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青天》 第一章 命数 一间简陋的房屋内,有一名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伏在桌面上,随着视线,轻轻默读着泛黄的书籍。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 少年看书看的很快,但有时又很慢。 “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 读到这,少年有些伤感,侧头向右,两三年前,给他取名为难言,教他读书写字的老人就坐在这。而现在,这里只有一张椅子,空落落摆在身旁。 神色黯然的董难言无心再读下去,但也没有把书合上,扭身从无处插足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小小的书房,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称得上是书盈四壁。 打开这本江湖志怪小说,其中刀光剑影,快意恩仇,醒时纵马饮酒,醉时登高赋诗,鬼魅精怪,动人传说,少年都看的津津有味,仿佛置身其中,一时入神。 太阳要落山了,渐渐昏暗的天色让董难言回过神来,看着桌上半截蜡烛,想了想,还是没有点燃。合上书,少年走出屋子,在庭前的果树下一跃。 嘿。 一颗果子。 少年心满意足,出门了。 走进前街的铁匠铺子里,熟练的收拾完屋子,董难言知道铺子里的主人又去听书了,检查一下门窗都关好后,转身离去。 坑坑洼洼的青石路上,看起来还没到束发之际的瘦弱少年,背着一个有他半人高的背篓,穿着一双缝缝补补的破烂布鞋,手中拿着个铁头木把的鱼叉,在冷风中缩了缩脖子,九十月的天,风也有些冷涩消寂,不再像夏日那样舒适轻柔。 勒了勒肩上的背带,董难言弯下腰将钥匙放进铺子门口的大水桶下,起身向镇外走去。 离南小镇本就不大,与其说是镇子,不如说是大点的,近些年来逐渐繁华的大村落。 当初信南国的皇帝老来得子,而且还是双胞胎,两个儿子,这可把皇帝给高兴坏了,对两个皇子百般溺爱,连上朝都要怀抱两个皇子,让人觉得荒唐。 然而更荒唐的是,皇帝死前为了两个皇子都照顾到,更是下旨,信南国一分为二,分出来一个南信国,让两个皇子都继承皇位! 这可是乐了皇子苦了大臣,许多大臣觉得荒谬,联名上奏给皇帝,说此事不可,劳民伤财,于情于理都有待商榷,请陛下三思,结果皇帝却是勃然大怒。 “这信南国的天下是谁的?我的!老子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皇帝龙颜大怒下,将阻拦此事的大臣或斩首或贬职流放,至此再无人敢有异议。斩首的大臣不必多说,贬职流放的大臣们因为心灰意冷,不愿待在如此荒唐的国家,就选择了一分为二的两个国家中间相邻又无人管辖的荒芜之地居住安定下来,把此地取名为离南。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小镇里的寻常百姓,大都是“前朝”官宦之后。 然而世事无常,沦落至此,大臣们扎根的离南土壤贫瘠,仅靠粮食根本不能维持这些大臣连同家眷的日常饮食。离南,南信两国,更是懒得管这帮贬职流放之人的死活。 于是只得另谋出路,恰巧这片贫瘠之地附近有一湖泊,湖泊里鱼类繁多,正好够这些远离家乡的苦难之人以此谋生,十几年的发展后,渐渐的此地成为了村落,人们以捕鱼为生,也不愿与外界接触,自给自足,仿佛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桃花源里。 但谁也没有想到,好景不长,十几年后,桃花源里,竟是有了妖! 在一次日常入湖捕鱼的时候,村民的船行至湖心,正要收网捕鱼时,蓦然间湖水里出现了两个灯笼般大的亮光。 紧接着,船下水里有一片阴影掠过,望不到尽头。 在一连串“嘶嘶嘶”的声音传出后,就再也没有了湖心捕鱼村民们的消息。 离南村中不乏有大臣的家臣,是一些底子扎实的练家子,撑舟入湖,想要一探究竟,约莫半个时辰的工夫,仍是一阵“嘶嘶嘶”的声音,不过这次不同的是,湖中还传出了凄惨惊恐的惨叫声。 站在湖边,隐约间能看到湖心云雾弥漫中,有一头庞然大物,扭动身躯。 自此,离南村的人再也没有入湖捕鱼,但是靠着粮食实在是不够维持生计,几日后,村民实在是饥肠辘辘,人们开始尝试在岸边捕鱼,小心翼翼,几周内倒也是相安无事,大家想,也许不去湖心,就能与那头妖兽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怎么也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噩梦才刚刚开始。随后的日子里,离南村民发现湖里的鱼类越来越少,以前往往半天能打一筐鱼,结果现在半筐也捕不到。而且,现在连在岸边捕鱼的村民都会消失,没有人发现他们如何消失,因为发现的,都一同消失了! 渐渐的,“嘶嘶嘶”的声音不止在湖边能听到,甚至连在村子里都能听得到,村民想,是不是湖里那头妖兽已经不满足于屈居一偶,想要吃掉他们这些盘中餐了。但是没办法,能怎么办呢?跑?这帮被贬职流放的人还能去哪里?去跟那妖兽搏一搏?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惊慌和无助笼罩着这个村子。 几年来,村子里的人逐渐在捕鱼中消失,没有办法,不捕鱼,就只能饿死,没人会关注这帮“叛道离经”人的生死。 ———————————————— 离南镇的秋风有些凉,天还没特别黑,小镇中心的酒楼就打起了大红灯笼。 穿着粗布衣衫的董难言沿着街边行走,街上人头攒动,往酒楼涌去,不光是小镇里的百姓,还有外来的访客,抬头看着三层楼高的酒楼,在灯笼的映照下,牌匾上的三个大字散发着红光。 说书楼! 董难言知道今天又是酒楼说书的日子,怪不得人这么多。 二十年前,有仙降临离南村,除魔诛妖,救百姓于水火,也正是因此,有许多人慕仙而来,加强了小镇与外界的联系,带动了小镇的发展,让穷困的离南村变成了如今的离南镇。 往常酒楼说书的日子,董难言都会找个墙边,蹲下,竖起耳朵,听着那场仙人除魔诛妖的故事。 董难言可从来没有去酒楼里听过,太贵,连吃饭都是问题的少年可不敢进去。 而且,进去又如何,怕是自己进去,酒楼里的人都会作鸟兽四散吧,想到那一双双厌恶自己的眼光,少年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镇子北边出口,镇子里寻常人家的妇人们坐在长凳上,聊着杂七杂八的家庭琐事,孩童追逐打闹。看到背着大背篓的瘦弱少年,长凳上的妇人们有些唏嘘,不少妇人都叹了一口气, “可怜呀” “这是又去捕鱼了?这黑灯瞎火的,那路可不好走呀。” “呵,可怜?你这慈悲心肠,可怜的话怎么不见你给他递个灯笼呢?” “我怎么敢...你...唉,不谈了,就是可怜这孩子,这才多大呀。” 长凳上的妇人们七嘴八舌的,但仍是没一个人对瘦弱少年说些什么。 “哑巴哥哥,你是要出去抓鱼吗?我可喜欢小鱼了,抓到鱼了能不能给我一条呀?”,嬉戏打闹中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仰着头站在瘦弱少年旁边。 没等董难言有所表示,长凳上的一名少妇猛然起身,有些惊慌失措,“浅浅,平时怎么教你的!快过来!” 看着旁边泫然欲泣的小女孩被母亲训斥回去,夜色下,只见董难言歉意的笑了笑,向着长凳方向点头,表达歉意,接着转身大步向镇外走去。 起身的妇人看着少年这幅举动有些于心不忍,但再三犹豫下,仍是没有张开口。 少妇暗叹一声,不是她心肠硬,而是这无父无母的小哑巴,实在是个灾星! 离南镇自从仙人诛妖除魔后,才逐渐与外界有所往来,也不知道现在外界的人,心地是有多狠,竟能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扔在镇外。 人心都是肉长的,并非铁石心肠,哪有人能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视而不见?镇上的人发现后,村口的刘婆婆就收养下了这个弃婴。 可不曾想,才过了两三年,一向身体硬朗的刘婆婆就身染重病,撒手人寰。 一开始村里人也没把这回事与这个弃婴联系在一起,就只当是刘婆婆命薄,这么多年一个人艰辛度日,现在走了享福去了。 崔府家的夫人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见刘婆婆走后,这孩子又没人照顾,就将这孩子带回了崔府。 可自从带这孩子回去后,崔府上下怪事连连,有下人说梦里漫天都是仙人,喝问他为何不拜!崔府祭祀先祖时,牌位倒下开裂。整座府里土地干旱,树木花草全都枯死,家里的两口水井打不上一滴水。 最终,三四年后,整个崔府被一把火烧的点滴不剩,只有这个七八岁的孩子活了下来。有镇上的百姓说,那天有井口粗细的闪电从天而降,坠落在崔府中,奇怪的是,一点雷声都没有响起。 这下好了,一传出去,小镇有的人认为这孩子是个灾星,会连累身边的人,当然也不全是这么想的,也有人认为只是意外。 镇子里能看相识人的老先生给这孩子卜了一卦,可才刚开始,就天雷滚滚,乌云遮天,席卷小镇的狂风中甚至夹杂着咆哮嘶吼的声音,等到风平浪静,众人发现那老先生早已仙去。 至此,镇上人都认为这孩子是个连累无辜的祸害,没有人再肯接近这个孩子。甚至有人想让这孩子离开离南镇,别害了全镇的人。 最后还是曾在信南国官任司天的董老爷子不顾大家阻拦,牵着孩子的手把他领回了家,果不其然,三年后董老爷子也走了,这孩子就自己一个人,靠着吃些剩饭剩菜,活到了今天。 走出小镇后,董难言有些垂头丧气,不过少年很快打起精神,今天得抓紧去换生湖多抓几条鱼。 白天董难言是不来打鱼的,白天抓鱼嬉戏的人很多,要是碰见了自己,谁都会觉得晦气,少年不想给别人惹麻烦。 都说他是个灾星,董难言也认了,也曾想过,离开这里,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要是能活着就活着,活不了,那就死了好了,只希望下辈子,别再是什么连累别人的灾星了。 可是少年永远也忘不了,董爷爷临终前死死的握住他的样子,老人一只手点着孩子的脑门,声音沙哑,“难言啊,董爷爷要走了,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了,没事多看看书,多开口说说话,我们家小福禄的声音多好听啊,千万别想着干傻事,爷爷跟你说,都不怪你,咱们家小福禄可不是灾星。” 老人伸出干枯的手掌擦拭孩子的泪水,“别哭,爷爷现在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认真记下。” “方才爷爷给你算过,你还有十年的命,小福禄,十年后,你会长成什么样子呢?十年后应该就是个小伙子了。” “别怕,小福禄,爷爷跟你说,千万要记得!爷爷走后,你一定要去那个前街的铁匠铺子,求他也好,赖着不走也好,一定要跟那铁匠叔叔多走动走动,那是你能改变命数的地方!” 看着身前泣不成声的孩子,老人亦是老泪纵横,“别哭啦,小福禄,不要太担心,就算是到时候在铁匠铺子碰了壁,也别灰心,天地这么大,事在人为,就算是改变不了命数,也要好好珍惜十年的光阴,不要做那些傻事。傻孩子,你才多大,世界的美好,你还没有看过呢,爷爷希望你好好活着,不光爷爷,相信刘婆婆,崔阿姨,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别灰心丧气,小福禄,爷爷跟你说的话,一定要记下。” “爷爷先走了,希望下辈子,还能遇见小福禄。” 床前孩子泪流满面,只是再也没有人帮他擦拭泪水了 第二章 二十年前诛妖除魔 说书楼后院,穿着富贵,全身衣着一看就很是奢华亮丽的妇人站在后院门前,指着些约莫十七八九岁的男女,喊道:“兔崽子们,别在这扯皮逗乐了,快给我打起精神出去招待贵客。” “要不是你们赶上好时候了,就依你们现在这幅游手好闲的样子,放在当初,都得被湖里的妖怪吃了,要不就是饿死!我跟你们讲,孙公子可说了,今天来的都是贵客,你们手脚都勤快点,办事仔细些,要是怠慢了,别怪老娘...” 妇人抬起掐腰的右手,对着空气扇了扇风。 后院里,少年们正在树下谈论着上次酒楼里见到的那个外地小姐,长的那叫一个标致啊,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 少女们则坐在院子的椅子上,磕着瓜子,听到少年们的荤话后都脸色羞红的啐道。 “呸,不要脸”。 这大概是这帮男女傍晚前最悠闲的时光,直到妇人气势汹汹的喝叫,少年少女们一个个见了妇人后,立刻撇下手中的瓜子,到院前并排占好,一句话不说,低头听着训斥,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只是一个个眼神中并无惧意,反而有一些悻悻然的笑意蕴藏眼底。 掌柜的许渝大概是最喜欢故作严厉的人了,平日里,总是要摆出一副很是严厉的形象,其实对这帮少年少女,许渝一下子也没打过。 这帮少年少女也不晓得,为什么这个模样标致的女人,总是对他们说老娘,老娘的。 他们不知道,多年前丈夫丧身湖边的许渝,从心底里把这些在酒楼当伙计的少年少女都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哼,什么都不行,就是摸透了老娘的心,别以为老娘心软就不当回事哈,都听明白了是把,赶快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滚出去招呼客人!” 妇人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此刻见到这帮兔崽子们低头不吭声,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大手一挥让这些酒楼的伙计赶紧出去招待。 等到这帮酒楼伙计们出去后,许渝叹息一声,这次声音柔和了许多,对着树下说道。 “书袋儿,你也别闲着了,快去你爹那,一会客人都到了咱们就要开场了,今天可得跟你爹说说,得卖足了力气讲,不光是那些达官显贵,除了楼上那几位,今晚没准还会有别的仙师过来听书,一会许姨就要去侧门候着了,你可得抓紧些。” 一个比刚才酒楼伙计们稍大一点的青年斜倚在树下,笑道:“放心吧,许姨,我马上就去找我爹,出不了差错。” 待妇人走后,树下的青年打了个哈欠,刚才那帮小孩子真是瞎说,还前凸后翘,真是俗,给那么美的姑娘形容的跟花坊的女子一样,回头得教教他们,要做个有知识的人,不然忒俗了。 青年扭了扭脖子,站起身,望了望天,太阳落山了,是得去找爹了。 暮色里,不同于前门热热闹闹,人身鼎沸的场景,说书楼的后身侧门,老板娘许渝和穿着锦绣白袍的青年站在门旁。 方才来的那两个男人真是好生奇怪,满脸胡茬的魁梧大汉和一个鼠头鼠目的矮小男子,尤其是矮小男子,竟然挎着一把与身材不符合的大刀,那刀比矮子个头都高! 许渝收回思绪,修行人的世界岂是跟凡人一般。 要知道来这离南镇的人最感兴趣的是什么?当然是仙啊! 谁不想亲自到仙人除魔诛妖的地方一睹风采,尤其是这说书楼的说书先生,还是当初亲眼见到仙人除魔诛妖之人,所以自己经营这座说书酒楼,哪场说仙不是爆满! 自从南信国第一人,当今的国师大人曾亲临离南镇后,更是在这信南、南信两国掀起热潮,众人都慕仙而来,除了那些达官显贵外,甚至连一些修行人都来此听书说仙。 在身旁这个孙公子的建议下,说书楼正门用来接待那些普通人,而这扇用珍贵的散香木打造的侧门,则是用来专门接待那些修行人士。 散香木,平常人看来与寻常木材没有两样,但是散香木会散发一种独特的香味,只有修行人才能感受的到。所以,用此木做门,也算是说书楼的别出心裁了。 挽了挽被风吹散的头发,许渝对孙公子说道:“不知道这次除了楼上的两拨仙师,还会不会有别的仙师来此,三楼地方也只够改成三四个独立的屋子了。” 孙公子微微一笑,“许姐不用担心,虽说咱们酒楼三楼是专门给仙师们准备的,但是我想,也许有些仙师会与众不同,喜欢游戏人间,也许此刻就坐在一楼也说不定。” 青年接着笑道:“还是许姐经营有方啊,一层坐平民百姓,二层坐达官显贵,三层坐门派仙师。”,望着身后的三层酒楼,想到一会那个说了十多年书的说书老唐仍是要在二楼说书,孙公子忍不住感叹一声。 “鱼虾如何与蛟龙同游” “没办法”,许渝叹道:“谁让我们这说书楼,说的是仙人呢。” 孙公子自嘲一声,“是啊,修行人就好像一座擎天巨山,高山仰止,我等都在山下仰视。但是若有机会,谁不想上山看一下山上风光呢?” 许渝经营生意多年,见惯了人情变幻,见到此时孙公子兴致不高,出言安慰道:“孙公子不必担心,这次来了这么多仙师高人,想必孙公子能拜入仙家,从此扶摇直上。” “借许姐吉言。”,这说书楼十年间来了多少门派仙师,但哪个正眼瞧上他了,希望这次能有人另眼相看吧,孙公子握紧拳头,内心叹道:“哪怕是个外门弟子也好啊” 许渝暗叹一声,如今的离南不同往日,不再是那个贫瘠的小村子,开始与外界打交道,南信和信南两国能够共同治理此地,都跟眼前的这位孙公子有关。 孙家作为当初信南国数一数二的头等豪阀,在信南国一分为二的同时,孙家也分成两个派系,各自依附一国,但是不同于那些分家后互相视为仇人的家族,两个孙家仍是互相扶持,这也使得孙家在信南两国越来越有威望。 身穿白衣的孙公子是信南国孙家的旁系庶子,虽说不是嫡系,但也的的确确是名正言顺的孙家后代,听说离南镇的仙人传说后,竟是千里迢迢的从信南国京城搬到座小村子里,还借着自身人脉四处宣传,可以说离南镇能有今日的景象,孙公子功不可没。 镇上的这些当初贬职流放的官宦后代,如今的离南镇的普通百姓,也都觉得孙公子待人和善,很好相处。 记得一次酒桌上,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唐书曾借着酒劲问过孙公子,“图啥呢,放着京城孙家不待,好日子不享,来这里忙活着?这离南村有啥值得你孙公子惦记的,你看你没事儿给那些老太太提水,还替过村里的小孩放牛,你这是公子日子过惯了,来体验下生活?” 桌底下,许渝踢了唐书一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唐书确实是喝醉了,诧异道:“你踢我干嘛呀?” 许渝气的不轻,旁边的孙公子倒是不在意,对着许渝摆手笑笑,然后喝了一口酒,“唐大哥,当初唐家也是信南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啊,那些家里琐事你都忘了?” 喝多了的唐书一拍脑袋,摇摇头,“你说这个,在这地方待了这么多年,能吃口饱饭,穿暖睡好,就是万幸了,哪有功夫去想那些家里琐事。” 孙公子又喝了一口酒,“可我不能啊,孙家还在,家里好资源都是给那些嫡系的,我一个旁系庶子是吃喝不愁,但是难道要我一辈子就这样混吃等死吗?” 接着酒劲,孙公子直言道:“前几年,家里请了一位仙师,来教导嫡系长孙,每年光是供奉钱,就占了孙家开销的一半,去培养那个所谓的好苗子,可是难道我就真的不如他吗?我哪点比他差?同样都是留着孙家的血,凭什么是他不是我?” 许渝永远记得那晚孙公子的神情,落寞,不甘,以及一种无能为力。 就在许渝愣神的时候,远处有一老一少向侧门走来,老者身穿棕色锦袍,看上去慈眉善目,身旁一名容貌妩媚的女子紧随其后。 孙公子先于许渝几步,上前迎去,对着老者弯腰拜道:“恭迎仙师大驾,招待不周,万望见谅。” 许渝也赶紧上前欠身低头道:“恭迎仙师,为了怕众人叨扰到仙师,接待不周,还望仙师恕罪。” 捋了捋胡子,眼前这个低头的妇人,身段到是不错,老者呵呵一笑,“想必你就是这酒楼的掌柜了,不错不错,用这散香木,倒也算有心了。” 许渝仍是没有抬头,低声道:“多谢仙师理解。” 老者笑道:“行啦,再这么低头下去,我还听不听书了?” 许渝这才抬起头,“听,我这就领您上楼听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许渝带着老少二人,缓缓上楼。 楼道里,容貌妩媚的女子看着身前妇人的丰腴身段,笑容玩味。 从始至终,无论是慈眉善目的老者,还是容貌妩媚的女人,都没有看一眼那一直在弯腰作揖的白袍青年。 夕阳就要落山,余晖里,弯腰青年的神情无人看见。 酒楼外面的前院小径上,名为书袋儿的青年跟着约莫四五十岁年纪的中年男子并排走向酒楼。男子面有倦容,嘴唇不断张合蠕动,但是却没有丝毫声音传出。 唐书袋双手背到头后,沿途踢着石子,“爹呀,不是我说你,这仙人的故事说了十多年了,咋还这么紧张,别背词了。” 男子哑然一笑,摇摇头,踩住那颗石子,“这次听说连三楼也有人坐,马虎不得呀。” 唐书袋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唉,没劲透了。 随着父子二人走进酒楼,酒楼里立刻响起阵阵喝好声,唐先生抬起袖子拱拱手,算是跟各位乡亲父老,远乡客人打过招呼了。 他儿子就不一样了,唐书袋眼睛一转,四处张望一下,跟交好的朋友挥手打着招呼。 “哎呦” 一个不留神,刚回过身子的唐书袋就迎面撞上一人,差点将人撞到在地。 那人稳了稳身子,护住胸前的那盘花生米,抱怨道:“唐哥呀,您老看着点呀,别给小弟添乱了,这忙的端菜都端不过来了,您老可怜可怜我。” “哎呀,小意外。”,唐书袋一把搂上小赵的脖子,问道:“今天二楼的戚小姐来了吗?” “哎,唐哥你也不是不知道今天这是啥日子,这兄弟们忙的都直不起腰来了,哪有功夫帮你看戚小姐呀。” “那行吧,辛苦辛苦”,唐书从盘子里捻起一颗花生,丢进嘴里,“又是前街那铁匠来听书了?” “可不是吗,这人也真是的,干着赚钱的买卖,可干这事干的也太...太抠了”,小赵没好气的说道。 这酒楼说书日不比寻常时候,哪怕是一楼的位置也价值不菲,镇子里开铁匠铺子的男人每次来都坐在进门靠窗的单桌上,那虽不是最好的,可也足足是五两银子呀! 这男人倒好,每次来都是只点一壶烧酒,一盘花生,也就几文钱的菜,甚至几文钱都不到,这让酒楼里的伙计好生奇怪,只是后来男人每次都是如此,伙计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只当男人好这口。 “你懂啥,这叫意境,等你领悟到了,你也能开个铺子了”,唐书袋哈哈一笑,拍拍手,“我跟我爹上去了。” 酒楼里,唐书缓缓走上二楼,男人抖了抖袖子,微微弯腰,对二楼里的宾客微笑行礼,然后走上中间的说书台。 “我说唐书先生啊,太阳都落山了,咱们快点开始吧” 听声望去,是坐在左侧的的离南镇信南国吴县令,唐书欠身笑着对那桌说道:“吴县令莫急,我这就开始。” “别听他的,唐书,你该啥时候将就啥时候讲,没见过这么大官架子的县令,怎么的,吴县令有事要忙?要是赶时间就别听!”,右侧桌上,同样是小镇县令的黄松冷嘲热讽道。 吴务一拍桌子,对着黄松怒喝道:“你个匹夫,今日说书的日子,我不与你一般计较,莫要给老夫蹬鼻子上脸。” 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对此唐书还有二楼的其余宾客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掺和。 还好这时孙公子来到二楼,抽了张椅子,坐在一张空桌上,对着唐书开口道:“人都到齐了,唐兄可以开始了。” 唐书点点头。 刚要起身回应的黄松和吴务同时对孙公子拱拱手,看到男子点点头后,两人这才怒视一眼,各自坐下,在离南镇,孙公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坐在说书台上的一张黄花椅子上,唐书将双手从袖子里伸出,拿起台上的惊堂木,抬手一拍。 砰! 其用力之大,声音之清脆,让人觉得不像是这个瘦弱的中年男子所能拍出的。 酒楼开始安静起来,楼底下,人们伸头仰脖,望向楼上。酒楼外,舍不得银子,不愿花钱进来的小镇百姓也聚在周围,小孩骑着长辈脖子在墙下听着。 二楼里,达官显贵们望向说书的唐先生,哪怕有人听过多次,仍是满心期待。 许渝在听到惊堂木的声音后,柔声对几个屋子说道:“各位仙师,开始说书了。” 三楼上没有伙计,因为许渝就是这里的伙计。 唐书吐了口气,清了清嗓,朗声道:“多谢各位捧场听书,今日,咱们就来说说仙人降离南,诛妖除魔的故事。” “想必在座的诸位应该都知道我离南镇的由来,以往的这些,今日我就不一一去给大家讲解了,今日,我就重点的,仔仔细细的给大家讲一讲那仙人诛妖除魔的经过!” “那日也是这样一个傍晚,不过当时大雨倾盆,不怕大家笑话,当时我和儿子在家实在是饿的前胸贴后背,最后决定去那换生湖碰碰运气,想着这大雨倾盆的,运气好,遇不到那妖兽,说不定能捉上两条鱼,再苟延残喘的活上些日子。运气不好,就父子二人一起葬身妖腹,也算是一家三口团圆了”。 说到这,唐书的声音哀伤了不少,一旁的唐书袋也破天荒的没有像平常那样懒散,而是转头望着窗外,尽管当时年纪小,但是当初那个哄着自己入睡,给自己喂鱼汤喝的女人,他怎么也忘不了。 还记得那个女人消失的第一天,他问父亲,母亲哪里去了?从村民口中得知那个女人也许再也回不来了,他哭泣着责问着父亲,为什么你只会写字,不会打鱼? 不记得是等不到女人回来的第几个日子了,他只记得那日雨很大,很大很大,父亲说要去湖边给他打鱼,让他在家乖乖等着,他抓着父亲的裤子哭嚷着要一起去,最后父亲拗不过他,同意了,父子俩在风雨中走向那被视之为噩梦的湖泊。 雨越来越大,到了岸边时,一路上的泥泞波折就已经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和一个年幼的孩童筋疲力尽了,谈何捕鱼。 当时唐书袋清楚的记得父亲抱着他,嚎啕痛哭,就要投湖自尽,现在仔细想想,他还真没有一点害怕,当时想着,也许进入了湖里,就能见到母亲了吧。 “正当我父子二人走投无路之际,倾盆大雨中,突然一声巨响,有东西从天上砸向对岸,紧接着有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湖面!” “那时我抱着犬子,黑灯瞎火,雨势又大,本来看不清东西,但是湖面上冒着金光,照映的黑夜亮如白昼,我定睛看去,湖面上,有仙人浑身散发着金光,犹如太阳降落人间,光照四方。” “大雨如柱,但是从天而降的雨水落在仙人身上时,就自动汇聚成一条条水流,在仙人身边缭绕流转,真是神仙手段,当时仙人踏湖而行,对着对岸喝道。” “不知悔改!” “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一声大喝使得换生湖上方雨幕倒退数十丈!趁着雨幕倒退,我望向对岸,先前有东西从天上砸下的地方,有人站起,浑身缭绕一股股黑气,浓郁的似乎可以笼罩住金光。” “仙人见那魔头坐起,便踏湖而行,向对岸迈步走去,每走一步,身后湖水便掀起滔天巨浪,周身环绕的道道雨水与巨浪混合在一起,化作九条水龙,在仙人身后嘶吼咆哮!” “正当仙人还差数步要踏出湖面除魔时,只见湖中窜起一阵腥风,那是一只足有酒楼高的水中巨蛇!它的竖着的眼睛有灯笼那么大,吐出的信子比小舟还要长。就是它!让我离南村百姓那么多年来如身处地狱,就是它!让我们亲人分离。” “那妖兽不自量力,自寻死路,张开血盆大口向仙人扑去,我虽身在对岸,也能感觉到妖兽身躯掠动间产生的风力,差点把我与孩子卷进湖里。可是,仙人连头都没有回,只见那金光一闪,孽畜便化作飞灰,落入湖面。” 其实唐书没有跟别人说过,这段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有一次说书说到这段时,内心好像响起了一道声音,那声音不属于自己。 他说,蛇是被水浪震出来的,不是出来找死的。 唐书想了想,好像也挺符合那日场景的,不过也只当是说书说累了,为了说书效果,就还是按以前理解的来说了。 唐书说到这段仙人除妖时,明显激动了起来,话语间恨意十足,却又快意不已,仿佛是他杀了那头蛇妖, 唐书大笑道:“那蛇妖死了,死了二十年了,足足二十年了,那位仙人真是除妖济世,不愧为仙啊。我愿意一直给仙人传颂这段故事,这里的人不用挨饿,这里的人不用惊恐,能过上好日子,都是因为仙人啊,你们说,仙人做的好不好!” 说书酒楼除了三楼都响起了轰鸣般的叫好声。 楼外,骑在长辈脖子上孩子拍了拍小手,孩子不知道离南镇以前的处境,他只知道,仙人很厉害,打败了蛇妖。 一楼靠窗的单桌上,中年男子往嘴里塞进一颗花生米,倒满酒,一杯过后,吐出一口酒气。 “二十年了!” 第三章 明月高悬 崎岖山路上,想起董爷爷的少年擦了擦脸,月光下,鱼叉上的水珠亮晶晶的闪烁。 董爷爷走后,实在是过不下去日子的孩子去了铁匠铺子,敲了敲门。 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打开门,瞅瞅神色伤感的孩子,没说话,将孩子请进了屋,屋子里一大一小,相对无言。 中年男人率先打破平静,给孩子端上一碗热粥,问道:“会干活不,给我擦擦屋子,打打水什么的?” 孩子接过热粥点点头,男人笑了笑,“那以后你就来这给我干干活,我管你吃喝,但不管住。” 从此以后,董难言就来这铁匠铺子干干杂活,但大多都是在铁匠不在的时候,虽说董爷爷说这里是他改变命数的地方,但他还是不想连累祸害到别人,而男人也就事先把吃的放在桌子上。 有一次来的时候,男人还在屋里,等到董难言收拾完,揣上几个馒头,朝男人点头打了招呼就要走时,男人喊住了孩子,“听说你晚上有时候去湖边摸鱼?” 董难言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 男子从屋里摆着的一排鱼叉中拿起一把,递给孩子,“拿着这个吧,能好抓点,没准就不用下水了,最近天凉。” 董难言摇摇头,没有平白无故收人东西的想法。 中年男人笑了笑,把鱼叉塞进孩子手中,“还挺倔,拿着吧,不是白给你的,打上来的鱼,分我一半。” 从那以后,少年晚上捕鱼就有了鱼叉,只不过少年打上来的鱼,不是一半都给了中年男子,而是一大半! 走过了山头,看到了换生湖,董难言暗淡的双目才有了些神采,当初偷偷摸摸的蹲在酒楼窗户外面,听说书先生讲的那个仙人可真厉害! 仙人杀了蛇妖后,踏过湖水,走到岸边,浑身金光不减,背后九条水龙嘶吼,大袖飘摇中,挥臂一抬,背后水龙刹那间冲向魔头。 魔头也没坐以待毙,黑气弥漫中,有绿红金白四把颜色不一的飞剑凭空出现,迎上九条水龙,飞剑又各自幻化,到最后足足有数十把之多! 魔头右手一握,飞剑应势而去,围绕住九条水龙,将水龙攒射的支离破碎后,气势不减的数十把飞剑,向仙人呼啸过去。 仙人也不恼,轻蔑一笑,抬起右手,破碎的九条水龙在仙人手前汇聚,首位相连,四条水龙化为手掌,其余化为手指,右手向前那么轻轻一推,水龙汇聚而成的大手抵住飞剑,顶的飞剑倒退,大手一握,将数十把飞剑握在手里! 水花荡漾中,仙人伸手接下一颗水珠,屈指一弹! 一滴水珠化长剑! 黑气弥漫中,魔头自恃强横,一掌握住那足矣穿山倒海的飞剑。 魔高一尺,水滴化作的长剑开始消融。 道高一丈,一滴金光剔透的水珠自长剑消融后,刹那间贯穿魔头右掌! 明月高悬之下,走在泥泞小路上的少年挥着鱼叉,对着空气左挥一下,右挥一下,乐此不疲。 ———— 说书楼三层的一个隔间内,容貌妩媚的女人给白发老者倒着茶水,柔弱无骨的玉手按在老者肩膀上,故作惊慌的媚声道:“这蛇妖也太恐怖了吧,竟然说跟这个酒楼差不多大,人家好怕呀。” “若是真如所说这般,那别说祸害这镇子,便是这信南、南信两国遇上了也要束手无策。”,白发老者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这么厉害呀!” 容貌妩媚的女人低下头,在老者耳边轻吹了一口气,娇声道:“不过我不怕,有您在呢。” 老者看向桌上的盘中餐,笑着摇摇头。 钻进老者怀里,双臂环住老者脖子,女人笑道:“怎么的,看上那下贱货色了?要不我叫她进来伺候伺候您?” 老者笑而不语,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嘛。 隔壁的隔间,坐着三个人,衣袍上纹有紫色祥云的青年,青色衣衫面带威严的中年男子以及穿着水碧色长裙的妙龄少女。 少女双手拄着下巴歪着头,腰间佩着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眼睛呆呆的看着杯子里的佳酿,“文国师,你们南信国有意思的事儿还挺多的呀。” 来过离南镇不止一次的南信国国师此刻干笑一声,“仙子说笑了。” “这事儿多有趣呀,文国师仔细给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身为国师,掌握权柄,南信国当之无愧第一人的文秋,面对这妙龄少女竟是一点架子也不曾有,“我曾亲临那换生湖,只是却不曾见到那妖兽半点遗留下的东西,但是确实有那仙人魔头打斗厮杀的痕迹。换生湖旁一处水坑,像是被手掌按下去的五指状。” “仙人?魔头?” 衣袍上纹有紫云的青年嗤笑一声,“恐怕不会是有些道行的修行人卖弄本事吧,那妖物若真像楼下这人所言,为何这数年只吞噬这穷乡僻壤的打渔人,恐怕文国师的南信国才更加美味诱人吧,况且...” 青年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敲着桌面笑道:“况且依你文国师的能耐,能看出什么痕迹?” 文秋面色发白,双手紧握,眼前青年虽然修为不及自己,只是凝神境而已,但却是南信国周边数国共尊的紫云山亲传弟子,无论如何,只是一介散修的他,是不敢招惹紫云山的。 “好了好了,接着听下面讲,还蛮有趣的。”,少女嘟嘴道。 ———— 换生湖旁,瘦弱少年轻轻放下鱼叉,今天岸边收成不怎么好,就叉住了两三条,少年准备下水摸摸,在换生湖不过数米旁,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水坑。 水坑跟湖水相连,据说这就是当年魔头和仙人斗法时留下的痕迹,水坑里湖水阴沉,当地人都不愿意接近这里,不过对于少年来说却没有什么忌讳。 脱掉粗布衣服和布鞋,放下背篓,董难言将鱼叉压在衣服鞋子上,赤膊上阵,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别看少年瘦弱不堪,摸起鱼来倒是手脚灵活,很快就摸上来一条鱼,将鱼小心翼翼的放进背篓里,盖上盖子,抹了抹脸,甩了把手,又是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如此这般连续了六七次,董难言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不说其他,这秋夜晚上的水确实有些凄神寒骨。 本就瘦弱的少年此刻脸色苍白,哆嗦着双手捂在胸前,哈了一口气。 不过望了望背篓里多出来的五条鱼,董难言笑了笑,心想值了,除了分给铁匠大叔外,自己也能喝口鱼汤补补了。 突然,头顶上空被阴影笼罩,抬头望去,本就被湖水冻得脸色发白的少年面露惊恐,瘫坐在地。 有四个“人”扛着竹椅滑竿,在上空盘旋,竹椅缓缓降落,椅子上,卧着一个只有几根头发,眼框凹陷,面无血色的老者。 四个抬椅之人,更是恐怖,左侧抬椅男子上身伤痕累累,下身却是白骨骷髅,右侧一个老者头上横插着一柄剑,没有双眼,面如黑铁,后方抬椅之人,一个满脸血污,独臂独脚,一个好像头颅被从中间竖着削去一半,此刻正独眼望向瘦弱少年。 月色下,董难言隐约看到好些云彩从这四个抬椅之人身上映出,少年瘫坐在地,一动不动,仿佛空气都在此刻静止。 “嘶。” 老者吸了一口气,从竹椅上下来,颤颤巍巍走到了湖边,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绿色的粉末,撒进湖里。 秋风萧瑟中,等了一会,仍是不见湖水中有动静,老者皱起了眉头。 巡视了一阵,老者凹陷的双目更加浑浊了,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仿佛石化般的少年,身形一动,来到董难言身前,蹲下身子,张开嘴,面色凄惨道:“小友,你看到我的小宝贝儿了吗?” 董难言呆滞的摇摇头。什么小宝贝儿,他上哪知道去,不过眼前的老者光是看上去就能把人吓得半死。 老者舔了舔嘴唇,指了指湖面,“那里有一条小蛇,几十年前我去复仇时,放养在这里给我看守一朵水莲的,那是我两个宝贝啊,怎么现在都不见了?我的宝贝们呢?” 董难言如遭雷击,眼中的恐惧更浓了,老者抱着头声嘶力竭,紧接着,他嘿嘿一笑,露出几颗枯黄的牙齿,“你不知道对不对?” 少年颤抖的点点头。 “没事儿”,老者森然一笑,望了望点点灯火的小镇,“我去那边问问。” 飘然升起落在竹椅上,侧卧着身子,老者淡淡道。 “吃的快一点。” 后面那个独臂独脚,满脸血污的女性尸傀,僵硬的扭动着身子,向少年走去。 恐惧、惊悚笼罩着董难言,少年满脸惊慌,想要转身跑走,可是他发现他不能,双腿好像打鼓一样在颤抖,不听使唤。艰难的用双手往后挪动着身子,屁股下的裤子蹭的草地呲呲的响。 满脸血污的尸傀离董难言更近了,甚至看的见她脸上凝固干涸的污血和那张血盆大口,眼看她就要扑过来一口咬下,惊慌中的少年往后挪动时的右手好像摸到了什么。 只见少年闭着双眼,伸出右手,鱼叉向前胡乱挥舞着,试图阻挡住眼前的尸傀。 侧卧竹椅上的老者背对着嗤笑一声。 “可笑。” 酒楼里,中年男子嘴里嚼着一颗花生米,望了望窗外。 “可笑。” 换生湖旁,秋风中,挥舞着鱼叉的少年身前哪有什么独臂独脚的女人。 空无一物! 第四章 放声 明明董难言仍然闭着眼睛胡乱挥舞着鱼叉,嘴里发出惊恐的叫声,但是,这片天地却显得尤为寂静! 刚才背对着少年的老者猛然坐起身,脸色凝重的看着少年手中的黝黑鱼叉。 方才让那尸傀动手前,他早已神念探查过董难言,只是个根骨一般普通凡人罢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何现在能乱挥鱼叉就让他精心炼制的尸傀灰飞烟灭?莫非是哪个高人游戏人间,这么不碰巧给他撞上了? 老者眯起眼,左思右想之下,伸出干瘪枯瘦的右手,对着前方猛然一挥。 董难言只觉得好似迎面撞在了一堵巨墙上,然后便两眼一抹黑,昏厥过去。 老者面色阴沉,小心谨慎的隔空将那鱼叉握在手中仔细察看,神念笼罩这鱼叉仔仔细细的探查一遍又一遍,但仍是毫无头绪。 这分明就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鱼叉,可究竟为何,在那少年的胡乱挥舞下,竟能让自己炼制的尸傀灰分湮灭? 须知,刚才那满脸血污的女子虽说被他炼制成尸傀,实力有所下降,但毕竟生前可是紫云山的大长老,货真价实的修行人,是这周边小国中,实打实的神仙人物! 在老者的操纵下,下半身是白骨骷髅,上身衣衫破碎,满是碎骨血痕的男子将昏厥过去的董难言拎到竹椅前。 董难言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立刻一个激灵! 满脸褶皱,双目凹陷,眼中仿佛是一滩黑水般的枯瘦老头正面对面的看着他! 老者露出笑脸,用自以为柔和的声音说道:“方才让小友受惊了,玩笑,玩笑,别当真。” 在董难言听来,老者那尖锐的嗓音仿佛是从地下幽冥中传出来的鬼叫声。。 深呼了几口气,董难言勉勉强强让自己镇静下来。 “我那奴仆不懂事,小友莫要放在心上”。 “啊吧,啊吧。”,董难言战战栗栗的摇了摇手,并且拿手指了指嘴。 老者心想,“原来是个哑巴。” “敢问小友,这鱼叉是从何而来?”,老者眯着的眼睛仿佛要闭合上了。 董难言胸膛因为惊吓不断地起伏着,这么多年来,虽然从未上过学堂,常常食不果腹,可不代表少年是傻子,相反从小就经历了这么多人生冷暖,察言观色,洞悉人情变幻是少年天生就会的本事。 结合老者的话联想一下,虽然那个水莲宝贝,董难言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那个老者口中的那条小蛇,肯定是说书故事里的那头蛇妖啊! 眼前这个长相阴森恐怖的老头,分明就是和当年祸害小镇的蛇妖有关系! 见董难言不说话,老者也不恼怒,只是静静地盯着,笑意玩味。 董难言觉得自己好像在被一头洪荒猛兽注视着一样。 “啊吧,啊啊,啊吧。”,比了比划地下,比了比划手,董难言做出捡到东西的动作。 “这鱼叉是小友捡到的?” “啊吧!” “哦。”,老者拉着长声。 “这荒郊野岭的,刚才让小友受惊了,我看小友一人多有不便,不如老夫把你送回你家大人身边,聊表歉意。”,老者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穿了董难言笨拙的演技。 少年想要拒绝,可旁边三个凄惨怪异的尸傀仿佛蠢蠢欲动,黑夜中,以头插细剑的老者最为瘆人。 “小友莫怕,老夫的三个奴仆只是性情不好,并没有恶意。”,老者指了指点点灯火的方向。 “我们走吧。” 不由分说,老者一把拎起董难言,竹椅缓缓升空,飞向小镇。 ————— “魔头被贯穿手掌后,恼羞成怒,猛然一踏,大地升起碎石无数。仙人不慌不忙,举起右手,竟是向天接引雷电,只见粗细无法形容的雷电自九天上奔流而下,汇聚在仙人手中。换生湖旁,惊雷炸起间,仙人手握一颗萦绕紫光的天雷,好像执掌雷罚的金光仙人,大袖飘摇间,手中雷珠顺势而去,快若奔雷,势不可挡!” “见阻拦无望,魔头深吸一口气,不退反进,竟是向前猛冲,出拳迅猛,一拳击打在那九天雷电汇聚而成的雷珠上,霸道至极!轰鸣声震彻天地!” “仙人不以为然,大笑出声,“看看你能接下几颗!”,只见漫天雷电从天而降,化为一道道天雷粘附在仙人的金袍上,振衣一动,无数颗天雷向魔头砸去!” “到底是敢跟仙人对抗的魔头,那人一脚站定,一脚后撤,浑身气势瞬间攀升顶峰,一拳拳向前挥去,每一拳下去,都有雷鸣声骤响,到最后,轰隆隆的雷鸣声连绵不绝。” 说到这,说书先生哈哈一笑,“我与犬子就被那雷鸣声震的失去了意识,等到醒来时已经在村子门口了,想必是那仙人救我二人一命,将我们送出战场,免受波及。” “唐先生,然后怎么样了?”,有一道洪亮的声音从二楼座位上传出。 “是呀,唐先生,然后怎么样了?”,有人出声询问后,大家也都跟着发声。 唐书大笑道:“哈哈,然后…然后自然是那魔头被仙人诛杀了,虽然我没亲眼看见,可大家想想,若是那魔头活着,我父子二人怎么会平安无事?我们离南镇怎么会平安无事?魔头定是已被仙人诛杀,我离南镇能够有仙降临,诛魔除妖,真是幸甚!” 唐书袋撇撇嘴,当初在昏迷前朦胧中,好像看到那魔头挥拳击雷,一步不退,一拳拳向前,好像...好像隐约已经挥拳至仙人身前,只是自己跟父亲说,父亲总说是自己的错觉,年幼记不得事了。 唐书袋甩了甩头,搞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了,还是留留心思去想想戚小姐吧。 “手引雷电?拳击天雷?”,纹有紫色云彩的青年捂腹大笑。 “文国师,你可知道要何等境界才能如此么?”,青年哈哈大笑,“真是不虚此行,笑的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中年男子只能赔笑,他文秋身为这南信国国师,更是这南信国当之无愧的第一强者,可以说是风光无限,可也只限于此了,不过是一介散修,能走到如今已是殊为不易,如何能招惹的起家大业大,强者林立的仙家宗派紫云山?须知对紫云山,这周边数国都是需要仰人鼻息的! “好啦好啦,既然都是听个乐子,刘师兄就不要为难文国师了。”,少女打了个哈欠。 “既然曹师妹发话,我怎敢不从,文国师不要介意,我就是开个玩笑。”,刘师兄笑道。 曹师妹的临江宫素来与紫云山交好,这趟两人外出历练看似是完成宗门任务,其实何尝不是两个仙家宗派希望彼此关系能够更进一步。如今世事动荡,两派若是联姻无疑对双方都有好处,可人家曹师妹是临江宫宫主的宝贝女儿,自己不过只是紫云山的亲传弟子,这紫云山,亲传弟子可是不少的!所以对曹师妹,他可从不敢马虎。 三楼另一处隔间里,满脸胡茬的大汉嚷道:“大哥,这讲书的讲的可真玄乎,又是仙又是魔的。” 大汉身边坐着一个鼠头鼠眼的矮子,矮子腰上挎着一把与身材不符的大刀,这刀竟是比矮子还高! “你管他仙还是魔!还真当自己是听书的了?”,矮子目光森然。 “别忘了这趟是干嘛的!” “放心吧,大哥,保管咱们盆满钵满的!”,大汉一拍口袋,叮当作响。 离南镇的上空,董难言坐上竹椅上,难闻的腥臭味让少年头脑发晕,老者低头俯视小镇,除了那灯火通明的酒楼有几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修士,整个小镇再难有入老者法眼的。 “小友,你家住何处呀?”,老者柔声道。哪怕老者已然七八分认为这少年不过是一介凡人,背后无靠山,自身无成就,可仍是小心谨慎。 行走天下,就怕那莽撞行事,越是自身有实力,越是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若不是这般心思入微,哪能从紫云山的追捕中逃出来,更别说如今灭了紫云山从上到下!想到这,老者摸了摸怀中之物,微微一笑,是有些小心过头了,有此物在,这数个小国周边何处去不得? 董难言望着身下的小镇,微光点点,少年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哦?酒楼?”,老者淡然一笑,竹椅向酒楼飞去。 眼看已经身处小镇中心上空,董难言双手死死握住竹椅,深吸一口气入胸膛,放声大喊,声音清脆,回荡在小镇上空,如惊雷般炸起。 “大家快跑啊,蛇妖的主人来了!” 第五章 人心 相传紫云山乃是一朵从天而降的紫色彩云所化,所以方圆百里蕴含浓郁的天地灵气,紫云山开山鼻祖借此地悟道,开创紫云山,乃是这周边数国中头一等的仙家门派,自从鼻祖仙逝,传到此代已有百余年。 此刻原本风景如画,山清水秀的仙家福地,一片残尸断臂,一股股黑烟缭绕,死人堆积如山。 “宫主,仔仔细细检查过了,没有一人幸存下来...”,腰挎一把细剑的短发女子对一名宫装妇人说道。 “不过奇怪的是,紫云山的建筑都完好无损,丝毫看不出打斗的痕迹。”,短发女子皱眉道。 宫装妇人凝望着黑烟缭绕的紫云山,“不管如何,紫云山护山大阵已破,通知全宫上下,这段时间务必要小心戒备,仔细行事,另外,火速派遣一队人去寻找婉儿,务必保证婉儿安全回宫。” 一年前婉儿与紫云山弟子下山历练,一年后紫云山就开启了护山大阵,如今整个紫云山死尽,护山大阵消散,这才被自己发现,想到这,宫装妇人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婉儿,你可一定要平安无事呀!” ———— 老者不慌不忙的降落在楼顶,心中已是了然,这少年大声喊叫,想必此地绝不会有什么超出自己掌控的世外高人,不过这娃娃到是有点意思,竟然让自己看走眼了,不是个哑巴。 整个酒楼,刚才在这一声惊雷般的喊叫下一阵寂静,可随后却又是吵嚷开来。 “谁家的孩子啊,怎么在说书的时候乱喊乱叫?” “小孩子嘛,都会调皮捣蛋。” 酒楼很快又热闹起来,没人当回事,只当是某个孩子的恶作剧罢了。 不过三楼里,“文国师,你看看,又有些沽名钓誉,装神弄鬼的家伙来了,吵的我好烦呀。”,刘姓的青年面色阴冷,抬头道。 青年猛然提起桌边长剑,剑身古拙,布满云朵,铿然出鞘。 “给我下来!” 青年挥剑一甩,长剑破空而去,穿透屋顶,刺向降落在楼顶上的老者。 老者双指捏住来势汹汹的长剑,心中哭笑不得,真是因果循环? 灭了紫云山满门,竟是在这里碰上了这个约莫是漏网之鱼的独苗,你这紫云山的小娃娃,老夫没先对你出手已经不错了,你怎敢先手对老夫出剑? 没瞧见这边站着的几个尸傀都是你紫云山祖宗辈分的吗?也是,这隔着房顶你看不到,好吧,老夫就让你瞧瞧。 想到这,老者伸手一指,身边那独腿男子抬腿一踏。 轰隆! 楼顶上破开一个大洞。 面无血色老者冷笑蹲在楼顶,向下望去,眯起如毒蛇般阴冷的双眼。 “谁的剑呀?” 听到隔壁的轰鸣声,面容妩媚的女人坐在身穿棕色衣袍的老者身上,勾着老者脖子娇声道:“旁边动静好大啊。” 腰挎巨刀的矮小汉子喝了一口酒,示意满脸胡茬的大汉不要轻举妄动。 刘师兄见一剑无果,心中怒气更盛,这不是在曹师妹前丢脸吗!定要让这人生不如死! 站起身,抬头望去,正要再次出手,但下一刻,青年瞪大双眼,不敢相信。 月光下,老人身后站着的三个人,青年都认识。 独臂独腿的,不正是自己的师傅么!那头插细剑的,不正是被誉为紫云山剑道第一人的师伯祖么!下身白骨的,那是自己师门的师祖啊! 滴答滴答,汗水流淌在地板上,青年整个身子忍不住在颤抖,男子内心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假的! 可天上那三具尸体散出若隐若现的云彩让青年心如死灰,那是修行他紫云山秘法大成后的特点! 老者看着惊恐万状的青年,有意思,有意思,把玩着古朴的长剑,玩味道:“怎么站起来了?你的剑?” 浑身颤抖的青年哪敢言语,老者不屑一笑,紫云山的,果然都是些废物。 老者抓着刚才放声大喊的瘦弱少年,从楼顶跃下。 许渝自打开了这家酒楼以来,这些年间倒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仙师高人,可像今日这般面目憎人,形如厉鬼的老者和三个不人不鬼的,许渝仍是吓得瘫软在地。 老者环视一圈,自言自语道:“四个小鱼小虾倒还沉得住气。”,挥袖一甩,墙砖碎裂,看了看面色阴沉的棕袍老者和坐在他身上的妩媚女人,瞥了眼小心戒备,手握刀柄的两个汉子,老者撇了撇嘴,无趣啊,收回视线,提着剑,缓缓走向胆战心惊的刘师兄。 走到浑身颤抖的刘师兄身前,老者森然问道:“是不是你的剑?” 刘师兄不敢言语,眼中惧意愈来愈浓。 突然刘师兄身形后退,有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直指老者。 老者打量着这个一把将刘师兄拉在身后,出剑直指自己的小姑娘,笑眯眯道:“小姑娘,放下剑,看在临江宫的面子上,老夫还可以放你一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隔壁妩媚女人吞了一口口水,临江宫,对周边这几个国家来说,那可是庞然大物啊! 这个听口气对临江宫谈不上惧怕的老者究竟是什么人? 棕袍老者暗道不好,这趟听书可能惹上大麻烦了。 矮小汉子对旁边兄弟示意一下,拇指抵在刀柄上。 刘师兄身旁,妙龄少女手持软剑,半步不退,剑尖直指老者! “哦?”,老者见状啧啧好奇道:“小姑娘,你可知道如今你身后的这位已是紫云山的孤家寡人,马上就要下去跟他的同门团聚,你这般为何?莫不成,这是你的心上人?” 少女默不作答,紫云山和临江宫世代交好,这老者身后的三具尸傀身份,少女当然都认得。 身后的刘师兄可不是她的心上人,就充其量是个朋友,但是行走江湖,先不提能不能行侠仗义,要她于危难中弃朋友而去,她这个立志做饮酒走马,江湖留名女侠的人,是万万做不到的! 少女虽然豪气干云,但是手中软剑颤抖不已,没办法,面对这老者,少女感觉浑身压抑,气机流转不畅。 老者见到这一幕,有些出神,记得当初紫云山觊觎他得到的宝贝,派人追杀他,一番血战后,逃到朋友的洞府,她将伤痕累累的自己藏在洞府密室内,独自一人面对着紫云山的追兵。 老者神色恍惚,他们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的下落,她说知道“他要好好活下去,我知道他在哪。”,她带着他们走了出去,追兵没有发现伤痕累累的自己,当然,自己再也没有见过她。 老者宁愿那日被带走的是他,可是自己当时遍体鳞伤,动弹不得。 什么宝贝?比的上她吗! 老者看了眼仗义出手,不顾自身死活的妙龄少女,看了看,方才大声喊叫的瘦弱少年,找了张椅子坐下,对着少年少女说道:“你想要提醒镇子里的人,让他们逃出去?你仗义出手,想保护朋友?” 老者哈哈大笑,对三楼所有人森然说道:“今天杀一百人,就可活,当然,你们这几个人,每个人都相当于一百个人头,不杀的,我杀你!” 老者盯着浑身颤抖的刘师兄,“紫云山的小杂种,老夫也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把你身前的临江宫娃娃杀了,老夫不光与你紫云山的恩怨一笔勾销,而且老夫还会给你一场造化!” “这位前辈,我们无冤无仇,可否让我们离去?”,面容妩媚的女人低声问道。 老者面色一沉,身后独臂尸傀一拳将问话的女人砸的镶嵌进墙壁里,老者眯起眼睛。 “我只说一次,要么杀,要么死!” “诸位,莫听他蛊惑人心!”,妙龄少女喝道。 三楼众人面面相觑。 老者坐在椅子上,闭着眼,轻声道。 “三” 矮小汉子犹豫不定。 “二” 信南国第一人文国师打量着众人。 “一” “啊!”,一声惨叫传出! 率先出手的,竟是身穿棕衣的老者,老者将刚出墙壁里挣脱出来妩媚女人脖子扭断。 女人死去的面容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棕衣老者对着年岁跟他差不多大的老者问道:“前辈,我是否可以离开了?” 老者睁开眼睛,看着行事果断的棕衣老人,讥笑道:“她方才被我打伤,只算一半。” 棕衣老者眼神阴翳,左思右想下,猛然间身形暴掠,双手成爪,向瘫软在地的老板娘许渝抓去,这一爪下去,能轻轻松松捏碎许渝的天灵盖。 下一刻,棕衣老者不进反退。 许渝身前,一名身材魁梧,满脸胡茬的大汉,赤手空拳,竟是一拳将棕衣老者击退数丈! 胡茬大汉呸了一口,骂道:“奶奶的,你这老头也忒不是个东西了,连自己的相好的都不放过,真是老畜生!” 棕衣老者稳定住身形,那汉子的一拳,震的他手掌发麻。 老者甩甩手,“滚开,莫要挡着老夫活路,不然将你也算在老夫的人数内!” 大汉搓搓手,“干你娘的!怕你不成!” 矮小汉子对着许渝说道:“老板娘还能动弹不,要是要能动弹就赶快下楼,让这镇子里的人都抓紧跑吧,有多远跑多远,我们不知道能拖延多久。” 矮小汉子扛起巨刀,叹了口气,奶奶的,钱没挣到,今天没准还得把命搭进去。 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老者,矮小汉子心里骂道,自己只是图钱,这老家伙真狠,图的是命! 可要是说让他杀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才能活命,他答应,他手中的刀可不答应! 刘师兄仍是站在原地,如同木头一样,可内心却已是波涛拍案,挣扎不已。是为了活命,杀了临江宫的曹师妹?还是奋死一搏? 可拼死一搏又能如何,连自己的师祖都不是对手,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可是若真是杀了曹师妹,自己真能活命吗? 想到这,刘师兄不由自主的望着坐在椅子的老者。 巧的是,老者也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去做吧,我说的都是真的。 刘师兄惨笑一声,好似下定决心,转身对不肯抛弃同伴,拔剑相向的少女苦涩道:“曹师妹,对不住了!” 刹那间,刘师兄气势凌人,侧身一撞,将毫无防备的少女撞飞出去。 少女砸落在墙边,嘴角流下献血,方才面对老者,周身气机已是流转不畅,如今被刘师兄突如其来的全力一击,少女已是伤及内脏。 少女凄笑一声,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老者在椅子上笑的前仰后翻,“打的好,你这紫云山的小家伙放心,杀了她,老夫收你为弟子。” 刘师兄对着老者拱了拱手,捡起地上的蝉翼软剑,向少女走去。 “我想活下去,我还不想死”,刘师兄喃喃道,提着软剑刺向动弹不得的少女。 铛! 一把闪着白光的利刃挡住软剑,如白雪般的刀身冷气森森。 南信国第一人的文秋国师,挡在妙龄少女身前。 文秋右臂有些抖动,虽然境界比这刘师兄高,但文秋乃是一介散修,没有正统的路子,况且精于推演布阵的文国师,抓单厮杀本就不擅长。 刘师兄嗤笑一声,“你想挡我?不知死活!” 文秋暗叹一声,他这个南信国第一人,也就这点斤两,无门无派,平日小心谨慎不敢得罪那些大门大派,唯恐惹祸上身。这不假,他也是真怕死,但是要是活着的代价是要杀别人,那他文秋万万做不到。 “刘公子,今日文某就不知死活来跟你讨教两招!”,文秋拄刀而起,坚毅说道。 “死了也是白死。”,刘师兄大步向前,挡得住他一招,自己还有百招,千招,你文秋算得了什么,敢这个时候装出头鸟! 趁着三楼一盘乱麻,董难言溜到瘫软在地的许渝身边,扶起仍是神魂未定的老板娘,就要向楼下走去。 老者喝了口茶,笑道:“你能走到哪里去?” 下身骷髅的尸傀飞掠而去,就要将少年少妇拦下来。 矮小的汉子用刀划破了手掌,双脚踏地, “来!” 砰! 只见矮小汉子身材暴涨,足足有三人多高,手持大刀,浑身肌肉绷起,青筋乍现,浑身像打了蜡一样,白光耀耀,竟是一刀将那尸傀劈翻在地! 老者抿了抿嘴唇,“有点意思。” 第六章 镇守 浑身咯咯作响,骨头不停的扭动,上半身血肉翻飞的尸傀扭动着脖子,挣扎站起,僵硬的盯着身前拦路的大汉。 三人高的大汉面色凝重,他这一刀虽未用上全力,可也是出了六七成,怎么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看样子却没怎么受伤? 大汉攥紧了刀把,这刀乃是他兄弟二人从一座破烂的古寺中偶然所得,除了刀外,还有一页残破的刀谱,残残缺缺的纸上,隐约可见几个字“吸魂纳魄,汲血壮人。”,通过研究,兄弟二人发现这把吸魂纳魄之刀只需要持刀之人喂养献血,这把刀就能反哺主人。从此兄弟俩以此为依仗,做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穷苦出身的二人还立了个规矩,抢钱不杀人,杀人只杀恶的,抢钱只留一半,其余的就送给贫苦的百姓。 想着通过说书楼这次说书,干两票大的,打劫几个贵客仙师,兄弟二人也好休息几年,可哪曾想碰到这种事。 大汉提起一口气,握紧刀把,提刀跳起就是一劈。 铮! 大刀砍在血肉翻飞白骨森森的尸傀手臂上,竟是再也不得寸进! 尸傀毫无知觉,左臂挡住刀锋,右手缓缓向前推出一掌,紫光璀璨,硬生生将大汉推出数米。 “大哥!” 与棕衣老者厮杀的魁梧大汉忧心忡忡,虽然这刀能让人瞬间增强百倍,可由于当初得到的刀谱不全,这状态根本不能维持多久,而且反噬极大,魁梧大汉不由得为大哥着急。 “老二,别慌,大哥没事!”,大汉拄刀跪地,嘴角溢出鲜血,刚才挨那一掌,五脏已是翻江倒海,剧痛不已! 刘师兄看着那骷髅尸傀的一击,心神恍惚,左手将软剑倒提后背,右掌向前一推,竟是与尸傀一抹一样的招式! “紫云掌!” 文秋只见刘师兄出掌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但是却对这一掌避无可避,好像必须要挨上这一掌! 关键时刻,倒地的少女抛出一枚青色玉佩,挡在文秋身前,玉佩浑身布满裂缝,但是并没有碎裂。 “不心疼吗?这等护身宝物,给这种人用。”,刘师兄收手道。 “我真是看错你了,刘仁。”,妙龄少女抬头咬牙切齿道。 “你竟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看看你身后的紫云山前辈!你不觉的有辱师门吗?你竟然听从仇人的话?对得起紫云山列祖列宗吗?” “对得起?我紫云山宗主师祖都死了!都变成尸傀站在那了!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刘仁歇斯底里的喊道。 “我要活下去,我不能死在这里”,刘仁不断的喃喃自语。 死死的盯着少女,刘仁目露凶光,“所以你必须死。” 看到这一幕,椅子上的老者摇头大笑,从椅子上起身,向楼下走去。 “你们慢慢玩,我下去逛逛。” 二楼,董难言扶着许渝,两个人汗流浃背。 “怎么了许姐,这三楼怎么叮叮当当的?”,孙公子起身问道。 “不是仙师们听得不满意吧?” “不会吧,这老唐讲的多好呀,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儿呀?许老板?”,县令黄松问道。 “怎么了?许姨。”,唐书袋明显要比其他人敏锐很多,一旁扶着许姨的少年,这不是那个被大家认为是灾星的孩子吗?他怎么在许姨身边? “快...快跑!大家快跑!”,许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跑?跑什么呀?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呢?”,吴务不明所以,疑问道。 “快跑吧,楼上有个老人,他是以前小镇蛇妖的主人!”,董难言看许渝急的说不明白话,急忙替她说道:“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楼上有人帮我们拖住他,我们快点跑!他要把我们小镇的人全杀光!” 听见少年张嘴说话,唐书袋吃惊道:“你...你不是哑巴吗?” 董难言没有多说,只是脸色焦急道:“大家快跑吧!” “蛇妖?蛇妖的主人?”,二楼的人听到蛇妖后,顿时乱成一锅粥。 “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渝”,两个县令都问道。 孙公子、唐书、二楼的宾客此刻都望着那楼梯口一大一小的两个人。 “是真的,大家快跑吧!”,许渝一五一十的将楼上的事快速的讲了出来,“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我现在就去楼下通知,大家也都尽快去通知镇子里的人,咱们要走的远远的。” “你们怎么呆住了,快点行动起来啊。”,许渝看着呆滞的众人,生气说道。 唐书袋向许渝身后拱拱脑袋,许渝回身看去,心凉了半截。 有一老者缓缓走下楼梯,毒蛇般的眼睛扫视着二楼宾客,对许渝冷笑道:“走?你们能走到哪去?”,张口一吐,灰蒙蒙的烟雾刹那间将整个酒楼包裹起来。 老者舔了舔嘴巴,从桌面上拿起一双筷子,往烟雾里一扔,听着斯斯的消融声,老者笑道:“跑吧。” 知道许渝和董难言所说不假,唐书一脸悲愤,起身问道:“你...你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赶尽杀绝?” “你这书生,这句话说得不对,我那小蛇被我视若亲人,却死在你们镇外,还敢说无冤无仇?而且你们这里的人很不诚实嘛,小小年纪竟敢欺骗老夫。”,老者指着许渝身旁的董难言说道。 “老前辈,老神仙,那蛇不是我们杀得,这少年也不是我们镇的,他就是个祸害呀,你老要杀要剐都可以,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们吧。”,二楼一位富人跪在地上磕头拜道。 “是呀,老神仙开恩啊。” “冤枉呀,不关我们的事呀。” 一时间二楼宾客都开始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唐书吼道:“他是妖精,不是神仙,而且你们以为这样做他就会放过我们吗?” “闭嘴,别对神仙不敬,快点跪下。” 许多人都跪倒在地,恨不得将地磕出个坑来。 董难言神色黯然,低着头,将许渝交由唐书袋搀扶,走到老者对面,轻声道:“是我骗了你,如果杀了我,能放过其他人嘛?” 老者听了哈哈大笑,“你这个娃娃到是有些情谊,但是,你觉得你的命比这全镇的命还金贵?还想一命换千命?” 老者死死盯着少年,“今天,所有人都得死” “老神仙开恩啊” “老神仙息怒呀” “这楼上怎么了?”,一楼里的客人听着楼上咣咣咣的声音诧异道。 “都是你这灾星!惹怒了老神仙!”,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抓起桌上的盘子掷向董难言。 “都是你这个小畜生!” “你这灾星,扫把星,还嫌害死的人不够多吗!” 盘子,水果,酒杯顺手向少年砸去。 好像少年成了这次灾祸的根源,眼前那个要屠灭全镇的老者高高在上,情深义重。而那个咬着嘴唇,不顾安危出声提醒全镇的瘦弱少年才是罪恶滔天。 唐书冲过去将董难言护在一旁,对着这些状若疯狂,甚至是丧心病狂的宾客们喊道:“你们在做什么?对让小镇百姓遭受苦难的妖人叩头,对得起小镇死去的百姓吗?” “你别说话了,就是你,成天说什么仙人除魔,除妖,没准就是唬我们的,老神仙您开恩啊,放过我们把!”,胖的流油的男子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喊道。 唐书气的说不出来话,“你们...你们...” 孙公子一直在看着老者,此刻走到老者身前,弯腰一拜,低头道:“不知道老仙师所说是否为真?杀一百个人就能活?” 许渝有些不敢相信,“孙公子你这是?” “哦?老夫当然一诺千金。”,老者笑容玩味道。 孙公子抬起头,沉声道:“那我要杀多少人,您老人家能让我追随您修行?” “哈哈哈!” 老者笑意更胜,“有意思有意思,你们这个小镇真是人才辈出。” “若是你能杀一千个人,老夫收你为关门弟子!” 孙公子闻言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好像稍微慢了一点,一千人就杀不够了! “孙公子你...” 许渝有些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待谁都温文有礼的孙公子吗? 二楼的宾客也都愣住了,虽说他们骂归骂,但是让他们果断杀人,谁下的去手啊。 走到董难言身前,既然老者发话了,孙公子不介意先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下手,也许早点死,早点就一家团聚了! 孙公子对挡在身前的唐书说道:“让开...没准我杀完了还能跟恩师求情,放你们一马。” “我真是眼睛瞎了,才能以前跟你称兄道弟!”,唐书半步不让。 “唐兄,我再说一遍让开,我还能保你和书袋儿活下去,若是再冥顽不灵,别怪我出手无情。”,孙公子说道。 唐书望了望扶着许渝的唐书袋,刚要开口说话,不料孙公子竟是趁唐书走神间,一把将他身后少年拉至身前。 “都说你是个灾星,今天我就帮你解脱一下。”,孙公子一掌就要拍下。 “慢着!” 转头望去,竟是老者出口。 “年纪大了,险些忘了事,这娃娃等会再杀,我还没问出这鱼叉是哪里来的呢!” 老者一甩袖,将鱼叉扔在董难言身前,问道:“我也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若是你现在如实告知从何处得来的鱼叉,我仍然愿意饶你一命。” 董难言不说话,闭上眼睛,好像认命了一般。 孙公子看着地上的鱼叉,眼睛一亮,“仙师,我知道这鱼叉来自何处。” “哦?” 孙公子弯腰掂了掂鱼叉,赶忙说道:“我这镇子有个铁匠,收留这少年给他捕鱼,这鱼叉想必是他那的。” “铁匠?” 老者心思一动,能打出这凡人一挥就能抹杀生前是登楼境修行人的鱼叉,那得是什么境界? 不敢想,不敢想,要真是这等人物,想必被赠予鱼叉的少年跟他定是关系莫逆,岂能容得自己要杀便杀,不早就不能容忍了? 这样想来,多半这鱼叉也是铁匠无意间得到的。 老者这么一想,就放心多了,“先别杀他,去把那个铁匠给我带来。” 孙公子笑道:“恩师放心,那人就在楼下,我这就带他前来。” “就在楼下?” 老者神念一扫,整个一楼一览无遗,并没有什么修道之人,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凡人罢了。 孙公子走下楼,径直走到靠窗那张独桌前,笑道:“张大哥,楼上有人想请你上去坐坐。” 中年男子撂下碗,“找我?” 孙公子笑道:“张大哥一去便知。” 铁匠点点头,嚼着花生米,跟着孙公子往楼上走。 二楼,老者站在楼梯旁,面露笑容,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当看到孙公子领着一个中年汉子上楼时,老者笑容更盛了。 但当老者视线里,那中年汉子走上第一步楼梯开始,老者笑不出来了。 压抑! 窒息般的压抑! 见到这中年男子的瞬间,老者感觉好像有无数柄飞剑悬停在全身上下,自己稍有妄动,就会千疮百孔! 压抑感越来越强烈,老者浑身流汗,犹如被密密麻麻的细线捆绑吊起,动弹不得。 更让老者惊骇的是,动弹不得就罢了,周围好像铁桶一般,连神念也不能探出自身。 ———— 离南小镇今夜格外漆黑,明月无光,隐隐有阴风怒号,云层上,东西南北四角,有六名老者盘膝而坐,皆为黑袍,状若枯死,仿佛如此这般久已。 东方,身材高大的威猛老者握拳而坐,三把飞剑缓慢环绕周身,在那不人不鬼的老者见到中年男子时,威猛老者握紧的拳头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周身飞剑顿时欢喜雀跃,久旱逢甘露般,在老者身边快速缭绕。 “傅兄,可别下手太重。”,西方枯瘦如柴的鹰钩鼻老者打笑道。 “二十余年全神贯注的枯坐,想必这个平时喜欢打打杀杀的老家伙早就坐不住了吧”,南方,神气内敛的老者闭目笑道。 “诸位莫要说笑了,屏气凝神,莫要出了差错!”,北方束起长发的老者提醒道,“傅兄,稍稍压制一下就好,在神子安全的情况下,我等不可出手!” “放心,我自有分寸。”,威猛老者回道。 下方那些阴险龌龊的小事儿,若不是那位在此,什么紫云山,什么狗屁的仙师,都不过自己打个哈欠的小事儿! 几个蝼蚁般的狗屁修行人也好意思被人叫做仙师?真是林子小了什么鸟都算大,自己全神贯注是为了看你们这些蝼蚁说笑的? 老者越想越气,浑身气焰暴涨! 坐镇这鸟不拉屎的小镇二十余年,本来十年就够了,可哪曾想那位是不是久在樊笼里,幸得返自然了,竟能在这贫瘠之地又待了十年,难不成这荒凉之地,还能比的上那位的出身之处? 威猛老者凝视着下方,眼中露出深深的敬意与忌惮! 连同他在内的六人名义上是守护,实则是镇守! 锁龙钉,锁神钉气,被钉者,神念不可出,灵气不可入,压穴窍,镇百脉!便是千年龙类,也不过一掌之数的锁龙钉即可! 而下方那位,足足钉了九颗! 但仍是要自己和这五位坐镇牵引,仿佛对那位来说,牢不可摧的九颗锁龙钉,还是不够! 想到传闻中那位的种种,威猛老者凶气内敛,伸出的手指稍稍收力,缓缓闭上双目。 酒楼里,老者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小心翼翼这么多次,死里逃生那么多次,怎么就偏偏在大仇得报的得意关头翻了船! 去紫云山报仇前留在那湖里看守水莲的小蛇死了就死了,水莲没了就没了,反正如今已经大仇得报,还惦记这些作甚? 怀里的宝物足够让自己横行一方了,为何对那来历莫测的鱼叉又起了贪心? 得意之时欢难尽,人生苦处不能言! 孙公子见老者站在楼梯旁,连忙快步走上,阿谀献媚道:“仙师,人已带到。” 中年男子踏上二楼,看着眼前这个枯瘦老者,笑问道。 “你找我?” 第七章 真乃神仙也 老者神色痛苦状,汗流两颊,满眼视线模糊,四肢颤抖,一时竟不能作答。 中年男子见状对孙公子笑道:“孙公子,我只是个打铁的,又不会治病救人,你这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孙公子皱着眉头,眼前这位老神仙的状况不太对呀。 “张大哥说笑了,什么治病救人,这是位老神仙,他有事找你,估计是一桩天大福缘,张大哥千万好自对待,莫要错过了!”,孙公子淡淡说道。 “哦?神仙?我有啥福份能碰见神仙?”,看着二楼宾客战战栗栗的样子,中年男子对瘦弱少年笑了笑,继而问道:“这老神仙看上去好像挺难受的样子,孙公子,你不会被忽悠了吧?” “张大哥,不得对老神仙无礼!”,孙公子斥声道。 老者这时感觉压力渐轻,连忙开口说道:“无妨,无妨。”,笑话,天知道惹上多大的麻烦了,如今明显是有人放过自己一马,还敢不知好歹? 老者对着中年男子笑道:“这鱼叉是您的?” “您?”,孙公子有些不解,这老神仙对铁匠怎么用上了敬称? “我呀,这在外面偶然看到那小友拿着一把鱼叉,与我贫苦时家父打造的鱼叉一模一样,未免有些睹物思人,所以来此想请先生为我打造一把,也好有个念想。”,老者诚恳说道。 这老仙师不是蛇妖的主人吗?不是想杀人盈城,把千百条性命当做游戏么? 一旁的孙公子有些发懵。 中年男子听完后,摸了摸下巴,也是诚恳的说道:“老先生,这你就说错了,我又不是你爹,怎么打出的鱼叉能跟你爹打的一模一样呢?” 在场的众人听到后都为铁匠捏了一把汗,生怕下一刻男子脑袋瓜子就被老者拧下来。 有这么说话的?你面前的可是那动辄就要打杀人命的妖人啊。 董难言想去提醒一下铁匠大叔,但是却被许渝拉住,示意先不要妄动。 不曾想,接下来的一幕,让众人瞠目结舌。 老者闻言后,不曾动怒,反而望着张铁匠的脸色上隐隐带着一丝追忆,动情沉声道:“我幼时家里穷,尝尝遭人凌辱,母亲更是走的早,只能跟父亲相依为命,父亲是个渔夫,靠着捕鱼为业,后来有一天不幸葬身在风浪中,留给我的,就只有家中的这一把鱼叉了。” 老者越说越激动,竟是声泪俱下,“后来机缘际会之下,我踏上了修行路,但忘不了过往,不惜修行前路无望,也要寻找父亲,我算到家父已转世两次,如今冥冥指引之下,您打造的鱼叉,跟我老父亲留给我的一模一样,所以,你定是与我父亲有莫大渊源啊。” 云层上,六道盘膝而坐的身影微微颤抖,鹰钩鼻老者不由自主的说道:“人才呀!”。 威猛老者强忍着伸手摁死下方这个胡言乱语之人的冲动,甚至此时威猛老者忍不住想骂娘,这铁匠是你爹这辈子转世?你爹就是几辈子积德修行,造化天地,也没这投胎的好去处呀! 酒楼二层静悄悄的,众人都目瞪口呆,前街的张铁匠是这杀人不眨眼的妖人的...爹? 许渝轻声对着离楼梯最近的董难言问道:“他说什么?” 不是许渝没听清,刚才那老者说的声泪俱下,好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得,她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想再确认一下。 “他说,好像铁匠大叔,是他爹...”董难言说道。 中年男子哭笑不得,“老人家,你可莫要胡说,我还没成家呢,可没你这样的便宜儿子。” 众人一阵无言,这铁匠,可真是不会说话。 老者一把鼻涕一把泪,正要开口说话时,中年男子轻轻一瞥,恍惚间,仿佛时间倒转,声泪俱下的老者发现他已不在酒楼中,竟是身处他以前的岁月里! 老者以旁观者的身份再一次经历以前的往事,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却因家贫无法请郎中,害的双亲早逝,运气好的他,侥幸走上了修行路,苦修半个甲子,在一处福地得到一件宝物,修行有望更上一层楼,占据灵气汇聚之地,布置阵法,想要寻找转世双亲,不料被紫云山前来夺宝,毁了阵法不说,从此更是如丧家之犬,还连累了身边许多朋友,寻亲之路被阻,朋友因他而死,紫云山欺人太甚!这才有了丧心病狂的屠山一事。 重新经历这一幕幕的老者站在山崖上仰天怒喝,“是我看走眼了,惹上了你,你要杀便杀,这样卖弄神通折磨我算什么前辈高人,给我一个痛快的!” 老者身旁,草木疯长中化作一对男女,衣着朴素,女人肚子微微隆起,男子扶着女人笑着说道:“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有出息”,女子面色微白,但是满脸幸福神色,轻声对男子说道:“哪能人人都出息啊,平安健康,做个心地善良的人,平凡点,也好” 男子笑着点点头。 老者呆呆的望着身旁男女,伸出干枯的手掌,泪流满面,清风吹来,草木飘散,老者喃喃道:“娘,不是我不想做那好人,是好人不好做,好人总是不得好报啊。” 修行后,他何曾做过那些伤天害理,打杀人命的恶事?本本分分的埋头苦修,换来的却是亲朋好友因他死尽! 老实本分有什么用?被人欺吗? 既然做个好人要经受这些,何不做个恶人,随心所欲。 清风拂面,有一双玉手轻轻抚摸老者的脸颊,老者怔怔出神,然后赶紧低下头,不想让女子看到他现在这幅模样。 女子抬起老者下巴,直视着老者,轻声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老者无语凝噎。 山上白云汇聚,老者走出山洞后所做的一件件事在天上显现。 女子看着天空失神许久,对着老者轻柔开口:“当时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不是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 女子握住老者的手,身形如流沙般从老者眼前飘散,“不要变成你厌恶的人,你错了。” 老者疯狂的挥舞着双手,抓着消散的流沙,“不要走,不要走”。 流沙散尽,终是没有握住。 老者疯疯癫癫,瘫倒在地,闭上双眼,泪流满面。 “我错了?” 等到老者睁开眼睛时,身前中年男子与他擦身而过,走到瘦弱少年身旁,伸出手,笑道:“走,回铺子。” 当夜,整个酒楼一二层人去楼空,一楼的宾客笑着走出门,孩童们欣喜雀跃,说是见着 真神仙了,大人们则是说离南镇有福,从此有神仙坐镇,风调雨顺喽。 二楼的宾客脸色则不是太好,跪地求饶不说,原来这只是老神仙的一种试探,这回好了,被老神仙呵斥一番,估计给老神仙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一些投机取巧之辈甚至已经在想着如何弥补了,毕竟老神仙亲口说坐镇小镇,保一方水土,不跟他打好关系怎么发展下去? 许渝等人则是被老神仙夸赞了一番,什么临危不惧的好词都用上了,老神仙说以后就在这说书楼定居了,不知道许掌柜愿不愿意收留,然后扔给了许渝一个鼓鼓的钱袋子,许渝哪敢收下,老神仙就笑道:“就当今晚多有得罪了。” 许渝指了指楼上,老神仙笑道:“不用担心,我去解决。” 走上三楼,遍体鳞伤的汉子二人,奄奄一息的文国师,站立不动的三具傀儡,仅剩一只胳膊的宗姓老者,杀气腾腾的刘师兄,倚墙而坐的曹师妹。 老者望了望众人,最后视线停留在遍体鳞伤的两个汉子身上,缓缓道:“出身卑微却不忘卑微,舍生取义,老夫自叹不如。” 从怀中掏出两瓷瓶,扔在汉子身前,老者解释道:“这是紫云山的炼体宝药,一个外用壮骨,一个内服强神,最适合你们这种武夫,权当聊表今日歉意。” 不等汉子说话,老者接着向前走去,将一粒丹丸给文秋喂下,待到他清醒,老者答道:“我答应百姓坐镇此地,以后若是修行中有不懂之处,可以来此,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最后,老者走到曹师妹身旁,眼中复杂,当初结伴的两三个散修道友也是这般重情重义,可如今早已烟消云散了。 伸手将怀中以前视若性命之物的珠子递给她,老者轻笑道:“临江宫有福呀,出了你这样的小仙子,以后行走天下,切记人心难测呀。” 老者站在刘师兄身前,并未对刘师兄动手,掐指一扣,丝丝鲜血从嘴角溢出,老者头也不回,对着身后淡淡道:“你紫云山强取豪夺,杀我道友,毁我修行处,断我前缘,我灭你山门,炼你等肉身,断你等来世,如今恩怨已了,尘归尘土归土。” 老者身后,三具偶尔有紫云从骨骸中显现出的傀儡逐渐恢复神智,下半身枯骨的尸傀开口作响:“是我紫云山贪心,有此大难。” 独臂独腿的尸傀叹息着摇摇头。 三具尸傀逐渐消散,化作飞灰,消散前,头插细剑的老者拔剑一掷,细剑贯穿刘师兄胸口后钉在墙上。 缓缓消散的老者沙哑道:“紫云山贪心与否,从未对朋友下手。” 老者让汉子二人,文秋国师和曹师妹下楼安顿一下,宗姓老者早已被恢复过来的汉子用那把大刀拦腰斩断。 等到三楼只剩下老者一人,想到带走瘦弱少年的中年男子在自己脑海中留下的三个因果交融的印记,老者百感交集,心悦诚服,不由自主的跪地向着男子离去的方向拜道:“真神仙也!” 第八章 破封 从酒楼回来的一大一小走进铁匠铺子,中年男子示意董难言坐在铺子里尚有余温的火炉旁,自己则随手扯了张凳子坐下,递给少年一个果子,笑道:“行呀,小董,这哑巴装的挺像啊。” 接过果子,没有立刻吃掉,董难言有些拘谨的抓着凳子。 董爷爷去世后,真的再也没有人肯搭理少年了,人人都躲着他,那厌恶的架势好像跟少年呼吸了同一处的空气都会染上不详。 在少年眼里,听说不是本地人的铁匠大叔人很好,待谁都和和气气的,但是话少,若不是曾经开口跟自己说过话,少年倒是觉得他才是个哑巴。 至于两人这般坐下交谈,在董难言的印象里是没有的,往常他都是在铁匠大叔出去喝酒散步的时候过来给这铺子打扫打扫,或者拿着鱼叉出去捕鱼。 “咋的,我这果子有毒呀,还不吃。”,张铁匠看着分神的少年打趣道。 “啊,没,不是。”,董难言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 男子啃着果子,“这么多年怎么不说话呢?” 董难言不知道怎么解释,自从被董爷爷领回去后,除了跟董爷爷交流外,少年就不怎么说话,再者,也没谁愿意跟他说话,所以董爷爷去世后,董爷爷去世后,既然没人说话,那不如做个哑巴,从此少年就不再开口说话。 只不过时有时夜深人静,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时,少年会自己跟自己说话,自问自答。 记得董爷爷给他起名的时候,说他是在镇外被刘奶奶抱进来的,后来崔夫人收养他的时候,觉得既然无父无母,那就当成天降福禄吧,可能崔夫人当时觉得以后他能找到父母,所以就只给他取了名,没有姓。 有一次生病,在少年眼里是天底下最慈爱的老人给他喂药的时候,笑眯眯的对他说,“小福禄,跟董爷爷一个姓怎么样?” 孩子点点头。 老人吹了吹勺中药,问道:“苦不苦?” 将苦药一口咽下的孩子紧闭着眼睛,点点头。 老者脸色痛惜,“这人生啊,有时候就跟这药一样,苦啊。” 摸了摸孩子的头,“人生有苦,大多苦不能言。” “姓董,叫难言,怎么样?小名叫福禄。”,老者笑问道。 孩子舒展起咽下苦药后的眉头,想了想,声音清脆道:“董爷爷,我不怕苦的。” “好孩子。” 待孩子喝下药熟睡后,守在旁边的老人自顾自说道:“苦尽甘来,苦尽甘来。 ———— “张大叔,你是神仙吗?”,董难言小心翼翼的问道。 中年男子听到神仙二字后神色复杂,有些诧异,笑道,“怎么觉得我是神仙呢?” 董难言挠挠头,笑道:“在湖边的时候,那妖怪要吃我,我胡乱中拿鱼叉乱挥,那妖怪就不见了,后来那老人也是贪图鱼叉,才去的小镇。我看得出来,是见到了大叔你,他才换了副嘴脸。” 中年男子仔细打量下少年,“行呀,小董,慧眼如炬,怪不得之前惜字如金,感情是有大智慧呀。” 董难言攥紧双手,压低声音认认真真问道:“真是吗?” 中年男子胡乱吞下果子,低下头凑到少年跟前,亦是压低声音说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少年抿了抿嘴唇,“大叔,神仙大叔,我能求你个事儿么?” “你说。”,中年男子坐直身子,努力让自己庄重威严一点。 只见少年一脸希冀,低声细语道:“神仙大叔,你认识佛祖吗?” 中年男子张了张嘴巴。 “不认识...” 少年接着问道,“那神仙大叔,你认识菩萨吗?” “...” “那神仙大叔,你认识阎王爷吗?” “...” 中年男子有些头大,摊摊手,“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认识啊。” 董难言有些神色失落,接着又心存希冀的问道,“那神仙大叔,你有办法能让去世的人来世过得好一点吗?” 中年男子不言不语,盯着少年许久,略作思量,点了点头,“有。” 董难言在听到男子肯定答复后,连忙起身跪在地上,磕头扣首,情真意切道,“不知道神仙大叔能不能帮帮我。” 也许是怕这样唐突强求惹得神仙大叔不高兴,少年紧忙说道:“只要神仙大叔愿意帮我,哪怕当牛做马,我这条命给您驱使也没关系。” 起身拉起少年,男子开口道:“小董,见外了不是,磕头干啥。” 火炉热气升腾下,看不出是何神色的男子轻声问道:“想让董老头下辈子过得好点?” “恩。”,少年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然后又赶紧补上道:“还有刘婆婆和崔府的人。” 张铁匠紧盯着少年,默不作声。 董难言看男子不说话,小声道:“神仙大叔,是不是人多了让您为难了?” “没事儿。” 中年男子摇摇头,一手握拳附在身后,看起来颇有高人风范,“不为难,不过想要他们下辈子过得好点,有福报,这件事简单,不过得选个好日子,而且还需要点东西。” “什么东西?”,董难言连忙问道。 “小董,神仙也是要休息的,这样吧,明天我们再说。”,中年男子看了看外面天色说道。 董难言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连忙道:“那神仙大叔您快休息吧,明天我再来找您。” ———— 从前街到后街董家的路上,有一棵大柳树,树干足足需要三四个人合抱,镇上都称这株柳树为柳树娘娘,树旁还有一尊泥土雕像,蛇妖为祸前,小镇百姓多来此树前许愿,往往都会心想事成。 后来蛇妖一事发生后,许多人许愿无用,气急败坏之下,砸了泥土雕像,从此这里不再是求愿庇佑之所。 这几年来,这棵柳树更是快要沉进土里,矮小不堪,甚至有人扬言要砍了回家烧火。 月色下,柳枝荡漾,树叶飘飘,站在树前的少年神色诚恳,双手合十,低头弯腰。 “谢谢柳树娘娘保佑,让我遇到了真神仙。” “神仙大叔人真好,愿意帮助我,只不过我不知道怎么回报他...我没什么东西能给神仙大叔的,只有我这一条还剩几年的命。” “柳树娘娘,要是事情办完后,我还活着,我一定学着怎么做雕像,给你建造一座新的,要是我这条命给神仙大叔驱使,不在了,那下辈子我再偿还给您。” 少年喃喃道。 “本来我还想问问我的身世,可是要求的太多了,会惹神仙大叔不开心吧?” “希望董爷爷他们下辈子能过得好一点。” “希望明天能顺顺利利,心想事成。” 呢喃中少年不断弯腰鞠躬。 夜里小镇静悄悄,没人发现。 少年弯着腰,更无法发现。 每弯腰鞠躬一次,柳树便下沉一分。 ———— 送走董姓少年后,中年男子沉思良久,走出铁匠铺子。 换生湖旁,男子蹲在湖边,拨弄着湖水。 捧起一手湖水,看着水中不修边幅的面孔,男子笑了。 柳枝飘摇间,站在柳树前,男子轻轻敲打着树皮,“你能承受多少,便是你得了多少的造化。” 树里,在男子轻敲打后,有一女子痛苦面色稍显好转。 黑灯瞎火中,逛了一圈小镇,男子慢悠悠的走回铺子,闭上眼,轻叹一声,“二十年啊!” 好似下定决心。 砰砰砰! 铁匠铺内叮当作响。 小镇上空,掀起了滔天巨浪,好似有一头蛟龙冲破束缚,重归大海。 上空,六位盘膝而坐的老者尽皆站起,如临大敌! 身材高大的傅姓老者满头大汗,双手掐起剑诀,但是周身三把飞剑仍是一动不动,犹如深陷泥潭。 北方,被那道汹涌而至的气息吹得披头散发的老者迷茫自语,“怎会这般容易?怎会这般容易?” 西方,鹰钩鼻老者双手颤抖,不是轻视下方的男子,而恰恰是给了男子最高的重视! 本以为在锁龙钉和己方六位的配合牵引下,就算男子身上的束缚被破开,也不是那么容易,可谁曾想,男子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轻而易举的就破开了,这谁顶得住啊! “来了!”,一位老者喝道。 “中年男子”,就这样突然出现六位老者中间。 男子面容整洁,不在胡子拉碴,五官分明,眉清目秀,没有束发,满头黑发自然披下,穿着一件黑色长袍,腰佩一块古朴玉佩。 身无配剑。 “我等见过神子!”,六位老者尽皆抱拳欠身拜道。 发丝被微风吹起,二十年未曾踏上青天的男子拜拜手。 咬咬牙,鹰钩鼻老者壮着胆子问道:“神子,贸然破开封印是否不妥?要不待我等传禀...” “不必了”,摊开手,九颗泛着淡金色的钉子在黑夜下光华流转,男子缓缓道:“几位看守我二十余年,此物就当做我的一点心意,至于今日破封之事,我自会跟师门交代,与你等无关。” 说完,男子转身就要一步踏出。 “神子,这是否有些...?”,身材高大威猛的老者问道。 “恩?”,男子转身一瞥。 傅姓老者生生将后半句咽下去,讪讪笑道:“没事没事,恭送神子。” 待男子跨入虚空消失不见,六位老者同时松了一口气。 披头散发的老者笑道:“傅兄,你可真是不怕死,还敢追问下去。” 心有余悸的傅老想起男子那轻轻一瞥的眼神,冷哼道:“诸位,莫要打趣了,我等立刻上报,阐明实情,不然上面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 【正常情况下,每天都会有更新,一般要是两章,就会是在中午或者晚上,一章的话,就在晚上九十点左右,希望大家能够点点收藏,推荐~谢谢大家】 第九章 二十年风雪 神州,终年积雪的白雪皑皑之地。 雪山连绵,一座稀松平常的小山上,从小镇归来的黑袍男子缓缓登山,风吹雪起,男子黑发变白发。 男子脚步缓慢,沿途仔细欣赏景色,一晃二十年,这里却好像丝毫未变。 一处雪山洞里,满头白发的白袍老者闭目盘坐在谭水边,持着鱼竿,潭水波澜不起,光滑如镜,水中空无一物,清澈明亮,只有天上的太阳透过洞顶,倒映在水里。 潭水泛起淡淡涟漪! “弟子张三,叩见师傅。” 从小镇归来,一步步走上山的男子跪在山洞口,白晃晃的雪,衬的黑袍越发的显眼。 老者睁开眼睛,仍是背对着男子,问道:“这十年间想清楚了?” 男子没有立刻回话,站起身,走到老者身旁,将手中上山时闲情逸致捏出的雪球扔进潭水里,掀起水花。看着身旁的白衣老者,好像二十年,师傅变老了些。 师徒二人四目相对,男子轻笑一声,走到老者身旁,轻轻掸了掸师傅肩上的风雪。 “以前闯的祸,都是你帮我扛着,现在你都一把岁数了,就省省心吧,况且…” 男子笑道:“我做的事难道就是错事吗?” 白袍老者扭头看着自己弟子,“别人不清楚,不明白,你呢?你现在难道还不懂吗?” “你跟别人不一样,你还等得起,非要现在逆大势而为吗?” 男子没有回答,替师傅理了理衣服。 在洞口,男子将满头长发埋进雪地里,对着老人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可惜了,这次就不能再打着神山的名号出去给你长脸了。” 谭水荡漾,老者闭上双眼,轻叹一声。 雪山巅上,有三个小雪人,栩栩如生,张三蹲在雪地里,将雪捏成一个个雪块,乐此不疲。 这是小时候他们几个最爱玩的游戏,本来张三是最爱堆雪人的,可是每当他堆成的时候,就会有一个悄悄走进的身影,一脚把雪人踢碎,当然,踢完之后少不了让张三摁在雪地里,一顿捶打。 想到小时候的趣事,男子笑了笑。 风雪中,身上穿着跟老者一模一样的白袍女子缓缓走来,婀娜多次,皓齿明眉。 一袭白袍的女子走到张三身边,蹲下身子,柔声道:“回来了?” 转头望着比他名字还要靠前的女子,张三轻笑道:“王二,怎么多年不见,你变傻了,当然是我,不然你眼前的是谁?” 王二也捏起雪块,手法娴熟。 “你知道吗?从你二十年前被师傅惩罚后,偌大的雪山,只剩下我了。” 张三拿起雪块,将一个雪人砸碎。 “他呢?” “你走后,他说这雪山也没意思了,就也走了,二十年间,也没有再回来过。” 王二也扔过去一个雪球,将被张三砸的支离破碎的雪人彻底砸碎。 这都是这么多年间里女子一个人堆的。 循环往复,日日夜夜。 风雪势大,吹起王二的秀发,王二看着眼前男子的侧脸,动情道:“你走了二十年,我不怕,但是我怕的是。” “你还走吗?” 随着天上轻飘若絮的雪花,目光如月光般清冷的女子硬生生将风吹雪起的喧闹处,变成了只装得下她和张三二人的一方静谧之地。 张三低下头,默不作声。 一男一女,风雪中,蹲坐在雪地上,静默无言,互相凝望。 “王二,我说这好久不见了,你长得可比以前好看多了呀,这水眼山眉,仙资玉色的,怪不得咱们这叫神山,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张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抖了抖雪。 被男子夸赞的女子没有起身,也没有笑容,只是低着头,眉宇间哀伤的女子眼下,白雪凹陷,变了颜色,大吐一口气,女子苦笑道:“还回来吗?” 张三没有回答,看着连绵雪山,反问道:“王二,你说我们从小到大,在这神山待了多少年了?” 王二声音有些沙哑,“二十多年了。” 轻轻揉了揉王二的头,将满头秀发揉乱,张三轻叹一声,“是呀,二十多年了。” 雪山上,黑袍男子伸出手。 “那我向神山借二十年风雪,不过分吧!”。 整座雪山,狂风呼啸,白雪漫天,一齐向张三手里涌来! 二十载白雪在风声中汇聚成一把风雪长剑! 张三刚上山又下山了,带着神山二十年风雪! 雪山洞里,潭水波澜阵阵,感受到神山上冲霄贯斗的剑气,白袍老者怔怔出神,犹豫再三,白袍老者终是放下了二十年未曾离手的钓竿,神念融入一块石碑中。 “孽徒张三,叛离神山!” ———— 孙府小院里,孙公子独自喝着闷酒。 酒楼里,算是声名扫地,与许渝,唐书多年的交情没了不说,自己在酒楼里丑恶的嘴脸被小镇的达官显贵瞧了个遍。虽然那些人也是些自私自利之辈,但是并不妨碍他们现在会冷嘲热讽的说一句,“瞧,原来孙公子是这样的人啊!” 喝着闷酒的男子自嘲一笑,“错了吗?我就想入仙师法眼,拜入仙门,从此不再过着凡人的日子有错吗?” “杀与不杀那孩子都是死,死了他成全我有错吗?” “看不清时事,识时务者为俊杰,千载难逢,终于有仙师愿意收我为徒,付出些代价有错吗?” “怎么最后错的就是我!” 孙公子勃然大怒,将酒壶摔在地上。 “因为你错了啊。” 酒楼里的枯瘦老者马由衷就这么闲庭信步的走进院里,老者对着孙公子笑道:“不请我坐一坐吗?” 孙公子冷笑道:“怎么,仙师是嫌戏弄我戏弄的还不够,又来戏耍我?” 马由衷摇摇头,坐在孙公子对面“谈何戏耍,不光是你错了,我也错了。” 孙公子诧异道:“仙师何出此言?” 马由衷开口道:“酒楼一事,我却有杀心,但是现在想想,不过是徒造杀孽,我本心已经被仇恨蒙蔽,被紫云山的人夺宝杀了我的同伴后,我痛恨这些人,因果缠绕,所以我灭了紫云山。” “但是酒楼里,我却变成了我最痛恨的人,我与紫云山夺宝杀人之人有何异?现在说这些是有些后知后觉,好在当时有人让我悬崖勒马,才未犯下大错,今日与你说这些,不是戏弄玩耍,而是觉得,你与我一样,需要有人提醒一下,我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呢?你又被什么遮掩了本心?” “被什么?我想拜入仙师门下,是因为我也想做那高高在上,风光无量的修行人!” “我想让孙家看看,一个旁系庶子,也可以比那个家族重点培养的嫡系血脉强!” “受人敬仰!对,为了这个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可是没有仙师瞧的上自己,只有...” 孙公子惨笑一声,只有离南镇的百姓瞧得起自己。自己平时谦和有礼,帮助百姓沟通南信,信南两国,建造离南镇,所以镇上的老百姓瞧得起自己,都真诚的叫他一声孙公子,感激他的好,那么,他是从什么瞧不起这镇里的百姓,一心只想要仙人瞧得起呢? 马由衷走了,留下孙公子一个人愣在原地。 ———— 清晨,董难言迷迷糊糊的坐起身,神情恍惚,方才,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铁匠大叔变成了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袍,坐在少年床前。 跟往日形象大不一样的铁匠大叔跟他说:“小董,我要离开小镇了。” “你放心,既然我昨晚已经答应你了,那么我就不会食言。我会留下三炷香,只要你焚香时诚心祷告,他们来世自会福泽深厚。” 董难言想要起身,但是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仿佛周围一切皆是虚无,只有眼前的男子真实存在。 男子继续道:“我知道董老头死前会跟你说,来铁匠铺找我,改变命数。” 男子神色复杂“小董,你信命吗?” 董难言很想点头,但是做不到。 双手放在膝盖上,被董老爷子认为能改变董难言命数的男子叹声道:“实话实说,帮你改变命数,我做不到!” “你的命很特别,想要改变命数,一定要你自己成为修行人,修行到到一定境界,那样才能改变命数。” “如果你想尝试一下,我会教你修行,但你要知道,就算你成为修行人,十年之期一到,若是修炼到那个境界,一样前功尽弃,命数难逃!” 男子再叹一口气“而且现在也没有十年了,还剩六年吧。” ”当然,如果你想安稳的度过这段光阴,我也可以让你衣食无忧,大富大贵,享受人间。 “总之,怎么选择,你剩余的人生怎么活,在于你。” 看到董难言那有些晦暗的眼神,男子似乎觉得到对一个孩子突然说这些有些唐突,歉声轻道:“有些话,说出来是会很伤人,但是瞒着不说,于事无补。” “怎么选择,在于你,我...” 男子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能说出口。 从怀中掏出一支青翠欲滴的发簪,放在床头,已经站起身的男子笑道:“不急着答复我,你可以慢慢想想,我虽然就要离开了,但是过两日会有人来找你,到时你将你的决定告诉他即可。” “平白无故多吃你那么多些鱼,有些过意不去。” “这支青色发簪虽然是不值钱的玩意,但也算我们相识一场的缘分,就送给你,当做给你束发时的礼物。” “毕竟这么些年,吃了你多给那么些鱼,我可有些过意不去。” 想到这,董难言揉了揉眼睛,紧接着急忙向床头看去。 一支青色的发簪静静的摆在床头上。 不是梦!都是真的! 董难言低下头,喃喃自语。 “我的命吗?” ———— 荒芜之极,有几与天高的山脉,起伏相连。 其中一座巍峨雄峰,山体中间被掏空,散发着白光,宛若一轮明月悬在山中。 山中一座白骨打造的晶莹王座悬浮空中,有女子慵懒的躺在王座上,王座下方,人形白骨累累,堆积成山。 女子百般无聊,不时会有一具白骨从下方飞起到女子眼前,再被女子轻指一点,白骨炸裂,化为荧光,消散在空中。 直到远处天际掠过一道金线,来势极快,直直刺进“明月”中,被女子双指捏住。 一柄传讯飞剑! 王座浮沉,在明月中缓缓转动。 看过内容后的女子冷笑不已,将飞剑寸寸捏断。 女子起身立在王座上,眯眼向东南望去。 “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 这几日董难言思来想去,仍是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相信没有人愿意死,董难言当然也不愿意,但是,话说回来,董难言却也不怕死! 天大地大,孑然一人的少年已经失去一切,,真的没有什么可以不能失去的了,要是有,也就只剩下这条命了。 不过董难言真的不想死,因为少年想弄清楚,为什么他就是个人人厌恶的灾星?是他做错了什么?他的父母又在哪里?为什么他被抛弃在这座小镇? 这些董难言都想明白! 但是终究少年还是不大,或者说男子给的两个选择,都让少年很犹豫。 是过上富贵日子后静等死亡?还是选择去希望渺茫的修行改变命数? 要是选择前者,那以后就不用担心饿一顿饱一顿了,可以穿上新衣服,把董家修缮一番,把董爷爷、刘婆婆、崔家的衣冠冢也修缮一番,买最好的香和贡品去祭拜那些因他而遭难的人。 另外还可以拿钱去给柳树娘娘修一座雕像,还可以... 总之,选择了前者,应该就是可以快快乐乐的活完剩余的人生,无忧无虑的等死,选择认命。 要是选择了后者,那就是搏一搏,一旦达到了铁匠大叔说的那个境界,他就可以活下去了。但是一旦达不到,还是会死,前功尽弃! 董难言不知道怎么修行,也没见过谁修行,也不知道修行需要什么,但是少年不难想到,天资和异于常人的努力是必不可少的,不然世上芸芸众生,不皆可修行了?还谈什么仙凡之分! 咚咚咚! 正在董难言思索间,小院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是听我答复的人?” 急匆匆跑了出去,打开门的少年见到门外来人,惊讶道。 “是你?” 第十章 浮海苦山 传闻有仙居于山顶,无大毅力者难登此山的浮海苦山,巍峨矗立在神州中部。 下半部山体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前三千阶平坦,中三千阶泥泞,后三千阶有狂风电雨,剩下的九百九十九阶更是一步一个坎,苦不堪言,故而称为苦山。 上半部山体高入云海,犹如浮在海上,所以称为浮海山,登上此山,便好似腾云驾雾,月地云阶,直抵青天。 浮海山上,此刻有两名男子并肩站在山边,眺望着浮光耀金的云海。 左边的男子双手附后,青衣猎猎,一双泛着青色的眸子犹如鹰眼般锋利。 右侧的男子伸手在云雾弥漫的地方画着圆圈,一头赤发显眼异常,与云海格格不入。 忽然间,紫光漫天,云海翻涌,有道道紫气从云海中涌来,将在后方静坐的男子遮掩住。 男子盘膝坐在青石旁,一头黑发如黑玉般光滑,呼吸间紫气随之在口鼻间翻涌滚动。 对着云雾画圈的赤发男子哈哈大笑,“楚云兄果然有大机缘,得此紫气东来的大造化。” 盘膝而坐的楚云睁开眼睛,隐约间有点点紫色于眼间,有若繁星,开口笑道:“林凡兄过奖了,适才云涌而静无声,得见寂之趣,山高而云不碍,悟无我之机。” 双手附后的青衣男子没有回身,仍是眺望云海,目光炽热道:“楚兄由有我之境悟无我之境,可喜可贺,这漫天云海,当真是蕴藏着大机缘。” 于浮海山上获得一桩福源的楚云起身,笑道:“山海是胜地,一营恋便成市朝,过犹不及。” 宋致点头问道:“楚兄所修之法,有我悟无我,不知之后...” 楚云轻轻一笑,伸手指了指云海下方,“心无染着,欲境是仙都,心有系恋,乐境成苦海。” 宋致不可置否。 “听说了吗?,张三叛离神山了。”,林凡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宋致眼中神光暴涨,恍惚间男子背后有一头浴火神禽展翅,睥睨四方。 楚云复杂道:“听说了,希望再见面是友非敌吧。” 林凡不再多说,二十年前,神山的张三犯下大错,被罚十年,但不知为何,前几日神山传下消息,说张三已经叛离神山。 ———— 浮海山顶,古朴不知是何材料,占据山顶三分之一大的圆盘上,九个凹槽光华闪动。 圆盘外,有四根纂满铭文的石柱,每根石柱上,都有一条昂首的云龙盘绕。 石柱下方,各有一人,有人身穿金甲,双手拄剑,金光四射。有人面覆薄纱,妙曼动人。有人长发披散,无衣赤足。有人手持长戈,腰系酒壶。 随着宋致,林凡,楚云三人来到圆盘外,有一道声音在三人心湖上响起。 “时辰已到。” 楚云亦从心湖上回应道:“前辈,尚缺一人,傅海还未到浮海山。” “傅海?” 林凡点头,“是,按理说傅海虽离神州较远,但是不该这些时日,还未到浮海山。” “虽然傅海未到,但不可耽误大事,速速启动!” 宋致三人相视一眼,点点头,各自取出一颗浓郁光芒的石球,整个浮海山,灵气如瀑,云海仿佛仙境。 在三人的牵引下,石球缓缓落在凹槽中。 轰轰轰! 在石球沉入凹槽的瞬间,整个圆盘开始转动,三颗石球发出的光愈来愈刺目,外部石料碎裂,变成光球,逐渐融化,向着圆盘中流动。 圆盘转动的越来越来快,最后从中腾起一道光柱,冲霄而上,连接青天。 云海涟漪阵阵,像一朵莲花正在缓缓绽放,光芒照耀在云海众人身上,仿佛要举霞飞升。 东方云海空复空,群仙出没空明中,荡摇浮世生万象,岂有贝阙藏珠宫! 浮世万象,一一伴随着光柱映现,有天女散花,有农夫耕地,有帝王出行,有鱼虾混游,有高山大海,有凹谷泥沟... 浮海山上顶的光柱自下而上,贯通着天上人间。 林凡望着光柱,震撼不已,这不是他第一次见,但每次见到这般景象仍是内心触动不已。 “你等还不速速参悟,更待何时!”,先前那道声音喝道。 林凡,楚云等三人立刻开始收敛心思,细心参悟玄机,来此地除了镇守,更是机缘,在此参悟大道,事半功倍。 轰! 云海上狂风忽起,好像有一头庞然大物要自云海下横冲而上! 一条骨龙率先冲破云海,向着山顶张牙舞爪,龙吟阵阵。 有男子状的人偶站在骨龙上,对着宋致等人扭头晃脑,身上咯吱作响。 狂风未息,有一件紫衣紧随其后,随风扭动,散发着滔天邪气。 远处有一人从翻涌的云海上撑舟而至。 有兽首人身三头妖人立身云海,吞云吐雾。 隐约间,有数道身影藏身于云雾中,看不真切。 远处,一金袍老者背负数剑,仰头望向光柱,身旁一名女子坐在碧绿绸带上,冷眼看着山顶众人。 嗡! 石柱下,金甲大汉手拄长剑一震,抵挡着阵阵龙吟。 脱离参悟状态的林凡冷声喝道:“阴暗的东西也敢立身此地,当真不怕死吗?” 骨龙上,人偶咯吱咯吱摇摇头。 宋致讥笑一声,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来投,这次除了启动和看守圆盘之外,再就是看看能不能以此为由,钓上些藏匿神州的狡猾鱼儿,现在看来,今天这顿勉强是能填饱肚子了。 青衣猎猎,一头青色神禽法相从宋致身后浮现,展翅冲天,猛然向人偶掠去。 吼! 骨龙怒吼,张牙舞爪,缠绕住神禽,相互撕扯! 三头兽首的妖人中间那颗狮子头狮口一张,吼声震天,将金甲大汉震退两步。 小舟上的男子更是直接,不管不顾,撑起小舟就要向石柱撞去! 一直看热闹的林凡伸出手,男子如同在山边一样画着圆圈,一圈又一圈的套上小舟上,小舟剧烈震动,震的云海滚动,但却是不能再前进一寸! 面覆薄纱,身材妙曼的女子手中锁链向小舟上的男子一甩,将男子牢牢锁住。 手持长戈的男子拿起酒壶喝一口酒,跃向紫袍,狠狠一劈,紫袍丝毫未坏,反而缓缓缠绕着长戈,向男子蔓延而去! 赤足男子披头散发,来到兽首人身的妖人身前,一拳递出。 兽首人身的妖人熊头咧嘴一笑,亦是递出一拳! 拳对拳! 罡风在两人身边旋起,周身云海被层层搅烂! “我们出手吗?” 坐在碧绿绸带上女子向身旁问道。 金袍老者抬头望着光柱,“此行不是厮杀,不论生死,只要阻拦住它,那就算成功了。” 老者背后数把长剑一闪而逝,竟是直奔光柱而去。 无人阻挡,只见四根云龙盘绕的石柱上铭文闪动,数把长剑一一崩飞! 石柱旁,身材妙曼的女子手握着锁链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碧绿绸带倏地绷直,上面的女子刚要出手,突然望向天空。 浮海山上,雪花一朵一朵落下! “恩?” 一直袖手旁观的楚云掸去肩上雪花,男子皱了皱眉,浮海山上怎会下起了雪? 苦山脚下,有一黑袍男子站在山脚,一脚抬起,一步既至浮海山顶! 风雪呼啸,男子看也不看厮杀的众人,抬脚向圆盘走去。 “是张三!” 禁锢住小舟的林凡背后三色神环浮现,这个时候,叛离神山的张三来此作甚? “张三!”,宋致眯起双眼,天上,与骨龙缠绕厮杀的神禽法相嘶鸣,浑身缭绕青色火焰,抓起骨龙,展翅间将其甩至山顶,砸在张三身前。 张三停下脚步,前方骨龙身形立起,对着天上盘旋嘶鸣的青色神禽咆哮怒吼。 突然,骨龙疑惑的低下头颅,脚下如蝼蚁般大小的黑袍男子正在轻敲它的骨架,好像在示意它让开道路。 龙吟阵阵,怒极的骨龙猛然甩尾,想要将脚下的蝼蚁抽飞碾死。 面对着这足以催山劈岳的一击,男子抬起左臂正面挡住,右手虚空一握,浮海山上风雪涌来,一柄晶莹的长剑被男子握在手里,抬臂一挥。 拦腰斩断! 这次骨龙砸在山顶,再也没有挣扎起来。 从男子走上浮海山,楚云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他身上,飘然至男子身前,楚云笑道:‘张三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张三?” “神山的张三?” 树的影,人的名,现身浮海山上的几拨人脸上各有担忧。 男子形状的木偶看着两截的骨龙心疼不已,三头兽首妖人不再与赤足男子对拳,向后跃下。 金袍老者叹了口气,是神山的张三,看来今日不光是九死一生了,很可能就是必死无疑了。可无论如何,哪怕豁上了他这条命,也要让这圆盘不再转动! 不光是这些人,林凡等人脸上亦是阴晴不定,张三已经叛离神山,来这究竟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叛离神山的张三会好心来这帮着镇守浮海山? 看着眼前微微点头的黑袍男子,楚云试探道:“有劳张三兄出手了,刚才那一剑,真是风采不减当年,不过张三兄在一旁稍事休息就好,接下来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是交给我来解决吧。” 宋致,林凡,石柱四人,皆望向张三,是敌是友,就看张三的回答了。 眼前紫气弥漫的男子跟骨龙一样,挡住了路,张三没有说话,向前走去,来到楚云身前,如同出剑前对骨龙一般,伸出手,手背拍拍楚云侧肩。 楚云眼神冷冽,“张三兄,你想干什么?” 还没等话说完,楚云身前,紫气环绕,一道充沛至极的剑气猛然间将楚云劈进下方云海,来自黑袍男子的剑气丝毫不减,直冲圆盘! “放肆!” 林凡怒喝一声,顾不得禁锢小舟,身形一晃,想要拦下剑气,但是剑气太快,快到石柱下四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剑气已至圆盘! 石柱上铭文大亮,照耀浮海山,四条云龙从石柱上跃起,张口撕咬,堪堪挡住剑气。 光柱仍是直连青天,但是圆盘却在剑气下震动不已! “好机会!” 有一道巨手从云雾中探出,一掌向圆盘拍去。 “就是此刻!” 一名老态龙钟的婆婆从女子的碧绿丝绸中走出,女子惊喜道:“老祖宗?” 老妪拄着一根碧绿的拐杖,猛然间向着下方山顶一跺,碧绿的拐杖直接从云海上直插山顶,那架势仿佛可以一杖凿穿浮海山! 关键时刻,云海剧烈翻腾,云海上升起一尊万丈白云法相! 法相与那云雾中探出的巨手一掌对过,又出拳将那拐杖一拳砸开。 云海里,先前在林凡三人心湖上传音的老者愤怒至极,一跃至法相头顶,模样与法相一模一样,老者开口,法相亦是开口,一道怒极的声音在浮海山上轰然响起。 “张三,你怎敢违逆诸天!” 【今天早发,只有一章,另外希望大家多多收藏,投投推荐票,后续会更加精彩哦】 第十一章 雪落浮山 法相头顶老者愤怒至极,头发倒束,此番由他坐镇云海,请君入瓮,本来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哪曾想,半路杀出一个张三! 老者看了眼缩回云雾中的大手,站在金袍老者和女子中间的老妪,没想到,竟真是给自己钓上了两条大鱼,要不是方才自己出手,险些坏了大事!也罢,既然已经露头了,那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老者杀意滔天,云海随之翻涌扩散。 手拄拐棍的老妪叹了一口气,“是云有涯!” 听到这个名字,老妪身旁女子面露惧色,浑身颤抖。 收到的消息中,只说有几个神子坐镇此地,没曾想,竟是无涯殿当代殿主的师弟亲临此地,看来今日真是在劫难逃了! 不过中年女子看向山顶的黑袍男子,这个张三,竟是想破坏圆盘,难道他有叛离诸天的胆子? 法相上,已经从云海中现身的云有涯怒喝道:“一个也不要放走!” 腰系酒壶的男子持戈之手一抖,手中长戈震开紫衣。 男子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酒,将酒倒在长戈上。 长戈透红,隐约间有万声哀鸣! 紫衣飘荡,妖邪异常,有缕缕青烟填充衣间,汇聚人形! 男子嗤笑一声“鬼魅小道!”,血染般的长戈一扫,横击在紫衣腰间,戈中哀鸣声暴响,震的紫衣内青烟涣散! 男子用力一掷,云面向两侧翻滚,长戈破浪般一往无前,将紫衣钉在峭壁上! 男子站在长戈上,喝一口酒,紫衣内青烟散去,血红的长戈好像又多了一道哀鸣! 兽首妖人与赤膊赤足男子打的最是酣畅淋漓,没有半点花哨伎俩和神通法术,拳拳相交,双方打的虎口崩开,浑身是血。 挡下赤足男子一记重锤后,熊首眼中凶光闪现,挟万钧之力的一拳呼啸而至,击打在赤足男子胸口,男子溢出一大口鲜血,但是不退则进,一拳击打在兽首妖人胸口! 妖人熊口吐出一大口鲜血,露出血盆大口,大笑道:“爽快,就是要这般拳拳到肉,莫要学那花哨法术!” “啊!” 三头兽首面露痛苦之色,那赤足男子收起左拳后再度侧身一拳,贯穿兽首妖人腹部。 赤足男子左拳沐浴着蓝色妖血,双拳成爪,生生将妖人从中撕裂! 云海上,洒满蓝血。 赤足男子啐了一口吐沫“打就打,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被生生撕裂的尸体上狮子头一分二,熊头闭目,只有一只狐狸头眼中充满狡诈之色,两截身躯合并,就要急速远遁! 赤足男子哪里肯放过,迈步追赶。 仅剩狐狸头的妖人急忙开口,竟是女子之音。 “前辈救我!” 云雾弥漫中,一只毛茸茸的黑爪探出,就要将妖人救下。 唳声震天,惊空遏云! 青色神禽法相展翅唳鸣! 宋致浑身青光骤起,有一盏青铜古灯缓缓升起,神禽法相在古灯上盘旋,化为灯芯! 青铜为盏,神禽作芯的古灯轻旋,与毛茸茸的黑爪撞在一起,古灯回旋,毛茸茸黑爪一击之下,抓住兽首妖人缩回云雾内。 狐狸首妖人松了一口气,刚要向身旁的男子道谢,突然,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从身旁的男子体内传出,不光如此,她体内也传出了同样的声音! 狐狸首妖人痛苦的跪在云海上,感觉自己体内仿佛五脏六腑都在燃烧,自焚,无火自焚,在痛苦的尖叫声中,狐狸首妖人率先化作飞灰。 “离南神火!” 云雾遮掩中,感觉到传来的剧痛,男子大惊失色,显现本体,一只黑色的乌鸦展翅,似乎要冲破云海。 头顶古灯沉浮,宋致看也不看那遮掩的云雾处,因为,那注定又是一滩死灰。 趁着林凡松了禁锢,被铁链缠绕住的撑舟男子吹了个口哨,撑舟竹竿一闪而至,抽打在铁链上,要击碎铁链。同时小舟两侧幻化出两只蟹钳,想要掐断圆环。 光柱下,圆盘外,林凡背后,蓝、白、黄三色神环浮现,映衬的一头赤发的林凡如谪仙降世。 神环耀眼,小舟上的圆环越缩越紧,“小舟”痛苦挣扎,两只泛金色的蟹钳捏住圆环,可三色圆环不断缩紧,直到云海上出现一只断为三截的巨蟹尸身。 御风而至的林凡,三色神环在背后闪动,撅断竹竿,掐着撑舟男子的脖子,将其提起在空中,眯起眼睛笑道:“泛舟有云海,你很惬意嘛!”,说完后随手一扔,面覆薄纱的女子轻轻一提铁链,撑舟男子便被她吊起,身材妙曼的女子张开嘴,一口将男子吞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风情万种,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云头上,老妪见大势已去,将手中拐棍递给后辈女子。 “倩儿,你二人快走,今日有云有涯在此,注定不能成事。” 女子接过拐杖,脸色雪白。 “老祖宗您不跟我们一起走?” 老妪握住女子的手,叹息一声“倩儿,以后自己要多多保重。” 老妪一推手,将后辈女子和金袍老者推出浮海山,不是她不想走,是那云有涯气机锁定住她,无论如何,今天也是走不出这浮海山。 老妪气势攀升,人生最后一战! 还没等老妪气势到达巅峰,下方云海处,有一抹金光在老妪推离浮海山的二人身上炸开! 无坚不摧! 手握一张紫弓,紫气转动间,才射出一支名为摧坚金箭的楚云身前紫气弥漫,冷眼看向浮海山上黑袍男子,要不是刚才身前的紫气挡住了那道剑气,恐怕就不只是被劈进云海那么简单了。 气势攀升中的老妪心头一痛,感受到与她血脉相连的骨血被人抹去,老妪痛苦至极,冲向云有涯。 “我与你拼了!” 老妪双掌间碧绿光芒闪烁,一座山峰凭空出现在浮海山上空,轰然砸下! 坐在白云法相上的云有涯轻蔑一笑,似乎觉得抬起两条胳膊有些高看她了,万丈白云法相,一只手轻轻托住头顶山峰! 方才伸出一只巨手的云雾中,一名孩童从云雾中站出,看着接下山峰毫不费力的白云法相,孩童咬咬牙,若是不与这个老妪一起出手,等到老妪死了,自己也必死无疑,还不如搏上一搏。 返老还童的老人气势暴涨,从云雾中冲到法相身前,双手抓住法相,弯腰后仰,猛然一扛! “搬山倒海!” 法相震动,返老还童的老人竟是真将万丈法相扛起身! 法相头顶山峰上树木疯长,疯狂向法相上缠绕! 抱着必死之心的老妪双掌向法相头顶上的云有涯递出。 法相上,被无数根尖刺树木缠绕住的云有涯呵呵一笑,原来是他看走眼了,还以为是什么大鱼,原来就是只有这般斤两的废物,那些老东西是真沉的住气,让一些小鱼小虾来送死。 即将翻倒白云法相右臂一支,擎住身子,左手向下一探,就要将那返老还童的老人握在手里。 身形倒退间,返老还童老人身后,一尊金身老者法相,同样屹立在云海,双手交叉,一锤砸下! 白云法相不闪不躲,无视这那尊金身法相的倾力一击,左手落下,砸的金身法相四分五裂! 万丈白云法相大手一探,捏住无处躲散的老人,老人痛苦呻吟。 云有涯哈哈大笑,还行,纸糊的法相,但真身骨头还算硬点。 法相上,被树木枝蔓包裹成一个团的云有涯起身,手指从上到下在身前一划,轻轻松松撕开一道裂痕,一脚将俯冲而至的老妪踹开,被白云法相另一只大手握住。 俯视着山顶上还在缓缓前进的黑袍男子,有些厌恶了的云有涯用力一握,一滴滴鲜血从法相指尖流下。 突然,有无数根银线缠满白云法相,云有涯顺着银线看去,摇头晃脑的男子木偶浑身射出无数根银线,卷向白云法相,银线紧绷,想要将这万丈法相撕扯开来! 早就失去了兴致的云有涯摇摇头,法相一拳挥出。 木偶男子掰下由金线打造的左臂,向上一抛,不同于上次,这次甚至可以刺破白云法相的金线扎根法相上。 看着一拳横亘在面前,不在动弹,停下来的白云法相,右手握着金线的木偶男子冷哼一声,刚要开口说话。 法相头顶,云有涯嗤笑一声。 “这破线还是留着回家给你母亲织衣服吧!” 无数根银线金线绷断! 横亘在木偶男子面前的法相拳头伸出一根食指,向木偶男子一按。 轰隆隆! 足足延伸到苦山脚下的法相手指将木偶男子按在指下! 云海涌动,一条条猩红的、银色的、蓝色的闪电随着云海汇聚在白云法相上,猩红闪电若蛇般在法相手臂上蜿蜒盘旋,顺着手臂向下方迅速掠去,一道猩红闪电顺着手指击在木偶男子身上,法相缓缓收回手指。 灰飞烟灭! 浮海山上,来犯的众人都被一一击杀,法相头顶,云有涯拄起下巴,低头望向那个黑袍男子。 “轮到你了,张三!” 黑袍男子四周,拄剑的金甲大汉身上金甲铿锵作响,才饱餐一顿的妙曼女子眼神火热,腰挎着葫芦的男子喝了一口酒,赤足汉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宋致头顶古灯浮沉。 林凡背后神环璀璨。 紫气弥漫间,楚云冷声喝道:“张三,莫要徒作挣扎,束手就擒吧!” 黑袍男子置若罔闻。 想到来浮海苦山路上遇见那个自称是镇海宗神子傅海的,也是这般喝向他喝问,“张三,你叛离神山竟还敢去浮海苦山,定是图谋不轨,还不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结果呢? 不过是剑下再添一道亡魂罢了! 云海上,一柄风雪长剑被男子握在手间! 张三大步向前,浮海山下起了雪。 剑雪! 第十二章 剑起云海 青铜古灯上神禽嘶鸣,神火汹涌,掠上天穹,遮住天上密密麻麻的剑雪。 身材妙曼的女子薄纱下舌头轻舔嘴唇,看着大步向前的黑袍男子,如此风采,真是世间头等美味。 赤足汉子握紧双拳,狂奔而去,拳携罡风,击向张三面门。 张三不躲不避,身前剑气流转,拳对剑气! 流转的剑气凹陷,赤足男子倒退回去,拳头上血光点点,露出白骨。 持戈男子摇了摇喝空的酒壶,有些犯愁,跟这般强者交手,没有酒怎么行。 男子从山顶踏步一跃,手中长戈哀嚎声响起,对着那黑袍男子当头一劈! 拄剑而立的金甲大汉持着巨剑,向前奔跑中巨剑与地面摩擦出一串火花,对着方才被赤足汉子打凹的剑气处一剑刺出,巨剑穿透剑气,刺进张三身前,大汉手腕一转,巨剑一横,将流转的剑气撕开一道口子。 铁链如蟒蛇般缓缓勒紧黑袍男子,身材妙曼的女子轻轻一笑,铁链缠绕间,一幕幕香艳淋漓的画面浮现,勾人心魄。 没有人托大,一对一与张三单打独斗,一出手,就是配合紧密的围杀! 被锁链缠住的男子停下脚步,眼前一把巨剑就要刺在身上,头顶有哀嚎的血红长戈做势要将自己劈做两半,身上锁链还在不断锁紧。 张三一笑,伸出手,握紧铁链。 身材妙曼的女子猛然间从石柱旁被拉至张三身前,女子惊慌失措,男子掀开女子面纱,好一个秀美容颜,女子眼波流转,对着眼前黑袍男子微微一笑。 巨剑刺在身上,张三不管不顾,身材妙曼的女子看着黑袍男子对她的绝美容颜伸出手,心里暗笑一声,便是张三又如何,还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下一刻,女子鼻青脸肿的倒飞出去,砸在山边。 黑袍男子哪是要怜香惜玉的伸手抚摸,根本就是对着绝美容颜的迎面一拳! 张三收回拳,双指夹住当头砸下的长戈,手指间剑鸣滔天,压下万声哀嚎。 金甲大汉不敢相信,手中巨剑刺在黑袍男子身上,没有想象中的献血直流,甚至连黑袍都没有刺破,大汉只感觉,刺在了一把锋利无匹的剑尖上! 剑气磅礴,铁链寸寸震断,张三手指一弹,长戈崩起,一把将那满身酒味的男子拎在手里,手朝下一砸,碎石崩起。 男子每往前走一步,金甲大汉就朝后退一步,大汉竭尽全力,刺在张三身上的巨剑震颤不已,最后竟是自己蹦碎开来。 张三看着身前还保持握剑壮的金甲大汉,伸手一抓,地面上又是一个大坑。 林凡宋致等刚要出手,云海上,白云法相抡起拳头,一拳向张三砸去。 风雪又起,一把雪白晶莹的长剑抵在法相拳头上! 以长剑与法相为中心,轰鸣声响起,震的浮海山摇晃! 针锋相对中,法相右臂支离破碎,雪白晶莹的长剑则是被崩开一个缺口。 云海弥漫间,法相右臂恢复如初,拳头又一次砸下,云有涯笑道:“来来来,张三,看看你能接下老夫几拳!” 张三抬头,没由来想起那说书楼里讲的仙人除魔的画面,笑了笑,将长剑负在身后,深吸一口气,出拳迎上当头砸下的法相一拳! 宋致三人仰头看去,天上,一拳接一拳,打的云海激荡! 白云法相收回手,这次一点伤痕也没有,云有涯抚掌哈哈大笑道:“怎么,你张三不用剑了?要与老夫肉搏?” 张三看了看拳头上的血迹,没有说话。 咔嚓! 法相头顶老者声音戛然而止! 云海上,万丈白云法相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轰然倒塌! 法相碎裂,云有涯浮在空中,怒极而笑,“好一个张三,老夫今日就与你看看谁的拳头更硬!” 浮海山,云海卷动,再次汇聚成一尊法相,一拳犹如流星掠过天际,轰向张三。 张三一拳击出,迎上法相一拳,云有涯冷哼一声,张三身后,又一尊万丈法相在云海上拔地而起,对着张三身后就是一拳! 张三向后伸出一掌,挡住拳头,一前一后,两尊法相围绕张三开始厮杀。 看着天上交战的两人,宋致青衣振振,体内响起雷声,五气朝元,一尘不染。 肝为东魂之木,育木雷于肝宫,肺为西魄之金,生金雷于肺宫,心是南神之火,藏火雷于心宫,脾乃中宫之土,埋土雷于脾宫,肾是北精之水,蕴水雷于肾宫。 宋致双手掐诀。 “天罡五雷正法!” 雷电无穷,犹如雷河般,自宋致体内五脏倾泻而出,奔涌向张三! 张三与法相对了一拳后,身形倒退,脚下风雪呼啸,一脚踩在风雪上,躲开奔涌而来的雷河。 云有涯神色不悦,对着宋致笑道:“宋致,你难道怀疑老夫拿不下这张三吗?” 宋致竖起双指掐着法诀,淡然道:“不过是见猎心喜罢了!” 雷电疯狂袭向张三,云有涯摇摇头,张三,你今日如何走得出这浮海山? 张三身形闪躲间,脚下风雪化剑,剑气成河,迎上奔涌而来的雷电河流,两河相涌,掀起剑花雷光无数。 云有涯眼前剑光闪烁,竟是有一柄长剑瞬息而至! 老者神态自若,无形气浪抵住长剑,长剑嘶鸣,震的云海倒退。 云有涯向前一步,双指夹住长剑,剑气滚动间,老者双指微微颤抖。 看着双指间这把雪白晶莹的长剑,云有涯微微一笑。 “世间道理一箩筐,难抵天青三尺长?” 双指用力一掰,将剑尖崩断,断剑哀鸣,云有涯屈指一弹,剑尖与断剑崩飞,化作一场风雪。 “张三,你的天青剑呢?这把剑可不够看!” 宋致身旁,林凡背后神环璀璨,光芒闪烁间,对着天上的张三一指,背后神环三色流转。 “三灾咒!” “咒衰,咒死,咒哀!” 无形中有念力席卷张三,隐约间,能感觉到男子身体在逐渐衰老。 突然,在张三身形一顿间,左方云海上,有一拳势不可挡,将张三一拳击飞,后方,云海弥漫中,又显露一尊万丈法相,伸出大手,朝天空一甩,四尊法相各伸出一掌,将张三团团围住! 宋致掐诀一指,上方,雷河奔涌,下方,离火熊熊。 紫气弥漫间,楚云取出一支金箭,蓄势待发。 光芒璀璨,有念力自林凡神环中笼罩张三。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云有涯虚空盘坐,笑道:“张三,谁给你的胆子,就这点能耐竟敢来浮海苦山放肆?” 大手团团围住中,张三笑了笑,“不曾想竟是由你坐镇此地。” 云有涯冷笑一声,“怎么,落到这步田地才开始悔悟?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张三喃喃自语:“就只是你吗?” 轰! 浮海山上,云有涯仿佛置身剑池,通体冰寒,恍惚间有万剑齐鸣,悠扬激荡,道道剑气在云海上滚走龙蛇,横生蜿蜒! 雷河炸开,离火撕裂,一尊尊白云法相碎裂! 苦山脚下,有人影坠落,掀起万丈水花,老者被一剑劈下云海! 剑气环绕浮海山,手中无剑有何关系? 张三即是剑! 第十三章 逆劫 张三一步步走来,林凡三人如临大敌。 金光一闪,一箭破空,名为摧坚的珍贵名箭还未等至张三身前,就被剑气搅碎。 剑气暴涨,逼得楚云三人身形后退! 好似已入无敌境的张三轻声道:“让开,不然就不像方才那般手下留情了!” 头顶沉浮古灯飘然转向张三,宋致喝道:‘张三,少说大话,手底下见真章!” 身后林凡背后神光骤亮,浑身青筋暴起,神环扩大,夸张到犹如一轮大日在浮海山上升起! 楚云眼中紫光点点,紫气升腾,凝实成一颗大星,轰然砸下! 张三大袖一挥,剑气抵住青灯。 嗡! 剑气暴涨三分,震的青灯倒退。 宋致浑身缭绕雷电,冲向张三。 神火熊熊,紫气弥漫,张三虚空一握,手中无剑,又似有剑,一剑挥出,天青地明,紫星坠落。 又一剑挥出,劈开熊熊神火,将宋致倒砸回去! 张三看着从林凡背后神环中走出的如般的身影,毫不在意。 不过再出一剑的事! 苦山脚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内,剑气肆虐,云有涯躺在坑里,身上一道剑痕,银袍上猩红点点。 万里无云,整个云海汇聚成一尊遮天蔽日的法相! 浮海山上,古灯无光,宋致青衣破碎,鲜血直流。 紫气淡薄,楚云眼神无光。 林凡左臂颓然垂下,背后神环暗淡,刚才从中走出的被那黑袍男子一剑斩断! 从苦山脚上冲上云海的云有涯纵身一跃,融入遮天蔽日的法相中,盯着浑身剑气流转的黑袍男子,法相开口:“张三,若在执迷不悟,难逃一死。 “就凭你?” 男子不理会天上那尊法相,看着眼前仅有几步之遥的圆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 云有涯怒极,这张三竟全然无视自己! 法相震动,左臂缭绕猩红雷电,右臂布满蓝色雷霆,一掌向张三袭来! 毫不在意,张三一剑递出,“开!” 这次连带着遮天蔽日的法相一起,苦山脚下,再度掀起万丈水花! 剑气汹涌,张三向圆盘走去,光柱通天下一剑刺去,剑气直奔圆盘! 纂写的密密麻麻的铭文亮起,石柱上,一个个铭文飘在空中,缠住张三的虚空剑刺! 张三双目一凝,浮海山再无剑气。 剑气皆在张三手中! 就在无形剑气挣开铭文束缚,就要插入圆盘前。 “哎” 一道苍老的叹息声响起。 正在出剑的张三好像被整个天地挤压,动弹不得。 “如此天资,当世难得,可惜走上歧路,执迷不悟,留你不得,可惜可惜!” 不属于神州的一处小天地里,有一老农衣着的老者正在菜园除草,腰间挂着一串竹木板,伸手向腰间一摸,拽下一块竹板,老者拿着镰刀,向写有张三二字的竹板上一划,摇摇头。 “可惜可惜” 浮海山顶,张三嘴角溢出鲜血,跪在圆盘上,浑身疼痛难忍,一身修为快速流逝着,脸色苍白。 方才那一霎那,好像天抛地弃,于这世间除名。 ———— 神山洞里,满头白发的白袍老者神色复杂。 山顶上,王二站在雪地里,看着形单影只的小男孩的雪人。 “王二,你堆的雪人太丑了,我小时候比这个好看多了,这个我就不砸了,给你留个念想吧。” 风雪袭来,王二闭上双眼,小时候,师傅让他们三人点燃三根雪香,一板一眼的说道:“这是天地间所剩不多的几根命数香,燃香便可知命。” 风雪里,三个正在嬉闹的孩童从老者手里接过雪香,拿在手里,雪香自燃。 第一个孩子香燃后,天地异象骤起,神山上,风雪漫天中,诸星浮现,映照天下。 第二根香,香才刚燃,便自动熄灭。 第三根,香燃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老者哈哈大笑,揉了揉三个孩子的头,他收徒的眼光真是好,一个映照诸天的命格,一个更是了得,天命不可测,最后一个嘛,老者笑意更重。 百无禁忌! “师傅,师傅,咱们去看星星吧。”,最后那个孩子拉着老者的衣角仰头嚷道,另一个孩子也赶紧附和。 老者笑着将两个孩子放在肩头,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抱着小女孩,喊道一声坐稳喽,身形拔地而起,直冲星海。 怀中的小女孩轻轻回头,两个坐在肩膀上要去看星星的孩童没有发现,师傅也没有发现,最后一根燃尽的雪香灰,在风雪中排列成四个字,不是百无禁忌,而是。 当死则死! ———— 离南镇,马由衷拄着拐棍站在破烂的木门前,笑着对惊讶的少年说道:“几日不见,小友可还记得老夫?” 董难言看着前几天小镇风波的罪魁祸首,有些难以相信,这就是铁匠大叔说的,听自己答复的人? “你有什么事情吗?”,董难言试探道。 马由衷摇摇头,道:“受人所托,一个梦” 董难言信了,将老者请进小院。 马由衷看了眼鄙陋的小院,两株果树,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 董难言让老者等一下,跑进屋子里,搬出一张凳子,自己则坐在台阶上。 老者没有坐下,开口说道:“很好奇为什么是我对不对?” 董难言犹豫下点点头。 马由衷也坐在台阶上,望着果树,说道:“前几日我也做了一场梦,梦里那人,就是你的铁匠大叔,他让我今日来听一听你的决定。” 没等董难言开口,老者又说道:“说句题外话,小友还是对我心有芥蒂对吗?” 董难言点点头又摇摇头,老者仍是像几日前在湖边看到那般面目憎人,董难言不知道,这几日,小镇里的人都以为这是菩萨面孔。 马由衷问道:“小友这是何意?” 董难言轻声道:“小时候,有人教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且我还从书上看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董难言喃喃道:“成了佛,恶报就抵消了吗?” 马由衷默不作声。 是呀,为恶数载,一朝回头,就是善? 老者没有跟少年说,他留在这离南镇,反哺此地,修为几年间就会流散殆尽。 修为散尽会怎样? 会死。 “小友,你想好了吗?”,老者还是问了正事。 董难言想了想,一直犹豫不决的少年突然间福至心灵,抬头道:“老先生等我一会可以吗?” 见到马由衷点点头,少年起身,回屋拿出梦里男子给的三根香。 金光闪闪,阳光下,少年闭上眼虔诚焚香,金烟渺渺,心念所至,金烟便幻化出一道道人影,有刘婆婆、崔夫人、崔府众人、董爷爷…. 少年眼中泪花打转,自己竟然害死了这么多人,金光幻化的烟影中,有一个老妪看着流泪的少年轻声比划着说道:“原来你才那么大点,怎么一晃长得这么高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穿着得体的妇人柔声开口,:“小福禄,别自责,崔姨不怪你,不关你的事,别放在心上。” 慈眉善目的老头认真道:‘小难言,一定要多吃饭,多读书,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下面没什么好的,答应爷爷,把人间看完,再来找爷爷。” 马由衷看着道道烟影,感叹一声神乎其神的同时,老者没由来想起一句话,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此等念头,种种善念,是吾人之点生生之机,无此,便所谓土木形骸而已! 院里,少年泪流满面,烟影一一飘散,少年心里一一祈祷默念。 金烟散尽,手中空空如也,少年擦了擦眼泪,走到马由衷身前,笑着说道:“老先生,劳烦你帮我跟铁匠大叔说,谢谢他,两个选择我都不选了。” “啊?” 马由衷有些发懵,那位跟他说,少年在这两个选择中选哪个,就让他将对应的锦囊交给少年,都不选了,这是什么情况? 一扫这几日脸上阴霾,少年认真说道:“请老先生帮我转告铁匠大叔,谢谢他的好意,他已经对我很好了,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这都不知道怎么回报呢,不能再亏欠他了,两个选择都很好,但...” 少年灿烂一笑,“命,总是要靠自己不是!” 马由衷彻底懵了,帮你?联系? 天知道怎么联系那位啊! 天知道! 圆盘上,双臂支撑住身子的张三脸上有欣慰,有愧意,有不舍,有果决,种种神色皆有,抹了抹嘴角鲜血,男子肆意大笑。 “我命由我,岂能由你掌控!” 体力修为虽然在快速流转,但是此刻张三浑身剑气更盛,剑意更重! 双指作剑状,指尖剑气流转,插进圆盘上! 天地轰鸣,仿佛诸天都在摇晃! 圆盘逐渐停止转动,光柱消散,浮海山,下起了光雨! 菜园里,老农老者勃然大怒,突然,这座小天地里,剑气肆虐! 方才写有张三二字的竹牌,绽放无量剑光! 剑光中走出一名黑袍男子,直奔老者而去。 张三真身立在圆盘上,不同于方才宋致的天罡雷法,浮海山上,光柱消散,诸天摇动后,雷云瞬间遮天,昏暗天上,各种颜色的雷电齐现,如瀑布般朝圆盘上的人影倾泻而去,好似有人在宣泄滔天怒火! 远处看着声势浩大的天劫,云有涯浑身寒毛倒竖,抚掌而笑,“张三,你这罪人,触怒诸天,死无葬身之地矣!” “死?” 雷池劫云下,张三哈哈大笑。 “死有何惧!” 瀑布般的天劫倾泻而下,劈的浮海山险些炸裂! 黑袍男子站在圆盘上,浑身剑气如海如瀑! 男子喃喃道:“天要劫我?” 一直在远处等待男子被劈的粉身碎骨的云有涯险些惊的魂飞魄散! 轰! 以张三为中心,浮海山蹦碎,狂风白雪,花草树木,细沙碎石,皆化为长剑,剑尖朝天,万剑齐发,逆着雷劫席卷上天。 “天既然劫的了人,为何人劫不了天?” 男子快意大笑。 “今日换我逆劫诸天!” 第十四章 浮山苦海 菜园小天地里,老人看着眼前由剑气组成的男子,有些震惊,竟能寻着命牌上的因果找到这里! 沉下脸,老者喝道:“不知天高地厚,此地是你想来就来的?” 剑气凌厉,黑袍男子打量这处小天地,抬起手,轻笑道:“接我一剑?” 老人冷笑一声,“你只管出,我倒要看看你张三还有什么手段!” 光芒璀璨,男子抬臂一挥间,这片小天地仿佛都被这道剑气割裂开来! 老双手握住这道剑气,肉眼可见,剑气顺着老者手臂开始向身上蔓延,老者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张三,你竟然…” 黑袍男子趁着老子抵挡剑气的空隙,身影闪烁,一把将老者腰间竹牌一把拽下! 老者勃然大怒:“张三!你怎敢!”,双手朝上一抬,顾不得小天地会不会被这道惊世骇俗的剑气撕碎,腾出手,老者就要冲向张三,将竹牌夺回来。 黑袍男子轻蔑一笑,“可惜,真想连你也....”,剑气组成的身形轰然炸开! 整个菜园,无处不是剑气! 老人站在废墟中,愤怒至极,腰间的那些竹牌,悉数被剑气毁去! 神念传音给被惊的目瞪口呆的云有涯,老者喝道:“他修为流逝,无敌境已过,还不速速拿下!” 浮海山上,漫天雷云皆被剑气撕散,张三气喘吁吁,方才一击后,满头黑发竟是开始由黑转白。 遮天避日的巨大法相再次出现,一拳砸去,云有涯大笑道:“罪人张三,今日就你血,献祭诸天!” 轰! 法相一拳狠狠砸下,张三双手伏地,此刻虚弱的竟是连身子都直不起。 风雪漫天,云海上空,尽是风雪! 有人驾着一道风雪桥,赶到张三身前,轻轻一掌,将法相一拳拦下! 脸色惨白的张三挤出一个笑脸,“你怎么来了?” 看着满头白发的张三,王二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天上的风雪比刚才张三的剑池还要冰寒。 “别哭,哭花脸就不好看了。” 王二扶起张三,“我们走。” 天上,一拳被女子挡下,又听到女子口出狂言,云有涯怒极喝道:“走?今日谁也走不了!”。 白云滚滚,又是一拳袭来! 王二一手扶着张三,一掌愤然向前拍去。 白云法相倒砸进浮海苦山! 王二比张三,强势之处,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地间驾起风雪桥,王二带走了张三。 云有涯愤怒至极,但天上风雪阵阵,阻挡住老者。 云有涯仰头怒骂道:“一个张三,又来一个王二,你们神山都要逆反诸天不成?” 雪山上,本就神色复杂的白袍老者猛得起身,潭水里,一轮大日被一甩而出,浮海苦山上,双日同悬! “你再给老夫说一句试试!” 一轮大日缓缓砸下,威压浮海山! 轰! 整个云海汇聚成的法相脚踩山顶,双臂一抬,双手托日式,艰难扛住这轮大日! 法相里,云海老者满头大汗,用尽的浑身解数,咬牙切齿! 但是大日仍然轰隆隆的坠下,砸的浮海苦山下沉! “够了!” 一道声音传出,云展云舒,有白云从浮海苦山外飘来,拖住下沉的太阳! 又有几道声音在神山上响起, “息怒!” “有失分寸。” “够了?”,雪山洞里,白袍老者闻言勃然大怒。 “来来来,老夫问问你云无涯,什么叫够了?” 一处仙家福地里,宗门弟子仰头看去,天上,一轮大日从天而降! 无涯殿上空,瞬间撑起了一道白色屏障。不过刹那间就当场蹦碎! 一尊白云法相,同样站起身,抗住这轮太阳! “来,你云无涯告诉老夫,够不够!” 无涯殿弟子皆尽揉揉眼睛,这不是在做梦吧,天上掉下一轮太阳,被殿主法相扛住,然后... 然后天上又掉下一轮太阳,直接把殿主砸进地底去了! 浮海苦山,满天风雪在大日的照耀下变成一片汪洋大海。 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阶梯的苦山被砸进地里! “还嫌事情不大吗?毕竟是你神山弟子!” 划去竹牌上张三二字的苍老声音响起。 山洞里,白袍老者冷哼一声,大日复归深潭。 “张三已叛离神山,所做之事与我神山无关!王二只是念及旧情,若再辱我神山,休怪老夫不客气!” 神山上,再无人敢言语! 浮海苦山。 一山陆沉,从此只余浮山!泪洒此地,风雪化作苦海。 ———— 碧海潮生,烟波浩淼,一座树木繁多,枝叶茂密的小岛上,王二扶着虚弱的黑袍男子坐下,远处潮水缓慢推进,渐近渐快,其后波涛汹涌,白浪连山。 张三盘膝坐下,海风吹过,荡起一头白发,王二看着脸色苍白的张三,她能感受到,此刻的男子就好像一个破破烂烂的水桶,修为、生机都在缓缓流逝。 “怎么会这样?是天道反噬?”,王二问道。 张三摇摇头,“是我的本命牌被抹去了,所以现在无法吸取一丝一毫的灵气,修为十去六七,身体逐渐衰老,生机流逝。” 张三抬起手,原本白皙丰润的双手开始变得干瘪,“照这个速度下去,明日清晨,我就会…” “不会的!” 王二怒极,潮水倒退八百里! 握紧张三的手,王二沉声道:“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感受着从手心中涌入的蓬勃生机,张三抽出手,理了理王二鬓角的碎发,轻声道:“没用的,一样还是会流散。” 撑起身,微风拂过,张三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帮我遮蔽一下天机。”,双手一指,男子所剩不多的灵气快速流转。 “不行,这样你的时间...”,暂时遮蔽住天机的王二欲要阻止。 张三挥挥手,“没事的,我要去见一个人。” ———— 菜园里,看着满地废墟,老人气得直跺脚,随手捡起一片菜叶,自言自语道:“无涯殿一辈不如一辈喽,真是白活一把岁数,打不过也就罢了,找还找不到吗?” 老人直了直腰板,“遮蔽了天机?那就让老夫看一看!” 手中菜叶上隐约间众生浮现,道道脉络闪烁,忽明忽暗。 西方,有一只猕猴睁开双眼,金光闪烁,正在给白马喂水的和尚合上双手,轻诵一声,阿弥陀佛。 荒芜之地,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下,一双眸子倏地睁开,幽暗浑浊,好像万载未见光明。 黑烟缭绕间,大如山岳的宫殿里,传来一声冷喝,“滚!”。 怪石嶙峋之地,磨刀霍霍的老者皱起眉头,手中似屠夫宰杀畜生的刀磨的更快了。 溪水潺潺,绿意盎然的竹屋里,青年样貌的读书人正在翻书,书上写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菜园里,老人手中菜叶化为飞灰,老者叹了口气,不再恼怒,笑呵呵道:“行行行,不找了,不找了。” 老人弯下腰,拾掇着破败不堪的菜园。 “就不死要见尸了!” 第十五章 云海上说修行,风雪里无归人 送走了愁眉不展的马姓老者,董难言关上门,将凳子搬回屋子里去,生火热上一碗稀粥,端上一小碟咸菜,细嚼慢咽的吃掉。 夜里,坐在台阶上,就着淡淡月光,翻看着一本泛黄的书籍,从小是董老爷子教着董难言认字写字,董难言从小会饿肚子,但是从来没缺过书看。 交友须带三分侠气,做人要存一点素心,少年一字一句的记在心中,董爷爷说过,书不是一看就懂,需要去仔细体悟,慢慢来,急于求成,只会半知半解,读到不懂处,不妨记下来,以后等见识广了,学问大了,感触多了,自然就懂了。 月光下,少年轻轻翻着书,迷迷糊糊,似睡非睡,隐约间,耳边响起了海浪拍岸的声音。 等到少年睁开眼睛,眼前已经不是自家的院子了,而是一片汪洋大海,少年就坐在岸边,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书籍,浪花点点,洒在身上,少年迷茫中带着惊喜,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大海,少年望着海面,心神开阔。 “大海辽阔吗?” 少年耳边传来声音,侧身望去,一身黑袍满头白发的男子站在董难言身旁。 看着身旁满头白发的男子,少年小声问道:“铁匠大叔?” 男子笑了笑,声音有些憔悴,开口道:“咋了小董,几天没见,认不出我了?” 少年赶忙开口:“不...不是的。” 不再胡子拉碴的大叔变得好英俊啊,但是怎么满头白发?少年看着眼前声音憔悴,尽显疲惫,身形消瘦,与以往判若两人的铁匠大叔,差点就认不出来。 “大叔你没事吧?”,少年关切问道。 “你问这么多干嘛?”,男子打趣道。 “没事儿,偶感风寒。” 少年心里嘀咕,风寒?这神仙的感冒也太厉害了。 想起了什么,少年赶忙开口,“那个...铁匠大叔,谢谢你的香,还有你给我的选择,我真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哦,对了,还有你送我的簪子,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这就回家给你取去…” 迈出步子的少年环顾四周,汪洋大海,怎么回去啊,少年只得又望着男子。 男子没有接着少年的话说下去,反而眺望远方问道,“大海辽阔吗?” 少年看着望不到边界的海面,点点头。 男子抓着身旁少年的手,刹那间冲上云海。 云海上,待男子松开手,少年吓得魂飞魄散,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要摔得粉身碎骨。 没有疼痛的感觉? 少年睁开一只眼睛,自己还在云海上! 少年试着挪了一下脚,嘿,没事儿,自己上天了! 男子看着身旁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似乎怕踩碎了脚下云朵的少年。 轻叹一声,终究是个孩子啊。 “再看看你脚下的大海”,男子缓缓说道。 向下望去,方才一望无际的大海,此刻好像家乡里的小水坑。 “还觉得大吗?”,男子又问道。 摇摇头,少年不知道铁匠大叔究竟想说什么。 男子看着少年,少年目光清澈,男子缓缓道:“为何两个选择都不选?” 挠挠头,少年有些不好意思,“铁匠大叔,我平白受你这么多的恩惠,我还不起啊,我什么都没有。” 扭过头,看着哪怕在梦里也没见过的天上景色,少年开口真诚说道:“我觉得我要是只有十年的命,就更不能再亏欠你了,我觉得,命,还是靠自己来活,我想活下去,但是我的命,不值得大叔你在我身上再投入东西了,我真的还不起,董爷爷教我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总是亏欠你,我心里也不太舒服。” “真的谢谢你了,铁匠大叔。” 男子蹲下身,与少年直视,“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想明白你为何带给人不详?你总说想让那些你亏欠的人过得好一点,你就没想过亲自为他们祈福,万一我给你的香不好用怎么办?” 少年咬着嘴唇,“我想啊,但是我做不到啊,我不像大叔你一样,而且,大叔你不会骗我的。” 男子摇摇头,双手放在少年肩膀上,“你以刚才的角度看大海,宽广无界,你以现在的视线看,大海与水井无异,方才的大海,很多人穷尽一生也不见的能看到,想要渡过更是要施展浑身手段,但是,你要是像我这般修行人,此般景色,一眼看尽,如此大海,一步跨过…” 男子大喝道:“董难言!” 少年茫然失措。 双指轻轻点在少年眉心,男子柔声开口:“想要去寻找答案,就要靠你自己,人生在世,过得再懵懂,也总得明白自己来此何处。” 男子最后笑道:“而且,你也不欠我。” “众生芸芸,寿难过百,凡胎浊骨,难闻大道梵音,欲要增长寿元,便需修行!” “凡胎三境,开窍、纳气、凝神。” “开窍,便是穴窍开,资质好者,天生窍穴便开,受天地灵气滋润,根骨更好,资质弱的,亦可靠灵宝奇药开窍修行,机缘各异。纳气,是向天地吸纳灵气,拜入好的仙家门派,所修功法,吸纳灵力会更快更纯,修行速度变快,若是吸纳灵气缓慢,修为增长自然困难。凝神,是修行的一道门槛,需要诞生神念,内视己身,外视天地。” “若是无法凝神,成为炼气士,亦可走武夫道路,或者凝神后内外兼修,不过难如登天罢了。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武夫有练肌、通络、淬骨、聚气、化实,五境贯通,便是小宗师境界,境界打磨薄弱,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武夫不靠天地,修己身,所以被天地上枷锁,是为枷锁境,打破枷锁,凡胎化金身,金刚不坏,成就金身境….” 男子说道这,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说多了,眼前少年,成为炼气士才能改变命数,当然成为武夫也可以改变,不过难度,加大百倍不止! 男子又从练气的道路缓缓说道:“凝神见己见天地,这才是修行的开始,之后便是登楼六境,一楼一重天,每登一楼,可增寿二十余载,登上长生楼,远眺青天,一步踏出,凌虚御空,便是凌虚境,若是没能跨出这一步,便楼塌人亡,毁于一旦。” “凌虚御空,难逃天地苦海,修行需渡海,苦海种种,人心执念,渡过苦海,便成渡海境,渡不过,沉沦苦海中,行尸走肉,修行路上,再难进一步,是为沉沦境。” “然后结成金丹,金丹境成矣……” 少年听得心起波澜,问道,“大叔,你说我想要改变命数,需要达到的境界,是哪一层呢?” “是元婴境,破丹化婴,法天相地,便是元婴境。元婴境,寿五百载!” 少年低下头,轻轻问道,声音细不可闻,“铁匠大叔,有十年修成元婴境的吗?” 男子摇摇头又点点头,紧接着大喝一声,“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争其一,修行就是要与人争,与天地争,与大道争,更是与自己争,心志坚定,才能走的更远,元婴难,又如何,世间造化茫茫多……” 嗡! 夜里,淡淡金光泛起,照映云海,少年耳边嗡嗡作响。 好像满头白发的铁匠大叔还在说些什么,但是少年缓缓闭上双眼,听不真切了。 海边小岛上,张三满头白发,汗流浃背,几欲倒地,王二赶紧搀扶,张三声音有些沙哑,笑道:“还能说几句话”。 王二抚摸着男子的脸庞,埋头进张三怀里。 无声无息,天地寂静中,男子缓缓闭上眼,好像有些困了。 一轮明月满乾坤! 清风处有明月,一轮明月,由远及进,自海上升起。 “是师傅。” 王二抬起头,扶着昏昏欲睡的张三。 “速速将张三放入月中,隔天绝地,不然生机流逝,谁也无力回天!” 王二赶紧将张三送入月中,望着张三呼吸起伏的胸膛,松了一口气,明月缩小,化作巴掌大的玉盘,飞入王二怀中。 天上仍悬着一轮明月,只可惜十分好月,不照人圆,无情水都不管! 感受着怀中的点点温度,王二柔声道:“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潮水冻结,海面上,雪莲一朵朵盛开,杀意绽放! “既然诸天想让你亡,若你不好,那我就颠覆诸天,给你陪葬!” ———— 距离神州遥远的密林里,白袍男子一拳将一头小山般大小的妖兽击翻在地,四周,无数妖兽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不理会这些蠢蠢欲动的妖兽,白袍男子一跃向前,骑在小山般的妖兽身上,挥拳便打。 突然,男子停手了,喃喃道:“不可能。” 密林上空,诸星闪亮,男子闭上眼,仔细寻觅。 “不可能,怎么感受不到张三的气息了?” “不可能呀!” 周围无数妖兽见男子闭眼一动不动,蜂拥而上,身下小山般的妖兽奋力挣扎,就要转身将男子压在身下! 不为所动,男子只是喃喃自语,“不可能,谁能杀得了张三?不可能。” 蜂拥而上的妖兽撕扯咬住失魂落魄男子的手脚腿,男子动也不动。 正当有妖兽张开血盆大口向男子脸上咬去时,被男子一把抓住,男子眼神空洞的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张三的气息了吗?” 妖兽嘶吼,男子眼中杀意汹涌,“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用?” 平地起波澜! 男子握拳向身下一锤,无数妖兽尽皆被拳劲镇起,又砸在地上。 循环往复,也不知道砸了多少拳,男子身旁尽是碎肉烂泥。 气势汹涌,男子拔地而起,直冲神州! 神山,送出了一轮谭中明月后,满头白发的白袍老者轻吐一口气,还好及时,不然真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起身离开谭边,走到山顶,老人孤身独坐在通往山顶的小路上,风雪漫天。 都说风雪夜归人,这又是一个神山风雪夜,只可惜再无归人! 第十六章 酒楼有来客 离南小镇,来了一批骑着骏马,身穿相同制式衣袍的女子,身形矫健。 为首的短发女子,呼吸绵长,步伐轻盈,一看就是底子深厚的练家子,这群女子进入小镇将马匹栓好,分散开来,跟镇上的百姓询问打探。 “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位大概十六七岁的女孩?衣着打扮…” “请问有没有加过携带细剑的女孩,剑大概这个形状…” 询问无果的短发女子皱起眉头,这已是沿途而来搜寻的第六日了,仍是没有发现婉儿师妹的下落,这让她回去如何跟宫主交代? 女子忧心忡忡,眉宇间愁云笼罩,婉儿师妹最爱凑热闹了,这个有仙人诛魔传说的小镇,想来婉儿师妹必定不会错过,可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想到青耀郡逃出的流民口中讲述的最近发生的种种怪事,婉儿师妹,你可千万别是去那里行侠仗义了啊! 身边,一位位身穿淡蓝色衣袍的女子摇头归来,短发女子叹了一口气,想立即动身前往青耀郡时,远处一位女子欢欣跑来,大声雀跃道:“钱师姐,钱师姐,有消息啦。” 短发女子立即迎上,“有婉儿师妹的消息了?” 脸上带着欢喜神色的女子向远处一指,“方才有一位公子说,前几日在那个酒楼里见过婉儿师妹。” 顺着女子指向看去,一座比小镇其余建筑都要高一些的三层酒楼映入眼帘。 说书楼。 ————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董难言在街道边缘,低着头向酒楼走去,今早从镇上的水井里打上一桶水,少年觉得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往常,打上一桶水后,要使上浑身力气,今日,好像没怎么费工夫?而且从台阶上一觉醒来,除了神清气爽外,仿佛每个呼吸间,身体都在受到滋养,通体舒坦。想到昨晚做的那个梦,少年决定去向马姓老者问问。 酒楼三楼现在不再接待客人,作为马由衷的住处,老者看着桌上两个锦囊,愣愣出神,怎么联系那位啊! 这两日,又是诚心作念,又是跪地磕头,可那位神仙也没回应啊,哎,董难言这小娃娃不是为难自己吗! 老者垂头丧气,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锦囊,烫手啊! 酒楼里,一下子涌进许多女子,淡蓝色衣袍难掩轻柔曲身,面容姣好,看的酒楼众人心神荡漾。 “不…不知…你们..不…”,店里的招待伙计不过是一些情窦初开的少年,何曾见过这些明艳动人的女子。 看着少年店小二磕磕巴巴的样子,队伍里几个年岁稍小些的女子掩嘴轻笑。 哪里见过这种风情,店小二少年一时间痴了。 啪! 许渝轻拍了下店小二脑袋,“没有礼貌!”,接着赶紧笑着对女子们说道:“招呼不周,多有得罪,各位女侠见谅,不知各位是吃饭呢,还是住店?” 为首的短发女子英气逼人,率先开口道:“您是掌柜的?” 许渝点头,心里暗道,是找自己的?可自己不曾认识这些女子呀。 短发女子一步上前,声音有些急促,问道:“不知可曾见过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腰佩一柄细剑。” 许渝眼珠转动,这些人是来找曹妹妹的?小心问道:“你们是?” “我们是她的师门姐妹,此次奉命出宫来找她回宫,如有消息,万望告知,必有厚报!”,短发女子急忙道。 许渝笑了,原来是这样,都是一家人,许渝挥挥手,示意进一步说话,将众女子引入后院一间屋前,轻轻敲门,笑道:“曹妹妹,你看谁来了?” 房间里,身穿长裙,秀发依颈的少女,正逗着笼内的小鸟,少女面瘦腮削,如骄荷初绽,姿色天然。 听到许渝敲门,曹婉儿打开门,“钱师姐?你怎么来啦?”,少女看到短发女子,满脸笑意,雀跃的抱住钱师姐。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短发女子摸着怀中少女的头,笑斥道:“还不是为了找你,宫里都急死了,大家都找你好多天了。” 看着钱师姐身后的队伍,少女离开钱师姐怀抱,对女子们弯腰抱拳道:“有劳各位师姐,师妹不胜感激,铭记于心。” 见到小师妹,女子们脸上同样笑意盎然,小师妹,还是这般“侠气”。 没有打扰这些许久未见的师姐师妹谈心,许渝退悄悄出去,安排晚饭。 少女抬起头莞尔一笑,对训斥自己的短发女子说道:“钱师姐,这次可不能怪我,这次…”, 少女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跟同门师姐一一讲述。 唐书袋坐在酒楼里,百般无聊,父亲不说书了,现在在酒楼里,干着账房先生的活,自己端茶倒水,伺候着各位来客。听说刚才来了一群美女,按小赵的话说,美颜不可方物,可惜刚才怎么就在二楼忙活呢! 哎,唐书袋叹了一口气,没那眼福,不过不行,第一面没见到,总得见第二面,不然,就在一楼不走了! 乘兴而来的唐书袋没等到后院里那些美颜动人的女子,但是等到了酒楼外,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 “嘿” 唐书袋丢下手中瓜子,拍拍手起身,笑道:“好久不见了” 酒楼外,董难言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唐书袋走出酒楼,一把搂住董难言脖子,“来这有事?” 董难言似乎不太喜欢这种熟络,指了指自己,提醒唐书袋别跟他太近,毕竟,都说他是个灾星。 唐书袋懂了少年的意思,松开少年。 董难言轻声开口,“我想找一下前几天的那个酒楼里的那个老先生。” 少年实在不愿意像小镇百姓一样,称他为老神仙。 “好说,那老头早就传下话来,说别人找他,可以帮着推脱一下,要是你找他,马上就见。”,唐书袋笑道。他才不管那个呢,反正私下他就叫老头,至于明面上,他还是不敢的。 “走吧,我领你去。”,唐书袋又是一把搂住董难言的脖子。 董难言诧异,敢情这是个不怕死的傻子? 搂着董难言的脖子往楼上走,走到二楼的台阶上,唐书袋松开手,示意董难言那老头就在楼上,少年谢过唐书袋,刚要走进去,唐书袋拍了拍少年肩膀。 “别理会那些市井谣言,你不是个灾星,自打酒楼那天起,我就觉得你是这个!” 唐书袋朝少年竖了根大拇指,咧嘴一笑,“好样的!” 少年低下头不说话,良久抬头,同样咧嘴一笑,阳光灿烂。 ———— 青耀郡,曾几年间接连出现过数位状元,光宗耀祖,光耀一方水土,故此皇帝赐此郡为青耀郡,意为青年光耀,兴我山河,但最近,郡城里却诡异之事连连,有人从自己自家水井里,打出一桶血水,向井中看去,却是井水清澈。郡里的百姓,往往前一刻还在与人谈笑,下一刻就凭空消失,杳无音讯。夜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人头攒动,哀嚎声在大街小巷里回荡,仿佛人间炼狱。 最近几日,听说家家户户都在夜晚听到有手指摩擦房门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人心惶惶,已经有不少人抛家弃业,逃离青耀郡。 郡守府内,刘郡守坐在主位,左首,有一名布衫文士持扇轻摇,再下方有一名披甲大汉,虎背熊腰。然后是身穿官服的官员依次而坐。 右侧,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坐在右首,身后站着一男一女。旁边一位手掌摩挲着茶壶的开衫妇人翘腿坐在椅子上,春光乍现,抬腿间,对面的中年男子目不转睛。一个背着瓶瓶罐罐的青年坐在妇人身旁。 刘郡守坐在椅子上,沙哑开口:“诸位仙师,现在可有眉目,有什么办法解我青耀郡之危?” 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的老者叹息说道,“大人,依老夫看来,是那鬼魅引动妖邪之气,作乱我青耀郡,但老夫寻踪无果,想必是鬼魅隐藏住气息,老夫打算在这满郡布上阵法,将鬼魅揪出来,不过需要些时日。” 开衫妇人嗤笑一声,胸前抖动,看的对面众人心神荡漾,妇人抬起手,轻拄着头,“那么些时日,想必这青耀郡都变成鬼城了,再说了,揪出来,万一揪出来,打不过怎么办?还不如出点银子,我也好去附近的山头寻一位故人,让他出山来帮帮忙,你说是不是?” 妇人对着对面的中年男子抛去一个媚眼,男子连声道:“是是是” 老者身后男子满脸怒意,女子心里暗骂一声荡妇,老者并未说话。 身后瓶瓶罐罐的青年打圆场道,“依我看,可能是鬼魅在此地风水上做了手脚,我精心调配的几副天地灵散,可以驱散妖邪,郡守大人不妨一试,只是这几副灵药中缺了几味主料,需要郡守大人帮忙搜寻。” 刘郡守一阵头大,这几位,都是这青耀郡附近的重金请来的仙师,不过现在是趁着青耀郡的危险境况,狮子大开口,谋取利益罢了。 刘郡守坐直身子,疲惫道:“就按众仙师说的去做,而且我已经派人去紫云山求救,希望能有仙师下山,救百姓于水火,国师那里,我也派人前去通知,不久就会有人前来助阵,这段时间,就靠各位仙师了,万望竭尽全力,我青耀郡,必有厚报!” 慈眉善目的老者说道一声,“义不容辞。”,带着身后男女告退。 开衫妇人掩嘴一笑,起身离去,背着瓶瓶罐罐的青年抓紧去调配药剂,也是离开郡守府。 送走了各位仙师,刘郡守对着左侧朗声道:“此次青耀郡存危之际,我等切不可只顾个人利益,视满郡百姓于不顾,郭将军,带兵巡视郡城,一定要严加戒备!” “末将得令!”虎背熊腰的郭将军抱拳走出郡守府。 “至于你等,更是要安抚人心,稳定百姓,不然我青耀郡名存实亡。” 下方,官员们领命退下。 走出郡守府,中年男子感到一阵松快,“絮絮叨叨半天废话!”,一想到开衫妇人走前给他的眼色,男子面露喜色,赶紧离开。 郡守府内,送走了众人,刘郡守眯起眼睛,“都截下来了?” 持扇的中年文士起身开口,“大人放心,属下都已处理妥当。” 刘郡守叹口气,放松下来,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今晚再送些人进青白河,让它再快一点!” “大人…是否” 中年文士犹豫一下,“好,我这就去办。” 刘郡守轻敲椅背,面带悔意与不忍,但是很快,狰狞神色浮现在脸上。 “小畜生,我就不信,你还能躲到哪去,这次定要让你魂飞魄散!” 第十七章 好奇 说书楼三楼,见到董难言的瘦弱身影,马由衷大喜过望,心里暗道:“我就说嘛,那位料事如神,说是这少年会做出选择,就一定会。” 这下能将这烫手的东西送出去了,不用成日去想怎么联系那位了,老者哈哈大笑,“小友,可是想明白了?” 刚进屋的董难言纳闷道:“老先生,想什么?” 马由衷示意少年坐下,抚掌道:“小友不是回心转意了?来着跟我说做出什么选择的?” 董难言挠挠头,“不是呀。” 老者呆滞,“那小友是?” 少年轻轻开口,“我是来谢谢老先生的,老先生走后,我昨日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铁匠大叔,铁匠大叔跟我说了很多,今早起来,我觉得自己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根本,所以想来向老先生你请教一下。” 马由衷喜上心头,看来没准是他的这些联系方式起了作用,让那位感知到了,老者哈哈大笑,“没事没事,不用客气,道什么谢,小友你说你有变化,是哪里...” 轰! 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马由衷满脸不可置信。最近这段日子,整日想着如何将锦囊送走,想着怎么联系那位,方才老者竟然没有注意到,少年竟然在吸纳他的修为! 别说这小镇,就是整个南信国,灵气也不浓郁,不过是贫瘠之地,老者坐镇此地,体内修为反哺滋润小镇,可眼前这个少年,现在浑身好像一个黑洞,疯狂的吸纳着他散发的修为,比这片天地吸纳的速度还要快! “老先生?你没事吧。”,董难言问道。 马由衷盯着少年,神识散开,仔细观察,简直是天翻地覆,在湖边遇见董难言时,少年不过是毫无资质的凡人,甚至可以说是平凡人中的下等,根骨平平,难以开窍。 怎么现在以神识查看,少年体内竟然百窍尽开! 人体内不止有百窍,人体内明窍为二百,暗窍一百六十五,全身共计三百六十五个窍穴,马由衷这等散修眼界,能够知道百窍便已经不错,就算在世间一等的仙家宗派中,能够百窍齐开,便已经算是一颗不错的苗子。 不知者无罪,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运,不然老者会更加震惊,眼前少年何止开了百窍? 分明是全身窍穴尽开! 愣愣出神,起身走到少年身前,以修行人查根提骨之法,马由衷捏住董难言肩膀,“小友不要乱动,我来看看。” 老者心里暗喝一声,“起!” 纹丝不动的少年一脸不解。 牟足了吃奶的劲,再次发力,但仍是提不动少年丝毫,缓缓神,喝了口茶,老者问道:“小友,你再说说你的变化。” 董难言挠挠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昨日昨晚那场梦之后,好像变得很舒服,也有了力气,而且我每个呼吸间,都很神清气爽,就像….”,少年有些词穷,使劲挠了挠头,终于能够表述。 “好像我周围的一切都有呼吸一样,这天,这地,花草,树木,河流,好像都跟我的呼吸声相同。” 窍穴开,根骨重,合天地! 马由衷咽下一口口水,心里暗道,定是那位的手笔!天生具有大气运的人,得天地造化,能先天开窍,滋润根骨,虽说后天也可以开窍,但需要机缘和奇珍异宝。 不敢想象,能够让眼前普普通通的少年几日间变得百窍齐开,到底是消耗了何等的机缘神物! 老者再次感慨一声,神乎其神! “老先生?”,董难言打断马由衷的出神,看着老者脸色变化,小心问道:“我这种变化是不对劲吗?” 马由衷摆摆手,哭笑不得,人比人气死人,这种变化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放在南信国以外,这百窍齐开的少年就是一个抢手货,而且一般小的宗派,是不敢抢的,因为抢到手,也留不住,这种人,注定是要在修行路上大放异彩的! “小友,你现在已算是…..”,马由衷想了想,觉得说的不对,眼前少年已经不是算是修行人了,已经就是修行人了,百窍齐开,天地灵气滋润,只要辅以修行功法,便是板上钉钉的修士了! 老者开口笑道:“小友,你已经踏上修行路了。” “具体原因,我是不知道,但是想来是与你昨日做的那个梦有关。” 少年惊呆了,“修行?” 看着惊讶的少年,老者猛然间灵光一闪,不由分说将桌上的白色锦囊塞进发呆的董难言手中,“这是你的铁匠大叔说的,要是你做出了选择,就将它交给你。” “选择?”,董难言看着手里的白色锦囊,皱起眉头,“可是我没有做出选择啊。” 马由衷摇头一笑,“可能那位,已经帮你做出了选择。” 恍惚间董难言想起,昨夜梦里,满头白发的铁匠大叔,指在自己眉心,喝道:“董难言,难道你要认命吗?” 白色的锦囊在少年手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梦里点点滴滴浮现,开窍,纳气,凝神,登楼,凌虚,渡海,金丹,元婴。 少年内心自言自语,“认命吗?” ———— 后院小屋里,短发的钱师姐听得是心惊胆战,又怕又气,小师妹下山历练,竟然险些丧命在同行的同伴手里,紫云山亲传弟子,竟是如此表里不一的人,不顾临江宫和紫云山百年的情谊,竟敢对小师妹下手! 要不是紫云山已经不复存在,香火断绝,临江宫定要去紫云山讨个说法,总之千幸万幸,还好小师妹没事。 想到已经覆灭的紫云山,钱师姐更是震惊不已,按小师妹所说,紫云山是被一个老者灭的,而老者现在就住在酒楼,钱师姐有些担心,想起临行前,宫主给她的嘱托,赶忙对眼前的少女说道:“婉儿师妹,你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就回宫,宫主天天念叨着你,我们赶快回去。” “不用这么急吧,钱师姐,你们辛辛苦苦赶来,我们休息一晚再走吧。”,曹婉儿关心道。 钱师姐实在是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还是回到临江宫,才能放下心来,“没事,婉儿师妹,我们稍稍歇下脚就出发。” “我没什么收拾的,那我跟老板娘他们打声招呼,我们再走。”,曹婉儿指了指酒楼,吐了吐舌头,“走之前,还要跟那个老人家打一下招呼,不然显得我没有礼数。” 钱师姐点点头,突然离开确实失了礼数,况且要是那个灭了紫云山的老者有歹心,恐怕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今日? 钱师姐笑道:“行,那我们就在这歇息片刻,等婉儿师妹你去打完招呼,我们再动身。” 看着鱼贯而出,曲身轻柔的蓝衣女子们,唐书袋两眼放光,“大饱眼福啊。” 曹婉儿穿着水碧色的长裙,率先走到许渝身前,笑道:“许姐姐,我今天就要跟师姐们回去啦,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招待。” 许渝这段日子与少女相处,确实觉得少女没有所谓的修行人的架子,很平易近人,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看到少女要走了,难免有些不舍,“这么快就走呀,急什么呀,伤养好了吗?在这歇歇脚,吃顿饭再走吧。” 曹婉儿拉起许渝的手,许渝皮肤保养的细嫩,丝毫看不出来是四十多岁的妇人,少女轻轻摇着手,“伤养的差不多啦,可能是我家里许久没有见到我,有些担心了,许姐姐放心,等我回去后,有空就来看你。” 许渝伤感的点点头。 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钱袋,和一块水盈盈的玉牌,交在许渝手里,钱师姐笑道:“掌柜的,感谢你这段时间对婉儿师妹的照顾,这些东西请你收下,就算是我们临江宫聊表谢意,这块玉牌代表我临江宫,想来周边都会给个薄面,遇到困境时,不妨一亮。” 许渝哪里肯要,连忙道:“这使不得,太贵重了,我心里把你们的小师妹当妹妹看待,不图什么回报。” 曹婉儿握住许渝的手,吓道:“许姐姐,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可就不回来看你了!” 苦思良久,许渝只好作罢,收下这份临江宫的谢意。 对愣在一旁,两眼泛光的唐书袋摆摆手,看着唐书袋痴痴的样子,曹婉儿打趣道,“喂,看傻啦,我跟你说我家里都是好看的美女你还不信,这回信了吧!” 唐书袋咳嗽一声,缓解尴尬,同时给曹婉儿使了个眼神,拜托,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要说的这么明显啊。 曹婉儿嘿嘿一笑,跟许渝说道:“许姐姐,我上去跟那老神仙打个招呼。” 许渝点点头,“不打招呼就走,确实不好。” 钱师姐总是提着一颗心,“婉儿师妹,我跟你一起去。顺便答谢一下这位老神仙。” 曹婉儿想了想,“好吧。” 师妹二人,一起走上三楼。 看痴了的唐书袋,忘了提醒,楼上还有一个人呢。 ———— 马由衷看着陷入沉思的少年,加大力度,循循善诱,“小友,不必多想,想来是你那铁匠大叔想让你踏上修行路,所以你才有此变化,这是好事,你现在窍穴已开,根骨出众,踏上修行路,势必事半功倍。延年益寿,得道长生,翱翔天地间,放浪江湖里,朝游北海暮苍梧,万里一瞬,何等快活自在!” 董难言默不作声,梦里,铁匠大叔说过修行的境界,少年知道有开窍这个境界,甚至,少年知道的境界可能比老者知道的还多还全! 只是少年内心不解,为什么他莫名其妙就开窍了?铁匠大叔明知道他只有十年寿命,还这么帮助他,少年觉得亏欠梦里那个满头白发的男人太多了。 马由衷皱着眉头,心里盘算着,赶快收下锦囊啊,也就不操这份心了,算是完成任务了,老者不明白,明明踏上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修行路,从此仙凡各路,可眼前的少年,怎么好像不开心呢? “老前辈!”,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董难言转头看去,身穿水碧色长裙的少女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一名短发女子,英气逼人。 “哦,是临江宫的小仙子啊。”,老者笑眯眯,看了眼少女身旁的短发女子,哦,一位聚气境的女子? “老前辈,我这趟是来跟你说声再见的,我家里派人来找我,我这就要回家啦,感谢老前辈当日出手救下我。恩情不忘。”,曹婉抱拳说道,眼睛一眯,看到回头望来的少年,咦,这不是那日那个少年吗,他怎么也在这? 身旁,短发钱师姐同样抱拳开口,“感谢前辈当日出手相救我小师妹,这份恩情,我临江宫记下了,定不会忘。” 马由衷摆摆手,笑道:“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行走江湖,交友待人,多一份平常心,真挚之心,我不如你们临江宫的这位小仙子呢。” 天色稍沉,老者道:“怎么这就要走呢?这个时辰走,不见得夜里能寻到个落脚人家。” 短发女子怕老者以为她们是不相信老者为人,这才匆忙离去,有些不妥,心思转动间,连忙说道:“前辈莫怪,最近这附近不太太平,前几日我来时听闻附近青耀郡怪事连连,正好今日寻到我家师妹,怕再生事端,所以想快些回去。” “哦?” 马由衷诧异道:“什么怪事?” 短发女子将所听之事一一讲述,不过说完后就有些后悔了,身边小师妹听得入神,看样子恨不得立刻动身去青耀郡,看看那些怪异事情的真相。 马由衷听完后眯起眼睛,看着对面同样好奇的董难言和听得入神的少女,念头一转,笑道:“你们想不想知道为什么那青耀郡发生了怪事?” “啊?” 少年愣了愣。 “啊?” 少女也愣了愣,然后看了看身边的师姐。 笑了笑,站起身,马由衷对着楼下喊道:“许掌柜的,做些好饭好菜,招待下这帮贵客,今晚她们就在你这住下了。” 老者大袖一抖,“明日咱们一起去青耀郡看看,我倒要看看有什么怪事!” 少年有些发懵,少女有些开心。 而钱师姐,一阵头大! 第十八章 大哥小弟 今晚酒楼没营业,二楼安置下一张能容纳二十余人的桌子,各种酒楼招牌菜,美味佳肴,尽数摆上。 拗不过许渝等人,马由衷坐在主位,一口热乎乎的饭菜下肚,老者心里感叹一声,这么些年风餐露宿,孤家寡人,多久没能这样坐下来好好吃上一顿饭了。 唐书袋身旁,粗布衣服的董难言更是有些拘束,小口吃着碗里的米饭,也不夹菜,少年也很多年没有这样其乐融融的吃过一桌饭了! 曹婉儿夹起一道酒楼招牌菜,笑眯眯道:“真好吃,许姐姐,看来以后啊,这酒楼可以让你来当主厨了。” 今晚亲自下厨的许渝轻笑一声,“别夸我了,好吃就多吃,不够我再去做。” 拍了拍肚子,少女笑道:“吃下了,吃不下了,再吃就要变胖了。” 身旁少年只顾吃饭,唐书袋桌下拿腿碰了一下,“怎么不吃菜啊,许姨做的菜可好吃了,一般人都吃不着。” 董难言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答,董爷爷没教过他,书本上也没有。 许渝知道少年的遭遇,但也不好开口,怎么说?现在说别客气,尽管吃,别拿自己当外人?那怎么少年吃不上饭的时候不见她这么说呢? 其实不怪许渝,委实是董难言的不详在小镇里是出了名的,酒楼的墙角,偷摸听书的少年总能捡到几个馒头,有的好有的坏,坏馒头有人扔,但哪会有人扔香喷喷的白馒头呢! 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坐在饭桌的少年心里肯定五味陈杂,酒楼掌柜的心里暗叹一声,怎么看上去这么懂事有礼貌的孩子,就摊上这个命呢。 看了眼坐在主位的老者,许渝心想,希望这老神仙能帮帮这孤苦伶仃的孩子吧。 自从见到董难言后,钱师姐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少年身上,走武夫路线的短发女子,身体能明确的感知到,对面的少年,连吃饭喝水这种闲暇之余都在疯狂吸纳天地灵气,这是何等的璞玉良才! 好奇出处的钱师姐对着埋头吃饭的少年笑问道:“不知道这位小友师出何处,在哪里修行?” 师傅?修行?董难言头更大了,只能摇摇头。 喝过一口酒的马由衷看着这一幕,也不说话,从许渝那里询问后,老者知道少年的遭遇。 果然世间众生,各有各的苦处,怪不得有句话叫,同是天涯沦落人。 还好见少年摇头,钱师姐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 夜凉如水,吃完这顿尴尬的晚饭后,董难言坐在后院的廊椅上,往常要是这个时辰还在外面待着,肯定会冻得浑身冰凉。而现在摸摸温热的小手,董难言暗道一声,这就是修行的好处吗? 锦囊还是没有收下,少年的心性简单,欠别人的东西,是要还的。你董难言只有十年的贱命,拿什么去还那个帮助你的铁匠大叔? 少年曾对着马由衷笑着说,自己的命要靠自己,可那只是少年故作轻松的安慰自己,谁不想好好活着呢?况且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弄清楚。 “嘿,自己在这想什么呢?” 月光皎洁下,水碧色长裙少女款款而立。 少女低头看了眼廊椅,少年恍悟,赶忙腾出地方,坐到廊椅的另一头。 “喂,你离我那么远干嘛!”,曹婉儿好气又好笑,只不过是要给她点地方坐下就好了,怎么一下子坐的那么远,她又不是吃人的猛兽! “啊…” 不擅长人际交流的董难言不知如何回答,瞧着在这个时节,却穿着长裙的少女,少年脑子一热。 “只穿这些不冷吗?” 坐在少年身旁,月色下,董难言甚至能闻到少女身上传来的清香,曹婉儿笑道:“你说这个啊,这件长裙是我们临江宫在附近寒潭里,用抓捕到的寒水蚕,取出的寒水蚕丝编织的,所以水淹不湿,火烧不坏,冬暖夏凉,放在市面上,一千两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 身旁少年只穿着粗布衣服,曹婉儿内心有些歉意,她这么说,他不会感觉她是在向他炫耀吧? 压根就没有被少女的话伤到,董难言两眼放光的反问道:“这么值钱呀,那个寒水蚕丝好弄吗?” 白了一眼财迷般的少年,曹婉儿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光是寒潭,身子骨差一些的,下去就是丢了半条命,只有你我这般的修行人,才能勉强下去一时半刻,不过,以你现在的境界,下去也得扒一层皮。” “我们修行人?” 曹婉儿转头道:“是呀,你不也是修行人吗?不过隐藏的够深的嘛,我前段时间都没发现,你在哪里修行啊?” 董难言不知如何作答。 曹婉儿见少年不说话,也没有追问,芸芸众生,各有各的机缘,妙不可言。 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问道:“你说,要是你知道你还有几年可活,你都会做些什么呢?” “啊?” 曹婉儿拄着脑袋,“让我想想哈。” 往日可没有人问少女这么没有营养的问题。 想了片刻,曹婉儿笑意盈盈,“我要做一个除暴安良的女侠,行走江湖,路见不平,一声吼!杀最坏的恶人,救那些可怜人,让江湖上都留我的名,然后嘛,游山玩水,吃吃喝喝。” 嘿嘿一笑,少女乐道:“没准就吃上颗什么长生不老,延年益寿的仙丹,然后不就不用死啦,就可以接着活下去了。” 少女说的神采奕奕,少年听得瞠目结舌。 “要是你没吃到仙丹怎么办呢?” 歪歪头,曹婉儿皱起眉头,“那咋办,行侠仗义,吃吃喝喝,游山玩水后,跟亲人道个别,找个地方,等死呗。” 紧跟着少女吐吐舌头,“呸呸呸,死什么呀,我十六岁的凝神境女侠,活上一百岁都没问题,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 董难言也跟着挠头一笑,眼前的少女能做这么多事情,真好,可是他呢? “傻笑什么呢?那要是你呢,你怎么做?”,曹婉儿反问道。 董难言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或者我能做什么?” “你真笨!”,曹婉儿教训道:“我跟你说,你可以吃好吃的,玩好玩的,骑上白色骏马,背一柄长剑,挎一壶酒,天地当家,芦花被下,眠雪卧云,遇不平事平不平事,遇苦难人救苦难人。行不留名,江湖上却有我的名,比如什么临江仙子啊,芙蓉女侠啊,高深莫测,游山历水,这样才对得起自己来这世上一趟啊。” 代入自己,说道兴奋处,少女站起身,眼中星光闪闪,与方才财迷的两眼放光的少年一般无二。 董难言听得入神。 “而且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啊,你总得跟亲人告个别吧。”,少女再次教训道:“行走江湖,讲恩情,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那生养之恩,更是不能忘的。” 月色下,少年耷拉着头,小声道,“可是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啊。” 好像捅了马蜂窝了,揭露别人伤疤的曹婉儿歉声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少年笑着摆摆手,“没事的。” 轻轻拍了拍少年肩膀,曹婉儿安慰道:“别想太多啦,没有亲人,你还有朋友啊。” “我也没有朋友…”,董难言苦涩开口。 除了董爷爷,少年连跟别人说句话都难,怎么可能会有朋友。 少女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她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呢! 也许是久而一人,今日这么多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难免心头产生触动的少年,触景生情,情绪泛滥,低声道:“我从小就在这里,被镇上的人认为是灾星,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好的影响,” 看着坐在身旁的少女,少年自嘲一笑,“以前,没有人会离我这么近的,也没人愿意跟我说一句话,所以,有时候自己想想,既然没人开口,不如闭口好了,至于亲人,我也很想知道我的父母在哪里,但是想想,见到了会不会很尴尬?本来就是就被抛弃的,再相见是不是双方都不太好?” 少年眼中似泛起波澜,水润动人,“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么多话,” 寂静无声,曹婉儿看着情绪低落的少年一时间没有开口,不过,很快少女就用力将少年扳了向自己,四目相对。 董难言永远也忘不了,眼前的少女老气横秋的话语。 很暖,比早晨寒秋里的被窝还暖和。 “谁说你没有朋友,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朋友!” “凡事不要想得太消极,可能你亲人有不得已的苦衷和原因呢?” “我比你大,你可以认我做大哥!以后行侠仗义算你一个,走南闯北给你一匹马骑。” “以后行走江湖,遇到难事,你就报大哥的名号!” 皎洁的月光下,少年身旁女侠豪气干云。 而少年眼中,水光荡漾。 竖日清晨,马由衷有些意外,本以为还要苦口婆心的再劝劝董难言,少年才能和他一同去青耀郡,不曾想,竟是这般顺利。似乎枯死树木的少年,逐渐开始焕发生机,至于是回光返照还是焕然一新,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行人离开小镇,拔山涉水,行至午时,在山间停下来歇息。 钱师姐看着在靠在树旁喝水的董难言,暗暗点头,比婉儿师妹还小的年纪,这一路上拔山涉水,竟是没有叫苦喊累,抛去根骨不说,才这么大,心性很是沉稳。 只接触一天的钱师姐不知道少年这些年的经历,其实身累,少年可以忍,心累,少年这么多年,也忍下来了。 路上,独自骑着一匹骏马的曹婉儿跟马背上马由衷身后的董难言叽叽喳喳的讲着她这趟下山历练的故事,什么身高数丈的成精野兽,乱葬岗里的残魂野鬼,都被少女这把腰间细剑一剑挥灭。 坐在少年身前的马由衷看着款款而谈的曹婉儿和仔细聆听的董难言,眯眼打趣道:“小仙子,你是想把董难言拐回临江宫吗?” 少女脸一红,戛然而止。 不料,一直不紧不慢跟着少女的钱师姐竟是认真说道:“这般天资,若能加入我临江宫,我临江宫当然是乐意至极。” 老者摇摇头,不言不语。 马背上,少女行侠仗义的故事,少年听得入神回味,好像是自己一剑穿透了那残魂野鬼,一剑斩断了成精野兽。 天色见昏,众人隐约间能看到郡城轮廓。 青耀郡上空,黑云压城。 马由衷咂嘴道:“有点意思。” 钱师姐脸色凝重,黑云下的那座城池,只是远观就让人浑身压抑。 曹婉儿手掌放在腰间细剑上,好伙计,该到你斩妖除魔的时候了。 董难言则看着黑云怔怔出神,自己一会怎么办? 【你认我当大哥,我教你...?】 第十九章 书生小姐 有一条江流,流经青耀郡,水流清澈,唤作青白河。 青白河底,水草浮动中,有一书生样貌的男子藏匿其中。 男子叫做乔壮园,青耀郡人,祖上两辈,皆是名落孙山的穷酸书生,乔状园父亲给他取名壮园,何尝不是心心念念,寄希望于儿子,希望能考取状元,光宗耀祖。 不负家人众望,乔壮园悟性高,学识极好,精通诗赋,但偏偏在一次月老庙会中,遇上了青耀郡刘郡守的女儿,两人一见倾心,情投意合,但不料遭到了刘郡守的反对,按刘郡守的话说,“穷酸书生一个,也想踏上我刘家的家门娶我女儿?” 好在刘郡守女儿心意坚决,不吃不食,“此生非乔壮园不嫁。” 刘郡守没有办法,只得跟女儿约法三章,“若是那穷酸书生能考中状元,那就同意这门亲事,但如若没有考上,那他就不配娶我刘家的女儿,你就跟他一刀两断,为父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从刘青然口中得知要求后的乔壮园,发愤图强,没日没夜的苦读书籍,身形消瘦,没关系,食不果腹,没关系,只要考上状元就行,只要跟她在一起就好! 坐不起马车进京的穷酸书生,背着书箱,磨破了几双布鞋,才走到南信城。 那些锦衣玉袍的公子哥夜夜笙歌时,他这个穷书生在破庙里蘸水提笔。 人瘦,财穷,但却文丰,意富。 大考结束后,乔壮园松了一口气,考得不错,满心欢喜的等着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但结果总是不如人意。 榜上无名! 失魂落魄的书生,不知道怎么和心爱的女子开口,那句没考中,是就和我们不能在一起,一个意思嘛。 然而不用书生开口,看过榜单后的刘郡守开怀大笑,告诉女儿,这是缘分,也是命,他就不配和你在一起,一个满腹牢骚的穷书生,哪有什么真才实学,不过卖弄文墨罢了,作为读书人,不上进,考不上,就说明他不爱你,你何必如此在意? 闺房里,双目无神的刘青然从枕下摸出一封信,芙蓉出水,四个字跃然纸上,字迹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这是第一次,他们两人见面时,临别前那个穷书生,花了兜里最后的一颗铜板,买的纸墨,写的字。 轻抚着纸上字迹,刘青然失声哽咽,泪如雨下。 戒备森严的郡守府,瘦弱的乔壮园左顾右盼,翻墙进入,思来想去,可能现在青然已经知道了他榜上无名,但是,总是要当面跟她说一句话。 乔壮园不想说等我,男子只想说,对不起,希望你能幸福! 他爱她,但是更不愿辜负她的青春,也对,他就是个穷酸书生,考不上状元,怎么给她幸福生活。 有时候乔壮园也想过,要是她不是这青耀郡的郡守女儿,只是平凡人家的女子,会不会结局不一样?或者,他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会不会,也不一样? 门当户对,自古如此。 伤心欲绝的乔书生在郡守府中摸索着,在一处墙角下,摸索中的乔壮园听到有对话声,书生避免被发现,不敢动弹。 “大人托你办的事都办妥了?”,黑暗中,一男子问道。 “放心,那主考官已收了千两黄金,不会说什么,况且他做都做了,告发我们,他有什么好处?”,一男子回道。 “那就好,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惦记上咱家小姐,也不看看他配吗!不过那小子到是有点本事,能考上状元。” “考上状元有什么用,听说过几日,就会有京城的公子来跟咱们家小姐提亲呢,呵,那穷小子怎么跟人比,人家那是世代望族,那才是读书人呢。” 墙角下,乔壮园听得握紧双拳。 不是落榜,他考上状元了,是刘郡守,是他贿赂主考官,想拆散我们! 穷书生气愤不已! “谁?” 谈话的两人都是刘郡守心腹,是得力的练家子,听力出众,一下子就察觉到的乔壮园那忽然急促的呼吸声。 坐在青木座椅上,刘郡守笑着抿一口茶,对着下方咬牙切齿的乔壮园喝道:“你可知道,夜闯郡守府是何罪。” “呵”,乔壮园气急而笑,冷声问道,“那请问刘大人,私贿主考官,故意让人名落孙山又是什么罪!” 刘郡守眼中寒芒一闪,走到乔壮园身前,蹲下身子,“不怪我,是你命不好,我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真能考上状元,但是又能怎么样呢?我女儿要嫁的,自然是这南信国的名门贵族,至于你,不走运。” “啊!” 乔壮园这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穷书生此刻恨不得给眼前这位刘郡守一拳,奈何双手被人摁着,至于松开手,能不能打过,那也是两说。 “你这么做,青然不会幸福的,你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女儿的幸福吗?”,乔壮园喊道。 “在乎呀,不过我女儿的幸福跟你没关系,你刚才不是都听到了吗,过几日京城会来人,到时候,他会与青然订亲,至于你?”,刘郡守森然一笑,“我可不想让我女儿知道还有一个贼心不死的人惦记她,本来不想做的这么绝的,没办法,这是你自找的。” 刘郡守对压着穷书生的两人一挥手。 “为了青然的幸福,就麻烦你去死了!” 是夜,一个麻袋被扔进青白河。 麻袋中,双手双脚被缚,口塞粗布的穷书生奋力挣扎,但能如何? 河水寒冷,葬了一腔热血。 生机全无的乔壮园,魂魄出窍,逐渐涣散,就要隐隐消失于天地。 突然间,麻袋中,穷酸书生腰间的一块书简牌,散发微光。 那光很温暖,意识混乱,生前一幕幕如走马观花般在穷书生脑海闪过,乔壮园看着那书简牌,那是大考完毕后,等结果的日子里,男子觉得定能摘得状元头衔,去京郊山边,观山看水,一抒胸臆,结果那日在山间,遇到一个老书生,背着书箱,穿着布鞋,老书生看着眼前的青山,吟诗道:“远看南山黑乎乎,上头细来下头粗,有朝一日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乔壮园擦擦汗,这诗有些不一般。 见到旁边有人,吟诗的老书生不羞不臊,恬着脸问道:“小伙子,我这诗的怎么样?” 仔细想想,乔壮园轻声开口,“实话实说,老人家您的诗初闻有些不入耳,但是仔细一想,青山倒转,乾坤颠倒,万事万物也就颠倒颠,真是平淡中有绚丽,朴素中知警策。好诗!” 老书生哈哈大笑,“你这小伙子有悟性,有悟性,不错不错。” 那一日,年轻的穷书生与老书生相谈甚欢,分别前,老书生从背后书箱里掏出一块竹牌,劝勉道:“读书人,这块竹牌就送给你了,道理学问要落在实处,切莫做空中楼阁。” 待老书生离去,乔壮园低头一看,笑了,竹牌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大字。 落叶归根! 冰凉河水里,竹木书牌上,歪歪扭扭的四个字放出柔和白光,光芒透过布袋,透过水面,整条青白河,水脉灵气和水运向乔壮园疯狂涌去! 浓郁的灵气水运滋养着穷书生的魂魄,不再有消散迹象,乔壮园意识缓缓清醒,看着河下那个麻袋,再低头自视,“我这是成鬼了吗?” 轰! 灵气水运还在向书生魂魄涌来,浓郁的灵气使书生不得不沉入河底,动弹不得,吸收水运灵气。 本以为逃过一劫,然而世事无常,祸不单行。 从刘郡守口中得知,穷书生死在了回乡的路上,刘青然悲痛欲绝,整日看着那张纸,在订亲日,女子逃出了郡府,在青白河前,一跃而下。 而最悲痛的莫过于那个穷书生,受到水运灵气滋养,乔壮园甚至感觉与这条青白河融为一体,仿佛心意一动,青白河便水波滔滔,但是水运滋养中,乔壮园动弹不得。 那日,穷书生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子跳进这条大河中,缓缓下沉。 痛,心如刀绞的痛,穷书生挣扎,但是还是挣脱不开浓郁的水运灵气,青白河,随着书生的悲痛,河水翻滚。 亲眼看着女子溺死在河水中,一张信纸从女子怀中飘出,被水流撕散,乔壮园眼神空洞,可是魂魄没有眼泪。 等到灵气逐渐消散,心如死灰的乔壮园抱起水中女子,仰头嘶吼! 青白河翻涌,男子借着水汽踏上郡守府,他要问一问,为什么不顾女儿的幸福,逼死女儿?他要问一问,你刘郡守如此无法无天,还有没有人能管,要是没人管,他管! 郡守府内,刘郡守战战栗栗,缩在墙角,“乔壮园,你不要过来!” 乔壮园惨然一笑,“刘郡守,你怕什么呢?” 强忍着惧意,刘郡守哆嗦道:“人鬼殊途,你竟然为非作歹,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乔壮园哈哈大笑,怒道:“你也配做人?” 一把抓起刘郡守,乔壮园要返回青白河,他要让这狗郡守亲身体会一下,在河水中不能呼吸的痛苦! 嗡! 诵经声响起,郡守府大殿外有老者大喝道:“鬼魅休要放肆,速速退去!” 老者身后,有男子燃起道道符箓,金光闪烁,女人点起一炷香,香火缥缈间,绽放讲道声。 金光遮住乔壮园眼睛,乔壮园只感觉浑身燥热,疼痛难耐,满耳的讲道声听得他魂魄不稳。 水汽弥漫间,乔壮园只得放下刘郡守,火速返回青白河。 从此后,侥幸逃脱刘郡守开始寻觅附近周边的仙师,准备围杀藏匿河中的男子,但只要乔壮园躲在青白河内,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最近,刘郡守那猪狗不如的东西,看着仙师无用,甚至与青白河中的水妖做起了交易,只要抓住了乔壮园,刘郡守就年年向河中水妖进献一百个活人祭品! 乔壮园怒极,他恨不得立刻冲出青白河,向世人昭告刘郡守的丑恶嘴脸,但是没办法,只要他出去,他的实力就会锐减,难以抵挡那些仙师,况且到时候无论他怎么说,那些仙师只会觉得是他迷惑人心。 还好乔壮园仿佛跟青白河融为一体,那些水妖们想抓到他也不容易,不过男子前几日偷听到那个人身蟹脸,蟹钳足有磨盘大小的水妖说,“等过几日,大王境界更上一层楼,与青白河共鸣,到时候就能将那书生捉出来了。” 藏匿水草中的乔壮园暗叹一声,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百岁吗? ———— 一路跋山涉水赶到青耀郡的董难言一行人被城墙上看守的士兵拦下。 为首的兵长好心道:“外乡人,快走吧,最近郡城戒严,不得入内。” 城外,看上去不像善类的老者呵呵笑道:“我们是来替郡城解围的。” “解围?” 长相有些吓人的马由衷挥袖一甩,城门自开。 钱师姐喝道:“还不放行!” 城墙上,兵长如梦初醒,赶忙跑下,弯腰道:“各位仙师请,刚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仙师恕罪。” 随着董难言一行人走进青耀郡,大门缓缓关闭,远处,传来一阵阵呼喊。 站在马由衷旁边的董难言回身望去。 城门外,有个背着书箱的老书生,风尘仆仆,上气不接下气的边跑边喊。 “等会呀,等我一会,别关门啊!” 第二十章 察觉 听到门外急促的呼喊声,满脸胡茬正要前去通报郭将军的兵长大汉,吩咐守城士兵暂时不要关闭城门。 背着沉甸甸书箱的老书生气喘呼呼的跑到董难言他们一行人面前,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看着老书生直接跑到董难言一行人身边,兵长大汉有了前车之鉴,不敢直接喝问,于是低声对着董难言一行人问道:“这位是和仙长们一起的?” 还没待董难言等人回话,弯腰扶膝的老书生抬起一只手,朝着兵长那一挥,“你...这不...不废...话吗!赶紧...带路。” 马由衷仔细打量一下呼吸急促的老书生,没有说话。 兵长见状连忙歉声说了句“仙师莫怪”,将一行人领至驿馆,说稍事片刻,待他去通禀将军,由将军带领他们去郡守府。 驿馆客栈里,缓过气来的老书生待大汉走后,立马点头哈腰,对着董难言等人弯腰拜道:“各位仙师老爷、仙子赎罪,方才在城外看到仙师们显露手段,小的想要进城,于是狐假虎威,冒犯仙师们的神威,请仙师们赎罪,宽恕则个,宽恕则个。” 冷哼一声,钱师姐问道:“你不知道这城里最近不太平?” 眼前这个老书生,虽然看上去是普通人,但是目前青耀郡怪事连连,不能放松警惕。 老书生伏低做小道:“当然知道,我近日听得流民们说,这座郡城最近不太平,动荡不安,所以才想着趁这个时候,看看有没有大家大户逃难,趁机淘些书籍,肯定比往常便宜。” 钱师姐态度更冷,手已放在刀柄上,“知道这里不太平还来?连命都不要了?” 老书生抬头,朗声道:“囊中羞涩尚可活,圣贤书错过岂不遗憾!人穷已罢,岂能意穷!” 一直注意老书生背后大书箱的董难言暗道,是个老读书人啊。 钱师姐默不作声,刀鞘轻点书箱底部,伸手接下被震出来的一本书,翻开一看,书中春意盎然,景色写实。 老书生老脸一红。 钱师姐眉毛一沉,似乎怕脏了自己的手,用刀鞘将书挑给老书生,冷喝道:“滚去淘你的圣贤书吧。” 董难言和曹婉儿不明就里,马由衷呵呵一笑。 将书放回书箱里,老书生讪笑道,“仙师息怒,小的这就走。” 走出了驿馆,老人直起腰板,昂首阔步,伸手一拍背后书箱,摇头叹道:“不能以偏概全啊,怎的就不是好书了!” ———— 从郡守府领命巡视郡城的郭将军听人禀告说,郡守城中来了一队仙师,不敢怠慢,立即带兵赶至驿馆客栈。别看虎背熊腰的郭将军看上去粗野,但实际上可是南信国大户子弟出身,对于南信国附近的仙家师门还是有所了解的,南信国等周边数个国家,附近有紫云山,临江宫、碧水院等仙家,皆是在这数国里说一不二的存在。 见到身穿淡蓝色衣袍的女子们,郭将军面露喜色,欠身抱拳道,“有失远迎,仙师恕罪,仙师等可是来自临江宫?” 临江宫,建造在苍蓝江旁,喜蓝色,传闻宫中仙子善酿蓝江酒,一杯饮下去如在苍蓝江中沐浴,浑身轻盈,通体舒坦。 钱师姐轻轻点头,“我等听闻青耀郡异事连连,特来一看。” 郭将军大喜不已,连忙道:“多谢仙师,仙师放心,我这就带仙师们去见郡守。” 虎背熊腰的大汉激动不已,前些日子,郡里派人去紫云山,希望能请仙师下山,但郡里事态越来越严重,可派出去的人却迟迟没有消息。 郭将军看着眼前的男女老少一行人,这下可好了,临江宫啊,可半点不比紫云山差! 郭将军连忙让身边办事麻利的先去通知郡守,他则是领着男女老少一群人,前往郡守府。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青耀郡街道上,马由衷说是看看郡子里的情况,所以大家都尽皆步行,郭将军见众仙师尽皆步行,哪敢骑马,让随行士卒下马牵绳步行,他在前领路。 来青耀郡的路上,董难言曾问老者,为何不坐那竹椅在天上飞,马由衷呵呵一笑,修行到凌虚境方可翱翔天地,不然不过是仰仗外物罢了,那竹椅是紫云山的宝贝,只要向其中催动灵力,即可离地十数米飞行,不过消耗灵力甚多,在离南镇就开始散修为化灵气滋润大地的老者,哪有闲工夫去操控那竹椅,而且竹椅不过乘坐一两人,这么多人前去青耀郡,莫不成他在天上飞,其余人在地上走? 董难言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看来青耀郡已经人心惶惶不安到极点,家家户户都闭紧了门窗,一队队身穿盔甲的士兵在街道上四处巡逻,董难言抬头望了望天空,马上就要正午时分了,天却黑漆漆的,天上黑云仿佛随时可以压下,砸在在众人头顶。 郡守府,灯火通明,门外两个大红灯笼比说书楼的不知道要大多少,刘郡守率人站在郡守大门前,在灯光映衬下,显得面色阴沉昏暗。 “该死的,怎么千算万算没想到关键节骨眼上来了一群临江宫的仙师!”,刘郡守心中盘算着一会如何跟仙师讲明“实情“。 刘郡守身后,站着带着一男一女的老者,开衫妇人以及背着瓶瓶罐罐的青年,只是身后官员人堆里,没见到那个中年男子,仔细看去,开衫妇人似乎更加荣光焕发,妩媚动人。 “临江宫啊,听说是咱们这附近,屈指可数的修行门派了。”,老者女子与男子小声激动道。 身前慈眉善目的老者笑呵呵道:“好好努力,以后没准你等也能进入修行。” 开衫妇人打了个哈欠,好大的架子,仗着出身门派好些就高人一等,这临江宫的狗屁仙子们算得了什么,要她站在这等着,要是她有那般出身,会比那些贱货差?想到那个估计现在皮包骨头的中年男子,开衫妇人摇摇头,绣花枕头,不中用啊。 看着大队人马走近,刘郡守赶忙相迎,“在下青耀郡郡守刘青,不知各位仙子驾临青耀郡,万望恕罪。” 钱师姐平淡道:“不必多礼。” 临江宫的仙子们自是见过大场面的,马由衷更不用多说,但是董难言没有啊,放眼望去,气势恢宏的郡守府,身穿官服的一群官老爷,这都是董难言第一次见,瞧,那郡守府前的那个石狮子,比离南镇的都要大得多。 董难言视线转动,人群中最显贵却低头哈腰最勤快的刘郡守,慈眉善目的老者,身后的男子女子,衣衫不整的大婶,背着瓶瓶罐罐的青年,董难言一一看去。 注意到少年的目光,背着瓶瓶罐罐的青年与董难言四目相对,董难言有些不好意思,对青年微微一笑,青年亦是一笑。 郡守府内,将众人安置坐下,刘郡守道:“各位仙子来此解我青耀郡之危,真是菩萨心肠,救济天下。” 钱师姐笑道:“郡守谬赞了,不知道青耀郡为何最近异事连连,请郡守讲明。” 刘郡守咳嗽一声,“哎,这就要从我家事说起了…” 将乔壮园一事,说给董难言一行人听,刘郡守叹息一声,“哎,那鬼物害了我家女儿青然,又祸害起郡内百姓,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请诸位仙子为我青耀郡除害啊。” 钱师姐眯起眼睛,“那小小水鬼有这般本事?” 刘郡守心里暗道一声,是啊,那穷书生怎么就不死的透彻,平白多生这些事端! 慈眉善目的老者替刘郡守答道:“那乔壮园却有些机缘,当初被我逼退之下,藏匿在青白河中,不过看样子这段时间应该是修为又进一步,才能作乱郡城,危害百姓。” 不等钱师姐回话,一直闭目静坐的马由衷睁开眼睛,对着慈眉善目的老者笑道:“不知道友可否将那日逼退乔壮园的情形讲述一下。” 老者有些诧异,连忙问道:“这位是?” 钱师姐看了眼马由衷,笑道:“这是我临江宫一位旧友,平日最爱除恶扬善。” 慈眉善目的老者拱拱手,当日如何逼退乔壮园,救下刘郡守,一一讲述出来。 马由衷听完后,猛然一拍桌子,不光给刘郡守等人吓得不轻,就连身旁的董难言,曹婉儿都吓了一跳。 气愤的马由衷叫嚷道:“这等鬼物真是作恶多端,逼死人家女儿,又想杀人家父亲,作恶郡城,残害百姓,若不铲除,天理不容!” 刘郡守面露喜色,站起身对着马由衷弯腰一拜,凄惨道:“恳请仙师出手,诛杀鬼魅!” 马由衷呵呵一笑,亦是起身,“郡守放心,魍魉鬼魅,老夫手到擒来,待老夫休息一日,明天前去那青白河,将那鬼物亲手拿下,挫骨扬灰!” 刘郡守大喜,这句挫骨扬灰听得他浑身舒坦,刘青一拜再拜,“多谢仙师,事成之后,必有厚报!” 马由衷摆摆手,“不谈回报,不过今日还劳烦郡守费心安顿一下。” “哪里话,仙师折煞我了,今日就在鄙人的郡守府住下,定是好生招待!”,刘郡守立刻唤人前去安排。 待到席间餐毕,将董难言一行人送至住处,刘郡守对留下的文士说道:“你怎么看?” 中年文士思索片刻,“大人,依在下看,这货临江宫仙师还不知情,不如大人就看明日如何,若是这货仙师打杀了那小畜生,大人自然高枕无忧,但若是万一明天那小畜生开口,而那些仙长有信了,那大人可就…” 中年文士皱皱眉,“有些难办了...” 刘郡守沉默良久,眼中寒光一闪,阴森道:“今晚你去一趟青白河,问问它有没有把握做掉这群仙师,让它明日瞧瞧潜伏起来,别被人发现了踪迹,若是明日这货仙师打杀了那小畜生还好,但若是那小畜生开口,这群仙师还听进去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让它把这些人都做掉!” 听闻此言,中年文士打了一个寒颤,“大人,这..这可是临江宫的…” 一巴掌将中年文士扇倒在地,勃然大怒的刘郡守狰狞喝道:“你以为我想?废物东西,谁能想到这个时候来了临江宫的人,不除掉她们,我们怎么办!敢来管闲事,就得付出代价!告诉它,做掉这群人,到时候临江宫来问又能如何,全数嫁祸在那小畜生头上,就说临江宫仙子和那小畜生一起玉石俱焚了!” 中年文士心惊胆战,不敢再顶撞满脸怒气的郡守,从地上爬起,硬着头皮,去备马准备前往青白河。 郡守府内,马由衷睁开眼睛,从一开始进郡守府,老者就感到不对劲,堂堂郡守府,竟是有淡淡妖邪之气。 所以马由衷方才从进郡守府开始,神识探扫整个郡守府,老者才不担心会被人发现,他一个登楼二境的修士,难道还担心被门口那几个凝神境的小家伙发现吗? 探查整个郡守府,一览无遗,但是只是发现淡淡妖气,没有别的线索,在席间听完那老者说的情形后,马由衷更是觉得有大古怪,一个被凝神境逼退的水鬼,现在就能危害整个青耀郡?不过是想看看席后众人的反应,果不其然,神识扫过方才刘郡守与中年文士的交谈,马由衷冷笑一声,“好大的狗胆!”。 屋内,钱师姐问道:“真像前辈所说,这郡守府有古怪?” 马由衷将神识所见之情景一一讲述,气的曹婉儿恨不得现在就抽出腰间细剑,将刘郡守大卸八块。 钱师姐更是杀气翻腾,钱师姐走的是武夫路线,所以神识并不出众,不过实打实的聚气境修为,饶是马由衷猝不及防挨上一拳,也要伤筋动骨! 董难言问道:“这么说,那个乔壮园之事是另有隐情了!” 马由衷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去往青白河,找出乔壮园问一下究竟!” 夜里,四道人影从郡守府走出,向青白河赶去。 郡守府内无人察觉。 空旷的街道上,有人看着清水河的方向,嘿嘿一笑。 一座残破旧庙里,天黑看不清路的老书生点燃一个蜡烛,从书箱中抽出一本书,就着烛光,开始翻读。 青白河里,隐藏在水草里的乔壮园感到青白河边有动静,悄然探去。 岸边,水浪旋转,一条数丈长的巨大鲶鱼绕圈游动,下半身是人形的蟹妖站在一头满身肥胖,大肚鼓鼓的蛤蟆头妖物身旁。 出身自青白河的蛤蟆妖王伸出长舌,轻轻舔舐站在对面的匆忙赶至的中年书生。 中年男子浑身颤抖,那恶心的长舌携带着恶臭和粘液,缓缓缠在他身上。 蛤蟆妖王轻笑道:“怎么就你一人前来,我的血食呢?难不成今日你是我的腹中餐?” 挤出一个笑脸,中年男子颤声道:“大王,小人是奉郡守之命来此。” 颤抖中将刘郡守交代的话,一字一句的转达给青白河中的妖王。 蛤蟆妖王松开中年文士,两个眼睛直溜溜的转。 “临江宫?” 第二十一章 除妖 大腹便便的蛤蟆妖王嘿嘿笑道:“你家大人打了一副好算盘,不过算是托他的福,我近日吃了足够多的血食,修为更上一步,你回去转告你家大人,就按他说的办,不过事后可就不是一百个的数量了!” 中年书生哪敢反驳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物,连忙称是。 河水中,偷听着岸边谈话的乔壮园气的浑身颤抖,终是忍耐不住,大怒出手,“你们这些妖物不得好死!”,水流转动,化作弩箭般直射岸边。 长舌一卷,蛤蟆妖王将弩箭般的水流悉数拨开,下半身是人形的蟹妖哈哈大笑,“是那乔壮园!” 河水中,巨大的鲶鱼围绕住乔壮园,目光犹如看待血食。 看着水中男子,蛤蟆妖王摇摇头,“可惜了我青白河大半水运灵气,怎么造就了你这个废物,只会躲藏,也敢对我出手?” 妖王对着中年文士笑道:“回去告诉你家大人,不必烦恼,今日这小畜生就会从天地间消失。”,口中长舌一伸,伸展过去,抽打在乔壮园身上,打的乔壮园在水中翻转。 乔壮园在水中身形灵敏,飘荡开去,竟是比那头鲶鱼速度还要快,书生借着劲,就想向反方向逃去。 蛤蟆妖王张口一吐,长舌掠动间竟是有残骨从口中涌出,长舌如鞭,将书生卷起,摔在岸上,“看你不在水里,有什么能耐。” 岸上,走投无路的乔壮园喝道:“似你等这般丧尽天良,生杀予夺的妖物,就不怕因果轮回吗?” 一脚踏在乔壮园胸口上,在这青白河作威作福的妖王低头道:“你懂什么天地因果,今日就让你在我腹里悔过!” 圆鼓鼓的一双眼睛紧盯着乔壮园,蛤蟆妖王神色贪婪,大嘴一张,“吃了你,可比吃那些凡人强太多了。” 身下书生闭上眼,青然,我来找你了。 残破旧庙里,烛光下,老书生一拍大腿,好像替书中的人物感到不甘,烛火轻摇,老书生又翻了一页,这才啧啧笑道:“这样写才对嘛!” 青白河岸边拳劲激荡,有一短发女子一拳将蛤蟆妖王击退至水中! 乔壮园眼前,粗布衣衫的少年向他伸出手,低头问道:“你没事吧?” 以为必死无疑的乔壮园站起身,“你们是?” 少年身旁少女嘿嘿一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临江宫女侠是也!” 紧跟着水碧色长裙的少女一拍身旁少年肩膀,“还有女侠的小弟!” 后方,马由衷盯着河水里三头妖物,没错了,气息和郡守府内的一模一样。 见到董难言一行人出现在岸边,中年文士瘫坐在地上,完了,出大事了! 蛤蟆妖王一双大眼森然,看着方才一拳将他击退的钱师姐,“好一个聚气境武夫!” 岸边凉风吹起,钱师姐站定,“你这妖物,竟然如此不顾天道,肆意杀戮,实在该死!” 蛤蟆妖王哈哈大笑,眯眼看向后方那个从容的老者,“我可没有肆意妄为,仙子可不要随意污蔑,别人送你的东西?也算抢?” “休要狡辩!” 钱师姐大喝一声,后脚一踏,凌空跃起,又是一拳! 鲶鱼头上的蟹妖猛然掠出,举起蟹钳,掀起狂风,对着钱师姐的拳头砸下。 铛! 看着那妖物蟹钳的道道裂纹,钱师姐退回岸边,皱皱眉,一击之下竟是没将这头妖物击碎,妖兽先天体魄就比人强,一个淬骨境的妖兽,仗着体魄强硬,竟是敢跟她硬碰硬! 蛤蟆头妖王示意那蟹妖退下,缓缓道:“仙子,我奉劝你,人各有道,你走的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将那乔壮园给我,今日事,咱们两清,不然…” 蛤蟆妖王长舌一舔,“我怕今日仙子走不出这青白河。” 钱师姐嗤笑一声,“就凭你?” “我临江宫岂受你小小妖物威胁!” 钱师姐战意盎然,虽说刚才那蟹妖挡住一拳,但是钱师姐倒要看看,她一个临江宫的聚气境武夫,还打不过一个仗着体魄的淬骨境妖兽? “仙师小心,这青耀郡刘郡守已经与它们勾结,这段时日献上了无数人当祭品,仙师不可轻敌。”,乔壮园焦急开口。 看着那有恃无恐蛤蟆妖王,后方马由衷对钱师姐开口道:“看这头蛤蟆精的样子,马上就要踏上登楼境了,到时仗着妖兽体魄,想必极为难缠。” 蛤蟆精也不恼,笑道:“仙师即是知道,何不明哲保身?虽说我有把握让你等走不出这青白河,但是临江宫毕竟是这周边数国的地头蛇,我也怕杀了你们,引来更大的麻烦,我等何不各退一步?” 董难言身边,乔壮园紧张不已,他很怕这群仙师跟这妖怪达成一致,那他真是再无生路了。 瞧出男子担心,董难言轻轻拍了拍乔壮园,轻声开口,“你放心,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曹婉儿提着手中细剑,笑道:“行侠仗义可不会狼狈为奸。” 钱师姐笑了,自家小师妹从小就有着女侠梦,想着行侠仗义,惩恶除暴,虽然顽皮了些,但是那股侠气劲确实极为难得。 马由衷转头一笑,“怎么好话都给你们说了?” 蛤蟆精蓄势待发,看样子是谈不拢了,那就杀吧! 只见蛤蟆妖王身形开始收缩,不再肥胖,背后仿佛有两个要破开皮肤而出的两个疙瘩肉瘤,气势凌人,猛然冲到钱师姐身前,拽起钱师姐手臂,向上一推,一脚踹下去。 蟹妖挥舞着两个蟹钳,想要将那个老头脑袋拧下来,水中,体型巨大的鲶鱼卷起水浪,扑向董难言与曹婉儿。 钱师姐伸出右臂,挡住腹前的一脚,身形后退,摆出一个拳架,气机内敛,好像一个耍把式的卖艺人,但是对面的蛤蟆精严阵以待,因为它能感受到,眼前女子体内犹如一座火山,蓄势待发。 看着真奔自己而来的蟹钳,马由衷对着蛤蟆精大喝一声,“停一下,咱们再谈一谈。” 蛤蟆妖王森然笑道:“现在后悔?晚了!” 眼看着蟹妖已经来到身前,也不躲闪的马由衷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紫气盎然,印章上刻着云笼青山的图案,轻轻一抛,印章迎风变大,飘飘然飞到蟹妖头顶,轰然砸下! 一滩烂泥! 如小山般的印章转动,再次腾空,对着体型巨大的鲶鱼落下。 鲶鱼腾起,想要顶开印章。 以卵击石! 看着砸下的印章,马由衷摇摇头,“可惜了一碗鲶鱼汤。” 气势惊人的蛤蟆精看着小山般的印章,大惊失色,“紫云压山印!你是谁?你怎么会有紫云山镇山之宝?” 马由衷学着先前蛤蟆精的口气呵呵笑道:“现在后悔?晚了。” 印章再次落下,蛤蟆妖王眼看闪避不及,鼓足了劲,双手拖住印章! 可惜只是螳臂当车! 大印缓缓下沉,紫云闪烁间,又是一滩烂泥。 破庙里,老书生看书看的一拍手,“快哉,快哉!” 岸边,做出一番大战准备的钱师姐收起架势,看着马由衷,不知道说什么好。 乔壮园揉了揉眼睛,为害青白河的妖王,就这么死了? 就连董难言和曹婉儿也都看着马由衷一阵无语。 收起印章,马由衷笑道:“本来还想从这群畜生嘴里问出点什么的,谁想它们赶着投胎,算了算了,反正畜生嘴里也没什么好话。” 踹了一脚早已经吓得的魂不守舍的中年文士,马由衷笑道:“走吧,回去见见你们大人。” 第二十二章 这样的读书人 郡守府内,众人齐聚一堂,看到站在马由衷身旁的乔壮园,刘郡守魂不守舍,指着瘫坐在地的中年文士,慌忙辩解道:“仙师们误会啊,这都是这个人的阴谋,在下不知情啊!” 中年文士坐在地上呵呵一笑,直呼刘郡守的名字,“刘青,别挣扎了,仙师们早就知道了,那蛤蟆精也死了,别演了。” 刘郡守神色呆滞,呢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指着乔壮园,刘青歇斯底里的喝道:“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小畜生。” “都是你!” 刘郡守气的喘不过来气,倒在座椅上。 乔壮园缓缓上前,站在刘郡守身前,也不看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是我,都是我?刘青,你好好想想,你自己都做了什么?视女儿为权利的工具,枉为人父,勾结水妖,献上郡内百姓性命,枉为郡守,你真是该死啊!” 环顾四周,刘青哈哈大笑,“乔壮园,轮得到你来跟我说教?不就是想杀我出口恶气吗?今日我就不让你如愿!” 鲜血从口中流出,刘郡守咬舌自尽! 明明大仇得报,乔壮园却神色黯然,“杀了你,就能换回青然的命吗?就能让无辜的人活过来吗?” 董难言看着这一幕,内心复杂。 慈眉善目的老者走到乔壮园身前,抱拳愧疚道:“先前是老夫错了,误认为你是那鬼怪魍魉,误信郡守一面之词,还请恕罪!” 乔壮园扶起老者,“仙师却为青耀郡出力颇多,我跟青然认识时,就常听到她说起你。” 慈眉善目的老者轻叹一声。 马由衷看着窗外天空,仍是黑云遮天,轻轻松松杀了青白河妖王的老者皱眉道:“按道理,妖以除,怎么还是这般?我去看一下。” 突然,正在向外走去的老者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不光是马由衷,郡守府大殿内,所有人皆仿佛被定身一样! 只有董难言和曹婉儿还能行动如常。 “老先生,你们怎么了?”,董难言看着始终保持一个姿势的马由衷等人问道。 “钱师姐?”,曹婉儿也焦急道,怎么突然大家都动不了了。 “别喊啦,都动弹不了。” 一道声音从大殿内传出,背着瓶瓶罐罐的青年随手将刘郡守的尸体从椅子上拨下,坐在主位上,看着董难言和曹婉儿。 董难言有印象,这是那个今天对他笑的青年。 “你把他们怎么了?”,曹婉儿拔剑问道。 青年刚要开口,不能言不能语的老者怀中印章绽放紫光,艰难开口的马由衷对董难言和曹婉儿说道:“快…快走!” 青年呵呵一笑,抬抬手,马由衷身上紫光大方,但是仍是挣脱不开,看看不能再说话的马由衷,青年啧啧道:“紫云山镇山之宝,就是你将紫云山灭了?” 身处险境,曹婉儿脸色凝重,这趟多半摊上大麻烦了,“你是谁?” 听到少女的喝问,青年好奇道:“这老头能开口说话,是靠着这紫云山镇山之宝和他登楼二境的修为,你这个小姑娘凭什么呢?” 青年挥袖一甩,曹婉儿被一股大力掀倒在地,手中细剑崩飞,插在董难言身前地上。 青年站起身,有些惊讶,眼前这个小姑娘,被他用五六分力一击之下,只是倒地不起,无伤根本? 只见曹婉儿怀中散发出一缕缕黑气,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挡下刚才那一击,正是马由衷在酒楼里送出的,也是马由衷灭了紫云山的依仗之物。 青年欣喜若狂,“你身上竟有噬魂珠?” “怪不得能不受我这炼灵大阵的影响” 青年心想今天是他的幸运日吗?不仅来了这么多仙师供他炼化,还平白送上了一件魔道秘宝,这简直是天上掉宝贝啊。 他一个登楼四境的修士,受仇敌追杀,修为降到二境逃进这穷乡僻壤,于是就伪装成只有凝神境的青年,本来想的是借着青耀郡局势,引来些紫云山的修士和南信国的修士炼化,重新返回四境。 本打算能引来那个什么信南国国师文秋,听说他可是登楼一境,是这南信国的第一人,和这郡城一起被自己炼化,肯定能快速恢复的修为! 可谁曾想,紫云山竟被人灭了,派去南信国求救的人竟被那个猪肉不如的废物郡守截杀了,想着不行就只好炼化那几头妖兽,能提升多少境界就提升多少,等到恢复登楼三境了,就可以在穷乡僻壤肆无忌惮的布下炼灵大阵了。 可就是这么巧,遇上了来这里的董难言一行人,其中竟然有一个登楼二境的老者,炼化了这群人和这座郡城,能恢复如初不说,修为没准还能更上一层楼。 青耀郡人心浮动之下,没人会发现一个要为郡里配置天地灵散驱除乌烟瘴气的人其实才是这青耀郡怪异现象的根源。 这段时日的种种怪相,不是乔壮园,也不是那蛤蟆精,皆是因为青年布下炼灵大阵,这才有人无故失踪,被青年炼化。 看着扔在挣扎的马由衷,青年笑道:“没用的,我这炼灵大阵布下,耗费了我数月时日,用上了天材地宝,你在我这炼灵大阵里,是动弹不得的,要是那颗噬魂珠在你身上,恐怕结局不一样,可现在,还是慢慢等死吧,化为我踏上楼顶的垫脚石。” 青年缓缓向曹婉儿走去,目光炽热,噬魂珠啊,这可是最适合魔道修行的灵器,有了它,他有望再上一层楼。 董难言拔起插在地上的细剑,握在手里。 看着才到他胸口的少年,青年笑道:“要对我出手?” 歪歪头,现在拥有登楼二境修为的青年嗤笑道:“小子,先前在郡守府门前我就注意到你了,如此资质,我不愿杀你,窍穴开了如此之多,甚至能在我这炼灵大阵下行走自如,当真是天资出众。放下手中剑,若是愿随我修行,我可放你一马,不然…” 没继续听青年说下去,董难言转过身对曹婉儿说了一句青年听不懂的话,“我可不是那个刘师兄!” 曹婉儿挣扎起身,走到董难言身前,擦了擦嘴角血迹,笑道:“你当然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你可是我的可靠小弟啊!” 目光阴冷,青年嗤笑一声,“自寻死路罢了。” 董难言将长剑交给曹婉儿,曹婉儿持剑问道:“你把剑给我了,你怎么办?” “那我也不会用剑啊….” “那你用什么?” “我也不知道….” 青年面露冷色,他可没时间跟这少年少女废话,一步上前就要出手。 曹婉儿持手中细剑,董难言咬咬牙,只见少年闭上双眼,念念有词:“书上说,诚心正义,君子有德,驱邪避灾…”。 青年刚开始以为念的是什么法术咒语,后来发现是这小子在装神弄鬼,念些书上的破道理。 讥笑一声,青年摇头道:“如此好的修道苗子,不曾想却是个读傻书的读书人!狗屁的道理留着下辈子再说吧!” 青年一掌轰出! 鲜血直流。 青年懵了。 郡守府屋顶上破了一个大窟窿,有一个大书箱当头砸下,将青年砸到在地,紧接着,有个书生样貌的老头从窟窿里落下,一屁股坐在青年身上! 举起大书箱,老书生如那老僧撞钟,哐哐哐的在青年身上乱砸,边砸边骂。 “干你娘的!干啥瞧不起读书人啊!” “傻?我看你才傻,傻狗,龟儿子,狗东西,读书人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挖你家祖坟了!” “今天老子不给你屎都砸出来,老子半辈子书都白读了!” 当当当! 哪里是砸出屎来,老书生硬生生将青年砸的魂飞魄散! 兴许是出完气了,老书生看着目瞪口呆的少年少女,背起书箱,叹口气,说道一声“失礼了失礼了。”后,拔地而起,屋顶又撞出一个窟窿! 少年少女相视一眼,还有这样的读书人啊! 第二十三章 不想 青年被砸的魂飞魄散后,笼罩青耀郡上空的黑云逐渐开始消散。 解除束缚,恢复自如的马由衷与钱师姐摇摇头,不曾想遇到不露相的高人了。 慈眉善目的老者叹息一声,说要不要跟郡里的百姓说一声,让他们来见一见拯救青耀郡的恩人,董难言等连忙摆手,说不用大费周章,又不图什么。 乔壮园不知如何是好,一直再跟董难言他们道谢。 青耀郡虽然事了,但董难言一行人打算在青耀郡再待上两日,一来是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后事,再就是马由衷说的,难得出来一趟,就过些时日再回去,见识下青耀郡的山山水水,没有坏处。 而且这一行人中的曹婉儿等人,应该是休息几日就要返回临江宫了。 在压抑黑云消散后,青耀郡家家户户终于敢打开门窗,在得知是刘郡守勾结妖鬼后,全郡上下都气愤不已,人群围住郡守府,人山人海,要将那咬舌自尽的刘郡守剥皮抽骨,以泄心头之气。 慈眉善目的老者站在两尊高大的石狮子前,安抚着百姓,没办法,此刻任是青耀郡哪个管事的来,当地百姓也不听不信,若是有管事的敢多说两句,恐怕就会被吐沫淹死。 郡里的郡守是勾结妖鬼,作乱郡城的主谋,现在哪有人肯信这些郡守手下的管事儿的? 慈眉善目的吴老虽说是这郡城里德高望重的老神仙,也是他告知郡城百姓此事缘由,但此刻民情激愤,老者有些捉襟见肘。 在郡守府前方的一处街道上,看着被人群像铁桶一样的围住郡守府,钱师姐感叹一声,“咎由自取啊。” 马由衷看了眼旁边少年少女,逗弄曹婉儿道:“怎么,我们临江宫的小侠女不打算仗义出手,帮焦头烂额的吴老头解一下围?” 曹婉儿有些头大,行走江湖,恩怨分明,讲究一个快刀斩乱麻,行事干净利索,这等剪不断理还乱的烂事,自己怎么出手? 马由衷呵呵一笑,向身旁一直看着郡守府人群的少年问道:“怎么,小友有心去解围?” 不曾想老者认为一直是乐于助人的少年摇摇头,“不想。” 马由衷有些诧异,“哦,这是为何?小友不是挺爱做好事的吗?” 少年情绪有些低落,悄声道:“怎么帮?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是感受不到疼的,哪有那么多感同身受。” 老者哑然,仅此一句,人间道理说尽。 钱师姐低头看着少年,恍悟的暗叹一声。 曹婉儿想要安慰一下少年,却被身旁的钱师姐悄悄拉了一下胳膊。 最后,谁也没想到,郡守府的风波,是被一个浑身弥漫水汽的书生化解的,被郡守府害惨了的男子一步步拨开密集的人群,走到吴老身旁,面对着人山人海。 人潮一时无声,众人都知道,这是那个前段时间被全郡认为是作恶郡城的凶狠厉鬼,现在知道真相后才发现,眼前这个水鬼书生,也是个凄惨悲苦的可怜人啊。 等到人潮安静下来,水汽弥漫的书生轻轻开口,“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吵的,想一想,要是事出有因,你们的亲人也都是因我无辜而死,若是有怒想发,朝我来就好了。” 书生朝人群跪倒,沉声道:“我有愧于枉死百姓。” 吴老一时间百感交集,摇摇头,同书生一起跪下,“老糊涂了哦,是人是鬼分不清。” 整个青耀郡,大小官员,皆跪在郡守府门前。 人群无声。 怪谁呢?跪下来的慈眉善目的老者,是这郡里土生土长的老神仙,平日里救济百姓,照顾乡里。 恨谁呢?恨那个水汽弥漫的水鬼书生? 不过是又一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罢了。 青耀郡,虽说大多官吏没有造福乡里,但是也是从没听说过谁鱼肉百姓。都是本本分分,忙着各自差事。 一名领头拄拐的老头子摇摇头,叹息一声,“罢了罢了,都别跪了,回不来喽。” 老人对着跪在郡守府门前的人弯下腰,哽咽道:“不剥皮抽筋了,回不来喽,回不来喽,但千万别让他葬在青耀郡,污了我青耀郡一方水土。” 老人直起腰后,转身挥挥手,人群开始离去,泪眼模糊。 ———— “一,二,三,四…”,迈步登山中,白袍男子像小时候一样数着台阶,只不过跟小时候相比,此刻步伐有些沉重。 小时候,师傅领着几个孩子上山时,总有一个孩子懒着不想走,想让师傅背着上山。 男子迎着风雪往上走,这趟回来的晚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当年那个孩子一面,好像算算,二十多年没见了。 九百九十六。 九百九十九层台阶,就到山顶了。 站在九百九十六层台阶上,男子不再动了。 上方,有满头白发的白袍老者,坐在九百九十九层上,脚踩着九百九十七层台阶。 这座山原本整整齐齐一千层台阶,不过那个懒着走路上山的孩子,没事就会来磨台阶,耗费了几年,真是给他磨下去了一层。 不过几年后,孩子已经可以不用走着上山了,所以余下的那些台阶,也就得以保全。 男子满脸遗憾,就晚了一步吗! 似乎怕吵到此地风雪,早已在风雪中同老者一样满头白发男子的轻声开口:“还有救吗?” 不久前刚刚甩出三轮大日的白袍老者吐了口气。 “难。” 恍若洒进星光的眼中绽起一道寒光,男子轻轻问道:“是谁?” 老者讥笑一声,“怎么,金贵的身子骨想要动弹动弹了?” 指了指头顶,老者笑道:“去青天观,出尘山,祗天宫做客时,要有礼数,至于无涯殿,更是要客客气气的,姿态放低一点,切记不能失了礼数,现在外面都说我们山上都是逆反之人,你要是打着神山旗号大肆招摇,可真是丢人。” 男子听完后不言不语,径直转身向山下走去。 风雪中,老者收起笑容,“给神山丢不丢人无所谓,别给我丢人!” 迈步下山的男子轻轻点头,转过身。 “放心,保证给他们打的亲娘都认不出来!” 第二十四章 苦海难渡,人间花开 石子山,在青耀郡城的东部,整体看去好似一颗颗石子堆积,纹落清晰,山间多草木花卉,秋季不凋,登上山顶凉亭,可以眺望整个青耀郡。 山顶上,董难言看着被一条绸带一分为二的郡城风景,身边,换上淡蓝长裙的曹婉儿坐在崖边,摇晃着双腿。 马由衷坐在凉亭里,喝着一碗山泉泡的茶水,享受道:“安逸的日子可真是好啊。” 董难言思绪飘起,上山的时候听马由衷说,信南国只是一个偏僻小国,这青耀郡只不过是偏僻小国的一个郡城之一,尚且就有如此多的悲欢离合,那么外面世界之大,少年不敢想象。 董难言只是想,天下间,能不能少点苦难事,多点知足人。 因为苦,真的不好吃。 从郡守府回到来的乔壮园一人蹲在青白河边,有些出神,青耀郡的危机已经化解了,可是那些无辜牺牲的百姓再也回不来了,那个如芙蓉出水般的女子也再也见不到了,想到这,男子埋头入怀,无声有苦。 青耀郡,一座有些破旧的月老庙,背着书箱的老书生蹲坐在台阶上,伸手拍了拍放在身边的书箱,叹息一声,随后又摇头一笑,看着墙上那些男男女的题字,老书生找了块不显眼的地方,提起笔,字迹歪歪扭扭,如蚯蚓乱爬。 有情人终成眷属。 老书生呵了呵笔,“总得有个大团圆不是。” 岸边,有人轻轻拍了拍乔壮园肩膀。 男子抬头看去,是之前庙会相逢时,就永刻在脑海中的容颜。 凉亭里,有汗水从钱师姐头顶流下,不是因为天热,九十月的天,凉爽的很,短发女子视线里,有一个背着书箱的老书生,向凉亭这边缓缓而来。老书生在郡守府砸死青年的那一幕,钱师姐记忆犹新,可别是来找她麻烦的,总不能因为她说一句那些书粗俗下流,就要把她也砸死吧。 察觉到迎面而来的老书生,马由衷站起身,抱拳道:“多谢前辈当日出手相救。” 从月老庙提笔写字后,来到石子山上的老书生停下脚步,笑眯眯道:“不用谢不用谢,小事儿,小事儿。” 不敢怠慢这位不显山不漏水的高人啊,马由衷恭敬道:“前辈来这有事?” 笑呵呵走到山边,老书生朗声道:“这里山好,水好,当然是来吟诗一首。” 略作思量,背着书箱的老书生高声道:“青白河,河白青,青白河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呱呱呱,一戳一蹦跶。” 一首诗将思绪万千的董难言听得愣在原地,山边摇腿的曹婉儿笑的花枝乱颤,钱师姐顾不得害怕,掩嘴偷笑。 