说道:“师父,是这样的,昨日弟子去洗手时,被人从背后点了穴……” “先别说了,一旁待着去!” 这位师太先轻呵一声,然后面色不善地说道:“等我拿下这两个小贼,再和你算账。” 如意见她这样,有些害怕,但仍鼓着勇气,说:“师父,你为什么要捉拿师兄他们?” 高洛忙先放下广会道人,躬身拜问:“弟子见过师叔。可是弟子哪里做的不对,惹您不满了?” 这位师太冷哼一声:“自己做下的混账事,还有脸来问?我以前怎么不知,你竟这般无耻!” 薛丰虽觉得自己这个大师哥,有时候确实挺不靠谱的,但心地却是极好的,听她这般骂,就有些不乐意:“诶,这位师太,说话要讲证据啊,我大师哥做什么混账事了?” 高洛赶紧说道:“小师弟,这位是恒山派真柔师叔,你千万不要失了礼数。” “哦。” 薛丰应一声,抱拳拜道:“弟子拜见真柔师叔。” 真柔师太心中有气,于是就冷声道:“你们这般厉害,我可不敢受你们的礼,怕折了贫尼的寿!” 薛丰张口就说:“真柔师叔,你这就不对了。” 真柔师太听了更怒,于是冷笑道:“我怎么不对了?” 如意也问:“是啊,薛丰师兄,我师父哪里不对了?” 薛丰道:“如意师妹,咱们都是正道中人,凡事都要讲个道理,论个对错,是不是?” “嗯嗯。” 如意点头。 “那你看啊。” 薛丰就对如意说:“你师父见了我们,二话不说,上来就打骂我大师哥,你说,这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呀?” “好,好,好!” 真柔师太连道三声,然后怒冲冲地说:“你们半路拐走我徒弟,坏她名誉,现在却说我不讲理?” 看着二人,她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冷声道:“待我拿下你们,就去问问华山派的薛先生,到底是哪个不讲理!” 如意忙解释:“师父你弄错了,我不是被两位师兄拐走的,是他们救了我。” 薛丰在那里小声嘟囔:“什么都没弄明白,就喊打喊杀的。脾气这么暴躁,和名字完全不符合,哪里温柔了?” 他声音虽低,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真柔师太想到自己先是被他摔了一跤,现在又听他说风凉话,这般折辱,哪里还能忍受,当即怒贯双目,喝道:“好小贼,安敢辱我?先打杀了你再说!” 当时就又要动手。 如意急得都要哭了,死死拦住自己师父,解释说:“师父,你误会了,薛丰师兄他不是那个意思。” 如今不是误会,而是幸会了。 真柔师太一把推开如意,挺剑就要来厮杀。 高洛忙护在薛丰前面,赔礼求情道:“师叔消气。小师弟他是我师娘的小弟子,他第一次下山来,什么都不懂,有得罪之处,万请师叔海涵。” 如意被推到了薛丰身边,急得都掉眼泪了。 她看着薛丰,带着哭腔说:“薛丰师兄,你快和我师父说呀。” 薛丰一看这场面,也觉得有些不大好,忙说道:“师叔息怒,都是误会。要不这样,我这里还有一两银子……” 这次是如意知道薛丰嘴坏,拿小手堵上薛丰的嘴。 对华山派的唐兰,真柔师太素来敬重,听高洛说薛丰是她的小弟子,本想着忍下不再计较,刚收起宝剑,却看见自己徒弟被他吃了豆腐,心头怒火腾地一下冲至脑门,抬手一掌打过去。 薛丰不好再还手了,于是双手护心,顺势半真半假飞起。好巧不巧,正落在广会道人身上。 他这一百多斤的重量落下,加上广会道人身受重伤,哪能有好? “啊……” 只听广会道人惨叫一声,当场一命呜呼。 广会道人这般死了,在场的三人都有些发呆,然后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三人最后看向薛丰。 眼下这事,处理不好,麻烦可不小。 薛丰当场就下结论道:“那柴画狗贼,实在是可恨,下手这么狠,可怜广会师叔他,才刚出门就断了气。广会师叔,你就放心去吧,我们定会禀明……” 他停下问高洛:“大师哥,泰山派掌门是谁来着?” 高洛沉默一下,回答:“是广问师伯。” “哦!” 薛丰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定会告诉广问师伯,让他为你报仇。” 真柔师太脾气虽然火爆,但也知此事棘手,能这样了结,是最好的结果。 高洛为华山考虑,不想再生事端,只好默认了。 就是如意年纪小,还有些死心眼,说道:“但是……” 就见真柔师太瞪她一眼,开口打断:“如意,你不要再说这个事情了。” 如意觉得这样有些不大好:“可是……” “没有可是!” 真柔师太再次打断如意的话,假作呵斥:“如意你再这样,为师就生气了啊,记住了没有?” “哦,弟子记住了。” 听到如意的回答,真柔师太、高洛和薛丰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如意下句话差点闪了三人的腰:“师父,你从来没有躲起来偷偷的喝酒吃肉,对不对?” 真柔师太的脸当时就黑了,怒道:“是谁在胡说八道?” “是柴画那个狗贼!” 薛丰怕如意啥都往外说,有些心虚,便抢先回答:“就是他掳走了如意师妹,在她面前说你的坏话。” “什么?” 真柔师太闻听大惊,急忙看向如意,问:“如意,真是柴画那个狗贼?” “嗯。” 如意点点头,说道:“师父,是他。” 真柔师太急声又问:“如意,那狗贼可有对你怎样?” “师父……” 如意见自家师父一脸的担忧,想起先前种种经历,害得师父奔波劳累,心里一酸,便说不下去,哭出声来。 真柔师太看她这般模样,心下一沉,嘴里发苦,涩声道:“怎么?可是那…那狗贼欺…欺负你了?” 如意点了点头,抽泣着说:“师父,弟子这一次,险些不能再见着你了。” 第52章 细说因由 真柔师太见了,只当是徒弟遭了苦难,身子不禁一晃,心中又悔又恨,伸手将如意搂抱在怀里,手轻轻抚着如意的后背,嘴里柔声安慰说:“不哭了,没事儿了,都过去了。” 安抚好如意之后,真柔师太抬起头来,看向高洛和薛丰二人,眼神好似刀子一般,喝道:“你们二人,身为五岳正派弟子,却结交妖邪,该当何罪?” 薛丰听她这般训骂,忍不住说道:“真柔师叔,看你这话说的,这里面误会可大了。” “误会?” 真柔师太抬起头,眼睛里又多了两把刀子,她怒眼瞪着两人,恨声说道:“那狗贼恶贯满盈,败坏我弟子的清白,贫尼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你现在却说这样的话,是何用意?” “是,是,那姓柴的狗贼恶贯满盈,确实该千刀万剐。” 在真柔师太杀人的目光中,薛丰莫名觉得有些心虚,赶紧附和了一句,然后弱弱的辩解道:“但我们和他可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老人家可别冤枉人,不然传我师父耳朵里,她非打死我不可。” “我冤枉你们?” 真柔师太冷哼一声,将如意从怀里松开,骂道:“你们两个不知自爱,和那个姓柴的江湖败类厮混在一起,要我说,让你师父打死了才好!” “你可别瞎说啊。” 薛丰顿时就不干了,要上前理论。 高洛一看,怕坏事,忙抱薛丰手臂拽住了,一手去堵薛丰的嘴,劝道:“小师弟,你少说几句,好不好?” 又冲真柔师太说:“师叔,我小师弟年纪小不懂事,你千万别生他的气。” 薛丰拽开高洛的手,粗声粗气地说道:“大师哥,你别老是堵我嘴啊,我这从昨天到现在,憋了一肚子气,要不好好说道说道,我非气的原地爆炸了不可。” 如意听了,满是愧疚的说:“薛丰师兄,你快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 “高洛,你松开他!” 真柔师太一听,也快气爆炸了,怒声道:“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说就说!” 薛丰一梗脖子,很不满地说道:“打一开始你见着我们,就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是一顿打骂,说啥你也不听!” 看一眼如意,他继续说:“谁拐走你徒弟了?是柴画那个狗贼好不好!谁和他厮混了?我们那是为了救如意师妹好不好!” 说着,他伸手一指高洛,大声道:“你看看我大师哥,他为了救如意师妹,弄了一身的伤,你要是不信,就问问如意师妹,看我说的有没有假!” 薛丰气势十足,真柔师太一时哑口,目光看向如意。 就见如意连连点头,说:“师父,薛丰师兄说的都是真的,薛丰师兄他为了救我,追了那个柴画一晚上,还被柴画砍了好几刀。高洛师兄为了救我,也被柴画砍了一身的刀伤。” 说到这里,如意看向薛丰,再次自责道:“薛丰师兄,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薛丰看着如意犹带泪痕的秀美脸庞,一双清澈好看的大眼睛里,流露出让人心疼的哀求,薛丰一腔的愤怒火气便都化作乌有,他柔声回道:“如意师妹,不关你的事,你别责怪自己,要好好的,知道吗?” “嗯。” 如意轻轻点头,然后又柔柔的说:“那你也不要生气了。” “好,我不生气。” 薛丰一口答应。 真柔师太瞧在眼里,心里莫名生出许多烦闷,沉着脸说:“如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清清楚楚的给师父说。” “是,师父。” 如意点头,认真说道:“昨日下午,我随了师父和众师姐去衡山,途中休息时,我去溪边洗手,突然之间,见溪水里多出一个男子的影子,还在背后笑着和我说话。” 真柔师太问:“他和你说什么话?” 薛丰张口就说:“他说如意师妹是一个俊俏的小尼姑。” 真柔师太瞪他一眼,喝道:“我问你了吗?要你胡乱说话!” 如意却说:“师父,薛丰师兄没有胡乱说话,那人当时就是和弟子说:‘好一个俊俏的小尼姑。’我听到了后,吃了一惊,急忙要站起,只觉后颈和背心一痛,已被他点了穴道。” “好个狗贼!” 真柔师太忍不住骂了一声。 如意看了看自己师父,继续说道:“我心里害怕,想要呼喊师父来救我,却叫不出声来。那人将我身子提起,扛在肩上便走。我动弹不得,只觉得那人忽左忽右的赶路,我被绕的头也晕忽忽的,辨认不得方向。” 说到这里,如意对真柔师太说:“还有师父你给我做的帽子,何时弄丢了都不知道。” “无妨。” 真柔师太摇摇头,说道:“师父不怪你,你接着说。” 如意点点头,接着述说:“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弟子就听那人笑嘻嘻的说:‘小师父,咱们就在这个庙里歇息吧。’那人一脚蹬开庙门,进去将我放下,拿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心里害怕之极,偏偏又动不了,也叫不出声,就听那人先是说什么‘香,真香。’