只有马由衷强忍着笑意,拍手道:“好诗,好诗啊。” 老书生搓搓手,指点着马由衷,“同道中人,同道中人啊,来来来,你说说我这诗里的好。” 马由衷讪笑一声,好?有个屁的好处!这马屁是拍错了。 老书生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慢慢想,慢慢想,我再去欣赏一下风景,再来一首。” 背着书箱轻轻松松走到董难言身旁,马由衷和少年并排而立,眺望远方。 “小娃娃,你也是读书人?” 董难言轻轻摇头,自己算什么读书人,就是读过几本书罢了。 老书生看着沉默寡言的少年,轻笑道:“你这娃娃,这才多大,就这么愁眉苦脸,沉默寡言的,没事儿就应该多笑笑,多玩玩。” 董难言愣了一下,眼前老书生说的话跟董爷爷的叮嘱一样。 将书箱放下,老书生盘腿坐在地上,示意少年也坐下,问道:“有心事?” 董难言坐在地下,摇摇头,“没有。” “还说没有?”,老书生指了指少年的脸蛋,“都写在脸上了。” 董难言有些脸红,看着山下,问道:“老先生,你是神仙,你说为什么世间有那么多苦事,为什么那么多好人得不到好报?” 老书生长叹一声,“你这算问倒我喽,这问题可难呀。” 双手搭在腿上,老书生问道:“我先问问你,你读过书,经历过事,那你知道什么是善恶吗?” 少年想了想,不假思索道:“善就是做好事,恶就是做害人的事。” 老书生笑着摇摇头,“少年郎,这你就错了,世事无常,有多少人打着亲善忠孝的幌子,私下里刀光剑影,暗箭伤人。有多少所谓善人惩罚恶人的手法比恶人更邪恶。有多少人所谓的好心好事,对别人来说却是坏到家的坏事。又有多少人,有不得已的苦衷,做着恶事。又有多少人心地邪恶,心里却盼望着神仙保佑,求个心安?” 董难言哑口无言。 老书生拉起少年的手,“我看你也是个修行人,那你说为了什么修行?” 董难言想了想,修行是为了什么?别人为了什么少年不知道,但是他嘛,肯定是为了活命啊! 老书生笑了笑,“从古至今,大家都想成为强者,想成为比别人更好更出众的人,大家都崇拜力量,信奉强大,这没有错,但万万不该,在追逐强大的路上,把人性的善良和慈悲心肠丢的一干二净。” 老书生叹口气,“成为人上人,多难啊,但是成为一个好人,有时候比成为人上人还难。” “在这个世道里,你的善意和慈悲会被嘲笑,平白无故的笑容比凶神恶煞更让人疑惑和警惕,人们只相信拳头,不相信眼泪。” 似乎觉得干巴巴的说大道理有些不好理解,老书生给少年讲了一个故事:“佛经中说,有弟子问佛陀请教世间本理,佛陀说,你到这里来,是以为我为你讲述这些本理,但是如果有一个人中了毒箭,痛苦难忍,难道我们先去寻找中箭原因,查找是谁射的箭,箭是如何制造出来的?知道完这些,恐怕这人早就死了。那难道我们一开始不可以就把这支毒箭拔掉,救治伤者?” 董难言心神动荡,“善没有理由?” 老书生大笑一声,“善!” 哪怕双膝盘坐,身形却还是有些不稳的老书生还想对少年说些什么,无他,这样一个好苗子,油尽灯枯的老者想要再多说点什么,哪怕一点也好。 “这世道,需要善,但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坐在山上,埋头苦想,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为什么世间有那么多不平事,为什么世间有那么多苦事,那有什么用,你就是想一百年,一万年,屁用没有!” 伸手擦了擦嘴角,老书生说道:“就不想着改变些什么?你河边拉起那书生是在改变,你拿着剑挡在那少女身前,也是在改变,怕那对这世道而言,无关痛痒,但是总是在一点一滴改变,都是读书人,最浅显易懂,老生常谈的道理还没读过吗?滴水穿石,积少成多,若是不知道路在哪,别怕,一步一步慢慢走…” 老人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从身旁书箱中拿出一本书,递给少年,“别嫌弃,本来这书箱送与你都无妨,只是先前遇到个后辈,想着送给他,不好反悔了。” 少年眼前的老人递过书后,伸了个懒腰,拎起书箱,猛然向外扔去,落在绸带般的河水中。 字字流入心湖的少年握着手中书,不解道:“老先生,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摸了摸少年的头,老书生笑道:“别多想,你就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不理会少年惊讶的眼神,老人眺望远方,想到这几日所见,自言自语道:“苦海虽难渡,人间花常开。” 回过头,老者身形飘散前对少年挤满笑脸:“人间有你们这些花儿,真好。” 清风徐徐,从石子山轻荡青耀郡。 枉死之人,皆有福报,皆得来生。 山上,除了少年,刚才都没听到老书生说话的众人有些好奇,怎么突然间那老前辈的人影就没了? 一直想着如何说出诗中好处的马由衷向董难言问道:“小友,老前辈呢?” 少年站起身,看着手中的书籍,轻声道。 “走了。” ———— 无涯殿上空,尽是云海,一座大殿里,云雾缭绕,云有涯对面,一名看上去青年样貌的年轻人盘膝坐在云团上。 “师兄,这口气我无涯殿如何能忍!师傅何时出关?”,险些被砸死在浮海山的云有涯眼中寒光闪烁,多少年了,竟有人敢威压无涯殿,让他和师兄丢尽了无涯殿的脸面! 对面盘膝而坐的年轻人淡然开口:“忍,这点事就去惊动师傅,我这个殿主怎么当的?况且师傅出手又能如何,就能将那神山的老东西拿下?” 云有涯握紧拳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年轻人轻轻一笑,指了指头顶,“急什么?等到时候,自然有人责罚。” 云有涯抬头,等人责罚?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轰隆隆! 云海被星光撕扯开,无涯殿上空,诸星闪烁,星光汇聚,一道人影踩着诸天星光,走向无涯殿。 “哪个孙子叫云有涯?滚出来!” 大殿里,云有涯怒极,被人在自家门前这般侮辱,他如何忍受得了! 还不等云有涯出手,殿外,已是有无涯殿弟子出手,教训这个在师门前放肆的狂徒! 霞光四起,流光乱闪。 无数灵宝法器向那人砸去。 男子到是不闪不躲,身边星光闪烁,仿佛诸星光芒尽聚男子身上。 任凭灵宝法器乱砸,纹丝不动的男子在流光中轻数。 “三!” “二!” 殿里,盘坐云团上的年轻人打了个响指,无涯殿上空云海散去,一把云镜显露,光芒万丈。 年轻人样貌的云无涯冷笑一声,“狂妄神山弟子,真当我无涯殿好欺?” 上空,男子有些不难烦,没有数下去,伸手一探,星光汇聚成一张大手,向大殿里抓去。 摧枯拉朽! 硬生生将云无涯对面的老者攥在手心,拉至身前! 无涯殿当代殿主,看着师弟在眼前被抓走的云无涯大怒,“你既然自己找死,那死在我无涯殿也怨不得别人!” 云镜发光,好似可以照亮诸天万域,任你是妖鬼精怪,还是佛仙,一照之下,也要形消骨散! 大手握住云有涯,男子冷笑一声,腰间一枚玉佩散发微光。 云镜上射出一道神光! 不过正当要照射到男子身上时,云镜转动,镜光与男子擦身而过。 远处,镜光照射下,无数高山湮灭。 所照之处,皆成劫灰! 仍然不闪不躲的男子嗤笑一声,“没胆子。” 身前星光大手一握,男子听着掌中哀嚎,随手一撇,转身离去。 大殿前,云无涯看着昏迷不醒的师弟,不解道:“师傅,为何转动云镜,不诛杀此獠,我无涯殿的脸都丢尽了!” 空荡荡的殿里响起声音,声音不苍老,反而感觉很年轻。 “非不想,实不可。” 青天观,宋致鼻青脸肿,头顶古灯被人用来当做锤子,对着他猛砸。 祗天宫,男子脚踩着林凡破口大骂,“瞅你这个窝囊样,不服就起身打我,只会耍嘴皮子咒人?” 出尘山,男子擦了擦粘在手上的血迹,放了两个屁才走。 菜园里,菜农老者看着眼前的白袍男子,气笑道:“怎么,打算来我这撒气?” 白袍男子也不说话,抬起腿,一脚一脚踩下,看到汁液乱溅一地,这才满意的笑笑,走到老者身前,“这下爽多了。” 老者眯起眼睛,手中银光骤起,“真以为我不会出手?” 男子背过身,笑道:“来来来,别客气。” 男人笑容玩味道:“你敢吗?” 老者浑身神华流转,隐约间可见整座小天地都在开始颤抖。 但终究是内敛下去。 男子扯了扯嘴角,在就要跨出这片天地时,开口道:“知道我为什么没杀他们吗?” 这回轮到老者嗤笑一声,“你以为他能活下去?” 男子自顾自的一笑,“那几个人其实我杀了也就杀了,能有多大事儿?” 一步跨出,从这座天地坠下,坠落中男子双手抱头,翘起脚。 “张三啊,屁股就不给你擦干净了,留着你自己收拾吧。” 【过几天开始爆发】 第二十五章 孤村坟茔 空寂的山里,偶尔有枯黄的叶子被秋风吹落,飘荡摇晃,洒落在地。 马由衷拄着吴老临别前赠送的一根碧玉行山杖,打量着前方脚步轻盈的少年,自得一笑。 前方的少年,好像脱胎换骨一般,不是指根骨,而是心性上,仿佛一口阴暗的古井,终于得已重见光明,阳光撒进井里,水光粼粼。 这趟青耀郡之行,本来就是马由衷为了让董难言能借此行转变心思,见识一下修行的的好处,接受锦囊。 如今看来,目的达成了,死气沉沉的少年,好像焕发了生机,以前那个忧愁少年,这次别离,竟然没有伤感难过! 想到少年少女离别前那稚嫩江湖气的抱拳拱手,老者摇头一笑,好一个大哥小弟。 董难言稍稍停下脚步,等等后面的老者,临别前,曹婉儿悄悄跟他说,等再过两年,她就会带着两匹上等好马,能日行千里那种的,去离南镇找他。少女老气横秋的说道:“董小弟,你可要努力呀,别到时候还不会骑马,到时候行走江湖坐在大哥身后,会让大哥很没有面子的。” 夕阳的余晖洒在少年脸上,少年脸带笑意,一定要好好努力,这样两年后,行走江湖就不会给朋友丢脸了。 马由衷不紧不慢的走到董难言身旁,笑道:“小友,怎么样,这趟出门长了不少见识吧。” 董难言有些羞涩的点点头,以前的他,大概就是书里写的井底之蛙吧。 接起一片飘落的树叶,马由衷笑道:“以后啊,你会发现,这外面的世界大到你无法想象,许多人,可能一辈子连青耀郡都走不出去,而有的人,可能一步就跨越山河无数。” 董难言点点头,怀中一颗晶莹的水珠散发微光,这是马由衷一行人从青耀郡各自分别时,从青白河里走出来的乔壮园送的。 那水汽弥漫的男子说不知如何感激各位仙师的大恩大德,这些水珠,是青白河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水运精华,戴在身上能够辅助修行,希望各位仙师能够收下,不然男子心里总是感觉不好意思。 送出水珠的男子一拍脑袋,对董难言歉意一笑,忘了件事,本来想带一本书送给少年的,那本书随着书箱一起坠下青白河。只不过男子来的有些匆忙,忘记了。董难言连忙说没关系,就当是个念头,下次有机会再来的时候,再看不迟。 天色渐昏,马由衷从山上向远方望去,“小友,过了前面这个村子就是离南镇了,我们是在这个村子歇息下,还是赶点夜路今夜就回去?” 董难言笑道:“一口气赶回去吧。” 山下,信南国边界上的村子,漆黑一片。 一老一少走进村子里,村子要比离南镇大上很多,太阳都要下山了,村子里却没有一点烟火气,家家户户都没有点开一盏灯,但是街道上却人影攒动,摊贩成群,奇怪的是,没有一点叫卖声。 董难言看了眼马由衷,马由衷点点头又摇摇头,神念扫去,并无异常,这村子,好像就是个哑巴村一样。 街上人群拥挤间,有个小女孩不小心撞在董难言身上,刚要倒地,被身后披着宽松黑袍的男人伸手扶住。 董难言歉意对小女孩笑笑,小女孩点点头,向前走去,身后披着宽松黑袍的男人紧随其后。 走出村子,马由衷问道:“觉得不对劲?” 董难言点点头,“好奇怪啊,怎么村子里不点灯,不点火做饭,而且还不说话呢?” 行山杖轻轻敲了敲地面,马由衷也有些疑惑,“是有些古怪,不过,我方才查探,没有什么问题啊。” 董难言想了想,询问道:“要不咱们再回去看看?” 马由衷思量一下,转身道:“走,我们…” 声音戛然而止。 顺着老者的视线看去,方才走过的村子,早已经变成了一片坟茔地。 坟头上,白色灯笼高高挂起,在街道上撞在董难言身上的小女孩站在灯笼下,背对着外面。 呜咽声响起,女孩身子未动,脑袋却转了过来,对着一老一少,张口笑道:“既已出去,何必回头?” 脸色青紫的女孩掩嘴笑道:“莫非是,恋恋不舍?” 坟头里猛然伸出一只手,披着宽松黑袍的男人站起身,将女孩扛在肩上,大步向前冲去。 马由衷脸色凝重,护在董难言身前,浑身气机流转,重掌向前拍去。 董难言面前一阵黑烟狂风,少年闭起了眼。 下一瞬,董难言又在站在那条街前,街道上的零星人影,两旁家家的炊烟升起,灯火闪亮,一个不小心的小女孩撞在自己身上。 “对不起,小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女孩歉声道。 面前小女孩娇滴滴道:“小哥哥,你怎么啦,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少年看了看身边,早已不见马由衷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董难言低下头,实在是无法将面前扎着两个羊角辫,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和那个站在坟茔上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小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小女孩仰着头,声音稚嫩。 立身街上,董难言借着灯火,环顾四周。 还是那个村子,不会记错,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村子变成了坟茔,为什么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小女孩拉着董难言的衣角,“小哥哥,你是再找那个老爷爷吗?” 指了指董难言后方,女孩笑道:“那老爷爷说他有点事要去处理。” 董难言盯着眼前的小女孩,在去青耀郡的路上,曹婉儿跟他讲过,有些孤魂鬼魅,最擅长幻化,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迷乱人心,使人放松警惕。 当时马背上听的入神的董难言连忙问道,“那怎么办呀,怎么分辨出来是不是鬼魅呀。” 曹婉儿得意洋洋道:“一般的鬼魅阴物,是不会在白日里现身的,一般都是些孤魂野鬼,喜欢幻化诱人来夺人性命,我临江宫有一法决,可以让鬼魅现行,怎么样,小弟,想不想跟大哥学学?” 那时候董难言摇摇头,曹婉儿见董难言不接话,坐在马背上掐诀演示,可少年看了一会就赶忙转过头去,气的显摆不成的少女坐在马背上大声喊出口诀。 小街上,董难言双手掐诀,竟是与当时马背上曹婉儿演示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少年是不想学,但是少年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乾坤朗朗,天青地明,鬼魅魍魉,速速显形!” 董难言刚要按照曹婉儿演示的,伸手去指向面前的小女孩,不曾想,小女孩竟是先于董难言一步,拉起了少年的手指。 “小哥哥,要不去我家坐坐吧,天都要黑啦,等那老爷爷回来了,你再跟他走。”,小女孩一点也不怯生,拉着少年的手指摇晃道。 董难言抽出手,笑道:“谢谢你,我就在这里等就好了,不然回来找不到我,那个老爷爷会着急的。” 小女孩被拒绝后,撅起嘴巴情绪不高,低着头,“那好吧,再见,小哥哥。” 看着小女孩一步步迈出自己的视线,董难言咽了一口口水,方才拉住自己的小手,跟冬天的冰雪一样凉人! 董难言知道一定是出什么事儿,在坟茔上的那一幕,一定是真实的,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在这里,想到坟茔上的那一幕,少年额头上渗出汗珠。 第二十六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夜深了,董难言靠坐在街道墙边,等了这么些时辰,也不见马由衷的人影,但是董难言不敢动。 不管是怎么回事儿,少年心里都安慰自己,不要轻举妄动,要镇定些,现在还活着,那么按照马由衷的能耐,肯定也不会出事,他能做的,就是不添乱,不要妄动着了鬼魅的道。 时间滴答滴答,董难言强支着身子,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街上阴风骤起,董难言站起身,后背紧靠着墙,小心防备着。 除了风吹的诡异些,一些都还算正常。 突然,双手握拳仔细防备的少年浑身冷汗直流,一动不敢动。 身后的墙上,一块石砖被顶开,一根乌紫色的手指戳在后背上。 那根手指在董难言后背上轻轻滑动,少年思索片刻,闭上眼咬紧牙,猛然向前一步,然后连忙转身向后看去。 没有什么东西,只有阴风透过被顶下的砖头空隙呼啸呜咽着。 下一刻,一双血红的眼睛突然在空隙后闪现出来,眼睛里好像有线状的生物在蠕动! 董难言心惊胆战,连忙转身向后跑去。 哒哒哒。 空旷的街道上,小女孩蹦跳着迎面走来,“嘻嘻嘻,小哥哥,你怎么还不回家啊?要不,跟我回家吧。” 前后无路,董难言停下脚步。 蹦蹦跳跳的小女孩眨眼间就来到董难言身前,“小哥哥,你好像很害怕哦。” 女孩浑身咯噔咯噔作响,这回不是脑袋扭过来,而是后背扭转到身前。 女孩鬼物双手反扣,抓向董难言。 董难言握紧双拳,就要向前挥去,打不打得过两说,但是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冰凉森寒的漆黑手臂从董难言身后探出,宽大黑袍男子俯下身子,禁锢住少年。 冰凉的小手轻轻点在少年眉心,女孩鬼物笑道:“就这点本事儿,还想让我现形?” 董难言使出浑身力气,可是那漆黑手臂纹丝不动,紧紧束缚住双臂。 女孩鬼物咧嘴一笑,“小哥哥,你不是想看我的样子吗?”,另一只手在脸上狠狠撕扯,血肉模糊下,半边脸上白蛆蠕动,尖牙裸露在外,半颗眼珠转动,仅剩一半的嘴唇轻启:“这回随了你的意?” 董难言咬牙开口:“你想怎么样?” 女孩掩嘴轻笑,小手上长出弯弯的指甲,“想怎么样?本来想放你和那老头一马,谁想你们这么愿意回头,这人啊,是不能轻易回头的。”,手指抵在少年眉心,“没想到那老头还挺难缠,等跟你玩够了,我就去解决了他,不过嘛,在这之前,我都现形给你看了,那么...” 女孩指甲在董难言眉心一划,“是不是,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 董难言眉心被指甲划出一道血痕,女孩鬼物指甲做捏状,在吸了少年魂魄前,女孩鬼物不介意先让这张脸血肉模糊。 坟茔旁,正在和黑袍鬼物缠斗的马由衷急得满头大汗,老者手段尽出,一时间竟是没能拿下这头鬼物。 怀中的紫云山宝印需要时间才能祭出,看着坟头上闭目不动的鬼魅女孩和身后同样闭目的少年,马由衷知道董难言已经着了道。 顾不得什么了,老者正要用性命催动怀中宝印。 突然,闭起眼睛做法的女孩鬼物满脸惶恐,尖叫着,“不可能,不可能,你…” 这片荒冢,一座座坟头同坠下的白色灯笼一起炸开! 从女孩鬼物手指向上蔓延,浑身一寸寸化为飞灰。 先前一直站立不动的董难言眼中泛起一抹淡淡金光,身影摇晃着瘫倒在地。 ———— 笔直的平坦大路,曹婉儿一行人却走得异常小心,来自临江宫的各位仙子早就舍弃了骏马,抽出鞘中剑,仗着体魄奔行,沿途仔细注意四周。 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钱师姐更是不离曹婉儿半步,浑身气焰升腾,随时准备倾力一击。 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曹婉儿握着那柄薄如蝉翼的软剑,脸上泪痕点点,终于开口道:“钱师姐,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钱师姐一次次蜻蜓点水般的轻点地面,紧跟着曹婉儿,瞧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到临江宫了,钱师姐稍稍放慢脚步,“宫主临行前交代过,我们当务之急是先返回宫中。” 察觉到少女的心思,钱师姐沉声道:“小师妹,行侠仗义固然是极好的,但是凡事更要量力而行,宫主说过,最近外面不太平,刚才要是我们贸然追查下去,可能是羊入虎口,自身难保。” 曹婉儿眼中又泛起泪光,沿途上,附近的村庄都变成的荒冢坟地,甚至连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也没能幸免,曹婉儿还记得,当初下山历练前,还在那座小城里的一家包子铺吃过一次,那家的牛肉包子好吃极了,本来还想着回去路上再去光顾一次,可是现在,哪能从那么多坟头中分辨出哪座是包子铺。 少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前几日还跟那个傻小弟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呢,不出手不说,现在为了跑的快点,连马都舍弃了。 想到那个傻小弟,曹婉儿脸上又露出担忧之色,“一定要平安回去啊。” ———— 靠近青耀郡的一处小镇里,脸色有些病态白皙的男子双腿搭在桌子上,躺在椅子里,闭着眼睛,闲情逸致的听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声。 男子睁开眼,整个眼睛竟全是黑色,男子稍稍摇晃下脑袋,眼睛里这才浮现出瞳孔,“杜爷爷,你就别紧张了,这都过去一天了,肯定不是找咱们的。” 双手拢在袖子里的老者摇摇头,“少爷,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这是在伤春谷管辖境内,万一泄露了踪迹,那可麻烦了。” 老者伸出手拉了拉头上的帽子,整个头都被帽子挡住,估计哪怕面对面看着,都看不出老者的样貌,老者倒不是怕那阳光照射,可能生活在阴暗中习惯了,总是有些不自然。 白皙肤色的男子轻抿一口茶水,“那这么说,咱们这趟青耀郡是不去了?可是这些小城太没意思了。” 在帽子遮掩下,老者点点头,“依老奴之见,不去最好。” 男子伸了个拦腰,“好好好,都听杜爷爷你的。” 老者笑了笑,少爷还是听得进话的,这趟陪着少爷来到这归属伤春谷的偏僻地域散散心,寻寻乐子,本来想着凭借这即将登顶的登楼境五境修为,不会出什么乱子,可没想到就在昨日,竟是从青耀郡方向传来一股浩大如海的气息!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改变方向好了。正当男子要从椅子上起身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披着宽松黑袍的男子登上二楼。 侍立在一旁的老者袖子里手指微动,刹那间,急匆匆上楼的男子就跪倒在地。 老者神色不悦,“杂碎,扰了少爷清修,找死不成?” 白皙男子笑了笑,示意老者不要小题大做。 老者上前,手指点向战战栗栗跪在地上的男子脑门,皱起眉头。 白皙异常的男子翘起腿,“碧儿出事了?” 屈指一弹,将黑袍男子崩飞在地,老者转身对白皙男子歉声道:“少爷赎罪,这该死的奴仆没能保护住碧儿丫头。” 白皙男子站起身,收起笑容,走到那男子身前,蹲下身子,“你知道吗?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丫鬟。” 黑袍男子浑身冷颤,可是被炼制成鬼物的他无法开口说话。 白皙男子脸色阴沉,手指成爪扣在鬼物男子脑袋上,没有鲜血迸出,只有散落一地的碎骨。 走到栏杆旁,深吸一口气,但凡在小镇的百姓,尽皆瘫软在地,白皙男子打了个饱嗝,回身说道:“走吧,杜爷爷,去看看是谁,敢杀我的仆人。” 老者双手从袖中抽出,手掌一转,规模不大的小镇,一座座坟头竖起。 这时男子好像想起点什么,笑问道:“能杀?” 老者点点头,“不过登楼二境的杂碎,不碍事。” 眼中瞳孔消散,漆黑一片,男子寒声道。 “那就走吧,我转葬城的仆人,可不是别人想杀就杀的!” 第二十七章 天上掉下的是? 阳光透过窗户撒进屋子里,照的刚起床的少年暖洋洋的,走出屋子,瞧瞧四周,这是说书楼的后院? “嘿,你醒啦。” 唐书袋坐在凉亭里,看到董难言从屋子里出来后,“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告诉那老头。” 唐书袋往三楼跑去,董难言晃动了一下身子,坐在台阶上,浑身酸软,没什么力气,想到女鬼划破他眉心的画面,哪怕在阳光照射下,董难言还是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现在平安无事,看来应该是马由衷将那些鬼魅铲除了,一会要好好跟老者道个谢。 紧忙下楼的马由衷看到坐在台阶上的少年,松了一口气,昨日那坟茔女鬼碎裂后,少年就昏迷倒地。见到女鬼消亡,那另一头鬼物仿佛发了狂一般,还好关键时刻老者祭出那章宝印,将它逼退,不过看着瘫软在地的少年,马由衷也没有追杀下去,背起少年,赶紧离开了那处诡异之地。 董难言站起身,真诚谢道:“多谢您救我一命。” 马由衷笑道:“客气了,小友,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虚弱无力的少年摇摇头,“浑身都很酸软,提不上力气。” 老者示意少年坐下,“昨日那鬼物应该是借着坟冢阴气,对你施展幻境,你道行不深,深陷进去了。” 坐在少年身旁,马由衷笑道:“还好咱们福大命大,那头女鬼不知为何,连同着坟冢炸裂开来,我想应该是遭到幻境反噬,不然等她腾出手,和那头鬼物一起,我也难以招架。” 董难言惊讶道:“这么厉害,那岂不是比那个蛤蟆精还要强了?” 马由衷皱起眉头,“光是那头跟我缠斗的鬼物,就极为不俗,好比聚气境的武夫,而且仿佛感觉不到痛感一般,跟我以伤换伤。至于那头女孩鬼物,虽说是借助地势阴气对你施展幻境,但想来也已是登楼境。” 老者眯起眼睛,“我已经和小镇里打好招呼,让最近大家不要离开小镇太远,那头幸存的鬼物说不定就在暗处伺机而动。” 马由衷脸色不好,要知道,信南国第一人文秋也不过是登楼一境而已,而现在,信南国的一座小村庄里,竟然同时出现了两头能跟他交手的鬼物! 太怪异了! “小友,你就在这里好好休养身体。” 董难言撑着身子,“我还是回家去吧,离开家这么多天,总是有些不放心家里。” 老者想了想,没有强求,整个小镇现在在他神识覆盖下,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立马知晓,所以在不在酒楼,其实没多大关系。 马由衷将怀中锦囊塞进董难言手中,“这回该收下了吧。小友,若是不想再像昨天那样陷入幻境,那你就应该收下,看看你的铁匠大叔给了你什么机缘,你这份天资,不能白费了,老夫现在把这东西交给你,你回去再仔细想想。” 这回董难言没有拒绝收下锦囊,握着锦囊对老者抱拳,“谢谢老先生。” 马由衷笑了笑,看来这趟青耀郡之行是走对了,再次告诫道:“小友,切记这段时间不要外出,北至往生湖,南到镇口,出了这个范围,我的神识就不能覆盖住了。” 董难言点点头。 从酒楼回家前,许渝塞了一大包吃的递给董难言,少年哪好意思,坚决不肯要,许渝强塞进少年手中,笑道,“别跟许姨客气了,收下吧。” 握着大包吃食的董难言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颗晶莹的水珠,递给许渝,轻笑道:“许姨,这是我这次出门得到的,希望徐姨你能够不嫌弃。” 许渝看着手心的珠子,一个平凡人,哪里识的宝物,只当是代表着少年心意的平凡物,为了让董难言收下吃的,许渝也收下珠子。 马由衷看着董难言递过来的眼色,轻轻一笑,没有说破,福缘一事,妙不可言。 回到家,董难言放松下来,坐在凳子上休息了一会,就动起身来,从水缸里舀出一盆水,拿着抹布收拾起来。 待到家里灰尘擦净,干净起来,少年擦了擦额头汗水,躺在床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就跟以前在书里看到的故事一样。 有一本书里写道,海至极有一山,高入天际。又有一本书里写道,有一座山,山尖支撑碧海,犹如天幕。以前读到这里的时候,董难言会觉得,高山嘛,离南镇旁边的山也挺高啊。碧海嘛,换生湖也很大啊,自己都游不过去。 可是现在,少年想去看看那高山,到底有没有高入天际,那碧海,是不是真的平铺在山尖上。 掏出怀中那个锦囊,董难言坐起身,轻轻打开。 哪怕不能改变命数,但是这几年,少年也想过得有意义些! 酒楼里,在董难言打开那代表着修行的锦囊时,马由衷桌前上那个锦囊瞬间消散。 神识笼罩小镇的马由衷睁开眼睛轻轻一笑,总算完成了那位交代的任务。 屋子里,董难言手中锦囊,绽放霞光,锦囊浮在空中,缓缓转动。 全身的注意力都在锦囊上,董难言没有发现枕头随着锦囊打开正在微微震动。 离南镇上空,虚空隐隐撕裂,一道人影从中坠出,重重砸在小院里。 窗外尘土飞扬,听到巨响,董难言连忙系上锦囊,走出屋外。 少年呆住了。 院里,有一个大坑,那颗比董难言岁数都大的果树,横倒在地上。 董难言小心挪动着脚步,是那头鬼物来复仇了? 绕过倒在地上的果树,少年小心翼翼的来到坑边,里面空空如也。皱起眉头,没有鬼物,难道是天上掉馅饼了? 突然,董难言一个激灵,吓得倒退几步。 满是尘土的坑里,伸出一只手,紧接着又一只手伸出,一个人影从土里爬出。 董难言如临大敌。 尘土弥漫中,佝偻着的人影,在董难言眼里,如同从坟墓中钻出的凶神厉鬼。 “咳咳咳…” 少年冷汗直流,这是厉鬼的叫声? 人影从坑中佝偻着走出,一个与少年看起来年岁相仿的少女弯着腰,咳嗽着,每咳嗽一下,嘴里就吐出些尘土。 董难言握紧拳头,这厉鬼真是可怕,怪不得是埋在土里的,连土都吃! 咳嗽的少女抬起头,样貌很是平凡,甚至有些丑陋,少女刚要说话,一张口,又是一嘴尘土。 无动于衷站在一旁的少年,少女咳嗽的眯起眼睛,皱起眉头,艰难的伸出手,指了指董难言,又做出了个喝水的手势。 小心戒备着的董难言只希望马由衷发现这里的情况后早点到来,这土里钻出的厉鬼少女太可怕了,要喝自己的血? 少女看着傻乎乎站在一旁的董难言,气的翻了一个白眼,沙哑开口:“能不能,给我口水喝?” 噗! 少女又喷出一口土。 董难言不为所动,狡猾女鬼,又在迷惑人心。 “咳咳咳…” 这回少女是被气的咳嗽的,弯着腰,打量了一下四周,连忙小跑着走到水缸前,双手伸进去,舀水漱口。 董难言咽下一口口水,这女鬼这么讲究卫生,这是吃掉他之前,要漱口刷牙? 洗漱完毕的少女气喘呼呼的走到董难言身前。 董难言没有坐以待毙,双手掐诀,“乾坤朗朗,天青地明,鬼魅魍魉,速速显形!” 宛若看待白痴一般看着身前这个指向自己的少年,少女暗道没救了,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从家里溜出来,就遇到个傻子! “这是哪?”,少女没好气的问道。 洗漱过后的少女声音不再沙哑,悦耳动听,如水似歌。 董难言见少女没有显形,沉声道:“你想怎么样,光天化日,你这鬼魅就想出来行凶?” “我呸,你才是鬼。” 少女气的恨不得想把这个傻子揍成猪头,伸手虚空一抹。 董难言神色凝重,终于要对他出手了? 伸手的少女惊讶的看着空空的手心,“怎么回事?” 始终防备着少女的董难言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尽量平复情绪的少女挤出一个笑脸,“我想走,行吗?” 想走? 董难言指了指铁门,“门在那里。” 少女瞪了一眼董难言,转身向门口走去。 站在原地看着少女在铁门前鼓捣来鼓捣去,董难言目不转睛,生怕下一刻少女就将头扭过后背,扑向自己。 果然,少女转头了,不过不是整个脑袋转过身后,忙活了半天的少女转头带着哭腔,“什么破门啊,怎么打不开啊。” 少年现在有些相信了这可能不是个鬼了,哪有鬼笨到连门都打不开。 狠狠地看了一眼过来拉开门栓的少年,少女走出门去。 看着少女走过拐角,董难言赶紧关上门,看着院里狼藉,愁眉不展。 拐角处,少女使劲摇晃着小手,还是什么也没有。 不气馁,安慰一下自己后,少女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口袋,口袋被一条金色细绳系着。 拉着绳子,可绳子纹丝不动,少女有些着急了,一只脚踹在墙上,咬牙卖力的拉扯,累的满头大汗,可还是没有让绳子从袋口中抽出。 少女吐了口气,“没事的,没事的,再试试别的。” 摸出一块拇指大的玉牌,少女定睛凝神,用拇指仔细摩擦着。 看着渐渐昏暗的天色,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少女蹲下身子,哎呦一声,“完了完了,怎么都失灵了啊。” 第二十八章 饿了 说书楼三楼,全神贯注的马由衷刚要站起就又重新坐下,锦囊一开,少女就出现在董难言家中,莫不是那位的安排? 马由衷神视想要仔细查探,但是少女身上好似云遮雾笼,让人看不真切。 凝神成音,老者的声音在董难言耳边响起,“小友暂且放心,这女孩应该不是鬼物,不过具体跟脚如何,我也看不真切,但我猜想,是否跟你的铁匠大叔有关系,不然怎么这么巧,在你打开锦囊的时候,她正好出现。” 正在拾掇院子的董难言挠挠头,刚才的少女跟铁匠大叔有关系? 马由衷继续传音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还是小心防范点为好。” 董难言点点头,继续给深坑填土。 吱呦吱呦。 有人在门口推着铁门,先前从院里走出去的少女掰着铁门,透过门上缝隙伸进去一只手,摇晃道:“开下门。” 停下手,董难言走到门前,与门外人隔门相望,少女虽然长得很丑了点,但是还没长开的身材就已经很是苗条。 到是不在意少女的容貌身材,董难言隔着门问道:“还有事?” 缩回手,瞧着这个傻了吧唧的家伙,少女开口道:“隔着门说话,你不觉得不礼貌吗?” 董难言想到马由衷说的有可能跟铁匠大叔有关系,想了想,打开门,“现在可以说了吧。” 少年打开门,少女松了口气,天知道到了什么地方,自己身无分文能去哪住,思来想去,还是回来好了,毕竟跟傻瓜相处,总是简单一些的。而且少女也有些奇怪,为什么她会坠下到这座小院,按家里那个老头的话说,在转瞬桥发出的琼光中,瞬息万里,更是能够挡得住元婴一击,怎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断裂了呢? 什么破桥,破琼光,一点也不好用,害的自己像个鸟屎一样掉下来,气呼呼的打量着董难言,少女冷哼一声,“有事!” 董难言没有让开身子,继续问道:“什么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天色渐深,少年这服架势,看样子想要进去有些难了,何曾受过这种对待的少女咬咬牙,眼睛一转,故作神秘道:“你不想负责?” 清风拂过,清秀的少年皱起眉头,“负什么责?” 眼中露出一抹狡黠,少女双手附后,“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董难言摇摇头,谁知道你是怎么出现在我家里的! 伸手轻轻指了指少年,本就聪明伶俐的少女装的一脸严肃,“你今天做了些什么,心里没数?” 今天做了什么?难道真与铁匠大叔有关系,董难言试探道:“是铁匠大叔让你来的?” 少女微微一愣,旋即刹那间恢复高深莫测状,咳嗽一声,继续双手负后道:“不然呢?” 少年再次试探,“铁匠大叔让你来干嘛?” 怎么这么多问题! 略作思量,看了看少年,少女轻声道:“当然是来帮助你的,那个铁匠,不是,铁匠大叔让我来帮助你。” 少女心里感叹着老天瞎了眼,怎么这么个傻瓜,还能是个修行人? 少女略作思索,学着总在耳边响起,耳朵都要听起茧子的一句话,“天资难得,但修行也不可怠慢,我是来帮助你修行的。“ 听到少女这么说,董难言信了,让开身子,让少女走进院里,歉声道:“刚才不好意思,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昨天那女鬼的同伴,不知道你是大叔派来的,大叔他现在在哪,身体还好吗?” 听着董难言的连珠炮似得问题,少女扶了扶额头,真是个傻子,这么好骗。 以为少女生气了,董难言焦急道:“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有意的,麻烦你见到大叔,告诉他,就说我很感激他。” 看着焦急认真的少年,走进院里的少女有些不忍心,思来想去,对着少年摆摆手,“好啦好啦。”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我是骗你的,我不认识你的什么铁匠大叔,我也不知道怎么到这的,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现在就走。” 董难言抬起头,少女低下头。 原来是被骗了,有些失落的董难言苦笑一声,“这里是离南镇,归属信南国和南信国,我也就知道这么多。” 离南镇? 少女耷拉着肩,听都没听过。 天黑了,眼见少女就要走出大门,董难言轻声开口,“先前还是我不对,误会你了,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在我家先住下。” 虽然不知道少女身份,但最是能体会别人感受的少年能感受到少女的低落,小时候无家可归时是董爷爷收留了自己,现在轮到自己,遇见这个情绪低落,茫然无措的少女,是不是也可以帮助她一下。 转过身,少女露出笑容,“真的吗?” 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少女,董难言笑着点点头。 少女走到少年身前,说了句让董难言内伤的一句话,“人虽然傻了点,但心地还是挺善良的。” 点燃一根蜡烛,递给少女,董难言又去收拾院子。 不一会,收拾院子的董难言听到有咕噜咕噜的声音,转头望去,少女坐在台阶上,有些羞涩。 “饿了?” “恩…你家有没有什么吃的啊,你别藏着掖着,我不白吃,过几天我给你钱。”,少女刚才在屋里找了一圈,什么能吃的东西也没有。 指了指横倒在院里的果树,董难言有些无奈道:“那里原来有一袋吃的,可是你掉下来砸倒了树,树砸倒了吃的。” 少女有些委屈,肚子咕噜咕噜的响,谁能想到溜出家的第一天就要饿着肚子。 停下手里的活,董难言抬头看了看天色,“你再稍微忍一下。” 走进屋里,抬起枕头一角,枕下,放着一支青色发簪,将锦囊和发簪放在一起,少年背起背篓,向外面走去。 “你干嘛去?” “你不是饿了吗,我去抓鱼。” “抓鱼?天黑能抓到鱼吗?” “能呀,有月光呀。” “远吗?” “还行。”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恩…好吧。” 月色下,少年少女朝着往生湖方向走去。 ———— 离南镇外的一朵阴云上,老者不再戴着帽子,尖尖的耳朵,显露再外,病态白皙的男子躺在阴云上,“杜爷爷,快到了吗?” 催动着这朵能御风远行的阴云法宝,老者笑道:“少爷别急,那奴仆逃回前曾在那登楼二境的同伴身上留下印记,老奴估计再过一个时辰,就能找到那个不长眼的杂碎了。” 男子翻了个身,“那我再眯一会。” 第二十九章 如是 借着月光,翻过山头,换生湖旁,少女站在湖边,好奇道:“这就是你讲的仙人诛妖除魔的地方?” 来的路上,给少女讲了离南镇的传说,仙人诛妖除魔故事的少年,此刻挽着袖子和裤腿,熟练的在湖边挪动石头,伸手捕鱼。 因为鱼叉上次放在了铁匠大叔家,靠着双手摸鱼的少年笑道:“对呀,怎么样,这湖大吧?” 少女不忍心打击少年,这个湖泊,都没有家里的水池大。 董难言呵了呵手,霜降后,湖水格外冰凉,摸了半天,都是些手指长的小鱼。 岸边的少女有些不忍心,“要不我们回去吧,就饿一顿,没事的。” 多次尝试都没有什么收获,董难言笑道:“没事儿,我都习惯了,况且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少年从湖边走到岸上,“一会我去那个水坑里试试,那里鱼多。” 在与湖水相连的一个水坑边,以前少年都是脱下衣服再扎进去,但是此刻身边跟着一个女孩子,董难言就穿着衣服扎进水里。 “呼。” 一会功夫后,站在湖边向水坑中望去的少女向浮在水面上换气的少年问道:“抓到鱼了吗?” 董难言摇摇头,往常水坑里,鱼多得很,怎么这次下去,看不见一条鱼呢? 少年深呼一口气,再次潜下去,坑不大,但是也不小,随着逐渐深潜,水坑里,渐渐浮现光芒。 董难言从没潜到这个深度,下面除了冰凉的湖水,一条鱼类也没有。 感觉到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少年就要向上游去。 如梦似幻般,有青、红、金、白四色光芒在水中涌现。 其中金色光芒水流旋转,有如旋涡般紧紧吸住董难言。 顾不得惊讶,董难言努力保持身形,抓紧向上游去,马上就要憋不住气了! 实在是无法挣脱金色水流的少年,被一口湖水呛的头昏脑胀,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方伸出一只手。 湖水冰凉,就在董难言神志不清,双眼微闭缓缓下沉时,眼前四色光芒搅动中,有人游进水流中,伸出手,轻轻拉住董难言。 水里亮起了四色光芒,下去抓鱼的傻瓜又迟迟不上来,少女有些担心,此刻拉着缓缓下沉的少年,少女心里长呼一口气,还好来的及时。 伸手在董难言嘴前一点,被呛的神志不清的少年吐出一口水,少女一边拉着少年一边轻轻开口,“这个水中换气的小法术,我记得七七八八,大概只能让你再换一口气,你抓紧我,我们一起上岸。” 换过一口气后,稍稍清醒的董难言点点头,拉着少女的手向上游去。 在少女进入水中后,水里青光大盛,与金光一起交相辉映。 一把青色长剑浮现在向上游动的少女身前,同时金色水流消失不见,一柄金剑直指董难言。 金剑始一出现,一股肃杀寂灭之意就充斥水中,而青色长剑上剑光浮现,没有丝毫杀气,反而如同春雨般,点点滴滴,滋润人心。 董难言游到少女身旁,金剑亦随着少年游动。 少女示意董难言不要轻举妄动。 忽然,有一道声音从两把剑中传出。 “天生地灭,万物有劫,世间如是一剑。” “春生,夏荣,秋劫,冬藏。四季变幻,如是我剑。”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节气流转,如是我剑。” “如是你我,有缘人,传你如是剑,了我残魂念,因果如是” 嗡! 金色、青色二剑瞬间各自刺向少年少女! 青剑轻轻没入眉心,少女缓缓闭上双眼。 董难言顾不得抵在眉心处的飞剑,焦急的晃动着身旁悬浮在水中的少女。 “咦?” 刚才那道从剑中响起的声音轻咦一声,金剑抵在少年眉心上,竟是再也刺不下去! 水中金光更盛了! 若是在岸上看去,满坑水,尽是金色! 董难言深深闭上眼,同少女一样悬浮在水面上。 坑下,一柄残剑静静躺在水底,剑中,传出一声轻叹。 “原来是你...” “罢了罢了。” 那道声音轻笑一声。 “孽缘,亦是缘。” 水底,残剑浮起,倏忽变化,刺进少年四肢百骸。 四色水浪掀起,将少年少女卷出水面。 等到董难言睁开眼睛,发现正躺在草地上,天上悬着的还是月亮,少年定定神,身旁只有背篓,那个少女呢? 难道少女还在水中!? 紧张中董难言赶忙四处望去。 突然,张望中少年转身闭上双眼。 换生湖边,曲线婀娜的少女在月光下伸手拧干衣服后,轻轻拍打着脸蛋。 董难言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一幕从脑中摇晃出去,少年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是少年越是这样,脑海中,这一幕就越清晰。 “你醒啦。” 少女回来,发现董难言已经坐起来了,关切道:“好些了吗?” 董难言不敢直视少女,“好多了,多亏了你下水救我,不然估计我可能就溺死在坑里了。” 少女有些自责,“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去那抓鱼。” 不过旋即少女脸上绽开笑颜,拍了拍董难言肩膀,坐在少年身旁,“可能这就叫因祸得福,所以我们才能遇上这么一桩机缘。” 少女笑嘻嘻的,今天总算不再倒霉了。 “机缘?” 董难言有些不解,差点就溺死在水里了,怎么就成了机缘。 不过随即少年恍悟,“那剑是机缘?” 白了一眼后知后觉的少年,少女眼中神采奕奕,“当然了,而且还是不传之密的大机缘。” 董难言指了指自己脑门,疑问道:“它在我脑袋里?” 少女长叹一声,指了指一旁的湖水,“不不不,它才在你脑袋里。” 真是傻到家了,少女内心暗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修行的,没人教你?”,从看到少年的第一眼起,少女就知道这少年在开窍境中窍穴开的不少,百窍以上! 【五月冲冲冲,今日四章,大幕渐起。】 第三十章 负心多是读书人? 查看别人修为高低,首先要境界高于对方,或者有一些查探修为境界的功法或者宝物,当然,若是对方有什么遮掩之物,想要查探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马由衷能一眼看出钱师姐和那青白河中蛤蟆精的境界,是因为马由衷境界修为比他们高。而马由衷能看出董难言窍穴打开,是因为开窍境是所有境界中,最难遮掩气机的。因为窍穴开的少的,吸收天地灵气速度缓慢,而窍穴开的多的,就像那黑洞旋涡,让人一眼就能发现。 人身窍穴明窍暗窍三百六十五,能被神识查探出的,只有一百个窍穴,所以当初马由衷才会说董难言百窍齐开,因为以马由衷的层面,就只知道这些! 但是须知,就算是只有百窍开,便已是天之骄子,难得的奇才。 剩下的明窍一百,则需要以专门的手法来查探,只有具有金丹境的宗派仙门,才能具有这种查探的手段。 暗窍一百六十五,则是每过三十二窍都需要一些天材地宝和独特的探查手段才能进行,共计五轮,根本不是只有金丹境的宗派仙门能够承担得起的,光是探查需要消耗的天材地宝,就不亚于培养出一位渡海境修士! 至于最后的五座窍穴探查方法,就算是世间最顶级的宗门,也知晓不多。 因为,窍穴齐开的,古今少有! 所以世间大多数好苗子,若是从外面寻来的,大多是在开窍境就被人发现,带回山门培养。 至于少女为何知道董难言开了百窍,不光是因为少女境界比董难言高,而是少女本身就是仅差两个窍穴未开,所以能清楚的感觉到身旁少年的开窍数量。 “闭上眼,心无杂念,脑海里想着那柄剑,你就明白了。” 董难言照个少女说的方法,果真闭上眼在脑海中浮想起长剑时,就有一幕幕画面流过眼前,同时心间响起一道声音。 “随景随情,随人随心,如是剑,剑如...” “怎么样,感受到了吧,我跟你说,一定要好好记住,不要跟别人显露,这剑诀厉害着呢。” 虽然少女的容貌丑陋了些,但是那双眼睛明亮动人,如同天上的明月。 睁开眼睛的董难言看着少女,不知道为何,在水中失去意识前,好像身旁的少女不是这个模样,那飘飘若仙,水月其神的相貌跟眼前的少女相差也太大了。 “喂喂喂。” 少女伸手在呆呆看着她的董难言眼前摇晃着。 “你傻看什么呢?” 董难言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少女满脸狐疑,盯着少年。 董难言紧张的抓抓腿,总不能说刚才在看着你的脸吧,这也太轻浮了。 估计是在水里待得太久,脑子有些进水的少年转移话题,问道:“真没想什么,就是你也是修行人,怎么你的衣服不防水呢?” 当初曹婉儿跟董难言说的寒水蚕丝编制的衣服,水淹不湿,火烧不坏,被董难言深深记在脑子里,不是因为功效强大,而是那衣服一千两银子也买不到,那得多贵啊。 董难言好像脑子进水了,但是不代表少女脑子也进水了。 “不防水?” 少女猛然站起,脸上有些惊慌失措,声音紧张,喝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你看见什么了?!” 董难言连忙起身解释,“别误会,别误会,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书上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少女眼中杀气腾腾,什么也没看见? 谁信啊! “呵呵呵。” 从岸边的树林里,走出两人,一个老者,一个皮肤白皙的男子。 刚刚降落在岸边的男子笑道:“怎么了,小情侣斗嘴吵架了?” 少女气不打一处来,瞎说什么,谁跟这个傻瓜是情侣,视线从董难言身上转到迎面走来的两人身上,少女冷声道:“不要胡言乱语!” 男子笑吟吟道:“小姑娘,你看你身旁这个少年说话文绉绉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这读书人可不值得托付终身,须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 少女眼神冷冽。 “滚!” 男子身旁,老者眯起眼睛,就要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男子脸上笑容更多,抬起手,示意老者不要出手,既然碧儿死了,总得再找个婢女吧,眼前这个虽说模样丑了点,但身材倒还出众,而且还挺有个性。 男子一拍脑袋,眼中瞳孔浮现,笑道:“还没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章,来自外地。” 董难言瞧着相距不过数米的两人,小心戒备,男子身后的老者,给人一种高墙压迫之感。 “有事吗?” 章嵩看着发问的少年,讥笑一声,“有事啊。” “来屠狗的。” 章嵩身后,双手拢袖,露出尖尖耳朵的老者,瞬息间来到董难言身前,抬起脚。 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董难言瞬间被踹飞到湖边,五脏六腑都在乱颤,少年不知道,这还是老者收了七八分力的结果,不然一脚之下,可能就是一滩烂泥了。 少女退到董难言身旁,扶起少年,“没事儿吧。” 董难言很想摇摇头,但是浑身的剧痛让他只能靠大口呼气吐气来缓解一下。 少女怒火中烧,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从天上掉下来,宝贝失灵,好不容易找到个愿意让她留下来暂住几天的傻家伙,结果晚上就要被人打死? 少女吐出一口浊气,摆起一个古朴拳架,刹那间浑身气机流转,气势磅礴。 既然有气,那就要出气! 身旁,董难言擦了口嘴角血,站在少女身旁,也是摆起一个拳架,若是曹婉儿在身旁,就一定能认出,这是在青白河边,钱师姐对阵蛤蟆精的招式! 气势不断攀升的少女瞥了眼董难言,“还能动?” 缓过气来的董难言笑了笑,“不然还能等死不成?” 少女嘴角微翘,傻是傻,但却不是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不过少年的下一句对着少女的小声言语,险些让少女一身流转的气机险些中断下来。 “你放心,我真的闭上眼睛了。” 少女咬紧牙齿,“闭嘴,先不跟你计较!” 章嵩看着做好战斗准备的少年少女,摇头笑道:“打情骂俏够了?” 姓杜的老者轻轻开口道:“少爷小心点,这处地势有些古怪,神识处处受到压制。” 章嵩笑道:“杀他们碍事?” 老者把手从袖子中伸出,低头笑道:“那倒是不碍事。” 眯起眼睛的男子对着老者轻笑开口:“杜爷爷,那就杀了这少年,留下魂魄就好,至于这少女,还是别弄死了,活死人才好玩。” 第三十一章 既见君子 如同古树般开枝散叶的高山上,一张棋盘漂浮在池水中。 被从通幽之地截取出的阴寒水,清澈见底,水面倒映不出任何景象,一颗颗灰蒙蒙的珠子沉积在底部,每一颗都是无数修行鬼法阴术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哪怕是一位元婴境的鬼道高人,看见这一池阴珠,恐怕也要激动的蹦起三丈。 而且阴珠虽是鬼道宝物,但同样也是正道修士用以磨炼自身体魄的砥砺之物。 此刻,一池阴寒水上,头戴银白束发冠的老人坐在棋盘旁,两只脚伸进清澈的池水里。 “马走日,象走田,这一步...” “咦,这一步我应该下在这里。” “不妥,不妥,得跳马...” “跳马,跳这里,不行,得跳这里,不行,这不是日啊。” “马走日,走日的,日你奶奶个腿的日!” 怎么复盘都是输的老人气急败坏下,一手拍打在水面上,一颗颗阴珠在池水底部碰撞滚动,原本清澈的池水瞬间变得灰蒙蒙。 水面下老人脚掌滑动,满池水珠又瞬间安静下来。 眉毛一撇,老者对着身后慌忙中走进,门都忘了敲的男子喝道:“成合体统!不是吩咐过下棋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吗!” 老人正愁着没处发泄“棋差一招”的郁闷劲,此刻破口大骂,“不成气候的东西,慌慌张张的,天塌下来了不成?要我去给你顶着?” 老人瞪着男子,“知道吗,要不是被你一进来去全弄乱了,我马上就赢了,来来来,你给我说个明白,要不然今日,老夫就让你在这阴寒水池里泡到痛快!” 可不就是天塌下来么! 慌慌张张闯进的男子小声道:“小姐从家里溜出去了。” 头戴银白束发冠的老人一招手,男子瞬间来到水面上,毫无反抗之力。 离着池水只有一脚的距离,在感受到脚下那阴寒刺魂的气息后,男子内心哀怨,阴珠可以用来磨炼体魄,但是变态到拿满满一池阴珠来泡澡,还对后辈美曰其名锻炼身体的,估计也就只有眼前这个老人了吧。 老人抬起头,对被束缚在池水上空的男子骂骂咧咧道:“小姐溜出去了你就去找呀,什么事都需要来问我吗?你的元婴境是练到狗身上去了?” 怎么找? 男子凄惨一笑,咬牙道:“小姐是早晨开启转瞬桥走的,而且应该是用了遮蔽之物,所以直到现在才被发现。” 老人脸色如常,淡然开口,“既然知道是通过转瞬桥离开的,那就打开转瞬桥,查查往什么方向去了,这么简单的事儿都不会吗?” 男子沉默一下,声音开始变小,“方向是有,是朝着神州去的,但是小姐应该是从家里带走了些宝物,所以现在一点气息都察觉不到...” 水池震动,老人脸色有了变化,沉声道:“去开启照天镜,速速寻回小姐!” 男子声音更小,“照天镜也被小姐偷走了...” 老人愕然。 接下来,男子的声音细如蚊蝇,“不光是照天镜,方才我们查看,还有您的...您的青神玉牌,也被小姐带走了。” 老人满脸匪夷所思,伸手扶着脑袋。 哎,头疼。 站起身的老人身材魁梧高大,伸手拍了拍水池上方的男子肩膀,叹了一口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阴寒水池中,灰蒙阴气弥漫,已是元婴境大修士的男子鼓足力气,竭力对抗着弥漫在全身,甚至魂魄上的阴气。 不理会落入水中的男子,老人手中光芒一闪,一块龟甲和一炷香出现在老人手中,轻敲龟甲三下,那炷香无风自动,在龟甲上写写画画。 燃尽后,一道声音在老人心湖上响起。 “式微式微,胡不回?北风其凉,雨雪其髣,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卜云其吉。” 老人面露喜色,是个吉兆? 还是不太放心,老人站在水面上,收起龟甲,闭上双目,掐指推演。 光阴转动,偷出宝贝,开启转瞬桥,往神州方向,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浮现,顺着推演下去,老人嘴角微微一笑,傻孩子,天大地大,爷爷要找你,不难,就是费点事而已。 突然间,正在掐指推演的老人睁开眼睛,眼中神光逼人,竟是有丝丝缕缕剑气出现在老者指间。 剑气遮蔽下,老人无法再顺着推演下去。 阴寒水池里,男子用尽全力,爬出水面,哆哆嗦嗦道:“我立刻派人传令天下,看谁敢动咱们家小姐。” 再次被老人一脚踹进湖中,老人骂道:“蠢货,知道身份还敢出手的,能有几个?传令下去,岂不是正中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下怀!看样子你这些年是真活到狗身上去了!” 老人眼不见心不烦,转身离去,虽说卦象上显示宝贝孙女这次出去是个吉兆,而且带着那么多宝贝,足以防身,光是身上穿着的那件青神法袍,就足以抵挡住元婴多次的倾力攻击,甚至金丹以下都有可能被反震而死。 但是想到最近风起云涌的神州,老人担忧不已,用力一跺脚,一道人影跪在地上。 老人沉声道:“我去神州多有不便,此次前去神州你务必保护好小姐,找到小姐后,不用急着带回来,护她安全即可,她自有她的机缘,但是若一旦神州乱象起,你应付不来,便立刻捏碎这块玉佩,它自会带小姐和你返回家中。” 待到人影散去,老人又看了看指尖。 “好凌厉的剑气。” 老人眺望远方,旋即又摇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想那么多作甚。 听说前些日子,神州那边那个老伙计出尽了风头,那怎么行,风头岂能都让那破老头独占了,若不是这个时间前往神州不合时宜,老人真想去与那老头酣战一场,压压他的风头,不然成天拎着个破太阳到处砸,真当自己多厉害了。 想到太阳,老人反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马走日,马走日,先得把这个来与他下棋的两个臭老道赢了。 老人又反身回去,准备在连连棋盘杀招,没有注意到,腰间口袋里,先前占卜的龟甲上,十六个字一闪即逝。 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第三十二章 天地无限,人心有界 得到白皙男子的命令,姓杜的老者脚尖一点,身形一动,向前冲去。 与修炼己身,体魄强健,能越境厮杀,在近身搏斗中占据得天独厚优势的武夫大不一样,大部分修士精于神通法术,并不擅长肉搏。 而作为有望成为下一任城主的章嵩身边的护道人,杜帛在转葬城中号称黑鳞魔,一身修为,在转葬城都可以跻进前十。 杜帛身为登楼五境的修士,修有一门功法,运转此功,便有冤魂从体内透出,如黑鱼鳞般附着全身,坚不可摧,所以本是修士的老者,却极其喜欢与人拳脚厮杀。 突然间,原本向前直奔而去的杜帛迅速后掠退去。 前方,一枚紫气盎然的印章轰然砸下! 一道火速赶来的人影站到少年少女身前。 董难言稍稍松了口气,告诉少女不要紧张,是自己人。 从小镇急匆匆赶来的马由衷气息有些紊乱,随着少年少女走进换生湖,他的神识竟是丝毫不能查探到那边的情况,所以老者立刻动身,正好赶上了杜帛出手,所幸是来时早有准备,及时祭出这块宝印。 章嵩兴致颇高,看着空中砸下的小山般的宝印,笑道:“了不起,了不起,一出手就是法宝。” 不言不语中,马由衷袖中手掌一动,再次催动宝印。 看着再次摇晃腾空的印章当头砸下,杜帛嘴角一扯,此地压制神识,要是刚才知道只是这么个低级法宝,他还需要躲? 伴随着一阵阵凄厉的尖叫声,杜帛身上黑鳞疯长,双手朝上一举,生生托住紫云山镇山之宝! 宝印震动,身下连面部都被黑鳞覆盖的老者被压的屈膝弯腰,但眼中凶光一闪,大喝一声。 “给我起开!” 猛然间,身上黑鳞展开,老者气势惊人,托住宝印的双臂向上一抬。 这枚曾经轻松将青白河水怪压成肉泥的宝印重重砸在湖边! 一道道冤魂从展开的黑鳞中探出身子,在身后起舞摇曳,只露出眼睛头发的杜帛轻笑一声,“就这点本事?” 操纵紫云压山印的马由衷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浑身浸湿。 章嵩眼中瞳孔旋转,摇摇头,到底是偏僻小地方的人啊,真以为凭借登楼二境的修为就可以横着走了? 百无聊赖,章嵩向前走去,来到杜帛身旁,指了指董难言,笑道:“这个留给我,其余的早点解决。” 杜帛轻笑一声,“少爷何必出手,脏了自己的身子,都交给老奴便是。” 将目光投向董难言,章嵩打了个哈欠,“无聊啊。” 杜帛不再多说,向前冲去。 拳意流淌全身的少女看了眼马由衷,对着董难言轻轻开口,“你照看一下他,他被反震,看样子受伤不轻。” 能察觉到马由衷状态不是很好的董难言点点头,“那你呢?” 少女转头轻笑一声,眼神明亮。 “我当然是去揍人了!” 少女身上宛如绽放出雷音,震人耳膜,随后瞬间收敛,迈步向前冲去! 浑身黑鳞遍布,前冲间身后厉鬼冤魂起舞,杜帛看着迎面挥拳砸来的少女,内心嗤笑一声,“找死不成,没看到刚才那宝印法宝都奈何不了他,还想靠着拳头跟自己硬碰硬?” 杜帛也不抵抗,任由少女一拳砸在腹部,右拳黑鳞展动,对着少女脸上砸去,他倒要看看,等下一拳把这脸蛋砸下一半时,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女还挥不挥的动拳。 突然间,杜帛右拳猛然缩回,捂着心口,满脸不可置信。 老者腹部黑鳞凹陷,一拳头砸下后,竟是有如海浪狂潮般的暗劲汹涌而至! 就连身后起舞的厉鬼冤魂,都被这一拳震的模糊! 厉鬼收缩进身体,浑身黑鳞竖起,逼的少女身形倒退后,杜帛杀机暴涨,方才那一拳,竟让他感觉到了疼。 浑身黑鳞的杜帛大吼一声,地动山摇,一瞬间,岸边碎石腾空,树木炸裂,老者犹若一条黑蛟翻身,向少女砸去。 岸边的董难言险些都站不稳身子,可想而知,独自面对暴虐老者的少女有多大的压力。 少女有些闪躲不及,眼看就要被砸住,关键时刻,马由衷袖中滑出一条银绳,迅速缠住少女,将少女拉回到身边。 皮肤白皙的章嵩看着在深坑中走出的那道浑身黑鳞绽开的人影,诧异不已,多少年没见到杜爷爷这幅姿态了,记得上一次见到这种形态,还是围剿一位不知天高地厚,仗着凌虚境的修为,就敢来转葬城放肆的修士时,杜帛这一身倒竖绽放的黑鳞,给当时还年幼的自己留下很深的印象。 章嵩内心暗道,得出手了,再不出手,恐怕他的玩物就要被暴虐的杜爷爷撕碎了。 岸边大地颤抖,状若黑鳞妖物的老者威势惊人,好像俯视脚下蝼蚁的巨兽,缓缓向前走来。 马由衷松开少女,转手拉起董难言,就要将少年扔向远处去,“小友,现在看来我们毫无胜算,唯一的生机就是...” 猛然将董难言扔出,老者喝道:“还记得那天你我相遇时你手里拿的东西吗?快去!” 看着那道眼中凶光闪烁的人影,连那枚印章都不能拿下这他,马由衷暗叹一声,若是那颗噬魂珠还在就好了,不过随着那脚步的临近,老者摇摇头,就是凭借噬魂珠,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当初在湖边相遇时,那少年挥舞着的鱼叉,那是那位送给这少年的,不是凡物,所以马由衷藏了个心眼,没有说出让董难言去取得是鱼叉,不然被敌人听到了,怕会有所防范。 想着凭借这把老骨头,能拖延一会,就拖延一会。老者就要抓住少女肩膀,将少女也扔到远处,毕竟留下来,有可能就死了。 不料少女竟是摇摇头,躲了过去,左掌伸向前方,右拳后拉紧握,“不用了,若是有什么能扭转局面的东西,还是让那傻蛋去吧。” 伴随着一阵轰鸣声响,已经临近少女和马由衷身前,化身为黑鳞魔的杜帛手指上鳞甲疯长,五指成钩,抓向少女。 少女轻轻侧身,听着身旁呼啸而过的风声,左掌挡住杜帛回身的摆臂一击,手掌转动间,脚下步伐轻点,卸去力道,但仍是被这一击震的倒退出去。 一击无果的杜帛身形回转,一脚踢在双臂交互的马由衷身前,脚下如森森寒铁的黑鳞带着猩红血迹。转头一望,伸手对着空中虚空一握,被马由衷抛向远方的董难言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握住,在空中动弹不得。 满是黑鳞的老者讥笑一声,“少爷相中的玩物,还想跑?”,甩臂一挥,空中的少年重重砸在皮肤白皙的男子身前。 双臂鲜血淋漓,血肉翻飞的马由衷万念俱灰。 堪堪躲过杜帛一击的少女迈步向前,想要救下少年,但是一堵如高墙般的人影挡在身前。 杜帛森然一笑,脸上黑鳞摩擦作响,“自顾不暇了,还想着别人?” 眼前这个女娃娃,少爷吩咐过,活死人就行,那个少年,交给少爷负责,那今天自己能杀的,就只有那个老头了? 杜帛觉得有些不过瘾。 章嵩轻轻迈步,抬起腿,一脚踩在正欲挣扎起身的少年头上,男子嘴角带着笑容,只不过那种笑容有些冷,“还挣扎什么,今天死在这里,就是你的命。” 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震动,章嵩讥笑一声,“还不认命?” 稍稍用力,将脚下抵抗的少年头颅踩进泥土里,章嵩可不想这么快就玩死这个少年,敢杀了自己的婢女,那就要好好折磨一下才行。 收回腿,男子弯下腰,抓着少年的头,将其提在空中。 看着满脸怒意的董难言,章嵩笑问道:“恨我吗?” 不等董难言回答,男子松开手,一脚踹在少年腹部。 少女顾不得与眼前的老者缠斗躲避了,再这么下去,那傻子就要被杀了! 杜帛身上黑鳞抖动,伸手向前,将少女挡下,锋利的鳞片将身上的银绳斩断,看了眼马由衷袖中的残绳,杜帛笑道:“我家少爷行乐,你们这些杂碎看着便是了,而且还能苟活片刻,也算是我们家少爷仁慈,你们可要好好珍惜这份恩情。” 被踹出好几米,翻滚在地的董难言忍着剧痛,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抬起头,“你想杀我,是因为那鬼物死在我们手上,你我之间有仇怨,可难道那一整村人都跟你们仇吗?杀了那么多人,你的内心不会不安吗,不怕报应吗!” 章嵩居高临下,一拳击在少年头部,笑容灿烂道:“我嘛,真的是很和善的一个人,怎么会跟别人结下仇怨呢?” 男子脸上满是嘲笑,“至于你说的那些人,人?那不过是跟你一样的蝼蚁而已,弱肉强食,那些蝼蚁能够成为我精进修为的养分,是它们的荣幸,难道杀了几只蝼蚁,这也有违天理?况且...” 一脚又将瘫倒在地的少年踹出老远,看着浑身是血的少年,章嵩大笑道:“况且,你们又懂得什么天理,在你们这些蝼蚁面前,我就是天理!” “天命难违,你们这些蝼蚁,就该认命!” 溢出一大口鲜血的董难言浑身颤抖,低头喘息间,想起青耀郡中,亲人丧身在妖怪口中后,那些幸存人的悲痛神色,想起距离离南镇不是太远,规模不小,若今却是坟头林立的村子。 少年怒从中来,握紧拳头,哪怕浑身是血,哪怕知道是以卵击石,少年都向身前这个自命为天理的男子冲去。 小时候,镇里人说他是灾星,那是命! 再大些,董爷爷告诉他,他还有十年可活,那也是命! 如今,眼前这个要杀他的男子说他必须死,男子说这就是命! 什么都是命,可是从来都没有人告诉少年,为什么,他就是这个命! 凭什么,要他认这个命! 所以,少年,不想认命! 一拳打在章嵩身前! 少年如击苍天! 有如逆命! 董难言轻声道:“我不恨你。” 满脸是血的少年咬牙切齿,“我想杀你!” 董难言拳头前,亮起一道红光屏障,包裹住男子,将拳头阻挡在外,章嵩觉得有意思,“想杀我?” 身前一道红色屏障,一直阻挡着少年的拳头,其实这一拳,就算是硬挨一下,也伤不到男子丝毫,不过在董难言面前自命为天的章嵩,可不想让这蝼蚁有这么光彩的瞬间,董难言只觉得一阵大力从屏障上袭来,瞬间身体倒飞出去。 章嵩对着倒地的董难言招招手,大笑道:“来来来,我站着不动,让你来杀。” 摇摇晃晃中,董难言又一次站起身,向屏障上砸去。 又一次翻飞。 一次次浑身是血的挣扎起身,一次次倒翻在地。 拳头,石头,树枝,都成了少年砸击屏障的武器。 不知道过了多少次,男子身前屏障纹丝不动,毫无裂痕,少年却已是摇摇欲坠。 一旁见状的马由衷死死挣扎,但是被杜帛一脚踩在后背上。 少女气机紊乱,嘴角溢出鲜血,看着一次次倒地的少年,面露不忍,虽然她一次次拼了命的出手,但是眼前这个黑鳞覆盖的老者,太强了,远不是她现在能应付的。 少女暗恨,要不是青神牌失灵了,随便拿出一个东西,就能解决眼前困境,而且不光是青神牌,连身上的这件青神衣都好像变成了凡物。 看着再次翻飞出去的少年,章嵩觉得玩够了,很无趣,攥紧右拳,打算等不自量力的蝼蚁再来撼树时,给他展示一下,什么叫拳法,也算是对少年死前滑稽表演的酬劳了。 男子摇头叹道:“天大地大,弱肉强食即是天理,不自量力,连这些都不懂,所以说你们这些蝼蚁就只是蝼蚁而已。” 身形摇摇欲坠的董难言眼神坚毅,知道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的攻击了,少年闭上眼,喃喃自语,“天大地大?弱肉强食?” 董难言睁开眼,提起最后的力气,迈步向前。 狂奔中,手中无物的少年心中想起了那道少女说是大机缘的剑诀,右手虚空张握,默念道:“随情随景,随人随心,天地如是一剑,如是我剑...” 可手中空空如也,哪有长剑出现。 洒然一笑,少年觉要是再有机会,他要告诉少女,她才儍哩,哪有什么大机缘。 虚空张握的手掌握紧,董难言一拳砸在红色屏障上! “天大地大,弱肉强食没有错,但是要知道。” “天地无限,人心有界!” 就在少年最后一拳击打在屏障上时,换生湖旁的水坑里,水面上霜花点点。 水底,那柄残剑上,有一道人影飘出,抬头望去,水里满是坠落的霜花。 “秋深山有骨,霜降水无痕,火烧寒涧松为烬,霜降春林花委地,遭时荣悴一时间,岂是昭昭上天意?” 伸手接下沉下水底的霜花,喃喃重复“天地无限,人心有界”的人影轻弹残剑,大笑道:“都说降霜青女月,送酒白衣人,可我没有酒,你也无白衣,那不如...” “借你一剑!” 一柄霜花点点的金剑犹如从章嵩体内生长而出,剑尖透过男子身后,剑柄毫不费力的击碎屏障,轻轻顶开少年握紧的拳头,抵在少年手心。 满脸泥泞血痕的董难言心湖间,响起一道声音。 “气肃而凝,露结为霜,蛰虫咸伏,霜降矣! 【我觉得,你们需要收藏一波了~】 第三十三章 转葬城内一人喜怒无常 距离离南镇不知多远的一座庞大城池城墙高嵩,给人一种固若金汤之感,相对于城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景象,城墙上,一队队持金戈穿铁甲的魁梧士卒严阵以待,认真巡守,冷寂而又严肃。每隔着百余米,就有一座凸出的敌台,是守城的将士了望观察作战的地方。 一处敌台上,铁甲呈金色的男子伸手敲打着城墙,对着身后的士卒说道:“又怎么了?” 士卒有些唯唯诺诺,咬咬牙,“将军,我昨日又听到地底有声音。” 男子转过身,“柳阳,这些话不要再说了,若是这段时间巡守的累了,就回家歇息几天。” “将军!我真的…” 男子在嘴边竖起食指,“柳阳,先前你说地底有声音,我拨给你一队人,连水泉都挖出来了,也没发现什么眉目。” 男子轻叹一声,“柳阳,不是我不信你,连城内的仙师们都说了,没有什么异常。” 士卒猛然抬起头,“将军,那些老爷们就知道吃喝玩乐,他们知道什么!” 一巴掌扇在十多年间忠心耿耿跟在身边的士卒脸上,男子喝道:“不要命了?谁借你的胆子胡言乱语,给我滚!” 柳阳摸了摸脸上的掌印,自嘲一笑,“属下告退。” 下了城墙,脱下铁甲的汉子在一间酒铺中点了一壶酒,一饮而尽。 忽然,正在饮酒的柳阳大惊失色,俯身在地,耳朵紧贴地面。 地底下,传来一阵阵钟声? 酒铺的掌柜是个体型肥胖的中年男人,看着趴在地上的柳阳,小声对店小二说:“看到没,臭小子,咱们家酒劲大着呢,以后再多酒里再多填一点水,你这孩子,一点也不会过日子。” 店小二挠了挠耳朵,今天加的水不多呀。 柳阳站起身,惊慌道:“你们听到声音没,地下有声音,有钟声,一直敲,一直敲。” 掌柜的对店小二吩咐道:“赶快去后厨拿来一碗醒酒汤,你看这醉的。” 柳阳一把拉住掌柜的喝道:“我没喝醉!” 肥胖的中年男人也不恼,示意店小二不要上前,对着拉住自己衣领的柳阳笑道 :“是是是,你没醉,这喝醉的人啊,都说自己没醉。” 柳阳松开手,迈步走向街头。 掌柜的伸手拉住就要追赶出去的店小二,教训道:“臭小子,做生意,要讲究和气生财,人家都走了,你还追出去干嘛!” 店小二一跺脚,“他没给钱!” “啥?” 这回肥胖的中年男人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男人站在酒铺门口,松了口气,那酒鬼没走远。 不过下一刻,肥胖男人暗自思付,下次自己家的酒,可一定得再多掺点水,这酒,害人啊! 只见街道上,那没给钱的酒鬼男子拉住一位位行人。 “你听到地下的钟声了吗?” “地下有声音你听到了吗?” “钟声啊,它还在敲,一直敲!” 民风到是淳朴,没人愿意跟一个醉鬼计较,只当是酒后疯言疯语,往来行人避让开来,一时间,酒铺门前的街道上,只有柳阳一人。 听着耳边那越来越重的钟声,柳阳惨笑一声,从衣服里掏出酒钱,拍放在酒桌上,拎着那尚未喝净的酒壶,临走前对着肥胖男人道:“我真的没喝醉,你这酒里掺了多少水,你还不清楚吗?” 肥胖的掌柜的看着男子走出自己铺子,竖起了个大拇指,对着店小二感叹道:“喝醉了不可怕,知道是假酒还能喝醉成这样的,真可怕。” 街道上,阳光明媚,欢声笑语。 男子哈哈大笑,将酒壶拎到头顶,转手洒下。 街上往来行人都目光各异的看着这个酒铺门口的酒疯子。 男子不管不顾,低下头,惨然道:“众人皆醉,而我独醒?” 一座倒悬着的城池紧紧吸附在柳阳居住的城池底下,规模比地面上的城池还要大上不止一倍。 城池中黑色高楼林立,不时有一双双绿色,红色眼眸在城中亮起。 阵阵浑厚的钟声回荡在这座城池里。 哀鸣声! 高楼上,一名唇红齿白的儿童,一位满脸褶皱的老妪,一具伤痕累累的白骨还有一名身穿银甲,姿色不俗的女子。 四人并肩而立。 身前,一名宫装妇人满脸悲痛,跪在地上,看着那一盏熄灭的魂灯,伤心欲绝。 一团黑气浮现在高楼上,一道人影从中走出,模样与章嵩有几分相似。 高楼上,先前并肩站立的四人看到那人,立刻弯腰道:“城主。” 男人置若罔闻,径直走到跪地痛哭的妇人身后,伸手轻拍妇人肩膀。 “这是假的对不对,嵩儿不会死的,嵩儿不会死的。”,妇人自言自语。 男人看着魂灯,神色哀痛,轻轻俯下身,男人将妇人搂进怀里,伸出一只手,轻轻翻转。 天翻地覆! 还未将地上城池生气汲取殆尽的地下城池,轰然震动,如同地牛翻身! “你放心,不管是谁,我一定将他剥皮抽骨,燃灯烧魂,以祭嵩儿。” 一处草地上,心灰意冷走出送阳城的柳阳听到身后轰隆作响,转身看去,大地震动,身后地上地下,两城翻转。 一座森寒黝黑的黑色城池取代原先的送阳城,屹立在大地上,哀钟响起,传荡四方。 城池上,由无数惨叫嘶吼的冤魂汇聚而成一座牌匾,附着在城墙上。 转葬城! 黑色的高楼中,手掌一翻,就将送阳城送葬地下的男人和宫装妇人坐在主位上,下方除了镇守转葬城四方的四位将军需要稳固翻转在地上的阴沉之气,无法前来,其余转葬城前十之人,悉数落座。 当然,陪着城主次子在外的黑鳞魔杜帛,自然不能出现在殿中。 唇红齿白的童子是吞噬了转葬城千百条葬坑的恐怖之人,当初围杀凌虚境修士时,正是这鬼童子舌尖的鬼毒起了大功,麻痹了那修士五感,给了转葬城可趁之机。 至于鬼童子身旁那道伤痕累累,名为幽蓝的白骨男子,这位转葬城中,连登楼五境的黑鳞魔杜帛见了,都要欠身答话之人,据说距离六境,仅差丝毫!而且这具白骨,大有来头,正是先前那被围杀致死的凌虚境修士的躯骨! 反而鬼童子和白骨幽蓝身旁落座的身穿银甲,姿色不俗的女子相较二人有些逊色,不过登楼四境而已。 大殿上,模样与章嵩有几分相似的转葬城城主章峋对着白骨男子道:“幽蓝,嵩儿虽死,但杜帛魂灯未熄,连杜帛都没能保住嵩儿,看来这趟,需要你走一遭了。” 白骨空洞的眼孔中两团幽蓝鬼火燃动,欠身问道:“城主,二少爷和杜帛去的地界乃是归属伤春谷范围内,那伤春谷属下自认是不难对付,但若是牵扯出那帮素来对我们鬼物深恶痛绝的落叶宗修士,属下如何行事?还请宗主明示。” 章峋眼中寒光闪动,“幽蓝,我的儿子死在了那。” 白骨幽蓝轻轻点头,“属下明白了,此去定让那里死灰遍地,荒冢成群。” 突然,轻轻的脚步声在大殿内响起,一名长相阴柔的男子走进大殿,一身彩衣在黑色的转葬城中格外显眼。 章峋坐在大殿上,俯视下方,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长相阴柔的彩衣男子道:“弟弟死了,我自是想来出一份力。” 男子站在大殿上,面露伤感。 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的宫装妇人冷笑一声,“章柏,你有这么好心?” 彩衣男子伤心道:“容姨说的是什么话?那可是跟我血脉相连的弟弟啊。” 模样与转葬城城主章峋大不一样的长子抬起头,直视着坐在章峋身旁的宫装妇人。 “另外容姨不要记错了,我叫章念。” 被章念称为容姨的宫装妇人不再说话,只是收起那副悲痛,看着这个转葬城前十垫底之人! “你想如何出力?”,章峋问道。 除去章峋自身,幽蓝白骨,以及转葬城的两位将军,杜帛乃是转葬城内站立前五的存在,被派到章嵩身边做护道人,偏爱之心,不言而喻。 彩衣飘飘,章念轻声道:“自是替父亲分担烦心事,将害死弟弟之人带回转葬城,交给容姨处理。” 章念对着宫装妇人闭上眼睛,哀痛道:“希望这样能告慰弟弟在天之灵。” 宫装妇人咬紧牙,下方男子故意提高在天之灵四个字的音量。 正在妇人想向身旁沉思中的章峋言语时,不曾想,一直对转葬城城主家事缄默不语的幽蓝白骨男子竟是开口道:“城主,属下觉得公子此言有理,二公子不幸夭折,伤及我转葬城脸面,是我转葬城之事,但,更是城主家事,属下认为,可让公子负责此事,属下等当从旁协助。” 视线放在大殿下方的长子身上,沉思良久的章峋道:“好,那就将此事交给你操办,但是…” 章峋沉声道:“但是若有什么闪失,拿你是问!” 看着那宫装妇女在父亲腿上的动作,章念轻声一笑。 “理应如此。” 从大殿走出,回到一处阁楼,姿色不俗的女子站在章念身前,看着满脸哀痛的章念,女子轻声开口,“公子,这不应该是喜事吗?” 勃然大怒的章念重重一巴掌将女子扇倒在地。 “那可是我弟弟!” 章念对着脚下的女子一顿踩踏。 身为登楼四境的修士,女子却是不敢闪躲。 发泄完怒火的彩衣男子俯下身子,手臂从女子颈后穿过,将女子揽在怀里。 女子在怀里不寒而栗,为何次子章嵩有望接管转葬城,除了那宫装妇人的枕边风,二公子章嵩的乖巧外,更多的,还是眼前这个随着母亲容貌的大公子,喜怒不常,性情多变,不讨喜。 章念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子红肿的脸颊,柔声道:“当然是喜事,不过,怎么就死的这么晚呢。” 第三十四章 换生湖旁两人执手相连 换生湖旁,董难言手里握着霜花点点的金色长剑,那道无论如何击打都坚不可摧的红色屏障,被这剑柄轻轻一碰就支离破碎。 身前被长剑贯穿,满身冰霜,脸上甚至还保持着讥笑的章嵩,董难言喘着粗气,心里暗道:“死了吗?” 力竭的少年不能握住手中剑,松开手。 随着董难言跪倒在地,那柄长剑自行消散,保持讥笑的人影轰然化作冰霜碎块,消碎在地。 浑身疼痛难忍的董难言咧嘴一笑。 嘿,还真是个大机缘啊! 趁着那黑鳞老者失神,少女右脚一震,右掌先出,左掌跟上,反复如此,连推三掌。 黑鳞稍稍凹陷,少女收起长手推掌式,抓起杜帛身下满身血迹的马由衷,后掠倒退。 顾不得腹间疼痛,杜帛看着那一地碎冰残石,双目无神。 少爷死了?死在这下贱的杂碎手里?这可是未来转葬城的主人啊!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回去怎么跟城主交代! 覆盖手指上的尖锐黑鳞扣进手心里,鲜血滴答滴答流下,黑鳞间的冤魂都不再尖锐惨叫,杜帛眼中升腾起凶光,这一刻,在转葬城可以跻身前十的黑鳞魔,登楼五境的修为,如山洪决堤,在这换生湖旁暴发出来! 澎湃气息席卷换生湖,杜帛没有阻止抓起马由衷的少女去与少年汇合,因为在老者眼里,这些人都得死。 将马由衷安置在地下,少女擦了擦额头汗水,对着少年笑道:“想不到,你这...你还挺厉害的。” 少女把傻字生生咽下,要是说他傻,那自己岂不是更笨!在与杜帛打斗间,她也曾想到那机缘剑法,但是境界不够,无法让长剑显现。 看着将那多嘴多舌的男人一剑毙命的少年,少女暗道,以后是不是不该说他傻了。 气喘呼呼的董难言嘿嘿一笑,“你也厉害,是你告诉我这是机缘,不然我也不知道。” 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马由衷提醒着少年少女,“小心,好像这里对于神识的压制没有了。” 气机流转间,杜帛双眼一闪,身为登楼五境的他,自然比马由衷更先感受到这片天地变化,神念涌动间,笼罩整个换生湖。 下一刻,杜帛满脸不可置信! 躺在地上的老者,吻合先前在黑袍鬼物脑海中得到的信息,一个登楼二境的修士。可为何,此地神识压制已无,仍是看不清那少女境界?莫非是个高人? 不可能,不可能,那少女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啊,难不成是有什么遮掩气息的秘宝? 但这都不是最让杜帛震惊的,最让浑身修为暴发的老者吃惊的是,拥有和那宝印等级相仿的护身屏障的少爷,竟是被自己神识探查到只有开窍境的少年杀了? 神识笼罩少年,杜帛冷汗直流,内心颤抖,身为转葬城的左膀右臂,不是没见过天才,但是眼前神识探查到的百窍齐开的少年,杜帛真是见所未见。 一身凶暴的气息稍稍收敛,能够修到登楼五境的境界,杜帛不是心智缺傻之辈,脑中转动一下,这少年手中突兀出现一柄剑,破开屏障,杀了自己少爷,可只有开窍境的少年,怎么可能突然手中出现一柄长剑? 修士之物,方便小巧易携的,自然可以随身携带,若是繁重的,还可放于乾坤袋中随身携带,需要时只要动用点点灵气,即可开启取出。 但是对于一般修士来说,乾坤袋有些昂贵,再者说,只要达到了登楼境,就可以将物品放置楼内,虽然只能放置死物,但相较于乾坤袋而言,极为方便而且便宜。唯一的缺点便是每次取出时,需要消耗大量灵气,而且放置之物不能过多,物品品质不能过高,不然就会将长生楼压塌,得不偿失。 只要达到登楼境境界,修士就可以用灵气蕴养,魂魄捶打出属于自己本命之物,也可以将某些天地灵宝作为自己的本命之物,无论品质如何,都一样可以收进长生楼中,不过让天地灵宝作为本命物,那难度极大,光是蕴养,都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杜帛实在无法想出,只是个开窍境的少年,怎么手中就突然出现一柄神兵呢? 开窍境就如同地基,好的地基自然可以盖出好的长生楼,但是地基没开工动土前,也只是地基而已。说到底,开窍境只是判断一个人是否有修行的根骨资质,和修为实力,毫无关系,就是俗世间随便哪个成年汉子,想要打杀这少年,应该都毫不费劲。 杜帛摇摇头,想不透彻,将那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这少年怎么可能拥有界物? 绝不可能。 难不成是有高人在此? 杜帛觉得这才是真相,这么天资惊人的修道种子,肯定有护道人在身旁,难不成这次转葬城惹上大麻烦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杜帛沉声道:“在下转葬城杜帛,阁下可否出来一见。” 严阵以待的一老两少看着突然抱拳的黑鳞老者,少女指了指脑袋,小声道:“你们这的人,是不是这里都有问题啊?” 同样不明所以的董难言一板一眼的纠正道:“他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空旷如也,无人回应。 杜帛脸色阴沉,内心暗道:“”好,既然如此,那么今日就看看是你实力强劲,还是老夫更胜一筹!” 杜帛满是黑鳞的手上出现一双银白拳套,正是杜帛从自己的长生楼中取出的本命之物! 杜帛身形晃动,来到三人身前,挟带风雷的一拳呼啸而至! 董难言嘴角一笑,看来这老者是傻劲过去了,知道出手了,从马由衷口中得知,这黑鳞老者有可能是立身登楼境顶端的人物时,董难言就知道,恐怕今天自己是很难活下去了,但是总不能抱头痛哭的死吧,少年选择直面死亡! 一转身,伸出双手,将身旁少女推开,少年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少女,这老者男子,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何苦牵连到别人。 董难言心里微微叹息一声,看样子,自己还是个灾星啊。 正在感叹的董难言突然一愣,双手与一双纤纤玉手抓在一起。 四只手两两相握,紧紧纠缠。 身旁的少女,与少年如出一辙,伸出双手,想要推开少年。 本就遍体是伤的董难言抵不过少女。 眼看一拳呼啸而至。 少女攥紧少年双手,身体来到少年身前,后对拳罡,直面少年。 四目相对中,面前少女眨眨眼。 “又不是你挨打了,你哭什么?” 身后,一拳击打在少女后背的杜帛整个人倒飞出去,那出拳的右手上,本命拳套瞬间碎裂。 微不可见的青光在右拳上向全身蔓延,被反震的七窍流血的杜帛顾不上心疼本命物碎裂,当机立断,一掌将自己右臂斩下。 钻心般的疼痛,丧失一臂的黑鳞魔哪里还想着出手,借着倒退劲道,转身就走,眼看没人追赶,杜帛大喊道:“背后阴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你等着,这仇,我转葬城记下了。” 看着好似痴傻般胡言乱语大喊消失在视线里的老者,董难言心想,难不成脑子真的有问题? “喂!” 董难言回过神来,看着少女, “怎么了?” 月光下,少女脸上有些娇羞。 “松手!傻愣着什么呢。” 第三十五章 出动 如梦初醒的董难言赶紧松开手,气喘吁吁道:“你没事吧?” 结结实实挨了那黑鳞老者一拳的少女有些庆幸,要不是关键时刻身上这件神衣法袍恢复如常,哪能这么轻松挡下这一拳。 相较于满脸血迹的脸上泪痕点点的少年,只是有些气息紊乱的少女笑道:“先照顾好你自己吧,我福大命大,没事儿。” 早已是伤及肺腑的马由衷呵呵一笑,从一个可能是站在登楼境顶端的修士手中活下来,还将其逼退,可不真就是福大命大吗!想到少女刚才身上绽放出的点点青光,马由衷到现在仍是惊魂未定,若把那杜帛换成自己,恐怕就不是断掉一臂的事儿了。 想到那黑鳞魔可能去而复返,马由衷一甩袖,一张竹椅出现在湖边,对少年少女说道:“先离开这里,以免再生他事。” 董难言和少女点点头。 夜空中,老者催动竹椅,带着少年少女向小镇飞去。 天上凉风徐徐,来自紫云山的竹椅不多时便飞到说书楼上空。 少女打量着身旁少年的神色,微微皱眉,难道是刚才那场战斗留下了后遗症,伤及了根本? 殊不知,此刻在竹椅上木然愣神的董难言,心里百感交集。 这张竹椅,少年坐过两次,只不过前后情景大不相同。 竹椅缓缓落在酒楼门前。 走进酒楼里,经过一张靠窗的单桌。 董难言一瞬间有些出神。 上一次出手救下小镇的那个男人,现在他还好吗? ———— 一处生机盎然,花鸟声相闻的静谧之地,在死寂沉沉的转葬城内无人不知,因为这是属于那性情多变的大公子的居住之所。 身穿银甲,面容不俗的登楼四境女子,轻轻叩门。 “进来。” 正在逗弄着笼中鸟的彩衣男子轻轻开口。 女子单膝下跪,低头禀告道:“公子,外面有人传来消息,杜帛马上就要进城了。” “回来了?” 章念面带笑意,敲了一下笼子,笼中鸟惊慌飞起,走到女子身前,轻轻抬起女子下巴,男子笑道:“是个好消息。” 断掉一臂的黑鳞魔杜帛,顾不得伤势和修为跌落,火速赶回转葬城,老者内心怒道:“不管你背后那人是谁,等城主知道爱子是死在你们手上,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内心暗骂间,正要飞速赶进城里的杜帛稳住身形,身穿彩衣的男子和一名银甲女子站在前方,一名身披裹尸布,仅剩一臂的青皮大汉率领着数百鬼物在两人身后站定 停下脚步,拦路之人杜帛自然认得,大公子章念,转葬城排名第八的鬼魅女子韩倩,至于那独臂的青皮大汉,杜帛更不陌生,镇守转葬城东门的吞生将军! 好大的架势,杜帛冷声道:“为何阻拦在前,速速让开,我有要事要见城主!” 章念身旁,韩倩大喝一声,“大胆!杜帛,你真是仗着修为目中无人!见到公子还敢不拜。” “放肆,韩倩,竟然对杜前辈大喊大叫。” 章念训斥女子,不过脸上却是面带笑意,走到杜帛身前,弯腰拜道:“在下奴婢失礼,还请杜前辈不要见怪。” 仅剩一臂的杜帛不能抱拳,只是弯腰道:“大公子说笑了,倩儿丫头说的对,是老夫情急之下有失分寸,还望大公子海涵。” 章念起身,走上前,在杜帛耳边轻声言语:“杜前辈,您是不是记错了?” 杜帛不解,“大公子,什么意...” 杜帛低头,望着从彩袖中伸出的手穿进胸间,握住自己的心脏的男子,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章念手中稍稍用力,面前的黑鳞魔杜帛就浑身一阵抽搐。 在这转葬城中凶名赫赫的黑鳞魔颤声道:“大公子,若是先前多有得罪,老夫日后愿效犬马之劳,任公子驱使,绝无二心。” “哦?”,章念面露笑容,在杜帛耳边轻轻道:“大公子?杜前辈是不是记错了,现在转葬城,只有一个公子!” 感受到心口的剧痛,杜帛怒极反笑,“章念,我不信你现在敢杀我!” “这都被杜前辈看穿了,我当然不敢现在杀你了。” 杜帛冷笑一声,好你个章念,等到进了城,调息过后,定要让你这不得意的小杂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不过下一刻,杜帛心魂俱颤,因为面前男子森然道:“等我搜了你的魂,再杀你!” 章念五指成钩,抓在杜帛头上! “搜魂!” 一幕幕画面从章念眼前闪过。 被搜魂,脸色更加惨白的杜帛颤声道:“章念,你真要杀我?” 声音戛然而止! 饶是韩倩都没有想到,章念竟然真的出手杀了杜帛,本来女子只想着章念是趁机来此立威,谁想到竟是这幅场面。 镇守东门的吞生将军双目一缩,从杜帛身上抽出手的章念看着躺在脚下的黑鳞尸体,端详了片刻,竟是将那尸体仅剩的一臂生生撕下,将黑鳞臂膀扔给那吞生将军,男子笑道:“将军若是不嫌弃,到是可以试试这只手臂。” 青色皮肤的吞生将军接过手臂,笑道:“多谢公子。” “有些过了。” 白骨幽蓝与那鬼童子从城中迈步走来。 伤痕累累的白骨眼眶中,亮起幽蓝鬼火,“你是要继承转葬城的人,往后行事不可如此草率。” 章念伸手在韩倩脸上胡乱擦拭着血迹,笑道:“幽蓝叔叔,这杜帛连我那弟弟都保不住,留着命有何用?” 白骨男子不置可否,“何人何地?” 擦净满手鲜血的章念笑道:“伤春谷境内信南国一处湖边,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那湖边小镇人士,共计三人,一老两少,不过杜帛魂魄认为,他们背后可能另有他人,看样子修为不低。” 章念掐指一点,三道人影浮现在空中,正是董难言,少女,马由衷三人。 白骨男子看罢后轻轻点头,脚下一跺,转葬城地下,升起无数冤魂,破土而出,定型化为一只巨鸟。 章念犹有些不放心,对鬼童子和吞生将军道:“劳烦你二人同幽蓝叔叔一同前往,若是生擒最好,至于东门镇守一事,吞生将军不必担心,在将军回来前,我替将军在此镇守。” 鬼童子和吞生将军得令称是,同白骨幽蓝一起,三人乘坐冤魂鸟,向离南镇振翅而去。 此刻搜过杜帛魂的章念不知道,杜帛脑海中有一些记忆,比如那少年是百窍齐开,比如那一剑刺死拥有护身宝物的章嵩…. 这些都仿佛被人洗涤殆尽。 冤魂鸟飞掠而去,章念正要回城,远处,一名鬼物士兵提着一个男子走上前,恭敬道:“公子,属下在城边看到这活人鬼鬼祟祟,想要进城,见到属下后被吓晕在地,不知如何处理。” 打量着被鬼物兵卒抓在手里的男子,心情大好的章念玩心大起,笑道:“既然他想进去,那就带他进去。” 第三十六章 一定要变强啊! 酒楼里,看着满是伤痕的董难言和马由衷,许渝等人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搀扶帮忙。 马由衷坐在椅子上,口服一颗丹药,又递给董难言和少女各自一颗,将湖边事向许渝唐书等人讲述。 服下丹药后,马由衷脸色明显好转不少,说道:“那老者不会那么快去而复返,不过他说的转葬城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明日我修书一封,送到那临江宫询问一下。” 许渝看着满身伤痕的董难言,心生怜惜,“孩子,好些没?” 董难言点点头,“没事儿,许姨,好多了。” 确实,吃过马由衷递给的丹药后,董难言身上疼痛稍缓。 看了看天色,外面昏沉沉的,想到那铁匠大叔给的锦囊还在家中,家中又无人,董难言站起身,“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董难言指着坐在一旁发呆的少女对许渝说道:“许姨,要是方便,麻烦你让她在你这里住下,账算在我身上。” 许渝皱眉道:“孩子,别说让这女孩住下,就是你住在这里,这地方也够啊,要不今晚就凑合一下,都在许姨这住下了?” 从马由衷和少年口中,许渝知道少女虽然来路不明,但不是什么坏人。 董难言摇摇头,“许姨,我还是回家去吧,家里没人,总是不放心。”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唐书袋听马由衷和董难言讲述后面露惧色,此刻担心道:“要是那黑鳞的老怪物又去找你了怎么办?” 董难言笑笑:“应该不会,况且要是他又回来了,就算我在不在这,不都是一样吗” 马由衷点点头。 董难言转向少女,“那你就在这住下了,我要回去了。” 不曾想,一直在发呆的少女竟是不愿意在这住下,少女回来后一直想不通一件事,为什么这个开窍境的傻蛋可以让那金剑显化,而自己就做不到呢? 少女决定跟少年问清楚,难不成自己还能比这傻蛋笨? 小镇静谧的夜里,少年少女并肩走在路上。 董难言笑着说道:“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家可没有酒楼好,你要是去我家,可别嫌弃。” 少女轻哼一声,“我乐意,不用你管。” 董难言停下脚步,好奇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么厉害。” 月光下,少女嘿嘿一笑,扮了个鬼脸,吓唬道:“我是鬼!” 说完少女蹦蹦跳跳向前面走去。 久久不见董难言跟上,少女转过身,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少年,笑道:“不会吧,胆子这么小,这就把你吓住了?” “额。” 董难言摇摇头,伸手轻轻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我家在那边,你走错了。” ———— 在换生湖神识压制消散后,随着杜帛气息席卷爆发,青耀郡石子山上,有一中年男子皱起眉头,怎么这段时日间,自家境内这么不太平? 中年男子眼中寒芒一起,不过很快又收敛回去,什么事都没有眼前事重要,男子不敢打扰到正在山边闭目,从落叶宗来访的老人。 因为很有可能,在他伤春谷境内,这座小小的青耀郡中,有一名落叶宗老祖陨落在此! 不理会外界动荡,仙风道骨的老人一步步向前走去,踏出山边,凌虚御空的老人睁开眼睛,感受着青耀郡中尚未完全消散殆尽,与老人一脉相传的气息,自言自语道。 “师兄,哪怕是死,你也不愿归根在落叶宗吗?” 抚云山静心洞,虚空阵阵涟漪,一张金色法旨从虚空中飘荡而出,落在洞内一名男子身前。 一道声音从法旨上传出。 “张三违逆诸天,神山辱我无涯殿,今命你将张三被囚之地中与张三有关联之人一并带回无涯殿,不可有误。” 男子看罢后从盘膝中起身,伸了个拦腰,自语道:“师尊真是的,打不过张三又不丢人,别人来咱们无涯殿闹就闹呗,反正我谁也打不过,不过这种小差事何必交到我的头上,随便吩咐在哪个宗门不就是了。” 收起法旨,男子走出静心洞,拔地而起,风驰电掣。 ———— 回到家里,看着枕下发簪锦囊都在,董难言放下心,将屋子收拾好,“你睡这间房,我睡隔壁书房。” 少女歪着头,盯着少年,“不然呢?” 董难言知道自己说不过这少女,苦笑一声起身回到书房,发簪和锦囊少年没有拿过来,还是放在原来枕下,少年觉得要是把东西拿过来,好像是对少女为人的不信任。 对于在危机中,能够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女,董难言还是愿意相信她的为人的。 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桌上摆着一本书,还未合上。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有些疑惑,好像自己没有打开看过这本书啊,少年摸了摸下巴,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想着家里门窗都关好了,什么也没丢,董难言只当是自己记错了,躺在小床上,浑身疲惫的少年对着隔壁房间轻声开口。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今天,谢谢你啊。” 躺在床上的少女听着隔壁穿来的声音,轻声一笑,将枕头轻轻放下,盖住将那支青色发簪,少女不喜欢擅自动别人东西,所以一下也没动过,只不过那青色的发簪瞧着就让少女舒服,所以多看了两眼,仅此而已。 少女躺在床上,就要闭目睡去。 突然,肚子咕噜咕噜一声。 少女翻转了个身,哀怨一声,太惨了,逃出家里的第一天,饿着肚子。 疲惫中少女香甜睡去,梦里,站在摆满了整整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前,少女流着口水,目不转睛。 董难言闭上眼,睡前,想起少女挡在身前的一幕,少年心里暗暗道。 “董难言,你不能总是靠着别人。” “不能总是让别人挡在你身前。” “董难言,你一定要变强啊!” 少年沉沉睡去。 夜里,一道跨州而来的流光降临在离南镇,一名女子无视门墙,轻轻走进董难言家中,看着香甜睡去的少女,女子松了口气。 还好没出什么事儿! 苦苦寻觅半天的女子是感受到青神法袍的气息,这才顺着找来。 青神法袍能够遮蔽气机,只有在防御或者攻击时才能发出气息,自己能够感受到法袍气息,这就说明,有人对小姐出手了! 女子眼中杀气弥漫,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小姐出手。 轻轻走到隔壁,手指点向董难言眉心,女子想用一门法术,探查一下少年的记忆,来看看到底是谁对小姐出手。 突然间,女子有如芒刺再背,遍体生寒。 身后,一名白袍男子吱呦着椅子,翘着腿,在桌上翻看着书。 在黑夜里,一双眸子仍是十分璀璨,就好像诸天星光洒在眼里的男子回过头,悄声道:“得拿自己当外人啊。” 第三十七章 你神山欺人太甚! 跨州而来,身穿皎洁衣袍的女子肌体生寒,如同双脚踩在初春之际的薄冰上,稍有不慎,就会沉进冰寒水底。 手掌一翻,一块玉佩被女子捏在手心。 女子冷声道:“你是谁?” 没有丝毫出手欲望的女子心里权衡着,若是一旦男子出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赶至隔壁小姐房间,捏碎这块玉佩。 从另一座小天地里坠下,一路上横冲直撞赶到这里的白袍男子,已经在这间小院无人之际,看完了半本书。 男子瞥了一眼女子手心玉佩,轻笑道:“把手中的稀罕物收起来吧,你凭着它,我是拦不下你,但要是我有出手的心思。” 男子笑问道:“你觉得你有机会拿出这块能瞬间贯通两地的咫尺玉佩?” 看着不但没有将玉佩收起,反而拿捏的更禁的女子,男子拿起那本看了一半的书。 “这书上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男子摇摇头。 “果不其然也。” 女子本就心思玲珑,看着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少年,对着男子轻声开口:“我并无恶意,只想看看是谁对我家小姐出手,得罪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男子笑道:“不怀疑是我?” 小小的书房里,星光四溢。 男子走近床头,给少年轻轻压了压被子,笑道:“你这青神山的奴婢当的也太称职了,想看看是谁对你家小姐出手,不去对你家小姐动法术,跑来这里点别人脑子?” 男子语气稍稍加重,“欺负这孤家寡人的孩子吗?” 听到男子口中谈及青神山,女子心思忧惧,眼前男子,想必是大有来头。 因为能够知道有资格知道青神山的,不多。 女子心思转动间,收起玉佩,低头抱拳,歉声道:“是我一时护主心切,失了分寸,还请前辈恕罪。” 看着无动于衷的男子,女子沉声道:“不知前辈来自何处?若是我一时鲁莽行事惹怒了前辈,还请前辈责罚便是,我都认了,恳请前辈看在青神山的面子上,不要迁怒于我家小姐。” 下一刻,女子冷汗直流。 因为收起笑容的男子轻轻说出两个字。 “神山。” 眼眸璀璨若繁星的男子淡然说出神山二字后,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星光随之流动,换生湖边刚才那场战斗,在书房中重新映现,不过画面里,并无少年出手杀死章嵩的那一幕。 随着了解事情经过,女子勃然大怒! 竟有人让小姐去当婢女?自称为主人? 转葬城?转什么葬,一群蝼蚁的窝罢了。 想到那白皙男子的轻佻言语和老者对小姐的拳脚相加,女子眼中杀机起伏,还葬什么葬,等下就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心中熊熊怒火燃烧的女子再度抱拳弯腰,“多谢前辈告知。” 男子摇摇头,示意女子退去。 退出屋前,女子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少年,这少年莫不是这代被神山选中的神子?不然如何让眼前男子守在身边? 女子并不知道,这也是星光璀璨的男子,第一次见到少年。 院里,女子低头思索,临走前老祖交代过,小姐行此外出会有机缘,所以不到危急关头,可以不用现身将小姐带回去,莫不成,这就是小姐的机缘? 突然,女子猛然抬头。 小院门口的不速之客,从扶云山静心洞领了法旨的男子看着从屋里的走出满脸讥笑的白袍男子,唉声叹气,抬头望天:“师傅,你这是让我来送死啊。” 女子看着在门口一直哀叹的男子,内心惊讶道:“怪不得老祖说最近这神州风起云涌,这又是一个让自己看不透的存在。” 已经在无涯殿大打出手过一次的白袍男子笑道:“怎么,你们无涯殿这么经得起折腾?一次不够?” 门口,在云有涯亲传弟子中排行最小的云羽,一直在扶云山静心洞潜修,虽说没有亲眼看见师傅被张三劈下浮海山,被人在无涯殿外叫喊辱骂,但是从师兄们的口耳相传中,还是了解不少内情,听说有的师兄因为传播这件事,还被师傅责罚云海枯坐百年。 云羽内心暗叹一声,“师傅,你偏心啊!你挨打这件事我也是从师兄那听的,凭什么师兄乱说你罚他去云海枯坐,到我这,就罚我来这送死,况且我也没乱说啊,我这么守口如瓶,师傅你还不知道吗?我就跟师叔的弟子说了说,跟师伯的女儿谈论了一下,跟扫地的小师侄讲了讲….” 越想越气,看着伸手将师傅从无涯殿拽出的白袍男子,云羽苦笑一声:“我说我走错了,你信吗? 本以为要活动活动筋骨的白袍男子一愣,“无涯殿还有你这么有趣的人?上次到是我错过了。” 男子不屑道:“滚吧。” “打扰打扰,有缘再见。” 云羽拱拱手,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白袍男子轻蔑的言语。 笑话,连师傅都打不过,自己逞什么能?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真是死里逃生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内心将祖宗八辈都感谢个遍的云羽走到门口,讪笑道:“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快回去吧,门我给您带上。” 突然,云羽一愣。 有惨叫嘶鸣声在离南镇上空炸响。 院里女子满脸杀气,好嘛,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自寻死路? 门口白袍男子轻轻弹了一下手指,离南镇里,没有人听到上空的惨叫嘶鸣声,就连一直注意着小镇的马由衷也是毫无察觉,在马由衷神识里,董难言家里,自始至终,只有少女一人而已。 离南镇上空,白骨幽蓝踩在冤魂鸟背上,仅差丝毫就跻身登楼六境的修为毫不压制,铺天盖地般爆发出去,神识刹那间笼罩整个小镇,最终锁定住下方一间只有少年独居的院落。 白骨眼中鬼火跳动,等抓了这少年,再去抓那登楼二境的老者,不过有些奇怪,怎么这小镇里没有那少女的气息? 白骨手指一点,不管了,先抓住少年再说,总能逼问出少女下落,再说了,这里的人都得死,问与不问,又有何区别? 载着转葬城三人的冤魂鸟,向下方小镇俯冲而下! ———— 青耀郡,河水清澈的青白河中,魂魄不稳只能待在水底的刘青然对送回老人后重返河中的书生柔声道:“壮园,那老人家没有不满吧?” 拒绝跟随老人去落叶宗成为落叶宗供奉阴灵的乔壮园笑道:“没有,人家是前辈高人,哪会因为这点事心怀芥蒂。” 书生握着那字迹有如蚯蚓乱爬的竹简牌,抓起水中女子的手,“落叶归根,青然,青耀郡就是我的根,况且,何处做不得学问?在哪都是一样的。” 想到帮助自己颇多的老书生,眼中神采奕奕的乔壮园内心暗道:“先生放心,我一定将学问道理落在实处,不做那空中楼阁,不负先生重望。” 青白河边,在河边等候已久的中年男子看着仙风道骨的老人走出水面,笑道:“叶老,一切顺利?” 来自落叶宗的老人抚须一笑,“有劳安谷主了。” 统御碧水院、临江宫的伤春谷谷主安青连忙笑道:“叶老这是说哪里话,客气了,一路匆忙,还未在我伤春谷歇息片刻,要是叶老事了,不如在我伤春谷待上两天,这时候,正是我伤春谷中秋寒茶味道最好的季节。” 叶老轻轻笑道:“那就劳烦安谷主了。” 忽然,一道阴寒鬼气从不远处传来! 安青皱起眉,真当伤春谷是摆设? 仙风道骨的老人见状笑道:“有劳安谷主多日陪同,不如这次,我陪谷主前去看看?” 安青大喜,“有劳叶老了。” 青耀郡,两道人影凌虚御空,直奔离南镇! ———— 董难言家中院外,尘土激荡,有三道人影从冤魂鸟背上重重落下,一瞬间,大地都颤了一颤。 站在悻悻然打开门就要走出小院的云羽面前,伤痕累累,眼眶中鬼火跳动的白骨骷髅,青皮獠牙身披盔甲的大汉鬼物,唯一像个人的,就是那唇红齿白的童子。 来自无涯殿的云羽不解,这是何意?既然已经让自己滚了,怎么又安排人堵在自己面前?而且眼前这三只蝼蚁般的鬼物,这也太弱了吧。 云羽神色阴冷,难不成还要戏耍自己? 不光是云羽不解,白骨幽蓝也心中诧异,这个好像正欲出走的男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神识探查这间院里只有少年一人啊,怎么平白多出这两男一女? 白骨幽蓝正要出口询问,不曾想,左侧那在转葬城威风八面的吞生将军已经先一步开口。 接上黑鳞魔的左臂,如今的双臂俱在的吞生将军大喝一声:“跪下!” 脸上露出笑容,白袍男子轻轻拉住杀机起伏的女子,示意她不急着出手。 面向这鬼物大汉,背对白袍男子,云羽内心怒道:“果真是要羞辱我!” 提起精神,云羽全心留意身后,生怕下一刻,站在门口的白袍男子就对他大打出手! 眼前男子动也不动,满嘴獠牙的吞生将军大怒道:“见我不跪,性命失,黄泉路上无来世!送汝下葬!” 吞生将军黑鳞左手化作手刀,锋利的黑鳞手刀对着男子劈下,正好拿他试试这黑鳞臂! 不闪不躲,左肩上抗下这蝼蚁一击,云羽怒火滔天。 神山欺人太甚! 第三十八章 三葬 见一击无果,吞生将军内心暗道:“难不成是这手臂刚刚接上,没有跟肉身契合?” 獠牙鬼物青色右臂再次砍下! 男子仍是毫发无伤。 见吞生将军拿不下这个男子,白骨幽蓝暗道:“这应该就是杜帛口中的藏匿在暗处的高人了。” 从身上扣下十块骨头,伸手一抹,白骨幽蓝气焰暴涨,一条白骨短鞭轻荡在地。 “拿下!” 手中将凌虚境修士躯骨炼化成骨鞭的幽蓝眼中鬼火跳动,骨鞭甩向云羽颈部。 也不再拿黑鳞臂试探男子,吞生将军这次怒喝一声,从长生楼中取出狼牙大棒,气势惊人,劈头砸下。 唇红齿白的鬼童子掐指一点,翻然飘飞的蝴蝶嘴中吐露着银针,扑扇着缭绕在男子眼前。 头上顶着狼牙大棒,脖子上缠着一圈骨鞭,至于银针扎在身上的银针,其实连皮都没扎进去,云羽低头对身后怒道:“你毫无诚信,既然已经说了让我滚了,还要这样羞辱我,当真是要不死不休吗?” 看着男子被几个蝼蚁一顿欺辱还不还,都有些傻眼了的女子身旁,白袍男子笑的前仰后翻,“你是无涯殿派来笑死我吗?你们无涯殿难不成都有受虐倾向?” 心中升起一种念头,云羽猛然转身,白骨幽蓝只觉得一股大力从那人身上传来,不可抵抗,手中骨鞭几欲脱手。 看着转过身的云羽,白袍男子哈哈大笑,摊手无辜道:“他们跟你有仇?我不认识,要我帮你不?” 如梦初醒,云羽呆呆的看着对他又是锤又是砍的三个鬼物,努力平复情绪问道:“你们是?” 唇红齿白的鬼童子森然道:“死到临头,还装无辜?杀我转葬城少爷,辱我转葬城,今日就拿你魂点灯。” “转葬城?” 愣在原地喃喃自语的男子,吞生将军以为他被转葬城吓破了魂,冷笑道:“小畜生,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敢杀我转葬城之人?还什么狗屁无涯殿,今日天王老子来都救不了你,马上就削了你的天灵盖,喝了你脑中的浆糊!” 听着这两个鬼物的言语,男子愣在原地,就算是死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有一日,被几个打个哈欠就可以让其形神覆灭的鬼物羞辱。 尤其是,自己竟然不闪不躲,平白在人眼中出了笑话。 听着身后那刺耳更加刺心的笑声,云羽抬起头,怒极反笑:“转葬城?” 嗡! 三头鬼物尽皆悬浮在空中。 眼中流露出惊骇神色,白骨幽蓝想要挣扎,但别说是挣扎,连动一下都是妄想。 拨开头顶的狼牙大棒,撕开那条骨鞭,云羽眼神阴翳,怒笑道:“拿我魂点灯?” “削我天灵盖?” 男子抬手一握,鬼童子魂魄从头顶飘出,吞生将军天灵盖碎裂,怒火冲天下,生生撕开那具被转葬城视若珍宝的白骨躯体,捏碎头颅,将那鬼火取出。 被反转的厉害,甚至那吞生将军和鬼童子都没反应过来,只有白骨幽蓝知道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此刻惊惧道:“前辈饶命。” 不理会手中哀求身,云羽手中无名火起,片刻间,再无哀求声! 男子犹不罢休,不再神识内敛,此刻怒意滔天下,顺着三头鬼物的气息,云羽瞬息间就找到了那座屹立在大地上的森寒城池。 转葬城上,虚空搅动,天威浩瀚,一只云掌巨手,从虚空中探出,一掌向下摁去! 转葬城内,章念坐在上方,把玩着一个不过头颅大小的小殿,这是章念母亲生前对章念唯一的嘱托。转葬城内,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失去,但是这座小殿,一定不容有失,这关系着他章念的大道根本! 可惜,这么多年,章念还是一点都不了解这座宫殿,只能无事时放在手里把玩端详。 把玩着手上宫殿的章念走到下方,看着瑟瑟发抖被抓进转葬城内的柳阳,期间,男子不知道被吓昏了多少次,哪怕是个铁血汉子,看着这满城鬼魅,也都胆战心惊。 章念有些兴致乏味,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正想着给这瑟瑟发抖的男人找个有趣的死法。 忽然,章念手中宫殿光芒一闪,将章念以及身前的柳阳吸进殿内,头颅大小的宫殿死气滚滚,冲天而起。 云羽神通法相一掌下,整个转葬城,化为齑粉! 突然,云羽眼神一凝,竟有一座盘旋死气的小宫殿钻出云掌。 “哪里走!” 云羽哪里肯罢休,巨手一把向那宫殿抓去。 盘旋在空中的宫殿死气滚滚,化作一颗颗巨大的头颅向四面八方咆哮。 死声阵阵,震的云羽的法相巨手隐隐约约就要消散于天地。 一直看笑话的白袍男子停止取笑,转葬城上空,星光汇聚,道道星光轰砸在宫殿上,一颗颗头颅被星光洞穿,砸的宫殿四处翻荡。 宫殿开始旋转,死气弥漫,好像这座宫殿里曾经葬下了一个大世! 白袍男子神色凝重,死气弥漫下,诸星暗淡,那座宫殿借助死气,撕裂开虚空,转瞬即逝。 换生湖边,水底的人影从水中走出,望向转葬城方向,片刻后摇头轻笑道:“死都死了,还想那些作甚?” 董难言家里,被宫殿冲开神通法相的云羽满脸震惊,“这是何物?” 来自青神山的女子有些犹豫不绝,这算不算是神州乱始?要不要立刻将小姐带回去? 眼中星光汇聚的白袍男子眯起眼。 “葬人殿。” 不知何处的天上,天穹之上,倒悬着一座宫殿,宫殿下方的大地上,一座宫殿屹立,与天上的那座针锋相对! 一座头颅大小的小宫殿,在这片天地中显现,然后轻轻转动进地面那座宫殿里,大殿里,有着数根雕刻有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的石柱,左侧一具又一具白骨倚着墙角站立,右侧的石墙上,满墙都是密密麻麻的名字,没有一点空隙。 宫殿轻轻转动,在大殿中,将章念和柳阳甩出,然后继续向上转动。 大殿上方,有着一口巨大的红色古棺,古棺下,站着两名童子。 随着宫殿轻轻转动到两名童子身前时,红色古棺开始震动! 对着转动的宫殿轻轻弯腰,两名童子恭敬道:“恭迎师尊。” 红色古棺停止震动,棺盖滑动,一只手从中伸出搭在一侧棺材上,紧接着一道人影从中坐起。 没有想象中的惊骇模样,一名披散着满头白发,双眉微短的老道人伸手接下那缓缓转动的宫殿。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老道人看着下方惊疑的二人,掐指一算后哑然一笑,“如此巧合,实属天意。” 看着棺内仙风道骨的老道人,柳阳跪拜道:“仙长救命,除此恶魔。” 老道人轻笑道:“救什么命?除什么魔?” 跪地磕头的柳阳指着身旁的章念,“他就是魔,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杀了整整一城百姓啊。” “哦?杀了一城人?”,老道人看着跪地磕头的柳阳,对着正要开口说话的章念屈指一弹。 柳阳抬头定睛看去,章念已经不在身边。 轻轻一招手,老道人将一团魂光招至手间。 对弹指间就将章念抹杀的老道人感恩戴德,柳阳伏地道:“不知仙长尊姓大名,小的无以为报。” 老道人轻轻揉搓着手中魂光不说话。 上方,其中一个道童轻声道:“三殿齐出五行乱,葬法森寒乾坤颠,吾师道号三葬。” 柳阳虽然只是送阳城的一个巡城士兵,但是也知道三藏乃是佛教经典,心中纳闷,为何会有道人取道号为三藏? 另一个童子似乎看出了柳阳的猜疑和不解,沉声道:“葬天,葬地,葬人,吾师乃三葬道人!” 第三十九章 你的名字 云羽震惊不已,“葬人殿?怎么可能,不管是哪座三葬殿,一旦它进入神州地界,必定会被天地感应出来。” 想到先前一击就冲破自己法掌的宫殿,云羽脸色微白,难不成这段时间是无涯殿的多事之秋? 男子神色凝重,对着白袍男子说道:“即是三葬殿已出….” 适才出手未果的白袍男子直接打断了云羽的言语。 男子冷眼看着云羽,“还不滚?” 云羽神色如常,本来有眼前这个男子在,那师傅法旨上交代的任务就别想完成,想来师傅知道也不会怪他,况且,有关三葬殿一事,必须立刻上禀师门。 早就心生退意的云羽心里甚至还有些庆幸,能够不被打的鼻青脸肿,就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听师兄从抵天宫那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说,那抵天宫的神子自从被眼前这个男子拳脚相加后,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 云羽暗道一声,“师傅啊,师傅,这可怪不得徒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徒弟能够全身而退,身上无伤,就算是给师傅您挣够了脸面了。” 不过云羽刹那间脸色就又阴沉下来,看着眼前白衣男子,内心嘀咕道:“您老可千万贵人多忘事,可千万别像我那般乐善好施啊。” 想到刚才糗事,云羽神色难堪,瞬间就化作一道流光,掠过天际。 看到云羽离去,白袍男子对着刚才一直在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旁听,只是站在一旁望天的女子笑道:“怎么,都赖上这了不成?既然都找到你家小姐了,还不走?” 早就在董难言家里的白袍男子不用想都知道,屋里那个少女,定是从家里偷跑出来,不然,任由一个凝神境的小丫头带着满身宝贝在外面随处晃悠,身旁连看护的人都没有,那青神山可真算是造福世间,功德无量了。 从青神山赶到这的女子思付一下,开门见山道:“前辈,我家老祖吩咐过,小姐此行有机缘在身,若不是危急时刻,不用现身将小姐带回去,既然我家小姐如今平安,我也就放心了,自当隐去,先前多有得罪之处,多谢前辈海涵。” 白袍男子点点头。 女子抱拳后退一步,隐于天地间。 待到没得到主人允许就进入小院的人都走了后,男子摇头一笑,自己不也是个外人? 男子轻轻别上门,走了出去。 小镇夜里静悄悄的,四处无声,男子慢慢悠悠走着,小镇不大,很小,不一会就走完了一圈,最后在一间铺子前,男子停下脚步。 男子没有走进去,就站在门口,有一抹追忆神色浮现在脸上。 靠着门,男子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却又向在与铺子里的人问话。 “这么大点的地方能待上二十年,待得住吗?”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这铺子的主人犯下错,被师傅责罚,被罚在山洞里禁足一个月,要知道,耐不住寂寞的的孩子只是待了半天,就想出个法子,在山洞里堆出了个栩栩如生的雪人,代替他在里面罚站,孩子则偷跑了出去。 自己那时候问他,“怕不怕,一会被师傅发现了,你怎么办?” 在雪地里撒欢的孩子笑道:“才不怕呢,我堆的雪人可像了,师傅发现不了。” 孩子在风雪里挥舞着手臂,抓着漫天雪花,还笑嘻嘻的安慰上了他:“快来玩吧,别紧张,师傅要是发现了肯定就再罚我禁闭呗,然后我再堆一个雪人,再出来不就得了。” 后来,孩子当然被师傅抓了个现行,逮了回去。 所以最后,山洞里也堆满了雪人。 空荡荡的铺子里,没有人回应男子。 男子知道,铺子里也没有雪人,轻轻敲了敲门后,站起身。 “走了。” 换生湖畔,从水底走上岸的男子身旁,出现了一袭白袍。 男子笑道:“怎么,不去见一见他?” 从小镇铁匠铺子外走到这的白袍男子双袖随风鼓荡,长发飘摇间,男子摇头道:“见过了。” 男子瞧着白袍男子这幅神态,惊讶道:“你李四也有忧愁的时候?” 比三还要多一个一的李四转过头,讥笑道:“苏如是,怎么人死了话还这么多?” 男子静静看着换生湖,与相识多年的好友重逢寒暄闲聊般,轻笑道;“要是那天来的不是张三,而是你,会怎么样?” 李四看着如今仅剩一缕残念的好友,没有回答。 苏如是望向远方小镇,“就不对那孩子指点一二?” 星光洒在换生湖,心境平复下来的李四沐浴星光,“既然张三早有安排,我何必画蛇添足?” 星光中,即将离开这里的李四问道:“对了,那章嵩怎么死的?你出手了?” 从苏醒开始就一直在遮蔽换生湖气机的苏如是摇摇头,“我只是借他一剑。” 李四恍悟。 星光下,名为李四的白袍男子转过身,为了比三还要高出一头,所以男子取名为四,四比三大,可是后来才知道,师傅打算以一二三为序,四反而是最小的。 王二,张三,李四。 事不过三,神山多四。 缺一不可,神山少一。 看着昔日好友,李四轻叹一声,身影消失在天地间,“来日方长。” 等到换生湖畔只有一人,苏如是轻轻道:“后会有期。” ———— 夜里,御风而来的伤春谷谷主安青和落叶宗叶老站在空中,俯视着下方小镇。 安青诧异道:“那股气息哪里去了,怎么突然消失了?” 在青耀郡都感受得到的暴虐气息,突然没了踪迹,安青缓缓探查小镇,没什么值得留意的啊,整个小镇里,只有坐在酒楼里那个灭了紫云山的老者是个修行人,剩下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啊。 对于老者马由衷,安青并不陌生,伤春谷早有消息禀告,说紫云山已被一老者覆灭,死伤殆尽。但是生死天定,福祸相依,紫云山的事如何能让伤春谷谷主安青放在心上?况且紫云山只不过是这偏僻范围内的一个小宗派罢了,有无紫云山,对伤春谷来说,有何关系? 突然,安青身旁的老者浑身都在颤抖,满脸不可置信。 安青顺着老者神识扫去,一间简陋小屋内,一名少年翻了个身子,继续睡去。 安青吞下去一口口水,凌空而立的身形都在摇晃。 这偏僻小镇里,竟然有百窍齐开的苗子! 神识一遍遍扫过,安青震惊之余满心懊恼,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安青啊安青,你自己一个人来这多好,何必跟这落叶宗的叶老祖一起前来!” 安青看着身旁跟自己一样震惊的老者,完了,这么好的苗子,伤春谷是别想了! 哪怕是凌虚境修士,早已可以凌虚御空,潇洒遨游,但是此刻,落叶宗的叶老尽量稳住自己的心境,切不可被狂喜冲昏了头脑! 百窍齐开的苗子,看上去还没拜师入派,还让自己给遇上了,这是落叶宗大兴的征兆啊! 叶老恨不得立刻就将小镇里的这个少年带回落叶宗,想必落叶宗上下,都会狂喜万分,若是倾尽全宗之力培养,恐怕过不了多久,这就是落叶宗的顶尖战力啊! 安青暗叹一声,争是争不过落叶宗的,在这神州东部的偏僻之地,可是以落叶宗为尊的,除了实力远胜其他宗派外,更重要的是,据说这落叶宗开山立派的祖师,乃是神州东部某个大宗里,不太得意的弟子,犯了忌讳,因此被逐出师门,来此自立山门。 所以不管是这神州东部偏僻之地里的哪个宗派,都忌惮此事,都愿意卖落叶宗一个面子,毕竟虽说落叶宗开山祖师爷是被逐出师门的,现在与那大宗没有关系,但是万一,万一人家还念着这份香火情呢?况且开山祖师爷将宗门取名为落叶宗,落叶,落叶不就为了归根吗? “恭喜叶老,在此寻见如此天骄,他日必成大器,对落叶宗来说,叶老真是大功一件啊”,安青做着顺水人情,说着恭维话。 叶老哈哈大笑,活了这么大岁数,老者如何不晓得人情世故? 叶老笑道:“安谷主,你也是大功一件啊,回去后,我落叶宗必有厚报。” 安青微微一笑,能够得到落叶宗这份人情,已是极好,同时安青心里松了口气,就是得到这少年,自己能保得住吗? 莫说是伤春谷,就是这神州东部偏僻之地,也没听说谁在开窍境开了百窍之多啊!当前东部偏僻之地,只有自称为白骨娘娘的白露,所收弟子,据说开窍达到八十二窍之多,已是天资惊人,在这东部偏僻数宗里,当属第一!紧随其后的,就是落叶宗的叶老的亲传弟子,仅比第一差了一窍。 不过不久前森骨域的白骨娘娘已是跻身渡海境,而落叶宗的当代宗主,仅仅只是凌虚境巅峰而已。 顶尖战力,后继苗子,落叶宗都被森骨域比了下去,如日中天的森骨域早就已经取代了落叶宗的第一的位置,不过今日看来,也许在后继苗子这里,落叶宗和森骨域要掉换个位置,换种说法了。 “叶老,我们这就去?”,安青询问道。 在落叶宗德高望重的叶老祖摇摇头,修行人,一夜光阴可以说是闭目开眼一瞬而已,眼下黑灯瞎火,总不能让他晃悠醒那个对落叶宗来说,至关重要的少年吧,还是等到明天天亮再说。 叶老盘膝坐在小镇上空,“今日劳烦安谷主了。”,说完叶老闭上双目,闭睛养神,静等天明。 不过老者神识却没有一刻放松,死死盯住小院。 安青见状只得随着叶老一起。 离南镇上空,伤春谷谷主,落叶宗老祖,皆盘膝打坐,等待黑夜消散。 竖日,董难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浑身酸痛感已经少了大半,穿上衣服,董难言今天想研究一下,怎么把家里被少女砸倒的果树扶起来,要知道,秋天里,有时候这果子就是自己的口粮啊。 打了个瞌睡,少年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马由衷给的那颗丹药还真是管用,现在身上有些地方都已经看不见淤青了。 董难言不知道,服用过了丹药后,被杜帛一脚踩在背上的马由衷现在还是满背淤血痕迹。 突然,董难言猛然一惊,便是昨晚的白袍男子都没有想到,少年对于蛛丝马迹的观察入微。 只见董难言警觉地看着书桌前的椅子,少年的印象中,这个椅子,好像摆放的角度比昨晚稍稍偏了一些。 但是除了椅子外其余又没有什么异常,董难言很是纳闷,赶紧打开房门,想问一问隔壁那个少女,别是在她那间屋里的东西丢了。 一开门,迷迷糊糊的董难言瞬间精神了。 对门门口,少女正坐在凳子上,与其说拄着下巴紧盯着这扇门,倒不如说是在盯着打开门的他。 眼睛里满是哀怨的少女看到少年终于出来了,叹了一口,“你是猪吗?能睡到现在?” 以为出了什么事,董难言急忙道:“怎么了?” 少女哀叹一声,反问道:“你不饿吗?我们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啊。” 董难言哑然一笑,原来是这样,其实少年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所以对于少年来说,能吃上东西,那就是很好的事了,就是吃不到,饿着肚子,少年也习惯了。 “那个,昨天晚上...” 见到董难言犹犹豫豫的,少女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董难言挠挠头,“你昨晚进我的屋子了吗?” “啊?” 少女冷眼看着少年,“你想什么呢?” 知道这么问有些唐突,董难言将椅子好像有些挪动的事情讲了出来。 少女听后摇摇头,“昨晚没什么情况呀。” 似乎是为了证明清白,少女说道:“你枕下的那两个东西都在,早晨还隔得我脖子疼,我没动过一下,我只是看了一眼。” 既然东西都没丢,董难言觉得是不是自己多虑了,跟少女歉意道:“我不是怀疑你,你别介意。” 少女摇摇头,突然一声咕噜声从少女腹部传来。 董难言看着脸红低下头的少女,笑道:“我洗漱一下就出门给你找吃的。” “还出门?不会又是抓鱼吧?” 董难言笑着摇摇头,“我去昨天那个酒楼那里给你要点吃的,过几天我再打鱼还给她们就是了。” 少女看着门上的老黄历,天啊,终于能吃上饭,不用饿肚子了,她得看看日子,把今天定为自己的黄道吉日。 门口,正要出门的董难言缩回脚,看着自家屋里,漱完口,打过一盆清水洗过脸的少年看上去神清气爽,眉目清秀,少年自我介绍的问道:“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我叫董难言,你呢?” 屋子里,正在翻看老黄历的少女歪起脑袋,想了片刻,莞尔一笑,“我姓宋。” “名字嘛。” 唰唰唰。 姓宋的少女终于在黄历上翻到了今天的日子,顺着手指看去,少女展颜一笑,弯弯的眼睛像月牙一般。 “皆宜。” 黄历的这一页,只有寥寥数字。 九月十五,诸事皆宜。 第四十章 她饿了 死寂沉沉甚至连喘息声都能听到回音的宫殿里,墙壁上布满着一道又一道的剑痕,好像是曾经有过什么人仗剑在这里厮杀。 最为诡异的是,满是剑痕的墙上有一个尤为清晰的掌印,脉络丛生的掌纹清晰可见。 跪伏在大殿里的柳阳不敢抬头,什么男子心里隐约觉得,好像才出虎口,又入龙坑。 哪有什么道长是坐在棺材里的? 虽说心里感觉怪异,但毕竟这道长出手将那比鬼怪还要可怕的章念除去,所以肌体生寒的柳阳还是恭敬低头,拜道:“多谢仙长,仙长的大恩大德,柳阳没齿难忘。” 漆红棺材中,上半身坐起,下半身盘膝在棺材中的老道人腿边,有花鸟鱼虫,绕着脚边环绕。棺材里,似乎长满了一株株通天古树,树上有飞鹰环视而立,有蛇类缠绕吐舌,有猿类挂在枝头,树下狼熊虎豹,伺机而动。 披散的长发从背后蔓延垂落到棺材里的老道人展眉一笑,将手中魂光揉成团,乐道:“谁说他死了?” 道人手中,被揉成一颗珠子的魂魄上,章念的面孔浮现。 扭曲凄惨的声音中魂珠中传出,“仙师开恩,绕我一命!” 心头恐惧的柳阳不敢说话。 道号三葬的老道人看不出是何神色,淡然道:“不疑惑我为什么不杀他?” 强压下心头恐惧的柳阳开口说道:“仙长自有安排,在下一介凡夫俗子,如何敢猜测仙长意图。” 揉搓着魂珠的三葬道人哈哈大笑,冷眼对魂珠说道:“坏我大事!” 老道人屈指一弹,将手中魂珠弹出。 大殿内,被一道流光射进额头的柳阳倒飞数十米远,昏倒在地。 好像做了一件趣事的老道人大笑不已。 “一体双魂,有趣有趣。” 棺材里,山河震动! 老道人将一只手探进棺材里,手掌旋动间,山体蹦碎,山河炸裂,不知道多少生灵被碎石残山砸死掩埋,生灵涂炭的哀嚎中,一道道山脉连根拔起,如万丈巨龙腾空,飞向道人手间。 手掌一握,道号三葬的老道人收回手,不理会下方山河的破败景象,从漆红的古棺上掰下一把龙头骨体,不过几尺长的淡金色骨体的龙骨发光,龙嘴张开,将条条山脉吞在口中。 老道人右手持着龙骨,轻轻搭在左臂上,丝丝缕缕的地脉垂荡而下。 吩咐坐下童子将昏倒在地的柳阳带下去,长发垂髫的老道人脚下朵朵黑莲绽放,将老人托起,头顶上,一座冲开云羽法掌,挣出李四星光的青铜古殿轻旋。 所谓君子贵以左,兵者贵以右,而用兵为不祥,所以要用左手把右手包住,而老道人恰恰相反,此刻双臂自然下垂,右手包住左手,持地脉龙骨拂尘轻轻一扫,地脉龙骨打造的拂尘绽放神光,照亮整座大殿! “开葬殿!” 刻在墙上的名字成片亮起,交相辉映。 神光拂过后,活死人肉白骨般,一具具倚靠在殿墙上的白骨上筋肉生长。 一条无头的龙尸,围绕着大殿盘旋,浑身缭绕死气的神禽,展翅间百鸟齐鸣。 与倒挂在天穹上的葬天殿遥遥相对的葬地殿猛然抬高。地下,一头大如山岳的漆黑玄龟撑起四足,一条随着玄龟苏醒的黑蛇缠绕葬地殿。 葬地殿上,目露凶焰的百兽之王仰天嘶吼。 葬天殿猛然一震,旋即又如以往般,静静倒悬在天穹。 ———— “皆宜?” 董难言心里默念两句,把少女名字记下,向门口走去,正要开门时,少年一愣。门外边,闪过两个人影,站在门口,正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之家,双耳挂着两枚玉环,手中一枚玉润黄戒在清晨日头的照耀下让人感到晃眼,黄色衣衫随风飘荡,一看就是上等质地,至少董难言在这离南小镇里,从没见过这种布料, 中年男子旁边的老者,头带金冠,腰系玉带,白袍上绣有落叶,脚下一双青色葛履,仙风道骨般的人物。 中年男子和老者都面带笑容,看上去平易近人,但唯一稍显不足的是,门外两人看向少年的眼神犹如久未进餐的饿狼见到食物。 董难言率先打破僵局,他还要去给少女找吃的呢,没听到少女说嘛,都饿了一天了,想到昨晚少女挡在身前结结实实受了那一掌,董难言就更觉得心里有愧。 瞧着门外两人不像恶类,董难言和颜悦色的问道:“两位有什么事吗?” “怎么了?”,宋皆宜瞧着少年被人堵在门口迟迟不出门,从屋里走到少年身边问道。 门外等了一夜的叶老祖嘴角展开一个老者自认为平生最善意慈祥的笑容,笑道:“冒昧打扰,还望见怪。” 一旁的安青也面露笑容的点点头,若是这一幕被伤春谷的弟子看到,定要惊掉下巴,伤春谷里,安青号称十年一笑,平日间都是板着一副嘴脸,威严冷肃。 董难言摇摇头,想起昨天少女说过,“隔着门说话,你不觉得不礼貌吗”,董难言轻轻打开门,笑道:“先生有何指教?” 叶老祖笑意更胜,山上修行,除了讲究根骨外,心性更是重重之中,眼前这个落叶宗志在必得的少年谦谦有礼,叶老祖如何不喜,不过心性不同根骨,勘验不能凭一时一面,需全面考量,不过至少目前,叶老祖对着少年的一面之缘,十分满意。 董难言眼里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叶老祖开门见山,直接笑道:“此番途径贵地,见小友天资出众,所以今日来此一问,不知小友可愿随我去落叶宗修行,入我落叶宗,得证长生法,从此脱胎换骨,延年益寿。” 董难言心中稍稍了然,从青耀郡回来的路上,马由衷就曾为了让少年收下锦囊,沿途一直夸赞少年的资质惊人,修行后会比他人事半功倍,按照马由衷信誓旦旦说的,就是:“你修一日抵得上他人修一年。” 少年看着门口这个面脸善意的老人,董难言这些日子遇见的修行人不少,但除了临江宫曹婉儿和马由衷,对了,还有那个背着书箱的老先生以及青耀郡慈眉善目的吴老外,能够跟普通人客客气气说话的修行人,董难言还真没遇见过。 门里少年愣神,门外安青以为少年不信或者无知,此刻身体飘荡在空中,笑道:“小友,若是你愿意入落叶宗修行,这般凌虚御空,指日可待。” 叶老祖赞赏的看了一眼安青。 宋皆宜看了眼踩在空中的中年男子,家外面的人,都这么无聊吗? 董难言则是心头震撼不已,眼前的中年男子能脚踏虚空,这不是说,这男子是登楼境之后的凌虚境修士? 怪不得马由衷没有心湖提醒自己,想来,马由衷也没有发现这两人! 董难言压下心头的震撼,想了想后,恭敬道:“多谢仙师厚爱,不过仙师,我现在有点事要去做,还望仙师见谅。” 叶老祖注意力一直都在少年身上,见到少年此刻见识了凌虚御空的安青后,仍然说话不卑不亢,叶老祖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听少年说有事要去做,老人不禁觉得有趣,老者想知道,未来肩负落叶宗大兴重任的少年会觉得什么事比成为修行人更重要呢? 叶老祖双手放在腹前,笑问道:“事关大道,不知小友何事如此着急?” 下一刻,一旁的伤春谷谷主,十年一笑的安青开怀大笑,猜破脑子的叶老祖愣在原地。 只见叶老祖心目中,认为肩负落叶宗大兴重任的少年指了指身边的少女,轻声道:“她饿了。” 第四十一章 老书生的师弟? 通往酒楼的街上,离南镇的百姓对身后跟着两位外地人的少年议论纷纷。 “这是惹祸了?” “你看那男的,那么严肃,一看就不是善茬啊。” “不能吧,不过看样子是去酒楼的,估计是有什么事求那老神仙吧。” “你看,后面那个老头,比酒楼那个瞧着还神仙呢” “别胡说,我跟你讲啊,那神仙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你这么说,准饶不了你。” 不紧不慢跟在董难言身后的安青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多少年了,自此接管伤春谷,哪有这般在俗世街里间走过? 街市巷里的言语杂谈,落在安青耳朵里,安青摇摇头,修行人,远离世俗,不愿沾染红尘,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路上听着些闲言碎语,叶老祖时不时皱起眉头,神识探查只是修行术法中最简单常用的一种,算不上什么上乘的探查手段,但此刻以凌虚境的修为立身在这偏僻小镇,那他叶老祖就是像这些百姓闲谈的神仙一样。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酒楼门口,马由衷已经是站在门口等待着,之前安青和叶老祖降临离南镇,马由衷根本毫不知情,但此刻跟在董难言身后的两人根本毫不掩饰气息,在马由衷神识里,好像董难言身后跟着两团人影大的太阳一般。 马由衷暗道一声:“莫非是那转葬城的人杀回来了?”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此刻提起全身精气神的马由衷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倾力一击。 隔着老远,董难言看到马由衷站在门口,跟身后跟着的安青和叶老祖点了一下头,然后径直跑到马由衷面前。 董难言对马由衷问道:“马先生,许姨在店里吗?” 马由衷笑道:“酒楼没有掌柜的,那像话吗?” 马由衷对董难言使了个眼神,问道:“这两位是?” 待到安青和叶老祖临近,董难言介绍道:“马先生,这两位是凌虚境的仙师,恰巧来到咱们镇子,我家也没有东西招待,正好我有事想来酒楼一趟,就带着两位仙师过来了。” 没有悄悄告诉马由衷,也没有什么也不说,因为董难言知道,那样反而会弄巧成拙,惹人反感,既然后面两人现在没有恶意,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跟马由衷说个清楚。 面前那黄袍的中年男子不失礼数的拱手道:“不请自来,打扰了,在下伤春谷安青。” 在安青眼里,一个登楼二境的马由衷是不值得自己理睬的,但是这人似乎跟百窍齐开的少年有些渊源,那可就要另眼相待了。 不出意外,这少年一定会被叶老祖用尽办法带回落叶宗,以少年的资质,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都需要仰视少年,何不趁现在结一份人情?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种凡夫俗子挂在嘴边的浅显道理,他安青会不懂? 马由衷还没从凌虚境的震撼中缓过神来,此刻再次震撼住,本来伤春谷这个门派不是马由衷这一介穷苦散修能接触到的,但是从紫云山的宝库里,在一本典籍里,清楚的介绍着伤春谷,上面有着每年与伤春谷交易的往来记录,甚至上面写着,一些修行秘籍,都是在伤春谷手里买来的。 马由衷紧张的后背都湿透了,结合上董难言所说,凌虚境的修为,来自伤春谷,那眼前这名中年男子肯定在伤春谷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啊。 马由衷连忙还礼,“有失远迎,还望安前辈莫怪。” 看到老者紧张的样子,安青知道,定是通过紫云山,这老者多少了解一点伤春谷的消息。 对安青行礼后,马由衷对站在中年男子身后的老者问道:“不知前辈是?” 站在安青身旁,隐隐约约间给人一种领头人感觉的叶老祖轻笑施礼,“落叶宗,叶净” 马由衷不敢小觑,能够跟伤春谷凌虚境修为的男子站在一起,甚至还隐隐显示主动,那这落叶宗肯定也是什么了不得的宗门。 马由衷示意董难言先进酒楼,然后恭敬道:“不知两位前辈来此有何贵干?” 看着马由衷的举动,叶老祖点点头,看来这老者到也算是和善之辈,面对自己和安青二人,还惦记这少年。 仙风道骨的老人如同在董难言家门口前一样开门见山,“道友不必紧张,我见这位小友资质出众,所以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回落叶宗修行,参悟大道,得证长生,不至于在此埋没天资。” 马由衷看向董难言,董难言点点头。 马由衷长舒一口气,不是替转葬城来兴师问罪的就好。 这倒是马由衷有些高看转葬城了,仅仅只有凌虚境修为坐镇的转葬城,怎么可能请的动这两位,尤其是落叶宗,一向厌恶鬼修,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突然,叶老祖猛然上前两步。 马由衷身后的董难言紧张起来,难道说翻脸就翻脸? 马由衷还以为老者要对他出手,后退一步,“前辈?” 叶老祖上下打量了马由衷,然后走进酒楼,环视一圈,询问道:“你去过青白河” 马由衷不知道叶老祖为何问出这句话,将董难言护在身后,“前辈从何得知?” 叶老祖回头盯着马由衷,“你身上和这酒楼里,有着浓厚的青白河水运气息。” 想不出这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者打什么算盘,马由衷从怀里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因为昨夜靠着蕴含大量灵气的水珠疗养,此刻与之前相比,这颗水珠已经缩小了一圈。 马由衷递出此物,笑道:“此物是我在青白河机缘巧合下偶然所得,即是前辈喜欢,送与前辈便是。” 刚从青白河中走出不久的叶老祖看着马由衷摊开的掌心,脸上渐渐浮现笑意,问道:“机缘巧合?是那书生送你的吧” 马由衷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难不成这凌虚境的老头有这么大的神通,连那书生都知道? 马由衷佩服道:“前辈神通光大,料事如神,确实是一书生所送。” 叶老祖摇头笑道:“什么神通光大,我昨天刚从那青白河中出来,与那书生见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马由衷心神稍定,“两位前辈里面请,有话咱们慢慢说。” 安青点点头,迈步走进这家酒楼。 三楼上,安青和叶老祖依次落座,马由衷没有坐下。 至于董难言,早就去找许姨要一些吃的了,少年可没忘了当务之急的大事。 轻抿一口茶水的叶老祖看着拘束不已的老者,笑道:“道友,自古客不欺主,哪有主人站着,客人坐下的道理,不用紧张,快快坐下吧,不然我这茶可喝的不自在。” 马由衷不敢不从,找了张椅子坐下,“前辈可是诚心要董难言跟你回落叶宗?” 叶老祖反笑道:“不然呢?” 马由衷想了想,小心翼翼道:“若是他不愿意呢?” 叶老祖放心茶杯,微笑道:“我自是不会用强,不过道友,你拟心自问,这般天资,放在这世俗间是否是浪费了?” 在落叶宗可没有这般好脾气的叶老祖停顿片刻,继续道:“看样子你与他关系匪浅,不如劝劝他,我确是真心实意想要好好栽培。” 看着马由衷犹豫不绝,叶老祖斩钉截铁道:“若是道友不放心,等到那小友回来,我可以当着他的面以心头血发誓,我落叶宗全宗上下,定会倾力培养,绝无二心!” 一旁喝茶的安青咳嗽一声,我的天,这是下了血本了。 修行人,最忌讳的就是天地誓言,因为有多大因,就要还多大果。 马由衷不知何是好,这位落叶宗的老者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让他怎么说?心里有些担忧,在他看来,已经接下锦囊的董难言多半不会选择落叶宗。 那锦囊是谁给的?是那位啊! 哪怕知道自己眼前的两位乃是凌虚境的修士,但马由衷还是对那位有信心,因为那位那日对自己施展的神通,别说是见所未见,那根本就是闻所未闻啊。 那位的境界,天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你落叶宗的倾力培养,能比得上那位给董难言留的锦囊? 见马由衷沉默,叶老祖搓了搓双手,笑眯眯问道:“道友?若是道友还是不放心,随那小友一起入我落叶宗也无妨,老夫敢保证,我落叶宗会将你奉为上宾,凌虚境不敢说,但是让道友一览楼顶风光,老夫还是敢保证的。” 安青咽下一口茶水,这是赤裸裸的贿赂啊。 叶老祖搓着手,笑眯眯的样子让马由衷一愣,怎么有些熟悉? 脑海中闪过在那石子山吟诗作赋的老书生,马由衷仔细看看眼前来自落叶宗的老人,两人眉眼间,竟是十分神似! 马由衷尽量保持冷静,试探道:“前辈,你认识一个背着书箱的老书生吗?” 安青不喝茶了,一旁,搓着手的叶老祖一愣,惊讶道:“你见过我师兄?” 第四十二章 天青! 跑回家里的董难言把屋子里的小木桌般到院里,将带回来的精致食盒摆在宋皆宜面前。 董难言有些后怕,因为趴在桌子上的少女看待美食的眼神和刚才门口那两人看待自己的眼神,如出一辙。 看着董难言不动筷子,宋皆宜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少女仰起头,“你不吃吗?” 根本没有心思吃饭的董难言摇摇头,他想去打开昨天只开了个小口的锦囊,看一下铁匠大叔到底给他留下了什么。 刚才酒楼里马由衷上楼前笑着对少年说的那句话,少年当然听懂了。 “你找许渝去吧,她呀,估计现在听唐书新编的书呢,有一段锦囊妙计的故事,唐书讲的可真是绘声绘色。” 看着少女吃饭的模样,董难言笑了笑,“你先吃吧,我还有点事。” 不料宋皆宜竟是一把将少年按在椅子上,少女教训道:“民以食为天,哪有饿着肚子办事的。” “喏。” 眼前递过来的一双筷子,董难言轻轻一笑,是呀,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 小院里,少年少女,坐在桌前,一起吃着从酒楼里带回来的美食。 董难言看着举止优雅,小口进食的少女,只觉得像是一种享受。 少女小口咽下一嘴米饭,询问道:“今天早晨的那两个人走了?” 董难言摇摇头,“没有,现在再酒楼里等我答复呢。” 宋皆宜放下筷子,“那你想去那个什么落叶宗吗?” 董难言想了想,“不知道。” 宋皆宜叹了口气,傻劲又犯了? 少年轻声道:“我从小在这个镇子长大,也就是在几天前,才跟着酒楼的马先生走出过一趟这里,我不知道落叶宗是什么地方。” 宋皆宜破天荒的没有嘲笑少年,问道:“害怕了?” 董难言点点头,少女不知道,少年怕的不是去落叶宗,而是怕剩余的十年生命中,有可能在落叶宗度过,少年不知道落叶宗离这里有多远,也不知道入了落叶宗后,自己能不能在十年生命结束前赶得回来,少年怕,很怕。 少女对少年说道:“别怕,实在不行,我们做笔交易” 看着董难言疑惑的样子,宋皆宜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剑的样子,眼睛弯弯,笑眯眯道:“你把怎么让那柄剑显化的秘诀告诉我,我陪你去那落叶宗,省的你自己害怕,怎么样,划算不?” 董难言撂下筷子,认真道:“不用交易,我当时只是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有一段口诀,然后那剑就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秘诀。” 正当董难言要说出脑海中响起的剑诀时,宋皆宜摇摇手,指了指天,少年恍悟,不再言语。 不是防着马由衷,是小镇里,此刻还有两位凌虚境的修士呢! 屋里,董难言翻开枕头,取出锦囊,本来饭后少年想收拾一下食盒,但是宋皆宜说让自己先去忙。 满心期待有有些忐忑的董难言叹了口气,轻轻打开锦囊。 院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日只喝仙家露的少女看着食盒发呆,这要怎么收拾啊? 少女扶了扶额头,早知道,就不揽这瓷器活了。 不过,宋皆宜伸了个懒腰,原来肚子不饿是这么幸福的事儿呀。 想到刚才自己拒绝少年白给的剑诀,宋皆宜轻轻拍了拍脑袋,这地方风水有问题?还是这傻气会传染?怎么自己也变成傻子了,什么要公平,什么有因就有果,白给的剑诀为啥不要? 低头看看食盒,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那自己白吃这傻子一顿饭,怎么还? 拍着小脑袋的宋皆宜猛然一愣,好像刚才少年去的屋子,是自己昨晚睡过的那间,少女脸上浮现一抹娇羞,连忙就要冲进屋去。 突然,宋皆宜停下脚步,一名身穿黑袍的长发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门口,正要迈步向屋里走去。 眉清目秀的男子转过身,对宋皆宜歉意一笑,“我赶时间,能不能先让我一让?” 男子一挥手,宋皆宜腰间一块拇指大的玉牌散发微光,男子轻笑道:“聊表歉意。” 感受着腰间青神玉牌隐约间有可以打开的迹象,震惊不已的宋皆宜时面露笑容,对男子问道:“你认识董难言?” 男子点点头,朝宋皆宜身后一瞥,转身轻轻踏进屋里。 坐在院外,宋皆宜纳闷不已,这个男子拿到底是谁呀,竟然只是一挥手,就让失灵的青神玉牌有了打开的迹象,少女想着,等一会跟那傻子问个清楚。 少女身后,一直隐于天地间的女子震颤不已,被男子随意一瞥,如遭雷击的女子甚至心里又在思考,要不要把小姐带回去? “咦?” 宋皆宜站起身,看着天空,“怎么天黑了?” 来自青神山的女子浑身寒毛竖起,骇然不已,随着男子身形显露,离南镇上空,风起云涌,一堵漆黑云墙遮天蔽日般笼住小镇。 女子能感受那天穹黑幕仿佛正在蓄力,雷鸣声滚滚,黑云翻滚中,好像有一头头行云布雨的雷龙游曳盘旋,随时会降下万重雷霆! 离南镇里,似乎有什么不该存在于天地间的东西! 好在男子进屋前挥了一下衣袖,离南镇百姓,哪怕是正在和马由衷相谈甚欢的叶老祖以及安青,都对这漆黑天幕毫无察觉,只觉得和平时一样,白日高照。 碧海上,雪莲一朵朵盛开,踩着雪莲的女子转过头,望向神州方向,怀中月盘轻微震动一下。 换生湖水底,轻抚着残剑的苏如是轻声道:“张三。” 锦囊里,空空如也,董难言黯然低头,是不是,有可能是铁匠大叔的一个玩笑? “小董?” 一道声音从董难言身旁响起。 看着迈步走进屋子里的黑袍男子,董难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却又欣喜万分,“铁匠大叔?” 少年又揉了揉眼睛,甚至掐了一下大腿,不是做梦! 看着满头黑发的黑袍男子,董难言问道:“大叔,你的风寒好啦?” 张三轻轻一笑,走到少年身旁,看着被打开的锦囊,轻声道:“想好了?” 董难言点点头,笑了一声,看着张三,“大叔,我想试试,哪怕不能改变命数,我也不后悔了。” 张三轻轻揉了揉少年脑袋,“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锦囊里什么都没有?” 男子伸手轻轻点在董难言眉心,顿时一股股信息涌入少年脑海。 庞大驳杂的信息让少年有些头痛。 张三两手握在少年肩膀,“不着急,你可以日后慢慢消化,等你到了登楼境就可知晓。” 张三语重心长道:“你要知道,修行中可以依仗外物,但是更多的是靠自己,自己才是自己的依仗,不要因为功法宝物比别人好,就沾沾自喜。” “大叔。” 点头称是的董难言问出了一个一直以来萦绕心头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 男子如那日梦里一样默然无声。 董难言见状轻声道:“大叔,我就是好奇,要是不方便说就不用说了,我不问了。” 惊雷炸响,天地轰鸣,望向窗外,董难言才发现外面早已是漆黑一片。 每次电闪雷鸣后,身形就暗淡一分的男子轻声道:“你不用有负担,我说过你不欠我什么,你只有修行,达到元婴境,你才能活下去,董难言,只有达到元婴境,你才能知道你的身世,你才有资格了解这一切。” 董难言长吐一口气,抬起头,“大叔,我真是个灾星吗?” 张三摇摇头,“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放心,从你修行开始,你就不会再带给别人灾祸,这件事…” 男子顿了顿,“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只有到元婴境,你才能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又是元婴境,想到今早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才是凌虚境,董难言心境起伏的厉害,别人修行是为了长命百岁,逍遥天地,而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凭什么都需要修行到元婴境才能知道。 凭什么!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 心境动荡,董难言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竟是有霜花浮现。 感受到董难言的不平意和熟悉的剑意,张三笑道:“好像是有些抠门了。” 男子伸手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再伸手一招,铁匠铺里,一柄长剑瞬间来到男子面前。 窗外,漆黑一片,但屋子里青光浮现。 将玉佩和长剑送给少年,张三对着董难言笑着说道:“想不想学剑?” 抓着少年的手,男子出现在屋顶。 董难言抬头望去,天幕黑沉中,滚滚雷电肆虐扭动。 没有降下一道雷劫。 这整座雷池天幕,轰然下沉! 看着握紧长剑的少年脸上的紧张神色,男子笑道:“只会握剑可不行!” 轻轻一伸手,男子大笑道:“看好了!” 董难言家里,剑鸣声骤响,似乎有长剑在欢欣雀跃。 屋顶上,一道惊世骇俗的青光倒冲上天! 离南镇上空,大地厚重般的雷池天幕上,道道青光蔓延,比雷池更肆虐的剑气撕裂开层层天幕。 被剑气消耗殆尽的天幕雷池消散,董难言抬头望去,天上好像下了一场青色光雨。 屋下,手握玉佩,一只手已经要搭在宋皆宜肩上的青神山女子哪怕已经从剑气上知晓男子身份,但还是震撼的无以复加! 少女目瞪口呆。 没由来,少女想到一句吸引自己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一句话,这句话,从神州流传出去,又被有资格知道的各大山头仙家广为认可。 “世间道理一箩筐,难抵天青三尺长,昏昏天幕无穷尽,一剑斩破露日光。” 第四十三章 崇拜 日头和煦,照在身上,更暖在心上。 男子身形消散前,董难言跟男子说了落叶宗这件事。 在董难言心里,铁匠大叔是除了董爷爷外完全信任的人,不光是因为铁匠大叔给了自己改变命数的机会,更多的,还是董难言更够感受到那份没有他心的真意。 不是不记得崔府的崔夫人,宋婆婆,而是那时候少年太小,记不得什么,但不代表董难言忘了这份恩情,每个对他好的人,董难言都记得清清楚楚,唐书袋那日搂着自己肩旁安慰着说你不是灾星,马由衷多次对自己出手相助,少女昨晚替自己挨了一掌,自己饿肚子时在酒楼捡到的香喷喷的白馒头… 少年都记得!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所以少年愿意将马由衷说蕴含灵气,有益修行的水珠送给许渝,愿意将那道剑诀无偿的告诉少女。 男子听后笑了笑,“一味的埋头苦修也不行,你该去外面看看的。” 男子用手指戳了戳少年心口,“在这里,虽说你一样可以修行,但是你的心,见不到更多的东西,心,不应该这么大。” “你放心,刚才我施了个障眼法,他们不会知道你家这边的一切。” 本来不想说,但看着身前的少年,男子还是轻声道:“等你走出了小镇,就要靠自己了,凡事要多加小心,不管能否改变命数,都不要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眼看男子身形就要消散,董难言连忙问道:“大叔,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男子想了想,轻笑道:“以后。” 董难言低下头,以后是什么时候啊。 男子轻轻握住少年握剑的手,“等你能跟我一样的时候。” 想起刚才撕裂天幕的一剑,董难言心神往之。 突然,已经消失的男子重新出现,男子指了指屋顶,笑道:“忘了件事,我可能不能把你送下去,靠你自己了。” 手中长剑在阳光照耀下明亮逼人,已经孑身一人的少年笑着自言自言,“靠自己了。” ———— 看着一步跳下来的董难言,宋皆宜两眼放光,“刚才那人是谁啊?” 董难言拍了拍腿上的尘土,“是我们镇子里的铁匠大叔。” 镇子里的铁匠?宋皆宜心想,难不成这个小镇还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男子出剑的一幕深深的刻在少女脑海里,那一剑,比家里的大剑仙还要潇洒啊! 宋皆宜脑袋一转,询问道:“难不成你能开窍境就让那剑显形,是这人教你的?” 肯定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 董难言摇摇头,“不是,大叔离开这里好久了,我也是今天才又见到大叔。” “那以前他都在这小镇啊?” 董难言仔细想想后,点点头,“铁匠大叔应该在这待了二十年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二十年?”,宋皆宜暗道一声,这高人的想法真是猜不透,在这地方待二十年干嘛呢?难不成这里有宝贝?恩,是有宝贝,那湖里竟然有如是剑的剑诀,如是剑… 宋皆宜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猜想,急忙问道:“离开这里好久了?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董难言不明白少女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大概是半个月之前。” “他姓什么?” “姓张…” “半个月之前,在小镇待了二十年,这里又有如是剑,再加上刚才那一剑...还姓张!”,宋皆宜欣喜若狂。 “他一定是张三!” 天那,我竟然刚才见到张三了! 在青神山搜罗天下信息的藏书谍报中,自然有神山张三被罚二十年的消息,这在二十年前,可是件天塌下的大事! 但就算重中之重的消息,以少女的身份,还是可以了解到的。而且不光是这件事,早在很久之前,张三的名字就开始在各大山头间流传,少女就是因为姑姑整天嘀咕念叨这个名字,才去查了一番,这一查不要紧,看着谍报中各种让少女看的心驰神往,酣畅淋漓的故事,在家中百无聊赖的少女没事就开始往藏书库中跑,这可给青神山高兴坏了,还以为少女终于长大了,谁料满楼的神通功法,少女看都不看,只是整日盼着那本书上能多更新几个关于那人的字。 就在前几日,尽是张三的谍报书中,突然更新了一句话。 “张三已离开囚地。” 正是因为这句话,宋皆宜才偷偷从家里溜出来,想要来神州碰一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张三。 看着就差蹦起来了的宋皆宜,董难言小声询问道:“你没事儿吧?” 宋皆宜瞥了眼少年,不服不行,真是傻人有傻福? 宋皆宜笑道:“你的铁匠大叔没有告诉你他的名字?” 董难言摇摇头,这个还真没有,这镇子里的人都只知道铁匠大叔姓张,但是叫什么,还真没有人知道。 瞧着宋皆宜得意洋洋的样子,董难言反问道:“难不成你知道?” 自己都不知道,难不成她一个外地人能知道?少年才不信呢! 宋皆宜想了想,刚要在少年面前表现一番,突然指了指天,悄声道:“等有机会再告诉你!” 董难言看着宋皆宜不像作假的样子,“你真知道?没骗我?” 宋皆宜点点头,“骗你是小狗!” 月牙般的眼睛再度弯起,少女笑眯眯道:“不过我告诉你他的名字,你以后要是见到他,得帮我引荐引荐,怎么样?” 董难言点点头,又皱起眉头:“帮你引荐没问题,可是我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呀。” 宋皆宜朝董难言伸出手,“不要紧,只要你答应就行,怎么样?” 想着怎么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董难言也伸出手,“一言为定!” 酒楼里,与马由衷聊得正酣的叶老祖心花怒放,这不是天意是什么?坐化在青耀郡的师兄与少年有如此关系,合该少年入我落叶宗。 马由衷也是欣喜,没有想到那老书生竟是落叶宗的二祖,想到还没能说出那首诗的妙处,马由衷有些遗憾,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叶老祖连对马由衷的称呼都改变了,“贤弟,转葬城的事不用担心,等我带董难言回去后,定要倾我全宗之力,将这般邪魔鬼魅铲除殆尽,贤弟一会可要好好帮我劝劝那小友啊,即然都有了我师兄这层关系,没理由不入我落叶宗啊,一个开了百窍的好苗子,我落叶宗还能亏待了不成?” 虽然与叶老祖闲谈甚欢,甚至称兄道弟,但是马由衷还是说道:“前辈,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也不能提董难言做主啊,但是我相信,不管董难言是否决定随前辈去落叶宗,有前辈师兄那层关系,他都会对落叶宗产生好感的。” 叶老祖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说一千道一万,不把董难言带回落叶宗,叶老祖如何能够甘心? 无事一身轻的安青望了望窗外,笑道:“马上就知道结果了。” 第四十四章 馒头白人心 街上,董难言和宋皆宜并肩向酒楼走去。 “不反悔了?”,宋皆宜再一次问道。 “恩。” 决定跟那仙风道骨的老人去落叶宗的董难言也再一次确认,“你真要跟我一起去?” 靠着身上那件恢复如常的青神衣,宋皆宜此刻将境界压制在开窍境,不多不少,刚刚好四十多窍,达到能够修行的基础。 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少女哪里肯放过再次见到张三的机会,张三能够将一把长剑送给董难言,那肯定是关系莫逆啊,宋皆宜甚至暗想,该不会是准备收董难言当弟子吧? 一想到在自己心中形象高大的张三有可能会收董难言做弟子,宋皆宜就觉得不行,不能让张三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不完美! 起码,要是收董难言当弟子的话,也得收自己,自己成为了张三的弟子,起码能挽回点张三的形象不是。 宋皆宜点点头,再三叮嘱道:“那是自然,也算报答你一饭之恩不是,你切记别说漏嘴了,你到时候就按我告诉你的讲。” “能行吗?”,董难言挠挠头,按照少女的说法,她是从小陪他长大的婢女,要是他去落叶宗修行,必须得带上她。 “这有什么不行的,天衣无缝。”,宋皆宜看董难言停下脚步,“怎么了,还有什么要我补充的?” 看着董难言不说话,宋皆宜顺着少年目光看去,街道角落里,有一个男子将裹成团的一两件显旧的过冬衣服放在一名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的少年身前,然后起身离去。 待到男子走后,灰头土脸的少年开心不已,打开裹成团的衣服,披在身上,手忙脚乱中,衣服里掉出一些散碎银两,少年一愣,连忙捡起跑出角落,可惜男子早已经走远了。 宋皆宜轻声道:“你认识?” 看着角落里少年只因为得到一些破衣服就开心不已的样子,宋皆宜觉得有些心酸,可是兜里一个铜板也没有,有心无力。 董难言嗯了一声,“认识,小镇南边一个双亲早逝的孤儿,以前没饭吃的时候,还被他误会,因为要跟他抢吃的,被打过一顿。” “你还有这么惨的时候啊?” 董难言叹息一声,“惨吗?我起码还有个家可以住,他连房子都没有,只能流落街头。” 少年轻笑道:“我当初真不是打不过他。” 去往酒楼的后半段路上,董难言心事重重,不过等到了酒楼,少年好像才有些如释重负。 跟许渝还了食盒,董难言带着宋皆宜走上三楼。 紧张的甚至坐不住的叶老祖笑道:“小友,可是想好了?” 董难言笑着点点头。 叶老祖赶紧给马由衷使了个眼色。 马由衷轻笑一声,向董难言说道:“小友,你仔细看看这位落叶宗的前辈是不是有些眼熟?” 叶老祖配合的搓搓手。 董难言一愣,这幅神情怎么有点像青耀郡石子山那位读书人老先生呢? 马由衷笑道:“看出来了?那位老书生是这位前辈的师兄,一样是落叶宗的。” 这么巧的事儿?董难言脸上露出笑意,到现在少年也没忘了老书生握着他的手说的那些话。 恭敬的对着叶老祖抱拳,董难言道:“仙长的师兄,是个了不起的读书人。” 叶老祖稍稍压下心中的狂喜,笑道:“那不知道小友可愿入我落叶宗?” 叶老祖沉声道:“我落叶宗叶净保证!” 跟马由衷说到做到的叶老祖手指轻点心间,有三滴心头血被老者握在手间,“若是小友肯入我落叶宗,我落叶宗绝不负小友,定会全力培养,绝无二心,如有二心,天地共灭之,此誓天地可鉴!” 叶老祖以心头血发下誓言后,一摊手,手中三滴心头血便在天地间消散,如同被天地见证,留下印记。 看着如此果断的叶老祖,安青内心暗道,落叶宗注定该兴啊! 董难言对着脸色微白的叶老祖,轻声道:“我愿意随仙长去落叶宗修行,不过…”,稍作停顿,少年继续道:“不知道仙长能不能答应我三件事。” 叶老祖狂喜不已,大笑道:“小友,莫说是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三百件,老夫也能做到,老夫做不到,落叶宗也能做到!” 董难言指了指身后的宋皆宜,按照少女教的说道:“这是我的婢女,要是去落叶宗修行,希望仙长能够恩准我带上她。” “哎呀。”,叶老祖拍掌一笑,“这算什么事儿,小友你想想还有谁想带,一并带着,无妨无妨,咱们落叶宗啊,地方大着呢,等你进了咱们落叶宗,我给你划一片风景秀丽,灵气充沛的山头,那都是你的,小友你想想还有谁想带去,都带上。” 站在董难言身后的少女暗笑一声,怎么样,天衣无缝吧。 董难言抱拳道:“多谢仙长,第二件事,希望仙长能宽限几日,我还有些东西需要收拾收拾。” 已经按耐不住狂喜的叶老祖点点头,“那是自然,小友什么时候觉得处理完了,咱们什么时候走,不碍事,小友第三件事是何事啊?” 孙府,从外面回来不久后的孙公子倒满一杯酒,自饮自酌,虽然镇上的人明面上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想到那一双双好像戳在自己脊梁骨上的眼神,孙公子摇头苦笑一声,“慢慢来吧。” 后花园多出两道人影,又是不请自来的马由衷和一位身穿黄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小园里。 安青看着喝着苦酒的男子,笑道:“就是此人?” 马由衷点头道:‘正是。’ 孙公子看着迈步走向自己的黄袍男子,满脸诧异道:“你是谁?” 安青笑道:“我是谁不重要,我看你有缘,可愿随我回伤春谷修行?” 孙公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饮一杯,对着马由衷笑道:“仙师,可是你的迷幻法术?” 安青摇头一笑,对马由衷说道:“劳烦道友回去告诉叶老祖一声,就说答应他的事,我已经办完了,我就先回伤春谷了,他日自会带着贺礼前去落叶宗祝贺,至于他…” 安青看了一眼大口饮酒的孙公子,“过两天自会有我伤春谷弟子来到这里,引他回谷。” 此行还算顺利,卖了落叶宗一个人情不说,还跟未来甚至有可能执掌落叶宗的少年结下善缘,收获颇丰的安青拔地而起,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小园里,满脸震惊的孙公子放下酒杯,惊讶道:“仙师,这是?” 马由衷答道:“这是比临江宫,紫云山都要强上不止一筹的伤春谷谷主,按他说的,过几日会有人来引你回谷,你好好准备一下,珍惜这场机缘。” “伤春谷?比紫云山、临江宫都要强?”,孙公子哈哈哈大笑,甚至笑着笑着连泪水都笑出来了。 “人家怎么就能看上我?” 孙公子自嘲一笑,“我配吗?” 已经一只脚跨出小院的马由衷听到男子笑声,停下脚步轻声道:“你配不配我不知道,但有的人知道,对了,有人托给我一句话,让我转达给你,那人说,那一篮馒头很好吃,就是篮子看上去太显得金贵了,装不了多少馒头,下次要是换个普通竹篮,便宜不说,没准装的更多。” 只剩一个人的后花园中,孙公子仿佛呆滞,随后打开酒壶盖子,大口饮酒。 也是一个秋天,从说书楼听完书后,返回孙府途中,见到有两个孩子扭在一起厮打,就为了一个破馒头,看上去身材瘦弱些的孩子没有抢的过另一个壮硕些的孩子,饿着肚子不说,还带着壮硕孩子的几拳几脚,灰溜溜的离开了,于是自己让几个下人去买了两篮馒头。 一篮馒头而已啊! 自己那日可是想要你的命啊! 喝醉了的孙公子哈哈哈大笑,对着小园外面的下人大喊道:“来人,给我蒸上一篮馒头。” 夜里,宋皆宜悄悄跟在董难言身后,以少女凝神境的修为,前方的少年根本察觉不到后面有人跟着。 饭后董难言问过少女一个很古怪的问题,“人要是将一身修为反哺天地会怎么样?” 宋皆宜想不出少年为什么突然问这种傻问题,修为消散,灵气流逝回天地,修道之人当然会死了,灵气流逝的越快,死的越快! 前方半夜偷偷溜出来的少年停下身,宋皆宜倒吸一口冷气。 少年身前,有着十数个坟头! 难不成,这少年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只见风尘仆仆赶来的少年一个个坟头拜过,最后双手合十,跪在地上。 “董爷爷、崔姨、刘婆婆,我过两天就要走了,去一个叫落叶宗的地方修行,都说白天日头足,鬼怪不敢显形,当然我知道你们不是鬼怪,但是我想,也许晚上了,你们就能听到我说的话了…” 听着坟前跪拜少年的真挚言语,站在不远树后的宋皆宜轻轻一叹,以后不说他傻了。 第四十五章 走了 董难言跟叶净说,需要几日宽限一下,其实用不了那么久。 和宋皆宜扶起果树,重新埋土填根,看着打扫屋院笨手笨脚的宋皆宜,拿着抹布提着水桶的董难言擦了把脸,眼前这少女根本就不像是做过这些下人活计的样子。 擦拭着窗台,董难言笑道:“你怎么想的,把自己编成一个丫鬟,你也不看看我像是请得起丫鬟的人吗?” 打娘胎起就没做过这些家务杂活的宋皆宜拍了拍满手灰,“你管那么多,反正别人信了就行呗。” 董难言把水桶拎到少女身前,“你也是修行人,想要进落叶宗也不难吧,要不我去澄清解释一下,别到时候真把你当成我丫鬟了。” 进什么落叶宗啊,洗净手的宋皆宜摇摇头,她才不想呢,平日里修行就是懒散的她才不愿意以修行人的身份去落叶宗呢。 不过少女心想,这几日是得尽快修炼了,可不能再懒散下去了,早点达到登楼境才行,前日要不是青神衣,可能就不是现在这个结局了。 若是少女心里的想法被外人知道,肯定要被嘲笑说大话,因为没人会相信从凝神境修到登楼境只要几日。 登楼境也号称阻人境。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拨开云雾,得见长生楼,多少人苦而不得,迷失云雾中,止步凝神。除了机缘巧合,或者厚积薄发,感悟机缘到了,不然谁敢有把握信誓旦旦说几日间就能得见长生楼? 图惹人笑话罢了! 不过少女敢! 被青神山视若掌上明珠的少女,号称青神山天资第一。 ———— 收拾干净屋子,锁好门,董难言洗漱干净,依旧是那身粗布衣衫,不过不同的是,少年这次背负着一柄长剑! 宋皆宜微微点头,还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呢。 视线越过少年,停留在那柄长剑上,少女眼神炙热,张三送的剑啊! 去往酒楼的路上,宋皆宜跟在董难言身后,一直打量着这柄看上去没什么出奇的,好像一把凡兵的长剑。 一步迈到董难言身旁,宋皆宜笑了笑,“董难言,你背着剑多累啊,给我背背呗,你知道有一种侍剑丫鬟不,我可以当那种婢女。” 董难言摇摇头,不是小气,本来给她背背也无妨,但是这把剑,一会还有别的用处,而且宋皆宜那副样子,把剑给她,肯定是肉包子打狗,给的容易,拿回来难。 泄了气的宋皆宜又吊在少年身后,谁料少年走着走着一转身,差点跟少女撞了个满怀。 以为是少年回心转意,宋皆宜脸上笑开了花,谁料董难言丝毫没有把剑递给她的意思,反而犹豫问道:“你说,我是不是这趟出去,东西带少了。” 啊? 原来不是给我剑啊。 提不起精神的宋皆宜没好气道:“你想带什么?” 心里盘算着的董难言一件一件说道:“昨天叶仙长说可以给我一个山头,万一山上没房子呢,我是不是得回去拿把镰刀之类的,到时候砍些竹子杂草搭个屋子?” 没有注意到宋皆宜目瞪口呆的样子,少年继续道:“那能有锅吗?山头上肯定有野鸡野兔吧,到时候我可以去抓一点,我们这边,遇到野鸡都是稀罕物。” “锅碗瓢盆外,用不用再带双被子,马上就要冬天了,山上可冷了。” 听得目瞪口呆的宋皆宜都觉得是不是自己从家溜出来的太草率了,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你去问问那叶仙长,看看能不能顺道帮你搬个家。” 不料董难言想了想,认真道:“家可不能搬,那是董爷爷的,不能乱动。” 少年再次叹了一口气,忧愁道:“到底该带些什么呢?” 昨晚已经说好不再说少年傻的宋皆宜想了半天,才找到一句话代替那个傻字。 少女对少年指了指头,“带个脑子就行。” 已经在酒楼等候的叶净透过窗,看着不远处缓缓走近的人影,笑道:“贤弟,真不想去落叶宗瞧瞧?” 昨天已经拒绝董难言的马由衷摇摇头,笑道:“这人老了,就不动弹了,在这僻静的地方待着,也挺好。” 那日在上空盘膝打坐时,叶净就发现这登楼二境的老者在消耗修为,反哺这片天地,在昨日感受到安青和自己的气息后,这才停止下来。 叶净一拱手,轻叹道:“既然如此,那贤弟就多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对修士人来说光阴弹指一瞬,一个闭关也许就是十年百年,消散自己的修为,做反哺天地的大事,一个登楼二境的小修士,能撑多久? 马由衷听着楼梯旁传来的脚步声,抱拳道:“还望前辈多多照顾董难言,这少年出身贫苦,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懂礼数,若是在落叶宗有所冒犯,还请前辈多多相助。” 叶净拖起老者的拳头,笑道:“贤弟放心,董难言这般天赋,我落叶宗恨不得把他当成小祖宗,哪里会让他受气。” 马由衷点点头,从头到尾,提及了老书生的老者,也没有说出有张三这么一个人。 看着走进屋的少年少女,好一个眉眼清秀的翩翩少年!不过叶净瞥了一眼少年背后的长剑和身上的粗布衣衫,皱皱眉,不行不行,落叶宗未来的顶梁柱,怎么能这般寒酸? 老者心里想着,回去后,得去祖师堂请一把神兵,不管现在少年能不能驾驭了,都先配上。至于身上嘛,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回头再去跟掌门要来那件名为秋色的法袍,配上眼前的少年,那真是俊啊。 虽说秋色是掌门给自己女儿准备的,强要有些不好,但是老夫为了谁,老夫为的是落叶宗啊,宝贝不给关乎落叶宗未来大兴的苗子,那给谁?掌门咋了,自己还是掌门他三叔呢! 收起这些回去要落实的想法,叶净笑问道:“小友,收拾妥当了?” 董难言点点头,“叶仙长,我都收拾好了。” “叫什么叶仙长,多见外。” 叶净当然想立刻就收少年为徒,不然回去后,那可真是遭人惦记啊,届时能不能抢到手,就不好说了。不过少年还没有拜过落叶宗祖师堂,叶净也不好坏了规矩。 叶净想了想,笑道:“回去之后叫我师傅就行。” 老者一掐诀,取出一片金色叶子,向窗台一丢,迎风变大,足足可以容纳数人的金色落叶飘飘荡荡落在说书楼后院。 叶净率先走下去,后院里,董难言跟送行的唐书父子,许渝一一打着招呼。 到了马由衷,董难言轻轻一笑,取下背负着的那柄长剑,顾不得宋皆宜惊讶的眼神,递给老者。 董难言轻声道:“铁匠铺子里的,想必我去了落叶宗,就用不上了,留个念想,送给老前辈你了。” 听出少年意思的马由衷哪里肯要,这是那位留给少年的。 不过和少年推脱中的马由衷百感交集,这是少年第一次叫他一声老前辈。 已经在金色落叶上站定的叶净看懵了,不就是一把凡兵么?至于这么你推我送吗? 至于宋皆宜,则是一边心里抱怨董难言,一边默默祈祷马由衷可千万别收下。 董难言松开手,马由衷也松开手,长剑掉在地上。 董难言捡起长剑,将长剑插在地上,换生湖那晚,宋皆宜和马由衷没有听见,但是一次次挥拳击打章嵩的董难言听得清楚。 “就凭你这个贱种和那个有点三脚猫功夫的贱婢,再加上个自寻死路想要反哺天地的蠢货,就想要跟我搏一搏?” 反哺天地会怎么样?董难言已经从宋皆宜嘴里知道答案。 会死。 猜到马由衷想法的少年弯腰说了句外人听不懂的话,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成了佛,善恶能否抵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善就是善,不会因为而改变。” 转身去金色落叶前,董难言笑道:“希望前辈多多保重,等我回来再见。” 叶净点点头,这是看出来马由衷反哺天地了? 听少年所说,看两人之间应是有一段故事。 听到少年这番话,马由衷长笑一声,许久没有这样轻松的老者拔起长剑,握在手里,笑道:“董难言,权当是我借你这剑,你放心,你离开后我会替你看着家里,保证丢不了东西,就算是这把剑的租金了。” 站在落叶上,缓缓升空的少年笑道:“那是极好,前辈,可别忘了,要是曹婉儿来了,你就告诉她,我去了落叶宗了。” 马由衷点点头,就在大家跟董难言告别时,有一道人影提着竹篮闯进后院,男子急匆匆的冲上前,一把将竹篮向缓缓升起的落叶上扔去。 男子朗声喊道:“董难言,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去伤春谷了,听说你还惦记那篮馒头,山高路远,再送你一篮!” 接下那篮香喷喷的馒头,少年笑着跟下面的众人打着招呼。 天色晴朗,金色落叶载着少年飞远了。 ———— 看着对一篮馒头傻笑的董难言,兴致跌倒谷底的宋皆宜呆坐在叶边。 剑没了。 董难言到是开心不已,要是山上没有锅,起码有篮馒头,饿不着。 不过那到底有没有锅呢? 想着想着,少年突然一拍额头。 忘记带书了! 连那本老先生送的书,也忘记带了。 董难言家里,收拾干净的书桌上,摆着一本书,董难言还未看过,若是看过了,少年可能就不会选择去落叶宗了。 因为被叶净称为师兄的老先生赠给少年的书上,记载着老者一辈子的感悟和见闻,在最后一页,自报家门的老者在这本书上写着这么几个字。 “以小友资质,若无高人指点,可拜山门学法,但吾之落叶宗,小友定要避之三尺,切记切记!” 第四十六章 落叶与拜师 金色落叶在云海上乘风破浪,速度比那紫云山只能升高十数米的竹椅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叶净游刃有余的操控着这件法宝,当年被贬出宗门,来到东部偏僻之地开创落叶宗的开山鼻祖,据说当年离开宗门时,从宗门内那株万古长青树上截下一根树枝,在落叶宗亲手栽下,希冀其庇佑落叶宗,如今千载过去,树枝早已化为参天巨树,不论是春夏秋冬,还是风雨雷电,这株长青树都不曾落叶,只有当人拜入落叶宗,在祖师堂上了香火后,这株长青树才会掉下价值连城的绿叶,有意思的是,终年青色的叶子,只要从树上分离的瞬间,就会变得金黄。 落叶的数量,因人而异,千载以来,长青树落叶最多的一次,是足足落了九十九片! 叶净看着坐在由长青树落叶祭炼而成的法宝上的少年,内心得意一笑,那个得到长青树垂青的女娃,正是他叶净唯一的亲传弟子! 想到少年有可能拜自己为师,到时候自己一门有两个惊才绝艳的徒弟,肯定在落叶宗被传为一桩佳话啊,想到这,叶净更是心中激动,比那女娃还要天赋惊人的少年,拜过祖师堂后,那株长青树会降下多少落叶呢? 老者不敢想。 董难言坐在叶边,金色落叶虽然飞快,但是坐在上面感受不到什么狂风,看着下方的快速后退的壮美山河,少年心里感叹不已。 外面的世界这么大呀! 不过一直看着下方的董难言不敢回头,因为不用回头,后背都能感受到哀怨的眼神了! 死死盯着少年的宋皆宜心里咬牙切齿,真是个败家子! 那可是张三亲手送的剑啊,你就说送人就送人了?问过我的感受了吗? 想到要是让家里姑姑知道这小镇里有这么多张三遗留下来的东西,宋皆宜不禁打了个寒颤。 家里有一处禁地,里面安置着一座含有水泉池的山峰,便是少女不得命令也去不得,那座的山峰,据说是被姑姑施展大神通从一处仙家福地硬生生截回青神山的! 花了很大代价平息对方怒火后,青神山的老祖大为恼怒,“丢人现眼,咱们青神山是缺山啊?还是少水啊?,需要你去人家家里抗座山回来?人家家里的女娃都哭了,非要跟你拼命,我就搞不懂了,那山是宝贝不成?” 罪魁祸首的姑姑只是平淡道:“不用你管!” 气的青神山老祖直跳脚。 后来宋皆宜还是从青神山收集张三的谍报信息中知道了原委。 那处仙家福地的山泉水,张三饮过一口。 过了许久,金色落叶缓缓下降,下方一株古树如华盖般覆盖山顶,树下一间间大殿耸立,烟霞缭绕间,枝叶下日光轻摇,碎光点点。 一条被仙家术法禁锢住的河流自山脚向山上流动,经过山顶,再从另一侧流下,山顶河上,刻有奇异瑞兽的桥边瑶草生香,闻着让人沉醉,不时有仙鹤瑞鸾从古柏老树上腾起盘旋。 站在白玉石铺成的路径上,董难言呆呆的看着门前牌匾。 落叶宗! 注意到少年震撼的神情,叶净点点头,不过老者内心纳闷,少年身后的少女,只是瞅了一圈,就低头看脚,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在这落叶宗被称为二祖的叶净摇头一笑,到底是个婢女,见不得大世面。 瞅着少女平凡丑陋的面容,老者心里想着,一会拜完祖师堂,得安排些容貌好的,性情温和端舒的丫鬟给少年,怎么也不能丢了我落叶宗脸面不是。 领着少年少女径直去往祖师堂,一路上遇到的落叶宗弟子见到叶净皆是停身止步,恭敬行礼,同时好奇的打量着三祖身后的少年少女。 落叶宗祖师堂内,早已有人等候。 自从落叶宗上代宗主,叶净的长兄,同时也是师兄的叶望仙去,落叶宗宗主的位置,就传给了叶望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站在祖师堂里,一身白衣锦袍的男子。 落叶宗宗主,叶华。 叶华身旁,祖师堂内,还有两男两女。 一位身材矮小的老者,面色难看,此刻看着叶净走进祖师堂,急忙冲上前,问道:“三师兄,是二师兄吗?” 随着老者发问,整个祖师堂的目光都汇聚在叶净身上。 望心净澈! 这是叶望的父亲,给叶望三兄弟还有唯一的一个徒弟起得名字。 排行老三的叶净摇摇头,走到祖师堂下,点起三根香,轻轻插在叶心的牌位下。 “二哥走了。” 猜到结果的叶澈哪怕心中有数,但仍是耷拉下脑袋,依靠在祖师堂门柱上,叹息一声。 当初师兄叶望仙逝前,除了叶华这个人选外,还有一人,不过后面发生了些变故,导致了二师兄叶心愤然离开落叶宗,从此再没回来。 前几天,祖师堂叶心魂牌碎裂,长青树坠下数十枚落叶,化为灵气向落叶宗外界涌去,所以这才被落叶宗感知到,三师兄叶净才顺着灵气方向前去查探。 叶澈双目木然,叶望、叶净,虽然都是师兄,但是对他最好的,却是没有落叶归根的叶心。 叶华摇摇头,旋即双目一亮,盯着跟在叶净身后进入祖师堂的少年少女。 “这怎么可能?” 叶华猛然看向叶净,“三叔,这是?” 上完了三炷香,叶净点点头,“这是我落叶宗未来大兴的希望!” 叶净一五一十的将寻到董难言的经过在众人面前讲出来。 “这真是天佑我落叶宗啊!”,叶华感叹一声,惊喜道。 叶华身旁,相貌俊俏的青年打量了一下董难言,笑道:“三祖真是劳苦功高。” 身为宗主叶华的亲传弟子,刘耀恭贺中瞥了一眼另一侧的一名白衣女子,看来他落叶宗天资第二的位置,可能要落在这个女子身上了。 仅比森骨域那白骨娘娘弟子少开一窍,让长春树降下九十九枚落叶的女子,从小被叶净抱上落叶宗,赐姓为叶。 终年寒若秋霜的女子自从董难言走进祖师堂,眼神就没离开过少年。 女子一双明眸清澈却又深不见底,肤色晶莹如白玉,静静地站在那里,飘逸出尘。 掩不住喜色的叶华一改往日威严,看着一直愣神盯着自己身后的少年,叶华向左侧挪了挪,笑道:“叶芷,没有礼貌,还不打声招呼。” 穿着一件镶金边的白袍,宛如一块无暇美玉熔铸而成的少女站在叶华后面,神韵独超,嘴唇红润,长相出众,身材挺秀高欣,只不过微微上扬的眼角,稍稍显得有些妖媚。 嘴角翘起,看着粗布衣衫,却被三爷爷评价为落叶宗大兴希望的少年,叶芷笑道:“见过董道友。” 刘耀咽了咽口水,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的师妹,不知道长大后,会是何等的勾人心魄。 宋皆宜心里不知道嘲笑了董难言多少回,此刻见董难言还没有反应,轻轻拉扯了一下少年。 回过神来,满脸羞红的董难言连忙抱拳回礼。 看着少年窘态,叶芷轻笑一声,如银铃般悦耳。 叶净道:“不着急熟络,早早拜了祖师堂才是正事!” 将三根香递给董难言,叶净不忘给少年一个眼神,笑道:“小友,拜过了祖师堂,你就是落叶宗的弟子了。” 董难言接过香点点头。 祖师堂里,叶华等人走出祖师堂,站在门口,仰头望天。 刘耀笑道:“师傅,您说这次,长青树会降下多少落叶?” 叶华摇摇头,看了眼祖师堂里接过叶净手中香,焚香祭拜的少年,对寒若秋霜的女子笑道:“知秋师妹,看来马上你就要多一个师弟了。” 姓名隐隐间契合落叶宗大道的女子只是抬头,不言不语。 落叶宗至关重要的祖师堂里,董难言将手中香插进香炉。 祖师堂外,秋风骤起! 屋外众人面面相觑。 一叶未落! 等到香火燃尽,千载以来,获得最多落叶的女子寒若秋霜的脸上这才出现一丝笑容。 一叶未落,如何知秋? 本以为至少落叶过百的叶净仰头望天,眼中满是不解。 “这是为何?” 老者不知道,就在少年焚香后,远在神州东部的一处仙家宗派内,山门里,那株万古长青树骤然摇动起来,连带着整座仙山都跟着摇晃! 枝叶晃动,叶雨纷纷,那株万古长青树,一叶未剩! 外面静悄悄的,祖师堂里也静悄悄的,董难言抬头看着上方一个个牌位,怔怔出神,现在是落叶宗的弟子了? 没有在外面等待着叶落,甚至之前连听到百窍齐开也无动于衷的叶澈,此刻同董难言一样,静望着牌位。 望着写有叶心二字的魂牌,老者轻叹一声,“师兄,不料当年一别,如今竟是生死相隔。” “你叫董难言?” 叶澈问道,“刚才听说,我师兄坐化前,跟你有一番交谈,不知道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看得出老者神色伤感,似乎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董难言轻声道:“那位老先生,走之前,跟我说,成为强者没有错,但是不能抛弃人性善良,这个世界需要善。” “如果这个世界不相信善,那就需要有人去改变,一点一滴,积水穿石,积少成多。” “老先生还说,苦海虽难渡,人间花常开。” 闭眼叹息老者睁开眼,看着面前神色亦是伤感的少年,轻轻呢喃,“苦海难渡,人间花开…” 师兄,离开落叶宗,没有渡过苦海的你,是希望这少年成为落叶宗的希望吗? 比董难言高不了多少的叶澈询问道:“董难言,你既然已经拜了祖师堂,那可愿做我叶澈的亲传弟子?” 董难言面露难色,将他从离南镇带回来的叶净,不止一次暗示过少年,回了落叶宗,可是要喊他师傅的。 果然,还没等董难言开口,叶净火急火燎的走进祖师堂,大袍一展,将董难言挡在身后,笑道:“师弟,你这可有些不厚道了,我与这少年有接引之缘,妙不可言,他自当拜入我门下。” “师兄。” 叶澈平静道:“我至今尚无一徒,师兄你如今门下已有知秋师侄,何必如此贪心?” 找到叶澈话语中漏洞的叶净大笑,“师弟,你都已经说了,你没有教导徒弟的经验,又何必一再强求,拜你为师,岂不是有些误人子弟的意思?” 叶澈眯起眼,“师兄,当真觉得我不如你?” 叶净针锋相对,“不然师弟以为如何?” “好了好了,师叔,三叔莫要再争了。” 来打圆场的叶华笑道:“既然三叔和师叔这么为难,不如我看,就让董难言拜入我的门下。” 望着你争我抢的三个人,董难言觉得有些怪异,自己一个在离南镇就差人人喊打的灾星,怎么到了这落叶宗,就成了宝贝了? 祖师堂里你争我夺的三人,谁也不肯罢休。 笑话,虽然不知道长青树怎么回事,不降下一片落叶,但实实在在站在眼前的百窍天骄,还能作假不成? 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叶澈喝道:“在祖师堂争争抢抢,成何体统?” 老者指着叶净身后少年,沉声道:“董难言既然入我落叶宗,与师兄叶心有缘,我等争执不下,那不如就让他拜叶心为师。” 第四十七章 想家了 祖师堂里,叶净面色不悦,但是思付一下,要在师弟和师侄的手中抢走董难言为弟子,实属不易,不如就依师弟的。况且师兄叶心坐化仙去,只是名义上的师傅罢了。 祖师堂里三人中的两人都同意了,叶华也只好点点头,看来落叶宗那些门下弟子,要多出一个小师叔了。 董难言心里倒是不抗拒,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少年却是打心眼里钦佩那个渡海无望,却用最后修为让青耀郡枉死之人得到福报来生的老先生。 少年真心实意,在叶心牌位前,行了跪师礼。 叶华感叹一声,谁能想到最后离开落叶宗的二叔竟会是以后落叶宗大兴的关键。 莫非世间果真有因果循环? 感叹间,叶华见叶净对着他讪笑,问道:“三叔,怎么了?” 叶净搓搓手,笑道:“宗主啊,这个你看看,既然董难言已经拜入咱们落叶宗,还是你的师弟,你这个当师兄的,是不是得有点什么表示啊?” 叶华一笑,感情是打自己的主意,不过确实,他这个宗主师兄,总是得给小师弟点见面礼的,想到少年甚至还肩负着落叶宗大兴的重任,叶华伸指掐诀,指尖光华闪动,化作两只彩蝶,围绕这祖师堂香火翩翩起舞。 一柄古朴长剑从袅袅香火中凝实,被彩蝶拉住,飞回叶华手里。 叶华将长剑递给董难言,笑道:“董师弟,这是在咱们落叶宗里排的上名号的上等神兵,名为幽草,今日就送给师弟,作为见面之礼。” 叶净点点头,觉得师侄真是用心良苦。 动用宗主秘法,在祖师堂取出古剑的叶华所送的幽草剑,乃是一件上等法宝,更重要的是这是成对的剑! 在幽草剑被取出时,叶芷腰间剑鞘里,长剑轻鸣。 叶芷瞪了一下即是父亲又是宗主的叶华一眼。 叶华对着接下幽草剑的董难言问道:“师弟,可还满意?” 董难言将长剑负后,笑道:“多谢宗主。” 叶华摇头笑道:“不必客气,叫我叶师兄就好。” “咳。” 见叶净又干咳一声,叶华笑道:“三叔还有何事?” 叶净走到董难言身边,“师侄啊,天气要凉了,你来咱们落叶宗,带别的衣衫了吗?” 董难言摇摇头,内心担忧道,难不成晚上真的没有被子? 叶净叹息一声,满含歉意道:“师叔对不住你啊,师叔本来有一件穿在身上能驱寒避暑的法袍,就比你师兄宗主乾坤袋里的那件名为秋色的法袍差了一点,可惜啊,当年让为师送给你知秋师姐了,看见你没带什么衣服,师叔发愁啊。” 叶华一愣,三叔这是算计上自己了?感情羊毛都要出在自己身上? 这哪是不是薅羊毛啊,这是要拔羊皮啊! 叶华连忙把目光放到叶澈身上,若是别的东西送给新进门的董师弟也无妨,终归都是一家人,但是被自己许诺叶芷只要达到登楼境就送给她的秋色法袍,芷儿可是等了好久的。三叔叶净的法袍确实送给知秋师妹不假,但叶澈师叔你门下连个弟子都没有,你的法袍总还在吧! 师叔你江湖救急,帮帮忙吧! 叶澈给了叶华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叶华稍稍放心,还是师叔体谅他啊。 只见叶澈对满脸愧疚的叶净朗声道:“师兄真是说让我羞愧万分,珠玉在前,要不是我的法袍也比不上叶华师侄那件,我就送给董师侄了,哎。” 叶华懵了。 看来今日是要大出血了。 不然还能如何,总不能说董师弟,这件法袍不能给你吧,刚拜入师门,再寒了人家的心! 翻手间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淡金色的长袍,叶华还要强撑着笑意道:“不怪三叔和师叔,是师兄欠考虑了,董师弟,这件秋色法袍也就连同幽草剑一并送给你了。” 叶华笑道:“师弟,稍后其余事就让师叔他们帮你安排下,师兄还有点事要去处理,咱们明日再见。” 董难言再次从叶华手中接下宝物,谢道:“多谢师兄。” 叶华点点头,赶紧迈步离开大殿,再不走,谁知道这个师弟一会还缺啥! “走,师侄,咱们也去看看你今晚住的地方,师叔答应你的,保证都给你完成。”,见顺利给董难言争取到法袍和神兵,叶净满脸笑容。 落叶山金柳峰,董难言站在高有两层的木楼前咽了咽口水,看着山下翱翔展翅的仙禽,楼旁围栏里长着的珍贵仙药。 这山头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啊! 仙风道骨的叶净笑道:“师侄,可还满意?这金柳峰以后就是你的住处了,旁边那座,是你师姐的知秋峰,没事可以多去走动走动。” 董难言点点头,笑道:“仙长…师叔,你说的山头也太大了。” 在离南镇,可没有这么大的山还叫山头。 “大?”,叶净想了想,也是,就这么两个人,住着这么大的金柳峰是有些寂寞了,况且少年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不能太过孤僻。 老者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少女,心里想道:“看来明天得好好挑选些婢女下人,送来这金柳峰服侍。” 叶净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跟董难言说了些话后,就下了金柳峰。 喝过一口茶,叶华看着心不在焉的女儿,笑道:“看见为父送出秋色法袍,生气了?” 低头看着手中长剑的叶芷摇摇头,轻轻一笑。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这把晚晴剑,好像有些喜悦呢。 眺望金柳峰,矮小身材的叶澈轻声道:“叶心师兄,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留给落叶宗的希望的。” 从祖师堂回来,在祖师堂里一直谦谦有礼,神色淡定,面露笑容的刘耀,回到自己的耀日峰后将手中茶杯捏的粉碎! 那件秋色法袍是师傅许诺给叶芷师妹的,可是凭空出现的这个小师叔,手里的那把幽草剑,可是师傅当初答应给自己的! 知秋峰上,飘逸出尘的女子望着金柳峰,手中摩挲着一片金色落叶。 宋皆宜登上木楼,打开窗,少女笑了笑,还算是心旷神怡。 少女看着没有先来楼上瞧瞧,反而是坐在山边的董难言。 金柳峰上,听着鹤唳鸟鸣,早晨还在家中的少年有些愁绪。 想家了。 第四十八章 一点像 由蕴含灵气的千年古树打造的木屋外,董难言正站在山边呼吸着清晨的空气。 跟家乡那边不同,不光是空气清新,在这里每次吸一口清气,呼出一口浊气,董难言都觉得浑身舒坦轻盈,毛孔大开,心肺仿佛随着天地共振。 想到那划开天幕的一剑,董难言心神荡漾中,将那把名为幽草的长剑取出。 站在山边,少年吃力的舞动着手中剑,一个不稳,手中剑脱手而出,坠落在地上。 少年俯下身子,捡起长剑。 哎,什么时候能像大叔那样呢? 正当董难言想要再次掂量掂量幽草时,金柳峰外,在清晨云雾中,金色落叶上叶净好似腾云驾雾,带着数位身材姣好,楚楚动人的女子,降临在金柳峰上。 老者看着提着幽草的董难言,大为满意,方才在云雾中,叶净就感觉到,落叶宗的天地灵气,疯狂的向金柳峰涌去,好像昨天才有主的金柳峰上,有一头深海巨鲸,正在张嘴鲸吞进食。 “师侄啊,住的可还习惯?” 叶净走上前,关切问道。 董难言将幽草剑入鞘,背负身后,轻笑道:“还习惯,就是师叔给我的山头,有些太大了。” 叶净身后那些女子们好奇的打量着董难言,被三祖称为师侄的少年,岂不是辈分跟宗主一边高? 叶净哈哈大笑,“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不过也是,这么大个金柳峰,是有些空旷了,没了人气。” 向身后一挥手,叶净笑道:“我看师侄只有一个婢女,多有不便,所以我就在咱们落叶宗精挑细选了些手脚麻利,办事仔细的丫鬟,师侄你看看,可还满意?” 气质不一,个个都长得容貌姣好的女子们连忙对着少年行礼,不止是神色恭敬,一双双明媚动人的眼睛里,还藏着一份欣喜。 这可是麻雀变凤凰的机缘啊! 虽说从没听过宗里有这么一号人物,但是若是成为三祖口中师侄的丫鬟,那在落叶宗的地位,肯定是水涨船高啊。不少胆子大些的女子,甚至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动起了心思,攀上了这少年,可不就是在宗里一步登天了! 叶净师叔身后站着一个个姿色出众,得体大方的女子,董难言有些慌了,伪装成婢女身份进入落叶宗的宋皆宜,若是被这些女子们发现端倪,那可就糟了。 费尽心思从宗内搜选上等资色,手脚麻利女子的叶净,看着陷入沉思的董难言,心里暗道:“难道师侄不满意?” 可这些都是宗里最出众的了,再要比这更好的,就得去叶华宗主的归根山上找了,叶净叹了一口气,叶华师侄啊,真不是师叔欺负你,而是你这小师弟的眼光太刁了。 董难言想了片刻,对着正打定主意要去归根山上挑选婢女的叶净笑道:“师叔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一个人懒散惯了,住在这山头上,倒也自由自在,若是人多了,我怕我会有些拘束。” 自认为董难言挑剔,一个也没看上的眼的叶净笑道:“师侄放心,既然没有能让师侄看上眼的,那一会我再给师侄送一批过来,到时候师侄再看不迟。” “不是这个意思…”,董难言更慌了,都说了不要,怎么还要去给自己再找一批。 “吱呦。” 被刚才楼外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的宋皆宜打开门,少女快到天亮才睡下,因为昨晚看着董难言对手中剑爱不释手的样子,少女就气。 这剑能跟张三送的比吗? 没有注意到楼下除了董难言还有别人,木楼上睡眼惺忪的宋皆宜打了个哈欠。 叶净看了一眼楼上面容略显丑陋的青衣女子,皱起眉头,哪有婢女睡在二楼,主人住在一楼的,莫非昨夜… 叶净心里暗暗点头,当真是好手腕,怪不得,怪不得师侄非要带这婢女上山,怪不得师侄不要别的婢女。 注意到师叔看向自己富含深意的眼神,董难言暗道一声不好。 昨晚为了避嫌,也怕自己住在二楼下楼不方便,所以是宋皆宜住二楼,董难言则是在一楼找了个屋子住下。 “屋子都收拾好了吗?没见到师叔在吗?还不见过师叔!” 董难言对着楼上少女喝道,可不能让师叔看出端倪。 注意到楼下不光有董难言,还有那仙风道骨的叶净和一群女子,宋皆宜心领神会,连忙道:“公子,都收拾好了。” 接着少女欠身道:“见过师叔。” 看到这一幕,叶净身后那些花容月貌的女子,心都碎了,若是自己这帮姐妹们是麻雀,那楼上那少女不就是个鸡仔吗? 怎么到是她先飞上枝头了? 女子羡慕嫉妒的同时,愤愤不平,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这是跟自己挑明关系了?叶净暗叹一口气,再次看了一眼楼上少女,也诧异的看了眼董难言,怎么看上去挺俊俏的师侄,审美这么怪异? 叶净摇摇头,“既然师侄如此说,那我就也就不强求了,师侄你先收拾收拾,我一会再过来。” 等到叶净架起金色落叶离开金柳峰,宋皆宜从楼上跑下,问道:“没被识破吧?” 董难言挠挠头,“应该没有吧。” 用金柳峰的山泉漱了漱口,宋皆宜好奇道:“怎么你师叔带了那么些女人来呀?” 想到师叔看向自己的怪异眼神,董难言叹了口气,“说是怕金柳峰没有人气,送过来当丫鬟的。” 宋皆宜诧异道:“那你怎么不收下?” 少年苦笑一声:“还不是因为你,要是留下她们,万一她们看出你不是婢女怎么办?” 少女轻笑一声,坐在少年身旁,笑道:“是不是怕家里女子多了,会让你的心上人不开心啊?” 背负着幽草剑的董难言皱皱眉,“你胡说什么呢?” 宋皆宜同昨天在落叶宗祖师堂里叫醒愣神的少年时的动作一样,轻轻扯了扯董难言衣袖,“叶芷啊,你装什么呢?这么快就忘了?你可真是个负心人,昨天你在祖师堂里不是看人家都看的愣神了吗?” 瞥一眼少年身后背负的长剑,想到昨晚少年爱不释手的样子和自己被气的睡不着的样子,宋皆宜继续打趣道:“连定情信物都收下了,看来公子你马上就要喜结良缘了。” 刚才百口莫辩的董难言,听到少女打趣,立刻辩解道:“你怎么胡说上瘾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喏。” 宋皆宜指了指长剑,“这把剑叫什么?” 董难言不明白少女葫芦里卖什么药,轻声道:“幽草啊,昨天叶华师兄送给我剑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吗?” “这就对了。”,宋皆宜望着金柳峰外的云海,“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董难言,亏得你家里有那么多书,合着你是白看呀,我给你解释一下这句话,意思呢,就是久遭雨潦之苦的幽草啊,忽遇晚晴,得以沾沐余晖而平添生意。” “你没发现昨天当这把幽草出现的时候,那个叶芷腰间的剑鞘轻颤了吗?依我看,叶芷腰间的那把剑,就叫晚晴,怎么样,你信不信?这还不算是定情信物?” “我…”,董难言涨红了脸,百口莫辩。 总算把昨晚被气的失眠的气出了,宋皆宜浑身舒坦,看着说不出话的董难言,笑道:“怎么?你还想说什么?” 少女吹了个口哨,“好了,不气你了,我要回去睡个回笼觉了,别生气,稳定情绪,一会你师叔还要上山来呢。” 宋皆宜去木楼补觉了。 只剩一人在山边,背负长剑的董难言把取下的幽草放在一旁,拄着脑袋,呆看云海。 怎么辩解? 总不能跟宋皆宜说自己看得出神,是因为叶芷跟那天换生湖水底,自己恍惚中看见的那个女子有些像吧? 董难言叹息一声,好像真的只有一点像。 第四十九章 山上修行,殿外问好 见到再次登上金柳峰的叶净身旁还有一位老人,董难言连忙行礼道:“见过两位师叔。” 随着叶净一同来金柳峰的矮小老人笑着摆了摆手,“师侄啊,怎么还是这身衣着,那件秋色法袍怎么没换上啊,难道不喜欢?” 从小过惯了贫苦日子的董难言哪有奢侈到身上穿的衣服没坏,就换上新衣服的道理,在董爷爷还在的时候,只有过年时,少年才会换上一身新衣服,等少年一个人的时候,就只有靠着自己的缝缝补补了。 董难言笑着开口:“师叔,天还不冷,我这件衣服也还能穿,山路崎岖的,有很多枯枝尖草,万一剐蹭到了,可就糟了。” 从马由衷口中知道董难言贫苦遭遇的叶净点点头,对于山上人来说,勤俭持家是好事,虽说少年所需要的一切,落叶宗都会满足,倾力培养,但是修行后,开销可不像家里过日子,这修行可是一个无底洞,灵丹妙药,天材地宝,神兵利器,神通法术,哪一样是白来的?不都得靠钱嘛! 但虽然勤俭持家是好事,但是也不能太寒酸了啊,俗话说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一个修行中人,出去总得穿得体面点不是,况且那件秋色法袍,可是件品质上好的法宝,哪有被剐蹭磨损的道理。 叶净随手一挥,布下一道禁制,防止外人偷听,进而说道:“师侄啊,我与你叶澈师叔今日来,主要是将落叶宗修行的神通功法和心法,传授给你。” 董难言打起精神,修行一事一直是少年的重中之重,能否改变命数,可就全靠修行了。 不过董难言有些奇怪,就在金柳峰上传授? 少年在家里的书中看到过,什么江湖门派,仙家大宗,不都是有什么藏经阁、兵器库之类的地方吗? 听着董难言的疑问,叶澈笑着解释道:“师侄,你所说的藏经阁、兵器库,咱们落叶宗自然也有,但里面放置的,大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玩意,不怎么珍贵,除了最重要的,放在祖师堂中的宝贝,咱们落叶宗的宝库,可都在你叶华师兄手里那枚被祭炼成跟乾坤袋一样功效的金色落叶里,那可是咱们落叶宗开山鼻祖所留。” 叶澈指了指身旁仙风道骨的老人,“你叶净师叔那枚落叶你看到了吧,那是耗费了咱们落叶宗十几枚长青树落叶祭炼成的一件飞行法宝,够珍贵了吧,不过跟你叶华师兄手里那枚一比,那可真是天差地别,人家那枚,可是祖师爷从东部大宗里带出来的。” 果真是个没收过徒弟的,瞧着叶澈越说越远,叶净从金柳峰云雾中一拽,撕扯下三片云团,盘坐在云团上,笑道:“师弟,照你这么讲,这站着可是说不完了,还是坐下让我讲吧。” 叶澈也不生气,朝董难言嘿嘿一笑,坐在云团上。 毕竟没当过师傅,对于传授徒弟一事,叶澈可是个门外汉,这也是矮小老者在祖师堂愿意退一步,不跟叶净争抢到底的原因之一,不然到时候让他传授董难言,老者也头疼。 在离地不过几尺的云团上,董难言正襟危坐,继续认真听着叶净从头开讲。 “叶澈师弟提到的开山鼻祖,暂且不提,我们先从别处说起,修行境界相信马贤弟已经跟师侄你讲过,师侄你百窍齐开,在开窍境遥遥领先,但是也不可窃喜,自恃天资出众,要知道业精于勤,荒于嬉,开窍境只是修行中的第一境而已。” 看着董难言认真点头的样子,嘴上说着不可窃喜的叶净眼底闪过一摸喜意,刚才的话只是一种告诫而已,一个修行一日抵得上别人修行数月半年的人,荒废能荒废到哪去? 老者继续道:“修行路上,自身修为固是第一,但是趁手的神兵法宝更是难得,我们修行人所用之物,当然不是凡尘俗物,凡兵之上,就是法宝,由我们修士祭炼而成,等级不一,就拿我那件飞行法宝金叶来说,那就是一件中等法宝,而师侄你的那件秋色长袍,品质可就高了,乃是我落叶宗都为数不多的上等法袍,莫说是枯枝尖刺,便是登楼境的倾力一击,也能挡下!” 看着董难言震惊的样子,叶净慢悠悠道:“凡兵上有法宝,法宝上有灵宝,不同于法宝,灵宝不光有上中下等之分,还分为先天后天,先天灵宝,顾名思义,天地所生,威能莫测。而后天法宝,则是同法宝一样,由人为祭炼,但切不可认为后天法宝不如先天法宝,强弱之别,因物而异罢了。” 说道灵宝,叶净叹了一口,“灵宝珍贵,我们落叶宗除了当年开山鼻祖传下来的一柄不知是何等级的灵宝飞剑外,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得到过一件灵宝。” 对于关乎落叶宗兴旺的董难言,叶净没有藏着掖着,说出了在落叶宗都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的辛秘。 “外面都传言我们落叶宗开山鼻祖是被逐出师门的,但其实不是。” 叶净眼中精光闪动,沉声道:“我落叶宗开山鼻祖乃是因为大道与那东部大宗所修之道驳逆,所以不得不离开宗门!” 什么落叶归根,思念宗门,落叶宗开山鼻祖所在的师门乃是神州东部四季长春的长春宫! 那么与长春宫大道驳逆的落叶宗,不言而喻。 哪有什么香火情! 提到开山祖师,叶净叹了口气,“我落叶宗开山祖师是何等惊才绝艳,但可惜,从鼻祖仙逝后,我落叶宗一代不如一代,修行到如今,竟是连一个渡海境的修士也没有,所以至今鼻祖遗留下的那柄灵宝飞剑,也一直放在鼻祖坐化之地,也就是咱们落叶宗后山的枯井鬼牢中。” 董难言欲言又止。 叶净笑道:“师侄你是不是想问,既然知道灵宝在哪里,那为什么不去取出来?” 见董难言点点头,叶净苦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后山的枯井鬼牢中,有着我落叶宗从开山至今关押拘禁的鬼物,其中就有一头渡海境的鬼物,是鼻祖当年亲手关押进去的,用来磨砺门下弟子。后来鼻祖突破元婴无望,坐化在枯井鬼牢中,传下令来,落叶宗门下弟子只有达到渡海境,才能去枯井鬼牢中取出灵宝,继承鼻祖衣钵。” 终于听到最关键处的董难言眼神凝重,开创了落叶宗的开山鼻祖应该就是铁匠大叔口中的金丹境了,这般惊才绝艳的人都无法突破到元婴境,那自己呢? 注意到坐在云团上的董难言有些萎靡的样子,叶净连忙出言宽慰,跟师侄讲这么多可不是为了打击师侄的,而是要让少年知道,作为落叶宗大兴的希望,他身上到底肩负着什么。 “师侄莫要听我说咱们落叶宗没有渡海境就灰心,师侄你百窍齐开,乃是一等一的天骄,这也是我度你上山的原因,若是说这落叶宗有谁能取出鼻祖所遗灵宝飞剑,带我落叶宗走上大兴,我想也就只有师侄你了!” 董难言苦笑一声,问道:“师叔,那我们的落叶宗鼻祖当年开了多少窍啊?” 叶净摇摇头,“一代不如一代,说来可笑,传到现在这辈,咱们落叶宗连开山鼻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满头白发的叶净从云团上站起身,“师侄,虽然不知道鼻祖当年开了多少窍,但是毋庸置疑,你的天资足可与鼻祖比肩。”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交与董难言,叶净解释道:“这是我落叶宗只有核心弟子才能修行的叶脉练气法和脉络静心诀,足以修到渡海境,至于后续境界的,都在枯井鬼牢中了。” “开窍境后是纳气境,窍穴开,灵气入,但是若无吐纳练气之法,灵气并不会沉积在窍穴中,只会在体力经脉流转,再度回归天地,所以需要练气,这也是修行人又叫练气士的原因,吐纳练气,气沉窍,就是纳气境,之后练气化神,内视己身,外视天地,修得神识念,就是凝神境了。” “凝神拨雾,登上长生楼,那就是又是一番景象。” 正在循循教导的叶净突然停下,抬头望天,金柳峰上响起一道声音,“两位师叔,先歇歇,一会带着董师弟来到大殿外,我好让全宗的弟子知道,他们现在多了一位小师叔,不然若是有不长眼的冲撞到了小师弟,到时候可麻烦了。” 叶净看看在一旁点头的叶澈,笑道:“师侄你先慢慢消化,你也听道了,一会你叶华师兄昭告全宗你这个宗主小师弟的身份,到时候得需要你在落叶宗大殿外露个面。” 叶净再度瞥了眼紧闭门窗的木楼,指着董难言,笑道:“既然知道了那件秋色法袍不怕磨损,你就穿上吧,总不能穿的这样在全宗面前露面吧?师侄你收拾收拾,我和你叶澈师叔就在金柳峰下等你。” 送走了两位师叔,董难言掂量着手中玉简,好奇的打开。 开窍者,存心养性,练气沉窍。 人心者,叶脉也,脉络交错,人心复杂,风吹草动,叶动而脉不动,世事驳杂,人动而心不乱,是为静。 心静入定,开窍穴,通经络,纳气沉窍。 按着玉简上叶脉练气法所说,董难言山边入定,试着尝试一下。 金柳峰下,叶净和叶澈站在树下,仙风道骨的老者笑问道:“师弟,你说以师侄的百窍齐开的资质,多少时日能气沉窍穴,达到纳气境?不如我们打个赌?” 矮小老者笑着反问道:“知秋师侄,当年在开窍境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吧,才做到气沉诸窍,但是董师侄的窍穴要比知秋师侄多上一些,依我看,以董师侄的天赋,至少需要两个月吧,这样吧,我就赌一个半月,师兄你敢…” 话说到一半的叶澈回首望向金柳峰,一脸震撼。 一旁率先发问的叶净仰头大笑,“天佑我落叶宗。” 落叶宗内,灵气疯狂向山边运转练气法的入定少年身上涌去。 少年没有成为纳气境。 因为这般鲸吞灵气的气象,引起了落叶宗山水震荡,护山阵法自动打开,稳定山水气运。 没有灵气再让少年炼化进窍穴里了! ———— 陆陆续续有人从一座座山峰或者洞府中来到落叶宗大殿外的广场上。 不少弟子都交头接耳,疑惑不已,宗主才刚刚传令落叶宗弟子聚集大殿外,落叶宗的护山阵法就开启了,难不成有什么人胆敢攻打落叶宗?逼得落叶宗开启了护山大阵? 别说弟子,就是不少客卿长老都脸色难堪,忧心忡忡,聚集全宗,打开护山阵法,这么大阵仗,难道是与落叶宗水火难容的森骨域打上门了? 在那位白骨娘娘白露成功破开凌虚境,成为渡海境后,森骨域的弟子行事更加嚣张霸道了,这段时间,死在落叶宗外面的弟子十有八九都是栽在森骨域弟子手里。 不少长老在愤怒的同时叹息一声,本来落叶宗与森骨域的关系不应该这样的,哪怕互相看不顺眼,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在外面遇见就一定要分个生死。 不过这其中就要涉及到一桩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没人愿意提及,上一个提及出来的,还是气的离开了落叶宗的叶心老祖。 听着身边的窃窃私语,站在长老客卿下方的刘耀也十分诧异,身为宗主叶华的亲传弟子,昨天在祖师堂见过董难言,刘耀以为这次让全宗人聚集在大殿外,是想介绍一下那位一入落叶宗就一步登天的小师叔,但此刻随着护山阵法打开,刘耀到是不这么想了。 难不成真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大殿外的人不知道,让落叶宗人心惶惶的罪魁祸首,停止练气的董难言此刻正站在门口,叫着一位正在睡回笼觉的少女。 停止练气的董难言也很纳闷,难道是他太笨了,怎么才运转了一会叶脉练气决就停止了? 想到两位师叔还在金柳峰下等着,董难言也就收起了再试一次的念头。 穿上那件上等法宝秋色,董难言只觉得穿上了金山银山一样。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万里明。 名为秋色的淡金色法袍,据叶净师叔说这件法袍是叶华师兄耗费了百枚落叶再加上许多山上人修行交易用的灵玉石才从做买卖的宝镜山上买下来的。 一块灵玉石有多贵重,在山下凡俗间,大概相当千两黄金,当然,这还是有价无市,想买不一定有人卖。 打开门,睡饱了的宋皆宜一愣,门外洗漱干净,换上淡金色衣袍,面容清秀,眼眸细长的少年面带笑意,静静站在门口。 露出两颗小虎牙,宋皆宜眯眼笑道:“怎么,昨天才显摆完那件定情信物,今天又要来显摆另一件了?” 送出那柄铁匠大叔给的长剑后,少女算是跟他记上仇了。 董难言苦笑一声,“刚才师叔说要我去落叶宗大殿外,所以我想问问你,看看你去不去?” 拍了拍少年肩旁,宋皆宜笑道:“董难言,我现在可是你的婢女,你总不能带着一个婢女去吧?” 婢女? 董难言心里腹诽一声,哪有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呼呼大睡的婢女? 不过想想也是,带着婢女身份的宋皆宜去大殿外,是有些不合适,董难言嘱咐道:“那我就自己去了,你在金柳峰待着吧,小心谨慎些,别让人发现了马脚。” 拍了拍少年肩旁的宋皆宜收回手,衣服质地还不错嘛。 少女敷衍着答应,“知道啦,知道啦,你放心,就算我被发现了,也不影响你做落叶宗的乘龙快婿,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突然,宋皆宜大喝一声,“董难言,你想干什么!” 门口少年,突然间两只手抓住少女的肩旁,眼睛直视少女,叹了口气,一板一眼的说道:“宋皆宜,我知道我把那柄长剑送给马由衷,你有些生气,但是我只是借给他,如果你以后不在拿我昨天愣神的事取笑我,我就考虑等马由衷不再需要的时候,将那柄长剑送给你,并且要是有机会,我就介绍铁匠大叔给你认识,怎么样?” 宋皆宜抖了抖肩,“我不要,那是他给你的东西,但是你必须要让我见到他,你要是答应了,我就不说了,况且,我也不是取笑你,我说的又不是假的。” “一言为定!” 关上门,没有了睡意的宋皆宜打算开始修炼,最起码马马虎虎这几天得突破凝神境吧,不过还没等少女静下心来,门口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脱下秋色,换上以前的粗布衣衫,去而复返的少年将昨天从祖师堂得到的长剑向少女怀中一抛。 “宋皆宜,你不是说要做个侍剑丫鬟嘛,这把剑就交给你了。” 也不给少女发问的机会,少年转身就向金柳峰下跑去。 将手中长剑随手放在一边,心情好上不少的宋皆宜倚在栏杆上,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人影,少女咧嘴一笑。 好吧,不取笑你了。 金柳峰下,叶澈和叶净看着小跑下山的粗布衣衫少年,皆是摇头一笑。 落叶宗大殿外,身为落叶宗宗主,自然轻易察觉到护山大阵因何而开的叶华此刻心情甚好,等到这董师弟修为有成,他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一轻了,回首看了看腰佩晚晴的叶芷,叶华不由得脑中打起算盘,师弟虽好,但关系上,终究不是一家人啊。 “各位。” 自家宗主在大殿外站定,下方落叶宗众人安静下来,等着听究竟是何要事,要这么兴师动众。 随着一道金色落叶降临在男子身边,叶华朗声道:“今日让各位在此集合,没什么大事,就是让大家见见,我落叶宗,叶心师叔收的弟子。” 冲着董难言微微一笑,在叶净、叶澈点头微笑下,在下方众目睽睽之下,穿着粗布衣衫,目光明亮的少年有些紧张的轻声道:“各位吃午饭了吗?我叫董难言,很高兴见到大家。” 第五十章 动心 虽说这段日子,落叶宗在这神州东部偏僻之地里的声势,已经远远比不上森骨域了,但并不能否认,拥有四五位凌虚境修士的落叶宗,依旧是这偏僻之地里的庞然大物! 谁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 但凡被落叶宗选中,收入宗门的弟子,大都是资质不凡,聪明伶俐,此刻听到叶华宗主身旁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开口,不少弟子都笑了起来,不过马上又被站在前方的长辈师傅们回头瞪的低头站好。 宗里的二祖叶心可是当初除了宗主叶望外,最后可能成为渡海境的人,不过最后叶心因为那件事,与叶望起了争执,最后愤然离去,而今他的弟子又回到落叶宗,这是来认祖归宗了? 大殿下,有一名姓黄的长老,使劲晃了晃脑袋,然后拍打了一下身旁的赵长老。 “你看看宗主旁边这个少年。” 还在担忧的想着护山阵法为什么开启的赵长老皱了皱眉,看什么看啊,不就是二祖门下的弟子吗?现在当务之急是看看宗主怎么说,究竟为何无缘无故护山阵法就开启了。 随眼一瞥,赵长老目光还是放在叶华身上。 恩? 老者脸上有些不敢相信,深吸了一口气,僵硬的转一下脑袋。 嘶! 赵长老倒吸了一口凉气,与黄长老一样,使劲晃了晃脑袋,然后同样拉了下身旁的长老。 “哎,老郭,你看看宗主旁边的少年。” 长老们后方,只有七八岁,有些矮的男孩踮起脚,但仍是被前排那么些扯着脖子的长老们挡住视线。 男孩对身旁同一个师傅门下的师姐气呼呼的说道:“师傅他们都扭到脖子了嘛!” 站在叶华旁边的少年,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看着下方一个个扯着脖子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老人,董难言有些紧张。 叶华轻轻咳了两声,从父亲手中继承宗主之位的男子笑道:“今日召集大家来呢,没有别的事情,主要是想让你们认识一下董师弟,我这位小师弟生性淳朴,为人友善,希望以后大家好好相处。” 下方长老们心中了然,这就说得通了,一个百窍齐开的苗子,值得落叶宗开启护山阵法! 不少门下有顽皮弟子的长老都想好了,回去后得好好约束约束,可别跟台上那位小祖宗起了冲突,今日宗主这番话的言外之意,这帮活了半辈子的人,还是听得懂的。 人影散去,一直看不见人只能听见声音的男孩苦着脸,惨兮兮的 ,连新来的小师叔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不行,回去后得多吃点饭,修为境界提不提升再说,起码个子要再长些。 落叶宗大殿里,叶华对坐在一旁双手放在膝盖上的少年笑问道:“师弟,可是那件法袍不合身,怎么不见师弟换上呢?” 那件衣服是挺好的,可是穿上它,就会被宋皆宜取笑,想到少女弯起眼睛的样子,董难言酝酿了一下措辞,笑道:“师兄,那件衣服很好,就是我一时着急了,怕师叔们等的久了,就忘记了换了。” 叶华点了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金色的小口袋,递给少年,“师弟,昨日光顾着处理事情里,我光给你幽草和秋色,却忘记给你乾坤袋了。” 又给自己东西? 董难言接下乾坤袋,谢道:“多谢师兄。” 乾坤袋,对于修行人来说必不可少,价格又不是多么昂贵,寻常的乾坤袋,也就一件中等法宝的价格。 但是对于董难言来说,相比于幽草和秋色,少年更希望能有一个乾坤袋,因为从叶净和宋皆宜口中知道,可以把东西装进乾坤袋里后,少年就想,等以后可以把锅碗瓢盆什么的,通通都放在这里,随身携带,那样以后怎么都饿不着了。 “你不喜欢剑?” 坐在叶华身旁的少女声音清脆,从进入大殿开始,粗布衣衫少年就对她投去的目光闪闪躲躲,就算有时候交汇在一起,也会马上闪开。 叶芷有些生气,注意到董难言没有佩戴那柄幽草剑,终于忍不住出口了。 收好储物袋,董难言笑道:“不是,我现在也不会什么剑法剑术,拿着有些招摇了。” 原来是这样,少女展颜一笑,“那我教你一套剑法吧。” “啊?” 董难言第一次觉得,除了修行外,还有这么让他头大的事。 “芷儿,不要没大没小的,叫师叔!” 叶华呵斥一声,不过在大殿里的叶澈和叶净都知道,一直都把女儿视作掌上明珠的叶华不过是做做样子,都舍得将上等法宝的防身法袍送给女儿,岂会因为一些言语上的失敬就呵斥一番。 叶华笑道:“师弟,今日师叔应该是把落叶宗的功法和心法都传授给师弟了,师弟可好好好修炼,提升境界,不可懒惰。” 董难言认真道:“师兄放心。” 男人继而笑道:“不过虽然刚才芷儿说话有失分寸,但是芷儿对剑确实很有天赋,你们俩可以在一起相互探讨学习下,而且师弟你刚刚入宗,对咱们宗门不是太了解,这样吧,这两天就让芷儿领着你到处走走逛逛,也好熟悉熟悉。” 坐在叶净身旁的少年急的都站起了身,“多谢师兄好意,我就自己摸索着好了,不用劳烦叶芷姑娘。” “师弟客气什么。” 叶华笑道:“这样吧,今天先让芷儿送你回金柳峰,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两位师叔谈谈,等到明日师弟下山走动的时候,再让芷儿陪着你逛逛。” 看着佩剑的叶芷和有些束手束脚的董难言走出大殿,叶澈笑道:“宗主,莫非是起了别的心思?” 叶华哈哈一笑,“师叔,我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眼看森骨域声势正旺,叶华也是忧心忡忡,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一天,森骨域就和落叶宗爆发冲突。一旦双方开战,那没有渡海境的落叶宗拿什么抵挡那白骨娘娘? 落叶宗一日不出渡海境,身为宗主的叶华肩上的压力便一日比一日重,落叶宗决不能败落在他手里。 叶华叹息一声,“知秋师妹是个女子,刘耀虽然尚可,但是资质比不上董师弟,若是能促成师弟和芷儿在一起,那当然是极好,师弟再加上女婿,那可是亲上加亲。” 叶澈摇摇头,“可别适得其反。” 叶华点点头,“慢慢来吧。” 男人也感觉有些怪,昨天少年还目不转睛的盯着芷儿看,怎么今天就有些闪躲了呢,难不成看一天就看腻了? 叶华突然想起一件事,对着坐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叶净问道:“二叔,听说你今天挑选了好些婢女送到金柳峰,最后又全带回来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净点点头。 叶华面露喜色,“难得啊,这么看,小师弟还挺靠谱的,是个不被美色所动的男子,要是跟芷儿在一起,我也算放心了。” 想到今天在金柳峰上看到的那一幕,不愿意打击到叶华的老者暗叹一声,“可惜不是对你家芷儿靠谱啊。” 两座宫殿相连的拱桥上,桥下溪水潺潺,与叶芷并肩走在桥上的董难言思来想去,总不能真的让身旁少女把自己送回金柳峰吧,想到要是让宋皆宜看见了,天知道才刚刚答应不取笑他的少女,会不会出尔反尔。 关键最气人的是,他还偏偏无力反驳。 身旁少年踟蹰不前,叶芷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桥下灵鱼游动,岸边仙鸟鸣叫,一袭白袍站在桥中间的叶芷,花容月貌,身材挺秀,尤其是眉眼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诱人。 董难言捂住肚子,有些痛苦道:“我肚子有些痛,叶芷姑娘,就不劳烦你了,我自己快些回去。” 少年歉意点头后,撒腿就跑。 少年一溜烟就消失在视野里,立身桥头,叶芷看着桥下嬉水游鱼,许久轻笑一声。 第五十一章 完了 落叶宗人不多,但是地方却不算小,寻常宗内弟子,要是不去宗里热闹的地方,有时候一天都不一定能见到个人影。 这座最近有主的金柳峰上,在木楼里修炼了一会的宋皆宜倒在床上,轻轻敲打着这柄落叶宗赐给少年的幽草剑,一脸不开心。 就好像丢了西瓜捡起芝麻。 落叶宗送的这柄剑能跟张三送的比吗? 还想让她当侍剑婢女? 宋皆宜磨了磨牙,将幽草随手丢在一边。 怀中的青神玉牌虽然被张三那日一指后,隐约有了可以打开的迹象,但是目前还是不能从中取出东西。 在屋子里待腻了,打算去山边走走的少女打开门,徒然一惊。 山边,日头和煦,有人影向少女回望,轻轻一笑。 ———— 一口气跑出好远,董难言在一处溪水边弯腰扶着膝盖,气喘呼呼。 本来觉得无计可施的少年,刚才在桥头突然想到了以前在说书楼外见到的一幕。 在说书楼外搂着一个女人要进去听书的男人,在门口就像他刚才在桥头那样,捂着腹说肚子疼,急匆匆要跑,结果后来才知道,那男人的娘子那天也在楼里听书,正好被男子瞧见。 还好自己机灵, 跑的有些口渴,眼前溪水清澈,董难言伸出手舀了一口,畅快喝下。 还有些甜哩。 正当打算再舀一口时,少年从水中倒影上,发现有人站在身后盯着他,吓的董难言一惊,急忙转身。 后面,一名孩童正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从大殿外回来,就被师傅小心告诫一番,切记不要冲撞到了那位新来的小师叔之后,孩童就被吩咐去喂养那头浮光仙鹤。 孩童可不敢怠慢,因为孩童在师傅心里的地位和重要性,远不如这头畜生。 不过也不怪师傅看重这只浮光鹤,师傅在落叶宗本事不高,每次挑选弟子的时候,都争抢不过别人,于是师傅就想到了阴招,花大价钱买了一这头浮光鹤。 每当让新上山的弟子选择拜谁为师时,这头仙鹤就排上了大用场,头顶散发着淡淡圆环的仙禽,在师傅身旁,将师傅映衬的像德高望重的仙师一样,吸引来了不少弟子。 想到这孩童叹了口气,遇人不淑啊,山下自立门派的父母总说江湖险恶,以前他还不懂,现在孩童叹息一声,不光是江湖,就连山上修行也险恶啊。 本来对这头浮光鹤充满记恨,不过孩童想到下次靠着这只鹤,还会继续有倒霉蛋被骗进师傅门下,孩童就开心了些,等到了那时候,他就不是任人使唤的小徒弟了,他就要成为师兄了,以后放鹤的活,就可以吩咐师弟去做了。 可是就在刚才,在浮光鹤饮水的时候,竟然有人就这么冲撞过来,惊扰了仙鹤,这怎么行。而且关键是这人还不走,在这喝上水了,难道是想跟浮光鹤抢水喝? 见到转身的少年身上的粗布衣衫,男孩想了想,难道是落叶宗新上山的下人? 男孩点点头,觉得应该没错了,瞧着这身粗糙的衣服,要知道哪怕是落叶宗的下人,也都是穿着上好的丝绸锦缎的。 学着师傅平日教训他的样子,男孩有模有样对董难言说道:“你怎么行事这么鲁莽,没看见这里有头珍贵的浮光鹤吗?吓坏了,你可赔不起。” 董难言这才注意到,孩童身后,还有一只仙鹤,正目光尖锐的看向自己。 董难言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见粗布衣衫少年道歉还算真挚,男孩也没有追究,但却是老气横秋道:“下次你可不能这样,这样多危险啊,要是吓坏了这只仙鹤,我师傅问罪下来,你可担当不起。” 个子没有董难言高的男孩继续道:“而且算你走运,遇到的是我,我比较心善,不与你计较,但是我跟你说,这山上险恶着呢,一看你就是刚来的不知道,我跟你说,要是你遇到别人,保不准要挨一顿胖揍呢。” 第一次有人听他说话听得这么认真,示意董难言弯下腰,男孩悄悄道:“我看你是个虚心求教的人,我就告诉你一件大事,咱们宗主今天召集全宗,说了一件大事你知道不?” 啊? 董难言愕然,身为当事人,少年当然知道是什么事。 一个刚上山的下人能知道什么,男孩神神秘秘道:“咱们宗里啊,新来了一个小师叔,知道不,辈分大着呢,要是你再这么毛毛躁躁的,不长眼冲撞了人家,那就有你好受的了,我跟你说,到时候把你丢进后山的枯井鬼牢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董难言笑道,“只是惊扰到他,就这么严重?” 嫌弃的看了一眼少年,果然是个没有见识的下人,男孩故作高深道:“山上人心险恶,你不知道,我不怪你,反正你好自为之吧。” 少年咧嘴一笑,抱拳道:“受教了!” 也看了看男孩身后仙鹤,董难言就要返回金柳峰。 “哎,你叫什么啊?” 跟少年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他的姓名,平常没人理睬,辈分最小的男孩见到少年还挺上道的,心里想着,要不下次再找他说说话? 已经站在溪水对岸,少年听到男孩问话,笑着喊道:“我叫董难言。” “董难言?” 男孩默默记下,改天再找他唠唠嗑吧,可不能耽误了放养仙鹤。 溪水岸边,水声潺潺,继续放养着仙鹤的男童踢着岸边石子。 “董难言,嘿,总算有个我能欺负的人了。” 嬉笑间,后知后觉的男孩突然一愣,心里仔细念叨一下,“董难言?” 落叶宗大殿外,个子矮的男孩虽然没有见到新来的小师叔是什么样子,但是小师叔说的那句话,男孩确实听见了的。 “你们吃午饭了吗?