接着又说:‘小师父,你生的真好看,怎地就做了尼姑了呢?这样可不好,大大的不好。’” 如意看着真柔师太,一双大眼睛里充满疑惑,问道:“师父,我生的好不好看,做不做尼姑,关他什么事,又是哪里不好呢?” “他说的这些都是胡话,你不用理会。” 真柔师太吸一口气,压下了心火,说道:“他后来又怎样了?” 如意便说:“我见那人摇了摇头,又对我说:‘小师傅,你这身子太瘦弱了些,我去捡些木柴,回来生火烤肉给你补一补。’然后那人就出了庙门,我心盼着师父师姐这时赶来救我,盼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你们来。” 真柔师太看着如意,是既怜且愧,自责道:“都怪师父不好,没能好好保护你。” “不怪师父的。” 如意摇摇头,认错道:“是弟子不听话,偷偷跑去溪水边上洗手。还请师父责罚。” 真柔师太自然不会责罚于她,也是摇了摇头,问道:“你后来如何了?” 第53章 人美心善 如意便说:“我正有些想哭的时候,却看到那人抱着木柴回来,肩上还扛着一只小獐鹿。那人冲着我咧嘴就笑,说道:‘小师父你看,我在林子里遇见这头蠢货,自己跳坑里摔晕了过去,咱们有口福啦。’我当时又是害怕又是失落,还有不忍和担心,不知怎地,眼里就流下泪来。” 三人听了,看着她,都有些心疼。 就听如意接着说道:“那人看见了,脸上神色好生奇怪,他叹了口气,然后在我脖子上点了一下,对我说:‘小师傅,你莫哭,你要是不逃走,我便替你解穴怎么样?’我开口说‘好’,才知道自己可以说话了。那人然后拍开了我的穴道。” “解开穴后,你跑没?” 尽管已经知道了,薛丰还是忍不住问。 如意摇摇头,回答:“没有。” 薛丰一愣,然后问:“为啥不跑?” 如意回答:“我师父教导我们,出家人不打诳语,说谎话会被菩萨怪罪,要下拔舌地狱的。” “好吧。” 薛丰叹了口气,看着真柔师太说:“师叔,如意师妹这是被你教傻了。” “小师弟,你别胡说。” 高洛见他一句话就得罪了真柔师徒二人,顿觉有些头疼,喝止了薛丰,然后拱手道歉:“真柔师叔、如意师妹,我小师弟不会说话,你们别生气。” 如意笑了,似桃花绽放一般灿烂,就听她说:“薛丰师兄是为我好,我不生气的。” 真柔师太瞪了薛丰一眼,对如意道:“如意,你接着说。” “是,师父。” 如意点点头,说道:“那人给我解开穴道,我就听他喊了一声‘哪里跑’,然后眼前人影一闪,便见那人站在门口,那只小獐鹿在他手里不停地挣扎。那人却不管,嘴上还说道:‘你个小东西还想跑,老子这就把你剥皮放血烤了吃!’” “呵呵…咳咳…” 薛丰看着如意一本正经地学说这句话,心里大觉有趣,不禁笑出声来。 被真柔师太和高洛各瞪了一眼,薛丰忙收笑,一个岔气,咳了几下。 如意见了,便伸手想帮他拍打顺气,却被真柔师太一把拍开了。她那一双大眼睛看着薛丰,柔声问道:“薛丰师兄,你没事吧?” “呃……” 在真柔师太满是不喜的注视下,薛丰有些尴尬,讪笑道:“没事儿,你接着说。” 如意回以微笑,说道:“我听那人要杀那只小獐鹿,还是那样残忍的手段,心中十分不好受,就和那人求情,问他可不可以不杀那只小獐鹿,放它离去。” “等等!” 薛丰出口打断如意的话。 真柔师太心有不耐,沉着脸问话:“你又怎么了?” 薛丰回答:“没什么,就是有个问题想要问如意师妹。” 如意也是不解,就看着薛丰问道:“薛丰师兄,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薛丰说道:“如意师妹,当时那种情况,你是羊入虎口啊,你不找机会逃跑,却在替一只獐鹿求情?” “对啊。” 如意回答的干脆。 薛丰噎了一下,然后就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个小丫头,是不是傻?想什么呢?” 如意没觉着怎样,回道:“我没想什么啊。经书上说,众生平等,出家之人要常怀一颗慈悲心。我看那只小獐鹿好可怜,便请求放过它的性命。” “好吧,好吧。” 薛丰有些无语,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佛经念的,人是真傻…善良。” 见真柔师太黑着一张脸看过来,薛丰急忙改口。 如意俏脸通红,小手扭捏着衣袖,低声说道:“薛丰师兄,我也没你说的这么好,我后来其实想逃跑的,就是被看的紧,没跑掉。” “跑就对了。” 薛丰连连点头,然后给如意出主意:“这次没跑掉不要紧,下次再遇着了,扬石灰呼他脸,抽闷棍砸他头,插眼睛踢…唔…” “如意师妹,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高洛见薛丰越说越不像话,赶紧一把捂住了薛丰的嘴。 “你一个正派弟子,哪里学的这些下作手段!” 真柔师太黑着脸训斥了一句,然后回头对如意说道:“这小子嘴里没个好话,你一个字都不能记着,听到了没有?” 如意看看薛丰,再看看师父,心里着实有些为难。 高洛见真柔师太的眼神越来越严厉,忙对如意说:“如意师妹,你听师叔的话就好,小师弟说的那些胡言乱语,你别去理会。” 如意也看到自家师父不高兴,就点点头,小声说:“我听师父的话。” 真柔师太的脸色才转回温和,对如意说:“如意,你愿意为那只獐鹿求情,真是好孩子,后来怎样了?” 如意看一眼薛丰,然后低声说道:“那人听了,却不乐意,就对我说:‘我若是放走了它,大半夜里肚子却要挨饿,那可是大大的不好。’我就和他说:‘蝼蚁虽小,也知向生。你不吃这只獐鹿,虽然会一时挨饿,但却能够让它保全性命,万物皆有灵,它虽然不能开口说话,想来心里面会感念你的恩情,你若能行善事,我也会在菩萨面前为你诵经,祈愿你能得到善果福报。’” 真柔师太听了她这一番话,神情更是慈爱,和声道:“好徒儿,你能讲出这样的话,为师心里甚感欣慰。那柴画狗贼,可有听你的劝?” “嗯。” 如意点了点头,说道:“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敢问他的姓名,他听了我的话,十分的欢喜,先是仰头一阵大笑,接着低头对那只小獐鹿说:‘你这小东西,当真是个有福的,有这么一位天仙一般的小师父为你求情;我也托你的福,让这位女菩萨愿意为我诵经祈愿,真叫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我听他这样说,暗暗松了一口气,就问他:‘你可是愿意放它性命了吗?’那人看着我,大声笑着说道:‘那自然是听你的,我这就放它回家,让它去找个慈悲的母獐子,生它个十窝八窝的小獐子,你说好不好?’” 说到这里,如意看向真柔师太,眼里满是疑惑,问道:“师父,獐鹿也有慈悲好坏之分么?它生不生小獐子、生多少窝,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又问我好不好?” 第54章 纠缠不放 “都是疯言疯语,你不用去理会这些。” 真柔师太眼皮不住地抖动,深呼一口气后,才开口道:“你接着说后面的事。” “嗯。” 如意乖巧的应了一声,开口说道:“我看他放走了那只小獐鹿,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又祈祷那只小獐鹿跑的远远的,以后再也不要遇到坏人了。我在那里胡乱想着,他也不管,自去一旁生火去了。我又想到离开的时间久了,师父你和师姐会着急担心,就想离开去找你们。这时候就听那人在一旁看着我笑,又说什么‘香、真香。’” 偷偷瞧了薛丰一眼,如意又说道:“我心里害怕,当即就往庙外逃跑,哪知这人身法比我快得多,早早挡在了门口,我险些就一头撞在他身上。那人又哈哈大笑,说道:‘小师父,你不是说不逃的么?’我急忙后跃,抽出长剑,便想向他刺去,但又想着他虽把我掳来这里,却也没有伤害我,无仇无怨,我怎么能伤他性命?这般想着,这一剑就没有刺出。” 真柔师太看着爱徒,摇了摇头,说道:“如意,你却想的多了,遇着柴画那个狗贼,就应该一剑将他斩杀了。” 如意却说:“师父,掌门师伯常教导弟子说,咱们是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本,我怎么可以将他给杀了?菩萨要是知道了,会生气怪罪的。” 真柔师太愣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那柴画狗贼作恶多端,害人无数,他死之后要被罚入无间阿鼻地狱,你把他杀了,那也是为民除害之举,菩萨不会怪罪你的。” 如意想了想,有些犯迷糊,便就问:“可是,师父,‘不可杀生’是咱们佛门第一大戒,掌门师伯不是嘱咐我们,要时时遵守的吗?佛经上说‘众生平等’,那位柴画施主,不是众生里的一个吗?” 真柔师太被问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搪塞一句:“这个我以后再和你讲,你先说说,你不杀那个狗贼,后来又如何了?” “哦。” 如意应了一声,说道:“那人见我没有拿剑刺他,便笑着说:‘小师父,你良心好,舍不得杀我,是不是?’我说:‘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你?’那人又道:‘你既然舍不得杀我,我也舍不得放你走,那咱们坐下来说话。’我说:‘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和你说话?我离开这么久了,我师父和师姐她们找不到我,肯定要担心死了。还有,我师父不许我随便和男人说话。’” 薛丰听了,心里不禁一乐,心想:“这个小丫头,你师父不让你随便和男人说话,你却傻乎乎的和他说了这么多。” 就见如意眨了眨大眼睛,懵懵懂懂说道:“那人就说:‘正因为你不认识我,才要和你说话,咱们多说些话就认识了,你师父就会让你和我说话了。’我见他拦着不放,就说:‘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快让开,你知不知道,我师父对待坏人,一向都是很严厉的,她要是见你这样搅扰不休,心里肯定不高兴,说不定会把你两条腿都打断了。’那人说:‘小师傅你如果想要打断我的腿,我就让你打。至于你师父嘛,她一个老尼姑,我可没胃口……’” 薛丰听了,忍不住“呵呵”轻笑一声。 真柔师太喝道:“你笑什么!” 薛丰一愣,然后连忙摇头否认:“我没笑,师叔你听错了!” “你当我耳背了吗!” 真柔师太怒怼了一句。 薛丰讪讪地说:“没有没有,师叔不要误会。” 真柔师太瞪他一眼,然后看着如意说:“这些疯话,你就不要说了。” 薛丰又想发笑,只是碍于真柔师太脸色吓人,不敢露出半点儿笑容,再看大师哥高洛,也是紧抿着嘴唇忍着。 