我叫董难言,很高兴见到大家。” 一屁股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男孩吓的浮光鹤倒退中抖动着翅膀。 不管受惊的仙禽,男孩哀怨道:“完了完了。” 第五十二章 金柳峰上说天下 通往金柳峰的路上,没有那么多枯枝尖草,上山需要脚力,但是对于从小吃苦耐劳的董难言来说,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山路上,想到这两天叶芷姑娘会来带他逛逛落叶宗,有些发愁的董难言折下一截柳枝,回去怎么跟宋皆宜说呢? 要不然就以修行为由,在山上待着吧。 金柳峰上,一直向山下张望的宋皆宜看到缓缓走上山的董难言,急忙朝少年使了个眼色。 虽说有青神衣遮蔽天机,外人看不出少女修为高低,但是要是神识外放,肯定会被人察觉到。 登上金柳峰的董难言顺着宋皆宜视线看去,山边,有飘逸出尘的女子正眺望着远处。 叶净师叔的弟子? 给宋皆宜投去一个眼神,没被发现身份吧? 得到肯定回复后,董难言走到山边,恭敬道:“见过叶师姐。” 早就知道少年上山的女子回过身,目光空灵,一直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师弟不用客气,是我不请自来,打扰了。” 没有去落叶宗大殿外,却来到金柳峰上的女子轻声道:“师弟天赋出众,又与我师有缘,你我二人等于同出一师门下,昨日在祖师堂一见,没有什么礼物相赠,今日来此送上薄礼,算是做师姐的一点心意,日后修行上有什么不懂之处,师弟可以去知秋峰上问我。” 翻袖间取出一个乾坤袋,轻轻对少年一抛,女子行事利落,“那就不打扰师弟修行了。” 衣袖飘摇,女子从金柳峰上一跃而下。 没想到师姐下山方式这么干脆,还没来得及恭送的董难言对宋皆宜问道:“师姐她什么时候来的?” 站在一旁宋皆宜摇了摇头,少女当时正在楼里静坐修行,准备冲击登楼境,不过修炼一会,觉得无聊,准备休息休息,一打开门,就发现那不知何时就站在山边的女子对她笑了笑,然后就又继续眺望远方。 虽然不知道董难言的这位师姐什么时候来的,但是宋皆宜也不担心被女子察觉到身份,因为身上这件青神衣,就算是元婴境的窥探也能遮掩,当然对于一些道行高深,精于推演的元婴境修士,少女可能就会露出马脚了。 不过在这落叶宗,宋皆宜可不担心,这能有元婴境? 又一个乾坤袋,董难言打开来自叶师姐的见面礼。 “这是?” 少年瞪大了眼睛,乾坤袋里,有着大量的灵玉石! 董难言呆在原地,宋皆宜以为储物袋里有什么宝贝,也把脑袋凑过去。 看清里面只有灵玉石后,少女又缩回脑袋。 合上储物袋,董难言就要向山下跑去。 这哪是薄礼?这也太贵重了吧,一颗灵玉石黄金千两,那这一袋子的灵玉石,别说买下离南镇,就是买下青耀郡都绰绰有余啊。 打定主意要将乾坤袋还给叶知秋的少年被宋皆宜一把拉住。 少女对急匆匆的董难言问道:“怎么了?” “师姐给我的东西太贵重了,我得还她。” “贵重?” 宋皆宜松开手,指着乾坤袋,“这里头不就是一些白色灵玉石吗?” “就是?”,董难言认真道:“你知道这一颗多贵吗?黄金千两啊,我还是还给师姐吧。” “黄金千两?” 宋皆宜摇了摇头,“你袋子里的白色灵玉石,虽然数量挺多,但是并不是多珍贵,达不到黄金千两,要是黑色灵石还差不多,况且…” 坐在木椅上的宋皆宜笑道:“你师姐给你的见面礼,你这么还回去,人家还以为你不领她的情,多没面子。” 董难言将信将疑取出一颗,“这没有那么贵?” 宋皆宜拿过少年取出灵玉石,解释道:“这种白色灵玉石,比较常见,品质下乘,蕴含灵气不多,若是黑色玉石,就有可能值得你说的钱,至于品质最好的灵玉石,颜色为青色。” “况且修行人往来交易,没听说谁用黄金交易的,都是用灵石。” 给少年解释一番后,宋皆宜笑道:“以你师姐在落叶宗的地位,这些灵玉石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过这也是一个人情,等你日后还她就是了,要是像刚才那样送回去,我估计你的师姐应该不高兴,反而会觉得你是在嫌弃礼物轻了。” 董难言想了一下,觉得少女说的有道理,正打算抓紧时间去修炼,不料宋皆宜却是叫住了他。 一脸认真,一直认为少年可能是张三弟子的少女,问出了她心里最大的疑问,“董难言,你别误会,我就想问问,神州这么大,你的张大叔是因为什么选择了你啊?” 这个问题也是少年想知道的,董难言也不知道,为什么铁匠大叔对他这么好。 董难言叹道:“我也不知道啊。” 不过旋即少年来了兴趣,一脸好奇道:“你刚才说的神州,是什么意思啊?” 少年对外面了解不多,只限于土生土长的离南镇,和刚刚去过的青耀郡,甚至南信、信南两国,少年都不怎么了解。。 “你不知道?”,宋皆宜一脸狐疑。 还是第一次听到神州的少年搬了张椅子,笑道:“我一直在离南镇长大,你说的神州还是头一次听说。” 少年问道:“神州听起来就很大,它在信南国的什么地方呀?还是别的国家的?” “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宋皆宜捧腹道:“你别逗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信南国多大,但是跟神州相比。” 少女拾起一粒小石子,捏在指尖,“就像这粒石子和金柳峰。” 瞧着一脸震惊的董难言,宋皆宜眯起眼睛,“想听?” 董难言连忙认真点头,像极了向先生请教问题的学生。 “好吧,就当是传道受业解惑了。” 宋皆宜清了清嗓子,准备将那些常识的东西说给少年。 宋皆宜身后,随着少女一起来到落叶宗的青神山女子,轻轻一挥手,瞬间一道无形屏障笼罩住金柳峰。 不然少女认为常识的东西,若是被外人听到,恐怕就要惊骇不已了。 宋皆宜缓缓道:“天下共有九州,我们现在所处的地界,虽然不知道是神州哪里,但是肯定是在神州地界上,神州,虽然地域面积在九州中不是最大的,但却是九洲的中心,被其余四座大州包围着,天地灵气充裕,是这座天下的重中之重。” “环绕包围神州的四大洲,分别是神州北方的地势高耸,紧邻苍穹的邻天洲,西方以剑为尊,杀伐果断的剑州,还有位于神州南方,相邻的道玄州和青摇州。” “不对呀。”,少年插嘴疑惑道。 “你说天下一共有九州,可除了神州再加上你说的这四州,只有五州呀。” 少女有些犹豫了,刚才说的那些只是常识,也许落叶宗里也会多多少少有些一一鳞半角的记载,但是少年现在问的,可就不是应该被落叶宗知道的东西了。 “你真想知道吗?” 董难言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不然只知道一半,少年心里痒痒。 少女抬头指了指天,示意少年先不要说话,随后抬起手,让董难言抓紧她的一角袖口。 淡淡青色涟漪顺着宋皆宜身上流向少年,“好了,不过我现在的境界还不能催动这件衣服遮掩别人太久,所以长话短说。” 宋皆宜上下指了指,“据说以前天下只有一州,后来在乱战中被击碎成九州,除了刚才说的那五州外,还有剑州西方,两座荒芜妖界!” “神州东方,有一座一直想祸乱天下,聚集着无数逆反之心的长生州。” “从五座天下人族中脱离出去,自成一脉,行事怪异的浮海洲,据说这座大州四处漂流,没有准确的位置,所以也被称为魔州。” “天下很大,我们现在的落叶宗,只是神州上比较小的一个宗派而已。” 少女比划起米粒大小的圆圈,董难言满脸震撼,今天他才知道,天下这么大。 青色涟漪缓缓消散前,少年抓紧时间,又问了两个问题。 “宋皆宜,你说过有机会告诉我,铁匠大叔的名字,现在要是别人听不到,你可以告诉我吗?” “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从哪里来?为什么懂得这么多呀?” 不知道此地已被身后女子遮掩天机使外人无法神念窥探,少女全力催动青神衣,“好吧,看在你认真求教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你的铁匠大叔叫张三。” 青色涟漪自董难言身上消散,宋皆宜笑道:“至于我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玩玩的眼睛像月牙,少女笑道:“你猜。” 在董难言和宋皆宜拜入落叶宗的这一年,荒芜妖界,一处地底窍穴内,岩浆般浓稠的液体中有着一枚黑色巨蛋,在某一天,不知沐浴多少妖血的蛋壳上,开始有了一丝丝裂痕! 剑州,头戴金冠,身穿霞衣的少女,在上山的那一天,被山门赐下一柄绝世神剑时,有一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长剑撕裂开护山阵法,击碎少女手中刚刚接下的长剑,取而代之。 长生州,擅长拳法,只收武夫的两座仙家宗派,两位根骨绝佳名动一方的仙家弟子,双方在外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中,波及到了一群牛。两位金身境的天骄哪里会因为下方遭受波及的牛群停手,结果不管不顾,继续厮杀中,被一个连练肌境都不是放牛少年只是两拳,就打的金身龟裂! 一座来自魔州,从云羽和李四手中逃走的宫殿悄无声息,出现在邻天州上空,然后再度消失。下方一处人间凡城上,人们惊讶的看着从天空中跌落的男子,男子看上去没什么伤势,但不知道是不是摔坏了脑子,好像两人对话般,坐在地上,自言自语。 第五十三章 换新衣 早早起床洗漱后,迎着一抹晨光,董难言盘坐在金柳峰上,运转落叶宗的叶落练气法,吐纳练气。 不同于昨日灵气疯涌的气象,少年今日沉积灵气,缓慢了许多。 昨夜董难言向宋皆宜请教过练气的问题,按照少女的说法,应该是他的窍穴所需吸纳沉积的灵气过多,而落叶宗的灵气若是被他那样疯狂吸纳,可能会造成山水动荡,所以应该是有人稳固住了灵气,导致他现在练气稍显缓慢。 除了建议少年可以考虑吸收灵玉石来加快修行速度外,宋皆宜还严肃的提醒了少年,“不管你的张三大叔有没有有传授给你什么法决功法,你最好现在都不要使用,不然可能遭人怀疑,你昨日运转落叶宗的功法就有那么大动静,要是用了你的张三大叔传授你的,那不是要把他们吓死。” 山边练气吐纳中的少年睁开眼,还好脑子里有关铁匠大叔传授的东西,还是很模糊,不是他现在能看到的,所以到是不急。 山风吹过,十月天矣。 董难言继续他的水磨工夫,少年微微一笑,积少成多,每在修行路上多走一步,多留下一个脚印,就意味着他改变了一点命数,哪怕只是一点,哪怕有点慢,但也是一点一滴在积累改变不是? 早就听到放缓脚步,轻声下楼的声音,没有了什么睡意的宋皆宜起身,对着一盏金色花卉纹烛台伸手一抹,木屋里,灯火通明。 虽然早起修行的少年下楼时小心翼翼,但是还是惊醒了昨夜睡在楼下的少女,也许是被董难言的勤苦劲感染,闭眼入定,少女心里念叨一下,今日就踏上登楼境吧。 给临江宫寄过一封信,告诉曹婉儿,董难言已经去落叶宗修行了,以后可以跟少年往来书信,马由衷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时,就会去董难言家门前走走,想到前几日没有跟伤春谷弟子去往伤春谷,反而被一位云游仙师相中,随仙师离开离南镇的孙公子,看了小屋没有异动后的老者摇头一笑。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强求不得啊。 没有一点绿色的伤春谷,挑选了几日宝贝的安青好不容易从宝库里选中一件巩红水波龙纹酒杯,一件不可多得的把赏法宝,只要将酒水倒入杯中,外表龙纹就会在杯内游曳,哪怕是凡酒也可被灵气龙纹滋养,化成山上仙酿。 安青心中暗喜,虽然天资惊人的董难言伤春谷注定争抢不到,但是终归还是结下一份善缘,想到等少年以后成长起来,也许会念及这份旧情,安青嘴角露出笑容。 打算过几日去落叶宗将这酒杯当做送给少年的贺礼,安青想着,是不是再捎带点别的小彩头,可一时半会,男子又选不出什么东西。 毕竟与落叶宗相比,伤春谷还是穷啊。 突然,绞尽脑汁想着送何给董难言的安青一个激灵,险些没有握住手中酒杯。 伤春谷的大殿上,不知何时进来一位身披白纱,头戴骨冠的女子! 压下心头的惊慌,甚至连护山阵法也没有敢打开,安青对着悄无声息闯进伤春谷的女子欠身道:“娘娘驾临伤春谷,安青有失远迎,不知娘娘有何指教?” 依附落叶宗的安青内心惶恐不已,若说是其他宗派的凌虚境修士或者哪怕是森骨域的凌虚境修士胆敢这么大摇大摆的来到伤春谷,那安青定要让他有去无回,可是眼前这位已经跻身渡海境的白骨娘娘亲临,他可没有敢抵抗的胆子! 这些年,附近山门宗派,死在女子手中的凌虚境,起码快有两手之数了吧。 头戴骨冠女子的没有回话,汗流浃背的安青想不明白,森骨域中凌虚境修士不少,而且在白骨娘娘破开凌虚境后,投奔森骨域的修士更是多不可数,那为何对付一个只有他安青一个凌虚境的伤春谷,需要眼前这女子亲自出手呢? “我的脾气你知道,我问你答,可活,你问我答,则死。” 蛛网般的白纱飘荡,仿佛在等待着猎物,肤色白皙的女子声音冰冷。 “前些日子落叶宗的叶净来到你伤春谷地界,何事?” 安青不敢隐瞒,与落叶宗的隐秘相比,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一些,男子如实道:“多年前离开落叶宗的叶心老祖坐化在我伤春谷地界,所以叶净老祖来此一看。” 毫不拖泥带水,女子接着问道:“听说那叶净带回落叶宗一个少年,是何来历?” 安青眼神一缩,她是如何知道的? 少年是被他和叶净在那小镇发现的,而后被叶净带回落叶宗,女子怎么可能知道? “你若是有半句假话被我发现,从此世间再无伤春谷!” 本想编纂出理由的安青在听到女子再度开口后,心里挣扎一番,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话,“被叶净带回去的少年,是在我伤春谷境内,发现的百窍齐开的天骄。” “百窍天骄?” 一直面无表情的女子终于有了变化,皱起双眉,嗤笑一声。 见到男子手中的酒杯,偏僻之地第一人的女子露出笑容,“酒杯不错。” 给少年的贺礼没了还可以再选,但是命没了可就是真没了,安青双手奉上,恭敬道:“娘娘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女子手指略一弯曲,将酒杯招在手里,取出一颗赤色药丸丢与安青,白纱飘动间,女子笑道:“这枚药丸能让人肌肤再生,算是对谷主坦诚相告的酬谢。” “娘娘客气了,我何德何能,配得上这种宝药。” “你配的。” 风姿绰约的女子缓缓上前,走到接下丹药的安青面前,欠身失礼,“既然谷主如此大方,那就再向谷主借一物。” 觉得应该是逃过一劫,安青笑道:“娘娘客气了,想要什么,只管…” 凄厉的叫声在大殿响起! 头戴骨冠的女子一手抓在安青头顶,另一只手向下一划,五指成抓,轻轻一扯。 “那就谢过谷主了。” 带着厌恶神色,穿上“衣服”,向外走去,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安青脸上似乎更加冷淡了。 不少伤春谷弟子见到手持酒杯的男子,都低头行礼,直到自家谷主凌空而去。 大殿内,血肉模糊被剥下皮囊的男子在地上痛苦挣扎间,终于知道女子为什么要送出那枚丹药了。 第五十四章 摇签 (今日只有两章,所以这章发的早一些,ps:下一章仍然五千字,) 山路上,被叶净老祖吩咐,每日送三餐上金柳峰的侍女金茗哑然一笑,这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小师叔真是人好还有意思,每次都客客气气的送她下山不说,有时候甚至她送吃食走到半山腰时,就发现小师叔已经在那等候了。 这次送她下山前,有意思的小师叔更是问了一个让女子想笑的问题。 “金茗姐,这山里头的野鸡,野兔,都有主吗?” 董难言这几日看着满山遍野,时不时就能碰见一两只的野味,眼馋的很,离南镇可没有这些东西,但是经过前两天男孩那件事后,董难言又不敢擅自抓取,万一都是些有主的珍贵兽类呢。 金茗觉得有趣,以董难言的身份,别说是这些野味,便是真将长老们饲养的异兽当野味打了,那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不过女子还是仔细给这位小师叔解答疑问,“小师叔放心,那都是些没主的野味,小师叔你随意处置。” 既然从上山送饭的金茗姐口中得知,那些野鸡野兔都可以抓取,董难言想着,等过段日子,就打一两只。 饱餐完毕,青衣少女心情大好,落叶宗没有人知道,今天金柳峰上,有人悄无声息的成为登楼境。 一直在金柳峰上待着,还没下过山的宋皆宜对就要重新打坐的少年笑道:“董难言,我们下山转转啊。” 难不成是因为勤奋才被张三选中的?少女想不明白,少年先天资质本来就遥遥领先,还这么刻苦,换做是她可做不到。 不知道少年修行原因的宋皆宜觉得董难言有些太拼了,修行有什么难的,不就跟吃吃喝喝差不多吗? 事实上,正要重新入定的董难言不是不想出去走走看看,少年已经发现,就算他不静坐练气,灵气也会自行沉入窍穴,只不过体内窍穴像无底洞一样,再加上灵气流入缓慢,所以迟迟不能成为纳气境。 董难言担心的是,要是和宋皆宜下山后要是碰到要带他逛逛落叶宗的叶芷姑娘,那怎么办? 董难言希望先不要下山,没准对方忙,就忘了这件事。 可有些事情,总是很凑巧。 正打算跟宋皆宜说一声,过两天在下山的董难言耳边传来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小师叔,肚子好些了吗?” 宋皆宜眼中充满笑意,微微一笑,站在董难言身旁,“公子,有客人来了。” 见到腰佩晚晴,一袭白袍的少女走上前来,董难言笑道:“好多了,多谢叶芷姑娘挂念。” 眼角余光扫一下已经腮帮鼓起,差点噗嗤笑出声来的宋皆宜,董难言有些心虚,那天的事儿,他可没有告诉她。 登上金柳峰,呼吸依然平稳如常的叶芷眨眨眼,笑道:“那小师叔今天有空吗?我陪你逛逛落叶宗。” 这次可没有借口了,人家都登上金柳峰了,要是再拒绝,就有些不给面子了。 “那就麻烦叶芷姑娘了。” 董难言指着宋皆宜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侍剑婢女,叫宋皆宜,那天在祖师堂里你们应该见过。” 侍剑婢女? 叶芷瞧了瞧姿色平庸的少女,伸出手大方道:“很好听的名字,我叫叶芷。” 内心要笑开了花的宋皆宜也伸出手,借着机会笑出声来:“多谢叶芷小姐夸赞,叶芷小姐真是美若天仙,怪不得我家公子嘴里总是念叨着小姐名字。” 董难言愣住了,狠狠瞪了一眼宋皆宜,这不是胡说是什么。 叶芷脸上有些红,微微一愣后,恢复自然,笑道:“皆宜姑娘,真会说笑,小师叔一心只在修行,都顾不得欣赏宗门美景,哪里会念叨我的名字,若是真的念叨了两句,那可真是我的福分了。” 宋皆宜微微一笑,对眼前女子感官印象到是不错,没有了取笑董难言的想法,郎才女貌,在一起不是挺好的么。 本想着在不去打扰他们两个,在山上补个觉,不曾想,董难言却是笑道:“叶芷姑娘,那就麻烦你带我们两个逛逛了。” 两个? 宋皆宜心里白了一眼少年。 榆木脑袋不开窍。 叶芷倒是无所谓,笑着应允下来。 一行三人下了金柳峰。 一路上,叶芷尽职给董难言,宋皆宜二人介绍道:“咱们落叶宗,共有二十一峰,三十六洞,以前小师叔没上山的时候,空余着七座山峰,等到小师叔入住金柳峰后,余下的数字到是挺吉利的。” 不缓不慢的在前方领路,一路上竟是山水美景,叶芷笑道:“除了祖师堂和后山的枯井鬼牢外,宗里没什么禁地忌讳,而且祖师堂平常去不得,至于枯井鬼牢嘛,现在后山早就封锁上了,想去也去不了。” “叶芷姑娘,我听师叔说,以前枯井鬼牢不是历练弟子的地方吗?为何要封锁起来?”,董难言问道。 叶芷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到我这辈,就没有弟子再去枯井鬼牢中历练了,后山也被封印,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后山本来也没什么美景,小师叔还是不要好奇。” 董难言点点头,少年也只是好奇,并不是对枯井鬼牢有着多大兴趣。 停停走走,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日暮时分,半天下来,董难言大开眼界,除了足有七层楼高的神通楼,呈剑状的神兵阁,最为奇特的是,落叶宗还有一处让外人羡慕不已的圣地,名为假象场,据说是当年鼻祖关押在枯井鬼牢中的那位渡海境鬼修,养的一只幻兽,有凌虚境的修为,能够让人致幻,后来被鼻祖取出魂魄,炼化成假象场,磨炼弟子心境。 最后一行三人走到一座小山前,山不高,山顶有一座茅草屋,山脚下,一个小道士昏昏欲睡,桌上摆放着一只签筒,身后有两副对联旗帜,正反皆有字,正面的一副不太工整,名为:“信则有,不信则无”,后面的到是押韵工整了许多,“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宋皆宜好奇问道:“叶芷小姐,咱们落叶宗里还有道士?” 看着好奇的主仆两人,叶芷笑道:“这座山头,现在还真不属于咱们落叶宗,前几年,有一位老道士,说此地与他有缘,想要在此地借住,一开始宗里是不同意的,后来架不住老道士软磨硬泡,就让他在这居住下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地方,宗里前几年一直有人监视这里,不过人家倒也本本分分,除了解签算卦外,没什么过分的举动。” “解签?” 董难言问道:“准吗?” 叶芷笑着摇摇头,“据宗里的弟子们说,都是不准的,再说了,也没几个人来算命,小师兄你见过哪有开在修行人门口的算命摊子能够红火的?” 见少年感兴趣,叶芷笑问道:“小师兄若是感兴趣不如去试试,反正对咱们落叶宗弟子,人家可是打对折呢。” 领着董难言和宋皆宜来到桌前,叶芷轻轻扣了扣桌面,昏昏欲睡的小道士如梦初醒,直起腰板,拿袖口擦拭了一下口水,打了个哈欠,瞧着桌前的三位客人,小道士笑道:“几位是来算命啊,还是摇签呀。” 叶芷转头看向董难言,小道士心里点头,这模样看上去跟他相差不大的少年才是主角? 董难言看了看桌上签筒,命还是不算了,早就有人给自己算过了,少年微微一笑,“摇签吧。” 对面桌前花容月貌的少女,小道士当然认得,这可是落叶宗宗主的女儿,可这少年又是何人?看架势连落叶宗宗主的掌上明珠都以他为主? 小道士将签筒推到董难言身前,笑道:“那就请公子摇签吧,心诚即可。” 冲小道士微微一笑,少年略微闭目摇出一只签后,递给小道士,笑问道:“道长,此签何解?” 将签轻轻在手间转了一圈,小道士看了眼签,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再看一眼签,笑道:““嘉耦曰配”,此乃上上大吉之的姻缘签,意为如果公子有喜欢的人了,且经过一段时间交友,认为可合者,可合之,不必多加考虑。” “啊?” 怎么摇出来一支姻缘签? 董难言张大嘴巴,追问道:“道长,没弄错?” 小道士将签再度递回少年手里,笑道:“公子亲手摇出,岂有弄错之理?” 嘉耦曰配。 瞅着手里这支所谓上上大吉之签上四个金字,董难言看向那副七个大字明显的联子, “信则有,不信则无。” 站在董难言身后的宋皆宜心里努力告诉自己不许笑,回去后少年可不能再赖她胡编了,这可是你自己摇出的签。 美目流转间,看着小师叔发呆的样子,叶芷也轻摇签筒后从中捻起出一只签,将签递给小道士,少女笑道:“此签何解?” 知道叶芷身份,小道士不敢怠慢,双手接过签,解道:““明明如月,何时可掇”,镜中花,水中月,岂可拾掇?费了心机亦枉然,千万莫做幻想…” 声音越说越小,小道士恨自己这张嘴这么快,反正少女也没看,何不换个好签说法? 对面叶芷已经皱起眉头,道冠头上戴,道袍身上穿的小道士连忙道:“姑娘再抽一次,我这签筒有规矩,他人摇过后,需要静签一次再摇,不然不准。” 听到不准,一旁握着上上签的董难言问道:“道长,那我能否也再抽一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师傅不在家,一个人支撑起摊子,可真是不容易啊,小道士笑道:“公子若是不信,当然可以再摇一次。” 一直站在董难言身后的宋皆宜笑着提醒道:“公子,咱们可是上上大吉的好签啊,要不就别摇了。” 看到宋皆宜眯起眼睛的样子,董难言立刻从签筒摇出一支,再次递给小道士,“麻烦道长了。” 将签竖在眼前,小道士再次解道:““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道袍飘摇间,小道士笑道,“这位公子,与上次一样,皆是上上姻缘好签,做不得假。” 拿起被道长推到桌前的又一只姻缘签,董难言干笑一声,上上签自然是极好,可怎么偏偏都是姻缘? “啪啪啪” 宋皆宜鼓掌后竖起拇指,对着小道士说道:“两次都是上上签,道长,真准!” 听到有人夸赞,小道士一脸正经,笑道:“贫道姓齐名道真,其道自然真,岂有不准不灵之说!” 应付好了这位公子,那么接下来就要哄好落叶宗宗主的女儿了,自己和师傅赖在人家宗里好几年,可不能不会做人。 这次要是好签,就大方说出来,不好?那就编个好的! 已经打好算盘的齐道真对着叶芷一伸手,笑道:“签已静,姑娘不妨再抽一签。” 上一次只是中签的叶芷轻轻一笑,从签筒中捻出一只签。 接过签,已经打好算盘的齐道真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签上横平竖直写着:“姑舍是。” 下签! 不动声色将签塞进签筒里,齐道真看了看叶芷,““意中人,人中意,则那些无情花鸟也情凝,一般的解结枝头学并栖。”妙矣,姑娘,姻缘上签。” 听到小道士解签后,摇签少女眉头舒展开,面露笑容,从怀中掏出一颗灵玉石,轻轻放在桌上,“劳烦道长了。” 心里松了一口气,小道士起身道:“使不得,使不得,折煞小道了,姑娘快些收回去。” 拿起桌上那颗灵玉石,递回叶芷手里,董难言从乾坤袋中掏出三颗灵玉石,笑道:“叶芷姑娘带我们游览落叶宗,本来就不胜感激,哪有再让姑娘掏钱的道理。” 得了上签的叶芷看着少年眼中笑意更盛,“那就谢谢小师叔请我摇签喽。” 总算听出些眉目来的齐道真暗道一声无量天尊,原来这个粗布衣衫少年就是落叶宗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宗主叶华的师弟?怪不得,怪不得。 将三颗灵玉石放在桌上的董难言回头对着宋皆宜笑道:“你说道长算得准,要不你也来算算?” “啊?” 没想到董难言会让她去摇签,不感兴趣的宋皆宜摇头道:“谢谢公子好意,我还是算了。” 叶芷笑道:“皆宜姑娘,既然小师叔都说了,你就去摇一支吧,讨个好兆头。” “是呀,你去摇一支吧。” 叶芷和董难言都开口,宋皆宜不好拒绝,笑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见到宋皆宜捻起签的手指,齐道真暗道一声可惜了,有着这样一双纤细玉手的少女,怎么面容却如此平庸丑陋? 摇出一支签,宋皆宜正要交给小道士解签时,有一道流光从小山上空掠向落叶宗大殿,掀起狂风无数! 少女手中签,被风吹向远处。 于此同时,这座山脚下,响起了宗主叶华的声音。 “董师弟,芷儿,来大殿,有熟人前来一见。” 已经要动身去找签的董难言被宋皆宜拽住,那支签早就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少年问道:“要不再摇一次?” 宋皆宜摇摇头,笑道:“反正道长又跑不了,不着急,先去落叶宗大殿吧。” 董难言想了想点点头,又取出一颗灵玉石放在桌前,“道长,下次再来找你摇签。” 谢过齐道真后,董难言转身,和两个少女一起向大殿走去,少年心里纳闷,“熟人?哪个熟人?” 等到客人都走了,头戴道冠的小道士连忙将桌上灵玉石抓在手间,喜极而泣,这么多年,这是小道士第一次摇签挣到钱。 小心收好这几块灵玉石,打算等师傅回来跟他好好显摆显摆的齐道真掐指推演,寻找那支被风吹走的签,这签可是师傅的宝贝,要是缺了少了,回来准饶不了他。 远处山边,弯腰捡起那支少女摇出的签,齐道真轻轻一笑,“让贫道看看。” 紧接着手指转动间,看见了签上字的小道士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这支签上的字与其余的签有所不同,上面每一个字上好像都有微光流淌。 “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复何求?” 又是姻缘签,还是签王! 乱,太乱了! 美若天仙的叶芷,穿着普通却眉目清秀的少年,再想到可惜了一双纤细玉手的平庸少女,齐道真希望自己的姻缘签是不灵的,不然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怎么就给你这丑八怪截了胡? 天要黑了,小道士摇摇头,暗叹一声缘法天定,收拾摊子,准备上山去了。 不过将签子放回签筒后的齐道真悚然一惊,又急急忙忙的将签筒里的签全部倒出。 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的齐道真惊坐在地,小道士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接过少年的签后会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签筒里,根本就没有姻缘签! 第五十五章 打上山门! 一颗颗在山下凡间不得多的珍宝奇物,来自深海巨湖里的明珠,在落叶宗里,只是用来照亮,所以哪怕外面已经日落西山,但落叶宗议事大殿里依然明亮如昼。 大殿里,叶华,叶澈,叶净俱在。 告诉董难言和叶芷速来大殿后,叶华坐在主位上,对着下方男子客气笑道:“安兄,你对我落叶宗可是有大功啊。” 坐在一张楠木椅上,急速掠进落叶宗的安青轻笑道:“叶华宗主客气了,这趟不请自来,主要是想给落叶宗送份贺礼,庆祝宗主喜收门徒,落叶宗大兴指日可待。” 右侧,从离南镇跟安青分别的叶净笑道:“安谷主真是客气了,什么贺礼不贺礼的,本来想着这两日派人送一份重礼去伤春谷,答谢谷主,不曾想,还是让谷主奔波了。” 不像叶净经常在外走动,一直在落叶宗潜修的叶澈虽然与安青不怎么熟悉,但还是善意一笑,在叶澈心里,叶净能发现董师侄,起码有安青一半的功劳。 不过叶澈心里有点疑惑,这伤春谷谷主来的也太急了吧。 刚才老者差点就要开启护山阵法,诛杀像流光一样撞进落叶宗的男子,还好叶华和叶净识得是安青的气息,及时阻止了他,不然,这来落叶宗送贺礼的伤春谷谷主,可能就要死在叶澈手里了。 那座划给齐道真师徒二人暂住的小山虽然不是落叶宗的什么宝地,但距离落叶宗议事大殿也不是太远,以董难言三人的脚力,用不上半个时辰,就已经走进大殿。 看到和董难言并肩而行的叶芷,再看到董难言身后的面容平庸的少女,叶华心里微微一笑,拒接了三叔的婢女,身边只留下这么一个少女做丫鬟,看来这个小师弟不是个浪荡人,要是以后能跟芷儿在一起,倒也般配。 站在大殿里,董难言欠身一拜,“见过两位师叔,叶华师兄。” 叶净和叶澈笑着点点头,越来越欣赏少年的叶华笑道:“小师弟,别客气了,这趟叫你来没别的事儿,主要是安青兄来给小师弟你送份贺礼,总不能师兄替你收了吧?” 董难言顺着叶华目光看去,大殿里还有一位正在品茶的男子,见到少年看向他,挤出笑脸,笑道:“好久不见呀。” 认出是前几日和叶净一起的安青,董难急忙抱拳行礼道:“见过安谷主。” 坐在楠木椅上的男子拜拜手,耳边两枚玉环摇荡,“小友客气什么,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安兄。” 男子左手摩擦着中指玉润黄戒,右手一翻,取出一件巩红水波龙纹酒杯,轻轻一拍,酒杯便慢悠悠悬停在董难言面前,男子笑道:“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见到董难言没有立即接下酒杯,安青笑道:“难不成我这贺礼小友不喜欢?” 董难言摇头一笑,“不是…” 落叶宗议事大殿上,有如惊雷炸响! 才刚开口的少年瞬间倒飞出去,大口吐出一口鲜血,跪在墙边。 殿里,叶华从上方一晃而下,护在叶芷身前。 火速感到董难言身旁,叶澈从怀里取出一枚丹药,塞进少年嘴里。 眼中怒火熊熊,叶净怒喝道:“安青,你这是何意!” 毫不在意叶净的喝问,男子接下悬停的酒杯,看着本该一击必死,却只是吐了一口血的董难言被叶澈喂下一颗珍贵丹药后,轻咦一声,“有点意思。” 谁能想到,上一刻还要跟少年称兄道弟的安青会突然间出手? 叶华眼中杀机起伏,双指掐住一枚金色落叶,握在手间后,落叶宗护山大阵,轰然开启! 服下丹药后,董难言情况好转,声音虚弱,对关切看着他的叶澈和宋皆宜轻声道:“我没事。” 见肩负落叶宗大兴重任的少年那副虚弱模样,叶净暴怒至极,“安青,你莫非是想死不成!” 注意到落叶宗山水灵气狂涌,接过酒杯后的男子再度坐在楠木椅上,将茶水倒进杯中,轻轻一摇,一口饮下,放肆大笑,“我是找死,你有本事就来杀我呀!” “放肆!” 仙风道骨的叶净脚下一踏,身形暴掠,一掌向男子拍去。 手持酒杯的男子不动声色,轻描淡写的伸出一掌。 整个落叶宗大殿都在晃动! 身下楠木椅纹丝不动,男子嗤笑道:“还是你们一起上吧。” 身形倒退数十步不止,叶净冷声道:“你不是安青!” 伤春谷谷主安青,初入凌虚境的修为而已,就算这些年修为大有长进,也不可能一掌将叶净击退。 叶华伸手一抹,握住一柄金色长剑,指向男子。 眼神冷冽,叶华心里疑惑不解,能一击将叶净师叔逼退,那比他也不逞多让,究竟是谁,有这般修为? 而且,男子若不是安青,为何会有安青的气息,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蒙骗过了自己和叶净三叔? 没有准备出手,后方,叶澈一身凌虚境的修为毫不保留的显露出来,护在董难言和宋皆宜身前,身后还不到纳气境的董师侄,不容有失! 落叶宗内,感受到议事大殿内宣泄而出的气息,各大长老都知道出事了,一个个从各自的山峰洞府中,火速向大殿赶去! 从楠木椅上站起身,男子扭了扭脖子,咯咯作响,“来吧,别摆架势了,看看凭你们几个,能不能杀得了我。” 叶华提起金色长剑,身形如同落叶般飘忽不定中,一剑向男子刺去。 男子没有取出什么神兵利器,也没有闪躲,在叶华的震惊中,五指成爪,五根指头死死捏住剑刃,同时另一只手向叶华抓去。 金色长剑震颤,叶华凌虚境巅峰的倾力一击,只是让那抓住长剑的手掌微微一抖。 面对向胸口袭来的一抓,叶华左掌上光华流动,握拳一挥,拳上发出一种闷雷的声音。 这乃是落叶宗某代弟子,在一日大雨倾盆中,从长青树下悟出的拳法! 藏雷! 响音巨大,男子一抓虽然被叶华一拳所挡,但是刹那间,五指由抓成掌,握在拳头上的同时男子身上腾起一道恐怖的气息,头顶上,悬浮起白色骨冠! 骨冠上,有一道猩红细绳般的血气在流淌旋转,男子头顶像是有一轮璀璨星火炸裂,将上方手持一柄漆黑铁锤的叶净震推。 “白骨冠!你是白骨娘娘!” 气血翻腾的叶净一脸不可置信。 握紧叶华藏雷拳的右掌中,突兀生出一根白骨,刺破光华流动的拳头,“男子”松开握紧长剑的左手,任由叶华离去,笑道:“叶净长老真是好眼力呢。” 像是一面大鼓被人戳露,叶华看了眼再无半点闷雷之声,鲜血淋漓的左掌,想不到竟是她,怪不得能挡住自己倾力一剑,怪不得能让他和叶净师叔以为是安青。 “白骨娘娘?” 被宋皆宜搀扶起来的董难言一直都认为白骨娘娘是具白骨骷髅,不曾想轻轻拍了拍手掌,好像脱衣服般,褪下这身皮囊,身披白纱,头悬骨冠的女子生长的极为水灵,姿色上哪怕叶芷都要逊色半分。 叶澈提醒道:“师侄,你站在我身后,切莫乱动。” 知道叶华,叶净身前显露真身的女子身份后,叶澈心里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沉重。 渡海境! 悬浮在女子头顶的骨冠,雪亮的好像一柄天刀,抵在众人头顶。 灵宝,白骨冠! 相传女子能破开凌虚境,跻身渡海境,就是因为得到了这件白骨冠和另一件攻守兼备的灵宝! 落叶宗宗主叶华,知道了女子身份后,叹息一声,“白骨娘娘,不管你为何来此,若是你现在离去,我既往不咎,如若不然。” 叶华收起手中长剑,冷笑一声,“我怕娘娘这一身渡海境修为,就要留在落叶宗的山水间了。” 轻轻迈步向前,褪去了安青皮囊后,女子面容冷淡,“就凭你们?” 探出一只手,头顶骨冠上的鲜血红绳瞬间缠绕在女子手腕上,女子冷哼道:“今日先拿你血,祭我骨冠。” 董难言只觉得好像有一只万丈骨爪,向众人抓来! 不过下一刻,女子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一动不动。 落叶宗议事大殿内起了风,一枚枚金色落叶飘浮在女子面前,落叶上伸出一条条叶脉,束缚住女子。 启动护山大阵的叶华沉声道:“先离开大殿,这只能束缚住她一会。” 如叶华所言,在董难言他们刚离开大殿不久,女子手腕红绳腾起,如小蛇般,穿破一片片落叶。 随着女子动弹自如,落叶宗议事殿,轰然炸裂,狂暴肆虐的气息,席卷落叶宗! 不少正在赶来的长老们都身子一顿,甚至有的被这股凶暴气焰逼的身躯倒退。 在看到大殿废墟上空,那浮空的女子后,赶来的长老们寒毛炸立,心头悸动。 “是白骨娘娘!” “她怎么杀进宗里了?” 与下方慌慌张张的人群对比鲜明,头悬白骨冠的女子毫无惧色,冷声道:“今日就踏平你们落叶宗!” 女子头上灵宝白骨冠猛然变大旋转而上的同时身上白纱瞬间蠕动。 议事殿废墟上,站立起一头庞然大物,足有小山般大小的骷髅白骨,俯视着众人,恐怖无边。 一脚踩得大地龟裂,骷髅白骨的心口上盘膝而坐的女子伸手一点。 骷髅白骨带着巨大的骨冠,手中持着一条猩红血鞭,在落叶宗内横冲直撞。 凌虚境以下,擦着碰着就要重伤倒地,修为再低一点的,但凡被波及一下,那就是粉身碎骨。 “放肆!” 看着死伤的落叶宗弟子,被肆意践踏毁坏的山门,叶净暴怒,不顾一切,握住那条猩红血鞭。 “好,今日就掂量掂量渡海境到底多强!” 看守神兵阁和神通楼的两位凌虚境长老冲上天,在骷髅白骨面前毫不出众的神兵阁凌虚境修士挥手一招,呈剑状的神兵阁拔地而起,在剑眉老者的催动下,如同蚂蚁扛起树枝,倒砸向白骨左肩! 坐在心口骨架上的女子冷然一笑,双手合十。 外面,白骨大手双掌夹住神兵阁,隐隐间,有碎裂的声音从剑上传出。 剑眉老者心疼不已,这是落叶宗暂借给他参悟的奇宝,相传是开山鼻祖留下的,不逊色于灵宝的法宝极品,是老者愿意死心塌地为落叶宗卖命的原因。 再这样磨耗下去,恐怕落叶宗以后就再也没有神兵阁了,剑眉老者向身旁看守神通楼的老者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在老者掐诀后,神通楼没有像神兵阁那样拔地而起,只是顶楼中有一卷经书飞到老者手心,纸字分离,一页页在老者面前排列成一面,从整卷经书中分离出来的各种文字在指下流动,老者提指写字。 用整卷经书写下一个开字后,已是满头大汗的老者喝道:“开!” 如同法旨,开字瞬间贴在骷髅白骨手掌上,让夹紧神兵阁的双手出现缝隙。 剑眉老者趁机收回神兵阁,重插大地。 天上,刚刚全力施展神通的老者只觉得狂风呼啸,面前,一根白骨手指急速按来。 还好一旁的剑眉老者一把将其拉过,骨指贴着老者身体一侧擦过,险而又险,劈开成片的巨树后,将一座大殿捅个通透。 随着女子一抬手,骷髅白骨手腕一抖,直接将下方拖住血鞭的叶净砸进地底。 “师兄!” 叶澈面色焦急,作为落叶宗凌虚境的战力,他当然也想出手,但是身后还站着叶心师兄的希望,落叶宗的未来。 只能站在原地,护着董难言的老者对叶华大喝一声,“还没好吗?” 一直在启动护山大阵杀招的叶华睁开眼,“好了!” 落叶宗,长青树震动! 坐在骨架上的女子终于站起身,天上,漫天皆是金叶! 眼神中射出两道精光,叶华掐诀道,“起!” 片片衔接,一柄毫不逊色于骷髅白骨的长剑在落叶宗上空显化。 这座落叶宗镇宗的杀招,由无数颗长青树落叶衔接打造的护山大阵,究其威力来说,丝毫不逊色于一件灵宝,甚至与一些下品灵宝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骨冠亮起光芒,终于感受到威胁的女子一只手扶住骨架,手掌转动中,骷髅白骨头顶骨冠化为液体流淌,成为镰刀形状。 女子笑道:“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你们落叶宗的护山大阵多么可笑!” 感受到那镰刀带来的压迫,叶华苦笑一声,将一枚代代相传的金色落叶取出,扔至上空。 “叶华,你疯了不成!” 见到叶华如此举动,叶澈心痛不已,这枚从东部大宗带来,代代相传的金色落叶,是除了后山枯井鬼牢中那把灵剑外,唯一鼻祖所留,据说只可使用一次,是落叶宗压箱底的宝贝! 如今使用过后,对落叶宗来说,可不只是伤筋动骨之说,而是损害根本。 抛出那枚落叶后,叶华喝道,“杀了她,解我落叶宗之危!” 随着那枚落叶飘荡在空中,由落叶衔接而成的长剑上响起一道剑鸣声,落叶宗地下,无数颗长青树落叶破土而出,急速射向那具骷髅白骨。 被无数片落叶覆盖住全身的骷髅白骨身上,好像响起了一串爆竹之音,浑身炸响。 恍惚中,好像有一位白衣素裹的人影,从那片金叶中走出,睥睨天下,持着落叶长剑,一剑斩下! 落叶宗响起一阵轰鸣声! 董难言定睛看去,白纱出现破损,骨冠暗淡的女子急速向远方掠去。 “可恶!”,叶华怒喝一声,哪怕是这般倾尽全力,都没将她留下? 天空上,无数颗枯黄落叶飘落,灵气不再。 ———— 伸展神通收拾了废墟残地后,叶净和叶澈将董难言和宋皆宜送回金柳峰,仔仔细细检查少年没有伤及根本后,两人这才放心而去。 夜里,服下丹药后,已经与平常没有两样的少年没有睡意,坐在山边。 宋皆宜站在楼上,看着头顶星空,“看来这落叶宗也不安全啊。” 背对着少女的少年轻声道:“你说她还会再来吗?” 宋皆宜摇摇头,“应该短时间内不会了,看样子她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应该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吧。” 董难言摸了摸胸口,掏出一枚玉佩,今日要不是那一掌正好打在玉佩上,恐怕自己就不是吐口血那么简单了吧? 金柳峰上,宋皆宜看着站起身,捡起一根枯枝的少年,诧异道:“大晚上不睡觉,你干嘛?” 脑海中想起劈开雷池的那一剑,少年挥动着枯枝。 “练剑!” 落叶宗,从上代宗主叶望死后就一直被封禁的后山上,头戴骨冠的女子缓缓向枯井鬼牢走去。 离开落叶宗的,只是女子的那件白纱。 随着女子走近枯井鬼牢。 女子头顶那件骨冠白光暴涨! 女子停下脚步。 猩红细绳缠绕住抵在女子眉心的金色落叶上。 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山中传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走吧。” 骨冠下,女子脸色有些狰狞,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身影腾空,离开落叶宗。 踩着落叶的沙沙声中,失去细绳束缚,掉在地上的落叶被人捡起。 摩挲着这枚落叶宗代代相传的金色落叶。 后山静了。 第五十六章 享受 对修行人来说,动用些神通法术,建造一座宫殿并不难,用不上几日,落叶宗那些废墟上又重新立起一座座大殿。 现在,落叶宗长老尽皆落座在大殿上,争论纷纷。 “都打上咱们山门了,还能忍吗?若是不出手反击,咱们落叶宗的脸都丢光了!” “怎么反击?那妖妇一个人就能在我落叶宗内来去自如,要不是最后靠着护山大阵重创了她,今日你郭长老能不能在这说话都是两说!” “我是打不过她,但你也说妖妇已被大阵重创,这不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嘛!不如联合附近宗门,一起出手,杀进森骨域,铲除祸患!”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森骨域有没有什么杀招,若是贸然闯入,只怕正中人家下怀。” “咳。” 一直听着长老们相互争论的叶华轻轻咳嗽一声,“各位长老所说不无道理,白骨娘娘打上山门之耻,我落叶宗一定要报,但现今若是贸然杀进森骨域,未必就能将她一举拿下。” 神色有些低落,叶华自嘲一笑,“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宗主不济事,实力不够,才会让我们落叶宗受此欺辱。” “宗主,这怎么能怪你呢。” “宗主,可别这么说。” 叶华打断各位长老,轻叹一声,“传令下去,今日起,护山阵法会一直打开,若是无要事,落叶宗弟子不得擅自下山。” 从座位上站起身,叶华朝着长老们拱手道:“这段时间,我会闭关潜修,看看是否能突破凌虚境,到时候无论是否成功,我都会给各位一个交代,我也希望各位,能够抓紧修炼,精进修为,他日一起出山雪耻。” “这…” 在场的各位长老们面面相觑,接任宗主之位的叶华,处理宗门事物虽然井井有条,但是就资质来说,并未太过出类拔萃,远不如上一代被誉为有望渡海的宗主叶望和他的弟弟叶心,不过因为当时落叶宗和周边宗门争斗厮杀的厉害,叶望和叶心寿元消耗过多,所以最终无望渡海。 等到大殿内长老们都退下,叶华轻声道:“三叔,师叔,我闭关这段日子,落叶宗就交给你们了。” 知道肩上担着山门重担的叶华压力过大,叶澈劝道:“师侄,你别想太多,我和你三叔还有你,这么多年都止步凌虚境,岂是现在一个闭关就能破开的?” 叶净也劝道:“虽然白骨娘娘那日在宗门里肆无忌惮,但最后也是被阵法所伤,依我看,不如开启阵法,我们这两辈,虽然不能和她抗衡,但是我们还有希望啊,知秋丫头和董师侄,都是举世难得的天纵奇才,我们不妨等一等,何必急于一时雪耻?” “等?” 从父亲坐化后,就接任宗主之位的叶华摇头,“知秋师妹,登楼六境,就算突破,也不过是凌虚境,对我落叶宗如今局势助力不大,董师弟天资出众不假,但尚未纳气,我落叶宗哪有时间等下去了?等到开窍境的董师弟成为渡海境的那一刻,恐怕等到那时候,那白骨娘娘早就成了金丹境了!” 伸手打断叶净,叶澈劝阻,叶华起身向外走去,“师叔勿劝,我意已决。” 新建好的大殿里,只剩下两位老者。 叶净叹息道:“也是苦了叶华,从大哥坐化后,就担着宗门重任。” 叶澈有些担忧:“闭关修炼倒是无妨,怕就怕,苦海本就难渡,叶华现在顶着这么大压力,一旦走火入魔,沉沦苦海,那就糟了。” 站在门口,眺望着远处两座相邻的山峰,叶净感叹一声,“希望老天保佑佑我落叶宗吧。” ———— 吸纳完一颗灵玉石,感受到沉积在窍穴里的灵气后,董难言盘膝而坐,脑海里回想着这几日在神通楼里浏览过的一些神通法术。 这几天,除了在金柳峰上静坐练气外,董难言就会去神通楼里浏览落叶宗收藏的功法典籍,落叶宗大部分神通功法,大都收藏放置在神通楼,凭借相应的身份权限才能观看,不过这些对于董难言来说当然不是问题。 看守神通楼,那日出手写下一个开字,迫使骷髅白骨手掌松开的凌虚境修士,对董难言客气的很,知道少年想要进楼观看典籍后,送出一块墨玉,笑着说道:“拿着它,在这楼里想看什么都可以。” 跟老者道过谢后,董难言就开始浏览功法典籍,不过有一些高级的功法,都是存放在玉简里的。和叶净给他的不一样,这种玉简需要神识触及,才能观看,还好那位凌虚境的赵长老,看出了少年的难处,放下身段,给少年当着翻译,转述着玉简内容。 站起身,捡起暂时充当长剑的枯枝,按照脑海里回想的那套剑法,董难言有模有样的挥动着枯枝。 按照赵长老所解释的,这套名为零落的剑法,算不得多么高深,乃是一名化实境的武夫所创,剑法强在一个迅猛,出剑后攻势便如疾风骤雨,碾压过去,但缺点在于,疾风骤雨也有停时,一旦剑势被人挡住或者剑法衔接处出现差错,那剑气就会逆流经脉窍府,敌人未伤,己身先损,所以要么一鼓作气,将敌人碾作成尘,要么自己零落成泥。 不过董难言没有挑三拣四,毕竟神通楼里,能够让他现在学习的剑法,就只有寥寥二三,大多功法神通都是在凝神境后才能学习的。 铁匠大叔留下的东西和在水坑得到的如是剑机缘,都是至少要等到登楼境才能修习的,总不能眼巴巴的等着吧,起码先拿这套剑诀过度一下,而且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也不能一下就成为登楼境,更别说遥遥无期的元婴境了,但是多学点东西,总是没有坏处的吧。 想到这,正在一板一眼施展剑法的董难言看向木楼,眼中有些羡慕。 楼上,前几日成为登楼境的宋皆宜盘膝坐在椅子上,迎着山风,一柄青色长剑横放在腿上,少女伸出手指,有节奏的轻敲这把幻化而出的长剑,声音清脆,一脸享受。 第五十七章 另一个人 走下金柳峰,正午的日头有些足,通往神通楼的树荫小路上,四下无人,只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和潺潺的溪水声,日光从树叶缝隙间流淌下,稀稀碎碎的光芒打在树下穿着淡金色法袍的人影身上,映衬的少年飘然出尘。 自从在议事殿里挨了白骨娘娘一掌,在叶净师叔千叮咛万嘱咐下,换上秋色法袍的董难言,打算去神通楼中再学点东西,昨日那个破开鬼魅障法的术法,他还没有看完呢。 拥有这么些山头的落叶宗,门下弟子并不是很多,算上那些服侍下人,也才数百之人,所以有时候走在山上,瞧不见人影很正常。 山上修行人,出尘清净地,清风明月作伴,闲云野鹤陪趣,不无道理。 “见过小师叔。” 迈步走到溪水岸边,瞧着急忙从一块大青石上起身问好的男孩,董难言笑着摆摆手,让男孩不用这么客气。 从金柳峰到神通楼,除非拥有凌虚境御风飞行的能耐,不然这条溪水对谁来说都是必经之地,所以这几天,董难言几乎次次跟这个名叫周摇的男孩打照面。 早就跟男孩熟络起来的董难言发现今天溪水旁没了那只浮光鹤,笑问道:“周摇,浮光鹤呢?你该不会把它弄丢了吧?” 一开始与董难言相处,男孩处处提心吊胆,生怕少年心眼小,心里记恨他那天的出言不逊,不过后来相处,周摇渐渐发现这个小师叔,一点架子也没有,为人还很和善,所以也就渐渐没了那么多顾忌,与少年相处的自然,不过那份必要的礼数男孩还是要有的。 父母乃是落叶宗山下真珠国里江湖门派大当家的周摇一脸轻松道:“没丢,没丢,小师叔,这不是最近咱们山上护山大阵开启了嘛,山门封闭,生人勿进,所以也就不能再招收弟子了,我师傅他老人家最近正犯愁呢,巴不得打算将浮光鹤转手出去,不然每天还得伺候它。” 董难言乐道:“所以你就不用放鹤了?” 想到总算离开了那只浮光鹤,周摇乐的脸上都笑开了花,连忙点头。 知道董难言每次经过这里都是因为要去学习神通功法,男孩问道:“小师叔,你是又要去神通楼?” 董难言点了点头,对着眼中羡慕非常看向自己的男孩,安慰道:“你别急,早晚有一天,你师傅会准许你进神通楼的。” 按照落叶宗的规定,每名弟子每个人月只有三日可进神通楼,借阅功法,不然想要进神通楼,就只能靠师傅推荐,可每月入楼十日,或者成为登楼境,入楼无限制。 像周摇这样,本来在师傅弟子里就排名最小,辈分最低,推荐的名额,哪里轮得到他,所以男孩很羡慕能随意进出神通楼的少年。 耷拉着脑袋,周摇愁眉苦脸,“除非我把上面的师兄师姐都熬死,不然哪能等到那一天。” 周摇虽然年岁不大,境界不高,只有纳气境,但在山下父母的教导下,从小就习武练拳,早早就磨炼筋骨,成为通络境,甚至距离淬骨境,也不远了。 可是周瑶父母只是淬骨境的武夫,没有后续的功法可以修行,所以才愿意花费家底,不惜打通人脉, 求来一个落叶宗弟子的名额,希望周摇能走上修士道路最好,就算是无法凝神,也可以在落叶宗学到淬骨境以后的功法,续上后路。 不过可惜周摇的父母打错了算盘,被浮光鹤衬托的德高望重的兰长老,在落叶宗一众长老里,都算是垫底的,兰老者擅长符箓阵法,打斗厮杀那套,压根不熟,至于武夫路数,更是知之甚少,教不了周摇什么东西,而且周摇修行资质远不如武夫资质,在兰长老门下弟子中毫不出彩,老者也是渐渐不太上心,更别提推荐男孩去神通楼了。 “不能这么想,你看我年纪比你大,可境界不也跟你一样嘛。”, 董难言笑着宽慰道:“你看你这么大,就已经比你小师叔强了,等再过两年,超越你师傅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小师叔才上山多久,我可比不上小师叔。”知道董难言在安慰他,周摇笑道:“师叔你快去神通楼吧,再耽误下去,你就得摸黑回山了。” 董难言轻轻拍了拍周摇肩膀,“那改天再来找你。” 不是没想过将神通楼的功法传授给周摇,但一来是有山门规矩在,二来是少年觉得自己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悠的门外汉,怎么指点别人?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是害了男孩。 跟对面溪水旁对自己挥手的男孩摇摇手,向神通楼走去的董难言想着,这趟向赵长老请教请教,什么功法适合周摇。 随着距离神通楼越近,人就明显多了起来,楼外,有的人像是受到了什么触动,眼中带着喜意从楼中走出,匆匆的赶回山峰洞府闭关参悟。 更有的干脆出来后就直接在空地上打坐消化,不愿错过领悟的最佳时机。 见到淡金色法袍的少年走来,楼外空地上,不少没在参悟状态下的弟子都笑着跟这位小师叔打着招呼。 董难言一一笑着点头回应过去才走进神通楼,并无倨傲神色,相反还带着一丝腼腆, 神通楼共有七层,一般弟子就算是达到登楼境,也只能在下五层阅览,没有六七层的阅览权限。 至于董难言,可以踏上在落叶宗存放机密的第六层,却不能踏上第七层,倒不是少年身份不够,而是按照赵长老所说,第七层,乃是给登楼境顶峰和凌虚境开放的,以董难言现在的境界,浏览后不光无益不说,甚至还可能影响心神。 今日楼里有不少人,都沉浸在思索参悟中,完全忽视正一层层向上走去的少年。 早就察觉到董难言来了的赵长老站在楼梯旁等候着,见到放轻脚步,屏着气息的少年轻轻一笑,老者早就跟少年说过,楼里的人都沉浸在参悟思索中,就算是大笑出声,也不会影响到他们,不过少年还是每次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影响到别人。 见到老者在等着他,董难言稍微加快一点脚步,走上五楼,施礼道:“赵长老。” 名为赵秒的老者笑道:“不必客气,不过小友今日可是来的有些晚了。” 董难言微微一笑,“路上耽搁了一会。” 赵秒点点头,笑道:“无妨,那就抓紧时间,昨日我翻遍楼里,找到了一部适合小友现在修行的功法。” 示意董难言跟上,赵秒在五楼里转转拐拐后,走到一处不起眼的架子上,抽出一本书,不过说是书,其实只有薄薄的两三页,皆是青玉刻画。 递给董难言,赵妙解释道:“这本功法名为藏华,纳气境就可修行,凝神境就可运用,只不过因为限制条件过多,所以一直无人问津。” 手心青玉书有些冰凉,少年好奇问道:“限制条件?” 赵妙轻笑道:“小友放心,对于别人是限制,对于你,这功法可就是贴身打造的。” “藏华,顾名思义,体内蕴藏光华,在纳气境练气沉窍时,吸天地光华入窍,涵养体魄,等到凝神境时,就可神光外放,威力无穷,不过唯一可惜的就是,只有开窍九十者,才能修行,不然光不入体,徒伤其神。” 董难言欣喜万分,按老者所说,这不就是给他准备的嘛! 听老者说昨日翻遍了楼里,才找到这么一本,少年弯腰谢道:“多谢赵长老。” 赵妙拜拜手,倒不是说老者偏心对待董难言,而是坐镇这神通楼这么多年,突破无望的老者早就失去了大道争锋之心,唯一的乐趣,就是培养着一个个走进楼里参悟学习的落叶宗弟子,看着他们学习功法后喜悦欢欣的样子,老者就觉得欣慰,觉得这辈子,好像值了。 虽然自己大道无望,但赵妙希望这些弟子小辈,人人大道有望。 “小友,傻愣着干嘛,怎么不翻开看看?” 见到把青玉书握在手里的少年,赵秒感到好奇,往常的少年拿到功法神通可是如饥似渴的,功法到手,立刻就翻开参习,怎么今天丝毫不急呢?” 董难言挠了挠头,开口道:“赵长老,我想向你请教个问题。” “哦?你尽管说。” 想起溪边男孩郁郁寡欢的样子,决心为周摇求得一部功法的董难言对身前的老者问道:“赵长老知道楼里有哪些适合武夫修行的功法吗?” “武夫修行的?” 赵长老脸色一沉,“小友你问这个干什么?” 以为是董难言要学,老者神色不悦,告诫教训道:“小友,你天资出众,最为适合练气修行,修士磨炼体魄即可,若是耗费心神在武夫修行上,无异于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得不偿失!” 不敢说是替周摇请教,生怕坏了规矩,老者更不肯告知功法,董难言认真道:“赵长老教训的是,我都记下了,不过我最近练零落剑法时,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想请教一下赵长老,如何磨炼体魄。” “哦,原来是这样。”,赵妙点点头,不过老者转眼间叹气道:“不瞒小友说,咱们练气修士最大的短处就是体魄,因为专于修行术法神通,符箓阵法,没有那么多精力修行体魄,导致根本无法跟武夫之类的硬碰硬,所以武夫嘲笑咱们练气士是纸糊的老虎,一打就破。” “正因为这样,才有人创造一些护体神通和强健体魄的法术,来弥补我们的短处。” “而且” 怕董难言觉得练气士没有出息,老者又笑道:“说来说去,只是武夫在近身中占据优势,若是不给他近身,对于练气士来说,武夫不过是任我等宰割的靶子。而且武夫一路修行艰难,光有天赋还不行,还得要吃苦,更是因为出手刚烈霸道,消耗寿元,往往不能长寿。” “不能长寿,就算是再强,又有何用?百载千年后,不过一捧黄土,而我等,依旧寿运绵长,长生不朽。”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董难言突然想起一件事,好奇问道:“赵长老,那用剑的呢?他们是武夫还是练气士?” “用剑的,那叫剑修,驾驭飞剑,即可算作练气士,也可算作武夫,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与练气士想比,剑修与武夫无异,甚至更强,又因为修行剑术的缘故,剑修体魄受剑气滋养,有些甚至比转修肉体的武夫还强!” 看着董难言惊讶的样子,老者继续道:“当然,还有一些人,走练气武夫双修的路子,不过难上加难,就比如你的叶澈师叔,就是曾在武夫道路上修行到五境贯通,也就是小宗师境界,不过后来修行愈加吃力,后来转修练气罢了” “叶澈师叔原来竟是练气武夫双修?”,董难言想起那日轮动黝黑铁锤砸向白骨娘娘的叶净,忙问道:“叶净师叔也是吗?” “叶净?”,赵秒摇摇头,“咱们落叶宗里,你叶澈师叔是唯一一个,叶净不过是修有一门刚猛霸道的功法,看上去是挺吓人的,但是他若是不用神通法术,跟叶澈拳脚相搏,必输无疑。” 提起练气士武夫双修,好像想起了一些旧事,老者沉默片刻后,叹道:“以前落叶宗,其实除了你叶澈师叔外,还有一人,也曾是走练气士和武夫双修的道路,而且在武夫道路上,比叶澈走的更远更深。” 在武夫道路上比叶澈师叔走的更远? 师叔已经是五境贯通的小宗师境界了,比师叔走的更远,那岂不是说这个人是... 枷锁境! 少年满脸震撼的问道:“赵长老,他是谁啊?” 想到那个曾经有些狂傲的男子,赵妙感叹中轻吐两个字。 一个在落叶宗属于禁忌的名字。 “顾谦。” 第五十八章 陈年旧事 “顾谦?” 董难言疑惑道:“赵长老,顾谦是谁呀?” 来落叶宗也算有些时间了,少年对落叶宗里的长老和弟子,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闲暇之余更是在六楼里翻阅过落叶宗大大小小的档案秘卷,可却从未听到见过赵妙口中提及的这个名字。 想起老者说的以前那个字,董难言心里猜道:“难不成这个顾谦现在不在落叶宗了?” 想起了陈年往事的赵妙有些唏嘘,那人死后,那件事也就算翻篇了,多说无益,可既然今天说到这,打开了话匣子,那就一吐为快。 董难言双目一紧,因为老者没有在开口说话,而是通过心湖传音与他交流。 以传音之法开口的赵妙缓缓道:“顾谦这个名字,你在落叶宗里是查不到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不过今日你我二人谈到这里,那我告诉你也无妨,况且,这件事,也跟你的师傅叶心有点关系。” 这么神秘?还跟叶心师傅有关? 董难言认真听着老者的一字一句,只是赵妙的第一句话,就让少年心湖一震。 “顾谦,是叶华的父亲,落叶宗上代宗主叶望唯一的亲传弟子,后来背叛山门,自觉有愧,跳进枯井鬼牢而死。” 说起这段往事的赵妙叹息一声,“顾谦资质惊人,上山十年就修成登楼境,又十年凌虚御空,成为我落叶宗第一天骄,而且以顾谦凌虚境的修为,枷锁境武夫的体魄,实力就算跟师傅叶望比,也不逞多让。那个时候,整个落叶宗都对他寄予厚望,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大家都认为,顾谦是能带领落叶宗,走向更远的人。” 眼中有追忆,有复杂,老者继续道:“板上钉钉是下任宗主的顾谦,长得也不赖,宗里不知道多少女弟子,倾心于他,可男子对之不理不睬,只是当做同门情谊对待,当时你师傅叶心还曾取笑过他,说他是肯定有一个叫做情窍的窍穴没有打开,不然,怎么一点风流意气也没有?” 老者摇摇头叹息一声,“后来证明,是你师傅叶心错了,顾谦不是情窍未开,而是一直没有人,能让他打开情窍,在一次下山历练中,他爱上了一个女子。” 董难言心里微微诧异,这不是挺好的嘛,怎么赵长老的声音这么无奈和充满叹息? 不过随后老者的心湖密语,立刻就让心中充满美好念头的董难言惊得竖起鸡皮疙瘩。 “与顾谦情投意合的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执掌森骨域的白骨娘娘,白露!” 简直是匪夷所思,前些日子差点拆了落叶宗,杀了他的白骨娘娘,竟然和落叶宗宗主亲传弟子情投意合? 压下心头的震惊,继续听着老者讲述的少年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落叶宗没有顾谦此人的记录,白骨娘娘又如此仇恨落叶宗,难不成? 老者声音中越来越带着一份惋惜,“英雄难过美人关,其实顾谦当初与白露在一起,这本也无妨,虽说森骨域行事诡异,手法恶毒,但与落叶宗的关系远没有现在这么恶劣,顶多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不论立场,他两人真在一起,到也是般配,可一个是落叶宗宗主亲传弟子,一个是森骨域里祁夫人的得意门徒,想要摒弃门户立场之见,谈何容易?” 神通楼五楼的门户已经被赵妙双手一挥轻轻合上,抽出两本书,垫在屁股下,一本递给董难言,让少年坐着听的老者继续讲道:“本来就是一场孽缘,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更是彻底让这对男女对立。” “当初在落叶宗和森骨域旁边,有一座洞府被人开凿出来,经过查探,那洞府乃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一位金丹境的坐化之地,里面遗留着一件白纱,一顶骨冠。” 联想到那日在落叶宗大杀四方的女子,董难言猛然一颤,难不成是白骨娘娘手里的那顶骨冠和白纱。 赵妙注意到少年的震惊,轻轻点头,“正是如今白骨娘娘手里那两件据说可以让人破开凌虚境的灵宝。” 董难言不能像老者一样传音发声,可又不敢张口询问。 注意到少年的难处,老者继续道:“洞府有字提醒后人,那骨冠和白纱,都是灵宝,灵宝啊,除了森骨域有一件和咱们枯井鬼牢中有一件外,就没听说这附近有哪个宗门曾经拥有过,尤其是这两件灵宝还关系着让人成为渡海境的机缘,对落叶宗和森骨域来说,都是必争之物。那是我们落叶宗算得上是倾巢出动,可是森骨域同样也是不遗余力,连番恶战下,虽然击杀掉森骨域三位凌虚境修士,但不得不说,森骨域的那位祁夫人,当真是有大魄力的女子,在以一敌四中,引爆了森骨域灵宝,重伤三人,杀死一人,夺走了骨冠和白纱。” “那场战斗后,宗里就出现了一种声音,有人指责战力不逊色于叶望的顾谦手下留情,所以落叶宗才与灵宝失之交臂,才会有长老惨死。但其实我们几个长老都知道,顾谦虽然确实对白露留手,但是对森骨域,并没有所谓的手下留情。” “本来这种流言流语,说说就过去了,那场战斗过后,祁夫人虽然重伤,但是毕竟拥有两件灵宝,谁也不敢贸然攻进去,所以宗里就拍一位韩长老在森骨域外监视那里的动向,不过...” 老者闭上双目,“负责监视森骨域的韩长老,有一日竟然发现,顾谦从那里走出。” 如果赵妙说的顾谦与白骨娘娘相爱让董难言听得震惊,那接下来的这件事,就让董难言觉得荒谬。 “韩长老发现了顾谦,那以顾谦的本事,自然也是发现了韩长老,在韩长老一路逃遁到叶望面前禀告时,被一路追杀的顾谦击杀在叶望身前。” 董难言心湖间老人言语满是叹息,甚至老者至今也不愿相信,那个从进入落叶宗,被他看着长大的男子,竟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韩长老死后,叶望当然是大为恼怒,而见到事情败露,顾谦又在落叶宗和叶望大大出手,落叶宗以前有二十七峰,如今只剩下二十一座,那六座,正是在那场师徒大战中毁去。那一战,顾谦的实力才真正显现出来,哪里是跟叶望相差不多,分明是犹胜一筹,但也许是念师徒情谊,或者是觉得心中有愧,在出手重创了叶望后,顾谦因为分神反而被叶望拿下,关在囚牢中,后来你的师尊叶心却为顾谦求情,觉得事有蹊跷,不是顾谦本意所为。” “可事情偏偏就是这样,亲口承认背叛落叶宗的男子,挣脱了锁链,跳进了后山的枯井鬼牢,受到重创的叶望因为寿元耗尽,冒死冲击渡海境后失败仙去,而叶心,也因为这件事与叶望发声争执,出走落叶宗。夺得灵宝的祁夫人因为伤势过重而死,继承灵宝的白骨娘娘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跻身渡海境,同时因为师尊和顾谦的死对落叶宗深恶痛绝,导致现在这样水火不容。” 没有想到替周摇问一下修行功法,却问出这么多辛秘,董难言心里有些明了,怪不得六楼的档案秘卷里没有顾谦这个人的信息。 不再以传音说话,神色复杂的赵妙起身叹道:“小友听一听就是,这事早都翻篇了,死都死了,说再多也只是个故事,不过可惜的是,顾谦跳进枯井鬼牢后,他那套独门的武夫功法,也就失传了。” 说了这么多,老者有些累了,不是身累,而是心累,他当初也是这样细心的教导刚入山门的顾谦,只可惜,可惜啊。。 轻轻拍了拍少年肩旁,赵妙向楼下走去,“那些武夫功法,你可以向叶澈请教一下,他懂得比老夫更多,小友慢慢观看,我就先下楼替别的弟子解惑了。” 恭敬的送走老者,董难言尽量平复心神,然后翻开那本青玉书,学习参悟。 ———— 森骨域里,因为那个女子独好白色,所以所有建筑便再无它色,举眼四望,单一而又寂肃。 从祁夫人掌管森骨域时,就只收女子,到了白骨娘娘这里,同样如此。 一座肋骨形状的洞口,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仰头对身旁女子问道:“晓蝉师姐,师尊怎么不在大殿里啊,我还有一些修行上的问题不懂呢。” 披着白色的纱衣,在董难言来落叶宗之前,是这神州东部偏僻之地开窍数量最多的女子眼神有些深邃,似乎望向很远的地方。 女子声音空灵,轻笑道:“那你可以来问我啊。” 小女孩撅起嘴巴,“可是师姐你平常比师尊更神秘耶。” 女子摸摸小女孩的脑袋,轻轻一笑,“神秘?” 在森骨域属于禁地的地方,就是连夜晓婵也不能进入,这里草色青青,水流沉缓,谁也想不到白色无垠的森骨域里竟然有这样一处青草绿水之地。 一座墓碑前,有栩栩如生的男子雕像对着墓碑跪伏在地。 披着安青皮囊打上落叶宗的女子面色苍白,白纱上有细细缕缕的血迹,她摘下头顶骨冠,放在墓碑上,轻轻道:“师尊,等下次,我一定用落叶宗全宗的鲜血,染红骨冠,回来给您戴上。” ———— 没有在神通楼待太久,可以随意借阅功法的董难言将青玉书放在怀里,准备回去,不然,可真就要摸黑回金柳峰了。 楼里有同样准备回去的弟子跟少年打着招呼,董难言笑着回应着,先一步走下楼去。 跟少年打招呼的一个弟子笑道:“小师叔人真好,一点架子也没有。” 另一个弟子点头道:“可不是,可不像刘师兄,仗着宗主弟子的身份,作威作福的。” 先前开口的弟子连忙让他说话小心些,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可就有好受的了。 悻悻然闭上嘴前,后者小声道:“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啊,没看叶芷师妹都愿意跟小师叔在一起嘛,前段时间我可是看到她和小师叔一起去那个算命摊子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行啦,快走吧,师傅怎么教你的,言多必失。” 等到脚步声过后,四楼里,正在翻阅玉简的男子阴沉着脸,回想着两人的声音,脑海中从全宗上下筛选着有资格进入四楼的人,一一匹配。 ———— 溪水岸边,周摇还盘膝坐在青石块上,静坐修行。 董难言快步走上前 ,打趣道:“再不回去,你晚上就得摸黑了。” 睁开眼,周摇从青石上蹦下,笑道:“不着急呢,趁着这几天师傅没给我安排什么活,能多修炼一会是一会,太早回去了,就会被师兄师姐使唤来使唤去,还不如摸黑回山。” 没有找到适合周摇的功法,董难言从腰间掏出几块东西,拉起男孩的手,在对方诧异中将塞进男孩手间。 周摇瞪大眼睛,手中的几块白色玉润的石头,这是师傅一个月才会赏下一块的稀罕物啊。 吞咽下一口口水,面前少年笑嘻嘻的,但是周摇可不敢接下石头,“小师叔,你是不是拿错东西了?” 董难言伸手让男孩握紧手中灵玉石,轻笑道:“没拿错啊,你该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灵玉石不沉,光是握在手里就感觉浑身舒坦,但是周摇却觉得有些沉甸甸的,小心问道:“小师叔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给我?让我去办?” “有事儿?” 董难言摸了一下下巴,笑道:“还真有一件事儿。” 周摇咬紧牙关,果然是有事,手里的玉石,男孩一年也得不到这么多,那送出这份厚礼的小师叔,到底让他办什么事儿? 溪水潺潺中,少年轻笑道:“希望你能变强一点,努力坚持些日子再被我超过去。” 言语真诚自然的少年拍了拍男孩肩膀,鼓励道:“加油。” 等到看不见少年身影,溪水边,和少年非亲非故的男孩看着手心石块,泪眼模糊。 第五十九章 世事如芥子,剑上有道理 (今日只有一更,但是万字。) 清早不起误一日,熟读诗书的董难言对“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毫不陌生,教少年认字读书的老者曾经说过,道理千万,知道容易做到难。 正在山边吐纳练气的董难言对此深表同意,少年也想在舒适的被窝里再多睡一会,多躺一会,像宋皆宜那样无事吹山风,有事... 闭目中的董难言轻轻一笑,少女还真没有什么事。 天已凉,落叶宗许多树木都已枝枯叶落,一片萧瑟,继续入定,其实董难言心里有些焦虑,从董爷爷去世到现在拜入落叶宗,已经快五年了,过了这个年,他只有的这十年命数,就已经过半了。 尽管勤勤奋奋的练气,储物袋里的灵玉石早已十去七八,但身上这些窍穴好像无底洞一样,难以填满,还好那门早积晨光,夜采月露,藏华入窍的神通,董难言修行的还算顺利,不然,少年可就要沮丧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董难言从入定中起身,雷打不动的练起那套零落剑法,在知道宋皆宜成为登楼境后,少年除了羡慕之外,更加勤奋。 抛开命数,这么刻苦修行,提升境界,是因为,提着枯枝练剑的少年恨不得马上就境界拔高,成为登楼境,看看铁匠大叔留给他的东西。 少年心心念念,里面一定要有功法啊,一定要有剑法啊。 这几日在修行练气的疲惫之余,董难言就会搬张椅子,坐在闲情逸致的宋皆宜身旁,跟上次木楼外说天下时一样,拽着少女的一角青色袖口,虚心又好奇的听着宋皆宜说一些故事,其中就包括着铁匠大叔张三的。 世间道理一箩筐,难抵天青三寸长,昏昏天幕无穷尽,一剑斩破露日光。 听到这句话的董难言联想到那日自家屋顶上持剑向天的男子,少年心头一阵快意,这是何等的潇洒无束。 不过少年快意之余又有些费解,询问身旁眼中放光的少女,“世间道理一箩筐,难抵天青三寸长,难道是说大叔不讲道理吗?” 正在练剑的少年自嘲一笑,他当时怎么能这么想。 听到董难言这种没脑子的问题,少女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少年,“你怎么一点悟性也没有呀。” 不允许身边的傻少年对她心目中崇拜的男子妄加猜测,宋皆宜耐心解释着这段话的由来。 九州外有一座暗无边界的囚书岛,岛主修为通玄,据说早年间因为被一些酸腐儒士所欺,失了读书人的身份,所以后来哪怕修为通玄后,仍是对此耿耿于怀,记恨在心,视为生平之耻。 怨恨读书人的囚书岛岛主每年都会将一些读书人抓进囚书岛,男子倒也不以修为压人,只是立下一条规矩,“若是能在道理上说的过他,便可出岛。” 不过这个岛主当真有大学问,多年来,不见天日的囚书岛满是读书人,竟是没有一人能在道理上说的过他。 后来甚至连一些儒家圣贤都被囚在岛中,但囚书岛岛主不以修为压人,硬是与读书人讲道理,所以一时儒家也不好出手对付,再加上男子修为高深,就算是有人想要去要人,也要先掂量一下自身有没有那个能耐。 宋皆宜眼中神采奕奕,“后来,下山历练的张三在神州结交了一位朋友,是一名修为平平的读书人,不过不巧的是,这名读书人被囚书岛岛主抓进岛中。” 昏无边界,漆黑沉沉中,男子对着擅进岛内的少年笑问道:“你可知道,外人入我囚书岛,不管是谁,若无真才实学可是走不出去的?”。” 寻友而来的张三笑道:“早在神山上,就深知岛主修为通玄,囚书岛的规矩,自然知道。” 误以为少年亮出身后背景以势压他,男子眼中露出不屑之色,不过念及神山之名,说道:“即是神山弟子误入囚书岛,便饶你一次,你走吧。” 一拂手,少年便被推出岛外。 不料少年丝毫不领情,再度踏上囚书岛,拱手道:“多谢岛主,只是岛主昨日带上岛之人,恳请让我一同带走。” 已经看在神山二字的面子上,绕过少年,见到去而复返的少年还敢提出要求,男子勃然大怒,怒喝道:“胡搅蛮缠的小辈,仗着神山之势,就敢如此不讲道理?” 随着男子语气加重,囚书岛上空黑幕旋转,威压浮现。 少年毫不畏惧,抬头道:“岛主即是讲道理,那岛上这些人与岛主无冤无仇,却被你囚在这岛中,讲的又是什么道理?” 男子气极而笑,“牙尖嘴利,你既然再次擅入囚书岛,那就一视同仁,若是说不出个道理,你也别走了。” 少年朗声道:“岛主之事,早有耳闻,但以小窥大,以一些迂腐之辈去概论天下读书人,是否有些公允,况且岛上这些读书人若是自愿跟岛主讨论道理那就罢了,有些人本就身不由己,并非自愿在此,说到底,不就是岛主打着以道理压人的幌子仗势欺人吗?。” 男子讥笑一声,“我囚书岛自有我囚书岛的规矩道理,你说的这些道理,不通。” 见少年往后退,男子眼中冷意渐重,大手一探,“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现在想走了?等着神山来要人吧!” 退后中的少年仰头一笑,“谁说我要走了?” 取下背后长剑的少年仰头望天,男子冷笑一声,“还想动手?” “岛主学识渊博,我自叹不如,既然我的道理说服不了岛主…” 少年笑道:“那就请岛主听听我这一剑上的道理。” 暗无边际里,手中青光盈盈,剑气自少年手中起,冲天而上,囚书岛上,一抹青色,将天空分的半黑半白,颜色分明。 瞧见董难言脸上神情,看来世间又多了一个张三的崇拜者,宋皆宜笑道:“这回知道了吧,以后不要胡乱猜测。” 董难言挠挠头,脑海中想象着那一剑斩破天穹的风采,心神皆触下离开座位,向楼下跑去。 宋皆宜觉得奇怪,怎么听完就跑了?少女起身喊道:“你干嘛去?” 楼下再度拾起枯枝的少年越是想那一幕,越觉得手中枯枝运转自如,剑心清澈。 原来剑上也有道理。 少年挥舞枯枝,倚着栏杆的宋皆宜微微一笑,第一次听到这则故事,她也是如此。 双臂放在栏杆上,宋皆宜抬头看去,天高云稀。 当初那个十五岁以金丹境修为一剑斩开囚书岛漆黑天幕,从通玄境男子手中救出读书人的那个人,现在得是什么境界了? 离家太早的少女不知道。 几天前,青神山关于张三的情报记载里又多添了七个字。 开窍、纳气、凝神、登楼、渡海、金丹、元婴、通玄、逍遥。 张三已在逍遥外。 ———— 楼下施展零落剑法的少年脚步轻盈飘逸,行云流水,但是楼上闲情逸致观看的少女却皱起眉头。见识高,涉猎广的宋皆宜虽然看董难言剑法迅猛,犹如狂风暴雨,但是在少女眼里看来,少年出剑中却总有一些犹豫,不是少年资质和修炼上的问题,而是这套剑法似乎有些缺陷。 有模有样的学着楼下少年的动作,演练几次后,已经明白症状所在的宋皆宜对楼下少年喊道:“董难言,你是不是使出这套剑法时,会觉得虽然攻势密集迅猛,但却有无处着力之感,另外,是不是一旦攻势被人挡住或者你运转不暇,剑气就会逆流经脉,反伤己身?” 正在练剑的董难言停下脚步,一脸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楼上少女得意一笑,“你以为我像你这么…” 收回那个傻字,宋皆宜指点道:“你出剑时肘腕收力,剑势越快,但一招一式越要干净利落,不可模糊拖沓,既然你的剑旨在攻势迅猛,骤雨狂风,但是俗话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妨将招式拆分,狂风刚歇,骤雨又起,连绵不绝。” 宋皆宜在楼上示范道:“你的剑虽然快,但是虚实不清,着力不明,既然风有疏狂,雨有急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可选用一处节点作为折枝之处,补足弊端。” 照着少女示范的再此演练,竟是真的填补了这零落剑法的缺点,董难言惊喜后抱拳谢道:“多谢宋姑娘,真跟你说的一样。” 少女撇撇嘴,不然呢,还能害你啊? 那日坐在台阶上自己说过,给她填饱肚子,日后千百倍奉还,还能是骗他不成,微微一笑,宋皆宜道:“不用谢,这套折枝剑法,就当是报了以前欠你的一饭之恩了。” 董难言仰头实在道:“一顿饭,值不了这些的。” 望着楼下修行这么久还没到纳气境的少年,再想到冰凉湖水里摸鱼的情景和留她过夜的善心,宋皆宜对着少年开口道:“董难言,你上来。” 不明就已的董难言站在宋皆宜身前,不知道少女要干什么。 宋皆宜脸色有些羞红,但是沉思之下,脱下身上这件名为青神的法袍,递给少年,“穿上。” 董难言一怔,“宋姑娘,你这是?” 这件青神法袍,别有洞天,防身不说,更是因为其内灵气充沛,有延年益寿,增进修为之说。 这落叶宗的灵气被山水大阵禁锢住,灵玉石又要没了,想着让董难言穿上法袍,吸取灵气,成为纳气境,也算还了少年先前恩情的宋皆宜见少年傻愣着,本就有些羞涩的少女狠狠道:“让你穿上,怎么的,舍不得脱了身上那件定情之物?” 这招倒是灵,董难言虽然不知道少女什么意思,但仍是脱下那件淡金色长袍,再度询问道:“我穿上?” “你再这么墨迹下去,宗里就会有人发现我的真相了。”,宋皆宜赶紧道。 听得少女这么说,董难言不再拖沓,连忙披上这件带着少女身上清香的青色法袍。 看到少年穿上,脸色有些羞红的宋皆宜抓着衣袍一角,以免泄露天机,沉声道:“坐下。” “啊?” 有些懵的董难言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感觉到青衣内有一股浓郁的灵气流出,狂涌向四肢百骸。 少年瞬间被这股涌动的力量压迫的坐在地上。 拉着少年衣角的少女提小心醒道:“静心练气!” 董难言这才知道为什么宋皆宜让他坐下,感受到灌涌向体内窍穴的灵气,少年甚至连开口也不能,深深看了一眼眼前少女,闭目练气沉窍。 金柳峰上静悄悄的。 失去了青神衣的遮掩,宋皆宜哪都去不了,只能拉着衣角,坐在少年对面。少女微微一笑继而面颊微红。 感受到灵气逐渐沉积在少年窍穴中,少女微微一笑。 不过一直注意董难言的宋皆宜突然面颊微红。 因为穿着她这件青神衣,眉清目秀的少年。 还挺好看的。 ———— 神州中部一座皇城里,身穿大红袍的老宦官兜兜转转的绕过一座座宫殿,向御花园走去。 以老者通玄境的修为,莫说是这段路程,就是更远,一步踏出也可即至。 老宦官以正常脚力走在森宫后院里,以前不是没有人敢在仗着修为在皇城上飞来飞去,只不过敢的,都被老者剥开皮骨,魂点天灯了。 御花园里,只有一名不怒自威的黄袍中年男子,站在树下轻轻踱步。 待到眼前出现一抹红色,男子这才停下脚步,笑道:“辛苦丁爷爷了。” 通玄境的老宦官连忙跪伏在男子脚下,恭敬道:“主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折煞老奴了。” 中年男子继续踱着步子,问道:“那几方都应允下来了?” 老宦官地上低头道:“都应允下来了,只是...只是主子,咱们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中年男子点点头,“丁爷爷说的有理。” 以为自家主子要在好好想想的,不料刚等老宦官松口气,男子沉声道:“麻烦丁爷爷回复过去,就说定在三年后。” 不曾男子已经做出决定,老宦官忐忑道:“主子,您不说再考虑考虑么?” 扶起老者,中年男子笑道:“考虑了啊,这不刚考虑完嘛。” 老宦官摇头苦笑,“主子的心思,老奴不敢猜测,只是主子,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早就活够了,不怕死,可是主子你…” 中年男子微微摇头,站在老者身旁,似乎在眺望江山,“丁爷爷,都说这天下是朕的,可是真要朕成为那“寡人”,我可做不到。” 思绪万千,重复着老宦官那句“活够了”的男子轻声道:“丁爷爷你说活够了,可为什么有人总是活不够呢?” ———— 剑州,砥心山上,两名享誉一州的剑修老祖立身在云雾中,看着下方坐在山崖上的少女。 一名老妪感慨无量,饶是以她的身份,都在欣喜万分之余心痛不已。 赐给少女的那把剑,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仙器,可竟然被那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长剑击为两截,这让老妪如何不心疼?不过这也更加证明了,崖边的那个少女,当真是千百年来,举世罕见的剑道奇才! 山崖边,头戴金冠,身披霞衣的少女双腿细长,膝上放着一柄光芒皎洁长剑,似乎有些不喜欢这把不请自来的长剑,少女轻敲了一下剑身,给断作两截的另一柄剑报仇。 少女嘟嘴道:“看你以后听不听话。” 似乎有些哀怨,长剑轻轻鸣动。 还敢反抗? 在少女正要把长剑丢在一旁,晾个两天时,突然间膝上长剑浮空而起,直指东方,洁白的剑身上出现丝丝缕缕烟雨气息。 月白空蒙烟雨起,雨过天青将来明。 与手中名为月白的长剑心意相通的少女站起身,眺望远方。 ———— 止武宗里,无数练拳的弟子惊呆在原地,看着宗门老祖牵着一群牛,走进山门。 牛群后方,还有一个不过十来岁的放牛娃,此刻正小心翼翼的站在牛群后,防止有牛走丢。 进了山门,老者停下脚步,笑道:“娃娃,没骗你吧,我这家底多吧,不是唬你的吧。” 给郡里显赫人家放牛的少年哪里见过这番仙家景象,一时间呆住了。前几日不小心出手打了两个打架斗殴的青年后,眼前这个老头就寻到了自己,本来以为他是来替那两个青年报仇的,少年已经做好了挨上一顿皮肉之苦的打算,不过最后没想到,这老人竟是来买牛的。 掏出的银子买下了一群牛都绰绰有余的老人唯一的要求,只是希望这个放牛少年,能够送着他回到家。那户显赫人家当然愿意了,多出来的那些钱,再买几个放牛娃都不成问题。 而少年,一是跟着牛群有了感情,二是想着老人一个人把牛群赶回家不容易,就好心的答应了。 老者笑问道:“娃娃,买牛钱我已经付过了,你的赎身钱,我也出了,那么现在老夫问问你,愿不愿意随老夫学拳?” 少年摆起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老人家,我可以帮你放牛,但是我不学拳的。” “哦,为什么?” 不知道险些把人金身打碎的放牛娃认真道:“我不想打人的。” 在少年说出这句话后,止武宗后山拳印涯上,拳光冲天。 山门牌匾,传出阵阵宏音。 “武以止为尊,拳不出为胜。” 老者叹道:“理应如此。” ———— 积善城内,寺名古怪的佛刹内,香火不绝,每天都有无数信男信女踏入香火旺盛,诵经声悠扬的庄严佛门内。 寺庙里,有一名几乎每日都来的妇人,正双手合十,嘴唇微动,跪在蒲团上,烧香拜佛。 待老和尚施礼送走妇人后,站在老僧身旁的白衣僧人看着香台上还未燃尽的香火,僧人可以感觉到,妇人的这股念力,并未被感应道。 擦拭着香台的老和尚对外来的僧人解释道:“这位罗夫人,乃是积善城里罗家的长女,当年积善城罗家因为利己之私欲,害的隋家家破人亡,最近隋家当年幸存下来的孩子长大成人,而且娶了城内江湖帮派的掌上明珠,成了人家的佳婿,罗家因此担心对方前来报复,在这段日子里严加戒备的同时,罗家仅剩的罗夫人也是每日来到咱们这不灵寺上香,希望佛祖能保佑,帮她度过此劫。” 属于罗夫人的念力随着微风吹出庙,老僧叹口气道:“来到寺庙的人啊,都是来祈求自己的,又有几个来祈求众生幸福,世间安康的呢?” 老和尚摇摇头,“烧香拜佛,仰视着佛像,心里默念着自己的要求,盼望着菩萨佛祖洞察,实现愿望,可不精不诚,不能动人,何况佛呢?” 双手合十,老僧低语,“众生平等,佛不光在寺庙,更在心中。” 白衣僧人轻轻点头。 夜里,怕什么来什么,占地广袤,富甲一方的罗家,各个门口被成群的江湖人围的水泄不通,个个手持大刀被挎弩箭,看样子只有罗府里的蚁虫能够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不然,就算有着一双翅膀,你都得被那密密麻麻的箭雨射下来! 没有攻进去,也没有滥杀无辜,这帮人只是指名道姓的要罗夫人出来领死。 没有人官兵前来,知道定是对面打点好了,万念俱灰下,暗叹一声孽有孽报,罗夫人走出府邸大门,门外率领众人围住罗府的男子定然就是当年隋家的血脉了,长相跟当年的那些隋家人,很相似呢。 当年那一幕幕悲痛的画面至今还时不时浮现在眼前,马背上的男子抽出长刀,喝道:“罗夫人,当初你罗家害的我隋家家破人亡,不曾想一报还一报,你罗家自取自受,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就剩下你,天意如此,该当让我杀了你,报我隋家满门之仇!” 隋罗两家之仇,说是不共戴天也不为过,知道必死无疑,罗夫人叹息一声,泪流满面。 当年之事,确实怪罗家,所以就算是让她多死几次,妇人都觉得仍是亏欠隋家,不觉得苦。但是家里还有两个还没有长大成人的孩子,早早就失去了父亲,如今要是她再一死,那当真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谁来照顾这两个罗家仅剩的独苗,她死后罗家落魄,这两个孩子以后会不会没有饭吃,四处流浪? 想来想去,罗夫人叹息一声,算了,能活下去就很好了,还强求什么呢? 派下人看住两个孩子的妇人只希望罗隋两家的仇怨能够到她而至,杀了她后,男子能够收起人马,撤离罗家。 望着提刀迎面而来的男子,妇人闭上双目。 “娘。” 突然,有两名孩童从罗府里跑出来,扑在妇人怀里。 妇人大惊失色中一把将两名孩子向外推去,怒喝道:“乱叫什么,你们是谁,谁是你娘。” 被母亲推开的孩子以为是娘亲不要他们了,站在地上哭泣起来。 “这是你罗家的血脉?”,男子提刀对妇人问道。 罗夫人摇头,声音中不带一点感情,“不认识,谁知道从哪里来的。” “是吗?” 男子扬了扬手中刀,“那我就帮你打发了他们!” 见男子挥刀砍向两名孩子,罗夫人眼泪纵横,扑上前护住一男一女,哭喊着对身前挥刀的男子说,“只杀了我,不关我家孩子事啊。” 假装出刀的男子停手放下刀,面对着两名孩童,他如何挥得起刀。 看着这一副场景,男子摇头吐出一口气,当初他能在罗家的追杀中侥幸脱逃,未尝不是有人心肠一软,放他一马。 想到隋家满门惨死,只留下他这条血脉于世,在看着护在两名孩子身前的罗夫人,男子感叹一声,这就是因果循环吗? 男子闭目一叹,“罗夫人,冤有头,债有主,恩怨到你为止。” 说罢,男子就要一刀砍下。 罗夫人死死摁住两名孩子的头,不想给孩子留下亲眼看到娘亲被人一刀砍头的阴影。 在妇人等死中,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男子停下刀,回头看去,人群左右分开,一名白衣僧人从中走出,来到妇人身前。 “大师。” 罗夫人激动万分,妇人认得这个僧人,不是本地的和尚,近些日子才在不灵寺见过,但是不管是不是本地的和尚,只要现在能来帮忙,那就是好和尚,妇人想看来这段日子没有白烧香,拜佛原来真的是会得到佛祖庇佑,怪不得佛家讲究因果,果真是有因必有果啊! 拄刀而立的男子脸上阴晴不定,他知道罗夫人最近经常去不灵寺烧香,难不成是结下了香火情,前来帮妇人主持公道的? 男子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问道:“这位师傅,可是来帮这罗夫人出头的?” 白衣僧人回了一礼,“不是。” 男子心头一喜,不是最好。 听到僧人说不是来帮自己的,罗夫人失意大笑,既然僧人不帮她,那她有什么生路可言? 明知必死后,罗夫人自嘲道:“什么香火情,什么心诚则灵,都赶不上现势头上刀。” 妇人望着白衣僧人,惨笑道:“早知道烧了那么多香,佛祖他老人家都听不见,那我白费功夫作甚?” 白衣僧人双手合十,轻声道:“女施主,你烧的是心头孽香,何谈心诚?又如何灵验?佛云:若以色相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已经任命的妇人讥笑一声,乐道:“和尚,既然你不是来此救我,那就站在一旁看热闹好了,何必现身说什么佛云的大道理来羞辱我,既然你们佛家讲因果轮回,那我罗家害他隋家,如今他隋家来杀我,这就是命了,循环往复,怨不得人。” 白衣僧人点点头,“夫人既已知道,有深信因果,又何必烧香拜佛,现在又为何怨佛不救?” 罗夫人笑道:“图个心安罢了,也对,像我这样做了孽的人,佛理我作甚。” 泪流满脸的女子痛哭道:“我死不要紧,只是可惜了我这两个无辜孩儿了。” 男子轻叹一声,重新提起刀,轻声道:“大师往后让些,前因后果俱在,让我了结了她。” 一刀斩下。 死死按住怀中两个孩子的罗夫人一愣。 身前,有人伸出手指轻轻夹住刀刃。 男子皱眉道:“大师,你这是何意?” 不是本地的僧人轻声道:“施主,你意在复仇,而非杀人,是有恻隐之心。因果轮回,当日他罗家害你隋家,今日你隋家杀她罗家,他杀你,你杀她,循环往复,如何是个头?” 指了指妇人身下的两名孩子,僧人继续道:“以前罗家当着你的面屠戮隋家,现在你当着这两个孩子的面杀了她母亲,那将来呢?罗家这两个孩子到时候跟你一样等到势强在找你复仇吗?杀了你,你儿子再去报复他吗?这孽缘何时能了?” 男子提刀的手颤抖,颤声道:“那我现在就斩草除根,断了孽缘!” 听得妇人搂紧两名孩子,抱头痛哭,心里怒骂僧人,这不是逼男子出手杀了她的孩子吗? 先前挡住男子一刀的僧人让开身子,“那就请施主动手吧。” 曾经体会过相同痛苦,最是能家人身死在眼前那种感觉感同身受的男子举起刀,望着妇人怀中的两名孩子,竟是也泪眼模糊,最后挣扎中扔下刀,瘫坐在地。 男子痴笑道:“哈哈哈,她罗家杀的了我隋家,我隋家杀不了她罗家,什么世道?” 一旁的僧人双手合十,“施主你有恻隐之心,既已放下屠刀…” “滚!” 瘫坐在地的男子喝道:“臭秃驴,给我滚,现在你出来说佛法,解因果了,当初罗家向我隋家挥刀时,你可曾出来这般说?” 男子癫狂大笑,“假仁假义,假仁假义。” 白衣男子双手合十,站立良久,低诵一声佛号,正要开口说话。 突然,远处不灵寺上,佛声大震。 在场众人齐齐转头望去。 山上仿佛立起佛国,有一老和尚盘坐虚空。 诵佛声在积善城响起,老和尚对白衣僧人轻笑一声,“外来的和尚有时候也不好念经,这本地的经,还是让老僧来念吧。” 盘坐在不灵寺上空的老和尚声音不大,但罗府门前在场的众人却都能清楚的听见。 “善无因,恶有果,世间万象,因缘和合,你我本无缘,天地却慈悲。” 翻手间,取出保留下的隋家众人魂魄,另一只手再翻,罗家众人魂魄同样出现,老和尚叹道:“你两家之事,我具知晓,今日,解你两家因果,后缘随心。” 老僧低头吟唱一声佛号,只见不灵寺内香火熊熊,为隋罗两家众人一一重塑肉身。 众人震撼万份,不灵寺里竟然有一尊真佛? 盘坐在空中的老僧身影逐渐消散,罗夫人怀里的两个孩子,一个小声开口问道:“老和尚呢?” 另一个眼中则灵光一动,稚声道:“成佛了。” 白衣僧人神色悲怜,本来这件事是该他来做的僧人转身对着罗夫人轻声道:“人心无诚意,佛心本慈悲。” 向对着不灵寺扣头的男子,僧人轻声道:“施主,善,涵盖天地,众生平等,行善者,佛善之,行不善者,佛劝其善之。” 不灵寺,少了一名老和尚,但多了数十名年纪不一的“小”和尚。 大殿内,白衣僧人对宝相庄严的金身佛相一拜,望着空空如也的蒲团轻声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 金柳峰上,抓着少年衣角的宋皆宜震惊不已,董难言身上的青色法袍逐渐变得暗淡,仿佛拥有如此多灵气的法袍,还是不够少年窍穴吸纳。 少年身上吸力渐起,本就抓着一角青衣,距离董难言不远的宋皆宜不断向着前靠拢着。 两尺,一尺。 少女鼻子轻轻顶在少年鼻子上。 宋皆宜大惊失色,因为她感觉到她体内灵气正在疯狂的涌向少年。 不是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但是此刻吸力下,宋皆宜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死死贴在少年胸膛上。 再这样下去,恐怕少年还没到纳气境,小姐就要成人干了,宋皆宜背后,一直隐匿在天地里的女子伸出手,就要将少年少女分开。 随着女子的手搭在宋皆宜背上后,董难言身上吸力更盛! 女子惊骇不已,竟是她也无法再动弹丝毫,体内灵气修为透过宋皆宜,流进少年身上。 落叶宗山外,有一名老道士领着一名小道士,正在缓缓行走在山路上。 老道人抬头望向金柳峰,眼神一凝,不过旋即就恢复如常,继续向前走去。 跟在师傅身后的小道士脚步也一停,天生道种,与天地契合的男孩转身望向真珠国方向。 真珠国一座郡城内,有些痴傻的大壮郁郁不乐,昨天刚把爱跟他一起玩的二狗送回家,怎么今天再敲门就死活不开了呢? 难道是二狗不愿意陪自己玩了? 大壮在桌上草草扒过几口饭,就回屋了。 大壮的父亲是个老实敦厚的汉子,向正在收拾饭桌的淳朴女人问道:“大壮这孩子怎么了?” “听说是因为二狗今天没跟他一起玩,” 女人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咱们附近邻居都躲着咱们,也不知道咱们做错啥了。” 老实汉子走到女人身旁,拉起女人的手,“你别多想,明天我买点东西,挨家串串。” 女人点点头。 小屋里,正在回想着到底是怎么得罪二狗了的大壮突然发现脸上黏糊糊的,从床上坐起身,又发现头顶黏糊糊的。 又这么循环几次,有些痴傻的大壮这才反应迟钝的向上望去,这下,孩子知道错怪二狗了。 屋顶上,一根根毛茸茸的大腿紧紧挂在墙上,脸上长满眼睛的大蜘蛛张开血盆大嘴间,从中掉下一件断袖。 大壮知道,那是二狗的。 察觉到身后男孩停下脚步,老道人笑道:“怎么不走了?” 小道士皱眉道:“遇到一点事。” 老道人笑问道:“大事小事?” 年岁不大的小道人想了想,“对我不大,对别人不小。” 老道扭过头,“还记得我教过你吗,大道之下,外物皆无,世间大事如牛毛,小事如乱絮,如芥子,若是件件拂掸,如何扫的开?拨的来?” 转身继续向前,老道人沉声道:“只管前行便是。” 走了几步,小道士再度停下,虚空一握,大壮头顶的那头蜘蛛,顷刻间便化作飞灰。 小道士向前方回头不解的老道士笑道:“师傅,那是你的道,不是我的。” 本以为会被师傅责罚教训,不料感受道真珠国那头妖物被弟子抬手抹去后,老者反而面露笑意,转身向山下走去。 小道士连忙跟上,苦着脸,“师傅,你别生气啊,我们不是要上山去见见师伯的弟子吗?” 心里笑开了花的老道士面部却是僵得很,“不去了,下山吧。” 让就差哭出来的小道士走在前面,老道士望了望落叶宗一座山不在高的小山,心里轻笑道:“师兄,我不如你,我的弟子呢?谁的道真?” 落叶宗里,今天没有摆摊算命的小道士正在睡着懒觉,梦里,少年笑的香甜,“知秋姐姐,你别走啊…” ———— 就在来自青神山的女子跌至金丹境时,身穿青神法袍的董难言身上青光大盛,震开女子。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少年摇摇头,刚才头疼欲裂,摇摇头,再望向外面,天还没黑。 突然董难言一愣,眼睛里怎么好像看到了溪水边正在青石上修炼的周摇? 不对,少年心神一动,他竟然连神通楼外的打坐的落叶宗弟子都能看见。 怎么回事? 董难言想要抬起手,揉揉眼睛。 但是手背上一片柔软。 少年错愕一下,缓缓的向下看去。 一日内连破两境,成为凝神境的少年呼吸一重。 好像睡去的少女正紧紧的依偎在他怀里。 金柳峰上天地寂静,只剩少年少女的呼吸声。 第六十章 只有这一剑而已! 从入定中醒来的少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感受到倒在怀里少女的呼吸声,董难言稍稍放下心来,暗道一声得罪了,一只手揽着少女腰肢,将身上这件青色衣袍披在宋皆宜身上。 见到小姐身上有了遮蔽物,站在董难言不远处,不被外人察觉到女子这才缩回手,不再为少女遮蔽气息。 跌落境界的女子感受到体内胡乱渲涌的气机,当即就地坐下,运转静心稳气的法决,稳固境界。 可还没等静下心来,女子心湖上就又掀起滔天巨浪,看着身前少年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就在董难言将青神衣还给宋皆宜后, 天地异象骤起。 霞云齐现,翻涌成海,诵经声起,讲道声降,两侧霞云翻滚中,凤鸾齐鸣,龙麟俯首。 如同天地开眼,云海开一线! 金花乱坠,齐齐洒向金柳峰。 有希望成为通玄的女子从青神山来,眼界极高,自然认得上方这番景象。 被天地青睐的天骄,修成金丹时,因为身负大气运,会被天地馈赠,降下祥瑞,天帮地助,从此修行大道平坦通顺。 满脸震撼的女子想不通,为何这般异象,会出现在才刚刚凝神的少年身上! 这般蔚为壮观的天地异象,想不被落叶宗察觉到都难,虽然隔着金柳峰尚远,但是随着金花坠下,众人仿佛觉得要随着金柳峰举霞飞升一般。 靠近金柳峰的一座山峰上,衣袖飘飘的女子伸出手,自言自语道,震惊道:“董难言,你究竟是什么人?” 本以为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落叶宗要对董难言出手,急速赶往金柳峰的叶净和叶澈站在山下,霞光漫天,金花齐坠中,两人感受到金柳峰上属于董师弟的神识后,满脸震撼狂喜的叶净惊叹道:“落叶宗列祖列宗开眼啊,我落叶宗这代能得到如此弟子。” 打赌董难言还要数月才能练气成为纳气境的叶澈狂笑道:“纳气后既凝神,引来如此天地异象,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 震惊后,两人压下心头狂喜,相视一眼,点点头,提起精神,在金柳峰下,警戒四周,为峰上少年护道。 金花落在身上随即就一闪而逝,董难言尝试着接下一朵,握在手心,不过张开手掌后,又空空如也。 随着一朵朵金花进入身体,少年有些迷醉,好像这一刻,他无所不能,仿佛这一刻,他独占青天。 感受到修为正在逐渐增长,甚至金花乱舞,讲道声嗡鸣中,少年竟隐约看到身前霞光里立起一座高耸入云的巨楼。 长生楼! 霞光下,迷醉的少年仿佛坠落人间的谪仙,踉踉跄跄走到楼前。 尘锁已久的楼门轰然大开。 有声音从楼中传出。 “走进去。” “一入长生楼,便脱凡俗身。” “此时不入,更待何时?” 好似天地发问,又好像自身发声。 “董难言,你不是想早早修为有成吗,踏入楼中,此后大道无碍,登顶天下。” “董难言,你不是想改变命数吗,走进去,莫说是元婴境,便是通玄,逍遥二境,又有何难,唾手可得!” 声音虚无缥缈,但是却又无比清晰。 句句都说在心里,迷茫中少年眼里泛起金光,缓缓前行。 就在此时,身上霜花点点,围绕少年洒落,一柄金剑拦在身前。 “等等。” 董难言停下脚步,脸色迷茫。 在金剑出现后,一道略显阴冷的声音响起,“苏如是…” 讥笑一声,霞光下,高嵩入云的长生楼一震,少年眼中金光更盛,拨开金剑,继续向前走去。 突然,一只脚即将迈入楼中的董难言一怔,眼中金光褪去,恢复清明。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响起。 “小董,不急于一时。” 天地寂静。 金花霞光中,有一道剑鸣身炸响。 少年眼前,再无高楼。 ———— 九海之畔,海风吹拂中,怀中有着一轮明月的女子正在静立远望。 躺在月中的张三本命牌被划,从天地除名,但若是集齐世间品质极佳的五行物,说不定尚有一线生机。 五行之物,金木水火土。 神山之土,在土之上来说,自是极佳,女子本就拥有,不必另寻。金之物,从师傅赐下的那支金钗中熔炼出拇指大的母金,想来也是够了,但其余水火木三物,王二尚未得到。 所以女子今天来到九海,想向曾经被张三救过的男子,寻求水运精华。 九海,是一处算不上太大的海域,但因为连通其余诸海,水运精华得天独厚,足可当做是五行水之物。 虽然距王二所知,比九海水运好的,就有好几处,但她都去不得。来到这里,一路上躲避那凌驾在世间万宗之上的宗派,女子已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担心被人发现,泄露身份。 倒不是害怕,女子只是担心,打斗厮杀中,会对怀中月盘里的人产生不好的影响。 还好,算得上走投无路的女子想起曾经听张三说过,当初下山游历时,他曾对九海之主,有着救命的恩情。 王二记得当日张三的神情,不是显摆,像是说着一件小事一样,轻描淡写。 所以王二打算来这看看,看对方能不能念及以前的情分,哪怕给她一点九海水运精华也好。 在女子眺望已久时,远处海浪两侧分开,身后跟着四名灰袍人的男子龙行虎步,走到岸边。 已经昨日与王二见过一面,答应回去汇集九海精华的男子,欠身轻道:“让仙子久等了。” 王二轻轻摇头,只要能得到足够的水运精华,等上一会不算什么。 男子轻轻掰开贝壳状的小木盒,一股浓郁的水运气息显现在天地中。 见到木盒中那颗滴溜溜旋转的水珠,王二谢道:“多谢元兄了。” 王二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得到九海水运后,就只剩下火木两物了。 正要上前去取出这颗水珠,不料,木盒被男子再度合上。 王二神色如常,问道:“元兄,这是何意?” 身为九海之主的元笃笑道:“仙子见谅,虽然听说过我那兄弟张三的事情,但仙子实在难辨身份,若是直接将我这大半九海水运送给仙子,确实是为难我了,昨日仙子说这水运精华对我张三兄弟有大用,若是仙子所言非虚,不妨带我同去,我当当面交出。况且我与我那兄弟多年未见,也当再叙叙旧。” 瞥了眼男子身后的四名灰衣人,王二叹了口气,如果说她跟元笃确实是第一次见,对方这番言语倒也算正常,但是她已经将张三救下男子的经过仔细讲出了,为何他还不信? 难道张三救下元笃,元笃自己会不知道? 难以辨别她的身份?恐怕是早就知道了吧! 感受到四周围住海畔,隐匿在海里的道道气息,王二轻笑一声,“元笃,你的命很金贵吗?” 既然已经被女子察觉道,元笃所幸也就不再掩饰,大笑道:“王仙子,元某人的区区贱命,怎么能跟你比。” 男子眼神炙热,只要抓住了王二,那就是得到了一套攻守兼备的仙兵啊! 只是上面传来消息说张三已经死了,为何王二说张三尚在呢? 王二叹了口气,“救命之恩,不谈涌泉相报,连滴水也不愿还吗?” 元笃可惜道:“王仙子可不要陷我于不义,我可是听说我那张兄,已经不在人世,可惜可惜,所以那份恩情,我只好等待下辈子再还了。” 提到张三,男子继而猖狂大笑:“张三兄可是我的贵人,当初是因为他,我才能继承了九海,如今又是因为他,把你送到我面前,这份大礼,要不是张三兄死了,我可真想感谢感谢他呢。”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 男子身后四名灰袍人满脸尽是骇然,因为对面的女子几乎是瞬息间就将九海之主元笃提起在半空。 元笃满脸不可置信得看着下方掐着他的脖子的女子,正想要挣扎中,男子突然一动不动,没错,就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因为提起他的女子只是一眼看去,不论元笃身后那四名灰衣人,还有隐匿在海里见到他被擒住,准备出手的人影,尽皆一一炸裂。 涌上岸边的海浪中有些血红色,王二松开手,笑问道:“既然我是你的大礼,那么我的命很值钱喽?” 行动恢复自如的元笃仍然悬浮在空中,不敢动弹。男子心里盘算着,要在女子手下撑几招,才能返回海里。 在陆地上,元笃只是个元婴境罢了,但一旦进了海里,有了九海加持,那男子就是距离逍遥境只差半步的通玄境大修士! 不过见到女子只是一眼,就让身后九海四位长老和那些埋伏之人当场碎裂,元笃心里真是发怵。 就算是他进入九海,当真能拿下这个王二吗? 心已经凉了半截的男子下一刻怀疑他听错了,因为面前的女子竟然对他说,让他通知那些说抓住她就给他仙器的人。 元笃心里更惊,女子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不要命了? 不过此刻命在女子手里,元笃不敢违背,急忙取出了一块通讯玉牌,神识一扫,将女子的意思传递出去,说是女子已被抓住。 见到元笃照办后,女子也不管他,径直捡起那掉在地上的木盒。 元笃心中一喜,趁着这个机会,立刻返回九海中。 海浪卷起,此刻拥有通玄境修为的男子冷声道:“贱人,竟敢杀我九海子民,我倒要看看一会你是怎么个死法。” 女子丝毫不恼,轻轻打开那只木盒,将那颗蕴含浓郁九海水运精华的水珠握在水里,轻轻道:“看样子张三确实跟你不熟,否则他一定会跟你说,惹了我,到底是什么后果?” 在元笃的诧异中捏碎那颗水珠,女子将手指按向海面。 “你那句话说的很对,不用可惜了,我替张三答应了,那份恩情,你下辈子还吧。” 通玄境大修士元笃,连话都说不出。 随着女子指向海面,九海翻涌滚动,凡九海内一切生灵,皆在海浪翻滚中,行销骨散,化为水运精华,疯狂向女子指尖流动,其中,又以元笃所化那道水运精华,最为庞大。 待到一颗珍珠般的血红色水珠被女子收入怀中后,九海再无一丝一毫灵气。 静静站立站在死海汪洋上,女子眺望天边。 这次女子没有想走,她想看看,她的命,到底有多值钱,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抵的上她的命? ———— 落叶宗,全宗上下惊慌不已,不少人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女子握紧一片金叶,屏住呼吸。 山下,叶净叶澈感受最深,几乎就要跪倒在地。 溪水青石上,男孩望着金柳峰,担忧道:“小师叔...” 就地打坐的女子紧贴着宋皆宜,就要用那件能天涯咫尺间瞬息而至的玉佩回到青神山。 在董难言拒绝走进长生楼后,霞光变色,红云漫天,像是血海在翻滚,诵经化哀鸣,讲道变哭嚎。 龙鳞骨枯,凤鸾凋零,那道洒落金花的天眼缝隙里,沉下一柄猩红长剑! 剑柄仿佛凤骨展翅,剑纹似恶龙抬头,龙尾缠着一人,横生在在二寸剑身上。 猩红剑尖上,有一点黑色,乃是一颗横死灾星点缀。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仿佛上天降责,问罪少年,为何不进长生楼! 此刻这柄大凶之剑缓缓下沉,剑指金柳峰。 杂音顿消,等董难言从迷醉中清醒过来,依旧站在木楼里,身旁是沉沉睡去的宋皆宜。 仰头望去,天上猩红长剑好像锁定住他。 随着长剑缓缓下沉,金柳峰上万物凋零,树木枯死,就连岩石都在一瞬间老化风去。 随着一块块岩石风化,金柳峰矮了下去。 不知道怎么惹出了这番景象的董难言叹了口气,难道就因为没有走进那座楼里,就要这样? 剑尖已经距离金柳峰不过十数米,剑气锁定下,甚至连动身都有些吃力的董难言是如此,修为高的女子,更是如此。 别说是动动身子,此刻就要捏碎玉佩的女子,如同定身。 转过头,平常遇到问题,他都是问宋皆宜,现在宋皆宜昏迷在地,少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挣扎着为少女穿好那件青衣,再次道一声得罪,董难言将那块铁匠大叔送给他,曾经挡住白骨娘娘一掌,救过他一命的玉佩,放进少女怀里。 虽然不知道这块玉佩的作用,但是总归多一分希望不是。 没有想着要靠着宋皆宜的青神衣去阻挡天上长剑,董难言捡起练剑的枯枝,转过身挡在少女身前。 猩红长剑距离少年头顶不过数米,已至身前。 少年抬起持着枯枝的手臂,一剑递出后笑道:“你这剑上,好像没有道理啊。” 少年虽然不能动弹,但是递出这一剑后,却是十分快意,少年觉得,这一刻,大概跟张三大叔囚书岛出剑一样帅气了,可惜,张三大叔一剑劈碎了囚书岛黑幕,而他好像是有些以卵击石了。 不过没关系,很好了。 少年剑心纯粹,这一刻,不光是面前这不讲道理的一剑,更重要的是,少年不能退,这件木楼,不是他的,不能损坏。身后还躺着毫无抵抗之力的少女,他更不能退。 一瞬间,董难言心头大震,思来想去,天地间,好像没什么是他的。 这条命,是刘婆婆,崔夫人,董爷爷给的。是铁匠大叔,是宋皆宜,是马由衷救得。身上秋色和那柄幽草,是落叶宗送的。一身修为,是铁匠大叔,宋皆宜帮助下修成的。 枯枝抵在长剑上,少年洒然一笑,天大地大,只有这一剑,是自己的! 只有这一剑而已! 没有少年想象中那样脆弱不堪。 手中枯枝上,骤然升起一道霜花剑气,然而还不算完,又有一道青色剑气覆盖在上。 有剑道将金柳峰拔高而起! 天地轰鸣! 双剑交锋中,两色交映的枯枝,一剑将猩红长剑震的倒旋回天眼缝隙中。 天地复归清明。 离南镇换生湖,有人影站在湖边,轻笑道:“能够跟张兄共递一剑,真是幸甚。” 一道即将消散的人影纠正道:“可不是只有我,不是还有一人吗。” 苏如是哑然。 用光掉留下锦囊里最后一分剑意,彻底消散前,那人笑道:“我亦是幸甚。” 大汗淋漓,大口喘息的董难言伏在地上,这一剑过后,少年虽然浑身酸痛至极,但是却心神痛快。 想着有些可惜,宋皆宜睡着了,没有看到这一剑,不然她肯定羡慕得紧。 不过也好在少女睡着了,董难言想着得赶紧将宋皆宜怀里的玉佩取出来,不然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 转过身的少年轻声道:“宋姑娘啊,你别怪我,我也是不得已,今天实在是得罪了。” 轻轻掀开青衣,将手伸进宋皆宜怀中,摸索着那块玉佩的少年突然不动了。 地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少女睁开明亮的双目,恍若明月。 第六十一章 我发誓 董难言现在的心情,不比刚才面对那柄猩红长剑轻松。 递出一剑后,气息本就不稳的董难言此刻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怎么就这么巧呢! 险些在董难言破境过程中被吸成人干的宋皆宜,在少年出剑的时候,就已经清醒过来。 哪怕宋皆宜见多识广,但是也从没见过这种充满寂灭灾恶的猩红长剑,但同样,少女也没有见过枯枝上那两道锐不可当的青白剑气! 亲眼目睹这风采绝伦的一剑,流转青白两色的长剑,好像在争风头一样,交相辉映,与那柄猩红古剑针锋相对,剑尖对剑尖! 哪怕是身穿青神衣,宋皆宜都能感受到那三股碰撞交击的凌厉剑气,任何一道,都可以让青天留痕,将陆地击沉。 其中以猩红长剑最为诡异,僵持不下之时,恶龙剑纹甩尾,刻画在剑身上的人形之物竟急速透过青白剑气,向持剑的少年射去。 还好最后董难言浑身青光大亮,挟夹着白霜的青色剑气暴涨,剑气嗡鸣中震开人形之物,撕裂猩红剑气,将长剑倒击回天上缝隙里。 尚不能恢复行动的少女,那一刻真的觉得有些崇拜眼前的身影,因为这一剑,好像跟她心里想象囚书岛少年出剑时的风采,重叠在一起。 不过那种震惊和崇拜的感觉,转瞬间就烟消云散。 因为眼前这个不知羞的混蛋,竟然是这种下流的色胚子,趁着她不能动弹,竟然把爪子伸进,伸进她的怀里! 还是不能言语,无法行动的少女美目里流露出恼怒之色,狠狠地瞪着眼前的胆大之徒。 这得是多大的色心啊,才刚刚躲过一劫,汗流浃背,气息不稳的,就立即要行这种龌龊之事,就这么急?不会等等? 呸呸呸,什么等等,宋皆宜恨不得现在就出手一掌将少年拍飞,要不是一下都动不得,她肯定现在已经气的皱下眉头,眼缝眯起了。 见宋皆宜不言不语,只是注视着他,董难言将手贴着衣服那侧,小心仔细的抽出。 董难言不傻,他看得出来宋皆宜眼中像冒着火一样。 筹措着言语,想着如何解释时,少年紧张中下意识的伸手擦了擦鼻子上的汗水。 用的是从青衣中抽的那只手。 躺在地上的宋皆宜满脸涨红,这个不知羞耻的色胚子,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做出这种轻薄之事! “宋姑娘,你听我说…” 董难言歉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刚才我清醒后,你就已经昏迷不醒,担心你身份泄露,我就将青衣还给你,不过这时候天上坠下一柄长剑,向咱们金柳峰刺过来,我实在没办法,又不能丢下你不管,所以就将铁匠大叔给我的一块玉佩,放在你怀里,希望它能帮你抵挡一二。”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递出的枯枝突然变成了长剑,挡住了天下坠下的古剑,我怕你误会,所以想将玉佩取出来。” 说出了事情来龙去脉的少年,满脸歉意的望着宋皆宜。 听到董难言这么说,宋皆宜心中其实已经信了,但是,这不代表少女就不怪少年,男女授受不亲,说到底… 说到底。 少女眼里怒意渐渐退去,眼底充满羞涩。 见到宋皆宜仍是不开口,一动不动,董难言有些着急了,这些日子在神通楼中浏览功法典籍时,在书中看到过,在强大的气息压迫下,有可能会让人神志不清,甚至瘫痪不醒。 难不成,宋皆宜被坠下的古剑影响到了,变痴傻了? 在宋皆宜的错愕下,将她上半身扶起的少年一只手扶着她的肩,一只手拉住她的手。 其实跟天上那柄长剑没关系,造成宋皆宜现在这幅样子的“罪魁祸首”,就是从少女身上疯狂吸取灵气,一日连破两境的董难言。 要不是关键时刻少女身后的女子出手,现在宋皆宜能否活着,都是两说。 即便这样,后果也很严重,体力灵气近乎空空如也的宋皆宜无法动弹。 从元婴境跌到金丹境,又被天上那柄长剑影响的女子,现在仍然在打坐盘膝,调养体内紊乱的真气。 感受到少年身上的真气通过手心向她身上流动,宋皆宜稍稍松了口气,还不是笨到家了,知道她是因为体内灵气流失的太多无法动弹。 不过约莫两炷香的功夫,宋皆宜又愣住了。 松开手的董难言大口喘着粗气。 虽然吸收了青神衣、宋皆宜、女子金丹到元婴境的灵气,但其实董难言在递出那一剑后,体内灵气就已经十不存一。 再加上宋皆宜本身开窍数就仅比少年少两个,所以哪怕向少女体内不停灌输真气,仍是杯水车薪。 好在宋皆宜身后的女子此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吸纳完一块仙玉灵石,女子摇指少女,打算向少女灌输灵气,让她恢复行动。 不过下一刻,女子手指哆嗦,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满脸震惊。 瞧见向宋皆宜灌输真气,仍是没有效果后,焦急的董难言一只手扶着少女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 以为少女是被他的举动气成这样的董难言认真道:“宋姑娘,我发誓,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真的什么也没碰到,如果有半句虚假,天诛地灭。” 少年小声道:“还有那日在换生湖边,我也真的什么都没见到。” 想到现在正伸出指头对天发誓,董难言咬咬牙,“那天我醒来,你不在身边,我以为你还在水坑里,所以四下寻找,不小心…不小心看到姑娘你正在湖边拧衣服,但我立即就闭上眼睛了,真的,我真的…” 手指颤抖的女子看看董难言,又望望自家小姐,女子有些凌乱不已,董难言的这番言语,在女子听来不亚于天雷炸响。 手指间灵气涌动,向少女体内输送。 听得目瞪口呆,羞怒交加的宋皆宜浑身颤抖,感受到身体能动弹后,少女立刻怒喝一声,“闭嘴。” 在董难言的惊讶中,少女伸出一拳。 不过宋皆宜还不能行动自如,羞怒之下,软绵绵的一拳碰在董难言胸口,身子扑在少年怀里,好像撒娇打闹的情侣。 见到少女动了,董难言欣喜道:“宋姑娘,你好了?” 恨不得一头撞进地缝里去,宋皆宜推开少年的手,盘膝坐在木楼上,缓缓运转体内灵气。 董难言不敢打扰,静站在一旁。 少顷,宋皆宜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 见到少女平安无事,董难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不过还不待少年张口,又一拳已经是呼啸而至。 由纤细玉手紧握的一拳在董难言眉心半寸处悬停下。 不知是羞还是怒的少女冷哼道:“你发誓?” 董难言举起右手,指着天道:“宋姑娘,若我刚才所说有半句假话,天打雷轰!” 就在少年话音刚落,少女要缩回拳头时,金柳峰上空,一连串惊雷声炸响! 宋皆宜满脸羞红,杀气腾腾。 董难言则瘫坐在地上,一脸呆滞。 第六十二章 脸红 金柳峰上万里无云,却凭空响起惊雷,宋皆宜斥声道:“登徒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自认问心无愧的董难言也被这串雷声惊住,不可能,他确确实实说的是实话啊。 难不成,湖边那晚,自己没有把那一幕摇出脑海? 就在董难言苦着脸想着怎么解释时,山腰上传来一阵呼喊声。 “董师侄!” 两道脚下带着风雷的人影急速冲上山顶,正是在山脚下为董难言护道的叶澈和叶净二人。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何天地异象,但是最后猩红古剑下沉时,落叶宗辈分最高的两个老者,都同一时间感觉到不妙。 那种充满寂灭肃杀之意的古剑,怎么可能是上天恩赐的机缘。 想上山一看究竟,替董难言抵挡,但随着古剑下落,叶净、叶澈两人发现,别说是登山,就连站立,都是一种奢望。 天威浩瀚,不可阻挡! 越是靠近金柳峰,就越是动弹不得。 等到最后古剑消失,瘫坐在地,如同被一只大手摁在地上的两人这才急忙起身,火速冲上山。 关乎落叶宗外未来的董师侄,不容半点有失! 正要出拳教训一下活该被天打雷轰的董难言,听到这声呼喊,知道是把董难言当宝的那两个老头子来了,宋皆宜急忙停手。 不过停手后,少女眼神微微一凝,低头自视,在她身子出拳收拳一动一停时,怀中好像有东西随之动弹一下。 随着视线里两道人影出现,金柳峰上雷声更响。 身形几个闪烁间,叶净来到瘫坐在地的少年身前,蹲下身,神色紧张道:“师侄,你怎么了?” 眼前少年张大了嘴巴,目光呆滞,直直盯着自己,叶净忧心忡忡,莫不成是被古剑伤了元神?这可如何是好? “师侄,你还认得我是谁不?”,叶澈心疼道。 眼前两位师叔上山后,雷声就消失了,看见叶澈师叔脚下生电的赶到身前,直勾勾盯着老者脚下的董难言好像有些明白过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开口问道:“叶澈师叔,刚才的雷声是不是你发出来的?” 见到少年发问,叶澈松了一口气,看来心智尚在,还认得出来他是谁。 叶澈解释道:“师侄,刚才是我俩在山下看到那古剑下沉,便冲了上来,你听到的雷声,是咱们落叶宗的疾雷步,快若奔雷,雷响人至…” 叶净回头瞪了一眼叶澈,都什么时候,还讲这些干什么,显摆你能耐啊。 老者关切的问道:“师侄,你没事儿吧?那剑伤没伤到你?” 得到答复后,董难言长舒一口气,哭笑不得,师叔啊,那古剑没伤到我,到是你差点伤到我了。 董难言摇摇头,“师叔,我没事。” 伸手搭在少年脉搏上,知道董难言只是灵力真气消耗过多后,叶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知道两位师叔挂念他,董难言觉得心里暖暖的,此刻看到叶净如释重负的模样,心里有些歉意,轻声道:“让两位师叔操心了。” 叶净拍了拍董难言肩膀,笑道:“师侄没事就好。” 一时惊一时喜,叶净此刻也有些感受,也顾不得宋皆宜在场,对着董难言轻声道:“师侄,不瞒你说,师叔担心你,对你好,有公有私,你天赋出众,渡海可期,而如今又正是我落叶宗形势危急之时,急需有人能站出来带领落叶宗,所以师叔对你好,愿意把心思和资源都倾斜给你。” “至于私的。” 老者替少年整理了一下衣冠,笑道:“你是我师侄啊,师叔不对你好,对谁好?” 看到董难言要站起身,叶净按住少年的肩头,“我知道师侄重情义,我带你上山前,曾经对马贤弟许诺过,只要师侄你不负落叶宗,我落叶宗绝不负你,所以师侄不要觉得亏欠我什么,从你拜了落叶宗祖师堂那一刻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 叶澈悄悄的踢了一下真情流露的叶净,后者心领神会,眼前的少年眼睛里已经泪花打圈了。 “师侄,你先休息休息,今日发生的事情,我回去也翻阅翻阅典籍,看看有无记载,是何原因。” 叶净站起身,临走前不忘跟董难言身后的少女点点头,随后跟叶澈一起,下了金柳峰。 宋皆宜站在董难言身后,借着打哈欠假装轻擦眼角的少年,很难让人想象是先前递出那风采绝伦一剑之人。 有心安慰一下少年,不料董难言长呼一口气,转头先对她笑道:“宋姑娘,你都听到了,刚才的雷声,是我两位师叔引起的,做不得数的。” 又不是聋子的宋皆宜见到少年微微发红的眼眶,轻声道:“哭了?” 又打了个哈欠,董难言笑道:“没有,有些困了。” 还撒谎,想到独居的小院,和那晚跪在一处墓地前念念叨叨的少年,稍稍了解董难言一些的宋皆宜有些心疼这个故作坚强的少年。 人心有柔软之处,苦事,痛事,难言事,皆放在其中,稍一碰触,倾泻而出。 宋皆宜不说话,董难言以为少女还在生气,小声道:“宋姑娘,你还在生气吗?” 在感受到怀中动静后,宋皆宜其实就已经不生气了。 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知道少年所言非虚的少女面红耳赤。 “宋姑娘,你别生气了,气的脸都红了。” 宋皆宜的脸在董难言看来,就像一个煮熟的大螃蟹,通红通红。 宋皆宜听到少年这么说,全身发麻,满脸绯红,恨不得马上离开。 将玉佩向少年扔去,宋皆宜转身就要走。 接下玉佩,不知道少女气消没消的董难言眼前一晃,玉佩又被去而复返的少女一把夺走。 “这玉佩…我…我先跟你…借几天。” 撂下这一句话,宋皆宜一溜烟的跑进屋。 回到屋子,紧靠在门上,宋皆宜看着眼前这块古朴玉佩,还好及时拿回来了,想到刚才少年要将沾染自己体香的玉佩放进怀中,少女两腮红红。 ———— 清晨时分,穿着得体的女子轻轻踏上金柳峰,这么早就在山边挥舞着枯枝的小师叔,金茗不敢打扰,就这么拎着食盒,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正在练剑的董难言挥舞中,发现远处站着的女子,急忙停下,跑过去,歉意道:“金茗姐,抱歉,练剑有些出神了,让你久等了。” 身份虽然在下人中不算低微,但说到底还是个仆人,金铭哪里敢自视甚高,急忙道:“小师叔可别这么说,我们做下人的,受不起的。” 接过食盒,董难言笑道:“金铭姐,你可别这么说,什么上人下人的,天天劳烦你过来上山下山送吃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金铭轻笑一声,“小师叔不好意思什么,能给小师叔送吃的,不知道是我修来多大的福分呢,咱们下人里面,可有好多小姑娘争着抢着这份差事呢。” 这话倒不是金铭讨好少年,而是却又其事,新来的小师叔待人和善,绝不是什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知道,能在落叶宗当仆人的女子,大都长得水灵,放在山下,绝对都是些一等一的绝色美人,所以有时候在山上,免不了被一些下流弟子调戏,动手动脚。 对待这种弟子,落叶宗虽然有所惩罚,但人家毕竟是弟子,她们只是下人,面壁几日的惩罚,能有什么用的? 前些年,有个姐姐被一座山峰上的亲传弟子动手调戏几次后,忍无可忍,状告了这位弟子,结果呢,宗里在惩罚这名弟子面壁三年的同时,也已勾引罪为由,同样罚那女子面壁三年。 三年后,那登徒浪子修为更进一步走出关,而只是下人的女子,早已是在三年罚坐中面容憔悴,人比珠黄。 所以往后遇到这种事,这些下人女子们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过落叶宗这种下流弟子也是少数,大多数,还都是勤于修行,严管己身。 第六十三章 送信 当着女子的面,董难言打开餐盒,笑眯眯道:“金茗姐,这也太补了,天天都是灵鸡汤。” 从昨夜就开始,已经熬了一晚鸡汤的金茗侍立在一旁,笑道:“小师叔,前几日叶净老祖亲自对我吩咐过,说师小叔你最近消耗过多,需要在吃食上好好补补,我哪里敢怠慢。” 已经对金柳峰上主仆二人有些熟络的金铭有些好奇,对少年问道:“小师叔,最近几日怎么没见到宋姑娘呢?” 往常女子送饭来山上,宋姑娘都会出来迎接,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都没有见过宋姑娘的人影,不过食盒却都是空了。 小师叔和带上山的丫鬟的故事,在宗门下人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不少自认容貌出众的姑娘在听到叶净带着上金柳峰的女子们讲述后,一个个都心如死灰。 到是不少长相在下人里稍显平庸的女子们喜上眉梢,不过紧接着就被上过金柳峰的女子们泼冷水道:“得了吧,就你的长相跟小师叔的丫鬟相比,那也算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不知道小师叔为什么钟情于宋姑娘,但是至少金茗这段时间以来,都觉得宋姑娘为人也挺好的,不过也许是女人的直觉,也许是胡乱的猜想,金铭总觉得少女不像是小师叔的丫鬟,倒像是小师叔在伺候着她。 董难言干笑两声,倒不是宋皆宜不愿意见金茗,而是不愿意见到他。 从那天以后,少女就躲着他,基本上是连面都见不到,每次都是他将食盒放在门口,然后就会有一双小手伸出来,拿过食盒,然后迅速的关上门。 “她…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董难言编了个幌子。 “身体不舒服?” 热心肠的金茗说道:“小师叔,要不我领宋姑娘去宗里看看吧,咱们宗里的一个婆婆医术特别高。” “额…” 就在董难言正要拒绝时,木楼里有人传出声音,“金铭姐,谢谢你的挂念,不过我休养两天就好了,就不随你下山了。” 听到宋皆宜的声音,既然少女不愿意去,金铭也就只好点点头,“好,宋姑娘,那你好好休息。” 饭已经送给董难言了,金茗说道:“好,小师叔,那我就下山了,中午再过来。” 董难言笑道:“金铭姐中午不用来了,一会正好我有事要下山一趟,到时候我将餐盒带下去给你。” 金铭轻笑道:“那就辛苦小师叔了。” 送走了金铭,董难言将宋皆宜那份餐盒放在门口,叩了叩门,“宋姑娘,吃的我给你放在外面了。” 已经憋在屋里几天不出的少女不说话。 等到神识察觉董难言回屋了,木门才打开一道缝。 端着香气扑鼻的玉碗,少女苦着脸道:“干了这碗灵鸡汤。” 喝过鸡汤,董难言摊开纸笔,开始写字,将这些日子在落叶宗的见闻一一写在纸上,已经十二月了,落叶宗还没有下雪,离南镇下雪了吗?在信的末尾,少年告诉马由衷许渝等人自己一切都好,也希望他们保重身体。 将这封信放在一旁,少年开始写另一封,这是打算寄往临江宫的,信里,除了写了这段时间的见闻,少年还写到自己境界已经是赶上曹婉儿了,没准再努努力就要超过了,希望少女加把劲,不然这个大哥就当的名不副实了,到时候行走江湖,多掉面子。 写过两封信后的少年坐在椅子上,看着信傻笑。 惦记人和被惦记的感觉,真好。 出了门,看到宋皆宜门口的餐盒有挪动的迹象,董难言敲门轻轻道:“宋姑娘,我下山了,你可以出来走走,别憋坏了身子。” 提起餐盒,怀揣两封信的少年迈步向山下走去。 木门轻轻打开,久未见天日的少女伸了个懒腰,朝着山下轻轻道:“傻子。” 山路上,少年步履轻疾,不扬微尘,只是几炷香的工夫,就走到了溪水边。 去过叶净师叔的净叶峰,老者告诉董难言,他翻遍了落叶宗大大小小的秘卷古书,也没有查到关于那把猩红古剑和那倏忽变幻的天地异象的任何记载。不过老者却是笑道:“既然没事,那就是好事,师侄你一日内连破两境,闻所未闻,也许是因你而生的独特异象也说不定。” 在董难言要回去时,老者叫住少年,“师侄,我看那日你对我的疾雷身法有些兴趣,我今日就传你可好?” 对那日雷声有阴影的少年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董难言可不想脚下一动就响雷,到时候没把敌人吓死,先把自己吓坏了。 但是虽然拒绝了叶净疾雷,但董难言反而从神通楼上,学了一门叫降尘的身法。 脚下不染尘,身已至彼岸。 在溪水边略作停留,没瞧见周摇人影,董难言再度向前走去。 将餐盒还了金茗,身法轻灵间,少年已经到了落叶宗的传讯山。 临近传讯山,鸟鸣声不绝,都不是凡种,皆是能日行千里的灵鸟。 落叶宗山上弟子与外界朋友或者亲人往来,除了自己上山下山之外,都是需要到传讯山来接送信件,自从落叶宗封山后,更是如此。 满心欢欣向传讯山走去,董难言在山腰上发现了一名熟人。 “周摇,你怎么在这?” 山上愁眉苦脸的男孩见到了对他笑着打招呼的董难言,先是一愣,不漏声色的将手中信纸塞进怀中,笑道:“小师叔,你怎么在这?” 董难言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就要问我?” 周摇刚要笑着说话,有人从传讯山走下,见男孩还没走,不耐烦道:“周摇,你怎么还在这,说了多少次了,不是师兄为难你,是宗门有规定,封山后,一个月只能寄出三封信,你这个月的次数都用光了,快走吧。” 瞧见了周摇身旁少年,男子连忙道:“见过小师叔。” 董难言点点头,知道男子所言不假,落叶宗确有封山后只能寄出三封信的规矩,转头对周摇问道:“来寄信?” 周摇苦笑着点点头,“没事,我下个月再来就好了。” 转身就要走的男孩被人轻轻拉住。 董难言向负责传讯的男子问道:“不知道能不能把我这个月的次数,让给周摇一次。” 知道董难言身份的男子哪里敢怠慢,不知道周摇是怎么跟少年搭上的关系,急忙笑道:“小师叔,这当然可以,我这就领你们上去。” 董难言笑道:“那就谢谢你了。” 少年对男孩笑了笑,“走吧。” 挑选过灵鸟后,董难言将两封信分别系在两头头顶生有竖起白毛的凌云鹰上,写过地址后,雄鹰展翅,不受落叶宗大阵影响,冲出山外。 看着自己的信已经寄出,董难言转头对一旁犹犹豫豫的周摇问道:“怎么还不寄信?” 周摇站在灵鸟牌前,踟蹰不前,“小师叔,要不算了吧,我下个月再寄。” 董难言笑道:“周摇,这都十二月了,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候你有更多的话跟你山下父母说,别等到下次了,快点选一只灵鸟发信吧。” 犹豫再三后,周摇取出袖中那封信,挑选了一只灵鸟,送信而去。 山路上,和周摇一起走下传讯山的董难言问道:“怎么选了一只速度不太快的梭雁呢?” 周摇想了想,“选快的,去的早,回来的也早,到时候又想跟家里说话怎么办?还不如取得慢一点,收到的也慢一点。” 董难言停下脚步,“周摇,我…我其实用不了那么多次寄信机会,下次你想寄信的时候,就叫我。” 周摇神色复杂,停下脚步,“小师叔…” 董难言拍了拍男孩肩膀,“可别客气,咱们是朋友。” 男孩低下头,久久不说话。 ———— 真珠国,一座江湖大帮里,是帮主妇人贴身丫鬟的女子从一只梭雁腿边取下一封信,将其中一页恭恭敬敬的送给在内室里的妇人,看到妇人打开信时满心欢喜的样子,女子悄悄退下。 夜里,打开另一页信,信上内容不多,皆是关于一个少年。 读过信上内容后,女子开始提笔写字,然后将纸折成小巧的蝴蝶,放在一盏灯芯上,轻轻捏了捏翅膀,蝴蝶便翩然飞去。 向着森骨域方向。 第六十四章 止步 坐在山边运转一遍脉络静心诀静下心神后,董难言开始修炼以神纵气御物的一门神通。 练气士修炼到凝神境后,才算是真正踏进修行大门,除了可以神识外放探查外,还可以以强大的神念操纵真气,驾驭外物。 至于跨进修行大门后,还能不能接着走下去,那就要看看能不能拨开迷雾,走进长生楼了。 凝神到登楼,号称阻人境,是修行的一道门槛,太多的人拨不开迷雾,窥不见楼影,止步凝神,徒留遗憾。 不过落叶宗里叶净和叶澈对董难言却是丝毫不担心,以少年的天资,区区登楼境有何难? 叶澈更是再度打赌,一日内连破两境的董师侄,成为登楼境,也不过就是半月数旬的事。 其实叶澈这次还真猜对了,十几天前尝试凝神破雾的董难言,真的隐隐绰绰的在云雾后,感觉到有一座高楼。 不过刹那间想到成为凝神境后出现的那座金碧辉煌的高楼,瞬间吓出一身冷汗的少年收起神识,不敢再用神念撕开云雾,生怕又有什么异象骤起。 金柳峰的另一侧,在屋里待了一旬,在一个月前走出木楼的少女同样坐在山边,呼吸间,身旁隐约间有一朵朵青莲盛开,摇曳生姿。 可惜偌大的落叶宗,没有人能发现少女修炼的气象。 站在宋皆宜身后,吸纳了大量灵石重新返回元婴境的女子点点头,虽然山那边的少年天资恐怖,能够显现出那种天地异象,怪不得能够被神山选中,不过相比之下,自家又何曾多让? 能够在登楼境就让青神决显现出这种青莲绽生的气象,注定是有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听到山顶处有动静,不用想,又是董难言的良配来了,宋皆宜睁开眼睛,起身向山那边走去。 虽然平时躲得董难言远远的,但是当有外人来到山上,宋皆宜还是表现的像个听主子话的丫鬟的。 果然是他的良配,才迈出不几步,宋皆宜就听银铃般的笑声那边传来。 “小师叔。” 一个月来金柳峰的次数,一只手数不过来的落叶宗掌上明珠今天换了一身行头,一袭淡金色长裙拽地,外披着一件纱衣,衣上绣着的落叶如花雨纷洒,尤其是腰间挎着的一柄长剑,更是衬托的貌美如花的少女,多添一分仙气。 看到盘膝而坐的少年望过来,花纹交杂着的袖口随着少女拱手轻荡,眼角间带着一点点若有如无妖媚之气的叶芷笑嘻嘻请罪道:“打扰师叔了。” 停止修炼的董难言笑道:“叶姑娘客气了,不打紧。” 董难言在辈分上,是叶芷的师叔,但是少年总不好一口一个叶师侄,以辈压人,所以平常都称呼叶芷为叶芷姑娘。 听到这声叶芷姑娘后,叶芷红润嘴唇轻翘,“多谢董师叔海涵。”。 轻提腰间长剑,叶芷笑盈盈道:“今日来跟小师叔再学学剑法。” 有一次在金柳峰观看董难言练剑,叶芷竟然觉得大有裨益,所获颇丰。 董难言闻言笑道:“叶芷姑娘,我上山不久,用剑哪里比的上你。” 叶芷假装生气,委屈道:“师叔不愿教我,是嫌我笨?” 董难言连忙道:“不是,不是。” 嫣然一笑,叶芷道:“那就让我跟你练剑。” 轻轻点头,推脱不了的董难言向远处瞟了眼。 巧的是,一道人影映入眼帘。 一个月来只有外人在场才跟董难言说话的宋皆宜走到董难言身旁,说了声“公子。”,接着又对着状若仙子般的少女点头道:“叶小姐。” 虽然宗门里传言董难言和这个丫鬟之间有着不清不楚的故事,但是叶芷到是没有那么在意,不管是论身份,论资质,还是容貌,叶芷都不觉得眼前这个宋姑娘有哪点出彩的地方,而且最让叶芷安心的,还是那一支“意中人,人中意,则那些无情花鸟也情凝,一般的解结枝头学并栖”的姻缘上签。 此刻听到宋皆宜跟她打招呼,叶芷笑道:“宋姑娘今天神色看起来不错,看来身体应该是无恙了。” 前段日子,在宋皆宜没出屋之前,董难言都对上金柳峰的外人说少女身体不舒服。 宋皆宜轻轻一笑,“谢谢叶小姐挂念,这里就不打扰公子和小姐了,有什么吩咐,叶小姐只管说。” “宋姑娘大病初愈,赶快歇息吧,没事儿的。” 宋皆宜退到一边,叶芷走到董难言身前,抽出腰间长剑,一时间金柳峰上好像雨过天晴。 秀发微微在飞舞,叶芷提剑道:“还请师叔不吝赐教。” 上一根枯枝,早在青白两道剑气和猩红长剑对峙中化为灰烬,不过金柳峰上树枝可不少,抓起一根,摆出架势的董难言见对面刚才还兴冲冲的叶芷放下剑,不解道:“怎么了?” 微微低首,好像有些哀怨,叶芷轻声道:“小师叔那么不喜欢幽草剑吗?” 幽草,晚晴,一对剑。 董难言解释道:“叶芷姑娘不要误会,我练剑以来,一直用枯枝,所以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将晚晴剑倒提,叶芷问道:“师叔觉得枯枝能抵挡住这件法宝的锋利?” 少女委屈的努努嘴,“我看师叔就是不想跟我练剑,所以拿出这枯枝,让我知难而退。” 不是不想跟叶芷练剑,叶芷的心意,在宋皆宜说破后,董难言有些似懂非懂,只是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叶芷不挑明,他也没有办法拒绝。 况且,这只是宋皆宜猜的,要是叶芷只是同门之情呢? 董难言觉得一阵头大,对站在一旁上的宋皆宜说道:“宋…” 稍稍一顿,姑娘二字没有出口,少年接着说道:“帮我把幽草取来。” “公子稍等。” 将幽草剑递给董难言,宋皆宜继续在远处站定。 金柳峰上,两道剑鸣响起,像是一对恩爱情侣久别重逢,在互诉衷肠。 修行后第一次提起剑的董难言对叶芷问道:“这回行了吧?” 脸色跟手中长剑名字一样转晴的少女嫣然笑道:“当然。” 晚晴剑一动,挽起一朵剑花,叶芷美目间眼波流转,前踏一步,娇喝道:“师叔看剑!” 山风微动,夕阳下,两道人影在山边持剑起舞。 叶芷踏步间一剑挥去,身上淡金色裙尾荡漾。 董难言秋色金袍飘飘,提剑轻挡。 一男一女,两件金衣,两把剑。 看着这一幕的宋皆宜自言自语道。 “绝配啊。” 说叶芷不吃惊,那是假的,虽然在落叶宗资质没有董难言,叶知秋那么出众,但也是属于天资靠前了,从小修行到现在,才有这身凝神境的修为,可进了宗门没多少时日,半路出家的少年,境界就已经与她相当,这是何等惊人的事情。 吃惊归吃惊,但是叶芷手中长剑却快的惊人,少女的剑法,脱胎于晚晴剑,名为转晴,是当初落叶宗前辈在得到晚晴、幽草时一同所得,不过可惜是,恰恰应了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幽草剑的剑诀,没有流传下来,所以也就一直放在祖师堂里,直到董难言出现。 自从那日在木楼上一剑递出后,董难言再度练剑时,竟觉得手中剑更加顺畅自然,此刻握着幽草剑,递收之间,零落剑法如狂风骤雨,对着叶芷倾泻而去。 当然,担心做不到收放自如,误伤了叶芷,董难言只是出了七分力。 不过这顾虑明显多余了,如果说幽草剑快若骤雨,那么叶芷手中的晚晴剑,就像一张芭蕉伞,可谓是滴水不漏。 就是面前长剑再快又能如何? 叶芷心中微微一笑,何为晚晴?自然是雨过天晴。 少女自问虽然没有练到转晴那一境界,但是遮风挡雨,自是不难,心头意起,叶芷手腕一转,晚晴剑好像纸伞轻旋,转开剑雨。 渐渐地,董难言剑势稍停,不过还不由叶芷高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少年肘腕处收力,剑势更猛,晚晴剑叮当作响。 攻势迅猛中,幽草剑每次都轻敲在顺着轻旋的晚晴剑上,数次之后,董难言心里默念一声。 “折!” 董难言一剑递出,轻击在抵挡严密的晚晴剑上,由上至下,在叶芷的震惊中,就要折断这把轻旋的剑伞伞骨。 忽然,念及折字的少年没由来的想起木楼上少女演练的样子,出神向远处一看,分神中,折枝之势骤停。 没想到董难言剑势一停,手中晚晴剑发力,猛然将斩下一半的幽草剑顺势甩出。 到底只是凝神境的修为,叶芷这般年纪如何在关键时刻收的住剑,没有了攻势抵挡,轻旋的晚晴剑骤然向前。 等到董难言回神间,眼前长剑已经直奔而来。 “小师叔。” 危机关头,叶芷一掌拍在持剑臂上,晚晴剑倒飞而去,插在山边。 剑是没了,可强行收剑,又拍了自己一掌的叶芷却瞬间向少年飞去。 见到一头撞进少年怀里的人影。 青衣女子止住身形,收回迈出的一步,在楼影下静静独立。 在宋皆宜身后的女子轻叹一声。 曾经是宋皆宜姑姑护道人的女子对当年小姐与神山张三之事,多少有些了解,如今看来,现在自家最小的小姐,也与神山弟子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女子摇摇头,可千万别发展到暗生情愫的关系,这神山的弟子,都目中无人,虽然那张三修为高,相貌出众不假,可当初小姐又哪里差了?可那张三却对小姐不理不睬的,难道世上真有能比小姐更出众的人不成? 九海之畔,细长凤眉,妙曼身姿被紫色流彩宫装勾勒的淋漓尽致的女子看着汪洋血海,双目无神。 生前间抬指一动,就能让世间掀起波澜无数的男子,身为镇海宗逍遥境大修士,被人一掌拍死后,掉落在九海里,就只是掀起了一点浪花。 来自一处浩海龙宫中的女子心如刀绞,被她带出来跟随镇海宗前来的那些龙宫的支柱们,都葬身在这九海里了。 九海畔边,仅剩下她一人的宫装女子,想到那杀元婴如同捏死小鸡般容易,杀通玄毫不费力的女子,竟然劫后重生的呜咽起来。 手中捻着一颗血珠的女子离去前,曾对着她淡然说道:“你的命,先欠着,回去告诉他们,一个逍遥境,不够!” 第六十五章 束发 落叶宗春、夏、冬三季极短,秋季极长,此刻已经一月份,但是却是没有一场雪降下。 相貌俊俏的青年男子沿着登山路缓缓前行,掩藏住往日的孤傲神色,笑容和煦的向对他恭敬问好的山上弟子略微点头。 等到前方无人,男子脸上转露出一抹阴狠之色,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身为宗主的亲传弟子,宗门大师兄,他才是那个以后继承宗主之位,带领落叶宗的人! 放眼落叶宗,只有叶净师叔祖的弟子比他修为更高,可叶知秋不问世事,只修大道,在叶华卸下宗主之位后,根本不会跟他争抢,本来想着凭着修为出众,再追求到师傅的女儿叶芷师妹,顺其自然的继承宗主之位,可刘耀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董难言横空出世。 百窍齐开,天资犹在叶知秋之上,甚至梦幻般的一日内连破两境,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可这些都不是让刘耀担忧的,就算董难言天资再高,从小就在落叶宗长大的青年也能凭借手腕将其压制下,修为高又怎么了?等他成了宗主后,不过是他的打手罢了。 真正让刘耀在乎担心的是,往日里就算是他邀请,也百般推脱的叶芷师妹,竟是没事就往金柳峰上跑,前几天,更是有人说看到董难言搀扶着叶芷去了药峰。而且宗门里,似乎大家都对这个和善可亲的小师叔好感与日俱增,更是有人敢拿董难言跟他对比。 神通楼上那两个大言不惭的弟子,已经被他安排去冷清的山头闭关了,不过治标不治本,既然有人说出了这种话,就说明还会有人再说。 再这样任这个少年发展下去,师叔祖百般呵护,师傅放心,师妹倾心,师门归心,那宗主之位岂不是跟自己无缘了? 山路上,刘耀心中念头种种,最后化为一声阴笑。 “师叔,别怪我。” 掌戒峰,是执掌落叶宗戒律的山峰,本来叶华成为宗主后,是想着让师叔叶澈坐镇此峰,掌管戒律,但叶澈生性自由,门下连个弟子都没有,哪里会接这种差事,所以这座山峰就交给了曾经是别派宗主的何长老,老者当初因为宗门被灭,投入落叶宗,多年来勤勤恳恳,叶华到是对其放心。 掌戒峰山洞内,何长老见到不请自来的青年,笑道:“什么风将师侄吹来了?” 突然,正要起身的何长老身子一僵,一把长剑距离颈部不过一尺。 压下心头慌乱,何长老惊讶道:“刘耀师侄,你这是何意?” 将从长生楼中取出的长剑放下,刘耀笑道:“今日有几句话参悟不透,所以来向何长老请教一二。” 不知道刘耀葫芦里卖什么药,交叠在腹前的双手微微一动,一根银针被老者双指捻住,“但说无妨。” 青年轻轻踱步,轻诵道:“入落叶宗以来,并未擅杀一个森骨域弟子,他日森骨域攻上落叶宗,万望娘娘体谅,我何某人定当…” 山洞大门轰然关闭,何长老满脸震惊,“刘耀,你胡说些什么。” 似笑非笑的刘耀对震惊而起的何长老笑道:“我可不是胡说,这都是信上说的,落叶宗执掌戒律的何长老,我说的是也不是?” 慌乱中杀机起伏,何长老心里盘算着,杀了这个知晓他秘密的刘耀,需要付出什么后果。 登楼境五层的刘耀丝毫不慌,轻轻坐在一旁,悠然自得的品过一口茶水,对着老者啧啧称赞道:“何长老不愧曾经是一宗之主,这份磅礴修为,咱们宗里,除了两位师叔祖,我师傅叶华和神通楼、神兵阁的两位长老外,当真是难逢敌手。” 何长老轻笑一声,“不怕我杀了你?” 听到青年这么说,老者已经不那么担心了,眼前男子定是有所图,不然若是要拿下他,怎么会一人前来? 嘴里吐出破碎茶叶,刘耀放下茶杯,“当然怕了,何长老手中那根本命银针,杀我可不就是分分钟的事么。” 男子讥笑一声,“不过杀了我,恐怕何长老的那封感人肺腑的着作,可就要在落叶宗公之于众了,就是不知道,何长老这身本事,能不能承受住我两位师叔祖的雷霆一怒。” 何长老沉下眉毛,“说吧,你想要什么?” 刘耀哈哈一笑,“何长老果然是聪明人,不糊涂。” 随着男子轻轻开口,何长老浑身一颤,一脸不敢置信。 男子正在静等他的答复,老者思量片刻,既然把柄在别人手里,别无他法,既然如此,那就富贵险中求了。 “老夫答应了。” 等于和男子绑在一根绳上的老者摇头笑道:“师侄啊,师侄,你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知道老者震惊归震惊,但是一定会答应的刘耀轻轻一笑,“师叔承让了。” ———— 山上,董难言心里又开心又难过,除了外人在场才说上一句话的宋皆宜终于跟他说话了。 不过少女的话,让少年涨红了脸。 走过路过的宋皆宜噗嗤一声,看着在红色宣纸上写字的少年笑出声来。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打算着写副对联贴在门上的少年看着刚刚完工的作品,疑惑道:“怎么了?” 本来还是想对董难言冷着脸,但是看到对联上字,宋皆宜实在是没忍住,“财源广进滚滚来,幸福长命百岁安。” 宋皆宜笑弯了腰,“你还少一个横批,是不是要叫事事如意?” 董难言本以为少女笑的是他字丑,但是没想到是笑内容,不解道:“这样写有什么不对吗?我看我们镇子里,过年都是这么贴的啊。” 宋皆宜收起笑容,董难言的字迹虽然不出彩,但也是工工整整,只是这内容确有问题,“是,这幅对联放在山下就是好对联,但是在山上,说它是咒人也不为过。” 指着那句幸福长命百岁安,宋皆宜说道:“修行就是为了延命,长命百岁只是普通人的愿望,对于修行人来说,要不是意外横死和打斗厮杀中陨落,修成凝神就可活百余岁,登楼更是一层延命二十载,更不提那些增加寿元的天才地宝,所以你写百岁安,这跟咒人没有区别。” 本来还想着写些送给两位师叔,赵长老,周摇,叶芷的董难言恍悟,少女说的在理,是有些不妥。 董难言谢道:“多谢宋姑娘提醒。” 说了这么多话的宋皆宜白了一眼董难言,伸手拍在嘴上,转身就要走,恢复冷战。 “宋姑娘。” 董难言叫住宋皆宜,见过少女在山边以枯枝写字,字迹大气磅礴,气韵生动,比自己的字不知道好多少倍,董难言问道:“宋姑娘,能不能帮我写些字?” 有心拒绝,但是想到少年差点惹出笑话的内容,宋皆宜停下脚步,回身拿起桌上的笔,狠狠瞪了一眼董难言,“欠你的!” 见到少女愿意,董难言笑了起来,“是我欠宋姑娘的。” 等着董难言说内容的宋皆宜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的起吗?” 没有听到这句话,苦苦思索内容的董难言说道:“给叶净师叔的,就写修为增进机缘在,撑舟渡海又一春。” 提笔写字后宋皆宜竖起大拇指,“你师叔没白疼你,这马屁拍的不错。” 董难言摇摇头,“贴对联,不都是图个好兆头嘛。” “那倒是。” 宋皆宜点点头,“横批呢?” 董难言笑道:“就写更进一步吧。” 随着少年口述,少女提笔,一副副对联完工,清秀中不失大气,神韵出众。 看着仅剩三张的宣纸,董难言有些犯愁,给叶芷的,该怎么写呢? “风姿出众灵秀在,细雨微风天转晴?” “宋姑娘,你这么有见解,你帮我想想,要是给叶芷姑娘的,我该怎么写?” 准备写完最后一幅对联的青衣少女停下笔,“你自己写吧,我写累了。” 少女走向木楼,头也不回。 摸不着头绪的少年自顾自道:“我也没惹到她呀。” 属于宋皆宜的屋子里,走进屋的少女看着窗边被绢布盖住的玉佩怔怔出神。 本来将玉佩被挂在窗边,打算“散味”后在还给董难言,只是每当少女看到这块玉佩的时候,脑海里就会闪过那一日少年挡在她身前出剑的画面。 烦死了。 宋皆宜说累了,董难言只好自己提笔写下那副对联,将一副副对联收好,放进储物袋里,下了金柳峰。 溪水旁没有见到周摇,董难言就先去将对联送往两位师叔的山上,亲手送出后,去往归根山。 位于落叶宗中心,山头不是最大,却是蕴含灵气最多的归根山上,董难言没有走进山上那座府邸,,将对联送给门口侍立的下人,道过谢后,转身下山。 在豢养浮光鹤的山头,没有遇到周摇,将对联让他的师姐帮忙转送后,董难言返回金柳峰。 叶净、叶澈所在的两座山峰上,收到董难言送的对联,两位老者都是开怀不已,叶澈一挥手,对联便自动贴在门上。 修行人一个闭关,也许就是三年五载,道行深的,甚至百年千年,所以对过年来说,不是特别看重。 站在门外,门上的大红宣纸格外显眼,叶净对着身旁的下人吩咐道:“再去取点宣纸来,给咱们大殿也换上。” 看着忙忙碌碌下山去的人影,老者笑道:“多了些人气儿。” 返回金柳峰的董难言不知道,随着两位师叔贴上对联,落叶宗内掀起了对联狂潮。 有人在洞府门口提下,“今年凝神不要紧,来年就能踏楼顶。” 有人屋前贴着,“神通一年一年深,道行一日一日广。” 各种各样,花样百出。 不过最让人震撼的,还是周摇师傅的那座山头,那挂在山体两侧的巨型对联。 “天上掉灵宝。” “地上捡仙药。” 中间三个横批大字,龙飞凤舞。 “好运来!” 一时间落叶宗内,气氛喜庆,便是那白骨娘娘杀进落叶宗的阴霾,都好像在充满好兆头的对联下消散了几分。 归根山上,叶芷看着对联上工工整整的两行字,喜笑颜开。 周摇的屋子里,先前对他没有好脸色的师姐笑着将对联放在屋里,对着男孩说了一大推好话,这才离去。 将对联握在手里,没有打开的男孩神色复杂。 夜里,在一两个时辰前听到楼下脚步声,知道董难言回到木楼里,辗转反侧的少女,又拿了一块绢布,压住玉佩。 知道虽然是少年无礼了些,但是那日确实是为了她好,宋皆宜想了想,走下楼,轻轻敲了敲房门。 换生湖边,她替他挨了一掌,他说“今天,谢谢你。”,金柳峰上,他挡在她身前,少女觉得,虽说互不亏欠,但还是要跟他道一声谢,不然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敲了半天,明明屋子里有声音,但是却没人开门,以为少年不想理她,宋皆宜站在门口说道:“喂,那天谢谢你啊。” 没人回应,嘟囔一身就要返回楼上的宋皆宜突然停下脚步,少年的屋子里传出一阵响声,好像是有人倒地。 以为董难言出了什么事,一掌拍开门的宋皆宜见到屋里景象,愣在原地。 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一手被满头凌乱的头发缠住,一手握着一支青翠发簪,倒在地上。 一直鼓捣头发,想编出一个发髻圈,将发簪插上,束起头发的少年不想让少女看到这幅窘态,低着头。 在门口呆滞好一会的宋皆宜扶起董难言,看着少年手中的发簪和被头发缠住的右手,笑问道:“你束发干嘛?” 少年低头看着手中这青翠颜色,他也不想束发,可是今天,是少年的生日,过了今天,留给他的命,就只有五年了。 心思入微的宋皆宜小声问道:“今天是你束发的日子?” 十五岁就要束发,少年点点头道:“抱歉,吓到宋姑娘了。” 右手怎么也拽不出,被头发系在里面,见到董难言姿势古怪的解着头发,宋皆宜生怕下一刻那满头黑发被少年拽下来。 “你别动。” 让少年坐好,小心翼翼的解开少年系成扣的头发,宋皆宜哑然一笑,这哪是编发髻圈,这分明是给头发打结。 “有你这么编发髻的?” “那该怎么编?” 纤纤玉手灵活的将黑发捻起,宋皆宜突然脸色一红,男人的头,摸不得,何况是帮着束发。 有心不管,但是想到少年那笨拙的手法,少女心里默念一声,“送佛送到西。” 站在董难言身后,宋皆宜用梳子梳理了一下少年头发,把右手放在头发根部,左手拧头发,把散发拧成发束,然后在头顶上盘发髻圈。 屋子静的只有手指摩挲发丝的声音,甚至静坐中董难言能听到身后少女的心跳声,当然,也有他的。 伸手向少年讨要那支发簪,轻轻的插进发髻圈内。 宋皆宜走到少年身前,满意一笑。 不知道是何样子的董难言问道:“宋姑娘你笑什么?” “没事,还挺好…” 宋皆宜满不在乎道:“还行吧。” 束起发就行,董难言笑道:“谢谢宋姑娘了,宋姑娘有什么事?刚才我手忙脚乱,没有听清你在门口说了什么。” 都帮你束发了,还想听谢谢? 向自己房间走去的少女笑道。 “你的门坏了,该修了。” 第六十六章 并肩 年关将至,落叶宗议事大殿里,掌管一座座山头的长老悉数落座后,在宗主叶华闭关之后接管落叶宗的叶净对召集大家前来议事的老者问道:“何枋,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敲响山鼓,让大家聚集在此?” 叶澈打趣道:“难不成是朱长老和邬长老又吵起来了?” 下方顿时一声哄笑,两位老者老脸一红。 前几天,个个山峰都张贴对联,五花八门,难免有所重复,对一副对联内容争抢的朱长老和邬长老,谁也不肯让谁,但多年情谊,倒也不至于大打出手,闹到最后,两个年过百岁的老者,站在各自山头上,抖搂糗事,互相对骂了一天一夜,别说是落叶宗弟子,就是长老们也听得瞠目结舌,最后在叶净的训斥下,两人这才作罢。 执掌戒律的掌戒峰峰主何枋摇摇头,抚须一笑,道:“叶净兄,实不相瞒,有一问题,困扰老夫多日,苦思无果,而且事关重大,所以召集大家来共商此事。” “哦?” 叶净笑道:“事关重大?什么事?” 何枋坐正,轻轻吐出几个字,“董师弟之事。” 叶净双目一凝,反问道:“难不成我那师侄犯了戒律,何长老不知道如何惩罚?” 何枋叹了口气,“当然不是,董师弟为人和善,哪里会触犯到戒律。” 老者环顾众人,犯愁道:“困扰我的是,老夫执掌掌戒峰,负责戒律考核和弟子功过,按照咱们宗门规矩,凡有弟子达到凝神境,就需要下山历练,董师弟天资出众,已是凝神境,不知…” 听完何枋的问题,叶净不做回答,反而再度反问道:“何枋,你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让我师侄下山历练合适?” 按照掌戒峰洞府里,刘耀交给他的说辞,何枋不慌不忙道:“自然是不合适,但是…但是又与宗规不符。” 老者站起身,朗声道:“各位,咱们虽然都是希望董师弟能够迅速成长,带领落叶宗走向新的辉煌,但实不相瞒,有时候我细思苦想,董师弟惊艳绝伦,在宗里咱们百般呵护下,只能是温室里的花朵,看上去一天比一天茁壮,枝繁叶茂,但是…” 老者沉声道:“以后未必能经得起风吹雨打。” 与刘耀打成共识的何枋虽然是按着青年的计谋行事,但是有些话,未尝不是心里话。 对那个叫董难言的少年,何枋印象不坏,也想过天资惊人的少年能带领落叶宗走向大兴,但是经过白骨娘娘打上山门,再加上山洞里青年的几句话,老者彻底改变了主意。 “叶净和叶澈师叔还能活多少年?” “不过是凝神境的董难言成长起来又要多少年?” “一旦董难言死了,我师傅叶华会把宗主之位传给谁?” 既然落叶宗与森骨域的仇怨是没办法化解的,而且三年五载,宗里的少年也不一定能成长起来,与其自己写信,向森骨域表明良禽择木而栖的意思,押注在森骨域上,何不依刘耀的的计划,一方面借森骨域之手除去董难言,留个人情,另一方面少年死后,宗主之位自然归刘耀继承,两重押注,岂不是万无一失? 随着何枋说完话,大殿里不少长老都皱眉不展,说来说去,董难言是个天骄,但是成长起来,需要时间。 不漏声色的何枋,轻轻瞥过几位长老,早就跟何枋有一样想法的长老们心领神会,纷纷附和起来。 “不无道理。” “虽然下山历练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何长老说的不错,我等这一身修为,哪个是静坐换来的?不都是千锤百炼,厮杀换来的!” 当然,也有不少长老态度相反。 左首的赵妙皱眉道:“虽然温室里的花朵娇嫩,但是董难言才上山多少日子,就有这般成就,何必着急,不妨给少年些时间,也看看外面森骨域的动向,不然让董难言下山,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是啊,赵长老说的不错,董难言是咱们落叶宗的希望,可不能有闪失。” 大殿内,众人议论起来。 突然,一道声音从末尾的座位上传出,有资格坐在大殿上的青年站起身,朝各位长老抱拳道:“各位长老,不要争执,方才我听何长老所说,不无道理,但却也有些疏漏之处,我看稍加补足,没准就能让各位长老们满意。” 听到意料之中的开口,何枋轻笑道:“刘耀师侄请说。” 看到向他请示开口的刘耀,一直眯起眼睛细听的叶净说道:“但说无妨。” 得到师叔许可,身为叶华亲传弟子的刘耀笑道:“各位长老既然对董师叔下山之事各有看法,一方担心董师叔待在落叶宗不经历风雨,不能成长,一方面担心董师叔下山会有危险。” 眼里泛起一道精光,青年慢悠悠道:“咱们宗里弟子下山,都要有人带队,依照我看,在董师叔下山时不妨选一位实力出众的宗门弟子带队,另外再暗中派出一位长老,两方面负责董师叔的安全,我相信就算有危险,也能护得师叔平安归来。” 老者将在坐的众人每一副神情都看一遍,刘耀说的,确是可以,没有森骨域虎视眈眈,下山历练也就罢了,但眼下连护山大阵都开启了,还要将董难言放下山,那风险,叶净可不愿承担。 老者正要开口拒绝,突然,只在先前打趣过何枋后就一直默不作声的叶澈开口道:“我看刘耀师侄所说可以,这样吧,就从落叶宗门下弟子中寻找一个实力出众的,带着董师侄下山历练。” 矮小的老者衣袖一挥,“我落叶宗绝不是什么温室,弟子自当历经风雨,不必有什么长老暗中跟着。” 持反对意见的众位长老一脸震惊,赵妙更是直呼老者姓名,“叶澈,这太果断了,我不同意。” 叶澈淡然道:“宗主闭关前曾说,落叶宗大小事皆交给我和师兄二人,需要你同意?” 掌管神通楼,地位在落叶宗只在叶净叶澈二人之下的老者怒极,视线投向叶净,希望老者不要冲昏头脑,劝阻叶澈。 想不到,叶净竟也是淡然道:“宗有宗规,凝神境就该下山历练,不过董师侄对我落叶宗至关重要,刘耀,弟子中你实力最高,此番就由你带队。” 刘耀心中狂喜,但是脸上却是不漏半分,恭敬称是。 董难言,天要你亡! 见到叶净和叶澈这么打算,赵妙气的一挥袖离开大殿,叶净也不恼,摆摆手,“今日就到这吧。” 和刘耀目光略一交汇,知道大事已成,何枋随着长老们退出大殿。 脑海里仔细回想众人的神情,叶净闭目问道:“你觉得不对劲?” 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从小到大,两人对各自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见到大殿里叶澈代他发声,叶净就知道叶澈定是有了什么看法。 叶澈冷声道:“看不出什么,不过就是觉得有一丝腥味。” 叶净睁开眼,“提出这个问题的何枋,多年来劳苦功高,不应该啊。” 叹一口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人,叶澈笑道:“当年顾谦为人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个名字,叶净脸色复杂,不解道:“既然知道有问题,你还愿意冒这个险,不让长老暗中看护,这不是把师侄往火坑里推吗?” 急的一拍手,就要去找赵妙,让他暗中看护的叶净被叶澈一把拽住。 叶净叫道:“你拉我干什么,赵妙出言反对,不希望董难言下山,至少信得过,我这就去让他暗中看护师侄,省的真出了问题,你我后悔莫及。” 见到叶澈还不松手,叶净大怒,“你是真糊涂了不成!” 叶澈讥笑一声,“信得过?” 感受着落叶宗山雨欲来,叶澈松开手,苦笑道:“师兄,说来可笑,诺大的宗门,我竟然不知道相信谁!” “师弟…”,叶净看着站在大殿门口的老者。 貌不出众,矮小的老者此刻气势惊人。 “不用让别人看护。” 老者一步跨出,风雷骤响。 “这趟,我亲自出马!” ———— 一座高耸的山上,领着少年的男子在山腰处被人拦下。 打量下两人,这个少年勉勉强强算是踏上修行门槛,不过这个岁数,才是纳气境,看样子资质不是多么出众。 被安排到山腰,负责记录往来进出之人的登楼境中年人对少年身旁的男子啧啧称奇,一个凡人,竟能踏上绝雁山? 须知绝雁山哪怕只是半山腰,就已是山高万丈了! 到是有些毅力,中年人微微一笑,问道:“两位来这里有什么事?” 少年气呼呼的正要说话,却被身旁男子一把拉住,长相平平的男子客气道:“来找人。” 找人? 中年人问道:“两位,可以说出相识之人的姓名,若是无误,待我询问过后,便可上山。” 男子看了看少年,轻轻吐出两个字,“龚庆。” 负责记录的中年人一愣,男子说的人,绝雁山无人不识,乃是元婴境山主龚符的宝贝儿子,天资出众,名震四方。 难不成是少爷在下山时结下的朋友? 中年人不敢怠慢,笑道“两位稍等。”后,急忙一层层向上传禀过去。 不过几炷香的工夫,中年人被人传音破口大骂,因为上禀过去后,山顶上正在温柔乡里少爷冷淡的说了句,“一个男子和一个少年找我?不认识。” 以为少爷贵人多忘事,挨过一顿骂的中年人到是没有跟男子和少年发火,再次询问道:“少爷可能对你们没什么印象,可否说一下两位的名字,我好再次通禀上去。” 男子客气的点头,然后望着身边少年,问道:“是不是搞错了?” 少年摇摇头,“不会错,就是他,就是这个叫龚庆的说,要找他就来绝雁山。” 辛辛苦苦登上山腰的少年有些委屈,对中年人气呼呼道:“就是叫龚庆的抢了我的糖葫芦,他说想要糖葫芦就来绝雁山,你们耍无赖,现在怎么不认账!” 中年人呆若木鸡,感情不是来这叙旧,而是来绝雁山讨账的? 要… 要糖葫芦? 气急而笑,本就被骂的一肚子火,现在听到少年的话,中年人觉得像被耍了一样。 要糖葫芦,老子一拳把你脑袋打成血葫芦!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中年人庆幸自己出拳不够快。 见到少年认定就是这里后,男子对着中年人歉意笑道:“劳烦您了,既然他不想见我们,那我们就自己上去见他吧。” 拉着少年的小手,两人一瞬间就消失在中年人眼前。 给了自己一巴掌,确认不是梦后,中年人欲哭无泪,有这么大本事,你直接飞去山顶啊,在这慢悠悠的跟自己费什么话? 默念一声福大命大,中年人抬头向山巅望去,我滴个乖乖,仙药做的糖葫芦?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山上,被莺声燕语环绕的龚庆一惊,眼前突然出现两道人影。 一步踏上山顶的男子轻声问道:“是他吗?” 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人的少年点点头,悲愤道:“就是他!” 男子一步上前,平淡道:“还我徒弟一串糖葫芦。” 龚庆震惊不已,眼前这两人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的府邸上的? 不过这个要糖葫芦的少年,到是有点印象,当初下山历练的时候,被父亲训斥一番的他,看到拿着糖葫芦欢喜样子的少年就觉得心烦,一把夺过,看到少年哭泣的样子,龚庆便觉得快意万分。 当时见到少年仇恨的目光,龚庆笑道:“怎么的,想要糖葫芦?” 离去前赏了少年两脚,龚庆扬言道:“有本事就来绝雁山找我要!” 虚空涟漪阵阵,屋子里又有几道人影显现。 见到父母和宗门内的长老,龚庆松了一口气,稍稍心安。 绝雁山山主,龚符对着男子冷声道:“阁下擅闯我绝雁山,意欲为何?” 绝雁山山主,元婴境剑修,便是对上通玄境的修士,都丝毫不怕,何况是在自家山头上。 男子抱拳道:“不好意思,但并不是擅闯,我事先已经在山下通知过。” 一揖拜下,男子歉意道:“若是得罪之处,在此道歉。” 能无声无息就出现在绝雁峰,惊动父母,那就说明这个领着少年的男子有些本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只是一串糖葫芦的小事,龚庆起身,走到父母身边,笑道:“是我错了,以前在山下跟这位少年结怨,既然今日来讨要糖葫芦,那我就还给你们。” 听到儿子说出来龙去脉,龚庆身旁的妇人轻笑一声,:“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初是犬子不懂事,跟贵徒有些误会。” 妇人笑着对少年说,“既然你爱吃糖葫芦,我还你一百根。” 少年心里想着这长相漂亮的女人心肠真是坏,一百根糖葫芦,那不得把自己撑死了啊。 行事果断利索,片刻,就有一百根糖葫芦被侍女端进来。 身为金丹境剑修,跟夫君能够在剑道上相辅相成的妇人笑道:“这下满意了吧。” 男子低头看着少年。 闻着盘子上的甜味,少年咽下一口口水,不过没有接下,轻轻道,“我要的是我的那根糖葫芦。” 收起笑容,妇人冷笑一声,让人撤下那盘糖葫芦,“那不知你们师徒二人怎么才能满意?” 了解妇人的龚庆知道,母亲已经生气了,这师徒二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跑来绝雁山要糖葫芦就罢了,还不识好逮,真以为有点能耐就能肆无忌惮了? 少年愁眉苦脸道:“我的糖葫芦肯定被他吃光了。” 望着还在发笑的龚庆,少年哼道:“我不要糖葫芦了,我想在他脸上画个王八。” 男子闻言一笑,抬手一招,龚庆已经被抓在手里。 “放下!” “大胆!” 没有看清男子是什么时候将儿子抓过去,妇人大怒,腰间一道白虹飞掠而出,刺向男子面部。 像是拨开挡脸的枝叶,把来势汹汹的长剑甩在一旁,男子客气向妇人问道:“有笔吗?” 山上,风云汇聚。 满山遍野的剑气汇在龚符手心。 为何叫做绝雁山。 一是山高,二是剑气。 见到男子能挡住妇人的一剑,龚符没有小瞧,怒极之下,一道起始于手心的璀璨剑光像是一条白练,剑尖直指男子眉心! 男子伸出一根手指,剑尖与手指交汇处,虚空扭曲塌陷! 男子点头轻笑一声“厉害的。”之后,伸出两指,在龚符满脸的不可置信中,用指尖捏住剑气,笑道:“多谢赐笔。” 将被驯服的剑气交给少年,在少年的乱画下,龚庆脸上出现王八形状的剑印。 少年嘟囔道:“看你还敢不敢抢我糖葫芦。” 妇人看着儿子,脸上满是心疼,但是不敢妄动,能挡下自己的剑也就罢了,连丈夫的元婴剑气也能轻描淡写的接下,那就要重新掂量一下,绝雁山,到底惹不惹得起眼前的男子了。 龚符自认为,就算是通玄境,要空手接下他的剑气,也是不可能的,可眼前看不出深浅的男子,做到了,而且接下的,还是经过绝雁山阵法加持的剑气! 收起先前的心思,龚符问道:“恩怨了,阁下能否放过犬子。” 男子还是看着少年,似乎,少年才是他的师父。 出过气的少年点点头,“行啦,师父,我不生气了。” 听到徒弟的话,男子这才点头,拉着少年的手,朝外走去。 心疼不已的妇人摸着龚庆的脸,“怎么就惹上了这种人。” 脸上有一个王八剑印的龚庆阴沉着脸,不过旋即笑道:“娘,别哭了,不亏,我还给过那少年两脚呢。” “噤声!” 一旁的龚符急忙运转大阵,想隔绝这句话,不料,走出不远的男子停下脚步,问道:“他还踢过你两脚?” 少年想了想,点点头,“当时光心疼糖葫芦了,忘了挨打了。” 男子赏了少年一个板栗,笑道:“就知道吃。” “抓紧喽。” 少年拉着师傅的手,不知道师傅要干什么。 男子朝着山顶,连跺两脚,身形拔地而起。 全力运转阵法,但是在龚符的绝望中,一道巨大的裂痕仍是顺着男子跺地处向山下蔓延。 更让这个绝雁山山主眼前一黑的是,山上祖师堂轰然倒塌! 一处农家庭院里,爬过绝雁山的少年啃着馒头,不解道:“师傅,你这么厉害,咋还带我爬山呢,咱俩嗖的一下飞到山顶多省事啊。” 两脚踹的绝雁山祖师堂倒塌的男子笑道:“忘了师傅怎么教你了,凡事要先礼后兵,先讲道理,再出手。” “记住了。”,少年笑道:“反正师傅本领大,说什么都对。” 又赏了少年一个板栗,男子告诫道:“拳头硬,但是不一定道理对。” 少年抱着头,问道“师傅,你成天教我练剑,可是咋不见你用剑呢?” 少年嬉皮笑脸道:‘师傅,那天你要是在那山上用剑,没准就能有姑娘相中你,到时候你拐一个回来做老婆,多好,省的一辈子打光棍。’ 这次没有敲少年脑袋,男子轻声道:“师傅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用剑了。” 少年不解道:“为啥呀。” 男子摇摇头。 少年咽下馒头,“师傅,看你这憋屈样,你不是让人打的不敢用剑了吧?” 老气横秋的拍了拍男子肩膀,少年笑道:“师傅今天帮我出头,等我学成了,肯定帮你出头。” 不过少年旋即一滞,摸摸头,“算了吧,师傅你都打不过,我估计也够呛。” 男子笑道:“你就这点出息?” 少年笑嘻嘻道:“没事,到时候我打他徒弟,行不,也算是帮你出气。” “要是他徒弟比他更厉害呢?” 少年一愣,“能有我厉害?” 男子哑然,没有反驳,少年比他强,是早晚的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是弟子没有师傅强,那收徒弟干什么? 目光望向远方,男子轻轻一笑,张三,你的剑道传承下去了吗? ———— 大年三十,董难言早早起床,张贴好对联,站在门口,看到对联没有贴歪,少年开心一笑,好兆头。 送给别人的对联都换了宋皆宜建议的,但是贴在自己这栋木楼上的,却还是“财源广进滚滚来,幸福长命百岁安”。 中午跟叶澈和叶净吃过一顿饭,董难言又从金茗那拿过好几篮食盒上山。 晚上这顿年夜饭,是少年从董爷爷去世后,第一次和别人在大年三十吃饭过年,当然也是从家里溜出的少女,第一次和别人吃年夜饭。 大年三十,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两年,按照习俗,需要守岁。 拾掇些枯枝在山边点燃,董难言坐在山边,眺望着灯火辉煌的落叶宗。 除夕夜,灯火通宵不灭,所谓燃灯照岁,在木楼里将灯火悉数点燃的宋皆宜听到山边传来一声呼喊声。 山边,董难言神神秘秘的对着楼上少女招招手。 走到少年身旁,宋皆宜笑道:“卖什么关子?” 董难言笑着伸出手,略一凝神,双手朝天一弹。 金柳峰上,五光十色的烟火冲霄而上。 烟花一朵一朵。 宋皆宜莞尔一笑,“怎么想出来的?” 伸展一门小法术的董难言弹指中笑容灿烂,“那天在神通楼见到这门小法术,就觉得跟烟花很像,现在看来,一模一样。” 轻轻一笑,被少年脸上喜庆劲感染的宋皆宜学着少年,手指微动间,一朵朵烟火高升。 随后,董难言和宋皆宜同时一愣。 在金柳峰上烟花起后,落叶宗各个山头,流光四起,烟花冲天,溅起五颜六色的光雨。 董难言和宋皆宜相视一笑,并肩而立,静看花雨。 烟花映衬下,火堆旁,两道人影被拉的极长极长,仿佛并在一起。 【新年快乐】 第六十七章 大年初一,正月十五 新年伊始,天蒙蒙亮,熄灭了篝火,和董难言互道一声过年好,宋皆宜打着哈欠,回木楼上补觉去了。 打过一盆水,洗漱过后,董难言没有因为过年就忘记修炼,雷打不动的运转一遍叶脉练气法,吐出一口浊气后,立身站定,左手出掌缓缓前推,右拳握紧。 天威浩瀚,降于雷。 雷,乃天地威严之所现,无坚不摧,浩然正大,镇鬼魅,诛妖邪,正人心。 这套名为藏雷的拳法,内有聚雷锻体之功,外有慑敌心魄之能,威能浩大,所以能被以练气修行为主,不喜武夫拳脚的落叶宗收录在叶脉练气法中,辅以修行。 在雷雨下破镜无望,创下这门拳法的登楼境弟子,据说死前曾在拳法最后一页上亲自写下一行字,“此拳虽是吾所悟,但吾愈来愈觉适合武夫,武者无惧,拳即雷矣,天地为人身,雷霆为拳,不为外物眩晃而动,拳心合一,无所恐惧,一拳出,无敌矣。” 拳法理应收放自如,手心隐隐雷声作响的少年却没有挥拳而出,收起架势,董难言望了望楼边,少女在睡觉,还是不要打扰到她了吧。 董难言走下山,身形敏捷,步伐轻灵,想着拜年不能太晚,心神一动,脚掌一踏,跃上一株树干上,轻轻一点,飘然落在山下,回头看着高高的金柳峰,少年轻轻一笑。 以前在小镇里,大年初一,都是少年给老人拜年,后来老人走了,少年就会去铁匠铺子,给铁匠大叔拜年。 想到今年拜年的人多了,少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神通楼离金柳峰最近,所以少年没有先去叶净和叶澈的山峰再返回来的道理,踏进楼内,见到正在整理典籍的赵妙,董难言拱手笑道:“赵长老过年好。” 见到是董难言,赵妙停手笑道:“小友,你来的可太早了,我还没准备好红包呢。” 董难言腼腆一笑,“不要红包的,我就是来给您拜个年。” 见到少年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出神,早就忘了过年是什么感受的老者,昨晚也站在楼顶上,看了那场落叶宗烟花雨。 眼前的少年,就像昨天率先升从金柳峰上升起的烟花,照亮了落叶宗,也引领了落叶宗,不过,烟花再好看也终有熄灭之时,强留不住。 不希望烟花这么快熄灭的赵妙不知道为何叶澈和叶净同意放董难言下山历练,总觉得其中凶险万分的老者叫住正要下楼的董难言。 少年笑道:“赵长老还有什么事?” 轻轻一招手,顶层有一本古书出现在赵妙手心。 董难言有印象,就是这本书上的字,让骷髅大手松开神兵阁。 对着董难言招招手,赵妙笑道:“过来。” 董难言走近,腼腆道:“赵长老,这可使不得,这书太贵重了吧。” 赵妙一愣,哈哈笑道:“不是给你这本书。”,轻指一点,书中文字流淌在指前。 “啊。” 以为是要将这本书送给自己,董难言低下头,觉得脸上红红的。 看着少年红红的脸蛋,赵妙笑道:“不是老夫心疼,这本书给你也无妨,但是消耗灵气极大,不到凌虚境,不好操纵。” 拉起少年的手,赵妙伸出手指,在手心书写下道道文字。 在董难言的不解中,一气呵成收回手的老者笑道:“小友,新年快乐。” 净叶峰上,山道间的鸟儿被不速之客惊的扑扇着翅膀,从树梢上飞起。 小心的一把将鸟儿抓住,踩在枝头上的董难言将叽喳乱叫的掌中物放在枝头上,歉意一笑,跃向另一棵古树。 赵妙长老给的拜年红包,可真是贵重了,少年看了眼隐于左掌的文字,神通楼里的老者说,可以挡下三次登楼境或者一次凌虚境的攻击。 扶着树干的董难言跃下枝头,踏上山顶,少年内心有点期待,又觉得很害臊,一会给叶净师叔拜年后,师叔会给什么呢? 显然老者早已经察觉到少年,见到山边叶净师叔正笑眯眯的望向自己,董难言快步上前,笑道:“师叔过年好。” 像一个慈祥看待后人的长辈,叶净从怀中掏出三枚金叶,放在少年手里,“过年好。” 准备等到过完十五让董难言下山历练的老者开口道:“师侄,去我屋里坐坐?” 董难言点点头。 净叶峰上,下人到是不少,一处宽敞明亮的屋子里,董难言坐在老者身旁,叶净问道:“是不是一会还要去叶澈那边?” 董难言答道:“对,在师叔您这待一会,我还得去给叶澈师叔拜年。” 叶净摇摇头,“你叶澈师叔昨天就闭关了,所以你就在我这多待一会,不用着急去拜年了。” “闭关了?”,董难言问道:“难道叶澈师叔要破境了?” 叶净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是有点感悟了,所以闭关。” 递给董难言一个灵果,叶净说道:“师侄,我问你一件事。” 董难言接过果子,“师叔请说。” 叶净沉默片刻,“师侄,咱们落叶宗有一个规矩,达到凝神境后就要下山历练,今天没有外人,师叔问你,你想还是不想?” 虽然这趟有叶澈护着,但叶净总是放不下心来,若是董师侄不想下山,那老者就准备排除众议,让少年留在山上。 董难言神色自若,笑道:“师叔,这不是规矩吗?怎么到我这就成想不想了?” 叶净说道:“师侄,下山历练,虽然对修行有所裨益,但是这不同往日,现在落叶宗封山,前段时间那白骨娘娘的凶威你也看到了,师叔不是担心你吗?” 老者给董难言讲一下历练路程,“我们落叶宗弟子下山历练的路径是从障林国到鱼龙混杂的偏心城,然后经过真珠国,返回落叶山。” “障林国,山水迷障众多,所以鬼魅众多,但大都不成气候,师叔并不担心,真珠国靠近咱们落叶宗,师叔也放心,可就是偏心城,哪里是个三不管的地带,各色人物皆有,一旦你在那边暴露身份,最是危险。” 董难言想了片刻,“师叔,我下山一定能遇到那白骨娘娘吗?” 叶净摇摇头,“那倒是不一定,她在咱们落叶宗受到重创,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走出森骨域。” 叶净继续说道:“就算没有白骨娘娘,森骨域还有别人啊,凌虚境、登楼境,师侄你现在都应付不来啊。” 握着果子,董难言想了片刻,“师叔,别担心,我下山。” 叶净犹豫道:“师侄,如今不比寻常,落叶宗封山,一旦你遇到危险,可没有同门去救你啊。” 董难言脸上露出笑容,“师叔,我是你从小镇里带出来的,外面的世界,我还没看过呢。” 只剩下五年命的少年笑道:“师叔惦记我的安危,但是总在师叔和宗门的庇护下,那也太安逸了。” 握紧果子的手掌骤然松开,少年一口吃下,在叶净的注视下,一拍乾坤袋,取出一柄长剑,淡金色长袍的少年头戴青簪,背负长剑,笑道:“秋色,幽草,都是师门所赠,我这趟出门,怎么算是身旁没有同门?” 在叶净眼中,站起身的少年身影,犹如撑起落叶宗的万丈高峰。 等到屋子里只剩叶净,屏风后转出一道人影,坐在董难言坐的位置上,笑道:“师兄,看来师侄不光是资质好,胆气也是极佳啊。” 叶净笑道:“我的眼光能差?师侄可是我带回山的。” 什么破境闭关,都是幌子,准备好暗中随董难言下山的叶澈笑道:“你是舒服了,我这卖力不讨好的,大过年的,可是连声过年好都没听到啊。” 望着少年的背影,叶净朗声笑道:“保护好师侄,我落叶宗天天都是过年!” ———— 玉手软若无骨,轻轻给青年捏着肩膀,长相温柔的女子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闭目躺在椅子上,享受着身后女子服侍的刘耀正在回想着计划是否有疏漏之处。 从议事殿回来后,刘耀觉得有些着急了,不应该那么快应承下来带队历练,所以思来想去,青年打算明天去跟叶净师叔推脱掉。 不管董难言这趟是死是活,一定要先把自身摘干净,想到这,刘耀拉住肩膀上的玉手,“烦心事到是没有,开心事倒是不少。” 在臀部轻轻一拍,见到那副娇羞状,刘耀笑道:“今晚你就留下吧。” 青年去洗漱,坐在镜前画着淡妆的女子看着镜中这张温柔面孔,轻轻一笑,自言自语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替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怎么感觉,是你有愧于我呢?” 见到镜子里出现的男子身影,女子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屑,真的以为那封从掌戒峰上寄出的信件是你撞大运碰见的? 不过随着男子缓缓走进,收起鄙夷之色女子转过头,娇声道:“主子。” ———— 大年初一回来跟宋皆宜说过下山历练的事情,早就在金柳峰待腻歪了的少女露出笑容,似乎迫不及待,下山就可以不用这么拘谨了,自己登楼境的修为,在这小地方,还不是横着走? 宋皆宜翘着腿,躺在竹椅上,悠闲自在。 没有因为要下山,就自乱阵脚,还是每天修行练气的董难言坐在山边,摸了摸眼间乾坤袋,少年嘿嘿一笑,这可真是个好东西,锅碗瓢盆,换洗衣裳,甚至连金柳峰上的枯枝,少年都捡了两三条放入其中。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是今晚的月亮,还是圆的像玉盘般一样高悬在天边,明天就要下山历练的少年,轻轻哼唱道。 “月儿圆,月儿弯,月儿高高挂天边。” “心儿宽,心儿善,心心念念事不难。” 哼唱到一半的少年停下,向木楼望去,那边也响起了哼唱声。 啃着一颗灵果,少女翘着腿哼道:“人儿傻,人儿笨,人儿蠢蠢坐山边。” 从竹椅上坐起身子,宋皆宜对起身挪地方的董难言笑道:“别误会哦,我没说你。” 少女继续哼道:“椅儿苦,椅儿难,椅儿惨惨身上艰” 从山边走到楼下,挑了椅子坐下的董难言苦笑一声。 “没你这样的。” 第六十八章 历练开始 穿着秋色,头别发簪,少年两袖清风,走下金柳峰。 身边背负着一把长剑的宋皆宜嘟囔道:“自己的东西自己不拿。” 董难言回头笑道:“你不是我的侍剑丫鬟嘛。” “侍,侍你个大头鬼。” 真把她当成婢女了?刚要在口头上教训一下董难言的少女闭上嘴,因为金柳峰下,站着一位飘逸出尘的女子。 董难言笑着打着招呼,“知秋师姐,你怎么在这?” 肤色晶莹如白玉,女子淡然笑道:“师傅吩咐,师弟这趟下山历练,由我带队。” 啊?不是说是刘耀师兄吗? 虽然不清楚怎么临时换人了,但是董难言还是笑道:“那就辛苦师姐了。” “师弟不用客气。” 女子声音平淡,似如古井,波澜不惊,说完率先向外走去。 “师姐,我用不用去跟师叔他们告个别?”,董难言问道。 叶知秋没有停下脚步,“不用了,师傅说,要是见到你,没准舍不得。” 听到女子这么说,董难言朝着叶净和叶澈等人的山峰作揖一拜,然后跟上叶知秋的脚步,宋皆宜紧随其后。 不紧不慢,正常步伐走出宗门,叶知秋笑道:“师弟不必拘谨,此行我主要是看护之责,其余事,师弟你做主即可,我并不参与。” 董难言点点头,“明白了。” 突然,宗门山边传来惊讶声,光是听到声音,就知道那人定然是激动无比。 穿着道袍,给董难言、宋皆宜、叶芷算过命的小道士齐道真背着筐,惊讶的看着董难言身边的女子,“知…知秋姐姐。” 女子不理不睬,像是没听到一样。 董难言打招呼道:“道长。” 这才注意到女子身旁还有他人,齐道真笑道:“董公子。” 董难言看着不在山上算命的小道士,笑问道:“道长这是要下山?” 齐道真愁眉苦脸,还不是山上没有生意吗,除了你们三个冤大头,小道我就没开张过。 不过不能这么说,有些太伤人心了,齐道真笑道:“下山去算算签,替人消灾解难。” 见少年似乎同样也要往山下走,齐道真反问道:“公子这是?” 董难言笑道:“跟道长一样,下山历练。” “那知秋姐姐是?” 叶师姐不搭理齐道真,董难言解释道:“这次是知秋师姐带队下山。” 齐道真深吸一口气,心里念叨一声无量天尊,厚着脸皮道:“公子,你看咱们也是有缘,要不结伴同行如何?” “啊?” 董难言望了望身旁女子,只见叶知秋开口道:“师弟,我只负责带队,其余你自行处理。” 董难言想了想,“那就委屈道长了。” 好兄弟,齐道真感动的这一刻都想把那两颗灵玉石还给董难言,屁颠屁颠的走到董难言身旁,小道士笑道:“不委屈,不委屈。” 跟宋皆宜笑着点点头,齐道真心里默道,叶芷姑娘,姻缘天定啊,不是小道的签太臭,而是你下签拿什么跟签王争? 突然,一抹金色人影闪进小道士眼中。 只见山脚下,一颗古树后,食指竖起放在嘴前的叶芷轻声道:“嘘。” 在场的众人,哪个是凡夫俗子?察觉到树后声响,齐齐望去,充当侍剑婢女的宋皆宜笑道:“公子,叶小姐来了。” 董难言心里苦笑一声,就是怕麻烦,所以去了神通楼,去了溪水岸,甚至都去跟金茗打了招呼告了别,但是归根山,少年还是没有去,只是留下一封书信,让金茗代为转达。 齐道真瞧了眼开口说话的宋皆宜,再瞧瞧董难言,微微摇头,缘分,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牵线搭桥的月老老糊涂了不成? 距离叶知秋不远,身前女子衣袖飘飘,想起刚才大不敬的话,小道士赶忙心里默念道:“月老,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别给小道牵错红线了,小道的幸福生活,全指望您老人家了。” 领头下山的女子轻轻道:“叶芷。” 被人发现,大大方方从树后站出来,叶芷笑嘻嘻道:“知秋师叔。” 望着女子身后的少年,叶芷伤心道:“小师叔心里可没有我这个师侄,下山也不告诉我一声。” 董难言笑着解释道:“是我失礼了,下山历练之事匆忙,来不及去叨扰叶芷姑娘,只好让金茗姐帮忙转达一下。” “是吗?”,少女脸上露出笑容,“那看来我来早了,还没见到金茗姐。” 抱起拳头,董难言笑道:“没事儿,既然在这见到,那就当面告个别,叶芷姑娘珍重,咱们回山再见。” 叶芷也抱起拳,不过全然不是离别之意,笑眯眯道:“小师叔,不用再见。” “啊?”,董难言一头雾水。 走进众人间,叶芷笑道:“叶净爷爷说了,这趟下山,我也一起同行。” “师叔说…”,董难言问道:“师叔没跟我说过啊。” 寒若霜雪的叶知秋转头道:“叶芷,真的吗?” 对于这位年纪不太大,但是却是师叔的女子,叶芷心里是怕极了的,平日里也是冷冰冰的叶师叔,就连一些宗门规矩,女子都不在乎,一心修炼,心无他物,就算是父亲叶华,有时候对不听他号令的女子,也是十分头疼。 见到叶知秋,叶芷不敢隐瞒,小声道:“假的。” 宋皆宜摇摇头,心里暗笑一声,现在落叶宗封山,就连董难言下山,都这么小心谨慎,何况是宗主叶华的掌上明珠,除非叶澈和叶净傻了,才会让叶芷下山。 谎言被揭穿,叶芷鼓起勇气,求道:“知秋师叔,我都下山了,你别把我赶回去,就带我一起吧。” 董难言急忙道:“叶芷姑娘,现在咱们宗门封山,而且叶华师兄闭关,你偷溜出来,师叔肯定着急,你快些回去吧。” 不理董难言,叶芷知道这趟负责保护少年安全的女子才是主心骨,继续求道:“那就告诉叶净爷爷一声好啦,而且这趟是知秋师姐您带队,能有什么危险啊。” 觉得叶师姐一定会拒绝叶芷,不料,冷若冰霜的女子轻轻一笑,“那你就留下吧。” “谢谢知秋师叔。”,走近身旁的叶芷眉开眼笑,而对下山历练充满期待的董难言则觉得这趟出行好像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齐道真稍稍挪开身位,董难言左手旁淡金色衣裙少女笑容动人,再向后边望去,背负长剑的少女迈步前行。紧跟着叶知秋,远离夹在两女中间的少年,小道士心里念道:“董难言,谁能想到,你这就开始历练了?” 第六十九章 白日有鬼 鬼魅瘴气极多的障林国距离落叶宗不过百余里,算不上多远。 董难言一行五人,沿着山路缓缓前行,一路上,冷冰冰的叶师姐自然是话不多,董难言夹在叶芷和宋皆宜中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到是自来熟的齐道真,一路上不怕口干舌燥,讲解障林国的风情。 一直默默听着的,在小道士说出障林国鬼魅常见,甚至夜里走路都能见到鬼的时候,在金柳峰神不知鬼不觉修成登楼境的宋皆宜打了个寒颤,对鬼魅凄惨恐怖的样貌感到害怕的少女问道:“道长,你一直在山上待着,怎么知道这么多障林国的事?” 董难言也好奇的看向小道士,当初听叶芷说,齐道真和他的师傅,一直在落叶宗里的那座小山上结庐修行,怎么会知道山下事呢? 齐道真轻笑道:“给人算命摇签,难免要事先勘察一下山水气运、周边实情,几年前,小道就对这障林国有所了解,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去罢了。” 宋皆宜看着两手空空的齐道真,诧异道:“道长就这样两手空空去?”,小道士看样子跟董难言差不多大,一个凝神境而已,就敢自己跑下山,去鬼魅遍地的障林国给人算命? 齐道真闻言一笑,从背后筐里取出一把桃木剑,笑道:“虽然小道这柄剑比不得姑娘背后的神兵,但是镇妖除鬼,还是不在话下的。” 宋皆宜微微点头,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压伏邪气者。 所谓五木,便是桑、榆、桃、槐、柳,桃木之精生于鬼门,故能制百鬼,而且相传天上有蟠桃园,桃树九千年一开花,九千年一结果,一枚仙桃能延寿五百岁,故而桃木亦是长寿的象征。 只知道桃木剑挂在屋里能镇宅辟邪的董难言问道:“当真的除鬼?” 听到前方鬼魅众多,宋皆宜巴不得拿背后幽草换桃木剑,虽说这柄幽草是上好的法宝,但终归没有天性制鬼的桃木剑来的实惠不是? 听到董难言怀疑,少女解释道:“相传有两位神人,名为神荼、郁垒,居住在东海度朔山,山上有大桃树,蟠曲三千里,其卑枝东门曰鬼门,万鬼出入,神荼和郁垒就站在鬼门前,一旦发现有伤天害理的鬼魅,就会用桃树枝条将鬼魅捆绑起来,丢去喂虎,所以天下鬼魅都畏惧两神,于是后人就干脆在桃木上刻上神荼、郁垒的名字,震慑鬼魅。” 齐道真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下宋皆宜,笑道:“姑娘确实见识过人。” 小道士轻轻翻转桃木剑,果然木制密细的桃剑两面,各自刻有神荼、郁垒二字。 “原来如此。” 董难言信服的点点头,宋皆宜的见识广博,董难言是有了解的,对朝夕相处的少女来历感到好奇,但是那日木楼上既然少女不愿意说,少年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一路上路过山山水水,齐道真像是普及知识一样的给董难言、叶芷、宋皆宜三人讲着障林国的风土人情,不过哪怕齐道真讲的吐沫横飞,绘声绘色,前方那个冷清出众的女子也没有回头一下,更别提插话。 见到齐道真清清嗓子,董难言对着一直问来问去的宋皆宜笑道:“你让道长缓口气。” 叶芷也笑道:“宋姑娘不会是怕鬼吧?放心,但时候我保护你。” 在叶芷眼里,背负长剑的宋皆宜不过是一介凡人。 好像被人看破,宋皆宜假装道:“不是,就是想着公子要到那历练,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叶芷轻笑一声,“真是辛苦宋姑娘了。” 见宋皆宜这么尽心尽责为小师叔考虑周全,分忧解难,叶芷不禁有些醋意。 新年讲究团聚,那日夜里的烟花雨,是谁跟董师叔一起看的?金柳峰上只有两个人,答案不言而喻。 宋皆宜摇摇头,继续装下去,“为公子分担,是我应该的。” 说的口干舌燥的齐道真见到这一幕,暗道一声,“来了来了,开始争锋相对了。” 稍稍靠近董难言,见到刚才齐道真夸赞宋皆宜,有心想要在董难言面前扳回一城,叶芷问道:“小师叔,你知道为什么障林国鬼魅众多,但是却能在落叶宗的眼皮子下安然无恙吗?” 百余里的路程,对于修行人来说,确实不远。董难言认真的想了想,笑道:“障林国离落叶宗这么近,又是咱们宗们弟子下山历练必经之处,我想之所以没有灭掉那些鬼魅,是因为打算将这里,当做是历练弟子的地方。” 一直不参与聊天的叶知秋轻轻摇头,少年的答案,只说对了一半。 叶芷美眸中笑意起,刚要在董难言面前展现一下,不料少年竟是只说了一半,此刻继续道:“人有好坏善恶之分,鬼魅未尝没有,我以前在书里看过鬼怪志事,上面有些鬼怪残忍凶狠,但是书上的鬼怪也有善良助人的,我想之所以宗里没有铲除障林国的鬼魅,可能也是因为善恶难辨,所以弟子下山在这历练,一是为了磨炼弟子,二是通过弟子历练,分清鬼怪善恶,诛灭那些恶鬼。” “叶芷姑娘,我说的对吗?” “对对对,小师叔你说的都对。” 少年这番话,跟当初叶华对她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叶芷心里懊恼一声,这个小师叔,怎么这个时候聪慧起来了? 停下脚步,注意到远处有人急匆匆向这边跑来,叶知秋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一抹笑容,对董难言道:“师弟,你说的都对,这正是来此历练的原因,不过善恶难辨,何况鬼言巧语,到时候如何分辨,师弟可要小心了。” 董难言点头称是。 女子的这一笑,看呆了齐道真,小道士转移注意力,看着董难言小心谨慎的样子,笑道:“董公子,别这么紧张,这离障林国还有段距离呢。” 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小道士爽朗笑道:“阳气正足,哪有鬼魅!” 话音刚落,视野尽头,有人大喊道:‘救命啊 ,有鬼啊。” 第七十章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似乎被吓破了胆,带着颤音的呼喊求救声响彻山野,远远瞧见董难言一行人,正午时分脸上却渗出冷汗的男子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惊慌跑来。 瞧见身穿道袍,提着桃木剑的齐道真,男子喜出望外,扑倒在小道士脚下,哭喊道:“道长救命啊。” 听到男子大喊救命,齐道真问道:“何事这么惊慌?” 打了个冷颤,一直拼命奔跑不敢回头的男子伸手向后方一指,“有…有鬼,鬼啊。” 扶起男子,齐道真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有…” 握紧桃木剑,小道士停止言语,男子所指后方,一株老树下,长发伸长到脚裸,五指白骨手指扣在树干上,面色青紫的老妪斜视着众人。 无量天尊,竟然真有穷凶恶鬼敢在正午时分出来作恶。 在女鬼出现的一瞬间,董难言各大窍穴齐开,一股股真气在全身流淌。 早早下山历练过,叶芷到是没有任何震惊,且不说身前有叶师叔在,就算是自己,也是凝神境的练气士,岂会怕一个小小鬼物? 不过一旁的登楼境少女就不这么想了,慢慢的向董难言身边靠近,在见到树下老妪的一瞬间,宋皆宜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树下的老妪满脸褶皱,两腮生长出黑毛,两颗尖尖的獠牙抵在嘴外,一动不动的向这边打量着。 “叶师姐?” 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叶知秋笑道:“师弟不需向我请教,这趟下山,我只是负责记录师弟的历练过程,其余事情,都需要师弟自己做主。” 听到女子说什么下山,什么历练,死死抓住齐道真胳膊的男子看的出来这群人不是凡俗人,连忙道:“各位仙师们,救命啊。” 死活抽不出来胳膊,齐道真哭笑不得,“你现在不是安全了吗,先放开小道的胳膊,一会都要被你抓麻了。” 向前一步,站在叶知秋刚才的位置上,董难言也打量着树下的老妪,“齐道长,你看这鬼物是不是畏惧日光?” 路前只有一株枝繁叶茂的古树,老妪就站在树荫下,一动不动。 好不容易抽出胳膊,齐道真笑道:“公子真是好眼力,阳刚之气乃是一切阴邪鬼魅的克…” 就在齐道真克星二字尚未说完时,一直在树下观望的老妪轻双脚耷拉在地上,沙沙作响,向这边飘荡出来。 要不是对敌关头,齐道真都像拿出卦算一算,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事事处处跟他唱反调。 董难言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不过数米远,顶着阳光的老妪停下身形,站立不动,指着站在齐道真身旁打着哆嗦的男人,竟是开口道:“能不能把他交出来?” 示意男子放心,齐道真手持桃木剑,喝道:“人鬼殊途,岂能将他交予你,速速退去,不然贫道剑下无情。” 想着给叶知秋留下一个好印象,正气凛然的说出这番话的小道士,眼角余光偷瞄身旁的女子,不过女子置若罔闻,静静的看着董难言。 没有想到老妪竟能开口说话,倒是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也没有立即出手,董难言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见董难言与老妪沟通,身后男子有些惊慌失措,焦急道:“仙师,别与她废话了,快点除了她,为民除害,积攒功德。” “你慌什么?”,没有先前那么害怕的宋皆宜看向男子的目光有些怀疑,先前董难言面前的老妪,说的是能不能把他交给我,而不是把他交给我,若是真的穷凶厉鬼,还会这么好说话? 男子支支吾吾,“我…我就是怕?” “怕?” 两只眼睛不协调的老妪开口,刚要说话。 突然一道破空声猛然响起。 银鞭像一根银针,锥形的鞭头从老妪身后穿透胸前,将她死死钉在地上。 远处,青年手握银鞭,稍一拉扯,老妪便哀嚎不已。 青年身旁,身穿蓝色长袍的少年指了指齐道真身边的男子,笑道“这人胆子是小了点,但说的却没错,与这鬼物说什么人话,打杀了便是,道友你真是心肠太软。” 头上别着一只蝴蝶发饰的少女望着手持骨鞭的青年,满脸崇拜神色。 瞧了瞧头戴发簪,与老妪鬼物对话的凝神境少年,身后穿着金裙的凝神境少女,背着筐的小道士,至于宋皆宜和男子,在老者眼里普普通通,根本不知得关注。 最终视线停留在叶知秋身上,这么年轻的登楼境? 拱拱手,老者笑道:“劣徒口出狂言,各位道友见谅。” 听着脚下老妪的痛苦哀嚎,董难言皱眉道:“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 “道友说笑了,此鬼光天化日显形行凶,已经事实,何必多费口舌?” 轻蔑一笑,青年一抬手腕,穿透老妪背后的鞭头拉扯着鬼物身躯,向后倒去。 一步踏出,董难言伸手握住银鞭,“停手!” 青年眼底露出不悦之色,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好。” 青年果真停下手,不过银鞭却一阵律动,鞭上倒长出刺。 迫不得已,董难言松开手。 撕扯开老妪身体,鞭头倒缩回青年手里,宛若一柄锥形长剑。 “哦?”,青年轻咦一声。 阳光照射下,被银鞭撕扯开两半后,那副憎人皮囊里,只是面容稍显白皙的少女跪伏在地上,身上腾起一缕缕青烟。 “呵,还是个狐假虎威的小鬼。” 失去了老妪皮囊,地上少女近乎蜷缩,面露痛苦。 “你干什么!” 董难言朝青年怒道,见到少女即将在日光下灰飞烟灭,顾不得与青年计较,少年急忙脱下身上的秋色长袍,轻轻盖在少女身上。 随着淡金色长袍上灵气涌动,少女飘散化烟的身形逐渐稳住,对董难言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少女开口道:“多谢仙师。” 董难言摇摇头,让少女别说话,鬼物,因不入天地轮回,所以有违天道,受天地限制,除非道行高深,修为有成,不然对鬼魅来说,在这世间,就只能待在阴暗之地,只要踏出一步,就要受到天地折磨。 风吹如刀割斧劈,雨落如针扎箭射,至于在日头下,更是如那冰雪一般,瞬息融化。 来自灵云山的老者眯起眼睛,没有想到,只是凝神境的少年身上竟然是有着一件法宝,而且看样子品质不低。 见到董难言扶起鬼魅少女,青年身旁的老者的弟子,少年常苒对着叶知秋她们叫道:“你们同伴都被鬼迷心窍了,你们不管管?” 没有人理会大呼小叫的少年,董难言扶着少女走进人群,觉得男女授受不亲,给宋皆宜投去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接替少年扶住少女。 秋色里的少女只是面容白皙些,不是什么吓人的样貌。 齐道真身旁男子,先前狂喜的神色收敛下去,看样子这货仙师是不打算打杀这头鬼物了,男子从小道士身边快步走到对面,跪地哭喊道:“仙师救命啊,这女鬼纠缠我,想要我的命,求道长大发慈悲,杀了这女鬼,小人定深感大德。” “你怎么不说我为什么纠缠你?” 少女虚弱开口。 向宋皆宜笑笑,女子走上前,指着在对面跟青年跪地求救的男子,对董难言说道:“多谢仙师高义,垂救小女,我本是障林国人氏,自幼父母走的早,自己也命薄福浅,葬身在乱葬岗里,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机缘巧合,死后我肉身虽腐,化成鬼物,但是却开了灵智,没有成为厉鬼。” 对面的青年讥笑一声,“鬼话连篇。” 少女没有理会,继续道:“我自认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因为是鬼魅,平常也不敢外出,只是夜里吸收些月光精华,今天是我第一次走出乱葬岗。” 指着跪地的男子,少女恼怒道:“这人干着发死人财的勾当,趁着阳气足的白日,在乱葬岗上搜刮一些下葬的东西。” “所以你就披着那张恶鬼皮囊,追了出来?” 朝叶芷点点头,少女神色凄苦,“别的让他拿走也无妨,可是那支头钗是我母亲死前留给我的,我想留着做个念想,况且…” 少女喃喃道:“不值钱的啊。” “能不能把他交给我?”,“仙师,别与她废话,快点杀了她。” 回想起两人口吻,董难言默不作声,向男子走去。 “你拿了他的朱钗?” 跪伏在地的男子脸上挤出笑容,“仙师,鬼话你也信?” “啊,你做什么!”,男子猛然被倒提拎起,一支朱钗从怀里掉在地上。 董难言松开手,曾经在青耀郡中说过,世上没有感同身受的少年鼻子一酸。 不相信感同身受,却总愿意设身处地去想,要是换做是他,董爷爷留下做纪念的东西要是被人夺走了,他也会不顾一切的去要回来吧。 想到披着恶鬼老妪皮囊的少女,站在阳光下,面对着一群所谓的仙师,去讨要朱钗的样子,她得是有多大的勇气。 地上的朱钗静躺,董难言温柔一笑,还好,能物归原主。 正要俯身捡起,一只脚先于少年一步,踩在朱钗上。 看着董难言不解的目光,青年脚下重重一碾,对着愣着抬头的少年笑道:“鬼啊,最能妖言惑众,帮道友一把,分内之事,不用谢。” 听到身后少女的哭泣声,董难言欲要拾起朱钗的手掌颤抖。 起身站在青年面前,董难言脸上露出笑容,“为什么?” “为什么?人言你不听,偏信鬼话,道友你糊涂啊。” 银鞭一指掩面哭泣的少女,青年嗤笑道:“鬼魅具是邪魔外道,我辈修士,杀而快之。” 面无表情,董难言低声道:“曾经有人跟我说过,心有不平,即可出剑。” 低头望了眼磨碎的朱钗,少年笑道:“可是今天,我觉得好像不能出剑。” 听着少年神神叨叨的言语,青年面露不屑。 不过下一刻,带着雷鸣声的一拳重重击在青年胸口。 青年身形瞬间倒飞出去。 “鬼魅?” “邪魔外道?” 董难言哈哈大笑,脸上甚至笑出了眼泪,一步步向倒地的青年走去。 在灵云山老者暴怒,蝴蝶发饰少女哭泣,傲气少年震惊中,一脚踏在青年脑袋上。 俯下身子,脚下动作如同青年揉撵朱钗一样,董难言轻轻问道:“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第七十一章 交手 东部偏僻之地,除了森骨域与落叶宗两尊庞然大物外,还有不少别的宗门,随着近年来森骨域和落叶宗不死不休之势,不少宗门都直接或者间接站队,其中有依附森骨域的断魂山,归属落叶宗的伤春谷… 当然也有一些宗门保持中立,比如灵云山。 被董难言一脚踩在脑袋上的青年伍游,在灵云山赫赫有名,身为灵云山老祖的关门弟子,伍游年纪轻轻就成为登楼境,是有希望继承灵云山下一任宗主的候选人之一。 平日里在灵云山,哪个弟子见到他不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讨好姿态,这趟随着韩师叔带着两位师弟师妹下山长长见识,竟然敢有人不领他的情! 随手打杀一个鬼魅算得了什么,要不是看不透那个长相冷俊的女子修为,青年早就一巴掌将这个敢质问他的少年一掌拍死了。 被少年踩在脚下的伍游心里怒极,手掌朝地一拍,借势就要顶开董难言站起身。 被一拳击翻在地的伍游挣扎中心里怒骂道:“小杂种,你竟敢偷袭我,等下让你生不如死。” 登楼境的浑厚气机流转,覆盖在脸上的阴影已经离开,重见天日的伍游只感觉眼前一黑,一阵剧痛传来,耳边嗡嗡作响。 一脚将挣扎的青年重新踩在脚下,董难言耳边风声一动,脑袋向右一歪,堪堪躲过老者一拳。 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在自己手下躲过一击,来自灵云山的韩长老速度更快,向少年冲去。 见到老者再度袭来,董难言伸出一掌,“等下。” 韩长老在少年掌前止住身形,冷喝道:“现在知道后悔了?还不速速放开我师侄,跪在地上。” “不是。” 抬起腿,一脚将伍游脑袋踩进泥土里,感知到青年昏死过去不再挣扎后,董难言由掌变拳,冲着韩长老笑道:“好了,来吧。” 见到在山上和蔼可亲的师兄被脑袋都被踩进土里,常苒旁边戴着蝴蝶发饰的少女哇的一声哭泣出来,在灵云山娇生惯养的少女只觉得这个头戴青簪的少年,是个天大的恶人。 韩长老气急而笑,不过没有立即出手,反而转头对叶知秋道:“道友你的同伴太过恶毒,老夫就替你教训一下。” 老者一脚跺下,出掌一拍,前方平地起沟壑,无数飞沙碎石向少年急射而去。 灵巧的躲避开老者拍打过来的碎石,董难言深吸一口气,身形闪躲间,一拳拳挥出,将石块击碎。 突然,有一脚从风沙中透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揣在少年胸口。 脸色一紧,吃痛之余,在倒飞出去的瞬间,董难言两手握住老者的腿,上身一弯,提起膝盖撞去。 本来以为这一脚就能将董难言踹的不省人事的老者一惊,不过旋即嗤笑一声,到是有点本事,不过在老道的老者眼里,少年这身对敌伎俩,真的是太过于稚嫩,一看就是个雏儿。 韩长老那条被少年双手握住的腿一弯,上身前倾,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一掌拍在董难言额头上。 董难言瞬间身体翻转倒砸在树干上,不待起身,肩膀一沉,半跪在地上。 一脚踩在少年左肩上,韩长老阴冷的嗤笑一声,“还来不来?” 失去了心爱之物,悲伤哭泣的女鬼少女抽泣道:“仙师们,你们快去救救这位公子吧。” 宋皆宜面露担忧之色,不过见到身前的冰冷女子一直无动于衷,她也不敢行动。 齐道真看着董难言就要被人拿下,抽出桃木剑喊道:“董公子,小道来助你了。” 叶芷也向前一步,虽然不知道知秋师叔为什么没出手,但是总不能让她眼睁睁看着小师叔被人拿下吧。 刘耀推脱掉带队后,在叶净,叶澈发愁人选时主动请缨的女子眼眸深邃,伸出手拦下齐道真和叶芷,“先看着。” 脚下施展出八分力,虽然这少年惹怒自己,欺辱灵云山弟子,犯了大罪,更是一脚把伍游踩的不醒人事,但终归是没有至死,况且那登楼三境的女子就在对面,若是杀了这少年,到是有些犯不上。 想着羞辱少年,韩长老喝道:“跪下,老夫就饶了你。” 肩膀上传来剧痛,青年打杀女鬼,踩碎朱钗时,这个老者就旁边,但却是没有一点要阻拦的意思,但是对自己出手,却又快又狠。 一只手支撑在地,董难言笑道:“你配吗?” 眼神中露出寒光,正要一脚踩碎少年肩骨的韩长老脚下一痛,急忙抬起脚后退数米,低头看去,鞋底已经是破了一个大洞,有点点鲜血流出。 看着前方逐渐起身的少年,韩长老震惊不已。 少年身上,流转着一道又一道光芒,如烛火、如萤光、如日华、如月露。 在韩长老震撼中,道道神光已经是来到眼前。 登楼四境的老者,这么些年对敌无数,但是从没见过这样的神通,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被一道清淡的光芒擦过脸颊,划出一道伤痕。 见到四处躲闪的老者,叶芷惊讶道:“这是什么神通啊,我怎么不知道?” 女鬼少女身旁的宋皆宜望着董难言体内延伸出去的道道神光,这应该就是少年每天坐在山边修炼的那门神通吧。 前方,自从登楼境后就基本没有去过神通楼的叶知秋眼中光芒一闪,“藏华。” 衣衫破烂,连头发都被打散的韩长老闪躲间双手摁在地上,怒喝一声,“起。” 神光外放的董难言脚下方圆三丈范围内,大地凸起,像一根石柱,将少年抬往高处。 头上青筋暴起,顾不得什么登楼境的女子,被惹怒的老者登楼四境的修为完全爆发,竖起两指,“再起!” 又一座石柱从大地上拔高升起,比托起董难言的那座还要高。 硬挨一道神光,顾不得肩头衣袍上渗出血花,韩长老双掌一并,“合。” 一道灵气幻化的铁链,自老者合并的双掌间向董难言延伸过去,绕过一道道神光,将少年捆住,同时更高的石柱轰然向下砸去,两两相交,就要将中间的少年砸成肉酱。 阻拦住叶芷和齐道真的叶知秋让开路,“既然这个老家伙这么不知羞,那你们就去帮帮董师弟吧。” 见到叶知秋允许,早就心急如焚的叶芷轻叱一声,腰间晚晴瞬间出鞘,一剑向束缚住董难言的铁链斩去。 对着叶知秋微微一笑,齐道真望了望是叶知秋师弟的董难言,心里念道:“师弟放心,师姐夫这就救你出来。” 从背后筐里摸索出一张符箓,轻轻一抛,伸手对着符箓一指,齐道真收起往常那副嬉笑表情,神色庄重,喝道:“天上地下,地不升,现太平经在此,奉天法道,降地得太平。” 在齐道真一指下,天上符箓瞬间自燃,相互撞击的两根石柱重新插进大地。 叶知秋在听到齐道真口中的太平经后眼神一凝。 “太平经?”,从家中溜出的宋皆宜好像有点形象,只不过太过模糊,记不得了。 第七十二章 熟悉和借口 见到石柱复归大地,金裙少女又一剑斩断师叔的锁链,安抚着蝴蝶发饰少女的常苒也差点哭出来,乖乖,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神光内敛,不计后果施展藏华的董难言喘息中对着赶至身前的叶芷笑道:“多谢叶芷姑娘。” 叶芷摇摇头,看着气机流转不畅的董难言心疼不已,“小师叔,你没事吧?” 董难言站起身,“不碍事。” 见到攻势被人化解,韩长老震怒之余内心更加惊惧,那一剑斩碎自己灵气锁链的长剑,也是一件法宝? 至于那道符箓更是让老者匪夷所思。 老者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问清楚对方来历就出手,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打都打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 老者望了一眼叶知秋,“好家伙,既然你不在意你这些弟子或是门人的生死,那就别怪老夫了。” 从长生楼中取出本命物,老者手里握着这柄不知道饮过多少鲜血的长刀,向前一劈,刀气直奔董难言和叶芷而去。 叶芷握紧晚晴剑,迎着刀气一剑向前刺去,刀剑相交中,少女裙摆飘荡,缓缓后退。 虽然晚晴剑乃是上等法宝,但是叶芷与灵云山的韩长老境界相差太多,此刻能够抵挡一二,便已经是了不得了。 见到董难言赤手空拳,宋皆宜解下背后长剑,向董难言一抛,“公子接剑。” 幽草剑在半空中就下坠,知道宋皆宜是不方便展露过多,董难言对着长剑一摄,将其握在手间。 身前叶芷已经有些抵挡不住,后退的脚印深深印在地上。 提起长剑一剑刺出,董难言与叶芷并肩站在一起。 分心看向董难言,叶芷轻声道:“小师叔。” “恩?” 少女微微一笑,“没事。” 刀气前,两剑齐鸣。 随着幽草、晚晴共鸣,两柄长剑的剑气交汇在一起,难分彼此,似泄闸洪水,轰然而下。 斩开刀气,击打在韩长老手中长刀上。 踉跄后退,剑气下,老者手中本命物瞬间脱手,不过剑气也就此消散。 见到老者一跃而上,就要再度握起长刀,和叶芷共同递出一剑,体力不支的董难言喘息道:“叶芷姑娘你先走。” 知道小师叔担心她的安危,叶芷脸上露出笑容,“我才不走呢。” 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金叶,迎风一抛,少女喝道:“封!” 金叶瞬间划破长空,贴在刀身上,任凭长刀挣扎,仍是悬挂在空中动弹不得。 “长春叶!” 身形落下,本命物被封的韩长老怎么可能破不开封印,只是在认出那枚金叶后,老者哪有心思在提刀杀人。 惊骇的倒退一步,韩长老震惊道:“你们是落叶宗的弟子?” “怎么,打了半天你现在才装作知道了?” 叶芷冷喝一声,“你这以大欺小的老家伙,等一会让我知秋师叔打爆你。” 知秋师叔,落叶宗没有姓知的啊。 思来想去,韩长老身子一僵,落叶宗是没有姓知的,但是叫知秋的,好像有一个。 东部偏僻之地天资第二,叶知秋。 神识散开,老者险些昏死过去,那个先前看起来只是登楼三境的女子,现在已经是看不透了。 因为落叶宗封山,想过这些人身份的韩长老根本没往落叶宗上面想。 此刻老者心里骂娘,落叶宗就落叶宗呗,你藏着掖着干啥,早说出来,何必有这些事呢? 见到休息片刻的董难言提起长剑,老者急忙伸出一掌。 “等一下。” 以比跟董难言打斗更快的速度,老者赶至躺在地上的伍游身边。 被摇醒的青年睁开眼,迷糊道:“韩…韩师叔。” 啪! 本就头脑迷糊的伍游更懵了。 在常苒和蝴蝶发饰少女的震惊中,给了青年一巴掌的韩长老向提着猫狗一样,拎着伍游走到董难言身前。 一脚揣在青年身前,老者骂道:“不长眼的东西,给这位公子道歉!” 韩长老翻脸不比翻书慢,见青年茫然不解的样子,又给了伍游一脚,“给这位公子道歉!” 被踹倒在地的青年如何不了解韩师叔为人,知道定是他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了,急忙跪在地上朝着董难言惶恐道:“在下错了,请公子谅解。” 知道是落叶宗弟子后态度大转弯的韩长老也欠身抱拳道:“是老夫眼拙,冲撞了各位,还请见谅。” 知道对方是畏惧落叶宗的名声,叶芷冷哼一声,“怎么,要是我们不是落叶宗的人,今天就该被你们欺负死?” 韩长老笑道:“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夫只不过爱才心切,跟各位切磋一下,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落叶宗果真是人才辈出,诚不欺我,小小年纪就能有这份能耐和胆气,佩服佩服。” 跪伏在地上想着究竟是何身份能让韩长老逼迫自己下跪认错的伍游大惊失色,额头上渗出汗水,已是灵云山当代翘楚的青年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惹上了落叶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放在山上山下,皆是如此,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卑躬屈膝的伍游正想着讨好眼前的董难言,求少年大人大量,放过他一马,不曾想,一直沉默的少年竟是主动上前。 就像被屠夫拽去等待宰杀的猪羊,青年被人抓住衣领,倒拖向远方。 猪羊尚且挣扎抵抗,但是得知少年身份的青年却是不敢动弹,只是带着惊慌失措的对韩长老叫道,“师叔…师叔救我。” 听到伍游的颤音,韩长老硬着头皮,拦在董难言身前,“小友,能不能放他一马,这次是我们有些过分,擅自插手,活该自讨没趣,任凭小友们责罚,但是还请小友看在我灵云山多年来与贵宗交好的情谊上,请小友手下留情。” 韩长老瞥了眼身后冷冰冰的女子,心里担忧不已,要是少年执意要杀了伍游,这可如何是好。 被落叶宗弟子拖在地上的青年,明面上是灵云山老祖的关门弟子,其实真正的身份,却是灵云山老祖在外的私生子。 正因为青年这层见不得光的身份,所以才在老祖安排下拜了一个灵云山长老为师,却又算是老祖的关门弟子。 “灵云山?” 拖着伍游绕过韩长老,董难言在女鬼少女面前停下,松开手,朝身下道:“给她道歉。” 以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哪里想到只是道歉这么简单,伍游匍匐在少女面前,“是在下错了,误伤了姑娘,请姑娘原谅。” 失去了最珍贵之物的少女面色凄苦,握着宋皆宜捡起的那支支离破碎的朱钗,抽泣不语。 伍游什么时候这么低三下四过,何况是对一头不成气候的鬼物,压下心头的怒意,青年笑道:“姑娘,是在下听信那人谎话,没能明辨是非,一时失手,损坏了你的朱钗。”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明珠,伍游递上前,“这颗是我灵云山秋光洞里的明珠,算是在下聊表歉意。另外,若是姑娘喜欢朱钗,待我随我师弟师妹历练归来,定当买上百支,亲自送与姑娘。” 落叶宗的仇不好报,但这个乱葬岗女鬼,一旦没了落叶宗弟子的庇护,那还不是任他宰割。听到女鬼出处后的伍游心里已经想好了,等到女鬼少女和落叶宗弟子分别,他就要报现在跪地求饶之耻。 手心紧紧攥着朱钗的少女哽咽道:“我不要你的东西,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披着董难言法袍,少女泪不成声,朝着为他出手的少年谢道:“多谢公子替我出手,可我是个污秽鬼物,不敢说如何报答公子,但这份恩情,就算小女今生无以为报,那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一定偿还。” 少年一瞬间失神。 铁匠铺子里,他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感激着铁匠大叔的恩情。 董难言转过身,一掌击在伍游心口处。 看着韩长老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一掌打断了青年窍穴脉络的董难言冷声道:“我好说话,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他损坏了别人最珍贵的东西,还不起,那就拿他最珍贵的东西来还吧。” “你跟她什么关系啊?就帮人家出头。” 见到师兄脸色苍白跌境的凄惨下场,常苒忍不住嘟囔一声,不过立刻就被韩长老瞪的闭上嘴。 “什么关系?” 脑海中想起月下一幕,董难言走在少女身前,笑道:“不用谢我,如果你不嫌弃,就把我当做你的哥哥。” 荒山野岭,距离障林国还有一段路程,名叫程缘的少女,到底是心肠软,在灵云山一伙走后,放过了那个鬼话连篇,干着发死人财的男子。 只是让男子发誓再也不要干这种伤天害理事的少女脱下秋色,歉声道:“董大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这件衣服被我穿上,肯定弄脏了,真是不好意思。” 接下秋色,穿在身上,董难言笑道:“可别不好意思,现在身上一身莲花清香,是我该谢谢你呢。” 乱葬岗,哪有什么莲花清香,知道少年的意思是说她出淤泥而不染,见到少年还想送她上山,程缘再次弯腰一拜,“董大哥,各位,按理说路过家门,该请你们进去坐坐,可是我家在乱葬岗,实在是污秽肮脏,所以就送到这里吧。” 本想着带少女一起,但是程缘坚持不肯同行,董难言只好笑道:“那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去落叶宗找我。” 树下程缘灿烂一笑,“那是一定,恩情还没还呢。” 董难言笑着摇摇头,“哪有什么恩情。” 一行人笑着和程缘挥手告别,树荫下,程缘望着不时回头挥手的少年,合十双手虔诚道:“好人一定要有好报。” 一座山脚河边,调息打坐的青年缓缓睁开眼,向身旁老者询问道:“师叔,那伙人走了么?” 韩长老冷哼一声,“伍游,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收起你的那份高傲姿态,这趟若不是你狂妄,哪里会惹出这么场祸事?” 在董难言一拳将伍游打至凝神境后,韩长老就知道,青年心里那份怨恨,只会愈来愈重,但是不会发泄在董难言身上,因为伍游不傻,他只会发泄在那头女鬼身上。 韩长老沉声道:“别忘了这趟你的任务!” 伍游凄惨一笑,“我都这样了,如何能争抢到那份机缘?” 青年狰狞笑道:“我一定要那女鬼生不如死!” “有志气。” 河边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有人缓缓走来。 韩长老如临大敌,起身恭声道:“见过叶前辈。” 压下心头那份惴惴不安,将后辈护在身后,老者沉声道:“不知前辈亲自前来,有何指教?” 独自一人前来的叶知秋轻轻探出一只手,冷冰冰的脸上露出笑容,“我那小师弟,有些道理不懂,人与人的承诺,尚且脆弱如同白纸,那人面兽心的禽兽所谓的道歉,有何诚意可言?” 女子轻声道“师姐懂得总是比师弟多,所以师弟疏忽的地方,只好由师姐来帮忙缝缝补补了。” 揉揉眉头,女子叹气道:“累呀。” 女子一掌玉手对着伍游轻轻一握,对面连口都没能张开的青年浑身咯咯作响,连同骨头在内,一起碎裂,化作一滩烂泥。 感受到女子身上那份磅礴修为,韩长老连撂下狠话都不敢,对着吓傻在原地的常苒和蝴蝶发饰少女喊道:“你们快…” 声音戛然而止。 常苒颤抖中跪在地上,蝴蝶发饰少女更是吓昏过去。 带队下山的韩长老,跟伍游师兄一样,都成为了一滩肉泥。 似乎觉得有些碍眼,女子左右挥了挥手,便有清风将两滩肉泥吹散。 迈步走向少年少女,仿佛脚下行走间碾死蚂蚁一样,毫无情感,女子再次抬起手。 “够了。” 一道声音在天边响起。 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女子笑道:“师叔说够了,那就够了。” 女子放下手,在常苒的颤抖中轻轻摸了摸吓昏了的少女脑袋。 “好福气。” 天色见昏,见到董难言一直向远处张望着,齐道真笑道:“没事啊,董公子,宋姑娘丢不了。” 叶芷眼波流转,轻笑道:“宋姑娘和小师叔朝夕相处,小师叔怎么能不急。” 见到叶芷说话,齐道真不敢接下去。 向远处张望着,董难言脸上有些担忧,和灵云山那帮人分开后,知秋师姐就说有点事要处理,让他们先走。和程缘分别后,宋皆宜又说有东西拉在半路了,要回去找找。虽然知道宋皆宜有身上那件衣袍,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少年还是内心感到忧虑。 “宋姑娘,你可别有什么事儿呀。” 坟墓遍地,阴森污秽的乱葬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行走中,少女打了个哈欠,险些把自己吓个半死。 “不怕不怕。” 借口丢东西了来到乱葬岗的宋皆宜轻轻抚摸胸口。 天色渐深,少女鼓足勇气,终于在乱葬岗中心一处棺木旁见到程缘。 “宋姐姐?” 程缘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见到程缘,少女的害怕少了几分,笑道:“把朱钗给我一下。” 将损坏的朱钗交给宋皆宜,程缘疑惑道:“宋姐姐,怎么了?” 握紧朱钗,宋皆宜手中青光流动,不一会,朱钗便恢复如初。 在程缘的惊喜中,宋皆宜递还给少女,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跟以前一样?” “是。” 惊喜的眼泪夺眶而出,程缘欣喜万分,没有想到,不光是董大哥本事高,见义勇为,就连董大哥的丫鬟宋姐姐,也是一个深藏不漏的高手呢。 太阳落山了,将朱钗恢复如初的少女扭扭捏捏道:“程缘,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儿吗?” “宋姐姐你说,不用商量,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做。” 只见程缘眼中深藏不漏的高人少女有些腼腆道:“那个…你能送我下山吗?我有点怕…” 第七十三章 破庙脚印 走下乱葬岗,跟程缘挥手告别后,宋皆宜还是紧绷着心弦,连左顾右看都不敢。 听齐道真说,障林国鬼魅极多,再加上天又黑了,少女脚步逐渐加快,向前走去。 突然,宋皆宜打了一个激灵,停在原地,浑身长起鸡皮疙瘩。 “宋姑娘。” 一道声音响起在远处,声音空洞,听不出是带着什么感情色彩。 听董难言说,在荒郊夜岭里,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因为一旦回头,可能魂儿就没了。 宋皆宜倒不是怕被鬼怪吸了魂,只是怕一回头,看到的是一张长相恐怖的面容。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宋皆宜闭上眼睛,衣袖中拳头握紧,暗暗道:“别过来,再过来,再过来我就闭上眼睛一拳打死你。” “宋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师弟他们呢?” 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出声之人脚步很快,几乎在眨眼间,就从远处来到少女身边。 “师弟?” 宋皆宜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披散着头发,风姿绰约的女子正站在她身边。 原来是董难言的师叔叶知秋。 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回去的路上不用提心吊胆了,宋皆宜回答道:“知秋前辈,我家公子他们在前面,因为我不小心在路上遗失了东西,所以一个人在这。” “遗失了东西?找到了吗?” 神识笼罩宋皆宜,叶知秋露出笑容,“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宋皆宜谢道:“多谢知秋前辈,不过还好老天保佑,我家公子送的玉佩我刚刚在路边找到了。” 少女手中的玉佩在黑夜中微微散发一点点微光,叶知秋瞥了一眼,笑道:“是块好玉。” “谢谢知秋前辈夸奖。” “听说宋姑娘跟小师弟从小一起长大,相依为命,若是不介意,叫我一声知秋师姐就好。” 随手打杀了韩长老和伍游的女子笑道:“前辈,显得有些老。” 宋皆宜轻轻一笑,“知秋师姐这么年轻漂亮,哪有人会说你老呀,除非他眼瞎。” 难得出神,叶知秋笑道:“宋姑娘到是嘴甜。” 宋皆宜笑道:“实话实说。” 无论怎么查探,眼前的青衣少女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但不知为何,叶知秋每次看待少女时,都有一种心悸。 大步向前,叶知秋脸上收起笑容,“走吧,去赶上小师弟他们。” 不远处,一直跟在宋皆宜身后的女子望着冷若冰霜的女子,轻笑道:“有点意思。” 中途因为遇上灵云山一行人,耽误了不少时间,导致本来今天应该就进入障林国皇城内的董难言一行人,此刻只能落脚在一间山上破庙里。 听着木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篝火旁,燃起的火焰将本就花容月貌的叶芷映衬的绝美,可惜站在庙门口的少年无心欣赏,只是直勾勾的望向外面。 提着桃木剑的齐道真检查了一圈屋里,没有什么异常,可奇怪的是,这座占地不大的破庙里没有一尊神像,空荡荡的瘆人。 夜里山风起,过堂风一吹,篝火火星乱飞。 齐道真换了个位置盘腿坐下,烤着火,看着痴痴望着门口的叶芷和门口心不在焉的董难言,小道士觉得世间情爱真是难懂。 她爱他,他爱她,那她又爱谁呢? 想到脸上极少露出笑容的女子,齐道真耷拉着脑袋,往篝火中添柴。 她心里又是谁呢? 心心念念,必有回响。 门口脚步声响起,和宋皆宜一起回来的女子见到门口苦苦等候人影,笑道:“师弟久等了。” 叶知秋身后跟着青衣少女,董难言松了一口气,知道宋皆宜本事大,见她要求一个人回去寻找,他以为有什么隐私的事要去处理,这才没有去找她,不然这荒郊夜岭黑灯瞎火的,董难言早就下山去寻找了,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 破庙无门,站在门口的董难言测过身子,笑道:“师姐客气了,赶快进去暖暖身子吧。” 