如意有些委屈,道:“师父,这些不是我说的,是那个柴画他这样说的啊。” 真柔师太就觉有些头疼,只好说道:“好啦,我知道不是你说的,你接着讲,嗯,这些疯话无关紧要,就不用说了。” “是。” 如意点头,又说道:“我听他说师父,心里不高兴,对那人说:‘我师父才不老呢,你不要胡说八道了。我也不想打你,你快让开,我要去找我师父。’那人却不让我走,说我长…长的好看,一个人走夜路不好,要我和他在庙里睡……” 听到这样的话,真柔师太勃然大怒,大骂一声:“混账东西!” 如意见师父发怒,心里惶恐,带着哭腔喊:“师父!” 真柔师太听了,心里一软,深深呼吸几下,对如意道:“乖徒儿,不要怕,我不是说你。” 薛丰也安慰道:“对,如意师妹,你师父不是说你,她骂的是柴画那个死淫…狗贼。” 真柔师太现在对一些词很反感,薛丰见她眼神不对,赶紧改口,然后对真柔师太说:“师叔你骂的对,那姓柴的混账,真不是个东西,掳走如意师妹不说,还偷袭我们,后来又给如意师妹下药。” 觉得罪状还不够,薛丰就开口又加了一条:“他还说师叔你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只敢瞒着如意师妹,在背地里偷偷的喝酒吃肉。” “什么?” 真柔师太心中无明业火烧的旺,愤然喝道:“欺人太甚!那狗贼如今在哪里?” “那个狗贼奸滑似鬼,仗着轻功好跑掉了。” 薛丰怕高洛和如意太诚实,又抢先回答。 “算他走运,下次遇见,绝不相饶!” 真柔师太也知柴画的轻功极好,心里虽气愤,却不好与高洛和薛丰两个小辈计较,瞪了二人一眼,到底是关心徒弟,拉着如意,问她可曾受了欺辱。 如意摇摇头,说道:“我要从庙里离开,去寻师父你和师姐她们,那人却一直挡在我前面,我着急之下,就拔出剑来。他却不见害怕,还叫我把剑放下,和他说话。我不想伤人,只是叫他走开。他却说我是女菩萨,让我救他,然后就往我身前靠过来。我有些害怕,就提剑向他刺了一剑。” 说到这里,她看向真柔师太,细声解释说:“师父,弟子谨记教诲,不是真的想要杀人,不过是想吓一吓他。” 第55章 道歉 真柔师太看着如意,脸上神色变换,也不知是遗憾还是欣慰,片刻后,她悠悠的说道:“你既不愿伤人,刺出的那一剑,应该便是‘灯罩飞蛾’了。” 如意点头道:“是,师父,弟子使的正是这一招。” “唉……” 真柔师太叹了口气,说道:“你虽有心做护生的灯罩,最后反而却成了扑火的飞蛾。” 如意见师父这样,面有愧色,说道:“都是弟子学艺不精,使的这一招破绽太多,那人瞧着了也不去躲,我就只看见他身子晃动了一下,然后听到‘叮当’一声响,我手里的那柄剑便断作两截。” 真柔师太听了,面色凝重,说道:“这般说来,那姓柴的狗贼人品虽然不堪,武功却着实不错,他若不逃,仗着身法和我缠斗,我一时也拿不下他。” “呀,他竟然这么厉害!” 如意听了,忍不住吐吐舌头,很是娇憨可爱。 她想起什么,看着薛丰,一双大眼睛扑灵扑灵眨几下,平添几分俏丽,轻笑着夸赞:“薛丰师兄更厉害!” 薛丰笑呵呵地说:“一般一般,华山第三。” “油嘴滑舌,没有正派弟子的样子!” 真柔师太见薛丰这个模样,便忍不住开口训斥了一句,然后问如意:“那柴画狗贼后来又怎地了?” 如意接着说道:“那人轻易就弄断了我的剑,我心里十分惊慌,他就笑着说我力气小,剑也断了,伤不得他了。我连忙后退几步,不让他靠近。那人嘴上说着话,叫我晚上在庙里陪他,又往我身前挨过来,还伸手拉扯我的衣裳,我反掌打他,又被他捉住了。就在这时候,我听到外面有人喊:‘喂,里面的那个死色狼,你给我滚出来。’” 听到这儿,真柔师太看一眼薛丰,没好气地说道:“这一句话是你喊的吧。” “对呀。” 不等薛丰回话,如意就替他作答:“师父你说的没错,就是薛丰师兄喊的呢。” 真柔师太点点头,神色有些复杂,然后轻声道:“如意,你接着往下说。” 如意点头,开口说道:“那人听见了,脸上很是不高兴,站在那里也不知想什么。我知道有人来救我,心里欢喜,却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时,外面的人又在喊话,说他再不出去,就……” “咳咳……” 高洛忙大声咳嗽,打断了如意的话,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真柔师太说:“师叔,这后面的话,是我小师弟的玩笑话,不说也罢。” “对,对。” 薛丰怕如意把在庙里的经过也都给说了,忙附和道:“都是玩笑话,不说了,不说了。” 真柔师太冷哼一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没有,没有,师叔你的感觉错了!呵呵呵……” 薛丰见真柔师太又瞪他,讪笑着摸摸鼻子,然后转移话题道:“天气太热了,真柔师叔,这个尸体可不能一直晒着,臭了可就不好交代了啊。” 真柔师太看着薛丰,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心道眼不见心不烦,就拉着如意前面走了。 薛丰舒展一口气,和高洛和将广会道人的尸首抬到车上,用麻袋遮盖了身子,推着板车跟随。 再看三个小家伙,两个偷懒,跳到了车上;另一个振展着翅膀,在半空盘旋。 高洛两人在后面小声说话,薛丰才知道如意她师父的事迹。 