轻轻一笑,看痴了齐道真,叶知秋跨过门槛,走进屋里。 见宋皆宜同叶知秋一起回来,董难言投去一个视线,寻问少女没什么事儿吧。 宋皆宜略微摇头,有青神衣遮掩,不会有人看出什么。 篝火旁,一行人席地而坐,董难言询问道:“师姐出去这么久,没什么事儿吧?” 对于董难言,女子总是不吝啬笑容,对将韩长老和伍游击杀的事情只字不提,笑道:“没什么事儿,不过是想起一处旧地,故地重游罢了。” 坐在董难言身旁,叶知秋轻声道:“到是师弟怎么这么心大,这天黑路远,让宋姑娘一个人在外面。” “是我的错,没考虑的周全。”, 向火堆上添些干枝,宋皆宜替董难言解释道:“不怪公子,是我不好。”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落叶宗租下一个山头却没交过一颗灵玉石的齐道真见叶芷接不上话,岔开话题,“是不怪董公子,刚才宋姑娘没回来之前,董公子一直在门口张望着,叶芷姑娘可以作证。” “对,小师叔心不在焉的很呢。” 叶芷把下巴顶在膝盖上,看着火焰幽幽道。 好像话题又被自己带歪了,齐道真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箓,张贴在门口和窗户上。 果然这招有效,焰火映照下,宋皆宜好奇道:“道长,你这是干什么呢?” 将一张朱砂纂写的符纸贴在窗户上,齐道真笑道:“这是驱鬼辟邪的捉鬼符,只要是有鬼魅魍魉靠近,就会自动点燃,震慑鬼魅的同时,也有个警示作用。” 左侧就是叶知秋,叶芷笑道:“有知秋师叔在,不比这些符纸好用多了?” 朝女子笑了笑,叶芷嚷道:“什么鬼魅魍魉,知秋师姐一个手指头就让它们灰飞烟灭了。” 火焰映衬下女子仍是不苟言笑,齐道真乐道:“那是自然,我这些符纸,哪里比的上知秋,不过提个醒,总是好的。” 叶芷一板一眼纠正道:“道长,你不许没大没小的,我看你年纪不大,怎么敢直呼我知秋师叔的名字,真是有失礼数。” 齐道真嘿嘿笑道:“是小道心急了,是知秋姐姐才对。” 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眼前这个小道士,叶知秋有些印象,但与其说对小道士有印象,不如说是对小道士的师傅,那个闲云野鹤的老道士有印象。 当初齐道真师徒来到落叶宗,想要一座山头借住,落叶宗没有可能答应。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是这两个来路不明的道士。 后来还是那老道士苦苦求情,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动了叶华,才把那座不算在落叶宗二十一峰内的小山借给他们居住。 想到偶然间见到老道士的骇人动作,叶知秋不敢再想下去,起身走到门口。 山风吹起,一朵朵雪花飘进屋内,还没落在地上,就被热气消融。 董难言离开篝火旁,看着庙外漫天的雪花,欣喜道:“下雪了。” 落叶宗的气候跟离南镇不一样,所以这场雪,是少年这个冬天第一次见,有些久别重逢的喜悦。 董难言很喜欢雪,冬天捕不到鱼,有时候找不吃的,一个人挨饿的时候,少年就会裹紧衣服,站在门口看着院里,白皑皑的积雪,就像那白馒头一样,光是看着,就觉得饱。 落叶宗里春季秋季占据了四季的一大半,所以雪是不常见的,摊开手掌接下一朵朵雪花,看身边少年那份喜悦劲,叶芷轻抚了一下头发,雪下得急,在外面站了片刻,就已经是满头雪花。 董难言没有抖开头顶的“白发”,叶芷也没有,满头白发下,少女面带笑意的望着少年。 突然,一声叫声打破了叶芷和董难言之间的宁静和美好。 屋里的青衣少女靠近齐道真,声音有些哆嗦叫道:“符燃了。” 只见破庙门上窗户上,齐道真贴下的符纸如入屋雪花般,迅速燃尽。 一颗古树后,衣服里裹着几颗果子的小男孩有些发愣,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做梦后,一脸茫然,怎么家里来一群不速之客? 站在门外看着雪傻乐的少年,看上去有点傻,到是他旁边的姑娘,长得是真好看,至于后边站在门里的女子,长得是好看,就是看上去比雪还冷。 哈了一口气,冻得哆嗦的小男孩轻轻跺跺脚,试图驱散着寒意。 住处被这伙人霸占,小男孩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看这些人的衣着,都很单薄的样子,难道也是没有地方住,来这里的? 小男孩又摇摇头,这些人的衣服,看上去比城里那些老爷们的质地还要好,应该不是穷人,不过为什么要来这呢? 风雪越来越大,小男孩点点头,应该是来这躲避风雪的。 男孩心里想着,要不走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送给他们几颗果子,自己吃不饱没关系,只是希望他们能让自己今晚在这过个夜,别把自己赶出去。 下定决心,小男孩从树后走出。 目光紧接注意树后的董难言一行人,在见到一个破烂衣衫的小男孩走出后,皆微微一愣。 见到这伙人盯着自己,风雪中小男孩哆嗦着打着招呼,“你…你们好…” 突然小男孩一个激灵,果子掉落在地上。 双手交叉护在胸前的小男孩听到一声树木碎裂的巨响后,慢慢睁开一只眼睛。 以为要打他,一个拳头对着自己冲过来的少年正站在他身旁,冲自己微微一笑后冷眼看向前方。 男孩回头望去,吓出一身冷汗。 身后的雪地上,凭空多出一串脚印,紧跟在他的脚印后面。 第七十四章 城内城外山上 障林国皇城内,生人莫近的皇室宗祠里,男子面容憔悴,望着一块块牌位,默不作声。 轻轻给男子披上衣袍,长相娇美的女人轻声道:“雪天天凉,王上注意身体。” 刺绣工艺精良的衣袍上,绣有九条纹龙,下摆处线条如翻滚水浪。 男子摸了摸心口上方衣袍上的日月纹样,眼中不忍之色流露,“天凉了,山上应该更凉吧?” 轻捧着男子脸颊,女人怜惜道:“王上,不要想太多了。” 从怀中取出玉盒,女人打开后,将盒里小小的圆珠放在男子鼻前,随着化作轻烟的圆珠缓缓被男子吸入口鼻间,男子身上衣袍的九条龙纹仿佛活物一样,张牙舞爪的在衣袍上流动摇曳。 障林国皇城,所有龙纹图案,尽皆散放光芒。 走出宗祠,男子脸色明显好转了不少,遥望宫廷深处,千百年来,无论兴衰交替,障林国皇室都一直信守一个承诺。 男子闭上双眼,轻叹道:“因我而终吗?” 依偎着男子,女人轻声道:“王上后悔了?” 将女人扳到身前,搂进怀里,男子柔声道:“为了你,我不后悔。” 戒备森严的皇宫里,两道人影立身在宫墙上,将女人男子那番恩爱场景瞧了个遍的青年嗤笑道:“这障林国的皇帝还是个情种,可惜可惜,等到时候大事一成,吴师姐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个毫无用处的蠢货。” 目光凌厉的老者头带玉冠,摇头道:“不要去想这些没有用的,你要做的,就是击败那些跟你争抢机缘的人。” “师傅,咱们淋风谷谋划了百年,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还知道谋划百年?” 在这个整日里在宫廷间快活潇洒的青年脑袋上轻拍一掌,老者教训道:“灵云山和剑血山庄虽然对这里只是一知半解,但是保不准有什么手段,若是你自恃甚高,大意轻敌,到时候百年心血功亏一篑,罪不可恕。” 瞧着女人将男子搀扶回屋,老者问道:“看样子龙气剩余不多,派人去收集了没?” 龇牙咧嘴揉着脑袋,青年笑道:“放心吧师傅,我早就派人去跟着那孩子了,出不了差错。” 老者点点头,风雪中,视线投向远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趟机缘,淋风谷志在必得。 一间酒楼里,男子感受到脚下舒适的力道,忍不住舒服的轻哼一声,对坐在一旁背负着长剑的少年笑道:“师弟,不来享受一下吗?很舒服的。” 窗边少年挥了挥手,一脸嫌弃道:“我嫌你脚臭。” “哈哈哈” 脸上有一道伤疤的男子提起桌上妖艳的红色长剑,用剑尖抬起正在给他按摩脚掌的女人下巴,问道:“我这脚,臭吗?” 剑尖就在脖子上,女人笑道:“客官的脚香着呢。” 窗边少年恶心的吐吐舌头,不过也不能怪这女人说假话,因为一旦说了真话,恐怕师兄长剑上的血痕就会再加一道了。 杀人不见血,那不是好剑。 剑血山庄,每名弟子所配的剑上,都有一道道痕印横在剑身上,每杀一个人,剑上血痕就会多一道。 脸上满意一笑,刀疤男子将足足有三百二十一道血痕的长剑放在桌上,脚掌在女子身前轻轻一踹,笑道:“退下吧,晚上在房里等我。” 穿好鞋袜,男子走出屋子,少年紧随其后。 夜深人静,城外,少年不解道:“师兄,这障林国的事,只有淋风谷、灵云山和咱们知道,为啥你要传出去呢?” 倚着一株老树,听到密密麻麻的破空声,男子笑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几拨人影或是落在枝头,或是站在雪地里,人越来越多,见到只有男子与少年,终于有人问道。 “厉有疾,当真这障林国像你所说,有重宝出世?” “呵呵,剑血山庄会有这么好心,告诉我们?” “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图谋?” 清点着人数,男子笑道:“事情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们作什么?” 红色长剑在雪地里妖艳异常,男子舔了舔嘴唇,“剑血山庄当然不是好心才把消息告诉你们。” “作为回报…” 男子妖邪一笑,身形猛然一动,手中红色长剑像一条在草里蜿蜒前行的毒蛇。 “就拿你们的命来还吧。” 没心情看这幅血汁四渐,断肢残骸的画面,少年直挺挺倒在雪地里,等着男子。 夜又重新寂静起来,剑上多了二十九道血痕,男子对倒在雪地里的少年踢了一脚,想到给她按脚的女人,厉有疾有些心急,“走了,快点回去,师兄还有要事呢。” 嘟囔着站起来,少年没好气道:“通知他们,再杀了他们,这大半夜的,师兄你有够无聊的。” 一脚将少年踹倒,男子蹲下身子指了指远处血流成河的景象,笑道:“你懂个啥子,这叫图个好兆头,瑞血兆丰年,懂不懂。” 见到少年坐起身一直掸着被他一脚踹着的地方,男子以为自己下手重了,急忙上前问道:“没事儿吧?” “没事儿。” 少年一只手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师兄的剑真是快,这幅瑞血景象,喜庆,喜庆。” “没事你掸着那里干啥呀?” “干啥?” 少年的话比刚才男子的剑还要快,而且更伤人,瞬间刺透男子。 “掸掸味啊,要不该有一股臭脚味了。” 雪夜山顶,在董难言一拳递过后,一头白毛獠牙厉鬼在断裂的树木下挣扎哀嚎。 董难言护住小男孩,轻声道:“齐道长。” 破庙里,齐道真一跃而出,大袖一抖间,一张符纸飘出。 手持桃木剑,挑着符纸向着那头厉鬼一指,小道士喝道:“镇!” 一声惊雷炸响在山顶。 一张雷网从符纸中显现而出,将厉鬼罩下。 雷网越缩越紧,这头白毛獠牙的鬼物蜷缩着身子,凄厉哀嚎。 没有想到身后跟着这样一头厉鬼,小男孩后怕不已,对着先前误会是要对自己出手的少年谢道:“多谢前辈。”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前辈,董难言笑道:“不用客气。” 突然,得意洋洋的齐道真一愣,雷网中,那头厉鬼化作一道青烟,向远方飘去。 “董公子,不止一个!” 喊叶芷看管下小男孩,董难言脚尖一点,跃上枝头。 远处,一直隐匿在树上的男人将厉鬼收入手中镂空的圆球内,见到已被少年发现,二话不说,身形若轻风,向山下掠去。 第七十五章 别认命 男子去意已决,身法灵敏,像一阵烟一样飞快向山下掠去,董难言一时半会竟是追赶不上,只好返回山顶,向叶知秋抱拳急道:“叶师姐。” 叶知秋轻轻一笑,“师弟,下山历练可是你的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董难言无可奈何,很显然刚才那只一直尾随着小男孩的厉鬼只是一个棋子,真正对小男孩有所企图之人,应该是极速远遁的男子。 “不过…” 瞧见董难言那副模样,叶知秋笑道:“既然是师弟头一次求师姐,那师姐不做点什么,是有些说不过去。” 在董难言的惊喜中,女子伸出手,对着男子逃遁方向伸手一拉。 已经逃下山的男子来不及窃喜,身体不受控制,以比逃遁更快的速度倒冲向山顶。 “师弟,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谢过叶师姐。” 手持圆球的男子惊骇之余,发现已经是被团团围住,男子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齐道真大喝道:“你这驱使鬼魅害人的东西,也敢问我们是什么人,你对着孩子有什么企图?” “企图?” 男子喝道:“你们懂什么,我是在观察这个孩子,打算收他为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在此出手干预。” 宋皆宜站在小男孩一旁,问道:“你认识他吗?” 小男孩摇摇头,小声道:“我不认识他。” “小子,你今天去对面山头采果子,是不是?昨天你哼着小曲下山,是不是?上个月前,你在山下被树枝划破了腿,在溪水边擦洗伤口,是也不是?” 董难言望向小男孩,后者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男子冷哼一声,“我见你有些根骨,想要收取你为弟子,不曾想,今日被这群人抓住,小子你快跑,保不准这群人藏着什么祸心。” “呵,你这家伙还敢倒打一耙。”,叶芷见男子胡乱泼脏水,提起晚晴剑,就要在男子身上戳几个窟窿。 拦住叶芷,摸不清男子说的是真是假,董难言问道:“既然你说你想收取这孩子为弟子,为何还要派出那头厉鬼尾随?” 男子讥笑道:“我考核弟子也要你管?你当你是谁啊?” “董公子。”,齐道真从怀里取出一张符,说道:“我这正好有一张唤心符,贴在身上,便会说出心里话,公子不妨一试。” “呵呵呵,唤心符,你们这些图谋不轨的家伙,休想从我这得到一点东西,小子,你看到了吧,这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定不要相信他们。” “今日,我以死证明自己。” 在董难言一行人震惊中,男子咬舌自尽,倒在雪地里。 “这…”,没有想到男子竟然咬舌自尽,齐道真面色难堪,该不会真是误会人家了吧。 “怎么就死了啊?”,叶芷闷闷道。 捂住小男孩眼睛,不让他看到这幅画面,宋皆宜轻声道:“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手一招,镂空的圆球瞬间被叶知秋抓在手里,端详片刻,女子对面带歉意,正给男子合上双眼的董难言笑道:“师弟别自责,他罪有应得。” 走到小男孩身边,示意宋皆宜松开手,叶知秋直视着男孩,问道:“刚才他说的,你都听见了?” 男孩点点头,急忙道:“我不认为你们是坏人,但是…” 小男孩指了指倒在地上男子,“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坏人。” “他不是坏人?” 叶知秋轻笑一声,在董难言等人的不解中,将圆球扔给小男孩,“接住。” 不知道女子要干什么,但是对这个冷冰冰的女子,小男孩心里有些怕,接下圆球。 在小男孩接下圆球的一瞬间,这座山顶,龙吟声骤响。 在董难言等人眼里,先前平淡无奇的小男孩浑身流淌着浓郁如海的气息,威严庄重,与远处灯火通明的城池交相辉映。 叶知秋眯起眼睛,“国祚气运。”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圆球似乎饱满,小男孩身上那副惊人的气象消散,半跪在地上。 董难言扶起男孩,“你没事儿吧?” “师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恢复那副冰霜面孔,叶知秋淡然道:“这个孩子,身上承载着障林国一国的气运。” 大概是觉得有些碍眼,女子随手一挥,那具想要隐藏秘密,咬舌自尽的尸体风化消散,叶知秋冷笑道:“这人手持的圆球,是经过精心打造的,能够从这孩子身上汲取龙气国运,看样子,如今障林国的主子,似乎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轻轻点向男孩身上几处穴脉,帮助他稳固不稳的气运,叶知秋平淡道:“小家伙,你可别赖我师弟,这人之所以能清楚地知晓你的一举一动,肯定是盯上你多时了,说不定吸取了多少次气运,要不是这趟被我们发现,等到你身上气运全被取出,你难逃一死。” 大口喘着气的男孩知道女子所言应该不假,以前确是有时候,他会感觉到身体像现在这样,极度的不舒服,本来还以为是患上了什么疑难疾病,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像女子所说的,什么气运之类的被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抽了吧。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体内会有气运,小男孩摆手道:“姐姐放心,我不怪这个哥哥的,谢谢你们今天救了我。” 叶知秋轻咦一声,这个时候,按理说小男孩不应该询问什么是国祚气运,为什么体内会有国祚气运吗?怎么这么坦然? 女子问道:“你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这人要对你这样?你身上为什么有障林国一国的国祚气运?还是说,你早就知道?” 小男孩摇摇头,什么国祚气运,从他记事起,就是一名老者在照看他,老爷爷只是称呼他为秀林,但是姓什么,孩子从来都不知道。 叶知秋皱皱眉,仅凭小男孩记得的这些,根本推断不出来什么。 女子诧异笑道:“你就不想求求我,让我帮你解开这些问题?” 小男孩轻笑道:“什么都无所谓了。” 捡起散落在雪地上的一颗颗果子,男孩挤出笑脸,“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也许我的命就是这样。” “吃饱睡好,就很好了。” 男孩再度弯腰,捡起果子,今天晚上,还没填饱肚子呢。” 突然,弯腰拾果子的男孩微微错愕,有人抓着他的手臂。 夜里风雪中,拉直男孩的腰板的那人轻声道。 “别认命。” 第七十六章 宫里城里庙里酒楼里 夜里,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驾车的马夫貌不惊人,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 见到缓缓从宫中走出的老者,汉子一步跳下马车,“老爷。” 已经到了古稀之年的老者看上去有些愁眉苦脸,对投来询问目光的汉子摇摇头,“走吧。” 马车缓缓向城内丞相府驶去,眼看着快到家门口了,驾车的汉子这才问道:“老爷,又没见到王上?” 在宫里被负责服侍王上的刘公公劝回后,已经数月没有见到王上的黄峰在车厢里叹息一声,古稀之年,又称悬车之年,意为退休在家,把当官时候坐的车收悬起来,而他到了这个岁数,却还是休息不了。 掀起帘子,望着车外倒退的城中景色,老者眼神复杂,难不成他这个老不死的真要比障林国晚走一步? “武彪,王上身边的那女人当真是一名修行人?” “吁。” 佩服老者为人,自愿守护在黄峰身边充当马夫的汉子勒紧缰绳,喝住骏马,四处环视下,这才开口道:“老爷,数月前,王上和她来咱们府邸看望老爷时,小的就发现有些不对劲,看她走路动作和举止反应,小的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十之八九,应该是跟小的一样,是一名聚气境武夫。” 服侍障林国皇室先后三代的黄松脸上忧愁之色愈发浓郁,“这可如何是好,陶毅不理国事,终日深锁宫中,莫非是被这女人勾了魂不成?” 服侍过障林国皇室先后三代的老者焦急之下,直呼如今障林国皇帝的名讳。 障林国,拥有三城十一郡,以陶氏为尊。 扶着老者走下马车,武彪沉声道:“老爷,小的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就算这障林国形势再乱,小的拼上姓名,也能保老爷一家无忧。” 老人情意阑珊,拍下汉子抱紧的双拳,伸手指着城内苦笑道:“你能保住我一家,谁能保住这障林国家呢?” 深看了一眼城内千家万户的闪烁灯火,黄峰大步走进丞相府。 “派人请太傅和太师来府一叙。” 深宫里,穿着大红蟒袍,上面绣着仙鹤图案的老宦官站在门前,轻声道:“王上,黄丞相已经被老奴打发回府了。” 房间里,正在写一幅字帖的陶毅笔下微微一滞。 “好,退下吧。” 听到屋里主子发话后,老宦官不敢打扰,躬身退下。 没有让宫女来整理床褥,正在被窝里给男子暖床的女人坐起身,“看样子,王上这些日子不上朝,急坏了这位黄丞相。” 薄纱轻裙走下床,女人从后面搂住陶毅,轻笑道:“看来障林国可不能没有王上呢。” 陶毅放下笔,转过身将女人揽在怀里,柔声道:“障林国有没有我不重要,可我不能没有你。” 轻嗅着身前女人发香,男子闭上眼睛,“况且,以后还有障林国吗?” 抚摸着为了她抛弃了许多的男子胸膛,女人有一些心疼,“说实话,王上,你后悔吗?” “后悔?” “覆水不能收,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了。” 陶毅指着墙上那幅障林国山河图,“背弃了亲人,背弃了祖业,好像是有些后悔。” “不过…” 抬起女人下巴,抚摸着精致的脸蛋,男子笑道:“值了。” 安顿陶毅睡下,以身体欠安,多多休息为由拒绝跟男子同床共寝的女人披着鸾凤长袍,向一处偏宫走去。 想到陶毅睡前抓着她的手,说的那句话,吴羡咬咬牙,走进屋里。 头戴玉冠的老者缓缓睁开双眼,“吴羡,我看今日他感慨颇多,是心生退意了?” 深更半夜来此见老者的吴羡欠身道:“风师叔放心,计划照常进行,不会有差错。” 老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吴羡,这次事成,你对淋风谷便是有大功,到时候定会重重赐赏你。” 看着殿前恭敬称是的女子衣袍内的身姿,老者感慨一声,自己那位师兄真是有福啊,竟然拥有这么一位炉鼎尤物,要不是这趟事关淋风谷兴盛大事,想必师兄定是不肯将这吴羡差遣出来。 殿前女人有些唯唯诺诺,心情大好的老者笑道:“吴羡,你还有别的事?” 想到男子抓着她的手,那句“我知道你是修行人,也知道你的目的,答应我,事成之后,别抛弃我,我们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好吗?” 吴羡跪伏在地上,恳求道:“风师叔,吴羡不敢奢望宗门赏赐,只是希望风师叔能看在我为宗门卖力的份上,这次事成后,放了陶毅一条生路,让我归隐山林,过些普通日子。” 在淋风谷地位尊崇的老者摇摇头,讥笑道:“吴羡,难不成是日久生情了?” 轻轻一抬手,跪伏在地上的女人头部不由自主的抬起,老者对这张精致面孔笑道:“我那师兄可是再三嘱托我,事成之后,一定要把这个跟你云雨一番的男人杀掉,不然,他心里会有芥蒂。” “风师叔…” 抬手打断女人,老者神色不悦,“吴羡,以为有些功劳就能与我这么说话了?” “呦,这不是吴师姐吗?” 正当吴羡欲要解释时,有人推开门,走进屋里。 这趟淋风谷与灵云山和剑血山庄争夺机缘之人,被淋风谷寄予厚望的青年韩风华走到女子身旁,对着老者行礼道:“师傅。” 瞄了眼身旁吴羡的玲珑身材,韩风华笑道:“师姐怎么跪在这,师傅,发生什么了?” 知道徒弟一直惦记着吴羡,想吃下这具诱人尤物,老者笑道:“你的吴师姐,心有所属了,在这里求我事成后能不能让她过些平淡日子。” “哦?心有所属?” 韩风华叹了一口气,“看来我是得不到师姐的心了。” 抚摸着女子后背,韩风华眼神炙热,在她耳边轻语道:“师姐,那个陶毅,是一定要死的,就算师叔不杀他,我也会杀了他,至于你,等我得到了机缘,想必师叔不会吝啬把你当做礼物,送给我。” 在吴羡的颤抖中轻舔一下女人耳垂,韩风华笑道:“师姐,你逃不出淋风谷,更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好了。” 老者从打坐中起身,向韩风华问道:“事情打探的怎么样了,灵云山和剑血山庄的人,都来了吗?” 放过女人,韩风华点头道:“剑血山庄的人,早早就进了城,但是灵云山的人,却一直迟迟不见,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迷药。” “灵云山?” 老者皱起眉头,“不可不防,等到明日我与那剑血山庄的厉有疾见了面,再做打算。” “全听师傅的。” 老者对着仍然跪伏在地上的吴羡道:“吴羡,你回去再想想,换个要求,老夫定会答应你,这几天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你不可大意,退下吧。” 战栗中听到老者的言语,吴羡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不敢在待在这里,起身告退。 突然,一声清脆的拍打声响起。 吴倩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在女人紧绷的臀部上重重一拍的韩风华笑道:“抱歉师姐,失手,失手。” 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青年笑道:“师姐走吧,我和师傅还有事要商量。” 忍住心里的娇羞和愤怒,吴羡急忙向外走出。 盯着那副凤鸾长袍间若隐若现的薄纱,韩风华收回目光,虽然恨不得立刻就把这女人吃在嘴里,但是理智告诉青年,只有在得到了这份机缘后,他才能那么肆无忌惮。 冷哼一声,老者重新入坐,“毛手毛脚,就不怕她去你师叔那告状?” 在老者一旁坐好,韩风华轻蔑一笑,“等得到了机缘,我连淋风谷都吃的下,怕什么师叔?” 不过青年连忙道:“不怕师叔,但是师傅我还是怕的。” 没有责怪青年言语中的不敬,反而若是没有这份傲气,老者才会对青年感到失望,修行人,若是没有一副高出众人的心气,那跟那些庸庸碌碌的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 从一间客房里走出来,脸上一道刀疤的男子伸了个懒腰,看到屋顶上的人影后,一脸惊讶道:“不会吧,师弟,你还有这癖好?” 屋顶上,少年双脚略微张开,做出伸出一臂举剑,一手夹住剑身的古怪动作,听到男子言语,收起姿势,向下一跃,站在栏杆上。 “你别血口喷人。” 知道少年在修炼剑血山庄的剑桩,厉有疾笑道:“这大晚上不睡觉,在这练剑,难不成你厉寒是个窝里横,担心摆弄不过那两个小子?” 嫌弃的看了眼男子,剑上有一百道血痕的厉寒冷哼道:“你到底混没混过江湖,我这叫有备无患,你懂不懂?” 说话向来如剑一样刺人的少年揭短道:“你瞅你脸上那道疤,难不成被人砍还觉得帅?自大狂。” 一巴掌将站在栏杆上耍帅的少年拍下楼去,厉有疾笑呵呵道:“就你话多。” 轻轻摸了摸脸上的刀疤,男子乐道,怎么不帅了? 而且,一个疤换了一百道血痕,不赚吗? 楼梯旁,走上楼的妇人看着一巴掌将少年拍下楼去男子,惊慌道:“客官,你…” 男子回过头,摆摆手,“没事儿,小打小闹。” 走近正要回房的老板娘身前,男子一把揽住妇人腰肢,笑问道:“我帅吗?” 楼下,听到一声巨响,跟朋友们喝的伶仃大醉的掌柜的,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对龇牙咧嘴站起来的厉寒问道:“小伙子,没事吧?” 厉寒摇摇头。 见到少年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想来应该是没什么事,掌柜的迷糊道:“小伙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瞧着主动跟那狗日的把自己拍下来的厉有疾走进屋的妇人,厉寒心疼的看了一眼掌柜的,“四月份了。” 知道时辰的掌柜的嘴上重复着四月份了,又继续回到桌上酣快畅饮。 倚在一株光秃秃的树上,少年望着枝头,等到了四月,这株树,就会绿了吧。 ———— 山顶破庙里,靠在墙边的宋皆宜有些困意,外面雪要停了,他还没跟那个小男孩聊完吗? 山顶上,少年和男孩就这么坐在雪地上,穿着董难言给的一套袄袍,男孩手里捏着雪块,再度问道:“大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的命就这样了,不值得你帮我的。” 跟名为秀林的小男孩说,要去障林国皇城帮他查明身世的董难言笑道:“怎么就不值得了?” 小男孩苦笑道:“我知道大哥哥你人好,愿意帮助我,但是我没有什么能还给你的。” 指了指破庙,男孩小声道:“我就这么一座庙,还不算是我的,我只能算是借住。” 董难言坐在地上,像是再跟小男孩说话,又像是再跟远方说话,“别认命,命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我没有站着说话不腰疼,曾经我也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 董难言轻轻一笑,“是呀,跟你一样,哪怕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世,也不知道谁是我的生身父母,我能理解你,那种想要知道又不想知道的心情。” “你比我好,最起码还知道一些线索,所以别放弃,” “至于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因为以前在我无助迷惑的时候,也有人像我帮你这样,帮助过我。” 没有想到看上去风采翩翩的少年以前跟他一样,小男孩轻声道:“谢谢你。” 摸了摸孩子的头,董难言笑道:“不要谢我,如果以后有一天,你也遇到像我们这样有着相同遭遇的人,希望到时候你也会这样。” “我会的,大哥哥。” 娴熟的用雪捏出一尊佛像,秀林笑道:“佛说好人有好报,大哥哥,你是个好人。” 董难言笑着摇摇头,“好人往往不求好报。” 小男孩捏的这尊雕像栩栩如生,董难言好奇道:“你怎么会这个?” 秀林腼腆一笑,“借住在庙里,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香火我买不起,所以有时候我会照着之前在城里看到过的佛像,用泥土捏一些。” 记得庙里没有一尊神像,秀林解释道:“泥土做的很快就会干裂,所以我怕冒犯了佛祖,在泥土没干裂前,就会将雕像重新埋进土里。” 望着身前这尊白雪佛像,小男孩轻声道:“我说过,我以后要造一尊不会干裂的雕像,供奉在这间庙里。” 想起在家乡柳树前许下的愿,董难言心血来潮,笑道:“教教我吧。” 在秀林的诧异中,董难言抓起一把雪,神色真诚道:“我也曾说过这种誓言。” 轻捧着晚晴剑,叶芷听到董难言与秀林这番交谈,心中触动,原来小师叔还有这样经历。 宋皆宜到是知道少年的遭遇,看着门外悉心传授和认真听讲的男孩和少年,少女轻轻一笑,对一直低头思索的齐道真问道:“道长你怎么了?” 齐道真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小道士只是有一个问题没有想明白,所以一直在这苦苦思索。 那头暗中跟随小男孩的厉鬼,看样子只是跟着小男孩,脚步都是在庙周围,好像从来没有靠近过这座庙,为什么呢?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的齐道真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空荡荡的破庙里,一处墙壁上,有一行大字,只不过奇怪的是,仔细搜查一圈的小道士没有发现,庙外面的董难言没有发现,身穿青神衣,摇摇欲睡的宋皆宜没有发现,叶芷没有发现,修为高深的叶知秋也没有发现。 字迹潦草,但却苍劲有力的大字好像是有人醉酒后癫狂题下。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顺着十个大字再往下看去,有一行极小的字,字迹稚嫩,谈不上工整,只是对着上面的字整齐的写在下面。 泥像裂庙中,金身起心头。 ———— 各色人物皆有,鱼龙混杂的城池内无法无纪,全凭拳头说话,今天可能你一时风光,快意无边,但保不准明天就必死无疑,尸首分离。 所以没有谁敢说主宰这座偏心城。 此刻,在偏心城中算是一方霸主的霖蔼府,府主雨霖公子正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前方,身披白色纱衣的女子轻踩着男子的脊梁,走进这座号称地上观云迹,雾里听雨声的仙家府邸。 偏心城,向来是重男轻女,不过甘愿被女子这么羞辱的雨霖公子待到女子坐下,也不敢起身,匍匐到女子身前,因为女子白纱下是一袭白色长裙,所以男子不敢抬头,将头杵在地上,低声道:“恭迎仙子大驾,霖蔼府蓬荜生辉,小人荣幸之至。” 坐在椅子上欣赏着美景,女子笑道:“你倒是比前面那几个会说话。” 听到女子说的话,雨霖公子冷汗直流,前车之鉴就赤裸裸的摆在那,他雨霖公子敢不会说话吗? 偏心城,好几个比霖蔼府只大不小的势力一夜间从这种城池中消除,只因为眼前这个女子。 看过美景后,女子心情大好,示意男子上前一些后,一脚踩在男子脑袋上。 女子的第一句话,让男子浑身冰凉。 “本来你该死的,没原因,就是想杀你。” 不过在雨霖公子的颤抖中,女子又缓缓说道:“不过这里景色不错,你到也会做人,可以不死。” 从怀中取出一张画,扔在地上,女子起身道:“记住这画里的人,等到他来到这里,一定不能怠慢。” 等到女子走出的远了,这位雨霖公子才松了一口气,惊魂未定的捡起地上这幅画,画中一位翩翩少年郎笑意温暖。 好似溪水旁,董难言见到周摇时的模样。 第七十七章 客栈落脚心事多 在山顶破庙上借宿一晚的董难言一行人踩着皑皑积雪,向着远处城池走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下的深,一夜之间,就是一步一个脚印,穿着袄袍的秀林在前面领路,虽然男孩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但是毕竟是土生土长在这里,对于障林国的周边环境,十分了解。 正听着秀林讲城里有一位师傅雕刻手艺精湛的董难言留心到男孩脚下,微微一笑。 雪地上的小脚印并不深,虽然和董难言、叶芷等人在积雪中微微凹陷的脚印差距很大,但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听到后面重重的脚步声,董难言心里苦笑。 知秋师姐离开后,已经是队伍里修为最高的宋皆宜,此刻正一步一个厚脚印,费力的前行着。 “不要紧吧?” 宋皆宜摇摇头,见叶芷和齐道真在场,少女轻声道:“不碍事的,公子。” 董难言对走在最后的齐道真询问道:“道长,我看你展露过不少符纸,你有没有那种功效的符纸,就是能让人走的轻盈快一点的那种。” 叶知秋走后,小道士有些心不在焉,后知后觉,见到宋皆宜深陷在雪地里脚印,一拍脑袋,急忙道:“有有有,是小道糊涂了。” 从后背的背筐里取出一张颜色不同的符纸,递给宋皆宜,齐道真笑道:“这勉强算是神行符的一种,宋姑娘将其贴在腿上,便可脚步轻盈,不用再像现在这么吃力了。” 见着董难言翻手间取出一个小口袋,齐道真问道:“公子,怎么了?” 一路上齐道真已经出手好几次,消耗很多符箓,尤其是对灵云山韩长老使出的那张让石柱复归原位的符箓,让董难言印象颇深。 正好借着齐道真给宋皆宜神行符的由头,想补偿一些给出力颇多的齐道真,董难言笑道:“道长,咱们是结伴同行,哪有一路上光让你出力的道理,我见道长你消耗那么些符纸,有些过意不去,这是一袋灵玉石,算是我感谢道长几番出手的一点心意,但是不怎么多,希望你不要介意。” 满是灵玉石的口袋就在眼前,伸手可得,不料为了赚钱下山,一向见钱眼开的齐道真竟是摇摇头。 董难言手里的小布袋看上去就沉甸甸的,小道士心里深呼几口气,真诚道:“公子,你我同行,理当互帮互助,况且董公子的为人小道心知肚明,十分敬佩,愿意跟你做朋友,朋友之间,不谈这个的。” 齐道真这番话,让董难言心头一暖,收起装满灵玉石的布袋,少年带着歉意道:“道长,你别往心里去,是我太市侩了。”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能够愿意补偿同伴消耗的董难言,已经是做的不赖了,齐道真笑着摇摇头,“小道哪会往心里去,公子别一口一个道长了,若是不嫌弃,就叫小道本名即可。” 董难言点头笑道:“既然咱们是朋友,那齐道真你也不用叫我公子,喊我本名就行。” 爽朗一笑,齐道真喊道:“好的,董难言。” “不过,董难言,我有一事相求。” “啊?” 笑的贼兮兮的小道士走到少年身前,“既然咱俩现在是朋友,董兄你又知道我为人,那麻烦日后董兄在你知秋师姐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 哪怕在冰天雪地里,董难言都能感受到齐道真提及知秋师姐时的炽热眼神,只是想到终日冷冰冰的师姐,董难言犹豫道,“我…尽量吧。” 穿着金色长裙的叶芷轻笑道:“道长,你这个忙太大了,我小师叔可帮不了,知秋师叔一心向道,我劝你还是收了这份心吧。” 小道士喜欢叶知秋的事情,早就在落叶宗人尽皆知,只不过没谁把这个当做一回事,甚至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 在落叶宗,不是没有人追求过叶知秋,但是女子实在是对男女情爱一事毫无兴趣,一心只为大道。 知道叶芷不是在骗他,但是齐道真不死心的笑道:“叶芷姑娘话说的没错,但人定胜天不是?” 障林国皇城对过往行人没有什么搜查询问,两队头戴银盔,身披铁甲的军士只是默默站在城门两侧,注视着一位位进出之人。 跟着进城行人走进城,对自己身世不清不楚的秀林没有什么线索,但是董难言到是不慌,既然男孩身上有着障林国的国祚气运,那肯定与当今的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按照叶芷的话说,“去障林国皇宫找皇上问问不就清楚了。” 董难言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现在已经是午时了,知道昨晚男孩只吃了些野果充饥,所以董难言打算先去找一间客栈,填饱肚子的同时也能安顿下来。 兜兜转转,最后在一家牌匾上写着百年老店的客栈里,董难言一行人落下了脚。 本来不该这么麻烦的,按照董难言和齐道真想的,随便找个能吃住的地方就行,不过叶芷到不这么认为,昨晚已经在山上破庙里对付一宿的少女挑三拣四下,选中了这间在城内数一数二的客栈。 一瞬间花掉这么些银子,董难言有些心疼。 倒不是小气和抠门,只是想着住上一晚钱,能够他在离南镇生活一辈子,董难言就有些不舍得。 选中了四间上好厢房的叶芷从楼上走下来,到别说,这件客栈虽然贵是贵了点,但是比离南镇的说书楼,光是面积就要大上几倍,更别说其中的装潢摆设了。 寒冬十分,树木光秃秃的,但是庭院里假山上却热气腾腾。 瞧着坐在人为雕刻的假山旁边的董难言闷闷不乐,叶芷走进问道:“怎么了小师叔?” 以为董难言在因为叶知秋的离去而发愁,根本就没往心疼钱上去想的叶芷笑道:“小师叔,是不是因为知秋师叔走了,你有些担心了?” 其实不怪叶芷,董难言一行住下的钱,一颗灵玉石就绰绰有余,叶芷当然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上一秒还大方拿出一袋灵玉石要送给齐道真的小师叔,现在正为了今天的开销感到忧愁。 滚烫的热水在小山上一道道人为开凿的沟壑里流动,热气腾腾中,叶芷靠近董难言坐下,“小师叔,你别担心,不是还有我呢吗?” 在下山之前,叶知秋与董难言这伙人分别,原因无他,女子认为如果她一直跟在身边,会起不到历练的效果,所以先行分开。 唯一惧怕的叶知秋走了,叶芷心里其实笑开了花,因为女子在,少女总是觉得很拘束。 当初白骨娘娘还没有成为渡海境时,落叶宗弟子的历练路线并不是这一条,已经下山历练过一次的叶芷安慰道:“小师叔,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就算知秋师叔不在身边,我们也应付的来的。” “不是的,叶芷姑娘,我不是担心这个。” 董难言苦笑一声,一转头,眼前就是妩媚动人的明亮眼眸。 跟第一次见到叶芷时一样,董难言微微愣神,只不过这次更近距离的端详,少年心里思付道:“真的不像。” 山边热气腾腾,叶芷脸色微红,对直勾勾看着她的少年小声说道:“小师叔…” “公子,菜都摆在桌子…” 来叫董难言吃饭的青衣少女瞧见山下两人对望的模样,连忙低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故意的。” 撂下一句要吃饭了,宋皆宜慌忙跑出去。 心里叫苦不迭,董难言回过神来,对叶芷抱歉道:“不好意思,叶芷姑娘,是我刚才唐突了,愣神了,看的久了些。。” 不敢再看向少女,董难言起身道:“饭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恩,好的。” 身前的少年急匆匆往客栈里走,叶芷轻声叫道:“小师叔。” 董难言停下脚步。 少女起身跟上,在董难言身后轻声道:“你可以看的再久一点的。” 第七十八章 你找死? (今晚看比赛,所以只有两章,但是一会的第二章大概是8000字的大章节,爆发继续。) “客官,您这边请。”,引领着董难言和叶芷来到一张八仙桌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店小二低头哈腰道:“客官,菜都给您上齐了,若是还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 在这家百年老店招待四面八方来客的店小二,早就练就了一身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一开始董难言这伙人进入客栈后,察言观色的店小二紧张的要死,别的不说,就是那个长的花容月貌的姑娘身上那件金裙,就足够震慑人心了。 寒冬腊月,凡夫俗子谁会穿着裙子? 更何况这个金裙姑娘上来就要最好的厢房,要最大的包厢吃饭,那一掷千金的模样,那拿钱不当钱的样子,就算不是仙师,那也应该是大家大户里的小姐。 还好这位仙师公子哥好说话,知道所有包厢早都被预订出去后,没有恼火朝他撒气,在他的安排下,坐在了客栈里。 不过既然对方没有摆出仙师架势,保不准是不想让人打扰,所以店小二也没有说破。 撞见了董难言和叶芷在庭院里那幕的宋皆宜指着桌子上各色菜肴,“公子,这家店的招牌菜都上了,你看还想吃什么吗?” 对吃的没什么挑剔的董难言笑着摇摇头,毕竟刚才那一幕不偏不巧被宋皆宜瞧见,此刻看向少女的眼里有些尴尬,“我都可以,你们还有想吃的就点,不要客气。” 虽然心疼住宿钱花的多,但是对待朋友,董难言是真不吝啬的。 早就拿着筷子等着大快朵颐的齐道真摇摇头,这满满一桌子的菜已经够多了,而且比落叶宗山头上的那些清淡素菜,简直是好上一万倍。 至于小道士身边的秀林也摇摇头,平常只能吃野果充饥的孩子觉得有口吃的就行。 见大家没有什么要点的,董难言对身旁的叶芷问道:“叶芷姑娘,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对“你们”和“你”这个区别感到很满意的叶芷笑道:“我不打紧,小师叔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第一次来客栈吃饭的秀林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宋姐姐和齐大哥都低头看着菜,以为这是什么规矩,也赶紧低下头,盯着眼前这盘闻上去就很饱的菜。 察言观色,知道董难言是伙人的主心骨,再看看少年身边姿色出众的叶芷,暗道一声艳福不浅的同时,店小二笑道:“这位公子,咱们客栈的招牌都在桌上了,若是您对菜还有什么要求,就叫小的,小的再吩咐厨师给公子做。” “好,要是有什么需要,再呼喊你,辛苦了。” 听到少年这么客气,退在一旁的店小二觉得倍有面子,老郭头,瞧见没,就是你喝醉了,这客栈小爷也能给你打点好,出不了差错。 不过店小二有些好奇,老板喝醉了还没醒,可是老板娘怎么从昨晚到现在没个人影呢? 到了饭点,这家客栈里,人尤其多,一时间有些嘈杂,董难言夹过一口菜,又给小男孩夹过一筷子。 孩子有些拘谨,董难言笑道:“你得多吃点,这样才能长个子,再说这么多菜,不吃可要浪费了。” 瞧着秀林身边吃的酣畅,满口大鱼大肉的齐道真,宋皆宜乐道:“道长,你吃口素的吧。” 咽下一块鱼肉,齐道真摆手道:“吃了好几年素了,今天总算见到点腥,可不能再吃素了。” 本着食不言寝不语,叶芷掩嘴轻笑。 气氛温暖祥和中,董难言一行人吃完这顿午饭,满盘皆光。 一开始吃的最猛烈的齐道真竟然不是吃的最多的,最后到竟是慢悠悠吃饭的董难言和秀林,打扫光了桌上的残局。 “道长,你怎么了?” 见到齐道真揉着肚子并且口中作响,秀林以为齐道真真是吃撑了,急忙问道。 “别紧张,这是道家的养生术。” 宋皆宜笑着解释道,“这门养生术讲究饭后一手摩腹数百遍,叩齿三十六,津令满口,无百病。” “不错。” 齐道真站起身,轻轻踱步道:“再加上食止行数百步,大益于人。” 小道士对宋皆宜好奇道:“宋姑娘,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同门了,怎么小道这些东西,你都懂啊?” “是呀,宋姑娘的见识真是非常人不能比呢。” 一直小口吃饭的叶芷也感叹道,少女也很好奇,怎么小师叔身边这个婢女,懂得这么多? “哪里,都是跟我家公子学的。”,宋皆宜急忙解释道。 “哦?那董兄,咱俩真是志同道合啊。”,信以为真的齐道真对董难言笑道。 董难言急忙打着圆场,“略有涉猎一点,没法跟你比的。” 知道还有正事要办,董难言正想喊店小二结算一下,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震的八仙桌都在轻微震动。 客栈里的宾客不少露出不悦神色,向着门口张望过去,不过见到从外面进来的人影后,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瞬间蔫了下去。 看上去儒雅随和的男子穿着白玉锦袍,手持一张桃花扇,轻轻扇动,身旁站着一位冷清出众的的女子。 身后七八名扈从中,为首的两人,一人长得高大,左右腰间挎着两柄刀,一人眼神阴冷,身穿甲胄,扫视四方。 替老板打点着客栈的店小二再见到男子后,心里打了个冷颤。 障林国将军府小将军,祝之绪。 将军府的老将军祝远曾经为障林国卖命镇守边界数十载,劳苦功高,深得陶氏赏识,甚至曾经传出过赐予一郡,封作一郡之王的赏赐。 而且这份拼命换来的情谊,非但没有随着祝远死后消散,反而更加绵长,虽然祝家在祝远死后搬迁到皇城内,不免让人以为是陶氏猜忌祝家,想要放在眼下监视,但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祝远之子祝山,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官拜大将军,执掌障林国兵权。 而这位祝山唯一的儿子祝之绪,是障林国出了名的跋扈弟子,仗着祖辈闯下来的家室和威望,在障林国简直是无法无天。 不过确实没人敢说什么,因为首先你要想对祝之绪说什么,你得先说的过大将军派来保护这个宝贝儿子的数百精锐士兵。 大摇大摆走进客栈,在障林国作威作福的小将军祝之绪经过董难言一行人的桌前时,鄙夷的看了眼正在踱步的齐道真,注意到面容平庸的宋皆宜后,更是赶紧挪开视线。到是身旁那个容貌清秀,肌肤胜雪的女子,多看了两眼回头张望的青簪少年。 直走到店小二面前,男子第一句话就让店小二惊恐万分。 摇着桃花扇,小将军冷笑道:“你们家这酒楼不想开了?掌柜的呢?” 店小二以比面对董难言更加卑躬屈膝的态度,歉笑道:“祝少爷,店里老板昨晚喝的多,现在还没醒过来,要是老板知道今天祝少爷能来,那不得一蹦老高,老早就出去迎着少爷您了,中午这里实在是人多,小的没有出去恭迎少爷大驾,该打。” 瞧见自己给自己一巴掌的店小二,祝之绪合上手中桃花扇,拍打着店小二脸颊,笑道:“你到是识趣。” 觉得这里吵闹,男子随手从兜里摸出一锭金子,扔在店小二手里,“赏你的,去给我安排个包厢。” 见着店小二迟迟不动弹,男子神色不悦,阴沉道:“难道要我再说一遍吗?” 双手奉上那锭金子,店小二低头歉声道:“祝少爷,今天店里的包厢,都订出去了。” “订出去了?” 祝之绪抓起面前店小二的头,“那就让他们滚啊!” 男子嗤笑一声,“难不成你觉得订下包厢的那些人,我惹不起?” 给身后那名身穿甲胄的男子打了个手势,后者清吹了个口哨,瞬间门外响起了厚重的脚步声。 上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的脚步声! 客栈内,桌子上的茶杯菜盘都在摇晃,店小二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做生意讲究诚信,这么些年里,百年老店就没有赶出过客人,既然是订包厢,那就分个先来后到。 说话声音都在打颤,店小二恭敬道:“祝少爷,您是知道的,咱们店里有规矩,实在不行,您稍等片刻,我去给您沟通一下。” “沟通?规矩?” 早就失去耐心的祝之绪一脚将面前青年踹倒在地,砸在账台上。 狗屁不是的一个店小二,也敢跟他讲什么规矩? 别看祝之绪是个膏粱弟子,但是毕竟出身将军世家,从小就锻炼身子骨,一脚之下,这位店小二强撑着才能站起来。 男子走上前,指着店小二鼻子骂道:“不开窍的废物,还拿规矩来压我,你记住,我到这里,我就是这里的规矩。” 觉得跟这废物浪费这么多口舌,真是在女子面前丢了面子,祝之绪眼中怒意一起,比刚才更重的一脚向店小二踹去。 木板爆碎,男子向右怒喝道:“你找死?” 将店小二从男子脚下拽去的少年对惊魂未定店小二笑道:“给我上盘花生米。” 瞧着气势汹汹的男子和身后打量着自己的扈从,头戴青簪的少年一本正经反问道:“你是屎?” 第七十九章 砖头堵嘴,心中剑起 百年老店里,一时间剑拔弩张。 客栈里不少人都躲得远远的,甚至有一些人伸手在脸前遮挡,生怕这个跟小将军祝之绪作对的少年下一刻就血溅当场。 祝家家主祝山曾经是太傅门下的得意门生,而丞相黄峰岁数又大了,长子都已经到了而立之年,早就过了跟小辈一般见识的岁数,所以有能力跟祝之绪不对付的人,在这城里,还真没有。 再加上当今障林国圣上膝下无子,祝家又执掌实权,所以这个小将军祝之绪说是这城中的太子爷,也不为过。平常谁见到他不都是卑躬屈膝,献媚讨好?哪个敢跟这位障林国顶天的公子哥顶嘴乱来? 头一次有人敢这么顶撞自己,祝之绪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少年这次换成了肯定句,“你是屎。” 重重合上桃花扇,阴冷神色的祝之绪冷声道:“杀!” 连店小二都能看出来董难言一行人身份不俗,祝之绪如何看不出来,只是这位拥有底气资本的小将军根本不在乎,管他是哪家公子哥还是什么想出风头的江湖人士,能挡得住客栈外的数百精兵吗?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行事跋扈的祝之绪不是没有惹到过所谓的仙师高人,不过惹怒的下场,只不过是损失一些为祝家卖命的士卒罢了。 什么狗屁仙师,不过杀了百十个人,就力竭了,那被人群踏成肉泥的惨状,祝之绪觉得心头畅快。 狗屁的凝神境、淬骨境,都是徒有虚名罢了,就算是那些登楼不高的登楼境,被自己麾下的数百名军士一拥而上,碾都碾死了,想要留个全尸,都不容易。 听见身后的甲胄铿锵声,祝之绪摇摇头,自己想什么呢,光是这个淬骨境的扈从,估计少年都吃不消,哪里有资格面对那数百兵马? 听到主子的指令,身披甲胄的男子猛然一步掠出,在客栈众人眨眼间,就来到少年面前,一拳砸下。 一道惊雷炸响在客栈里。 嗤笑间正要捻开桃花扇的祝之绪一愣,身后腰间挎着两把刀的汉子瞬间来到男子身前,双刀出鞘。 祝之绪侧身望去,先前气势汹汹的甲胄男子倒砸在地,对面以拳对拳的少年稍稍退后两步,轻吐一口气,不动如山。 刀光闪烁间,护在祝之绪身前的汉子道:“小将军小心,至少是一名淬骨境武夫。” “哦?” 男子拨开忠心耿耿挡在身前的汉子,再度打量了一下少年,抽出张椅子坐下,拍手笑道:“有些本事嘛。” 自顾自喝下一口茶,男子对汉子说道:“一个不行,那就两个。” 双手一转,两把刀被汉子倒拖在地,刀尖一点,整个人跃起,刀光映在少年脸上。 从地上挣扎起身,已经失手一次的甲胄男子对手掌轻呵了一口气后,只见被银色甲胄包裹的右臂开始膨胀,粗如水桶大小,握紧拳,再次向少年砸去。 头顶有当面劈下的一刀,身前有再度袭来的一拳,董难言体内气机流转,在汉子的震惊中,左肩硬抗下一刀。 身形稍矮半分,少年一脚踏地,双手成拳,左肩一抬,一拳向汉子打去,同时右拳与迎面而来的甲胄男子对上。 一刀砍在少年肩头上的汉子早就觉得古怪,早有预警,在一拳袭来时,及时脱手,弃刀而走,到是与董难言再度对拳的甲胄男子,再一次倒砸回去。 蹬蹬蹬后退好几步,身后的扶住的桌子被卸去的力道震的开裂,这次依仗秋色法袍硬扛下汉子一刀的董难言微微一笑,不愧是上等法宝,怪不得叶华师兄舍得用那么些灵玉石购买。 祝之绪不再喝茶了,一脚踩在正要起身再次去跟董难言比试一番的甲胄男子头上,问道:“淬骨境?” 已经失去一刀的汉子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因为汉子发现,那柄在少年脚下的刀刃上,竟是有了碎痕。 难不成,这少年的衣服是铁打的? 不敢再掉以轻心,要是男子出了半分闪失,到时候他可就万死莫赎了。 因为董难言只是出拳应敌,所以被汉子误以为是一名武夫,此刻仅剩一刀的汉子摇头沉声道:“小将军,此人应该是一名聚气境武夫,而且身上穿的那件金袍,应该是件刀枪不入的宝贝。” “聚气境的武夫?” 祝之绪皱了皱眉,对面的少年才多大的年纪,就有这般成就? 不过看到身旁那个肌肤胜雪的女子,祝之绪眉头舒展开,起身向女子靠近。 女子厌恶的想要闪躲,不料男子却是步步急逼,直到一把将那水蛇般的细腰揽在怀里。 感受到怀中女子的颤抖和愤怒,祝之绪对父亲是障林国江湖上执牛耳的女子耳边轻语道:“罗蔓,你爹也是个聚气境武夫吧?” 手指放在嘴边,吹响一个口哨,男子冷声道:“你从了我,我还可以放你爹一马,不然,这个少年,就是你爹的下场。” 客栈里,在哨声响起后,瞬间涌进来一群身披铁甲,手持刀剑的精锐军士。 祝之绪对着董难言笑道:“你不是有本事吗?我这数百军士站着给你杀,看你能杀得了几个。” 从后厨里端出一盘花生米的店小二见到这一幕,险些昏厥过去,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店小二没有瞧见董难言那力敌祝之绪麾下两人的壮举,只以为是这位小将军要在客栈里仗势欺人,大开杀戒。 “仗着人多了不起啊。” 一道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只见董难言身后,叶芷提着长剑冷哼道:“欺负谁呢?” 祝之绪眼睛一亮,先前走进客栈时,由于叶芷是背对着男子,所以男子没有瞧见,不然,就算是没有董难言出手救下店小二这件事,恐怕也不会与男子有个善果。 眼睛在叶芷身上四处乱看,男子心里一喜,竟然在这在撞见这种尤物,这不就是天意吗? 想着今晚要再劳累一些了,搂着罗蔓细腰的祝之绪笑着对军士吩咐道:“等下留意些,别伤了我的小美人。” 瞧见入门时见到那个踱步的小道士也上前走到董难言身边,祝之绪扶着罗蔓肩头笑道:“小道士,你是吃饱了撑的?” 齐道真对董难言点点头,“怪不得你说他是屎,当真是臭不可闻。” 男子收敛笑意,指着齐道真道:“等下第一个先杀他!” 心里念道一声无量天尊,齐道真挽起袖子,还第一个先杀他? 感情觉得小道是个软柿子? 不过小道士转念想想,好像自己还真是个软柿子,先前要是换做他,可是不一定能打过男子手下那两个扈从的。 有心等他们先出手,不过既然袖子都挽起来了,总不能怂了吧。 从背后摸出桃木剑,小道士心里默念道:“无量天尊,师尊保佑。” 正当全副武装的军士缓缓靠近,齐道真准备给祝之绪脑袋敲出一个大包时,客栈内,有人打着哈欠。 “干啥呢?叮叮咣咣的,让不让人睡觉啊?” 抱着一柄红色长剑,睡眼惺忪的少年见到客栈内乌泱泱的军士一愣,揉了揉眼睛,“这么热闹?” “老板,咋回事啊?” 这个怀里抱着长剑嚷嚷的少年,店小二有印象,前几天和一个刀疤男子在客栈住下,听老板说,应该是个本事不低的高人。 手上端着一盘董难言点名要的常见下酒菜,店小二回答道:“公子,老板昨晚喝醉了,现在还没醒呢。” 少年一拍脑门,睡糊涂了,昨晚问自己是什么时辰的客栈老板喝成那副样子,现在怎么可能醒。 被吵醒的少年正是剑血山庄来障林国和淋风谷、灵云山争夺机缘的厉寒。 客栈里剑拔弩张,不少客人早就唯恐殃及池鱼,溜之大吉了。 一觉醒来有些饿的厉寒就在剑拔弩张的董难言和祝之绪对峙之间找了个空座坐下,对店小二招招手,“给我上个火锅,少放辣。” “啊?” 店小二心里叫苦道:“这位爷,没瞧见这都要打起来了吗,还吃火锅?” 左右环视一下,厉寒察觉道店小二的为难之处,笑呵呵道:“你去上你的菜,他们打他们的,我吃我的,不影响。” 店小二谁也得罪不起,将那盘花生米放到董难言桌前后,急忙跑去后厨安排火锅。 将红色长剑重重拍在桌子上,厉寒笑道:“继续打,别客气。” 这又是哪头葱?冷眼扫视了一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祝之绪没有过多理睬,现在一门心思在叶芷身上的男子只想着晚上的云雨盛宴。 一只手在罗蔓身上四处游走,祝之绪轻打了个响指。 客栈内,人山人海的军士一拥而上。 董难言回头看了一眼宋皆宜,站在紧张担忧的小男孩身边的少女微微点头。 知道有宋皆宜照看,秀林不会有什么事,跟叶芷和齐道真提醒一声小心后,出人意料的,少年捻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率先迎上挥刀持剑的人群。 刀光剑影中,董难言几乎无视这些手持凡兵之人的刀砍剑刺,随手一拳砸去,便有一人连带起身后之人倒飞倒地,但对方人数众多,董难言又不愿意对这些听命于人的士卒下重手,所以一时半刻间,翻飞倒地的人远远没有拥上前的人多,密密麻麻的将少年围在当中。 祝之绪抽回腰间那只将女子弄得面色红润的手,指着被团团围住,瞧不见人影的那边,冷笑道:“聚气境的武夫,好像也不过如此,罗蔓,你说是吗?” 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将这个女子得到手的祝之绪倚在椅子上,摊开双臂,笑问道:“罗蔓,要是你爹,他能从人群里走出来吗?” 障林国最近一直在打压江湖中人,而女子家里的门派,恰恰又在这座江湖中说一不二,可以说整个门派的性命都被执掌兵权的祝家手里捏在手里,罗蔓流下两行泪水,还能怎么样呢,就算是爹爹是聚气境的武夫,能挡得住千军万马吗? 忍下那份屈辱,女子闭上眼睛,颤抖着依偎在双臂大开的男子怀里。 摩挲着怀里轻颤的女子,借着这场冲突杀鸡儆猴的祝之绪知道今晚的好戏已经成功了一半,其实女子虽然长得清秀,但是那张面容并不算是绝色,但对于见惯了姿色不俗的男子来说,他迷恋的,不是女子的容貌,而是女子的身份,想到这个平日对他冷冰冰的江湖女子要屈服在他身下,男子就觉得一种征服感油然而生。 抓起女子细嫩的玉手放在下巴上轻轻摩擦,视线重新放回远处的祝之绪轻咦一声。 齐道真速度飞快,游走在刀光剑影中,那柄桃木剑不知是何材质,竟能抵住刀剑的锋利,只见齐道真拿着桃木剑轻轻一拍,那些军士就僵在原地。 这样一来,董难言三人中,竟是齐道真最游刃有余,至于叶芷哪里,被祝之绪点名不要伤到丝毫,那些知道小将军用意的军士哪敢上前,就只是团团围住少女。 惊雷声再次炸响在客栈中。 一直翘起二郎腿,时不时拨开倒飞向这边的军士的厉寒望向那惊雷炸响之处。 烟尘里,围绕董难言的人群在一瞬间尽皆倒飞倒地,将浑身气机汇聚在藏雷一拳的少年大口喘息,本来凭借身法或者心狠手辣一些,少年也可以不用这么费力,但是少年实在不希望每一拳下去就是一条人命,所以每次出拳都在拿捏着力度,伤神费力。 祝之绪不慌不忙,反而闲情逸致的清点着倒地的人数,“四十…四十二。” “胃口不小啊。” 男子笑意更浓,拍拍手,“我再给你加一倍。” 客栈里,再度涌进一群身强体壮的军士,不多不少,八十四人。 将罗蔓抱起放在腿上,祝之绪虽然不是修行人,但是出身不俗的他知道对面那个少年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小师叔。” 见到小师叔那边敌人太多,叶芷抽出晚晴剑,就要前去支援。 担心那些军士可能拿捏不好分寸,伤了这个少女,祝之绪吩咐手持双刀的汉子前去缠住叶芷,同时安排甲胄男子去对付齐道真。 密密麻麻的人群就要一拥而上,喘息中董难言心里思付着,他还有什么手段。 藏雷、降尘、零落和折枝剑法。 藏雷已经施展过,正是因为每次出拳都要收敛劲道,不然按照少年开窍的数量,不至于造成现在这幅强弩之末的模样。 幽草剑在宋皆宜那里,不到最后,少年实在不想用剑对付这些血肉之躯,至于那门曾经伤到过灵云山韩长老的藏华神通,董难言更是不想施展。 至今为止,董难言还没有杀过一个人,毕竟唯一死在手里的章嵩,死的有些不明不白,少年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那柄金色长剑会突然穿透男子的身体,而且为什么从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在自己手里显化过。 想来想去,面对这乌泱泱的人群,少年还是选择再度用拳,一拳将一名冲上前的士卒击打翻,董难言突然一惊,以至于被一刀砍在后背上,好在有秋色法袍在,不然分心的少年可能就要被砍翻在地了。 在那挥刀军士的震骇中,董难言回身一肘将其打的跪地抱头,然后看向远处。 叶芷那边,那持刀大汉根本挡不住晚晴剑的锐利剑锋,刀刃上崩起一个有一个豁口,让欣然领命而来的汉子又惊又惧。 不过这都不是让董难言分心的原由,真正让他望向这边的原因是,一直坐在桌子上旁观的厉寒,竟然起身径直上前,来到叶芷身旁。 视线随着晚晴剑挥舞而动,厉寒摇头道:“可惜了这柄神兵了。” 一脚踢开那持刀汉子,厉寒将红色长剑持在手,对着叶芷冷声道:“别侮辱剑了。” “你有病吧。” 叶芷不知道眼前这人犯得什么疯,不过既然那大汉已经不再阻拦自己,还是赶紧去小师叔那边。 突然,远处被层层包围的少年喊道:“小心。” 一道红色剑光在叶芷耳边擦过,厉寒笑道:“我是有病,不过,得拿你的血治。” 少年身形暴起,眨眼间,就已经悬在叶芷头顶,一剑刺下。 叶芷大怒,但却没有掉以轻心,晚晴剑横在头顶,与那汉子厮杀还有因有果,但这人就好像搭错了一根筋,像条疯狗一样乱咬人。 手臂微微颤抖,这把带有血痕的红色长剑压的叶芷有些力不从心,晃动一下手,剑上火星点点,少女猛然将晚晴剑向挥剑一样抽开。 出剑后与先前那副吊儿郎当样子判若两人的厉寒冷笑道:“剑是好剑,你也倒是有些小聪明,不过你还是有辱手中这把剑。” 与叶芷那显得花哨些的剑法不一样,厉寒的剑几乎没有什么招式可言,由繁入简,两剑相交中,一剑挑开晚晴剑,虽然他的红色长剑也被震的脱手而出,但是明显经验老道的少年手腕一动,立刻气机牵引住长剑,右臂探出接下,毫不拖泥带水,一剑向叶芷刺去。 离叶芷最近的齐道真正在跟甲胄男子颤抖,董难言身上刚刚绽起神光,保护秀林的宋皆宜迈出半步,但是委实是距离叶芷有些远。 来不及了。 关键时刻,竟是远处的祝之绪起身喝道:“救下。” 离叶芷最近,被厉寒一脚踹翻在地的汉子听到小将军这身喝令,拼上了性命,飞奔挡在叶芷身前。 肉眼可见,鲜血从汉子肩头缓缓流入那柄红色长剑上。 剑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猛然拔出长剑,厉寒看着颓然倒在地上的汉子,皱皱眉头。 “多管闲事。” 说出的话,就一定要做到,说要眼前少女的血,剑就一定要刺在少女身上,一个拿刀的汉子的血,算得了什么? 剑尖说不出的红,也不知道是血红,还是剑红,厉寒再度递出一剑。 想着晚上尽享齐人之福的祝之绪大怒,不去收拾这个凭空跳出来的少年也就罢了,这个少年竟然还想对他必得的玩物下手? 大怒之下,祝之绪一挥手,喝道:“把他给我拿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厉寒脸上露出一抹阴冷之色,回过头,红色剑光一闪,脖子上一道淡淡血痕的尸体躺在地上。 转头望向发号施令的男子,厉寒冷声道:“你想死?” 祝之绪不屑道:“就凭你?” 舍弃了重新握紧晚晴剑的叶芷,打算一会再杀少女的厉寒剑指祝之绪,笑道:“你人很多?” 与那夜障林国皇城外的刀疤男子一样,就像一条在草丛中肆意游荡的毒蛇,厉寒手中长剑张开它的獠牙,身形闪过后,便是一声声倒地之声。 一瞬间而已,包围住少年身边的军士全数倒地。 不过又跟城外血流成河的景象有所不同,倒地的军士脖子上皆有一道淡淡血痕,但是血液仿佛凝结,并没有溢出。 少年手中那柄红色长剑上的血痕逐渐增加。 剑血山庄剑谱上排名第二的名剑,封血。 没有先前那么老神在在,祝之绪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 这位城中恶贯满盈的小将军曾经做过验证,就是将囚牢中那些囚犯带到演武场中,告诉他们,只要是能杀了那个手持双刀的汉子,就可无罪释放。 结果事实证明,一个淬骨境武夫,一鼓作气杀百余人就已经是顶天了,而且大汉足足用了小半天,才将那群奋力抵抗的囚徒杀光。 而现在这个拿剑的少年,杀这些精锐士兵,似乎不怎么费劲,这让祝之绪如何不惊。 杀过人的少年似乎杀心大起,衣衫整洁,向董难言那边走去。毫无轨迹的可寻的一剑刺向铁盔下眼中流露惧意的男子。 已经闭上眼睛等死的男子倒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 还能听见人说话?男子睁开眼睛,没死? 侧身一撞将士兵从剑下救出的董难言说道:“他们都是些听命于人的人,你至于出手这么狠辣吗?” 怜悯的看了一眼少年,厉寒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怪不得你被他们欺负,你也是活该。” 剑锋一转,厉寒向着倒地的那个士兵再度刺去,不会有人能从他的剑下脱逃。 那人竟然又是一脚将男子踢出,厉寒大怒道:“你想死不成?” 这次红色的长剑直指董难言。 “公子。” 对手的剑又快又古怪,见到赤手空拳的董难言不好应付,宋皆宜将幽草剑抛向少年。 碰撞声响起。 厉寒皱皱眉,又是一柄品质不低的神兵? “剑是好剑,就是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一手抓在剑上,另一只手叠在掌背上,厉寒手中封血脱手而出,疾驰而去。 封血无痕,幽草在手的董难言身前升起一道剑伞,正是在金柳峰上叶芷抵挡他零落剑法时的招式。 听到叮当翻飞的声音,知道那柄红色长剑已经被拨开,董难言不是很明白,对面少年为什么要这样攻击。 这不是自断一臂吗? “蠢货。” 厉寒微微一笑,并指一抬,与他心意相通的那柄封血剑瞬间悄无声息般向董难言脑后刺去。 “小心。” 在宋皆宜提醒的同时,董难言瞬间警觉,弯下腰。 接下封血剑,舔了舔嘴唇,厉寒对狼狈不堪的董难言笑道:“本事不怎么样,架子到是不小,还有侍剑的丫鬟。” 眼角余光望向抛出幽草剑又出言提醒的宋皆宜,本就嘴巴不饶人的厉寒讥讽道:“这么丑的东西你也下的去嘴?不怕晚上暖被窝的时候把你吓死?” “哈哈哈。” 远处的祝之绪对着厉寒大笑道:“笑死小爷我了,你这小子说话倒是有点意思。” 见到被厉寒出言讽刺的少年望过来,祝之绪笑道:“你瞅你爷爷干啥,他说的,你干他啊!” 默不作声,提起幽草剑,董难言淡淡道:“收回那句话,给她道歉。” “道歉?咋的,说实话不让啊?说你和她都是狗男女你还不愿意?” 厉寒嗤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面对一步步走上前的董难言,厉寒毫无畏惧神色,正要再次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还想让他给人道歉的少年,突然,一道声音在厉寒心湖间响起。 “别在这纠缠了,赶快道个歉,随我进宫。” “道歉?” “掩人耳目。” 在心湖上响起的声音不再带着往日里的嬉笑,厉寒皱起眉头,犹豫再三,到底是不敢违背师兄,对着宋皆宜抱拳道歉后,狠狠地看了一眼董难言一眼,脚尖一点,踩着人群脑袋,飘然离去。 厢房里,从瘫软不醒的女人身上爬起,男子穿上衣服,一步掠去。 宫墙角下,比厉寒晚一步出门却早到片刻的厉有疾望着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少年轻声道:“咋的,生气了?” 少年皱起眉头,“要不是师兄你催的急,还拿大事压我,我哪里会跟人道歉,丢不丢人啊。” 厉寒攥起拳头,“再等一会,我就能把那对狗男女全杀了。” 见到男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厉寒喝道:“厉有疾,你笑什么,难道你觉得我打不过那狗杂种?” 男子连忙摇摇头,“我当然信你了,你是谁,你可是咱们剑血山庄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啊。” 听到男子这么说,少年冷哼一声,这才罢休,心里暗暗道:“等办完大事,要是还能见到那对狗男女,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走啊,不是着急吗?” “啊,好的。” 向宫中走去,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子暗叹一声,跟淋风谷约定的时间,还早的很,之所以把少年叫出来,是担心厉寒的剑心会因那个少年而破碎掉,影响到争抢机缘。 想到在少年身上感知到的那道狰狞欲出的剑意,男子瞥了一眼双手抱头走在前面的厉寒,不是担心师弟打不过那个少年,而是担心师弟能不能从即将出剑的少年手下活下来! 百年老年里,从未见过董难言这幅模样的宋皆宜叫道:“公子…” 脚步微微一滞,董难言对自称是他爷爷的祝之绪轻声道:“收回那句话,道歉。” 旁若无人的抚摸着罗蔓的祝之绪笑道:“你傻了还是我傻了?你以为我像那个逃走的废物一样?” 在女子胸脯上重重一捏,祝之绪猖狂道:“你爷爷和你奶奶就在这,你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放你一马。” 董难言面无表情,抬头望向祝之绪,“不用你放我一马。” 少年与祝之绪之间,平地起沟壑。 人仰马翻中,被剑气蹦碎掉满口牙齿的祝之绪跪地哀嚎间,有一道人影轻轻走来,在所有人震惊中,那人捡起一块碎裂的砖头,塞进瞪大眼睛的这个自称是他爷爷的男子嘴里,在求饶和呜咽声中,用剑尖指着男子眉心,轻声道:“既然你不会说话,那就别说话了。” 第八十章 不必了 百年老店,早已是水泄不通,宾客散尽。 没有人再敢在客栈内停留或是围观,因为那个把砖头塞进男子嘴里的少年,真的是闯下大祸了。 别看少年现在用剑指着小将军的眉心,瞧上去风光无比,可是说到底不也是被层层军士包围住了? 从客栈走出去的众人都知道,要是小将军一旦有个什么闪失,到时候少年这伙人,别说是安然无恙离开障林国,就连能否走出客栈,都是两说。 因为作为祝家的独苗,祝之绪,就是祝家的逆鳞! 果不其然,就在客栈里董难言一剑抵在男子眉心上,情势超出控制时,外面早就有军士立刻快马加鞭前去祝家求救。 府邸小院内,一张石桌前,除了三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石墩上外,还有气质大相径庭的两人侍立在三人身后,显得文弱的而立男子脸上仿佛自带笑容,温文儒雅。另一个双鬓微白的男人站姿挺拔,虽然只穿着便装,但是也遮掩不住身上那种杀伐气息。 障林国丞相之子,翰林院侍讲学士黄琦,障林国大将军,祝家家主祝山。 石墩上的三位老者,正是丞相黄峰,太师周予,太傅邵焕。 被请来丞相府议事的太师周予道:“两位,陛下深居宫中,想必是被那女人用什么手段迷了心窍,我障林国的天下岂能毁在那妖女手里,我等当立即进宫面谏陛下。” 已经商讨了一上午,有些口干舌燥的黄峰润润嗓子,摇头道:“不可过于莽撞,陛下已经数月没有上朝,可见迷恋之深,若是我等贸然进宫死谏,只怕比不上那女子吹的枕边风,反而陷于被动。” “这可如何是好!” 知道黄峰说的有道理,周予又气又怒中一拍大腿,“不争气的东西!” 老者的这句话,要是放在别人的嘴里说出来,那就是杀头的大罪,但是在老者嘴里,那就是天经地义。 师如父。 太师周予,乃是障林国先帝和陶毅的授业老师。 “太师息怒,我有一计。” 黄峰将昨晚想了一夜的计划全盘托出,“两位,明日我府邸传出消息,就说我已经归西,想必陛下念在我服侍陶氏三代的情分上,会来我府上吊唁,到时候趁着女子不在,我等再出言相谏。” “妙啊。” 周予笑后又叹息道:“只是委屈丞相了。” 黄峰摇头道:“已经是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老骨头了,别说是假死,要是我的死能换来陛下回心转意,就算是死,又有何妨。” 举起桌上酒杯,周予沉声道:“敬丞相一杯。”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黄峰见身边一言不发,面带威严的老者正在大笑,问道:“邵兄,笑什么,难道老夫的计划有什么纰漏不妥吗?” 邵焕笑声更大,最后一拍桌子,喝道:“我笑你黄峰,周予皆是书呆子,只要那女子一日不除,陛下心思就一日别想收回来。” 指着穿便衣的男子,老者喝道:“祝山,去点上兵马,随我进宫!” 执掌一国兵权的祝山对于老者尊敬的很,低头抱拳道:“遵恩师之命。” 急忙站起身,拦在正欲出门的邵焕和祝山身前,黄峰大喝道:“带兵进宫,那是死罪,邵焕,你找死不成?” “太傅,从长计议啊。” 老者一把拉开黄峰,指着他笑道:“你这老东西都不怕死,我会怕死?” 接过得意弟子递过的金甲,老者披甲后冷声道:“黄峰,周予,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听着,老夫这趟进宫,不论生死,都会将那女子除去,至于我冒犯陛下的大罪,老夫自会认罪。” 知道老者抱着必死之心进宫,黄峰急忙喝道:“武彪,拦住太傅!” 一直在小园门口侍立的丞相府马夫汉子一步拦在老者身前,“邵大人,得罪了。” 老者嗤笑一声,身边便装男人上前一步,刹那间,两道人影尽皆后退一步。 身上金甲铿锵,老者回头欠身一拜,“我死之后,障林国就交给你们二位了。” 大步走出丞相府,邵焕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二十多岁。 意气风发。 随着祝山一起来到祝府,等着男子取兵符清点兵马进宫的老者独自斟满一杯酒,自问自答道:“邵焕,想不到,你还能有这么风采的一天?” 已经脱去这身随他征战沙场的盔甲多年的老者轻抚着这副还是先帝父亲赏赐下的金甲,轻声道:“穿不够啊。” 大步走进殿里,已经换上了一身银甲的男人看上去杀伐果断,不怒自威,抱拳道:“恩师,兵马已经点齐,两座兵营,共计三千人,随时可以进宫。” 邵焕点点头,“祝山,这趟我自己去,你不必跟随。” 男人摇摇头,“弟子恕难从命。” 知道男子为人的邵焕对这个得意门生叹道:“祝山,若是没有你那个该死的儿子,你倒算是忠义双全了。” 男人也不反驳,“之绪虽然是该死,但毕竟是我唯一的骨血了。” 知道这个男人这么些年一直帮儿子擦屁股,邵焕摇摇头,祝山这样的人,怎么就能教育出祝之绪这样的儿子呢? 老者叹息一声,就像当今陛下陶毅,怎么就跟一母同胞的先帝差别这么大?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邵焕正和祝山披挂上马,突然有人急急忙忙闯进,对着祝府管家低语一番,然后管家连忙小跑到祝山身边,轻声低语。 见到男子面色变化,邵焕道:“怎么了?” 脸色变化极大,祝山皱眉道:“我那孽子又惹出事了!” 下马跪在地上,男子对着老者抱拳道:“恩师,弟子只有这点骨血,如今性命危在旦夕,肯请恩师给弟子一点时间,弟子处理完立即就来,随恩师一同进宫!” “起来吧。” 知道男子跟随他进宫后,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勒了勒缰绳,老者道:“我陪你一同去看看。” 皇宫禁地,还是那座偏宫,见到剑血山庄的两人,淋风谷老者伸手请道:“别客气,里面请。” 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走进皇宫的厉有疾笑道:“怎么说的像这里是你家是的呢?” 韩风华面色不善的打量着跟随在男子身后的少年,这就是跟他争抢机缘的人吗? 懒得理睬青年,厉寒现在心里想着的是希望那对狗男女不要走,等他办完正事,回去把他们杀个精光。 偏宫里,厉有疾开门见山道:“风洪,当初我剑血山庄,灵云山和你淋风谷三家约定好,每家出一千颗灵玉石,凭本事争抢那件宝物,赢得不必多说,取得机缘,输的两家则是可以平分三千颗灵玉石,如今灵云山迟迟没有人来,这笔账,我们是不是该换个算法了?” 风洪闻言大笑道:“怎么,厉有疾,你就这么没信心,还没打就想着输了?” “放你娘的屁。” 刀疤男子笑道:“我是担心你血本无归。” 不再跟男子说玩笑,风洪笑道:“既然灵云山不来,那就算是主动退出,我们更改一下规矩,宝物出世后,你我两家弟子,赢得取得机缘,输的拿走三千灵玉石,你看可好?” 厉有疾冷笑道:“那你淋风谷应该谢谢灵云山,平白让你们多得一千五百灵玉石。” “那我们拭目以待,到底是谁要感谢灵云山。” 看着一应俱全的偏宫,厉有疾啧啧道:“还是你们淋风谷会打算盘,挑了个好地方。” 韩风华笑道:“前辈若是喜欢,送给前辈便是。” 厉有疾冷眼打量了一下这个要跟师弟争抢机缘的青年,不再多说,对老者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微笑的眼神中深藏着一抹精芒,老者笑道:“就在明日。” ———— 百年老店里,谁都没有想到,最先替跪在地上呜咽的祝之绪发声的,不是倒在地上的甲胄男子,也不是那些扈从奴才,更不是把董难言围的水泄不通的军士,而恰恰是在客栈里多看了少年两眼的罗蔓。 被男子轻浮对待的女子焦急的对着董难言喝道:“你赶快收手!” 不是心疼祝之绪,而是要是男子死在这里,那么别说是董难言这伙人,便是她也难逃干系。 见董难言无动于衷,女子一把抓住幽草剑抵在自己脑袋上,“你若是非要杀他,那我替他死。” 趁着少年失神,跪在地上呜咽的祝之绪急忙倒爬进出去,费力的掏出嘴里沾满鲜血的砖块,满嘴流血的男子对层层包围少年的军士嘶吼怒喝道:“杀了他。” 约莫是被少年刚才那一剑吓怕了,觉得不妥,后退中就差几步就离开客栈的祝之绪怨毒道:“给我乱箭射死!” 男子话音刚落,立刻身前涌上来一群背悬弩袋的弓箭手,张弓搭箭,瞄准客栈里的董难言。 为首的汉子犹豫道:“小将军,那…那女子在少年身旁。” 一脚将汉子踹倒,祝之绪亲手拉开弓,男子的声音向没有牙的老妇人一样,“一个不留!” 女子握住幽草的手掌上鲜血淋漓,董难言松开手轻声道:“值吗?” 面对着对准他和女子的百张弩箭,少年问道:“你爱他?” 幽草跌落在地,耳力出众,早就听到男子那句一个不留的罗蔓哭泣中喃喃道:“谁都可以死在这,只有他不能死在这。” 弓弦声骤响。 千百支箭! 站在女子身前,衣袍一挥,替罗蔓挡下呼啸而来的弩箭同时,董难言侧身抓住那支被祝之绪率先射来的一箭。 箭雨中,手中弩箭向下猛然一掷,少年大步向前,跃起踏在箭上。 “没有谁不能死,也没有谁该死。” 身上秋色发光,抵挡住密密麻麻的飞箭,踩着弩箭飞过众人头顶的董难言脚下一点,弩箭斜插在地上。 一拳将想要从身后袭击他的士卒打倒在地,少年将弩箭拔出,对不敢置信的祝之绪问道:“你的箭?” “看来你除了不会说话,手脚也不好使。” 拳中如同闷雷炸响,董难言正要一拳递出时,突然地面震颤,远处马蹄声响起,像是有人率千军,驾万马而来,当先为首的一骑大喊道:“休伤吾儿!” “爹!” 听到那呜咽的声音,眼看少年一拳就要打在祝之绪身上,快马加鞭赶来的祝山胯下那头冲锋陷阵的高大坐骑猛然间四腿下跪,身子折为两半。 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的银甲男子空中大叱一声,将手中长戟猛然一掷! 由聚气境武夫暴怒一掷的长戟几乎瞬息就来到董难言身前,无法反应的少年闪躲不及,瞬间被长戟带着钉砸在墙上。 祝山从半空中落到祝之绪身前,见儿子牙齿掉个精光,满嘴是血的模样,心疼道:“别怕,孩子,爹来了。” “爹,他们把我牙都打光了。” 被董难言吓得已经有些哆嗦的祝之绪哭诉道:“你得给我报仇啊,把他们都杀光,都杀光!” 瞧见儿子这幅模样,祝山也是心头火起,转头看向那烟尘弥漫的客栈里,死在那一戟之下了吗? “小师叔。” “董难言。” “大哥哥。” 就在叶芷齐道真等人焦急时,烟尘中有人咳嗽一声,随后那把长戟被人从烟尘里丢出,插在祝山身前。 口中咳出鲜血,董难言扶着左肩走出,先前那一戟,结结实实的打在肩头上,虽说有着秋色护身,但是仍是被那股大力震的肩骨碎裂。 对要上前跟自己一起迎敌的叶芷等人摇摇头,董难言走到身旁站着祝山的祝之绪身前。 不等少年开口,祝山怒喝道:“你是谁,为何这般目无王法,伤我麾下,又欲杀我儿。” 见到父亲在身边,董难言又被击伤,心中惧意已经消退一些的祝之绪知道祝山的脾气,指着那些被一剑封喉的尸体道:“爹,那么多忠心耿耿的兄弟,都死了啊。” 平常里骄横跋扈的儿子哪会叫那些为他卖命的军士为兄弟,不过知道虽知道,但是见到那么些躺在地上的尸体,祝山愤怒中手臂青筋崩起,一拳将少年打得砸进一张桌子里,“你该死!” “董难言。” 伸手将要出手的齐道真拦下,宋皆宜摇摇头。 已经明白个大概的少女曾经在离南镇见到过半夜留出家跪在坟地旁的董难言,如果说祝之绪是祝家的逆鳞,那那些坟头里葬着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又一次起身的少年心中的逆鳞。 “大哥哥。” 这么多人欺负董难言,秀林哭泣道:“宋姐姐,你快去帮帮董哥哥啊。” 安抚着小男孩,见到少年已经站起,宋皆宜轻声道:“你的大哥哥说他自己会处理好,相信他。” 擦了口嘴角血,董难言问道:“也不问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你就这么信的过你的儿子吗?” 不过很快少年就摇头笑道:“也是,要不是你相信你儿子,你儿子能活到今天吗?” “闭嘴!” 可以满地找牙的祝之绪对着街道上那些精兵强健喝道:“快把他拿下!” 收起笑容,董难言平淡道:“祝之绪,你到底做了多少颠倒黑白,仗势欺人的事,你还能记得吗?” 刀剑铁甲,层层包围中。 百年老店,大放光芒! 但凡冲进客栈的障林国军士,尽皆被一道道神光缠绕吊起,就连祝山也不例外。 神光尽头,光芒流转的少年轻声道:“我帮你数数。” ———— 被陶毅急宣而来的吴羡在殿外就被侍女蒙上双眼,被人服侍着换好衣服坐在床前,女子不明所以,以为是陶毅的小情趣。 突然,女子觉得眼前一亮,随后有人轻柔的解开眼罩,温柔道:“羡儿。” 屋子里,内墙饰以红漆,顶棚上高悬着一盏盏喜灯,女子坐着的这张龙凤喜床上,花香四溢,四角各自摆放一柄如意,绣有龙凤呈祥图案的被褥上放着一个装满珍珠、宝石、金银钱的宝瓶。 为凤袍加身的女子戴上展翅在珠宝花叶之中的凤冠,陶毅柔声道:“我今日想起来,我们还没有大婚过,所以…” “没有吓到你吧。” 到过两杯喜酒,身穿龙袍的男子拿着酒杯的手挽起女子的手,“王后。” 眼中泪水滴答进酒杯中,女子交杯后,娇声道:“陛下。” 轻轻拭去女子的泪水,男子笑道:“不哭。” 两杯喜中带着苦的美酒一饮而尽,洞房花烛夜,待女子睡下,男子起身,打开窗,看了一眼外面天下。 ———— 光芒耀眼,董难言走到那名甲胄男子身前,淡淡开口,“你跟着他那么久,说说他都干了什么事,恶事可以说,善事也可以说。” 哪里想到少年有这样的本领,男子犹豫中身上神光逐渐缩紧。 “你的下场你自己选。” 听到少年这样的言语,再加上大将军祝山都被吊在半空,男子咬咬牙,缓缓讲述。 烧杀抢夺,淫恶掳掠。 脸色苍白的董难言不急,耐心的听着。 等到男子说完,少年问道:“假如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做恶事吗?” 性命握在少年手里,今日间已经吓破了胆的男子连忙摇头道:“不做了,再也不做了。” 束缚住男子的那道神光消散,少年平淡道:“你说的,再有下次,难逃一死。” 不理会男子的感恩戴德,继续向下一位军士走去。 少年向前的这一路上,便是大将军祝山都沉默了。 千百件恶事。 没有一件善事。 一个人也没有杀,在一声声错了,一声声再也不敢了,愿意悔改后,神光消散,董难言终于来到唯一被神光束缚吊起的祝之绪身前。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听着一件件一桩桩被麾下军士们讲出的事实真相,失去了束缚的祝山没有出手,只是跪在地上恳求道:“公子,算我求你了,饶他一命吧。” 董难言闭上眼睛,听着以头杵地的恳求声音,沉默片刻后仅剩的那道神光消散,对着倒在地上的男子沙哑开口,“假如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作恶吗?” 听出少年有意饶过儿子一马,祝山大喜,连忙对着地上的祝之绪喝道:“赶快承认错误。” “我愿意。” 听到祝之绪说出愿意悔改,跪在地上的祝山紧张的心一松,突然,额头都磕出鲜血的男人大喝一声:“不可。” 只见倒在地上说出愿意悔改的祝之绪从地上捡起一支弩箭,向转身离开的少年后心刺去。 男子狰狞道:“狗杂种,给我死!” 在祝山呵斥前就已经心生警觉的少年反身躲过弩箭,一脚将男子踢翻在地。 见到少年捡起弩箭,匍匐后退中彻底吓破胆的祝之绪哀求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旁的祝山更是满脸是血,叩头道:“公子,拿我祝山的命换他的命,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一脚踩在祝之绪身上,给过他一次机会的少年呼吸开始加重。 一箭刺进男子心口,少年摇头道:“不必了。” 第八十一章 井中望月 眼睁睁看着祝家唯一的独苗死在面前,祝山悲愤欲绝,掌心被五指刺破,攥起的拳头鲜血淋漓。 知道平日自己这个儿子所作所为的男人恨铁不成钢,甚至有时候男人都怀疑是不是祖辈杀孽太多,现世报到他身上。 铁骨铮铮的祝家,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跋扈的子弟? 不过不管祝之绪骄横到什么程度,有多无法无天,毕竟都是他的儿子,此刻唯一骨血死在面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男人眼中带泪的走到临死前还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祝之绪身前,给儿子合上双眼。 水泄不通的百年老店,哪怕知道店里那个一箭捅穿大将军之子的人是个本领高强,神通莫测的修行人,但不少士兵还是抽出腰刀,只等丧子之痛的大将军一声令下,就要冲进去将少年砍成肉泥。 而且客栈里浑身光芒缭绕的少年,似乎有些病恹恹的,脸色苍白,这让不少人微微心安。 被叶知秋认为是优柔寡断,心肠软弱的董难言,确实没有什么力气了,将藏华施展到刚才的程度,少年现在已经是强撑着身体了。 不过与藏华对身体的损伤相比,一箭将祝之绪心窝捅穿的董难言,此刻脑子里一片浆糊,不断响起以前家里老者对他的谆谆教导。 “小福禄啊,你长大后呀,不要轻易打打杀杀,要学会珍惜生命,与人为善,和气待人,这人啊,不光是王侯将相,还是渔农樵夫,都是一条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声音越来越大,呼吸沉重的少年眼前一黑,再也稳不住身子,向后栽去。 没有直挺挺倒在地上,有人站在董难言身旁,托住摇摇欲坠的少年。 眼中有着担忧,青衣与少年接触处,有难以察觉的微光流动,宋皆宜问道:“没事吧。” 灵气顺着青神衣涌进如饥似渴的窍穴内,董难言脸色稍稍好转。 叶芷也走到少年身旁,见到董难言这幅模样,外面众人又蠢蠢欲动,少女眼中有着怒意,大不了就亮出身份。 等说明他们来自落叶宗,叶芷不信,到时候这些人还敢对出手? 抱起已经冰凉的祝之绪,没有出手,也没有下令的祝山喝退左右,声音中没有向外面众人想象的那么愤怒,反而极为平淡。 “养不教,父之过,之绪作恶我也有责,你年纪轻轻就能仗义出手,我佩服你。” 怀中儿子再也不会说话,男人流下两行泪,折断男子心窝那支箭,“冤有头,债有主,等你伤势好了,我脱下这身银甲,咱们两个再分个生死,你留下姓名,等我…” 男人恍然一愣,摇头叹息道:“算了。” 随恩师进宫之后,应该是出不来了吧。 男子脸上悲痛之色更重,可怜障林国,从此再无祝家。 既然今日不光是儿子死了,连他不久也要死,男子反而看开了一些,对着外面将客栈包围住的人群一挥手,示意董难言等人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祝山愿意放他们走,被宋皆宜扶着的董难言走到男人身前,祝山说的没错,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他董难言能杀的了祝之绪,为什么祝山不能为儿子报仇来杀他? 正要对男人自报姓名时,少年突然双目一紧。 金甲作响,祝山一愣,见到邵焕下马向董难言一行人走去,男人以为老者是心疼他这个徒弟,心头一酸,拦住老者。 “恩师,算了,都过去了,是弟子耽搁时间了,咱们走吧。” 视线一直在董难言一行人身上,老者拉开挡在身前的祝山,继续向前走去。 被祝之绪父亲称为恩师?那不就是祝之绪的师公吗?来替徒孙报仇的? 董难言上前一步,迎上老者,不管是谁,他都接下便是, 不料老者竟是眼里完全没有少年,越过他之后仍是向前走去。 “冤有头,债有主,跟我的朋友们没有关系,冲我来便是了。” 不理会抽出晚晴剑的叶芷,手提桃木剑的齐道真,停下脚步的老者与其说是站在宋皆宜面前,倒不如说是站在少女身旁的小男孩面前。 被老者紧紧盯住的秀林有些不自在,躲在宋皆宜身后。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老者浑身颤抖,蹲下身子,就要拉过秀林。 幽草剑拍打在老者手臂上,早就防备着的宋皆宜对着一个不稳跌倒在地老者喝道:“对一个孩子出手算什么本事!” “恩师。” 见到老者被打倒,祝山比之前救下祝之绪时还要心急,一步赶到,关切道:“恩师,没事吧?” 老者好像疯癫一样,喃喃道:“祝山,我没看错,你快看,我没看错。” 顺着老者目光看去,怯生生的男孩正探出脑袋。 如果祝之绪死了,对于男人来说算是五雷轰顶,那么在看到男孩这刻,祝山只觉得有万丈大山压在心头。 行军多年都不曾这样惊慌的男人手指哆嗦,跌倒在地,脱口而出道:“陶锌。” 不怪祝山这样惊慌失措,从小跟障林国先帝陶锌一起长大的男人如何会忘记挚友的模样。 惊慌中祝山聚气境武夫的修为完全显露出来,大喝道:“你们是谁,究竟来障林国有什么企图?” 少女身后的男孩,简直就是跟陶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叶芷挺剑上前道:“要打便打,一会又说让我们走,一会又来找茬,亏你还是个男人!” 拽着祝山的衣袖起身,邵焕明显要比男人观察敏锐仔细些,在男孩这张熟悉的脸庞上,老者还能发现到一点那个女子的眉眼。 弯着腰,这位打算今日带兵进宫的老者行事果断,在董难言一行人和祝山的震惊中,邵焕双指夹着晚晴剑指在自己心头。 “几位不要误会,如今我性命皆在这位女娃剑上,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问孩子。” 邵焕一字一句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董难言和宋皆宜等人相视一眼,董难言不知道老者要干什么,但是见老者剑抵心口,少年对着男孩点点头。 跟着董难言来到这里的破庙小男孩不知道老者为什么要问他的名字,不过见到主心骨少年点头,男孩小声道:“我叫秀林,我没有姓。” 听到这个名字后,邵焕惊得手指一松,浑然不在意长剑在金甲上划出一道裂痕,老者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道:“苍天开眼。” 障林国先帝陶锌曾有一子留下,唤作秀林。 陶秀林。 桃秀于林。 皇城一处宫廷禁地,一株遮天蔽日的桃树徒然一颤。 天上阴云密布,降下的雨水不停的打烂着地上泥土。 围绕着桃树呼啸的风,锋利如同刀子,划破一条条枝干。 一柄柄红色长剑围绕住桃树,斜插在根部。 风吹枝,雨淋土,剑掘根。 这株障林国境内唯一的一株桃树,摇摇欲倒。 ———— 丞相府内,正在焦急等待着消息的黄峰和周予突然一惊,因为两位老者已经听到了门口的马蹄声。 在园子里都能听的这么清楚,可见来人之多。 若是邵焕事成,不会有这么多兵马来到丞相府的,难不成是东窗事发,王上派人来兴师问罪了? 相视一眼,黄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老者一甩袖,“走吧,太师,看看是福还是祸。” 门外,重兵保护的一辆车厢里,秀林紧张道:“宋姐姐,是不是弄错了。” 车厢很大,董难言一行人都坐在里面,宋皆宜安慰男孩道:“没事的,等一会见到那个老人说的丞相和太师,我们就知道了。” 说了要等一会才知道,其实宋皆宜心中有数,秀林的身份定是不假了,身上肩负着障林国的国运,而且按那个自称是障林国太傅的老者所说,男孩的模样与先帝夫妇二人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名字完全吻合。 少女暗叹一声,错不了了。 马车渐渐停下来,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的董难言轻声道:“别怕,不管是或不是,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没想到竟然是邵焕带兵来到丞相府,门口的黄峰和周予一头雾水,尤其是见到金甲老者恭敬的在马车前请下一队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们时,两位老者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 上前一步,黄峰急忙道:“邵兄,你…” 老者压低声问道:“你进宫了?” 金甲老者摇摇头,侧开身子,“你看看这是谁?” 黄峰眯起眼睛,向后望去,老者由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在到震撼,最后变成一脸惊疑,“这怎么可能!” 因为人数有些多,没有选择那座小园里议事,一间大殿内,董难言一行人落座,邵焕指着匆匆忙忙领着众人进入的府邸的黄蜂道:“这位就是我们障林国的丞相。” 董难言点点头,“邵太傅,你说来这里可以证明秀林的身世,不知道怎么个证明法?” 白发苍苍的老者金甲在身,歉声道:“董公子,实不相瞒,老夫是骗你们的,丞相府证明不了秀林的身份。” 见到董难言皱起眉头,邵焕赶紧解释道:“公子不要多虑,老夫绝无恶意,虽然我心中已经肯定你身边这个男孩定是我障林国先帝的孩子,但是想要证明他的身份,也得去陶氏的祖堂,公子你是个修行人,知道我障林国鬼魅多,不太平,老夫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这才出此下策。” 叶芷起身道:“既然这里证明不了身份,那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直接去那个陶氏祖堂不就好了。” 大殿里,除了站着的祝山外,还有一个同样看不出深浅的汉子站在一旁,叶芷不是很放心。 看出叶芷心里的顾忌,邵焕道:“姑娘,若是我想要对你出手,何必找这个借口,就算你们当真本事不俗,个个以一敌百,但是一千呢?一万呢?” 冷哼一声坐下,叶芷道:“那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这次没由邵焕开口,一直注意力放在秀林身上的黄峰叹息开口道:“各位稍安勿躁,听老朽解释,陶氏祖堂,在皇宫中,需要陛下批准,才能进入,若是你们贸然闯入,宫里守卫森严,到时候难免损伤。” 齐道真出言反驳道:“老人家,我们怎么算是贸然闯入,这可是关系你们障林国的大事啊。” “邵太傅,丞相,太师。” 青衣少女问道:“既然我们不可贸然闯入,那三位何不赶快通知你们的陛下,让他批准。” 周予苦笑一声,“姑娘,你说的倒是对,但是…” 老者正在犹豫要不要将陛下被女子鬼迷心窍的事对这些外人说时。 一向行事干脆利落的邵焕道:“实话跟你们说,陛下迷恋上一个妖女,被她迷了心,已经连朝都不上了。” 朝身上金甲指了指,老者直言道:“今日正是老夫要带兵进宫诛杀妖女时,遇见了各位。” 不料实话实说后,邵焕发现董难言一行人除了秀林既然尽皆站起身来,老者不解道:“各位,这是怎么了?” 想到指使鬼物一直跟随秀林,从男孩身上采集国运龙气的男子,董难言等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 夜已深,但是大殿内,三位老者还在为了明日事相商。 脱下金甲的老者开口道:“不会有假,我这一辈认人无数,尤其是这种重要关头,绝不可能看错。” 黄峰摇摇头,“但若是没错,那孩子的身份真是秀林,而又真像那些人所说,身上肩负着咱们障林国的国运,又被人派人暗中采集,那…” 心中不愿意相信,周予道:“陶毅不会糊涂成这样吧?” 邵焕寒声道:“陶锌一死,就说皇子死于东宫火灾,现在想来不觉得巧吗?弟继兄位,他也坐的心安?” “邵兄,事情未清之前,不可胡乱猜测。” 黄峰望着漆黑的夜,叹道:“不管真相如何,明天就会揭晓了。” ———— 花园内,心事忡忡的孩子睡不着,从房间里溜出来。 神色黯然,秀林坐在一张石凳上,相比于山上,这座府邸里几乎没有积雪,都被手脚勤快的下人打扫干净。 男孩默默发呆,身世如何,是不是身份尊贵的皇子,男孩其实都不在意,真正让男孩在意的,是那个先字。 先帝。 虽然已经认命,但是偶尔睡不着觉和进城看到别人身旁站着慈爱的长辈时,男孩心里总是会浮想联翩,他的父母会是什么样子呢?过得好不好呢? 不是没有幻想过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样子,只不过男孩知道,那就跟他饿着肚子时想着天上掉馅饼一样,是不现实的。 有时候一些往事,就像不注意时留下的伤口,伤口随着时间结下了血痂,想要了解真相,你就要揭开这层痂,结果呢,再痛一次罢了。 胡思乱想的男孩一转头,突然发现小院井旁,坐着一个人影。 “大哥哥?” 本应该早就发现秀林的董难言一愣,“你怎么还没睡?” 也坐在井口,秀林笑道:“睡不着,大哥哥你怎么也没睡。” “我也睡不着。” 董难言轻声道:“是在为明天感到忧虑吗?” 男孩点点头,“大哥哥,你说既然老天不喜欢我们,让我们过着苦日子,是因为我们做了错事,在惩罚我们吗?” 男孩声音哽咽,“既然都不喜欢我们,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存在这个世上?” 轻轻揉了揉男孩脑袋,一躺下就会想到客栈里杀了男子那副场景的董难言轻声道:“我不知道老天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但是秀林,每个人活着都有他的意义。” 背负着太多的少年扶着井口,“在山上你说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我以前也有过你这种想法,但是后来我想过,我的命,不光是我的,它跟我身边的每个人交织在一起,我为了自己而活,也为了别人而活。” 井中水波不起,明月挂天,董难言柔声道:“就算老天不喜欢你,天大地大,你也要相信,还会有别人喜欢你。” 和秀林在井旁说了许多,等到将迷迷糊糊睡在井边的小男孩送回屋子后,少年一个人孤坐井边。 其实他是有些羡慕秀林的,最起码,秀林还知道父母是谁,秀林是谁。 而他呢?他是谁? 少年低头看去,井中明月褶皱,自井水中映照出的月光,似乎能驱散人心的阴霾。 客栈那副场景逐渐在脑海中消散,恶不可怜,若是可怜男子,那谁去可怜那些被男子欺辱的人呢? 为什么世间人总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动脚,为什么不能坐下来慢慢说呢? 设身处地,心怀善意就那么难吗? 望着井中月,就这样缓缓睡去前的少年轻声喃呢。 愿天下人人心中之月,都如此刻一样灿烂皎洁。 翻来覆去,一闭上眼,眼前就又浮现画面的青衣少女坐起身,使劲摇了摇头。 见到还是没有效果,心一狠,少女一掌向颈部拍去。 没人知道,在百年老店时,现在一掌把自己拍昏的少女,在见到假山旁两人对视,走出很远后,轻轻回头。 第八十二章 水中拾花 感受到头顶骤起的风声,韩风华不敢言语,低头站在一旁。 头戴玉冠的淋风谷老者怒道:“韩风华,你真当这次的机缘唾手可得了?竟然如此马虎,莫非是想让我成为谷里的千古罪人?” 不怪老者对着青年指着鼻子骂,交代给韩风华汲取龙气的任务,青年出了差错,派出去的男人,迟迟没有回来,更没有消息。 没有龙气和国祚气运,明天陶毅如何解得开陶氏千年的承诺。 韩风华脸色阴沉,他想不通,为何从无失手的,能驱使厉鬼的男人,这次前去后竟然迟迟未归。 “师傅,会不会是?”,猜到一种想法的韩风华悄声道:“师傅,是徒儿错了,但是我那手下被我下了淋风谷的死符,绝对是全心全意的任我差遣,从无意外,这次既然未归,而灵云山又迟迟未来,会不会是?” 与师兄一起加入淋风谷,笼络人心,隐约间有取代谷主趋势的风洪沉默少许,“未尝没有这种可能。” 韩风华微微色变,“师傅,难不成是灵云山发现了咱们的计划,想要来个黄雀在后?” 老者沉思片刻,斩钉截铁道:“绝不可能,此事只有你我和你师叔三人知晓,绝对不会有第四个人。” 为何障林国鬼魅众多,因为很久以前,此处的三城十一郡,乃是一处鬼蜮。 无数的冤魂厉鬼奴役凡人在此立城为王。 在这帮被奴役的人中,有一个人受到大家敬仰和钦佩,不甘心被鬼物驱使,便率领这些奴民反抗。 那人便姓陶。 可是世世代代被鬼物奴役的凡人血脉中早就被种下印记,任鬼驱使,所以所谓的反抗,便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不过就在鬼物享受盛宴的时候,突然有一件神物从天上而降。 凭借着那面可以镇百鬼,压万邪的神镜,奴民们打赢了鬼物,将其镇压在地底。 后来陶氏整合鬼蜮,建立障林国,为了保证鬼物不再重新骚扰障林子民,亲手植下一株老桃树,扎根在神镜之上,并且立下祖训。 “障林国陶氏称王称帝者,需每年以国祚龙气浇灌桃树,加固封印,永镇鬼门。” 而此次灵云山,淋风谷,与剑血山庄的目的,就是要将那株桃树连根拔起,取出树根下的那面神镜。 因为根据情报,那片神镜,极有可能是一件不逊色于灵宝的极品法器。 不逊色于灵宝啊,落叶宗与森骨域打生打死,为的不就是一两件灵宝吗? 在落叶宗杀进杀出,冠绝附近诸大山门的白骨娘娘能跻身渡海境,不也是因为灵宝吗? 而今有一件能与灵宝媲美的极品法器摆在面前,谁不心动?但宝物只有一件,三家如何划分?所以也就有了共出三千灵玉石,凭小辈本事争抢机缘的誓约。 赢的,拿走宝物,输的,平分灵玉石。 不管输赢,都有所得。 但是,对于淋风谷而言,却志不在此。 因为高坐在蒲团上的老者,机缘巧合下曾经在障林国皇室墓里,得到一份珍贵的手札。 手札上,记载一层更为隐秘的秘密,别说是灵云山,就是当今障林国的皇帝,恐怕都不知道。 什么能镇压百鬼的神镜,都是陶氏为了掩盖真相来迷惑外人的,神镜实打实是一件极品法宝不假,但是真正让老者心动的,却是神镜下的一块符牌。 按照手札上的记载,那块不知是何物的符牌才是当初天上掉下的神物,有镇鬼压邪之能。 所谓的三家之约,对于老者而言,就是一个小彩头,无论能不能得到神镜,都无关紧要,那块符牌,才是淋风谷志在必得之物! 老者沉吟少许,缓缓道:“灵云山绝对不会知道那件事,但是却不能掉以轻心,没准他们是打着让我们跟剑血山庄鹬蚌相争,他们渔翁得利的算盘。” “可是师傅,就算灵云山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可是没有龙气,陶毅根本解不开陶氏祖训,障林国气运庇佑那株桃树,我们也无法取走宝物,根本不会打起来啊,这灵云山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老者暗骂了声废物,这个徒弟,虽然天赋根骨出众,办事也够狠辣,符合他的胃口,但是有时候总是想的片面,怎么就认准了灵云山了呢? “谁跟你说就一定灵云山做的?” 想到不久前从这里走出的厉有疾和厉寒,老者眯起眼睛,“这件事就先算了,我问你,阵法你都布置好了吧。” 这回韩风华有了底气,信誓凿凿道:“师傅放心,我都是按照师傅的要求亲手布置的。” 老者点点头,还行,关键时刻没有掉链子。 韩风华犹豫道:“师傅,那要不弟子出城去取龙气,保证耽误不了多久,不会延误明天的大事。” 老者摇头一笑,从怀中掏出三枚晶莹的瓷瓶,“你看这是什么!” 韩风华愣了愣,如释重负,笑道:“师傅,既然你还有备用的,你早点拿出来啊,我都要自责死了。” 老者哼笑道:“若不是我早有准备,你就可以把自责二字去掉了。” 韩风华讪讪一笑,青年毫不怀疑,老者可以说到做到。 从蒲团上站起,老者低语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天蒙蒙亮,喜庆房间内,陶毅认为已经睡去的女子,在他上床就寝后,缓缓睁开眼睛,一直凝望着男人脸庞,直到天亮。 已经想了一个晚上的吴羡,动作轻柔,掀开被子。 铜镜前,轻施粉黛后的女子手中珠花骤然握紧,又骤然放下。 直接横躺在距离那株桃树只有一墙之隔的宫墙上,厉有疾翻了个身,他奶奶的,这墙还真是厚。 旁边少年还在站桩,男人笑道:“小师弟,紧张不?” 憋着一肚子气的厉寒瞪了一眼男人,不言不语。 见到厉寒不搭理他,男人也不自讨没趣。 丝毫不担心明天,在厉有疾心里,什么灵云山、淋风谷,配吗? ———— “这位公子。” 清晨起来打扫小园的老管家见少年就盘坐井口旁,似乎这样睡了一夜,担心一不小心惊吓到他,再掉进井里去,老人走上前,伸出手虚护住后才开始叫喊。 迷迷糊糊睁开眼,自打入落叶宗修行后,董难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睡过了,仍然有些觉得困意,少年见状笑道:“谢谢你,老人家。” 知道少年是丞相的贵客,是个年纪轻轻的山上修行人,但老管家还是笑道:“公子啊,天寒了,赶快进去暖暖吧。” 向老人笑着点点头,董难言哪里还有心思睡下,按照昨日跟黄峰三人约定的,今日就要去皇宫见陶毅,将一切问个水落石出。 洗漱过后,董难言发现宋皆宜等人不在屋子里,少年散开神识,原来是自己起晚了,丞相府的前院,已经站满了人。 宋皆宜和叶芷等人站在一侧,另一侧黄峰、周予、和邵焕三人并肩而立,似乎在争论些什么。 董难言走过去,只见重新披甲在身的邵焕嚷道:“不行,少一个子都不行,都这个时候了,还来软的?” 原来是老者执意要祝山点齐三千人马进宫,而黄峰和周予则认为带兵进宫是大不敬,只带些扈从就行。 抵不过邵焕吹胡子瞪眼睛,最后折中之下,黄峰只得和老者约法三章,三千兵马只能停在御道上,绝不可惊扰朝堂。 对于董难言等人的出身,昨天三个老人不是没有旁敲恻隐打探过,可惜这群娃娃守口如瓶,从不提宗门,见到董难言来了,知道少年在这群小仙师中隐隐为首,黄峰道:“董公子,老夫们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呢?” 董难言看了眼已经整装完毕的叶芷等人,点头道:“我们也没有问题,黄丞相,进宫吧。” 不担心老人有什么阴谋诡计,少年心里清楚,老者根本不至于将他们诓骗到宫中,光是丞相府外的三千士卒,就不是他们能应付的。 两辆马车,一辆载着董难言一行人,一辆载着周予和黄峰,至于邵焕,则一马当先,在前开路,后方,三千名障林国精兵殿后,浩浩荡荡,直奔皇宫。 没有宫女,没有太监,屋子里只有两个人,没有穿着龙袍,男人今天反而换上了一件多年以前穿的便袍。 替女子梳好头发,陶毅笑道:“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晚,快点吧,一会你的师门要等急了。” 低头的女子化了一遍又一遍的妆,只是每次都会被泪水弄花。 “陶毅,你傻吗?” 吴羡闭上眼,两行泪再度夺眶而出,“你不知道你会死吗?” 这个在淋风谷韩风华师徒眼里是个酒囊饭袋,傀儡皇帝的男子肯定道:“你不会就好。” 对以陶氏血脉解开祖训的后果了然于胸的男子轻擦着女子泪水,“我也好,障林国也好,都不及你的,我欠障林国的,我下辈子还,下辈子还不起,下下辈子还。” 女子痛苦流涕,“不应该这样的,陶毅,不应该这样的,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错了?” 男子叹息一声,“错了,当然错了,只是我们没有回头路了,羡儿,以后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 怀里女子沉沉睡去,把那把梦木梳随手丢在一旁,陶毅将女子抱在床上,替女子掖好被子后,男人摸了摸拿那张让他甘心背叛祖宗,背叛国家的脸蛋,然后向外走去。 从女子出现在身边起,陶毅就知道自己已经入局,只是为了她,他甘愿受人摆布。 吴羡身上有一道古怪的禁制,男人知道,那是淋风谷的死符。 哪怕他是障林国的王,但是那到渗透进女子血液中的符,他解不了。 今日他可以死,障林国可以亡,但是她,不能死! 向宫廷禁地走去的男人气势惊人,什么身子孱弱,被龙气反噬,一直被认为是窝囊废的男人,乃是只差半只脚就迈进化实境中的聚气境武夫! 兵马停在御道上,董难言和黄峰一行人下马步行,那马夫武彪紧跟在黄峰身后,同样,跟董难言有着血仇的祝山跟着邵焕,到是太师周予孤身一人,没有扈从。 心中几乎已经认定秀林身份的黄峰轻叹一声,今天可是决定着障林国命运的一天,老者在走进宫中后,百感交集,当了半辈子臣子,哪会想到有一天来进宫质圣? 只是这个圣上,真的是名正言顺的圣上吗? 路上,有三千兵马在外,身后又有祝山和武彪两位聚气境武夫,邵焕镇定自如,甚至还对紧张的秀林安慰道:“孩子,别怕,有我们在,今天一定把你的身世查个明白。” 脸上没有什么紧张神情,但是深入皇宫的少年还是问道:“邵太傅,我有一事没有想明白,既然你和黄呈现身边都有两名聚气境的武夫,难道皇上身边没有更厉害的?” 老者停下脚步,下巴向秀林扬了扬,“有,不过是以前了,如果我猜的没错,昨天根据秀林的描述,从小照顾他的那个老人,应该就是以前障林国第一高手,那个化实境的老宦官。” “至于现在?” 老者摇摇头,“只知道那不知来历的妖女境界不逊色于聚气境武夫,这也是黄老头家里那个聚气境武夫的推测,至于真实境界,谁也说不准。” 行行走走中,靠近陶毅寝宫前,有一穿着仙鹤图案长袍的老宦官带领一队禁卫军拦在前方。 宫里大小宦官三千,皆如眼目,见到三位高权重的老臣直奔主子寝宫而去,老者笑道:“丞相,太师,太傅,来此何事?” “我等来此见陛下,劳烦刘公公前去通禀。” 老官宦冷眼打量着黄峰,是上次被阻后不甘心,所以这次又带着太傅和太师前来?可这些少年是什么人? 丝毫不惧怕黄峰,因为刘公公知道他所做的都是符合本分的事,此刻笑道:“原来是这样。” 捻着两侧发丝,刘公公疑惑道:“可是老奴不记得陛下宣旨召见三位啊。” 态度一转,老者冷声道:“黄丞相,按照障林国律法,无帝召见,擅闯寝宫,是不是犯了大罪?” 就在黄峰默言时,身披金甲的老者上前一步,一把拎起刘公公。 “邵焕,你想干什么!快把我放下!” 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邵焕不想再让黄峰谈什么律法,见到这个老太监百般阻拦,气不打一处来的老者将刘公公往地下一摔,然后一脚踩在那件大红袍上。 “你这个狗宦官,仗着一群兵崽子就敢跟老夫谈律法?” “邵焕你怎敢藐视国法。”,尖锐的嗓音在邵焕脚下响起,刘公公脸庞蹭着地面,呼喊道:“还不把这个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可奇怪的是,刘公公身后的那队禁卫军,一动不动。 抛去对面那个执掌障林国兵权的祝山不说,障林国不论大小将领,尽皆出自这将刘公公踩在脚下的老者门下! 邵焕冷笑道:“你这个阉人也配对老子的兵指手画脚?” 老者大手一挥,喝道:“都给老子滚!” 不归邵焕管辖,但曾经是老者门下弟子的禁卫军将领抱拳点头,恭敬道:“遵太傅之命。” 见到那群被召集来的禁卫军对邵焕言听计从,刘公公气急败坏,“反了,都反了。” “邵焕,你无诏入宫,又在陛下寝宫前行凶,喝令禁军,你想谋反不成?” “黄丞相,你不阻拦?难道你也要反?” 黄峰喟叹一声,他这个三朝元老,何曾做过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邵焕知道这个老友忠心为国,克己守法,不想让脚下这个阉人再出言动摇黄峰决心,正当准备一脚让他闭嘴时,不曾想,竟是有一脚先他而至。 事已至此,多次进宫被刘公公阻拦,孱弱的丞相黄峰一脚踢在老宦官脑袋上,平日里待谁都举止有礼的老者喝道:“反反反,陛下变成这样,跟你们这些没蛋又没用,滥表忠心的狗东西不无关系。” 觉得不解气,绕过昏迷不醒的刘公公,已经一脚把老宦官踹晕的老者又踢上一脚,看呆了两位共事多年的老友。 大手一挥,按律已经触犯国法的黄峰率先向前走去。 突然,董难言轻声道:“陶毅不在这里。” 在黄峰邵焕等人的疑惑中,少年看向远处,那里的气息跟镂空圆球中的龙气一模一样。 顺着董难言视线望去,有一道凝实的龙气升腾中,在上空炸裂。 黄峰骇然道:“陶氏禁地。” ———— 占地广袤的园子里,剑血山庄的厉有疾二人和淋风谷的韩风华师徒相视一眼,随着陶毅吸纳完瓷瓶中的龙气后,此地都开始变得朦胧起来,云遮雾绕。 韩风华心里纳闷,怎么只是陶毅一个人前来,吴羡呢? 不过吴羡来不来都不重要,只要男子成功解开陶氏祖训,那么一切都尽在他的手掌之中。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怀抱长剑的厉寒,哪怕离着有些距离,韩风华也能感受来自少年身上那道正在逐渐出鞘的剑意。 韩风华心里讥笑一声,这位剑血山庄的剑道天才到是有点本事,但是又能掀起多大的水花呢? 催云降雨阵已经布置好,若是这两个剑血山庄的人识相些,三千颗灵玉石送给他们也无妨, 但若是奢望神镜,青年眼里露出寒芒,那就随着障林国一起消亡吧。 在雨水、疾风以及扎根的红色长剑消磨下,老桃树身上流淌着的淡淡金色光晕已经逐渐消散,韩风华的师傅,风洪眉毛一沉,“陶毅,你这是何意?” 将瓷瓶里的龙气吸纳完,男子不再引动盘踞在桃树上龙气,手握着小瓷瓶,转身道:“请取出吴羡身上的死符,还她自由。” 不知男子从何处得知吴羡身上有淋风谷种下的死符,眼看事情行至一半,风洪安抚道:“陶毅,只要你解开桃树禁制,我答应你,吴羡一定不会有事。” 清脆的声音响起,看到男子将手里的瓷瓶摔碎在地,风洪怒道:“陶毅,你找死不成?” 三件瓷瓶,给了男子两瓶,眼看男子摔碎了一瓶,老者如何不怒。 “以瓷瓶里的龙气程度,想要解开桃树禁制,至少需要两瓶,如今我已经吸纳一瓶,又摔碎一瓶,但是不碍事,我知道你手里定然还有。” 摔碎瓷瓶来表明态度的男子竖起一根手指,“我最后再说一次,解开吴羡身上死符,不然,你得不到你想要的。” “风洪,不要耽误大事。” 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他想要什么,给他便是。” 老者紧皱眉头,莫非是吴羡那个贱人,为了获得自由,跟男子挑明了? 好一个吴羡,竟然在这种紧要关头来要挟他,老者脸色阴沉,从袖中取出一颗青色药丸,“这就是死符的解药。” 送出解药的老者内心冷哼一声,拿到解药有什么用,等他拿到宝物,还能让那贱人跑了不成? 接下那枚药丸,陶毅轻轻吹了一个口哨后,有一只锐利眼眸的禽类从空中俯身而降,抓住解药,飞向远处。 看样子是早有算计,风洪笑道:“陶毅,解药也给你了,可以开始了吧。” 陶氏弟子解开祖训,就会受到先祖誓言惩罚,龙气反噬,男子知道他死后淋风谷说不定会记恨吴羡,摇头道:“你们淋风谷需要发下誓言,不能再找吴羡的麻烦。” 风洪气极,难道真的要放跑吴羡那个小贱人?不过权衡之下,孰轻孰重老者还是知道,正要发下誓言,突然风洪身边有一抹血红之色一闪而过。 忍不住闷哼一声,神色痛苦的陶毅踉跄着退后几步,伸手扶住左侧,这才没有因为丧失左臂而栽倒在地。 一剑利落的将男子左臂斩下的厉有疾寒声道:“我不管你跟他们淋风谷有什么恩怨情仇,但是,别碍我的事。” 红色长剑搭在男子右肩上,厉有疾道:“你好像很在意什么吴羡,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应该在这座皇宫里,我跟你一样,有些话也只说一遍,你现在立刻解开桃树禁制,不然,我一定会把吴羡杀了!” 持剑的男子速度太快,身为聚气境的武夫,他竟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但失去一臂的男子知道自己的重要性,摇头道,“那你就杀了她吧,除非淋风谷,还有你们,发下誓言,答应放过吴羡,我才会解开桃树禁制,不然就是妄想!” 没有想到男子这么看重那个吴羡,不愿意因为一件淋风谷的事而耽误取宝的厉有疾无可奈何,拿开男子肩头上的长剑,沉声道:“我剑血山庄发誓,绝不会对吴羡出手,放她一马。” 宝物没取,先发下誓言的厉有疾脸色不善,转头对风洪说道:“随了他的意吧。” 风洪点点头,同样发下誓言,不过心里已经是对陶毅怨恨至极,取出唯一的龙气瓷瓶,交给男子,“你的要求都满足了,这是最后一瓶了,如若不成,老夫发誓,定要将吴羡在你面前挫骨扬灰。” 一只手接下瓷瓶,男子不理会老者的威胁,颤颤巍巍走到树下,跪地痛哭道:“列祖列宗,陶毅不孝,欠你们的,欠障林国的,来世再还。” 将瓷瓶内龙气一饮而尽,男子沉声道:“以吾障林国皇帝陶毅之名,解陶氏祖训禁制!” 桃树上那的金色光晕,在男子喝出这句话后,一瞬间从树上向男子身上流淌。 手中瓷瓶坠地,男子面露痛苦之色,被历代加持的陶氏龙气扑在他身上,化作一只只金色蚂蚁,疯狂撕咬。 古怪的云,冷清的风,泼洒的雨,群蚁噬身中,身上一朵朵血花绽开的男子从怀中取出一支珠花,如同看见了正在熟睡的女子,轻声道:“羡儿,你自由了。” 第八十三章 风起陶氏禁地 随着陶氏禁地内龙气化作的金蚁散去,解开陶氏祖训的男子横倒在地,血肉模糊,甚至分不清五官,只有一只完好无损的珠花插在身前。 雨还在下,一脚将珠花捻得粉碎,韩风华冷笑道:“窝囊废的狗皇帝,死前还要装情种。” 陶毅死前还这么惦记女子,这让对吴羡势在必得的韩风华心里有些怨恨,被迫发现誓言的青年心里讥笑一声,狗屁的誓言顶个什么用,既然淋风谷不会对吴羡出手,那不是淋风谷的弟子不就好了,尤其是想到得到那件宝物后师傅和师伯的计划,青年脸上笑意更胜。 桃树上的禁制已经彻底消散,不过却没有立即倒塌,竟然还是在风雨剑中屹立不倒,厉有疾问道:“是先将这宝物取出后再比试一番,还是分出个胜负再取出宝物?” 最好取出那块符牌时没有外人,风洪念头一动,说道:“这株桃树虽然失去了龙气庇佑,但是尚能镇鬼压邪,一旦连根拔下,地下鬼魅就会破土而出,难免造成许多麻烦,不如这样,我们先分个胜负,赢的那方在这取宝,输的那方去取出灵玉石,如何?” 当初三家的灵玉石当然不是随便埋在哪里,而是都放在做山上买卖的宝镜山那里了,只要有人持着三家中两家的信物,就可以将其取出。也幸亏当初是这么约定的,不然灵云山没来履约,那输的那方可就一颗灵玉石也取不出来了。 老者说的不无道理,厉有疾点点头,胸有成竹的对师弟厉寒道:“去吧,天还早,早早结束,好让他们早点去宝镜山。” 无鞘长剑在厉寒的气机牵引下微颤,猛然一冲上天,然后被少年接下。 厉寒气态孤傲,对着韩风华不屑一顾道:“放心,不会杀了你。” 手中掐起一诀,狂风倒刮中韩风华冷哼一声,“就怕你没那个本事。” 决定着是得到灵玉石还是宝物的赌约之战一触即发。 突然懒洋洋站在一旁的厉有疾猛然一个回头,风洪也眉毛一动,看向后方。 寒铁大门被一剑砍开,在董难言身后走进陶氏禁地的黄峰对着厉有疾等人喝道:“你们是何人?陶毅呢?” 先前这里龙气弥漫,云遮雾笼下,无论是厉有疾还是风洪,神识都被限制在这禁地里,不然以两者的修为,早就发现匆忙赶来的董难言一行人了。 不同于第一次见到董难言的风洪,厉有疾双目微微一缩,是他? 站在黄峰身后的武彪身形一晃,挡在老者面前,“老爷小心!” 武彪屏气凝神,准备挡下对面踏步狂冲而来之人,不过汉子猜错了,率先出手那人的目标并不是出言喝问的黄峰,而是老者身前的少年! 再次见到董难言后,正要出手一战的厉寒喜出望外,舍弃了韩风华,直接向少年袭来。 见到昨日在客栈出言侮辱他和宋皆宜的厉寒向他冲来,董难言右臂抬起,幽草直指厉寒。 即将撞在幽草上的厉寒大笑一声,狂奔中一脚重重一踏,稳稳踩在幽草剑尖上。 言语恶毒的厉寒在人群找到了宋皆宜的身影,对董难言狞笑道:“狗男女,天不佑你们,又是遇上我,合该你们当死。” 听到厉寒的污言碎语,董难言面无表情,握剑之手一松,拳头攥起,砸在剑柄上,“滚!” 一拳之下,剑身倾斜,踩在剑尖上的少年被大力弹开,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卸去这股力道后,落在地上的厉寒继续恶语伤人道:“是不是昨夜跟你那个丑丫鬟快活过了,身上没劲啊?” 根本不理会黄峰的喝问,那个武彪和祝山,风洪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两个聚气境武夫而已,到是这群人中的几副陌生面孔,让他稍稍留意。 注意到宋皆宜身旁的小男孩,老者双目一缩,心中了然,原来如此,什么灵云山,看来是这几个凝神境的小娃娃做掉了徒弟的手下。 风洪嘴角扬起,难不成这就是障林国请来的救兵? 见到厉寒似乎和董难言认识,风洪扭头对厉有疾问道:“这些是?” 已经在客栈里见过董难言的厉有疾摇头道:“不知底细,只是见过一面,有些矛盾。” 就在董难言和厉寒交手,风洪和厉有疾交谈中,四处张望的周予突然大惊道:“邵兄,黄兄。” 在那株桃树下,有一具血肉模糊的人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黄峰与邵焕相视一眼,心中不妙,两位三朝元老也顾不得什么危险,急忙跑到桃树下,想要看个仔细。 那具缺失一臂的尸体面目全非,邵焕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见黄峰有些站立不稳,扶住老者安慰道:“不会的,不会是陛下的。” 陶毅不在寝宫,这里也没有他的身影,但是这处只有障林国陛下才能来的禁地里除了龙气升腾外还有一具尸体,那还能是谁? 老者心里安慰自己,尸体面目全非,既然辨认不出,那就有不是陶毅的可能。 “老头,你没猜错,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们障林国的那个窝囊废皇帝。” 韩风华的话击碎了黄峰心中猜想真相面前的遮羞布,一下子将老者拉回现实。 心中一痛,黄峰跪在地上痛哭,也许陶毅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甚至在见到秀林后,老者觉得男子甚至可能使了些手段才能弟继兄位,但是,死在这里,面目全非的男子,毕竟是障林国的陛下啊。 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会对背祖弃国的男子留下眼泪,被陶毅要挟被迫发下誓言的韩风华看不惯男子受到别人哀悼,一脚将陶毅的尸体踢开。 邵焕大怒,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陶毅就是障林国的陛下,身为臣子,见到皇上死后还要受人侮辱,年轻时也曾是障林国一名虎将的老者体魄犹在,抡动一臂,猛然发力。 向后退了一步,不愿意被邵焕一拳砸中的韩风华并指一点,陶氏禁地里一道道疾风在青年指前化作风刃,泼水扬尘般朝老者呼啸而去。 身经百战的邵焕第一次没有千军万马在侧,和修行人一对一厮杀,见到风刃扑面而来,试图凭金甲挡下的老者听到风刃擦肩而过,在后方的响起的炸裂声后,急忙放弃硬抗的念头,左右闪躲。 一道接一道,无穷无尽。 金甲头盔被一道风刃割开,碎裂在地,有些力不从心的邵焕面前白光一闪,面前能碎石割甲的风刃已经距离老者不过两三步而已。 眼看就要被割下头颅,危急关头,有人探出一只手臂,挡在邵焕面前。 手臂上硬挨下一击,祝山对胳膊上的那道深深的血痕不管不顾,对邵焕沉声道:“恩师你赶快带着黄丞相离开,这里交给我。” 祝山手中铁戟一抖,行军数十载中,不知道有多少敌寇流匪被他这一戟挑穿。 紧盯着韩风华,男人昨日死了儿子,障林国今天死了皇帝。 失去的太多了。 拖戟前冲中,祝山心里想,今天最起码得讨回来点什么! 面对着大踏步前来的祝山,韩风华不再像对待邵焕那样闲庭信步,小心仔细间,脚下生风,避让开男人沉重铁戟的一刺,飘飘然退到风洪身边,对老者笑道:“师傅,这可怎么办?杀还是不杀?” 已经被发现行踪,向正在和厉寒交手的董难言望了望,又看了眼气势汹汹朝徒弟冲过来的祝山,风洪跟厉有疾商量道:“厉兄,看样子今日你我双方是不能清净的取宝履约了,我看不如这样,我们改一下规矩可好?” 风洪指着突然闯进陶氏禁地里的“外人”,对厉有疾说道:“不如把你我双方小辈的赌约之战改一下,让风华和厉寒两个人在这群人中各自选取一些对手,谁能先解决,谁就算胜,怎么样?” “哦?” 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怀抱一柄红色长剑,伸手一个个数去,对风洪问道:“三个凝神境,两个聚气境的武夫,怎么选?” “自然是公平的选。” 只见淋风谷的老者笑着一挥手,陶氏禁地便有风起,束缚住两人。 一个是站在周予身边的马夫武彪,一个是正在观望董难言和厉寒交手的小道士齐道真。 老者大袖一甩,束缚住齐道真和武彪的风如茧一般将两人层层围起,然后吹悬着吊在桃树枝头上。 风洪伸指点点仅剩的三个人,笑道:“两个凝神境,一个聚气境,如此分配,可算公平?” 厉有疾轻轻点头,两个凝神境练气士跟一个聚气境武夫虽然有些差距,但是不大,只是要是按风洪这么打算的,那依他师弟的性子,是一定会选择董难言的。 想到客栈里从少年身上感受的那道狰狞剑意,男子心中有所顾忌。 果不其然,在跟董难言对过一拳后,厉寒喜道:“师兄,就按他说的来,我选他和那个女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师兄的要求下被迫给董难言和宋皆宜道歉的厉寒只觉得心头畅快,今日他终于可以雪耻了! 厉有疾轻叹一声,也好,就当是给师弟解开心结了,不然要是出不了这口恶气,依照厉寒的性格,肯定要怨恨一辈子。 而且男子稍稍放心,因为今天,他并没有从少年身上感到昨日那种剑意。 “好,风洪,就这么办,我师弟说了,我剑血山庄选择那两个凝神境。” 风洪笑道:“你们倒是会挑软柿子捏。” 厉有疾哼道:“要不换换?” “那就算了,就当是让你们占个便宜了。”,风洪对着韩风华说道:“去吧,给他们剑血山庄打个样。” 换?风洪傻了才会跟厉有疾换呢! 其实风洪心里有数,若是韩风华和厉寒真正交起手来,赢的人十有八九会是这个剑血山庄的传承人。 所以在知道了厉寒与那少年有矛盾后,心计颇深的老者料定厉寒定会去选少年,所以才会提议改个计划。 看着与厉寒打的难分难解的董难言,老者心里思索道:“这群少年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凝神境就有这样的本事?” 第八十四章 禁地厮杀 带有道道印痕的封血剑被对面那柄古朴长剑挡下,厉寒怒喝一声,舍弃了手中剑,上身向后一仰,以肩相撞。 连人带剑的董难言被撞的翻滚了数米,没有用幽草插地借力稳定身形,而是在倒翻中将幽草向前一掷。 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董难言这才五指叩在地上,稳住翻滚之势。 董难言与厉寒中间,长长的五指沟壑前,两柄刚刚针锋相对的长剑分别刺在地上。 见到董难言竟然挡住了他的御剑术,厉寒笑道:“看样子你到不是一个十足的废物。” 话音刚落,厉寒再度踏步前行,瞬间将插在地上的封血握在手里。 硬挨了他一记肩撞的少年还没有起身,已经赶至面前,距离少年只有几步之遥,打算一剑将少年捅出个窟窿的厉寒微微错愕。 只见那个半跪在地上的少年做出一个古怪的姿势。 双指并拢,微微一弯。 好像有些熟悉。 “小心!” 听到师兄的呼喊,突然间厉寒好像也想到了什么,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狂奔中将封血插在地上,身子瞬间后仰。 一柄古朴长剑几乎就擦着厉寒的头发而过。 这不是他在客栈对少年使用的招数吗? 在震惊的厉寒重新直起身子时,已经接下幽草的董难言提剑而至! 厉寒急忙转身,可是幽草已经到了他的心口。 无处闪躲。 但就在长剑即将刺中时,董难言却突然松开手,没有了持剑之人,幽草坠在厉寒身前。 在松手的同时脑袋向后一仰的董难言眼前一道剑光一闪而过,转头看去,只见跟风洪并肩而立的厉有疾手作屈指状。 一道剑气。 冲着还跪在地上的厉寒轻笑一声,董难言问道:“他是给你暖被窝的?长得到是不丑,就是脸上有道疤。” 听到被他认为是废物的少年以他的话来嘲讽他,厉寒又羞又怒,怒目间拔出封血,用手轻抚过剑上的一道道血痕。 每碰触一下,就有一道血色光芒顺着指尖流向体内,剑意一分分上涨中,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出言伤人,此刻的厉寒好像性情换了一个人,睁开血红的眼眸,寒声道:“死!” 每一道血痕都刻着杀人剑意的封血剑鲜艳异常,血红色的剑气凝实而出,如涨潮海水中的当头一浪,声势浩大,景象惊人。 剑血山庄,人驭剑,剑养人。 红色剑浪席卷而至,大有势不可挡之势。 幽草被剑浪掀飞,斜插在地上,已经手无寸铁的董难言心中掂量了一下,凭借着在神通楼中参悟的降尘身法,应该可以躲让开。 但是少年犹豫一下,竟是沉心静气,准备出拳! 不是不识时务,托大的想要挡下这一击,而是直觉告诉董难言,只要他退让开来,那么与厉寒的这场战斗,必输无疑! 其实董难言是正确的,厉寒的剑意正是如此,只要少年不敢正面迎下这一剑,那么本就是在出剑蓄养剑气的厉寒只会气势更盛,最后以一种势如破竹的姿态赢下这场较量。 果然,见到对面的少年竟然选择直面硬抗,厉寒逐渐攀升中的气势开始出现停滞,不过只是微微错愕一下,厉寒就再挥一剑。 前一道血红色剑气才刚刚迎上董难言,后一道剑浪紧跟而上。 浪叠浪! 没有幽草,没有枯枝,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当剑来用的董难言向前一步。 厉寒瞳孔一缩,随即狂然大笑。 只见剑浪当头,手无寸铁的少年挥拳而上,竟是以拳做剑! 捏起拳印,手中雷声闷响中,董难言拳势如骤雨,挥打在当头一浪上,凹陷在剑浪中拳头立即抽出,少年左右开弓,拳劲惊人。 拳印与剑浪交汇处,血红浪花四溅,激射在四周,竟是在青石板上刺出无数坑洼。 一时间,看似不可阻挡的血红剑浪,竟然和将藏雷和零落剑法融合在一起的董难言僵持不下。 不过随着又一道剑气而至,剑浪又涨一头,拳势不停的董难言脚下青石板已经碎裂,双足深陷泥土中,不断被逼后退。 董难言深知再这样下去,恐怕拳头还未碰到厉寒,就已经要被这几道剑气磨死。 不断后退的董难言脚下生光,随后更是全身骤亮,笼罩在身上的光晕顺着手臂向拳前流淌,少年一声大喝,扬起一拳。 想用拳头把剑浪抬高?厉寒嘴角一扯,没有再度出剑,反而踩着剑浪,跃上与董难言难分难解的当头一浪上,如同一座山岳压顶,一脚踩下,喝道:“就凭你,也想撼动海浪山岳?” 人力难撼天地,飘浮在海上,行踪无定的魔州南部有一处禁地,终年疾雨不断,没有金丹境的修为,被雨水淋上,便非死即伤。 随着海浪狂涌进,凹形岸边的一处山峰上,有老者迎着滔天巨浪,一拳砸去。 千万丈冲天巨浪瞬间崩散,海浪倒掀万里。 蕴含着充沛拳意的雨水滴打在身上,老者对着打退反弹后更凶猛而来的浪潮再度递出一拳,反复如此,直到最终形成一道几乎与天同高的巨浪,遮天蔽日,俯冲而下。 惊涛拍岸。 老者皱着眉头的脸上这才出现笑意,拳罡骤起中,一跃而上。 天又下起了绵绵阴雨,老者理了理头发,拔出插在地上的油纸伞,哼着小曲离开。 海岸下方,肥沃裸露的海底,足足半个时辰,才涌上海水。 人力难撼天地? 谁是惊涛,谁是岸? 才凝神境的董难言当然跟站在岸边拍浪的老者比不了,但同样,厉寒的血红剑浪,也不是跟天同高的骇浪。 厉寒脚下剑浪狂涌,已经将所有本事汇聚在一拳之上的董难言一只脚几乎已经陷进泥土中,但是每陷进一分,少年拳头就抬高一寸。 直到泥土都已经没到小腿,少年猛然抬头,大喝道:“起!” 踩在浪头上的厉寒连忙跃起,脚下那道剑浪冲天而上,在他面前炸裂,用封血剑悉数将不分敌我的剑气拨去,厉寒胸前突然有雷炸响! 拔出深陷在泥土中的那只脚,顾不得先稳住抬高剑浪后在浑身各处窍穴乱窜涌动的气息,董难言在地上蹬出一个小坑,一跃而上,在剑气缭绕中,一拳打在厉寒胸口。 厉有疾皱着眉头,这个小师弟,真的是有些大意了,既然对方连挡下一道剑气都这么吃力,那么继续出剑就好了,何必这样托大上前,给人可趁之机。 见到如潮水般的拳罡向厉寒砸去,剑血山庄的弟子形势不好,本应脸上带着笑意的风洪竟然也皱着眉头,因为另一边,韩风华也陷入苦战。 本以为能很轻易解决偏居一偶,水分颇多的祝山,不料男子竟然底子结实的很,一身聚气境的体魄不说,光是那份实战经验,就已经让韩风华吃不消了。 眼看着祝山就要用长戟撕裂开围困住男子的风墙,韩风华取出一支竹笛,吹奏起来。 不管是山下凡人,还是山上修行人,生死厮杀关头,根本没有什么花招,都是直奔要害,立见生死的杀招,但此刻吹奏竹笛的韩风华,使得他与祝山这场战斗,变得有些诗情画意。 但祝山可不这么认为,长戟已经探出风墙之外,可是随着悠扬的笛声传来,男子周身狂风大起,有一层可以呼啸间绞肉碎骨的阴风出现在脚下,同时四面风墙立起,伴随着笛声向内探出一根根风刺。 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的韩风华持着竹笛轻轻一点,这座风的牢笼便离地数丈,浮在空中。 无处可逃,又无处借力。 危机关头,已经被无数根风刺刺的皮肉上满是鲜血的祝山大喝一声,双手握住铁杆,竟是借着背后风刺入骨之力,让已经锋芒在外的铁戟撕裂开风牢。 浑身是血从半空中坠下的男子如障林国荒郊夜岭里丧失了思考能力,只知道扑杀进食的豺狼猎犬,倒提着铁戟,奔向韩风华。 此刻青年也有些慌了,他是登楼二境不假,可要是给这个狂冲而来的男子在身上打上一拳,那他可未必能像背后鲜血淋漓的男子这样继续出手。 心中暗骂一声武夫都是铁打的,韩风华将竹笛放在嘴边,没有吹奏,而是深深的对着笛口吸了一气,然后一吐。 韩风华体内,被淋风谷老祖赐下的阴风,三去其一。 随着阴风从笛孔中流出,外表结着寒气的竹笛脱手而出,在祝山身边四处转动,如同草丛里的吐舌毒蛇,在寻觅着一击咬中猎物。 不用韩风华操纵,在祝山身上找到机会的竹笛倏地向男人颈部刺去。 前奔中的男人距离韩风华只有十丈,脚步不停,用铁戟挑开竹笛的祝山先前一跃。 五丈。 四丈。 右臂已经向前探出的男子突然间闷哼一声,哪怕早有预警,祝山还是只能抓住已经刺进胸口一半的竹笛,停在三丈外。 看来那面神镜是他的了,韩风华主动上前一丈,哈哈大笑,聚气境武夫又能如何,被阴风吹裂经脉的滋味不好受吧。 “师傅,看样子是我们淋风谷赢了。” 走到祝山面前的韩风华正要取出那支竹笛,结果了男子性命。 突然,胸口处还在流淌鲜血,面色痛苦的男子将铁戟朝着身前一揽,将青年夹在他和铁戟之间,然后抽出半截入体的竹笛,插进韩风华后胸。 虽然竹笛中的阴风跟他同出一脉,但是这样入体,韩风华脸色青寒的痛苦道:“师傅救我。” 没有想到祝山竟然是佯装重伤引诱韩风华上前,听到徒弟痛苦的呼叫声,风洪一个迈步,便已经来到韩风华身边,对着祝山右肩一弹,救下韩风华,与此同时,见到风洪有所动作,厉有疾同样一个箭步赶到董难言身前,男子没有出剑,但是与董难言之间的地面上却无形中割开一道深约丈余的裂痕。 来不及闪躲,有一道剑气自董难言脚下破土而出,少年整个人被劈向远方。 风洪手指点在韩风华几处窍穴上,再在脑袋上轻轻一拍,刺入青年体内那道阴风便从口鼻间流出。 “师傅。” 虽然韩风华脸上的青寒之色稍稍褪去,但是痛苦之色却越来重,若是仔细观察青年,就会发现就算韩风华身上的纤细血管都已经变成青色。 淋风谷阴风,歹毒如此。 知道韩风华至少要休养上数月半载才能恢复,风洪怒极,这趟本来就胜券在握,一切只是做样子遮掩,谁想到把自己玩进去了。走到一旁紧握插进地上的铁戟才能保持身形不倒的祝山身前,老者大怒中到是有点佩服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因为浑身冰寒青紫,比韩风华伤势更重的祝山,竟是连哼都没哼一下。 先前弹出一道风弹将男子左右肩膀穿个通透的风洪一指虚点在祝山脑袋前,“就给你个痛快的!” 老者正想着一指结束了祝山性命时,突然耳边响起弓弦紧绷声,只听见远处有人喝道:“放箭!” 一名名臂力惊人的弓箭手射出的箭矢如漫天飞蝗,砸向风洪。 伸掌拨去几根箭矢,风洪面对漫天的激射羽箭也微微皱眉,脚掌一转,夹住韩风华,躲避开去。 桃树下,放下韩风华的风洪并指一喝,身前风起,只见漫天箭雨都在被风中左摇右摆,坠落在地,到最后只有十几根箭矢擦着老者而过,击在青石板上,擦出一阵火花。 安排一队人去救下祝山,在董难言,祝山与厉寒等人交手间已经发下信号令御道上三千兵马入宫的黄峰喝道:“再放!” 弓弦再度绷紧,风洪对同样带着厉寒返回桃树下的厉有疾说道:“厉兄,看样子得是你我出手了。” 陶氏禁地里不断有人涌进,厉有疾神识一扫,也是悚然一惊,这座园林附近人头攒动,层层堆叠,而且更为让男子变色的是,神识尽头,不断有骑马持箭的军士向皇宫而来。 为何灵云山、剑血山庄、淋风谷要密谋桃树下的宝物,因为三家不一定就能毫不无伤的吃下障林国。 所谓双拳难抵四手,就算是厉有疾,风洪这样的登楼五境修行,面对上千号人,也要屈服。 所以说客栈里祝之绪的狂傲不是没有道理,按照那位障林国小将军的话说,那么多人不反抗, 站在你面前让你你杀,你杀的过来吗? 一百人,不当回事? 那就一千人。 一千人还是挡不住你? 那就一万人! 虽然祝之绪这套言论丝毫没有问题,但是这位不可一世的小将军却忘了,虽然可以仗着人数迫使山上修行人低头,甚至围杀,但是若是人家想走,你留的住吗? 何况若是人家记仇,躲在暗处等着你松懈的时候再出手呢? 不过祝之绪已经死了,所以这些道理也没人跟他讲了。 千军万马中,厉有疾已经握剑在手,身后厉寒虽然受了董难言一拳,但是与已经重伤的韩风华一比,却是好上不少。 “风洪,就算是你我出手,面对这么些人,也只能是退让。” 厉有疾盯着指挥兵马的邵焕和黄峰等人道:“看来只能擒贼先擒王,杀人立威了。” “不可。” 知道厉有疾想法的风洪阻拦道:“一旦杀了他们,虽然能震慑军心,但是看见这些障林国的士兵不是外出作战,而是在自己家门,若是那几个老头死在这里,恐怕会适得其反,激起这群人的血性,跟我们拼命。” 血红长剑已经散发妖异光芒,厉有疾皱眉道:“那你说怎么办?” 男子心里是有点厌烦淋风谷的,事情发展成这样,淋风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风洪心里其实也是很烦躁,老者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虽然兵马围住这里,但是已经布下淋风谷阵法的老者心里其实不是多慌,但是老者心里一直在思考,如何能从厉有疾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那块符牌。 此刻已经想出一计的风洪沉声道:“厉兄,你我门人弟子既然都没能拿下那几个人,不如就把赌约放在以后,等你我弟子伤势恢复后,再做比试。” “眼前形势,就算是你我联手也不一定能在这千军万马中安然无恙的取出宝物,不如这样。” 老者眼里精光一闪,“我们现在就掘起桃树,到时候趁着地下镇压的鬼物冲开封印,我们取走宝镜,再定去留,如何?” 厉有疾眼睛一眯,“按你说的,那到时候宝镜出土,由谁持着带走?” 已经打定主意符牌一定要得到手,风洪思量之下,开口道:“若是厉兄不信,不如我们就发下誓言,天地见证,今日神镜出土后,我负责留下来殿后,厉兄你带着厉寒和我徒弟韩风华离开,等到此间事了,我再去寻你们,再来定夺宝物归谁,可否?” 若是按风洪这么说,怎么看都是他占着便宜,男子反问道:“当真?” 指着心口,风洪道:“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风洪已经发誓,不像作假,厉有疾点点头,同样发誓道:“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心里暗笑一声,大袖鼓荡间,风洪迎上第二波箭雨,“厉兄,速去取宝,我为你挡住!” 既然已经相互发过誓,厉有疾不觉得风洪有胆子违背,所以哪怕男子心里有些奇怪老者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方,但还是对着围绕住桃树斜插成一圈的红色长剑组成的剑阵一指。 被陶毅解开树上的陶氏祖训,没了国祚龙气加持,剑血山庄的剑阵用来掘树真的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哪怕是厉有疾正在全力催动剑阵掘起根基,但是桃树只是剧烈摇动,丝毫没有要倒塌的迹象。 随着箭雨被拨开,风洪已经见到一排排提盾持剑的障林国军士已经在逐步逼近了,还好这里是陶氏禁地,地方小,有宝贵,不然邵焕早就吩咐麾下铁骑冲阵直上了。 为了快一点让厉有疾得到神镜离开,同时也是随着人数骤加而敢感到压力巨大,风洪大袖一挥,率先冲上来的一名军士身上甲胄被划出一道道裂痕,五脏六腑都被这股风力震的碎裂,倒地而死,但随后军士仍是悍不畏死的冲上前,老者装作抵挡吃力,对着厉有疾大声道:“快一点,厉兄,莫要耽误时间!” 自己的血色长剑都已经加入剑阵中,双手催动剑阵的厉有疾喝道:“厉寒,添剑!” 把封血剑向桃树下一掷,这套小型的剑血山庄护山剑阵,终于让桃树的一条树根露出在地面上。 来不及高兴,催动剑阵的厉有疾突然面色一变,对正在靠近桃树的厉寒高声道:“快闪开!” 砰砰砰。 围绕住桃树根部的红色长剑全部崩飞,根部下方的泥土上一朵朵黑色的花破土而出,天上降雨的阴云开始变得乌黑,有一道黑气在树根的缝隙间弥漫而出,一道沙哑阴暗的凄厉声音在陶氏禁地回荡。 “该死的奴民们,我回来了。” 第八十五章 贪嗔痴恨 阴冷的风在呼啸,这道一开始只能在陶氏禁地中听到的声音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外传播,声音越传越大,到后来,竟是整个障林国里都在不停地回荡着。 嘴角溢出一口鲜血,厉有疾满脸震惊的望着飘浮在空中的这团黑气,这是何物? 风洪的声音在厉有疾心湖上响起,“厉兄,小心,这可能就是神镜下镇压的东西。” 厉有疾心头一紧,障林国的传说,已有千百年,那这头存活至今的鬼物是什么境界? “你们怎么了?” 在黑气出现后,在场的众人,只要是障林国人氏,便尽皆跪倒在地。 阴冷的声音再度从黑气中响起,桀桀的笑声传荡在众人耳中,“愚蠢的奴民们,你们该用性命偿还你们的罪孽了。” 陶氏禁地里的黄峰、邵焕等障林国人氏面色涨红,血气好像凝聚在头顶,一个个双目无神的站在原地左摇右晃。 就在黑气中传来一声享受的吸气声时,跟在宋皆宜身后站着的秀林身上突然腾起一道龙形金气,在障林国上空炸响,嘹亮的龙鸣之音将众人从迷茫中镇醒。 “奴脉陶氏!” 黑气中一声充满千年怨毒的怒吼声紧随着龙鸣响彻在这方天地,“奴血罪脉,违背主命,以下犯上,今日抹去!” 以比厉有疾和风洪快上不知多少倍的速度,这团黑气几乎在声音传出的下一秒,就出现在秀林面前。 只是在晚晴剑面前一顿,黑气竟然直接从叶芷的身体中穿过,直奔小男孩而去。 就连青神衣下已经暗自出拳的宋皆宜,也一拳挥了个空。 天上一直跟随董难言一行人的落叶宗老祖叶澈和宋皆宜身后隐于天地里的女子几乎是同时开口。 老者皱眉中疑惑道:“渡海境?” 少女身后的女子却是肯定道:“渡海境,灵体。” 不屑的笑声在秀林身前响起,就像是陶毅吸纳龙气一样,黑气没入秀林口鼻之间,男孩的眼睛,瞬间一片漆黑。 占据了秀林身体,被封印千年的障林国之主,嘴角掀起一抹微笑,活动了一下这幅尚还年幼稚嫩的躯体,正要开口说话间。 突然间有一抹光芒自男孩眼中闪现,与其说秀林的表情现在无比惊讶,倒不如说是占据这具肉体的黑气此刻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具障林国陶氏罪奴血脉,心中竟然有一座金身佛像?! 简直就是天生相克,几乎就要佛光照耀下消融在秀林体内的黑气惊骇万分的赶紧舍弃这具肉体,赶回到桃树下方,吸收着黑色花朵间的稀薄黑气。 远处不知道距离神州多远的一处酒馆内,有一个和尚狂饮下一口酒,然后笑道:“小东西,你是蛔虫啊,往人肚子里钻?” 再度痛饮下一碗酒,和尚双手合十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佛祖心中留,佛祖心中留。” 已经恢复不少的黑气又重新浮在空中,远远望着秀林,心有余悸。 “你们是为了树下那面镜子而来?” 听到黑气中传出的询问声,摸不清的对方底细的厉有疾拱手道:“不知前辈被困树下,多有冒犯。” 风洪也连忙道:“前辈,我等虽是寻宝而来,但是不知道前辈在此,那面神镜,若是前辈喜欢,拿去便是。” 剑血山庄和灵云山以及淋风谷,皆是认为树下被封印之鬼早已经随着岁月消亡,顶多有几只不成气候的小东西,不曾想,竟然还有这样一头庞然大物! “喜欢?” 声音阴冷一笑,“少说废话,既然你们为了宝物而来,想必知道我是谁,若是听我吩咐,事成之后,那面镜子可以让你们带走,但如果不从,虽然我现在杀不了你们二个,但是桃树封印已破,杀你们不过是早晚的事。” 厉有疾和风洪相视一眼,见到黑气刚才的诡异手段以及看不透彻,男子问道:“不知道前辈有什么事吩咐我们?” 声音犹如从森寒地域传来,“你去继续掘开桃树,余下的人则是帮我杀戮障林国罪民,尤其是那个小男孩,事成之后,宝物你们拿走,不然,就凭你们两个小小的登楼四境,难逃一死!” 厉有疾和风洪同时一惊,把登楼四境说的这么轻描淡写,难道? 厉有疾挥手一招,血红色长剑再度插在桃树下,“愿听前辈差遣!” 风洪心里思付一下,障林国的这头千年老鬼,绝对不会对那块符牌感兴趣的,但是想必也不会任人拿走这块可以制衡他的宝物的,也罢,就先按这老鬼说的,等厉有疾掘开桃树,再动用阵法,抢到符牌就走。 突然,在风洪一惊,只见一直吸纳着黑花的黑气狂笑,桃树下,有一道人影站起! 附着在陶毅的尸体之上,障林国千年之前的旧主放肆大笑,“想不到,这还有一具陶氏罪脉之躯,还好,到是能勉强承载住我。” 突然这具身体轻轻开口,吐出两个字,“羡儿。” 障林国旧主惊讶道:“好大的执念” 随着稍稍适应这具身体,一股不逊色与风洪与厉有疾的气息从桃树下宣泄而出,震撼人心。 ———— 一间小酒肆里,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坐在门槛旁边,遥望着高高的山岭,心里是又期盼又担忧,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老者心中期盼越少,担忧愈多。 就这样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整整在门边坐了一整天的老头终于起身,摇摇头,叹息一声。 看样子那对仗义侠侣,是没能除掉那个妖怪了。 “爹,您没事吧?” 听到自己闺女关切的声音,老者有些老泪纵横,道:“闺女,是爹没有本事,保不住你啊。” “爹,没事的,不怪你,女儿认命就是了。” 虽然这间小酒肆不大,但是女子却长得花容月貌,眼里泛着泪花,紧忙安慰老者道:“爹,别光想着坏处,万一是成功了呢,只是人家耽搁了一会,或者…” 女子不知道怎么编下去了,那两个热心肠的仗义侠侣,从天亮就上了山岭,结果现在还没回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老人家拉着闺女的手痛哭道:“是咱们不好啊,害了人家啊,是咱们对不住人家啊。” 正当老者痛哭时,突然耳边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老者以为是那对侠侣回来了,急忙朝外看去,结果瞧了老远都瞧不见人影。 女子朝屋子里面努努嘴,示意道:“爹,是那个和尚。” 老头转身看去,只见昨晚喝的不省人事,昏睡到现在的和尚不小心打翻酒碗,看到老者哭泣的样子,和尚问道:“老人家,你为何而哭啊,贫僧帮你开导开导。” 指着另一张空座,满嘴酒气的和尚挠了挠头,问道:“那两个施主呢,昨晚贫僧喝醉了,欠他们的酒钱还没还呢。” 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和尚,昨晚风尘仆仆的走进酒肆,老者还以为是来化缘的,不曾想,竟是来这里讨酒吃的,这和尚嗜酒如命,抱着一大缸酒水竟然把头探进去开喝,这可着实吓坏了老者。 本着和气生财,再加上这和尚古怪,老者本来想着就当是行善了,也不想收这一缸酒钱,不料和尚却是非给不可,可是两手空空,和尚哪里有钱哩,最后还是另一桌上的侠侣,笑着掏出一袋铜钱,递给和尚,“大师豪爽,若是没钱喝酒,那今天的酒,我请了,大师只管喝。” 一想到那豪气干云的男子模样,老者心就痛,多好一对小情侣啊,可惜了,实在是太对不起人家了。 对,还有这和尚。 老者赶忙道:“大师,酒钱不用还了,你快些走吧。” “不用还了,那怎么行。” 和尚又喝下一碗酒,环顾四周,缓缓道:“老人家,您这不会是个黑店吧,莫非是见到那两个施主有钱,你就把他们…” 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大师,你胡说什么。” “大师,你误会了。” “误会?那两个施主不知道哪里去了,你们在这哭哭啼啼不让贫僧还钱,还赶贫僧走,这是为何?” “大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头子我卖了一辈子酒,干的都是本本分分的买卖,哪里…哎呀。”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个和尚问这么多干吗?”,老者急的一拍大腿,不想让这个和尚误会,也想让和尚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赶紧缓缓讲述事情原委。 原来这地方叫沟儿岭,早先曾经盛产一种叫做乌金的矿石,传说只要在锻造兵器中加上一点,就会让兵器变得无坚不摧,是仙家祭炼兵器的原料之一,所以靠着乌金矿这个宝盆的沟儿岭,当真是富得流油。 以前这沟儿岭除了挖矿没有别的职业,家家户户不管是男女老少,都以挖矿当做营生,因为乌金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人们就像是鼹鼠一样将土地挖的坑坑洼洼,一个洞连着一个洞,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土地荒废,绿水干枯,青山崩塌,绿草化沙,曾经山清水秀的沟儿岭,变成了遍地黄沙的贫瘠荒漠。 前半辈子挖矿后半辈子卖酒的老者叹气道:“当时没人在意环境好坏,因为仅仅一块手指甲大小的乌金,就等于一栋大宅子啊,那个时候各家各户挖的家里都堆不下,都得另建房子专门来囤积乌金。” 老者指着酒肆,“这件酒肆以前就是我家用来装乌金的。” 和尚啧啧笑道:“感情老人家你们这都是土财主啊,怪不得这么大方不跟贫僧要酒钱。” 不过和尚摸摸头疑惑道:“可是老人家,贫僧还是没明白,你说得这些,跟贫僧有什么关系?” 和尚恍然大悟道:“贫僧知道了,老人家你该不会是想说两位施主去挖矿去了吧?” 哎呀,这得是喝了多少酒啊,吩咐闺女去泡上一壶醒酒茶,递给和尚,老者道:“大师,你醒醒酒,听我说完。” 在老者的目瞪口呆中,接过醒酒茶的和尚却抓起酒碗一饮而尽,砸吧嘴说道:“老人家,你放心,我没喝多,你继续说,我倒要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 白发苍苍的老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都说借酒消愁,可想而知卖了半辈子酒的他心里有多少愁绪。 “靠着这乌金,我们沟儿岭的家家户户算是赚的盆满钵满,有了钱,谁还会在乎这里是绿还是黄?不瞒大师,当初就是所谓的仙家玉露,洞府琼浆,老头子我也喝过,抛去什么延年益寿的功效不说,滋味嘛,也就那样。 老者越说越多,“当时大家伙心里都想着再采点,再采点,再采点就收手出去享福,可面对着金山银山,谁会率先收手?就这样一天复一天,终于,沟儿岭发生了件大事,在十几年前的某一天,沟儿岭大地震颤,如同地牛翻身,家家户户的乌金尽数向地底钻去,一夜之间,沟儿岭从富可敌国,变成了一贫如洗。” “这是咋回事,这乌金长腿了不成?” “比长腿了更邪乎。” 老者指了指地下,“是这地下的乌金矿中,有一块母金,吸收日月精华,受到天地蕴养,得了大造化,开了灵智,化成了一头乌金搬山兽,我们沟儿岭的乌金,都在这头搬山兽的蜕变中被它给消耗了。” “老人家,这也怪不得它啊,那乌金本来就是人家的,难不成是它化成搬山兽后为难你们了?” “还有,老人家,你是不是真当贫僧喝酒了就忽悠我。”,和尚皱眉道:“这外面不是青山绿水的吗?那有什么遍地黄沙?” 远处夜幕下,从酒肆向外看去,依然能见到外面随风飘荡的柳枝和远处的青山。 ———— 吩咐着剑血山庄的厉有疾去挖断这株桃树,占据着这具充满痴念的躯体,有千百年恨意等待发泄的鬼域之主对贪恋宝物的风洪,心中怒气不消的厉寒一挥手,喝道:“去杀光他们!” 盯着宋皆宜叶芷等人,风洪心中暗恨,要不是这些人,哪有这么多波折?也好,今天就教教你们这些小辈,多管闲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打定主意先暂时听从这头千年老鬼,等待桃树一倒便用阵法取走符牌的风洪随意一挥袖,身前的障林国军士便被狂风吹起,只不过看上去招式花哨,出力颇多,但其实只不过是在装装样子,对符牌充满痴念的老者,注意力就没从桃树上离开过。 师兄去催动剑阵掘树,百般无聊的厉寒咽下心中的不忿和怒气,要不是师兄,那个少年竟然真是能够杀了自己? 跟风洪一起向前,准备大开杀戒,出出心头怒火的厉寒突然一愣。 只见远处有一道人影站在对面障林国千军万马之前。 随手捡起一把跌落在地的长剑,剑尖对着桃树,在风洪的嗤笑,厉寒的震惊,鬼物的不屑中。 少年轻声道:“贪嗔痴恨,我一剑挡之!” 第八十六章 你家开山鼻祖尚在否? 手掌中的文字暗淡一分,在脚下剑气急射而来时,董难言哪怕秋色法袍加身都仍然感到心神悸动,还好手心中有赵妙在过年时给他的护身之符,能抵挡住三次登楼境一击的掌心文字。 所以那道剑气并没有对董难言造成什么伤害。 一朵朵黑色花朵凋零,花瓣飘聚在男子四周,已经面目全非的陶毅身上弥漫出一股神秘的气息,此刻见董难言挡在障林国千军万马之前,不由得好奇道:“这是谁?” 曾经是障林国鬼蜮之主的鬼主觉得奇怪,在他被困的千百年中,外面的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一个凝神境的蝼蚁竟然也敢对他说出什么一剑挡之的大话? “前辈,这些小辈修士是站在障林国那边的,不过底细尚不清楚。” 站位很有讲究,给鬼主解释的风洪站的比厉寒稍微靠后一些,离鬼主稍远一些。 没有想到桃树下镇压的鬼主在破开封印后还有如此实力,打错算盘的风洪心中甚至稍稍庆幸,还好没有独自行动。 眼下老者巴不得鬼主跟这群小辈打起来,已经做好准备要在厉有疾掘开桃树之时就催动阵法抢夺符牌而去的风洪目光瞥向桃树下调息打坐的韩风华,心中微微叹息,“风华,别怪师傅,既然你已经身受重伤,那就留在这里吧。” 老者所说的留,自然不是留下,而是死在这里。 风洪是没有能力在催动阵法取走符牌的同时带走重伤的韩风华的,一旦韩风华嘴里没有个把门的,说出他算计剑血山庄和灵云山一事,那么就算他得到宝物从这里逃脱,也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风洪觉得,既然都是要让徒弟闭嘴,那还是永久的闭嘴比较好。 “站在障林国那边?”,鬼主指着厉寒冷笑道:“你去杀了他。” 厉寒自然是乐意,在客栈内被迫道歉,刚才又是在师兄出手帮助才能从董难言手下活命的少年手中封血剑散发着奇异的波动,向董难言冲去。 事不过三,这次一定要让你死在封血剑下。 鬼气弥漫中的男子只是吩咐他们,除了先前化作黑气向秀林扑去外几乎从未出手,风洪眼中出现怀疑之色,莫不是狐假虎威? 其实老者还真猜对了,散发出如潮水般汹涌鬼气的鬼主不过是在装腔作势,他被封印了千年,哪能还有之前的修为。 那该死的镇压之物经过千年,哪怕上面的两个字都有些模糊了,竟然还能配合陶氏罪脉之力和那面破镜子,镇压住他。本以为要被封印到死,没有想到,就在今天,陶氏没有继续对他施加镇压之力,而且桃树树根竟然松动,这简直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美事。 要不是关键时刻地下那块符牌上即将模糊的二字发光,再加上这株天生克制鬼物的桃树,那他就不是以现在这幅姿态出世,而是真身出现在这处旧国中。 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两个登楼四境的修行,实力十不存一,甚至不敢触碰桃树的鬼主只好假装许诺可以将宝物送给他们,以此来达成目的。只要掘开了那株桃树,那一切就不一样了,什么千军万马,凝神登楼,不过都是些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罢了! 人群后方,黄峰等人紧紧的围在秀林身旁,本来还对男孩身份有着一点点怀疑的老人们,在见到方才天空上那道龙形金气后,彻底打消了心里的那份疑虑。 陶毅已经死了,那这就是陶氏唯一的血脉了,虽然有千军马万挡在前面,但是见到黑气主动向秀林攻击,而且现在还占据住陶毅身体,邵焕后背一阵冰凉,吩咐手下,“你们保护好这个孩子,速速退下!” 不料方才被黑气附身的小男孩,竟然对邵焕摇头道:“老爷爷,我不走。” 如果男孩一死,那陶氏真的是血脉断绝,他死后还有何脸面去见先王?黄峰劝道:“孩子听话,你先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了,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剑与剑相交之声在前方传来,董难言和厉寒交手处,尘土激荡,石块飞滚,许多靠近两人稍近些的军士直接被像是海啸潮汐一般的气息给掀飞出去。 陶氏禁地里响起鸣音,震的所有人双耳嗡嗡作响。 小男孩捂着耳朵,“大哥哥还在那里,我不能走。” “而且。” 秀林渐渐放下手,指着那株即将摇摇余坠的桃树,“那里...好像有什么在呼唤我。” 手中这把障林国军士用的铁剑已经在跟封血交错相击中四分五裂,董难言面对状若疯魔的厉寒避让开来,喝道:“我们之间只是有些小恩怨,你至于这么喋喋不休吗?” 少年不知道,他所谓的小恩怨,却是厉寒心中的一道心魔。 “小恩怨?” 厉寒脸上疯魔之色更重,身为剑血山庄的剑道天才,竟然向一个他认为不配用剑的少年道歉,而且更可笑的是,这个不配用剑的少年,竟然在第二次交手中打败了他,这让厉寒如何不怒,尤其是在听到少年竟然只觉得这是件小事时,厉寒整个人好像沸腾了一般。 打败我厉寒,竟然在你眼里只是不足挂齿的小恩怨? 轰! 如同血海翻滚,董难言面前血红一片,只见封血长剑上一道道血痕消散,没入厉寒肌肤之上,对董难言充满怒意的少年舍弃了手中剑,整个人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向董难言撞来。 出拳击打在厉寒身上的董难言闷哼一声,收回拳头,浑身上道道血痕的厉寒比之刚才那道血红剑浪,不知道要锋利了多少倍。 “师弟。” 正按照鬼主的吩咐掘动桃树的厉有疾见到厉寒这幅样子,不由得心中焦急。 厉寒现在施展的,正是剑血山庄不到迫不得已不会使用的禁忌剑术。 用剑之人,应是人御剑,以人主导,人剑相合,但是剑血山庄的这门禁忌之术,却是以剑驭人,将剑上的血痕烙印在身上,来强行达到人剑合一的秘术,虽然杀力惊人,但终究是偏门左道,落了下乘,一旦人心不稳,极有可能一瞬间就变成疯癫之徒,从此为剑驱使,成为一心饮血供剑的剑奴。 跟谋划算计的风洪不同,厉有疾可没有打算放弃这个师弟,树下剑阵运转如飞,男子几乎使出了全力。 近乎化为剑奴的厉寒眸光一片血红,血痕如同熔铸在肌肤上,散发炽热的红光,像是一道道曾经的剑下亡魂在燃烧。 尤其令董难言觉得恐怖的是,热浪下的厉寒开口之声,竟是变得跟以前大不相同。 毫无感情色彩,像是木讷呆滞的傀儡,血色眼眸泛起亮光的厉寒一掌探来,开口道:“我要你的血。” 拳头已经被带着热浪的锋利剑气灼伤,正在董难言捉襟见肘之际,破空声在耳边响起。 掠过空中,像是一道晴天彩虹的晚晴剑挡下厉寒的攻势,在炽热的剑气下,叶芷携着在地上捡起的幽草,递给董难言,“小师叔,我们一起对付他!” 接下幽草,董难言先一步迎上再度冲上来的厉寒,对叶芷喊道:“叶芷姑娘,这里交给我,你找个机会去救下桃树上的齐道长。” 不让叶芷跟他并肩作战,一是担心齐道真的安危,二是不想让叶芷受到伤害,因为此刻的厉寒,实在是强的令人发指。 幽草剑乃是落叶宗都为数不多的上等法宝,足以抵挡住炽热的的剑气,但是挥剑斩在厉寒身上,对方毫发无伤不说,董难言手里的长剑都险些脱手。 太强了。 就连厉寒立身的脚下,青石板都在剑气下开始崩裂,裸露的地面烧焦。 攻势如骤雨的零落剑法如同在给厉寒挠痒痒,叮叮当当中,厉寒伸出两指,捏住即将刺向他眼眸的幽草剑,嘴角露出残冷的笑容,随后在董难言的震惊中,出拳击打在剑尖上。 一股肆虐汹涌的剑气眨眼间便通过幽草剑传递而来,衣袍无风自动,鼓胀乱飞,但已经被秋色卸去的大部分力道的剑气仍是逼迫的董难言蹬蹬后退。 阵阵雷鸣声中,董难言后脚一蹬,稳定住身形的同时左掌在持剑的右手背上一拍,伴着雷鸣之音,人未动,剑先至,幽草再一次向厉寒袭去。 与上一次不同,厉寒这次伸出一只手掌,将带有雷鸣之声的幽草握在手里,剑气乱溅中,幽草剑停止震颤。 突然,幽草剑上平添一道剑气,剑尖再长一寸,由神光汇聚而成的剑尖延伸在厉寒眉心! 没有紧随幽草剑而至的董难言想象中的样子,被光芒剑尖刺中的少年微微抬头,眉心处只是留下一点点血迹。 身上血痕消散掉一大半,厉寒狞笑道:“还不够。” 将藏雷、零落剑法、藏华揉捏在一起,还是不能给厉寒造成伤害,一时间手段尽出的董难言有些束手无策,不过既然一剑不行,那就再来一剑,董难言倒退,准备再给递出一剑时,远处有一道人影急匆匆的赶至这边。 手心文字又浮现出来,董难言不敢掉以轻心,小心戒备着,生怕脚下又有一道剑气破土而出。 “厉兄,你不去催动剑阵破开封印,来这里干什么!” 一直等待着桃树封印破开,取走符牌的风洪见到厉有疾舍弃剑阵,急忙在男子心湖上出声道:“厉兄,厉寒现在杀的正酣,占据上风,况且有我看着,出不了差错,你快回去。” 小师弟已经快成剑奴了,厉有疾哪有功夫理会风洪,虽然看上去厉寒越来越强,战力惊人,但是厉有疾知道,这都是假象,是剑在操纵人,透支了厉寒的生命甚至潜能,才会这样。 每次受到攻击,厉寒身上的血痕就会减少一道,等到最后一道血痕消失,那厉寒就会彻底泯灭人性,成为那把封血剑的奴隶。 厉有疾不再催动剑阵后,桃树根基有逐渐向土里下沉的迹象,鬼主焦急中对风洪喝令道:“快去,不能让树根重新合上!” 厉有疾不理睬他 ,身后鬼主又在催促,不甘心半途而废,风洪接替厉有疾的位置,站在桃树下,袖中风起,如一条无形大河在奔腾,冲击着树根。 对好心好意挡在身前的厉有疾视若罔闻,已经被剑操纵的厉寒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前面那个少年。 四周缭绕剑气的厉寒像是带动了一片血海,少年每先前一步,身后剑浪就增高一分。 董难言就像是一叶孤舟,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血海,随时有着倾覆的可能。 但是出人意料,有一道同样是血红色的剑气斩开厉寒的剑浪,出手的厉有疾一指点在厉寒眉心,喝道:“醒来!” 师弟如今失去神智了,不管和那个少年交手是输是赢,都会成为剑奴,现在已经不奢求拿走宝物的厉有疾只希望师弟能够恢复清明。 但厉寒现在敌我不分,身前妖异的红芒一闪,就将厉有疾逼退在外。 硬挨下这道剑气,厉有疾没有抵抗,要是他出手,一定会加速师弟成为剑奴的进程,所以他不能出手,如今之计,看来只有斩碎封血剑了。 神识已经找到封血剑的厉有疾转头对董难言恳求道:“小友,以前的事是我们不对,如今我师弟陷入了魔障,希望小友能不计前嫌,把你手中剑借我一用,我保证救下师弟后就走,绝不在这里停留。” 厉有疾的长剑与厉寒的同出一脉,是斩不断封血剑的,但是董难言那把可以在陷入魔障的厉寒眉心留下伤痕的幽草剑,一定可以。 没有过多犹豫,董难言只是问了一句“你保证?”,就在厉有疾又一次表达自身态度后将幽草剑抛给了男子。 没有想到董难言这么果决,甚至接到手后知道手中这柄剑乃是一件上等法宝后,厉有疾都有些发懵,这得是家底有多丰富还是有颗大心脏,才能将上等法宝说扔就扔? 定了定心神,接下幽草剑的厉有疾这一刻才让董难言知道什么叫上等法宝。 以登楼四境的修为全力催动幽草,恐怖的气息瞬间就席卷整个陶氏禁地,就连上空的乌云,也都被长剑散发的剑气所撕裂,厉寒的剑浪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就是上等法宝吗?” 董难言聚精会神的看着这一剑,他只是凝神境,是无法发挥这幽草的神威的。 这一剑的气势惊人,就算是鬼主,也不由得看向这边。 如同刀砍豆腐一般,没有任何阻拦,封血剑就在厉有疾力劈之下化作两半,厉寒眼中红芒褪去,瘫倒在地。 “厉兄,快用着这把剑破开桃树封印。”,远处树下的风洪见到厉有疾一剑竟有如此威能,急忙喝道。 “你去斩断桃树,我必有厚报。”,鬼主眼中精芒一跳,没有再出言威胁厉有疾,而是好言相劝,利诱道:“这把长剑看上去应该是一件上等法宝,比之树下的神镜也不逊色多少,若是你能破开封印,我就一并送你!” “送我?这长剑也不是你的啊。”,抱起厉寒,厉有疾将幽草还给董难言,谢道:“多谢了,我厉有疾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说道做到,我马上就走,绝不参与这里的纷争了。” 男子走到董难言身边,“你借我长剑的这份恩情,我厉有疾记下了,我不喜欢欠人东西,这份情,我会还。” 不过男子缓了缓,继续道:“但是你把厉寒伤成这样,等于就是跟剑血山庄结了仇,恩怨分明,所以你最好小心些,这个仇,剑血山庄是一定要报的。” 董难言一笑置之,“我不图你的回报,当然,也不害怕你们剑血山庄,恩不用换,怨我接着!” 听到少年这么豪迈的话,厉有疾微微一笑,“有骨气。” 也对着风洪一抱拳,男子临走前说道:“风兄,你好自为之,这里的事,我剑血山庄不掺和了。” 暗骂一声剑血山庄都是窝囊废,见到厉有疾带着重伤的厉寒消失在眼前,已经将桃树又掘出一些根基的老者实在是不愿意放弃,向鬼主问道:“前辈,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 鬼主笑意玩味,“你不是还有一套大阵布置在这里吗,你慌什么?” 这回换成是风洪内心惊惧,这头老鬼,竟然发现了他布下的阵法? 这边只剩下风洪和他,对面却是千军马万,但是鬼主却丝毫不慌,反而在老者心湖上淡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小算盘,你是想要地下那件东西?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妄想。现在你我二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若是靠着大阵阻拦住这些人,同时解开桃树封印,那我承诺你,树下的神镜你可以取走,但是那块符牌你就别想了。” 在老者心思转动间,鬼主笑道:“至于你的那些小心思,最好收敛起来,一旦最后失败,我死了顶多算是伤筋动骨,不会对地下的本体造成太多影响,大不了我继续被封印,但是你,当真能在这些人的面前活下来吗?” 脸上阴晴不定,风洪咬牙道:“前辈所言当真,那面神镜事成之后,真的会送与我?” 没有想到他的想法竟然都被这头老鬼洞悉了,那么看来是真的要与那块符牌失之交臂了,不过要是能得到那面神镜,倒也算是对他的弥补,毕竟刚才厉有疾手持幽草剑的神威,还是深深烙印在老者脑海里的。 黑雾翻腾,正从桃树根基松动处吸收黑气的鬼主修为正在逐渐恢复,“我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 “好,那我就姑且相信前辈。” 不再抱有取巧夺宝心理的风洪取出一杆控制催云降雨阵的阵旗,黑色的大旗在手中猎猎作响,正要向空中一抛,老者突然手臂一僵,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向对面看去。 除了在秀林心头见到佛像后以外,不管是董难言的长剑是上等法宝,还是厉有疾师兄弟二人离开,脸上都波澜不惊的鬼主,在听到穿着金裙的少女小声说的那句话后,心中一惊。 不管是他还是风洪,都不是寻常人,所以哪怕叶芷小声开口,但还是被两人听了个真切。 “小师叔,别怕,什么剑血山庄,都不如咱们落叶宗的,等我回去,我就告诉叶净爷爷,让他给咱们出头。” “落叶宗!” 风洪惊讶道:“你们竟然是落叶宗的弟子?!” 老者被落叶宗这三个字惊得拿阵旗的手都有些不稳,深知落叶宗弟子下山都是有人带队的风洪左顾右看,想看看到底是哪位长老带队下山。 “怎么的,听到落叶宗害怕了?” 叶芷哼道:“要是怕了就赶快束手就擒,没准我们还能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你们一马。” “她叫你小师叔?” 从震惊中回味过来的鬼主气息阴冷冰寒,像是倾泻而出的冥河,在陶氏禁地里流淌。 脚步向前一踏,鬼主对着董难言桀桀问道:“你家开山鼻祖尚在否?” 第八十七章 和尚喝酒,道士下棋 沟儿岭的小酒肆里,知道和尚误会了,老者说道:“大师,你听我把话说完。” 这回老头主动给和尚酒碗里添上酒,酒不苦,但是老者却满嘴苦涩道:“谁怪罪了那搬山兽了,这搬山兽因为由乌金开窍而成,所以本事大着呢,自号搬山大王,虽然听上去像个妖怪,但是却真不怎么坏,跟我们这般挖矿的人不计前嫌不说,还搬来了一座座山岭,安放在沟儿岭,让这里的荒漠重新变成绿地,风调雨顺。” “阿弥陀佛。” 和尚吟唱一声佛号,“这搬山大王好一副慈悲心肠,真乃大慈悲。” “是呀,从此我们沟儿岭的百姓和这搬山大王,算是当上了井水不犯河水的邻居,而且祈雨消灾的事情,往往有求必应,神通大着呢,按照跟我们买卖乌金的仙师们说,搬山大王是叫什么来着…” 老头仔细想了想,一拍脑袋,“叫金丹境,有金丹境的修为嘞,咱也不知道啥是金丹境,但是看那仙师震惊的样子,保准厉害着呢。” 金丹境? 和尚喝酒越来越快,一碗接一碗,“老人家,既然这个搬山大王是头好妖,但又跟那两位施主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为何哭哭啼啼呢?” “搬山大王是个好妖,但是他的兄弟不是啊。” 酒已经喝下肚,老者缓缓道:“搬山大王有一结拜兄弟,是一头成了精的蛇妖,号称穿山大王,这蛇精平日里无恶不作,仗着一身修为和有一个本事更高的结拜兄弟,肆意横行,就连沟儿岭附近的不少门派仙师,都给它吞进肚子里去了,要不是看在搬山大王的面子上,再加上勉强算个邻居,我们这沟儿岭,早就成了一片埋骨地了。” “那搬山大王既然是它的结拜兄弟,他就不管管?” 老者摇摇头,“管什么,搬山大王对这蛇精好的很呢,早年间这穿山大王淫行大发,祸害了一个仙家门派里的女弟子,惹得人家老祖出手,险些杀了这头蛇精,最后正是搬山大王出手,雷厉风行,硬生生搬来一座大山,将那报仇而来的老神仙打成重伤,听到说再也不找他兄弟麻烦了,这才离去。只可惜留下他性命的搬山大王前脚刚走,那头暴戾阴毒的蛇精后脚就将老神仙一口吞下,连带着那个仙家门派,都被显露真身的蛇精穿山而过,碾碎塌烂。” “这就奇了怪了,为什么这搬山大王是个好妖,做着好事,怎么就对做着坏事的兄弟这么宽容呢?” “为什么?”,老者放下碗,叹道:“因为这头蛇精当初对着搬山大王有着点化之恩,听说正是因为蛇精的指点,那块乌金母金才能成形化作乌金搬山兽。” 平日里可不敢说什么蛇精,因为听说穿山大王有顺风耳的神通,能听到千百里外的声音,一旦被它听到有人说它坏话,那如参天大树树干大小的蛇尾可不是吓唬人的,但此刻因为喝了酒,再加上心灰意冷,已经抱着必死之心,老者反而不在乎了,唾骂道:“这头仗着兄弟为非作歹的畜生,生性荒淫浪荡,喜好娇嫩女子,而且凶性暴戾,被它祸害完的女子都被凌辱致死,吊挂在山头树枝上,作为它日常的甜点。要不是我是个没本事的卖酒翁,老头子真想扒了这畜生的蛇皮,剜出它的蛇胆拿回来泡酒!” 碗里酒水都随着老者的情绪而晃悠,眼泪眨巴眨巴掉到桌上,老者急声道:“大师,真不是我赶你走,是你再不走,你就要身陷险地了。” “前段时间沟儿岭的百姓祈雨,但因为搬山大王有事闭关,所以委托了那头畜生前来,这头畜生只是掐指一点,沟儿岭就久旱逢甘露。虽说忌惮他的凶威,但毕竟祈雨成功,百姓们杀猪宰牛,献祭给这头畜牲,当然少不了酒水,这沟儿岭,就属老头子我这的酒好喝,所以千不巧万不该,让这头畜生,瞧见了我的闺女。” 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生长的花容月貌的女子坐在另一桌前,如果早知道长得好看也是错,她真想在见到那头畜生前就把脸划的丑陋。在见到她之后,那头蛇精的目光便不曾离开她,不过化成人形的蛇精因为有事,没有立即将她带走,而是事后委托几只山精野怪来到酒肆,对老头扬言,“三日后将闺女送上洞穿山,不然连带着沟儿岭都要大祸临头。”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三日内将所有办法都想了一个遍的父女二人无计可施,见到过蛇精的本领,跑是跑不掉的,而不想被蛇精祸害,想要自尽留下清白的女子也被老者拦下,一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闺女死,二是担心惹得蛇精迁怒沟儿岭。 还好就在父女两人准备认命的时候,昨夜酒肆里,来了两批人,一个和尚,一对男女。 和尚癫狂,只知道饮酒,但那对男女到是侠义心肠,见到父女二人愁眉苦脸,以泪掩面,问出了原委实情后,叫吕仁义的男子对他们笑着说:“老丈,妹子,你们擦擦眼泪放宽心,明天照常生活即可,这件事我和郭妹替你们解决了。”,男子行事果断,说完就拿起了倚在桌子上的长剑,和女子携手向洞穿山走去。 “坏喽,坏喽。”,和尚摸了摸锃亮的光头,“到现在都一天了吧,还没有回来,这是凶多吉少啊。” 满心惭愧,老者觉得真是对不起那对侠义的男女,连累了他们葬身蛇腹,叹气道:“大师,前因后果我都跟你说了,你快走吧,走的晚了,真的就来不及了。” “哎呀,对,贫僧糊涂了,还在这傻待着什么,要来不及了。”,和尚起身急匆匆的向外跑去。 不怪和尚的见死不救,想着总算是少连累一个人,就在老者端起酒碗,要跟自家闺女喝口最后的送行酒时,酒肆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刚才急匆匆跑出去的和尚又急匆匆的跑回来,在老者和女子的目瞪口呆中,像一开始来时那样,一头扎进酒缸中,大口狂饮,然后左手拎着一壶酒,右手半捧着一壶酒,大步出门。 “大师,无妨,再多拿点。”,等到他一死,这间酒肆也就荒废了,老者非但不怪和尚趁火打劫,占着便宜,反而还希望这个嗜酒如命的和尚再多拿走两壶。 突然,老者一跺脚,急的连称呼都变了,叫喊道:“和尚,你走错方向了,那边去不得,那是洞穿山啊。” 拎着两壶酒的和尚像是喝醉了没有听到老者的话一样,摇摇晃晃向前走去。 可不能让他白白去送死,见到怎么吆喝都没用,老者撂下酒碗,就要向外去拦住这个和尚。 “爹。” 惊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只见女子指着酒缸喊道:“爹,你快来。” 摇摇晃晃的人影已经走远了,老者懊恼一叹,这和尚,这不是去赶死吗! 走到闺女身边,老者道:“闺女,别心疼几口酒了,给他喝就喝了,算是给他送行了。” 女子摇摇头,像是见了鬼一样,“爹,不是的,你快看。” “看什么?” 不知道闺女一直让他看什么,老者走上前,“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喝了两口…” 神情震撼,足足愣了一小会,老者把手伸进酒缸里,晃了晃,缓缓道:“闺女,把醒酒茶给爹拿来。” 喝完茶,确定没有喝多后,老者望着外面呢喃道:“这是个啥和尚嘞?!” 有一个方桌宽窄大小,比老者只矮了一头的酒缸里,空空如也。 山路上,满缸酒水入腹,有人摇摇晃晃道:“还酒钱去喽。” 金碧辉煌的宫殿建造在山顶,这座让周围不管是凡人还是修行人都闻风色变的洞穿山宫殿前,横陈了一地死尸,死后化为原形的精怪无一例外,都是被一剑洞穿心口而亡。 哪怕现在那对男女气喘吁吁拄剑而立,但洞穿山的喽啰妖精们还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都远远的离开那片区域,不光是害怕一剑毙命,更是担心被显露真身的自家大王碾成肉泥。 交手的烟尘中,一头庞然大物正在缓缓扭动,长达十几米的身躯盘旋而立,鳞甲上覆盖着一层闪烁着光泽的金属,像是通体被浇铸而成,两个竖起的眸子正阴冷的望着下方的男女。 这两个莫名其妙闯上山的男女,连话也不说,拔剑就杀,虽然只是区区凌虚境的修为,但是靠着相辅相成的剑法和如同一体的连击之术,竟是逼得他显露真身,不过这对男女的剑法实在太过诡异,虚虚实实,尤其是那两把像是一潭碧水一般晶莹剔透的长剑,上面泛着阵阵寒气,竟是能破开他的鳞甲! 还好关键时刻祭出结拜兄弟送给他的乌金甲丸,挡住了直奔七寸而去的剑气。 狰狞的蛇头不停的吞吐信子,乌金甲丸覆盖住全身的穿山大王蛇眸间满是恶毒之色,打斗了一天,这对男女看上去已经力竭了,那么接下来,该想想给他们怎样的死法了。 “仁义哥,这蛇精身上的乌金被祭炼的堪比灵宝,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了。”,郭铃兰的长裙上带着点点血迹,有敌人的,也有女子自己的。 没有想到这头蛇精身上的乌金鳞甲竟然能挡得住他的寒潭剑,吕仁义一边喘息一边道:“郭妹,你听我的,这头畜生穿着乌金甲,凭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缠斗过它的,所以我来拖住这头畜生,你先走,去沟儿岭那里把百姓们都送到安全的地方。” “仁义哥,我不走,我走了只剩下一把寒潭剑,你必死无疑。” “还想走?” 通体绽放出黑芒的穿山大王蛇尾一摆,像是搅动了无尽狂潮一样,风沙中夹杂着凶戾的气劲,震的吕仁义和郭铃兰二人腾空躲避。 黝黑的乌金向着蛇身两侧延展,最后定型为一对黑色翅膀,穿山大王展开双翼,冲天而起,一道带着腥风的寒蒙阴气从血盆大口中向下方的男女喷过去,凡是沾染上的土地瞬间就变得雪白冰寒,然后龟裂粉碎。 “仁义哥,小心。” 空中,被乌金覆盖的大嘴张开,穿山大王像是一座山一样不断朝着躲避寒气的吕仁义碾压过去。 危急关头,郭铃兰手指间剑气一闪,摁在自己的眉心上,从上到下一划,一柄长不过两尺的碧绿剑从中一闪而出。 即将将吕仁义吞进口中的穿山大王本能间心头一阵悸动,乌金再次变幻形状,像是从背后生长出来一条条蛛矛,穿插在大地上,借力一弹,一道碧绿光芒擦着蛇腹而过,在乌金鳞甲上留下一道印痕。 穿山大王惊讶道:“眉心剑,你是寒潭府郭家的人?!” ———— 与此同时,就在陶氏禁地内桃树根基松动,黑气弥漫而出之时,正在光滑似镜的水面上下棋的老道士手指突然一钝,好像心有所感,闭上双目。 对面头戴银白束发冠的老者嚷嚷道:“牛鼻子,快点下啊,在这闭目养神呢啊?磨蹭个什么?” 见到老道士身边还有一个老道在对着他吹胡子瞪眼睛,老者不敢示弱,也瞪回去,“你瞅啥,牛鼻子,连你也算上,说的就是你们。” 跟穿着一身朴素道袍和老者下棋的老道士不一样,吹胡子瞪眼睛的老道身上的道袍可谓是四海乾坤,道法万千,道袍后背底面上绣着万字曲水与折枝牡丹纹,其上复绣日月云霞,四周环以符箓,衣缘修以海水云龙与八卦纹。 头戴芙蓉冠的老道人冷哼一声,“瞅你咋的?” 指着那盘老者悔棋不知道多少次的棋局,被拉来当见证人的老道士摇头道:“看你下棋一次,贫道跟你们青神山的情谊就得减少百年。” 老者不解道:“为啥?” 头戴芙蓉冠的老道士没好气道:“恶心的。” “你说什么?!” 老者撸起袖子,“牛鼻子,在我家你还这么狂,信不信老子一会就把阵法打开给你胖揍一顿?” 不置可否,老道士不屑道:“有本事你别打开阵法,你看看你敢不?” “你这牛鼻子激我是不是?” “别说话,有本事你就来。” 老道士对付这个匪里匪气的老友早有一套对策应对,只见在道玄观里地位尊崇的老人扯着脖子,活脱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子,“来来来,你往这打。” 正在两人相互展示“绝学”间,与老者下棋的老道人缓缓睁开眼睛。 对待这位道兄,头戴芙蓉冠的老道士到是十分客气,“道兄,怎么了?” 老道士摇摇头,笑道:“小事,小事。” “那好吧,道兄放心,刚才我在这看着,他没有耍无聊。” “我会耍无赖?!你个牛鼻子,真想挨揍是不是?” 老道士笑呵呵道:“没事,没事,不碍事的。” 轻轻挪动棋盘上一颗“卒”子,老者心里微微一笑,当初被他吐出去的那颗桃核,都长得这么高啦。 第八十八章 为何人间苦难多 洞穿山上狂风搅动,砸在地上的蛇身立起,穿山大王盯着浮沉在郭铃兰头顶的碧绿小剑,蛇眸眯起道:“这不是你的眉心剑,应该是你家长辈给你的护身符,不然要是真跟你心意相通,你早就亮出来了。” “凌虚境,眉心剑,寒潭府,一男一女。” 穿山大王心中一震,问道:“莫非你们就是寒潭府跟江北吕氏两家联姻的当事人?” 别看这头依仗结拜兄弟的蛇精为非作歹,性情残暴,但是确实知道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平日里情报工作做得有模有样,对一些仙家宗门的实况实情,了解颇多。 寒潭府和江北吕氏,都是用剑的名家,家里各有一名金丹境老祖坐镇,威震四面八方。近日里听说江北吕氏的嫡长子和寒潭府郭家的长女喜结连理,看样子应该是面前的这两人了。 跟男子一样,出门从不显摆家世的郭铃兰和吕仁义互成掎角之势,对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冷喝道:“是不是寒潭府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头颅向下一探,穿山大王笑道:“当然有关系,而且还是性命攸关的大关系。” 杀气森森,死死的盯着这对男女,黝黑的巨蛇开口道:“若你们真是寒潭府和江北吕氏之人,那么能来到洞穿山,就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我当跟你们把酒一杯,冰释前嫌,另外多有得罪之处,我当奉上多年来搜集到的珍宝,任两位挑选,聊边歉意。” 以为这头蛇精在识得她和吕仁义的身份后畏惧了,见这畜生放低身段,言语中有低眉讨好之意,郭铃兰厌恶的同时稍稍松了一口气,还想着跟她和仁义哥把酒言欢? 女子嗤笑道:“和你这头畜生…” “郭妹小心。” 就在女子话刚说了一半,乌黑的蛇尾如蝎刺,化成一道黑色长虹,扫向郭铃兰。 吕仁义身体中有一刀一剑显化而出,只不过蛇尾实在太快,而郭铃兰又没有防备,所以还没等男子来的急赶到女子身前挡下这一击,郭铃兰就被蛇尾扫飞到山边。 吐出一口鲜血,就连浮沉在头顶的碧绿小剑都消散掉的女子喝道:“卑鄙。” 男子刀与剑交错在身前,挡住他蛇尾的抽击,穿山大王冷眼看待两人,笑道:“卑鄙?小美人,还真以为本王会畏惧你们寒潭府和江北吕氏?” 为何前段时间沟儿岭祈雨时是由他出手? 那是因为他的结拜兄弟,那头天赋异禀的乌金搬山兽正在闭关突破! 等到成功了,靠着那副乌金化成的身躯,别说是寒潭府和江北吕氏的两个金丹境的老不死的,就是元婴境,也拿他兄弟没辙! 面对着蛇尾和寒蒙阴气的一次次扫击,苦苦支撑在郭铃兰面前的吕仁义闷哼一声,和这头畜生缠斗了整整一天,男子已经是有些力竭。 被男子搀扶住的女子衣衫破碎间隐约可见雪白的肌肤,穿山大王眼中色欲一闪,从被他吞下的那个老不死的打上洞穿山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修行人的肉体了,尤其是像郭铃兰这样出众的。 在蛇尾的不断轰击中,阻拦在两人前方的刀剑已经消散,穿山大王蛇信一扫,正要扑闪过去, 突然,洞穿山上,有人轻诵一声。 “阿弥陀佛。” 将两壶酒放在地上,和尚面露慈悲之色,将悬挂在树上的一具具衣不裹体的尸体放下,草叶树叶,碎石乱沙,甚至和尚把上衣都脱了,当做遮掩之物。 “大师,你怎么在这?” 赤膊的和尚走上前,双手合十道:“来还酒钱。” 昨日里就知道和尚虽然行为怪异,但是确实是个普通人,吕仁义急忙道:“还什么酒钱,大师你快走,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 和尚晃晃头,“施主乐善好施,小僧佩服,但是就算不还酒钱,小僧也不能走。” 摇摇晃晃向那头庞然大物走去,和尚缓缓道:“小僧今日还要于这位施主说说佛法。” 吕仁义与郭铃兰相视一眼,眼前和尚一步步向前走去,毫无惧色,难不成,是他们看走眼了,面前这位,其实是一位得道高僧? 只是和尚的一幅举动有些破坏了两人心中的美好猜想,只见和尚拎起其中一壶酒,举过头顶,大口灌下,有点像是… 有点像是在壮胆。 喝完酒的和尚一边走一边对前方的庞然大物说道:“施主,你杀性太重,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若不早日放下屠刀,恐将来必有大祸临头,所以今日贫僧劝你迷途知返,认错赎罪,行善事,弃恶念,洗涮作孽。” 声音洪亮,听得穿山大王后面的小妖喽啰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我的乖乖,口气这么大,劝大王行善积德?这和尚是一位金身罗汉,还是一尊活菩萨? 光头锃亮,赤裸上身的和尚脸上一点胆怯之意也没有,一步步靠近中,继续道:“施主,贫僧所言非虚,你心中淫邪戾杀之念充斥眼底,你莫非不知?听贫僧一眼,早早忏悔,消除业障,行善布施,斩断淫邪之根,早日回头。” 和尚越来越近,不少喽啰们都开始往后退,担心着这位高僧一出手就是天崩地裂。 可是没有这群妖精想象中震撼画面,只见早就听得不耐烦的穿山大王尾巴轻轻一扫,开山裂石般将和尚整个人抽打在地上。 “啰里啰嗦。” 半天都没有人影从坑里站出来,不少妖精们笑了起来,感情这是一个没本事的蠢秃驴啊! 这和尚是脑子不灵光,本事没有,口气到是不小,就这样也敢来跟大王说三道四,讲佛法? 突然,不少小妖精一个激灵。 “大师。”,正在吕仁义焦急中,几米深的土坑内突然泥土翻滚,有人从中站起。 “呕。” 和尚挨了这一击后虽然站了起来,没有当场毙命,但是却翻肠倒胃的吐出了一地酒水,不过和尚一边呕吐一边继续道:“施主,听我一言…” 有些诧异这和尚竟然没死,穿山大王听到和尚又要絮絮叨叨,急忙下令道:“把他嘴巴给我塞上。” 相比于忌惮这和尚,洞穿山的妖精们更畏惧自己的大王,此刻听到蛇精吩咐,急忙一拥而上,有一个持着叉子的小妖精,将衣服撕下一角,塞进和尚嘴里。 看见被喽啰们塞上嘴巴的和尚努力伸手够向仅剩的那坛酒,穿山大王蛇眸里闪过一抹冷色,笑道:“想喝酒?” 和尚不能开口,但是点点头。 “把他给我绑到后厨,用酒蒸了吃!” 精疲力竭中,吕仁义仗剑起身,想要救下被小妖们抬往后厨去的和尚,但是面前这头蛇精根本不给他机会,锋利的獠牙脱口而出,对着他左攻又夹。 渐渐招架不住,吕仁义心想,难道今天就要葬身蛇腹了吗? 距离洞穿山不远的一处山洞里,有一身上流转黑色光华的男子猛然起身,一脸震惊。 就在穿山大王一尾卷起郭铃兰,一口向吕仁义咬去时,突然后方宫殿里,像是有一头洪荒猛兽,脱闸而出,传来一阵低沉的吼声,随后一股凶怖的窒息感瞬间降临。 难言的压抑,无尽的恐怖笼罩在身上,穿山大王回头看去,只见一道状若的身影像是一团黑色神火在燃烧,让人睁不开眼睛。 被此人注视着,穿山大王好像感觉像是食物一样被人盯上。 “吼!” 惊惧之下,这头蛇精竟是一头扎进洞穿山里,想要不战而逃。 黑气翻涌间,那人嗤笑一声,探出一只漆黑如墨的大手,洞穿山摇晃,一股恐怖的气息自那大手中浮现,若是不钻出地面就会被直接震死的蛇精蛇头杵地,哀求道:“大师饶命,我愿悔改!” 无动于衷,缭绕黑气的和尚轻轻松松的撕裂开了穿着甲丸,防御堪比灵宝的乌金巨蛇,在吕仁义和郭铃兰的震惊中,缓缓走来。 “大师,你…你怎么了?” 面前的人实在是强的过分,而且杀伐果断,完全不像是前面只会跟人说法,劝人向善的那个和尚。 “大师?”,和尚讥笑一声。 “仁义哥,小心。” 郭铃兰一把扑过去,搂着吕仁义翻滚。 只见汹涌的气息自和尚探出的手掌中再次出现,不过距离在吕仁义和郭铃兰不过半步前,突然停止。 和尚嘴角泛起一抹冷色,“还与我有点交情?不过跟我没关系,还是得死!” 这次一掌已经到了这对男女面前,在吕仁义闭眼等死的时候,洞穿山上,突然飘起一阵浓郁的酒香。 和尚面部狰狞,喝道一声“该死!”,手掌急忙向前摁去。 突然,在酒香扑鼻中,和尚开始面露醉色,收回手,步履蹒跚,摇晃笑道:“两位施主。” “大师?” 和尚点点头,“两位施主受惊了。” “大师,你这是?” 身形摇摇晃晃,全然不像捏死蚂蚁般杀了穿山大王时的样子,和尚笑道:“说来话长,两位施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早早下山吧。” 吕仁义和郭铃兰点点头,虽然不明白大师身上判若两人的变化,但是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杀了这头穿山大王,他的结拜兄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得早做打算。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洞穿山喽啰抱头鼠窜,三人打算下山时,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山顶响起:“杀了我兄弟,说走就走?” 吕仁义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壮硕的男子站在空中,正俯视着他们。 沟儿岭地下的乌金,得天地造化,开窍成乌金搬山兽的搬山大王! 这位穿山大王的结拜兄弟,金丹境的搬山大王,其实早在和尚出手杀了他兄弟时就已经来到洞穿山,只不过一番衡量之下,男子发现他竟然没有想丝毫出手的欲望。 强,实在是太强了! 那和尚就像是撕裂了碎纸一样,撕开了他送给穿山大王的乌金甲丸。 不过那和尚似乎有些古怪,不能一直维持那个状态,所以此刻现身的男子冷声道:“杀人偿命,你们三人,留下来一个人,给我兄弟陪葬!” “施主,你就是那位搬山大王?” 见到和尚发问,男子哼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施主,我听说过你的故事,既然你行善事,为何又放纵兄弟为恶,岂不自相矛盾?” 男子冷笑一声,“和尚,我行事何须你来多嘴?” 指着下方沟儿岭,这位搬山大王开口道:“这般凡人毁坏自然,是我不计前嫌,搬来青山绿水,让这里恢复从前。这里天干物燥,是我施法降雨,让雨水滋润万物。我做了这么多好事,我的结义兄弟犯了点错,又有什么关系?” “施主,此言差矣,善和恶,从不相抵,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做恶尚可赎,伪善难改!” 搬山大王呸了一声,“和尚,你这狗屁逻辑说不服我,我那兄弟对我有造化之恩,我答应他,护他周全,哪怕他行恶,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和尚轻叹一声,“施主,你说说不服你,那你如何肯服?愿意认错悔改?” 知道和尚此刻应该跟刚才那种凶怖状态大不一样,这头号称搬山大王的乌金搬山兽笑道:“真想要我服?” 和尚点头,“降身易,降心难,施主不妨直说,贫僧如何能让你心服口服?” 男子乐道:“让我服容易,你搬来一座大山,能把我压在山下,我就服你!” 吕仁义觉得男子有些欺负人了,虽然刚才和尚疯癫的状态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但是吕仁义不觉得和尚能搬来大山压下男子,因为这头乌金搬山兽得天地造化而生,有金丹境的高深境界,天赋异禀,天生就有搬动山岭的神通,不然怎能号称搬山兽,怎能给沟儿岭搬来这连绵山岭? 就在吕仁义要出言提醒时,不曾想和尚竟是一口答应下来,“好,施主稍等,贫僧这就让你心服口服。” “和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是你搬来的山压不住我呢?” “那贫僧任施主处置。” “好!” 树林里静谧,和尚站在山顶,合上双手,默念佛经。 男子眼中露出讥讽之色,虽然刚才和尚那种状态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但是要论搬山的神通,他可不怵任何人,这和尚有些本事不假,可这四周的高山大岭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这和尚能搬来哪座山? 难道还能搬来灵山不成? 天地间风云色变,和尚停止念经,满山妖精和吕仁义,郭铃兰抬头看去。 只见男子头顶有一粒沙子正轻轻坠下。 搬山大王这个精壮汉子笑弯了腰,捧腹道:“和尚,你有本事,你这搞笑的本领,本王服了!” “阿弥陀佛,施主服了就好。” 男子头顶米粒大小的黄沙,骤然间大方光明。 佛说,一叶一菩提,一沙即世界,一座冲破云霄,在黑夜里搅动日月星辰的高山上佛光普照,像是佛祖菩萨说法,五百罗汉诵经,震天动地中,蔚然而下,瞬间将下方震惊的搬山大王压在山下。 和尚没有搬来灵山,和尚搬来的只是号称佛教小世界的中央之山。 须弥山! 哪怕只是一道投影,也轻轻松松的将这头有望元婴境的搬山大王压在山下,动弹不得。 山上更静了,脚步声响起,有人站在洞穿山顶,又站在须弥山下,轻轻问道:“施主,服否?” 已经化为本体,像一只穿山甲一样的巨兽整个身体只有脑袋留在山体外,哀求道:“服了,我服了。” “心服口服否?” “心服口服。” 和尚摇摇头,笑道:“心服口服,自然得出。” 不再管身后苦苦哀求的乌金搬山兽,也不理睬那些跪地叩头的小妖精,四处摸索,找到那坛酒,和尚一边饮酒一边哼唱。 “大神山压小妖怪,咿呀伊儿呦。” “穷和尚有酒喝,乐呵呦。” 注意到和尚向远处走去,知道是遇见前辈高人的吕仁义问道:“大师,你要去哪?” “去哪?” 和尚头也不回,摆摆手,继续向前走去。 走出很远,摇摇晃晃中,一坛酒空后,和尚倒在地上,迷糊道:“世间哀苦愁事厄,西土祥和极乐多,我去西天问问佛,为何人间苦难多。” 喝的伶仃大醉的男子。 醉时为佛,醒时为魔。 第八十九章 与落叶宗有关! “你家开山鼻祖尚在否?” 在双方对峙中向前一步的障林国鬼主的声音不大不小,落入董难言耳中。 叶芷怒道:“你这头恶鬼,好大的口气,我落叶宗鼻祖也是你配提及的?” “哦,连问问也不行?” 叶芷嗤声道:“问,问什么,想着攀交情啊,难道你还认识不成!” 拿出阵旗的风洪听到落叶宗后已经是心头一惊,不过在听到那头老鬼的“你家开山鼻祖尚在否?”这句话后,老者更是心中震撼,因为这头被封印千年的厉鬼,没准还真认识落叶宗的开山鼻祖! 身前黑气流转,鬼主笑道:“不认识。” 叶芷轻哼一声,认识了才是怪事。 一旁的风洪心中却是疑惑,既然不认识,那么这头老鬼为何要突然提上这么一嘴? 不过在听到鬼主的下一句话后,这位来自淋风谷的老者彻底打消了争抢符牌的想法,不敢在有一丝一毫的其他心思。 “认识到是不认识。”,像是在回忆往事,被鬼主占据的陶毅身体开口轻声一笑,“只是有些过节罢了。” 跟开山鼻祖,有过节?开玩笑的吧,要知道落叶宗传承到现在,已经连开山鼻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了,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印记磨灭在千年的岁月长河里了,就连祖师堂里最上方供奉的祖师灵位,都只是用一片金叶来代替。而现在,在这小小的障林国里,竟然有一头鬼物说他曾经跟落叶宗的开山鼻祖有过节,他当他是谁?是活了千年不死的老妖怪吗? 面对着黑气缭绕的鬼主,叶芷的衣裙上流淌起一层金色光华,将少女整个人都衬托的绚烂,手中晚晴剑散发出惊人的波动,少女喝道:“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一剑戳穿你的嘴!” 吸收着桃树地底弥漫而出的黑气,修为正在一点点恢复的鬼主笑道:“小丫头,本事不大,脾气到是不小。” 不再理会叶芷,只是望着被叫做小师叔的那个少年,鬼主再次问道:“落叶宗的小长老,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家开山鼻祖,还在世否?” 见到对面的少年不回应他,鬼主并未转身,对风洪问道:“如今的落叶宗是落魄了吗?怎么一个小小的凝神境就能成为长老,这小家伙是什么身份?” 风洪也不知道落叶宗何时有董难言这么一号人物,摇摇头道:“前辈,这少年我并不清楚,但是落叶宗开山鼻祖,晚辈到是知道,早已经陨落,不在当世。” “我让你替他回答了吗?” 浑身噼啪作响,黑气向肌肤中渗透下去,鬼主霍得向前再迈出一步,如汪洋一般的阴寒鬼气汹涌而去,将前方无数严阵以待的障林国军士吹得人仰马翻,这头千年老鬼冷声道:“我当然知道她不在世了,八百年前她就已经苟延残喘,如何活的到今天!” 风洪倒吸一口冷气,在场的障林国军士更是个个心惊胆颤,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是一头千年老鬼? “鬼话连篇,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叶芷提起晚晴剑就要上前,落叶宗就是她的家,少女可容不得这头厉鬼在这胡言乱语。 “叶芷姑娘,你先等一下。” 在听到鬼主第一句话,就心中产生一种惊人猜想的董难言叫住叶芷,对鬼主问道:“鬼冥花?” 杀气腾腾的叶芷徒然一愣,“小师叔,难道说他?” 想起在神通楼六层里那枚放置在最高处的玉简,董难言再次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鬼主似笑非笑,“小家伙,你知道的到是比这个后知后觉的小丫头多得多,还算有点脑子,怪不得你是她的师叔。” 一缕缕黑雾从身上溢出,带着一股浓郁的死亡气息,鬼主向前走来,“他是我兄长,小家伙,你们不提落叶宗还好,提了,那可是要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像是在打哑谜,他是谁?鬼冥花又是什么东西? 别说是淋风谷的风洪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宋皆宜等人也是不知道董难言说什么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众人,除了叶芷,皆是一脸疑惑。 没有了先前出手向前的勇气,叶芷眼中出现恐惧之色,握紧晚晴剑的手心满是汗水。 这个障林国的厉鬼,竟然和落叶宗枯井鬼牢里的那头渡海境鬼物是兄弟?! 鬼主迈步并不快,但是每一步落下,就像是在原地消失,然后快速出现在前方。 “叶芷姑娘,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络上知秋师姐吗?” 既然已经知道了鬼主的身份,董难言十分清楚,眼前占据陶毅这具身体的千年老鬼,绝对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对付的。 在落叶宗的记载中,关押在枯井鬼牢里的那头渡海境鬼物,之所以能从开山鼻祖的年代一直活到现在,是因为曾经服食过一种名为鬼冥的神花,这种花传闻只要食下一株就能让人延命千百岁,不过鬼冥花虽然能延命千年,但却极其稀少,而且充满了副作用。一旦服下,便立即不人不鬼,从此只能修行鬼道之术,而且在延命的同时,还要饱受煎熬,每隔二十年,便会有一种疼痛感降临在身上,而且这种痛彻心扉似万箭穿心的感觉不会削弱,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痛,并且永远无法结成金丹,来世无望。 “小师叔,我没有办法联系知秋师叔啊。”,叶芷焦急不已,谁能想到在这小小的障林国,竟然能遇到这种老不死的鬼物,要知道千百年来,落叶宗可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的从枯井鬼牢里取出鼻祖灵剑,可见那头渡海境鬼物的恐怖之处。 “轰隆!” 像是一片沉重的黑云从空中坠落,让之人窒息压抑,铺着青石板的大地直接蹦碎飞裂,地上露出一个掌印深坑。 和叶芷一起躲避开来的董难言左右手提着两个来不及闪躲的障林国士兵,退在后方。 松开手,董难言朝身后喝道:“邵太傅,赶快让这些士兵离开这里。” 被千军万马簇拥着的金甲老者回应道:“董公子,你放心,我们障林国的军士从不后退,没有孬种,就算他是个什么千年老鬼,今日也要把他碾成飞灰!” 董难言摇摇头,眼前这个自称和枯井鬼牢中渡海境鬼物是兄弟的鬼主,实力绝对不会低到哪里去,甚至很有可能,也是一名渡海境的鬼修! “邵太傅,你听我一言,赶快让这些军士撤离,他不是光用人数就能战胜的。” 另外,董难言又对叶芷道:“叶芷姑娘,你赶快掩护着这些人离开这里,看看能不能传讯回落叶宗,向宗里说明情况。” “别白费力气了。” 浑身散发出的气息更盛,鬼主笑道:“今天不管是你们这些落叶宗的弟子,还是这些罪奴,都难逃一死。” 实力恢复了三四成,鬼主对眼前这个落叶宗小师叔充满了好奇,只是一个凝神境的蝼蚁,竟然能从他的一掌之下逃开? 视线越过董难言,最终停留在被重重保护中的秀林,鬼主心有余悸,刚才要不是他及时从男孩身体中离开,恐怕就要在佛光下消融了。 不打算亲自动手,毕竟被封印了那么久,鬼主实在不想再次沉睡,手掌一挥,对风洪吩咐道:“启动大阵。” 身为登楼四境的修士,风洪能清楚地感觉到鬼主身上那股惊人的气息,心头一跳,老者不敢违背,连忙称是。 其实风洪不知道,虽然看上去气势惊人,但现在鬼主其实真实修为只有登楼三境左右,若是他拼上了老命,未尝不能将其拿下,只不过被吓破了胆的老者,哪里敢向一名曾经跟落叶宗开山鼻祖有过节的鬼主出手。 手中阵旗一飘,黑色的旗帜在空中迎风展动中,障林国陶氏禁地上空,乌云密布,在地上投下阴影,黑压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中,有莫名的狂风四起,将原先摆出阵型的障林国军士吹得东癫西倒。 董难言将幽草剑插在大地上,稳定住身形,茫茫不见天日中,少年散开神识。 狂风呼啸中,不少将士们都在慌乱中乱了心神,一片惊慌,相互踩踏。 风声太大,想要稳定军心的邵焕张开嘴,可是没等老者喝令,就被灌进了一口冷风,发不出半点声音。 好在围绕在三位老者和秀林身边的都是些极为出众的军士,一时间到是没有有失镇定,一个个紧握双手,围成一个圈,保护住邵焕等人。 周予和黄峰一人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握住秀林的双手,这可是陶氏最后的血脉了,就算是天塌下来,两位老者也不会松手。 同样将晚晴剑插在地上的叶芷也散出神识,于此同时,少女的心湖上响起董难言的声音,“叶芷姑娘,我去尝试拖延住他们,你赶快掩护大家撤退。” 知道事情紧急,叶芷传音道:“小师叔,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董难言点点头,又寻到站在秀林身旁的青衣少女,以密语传音道:“宋姑娘,这头鬼物极有可能以前曾经是渡海境,你有什么办法吗?” 狂风中别说是颠倒,就连身子都不曾摇晃一下的宋皆宜皱眉道:“董难言,他现在绝对不会是渡海境,不然早就把我们全杀了,何必在这里浪费口舌。” “我也知道,可是我看不出他的修为深浅,可就连剑血山庄厉寒的师兄,都听他吩咐,就算不是渡海境,至少也是凌虚了。” 一直就留意那株桃树的宋皆宜沉声道:“那株桃树才是关键,这头鬼物应该是被镇压这株树下,如今占据这具身体的,很可能只是一部分,所以他才寸步不离那株桃树,董难言,想要阻止这一切,只有让他重新被桃树封印。” “可是,怎么做呢?” “你有没有发现,不管是他在黑气时对秀林出手,还是占据这具身体后,他都没有主动碰触过桃树,只是吩咐别人去帮他,很有可能,这株桃树还是对他有着镇压之力,董难言,你只要出手阻止住那个现在催动阵法的老者,不让桃树倒塌,相信就能找到机会对付他。” “好,宋姑娘,那其余人,就拜托你了。” 狂风中幽草剑被重新拔出,董难言正要顶着狂风硬生生吐出一口气,正要努力前冲中,心湖上响起了一道声音。 “董难言,就是那个催动阵法的老者,也应该是在登楼境四五层左右,你没有办法抗衡的。” “你会死的!” “宋姑娘,就算是我不去试试,也会死的,但是万一侥幸成功了,那就不用死很多人了。” “我虽然本事不太大,但是我,不怕死的。” 虽然跟宋皆宜这么说,但是少年心里其实是怕死的,没有人不怕死,只不过董难言想到即使是他死了,若是能换回来在场这么些人的生命,他都觉得值了。 他的命,只有五年了,而在场这些人的命加在一起,董难言算不出来。 赚大了。 少年大喝一声,向前冲去。 陶氏禁地内,黑暗中,闪起了一道金色微光,而后又像是化成了一道金色闪电,向着桃树而去。 操控着这座淋风谷护山大阵缩小版的催云降雨阵,只见随着风洪掐指,桃树根下泥土不断被狂风吹起,裸露出一条条树根。 见到有人向这边冲过来,老者冷笑一声,双指一并,喝道:“降!” 陶氏禁地内,突然放亮,满是银白色的光,不是乌云消散,而是天空中,降下了一滴滴如银针般刺目亮眼的雨珠! 古语道,滴水能穿石,但是需要日积月累,而现在,陶氏禁地内,一滴滴雨水别说是穿石,就是连银盔铁甲,也都一穿而过。 一朵朵血花溅起,平常滋润万物的细雨,如今却变成了催魂夺命的利器。 “啊。” 一声声哀嚎和惨叫在这里响起,抬头望着乌云中雨珠落下的鬼主眼中出现一抹忌惮之色,别说是这些军士,就算是他现在的境界,身陷这大阵,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过鬼主心中微微一笑,催动阵法的老者到底是个酒囊饭袋之货,几句话就任他驱使,不足为虑,而且随着陶氏禁地血流成河,他脸上露出享受的笑容,张口吸纳血气,恢复修为。 “撑盾!” 好在降雨过后,狂风稍歇,终于能发号施令的邵焕心都在滴血,因为每一道银光亮起,伴随着一道血色,那就是一条人命啊。 想起刚才董难言对他说的话,老者大声喝道:“众将士听令,撑盾撤离,弓弩手远处协助。” 如闪电一般迅疾的董难言心中怒不可遏,身后那副人间惨状,连神识都不用散开都能知道。 乌云里降下的银针雨珠便是他都吃不消,脱下了秋色,用一只手擎着搭在头顶,董难言手掌中雷声一响,比雨珠更耀眼的光华从幽草中蔓延出去,像是夜晚里天上的明月垂下的一道洗荡黑暗的月光,向着桃树旁的风洪暴射而去。 “呲”的一声,光华乱散,四处涌动,跟着一道疾风纠缠在一起,冲向四面八方,将青石板都整个卷到了天空中。 桃树下,已经稍稍恢复的韩风华站起身,用出了一道宝贵阴风阻挡住董难言出手的青年喝道:“休要阻拦吾师!” “好,风华,拦住这个小子,为师马上就要成功了。” 桃树已经在缓缓抬高,风洪没有留意,全力在催动阵法,挂在枝头上的齐道真和武彪早就在桃树摇晃中被甩飞在远处了。 “师傅放心,他交给我了。” 身上的青紫色稍稍褪去一些,韩风华森然冷笑道:“一个小小的凝神境,真以为出身落叶宗就全然无惧了?” 再度取出那只竹笛,韩风华吐出体内最后一道阴风,将这支曲子吹奏的如歌如泣,尤其是在淋风谷阵法加持下,董难言四面八方,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千军马万,向他披挂冲杀而来。 根本无法闪躲,被一匹铁甲悍马双蹄踏下,董难言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就像是行军有素,作战有方的军队,刚刚驾马将人击倒,立即就有人持着矛上前一刺。 嘴角咳出一口血,忍着剧痛,董难言一手擎着秋色抵挡雨珠,一手护在身前,神识不断探扫,但是四周只有风声在呼啸,别无一物。 正在小心戒备的董难言浑然一惊,随着曲子的不断吹奏,眼前就如同有一支铁骑在冲锋陷阵,直接将他撞飞在地。 韩风华眼中阴狠光芒一闪而过,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实在是跟他设想中的相差太远了。 本来神镜、符牌,都是囊中之物,可现在倒好,只得到神镜不说,就是连他也身受重伤,经脉被阴风所裂。 青年心中怒气大盛,停止吹奏,向失去抵抗之力,披着秋色的董难言走去,天上的银针雨珠似乎像长了眼睛一样,自动在青年头顶移开,滴滴答答的落在举起秋色的少年身上。 在见到这件金色长袍在雨珠滴打下毫无损坏后,韩风华心情稍好,一脚踹在董难言身上,听到脚下的闷哼身后,青年笑道:“真是不识时务,你身为落叶宗的弟子,身上还有这么多法宝,看来地位一定不低吧?是不是投了个好胎,光用屁股坐在高位上享福了,怎么脑子就这么不灵光,为了这些凡人,让自己深陷险境,真是愚蠢至极。” 再度给了董难言两脚,将抵抗着银针雨珠的少年踹的蜷缩在衣袍里,韩风华冷笑道:“不过我倒是要谢谢你,本来我今天只能得到那面神镜,倒是你,好心让我又多了两份收成。” 第九十章 破开封印 韩风华目露贪婪的望着少年手中的幽草和秋色,这柄古朴长剑,锋利无匹,更是在厉有疾手里一剑斩断了封血剑,定然是品质不低,而这件能抵挡住淋风谷催云降雨阵的法袍,看样子更是了不得的护身法宝。 韩风华微微一笑,没有想到,今天的大头不是出在树下,而是出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一脚将董难言踹出很远的韩风华没有托大上前,反而是在远处遥指少年,嘲讥道:“没有想到会有一名落叶宗的弟子死在我手里,放在以前,我可是不敢呢,不过你放心,你不会感到寂寞,我答应你,马上你的那些同伴也都会下去陪你,还有你想保护的这些凡人,你想要伸张的这些正义,甚至就连这座障林国,也都会被我抹去,不会有人活下来的,我像你保证。” 一道风刃在指前凝聚,青年狞笑道:“你就先走一步吧。” 叶芷焦急的快要哭出来了,可是身处催云降雨阵里,少女都是自顾不暇,哪有本事去救董难言。 “大哥哥。” 风刃割开邵焕金盔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秀林不顾一切,就要冲上去。 邵焕死死的拉住男孩的手,将男孩抱在怀里,似乎有些不忍心见到这一幕,老者闭上眼睛。 陶氏禁地乌云之上,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叶澈眼中寒芒一闪,精疲力竭的师侄已经是做的很好了,能够以凝神境跟这么些登楼境周旋这么久,已经是殊为不易了,只是现在这场历练有些超纲了,再这么下去,只是让师侄受罪而已。 大言不惭,胆大包天的淋风谷,也敢对我落叶宗弟子出手? 心中怒意渐起,下方这些人,老者还真没放在眼中,就算是那个鬼主,也不过只是登楼境的修为,如何能让他放在眼里,何况就算是解开封印,鬼主也不可能一瞬间恢复修为,面对他,运气好了是逃亡败北,运气不好,没准可能就要灰飞烟灭了。 身形下降,正要下去解决这一切的叶澈突然按住云头,向下望去。 下方,正要用风刃结束了董难言性命的韩风华一愣,看向一步步朝他走来,气势惊人的男子。 在青年身边站定,男子开口道:“你…刚才…说什么?” 知道这头老鬼来历惊人,修为莫测,韩风华不敢放肆,收回手指,恭敬道:“前辈,您是指?” 这次男子的声音好像更连贯了一些,“你…刚才说什么?” 韩风华心中惊疑不定,猜测是不是这头老鬼打算将少年身上的两件法宝占为己有,开口道:“前辈,晚辈刚才只是说笑,这两件法宝,还是全凭前辈处置。” 见到男子摇摇头,韩风华赶紧仔细回想他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微微皱眉,青年不觉得其他的话有什么问题,此刻只能一句句重复道:“晚辈说要杀了这个少年,另外再替前辈将这些障林国的碍眼之人一并清除,前辈,可有问…” “噗。” 韩风华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成年男子粗细的手臂已经透过他的前胸,从后背露出。 “风华!” 站在桃树下催动阵法的风洪见到鬼主出手杀了自己的徒弟,震惊不已。 “前辈…” 尚且还有一口余气在,不明白为什么还要依仗他们师徒二人破开桃树封印的鬼主竟然出手杀他,青年死也要死个明白,艰难开口问道:“为什么?” 五官分辨不清的男子抽出右手,声音坚定,“她…不能…死。” 临死之前,青年瞪大眼睛,因为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眼前这个男子的声音,不是鬼主,反而有些像… 像是那个为了女人背叛一切的陶毅! 艰难的擎着秋色抵挡着雨珠,腿上,手上满是伤痕的董难言觉得眼前的鬼主有些不太对劲,因为这个男子只是一直在喃呢着:“她…不可以…死,她…不…可以…死。” 随着一声声喃呢,男子从董难言面前一闪而逝,像是缩地成寸一般,瞬间出现在正在催动阵法的风洪面前。 老者一边催动阵法,一边沉声道:“前辈,我徒弟言语失敬,冒犯了前辈,那也是他该死,死了就死了,还请前辈赎罪。” 眼看桃树就要掀起,风洪再度开口道:“前辈,马上这株桃树就要被我掘开,等到前辈真身脱困而出,晚辈愿意效犬马之劳,让这障林国死伤无尽,重化鬼蜮,作为我淋风谷恭贺前辈脱困之礼。” “死伤…无尽?” 风洪蓦然一惊,顾不得将桃树掀倒,急忙调动狂风,同时双臂护在胸前。 像是有蛟龙探出一爪,缭绕黑气的拳头轻而易举的穿过层层包围老者的狂风,击打在风洪身上。 幸亏老者平日里注重体魄修炼,勤于用淋风谷阴风淬炼肉体,所以面对这本该穿透他心肺的一拳,只是向后栽了数米,并无性命之忧。 来不及喝问,刚刚稳定住身形的风洪挡住拳头的双臂处火辣辣的疼痛,一个翻滚,躲避开男子的重腿一击。 身处催云降雨阵之中,风不再成为阻力,老者速度其快无比,身形飘忽间,开口道:“前辈,我并无冒犯之意,为何要咄咄相逼,真要鱼死网破不成?” 没有回答风洪,男子喃喃道:“不可以,羡儿…还在…宫里…不可以…死。” 占据陶毅身体的鬼主叫苦不迭,这具明明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躯体,既然对一个女子执念如此之深,像是刻在肌肤骨子里,哪怕魂飞魄散,依然还能记得。 眼下这具身体不再受他操控,反而主宰着他,借助他的修为出手,这让鬼主心里憋屈。 在阵法里人如旋风的老者身形变幻莫测,男子一时间站在原地,找不准方向。 不过也就是站了片刻,男子徒然一闪,腿如奔雷,划破长空,比风还要快,一击重腿踢在风洪身上。 “蓬!” 在踢中老者之际,汹涌的拳罡气劲夹杂着黑气,透过稍稍抬起的中指,男子一拳击在对方腹部,老者立即呕出一口鲜血。 肝脏碎裂,痛的紧闭上眼睛,老者毫不怀疑上空正在对他施展高空劈腿的男子会一脚把他斩作两截,生死攸关之际,风洪张嘴一吐,一口通体晶莹璀璨,银芒四射的小钟一震,迎风变大将老者罩在钟内。 “当!” 犹如大斩刀一样一腿劈下的男子狠狠劈打在大钟上,让这口银色大钟轰然作响,音波向四面八方震去,陶氏禁地内所有人的耳朵都在嗡鸣,不少人都捂住耳朵痛苦的跪在地上。 距离男子和风洪最近的董难言定睛看去,只见桃树旁边有一座巨大的深坑出现在眼前,少年思付便是他全力一击,也不可能有这种威力,而男子单单一击腿劈就在地上留下这种痕迹,可见实力有多恐怖。 面部模糊不清的男子全身气劲爆发之下,就连身上缭绕的黑气都徒然一震,脚下碎石在气劲的牵引下浮空一两寸,男子抡动仅剩的右臂,向着深坑一跃而起,重拳捶下。 深坑银钟内,哪怕有这件法宝护体,那一腿劈下的气劲还是在钟内四处流转,将风洪五脏六腑震的尽皆出现裂痕,此刻见到男子再度袭来,老者在用阴风护住心脉的同时,颤颤巍巍的一指点在钟壁内,像是镶嵌在坑内的大钟钟声大响,震动中,一道道银色似风的涟漪化成恐怖的风刃向上劈斩而去。 已经一击重拳挥出的男子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根本不会回头,也不躲避,迎着碗口大小的风刃,整个右臂变得漆黑如墨,一拳砸下! “当!” 银色的大钟在这一拳之下,发出一股响彻陶氏禁地的巨响,然后“咔嚓”一声,钟体布满裂痕,数十上百块碎片在拳劲的激荡下化作飞矢,在深坑内乱射。 在击碎了银钟后,男子这一拳去势不减,直直的打在正在钟内满目骇然的老者头上。 只不过没有脑浆乱迸,鲜血四溅的画面,一团清风分为两半,飘散在天地间。 深坑上,早就施展遁法从钟中逃出去的风洪在服下一颗丹药后,冷声道:“你这该死的老鬼,出尔反尔,杀我弟子,又对我出手,既然这样,那咱们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老者左掌拍打在右掌之上,双手一叠,大喝道:“风来!” 尖锐呼啸之音在老者身旁响起,整个陶氏禁地之风都荡漾在身后的老者犹不满足,再喝道:“雨来!” 深坑上,风雨交汇,景象骇人,将催云降雨阵法催动到他所能做到的极致的老者掌心握着一道阴风,开始绕着深坑极速移动,速度快到掀起无数幻影。 随着老者的急速奔跑,深坑四周飓风旋起,化成一道龙卷风,搅动层层乌云,疯狂移动的老者依然像是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仿佛从来没有动过一样,双掌分开,举过头顶,猛然向下一扯,喝道:“你这老鬼,给我死!” 围绕深坑的龙卷风随着老者一扯,旋起的飓风齐齐向中心汇去,夹杂着乌云中银针细雨,如龙卷雨瀑,轰然砸进深坑! 别说是陶氏禁地,就是障林国皇城都抖了一抖。 见到整个深坑被飓风阴雨所填满,风洪还是不肯大意,身前空气震荡中,一股恐怖的气息像火山爆发般从老者体内喷出,登楼四境的风洪身体上流淌纯粹的真气,像是凌虚境一样,踏在一道道阴风之上,迈步走上深坑上空。 澎湃的真气不断从体内流出,甚至搅动的陶氏禁地这片天地灵气都有些狂暴,风洪十指交叉,拇指一合,一道阴风从老者天灵盖而出,融杂着体表的真气,化成一道银白色的闪电,被老者握在两手之间。 踩着阴风立身在深坑上空,双臂高高举过头顶,随着猛然下方,那道银白色的闪电直接穿透进下方的飓风阴雨中,然后炸裂。 脚下风雨四溅,仿佛一个海中旋涡不停的旋转,不过风洪看也不看,竟是急忙闪到正在逐渐向地底扎根的桃树下。 不甘心功亏一篑,老者趁着这个机会,借助催云降雨阵,引导陶氏禁地内的灵气疯狂向身上流动,然后竟然是双手拽住数根,奋力向上一拔,这株在障林国扎根千百年的老桃树,直接被高抛到天上,然后轰然砸下。 知道树下应该还有那头老鬼的一部分神魂,风洪不敢大意,双指这数根下黑黝黝坑洞里一指,果不其然,有一面散发着柔和微光的古镜缓缓飘浮在空中。 一掌接过古镜,老者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深坑里占据陶毅身体的鬼主不知道是死是活,那他为何不取走那块符牌? 突然,一手持古镜,一手向下牵引的风洪徒然一惊,身形倒退,古镜散发一道微光,同时笼罩陶氏禁地的催云降雨阵骤然缩小,化作桃树粗细大小,封印在黑黝黝的坑洞上。 不再想着符牌,老者身形化作一道清风,瞬息远去。 就在桃树被掀开,神镜被风洪取出后,障林国,轰然一震! 封印在洞口上,让障林国军士死伤无数,让董难言和叶芷等人难以抵抗的催云降雨阵,就像是一层白纸,被坑洞中冲天而起的黑气瞬间撕破。 “我,终于出来了。” 在众人的震惊中,遮住天日的黑气开始聚拢,化成一道人影。 面黄肌瘦,双目凹陷,披散着头发的鬼域之主一招手,那座深坑内,便有一道黑气冲开阴风细雨,没入老者体内。 不再是占据他人身体,鬼主深深的呼吸一口,然后咂嘴道:“这就是外面世界的滋味吗?” “有点清淡了。” 原本浑浊的双眼,蓦然间闪过一道寒光,披散的头发乱舞,老者整个人在这一瞬间,气势徒然攀升。 彻底重见天日的老者望着对面战战栗栗刚从催云降雨阵中幸免下来的人群,右手隔空一握,顿时黑气化作一只尖指大手,在这障林国军士中随意一抓。 听着掌心哀嚎惊惧的尖叫声,老者神态反而越加平静,甚至嘴角还挂起了笑容,手掌一握,黑气手掌中鲜血乱溅,洒落在地。 【来点收藏吧,这个月更新23万字了~】 第九十一章 出手 障林国皇城里的人们脸上都带着惊疑,就这么短短一会功夫,大地已经是晃动两次了,尤其是刚才这次,别说是人站不稳,就连一些结固坚实的房屋都在晃动中出现了裂痕,不少妇人都将家里的孩子抱出门,站在空旷的地方,生怕一会又有震动发生。 已经就快退出陶氏禁地,士兵包围保护之中,邵焕沉着脸,对黄峰问道:“黄兄,咱们陶氏禁地里,怎么关着这种鬼怪?!” 那个化作阴风逃走的老者好歹是操纵阵法才让他的麾下死伤惨重,而对面从桃树下走出的老者只是手掌一握,就是百十条人命,这让邵焕如何不惊不怒。 人活百岁,七十古稀,障林国的三朝元老黄峰摇摇头,“闻所未闻,皇宫乃光明正大之所,天子所居,怎会藏污纳垢,有着这样凶厉的恶鬼?” 前方血气滚滚,周予拉紧秀林的小手,说道:“先不管它究竟是何来历,当务之急,是如何除掉他。” 邵焕点点头,“黄兄,周兄,秀林就拜托给你们了。” 老者不再后退,上前一步,喝道:“众将士听令,步兵迟钝在前,弓弩手在后,随我协助那几位小仙师迎敌!” 另外,邵焕又从昏迷的祝山腰间一扯,将号令障林国军马的虎符信物交给身旁一位将领,说道:“你带着一队人马,保护太师和丞相撤退,出宫后拿着它给我调动皇城外骑兵,来宫中支援。” 将领知道身上肩负的重任,抱拳道:“我一定不负太傅重望!” 正当将领要带麾下保护黄峰周予等人撤出时,突然有人叫住他们。 见到是一直跟他们待在后方的青衣少女开口,在得知这群小仙师是来自落叶宗后,邵焕不敢怠慢,恭敬道:“这位小仙师,可还有什么吩咐?” 叫住将领的宋皆宜说道:“吩咐不敢,邵太傅,没必要让骑兵入宫了,而且你和这些剩下的军士最好也赶快离开这里,出去疏散皇城内的百姓,另外再派一队人火速去落叶宗求救,越快越好,不然可能就来不及了。” 虽然障林国不怎么与落叶宗打交道,但是这里距离落叶宗只有百余里,对于落叶宗的威名,老者可是一清二楚的。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如果早先听董难言的,让士兵从这里撤离,就不会再折损那些人在这里了,老者对将领点头道:“按这位仙师说的去办,你出宫后火速撤离百姓,另外派人去落叶宗求救,对了,你们的马太慢,换上我的汗血宝马。” 吩咐完将领,老者对宋皆宜道:“仙师,都按你说的来,但是还是在这里留点兵马吧,不然只剩下你们几位,老夫一来放心不下,二来心里有愧啊,就算是我们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有力出力,有命出命,总能帮上你们一些啊。” 宋皆宜知道老者的好心,但是摇摇头指着对面道:“你看。” 手掌一握,闻着新鲜的血腥味,鬼主面露陶醉之色,对着地面上流淌的鲜血一招手,顿时血液汇聚,成为一条血色长绳,被老者抓在手里。 宋皆宜对心底充满惊慌的邵焕说道:“邵太傅,这头鬼物刚刚从桃树的封印中走出,实力大打折扣,你的这些兵马,恰恰都成了他恢复修为的良药,若不是再执意留在这里,于事无补不说,此消彼长,反而成全了他。” 心中充满悔意,邵焕对陶氏禁地中的麾下喝道:“你们撤,出去疏散百姓!” 偷眼看了手握血鞭的鬼主一眼,邵焕没有撤离,站在宋皆宜身旁,“仙师,他们可以撤,但是只留下你们在这里,老夫有愧,而且这是我障林国的事,起码得有一个障林国的人氏在场吧,老夫留下!” 宋皆宜点点头,障林国的士兵开始逐渐向外退去,突然,一声叫声从撤退的人群中响起。 “放开我,我不走!” 被黄峰几乎挟在身边的秀林努力挣脱着,呼喊道:“我也要留在这。” 正当邵焕打算劝一下小男孩,告诉他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时,远处鬼主桀桀道:“不想走?那就留下啊。” 老者每向前一步,就有人身体不受控制,一头栽在地下,在浑身抽搐中,七窍流血,大量的血液涌在地上,蜿蜿蜒蜒的像是一条条小蛇,向老者手中的血鞭上衔接过去。 邵焕神色大变,心神震动间大喝道:“快走!” 随着老者越来越近,倒地的人数越来越多,鬼主已经松开手,任由那道有水缸粗细的血蛇自动扭曲蔓延。 老者眯起眼睛,紧紧的盯住秀林,从他出来,障林国就已经宣告灭亡,这些罪奴的死亡,是早是晚,都掌握在手里,他根本不慌,但是这个心中有些一尊金身佛像的陶氏余孽,却是必须要死,越早越好,老者可不想节外生枝。 陶氏禁地内,明明淋风谷的风洪已经离去,催云降雨阵已经不在,但是众人却如坠冰窖。 脚步越来越近,鬼主嘴角露出一丝阴寒的笑容,声音如同阴风,向这边传来,“不用折腾了,早死晚死,区别不大。” 顺着老者一指,不断壮大的血蛇发出一声低吼,迅猛的向前方掠去,像是对血液充满吸力,血蛇下方的人群体内的血液直接破开皮肤,向着上空飞掠而去,融入蛇身。 老者微微一笑,他对着障林国人氏出手,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这群罪奴体内有着他的奴印,除非他死了,不然始终会代代相传,融入神魂血脉中,不管是过了多少年,都依然有效。 突然眼前不断壮大的血蛇被一道长虹拦腰斩断,腥气扑鼻,血花四溅中,老者目光闪动,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手呢。” 金色法袍发出刺眼的光芒,将血水阻拦在身外,一剑斩断这条血蛇的董难言右手握拳,隔空对着老者发出一击。 “砰!” 随手的抽开带着雷声的光华,鬼主轻咦一声,“你这小家伙,悟性倒是不错。” 从只是施展藏华,藏雷,到将藏华应用于幽草剑上,再到现在变成拳罡隔空打出,一目目看在眼里的老者笑道:“可惜了,你是落叶宗之人,不然,若是肯认主于我,倒是可以免于一死。” 血蛇只不过是针对障林国人氏随手施展的小法术,此刻修为已经恢复到登楼四境的鬼主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慕然间向地面一砸。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出,地面上出现无数裂纹,这些裂缝痕迹疯狂蔓延向董难言脚下,然后整个炸裂开来,好似旋风一样在董难言四周飞扬。 注意到锁定住他的这些乱石头碎块,董难言小心仔细的左右环视,不过好像是将他束缚在这里,这些乱石碎块只是围绕着他悬浮在空中,并没有什么攻击迹象。 与董难言擦肩而过,鬼主笑道:“悠着点,别乱动,不然虽然你身上穿着的那件法袍品质不低,但是想要从这里走出来,你得搭进去半条命。” 老者不屑的瞥了眼幽草和秋色,砸吧嘴道:“这两件法宝放在你手里,真是可惜了。” 先前老者动用登楼四境的修为击打大地上,被震碎而起的每一块石子里,都含着一份阴冷鬼气,虽然登楼四境的修为之力被这些石子分散开来,削弱了不少,但只要被困在其中的少年一动,那么每一颗都相当于登楼境一击的石子,就会在一瞬间将少年射成筛子。 说到底,还是少年太弱了,当初马由衷催动紫云山的镇山之宝紫云压山印,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更何况是凝神境的董难言来使用这两件上等法宝呢。 要知道,在这神州偏僻之地,像幽草和秋色这样的上等法宝放在外面,可都是需要打生打死争抢的,就连现在声势如日中天的森骨域,也只是白骨娘娘白露有着两件灵宝,除此之外,也没听说谁有。 一股股血色气息从那些倒地的人身上流出,在鬼主的呼吸之间,钻入口鼻,让老者舒服的呻吟一声。 这些血脉里蕴含着奴印的罪奴,对老者的修为恢复,大有帮助,每吸入一道血气,老者身上的气势就更强一分。 见到董难言被老者拘禁住,叶芷眉毛一沉,对着鬼主喝道:你跟我落叶宗开山鼻祖有过节,但你若是有本事,你去落叶宗叫嚣啊,在这里欺负一个你比年少千百岁的小辈干嘛?!” 真是被封印的久喽,难以理解现在外面的世道,鬼主冰冷无情的双目中极为少见的露出一丝笑意,摇头讥笑道:“你这小丫头,老夫的这身修为是一次次生死搏杀,承受着鬼冥花之痛,九死一生,辛苦修来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欺负人了?难不成要我把修为压制到凝神境跟他一对一厮杀,就叫公平了?真是可笑,尤其是这句话竟然从你们落叶宗嘴里说出来,更是让老夫觉得恶心,难道你们千百年前纵横无敌的开山鼻祖靠的不是修为和神兵,而是讲道理?” 老者对着正欲跟他辩解的叶芷冷目一扫,语气如寒冬之雪,冷声道:“况且谁说老夫不敢去落叶宗叫嚣?” 老者向前轻轻一踏,面前空气出现阵阵涟漪,下一刻他直接出现在叶芷身前,桀桀笑道:“知道老夫为何不杀你的小师叔,甚至也不杀你吗?” 老者脚下一跺,跟围困住董难言时一样,不过又有所不同,随着老者口中吐出一道血光,被震起的碎石开始变化,化作一条碗口粗细的,头上长着长角的红色小蛇,两个尖牙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抬起头颅,双目中露出嗜血之光,围绕着叶芷脚下旋转。 “世间最伤人的,果然是时光,我和我的大兄,应该已经八百年未见了,小丫头你别急,等我处理完这些罪奴,就带着你们几个,亲自去你们落叶宗拜访拜访!” 捋了捋长发,鬼主笑意盈盈的向着秀林所在的那个方向走去,陶氏血脉,今日一定要灭个干净! 突然间,老者脚步一停,远处有人道:“我们落叶宗开山鼻祖纵横无敌靠的是修为和神兵?你被封印的八百年里是不是一直靠着幻想度日啊,对付你,还需要我落叶宗鼻祖动用灵宝剑?真是笑话,你骗得了我,骗不了你自己!” 听到被困在碎石阵的董难言发出的质疑之声,老者勃然大怒,竟是返回走到少年面前,对董难言说话中语气中的仇恨程度丝毫不比障林国罪奴少,“你是说老夫在瞎编?” 老者激动地甚至一只手探进碎石中扯住少年的衣领,怒声道:“当年她已经寿元将尽,突破元婴无望,若不是靠着那柄神兵,我和我大兄会输?” 愤怒让鬼主一瞬间想到八百年前的那一天,当时他和他的大兄,两位渡海境的鬼物称霸一方,坐镇这片鬼蜮,只是没想到,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隔壁邻居,竟然一人仗剑,杀进了鬼蜮! 那一日,整个鬼蜮都算得上是天翻地覆,两位鬼主大打出手,集结众鬼之力,在自家地方上大战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早就有所耳闻,女子即将坐化,果不其然,双方一交手,他和他的大兄就意识到今日不光不是大祸临头,反而有可能是一场造化,只不过一开始占据上方的两位鬼主在女子拿出那柄灵宝剑后,这才意识到,刚才所想,只是一种幻想。 灵宝剑在手的女子,哪里像什么行将朽木的坐化之人,战力之强,简直让人匪夷所思,那具由万鬼冤魂打造出的至宝铠甲,被女子一剑就斩破,为何障林国山水迷障众多,那是因为他坐下那头凌虚境幻兽血溅当场,魂魄散入山水间! 只不过不知为何,仗剑独闯鬼蜮的女子只是抓走了他的大兄和另一头幻兽,反而是放过了他,他不是没有想过复仇,只是一百年后修为恢复八九成的他,没想到竟然被该死的罪奴们找到机会,趁机反叛,鬼蜮乱做一团。正当他想要出手把一切拨正的时候,天上掉下一块符牌,直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镇压在地下,直至今日。 老者头顶都像是被气冒了烟,怒吼道:“不用那件灵宝,她算什么,早就被我们俩打碎金丹,魂镇鬼蜮了,小东西,你知道些什么,竟敢在这里口出狂言,真以为你们开山鼻祖那个贱人有多了不起吗?” “她?贱人?” 故意这么说,想要从鬼主口中知道一些关于开山鼻祖信息的董难言心中一惊,落叶宗的开山鼻祖,竟然是一名女子? 想从老者嘴里知道更多,少年反笑道:“哼,你真是胡言乱语,我们落叶宗里记载过,说当日我家老祖根本没有动用灵宝剑,只是凭借着一双拳头,就把你们这些打的四分五裂,溃不成军,怎么,如今我家老祖坐化了,你就在这里胡言乱语,乱改事实?” “狗屁的记载。” 鬼主直接把董难言从碎石阵中拎出来,指着远处一座一分为二,被障林国人们称作相望山的地方说道:“气煞我也,你们落叶宗真是不要脸,瞪大你的狗眼瞧一瞧,你眼前的这座山峰本是一体,就是那个贱人一剑斩成两半的。” “你一口一个贱人,我们家老祖打败了你,你被贱人打败了,那你算什么?” 董难言喝道:“我家老祖即将坐化的时候,你们都打不过,直到千百年后才敢出来吹嘘,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注意到鬼主脸色越来越阴沉,董难言知道老者正在气头上,趁机问道:“你可知我家开山鼻祖出自何处,就敢这么对待我落叶宗弟子,一旦惹怒上宗,降下雷霆,你承受得起吗?” 董难言从叶净那里知道,落叶宗的开山鼻祖是因为与师门长春宫的大道相违,所以才走出师门,另立山门,创下落叶宗,但是事情隔了这么久,如今的落叶宗连祖师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所以少年想趁机问一下,开山鼻祖真是向落叶宗所说那样吗?眼前这个老者,肯定知道的更多! “呵,你们家老祖不就是出自…” 在董难言的期待中,老者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徒然住嘴,笑道:“你在诈我?” “诈你?你开什么玩笑。”,董难言毫不慌张,镇静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换我来告诉你,我家老祖出自长春宫,乃是长春宫最得意的弟子,一旦你…” 反着来说,想看看老者表现的董难言被重新丢回碎石阵,鬼主冷笑道:“小东西,别试探了。” 活着千百年,什么没经历过的老者轻笑道:“你不就想知道那个贱人的来历吗,我告诉你,她确实是来自你说的长春宫,听说也是那里最得意的弟子,只不过,就算是我杀了她,我灭你了落叶宗,那座仙家福地也不会来找我的麻烦,说不定,还会对我重重有赏,赐下赏赐也不一定。” 老者笑容玩味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董难言默不作声,老者反而来了兴趣,“小家伙这么诈我,不会是你们落叶宗真不知道吧?” 见到少年的反应,老者简直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笑死我了,你这个落叶宗弟子,该不会是想通过我了解一下你们的开山鼻祖吧?” 本来想着拖延一会老者,顺便在从老者口中炸出一点关于开山鼻祖的信息,已经知道一些的董难言笑道:“是又怎样?,你还不是已经说了。” 老者冷冷的扫了一眼董难言,“无妨,无妨,只是你倒是让老夫来了兴趣,你们落叶宗究竟衰败到什么程度了?竟然连开山鼻祖的信息,都要从我这个敌人口中得知?” 充满好奇的老者右手一挥,竟然有一道还未消散被拘禁在陶氏禁地中的魂魄被老者握在手间,将这个长相酷似韩风华的魂魄一口吞下,鬼主略一掐指,然后闭上双眼。 片刻后,老者笑着睁开了眼睛,望着董难言,眼中嘲讽讥笑之色更浓,“你们落叶宗,竟然衰败到只有凌虚境坐镇?” 心里简直笑开了花,这趟破开封印,于情于理,老者都是要去一趟落叶宗的,不管是解救大兄,还是报当年之仇,老者都要让落叶宗化作鬼蜮,本来以为哪怕那个贱人死了,落叶宗也至少应该有渡海境坐镇,怎么也不会太轻松,不曾想,原来落叶宗竟然已经衰落到这步田地了。 鬼主心中野望渐起,从韩风华的魂魄中,他得知到如今这周边以森骨域为尊,而且森骨域跟落叶宗之间,似乎仇怨比他只多不少,那么是不是说,他可以联合那位渡海境的白骨娘娘,灭掉落叶宗,让自己的鬼蜮疆土,再次扩大? 尤其是在知道那个白骨娘娘只是初入渡海境后,老者心中更是想着,等到他去落叶宗解救出他的大兄,那么他们兄弟两个联手,那个初入渡海境的后辈,还不是任他们宰割? 那个贱人虽然用灵宝剑在鬼蜮大杀四方,但是人家是金丹境啊,一个凭借灵宝才能跨进渡海境的白骨娘娘,比那个贱人,可是差远了。 不过老者暂且按下心中对落叶宗的嗤笑和对灵宝的贪念,转身对董难言笑道:“小家伙,你就老老实实欣赏接下来的杀戮盛宴吧,但是别紧张,就算是眨眼睛也没关系,因为接下来,在落叶宗,你还会欣赏到的,我会让你看个过瘾的。” 再度向障林国人群中走去的老者回头道:“另外,看在你让我知道了不少东西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一件事,那个贱人提前坐化,冲击元婴失败,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长春宫出手,她才身受重伤!” 在董难言瞪大双眼,心神皆震中,老者身子一晃,直接出现在秀林身前! 本着擒贼先擒王,解决了陶氏血脉,断了这般罪奴念想的老者轻轻一拍,保护在秀林身旁的众人和三位老者就翻滚出去。 看着老者一指摁向秀林眉头,周予直接惊得昏了过去,邵焕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怎么能快过鬼主,眼看指头已经要摁向秀林眉心,黄峰闭上双眼,哀叹一声的时候。 一道青光突然亮起,有人将秀林揽在身后,同时一拳递出,对上老者一指。 身形后退,老者对着身前的青衣少女问道:“你是谁!” 虽然不再藏着掖着,身上青衣如水,但少女好像是习惯了,对着远处努努嘴,道:“我是他的侍剑婢女。” 第九十二章 少女的实力 陶氏禁地内,老者蹬蹬蹬的向后退了数步,在地上留下深深的一行脚印,而且每留下一个脚印,地面都会轻颤震抖。 不再向一开始那样闲庭信步,胸有成竹,鬼主面色有了变化,“你到底是谁!” 老者决然不信这个一拳能将他逼退的青衣少女是个什么侍剑婢女。,有这样的修为,至少应该是堪比风洪和厉有疾的长老修士,怎么可能会是被困在碎石阵里的少年婢女? 一大片黑色雾气缓缓聚集在老者身后,黑雾翻滚中,隐约间可以见到一条条鲜红血气正在从雾中注入他的体内,这一刻,鬼主整个人达到了他现在的巅峰,暴虐的气息疯狂向前压去,只不过对面的青衣少女却在狂潮的气息中稳如一座擎天之山,不摇不晃。 鬼主皱起眉头,直到现在他都看不透这个青衣少女的修为,隐藏的这么深,莫非是哪家的高人在淋风谷和剑血山庄身后布局,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像是一座河流里的磐石,暴虐的气息在宋皆宜身前向两侧分涌去,少女前踏一步,笑道:“说了你又不信,不信还要再问,你烦不烦啊。” 随着宋皆宜一挥衣袖,前方那道恐怖的气浪直接被少女一袖甩飞,冲击在禁地围墙上,将其炸穿。 脚下有着一条猩红小蛇盘绕的叶芷呆若木鸡,鬼主不知道,但是她可知道,青衣飘飘的宋皆宜真是小师叔的侍剑婢女啊,怎么… 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厉害了? 碎石阵里的董难言见到宋皆宜出手,既震撼又担心,震撼的是,少女竟然能挡住这头鬼物,担忧的是,少女毕竟才是登楼一境,和这头曾经是渡海境的千年厉鬼相比比,境界还是相差太多了。 前方从老者体内涌出来的气浪已经被她挥散,宋皆宜对赶至秀林身边的邵焕点头道:“邵太傅,你照看好秀林。” 脸上又惊又喜的邵焕点点头,本来还觉得必死无疑的老者,看待宋皆宜的目光好像是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人见到了一丝曙光,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让老者笑道:“仙师,只管去对付这头厉鬼,老夫绝不给你添麻烦。” 听见老者喝令军士向外退去,宋皆宜没有顾前顾后,把注意力都放在鬼主身上,身上拳意流淌,一手附在背后,一手握拳向前。 鬼主一言不发,宋皆宜一袖之下就轻描淡写的挡住他的威压,这让老者的心里开始紧张起来,难不成这真是个高人? 虽然他现在只有登楼四五境的修为,但是他自认他经过千百年的镇压,虽然修为下降,但是神念却仍然保持在凌虚境左右,所以才能一眼就看出风洪和厉有疾的修为,出言震慑他们。 但是此刻无论是老者如何探查,眼前的青衣少女都像是一个凡人一样,看不出什么是何修为,这让老者心中忧惧,莫非是渡海境的高人伪装在此?可是从韩风华的魂魄里搜魂得知,这附近诸宗只有白骨娘娘一个渡海境啊?! 绝不可能是渡海境,可是为何却探查不出她的修为,想尽各种可能的老者心里忽然生起一个猜测,难道这个少女身上有着能遮蔽气机的宝物? 就在老者胡思乱想之中,宋皆宜心里也在思考,身上的青神衣足以保护她无恙,但是如何救出在场的众人,甚至是障林国呢? 刚才一拳能击退老者,一是凭借着青神衣护体,二是她从小就被家里倾尽资源培养,虽然她懒惰了些,修为境界不高,但是天天泡在神药仙珍里,少女的体魄可是变态的很,就连青神山那个喜好让后辈在阴寒水中锤炼体魄的老祖都曾说,等再过几年,就可以让她去阴寒水池中锤炼体魄了。 阴寒水池,那可是能淬炼元婴境体魄的砥砺之物啊,而且就算是元婴境修士进去,也要脱下一层皮,而那位老祖却认为少女只要在等几年就可以用其磨砺体魄,可见对少女的体魄充满信心,认为根基深厚。 宋皆宜盯着鬼主,根据她一直的观察,老者绝对是一个心思缜密,将一切都算计在内的人,不然也不会凭借几句话就会就让厉有疾和风洪任他驱使,更不会许诺出那面极品法宝,利用心中充满贪念的风洪,彻底破开桃树封印,重归自由。 少女认为,靠着刚才那一拳,只是会让老者心惊,但是要想让老者退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被封印在树下千百年,老者对障林国的恨意之深,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她继续站在这里跟老者废话或者等待老者出手再反击,是绝对起不到震慑他的效果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凭借着青神衣抢先出手,争夺先机,给老者造成一种她吃定他的假象! 果然,就在宋皆宜身形一晃,向前冲来的瞬间,鬼主内心忽然暗叫一声不好,这个少女定然是一个高手伪装,不然是绝对不会先行出手的! 先前少女一拳之威尚且记忆犹新,这次见她先行出手,鬼主一咬牙,张口一吐,将吸收进体内打算用来恢复修为的血气重新吐出。 身前血色气息弥漫,甚至在吐出这股粘稠血气后气势已经在下降的老者大喝一声,双手探进血气中,对着冲过来的少女一掌一掌拍去,每拍一掌,就有一个巨大血红掌印从血雾中呼啸而出。 若是老者对付董难言的碎石阵只是信手拈来的小法术,那么对付宋皆宜的血红掌印,就是老者倾力准备的杀招,每一道手印,都相当于登楼四境的一击! 只不过老者虽然不轻敌,一上来就是使出杀招,但是老者却万万没想到,对面这个少女身上穿着的,可是一件可以抵挡元婴境数次倾力一击的恐怖法袍! 向鬼主冲来的宋皆宜心中一喜,若是老者跟她拳拳相搏,她还会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但是老者要是想要用这样的神通法术来跟她交手,那可就正中她的下怀了。 身上青神衣散发出淡淡青色的光芒,肉眼难见的向着少女拳头上流去,那向着宋皆宜疯狂拍来的一道道血红色的手印,没有任何悬念,一个个瞬间崩溃涣散。 在老者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中,宋皆宜左拳好似一轮散发万丈青光的青色太阳,一拳破十掌! 见到少女一拳威力惊人,老者哪里敢抵抗,手指在虚空一点,好像摁在水面上一样,虚空泛起涟漪,在拳罡扑面中,老者向前一步,走入涟漪之中。 再次出现已经是在宋皆宜百步之外,老者凝望少女拳头上的罡气,沉默少许,说道:“阁下到底是谁,隐藏的如此之深,在此所谓何事?!” 能一拳破开他的血手印,这个少女绝对是一个深藏不漏的修为有成之辈,甚至很有可能这幅少女样貌都是伪装出来的,这张平淡无奇的面皮下,没准就是一个满脸褶皱,老态龙钟的老妪面容。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只会跑?来,让我看看你这个被封印八百年的老鬼到底有什么本事,敢在此叫嚣。” 见到鬼主已经被她迷惑住,宋皆宜左拳成掌,同时虚上右步出右锤,斜身向老者砸去。 青龙探海式! 宋皆宜这右手一拳锤去,前方的虚空都凭空泛起一道道波纹,像着青龙在海水中游荡,拳势飞快,直接就来到鬼主面前。 老者眼中露出忌惮之意,不同于刚才他施展法术让虚空泛起涟漪,面前的虚空波动,可是纯纯粹粹的被这依靠肉身体魄打出的一拳所搅动,可见这一拳的威力有多么的惊人。 一头长发飘散,老者不敢大意,将全身阴气集中在食指上,向前一按。 “化阴指!” 随着老者一指点在宋皆宜的拳头上,两者之间传出两道青灰二色的波纹,所经之处,虚空都无形中发出震炸的声音。 与宋皆宜一拳对过的老者闷哼一声,身子一晃,后退几步在浑身颤抖中竟然有黑气从体内涣散而出,老者满脸的震惊,他这威力惊人的化阴指上的阴死鬼气,还没等到少女身前就自行崩溃消散,到是他,在少女的一拳之下竟然直接身受重伤。 鬼主不知道宋皆宜身上有这件青神衣,不然,相信他一定不会选择和少女拳脚相搏,这件青神衣连元婴境的攻击都能挡下,金丹境以下更是可能被反震而死。 所以说还好老者修为没有全部恢复,不然用渡海境使出化阴指,没准眼前的少女毫发无伤,他可能就要一命呜呼,死在自己手里了。 鬼主勉强站直,不过这一拳之下,老者到是也掂量清了宋皆宜的实力,至少登楼四境! 老者不知道,之所以他认为宋皆宜是登楼四境,其实是因为他是登楼境四境,他的攻击被青神衣反弹回去,这才给老者造成这种假象。 明明身受重伤,但老者心中的紧张之色到是少了不少,不是什么渡海境、凌虚境,只是一个相当于登楼四境的小丫头,那就还好办,她只会出拳,从未动用过什么神通手段,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枷锁境的武夫了,恩,一定是这样,这样才能说得通为什么自己看不出她的修为。 既然已经大致猜到了少女的实力,老者不再选择和她硬碰硬,毕竟除非是脑子傻了,才会选择跟武夫硬碰硬,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扬手一抬,黑雾如海,将老者整个人笼罩住,出现在距离宋皆宜极远之处,鬼主掐动指印,一股脱胎于黑气的灰色气体从他身上散出,搅动天空,形成一圈旋涡,一根灰色手指从中探出,像是一根擎天之柱,悍然向宋皆宜按下! “劫灰指!” 化阴指,灭身指,劫灰指,这三指乃是鬼主当初从鬼冥花旁获得的三式神通,乃是一位服食过鬼冥花的前辈高人所留,杀力惊人,化阴指主杀伐,是将体内阴气通过手指传入对方体内,让对方身体炸碎的恶毒指法。灭身指主远攻,摧毁人的肉身,至于最后的劫灰指,是最为恐怖惊人的,这式神通乃是观摩天地雷劫所创,效法天劫,让人在指下化成劫灰。 就是当初落叶宗的开山鼻祖闯进鬼蜮,要不是凭借着灵宝剑,也要在这式神通下吃尽苦头! 灰色手指像是带动着一片浩劫之力,直接笼罩住下方的少女,老者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哼笑一声,这劫灰指虽然被他以登楼境修为使出,但是绝对不会是这个枷锁境的少女能抵挡的住的,眼看着能将人化成劫灰的手指落下,老者自信,就是凌虚境,面对着这一指,也要当场陨落! “宋姑娘!” 碎石阵中的董难言腿上带着血,在催云降雨阵中,少年虽然用手擎着秋色,但是毕竟银针雨珠太多,而且又被韩风华攻击,闪躲不及中,左腿已经是被一滴银针雨珠所穿。 见到对着宋皆宜当头按下的灰色手指,董难言将秋色护住身上的重要部位,准备挥动幽草剑,从碎石阵中冲出时,有人叫住了他。 “董难言,你先别乱动,他不是说一旦你乱动,这些石子就会将你射成筛子吗,你别乱动,让小道来帮你。” “齐道真。” 董难言惊喜的看着蹑手蹑脚来到他身边的小道士。 风洪已经离去,被桃树甩飞的齐道真身上的风茧早就散去,此刻小道士走到碎石阵外,掏出一张符纸,对董难言说,“你不要乱动,我会用这张替身符换你出来,在我使用后,会有一股力量降临在你身上,你不要抵抗,不然就不灵了。” 董难言点点头,“你最好快一点。” 知道那边巨大的手指已经要按下,齐道真双指掐住符纸,然后蓦然松手,向前一点,“奉天地,顺五行,垂谟作典开太平。” 符纸周围虚空扭动,一股无形之力瞬间降临在董难言身上,按照齐道真说的,董难言没有抵抗,只见碎石阵里虚空同样扭曲,少年眼前一个变化,已经是身在阵外,回头望去,一张符纸静静的悬浮在他之前站立的地方,如同一个交换。 见到董难言出来了,齐道真松了一口气,跟贴在山顶破庙里的符纸不一样,这道符纸和对灵云山韩长老所用的那张,都需要他全神贯注,向其中灌输真气才可以使用,他本来就用的不是特别熟练,生怕刚才有什么差错,让他未来的小舅子命丧阵中。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张符纸太过玄妙,还是鬼主的注意力都放在劫灰指下的宋皆宜身上,此刻董难言从碎石阵中脱困,老者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但是随着一声巨响,老者猛然一个转头,看向这边。 原来跟齐道真一样脱困的武彪跟小道士兵分两路,前去解救被猩红小蛇围困住的叶芷,不过没有齐道真那样的替身符,在丞相府甘愿当个马夫的聚气境汉子全身气劲聚集在脚上,直接一脚将蛇头捻得粉碎。 由鬼主的一口血气和碎石所化的小蛇直接整个爆炸开来,还好叶芷早有留心,急忙提醒武彪,匆匆从爆炸的余波中逃出来。 “哼。” 对待这些小辈,老者眼中尽是不屑之色,没有过多的神情,老者再次将视线放在前方。 见到鬼主没有对她出手,叶芷急忙和武彪去跟董难言汇合,与此同时,天上的那道劫灰指,也轰然按下! 没有轰鸣,没有震动,平淡无奇中,少女身上像是盛开起了一朵青莲,绽放摇曳间散发无量青光。 那道携带这劫灭之意的手指从下至上,分崩离析! 鬼主满脸不可思议,明明没有受到攻击,却蹬蹬向后退了数步,“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 “我的天啊,董兄,宋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也太厉害了。” 齐道真看傻了一般,对董难言问道:“她真是你的丫鬟嘛?” 董难言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道:“先别说这个,我们赶快去帮助她。” 头顶上浩劫般的力量来的也快,去的也快,青莲复归青衣,见到董难言他们已经脱困并且朝着这里赶来,宋皆宜对这群人伸出手,缓缓道:“先别过来。” “宋姑娘,小道知道你厉害,但是对付这个老鬼,还是别逞强,咱们大家一起上吧。” 不过宋皆宜像没听到一样,反而闭上双眼。 见到少女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齐道真正要再次开口,却被董难言示意先等一下,站在远处闭上眼睛的宋皆宜身上,好像有一种很玄妙的东西,董难言说不出来是什么,但是却能清楚的感受到。 刚才站在劫灰指下,心中有所触动的宋皆宜睁开眼睛,青衣猎猎作响中,瞬间移动到老者身前。 不是托大到要一个人对付鬼主,而是担心使出感悟出的这一招后,会伤到距离她太近的同伴。 方圆百里的之内的天地灵气像是都被抽空了一般,疯狂向宋皆宜的右拳上凝聚。 距离老者十丈,宋皆宜对着老者一拳挥去,拳罡像是一道白虹,轰击在双臂交叉的老者身前,然后穿透身体,直接在背后炸响。 大口咳出一口鲜血,鬼主强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忙催动阴沉鬼气在身前抵挡。 因为前方的少女又在九丈外,再度挥出一拳! 护体的黑气被击的粉碎,鬼主双脚在地上向后滑出一道深深的沟印,再也挺不住身上疼痛,跪在地上,大口喘息中死死的盯着缓缓向前的宋皆宜,他不相信,两拳之后,少女还能递出这样恐怖的拳劲。 但是有时候不相信也得相信,因为青衣振振中,八丈外,一道拳罡又至! 负隅抵抗之中老者直接被打了一个提溜转,栽倒在地上。 眼看少女还在继续向前,老者近乎疯狂,喝道:“不可能,你不可能再出一拳的。” 但是这次不光是言语上的打脸,来自七丈外的雄浑拳劲猛然击打在老者脸上。 六丈。 五丈。 被少女六道拳罡击打的跪伏在地,伤势加重到近乎不能开口说话的老者沙哑道:“呵呵呵,你的拳,已经一拳不如一拳了,来来来,今日你不能出拳打死我,那么就是你死!” 回应老者的,是四丈外的一拳。 “啊!”,老者奋力向前竖起一道黑气屏障,同时陶氏禁地内地面上的血气疯狂的向着他身上涌来,给他疗治伤势。 不是没有遇到过枷锁境武夫,但是像少女这样古怪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能从劫灰指下毫发无伤不说,竟然还能挥出这样雄厚无匹的七道拳罡,她难道是怪物不成?不过少女的拳劲已经一拳不如一拳,就比如说这一拳,只是堪堪击碎了黑气屏障,跟头一拳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眼中开始出现笑意,伤势逐渐恢复的鬼主已经站起身了,二丈外的一拳像是在弹棉花,被他轻轻松松接下,一丈前的这一拳更是简直不配称为拳,软绵绵的像是给他挠痒痒。 鬼主咬牙切齿的对着这个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宋皆宜阴寒说道:“我说过,你杀不死我,你就要死,现在,你去死吧。” 携带着浓郁阴气的一指朝着宋皆宜眉心按去,不过在距离少女面前仅有半寸时,突然停下。 体内好像有亿万声巨响,像是九天上的雷霆滚动,又像是黄泉中冥河涌动,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拳劲都在这一刻,在他体内传递回荡,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你! 吐出这一个字的鬼主,眼中充满不甘,然后身体整个爆碎! 天空中,连叶澈都没有察觉不到一处地方,女子目中带喜,缓缓道:“崩山。” 崩山,乃是青神山上的一门至高拳法,拳势一开始刚烈霸道无匹,但是随着第一拳过后,拳势就会越来越弱,但越来越弱的拳,却最为致命,因为它可以引动先前的层层拳劲,然后全势爆发,摧枯拉朽,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仙家杀招。 青神山的一位老祖,据说就是用这这式拳法,曾经在荒芜妖界,递出整整一百拳,将一座逍遥境之上的高山巨妖,活活打的四分五裂,死的不能再死。 第九十三章 少年的选择 “我的天,董难言,这是宋姑娘吗?” 齐道真满心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昨天在雪地里走的辛苦,还需要董难言替她讨要神行符的少女,今天竟然几拳就把这头厉鬼锤的四分五裂。 这种感觉就像是成天跟你一起玩,知根知底的小伙伴,有一天在活泥巴的时候,你们身边没有泥巴了,伙伴对你说等一等,然后就叫来了一辆天马拉着镶金边的撵车,车里装着满满的泥巴来到你的面前,笑嘻嘻的对你说,咱们继续玩吧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少女几拳就把鬼主打炸,董难言也是心中惊讶,本来以为,他和她之间,只是凝神境和登楼境之间的距离,只要拨开迷雾,就能追赶上她,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相差不知多远哩。 以前还以为宋皆宜只是一个怕平平凡凡,哪点都比不上她的丫鬟,现在见到少女出拳的惊艳风采,叶芷突然问道:“小师叔,你知道宋姑娘这么厉害吗?” “齐道真,叶芷姑娘,这件事我晚点跟你们解释。” 答非所问的少年望着远处依然还在站立的宋皆宜,心中好奇,那老鬼不是已经被除掉了吗?怎么她还不收敛身上的拳意? 云头上,叶澈心中的惊讶比董难言等人只多不少,老者心里暗暗道,看走眼了。没有想到师侄身边的丫鬟竟然如此深藏不漏,隐藏这身修为在落叶宗,自己竟是半点都不知道。不过看样子,这个叫宋皆宜的女娃娃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不然也不会出手替师侄他们解决危机。 不同于叶芷和齐道真这两个算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叶澈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凌虚境修士,见过的事多了,虽然心中对宋皆宜隐藏境界的本事感到震惊,但是这股惊讶劲儿也很快就过去了。 毕竟只是一个登楼境左右的丫头,还不能让他太放在心上。 叶澈微微一笑,继续向下望去,老者觉得下方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波接一波,层出不穷,他倒是还想要继续看看,这里还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递出崩山十拳,鬼主炸碎在眼前,身上那种玄妙之意已经缓缓褪去,但是宋皆宜却仍然握紧拳头,一点都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事情还不算完! 黑气依旧缭绕陶氏禁地,在鬼主肉体爆碎后,这片地方非但没有恢复原来的祥和宁静,反而更加阴森恐怖。 被崩山拳意轰炸的鬼主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残骸,也没有溅出血花,四分五裂中,只是有一团拳头大小的黑气一闪而逝,向后退去。 漫天黑气垂落,将鬼主体内的那团黑气罩下,然后翻滚涌动,黑气弥漫中,隐约可见有人形的生物,从中走出。 “好古怪的拳法。” 黑雾中走出的男子相貌不俗,身形挺拔,眉心处有一个红印,仔细看去,跟刚才鬼主的老者相貌,十分相似。 恢复年轻样貌的鬼主丝毫没有因为肉身被碎而实力倒退,反而此刻由鬼气塑造的身躯,气势更为惊人,隐隐间,男子仿佛双脚都要踏空而起。 服食了鬼冥花,其实在延年益寿的同时,便已经中了鬼冥花的诅咒,神魂虽然可以上百年不死,但是这幅身躯却要被这株奇花所改,变得不人不鬼,就像是一座囚牢,将神魂束缚在内,享受无休无止的疼痛,难以解脱。 所以此刻被宋皆宜用崩山拳意轰碎肉体的鬼主非但没不惧,反而更喜,这简直就是因祸得福啊。 当初落叶宗的那个贱人持着灵宝剑虽然可以斩破他的肉身,但是显而易见,对方没有这么做,没有想到今天,他一直以来的愿望,竟然在一个少女手中成真了,他竟然阴差阳错的脱离了鬼冥花的诅咒! 脱离了这幅躯体,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在享受长命的同时,另换一副肉身,从此不再有折磨神魂的疼痛,甚至摆脱了鬼冥花诅咒的他,没准可以打破另一个诅咒,修成金丹也说不定! “阁下的拳法高深,只是不知道…”,暂时先用鬼气作为身躯的鬼主冷笑道:“阁下能否让我再次感受感受?体会颇大呢。” 宋皆宜身上染着淡淡的一层青色光彩,皱眉哼道:“你倒是够难缠的。” 通过崩山拳意已经知道了少女真正的实力,心中打定刚才的十拳是少女最强一击的鬼主阴侧侧的笑道:“如果刚才那记拳法是你的杀手锏,那你可要小心了。” 脱离了鬼冥花束缚,甚至在刚才肉体蹦碎的生死间略有触动的鬼主如今深不可测,竟然飘然升空。 男子俯视着宋皆宜,又转头看向董难言等人,今日里横生波折,虽然每次都是有惊无险,但是也让他失去了耐心,此刻抱着必杀之意,鬼主笑道:“人老了,又被关的久了,出来后更难得这么热闹,所以难免有些唠叨了,既然跟你们已经说的够多了,那就不再絮叨了,送你们去死好了。” 男子凌虚站在上空,一指头顶黑气乌云,“鬼蜮长河。” 随着男子的一声大喝,乌云化成两条黑色长河,向下冲去。 没有想到连肉体粉碎都杀不死鬼主,董难言紧握着幽草剑,喝道:“小心。” 这条黑气的长河像极了传说中的冥河,或者说,它就是这障林国鬼蜮的冥河。 扭曲的黑色之手从长河中伸出,延伸在浪潮之上,随着长河滚动,向董难言等人扑抓过来。 猝不及防,武彪脚下不小心沾染上一些长河之水,只听得“呲呲”声音,汉子脚下的布鞋就已经瞬间消融,一股阴冷幽冥之气瞬间将他脚心灼烧的血肉模糊。 “各位小心,这东西碰触不得!” 源头在天上的长河不停的奔流,不断向他们轰击,眼看已经到了身前,用幽草剑挥斩黑色扭曲之手的董难言迫不得已,一跃而起,躲过河水冲击后将手中的上等法宝向下一丢,然后一脚踩在上面,这才没让自己坠入河中。 另一方面,叶芷也是如此,操纵着晚晴剑,在长河中左右抵挡,到是什么也没有的武彪,情势危急。 身为聚气境的武夫,汉子没有什么傍身的法宝,有的只是一双拳头,一拳打在长河,溅起无数水花的武彪身后突然出现一只黑色之手,向汉子脖子上抓去,危急关头,手指间掐着符箓的齐道真及时出现,将手心中的符箓往武彪背后一贴。 长河扑了一个空,汉子出现在数丈之外。 手中遁地符正正好好还有三张,齐道真双手向董难言和叶芷方向一甩,两道符纸精准的贴在两人身上,带着他们离去。 “呦呵,还有个小道士。” 先前齐道真被风洪用风茧束缚在桃树上,所以鬼主没有注意到,此刻见到他接连救出陷入长河中的三人,男子不由得冷哼一声。 哗啦啦。 齐道真身前瞬间卷起十数米高的长河,两条大水缸粗的黑色巨蟒几乎是同时破水而出,张开巨口,向前掠去。 刚刚送走董难言和叶芷的齐道真心弦瞬间紧绷,此刻无处可躲,一旦使用了袖中唯一的遁地符,那么独自面对一条长河的宋皆宜可能就要危险了。 不管了,先留下吧。 桃木剑高举过顶,正当齐道真准备抵抗时,两道流光突然从远处飞驰而来,分别刺破两条黑色巨蟒,让它们重新化作黑水,流入长河。 和叶芷一人递出一剑的董难言对着齐道真喊道:“快闪开。” 没有了两条巨蟒的围攻,小道士面对直直奔涌过来的长河到是没有那么吃力了,扭了个身就躲避过去。 突然,庆幸逃过一难的齐道真眼前一黑,直接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前的男子一拳打飞。 全身黑气缭绕的男子如同飘忽在夜里的鬼魅,在一拳打飞齐道真后,眨眼之间又出现在武彪面前,一掌拍下,直接将汉子打的倒塌在地,挣扎不起。 “咻!” 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强烈的劲风直接让叶芷睁不开眼睛,来不及抵抗,直接被快速闪至这边的男子一击手刀击中后颈,踉跄倒下。 凭空出现在董难言身前,鬼主对非但没有放弃抵抗,反而一拳递出的少年冷冷一笑,“还在逞英雄?” 侧身闪躲过董难言光华流转的一拳,男子一记重脚踹中少年的心口,同时在双手向后一招,两道流光瞬间出现在男子手心。 一手幽草,一手晚晴,男子感叹道:“你们落叶宗也算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个凝神境的小辈,竟然人手一件上等神兵,真是财大气粗啊。” 一边把玩着这两柄神兵,一边缓缓上前,鬼主笑问道:“小家伙,我该用哪把剑给你个痛快呢?” 指着董难言的心口处的长剑挪动到脑袋上,要是用长剑刺坏了这件法袍,那就有些白瞎了, 鬼主长剑已经点在董难言头上,笑道:“恭喜你,你不用亲眼目睹落叶宗即将遭遇的悲惨景象了。” 男子就要一剑刺下。 突然,剑下匍匐在地之人高喝道:“等一下!” 鬼主手中一钝,嘲笑道:“现在贪生怕死了?” “不是。” 趴在地上的董难言右掌一拍,借力起身。 在头顶上贴着肩旁划过的幽草与秋色发法袍摩擦溅起火花的火花中,少年双指作剑状,直直向男子颈部刺去。 直接刺穿! 董难言不禁心里一喜,不过仅仅只是片刻,少年眼中的喜悦就换成了震惊。 眼前被刺穿颈部的男子没有流血,也没有化作黑气,而是扭曲的消散在他面前。 而且还不待他收回手指,消散的男子竟然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一拳将少年再度击翻在地,鬼主眼中讥讽之色更重,少年的几次出手,其实在他眼里看来都很是恰到时机,而且从不拖泥带水,出手决绝,并且每次都在战斗厮杀中提升实力,出手的招式不断演变,确实资质不俗,但是蠢就蠢在,少年始终看不清时事,就算是招式能变成花来,由他一个凝神境来施展,又能掀起多大风浪,能造成什么损伤? “别挣扎,我知道,你小小年纪就能拥有两件品质不低的法宝,看样子在你们落叶宗里地位不低,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能认我为主,答应在我日后去覆灭你们落叶宗时,作为我麾下的一员,我就放过你,而且你的这两件宝贝,仍然归你所有,你看如何?” 云头上,叶澈眼睛一眯,下方的董难言已经到了生死光头,但是他没有下去阻止,因为他也想听一听,少年的答案。 山门宗派收取弟子,有的看资质,有的看根骨,有的看大道,有的看性情,不一而定。 落叶宗收取弟子除了看资质外,当然也会重点观察一下弟子的心性,不然就算弟子天赋出众,但若是一个狼心狗肺,心狠手辣之徒,那给自身惹上麻烦不说,极有可能连累师门,带来祸患,一不小心,就是灭门之祸。 所以世间的各大宗门才会有弟子下山历练之说,一是让门下弟子出去看看外面的世道,二也是通过弟子的为人处世来看看他们的心性,然后记录在案,回去后由山门里的专人进行评估审核。 所以此刻叶澈紧张的望着下面,竖起耳朵,生怕漏了一个字。 天资出众的董师侄,在生死光头究竟是会恳求鬼物放他一马,卖宗求生。还是大义凛然,宁死不从呢? 老者心头忐忑。 最后的一招也被男子轻松躲开,董难言有些颓然的倒在地上,听见男子说的这个可以活命的机会,少年笑了笑,“当真?” 鬼主点点头。 少年笑道:“好,那我选择,认你为…” 在鬼主的不屑笑声,叶澈眼神黯淡中,少年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 “猪。” 第九十四章 棋胜一招? (这章一万字,所以今日只有一章啦。) “认你为猪好了。” 鬼主内心火气变大,毫不掩饰眼中的浓浓轻蔑与不屑,一脚将少年踩在脚下,呸了一口,寒声道:“我看你死后嘴还硬不硬!” 本来只是想杀了这个少年,但是见到这个少年这么不知死活,那他就要让他知道,有时候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死之后,更可怕! 已经决定要一剑捅穿董难言脑袋,然后取出魂魄日夜折磨的鬼主突然一愣,身后杀气冲霄,浑身绽放青色神芒的少女竟然直接从鬼蜮长河中横穿过来。 “嗡。” 跟上一次躲避宋皆宜的招数一样,身前虚空泛起涟漪,鬼主从董难言身前消失。 “锵。” 出现在远处的鬼主一拍剑柄,手中幽草被他催动到极致,比之厉有疾施展的那一剑还要恐怖,剑锋处气浪两分,但是却连破空之声都没有,直接出现在挥拳的少女背后。 男子相信这一剑就算是枷锁境武夫正面挨上,也要饮恨当场,更别说这样从背后袭击了。 然而少女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竟然拉着倒在地上的少年,脚下一蹬,躲过了无声无息出现在背后的长剑。 “轰!” 幽草斜插的大地上,就像是龟裂的瓷器一样,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然后轰然塌陷。 在远处将董难言放下,宋皆宜以密语对董难言说道:“我继续去拖住他,你带着叶芷和齐道真他们赶快离开这里,刚才逃出去的将领应该已经派人去落叶宗求救了,再坚持一下,应该就能挺到你的师叔们赶来这里了。” 董难言没有立即点头,问道:“你能保证安全吗?” 宋皆宜笑了一下,“放心,我自保不难,但是要保护你们,就不一定了。” 既然宋皆宜有把握,董难言没有优柔寡断,神识搜寻到晚晴和幽草,用神念将两柄神兵摄在手里。 将幽草剑递给宋皆宜,少年说道:“这把剑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有用,你先拿着。” 见到董难言给她的是幽草而不是晚晴,身处险地中,宋皆宜笑问道:“怎么不舍得给我另一把剑?” 董难言摇头笑道:“晚晴剑是叶芷姑娘的,我不好帮她决定,幽草是我的,你随意用。” 没有接下任何一把剑,宋皆宜遥望远处的鬼主,不再以密语传音,而是开口轻笑道:“你自己留下吧。” 化作一抹青色,既然今日已经不在遮掩修为了,那么少女倒是想要看看,以她现在登楼一境的境界,究竟跟凌虚境的差距有多大! 身上有青神衣,但是手中却没有一把趁手兵器的宋皆宜为何不要幽草剑? 答案是。 少女手中有剑! 春,即是生之所在。 宋皆宜身形向前狂奔中,像是有点点春雨出现在手心,一柄青色长剑,被她一把握在手里。 鬼主瞪大眼睛,这青剑始一出现,就连陶氏禁地内上空的黑气都开始有了消散的迹象。 本以为少女只是一个枷锁境的武夫,但是现在男子却不得不改变这个想法。 莫非她,是一名剑修?! 化阴指拿不下她,劫灰指伤不了她,鬼蜮长河被她一冲就散,此刻见到少女脚步坚定,青色长剑摇指着他而来,鬼主心里也是又憋屈又怒。 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么难缠! 整个人如同一尊九幽厉鬼一般,男子身上黑灰两色冲天,汪洋一般的恐怖波动汹涌而起,一股足以让障林国四分五裂的阴邪气息从这里爆发出来。 鬼主脸上露出无情的冷笑,他倒要看看,在他的神通法术下,到底是他先倒下,还是她先力竭。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鬼主每向前迈出一步,陶氏禁地内的上空就会扭曲摇动,在这种充满诡异节奏的步伐下,宋皆宜上空崩塌,一道黑色光柱直接砸下。 但是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终日不踏下金柳峰,被下人们认为是凭借着小师叔喜丑的独特癖好才获得恩宠的宋皆宜现在的实力简直超乎想象。 少女脚踏平地如凌波微步,速度飞快,直接冲出黑色光柱的砸落范围。 “哼” 见到宋皆宜躲开了,鬼主冷哼一声,好像走在自家的后花园里一样的男子连连踏步之下,气势浑然一变,最后一步即是百米高空。 身上黑灰两气交融,在他身后左右交织,向着身旁翻涌滚动的鬼蜮长河里一抓,成千上万的魂魄瞬间化作一个哀嚎嘶吼的古怪法盘,男子一脚踏在其上,重重喝道:“万鬼踏!” 疯狂的咆哮声由上至下呼啸而来,震的远处的邵焕都跪在地上痛苦挣扎,就连董难言也捂住耳朵,停止前进。 宋皆宜抬头仰望,有青神衣在,她根本不担心会被鬼主伤到,但是少女并不是想要一味防御,她想要看看,她现在面对凌虚境,到底有没有一战之力! “开!” 宋皆宜大喝一声,手中雨水剑绽放出一道极为惊人的剑芒,直接对着万鬼咆哮处斩去! 本以为剑芒与万鬼对抗间,至少会产生骇人余波,已经做好防御准备的董难言有些目瞪口呆,远处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大碰撞,甚至有些暖意从那边传来。 在少女的剑气下,从空中坠落的魂魄像是千万条绿色丝带,又想是春日里随风轻垂的柳叶,带着解脱之意,化作点点光雨,洒落纷纷。 万丈鬼气冲天高,剑下垂落碧丝绦,不知绿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虚空之上,鬼主惊骇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左掌,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剑?!!” 按理说这具由鬼气塑造的身躯,就算是手掌被斩断也无妨,再用鬼气填充便是了,但是此刻想要让断掌复原的鬼主却惊骇的发现,不论他怎么调动鬼气想要让断掌再生,都没有任何效果,一股仿佛寒冰遇上烈火一样的融化之感从左臂传出,手臂剑痕处有着一道绿色的光晕,正在不断的向着他体内蔓延进去。 无论怎么阻挡,这股与他天生相克的气息都无法抹除,鬼主心中大惊之下,竟是一咬牙,将整个鬼气组成的左臂给撕下,这才脱离险境。 宋皆宜冷冷一笑,“没有用的。” 如是之剑,春夏秋冬。 剑名,春生、夏荣、秋劫、冬藏。 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 少女手中幻化而出的这柄青色长剑,剑上带着点点春雨,乃是春生六剑中的雨水剑。 雨水有三候,一候獭祭鱼,二候鸿雁来,三候草木萌动。 与董难言在换生湖边刺死章嵩,蕴含无尽肃杀的霜降不一样,雨水剑虽然只是春生六剑之一,但也是欣欣向荣的生机之剑,天生便克制一切阴邪之气,对于施展鬼法的鬼主来说,乃是天克之物! 果不其然,只见宋皆宜话音刚落,上空割去一臂的鬼主身上像是雨露沾染,竟然出现了点点绿色之光。 没有想到这道剑气这么难缠,鬼气消融之下,鬼主目露果决,对着心口重重一拍,跟一开始炸碎老者身躯时一样,一团黑气又重新出现在这里,只不过与上次相比,这次拳头大小的黑气,已经缩小了一圈。 “哪里走!”,眼看这才是鬼主的命脉所在,见到黑气想要逃走,宋皆宜轻叱一声,脚下一动,追赶上去。 没有想到竟然在少女手上吃尽了苦头,鬼主在逃遁中又惊又惧,重新再塑造一具鬼气之身不难,但是显然后方正在穷追不舍的少女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生死存亡关头,活了上千年的鬼主显然极有魄力,只见他命脉所在的黑气竟然是一分为二,一道继续向前逃遁,一道飘落在地,化作一个漆黑如墨的身影。 天上叶澈嗤笑一声,如此分割神魂,这头鬼物想要重回渡海境,难度起码得加大数倍不止。 漆黑如墨的人影长相正是一开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老者形状,满脸怒火的望着正提剑赶来的宋皆宜,老者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化成一道黑芒,直奔少女而去。 脚步向前一踏,右手一挥,一道雨水剑气刹那出现,宋皆宜怡然不惧,就连先前的男子都抵挡不住她手中的雨水剑,何况是一分为二,化作的这个老者? 不过这个老者的速度却是很快,简直像是行走在虚无中一样,躲开了剑气后,竟然露出一个极为阴森的笑容,然后身形一晃,没入地底。 那团黑气还在逃遁,而面前的老者又溜进地底,宋皆宜一时不知道追哪个好,不过至少得要除掉一个,所以少女选择那团前方肉眼可见的黑气。 轰隆隆。 正当宋皆宜想要仗剑追赶时,脚下突然轰隆作响,颤抖的大地上出现一道道裂痕,紧接着,黑气疯狂冒出,转眼间形成一个弧形的包围圈,将她困在其中。 见到包围着她的困牢上面的黑气涌动中有一张老者面孔浮现其上,宋皆宜冷笑道:“本来找不到你,不曾想,你竟然主动过来送死!” 围困住少女的黑气就是老者,此刻他桀桀笑道:“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死!” 老者的这张面孔重新化作黑气,消失不见,密不透风的弧形困牢,突然开始收缩,一股恐怖的令人压抑的气息从包围困牢的黑气中浮现。 老者没有出现,但是他的声音却在这里响起,带着怨恨与疯狂,这道声音冷冷道:“老夫倒要看看,在这个距离下,你能不能从我的自爆中活下来!” 原来鬼主已经打定主意,不惜让这部分神魂自爆,也要解决掉这个给他造成麻烦的少女。 眼看着黑气越来越近,宋皆宜轻笑一声,这种送死的行为,少女乐不得见到,此刻青神衣在身,但是她却没有等待着老者自爆,反而抬起手中剑。 望着漆黑不可见天日的黑气,少女咧嘴轻笑,是不是有点像昏无边界的囚书岛? 像,很像。 尤其是少女手中的雨水剑,颜色像极了天青。 所以就在黑气收缩之时,一道剑芒直接从中劈开,将其一分为二。 青色剑光惊天,陶氏禁地内尽是剑气! 董难言呆呆的望着远处那一边,随后会心一笑,赶到被鬼主一拳打晕的齐道真身边,摇晃叫道:“齐道真,你醒一醒。” 但是无论他怎么摇晃,小道士就是不醒,就差给一巴掌的董难言突然心生一计,鼓足气劲对着齐道真耳边大吼道:“醒醒啊,知秋师姐来了。” 这招果然好用,只见先前怎么叫都叫不醒的齐道真一个鲤鱼打挺,左顾右盼道:“哪呢?哪呢?知秋姐姐,你在哪呢?” 四处张望不见女子身影,齐道真急忙对董难言问到:“董兄,你师姐呢?” 董难言哑口无言,许久才吐出一句话,“齐道真,你被打傻了?” 回过神来的小道士这才发现他还在陶氏禁地,想起不省人事前面前漆黑如墨的那一拳,小道士左摸摸,右摸摸,最后使劲掐了一下大腿,没有疼痛感的他哭丧着脸道:“董难言,我们好惨啊,竟然刚下山就死了,太惨了,小道不想死啊,我还没有跟知秋姐姐在一起呢。” 董难言望着就要哭出来的齐道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还有叶芷和武彪等着他去救,少年说道:“你别哭,你还没死,应该只是刚才躺着压麻了。” 指了指宋皆宜那边,董难言说道:“战斗还在继续,你冷静冷静,恢复一下,我还要先去救他们,就先不管你了。” 董难言已经走了,齐道真呆呆的坐在原地,揉了一下眼睛,天边的黑云已经消散了不少,小道士遥望着正在仗剑独立的宋皆宜,一个激灵。 想到刚才对董难言说的那些话,齐道真惆怅道:“丢人丢大喽。”,不过紧跟着他又笑了起来,这番肺腑之言被未来小舅子听到了,没准还能感动他呢。 知道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恢复过来的齐道真站起身,正想要跟董难言一起行动时,突然一愣,望向一处地方,面露疑惑。 挥袖拨开黑气消散后留下的死气,清风吹过,宋皆宜长发飘起,继续向远处踏步而去。 从少女一道剑芒斩碎那具分身到现在,不过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到,逃遁的黑气一颤,一股许久未有的恐惧之感油然而生。 后方追赶不休的少女,跟当初一人杀进鬼蜮的那个女子,何其相似,都是一人一剑,所向披靡。 黑气中的慌乱之意尤为浓郁,原本以鬼主渡海境的修为,活了上千年的定力,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惊慌的,但是此刻就连分身自爆都无法阻挡住那个少女,这让鬼主实实在在有些恐惧,心中一颤,难不成,逃出封印之日就是他的丧命日? 来不及多想,鬼主现在无心他顾,只想着远离这里,治疗伤势,恢复修为。 陶氏禁地内,现在只有邵焕和周予保护着秀林,站在门口。其余人等已经退出,由黄峰指挥,撤离城中百姓和求救落叶宗。 见到宋皆宜将鬼主打得节节败退,周予微笑道:“落叶宗真是名不虚传,果然个个仙师都本领高强。” 目不转睛的望着远处,邵焕道:“只希望尽快除去这个鬼物,还我障林国一个平安。” 老者蹲下身子,对秀林问道:“还有什么呼唤声吗?” 从一开始,小男孩就说这里有一种声音在呼唤他,只是后来突然没有了声音。 秀林蹙眉摇摇头,指向一边,“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不是很真切。” 邵焕顺着男孩方向看去,远处除了横倒在地的桃树,黑黝黝的洞口外,再无一物。 老者皱眉,怎么他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呢。 赶去叶芷那里的董难言步伐已经跟平时没有两样了,甚至腿上丝毫看不出被银针雨珠刺穿的伤口,仿佛就在这段时间里,伤口就已经自动愈合。 “叶芷姑娘,醒一醒。” 董难言轻轻晃动少女的肩膀,见到少女细长的眉毛颤动,连忙道:“叶芷姑娘,快醒一醒。” 从昏迷中醒来的叶芷小声道:“小师叔,我…我这是怎么了?” 还有武彪要他去救,董难言长话短说,“叶芷姑娘,你刚才被那鬼物砸晕了,现在你赶快清醒一下,然后离开这里。” 脖子后面处传来一阵剧痛,叶芷摸着后颈,对站在原地不动弹的董难言问道:“小师叔,你不用担心我,你不是说要去救武彪吗?快去吧。” 望着远处,少年摇摇头,“晚了。” 远处天地之间,一道黑气急速而来,一闪没入倒在地上的汉子身上。 一味的逃跑只会让后面的少女有可趁之机,没有办法用鬼气重塑肉身的鬼主一咬牙,陶氏禁地里的这些人里,邵焕和周予都是两两垂垂老矣之人,他不会选择附身在上,而有着陶氏血脉的秀林虽然是附身的不二人选,但是体内拥有着一尊金身佛像,他若是附身进去,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见到叶芷和齐道真已经被董难言唤醒,若是在他附身之际稍稍抵抗,给紧跟在他后面的宋皆宜找到机会,那一切就完了,所以念头急转之间,鬼主选择了昏迷不醒的聚气境汉子,武彪。 武夫本就不修神魂,重肉身,再加上武彪此刻昏迷,所以没有丝毫阻力,鬼主直接成功占据这具肉身。 雨水剑剑气暴涨,已经赶上前的宋皆宜停下脚步,递出一剑,自然不是难事,但是面对不知死活的武彪,少女一时没有出手。 武彪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是很快,这具体魄强健的躯体就停止挣扎,双眼闭上,然后再度张开,眼眸深邃,笑道:“妇人之仁!” 若是刚才宋皆宜在他占据武彪身体之际出手,那他必死无疑,但是很显然,她没有这么做。 “我看你不像是什么千年老鬼,倒像是一头寄生虫。” 宋皆宜冷笑道:“就那么喜欢别人的身体?你是不是很自卑啊。” 根本不理睬少女的出言相激,鬼主的左手乌黑发亮,既然她不愿对这具身体出手,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占据一些先机? “咔嚓!” 占据着聚气境汉子肉身的鬼主一拳向前打去,登楼境的修为再加上聚气境的体魄,这一拳,连空气都产生了碎裂之声,只差一点,就可以将虚空打出裂缝! 面对着这一拳,宋皆宜巍然不动,有着青神衣的少女,可以说元婴之下先天利于不败之地,根本没有什么需要躲避的,只不过此刻她心里犯愁,到底怎么才能杀了占据武彪身体的鬼主? 有古怪。 宋皆宜心中思索如何除掉鬼主的时候,鬼主也在仔细打量着她。 不管是三式杀指,还是鬼蜮长河,万鬼踏,好像任何攻击都伤不到少女一丝一毫,鬼主渐渐的有些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少女,绝对不只是枷锁境那么简单,她的身上,一定有着一件防身重宝。 可是也不见她受到攻击的时候拿出什么东西啊。 鬼主眼睛一眯,难道是她身上的这件青色衣袍? 为了验证心中猜想,鬼主再次出手,脚下一踏,一块数丈巨石直接被他一脚震起,如大星压落,直接朝着宋皆宜砸去。 与此同时,鬼主眼睛都不眨一下,仔细的观察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没见到少女有什么动作,甚至连牵引的气机都察觉不出,那块巨石在靠近在她身前时,就自动粉碎消散。 鬼主心中稍定,原来如此。 但不管是凭借实力还是凭借法宝,少女这种万法不侵的本事都让鬼主觉得难以应对。 伤不到她,还怎么打过她? “你想要救下他?”,鬼主轻轻指向“自己”,“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宋皆宜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鬼主嘴角一扯,轻点脑门,道:“那我不妨把话说得直白一点,掏出一点诚意,他的识海太弱了,没法抵抗我的,除非你是渡海境或者金丹境的修士,才能将我逼出他的体内,而你,明显不是。” 既然提着青色长剑的少女没有冲上来,反而在听他继续说下去,鬼主觉得有戏,缓缓道:“如果你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主动离开他的身体。” “死到临头还跟我谈条件?” 雨水剑吞吐剑芒,宋皆宜喝道:“我看你能在剑下逃过几次。” “我逃不逃的出,暂且不说,但是这个男人能不能从你的剑下活下来,想必你心里有数。” 宋皆宜皱起眉头,如鬼主所说,就算她一剑刺过去,也会像以前一样,被他舍弃肉身逃走,顶多让他损失些修为罢了,不能一剑毙命。但是被她刺中要害的男人,可就不一定能活下来了。 少女心中暗恨这鬼物如此卑鄙无耻,冷声道:“什么条件?!” 鬼主心中暗笑一声,摆弄人心,拿人性要挟玩弄别人,是他最为擅长的,暗自庆幸一声,没有遇到像他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不然他哪有机会在这谈条件? 拿捏着宋皆宜的弱点,鬼主笑道:“若是你今天肯放我一马,答应不再出手对付我,让我离开这里,我就立刻从他身体里出来。” “而且。”,鬼主一点眉心,取出只有半个指甲大小一部分神魂,“既然你总怀疑我狡猾诡诈,那我到时候会以神魂发誓,让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假!” “小仙师,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啊,他就是在迷惑你啊。”,邵焕扯着脖子喊道:“一旦放他走,那就是放虎归山啊。” 鬼主一动不动,很平静的站在那里,就连缭绕在身上的黑气都收敛下去,没有什么话语,只是手中那块神魂散发出魂念之光。 就在宋皆宜拿捏不定之时,董难言和叶芷从远处赶到这里。 担心这两人会影响到宋皆宜的决定,鬼主沉声道:“我已经表示了我的诚意,若是不想救他,那就算了,我们再战一场!。” 虽然不知道鬼主所谓的神魂起誓有多大的约束力,但是在朝堂上沉浮一辈子的周予如何看不出男子是在步步为营,引诱逼迫少女答应他的条件,急忙出声道:“小仙师,你一定不能答应他,他就是在利用你心里的善念,来达成他的条件啊,他今日起码杀了上百之人,一旦放他归去,后患无穷啊。” 心中暗道一声老不死的坏事,鬼主表面上却是不漏声色,静静等待。 结果宋皆宜没有开口,到是后来的董难言出声。 少年问道:“放你离去可以,但是你必须要保证,今后绝不来找障林国的麻烦,而且不再滥杀无辜。” 听到董难言的要求,鬼主摇摇头,“我做不到。” 被鬼主占据着身体的汉子向四周一指,“这里的罪奴跟我的仇怨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洗刷掉的?你当你是谁?是佛祖还是至圣?” 鬼主口气阴沉,咬牙道:“障林国的这些罪奴,害得我被关八百年,如今我破封归来,若不把他们悉数抹去,我枉存世间!” 鬼主这么表态,周予当即叫道:“仙师们,听到他说的了吗,这种至恶之鬼,不会悔改的呀。” “闭嘴!” 鬼主冷笑道:““我恶,难道你以为你就是善人了吗?你不就是想逼他们杀了这个汉子吗?最后杀了我,来保你们障林国平安吗!” 周予上前一步,朗声道:“我是不是善人自有别人评判,但是你毫无悔意,执意要灭我障林国,那我只能保障林国千千万万条性命。” “好一个善恶自有别人评判。”,指着武彪这具肉身,鬼主喝道:“这难道就不是一条性命吗?” 周予沉声道:“休要以诡辩乱人心,一和千万,孰轻孰重?!” “都是性命,怎的在你眼里就有轻重了?” “杀一人是杀,杀千万人亦是杀,杀一人而救千万人,难道有千万人崇拜敬仰,就能无视被杀之人的仇恨吗?” 面对着鬼主的发问,董难言对少女传音道:“宋姑娘小心,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好像双方都有那么些道理。” 宋皆宜心里白了一眼,还用你说? 是牺牲一人来救万人,还是牺牲万人保全一人,这个问题,在当年百家论道中,就被人提了出来,足足辩论了三天三夜,但是谁也说不服谁,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理。 所以少女才会头大,她上哪解得开呀。 不想杀害武彪,也不想让鬼主在作恶障林国,董难言想了想,正要上前说话,不曾想,远处有一人比他更先开口。 稚嫩的声音清脆的回荡在众人耳边,“杀一人和杀万人,这本来就是不对的,为什么要杀人呢?” 秀林鼓起勇气,“杀那位叔叔是错的,杀了障林国这一国之人更是错的,为什么不能谁都不杀呢?” “谁都不杀?”,鬼主冷喝道:“难道我被封印八百年不见天日之苦,就因为你嘴里的一句不杀就能揭过?简直妄想!” 对于这个问题,董难言心中有所触动,向前一踏,正欲开口之际,突然间心湖上响起一道声音。 “董难言,你先稳住他,我已经有办法对付他了!” 站在桃树旁,面对着黑黝黝的深洞,齐道真传音道:“给我争取一些时间,贫道就能将他再次封印!” 脸上不动神色,但是毕竟已经踏出一步,在宋皆宜、周予、叶芷、鬼主等人的注视下,董难言后脚赶紧跟上,心里向齐道真问道:“你确定吗?真能将他封印回去?他现在可是占据着武彪的身体,你能把他们分离出来吗?” “贫道确定,你只要给我争取两三炷香的时间,当然如果可以,再多争取一点自然更好。” 既然齐道真这么有把握,董难言选择相信,此刻他开口对鬼主道:“你也说善恶,你以罪奴对待障林国先祖,那他们收到欺压,奋起反抗,有何不对?千百年前的恩怨,他们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你如今非要找他们子孙的麻烦,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鬼主知道这个落叶宗辈分高的少年在这群人中说话有份量,眼下听到少年继秀林之后再度发问,而不做出决定,他有些不耐烦了。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真正答应什么条件,一切只不过是形势所迫,所以他才会想出这样的计策。 什么神魂起誓,他从眉心取出的散发神念之光的神魂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这具身体本主武彪的! 阴沉一笑,心思缜密的鬼主喝道:“休要跟我拖延时间,难不成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打着什么算盘?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快做决定,到底是否答应我的条件,不然在你们落叶宗的人来到这里这前,老夫一定先让他行销骨散!” “一炷香?太短了,三炷香,我跟她们研究一下,就给你答复!” “三炷香?好,老夫就给你三炷香。”,鬼主不认为三炷香的工夫落叶宗就会有人赶到这里,就算是跨马加鞭,从障林国赶到落叶宗,起码也得两个时辰吧! 但是鬼主不知道,现在就刚好有一名落叶宗之人,站在他头顶上空。 齐道真说过给他争取的时间越长越好,董难言见到鬼主点点头,心中一喜,“齐道真,你一定要快一点啊。” 与此同时,齐道真正悄悄的蹲在桃树根下的洞口边,伸手向里一探,气息牵引下,终于让一块巴掌大小的符牌从洞底升空,落在他的手里。 从清醒过后就觉得不对劲的齐道真轻轻拂去符牌上的灰尘,只见有两个已经模糊的大字在感受到他的气息后发出微微淡光。 太平。 符牌上的气息,分明就跟他同出一脉! ———— 青神山上,那局旷日持久的棋局还没有下完,不是双方棋力多么难分上下,也不是有人苦思良久,而是有人总是悔棋。 “等一下,等一下,我不下在这里了。” 头戴银白束发冠的老人将那枚刻着“炮”字的棋子重新拿起,然后放在另一个位置上,丝毫不觉得是在耍无赖,面露笑容,大喝道:“将!” 对面头上顶着芙蓉冠的老道人已经不在观棋了,原因无他,老人觉得恶心。 到是对弈的老道士不恼不怒,挪动一“士”,挡住炮轰,笑道:“有惊无险。” 危局被化解,老道士对头戴束发冠的老者问道:“宋兄,你悔棋没事,但能不能不要抖腿了?” 思索中双脚放在阴寒水池里不断抖动,让对面的老道士像是坐在波浪起伏中的老人一瞪眼睛,“你家我家?” 老道士无可奈何,不敢再说下去,不然恐怕对面又要说开启护山大阵胖揍他一类的话了。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旁远望花草的老道人转过身,对老道士说道:“道兄,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要不你们别下棋了,咱们俩跟他较量一下,真以为在主场就能无法无天了?不就一个破阵吗?狂什么狂?” “破阵?”,老人狂笑,反问道:“不比你们道玄观强?” 老道人无言以对,青神山的护山阵法,别说跟道玄观相比,就是比之神山,都不逞多让! “好了,好了,道友,我没事。”,跨州而来的老道人轻移棋子,“宋兄,听闻你家的一位老祖曾经用崩山拳意在荒芜妖界将一巨头打的四分五裂,外人都传说用了一百拳,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望着棋盘,姓宋的老人苦思棋局,想了好一会,说出一句让老道士哭笑不得的话,“你让我重新下一下,我就告诉你。” 见到老道士答应,老人漫不经心道:“没有一百拳那么多,也就七八十拳吧,为了不太招摇,也说出去好听一些,就凑了个整,说是一百拳。” 老道士点点头,正要说话。 突然,老人抬手一摆,重新拿起一颗棋子,放在一个位置上,大笑道:“这可是你托大,别怪我啊,将!” 看着老道士不慌不忙解开,老人眼中笑意更重,大方道:“确定了?我不愿欺负你,要不让你悔棋一次。” 让了老人不知道千百次的老道士摇摇头,笑道:“确定了。” “好,爽快。” 老人直接用“炮”将老道人的“车”拿掉,大声笑道:“抽车!” ———— 假借商量为由,实则是在跟宋皆宜等人传音告知拖延时间的董难言装模做样道:“我看不如就按他说的,放了他吧。” 旁边叶芷唱着反调,“不行,绝对不能放了他,就应该舍弃了武彪,相信要是能除掉这鬼物,武彪也会愿意的。” 三人的言语听得周予心一时紧,一时松,一愣一愣的。 “时间到了,赶快给出答复!”,鬼主这段时间倒也是没歇着,逐渐恢复的同时,他眯着眼睛,紧紧的盯着在远处商量的董难言等人。 “再给一点时间,没看没研究好呢吗?” 宋皆宜喝道:“你急什么急!” 瞧不出什么异样,既然如此,倒不如也再给自己一点时间恢复修为,到时候无论怎样,也都能应对,鬼主沉声道:“最后一炷香!” 一边装给鬼主看,一边传音给齐道真,董难言问道:“齐道真,你说两三炷香,现在已经三炷香了,好了吗?” 齐道真没有回应。 小道士此刻正处于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脑中仔细回想着隐约可见的太平二字,齐道真将符牌翻转过来,在背面伸指摹写。 “时间过了,你们到底怎么决定的!” 鬼主觉得不对,对面三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还是绕弯子,肯定在搞幺蛾子! “我们决定…” 齐道真一直不回话,见到鬼主已经开始攀升气势,准备出手,董难言最后尝试一遍传音给齐道真,“好了吗?我拖延不下去了。” 还是没有回应。 正当董难言握紧幽草剑的时候,突然间,整个陶氏禁地,有一股浩大的道音从远处传来,声音震耳欲聋,玄妙难言。 横倒的桃树旁,完整刻下“太平”二字的齐道真望着已经脱手而起,悬空而立,散发无量神光的符牌,不再神识传音,而是朗声笑道:“成了!” 于此同时,青神山上,在老人“抽车”之后,老道士将一“卒”轻轻向前一拱。 “将!” 第九十五章 这个够吗? (今日依旧一万字,一章。) 一股浩大的波动急速从远处传来,几乎是瞬息间就席卷了陶氏禁地! 道音弥漫中,无尽神光照亮天穹,净化万物,天上鬼蜮长河炸裂,所有黑气都瞬间消散。 “不可能!” 占据武彪肉体中鬼主肝胆欲裂,带着颤音吼道:“你怎么可能掌控它!” 那块镇压他的符牌,经过八百年的岁月侵蚀,早已经字迹模糊,威能远不如以往,所以他才能在国祚龙气消散和桃树倒塌中冲破封印,重现天日。 但是,现在远处那块字迹模糊的符牌竟然重放神光,每一道光芒,似乎都在灼烧他的神魂,让他痛不欲生。 不分敌我,神光普照整个陶氏禁地,但是跟鬼主跪在地上双手遮眼痛苦嘶吼不一样,光芒洒在董难言和宋皆宜以及叶芷等人身上,大家只觉得暖洋洋的,感觉恢复了不少精力。 “齐道真,真有你的。” 见到小道士的手段果真对鬼主有效,董难言连忙道:“齐道真,赶快将他封印,但是别忘了将武彪救出来。” “放心吧,交给我了,你们离远一点!” 齐道真轻喝一声,双手掐诀对着空中的符牌一指,“收!” 这块年岁已久的符牌蓦然一震,其上被他重新刻写的“太平”二字光芒大盛,带动起另一面模糊的相同字样。 “嗡” 隐约中,天地间像是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低语,“施洞极之经,名为太平。” 霞光冲天,瑞光普照中,符牌上的“太平”二字上涌出一片波纹,好像拥有天涯咫尺的神通一般,在董难言等人眼里才刚刚从符牌中出现,下一刻就已经来到鬼主面前。 像是在虚空中穿行的金色波纹倏地绷直,化成一条锁链,在男子的挣扎嘶吼中,直接扎进他的脑袋里。 “齐道真,你这样行吗?”,叶芷见到锁链都伸进武彪脑子里去了,不由得问道:“你可别把他也杀了啊。” “放心。”,宋皆宜让叶芷不要打扰正在全力催动符牌的齐道真,“那鬼物在我的攻击下失去了肉身,如今应该只剩下神魂,那条金色锁链应该是一种针对鬼物的神识攻击,不会伤到武彪的。” 身边这个给她解释的青衣少女可是敢追杀跟开山鼻祖一个时期活下来的这头鬼物的,对她的话,叶芷当然是相信的,所以不再说话。 按照齐道真说的,离得远一点,已经跟秀林和周予、邵焕等人汇合在一起的董难言望着远处,沉声道:“出来了。” 弥漫出浩大波动的金色锁链根本就不是鬼主所能抵挡的,锁链在武彪识海中一下子就发现了藏匿极深的那团黑气,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直接将其捅穿,然后将其缓缓向外拉出。 如果说蕴含生机的雨水剑只是克制鬼主的阴死鬼气,那么这块符牌,就是一切鬼魅的天克之物! 神魂被锁链钩穿,拽出武彪的识海,那团黑气中浮现一张面孔,疯狂的嘶吼道:“不可能,这块符牌已经神威不在,八百年了,不可能还能有这样的威力,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们的幻术!” 肉身已经被宋皆宜摧毁,只剩下神魂,那么这次若是再被封印,那想要出来,可就真的难了。 八百年的愤怒、怨恨化作鬼主最后挣扎的力量,黑气中延伸出两只黑手,紧握在缓缓向符牌里撤去的金色锁链上,顾不得神魂上穿来的剧痛,奋力拉扯,做着最后的挣扎。 还好形势没有一边倒,就像是势均力敌,双方僵持不下。 掐指不断向符牌中输送真气的齐道真额头上不听的渗出汗珠,如鬼主所言,这块跟他同出一脉的符牌,上面的字迹都已经模糊在八百年的岁月中,更别说镇鬼压邪的威能了。 凭借着同脉同根,才能在背面刻下太平二字的齐道真掐指之臂都在颤抖,别说是他刻下二个字,就是他刻下一千个字,也不一定能有这么大威力,之所以现在能将鬼主从武彪识海里拘禁出来并且将欲重新镇压,主要是他的“太平”二字,勾动起了正面模糊字样的百分之一的威能,这才能做到现在这样。 不过,毕竟只是百分之一的威能,再加上齐道真只是凝神境的修为,所以此刻在鬼主的拼死抵抗下,齐道真有些力不从心。 “哈哈哈,老夫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怎么样,这块符牌,不好催动吧?” 在跟金色锁链拔河中逐渐占据上风的鬼主的黑气神魂忍着消融之痛,出声大笑道:“老夫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符牌下方的小道士已经开始浑身颤抖了,鬼主心中大喜,只等小道士力竭。 “齐道真的状况有些不太对啊。”,董难言对宋皆宜开口道:“要不我们去帮帮他?” “是呀,宋姑娘,你不是先前追着他打吗?现在鬼物已经从武彪身体中出来了,你不用再有顾虑了。” 望着远处胶着处,宋皆宜摇头道:“齐道真现在这个状况很危险,我们要是贸然上去帮他,恐怕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董难言问道:“那按叶芷姑娘说的呢?既然他已经从武彪身体中出来了,你去用那把青色长剑试试?” “你们看。”,宋皆宜用剑指着远处,“他现在被齐道真的金色锁链钩穿住,如果我用于雨水剑去斩他的神魂,不一定一剑就能让他的全部神魂消散,一旦给他抓住空子,借机脱开锁链拘束,那就糟了。” “可是齐道长看样子要坚持不住了。”,董难言皱起眉头,远处齐道真的身形已经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确实,齐道真已经快要力竭了,催动这块符牌消耗真气之大,远超他的想象,所以小道士才会一直沉默,因为已经连开口说话,都会影响到真气流转了。 “我教你们一道运用神识之力的法决,你们听好。” 宋皆宜快速的将这门法决讲出,然后给董难言和叶芷示范道:“看好。 只见少女神识一动,手指间射出一道青色神识之光,轰打在正在跟锁链拔河的黑气上。 “该死!”,鬼主闷哼一声,黑气中紧忙幻化出一只手掌,抵住青色之光。 动用神识之力,并不是太难的招数,而董难言和叶芷资质都不低,在宋皆宜告知法决和亲自演示一遍后,一道金色之光从叶芷手指上射向鬼主。 这次黑气都没有出手抵挡,任由这道弱小的神识之力轰击在身上,抵抗着宋皆宜和叶芷的鬼主神魂仍是和齐道真的金色锁链僵持在半空。 明明三个人,却只有两道神识之光,宋皆宜转头看去,只见董难言不停的向前方伸指,但是指前却没有半点光芒。 “你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啊。”,少年手臂都挥酸了,但是每当按照法决动用神识的时候,就发现神识移动的很艰难,像是拉着一座万丈高山一样。 “你是不是法决记错了啊?”,宋皆宜重复一遍,“你再试试。” 不管怎么尝试都是一个样子的董难言皱着眉头道:“不行啊。” 见到平时修行上挺聪明勤奋的少年突然间不开窍,宋皆宜也没有办法,只能收回心神,竭力干扰鬼主。 金色锁链都开始颤抖,叶芷毕竟只是一个凝神境,哪怕鼓足全力,也不能对鬼主造成什么影响,而宋皆宜虽然有着青神衣这样的至宝,但是法袍只是庇护她,不能增强她的神识,所以一时间,就算是她,也只是让鬼主分分心罢了。 终于在这样纠缠下,齐道真率先坚持不住,一下子半跪在地上,不过还好他没有停止向符牌中灌输真气,所以金色锁链仍然在拘禁着鬼主。 来自锁链的拉力已经没有刚才那明显了,黑气中延伸而出的两只黑手伴着消融声,一点点将神魂向外抽出的鬼主冷笑道:“看样子,是你们先要不行了!” 正当现在毫无作用的董难言干着急时,有人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吃完饭后会揉腹踱步的大哥哥已经满头大汗的跪在那里,穿着青衣和金裙的两位姐姐也分身乏术,秀林抬起头对董难言说道:“大哥哥,你能带我去那边吗?” “秀林,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胆小鬼,不会抛弃朋友,但是你听我说,这里太危险了,一会我们没办法分心保护你,你快跟邵大人他们离开这里。” “不是的,董大哥,那边有人在呼唤我。” 董难言悚然一惊。 有人在呼唤? 这障林国皇城禁地里现在只有他和宋皆宜、叶芷以及齐道真,再加上秀林身边的邵焕、周予,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人? 神识虽然不能凝聚在指尖化作攻击之技,但是神识探查四周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董难言顺着秀林所指的方向,除了跪地的齐道真外,没有别的人了。 莫非是齐道真? 董难言问道:“秀林,是齐道真跟你说话吗?” 小男孩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齐大哥的声音我听得出来,不是他的,是有些苍老的声音,好像一个老爷爷。” 不可能,在他的神识里此地绝对不会有着什么老人,董难言接着问道:“他跟你说什么?” 在董难言的注视下,小男孩一板一眼说道:“他说让我过去帮着封印这头鬼物。” 神识之力无法给鬼主造成多大麻烦,宋皆宜蹙眉间突然发现董难言竟然领着秀林朝齐道真那个方向走去,眉毛皱了起来,不是跟他说了齐道真的状态玄妙,外人碰触不得吗,怎么不听话呢。 不过正想要传音再次告诫董难言的宋皆宜突然目露疑惑之色,因为带着小男孩的少年竟然绕开了齐道真,向着那株倒塌在地的桃树走去。 将秀林放下来,董难言问道:“秀林,你确定是这里?” 废了好大力气才说服邵焕、周予,跟董难言一起来到这里的秀林点点头,“就是从这边传出的。” 突然,董难言眼睛一凝,秀林身上,竟然升腾起一道龙形之气,径直没入倒塌的桃树之中。 难道是鬼主使计夺取秀林身上的国祚气运? 董难言一个箭步挡在秀林身前,正要抽出幽草剑斩断两者之间的联系时,突然,面前横倒在地的桃树中竟然传出一道声音,苍老而又沙哑,“停,小仙师,你切莫动手。” 董难言深吸口气,没有因为这道声音就停止剑势,幽草剑停在桃树与秀林相连的国祚龙气上,冷身道:“你到底是何人?想对秀林干什么?” 因为秀林的临近吸取到了国祚龙气,才能让外人听到声音的这株障林国境内唯一的桃树一阵颤动,竟然有重新直立而起的迹象,“我就是你面前的这株桃树。” 老桃树开口解释道:“障林国陶氏,今日解开祖训,失去了过国祚气运,再加上被人掘开根部,致使我无力镇压鬼主,让他脱逃。人挪活,树挪死,本来我该死的,但是你的那个少女同伴手中的那柄青色长剑,好像又让我再次多了一份生机,所以我才在呼唤这里唯一的陶氏血脉,希望你们能向我身上重新加持国祚气运,助我镇压鬼主!” “你的同伴要坚持不住了,小仙师,你赶快去帮我扶动树干,再晚一会,就真来不及了。” 桃镇鬼魅之说在来障林国的路上就听齐道真和宋皆宜讲过,再加上董难言心里想,应该不是鬼主使诈,让这株桃树重新立起,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在想通后,少年急忙就要去扶起树干。 “小仙师,别犹豫了。”,身前的少年刚要行动就有不动了,老桃树焦急道:“我不会害你们的,我扎根在障林国,障林国,也是我家啊。” “大哥哥,你快去吧,我没事的。”,体内的国祚龙气疯狂的向着桃树上涌去,但奇怪的是秀林并没有以前被抽取龙气时的痛苦之感。 “你需要多少龙气?” 叶师姐说过,一旦秀林体内的国祚龙气消耗殆尽,那么等待男孩的,只是死亡!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身上的国祚龙气,是陶氏祖祖辈辈,一代代加持上的,现在要重新封印鬼主,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 轰! 幽草剑散发一道剑光,董难言一剑斩断两者相连的国祚龙气。 苍老的声音苦涩道:“小仙师,你这是为何?” 董难言摇头道:“一旦他身上的国祚龙气消耗殆尽,他就会死,我知道你可能是好意,但是我们在想别的办法。” 一把拉起秀林想要离开这里的少年身子一钝,手中传来抗拒之意,拒绝跟在庙外救他一命又好心帮他查清身世的董难言一起走,秀林摇头道:“董大哥,我不能走的。” 董难言蹲下身子,“秀林,怎么就不能走,我们还有时间的,我们还会有别的方法,不一定一定要这样的。” 少年努力的说服着男孩,“就算齐道真的办法失败了,你的宋姐姐也能出手拦得住他,而且我们不是已经派人去求救我的宗门了吗,我宗门里的两位师叔很厉害的,他们一定会马上赶来帮助我们的。” 少年两只手拉住秀林,摇头道:“不用这样的。” “董大哥。” 秀林轻轻的抽出在少年手心里的手掌,脸上绽起笑容,但是声音却带着一点哭腔,“董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这次还是听我的吧。” 秀林笑道:“如果只牺牲我一个人,就能换回障林国家家户户平安无事,我是真的愿意的,大哥哥,我记得你在庙外跟我说过,你说过,不光要与人为善,如果有能力的话,希望我能在别人迷茫无住,遭受苦难的时候,尽力帮上一把,我觉得,如今就是这个时候。” 小男孩眼中带着泪花,况且我是障林国的人,而且我昨天才知道,原来我竟然还是个皇子呢,哪怕只是先帝的皇子,但作为皇子,不能光享福,不出力是不是?,这件事,就是我分内的事。” 董难言疯狂的摇头,“你住在破庙里,你想什么福了?!!”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秀林重重道:“董大哥,我绝对不会走的,你跟我说过,别认命,如果命运在我手里的话,我的选择,就是站在这里!” “我想让我的命,有意义一些。” 面前的少年已经低下脑袋,秀林柔声道:“大哥哥,你别哭了,还记得,在昨晚井边吗?” “就算老天不喜欢你,天大地大,也一定会有人喜欢你的。” 男孩脸上带泪,却笑容灿烂的对着董难言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喜欢我。” 擦了擦眼泪,秀林主动释放出体内的障林国国祚气运,架连起他和桃树,男孩轻声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哎。” 老桃树轻叹一声,枝杈开始颤动,想要重新挺立在大地上,但是哪怕在秀林的龙气加持下,这个过程也极为缓慢。 “你们真是贼心不死!” 宋皆宜都留意到这边,更别说现在占据上风的鬼主了,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鬼主不惜自损修为,再次分离出去一道黑气,只不过这次分离出去的黑气没有化成人形,只是变成了一掌,重重向已经抬高的桃树枝头上拍去。 感受到这一掌,知道会被再次拍在地上的老桃树暗叹一声,正欲解开与秀林之间的连接龙气,突然,有一道剑气直接从它身旁而起,剑风带着枝叶飞舞,撞在黑气手掌之上,将其斩成云烟。 幽草剑静静插在地上,双指作剑的董难言大喝一声,抬起双臂,顶在树干上。 “秀林,加油,我陪你。” 擎住上方的桃树,董难言身形逐渐矮小,双手向前,一步一步摸索向树根方向摸索着抬动古树。 树下的少年心里想着,能少消耗一分消国祚龙气,秀林就能多一分安全。 不能再这些继续下去了,如果真给他们成功了,说不定真能将他封印,黑气没有眼睛,不然一定会发现鬼主现在双目通红。 从金色锁链上传出恐怖的震动,齐道真直接吐出一口鲜血,只见被拘禁的黑气像是在燃烧,一股比之前他解开鬼冥花封印时还要强大的气息铺天盖地的从黑气中传出,简直就是要炸裂虚空! “大家再坚持一会,他已经不行了,给董难言和秀林争取时间!”,在见到分裂出去的黑气只能化作一掌后,宋皆宜就知道鬼主此刻一定已经虚弱到极限了,此刻这样猛烈的气息波动,一定是他察觉到了危机,在垂死挣扎,但是换一种方式想,能让他感到危机,就说明董难言和秀林的方法,一定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叶芷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出手的这几个人中属她修为最弱,所以面对着鬼主的全力挣扎,属于她的那道神识之光直接被黑气泛起的波动震碎后,叶芷直接娇躯一颤,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浑浑噩噩,瘫倒在地。 已经不惜一切代价燃烧起神魂,就连八百年前跟那女子一战,都没有被逼成这样的鬼主歇斯底里怒吼道:“落叶宗,还有你们这些罪奴,你们真是该死啊!” 砰! 穿透黑气神魂的金色锁链直接崩碎,符牌坠落在大口喘息,满脸萎靡的齐道真身前。 只剩下宋皆宜在苦苦支撑,黑气直接化作一个浑身都在燃烧的男子,一掌捏碎了抵在手心的青色神识,然后直接向董难言那边逼压过去。 鬼主此刻的战力简直高的离谱,就连天上的叶澈也都皱起眉头,下定决心要制止这一切的老者降下云头,却被一道薄薄的气浪所挡。 “这?” 叶澈左手间雷声一响,藏雷一拳骤然轰击在上。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裂痕,气浪依旧。 “这怎么可能!” 叶澈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才没有着急,此刻见到他别说出手,就是连进都进不去,老者眼中露出阵阵担忧和后悔之意,生平所学尽出,全力轰击气浪。 一步就迈进叶澈拿着没辙的气浪中,女子脸上毫无担忧之色,平静的看待这一切,在宋皆宜不面临生死危机时,她是不会出手的。 女子望着还在不停轰击气浪的叶澈,摇摇头,这般燃烧神魂来获得几炷香的渡海之力,显然那头鬼物已经红了眼,而且用这燃烧的气浪围住这里,看样子他是做好了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女子轻轻嗤笑,一条渡海境的贱命而已。 神魂在剧烈燃烧,鬼主知道就算他今天从这里走出去,日后想要重回渡海境也是没有希望了,此刻怒气滔天之下,男子所过之处天地都随着他颤抖。 后面的青衣少女还在穷追不舍,男子眼中寒芒一闪,手掌向后一甩,十九盏铜灯挡住宋皆宜的道路,将她围困其中。 知道少女青衣古怪,万法不侵,鬼主竟然不惜以神魂点灯,组成一座迷阵,来困住宋皆宜。 十九盏铜灯上闪烁着黑色的光华,盏盏铜灯相连,燃起的黑色光华中迷离,黑的让人沉醉。 宋皆宜身上腾起青光,闪动清辉,雨水剑剑芒冲天,但是一剑下去,也只是十九盏铜灯齐颤,抵消了雨水剑五六分的剑势,只是灯芯闪烁,竟然没有一盏铜灯熄灭。 同一时间,鬼主脚步不停,如一尊燃烧的幽冥魔神,降临人世,乱动天下,打出的黑色幽暗的一拳,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像是一道坠下的流星,出现在董难言眼前。 面对这一拳的感觉,董难言觉得就像是面对白骨娘娘在落叶宗议事殿里将他击飞的那一拳一样,甚至更为让他震撼恐惧。 这次怀中可没有玉佩了,深知挨上必死的董难言脑海中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最后关头,插在身前的大地上的幽草剑被他神念驭起,横亘在拳头前方。 轰! 这一拳简直就是一件上等法宝的倾力一击,恐怖的威压瞬间降临在董难言身前,树下的少年直接都被暴烈的余波震的飞向远处,于此同时,倾斜着欲要重新扎根的桃树也直接在这股大力下飞上高空。 “铮!” 鬼主显然不满足只解决了一个,右手上手指锋利的像是五根蛛矛,对着天上的桃树虚划一下,手指前虚空立即裂开五道裂痕,直奔桃树而去,一开始只有手指大小,但是却逐渐越划越大,到最后变成一只虚空骨爪,一把抓下。 燃烧神魂的鬼主眼睛瞳孔蓦然一缩,竟然在他的骨爪要抓碎那株镇压他八百年的桃树时,有一道金色龙气咆哮抵抗,阻挡住了他的一击,还牵引着桃树向下方坠去。 “找死!” 鬼主神魂一动,一步就来到已经面色苍白的秀林身前。 先前鬼主击打在幽草剑的一拳余波,震飞了董难言,掀飞了桃树,但是却没能撼动身上龙气如瀑的秀林。 见到秀林,鬼主眼中的怒意格外高,“陶氏罪奴,万死莫赎。” 男子双目寒光一闪,渡海境的修为倾尽而出,“化阴指!” 一道带着无尽阴冷之气的黑色手指直接按在秀林身上! “咦?” 鬼主面带震惊,男孩身上的龙气金气就像是一道天然屏障,竟然挡住了他的化阴指! “我看你体内的气运能撑多久!” 每一指都可以让凌虚境重伤,让登楼境身死的化阴指疯狂的向秀林身上轰击,也就是国祚龙气在身,不然秀林恐怕早就死了千百回。 一指后男孩有些踉踉跄跄,几乎就要昏倒,鬼主冷笑一声,沿着刚才的方向再次一指摁去,化阴指直接撕裂看来秀林肩部的龙气,将男孩肩头按出一个雪花。 阴气疯狂的向体内涌去,哪怕很快就被同样呆在体内的龙气驱散,但是两种力量碰撞,那种剧痛也让秀林脸上露出虚汗,神色痛苦。 “还挺能撑。”,鬼主桀桀一笑,正欲解决了陶氏罪奴留在世间的最后一条血脉时,他突然面露狰狞,怒喝道:“你怎敢!” 轰! 有一物从天上坠下,重重的扎在地上,不偏不倚,不多不少,正正好好的扣合在黑黝黝的洞口。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彻在陶氏禁地,“镇!” “你是将龙气全部输送给了桃树,所以才被我一指洞穿?” 鬼主狰狞喝道:“你不怕死吗?” 虚弱至极,还在不停向重新扎根的桃树上灌输龙气的秀林点点头,“怕死,但是也不怕死。” 鬼主愤怒无比,怒笑道:“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就算这株桃树重新扎根又能如何,我不信还能镇我!” 一条粗壮的树根直接在将鬼主燃烧的神魂的束住,另一条树根从地上寻到那块符牌,相互伴随八百年,早就已经沾染上一丝符牌之意的桃树轰然一震,树根下露出一个缺口,符牌在内散发出微微的亮光,延伸到桃树身上,直接熄灭了鬼主燃烧的神魂,将其向洞中拽下。 ———— “将!” 头戴银白束发冠的老人见到老道士迟迟不认输,又不挪子,皱眉道:“牛鼻子,你是不是耍赖啊,可不能这样,是你说让我重新下的,怎么?现在不认账了?” “哈哈。”,老道士抚须一笑,没有挪动棋盘上的任何一字,反而岔开话题道:“宋兄,听说葬人殿的消息了吗?” 目光只在棋局中,宋姓老者笑道:“光我屁事?什么葬人殿,就算是三葬殿齐出,难道就能撼动我青神山?再说了,葬人殿出世,自然有别人去管,我操那份闲心干嘛?” 阻止住又要发怒的道玄观老道人,老道士笑道:“宋兄高见。” “得得得,你这牛鼻子老道别拍我马屁,你痛快点,赶快认输,咱们就算下平了。” 已经在数月前跟老道士下过一场,只不过棋差“半招”的老人摇头咂嘴道:“跟你们这些人下棋,真是没劲透了,老夫当初怎么就答应跟你有五局之约了呢?有这墨迹下棋的闲工夫,老夫还真就不如出去找神山那老东西活动筋骨去了。” 来自道玄观的老道人这次没有拆台,因为对面这个束发冠老者,实力恐怖无比,哪怕是对上神山那人,也是胜负五五之间,两人比试,从无输赢。 提到神山,老道人明显来了兴趣,主动询问道:“道兄,你从那边来,现在神州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来自神州的老道士依旧不挪动棋子,轻叹道:“道友,神州最近多事之秋,在我来时,听说葬人殿出现在神州东部,看样子,最近是神州是消停不了了。” 听闻此言,一旁头戴芙蓉冠的老道人唏嘘道:“谁能想到神山弟子,竟会如此行事。” 老道士不说话,摇摇头。 话题越扯越远,宋姓老者制止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合伙在这耍赖啊?牛鼻子,你别扯了,赶快认输,别想着在这拖延时间。” “好好好,宋兄莫急。”,老道士终于挪动一子,下在前方。 棋活了。 束发冠老者却哈哈大笑。 “宋兄,为何笑?” 宋姓老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子吃掉了老道士最后一个“车”,然后笑道:“我笑你棋力也就这个水平了,你以为我刚才就光听你们两个在这胡扯?我早就算到你这一步喽!” 对面的老道士仅剩一炮三卒,自己这边却有千军万马,老人笑道:“牛鼻子,你拿什么赢我?” 老道士怡然不慌,轻轻的将一颗卒子推前一步,笑道:“宋兄且看。” ———— 桃之精、国之气、符之灵,三者合一,闪耀着神光的树根直接让鬼主失去抵抗之力,被倒扯向洞中。 被落叶宗开山鼻祖抓走大兄,被罪奴反叛,被符牌砸进地底,更是被封印了八百年,好不容易今日接着机会重见天日,结果竟然栽在了几个凝神境的小家伙手里,尤其是,现在欲要重新封印他的这些人,恰巧又是落叶宗,又是陶氏罪脉,又是符牌之力,鬼主心中泛起苦涩,癫狂喝道:“怎么总是你们!” 本以为走出封印,又破开了鬼冥花诅咒,等他抹除障林国,重回渡海境,杀进落叶宗,报仇雪恨的男子大喝一声,“一起死吧!” 天空中环绕住陶氏禁地的气浪是男子最后的手段,他宁肯死,也不想再度被封印到不见天日的地下,此刻被树根卷起的男子手掌一握,正欲引爆上空的气浪,带着这里的众人一起去死。 嗡。 树根上神光一闪,直接将鬼主的双手束缚起来,于此同时,神光蔓延在他身上,封闭住他的神魂。 “该死,该死啊!” 鬼主神魂中燃起一抹疯狂之意,他大笑道:“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那就算我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 轰! 鬼主的神魂直接自爆开来,但是没有伤到众人一点,而是化作星星点点的黑气,从这里向四面八方,瞬间飞去。 十九盏铜灯瞬间熄灭,脱困的宋皆宜赶到桃树下,问道:“怎么回事?给他跑了?” “不是,是他自己断绝了生路,将带着怨气的神魂散在障林国里了。” 焦急的声音从老桃树身上传出。 障林国,这次真的是整个轰然一震。 障林国的鬼魅,不管是何等修为境界,带着怨气的黑色光雨如同锁定住它们,但凡沐浴上光雨,一头头鬼魅就像发了狂一样,眼中带着赤红之色,疯狂向障林国里的百姓攻击。 平日里见到阳光就会消散掉的弱小鬼魅,哪怕被阳光照耀的浑身冒烟,也想发了疯一样的冲上去撕咬。 障林国,本就鬼魅众多,此刻一时满城都是鬼魅,又正逢黄峰下令疏散百姓,所以一时间,街道上人群在一头头或飞,或跳,或爬的厉鬼攻击下,人心慌乱,乱作一团。 不光是障林国,从陶氏禁地内向四面八方冲去的黑色光雨撒落范围极广,就连程缘所在的乱葬岗,都被光雨沾染到。 躲在一口棺木里,程缘紧紧的握着一支朱钗,乱葬岗里的鬼物就像发了疯一般,一个个双目通红,嘶吼着向远处的城池冲去。 身上也沾染上光雨,却被朱钗上的散发出一抹青光保护住的少女在棺木中轻声道:“神仙老爷保佑,董大哥和宋姐姐他们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神识注意到外面的乱象,甚至就连皇宫内都有厉鬼闯入,宋皆宜急忙道:“有什么办法阻止吗?” 老桃树发出苍老的声音,“小仙师,赶快将那个小道士带到我面前来。” 齐道真? 宋皆宜脚下一点,飞快将已经没有力气的齐道真带来这里,“你要他干什么?” 还在吸收着秀林身上国祚气运的老桃树道:“小道士,你赶快再施展一次刚才唤醒符牌的法术,不用你出多大力,只要勾动起符牌即可,配合上陶氏的龙气,我应该可以镇压百鬼!” 小男孩那么小的年纪还站在那里倾尽全力,立志要天下太平的他怎么可以毫无作为? 齐道真瘫坐中掐指道:“施洞极之经,开太平!” 嗡! 根部地下那块符牌轻轻一亮,老桃树紧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树干一颤,三者结合的波动从树根下向障林国四面八方传去。 被光雨影响到的,心中有善的鬼物眼中恢复清明,逃匿离开,本就穷凶极恶的厉鬼,直接被地底破出的一根根枝条所颤,拽进地底。 “呼。” 就在宋皆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老桃树树干竟然出现一条条裂缝,沙哑的声音带着痛苦道:“我忽略了,地底下已经没有神镜了,符牌失灵,只靠我和障林国的国祚气运,只能镇压住他们半个时辰!” “那该怎么办?” 竭力对抗地下挣扎的鬼物,老桃树说话的声音都已经不连贯,“需要…需要一件跟神镜一个级别的法宝来替代神镜镇压在这里。” 老桃树已经不抱着什么希望了,法宝本就稀少,谁会愿意将一件能提升自己实力的法宝留在这里? 知道这几位小仙师手里可能有一两件,但是老桃树不愿这样强求于人,在修行人中,有时候夺宝跟杀人,没什么区别。 老桃树沙哑对着宋皆宜等人道:“各位仙师,感谢你们这次出手,但是我只能在坚持半个时辰了,劳烦各位,带着障林国的百姓,能走多远是多远吧,大恩大德,我感激不尽!” 就在陶氏禁地里的众人沉默无言之际,有一道拖动身子摩擦土地的声音从一边传出,有人撑着剑,拖着受伤的左腿走到树下。 看样子这人实在是精疲力竭了,他倚在树干上,举起用来代步行走的长剑,认真问道:“这个可以吗?” 第九十六章 棋局 寒池神山上,镜天无一毫,青山与春色,气势两相高。 棋盘上剩下的棋子寥寥无几,尤其是黑色的那方,可怜的一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不过还好,三个“卒”已经过河,当头一炮架上,老道士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看似漫不经心,欣赏花草的老道人其实注意力一直都放在棋局之中,这五局棋局,赌注不小。 从神州而来的道兄已经先下一局,眼下这局再一旦赢下,那可就是拿到了主动权,掌握了赛点。头戴芙蓉冠的老人想不通,为什么跟他交情颇深的老友,会欣然接下这个赌注呢?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 黑色“卒”子已经跨过长河,一步步向前紧逼,但是宋姓老者全然不在乎,对面的只剩下五个棋子,难道还能玩出花来?略一沉思,他调马动车,排兵布阵,笑道:“牛鼻子,该你了。” 不紧不慢,将“卒”往左一挪,只见“卒”子逼宫,“炮”架当空,老道士轻笑道:“将!” 正中下怀,早就布下阵仗,等着老道士下出这步的老人开怀大笑,拿起刻着“车”字的棋子轻敲老道士的“炮”。 仅剩的五子又要被他拿下去一个,毕竟悔棋太多,反正已经胜券在握,老人笑道:“牛鼻子,给你一次机会,反悔不?” 老道士摇头笑道:“棋差一招,技不如人,宋兄拿下便是。” “哦?”,老人敲了敲棋盘,“除了待在老巢的帅,你可就剩下三颗卒子和这个炮了?要是再被我吃了,你舍得?” 老道士抚须而笑,“当然舍得。” ———— “小仙师,你这是?” 陶氏禁地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董难言身上。 邵焕和周予不知道什么是神镜,什么是所谓的级别,但是见到董难言出声,两位老者眼中一亮,难道小仙师手中的这把剑可以? 叶芷则心里不是滋味,不光是因为董难言手中的幽草剑乃是和她手中的晚晴剑成双成对,还有的是,少女拟心自问,换做是她,她是不愿意的。 像幽草和晚晴这样的上等法宝,就是连落叶宗也没有几件啊。 宋皆宜倒是心里没什么感觉,因为她深知,少年就是个败家子,连张三亲手送与他的长剑都能送人,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青衣少女眼光柔和,不过这次,倒是不能说他败家。 斜靠在桃树身上的少年举起手中古朴的长剑,“我的意思是,我这柄剑的级别够吗?能不能代替神镜,镇压鬼物?” 见识过幽草剑的威力,知道它完全可以代替神镜,但是老桃树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可以是可以,只不过,小仙师…” 在刚才那一掌的余波下精疲力竭,浑身是伤的董难言将幽草插在地上,“只不过是什么?不是说只能坚持半个时辰吗?既然可以,那就别耽误时间了,我该怎么做?” 老桃树不敢置信,世间还有这么大方的人? 以为董难言没有听清楚,老桃树再一次解释道:“小仙师,你是不是误会了,你手中的这把神兵锋利无匹,足以代替神镜,但是一旦放在我的树根下镇压百鬼,除了再找到另一件同级别的神兵代替外,就再难取出了。” 老桃树的声音有些苦涩,“小仙师,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这个要求是有些过分了,我不奢求什么,只希望小仙师你能帮我疏…” “对不起。” 老桃树心里叹息一声,哪有什么对不起呢,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它知道这伙小仙师性情不坏,做到现在这样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想要安慰一下少年,正欲开口的老桃树一愣。 原来那句对不起,不是对它说的。 董难言对着金裙的少女轻声道:“不好意思啊,叶芷姑娘,我回去之后一定跟师兄如实说明,等到有机会,我一定再回来换回它。” 这把剑是叶华师兄在祖师堂里送给他的,而叶芷又是叶华的女儿,所以董难言跟少女说了声抱歉。 叶芷轻轻一笑,“没事的,小师叔,幽草是你的,我相信我父亲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也一定会赞成小师叔的做法的。” 邵焕和周予本就人老成精,哪里会听不出少年的幽草十分贵重的意思,见到董难言这般大义,连忙欠身拱手道:“小仙师如此高义,我障林国上下感激不尽,小仙师有何吩咐,只管直说,我等定当满足,偿还仙师恩情。” “两位客气了,没有什么要求。”,秀林还在对桃树释放体内龙气,知道事情刻不容缓,董难言急忙道:“桃树前辈,我该如何做?” 既然少年有这个意思,心里感慨一声高风亮节的同时,树干上布满裂痕的老桃树挪动开树根,露出黑黝黝的洞口,“小仙师,将你的剑送入其中即可。”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在老桃树话音刚落,董难言就拔出幽草剑,丢进洞里。 陶氏禁地上空,鬼主死后,气浪已经消散,叶澈立身虚空,见到董难言的所作所为,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这个师侄无论是资质还是心性,都让老者大为满意。虽然宗里为数不多的上等法宝丢在这里有些可惜,但是想起一件事情,老者轻笑一声,“倒不是太亏。” 既然危机已经消除,叶澈身形一闪,离开这里,向远处掠去。 深宫之中,一拳击碎一头疯癫厉鬼的吴羡心如刀绞,从她醒来,屋子里竟然只剩下她一人,不见陶毅,而且在桌子上竟然放着一枚死符解药,来不及服食,远处就穿来一声惊雷般的巨响,远远望去,竟然是陶氏禁地。 心中焦急担忧要向那边赶去的女子面对密密麻麻,多不可数的鬼物,皱起眉头。 她脸色难堪,怎么会有这么多鬼物出现在皇宫禁地?难不成是风师叔他们成功了? 一指击碎狞笑冲来的厉鬼喉咙,女子心脏砰砰直跳,陶毅,你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突然,就在吴羡奋不顾身冲入厉鬼群中,要杀出一条血路时,只见这群鬼物脚下有树枝破土而出,泛着幽光,束缚住它们的双脚,将他们拉进地底。 吴羡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竟然前方没有东西阻拦,她骤然一跃,冲破屋顶,踩着宫砖墙瓦,火速赶向陶氏禁地。 在董难言将幽草剑投入洞中后,桃树上裂痕不在蔓延,树身的晃动幅度也开始变小。 董难言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上去疲惫不堪,但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总算成功的解决了这件事,而且秀林也没有龙气消耗殆尽,不会有性命之忧。 想对小男孩说声好样的,少年转头过去,“秀林,你真是…” 董难言一愣,眼睛蓦然睁大,只见站在旁边的秀林满脸苍白,一道浓郁的金气龙气依旧与桃树相连。 怎么回事,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吗? 正当董难言想要询问时,突然,“咔嚓”、“咔嚓”的声音从背后传出。 若不是金色的龙气流淌在上,这株已经出现有手掌大小宽窄裂痕的老桃树恐怕直接就会四分五裂。 “这是怎么回事?” 董难言惊讶道:“桃树前辈,怎么了?” 宋皆宜等人也一个个皱着眉头,面色难堪,不是已经将幽草剑放入洞中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障林国,疏散撤离的百姓在拦路的厉鬼被拉入地底后,一个个虽然惊魂未定,但是心里也松下一口气。 被一群身披盔甲的士兵保护住,有一名穿着淡蓝色棉袍的妇人轻擦着女儿脸上的泪水,“乖,别哭了,没事儿了,娘在这,你看,有这么多叔叔保护我们呢,都过去了,别害怕。” 在娘亲的安慰下,小女孩非但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哭的更大声了,让妇人心疼不已。 其实妇人也是吓坏了的,虽然障林国鬼魅多,但是这么凶狠残暴,光天化日成群出现攻击人的,她也是第一次遇见。 女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妇人并没有嫌弃吵闹,知道孩子年纪小,被吓到了,她轻柔的抱住哭泣中的小女孩,想将她抱在怀里。 突然,妇人皱起眉头,因为眼前的女儿怎么也抱不起来,以为是女儿抗拒,她露出笑容,哄道:“乖,不哭了,娘亲抱抱。” 哭泣的厉害的小女孩摇着头,抽泣中指着脚下,“娘,下…下…面…有东西在拉住我的脚。” 心里一惊,妇人顺着女儿手指向下望去,心顿时凉了半截。 只见一只干枯细长的黑色鬼爪,正握在女孩脚踝,五根长长的手指不停扭动。 与此同时,人群中再次响起尖叫声。 很显然,像这样从地底钻出的鬼爪,不止一个。 陶氏禁地内,董难言面前的老桃树声音沙哑,像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楚,艰难开口道:“小仙师…是我错了,没有想到原来符牌失灵之后,只凭借你的神兵,我竟然镇压不住地下的鬼物。” “不是说只要跟神镜一个级别就可以吗?前辈,是不是我的幽草剑级别不够?” 桃树的枝头都已经断裂在地,在叶芷、宋皆宜、齐道真等人的震惊中,董难言脱下身上的秋色法袍,以人力挪开树根,再次向洞中投入一物。 “小师叔!” 落叶宗还有与幽草剑媲美的攻击法宝,但是董难言身上的秋色法袍,可是真正的珍贵无比啊。 少女心中到没有特别心疼宝物的得失,而是心疼身上再无一件傍身物的董难言。 这趟下山历练之旅才刚开始,小师叔身上的幽草和秋色就都没了,这接下来的路,可怎么走? 秋色可是能抵挡住登楼境的攻击啊,那么在接下来危机四伏的偏心城,小师叔一旦遇到危险,那不就完了吗? 跟董难言的状态差不多,瘫倒在地的齐道真心里对董难言竖起大拇指,其实他以为昨天雪地里的董难言掏出灵玉石只是在做做样子,因为在他说不要后,董难言就立刻收了起来,不过现在看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都能将身上的两件法宝一并无偿的送入洞中,哪里会是计较那点灵玉石的人呢! “前辈,现在呢?”,董难言仰头仔细观察着桃树的状态,就算是幽草的级别跟神镜有些差距,但是再加上一件秋色,就该补足差距了吧? 轰! 不用桃树回答,洞口下两道光芒一闪,先前扔进去的幽草剑和刚刚放下去的幽草直接从洞中震出,跌落在地上,与之一起的,还有那块彻底失效的符牌。 只靠着秀林身上国祚龙气勉强镇压地底鬼魅的老桃树的声音虚弱的就像一个垂垂老矣,即将死去的老人,“小仙师,没用了,快快收起你的法宝,带着障林国百姓离开这里。” “前辈,你不是说我的剑跟神镜相差不大吗?我这次把法袍也放下去了,一定不会跟神镜有差距的,为什么会这样?” “小仙师,镇压鬼主和障林国鬼魅之力,都是来自之前掉落在障林国的这块符牌,而我,只不过是随它落在这里的一株普普通通的小桃树,在陶氏的龙气浇灌下开了灵智,凭借着我自身的精华,配合龙气与法宝神镜,辅助符牌上的莫测伟力,镇压障林国鬼魅。现在符牌在岁月流逝下,彻底变为凡物,所以现在只凭借我和法宝龙气,是镇压不住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已经击败了那头修为境界高深的鬼主,但结局仍是这么不如人意,董难言不甘心,“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老桃树叹息一声,“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 “除非什么?”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董难言追问道:“除非什么?” 确实还有办法可以改变结局,但是这个办法就像是远在天边的彩霞,它这株桃树只能远望,一辈子也够不着。 老桃树苦涩道:“现在没有了符牌,光靠法宝是不行,除非,除非有一件灵宝。” 无声的沉默。 董难言双手扶在地面上。 灵宝? 别说是他没有,就是落叶宗也没有。 这片地界,只有森骨域的白骨娘娘持有灵宝,所向披靡。 少年轻叹一声,低下脑袋。 办法他听到了,但是根本不可能实现。 ———— 寒风呼啸,有人双手插进雪里,用雪块抹了一把脸。 一股冰爽的感觉扑面而来,老者努力平复下激动的心情,阴冷一笑。 就连他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到刚才远处传来的波动,风洪冷笑道:“打吧,狠狠的打,打个天翻地覆才好。” 没有将谋划的符牌带出来,但是至少得到了一件极品法宝,从陶氏禁地逃出来的风洪心情大好,掏出藏在怀里的铜镜,细细抚摸,有了这面铜镜,那他在淋风谷的地位一定会水涨船高,到时候配合师兄,架空淋风谷也是指日可待。 幻想连篇的风洪脸上笑吟吟的,仿佛今日死在陶氏禁地里的韩风华不是他的弟子一样,丝毫没有什么替他伤心之意。 略作休息,这里虽然距离障林国已经很远了,但是老者还是打算立即动身返回淋风谷,他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禀告给谷里老祖,那头鬼物很明显还没有恢复修为,结下仇怨留着迟早是个祸患,要是能借老祖之手除掉它,那不管谁输谁赢,对他和他师兄而言,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突然间,正欲离开的风洪脸色一变,谨慎的他虽然在这里停留,但是也布下了一道阵法禁制,而现在这道呼啸中带着寒冷气息的阴风直接在一双手掌的轻轻一划下就四分五裂,这让老者心头一悸。 风洪转身望去见到那人面貌后,老者简直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道:“叶…叶澈老祖!” 风洪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落叶宗的老祖怎么来的这么快? 惊惧中风洪面部带笑,看上去一点亏心事也没做,笑问道:“在下淋风谷晚辈风洪,见过落叶宗叶老祖。” 面前的矮小老者可跟那个没有完全恢复修为的鬼主不一样,老者可是落叶宗里威名在外的凌虚境巅峰修士,想要杀了他,不就跟捏死一头鸡崽一样简单?所以他不敢跑,只能心里赌,他赌这叶澈不知道陶氏禁地里发生的事,他赌叶澈只是见到这边有动静前来看看。 不过叶澈的一句话直接让抱着侥幸心理的风洪如丧考妣,直接施展全力,全速逃离。 “你这个老不死的还在这里装什么呢?” 矮小的老者气焰暴涨之间发丝飞舞,目光锐利如剑,身边空气徒然传出一阵爆裂声后,他就已经出现在逃离数十丈外的风洪面前。 被追赶上的风洪浑身汗毛竖起,生死关头全力出手,像是激发了潜能,透支了生命一样,他掐指喝道:“风起。” 刹那间,一股阴沉的像是风中带水的黑风蓦然间从风洪身前出现,化作一条黑色蛟龙,张开大口,咆哮嘶吼中对着叶澈吐出一道黑风。 叶澈冷笑一声,体表外直接腾起一道浑圆罡气,身为五境贯通的小宗师境界高手,老者没有动用任何神通法术,身子向前一撞,轰隆隆的巨响直接回荡在这片静谧的山林雪地里,震的树上的白雪簌簌落下,而后被撞成两截的蛟龙重新化作阴风,将这片山林古树吹得七歪八倒,一片狼藉。 “三息内,你若是不回来叩头认罪,老夫就将你挫骨扬灰!” 急速逃遁的风洪身形一滞,面带犹豫,多番权衡之下,他发现就算是他祭出这面神镜,也不会是后面老者的对手,毕竟两人境界相差实在是太大了,况且作为落叶宗的老祖,叶澈手里会没有上等法宝? 在二息内灰溜溜返回的风洪噗通一声跪在雪地上,献出神镜,哀求道:“叶老祖,您大人有大量,是我错了,求老祖您开恩,念在我这么大年岁,修为不易,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一定日夜感恩戴德,念您的好。” 呵呵一笑,叶澈接过风洪献上的这面神镜,想着就算是师侄没了幽草剑,至少有了这面毫不逊色于幽草的的神镜弥补,老人心里好受不少。 “你放心,老夫说到做到。” 也许是嫌脏了手,老者向叶知秋当初对待灵云山一样,手掌一握,身前的雪地便一片通红。 老者说话算话,既然风洪三息之内回来了,他就给他留了个全尸。 对着铜镜轻轻呵了呵气,叶澈摇摇头,从陶氏禁地内将一切瞧了个便的老者知道,风洪此人,罪不可恕,所以也懒得听那些求饶话语,直接除根。 老者微微一笑,看来有时候知秋师侄的那套道理也没错,耳边果然清净了许多。 一挥手用冰雪将风洪的尸体掩埋,还不知道障林国情况的老者摸着胡子思索着,障林国已经安全了,知秋师侄又先一步在偏心城等待董难言他们,出不了什么差错,既然这样,要不再去一趟淋风谷? ———— “舍得?” 老道士不悔棋,宋姓老者当然更开心,本来就已经在之前较量中输了一局的老人眼疾手快,拿掉“炮”,大手一挥,意气风发道:“下一局。” 没入阴寒水池中的腿一抖,池水震动中,棋盘上棋子也开始震动,欲要重开一局。 一直望着棋盘的老道士盘膝坐在水面上,手掌轻拍一下,立即水面平静,不在波动。 老人皱眉道:“干啥?” 老道士笑呵呵道:“宋兄,你急什么,不是还没下完呢吗?” 老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棋盘气笑道:“你就剩下三个卒子,你怎么赢?痛快点,别浪费时间,磨磨唧唧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来我这蹭地方修身养性呢?” 老道士摇摇头,“宋兄说笑了,五局三胜咱们已经说好,而且有道友在这见证,既然这局没输,为什么要重新开始下一局?” “没输?”,老人对着他棋盘上的千军万马指指点点,“你拿什么赢?” 老道士微笑道:“宋兄,有时候棋子多少,并不是胜利的关键,反而还有可能成为围困自己的囚牢,变成获胜的阻力。” “牛鼻子,你少在这给我拿棋局说道理,你以为你是谁,你姓易?” 老道士摇头,“我就是一个道士,哪有本事跟人家比。” “你还知道?” 老人喝道:“赶快下一局。” 老道士不为所动,反而推动卒子向前,然后笑道:“该你了。” “你讲点规矩吧,耍赖悔棋人家道兄都不跟你计较,现在没下完你就觉得你赢了要下下一局,你能再无耻点吗?” 头戴芙蓉冠的老道人看不下去了,仗义出言。 “哼,是我不讲理?明明就是这牛鼻子在这浪费时间。”,老人喝道:“牛鼻子,继续下可以,既然你想要输个明白,我就陪你继续下,不过我可不是白下,这局要是我赢了,我就算赢了两局。” “哦?”,老道士笑问道:“那要是我赢了呢?” 就这么两三个子还想赢?老人手指一动,车长驱直入后豪迈道:“要是你赢了,那就赢了被,你还想要啥?” 这么理直气壮的言语让老道士哭笑不得,不过随后老者笑道:“那就承让了。” 过河的卒子下一步就是将的位置。 老人不慌不忙,将将向左一挪,笑道:“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卒子已快要到边界,再难向前,老道士轻笑道:“何须撞墙。” 棋盘上,将左边是士,右边是空,前面是… 帅。 将帅不可以碰头。 黑棋输。 ———— 董难言神色悲怆的跪在地上,手掌不断颤抖,地面上的每一次震动,都是地下万鬼的一次挣扎。 真的没有办法了。 对付厉寒,韩风华,境界相差他可以拼死相搏。 跟鬼主缠斗,他有宋皆宜和齐道真以及叶芷的帮助 但是现在面对老桃树说出的能拯救障林国的唯一方法,他没有办法。 从落叶宗和森骨域当年那场打生打死的,死了众多凌虚境的争斗中就能看出来灵宝的重要程度。 “小仙师,多谢你这次出手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障林国的结局已定,还请小仙师赶快带着大家逃走吧,我坚持不了多久。” 带着裂痕的桃树对面色苍白的秀林道:“孩子,你也收手吧,不用再浪费龙气,不然你也会死的。” 不料秀林却是不肯停下,“桃树爷爷,我一松手,你坚持不了多久吧。” 小男孩眼神坚毅,“哪怕我多撑一秒,也会少死一些人。” 转头望向董难言,秀林轻声道:“董大哥,你们快点离开这里吧,城中还有百姓等着你们帮助,不要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了。” 眼中泪花打转,秀林不想最后一面留给董难言的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低下头,“董大哥,如果可以,我最后想求你一件事。” 董难言也不看秀林,只是低着头,声音沙哑道:“你说。” 像是想起了有意思的事,小男孩笑着说:“董大哥,我对那座庙许下过承诺,我希望董大哥如果有机会,能帮我在庙里塑一尊真正的佛像,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 小男孩笑得灿烂,“董大哥你知道我一穷二白的,没有什么家底,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报你,我只能跟你说,西边山头里的那些果子,可甜哩,都是野生的,没人管,董大哥你一定能吃个够。” “拜托你了,董大哥。” 站起身,背对着秀林,没有回头的少年声音平静,风轻云淡道:“我知道了。” “我们走吧。” 招呼着大家准备出去解救百姓的少年刚刚走出一步,就被人一把拉住。 望着董难言湿润的眼角,秀林苍白脸上的泪痕,宋皆宜笑道:“哭哭啼啼的烦不烦啊。” 少女再指着愁眉紧缩,老泪纵横的邵焕、周予,惊讶道:“不会吧,邵太傅,你不是说你们障林国没有怂包吗?你多大年纪了还哭。” 宋皆宜嬉笑的对着失落写在脸上的齐道真和叶芷二人喊道:“开心起来。” 董难言望着一反常态的宋皆宜,难道她疯了不成? 没错,少女是疯了,不然要是正常,谁会身在异乡,将唯一的一件护身之物就这么轻易送出? 宋皆宜脱下青衣。 别人不解,但是董难言却瞪大眼睛。 难道? 天上的女子满脸震撼,但是家里老祖说过,除非是生死的危急关头,不然不允许她现身干预,所以只能忍着心疼,心里都在滴血的女子选择闭上眼睛,不去看下方的这一幕。 失去了青神衣,不再遮掩气机的登楼境少女缓缓向树根那走去,没有任何犹豫的将青衣放进洞中,宋皆宜笑道:“多大点事儿。” 老桃树突然生起一个荒唐的想法,难不成,这少女手中的青衣是一件灵宝?! 轰! 来不急多想,一股蓬勃生机直接从树下传出,只是一瞬间老桃树身上的裂痕就重新愈合,与此同时,一股如大海汪洋一样浩大的青色涟漪以这里为中心,疯狂向障林国席卷过去。 若是有渡海境的修为就会发现,地下那些之前狂暴凶虐的恶鬼,此刻一个个在地下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就像是被一道春风吹过,先前被鬼爪抓住脚踝的小女孩对妇人笑着道:“娘,你看。” 妇人低头看去,只见寒冬时分,雪地上竟然长出一株株生机勃勃的小草,展叶轻摇,春意深。 宋皆宜的青神衣,不贵重,一件仙兵而已。 ———— 浪花拍打着岸边礁石,有一座高楼建造在海里,九层之高,通体用竹子打造。 海风呼啸中楼下海水里有生物在游曳戏水中露出金色的鳞甲,闪动着一股恐怖的威压,简直像是要将天上的星辰震落。 九层楼上,有一名白发老者身穿白袍,正在捻子下棋。 蹬蹬蹬。 脚步声响起,有银铃般的悦耳笑声从楼梯处传来,只不过欢庆喜悦的小女孩没想到师傅正在这里,脸色一变,屏气凝神,踮起脚尖猫着腰,悄悄地向楼下走去。 “来都来了,当我不存在?” 小女孩撅起嘴巴,“师傅,我错了。” 老者将黑子放下,笑道:“哪里错了?” 小女孩撅着嘴巴道:“我应该在三楼待着的,不达到渡海境,不许上楼的。” 小女孩委屈巴巴的,本来想着在楼顶给小鱼喂食的,不过现在被师傅逮个正着,看样子别想了。 先发制人,后动遭殃,小女孩举起手掌,主动道:“师傅,我错了,我这就去抄通玄经。” 本来刚想惩罚一下这个顽劣的小徒弟去抄一遍逍遥经,小女孩这副算计他的样子到是让老人一笑,“谁说让你去抄通玄经了?” 完蛋了。 小女孩苦着脸,耷拉着脑袋,“那我去抄逍遥经了。” “我说过让你抄逍遥经?” 不让我抄逍遥经?难道是… 小女孩想到那几乎有半层楼高的经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果然这招最灵,老人见到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没了辙,将小女孩领到身边坐下,笑道:“不罚你了,别哭了。” “好,师傅,咱们一言为定。”,小女孩的眼泪和哭声像是收放自如,说停就停。 老者无奈一笑,果然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 既然小徒弟来了,老者倒也没有撵人的打算,就让小女孩坐在一边,看他下棋。 可最适合下棋和修炼的小女孩却对这个一点兴趣也没有,心不在焉的看着师傅下棋,心里却在想着楼下海里的小鱼。 见到老人思索半天才下了一颗黑子,小女孩实在是无聊,没话找话道:“师傅,下在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啊,随手一下。” “随手一下?”,少女顽劣的拿起一颗除了老人外,就连逍遥境也拿不起的棋子,真真正正的随手一下,邀功道:“师傅,那我这个随手一下咋样?” 老人哑然一笑,不过竟然是仔细看向棋盘,端详片刻,点头道:“不错,不错,你下的这手无理手到是恰到好处,要是让三葬殿那个老道士知道了,说不是还要重重的赏你呢。” “真的?”,听不出好话赖话,小女孩傻乐道:“哪三葬殿在哪,我去找他去。” “哎呦。” 赏了小徒弟一个板栗,老人笑道:“没个吃相,忘了师傅怎么跟你说啦,不到六楼不准出楼!” 小女孩摸摸头,头上没有包,那就不影响形象,她嘿嘿一笑,傻乐着问道:“师傅,为什么我下的那颗黑棋叫葬人殿啊。” 老人一阵头大,“你的问题,从四五六七八层楼中就能知晓。” “哦。”,小女孩顿时没了兴趣,那得猴年马月啊。 瞧着旁边泫然欲泣的小脸,老人是拿这招一点办法也没有,笑呵呵道:“怕了你喽。” “既然想听,那就听好喽。” 老人沉声道:“世事如棋,众生皆在棋局中,故棋子有名。” 老人指着被小女孩随手一下的那枚黑子,“就比如这颗棋子,它就叫三葬殿。” 又指着刚才他沉吟许久才放下的,和另外几枚棋子连在一起的黑子,说道:“比如这几枚棋子,就是长生州的长生道人。” “师傅。”,听着老人的解释,小女孩抬起双臂在空中划出一个圆,不解道:“师傅你说众生皆在棋局中,可这棋盘就这么大,哪里放得下那么多人啊?” 哎,到底是九层楼的东西,三楼的小徒弟还理解不了,要是把所有人都放进去,别说是棋盘,就是咱们这座楼也放不下那么多棋子啊。 老人耐心解释道:“不是所有人都配出现在这幅棋盘上,这纵横交错的棋盘,每一个纵横交点,你都可以理解为它代表着天地间的一个人,或者一个势力,虽然有资格入局,只不过修为太低,底蕴不够,只能作为组成棋盘的一部分,难以移动,左右不了局势。” 从棋篓里捻出一枚棋子摊在手心里拿给徒弟看,老人道:“而这样的棋子,就比棋盘上的纵横交点要强上一筹,可以移动,可以影响局势。” “哇,这么厉害。”,小女孩眼中都是小星星,充满期待的问道:“师傅,师傅,那我是哪个点啊?” 老人望着这个既有自知之明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徒弟,笑道:“你不在棋盘中。” “这样啊。”,小女孩拄着小下巴,有点小失落,不过很快就打起精神,“师傅,我要下楼啦。” 蹦蹦跳跳的向楼下走去,她觉得她要认真努力,不给师傅丢人,争取早日出现在这局棋盘上。 恩,就这样。 楼梯旁的窗户上,她把双手放在嘴巴边,朝海里喊道:“小鱼,今天你自己玩吧,我要去用功啦。” 噗。 一道水柱正好升起到女孩面前,像是在回应她,海里的庞然大物欢快的向深海中游去。 一黑一白,颜色分明,在女孩走后的老人继续在下棋,脸上有着欣慰,小徒弟知道用功了,是好事,不过他若是知道女孩是因为想成为棋局中的棋子才努力用功,他肯定一口老血喷在棋盘上。 在老人心里,她可是唯一有资格接替他,成为执棋之人的那个人啊。 老人捻着棋子,轻轻念叨。 “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执子无人空蕴愁。如今愁味满腹是,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人心凉如秋。” 号称世间无物不可算计的老人放下一子,世间便掀起一片波澜。 感知到楼下的小徒弟正在埋头读书,老人自言自语,呢喃道:“好徒弟,努力吧,为师再替你下上十年!” 将手指上的黑子在棋盘上轻轻一按,老人笑看着前方,嘴角一扯,笑道:“该你了。” 老人对面无人执白子,像小女孩就一直以为是师傅在等待棋力相当的人,所以虚位以待。 但这只是小女孩的猜想,她从没问过老人,老人就当然也没有告诉她。 对弈,对弈。 姓易的老人和谁在下这盘棋? 和天地! 第九十七章 此地风波息,他处波澜起 这次是真真正正的解决了障林国的隐患,在青神法袍中重现生机枝繁叶茂的老桃树激动的树枝都颤抖,“小仙师,你们对障林国,真是有再造之恩啊。” 根本就不用它再镇压,只凭树根洞中的青衣,就可以让地下的鬼物无法挣扎。 但是劫后庆幸之余,老桃树又有些愧疚,因为少女脱下的这件青衣,实在是太贵重了,珍贵到它不敢接受。 这份天大的人情,怎么还? 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昨天还是个普通人的宋皆宜今天就变成了修为比他还高的修行人,而且还能再跟鬼主的交手中占据上风,甚至就连身上穿的青色衣服都是一件品质至少是灵宝的罕见物,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呀?怎么会是金柳峰的侍剑婢女呢? 齐道真忍不住问道:“董难言,宋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啊?” 董难言摇摇头,少年心中的惊讶不比齐道真少多少,他觉得他还是有些小看宋皆宜了,就算早就知道能遮掩气机的青神衣不俗,但是董难言也没有想到,这件青色法袍会是一件灵宝。 以密语传音给宋皆宜,董难言问道:“宋姑娘,你把你的衣袍放进去了,你怎么办啊?” “那我不放进去,难道看着你们一个个哭哭啼啼,愁眉苦脸的?” 少女微微一笑,“反正我都已经当着齐道真还有叶芷的面出手了,有没有青神衣遮掩修为,都没什么关系了。” 朝董难言眨巴一下眼睛,宋皆宜笑道:“正好趁机摆脱你侍剑婢女的身份,想想还有些开心呢。” 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宋皆宜觉得借这个机会挑明身份其实也不错,起码保护了她的智商不是? 要不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早晚得被他的那股傻劲传染。 “小仙师。”,邵焕和太师周予联袂来到宋皆宜面前。 在障林国位高权重的两位老人弯下腰,欠身一拜,沉声道:“小仙师,多谢你仗义出手,障林国深感大德,在这里我们替障林国百姓谢谢你。” 不光对着少女,两位老者还对着董难言等人抱拳拱手道:“各位小仙师,大恩不言谢,请你们稍事休息,等我们处理完这些琐事,一定将你们对障林国的恩情如实告诉全城百姓,给你们立生祠。” 坦然接受两位老者一拜的宋皆宜笑道:“邵大人,周太师,你们俩的谢意,我心领了,这件事呢,就到此结束,可不要搞得人尽皆知的,更别提立什么生祠了。” 没有了青衣的少女把脸色苍白,但是眼里带着笑意的秀林拉到身边,因为有青神衣镇压的缘故,老桃树没有费什么力,男孩体内的国祚龙气也没有消耗殆尽,所以此刻他只是感到有些疲惫,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宋皆宜对两位老者说道:“要是感谢我们的话,就请两位满足秀林的心愿,皇城外的庙里修一尊佛像吧,毕竟我们当初来的时候在那里借宿过一晚,可不能白住人家的。” 邵焕抹了把脸,把脸上因为紧张又激动出的汗水给抹掉,笑着对宋皆宜说道:“小仙师,你这是说的哪里话,秀林这孩子如今的身份不用证实了,他定然是陶氏存留下来的唯一血脉,是要继承障林国王位的人,他的心愿,我们如何能不满足?” “一码归一码,佛像是要建的,但是也不影响给小仙师你们立生祠,你们做了这么大的事, 最起码也得让我们有个日夜供奉的地方啊。” 老人说的一套一套的,宋皆宜眼神示意董难言,那个意思是,你来吧,我说不过他们。 虽然过程很曲折,但是结局总算是好的,董难言对邵焕和周予笑道:“两位大人,你们好意我们心领了,真的不必这么劳师动众,我们不是因为想让障林国百姓日夜念我们的好才这么做的,而且我们本来就是下山历练的,立一座生祠,也太招摇了,所以两位大人千万不要这样。” “好好好。”,周予轻轻拿胳膊碰了一下还想说话的邵焕,心里埋怨一声真是不开窍。 还在这跟这些孩子犟什么呢,都先答应下来不就好了,机会不是有的是,何必纠结在这一时?、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打定主意依着董难言他们想法的周予想好了,等一会他就派人去通知全城百姓,老者就不信,开弓还有回头箭? “都听小仙师你们的,你们说不行,咱们就不干。”,周予笑呵呵道:“咱们先从这里撤出去吧,赶快叫住还在疏离百姓的黄兄,不然一会这障林国可就只剩下咱们几个了。” 是呀,而且还不知道现在派出落叶宗求救的人到哪里,董难言想着一会没准两位师叔回来,急忙道:“那我们这就出去吧。” 宋皆宜等人点点头。 就在众人跟老桃树告个别,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间,有一道罡风直接冲进陶氏禁地。 烟尘滚滚,声势浩大,凤袍加身的吴羡站在早已经支离破碎,布满乱石沟壑的地面上,四处寻望。 好像这里只有面前这些活人,女人双目无神,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大胆妖女!”,见到吴羡后,邵焕和周予双目紧瞪,怒道:“你们这些祸乱障林国的妖人,怎么不死个干净。” 恼怒归恼怒,但是邵焕和周予知道他们两个不是女人的对手,所以对董难言他们说道:“各位小心,他就是迷惑在我们陛下身边妖女,一定跟刚才那些人是一伙的。” 叶芷从腰间抽出晚晴剑,跟齐道真互相搀扶的董难言皱起眉头,宋皆宜则是静静站在秀林身旁。 女人一步一步向前走来,声音沙哑,对两位老者问道:“邵太傅,周太师,陶毅呢?他在哪?” 就是为了诛杀眼前这个妖女才会带兵进宫的邵焕老者脚尖一挑,手里接下挑起的铁剑,一剑对着吴羡刺去。 老者大声喝道:“你这个隐瞒身份潜伏在宫中的妖女,你的同伴死的死逃的逃,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你真是胆大包天,既然你不想走,那你就留下吧。” “你…”,邵焕一愣,女子竟然不闪不躲,任由铁剑刺穿她的肩膀。 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将凤袍上展翅的鸾鸟染得通红,就像一头浴火重生的凤凰一样。 “陶毅他到底怎么了,他现在在哪?” 听出女人口中的关切之意,周予喝道:“你这个妖女,还在这里假惺惺的作什么,你潜伏在陛下身边谋划,图谋着这里东西,如今害死了陛下,还来这里发什么假慈悲!” 女子踉跄的退后两步,长剑直接从肩口被带出,鲜血汹涌而出,滴落在地上。 “死了,他死了。” 身上带着血腥味的女子一下子掐住邵焕的脖子,歇斯底里的叫道:“他怎么死的,他死在哪里了?” 还不等董难言等人出手解救邵焕,女人直接把喘不过来气的老人放下,然后跪在地上,痛苦的哭了起来,就像是一头离开雁群的大雁,充满孤苦,声音凄凉,让人一听就心生悲伤。 董难言和宋皆宜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秀林向前边张望一眼,然后缓缓向前走去。 “孩子,你干什么去,快回来。”周予以为秀林是被这个妖女迷惑到了,连忙冲上去一把拉住男孩。 “老爷爷,我认识她。” “认识,你怎么可能认识她?” 秀林望着前方正在哭泣的吴羡,小声道:“以前照顾我的老爷爷去世后,我就偶尔会来到这座城里,捡一些吃的,或者帮一些愿意雇我的人打打水,跑跑腿,挣一些铜钱,有一次秋天的时候,我正送完了一封信,当时得到了好几枚铜钱,正想着去买包子带回山上吃的时候,不小心惊扰到了一辆马车,本来以为少不了一顿教训,但是没想到从马车里走下来的两个人非但没有怪罪我,还请我吃了一顿包子,还送我一件秋衣。” 在穿着董难言送给他的棉袍之前一直都穿着那件秋衣的小男孩对着哭泣的女人轻轻道:“你还记得我吗?” 吴羡泪眼模糊的看着秀林,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他,当初淋风谷、剑血山庄和灵云山三家图谋神镜,所以被风洪派来安插在障林国的她可是亲手杀了男孩的父母啊。 正是她在陶锌的饮食中动了手脚,导致障林国的先帝夫妇英年早逝,而且也是她篡改先帝遗诏,拥陶毅继位,同时谎称太子秀林死于火中。 最后,要不是发现名不正言不顺的陶毅身上没有国祚气运,哪怕有化实境老宦官保护的男孩,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女子的声音更加沙哑,“记得。” 秀林咬牙道:“你说的陶毅,是跟你下车的那个男人吗?” 女人轻叹一声,“是,他是你叔叔。” “都是我的错,他没有要伤害任何人的意思,都是我在勾引他,他很惦记你的,他时常问我你过得好不好,山上凉会不会冷,都是我的错。” 吴羡声泪俱下,“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你别哭了。”,秀林指着远处的一座深坑,“他…应该在那里。” 像离弦的箭一样,女人一下子就赶到深坑上,双目望去,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突然女子泪眼一凝,从下方的坑内,她感受到了淋风谷阴风的气息,于此同时,深深嵌在土地里的残钟碎块让她感觉有些熟悉,那不正是风洪的护身法宝吗? 下面就连残肢断臂也没有,女子跪在坑内,捡起一角衣衫,悲哀道:“他是怎么死的?” 秀林和董难言等人在陶毅死后才来到这里,他们也不是很清楚。 一道苍老声音在这里回响。 作为唯一一个全程在场的“人”,老桃树开口道:“他吸纳了淋风谷给他的龙气,解开了我身上的封印,被龙气反噬而死。” 想到男子为了女人不惜断却一臂也要讨要解药的一幕,树枝晃动,老桃树缓缓讲明实情道:“就这样,给你讨来解药后,他虽死,但是心有执念,被鬼主附身之后,可能听闻淋风谷还想对你不利,所以就靠着最后一丝执念,击杀了淋风谷那个青年,最后肉身粉碎在淋风谷老者的催云降雨阵里。” 枝条倏地缠住哭泣中的吴羡,老桃树正色道:“跟你说这些,是念在他对你的这份痴情上,而不是说宽恕了你,现在既然都跟你说清楚了,那么你现在就需要付出你祸乱障林国的代价。” 突然,点在女人眉心上,就要洞穿而过的枝条突然停下,远处有人喊道:“桃树爷爷,等一下。” 秀林轻声道:“桃树爷爷,能不能放过她?” 老桃树诧异道:“你是在替她求情?” 陶氏禁地有的地上仍然是血红一片,秀林摇头苦涩道:“今天死的人,够多了。” 老桃树轻叹一声,松开吴羡,“你走吧,不要在出现在这里。” 毫不在意枝条是否会洞穿她眉心的女人小心翼翼的将陶毅唯一留下的一角衣袖收好,放在怀里,毫不拖泥带水,从深坑中一跃而出。 女子在跟替她求情的秀林擦肩而过时,轻声开口,让小男孩身躯一震。 “陶毅不欠你什么,若是欠,他欠你的,我替他还,他欠障林国的,我也替他还。你的父母都因我而死,因淋风谷而死,这趟之后,若是我活了下来,那我亲自引颈就戮,来找你领死,若是我死在淋风谷…” “那你就当是少了一个仇人吧。” 女人眼中带着强烈的恨意,一股杀气浓郁的挥之不散,身形飞跃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哎。” 齐道真叹息道:“这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原来秀林的父母是因这个女人而死,董难言淡淡道:“十分可恨。” 但是想到女人刚才哭的痛彻心扉的样子,少年又轻声道:“半分可怜。” 董难言还有齐道真都受了伤,行动不便,所以通知黄峰危机已过,不要撤离百姓的任务就交代在了叶芷身上。 因为有厉鬼阻拦,所以导致百姓撤离的不是那么快,所以很快,大家就各回各家。为了避免让大家惊慌,黄峰也没有说出真相,只是对外宣称,是有一个鬼修来此作乱,不过不要紧,已经被禁军击杀。 另外三位老者一商量,依照周予的意见,老者们准备过段日子再宣布陶毅去世的消息。 因为天色已昏,所以今天董难言这群人都没有出宫,丞相黄峰选择了几座用来接待贵宾的宫殿,拿来招待这群对障林国有恩的少年们。 洗漱过后,正在辉煌豪华的宫殿中休息的董难言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原来是小男孩秀林。 “董大哥,你好些了吗?”,秀林关切的问道:“邵爷爷说已经给你请什么御医,我也不是很懂,但是应该是个了不起的大夫,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董难言撸起裤腿,笑着跟秀林说道:“御医就是专门给宫廷里的皇上皇后太子这些人看病的医师,秀林,你帮我谢谢邵大人,让他不用叫御医来了,你看,我都好的差不多了。” 秀林惊讶的看着董难言的左腿,他可是见到之前这条腿鲜血淋漓的,而且董大哥那时候走路都得靠着幽草剑,这么现在这么快就好了? 小男孩坐在椅子上,认真道:“董大哥,怪不得你们是神仙,原来你们根本就不会受伤呀。” 董难言微微一笑,笑着解释道:“什么神仙,我就是一个刚入门的修行人,离你说的神仙,还差着这么高呢。” 秀林咽了一下口水,因为眼前的董大哥一手指着头上房顶,一手指着脚下。 看出小男孩有些欲言又止,董难言主动问道:“怎么了,秀林,你这趟来不光是这件事儿吧,还有什么别的事?跟我就别客气了,直说吧。” 来这里的一路上想着如何开口的小男孩没有想到董难言会主动问他,所以导致他现在有些紧张和羞涩,小声道:“董大哥,我知道你们过几天就会离开这里,我也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是我想问,你们走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一个,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董难言问道:“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呢?” 少年想了想询问道:“因为你的身份?” 秀林点点头,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男孩就很犯愁,他就连梦里也没有梦到过,他竟然会是障林国的太子,而且现在,还极有可能成为皇帝。 从一个住在破庙里的流浪儿变成以后要睡在皇宫里的皇帝,这样的反差让秀林有些接受不了。 知道秀林的想法,董难言摇头道:“秀林,我不能让你跟我们一起走。” 怕小男孩以为是他是因为嫌弃他才拒绝的,董难言仔细的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不瞒你说,我们这趟下山,其实是有些危险的,在陶氏禁地里,你也看到了,我们虽然有一点本事,但是也仅仅是一点而已,有时候自身都难保,如果带上你,一旦遇到什么危险,我们不一定能保护好你。” 知道秀林一定会说他不怕危险,董难言笑道:“我知道你不怕危险,也很有勇气,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少年拿起那把幽草,“我以前只是一个靠着捕鱼为生的孤儿,但是我拜入落叶宗后,却成了宗里天资最好的天骄,是不是跟你这种境况一样,反差大吧?但我也没有逃避。秀林,你是这里皇室的唯一血脉,如今陶毅死了,如果没有人继承皇位,一定会让这里发生混乱的。” “你心地善良,在陶氏禁地内哪怕身死也想要多拖延一些时间,换回更多生命,所以我认为,如果你要是当了皇帝,你也会是一个体恤爱民的好皇帝。”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帮助那些遭受苦难,有着悲惨遭遇的人们,如果你继承了皇位,那么这些,你都有机会实现。” 董难言越说眼睛越亮,带动小男孩那双明亮眼眸,“你想想,到时候这里家家安居乐业,邻亲友善,山野外没有在破庙中过夜的流浪儿,城中没有祝之绪那样草菅人命的跋扈弟子,你说那样不是很好吗?” 轻拍了一下陷入想象中,嘴角露出微笑的小男孩秀林,董难言笑道:“别想太多了,走吧,到饭点了,先出去吃饱肚子。” “恩。” 小男孩急忙跟上少年的脚步。 关上房门,跟秀林并肩走在深宫中的董难言突然停下脚步。 小男孩仰起头,:“怎么了,董大哥?” 在屋子里跟秀林说了很多董难言摇摇头,“没事儿。” 继续向前走去,少年轻声道:“不管是做皇帝,还是做普通人或者修行人,问心无愧就好。” 大殿内,精美佳肴摆在桌子上,随着董难言和秀林走进,人就算是到齐了。 左侧的,有障林国的三位老者,有险些丧命于鬼主手里的武彪,有执掌兵权,在风洪手中身受重伤的祝山。 右边的,则是失去青神衣后换成一袭白衣的宋皆宜,恢复不少的齐道真和眼角间依旧妩媚动人的叶芷。 黄峰笑道:“小仙师,快快入座,没有你,你的那些同伴可都不动筷子啊。” 董难言歉意对着老者一笑,“不好意思,来的有些晚了。” 恢复了不少,但仍是浑身酸痛的齐道真见到董难言生龙活虎的走进来,惊讶道:“董难言,你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怎么啥事儿也没有呢?” 董难言坐下笑道:“要是有灵丹妙药,我还能藏着独吃不给你?” 那倒也是,少年不是这样的人,齐道真嘿嘿一笑,“我不就是好奇嘛,你这恢复能力也太惊人。” 邵焕举起酒杯,“哈哈哈,齐小仙师莫慌,我已经安排了御医,饭后就给你过来调理,两天之后,保证让你健步如飞。” “两天?”,齐道真和董难言筷子一停。 “怎么了?难道是菜不好吃?” 董难言摇摇头,“不是,这些饭菜都很好吃,只是刚才听到邵大人说的话,我们应该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明天应该就会离开。” “啊?急什么啊,起码待上个三五天啊。”,邵焕撂下酒杯,“小仙师,你们受了这么重的伤,着什么急啊,起码等伤好了再走啊。” “董大哥。”,虽然刚才董难言就跟他说会离开障林国,但是没有想到就是就是明天,秀林脸上满是不舍。 其实本以为昨天就可以动身去偏心城的董难言等人已经在分别之时跟叶知秋约定好,今日就会在偏心城跟她汇合,只不过没想到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耽搁了行程。 想到已经让知秋师姐久等了一日,董难言摇头道:“因为前面还有人在等着我们,实在是不好耽误,所以谢谢各位的招待,咱们有缘再聚。” “好。” 邵焕也不是什么拖拉之人,举起手中酒杯,道:“既然各位仙师明天就要走,那老夫就先行敬各位一杯,多谢各位仗义出手,老夫不善言辞,感谢的话,都在酒里了。” 豪迈的将辛辣烈酒一口饮下,老者咂嘴道:“爽快!” “小仙师,他喝他的,你们莫跟他学。”,对面的这群少年虽然是修行人,但是毕竟年纪在那摆着,早就吩咐下人在对面摆上鲜果甜汁,平常不爱喝酒的周予此刻竟然有些兴致,举起酒杯,“多谢各位仙师,你们慢点喝,老夫干了!” 对面的人一坐一起,才敬过酒的周予刚刚坐下,黄峰就站了起来,举杯道:“各位小仙师心肠慈悲,定然福缘深厚,老夫祝各位大道通顺。” 被鬼主附身的马夫武彪从座位上站起,汉子没有举起酒杯,而是抱起一壶酒,一饮而尽后抱拳道:“我这条命,是各位小仙师救得,我武彪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吐口吐沫是个钉,以后仙师们若有吩咐,我定然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武大叔,严重了。”,董难言摆手道:“不用这么客气的。” “好,既然你说不客气,那我就不像前面他们那样,我跟你说点不客气的。”,浑身是伤的祝山挣扎着从座位上站起,有些勉强,男子轻轻点着自己心口,“我儿子死在你手上,这仇,我得报,你救了障林国,这恩,我得还。” 男子一碗酒饮尽,似乎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烈酒的辛辣,祝山咳嗽的面都红了,“这恩我一辈子还不完,难道这仇,我一辈子也报不了?” “董难言,我今天斗胆问你,可否给我一个机会,在你寿命断绝之时,来障林国,与我来一场较量!” “到时候那场较量,你赢了你随意处置我,我赢了,我不杀你,还有,若是你活了百岁千岁,来的时候我已经成了一抔黄土,那就请你在我坟前带上一壶酒,我们就算怨了,如何?” 男子大笑道:“至于我欠你的情,我这辈子肯定还不清了,但是老子不爱欠人东西,老子下辈子还!” 本来想要阻止得意弟子胡言乱语的邵焕心里叹息一声,祝山已经人近中年,如何能等到对面年纪轻轻的小仙师寿元断绝之际,祝山这么说,这不过是给董难言一个消怨的借口罢了。 只是老者不知道,对面看上去那个岁数还小,大有可为的小小少年,只有五年之命了。 董难言站起身,抱拳道:“一言为定。” 酒已经敬了一圈,本该开始闲谈吃饭,但是在邵焕等人的震惊中,董难言拿起一壶酒。 “小师叔,你…” 叶芷瞠目结舌,难道小师叔爱喝酒? 秀林轻嘬杯中的鲜果汁,心里疑惑道,难不成酒比果汁还要好喝? 想着把今天出的力气都在桌上找回来,大口夹菜吃饭的齐道真停下筷子,原来董难言好这口? 以为是知道了董难言喜好的齐道真看着酒壶,心中窃喜,等他给少年送上两壶好酒,还愁少年不在他师姐面前说好话? 跟这些人想的不一样,宋皆宜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 拿过酒壶,少年没有喝,而是转身将酒倒在地上后,他扬起空空的酒壶对远处沉声道:“敬你们!” 一瞬间,众人心神一震,皆随着少年站起,对着远方敬酒。 远方是哪? 远方是陶氏禁地。 远方有什么? 远方有热血忠骨。 ———— 偏心城,这段时间在这座号称地上观云迹,雾里听雨声的霖蔼府算是声势日大,隐约间有一家独大的迹象。 心情颇好,在雨中拍扇轻打栏杆的雨霖公子一脸陶醉,早知道当初被女子踩着头就能换来如今的这些好处,要不是女子早就离开了,男子真想再主动把头伸到女子脚下,让她再踩一踩。 想着这次算是和森骨域搭上线了,雨霖公子笑意更重,在鱼龙混杂的偏心城,聪明人才能混得开,人与人之间都讲究一个算计,尊强弱,轻好坏,所以说他当初的做法是正确的,选择低下头,不仅保住了性命,反而还凭借着森骨域这株大树,赚来了无数好处,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想到被女子灭掉的那几个一直以来都被他试作眼中钉的势力,男子脸上简直笑开了花。 “主人。”,有着一头垂到小腿处碧绿长发的女子轻声道:“主人,外面有一个长相出众的女子站在门口,既不进来也不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女子?”雨霖公子打开扇子,轻轻摇动,对着这朵成精的花妖说道:“是不是给咱们府里送女子的那批人回来了?” 原来自从当日森骨域的夜晓蝉拿出那幅画卷,让他好生招待画中人后,他生怕怠慢了这位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少年,面子大到竟然需要森骨域提前来吩咐他,可见背景惊人,总之不是他得罪的起的,所以为了能让还未到达这里的这位爷在他的府里感觉到舒服,他特意吩咐了一群人出去寻找各式各样的女子,各种有趣好玩的宝物带回府中,希望以此取悦那位爷,哪怕不让他心满意足,至少也能让女子感觉到他是在用心办事。 “主人,不是,女子是单独来的。”,在霖蔼府担任管事的花妖女子皱眉道:“我透过门缝看,那个女子好像脸上带着杀气。” “杀气?”,雨霖公子轻轻一笑,“如今的偏心城里有人敢对霖蔼府有杀气?” 森骨域,就是神州东部偏僻之地的主宰者,在这小小的偏心城里,会有人敢对傍上这株参天大树的霖蔼府有敌意? 除非是那人傻了,一心求死! 偏心城有善人恶人,强人弱人,唯独就是没有傻人! 但是偏心城是没有人会傻到对霖蔼府出手,但若不是偏心城的人呢? 几乎就是在雨霖公子的不屑声音刚落,远处的门口,就传来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只见一条巨大的裂缝直接从门口蔓延到他脚下。 右脚一踏,登楼五境的雨霖公子手中折扇一拍,整个人轻飘飘的退到后方,但是他最近最为宠爱的婢女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碧绿头发的女子直接被这道裂缝吞噬。 雨霖公子朝着门口冷声道:“何人?!” 一头长发飘散,女子在裂缝上空闲庭信步,踩着虚空走进来。 “就这么点本事,就要在门缝里看人?” 看都不看在裂缝中苦苦挣扎的花妖,女子环顾四周,厌恶道:“令人作呕的气息。” 雨霖公子不知道天上的女子在胡言乱语什么,不过男子微微收起心中的不满,对方毕竟是一个能脚踏虚空的凌虚境修士,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也不愿招惹。 “这位仙子,不知道我霖蔼府哪里得罪仙子了,若是因为我这下人不懂规矩,冒犯了仙子,那是我的错。” 雨霖公子一挥扇,裂缝中的女子顿时香消玉殒,化作一片片花瓣,轻荡在雨雾中。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仙子消消气?”,雨霖公子合上折扇,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笑道:“不打不相识,若是仙子气消后,不如给我一个聊表歉意的机会,在我这座府邸听听雨,喝喝茶,看看雾,别有一番风味。” 只不过雨霖公子越是这样,上空中的女子脸色就越是阴沉,最后化作一声冷笑,“看来之所以你活着,是她在恶心我。” 神识将这里锁定,女子神色冰冷,右手随意向前一指,立即指前虚空出现波纹,向着雨霖公子扩散去。 一声冷哼传出,雨霖公子折扇一摇,顿时霖蔼府中云雾向他身上涌来,化作一副灰色盔甲。 男子面带杀机,他自认为他已经放低姿态,表达出他的善意,没有想到女子竟然还是这么蛮横不领情。 背后有一道巨大的植物虚影在云雾中闪现,雨霖公子寒声道:“我今日就让你知道,在偏心城,凌虚境真的算不了什么!” 能在偏心城雄踞一方的雨霖公子,当然是有些真本事之人,虽然男子只是登楼五境的修为,但是凭借着一门妖术,他当年的成名之战,就是以背后这道吞仙妖花虚影,生生的吞噬掉一位凌虚境修士。 吞仙花,乃是天地间最为凶残诡异的稀少花种,从名字中就能看出来,这种花一旦成长起来,便是连仙都能吞,是真真正正的天地异种。 雨霖公子身后这株,当然不是吞仙妖花,而只是血脉稀薄,继承了千万分之一吞仙之力的后代血脉,不过这样,也足以让登楼五境的雨霖公子对付凌虚境,可见吞仙妖花的恐怖之处。 偏心城没有什么留手之说,所以雨霖公子上来就是杀招,只见他双手掐诀之下,身后的恐怖花影直接在狰狞中爆碎,一道惊天巨响从霖蔼府中轰然响起。 女子所在的天空上,虚空开始扭动,破碎在男子背后的吞仙妖花直接出现在她背后,张开巨大的花骨朵,欲要将她吞下。 雨霖公子胸有成竹,这式杀招,是他纵横偏心城的依仗,除非是像夜晓蝉那样恐怖的凌虚境才可能抵挡,一般的凌虚境,是绝对抵抗不了的。 莫名其妙闯进他府邸的这个女子虽然有些本事,但是她以为她是谁,能跟夜晓蝉相比? 雨霖公子摇摇头,可惜了这幅长相不俗的面容喽。 正要欲呼唤下人,收拾一下府邸,突然男子脸色大变,猛然回头望向天空。 只见一股极为磅礴的威压,刹那间冲开吞仙妖花的花骨朵,弥漫在霖蔼府中。 从空中一步一步走下的女子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头,震散了他的灰色盔甲,让他五脏六腑都出现裂痕,跪在地上。 从男子背后掐出一朵萎靡的花收入乾坤袋中,女子淡然道:“除了这朵花还算让我惊讶,除此之外你就这点实力?” 女子冷笑道:“看在这意外之喜的份上,你不如自爆吧,我省事,你也省力,不然挣扎中你还要感受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女子一定要杀他,脑海中筛查一遍,从未有这人印象的雨霖公子忍着剧痛,问道:“为什么,我不认识你,也跟你没有什么仇怨,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女子轻蔑一笑,“为什么这句话是能从你们偏心城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感受到女子强烈的杀意,雨霖公子亮出最后的底牌,对女子喝道:“你不能杀我,你知道霖蔼府背后是什么吗?是森骨域,你若是杀了我,森骨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亮出底牌的男子明显底气硬了很多,不相信有人会不给森骨域的面子,他冷声道:“你现在赶快放了我,我可以跟你既往不咎。” 怕女子以为他在胡乱诓骗,雨霖公子对她恐吓道:“而且我身上还有任务没有完成,一旦你杀了我,交代给我任务的人不会放过你的,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森骨域白骨娘娘的弟子,夜晓蝉!” “你还不收手!” 听到男子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女子冷哼一声,“知道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杀你?” 在雨霖公子满脸的错愕和不敢置信中,女子一掌击碎他的天灵盖。 第九十八章 相逢就是缘 昨晚皇宫里这场庆功酒变成了饯行酒。 酒过几巡,黄峰和邵焕等见到这群小仙师们身上都带着伤,又不会喝酒,所以在董难言他们酒足饭饱了,这场酒席,自然也就散了。 老者们说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给他们饯行。 等董难言回到宫殿的时候,已经是夜深时分了。 打开窗户,少年望着窗外。 红光洒在地上,风一吹,大红灯笼轻轻摇动。 听引领他的那个宫女说,就算是在这深宫里,夜里也是不会亮起这么多灯,因为被白天的鬼魅惊扰到了,所以今夜宫里灯火不熄,照亮人心,驱除恐惧。 饭后,少年跟大家一起被引领回屋,齐道真和叶芷什么也没有开口问,董难言也就什么都没说。 趴在窗边,少年心里想着,明天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宋皆宜的身份呢? 突然间董难言一个激灵,揉了揉眼睛。 他发现,好像有一个白色的东西从远处一闪而逝。 莫非还有残余的鬼魅? 董难言把头探出窗户,小心谨慎,神识外露,如潮水一般向四处扫过。 什么也没有发现,董难言揉了揉眼睛,难不成是他刚才眼花了? 正欲关上窗户,突然少年眼睛一瞪,吓得倒退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使劲拍着胸口,董难言叹气道:“你半夜不睡觉,出来吓什么人啊?!” 屋外窗边,一袭白衣的少女倒挂在外面,双手轻轻扶着窗框,翻然一跃,站在地面上,隔着一扇窗笑道:“谁想到你胆子这么小。” 学着邵焕说话的语气,少女绘声绘色的道:“董小仙师一表人才,本事大,心肠好,将来一定是斩妖除鬼,名传天下的神仙人物。” 少女的眼睛像月牙一样,对受到惊吓的董难言笑道:“就这?” 见到董难言不说话,少女啧啧道:“不会吧,这吓到你了?” “嘘。”,董难言皱起眉头,“不对劲,你后面还有人!” 表情凝重的少年受到这份惊吓,不甘示弱,在少女转身回头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她面前,扮起鬼脸。 “哎呦。” 宋皆宜对着龇牙咧嘴的捂着脑袋的少年笑道:“还想吓我?” 没有宋皆宜反应这么快,脑袋上吃了她一拳,董难言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道:“你这么晚来这就是为了吓我?” 白衣飘飘,宋皆宜摇摇头:“看你害怕的样子倒是挺有意思的,但是至于我不睡觉跑过来?” 双手搭在窗边,少女问道:“你想好怎么解释我的身份了吗?” 这个时候出现这,就是因为少女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青神衣已经用来镇压百鬼,她身上的青神玉牌还是打不开,没有了东西遮蔽天机,宋皆宜在想,她该编个什么身份。 丫鬟下人的身份让她觉得无聊死了,好不容易摆脱,少女心里担心没有提前沟通好,明天董难言再给她安排个别的什么身份,所以今夜到此,想要提前跟他串通一下。 “身份?”,他也正在为这件事犯愁呢,揉着脑袋,少年刚要把刚才想的几个想法跟宋皆宜说一说,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快点,刚才这边有动静。”,为首的禁军将领吆喝着盔甲整齐的麾下,齐刷刷的向这边赶来。 原来这群人是邵焕安排守护在董难言他们这里的禁军,因为刚才董难言开着窗户,深夜里深宫有十分寂静,所以刚才少年被吓得撞到桌子的声音传了出去,被人听到。 不想被别人发现,宋皆宜没处可躲,双手一撑,跳进屋子里。 “蹬蹬蹬。” 脚步声在屋外停下,火急火燎赶来这边的将领看到这边没什么情况,压低声音道:“小声点,被惊扰到人家睡觉,都给我把眼睛睁大,仔细巡查一圈。” 刚才惊扰到董难言的“不速之客”正在屋里,殿外的这群人当然只能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四处了望了一会,担心麾下这群汉子会影响到里面的贵客,将领大手一挥,“走。” 等到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屏气凝神的董难言这才长舒一口气,不过少年一愣,不对呀,这是他住的地方,他又不是贼,他心虚什么?! 董难言对正在桌边用手指拨弄香炉上空香气的少女说道:“我是这么打算的…” “咚咚咚。” 正当少年要说话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董难言再度屏息,难道是那群人又回来了? 既然已经敲门了,总不能装睡吧。 董难言轻轻喝问道:“谁啊?” 门外有人轻声回答道:“小师叔,是我,叶芷。” 叶芷?这么晚了她来作什么? 董难言担心屋外叶芷的声音大再度引来禁军,他转过头打算跟宋皆宜说,让她先藏一下,不然一会被叶芷发现他们俩个正在“对口供”,可糟了。 转过头的董难言轻轻哀叹一声,只见白衣少女使劲捂着嘴,别让自己发出笑声。 “董难言,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碍着你好事了?哈哈哈。”,在董难言心湖上传声的宋皆宜哈哈大笑。” 鄙夷的看了一眼少女,董难言告诉她赶快藏起来,然后起身向门口走去。 打开门,大红灯笼的映衬下,金裙少女美艳夺目,愈发动人。 “小师叔,我没吵醒你吧?” 董难言摇摇头,面前的少女蹙着眉头,他问道:“怎么了,叶芷姑娘,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小师叔,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 眼中似有秋波流转,叶芷低声道:“对不起,小师叔。” 在百年老店里,她许诺过董难言保护他,可是她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这么大的危险,看到董难言满身是伤的模样,她心里不是滋味,而且在那株桃树说需要一件与神镜相当的法宝来镇压鬼物之时,拥有晚晴剑的她,是距离那里最近的,但是最后反倒是被鬼主打飞的少年一瘸一拐的走来送出幽草,这让少女心中忐忑,担心董难言会因此对她心有介怀 站在屋里,董难言赶紧摇摇头,安慰道:“叶芷姑娘,你别这么想,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谁能料到这里会遇到这种危险呢?” 对着叶芷轻轻一笑,董难言开玩笑道:“叶芷姑娘,你也把你的小师叔想的太狭隘了,我怎么会因为你没有先送出晚晴而怪罪你呢,我上山也有些日子了,知道法宝对修行人的重要性,这都是人之常情,晚一步,早一步,没什么关系的,说起来还是怪我,赶着出风头,抢了先叶芷姑娘一步。” “小师叔,你真的不生我气吗?” 董难言认认真真的点头,“当然不生啦。” 眉头舒展开,脸上露出笑意,一颦一笑间有动人风情的叶芷开心道:“小师叔最好了。” “啪。” 小师叔身后的屋子里有动静,叶芷张望了一下。 董难言赶紧咳嗽一声,“怎么了?” “小师叔,你刚才听到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 “就是床板之类在震动的声音。” “是吗?”,董难言面色一变,“不好,可能是那群巡逻的禁军来了,叶芷姑娘,你看天色这么晚了,要是让他们瞧见,有些不好,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们还要跟赶路去偏心城找知秋师姐汇合呢。” 叶芷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不说不出来哪里奇怪,“那好吧,小师叔你也早点休息。” 关上门,董难言神识发现叶芷已经走了,这才开口道:“宋姑娘。” 从一面屏风后走出来,宋皆宜知道刚才是她不好,发出了声音。 听到小师叔最好了,忍不住出掌拍墙的少女正色道:“怪我怪我,刚才是我错了。” 找个地方坐下,宋皆宜说道:“我来找你,主要就是告诉你明天你应该怎么跟他们解释我的身份。” “停!” 董难言摆手道:“还是我自己想吧。” 当初他就不同意少女编的那个丫鬟的身份,结果拗不过她,果然吧,现在还得帮她擦屁股。 “你想?你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宋皆宜拄着下巴,眨巴眼睛道:“你说出来我听听。” “肯定比你的好。”,董难言想了想,挑出一个他认为最让人信服的理由,“我就这么说,你是一个山上大宗里的弟子,背着师门偷偷自己下山历练中结识了我,因为担心怕身份暴露,所以就隐瞒了身份,伪装成我婢女,随我进入落叶宗,没有什么别的企图,只不过是想外面历练历练。” 董难言得意笑道:“怎么样,我这个理由是不是天衣无缝?” 少年挠挠头,“只不过,这个理由虽好,但是你师门的名字,我编不出来,我只知道这附近的宗门,外面的大宗我没去过也不了解,不知道编一个什么名字。” “宋姑娘,你呢,你知不知道,要不你想一个名字吧。” 惊讶的姿势都定型了,一动不动的拄着下巴,少女的睫毛一动,我的天,编个什么名字?编个青神山好了,直接这就是真相了! 宋皆宜满脸狐疑的盯着董难言,难不成,他发现了? 少女试探道:“董难言,你听说过青神山吗?” “青神山?”,以为宋皆宜想编这个名字,董难言问道:“”你是不是借鉴了张三大叔的神山起得这个名字啊?青神山?” 少年想了想,摇摇头,“听起怪怪的,不太好,青神山,怎么不叫赤神山、黄神山、绿神山呢?” “我想到了。”,少年眼睛一亮,“赤橙黄绿青蓝紫,宋姑娘,不如改成彩虹山怎么样?” 强忍住出拳打死董难言的冲动,心里气炸了的同时,宋皆宜打消了心里的疑虑,看样子他只是碰巧编出了真相,而不是真的了解什么。 “彩虹山,也不错啊。”,打碎的牙齿往肚子里咽,宋皆宜转移话题道:“只不过,你的这想法虽然好,但是不能用。” “为什么?” 为什么?照着你那套的说辞直接就是把真相说出了,还编什么编,从家偷偷跑出来的少女可不想露出一点马脚,生怕被家里发现。 “你想呀,万一你编的这个宗派根本就没有,或者说真的有这个宗派,到时候不就又说不清楚了?” “所以还是按我说的来吧。”,宋皆宜娓娓道来,“明天你这么说,你就说我的师傅跟你的爷爷有交情,所以在知道在知道你的情况后派我过来看看。” “至于我师傅的境界身份,你一概不需要说,到时候我自己说就好。” “可是我还是我觉得我的那个好一点。”,董难言说道:“上次听你的,这次听我的。” “不行!”,宋皆宜刚想要跟少年较真,突然,少女哀叹一声,低下头,“算了算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不打扰你了,我走了。” “喂…”,董难言喊住她,但她只是五境打采的摆摆手,走了出去。 董难言叹了一口气,难道她生气了? 给他关上门,宋皆宜有些唉声叹气,还编什么理由,随便了吧。 没有了青神衣遮掩气机,偷偷溜出来的她一定很快就会被家里寻到。 少女双手托着脑袋望着明月,还能在神州待上几天? 等到白衣少女走了,董难言的屋子灯火熄灭了,总觉得不对劲,去而复返的金裙少女轻叹一声。 深宫静夜,三人皆有愁绪。 一夜到天明,昨晚睡得很晚的董难言起得却很早,洗漱过后,他向外走去。 天蒙蒙亮,在外面雷打不动迎着晨曦吐纳练气后,董难言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起得早呀。” 齐道真提着一把桃木剑,“我以为我这闻鸡起舞就够刻苦的了,没想到你起得比我还早。” 董难言回头笑道:“皇宫里哪有鸡,” 早起练习一遍剑术的齐道真笑了笑,“打个比方,别较真。” 见齐道真脚步轻盈,董难言笑道:“看样子你没什么事儿啦。” 齐道真笑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伤,就是力竭了,休息休息再加上昨天邵大人给我请的御医医治,就没什么事了。” 就在董难言和齐道真两人闲谈中,约莫着过了一两个时辰,宋皆宜她们才醒。 齐道真瞧着叶芷脸上有些憔悴,问道:“叶芷姑娘,昨天那御医没去你哪?” 叶芷摇摇头,不说话。 董难言望了望宋皆宜,少女的脸色有些萎靡。 大殿里,依旧是丰盛美味的早餐,喝了一碗粥,董难言对邵焕问道:“秀林呢?” 想瞒着董难言给他一个惊喜,邵焕假装不知道,“我没瞧见啊。” “小仙师,多亏了你啊,才能让我们找到秀林。”,黄峰激动地握着董难言的手,少年他们今天就要走,这让老人心里不是滋味,“你们的恩情,我们怎么还啊。” 吃过饭,大家也都收拾好,只是在这等着跟秀林告别,董难言笑着道:“黄丞相,别总提什么报答不报答,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秀林,他面对他的身世,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你们给他点时间,慢慢来。” 黄峰点头,“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秀林受半点委屈。” 跟三位老者一起经历过生死的董难言相信他们的为人,而秀林又是陶氏最后的血脉,所以在障林国,应该是最安全的。 等待着不知道去哪了的秀林,董难言微微担忧道:“要不我们去找找吧。” 周予笑道:“小仙师,你别急,在等几分钟。” 老者说的话倒是准,几分钟后,只见远处小男孩手里捧着一堆东西,快步赶来。 昨夜三位老者又去了一趟陶氏禁地,再跟老桃树谈论一番之后,有一条粗壮的枝条坠落,被送到皇宫里的能人巧匠手中,连夜打造。 见到董难言他们,火急火燎跑过来的小男孩眼中有些笑意。 “秀林,你这是?” 抱着一大堆东西的秀林笑道:“这是桃树爷爷和邵爷爷他们三个送给你们的。” 将手里的一串桃珠手链送给叶芷,将一块没有任何字迹的桃木符牌送给齐道真,最后将两柄桃木剑递给董难言和宋皆宜,小男孩一样样解释道:“这都是用桃树爷爷赐下的枝干做的,他说他实在是心里有愧,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们,这些由八百多年的桃木精华打造出来的东西,一定请你们收下。” 这次没有拒绝,董难言笑道:“谢谢你们了。” 抱拳一握,董难言最后悄悄在秀林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跟众人笑着摇手,向宫外走去。 秀林脸上有着不舍,但是这次却没有哭出来,因为他知道,就像他要在这里做着他该做的事情一样,董大哥,也有他的事要去做。 等到董难言等人从视线里消失,邵焕拉着秀林的小手,笑道:“秀林啊,你的董大哥跟你说什么了?” 秀林微微一笑,“秘密。” 走出了皇宫,董难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他刚才跟秀林说,要他成为一个好的皇帝,要做好事,还要… 帮他照看好那件青衣。 少年在男孩耳边笑道:“看好了,别丢了,等我下次拿东西来换出它。” 背负幽草,腰挎桃木,董难言望了眼身旁告别后仍是闷闷不乐的白衣少女。 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 偏心城距离障林国约莫有八百余里,路途很远,哪怕董难言等人全力赶路,估计到了也是晚上,所以一行人在障林国皇城里,买了些干粮,才动身赶路。 一路上众人脚步极快,往往脚尖朝地下一点,就是跃出去十余丈。 临近午时,众人在一处溪水旁坐下,略作休息,吃了些干粮。 已经让知秋师姐苦等许久了,董难言他们不敢拖延,吃好饭后,就随即动身。 跋山涉水间,停在一个枝头上正要再次向前的董难言见到前方叶芷回过身对他们伸出一只手,不由得停下脚步,“怎么了?” 顺着叶芷的手指看去,远处树林下方,正站着一群人。 为首的四人,一个看上去器宇轩昂,腰间挎着一柄长剑。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后背两把宣花大斧。至于最后的那两人,则是一对模样难分的同胞姐妹,此刻手里正掂量着一柄匕首,笑意盈盈。 在四人身后,林间干枯草丛或者树梢隐秘处,还有一个个目光中寒气逼人,或持箭或持刀的青状汉子,一动不动,就像与周围环境融如一体。 显然对面还没有发现他们,不清楚这些人在这干什么,叶芷对董难言问道:“小师叔,怎么说?” 感受到下方那群人身上带着一股血腥肃杀之意,董难言示意大家都在枝头上等一等。 哪怕背着两柄巨斧,后背仍是宽敞有余的大汉粗声道:“大当家的,到底消息准不准啊,咱们都在这等了半天了,怎么也没个人影呢?” 不停的在手里抛丢匕首的姐妹花中的姐姐姿色不俗,一双长腿雪白,声音一听就让人身子一酥,“你这是在质疑大当家?” 这道足以让定力不强的男人骨肉酥麻的声音好像对这位壮汉好像没有什么用,取下后背背着的宣花巨斧,汉子冷声道:“你别在这说些风言风语,不然我饶的了你,就怕我的斧头饶不了你。” “煞虎哥哥好凶呢。” 娇嫩的手掌轻轻拍打着斧身,长相比姐姐多了一分冷峻的女子笑起来却比姐姐还要勾魂。别人不清楚,但是汉子却知道,一旦那些贪恋美色的男人沉浸在这张娇美笑脸里,那就像是掉入蛛网中的猎物,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口一口吃掉自己。 “嘘。” 器宇轩昂的男子冷声道:“都消停点。” 腰间的长剑锵然出鞘被他握在手里,专门替偏心城办事的凝神境男子持剑在手,前几日霖蔼府散出的泼天富贵竟然没有落到他的手里,这让他很不甘心。 眼馋那笔丰厚的赏金,男子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花了大价钱打探到接下霖蔼府任务那伙人的行踪,埋伏在此,打算在这里将他们一网打尽。 “埋伏好,我的消息不会有误,今日他们一定会从这里经过,吃掉了,咱们金盆洗手,下辈子无忧。” 壮汉和姐妹花不再争吵,藏身到树后,背后的一双大斧寒气凛凛,一会一定要杀个痛快。 姿色艳丽,气质不俗的两个女人则是身轻如燕,藏身到比树梢上,扫视四周。 被称作大当家的男子则是挥手一抛,长剑在地上划出一个圈,他站了进去,竟然就像是隐身了一样,外人再也看不见他。 这群人以一个凝神境为首,显然是察觉不到董难言这一行人。 大概听出下方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多半干着打家劫舍的买卖,叶芷对着董难言做了一个手掌在脖子上一抹的动作,然后做好战斗的准备,等着董难言的决定。 在叶芷看来,一向嫉恶如仇的小师叔一定会出手解决下方这群贼人。 不料,董难言竟然是对她摆摆手。 运气凝神,从地上将一些碎石子摄在手里,董难言一弹指,一道流光便从他指前飞过。 当! 背后的宣花斧上传来一阵大力,猝不及防之下,煞虎直接脑袋怼在树上,震的树上积雪纷纷落下,直接将他埋下。 与此同时,在寒冷雪天里露出白腿的女子有东西一闪而过,在女子的诧异之中,手中匕首便已经没了踪影。 至于站在另一侧的女子,则是脚下的树枝突然断裂,害的她慌乱之间不得不叫出声来。 “啊。” “小心。”,隐身在天地间的男子喝道:“有敌人。” 可是这伙人小心谨慎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没有靠近大当家,以免暴露了男子的位置,煞虎提起两把大斧,抡动起来,一些稍细一点的树木当即被拦腰斩断,汉子的身边一片空旷。 “奇了怪了,没有人啊。” 别说是人,就连鸟都没有,那对姐妹花的身影如同在黑暗中潜行的蛇蝎,游走在树枝之上。 “没有人。” 站在长剑所画的圆圈里才能隐身的男子神识谈扫一遍,也没有什么发现,他皱起眉头,没有人,难道是上天显灵在提醒他们这趟会师出不利? 正在男子思索之间,犹如金石击打在钟鼓上,男子身前圆圈上升起一道光芒,堪堪挡住不知何物的攻击! 找不到人,不管是有天意预兆还是高人在此,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男子有些惊恐,大叫道:“兄弟们,撤!” 藏在暗处的那群人听到当家的发话,连忙跟在四位头领身后,头也不回向远处逃去。 枝头上,叶芷好奇的对着用四个石子吓退这些贼人的少年说道:“小师叔,他们不过是一些凝神境之流,我们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完全不会有事的,为什么放过他们呢?” 董难言笑笑:“他们有杀心,但毕竟没有还没有杀人,若是能提前警醒他们,让他们心生退意,或者迷途知返,那不也是一件好事吗?总比在他们没犯错误前就杀了他们好吧?” 叶芷点点头,“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小师叔,你觉得这些人是能迷途知返的人?我看他们就是现在害怕,等到这股劲消了,到时候又会出来为恶。” 齐道真心里点点头,虽然他觉得董难言做的有道理,但是叶芷说的同样也没错。” 一跃到另一个枝头上,董难言眺望远方,“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迷途知返,但是起码因为我们,今天这里少了一场战争,不会有人死。” 紧跟上董难言,叶芷道:“那若是今天这群人小师叔你下次遇上发现他们还在这样呢?你还会接着出手?” 少年想了想,缓缓道:“应该还会。” “那什么时候是个头?” 没有回答叶芷,董难言脚尖一动,就算是在施展降尘,脚下的树木也是轰然一震,抖落积雪无数。 什么时候是个头? 有人跟少年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再一再二不再三,若是再被他撞见… 已经有些了解董难言心境的宋皆宜望着少年脚下落雪纷纷的景色。 再有下一次。 落到地上的,是雪花还是血花? ———— 从女子走出废墟后,偏心城就再也没有叫霖蔼府的地方了。 女子和雨霖公子交手的动静不大,照理说理应不该有这么打探消息的人汇聚在府外的,但是女子将霖蔼府毁成废墟的一脚,动静着实是有些大了,整个偏心城都像是地动山摇一样,所以各大势力都派出探子,来看看攀附在森骨域的霖蔼府究竟怎么了,有这么大的动响。结果一探不要劲,看到号称地上观云迹的霖蔼府,变成了废墟? 看到女子从中走出,哪怕藏在暗处,不少探子都忍不住的吞咽一口口水,向后挪动脚步。 这女子的目光,实在是太冷了。 比当下季节里的寒风还要刺骨。 女子环视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所有的探子都不敢在正式她的目光,急忙离开这里,担心被女子盯上。 这里已经被她回去,女子当然也没有留在这里,一步迈出,踏上高空,消失不见。 偏心城外一道通坦大道上,有女子正在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 白纱飘飘,女子停下脚步,笑道:“慢了” 从空中落下,掀起一道狂风,刚从偏心城中赶出来的女子冷冷道:“你在打他的主意?” 在董难言没被落叶宗发现之前,开窍数量称最的夜晓蝉笑道:“一起走走?” 仅比她少开一窍的女子没有说话,站在这条通坦大道的边上,向前走去。 夜晓蝉微微一笑,迈步跟上。 附近诸宗都知道森骨域白骨娘娘战力之强,但是对于她的徒弟夜晓蝉,却是了解不多,女子仅有的一次出手,就是战败了一位凌虚境巅峰修士,除此之外,好像就再也没听说过她还有什么战绩。 好像这位出身森骨域的天骄,是一位不好打斗,性情恬淡的温文女子一样。 “他怎么样?” 披着白纱的女子打破沉默,笑着对另一侧女子问道 已经在偏心城苦等快要两日的女子依旧是态度冰冷,“比你强。” 夜晓蝉轻笑道:“比我强?那算是你捡到宝了,只不过,这个宝,捡的有些晚了。” “哼。”,叶知秋冷笑一声,“为时尚早。” “不早了,就算是你也已经成了凌虚境,但对落叶宗的大局,没有多大影响的。” 取出夜晓蝉给雨霖公子的那副画卷,将它扔给女子,叶知秋说道:“别打他的主意。” 女子手掌一挥,那副画卷就化作飞灰,她笑道:“我要是真想打他的主意,你挡得住我?” 夜晓蝉微笑道:“还有,我是为了我,而你只是为了你。” 叶知秋破天荒的没有说话。 沿着这条通坦大路,两个女子继续向前走,前方,出现了分歧。 道路两岔,一左一右。 站在道路的右侧尽头,与夜晓蝉算是隔岸相望,叶知秋淡淡道:“你走吧,这次就不和你打了。” 夜晓蝉摇摇头,“我也不想和你打。” 要离开这里的女子选择了左侧的岔路,缓缓向前走去,她轻声道:“不知道有时候你想过没有,各走各的路,其实也挺好的。” 没有回答夜晓蝉,还要回偏心城等待董难言的叶知秋转身往回走。 “大道万千,殊途同归,不管是你走的左边的那条路,还是右边的那条路,最终都会变成身后的这条大路。” 叶知秋轻轻道:“当年的我们错了。” ———— 马车的轱辘在厚厚的积雪山发出“吱吱”的声音,由于雪下的太厚了,完全无法辨认原先清晰可见的官道,导致只能靠着驾车之人对于行进路线的熟悉程度来驾驶马车。 “咚咚咚。 有人轻轻敲着三辆马车最前面那辆车厢的帘子。 一只满手都是茧子的矮小汉子拉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从一开始就跟随在朱器身边的兄弟问道:“大哥,马上就要到偏心城了,咱们是不是得小心点。” 本是偏心城的人,但是离偏心城越近,男子反而越不安稳,因为这趟他们接的这个活,可是城里霖蔼府雨霖公子亲自发布的,那丰厚的奖赏,足足可以让他们这群兄弟这辈子不愁。可出身自偏心城的他知道,奖励越丰厚,也就意味着,除了你之外,还有更多的人,再惦记着这份奖励。 一路上已经遇到了三波袭击,虽然他们这边没有折损一人,反而收货又多了不少,但是这位山羊胡的二当家还是有些不放心,甚至是心中有些惊惧。 三拨人几乎前后脚的袭击,可不光说明了那些人的贪心,更是说明了,他们的线路,可能已经走漏了出去。 眼看离偏心城越来越近,二当家就更是心有不妙之感,走到哪都觉着会有人在埋伏伏击他们。 坐在车里,享受着身后女子的按摩,朱器对留着山羊胡的男子笑道:“人家的二当家都是足智多谋谨慎,你倒好,光剩谨慎了,脑子呢?” 朱器一拱肩,身后的女子被他震的撞到车厢上,望着窗外,矮小的男子满脸不屑,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胸有成竹。 示意外面骑马的护卫在车队的二当家离窗口更近一点,朱器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前路危险还要坐在最前面这辆车上吗?” 二当家摇摇头,他早就劝阻过朱器,只不过他执意不从,硬是要坐在这。 朱器笑笑,“你去掀开最后那辆马车的帘子看看。” 二当家不知道朱器卖着什么关子,驾马赶到后方。 男子伸手拉开帘子,这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压阵的一队兄弟吗? 马背上,掀开帘子的二当家脸上一惊,满脸震撼。 大当家好大的气魄。 只见最后压阵的这辆马车里,足有数十个姿态万千,风情各样的女子,正惊恐的看着掀开帘子的山羊胡男子。 快马赶回朱器身边,二当家说道:“大哥,你怎么把他们放到后面去了。” 朱器笑道:“我这三辆马车,别人都以为居中的是重要的,前面的是冲锋的,后面的是压阵的,可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怎么样,兄弟,我的脑子,比你灵光吧?” 二当家皱起眉头,“大哥,你这么想没错,可要是敌人真就不来”擒贼先擒王”那套,直接从正面或者后面击破咱们呢?” 朱器嗤笑一声,“咱们丧尽天良,刀口舔血的买卖为了啥?” 从怀里取出一袋金子,山羊胡男子接下后胯下宝马都是一沉,朱器冷笑道:“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男子笑道:“不管是谁来劫杀我们,一定都会奔着那一车的女子去,所以要是咱们中间没有奸细,没人会知道把这车女子放在了最后,而不是中间,就连你,也是现在才知道,更别说其他人了。” “可是大哥。”,二当家不解道:“我知道大哥这么做能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但是前面那些劫杀我们的都是一些贪心大于本事的人,我担心的是,靠近偏心城,萧鸢煞虎那群人,可不一定回放着我们安然入城。” 身为凝神境的修行人,朱器对男子传音道:“我等的就是他们。” 这群车队中间的那座车厢里,两名老者收敛气势,在车里盘膝打坐。 朱器笑道:“就怕他们不来,不然我的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不过夜幕就要降临了,前面马上就要看到偏心城的轮廓了,也没有见到有任何一队伏兵,气的朱器有些心疼。 马车里的那两名老者价格可不低啊,费用都快占到这趟赏金的四分之一了。 正在朱器拉开帘子,向外呸了一口的时候,眼尖的男子突然见到远处有一群人影。 朱器眼睛一亮,赶紧喝令马夫停车。 同时,正在雪地里啃着干粮的少年也抬头向这边望来。 头上插着一支青簪,少年对着停下马车不走的这群人问道:“有事?” 第九十九章 城外,宗内,域上,宫中 停在不远的队伍规模不小,除去三辆马车外,更有二三十人持刀驾马,护卫在马车两边。 这里距离偏心城不远了,一路上马不停蹄赶路,正在树下小憩的董难言微微皱眉,他们只是在树下雪地间席地而坐,并没有挡住道路。 见到车队停下,有人掀开帘子朝这边望来,少年问道:“有事儿?” 模样就像是一个矮小的庄稼汉子,接下霖蔼府任务的朱器没有搭理少年,而是双眼放光,直勾勾的盯着董难言的另一侧。 面容精致姣好的金裙少女正坐在雪地上,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器自认不是没有见到过美人胚子,但是像这样一举一动间就有无限风情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把视线从叶芷身上挪开,矮小的男子扫视一眼另外三人。 背负着一柄长剑,腰挎桃木剑的青簪少年,背着背筐身穿道袍的小道士,还有一个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趣的普通少女。 有意思。 骑马护卫在朱器车厢的二当家小声道:“大哥,小心点。” 朱器心中微微一笑,连他这个会点功夫的兄弟都能看出这群人不简单,他一个凝神境如何看不出来? 寒冬时分,什么人家的姑娘会穿着一件金裙出来晃悠? 朱器将帘子拉到一侧,笑道:“没什么事儿,就是路过此地,见到几位在此,这冰天雪地的,几位要是不嫌弃,不妨跟我们一路,上车暖暖身子。” 汉子言语真挚,董难言思付道,遇到了一群热心肠的人? 在这寒冷天气里,他们四个人的脚力,绝对比马车快上不少,已经让叶师姐久等了,董难言不想再拖沓时间,所以摇头谢道:“好意心领了,但是我们还有事在身,你们先走吧。” 车队没有向前动弹的迹象,矮小的男子询问道:“这位公子,看你们这个方向,可是去往偏心城?” 董难言点点头,这不是什么秘密。 “那真是巧了,我们正是偏心城的本地人,这趟外出归来,遇上几位,也算是缘分,我看公子就不要客气了,这外面天都要黑了,晚上的偏心城,可乱着呢!” 矮小男子眼中笑意闪闪,看上去让人心生好感,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种笑意,就是朱器准备动手前的表现。 略微靠近马车,离得近一些后,山羊胡的男子正要压低声音跟朱器言语时,心中突然想起男子的声音。 “你别开口,对面这几个小东西,都不简单。” 朱器表面上像是等待着董难言的回答,暗地里却在不断以传音对男子密语,“你听到我说的就好,你一开始口,没准会被他们察觉到。” 早就跟在这位大当家身边,山羊胡男子手指轻叩在马鞍上,用他们之间的暗语来进行交谈。 “大哥,你是有意思对那个丫头动手?” 矮小男子笑道:“不然你觉得我真是热心肠?” 敲击的速度明显加快,这位二当家有些犹豫道:“大哥,咱们这趟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没必要再冒着风险吧?” 按照雨霖公子的吩咐,他们已经在四处搜罗到了二三十位姿色出众,性情不一的女子们了,完全可以回去交差。对面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人的四人,他觉得朱器完全没有必要出手,免得横生枝节。 他这么想,朱器可不这么想,“我们当然是可以回去交差,但是你觉得我们车上的那些俗货,能够跟对面这个美人胚子相比?” 矮小的男子已经下定决心,“我知道你担忧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先出手,对面这几个,要是我的感觉没有错,肯定是某个仙家宗派里的弟子,下山历练来了。” 山羊胡的男子心里一惊,“大哥,既然这样,那咱们还要…” “要!怎么不要!”,朱器冷笑一声,“送到嘴里边的东西,有不收下的道理?要是他们跟咱们一路,那就将他们带到霖蔼府,有雨霖公子在,我们怕什么?不管是什么仙家宗派,还有胆子来偏心城要人不成?” “大哥,可要是他们不跟咱们一起走呢?” “不跟?”,朱器笑道:“你以为我高价请的那两位,是吃素的?” 矮小的男子冷哼一声,“先礼后兵罢了!” 在朱器和山羊胡男子暗中密语的时候,突然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他心里想起。 “小心,他们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了。” 用神识向车队探查的宋皆宜对董难言他们开口道:“小心些,不太对劲。” 向车队中探查过去的神识被在中间那辆马车里腾起的一道灰光阻拦,宋皆宜的声音在董难言心口响起,“不知道是不是好意,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们走吧。” 想起叶净师叔跟他所说偏心城鱼龙混杂,各色人物皆有,再加上确实他散出的神识也被人阻止,董难言冲车队这边抱拳道:“多谢各位,但是我们还有要事,就不耽误了。” 对身边的叶芷和宋皆宜等人示意一下,少年率先迈开步子,一跃而起,身形就已经出现在几丈之外。 “咻。” 突然,董难言停下脚步,一支破空箭矢精准的插在他的前面的雪地里,箭尾红色的翎羽随风摇晃,像是有人在摇手告诉他们。 今天谁也走不了。 没有回身,背对着车队的董难言问道:“各位这是何意?” 来者不善,做好战斗的准备,齐道真已经向背筐摸去,叶芷更是眼睛一凝,拇指抵在晚晴剑柄上。 拉开后背上的牛角大弓,山羊胡的二当家笑道:“各位不要误会,我看各位谈吐不俗,如此年纪就本事惊人,不知出自哪座名山?” 天色不早,寒风已起,董难言回过身,“阁下误会了,我们就是些途经此地的江湖人。” “江湖人?”,臂力惊人,刚才将手中牛角大弓拉成一个满月状的二当家轻笑道:“我生平最佩服的就是山上的修行人和山下的江湖人,总想着有朝一日能跟他们过过招,今日遇到各位,不知道可否赏脸,让在下跟你们讨教一二,交交手,一解平日之憾。 董难言摇头道:“刀剑无眼,何况我们本事低微,哪里是阁下的对手,今日遇上,也算是缘分,我们山高路远,他日再见。” “那就是不肯赏脸喽?”,弓弦再度拉开,有心试试对方本事的二当家喝道:“吃我一箭!” 势大力沉的箭矢破空而至,这个距离,山羊胡男子相信,就是顽石硬挨上这一剑,也要当场裂成两半! “咔嚓。” 紧盯着董难言的二当家眼睛瞪得溜圆,不见有何动作的少年面前有金光一闪,白皑皑的雪地上像是映出一副雨过天晴的模样,那把在金裙少女手中的长剑只是一挥,他的箭矢就直接分作两半。 与两次出箭的二当家对峙,晚晴剑直指对面,叶芷神色冷漠道:“别在纠缠,不然后果自负!” 在她手中的晚晴剑出鞘后,就连朱器车厢里的佩剑都在微微颤动,这让矮小的男子心中一惊,好一把锋利的剑! 在叶芷亮剑后,被朱器花大价钱请来的两位老者则是猛然从闭目中睁开眼睛,对视一眼,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惊喜。 陶氏禁地中,鬼主是瞧不上幽草和晚晴,有无这两柄剑,对曾是渡海境的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两样。 而厉有疾和风洪虽然眼馋,但是面对着障林国的千军万马,再加上双方之间相互制衡,所以谁也没去抢夺。 此刻马车中的这两位登楼二境的老者,欣喜若狂,这个凝神境的小丫头身上,竟然有着这样一件法宝? 左侧的黑衣老者已经按捺不住,正欲起身出去夺宝时,被身旁的灰衣老者叫住。 “先等等。” 比起黑衣老者,灰衣老者明显有镇静许多,对面这些小辈只有那个白衣少女是个登楼境,剩下都只是凝神境而已,但是能在凝神境就有这种法宝,多半来力不俗,也许有着隐藏在身后的山门长辈也说不定,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等一等,若是只是这些小辈,那那件法宝就是他兄弟二人的囊中之物,若是还有山门长辈,那也要看看修为是什么境界,若只是登楼三四境,那么对修有合击之术的他们来说,也不是不可杀! 惊讶于叶芷晚晴剑的锋利,但是这非但没能让朱器有后退之意,反而更加激起了男子心中的贪念。 后面车厢里的那群女子和这个金裙少女相比,简直是沧海之珠与苍穹明月之间的区别啊,这样有本事有性格的美人胚子送到霖蔼府,雨霖公子会赐下什么赏赐? 朱器心头火热。 既然已经刀剑相向,那打定主意要吃下董难言他们的矮小男子所幸也就不再遮掩了,直接亮出本来面目,笑道:“后果自负?” 朱器摸摸肚子,“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从我肚子里溜走!” 男子对请来坐镇的两位老者传音道:“劳烦两位出手,除了那个金裙少女留下,其余皆杀!” 修有一套合击之术,在偏心城名气不小阴煞二老中修行阳罡之法的灰衣老者摇头一笑,“这个朱器,到是不傻。” 按照兄长说的,本想要等待朱器跟他们交手后看看是否有人藏匿暗中的黑衣老者笑道:“偏心城里会有傻子?” 矮小的男子摆明了是不想损伤自己的一兵一卒,所以直接请出他们,灰衣老者从盘膝中起身,笑道:“既然这样,那咱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马车上帘子一掀,两位老者身形一晃,人影就消失不见。 站在车顶,一道黑色指芒直接从黑衣老者手间弹出,比山羊胡二当家的箭矢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如在水波中笔直游荡的黑色鲫鱼,撞在晚晴剑上。 “叮!” 指芒带着一股大力,叶芷晚晴剑直接脱手,被击上空中,于此同时,马车上的灰衣老者则是整个人如同化作一支强弩箭矢,向空中一跃,一把抓向被震起的晚晴剑。 眼看即将够到长剑,窃喜之中,灰衣老者突然右掌便拳。 前方气势如虹,有一道身影拔地而起,一拳递出,气势如虹。 嗤笑一声,灰衣老者本以为少年是以卵击石,不料拳拳相接后,有一股炸裂般的拳劲直接透过他的胳膊,传进他的体内。 灰衣老者整个人都颤悠了一下,整个人在这股大力之下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最后斜着砸回跃起之处,把足以容纳二三十人的宽敞车厢砸的四分五裂。 “吁”、“吁”、“吁” 大地震颤,惊的这里的马匹都扬起前蹄,护卫在马车周围的汉子都拉动缰绳,双腿一夹,制止住坐骑的嘶吼躁动。 一拳将灰衣老者击退的董难言接下晚晴剑,稳稳的落在地上,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 少年并没有什么伤势,只是觉得拳头出略微有些灼热感,将晚晴剑物归原主后,董难言脚下一动,趁着对面车队紧张慌乱,竟然是前冲过去,再次递出一拳。 擒贼先擒王,董难言没有对灰衣老者出手,而是转换了目标,直奔着离他更近一步的朱器冲去。 矮小的男子已经从车厢内站起来,眼神中有着惊惧,朱器没有想到对面这个少年竟然能一拳打退他请来的阴煞二老,此刻见到他一拳打来,男子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跑。 开玩笑,连登楼二境的阴煞二老都不是对手,他还能在少年手下活命不成? 朱器取下挂在车厢内的佩剑,一剑斩破车壁,也顾不上车里陪伴他多夜的女子,慌张向阴煞二老旁边赶去。 眼见董难言紧追不舍,抡动牛角大弓上前阻拦的山羊胡二当家倒不是跟朱器有情有义,而是朱器还没死,他还不敢视这位大当家的话为耳旁风。 不过这位二当家可能是高看了自己,连朱器请来的阴煞二老都被董难言一拳击退,难道就凭借他的这把牛角大弓就能阻拦住? 咔嚓! 没有任何悬念,这把陪伴他多年的牛角大弓在少年的拳头下断作两半,接着拳头还未到身前,他就被拳风打的翻滚在地。 周围听到朱器喝令阻拦的汉子们一下子不敢上前了,本领不俗的二当家直接被打的大口吐血躺在地上,他们这些三脚猫上前那不是送死吗? 收回拳头,向后一跃站在山羊胡男子的那匹马上,董难言深深的望了一眼躺在地上吐血的男子,心里哭笑不得。 打断了牛角大弓,他已经收了五六分的力,就算是正面打在男子身上,也不会这样,更别提拳头根本就没打到,只是拳风将他掀飞了。 雪地上,一口口呕血的二当家见到董难言没有追赶过来的意思,暗自庆幸一声,不枉费他心狠手辣给自己一掌,这下报了小命不说,在大当家那里也算是有了交代。 “前辈救我。” 慌慌张张跑到已经从车厢废墟中站起的灰衣老者身后,朱器对这两位号称阴煞二老的老者说道:“前辈,救我一命。” “你退到一旁。”,毕竟是收下了男子的钱财,灰衣老者一挥手,示意朱器退在一边。 黑衣老者则眯着眼,看着站在马背上拳意厚重的少年。 不光是为了朱器而出手,今天遇上董难言他们,只要被他二人知道他们身上有晚晴这样的宝物,这两位老者就一定会出手。 “小心些,他的拳法有些古怪。”,刚刚被一拳击退的灰衣老者掐诀道:“不可近战!” 黑衣老者不置可否,“再会会他!” 灰衣老者掐诀手速飞快,转眼间,手中便出现一团灰色蠕动之物,被老者捏爆在手心。 嗡嗡嗡。 无数震动翅膀的声音骤响在天地间。 无数灰蒙蒙似针尖大小的飞蝗在老者手心飞起,翅膀短小,但速度飞快,如同天上泼洒的细雨,向马匹上的董难言激射而去。 董难言只觉得眼前一黑,站在马背的他就瞬间被这群灰色飞蝗包围,像是一轮轮攒射的箭雨,密密麻麻的向着他全身射来。 惊雷声炸响,从远处看去,灰蒙蒙的圆形包围圈中似乎有闪电在闪烁雷光。 但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不是闪电,而是董难言不断挥舞的拳头。 这些如针尖大小的飞蝗不光速度惊人,那激射过来的小小身躯,每一支都足以跟二当家那由牛角大弓射出去的弩箭一样,都可以破甲碎石。 但是无论哪只飞蝗,只要激射在少年身上,就会在触及淡金色衣袍的一瞬间,化作灰色飘散。 而且跟上一次在陶氏禁地秋色只能护住身躯不同,经过上次,这次董难言发现他使用这件法袍好像已经有些顺手,随着他的操控,秋色上竟然会升起一层淡光,庇护住全身。 但是虽然用秋色护体,飞蝗只要碰触就会自行消散,但是总不能被动挨打吧,董难言抡动起想着雷音的拳头,左右挥拳。 突然,正在不断出拳的董难言一个踉跄,脚下不稳,身形倾斜 原来飞蝗虽然对少年无可奈何,但是少年脚下的那匹马可挡不住它们,所以在密集的激射下,董难言脚下的马匹直接满身血孔,轰然倒下。 施展法术的灰衣老者微微皱眉,没有想到他的这式招数竟然对少年没没起到什么作用,不过他也不慌,因为真正的杀招,可不是这招,而是等待董难言出现破绽的黑衣老者。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董难言上方,在董难言身形随着马匹倒下而倾斜欲倒时,黑衣老者在空中一跺脚,像是踩在了大地上,身形竟然惊人的升高一丈,然后一脚对着下方董难言的天灵盖踩去。 突然老者踏下的这条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面前白衣飘飘,有少女拿着一柄桃木剑冷笑道:“就你们人多?” 少女手腕一转,桃木剑由竖变横,,就要横砍过去。 少女手中的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是一把木剑,但是腿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还在,万一真的一剑把自己的腿砍断呢? 不想变成瘸腿,黑衣老者心中一动,不敢再继续踩下,急忙在空中一转,整个人飘然退去。 与此同时,在催动飞蝗攻击董难言的灰衣老者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符纸,紧接着有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爆!” 在这张符纸剧烈抖动之下,灰衣老者身前像是有一颗天雷划过,爆炸的气浪吹得老者头发飞舞,说不定是什么压箱底的攻击宝贝,老者不敢硬抗,双掌一握,将包围住董难言的灰色飞蝗收回,围绕在他与符纸面前,护住他的身体。 被桃木剑逼退的黑衣老者还没落到地面上就听到下方的这身巨响,正为兄弟赶到担心间,他面前竟然像是有一道晚晴向他划过。 虽然持着这柄剑的只是一个凝神境的少女,但是老者还是不敢撄锋,一掌拍在左臂上,借助着这股自伤八百的力量,避开这把神兵利器的锋芒。 陶氏禁地之后,显然这群少年配合之间已经有了默契。 耳旁的轰响声消失后,灰衣老者睁开眼睛,气的咳嗽一声,原来这张像是内含雷珠的符纸是雷声大雨点小,在那响天彻地的轰鸣声后,他调回面前阻挡的飞蝗竟然是一只也没有死。 见到灰衣老者因为他的符纸收回飞蝗,让董难言得以脱困,齐道真嘿嘿一笑,吓唬住老者的 这张符纸,这算是一张他自创的符纸,这趟下山给人解签就打算在别人不信的时候靠着这个露一手,撑撑场子,没有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发挥了意料之外的作用,震慑住了这个老者。 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晚晴剑几乎没有人敢直视,叶芷喝道:“你们这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就这么点本事还敢心怀鬼胎?” 为了躲避晚晴剑锋芒而自伤身体的黑衣老者扶着肩膀,对眼中怒火燃烧的灰衣老者笑道:“师兄,看来我们被小瞧了呢。” 体内在窍穴经脉间流转循环的气机如同奔涌的长河,灰衣老者喝道:“别再试探了,早点解决掉他们。” 黑衣老者点点头,他们看上去在这群少年手中吃了点苦头,没有占据什么上风,但是其实不是这样,虽然董难言他们的实力让他俩感到惊讶,但是两位老者并没有觉得今天会败在这里。无论是飞蝗攻击还是相互配合,都只是试探试探董难言他们的本事和背后是否有人暗中保护,如今想要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两位老者相视一眼,体内同时涌出两轮一黑一灰的圆盘,飘浮在他们脑后,散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 在他们二人身后,凝神境的朱器早就两腿哆嗦,颤颤巍巍,强忍住那股想要顶礼膜拜之意。 幻化在两位老者头顶的黑灰圆盘,名为阴阳盘,是他兄弟二人从弑师而得的秘籍上习得,因为这门功法歹毒邪恶,被意外获得的老者认为是邪门歪道,习之只会坠入魔道,危害生灵,所以欲要将其焚烧,只不过在刚把它扔到火盆时,被这两个欺师灭祖的徒弟弑杀。因为盆中火旺,所以也就导致他们兄弟二人得到的,只是残本,但是哪怕这样,这门相互合击可以轻松绞杀登楼三境的阴阳之术,也足够让他二人在鱼龙混杂的偏心城扎稳脚跟。 都说阴煞二老能以登楼二境杀三境,其实不是这样。 两人分明是能以二境杀四境! 附近山门就有一名登楼四境的长老,死在他们手上,之所以不为别人得之,主要是他们两个向藏藏底牌,同时也是担心一旦穿出去会惹的那座山门老祖追杀而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董难言至今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这发生这种冲突,但是既然对方咄咄相逼,那少年自然不会束手待毙,见到两位老者身后圆盘上腾起的恐怖气息,董难言深知不能再给他们蓄力的机会,身上亮起一道藤蔓状的神光,戳向圆盘。 只不过一向威力惊人的藏华神花竟然在触及圆盘的一瞬间就变得支离破碎,像是根本撼动不了一样。 光雨纷纷,散落在地上,让黄昏中的雪地更是晶莹闪烁,没有想到董难言竟然会敢主动出击,黑衣老者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一黑一灰的圆盘脱离两人脑头,在他们身间相互旋转,最后竟然融合一体,变成黑灰两色的圆轮,悬浮在空中。 “去!” 随着阴煞二老大喝一声,圆轮一动,比之藏华神光还要快的黑灰光芒从中飞出,在董难言来不及惊讶藏华为何一点作用的时候,就已经轰击在他胸前。 除了宋皆宜,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只见白衣少女健步向前,手中桃木剑一转,挡在董难言身前。 可是从圆轮中射出来的黑灰光芒就像是泥塘里滑不溜秋的一条泥鳅,竟然在宋皆宜的桃木剑面前一顿,然后角度刁钻,极其灵活的绕过木剑,与秋色法袍接触上。 之前没有察觉到攻击,但是在宋皆宜挡在他身前时,董难言刚想要有所动作,就已经被光芒击打在身上。 足足退去十来丈之远,董难言整个人后倒在雪地中,嘴角溢出一口鲜血。 就像是在面对厉有疾那道从地下破出的剑气时一样,在圆轮上的光芒击中他的时候,董难言就暗叫一声不好,只不过这道光芒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他连用赵妙给他的护身符抵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硬挺着挨上这一击。 “小心些,他们两个人不比厉有疾差。” “咦?”,黑衣老者皱眉望向中了他们的杀手锏后不但没死反而还在起身提醒同伴的董难言。 怎么回事,他怎么没死? 心中生起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黑衣老者眼睛一亮,和灰衣老者相视一眼。 难道,这个少年身上的那件淡金色法袍是一件品质不低的法宝? “大哥。” 黑衣老者激动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灰衣老者也是如此,嘴角露出笑容,看样子今天,他们兄弟二人是撞上大运了。 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黑衣老者收敛心神,和灰衣老者一起向前奔去。 悬浮在空中的圆盘上垂落一道道光芒,被他们两人踩在脚下,使得他们两人像是在凌空踏步一样。 两位老者手中各持有一把光芒幻化的长矛,对着叶芷掷出。 就连董难言都抵挡不过这种速度,更何况是叶芷,就在远处董难言为金裙少女提着一颗心的时候,两道黑色长矛在距离叶芷越有七八寸远的时候,自行消散。 已经要甩手对叶芷抛出一张符箓的齐道真疑惑道:“怎么回事?” 远处的董难言突然心生警觉,抬头向另一个方向一望,不知何时,那轮圆盘已经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天瞬间黑了下来。 弥漫着灰黑两色的巨大圆轮在董难言头顶出现,像是一面流淌着黑色和灰色水流的湖泊,当头压下! 对叶芷掷出的黑色长矛,不过是两位老者的障眼法罢了,他们真正想要率先解决的这个人根本不是叶芷,而是刚刚被阴阳轮光芒击中的董难言。 两位老者额头青筋暴起,双手合十,然后向下一拍,这里响起了一声重物砸在地下的巨响。 来自大地上剧烈的震动让马匹站立不稳,朱器的手下都在摇晃中栽下马背。 阴阳轮砸下的掀起的气浪吹得二当家睁不起眼睛,圆轮底部紧紧的贴着贴面,自伤一掌的男子震撼道:“亏了。” 距离这里不远,腰挎长剑的男子皱着眉头,向着偏心城狂奔。 男子也合该是命大,没有遇到朱器,不然就算是他精心筹划了一场埋伏,也是万万抵挡不住受雇于朱器的阴煞二老的,而且与其说是他萧鸢在埋伏朱器,更不如说是朱器在等待他自投罗网。 只不过命里有时当须有,被董难言的石子惊退的萧鸢停下脚步,猛然抬头望向前方。 那里传来的一声巨响,众人在这都能听到。 感受到脚下的震颤,煞虎问道:“大当家,怎么说?” 两朵娇嫩欲滴的姐妹花也看向萧鸢。 男子望向前方回偏心城的必经之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 ———— 落叶宗净叶峰上,叶净正在品着香茗,障林国发生的事,老者还一概不知。 被黄峰派出落叶宗求救的人,虽然是快马加鞭想要赶往这里,但是还没等到出皇城,就被各种各样的厉鬼截杀住,所以到了最后,等到危机都解除了,求救之人也还没出多远,所幸董难言等人及时寻到,避免了一场乌龙。 董难言本来想修书一封,让障林国帮忙送到落叶宗,说明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过少年想到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就不惹师叔担心了,等到见到知秋师姐,跟她说完后,看她怎么说,所以就没有送信回来。 品着茶的叶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就在老者要把茶都喝完的时候,终于是有一道人影踏进门。 被老者安插在何枋身边的女子欠身道:“老祖。” 叶净问道:“他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从议事殿那天何枋提出董难言下山一事起,叶净就对他心生怀疑,所以动用多年前就安插在老者身边的棋子,让她负责监视何枋,注意他平时的一举一动,定期来向他汇报。 在何枋刚入落叶宗时就被安插在身边监视的女子摇头,“回老祖,何枋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这些日子未见他与人有所往来,也没有书信传出,他就是整日在山洞里闭关。” “整日闭关?”,叶净想了想,又问道:“那最近有什么人踏上掌戒峰吗?” 女子又摇摇头,“老祖吩咐后,我就整日注意,绝对没有什么动静。” “好,你退下吧,继续注意他,不可松懈。” 让女子退下后,叶净手握着茶杯,心中疑惑,难道真是他和叶澈多虑了? 属于刘耀的那座山头上,刚跟女子温存完的青年趴在床上,手指对着虚空轻轻点着。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数着天数的刘耀脸上露出一个冷笑,“四天时间,除非耽误太久,不然应该已经到偏心城了吧?” 刘耀起身穿好衣裳,走出门。 鸟鸣声不绝于耳,掌管传讯山的是一名凌虚境的老者,跟着上山的刘耀光明正大的在山上挑选送信灵鸟,老者笑道:“你胆子真是大,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被人发现?” 当然,老者是以传音的方式说出这句话,而是不是开口直言,不然,他可真就是活腻歪了。 将写着董难言下山历练大致路线和现在具体位置的信绑在一头灵鸟腿上,刘耀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怕别人发现什么?” 老者笑道:“那么久提前恭喜宗主了。” 刘耀微微一笑,不再回答。 就在刘耀下山送信的时候,刚刚跟他云雨一番的女子也起身穿好衣服,洗漱过后,焚烧起三柱清香。 等到香火燃尽,她面前的这面铜镜镜面就开始扭曲,如同镜中有漩涡。 将一封背着刘耀写下的信恭恭敬敬的递进漩涡中,听到屋子里脚步声,女子开始对着铜镜打扮。 森骨域。 独属于白骨娘娘宫殿之中,没有什么王座,只有一座庞大巍峨的白骨雕像屹立在上,这座呈跪地拄剑状的雕像一只手握着一柄巨大的白骨剑,另一只手拇指抵在中指上,其余三指朝天,不过高度本来与食指相当的无名指,却是早已经粉碎,像是被人拦腰斩断。 此刻渡海境的白骨娘娘正盘膝赤脚坐在最高的食指上,闭目中,女子头上的骨冠一颤,她伸出右手,接下了从旋涡中飘出的这封信。 没有打开这封信,她只是手指轻轻在信封上一划,就好像已经知道里面的内容。 起身站在巨指上,她将这封信向身后燃烧着火焰的眼眶内一抛,然后森骨域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传我令,放三千厉鬼入偏心城。” ———— 谁都知道神州东部的长春宫有一宝,名为万古长青树,当年长春宫的通玄境鼻祖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在这株宝树下开宗立派,创下此宗。 这株比落叶宗那颗长青树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万古长青树,现在光秃秃的,树上一片树叶也没有。 两三个月前,万古长青树突然莫名的摇动起来,一枚枚绿叶像暴雨一样骤急的落下来,砸的人头疼。 收集完所有落叶,长春宫足足耗时连个多月才将这股四处宣泄的山水气运稳定镇压住。 在一座大殿里,盘膝在蒲团上的老者手里握着一片绿色发呆,作为现任长春宫的主人,在老祖闭生死关突破元婴境的时候,发生这档子事,让他感觉很难受。 “师傅,宫里典籍都查过了,一点线索也没有。”,成熟稳重的男子名为常青,是长春宫里名副其实的天骄,身为金丹境的顶梁柱,男子查阅了很多宗内密卷,可都没有记载过万古长青树会有这种落尽树叶的情况。 “师傅,我看等老祖出关吧,老祖知道的肯定比咱们多。”,另一个男子比常青少了一份稳住,多了一分桀骜。 老者摇摇头,“老祖再闭生死关,哪能那么快救出来。” 老者闭上眼前,在心里不断推敲。 万古长青树已经近百年没有落叶,为何突然间全叶落下? 宗门内外没有人出手攻击长青树,为何树干上竟然出现一条金色裂缝? 对于这株万古长青树,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就算是金丹境手持灵宝一击,也不可能撼动这株古树丝毫。 突然间,正在细细推敲的老者的心里没由来浮现一幕场景。 那是他还小的时候,深深烙印在心里的一幅画面。 磅礴大雨中,有女子站在空中手持长剑,衣袖飘摇间,对着万古长青树。 一剑斩下。 第一百章 巧 这里本就离偏心城不远,在阴阳轮撞击大地后,一股剧烈波动向四周扩散。 偏心城里,除了几座有阵法庇护的府邸纹丝不动外,整个城池都微微一震,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 这里的普通百姓或者江湖客并没有像障林国人氏那样慌乱,因为对偏心城来说,这种由战斗产生的波震实在是太常见了。 一切恢复如常后,不少人都望着城外波动传来的方向。 看样子战斗结束了。 荒野雪地里,早就吓得魂飞胆丧的朱器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前方战斗的余波波及。 这位大当家的身旁,一个个平日里舞马弄枪的青壮汉子连大气都不敢喘,早就被神仙打架吓得屁滚尿流的一个汉子扶起还在呕血的二当家,带回后方。 对替他出手,在“董难言”拳下重伤的山羊胡男子没有任何好言安慰,朱器盯着远方,那个对他出拳的青簪少年现在就像磨盘下的一只虫子,男子不相信他能在阴煞二老的阴阳轮下活下来。 但危机已除,朱器脸上非但没有露出笑容,反而愁眉紧缩。 他虽然只是一个凝神境,但是偏心城登楼境厮杀极多,所以见的多了,男子对登楼境的实力划分非常了解。 朱器他脸色阴沉如水,偏心城人人都说阴煞二老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合力将一名登楼三境的老者击杀,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眼前被他重金请来的两位老者刚才施展的神通,杀登楼三境不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吗? 朱器眼中露出浓浓的担忧之色。 偏心城,信钱不信诺,黑吃黑是常有的事,一旦前方的两名老者打上他的主意,他怎么办? 刚刚跟师兄联合催动阴阳圆轮发出一击,黑衣老者站在雪地上,脚下没有丝毫凹陷。 这趟他和灰衣老者受雇于这伙人,其实一开始,他们两个确实是打着黑吃黑的主意,只不过再知道这伙人是接下雨霖公子的任务,他们两人就打消了这一念头。 先不说霖霭府是不是攀附上了森骨域,光凭雨霖公子在偏心城的威望和实力,除非他们两个不想在偏心城待了,不然他们两个人是万万不敢跟霖霭府结下仇怨的。 想到这,黑衣老者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谁能想到本以为只是能得到些佣金的他们兄弟二人竟然在这里遇上了意外之喜! 一件神兵,一件护身法袍。 舔了舔嘴唇,黑衣老者准备收去阴阳盘的神通,取出那件法袍,虽说法袍上可能全是肉泥,但老者并不介意。 突然,老者全身一颤,满脸震惊道:“这怎么可能!” 阴阳盘在没有被他催动,竟然自动在缓缓抬高! 灰衣老者心头像是被木桩一撞,平时比黑衣老者稳重不少的他喘着粗气,不敢置信的看着整一寸寸升高的阴阳盘! 因为这门神通当年被师傅扔进火盆中,等到被他们捡出来,已经就是残篇,所以他们施展出的,纯粹由黑灰二气组成的圆盘便是他们也不敢碰触。 所以现在,在看到有人赤手空拳的举起阴阳盘时,可想而知他们二人心中的震撼了。 灰黑二气组成的圆盘下,有一抹白色极为显眼。 灰衣老者瞪大眼睛,“她一个登楼一境怎么可能在阴阳盘下毫发无伤?” 一手擎住黑灰二气圆盘的白衣少女笑道:“你饭量不错呀,出门还要自带盘子?” 随着圆盘缓缓被宋皆宜抬高,露出了地上一个一丈宽的大坑。 坑中,面对着圆盘落下根本无力抵挡的董难言正在大口喘息。 刚才替叶芷担心的他没有想到对方真正的目的竟然是他,本来就被打成重伤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说对方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灰黑二气组成的形似阴阳的图案充满着莫名的威压,充满着邪气,在他手掌都没抬起来之前,就已经极速的压在头顶。 董难言望了望站在她身旁的宋皆宜。 刚才就在他命悬一线的危机时刻,眼前突然闪过一抹白色。 有人一只手擎住当头砸下的圆盘,就像是顶天立地的巨人。 虽然宋皆宜言语中满是轻松之意,但是董难言看了看少女深深陷入泥土里的双脚,显然接下这一击的少女并没有言语中的那么容易。 宋皆宜掌心青色光芒一闪,少女大喝一声,擎着圆盘的手臂向上猛然用力,头顶上的圆盘直接被她顶起在空中。 黑衣老者眯着眼睛,“师兄,怎么办?” 阴阳盘已经是他们两人的杀手锏,但是竟然被这个登楼一境的白衣少女接下,这让老者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能在偏心城混的如鱼得水的人阴煞二老,都不是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的人,行事果断,心思缜密的灰衣老者对师弟传音道:“她只有登楼一境,我们再试一次,如果成了,我们直接继续出手,杀了那个少年和少女,取走法宝。” “如果不成,那就别再继续白费力气了,这两人家底丰厚,一看就是出身不俗,在拖延下去恐生意外,我们直接离去。” 黑衣老者点点头,立刻跟灰衣老者一起对着阴阳盘一指。 足以震死登楼四境的恐怖气息再度从圆盘上浮现,这不过这次不用宋皆宜帮忙,已经有所防范的董难言手掌上有密密麻麻的文字跳动,少年充满自信,一掌向前拍去。 “走!” 这一次阴阳盘直接在少年的掌下碎成两半,灰衣老者再也生不起夺宝的心思,毕竟与法宝相比,还是命比较重要。 对着黑衣老者大喝一声,老者身形一跃,踩着树枝,几步之间就消失在董难言众人眼前。 一掌击碎阴阳盘的董难言没有任何得意,毕竟赵妙给他的护身符只能庇护他三次,而他短短的两天就已经使出两次,正想着接下来怎么抵抗阴煞二老攻击的少年见到两位老者一前一后跃向远处,不知道这两人在准备什么诡计花招,全神贯注的注意四周,警惕着突然袭击。 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分流逝,别说是什么攻击,就是连个动静也没有。 “他们应该是走了。” 宋皆宜神识散去很远,看到树枝上积雪被一脚踏出的印痕,少女由此推断,那两个老者,应该是走远了。 董难言哑然一笑,就这么逃了? 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他们占据上风,怎么说走就走呢? 不过总归是好事,少年扭扭脖子,望向远方。 哪怕被众人簇拥,朱器也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心里将阴煞二老骂了无数遍,矮小的男子没有想到这两位老者竟然一走了之,心里又怒又惧,还有一点羡慕。 他要是也能像他们这般说走就走,该有多好。 朱器心中充满着无限悔意。 何必贪心,招此祸端。 矮小的男子手中佩剑都已经放下,连阴煞二老都拿不下这个青簪少年,落荒而逃,他哪敢抵挡。 朱器脸上露出苦笑,现在什么面子,什么身份他都放下了,只求希望对面走过来的少年能够放他一马,他拱拱手,抱拳道:“公子,是我一时糊涂,见财起意。” 