这位真柔师太,乃是恒山派白云庵当代庵主,一手恒山派剑法,很是精妙。她脾气火躁,正邪两道都知道,心地又十分纯善,是一位外刚内和的师太。 半路见有两个卖菜的,停放两辆空车,薛丰心情不错,就随口问了几句,然后嘴里嘀咕:“黑了心的屠夫,多要我二十文钱。” 他一副吃亏上当的样子,听如意在前面问她师父,是如何找到她的。 真柔师太回头看一眼高洛和薛丰二人,鼻哼了一声,才和如意说来听。 却说如意去溪边洗手,真柔师太和其余弟子等了好久不见她回来,去溪边也不见人影,只找到遗落的一顶帽子,真柔师太心里着急,继续搜寻,天明后,听行人议论,说看到两个男人和一个小尼姑在一起。 真柔师太忙打听了,然后赶到城外那家酒肆,不想人已经都离开了,询问消息,得知和如意在一起的二人,一个是恶贼柴画,另一个竟是华山派的高洛。 真柔师太大怒,只当是高洛和柴画两人狼狈为奸,掳去了如意,当即和弟子们吩咐了一声,便先行一步,沿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边追赶,一边打听,也来到了城里,正四处寻找时,就听见人说回雁楼死人了,还有一个小尼姑也在那里。真柔师太急匆匆赶了过来问罪。 如意见师父脸色不好看,忙将经过细说了。 真柔师太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她也直爽,站住转过身,对二人说道:“是贫尼错怪了你们,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 说完对二人认真地施了个礼。 长辈作礼,二人哪敢应下。 高洛忙说不敢,拉着薛丰就回拜。 薛丰见她真诚郑重,回礼也就很是恭敬。 起身后,薛丰想了想,然后拽拽高洛的衣袖,低声说:“大师哥,这时候,咱们是不是该说几句敞亮话?” 高洛不解,就问:“说什么敞亮话?” 薛丰小声回道:“比如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有大量呀。” 高洛忙说:“小师弟,你不要多嘴!” 二人声音虽小,但在场的人听力都不差,听了个一清二楚。 如意心想:“薛丰师兄他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说话会让人不大好受,师父听得了,肯定又要生气啦。” 她偷偷看师父,果然脸上冷冰冰,眼神也很吓人。 高洛心里哀叹一声,拜道:“都怪弟子管教不严,请师叔责罚。” 薛丰一看,得,又误会了,赶紧解释:“师叔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您老人家肚子里能撑船……” “小师弟,你别说了,好不好?” 高洛心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哦。” 薛丰见他这样,也跟着再次拜道:“都是弟子不好,师叔您大人有大量,请多多包涵。” 第56章 至衡山,受诘问 真柔师太不想和一个小辈计较许多,但一看到薛丰,想起自己在这个小辈这里吃亏添堵,心里就觉憋闷,老大不自在,便没有好脸色给他,叫他们起来后,她自往前走。 如意落后两步等二人过来,帮着推车。 不久,他们便来到衡山派别院。 门口有一个红脸青年,身穿红服,蓄着短须,看面容样貌,年纪比高洛要大上一些。 他看到真柔师太到来,先在门前作礼拜见,接着大声通报一声,随后认出板车上躺着的广会道人,顿时一惊。 他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好对真柔师太说了句:“广问师伯在里面。” 真柔师太点点头,叫了如意过去,领着她往里去了。 薛丰将板车停在一旁,正要往里走,高洛忙拉住了他,对青年拱手说道:“高洛拜见万师兄,这是小师弟薛丰,我们二人奉师命前来观礼。” “五岳联盟,同气连枝。都是一家人,高师弟无须客气。” 青年甚为欢喜,当即伸出双手,扶住了高洛的胳膊。 薛丰在一旁施礼道:“薛丰拜见万师兄。” 青年见了,赶忙抱拳作揖,说道:“在下万有序,见过薛师弟。” 二人礼毕,高洛又拱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万师兄,广会师叔不幸身故,尚需交于泰山派安置。” 万有序再一惊,比刚才更甚,也知此事紧要,不敢多做交谈,便说:“我这就去通禀。” 然后急匆匆往里奔行。 这时,薛丰瞧见从院内走出来三人,皆和万有序一样,身穿红袍,正是衡山派的弟子。最前面的那人,看样子也要比高洛大几岁,却不知为何,一脸愁苦之相。 薛丰心生好奇,就问道:“这位师兄,尊姓大名?” 这位弟子回道:“在下梅有谦,见过薛师弟。” “没有钱?” 薛丰有些发懵,于是再问:“这位师兄,你可是遇着什么难处了?” 梅有谦也是一愣,然后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在下天生这副哭脸样子,让师弟见笑了。” 说完,他咧嘴作笑,却似添了三分愁容。 薛丰见了,张口便说:“师兄你这面相,和名字真是绝配。我刚才听了后,还以为你是哭穷自己没钱……” 高洛踢了薛丰一脚,呵斥道:“小师弟,你别胡乱说话,快向梅师兄赔礼道歉!” 