朱器咬咬牙,当着他手下的面,“噗通”一声跪在董难言面前,“恳请公子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把,小的愿意鞍前马后,给公子你当牛做马,以还恩情。” 就在董难言静静地望着朱器的时候,突然旁边有声音传来。 “小师叔,你快来看。” 朱器暗道一声不好,原来叶芷已经掀开最后面的马车。 马车里二三十多号娇美的女子如同喝醉了酒一样,神志不清,迷迷糊糊,不断自言自语,轻声呢喃。 怪不得会有探查的神识会被打散,原来他们是想要隐藏这个,董难言一剑抵在朱器头上,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货物”没有了,大不了就不回偏心城了,另投他处,倒是要是命没有了,那可一切都没了。 剑就架在脖子上,朱器不感隐瞒,“回公子,我们是偏心城里替雨霖公子做事的江湖人,奉着雨霖公子的命令,出来寻找一些娇美的女子,带回。霖霭府,要是…要是公子喜欢,这些女子,公子都收下便是,千万莫要跟我客气。” “客气?” 不等董难言回答,宋皆宜直接飞奔过来,一拳将朱器打。倒在地,“你把她们当做什么?当做你的货物吗?她们跟你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你竟然将她们当做货物?!” 少女显然是动了肝火,对着倒在地上的朱器拳打脚踢。 矮小男子命都捏在这群人手里,哪里敢反抗,只是抱着头,任由宋皆宜踢打。 出过气,要是把这个男子打死了,这群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女子们怎么回去?宋皆宜一把薅起男子,没有什么好言语,竟然直接是一拳打在他的心口上。 朱器的心脏停顿了两息,男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堵。 宋皆宜冷声道:“从哪里请来的,就给我送回哪里去!” 显然少女心头还是有着怒气,直接将朱器向远处一丢,砸在地上,“我也不跟你说什么道理,我刚才那一拳,拳劲内敛在你心头,若是没有被我化解掉,三天之内,就会透体而发,震碎你的五脏六腑!” 朱器面色大变,身为凝神境的他稍一运气,当即就感觉到心头有一道隐藏极深的气息。 知道宋皆宜所言非虚,矮小的男子当即跪倒在地,叩头道:“仙子饶命,仙子饶命啊。” 男子现在叩头有多诚恳,宋皆宜心里就有多少怒意,少女身形一闪,就只是一瞬间而已,朱器的所有手下就都跟男子一样,被她一拳撂倒。 “想活命可以,三日内,将这些女子都给我平安送回原处,我就给你们活命的机会,不然…” 宋皆宜冷笑道:“我劝你们别起别的心思,就算是登楼四境,也不一定能解得开我的拳劲,到时候死了,可别怨我!” 既然有活命的机会,朱器当然不愿意放过,急忙问道:“仙子,都依你,都依你,只是不知道,我将她们送回去后,去哪寻找仙子救命?” 宋皆宜冷哼道:“三日之后,来偏心城找我!” 他搜寻到这些女子可足足用了七日,想要三日内就送回去,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朱器商量道:“仙子,能否宽限几日?”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三日后死,要么三日后去找我活命,你自己选!” 宋皆宜不愿意再跟朱器墨迹,“你有这个时间,说不定已经快送回去一个了,生与死,不在我这,都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说完,少女竟然是直接向远处走去,“董难言,走吧,去偏心城!” 董难言和叶芷、齐道真三人面面相觑,见到宋皆宜已经走得有些远了,少年朝另外两人点点头,迈步跟上。 宋皆宜走出不远后就站在那里等着他们,所以董难言等人很快跟上,齐道真皱皱眉,终于是问道:““宋姑娘,咱们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唐突啊?万一这群人鱼死网破,也不要命了,把那些女子都杀了怎么办?” 叶芷也是皱着眉头,见到这群人将那些女子视为“货物”,她也很生气,此刻她开口道:“要不我们辛苦点将那些女子送回去吧,这样稳妥一些。” 宋皆宜摇摇头,出过一些气后的少女说话语气渐渐已经恢复正常,“不用。” 少女先对齐道真说道:“这群人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不畏生死,那早就跟咱们拼命了,何必卑躬屈膝的跟我们求个活路?所以他们肯定不会鱼死网破,反而会提高效率,加快速度,不说三日,说不定两日就将这群女子送回原处了。” 接着,少女又对叶芷解释道:“我们确实可以当着这群人的面将这些女子送回去,甚至将这群人尽数打杀也无所谓,只是像董难言说的,不如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生死关头,往往最让人回头。” 宋皆宜说的头头是道,齐道真是找不到漏洞。 “宋姑娘,若是他们三日内回不来,当真会死吗?” 听到董难言的问题,宋皆宜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不然我怎么能白白放他们走!” “好吧。” “那就按宋姑娘说的,我们走吧。” 四人刚刚走出不远,突然齐齐脚步一停,回身向后望去。 目送着董难言一行人离开,朱器不敢耽误,清点了一下人马,对二当家说道“这些女子有没有记录?都是从哪来的?”。 所幸被男子认为关键时刻没有脑子,缺乏智谋的二当家这次没有掉链子,他拖着伤势略重的身躯回答道“大哥你放心,我都一清二楚,三日之内必将她们送回去,然后返回偏心城。” 既然二当家这么说了。朱器不肯耽误一分一秒挥手道“出发吧!”。 只不过突然正当朱器一行人回返的时候有一道厚重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朱器刹那间面如死灰。 “真是塔皮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伴随着煞虎的大笑,有一对姐妹花缓缓从树林后走出,萧鸢腰挎长剑,在一群青状汉子的簇拥下走出,“朱器,没有想到在里遇上你了。” 萧鸢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命中注定是他的,就一定是他的, 见到这边像是有着厮杀的痕迹,萧鸢笑道:“朱器,你莫不是在这里遇险了?要不要我帮帮你?”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遇到萧鸢,朱器大声道:“萧鸢,我知道你所为何来,实不相瞒,我刚刚遇到一群仙师,他们让我将这批女子送回原处,今日你卖我一个人情,他日我必有厚报!” “仙师?” 萧鸢哈哈大笑,“朱器,你以为随随便便撒个谎我就能放你走?什么人情不人情的,我卖你,只不过你不用日后还了。” 男子阴冷一笑,“你今天还就好了。” “萧鸢!” 朱器大喝道:“我劝你不要阻拦我,赶快放我过去,那群仙师刚走不远,没准察觉到这里的情况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得罪了人家,谁也救不了你!” “哈哈哈,真是难得啊,朱器,你死到临头了还想要救我,真是让我好生感动啊。” 萧鸢怎么会信矮小男子说的话,大手一挥,喝道:“给我杀!” 无心与萧鸢厮杀,朱器一马当先,冲上前,大声道:“萧鸢,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若是违背了仙师之令,你我真的在劫难逃!” 矮小的男子指着远处阴煞二老与董难言等人打斗造成的痕迹,“你看,这就是刚才仙师跟阴煞二老交手留下的痕迹,你看看便知真假,听我一言,赶快收手!” 朱器所说之话让萧鸢心头一动,他顺着男子的手指看去,果然,远处有一座深坑。 宽有一丈。 第一百零一章 再三之后有无再四? 顺着震动方向一路寻来的萧鸢皱起眉头。 眼前这一丈宽的深坑难道就是震动的震源之地? “大当家,莫要听他胡说!” 粗狂的大汉煞虎瓮声道:“大当家,我看朱器这畜生就是在骗人。” 汉子大斧一指朱器这群人马,“这一丈宽的深坑,是你们跟神仙打斗打出来的?” 对朱器这伙人了解的很,煞虎讥讽道:“你们配吗?” 对面这群人一个个摩拳擦掌,好像随时都要上前的样子,朱器再次开口道:“煞虎,我知道你想吃掉我们,我最后再跟你们说一遍!” 矮小的男子把佩剑往地上一插,“跟那伙神仙交手,将地面打出深坑的不是我们,而是我花重金请来的阴煞二老。” “阴煞二老?”,萧鸢眼睛一缩,“你竟然请了阴煞二老?” “不错,而是还是为了你们准备的,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现在不在这里了。” 朱器继续开口,讲道:“在这里,我们遇到了一伙仙师,看不出来自哪座山头,但是本事却是不小,战败了阴煞二老,打伤了我们,让我们三日之内将那群女子送回原处,不然就要问责!” 手掌握在直插大地的佩剑上,朱器说道:“萧鸢,我知道你贪图霖蔼府的任务奖赏,但是我劝你,最好不要惹祸上身,那群仙师,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萧鸢眉头皱的更深,陷入沉思。 “萧鸢,你别怀疑我们大当家说的话,我们没有骗你。”,山羊胡男子指着他们欲要前行的方向,“你看我们的路线都是往回走,你们赶快让路,别挡着!” 萧鸢那边不见动静,朱器已经把佩剑从剑鞘中抽出来,握在手里。“萧鸢,放过我们一马,不就是为了钱吗?我给!” 萧鸢和他都是一路人,为了钱财,可以不惜各种手段,但是钱固然重要,但也得看有没有命花,被白衣少女在心头种下拳劲的他现在不在乎钱财,只要萧鸢放过他们一马,他不介意付出些身外之物来买命,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钱都是人挣得,没了再赚呗。 只要萧鸢不打车厢里那群女子的主意,那就什么都好说! 在朱器的吩咐下,手下两个青壮汉子从一辆马车里拎出两袋沉甸甸的麻袋,扔在萧鸢面前。 煞虎用脚掂量了掂量,然后打开麻袋,脸上迎着金光的汉子回头道:“大哥?” 心中还在细细思索的萧鸢缓缓闭上眼睛。 一时间两队人马,都在等待着这名腰挎长剑的男子开口。 林间树梢上,在察觉到有人靠近这里后,董难言一行人去而复返。 看样子先前遇到的那伙人就是在埋伏着刚才那群人,没有想到在他们走后这两群人竟然遇上了,齐道真目视下方,摇头道:“世事果然玄妙不可言。” 金裙熠熠,叶芷问道:“我们怎么做,要下去帮忙吗?刚才那群人被宋姑娘打伤了,看样子不是他们的对手。” 宋皆宜从树梢上站起身,“我下去喝止他们。” 正要跃下枝头的白衣少女被另一个枝头上的少年拉住。 跟宋皆宜站在同一个枝头上,董难言摇头道:“让我来。” 萧鸢闭目思索,还是拿不定主意,朱器能够跟他说出这番话,让他很是意外。 朱器那边看上去神色萎靡,像是受到了什么创伤,但是一旦交起手来,他这边也不是完全全的胜券在握,折兵损将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但若是要是就这么走了,他又有些不甘心,虽然朱器的诚意,那两袋金子也不算少了,可霖蔼府的奖励,却更让人心动。千书吧 犹豫不定中,萧鸢传音对那对姐妹花中的姐姐,女子既是他的手下,同时也是他的姘头,在他有时候做不出决定的时候,都会跟女子商量。 “朱器所说你都听到了,你觉得,我是该放过他们,还是把他们拿下?” 长腿雪白的女子虽然不是修行人,但是却会一门密语传音之术,声音让人听着酥麻,她对着萧鸢回道:“我当然听清了,大当家,你觉得朱器所说,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萧鸢回答道:“我觉得真假在七三之间。” “七三?”,女子笑道:“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朱器显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还能说假话?” “那你的意思?” “他说的全是真的!” 萧鸢腰间长剑微微一颤,“那我们真的要放过他们?” 女子笑道:“大当家,你这话里的语气也是有些舍不得啊。” 腰间长剑已经不在鸣颤,萧鸢叹息道:“舍不得又能怎么样,既然他朱器说的都是真话,那要是我们做的事一旦触怒了那些仙师,岂不是自寻死路?连阴煞二老都被他们击退,我们在人家面前,不过是一些蝼蚁罢了。” 男子睁开眼睛,紧闭的嘴唇微微张开,正欲开口放朱器他们的一马的时候,他的耳边,又响起了女子的声音。 “大当家,舍不得就要争取啊,朱器他说的可能是真话不假,不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群仙师击退了阴煞二老又能如何?等我们劫了朱器车队里的那群女子,将她们送给雨霖公子,自然有雨霖公子给我们顶着,那群仙师,难道还能有雨霖公子厉害不成?” 女子不光声音动听,就连内容也是那么的诱人,“况且只要我们出手将朱器这群人都杀了,不留下一个活口,那群仙师怎么知道是我们做的?大当家,得到了霖蔼府的那笔赏赐,那咱们可就是下半辈子无忧了。” 女子妩媚的声音勾人魂魄,“当然了,我这些想法你参考参考就好,毕竟您才是大当家,奴家可是一切都听您的。” 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萧鸢睁开眼睛,笑道:“朱器这群人看样子受伤了,但我们虽然占据些优势,想要把他们杀光,可也是损伤颇多,你就不怕其中死的那个就有你?” 女子的笑音更加悦耳,“大当家,那你就多留心留心奴家呗,别人死了就死了,奴家可还想陪着您呢。” “哈哈哈。”,萧鸢手掌一挥,那两袋金子直接被他拽了过来,“朱器,金子我收下了。” 在朱器那边众人松了一口气以为消财免灾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剑鸣声在前方响起。 腰间那把长剑锵然出鞘,收下了两袋金子的萧鸢手握长剑冷笑道:“你们的命,我也收下了!” 在男子说完这句话后,随着男子挥剑一指,他身后的众人便疯狂向前冲去,其中以从后背取下大斧的煞虎气势最为惊人,双臂抡动间简直就像是一头发了狂的洪荒猛兽,让人心头发颤。 “小师叔,你再不下去就晚了。” 拉住宋皆宜的董难言没有丝毫要跃下树梢的打算,听到萧鸢最后的决定,少年闭上双眼,轻叹一声。 第一次遇到萧鸢这群人时,他用石子提醒过他们,给过他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刚才,又遇上这群人的他拉住宋皆宜,没有让宋皆宜出手制止,他想看一看,究竟这群人会不会跟以前不一样,有什么改变。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了。 说过再一再二不再三的董难言睁开眼睛,给过萧鸢这群人两次机会的他眼中一片冷漠,寒冷的像是冬天里的冰雪,只不过很快少年就有一种不忍之色出现在眼底,像是夏日里的暖阳,让冰雪消融。 再一再二不再三? 树梢上的少年将幽草剑取下,开始对下方的矮小男子传音。 第一百零二章 出剑 没有想到萧鸢在他说了这么多之后还是选择出手,矮小的男子暗叹一声,他并没有怨恨萧鸢,因为同样要是换做是他,他可能也会像萧鸢这么做。 萧鸢要出手夺走那群女子,求的是财,但同样求的也是他朱器的命。 命,哪有白白给人的道理?! 面对冲上前的那群人,朱器拔出身前插在地上的佩剑,虽然他们这群人心头都有着拳劲,但是对他们的实力并没有什么影响,朱器相信“图命”的他们未必就会输给图财的萧鸢,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大喝一声鼓舞士气时,突然有一道声音在他心湖上响起。 朱器阴沉的脸色开始转晴,甚至露出笑容。 “等一下!”,朱器对冲上前的人大喝一声,“我有话要说。” “死到临头,你还说个屁!”,狂奔中,煞虎把两把宣花斧往前一推,大喝道:“你留着话跟阎王爷说去吧!” 朱器心中对萧鸢有着三分忌惮,所以才会请阴煞二老来坐镇,但是对这个只靠一身莽劲的煞虎,他到是毫不在乎,手掌一顶,掌心佩剑化作一道流光,与当前冲来的煞虎撞了一个正着。 地上的积雪直接被胡乱吹起,煞虎手臂微颤,宣花斧深插在地上,他仰头怒吼,“再来。” 将宣花斧上击出一个豁口,朱器喝道:“什么事你都能替萧鸢决定?” 煞虎虽然是一个粗人,但是不代表他没有脑子,他冷哼一声站起来,停下攻击。 距离朱器有些远,萧鸢笑道:“朱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为了一会让你死后闭上眼,我就听听你的临终遗言。” 临终遗言?听到萧鸢的狂言,朱器心中冷笑一声,本来还想着跟萧鸢这伙人拼命的矮小男子按照传音所说,开口道:“一会你我双方交战,就算你能吃下我,你那边也一定会死伤无数,所以怕死的,或者不想出手的,你们就站在原地别动,一会不管输赢,我保证不会为难你们,而且萧鸢,你要是…” “哈哈哈。”,萧鸢打断朱器,大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死了,能有什么好话,结果你说的就是这些?朱器啊,朱器,你以为你的三言两语就能瓦解我的军心?” 腰挎长剑的男子一挥手,“你们给他看看,我手下到底有没有孬种!” 煞虎狞笑两声,提起大斧,向前冲去,后面的那些青壮汉子中虽然有几人面带犹豫之色,不过也转瞬即逝,跟在一马当先的大汉身后,向朱器这边递刀捅枪而来。 “都给我停手,不许动。” 听到朱器对手下的大喝,萧鸢笑道:“朱器,你是不是脑子傻了,你不会以为你们引颈就戮,我就会放过你们吧?” 当头的巨斧已经来到面前,朱器丝毫不慌,也不抵挡,反笑道:“傻?” 他笑着叹气道:“萧鸢,傻的是你啊。” 剑鸣身响。 一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古朴长剑直接击碎煞虎的两把宣花斧。 在大汉的震惊之中,有一道人影像是随风而至,提着古朴长剑,一剑刺进他的心口。 轰。 倒下的大汉让大地都震颤了一下。 除了朱器,无论是哪一边的人都有些傻眼。 煞虎就这么死了? 不过在看到持剑人的面貌后,朱器这边的人都是心头一喜。 是击退阴煞二老的那个仙师! 最得力的手下被这人一剑就杀了,萧鸢心中大惊,“你是谁?” 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少年每像向前一步,地上就绽开一道血花。 萧鸢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惊、愤怒,到最后转变成惶恐,望着一步步向这边走来的人影,他惊惧的就要远遁。 不过也就在一眨眼之见,他就站在原地,再也不敢动弹。 因为跟他有一样想法的姐妹花中的姐姐,已经被长剑钉死在树上。 萧鸢一手握在长剑上,以为少年是朱器请来的,他一边后退一边道:“朱器,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在男子后退中一剑将那个想要对他撩动裙摆的女子刺倒在血泊中,血花遍地中,少年缓缓向前走来,挑飞了萧鸢发抖手掌中的长剑。中文吧 被长剑顶在心头的男子摇头道:“不要,不要啊,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朱器,我愿意把我所有的家底都给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凄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萧鸢身上拔出幽草剑的董难言坐在地上。 少年喃喃道:“给过了。” ———— “师傅,你想什么呢?” 在老者这待了一会,男子就有些坐不住了,本来他就是待不住的性情,此刻打了个哈欠道:“师傅,要是没事儿,我就下山了。” 山上还有宗门规矩在,山下对他的约束可就近乎没有了,男子在山下,行事向来是随心所欲。 “师弟。” 常青微微一笑,“等等不急。” 常垣立刻正襟危坐。 在长春宫除了害怕闭关的老祖外,常垣连他师傅都不怕,但是偏偏对他这个性情温和恬淡的师兄常青,他是真的害怕。 因为面前的男子做事讲究一个规矩,他要是犯下什么祸事落在师傅手里,老者都往往有意无意放他一马,但要是落在师兄手里… 想到以往那种悲惨经历,常垣打了一个寒颤。 突然,常垣眼睛一凝,向上望去。 大殿上方的蒲团上,一道气息从老者体内流出,绕着他缓缓流动,所经之处,虚空扭曲。 隐约可见迷蒙的气息下,老者的身影忽隐忽现,常垣站起身,“师兄,师傅该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常青也从蒲团上站起身,男子皱眉片刻,对着上方大喝道:“醒来!” 大吼之下,一道道圆形的音波从常青嘴里喝出,吹向老者。 迷蒙的气息不知道被音波吹到哪去了,满头白发向脑后飘荡中,老者睁开眼睛。 “师傅,没事儿吧?”,常垣好奇,师傅到底是想到什么了,能直接想的走火入魔? 老者头上渗出一滴滴汗水,只不过还没等流淌下脸颊,就自动消失掉了。 身为长春宫现任宫主,元婴境的老者刻不容缓的朝下方说道:““常青,你即刻出发,去往落叶宗!” “落叶宗?”,常青对这个名字倒是不陌生,他皱起眉头,“师傅,难道说你怀疑它跟万古长青树落叶有关?” 老者摇摇头,“不知道,所以才需要你去考证一下。” “好,我这就去。” “师傅,让我我跟师兄一起去吧。”,常垣在长春宫实在是待腻歪了,想借着这个引子下山,他笑道:“”小小的落叶宗哪里需要师兄出马,交给我代劳就好。” “糊涂!” 听到常垣嘴里的不屑,老者呵斥道:“你以为我想要你师兄去?要不是你不成器,何须事事都要你师兄去做?!” 常垣不说话了。 虽然那位女子当年与长春宫分道扬镳,各走各的,但是按辈分来说,毕竟还是他的师叔,老者叹气道:“常青,你性子稳重,到了落叶宗,客气一点。” 常青笑道:“”师傅放心,我自有分寸。” 转身向外走去,刚刚走到门口,常垣狭长的眸子突然眯起。 长春宫外,有一道流光无视这里的禁制阵法,几个闪烁之间,出现在这座大殿门前。 玉牌散发着红色的光芒,有一道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出中传出,“长春宫听令,有兽现于祁朦山,现命你宗弟子常青,即刻动身前往,镇压兽患,不得有误。” 第一百零三章 叶知秋的震惊 巴掌大小的玉牌散发着红光,像是从尸山血海中飘浮而来。 老者早就从蒲团上站起,一步踏出,恭敬的伸出双手,接下这块玉牌,“长春宫付霆,遵上宗之命!” 在付霆接下这块玉牌后,其上的红光逐渐消散。 长春宫上空,有一道红色人影缓缓闭上睁开的双目,然后隐没在虚空之中。 付霆眯起眼睛。 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会有这样一道封命来将常青调走,老者把手中的玉佩对着常青一抛,“此去祁朦山,万事小心。” 常青接下玉佩,欠身道:“师傅放心,弟子一定早去早回,不会耽误落叶宗之行。” 付霆摇摇头,“你既然去祁朦山镇压兽患,那就不用再去落叶宗了,我另作安排。” 一向彬彬有礼,行事合规合矩的男子轻轻一笑,“既然师傅这么说,那我就不往身上揽活了,师傅保重。” 对着付霆一拜,常青跟常垣点点头,身形一动,瞬间便出了长春宫。 看到男子消失在视线里,常垣眼中露出喜色。 师兄走了,那么落叶宗的任务还能交给谁? 还不得是交给他。 果不其然,付霆站在殿前望着常青远去的身影,开口道:“常青奉命去祁朦山,那这趟就由你去落叶宗走一趟吧。” “是!”,常垣脸上心里皆是笑开了花,“师傅放心,交给我保证是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你数数这些年我给你擦了多少次屁股。” 付霆回头笑道:“你数的过来吗?” 常垣跟常青都是老者的徒弟不假,但是这两个男子的性格却是大相径庭。 常青稳重,性情温和,而常垣则是桀骜难驯,若是没有规矩约束,那简直就是一头混世魔王,这么些年犯下的错,说上个数月半年也说不完。 “我数数啊,一件,两件…”,常垣十根手指弯曲,他笑道:“师傅,太多了,数不过来。” 男子紧接着嬉皮笑脸道:“师傅帮徒弟擦屁股,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等师傅老了,徒弟我也给你擦。” “嘴贫。”,付霆嘴上呵斥常垣一声,但是眼中却是露出一丝笑意。 说来奇怪,对这两个徒弟,付霆确实是偏心常垣多一点的。 大徒弟常青虽然性情温和,待人有礼,但是男子实在是太过于循规守矩,不认人情,就算是付霆都觉得和他之间像是有着一层隔阂,想要让他大开方便之门,那更是异想天开。而常垣则恰恰相反,虽然乖张跋扈,认亲不认理,但是对待付霆确实没的说,有一次付霆在他嘴边念叨了一句一样宝物,结果男子直接第二天就打上一座宗门,硬生生将那件宝物抢过来,浑身是伤的送到付霆手中。 但付霆虽然对常垣宠爱有加,但是不意味着付霆就公私不分,他沉声道:“常垣,这趟虽然派你去落叶宗,但是你到了那里一定不能肆意妄为,要平等的对待落叶宗的人,要谦逊…” 显然常垣没有听出老者的语气,依旧打哈哈道:“师傅,放心吧,我一定把他们当成人看…” “放肆!” 老者动了真怒,“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给我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没有想到师傅发火了,常垣无奈小声道:“师傅,生这么大气干什么,明明是他们落叶宗对不起咱们长春宫…” “闭嘴!”,付霆冷喝道:“不管什么事,那都是以前的旧事了,而且就算是有,也跟你们这些小辈没有关系!” 老者双目如电,“你就直接跟我说,这趟能不能到那之后给我收敛一点,若是不能,那我就让别人去!” “能,能,能!” 可不想再在这里待着了,常垣连忙答应道:“我到那一定和和气气跟他们说话,行了吧,师傅。” 见老者眉头舒展开,常垣问道:“师傅,我问你一句,你派我去是为了看万古长青树落叶是不是跟落叶宗有什么关系,那假如说。” 男子眯起眼睛,“那假如若是真有关系,我该怎么做?”187 怎么做? 付霆沉思片刻,“你身为金丹境,应该有自己的判断,不管是什么事什么人,要是危及到我长春宫。” 老者冷声道:“一并除之!” ———— 偏心城外,就算是杀人无数的朱器也都胆颤心惊,心里再也生不起一丝一毫违逆少年的念头,只想着尽快将车厢里那群女子送回原处。 因为前方血地里的少年,委实是太果决了。 每一剑都直接刺中要害,一点也不犹豫,面对求饶身,辱骂声更是充耳不闻,就只是出剑。 朱器低下头,见到少年提剑朝他走来,牙齿都在打颤的矮小男子恭敬道:“仙师…,多谢…仙师救我等一命。” “多谢仙师。” 听到朱器这群人的跪地道谢,董难言没有任何言语,将幽草剑重新背负在身后,他轻声道:“因为他们,你们耽搁了一会,那给你们延长一个时辰,三日后,若不能将她们送回原处,后果自负。” 要是说朱器这货人先前还抱着侥幸的心理,那在董难言出剑后,他们真是再也生不起半点违逆之意,一个个叩头行礼,心里巴不得两肋生出翅膀,一个振翅就是百里,早点将那些女子送回去。 “快走吧。” 朱器等人不敢违背,再加上时间紧迫,随着矮小男子大手一挥,这批车队向着原路返回,只不过与之前相比,速度快上了不止一倍。 枝头上的雪花一抖,叶芷望向重新跃上树梢的董难言。 刚才递出二十一剑后,少年的精气神依旧很好,气机流转通顺,但是脸色却不怎么好。 有心上前去问一问,叶芷发现齐道真和宋皆宜都没有询问的意思,她就只好也收起那份念头。 不过脸色苍白的少年没有说话,树枝上的宋皆宜三人没有说话,这片荒野雪地里却响起一道声音。 “师弟。” 董难言抬头望去,四周的树梢上并没有什么人影。 随着视线抬得再高一些,董难言眼睛一凝。 在他们头顶三丈处,有一名女子正脚踏虚空,一步步向下走来。 叶芷惊呼道:“知秋师姐!” 女子笑了笑,从空中走下,凌虚在董难言枝头前,“师弟,你们可是让我久等啊。” “是我的错。”,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董难言认错后连忙抱拳道:“恭喜师姐突破登楼境,成为凌虚境。” “凌虚境?!”,后知后觉的叶芷显然才刚发现女子是凌虚而下,不由得欣喜道:“知秋师叔,你突破了?!” 女子脚步向前轻轻一迈,跟董难言站在一个树枝上,点头道:“恩。” 叶知秋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叶芷听到她承认后却是欣喜若狂。 女子的凌虚境,那可不是一般的凌虚境,这可是叶知秋的凌虚境,要知道以前不管是在哪个境界,女子都要比别人强上一筹,而今成为凌虚境,那估计就算是跟叶净、叶澈两人相比,都相差不多。 想到之前在障林国受到的欺负,叶芷委屈道:“知秋师叔,你别怪小师叔。” 叶芷将障林国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讲出来,其中剑血山庄和淋风谷被她添油加醋不少,说的简直就成了魔窟妖穴。 听到这一切的叶知秋依旧是面不改色,就算是听到少女嘴里的渡海境鬼主,女子也只是轻轻挑了一下眉头。 直到最后听到宋皆宜出手,叶知秋这才面色有了变化。 因为之前仔细探查过宋皆宜,所以叶知秋听到叶芷说后这才注意到。 原来身边那个青衣变白衣的少女。 已经是登楼境了。 第一百零四章 师姐,你会怎么做? “知秋师姐。” 董难言见到叶知秋望着宋皆宜,知道少女失去了青神衣,已经不能再遮掩天机,怕叶知秋误会,他连忙解释道:“知秋师姐,你别误会,宋姑娘她没有恶意,之前隐瞒是因为…” 叶知秋微微一笑,“师弟,你急什么。” 女子一步一步向宋皆宜走去,“多谢宋姑娘出手,救下我落叶宗的弟子。” 宋皆宜笑道:“知秋姐客气了,我跟大家本来就是朋友,不用见外的,要是说谢谢,那落叶宗好吃好喝好住招待我这么多天,是我该谢谢你们呢。” 女子的笑容就像是冰山裂开缝隙,她笑问道:“宋姑娘才真是客气了,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比之我师弟还要高出一头,不知道姑娘师从何处?日后也好当面拜访。” 昨日她跟董难言没有沟通明白,既然董难言不想用她的那套说辞,宋皆宜也没有硬要勉强,“我师从青…” “知秋师姐。”,董难言身形一荡,从另一棵树枝上跳到这边。 不算太粗的枝干承载着三人,却没有丝毫摇晃,仿佛身上的这三个人跟空气一样,没有什么重量。 “知秋师姐,是这样的。”,董难言正想要替宋皆宜解释,面前的女子却是笑道:“是怎么样?” 少年这幅举动根本就不需要她察言观色,直观的察觉到少年的表情变化,叶知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师弟,你怎么这么着急?我就是问问宋姑娘,难道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董难言笑道:“知秋师姐,不是这个意思,是我怕宋姑娘说不明白,所以过来给你解释。” “哦?那师弟你说吧。” 听到董难言要说宋皆宜的来历,不远处的齐道真和叶芷也竖起耳朵仔细等着听,在陶氏禁地里力压鬼主的宋皆宜竟然是董难言的丫鬟婢女,这本来就让人充满好奇。 “师姐,宋姑娘其实并不是我的丫鬟,而是我爷爷一位相识老友的弟子,之所以隐瞒身份跟在我身边,是因为之前我们小镇有些危险,她奉师命来保护我,后来叶净师叔带我回落叶宗,她担心我的安危,也就一并跟着来了,担心她的境界修为到这里来会有不方便,所以就隐藏身份,伪装是我身边的一位丫鬟。” 齐道真不由得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老友的弟子?”,叶知秋笑问道:“宋姑娘,敢问尊师高姓?” “知秋师姐…”,想要替宋皆宜再找一个借口的董难言闭上嘴。 因为宋皆宜已经开口了。 少年还是按她昨晚说的来说的,白衣少女笑道:“知秋姐,实不相瞒,家师姓名是禁忌,师尊他老人家交代过,下山之后不需提他的名字,我只能说,我师傅是一名金身境的武夫。” 禁忌,金身境。 叶知秋没有追问下去,她冷若冰霜的脸上绽开笑容,“原来如此,怪不得宋姑娘年纪轻轻就这么出众,原来是名师出高徒。” “知秋姐过奖了。” 少女不卑不亢,让叶知秋嘴角上的笑意更重,她转身对董难言道:“师弟,不要怪我一直追问,这也算是师姐给你提的一个醒,不是所有都像宋姑娘这样,世上有很多人不知人不知面不知心,师弟可不要被蒙蔽欺骗了。” 董难言抱拳道:“多谢师姐赐教。” 渡海境,鬼主,青衣,少女。 心中不停的将这些串成一条线的女子视线从宋皆宜身上挪开,望向树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师弟,在这里遇到危险了?” 树下的尸体上的伤口都只有一道,女子笑道:“好快好准的剑。” 打量了一下少年苍白的脸色,叶知秋问道:“怎么了,师弟,我看你气机流传自如,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女子笑道:“难不成是师弟对下方这些人心生怜悯?” 给过萧鸢他们四次机会的董难言点点头,“有一些。” 女子伸出一只手对着下方指指点点,“这些都是什么人?” “劫匪,强盗。” “那你为什么出手杀了他们?”绝世唐门fo “因为他们想作恶。” “那为什么杀了之后要心生怜悯?” 董难言摇摇头,“我觉得他们可以变好的,我以为他们不会继续为恶的,我还想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的。” 脚下的树梢摇摇晃晃,少年满脸苦涩道:“为什么跟我想的不一样。” 少年向女子请教道:“知秋师姐,要是你呢?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叶知秋没有回答少年,女子望着下方,她觉得这些人是白死了,因为这么些人,都没有让少年想明白什么。 目光逐渐冰冷,女子心里冷笑一声。 再给一次机会? 你让这些人去问问灵云山的韩长老和伍游,他们有过机会吗? ———— 琼楼玉宇般的楼阁坐落在一片平坦的土地上,不时有两道狂风吹向楼阁的左右两侧,只不过在靠近的时候,三层的高楼就会通体散发出一种肉眼难见的颤动,然后那两道狂风便化作微风,吹进楼里,让人如沐春风。 以往的楼里只有一楼会人挤人,要是花钱上了二楼,那就宽敞舒适了许多。 但是今天,哪怕是价值不菲的二楼,也是人满为患,以往相隔一丈的座位变成了相隔一尺,紧靠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花钱从一楼升到二楼的老人明显有些恼怒,没有想到花了钱还是拥挤,他一路上嘀咕来嘀咕去。 突然,这个楼一阵晃动,不少人都在这股晃动之下撞在一起。 老人也不例外,与身旁的一名男子撞在一起。 打着瞌睡的男子哎呦了一声,睁开眼睛。 “不好意思,各位,刚才前方气流湍急,擎山鸟一时没有稳住,让各位受惊了,还请各位海涵。” 一名穿着白衣,衣袍上绣满灵鸟的老者在二楼拱拱手,然后向楼上走去。 “哼,什么百鸟山,真是店大欺客,哪有这么做生意的。”,老人小声嘀咕,“这二楼跟一楼有区别?!” 虽然老人很生气,但是他只敢小声嘀咕,因为那个管事的白衣老者可是一名凌虚境,要是惹怒了他,估计下一刻他就会被人从这头驮着楼阁的擎山鸟上扔下,坠在离他万丈远的地上,摔成肉泥。 “老哥,你火气很大啊。” 老人小声对刚醒的男子说道:“小兄弟,这怪我火气大?” 老人气不过来,“说好的二楼宽敞舒适,结果上来了还这么拥挤,这不是骗钱是什么?” 男子轻轻打了两个哈欠,“那你还真怨不着百鸟山。” 把头凑过去,还有些发懵的男子指了指楼上,“为啥二楼这么挤,那是因为有人包了三楼,把原先应该在三楼的人都赶下来了。” 连三楼的人都被赶下来了,那得是有多大身份? 老者立刻不敢再嘀咕了。 察觉到下方这头擎山鸟才飞出不远,从长春宫出来的常垣准备继续睡觉。 以男子金丹境的修为,远比百鸟山的这只擎山鸟要快上百倍,但是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常垣不想速去速回,搭乘上了这只擎山鸟,飞往神州偏僻之地。 对于专门做载客生意的百鸟山来说,这头能背负小山飞行的擎山鸟在百鸟山只能算作中等,但是胜在便宜,速度又不算太慢,所以一直都是百鸟山的招牌。 不同于一楼二楼的拥挤,被人包下的三楼上,莺歌燕舞中,有三个人坐在椅子,欣赏着这一出好戏。 第一百零五章 画卷中人 偏心城外,两侧柳树银装素裹,每一株都很粗壮,估计需要两个他展臂才能抱住。 别看这些柳树现在光秃秃的,等到春风一吹,季节一到,肯定又是一片青葱茂盛,摇曳生姿。 恍惚间,董难言不由得想起了离南镇里的柳树娘娘。 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现在那株柳树怎么样了? “小师叔,你瞧。” 正当董难言心里想事的时候,叶芷指着前面一处笑道:“是镜花!” 董难言向前看去,只见有成年男子高的一块镜子立在城门口,旁边站着几位专门在此候着的男子女子,皆是容貌气质出众。 “叶姑娘,什么是镜花啊?” 董难言好像有所了解,但是齐道真是一点也不懂,“镜花?莫非是那镜子里有花?” “当然不是。”,银铃般的笑声从叶芷口中传出,她没有先给齐道真解释,反而对宋皆宜问道:“宋姑娘见多识广,还是你给他解释一下吧。”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我也是第一次见,不是很明白。” “是吗?原来宋姑娘也是第一次见啊,那还是由我来说一下把。”,从下山到现在,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表现的叶芷笑着解释道:“所谓镜花,当然不是镜子里有花,而是类似一种拓印景象之术。” 指着不算太远的镜子,叶芷讲道:“只要站在这面镜子前,镜子就会记录下你的影像,到时候只需要在镜子上铺上一层特殊的画纸,镜中“花”就会印在纸上,不差丝毫,所以名为镜花,” “叶芷姑娘,你不是说你没来过偏心城吗?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金裙少女笑道:“从前我们宗里弟子下山历练后写下了一部见闻,被破格收录在了神通楼一层。” 怪不得董难言像是知道,宋皆宜心里一笑,他去神通楼不光是苦读典籍,看样子也是读了不少闲书的嘛。 除了董难言这行人,前面还有两伙人进城,看样子也都应该是头一次来这里,听了镜旁男女们的讲解后很是意动,只不过大概是最后知道了价格,那一对男女中的男子直接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才劝走了镜前依依不舍的女子跟他一同进城。 剩下的那伙人是个一家三口,瞧上去到是非富即贵,只不过在挑选两种画纸时,男子被妇人一瞪,悻悻然的缩回手,选择了左侧的一张画纸,最后拿着那幅全家福,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离开这里,走进城门。 “叶芷姑娘,这画纸还不一样?难道有什么讲究?” 叶芷笑道:“当然有了,在那本见闻里记载,这种拓镜之纸分为两种,一种纸上只能印出形似,价格一块灵玉石。一种则是据说能印出镜中人的精气神,只是价格稍贵,听说需要五块灵玉石,就算是写下见闻的这个弟子,当初也是只求形似而非神似。” “一张画就要一块灵玉石?”,齐道真感叹一声,“这偏心城的人真是有脑袋,会做生意。” 叶芷对此不置可否。 “镜花”本不是偏心城之物,而是据说多少年前城里的各大势力合伙出力从远方购买,可见其目光长远。 “嘿。”,男子将从一家三口手中接过的两颗灵玉石放进一个摆在桌上的乾坤袋里,“真是可惜喽,看样子这位爷还挺阔气,再劝劝没准就能买上两幅神似了。” “可惜人家夫人精着呢。” “哎,到是那对男女,竟然一幅都没有买,真是可惜。” 偏心城里各大势力派出来负责“镜花”生意的这群男女你一眼我一语的闲聊着,见到远处还有一群人朝着城门赶来,一名鬓角有两缕细发的男子停止说笑,向前迎上,笑问道:“各位可是要进城?我看各位仪表堂堂,个个英俊潇洒,器宇轩昂,不如在“镜花”前留下个纪念可好。” 男子目光露出几分喜色,这群少年少年看上去就像是有些家底的修行人,劝他们花上几块灵玉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正当他打算给这群人介绍一下“镜花”时,不曾想,对面头上戴着一个青簪的少年竟然是主动开口。 背负着一把长剑,腰挎一把桃木剑,见到之前那一家三口一起拿走了一幅画,董难言回头对宋皆宜她们笑问道:“要不咱们一起来一张?” 眼眸明亮的少年对男子问道:“请问一下,要是我们这么多人作画,能不能便宜点。” 有戏。 双鬓处有细发的男子瞧见董难言等人年纪都不大,但显然是知道“镜花”,看来应该是什么山上修行弟子了,姿态稍稍放低一些,男子摇头道:“这位公子,咱们这本就是利薄,形似画纸真不能再便宜了。” “那这么说,神似画纸可以便宜了?”,董难言问道:“能便宜多少?” 男子楞了一下,然后心里后悔不迭,眼前这个少年定然是不谙世事的山上子弟,或者是那山下的有钱公孙,寻常人哪里会直接要神似画卷啊? 说的中肯一点,形似和神似其实相差不大,除非是懂行的人才能看出来,不然一般人也就是看个热闹,看不懂什么。 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咽,本来可以再狠宰一点这群人的男子虽然心中后悔,但是嘴里已经说出神似可以打折了,所以此刻只能说道:“若是公子你们这群人集体来一张,那原价二十五块灵玉石,我给公子抹去八块,只收取十七块。要是各位单独要一张,那就每个人收四块灵玉石。” 瞧见刚才那一家三口也只是交了两块,齐道真问道:“别当我们看不见啊,前面那伙人掏钱我们可都看到了,他们一起也只是花了两块灵石石,怎么现在轮到我们,就便宜这么点?” 这会男子身后的一名女子上前,她笑道:“各位,因为他们要的只是形似,而非神似,况且我看公子您英俊潇洒,画卷要从“镜花”中拓印下您的神情,难度可远远比那妇人怀中的婴儿要大吧?您不能这么想,我们的价格,都是有规矩的,绝对不会欺骗你们。” 宋皆宜暗道一声好手段,女子的言语无形中既夸了齐道真,又说明了价格差异,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不过没有疑问归没有疑问,齐道真可是拿不出来四块灵玉石,小道士包裹里仅有的两块,还是当初从董难言手里得到的呢,是他的摇签第一笔收入,等到师傅回来还要跟师傅显摆呢,绝对不会花在“镜花”上,所以小道士无形中向旁边走了两步,不过马上就被董难言抓住肩膀,拉了回来。 “董难言,我就算了吧,你们作画,我在旁边等你们。” 董难言摇头笑道:“怎么就把自己摘出去了?” 少年掏出十七块灵玉石,交给男子,“给我们来一幅神似。” 没有想到这位少年竟然还有乾坤袋,男子心中一惊,不敢怠慢,将灵玉石交给后面的女子后,客气道:“好,各位,麻烦你们站在镜前。” 按照男子的要求,董难言,齐道真,叶芷,宋皆宜四人站在镜前,接连挪动了好几个位置,这才被男子喊停,说可以了。 站在少年少女远处的叶知秋嘴角微微一笑,拒绝跟董难言他们一起的女子好像想到了什么,轻轻叹息一声。 在董难言等人站好位置后,双鬓有细长头发的男子掐指在镜后一拍,镜面便泛起了一道涟漪,自上而下,让镜中的人影都变得扭曲不清。 站在他身后的女子收下灵玉石后从桌上取出一张画纸,跟先前一家三口那张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张画纸上像是被洒满了墨,一片漆黑,被女子轻轻一抛,便盖在镜面上。 “好了。” 之前这幅神似画纸上的黑墨开始变色,像是被底下的镜面涟漪所勾抹,最终定型成一张充满灵气的一幅画卷。 画卷上,有头戴青簪,目光明亮的翩翩少年。 有明眸皓齿,眼睛眯成月牙的白衣少女。 有放下了背筐,挺起胸膛,大袖飘摇的小小道士。 有金裙荡漾,笑容灿烂的妩媚姑娘。ok作文网 “成了。” 男子轻轻取下这幅神似画卷,交给董难言,“希望公子能够满意。” 跟宋皆宜她们打开一同观看,画中人物神情跃然纸上,董难言笑道:“谢谢你,很满意。” “公子满意,就好。”,男子从后取出三块灵玉石,微笑道:“既然公子的这位同伴没有一起,那么我们就返还这三块灵玉石,公子你看可好?” 心中有些可惜叶知秋没有跟他们一起作画,没有留下纪念的董难点点头,刚想要伸手接下这些退还的灵玉石,不料,远处的冰冷女子却是率先走上来。 手掌一翻,叶知秋取出一块灵玉石,放在桌上,“给我单独来一张神似。” 董难言微微一愣,“知秋师姐?” 叶知秋笑着解释道:“师弟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有意思,所以想要来作画一张。” “怎么会。”,董难言笑道:“师姐请。” 如冰山一般冰冷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看呆了给女子作画的男子,更是看痴了齐道真。 痴痴的小道士对在镜上放神似画纸的女子小声问道:“这张画你们有存根没有,有的话给我来一份,我原价买!” 女子摇头笑道:“公子,我们这里没有的。” 跟董难言他们一样,画卷拓印后自动缓缓卷起,被男子取下,他恭恭敬敬的送到女子手中,“仙子请过目。” 随着女子缓缓打开这张神似画卷,董难言他们都把目光放在画上,想看看画中的女子到底是何等风采,能否将女子的这抹笑容神似的拓印在纸上。 叶芷凑着头过去看,董难言扬起下巴向那望去,宋皆宜也好奇的把身子向那边一探。 至于齐道真,则是扯着脖子向打开画卷的女子那看过去。 只不过,女子只打开了一半,就又缓缓将画卷合上。 “仙子,满意否?” 面对着男子的询问,叶知秋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 女子轻声道:“很好。” “好,那就好。”,听到董难言和这位女子都说很好,男子笑道:“相逢是缘,既然今日有幸在这里遇到各位,那么要是下次各位还来这里作画,那么到时候价格保证比现在还便宜。” 董难言笑着点了点头,“有缘再见。” 看到这伙贵客走进城了,男子如释重负,坐下来轻抛还没来得起放进乾坤袋中的四块灵玉石,笑道:“大丰收喽,等完事了,我请大家喝酒。” “豪气。” “不光喝酒,还得请吃饭!”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只有那个负责向镜上铺画纸的女子没有笑,相反,女子还手忙脚乱的在桌子上翻着什么。 “怎么了?”,答应了请客吃饭喝酒的男子明显心情大好,走过去,对女子道:“今天我的这份酬劳钱也算你一份,你我四六分。” 女子还是在整理画纸,男子皱眉道:“天都要黑了,不会有人来了,你干嘛呢?” 认认真真数清一张张的画纸的女子脸色苍白,她有些惊惧的掖了掖衣服,“刚才那个女子用的是神似画卷?” “没错啊,不是你亲手放的吗?”,男子不解道:“怎么了?” 刚才距离那个女子最近,所以在女子打开画卷的一瞬间,只有她看见了里面的内容。 明明镜子前的女子风姿出尘,嘴角的那一抹笑容更是迷人心魄,但偏偏奇怪的是,神似画卷里的女子却偏偏双目无神,目光呆滞,就像是失了魂一样,没有一点神。 ———— 万丈高空上,擎山鸟飞的很稳,让后背楼阁中的众人感觉像是在平地上一样,丝毫没有什么翱翔在高空之感。 跟二楼客人解释过刚才的晃动,衣袍上绣满灵鸟的白衣老者缓缓踏上三楼。 这位负责擎山鸟航线上的管事人毕恭毕敬的走到坐在三楼中心台下,对着坐在椅子上的三个人问道:“夫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虽然眼前的怀抱一名少年的妇人跟他一样都是凌虚境的修士,但是老者却姿态放得很低,像是下人一样。 照理说,他身为百鸟山的凌虚境,又是这趟擎山鸟航线的管事人,是绝对不会如此卑躬屈膝的,但偏偏坐在她面前的这位妇人,是他搬出百鸟山也惹不起的存在。 只有凌虚境的妇人当然不会让百鸟园感到棘手,但是妇人的背后,可是有一名金丹境的男人。 号称依剑仙的男人本事惊人,就算是百鸟山的那位金丹境祖师也自认不是对手,所以这趟百鸟山才会破格改了规矩,将三楼的宾客赶到二楼。 “恩,还算不错。”,怀抱着一名少年的妇人像是早就习惯了养尊处优,她淡淡道:“告诉楼下那帮家伙,不要吵,声音小点,不然吓到我家麟儿可就糟了。” 显然二楼刚才因为擎山鸟摇晃的惊呼声传到了这里,白衣老者压下心头的一丝不满,依旧是恭敬道:“夫人放心,我会提醒的。” 注意到老者嘴里的提醒二字,妇人纠正道:“不是提醒,而是制止。” 坐在她旁边的两位年纪少轻的女子已经将手中剑出鞘一分,妇人笑道:“既然黄管事负责这趟航线,想必也是不愿意见到血腥场面吧,所以还是辛苦些,让他们小声一点,当然,如果是不说话,那当然是最好的了。” 百鸟山的黄管事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妇人两旁的女子,这两位女子应该就是依剑仙的门下弟子了,看样子道行不低,不然怎么会被派来保护妇人和这孩子? 老者点点头,“妇人放心,我这就下去制止他们。” 等到老者走了,早就看腻了台上两名登楼境互相搏杀的少年坐在妇人怀里嚷嚷道:“娘亲,我们换一个节目吧,这个实在是太无聊了。” 左侧的女子横剑在膝,她轻敲着剑鞘笑道:“师弟是嫌弃那两个登楼境修为低,本事不高,没有什么乐子?” 右侧的女子皱眉道:“这地方可不是咱们家里,不能让师弟看到凌虚境的厮杀取乐了。” 看惯了莺歌燕舞,也看腻了台上两名厮杀的浑身是血的男子,少年继续嚷嚷道:“娘亲,没意思死了,好无聊啊,不是说这擎山鸟双翅上长着两株果树,一扇翅膀就会有果子掉进楼阁中吗?” 少年大声道:“娘,我想吃果子,你让它扇翅膀好不好。” 妇人眼中满是溺爱之色,她笑道:“好,你等着,娘这就让你吃到果子。” 将刚刚下楼的黄管事重新叫到楼上,妇人吩咐道:“黄管事,让这擎山鸟扇动翅膀!” 听到妇人的要求,黄管事脸上带着犹豫之色,“夫人,现在擎山鸟正在平稳飞行,一旦闪动翅膀,那阵法不一定能挡得住这股震动,一楼,二楼本就人多,到时候一旦震动,人挤人,肯定又会不满了。” 老者抱拳道:“请夫人三思啊。” 第一百零六章 挑衣 都说偏心城鱼龙混杂,可其实走进去一看,董难言觉得跟他的家乡离南镇和去过的青耀郡、障林国皇城那些地方相比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占地极为广袤,街上行人更多罢了。 人头攒动中,董难言没有因为跟叶知秋汇合就掉以轻心,反而一直全神贯注,小心警戒着四周。 偏心城可是被叶净师叔认为是这趟历练最为危险之地,董难言可不敢在这里有什么马虎大意。 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里走,董难言他们打算先找一间客栈住下来,准备明日去一趟位于偏心城城东的偏心山转一圈,然后就动身前往真珠国,最后返回落叶宗。 其实宗门弟子下山历练,也是看运气和命数的,运气好的,没准这一趟平安无事,什么危险也没遇上,沿途停停看看,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山上,运气差的,搞不好一下山就遇到各种各样的险事,一路上横生波折,别说是平安回到山上,也许一个不小心,就连命都得搭在路上。 因为偏心城客栈不多,城里大都是府邸,客栈仅有几家,十分好找和辨认,所以这次董难言他们几乎没怎么费工夫挑选,直接在遇到的第一家客栈内安顿下来,付了钱,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找到各自的屋子。 修行人,只有到达渡海境才可以不食五谷,不然就算是凌虚境,也最多只能坚持一年不进食,再多了,也会感到饥饿和疲惫,更别说董难言他们这些凝神境的小修士了。 城外吃的干粮不顶饿,再加上跟阴煞二老交手消耗了大量体力,董难言早就有些饿了,叫上宋皆宜她们,坐在二楼的一张靠窗桌子上等着上菜吃饭。 “知秋姐呢?” 宋皆宜见到叶知秋没有到场,问道:“你该不会是忘了叫你师姐了吧?” 桌子被店小二擦的干净,腰间只挎着桃木剑,将幽草放在屋子里的少年摇头笑道:“我怎么会忘了叫知秋师姐,是师姐她不饿,就不出来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知秋师叔有些奇怪啊?”,叶芷皱眉道:“总感觉师姐看完那幅画卷后,就变得有些怪怪的。” “怪?当然怪了。”,齐道真嘿嘿一笑,“怪好看的。” 叶芷扶住额头,把椅子向左侧挪了挪,跟就差流下口水的齐道真保持距离,少女有些无奈,跟她年纪差不多的董难言辈分比她大,管叶知秋叫师姐,一旁的宋皆宜本事比她大,称呼叶知秋为知秋姐也没什么,但是这个小道士简直就是在占她便宜,一口一个知秋姐就算了,有时候还偏偏要叠音再加上一个姐字。 知秋姐姐? 在这群人中辈分最小的叶芷有些反胃,动不下筷子。 但偏偏更让叶芷无语的是,造成她不想吃饭的“罪魁祸首”还跑来关心她。 跟在障林国的百年老店里一比,齐道真的吃相好了很多,他对叶芷问道:“叶芷姑娘,你怎么不吃饭啊,不是我吓唬你,赶紧吃饱,省的到时候又遇上祝之绪那样的人,打都没力气打。” 叶芷狠狠的瞪了一眼齐道真,“闭上你的乌鸦嘴!” 狗咬本道士,不识好人心啊,叶芷大眼睛瞪着他,齐道真也不自讨没趣,自己扒饭去了。 吃饱喝足,这一顿饭下来,除了席间少年不小心打翻了一碟酱汁,让宋皆宜的白衣染上颜色的这件小插曲外,再也没有遇到什么事,客栈里规矩的很,就连喝醉酒耍酒疯的客人都没有。 饭后大家各自回屋,期间齐道真来敲过门,叶芷也来敲过门,只不过属于董难言的那间屋里,没人回应。 独自一人走在偏心城内,这次连桃木剑也没有带在身上的董难言看上去就像一名有些书生气的普通少年。 在客栈里想了想后觉得不管是带着桃木剑还是带着幽草剑都有些招摇,所以最后少年选择了赤手空拳。 在满街的吆喝声和叫卖声中,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董难言走进了一家衣铺。 少年身上的淡金色长袍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做了半辈子服饰生意的妇人从没见过这种材质和做工,知道来店之人非富即贵,她不敢怠慢,连忙主动迎上前,开口笑道:“公子需要些什么?” 宋皆宜的青神衣留在了障林城,而新的白衣又在吃饭时被他弄脏了,打算出来给少女买件衣服的董难言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店铺,扫视了一圈,少年发现这里都是男人穿的衣袍,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支支吾吾道:“请问这里有女子穿的衣服吗?” “当然有。”感情是替别人来买衣服的,偏心城里什么人都有,见怪不怪的妇人领着董难言走进屋子里的另一处地方,笑道:“不知道公子是来看内穿的,还是外穿的?” 董难言低下头,不敢看一眼那些让他脸色涨红的服饰,摆手道:“不是这样的衣服,有没有像我穿的这样的长袍?这样的就行。” “好,那公子随我来这边看看。” 少年紧低着头的样子让妇人觉得有意思,掩嘴一笑,她带着少年走到另一侧,“公子看一看,虽然咱们店没有公子身上这样质地的长袍,但是不是我自夸,在偏心城,要论做工质地,咱们店可是称这个。” 妇人竖起一个大拇指,见到店里又有别的人来了,对董难言歉意一笑,“公子抱歉,今天店里只有我在这,一时间有些忙不过来,你先慢慢选,我马上就来。” 瞧见在一群人的簇拥中走进来的女人和一位小女孩,董难言笑道:“夫人先去忙,不用管我,等我选好了,再喊夫人。” 对董难言投去一个善意的目光,妇人急忙去招待刚进来的这批人。 牵着小女孩的女人别看长得一般,但是这可是如今偏心城地位最高的女子了。 随着霖蔼府等一流的势力在一日间被人抹去,偏心城里,当初稍欠一些火候的文家便直接水涨船高,取代那些成为废墟残垣的府邸,成为了城里执牛耳者。 文家平日里乐善好施,所以这两天在文家势起后,就连偏心城的风气都有些转变,跟以前很不一样,人人都规矩了许多。 “文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虽然这位文夫人在被城里人成为女菩萨,但是毕竟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衣铺的妇人生怕接待的晚了,惹得女人不满,急忙欠身赔罪。 牵着小女孩手走进这里的文夫人扶起妇人,“恕什么罪,我看到你在忙了,要不你先去招呼那个客人,我自己挑挑。” 妇人起身指着那边笑道:“夫人,那位公子也是这么说的。” 文夫人望过去,那边正在愁眉不展挑选衣袍的少年见到女人对他笑着点点头,他同样回以微笑。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文夫人就心安理得由着妇人陪着她挑选衣服。 而那一边,费劲心思的董难言也终于选好了一件青色长袍,只不过此刻他有些犯愁,因为不知道该给少女买多大的尺寸才能合身。 正在少年打算等着妇人回来,问问她的建议时,一声清脆稚嫩的声音从他身边响起。 “大哥哥。” 董难言低下头,只见身后跟着两位侍从女子的羊角辫小女孩正仰着头,对他笑道:“大哥哥,你头上那个簪子真好看,能不能给我?” 小女孩还小,董难言蹲下来,尽量保持跟她等高,笑道:“不好意思,这个簪子是别人送给我的,不能给你。” 见小女孩眼巴巴的样子,董难言将青色发簪从头上取下,递给她,笑道:“不过虽然不可以送给你,但是可以给你看看。” 瞧着董难言头上的青色发簪就觉得喜欢,小女孩爱不释手的把玩在手里,喜笑颜开,露出两颗小虎牙。 “公子。”,跟在小女孩身后的一名侍女无声无息的向前一步,笑道:“公子不妨开个价码,我们绝对不会让公子吃亏。” 董难言摇摇头,如果是平常的东西,他送给这个小女孩也无妨,只不过这支青簪意义非凡,是张三送给他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卖出去。优阅读书 “大哥哥,我可以拿我的小玉坠跟你换,你觉得可以吗?”,小女孩听到了侍女跟少年的谈话,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玉坠,在手里闪闪发光,一看就不是凡物。 青簪还在小女孩手里,董难言笑道:“小妹妹,你的玉坠很好看,但是那支青簪对我有不一样的意义,所以真的不能换的,让你失望了,不好意思。” 小女孩有些泫然欲泣,眨巴着眼睛死死的握住青色玉簪,似乎是再跟它告别。 没有急着立刻要回簪子,一是董难言见这个小女孩是真喜欢,有心让她再把玩两下,二是因为在他的神识观察下,包括那名文夫人在内,都只是凝神境的修为,只有跟在女人身后的那个老妪他看不透,但是在气息上感觉要比厉有疾、风洪他们差上许多,有点像是马由衷站在他身前时的那种感觉。 小主子抚摸着青簪的不舍神情让之前跟董难言开口的那名侍女感觉心疼,女子心里有点厌恶面前这个少年。 他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又不是强抢,以物易物还能让你吃亏? 正当她打算再出言相劝时,一道训斥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在妇人的陪同下挑选衣服的文夫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快步走过来,对小女孩训道:“云儿,快点把东西还给哥哥。” 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名主张以物易物的侍女,文夫人喝道:“你就是这么照顾云儿的?” 女人对跟在身后的老妪说道:“婆婆,明天给云儿身边换一个侍女。” 脸部粗糙如老树皮的老妪点头躬身道:“是,夫人。” 领着委屈巴巴的小女孩,文夫人走到董难言面前,再次哼斥她平时的心头肉,“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随意拿,也不可以夺人所好,快把东西还给这位大哥哥。” 被母亲这么说,小女孩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看的董难言于心不忍,“夫人,没事儿的,她也没做错什么,不用这么严厉的。” 文夫人制止想要出言替女儿求情的少年,“这位公子,我知道你是好心,看云儿年纪小,想要让着她一些,但是一味的娇惯可不行,到时候养出一个跋扈的性子,害人害己。” 女人蹲下身子,替女儿擦拭泪水,“哭够了吗?你委屈什么?这本来就就不是咱们的东西,你喜欢,大哥哥借给你,是对你好,但是你看够了,就要知道分寸,将东西还给人家,不要想着夺人所爱,占为己有,那跟强盗有什么区别?你喜欢这个簪子不假,难道这位大哥哥就不喜欢了吗?” 小女孩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呜咽道:“云儿…错了…云儿不是…不是…强盗。”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抽泣中将手里的青簪归还给董难言,“大哥哥…还给你。” 董难言想出言安慰一下哭泣的小女孩,但是却发现文夫人对他摇摇头,所以少年就打消了这种想法,只是站在原地。 等到女儿不怎么抽泣了,文夫人将她拦在怀里,“下次还这样吗?” 小女孩像拨浪鼓一样摇着头,趴在母亲怀里。 眼里也有心疼,文夫人将小女孩的手塞进老妪手里,“婆婆,领着云儿出去买一支簪子,最好买跟这位公子头上那支款式一样的。” “夫人…” 牵着小主人手的老妪有些担心,虽说这个少年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毕竟是一名凝神境,若是她走了,一旦他图谋不轨,那可不妙。 文夫人向外摆摆手,笑道:“没事儿的。” 见到老妪领着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出去了,身后只站着两位侍女的文夫人对着董难言笑道:“叨扰到公子了。” 董难言笑着摇摇头,“怪我了,实在是这青簪对我有不一样的意义,不然送给她也没事的。” “公子你错了。”,文夫人沉声道:“公子固然是好心,但是云儿还小,公子的这种善意就像是一剂毒药,若是总这么对她,让她养成了这种习性,一旦有一天她继续对别人这样,那可就糟了。” 在偏心城见惯了打打杀杀尔虞我诈的女人轻声道:“这天下不是所有人都跟公子一样大度。” 没有想到这层关系,董难言抱拳道:“夫人说的是,是我莽撞了,请夫人见谅。” “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文夫人见到少年似乎在挑选衣服,她问道:“公子是在这给人挑选衣服?” 董难言点点头。 文夫人见到董难言站在那袭青衣前,笑道:“公子到是好眼光,不知道是哪个姑娘有这么好的福气,能穿上这件青衣。” 女人对着那个妇人一招手,“把这件青衣给公子装起来,记在我的账上。” “夫人,不用。” 文夫人打断董难言,她掏出一锭金子,放在妇人手心,“就当是替小女给公子赔罪了。” 接过金子的妇人显然是会察言观色的,她开口替文夫人劝道:“公子,你就别推辞了,文夫人都发话了,我也不敢收下你的银子,相逢就是缘,公子你就收下吧。” 知道钱是花不出去了,董难言对着正要折叠这件青衣的妇人苦笑道:“夫人,我还没选好尺寸。” 妇人停下手,干了半辈子买卖的她笑道:“看来这还是公子第一次送人衣服呢。” 将青衣挂起来,妇人笑道:“公子不妨跟我说说,那位姑娘是个什么身材?我好帮着公子参谋参谋,就算是我不行,不是还有咱们文夫人呢吗?!” 文夫人也笑道:“公子说说,我这人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对于衣裳穿搭,到是略有研究。” “那就谢谢两位夫人了。”,正为这件事发愁的董难言把脑海里宋皆宜的身材比划出来。 “大概就是这么高,这么…” 形容了半天都是说身高,妇人笑道:“公子,你别光说身高啊,宽窄呢?” 董难言照着自己比量一下,“大概比我的肩膀窄一些。” 妇人掩起了嘴,“公子,我问的不是这个。” 妇人手背过身后,另一手放在腹部,对少年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啊?”,董难言不怎么懂,“她不怎么胖,跟我差不多瘦。” 妇人傻住了,这个来给姑娘买衣裳的少年难道是个雏儿? “你别为难他了。”,文夫人看出了董难言的窘境,眼前的这个少年看样子是一点也不懂啊。 文夫人按照少年比划的身材大小挑出一件青衣,“公子,这件大小适中,相信那位姑娘穿上一定会合身。” “谢谢夫人。” 妇人已经去给他包起这件衣服了,董难言想到明天宋皆宜就又是青衣模样了,不由得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第一百零七章 吹吹风 接过青衣,董难言跟文夫人和妇人道了一声谢后就要离开。 “公子。” 已经一只脚迈过门槛的董难言停下脚步,转过身道:“夫人还有什么事?” 这么大的年纪就已经拥有了凝神境的修为本事,看样子少年的出身一定不俗,在别的世俗山下,一定是妥妥的神仙人物。 但是放在偏心城。 不行。 偏心城的水可深着呢,就连登楼境都不敢说能一直浮在这泥潭上,更何况是一个看上去涉世不深的凝神境少年呢? 少年言谈举止中待人的那种善意让这位在偏心城乐善好施,号称活菩萨的文夫人有些感叹,想着让少年少走些弯路,顺便提醒一下他,女人说道:“公子,我看我刚才惩罚那名侍女的时候,你有心替她求情?” 既然文夫人对他问话,董难言就把跨出去的那只脚收了回来,“是有那个意思。” 毕竟只是一件小事,见到那名侍女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样子,他确实有些于心不忍,只不过见到文夫人对他轻轻摇头,他才没有开口相求。 “公子,你宅心仁厚,但是想必是第一次来偏心城吧?” 文夫人叹息一声,“我们这偏心城,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公子知不知道,你替她求情,她没准非但不会感激与你,甚至可能还会对你心生记恨,给你惹来祸事。” 董难言笑道:“为什么?” 果然是涉世未深,女人缓缓道:“因为虽然是我惩罚她,但她惹不起我,如果惩罚不能使她反省,那么她只会把这种心里的恨意,迁怒在导致她受罚的公子身上。” 见到少年脸上还挂着笑意,女人认真道:“公子不要觉得我是在说笑,这样的事情,在偏心城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文夫人轻叹一口气,“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公子在这里还是不要流露太多的像今天这种的善意,在这里善意和道理是没有用的,想要让他们听你的,还是得靠实力,有时候磨破嘴唇,说的天花乱坠,都不如一拳管用。” 能听出来女人在提醒他,董难言认认真真的抱拳一拜,“多谢夫人的道理。” 女人摇头一笑,她说的哪是什么道理,都是这城中的“生意经。” 修行人大都不傻,以为苦口婆心跟少年说了一通后他心里就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正准备重新挑选衣服的文夫人一愣,然后哑然一笑。 走出店后,少年站在店门口,朝里面灿烂笑道:“夫人,谁说这里没有道理,我看夫人就爱讲道理。” 少年的身影一溜烟的从眼前消失,文夫人摇头一叹,她是爱讲道理,但是以前的偏心城,没人听,现在轮到文家势大了,她的这些道理,才渐渐的受人追捧,有人愿意附应,只不过,现在的偏心城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连霖蔼府那样的势力都被人抹去,那么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文家,又能在这里风光多久呢? 文夫人摇摇头,不去再想这些。 “夫人。” 老态龙钟的老妪怀抱熟睡的小女孩走进来,女孩手里还紧握着一支青簪。 文夫人小心的接过女儿,老妪笑道:“小主子估计是累了,我领她买完这簪子,她就睡着了。” 店里不见那青簪少年身影,老妪问道:“那少年走了?” 文夫人将女儿交由后面的侍女看管,“走了。” 知道这位登楼二境的管家婆婆是在担心她,文夫人笑道:“婆婆放心吧,你看我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嘛。” “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老妪诧异道:“只是夫人,你往肩头上放锭金子干什么?” “金子?” 文夫人朝左侧望去。 只见被人施展了一个小法术的一锭金子正静静的悬浮在肩膀上。 女人摇头一笑。 这个少年呦。 ———— 擎山鸟上。 在脚下这头巨鸟展动双翅后,剧烈的震动直接让鸟背上的楼阁开始摇晃起来。 下两层的客人苦不堪言,在东倒西颠之中,不少人都两两相撞,更有甚者,脸上都“开了花”,知道上面的人惹不起,这些人都将怒气发泄在百鸟山身上,开始对其破口大骂。 “气死我了,哪有这么做生意的,下次再坐百鸟山的鸟,老子就是个鸟!” “还坐?可别坐了,这是坐着找气呢?这百鸟山也太不把客人当回事了,我看它这生意也做不了多久了。” “还想坐?回去我非得给它们好好“宣传宣传”,我看谁来这找气受!” 这些话还算是轻的,听到那些已经开始扯着脖子大骂百鸟山祖宗三辈的粗鄙之语,黄管事也是有苦说不出。 这趟航线,百鸟山的名声算是砸了。 老者甚至想回去后问问老祖,这么迁就依剑仙的家眷,真的值得吗? 这算是利大于弊? 要是平常遇到有人敢这么侮辱百鸟山,老者一定把他打得亲娘都认不出来,但是这次却是他们理亏,而且理亏的吓人,所以老者干脆堵住耳朵,装作听不见。 二层楼中晃动的幅度稍小后,打算睡个觉养精蓄锐的常垣无奈一笑,男子不断告诫自己,“自找的,你常垣自找的,谁让你没事儿来这体验生活,你不是有病是什么?现在受这苦你就嫌烦了,你活该啊。” 脚下还在不断晃动,周围这群难兄难弟还在不重样的喝骂,常垣衣袖里的手指微微一抬,脚下这只擎山鸟双翅上的两株果树变齐齐一震,树上的果子像是下雨一样,密密麻麻的向三楼砸去。 常垣重新闭上眼,“不就是想吃个果子吗?我请你吃个够,消停点吧,楼上的祖宗们。” 楼上,因为保护楼阁的阵法重点都加持在三楼上,所以三楼感受不到什么震动。 “哇,好多果子啊。” 少年蹦跳着欣喜道:“娘,你看,真的有果子耶。” 妇人眼中露出喜色,这擎山鸟她不止做过一次,但是像今天这样,掉下这么多果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我儿果然是有气运加身。”,妇人随手一挥,一道光幕便出现在少年头顶上空,遮挡住果雨。 捡起一颗果子,少年啃了两口就扔在一边,“呸,真难吃。” 捡起一颗果子,少年对着台上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一扔,看到果子打在他的伤口上,少年嘿嘿一笑。 随着果子落下,擎山鸟已经不再晃动翅膀,楼阁也逐渐恢复平静,但是仍然还是有零零星星的辱骂声从楼下传出。 正在朝台上扔果子的少年皱眉道:“娘,他们叫唤什么呢?好烦呀。” “是呀。”,妇人给扔累了的少年擦擦汗,“你不要生气,这些人没有什么礼数,娘这就让人去让他们闭嘴。” “黄管事。” 妇人淡淡道:“怎么他们还这么吵?要是你们百鸟山办事再这么不利索,那我就不麻烦你们了,要不我派我的人下去?” 坐在妇人身旁,横剑在膝的女子站起身,冷眼看着白衣老者。 黄管事心中怒火中烧,但碍于依剑仙的威名,老者再三忍耐,最后终于是沉声道:“夫人,我百鸟园已经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一路上对各位的照顾老夫自认已经是尽了最大所能,但是夫人的这个要求,请恕我无能,老夫实在是做不到,若是夫人有什么高见,那就请夫人的人下去解决吧。” 要他再下去制止客人,那百鸟山的名声就真是臭了,而且黄管事不相信她真敢派人下去动手,要知道虽然下面那群人背景都不怎么深,但是积少成多,那就不一样了,再加上每个人的人脉网转转拐拐,总是能连接上一两尊有地位,有本事的,他不信这位妇人敢这样做。 果然,妇人冷哼一声,示意那名女子坐下,她笑道:“好一个招待周到,百鸟山这个人情,我算是记下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一路上憋屈的不行的白衣老者,他不卑不亢道:“那百鸟山就等着夫人前来还了。”天平 黄管事说完后懒得再看妇人那副嘴脸,大袖一挥,走下楼去。 “哼。” 妇人眼中露出一抹冷色,她手指一弹,台上那名男子便栽倒在地上。 “娘,你不要生气。” 少年从腰间的乾坤袋中取出一柄小锤,锤身只有一尺左右,但是其上却是有一股让人窒息的威压显现。 妇人两侧的女子眼中露出羡慕之意,眼前这柄锤子,可是她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宝贝。 灵宝! 就连渡海境都不一定会有的灵宝,现在就掌握在一个只是登楼境的少年手上。 横剑在膝的女子暗叹一声,果然修行的好,不如投胎的好。 她历经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有现在的地位和修为,而眼前的小师弟,却是从出生就拥有这些,而且未来只会更好。 见到少年取出这柄云海锤,妇人笑道:“云儿,忘了你爹怎么跟你说的啦,不要轻易在别人面前掏出它,怎么忘了?” 云海锤虽然只是一件下等灵宝,但是也不是云儿现在可以施展的了的,妇人笑道:“快收起来。” 少年摇头道:“我不,我要给娘出气。” 少年咧开嘴,“爹不是给这锤子加上禁制了吗?我砸几下没事儿的。” 比刚才擎山鸟展动翅膀更惊人的震动从三楼上向下传出,直接将楼下不少人震的昏迷不醒,更有甚者,口鼻流血,瘫晕在地。 还在抡动手臂不停的向下砸,少年嚷道:“让你们这些下人不听话,让你们再乱叫,让你们气娘。” 妇人没有想到儿子取出云海锤是替她出气,她笑道:“云儿,他们怎么就是下人了?咱们飞熊山可没有这些不懂事的下人。” 一边捶打,少年一边言辞凿凿道:“娘,他们在咱们下面,可不就是下人吗?” 妇人被少年这番话说的放声大笑,她乐道:“云儿说的对,使劲砸,给这些下人点教训。” 少年像是玩玩具一样乐此不疲的砸着,早就察觉到的黄管事赶到楼上,对少年喝道:“快快停手!” “臭老头,你凶我!”,少年砸的更欢了。 再这样砸下去,楼下那些客人不死也得伤,百鸟山再迁就依剑仙,也不能这样做生意,老者对妇人怒道:“简夫人,速速让你儿子住手。” 刚才老者敢对她的话当耳旁风,妇人此刻也像没听到一样,老者越怒,她就越高兴。 “简夫人,你再不让你儿子停手,老夫也不客气了!” 妇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笑道:“怎么,百鸟山的人都是学变脸的?前一刻还说对我们招待周到,现在就要出手了?” 妇人怡然不惧,她哼道:“想出手你就来试试,我一个凌虚境的妇人家可比不过您这个渡海境,更别说我这个儿子了,黄管事,快出手吧,欺负我们这些妇孺不要紧,但是您活了这么大岁数,可要知道冤有仇,债有主,要是您觉得百鸟山的护山大阵还算牢固,那你就出手吧。” 妇人这幅无赖的模样让黄管事气的牙根都疼,不过想到那名杀伐果断,剑气惊人的依剑仙,老者拳上的罡气终究是散去。 “简夫人,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要以为站在山上,就没有河边湿鞋的那一天,哪天因为夫人水漫飞熊山,那夫人可别叫苦!” 听到黄管事的冷言冷语,夫人大笑道:“黄管事,不出手,就只会玩嘴?” 简夫人冷哼道:“水漫飞熊山?我等着那一天!” 不敢出手,但是梁子已经结下了,黄管事同样不甘示弱,“我怕到了那一天,夫人就不只是湿鞋了。” 老者冷笑道:“就怕夫人的身子骨,经不起水湿!” 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简夫人也冷笑一声,“那就先看看你们这百鸟山的楼阁结不结实。” “云儿,给娘砸!” 轰轰轰! 被金丹境男子设下禁制,但仍是堪比上等法宝的云海锤疯狂的锤击在地上,将楼下震的轰鸣作响。 “十三,十四,十五…” 周围人或是昏迷或是捂着耳朵乱叫,常垣皱起眉头,在数到第二十声时,见到上面还是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被吵了一路的男子眼中出现一抹冷色,他像是不受震动和摇晃影响,从座位上起身向楼上走去。 “果子都堵不住你的嘴?”,走上三层楼的男子一步就出现在少年身前,蹲下身子道:“小伙子,能不能停一停,再敲下去,楼下那群废物都要被你敲死了。” 少年冷眼打量这个不速之客,没有停下手中动作。 男子一愣,随后嘴角一翘,“你聋啊?” “云儿。”,不知道男子是何方神圣,夫人示意少年停下动作,“阁下是谁?” 早就没有了耐心劲的男子被吵闹了一路,没好气道:“你爹。” “我爹?”,简夫人气急而笑,冷眼打量着这个从二楼踏上来的男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身旁两侧的女子在妇人话音刚落后身上长剑瞬间出鞘,交叉着向男子刺去,如同一把剪刀。 看不出男子如何闪躲,只是他的身形就好像从没动过,两把长剑像是从他身体里穿过,让两名持剑女子一个踉跄。 黄管事悄悄吞咽一口口水,没有想到二楼里竟然有这样的大人物,老者心里有些后怕,要是他刚才听信简夫人的话,下去再度去制止,会不会遭殃的就是自己? 能够轻描淡写的躲过丈夫两名渡海境弟子的攻击,简夫人眼神一凝,男子的手段有些超出她的想象,她直接自报家门,“我夫君乃是飞熊山的依剑仙,不知道阁下是谁,说出来,也许与我家夫君相识也说不定。” “我不说了,我是你爹吗?”,眼中冰冷之色越来越重,常垣不屑道:“飞熊山?依剑仙?什么东西?” 黄管事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乖乖,连依剑仙都不放在眼里,这到底是什么人物,怎么会待在二楼? 还是第一次有人听到依剑仙这三个字后还不给她面子,简夫人直接走到少年身边,扯下脖子上的一块玉佩,捏碎在手心。 擎山鸟上,瞬间便升起一道恐怖的剑气! 有六柄长剑首尾相接在男子身后悬浮,他站在简夫人和少年面前,淡然道:“退下!” 声音虽小,却如同天威法旨,就连脚下展翅高飞的擎山鸟都徒然一滞,速度放缓,仿佛倒退! “依剑仙!” 黄管事心底骇然,见到这个霸道绝伦的男子出现在这里,他几乎心胆欲裂。 “退下?” 常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金丹境?” 没有在男子的话语中后退半步,常垣反而一步步向前,对简夫人笑道:“你男人挺厉害的。” 在剑气逼人的男人面前停下脚步,常垣弯腰拜道:“在下刚才头昏脑热,一时糊涂,还请各位见谅。” 听到男子连飞熊山和依剑仙都不放在眼里,捏出丈夫给她的保命玉佩的简夫人冷笑一声,“错了?你以为一句错了就能弥补?” 常垣微微一笑,“当然能够弥补,夫人请看我的诚意!” 洁白如玉的手掌直接穿过剑气,一把抓住少年,向后一扔。 少年直接从擎山鸟上坠下! 在黄管事的目瞪口呆中,常垣对前面夫妇二人轻笑道:“先请贵子吹吹风。” 第一百零八章 公平一战 擎山鸟仍然按照既定的航线在万丈高空上继续飞行。 吵吵闹闹的少年被男子扔下去后,在呼啸的风声中,连呼喊声都听不到。 黄管事眼里惊惧不已,前方对峙当场的,很可能是两名金丹境啊! 双腿在剧烈的打鼓,要不是他是这里的负责人,他真想一头扎下云层,溜之大吉。 宝贝心肝被男子扔下去后,简夫人眼眶泛红,但很快她就平静下来,站在丈夫背后,只是恶狠狠的盯着男子。 “咻!” 感受到身后的剑气,有人怀抱着刚刚掉下擎山鸟的少年踏上三楼,同时背后一柄长剑携带着晶光,在空中一闪,下一刻就已经出现在脑后。 不慌不忙的双指向后一夹,常垣目视前方,轻笑道:“你倒是挺关心你这个废物儿子的。” 惊魂未定的少年胸前那块跟简夫人一模一样的玉佩已经消失不见,这道从万丈高空中救下儿子的依剑仙的神念化身背后五柄长剑徒然一颤。 擎山鸟上空万里,尽是肆虐游走的剑气! 正面面对常垣的神念化身手掌一抬,每一柄都染过金丹境的鲜血的六把剑铿锵中依次落在他的掌心,叠成一剑! 在这柄长剑显形后,上空的无尽剑气仿佛在朝拜一样,下垂激荡中,虚空都隐约传出阵阵咔咔的碎裂之声。 “天轮六剑!”,一旁的黄管事惊呼一声,毫不犹豫的祭出一个滴溜溜旋转的小玉球,手掌一握,一道红褐色的气体便从玉球中弥漫而出,化作一道球形屏障,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顾不得心疼这件一次性的保命之物,黄管事全力以赴,浑身真气流转,从体内宣泄而出的灵气将衣袍都吹的鼓荡。 但是紧张的心跳都开始变慢的老者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就光是他所听说的,死在男子天轮剑下的金丹境,就不下一手之数! 为何男子号称依剑仙? 因为金丹境的男子所依仗的,就是他手中的剑! 分开就是六件下等灵宝,合在一起便会化成一件中等灵宝的天轮剑,据说是男子从飞熊山地底的遗迹中所得,具有轮转八方,破灭万物的神威。 本就是剑修的依剑仙拿着此剑,那就是几近无敌的存在! 常垣随手将一道向他垂落下来的剑气打散,“想不到我在师门不下山的这些年里,山下竟然多了这么多好玩的人。” “师门?”,眉毛稀薄的男子握着这柄与他心神相通的天轮剑,无情无感,淡然道:“要是有背景,就趁早说,兴许还能留你一命。” “别别别,你放开手脚,尽管来。” “找死!” 恐怖的剑气波动在常垣前后升起,站在少年身旁的男子伸手一引,简夫人旁边男子的天轮剑脱手而出,简直像要撕裂苍穹,直接在空中划出一道裂痕。 与此同时,被常垣夹在两指之间的天轮剑化作剑气升入空中。 在这道剑气加持下,笼罩住擎山鸟的剑气天幕也化成一把天轮剑,挟带着风雷,灌顶而下。 正面一剑,头顶一剑,背后五剑,依剑仙一击之下共出七剑。 在撕裂苍穹的剑气下,就连驮着楼阁的擎山鸟都开始战栗嘶鸣,左右摇晃起来。 跟眼中的冷色相反,神色越来越阴冷的常垣嘴角露出笑意。 万丈高空中响起了一串春雷似的沉闷炸响! 左掌一记凌空拍打,直接横击在迎面而来的天轮剑上,常垣竟然是手掌顺着剑身一抹,堂而皇之的握住它,也不管手中剑是不是剧烈挣扎,合不合心意,他挥剑向上一顶。 在两道剑气的碰撞中,楼阁的第三层直接崩碎,躲在尽头的黄管事保命的红褐色屏障顷刻间就化成粉末,尽管老者怒吼一声,但仍是被剑气扫下高空。 握住剑柄的手掌已经有了一丝丝血色,常垣一手附后,五根指头弯曲,手掌向前方一拧。59书库 一股吸力顿时从常垣手心传出,将最后的五柄长剑吸在指尖,然后握拳一捏,剑尖顿时化作齑粉,消散的剑气一时如浪花一样汹涌。 “你们叫什么来着?飞熊山,是吧?” 脚下的擎山鸟已经停止不动了,向下方轻轻一踏,让脚下这头畜生继续行动后,常垣笑道:“怪不得能教出这种熊孩子。” “以为靠两道神念化身就能挡住我?” 还是跟先前躲开两个渡海境侍女的攻击时一样,常垣的身影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下一秒,这道还在开口说话的身影就直接消散。 将少年从云海中抱上擎山鸟的那道神念化身直接被人从身后撕成两半,常垣再度抓着少年的肩头,笑道:“你的真身还有多久才能赶来?” 响音清脆,一巴掌狠狠打在无法无天,折磨了他一路的少年脸上,男子笑道:“要不要我再等等你?” 脸都被扇成猪头的少年没有哭,反倒是平安站在丈夫身边的简夫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云儿!” 不敢发出什么恶言恶语,妇人双眼泛红,痛哭流涕。 “放了云儿。”,已经使出神念能施展的最强一击的依剑仙分身知道真身已经走出飞熊山,全力赶路下应该半个时辰就能赶到这的男子拖延时间道:“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放下我儿,一切都好说。” 软硬兼施,男子喝道:“你若是杀了我儿,那我就算是穷尽天涯海角,也要将一切与你息息相关之人,斩尽杀绝!” “还要吓我?” 常垣不屑一笑,随意将手中已经吓尿裤子的少年扔在地上,“你们有福喽。” 这趟出门被师傅吩咐一定要收敛和和气待人的男子轻轻一笑,“是不是觉得用神念化身跟我真身打,很不公平,是我在欺负你?” 这位闲在长春宫数十年的男子冷笑一声,“那我就与你公平一战!” 一道长相与他无二的人影从他身体中走出,一步迈出云海。 “我也以神念对你真身!” “师傅,你看。”,山上一名稚童仰头道:“天坏了。” “傻孩子,天怎么会坏。”,只当是童言童语,带着徒弟在这座山上潜修的老人抬头望去,险些吓晕在地。 将天轮剑持在手间,踏出飞熊山的依剑仙毫不掩饰身上的气息,所过之处的天空上响起一连串的惊爆声,同时露出宽宽的裂痕。 突然,一路上横冲直撞正在飞速前进的依剑仙身形一顿,然后他以更快的速度猛然向前冲去! 面对着前方阻路的神念化身,心中急切想要赶到妇人和儿子身边的依剑仙抬臂一挥,大喝道:“死!” 已经蓄养剑意万里的男子不愿意在这里就将这道万丈剑气使出,他另一只手双指作剑状,怒目之下,一剑递出。 这个男子能轻描淡写的撕裂开他的化身,那他就要以同样的迅猛之势斩开他的神念! 指前约莫有三尺长的雪白剑气撞击在阻拦在前的常垣身上,然后爆出一抹绚烂光彩。 依剑仙扯了扯嘴角,正要继续向前时,一股旺盛的生机突然从剑芒炸裂处传出。 一团等人高的碧绿色圆球缓缓碎裂,本该被他一击必死的常垣从中走出,笑道:“在不用出你的那件中等灵宝,我怕你以后都没机会用了!” 碧绿色的圆球碎裂后,蓬勃的生机就弥漫在这处天空上,连被天轮剑撕裂的虚空都开始缓缓愈合。 眼前这名男子绝对不是寻常的金丹境。 心中有些犹豫,但是事已至此,权衡利弊的依剑仙眼中寒芒一亮。 起始飞熊山,终至此地的万丈剑气就像是大江大河冲破坝闸,恐怖的剑气从天轮剑上决堤而出,肆意涌向前方涌去。 男子大喝一声。 斩! 第一百零九章 同一个夜 不同于在擎山鸟上的那道剑气,六剑合一下,天轮剑简直威不可当,剑气摧枯拉朽的向前冲去,撕裂面前的一切。 依剑仙冷笑一声,他相信就算是元婴境,在他这道蓄养万里剑意的天轮剑气下,也要避其锋芒! 迎面的剑气呼啸而来,面对着剑气的常垣明显感受更深,这道神念分身开口叹道:“你命还真是好。” 中等灵宝,在长春宫里也属于比较珍贵之物,就连他常垣,也只是被赐下一件跟天轮剑一样的护身法宝,除此之外,哪怕男子苦寻多年,碰到过很多机缘,也再没有遇见一件。 “拿着这把剑,你到确实有些狂傲的资本。” 护体灵宝在真身身上,在这道剑气距离常垣只有五丈之际,他闭眼摇头笑道:“不过遇上我,活该你倒了八辈子霉。” 轰! 青天白日瞬间变得漆黑,只有点点碎光洒在空中。 常垣背后,一株遮天蔽日的古树虚影轻轻一摇,属于依剑仙的那道万丈剑气就静止不动。 被剑气撕裂的天空裂痕开始逐渐并拢。 落叶纷纷中,常垣捻起一枚落叶,轻喝道:“封!” 一枚枚落叶井然有序,一起向前方飞去。 面对名副其实的“叶潮”,依剑仙震惊道:“万古长青树!” 在长春宫多年未下山的常垣对飞熊山不了解,但并不代表依剑仙对长春宫也不了解。 男子先前出手并没有显露一点身份,所以直到现在,依剑仙才发现,他竟然在跟一名长春宫的金丹境高手在交战。 怪不得他说自己遇上他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依剑仙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就要将手中吞吐剑气的天轮剑收进长生楼中。 原因无他,因为长春宫的独门秘技,就是封剑术! 击败元婴容易,击杀元婴境难,要是战败想走,那修成可离体而出的元婴修士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依剑仙眼中露出惧色。 听说长春宫正在闭关突破元婴境的老祖,就是跟别宗的老祖联手,凭借着封剑术,封印了一件上等灵宝,使得那位元婴境剑修失去了本命飞剑,最后惨死在三位元婴境老者手中,浑身宝物被瓜分殆尽。 而长春宫的老祖,也正是因为在这场战斗中有所感悟,这才回去闭关突破。 就如他的姓氏一样,神色如常的常垣既然已经发现了这件中等灵宝天轮剑,岂有不取之理? 见到依剑仙想要将剑收走,常垣摇头道:“晚了。” 如果此刻正往客栈赶的董难言在这里,少年一定会发现,与常垣的封剑术相比,当初叶芷用落叶宗落叶封住灵云山韩长老宝刀的封印手法何其稚嫩。 不过也不能怪叶芷,毕竟落叶宗的落叶封剑术,追本溯源,正是源自长春宫! 树叶实在是太多,依剑仙防不胜防,在眨眼之间,天轮剑上便已经是密密麻麻,满剑都是绿叶,然后自动燃起,烧成灰烬,只留下一些脉络印记,丝丝缕缕像蛛网一样覆盖在上。 任凭依剑仙如何催动,天轮剑已经不听使唤,焦急之下,他大喝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猛然握在剑柄上。 可惜长剑只是震动一下,附着在上的灰烬脉络散发出炽热的光,一股灼烧的疼痛感逼得依剑仙松开手。 没有了天轮剑,但依剑仙毕竟还是一名金丹境剑修,此刻见到佩剑被封,男子悬空御风,竟是直接向常垣近身而去。 “还想要肉搏?”,这道常垣的神念化身不给男子一丝一毫的机会,身后枝叶摇晃的万古长青树枝干上闪烁起丝丝缕缕的碧绿丝线,在常垣身前织起一张大网。 随着依剑仙而来的剑气尽皆被碧绿色的大网挡住,而且全数反弹过去后。 等到依剑仙身上腾起剑气,斩开网线的时候,常垣早已经消失在他眼前。 “你在擎山鸟上的那道神念化身看好了,这才是神念化身的正确用法,好好学着,看看下辈子能不能有机会用。” 无声无息出现在男子身后的常垣双臂环住瞪大眼睛的依剑仙。世纪 眉毛稍稀的男子心知不妙,奋力挣扎中,无穷的剑气从他体内流窜而出,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利剑,正在逐渐挣扎,一寸寸脱离常垣的“剑鞘”。 常垣这道神念化身微微一笑,“别挣扎了,说来说去,你不过也是一柄剑而已。” 如同封印天轮剑一样,常垣背后的万古长青树虚影枝条捆绑住依剑仙,不断有落叶附着在他身上。 男子身上已经没有一分剑气,在他的骇然中。 抱紧他的那个男子轻声道:“去死吧。” 轰! 恐怖的波动直接方圆百里夷为平地,爆炸音过后,万籁俱寂间,只有一柄长剑,静静的躺在地上。 擎山鸟上,还来不及跟简夫人说什么,在真身死后,依剑仙的这道神念分身瞬息间就消散不见。 楼下的那些宾客早在金丹境剑修的第一声呵斥后就全部昏厥,现在这里只剩下她们娘俩和对面这个男子,还不知道丈夫出了什么情况的简夫人不敢妄动,连眼睛也不转一下。 没有再理会这对母子俩,不想让别人捡漏,想要第一时间赶去分身自爆处取走天轮剑的常垣对着简夫人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身子向后一仰,一头栽进云海中。 难道是丈夫解决了这件事? 见到男子离开了,急忙过去抱住少年的简夫人舒了一口气,呼喊那两名弟子,让她们过来检查一下是否儿子身上被男子动过手脚。 喊了两遍都没有人回应,妇人神情不悦间,转头大喝道:“不争气的东西,装什么死呢?聋了不成?” “娘。” 被打成猪头的少年拉着准备对两个女弟子发火的简夫人的衣袖,摇晃着脑袋。 “怎么了云儿,哪里不舒服?” 制止住怒气冲冲的娘亲,少年脸上满是惊恐之意,他颤颤栗栗道:“娘,云海锤上的禁制没了。” 简夫人一怔,然后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远处,早就心有所感的两名女弟子在听到少年的话语后,皆是目光一亮,相视一笑后,快步走到母子两人身旁。 “师母节哀。” “师母注意身体。” 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简夫人抬头望去。 这两名平日里对她言听计从的两名弟子,此刻眼中有贪婪、有狂喜。 与此同时,简夫人觉得眼前一黑。 一直悬挂在擎山鸟鸟腹上,在常垣走后才重新返回的黄管事对着下方的妇人笑问道:“夫人,如今水漫到哪了?” 视线肆无忌惮在简夫人浑身上下游走,一路上被她使唤来使唤去的老者冷声道:“夫人,接下来,就要看你身子骨能不能抗的住了。” ———— 就像是有一道阴云在地面上行走,从森骨域而来的三千名厉鬼在一名凌虚境老者的带领下向偏心城杀来,只不过在还没等进城,就已经在一名女子手里全军覆没。 一株枝繁叶茂的古树正在夜风中摇晃,还剩下一口气的凌虚境老者怒道:“夜晓蝉,你这是背叛森骨域,白骨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根本懒得跟这个老者言语,古树上落下一片落叶,落在他的脑门上,然后顷刻间便自动燃烧,将老者的神魂都灼烧个干干净净,只在地上留下淡淡的脉络印记。 白纱着身的女子眺望偏心城,然后轻轻闭上眼。 ———— “咚咚咚。” 在门外站了一会,终于还是敲了门的少年轻声道:“宋姑娘,睡了吗?” 第一百一十章 历练的最后一程 (求订阅,求收藏。) 柔和的月光洒在石板铺就的地上,挂在过廊上的鸟笼里,鸟儿都已经熟睡。 轻敲了三声门,屋子里没有动静。 睡着了? 住在这屋子里的是一位姑娘,董难言也不好用神识确认到底宋皆宜是没听见还是睡着了,他想了想,转过身准备离开。 “吱呦。” 黄花梨木的房门被人朝内拉开,睡眼有些惺忪的少女披着一件袍子,眯眼道:“怎么了?” 饭后回来动手清洗白衣污渍的宋皆宜觉得洗衣服简直比跟障林国的渡海境鬼主交手还要累,废了半天劲,险些把衣服搓破的她刚收拾好,一身疲惫的躺在床上,睡了不大一会,就被这个敲门声吵醒。 “宋姑娘,不好意思啊。” 董难言将手里的包袱递给迷迷糊糊的宋皆宜,然后笑道:“天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亮晶晶的雪地上没有任何痕迹,少年已经从此处离开。 还没从睡梦中清醒的宋皆宜有些发懵。 什么意思? 给她叫起来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然后再让她“早点休息”? 搞不明白董难言要干什么,关上门的宋皆宜掂量掂量包袱,然后揉揉眼睛打开它。 干干净净的青色衣袍工工整整的摆在包袱里面。 原来是这个不好意思啊。 少女眼睛里的朦胧褪去,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 从宋皆宜那返回屋子里的董难言洗漱过后,就着烛火,坐在桌前轻轻擦拭着今天饮血甚多的幽草剑。 突然,他心神一阵悸动。 浑身就像是被人扫视,董难言猛然向窗边望去。 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董难言皱起眉头,神识散出,外面空寂的雪夜,别无他物。 怎么回事? 那股被什么东西盯着的感觉还在,擦拭着幽草剑的董难言握紧剑柄。 但是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少年又松开手。 低头自视满是汗水的手心,刚才那种感觉就像是换生湖边第一次遇见马由衷时的感觉,震撼,无助,以及感受到的自身渺小。 少年疑惑的喃喃道:“怎么回事?” 在董难言神识扫荡过几遍的廊檐上,阻挡住三千厉鬼进入偏心城的白纱女子就坐在这,轻荡着双腿。 屋子里的少年看起来确实还算不错,竟然能察觉到她。 女子对身后笑道:“紧张什么,我就是顺道来看看他,你不用这么激动。” “顺道?你还有事?” 在女子出现在这里的第一时间就赶到这的叶知秋冷声道:“别太过分。” “小人之心。” 双脚已经悬浮在空中,夜晓蝉俯视下方道:“我这趟来是找你的,我师傅已经发现了你们的行踪,我已经出手帮过你们一次了,总不能让我一直护着你们吧?所以最好明天你们就离开这里。” “出手?你有这么好心?” 叶知秋表情冷峻,指着下方道:“他被白露杀了,对你不是更好吗?” 夜晓蝉收回视线,眺望远方道:“你真这么觉得?” 叶知秋一怔。 白纱的女子已经飘然离去,只有一句话回荡在叶知秋耳边。31 “以后我没准用的着他。” ———— “娘娘。” 心里虽然慌张,但是女子不敢表现在脸上,怕惊扰盘坐在骨指上的女子,这位负责看管森骨域凌虚境魂牌的女子轻声恭敬道:“娘娘,刚才派出去的凌虚境,死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 身披白纱的女子声音平淡,仿佛森骨域死了一个凌虚境根本不让她放在心上。 不过说来也是,这些年,随着森骨域势大,前来投诚依附的凌虚境确实不少,死上一两个,对这位白骨娘娘来说,本就是无关痛痒。 空旷的大殿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白骨娘娘轻轻一笑。 看来落叶宗对这个开窍数量惊人的少年是保护的不错,难道是叶澈和叶净暗中跟随?不然怎么能杀掉她派出去的凌虚境。 不过女子很快眼里就露出阴狠之色。 落叶宗越是看重在意这个少年,她就越是要他死! 想到紧随着暴露少年位置的信纸后传来的那封信,骨指上的女子重新闭上眼。 董难言,就算你走得出偏心城,那你能走得出真珠国吗? ———— 说好了要去一趟偏心山再动身离开这的,听到叶知秋说今天就要走,董难言等人虽然诧异不解,但是谁也没有违背女子。 这群人中,董难言他们东西都在乾坤袋里,只有齐道真东西多一些,背着一个背筐,收拾的久一些。 “宋姑娘呢?” 齐道真见到客栈门口没有宋皆宜,纳闷道:“她不会比我收拾的还要慢吧?” “不是,宋姑娘说让我们先走,她还要留在这等着给那些人解除拳劲,过两天再去找我们。” 听到董难言的解释,齐道真这才恍悟。 当初跟朱器那些人约定三日后在偏心城给他们解除心头拳劲,如今才过去一天,要是宋皆宜走了,那那群人不都得死翘翘? 既然人都已经齐了,脸上冷若冰霜的女子开口道:“走吧。” 叶芷回应道一声“好的”,齐道真更是屁颠屁颠的跟上。 准备赶去这趟行程的最后一个地方,董难言回身一望,然后大步向前。 客栈的屋子里,被叶知秋叫醒的青衣少女重新在床上呼呼大睡。 ———— 一个小村子里,一辆堆满稻草的牛车在老者的挥鞭抽打下缓缓的在雪地中向着远处行驶。 雪天风冷,赶车中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农心里有些不好受,他对给了他两锭金子的男子再次老实道:“老爷,你给我的这钱足够你租个马车到真珠国了,犯不着坐我这老牛车受苦的,我给您送到个有马车的地,不收您钱的。” “不用,你继续赶路便是。” 天气冷,冻得胡子上都是冰碴的老者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 今天他赶着牛车的时候遇见了这个穿着单薄的男子,男子长得俊俏,一身碧绿色的长袍在雪天十分醒目,而且腰间挂着一柄长剑,让人离老远一瞅,就觉得是一位出彩的江湖子弟。 男子拦下驾车的他,问他落叶宗离这远不远,一辈子就会栽庄稼赶牛车的老农哪里知道什么落叶宗,只能告诉男子,让他去那边的真珠国问问。 本来老农以为这就是他跟一位江湖弟子的萍水相逢,正打算回去后在村里吹嘘吹嘘的时候,不曾想,男子竟然是问他能否载他去那真珠国一趟,然后掏出两锭金子,摆在牛车上,说这就是酬劳。 两锭金子。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的老农觉得一定是天上掉馅饼了,欣然接受,只不过随着牛车越走越远,老农心里觉得不是个滋味,这牛车这么简陋,在这大雪天遮风挡雪都做不到,收了两锭金子让人家坐这车,这不是坑人嘛! 前后出言劝过男子两次,男子都是说让他继续赶路,没有办法,心里纳闷一声江湖子弟都是冤大头后,老农驾着牛车,赶路在风雪中。 身下的稻草颜色都开始由黄转绿,从长春宫来到神州东部偏僻之地的男子闭上眼睛。 下山不久就得到一件灵宝,让男子觉得这趟落叶宗之行由他出马真是万分正确的选择。 在牛车的咣当中,心情大好的他双臂垫在脑后,左腿搭在右腿上,颠动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白衣对青衣 真珠国。 据说其名之由来,是因为在真珠国地下发现了一条不知种类的蛇身骸骨,其口中所衔的珍珠大如屋舍,堪称至真之珍。 在离开偏心城后,因为叶净师叔交代过董难言,让董难言在到达真珠国的时候要告诉他一声,所以董难言通过叶知秋的山门秘法联系过落叶宗一次,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汇报回去,并且告诉叶净师叔他已经要到达真珠国,让老者放心。 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后,站在一条大河旁,董难言一行人都轻松不少。 真珠国距离落叶宗不算太远,基本上算是处于落叶宗的管辖范围内,所以叶净才会说这里是历练中最安全的地方。 冬天,河面上铺着厚厚一层冰,董难言问道:“知秋师姐,这就是那条从海滨来到这里的大蛇造成的沟壑?” 董难言有些不敢相信,因为面前的这条大河,实在是有些宽,要是真是那条大蛇造成的,那蛇得多大? 离南镇换生湖里的蛇妖跟它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啊。 因为这里距离落叶宗比较近,所以落叶宗倒是了解许多外人不知道的密情,叶知秋点头道:“不错,这就是那条大蛇身躯摩擦地面时造成的沟壑,当初它应该是重伤垂死,所以无法控制身躯力道。” “师叔,这么大的巨兽,谁能把它打成这样啊?” 叶知秋微微一笑,“它口衔珍珠来此,还需要问吗?” 显而易见,将这头大蛇击成重伤濒死的,一定就是带着妖气的珍珠原主了。 一头同样巨大的蚌精?! “好了,我们快进去吧。”,在刚才跟落叶宗联系的时候,董难言就已经见过周摇一面,告诉他,自己马上就要到真珠国了,董难言让他准备一下,等他进城见到他的父母,他就会再次让知秋师姐施展秘法,让周摇跟他的父母说说话。 在与厉寒和鬼主的交手后,体内真气更加纯粹,董难言甚至有时候已经在吐纳练气中隐隐约约窥见迷雾后的楼影,仿佛只要他伸手一拨,就能得见那座长生楼。 只不过先前在金柳峰上的天地异象实在是太恐怖了,恐怖到少年现在还心有余悸,所以他始终不敢尝试这一步,生怕天空中又垂下一柄猩红血剑。 真珠国不比偏心城,城门口守卫森严,严格的盘查过往行人。 进城的人众多,终于轮到董难言他们,守城的士兵刚要询问,就眼前一亮,然后一起跪伏在地上,恭敬道:“恭迎仙师。” 在前后众人的震惊中,叶芷掏出一块刻有叶脉图标令牌,“起来吧。” 知道这群仙师来自落叶宗,得见令牌的这群士兵立刻起身,疏散开行人,让前方出现一条宽阔平坦大路,然后站在两侧,引领着董难言一行人进城。 偏心城,又是一天吃吃喝喝睡睡的宋皆宜日子过得滋润,今天是跟朱器等人约好的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少女不慌不忙的躺在客栈摇椅上,晒着太阳,享受着温暖舒适的下午阳光。 蹬蹬蹬。 密集的脚步声响起,在宋皆宜喝了两杯茶后,终于少女的视线里出现一群人影。 马不停蹄将车厢里的女子们都送回原处,连饭都没吃上一口的朱器等人快马加鞭的返回偏心城,还没等这群汉子喘口气,一个消息就又让这群人又惊又喜。 偏心城,已经没有霖蔼府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是对朱器等人而言总是好事,雨霖公子死了,那就算他们没有完成任务,也不会受到惩罚,而且最让朱器他们心喜的是,还好当初他们没有认为有雨霖公子撑腰就跟那群人较真起来,不然变成今天这样,那就没法收场了。 给他们心头种下拳劲的少女只说让他们来偏心城找她,但是没说具体位置,找了一个客栈没有见到宋皆宜人影的朱器等人有些心慌,不过好在城里客栈就这么几个,所以很巧,在朱器这群人第二次寻找中,就见到了正在院里晒太阳的少女,只不过少女已经不在身穿白衣,而是换了一身青衣。 管它是青衣还是白衣,只要是她就行,朱器走上前恭敬道:“姑娘,我们已经按您所嘱,将那些女子都送回原处了,保证没有留下一个。” 矮小的男子对天竖起三指发誓道:“我朱某人发誓,所言有假,天诛地灭。” “不用天诛地灭,你若有假,我的拳劲就会杀了你。” 早就在那群女子身上留下印记的宋皆宜感应到它们的位置,知道男子所言非虚后,在摇椅上晒太阳的少女如同一阵风,只见清风掠过,朱器等人浑身一颤,心头那种闷塞之意便已经随风而去。 “多谢姑娘手下留情!”,朱器等人齐齐对着宋皆宜一拜。 “多谢?那你们说说,我算不算是心地善良?” 心地善良?85 被她在心里种下拳劲三日不解必死的这群人口是心非道:“仙子当然是心地善良。” “那你们听好了。” 宋皆宜冷声道:“我这么善良都会给你种下三日必死的拳劲,你们最好自己掂量着办,下次再做这种事,可不一定人人都像我一样!” 其实这次之后,队伍里已经有很多兄弟打退堂鼓,想要不干这一行了,作为这群人的大当家,朱器也有些退意,想着是不是金盆洗手,做一些不这么刀口舔血的活计。 畏惧少女,同样更畏惧那个出剑没有一丝犹豫,一剑必杀的少年,朱器沉声道:“仙子放心,我们以后一定不干这种事了。” 对着宋皆宜再次一拜,朱器等人在少女的示意下离开这里。 偏心城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宋皆宜看了眼时辰,已经是日落黄昏了,少女可不想一个人赶夜路,所以她准备明日天亮再动身。 回到房间里,不一会就有一名女子来敲门询问:“客官,晚饭给您准备好了,是给您送进去,还是等您出来吃?” 一下午嘴就没停过的宋皆宜吃的饱饱的,她笑道:“不用了,今天晚上我不吃了。” 吃饱喝足,干什么? 当然是睡觉啦。 躺在柔软的床上,宋皆宜正要准备小睡一会,突然,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谢谢,我不吃啦。” 门外的敲门声不停,宋皆宜皱起小眉头,无奈的从床上起身打开门,“不要敲了,我真的…” 门外空无一物。 宋皆宜猛然抬头向上看去。 头戴骨冠,身披白纱的女子正在站在对面的屋檐上,静望着她。 客栈里,寒风起。 青衣对白衣。 好奇那三千厉鬼是怎么被人抹去的,亲自动身来此一看的白骨娘娘在城外感受到那股独属于落叶宗秘术的气息后,就进了偏心城。 沿着董难言等人的气息寻到这处客栈的女子发现这里竟然还留着一位沾染着少年气息的少女,她望着对面这名登楼境的少女开口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见过,当然见过。 当初女子出手重伤董难言的时候,她就在议事殿里。 这位女子可跟被封印千百年的鬼主不一样,宋皆宜假装道:“有吗?” 白纱女子眯起眼睛,“落叶宗议事大殿。” 想起那日情景的白骨娘娘眼神一凝,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之色,当初一个凡人丫头怎么现在变成了登楼境? 注意到少女青衣上的属于少年的那股气息,白露眼神冷的无情,“你的这件青衣不错。” 真是倒霉,没想到女子竟然记忆力这么好,反正遇见她,少女是没辙,所以宋皆宜干脆豁出去了,“比你的白纱好!” “哦?” 女子笑道:“那我拿白纱换你的青衣?” 宋皆宜不知道女子是什么意思,“不换!” “舍不得这件衣服?” 白露轻笑道:“难道是你的意中人送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先祖 正是用膳进餐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打开房门,准备出去吃饭。 但是不管是谁,好像都没有发现正在对望的白骨娘娘和宋皆宜,仿佛她们不存在一样。 屋檐上的白纱女子对脸色泛红的少女笑道:“说到你心坎里去了?” 少女满脸通红,不认为这位神州偏僻之地第一人的女子是来调侃她的,宋皆宜比面对鬼主时还要认真,垂在腿侧的手掌已经是握起成拳,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中有微微的青光浮现,随时准备祭出雨水剑! 从她立身此处开始,这里便是她的主场,下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白骨娘娘笑道:“别急着动手,等回答完我的问题再打不迟。” 回答完问题再打? 看来她是要对自己出手了。 宋皆宜感觉很棘手。 这件青衣虽青,但却不是那件元婴境下万法不侵的青神衣,面对面前这位比鬼主强上不知道多少倍的女子,她该怎么应对? 但是宋皆宜心里想办法的时候,反而有些庆幸。 还好送她青衣的那个少年提前离开了这里,不然就是有叶知秋在场,恐怕也没什么用。 她的四周凭空滴答起一滴滴春雨,白露伸手接下一滴,感受到雨水上蕴含的剑气,她笑道:“看样子需要先打一场,才能让你好好回答。” 在春雨绵绵中,身披白纱的女子向前伸出一指,洁白如玉的手指上凭空生长出一层白骨,轻击在朝她而来的青色剑尖上。 没有什么恐怖的波动,也没有什么惊人的声响。 在宋皆宜重新倒退回门前后,漫天的春雨改变了垂落轨迹,从白纱女子身边横飞,滴打在门框上,窗上,墙上。 “你值得我问出下一个问题。” 指前的白骨出现一丝裂痕,白露问道:“你不是落叶宗弟子,你是谁?” 虽然她为了留下活口收了力,但是登楼境的少女竟然能在她的白骨指上留下痕迹,这让她很是惊讶。 落叶宗,绝对没有这样的人! 被白骨娘娘轻轻一指就逼退回去的宋皆宜浑身气机都在乱窜,左手上的拳意早就消散。 没有办法,没有了青神衣,她跟渡海境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从在落叶宗渡海境的白骨娘娘以一人之力硬撼落叶宗凌虚境就能看出来,凌虚境和渡海境虽然只有一境之差,但是两者之间的差别却是一个天一个地,不可同日而语,就更别说跟渡海境隔着七个境界的宋皆宜了。 不靠青衣神,能从白纱女子刚才那一击下活下来,就已经足够惊艳了。 有些狼狈,宋皆宜微微喘息道:“说了你能放过我?” 白露只是轻轻摇头,下一刻,还在屋檐上的女子便已经出现在宋皆宜面前。 “说了不一定会放过你,但是不说,你一定会死。” 在宋皆宜来不及反应时,白露已经一指按在她的眉心,“这件青衣,是不是你的意中人送的。” 在白露的轻轻一按中,一股属于白纱女子的力量直接从眉心冲进少女体力。 雨水剑已经消散,身体被女子禁锢住,没有一点力气的宋皆宜反笑道:“你一直问这个,怎么了,是你喜欢?还是你很羡慕?” “你再反问我?” 封印住少女的女子面无表情,她淡淡道:“算了,杀了你,我自己搜魂便是。” 没有丝毫留手,白露在少女眉心上的手指重重向下一按。 突然,女子的手指一顿,满脸骇然! 被她封印的宋皆宜身上竟然弥漫出一股恐怖的气息,随着她神色严肃的吐出两个字,渡海境的白骨娘娘心中生起无限恐惧,急忙向着远处暴退。 “青神” 在白骨娘娘的震撼中,宋皆宜的背后仿佛有一道看不清性别的人影幻化而出,静静站立在少女身旁,隐隐间散发的气息简直像要席卷诸天,炸裂苍穹,有一种她立身之处便是天地中心的霸道之感! 随着少女身后的人影望向她,哪怕头上悬着白骨冠,身上披着白骨纱,两件灵宝在手,但是白露依然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一股死亡的恐惧在心中蔓延,这位附近诸宗的第一人,好像回到了刚入山门面对师傅祁夫人时的那种感觉。80 震撼,仰望,崇拜! 如果她现在能开口,那么白露已经不想再问少女第二个问题了。 因为少女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这个青衣姑娘。 绝对来自神州偏僻之地外面的地方! 少女身后的人影越来越趋于凝实,感觉再有半柱香,就可以让人得见真容,只不过随着人影逐渐睁开双眼,它前方的少女双眸却渐渐暗淡,眼皮慢慢搭下去。 心弦紧绷的白露有一种直觉,只要让那道人影睁开眼睛,那自己一定会死! 瑟瑟发抖中,女子抬起头惨然一笑。 原来在那道人影的锁定中,她和两件灵宝之间的联系都已经消失不见,根本无法催动。 难道她今天要死在这个登楼境少女手里? 心中有不甘,有悔恨。 见到那具人影即将睁开眼,走马观花的回想完一遍这一生,白露轻叹一声,闭上眼睛。 这辈子,就这样吧。 啪。 在一声声响后还能平稳呼吸的女子睁开眼睛。 那道让她感受到死亡危机的人影已经消失了,而那个青衣少女也昏倒在地。 劫后余生的女子吐出一口气,确定宋皆宜真的已经昏迷后,她想了想,挥袖轻轻一扫,带着少女离开这里。 在白骨娘娘走出后不久,这片被她设下障眼法的地方中就泛起一阵涟漪,有一名女子从中缓缓走出。 老祖吩咐过,等到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再将小姐带回去,所以哪怕是宋皆宜送出青神衣,女子心疼归心疼,但是也没有出手阻止,仍然让一切自然而然的发展。 但是今天,女子终于是破例出手了。 因为以小姐现在登楼境的修为,借先祖之力实在负担太大,身体是绝对承受不住的,所以在关键时刻,她将小姐击晕,阻止少女的这种自损行为。 得到了如是剑的机缘不假,但是也失去了青神衣,这么看好像也不算太赚,女子实在想不明白老祖说的小姐这趟会有大收获的收获会在哪里,在这小池塘中,难道还能摸出什么大宝贝? 不过她可不敢违背老祖,叹息一声,尽职尽责的女子一步迈出,便已经无声无息出现在森骨域之中。 感受到那带着小姐向这里返回的白骨娘娘还有大约几炷香的时间才能赶回来,女子盘膝坐在一根骨指上,静静等待。 ———— 一处山谷盆地中,随着这位练气与武夫双修的老者一拳把一个上前劝阻的凌虚境长老打飞在天边后,在场的淋风谷众人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包括那位凌虚境的老祖。 一脚将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老者踩的哀嚎一声,叶澈伸手一抓,将老者之前对他使出的阴风抓在手中,然后对着老者脑门一拍。 这位风洪的师兄直接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淋风谷的那位老祖鼓起勇气,“叶澈兄,他真的……” “兄个屁,你跟谁称兄道弟呢?打不过我后开始信了?” 叶澈眼睛一瞪,脚下一用力,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这位在淋风谷地位不低的老者毙命当场。 早就在老者挣扎的时候就将他身上的东西搜刮一遍,提溜着一个乾坤袋的叶澈对着淋风谷老祖一伸手。 “傻站着干啥?拿钱!” “钱?叶澈前辈,什么钱?” “你淋风谷弟子算计我落叶宗弟子,我还帮你们除去两个对师门心怀鬼胎的家伙,你现在问我什么钱?” 老者撸起袖子怒道:“想耍赖?”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上星河多,我是哪一颗 闯进这里指名道姓要找风洪师兄的落叶宗老祖在淋风谷里大闹一场,惹得对方倾巢出动。 眼看老者杀了风师兄后还想管他们要钱,淋风谷老祖身后一名长须老者暗中传音道:“老祖,这叶澈太过分了,我们何不开启大阵,直接将他击杀!” 被人打进山门,当面要钱,在宗门弟子面前丢尽了脸的淋风谷老祖眼中有着一丝精光闪过。 本来叶澈说的话,他还只有七八分相信,但是再听到刚才长须老者给他传音后,他有信了。 风洪和风澜这两个家伙,有可能真的笼络了这谷里的一些人物,试图对淋风谷有什么不轨之心。 神识笼罩他身后的这群谷里高层,林老祖问道:“准备启动大阵,诛杀叶澈!” “遵命。” “是,老祖放心。” 有人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准备配合老祖坐镇,启动大阵。 当然也有人立刻劝阻,持有反对意见。 “老祖,不可呀。” “老祖,三思啊,叶澈乃是凌虚境巅峰,这么多年威名在外,就算是我们启动护山大阵,也不能保证一定杀死他啊。” “是呀,老祖,叶澈是落叶宗的两位老祖之一,一旦启动护山大阵对他出手,那就是相当于与落叶宗宣战啊!老祖。” “胡说,他都打上我们山门了,再不出手,难道要看着他把我们灭掉?” “是呀,我们就该反击,怕什么落叶宗,它现在自顾不暇,大不了我们投靠森骨域!” 听到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假装提出要开启护山大阵的林老祖大喝一声。 呼呼的风声顿时弥漫淋风谷。 只不过不是对叶澈攻击,一道道粗细如树干大小的风练瞬间将那些主张出言对付叶澈的长老们束缚起来。 “老祖!” “老祖,这是何意?” 冷眼扫了一群被束缚住的这群人,这其中定然有人是风洪和风澜的残党,林老祖冷喝道:“拿下!” 等到那些喊冤的长老们被带下,林老祖对着叶澈抱拳一拜,“叶澈兄,多谢你配合我演这一出戏。” 在刚来的时候就已经跟林老祖传音交代过的叶澈帮助完老者找出风洪和风澜的同党,他没好气道:“我来你们淋风谷当老祖好了,什么事都得靠我。” 同时叶澈有些不解道:“你把这么多人都拿下了,其中可能有人不是他俩的同党。” “不是?”,林老祖恨铁不成钢道:“就算不是同党,那也是脑子不好使的,接着这个机会让他们长长脑子,也是为他们好!” “那倒是,他们也不想想,就你们这狗屁的护山大阵,能拦住我?” 这个相识多年的老友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林老祖无奈一笑,“叶澈兄,既然你气也出了,那我还要去审查那些长老,就不送你了。” 这是明摆着的送客了。 叶澈一点也不动弹,老者跟刚才一样,伸手道:“不用送,你给完钱我就走!” “钱?什么钱?” 叶澈吹胡子瞪眼睛道:“合着我这半天在这帮你淋风谷白干活呢?” 老者缩回两根手指:“至少这个数。” 这个数? 林老祖恼怒道:“叶澈,你们落叶宗穷疯了?三袋灵玉石,你怎么不去抢?” 像是一脉相传,叶澈搓搓手,笑道:“咱们这么多年交情,抢多不好。”中国 他还真准备抢? 一袋灵玉石都不准备给叶澈,林老祖努嘴道:“你都把风澜全身上下都搜刮干净了,见好就收。” “那可不行。” 好不容易来一趟,准备多拿点东西回去弥补董师侄的叶澈正要继续跟淋风谷老者耗着,突然他的乾坤袋里,一片落叶发出颤动的声音。 感知到的老者捻起这片落叶,耳边顿时传来叶净的声音,“你在哪呢?” 怀里有着一件极品法宝,从风澜身上取下的乾坤袋里估计好东西也不少,收获颇丰的老者笑着回道:“在淋风谷呢,我跟你说,我这趟给师侄搞到不少好东西。” 因为是通过落叶宗秘法交谈,所以叶澈并不担心会被别人听到,他对着叶净显摆道:“这里面有一件……” 那边气不打一处来的老者几乎是吼着喊道:“有什么?你还在淋风谷待着,师侄都已经离开偏心城赶到真珠国了,我问问你,你这趟到底是干嘛去的?!你挺悠闲啊,在障林国你怎么想的,让师侄他们几个凝神境对付一个曾经是渡海境的老鬼,你在那看热闹呢?叶澈,我跟你说,这是师侄没什么事,要是师侄因为你疏忽大意受了什么伤,你看等你回来我跟不跟你拼命!” 被叶净一通训斥的叶澈刚想解释,那边传来一声“好快给我去真珠国!”后就结束了交谈。 将落叶放回乾坤袋,叶澈有些委屈。 当初可真不是他想看戏,而是每当他准备出手的时候,就会有人给他惊喜,站出来解决危机,等到最后的时候,他想出手也晚了,事情都结束了。 老者也是真关心董难言,不然也不会在见到少年将幽草剑送进树洞后就火急火燎的出来寻找风洪,归根结底,无非是他想给师侄一点弥补。 叶澈轻叹一声,他知道叶净也是为了董难言好,而且叶净说的确实也没错,还是师侄的安危更为重要。 也不计较这些东西了,叶澈直接直奔真珠国腾空而去,让一旁已经做好准备,准备送出三袋灵玉石的林老祖大吃一惊。 ———— 真珠国。 真拳派里今天来了几位贵客,长相美若天仙的两名女子让门派里的那些男人们都看呆了。 接风宴上,一名看起来有些儒雅有礼的中年男人两鬓微白,他举杯道:“各位落叶宗的仙师,我们真拳派跟落叶宗没法比,我也不说什么大话,但只要各位吩咐,我周某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刚跟远在落叶宗的周摇聊过一次天,很久没听到儿子声音的妇人此刻的心情说不出的欣喜和激动。 从来不参加应酬酒席的她主动举起酒杯,“各位,在真珠国的这几天就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就跟我们说,保证会让各位满意,另外明日我带着各位在这里逛逛,这城中的桂子酒和青草酥可都是十分有名的美食,保证让各位一饱口福。” 妇人又单独对着董难言敬了一杯,从跟儿子的交谈中,她知道这位少年对他儿子关照颇多,她谢道:“董公子对真拳派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董公子,我敬你。” 这一席酒,吃的比在落叶宗外的任何一处都要安心,相谈甚欢中,董难言等人在真拳派的安排下,一起住进了一处有四间屋子的大宅院中。 属于董难言的这栋屋子后身还有一处庭院,是周摇父母特意安排给少年赏景的。 夜深人静,只有天上皎洁的月光和相比之下略微暗淡的星光,董难言独坐在后院中,仰头静望。 秀林找到了他的父母,虽然已经仙去,但至少知道了来从何处。 周摇的父母更是言谈举止之中,都透漏出对周摇的喜爱骄傲之感,让董难言由衷替这一家三口感到高兴。 少年的眼神略微有些暗淡。 他的身世呢? 他究竟是谁? 谁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那他呢? 如果天上这璀璨星河是地上人间的倒影,那他是对应的哪颗星呢? 是太偏僻了?还是已经暗淡无光? 正在少年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轻轻的咳嗽一声。 董难言转头望去。 是一名女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偶遇 董难言认识这名女子,是周摇母亲身边得一名贴身丫鬟,看得出来妇人没有把她当做什么外人,今天晚上得那场接风宴里,她也在座。 身材婀娜的女子人如其名,如杨柳一般的腰肢一拧,嘴如樱桃,眼含秋水的女子问道:“打扰公子了,夫人让我来问问公子,公子对住的地方可还满意?” 这里环境幽静,景色怡人,抬眼就是满天繁星,没有托大,董难言起身笑道:“让杨柳姐来这边跑一趟,真是辛苦了,劳烦杨柳姐转告周姨,在这里住的很舒服,我很喜欢。” “公子这么说折煞奴婢了,什么客气不客气的。” 在冬天里,容貌美如花的女子言谈举止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既然公子还住的习惯,那我就回去禀告夫人,公子,奴婢就不在这打扰您了,若是有什么吩咐,呼喊奴婢就好。” 席间周姨到是说过,让她的贴身侍女杨柳来照顾他们,董难言点头客气道:“好的,那这几天就麻烦杨柳姐了。” “客气什么,公子,那奴婢就告退了。” 作为真珠国里数一数二的江湖大派,真拳宗占地极广,号称小皇城。 轻手轻脚的走出这间只接待最尊贵客人的屋子,注意到宅院里靠左的那件屋子里灯还未熄灭,这位在真拳派是侍女,实则是森骨域凌虚境修士的杨柳不敢散出一点神识,悄悄的退出这里。 森骨域已经传来消息,知道死在偏心城外的凌虚境老者大致不超过两招就被人打杀,这让杨柳有些心惊。 难道是这个登楼境的女子杀了偏心城外的森骨域人马? 跟随董难言这群少年下山的人她不陌生,落叶宗叶净嫡传弟子,叶知秋! 关于这名女子的底细,森骨域的谍报上有着详细的介绍,早已经将其打探的明明白白,因为在这个百窍齐开的少年横空出世前,这个女子可是在森骨域必杀名单上排在第一位! 目前还不知道城外的事究竟是不是叶知秋做的,所以杨柳暂且打算不对这群人出手,再等等森骨域的消息,听说娘娘已经亲自动身前往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收到准备的信息了。 走出宅院的女子回身一望。 她在这里待的实在是太久了,久到有时候她甚至已经忘了她还是森骨域的凌虚境修士,要不是接到让她这枚潜伏已久的棋子在这里将董难言擒回,她真的不想失去这种平淡安宁的生活。 翌日一早,董难言等人在周摇母亲的带领下在前往城中的一处鱼馆。 还是老样子,性格清冷孤僻的叶知秋依旧没有跟他们同行,独自留在真拳派里。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身上,齐道真问道:“周夫人,大早晨就去吃鱼,也太丰盛了吧。” 周夫人掩嘴一笑,虽然知道这个小道士不是落叶宗的弟子,但是女子丝毫没有看不起的意思,“道长有所不知,我们这真珠国的鱼,乃是这城里的一绝,味道和那些河鱼不一样,绝对让道长满意。” “一绝?”,在障林国和偏心城都吃过不少鱼的齐道真笑道:“周夫人,这真珠国四面八方也没有海,哪里会有海鱼?” 周夫人笑道:“道长,真珠国虽然没有海,但是这里的鱼,可比海鱼还要美味呢!” “那就奇了怪了,周夫人,这是为什么?” “道长不妨猜猜。” 董难言跟叶芷一左一右,听到周夫人的话,他停下脚步,笑问道:“周姨,莫非是跟那个至真之珍有关?” 前方等待齐道真回答的周夫人眼睛一亮,“董公子何出此言?” 董难言猜测道:“周姨说这里的鱼味道非河鱼可比,而真珠国又像齐道真所说,四周无海,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跟真珠国的传说有关,所以有此一猜。” “董公子到是会猜。” 领着这群少年走进鱼馆,显然周夫人是这里的常客,被安排在一间靠湖的桌上,吩咐杨柳去沏上一壶朱茶,周夫人笑道:“就如刚才董公子所说,我们这里的特产朱茶和鱼类,都与真珠国的传说有关。” 妇人指着冒热气的淡红色茶水讲道:“这茶名朱茶,各位别看它颜色淡红就以为它是红茶,其实它是一种去火解毒的凉茶,而且别看它冒着热气,但是各位不妨一摸。” 看到伸手触摸茶杯后少年们的表情,周夫人笑道:“怎么样?” 冒着热气的朱茶就像外面地上的白雪一样冰人,董难言由衷好奇,“周姨,这茶有意思,给大伙讲讲吧。” 鱼还要一会才能端上来,周夫人让董难言他们先不要喝,“真珠国的传说大家都清楚,这种只有真珠国才有的红色茶,就是因为那条大蛇。” 她遥指着这片湖泊周围,“董公子,按照当初我们真珠国先祖讲的,这里就是那天口衔珍珠的大蛇的埋骨之地。” 妇人伸手在这片湖泊周围一划,“这块埋骨地上的土壤跟其他地方不同,只有在这里才能生长出这种朱茶,按照我们真珠国的说法,这是因为收到了地下大蛇尸骨的影响,蛇性阴寒,所以这种茶才会看上红热烫人,喝起来却寒神凉骨。” 在鱼馆掌柜的亲自掌厨后,一共六盘肥嫩的鱼肉被这家号称城内一绝的老人亲自端上来。 很明显老人跟周夫人很熟了,他笑道:“夫人,鱼都给您做好了,请慢用,今天我就在楼下,有什么事儿您吩咐我就好。” “黄叔,我知道了,那我就先招待我的客人了。” 老人轻轻一笑,跟董难言他们拱拱手,去楼下晒太阳去了。 给董难言舀了一碗鱼汤,又给叶芷和齐道真同样递过两碗,周夫人提醒道:“各位,这鱼汤也有些讲究,跟朱茶一样,它看上去凉,里面甚至已经有了冰碴,但是却十分热,喝的时候可得小心,不然烫嘴。” 董难言小心的喝过一口鱼汤,果然味道鲜美,没有什么腥味,跟以前喝的大不一样。 周夫人对着董难言微微一笑,“董公子,不妨将鱼肉跟朱茶一起食用,两者中和,味道更佳。” 在尝到鱼肉的鲜美后,齐道真已经是三下五除二的吃掉一条,在小道士意犹未尽的时候,跟众人一起上桌吃饭的杨柳将桌上一盘鱼肉轻轻推了过去。 齐道真给女人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然后继续埋头开吃。 “周姨,这朱茶和鱼肉中和,仿佛相生相克又两者互补,难道说这颗珍珠,真的如传闻中是一头蚌精所蕴?” “传闻?” 周夫人笑道:“董公子,这可不是传闻,当初发现这条衔珠大蛇葬身地后,前来这里帮我们勘断的,可正是你们落叶宗啊!” “根据判断,这头大蛇击杀了珍珠原主,但是不幸被那头蚌精所伤,命不久矣,所以拖着残躯来到这里,死于此处。” 原来当初竟然是自己的宗门来这里鉴定,董难言点点头,开始品尝着这确实是人间绝品的美味。 见到齐道真吃的津津有味,周夫人轻轻一笑,吩咐杨柳下去让黄叔再做几条,“各位,可别嫌撑,多吃一点,再过几年,恐怕就吃不到这种美味了,不过朱茶可以少喝一点,这个什么时候都有。” 小口小口进食的叶芷头一次这种美味,还想着回去后带母亲来这品尝品尝的她没想到过几年竟然就要吃不到了,她问道:“周夫人,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地下属于珍珠的那股灵气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了,所以要不上两年,这里的鱼,可能就没有这种滋味了。” 董难言皱起眉头,朱茶和鱼都是因为受到地下蛇骸和珍珠的影响,那为什么朱茶永远都有,而这种鲜嫩鱼味却马上就要吃不到了呢? 珍珠是那头蚌精浑身精华所在,按理说绝对不会先于蛇骸而先消散的呀。 听儿子周摇说,来到他们真珠国的这群里人,那个金群少女可是落叶宗宗主的女儿,而这个董姓少年更是在落叶宗里辈分高的惊人,是宗主叶华的师弟,但是现在听到董难言的疑问,周夫人都有些怀疑少年少女是不是真的来自落叶宗了。 “董公子,再也吃不到这种鱼味是因为,地下那颗珍珠,早就不在真珠国了?” 不在了? 难道有人把那颗珍珠偷走了? 这里靠近落叶宗,还能有人敢在落叶宗眼皮底下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齐道真惊讶道:“周夫人,那人是怎么把那么大的珍珠给偷走的?”之家 “偷?什么偷?那颗珍珠,被我们真珠国送出去了。” “送了?” 董难言和齐道真都十分惊讶,能被大蛇临死之前都要衔在嘴里一起埋葬的珍珠,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一件神物,而真珠国竟然这么大方,说送就送了? “是呀。”,见到这群人都很激动,尤其是董难言和叶芷惊讶的样子,在场的都没有外人,周夫人压低声音小声道:“董公子,叶姑娘,你们激动什么,不就送给了你们落叶宗吗?!” “什么?!” 董难言和叶芷眼睛瞪的老大。 珍珠送给了落叶宗?! 看到齐道真望向他,在落叶宗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珍珠的董难言对叶芷问道:“叶芷姑娘,真珠国的珍珠在咱们落叶宗?” 落叶宗的明珠无数,光是议事大殿的屋顶上都不知道镶嵌了多少颗,但是从小到大在落叶宗长大的叶芷可从来没有见到过能放在这么大的蛇嘴里的珍珠。 少女明显正在思索,董难言问道:“周姨,真的是送给落叶宗了吗?在宗门里,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啊。” “从来没有听说过?” 周夫人皱眉道:“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千年,但是在我们真珠国是一辈辈传下来的,一直传到如今,绝对不会有错的。” 那是怎么回事呢? 在神通楼里看过不少宗门事迹的董难言没有在任何在书里或者玉简里看到过任何一种说法。 靠在他左边的小道士喝了一口朱茶,“董难言,这里有记载,而你们落叶宗里没有,还不会是因为你们落叶宗获得珍珠的手段不光彩吧?” 董难言不是没想到这种情况,但是在董难言心里,他觉得落叶宗不会是这种见宝起意的人。 果不其然,周夫人听到齐道真的这种猜测,急忙否定道:“道长,你千万别误会,落叶宗里没有记载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落叶宗绝对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从古至今,落叶宗一直对真珠国照顾有加,便是发现了蛇骸和珍珠,落叶宗也没有起任何觊觎之心,反而是在它们身上施加阵法封印,帮助我们稳定住那股死亡的煞气,化成有利于真珠国山水的灵气。” 周夫人肯定道:“那颗珍珠,是我们真珠国为了报答落叶宗的恩情,主动送给落叶宗的。” 一个不谈心,一个愿回报,齐道真竖起了大拇指,“周夫人你们真珠国和董难言他们落叶宗,都是好样的。” 突然,餐桌一抖。 一直在冥思苦想的叶芷有些激动,一向处事平静的少女大声道:“我想起来了!” 关于珍珠的记载落叶宗一点都没有,但是按照真珠国确实肯定珍珠在落叶宗,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关于珍珠的记载,一定是跟落叶宗关于开山鼻祖的记载一样,遗失在千年的岁月长河中。 仔细回想,想起曾经叶净爷爷给她讲过的故事,“那颗珍珠……” 叶芷沉声道:“它放在落叶宗后山的枯井鬼牢里!” ———— 坐马车估计只要半天就能到的路程,但是这辆拉着稻草的老牛车,却足足走了一天一夜。 终于赶到真珠国,哪怕知道牛车上的男子是个练家子,但是这么寒冷的天,老农还是担心男子会被冻坏了。 眼下终于到了目的地,终于不再提心吊胆担心会不会冻出人命的老农跳下牛车,“公子,醒醒,真珠国到了。” 好在男子被老者摇晃了两下就醒了,心里没那么紧张,老农拍打拍打稻草,“公子,没事儿吧?” 眼前的男子看上去面色红润,刚睡醒不久的他揉揉眼睛,“到了?” 老者心里松了一口气,“公子,这就是真珠国了,前方有搜查的,您还在睡着,咱们进不去,所以我就叫醒了您。” 随着牛车停下,城外往来的行人的视线都放在往躺在稻草上的男子身上。 这么冷的天,男子就只穿一件单衣? 在门外负责检查行人的士兵也是眼神一凝。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种穿着的人了,昨天也有几个,难不成,这男子也是一名仙师? 趁着开心事多,幸福睡了一夜的常垣伸了个懒腰,然后他往下一滑,就下了牛车。 “多谢老伯。” 真珠国?就去这里问问落叶宗怎么走。 神识早就覆盖住落叶宗全宗上下的男子摇头晃脑的朝着真珠国走去。 师傅交代过要谦虚低调,和和气气,所以他才这样问路,而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可不想那么早回去,所以能晚点就晚点。 “公子。” 背后那个驾车的老汉追赶上来,马上就到城门口的常垣停下脚步,“老伯,还有什么事儿吗?” 实在是心里不得劲,收下常垣两锭金子的老农掏出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金子,递还给男子,“公子,这钱我实在是不能要。” “老伯,你放心收着,我给你的,还能是假的不成?” “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金子怎么能是假的,只是这么点路,实在是不值这么多钱的,收了这钱,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老农使劲往他手里塞钱,搞不懂这种凡人的思想,常垣笑道:“老伯,我的东西给出去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你要是实在不要,那就扔了。” “扔了?” 以为男子是江湖劲上来了,老农急忙道:“公子,我知道你是行走江湖的好汉,我知道这些可能对你来说不算钱,但是这金子也不能说扔就扔啊,公子你走江湖,总有用得着钱的时候呀!” “好汉,行走江湖?” 常垣笑得合不拢嘴。 将老者的两只手推回去,男子笑道:“老伯,你看看,我是江湖人吗?” 除了两只手紧握金子的驾车老农,真珠国城外的所有人全都两腿发软,瘫坐在地。 仿佛下凡的云中客,男子轻轻一跃,便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云海。 在众人的震撼惊呼中,两锭金子滑出手心,老者满脸呆滞,喃喃道:“仙人。” 吃过鱼,喝过茶,跟着周夫人走下楼的董难言嘴角微微一笑。 好在还有几年这里的珍珠灵气才会消散,明天就会来到这里的宋皆宜一定能大饱口福。 准备出发去下一站,走过一张桌前时,有人叫住了头戴青簪的少年。 刚刚来到这鱼馆不久,才坐下没一会的男子用筷子搅动搅动冒着热气的茶杯,他抬头笑道:“小伙子,挺不错的嘛。”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意外所获 一身碧绿色长袍,长发自然垂下的男子身材挺拔,让人看上去就心生好感。 董难言不认识这名男子,也不知道举杯相望的男子是什么意思,少年对着男子拱拱手后,离开这间小鱼馆。 跟在周夫人的身边,被手上带着碧绿指环的男子轻轻一扫,女子感觉在男子的视线下,她没有一点秘密可言,仿佛全身都被看穿。 这名男子主动对董难言说话,难道说? 杨柳有些惊惧,莫非入局的是她? 身为森骨域里渡海境女子的心腹,拥有着莫大的权利,视情况自行拿捏主意,算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女子小心试探道:“董公子,刚才那名男子你认识吗?” 走出了鱼馆,跟着周夫人绕湖散步的董难言摇了摇头,“杨柳姐,这人我也是第一次见。” 吃过了鱼,喝过了朱茶,接下来打算带着董难言他们乘船游湖的妇人停步问道:“柳儿,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那男人举杯搭话,奴婢觉得古怪,所以有此一问。” “恩。”,周夫人点了点头,这名身材婀娜的女子就是因为心细入微,办事利落,所以才得到她的信任,成为她身边最得宠的侍女。 “恩,既然董公子不认识他,咱们还是小心为上,这样吧,柳儿,你这就回去派一些盯梢的,密切注意一下这名男子的动向。” 湖畔清风中,眼看杨柳就要领命回去,董难言笑道:“周姨,用不着这么大动旗鼓,兴许人家只是认错了,或者喝醉了,没有什么恶意的。” 周夫人轻轻摇头,她只是一名淬骨境的武夫,要论修为境界和修行眼界,她都没法跟这个落叶宗小师叔的凝神境少年想比,但是要论世事人情,她相信她足可以做这个少年的师傅了。 “董公子,须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是上山还是山下,咱们早有防备,万一他真有什么不轨之心,也省的咱们临时抱佛脚了。” “周姨。”,头戴青簪的少年认真道:“周姨您说的半点不错,但是只是因为这一句话,就要派人去监视他,终归是不好的,心里总是会有火气的,反而是我们失礼,成了心怀叵测之人。” “那董公子,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他真是一个居心叵测之辈,你没有早对他防范,一旦出了事,你后不后悔?” 董难言摇了摇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问心无愧,不会后悔。” 这么说是没错,但是这样做,无疑事事处于被动,没有半点先机,以后一定是要吃大亏的,心里微微有些叹息的周夫人突然一愣,只见对面的少年拍了拍身后负剑,他笑道:“周姨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应对的迟钝,占据了下风?” 少年背负的桃木剑没有出鞘,但是周夫人却感觉到此刻有一道无形的剑气从少年身上冲霄而起! 没有携带幽草的少年露出两颗虎牙,他笑道:“我的剑可是很快的!” 跟董难言家乡的换生湖一样,真珠国的这座湖泊也有它的名字。 名为珍珠的圆形湖泊此刻景色极为特殊,一面是寒冰封水,走马过人的冰面,一面是水波粼粼,行船捞鱼的景象。 身为真珠国屈指可数的江湖大派,真拳宗当然有资格在这座湖泊岸边拥有一艘游船,而且这艘游船的规模不小,足有三层。 随着这艘大船从岸边缓缓向湖中驶去,站在船头上的董难言等人便将珍珠湖的美景尽收眼底。 一面是寒冰,一面是春水,不用想都知道仍然还是跟那两样东西有关系,董难言扶着栏杆,远眺着不远处的冰面。 根据叶芷的推测,在真珠国被明确记载送给的落叶宗的那颗至真之珍,很有可能是因为放置在了枯井鬼牢中,所以落叶宗千年以后才没有任何关于此物的记载。 知道井中有着障林国鬼主的兄弟,一头服食鬼冥花,不曾被符牌镇压,活到至今的渡海境鬼物。 除非宗里有人修成渡海境,不然谁敢下去! 望着眼前冰水交融的玄妙美景,知道过几年后这些就将消失,董难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有些可惜了。 少年他们就跟周夫人站在船头的最前面。 直身立在这群人后面的杨柳心中犹豫不定。 现在无疑是她出手的好时机,只要她抓着少年直接走,相信远在真拳派的叶知秋是绝对拦不住她的。 但是杨柳想到刚才在鱼馆遇到的那个男人,心里有些打退堂鼓。 这里和鱼馆距离如此之近,要是那人想要出手,她该怎么办?暴露了身份,以后要将少年擒回森骨域可就只能靠硬来了。 身材婀娜的女子心中暗骂了一声老天爷,怎么千巧万巧,就在这遇见了那个男子?! 想到刚才男子的目光,凌虚境的女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凌虚境,至少也是凌虚境巅峰。 不然她绝对不会在男子面前有一种赤裸之感,甚至只是眼神注视就让她心惊肉跳。 正在女子皱眉思索间,突然脚下的游船速度放缓,停在水面上。 掌舵的中年男子是真拳派的一名弟子,自认为是见过大风大浪,但是见到眼前竟然有人行走在炽热的珍珠湖水面上,男子感觉他的眼界还是太小了,他停止打舵,等待着船上周夫人的指使。 因为站在水面上的男子,是朝他们而来! “夫人。” 在周夫人身后听见船上人的惊呼和反应后才发现湖面情况的杨柳脸色难堪。 因为要不是肉眼所见,她覆盖在这里的神识根本就没有发现对面男子! 按照神识有感,对面水面上就应该是空无一人才对啊! 不知道男子所来究竟为何,杨柳赶紧将神识收回,浑身气息内敛到极致,化作如平常一样的娇弱侍女丫鬟。 如果是第一次相遇打招呼是巧,那么第二次这样相逢就不能算是缘分了,周夫人喝令道:“取箭!”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要是男子有什么出格举动,妇人不介意让他悄悄真拳派跟人礼尚往来的方式。 珍珠湖的这边,水面上热气腾腾,男子好像走在平地,神情自如,脚步不快不慢,缓缓向这边赶来,见到船上真拳派的人正在手忙脚乱的取箭迎敌,董难言对妇人道:“周姨,将大家把武器收起来吧。” 已经离船不远的男子绝对是来者不善,已经第二次相逢,这次周夫人没有听董难言的,她皱眉道:“董公子,这里我来解决,你们快点退到后面去。” 可是少年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了一步。 一只手握着船头栏杆,董难言望了望距离他越来越近的男子,笑道:“周姨,要是他来者不善,也是冲我而来,你先让大家把武器收起来,等我问个明白,要是他真有歹意,我们再动手也不迟。” 在周夫人的一声惊呼中,少年纵身一跃,跳下船头。 努力的运转着脚下的真气,站在水面上的董难言感觉到有一股热气透过真气和鞋底传到身上,让他觉得如同杂站在一座烧的红通通的铁板上。 在站定后逐渐适应了,知道自己现在的境界在这里坚持不了多久,董难言在水面上迈步向前,迎上男子,抱拳道:“先后两次遇见,不知道这次相逢,阁下有何指教?” 从城外飞进城内,随处找了一个地方吃顿饭的常垣没有想道竟然在这间小鱼馆发现了一名这样的天骄。 以常垣金丹境的眼光,眼前这个少年绝对不止百窍全开那么简单,凭少年给他的感觉,男子有预感,少年最少开窍要过百余出五十。 最少! 这种资质的少年就是放在他们那也是百年难遇的天骄,刚来这处穷乡僻壤就有这种发现,这让男子很是惊讶,而且更让男子对少年感到好奇的是,少年身上好像有一种他很熟悉的感觉,熟悉到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所以在鱼馆一别后,准备出发落叶宗的常垣才会特意来此一趟。 神识察觉到船上剑拔弩张的情况,还以为要他显摆两下才能让他安静说话的男子没有想到少年竟然从船上跃下来,他笑道:“指教到是谈不上,你我之间无亲无故,我指教你干什么?”读书网 “那阁下是?” 既然船上没有射下一支箭,少年又这样面红耳赤的站在他面前,常垣微笑道:“见到你这么好的修道胚子,我有些动心了,所以特意来此问你愿不愿意认我为师,随我修法参道。” 见到凝神境的少年好像站在这有些费劲,男子轻轻一跺脚,无声无息中,水面上依旧是热气腾腾,只不过董难言却再也感受不到烫意了。 热气朦胧里,常垣根本不担心别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他对董难言笑道:“是我唐突了,让你拜我为师,却还没跟你介绍一下。” 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姓常,单名一个垣字。” 男子平淡道:“拜我为师,所说不一定让你大道在望,但是让你跟我一样修成金丹境,却不是什么难事。” 确实,凭借着长春宫的教导,再加上少年的天资,让他成为一个金丹境,还真是不在话下。 脚下那种置身火炉的感觉已经消失了,知道男子的来意后,董难言笑着拒绝道:“多谢阁下器重,只是我已经拜人为师了。” “拜人为师了?” 常垣反问道:“你师傅是元婴境?” 担心这个地方的少年也许连元婴境都不知道是什么,常垣再次问道:“渡海、金丹、元婴,你师傅是哪个境界?” 元婴?听到这位自称是金丹境男子的询问,想到当初在石子山上的老者,董难言摇头道:“不是元婴境,我师傅是一名凌虚境。” 凌虚境? 跟蚂蚁有区别吗? 常垣大手一挥,笑道:“小伙子,凌虚境,我这一只手能摁死无数,你信不信?” 听宋皆宜说修行境界上每一境之间都差距悬殊,董难言点头道:“我信。” “信?”,常垣气笑了,“你信你还不拜我为师?” 常垣觉得有必要再观察观察这个少年了,但不成这是个脑子不灵光的? 董难言不卑不亢道:“前辈,身为弟子,哪能因为师傅不如人,就转投别人为师的道理,虽然前辈实力超凡,修为惊人,但是我们之间并没有师徒的缘分,也是我没有这种福分。” 少年再次抱拳道:“再次多谢前辈青睐,祝前辈早日找到心目中的弟子。” 常垣轻叹一声。 世上竟然真有撞到福运还要拒绝的人? 虽然少年说的头头是道,虽然要是换做是他,他也不愿意被师离门,但是要是有一位通玄境的修士跟他说,拜他为师后能让他也修成通玄境,常垣相信就算是他心中有千百个理由,他也会选择拜那人为师。 修行路上,什么最重要? 修为! 大道! 见到少年已经下定决心,只当是他和他之间无缘,常垣收起了收徒的念头,叫住了跟他一抱拳就要返回游船的少年。 本来按照男子的性格,竟然他得不到的,那就让别人也得不到,既然少年不愿意拜他为师,那他不介意摧毁少年,让别人也得不到他。 只不过两次待他有礼的少年实在是让他心中生不出这种感觉,师兄常青说万缘皆在一念间,打算跟少年结下一拳善缘的常垣指着游船上的一人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热气弥漫,看到船上往这边张望的众人,董难言知道一定是男子施展了什么法术,导致他们看不见这边的情况。 顺着男子所指,见到那个拥有着杨柳细腰的女子,董难言问道:“前辈,什么意思?” 在他金丹境的修为下,一切伪装都是无用的,常垣笑道:“我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董难言笑道:“我当然知道。” “知道?”,常垣脸上也浮起笑容,“那你说说看。” 董难言如实道:“她是一座江湖帮派里的侍女。” “哈哈哈。” 见到男子突然狂笑,董难言不解道:“前辈,到底怎么了?” 一眼就看出女子的真实身份,常垣笑道:“小伙子,你不知道她是一名凌虚境?” 杨柳姐是一名凌虚境? 董难言心里悚然一惊。 刚想要好好跟男子询问的少年却发现在他回头的时候,那个碧绿衣衫的男子早就没了人影。 “董公子,没什么事吧?” 等到少年返回游船上,担惊受怕的周夫人连忙上前关切道:“没伤着吧?” 要是这位落叶宗的少年在她这里磕了碰了,那她可真就是万死莫赎了。 “小师叔,那男子是什么人啊?” “他去哪了?” 叶芷和齐道真也急忙上前,等到宋皆宜赶上他们,他们就准备回落叶宗了,但是这个时候偏偏遇上一个神秘莫测的男子,这让他们有些紧张。 “没什么?”,董难言对周夫人和叶芷以及齐道真一笑,当然,也没有拉下那个一直盯着他的女子,他歉意道:“让大家担心了,没什么事,那个男子是一位云游到此的高人,不知道怎么瞧上我了,打算收我为徒,被我拒绝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在没有先用弩箭攻击,周夫人笑道:“董公子可真是快抢手的璞玉。” 瞧见小师叔的气色不是太好,叶芷不放心道:“小师叔,你的脸色很不好,没什么事吧?” “不会是你拒绝了他,他对你出手了吧?”,水面上热气腾腾,根本看不清那边发生了什么,齐道真见到董难言脸色苍白,他以为少年收了伤。 “没有,别误会,那位高人脾气很好。”,甚至不敢用眼角余光看杨柳,想早点回去真拳派找叶知秋的董难言伸出脚,笑道:“都怪我,太托大了,这珍珠湖的水也太烫了,脚都要受不了了。” 少年可能被烫伤了,周夫人急忙命人掉转船头,“董公子放心,用朱茶调制的药膏对因珍珠湖水而烫的伤有奇效,我们立刻回府。” 妇人身后的女子也是开口道:“公子放心,涂上药膏,保证明天就会好。” 竭尽全力将眼中的惊惧藏下,董难言微微一笑,“麻烦了。” 真拳派内,早晨生龙活虎出去的董难言被人搀扶着回来,这让周摇的父亲十分惊讶,火急火燎的出来帮忙,听到夫人说少年只是烫伤后,男子才松了一口气,将少年送回屋子。 周夫人已经派人前去拿药,装作受伤的董难言静坐在床上,整个人陷入沉思。 不能光听男子的一面之言,杨柳究竟是不是凌虚境,在叶知秋没有确认前,谁也说不准。 董难言皱起眉头,虽然不能光听男子的,但是男子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要是杨柳真是凌虚境,她为什么要隐藏身份带在这里当做一个侍女呢?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当董难言打算用神识把这件事告诉叶知秋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的人影身材婀娜,声音柔弱,“公子,夫人让我过来给您敷药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识破身份 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正午的阳光依然很足,但是听到敲门声后,董难言却有些后背发凉。 “董公子。” 见到屋子里没有人回应她,门外柔弱的声音稍微抬高了些,“董公子睡了吗?” 知秋师姐就在这里,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董难言转念一想,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女子,他装作有些虚弱的样子,“杨柳姐,我没睡,你进来吧。” 轻轻推开门的女子见到少年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将手里捧着的装着烫伤药的盘子放在桌上,她关切道:“董公子,怎么了?” 董难言打算来接着个机会探探她的底细,那端药进来的女子何尝不是抱着这个想法? 珍珠湖的湖水虽说是炽热难耐,但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凝神境的修士神色萎靡,况且少年只是烫到了脚,怎么脸色会这么难看? 杨柳对董难言的说法感到怀疑,也许有可能男子确实是想收他为徒,但是除了这件事外,男子和少年之间,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事! 上半身倚在床头上,想是刚睡醒的少年道:“刚才不小心睡着了,让杨柳姐在门外久等了。” “没事儿。” 屋子里满是跟朱茶味道相似的气味,杨柳将药端过来,坐在床边,“董公子,烫伤可耽误不得,尤其是我们这里珍珠湖的湖水有一股妖邪的炽热,要是不赶快处理,那可麻烦的很。” 将新鲜的朱茶捣碎成汁,在加上一些浓稠似浆糊的东西,女子一只手在里面轻轻一抹,然后另一手就要去脱下少年的鞋子。 董难言将腿往里挪了挪,“杨柳姐,你这是干什么?” 不光是身材动人,女子的容貌也十分出色,粉粉嫩嫩的脸蛋吹弹可破,她笑道:“当然是给公子你敷药了。” 杨柳轻轻搓了搓手上的粘稠药膏,“这用朱茶和凝膏制成的烫伤药对这种被珍珠湖水烫伤有奇效,只要敷上一会,保证明天天亮之前公子的伤势就能痊愈。” 董难言笑道:“这么神奇?” 女子微微一笑,“公子可别高兴的太早,虽然这烫伤药很灵,但是良药苦口,当这药敷到伤口上时,会有一股钻心的疼痛,到时候还请公子忍耐忍耐。” “好。” 董难言再次把腿往里一挪,躲开了女子的手,“杨柳姐,敷药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你的。” 少年伸手向女子调制好的药膏中抓去。 杨柳跟少年一样,同样躲避开,“夫人让我来给公子敷药,我怎么能让公子亲自动手呢?” 女子有些低落道:“难道是公子嫌弃我是个下人,不愿意让我服侍?” “杨柳姐误会了。” 董难言有些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什么下人,只是让一个女孩子来帮我脚上药,总是有些别扭。” “别扭什么,公子难道没被人服侍过吗?” 董难言笑道:“我倒是曾经也有一个丫鬟,不过她年纪小一些,办事不像杨柳姐一样这些细心仔细,总是毛手毛脚的。” “是吗?” 女子掩嘴笑道:“董公子可真会说话,公子出身落叶宗,能服侍公子的,那一定是千挑万选上山的,我怎么能跟人家比。” “杨柳姐你太谦虚了。” 终于将话题绕到了女子身上,董难言心里想了想,既然闲谈到这里,他自然而然的问道:“杨柳姐,你在真拳派多久了?” “大概有很多年了吧。” 手中的烫伤药都凝固了,在董难言问她在这里多久了后,女子的睫毛一动,笑道:“公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可不是突然,早就想把话题引到这里的董难言用手支撑着身体,向后靠了靠,“实不相瞒,杨柳姐,我山上的长辈早就看我的丫鬟不顺眼,想把她换掉,只不过因为我习惯了,再加上一时半会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才一直耽搁了,直到这两天我在这里见到了杨柳姐。” 在女子的错愕中,董难言笑道:“所以我想问问,杨柳姐在这真拳派了多久,待够了没,若是待够了,不如这次就随我回落叶宗。” 周摇传回真拳派的信中,或多或少提到了少年身边有个面容丑陋的婢女,杨柳以为少年是看上了她的这幅脸皮,心中嗤笑之余,她脸上媚意更浓,“公子,我哪有那个福分,我就是一个山下凡人,不配进落叶宗的。” 不配? 落叶宗的门槛会高到一名有可能是凌虚境的女子都进不去? 自称是金丹境的男子不会在临走前无缘无故说上这么一嘴。 董难言笑道:“什么配不配的,杨柳姐就说想不想,如果杨柳姐有这个意愿,那我就去厚着脸皮跟周姨要人,相信周姨一定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本来容貌比董难言眼里见到的还要妖娆三分的杨柳脸色羞红,娇嫩的像要滴出水来,“公子,看上我哪点了?我一个山下女子,哪里能跟山上的仙女比。” “杨柳姐,你这么温柔贤惠,手脚麻利,比我的那个侍女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董难言好奇道:“杨柳姐,你究竟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了解了解,到时候去周姨那要人的时候也有底气一些。” “我是…” 没有董难言想象中的支支吾吾,或者说来历不清,女子仔仔细细的从她如何来真拳派,又如何成为周摇母亲的贴身侍女,一切都说的清清楚楚。 对“杨柳”了如指掌,取而代之的森骨域女子手中的烫伤膏已经彻底风干,像是石块附着在她手心,杨柳笑道:“公子,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董难言心里仔细推敲女子的每一句话,但是每一句都没有什么破绽,完全符合杨柳的身份。 “没有了,杨柳姐,你手上的烫伤药都凝固了,你先出去吧,等我敷完药,我就去周姨那要人。” “董公子,我…”,从进来到现在,回答完董难言问题的杨柳刚要准备问一问她想要知道的事情,突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有人轻声道:“师弟。” 倚在床上的董难言心中一喜。 是知秋师姐。 “知秋师姐,等一下。” 董难言对坐在床头的女子笑道:“杨柳姐,麻烦你去帮我开一下门。” “师弟,听说你烫伤了?” 面若冰霜的叶知秋走进屋,看到董难言躺在床上,她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师姐,没什么事,周夫人已经让杨柳姐过来给我送烫伤药了,听说这药可灵了,涂上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好。” 叶知秋来了,杨柳当然不敢再坐在床前。 看来今天是不能从董难言嘴里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女子恭敬道:“董公子,叶仙师,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董难言点点头,“好的,辛苦杨柳姐了。” 而叶知秋则是连头都没有抬。 “师姐。” 见到女子已经走了,董难言赶忙对叶知秋使了一个眼色。 “师弟,怎么了?” 少年敲了敲墙壁,然后指了指耳朵。 叶知秋一挥手,“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你说吧,没人听得见。” 一扫脸上的萎靡之色,董难言快速的将遇到男子和关于杨柳有可能是凌虚境的事告诉叶知秋。 听到少年在真珠国遇到一个自称是金丹境的男子,叶知秋双目一缩,而在听到刚才走出去的女子有可能是凌虚境后,叶知秋更是蹙起眉头。伍九文学 董难言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师姐,有没有可能是男子说谎,我刚才问了她,她来历都很清楚,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暂且不提那个自称是金丹境男子,男子如果真是金丹境,她根本就解决不了。 这里是真珠国,是归属于落叶宗管辖的地方,那么隐藏凌虚境的身份潜伏在这里的女子来自哪里? 叶知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没有用神识去探查走出屋子的杨柳,如果对方也是一名凌虚境,那么一定能察觉到她的神识。“师弟。” 跟董难言说了如何如何,在少年的震惊中,叶知秋起身离去。 冬日的天黑的很快,日头一晃就落到了西山后,在灯火辉煌中,董难言在丫鬟的引领下走进真拳派专门招待贵客的大殿中。 早就支起了一张大圆桌,准备好了丰盛佳肴,周夫人见到早晨伤了脚的少年走进来,她连忙上前道:“董公子,怎么样了?” 叶芷和齐道真都已经入座,大殿中除了周摇的父母,还有身材婀娜的女子,不过这次杨柳并没有上桌,只是静站在一旁。 “多谢周夫人关心,那个烫伤药还真是好用,中午涂过后,现在就好了。” 其实一点伤也没有,把烫伤药偷偷扔掉的董难言笑道:“周夫人又做了什么些美食招待我们呀,这也太香了吧。” 拉着董难言坐下,周夫人轻笑道:“董公子愿意吃就在这多住一些时日,保证每天的吃的都不重样。” “哈哈哈,那可不行,要是回去的晚了,师叔可要生气了。” 落叶宗的四位贵客现在到场三位,周摇的父亲对董难言问道:“董公子,你的那位仙子师叔怎么没来?” 男子心里有些忐忑。 冷冰冰的女子不苟言笑,除了昨天一起吃过一顿饭外就再也没有见过,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这让这位真拳派的当家人有些担心。 是不是他们哪里做的不够好,让女子不满意了。 董难言摇了摇头,“知秋师姐说在真拳派有大发现,感悟颇多,所以就先不来了。” “感悟?”,周夫人喜道:“仙子能在这里有所感触,那是我们真拳派的荣幸,没关系,等仙子感悟完了,我再派人送吃的过去,总之不能让仙子饿肚子。” “不必了,有劳周夫人费心了。” 不是说在闭关感悟吗? 面若冰霜的女子轻轻跨进门,周摇的父母急忙起身道:“见过叶仙师。” “仙师不是闭关参悟好了?” 女子不言不语,如同吹进屋子里的寒风,卷起桌上的一支筷子,她与站在后侧的杨柳几乎是面对面。 除了董难言,在场这些人没有想到叶知秋竟然会对杨柳出手,周夫人惊道:“叶仙师。” 筷子已经戳破杨柳的眉心,叶知秋冷笑道:“杨柳?” 根本不是在屋子里跟董难言说的那样,没有给女子任何解释的机会,叶知秋手上一用力,手里的筷子就像是一道箭矢,直接就要穿透杨柳的眉心。 “师叔!” 当初叶知秋跟他说,她会在席间当着众人面抢先出手,拿下杨柳,逼问她说出实情。 而现在女子显然是没有按照跟他说得来,董难言起身想要阻止,只不过他哪里会快过叶知秋。 站起身来的少年瞪大眼睛。 抵在杨柳眉心的筷子在两股气机的对抗中支离破碎,一股不逊色与叶知秋的气息从柔弱的侍女身上散发出,吹动的大殿都在摇晃。 “杨柳…” 周夫人震惊的看着她的贴身丫鬟,身为淬骨境的她在这股气息下瑟瑟发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柳怎么摇身一变,变成了能跟落叶宗仙师抗衡的人了? 与以前柔柔弱弱的样子不一样,身材婀娜的女子眼神犀利,在生死光头不再掩饰修为的,她冷声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在这里潜伏了不知道多久,甚至她已经接受了杨柳这个名字,不觉得露出什么马脚,这位森骨域的凌虚境修士与叶知秋对过一掌,撤到后方。 落叶宗与森骨域打交道这么多年,叶知秋如何不认得属于森骨域的那种气息,甩了甩手上的阴寒之气,面若冰霜的女子冷笑道:“森骨域的手可真够长的!” “森骨域。”,后方的众人惊呼一声。 从小就在真拳派长大的女子竟然是森骨域的人? 周夫人有些不敢相信,“杨柳,这是真的吗?” 叶芷和齐道真早就站在董难言身旁,没有想到森骨域竟然在落叶宗的眼皮底下安插了一枚战力堪比叶知秋的棋子,三名少年有些心惊。 “杨柳?”,用这个丫鬟身份很多年的女子撕下脸上的人皮。 以真面目示人,露出不俗容颜的女子嘴角扬起,“夫人,可惜以后不能服侍你了。” 随着她扬手一挥,左右两侧有两头粉红骷髅于虚空中显化而出,掀起一阵阴风,对着叶知秋张口咬去。 这种小伎俩只不过是她的障眼法,既然对方已经发现她的身份,那么一定是早有防范,这里属于落叶宗的地方,面对着落叶宗第一天骄叶知秋,她没有把握拿下,所以她不想恋战,打算直接离开这里。 轰! 一柄由金色落叶打造的长剑从天而降,如天雷轰顶,劈开大殿房顶。 真名为何渔的森骨域女子流出一身冷汗。 没有想到叶知秋竟然根本无视她的粉红骷髅,而是出手拦住她,险而又险的躲避开长剑的何渔轻叱一声,一柄白骨长矛被她摄在手心。 “师弟,你们先退一些。” 眼前这个凌虚境显然有些实力,叶知秋不愿意少年们收到波及,她挥手一招,插在地上的落叶长剑便被她握在手里。 “都说你叶知秋落叶宗第一天骄,今日就来领教一下!” 没有选择掷出长矛,跟柔柔弱弱的假面目截然相反,手持长矛的何渔凶悍异常,距离叶知秋还有百米远,她竟然是后脚一踏,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杀了过去。 无声无息踏入凌虚境的叶知秋身形飘逸,只不过女子没有躲避,反而是迎上当头砸下的白骨长矛,用手中落叶长剑横击上去。 当! 还好董难言退的够远,在两名女子的交战中,这座大殿瞬间就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毕竟知秋师叔是初入凌虚境,叶芷脸上写满担忧,“小师叔,知秋师叔不会出事吧?” 能够被森骨域派到落叶宗的眼皮子底下,显然这个女子的实力定然是极为不俗,董难言的脸色也不好,只是少年知道,这跟在陶氏禁地面对那个修为十不存一的鬼主不一样,在场的那两个女子,都是实打实的凌虚境,这场战斗,绝对不是他们能上前插手的! 一击之下,虎口已经裂开,换了一只手握住长矛,何渔心中震惊不已。 这个叶知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得跨进凌虚境了?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要是再纠缠一会,没准落叶宗就会来人支援了,准备使出一记杀招,就算是不能斩杀叶知秋,也要让她无力追击。 浑身的灵气顺着左臂向白骨长矛上流淌过去,原本白色耀眼的长矛上开始出现一条条裂痕,如同被蛛网缠绕住,充满了一股阴死之意。 废墟上凭空生起一道阴风,知道女子要拼命了,已经检验过她现在实力的叶知秋踏空而行,一步步踏上天空。 脚下冲上天的长矛像是一只在蛛网在捕食猎物的天蛛。 背后有一株参天大树的虚影浮现,落叶纷纷中,面若冰霜的女子喝道:“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黄毛丫头 镇! 在叶知秋的冷喝下,黄昏的天空蓦然一变,随着碧绿的树叶落下,真拳派就像是下了一场绿色的雨! 已经距离战场很远,但是在那股白骨长矛出现后,那股暴虐汹涌的气息就直接让真拳派的人压抑的无法动弹,现在为止,能够行动自如的,就只是董难言三人和周摇父母。 身为淬骨境武夫,又是真拳派的掌门人,周摇父母极为有远见,当初创立真拳派时,所有的建筑材料都是不怕昂贵,只求最好最结实,每建造好一座宫殿房屋,这对夫妇便会亲自验收,只要能经得住他们的拳头,在他们出拳后没有损坏的,那就算合格,反之则需要推倒重建。 此刻,被他们二人打造的坚固老巢,竟然只是在战斗的余波中就坍塌粉碎。 相互搀扶的夫妇二人相识一眼,摇头苦笑。 沾染过不少凌虚境鲜血的白骨长矛散发着妖异的白光,迎上密密麻麻的落叶,它势不可挡,一片片碧绿树叶被它的矛尖捅破。 面容虽然是借用杨柳的,但是显露本来面目的何渔身材依旧姣好,她神色一动,仰头冷笑,笑声之中透出无尽的寒意,让白骨长矛上的白光更亮一分。 这柄白骨长矛乃是白骨娘娘所赐,她得到后也不知道用它杀了多少生灵,此刻见到叶知秋欲要镇压,她不屑道:“刚踏入凌虚境的黄毛丫头也敢口出狂言,我看你拿什么来镇我!” 站在废墟之上,但是何渔的气势却仿佛攀升上天,比站在高空的叶知秋还要高,在她右手一指之下,冲天而上的白骨之矛体型逐渐缩小,但速度却是暴增,让上处的绿色叶雨倒退。 “知秋姐姐。” 那柄长矛已经小到肉眼难见,齐道真担心叶知秋会吃亏,他健步如飞,顶着交战的肆虐气劲向前跑去,掏出袖中的符箓准备相助。 只不过还没等他靠近,天空上的女子就朝他这边淡淡一瞥,像是在告诫他不要多管闲事一样。 “黄毛丫头?”,叶知秋神色冰冷,右手一握,身后的古树立刻摇动起来,下方的绿色叶雨随之而动,不再下落,而是收缩会她的身前,片片衔接,形成一面落叶屏障。 但是不断缩小的白骨长矛实在是太过诡异,这柄长矛,乃是祁夫人的遗物,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上等法宝,被祁夫人赐给弟子白露,只不过随着祁夫人身死,白露手中又有了更好的两件灵宝,这柄长矛在她手里也就没有了多大用,所以就被她送给了何渔。 仰头望天的何渔冷笑一声,在她祭出骨矛后,既然没人阻拦,任由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她就赢定了! 已经肉眼不可见的骨矛根本不是缩小,而是不断的压缩! 据说当年祁夫人可以将其压缩成一个点,其威力足以催山断河,秒杀凌虚境。 但是她毕竟跟当年连杀落叶宗凌虚境的祁夫人有些差距,全力催动下,她只能让骨矛压缩成细针,不过对付一个初入凌虚境的小丫头,其实足够了! 何渔嘴角一扬。 有可能今天她离开这里,除了会带走一个少年外,很可能还有更大的收货。 就像是银针穿过薄衣一样轻松,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好像整个天空都在颤抖摇晃,压缩成细小银针的白骨长矛毫无意外的将落叶屏障轰击的粉碎! 在白骨长矛狂暴的冲击下,所有的落叶都一一崩飞碎裂,而白骨长矛则是没有任何停顿,直奔着背后古树虚影都消散的叶知秋而去! 轰! 这次连观战的董难言等人都有些站不住脚。 一拍储物袋,董难言取出幽草剑往地上一插,这才在这股爆炸掀起的风暴中保持身形,不至于向那夫妇二人一样被掀飞。 足足过了三息的时间,这股四处宣泄的风暴余波才消散掉,董难言抬头遥望,天空之中,早已经没有了叶知秋的踪影。 “知秋师叔!” 在落叶宗里,董难言太年轻了,虽然大家都认为以少年的资质成为渡海境不难,但是毕竟需要时间,所以真正被大家寄予厚望,认为能最有希望能最快突破凌虚境的,其实是面若冰霜的女子。 感知不到叶知秋的气息,叶芷几乎要哭了出来,难道她的知秋师叔,就这么死在了这里?97中文 站的靠前的齐道真神情愤怒,他握紧了拳头,准备上前跟那个女子拼命。 只不过小道士刚迈开步子,就被从后面赶上来的董难言按住肩膀。 “董难言,你别拦着我,她杀了知秋姐姐,小道我今天跟她拼了!” 小道士肩膀一拧,直接挣开了董难言,掏出他那柄桃木剑,就要冲上前。 紧张关头,董难言没有发现一向使用符箓的齐道真体魄竟然这么惊人。 对面女子身上的气息太恐怖了,齐道真上去只会送死,董难言一只手按住他的肩头,一只手擒住他的手臂,“冷静点。” “怎么冷静啊,知秋姐姐都死了,我怎么能不给她报仇!” 小道士一脸悲愤,“你怕死你先走,我不走!” 董难言神色有些疑惑,在刚才那股震天巨响后,他好像隐约感觉到天空有些涟漪,但是这种玄妙的感觉一闪而逝,让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眼下不能让齐道真送死,董难言安慰道:“你别冲动,知秋师姐可能没事!” “没事儿?”,齐道真指着空荡荡的天空道:“那她究竟在哪?” 惊天动地的巨响后,站在大殿废墟上的何渔冷笑一声,没有想到落叶宗的头号种子竟然死在了自己的手里,心情大好的女子抬手一招,准备收回骨矛,毕竟这里离落叶宗太近,她和叶知秋交战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没准一会那边就反应过来了,所以她准备擒下董难言,立即返回森骨域! 突然,抬起手的何渔一怔,眼中瞳孔一缩。 在她的神识感应中,本应在她身前的白骨长矛竟然出现在她身后。 而且长矛还在飞快的移动着。 五丈。 三丈。 已经到她身边了! 在何渔冷汗直流中,一股极强的气息从她背后浮现,让她心神悸动。 脚下波纹回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何渔后方的女子手握着恢复如常态大小的白骨长矛,一手递出。 “还给你。” 在听到这冰冷声音的瞬间,刚刚回身的何渔与长发飞舞的女子四目相对,随着一股剧痛从左肩传来,何渔只感觉她的神魂都一阵晃荡。 被叶知秋贴身递出的白骨长矛没有将何渔钉到后方,而是直接穿透了女子的左肩,引起了一连串的音爆之声,沾染着她的鲜血,斜插在大地上! 左臂肩膀上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伤口,何渔站立不稳,嘴里呕出鲜血,震撼的看着本应该死在白骨长矛下的叶知秋,尖叫道:“它明明击中你了,你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这不可能!” 毫发无伤,只是气息有些紊乱的叶知秋神色冰冷的吓人,比地上的积雪都要冰寒,如同一块万载寒冰,她没有任何回答,一步迈出,揪起何渔,一拳击打在她的伤口之上! 彻底倒在地上的何渔浑身颤抖,眼中露出浓浓的恐惧。 心神颤抖之下,感受到女子的杀机,何渔咬紧嘴唇,牺牲寿元来施展一门遁术。 只不过在女子身上刚亮起一道白光的时候,一片落叶就贴在她的眉心之上。 在女子身子一僵,无力施展的同时,迈步前来的叶知秋一脚踩在她的脸上。 面若冰霜的女子衣袖里的手掌不停的颤抖,看的出来,在空中赤手空拳的捏住那柄压缩成银针的白骨长矛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将何渔整个人倒抓而起,叶知秋俯视着这个凌虚境的女子,冷声道:“黄毛丫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好记性 身为森骨域白骨娘娘左膀右臂的何渔第一次心里产生了恐惧。 因为此刻俯视着她的女子眼睛深邃的吓人,在她的注视下,何渔感觉她就像是一头渺小的蝼蚁,正在俯视着巨象。 两者之间的差距并不单单是大小,而是生命层次上的差距。 巨象从来不会在乎蝼蚁的死亡,不是因为它们冷漠无情,而是蝼蚁的死活根本入不了巨象的眼。 “你怎么可能这么强?你不应该这么强的。” 被叶知秋甩飞在地上的何渔双目无神,她目光呆滞,不停的摇头。 跟森骨域里的夜晓蝉一样,明面上叶知秋没有什么战绩,但是按理来说,女子应该比夜晓婵弱上一筹,不可能正面击败她啊! 手中出现一柄落叶衔接的长剑,做事喜欢干净利落的女子淡然道:“等你死了以后就不会想问为什么了。” 有一丝沧桑之感,叶知秋手中的长剑去势极快,瞬息就出现在何渔眼前。 左肩被白骨矛洞穿,体内真气又被落叶封印住,心知必死无疑,何渔闭上眼睛。 突然,在叶知秋即将一剑刺死女子时,有一道血光自远处飞速掠来,如一条长绳,系在何渔手腕上,将其拽出离长剑之下。 长剑入土,叶知秋冷喝一声,“找死!” 一股浓郁的灵气从叶知秋体内散出,女子身形一闪,提起长剑,一步之下,便已经赶上血光红绳。 “斩!” 血光尽头,天边的翻滚血雾中,有一道血色剑光从中显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叶知秋面前。 “哼。” 叶知秋根本就没有闪躲,手中的长剑绽放出惊人的剑气,在空中勾勒出剑花,与血色剑光直面一击。 天空上像是出现了红绿二色的彩虹。 叶知秋身形一顿,降落在地上,而那道红色剑气也崩溃消散。 一名佝偻着腰的老妪从血雾中走出,她眼角细长,虽然弯腰驼背,但是身上的气息却十分惊人,立身在空中,给人一种泰山压顶之感。 死里逃生的何渔喜道:“血婆婆。” 如果说她是白骨娘娘的左膀右臂,那么眼前的这个老妪就是祁夫人的心腹! 没有想到自打祁夫人死后就深居简出的老人竟然走出了森骨域,何渔捂着肩头站起身,“多谢婆婆出手。” 当年森骨域与落叶宗灵宝争夺战中以一人之力大战赵妙和神兵阁那位老者的血婆婆咳嗽一声,“什么谢不谢的,都是一家人,不过何丫头,你也太不小心了。” 那道系着何渔的血光化作一支拐杖被老人拄着,血婆婆遥指叶知秋,笑道:“就算是这个落叶宗的小丫头本事不低,可是她能将你伤成这样?” 怕老人小瞧了叶知秋,何渔紧忙道:“婆婆,小心些,她有些古怪,不像是初入凌虚境。” “不像是初入凌虚境?” 血婆婆不屑一笑,“何丫头,你先退下,让我来会会她。” 奉白骨娘娘之命来此的老人双目之中精光闪烁,丝毫看不出老态龙钟之意,身后血雾翻滚,她仿佛登天梯一般,一步一步踏空而上,身后血雾涌动,在她身后一跃而上,遮天蔽日。 血婆婆俯视着叶知秋,并指左右拨动了两下,便有惊人的毁灭气息从血雾中传出。 一场血雨风暴,顷刻间就降临真拳派。 浓郁的血腥之雨带着极强的腐蚀性,就连能挡住淬骨境攻击的建筑都开始消融,更别说沾染上的人了。搜书吧 本就在叶知秋和何渔交战中连站都站不稳的真拳派的人,在这场血雨下,直接肉化骨消。 不过好在这场血雨风暴主要是针对叶知秋而去,所以在边缘细雨中,这些人都只是受伤,还没有性命之忧,不然别说是他们,就算是董难言和叶芷也抵挡不住这种灭绝生机的死雨。 拔出幽草剑,董难言不停的扫击着天上的血雨。 真拳派距离落叶宗如此之近,但是没有想到,到了最后,竟然是森骨域的人先道。 掀起血雨风暴的老妪给董难言的感觉,很像是叶净师叔出手。 与董难言这边的毛毛细雨想比,叶知秋那边简直就是瓢泼血雨,一直面若冰霜的女子脸上首次出现凝重之意,她身上浮现一层若隐如现的光晕,身处其中,遮风挡雨。 在刚才与何渔交手中气息就已经紊乱的女子身前的光晕忽暗忽明,给人一种随时会消散之感。 上空还未使出全力的血婆婆面无表情,右手一指,天空中血雾在叶知秋头顶凝实成一个红色圆圈,有堪比叶知秋背后虚影古树大小的光柱如同擎天树干,只是一击,就击碎了护住女子的光晕。 落地成河。 血河环绕中,叶知秋一拍储物袋,由长青树落叶打造的法宝小舟凭空出现。 女子飘然一跃,立身舟头,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以她现在的状态,大概还能再出手两次。 已经用秘法接住白骨长矛的叶知秋双目有些暗淡。 这个血婆婆,跟叶澈和叶净修为应该在伯仲之间,但是她现在对付起来就如此吃力,想到那个夜晓蝉背后的白骨娘娘,她心中叹息一声。 随着血河四处飘荡的小舟突然静止不动,随着舟上的女子眼神一凝,她的身后像是披着一层灵气披风,浓郁如海的灵气刹那间就吹荡开血河。 在血婆婆微微一惊中,叶知秋声音冰冷,冷喝道:“春河诀!” 比血婆婆血河之术不知道高明多少倍的灵气长河蕴藏着勃勃的生机,在叶知秋身后蜿蜒流淌中逆流而上。 自古银河落九天。 董难言还是第一次见到向天空逆流而上的河水,尤其还是灵气长河,在震撼之中,少年身子突然一僵。 “董公子,你不是说要带我回去落叶宗服侍你吗?” 服下了丹药,已经稍稍恢复的女子不愿意耽误正事,此刻出现在董难言身前的她笑道:“既然公子对我有意,那到不如随我回森骨域?” “杨柳姐,还是算了吧。”,董难言仗剑而立,手心上光华闪烁。 “公子的心变得可真是快。”,何渔冷笑一声,“可是我早就深深的迷恋上公子了,既然公子不从,那我只能用强了。” 何渔右手上有无尽的寒气疯狂扩散而出,一把向董难言抓去。 虽然身受重伤,但是要她一个凌虚境对付一个凝神境的小家伙,她可没觉得有半点难度。 可是女子轻咦一声。 本来以为这一爪就会将少年抓在手心,但是没有想到随着董难言手心的光华流淌在幽草剑上,他竟然是正面硬抗了她的一击。 “不愧是比夜晓蝉资质还要惊人的天骄,我倒是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浑身气血翻涌,艰难挡下何渔一击的董难言面对着女子再次探来的一爪,来不及提剑抵抗,电光火石之间,少年双指并拢。 在陶氏禁地里,那头渡海境鬼主引以为傲的指法招式不止一次的施展过,在远处观战的少年都看在眼里,与鬼主充满阴邪之气的指法不同,董难言双指上有至刚至阳的气息流转,此刻他形似而又神似的双指递出,大喝一声。 “化阴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明知是计 逆流而上的灵气长河来势汹汹,血婆婆脸色一变。 在叶知秋的这式神通上感受到威胁后,老妪终于收起了之前风轻云淡的表情,面色凝重中,手中的血红拐杖向下一戳。 有一股无形之力自拐杖中传出,划在灵气长河上,呲呲作响。 河水两分之中,用拐杖划开长河的老妪借势向后一退,到没有什么狼狈之色,血婆婆笑道:“怪不得你能让何丫头吃了那么大苦头,看来有点本事儿!” 叶知秋已经收起了落叶渡舟,浑身气势升腾,没有因为这一击而气馁,剑上蓄意,准备着再次出手。 因为真拳派距离落叶宗不远,所以被白骨娘娘安排过来接应何渔的是血婆婆,瞧见那边又一次抵挡住何渔一击的董难言,她脸上皱起眉头。 和她交手的女子以及正在抵抗何渔攻击的少年,果然不愧是落叶宗的天骄,前者初入凌虚境竟然就能击败何渔,而后者更是惊人,才凝神境就能够抵挡住何渔的两次攻击。 在祁夫人死后,对落叶宗深恶痛绝的老妪心头正在思索。 眼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此刻森骨域必杀之人都出现在她的面前,如果今日将他们全部灭杀,岂不是圆了森骨域的美梦! 不过面露喜色的血婆婆很快皱起眉头。 老人想到派她来次的森骨域之主吩咐过,要她把百窍齐开的董难言生擒带回森骨域。 心里埋怨一声白露丫头,就算身披白纱的女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但是老人终究是不敢违背她的命令。 令人心生压抑的恐怖气息出现在这片天空中,这么多年没有走出森骨域,总不能空手回去吧,既然少年不可杀,那么就杀了这个跟晓蝉丫头起名的女子! 血婆婆一身凌虚境巅峰的修为毫无保留的宣泄出来,她双手成抓,向着下方俯冲过去! 面容姣好的何渔知道血婆婆已经动了杀心,女子甩了甩手,将那股不属于她的气劲甩出手心。 “董公子,别挣扎了,要不然你若是受伤了,那奴婢可就要心疼了。” 虽然少年的两次出手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是终究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那边血婆婆已经动了杀心,相信马上就会解决叶知秋,不愿意在浪费时间,何渔冷笑一声,迅速向董难言靠近过去。 董难言双指已经受挫,眼看着何渔已经临近他身前,准备做最后一搏的董难言受挫的手指上浮现着一道微小难查,细如麦芒的光华。 打算等何渔掉以轻心冲上前时出手取得奇效的董难言苦笑一声。 原来快步临近他的女子显然已经看穿他的招数,大笑道:“董公子,不要在做些无谓的抵抗了。” 在出言之后感觉到少年手指上的光芒已经消散,何渔脸上露出笑容。 早这样不就得了,何必自讨苦吃? 终于完成了娘娘交代下来的任务,就在何渔右手已经抓住董难言肩膀,正要将少年封印带回森骨域的时候,一个暴怒无比,充满着虐杀之意的声音轰然在四周响起! “放下!”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充满着神威! 落在何渔耳中,简直像是有无数颗惊雷轰鸣作响,震得她头痛欲裂! 身形颤抖中,何渔双耳嗡鸣,在如同天雷的喝声过后,她双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感觉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甚至心脏都要在刚才的喝声中跳出喉咙! 随着身体的颤抖和心脏的加速狂跳逐渐频率一致,形成共振,何渔好像被天雷入体一样,面色苍白,喷出一口鲜血,抓住董难言肩膀的手颓然松开,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后蹬蹬倒退! 在这一喝中就已经身受重伤的何渔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被这股毁灭性力量穿透心神的她心中被无尽的恐怖淹没。 仿佛在那道声音下,如果她胆敢违逆,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可反抗,不可挣扎,只能服从,顺从! 这种感觉,何渔这一辈子只是在一个人身上感到过。 白骨娘娘! 但是很明显,白骨娘娘是不会对她动手的,满心骇然之下,已经退后跪在地上的何渔满脸是血的抬头看去,惊呼道:“叶澈!” 声音先至! 神识感知到这边的情况,一声怒喝重伤何渔的老者出现在天边。 叶澈满脸怒意,瞪眼扬眉,随着他每次迈步前行,天空之上便响起一道惊雷。 听到熟悉的声音和雷声,董难言仰头喜道:“叶澈师叔!” “叶澈爷爷!” 一旁根本插不进这场战斗中的叶芷见到出现在这里的老者,激动的眼含泪水。 刚才的情况,就连叶知秋都无暇他顾,让她以为很可能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小师叔就要被抓走了,而此刻叶澈出现在这里,让仿佛从鬼门关前走回来的叶芷喜极而泣。 刚刚被叶净训斥,急忙朝真珍国赶来的叶澈好巧不巧的见到何渔对董难言出手的这一幕,向远处再一扫视,叶知秋也身上染血,被老妪一掌拍在后背。 心头怒急的叶澈额头上青筋暴起,怒喝道:“森骨域的渣碎,你们找死!” 夹杂着老者的无尽怒意,一道掌风直接出现在还在跪地喘息的何渔面前,将女子身体直接拍进地面,与此同时,叶澈直接在空中摆起一个拳架,对着血婆婆一拳打去。 见到这个落叶宗战力数一数二的叶澈亲临,血婆婆不敢大意,她满是褶皱的手掌中散发出一丝红光,这才敢正面接下叶澈隔空而至的拳罡。 这位堪称森骨域第二人的老妪在空中微微后退两步,然后出乎意料,她竟然身影一晃,直接出现在叶知秋的背后,在拍出七八个血色手印之后,面若冰霜的女子便再也动弹不了。 还不清楚森骨域有什么手段,叶澈手掌一挥,顿时一道由老者全力凝聚而成的屏障便出现在董难言和叶芷以及齐道真三人身前。 跟这个老妪算是同一个年代的人物,深知自己不一定能独自拿下她,而现在对方又擒住叶知秋,已经怒极的叶澈脚下一踏,被他拍进地底的何渔便在他这一脚之下被踏出,然后像捏着鸡仔一样被叶澈捏住脖子。 “叶老鬼,你怎么还是这么没有出息,学我?” 见到叶澈想要拿何渔要挟她,血婆婆一笑,“叶老鬼,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办事还不如从前了?” 生死在她一念之间的女子可是森骨域的心腹大患,而何渔就算是白骨娘娘的左膀右臂,身份和修为都不低,但是对森骨域来说,若是能牺牲一个何渔来换落叶宗天赋仅次于夜晓蝉的叶知秋殒命,那森骨域可是相当乐意的。 所以叶澈拿何渔来让她留手,根本就不可能! 已经先后在叶知秋和叶澈手中重伤的何渔十分有自知之明,被老者捏住脖子的她艰难开口道:“婆婆,不用顾及我,机会难得,你快杀了叶知秋!” 大概是嫌弃女子多嘴,叶澈一拳击在她的腹部,让女子疼的说不出来话。 “放下她,我还能让你离开这!” 听到叶澈的威胁,血婆婆丝毫不惧,“我想走,你叶澈能留下我?” 除非落叶宗再来人,不然光凭跟她实力相仿的叶澈是觉对留不下她的。 不过出人意料,老妪并没有出手杀了叶知秋,反而是放在女子背后的手掌向前轻轻一推,将叶知秋推向远处。 不光要保护董难言,叶知秋也同样不容有失,叶澈松开手,一个箭步冲过去,接下摇摇坠地的叶知秋。 同样另一边,在叶澈松手后,血婆婆也飞快的掠到满身是血的何渔身旁,拉着女子返回空中。 已经重伤到连御气凌虚都会牵动肺腑的伤势,何渔气喘吁吁道:“婆婆,怎么不出手杀了她,这样的机会,再难有了。” 面前的跟她当初对祁夫人忠心耿耿可以舍弃性命一样,血婆婆笑道:“何丫头,要是在这杀了叶知秋,就算是牺牲了你,恐怕叶澈这个老家伙也会对我不依不饶,纠缠到落叶宗的赶来,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走的回去。” 落叶宗的叶澈和叶净都是些行将朽木的老东西,宗主叶华资质一般,不足为惧,真正让森骨域心中有所忌惮的,就只有比夜晓蝉少开一窍的叶知秋,以及最新发现的董难言两人而已。100文学 也不管会不会顶撞了血婆婆,何渔扶着左肩,“婆婆,就算是我们两个人命换叶知秋一人也是值得的,怎么……” 伸手打断何渔,血婆婆笑道:“何丫头,你尚且有这种觉悟,难道老身就没有?” 从祁夫人死后就已经心死的血婆婆想到白骨娘娘的计划,她脸上露出笑容,“若不是娘娘还有交代,老身到真想豁了这条老命也要在这里杀个天翻地覆呢!” 一只手拉着何渔,血婆婆俯视着董难言,出言笑道:“董难言?” 不知道为何这个老妪会放过叶知秋,但是显然她现在在打董师侄的主意,叶澈伸手在叶知秋的后背窍穴上一点,然后快步掠到董难言身前。 将董难早点挡在身后,叶澈喝道:“贼婆娘,算你识相,快点滚出这里。” “我都不怕,你急个什么?” 知道很可能叶澈已经传讯落叶宗,恐怕过不了一会就会有人赶来这里支援,血婆婆也长话短说,“叶老鬼,你让开,我有话要跟这个叫董难言的少年说。” 叶澈根本不为所动,“你找死?” “老婆子我还不想死,不过叶老鬼你再这么阻拦我,可能真的会有人死。” 叶澈根本不给她机会,已经感觉到远处有惊人的气息向这边传来,血婆婆不敢久留,她从衣袖里掏出一块褶皱的衣角,向下一抛,带着何渔离去的老妪大笑道:“董难言,老身在森骨域恭候公子大驾!” 鄙夷的看了一眼化成血色长虹消失在视野里的血婆婆,叶澈冷哼一声。 这个疯婆子真是疯了,瞎说什么疯话。 还等着董师侄主动去森骨域? 真是做梦。 确定这两个人已经离开,看来对方没有什么后手,叶澈松了一口气,早就传出消息,师兄他们已经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叶澈刚要安慰一下在这自家地盘收到惊吓的董难言,却发现少年正握着血婆婆扔下的衣角发呆。 “师侄,快松手。” 叶澈急忙让少年松手,谁知道那疯婆子会不会在上面做了一些手脚,见董难言双目无神,叶澈以为少年着了道,正要出手分开他和衣角之时,不曾想竟然是被董难言躲开。 在那间衣铺挑选的那么久,对这件青衣一点也不陌生的董难言几乎呆滞。 森骨域的老妪扔下的,是他送给宋皆宜的衣袍! 怪不得宋皆宜今天没有到,看来一定是出了意外! 难道说宋姑娘她? 不会的,老妪说在森骨域恭候他的大驾,如果宋皆宜已经出事了,她是不会这么说的,给他这块衣角,又说出这种话,看样子宋皆宜还没有出事,她应该是被抓进森骨域了! 董难言抓起衣角,转身迈步就往老妪离去的地方狂奔。 “师侄!” 就算董难言速度再快,也没有叶澈的快。 一步就赶到董难言身边,叶澈一把薅住少年,如佛门狮吼,“醒来。” 可是董难言根本不是中邪了,失魂落魄的少年焦急道:“师叔,放开我。” 轰! 正在叶澈抓住董难言之际,选出天边出现一群人影,在几息之间,便已经降下云头。 “师弟,师侄怎么了?” 率先落下的老者神色慌张,见到叶澈抓住董难言,还以为是少年出了什么事。 “叶澈兄,董难言怎么了?”,走出神通楼的赵妙也跟随叶净前来,他走上前,见到董难言茫然失神的样子,他皱眉道:“他受伤了?” 感觉不到董难言身上有什么异常,叶净满心怒火,冲着离开董难言跑去淋风谷的叶澈喝道:“叶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老妪扔下的衣角后董师侄就变成这样,叶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将前因后果给叶净等人讲明。 “我跟这位血婆婆交手过,她并不会什么迷惑人心的神通。” 赵妙蹲下身子,对双目失神愣在原地的董难言问道:“小友,发生什么了?” 被叶澈拉住后,满脑子里都是宋皆宜身影的董难言都没有发现身边站着几位落叶宗的老者,直到赵妙摇晃了他的肩膀一下,少年这才反应过来。 身边有叶净,叶澈,赵妙,还有几位长老,董难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拉着赵妙的脖子,焦急道:“赵长老,快送我去森骨域,快送我去森骨域!” 什么意思? 赵妙一只手按在董难言颈后,帮助少年稳定情绪,“小友,怎么了?为什么去森骨域?” 被赵妙用体内真气稳定情绪的董难言仍然十分焦急,他松开手,露出掌中的青衣,“宋皆宜,宋皆宜被抓紧森骨域了。” “宋皆宜?” 赵妙显然不知道少年说的是谁,但是叶澈和叶净却是相识一眼,暗道一声不妙。 叶澈更是恍悟,为什么少年在看到青色衣角之后会情绪激动,原来那竟然是那个叫宋皆宜婢女的衣衫。 见到赵妙不说话,董难言把目光投向叶澈,“师叔,我知道森骨域很危险,你告诉我它在哪个方向就行,我自己去。” 知道董难言可能与皆宜有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叶澈暗叹一声,正欲开口,突然,面色焦急的董难言一头栽倒在地上。 “师兄你……” 一记手刀将董难言击晕在地的叶净叹息一声,“不这样做,只怕他会不顾一切冲过去啊。” 别说是那个叫宋皆宜的婢女,就算是他被抓进森骨域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来,这只是森骨域用来诓诱董难言自投罗网的计策,他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董难言跳进火坑的。 “师兄,只是你这么做,师侄醒来可能会恨我们呀。” 叶澈轻叹一声。 “唉。”,叶净摇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师侄去送死吧。” ———— 刚刚走出真珠国不远的男子突然回过头,他眼中一亮,刚才竟然是有跟他出自一脉的气息突然出现在真珠国。 本想着回去看一看,但是想到已经走出这么远了,一直以步行前进的常垣摇了摇头,嫌弃麻烦的他继续向前走去。 师傅啊师傅,你说要和气待人,谦虚有礼,你看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吧。 像是虔诚的朝圣者,男子一步一个脚印的向着落叶宗而去。 ———— 随着两道流光飞进森骨域,白骨指上的女子站起身。 在听完老妪开口后,白露给身受重伤的何渔赏下两枚灵丹,然后身影一飘,走出大殿。 在一件白色建筑外停下脚步,白露淡然对里面问道:“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你的来历,你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丝毫不像是被囚禁在这里,这两天吃住比在金柳峰上还好的青衣少女躺在椅子上。 因为嘴里正在嚼着一枚小仙果,她声音呜咽道:“就不!” 第一百二十章 他会不会来? 森骨域竟然在真拳派里安插了这么深得一颗棋子,叶净严查了真拳派上上下下,但是查到最后什么发现都没有,包括周摇父母,根本就是一概不知。 叶净没有办法,总不能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吧,告诫真拳派有什么问题及时上禀后,让周摇父母备上两辆马车,返回落叶宗。 以叶净、叶澈、赵妙得能耐,带着董难言返回落叶宗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清醒过来的董难言已经几次想要跑出去,这让落叶宗的这些老者没办法。 已经打晕一次了,难道还要再打一次? 马车速度飞快,向着落叶宗方向疾驰而去。 这两辆马车可谓阵容豪华,前面驾车的是落叶宗的执法长老,坐在车厢里的是神通楼长老赵妙,身旁的,是落叶宗二祖叶净,至于其余几人,皆是宗里说得上名号的长老高手。 马车行驶期间,赵妙想要起身去后面那辆车厢看看,不过被仙风道骨的老者拽住袖子。 “还是我去吧。” 叶净掀开车帘,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纷纷荡荡。 老者一脚踩在虚空,然后几步之间,便已经踏上后面那辆马车。 驾驶这辆马车之人是叶澈,自觉掉以轻心,心理有愧的老者稍微侧过身子,让叶净进去。 马车上显然是被人设下了禁制,掀开车帘,车厢四面尽是涟漪,随着叶净轻轻一指,这才有一个可以容纳他进去的豁口出现。 马车制式都是相同的,但这辆车厢却要比前一个宽敞不少。 因为偌大的车厢里面,只有三个人。 齐道真。 叶芷。 董难言。 车厢里的气氛很古怪,金裙少女距离董难言很近,看样子应该是一直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只不过看少年的神情,就应该知道他多半是油盐不进。 坐的离董难言稍远一些齐道真一直沉默,见到叶净走进车厢,他又向左挪了挪,给老者腾出一点地方。 冲着齐道真微微一笑,叶净没有坐下,他径直走到一言不发的董难言身旁。 “师侄,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个坎?” 示意叶芷稍稍退后一些,叶净轻声道:“师侄,我知道那个姓宋的丫头对你很重要,但是不是我们无情,而是真的救不了她。” 老者叹了一口气,“师侄,森骨域是什么地方你也清楚,她们之所以这么做,难道真正想对付的人是宋姑娘吗?不是!她们真正想除掉的人,是你呀!况且就算你去,或者落叶宗的这些人跟你一起去,就一定能救出宋姑娘吗?” 老者按住董难言的肩膀,斩钉截铁道:“不能,就算我们都去了,也没有一点希望,只能是羊入虎口!” 也不怕少年笑话,老者自顾自道:“说到底,我们现在都太弱了。” 这次是双手握住董难言肩膀,叶净一字一句道:“但是我们有变强的可能,师侄,你超越那白骨娘娘只是时间问题,如果真想替宋姑娘报仇,那就努力变强,争取早一些,更早些的超越她,踏平森骨域!” 董难言如何不知道宋皆宜是因为他才会被抓进森骨域。 “我不想给她报仇。” 抬起头的少年眼中似乎曾有过一片汪洋,“我不想让她死!” 叶净心中重重的叹息一声。 如果世上的任何事都以“我想”而成真,那该有多好? 只可惜世上心想事成少,事与愿违多。 自己说了这么多,可看样子董难言还是油盐不进,但无论少年有什么样的理由,有什么道理,自己绝不可能让他去送死。 想着让少年再平复平复心情,等到了落叶宗,他再来开导开导,对着叶芷点点头后,叶净退出车厢。 一直沉默不语的董难言终于是说了两句话,叶芷壮着胆子上前道:“小师叔,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 虽然有时候她心里会跟宋皆宜对比较劲,但是叶芷确实也不希望宋皆宜出事,她安慰董难言,“小师叔,你千万别过度伤心熬坏了身体,相信,相信宋姑娘她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能感觉到马车正在飞速的行驶,车厢里,董难言说出了他的第三句话。 “叶芷姑娘,现在到哪了?” 马车虽然被叶澈设下禁制,但是丝毫不耽误开窗。 叶芷打开车厢里的车窗,望着外面倒退的景色,她回答道:“现在刚出真珠国。” 真珠国距离落叶宗不远,董难言随后说出第四句话,“还有多久能到落叶宗?” 驾车的不是寻常马夫,而是叶澈,照着马车这个速度,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就能看见落叶宗山门。 心里能猜出董难言的想法,叶芷回答后认真道:“小师叔,别想太多了,你走不出这辆马车的。” 刚被关进车厢里的董难言连幽草剑都用上了,但是还是不能刺破如隔膜一样的涟漪,更别说破开马车了。 听到还有一个时辰就要返回落叶宗了,董难言知道一旦回去,他真的是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了。 那个老妪说在森骨域恭候他的大驾,说明宋皆宜至少现在一定是安全的,不然对方不会拿这个要挟他。 现在去也许还有机会,外面有叶澈叶净两位师叔,还有赵妙以及几位长老,只靠他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出这个车厢的。 叶澈师叔在外驾车,接下来的话董难言不敢开口讲,甚至他依旧保持着双目无神的表情,但是暗地里,齐道真的心湖上却想起了一道无比认真恳求紧张的声音! “齐道长。” 他在陶氏禁地被鬼主束缚在碎石阵之中,是被齐道真的一张替换之符才换出阵外,当时听齐道真说他还剩一张,知道只有靠这个才有可能走出这里的董难言恳求道:“齐道长,求你给我一张替身符。” “董难言……” “齐道长,算我求你了,现在只有你才能帮我,只有你的替身符才能让我从这里出去,才能去救宋皆宜。” “董难言,你师叔说的你都听到了,你真的不怕死吗?” 齐道真心湖之上响起了一道无比认真的声音。 “怕死。” “但是因为我导致宋皆宜死,我更怕!” 董难言对齐道真伸出手,“求你了,齐道长!” 坐在车厢角落里的齐道真叹息一声,“对不起,董难言,我不能让你自己从这里离开这,也不能给你替身符。” “齐道长……” 董难言眼神彻底暗淡。 不过很快,少年的眼睛中就又泛起一抹神光。 董难言的心湖上,想起了属于齐道真的声音。 “董难言,我说过让你不用叫我齐道长,你怎么还这么叫,多生分。” “替身符只剩下一张,我不能给你,而且你师叔设下的这个禁制,也不知道替身符好不好用。” 从胸口处掏出两张泛着金色的符箓,在叶芷的震惊中,齐道真站起身递给董难言一张。 见到齐道真跟他并肩而立,董难言惊讶道:“齐道长。” 其实齐道真一直在车厢里沉默无言,是因为他也不忍心让宋皆宜身处险境。 毕竟是一路结伴同行的伙伴,齐道真觉得如果他坐视不管,真的是有违他的大道。 而且齐道真也在观察着董难言,毕竟这可是关系到生死的事情,少年到底是假惺惺的做样子,还是出于真心的要救人? 好在董难言的表现没有让小道士失望。 “董兄弟,这两张符箓可是我师傅传下来的宝贝,是他老人家交给我的护身符,我还一次都没有用过,听我师傅说,只要在符箓燃起时心里想着一处地方,就会立刻出现,肯定比替身符管用。” 听齐道真这么说,知道这符箓不一般的董难言认真道谢道:“齐道真,多谢你了。” 不愿意浪费一点时间,董难言转身一步,对着车厢,正要燃起符箓的时候,却发现齐道真又上前一步,跟他站在一起。 “齐道真,你……” 手中同样符箓燃起光芒的小道士笑着道:“你什么你?都说了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 “齐道真。” 想要劝阻小道士不要跟他一起去冒险的董难言摇头一笑。 “好兄弟。” 随着少年手中的符箓无火自燃,心里默念一声,天地间仿佛有大道在董难言身边共鸣。 少年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车厢内。 齐道真手中的符箓也开始燃烧,他回头对着满脸震惊的叶芷摊手道:“抱歉了,叶姑娘,我就两张。” 紧随其后,小道士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彻底空荡荡的车厢里,仅剩下她一人的叶芷瘫坐在地上。 完了。 小师叔和齐道真真的逃出去了。看书窝 有心想告诉叶澈,但是想到现在宋皆宜一定在森骨域吃着苦头,那种无依无靠,独自一人的恐惧让叶芷心意一决。 避免到了落叶宗被人询问怎么回事,叶芷一掌拍在自己后颈上,昏厥在地。 车外的雪越下越大,身材矮小的老者驾着马车,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情况。 “哎呦。” 一个踉跄。 使用符箓从车厢内逃出来的齐道真出现在一处雪地上。 望着身前身后的车轨痕迹,齐道真呼呼的两声吹灭了还剩下三分之一的符箓。 宝贝呀。 既然逃出来,齐道真满心欢喜,左顾右盼,想找到先他一步出来的董难言。 可结果小道士满头大汗的在这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少年的人影。 不对呀,他已经告诉少年,自己要跟他一起行动去森骨域了,少年没可能不等他呀。 而且虽然雪下的深,但是从车厢里出来只是一瞬,地上除了他刚才留下的脚印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脚印了。 董难言究竟去哪了? 想来想去,皱起眉头的齐道真突然一愣。 在车厢里,他跟董难言说燃烧符箓后只要心里想哪就会出现在哪。 难道董难言脑子里想的不是先出来到外面。 心中生起一个不好的想法。 齐道真喃喃道:“不会吧!” 按照叶芷想的,落叶宗人眼中的森骨域修士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歹毒之人,被抓进森骨域的宋皆宜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很显然叶芷是白担心了。 在森骨域待了一两天的宋皆宜过了悠闲自在。 宽敞明亮的屋子里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宋皆宜吃的好,睡得好,除了外面的单一无趣颜色的建筑让她不喜欢外,少女竟然还觉得森骨域挺好的。 昨天那个白骨娘娘带着一个老妪来见她,知道了真拳派发生的一切,宋皆宜有些惦记董难言,他该不会傻到会来这里救自己吧? 不过很快宋皆宜就笑了一笑。 他应该知道森骨域是什么地方。 更是知道与落叶宗是什么关系。 他还会来吗? 少女低头看着在跟白骨娘娘斗法中有些磨损的青衣。 他的师叔们应该在他身边了,他应该也没事了,那群老家伙一定会劝住他的吧?! 为什么自己总觉得他会来? 他来不是送死吗? 虽然自己跟他之间算是有交情,但是他会因此明知危险重重而来救她吗? 满心纠结之中,少女倒在床上。 他会不会来? 少女身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叹息回荡在屋子里。 见到自家小姐这样,女子轻声道:“董难言,你最好别来。” 巨大的骨指下方,从真拳派返回森骨域的血婆婆没有跪地,但是老人神情却很是恭敬。 “娘娘,那少女竟然来历莫测,我们到底要怎么处置她?” 险些死在宋皆宜背后人影下的白露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是询问血婆婆,因为老人活得岁数大,有些事情,知道的比她多。 但是一向见多识广的血婆婆听过白露所说,竟然也不知道少女来历。 这种登楼境可杀渡海境的招数。 谁听过? 被她抓回森骨域的少女始终不说出身份,这让白露不敢出手。 她对落叶宗恨之入骨,没有除掉落叶宗之前,她不愿多生事端。 万一这少女背后有她惹不起的存在,那她就悔之晚矣。 “先等一等吧。” 听到坐在骨指上方的女子传下命令,血婆婆恭敬称是,同时,她问道:“娘娘,你说那个董难言的少年有可能来吗?” “只要是叶澈和叶净不老糊涂,就算少年想来,他们也绝对不会放他来的,更何况,我看那少年资质过人,绝对不是心智缺傻之辈,如何不懂这其中的危险,我想,他多半是不会来了。” 在客栈内在宋皆宜的青衣上感觉到董难言的气息,觉得少年少女之间有些关系的她才会改变原本让何渔擒下董难言的主意,转而让血婆婆去送出一角青色衣衫。 杀一个董难言,对她来说虽然有些难度,但却不是做不到,但是想到了一些往事,她觉得让董难言因为少女而来森骨域自投罗网,会更有意思。 不过其实白露心中也不抱有多大希望,她微微一笑,正要开口。 在血婆婆的惊讶中,震撼的无以复加的女子直接在骨指之上站起。 感受到山门外那道她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白露喃喃道:“他来了。” 出现在像是巨兽肋骨的山门之外,手里捏着还未燃尽的符箓,董难言心中对素未谋面的齐道真的师傅佩服不已。 只凭着小小的一张符纸,竟然就能让他几乎从落叶宗来到森骨域,这得是何等恐怖的招数。 齐道真的师傅,肯定是一位高人! 最少得是金丹境吧! 正在青神山下棋的老道士打了一个哈欠,要是知道少年心里认为他只是一名金丹境,估计老人心里得郁闷死。 在青神山的老道士是如何从神州到青摇州的? 同样是凭借着这小小的一张符箓! 当然董难言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恐怕就要把老道士的境界再往上提提了。 董难言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就是森骨域了,宋皆宜就在里面等着他,他一定要抓紧时间。 急忙中连幽草剑都没有带上身上的董难言抽出腰间的桃木剑,正准备冲进去之时,突然,他身后有一道声音响起。 声音很小,但是却很近。 “董难言。” 知道董难言有可能在符箓燃烧之时直接心里默想默念森骨域的齐道真在车外雪地上重新燃起符箓,出现在董难言身后。 “你怎么直接就来这了。” 见到前面想肋骨一样的门户,齐道真小声道:“这么冲进去不是找死吗!” 见到齐道真,董难言也小声道:“不然呢,我们总不能在门口站着等着她们把人送出来啊。” 知道齐道真手里还有一张替身符,董难言道:“你把那张替身符给我,我进去替换宋皆宜出来。” “不行,那张替身符有距离要求,而且就算我给你,你也不会用啊。” 齐道真指了指董难言手中还剩下很多的符箓,“这个符箓,应该可以承载住两个人移动,我们两个人进去,不管是谁找到宋姑娘,只要抓着她,就能离开这里!” “好,齐道长,那你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去了。” 没有想到手里的这张符箓竟然不是一次性的,而且还能带人移动,董难言心里有了底,准备进去。 “什么叫我在这等着啊?” 齐道真跳脚道:“我跟你一起去!” 董难言转过身,认真道:“齐道真,有可能会死的!” “你不怕,你就以为我怕?”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突然,争执着的董难言和齐道真都不说话了。 远处,像是肋骨一样的森骨域大门。 开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两扇如小山般大小,类似巨兽肋骨形状得大门无声无息得向内大开,仿佛在迎接着站在门外雪地里得两名客人。 董难言将桃木剑攥得更紧了。 “董难言,看样子不用让我在外面等着了,这里面,看来早就发现我们了。” 俗话说开门迎客。 董难言可不觉得对方门户大开是在迎接他们。 既然对方已经察觉到他们两人了,董难言轻声道:“齐道真,现在后悔没准还来得及。” “嘿,要是后悔我就不来了。” 抽出那把材料质地跟董难言手中大不一样得桃木剑,齐道真笑道:“董难言,今天咱们就进去走一趟!” 董难言豪迈笑道:“走!” 白雪皑皑雪地里,两个少年并肩而行,仗剑踏进森骨域! 马车行驶得飞快,在叶澈用气机牵引下,这辆寻常的马车就像是插上了翅膀,堪称日行千里,还没有用上一个时辰,便已经感到了落叶宗山下。 前面那辆马车上的人已经悉数下车,叶澈跳下马车,手指在车厢外上下滑动一下,只见董难言用幽草剑砍刺也无可奈何的涟漪禁制便化作一圈圈光晕,没入老者手心。 “师兄,还是你来吧。” 叶澈觉得这趟宋皆宜出事,他有很大的责任,要是他不去淋风谷,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怀里多了一件品相难得的法宝,金柳峰上却少了一个人,不知道怎么面对董难言的老者让出位置,让叶净打开车厢。 说是出去暗中看护师侄,结果出了这样的事,叶净瞪了一眼心虚的叶澈,打开车门,准备接着给董难言做心理工作。 车门一开,里面只有躺在地上还没清醒过来的金裙少女,丝毫看不见董难言的身影,叶净气的暴跳如雷,“人呢?!” 老者对叶澈怒吼道:“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澈不明白叶净为什么对他大喊大叫,“怎么了?” “怎么了?” 叶净一拳打在车厢上,惊得前面拉车的马匹撅起蹄仰天嘶吼,他怒道:“你究竟是怎么看得人?” 四分五裂的车厢里只有叶芷一个人,董难言和那个小道士是怎么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叶澈对着躺在车厢里的少女隔空一握,然后一指点在叶芷眉心。 等到少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叶澈问道:“董难言和那个小道士呢?” 在看到董难言和齐道真逃出车厢后,叶芷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样子,对叫醒她的叶澈反问道:“叶澈爷爷,这是怎么了?我在哪?小师叔呢?” 叶芷什么也不知道,叶澈眉头皱的紧紧的,虽然不知道董难言是怎么走出车厢的,但是想来这么点时间,他们走不出多远。 身子一晃,叶澈便消失在这里。 派一名长老带叶芷回落叶宗,叶净虽然对叶澈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毕竟是他亲师弟,而且这件事又不是小事,叶净和这些长老身影一晃,同样消失在这里,返回原路以及更远的地方,寻找董难言。 青衣下摆破损了一块衣角,宋皆宜跟着前来唤她的血婆婆,向着森骨域的一处地方走去。 这里景致很单一,本就是雪天,再加上森骨域里的建筑全是白色为主,宋皆宜被白光晃的有些头晕目眩,在森骨域也待了两天,虽然一直被囚禁在小园里,但是少女知道,现在带她去的地方,绝对不是那个白骨娘娘的宫殿。 这是要带她去哪? 没有了青神衣,她终究是距离渡海境差距太大了,一路上想着如何脱困的宋皆宜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是阐明身份? 还是找个机会逃出去? 还没等宋皆宜想出方法,宋皆宜面前就出现一袭白纱。 女子轻轻挥挥手,示意老妪退下,她亲自在前面带路,领着少女向这座环形的山上走去。 “在到山顶之前,你还有机会想想,真的不打算说说你的身份?” 女子的声音虽然依旧平淡,但是宋皆宜却感觉跟前两日有些不一样。 跟着白露向山顶走去,宋皆宜也依然是老一套,“你身为一个渡海境修士,怎么比刚才那个老太太还絮叨!” 这处山上没有除了她和少女外再没有别人,白露头也不回,“我在落叶宗里见过你,你既然在落叶宗里带过,那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落叶宗里有一个枯井鬼牢,里面关着无数厉鬼。” 枯井鬼牢? 宋皆宜一直待在金柳峰上,没怎么逛落叶宗,但是对于枯井鬼牢,少女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当然都是从董难言那里知道的。 “怎么了,堂堂白骨娘娘,难道需要从我这里套落叶宗的话?” “你想错了。” 已经要踏上山顶,白露停下脚步,“我不是在套你的话,而是我想告诉你,跟落叶宗一样,我森骨域也有这样一处地方,只不过跟那个已经封印的枯井鬼牢不一样,你面前的森骨域葬骨坑,可是常年开放的。” 已经踏上山顶,就有一股阴森的气息出现,宋皆宜向下望去,山顶环形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空洞的无底深渊,一望见不到底,宋皆宜笑道:“带我来这里,该不会是想将我扔下去吧?” 在宋皆宜身上没有施加任何封印,白露束手而立,遥望远方。 森骨域本来是没有这种地方的,在祁夫人死后,白露才弄了这么一处地方,用这处葬骨坑,用来埋葬落叶宗门下弟子和胆敢违背森骨域的人。 “你既然都猜到了,还不准备亮明身份?” 少女背后的人影恐怖到让她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白露笑道:“你究竟是这偏僻之地外哪个大山门里的弟子?还是什么山上世家里的千金小姐?说出来,没准我听了以后还得给你赔礼道歉呢。” “呦,您身为这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渡海境的修为无敌于世,您还会跟我赔礼道歉?” 面对宋皆宜的取笑,白露笑道:“第一人?” 女子的脸上很久都没有露出这样的笑容,“小小的渡海境,也就只能在这神州偏僻之地的池塘里算是第一人了。” 这座山不高,宋皆宜不信女子是找她来这里吹山风的,“您可太谦虚了,还小小的渡海境,在这里,您不一直都是想杀谁就杀谁吗?怎么轮到我,就这么客气了呢?” 面对着白纱女子,宋皆宜竟然是当面问道:“不管是你出手杀了我,还是把我扔进这葬骨坑里,在这里杀了我,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有谁会知道?你何必有这么多顾虑?” 白纱女子第一次正视这个青衣少女,“你倒是有胆子,这个时候了,还像打探我的想法?” 杀了这位来历莫测的少女,不管少女背后的势力能不能察觉到,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白露都不会动手,因为在没有除掉落叶宗前,她绝对不能死! 白露笑道:“我现在不想杀你!” 搞了半天女子还是没有对她出手,宋皆宜干脆直接站在环形山边,她张开双臂,笑道:“领我来这里,总不是想让我自己跳下去吧?” 张开双臂的宋皆宜一动不动。 束缚住少女的白纱女子望着远方,她笑道:“现在还不是你跳葬骨坑的时候。” 白露的眼中寒光一闪。 “你不会死的,但是今天这里,一定要葬人!” 董难言提着桃木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 这里面的建筑似乎都大同小异,这一路走来,让董难言觉得压抑,甚至都忘了走了多久。 “齐道真。” 董难言停下脚步,从走进森骨域里后他们二人就一直向前行走,这一路上没有碰到一个森骨域弟子的董难言沉声道:“没有见到一个人,不对劲!” 跟董难言离得很近,齐道真小声道:“董难言,你傻了不成,没人还不好啊!” 董难言紧张的手心都渗出了汗水,“齐道真,你忘了,外面的门,是自己开的。” 很明显,齐道真是才想到这么一茬,“董难言,这难不成是真把咱们当成客人了?” “你想什么呢?” 董难言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光华,发丝浮动间,像是降临人世的谪仙。 正当他想要说话时,空旷单调的前方,突然生起了浓雾。 这雾一开始如蒙蒙细雨,不过一晃眼的功夫,就让身陷其中的董难言伸手看不见五指。 “齐道真。” 视线所及全是浓雾,董难言喊道:“齐道真,你怎么样了?” 明明在浓雾生起前齐道真就站在他的旁边,但是此刻属于小道士的声音却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很遥远的地方。无忧中文网 “董……你小心……我……” 声音戛然而止。 浓雾之中,董难言不敢四处乱动去寻找齐道真,把桃木剑握紧,他一点一点向前挪动着脚步。 这雾似乎古怪的吓人,就算是少年凝神境在金柳峰可以覆盖半个落叶宗的惊人神识都散不出去一丈。 董难言知道这一定是森骨域的手段,身上光华乱绽,金袍猎猎,他摸索着向前走去。 在这里看不见太阳,董难言心里数着数,来计算着这浓雾的持续时间。 “一,二……” 每一个数字都是一个呼吸。 在董难言数到九十九时,面前的浓雾开始变得稀薄,不用靠神识,已经可以看的很远。 四周根本就没有齐道真的身影,宋皆宜还没救出,总不能先把齐道真搭在这里,董难言鼓足全力,神识如潮水般的向外探出。 之前如铁壁铜墙的浓雾已经散去了不少,稀薄了不少的雾气根本挡不住董难言的神识。 一丈。 两丈。 三丈。 神识散到五丈远的董难言突然收回神识,愣在原地。 只见几丈外的雾影里,有几只纤纤玉手在拨弄云雾,影影绰绰的身材哪怕在云雾里都能让人感觉到曲线玲珑。 葬骨坑上出现一层水幕。 被白露束缚住的宋皆宜见到水幕中的少年,急得不行。 他真是个傻子,怎么就敢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 看到云雾中那些衣不裹体,有些甚至身无寸缕的女子每一个人手心都有一把骨匕,猜出白露用心的宋皆宜怒道:“卑鄙!” “卑鄙?” 随着白露手指轻点,水幕中雾气便向董难言弥漫过去。 白露笑道:“我怎么就卑鄙了?难道你这位千金小姐不满意我的待客之道?” 要是身体能动,宋皆宜一定过去阻止白露,但是现在她被束缚住,她只能动嘴,“卑鄙,你一个渡海境修士,对一个少年使用这样的手段,你也不害臊?” 白露松开对宋皆宜的禁制,“这算的上什么手段,色字头上一把刀,他不动心,自然无事。” 看到宋皆宜要过来跟她拼命的架势,白露一手挡住少女冲过来的一拳,然后一手将她摁在身前。 “要跟我拼命?担心你的意中人了?” 白露一掌拍在宋皆宜后背,让少女一个踉跄。 “你还能让背后的人影显化吗?要是不能话,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 望着下方的水幕,宋皆宜心里暗道:“董难言,你小心啊。” 一指碾碎水幕,不再让少女看到那边画面的白露笑道:“别担心,要是他过了这关,你自然就会见到他。” 刚才还在神识中才能见到的人影距离他越来越近,董难言低下头,不敢直视前方。 这群影影绰绰的人影将他缓缓围住,进退不得的董难言紧紧的盯着手中的桃木剑。 可是少年没有动作,不代表对方没有。 皮肤柔嫩丝滑的玉手从云雾中探出,缓缓向少年的脸上伸过去。 “这位公子,你长得怎么这么俊俏啊。” 闭上眼睛的董难言手中桃木剑一抖,横在他的身前。 手掌被挡住的女子微微一笑,“公子的剑好凶哦。” 董难言周围响起了莺莺燕燕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让人心头一酥。 横在身前的桃木剑上又多了一只手,让董难言手都颤了一颤。 “公子,干嘛这么凶呀,把剑放下吧,这么大火气可不好,来,让奴家帮你消消火。” 云雾里的女子已经大胆的想要握住董难言的手掌往里面身前伸。 就算没有了水幕,在山顶上依然可以看到山下少年表情的白露微微一笑。 看样子,少年能不能走到葬骨坑都是个问题。 在距离董难言有些距离的森骨域另一处地方,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的齐道真跟董难言的遭遇一样。 道袍被女子摸的褶皱,耳垂被人哈气一吹,齐道真闭着眼睛苦着脸道:“各位姐姐,你们的好意小道心领了。” 心里只有飘逸出尘的女子,小道士从袖中捻出那张金色符箓,准备逃出这里。 齐道真心里默念道:“董难言,我来找你了。” 已经有人手掌顺着桃木剑向他身上摸去,董难言反手抓住,然后向外一推。 “各位请自重!” “自重?是让我们自报重量的意思吗?” 董难言面前的这些女子打趣笑道:“公子,奴家九十斤。” “公子,你是喜欢重的,小女一百斤,不知道公子满不满意。” “公子,为了你,奴家可胖可瘦。” “公子……” 这些女子你一言我一语,董难言抬起头。 神识也不曾探出,少年依旧是闭着眼睛,“各位请自重,我长着眼睛,但我的剑上可没有眼睛。” “哎呦,公子可真是凶呢。” “公子,你的凶狠奴家知道了,但是公子,你还不知道奴家有多凶呢。” 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不知道少年听没听的懂女子的一语双关,宋皆宜还在这里生死未卜,齐道真又不见了踪影,没有时间在这里跟这些女子好言相劝,身上的绽放起光华,桃木剑上覆盖着的炽热光晕灼烧的女子们手掌发红。 将桃木剑提起在身前,董难言沉声道:“小心了!” 眼睛闭着的少年也不知道前面是不是有人,右掌握着桃木剑,左掌重重向剑柄上一拍。 这把桃木剑拽着董难言瞬间就像外头飞去。 搔首弄姿的女子们这次是不敢在前面阻挡了,站在少年前面的女子们有些狼狈,埋怨着少年不解风情。 没有水幕,宋皆宜只好焦急的向山下望去,只是不知道少年在哪个位置,张望了很久也看不到董难言身影的少女心里紧张。 在金柳峰上知道你都不是登徒浪子,你可千万别在这阴沟了翻了船啊。 就在宋皆宜焦急之际,突然山下有一道流光从不远处的迷雾中窜出。 看到去势惊人的桃木剑带着董难言冲了出来,宋皆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下,只不过很快,还没等少女缓一口气,在目瞪口呆之中,她哎呦一声。 好不容易冲出了迷雾的少年因为没有散出神识,再加上闭上眼睛,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冲出去的董难言根本就没有受力。 就连白露都微微一愣。 刚刚冲出这边迷雾的董难言。 一头扎进了齐道真那边的迷雾之中。 停下脚步的董难言心里一喜。 因为耳边已经传来了齐道真的声音。 “董公子,我可算找到你了。” 不过还没等董难言睁开眼睛,耳边这道欣喜的声音一变。 齐道真苦着脸道:“啊,我怎么还在这里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放了她 听到齐道真声音后,脸上充满着喜悦之情的董难言耳边再度响起女子的娇笑声。 她们难道如影随形,怎么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显然是忽略了齐道真的那句“怎么还在这里啊”,本来想要睁开眼睛的董难言闭眼握剑道:“齐道真,小心!” 这些女子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用金色符箓离开这里的齐道真十分震惊。 明明已经到了董难言身边,怎么这些女子还会出现? 眼不见心不烦。 齐道真闭上眼睛,跟董难言背靠着背,“董难言,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这张还剩下一些的金色符箓已经是他手里压箱底的保命手段了,连这都不能拜托这些女子,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 还不清楚是自己让齐道真重新返回这里,董难言沉声道:“跟紧我。”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要是因为再浪费时间,恐怕就算天黑了也不能找到宋皆宜。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 直视着稀薄云雾中身姿妙曼,不断向他靠近的女子们,董难言手中的桃木剑已经轻颤出剑鸣声。 “宋皆宜在哪里?!!” 桃木剑上覆盖着一层光晕,剑身所长即是面前女子离他的距离,董难言眼睛清明,堂堂正正的看着女子的眼睛。 “公子,宋皆宜是谁呀?” 率先向董难言这里走过来的女子没有触摸剑气盈盈的桃木剑,她挺起胸膛,手指从吹弹可破的 侧脸上轻轻滑过,女子的声音温柔的如春风般温暖。 “公子,如果你喜欢宋皆宜这个名字,那从现在起,我就叫宋皆宜,好不好?” 见到少年没什么反应,女子嘴角微微一扬,满脸春光之中,她绕开桃木剑,打算在冰天雪地之中,用她的体温来温暖这个少年。 啪。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女子还来不及惊呼一声,就已经一头倒在雪地里。 没有任何怜香惜玉,毫无斜视被桃木剑抽飞,姿势诱人,脸颊红肿的女子,董难言冷声道:“你不是她。” 闭着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齐道真一只手抓在秋色上,能感觉到董难言正在缓缓行动,他挪动着脚步,跟在董难言后面。 董难言眉毛一沉,在他出手后,周围的那群女子只是脚步一顿,根本没有受到影响,继续向他走来。 扶起捂着脸颊的女子,身上只披着一件纱衣的女子雪白的长腿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她迈步而来,走到董难言面前。 看上去冷清的女子在董难言的震惊中一只手握在桃木剑上。 女子像是毫不在意被炽热光华灼烧的通红的手掌心,她轻启朱唇,“公子,奴家的妹妹不吃打,公子要是喜欢暴力,那就对我来。” 女子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我喜欢。” 听到这种诱人心神的话语,齐道真抓着秋色的手都稍微紧了一些。 董难言,你还能不能扛得住啊? 被女子握在手掌间的桃木剑像是一条出海蛟龙。 光华中带着三分剑气,逼得女子松开手掌。 和前一个女子一样,这名双腿细长的女子被董难言一剑拍在脸颊,倒在雪地里。 “你喜欢?” 这森骨域的人真是怪的很,董难言桃木剑向下一划,直指女子的心口。 “快点说怎么走出这里?宋皆宜又被你们关在哪?” 修为不俗,比董难言还要高出两三个境界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凝神境修士拿剑指在心口。 被白露命令不准用境界杀人,只能靠美色诱惑到少年后才能下杀手的女子呼吸急促,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虽然少年目不斜视,但是毕竟是几乎身无寸缕的站在他面前,为了得到杀死少年后的奖励,更是不敢违背娘娘命令,女子都不想让董难言活着离开这里,她挺起胸膛,迎上桃木剑。 “我就是喜欢,公子要杀干便杀,不过我觉得公子与其用剑,不如动手呢。” 还好董难言今天拿的不是幽草,不然可能挺起胸膛的女子就不是现在这样这是皮破血流了。 桃木剑上沾染着一丝血迹,这群女子简直是无赖,董难言冷声道:“你觉得我不敢?” 桃木剑上的光华更盛,肉眼可见,一道如皎皎月光的光晕从剑柄上向剑尖流淌。 虽然被娘娘吩咐过不可显露境界,压制修为如同凡人的女子眼界尚在,面前的光晕一道透过剑尖流淌在她身上,那她必死无疑。 但是不相信一直优柔寡断的少年真敢杀她,女子逞强道:“死在公子剑下,奴家愿意。” 桃木剑上的光晕非但没有任何停顿反而速度更快,眼看就要它就要透过剑尖,女子终于是忍不住了。 虽然杀了少年得到的奖励丰厚的惊人,但是起码得罪有命享呀,娘娘只是让她们压制修为勾引少年,却没说一定要少年死在这里。 不忍心让这一身几十年的修为毁于一旦,这位登楼境的女子不敢显露修为,她只能高呼道:“公子饶命!” 光晕停在桃木剑尖上,董难言心里吐出一口气。 如果女子真是一心求死,他还真不敢下手,好在在这场胆量比拼中,最后胜的那个人是他。 “宋皆宜在哪里?怎么走出这里?” 既然自己已经开口求饶,那么就说明这道被娘娘设下的关卡已经失败了,女子跟身旁那些女子眼神交流。 还没上前诱惑董难言的那群女子之中不乏有修为境界比双腿细长的女子还要高的,但是少年杀伐果断,她们现在跟女子一样压制修为,就算是她们上前,估计也还是这个下场。 看到这群姐妹们点头,既然任务已经失败,双腿细长的女子有意的将轻纱往身上的遮,“我们不知道谁是宋皆宜,也不知道她在哪,但是只要你沿着这雾气稀薄的地方往外走,就能走出这里。” 董难言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拉着齐道真就向外走去。 才走出不远,董难言让已经睁开眼睛的齐道真先在这里等一下。 返身回去,那帮衣不裹体的女子果然还没走。 见到少年去而复返,先前被一剑拍飞的女子脸上红彤彤的,“公子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还没看够?” 如果说女子之前对他说话还是柔声细语,魅惑人心,那现在女子的声音就是冷若冰霜。 董难言紧闭着眼睛,他一拍乾坤袋,取出一些他放置在其中的衣服,放在脚下,然后转身离开。 “多有冒犯,不好意思。” 少年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留下这群女子面面相觑。 按照女子的说的,沿着迷雾稀薄处行走的董难言和齐道真用不上一会就走出了这里。 眼前出现一座山。 “董难言,你说还有什么在前面等着咱们?” 视线所及望不到山顶,董难言摇头道:“不管有什么,我们都得找到宋皆宜啊。” 齐道真整理了一下道袍,“走吧,咱们哥俩闯一下这龙潭虎穴。” 在迷雾中就耗费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他们,正当董难言跟齐道真要绕过这座山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 有一道极其冰冷的声音从山上传来。 “董难言,不是想要救宋皆宜吗?我在山上等你!” ———— 从落叶宗到真珠国沿途搜寻了一路,叶净等人没有任何发现,别说是什么踪迹,就是连董难言的气息都没有发现。7问 已经里里外外搜寻两次,赵妙奇怪道:“不可能啊,董难言他一个凝神境,到底是怎么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溜走还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的?” 纷纷落下的鹅毛大雪还没等到叶净头顶就消融掉,毫不掩盖的气息吹散脚下的没膝积雪,露出湿润的地表。 “董师侄怎么离开的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他。” 叶净脸上写满了担忧。 如果董难言真的去了森骨域,那老者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已经派人去森骨域的路上打探消息,正在等待回应的叶净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有什么发现吗?” 在这条路上来回搜查的叶澈在一处路段上有了一些发现。 矮小精悍的老者毕竟跟着董难言这群人几天,所以对齐道真的气息有些印象,在一处雪地上感受到小道士气息的他沉声道:“赵妙,你赶快推演一下,看看这股气息往哪里去了?” 老者一挥手,一块石子边飞到赵妙手心。 正是齐道真从车厢里出来踩在雪地上的落脚之处。 在落叶宗众人的紧张下,负责看管神通楼的赵妙心神沉浸在石子上,随着老者眼睛一闭,他头顶的天空中竟然有雨水落下。 细雨落在老者手心上,这块普普通通的石子竟然自行的悬空飞起,不停地颤抖旋转。 突然,这块石子上出现一道道裂痕,碎成粉末,落在地上。 好在从天空崩碎的石子中,有一细小的碎块跟那些毫无规律坠落的碎石不一样,极为明显的落在一处地方。 “怎么回事?” “这块石子上的气息本来就很微弱,而且好像有什么在阻挡着我去追寻。” “那能看出什么结果吗?” 赵妙摇摇头,“石子已经炸裂,具体结果我不确定。” “哎。”,正当叶澈和其余人失望的时候,只见捡起那块与众不同碎石块的叶净手指颤抖。 “师兄,怎么了?你看出什么了?” 叶净脸色十分不好,他望着远方,喃喃道:“完了。” ———— 已经爬到半山腰的董难言擦了把汗,从山上传下来的声音他认得。 那是属于白骨娘娘的声音。 紧跟在董难言身后,齐道真小声道:“董难言,看来咱们一开始就中了她的计了。” “我们不是早就知道这是计吗?” “那倒也是。” 离山顶越近,就越感觉寒冷。 董难言身穿着秋色,到是感觉还好,但是回身看到齐道真的眉毛上已经结上冰霜,他劝道:“齐道真,你就在这里停下吧,再往上面走,你受不住的。” “那怎么行,说好的要咱们一起的,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上去。” 董难言停下脚步,“齐道真,山顶上的是白骨娘娘,其实不管是我一个人去还是跟你一起,其实都差不多的。” 董难言在神通楼上知道,境界悬殊过大,对方甚至可能连你的神识传音都能捕获到,所以他不敢在齐道真的心湖上发声,他眼神示意齐道真,“有你的金色符箓在,我上去找机会带着宋皆宜走,到时候我们在落叶宗汇合。” 在森骨域门口,他们两个就商量好,为了让白骨娘娘有所防备,不管是他们两个谁先找到宋皆宜,都要立刻使用金色符箓先走,然后趁着白骨娘娘失神,那个人再趁机而走。 “董难言,我们两个人上去总比你一个人希望大一点,你不用说了,我们赶紧走。” “齐道真,你这样扛不住……” 董难言脸色一变,手中的桃木剑散发出耀眼光华,向着脚下一刺。 能够伤到灵云山登楼四境韩长老的藏华神通被从山上台阶下破土而出的白骨手掌一握就碎,咯噔咯噔的摇晃着手掌,一拍地面,这具骨头有些破损的骸骨便出现在董难言和齐道真之前。 白露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董难言耳边。 “看你们上山有些无趣,干脆给你们找找乐子,这具骸骨,是你们落叶宗的一位凌虚境长老,相信你们之间会有些共同语言。” 在董难言一剑刚停,刚稳住脚步的时候,这具生前是落叶宗长老的骸骨就像是锁定住了少年,几乎在一个眨眼之间,就来到董难言面前。 骨掌之中有闷雷的声音响起,董难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击他最为熟悉和擅长的藏雷拳法。 秋色卸去了大半力道,董难言手掌之中也同样传出闷雷之声,脚下一点,他整个人腾起在空中,越过骸骨,一掌拍在白骨头颅之上。 在金柳峰上施展藏雷的董难言一拳一掌都可以击碎青石,但是受了他全力一掌的白骨头颅之上,却连一丝裂痕都没有出现。 不过毕竟是一掌将它击退了一步,董难言抓住机会,桃木剑刺在骸骨胸口,传出一阵金石摩擦之声。 董难言累的气喘,但是受到了致命两击的骸骨却仿佛一点事也没有,它身上咯咯作响后,竟然有两道白色的光芒从山中飞进它空洞的眼眶中,这具骸骨的骨架之中散发着白光,一股几乎跟生前想差不多的凌虚境气息从董难言前方传出,险些将少年吹到山下。 “吼……” 寒风透过白骨的发出类似吼叫般的声音,这具骸骨头顶上竟然有一朵黑色的花出现,在随风摇曳中,它对着董难言隔空一掌打去。 躲闪是来不及了,正在董难言打算硬挨这下的时候,威力惊人的掌风竟然擦着他的耳边过去,然后在半空中炸响! 摸索到骸骨背后的齐道真在它背后贴上一张符纸,“董难言,我来缠住他,你快点上去。” 到底不是真正的凌虚境修士,只是一具骸骨,给它背后贴上一张颠倒符以后,果然它四肢不听使唤,全身乱动。 没有过多犹豫,董难言给齐道真投去一个不行就立刻使用金色符箓的眼神,然后大步向上走去。 目送着董难言离开,齐道真知道那张颠倒符纸只能拖住它一会,一脚踹在白骨身上,小道士撸起袖子道:“道爷今天跟你拼了!” 今天的发生的一切都让白露觉得意外。 没有想到少年竟然会来森骨域,没有想到少年竟然能走出迷雾,同样没有想到他能走上这里。 在小道士缠住那具白骨后,白露没有再继续召唤这种东西,因为女子觉得总吃一道菜,总会吃的腻。 散发出一丝渡海境的威压,哪怕只是一丝,白露也相信足以让登楼境压迫的跪下,不曾想到最后,这个名叫董难言的少年竟然是顶着她的威压,一步一步走上山顶,来到她的面前。 董难言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少年在看到女子身后拼命对他摇头的少女后,脸上露出笑容。 “忘了你不能开口了。” 被白露解开嘴上封印的宋皆宜终于可以说话,她几乎是对董难言喊着说道:“你快点走,你傻了吗?来这里干嘛,快点走!” “我不傻,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听到少年异想天开的想法,白露手指轻轻一点,宋皆宜身体不受控制,走到了山边。 脚尖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葬骨坑,白露笑道:“董难言?” “你说让我来森骨域,我来了,你放了她。” “我说让你来,但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放了她?” 一直在观察,想到找到接近宋皆宜的机会,董难言沉声道:“我知道你想对付的是我,她不是落叶宗的人,跟他没有关系,你放了她,我留下!” “放了她?” 白露笑道:“好呀。” 在宋皆宜后背上轻轻一推。 女子的声音平淡。 “我放她下去。” 在董难言的震惊中,宋皆宜就像是一片落叶,飞向黑暗之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 长生楼 被白露封住修为,像一片青色落叶向下飘荡的少女身影一顿,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绳索拽住她,让她悬空而止。 白露身上的白纱无风自动,从身上延伸过去,扫开冲上前的少年手中的桃木剑,同时一下子缠住董难言的双手,一下子将他拽到身前。 董难言全身的窍穴绽放光华,没有一丝保留,但是在这位白骨娘娘身前,那一道道威力不俗的光芒却只是堪堪透出体表,根本攻击不到女子。 “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白露脸上露出冷笑,她松开束缚住董难言的纱衣,让少年站在地上。 面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宋皆宜现在就悬空停在上面,董难言心中盘算着如何能在白骨娘娘面前用金色符箓救出宋皆宜。 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但是都被少年一一否决。 在白骨娘娘面前,他连藏华都施展不出,更别说取出金色符箓救人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 董难言回身望着这个在落叶宗议事大殿里就对他出手过一次的女子。 “你放了她,我的命给你!” 放弃了使用金色符箓带宋皆宜走出去,知道这种方法不行,董难言不是不想活下去,但是少年知道他还有五年的命可活,如果能用他的命换宋皆宜的。 他愿意。 “你换她?” 白露不屑一笑,“你以为你的命很金贵?” 董难言皱眉道:“你拿宋皆宜要挟我来这里,不就是想除掉我吗?” 站在山顶的女子手指轻轻一抬,宋皆宜就被拽到她的面前。 解除了少女嘴上的封印,白露笑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说出你的身份,你还可以活下去。” 这个疯婆娘刚才险些把她真的扔下去,恢复自由的宋皆宜赶到董难言身边,“如果我说了,你把他也放了!” “那可不行!” 骨冠在头顶轻旋,纱衣飘荡中,白露指着董难言说道:“他是落叶宗的人,落叶宗的人,活不出森骨域!” “不过今天我倒是可以法外开恩。” 脚掌一跺,董难言和宋皆宜的脚下的土地竟然向内生长延伸了过去。 白露笑道:“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你们脚下的地面就会碎裂,今天你们两个人中间只能有一个活着走出这里,至于是谁,你们自己决定。” 女子对正对她怒目相向的眨眼道:“别怪我,既然你不愿意开口,那你就一直隐瞒着身份吧。” 脚下突然变成悬崖的山体上已经布满裂纹,并且不断有“咔嚓”、“咔嚓”的声音传出,宋皆宜狠狠的瞪了一眼白露。 没有了青神衣遮掩气息,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家里寻到,宋皆宜不相信等她说出来后这个白骨娘娘还好对他们出手,正当她打算亮明身份的时候,少女的衣袖突然被人扯了一下。 “宋皆宜,地面马上就要碎裂了,你快走。” 距离宋皆宜这么近,董难言眼睛一亮,终于找到机会的少年嘴里说着话,手中却突然翻出一张金色符箓。 抓住宋皆宜的手,董难言正在心里默念落叶宗的时候,突然有一条宛如的小蛇的红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符箓。 将符箓夹上手间,感受到上面隐约传出的波动,白露冷声笑道:“你就是凭借一个无声无息出现在森骨域外的?” 果然在女子面前没有办法使出符箓,眼看着脚下悬崖就要龟裂追下,董难言把宋皆宜向外一推。 “董难言!” 少年已经随着碎裂的山体向下坠下,被董难言一掌推到安全位置的宋皆宜向前一跃,跳了进去。 在白露瞳孔一缩中,宋皆宜比董难言下坠的速度更快,到底是一名登楼境的修士,少女下坠中控制身影来到董难言的背后,掌心散发出柔和的青光,她一掌拍在他的后心。 后背上的青光让董难言止住下坠之势并且向上冲去,但是下面的少女却被这股反震之力震得像下面坠落的更快。 “不用管我,你快走!” 少女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重新落在山顶上的董难言向下望去,眼前一片漆黑。 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白露其实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想过真要杀了宋皆宜,她只是想看一下这对少年少女到底做出怎么样的决定。 本以为天下男子都是负心汉的女子见到少年推开少女,又见到最后少女跳下去救出少年。 白露轻叹一声,对着她脚边跪在地上的董难言开口道:“我跟你们落叶宗不一样,我说到做到,既然她愿意代你去死,那你走吧。” 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在白露脚下。 白露转身向山下走去,“她掉进了葬骨坑,凭她的登楼境修为,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下去,别想着救她了,趁我没改变主意,你走吧。” “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下去?” 董难言从白露的话中听出端倪。 掉下去的宋皆宜还没有死! 白露停下脚步,“别痴心妄想了,我这葬骨坑里跟你们落叶宗的枯井鬼牢不一样,没有什么渡海境的鬼物,但是里面有着一头融合了无数冤魂邪念的厉鬼,那个少女,坚持不了多久的。” 董难言站在山边俯视着山下。 “它是什么境界?” “不高,凌虚境巅峰而已。” 看到少年似乎是想下去,白露笑道:“不怕死?” 以为他只是在做做样子,这种场景看多了的白露心里摇头一笑。 世间哪有那么多真情实意。 相信她只要委婉的劝两句少年,给他个台阶下,他就会收回眼泪下山。 正当女子打算开口之时,突然白露一愣,她回过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少年从山顶一跃而下。 只有声音回荡在山上。 “我怕死。” “但是我更怕她死。” ———— 雪天山路上,常垣悠悠闲闲向着山上走去,慢慢悠悠走到落叶宗山门,他停下脚步。 极高的天上每隔十几丈就有一枚落叶,组成的山水阵法如透明倒扣的大碗。 常垣就地坐下,揉了揉下巴。 这里明显是开启了护山大阵,他怎么进去? 虽然以他的修为走进这里就跟有进账自家后花园一样,但是师傅出门一再嘱咐他不要恃强凌弱,要谦虚低调,所以男子想了想,“反正不着急,在等一等吧。” 常垣没有动脚,但是他脚下的冰雪却缓缓而动,载着他下山去。 巧合的是,打算沿路返回散散心的男子,在走到一处地方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唔,好熟悉的气息。” 落叶宗核心功法大都脱胎于长春宫,感觉到叶净叶澈等人气息的常垣笑望着远方。 “不在家带着,这么多人跑到那边去干什么?” “我来看看。” 男子闭上眼睛,随后又再度睁开。 他满脸惊讶,骇然出声道:“这怎么可能!” ———— 摸索着起身,宋皆宜手间亮起一道青光,帮助她看清四周。 少女浑身酸痛,但是好在她从下体魄打磨的结实,所以摔在地上,只是有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根本。 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担心手心的青光太亮会引来一些吓人的东西,宋皆宜举起手,用只能看清一丈左右的光芒来向前探路。 不过还没等走出几步,这片黑暗的地方,突然划过一道金光。 像是垂落在阴暗角落的一道阳光,伴随着“哎呦”一声,落在宋皆宜的身后。 声音有些熟悉。 宋皆宜小心的挪动脚步,举起手向后看去。 只见灰头土脸的董难言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了没有宋皆宜那样的强悍体魄,要不是身上有着这件秋色,估计掉下来的就是一滩肉泥了。 见到是董难言,宋皆宜赶忙走过去,扶起少年。 少女狠狠的朝天道:“说好了有一个人掉下来,另一个人就可以平安走出去,这个白骨娘娘,真是不讲信用。” “宋姑娘……” “别怕,不讲信用就不讲信用,没事儿,我带你走出去!” 虽然是白骨娘娘让他们处于现在的险境,但是在讲信用这件事上,董难言觉得是宋皆宜误会女子了。 “宋姑娘,她让我走了,是我自己下来的。” “啊?” 宋皆宜一愣,“你…说…什么?” 董难言小声道:“是我自己下来的!” 为了让他平安出去,她摔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结果他竟然又自己跳下来了? 宋皆宜摸了摸董难言额头,“你发烧了?”596 少女怒道:“你下来干什么,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知道。” “知道你还下来,你想气死我呀?!” “宋姑娘,我不想气你的。” 终于又看到少女气呼呼的样子,在来的路上提心吊胆的董难言笑道:“我跳下来,是因为你在这里啊。” 如果说白露盼望董难言来森骨域,那么宋皆宜背后来自青神山的女子就巴不得少年快点回到落叶宗。 此刻同样在这葬骨域里的女子见到少年出现在这里,还说出这番话,她捂着额头,一脸无奈。 虽然说脸上还是气呼呼的样子,但是听到董难言的话,宋皆宜心里流过一道暖意。 “宋姑娘,你是不是摔到脸了。怎么脸这么红?” 手中的青光倏地熄灭,不然少年看到她的样子,宋皆宜的脸更红了,“不用你多管闲事。” 仿佛有一道皎洁月光洒进这里,光华凝聚在指间,董难言认真道:“宋姑娘,你别不当回事,脸上的伤可不爱好,我的乾坤袋里带着药,你让我看一下,我好看看给你拿什么药。” “哎呦。” 狠狠地一脚踩在董难言脚上,宋皆宜扭头道:“别废话了,赶紧……” “啊!” 一个披头散发,右眼空洞无比的头颅出现在扭过头的宋皆宜面前,吓得少女一声尖叫。 一把拉住董难言的手,最害怕这种吓人面孔的宋皆宜哆嗦道:“董难言,有鬼。” 在充满着窈窕动人人影的香艳迷雾中没有一点心慌的董难言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宋皆宜握住他手掌的时候,他的心怦怦直跳。 这样的手,他一共握住三次。 一次是在换生湖边。 一次刚才在山顶。 一次是现在。 手心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董难言一掌劈在扑向前的厉鬼身上,将其打了一个粉身碎骨。 “宋姑娘,没事了。” 不想在这种时候占宋皆宜便宜,董难言主动松开手,“要是害怕,你就闭上眼睛。” 缓过神来的少女见到少年抽出手,她脸上一片羞红,少女自己都替自己害羞,一个登楼境的修士,怕什么鬼呀。 不过实在是对吓人的东西太过害怕了,宋皆宜抓住董难言的一衣袖,眯着眼睛。 “宋姑娘,你看我们能上去吗?” 董难言打量着四周的峭壁,上面像是长着荆棘,同是又有一种光滑之感。 “上不去。” 宋皆宜拉着董难言过去伸手摸了摸,从这到上面至少要千百步,宋皆宜摇头道:“这上面太滑了,咱们俩是站不住的。” “那该怎么出去呢?”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宋皆宜眯着眼睛道:“这是山中的坑洞,我们只能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通往外出的洞口,或者有没有不那么滑的山壁,想办法从那里走出去。” “宋姑娘。”,董难言皱眉道:“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想到女子跟他说的,董难言缓缓道:“听白骨娘娘说的,这个叫葬骨坑的地方里有一个凌虚境巅峰的厉鬼,我们在这里待的太久,恐怕早晚要遇到它。” “凌虚境巅峰?” 宋皆宜眉毛一沉。 她可没有青神衣了,一个登楼境和一个凝神境,在凌虚境巅峰面前可不够看。 “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吧。” 宋皆宜宽慰董难言道:“还记得咱们在换生湖吗?福大命大,没准咱们遇不到这里这个凌虚境巅峰的鬼物呢。” “宋姑娘。” 显然惧怕鬼物的宋皆宜不会用神识外放查看,所以她当然见不到远处的这幅骇人景象。 黑暗中亮起无数阴森的鬼火之光。 或是倒悬在峭壁上,或是漂浮在空中,死在这葬骨坑中的厉鬼闻到了活人气息,此刻目光中带着贪婪,如潮水般的向着董难言和宋皆宜涌来。 眯着眼睛的宋皆宜瞧见了这一幕,她送来了董难言的衣袖。 “看来我们俩的好运气是用光了。” 神识看不透修为高低的厉鬼实在是太多了,在鬼潮面前犹如河床上一粒石子的董难言对宋皆宜问道:“宋姑娘,你说这里哪个是凌虚境巅峰?” “哪个是凌虚境巅峰?” 现在怕已经没用了,宋皆宜松开董难言的衣袖,“等到哪个能一击就打倒我们,哪个就是了。” 春雨滴落,黑暗阴森的地底亮起一片青色光芒。 “董难言,你可别掉链子。” 随着一柄青色长剑出现在宋皆宜手心,如狂潮向前涌来的厉鬼几乎是其其一顿,遮住眼睛哀嚎起来。 董难言可不想被少女看扁,皎洁的光芒流淌在桃木剑上,他抢先一步,迎了上去。 这里鬼物实在是太多,虽然少女的雨水剑有些一些震慑作用,但是这里的厉鬼实在是太多,许久没有尝过血食的它们在稍微停顿后,再度争先恐后的向前冲过来。 鬼物数量多到董难言根本不用刺砍,他握着桃木剑用力一挥,身前便是一片残骨碎衣。 但是对付这种鬼魅,很显然宋皆宜的雨水剑杀伤力更大,对凡人来说,春雨贵如油,润物细无声,但是对这群鬼魅来说,那就是灭绝之意,只见少女每次飘然一挥衣袖,剑气就如春雨般一样横扫过去,成群的鬼魅沾染接触上以后就瞬息消融。 可是少年和少女所杀的这些厉鬼就如同鬼潮中的一个浪花。 杀了很多,但是后面涌上来的更多,而且渐渐有一些厉鬼,已经能抵挡董难言几剑了。 “宋姑娘,它们好像一个灵智都没有。” 宋皆宜皱着眉头,“这么些鬼物绝对不会全是厉鬼,显然是它们被人打散了灵智,只留下杀戮的本性。” 在森骨域能这么做的,只能是白骨娘娘。 心里暗骂一声变态,宋皆宜一边出剑一边向前之时,手中的雨水剑突然被握住。 面前的无数的厉鬼仿佛对穿着白衣的鬼物臣服,见到它选择了少女,这群鬼物竟然是不敢争抢,一个个改变了方向,疯狂向董难言涌入。 但虽然宋皆宜面前只剩下一个白衣鬼物,但是给她的感觉却丝毫不亚于千万鬼潮。 仿佛这个男子样貌的鬼物,一个人便是浪潮。 显然它就是那头凌虚境鬼物了。 白衣上有着五个指印,像是被人五指穿心而死的鬼物手心上嘶嘶作响,但是雨水剑明显无法让它退却,它身影一晃,出现在宋皆宜面前,一掌拍下。 葬骨坑中响起了巨响! 宋皆宜的身影在空中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砸在地下。 被一掌就重伤的宋皆宜艰难的爬起身,面前站着无情冷漠的白衣鬼物,少女苦涩笑道:“董难言,看样子我们的运气真是用光了呢。” 正在跟无数厉鬼纠缠的董难言见到那边少女又挨了一掌,少年眼眶通红,光华流淌全身的他就像是一轮明月,与此同时,月中响起惊雷声,零落的剑气就像是月光倾泻而下。 但是密密麻麻的鬼物就是食月的天狗,遮挡住董难言这轮明月的光华。 “董难言,你快走,马上我会引动体内的灵气,但时候你趁机赶快躲起来。” “宋皆宜,还有机会的,你等我!” 听到宋皆宜对他说她要引动灵气自爆,心急如焚的董难言发了疯一样的向少女那边冲过去。 已经在白衣鬼物攻击下奄奄一息的少女摇摇头,已经开始引动灵气的她摇头道:“傻子,你快走,别过来。” 少女艰难的抓住白衣鬼物的腿,传音喝道:“走啊!” 感受到前方熟悉的气息变得暴虐,董难言脑海中想起与宋皆宜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想起了换生湖边少女替他挡下一掌的情景,想起了少女打趣他眯起眼睛的笑脸,想起了她给他插上青簪的样子。 每一个人从他生命中离去,他都留不住。 无力,无能,无用。 深深的自责感出现在他的心头。 黑暗阴森之中仿佛亮起了一道金光。 少年抬头看去。 只见一座高耸入云的金色高楼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金柳峰上一样,楼门大开。 只不过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少年清醒之中走了进去。 在少年踏进楼里的一刻。 不管是森骨域还是神州偏僻之地,甚至是神州北部,所有修士心头都是一颤! 正打算出手制止宋皆宜的青神山女子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葬骨坑内,包括那名凌虚境白衣男子,所有的鬼物尽皆匍匐在地。 长生楼震百鬼。 远处浑身冒着金光的少年如一尊神祗。 降临尘世! 神州之外,海中阁楼的一张棋盘上,突然凭空出现一枚棋子。 正在捻子的老者喃喃道:“入局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顾谦之密 不敢大张旗鼓的出现在森骨域附近,浑身气机收敛到极致的叶净和叶澈等人震惊的望着森骨域里。 万丈高楼平地起! 一座金色的楼宇凭空出现在落叶宗这群人眼里。 “这是什么?!” 距离它这么远,依然能感受到其中散发着的耀眼光芒,坐镇神通楼的赵妙双眼瞪得溜圆。 他时常跟神兵阁的老者切磋,见识过那件极品法宝的神威,但是此刻与这座高入云海的金色楼宇一对比,两者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这么惊人的威势,难道是森骨域对董难言出手了?” 寻着石子指示的方向赶到森骨域外,终于在前方山门口察觉到有董难言遗留下的一缕气息的落叶宗这群人有些心慌意乱。 在这种浩瀚如天威的威势之下,凭心自问,就算是他们心里都升不起半点抵挡之意,更何况是凝神境的董难言? “安静!” 凝视着远处矗立在天地间的楼影,叶净脸上竟然有些笑意。 老者转头望向叶澈,发现他也同时望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 其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当初在金柳峰上为董难言护道的两位老者可是对这股气息走着深刻的影响。 这是属于董师侄的气息啊! 看样子董难言一定正在里面跟森骨域的人交手。 叶净仰头笑道:“莫要疑神疑鬼,这是董难言的气息,诸位,森骨域欺人太甚,宗仇家恨皆在,今天我们就杀进去,救出董难言!” 随着叶净话音刚落,两道肋骨状的大门在矮小的老者的悍然一撞下轰然倒塌! 凌虚境巅峰的气息不留余力的从身体里宣泄而出,脚踏虚空的叶澈喝道:“杀进森骨域!” 不是没有发现门口处的动静,但是白露却没有开启森骨域的护山阵法,因为女子所有的心神,都放在眼前这座金色高楼之上。 这股气息实在是太惊人了,连她都想要跪伏在地,对其顶礼膜拜! 目之所及,依稀能看到面前楼有两层,每一层都要比脚下这座环形山大上一两倍,根本不知道其究竟有多高。 白露心湖上生起滔天巨浪。 下面两个少年少女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背后人影仿佛可以秒杀她。 一个更是显露出一座让她头顶骨冠都微微颤抖的擎天高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白露的震撼中,她面前的这座金色高楼缓缓消散,化作一缕缕金光,飘散向葬骨坑。 葬骨坑内大放光芒。 像是洗涤苍穹的金色银河,凡是金光所照之处,万物皆明,百鬼皆消! 浑身被金光包围的董难言赶到宋皆宜面前,抱住气息紊乱的少女,随着他一指点在少女眉心,宋皆宜身上那股狂暴的灵气逐渐变的安静下来。 眼中有着一道金光一闪而逝,强行破开凝神境的董难言坐在地上喘息笑道:“我没有掉链子吧?” 以为差点就要死在这穷乡僻壤的宋皆宜也被少年惊住了,缓了一口气,她惊讶道:“难道刚才那座金色高楼是你的长生楼?” “好像是吧。” 董难言不确定道:“我也不清楚。” 开窍、纳气、凝神。 登楼六境。 这九境也总称为蜕凡境。 意思是有仙资,但刚蜕凡骨,只是在修行路上刚刚起步。 而蜕凡境中的登楼境又如同地基,有的人地基打的牢,楼层建造的高,自然在登顶之时站的更好,一览众山小,将来踏出那一步成就凌虚境,也是强于别人。 但是楼高也有坏处,因为楼越高,就以为着将来将来登顶一跨之时,要承受更高的冲击,别人可能摔下去会残,但是可能你就会死! 少女自认她的长生楼已经算是高处不胜寒了,但是没有想到今天遇上一个比她还要高的长生楼。 宋皆宜心中费解。 面前的少年,真的只是一个偏僻地方的傻小子? 正当宋皆宜想要问问董难言是怎么修出这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长生楼之时,少女眼睛一凝。 “小心!” 凌虚境巅峰的鬼物竟然在金光中活了下来,见到它正要像董难言伸手,宋皆宜看少年没有反应过来,她一下子向他扑过去,躲过白衣鬼物的手掌。 “宋姑娘。” 浑身没有什么力气的宋皆宜瘫在他的身上,董难言一只手揽起宋皆宜,一只手一拍地面,正要避开这头穷追不舍的鬼物,突然,白衣中的人竟然伸出手,然后开口道:“等一下。” 声音苍老的像是带着岁月的声音,白衣中的骸骨对董难言问道:“落叶宗的弟子?” 从白骨娘娘口中得知这名白衣骸骨极有可能是落叶宗的人,董难言点点头。 在金光的照耀下消除怨气的老者想要伸手拍拍董难言的肩膀,但是想到自己现在这幅样貌,他的手掌在半空中止住。 “好啊,好啊,落叶宗后继有人啊。” “前辈,您的名字是?” 从来不知道落叶宗里有这样一号人物,董难言正欲询问,却发现骸骨的白衣上散发点点金光。 强撑着一点弥留的神念,此刻即将要灰飞烟灭的老者叹息道:“什么名字不名字,这么多年过去了,连我自己都忘了。” 金光点点,散尽在这里,一道解脱的声音的从光点中传出。 “争来争去,最后来都不过一抔黄土,罢了,尘归尘,土归土。” 扶起宋皆宜,见到白衣骸骨已经化作花点消散,董难言唏嘘不已。 “你们落叶宗跟森骨域,看来真是死仇了。” 这里的鬼物应该都被董难言净化干净,宋皆宜没有那么害怕了,她不在抓着董难言的衣袖,借着还未消散的点点金光打量着四周。 董难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疗伤的丹药,递给宋皆宜,“是呀,不过我们还是赶快找找出口,不然,就算没有了这些鬼物,我们也早晚会饿死。” 宋皆宜吃下少年递过来的丹药,“它们应该都是被我们的气息吸引过来的,我们继续往里走走看吧。” “好。” 董难言看宋皆宜腿脚不便,想要过去搀扶一下。 “我自己能走……” 董难言扶着宋皆宜的肩膀,“你别犟了,你本来就受了伤,这地方寒气阴森,你待不了多久,我们抓紧时间,赶快找到地方出去。” 少年说的有道理。 在董难言的搀扶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的宋皆宜注意到身边的少年一颤,她问道:“怎么了?” 神识先在前面看路的董难言摇头道:“前面没路了。” 跟董难言走到葬骨坑的最深处,这里依然是四处都是峭壁,望着前方密密麻麻,刻着一个个名字的墓碑,宋皆宜叹息道:“原来这里面竟然是一个乱葬岗。” “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暗道之类的。” 虽然对出去已经不抱着什么希望,但是终归还是要尝试一下,少年少女走进去,在这片类似乱葬岗的埋骨地上四处检查着有没有什么暗道机关。 不过转了半圈,暗道机关没有找到,宋皆宜但是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董难言,你仔细看这里。” 墓碑林立的葬骨坑深处,每一块墓碑上都有着两个名字,更有甚者,上面竟然有三个名字。 “这是这么多年来,森骨域杀落叶宗弟子的见证处。”豆子书城 一块块墓碑看下去,上面用红色字体写着的名字后面都有一个落叶的符号,而下面刻画上的名字则并没有。 这里的墓碑岂止千百块,董难言愤怒之余一块块扫过,在目光掠过靠中的一块墓碑之时,少年直接震惊的喊出声来。 “不可能!” “怎么了?”,闻讯赶来的宋皆宜见到董难言这幅惊慌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找到暗道机关了?” 没有回答宋皆宜,董难言蹲下身子,使劲的扑掸着墓碑上的灰尘。 “顾谦,白露,祁南。” 宋皆宜好奇道:“怎么了?有什么让你惊讶成这样?难道是因为这是落叶宗之人是白骨娘娘和祁夫人杀得?” 宋皆宜也蹲下身子,问道:“不会这就是刚才那个凌虚境巅峰的鬼物名字吧?” 可是等了半天,董难言都没有回答她。 少年在看到顾谦二字后,整个脑子里一团浆糊。 在神通楼,赵妙跟他说资质惊人的顾谦是因为通敌森骨域,背叛落叶宗,被叶望擒下后自觉有愧,跳进枯井鬼牢而死,但是现在为何会在这里看到刻有顾谦二字的墓碑? 跟别的墓碑不同,这块墓碑是木制的,下面刻着白露和另一个人的名字。 祁南,显然就是祁夫人的名字了。 顾谦被白骨娘娘和她的师傅杀了? 一个人不可能死两次! 落叶宗和森骨域,到底是谁撒了谎?! 判断不出的董难言将这件事讲给了宋皆宜。 “你是说,本该死在落叶宗枯井鬼牢里的人也死在了这里?” 宋皆宜站起来想了想,“我觉得森骨域没有必要骗我们。” 顾谦的这块墓碑很显然已经立在这里有些时间了,绝对不是近期立起来的,而且她和董难言掉进这里本就是死路一条,对方何须再欺骗他们! “可是按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说赵妙长老是在骗我了?” 赵妙在他下山历练前还在他手心上写下三张护身符,董难言不相信老者会欺骗他。 “恩……”,宋皆宜思索片刻,看到与众不同的墓碑,少女轻声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落叶宗和森骨域其实都没有骗人。” 宋皆宜指着这块墓碑道:“这块材质跟其余的明显不一样,有没有可能是当时立的匆忙,或者,木制墓碑的意思是不确定这人的生或死?” “你的意思是说?” 宋皆宜点点头,“会不会是当初白骨娘娘和祁夫人将顾谦打成重伤,但是却被他逃了出去,但是她们以为顾谦必死无疑,所以就立下了这块墓碑,而顾谦逃出去以后发生的那些事情,就正是赵妙给你讲的。” 这样才可以说的通,但是董难言皱眉道:“不对呀,赵妙长老说的是顾谦背叛落叶宗,通敌森骨域,那为什么白骨娘娘和祁夫人还要出手杀了他,更何况听说他还和白骨娘娘相爱,她怎么会对他下杀手?” 宋皆宜一阵头大,她觉得少年说的也没有什么问题,他们两人猜想的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想来想去的宋皆宜突然轻轻一笑。 “宋姑娘,你笑什么?” 少女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她笑道:“董难言,你想不想知道顾谦到底是死在了森骨域还是死在了落叶宗?” “想呀!” “那你想不想从这里走出去。” “当然想了。” 董难言叹气道:“都这个时候了,宋姑娘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办法你就说吧。” “那我可说喽。” 手指前绽放出一道火焰光芒,在少女竭尽全力的操控下飞到空中,如烟花般炸裂。 这不是他在金柳峰上过年时代替烟花的小法术吗? 在董难言的疑惑中,宋皆宜指了指天空。 董难言抬头看去。 炸裂在山顶的“烟花”排列成一行字,闪闪发光。 “你知道顾谦到底死在哪里吗?” 做完这一切的宋皆宜对董难言笑道:“我们不知道,她也不一定知道,但是听她一说,我们结合一对比,肯定就知道了。” 手心中再次有一团火焰升空,这次天上的排列的字换了一换。 “想知道就下来接我们上去!” 董难言哑口无言,许久才道:“这能行吗?” “试试呗,总比干呆着等死强吧。” “可是……” 从山顶女子身上向下延伸的白纱如同藤蔓,一瞬间垂进葬骨坑中,缠住董难言和宋皆宜。 外面已经打成一团,血婆婆等人已经对上冲进森骨域的叶净等人,双方大打出手,但是虽然占据着地利人和的优势,但毕竟对方是落叶宗顶尖的高手,所以一时半会之下,双方打的有来有回,难分难解,僵持在那里。 只要渡海境的女子一出手,战局就会瞬息转变,但是白露就好像无动于衷一般,将打算杀死的董难言和宋皆宜从葬骨坑中救出,她满脸煞气,冷声道:“你怎么知道顾谦的?” 森骨域在落叶宗的棋子虽然不太多,但是每个都有其的用处,不然也不能对董难言下山历练的动向知道的这么详细,但是顾谦的事因为时间久远,再加上落叶宗封锁的严密,所以只有一些当初经历此事的长老知道,就连安插在刘耀身边的那颗棋子,废了那么大的劲,也只是通过刘耀知道落叶宗有顾谦这么一号人,具体生死,一概不知。 “怎么了,嫌我们知道的比你多呀!” 果然从葬骨坑中被女子就上来,还被白纱束缚着的宋皆宜哼道:“你要勒死我了,要想知道顾谦的事情,你快点松开我们!” 白露凤目一瞪,在少女在她面前提及顾谦二字后,女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浑身充满了杀气,仿佛就算是少女有天大的背景,女子也敢杀! “喂,你还想不想知道了?”,身上的白纱越来越紧,宋皆宜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放开她,我告诉你。” 听到少年的声音,白露眼中杀气没有减少一分。 这个少女不是落叶宗的弟子,就算是她知道顾谦的事情,想必也是从少年的口中得知。 舍弃了宋皆宜,白露站在董难言面前,“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别跟我讲条件,不然,不光是你们,你的这些师叔师伯,都得死在森骨域!” 董难言这才注意到远处山水灵气在剧烈的震荡,察觉到叶净和叶澈的气息之后,董难言在白纱束缚之中开口道:“顾谦和你的关系,我知道。” 白露身上的杀气简直像是要凝实了,“我不想听这个。” “顾谦究竟死在了哪里!” 女子的声音中仿佛对顾谦充满了怨恨。 真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女子。 董难言听赵妙讲顾谦为了她背叛了落叶宗,结果现在女子竟然这么恨他,董难言有些提顾谦不值,“他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好像跟他不共戴天,你还有良心吗?” “哈哈哈。” 女子像是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白露笑道:“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女子狰狞道:“他负心再先还敢怨我没有良心?!” 白露的声音让董难言都觉得有些凄厉骇人,更是内心掀起狂潮波浪! “当初我师傅夺得灵宝,两宗交恶,他前来送上灵药欲要求和,我劝阻所有人不对他出手,结果呢?结果呢?” 白露歇斯底里道:“结果他却在药里下毒手,害死了我的师傅,这个畜生,我恨不得当初和师傅的一掌直接把他拍死在这里!” 女子像是失心疯了一般,仿佛将董难言当成了当年闯进森骨域的男子,她掐着少年的脖子,喝道:“顾谦,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我要你给我师傅偿命!” 在女子的嘶吼下,整个森骨域都浑然一颤。 与此同时,落叶宗寂静的后山,在昏暗不见天日中枯井中,有人缓缓睁开已经生尘的眼睛。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故事的问题 “你发什么疯?他不是顾谦,你快放手呀!” 被白露刹住脖子的董难言已经面色煞白,动弹不得的宋皆宜使劲的拍打着束缚她的白纱。 可是女子根本没有撒手的意思,愤怒的五官都要皱在一起。 顾谦这两个字仿佛是女子的逆鳞,失心中误将董难言当成是那个男子的白骨娘娘手掌之内的气息像是山洪一样暴发出来,不过在即将将董难言轰成碎片时,眼中恢复了些许清明的她怔怔摇头道:“你确实不是他。” 明白的这个落叶宗少年能不畏生死,独自来到森骨域,在生死之际选择救少女出去。 而他呢? 是。 关乎山门兴盛,能帮助人破开凌虚境成为渡海境的灵宝是很珍贵。 但是为了两件灵宝,就可以舍弃她和他之间的感情? 身上已经没有了什么所谓的杀气,恢复不少的白骨娘娘松开手,白纱收缩回身上,“说说他吧。” 闯进森骨域的那群人显然是发现了董难言,在后方打的热火朝天,但是白骨娘娘却依然像没发现一样。 山顶上有白骨破土而出,化成骨椅形状,白露坐在上面,她的声音不再是想着以前一样平淡,可以听出里面包含了五味杂陈的感觉。 “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说说,你放心,我不对你出手了。” 怕董难言听不明白。女子再一次强调道:“把知道关于他的,都说出来。” 其实想知道关于顾谦的事不难,光是类似搜魂的秘术,森骨域就有不下双手之多,只不过在见到少年做出一件件接连让她惊讶的事后,白露选择亲耳听他说说。 如果说在白露手中死里逃生让董难言庆幸,那从刚才状若疯狂的女子口中听到的那句“让顾谦给我师傅偿命”简直就是让董难言惊的心神不稳。 祁夫人…… 是顾谦杀得? 跟赵妙讲述的简直是截然相反,董难言告诉宋皆宜没事,深呼吸了一口气,他问道:“祁夫人真的是顾谦杀得?” 女子皱眉道:“这种话就不要再问了,你只需要把你知道关于他的事情都讲出来!” 这种话不问不行。 董难言摇头道:“这个问题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现在他不光是要跟女子讲他知道的故事版本,而且他还想听听女子的那个版本。 见到少年这么说,白露冷声道:“不然呢?难不成我会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骗你?” “不是那个意思。” 董难言说道:“是因为你说的跟我知道的出入很大。” 一旁的宋皆宜心里点点头。 岂止是出入很大,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那就说说你知道的。” 想要揭开这个谜底,弄清楚这一切,董难言仔细回忆当初赵妙对他说的每一句话,认认真真一字不落道:“据我所知,祁夫人是因为当初那场灵宝争夺战中受的伤势太重,所以回去不久就死了,不是死于顾谦之手。” “笑话。” 白露冷笑道:“我森骨域的事情,我会不如你一个外人清楚?” “我师傅虽然在那场灵宝争夺战中受伤不轻,但是想要我师傅死,那简直是你们落叶宗在做梦!” 这段不愿意回忆的往事就像一个刺一样扎在她的心中,白露眼中泛红,她寒声道:“当年我师傅回来森骨域,要不是顾谦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假借献药之名探望,用毒药害死我师,我师怎么会死!” 一直以冰冷无情示人的女子在提到这段往事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她的师尊祁夫人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女人,虽然没有出众的天资,但是在修行路上,女子却是做的很远很深,在凌虚境就能以一敌多,而且从无败绩。 白露在董难言和宋皆宜面前流下悔恨的泪水。 当初如果不是她,也许祁夫人也就不会死。 在灵宝争夺战后,有一天,休养生息的森骨域来了一位熟悉又陌生的客人。 顾谦。 熟悉,是因为森骨域祁夫人的弟子和男子的关系。 陌生,是因为现在两宗交战,不融水火。 现在门口的男子说想要进来见一见祁夫人。 当时森骨域的人都说既然男子来了,念在她面子上可以不杀他,放他走,但是现在双方大打出手,不可以让他进来。 不过在她力排众议下,男子最终还是进了森骨域的大门,并且做出了让她伤心欲绝的事情。 花言巧语的他,献上了那枚毒丹。 可怜师尊当时还以为是男子珍惜她和他之间的感情。 白露心有悲凄。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不想要成为什么渡海境,她也不想拥有这两件灵宝,更不想做什么白骨娘娘。 女子只想回到她和他刚认识的那个时候,他还是未献上毒丹的他,她还是不是白骨娘娘的森骨域女弟子。 可惜。 回不去了。 女子的话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巨锤,不停的击碎着董难言心里认知。 少年皱着眉头缓缓道:“我了解的跟你不一样,顾谦是因为……” 轰! 远处有一柄泛黑色的重锤如蛟龙探海,轰然像坐在董难言前方的女子后心砸去。 “师侄莫慌,师叔这就来救你!” 与森骨域一位老妪交手的叶净察觉到董难言的气息后,他不顾一切的出手,活生生震碎老妪的两只漆黑墨莲,全力挥动重锤,一锤向白露砸去! 重锤几乎是随着叶净的声音而动,在老者话音刚落,黑色的重锤便已经出现在女子背后。 由凌虚境巅峰的叶净全力打出的一击,老者相信就算不能击杀掉这名看上去没有防备的白骨娘娘,也能将其打成重伤。 只可惜叶净太小看了这名女子。 女子目不斜视,依旧直视着董难言。 没有离开座位,她一只手向后轻描淡写的一抓,便挡住这足以凿山碎岭的一击! 将上等灵宝握在手心的女子对董难言冷笑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落叶宗人的行事风格!”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不过是一个样子!” 白纱如水,在女子手心凝聚成骨刺,白露向后轻轻一推,就将黑色的重锤推回到叶净身前。 “娘娘。” 跟赵妙厮杀的血婆婆震退老者,慌忙赶到这里,“娘娘你没事儿吧?” 一个人面对三人夹击的叶澈拳前罡风四起,他一拳击退一个老者,然后竟然有一道霞光从他怀中生起,如清清微尘的光芒像是穿梭在虚空中的鞭索,让另外两名老者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打下高空! 叶澈朝山顶这边怒喊道:“快放了我师侄,不然今天就将你们森骨域打个底朝天!” “就凭你?” 坐在骨座之上的女子依旧没有回头,被打扰的她眼中充满怒意。 “你们真是活腻歪了!” 头顶上的白骨冠快速旋动起来,森骨域的天空,一片白色。 一根根如参天古树大小的骨刺倒长而下,疯狂的向着这群闯进森骨域的外人头顶刺去。 “我看是你先将森骨域打个底朝天,还是我先把你们捅穿!” 催动森骨域阵法的女子一只手搭在骨冠之上,顿时白色的天宇上又出现了更多的骨刺。 “各位小心,这每一根,都至少相当于凌虚境的一击!” 叶净手中的黑色重锤与天上的骨刺相互碰撞,摩擦出一串火花。 在天空飘转躲避之间,赵妙喝道:“叶净,想想办法,我们还可以坚持,但是他们坚持不住了!”御书屋 除了叶净,叶澈以及赵妙之外,其余的那些落叶宗长老不少已经在抵抗骨刺之间身上流出鲜血,更是有人已经被骨刺刺穿肩头,从空中向下一头栽倒。 “黄长老,拿这个带着大家抵抗!” 叶澈取出怀中从淋风谷得到的那件极品灵宝,扔给长老中的一名长须老者。 “好!” 黄长老抓着栽倒的长老,一只手接过铜镜,将灵气注入在铜镜之上,在头顶升起一道椭圆形状的光幕。 老者大喝道:“大家快躲进来!” 一根骨刺刺不破光幕,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在数十个击刺之下,由黄长老催动的光幕已经出现裂痕,不过好在躲进其中的众多老者帮忙,一起输入灵气,让铜镜重新散发光芒,但是也是在骨刺的击凿之下狼狈不堪。 “就这点实力也想要把森骨域掀个底朝天?” 都没有用出全力,连在落叶宗的白骨都没有用出,只是催动森骨域护山阵法的白露想起了祁夫人的死,她冷笑一声,“今天先取回一点利息!” 抡动重锤的叶净走不出三丈左右远,一旁翻书挥掌和出拳的叶澈同样如此,看面前的白骨娘娘像是要痛下杀手的意思,董难言喊道:“白露!” “大胆!” 站在女子身旁的血婆婆喝道:“谁给你胆子,竟敢直呼我家宗主姓名!” “白露,你等一下。” “等?” 女子笑道:“怎么了,见到你们落叶宗的人要死了,就舍不得了?我告诉你,这是你们欠我的,欠森骨域的!” 已经知道了白露痛恨落叶宗的原因,董难言喊道:“你先停手,你听我说,也许等你听完我讲的,你就不会这样了。” 在落叶宗等人和森骨域众人的震惊之中,少年竟然快步走到白露面前,手中光华闪动,握住了女子催动阵法的那根手指。 在女子渡海境气息的撕扯一下,董难言的手掌已经露出白骨。 如果董难言在这么抓下去,白露的气机很可能就会窜进少年的身体里,将其从内摧毁。 躲避着骨刺的叶净大喊道:“师侄,你快松手!” 白露低头凝视这个让她三番五次产生惊讶的少年。 在血婆婆等人的惊讶中,女子缓缓散去身上的气机,停止催动森骨域的阵法。 白露淡淡道:“松开手。” 十指连心,董难言疼的几乎要流下泪水,他强忍着疼痛,松开已经麻木的右手。 “白……白骨娘娘。” 董难言低头喘息道:“能不能放我的师叔们下山?” 有些被董难言的举动所惊讶才停止对叶净等人出手的白露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 女子的声音冰冷无比,“我没杀你,已经很不错了!” 担心叶净师叔他们留在这里会有危险,董难言说道:“我不是谁,我只是落叶宗的弟子,但是我保证,我接下来说的话一定可以让你有放过我师叔他们的理由!” “哦?” 知道就这样让师叔他们下山有些不现实,董难言在白露和叶净等人面前举起手。 凡人做事双方之间空口无凭,讲究一个白纸黑字,但是修行人不同,白纸黑字没有什么效力,修行人之间只相信天地誓言。 董难言举起手以神魂起誓道:“我董难言发誓,我一会所讲的事情一定能让白露满意,不然我横死森骨域。” 没有想到少年竟然以神魂起誓,白露皱起眉头。 “哼,还横死森骨域。” 白露一旁的血婆婆冷声道:“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这里?” 在老妪看来,少年只是豁出去了,想要用他的一条命,换在场的落叶宗这么多条人命,老妪冷笑一声,白露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她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一定不会相信这种花言巧语的。 但是血婆婆没有想到,在听到董难言的这番话后,女子竟然沉吟少许,一挥手。 森骨域的护山大阵便轰然解开。 “滚!” 森骨域的众人眼睛瞪得溜圆,不了解实情,没有见过董难言的那些森骨域长老甚至怀疑董难言是不是跟白露有什么交情,不然怎么能让这个无敌于诸宗,并且对落叶宗深恶痛绝的女子放过吃进嘴里的东西? “师侄。” 一路上深深自责的叶澈见到董难言竟然这样做来换取他们的性命,叶澈沉声喊道:“师侄,你不用这样,今天就算是死,老夫也不对森骨域低头!” 森骨域和落叶宗之间可能有着天大的误会,董难言急声道:“叶澈师叔,算我求你了,请你们先离开这里,其中原由,等我以后跟你细说。” “师侄……” 叶澈被叶净拉住,老者深知董难言的性格,他对叶净摇头道:“别说了,听师侄的,先走!” “师兄,这怎么……” “走!” 叶净对他吹胡子瞪眼睛,绝对不同意让董难言一个人留在这里,叶澈刚想要联合一直对董难言不错的赵妙一起劝说叶净,不曾想,赵妙竟然也是对他摇摇头。 “你们……” “叶澈兄,我们先走。” “叶澈师叔,相信我!” 见到手上露着白骨的董难言举起手对他点点头,叶澈无奈的叹息一声,然后跟着叶净他们离开这里。 森骨域的阵法已经解开,叶净和叶澈等人用不上一会就离开了这里。 “师兄,为什么走?” 走出森骨域的叶澈重重的一拳锤在树上,将这株百年树龄的老树一掌拍断。 “就算是我们都死了,要是能换回董难言的命也是值得的,平常口口声声说着董师侄是最重要的,结果到了关键时刻,你们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叶澈脸上老泪纵横,想到董难言还留在森骨域中,矮小身材却铮铮铁骨从没扶过软的老者哭道:“怎么能用董难言的命换我们这些老骨头的命?!!” “别嚎了。” 虽然老者情真意切,但是叶净还是踢了他一脚。 “别白瞎了董师侄的一片好意!” “好意?让前途无限的董师侄换咱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不死命你还能这么想?” “蠢货!” 叶净喝道:“我真后悔这趟让你随着董师侄一起下山,怪不得这其中能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你是一点脑子也没有,分不清轻重。” 老者喝道:“落叶宗的董难言不能死,但是我们更要相信他,如果连这个都不能做到,那我们落叶宗有或者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董师侄能让我们出来,说明他心里有落叶宗,有我们,更是有信心他能说动白露,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浪费他的一番好意,这只会白瞎了他的伤掌之痛!” “师兄,你说的我都懂,但是董师侄在这里有危险啊!” “我知道!” 走出森骨域,却没有走出森骨域的叶净面朝里面,他冷声道:“如果董师侄没出来,那我再杀进去!” “杀进去,董师侄都死了,你还杀进去干嘛?给他收尸?” “不。” 叶净摇头道:“我去跟他死在一起!” 落叶宗的那些人已经走了,白露屏退左右,“说吧,我不希望你横死在这里。” “好。” 已经知道了落叶宗和森骨域问题所在的董难言沉声道:“白露,顾谦在落叶宗的记载里,是背叛落叶宗,投敌森骨域而死。” 白露的眼睛瞬间一凝。 女子哈哈大笑,“董难言,你在说什么笑话?难道你们落叶宗自己都不认可这个畜生了?” 已经后悔放过叶净他们的女子摇头道:“董难言,你可以死在这里了!” 知道女子可能不相信,董难言缓缓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顾谦死在了落叶宗枯井鬼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宋皆宜的办法 顾谦死在了落叶宗枯井鬼牢中? 屏退左右的白露眼中露出一道精光,“你接着说下去。” 叶净师叔他们都已经退出森骨域,相信不管是白露信也好,不信也好,都不会迁怒到他们,董难言继续道:“宗里的记载,他背叛落叶宗,投敌森骨域,自觉有愧,跳进枯井鬼牢而死。” “死在了枯井鬼牢中?” 自觉有愧? 安插在落叶宗刘耀身边的棋子早就已经跟她说过,从刘耀口中旁敲侧击知道,顾谦确实是死在了落叶宗的枯井鬼牢之中,不然她上一次打上落叶宗,也不会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要潜入后山。 “投敌森骨域?自觉有愧?” 其实对于落叶宗的枯井鬼牢,当初跟顾谦相爱的白露多少有些知道,她冷笑道:“在森骨域里,他中了我师傅一掌,又被我一掌击中心肺,他该不是心知必死才去那座枯井中寻造化续命的吧?” “中了你和你师傅一掌?” 事情越来越诡异,董难言清清楚楚记得当初赵妙跟他说,监视森骨域的长老发现顾谦从森骨域走出,被顾谦追杀至叶望面前,然后男子又对恩师大打出手,这才被落叶宗认为是投敌森骨域。 可是现在听白露所说,顾谦走出森骨域的时候就已经身受重伤,这么可能? 如果监视的长老发现顾谦身受重伤的从森骨域走出来,怎么可能会怀疑男子通敌?而且为什么当初身受重伤的男子会追杀监视森骨域的落叶宗长老,为什么要明目张胆的对叶望出手?身上带伤的男子又是怎么打伤的叶望? 这一切越来越破朔迷离,董难言将他所知的一切都一口气的倒了出来。 少年沉声道:“我以性命在这里发誓,如果我所言有半句为虚,则神散天地,魂堕地府。” “白露…白露!” 女子屏退了左右,但是血婆婆还留在这里,听了董难言的话后,老妪浑身一颤,她紧忙搀扶住旁边如同身遭雷击的女子,呼唤着女子的本名,紧张道:“白露。” “婆婆,我没事。” 怪不得少年敢说他说的这些事会让她觉得值得放了落叶宗众人,少年说的这些简直颠覆了她对这件事的认知。 尤其是少年说完后再度以神魂起誓,让她更觉得他所言不虚。 “娘娘。” 听闻少年的话后,血婆婆也是觉得匪夷所思。 当初顾谦上森骨域献药的时候,身为祁夫人左膀右臂的她就在现场。 在服下那颗丹药后,见到祁夫人面色青紫,嘴角溢出鲜血,正是她大喝的一声丹药有毒! 虽然祁夫人当时受了重伤,又服下了毒丹,但是她认为中了夫人一掌的顾谦也绝对讨不了什么好,而且紧随着祁夫人的一掌,当时悲痛欲绝的白露又补上了第二掌,将那男子打得大口吐血,这都是她亲眼所见,做不了假的。 “娘娘休要全信他!” 血婆婆拄着拐棍,指着董难言喝道:“我问你,你所说之事,你都是从哪里听说?是宗门记载?还是从被人口中听闻?” “娘娘,他虽然以神魂起誓不假,但是如果他所讲的事情都是听别人胡说的,那他当然没有说假话,这誓言有什么用!”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一直默默在一旁听着的宋皆宜恼怒道:“我们至于发誓骗你们吗?” “哼。”,手中的拐杖上有一道红光闪过,老妪哼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对你们落叶宗的人!” “你…” “你不信拉倒!” 女子身后的白纱飘动,在森骨域里掀起一片又一片的迷雾。 白露问道:“董难言,这些事情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对于森骨域和落叶宗各执一词的事情也很想知道真相,董难言手掌中滴答着鲜血,“落叶宗里有没有记载我不知道,但是这件事是宗里一位长老亲口对我说的,我相信应该不会有假。” “你相信?”,白露追问道:“一位宗里的长老告诉你的?不是叶澈和叶净?” “不是。” “是哪一个长老?” 董难言沉声道:“是赵妙长老。” “赵妙?” 除了对落叶宗那些小辈弟子不了解外,对于落叶宗的那些长老,白露其实都不陌生,从顾谦那里了解一些,又在执掌森骨域后重点收集落叶宗情报信息的她皱着眉头。 据她所知,在落叶宗里,坐镇神通楼的赵妙的实力至少能排进前五,从他嘴里传出来的信息,应该不会有假。 女子对身边的老妪问道:“血婆婆,你多次跟这个赵妙交手,他的为人怎么样?” 刚刚就在跟赵妙在落叶宗里战斗过,对于这个跟她交手数次的老者为人有些钦佩的血婆婆点头道:“娘娘,虽然赵妙是落叶宗的人,但是依我的看法,要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应该不会有假。” 血婆婆转身朝外面一点道:“娘娘,那群落叶宗的人虽然出了森骨域,但是并没有走多远,那赵妙就在那里,若是娘娘想知道,何不出去问问他,问问那叶净,叶澈?” 神识散去森骨域,覆盖在雪地里的人群上,白露找到了赵妙。 森骨域大殿里,没有损坏任何建筑,那根缺少了两根手指的白骨巨掌轰隆隆的震动起来,无限向森骨域外延伸出去。 “你不是说放了我师叔他们吗?” 面前的女子气息实在是太恐怖了,这次连近身都做不到,董难言在白露身上一丈外就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你放心,我不会杀他们,只是既然我们说的都不一样,你又是从别人口中得知,那我就跟你的师叔们问一问。” 森骨域外的,神识还没等有什么发现,叶净和叶澈众人就脸色一变。 远处竟然有一只巨大的白骨手掌向他们一握而来! “森骨域!” 叶澈大喝一声,他脚下生风,拳心雷动,正欲避开然后出拳,不曾想,看上去笨拙缓慢的骨掌竟然一下子就把他握住。 连叶澈都没能逃出,更别说说其余的落叶宗长老了。 叶净的上等灵宝都没能挡下手掌,在骨掌之中的老者叹息一声,“看样子,我们要跟董师侄死在一起了。” 已经等待着骨掌将他们捏成粉末,不过落叶宗众人一愣,将他们蜷在手心的骨掌上没有施加任何力道,只是抓着他们,返回森骨域。 头顶骨冠上的红线缠绕在白露的手腕上,对着又会回到这里的落叶宗众人,她缓缓松开手掌。 握住他们的巨大白骨手掌就像是凭空消散,叶净仰头道:“要打就打,要杀就杀,你答应了董师侄让我们出去,现在又这样把我们抓我来,难道真的不讲一点诚信?” 暴跳如雷的叶澈喝道:“你这个不讲信用的贱人,快放了我董师侄!” 轰隆隆! 叶澈的头顶一片漆黑。 巨大的白骨手掌从天而降,一掌将叶澈砸进地底。 白露冷声道:“你们不必惊慌,我找你们进来,只是问一件事。” 女子身后的纱衣一拂,将山脚地面砸出一个五指凹陷的骨指向下一掐,将身受重伤的叶澈扔到落叶宗众人面前。 白骨冠,白骨衣。 这两件灵宝虽然只是下品,但是却隐隐契合白露的修行之路,所以在她手中威力惊人。 “问事?”,扶起叶澈,赵妙怒道:“有这么问事的?” 白露淡然道:“他嘴贱,自讨苦吃。” 没有着半句废话,女子直截了当道:“赵妙,我问你,董难言所说的顾谦的事,都是你告诉他的?” “顾谦的事?” “赵妙,你跟董师侄讲过顾谦的事?” 在神通楼跟董难言心湖密语的老者点点头,他抬起头,仰视着站在山顶的女子,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只需要回答是也不是?” 确实是他告诉董难言的,赵妙望了望少年,发现少年对他点点头,他说道:“是我告诉他的。” 女子的声音有些激动,“那我问你,顾谦投敌森骨域,对叶望出手,是不是你胡编的?”寻书吧 什么意思? 女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赵妙皱眉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顾谦的事情,你问我干什么,他跟你们森骨域什么关系,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服下一颗丹药,叶澈喘息道:“别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了,老夫今天就在这,你要有本事,就把老夫的命拿去!” 女子提到顾谦,叶净的脸色也不是多好,就是因为这个通敌森骨域的叛徒,才会让他的两位兄长都先后离去,老者死死的盯着白露,目光不善。 “你们落叶宗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手中拐杖向地上重重一敲,血婆婆喝道:“真以为这是在你们落叶宗?” 董难言见到双方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担心这里再次爆发冲突,他上前喊道:“两位师叔,各位长老,事情不是这样的。” 少年向对他讲述顾谦事情原委的赵妙喊道:“赵妙长老,顾谦的事情有问题!” “有问题?” 赵妙不明白什么意思,叶净问道:“师侄,你在说什么?” 森骨域和落叶宗之间的恩怨,正是因为森骨域死了祁夫人,落叶宗死了叶望,双方之间才爆发的冲突,而且随着白露成为渡海境后日益加重,而其中的关键人物,造成双方如今局面的顾谦竟然存在着诸多矛盾的疑点,董难言对叶净他们解释道:“赵妙长老跟我说顾谦是我们落叶宗里的叛徒,投靠了森骨域,可是在这里,她们却说祁夫人是因为顾谦才死的!” “师侄,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着山上的董难言快速而又简洁清楚的将这件事情讲出来,叶净满脸震撼道:“这怎么可能?” 山上一直默默不语的白露开口道:“叶净,这件事事关什么你心知肚明,我问你,顾谦真的是走出森骨域后打伤了叶望,杀了那个长老,然后跳进了枯井鬼牢?” 叶净千真万确道:“这事是我们落叶宗亲眼所见!” 老者询问道:“难道顾谦真是被你和祁夫人一人一掌打的身受重伤?” 不等白露开口,女子身旁的血婆婆代替她出声道:“两掌打在同一个位置上,我森骨域上下也是亲眼所见!” 古怪。 怪异。 在场的众人后背都有些发凉。 皆是亲眼所见,那么真相究竟是什么? “不可能的,我们说的中间一定哪里出了问题!” 森骨域和落叶宗见面就是打生打死,像这样给各自机会开口说话的时候基本没有,所以现在才发现这其中有问题的叶净脑中仔细回想,他大声道:“我绝对不可能看错,当初顾谦和我兄叶望交手的声势那么惊人,我怎么可能记错!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叶澈点点头,当时他还在自己的山头闭关,结果直接被两人交战的余波惊醒,对此事记忆尤深的他也沉声道:“我们落叶宗绝对不可能说错!” “你们没说错,难道是我们错了?”,血婆婆拄着拐棍的手掌咯咯作响。 祁夫人身前待她如亲人,老妪怒道:“落叶宗顾谦当年害死我家夫人的事情,早就刻在我的神魂里,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忘记。” 双方都各自有理,仔细推敲每个细节的白露听不出双方所说有任何的问题。 仿佛落叶宗和森骨域,都没有说谎! “你们是不是糊涂了?在这吵来吵去干什么?” 在双方各执一词的时候,站在董难言身旁的宋皆宜开口道:“这事有什么难解决的吗?” 董难言拽了拽少女衣袖,“喂,你别瞎说。” “我瞎说什么?”,宋皆宜皱眉道:“就他们这么吵,吵到明天也解决不了这个事情!” “哦?那你这么说,难不成你有什么主意?” “有啊,只不过我不告诉你!” 血婆婆冷笑道:“小丫头,老身告诉你,说大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白露知道宋皆宜来历不凡,她轻声道:“你有什么办法?” “我凭什么告诉你!” 被抓来这里关了几天,宋皆宜心里对森骨域气着呢。 “宋姑娘,你要是有什么好主意你就说吧。” 这件事是森骨域和落叶宗交恶的根本原因,一定要把它查个清清楚楚,董难言对宋皆宜道:“帮帮忙吧。” “我…” 宋皆宜眨了眨眼睛,“办法我是有,只是担心你叶净师叔他们不会同意。” 董难言望向叶净。 叶净开口道:“宋姑娘,你要是办法,直说无妨,对于这件事情,我们落叶宗也很像弄清楚。” “那我可说了啊。” 冰雪聪明的宋皆宜一直默默的倾听着,听出问题之所见在于顾谦,少女指着白露和血婆婆说道:“你们森骨域说顾谦受了祁夫人和你一人一掌对不对?” 白露和血婆婆点点头。 少女又对董难言轻声道:“你们落叶宗说顾谦通敌森骨域,跳下枯井鬼牢而死对不对?” 少年点点头。 “那不就简单了。” 宋皆宜将各伸出一指的两手向中间一并,她沉声道:“只要打开枯井鬼牢,看看里面的顾谦尸体上是否有掌伤印记,不就知道你们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了?” 白露和血婆婆眼睛一亮。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能解决现在的问题。 “宋姑娘。” 虽然少女说的方法确实可以解决现在这个问题,但是老者摇头道:“枯井鬼牢之中有一头渡海境鬼物,我们谁能下去查看?” 老者眼睛一缩,他望向青衣少女,惊讶道:“宋姑娘,你是说?!” 宋皆宜指着白纱女子点头道:“不错,我真是这个意思!” 枯井鬼牢之中有渡海境鬼物,落叶宗的人是下不去,但是不代表没有人能下去! 能下枯井鬼牢的人,这里就有一位! 听到宋皆宜的话,在场众人的视线同时汇聚在白纱女子身上。 白露,渡海境! “这主意可太疯狂了!”,叶澈咂舌道:“让她下我们落叶宗的枯井鬼牢?” 落叶宗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么做,你们就能解开这个谜团,知道到底哪边说的才是实话!” 宋皆宜得意道:“怎么样?” 怎么样? 主意倒真是不错,董难言脸上很高兴,但是心里,少年却觉得这件事行不通。 因为跟被人不一样,身为叶净和叶澈的师侄,董难言知道一些就连宗门长老都不知道的事情。 枯井鬼牢里,可是有着开山鼻祖留下的灵宝和落叶宗功法的! 让白露进去,一旦女子打败了那头鬼物,那么岂不是说下面的东西都便宜了她?有着三件灵宝,那女子真是无敌了! 果不其然,叶净摇头道:“这不行!” “不行?”,就知道叶净他们不会同意,宋皆宜摊手道:“那我就没办法了,你们继续吵。” “为什么不行?” 宋皆宜说的是目前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白露对叶净问道:“是怕我借机去拆了你们落叶宗?” 也不作假,叶净点头道:“怕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回宗 正值午时,但是森骨域的上空仍然是布满一层迷雾,像是一层朦朦胧胧的白纱,笼罩着天空。 刚才已经吃到过森骨域阵法的苦头,叶净心里不由得对白骨娘娘的实力,有了更深层次的判断。 宋皆宜说的方法固然是好,但是落叶宗里是没有人能下枯井鬼牢的,难不成真要让渡海境的女子下去? 不行! 绝对不行! 上次连落叶宗的杀阵都没能留下这个女子,让她再进落叶宗,岂不是引狼入室? 这个方法不可行,得换一个。 “既然这么说,那你还有别的方法吗?” 声音从山顶上传下来,没有想到原来这件事竟然这么扑朔迷离,叶净想了想,抬头道:“我没有想出什么别的方法,但是不管怎么样,绝对不可能允许你进落叶宗!” “哼,有了方法你又不肯,我看你们落叶宗根本就是在说谎!” “一派胡言,这件事情,我们当然也想弄清楚,但是指望着让你们进落叶宗,那你们可就想多了!” “你们…” 白露阻止血婆婆继续跟叶净争辩,她脸色渐渐恢复如常,“不就是怕我吗?你放心!” 身为森骨域第一人,白露伸出三根手指,她沉声道:“这次我去,保证不会你们落叶宗里任何一个人出手,而且不管我在枯井鬼牢中是死是活,也都跟你们落叶宗无关,此言天地见证。” “娘娘!” 一股波动从白纱女子头顶散出,融入天地之中,发下誓言的白露朝下方问道:“这样行吗?” 叶净和这群落叶宗的长老相视一眼。 女子的誓言神魂已经被天地见证,这就是对她的约束力,只要她反悔,必然造天地反噬,她是绝对扛不住的,有这样的保证在,让她进落叶宗,入枯井鬼牢,应该没什么问题。 顾谦这件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但是让白露入落叶宗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甚至稍有不慎,就可能让落叶宗遭受灭顶之灾,所以一时之间,叶净他们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你们担心我出手,我已经发下了誓言,还这么犹豫,你们要是不想这件事水落石出,那我也不着急!” 见到叶净他们还在犹豫不绝,白露冷声道:“既然顾谦这件事你们说不清楚,那我就自己查清楚,但是别怪我事先提醒你们,等到我进落叶宗,入枯井鬼牢的时候,可能就是你们落叶宗灭宗之日!” “你…” 叶净拉下叶澈指向山顶的手指,他抬头朗声道:“虽然你已经发誓,有天地见证,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是我们能在这里一言敲定的,给我们一定时间,让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到时候不管成与不成,我们一定给你们森骨域一个交代!” 还要回去商量? 血婆婆厉声道:“叶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身为落叶宗的老祖,身边还有这么多落叶宗的长老,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我看你这个老滑头就是想趁机逃跑!” 老妪指着董难言道:“你回去商量可以,但是得把这少年留在这里!” “我叶净虽然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你这么想,也未免把我叶净想的太不堪了!” 叶净指着董难言,对血婆婆喝道:“你们要是同意,那就让我们全都回去,一个都不能差,我们绝对不会把他当做质子,放在你们森骨域!” 泛着黑色的重锤轰砸在地上,叶净冷声道:“如果不同意,那我当然也没意见,那咱们就再厮杀一场,老夫打不过白露,难道还会怕了你不成!” 见到山顶上的老妪提起拄在手心的血色拐杖,叶净本以为还要再打一场,不曾想,血婆婆身边的白纱女子竟然是开口道:“血婆婆,让他们走吧。” 女子一挥手,白纱便束缚住董难言和宋皆宜,将少年少女一甩至山下。 “记得你们说的,我等着你们的答复!” 早有人接下董难言和宋皆宜,叶净没有想到女子最后竟然是同意,他抱拳道:“好,不管如何,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叶净对众位长老点点头,他们身形一闪,消失在森骨域里。 这次他们是真的走了,血婆婆不甘道:“娘娘,咱们何必这样委曲求全?!”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女子心神不稳,等到没有了外人,白纱加身的白露颓然的坐在山边,没有回答血婆婆的话,她只是喃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子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以前的女子可不是这样的性格,这一次都是拜那个顾谦所赐,瞧见女子现在迷茫的神情,老妪的步履竟然也有一些蹒跚,她轻叹一声,走上前,轻轻的拍打着女子的后背,如小时候一样。 没有任何的阻拦,叶净一行人脚踏虚空,飞快的离开森骨域。 坐在一件飞行法宝上,宋皆宜见到董难言有些愣神,她便问道:“怎么了?” 因为身受重伤,体内灵气运转不畅,叶澈也坐在这里,脸色有些苍白,他紧张道:“师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 董难言现在状况可比他要好的很。 握住白露手指,露出白骨的手掌已经愈合,重新长出肌肤,完好如初,董难言摇头道:“没有不舒服。” 他对叶澈问道:“师叔,顾谦当时是不是和白骨娘娘很相爱啊?” “这个…” 叶澈叹息一声,“顾谦是咱们落叶宗的第一天骄,那女子你也见过,长得又出彩,他们两个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能不相爱吗?” 宋皆宜疑惑道:“董难言,你问这个干什么?” 差一点就死在落叶宗了,他还有心情关心人家男女关系? 静静的靠在这件似船形状的飞行法宝上,董难言默默的看着远方。 在森骨域,他站在她的后面,所以他看得见,没听到或提到顾谦,女子的白纱就会一颤。 ———— 在森骨域外百余里外,有一处挺小的小镇子,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小归小,但是什么客栈酒肆茶馆,却一应俱全。 今天的茶馆没什么人,这快到中午了只来了一两拨客人,还都是欠账的熟客,这让店里的男子有些叹声叹气,不过很快,男子眼前一亮,麻溜的从柜台后面跑出来,客气道:“这位贵客,里面请。” 站在茶馆外面向里头张望的男子穿着不俗,但是瞧着面生,应该不是本地人士,男子心里一喜。 这种外地富贵客,最是好宰。 “客官,别看咱们店小,但是咱们这里的茶,可是特别好喝,您看这外面风雪大,要不进来歇歇脚,品两口?” 看见男子向前挪动脚步,这茶馆的老板殷勤的在前面带路,给男子领到一张桌前。 “客官,你要喝点什么?” “你们这里有什么?” 男子坐下轻敲着桌子,“别说那些俗套的,就说说你们这里有特色的。” 瞧见男子身上这件乍眼的碧绿色长袍,茶馆老板笑道:“客官,要说到咱们这里的特色,那我真不建议您尝。” 这小镇子里哪有什么特产茶叶,要说真有,那只是一种苦茶,叫做苦口,也被这里的人称为蠢茶,因为这茶苦的不像样子,谁要是喝这个,那不是蠢是什么? 没有想到碧绿色长袍的男子竟然来了兴趣,“蠢茶?就这个了。” 你看吧,这外地富贵客不光是好宰,还蠢。 他都说了苦了,既然男子还愿意喝,那他也没办法,把苦口的价格翻了三倍多,茶馆老板屁颠颠去上茶了。 出现在天地间,通天彻地的金色楼宇实在是太惊人了,让人只是远观都有些心惊,跟心神震撼的白露和叶净等人不一样,身为金丹境,从金色楼宇中感受到一丝高高在上,如同苍天的俯视之意的常垣不敢在深查下去,而且金色楼宇不久后就消失,更是让他觉得有些古怪。 有古怪的地方有可能有宝贝,有机遇,但是不一定就没有危险! 想来想去,还是小命重要,在这里止步的常垣品了一口茶,他咂咂嘴。九九中文 果然苦。 苦随苦,但是不能男子还是一饮而尽,喝完茶,他起身向一桌走去,只有一个人的桌子上摆着两杯茶,常垣笑道:“我那茶喝着挺苦的,你的茶闻上去香甜清爽,不知道介不介意请我喝一杯?” 女子没有说话,常垣就伸手向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杯抓去。 抢先男子一步,一只手握住茶杯,女子摇头道:“苦是自己找的,可赖不得别人。” “这话到是没错,但是觉得苦,还不吃点甜的,那不是傻吗?” 以一种诡异的轨迹,男子震开握住茶杯的手掌,将凉茶饮下,畅快的吐出一口气。 这一幕看惊了茶馆老板,这位外来客可真是能惹祸! 惹上了这桌的姑娘,那不是找死吗? 别看这姑娘瘦瘦弱弱的,但是茶馆老板知道,这可是一位深藏不漏的高手! 当初在茶馆,女子可是一个人就将一群驾马提刀的汉子打的满地找牙。 毕竟赚了这外地客这么些钱,有些于心不忍,茶馆老板紧忙上去圆场道:“女侠,客官,咱们这里茶有的是,两位别急,我这就给你们上。” 这女子是这的常客了,还欠着不少账,相信会给他一个面子,而这个外地客,他也提醒了,女侠二字,还不够明显吗? “那就麻烦了,给我来一杯跟这位女侠喝的一样的茶。” 这位外来客不把自己当外人,竟然直接就坐在了这张桌上。 茶不倒满是人情,该说的都说了,茶馆老板也不再多嘴,去后面泡茶去了。 把玩着空茶杯,常垣对依旧在慢慢品茶的女子笑道:“这座镇子的江湖真大,连凌虚境的修士都能容纳的下。” 茶到嘴边,女子没有喝下这一口,她放下茶杯轻轻道:“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 在女子身上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常垣笑问道:“你是落叶宗的人?” 女子的眼睛一凝,平淡道:“不是。” “是吗?”,常垣站起身,收敛笑容后他仿佛一尊神情定格的雕像,“你确定?” 女子手中茶水竟然开始旋转起来,一株泛着绿色的水花抽枝长芽,无形的气机锁定住她,正当常垣想要向前一步之时。 “两位客官,茶好了。” 端上两杯新茶过来的茶馆老板径直走到两人之间,放下茶杯,笑道:“客官慢用。” 注视着女子,常垣微微一笑,将茶钱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客官,给多了。” 昧心钱挣太多也不行,茶馆老板抓起一些,正欲追赶上的时候,走到门口的男子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就当是我请这位女侠的喝茶了。” “这…”,男子已经消失在视线里,茶馆老板瞅了瞅女子,却发现女子也不喝茶了,还以为在他泡茶期间两人又发生了什么矛盾,他问道:“女侠,怎么了?” 将那杯中水平静下来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披着纱衣的女子看着茶杯轻轻道:“不好喝了。” ———— 回到了落叶宗,见到了董难言和宋皆宜平安回来,叶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喜极而泣的少女冲上前一下子抱住董难言,“小师叔,你没什么事真是太好了。” 感受到少女担心他的这种心情,董难言没有一下子推开叶芷,他轻声道:“让叶芷姑娘担心了。” “咳。” 董难言轻轻推开叶芷,“知秋师姐没事吧?” 在真拳派中,要不是叶净师叔他们及时赶到,恐怕知秋师姐就要饮恨在血婆婆手中,此刻董难言在这里没见叶知秋,他有些担心。 “小师叔放心吧,知秋师叔没什么事,她回来就闭关调息去了,现在应该在知秋峰上。” “那就好。” “董难言!” 远处有人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见到是背着厚厚行囊的小道士,董难言迎上前笑道:“齐道真。” 在森骨域里,临走之前没有察觉到齐道真的气息,又跟叶净和叶澈寻问求证过,确认无误后,知道小道士应该已经用那张金色符箓离开了,他这才离开森骨域。 金色楼宇出现在面前,那具跟他纠缠的骸骨就自动的消散,见到叶净和叶澈众人前来,山中间的齐道真松了一口,只不过在等到白露出手抓住叶净等人的时候,齐道真就知道完了。 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董难言死在这里,连少年的师叔们都身处险境,小道士只能另想他招,想着用这张符箓去师傅那,看看师傅有没有什么办法,没有想到,当他燃烧符箓,心里默念默想老道士的时候,他竟然出现在了落叶宗小山的茅屋里。 没有办法,他只好收拾行李,将屋子里有用没用的东西都背在身上,打算去跟森骨域拼死一搏,不曾想,正当他要走的时候,天上有一群流光飘过,落叶宗内,出现了他熟悉的气息。 听着小道士歉意的解释,董难言笑道:“齐道真,你不用解释的,我们是朋友,我相信你。” “师侄,你们先回金柳峰上歇息歇息,叙叙旧,我和长老们在这里还有事情相商。” 知道叶净他们还要考虑让不让白露进枯井鬼牢的事情,董难言点头道:“好。” 叶澈身受重伤,派人将他送回去,像上次何枋召集众位长老一样,叶净召集众人,来落叶宗议事大殿集合。 讨论了一晚上,众人才走出大殿,回到自己的山头上,一直面带笑容的刘耀神色立刻阴沉起来,知道董难言活着回到了落叶宗,心中怒气透体的青年一拳将一株古树拦腰打断。 刘耀面色阴沉道:“董难言,你怎么就不死呢。” 本来以为能在溪边青石上能够瞧见周摇的身影,只是有些失望,溪边并没有人,董难言一行四人走上金柳峰。 齐道真好奇道:“董难言,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啊?” 在他燃起金色符箓的时候,明明落叶宗这边是一边倒的劣势啊。 在场的这些人都不是外人,董难言将里面发生的事情跟齐道真和叶芷说了说。 “啊?” 原来后面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叶芷坐在山边的木椅上,“你们说,叶净师叔他们会同意白骨娘娘进枯井鬼牢吗?” “不知道。”,还不知道议事大殿那边商量的结果怎么样了,董难言接过宋皆宜递给他的湿脸帕,擦了一把脸,“总之现在这已经不是我们操心的问题了。” 见到宋皆宜只给了董难言一人,齐道真坏笑道:“宋姑娘,你是不是习惯了?还以为自己是董难言的侍女?” 宋皆宜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董难言握紧湿了的脸帕,“齐道真,你可别取笑宋姑娘,要不然宋姑娘生气了,我可拦不住。” “宋姑娘可不会生气。” 齐道真笑道:“宋姑娘,还记得当初被风吹走的那支签吗?” “那支签?难道你捡到了?” 齐道真点头道:“那当然,宋姑娘,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不?” 正欲在宋皆宜面前讨点好印象的齐道真突然住嘴。 有些后悔开了这个头,齐道真发现,金裙的少女正在看着他。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心 “齐道真,你怎么不说了?接着说啊,我摇的签上写着什么?” 怪不得师傅对他说言多必失,言多必失,看来果然没错。 眼角余光瞄见叶芷,哪里还敢继续说下去,齐道真笑道:“签都被风吹跑了,我怎么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小道士讪讪道:“活跃一下气氛,活跃一下气氛。”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齐道真,宋皆宜坐在木椅上,问道:“叶芷姑娘,我想请问你一件事。” “宋姑娘请说。” 在偏心城客栈里,她遇到白骨娘娘,随后真珠国真拳派里,董难言他们就遇到何渔,遭遇险情,宋皆宜觉得他们的行动好像一直被对方所掌握,她问道:“叶芷姑娘,落叶宗封山之后,是怎么传递信息的?” 叶芷从小在这里长大,但是从小到大,落叶宗开启护山大阵封山,她也是第一次遇见,对这方面确实不是太了解,她摇头道:“宋姑娘,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 “你问这个干什么?” 宋皆宜对董难言他们说道:“你们不觉得很巧吗?以白骨娘娘的身份,显然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我们,而森骨域竟然这么清楚我们的行踪,那只有一种可能。” 少女缓缓道:“落叶宗里,可能有着森骨域的眼线!” 什么?! 董难言,叶芷,齐道真三人一惊。 “这不可能吧?” “这么了解我们的行踪,在落叶宗的身份不会低的,应该不可能吧?” “落叶宗封山,他们怎么泄露我们的行踪啊?” 董难言送她的青衣在于白露的战斗中缺失了一角,宋皆宜说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问叶芷姑娘封山之后怎么向山下传讯,这一切太巧了,除了宗里有森骨域的人外,实在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怎么向山下传讯? 在木椅上坐直,董难言皱眉道:“这个我到是知道。” 叶芷是宗里的千金小姐,亲人朋友又都在山上,自然不清楚落叶宗传讯山,但是曾经跟周摇一起去过那董难言却是知道一些。 “宗里有座传讯山,封山之后,山上弟子可以通过传讯山上豢养的灵鸟来传讯下山,只不过每月有数量限制。” “传讯山?” 宋皆宜眼睛一亮,“这就好办了,我们只要去那问问,看看最近这几天,落叶宗里有谁去传讯山给山下传讯,就可以锁定一些人选了,然后再逐一观察,肯定能查出一些线索的。” 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又是被挂在树上,又是挨揍的齐道真一拍大腿,“走,一定查查,要是真有这么一号人,让我逮到,我揍不死他!” 现在想想,这后半路上遇见的事情时候些巧,董难言站起身,“那我们就去传讯山看看。” ———— “师姐。” 颜色单调的森骨域内,之前被白露下令不许随处走动的女子们从洞府或者宫楼中走出,见到披着白纱的女子,皆是行礼问好致意。 返回师门的夜晓婵笑着点点头,脚步不缓不慢,缓缓向一座大殿内走去。 没有盘膝坐在白骨巨指上,白露静站在大殿里,双手附后,凝望着一面刻画有一株骨树的壁画。 “你怎么才回来?” 声音要比往常多了一丝情绪,女子转过头,“你去哪了?” 作为白露唯一的亲传弟子,天资第一的女子面部没有什么变化,她淡然道:“出去办了点事,回来的路上喝了口茶,所以晚了点。” 其实这口茶,她没有很想喝,只不过感受到了出现在森骨域中的惊人气息,女子选择了停下脚步。 眼前的这名爱徒跟当初没有遇到那个男人的她很像,白纱拖在地上,白露来到夜晓蝉面前。 破天荒的给女子理了理头发,白露轻叹一声,“以前是我对你要求太严格了,以后要是离开森骨域再回来,不用来这大殿像我汇报了。” 她这是怎么了? 夜晓蝉疑惑道:“师傅,你怎么了?” “我看今天宗里有打斗的气息,难道有人不长眼,赶来森骨域送死?” “是落叶宗,在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抓了落叶宗天资比你还高的那个少年,引来了落叶宗的一众长老。” 夜晓蝉笑道:“师傅,那你是有什么谋算,怎么不把他们留下来?难道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得知了那件事情后,心神一直有些乱的白露摇头道:“是因为一些别的事。” 在这座大殿,这要站在骨指上,就可以看到那处青山绿色的禁地,白露轻声道:“晓婵,我要是跟你说,我们森骨域和落叶宗,这么多年来可能存在一个误会,而这个误会,让我们水火不容的厮杀,你能信吗?” 夜晓蝉笑道:“师傅说的,我都信。” 白露摇头笑道:“师傅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师傅,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吗?” 夜晓蝉笑道:“师傅以前可都是让我言听计从的,也幸好是在师傅的教导下,我才有今天。” 跟白露同样披着一道白纱,不过此刻要论脸上的神色,夜晓蝉好像有些更贴合“白骨娘娘”这个称号,“师傅,落叶宗的那个少年,师傅见了觉得如何?” “要论资质,他确实要强与你,但是资质好,并不一定能说明什么,晓婵,你不必气馁。” “这么晚回来,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今天的女子跟往常相比好像对她多了一分关心,夜晓蝉点头道:“好,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师傅了。” 白纱女子缓缓向外走去。 “晓婵。” 夜晓蝉回头道:“师傅还有什么吩咐?”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拜那个男人所赐,白露语重心长道:“晓婵,你大了,出门在外,除了自身安全外,切记,世上男人,没有一个…” 脑海中想到了那个少年,本来想说世上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的白露改口道:“世上男人只有一两个才是好东西。” ————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碧绿色长袍的男子脚步不快不慢,但是行山涉水仿佛蕴含一种大道,不费脚力。 来到了真珠国边境上的一座小村庄,天色已经快黑了,常垣边走边想,这才一天,落叶宗的护山大阵肯定不会这么快就解开,他该怎么进去? 走进去当然不难,但是突然出现在别人家中,是不是有失礼貌? 常垣双手交叉叠在脑后,愁眉苦脸。 这活怎么这么难啊? 走进了村中心,常垣坐在一株古树下,百无聊赖的踩着积雪。 “这位公子。” 远处有人推着小车,上面铺着一块黄布,车轮在雪地里碾出痕迹,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裹着厚厚的棉袄,他试探道:“这位公子,可是姓常?” 常垣的眼睛一凝,他停下脚下的动作,“不是。” 听到男子这么说,老者放下心来,他笑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既然这位不是他要找的人,老者道了声歉后,就要离开。 常垣叫住了他,“老爷子,别着急走啊。” 男子往旁边挪了挪,给老者留出一个地。 面前的男子虽然在冰天雪地里坐在树下台阶上,看样子比他这个摆摊算命的还惨,但是老者眼睛不瞎,瞧见男子的精气神和这身穿着,他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一个穷人。 老者笑着摆摆手,“既然公子不姓常,那我就不打扰公子了,我就是一个穷算命的,哪里敢跟公子坐在一起。” 算命的?读书啦 常垣假装从怀中一摸索,看似在掏什么东西,其实是在“变出”一锭银子。 将这锭从附近大户人家中摄来的银子往他旁边位置上一摆,常垣笑道:“老爷子,咱们爷俩唠唠?” 桌子上的黄布上写着替人解忧算命,改运预事,但是哪是白干的,眼见男子出手这么阔绰,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裹了裹衣服,他把车子停好,然后走到常垣身边,假装推托道:“公子,要是有什么事直说就行,这可使不得。” 老者看似不为金钱所动,但是见到男子真的拿起了那锭银子,他心里有些后悔。 装什么装,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装! 不过后悔的老者心里很快就笑了起来。 这个后生,真是上道! 常垣拿起那锭银子,放到老者手心,“老爷子,别推辞,这是你应得的。” 老者怕男子反悔,这会他麻利的收下银子,放进袖子里。 “公子,想知道点什么?不是我吹牛皮,公子别看我这幅穷酸样,摊子小,但是论算命的本事,我可是这村子里的这个。” 常垣对老者是不是这村子最厉害的算命的不感兴趣,他微微一笑,问道:“老爷子,刚才为什么问我是不是姓常?” “原来公子是问这个事啊?” 老者双手拢在袖子里,“公子别误会,我们这村子外人往来不多,所以这几个月以来,算上公子在内,我一共问了四个人了。” “哦?为什么非要找姓常的呢?有什么说法?” 老者叹了一口气,“为啥,因为我要找的那个姓常的命苦啊。” 常垣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下去,“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老者从袖子中抽出手,捋了捋胡子,“这就要从几个月前说起了,当时还是秋季,那时候我就在这个地方,遇见了两个神仙!” 神仙? 常垣继续听着老者讲,“那一老一小厉害的不得了,光是那个小的,短短几句话,就囊括了我的前半辈子,而且说得分毫不差,那老人跟我聊了一会,说我几个月之后会有一笔横财到手,不过老人说跟我有因果那人可能会有些灾祸,让我不好白白受着人家的恩情,所以让我在这里提醒提醒。” 一老一少?横财?灾祸?提醒? 想到刚才给了老者一锭银子,常垣心湖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但是表面上,男子依然是八方不动,“提醒什么?” “提醒…”,老者住嘴,“公子,不是些什么吉利的话,你还是别听了。” “老爷子,说话哪有说道一半就不说了的道理,你这样不说,我心里痒痒。” 一只袖子里沉甸甸的,想着收了人家的钱财,老者只好顺着男子,他悄悄道:“那老神仙跟我说,让我在这里等一个姓常的人,让我提醒他,北方危险,不如不去,执意要去,不可心急,心平气和,命可保矣,如若不然,性命休矣。” 老者捋了捋胡子,回忆了半天,“对了,那老神仙还跟我说,让我跟他说,“天轮已得,不如早回,世无长青,落叶有时。” 雪花零零碎碎的落下,老者唏嘘道:“公子,你说这姓常的,被下了这样的批语,是不是有点惨?” “公子…” 先前热络的男子没有回应他,老者转过头,见到常垣面色难堪,他急忙开口安慰道:“公子,你看看,我就说你别听吧,不是什么好事,是不是吓着了?没事儿,公子又不姓常,没事儿的。” 常垣站起身,眺望着远方。 北方。 落叶宗。 常垣喃喃道:“性命休矣?” 以为男子被吓住了,老者也跳下台阶,“公子,你没事儿吧?” 转身看着这个被人安排提醒他的老者,常垣目光中冷色一闪,他开口道:“老爷子,你算过自己的命吗?” “这个?” 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摇头道:“干我们这行的,是不能算自己的命的,这是个禁忌,既然已经插手到别人的命中,总得付出点什么。” “是吗?” 雪中的男子冷笑一声,“那我帮你算算。” 一道剑光从男子身上升起! 将老者肉身搅碎成的男子取出那锭被他刻意留下的银子,他笑道:“这样就好了,你没有横财,我不用你提醒,我们之间,没有因果。” 望着远处,男子冷声道:“性命休矣?” 常垣冷笑道:“我看你凭什么!” 身形一闪,男子离开这座村子,向着北方赶去。 在常垣离去后,平铺着黄布的车子上突然闪过一道光,雪地上被剑气搅碎的肉身竟然一点点的凝聚在一起,直到山羊胡的老者重新出现。 袖中依旧有着一锭银子,四周无人,老者捋着胡须惊讶道:“公子人呢?” 已经快要走出神州偏僻之地的师徒二人正在一间小饭馆里,店小二端上一盘香气扑鼻的菜肴,笑道:“两位尝尝,这可是咱们小店的特色,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好吃的不得了。”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老人笑道:“那是天上的好吃,还是地上的好吃?” 店小二是黑瘦的小伙子,他腼腆笑道:“老人家,这就是个说法,龙肉哪有人吃过,谁能知道好不好吃啊。” “没人知道?”,老人笑道:“那怎么有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句话呢?” “这…”,店小二赔笑道:“老人家,这我一个端菜的就不知道了,口耳相传被,不过真要是有,那估计也是天上的仙人吧。” “驴肉好吃。” 夹起一块肉的少年像是在替店小二回答老人的问题,吃过龙肉的他笑道:“因为龙肉不能经常吃。” 老人夹筷的手一僵,在察觉到那座小村子里发声的事后,老者摇了摇头,“伙计,给我上个驴心和驴肝。” 实诚的店小二赶过来解释道:“老人家,驴心和驴肝不好吃的。” “我也知道不好吃,但是你上就行了。” 老者叹气道:“好心当做驴肝肺啊。” ———— 传讯山,董难言他们走在下山的路上,走在董难言后面的叶芷三人相视一眼,齐道真小声对宋皆宜说道:“宋姑娘,要不要去安慰一下董难言?” 本来以为传讯山上要查上一会,没有想到这几天来传讯山上向山下传讯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董难言不陌生。 周摇。 真珠国,真拳派,何渔,周摇。 好像有一条线,将这些串联在一起,脸色不好看的董难言脚步很慢。 他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但是有时候,当事实摆在你们面前,你必须相信。 心气不怎么高,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周摇,事情没有证实之前,董难言依旧不愿意把那个溪水青石边放鹤的男孩,跟森骨域的奸细联系在一起,打算找个机会去当面问一问周摇,不知不觉走到叶澈的山峰下,董难言停下脚步道:“上去看看叶澈师叔?” 后来才知道这趟原来一直是叶澈在暗中保护他们,宋皆宜他们当然没有异议,一行四人走上山。 在屋子打坐疗养的叶澈睁开眼睛,笑道:“师侄,你怎么来了?” 看老者要起身招呼他们的意思,董难言一行人连忙快步走上前,“叶澈师叔,你别起身了,好好调养。” 这趟让董难言他们吃了不少苦头,老者自责道:“师侄,是师叔不好,师叔大意了。” 董难言对叶澈摇摇头,“师叔这是说哪里的话,这一趟,辛苦师叔了。” 都是他去淋风谷,才导致没能察觉到真珠国里的潜伏的何渔,老者颤颤巍巍的从怀中取出那面铜镜,交给董难言。 “师侄,收下它。”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是障林国陶氏用来掩人耳目,说是从天而降镇压鬼物的铜镜就在眼前,虽然真正镇压鬼物的是那块符牌,但是这面铜镜仍然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比幽草剑品质还要好的极品法宝。 董难言拒绝道:“师叔,这太贵重了。” 如今他身上攻击有幽草剑,防御有秋色衣,对于这面铜镜,他没有接受的理由。 叶澈把这面从风洪身上抢回来的铜镜塞进董难言的手里,“师侄,贵重什么?师叔给你的,你就收下!” 这面铜镜落在手里,不怎么沉,反而还有些轻飘飘的感觉,董难言再次拒绝道:“师叔,我身上有挺多法宝了,不缺这件的。” “哪有人嫌弃宝贝多的?” 叶澈一瞪眼,“赶快把它收下,不然师叔要生气了。” 坚决不肯收下,董难言起身道:“师叔,你先好好调养,我就先退下了。” 还不等叶澈说话,董难言就率先起身离开。 “叶澈爷爷…”,小师叔已经走了,叶芷当然也不会待在这里,“我也先走啦。” 齐道真也跟老者打了声招呼,然后走了出去。 宋皆宜冲着老者点点头,然后同样转身离去。 “宋姑娘。” 走下山,董难言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去找周摇的时候,他看见有人向这边走来。 “刘耀兄。” 迎面走过来的青年一愣,很明显他心中有事,才注意到董难言站在山脚下,他笑道:“董师叔。” 刘耀是叶华师兄的弟子,但是董难言还是像对待叶芷那样,没有叫什么“师侄”,“刘耀兄,不用叫我什么师叔,我们各论各的就好。” 见到刘耀往这边而来,董难言问道:“是要上山看叶澈师叔?” 听说叶澈在外面受了重伤,前来看望的刘耀笑道:“是。” 看着董后面叶芷、齐道真走下了山,知道董难言可能已经先他一步去看望了,青年心中虽然不悦,但是脸上却是微微一笑,“董师叔,师叔怎么样了?” “叶澈师叔没什么事,想来休养几天就好了。” “哦。”,刘耀拱拱手,“那董师叔,等下次有空我们再聊,我就先山上去了。” “好。” 朝山上走去,经过叶芷身边,刘耀轻笑道:“叶芷师妹。” “刘师兄。” 以前就算是他找少女出去玩,少女都不肯,如今却屁颠屁颠跟在董难言后面当跟屁虫,刘耀点点头,向山上走去。 叶芷和齐道真都下了,董难言问道:“宋皆宜呢?” 走进山上的宫殿里,刘耀正巧与刚出门的宋皆宜擦肩而过,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女,刘耀不以为意,踏进殿中。 在山下等了一会,跟下山的宋皆宜汇合后,天已经不早了,董难言他们两个就跟齐道真和叶芷分开,大家各回各家。 走在静谧的林间下路上,董难言对着前面脚步轻盈的宋皆宜问道:“你怎么在山上待了一会才下山?” “上山了再告诉你。”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潺潺的流水声,让人感觉到静谧舒适,连心情也舒坦了不少。 这段路程少年少女并没有加快速度,反而是慢慢的行着,自然而然。 到了山上,天已经黑了,在木楼外点上一盏灯,董难言坐下问道:“上山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见到少女还左顾右盼的,董难言笑道:“到底是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马上你就知道了。” 金柳峰上亮起一道光芒,皎洁如月。 见到宋皆宜手里的东西,董难言震惊道:“你怎么把它拿回来了?!” 安安静静摆在宋皆宜手心里的,正是那面铜镜。 把这件极品法宝放到桌子上,宋皆宜摊手道:“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你的叶澈师叔叫我留心,死乞白赖的求我带走,让我拿回来给你。” 拿在手里的铜镜轻飘飘的,但是放在这里却仿佛让金柳峰都下沉了一分。 落叶宗已经对他很好了,两位师叔更是对他好的不能再好了,不想再收下这面铜镜,董难言苦笑道:“他给你,你就要啊?” 别说是一件极品法宝,就是路边遇见一件灵宝,少女也得看心情考虑要不要弯腰捡下。 少女脸上映着烛光,悠闲的咬了一口灵果,她鼓着腮帮,“我当然是拒绝了,可是你的那个师叔,就差把我的耳根子磨破了,说什么“一定要帮帮我,让董师侄收下镜子。”。” 宋皆宜无奈道:“那么大岁数的人都受伤了,还一个劲的求我,我能怎么办?” 知道宋皆宜也是没有办法,董难言哀叹一声,看着铜镜发愁。 “愁什么呀,你们落叶宗多少人想要个法宝都没有,你可倒好,你师叔给你一件好的,你还不愿意要。” 法宝当然越多越好,尤其是极品法宝,在落叶宗里都是屈指可数,珍贵到就连叶澈自己都没有,可是老者却愿意把它送给只是一个登楼境的自己,这让董难言感觉心里难受。 这种难受不是什么矫情,董难言能够感受到叶澈对他的关心和期待,但是老者越是这样,董难言就觉得肩上的压力越大,让他心里亏欠。 他天资出众是不假,也许给他时间,他成为落叶宗的渡海境也说不定,但是就目前来说,他是真的没时间了。 董难言往往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些害怕。 登楼六境、凌虚、渡海、金丹,元婴。 十年之命,现在只剩下五年了。 五年的时间,他真的能成为元婴境吗? 不光是对着似乎早已注定的命运害怕,董难言心里更怕辜负了张三大叔以及落叶宗里对他好的人的期望。 一旦五年之后他不在这个世上,那他们对他付出的好,是不是都白费了? 一只玉润洁白的手掌在眼前晃了晃,见到董难言一直在发呆,宋皆宜在他眼前摆手道:“想什么呢?” 回过神来的董难言见到果盘里的灵果已经消失不见,他笑道:“想你怎么这么能吃。” “能吃怎么了?”,少女浑然不在意,“能吃是福。” “那倒是。”,董难言笑着打量了一下少女。 虽然宋皆宜的容貌真的是不好看,但是少女的苗条身材,董难言还是服气的。 “你看什么呢?” 宋皆宜盯着董难言,“眼睛不想要了?” 董难言赶紧摆摆手,“不是,我觉得你能吃挺好,反正怎么吃也不胖,只不过你要是能给我留上一两颗,那你就更好了。” 果盘里已经空空如也,董难言还一个都没有吃着,宋皆宜羞红了脸,她匆忙起身,不一会,她就又洗好了一些果子,摆在董难言面前。 “吃吧。” 其实他不是想吃果子,这回知道少女通红的脸颊是因为害羞而不是摔伤,董难言憋住笑,拿起一颗果子。 见到董难言想笑又不笑的表情,宋皆宜气的牙根痒痒,她在地上挖了一个坑,然后捡起一颗果核,埋了进去。 “董难言,不白吃你的,你好好照看着点,等来年它开花结果,还你一树的灵果。” 董难言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他笑道:“那你多种几颗,到时候我还欠你几树呢。” 少女的眼睛再此弯弯成月牙,董难言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被他打趣的宋皆宜歪起脑袋,笑着对董难言说道:“好呀,那我再多种几颗,到时候金柳峰上风景好,果树遍地灵草香,你再叫上森骨域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在这里聚一聚岂不是一桩美事?” 手里咬了一半的果子坠地,森骨域里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董难言捡起果子,装作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董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 宋皆宜笑道:“一饱眼福没?” 这会轮到董难言涨红了脸,他知道在森骨域那一幕一定是被少女看见了,他急忙解释道:“我闭着眼睛的!”400 “闭着眼睛?” 宋皆宜玩味道:“一次也没睁开过?什么也没瞧见?” 宋皆宜仰头道:“发个誓吧,董公子,这个你擅长。” 在闭上眼睛之前确实模糊的瞧见一些,要不然也不会闭上眼睛,况且董难言后面确实睁开过眼睛对她们出手,这个誓是发不出了,董难言泄了气,耷拉着脑袋,像被扎破了的鼓,再也没有声音。 宋皆宜继续笑道:“公子,怎么不发誓了?心虚了?” 董难言不说话,面对着宋皆宜的取笑,他苦着脸道:“别说了,我是睁眼睛了,也瞧见了点,但是真是一点,我早就不记得了。” 少年在森骨域里的表现还是很让她刮目相看的,但是听到少年说看过以后一点都不记得了,宋皆宜不相信。 “别骗人啊,还一点都不记得了,你怎么不说你失忆了呢?” “我又不去想那些,怎么会记住?” 百口难辩,董难言干脆把脑袋一横。 少女一愣,“你这是干嘛?” “你不是不信吗?不信你查查我的脑袋。” 宋皆宜被董难言逗乐了,“怎么查?我把你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浆糊啊?” 董难言抬起脑袋,“那你没有办法,你就不能再这么说我。” 董难言一本正经道:“和上次那件事一样,你不能拿这件事来说笑。” 上次叶芷的事情虽然她是开了两句玩笑,但是也是有理有据的,况且这次她本来也没说错,看到了就看到了,那种情况下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大方承认就好,但是他偏偏说什么都忘了,这就让她感觉到他在说瞎话了。 “好。” 既然少年让她查查他的脑袋,宋皆宜干脆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查查你,看你是不是忘得一干二净。” 这件事情还以为能就这样揭过去,没想到少女还真要查他的脑袋,董难言有些忐忑道:“真要查?” “怎么,心虚了?” 董难言摇头道:“不是,只是不知道你怎么查?” 宋皆宜轻轻一笑,“你放心,不动你的脑袋。” 少女遥指少年的心坎,“心不一样嘛?我会一门小法术,只要你不抗拒,我就能以神魂窥探你的心湖,到时候不就一目了然了。” “只要我不抗拒就行?” 宋皆宜点了点头,“你要是抗拒,我的神魂是没办法进入你的心湖的,进入你心湖后,我的神魂会引导你,让你回想起这件事,到时候就知道你到底忘没忘得一干二净了,不会有假。” “就这样?” 董难言想了想,叶芷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少女已经不提了,这件事同样想让她闭口不提,董难言点头道:“来吧。” “啊。”,她本打算吓吓少年,没有想到他真的愿意,还是第一次施展这门窥探人心的法术,“董难言,你确定吗?要是让我的神魂进入你的心湖,到时候只要我愿意,我就以神魂窥探你的心神,到时候你可就没有秘密了。” 董难言靠近宋皆宜,“我相信你。” 宋皆宜把手指点在董难言的眉心上,“丑话都说在前面了,你现在反悔还来的及。” 董难言缓缓闭上眼睛,“查完以后,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好。” 金柳峰上,披着白雪新衣的柳枝洁白,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抬头望去,月亮就像是挂在柳树梢头一样,微风吹起,桌上的烛火摇曳,仿佛是昏黄的落日之光。 宋皆宜与董难言面对面,她沉下心神,进入董难言的心湖。 这片宽广辽阔的心湖上,出现宋皆宜的身影。 还是第一次进入别人的心湖,宋皆宜站在水面上,看着董难言的心湖。 正常人的心湖不是平静的,湖面上应该随着心神变化而变动,或涟漪,或波澜,或起浪,或旋涡,但此刻因为董难言没有抗拒,再加上宋皆宜用法术稳定住他的心神,所以才会这样平静。 心如止水。 站在这里,只要宋皆宜刻意引导,那么董难言一切心里所想,她都会知道,少年根本藏不住秘密,但是少女并不是那样的人,把手指伸进心湖水中,宋皆宜引导少年想起森骨域的香艳画面。 湖水开始出现涟漪,证明董难言却是对森骨域的那一幕是有印象的,只不过随着湖水震动一会,水面很快就平静下去,并没有什么香艳景象,出现在少年的心湖之上。 还真是没有? 宋皆宜有些不敢相信。 再次引导少年去联想那一幕,可是还是像刚才那样,湖水只是泛起涟漪,没有什么别的情况发生。 这可是董难言的心窝子了,她现在可是比他肚子里的蛔虫还蛔虫,尤不放弃的宋皆宜甚至她都开始回想起了今日在山顶看到的香艳场景,只不过湖面上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原来他真的对那一幕没有什么印象了。 宋皆宜在董难言的心湖上跺跺脚。 就这样出去,她还有什么脸啊。 不甘心放弃,说好了除了这件事之外不会看别的的宋皆宜嘿嘿一笑。 对森骨域场景没什么印象,很可能是因为她刚才跟少年谈论过,让少年有了心理准备,既然这样,那么换一种说法不就行了。 这样应该不算违规吧? 宋皆宜再度将手指伸进湖水中。 “董难言,你认为,你见到的最不该的看的,是什么画面呢?” 随着她的引导,宋皆宜脸上露出笑容。 脚下的湖水不同于刚才,已经开始在飞速旋转,一道道涟漪如同丹青妙笔,在湖面上勾勒出痕迹。 嘿嘿,董难言,看样子你心里果然是有小秘密呀。 宋皆宜的屁股底下出现一张小板凳,少女就坐在上面,静静的等着下面的结果。 等到涟漪散去,如同平镜画卷的心湖上出现一幅画面。 宋皆宜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期待,到画面定格后兴奋,再到震惊,最后变成一声尖叫,少女神魂都开始哆嗦起来,整个人掉进董难言的心湖里去。 浑身一震,董难言蓦然睁开眼睛,看到对面像是石化的宋皆宜,少年在宋皆宜眼前挥了挥手,小声道:“宋皆宜。” 少女的眼睛随着他摆手而转了一下,董难言问道:“查完了?怎么样,我是不是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次他没有取笑宋皆宜,但是少女却连耳根子都红透了,董难言关心道:“宋皆宜,你没事吧?” “董难言。” 前一刻还仿佛石化,像是一个木头人的少女突然狠狠地踩了董难言一脚。 “你…”,脸色羞红的少女抡起了拳头又放下,最后狠狠的哼了一声,再次狠踩了董难言一脚,转身而去。 这两脚踩的他眼泪都要出来了,董难言坐在地上,望着走进木楼里的宋皆宜,他欲哭无泪。 今时山上夜,雪地明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不知未来人,是否依如旧。 月明烛未熄,相日再相聚? 回到屋子里,宋皆宜紧靠在门上。 她有些后悔她的自作聪明了。 森骨域里的那些,少年是忘得一干二净。 他没有说假话。 但是心湖中有湖。 那上面映出来的画面。 为什么是她啊。 第一百三十章 谁说你不能死了 下了山,跟叶澈闲谈了一会的刘耀立刻收起笑脸,在老者面前笑容和煦的他脸色阴沉。 刚才在山上,叶澈基本上每过几句话就要提起董难言一次,关键是他还只能应和,不敢说什么。 没有想到这次竟然是老者暗中随董难言下山,刘耀心中有些庆幸,还要他当时没有带队下山,不然他路上动了什么手脚,万一被老者发现了,那可就完了。 行走在落叶宗山间,青年似乎比夜色更加黑暗。 在议事大殿召集众人的叶净跟落叶宗的人说了关于白骨娘娘来落叶宗入枯井鬼牢的事,经过一下午的研究,毕竟叶净只是代理宗主之位,而这件事又事关重大,所以最终决定,后天众人前去请叶华出关,让他来定夺。 下山历练之前是凝神境的少年这么几天就成了登楼境,再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董难言就要赶超过自己了,刘耀感到深深的担忧,宗门里众多弟子对董难言的印象都很好,叶澈和叶净两位老祖则是更不用说了,对待董难言简直比对他师傅叶华还亲,还有师妹叶芷,身为落叶宗的明珠,却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董难言身后,再这么下去,宗主之位,还跟他有什么关系?! 刘耀越是想,就越是觉得他没有一点希望,脸色阴沉的他没有返回自己的山头,而是转变方向,去了掌戒峰。 “刘耀,快快离开,深更半夜,你来这里不好。” 在青年刚到半山腰的时候,在山洞里盘膝而坐的何枋就发现了他。 先山历练的董难言已经安然无恙的返回落叶宗,而且说不定白骨娘娘还有可能来落叶宗,有些后悔上了刘耀这条贼船,何枋担心这个时候他们见面可能不是太妥,避免让人怀疑,他传音道:“有什么事明天找机会再说,你快点离开掌戒峰。” 在何枋接连不断的密语传音之中,刘耀无动于衷,他脚步不快也不慢,站在山洞石门之前,轻叩一声。 没有想到刘耀这么行事,有心不见他,但是又恐更惹人怀疑,黑夜中,石门轰隆隆的升起。 等到刘耀走进山洞后,石门缓缓下沉,何枋皱眉道:“什么事这么着急,非要这个时候来掌戒峰。” 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刘耀坐下后拿起茶杯,这件被何枋用来待客的稀罕之物,在青年手中粉碎。 “我的何长老,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刘耀翘起腿,“叶净老祖回山带回的消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么大的事情,够让他们忙去了,没工夫看着你或者我。” 刘耀话虽不假,但是何枋仍然摇头道:“刘耀,当初我选择你,除了你说的让我动心之外,更重要的,是我看重你的小心谨慎,可现在,你太让我失望了。” 老者冷声道:“你和我,都赌不起一个万一,只要今天你现在这个时候来掌戒峰见我一事被人发现,怎么这都是个把柄。” “你觉得我会不清楚后果?” 踏在这山洞之中,刘耀就已经做出决定,“既然如此,我们才应该抓紧时间,在别人发现之前,做出一些事来。” 何枋抬起头,“什么意思?” 心中已经又有了些谋划,刘耀笑道:“何长老,我问你,你今天也看见叶澈了,他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听跟叶净同去的那些长老所说,叶澈受了白骨娘娘一掌,何枋缓缓道:“他伤了神魂,我今日观察,他连回宗都是坐在飞行法宝之上,看来应该连体内气机都不能自如流传,无法凌虚御空。” “废话,这个我难道看不出来?”,刘耀皱眉道:“我问你的意思是,叶澈现在重伤之下,究竟相当于什么境界?是凌虚境,还是登楼境?” 何枋的境界比他高,看的应该更加透彻,刘耀沉声道:“何长老,你最好想清楚,确定无误后再说。” 虽然不知道刘耀要干什么,但是为了让他早一点从掌戒峰上离开,何枋想了想,缓缓道:“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是八九不离十,叶澈现在实力顶多算是登楼境左右,最高不超过登楼五境。” “不超过登楼五境?那就好。” 刘耀面露喜色,他起身道:“何长老,不用担惊受怕了,我这就走,你就当没见过我。” 他来这就是为了问这件事?何枋猜不到青年的用意,他出声问道:“刘耀,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石门升起又降下,何枋身躯一震,见到了青年离去前做给他的动作,老者不禁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喃喃道:“狼子野心。” 正月还没过,清晨依旧在金柳峰上盘膝打坐的董难言将心神沉浸在他的那座长生楼之中,尚未发现通往二楼阶梯的少年还在空旷的一楼中缓缓摸索着。 这座长生楼,实在是太大了。 哪怕清晨修炼的一般时间都用在摸索长生楼,但是走进长生楼中的董难言还是没有摸到墙壁。 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出现,董难言在长生楼中,总是感觉有人在注视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让他有些诧异。 自己的长生楼之中,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有心想问问宋皆宜,但是宋皆宜从昨晚后就没有出过屋子,更不知道会不会理睬他,董难言想了想,继续在山边吐纳练气。 手中一抹金色的剑气正在缓缓成形,董难言虽然成为了登楼境,但是张三大叔留给他的东西他还是看不到,但是如是剑,他已经可以慢慢修炼。 霜降。 秋劫六剑之一。 此刻手心中的形状正在缓缓定形,董难言脑门中渗出汗水,右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突然,董难言手中的剑气溃散,有一道声音从木楼上传出,“你今天要去找周摇,你昨天让我提醒你的,你别忘了。” “宋姑娘,我记得的,昨天你…” 还没等董难言的话说完,木楼上的少女就又返回屋里去了。 看来还是在生他的气啊,可是问她,她又不说,难道自己的心湖里真的没有忘了森骨域的那一幕? 可是要是她看到了什么,她应该会取笑他才对,怎么会生气呢? 董难言苦着脸,暂且不想这件事了,一会还要去见一见周摇,董难言叹息一声。 有灵鸟仙鹤绕着落叶宗飞过,洗漱过后,董难言脚不染尘,下了金柳峰。 少年向来是不愿意以恶意去猜测别人的,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走到溪水旁边的董难言心里不是滋味。 他和周摇,就是在这里相识,男孩算是他在落叶宗里的第一个朋友,有很多山门趣事,都是他坐在青石上,听着放鹤的男孩给他绘声绘色的演讲。 以前每日都在这里修行练功的男孩如今却是没了踪影,想到他下山之前就没有见到周摇一面,董难言叹息一声。 他是在躲着自己吗? 到了周摇住的那座山头,是男孩的师傅出来迎接董难言,浮光鹤虽然没有卖出去,但是知道自家徒弟似乎跟董难言关系不错,老者这段时间对周摇可是格外关照,不光特地腾出一间密室专门用来给他闭关修行,更是不时就亲自去倾心传授。 老者跟他说了很多客气话,董难言也笑着应回去,让周摇的师傅喜笑颜开,看到老者还要继续相送,已经走到周摇闭关门口的董难言笑道:“多谢前辈了,来这打扰前辈,前辈赶快去忙正事吧,我自己去见周摇就好。” 听出董难言的意思,觉得已经在董难言面前树立了一个好形象的老者笑道:“好,那老夫就不打扰小友了,小友要是在我这山上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 “前辈客气了。” 周摇可能背叛落叶宗的事,除了叶芷和宋皆宜、齐道真他们三个以外,董难言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就连他去看望叶澈时,他也没有多嘴提到过这件事,更是告诉叶芷她们三,不要说起这件事。 心情复杂之中,董难言轻轻叩门。 “周摇,我是董难言。”搜搜 密室内没有声音传出,只不过董难言面前的石门开始震动,抖碎些碎石灰尘。 知道是里面的人开启了石门,等到石门彻底升上去,董难言走进这间密室。 这座密室蕴含的充足灵气仅次于周摇师傅闭关的地方,走进其中的董难言一抬头,就发现正坐在蒲团上的男孩。 这么多天不见,周摇似乎消瘦了不少,见到董难言进来,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 四目相对之中,董难言微微一笑,走上前。 看到男孩心虚的表情,董难言已经知道了他想要问的答案,不过坐在另一个蒲团上的他还是问了一句,“是你吗?” 听到这句话,周摇闭上眼睛许久,然后紧握的双拳徒然松开,他低头道:“是我。” “你在落叶宗的信息,是我传给的森骨域,你下山历练的事,也是我传出去的。” 周摇抬起头,直面董难言,他闭上眼睛轻声道:“董难言,我都认了,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 董难言敲了敲桌子,“为什么?” 心中满是不解,他问道:“你是森骨域的弟子?还是收了他们的好处?身为落叶宗的弟子,这样出卖同门兄弟,你真的安心吗?” 每一句都让周摇身子颤抖,尤其是少年的那句“同宗兄弟”,更是周摇眼中带着泪花。 他是董难言在落叶宗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但同样,董难言也是他在落叶宗里的第一个朋友。 在落叶宗里辈分低,不招人待见,平常师兄师姐都不搭理他,陪着他的只要那只浮光鹤,直到遇到了董难言,没有任何架子,愿意跟他以朋友相处,对他好,但是他,他却出卖了他。 周摇眼里的泪水流出眼眶,“董难言,对不起,虽然对不起没有用,但是真的很对不起。” 眼睛通红,周摇摇头道:“我不是森骨域的弟子,也没有收他们的好处。” “那是为什么?” 董难言笑道:“难道是我哪里惹到你了,你巴不得我死?” 周摇眼泪流的更多了,“没有,你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了。” 周摇哽咽的解释道:“你去过真珠国,你应该遇见我娘身边的那个侍女了吧。” 董难言瞳孔一缩,“是她挟持你的父母要挟你?” 周摇点了点头,痛苦道:“没错,就是这么俗套的剧情,在我父母刚刚准备把我送进落叶宗的时候,她就找到了我。”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我家侍女姐姐的样子,她很干脆,直接带着我在天上飞了一圈,然后告诉我,让我一切都听她的吩咐,如果不从,那就杀了我的父母,灭了真拳派,见识到她的厉害,我不敢违背她,回到了家中,结果当天晚上她就以那个侍女姐姐的样子出现在我娘身边,告诉我,让我到了落叶宗后,借着家书的名义,汇报落叶宗的情况。” “你来落叶宗,是一件大事,所以我告诉了她,同时,她也给我下了命令,让我注意你的一举一动,随时向她汇报。” 终于到了这一天,周摇像是解脱了一样,他擦了擦眼泪,笑道:“董难言,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是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 男孩的眼睛再一次湿润起来,“我只要我这么害你,不应该求你事情,但是我真的没有别人可以相信了,董难言,我求你一件事情,我死之后,请你不要说我是做了落叶宗的叛徒死的,那样我的父母会接受不了的,我求你,你就对我的父母说,我被别的仙师相中,离开了这里。” 周摇跪在地上,哀求道:“董难言,答应我,求你了!” 一切都串联在一起,董难言心里叹息一声。 真拳派里的女子他也见过,实力强的惊人,就连知秋师姐在她手里都占不到便宜,她的命令,周摇是拒绝不了的,更没有跟反抗她的能力。 见到董难言许久都不说话,快要将脑袋埋进地底的周摇苦涩道:“董难言,求求你了,你在落叶宗的地位,只有你能帮我,你杀了我,没有人会说你什么。”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董难言开口道:“周摇,我问你,你真的把我当做朋友了吗?” 跪在地上的周摇沙哑道:“董难言,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但是对不起,我不配。” 想到在当初他在传讯山上遇见周摇,他送信下山的次数已经用光,是自己领着他上的山,给他的次数送信,怪不得当初周摇在选灵鸟时扭扭捏捏,选了一只不算太快的灵鸟。 拳中有惊雷炸响,董难言轻声道:“我答应你。” 脸上带着解脱之色,直面董难言的这一拳,周摇脸上露出笑容道:“谢谢了。” 在董难言的这一拳之下,这间密室都颤抖了一下。 以为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的周摇睁开眼睛,看到一拳将地上砸出一个小坑的董难言,他怔住道:“为什么…” “因为我拿你当朋友。” 站在周摇身后,董难言笑道:“周摇,你放心吧,如今那个女人不在真拳派了,你父母安全了。” 看到董难言想要离开,周摇转身大喊道:“董难言!” 少年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吗?” 周摇大声道:“董难言,你可是差点因为我而死啊,你这样算什么?我不需要你这样,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 “差点因为你而死,但我现在不是没死吗?” 董难言也没有回身,他轻声道:“周摇,唤作是我,被人拿亲人的性命威胁,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但是我知道,你是拿我当朋友的,所以靠着这段友情,我们之间一笔勾销,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你的朋友。” 没有死的男孩哭的更厉害了,男孩觉得这样比让他死还难受,他哭泣道:“董难言,我求求你,你杀了我吧,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 “你哭什么?” 董难言转过身,蹲在周摇面前,“周摇,你现在亲人不受人威胁了,虽然我们现在不是朋友了,但是我们还可以重新变成朋友啊。” 如当初在溪边相逢时一样,已经踏出石门的董难言挥手道:“你好,我叫董难言。” 男孩同样如从前一样瘫坐在地,喃喃道:“董难言?” 属于叶澈的山头上,大殿内,正在盘膝打坐的老者笑道:“刘耀,怎么又来了?” “这不是路过这里,就再过来看看您。” 青年有这份心当然是好的,但是没忘了提醒青年,叶澈告诫道:“我又不能死,你总来看我,岂不是耽误了修行,虽然你资者不错,但是不能这样荒废,这一点,我看你有时候呀,真得跟你那个小师叔学学。” 踏进大殿里的刘耀恭敬道:“老祖教训的是,我都记下了。” 听到大殿上的老者让他跟董难言学学,青年心中有怒气升起,望着上方的老者,他心里笑道。 叶澈老祖。 谁说你不能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不曾负落叶宗 月色静如水,在周摇师傅的相送下,董难言下了这座山峰,往金柳峰走去。 周摇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了,董难言感觉身上轻松不少,走的不是那么急,他沿着山路缓缓前行。 咻。 在董难言眼神一凝之中,有一枚看不清是何物的东西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 身后石板上传来一声巨响,可想而知,要是这一件打在没有丝毫防范的少年头上会是什么样子。 山路之间如同有一轮明月升起,与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 董难言身上光芒闪耀,他冷喝道:“是谁!” 少年身上的光芒如潮水般像着四周涌去,董难言定睛看去,静静的山路夜里,只有雪白的积雪,山间的碎石,落叶的古树。 没有人。 在董难言成为登楼境后,蕴藏在他窍穴里得光华都更加浓郁了,藏华开始施展的得心应手,身上流淌着光芒的董难言小心谨慎,注意着四周。 一道破空声响起,在董难言视线之外,有一物破空而来! 这次要有准备的董难言闪着光芒的手中有惊雷声响起,他对着正前挥出一拳! 空旷的山中传来一声炸响。 这次这片破空而来的叶子没有碎石穿金,而是在董难言拳罡之下直接化成飞灰。 董难言身子向后微微一退,不过旋即已经发现了对方是在何方向出手的董难言脚下一动,“别走。” 对方的实力至少是登楼境,接连两次对他出手,难道是森骨域的棋子? 大约估计一下对方实力,知道他自保应该是不难,董难言身轻如燕,雪过不留痕,飞速的向前方追赶过去。 可是无论他怎么追赶,前方的人影始终都跟他保持一样的距离,这样大约追赶了半柱香后,董难言停下脚步。 不对劲。 就算是他比之前修为精进了,但是这样藏华藏雷起现,全力施展降尘身法也有些让他吃不消,追赶期间有时候需要放缓一点速度,换气来休息,但是对方却始终跟他保持一样的距离,就好像。 就好像在刻意这样。 这要是在落叶宗外,董难言真的不敢这样追下去,但是这里是落叶宗,董难言不相信他能将自己引到哪里去,他去哪不都是自投罗网吗? 董难言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追去。 突然,又过了一会的董难言身子一顿。 这个方向,不快要到了叶澈师叔的山峰吗? 望着前方那个还在逃遁的人影,董难言乐道:“还跑,你这是羊入虎口。” 神识已经能覆盖到山上,董难言准备传音给老者,让老者出手,跟他一起前后夹击这个人,让他无路可逃。 落叶宗黑夜里,地上的那轮明月似乎突然消失。 散出神识的董难言徒然一愣,随后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在他的神识之中,本应该在蒲团上修行打坐的叶澈师叔,此刻竟然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闭上眼睛,再次以神识扫过大殿的董难言确认无误,一听得一声轰鸣,雪地直接炸出一个坑,舍弃了追赶那道人影,倾力之下,董难言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了山上。 在少年的力道不减的一撞之前,大殿的大门直接被他撞到。 屋子里似乎有交手的痕迹,亲眼见到倒在血泊之中的叶澈,董难言急忙上前抱住老者,查看他的伤势。 把手搭在老者手腕上,董难言身子一僵,他颤颤巍巍的伸指放在老者的鼻前。 不敢置信的少年倒坐在地上,茫然无措。 叶澈师叔死了? 剧烈喘息着的少年一拍储物袋,从中取出一枚灵丹,可是老者的嘴唇紧闭,根本就吞服不下。 一指点在老者的眉心,浑身都在颤抖的董难言喝道:“开。” 可是已经没有气息的老者毫无反应。 怀抱着老者的少年手上染满鲜血,知道他救不了叶澈,董难言不愿意耽误一分一秒。 必须立刻请叶净师叔过来! 一道惊雷炸响在山顶! 董难言疯狂的出拳捶打在地面之上,如神人擂鼓,声音震耳欲聋,不断的向着四面八方传递过去! 在这惊雷声之中,董难言似乎感觉到怀中没有生机的老者手指颤了一下。 董难言大喜,也许叶净师叔早点来到这里,老者还能有救。 所有的力量都蓄积在这一拳之中,正在董难言准备出拳吸引众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一道闷雷之声突然从少年的后背响起。 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董难言整个人虽然没有栽倒在地上,但是也是半跪着地。 还来不及他回头,大殿之内的传来一道笑声。 “你不是想让叶净他们过来吗?我帮你!” 如同有一道雷霆击打在地面之,所有地砖全部撕裂而起,四根支撑大殿的巨柱上出现裂痕,整个大殿,摇摇欲坠。 一道怒喝声从这里传遍落叶宗。 “你这孽畜,你怎么敢…” 苍老的声音戛然而止。 “董难言,祝你好运。” 那道先是用藏雷一拳击打在地上,又捏碎一个玉牌传出叶澈声音的人影望了望远处天边,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大殿里。 远处已经有一道道破空的呼啸声向这边传来,听到人影的话,身受重伤栽在叶澈面前的董难言擦了擦嘴角血。 怪不得这人一直往这边来,看来是有意识的在引诱自己前来。 向倒在地上的叶澈背后望去,有一个拳罡正印在老者的背上。 董难言惨然一笑。 似乎经不起远处赶来众人身上的气息,这座摇摇余坠的大殿开始倒塌,不过远处有人挥了挥衣袖,又有人伸手一指,让这座大殿保持住这个样子,没有落下一块碎石残木。 “叶澈!” 在听到那道惊雷声和那身怒喝后,就已经动身的叶净众人留意到这边,自然早就发现了这里已经没有叶澈的气息,此刻匆忙赶到之后,慌慌张张的叶净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叶澈,老者一愣一愣的走上前,他喃喃道:“师弟。” 望心净澈。 叶澈虽然不是他们的亲兄弟,但是却胜似亲兄弟,自从叶望和叶净走了以后,落叶宗当初那一辈,就只剩下他和老者了,别看在外面他狠狠教训叶澈,但是此刻看到没有了气息的老者,平时跟老者对嘴的叶净老泪纵横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谁干的!” 让人发聩的声音从老者口中吼出来。 看到同样出现在这里,而且受着伤的董难言,在听到那声呼喊后,心中满是不敢相信之意的叶净对少年问道:“董师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澈师叔怎么样?还有救吗?” 见到少年答非所问,已经察觉不到叶澈气息,叶净第一对董难言发火道:“你听不懂话吗?我在问你是谁干的!” 本就被那人击中背后,伤及心脉的董难言在老者的喝问之下嘴角溢出鲜血,艰难站起的身子向后退去。一八 眼看他就要倒在地上,身后有人轻轻的扶住了他。 “老祖,你别激动,我看董师叔现在情况也不怎么好,咱们有话慢慢说。” 开口的青年对董难言点点头,耐心问道:“董师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谁干的?” 还不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搀扶着他的青年,董难言对刘耀点头致谢后挣扎上前,对叶净道:“师叔,我这知道这一切可能让你们难以理解,但是你听我说。” 分毫不差,没有把任何一处细节遗漏的董难言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的说给了众人听。 “他一拳击伤我后就离开了这里。” 听到少年这么说,叶净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里战斗痕迹明显,气息拨乱,根本分不出谁是谁,但是叶澈身上的致命上显然是背后的藏雷拳法。 藏雷拳法,乃是落叶宗的核心之技,除了直系弟子之外,就连一些山门长老都没资格参悟。 “你说他打伤你之后直接走了?” “这绝不可能!”,在来这里的路上就神识外散,绝对不会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刘耀点头道:“董师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讲的?我们各位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赶来,按理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现的。” 好一个栽赃陷害,借刀杀人,已经明白刘耀打着什么算盘的何枋出言相助道:“刘耀此言不假,董难言,你说清楚,事实到底是什么?” “我说的就是事实。” 正在董难言欲要辩解之际,听到刘耀二字后,倒在血泊之中的叶澈手指抖了抖。 在用神通医法向老者心脉灌输灵气的赵妙开口道:“叶净,速速取一百枚长青树落叶,叶澈说不定还有救!” 听到叶澈有可能还有救,叶净毫不犹豫的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百枚落叶,交给赵妙。 在神通楼老者掐诀之下,只见片片落叶覆盖在浑身是伤的叶澈身上,将老者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体内尚有最后一丝气在,如果这一百枚落叶的灵气被他吸收,他应该不会死。” “不会死就好,不会死就好。” 在董难言和叶净等人的看到一丝希望中,刘耀脸色出现一丝变化,“赵长老,你确定吗?” “我确定,只要这些落叶吊住叶澈的最后一丝气,他就不会死,但是...” 赵妙摇头道:“虽然不会死,但是之后他能不能醒过来,我就不敢确定了。” 刘耀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抱拳道:“多谢赵长老。” 赵妙叹了一口气,“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 叶澈还有活着的希望,叶净心中的怒意稍稍消退了一分,但是听到师弟以后还能不能清醒过来,叶净转身一步步向董难言走去。 这座大殿内充斥着落叶宗同脉的交战气息,虽然辨别不出是谁,但是大致修为境界,叶净到是能感觉出来。 老者走到董难言面前,他沉声道:“出手。” “师叔。” “叶净…” 对着想要开口的赵妙一挥手,叶净闭上眼睛,“用你的藏雷拳法对我出手!” 明白叶净的意思,董难言摇头道:“师叔,真的不是我。” “不会是你?” 叶净勃然大怒道:“这里到处都是落叶宗功法的气息,你叶澈师叔身上的致命伤是登楼二三左右的藏雷拳法所致,而你背后的遭受的那一击藏雷拳法,跟叶澈跌境的修为一样,夜深人静,你出现在这里,叶澈又呼喊道那句话,这些我都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说!” 叶净木楞的摇头道:“我多希望不是你。” 猛烈如雷的一拳在叶净身前炸响! 嘴中又溢出一口鲜血的董难言全力施展出藏雷一拳,他忍着伤痛抬头道:“师叔,虽然这一切是很巧,但是真的不是我,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落叶宗里,一定有一个包藏叵测之心,修习了藏雷拳法的登楼境弟子,他才是真凶!” “董师叔,你这个说法真的不成立,如果只是登楼境的修为,我们来的时候不可能一点都没有注意道。” 刘耀开口对叶净说道:“老祖莫急,既然董师叔坚持认定是有这么一号人存在,那我现在立刻就去召集宗门所有修习藏雷拳法之人,问出个究竟!” 刘耀对何枋和另一位长老说道:“我一个人行事多有不便,麻烦两位长老随我一起。” 何枋望向叶净,见到老者点点头,他心中暗笑一声,随着刘耀和另一位老者,下了山。 少年身上的伤势不轻,按照以前,叶净会疼在心里,但是此时此刻,老者有心取出一枚丹药递给董难言,但是想了想,他没有这么做。 “封闭山门,你们去各个山头看看,今天到底有什么人反常的动静,另外在宗里仔细搜索,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吩咐这些长老下山之后,山上之余他和赵妙,叶净颓然坐在董难言面前,他双目无神,喃喃道:“师侄,我最后问你一次,到底是不是你。” 再也坚持不住,董难言双膝拄在地上,他仰头道:“叶净师叔,非要逼我说是吗?” 空气一时之间安静,直到刘耀何枋三人返回这里。 青年恭敬道:“老祖,宗内修习藏雷拳法的弟子尽已查便,都有不在场的证明,两位长老可以作证。” 不一会,去巡查宗内,在各个山头查看的长老们也返回这里,尽皆摇摇头,告诉叶净,“宗里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 “不过什么?” 长老中最后方的一名老者从中走出,他看了一眼这个不久前还在他山上的少年,出声道:“叶净老祖,今日,今日董难言来了我这里,跟我门下的一位弟子在密室中谈论了很久,最后密室中传出一道雷声,他才离去。” 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听到这个消息,叶净叹息一声,从地上站起,静静地望着董难言。 没有想到少年今天去那座山上竟然还跟人在密室中有过交谈,刘耀抓住这个机会,他低声道:“老祖,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 事情完全在按照他预计的来,刘耀心中得意一笑,他装作同样不愿意相信的样子,正要开口说话之际,一旁的赵妙突然问道:“刘耀,你是不是也会藏雷。” 心中虽然咯噔一声,但是刘耀明显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赵妙长老放心,我自然不会把我拉下,刚才两位长老已经去过我的山头,当时我确实是在山上品茶,侍女可以为证。” 叶净点头道:“你继续说。” “是,老祖。”,刘耀继续说道:“昨天我曾经来这里探望过叶澈老祖一趟,但是恰巧遇上董师叔和叶芷师妹她们,当时我来的时候董师叔已经在山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董师叔的那个侍女,却是在这待了很久才下山,她踏出大殿,正好被我遇上。” 叶净闭上眼,“有这件事吗?” 刘耀说的并没有错,董难言点头道:“有。” “你说冤枉你,可这些事却都指向你,董难言,你难道非要逼我用强不成?” 叶净额头青筋暴起,手中的掌风吹的董难言头发扬起,在赵妙的震惊之中,距离董难言头顶只有一寸之时,老者叹息一声,这一掌骤然停下。 “你认准了我不会杀你。” “叶净师叔,你应该会搜魂吧,杀了我,你就知道真相了。” 面前的这个少年,是他亲手带上落叶宗的,叶净如何下的去杀手,见到董难言闭上眼睛,老者手掌都在颤抖。 “董难言,你真的不想说什么吗?” “师叔,如果你不相信我,我说的再多,有什么意义呢?” 山顶上的大殿轰然碎裂。 就像是陶氏禁地里鬼主设下的碎石阵一样,一道道光线从山顶地底破土而出,形成一个宽有两丈的囚牢,将董难言束缚在其中。 留下默不作声的董难言一人留在山上,抱着叶澈下山的老者一字一句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好好想想!” 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闪烁,少年对已经走下山的叶净轻声道:“师叔,我不曾负落叶宗。”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陪你 栽种在门前的长青树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祖师堂内静悄悄的,青烟袅袅中,叶净望着上面的供奉着的一块块牌位,静默无言。 少年在祖师堂弯腰一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叶净望着刻有叶心二字的牌位,轻声道:“师兄,我究竟该怎么办?” 空寂的祖师堂当然没有人回答老者,不过却有脚步声从叶净身后响起。 叶净没有回头,“你来为他求情的?” 外面寒风凛冽,虽然以少年现在的境界,完全可以抵抗住风寒,但是看到关在囚牢之中的董难言脸上的神情,带着两壶酒走进落叶宗祖师堂的赵妙跟叶净并肩而站。 “这件事不是我求情就能有用的,不然我早就出手阻拦你了。” 将一壶酒递给叶净,赵妙揭开酒盖,酒香扑鼻,他望着上方的牌位,轻声道:“我知道你们师兄弟四人感情深,董难言是你带上山的,你比我还要了解他,你觉得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 接过酒壶,叶净猛灌一口,酒香扑鼻的酒水入喉苦辣。 老者苦涩道:“不信能怎么样?你以为我想对他这样吗?他是我亲自带上山的,是我认为是未来能带领落叶宗走向辉煌的人,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得意的一件事,可是你也都看到了,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件事情,他难逃干系,你让我怎么相信他?” 举起酒壶,烈酒入腹,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酒水,叶净视线略微左移,将叶心旁边的牌位一并看在眼里。 “顾谦,董难言,难道我落叶宗所有天资绝艳之辈,皆是不仁不义之辈吗?” 咔。 祖师堂里,两只相撞的酒壶碎裂在地上,叶净转头看着跟他“碰杯”之后就走的老者,“赵妙,你想干什么?”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干,只是单纯的敬你一杯,叶净,你说亲眼所见,亲眼所听,但是我想跟你说,那当年顾谦那件事呢?” 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赵妙回头指着叶心的牌位,“当初连叶心不就是因为怀疑顾谦的事情另有隐情才跟叶望产生争执,离开落叶宗的嘛,叶净,你可以相信你眼中所见,但是我想说,别把问题想的那么死,给董难言一点解释的机会。” 赵妙走了,留下老者一个人待在祖师堂。 天还没蒙蒙亮,金柳峰上,一夜未合眼的宋皆宜坐在通山石梯处,向下望去,没有一个人影。 昨天晚上响彻落叶宗的雷声和那道喝声,少女当然都听到了,有心下山看看,但是想了想,宋皆宜觉得身旁没有董难言,在人家山门里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为好。 在落叶宗里,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况且昨晚动静很快就消失了,虽然董难言一夜未归,但是宋皆宜不觉得少年会出什么事,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还在跟少年生气的少女打算等看到少年上山后,在回去睡觉。 不过上山的董难言没有等到,宋皆宜却等到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 “见过前辈。” 见到董难言的师叔登上金柳峰,抱拳的宋皆宜心中疑惑。 踏上这里的老者心情似乎不怎么好,沉着一张脸。 “前辈,您是来找董难言的?他不在金柳峰上。” 听到少女的话,老者摇摇头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她的? 难道是想趁着董难言不在的时候来问问她的来历? 心中已经想好了说辞,宋皆宜笑道:“前辈找我有何事?”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叶净问道:“前天在叶澈的山上,你为何最后下山?你跟叶澈说了什么?” 宋皆宜没有想到老者是问这个,虽然叶澈告诉她关于铜镜这件事不用告诉别人,但是毕竟面前的老者不是外人,宋皆宜如实相告。 “叶澈让你把铜镜交给董难言?” 听到少女说董难言死活不愿意接受法宝,本就心中挣扎的叶净脸色一变。 老者是知道叶澈手里有那件从淋风谷拿来的极品法宝的,但是叶澈未死,又不能强行打开他的储物袋,所以叶净也就不知道铜镜的去向,以为是在叶澈的储物袋中。 连给他的极品灵宝都不要,董难言为什么要对叶澈出手? 叶净皱着眉,宋皆宜以为他是不是相信,指着放在木桌上的铜镜,说道:“前辈你看,铜镜我拿回来后,董难言没有收下,这两天铜镜就放在那里。” 这种事情叶净为什么来问她,而不是问叶澈?宋皆宜不明白老者来金柳峰费什么劲,也许是不想打扰到叶澈调养身体吧。 董难言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宋皆宜主动问道:“前辈,你知道董难言去哪了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董难言在哪,叶净继续问道:“宋姑娘,我想问问你,你究竟师出何处?” 终于问出这句话了,宋皆宜按照当初跟董难言说的,一字不差说与叶净听。 叶净皱起眉头,“金身境的弟子?” 铜镜就在视线能看到的桌子上,少女说的又没有什么破绽,董难言还在山上,中午还要请叶华出关,叶净反身向山下走去。 “前辈。” 宋皆宜叫住叶净,老者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少女再一次问道:“前辈,你知道董难言在哪吗?” 叶净止住脚步,如实答道:“他可能犯了宗规,被我关在山上了。” 说完老者继续向山下走去,不过还没等他走出两步,他就又停下脚步。 拦住叶净,宋皆宜以为是她听错了,“前辈,董难言犯了宗规?” 叶净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他昨天还跟我在山上,怎么可能犯了什么宗规。” 宋皆宜皱眉道:“他犯了什么宗规?” 这名少女跟董难言关系匪浅,甚至还不知道她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叶净同样如实道:“昨晚叶澈差一点死在山上,他的大殿里,除了受伤的董难言外,没有别的人了。” 宋皆宜愣在原地。 听叶净的意思,是董难言对叶澈出的手? 虽然不敢说完全了解董难言,但是这么久的相处,了解少年为人的宋皆宜打死都不会相信董难言会对叶澈出手,听到他受伤了,宋皆宜一个健步再次拦下叶净,“你确定吗?” 这个少女两次拦下他,但是叶净没有恼怒,他摇头道:“不确定。” “不确定?那他怎么说,他承认是他干的了?” “没有,他说不是他干的。” “他说不是他干的?那你还要把他关在山上,他都受伤了。” 不再管这里是哪,她是主还是客,宋皆宜的神识如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涌去。 叶净脸上出现惊容,这个登楼境的少女,竟然神识能横扫整个落叶宗?!! 发现山顶光牢内董难言的凄惨模样,少女气的哆嗦一下。 金柳峰上有一道音波炸响。我爱中文网 青衣随风飘扬间,宋皆宜的速度简直超乎了叶净心中对登楼境的认知,就像是一柄出鞘了飞剑,势如闪电。 不过老者毕竟是凌虚境,只见叶净脚下一点,他就出现在宋皆宜面前。 这次换成是叶净阻拦她了,宋皆宜眼中有着怒意,她去势不减,“亏你们口口声声说把董难言当成什么落叶宗的希望,结果就是这样?” 这一记肩撞让叶净在空中蹬蹬蹬的退了十余步之多,根本不给老者发言的机会,宋皆宜身形一转,侧身在老者身边转开,然后继续向前冲去。 这绝对不是登楼一境该有的实力,挨了少女一撞的叶净心中估计一下,这一击至少有登楼三四境的实力,怪不得是金丹境武夫的弟子。 再一次出现在宋皆宜身前,叶净喝道:“宋姑娘,停下来!” 山顶的少年自愈能力惊人,就这么一晚上,昨晚伤及心脉的伤势就已经好转,只是眼中空洞迷茫的眼神,和风雪中彷徨无助的神情,都让神识发现他的宋皆宜心头一颤。 冬天里,落叶宗下起了雨。 一柄青色长剑凭空出现在宋皆宜掌中,剑气磅礴,让一直开启的落叶宗护山大阵都出现一丝停滞。 裹着一层白雪的树枝竟然有了抽枝长芽的迹象,宋皆宜冷声道:“让开!” 少女给他的惊讶实在是太多了,叶净卷起了袖子,少女昨晚一夜未合眼,难道老者就安稳的睡了? 跟走武夫与练气士双修路线的叶澈虽然有些差距,但是叶净的体魄也差不了多少,再没有拥有泛黑色的重锤法宝之前,老者光靠这一双拳,也不知道打碎了多少有些本事的头颅。 “宋姑娘,我知道你跟董难言关系不一般,但是董难言这件事,是我落叶宗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听老夫一句劝,你回到金柳峰等着便是。” 站在一株古树上枝头上,脚下枝丫生长,地上春花绽放,但是少女却脸若冰霜,“不可能!” 剑气始于古树,终于天边,横贯在少女与叶净之间! 面对着这来势汹汹的一线之剑,凌虚在空中的叶净脚下一跺,脚下竟然踩出了碎裂之声! 这一脚让老者在空中拔高半丈,一脚踩在这道剑气上! 剑气如茶杯摔碎在地,碎片溅射四方,被老者一脚踩的弯曲的剑气竟然从弯曲处徒然向前暴涨三分,向着叶净腹部直刺而去。 叶净面色微变,不过紧接着,他高高举起双拳,左右开弓,一拳拳如雨,最后竟然是一拳将这道剑气打的改变方向,轰击在大地之上! 对面已经没有了宋皆宜的身影,叶净仰头看去,少女手间青色长剑消失不见,她竟然是一拳对着他头顶砸下?! 一道比昨晚还要响亮的惊雷声炸响在落叶宗,一拳挥出,叶净都觉得他有些欺负人了,对付一个登楼境的少女,竟然需要他用藏雷? 不过很快叶净就收起了这个念头。 跟他拳对拳,被一拳打出老远的少女竟然去而复返,一拳横击在他的腹部。 没有躲避,看着嘴角已经溢出鲜血,气机紊乱的宋皆宜,叶净判断少女这一拳毫无杀伤之力,所以受了这一击,老者摇头道:“拼着重伤也要出拳,你这是何苦呢?” 不愿意跟少女在多费口舌,叶净叹息道:“回金柳峰去吧,这件事我保证落叶宗一定会查着水落石出,如果不是董难言做的,我们不会让他受到冤枉,但是如果是他做的,那…” 空中的老者脚步向后一退,疼痛之感从腹部传来,他对宋皆宜怒道:“你…” 这一拳跟当初换生湖对付杜帛的那一拳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蕴含着暗劲,此刻见到叶净受了伤,在老者藏雷拳下受了伤的宋皆宜笑道:“总算打你一拳,舒服多了。” 少女青衣上染着嘴角溢出的鲜血,她仰头笑道:“别瞪着我,这一拳不是我打你的,是我替董难言打的!” 在说书楼上听到叶净表态的少女哈哈大笑道:“只要董难言不负落叶宗,落叶宗定不负董难言?真是说的好听,叶净,我问你,你可确定董难言负了落叶宗?” 叶净握拳的手掌松开,这句话是他当初说的,老者叹道:“我不确定。” “你不确定?”,宋皆宜指着天边,“你不确定,你不确定你就把身受重伤的他关在山上一夜?” “他不是都说不是他做的了吗?为什么不相信他?!” 受了伤的少女直接从叶净身边冲过,“叶净,董难言真是看错你们落叶宗了!” 这次老者没有阻拦少女,叶净心中像是有着两个声音。 一个告诉他,“叶净,你老糊涂了不成,他是你的师侄,是你亲自带上落叶宗的希望,他的人品,你还不了解吗?既然他说不是他,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他呢?” 另一个则是声音沉重了些,“叶净,如今落叶宗风雨飘摇,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落叶宗可以平庸,可以堕落,但是绝不能允许有欺师灭祖之辈,他就算天资再高,但只要违背宗法,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不管他是谁,他都应该受到惩罚,你是落叶宗现在的老祖,难道你要看在落叶宗从内部毁灭吗?若是害虫,就应除之!” 这两道声音就像是在拔河,不停的将在中间的老者向两方拽去。 心中重重的叹息一声,叶净想到了少年亲手送上山,贴在门前的对联。 “修为增进机缘在,撑舟渡海又一春。” 不管是在性格上的考察,还是这些时间的接触,叶净也不愿意相信董难言会对叶澈下如此重手,心中升起无限悔意,想到将少年关在山上受了一晚风寒,叶净远远的吊在宋皆宜身后,向着那边赶去。 昨晚发生的事只有落叶宗的长老们知道,寻常的弟子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因为董难言被叶净出手关押在了山上,所以根本没有人在这里看守,看到两丈宽的光牢内的董难言,冲上山的宋皆宜慌忙赶到他面前,“董难言。” 见到了少女,光牢里的少年眼中出现了一些光亮,他凑到少女面前,隔着光牢,“你怎么来这里了?” 手中出现雨水剑,作势要斩开光牢的宋皆宜大声道:“先别说这些,你往后站一点,我斩开它,救你出来。” 董难言没有动弹,他笑道:“宋姑娘,看来不是叶净师叔让你来的,谢谢你,不过你不用费力气了,我就在这里,不会走的。” “董难言,你是不是傻了,不走?留在这里喝西北风吗?” 一剑斩开光牢穹顶,只要里面的人一跃就能出来,宋皆宜向少年伸手道:“来!” 仍然站在原地的少年笑着摇摇头,“宋姑娘,你能来到这里,说明事情你都听说了,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真的不能离开这里。” “董难言,你还较上真了是不是?” 不忍心少年在这里再受苦,宋皆宜喝道:“你选吧,是你出来,还是我打昏你带你出来!” 高处不胜寒,山上冷。 在这里待了一晚上,董难言沉声道:“宋姑娘,我不能离开这里,事情你都知道了,落叶宗里一定有着图谋不轨的人,是他在设计陷害我,这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搞鬼,现在大家已经对我产生怀疑了,如果我从这里走出去,只会让他们的怀疑加重!” 昨晚对他出手之人一定就潜藏在落叶宗里,而且那人能使出藏雷,说明肯定是落叶宗弟子,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连叶澈师叔都防不胜防,生死未卜,董难言对宋皆宜认真说道:“宋皆宜,如今落叶宗不安全了,你听我的,你赶快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少年没有拉她的手,反而让她走,宋皆宜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她静静的望着少年,轻轻道:“为什么让我走?” 囚牢中的少年回答的很快,“我不想让你受伤。” “心里话?” “心里话。” 脑子离嘴比心还要近,少年回答的这么快,肯定不是心里话。 “那你不走就不走吧,在这里待着吧。” 说完话的少女跟少女摆摆手,向后走去,然后在董难言的震惊中,她回身一跃,落在少年背后。 “宋皆宜,你干什么!” 轻轻的拍了拍少年肩膀上的积雪,少女笑容灿烂道:“既然你不走,那我就进来陪你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宋皆宜说一定是他 跟着宋皆宜后面赶来的叶净站在空中,他听到了少年少女的对话,看到董难言被冻的有些发红的脸颊,他心有愧疚。 登楼境的宋皆宜和董难言是不可能察觉到他的,而董难言没必要跟少女撒谎,叶净心中对董难言的怀疑之感减轻,他降下云头,落在山顶。 “叶净师叔。” 宋皆宜一下子跃进光牢内,这让董难言既感动又生气,虽然在这个时候她还愿意来到这里,但这不也是让她自己身处险境了吗? 还来不及把宋皆宜劝出去,董难言就发现老者降临到这里,还不知道宋皆宜刚才已经跟老者打过一场,董难言担心叶净发现光牢被少女斩破,从而降罪于她,他急忙先行开口道:“师叔,不管宋皆宜的事,她不知道什么情况,所以才想要救我出去的。” 对叶净的所作所为心怀不满,宋皆宜拉住董难言,她哼道:“董难言,你别求他,他什么都知道。” 宋皆宜见到董难言不解的样子,她望着叶净冷声道:“我在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跟你的叶净师叔交过手了!” “什么!” 董难言惊讶道:“你跟师叔交手了?” 少年急忙起身,看看宋皆宜有没有受伤。 “你看什么呢?” 宋皆宜手中再次出现雨水剑,将董难言护在身后,她持剑对缓缓向这边走来的叶净说道:“想对董难言出手,先过我这一关!” 从地上钻出,组成囚牢的光线重新没入地底,虽说昨夜因为叶澈生死不明的状态和逃脱不了的干系,叶净一怒之下是想要出手发泄一下,不过老者终究是没有碰过董难言一下。 径直走过来的老者站在距离董难言和宋皆宜约有一丈远的地上,他轻叹一声,对董难言缓缓道:“师侄,是师叔错了。” 只要董难言不负我落叶宗,我落叶宗绝对不会辜负董难言! 在说书楼对马由衷信誓旦旦许下的承诺还依稀在眼前,在这件事上处理的不对,现在心中有着悔意的叶净对董难言轻声道:“师侄,让你受苦了,是我一时激动,做的过火了。” 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董难言出手,而少年又口口声声说不是他,那么为什么不选择相信少年呢? 叶净对着董难言抱拳道:“请师侄原谅。” 对于这件事,董难言其实没有怪任何人,故意吸引他来这里的那人谋划如此之深,很显然是把落叶宗的情况拿捏的很准,让他有苦说不出。 囚禁他的光牢已经消散,董难言从宋皆宜身后走上前,摇了摇头,“叶净师叔,你别这么说,这件事不怪你,我知道换成谁,一时间都相信不了的。” 脸上挂着寒霜的董难言对叶净问道:“师叔,叶澈师叔怎么样了?” 感受到少年言语中的关切,叶净更加后悔,他一只手拍在董难言的肩膀上,“他现在吸收了大半长青树落叶灵气,性命暂时无忧,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不好说。” 叶澈师叔保住了性命,为老者祈祷了一晚上的董难言心里松了一口气。 昨晚能使出藏雷拳法的那人竟然来无影去无踪,董难言问道:“叶净师叔,这件事到现在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落叶宗里所有修习藏雷的弟子都已经调查过,宗内也上上下下的搜查过,没有任何发现,所以才对董难言一开始说的不相信的叶净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选择相信了董难言,叶净打算静下心来再仔细听听少年说说昨晚的情况。 昨晚在山上想了一夜,董难言将他的几个问题一一说给叶净,“师叔,落叶宗护山大阵开启,外人想是进来肯定会被察觉,所以肯定是宗内之人做的,那么既然是宗内之人,他一步步将我引来这座山上,将这一切栽赃陷害与我,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叶澈师叔虽然已经受伤,但是能够让师叔连求救的时间都没有,从背后一击将他打伤,这人肯定是深得叶澈师叔信任的人。” 董难言揉了揉上面接着冰霜的眉毛,“我们落叶宗的人,会藏雷拳法,被叶澈师叔信任,有登楼境四五境左右的修为,叶净师叔,假如,假如这个人不是我,那么落叶宗还有谁符合这样的条件?” “会藏雷拳法,能够得到叶澈的信任,有登楼四五境左右的修为。” 叶净脑袋中猛然闪过一个人影,“如果真要是同时符合你说的这些,宗里只有两个人符合这样的条件。” 叶净呼吸急促,从喉咙里蹦出五个字,“叶知秋、刘耀。” 老者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会是他们的。” 前者是他当初从外面亲自抱上山的,是他的亲传弟子,是落叶宗内天资仅次于董难言,一心转于参悟大道的天骄女子,别看平日里对谁都冷冰冰的,但是身为她的师傅,老者相信叶知秋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 而后者刘耀,是宗主叶华的弟子,平日里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老者更是想不到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们提出来可疑的人你都否定!” 反正今天都跟老者交手了,她也不在乎叶净是不是这落叶宗里的主人,她喝道:“凭什么不相信董难言,把他关在这里冻了一个晚上,现在论到这两个人,你就一口一个不可能?” 宋皆宜甩开在后面拉住他衣袖的董难言,指着叶净怒道:“我看你就是偏心!” “宋姑娘,我真不是偏心。”,叶净有理有据道:“他们两个,一个从真珠国回来后就闭关,另一个昨天更是跟我们同时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可能是伤害叶澈的凶手的!” “你都没查过,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叶知秋一定当时就在闭关,就算是刘耀跟你们同时出现在…” 话说到一半,宋皆宜突然不说话了。 心思急转,少女对董难言问道:“你说那个伤了叶澈的人引你来这里后就消失了?” 抬头望向叶净,少女说道:“你说你们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离开这里?” 董难言点了点头,“是的。” “宋姑娘,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心中想法逐渐清晰,宋皆宜对叶净喝道:“别打岔,回答我,你们来的时候是不是没发现有人离开或者在这附近?!” 这是叶净第一次被一个小辈呵斥,身为落叶宗的老祖,一愣之后,看出少女似乎 有什么见解,叶净这回干脆利落道:“没错,我们这些长老来的时候,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可疑之人。” “这就对了!” 如果不是董难言做的,只有这个猜想才能印证董难言描述的情况,宋皆宜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如果伤了叶澈,引诱董难言来此栽赃将获给他的那个人就在你们这些人之中呢!” 董难言双目一凝,“难道?” 叶净眼中瞳孔一缩,“宋姑娘,你的意思是?” 真相一定是这样,如果那人比落叶宗的人都强,绝对不会躲躲藏藏,何必嫁祸给董难言,直接杀了少年和叶澈不就好了?但是如果那人修为不高,昨晚出事后不久叶净等人就来了,他又是怎么从这些人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宋皆宜沉声道:“不是你们没有发现那个人,而是那个人根本就是你们其中之一!所以才能骗取叶澈的信任,伤了叶澈,再将董难言引诱上山,然后打伤他,让这一切都让你们误会是他做的,然后他在你们来之前溜下山,装作正朝这边赶来的样子,所以你们当然不会发现可疑之人了,因为那个人就混在你们之中!”奇书网 “藏雷拳,落叶宗弟子,叶澈信任,登楼四境,还出现在昨晚这里。” 宋皆宜肯定道:“那人定是刘耀无疑了!” 山上静悄悄的。 如果按照少女说的,那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昨晚来的众人之中确实只有刘耀完全符合这一切,叶净脚下响起雷鸣之声,心中想要印证事实的老者这就要去找青年问个清楚! “叶净师叔!”,董难言喊住老者,明明现在的情况对他有利,刘耀的嫌疑比他更大,但是少年还是主动开口提醒道:“叶净师叔,你先别激动,昨天刘耀不是跟着两位何长老和邬长老一起下山搜查的吗?既然何长老和邬长老都证明刘耀有不在场的证明,那么也许是我们猜错了也说不定。” 他一定是傻了,宋皆宜狠狠地瞪了一眼董难言,怪不得人家拿你当替死鬼,你这么笨,不找你找谁! 刘耀跟何长老和邬长老一起下山? 现在把刘耀拎出来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的叶净身躯一震。 在落叶宗议事大殿里,主动召集大家提醒董难言该下山历练的是何枋,而且一开始带队下山的人本该是刘耀,甚至叶澈为何暗中跟随在董难言这群人身后,除了保护他们的安全,不也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揪出宗内一些人出来吗? 总之刘耀现在身上存在疑点,叶净对董难言和宋皆宜说道:“猜没猜错,我们问一问才能知道。” 双袖一甩,叶净就像是一道离弦之箭,向着刘耀的山头急射而去。 宋皆宜看着董难言像是在等着她拿主意,少女快行两步,一步跳下山去,“还想什么呢?走呀!” 按照落叶宗宗规,只要有弟子有登楼四境的修为,就可以被赐下一座山头,而刘耀除了有登楼四境的修为外,更是宗主叶华的亲传弟子,所以赐给青年的这座耀日峰,在落叶宗里排名不低,灵气之浓郁,远胜一般长老的山峰。 耀日峰上侍女不少,见到从天而降的叶净后,一个个尽皆恭敬行礼,不敢抬头。 神识笼罩住这里,叶净等到身后的董难言和宋皆宜,“刘耀不在山上。” “你看吧,肯定是心虚,畏罪潜逃了!” 宋皆宜觉得青年的嫌疑最大,所以她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好态度。 “见过老祖!” 从耀日峰的大殿中走出一名身资苗条的女子,她走过来对着叶净施礼,然后恭敬道:“不知老祖来此有何什么吩咐。” 来过耀日峰两趟,知道这名女子是刘耀这里的管事,叶净冷声问道:“刘耀呢?” 听出老者语气不善,这名森骨域埋进刘耀身边的棋子还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如实答道:“老祖,刘耀公子今早就下山了,具体干什么,我们做下人的,真的是不清楚。” “不知道干什么?”,叶净眯起眼睛,“我问你,昨晚刘耀跟你在一起?” 刘耀在两天前交待过她,让她等以后有人来问之时照着他交给她话来说,尚且不明就里的女子当然照做了,昨天已经当着刘耀的面回答过两位长老,此刻见到叶净发问,女子开口道:“是的,昨晚刘耀确实跟我在一起。” 按照她所推测的,刘耀就应该是重伤叶澈,嫁祸董难言的真凶,见到女子说昨晚她跟刘耀在一起,宋皆宜不相信,“你跟他在一起干什么?光靠一张嘴,有什么证据吗?” 对她喝问的少女有些面生,但是叶净旁边的少年她可是认得,能被白露安插在落叶宗,而且这么久都没有被人发现,女子自然是行事干净,为人聪慧,立刻就猜出少女可能就是少年带上山的侍女。 脸上露出红晕,女子对宋皆宜柔声道:“姑娘说笑了,像我这样没什么本事,只会伺候人的丫鬟,当然只能是伺候主子了。” 女子的话让宋皆宜和董难言脸上一红,没有想到女子竟然这么不害臊,宋皆宜对此无可奈何。 嗡! 有一声钟响传到了耀日峰上。 顾谦那件事众人拿不下主意,准备请叶华出关决定,眼看提醒全宗的钟声已经响起,叶净知道时间到了,“师侄,今日是唤你叶华师兄出关的日子,我们现在就去归根山外,一会刘耀也会到,带时候咱们把事情说个清楚,你放心,事情如果不是你做的,师叔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欠身目送着三个人离开耀日峰,知道落叶宗里可能发生什么大事了,女子等了一会,估计着他们已经走远了,她立刻回到大殿修书一封,投入镜中。 地上有着一个拳印的密室内,周摇咬着牙齿,看着摆在桌子上一袋灵玉石。 对面的青年笑的像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从小就被父母告诫不可与虎谋皮的男孩将桌上的袋子推向青年那一边,“刘耀师兄,这太贵重了,你有什么吩咐直接跟我说就好,不用这样。” “不贵重,不贵重。” 从耀日峰来到周摇所在的这处山峰,以调查昨晚事情为由,果然男孩的那个废物师傅没有任何怀疑,任由他走进密室盘查周摇。 刘耀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小袋子,将比桌上那袋还要沉的袋子摆在周摇面前,他笑道:“周师弟,别见外,这都是做师兄的一点小意思。” 做出生气的样子,刘耀像是在吓唬男孩,“师弟要是不收下,师兄可要生气了。” 能听出青年话里的意思,周摇没有揽过桌上的袋子,起身恭敬道:“师兄只管吩咐。” 昨晚在山上听男孩的师傅说,董难言昨天在这里跟男孩谈了很久,有心在这里做做文章,刘耀笑道:“什么吩咐不吩咐,师弟你坐,师兄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昨天董难言来这里,跟你谈了什么?” 正在起身的周摇身子一顿,“原来师兄是说这件事,没什么,只是董师叔这段时间没有见到我,特意过来看看,让我不胜惶恐。” “特意来看你?”,刘耀俯下身子,轻轻摸了摸那个地上的拳印,“看来董难言看望你的方式还真是有些特别呢。” 青年抬头对男孩笑道:“你师傅还没跟你说吧?昨天晚上董难言背叛落叶宗,杀了叶澈老祖。” 周摇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怎么了,师弟害怕了?” 刘耀收敛起笑容,“话我就不说第二遍了,昨天晚上董难言来这里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师弟你最好从实招来,说不定师兄我还可以帮帮你,让你置身事外,不然,恐怕你就是董难言的帮凶了。” 董难言连出卖他的自己都没有下杀手,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情,周摇把桌上的钱袋扔给青年,送客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走吧。” 钱没有送出去,刘耀把袋子收进乾坤袋中,走上前道:“周师弟,隐瞒不报,可是死罪哦。” “刘师兄,我一直闭关在这里,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董师叔真的背叛师门,恐怕你今天来就是直接将我拿下了,而不是给我两袋灵玉石,向我询问吧?” “小家伙,还挺聪明。” 站在周摇身前的刘耀一掌按在男孩头顶,阴沉道:“只可惜,你猜错了,像你这种没人在乎的废物,凭什么认为我不敢拿下你?” 只掌握了七七八八的搜魂之术他还不能收放自如,很可能破坏男孩的识海,让他从此痴傻,但是刘耀哪里会管这些,手掌下的男孩已经是七窍流血,疯狂的从男孩神魂中搜查跟董难言有关信息的刘耀一愣,旋即猖狂大笑,“董难言,你必死无疑。” 归根山外,随着落叶宗的钟声再鸣一声,在一座山洞外等候的董难言和叶净等一众长老面前的石门轰然开启。 原本灵气充足的闭关之处变得乌烟瘴气,黑烟缭绕之中,有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次我陪你 在归根山叶华闭关之地的石门开启的一瞬间,就像是开闸而泄的大江之水,黑烟瞬间就弥漫在山清水秀的落叶宗上空。 然后不断翻涌的黑烟之中,有白皙的如玉的手掌扣在密室石壁之上。 叶华给董难言的印象,一直是一个温文儒雅的形象,但是此刻,原本衣冠楚楚的男子披头散发,黑烟缭绕之间,一股邪气从他身上传出。 目光不再像以往那样温柔,被钟声从闭关中叫醒的叶华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冷色,“发生什么事了?” 叶华宗主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少长老都面面相觑,大呼不妙。 叶华这幅样子,难道是在闭关突破之中入魔了? 凌虚境到渡海境本来就不容易,需要渡过天地人心苦海,方能成功,在白骨娘娘打上落叶宗后,本来就肩上有压力的叶华执意闭关冲境,其破境难度,可想而知。 在场的都是落叶宗的长老级人物,叶华知道一定是落叶宗里出了什么事,不然不会这么兴师动众,更不会在他闭关之际叫他出关。 “爹。” 目光扫过人群之中脸上带着担忧之色的叶芷,叶华阴冷邪气的眼中有一抹慈爱的神色,他对少女笑了笑,然后向叶净问道:“三叔,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了?是森骨域杀过来了还是白骨娘娘又出手了?” “叶华...” 男子身上的气息十分惊人,明显已经超过了他,叶净心中叹息一声,看样子,叶华他是坠入苦海了。 人世间苦海种种,人心执念无数,渡过了,便成就渡海境,渡不过,那就只能沉沦苦海之中,行尸走肉,在修行路上,再难进一步。 面前的侄儿身上的气息差点让他认不出来,前后转变如此之大,修为提升如此之高,男子多半是坠入苦海中,成为沉沦境了。 “宗主,森骨域没有打上来,白骨娘娘也没有出手,今天叫你出关,主要是有两件事需要跟你相商。” “三叔,我不是说过我闭关之后宗里大小事都由你和叶澈师叔决定吗?何必跟我商量。” 黑烟像是被叶华吸收进体内,终于可以让人看清样貌的男子沧桑了不少,在人群之中没有看到叶澈的身影,叶华问道:“叶澈师叔呢?” 注意到众人脸上的表情,叶华皱起眉头,“叶澈师叔出事了?” “宗主,你先听我说。” 刘耀现在还没有出现在这里,叶净打算等青年来后当面质问他,所以老者先跟叶华说了顾谦那件事的疑点,以及白骨娘娘打算进枯井鬼牢一事。 在叶华陷入沉思之际,在场的不少长老都希望叶华能答应这件事,毕竟听去森骨域的那些长老说,白骨娘娘已经发过誓,相信女子应该不敢违背誓言。 这些长老们把心悬起来,一旦叶华不答应,那么按照白骨娘娘说的,不让她进,她就自己打进来,叶华没有成为渡海境,叶澈又昏迷不醒,落叶宗拿什么抵挡? 在众人的焦急的等待中,沉吟片刻的叶华冷笑一声,“白露这个贱人到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男子冷声道:“不管顾谦的事有什么蹊跷,落叶宗和森骨域的血仇都化不干净,我没去杀上她的森骨域还好,她竟然还敢妄想再次踏上落叶宗?” 叶华虽然没有闭关突破,由凌虚境成为渡海境,但是成为沉沦境的他实力不知道比以前增进了多少,他笑道:“各位,你们不必担心,我虽然渡海失败,但是这次闭关我还是获益匪浅,自认现在的实力不比白露那个贱人差多少,所以这次,我们落叶宗需要主动,主动打上森骨域。” 叶华高喝道:“三叔,各位长老,这次我负责拖住白露,你们不必担心她对你们出手,相信凭借各位长老的实力,对付那些森骨域的废物应该没有问题。” 脸上露出笑意,叶华笑道:“三叔,这件事情我给你们决定好了,说说下一件吧,还有,叶澈师叔究竟怎么了?” 叶华是落叶宗的宗主,对于白露要进落叶宗入枯井鬼牢这件事,说实话叶净也不怎么同意,既然叶华已经有了决定,叶净没有提反驳的意见,此刻他轻叹一声,缓缓开口,将叶澈这件事情讲述出来。 叶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散去,得知落叶宗的左膀右臂,叶澈师叔现在昏迷不醒后,男子明显是动了真怒,他把视线投在目前嫌疑最大的董难言身上。 穿着一袭金色长裙的少女身影出现在他眼前,叶华看到叶芝挡在董难言身前,“芷儿,你让开。” 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落叶宗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叶芷挡在董难言身前,摇头道:“爹,这件事一定不是小师叔做的,请你一定要相信他。” 叶芷觉得这件事这要但凡熟悉董难言一些的人都不会相信是少年做的,虽然这件事很多疑点有指着少年,让他说不清楚,但是少年为什么要对叶澈出手,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一股无形之力轻轻将少女拽开,叶华站在原地,果然不愧是百窍齐开的天才,这些日子不见,没想到少年竟然已经成为登楼境了,“董师弟,我问你,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董难言直视着叶华,“叶华师兄,我绝对没有做出这样的事!” 心中已经不那么怀疑董难言了,叶净避免叶华因为突然听到叶澈受伤,从而像他昨晚那样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立刻出声道:“宗主,目前来看,这件事确实另有疑点。” 老者即使对着叶华说,也是对着各位长老说,将刘耀身上的疑点公之于众。 “是刘耀...” “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刘耀?刘耀何在?” 在场的长老们议论纷纷。 在人群中的何枋心中一惊,他们已经怀疑到刘耀身上去了?依照青年的性情,一旦被发现,那么绝对不会让他也好过,此刻见到刘耀不在这里,何枋站出来说道:“这么看来,这件事刘耀身上也有疑点,我这就去下山去找他,让他过来解释对证。” 想着赶紧通知刘耀,让他有个准备的老者刚要转身,就被赵妙拦住。 在落叶宗里除了叶澈和叶净以及叶华外,如果说还有让他心存忌惮的,那也就是眼前这个老者里,何枋笑道:“赵妙兄,你这是何意?” 赵妙把老者整个人挡住,他笑道:“何长老,如果我没记错,昨天是你跟邬长老一起跟刘耀下山检查的吧?你看人家邬长老啥事没有,怎么我看你,像是有些着急呢?” 心里已经紧张的不行,何妨怒道:“赵妙,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怀疑我?” 老者对人群中的一位老者喝道:“邬长老,这时候你不出来说句公道?昨晚我何枋,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赵妙和何妨,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况且昨晚他也在,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一切都是按规矩办事,他出来圆场道:“赵长老,我想是你误会了,昨晚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我能证明何长老确实一直在秉公办事。” “听到没有,赵妙,快让开!” “你在对我说话?” 昨天晚上就对刘耀心存怀疑,只不过实在没有想到什么疑点,赵妙冷声道:“谁去找刘耀都可以,就你何枋不行!” ”够了。” 一道声音从男子口中传出,“在这吵来吵去,成何体统?” 叶华对负责镇守神通楼的那名老者道:“去把刘耀带到这里来。” “师傅。” 就在神通楼老者领命称是之时,远处响起一道声音。 在场的众人向后望去,只见有人手里像是拎着什么东西,快速的向这边赶来。 正是刘耀! 在等到人影临近,在场的众人眼睛都是一紧。 跪伏在叶华身前,青年恭敬道:“恭喜师傅出关。” 自己的这个徒弟有可能是欺师灭祖之辈,叶华没有给他任何好脸色,见到他手中还拎着一个似乎是本宗弟子的男孩,叶华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师傅,说来话长,这是弟子...” “周摇!”,一声大喝从刘耀身后响起,在见到青年手中拎着的东西是什么后,董难言从人群中向前冲去,就连宋皆宜都没有拉住他。 手掌一动,刘耀抓住似乎已经昏迷了男孩,向前一扯,让董难言扑了一个空。 “你对他做了什么?!” 周摇是被刘耀拎着来的,而且神识扫过,男孩似乎已经昏迷,董难言见到刘耀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手中握紧拳头,一拳向青年砸去,想要他放下男孩。 轻描淡写的一掌对上来势汹汹的一拳,刘耀五指扣在地上,横移出去半丈之远。 但同样,董难言也在刘耀的一掌之下向后退下数步,不过少年后脚一蹬,左手成拳,再次向刘耀打去。 不屑的冷哼一声,已经有办法让董难言陷入必死之地的刘耀右脚一抬,其势快如闪电,对着董难言的拳头而去。 “你们眼里还有别人吗?” 随着一道阴冷的声音在董难言和刘耀耳旁响起,正在交手的两人中间有一道波澜凭空而起,将他俩掀飞在地。 身上的秋色卸去大部分力道,境界比刘耀低的董难言反而竟是率先从地上站起身,他向前一迈,想要去看看倒在地上的周摇是什么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男孩的呼吸尚在,但是无论他怎么呼喊都是不醒,董难言对刚刚从地上起身的刘耀喝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少年对男孩这幅关切的样子让刘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点点笑容。 修行路上就是要踏百骨而成一人,一将功成万骨枯,心肠太软,注定是活不下去的。 青年心中暗暗笑道,“这个周摇这么出卖你,被你发现你竟然还能原谅他,董难言,你可真是有一副善良的好心肠呢,只可惜,好心没有好报啊。” 刘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董难言,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走到董难言的面前,青年说出一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为震惊的一句话。 只见刘耀冷声说道:“你这么在乎这个男孩,莫非是怕你和这个森骨域奸细相互勾结的事被大家知道?” “你在胡说什么?!”,相信董难言,认定刘耀就是真凶的宋皆宜感到事情不妙,难道他是想拿周摇这件事做文章?“刘耀,你别在这栽赃陷害董难言了,赶快把你做的那些欺师灭祖的事情都招了,没准大家还能饶你一命!” 有意无意之间看到了何枋给他的眼神,看来宗里已经有人怀疑自己了,刘耀微微一笑,“这位姑娘,我看你才是血口喷人才对,这可惜,如今证据确凿,你和你侍奉的这位公子,都要在今日显出原形!” “刘耀。” 叶净认为青年是不是疯了,董难言可是他亲自带上山的,怎么可能会跟森骨域相勾结?“我问你,昨晚那件事情发生之前,你在哪?” 早有应对之策,刘耀沉声道:“老祖这是在怀疑我?” 青年面示着众人道:“昨晚在那件事发生之时,我正在耀日峰上跟侍女待在一起,这件事也被邬长老和何长老证实过,我绝无虚言。” “证实?怎么证实的?” 见到叶净把目光投向自己,邬长老心中叫苦不迭,怎么昨晚就这么倒霉,是自己跟刘耀下山了呢,不过既然已经蹚进了这趟浑水中,为了避免不小心淹死,邬长老一个细节也不敢拉下,把昨天晚上的经过讲了出来。 “老祖,现在你该相信了吧,邬长老已经用审查之法询问过我那侍女,是绝对不会有假的!” 正在天平向刘耀那边倾斜,叶净皱起眉头之际,人群中的宋皆宜突然发问。 “刘耀,你口口声声说你昨晚跟侍女在一起,那么我问你,在听到叶澈山上那边的声响后,耀日峰距离那里比神通楼还要远,你一个登楼境是如何跟凌虚境的赵妙长老等人一起到的那里呢?难不成,你刘耀隐藏了修为,其实是一个凌虚境的修士?还是说...”v5 宋皆宜眯起眼睛冷声道:“是你根本就不在耀日峰上,而是在那里重伤了叶澈,栽赃给了董难言,然后再假装过去呢?!” 宋皆宜对着众人问道:“各位长老,不知道昨日你们之中,有没有比刘耀晚到的呢?” “不用问了。” 看住何枋的赵妙开口道:“昨晚刘耀确实是先到,比跟他境界相仿的朱长老等人,他先到了大约有小半柱香的时间。” 老者对刘耀喝道:“刘耀,你怎么解释?!” 面对宋皆宜的问题,刘耀一时语噎,心中有些慌乱,青年没有想到少女竟然能发现这个问题,甚至他也是在她发问后才发现这个漏洞。 眼中的那抹慌乱之色很快被他收起,刘耀笑道:“赵长老,这位姑娘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侍女给我证明不行,还有邬长老给我证明,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清白?再者说,我昨晚又不能一直跟侍女在一起,我能比其余长老早到,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在下山散步,而且。” 刘耀指着宋皆宜对众人笑道:“作为宗里叛徒的侍女,她当然要为她的主子说话了,甚至有可能,她还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刘耀,你胡说些什么!你从开始到现在一口一个叛徒,你若是没有什么证据,老夫可要教训教训你了!” 听到叶净这么说,刘耀心中冷哼一声,“老东西,受了重伤回到落叶宗的怎么不是你?” 早就已经准备好脏水,随时可以泼给董难言的刘耀回头对叶华一拜,“师傅,这一切你都看到了,如今徒弟我堂堂正正反而受人怀疑,我所说肯定空口无凭,就算是真的也不一定有人相信,恳请师傅赐下一块显魂石,以证清白!” 听到显魂石,董难言大概知道刘耀对周摇做了什么了。 显魂石乃是一种奇特的宝物,只要将接触到魂光,就能将其显化出来,刘耀向叶华索要,绝对不会是想要将自己的魂光映现出来。 董难言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周摇,刘耀口口声声说他是落叶宗的叛徒,难道是因为他搜了周摇的魂?可是在神通楼典籍的记载中,修为不到凌虚境,强行搜魂,不一定能搜出什么东西,而且对搜魂之人损害极大。 “显魂石?” 事情越来越扑朔,叶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颗就算是他也只有那么几颗的石块,交给青年,“刘耀,显魂石我给你了,但是如果你要给我们看的东西没有令我感觉很有价值,那么...” 披头散发的叶华寒声道:“我会让你后悔的。” 接下了显魂石,刘耀这才发现今天的师傅跟以前的有些不一样,他抱拳道:“师傅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这就揪出叛徒,让大家看清他的嘴脸。” 手中有着周摇的魂光,刘耀指着躺在董难言面前的周摇说道:“这个人是咱们落叶宗的弟子,但是其实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森骨域安插在我们身边的棋子!” 将魂光放在显魂石上,青年笑道:“这是他的魂光,被我以搜魂之术取出,虽然我的搜魂之术还不成气候,只能搜出一些散碎的记忆,但是还好苍天有眼,我搜出来的,正是至关紧要的!” 随着魂光被显魂石吸收,之间这块半个巴掌大的石块上面遍布裂痕,不一会就碎裂,然后有一道光腾在空中,显映出一幅幅画面。 也许这就是命。 天空中那些周摇魂光中散碎的记忆,正是周摇传讯写信传给森骨域,董难言陪他上传讯山送信,董难言回来后跟他相见的情景。 要是光这么断章取义来看,谁都不会相信董难言跟周摇没有关系! 天空中的情景已经消散,刘耀对处于震惊之中的众人沉声道:“各位,这回事实摆在眼前,你们总该信了吧。” 指着董难言,刘耀将他的想法不断灌输给众人,“看来我的这个董师叔,一开始就是和森骨域的奸细关系匪浅啊,依我看,这趟下山历练,董难言的侍女被抓紧落叶宗,董难言又孤身一人去救她,根本就是他们两个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想将我们引过去,一网打尽,不过很可能最后他么又想到了什么阴谋诡计,打算进入落叶宗枯井鬼牢,谋划更大的东西,所以才放叶澈老祖他们回来,但是却重伤了叶澈老祖,并且让周摇这个奸细将除掉叶澈的命令传给董难言,所以昨天他在见到周摇后就出手重伤了叶澈老祖!” 在场的众人都不说话了,因为魂光中所见的那些情景实在是太惊人了,哪怕是叶净,现在都有些沉默。 青年说的越来越离谱,现在不光是栽赃陷害董难言,甚至已经连她都是少年的从犯了,宋皆宜怒道:“你这么会编,你怎么不去写啊?” “编?别激动,是不是我说出真相让你难堪了?” 刘耀站在叶华前方,“以前没有发现你竟然是一名登楼境,看样子你隐藏的才是深啊。”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青年是一心想让他和董难言死,宋皆宜手中有雨水点点,不过就在青色的长剑要显化在女子手心时,有人拉住了她。 拉住了宋皆宜的董难言手心中反而有着一柄霜花点点的长剑凭空出现,之前还劝叶净不要激动,也许是误会了刘耀也说不定,但此刻刘耀这么极尽所能的诬陷他,反而让董难言确定了他就是昨晚那个引他上山之人。 霜降剑上吞吐着剑气,董难言剑指刘耀,“昨天那人是你吧?” “你不用否认,也不用承认。” 一道剑气让归根山上风雪交加。 一剑将刘耀劈飞在数十丈外,董难言将周摇抱起,然后交给赵妙,“赵长老,算是我求你,看看他还有没有救。”看到赵妙对他点了头,董难言望着剑气停滞处,“刘耀,被人打的滋味好受吗?别装可怜了,站起来吧。” 没有怎么抵抗,硬挨了董难言一击的刘耀胸口处有鲜血渗出。 准备让众人看看董难言的嘴脸的刘耀故意没有接下这一剑,但是却没有想到只有登楼境的少年剑气竟然这么凌厉,要不是他最后关头调动真气护住心口,他就要死在剑气之下! “你这叛徒,恼羞成怒了吧!” 今日晴,天无雪,但是提着长剑的董难言身边却有一朵朵霜花飘过,见到少年一步一步向刘耀走去,叶华冷喝道:“董难言!” 脚步没有停下,身前剑气霜寒的惊人,董难言的声音有些沙哑,“师兄,不是我。” “刚才的那一剑是我替周摇跟打的。”,夹杂着霜花的剑气再一次从董难言手中呼啸而去,少年冷声道:“你处心积虑污蔑我,这一剑,是我让你看看陷害我到底是什么后果!” 比之上一道还要凌厉的剑气几乎是瞬息间到了刘耀的面前,这不过这一次青年依旧没有抵抗或者闪躲。 在剑气距离刘耀大概有一丈之远时,几乎跟董难言在同一处站立的叶华大喝一声,”放肆!” 他已经喝止少年,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要继续出去,只见披头散发的叶华眨眼之间就已经出现剑气之前,只是一拳,就把这道惊人的剑气打的剑气四散! “董难言,你竟敢当着我的面行凶!” 性情跟以前大不一样的叶华身形快到甚至连叶净都没有发现,等到他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已经是举拳在董难言面前。 眼看这一拳就要打在少年身上时,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爹,快停手!” 在叶芷的呼喊中,董难言面前的拳罡骤然消散。 从人群中向这边跑来,叶芷挡在董难言身前,双手握住叶华的拳头,“爹,我相信小师叔,这件事绝对不是他做的。” “叶华,虽然那些魂光是那么显示的,但是我也相信董难言,他是我亲自带上落叶宗的,我相信他绝对不会跟森骨域有什么关系的。” 叶芷和叶净是他最亲近的人了,停下拳的叶华缓缓缩回手。 ”师傅,不要被他迷惑了啊,他们两个就是叛徒,虽然董难言是被叶净师叔带上山的,但是他身边的那个侍女来历不明,很有可能就是落叶宗之人啊!” 当初祖师堂里见过一面的少女摇身一变,变成了登楼境的天骄,同样会审查人言真假的叶华伸手向宋皆宜轻轻一指,少女脑袋上就像是顶着一个透明的水球。 “你是谁?来自哪里?” 人说假话魂光就会有波动,而那个水球只要感应到魂光波动就会碎裂,在宋皆宜说出她叫宋皆宜后,她头顶的水球便已经开始波动起来,等到说完她师从一名金丹境武夫后,少女头顶的水球悄然破碎。 “哈哈哈,师傅,你看到了吧,她从始至终都是在骗我们啊。” 叶华眼中的光芒越来越冷,没有再看着宋皆宜,男子反而把目光放在了董难言身上,“你让我相信你?” 手掌一挥,人群中便有一柄长老佩剑被叶华摄在手心,面前的这个少年是一个百窍齐开的天才,如此天资,放眼诸宗难寻,再加上芷儿对他似乎另眼相看,暗生情愫,所以可以相信少年,放他一马,但是对少年身边这个来历不正的少女,叶华可没有一点手下留情的意思,想看看董难言的决心和表态,叶华将长剑插在董难言面前,“我相信你,你也不知道她在欺骗你对不对,你杀了她,杀了她,我就相信你!” 董难言怎么可能去拿起这把剑,“师兄,不好意思,她没有欺骗我,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落叶宗的事,她隐瞒是因为...” 叶华摇摇头,“我不想听什么理由,她隐瞒身份在我落叶宗,我就问你,董难言,你杀还是不杀?” 拔起了那把长剑,董难言一剑递出。 从哪来回哪去,长剑重新入鞘。 “师兄,对不起,我不能这么做。” 霜降之剑横身在前,董难言面对着叶华沉声道:“而且也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这么做!” “好好好!” 叶华嘴里一连吐出三个好字,“这句话那就等你到渡海境再跟我说吧。” 身形一下子从董难言面前消失,叶华一只手抓在宋皆宜肩头,瞬间从这里消失。 “不!” 董难言一瞬间浑身就已经湿透,凭着他的神识根本不可能发现叶华,董难言慌了神,抓住叶净的手,“师叔,求求你了,帮帮我。” 董难言跪在老者面前,“师叔!” 叶净闭上眼睛叹息一声,“我带你去。” 抓住董难言的肩膀,老者带着少年凌空而去。 落叶宗的后山,带着宋皆宜来到一口枯井旁,叶华冷笑道:“既然白露惦记落叶宗的枯井鬼牢,那么不如你现在下去替她探探路。” 随着叶华掐诀,枯井之盖缓缓开启,见到少女对他冷笑,“死到临头,你还笑什么?” “我笑你叶华也是看不清真相,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棋子。” “嘴硬的丫头。” 叶华冷冷一笑,宋皆宜整个人悬浮在枯井之上,只等井口一开。 “师兄,住手!” 听到远处天边的呼喊,叶华转头望去,只见被老者携着的少年竟然在空中挣脱开叶净,轰然砸在这里。 这一摔伤及肺腑,嘴角流着鲜血的董难言连爬带滚的来到叶华面前,握住男子掐诀开启井口的手指,恳求道:“师兄,放了她!” 每吐出一个字,就有一口血溢出,叶华低头道:“看得出来你很在乎她。” 男子轻声道:“可惜。” 在空中的少女还来不及跟董难言说一句话,便从上空掉进枯井之中。 “董难言,这次就当是个教训,你是落叶宗的弟子,不能被森骨域的女子迷了...” “闭嘴!” 还不等叶华发怒,刚刚喝斥完男子的董难言在井口正在缓缓闭合中,一头扎进井中。 身后的光亮一点点消失,还在下坠中的少年眼前一片漆黑。 少年在心里默道:“宋姑娘,别怕,我来陪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好梦由来最易醒 枯井鬼牢开关之法只有落叶宗的宗主才能掌握,还没来得及降落在地,看到董难言一头栽进枯井中,叶净两眼一黑,险些坠下空中。 正在闭合中的井盖还剩下最后一丝缝隙,老者从空中俯冲而下,在后山的寂静雪地上掀起风暴。 叶净双手扣在缝隙处,指前不断有灵气深入其中,阻止井盖闭合,“叶华,赶快打开封印!” 男子无动于衷,已经让井盖出现如手指大小缝隙的老者再也坚持不下去,从井上退下。 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瘫坐在雪地上的叶净对叶华怒喝道:“为什么不打开封印?” 虽然脸色有了变化,但是叶华很快就淡然道:“三叔,枯井鬼牢只能打开二十息,不然地下被封印的鬼物就有可能趁机而出,我身为落叶宗的宗主,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身为落叶宗的宗主?”,从来没有对叶华动过手的老者从雪地上蹭的一下冲过来,揪住男子的衣襟,“董师侄关乎落叶宗的未来,你就这样逼死他?!” ”三叔,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叶华轻松的将老者的手掰开,然后略微低头道:“董难言的死已经是事实,三叔,如果你要是单纯的为了董难言的死的伤心,那我没意见,但是你要是因为他死后担心落叶宗没有出头之日,那你可就错了!” 披散的长发让男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妖邪之意,“三叔,你放心吧,在我手上,落叶宗一定会更强的!” 轻轻拍了拍老者的肩膀,叶华转身离开这里。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前段时间还对落叶宗充满无限期待的叶净就像是山下呆痴蠢傻的老人一样,双手扶着枯井,喃喃道:“董师侄,是师叔对不起你。” 归根山上的众人还未散去,等了一会,见到只有叶华一人回来,叶净和少年少女迟迟不见踪影,赵妙问道:“宗主,他们呢?” 看了一眼同样焦急望着他的叶芷,叶华轻叹一声,“那少女死活不肯招,被我扔进枯井鬼牢了,董难言心中对落叶宗有愧,也跟着跳进去了。” “什么?” “这...” 在场的众人一惊,一个百窍齐开的苗子,就这么死了? 听到父亲说董难言跟着宋皆宜一起跳进枯井鬼牢中了,叶芷直接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叶华!” 赵妙满脸怒意,“事情还没有彻底水落石出,你怎么能这么做?!” “事情没有水落石出?” 叶华望着老者笑道:“赵长老,显魂石做不了假,你要的事实,可能是看不到了,另外...” 叶华抬起手掌向下一拍,“我怎么做,难道需要你来教?” 在落叶宗修为仅此于叶净和叶澈,甚至相差不多的赵妙背上像是驮着一座小山,没有想到叶华沉沦苦海之后修为精进到这个份上,单膝跪在地上的老者说不出话。 收回手掌,叶华冷声道:“赵长老,看在你这么多年在落叶宗尽心尽力的份上,我就先不跟你计较,要是在口中没个轻重,那我可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脸上怒意不减,正欲起身上前跟赵妙被人轻轻拉住,从后山返回这里的叶净对着老者摇摇头。 如今的叶华性情大变,叶净对赵妙传音道:“赵兄,别冲动。” 除了重伤昏迷的叶澈,落叶宗长老都在这里了,叶华将叶芷抱在怀里,对众人笑道:“你们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愁眉苦脸的干什么?” “是呀,大家都开心一点,如今我们宗里的叛徒都被宗主除了,这是好事啊。” 何枋脸上露出笑容,董难言已经死了,那么只要等到最后刘耀接上叶华的位置,那他就是跟对人了。 比赵妙还惨,迎合着叶华谄媚,露出笑脸的何枋被人一掌拍进地底。 “让你笑你就笑,都像你这么没脑子,我落叶宗还谈什么兴盛!” 等到何枋灰头土脸的从坑中爬出来,看到刘耀瞪了他一眼,老者不敢发言,没入人群之中。梦岛书库 “三叔,你跟白露说过不管让不让她入枯井鬼牢,都会通知她一声?” 看到老者点了点头,叶华大笑道:“那三叔你可以派人准备了,通知白露,让她明日就可以进山。” 刚才男子还说不同意白露入枯井鬼牢,在场的众人都皱起眉头,不知道叶华到底在想什么。 ”师傅。” 胸口处的伤口已经不在流血,站在叶华后面的刘耀好像猜出了男子的想法,“师傅是想要借这件事为由,将白露引进落叶宗,然后除之而后快?” 叶华的赞赏的看了一眼青年,“不错,这正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除掉了白露,森骨域其余众人不足为虑,你们不用担心,有护山大阵加持,就算是白露有两件灵宝,我也自信能让她脱不开身,等你们解决完随她进山的那些森骨域之人,就来助我,她必死无疑!” 提到那两件灵宝,叶华眼神炽热。 他现在修为精进到堪比渡海境,但是却沉沦苦海,一辈子没有希望在前进一步,这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白露手里的两件灵宝据说其中藏有突破凌虚境的秘密,也许让他走出苦海也说不定,叶华冷冷一笑,只要等叶净传出消息,女子明天来落叶宗,那她就真是自投罗网,必死无疑! 叶华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是这趟森骨域之行,让叶净意识到两宗之间可能存在误会,而白露又发下誓言,老者皱眉沉声道:“我们双方既然有言在先,如果这么做,恐怕有失信义,让人不齿。” “哼。” 叶华冷笑一声,“三叔,如果白露死在这里,那只能怪她本事不行,谈什么信义,这么多年森骨域不知道杀了落叶宗多少弟子,难道他们就讲信义?” 叶华握紧拳头,“以前我不是太懂,但是现在我懂了,森骨域为什么能欺压我落叶宗?那是因为白露是渡海境,拳头比我们硬了!宗派兴荣,都靠着一双拳头,如今我们拳头硬了,就算不讲信义,又有谁敢说?” 那个教训落叶宗弟子要恭谦有礼的叶华已经跟以前判若两人,只见他抱着叶芷向归根山大殿走去,“三叔,派人通知森骨域吧,另外你们也准备一下,明天迎战白露!”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叶华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眼前。 耀日峰上,等到刘耀回来,女子连忙迎上前,取出笔纸,在上面写道:“主人,今天叶净老祖领着一对少年少女上山来问你了。” 示意女子可以开口说话,刘耀抚摸着女子软弱无骨的小手笑道:“我都知道了。” 女子跟他是一条心的,有时候许多事情都是她代他去操办,但是这次因为事情紧迫,没有把要栽赃嫁祸董难言这件事跟女子说,只是让她在有人问的时候说那晚她和他在一起的刘耀捏起女子的下巴,“以后,你就是这落叶宗的宗主夫人喽。” 女子娇笑一声,“能够服侍主人就好,奴婢可不敢奢望什么宗主夫人。” “我说你是,你就是。” 站在刘耀背后给他按着肩膀,不知道青年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女子笑道:“主人,就算你成了宗主,那宗主夫人的位置也该是叶芷小姐的,况且我听下人说最近叶芷小姐跟那个董难言走的近,主人可不能大意了。” 伸手按住女子的玉手,今天心情简直好上天的刘耀大笑道:“我怎么会大意,董难言已经死了,我想大意也大意不了了,至于叶芷,我怎么会让这个跟在董难言身后像是他的一条狗的人当落叶宗的宗主夫人,等我玩够了她,到时候自然夫人的位置就是你的。” 感受到肩膀上没有力道了,刘耀笑道:“怎么样,你是不是开心坏了?” 不是开心坏了,而是被惊讶坏了,董难言中午时还跟叶净来了耀日峰,怎么短短一下午,就死了呢? 有心想要从刘耀嘴里再问出点什么,但是没有想到男子竟然是站起了身。 这几日费劲心思,偷袭叶澈,又引董难言上山跟他交手,最后终于得偿所愿的青年觉得有些累了,他伸了个懒腰,然后抚摸着女子的脸颊。“今晚我要早点休息了,你先慢慢一个人偷着乐,等明天师傅杀了白骨娘娘,到时候你可就是吞并了森骨域的落叶宗夫人了!” 青年笑着就寝去了,留下彻底呆在原地的女子。 一片黑暗之中,摔在地上的宋皆宜挣扎着起身,虽然坠落了很久,但是伤势却不算太重,比刚才从空中摔倒地上口吐鲜血的董难言要好上不少。 这里比森骨域的葬骨坑更加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连神识也都被限制,站起身的宋皆宜心底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挺好的,不管出来什么吓人的鬼物,她都看不见,也就谈不上怕了。 正当少女给自己打气,准备探探这枯井鬼牢的时候,才刚刚站起的宋皆宜哎呦一声,再度倒在地上。 被砸的不轻的宋皆宜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一拳向身上砸去。 不料竟然是有一掌包裹住了她的拳头。 黑暗之中,有人轻声道:“宋姑娘,别紧张,是我。”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们命理不和? 眼前一片昏暗,坠落中好像砸到人了的董难言凭借着本能挡住了宋皆宜的这一拳,知道被砸到的肯定是先他一步坠下枯井鬼牢中的宋皆宜,在握住这一拳后,见身下的人没有回应他,董难言轻声道:“宋姑娘?” 听出是董难言的声音,但是现在少年就坐在她的肚子上,羞人的姿势让黑暗之中的宋皆宜脸颊一红,被砸的浑身酸痛的她吐了一口气,“你想把我压死吗?” “啊。”,反应过来的董难言连忙起身,这里实在是太黑暗了,想让手上亮起光芒的董难言却发现无论他怎么催动灵气,都是没有什么反应,最后他只能向前摸索着,扶起少女。 “好奇怪,怎么在这里好像连体内的灵气都堵塞了呢?” 不光是像烟火一样的小法术,就连藏华也施展不出来的董难言疑惑不解。 宋皆宜也跟少年一样,她皱眉道:“听你说,这里有一头渡海境的鬼物镇守,所以不可能没有灵气,我们现在施展不出,很有可能是因为这里有境界压制,使得登楼境在这里如同凡人。” “那我们怎么办?” 少女苦笑道:“我怎么知道啊,这次估计我们俩的好运气是没喽。” 对董难言笑了笑,宋皆宜说道:“董难言,你说咱们俩是不是命理不和,天生犯冲?” 少女一板一眼道:“从遇到你那一天,我就开始倒霉,身上宝贝都失灵了不说,还得过上颠沛流离,没吃没喝的日子,好不容易跟你到了落叶宗,结果在金柳峰上傻待了那么些日子,下山之后更是一波三折,而你呢,遇上我的当天就险些溺死在湖里,然后又被什么转葬城的人打了一顿,最后到了落叶宗,更是落得现在这幅下场,哎,惨啊。” 听得少女这么说,董难言笑道:“那怎么办,难不成还能回到过去,改变着一切?当初我可是关门把你送走了的,谁让你又傻傻跑回来了呢?也许这就是命吧。” 要不是宝物失灵,她才不会反身回去呢,听到董难言说她傻,宋皆宜没好气道:“你才是傻呢,是你自己跳下来的吧,我看人家叶华对你这个山门女婿倒是手下留情,你倒好,一点也不珍惜。” “在森骨域,你替我下了葬骨坑,今天在上山你也陪我进了牢笼,如果我要是让你一个人在这里,那我也太没有良心了吧。” “不错嘛,还挺有情义的。” 宋皆宜拍了拍身上的灰,她坐在地上,“坐一会吧,我刚才在上面看你受伤不轻,你别乱动了,我们就在这等着那头渡海境鬼物来吃我们吧。” “在这?我们不试试看能不能出去嘛?” “出去?”,黑暗中宋皆宜摇了摇头,“我们两个在这里跟凡人没有区别,连走路都费劲,拿什么跟那个渡海境鬼物去打?况且就算是我们恢复登楼境的修为,就能打过它?” 身上没有了青神衣,其余的宝物也还失灵,那日在白露面前也没能让血脉祖魂显化,宋皆宜真的不觉得她和董难言有什么办法能走出这里,就算是打败了那头鬼物又能如何,没看到就连它也冲不破枯井鬼牢的封印嘛?只要上面的人不打开封印,他们就永远别想走出这里! 上山后的第二天,叶净师叔就跟他说过关于这枯井鬼牢的辛秘,知道这里遗留着落叶宗开山鼻祖的灵宝剑,董难言对宋皆宜问道:“如果我们手里有一件灵宝,那能不能逃出去?” “有灵宝?”,宋皆宜一下子来了精神,“那得看是什么灵宝,如果是一件后天灵宝,不管是何品秩,我们都无法催动,但是如果是一件先天灵宝,不需要我们催动,它本身就有莫大神威,说不定倒是可以带我们去出。”夜夜中文 “是嘛?”,董难言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也不知道开山鼻祖留下的灵宝剑到底是先天还是后天灵宝,他把他知道的这一切告诉了宋皆宜。 “那头渡海境鬼物是在看守落叶宗的传承?” 宋皆宜想了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应该只有落叶宗之人才能取走灵宝剑。”“那我们去试试?” 不料宋皆宜重新坐下,“不去。” “董难言,省省劲吧,凭我们两个是怎么样都打不过那头鬼物的。” 不主动出击也许一时半刻还遇不到它,她离家这么多天,家里肯定找疯了,现在没有青神衣遮蔽天机,也许家里人马上就能找到这里,到时候就有救了,宋皆宜示意少年坐下,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晚死一点呢?不过董难言没有坐下,黑暗之中看不清少年的脸色,心里其实也很怕死的宋皆宜问道:“董难言,你怕死吗?” “怕。”“怕就赶快坐下啊。”,宋皆宜告诉少年多活一会是一会,很可能只要活得时间够久,可能就会有人来救他们。 “这样啊。”,董难言听完轻声一笑,他对她说道:“那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听到身前有脚步声响起,不知道跟他说了后他为什么还要动,宋皆宜喊道:“董难言,你真的不怕死吗?” “怕啊。” 向前摸索着去寻找灵宝剑的董难言心里很怕死,但是他更怕少女死。 让宋皆宜在这里等着,不管他能不能找到灵宝剑,少女存活的几率,总是会大一些的。 “董难言!” 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冒着危险去送死,焦急之际,找不到董难言,黑暗之中丧失了方向感的宋皆宜眼里突然映入一点微微弱弱的亮光。 向光亮处看去,十几米外,连秋色都不再散发出金色光芒的枯井鬼牢里。 少年头顶,有着小小的光明。 落叶宗内,随着心中震惊的女子将亲手写下的书信投入镜中,森骨域有着白骨巨像的大殿内,白露手指捏住今天从落叶宗传过来的第二封信。 将信上内容看完,女子震惊的脸上露出冰冷之意,站在骨指之上,白纱飘荡中,女子的声音传遍森骨域。 “倾森骨域之力,今晚踏平落叶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杀进落叶宗 像是通往地底的一处洞穴外内,正在给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讲解修行事的夜晓蝉耳边突然响起白露的声音。 “晓蝉姐姐。” 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听到师尊说要倾森骨域之力攻打落叶宗,她的脸上满是担忧。 夜晓蝉笑着捏捏了女孩的脸蛋,“别担心,就算是去打落叶宗,也不会让你们这些连凝神境都不是的小家伙们上战场的,你就安心的留在森骨域,这里安全的很。” 不是害怕自己要上战场,而是平时听森骨域的师姐们说落叶宗的人坏的很,要是打起来了,师姐们吃亏了怎么办? “放心吧,师姐我厉害的很,一定会把那些人打的落花流水的。” 安慰好这个小师妹,转身向白骨巨像大殿中走去的夜晓蝉眼神一动。 她怎么在这个时候要去攻打落叶宗呢?森骨域内,天上或者地上有一道道人影向大殿中赶去,将夜晓蝉甩在身后,但是白纱加身的女子还是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向前走去。 大殿里早已经有乌泱泱的一群人在下等候,见到白纱的女子向前走进,所有人都让出位置,让夜晓蝉上前。 走过登楼净,迈步到凌虚境人群的最前列,夜晓蝉的位置只在血婆婆等三位老妪之下,位置犹在何渔之前。 人都到齐了,白骨巨像手指上的白露缓缓睁开眼睛,“都准备好了?” 望着在场的这些森骨域的顶尖战力,白露冷声道:“落叶宗已经传来消息了。” “传来消息了?” 血婆婆低声道:“娘娘都已经发下誓言,落叶宗的那群杂碎竟然还拒绝我们进入枯井鬼牢,我看他们定然是做贼心虚,那日说的话十有八九是假的。” “不。” 白露笑容里带着杀气,“他们可没有拒绝我们进入落叶宗。” “啊?” 既然对方都允许了,怎么还要倾森骨域之力攻打落叶宗? 不急于一时,担心白露违背誓言,血婆婆提醒道:“娘娘,既然那帮人答应了,那您可不能出手啊,您可是发过誓的。” 是呀,她已经当着叶净的面发过誓,老者说回去考虑后给她一个结果,不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白露眼神冰冷,“我已经不用遵守我的誓言了,落叶宗有谍报传来,明天叶净他们要假意让我入落叶宗,实则是要杀我!” “什么!” “该死!” 在场的众位森骨域长老义愤填膺,现在她们森骨域本来就比落叶宗强,让白露发下誓言她们已经觉得很低三下四,没有面子了,没有想到落叶宗竟然不思感恩,反而竟欲妄想要借机除掉娘娘。 正当这帮长老气的眉毛向上挑着的时候,殿外有人喊道:“娘娘,有一只灵鸟从落叶宗的方向飞过来了。” 白纱一展,正在森骨域外盘旋的灵鸟下一刻直接出现在站在白骨巨指上的白露手间。 在众人的注视中,白露取下绑在灵鸟腿上的一块传音石。 “白露,我们落叶宗已经考虑好了,你可入枯井鬼牢,若是想来,明日午时,你可带三位长老进入落叶宗,过时不候!”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在场的长老们简直像是一群被猎物激怒的狮子。 “落叶宗欺人太甚!” “那日放他们走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没有想到他们不思感恩,竟然还想着恩将仇报?!” “还说什么,要不是娘娘有消息,明天可就遭了!” “杀,杀上落叶宗,不然出不了我心头这口恶气!” “没错,叶净这个狡诈的老家伙就交给我了,老身到时候一定要提着他的头回森骨域!” 