薛丰也知不对,忙抱拳赔礼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啊。” “薛师弟你不用道歉,我没有生气。” 梅有谦回了一礼,然后再次详作解释:“我姓梅,梅花的梅,名字里的谦,是谦让的谦,不是钱财的钱。” “哦。” 薛丰讪笑着点头,再次致歉道:“是我听错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是我说话含混,吐字不清,和薛师弟你没关系。” 梅有谦说完,又是微笑,反而像是添了几丝苦意。 “薛师弟,我三师弟他虽然生了一张愁苦脸,却有一副欢喜心肠。不会生你的气的。” 梅有谦旁边的一个弟子开口说道。 “我二师兄说的没错。” 最后一个弟子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对薛丰说:“薛师弟,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 薛丰便点点头,看二人一个长相敦厚,一个白胖喜庆,便想起了二师兄林路和六师兄庞助,于是他就请教二人姓名。 二人抱拳道:“在下言有文(戚有武),见过高师弟、薛师弟。” 二人回礼之后,高洛对衡山派三人说道:“三位师兄,我们二人要去面见泰山派广问师伯,不能多陪你们说话了,还请见谅。” 三人点头表示理解。 见高洛掀掉麻袋,要去抱取尸体,薛丰有些担心,忙上前说:“大师哥,我来。” 薛丰把麻袋拿起,把没血的一面披在身上,将广会道人的尸身背了,然后对梅有谦说道:“梅师兄,有个事想麻烦你一下。” 梅有谦道:“薛师弟你说。” 薛丰说:“这辆板车是我租借来的,想请梅师兄帮个忙,将它送还城西张记肉铺那里。” 梅有谦点头说:“好,我这就送去。” 薛丰腾出左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梅有谦,说道:“这是租契,梅师兄你收好。” 梅有谦接过,放在囊中,然后推了板车就走。 就听薛丰喊道:“梅师兄。” 梅有谦停下,回身问道:“薛师弟,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薛丰就说:“租车的时候,我和那个张屠说好,押二还一,车送回后,他要退还一钱银子来,梅师兄记得和他要。” “好。” 梅有谦点头,郑重说道:“薛师弟放心,我一定把钱要回,交到你手里。” 薛丰摆了摆左手,说道:“不用了,梅师兄你自己收着就好了。” “那怎么能行!” 梅有谦直摇头,说:“我……” “就这么定了。” 不等梅有谦继续说话,薛丰开口打断他,说道:“权当是小弟赔礼,请梅师兄你们喝酒。嗯,先不和你说了。大师哥,走了。” 薛丰背着尸首,和高洛一起走进大门。 穿过走廊,绕过一面影壁,便是前院,十分阔长,当中摆放着数十张桌凳,坐着各派弟子和众多江湖中人,另有一些是本地的乡民邻里,围坐几处,忙着挑肥拣瘦,一边吃席面一边说着话。 这时,二人见对面走来七八个人,最前面的是一个高胖圆脸的青袍老道人,一脸的焦急,身后除了真柔师太,当中是一位穿红衣服的中年人,身材挺拔,相貌坚毅,他身边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人,三十七八岁左右,也是一身红色衣服。其余几位武林前辈,或高或矮,有胖有瘦。 那高胖道人急步到了跟前,见了广会道人的尸体大惊,指着背尸体的薛丰问道:“怎么回事?” 薛丰随口道:“死了。” 他这个回答,言简意赅,众人听了默然,谁都看的出来。 “怎么死的?” 高胖道人压着火,又问。 “被砍死的。” 薛丰回说,但有些惜字如金。 “被什么砍死的?” 高胖道人脸黑,继续问。 “刀。” 薛丰有问必答,说了一个字。 “谁砍的?” 高胖道人脸更黑,再问。 “柴画。” 薛丰吐出俩字,你问什么我答什么,绝不多话。 “怎么遇见的柴画?我不要你回答,高洛你来说。” 见薛丰一个字两个字的从嘴里崩,高胖道人对他终于失去耐心,脸色铁青,看向高洛。 却不知薛丰是心里有些发虚,少说一句话就多一分安全。 第57章 常元真 高洛抱拳说道:“华山派弟子高洛,这是我小师弟薛丰,见过广问师伯。” 原来这个高胖的道人,便是泰山派掌门广问。 广问道人阴沉着一张脸,喝道:“我不是听这些,快说我师弟的事情!” 高洛苦笑,当下把路上遇见柴画,追到酒楼事情比较模糊的说了一遍。 也是高洛苦心,若全说真话,如意定然被人误会,于她名节极为不好,所以只拣关键的说,他人无心注意这些,只关心广会道人死亡过程。 高洛说完,广问道人已经是信了,正要说话时,却听有人说话:“高贤侄,听你所说,原本是你们与那柴画恶贼交手,却怎么单单是泰山派的人被杀?你们又为何不上前帮忙,一起铲除贼人?” 众人一听,也有道理。 说话的是一个又瘦又矮的道人,额窄脸长,三缕稀柳须,身上道袍黑白两色。 薛丰放下尸体,正蹲着整理广会道人身上衣物,听了问话,抬头看去。 见那矮道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薛丰却是极度讨厌,当下就站起身,说道:“我们是正派中人,讲究的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以多欺少,一拥而上,那是邪魔外道才会用的手段!” 那矮道人听了,怒道:“你这话的意思,却在说我是邪魔外道?” 薛丰撇嘴,道:“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 那矮道人回答道:“我乃是雪山派凌霄观观主常元真。” “哦。” 薛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再问:“你们掌门是谁?” 高洛忙开口解释说:“观主就是掌门。” 薛丰皱起眉头,说:“我很少听说……” 却是被高洛堵上嘴。 高洛眼含着泪,把一天之内说了十几次的话再次重复道:“他是我小师弟,第一次下山,不懂江湖之事,还请常观主宽恕。” 常元真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只是对方是小辈,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时不好发作。 见他脸色阴沉,这时那相貌坚毅的中年人开口:“常观主,请看莫某薄面,多多包涵一二,可好?” 一旁那位长相儒雅的青壮男子上前一步来,看着薛丰,开口训说道:“你这孩子,说话没轻没重的,真是不懂事,还不快向常观主赔个不是。” 说完,他悄悄冲薛丰眨了一下眼。 薛丰一愣,随即领会,便拱一下手说道:“常观主,真是误会,对不了住哦。” 常元真听了,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儒雅男子回转过身,拱了一下手,道:“后辈弟子年少不懂事,一时口误,常观主大人大量,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常元真吐口气,也抱拳回了一礼,说道:“既然莫二爷和姚三爷都开了金口,贫道若不答应,就是不识抬举了。”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此间主人衡山派掌门莫峥和他的三师弟姚川。 莫峥回道:“常观主客气,我师兄弟二人替这后辈小子谢过了。” 高洛下拜道:“弟子高洛,见过莫师叔,姚师叔。” 莫峥和姚川愿意开口说话,替两个小辈解了围,薛丰对他们的印象十分不错,也随之拜道:“弟子薛丰,见过莫师叔、姚师叔。” “两位师侄,快快请起!” 莫峥嘴上说着话,双手伸来,一手一个将二人扶起。 他微笑看着二人,问:“二位师侄,我薛师兄他一向可好?” 高洛回答:“师父他一切安好,有劳二位师叔挂念。” 姚川说道:“说到薛师兄,可真是许久未见了。高师侄,薛师兄他何时过来?” 高洛回话道:“师父他因有要事缠身,要稍后才能赶来,他老人家怕自己错过了时日,就再三嘱咐弟子,路上不得多有耽搁,早日到衡山来,向二位师叔问候致歉。” 莫峥摇摇头,笑道:“薛师兄他也真是的,和我兄弟二人这般客气作甚?” 高洛不知如何接答,便再次拜说:“只是弟子二人路上遇着那狂徒柴画,和他几番追斗厮杀,却耽搁不少时间,还请两位师叔见谅。” “无妨,无妨。” 莫峥扶他起来,说道:“二位师侄一路辛苦奔波,受累了。” 高洛忙称不敢当。 这时,常元真眼神一动,便开口道:“高贤侄,贫道有一事不明,却想请教一下。” 高洛忙道:“不敢当,常师伯请问。” 因为华山派和雪山派有些交情,薛长仁又时常教导弟子,要对武林正道的前辈心怀尊敬,遇见了不是五岳同盟的各派掌门长老,不管是哪一位,都不可失了礼数。常元真的岁数要比薛长仁大,因此高洛才这般称呼与他。 常元真便说:“你刚才说,你们遇着柴画那贼子,和他几番追斗厮杀,此话当真?” 高洛摇摇头,说道:“诸位长辈面前,晚辈不敢欺瞒。其实和柴画几番厮杀的,是我的小师弟,晚辈自己本事却多有不济,好几次被柴画所伤,实在惭愧。” 众人看向薛丰,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心中都暗道:“他才多大年纪,便是打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又能练得几分本事?” 这般想着,对高洛说的话,自然不信,只当是他爱护自己的小师弟,才特意这么说,好为薛丰扬名。 常元真更是一脸疑惑的说:“你们不过是两个后生小辈,就能和柴画那个大恶贼几番厮杀,并且全身而退?” 薛丰想起和柴画的打斗,其中还是有几分凶险的,听他说的这般容易,很是有些不乐意,怒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全身而退了?我大师哥这一身的刀伤,还有我胳膊和胸口的伤,你是个矮看不见,还是眼瞎瞧不着?” 众人默然,心道:“他看没看见我不清楚,但你说的话却是很气人。” “你!” 常元真大怒,呼出一口气,压住心头火气,咬着牙说道:“好,就算你们受了伤……” “什么叫就算,本来就是!” 薛丰再怼。 众人又是无语:“这个时候,你和他争竞这个,较这个真作甚?” 常元真深深看了薛丰一眼,按下了想要杀人的念头,冲着高洛振声而言:“广会道友是泰山派长老,一手五大夫剑法厚重光明,内藏奇变,便是贫道也甚为佩服。” 说着,他扫一眼众人,见都点头,于是就问:“高洛,我来问你,广会道友他的剑法相较你来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