大殿内的众人如同涨满河槽的洪水,崩开了河岸堤口,咆哮者,愤怒着。最新 伸出手掌,等到下方这些人安静下来,有带着红线血芒的骨冠从白露后背升起,在她头顶盘旋。 “既然他们想明日让我去,埋伏杀我,那不如我今日就去覆灭他落叶宗。” 一股让下方众人战栗的气息从白露身上流露出来,“森骨域所有登楼境以上修士,只要杀落叶宗同等级的一人,除了他的乾坤袋归你外,赏灵丹十颗,功法两部!” “娘娘,放心,我等必然奋勇向前,血洗落叶宗!” 在长老们的齐声恭喝中,站在白骨巨指上的白露一挥手,一道道或在天上或在地上的流光就冲去整齐一致的冲出森骨域。 虽未上千,但却成百。 没有立刻动身的白露身形一晃,出现在山清水秀的森骨域禁地之中。 女子抚摸着葬着祁夫人的墓碑喃喃道:“师傅,今天弟子就替您报仇!” 夜才刚深下来,不过雪月相映,正站在落叶宗外的常垣有些踟蹰。 这护山大阵,他是直接走进去呢?还是破开呢? 男子脸神阴翳,有人告诉那个算命先生他会死在这里? 常垣不屑一笑,除非是当年那个离开长春宫的师叔活到现在,不然就凭这小池塘里的一群小鱼仔,还能把他这头挤进来的巨鳄吃了不成?想让这群人死,还不是自己打滚翻身的事?不过毕竟有师傅的告诫在,正当常垣犹豫之间,突然正欲破开阵法的男子一愣,转身向后看去。 一道道流光降临在落叶宗外,一群看上去弱小不堪的人影怒气冲冲的站在外面。 “这是?” 在常垣的惊讶中,远处天边,有一抹白亮的冷色寒芒瞬间击打在落叶宗的护山大阵上。 嘶。 阵法被撕裂开一道口子,远处凌虚御空而来的白露寒声道:“杀!” 浩浩荡荡冲进落叶宗里的这群人当然看不到就跟她们差不了几米之远的常垣,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飞进去的白纱女子,愣神中的常垣望着正在逐渐愈合的阵法缺口露出笑容。 轰! 外面有不绝于耳的巨响传来,被惊醒的刘耀走出耀日峰的大殿,不用向侍女询问,看着这满天尘火和耳边响起的惊呼声以及交战声,在刘耀全身颤抖中,有一道凌虚虚空的人影极速向这边飞来,降临在耀日峰上。 咔嚓! 怒气冲冲的老妪暴怒之下,手中的拐杖直接将一座小山击穿,这次她们森骨域突然袭击这里,落叶宗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打杀了不少人,正在她准备出手向一座山峰攻击时,远处一柄重锤旋转着向她飞过,勾起雷霆。 “你该死!” 还在沉浸在悲痛哀伤之中的叶净突然感觉到落叶宗里出现了一群陌生的气息,随后便是一声声巨响,走出山峰的老者在看到血婆婆出手杀了落叶宗的弟子后,他勃然大怒,身形一闪,刹那间抓住被老妪躲开的重锤,如劈山一般,对着她砍去。 “咻。”,一条血色绸带缠绕在重锤上,让叶净一时之间不能向下劈去。 拐杖上绽放出一道红光,血婆婆向上一点,将叶净连人带锤打的倒退。 老者捂着腹部闷哼一声,抬头望向手持绸带的另一名老妪,“朱墨!” “好久不见啊,叶净!” 笑着跟老者打了声招呼,这里战火纷飞,厮杀声不断,这名实力跟血婆婆和叶净相差不多的老妪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不到你落叶宗也有今天。” “投靠森骨域的丧家之犬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显然是动了真怒,叶净掌心向天。 原本风轻云淡的黑夜空中,有一道雷声轰然炸响! 一道耀眼的雷霆降下,落在老者掌心,叶净怒道:“给我死!” 掌心的雷霆顺着泛黑色的重锤向朱墨轰鸣而去,听到老者提起丧家之犬,血色绸带猛然一颤,倏地绷直迎上,老妪狠道:“叶净,今天有你没我!” 第一百三十八章 枯井墙壁有字 还不知道外面已经战火连天,在这连渡海境都出不去的枯井鬼牢下,董难言头顶亮起微微弱弱的青光。 向着光芒亮起处赶过来的宋皆宜看到发亮的青色发簪,她惊讶道:“董难言,你这发簪是个宝贝?” 微微弱弱的光芒已经让董难言可以看清对面少女的面貌,将头顶的发簪轻轻取下,“这支发簪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宝贝,但是它是张三大叔送给我的。” 三只金香,一支青色发簪,一个锦囊,以及后来的一枚玉佩和一把剑,这就是张三送给他的所有东西了。 只不过锦囊被他打开,金香被他燃尽,长剑也暂时送给了马由衷,玉佩则是在宋皆宜手里,现在他的身上,只有这支青色的发簪。 “是张三给你的?” 宋皆宜惊喜道:“张三送给你的东西,一定不是什么凡物,你快看看,没准就是了不得的宝贝,能带着我们离开这里!” 发簪只是散发着青光,除此之外董难言看不出有什么其他作用,他把它递给宋皆宜,“有可能只是大叔留给我纪念的东西呢。” 仔仔细细的观察青簪,使不出灵气,宋皆宜也看不出什么究竟,她把它还给少年,“你咬破手指,把血滴在上面。” “啊?” “有一些宝贝,需要滴血认主才能使用,你别啊了,赶快试试。” 董难言将信将疑的咬破中指,对着青簪滴一滴血。 借着微微的亮光可以看得到,那一滴血在青簪上面滚落下去,消失在黑暗中,董难言对着宋皆宜摇头道:“看来这不是什么宝贝。” 难道真的只是一件纪念之物? 宋皆宜从怀里把那块玉佩掏了出来,“你再试试这个。” 这块玉佩从他踏入凝神境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董难言接过后趁着伤口还没有愈合,再次滴下一滴血。 同青簪一样。 董难言将玉佩拍在宋皆宜手里,“都没用,你还是回刚才那里等着,我去找灵宝剑。” 玉佩本来就不是她的,宋皆宜没有接下,还给董难言,“你的东西你自己收好。” 就算她在那等着,也只是晚死一会而已,不愿意让少年一个人前去冒险,宋皆宜沉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去干什么,你在这里,不是有...” 看到少女已经先他一步向前走去,董难言知道她心意已决,赶忙小跑着跟上前。 井底有着一条宽敞的小路,不知道通向哪里,举着握着青簪的右手,董难言和宋皆宜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董难言。” 她和少年在这里已经有一些时候了,宋皆宜心里疑惑道:“我们在这里变成了凡人,但是那头渡海境的鬼物应该没有受到限制,按理说它早就应该发现我们了才对,为什么还让我们活到现在?” “那你盼着它来啊?” 周围的石壁上似乎有打斗的痕迹,董难言皱眉道:“听叶净师叔说,这里再没有封闭之前,是宗门弟子磨砺修为的地方,可能那头渡海景鬼物也受到限制,不能随意走动,不过这里怎么一头其他鬼物才也见不到了呢?” 宋皆宜突然说道:“这里还有其他的鬼物?会不会是当初跳进这里的顾谦将它们杀了?” 到现在还没有看到顾谦的尸骨,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小心谨慎前进的董难言眼睛突然一缩,举起右手,向左侧的墙壁上看去。 “啊。” 还以为少年发现了什么鬼物,宋皆宜闭上眼睛,死死的抓住董难言的袖口,不敢睁眼瞧。 “宋姑娘,你过来看!”读书楼 少年的语气中带着惊讶,没听到有什么惨叫瘆人声的宋皆宜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少年手掌已经快贴到墙壁上,正在借着青光看着什么。 墙壁上有着几行字,像是别人刻画而成,歪歪扭扭。 “顾此又失彼。” “谦谦君子难全。” “有心栽花难开。” “愧于一时。” “白梦太短易逝。” “露水情缘。” 最后的缘子写的极为潦草,十分匆忙,全部看完的董难言对宋皆宜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能看出来有什么意思?”,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正在摇头的宋皆宜突然眼前一亮,顺着每行的第一个字读下去,少女惊呼道:“顾谦有愧白露!” “什么?!” 没有看错,一定是这个意思,宋皆宜指着墙壁道:“这上写着顾谦有愧白露。” 董难言整个人一惊,“这难道是顾谦写的?!” 落叶宗认为顾谦通敌森骨域,而森骨域则说顾谦献毒丹毒死祁夫人,现在在顾谦最后死的地方发现了这首藏头诗,顾谦有愧白露,这么一想,难道说森骨域的才是对的?顾谦没有背叛落叶宗,而是毒死了祁夫人?可是那为什么落叶宗要认为是他通敌森骨域呢?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正在董难言和宋皆宜在这处墙壁上寻找还有没有其他蛛丝马迹的时候,少年和少女同时一愣,一动不动。 有脚步声就在他们不远处响起,有一道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询问之意,苍老又沙哑。 “落叶宗弟子?” 绷直的绸带在雷霆下有了疲软的势头,一道红光自拐杖中射出,顶替绸带与雷霆相击打,最后同时消散在空中。 血婆婆冷笑道:“朱墨,今日你我出手,让他看看谁才是那条丧家之犬。” 深夜的落叶宗被交战的众人打的亮如白昼,各色各样的神通之术溅起的光芒就像是一场烟花雨。 森骨域从白露突破凌虚境后,不断有像朱墨这样曾经跟落叶宗有仇或者是单纯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人加入,整体实力上要比落叶宗强上一截,如今对方大举攻山,叶澈又昏迷不醒,落叶宗现在的形势可谓是一边倒,每个凌虚境和登楼境的弟子,都需要以一敌多。 但是毕竟不是谁都是叶净或者赵妙这样实力强劲,对方本来就不弱,在形成以多击少之势后,落叶宗有些长老已经浑身鲜血淋漓,随时都有着殒落的可能。 但是这些都不是让叶净最为痛心的,真正让老者心如刀绞的是,这次战斗的地点是在落叶宗里,对方根本就是不管不顾,战斗波及的范围太大了,不少本事低,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弟子,连敌人都没见到,就直接倒在神通法术和断壁残垣之中,让老者大呼痛心。 这些可都是落叶宗未来的希望啊。 心中升起无限怒意,老者手中重锤向下砸去,带起一片森骨域长老弟子之血。 叶净的样子越是愤怒,血婆婆心里就越觉得畅快,“没有用的,叶净,这是你们落叶宗咎由自取,你怪不了别人!” “朱墨,血笸,今日无论如何,老夫也要让你们死在这里!” 虽然在白露的两件灵宝的一击之下被撕开一个缺口,但是落叶宗的护山大阵根本犹在,黑夜之中泛起惊人的涟漪,在朱墨和血笸头顶上,有两道落叶聚集而成的长剑快如闪电,向着两人刺去。 绸带被撕开,拐杖被崩飞,两道长剑势不可挡,眼看着剑气已经到了两人面前的时候,血笸和朱墨身前亮起白色的光芒,让来势汹汹的长剑无功而返。 “不是想杀我吗?我就站在这里。” 白纱在身后飘摇,头上戴着骨冠的女子在落叶宗踏空而行,她高声道:“来杀我呀!”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众人齐聚后山 落叶宗里像是有汪洋涌进,在白露的渡海境气息下,就算是叶净,也不由得身子一顿。 正在与三位森骨域长老交手的赵妙从书上撕下一页,向下抛去。 字迹如雨,落在落叶宗弟子身上,帮他们抵挡着白露的威压。 “赵妙,你自顾不暇,还是省省力气吧!” 围绕的老者厮杀的森骨域长老长相如同二八的女子,但是声音却像是入土半截的行将朽木之人。 只见随着她掌心的白玉小碗一转,漂浮在赵妙身前的文字就被它吸在碗壁之上。 这个凌虚境巅峰的老妪手中的法宝极为克制他,还要应对另外两名森骨域长老,赵妙一时之间有些吃力,虽然还能撑下去,但是也很难坚持多久。 放眼看去,落叶宗已经全面溃败,远处有如剑的神通楼横击苍穹,有如锁链的法宝蜿蜒曲折,但是在森骨域众多长老的攻击之下,它们都起不了半点作用,被死死的牵制住。 就在白露如汪洋般的气息席卷落叶宗的时候,在落叶宗中间的归根山上,有一道剑气划开浪潮,随后而至的男子披头散发,雷声炸响在白露身前。 白纱一翻,将嗡鸣的长剑卷住,然后用力一绷,这柄能划开她渡海境气息的长剑就崩碎成一块块碎片,不过很快这些碎片就化成落叶,再度凝聚成剑。 当初在落叶宗议事大殿,面对男子一拳一动不动的白露在空中向后退了数步,在感受到男子身上那股略微逊色于她的气息后,她笑道:“真是可怜。” “沉入苦海,那就做个溺死鬼好了,何必还要痴心妄想,让这落叶宗给你陪葬?” 落叶宗积攒多年的珍贵落叶铺天盖地的从空中落下,催动护山大阵帮助落叶宗众人的叶华握住长剑。 “话别说太早,是落叶宗亡还是你们死,还是两说!” “叶华,你真以为你的沉沦境可以比肩我的渡海境了?” 头顶骨冠上的红芒血线顺着发丝游下来,从衣袖上滑进白露手里,变成一把软剑。 环视一圈,白露大笑道:“准备明天设计埋伏我,就凭你们?!” 血色之光闪耀在众人头顶。 白露与叶华,交手在落叶宗上空! 怪不得今晚森骨域攻上落叶宗,原来她们已经知道了叶华的计划! 被刘耀搜魂的周摇昏迷不醒,疑点重重的董难言和宋皆宜也已经掉进枯井鬼牢之中,那么是谁将消息穿出去的? 宗内还有叛徒! 而且就在刚才那群人之中! 正在跟朱墨以及血婆婆厮杀的叶净心中一悲,董难言和宋皆宜很可能是被冤枉了,想到他们怀疑的那个人,老者怒喝道:“刘耀!” 耀日峰上,被何渔一掌就打得倒地不起的刘耀像是从天堂跌进地狱,睡前还在幻想着明天之后一统落叶宗和森骨域的男子被人一脚踩在脚下,他哀求道:“饶命啊,饶命啊,我帮助过森骨域,我帮助过森骨域啊。” 听得脚下男子的哀求声,已经散平耀日峰的何渔笑道:“在这个废物身边待了这么久,真是委屈师妹你了。” 在刘耀的震惊中,珊珊走来的女子对着何渔笑道:“师姐知道就好,不过要不是他是个废物,我又怎么能知道明天落叶宗要埋伏娘娘的计划呢?” “师妹,师姐?” 在何渔脚下的刘耀失神道:“你竟然是森骨域的人?” “不可能,这批人是宗里亲自从山下选上山的,身世清白……” 看到了女子掀起的一半脸皮,刘耀颓然的趴在地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鲜血从天上滴落而下,抖掉软剑上的血珠,没有动用两件灵宝就已经压制住叶华的白露冷声道:“这回相信落叶宗要覆灭了吗?” 不光是他,哪怕是有护山大阵的辅助,落叶宗的众人已经是节节败退,战场不断向后方蔓延。 肩头上的鲜血还在流淌,披头散发的叶华看到女子有意无意将他向后山方向逼去,他冷笑道:“就这么想去枯井鬼牢?”天合 “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可惜你们贼心不死,不答应让我进入落叶宗也就罢了,竟然还妄想要杀我?” 一剑刺出,白露寒声道:“那我只好灭了你们落叶宗,再去枯井鬼牢了。” 外面打的热火朝天,但是金柳峰以及它旁边那座山峰却像是超然世外。 凌虚境的交战根本没有让知秋峰上的女子从闭关中惊醒,但是在白露和叶华交手后,叶知秋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你的主意?” 在叶知秋发问后,在木楼外面的负手望着远方的女子似乎在为这山峰的主人掉进枯井鬼牢中而遗憾。 一步就从金柳峰来到她面前,夜晓蝉摇头道:“这你可怪错人了,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在这里静静等着叶知秋出关的女子追忆道:“这里的一切已经很陌生了,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记得这里光秃秃的,哪有这么多碍眼的树木。” 没有心思听女子说话,在落叶宗察觉到没有少年的气息后,叶知秋皱眉道:“你对他出手了?” “不是我,但是反正他是死了。” “死了?!” 叶知秋身子一僵,略微失神后,她走到山边,静静地望着这处地方。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并肩跟少女站在山边,夜晓蝉淡淡道:“不打算再挣扎一下?或者求我宽限你两天?” 没有看着夜晓蝉,远处战局形势已经一边倒,叶知秋终年寒冰的脸上露出一抹解脱之意。 她说道:“输了就是输了,还说那些没用的干什么?你打算什么时候打开枯井鬼牢?” 远处森骨域和落叶宗已经在后山对峙,瞧清了前因后果的夜晓蝉为损失了一名资质不俗的弟子而稍稍遗憾。 她轻声道:“白露一定会下枯井鬼牢,那头渡海境的鬼物不是她现在的对手,等到枯井鬼牢一开,我们自然能取出灵宝剑。” “等知道了真相,你确定她不会对我们出手?” “你到好意思说,这还不是你给我留下的烂摊子。” 夜晓蝉淡然道:“如果她真的转过不来这个弯,那杀了也就杀了。” 突然,夜晓蝉和叶知秋面色一变,向着远处后山看去,她们沉声道:“长春宫!” 在落叶宗后山,身上已经有多处伤痕的叶净明白今天落叶宗已经是注定覆灭了,他对白露喝道:“白露,既然今天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你给个痛快话,让老夫死个明白,你们埋进落叶宗的棋子,到底是谁!” 在白露身后的何渔将双腿折断的刘耀扔在叶净面前。 “刘耀!” 怒火在心中燃烧,叶净见到只剩下一口气的刘耀,他怒道:“你这该死的叛徒!” 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刘耀,现在就在枯井鬼牢之前,想到下面刚刚关进去的少年少女,身上带着伤痕的众多长老都叹息一声。 可惜了。 叶华手掌一抬,将站在人群后方的何枋拉到身前。 “宗主,饶命啊,我也不知情,我也不知道刘耀是叛徒啊。” 还不等叶华开口,心中的怒火在眼中熊熊燃烧,叶净一掌拍在老者头顶,让雪地上出现血红之色。 “好了,真相你们都知道了,可以去死了。” 在森骨域众人的逐步紧逼中,叶净叹息一声,正要上去舍命一搏之时,只见正迈步向前的白露脚步一停。 远处有人轻声笑道:“干啥呢?欺负人啊?” 第一百四十章 他在哪里? 声音寒冷的的像是从幽冥地底传上来,让正在聚精会神在墙壁寻找其他线索的董难言和宋皆宜胳膊上长起了鸡皮疙瘩。 难道是那头渡海境的鬼物? 脚步声越来越近,总不能把用后背面对它吧,董难言和宋皆宜缓缓的转过身。 借着发簪的微弱青光,只见从后面黑暗中走出一个胡子拉碴,长发垂到后背的男子。 男子看上去也就三四十岁,完全不像声音中的那么苍老,他在距离少年少女大约几步外站好,再次问道:“落叶宗弟子?” 在这里灵气被限制,神识无法散出,但是肉身体魄还在,董难言虽然不是走武夫道路,但是他所学的神通招数除了藏华以外,基本都有强健体魄的作用,所以就算是现在这个状况,董难言依旧摆起一个藏雷的拳架,略微站在少女身前,小心问道:“你是谁?” 对面这个人的样子不那么狰狞吓人,宋皆宜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单论体魄要比一般武夫还要强的少女在少年身后握紧拳头,提防着突然袭击。 “我是谁不重要,我问你,谁是你的师傅?” 一眼就看出董难言修有落叶宗的核心功法,打量着少年和少女的男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落叶宗竟然收到了如此资质的弟子? 不管对面这个人是不是渡海境鬼物,对方既然没有对他们出手,那么能拖延一分就是一分。 他问的这些告诉他也无妨,少年开口道:“我是落叶宗的弟子,我的师傅是叶心。” “叶心!” 对面低垂着脑袋的男子猛然抬起头,让董难言和宋皆宜吓了一跳。 脸上写满了惊讶,男子身上竟然剧烈一颤,不过随即平复下来。 跟之前相比,充满疑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男子开口问道:“叶心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既然是叶心的弟子,怎么在这枯井鬼牢之中?” 董难言和宋皆宜相视一眼。 面前的这个男子怎么不像是渡海境的鬼物,反而有点像是落叶宗的人呢? 心中有着这个念头的董难言和宋皆宜眼睛同时一缩。 难道说,他是顾谦? “前辈,你问了我这么多,不知道您是?” 暂且不知道对方是谁,董难言用前辈二字称呼男子。 黑暗的枯井鬼牢之中犹如闪过一道闪电,在董难言和宋皆宜根本来不及反应中,男子一只手将董难言扣在墙上,冷声道:“叶心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又为什么在这里?说!” 竭尽全力将右手的青簪丢给宋皆宜,撞在墙壁上董难言出口吸引男子的注意力,希望能给宋皆宜创造一点机会,让她趁机逃跑。 “我师傅叶心没有回来,是叶澈和叶净师叔代师傅收我为徒,至于我们为什么下来,是因为落叶宗怀疑我们是森骨域的奸细,以为我们是白露的人。” 落叶宗,森骨域,叶心,叶澈,叶净。 这些名字如同惊雷在男子耳边炸响! 尤其是最后的那两字。 白露。 前一刻还把董难言扣在墙壁上的男子似乎十分痛苦,他双手抱着头,不停的嘶吼着。 “董难言。” 手中散发着青光,宋皆宜朝董难言招招手。 不知道这人怎么了,但是不趁着这个机会逃走,难道还在这傻站着不成? “叶心师叔。” “白露。” “落叶宗。” “森骨域。” 痛苦的男子不断的在地上低语,眼神中的浑浊之色开始褪去,他叫住正在缓缓后退的少年和少女。 “你们先别走。” 不走?你当我们傻呀! 脚步越来越快,宋皆宜和董难言根本不听男子的话,往这来时地方跑去。 “别走,我有事情想要问你们。” 跟刚才苍老沙哑的声音相比,男子现在的声音变得有些醇厚,董难言对宋皆宜问道:“宋姑娘,要不...”耐看吧中文网 “别听他的,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 宋皆宜不同意董难言停下来,不过正当她和少年要走出拐角的时候,面前突然有一道人影闪过。 眼中恢复清明,拦住少年和少女的男子开口道:“在这里像你们这样胡乱行走,会很危险的。” “危险?跟你在一起才最危险!” 刚才还说的好好的,结果一瞬间就对董难言出手,宋皆宜右拳横在身前,“别想着什么阴谋诡计,出手吧。” 从少女的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落叶宗功法的影子,男子把目光投向带给他一种熟悉之感的董难言。 “你们放心,现在不会有危险了。” 男子对董难言开口说道:“我只想问问你们,外面现在怎么样了?落叶宗和森骨域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刚才听你提到白露,白露,白露她怎么样了?” 这人一定不是那头渡海境鬼物,董难言轻声道:“你是?” 觉得这样子问是有些唐突了,留给他的时间本来就不多,男子轻声道:“我是顾谦。” “顾谦!” 就是因为顾谦,才让森骨域和落叶宗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没有想到男子现在竟然还活着,董难言一时间被惊住了。 “你听过我的名字?” 男子抓紧时间道:“小兄弟,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能否赶快告诉我,外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忍住心中的震惊,董难言将外面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男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虽然男子眼中已经不在浑浊,但是此刻他却眼中无神,颓然的瘫在地上。 把他当亲传徒弟看待的叶心师叔死了,还是死在了落叶宗外,那个平日里他总喜欢捉弄一下的叶澈师叔现在生死不知,而落叶宗与森骨域也已经是仇深似海。 怎么会这样? 听到董难言说成为渡海境的白露痛恨落叶宗,顾谦抓住董难言的衣袖问道:“祁夫人死了?她怎么会死,她不应该死的。” “她死了,落叶宗说她是在争夺灵宝中受到了重伤而死,但是森骨域说,她是死在了...死在了你献上的毒丹之下。” “死在了毒丹之下?” 男子暴跳如雷,一声怒喝回荡在枯井鬼牢之中。 “叶望,你这该死的混蛋,你竟然骗我!” 今天好像可以揭开这层披在落叶宗和森骨域上的面纱,宋皆宜提醒董难言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就算是死,她也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男子的怒喝,似乎这件事十分曲折,董难言问道:“顾谦前辈。” 在这里,就算他喊破喉咙也没用,已经气极的男子对董难言摆摆手,“你既然是叶心师叔的弟子,如果不嫌弃,那喊我一声师兄即可,不用这么客气。” “顾谦师兄,落叶宗里说你通敌森骨域,背叛落叶宗,森骨域说你献上毒丹害死了祁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通敌森骨域?我顾谦这辈子心里只对白露有愧,对落叶宗,我坦坦荡荡,毫无愧疚。” 男子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让董难言和宋皆宜身体发抖。 “当年森骨域得宝,祁夫人重伤,是叶望让我去给她送药的。” “但是没有想到,他给我的竟然是一颗毒丹!” “我受了祁夫人和白露一掌,虽然重伤,但是未死,走出森骨域怒气重重冲冲的我被叶望派来监视我的长老发现,我与他交手,一路打回了落叶宗。” “在我与叶望对质时,是他一掌杀了那个长老,对外称是我所谓。” “我向他讨要解药,想要救祁夫人,结果他却借此要挟我,他突破无望,即将坐化,只有取出枯井鬼牢里藏着落叶宗后续传承的灵宝剑才有可能救他一命,所以他以给祁夫人解药为要求,让我下枯井取宝,现在看来,他这个无耻之人,没有履行承诺!” 男子怒气冲顶,“叶望,我真想将你挫骨扬灰!” “顾谦前辈,你别喊了,他早就死了,听不见了。” “听不见了?”,顾谦冷笑道:“他就在这里,他听的清清楚楚!” 什么意思?宋皆宜和董难言后背发凉。 叶望不是早就死了么?怎么可能在枯井鬼牢里? 四处张望,都没有人影,董难言和宋皆宜靠的很近。 “顾谦师兄,他在哪里?” 竭力的压制着体内不属于自己的魂力,顾谦指了指自己的身体。 第一百四十一章 更与何人说 顾谦的话就像是从万丈山峰上坠下的巨石,砸在董难言和宋皆宜的心湖之上,溅起无数水花。 没有想到这一切的幕后真凶竟然是叶望,董难言见到男子指了指自己,他问道:“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滚!” 男子猛然大喝一声,一股刚猛无比的气息自他身体上传出,不过并不是针对少年少女,仿佛是在自喝。 眼中重新出现的一点浑浊被顾谦重新镇压下去,他痛苦的呻吟一声,“叶望他还没有死!” 男子捂住脑袋,“他就在我的身体里!” 这件导致落叶宗和森骨域厮杀不断的事情真相已经近在咫尺,但是此刻已经掀开迷纱大半的董难言和宋皆宜心中却是升起无限恐惧。 叶望在顾谦的身体里?!! 还在不断跟体内的魂力抗衡,顾谦终于将最后的真相说了出来。 “我也是在枯井鬼牢中才知道,叶望想要的根本不仅仅是灵宝剑,就算剑中藏有落叶宗的后续功法,能帮助他破开凌虚境,但是也太晚了,他已经是寿元将尽,油尽灯枯了,所以他的首要目标根本就不是灵宝剑,而是我!” 从来没有想过他最为尊敬的师傅会干出这样的事,顾谦脸色狰狞中痛苦道:“他想要的,是我这副身体!” 枯井中的微弱青光左右闪动,董难言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把一切都串成线,他好像已经明白了。 落叶宗和森骨域的灵宝争夺战,行将朽木的叶望使计策跟白露关系匪浅的顾谦成功送毒丹给祁夫人,又借着解药之由逼顾谦下枯井鬼牢取宝,实则是掩人耳目来占据男子肉身。 董难言深吸了一口气。 好狠的人! “他占据你的肉身?” 修为本事还不到家,但是眼界高出天外的宋皆宜皱眉道:“叶望只是一个凌虚境,据我所知,想要夺舍,只要有修成元婴才可以,不然就算是金丹境想要如此逆天而行也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凌虚境呢?” 金丹境,元婴境,小小的凌虚境。 顾谦深深的看了一眼还是登楼境的少女,“姑娘见识广,说的不错,在落叶宗的宗门记载中,想要夺舍别人,只有结成元婴才可以,只不过当初在那座金丹境的遗留洞府中,叶望虽然没有抢到那两件灵宝,但是他却得到了一本手札,上面记载着一门夺舍之术,十分高明,只要是成为凌虚境后,就可以尝试夺舍,只不过因为得到的只是残篇,所以我才能跟他抗衡这么久,但是要不是你们来,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体内的属于叶望的魂力暂时不再挣扎,狰狞之色从脸上消失,听到落叶宗、森骨域、叶心、白露才苏醒的顾谦贴在墙壁上,“枯井鬼牢中没有暗道,想要出去,除了靠上面的人打开封印外,得到灵宝剑,才能从这里出去。” 他已经活不下去了,体内的叶望的魂光正在一点一点的吞食着他,已经在这场拔河较量中失败的顾谦抬头看了看这个落叶宗的弟子,叶心师叔的徒弟。 既然他已经苏醒,那么不是没有办法活下去,顾谦笑了笑,他轻声道:“师弟,师兄能请你帮个忙吗?” 男子的声音中带着解脱,“师弟,所有的事情你都了解了,从这里出去之后,希望你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调解落叶宗和森骨域的关系,化解冤仇。” 男子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放在董难言手里,“另外,从这里出去之后,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帮我捎句话给她,你告诉她,“顾谦虽然有愧于你,但是从来都没有负过你,希望你不要在记恨落叶宗。”” “师兄。” 这个手帕应该对男子很重要,董难言欲要还给男子,“师兄,我们是被叶华师兄扔下来的,上面不会打开封印,我们出不去的。” 一只手握在董难言的手上,让少年抓紧手帕,顾谦开口道:“我知道,但是我有办法能让你们出去。” “枯井鬼牢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道路,只有一条直线,除了那头在尽头看守灵宝剑的渡海境鬼物外,其余的鬼物已经都被我杀尽,你们不需要担心。” 顾谦手指向黑暗中,对着董难言和宋皆宜说道:“渡海境的鬼物收到束缚,不会离开灵宝剑太远,你们就等在这里,一会听到声响后,再去前面取剑,然后离开这里。”七界 男子向黑暗中缓缓走去,“师弟,我希望,你出去之后不要恨白露。” 男子像是在说着遗言嘱咐,董难言好像懂了顾谦要去干什么,他向着男子赶去,“师兄。” 一股磅礴的气息从黑暗中向董难言涌来,将他摁在墙壁之上。 借着微弱的青光,转身向后看的顾谦见到少女向被他气息顶在墙壁上的少年跑去,脸色关切的询问有没有受伤时,男子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当年的他和白露。 他是落叶宗的弟子,她是森骨域的真传。 同样跟他和白露一样,少年是落叶宗的弟子,但是少女却看不清底细。 摇头一笑,继续向前走去的顾谦轻声自语道:“师弟,别跟师兄一样。” 此去之后,前世来生皆为虚设。 修士与武夫道路同行的顾谦耀眼的像一轮太阳,气势越来越高中,体内的呵斥声他都已经听不见。 石门之前,男子耳边天地寂静,脑海中最后闪过一道穿着彩裙的人影。 他轻笑道:“听说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爱哭的跟屁虫了,可惜没法让你看见,不然就算你成为了渡海境,我觉得你还会继续崇拜我。” 一脚踹碎面前这堵石门,看到眼前睁开的两道红芒,手中光焰骤亮,顾谦一拳向前打去。 随着怒吼声,厮杀声,和最后震颤的轰鸣之声。 整个枯井鬼牢都颤了一颤。 但是此情此景,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落叶宗后山上,脚步停下的白露心口突然一痛,就像是失去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女子眉头一皱中望着左侧。 在落叶宗和森骨域对峙的中间,有脚步声轻轻响起,碧绿色衣袍的男子不紧不慢的走到两群人中间,对白露笑道:“怎么了,以为有着两件灵宝就了不起?就能欺负人了是不是?” 脸上带着笑容的男子虽然不看出是什么境界,但是要是想着让胜券在握的森骨域退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人群中一名凌虚境的老妪出声喝道:“找死!” 身上的真气凝聚成一条长着角的墨黑长蛇,张开大口,露出两根锋利尖锐的獠牙,向着碧绿色衣袍的男子咬去。 “这可是你先出手的啊。” 常垣手指只不过是向下一按,那条墨黑长蛇连同着下方的那名老妪,一起从这里消失,连血痕都没有留下。 “嘶。” 在场的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个轻描淡写一指就能杀掉一个凌虚境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血红色的软剑重新换成一道红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男子冲去,眨眼间就出现在男子的眉心之上。 见到红线穿透男子眉心,森骨域的众人心中一喜,也许这个男子是落叶宗里有些本事的家伙,但是依旧不会是娘娘的对手,在这神州偏僻之地,有谁能打得过拥有两件灵宝的渡海境女子? 不过跟后面脸上露出笑容的森骨域众人不一样,白露脸色一变,白纱瞬间从她身上飘荡在她眉心之前,同时头顶的骨冠向下涌出无尽的光芒。 一根手指突兀出现在白纱面前,赤手空拳让灵宝白纱巨震的男子笑道:“你太弱了。” 身后有六把长剑在背后轮转,有着白骨纱和白骨冠的女子瞬间被剑气劈得倒退千百米。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来自长春宫 后山上落针可闻,谁也没有想到倒飞出去的竟然是白骨娘娘。 红线缠绕在白骨冠上,止住倒退之势的白露倏地从远处消失,然后下一刻,后山上的众人眼前有一道刺眼的白光亮起,让人不得不闭上眼睛。 卷成锋利长矛一样的白纱被男子双指夹住,“你也找死?” 刚刚跻身渡海境的小丫头当真以为有着两件下等灵宝就可以伤的了他了? 双指上升起一道恐怖的气焰,常垣当着所有人的面,手掌转动中,硬生生的将这件卷成长矛的白纱掰弯。 这究竟是什么人?落叶宗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存在? 在白露的震惊之中,男子松开手,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今天我心情好,你们滚吧。” 毕竟是这帮人给自己解开怎么进入落叶宗的难题,此刻已经在落叶宗众人面前树立好形象,常垣心情甚好,懒得出手。 今天绝对没有收手的道理,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可以覆灭落叶宗,她怎么就这么走了?!白骨冠转动。 一尊小山般巨大的骷髅白骨出现在后山,俯视着面前矮小如蝼蚁的男子,一脚踩下。 男子身旁的白雪瞬间融化,首当其冲的常垣眯起眼睛道:“真是冥顽不灵,你我之间的差距,你以为是能用体积来衡量的?” 连动都没有动,常垣背后的旋转的六把天轮剑中的一把冲天而上,迎着这一脚而去。 虽然这种举动就像是鸟儿用尖嘴去戳象腿一样滑稽,但是此刻的众人却笑不出来。 因为这只鸟儿,真的戳穿了象腿! 从脚掌下贯穿而上的天轮剑直接将骷髅白骨的右腿分成两半,然后势头不减,继续向上斩去。 站在心窝里的白露脚掌重重的的跺在骸骨之上,之间已经分裂成两半的右腿开始闭合,似乎想要将这把剑埋在骸骨之中。 轰! 无数白骨碎末从天上坠落,散在落叶宗后山,让众人纷纷躲避。 天空上有一道剑芒亮起,右腿彻底炸碎,骷髅白骨只剩下一条腿,金鸡独立的站着。 “小小的渡海境,不知天高地厚。” 其余的五把天轮剑在飞在身前,常垣屈指一弹,共计五次,五把天轮剑依次飞上天,绕着巨大的骷髅白骨旋转。 一道道剑芒亮起,在之前在落叶宗势不可挡,如同无人之境的骷髅白骨被剑气斩的支离破碎,靠着头顶的白骨冠在剑气中保全性命的白露坠下空中,身上的白纱已经出现剑痕,对要冲上前的血婆婆和何渔等人伸出手,示意她们不用过来,白露喝道:“你不是落叶宗的人,你是谁?” 她虽然初入渡海境,但是毕竟手上有着两件下等灵宝,白露自信就是面对一些早就是渡海境的修士,她也能占到便宜,但是现在这个穿着碧绿长袍的男子看上去似乎在热身一样,好像根本没有动用真本事,难道他是一名老牌强劲的渡海境修士?又或者说... 白露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听他空中对渡海境的不屑,难道他会是一名金丹境修士?! 落叶宗如果有这样实力惊人的男子,早就扫平森骨域了,何必还要设计埋伏她,料定这名男子不是神州偏僻之地的人,白露冷眼看着男子。 “我确实不是落叶宗之人,但是我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你?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做事只有三分钟热度的常垣已经玩腻了,还有正事要办,常垣对着森骨域的人拜了拜手,“赶快,从哪来回哪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转过身,男子换了副嘴脸,对叶华叶净等落叶宗之人笑道:“让各位受惊了,援助来迟,还请见谅。” 披头散发的叶华见到男子竟然可以击败白露,同时又出手帮助落叶宗,他抱拳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我落叶宗全宗上下感激不尽。” “多谢阁下。” 叶华后面的落叶宗众人一起抱拳相谢。请网 “客气了,说起来我和诸位之间还大有渊源,不用谢的。” “大有渊源?” 疑惑的叶华笑道:“不知道阁下是谁?和我落叶宗有何渊源?” 常垣笑道:“如果说起来,我和落叶宗可是关系匪浅。” 只见碧绿色衣袍的男子淡淡开口自报家门道:“我来自神州东部的长春宫。” 神州东部偏僻之地都传说落叶宗的开山鼻祖是东部某个宗派里走出来的弟子,听到男子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传说是真的?! 叶华和叶净相视一眼,眼中皆是有着不敢置信。 作为落叶宗的宗主和老祖,他们知道外人不知道辛密,落叶宗的开山鼻祖是主动脱离了那个上宗,来此自创落叶宗,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上宗的人来过,直至今日,这究竟是福还是祸?毕竟男子出手解了落叶宗之危,叶净再次拱手道:“原来是上宗来人,有失远迎,万望见谅。” 没有想到今日在这个关头遇见了男子,看见人家两宗相认,血婆婆上前扶起白露,“娘娘,咱们走吧,今天看样子是灭不了落叶宗了。” 见到白露没有拉着她的手,血婆婆沉声道:“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回去商议再说。” “等一下。” 白露向前方相谈正欢处望去,有一股直觉告诉她,这名看上去帮落叶宗解围的男子,很可能来者不善。 “前辈。”,叶华对常垣的称呼都变了,见到森骨域这群人还没有走,他对男子抱拳道:“今日多谢前辈了,在下恳请前辈出手,留下这些杀进我落叶宗的人!” 回头瞄了一眼还没走的白露,常垣可没空管什么落叶宗和森骨域的恩怨,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落叶宗和长春宫万载常青树落叶有没有什么关系。 算命的说的话还历历在目,想着赶快查清楚回去复命的常垣问道:“我今日来此有一事想向各位问一问。” 眺望着远处落叶宗祖师堂前的那株比长春宫矮小很多的长青树,常垣问道:“不知道数月前,贵宗长青树有没有什么动静?” 叶华最近的都在闭关,对于落叶宗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他瞅了眼叶净。 长青树没有什么异常,叶净摇头道:“没有什么动静,长青树一切如常。” 常垣的眉头皱起,莫非是师傅太小题大作了? 他是没感觉到什么异常,正在男子转身欲要离开之际,他脚下不远有人苦涩开口道:“前辈,你说的数月前是哪一天?” 俯视这个背叛宗门的废物,常垣根本懒得浪费时间在他身上,脚掌已经离开地面一丝,常垣突然瞳孔一缩。 说出一个时辰的刘耀被打断双腿无法动弹,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仰头道:“前辈,你想问的是不是这一天?” 青年说的时间正是万载长春树落叶的那一天,出现在刘耀面前,常垣一把将他薅起,“说下去。” “前辈,你只要你答应我,保护我平安走出这里,我就将知道的都告诉前辈。” 碧绿色的衣袍在雪地上异常显眼,拎着刘耀的常垣哈哈大笑。 “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讨价还价。” 比刘耀搜查周摇神魂的搜魂之术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被拎在手里的刘耀脸上充满了痛苦,只不过很快他就停止挣扎,双臂垂下。 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随手将手中的尸体甩到一边,想到刚才在刘耀神魂中看到的那一幕,他面色阴沉。 那个少年是谁?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开山鼻祖! (如果有兴趣,可以收藏,评论哦。) 不要看男子长相年轻,真要是比拼年龄,恐怕两个叶净和叶澈加起来也没有常垣年岁长。 本身就是长春宫的天之骄子,这么多年以来,常垣不知道见过了多少天骄,但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看走了眼。 刘耀神魂中的人影,不就是他在湖边遇到的那名少年嘛! 在真珠国鱼馆里,常垣就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个能入他法眼的天骄苗子,以他的眼界,一眼就看出了,董难言的开窍数量,绝对要超过一百,甚至至少要再隐隐多出半百之数,只不过具体多少,则需要带回宗们查探,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动心想要问董难言愿不愿意跟他回长春宫修行,只不可惜,少年并不愿意。 一道灵气构成的身影出现在落叶宗祖师堂前的长青树前,结合着刘耀的记忆,常垣开始推敲探查起来。 蓦然之间,这道推演的灵气分身就像瓷瓶一样布满裂痕,然后砰然粉碎。 后山上常垣背后旋转的六把天轮剑瞬间归一,见到这件中等灵宝的竟然有了弯曲的迹象,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天轮剑就要断了,常垣不敢在继续催动抵抗,他鼓足气劲,努力抗衡着推演的反噬之力。 身体一瞬间像是苍老了百岁,常垣眼中满是使然! 因果! 那少年身上竟然有着他一个金丹境都承受不起的因果! 还好他推演的不深,及时收手,但却也是被剥夺了百年寿元!男子眼中的恐惧之色愈来愈重,长春宫的万载常青树树叶全落,枝干崩裂,难道说是因为它也承受不住这道因果?! 在刘耀的神魂中,已经知晓一切的常垣望着落叶宗众人身后的枯井,那少年掉在井底了? 如果少年死了还好,但是如果少年还活着,那他只能将他带回长春宫,交由师傅。 想来只要不是出手,应该不会沾染上因果,常垣向枯井鬼牢走去,准备看看里面的少年是死是活。 从常垣出手搜魂刘耀,再到现在向这边走来,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虽然刘耀本来就是落叶宗的叛徒,死有余辜,但是见到常垣出手如此狠辣果断,叶净心中有些打鼓。 “多谢阁下替我落叶宗杀了恶徒。” 向他们走来的男子就像是挤进小池水中的一条狰狞大蛇,被常垣的散出的气息逼的不断倒退的叶华见男子不断向枯井鬼牢走去,他斗胆上前道:“阁下止步。” 常垣只是随意一瞥,披头散发的男子就像被重物击在腹部,重重的倒在地上。 “宗主!” 果然多方来者不善,连叶华和白露都不是对手,叶净能明白他们与男子之间的差距,但是不能坐视不理,叶净将手中的重锤向地下一砸,喝道:“结阵!” 随着老者这一声喝令,落叶宗的重位长老和弟子一起出手,如纷纷散落毫无规矩的落叶,二三十人结成的阵法瞬间将常垣围在其中,阻止他向前走去。 组成阵法的人影忽闪忽逝,或真实或虚幻的气劲真气向他轰击过来,阵法之中的常垣不屑一笑,这阵法他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开创落叶宗的开山鼻祖都是长春宫的弟子,果然她传下的阵法也脱胎于此。 陷入落叶宗阵法的常垣一边出手一边指点道:“阵法中枢太弱,左侧那两人配合一点也不默契,漏洞百出,至于这些滥竽充数的登楼境弟子,真的是太弱了。” “而且。”,常垣屈指一弹,他讥笑道:“就算是你们这座大阵没有缺点,这就以为能困住我?” 以男子脚下为中心,地上的积雪随风扬起,方圆百里的大地轰然一震,吓的远处观战的森骨域众人浑然一惊,好在白露头顶上的白骨冠绽放光芒,护住了众人。 方圆百里的大地直接抬起了一丈,脱离地表,升上空中! 像是从地上下往天空的石雨,轰然砸向围住常垣的落叶宗众人。 每一块巨石都比凌虚境的一击还要恐怖,就算是叶净都吃不消,口吐鲜血,更别说其余那些长老和登楼境弟子了。 霎那间,三十余名皆成大阵的众人死伤七八。 落叶宗大阵。 破。 跟森骨域的厮杀都没有死伤这么多人,被这场倒冲石雨轰砸后的落叶宗凌虚境的战力已经十去六七,登楼境的更是险些全数死尽。 就算是落叶宗今天能够度过此难,估计就算是百年,也恢复不过来今天的损失。乐乐文学 得亏没有立即离开这里,庇护住森骨域众人的白露脸上露出笑容,就算不是她亲自动手,但是看到落叶宗在别人手里覆灭,她同样开怀! 叶净半跪在地上,看着只是伸伸手就让落叶宗死伤惨重的男子从他面前走过,心里都在滴血,浑身是伤的老者怒喝着向前冲去,“老夫与你拼了!” 凌虚境和金丹境的差距让常垣不动如山,他根本不把不顾生死冲上前的老者当作一回事,就算是在他面前自爆又能如何,能掀动他的一丝衣角吗? 眼看着老者体内的灵气已经剧烈波动,就在叶净要自爆在常垣面前的时候,远处有一道流光缠绕住叶净,将他拽到后方。 常垣定睛看去,只见有两道人影落在枯井面前,冷眼望着他。 “知秋。” 被女子拉到后方的叶净急匆匆的对着叶知秋大喝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快走!” 落叶宗今日死伤惨重,难逃覆灭之危,但只要留有一些种子,叶净相信落叶宗就不算灭亡,终究有一天会重新出世,董难言已经死了,那么作为宗里天资最好之人,叶知秋就是落叶宗复兴的最后希望啊! 正要再度冲上前的老者再一次被叶知秋拦住,虽然是叶净的亲传弟子,但是女子好像一次也没有叫过老者一声师傅,不料此刻,叶知秋竟然是开口轻声道:“师傅,你退下。” “晓蝉。” 没想到夜晓蝉竟然跟落叶宗那名女弟子同时出现,担心她的弟子有什么闪失,白露赶紧示意女子过来。 “原来是你。” 在靠近森骨域的一处小茶馆里见过夜晓蝉一面,常垣笑道:“当初就认为你是落叶宗弟子,看来你不是,但是你身上却偏偏有着让我熟悉的气息,有意思,有意思。” 和叶知秋并肩站在枯井鬼牢前的女子轻轻开口,“真以为金丹境,就可以在这里肆无忌惮?” “呦呵,修为不高,口气却不小。” 常垣面对着这两个姿色皆是上等的女子,淡淡道:“滚!” 凭空起风暴。 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凌虚境生死的男子一愣。 只见从两名女子身上散发的剑气汇聚在一起后竟然猛增百倍,打穿风暴,从常垣耳边擦过。 这一剑至少有接近金丹境的实力了,明明只是两个凌虚境的女子,怎么可能让剑气相辅相成到这般地步? 叶净和白露也尽皆傻眼,从没听说森骨域的夜晓蝉和叶知秋有过什么交集,两个人压根就是没有见过一面,怎么现在森骨域的弟子会挺身而出呢? “娘娘,晓蝉的剑法似乎不是我们森骨域的,老身从未见过。” 另一边,叶净也暗自心惊,刚才和夜晓蝉共同递出一剑的叶知秋让他觉得陌生,本就冷清出尘的女子身上的气息更加冰冷,比这冬天的风雪还要让人冰寒。 有古怪。 刚才的一击已经是可以威胁到他,常垣身上碧绿色的长袍轻轻翻滚,黑夜之中,天与地之间,有一颗绿意盎然的古树在他背后浮现,千年以来,在落叶宗开山鼻祖之后,这神州偏僻之地终于又再次感受到了金丹境的恐怖气息,以落叶宗为中心,无穷无尽的威严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让神州偏僻之地轰然一震。 常垣发丝上似有微光闪动,不在有耐心的男子站在空中,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众人心上,让众人的心跳随着他的脚步共鸣,无法动弹,更生不起半点反抗之意。 心湖上掀起波澜,叶知秋深深的望了一眼这里,她轻声道:“你赢了。” 枯井鬼牢绝不允许长春宫的人进入,尤其是这名金丹境的男子,心中已经认输的叶知秋一剑刺穿自己的心脏! 一道魂光从深深闭上眼的女子身上浮现,夜晓蝉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在众人的震惊之中,张嘴将属于叶知秋的魂光吞噬! 一道丝毫不逊色于常垣的气息降临在落叶宗,然后疯狂的向外传递出去。 在感受到这股气息之后,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主,落叶宗里,所有的山峰都开始摇动起来,落叶山上,堂外那颗别人栽种的长青树落叶无数,所有的落叶都寻着那股气息,向后山飘荡过去。 苔痕上阶绿,雪色入帘青。 在这场落叶宗与森骨域的厮杀中没有受到太大波及的落叶宗祖师堂,香火袅袅中,抬头望去,被供奉在最高处,那块刻画落叶用来代替姓名的祖师排位。 骤然明亮。 第一百四十四章 睁眼! 被关在枯井鬼牢中的董难言和宋皆宜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在听到那声轰响后,依照着顾谦临走前所说,他们借助着青光,向通道深处走去。 无声无息隐匿在宋皆宜背后的女子抬了抬头,对枯井鬼牢上的封印熟视无睹,在感受到那两股金丹境的气息后,女子摇了摇头,旋即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宋皆宜身上。 听着顾谦如同遗嘱的话,董难言知道男子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很有可能,他是想借着他现在可以掌控肉身,去跟那头渡海境鬼物自爆,将它和身体里的叶望一起带走。 将男子交给他的手帕小心的放在怀里,董难言和宋皆宜慢慢摸索到了碎裂的石门之前。 这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声音,董难言悄声道:“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先进去看看。” 宋皆宜摇了摇头,“这么短的距离,我也跑不了,我们一起去。” 少年少女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董难言握着青簪向着四处缓缓扫去,这里空寂的很,除了一些碎石,没有什么东西。 这里打斗的痕迹明显,墙上满是拳印,宋皆宜还是小声道:“你的顾谦师兄应该是成功了。” 在杂乱的碎石中捡起一块衣角,董难言心有悲戚,这个同时被落叶宗和森骨域误会的师兄,是在是太惨了,而那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叶望,实在是太可恶了! 顾谦死前的嘱托他一定要完成,他一定要出去揭露这一切,还顾谦一个清白,同时让大家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已经是枯井鬼牢的尽头了,董难言说道:“宋姑娘,我们找找看,这里有没有灵宝剑。” 在这里搜寻的少年和少女眼睛同时一亮,借助着青光,只见枯井鬼牢尽头的墙壁上悬挂着一柄长剑。 此剑剑身极长,远超一般三尺剑,大约有五到六尺左右,斜挂在墙壁之上。 这应该就是藏有落叶宗后续功法和能让他们走出枯井鬼牢的灵宝剑了,董难言欣喜之余正要走上前取下此剑,宋皆宜却拉住了他。 “你看,墙壁上有字。” 稍微把手抬高一些,董难言顺着宋皆宜的手指看去,果然在长剑的右侧,有着一行极为清秀的字迹。 “凡有能力来此的落叶宗弟子,取此剑,得传承,金丹不朽,无敌诸宗。” 看见这行刻在墙壁上的字,来自青神山的女子微微一笑,当着董难言和宋皆宜的面走到剑下。 少年和少女当然看不见她,随时可以在董难言和宋皆宜接触到长剑之前打碎剑内一魂六魄的女子冷笑一声,“真会算计。” 人有三魂六魄,三魂为主,六魄为辅,早已经在外面见识过落叶宗叶知秋和森骨域夜晓蝉的女子在这枯井里见到这把灵宝剑后,就已经知晓一切。 这个落叶宗的开山鼻祖,真是好大的算计! 这位女子应该是修有一门散魂之术,所以在突破金丹境失败的时候主动散去两魂,再将剩下的一魂六魄存放在灵宝剑中,等待着将来的三魂归一,魂魄齐聚,真身重现世间。 但是这样做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保留记忆的双魂在经历不同的人生后,究竟会不会愿意三魂归一,相互融合,就算是融合,那又是以谁为主导? 所以为了避免这些,这位开山鼻祖留下后手,在落叶宗留下遗训,以灵宝剑和其中的传承为由,让有能力击败渡海境的弟子下井取剑,只要接触到这柄长剑,那么其中的一魂六魄就会瞬间进入摘剑之人的身体,出山完成三魂归一,让她重现世间的任务。 不过看来女子是想多了,现在枯井上的双魂已经重新融合,来自青神山的女子歉意的看了一眼长剑。新乐文 真是不凑巧。 取剑之人很有可能是她家小姐和这位小姐的朋友,那费劲心思藏在长剑中的这一魂六魄可就不一定能在她手下保全了。 机关算尽太聪明,但天意如此,反误性命。 “宋姑娘,你在这等我,我过去取剑。” 将青簪交给宋皆宜,董难言走上前,准备取下这柄长剑。 就在少年距离长剑还有几步,女子准备出手打散剑中的魂魄时,有一道桀桀的笑声从黑暗中传出。 “哈哈哈,顾谦,你这个蠢货,真以为老夫会随着你一起死?老夫倒是要谢谢你,本来以为要等彻底占据你的身体再来解决掉那头渡海境鬼物,不曾想,你倒是在死前替老夫做了件好事!” 在顾谦自爆中活下来的老者魂光充满贪婪的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之上的灵宝剑,同时更是看着取剑的董难言笑了出来。 顾谦已死,虽然修有一门高明的夺舍之术,但是毕竟是残篇,没有肉身,他的魂光根本不能久存于世。 叶望暗道一声苍天相助,在渡海境的鬼物和顾谦死亡后,竟然有一名资质还在顾谦之上的落叶宗弟子出现在这里,这不是老天帮他是什么? 这名少年资质惊人,而且现在只有登楼境,正是他夺舍的最佳人选,喜出望外,魂光一闪,叶望狂笑中向着董难言的眉心钻去。 青神山元婴境的女子当然早就发现了没有随顾谦一起死的叶望,但是以为他不敢出手,所以女子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此刻虽然叶望的魂光速度惊人,但是女子依旧可以阻止这一切,但是这不同于打散无声无息打散长剑内的魂魄,想到离开山时老祖说过不在小姐生死存亡之际不要出现,女子最后没有出手。 “董难言!” 听到黑暗中的声音,在青光中瞧见一道亮光闪进了董难言的眉心中,宋皆宜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赶到董难言面前。 “董难言,你醒一醒,你别睡,你醒一醒啊。” 在叶望的魂光钻进他的身体里后,董难言的眼睛就沉沉地闭上,宋皆宜焦急地都要哭了出来,也许等少年在醒过来时,就不再是他了,宋皆宜一拳打在董难言胸口,希望能震醒少年。 焦急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宋皆宜在董难言耳边大喊道:“快点醒过来。” 嗡! 也不知道是不是少女这一拳起的作用,只见董难言身子一颤,刚刚闪进少年身体中的叶望魂光一半露出在董难言的眉心之外。 “这怎么可能...你究竟是...啊!” 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无比的东西,只有魂光的叶望已经吓破了心神,魂光都在燃烧,拼命想要离开这具身体的叶望惨叫一声,挣扎中的魂光仿佛被重新拉进了眉心。 少年睁开泛金色的眼睛。 黑暗的枯井鬼牢中,亮起了点点金光。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意如此,适可而止 落叶宗后山上,两道针锋相对,似木龙,似火蛇的气息压抑的让在场的众人感到窒息。 随着第二道惊人的气息从这里向四面八方弥漫过去,一股无形之力从摇动的落叶诸峰之上向后山汇聚而来,将还在空中悬浮的碎石搅个粉碎! 白纱飘动,芊芊玉足轻踏着虚空,以往脸上带笑的女子多了一丝冰冷,看的出来她还没有使出全力,但是光是这样,气势就已经超过这里另一个身穿白纱的女子不知道多少倍。 夜晓蝉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血婆婆呆滞道:“娘娘,夜丫头这是...” 白露与常垣交手时虽然还没有倾力而出,但是男子能轻描淡写的打的她毫无还手之力,她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这个不知来历的男子,很可能是一名金丹境的修士! 而此刻跟男子互相对峙的弟子夜晓蝉的惊人气息隐约还在男子之上,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吞噬别人魂魄增强己身的招数森骨域也有不少,但是大都是不入流,下三滥的招数,上不了什么台面,而且魂魄之术其实颇为驳杂,很难修炼成功,这样吞噬别人的魂魄,不光起不到壮大己身的作用,反而还会导致识海混乱,意识崩溃,就连她自己现在已经成为渡海境,也不敢轻易尝试,更别说凌虚境的夜晓蝉了。 而且就算是夜晓蝉成功吞噬了那个落叶宗叶知秋的魂魄,实力也绝对不会提升如此之大,除非... 示意森骨域的众人向后退,眼神一沉的白露身后的白纱铺天盖地的笼罩在头顶,替众人抵御不断冲击的两股气息余波。 另一方面,落叶宗叶净他们那群人虽然没有灵宝抵挡,但是状况却是要比森骨域的众人好上不少。 前方不断冲击的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息都让他们感到熟悉,追根结底,仿佛就是他们所学功法的源头,所以在这两股惊人的气息下,众人只是感觉到压抑,但是却没有什么大碍,甚至不少人隐隐有所触动,体内的修为桎梏都有所松动。 “宗主。” 还没有从叶知秋长剑穿心自尽而死的震惊中缓过来的叶净再感受道从森骨域女子身上传来的熟悉气息,喃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头发凌乱的四处飞舞,来自女子身上的气息隐隐间有让他顶礼膜拜的感觉,叶华摇头道:“先让宗内的人后退,不要被波及到了。” 似万物生长,草木开花,随着常垣在这里显露他金丹境的气息,他立身的这片地方充满了生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是对面女子那里却与他皆然相反,草木枯荣,死寂沉沉。 天轮剑归一,常垣一改当初面对依剑仙时的随意,严肃认真,不敢有半点松懈。 其实若是单纯的跟依剑仙比战力,常垣并不占据什么优势,剑修本就可以越境作战,更何况是拥有一件中等灵剑的依剑仙呢。 但是巧的是,常垣出自长春宫,比落叶宗长青树的能力还强,长春宫里的万载长青树落叶除了可以祭炼宝物外,更是有着封印法宝灵宝的能力。 背后的万载长青树的虚影摇动,常垣脸色阴沉,对面女子还没掏出什么宝贝,就隐隐占据上风,这让他不禁在脑海中响起算命的那句话。 “执意往北,恐有大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道青色指芒瞬息间被常垣打出,其威势简直像是可以打穿天地,恐怖的令人心慌。 “长青指!” 常垣冷笑着看着面色平静的女子,心里笑出了声,女子好像根本无视他这一击,如此托大,活该陨落在他的长青指下! 对方的白纱不像是什么灵宝法袍,常垣相信,如果女子不闪不躲,那么挨上他的一指,轻则身受受伤,重则当场陨落! 女子确实是不闪不躲,只不过并没有随了常垣的意,不见她有任何抵挡的动作,面前的青色指芒就扭曲消散在她身前。 不可能! 就算是金丹境巅峰的大修士也不能这样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他的攻击,除非她是一名元婴境! 可女子显露出来的气息却告诉常垣,她只比他强上半筹而已。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常垣双手五指拉扯,背后的万载长青树虚影有落叶坠下,像是十条藤锁,将天空划出裂痕,欲要层层捆卷住夜晓蝉。 铺天盖地挡在森骨域头顶上空的白纱已经在颤抖,白露心中再也生不起一点跟男子对抗的想法,在十条藤锁的带来的压力之下,她感觉连一条都抵抗不住。 “长青锁。” 叶净惊呼道:“这不是我们落叶宗的长青锁秘术嘛!” 在老者的震惊中,比落叶宗长青锁要高明精深万倍的藤锁就像是十条昂首挺胸的蛟龙,割裂开黑夜苍穹,向着夜晓蝉扑咬过去。 跟长春指一样,也不见女子又任何抵抗,足以杀死数十上百名渡海境,让金丹境都要手忙脚乱的藤锁没入夜晓蝉身前扭曲的虚空之中,就像是从来都不曾存在发生过一样。 “长春指,长春锁,这两样神通都不管用,接下来我猜,你该动用点真本事了吧,万载长春术你总该会吧?使出来让我看看,以免我觉得你学艺不精。” 面容有些冰冷,但是脸上还是盈盈笑意的夜晓蝉在先前的指光和藤锁攻击中脸上浮现一抹追忆之色,像是在教导弟子,这名出身自森骨域,却身上出现落叶宗气息的女子向着常垣招招手,淡笑道:“来呀,在你死之前,再多露几招给我瞧瞧。” 万载长春术乃是长春宫的镇宫之术,是一门牺牲寿元为代价,让人在一瞬间提升实力的可怕之术,常垣冷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对我长春宫如此了解!” “绝对棘手了,就开始问我了?” 女子每向前迈出一步,常垣背后的树影就一颤,“现在知道怕了?不耀武扬威了?” “晚了!” 下方的众人都没有看到女子是如何消失的,只觉得眼睛一花,她就已经出现在常垣身前! 属于常垣的金丹境气场直接被她划破,几乎是同一时间行动,常垣背后天轮剑一闪,出现在他手中,然后伸手向前方一刺。 天地剧颤! 在这一击之下仿佛天地都在旋转,就算是有着灵宝防护,不少森骨域的人也是当场晕倒,昏迷不醒。 耳朵都露出鲜血,叶华竭尽全力,这才借来一丝汇聚在夜晓蝉身上的护山大阵之力,庇护住落叶宗的众人。 万载长青树虚影竟然有了枯黄之意,后退中的常垣惊呼道:“原来如此!” 直到这一刻,男子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任何长春宫的神通术法都对女子无效,因为女子,很有可能继承了当年离开长春宫的师叔祖的衣钵! 听如今长春宫之主,也就是他的师傅说,当初在长春宫,最如日中天的,并不是他们的师祖,而是那位惊才绝艳的女子。 与其说这位女子完美符合长春宫的大道,倒不如说长春宫所走的大道像是天生为她创造的更为贴切,修行路上从来没有什么阻碍,他的这位师叔祖年纪轻轻就成为金丹境,一览众山小,但是随后不知道这位惊才绝艳的女子是怎么想的,女子竟然因为长春宫的功法无法修行成通玄境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元婴境,转而独自开辟道路。 不走稳妥的前人之路而是另辟蹊径,这是多么的荒谬?可偏偏这位女子成功了,反其道而行之的女子创造了一门与长春宫天生相克的功法,这门功法让她在金丹境,便足以向剑修一样匹敌元婴境! 这门功法,常垣有所耳闻,叫叶脉练气诀,也就是如今落叶宗的修行功法。 因为与长春宫的大道相斥,甚至这门功法有可能毁灭了长春宫,但是长春宫的老祖竭力劝阻女子,让她放弃这条道路,回到长春宫的大道之上,但是女子却说,“既然长春宫的道路已经可以被我的路毁灭,那它就不是真正的大道,我要走的道,不是这条路。” 与师门决裂的女子在长春老祖坐化的雨夜与如今长春宫闭关的老祖大战一场,所有的长春宫招数在女子面前近乎无效,长春宫的老祖完败,万载长青树被女子用剑斩下一截带走。 这一幕给当初还是一名孩童,正在屋檐下躲雨的常垣师尊极大的震撼,深深刻在老者心里,所以老者尝尝在常垣耳边念叨。 眼前的女子无视长春宫的招数,一定是继承了师叔祖的衣钵,跟女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持着天轮剑的常垣不再贸然出手,悄无声息中,他的掌心出现一块小巧的玉块。 威胁到长春宫大道的人一定不能留存于世,势必要抹杀个干净,既然他没有什么办法拿下这名女子,那么就只好请师傅前来了。 只不过在对面的女子笑着开口后,常垣惊吓的差点让手中玉块掉下空中。缘分 “你想要捏碎这块传讯玉块?” 女子笑问道:“如今长春宫宫主是谁?常春死了吗?” ---- 枯井鬼牢中亮起的点点金光如群星般闪耀,别说是宋皆宜,就是来自青神山的女子都在董难言睁开眼睛后心中本能的产生一种悸动。 眼中泛起点点金色少年让宋皆宜感觉很陌生,还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叶望的魂光为什么要惨叫,宋皆宜伸手在董难言面前一挥,站在董难言面前焦急道:“董难言,你怎么了?还记得我是谁吗?” 董难言视线随着少女摆动的手掌而动,最后落在宋皆宜身上,眼中的金光逐渐消失,但是枯井鬼牢中的金光却越来越耀眼,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少年缓缓开口道:“青神的后代。” 声音虽然还是董难言以前的声音,但是却仿佛带着一种俯视众生之意,高高在上之感,听到少年口中的青神二字,宋皆宜眼神一缩。 这人绝对不是董难言! 少女大喝道:“你是谁!赶快从他的体内滚出去!” 少年微微一笑,“小家伙,就算你是青神的后代,跟我这么大呼小叫,也是死罪。” 在他心里有向少女出手的欲望后,这具身躯竟然抗拒的颤抖一下,少年向着墙角一望,笑道:“别紧张,我就随口说说,毕竟她跟他,关系不一般呢。” 他竟然能看见她,女子想了想,从墙壁前显露真身,对董难言道:“不知可否让我们离去?” 宋皆宜惊讶的看着出现在她身边的女子,“林姐姐。” “小姐。” “林姐姐,你在这里太好了,你赶快出手,他占据了我朋友的身体,你快把他赶出去!” 看到宋皆宜激动的样子,璀璨如天空中最明亮的一颗星的少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她要是能出手,早就出手了,何必跟了你一路,一直等到现在?” “林姐姐,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一直跟在我身旁?” “小姐,老祖下过命令,不到危机时刻,我不得现身。” 少年不耐烦的挥挥手,“别再我面前唠家常,滚滚滚。” “小姐。” 宋皆宜挣开女子放在她肩膀上的一只手,“林姐姐,既然你不出手,那我自己来。” 绝对不可以放弃董难言。 在枯井鬼牢中没有任何灵气可以让她使用法术,双拳紧握中,宋皆宜一拳向着少年砸去。 如神人锤拳。 少女的拳法虽然不错,但是在少年眼中却漏洞百出,他笑道:“学艺不...” 在宋皆宜出拳靠近董难言后,枯井鬼牢中异便骤起! 少女还没有灵气,青色的剑气便直接浮现在她体外,与此同时,被点点金光围绕的董难言浑身一颤,低头自视,竟然是有一道金色剑气在他体内升腾。 “苏如是!” 两道剑气交汇,一剑抵在少年眉心,一剑抵在少年心口。 剑气像是自垂落自九天上的银河,汹涌的向着董难言身上涌去。 “苏如是,死都死了,怎还不死心?看我破你如是剑!” 少年一声低喝,金光璀璨中,他一掌抓住刺在眉心上的青色长剑,将手臂拉到最前,然后猛然一摔,对着青色长剑重重的一拍,不仅仅是枯井鬼牢,整个神州偏僻之地,如同地牛翻身般轰然大颤。 印在墙壁里青色长剑不断颤抖,但是始终挣脱不开印在它身上的掌印,仔细看去,竟然是像极了换生湖边的水坑手印。 另一只手掌握住刺在心口上的那柄金色长剑,少年笑道:“苏如是,当初你活着时候我能破你如是剑,更别说如今你死了的时候了。” 在少年想要将长剑向外一拽之时,只见枯井鬼牢中点点金光散灭一半。 掌心中的金色长剑已经消失,暂时不能行动,少年看着正从他体内一点一点抽出的残剑,怒笑道:“不死心,苏如是,只剩下一缕残魂还敢分魂,你还妄想硬撼天意不成!” “天意?” 一道人影从残剑中走出,他摇头道:“我能不能撼动天意不好说,但是你,不是天。” 世间如是一剑,持着残剑的男子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一举一动都让后方的青神山女子震惊的无以复加。 如是剑,苏如是,她不是在这里做梦了吧?!一道剑光将女子惊醒,仿佛在向前推动世间万物,男子手中的残剑势不可挡,无法阻拦。 面对着这样一道惊世骇俗的剑气,少年也没有托大,他向前重重的按了一指。 破灭指!万事万物终有尽时,在这一指之下,一切终将破灭。 轰。 这一指和剑气相撞的气息实在是太恐怖了,就连青神山的女子都被掀飞在墙壁之上,不得动弹。 本应该行销骨散,但是在关键时刻,也许是被这两股气机牵引,宋皆宜的背后竟然有一道人影睁开双眼。 小小的枯井中没有想到竟然出现三尊真神,一指挡住如是剑的少年讥笑道:“苏如是,我希望你在换生湖边的残魂还能在坚持几年,到时候我亲手让你魂飞魄散!” 放下残剑,这道残魂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不再是生前的他,如今的他没有实力能阻挡住他。 如果换生湖的那道残魂在这里,说不定还有更多的手段可以阻挡住他,但是现在在这里的只是苏如是的一道残魂中的残魂,他施展不出更多了。 护住少女背后的那道人影已经消散,看来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从残剑中走出来的男子没有恼怒,望向董难言,或者说望向他,苏如是开口道:“我会在换生湖等你,但是你我的恩怨,现在就在这里了解一下吧。” 男子的残魂消散在枯井鬼牢之中,董难言耳边如有神人擂鼓大喝。 “醒来!” 眼中露出一丝清明之意,只不过很快,少年就讥笑一声。 很显然,苏如是最后并没有叫醒少年。 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恐怖,整座枯井鬼牢都在炸裂中,正在得意的少年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就像是当初在换生湖边一样。 有人轻声道:“适可而止。” 就算是见到苏如是都没有愤怒的少年怒喝道:“张三!”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师叔祖 常垣握紧天轮剑的手掌上渗出汗水,从他成为金丹境开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紧张过了。 女子指名道姓所提的常春,正是如今欲要开辟出通玄境道路,正在长春宫闭生死观的老祖! 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知道老祖的姓名?! “怎么不说话?难道常春他死了?” 夜晓蝉的脸上的表情带着追忆,“一晃这么多年,当真是物是人非。” 女子的口气像是跟长春宫是一个年代的人,常垣喝道:“休以为继承了她的衣钵就可以肆意妄为,真以为没人能收的了你吗?” 常垣已经准备捏碎玉块,相信以师傅的实力,应该马上就要来到这里,到时候就算是这个金丹境女子克制长春宫的招数,相信也难逃一死。 正在常垣准备传讯长春宫的时候,夜晓蝉笑容更盛,“继承衣钵?愚笨,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吗?” 女子收起笑容,背后同样有一株万载长青树虚影摇摆。 她冷声道:“还好我离开了长春宫,不然有你这样的徒子徒孙,真是丢尽了我的脸面。” 这一句话杀伤力之强,堪比元婴境一击。 不断收缩扩放的气机就像是男子现在起伏的心情,常垣现在简直是心胆俱裂,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是...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她,她身受重伤,早就应该死了才对,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想到了女子可能是继承了她的衣钵,但是无论如何,常垣都没有想过女子会是当年那个离开了长春宫的那位师叔祖。 当初长春宫老祖坐化,女子雨夜击败常春,截断了万载长青树而走,这犯了宗门大忌,长春宫有另外两位老祖联袂出手,追杀出去,不管女子资质如何,但是既然她走的路跟长春宫违逆,又与长春宫决裂,那么就没有理由让她活下去。 那一场战斗常垣的师傅没有亲眼目睹,但是事后据两位身受重伤回来的元婴境老祖所说,虽然没有拿下那名女子,但是她已经伤及根本,活不了多久了。 就连两位元婴境老祖出手都不行,长春宫也就无力在追杀下去,只能等着逃到偏僻之地的女子因伤死去。 但是伤及根本的女子实在是太能熬了,就连两位寿元不多,身受重伤的老祖都死了,她竟然还是在苟延残喘,还在偏僻之地开创了一个宗派,取名为落叶宗。 不过就算是女子再能挺,她的伤势终究是太重了,过不了多久,听说她就已经突破元婴境失败而死,长春宫的人听闻她的死讯,立刻派人前来这里,确定女子已经死去,本来应该将女子留下的这座宗派覆灭,但是考虑到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这里没有继承女子衣钵的人出现,而修行功法又不全,况且他们所修的功法隐隐有长春宫的影子,在看到祖师堂前的那株截根生长的长青树后,长春宫放弃了覆灭落叶宗的念头,任由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如今面前的女子竟然说她就是死去千百年的那位师叔祖,这如何能让常垣不惊?! “吓傻了?” 女子朝着常垣笑道:“捏碎你手中的传讯物,如果如今长春宫走出的新的道路,有通玄境的修士降临此地,那么我束手就擒,如果没有,那么你大可以让那些元婴境过来送死。” 先前认为女子是继承了她的衣钵,所以准备唤师傅前来解决这一切的常垣犹豫不定。十二文学网 在知道了夜晓蝉的真实身份后,常垣心中打鼓,跟当初追杀女子的两位老祖境界差不多的元婴境师尊,到底能不能击败这名女子?如果不能,那他唤师尊前来,那不是让师尊去送死吗? 如果说长春宫中有谁能毫无疑问的击败女子,那只能是元婴境巅峰的常春,但是这位老祖正在闭生死关,打扰不得,而元婴境初期的师尊前来还有可能身死,不能做长春宫的罪人,常垣不愿意冒这个险。 收起传讯玉块,常垣抱拳道:“见过师叔祖,不知师叔祖身份,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夜晓蝉心中微微一笑,现在她只融合了两道神魂,虽然是金丹境,哪怕能克制长春宫的招数,但是在三魂六魄没有归一之前,她是抵挡不住元婴境的,所以见到常垣拿起玉块,她出言恐吓,为得就是吓住男子,让他不敢妄动。 叶知秋已经主动跟她融合,取出枯井鬼牢中一魂六魄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夜晓蝉需要对现在的长春宫有一些了解,她对常垣问道:“你的师尊是谁?长春宫之主是谁?常春死了吗?” 这些有无关紧要到至关重要的问题依次被女子提出,常垣想了想,抱拳道:“师叔祖,我的师尊乃是常春老祖的弟子,也是如今的长春宫之主,常扫地,而常春老祖并没有死,而是在突破元婴境。” 男子说道最后时底气十足,只要常春老祖破开元婴境,那么长春宫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况且有一名即将成为通玄境的老祖在,他不相信今天女子敢对他出手。 “常扫地?” 这个名字很熟悉,夜晓蝉轻声一笑,没有想到如今的长春宫之主竟然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总受人欺负的扫地娃,她还记得当初还曾帮他训斥过一些欺负他的弟子,没有想到一转眼,他都已经是元婴境了。 天上的明月似乎都没有披着白纱的女子皎洁,夜晓蝉摇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常春还有没有踏入通玄境,真是让我失望。” 如果当初不是两位元婴境的老者不顾一起,全力出手将她打成重伤,相信她也不会冲击元婴境失败,沦落到需要分出神魂,用千百年的时间来等待真身重聚。 分出的双魂历经无数转世,不是每一次都能开启灵智,只有成为了凝神境,才能开启前世的记忆,成为她。 体验过人生百态,直到这一世才等到千载难逢的机会,两道魂魄都被人带上山,修炼有成, 但是谁都不愿意成为被吞噬的那个人,谁都想以自己为主导,所以在这两道魂魄的有意引导下,便有了落叶宗和森骨域的纷争。 什么埋藏在山洞下的金丹境洞府,那根本就是跟长春宫决裂的女子来到这偏僻之地杀的一名金丹境修士的埋骨地罢了。 暗中操控着两宗相争,实则是看谁能吞噬谁的叶知秋没有想到森骨域的祁夫人竟然如此之强,强到让落叶宗都束手无恶,眼睁睁的看着她取走两件灵宝。 灵宝已失,已经让夜晓蝉占了先机的叶知秋不甘心,但是跟在森骨域的夜晓蝉不同,身在落叶宗的她距离枯井鬼牢中的一魂六魄如此之近,所以她暗中指引叶望,告诉枯井鬼牢之下藏有灵宝剑中也同样藏有能让人破开凌虚境的秘密,所以叶望才会丧心病狂的使计逼顾谦下去取剑,但是叶知秋万万没有想到叶望竟然还打着夺舍顾谦的主意,随着白露后来成为渡海境,以及后来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在看到长春宫来人后,叶知秋这才选择了放弃,主动被夜晓蝉吞噬。 没有这些磨难,说不定她早已经摸到了通玄境的门槛,夜晓蝉怒从中来,背后万载长青树崩溃,刚才还好声问话的女子气息徒然暴涨,蛮横的冲到常垣面前,在男子的震惊与错愕中一把捏住他的脖子。 呼吸开始困难,常垣挣扎道:“师叔祖,饶命。” “我不是你的师叔祖,所以你的命,我也饶不了!” 女子的声音响彻在常垣耳边。 如同催命符。 第一百四十七章 霞云降,金光起 被女子掐住脖子的常垣提不起一丝一毫的真气,甚至在夜晓蝉面前,他体内的真气都仿佛正在溃散。 再这样下去,恐怕真像那个算命的所说,他会死在这里,涨红脸的常垣开始拼命,一股更加惊人的气息瞬间席卷落叶宗! 被逼得逐步后退的夜晓蝉松开手,“万载长春术。” 春,蕴含着勃勃生机。 长春宫的镇宫之术,万载长春术,乃是可以借助万载长青树的生机,让自己实力剧烈提升的一门法术。 例如眼前的常垣,在没有使用万载长春术之前他只是一名金丹境中期的一名修士,但是靠着这门法术,男子的境界拔高了一筹,变得堪比金丹境后期! 一举一动都能勾动天地灵气,风云汇聚中,已经在修为上超越女子的常垣眼神冷漠,没有因为比夜晓蝉强而膨胀,如同一头扶摇直上,掀动无限狂风巨浪的大鹏鸟,后山上响起一连串的空气轰鸣之音,常垣瞬息来到夜晓蝉面前,没有动用任何长春宫的招数,只是单纯的用着手中的天轮剑向前一刺。 万载长青术虽然能让人实力剧烈提升,但是却也有着明显的副作用,借来万载长青树的勃勃生机终究不是自己的,虽然不会反噬伤到身体,但是等到两柱香的时间一过,他会衰弱的连渡海境也不如,所以打算速战速决的常垣一剑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反而再度补上一拳。 中等灵宝散发的剑气惊人,夜晓蝉在抬头之际,眼中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寒芒,简直比天轮剑的剑气还要让人心寒。 落叶宗内诸峰摇动,日积月累的山水气运和天地精华疯狂的向着夜晓蝉身前涌来,弥漫在天轮剑尖,掀起了灵气风暴。 落叶宗上千的积累在一剑之下几乎瞬间就消散大半,一声闷响回荡在后山之上,一拳将夜晓蝉击退的常垣身形一晃,站在夜晓蝉头顶,本来已经溃散大半的落叶宗山水灵气竟然向着他抬起的脚掌上凝聚过去,然后重重踏下。 落叶宗后山上有水柱喷出,一拳一脚将夜晓蝉打进地底的常垣踩在虚空之上,手指向已经平静的水坑中一按,既让是有一道雷霆从男子的指前幻化而出,在水坑里游走。 拳击,脚踏,雷电,水底的女子久久不露头,常垣冷眼中将天轮剑双手持在手间,然后大喝一声,像是要凿穿地心,天轮剑带着一抹无情之意,冲进水坑之中。 全程没有使用一式长春宫的招数,两柱香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水面上有点点血迹,鲜红的耀眼,常垣向着下方一招手,出剑见血的天轮剑返回男子手中,正当他准备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渡过接下来的虚弱之期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如同沸腾的热水,水坑一片通红,像是有一个融化一切的大火球在水下燃烧,有人从中冲天而上。 身上的气息现在已经不比施展万载长青术秘法的常垣差多少,身后的黑夜被夜晓蝉映的一片霞红。 肩膀上有着一道剑痕,夜晓蝉不屑道:“长春宫的镇宫秘法?” “反正你今日都要死,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创的落叶燃霞之术。” 落叶宗内漫天的落叶开始燃烧,然后一缕缕青烟向着她身上涌去,像是穿着一身红色霞衣,一丝丝虚空都在颤栗的气息从在霞衣轻荡间飘出,眼中露出无情的光芒,随着夜晓蝉临近常垣之时,身穿霞衣的她就像是一把剪刀,划破天空,在空中留下狰狞的痕迹。 还剩下半柱香的时间,但是女子来势飞快,常垣眼中瞳孔一缩,不管他能不能在这一柱香之内击杀或击退她,他都会进入虚弱期,到那个时候,这里能对他产生威胁的人,就实在是太多了。 常垣迅速向后退去,急速远遁之中,掀裂大地,转眼间就已经快要离开落叶宗。 “回来!” 夜晓蝉怎么会让男子就这样逃出落叶宗,身形停在后山空中,目光一闪,女子掐诀向前一指,口中大喝一声,“有凤来仪!”缘分 女子身后的霞光顷刻之间笼罩住整个落叶宗,在逃遁的常垣面前汇聚凝结成一头缭绕火焰嘶鸣震天的凤鸾,挟着热浪,向着常垣扑去。 虚空都像是在燃烧,已经开始逐渐虚弱的常垣还来不及施展出天轮剑,就被这头凤鸾一嘴啄住左臂,展动翅膀,带到夜晓蝉面前。 天轮剑已经被女子接住,看到凤鸾嘴中已经萎靡的常垣,夜晓蝉淡笑道:“只能坚持两柱香?真是不中用。” 凤鸾消散,霞光内敛,跟男子对她出手时一样,夜晓蝉一拳打在常垣心中,看着他嘴里喷出的鲜血,夜晓蝉脸上笑容更盛,踩着虚空而上,一脚将他踏进地底。 落叶宗后山上又一道水柱升起。 夜晓蝉伸手轻抚这件中等灵宝,然后对准下方,伸手将它握住。 虚弱的已经连凌虚境都没有的男子在她一拳一脚下生还已经是她法外开恩,要报这肩膀剑仇的夜晓蝉要让常垣死在这柄剑下她才开心,正当她欲要出剑结束男子的性命时,下方的大地突然轰隆隆的震颤起来。 难道是男子还有什么杀手锏,不屑的笑容从夜晓蝉脸上露出,正当空中的她已经一只手松开长剑的时候,踩在空中的她竟然感觉到虚空都在随着下方的震颤共鸣,让她站立不稳。 不是他!夜晓蝉猛然回头向下望去。 只见大地之上有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一样的裂痕以枯井鬼牢为中心向四处蔓延,落叶宗诸峰都有了垮塌的迹象,枯井之中,就像是有着一条巨龙正在抬头,欲要从井中脱困而出。 是因为她和男子在外面交手的动静让枯井鬼牢上的封印松动了,导致里面的渡海境鬼物蠢蠢欲动? 在她没和叶知秋融合之前,枯井鬼牢中的鬼物可是让她有些为难,落叶宗和森骨域,除了白露有可能下去取出藏着一魂六魄的灵宝剑外,再也没有人能够下去了。 不过现在她已经吞噬了叶知秋,那么渡海境对她来说,也就不再是问题,既然今日已经融合一魂,那何不让真身彻底出现在世间? 在夜晓蝉思索之间,封印住枯井鬼牢的井盖瞬间粉碎,一道井口粗细的金色光柱自枯井中冲霄而上。 看来这么长时间,里面那头鬼物实力也有不少精进啊。 不过夜晓蝉不在乎,那头鬼物服食过奇花鬼冥,别说是给他一千年,就是一万年,有鬼冥花的诅咒在,他一辈子不可能突破结成金丹。 身上再度披着霞光,夜晓蝉站在枯井空中,一脚向下踏去,打算让这头想趁乱逃出的鬼物从新镇压进去。 霞光的脚印就像是河水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沙子,在金光之中顷刻消散,皱起眉头正欲再踏一脚的夜晓蝉满脸骇然,因为在金光之中竟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抬起的脚裸。 一股酥麻之意瞬间从身下向全身蔓延而去,在落叶燃霞术的加持下,堪比金丹境后期修士的夜晓蝉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初进入长春宫学道时那种弱小年代。 鼓起全身力量,夜晓蝉向下望去,下方竟然又有两道人影冲出枯井鬼牢。 满脸的不敢置信,因为当她看清了抓住她脚裸的人是谁。 是被她断定应该死在枯井鬼牢之中的少年。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金夜里灵剑碎 今天带给落叶宗和森骨域众人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已经让人麻木。 从长春宫来,轻松击败白露,执意要开枯井鬼牢的男子竟然是一位金丹境的修士? 而且听他们交谈,吞噬掉落叶宗叶知秋的夜晓蝉竟然说她是一千多年前落叶宗的开山鼻祖? 并且女子的实力强大到可以轻易的辗压金丹境的常垣,甚至无惧长春宫的老祖? 疯了,彻底疯了,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简直颠覆了落叶宗和森骨域的想象,尤其是在枯井鬼牢的金光冲天而起后,见到现在正抓住刚才大有无敌之势的夜晓蝉脚裸的少年,叶净惊讶的眼珠子都要飞出去了。 老者不敢置信道:“董师侄!” “老赵,他...他...他怎么...” 天宇都被少年照亮,落叶宗的神兵阁老者震惊的瞠目结舌,“他只是登楼境,他怎么能抓住她的脚...” 不怪老者吃惊,吞噬掉叶知秋后,夜晓蝉的实力和战绩大家都看在眼里,女子不光是金丹境,还是能杀金丹境的金丹境! 所以此刻见到只有登楼境的少年抓住女子踏下的脚裸,老者茫然不解。 这个世道,怎么短短一天就变成这样了? 这还是他认知里的世界吗? “有什么不可能?” 赵妙抬头仰望着这位被他们认为本该死在枯井鬼牢中的少年,今天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多了,金光耀眼中,赵妙对这位坐镇神兵阁的多年老友喃喃道:“连森骨域的夜晓蝉都能是落叶宗的开山鼻祖,那么现在就算是董难言说他是元婴境转世,我也信了!” 相比于落叶宗众人的关注点,森骨域那边自然也是看见了前两天刚刚闯进她们山门的少年,不过凝望着天空的白露眼睛一转,向着刚才在金光之后冲过枯井鬼牢的两道人影望去。 白露眼神一缩。 是那个青衣少女? 她身边那个女人又是谁? 青神山老祖给的玉佩已经出现在林姓女子的手心,少年突然的变化带给她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此刻的“少年”接连跟苏如是和神山有关,那绝对不是她这个级别能参与进去的,尤其是连苏如是的残魂都没能阻止少年,这更让女子下定决心要带着小姐离开这里。 “林姐姐。” 目光锁定在少年身上的宋皆宜摇头道:“要走你走,我不会走的!” 董难言现在的状态让少女很担忧,她抖开女子轻抓在她肩膀上的手,没有转头,但是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林姐姐,你别带我回去,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自家的小姐虽然平时懒散顽皮一些,但是却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什么狠话,女子轻叹一声,打住了再次伸手的意思,既然现在小姐暂时是安全的,那么不如就依着小姐,反正她已经取出这块可以瞬间返回青神山的玉佩,就算是“少年”再强,她也不相信他能阻拦老祖赐下给小姐的保命物! 轻扣住的脚裸柔嫩,甚至向上望去,还能看到白纱飘荡间的另一种旖丽风情,但是少年却是连头都没抬起一下。 多少年了? 万载以来,除了刚才突然在枯井鬼牢中响起的那个声音外,再也不曾有人一脚踏在他的头顶了。 刚才那句让他暴跳如雷的声音很快就消散,让已经做好准备大战一场的少年有气没处发。 “适可而止?” 见到过张三满头白发的少年大笑道:“我活你死,你凭什么让我适可而止!” 手掌向下一拽,身披着霞衣的夜晓蝉就像是一只任人摆弄的木偶,从空中重重的砸进地底。 “你的命还真是不好,就算你成为了登楼境,踏进了我的长生楼,按理说也不会这么早就这样的,可谁让竟然有人主动送上门呢?” 回味着刚才钻进董难言眉心里魂光的滋味,少年眼中有着厌恶,要不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会用这种蝼蚁般凌虚境的神魂来一解燃眉之急? 呸。 这幅状态还不能维持太久,少年的目光如潮水般扫视这里,既然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那就得做点什么才行。 长春宫来人和夜晓蝉的气息惊人,让人看不透彻,但是天上的少年众人却瞧的明明白白。 登楼境。 一个刚入登楼境的小家伙。 可最为让人恐怖的是,在看上去只有登楼境的少年扫视下,众人竟然有一种前生今世都被看穿的感觉。云南 毫无隐私,毫无保留。 少年如同苍天,冷目扫视苍生! “老赵,我信了。” 被少年目光扫过的神兵阁老者颤抖道:“这说不是元婴境的老怪我都不信!” “小师叔。” 混杂在落叶宗的人群中,叶芷看着天空中让她感觉冷漠陌生的董难言,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小师叔吗? 金光点缀在夜空之中,如同一颗颗繁星,少年眉头一锁。 苏如是留在少年体内的后手已经被他解决,但是张三留下的东西呢?! 从他出现到现在,怀里的那枚玉佩都没有半点动静,看样子张三并没有在上面留下什么,但是那道声音是如何传出的? 好像漏掉了什么,少年仔细回想间,夜风突然吹起他的头发,发丝飘舞之间,他猛然抬头。 是那枚青色簪子! 少年低头自视。 不在身上? 念头一起,这方圆千百里的一切都在他的神念之中,少年向远处眺望过去,目光一缩,冷冷一笑。 后面站着一名元婴境,青神山的少女手中,有一支青色发簪,翠亮温润。 自己竟然大意了,在枯井鬼牢中竟然没有发现,少年扶着额头,啧啧嘴。 绝对不允许身上有着任何的隐患,少年冷冷向着那边一笑。 沙沙沙。 落叶宗冬日里所有的树叶全部落下,就连祖师堂前的长青树一样如此,所有的落叶都燃烧成烟,向着一座深坑中飘去。 霞衣的颜色又艳丽了一分,从坑中跃至空中,夜晓蝉望着这个她曾经考虑留下以后当她左膀右臂的少年,低声问道:“阁下是谁?” 任她如何观察,少年都只是登楼境,但是偏偏她面对他就像是蝼蚁面对真龙,心里生不起什么出手的欲望,只要他不对枯井中的藏着她一魂六魄的灵宝剑有什么想法,那么她随便他要干什么,随便他要杀谁。 只要不是杀她就好。 “废话真多。” 少年向前弹出一只手,将自己调整到最强状态,放低姿态小心戒备的夜晓蝉还直觉得眼前一晃,好似与少年之间的距离被人抹去,她被少年一只手掐住脖子,拎在空中。 夜晓蝉的姿色在这神州偏僻之地都是出名的,被人认为天资和姿色都是第一的她涨红了脸的样子六分绝色,三分清冷,带着一丝挣扎,让人看了怦然心动,我见犹怜,但是距离女子最近的少年完全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丝毫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 呼吸不畅的夜晓蝉努力的挣扎着,想要摆脱开少年的手掌,但是却无异于痴人说梦。 再这样下去,她恐怕就是一个被掐死的金丹境了,生死关头,夜晓蝉也豁出去了,本来就魂魄不全的她燃烧起了神魂,竭力的伸出一只手,向着枯井鬼牢的方向伸了出去,似乎在呼唤着什么东西。 还有着最后一丝希望,只要藏着她一魂六魄的灵宝剑来到她的手里,那么三魂六魄归一,她没准还有在少年手中活下来的希望! 只不过被少年一只手掐住脖子的夜晓蝉哪怕燃烧神魂全力引动,但是挂在枯井鬼牢墙壁上灵宝剑只是轻晃了一下,没有飞到女子手心。 女子的样子让少年觉得好笑,他松开手,放下女子。 “你想要那柄剑?” 站在跪在空中喘息中还在伸手引剑的夜晓蝉面前,少年冷笑道:“这有何难?我帮你取。” 少年微微抬起手,挂在枯井鬼牢的那柄灵宝剑温顺的如同一只猫咪,不敢抗拒他的命令,飞速的来到他的掌心。 如同掐住夜晓蝉脖子一样掐住这柄自动颤抖的长剑,少年轻声道:“你以为凭借着像泥鳅一样藏在剑里的这道残魂就能阻挡住我?” 深坑之下,靠着身上这件护身灵宝从夜晓蝉脚下勉强活下来的常垣萎靡不振,正当用尽力气爬出坑外时,见到空中那惊人的一幕,不敢引起任何响动,留着冷汗中,常垣低下头,向着下面爬去,重新躺在里面,一动不敢动弹。 深坑远处的点缀着金光的黑夜之中。 一掌捏碎这柄落叶宗众人梦寐以求的天轮剑,少年露出冷笑。 “妄想。”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魂散道梦醒 金色的夜里,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落叶宗后山上,将这里寂静的吓人。 神州偏僻之地,除了森骨域的白露之外,没听说再有什么人拥有灵宝,可见灵宝的价值。 伴随着被捏碎成粉末状的剑身从空中落下来,还剩下的两截剑身插在裸露的地面上,在场的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要是用另一件灵宝或者更高级的法宝击碎灵宝剑都不至于让众人惊讶的呆若木鸡。 少年可是徒手捏碎灵宝的! 这是人? 躺在深坑里,一动不动的常垣心脏早已经震动的飞出九霄云外。 不都说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吗? 怎么在这偏僻之地里会藏着这样一尊真神?! 长春宫中有记载,女子的灵宝剑名为斩春,乃是一件跟天轮剑品质不相上下的中等灵宝,怎么就被少年一捏就捏碎了?! 连灵宝都能捏碎,那岂不是说只要他愿意,自己这个身板在他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吗? 常垣肠子都悔青了。 怎么就不听那个算命的,非要来这里送死呢? 现在倒好了,遇见女子没准召唤师门尚能解决,但是不走运,碰上一个能捏碎灵宝的变态,他可不觉得师门能对付的了。 天灵灵,地灵灵,躺在坑中保持死寂状的常垣只希望少年不要注意到他。 快要到落叶宗山脚下的一座茅屋内,被战火连天的厮杀喊叫声惊醒的齐道真使劲的拍打着搁在他面前的透明隔膜。 什么替身符,神速符,齐道真都用上了,甚至连那张金色符箓他都使用了,但是都没能从茅屋中出去。 这里不是落叶宗的中心,在落叶宗大杀四方,准备建功的森骨域众人压根就不在乎这座山上的小茅屋,只是去各大山头上出手破坏,而且换一句话说,他们也压根没在神识中发现这茅屋中有人。 但是他们发现不了齐道真,不代表齐道真发现不了他们,在听到外面的动静后,担心董难言和宋皆宜以及叶芝的安危,再加上见到许多受伤需要救治的落叶宗弟子,心急的齐道真拿起桃木剑,从床板子底下取出茅屋里最珍贵的一张符箓,正要踏出茅屋之时,怀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不可出!” 随着这道声音在耳边响起,怀里的符箓竟然悄然飘出,化成透明的隔膜,将这里包裹起来。 什么手段都用尽了,还是走不出这个隔膜,齐道真见到战火硝烟已经向远处弥漫,心中的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他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骂咧咧道:“徒弟骂师傅不对,但是我已经惩罚我自己了,师傅啊师傅,你平日告诉我要救济苍生,惩恶扶弱,怎么到了紧要光头你就这样,我是安全了,可是外面的人呢?” 那响起的声音可能只是师傅他以前留在符箓上的,反正是走不出去了,齐道真竹筒倒豆子一样将签全部倒在地上,看清楚这里没有姻缘签后,再重新放回竹筒里,自己摇起签来。 “咦?” 齐道真看着手心中的签轻咦一声,竟然是一只上签? 卦象上显示不破不立,若是他出去反而会画蛇添足? 将签紧紧的握在手中,心有忧挂朋友们的齐道真喃喃道:“无量观,无量寿,无量福,无上太乙度厄天尊,小道的签,这次可一定要灵啊!” 与常垣的祈祷,齐道真的呢喃相比,在少年捏碎灵宝剑后,上一秒还在痛苦着的夜晓蝉呆滞住了。 眼神随着下坠的灵宝剑而动,夜晓蝉恍若失神。 跟随者斩春剑一起断的,不光是她的反抗之意,更是那藏在剑中的一魂六魄啊!热点书库 灵宝没了还可以再得到,但是魂魄失了呢? 没有了这一魂六魄她仍然是金丹境,但是这辈子却也只能是金丹境了,这让一心只求大道的她如何能够忍受? 这跟死有什么区别? 这样想,女子反而看开了一些,面无表情的从空中站起,“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董难言,但是你真的很强,强的超越了我的设想之外。” 少年依旧是冷眼相看,“恳求我不要杀你?” “不是。” 大道已断,生与死一样,夜晓蝉的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笑容,“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女子不是没有跟元婴境交过手,眼前的这个登楼境少年,绝对不可能是元婴境!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在看到女子炽热的眼神后,没有想到竟然遇到这样一只一心只求大道的蝼蚁,少年淡然道:“献出一魂。” 已经融合在一起的双魂中毫不犹疑的分割出一道,从夜晓蝉的眉心中冲出,漂浮在少年面前。 像是一缕青烟没入他的口鼻之间,金丹境的魂魄虽然也很低级难吃,但是比上凌虚境的,那已经好上不少了。 少年可看不上夜晓蝉的魂魄,之所以索要一魂,只不过是为了保持住这个状态,以应对张三留下的后手,避免一些差错罢了。 既然已经答应了夜晓蝉,少年冷漠开口道:“不在你的认知中。” 虽然这神州偏僻之地尊称长春宫为上宗,但是其实在神州东部,长春宫其实也不过是中等宗派,实在是配不上上宗之称。 算是如今长春宫宫主的师叔,身为当初极有可能执掌长春宫之人,因为长春宫大道走不出元婴境才另辟道路离开的夜晓蝉知道金丹之后是元婴,元婴之后是通玄,但是通玄之后是什么,她并不知道。 原来眼前的“少年”竟然是一位超越了通玄境的存在,女子恭恭敬敬的向着他行了一礼,然后她眼神再度炙热起来,“前辈,能否让我向你出一拳。” 一魂六魄被随着灵宝剑而碎,一魂又献了出去,只剩下一魂的凌虚境女子燃烧起了魂光。 最后一魂的魂光! 她一生所求就是大道,为了大道,她可以放弃悉心栽培她的师门,她可以散魂两道,苦心布局千百年,她可以挑乱两宗,视众人如棋子,不管死活。 但是她只求大道。 如今大道断在她的眼前,燃烧起魂来让自己实力在一霎那回到巅峰的女子打算用今生最强之力来向这位不知境界的存在出一拳。 他就是大道。 而出拳打在他身上,是不是就证明她这辈子触摸到了大道? 如坠落的流星一样耀眼。 这一拳,是女子死前对大道的执望,是她毕生对大道的追寻。 这不过,轻轻向前吹了一口气,没有满足女子这个执念,在拳头距离他很远之前就吹灭了这道弱小魂光的少年冷哼一声。 真是痴心妄想。 你也配向我出拳? 第一百五十章 青簪动,故人现 点点金光点缀的夜空中,璀璨如星辰的耀眼光芒昙花一现,在空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落叶宗的开山鼻祖,就这么死了? 张口呼吸之间就杀了一名金丹境,怎么能这么简单?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众人心头,此时此刻,这些人已经不在乎生死了,因为生与死根本就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而是掌握在天上的少年手里。 叶净神色复杂,既有震惊,又有歉意,还有一种深深的担忧。 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了,叶澈的事情跟董难言没有半点关系,少年并不是那个出卖落叶宗的人,是刘耀栽赃嫁祸,才变成今天这样。 老者虽然不知道董难言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天上这个修为只有登楼境,却能杀金丹境的少年绝对不是董难言。 因为少年给老者的感觉实在是太陌生了。 “娘娘,我们要不赶紧离开这里吧。” 拥有两件灵宝的白露被来自长春宫的男子一招就打退,而且说是落叶宗开山鼻祖的夜晓蝉可以轻易击败男子,但是却被从枯井中出来的少年吹了一口气就魂飞魄散,这一切惊人的变化,让血婆婆茫然无措,甚至有些发懵。 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大致上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夜晓蝉和叶知秋竟然都是落叶宗开山鼻祖的魂魄,这让白露心中不得感叹一声,不愧是绝艳了神州偏僻之地的女子,果然实力惊人,才华横溢,竟然有这么大的魄力,忍耐千百年来等待真身现世,不过可惜,她的运气稍差了一些。 站在空中的少年感觉根本没有在乎她们这些蝼蚁,但是如果这个时候妄动,万一被他盯上那可就遭了,白露不敢妄动,同时她让血婆婆吩咐下去,森骨域的众人不管多害怕,多慌张,都不要乱动,保持住现在这个样子。 点点金光汇聚在少年脚下,铺成一条金光大道,脚踏虚空,他一步步向前走去。 披头散发的叶华将头低下,不敢抬头去看,担心一个对视,他就像夜晓蝉一样被少年一口气吹的魂飞魄散。 董难言受到污蔑这件事,虽然都是刘耀策划,他半点不知,但是说到底,是他不肯信任董难言,把那少女丢进枯井鬼牢,才导致少年也跳下的,这件事,他有错,而且是大错! 在叶华的提心吊胆中,少年已经踩着金光大道走过落叶宗众人的头顶,在距离宋皆宜和青神山女子大概八九丈左右停下脚步。 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少年对宋皆宜笑道:“既然你是青神的后代,那说起来我们还算有些渊源,小姑娘,将你手中的那只青簪给我,我放你们离开。” 熟悉的脸孔,熟悉的声音,但站在她面前的却不是熟悉的那个人,宋皆宜握紧手里的青色簪子,冷声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最好赶快从他的身体里出来,不然青神山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还是少女第一在外用青神山压人,就算少年身体里是一名逍遥境的恐怖存在,少女相信他也应该会卖青神山一个面子。 “不会放过我?” 少年哈哈大笑,“这话就算是你们家老祖来说也不够资格,更何况是你这一个登楼境的小丫头。” 少年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十息。” 元婴境的林姓女子后背都湿透了,依小姐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交出青簪的,那么十息之后,很可能就需要她出手了。 “冥顽不灵。” 十息已过,少年眼神一寒。 金光在铺就的大道在少年脚下蜿蜒曲折,落叶宗后山,龙鸣声震天。 由金光化作的金色巨龙两根龙须随风飘荡,它大吼一声,一记神龙摆尾,向着手握青簪的少女砸去。 “放肆!” 不管他是谁,就算真是通玄境或者逍遥境的存在,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对小姐出手。 在女子全力以赴之下,落叶宗山崩地裂,一座青色山峰凭空长出,挡在她和宋皆宜之前。 不光光是这样,在这座山峰之后,一座又一座山峰升起,足足有十座大山! “小姐,先行避让一下。” “吼!” 远处不断有碎裂声炸响,在撞碎了九座山峰后,金色的巨龙变得透明了一些,它龙身缠绕着最后的这座山峰,抬起头颅,死死的盯着宋皆宜和林姓女子。 空中的少年缓缓落下,站在这座被女子凭空造出的山峰中,少年暗叹一声。 只破开九座山峰,他跟出自那几座山上的元婴境之间应该还有一些差距。 注意到女子的眼睛一亮,少年笑道:“觉得又有希望了?”无忧中文网 最后这座山峰被金色巨龙缠绕碾碎,金光汇聚在少年身上,连发丝上都带着一抹金色,少年就像是破开黎明的破晓之光,在女子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抓住女子的肩膀,抬膝一撞,女子就刹那间从这里消失。 少年站在眼睛刚刚眨到一半的宋皆宜面前,一招手,少女手中的青色青簪竟然一动不动。 果然这才是张三留下的后手,少年向前伸出手,正打算亲手取出的时候的,他突然眼睛一缩。 在他引动青簪之后,这里的时间就像已经停止了一样,人不动,风不响,万籁俱寂。 宋皆宜衣上的青色更重了,天地寂静无声之中,有人一拍少女的肩膀。 “姑娘,好久不见。” 恢复行动的宋皆宜见到这个笑容和煦的男子,她愣住了好一会,然后激动的跳了起来,语无伦次道:“张...你是...三...” 男子对着在董难言家门前曾经见过的少女点了点头。 “张三前辈。”,宋皆宜指着少年道:“前辈,你快救救董难言,他现在不是他了。” “我就是为此而来。” 从青色发簪中走出的男子站在少年面前,他收起对着少女的和煦笑脸,冷声道:“是你自己沉睡,还是要我把你打的沉睡?” 黑衣男子现在的头发还是乌黑,看来是那个时间之前留下的后手,少年稍微抬头,对着他恨之入骨的男子寒声道:“那你呢?是我打散你的这道神识还是你自己散去?” 金色和青色的光芒平分苍穹,各自占据一半的夜空,男子把手搭在少年肩头,“那我就当你选择后者了。” 拳出如龙,少年的身影倒砸进金色的夜幕中,一道青光紧接着冲了进去,像是一把锋利无匹打的神剑。 “张三,你怎么还不死,你该死!” 随着少年的一声大喝,在金色的夜幕之上出现一张五官清晰的巨大面孔,然后张开大嘴,一口将闯进来的男子吞了进去。 “人法地,地法天,吾法自然。” 不单单是落叶宗,所有神州偏僻之地的灵气都疯狂向少年手心涌过来,然后定型成一只让宋皆宜竖起汗毛的金色长矛。 “给我灭!” 少年大喝一声,手中的金色长矛速度比雷电还要快,在夜空中一个闪烁,便没入面孔之中。 天上出现剧烈的金色涟漪,少年投出一矛后手心朝着天上一举。 一道紫色的雷霆骤然从空中落下! 然后浓缩成一颗雷球,漂浮在他的手心。 这种随便一颗就可以灭杀元婴境的掌心雷如今他只能也只能凝聚出一颗,在听到那声惊雷炸响后,少年双手掐诀,在他身后,就像是在浮海苦山上的林凡一样,有一道金色的神环出现在他身后,不过随着不断缩小,原来是一枚古拙小巧的圆镯。 这是他目前最强的一击了,甚至使出这招后,很有可能加快他重新沉睡,但是为了解决掉张三,他在所不惜!”去!” 圆溜溜的金镯上像是刻着浩瀚的星空,转动间霞光升腾,混沌气流转。 轰鸣的雷声震耳欲聋,惊人的闪电相互交织缠绕,天地之间仿佛雷池电狱,向着天上打去的金色圆镯绚烂的像是可以照亮诸天,它缭绕着大道之声,带着震垮天地的威压,轰然砸进天穹之中! 就像是在开天辟地一样,金色的圆镯与未知名的东西轰击在一起,让这里响起了大道初音,如鸿蒙初辟,天地初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皆宜手中的青色发簪已经消失不见。 金色黑夜的天空之中,在大道交轰,天地轰鸣之中,有青色的剑尖从金色光芒中伸出来,轻击在金色的圆镯之上! “天青剑!” 少年不敢置信道:“你竟然把天青剑留在这里,你去浮海苦山的时候,没有带天青剑?!” 金色的圆镯确实是开天辟地的无上之物,跟这把青色长剑的品质差不了多少,但是毕竟只是虚影,是不可能在他这一剑下完好无损的。 宋皆宜抬头看去,在无什么金色黑夜,天地之间尽是青色。 金色的圆镯粉碎,在男子手里的这把青色长剑欢欣雀跃,似乎在埋怨男子为什么不带着它。 在剑身上一抚,男子从青天中降下。 上到诸天,下到凡人,这把天青剑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 男子用剑指在少年眉心。 剑气吞吐。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剑错,玉对 剑修剑修,没有剑怎么叫剑修? 就算是那些剑修中有人号称什么人剑合一,人就是剑,剑就是人,但是大多都是只见树木,未见森林,自欺欺人罢了。 剑锋易磨,人锋难利。 把这把青色长剑扔在那些觉得人剑合一无需用剑的那些人面前,你看他们会不会抢破了脑袋? 没有想到这柄青色发簪竟然会是天青剑,心中大呼走眼的同时,少年一只手握住剑尖,青色长剑的剑气锁定住他,少年知道男子是不会伤到这具身体的,“你不是靠着天青剑抵挡住本命牌的反噬的?” 明明指在头顶上的剑气汹涌,但是少年握住剑气的手掌却没有任何伤痕,“你已经走到那一步了?” 浮沉在诸天之下的那座小天地里的人每隔一千年一换,张三没有天青剑竟然能在他的手下活下来? 还不知道张三做了什么,不然少年会更惊讶。 “你何必这样?” 与男子对峙之间,少年松开手,出声笑道:“你把天青剑留在这里,说明你也不相信他对不对?” 再一次拨开抵在眉心上的长剑,少年这次乐出了声,“现在不出手杀我,非要等在五年之后?张三啊,张三,心一旦善,人就会变得脆弱,剑,也会变慢!” “张三,五年之后,你杀不了我!” 没有等张三出手,漫天的金光主动向他身体上涌去,少年深深的看了一眼男子,正欲闭上眼睛,突然,一道青色剑芒在他面前骤然一亮。 “改变主意了?要杀我?” 已经合上半张眼皮的少年笑道:“来啊,别再像二十年前一样犹豫不决!” 叫醒“少年”,让他不至于那么快合上眼睛的男子碎发轻轻摇动,“判断一个人的剑快不快,不是看他出剑有多快,不是看他的剑有多锋利,而是看他的剑刺得到底是不是对的地方。” 已经要重新陷入沉睡的“少年”凛然。 因为被誉为拔高神山剑道九十九丈的男子轻声说道:“以前的我不明白,我的剑再快再无敌又有什么用?” 男子沉声道:“我的剑错了。” 伸手扶住欲要跌倒在地的沉睡少年,男子唤宋皆宜过来,帮他搭一把手。 “放心吧,等他再醒过来,他就是董难言了。” 听到男子这么说,宋皆宜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但是刚才抵在董难言眉心上的剑气并没有刺下去,少年又说什么五年和以前,说的她有些云里雾里的,虽然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少女知道,“少年”和张三以及董难言之间,一定有着什么故事。 虽然她一直崇拜的人亲自开口对她说等他醒过来就是董难言了,但是宋皆宜还是不放心,什么叫他就是董难言,难道有一天,他醒过来就不再是董难言了吗? 那一天是五年之后吗? 宋皆宜开口向男子问道:“前辈,董难言他究竟是怎么了?出现在他身体里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来历一定不一般,能看出她的身份,而且还敢向她出手,看样子他对青神山没有任何顾忌,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董难言的身体里? 事情说来话长,真要从头说起,恐怕很复杂,寄宿在天青剑中的这一丝神念轻轻一笑,“你放心,他会是董难言,至于以后会不会是,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还能在这里停留一会,男子一抬手,这里停滞的风,僵住的人和空气都微微出现颤动。 男子对宋皆宜笑道:“挺好看的姑娘,怎么总以这样的面容再外面行走?” 男子拍了拍董难言肩膀,打趣道:“怕他看见?”九饼中文 “不,不是...” 眼前站着的可是她最崇拜的人啊,宋皆宜小声道:“我离开家,要是以真面目示人,担心会被人发现,而且出门在外,也能减少很多麻烦。” “说的没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男子指着董难言对宋皆宜道:“要是你一直以这幅面孔示人,要是有一天你再亮出真容,如果你身边的朋友接受不了怎么办?” “怎么会,我的真容比现在...” 欲要辩解的宋皆宜突然一愣。 是呀,要是有一天她以本来的面貌站在董难言面前跟他打招呼,他还会认得自己吗? 还有着一件事要办,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 这缕寄宿在天青剑中神念虽然是在感应到“少年”才出来,但是在金柳峰上坠血剑,少年第一次戴发簪的时候,他都有所苏醒。 知道这位青神山的小姑娘好像挺崇拜他的,还因为他的东西跟董难言置气过,想着送给宋皆宜点什么,但是他只是一缕神念,身上哪来的东西? 看着少女扶着沉睡的少年,男子一拍脑门。 “姑娘,你等着。” 男子似乎是要离开这里,宋皆宜刚要跟他告别,不料男子的一句话瞬间让她耳根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姑娘,那长剑是送给董难言的,就不能送给你了,你别因为这个跟他生气,我这就去给你找一样东西送给你。” 从这里拔地而起,男子瞬间消失在宋皆宜眼前。 四处望去,在男子走后,后面被少年一记膝撞踢飞的女子身边空气震动的速度最快,看上去很快就能从静止中恢复过来,而那些森骨域和落叶宗的人就没有那么轻松,看上去要好些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一抹流光飞出神州,沿途轰鸣声不断。 冰天雪地之中,随着怀中的明月一颤,女子豁然回头。 而远道而来,甚至出手震退了一些追击之人的张三轻笑道:“辛苦你了。” 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她都不会放弃,风雪之中,女子轻轻抱住走上前的男子。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时间能留在这一刻。 停住时间,她可以,但是留住他,她现在做不到。 风雪之中,男子跟女子说了很多话,等到这丝神念即将消失之时,他笑道:“我的玉佩送给少年了,如今身上没有什么东西,你看看,要不你帮我送一件给那姑娘。” 冲着女子轻轻一笑的男子缓缓消散进明月中。 女子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轻轻将它拍进空中。 后山之上,正扶着董难言依在树下的少女面前虚空突然阵阵涟漪,有一枚玉佩落在她的手心。 这是张三送给自己的东西? 可是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这枚玉佩简直跟董难言的那块一模一样。 就像是一对儿。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睡一觉 青山绿水之间,刚刚走过寒冬的小道士坐在树荫底下,靠着山风来吹散夏季带给他的炎热之感。 “师傅,为啥咱们非要像个凡人一样啊,这天也太热了,我都要被烤熟了,能不能让我动用一点体内的灵气啊,就一点点。” 同样借着树荫避暑的老道士站在另一株树下,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但是站在这树荫里,还真是不凉快。 闷热的空气,炽热的太阳,老人扶着树干,额头上渗出汗水,“那怎么行,不是说好了要跟师傅一起体会体会人生,怎么到这就挨不住了?” 这哪是什么体会人生,美曰其名磨练心神,但是事实就是在吃苦受罪,小道士摇头,“师傅,不是徒弟跟你吃不了苦,而是徒弟我想不明白,我们既然已经无净无垢,超然于物外,又为何还要入世吃苦呢?这不是自找没趣活受罪吗?” 这是一条通往郡县的大道,不时会有山沟村子里村名赶着牛车从这里经过,看到了树荫下的一老一少,几乎每一个驾着牛车,汗流浃背的汉子都会停下,询问他们师徒二人去往何处,用不用捎上他们一程。 结果当然是两人拒绝了所有好心要捎他们一程的汉子,师傅既然也同样没有动用灵气,小道士脑袋一转,趁着师傅不注意,偷偷在每一辆马车上都点了一指。 夏日炎炎中赶车去往郡城卖东西的汉子都微微一愣,莫名其妙,然后喜出望外。 因为今天马车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很多,以往两三个时辰的路程,照现在这样来看,也许用不上一个时辰就能到。 “你这样做是出于好心,但是你帮得了他们一时,只是解决燃眉之急,等你今天离开这,明天的他们靠谁来帮?” “师傅,你是不是耍赖!” “我耍什么赖了?” 明明说他们两个都不许用灵气,那么他出手帮助这群汉子的事,师傅是怎么发现的? 老道士走到小道士面前,点了一下小道士的眉心,“我是你师傅,你那点小伎俩能瞒得过我?” 小道士捂着额头,“师傅,那你说怎么办,我看他们都挺好心的,帮他们一把总不过分吧?” 老道士抚摸着胡子,“不过分,但是你帮的了他们一时,帮得了他们一世吗?” “师傅,只要你让我使用灵气,缩短他们山沟到县城的距离,这有何难?” 对于天生的道种的他来说,别说是让这微不足道的路程缩短,就是让山岭移位,大河改道,又有何难? 老道士静静地望着小道士,然后开口,“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用修为来解决,你就没有想过用别的方法去改变这一切?” 小道士想了想,认真道:“师傅,我想过,但是别的方法我都想不出来,明明有最快最简单的,为什么还要再去想别的?” “那如果有一天你变成凡人呢?” “师傅,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你说的这一天,我猜是三百六十六天吧。” 是,也许还会很遥远,老道士站在树荫下抬头遥望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呢?” 最近这座小村子上空不断有人凌虚而来,让村子里的众人又惊又惧。 这不今天,又有两道流光降临在后面那座穷陋的院子里,打水的王大娘已经见怪不怪,也不知道那寡言少语的男人和那个调皮捣蛋的少年上辈子有多大的福气,竟然能吸引来这么多的仙人,与隔壁的林二姐交头接耳的谈论了一会家常里短,发福的女子赶忙回家把水倒进水缸里,然后收拾打扮了一下,领着自家那个还在院子里嬉闹的孩子向村后的院子跑去。 不管有多少机会,有一点是一点,万一给仙人瞧中,那就是泼天富贵啊。 后村的小院子里,千里迢迢从一座剑峰上而来的男子身后站着站着一名中年男人,若是仔细看,正是绝雁峰上的龚姓山主。 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走出来的少年见到院子里的这两个人,险些惊的糖葫芦都要掉了,“你们是来抢糖葫芦的?!” 已经是元婴境剑修的龚符站在男子身后,他陪笑道:“说笑了,不是,不是,我们是来给你师傅赔罪的。” “哦,不是来抢糖葫芦就好。” 少年让男子和龚符在这里稍等一下,跑去屋子里喊正在添火做饭的男子。 “师傅,师傅,外面有人找你,说是来给你赔罪来了。” “哦?” 男子把柴火添进去,然后拍了拍衣袖,对少年笑道:“人家从远处来,也不知道给人家上杯水,这不是待客之道。” “师傅,你忘了?咱们家水缸里的水都没了,今天轮到你去打水的,你在这偷懒添柴火,你还怪我?” 男子满是灰尘的手一拍脑门,“我给忘了。” “哼。” 少年作势就要向外跑去,“你等着,我这就去打水。” 拉着少年的手,男子笑道:“不用刻意去,那既然这样,就先不给他们上水了。” 走出屋外,看着站在院子里的这两名年纪不一的男人,烧完柴火的男子笑道:“一位通玄境的剑修,一位元婴境的剑修,不再家里享福,跑来这穷山沟了做什么?” 这位一脚踹裂绝雁峰祖师堂的男子他事后才调查明白,得知到这很有可能是一名逍遥境的剑修之后,他成天都担心的要死,就怕男子还没有消气,一剑斩断他的绝雁峰,所以他动用了人情,请来了这位出剑峰的通玄境剑修,想要来这里向男子赔礼道歉。 “前辈,前段时间是犬子做的不对,是我龚符管教不严,更是我绝雁峰的错,晚辈今日来,斗胆请前辈喜怒,前辈的境界修为超神入化,晚辈不知道该如何赔罪,只能请前辈吩咐,只要是绝雁峰能做到的,绝对不会推脱。” 看的出来这位元婴境男子是有诚意的,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的男子摇了摇头,“不用这么客气。” 就像是在说着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男子淡然道:“你儿子欺负我徒弟,我徒弟已经还回去了,我也毁了你们绝雁峰祖师堂,咱们谁也不欠谁,你放心,我不会再找你们麻烦,若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你可以走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龚符还是不确定,把视线投给站在他前面的紫衣男子。 “龚兄,你放心,赵前辈吐口吐沫十个钉子,竟然前辈已经发话,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紫衣男子朝后面摆摆手,示意龚符可以走了。 既然男子和这位花掉人情请来的出剑峰男子都这么说,龚符恭敬的朝着前方一拜,然后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这座荒凉的偏僻村子里。 “他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眼前的男子乃是一名逍遥境的剑修,所以来到这里的时候,为了表达尊重,紫衣男子都没有胆敢御剑而来,此刻见到这位让他佩服尊重的男子,他当即拜道:“赵前辈,晚辈乃是出剑峰杨远山的儿子,旧闻前辈大名,今日一剑,晚辈有些东西想要向前辈讨教!。” “杨远山?出剑峰?” 脸上带有刀疤的男子好像想起了什么,想到那个跟他有些交情的老头,男子笑道:“你爹呢?” 看来这个前辈还记得这段香火情,紫衣男子连忙道:“赵前辈,这趟绝雁山相请,确实本应该是家父亲自到场,但是因为年岁已高,家父正在闭关突破,寻找那能进入逍遥境的一线之机,所以只能由我前来。” 男子点点头,“你有什么东西要向我讨教?” 这很有可能是他的一段机缘,紫衣男子正要恭敬说话,却不想站在男子身边的那个啃着糖葫芦的少年先他一步开口。 少年拽了一下男子,然后小声对男子说,“师傅,差不多就得了,你能指点人家什么啊,你看看你穿的,你再看看人家穿的,别一会丢人了。” 少年自以为说的声音很小,不会被别人听到,但是站在下方的紫衣男子可是通玄境的剑修,别说是相隔不到数丈,就算是距离千里万里,男子若是想听,那就是字字入耳。 这个吃着糖葫芦的少年是赵前辈的弟子,紫衣男子以为这至少是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胚子,不曾想,经过他的观察,少年却很普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好好好,我不说大话。” 脸上带有疤痕的男子对紫衣男子笑道:“长话短说。”120 “好。” 来自出剑峰的男子也不是什么墨迹的人,他往这腰间一抬手,一柄犹如绣花针的长剑便瞬间出现在这处小院里。 剑身旁边的虚空处出现一丝丝裂缝,看了眼这把剑,站在台阶上男子笑道:“好剑。” “晚辈斗胆向前辈请教一招!” 说是晚辈,但其实紫衣男子的年纪要比男子大上很多,但是因为修行人不看年纪而看修为境界高低,所以在男子面前,他自称为晚辈。 从紫衣男子手中打出的这一剑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被天地忽略,在转瞬之间,这柄古拙中充满肃杀之意的飞剑就已经出现在疤痕男子面前。 紫衣男子得意一笑,这一剑就连他那个通玄境的父亲都要受伤,相信怎么也能让这位逍遥境手忙脚乱吧?! 男子的刚刚扬起的嘴角瞬间凝滞。 因为他面前的男子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就挡住了这一剑。 如在绝雁山一样,男子的手指前虚空塌陷,但是任由这柄长剑如何颤动,都不能让男子的手动一动。 向前轻轻一推,这柄长剑就倒退会紫衣男子面前。 疤痕男子给予评价道:“剑是好剑,人也不错,就是这一招实在是太快了。” 紫衣男子皱起眉头。 被誉为出剑峰千年来最好的剑道苗子,男子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在他父亲还是元婴境的年纪,他变已经成为通玄境,是有希望让出剑峰剑道高升的存在。 但是他现在却迷惑不解。 男子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出剑太快? 紫衣男子请教道:“赵前辈,为什么叫太快了,我辈剑修,难道不是出剑越快越好吗?” 出剑峰的老祖跟在当年跟他有些交情,面对着故人之子的疑问,男子缓缓道:“不是。” 紫衣男子觉得荒谬。 他从小学剑,学了一辈子,从开窍境一直修行到如今的通玄境,他的剑从来都是越来越快,斩破一个个桎梏,刺破一层层阻碍,如今竟然有人因为他的剑太快了而否定他,这让他接受不了。 这不就是在否定他的剑道吗?“前辈,请恕晚辈之言,我不能同意前辈的指点,我的剑,只会越来越快,现在我的剑被前辈挡下,我说什么都是错的,等到前辈下一次接不住我的飞剑,那时候我再来与前辈论对错。” 叫住转身而走的紫衣男子,身边站着一位少年的男子缓缓开口道:“你不用去修炼,因为就算你成为逍遥境,你的剑也还是太快了。” 紫衣男子豁的转身,“前辈,难道你的剑不快吗?!” 男子神情复杂。 “快,而且比你还要快。” “那为何说快不好?” 指着脸上的疤痕,男子盯着紫衣男子缓缓道:“因为我败了。” 就像是有一柄长剑指在自己眉心,疤痕男子的话让他肌肤生寒,这位在剑道上走的深远的男子据说只有一败,紫衣男子颤抖道:“前辈,什么意思?” 难道那位出自神山的出剑很慢? 男子摇了摇头,喃喃道:“他说他也错了,他的剑也太快了。” 落叶宗后山里,第一个恢复正常的当然是元婴境的林姓女子,见到自家小姐平安无事看护着少年后,女子松了一口气。 刚才“少年”给她感觉就像是再面对一名逍遥境一样恐怖,这种感觉不是说“少年”的境界,而是指“少年”身上的那种威严气势。 “小姐。” 林姓女子走到宋皆宜身边轻声询问道:“怎么解决的?” 把玉佩收进怀里的宋皆宜想了想,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女子说,只是说有人来解决了这一切,然后就走了。 女子倒是不怀疑宋皆宜说的,这名少年是被神山选中的人,那很有可能是神山来人解决了这一切。 “林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小姐,老祖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你离开家的不久,老祖就推衍到你的大致位置,派我来暗中保护你,而你在这位少年家乡湖边动用青神衣的时候,我自然就发现你了。” 原来林姐姐从换生湖的时候就已经在自己身边了,宋皆宜又气又羞。 这么说来,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女子肯定是尽收眼底了?后山的落叶宗众人和森骨域众人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头戴骨冠身披纱衣的白露眼珠一转,从僵滞中苏醒过来,随后落叶宗的叶华,叶净,以及森骨域和落叶宗那些凌虚境的长老,都一一恢复正常。 看到倒在地上的少年和正在旁边的宋皆宜,保持了一会沉默的白露主动开口道:“他怎么样了?” 少年还有呼吸,多半是没死,但是他现在究竟是那个登楼境的董难言,还是那名秒杀金丹境的恐怖存在? 在枯井鬼牢中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宋皆宜此刻看待这名森骨域娘娘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同情。 她轻声道:“没事了,等一会他就会醒过来。” “宋姑娘,醒过来的是董师侄吗?” 宋皆宜点点头,纠正道:“醒过来的一定是董难言,但是是不是师侄,那就不一定了。” 是落叶宗对不起董难言,叶净羞愧的满脸通红,虽然心里十分挂念现在昏迷在地上的少年,但是他想了想,没有走上前。 “宋姑娘,小师叔什么时候会醒?” 今天经历了很多事情,从小师叔掉进枯井鬼牢,再到森骨域打进落叶宗,已经有些崩溃的叶芷不顾叶华的阻拦走上前,望着闭上眼的少年,她心中满是自责。 为什么她没能让父亲相信小师叔? “放心吧,他马上就会醒了。” 果不其然,在看护在董难言身边的宋皆宜开口后不久,少年的眼睫毛就微微一动,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睁开眼睛。 眼神清澈,不再有点点金光,在枯井鬼牢中就丧失意识的少年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他好像变成了一名闪烁着金光的神人,在四处征战,所到之处无人不跪,无人不服。 揉了揉眼睛,见到这么多人在盯着他,董难言有些发懵。 这是什么情况?他不应该在枯井鬼牢之中吗? 怎么出现在了这里?站在这里的有叶净师叔,叶华师兄,叶芷姑娘以及落叶宗的众多长老,而且还有白露,血婆婆,和那个埋伏在真拳派的何渔以及那么多森骨域之人,董难言望了望身边的宋皆宜。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董难言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所以少年想了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重新躺在地上,闭上眼睛。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些事情没道理 在离南镇子里听那些饭后坐在街头上闲谈的人们说,如果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那就试着掐一下自己的大腿,因为梦里人是不会疼的,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重新躺下的董难言闭着眼睛,但是他隐隐之间有着一种感觉。 好像刚才那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怎么可能是真的? 紧闭着眼睛的董难言双手紧贴着裤腿,然后他伸出手指,狠狠的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眼睛狠狠的闭了一下。 这也太疼了。 宋皆宜看着董难言纠着眼睛的样子,难道是他还不董难言,还在跟身体里的人做纠缠? 在宋皆宜的惊讶中,刚才躺在地上的董难言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这一切实在是太虚幻了,董难言觉得光凭自己的感觉不能做出是不是梦境和现实的判断,所以少年决定换一个人试试。 宋姑娘,对不起了,只能靠你帮我这个忙了。 距离他最近的就是宋皆宜,同时这里跟他关系最好的还是宋皆宜,所以从地上坐起来的董难言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伸出手,捏了捏宋皆宜的脸蛋。 刚才还觉得少年有意思的林姓女子如遭雷击。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他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使劲捏自己的脸? 少年还没有松手,宋皆宜的眼皮却已经沉了下来。 少女的每一个字都相当于冰雪石块,冷的吓人。 “董难言,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满脸通红的宋皆宜左半边脸是被少年掐红的,而右半面则是羞红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少年这么调戏,又羞又怒的宋皆宜拨开董难言的手,一拳打在少年的胸口上让他重新躺在地上。 刚才吹一口气就能让金丹境灰飞烟灭的少年醒来后的举动和少女现在对着他拳打脚踢,让落叶宗和森骨域的众人觉得天地都在旋转,这些人的认知好像在今天彻底被颠覆。 宋皆宜这一拳虽然出手不重,但是还是打的本来就浑身酸软的董难言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眼看着少女还要对他动脚,已经浑身受伤的董难言说道:“宋姑娘,别打了,我知道这不是梦了。” 少年坐了起来,环视了一圈,“叶芷姑娘,叶净师叔,白露,赵长老...” 董难言茫然道:“这竟然都是真的。” “你以为你在做梦?” 想来少年刚刚恢复了神智,重新主导这具身体,应该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所以宋皆宜心里原谅了少年的冒犯。 落叶宗有愧于董难言,刚才在少年昏迷的时候不敢上前,现在见到少年醒了,叶净满脸羞愧的自责道:“董难言,是我对不起你,是落叶宗对不起你啊,你不要误会,我不会看在刘耀死了才在这里假惺惺的,我不是在求你的原谅,我只是在像你忏悔。” “刘耀死了?” 董难言一脸疑惑的看着宋皆宜,但是少女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毕竟她出来的时候,外面也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小师叔,我来给你解释吧。” 叶净已经没有脸敢叫董难言为师侄,但是叶芷却还是按照以前的称呼来,在她的心里,少年永远是落叶宗里的小师叔。 果不其然,原来导致这一切发生的背后真凶果然是刘耀,董难言在听叶芷说完后,他站起身走到叶净面前,扶起仍在抱拳的老者,“师叔,你不用自责,我没有怪你,站在你的立场上看,我身上确实有很多很多的疑点,你确实不该那么简单就相信我,要怪只能怪刘耀太狡猾,他算计好了一切,让我无话可说,百口难辩。” 本来就心中惭愧的老者在董难言说过这番话后更羞愧了,当初他带着少年的时候可是口口声声说要倾落叶宗之力培养少年,只要少年不背叛落叶宗,落叶宗就不会背叛少年,结果呢?这一切是多么的讽刺,在紧要关头,他竟然没有选择相信少年,让他掉进枯井鬼牢之中,险些死去。 羞愧难当的叶净叫了董难言一声师侄,然后老泪纵横,“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啊....” 在叶澈师叔的那座山上被关了一晚上的董难言虽然那个时候心中苦涩,难以理解叶净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他,但是在枯井中知道一切,又听叶芷说这一切是刘耀所作所为后,董难言心里其实一点也不埋怨老者,正要想着出言安慰一下师叔的时候,没有想到一旁传来一声耻笑声。 “假仁假义,我当为什么我这边传来的谍报说他死了,原来竟然是你们这群师叔师兄们逼死的,叶净,你多大岁数了,难道一点脸都不要了吗?还敢称呼人家为师侄,你配吗?” 对着董难言泪流满面的老者转头怒道:“我是不配,我们落叶宗是做的不对,这些我都承认,但是轮不到你这个贱人在这里说风凉话,还不是你们森骨域处心积虑的在我们落叶宗里安插棋子,蛊惑人心!” 泛着黑色的重锤重新被老者握在手心,“别以为这一切就算完了,今天我们落叶宗和你们森骨域,不死不休!” “真是笑话!” 头顶上的骨冠重新漂浮在空中,白露寒声道:“谁说今天就算完了?你们落叶宗今日就该覆灭,一个不留!” 唤出身后人群中那颗安插在刘耀身边的棋子,白露冷笑道:“还有,别总把脏水都往我们森骨域身上推,我安排彩蝶在你们落叶宗的核心弟子身边,只不过是想打探一下你们的情报,刘耀叛变落叶宗,那可是你们的内乱,是你们落叶宗的劣性使然,怨不得别人!”“少年”变成了少年,夜晓蝉已经死了,那个男子此刻也奄奄一息,白纱飘荡之间,白露就是这里最强之人,“我需要处心积虑往你们落叶宗里安插棋子?你真以为想要灭你落叶宗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吗?!” 落叶宗的所有人都在这股气息之下向后倒退,叶净把手中的重锤重重的往地上一戳,“你敢说刘耀叛变没有你这棋子的在暗中蛊惑人心?” 名为彩蝶,覆盖着刘耀侍女的脸皮进入落叶宗的女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叶净,我虽然是被娘娘安插在刘耀身边,但一直都只是旁敲侧隐的从刘耀身上得到些情报,然后传递回森骨域,但是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以他的本性为主,我确实不曾蛊惑过他,反而倒是他,总是幻想成为落叶宗之主,视董难言为肉中钉,眼中刺,叶澈那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哈哈哈。” 叶净仰头狂笑,然后指着彩蝶冷喝道:“我会听你这个森骨域奸人的话?空口无凭,你说的话,谁信啊?” 起码落叶宗的众人是没有一个相信,现在刘耀死了,森骨域那边当然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正当众人同仇敌忾,怒视白露时,在落叶宗的这群人前方,有人沉声道:“我信。” 已经知晓了森骨域和落叶宗之间的矛盾,董难言在此刻说道:“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师侄,你可不要被她给蒙蔽了。” “是呀,都已经打进咱们山门了,还跟她们说这些废话干什么,今天就算是死,老夫也要带走一个。” 听到群情激愤的落叶宗众人的表态,白露对董难言摇头道:“可惜了诺大的落叶宗,竟然只有你一个明辨是非的人。”510文学 女子一摆手,将董难言从落叶宗的人群前离开,“闪开吧,让我把这些落叶宗的杂碎都杀干净,免得污了我的眼!” 头顶的白骨冠上的红色血线已经在转动,白纱蠕动之中,眼看一尊庞然大物就要在这里升起,女子背后拄着杖的老妪已经把拐杖提起来,何渔也已经抽出了背后的长剑,她们身后的众人更是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向前冲去。 另一面,一直沉默寡语的叶华面前漂浮起一柄金剑,引动起残残碎碎的落叶宗阵法和那些长青树落叶之力,而叶净泛黑色的巨锤上也已经有雷电游走,赵妙的手心中书页飞快的翻腾,像是高楼一样的巨剑在后山上浮现,让人感觉压抑。 眼看落叶宗和森骨域之间的生死战一触即发,在双方交战的中间,被白露丢出战场的董难言站在这里,伸出双手,阻止双方交战。 “董难言,你让开,我森骨域可以饶你不死,但是落叶宗一定要覆灭,他们这么对你,你也不用伤心!” “师侄,你让开,别伤到了你,她们打进我们的山门,今天不是她们死,就是我们亡,恩怨无数,今天是该结结了!” 死在枯井里男子最后的愿望就是让尘封多年的真相能够大白于天下,阻止落叶宗和森骨域之间误会的冲突,在来势汹汹的两拨人之间,十分渺小的董难言鼓足气紧,高喝道:“你们都停下来,这里面有误会!”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他取剑之后完全忘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从醒来就浑身酸痛难忍的董难言将体内所有的灵气都鼓足在一处,然后他的声音如惊雷一样炸响在后山。 “顾谦不是落叶宗的叛徒,杀害祁夫人的另有其人!” 从两侧向潮水一般涌来的众人霎那间停住,在空中已经展现出虚幻白骨形状的骨冠和白纱不一停,凌虚在空中,即将脚踏落叶宗的白露声音急促道:“董难言,你这是什么意思!” 另一方面,董难言是从枯井鬼牢中走出来的,叶净眼睛一缩,难道他在里面有着什么发现? 众人停手,能给他开口的机会就好,相信知道了这一切,双方就应该知道他们到底该怨恨谁了!将所有的一切都讲出来,将叶望狠毒,顾谦的为难与对白露的深爱,以及他最后牺牲自己去和叶望同归于尽,董难言全都说了出来。 所有人都安静了。 按照少年这么说,原来一切的源头竟然是叶望,是他的贪心害的事情变成这样。 少年说的有理有据,将很多事情都串联在一起,很多以前说不通的问题在少年的讲述后变得有迹可循,只是一瞬间,就有一大半人相信了。 “这不可能,我父亲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他怎么可能是造成这一切的人?这不可能的。” 首先接受不了的,竟然是披头散发的叶华,本就已经入了魔,沉沦苦海的他听到造成两宗现在这种情况的人竟然是他的父亲,他就像疯了一样,不停的呢喃着。 虽然身为落叶宗宗主,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肩头上顶着多大的压力,担心着落叶宗衰落在他手上,担心着森骨域来犯,担心着落叶宗能不能大兴,如山的担子将他压的喘息不得,一天都不得安歇,甚至他闭关失败,也是因为压力太大,导致他沉溺苦海,挣扎不出,之前他还有森骨域可以恨,可以去发泄,但是现在董难言却告诉他,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他的父亲,这让叶华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不会的,不会的,我大兄不是那样的人啊,可是...” 同样茫然失神的叶澈想到叶心跟叶望争吵后离开落叶宗,他有些相信了,为什么二哥死也不会落叶宗,他一定是当年知道了什么,所以不愿意待在这藏污纳垢的地方。 跟叶净和叶华失心疯的表现不一样,上一刻还悬浮在天上的白露出现在董难言面前,一只手掐住少年的脖子,“你在说慌对不对,别因为担心落叶宗覆灭就满口胡言,你在说慌对不对!” 被白露掐住脖子的董难言吃力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这是顾谦临死前让我交给你的,他让我对你说,是他对不起你,希望你不要把这份怨恨加到落叶宗身上。” 对白露说也是对着落叶宗众人说,董难言说道:“他希望在明白真相后,落叶宗和森骨域能够冰释前嫌,不要再互相厮杀,所有的错,都埋在枯井中了,以后的错,不要再发生了。” 在看到少年手中的手帕后,白露的眼泪簌簌的落下。 活了这么久,女子在修行之后只落过三次泪。 一次是知道顾谦献上的是毒丹,她含着泪想着男子打出了一掌,一次是在待她如女子一样的祁夫人死的那天,雨中的她泪眼模糊,而女子的第三次流泪,就是在现在。 这块手帕是当初他们第一次相逢,还互不知道底细的她在逛庙会中买来的,并且在互诉心意之后,在离别之时赠给男子,希望在她不在的他身边的时候,他能用这块手帕来擦擦汗水,得得清凉。 董难言说的一字一句就像是不停撞击在他耳边的大钟,女子放下董难言,然后不管不顾,冲过落叶宗的众人,跳进封印被破的枯井鬼牢中。 女子的样子让宋皆宜有些不忍,明明很相爱,却爱而不得,怨恨了这么多年,少女对身后的女子问道:“林姐姐,能不能帮她一下?” 元婴境的女子摇摇头,“小姐,枯井下的那人神魂本来就被叶望吞噬了不少,最后自爆之后更是所剩无几,再经过枯井下“少年”和如是剑的交手,他早就...” “哎。” 站在这里,宋皆宜都能想象到跳下枯井里女子的凄惨样子,“林姐姐,我在枯井中见过他,能不能让我的这段记忆显化出来,让她看看。” “小姐,不用你的,我跟随你在枯井中也见到过他,我这就去让她见一见。” 元婴境的女子霎那间从少女的身后消失。 “宋姑娘,她是?” 这位穿着白衣的女子来去匆匆,而且是跟宋皆宜一起从枯井鬼牢中冲出来的,叶芷可从没见过落叶宗里有这样的人。 “她...” 宋皆宜想了想,想到了张三对她说过的话,不谈论其他,如果对自己的朋友都要以假面示人,那确实有些过分了。 虽然她打趣过董难言和叶芷,有时候能在叶芷身上感到她对自己有着一丝防备和嫉妒,但是凭心而论,叶芷的为人确实不错,算是她的一个朋友。 “她是我家里的一位姐姐,来这里找我的。” 相信她过不了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宋皆宜决定把她的一切都从实招来,但是不是在今天,因为今天已经发生够多够惊人的事情了,她怕这些人承受不住,所以准备找一天再说。 “师侄,你知道这么多,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夜晓蝉吞噬了你知秋师姐后会变成咱们落叶宗的开山鼻祖?”“知秋师姐...” 这才发现落叶宗的众人里没有那个飘逸出尘的女子,董难言一瞬间愣在原地。 那个带他下山的师姐,被人吞噬了?他在落叶宗的朋友不多,周摇算一个,齐道真算一个,送餐上山的金茗姐算一个,当然,曾经送给过他一袋灵玉石,带他下山历练的女子当然也算。 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董难言低下头,望着被枯井中情绪失控的女子引动的悬浮在脚下的碎下石子。 世事原来真如本来应该落在地上,现在却漂浮在脚下的石子一样。 没有道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道可修 哀莫大于心死,而更悲哀的是怕心不死。 本来已经恨透了顾谦的白露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在女子的帮助下看到枯井鬼牢下那一幕幕场景,尤其是在听到顾谦让少年转告她,他对不起她的时候,白露泪如雨下,同时心中深深的自责。 为什么她不相信他,为什么当初不让他把事情说清楚?这么多年,他都在这枯井牢里,他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啊?在感受到女子的情绪后,骨冠和白纱都在哀鸣,有一种难以言表的伤悲从这里蔓延出去,让人心有所动,产生共鸣。 “天杀的叶望老贼!你真是该死啊!” 血婆婆见到白露这样,自然是知道刚才董难言说的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叶望所为,都说虎毒不食子,兔子不吃窝边草,结果这个狠辣的老畜牲不光心肠歹毒,连门人弟子都不放过。 也许放在董难言开口之前,听到血婆婆这样辱骂,叶净早就不能相忍,出手打过去了,但是此刻无动于衷的老者满脸的难过,甚至他心中对他这个大哥叶望的怨恨不比白露少多少。 为了两件灵宝,连让跟白露交情匪浅的顾谦去献上毒丹的让人不齿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而且竟然还想要夺舍顾谦的身体?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哥? 被气的气血运转不畅的老者两眼一黑,险些倒在地上。 而赵妙等人更是满脸愤慨,要知道,当时顾谦可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是他们倾尽全力培养的好苗子啊。 “娘娘!” 攥着手帕向这边走来的女子虽然不再流泪,但是脸上可以看的出来她很失神落魄。 要是事情真是这样,白露很有可能放弃对落叶宗的战斗,人群里不少是因为跟落叶宗有仇才选择加入森骨域的,此刻见到女子很有可能有折返的意思,她们不甘心,“娘娘,就算事情像是少年说的那样,但是并不能改变落叶宗的错,就是落叶宗贪心无耻卑鄙,才会导致这一切。” 那个白衣女子施展的法术神乎其神,让她像是亲自在场听到顾谦说话一样,知道这一切都是叶望所为,确实跟那些落叶宗弟子无关,是叶望让落叶宗和森骨域产生互相怨恨的矛盾后,埋藏在女子心里的仇恨种子就已经被自责和悔恨的泪水所浇没了。 顾谦死之前还说苦口婆心的告诉董难言一定要阻止落叶宗和森骨域之间的厮杀,现在又不是以前,她已经知道真相了,她如何还能那么做? “走。” 白露对这森骨域众人一挥手。 血婆婆和何渔等人当然是对女子言听计从,但是那群跟落叶宗有仇的人却不愿意名亏一溃。 “娘娘,我们打都已经打到这里了,不应该再给他们机会,要不然依他们的本性,以后肯定会报复回来的。” 执掌森骨域这么多年,白露如何不清楚这群人心里的算盘? 头戴骨冠的女子骤然回头,盯着出声之人,“我们之间因为矛盾误导产生了错误,既然我们如今已经知道真相了,还要再一错再错下去吗?” 被女子盯着的女子不敢说话,她已经跟落叶宗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如果再惹怒了庇护她的白露,那她真的是在这里呆不下去了。 大步向前,朝落叶宗人群走去的白纱女子对着低下头的女子说道:“不管他们如何报复我森骨域,我都接着!” “董难言!” 脸上布满阴云的女子见到少年这才露出一丝微笑,这位让落叶宗众人惧怕,让森骨域敬畏的女子对着少年弯腰一拜。 “谢谢你。” 要不是董难言,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顾谦的真相,她只会越做越错。 “不用客气。” 总不能扶起在他面前弯腰的女子吧,董难言也同样抱拳道:“真相已经解开了,我们都有错。” 落叶宗议事大殿里受了她一掌不死,森骨域内不贪恋美色,一心只想着救宋皆宜,掉进落叶宗枯井鬼牢里还能出来,并且告诉她顾谦的真相,似乎少年总是在不停的给她带来惊喜,白露摇头道:“我们是有错,但是跟你没关系。” 少年上山不久,算的上是个局外人,这一切跟他有什么关系? 想到不久前像变了个人似得少年,白露对董难言道了一声保重,就准备返回森骨域,不过临行前似乎想到了什么,白露身形一闪,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手上却是拎着一个人。 平常就算是拥有两件下等灵宝的渡海境也入不了他的眼,但是现在却被对方像拎小鸡一样拎在手里,至少还需要三四个时辰才能恢复的常垣叫苦不迭。 从小在森骨域长大的徒弟竟然是落叶宗的开山鼻祖,想不通的白露临走前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她冷声向常垣询问。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如今连命都握在别人手里,心中想着等他恢复过来一定要将女子卖进花天酒地之地,狠狠的羞辱一番然后再挫骨扬灰的常垣嘴上如实道:“落叶宗的开山鼻祖是我们长春宫之人,她临死前分散魂魄,一道是你们森骨域的那个人,一道是落叶宗的那个人,最后一道没有猜错,应该是在被少年折断的灵宝剑里。” 听到常垣这么说,白露这才恍悟。 同时落叶宗的众人也都若有所思,怪不得夜晓蝉和叶知秋会是这诸宗里天赋最高之人,原来他们竟然都是开山鼻祖的一道魂所化。 她想要知道的,他都说了,常垣主动对女子说道:“你让我说的我都说了,能不能放了我?” 看出了男子眼神里藏着的恨意,从来不会放虎归山的女子由拎变掐,掐住常垣的头顶。 一阵剧痛从脑袋上穿来,常垣焦急道:“你不能杀我,我是长春宫核心弟子,你杀了我,长春宫不会放过你的!” 女子掐在男子脑袋上的手指有所犹豫,但是很快,她手中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杀了他,长春宫有可能回来报复,但是就算是不杀他,等他恢复他同样会杀上森骨域,既然如此,不管怎么说,他都没有活路可言了。 “别看我,我不给你们落叶宗留麻烦。” 见到叶净欲言又止的模样,白露将男子的尸体烧成飞灰,一颗略微暗淡的金色圆球从化成灰烬中尸体中显现,被女子握在手间。 “走。” 有哪里来回哪里去,白露等人离开了落叶宗。 虽然这件事他们也是现在才知道,但是真要说起来,还是因叶望而起,是落叶宗理亏,所以直到白露从离开到现在,落叶宗众人没有一个人撂下一句狠话。 都是叶净在代表落叶宗发言,从见到董难言没死,以及听到叶望才是罪魁祸首后,披头散发的叶华就像神魂出现问题了一样,疯癫的走出后山。 “哎。” 叶净重重的叹息一声,落叶宗今夜弟子死伤的不少,许多山峰都龟裂倒塌,还有着不少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而且面对董难言总有一种羞愧之意,所以他跟董难言说了明天去金柳峰上找他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许多长老都上前跟董难言打招呼了,不少当初站错队的老者都愧疚跟少年赔礼道歉,恳求少年原谅他们。 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人,等到最后,之前还人满为患的后山,竟然只剩下了四个人。 董难言,宋皆宜和白衣女子,以及迷茫无助的叶芷。 在她心目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爷爷竟然是一个坏人,而父亲又走火入魔有些癫狂,看着土生土长的地方变得满目疮痍,叶芷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无措。 “叶芷姑娘?” 董难言叫了两声,少女都没有什么反应,宋皆宜对少年指了指胸口,“她这里应该收了不轻的伤,你别打扰她。” 眼中不停的溢出泪水,最终叶芷竟然是一头昏倒在地。 “叶芷姑娘。” 董难言上前扶住进群金裙少女,“宋姑娘,你快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男女授受不亲,他不方便检查一下叶芷受没受什么伤,只能向宋皆宜求救。 宋皆宜俯下身子检查了一下,“没事,应该是情绪崩溃,心神波动太大,休息休息应该就好了。” 宋皆宜扶起昏迷的叶芷,“带她回金柳峰。” “回金柳峰?” 董难言想了想,“宋姑娘,还是把她送回归根山吧。” 不管叶芷对他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如果是把她带到金柳峰上照看,可能会加深这种误会,而切少女既然没什么事,回到归根山上有人照顾肯定比在只有他和宋皆宜的金柳峰上要好很多。 “好吧。”,也不知道这次董难言怎么不愿意做好人了办好事了,宋皆宜喊道:“林姐姐。” 听到小姐的呼喊,白衣女子会意,轻轻一点,叶芷身前变出现涟漪,逐渐扩大,最后包裹着少女消失在这里。摘书吧 神识感知道叶芷已经出现在归根山上,董难言惊讶的对宋皆宜问道:“她...她是谁?” 这样的手段就算是白露也做不到吧? 听到宋皆宜叫女子为林姐姐,董难言心中满是诧异,在枯井鬼牢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 在宋皆宜想着怎么跟董难言解释的时候,一直跟在少年少女身后的白衣女子轻声道:“董公子你好,我是小姐家里的下人。” 是宋皆宜家里的下人? 董难言想起来了,在枯井鬼牢里,宋皆宜说过再拖延一会就有可能有人来救她,难道指的就是这位女子? 董难言抱拳行李,“多谢前辈相救。” 宋皆宜神色不自在,林姐姐这么说,看样她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想到那些丢人害臊的事情,少女的脸蛋又有些红了。 女子摇头一笑,哪是她救了他的命,险些就是他要了她的命啊。 对少年的充满了好奇,但是不敢深究下去的女子也不敢跟少年将刚才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这种事情,还是让小姐去说吧。 不过董难言倒是没有向她想的那样询问,少年瞅了瞅四周,已经快到夜里了,站在这里说话不是地方,“我们回金柳峰吧。” 距离落叶宗很远的地方,正在郡守府喝茶的老道士呛的咳嗽两声。 “师傅,怎么了?” 看到那帮好心肠的汉子每天都需要这么辛苦的赶路进城后,小道士和师傅走了一路,然后来到了这座郡守府,在这里等待着郡守的接见。 见到师傅呛的直咳嗽的样子,小道士疑惑道:“咋了师傅?茶里有毒?” 老道士摇摇头,这人啊,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都已经动了恻隐之心,提前告诉男子不要去落叶宗,点名利害,告诉他有血光之灾了,他怎么还是不信呢? “哎。” 正在老道士唉声叹气的时候,有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了大殿,坐在最上方的主位上。 平日里就喜欢求仙问道的郡守大人心中一喜,因为据他的眼力,这一老一少虽然穿着不是那么好,但是给他感觉却很不一般,说不出来的那种感觉,很缥缈。 “来人,赏这两位黄金五十两。” 身为一群太守,这位不搜刮民脂民膏,却富的惊人的男人一挥手,外面就有人端来了一盘金子。 算命求签从不吝啬金钱,郡守笑道:“两位高人来自何处?” 眼角余光望了眼摆在桌子上的金子,暗道一声阔绰的时候,小道士很快就收回目光。 别说了五十两金子,就是五百斤,五千斤,五万斤的他都见过,这种凡俗之物,有什么好稀奇的? 但是下山走的久了,小道士渐渐发现,原来山下所有人忙碌一生,为的都是在他眼里不值钱的东西。 老道士捋了捋胡子,然后笑道:“闲云野鹤,哪有什么来处。” “闲云野鹤,好一个闲云野鹤。” 他的眼光不会错,这两个人说不定就是行走人世间的得道高人, 离开座位,走下来,郡守站在老道士的面前,问道:“既然是闲云野鹤,能否给我算一卦?” 郡守笑道:“若是算的灵,我额外再送您黄金百两,若是算的不灵,那您就只能拿走这黄金五十两了。” “哦?”,老道士乐道:“算的不灵还给钱?” 郡守将袖子一撸,将手伸给老者,“总不能白让您辛苦一趟。” “好好好。” 郡守见老道士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就起身带着小道士离开,他不解道:“道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一老一少两手空空,郡守高喊道:“道长,没关系,就算是你不会算卦,也可以拿走这五十两黄金。” “不会算卦?你的卦,我已经算完了,至于这桌上的这些黄金,我揣不下,就放在你这吧。” 一老一少慢悠悠的离开了这里,男人有些好奇,好一对闲云野鹤。 诧异老道士给他算了什么卦,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一盘黄金。 恍惚中,黄金好像消融成水,铺满在盘中,映出一幅画面。 汉子在山道上驾车图。 然后像是有人挥笔题字,有二行字在盘中出现。 不善不恶无过错,善恶不能强说破。 勤于助人总是好,好时岂用算命多? 这是遇到真神仙了,郡守慌忙跑出郡守府,发现那一老一少正逆着人群行走,想要去追赶拜会,但是无论男人怎么加快脚步,他和老道士和小道士之间总像是有着一道沟壑,无法跨越。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里,男人回头之时,突然发现了几辆马车上正在郡城里贩卖水果和作物的汉子。 “兄弟,来一个西瓜尝尝不?不甜不要钱。” 因为男人匆匆忙忙跑出郡守府,所以穿着像是一个普通人的他站在车前,汉子还以为他是要买瓜。 想到了刚才黄金上的画面和字,男人想了想,笑道:“给我来一块。” “好嘞。” 汉子麻利的切开一个西瓜,然后递给男人。 “甜不?” 男人尝了一口,“甜。” 这瓜又大又甜,吃了两块的男人心情大悦,正想付钱之时,却发现没有带银子出来。 “这...我没带钱,能回去拿给你吗?” “兄弟,你这说的什么话。” 汉子把切开的那个西瓜剩下的都递给了男子,“没带钱,那就下一次,我这西瓜卖的快,等你回来就没了,先拿着。” 接过沉沉的瓜,男人一愣,然后看到车上还有一些别的果蔬,“我看你车上这些也不错,你等我一会,我回来买点。” 汉子摇了摇头,“你看上去不错的都是我摆在上面的,俺们村到这里没有大道,只能走山路,所以路程太远了,天气这么热,一些不耐晒的,怕热的早就不能吃了,你要是想买,那就等下次早点把,而且我们这过一会就得走了,不然回去就得深夜了。” 汉子对着男子歉意一笑,然后继续叫卖起来。 因为物美价廉,这些货卖的很快,在汉子们准备驾车返回村子的时候,他们见到城门口围着一群骑着马的人,乌泱泱的一片。 以为这里出了什么事,打算避让开的汉子们被人围住,在汉子们的震惊中,为首的那个吃了一半西瓜的男人笑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家。” 在以后的半年之中,有一条大道铺就在郡城和山沟之间。 山沟中的百姓们开始富裕起来,而与此相反,郡守大人则口袋空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半年没有算命的男人却觉得每一顿饭都吃的饱,每一觉都睡得香,尤其是有时候走在那条路上,看到往来行人们的笑脸,男人就觉得跟他以前听到好的卦象是一样的那种舒服,舒服的像是他那日尝到的香甜西瓜。 行走在烈日炎炎下和小道士走出郡城的老道士像是看到了未来发生的这一幕,他喃喃道:“谁说大道不可修?”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容,剑气,金身 相比于落叶宗里手忙脚乱收拾残局的众人,金柳峰则显得安逸得多。 这座山峰和隔壁的知秋峰没有受到战火的洗礼,还是一如往常静谧的样子。 站在金柳峰山边,董难言低下头,凝望着山下。 当初送给他一袋灵玉石的白衣女子就是从这里一跃而下,没有想到这位待他不错师姐竟然会是落叶宗开山鼻祖的一道魂,站在山边良久的董难言就像是身旁的那株树木一样,一动不动。 “在想什么呢?” 宋皆宜放轻脚步,“是在为落叶宗的遭遇而感到难过?” 董难言点头叹息道:“本来不会这样的。” 世事难料,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和林姐姐一起回到金柳峰的宋皆宜在等待着少年向她询问,不过等了半天,少年也不像是要发问的意思。 “董难言,你就不好奇林姐姐是谁?她是什么境界吗?” “好奇啊。” 董难言嘴角露出笑容,“不过没有必要非要知道,只要她没有歹意,不管她是谁,是什么境界,那都没有关系。” 他倒是想得开。 宋皆宜双手抱在脑后,向山下望去。 山下燃起的火焰像是在表演一场烟花秀,董难言见到火花逐渐熄灭,知道落叶宗众人已经在开始收拾残局,突然间想起一件事,他问道:“你的那位林姐姐能不能治好叶澈师叔和周摇?” 叶澈师叔被刘耀重伤,而周摇也同样被男子搜魂,两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清醒过来。 “你刚才不还是不关心吗?” “我刚才没有想到,如果她能救治叶澈师叔和周摇二人,那麻烦你请她帮帮忙,她需要什么,落叶宗肯定不会亏欠她的。” 虽然不知道林姐姐能不能做到,但是想来以女子元婴境的修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宋皆宜说道:“落叶宗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确实,以在元婴境中都出类拔萃的青神山女子的境界修为,区区落叶宗根本请不动她,她也没什么需要落叶宗做的。 “宋姑娘,那你就帮帮忙,跟那位姐姐好好说一说,只要能治好他们,她的要求我来满足。” 在落叶宗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宋皆宜知道这里大部分都还不错,只不过她气在那些人在关键时刻不相信董难言。 人是要救的,但是听到董难言的口气,宋皆宜笑道:“你现在出息了,什么都能满足,本事不大,口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月光下,皎洁的光芒洒在金柳峰上,宋皆宜又想到了男子对她说的话。 董难言是她的朋友,如果一直以这样的容貌示人,那么等她最后露出真容的时候,他还能认得她吗?“董难言,你觉得我丑吗?” “啊?” 还在想着怎么回答少女上一句的董难言一愣。 虽然他不以长相来区别对待别人,但是面前问他这个问题的少女,长得确实平庸丑陋。 如果说实话,可能会伤到她,但是如果说假话,难道要说她漂亮? 权衡之下,董难言说了一句让木屋里白衣女子苦笑扶额的话。 “宋姑娘,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榆木疙瘩不开窍,白衣女子摇摇头,收敛回神识,不再去关注少年和少女。 “当然是听真话了。” 担心被家里人寻到,也害怕在外面露出真容不安全,特别挑选了一张丑陋面具戴上的宋皆宜问道:“我很丑?” 董难言点了点头,然后赶紧解释道:“宋姑娘,你不要生气,身体都是父母给的,我们改变不了,要不你换一个问题吧,你问我你人怎么样,或者你让我问你你心地善不善良。” 让董难言觉得像是月牙的眼睛弯弯的眯起,少女笑道:“那好啊,我问你,我人怎么样?我善不善良。” 董难言如数家珍道:“你人当然很好了,救过我那么多次,在障林国帮助秀林,在偏心城外帮助那些被掳掠过去的女子,我觉得你不光善良,还很仗义。” 少年的这些话说的少女有些害羞,宋皆宜赶紧打住道:“行了行了,不要拍马屁了。” 少女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她收起笑脸,认真道:“董难言,我跟你说一件大事。” 宋皆宜低下头,“其实,我不是我。” “啊?” 董难言有些发懵。 她不是她。 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因为一些原因,我一直在欺骗你,其实我...” 宋皆宜手指掐住鬓角,在董难言的震惊之中,轻轻剥下她的脸。 原来那张平庸丑陋的宋皆宜已经消失不见,皓齿明媚,让人自行惭愧的少女飘飘若仙,水月其神。 少女轻声道:“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 月色如水,在见到了宋皆宜的样子后,董难言的三魂六魄就像是回到了他去换生湖捕鱼的那一夜。 原来他当初没有看错,在湖水里的那个女子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而且她就是宋皆宜。 看到董难言呆滞的样子,宋皆宜忙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太习惯。” “没,没,没有。” 董难言近乎是语无伦次。 原来一直在他脑子里的她,竟然是她?!! “宋姑娘,我...” 少年一时间语噎憋了半天,最后从嘴里吐出一句,“我有点困了。”,然后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少年急匆匆的赶回木屋,背靠着房门,大口喘息。 —— 体魄易磨,人心难砥。 享誉天下的砥心山上,在一座充斥着无数迷蒙幻境和各种不绝于耳的声响的山洞中,一名头戴金冠,身披霞衣的少女正盘坐在洞里。 以前这里,是宗门里用来砥砺弟子心湖的地方,不过等到少女拜入山门后,这里就成了她的居住之地,私人之所。 不光是金丹境和元婴境,就算是通玄境一旦在这里心潮澎湃起来,那也会随着心湖波动而湖水荡漾,难以自拔,但是仅仅只有凌虚境的少女,心湖却安稳的向一块磐石,无可动摇。 缓缓睁开眼睛,少女皱起眉头。 师傅说能够砥砺人心的地方已经不能满足现在她的要求了,在沉思之中,女子嘴角一翘,竟然是揭开了洞中地面上的一块石板。 “不好!” 少女是何等身份,一直在砥心山云雾中负责看护少女的两位老妪在少女打开石板的一瞬间就冲进洞中,只不过很快,这两位通玄境的老妪就浑身一颤,然后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在洞中踱步。 师傅告诫过她,就算是她,不修成金丹境,也是绝对不可以打开石板的。 再感觉到从石板中涌上让她心头缭乱的气息后,少女眉毛一沉,竟然盘膝坐在空洞之上,以身体代替石板! 猛烈向上翻涌的气息速度虽然明显放缓,但是仍在不断的向外涌出,少女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汗水,头顶上的金冠散发无量金光,霞衣将山洞渲染出霞光,但是仍然不能让她的身姿保持平静。 就连天上的星星都可以一剑斩落,已经察觉道砥心山上发生了什么的老妪轻叹一声。 石板下关押着的可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无数年来死在一剑宗手上的剑道怨气。 一剑宗与人厮杀可以不伤人性命,但是不管是死是活,对方手里的剑是一定要折断,不允许有跟一剑宗交手后还持有佩剑的人存在。 丫头还是太年轻了,虽然是万载难见的剑道胚子,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成长起来,现在是抵挡不住下面的怨气的。 老妪手指前闪过一道可以割裂虚空的剑气,正当她想要出手镇压的时候,她突然轻咦一声。 砥心山上,青天白日之中好像升起一轮明月,有剑鸣声骤然在山洞中响起,随后则是无数的哀鸣声。追文 像是月轮一样的剑气出现在山洞中,看到让通玄境都直心惊肉跳的剑气主动缭绕在少女身边。 老妪指前的剑气消散,她叹道:“无可限量。” —— “放牛师叔。” “放牛师叔。” 比放牛娃都要打上不少的弟子们见到正在后山放牛喂草的男娃,都是嘿嘿一笑,然后上前打招呼。 这位被老祖收做弟子的师叔可是有意思极了,来止武宗这么久了,不光不练拳,关于打斗的更是一点都不学,让大家直呼可惜。 止武宗有一座号称收纳百宗的止武楼,但是止武宗里只有双手之数的人才能进去,很显然放牛师叔就在此列,只不过很明显师叔并没有什么兴趣,因为师叔最大的兴趣就是放牛,或者在牛背上睡觉。 “师叔,师叔。” 有一个年纪跟放牛娃相差不大的小男孩迈步走来,可以看出男孩底子打磨的极为惊人,三步一丈,十步九丈,仅靠肉身的速度,简直就像是弱化版的缩地成寸一样。 叫了两声都没有人回应,走进的男孩发现放牛师叔在牛背上睡着了,向着四周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男孩告诉大家不要再来打扰。 听说今天有跨洲而来的拳宗要与止武宗比试一场,本来还想着叫放牛师叔一起去看看的男孩见到他已经睡着了,只好自己兴高采烈的跑过去。 今天这场比试,可热闹着呢。 比试共分三场,一场枷锁境武夫比试,一场金身境武夫比试,一场踏空境武夫比试。 男孩来的不算晚,在他进入比武场的时候,这里才刚刚结束完第一场战斗。 他们止武宗的枷锁境弟子败了,对方的拳法颇有力撼山岳之威,尤其是在那名扎着羊角辫女子的手中,简直就像是两座大山一样,不停的向他的那名同门轰击,虽然止武宗的这名枷锁境师兄拳法也是不俗,但是面对着自然之威的拳法,人力终有尽时,止武宗弟子稍逊一筹,憾然落败。 不过好在下一场比赛让男孩精神一振,来自止武宗的周师兄拳法气蒸大泽,就算是对手的拳劲如滔滔江海,但是最后也在男子的恐怖拳印下蒸发,被男子一拳打在胸口,跌出场外。 “老兄,看样子笑到最后的可不是你。” 装作富家翁,带着放牛娃回止武宗的老者笑着拍拍手,一名金身境的武夫缓缓向着比武场走去。 “老兄,乖乖认输吧。” 看的出来,止武宗的这名金身境的小家伙体魄境打磨的不错,但是想要让他认输,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扎着马尾的老者拍拍手,便有一人从空中一越,悍然站在比武场上。 如山岳翠壁,比之间的枷锁境武夫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男子淡淡道:“出手吧。” 任凭止武宗金身境弟子如何出拳,手段齐出,男子就是一步不退,全都接下。 “想不到竟然有将青山拳法参悟的如此融会贯通的人。” 止武宗的老者神色一变,看样子,这场比试是他输了,对面已经参悟透了青山拳法,凭止武宗里的金身境弟子,是破不开的。 比武场上,男子一动不动,止武宗弟子却累的气喘呼呼,一拳将这人打出场外,男子淡然道:“还有谁?” “老兄,别生气,年轻人嘛,狂一点是好事。”,扎着马尾的老者笑呵呵道。 在场的止武宗弟子当然是不肯服输,但是金身境弟子中最强的都没能让男子动弹一步,他们上去又能如何?只不过是再次丢人现眼罢了。 “怎么了?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没有人敢上来跟我比试了嘛?” 男子气焰嚣张,看的止武宗众人牙根痒痒。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一声牛角声从外面传来,蹄子轻敲在石板上,一头老牛驮着一名男孩走进比武场,然后在众人的惊讶之中,踏上了擂台,啃起了旁边石缝里的一株青草。 “哈哈哈,你们止武宗这是什么意思?派出一名小孩跟我打嘛?” 男子轻轻踹了吃草的老牛一脚,控制好力道,正好让这名男孩掉在地上。 “罗阳。” 坐在高台上的老者觉得男子有些过了,出言提醒道:“行了,赢了就下场吧。” 这趟来是准备杀一杀这个老友的锐气的,不是为了让门下弟子来炫耀的,而且对一名男孩炫耀本事,这算哪门子本事? 准备让男子下场的马尾老者一愣,他身旁的老者缓缓道:“别急,不妨让他试试。” 睡在牛背上的男孩掉在地上,已经清醒过来,扎着马尾的老者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然后问道:“真的假的,难道他是什么不世天才,我怎么一点也没察觉道?” “等会你就知道了,别说废话,我就问你,把这一局当作生死局,你敢不敢?” 笑话,对手是一个孩子他会输?不过既然老者这么有自信,扎着马尾的老者也提起了兴致,愿意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孩子,你跟这位大哥哥切磋一下。” 这四周全都是人,还不明白放牛怎么放到这里的放牛娃听出师傅是让他打架的意思,他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师傅,我不打架的。” “哈哈哈。” 作为止武宗的弟子,竟然说不打架? 男子被孩子逗乐了,“小家伙,你还挺有意思的。” 男子也没兴趣欺负一个孩子,他笑了笑,径直向台下走去。 “罗阳,你跟他过过招。” 听到上方老祖传来的命令。罗阳皱眉道:“老祖,他还是...” “我让你出手!” 声音不由得男子抗拒,既然老祖已经发话,那么他只能照做。 “小家伙你放心,我会出手轻一点的。” 这实在是无趣,准备一拳把男孩打下去结束这一切的罗阳拳如闪电,一拳向放牛娃砸去。 在他眼里连武夫都算不上的男孩竟然躲过了他这一击,然后苦着脸道:“大哥哥,我们能不能不要打架。” 看台上的马尾老者眼睛一凝,刚才男孩那种身法自然而然,说不出的玄妙,让他心神一震。 “老兄,这是?” 止武宗的老者笑道:“看下去便知。” 刚才那一拳虽然没有用上金身境的力量,但是速度上已经是他最快的一拳了,没有想到男孩竟然能躲得开,罗阳收起轻视之心,沉声道:“你在扮猪吃老虎?” 男孩一定不俗,没有偶然躲开他一拳之说。 “什么猪啊虎的,我只会放牛。” 既然对方要打自己,自己又不想跟对方打,那么怎么办? 那就跑呗! 罗阳肯定不会让他的猎物从面前溜走,在男孩向比武场下面逃去后,男子一瞬间就出现在他面前,如同一座巍峨高山。 “别走,跟我打一场!”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都说不想打了还要他跟他打,放牛娃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打!” “不打?” 罗阳见到男孩似乎是奔着受惊的那头牛去的,他一拳打在牛身,让这头牛横飞百米。 “你别打我牛!” 见到男孩有了激怒的迹象,罗阳心中一喜,准备再刺激刺激男孩的时候。 正在牛前握拳的罗阳悚然一惊,青山拳法瞬间从他拳头向全身流淌,青山妩媚,翠碧巍峨。 然后下一瞬间,比武场炸裂,烟尘飞滚中,男子倒飞出去。 阳光撒在递出一拳的男孩身上,如同映衬出一尊百丈金身! 与哈哈大笑的老者相比,扎着马尾的老者站起来喃喃道:“百丈金身开翠壁!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一直都在 (因为最近比较忙,所以都是八九点钟开始写,难免有些仓促,等稳定下来会改正的) 前几天还充斥着血腥之气的落叶宗经过众人的收拾,现在空气已经清新起来,尤其是没有被战火波及到的金柳峰,提着食盒走在山路上的女子感慨不已。 杀进落叶宗的人只针对宗里的那些山峰出手,所以住在小山中的普通下人门反而一个个安然无恙,除了侍奉在各大山峰上的偶尔几个下人遭遇不测外,其余人都是平平安安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董难言收到诬陷,以及像变了一个人的少年大杀四方的事情在落叶宗里传的沸沸扬扬。 有人说落叶宗这样对待少年,少年肯定会心生怨恨,记恨落叶宗。 也有人将一口气就把夜晓蝉吹的魂飞魄散的少年魔化成一个魔头,认为他随时都有可能魔化,覆灭落叶宗。 但是同样有不少人在了解这一切后也替少年不值,认为他实在是太委屈了。 总之是众说纷纭,成了那些通过只言片语了解到的下人们茶余饭后的谈点。 金茗全是下人中管事,平常接触到的也是宗门里有身份地位的弟子长老,所以对于这件事,女子心中到是有些一定的了解。 对于山上那个有礼貌有和气的小师叔,金茗是又心疼又害怕,她真的担心这个被冤枉的少年会因次对落叶宗心生记恨。 不是修行人,但是在落叶宗这么多年,受到天地灵气的滋养,就是凡人也都能延年益寿身体强健,更何况是一个偶尔修行一些炼体功法的女子呢。 这次没有人提前在半山腰等她,没有用多久,金茗很快就踏上了金柳峰。 “金茗姐。” 待人接物这么多年,金茗的性子已经是极为沉稳了,但是在见到向她打招呼的少女长相后,女子惊讶的手中拎着的食盒都险些掉在地上。 这位少女说话的声音怎么那么像宋皆宜,但是在长相上也相差太多了,简直就是天地之别啊。 不敢断定对方是不是宋皆宜,金茗问道:“这位姑娘,您是?” 那张被她用来遮掩真容的面皮已经被她撕下,如今露出本来长相的少女笑道:“金茗姐,我是宋皆宜啊。” “宋姑娘,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如果世上的女子就是头顶上的星空,那么少女一定是苍穹上的那轮明月。 “不好意思,金茗姐,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以前用那个样子跟你讲面,还请你不要见怪。” 金铭连忙摆起手,“哪里哪里,宋姑娘,是我失礼了才对,实在是因为你太漂亮了,我才这么问,真是对不起。” 那群女子们当初竟然还嫌弃少女丑,认为少年有什么比的癖好,真是笑话,要是看到了宋皆宜现在的样子,不知道这群人会怎么想,是不是会无地自容,如果少女这都算丑,那世上还有好看的人?原来被认为喜欢丑的少年的审美和眼光才是最好的,金茗将食盒递给宋皆宜,“董师叔呢?怎么没有见到他?” 宋皆宜心里忧愁的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董难言他是抽了什么疯,从见到她真容貌的那天起,少年就像是当初她的状态一样,足不出户,即便是出来,也是远远的躲着她,连张望都不敢。 “他...他在修炼。” 宋皆宜编出一个借口,“最近发生的事情相比金茗姐你也知道,对他的影响比较大,我也不敢打扰他。” 原来是这样,金茗轻声道:“宋姑娘,事情我听说了一些,确实不怪董师叔,我作为一个下人,也不敢说些大话来安慰董师傅,但是希望董师叔能看开一些,忘掉这些不愉快的过去,向前看一些。” 女子说的话没有错,对于这个不闲谈,也没有因为样貌取笑过她的女子,宋皆宜心里还是很有好感的,少女抱拳道:“放心吧,等到他有空,我一定把你的话转告给他。” “宋姑娘,小心些。” 金茗提醒道:“快别这样折煞我了,一挥食盒里的汤就要撒出来了。” “汤?什么汤?” 以前已经喝过很多汤的少女询问道:“难道又是?” 金茗捂嘴笑道:“灵鸡汤。” 目送着女子走下金柳峰,宋皆宜想了想,走上了木楼。 白衣女子已经退出落叶宗外守护着她,宋皆宜轻轻敲了敲木门,“董难言,刚才金茗姐来了,你都听到了吧,食盒我都给你放在屋外了,你赶紧趁热吃了,别浪费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董难言就从开窍境成为登楼一境,这样的速度不知道要吓坏多少人,不过就算是这样,宋皆宜的境界还是要比他要强上一些,尤其是在前几天的战斗中有所感悟,少女已经成功的踏上登楼二境并且稳固住境界。 所以听到外面没有了声音,神识发现不到宋皆宜的董难言打开门的时候,跟站在外面的少女四目相对。 故意在这里等着不走的宋皆宜嬉笑道:“还行,没傻,还知道饿。” 少年看上去要比几天之前沧桑了许多,宋皆宜注意道少年的脸色,“董难言,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你是不是前几天受伤了没有说?” 少年的脸色很红,宋皆宜担心少年隐瞒着什么伤势不说,于是把手贴在了少年的脑门之上。 “好烫啊。” 少年的脑袋烫手,宋皆宜喝道:“你发烧了怎么不说?” 一般的感冒疾病是威胁不到修行人士的,一定是少年感染上了什么严重的疾病,或者是因为前两天身子虚弱,给了风邪可趁之机。 拉着少年,宋皆宜就要往出走,“快跟我下山看药师。”少年一把将袖子从宋皆宜的手中拉扯出来,“不用了,我没事。” 心里知道为什么脸上发烫,少年拿起食盒就要关上门。 咔嚓!木门都被宋皆宜掰掉一个缺口,少女冷声道:“别跟我耍性子了,你现在生病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手掌向前一探,宋皆宜就像是从九天上下尘的一样,青衣飘摇间,说不出的惊艳。 面对着少女的这一抓,董难言手里拿着食盒腾不出手,将它向上一拍,少年身子略微侧过,身子紧紧贴在还没关上的木门之上,然后一只手轻轻的在宋皆宜的手臂上一敲,改变少女的攻击方向。 右臂在董难言的一击下开始向左倾斜,宋皆宜张起的手掌突然握紧成拳,然后拳身一横,向右方扫去。 才碰触到少女衣袖的董难言脸色又涨红了几分,他始终无法接受宋皆宜就是那个少女的事实,所以这几天来,他不敢见她。 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梦,结果梦成真了,他却反而有一些失落,说不出的失落。 如果不拿出些真本事,他恐怕真挡不住少女,掌心中有雷鸣声响,董难言一手附在后面抓住木门,另一只手出拳挡在面前。 这座木楼细微的摇晃了一下。 董难言自己的手掌已经被逼迫的压住了他的鼻子,少女喝道:“我不想对你出手,快跟我走。” 一道道光华从面前的少年身上升起,宋皆宜拳上稍微收力,向后悄悄退了一步,不是因为她挡不住这招,而是担心这么近的距离会伤到董难言。 呯! 少女的青衣上沾染了一些汁液,董难言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趁着宋皆宜愣住的时候,少年赶紧将门关上。 看着碎裂一成一地碎片的食盒,宋皆宜无声无语。 与少女只有一门之隔,坐在地上的董难言闻着从缝隙中飘荡来的香气,目光像是飘到了从前。 走下金柳峰没有多久,金茗就恭敬道:“见过老祖。” 请过了安,金茗低声道:“老祖,您怎么在这里?”第一抓机 从女子上山后就开始在这里等待的叶净问道:“他神色怎么样,看上去开心还是难过,你们之间有谈论什么嘛?” 说是过几天再找董难言,但是充满愧疚的叶净实在是没脸去见少年,但是又很担心少年,所以他这才派金茗给金柳峰上送食,然后向女子询问山上的情况。 “回禀老祖,我并没有见到董师叔,是宋姑娘接待的我。” “没有见到他。” 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的叶净示意女子可以离去了,然后他望了望金柳峰,叹息一声,离开了这里。 回到自己的山上,叶净看了看明显有了复苏迹象的叶澈,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昨天,有可能永远无法苏醒的叶澈的手指突然动弹了一下,这让老者惊喜万分,而今天躺在床上的老者眼皮都在轻颤,有极大的可能这两天就会苏醒!坐在床边,叶净跟昏迷中的老者诉说着这些天发生事,就像是有了倾泄的地方,老者说了很久很久,这才起身离开这里。 百废待兴的落叶宗在这次战斗中伤了根本,叶澈重伤,门中长老弟子身死,以及更为严重的山水根基受损,这都是需要上百年来修复的。 昨天去归根山上看过一次叶华,男子的情绪也已经好了一点,降临在山上的老者见到了正欲下山的叶芷,“这是要去哪?” “叶净爷爷,你是来找我父亲的?” 叶芷低头道:“爷爷,我想去金柳峰。” 昨天就阻止过少女一次,叶净摇头道:“听爷爷的,这段时间先不要去,让他慢慢静静,给他点时间。” “可是...” 少女明显是不想放弃,叶净摇头道:“我已经派金茗去过金柳峰了,但是没有见到他,想来是不想让别人打扰,所以你不要去了。” 叶芷哦了一身,然后无精打采的回到了住所。 叶净叹息一声,然后向归根山大殿中走去。 依旧跟出关之日一样,披头散发的叶华胡子拉碴,正在大殿之上饮酒,见到了推门进来的叶净,男子大笑道:“二叔,你来的正好,来来来,陪我喝一杯。” 满屋都是酒气,这里有堆成小山的空酒壶和一地的酒壶碎片,叶净一掌拍碎了男子递给他的酒壶,大声喝道:“叶华,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酒壶被老者打碎,男子有些心疼,只不过当他从地上拎起另一壶酒的时候,他心中空缺就立即被填满,大口喝过酒后,叶华醉醺醺道:“我像什么样子?二叔你傻啊,喝醉的人当然是醉鬼的样子了。” 叶净一步冲上前,一把攥住男子的衣襟,“你不是醉鬼!” 无力的瘫在座位上,叶华醉眼惺忪道:“不是醉鬼?那我是什么?” “你是落叶宗的宗主!” “落叶宗?宗主?”,叶华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一股癫狂的气息从他身上流淌出来,让叶净蹬蹬向后直退。 “我不是什么落叶宗之主,我。”,叶华怒喝道:“我就是一个收拾破烂的废物!” 原本接手风雨飘摇中的落叶宗就让叶华觉得压力巨大,但是没有想到留下这烂摊子的人竟然是他的父亲,已经走火入魔的叶华疯癫的语无伦次。 “我到底算是什么!我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叶华。”,叶净叹息道:“谁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森骨域的这件事,是我们错了。” 对面的男子不言不语,只顾着喝酒,叶净离开前轻声道:“找个时间,你和我去一趟金柳峰,是我们对不起董难言,我不想伤了那孩子的心,我们该跟他道歉认错的。” 老者已经离开了归根山,将酒壶重重的向地上一摔,听到董难言这个名字,叶华眼中露出寒芒,他大喝道:“都是你,都是你!” 如果不是少年,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这一切就会一直被掩埋,他还是那个肩负重任的落叶宗宗主,落叶宗还是跟森骨域水火不容。 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 黑色的烟雾从叶华背后散出,缭绕在大殿之内,男子冷冷一笑,目光阴寒。 跟落叶宗相比,森骨域还是老样子,这趟落叶宗之行只是损失了几十名弟子和一些长老,对根基日渐壮大的森骨域来说,算不得什么。 森骨域的禁地已经算不得什么禁地了,原先出现在这里的雕像已经消失不见了,而祁夫人的墓旁则多了许多坟墓,其中一座坟墓前的墓碑上就刻着夜晓蝉三个字。 今天没有什么事,静坐在这些墓碑之前,白露轻轻诉说道:“你们都是无辜的,我欠你们的,下辈子再还。” 小山之上,阻挡齐道真的禁止已经消散掉了,那天小道士正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落叶宗的众人已经各回各山了,找到一个落叶宗弟子,打探到发生了什么,齐道真的脸是阴一阵,晴一阵,最后听到董难言,宋皆宜,叶芷都没有事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知道董难言现在一定很难受,齐道真不准备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坐在小山之上,齐道真一根根的把签抽出来,然后再放回去。 时间已经从正午到深夜,已经两天没吃东西的董难言肚子又些饿,这个时辰少女应该是睡了,外面没有什么声音,况且今天中午争执中他把她送上来的食盒打碎了,想必她应该生气了才对,不会理睬他的。 董难言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打开木门,准备出去找一点吃的。 木门打开,董难言惊讶道:“你...” 月光洒在少女身上,董难言苦笑道:”你在这干什么?” 以为少女一定没有什么好话,说不定还要动手,没有想到宋皆宜并没有这样,而是轻声道:“是不是饿了?” 董难言低下头,“有一点。” “那楼下有果子,下去吃一点?” 栽种着一颗种子土地旁的木桌上摆着一盘灵果,宋皆宜看着少年吃了几颗,轻舒一口气。 “要是不够,我再去给你洗,山上还有挺多的。” 董难言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吃饱了。” 金柳峰上只有轻轻的风声,璀璨的星光和柔和的弯月,宋皆宜找话打破沉默道:“林姐姐已经出手帮助叶澈和周摇了,不过因为他们境界低,所以还不能一下子就恢复,最起码要等个四五天。” 听到叶澈和周摇都没事了,董难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点笑容,“谢谢你的林姐姐,还有,谢谢你。” 林姐姐答应过她这段时间不再神念聚集在她这里,宋皆宜说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事,董难言低头道:“好多了。” “中午对不起啊,我不该动手的,但是因为我看你脸上很烫,怕你生病了,所以才那样的。” 宋皆宜抱歉道:“就是可惜了那碗灵鸡汤了。” 听到宋皆宜这么说,董难言心里更不是滋味,沉默了半天,然后他开口道:“中午是我不对,我也不应该出手的,白瞎了你送饭上来的一片好心了。” 两人都说对不起,那是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董难言双手紧张的放在膝盖上,心中十分愧疚,“你该不会是看我打碎了食盒所以才一直观察我的吧?” 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就见到少女,肯定她是时时刻刻关注着这里才能赶的来。 “没有呀,食盒不光是因为才碎的,也是因为我,我没有用神识一直观察你。” 想要从膝盖上拿下来的手徒然狠狠的掐住肉,董难言转头看着静坐在身旁,眺望着星空的少女,“那你怎么那么快就出现在哪里?” 满天的星辰都没有她的侧脸好看,宋皆宜轻声道:“因为我一直都没有走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记性差 昨晚上的夜很静,静到让少年和少女竟然在静看星空中入睡了。 等到董难言第二天一早醒过来,清晨的微微日光像是一道金粉,洒在少女的眉眼上,明媚耀人。 原来她昨天中午一直没有离开,怪不得打开门就能看到她。 少年的眼神复杂,顺着心中的本意来说,从换生湖里如梦的恍惚一见后,这个样貌就已经刻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就比如为什么当初在落叶宗祖师堂里,他会多看了叶芷两眼,那是因为少女长得好像跟她有一丝像,所以他才会把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只不过后来发现,她们并不像。 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她只是他的梦中人,在想起时候会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少年平时只是把她埋藏进心底,当作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当作一个记得最深的美梦,直到宋皆宜揭开脸上面皮的那一天,他才发现,原来这根本就不是梦,她一直就在他的身边。 按理说他是应该激动喜悦充满兴奋的,但是偏偏他没有这种感觉,心中还有着淡淡的失落和悲伤,在少女撕下面皮后,好像那个曾经跟他朝夕相处的宋皆宜就再也不见了。 他好想她。 很想。 心中这个坎有些过不去,所以董难言一直不愿意面对少女,直到昨天晚上,听到少女说的那句“我没有离开后”,少年心中的心结才有些悄然松动。 是呀,宋皆宜一直都是宋皆宜,不管她的面貌怎么变,她是不会变的。 冬天的山上有些冷,就算是有了一点日头,但是被风一吹,还是让人感觉凉飕飕的,他身上还有秋色法袍护身,但是现在少女身上可是一件普通的衣衫。 董难言轻轻的离开这里,从木楼里取出一张毯子,轻轻的给她披上。 少女似乎没有被他吵醒,看着她睡的香甜的样子,一瞬间,董难言的面前好像有两幅容貌交叠在一起。 原来当初他没有看错,把他从湖底救出来的就是她,明明背对着太阳,少年脸上却带着温暖的笑容,他柔声道:“谢谢你了,宋皆宜。” 现在就是在与时间赛跑,留下少女在这里继续酣睡,少年去山的另一边吐纳练气去了。 就在少年走后,木椅上的熟睡的少女睁开了眼睛。 其实在董难言醒了时候,宋皆宜就已经醒了,只不过刚要睁开眼睛,她发现他竟然在盯着自己看,所以想了想,她没有什么动弹。 低头看了看他递过来的毛毯,宋皆宜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把毛毯裹的更紧了些。 “董师叔。” 跟往常一样准时送餐的金茗见到了吐纳完毕,正在山边徘徊练拳的董难言,笑着打招呼道:“好久不见了,董师叔你还是这么勤奋。” “金茗姐。” 见到了女子,董难言也很开心,落叶宗经历了这么大的祸事,女子安然无恙,这让董难言打心里为她开心,要不是昨天怕见到宋皆宜,他真想跟女子打声招呼。 示意女子小声一点,那边还有人在睡觉,董难言闻到香喷喷的味道,接过食盒笑道:“好久没有喝到金茗姐炖的灵鸡汤了,这次可要一饱口福。” “啊?”,金茗诧异道:“董师叔,我不是昨天刚给你送过吗?” “额。” 说漏嘴了,昨天的灵鸡汤早就洒在木楼上了,董难言支吾道:“那个,太好喝了,所以没有喝够。” “没喝够?” 金茗笑道:“那好办,董师叔,这两天我保证每一顿都让你喝到新鲜的灵鸡汤。” 听到有人夸她的饭菜好吃,是金茗最开心的事情,跟董难言谈了一会,女子高高兴兴的下山去了。 吃过了一些食物,董难言把食盒放在了宋皆宜身边,然后悄悄了的离开了金柳峰。 说来也怪,刚开始那天他浑身酸痛,全身骨头都像是散架了一样,然后经过两天的休息,他现在简直好的不能再好,浑身充满了力量,踩在这株需要成年人张开双臂才堪堪握住的树上,董难言有一种感觉,他只要用力打出一拳,就能让它横倒在地。 不过人有生命,树也有生命,董难言脚步一踩,飞快的在枝头间跳动,然后停在了溪水边。 拿石头来试一试没什么事吧。 董难言脚下扎的很稳,然后一拳向一块巨石上打去。 只听到咔嚓一声,但是石头却没有碎裂,董难言挠了挠头,难道是他自以为是,产生了这种错误的感觉? 准备去看望一下叶澈师叔和周摇怎么样了,董难言抓紧时间,飞快的向叶净师叔的山峰上飞掠而去。 在少年离开溪水后,那块纹丝不动的巨石竟然开始以一种极快的频率颤抖,摇晃的整条溪水都在晃动,然后在这种频率之中,足以容纳的一人躺卧的巨石,化成粉末,洒进溪水中。 只不过少年离开的早了,看不见。 路过了叶净师叔的山峰,但是董难言没有想了想,没有先去,准备等从神通楼看完周摇后回来再去。 经过了战火的洗礼,神通楼也在这次战斗中出现破损,不过经过了这两天的修理,外表上看去,整个楼梯焕然一新,显得生机勃勃。 落叶宗的有资格进入神通楼中弟子很多都在这场战斗中受伤了,所以这几天神通楼显得比较冷清,没有什么人来。 推开封闭的大门,董难言走了进去,“赵妙长老。” 和往常一样,老者正在楼梯的拐角处等着他,“小友。” 老者看着一步步踏着楼梯而上的董难言,心中感慨无量。 被落叶宗误会,险些死去的是他,解开落叶宗和森骨域的恩怨,让一切真相重见天日,化解了落叶宗之危的也是他,尤其是少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实力,让老者在再次见到他的时候,竟然心中有了敬畏之感。 “小友是来看周摇的?” 赵妙猜出了董难言来的目的,“他现在的状态不错,被刘耀强行搜魂导致撕裂开的神魂现在竟然缓缓愈合,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神乎其神。” 昨晚知道是宋皆宜的林姐姐出手相助了,董难言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没事儿就好。” 跟赵妙一起走上楼顶,见到了正在一张玉床上躺着的男孩,董难言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了他好久,确定他的状态越来越好后,这才起身跟老者告辞离开。 “董难言。” 在即将走下楼梯的时候,赵妙叫住了他,“我有一事不明白,不知道能不能问?” “赵长老有话直说。” 站在楼梯上俯视着少年,心中竟然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赵妙问道:“小友救治周摇,是觉得让他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打算救活他再折磨他?” 董难言惊讶的笑道:“这怎么可能,我救活他还要折磨他干嘛?” 赵妙说道:“他可是背叛落叶宗,出卖你的人啊,你不恨他?” 董难言想了想,“恨到谈不上,只是有一点失落,就感觉是你信任的人背叛了你一样。” ”但是。”,少年轻声道:“谁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肯原谅他,是因为我知道他有不得已的难处,他亲人的性命都在森骨域的手里,他没有办法,只能牺牲我来换取家人的平安。” “所以你原谅了他?”梦想文学网 赵妙缓缓道:“但是不管是他有什么样的苦衷,他终究是背叛出卖了你,这次是你没有出事,如果你每次都这样大肚,这就是你的弱点,早晚有一天你会在这上面吃亏的。”老者说的话不假,董难言笑道:“那我怎么办,难道要我现在杀了昏迷不醒的他?” 抬起头,直面着赵妙,董难言说道:“我知道这可能是我的弱点,会被有心人抓住,但是有些本心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不想做,他背叛我,我只是少了一个朋友,如果我杀了他,那就会让一个家庭感受丧子之痛,两者相比,我觉得还是前者好一点。” “董难言,你这样...” 第一次没有礼貌的出言打断别人说话,董难言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现在能说这种话是因为这次福大命大,没有死在周摇手里对不对?” 严肃且认真,少年沉声道:“如果这次是幸运,那么下一次,我一定要凭自己的实力来改变这一切,不管是谁算计我,陷害我,我一力破之!” 这几天宗里已经恢复正常,叶净几乎没有下过山,一直陪在昏迷的叶澈身边,在这个很平常的上午,老者突然眼睛一凝,然后轻叹一声。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心有愧疚不敢去金柳峰,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上门来了。 敲门声响起,叶净轻轻一抬指,大门就自动向内开启。 “董师侄。” 叶净看着走进来的少年,脸上神情复杂。 “叶净师叔。” 董难言对着叶净行了一礼。 “你是来看叶澈的?” 看到仍然处于昏迷中的叶澈,董难言眼里满是心疼,老者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 下山历练暗中陪在他的身边。 为他去淋风谷夺来桃树下的神镜。 去森骨域当着白露的面想要让她放了他。 这些董难言都记在心里,同样的,还有面前对他满脸愧疚的老者,他的好,董难言也都记得。 是他把自己从小镇上带到落叶宗。 是他给了自己一座山峰,让自己一个离南镇的下贱孤儿,变成了宗门众人口中的小师叔。 是他处处都想着自己,在祖师堂里软磨硬泡给自己求来了幽草和秋色。 因为从小就经历的多,或者说想市井街坊里看的多了,别人对他的好,董难言每一条都如数家珍的记得,但是别人对他的冷嘲热讽和眼中的厌恶,董难言虽然记得多,但是忘得也多,前街的姜大爷曾经在他夏天滑在泥坑中的时候拉了他一把,所以第二天,电闪雷鸣天泼水的时候,在众人都不敢上山打柴的时候,有人浑身湿透,卸下了横放在背后,比他都高的树枝,敲了敲那户人家的门,然后消失在雨中。 有个总相亲失败了很多次,喜欢去说书楼喝酒的男子有一次因为在酒楼中没有搭讪成一名从外乡而来的女子,兴致不高的出门后迎面见到了董难言,把气头都发在少年身上的男子当着人来人往的众人骂了少年两句,然后气势汹汹的从少年身边走过,把他吓得不轻,收到了很大的委屈,本来应该很记恨男子的少年过了几天后,又在前街的街道上见到了男子,只不过这次男子似乎兴致不错,带着刚刚追求上的女伴,满脸的笑意,这笑容似乎有感染力,让董难言也傻笑起来,甚至心里还在祝福他这次一定要抱得美人归,恩爱到老。 老者再次对他鞠躬,董难言赶紧扶起叶净,“师叔,你这是干嘛。” “师侄,我要向你道歉,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啊。” 如果从一开始就相信董难言,那也许就不会让少年吃那么多苦,叶净惭愧道:“师侄,你要是不接受我这一拜,我就是死了也不安心啊!” “师叔,你想的太多了。” 董难言没有再出手扶老者,而是开口道:“师叔,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对不起我,虽然一开始你没有相信我,让我有点伤心,但是那是人之常情,你后来不是相信我了吗,后来我跳进枯井鬼牢也不关你的事,我真的没有怨恨你。” “师侄...”,叶净老泪纵横。 “师叔,你怎么还哭上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可真要生气了哦。” 董难言把话题转过去,“叶澈师叔怎么样?” 擦了擦眼泪,虽然董难言说原谅了他,但是老者心中还是对少年满是愧疚,“你放心,叶澈他有些好转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 “那就好。” 董难言望着床上手指微微颤抖的老者,心里呢喃道:“叶澈师叔,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呀。” 长春宫中,在虚弱到来凌虚境都维持不住的常垣被白露击杀的时候,坐在蒲团之上闭目的老者突然睁开眼睛。 感应到长春宫祖师堂中常垣的魂牌已经碎裂,老者双目如电,勃然大怒道:“竟然有人敢杀我长春宫弟子!” 常青和常垣都是他的弟子,但是心目之中,老者更为偏爱后者,此刻得知爱徒陨落,老者蹭的一下子从蒲团中站起来,手指不停的在大腿之上敲打,常垣最后气息消散的地方竟然充斥着驳杂混乱的气息,让他无从推演,气急之下,老者竟然化作一道流光,直奔远处而去。 元婴境的老者所过之处如同掀起一场风暴,沿途也不知道掀飞了多少宗派和大国,在落叶宗外停下,老者望着常垣消散的地方,以及那颗在祖师堂外的小型长青树,他怒不可遏。 原来常垣死在了落叶宗! 念及当初的那一份情,自己没有出手剿灭你们,如今爱徒却死在你们手上,老者简直就像是一座随时可以爆炸的火炉。 掌心上腾起耀眼的亮光,老者也不打算问什么,整准备一拳葬送了这里的时候,有人在他耳边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这句冰冷的声音就像是一盆冷水,把老者身上的怒火浇干净。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身旁有人,也就是说,如果刚才身边开口说话的这个人出手,那他很有可能就已经没有性命了。 转过身,见到这位穿着白衣的女子,老者抱拳道:“你是?” 奉小姐的命令,守在落叶宗外的女子面色不善,刚才这个老者似乎想要出手,她再次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都是元婴境,但是长春宫的元婴境和青神山的元婴境有的比吗? 看不出女子的修为高低,老者只能抱着最坏的打算,认为眼前的女子是一名实力在他之上的修士,所以老者不敢造次,回答道:“我的徒弟死在了这里,所以我...” “所以你?” 眼前的老者跟那个叫什么常垣的家伙身上的气息很相似,女子冷声道:“你徒弟已经死了,我杀的,要么滚,要么死,给你三息。” 女子这么说,让老者傻了眼,没有想到对方承认她杀了常垣,而且还敢这么威胁自己,老者气的心脏都在猛烈的跳动。 “一。” “二。” 眼看三息就要到了,老者五官都要拧在一起,最后在女子即将吐出最后的“三”字时,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这里。 为何他能从一名扫地的弟子变成如今的长春宫之主,除了他的资质,更重要的,不就是他一直以来秉守的小心二字吗 女子的修为他看不透彻,如果对方是弄虚作假还好,但一旦是真的深不可测,那他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常垣已经死了,老者暗叹一声,像长春宫返回。 落叶宗外,见到昨夜和清晨的金柳峰,如果老者不走,大概在五息之内就能让他陨落的女子遥望着拿着玉佩轻笑的宋皆宜摇头道:“老祖,该不会这就是小姐的机缘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别叫我师兄 能够修成元婴境的,可以说每一个都是天资出众,拥有异于常人的机缘,但是长春宫的元婴境想要跟青神山的较量两下,那就有些让人贻笑大方了。 在苏如是和状态诡异的“少年”面前,女子是显得有些不入流,但是要是在神州东部同等境界里选,她还真不惧怕谁! 还好那个老者走得快,不然很有可能,就要有一名元婴境陨落当场了。 女子现在拿不定主意,老祖吩咐过,要她隐藏在暗处,等到小姐有危险的时候带小姐回青神山,但是现在她已经显露真身了,那么什么时候带小姐离开这里呢? 看小姐的样子,她是不愿意回去的,那么她该怎么跟老祖复命呢? 若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还好,但是最近接触到的人实在是太让她心惊了,眼中有星光的神山男子,残剑中的苏如是残魂,以及就跟小姐朝夕相处的少年的惊人变化,这都是她无法控制的变数。 老祖说小姐这趟出行会有机缘,女子暗思,虽然如是剑算是惊天的不传之秘,但是青神山并不是没有与之相媲美的功法,以小姐的身份,想学什么学不到,这怎么能算是老祖口中的机缘呢?尤其是小姐的青神衣还放在障林国的桃树下了,这不是亏了吗?看到现在把玩着玉佩,脸上露出浅浅笑容的宋皆宜,再想到青神山上那个将别人家山峰截到自己院子里的女子的丧心病狂的做法,身在神州的女子不敢开口,只能在心里默叹道:“神山害人啊!” 金柳峰上,宋皆宜摩挲着那块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玉佩。 张三临走之前说要送她一件东西,想来应该就是它了吧? 落日的霞光撒在少女的脸上,让人有些难以分辨她的脸色是自然红润还是霞光所染,张三送给董难言的玉佩曾经在宋皆宜手里有过一段时间,所以少女对玉佩并不陌生,现在手里的这块玉佩,分明就是跟少年的那块是一对啊! 这算是什么意思? “宋姑娘。” 从叶净的山峰上回来的董难言出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手上捧着一些灵果,他呼唤少女过来帮帮忙。 慌忙把手里的玉佩塞进袖子里,宋皆宜看到董难言滑稽的样子有些啼笑皆非,从少年的怀里拿出一些,“山上又不是没有,你摘这么多回来干嘛?而且你不是有乾坤袋吗,放进那里不就好了吗?” “我知道山上有,但是瞅着这些新鲜,所以就摘了点,也没想那么多,所以就直接回来了。” 这一捧叫一点? 宋皆宜帮着董难言把这些灵果都放下,然后问道:“下山去看你师叔和周摇了?” 董难言点头道:“嗯。” “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好多了。” 知道这全都是宋皆宜口中那位林姐姐的功劳,董难言挠头道:“宋皆宜,你帮我想想,我该怎么感谢那位姐姐。” 还行,不是个白眼狼。 宋皆宜笑道:“不用感谢了,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可是...” 宋皆宜摇了摇手,“你现在未必有什么让林姐姐看上眼的东西,而且林姐姐也不会管你要,所以说你不用向着怎么感谢她,等到你以后有能力了,你还能记得今天的这份人情,那才是难能可贵。” 别看宋皆宜的年纪小,但是涉猎过很多东西,在青神山的记事录上,曾经收录一则故事,让她记忆颇深。 是关于青摇州如今一位剑仙的故事,当初连饭都吃不起的,连修行都是靠着被别人引进一座仙山的男子在他最弱小的时候,曾经结识过一位通玄境的大修士,只不过当初年岁已高的老者只是伪装成一名差不多渡海境的修为,在男子生死关头,救过男子两次性命,当初男子的感激的恨不得将心肝肺都掏给老者,磕头碰脑跟老者许诺要当牛做马偿还老者的恩情,但是以老者通玄境的修为,哪能会为难一个连凝神境都不是的小家伙,老者之所以救他的命,只不过是觉得他很有毅力,所以最后,老者送给他了一本修行功法,算是结下了一桩善缘,飘飘然的离开了,这门通玄境留下的功法算是让男子脱胎换骨,从此之后,男子在修行路上突飞猛进,直至最后成为一名元婴境的剑仙,并且与青摇州的一些剑仙组成的剑盟,整体实力不容小觑。 因为一桩宝贝出世,剑盟前去争夺,结果最后被一名老者夺宝而出,杀出重围,打算找一处隐蔽之地调伤的老者没有想到剑盟布局竟然这么周密,在碧海青天中,他面前出现了一位手持长剑的男子。 两人相见,老者甚至第一时间都没有认出这位剑仙就是当初被他赐下一部功法的男子,到还是男子认出了这位老者。 没有想到当初那个连凝神境都不是的男子如今竟然都是一名元婴境的剑修,知道男子是剑盟的,老者知道他想要离开这里应该是很难,但是老者没有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让男子放他带着宝物走,而是取出宝物,递给男子,笑问男子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如是按照正常的故事情节发展,男子当然会是大义凛然的放他一马,但是结果却出人意料,那一日,碧海都被两股撕缠的气息打的海潮翻腾,男子不但没有念及当年的救命之恩放老者一马,反而出手跟老者厮杀起来,最后成功的纠缠到剑盟众人赶来,将这位通玄境老者斩杀掉,瓜分了老者的宝物。 承诺易,实现难。 所以从看了那则故事后,宋皆宜就不爱许下什么空口承诺。 落叶的余晖已经快要消失不见,马上天就要黑了,正当宋皆宜吃了两颗董难言带回来的两颗灵果,打算点上灯的时候,金柳峰上来了一名侍女。 这名从归根山上而来的女子对董难言恭敬道:“董师叔,叶芷小姐请你去归根山上一叙,说是有紧要的事情。” 落叶宗有这么多山峰,董难言基本上每座山峰都去过,但是归根山,是他去的次数最少的一座,听到叶芷有要事要找他,董难言客气的回复这名侍女,“好的,辛苦你,我一会就过去。” 侍女施礼后告退,点燃了烛火,宋皆宜奇怪道:“这么晚了,叶芷怎么会找你去归根山?” “你...”就怕少女要打趣他,董难言说道:“你可别瞎想。” “不是。” 宋皆宜皱起眉头,“以往叶芷找你,都是亲自来金柳峰,什么时候让你去过归根山?而且为什么要在天色这么晚的时候找你?更何况是既然是有要事找你,怎么还会让侍女过来传话,这不是耽误时间吗?” “那你的意思是?”,董难言摇头笑道:“总不能叶芷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我吧?” 叶芷跟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宋皆宜倒是相信少女的为人,不认为少女会对董难言做什么,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就是让她有些心神不安。 “我跟你一起去。” “啊?”,董难言说道:“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了?” 宋皆宜看着少年,“该不会是你们俩约会的暗号吧?” 又来了。 董难言苦笑道:“我不是担心你这幅样子别人都还没见过,怕她们突然见到接受不了吗?” 他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不宁,宋皆宜把烛火熄灭,“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 落叶宗的夜晚很黑,山路上没有什么灯笼,只能靠月色和夜视而行。 对落叶宗要比宋皆宜熟悉的董难言率先在前面给少女领路,路过溪水旁,在月光的照耀下,水面上倒映出飘飘若仙的少女样貌,董难言之看了一眼,就赶紧把头抬起来,但是眼睛里的画面消失了,脑子里的还在。为尊书院 “董难言。” “董难言。” 叫了两遍少年的名字,最后看着像没听到她说话的董难言一头撞在树上,宋皆宜无奈笑道:“你该不是聋了,瞎了吧,面前的树看不见,叫你也听不见。” 脑袋上起了一个包,董难言捂着脑袋,羞愧的没脸见人,“我刚才有些不舒服,所以失神了。” “不舒服?”,宋皆宜朝少年递过一只手,“没事吧?” 拉着少女的手从地上站起来,董难言心跳的更快了,“没事...我们走吧。” 看到少年慌慌张张向前飞跃而去,搞不明白状况的宋皆宜摇了摇头,紧随着少年赶去过。 归根山下,用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赶到这里的董难言对宋皆宜说道:“你要上去吗?” 侍女说的是叶芷有要事找董难言,可不没有带上她,宋皆宜摇头道:“我就不上去了,我在这里等你。” 从知道少年要去这里后,宋皆宜一直心里不宁,尤其是到了归根山下,这种感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明显。 “一会要是有什么情况发生,你就动用的你的藏雷拳法,声音越大越好,这样我就能及时发现,到时候上去救你。” 董难言笑道:“不会有什么事的,叶芷怎么可能对我出手,你放心,要是真有什么情况,我一定照你说的做。” “嗯。” 看着董难言走上了归根山,宋皆宜抬头望去,月色好像被一片乌云所阻,归根山上,漆黑一片。 跟上次来到归根山上一样,在大门之外,董难言客气的两位站在门口的侍女说道:“麻烦两位通知叶芷姑娘一声,就说董难言已经来了,在外面等她。” 每天站在门口的丫鬟都不是固定的,这两位长相不错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董难言这个真人,知道是这位落叶宗名气最大的董师叔来到归根山,她们不敢怠慢,一个站在门外,一个急匆匆的走进去通知叶芷。 从着门口这个女子善意的笑了一笑,董难言安静的站在门口等着。 见到少年对她这么一笑,门口的女子心里早已经产生了无数的幻想,不过除了这一眼之外,少年就几乎再也没有打量她一样,这样她不禁有些气馁,悄悄的挺了挺胸。 “董师叔。” 先前那名进去通报的女子没有出来,反而是一名笑意盈盈的长袍女子从门内走出,对董难言笑道:“让师叔久等了,里面请。” 见到这名女子,刚才挺起胸膛的女子不由得紧张道:“管事。” 冲着女子点点头,长袍女子带着少年走进归根山。 这里的景色应该是落叶宗最好的,廊腰缦回,路过了山池水亭,走过了岩沙木砖,在一座大殿之前,长袍女子停下脚步,转头对董难言恭敬道:“董师叔,到了。” 在女子的不经意间,董难言蹙了一下眉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叶芷的闺房? 大殿的门被女子轻轻推开,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董难言缓缓的踏了进去。 在少年走进后,大门瞬间关闭,里面没有一盏灯亮起,就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董难言暗道一声不好。 除了归根山以外,落叶宗里都是正常的的晴天,漫天的阴云下,站在山脚下的宋皆宜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但是想到这里是落叶宗,尤其是叶芷找董难言,那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所以少女耐住性子,耐心的在这里等着。 已经有两个侍女替换原本在归根山门口前侍女,仅剩的那个侍女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替她的班,心中喜悦之余,又有一点点疑惑,进去通报叶芷小姐的那个妹妹去哪了? 刚才因为是管事出来,所以女子没有多想,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女子出来,女子就动身在归根山上寻找起来,可是找了半天,女子也没有什么发现,心中纳闷道:“难道是她偷偷溜下山去了?” 正当女子反身时,不小心听到了树林旁有声音,走进去一看,只见跟她一起站在门前的女子被人绑住,嘴上塞着东西,正在冲她摇头。 一旁,女子管事对走进来的女子扶额道:“你这么好奇干什么?” 身处于黑暗之中,董难言不敢放松,全神关注中向着后摸索着,想要在从来时的地方离开这里。 来的时候觉得没走几步,但是现在摸索中,董难言觉得他已经走了几十步,却还是没有触摸到墙壁之类的东西,这让董难言心中直呼不好,觉得是不是已经着了道,深陷在什么幻境之中了。 这里不是枯井鬼牢,没有什么灵气的禁锢,神通法术应该可以使用才对,但是令人奇怪的是,没当董难言手中闪现出火光的时候,亮光就会自动熄灭,就像是他身后有人,吹灭了他的指前的烟火。 宋皆宜说过,如果有什么不对付,那就要用藏雷拳法来警示她,想到这里,在黑暗中的董难言拳中蓄力,正要一声让一声惊雷炸响在归根山的时候,有人握住了他的拳头。 大殿内亮起一盏盏灯火,所有的黑暗全都向董难言的身前涌去。 原来从始至终,大殿里都一直亮着灯,只不过是因为少年面前的男人散出的黑暗实在是太浓郁了,所以遮挡住了一切的亮光。 面前的人披头散发,董难言皱起眉头,“叶华师兄。” 听到少年这么叫他,披头散发的男子脸上有一抹神色浮现,不过很快就一闪而逝。 “叶华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拳头被男人出掌握住,本来应该如春雷的拳头上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里不是叶芷待的地方,看来找他的也不是叶芷,董难言用力的想要将拳头从男人的掌心中抽出来,但是男人的手掌就像是磁铁,任凭他如何用力,男人的手掌就是纹丝不动。 “别叫我师兄,我看我该叫你一声师兄才对。” 叶华眼神阴翳,“董难言,你来落叶宗就是一个错误,老老实实无忧无虑待在你的家里不好吗,非要上山修行,山上有有什么好的,我跟你说,高处不胜寒,站的太高,会感到冷的。” 在少年没来这里的时候,虽然有森骨域的虎视眈眈,但是叶华倒是觉得有些拼劲,肩上的压力大,但是带给他的动力也打,为了落叶宗更加美好的明天,他愿意去付出,愿意去承担,愿意为落叶宗众人顶起一片天,但是随着董难言来到落叶宗,一切都变了,少年不光揭开了伤疤,甚至让伤口重新i流血,顾谦不是叛徒,他的父亲叶望才是一切的真凶,落叶宗和森骨域这么多年来相互厮杀的误会就这么揭过去了,那他呢?他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他不惜走火入魔,也要成为渡海境又是为了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被否定,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少年,手掌用力,叶华向后一拉,将董难言扯到面前,然后松开手,一掌向前拍去。 董难言的身型扭转的像是陀螺,这才卸去大半部分力道,但也是砸在后方。 嘴角流出鲜血,董难言抬头问道:“师兄,你想干什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怪物 如果不愧是百窍齐开的天骄。 这一掌要是放在别的登楼一境上,叶华觉得不会有人能活着跟他问话。 缓缓收回这一掌,他对董难言笑道:“干什么?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黑暗重新充斥在这里,阴侧侧的寒冷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我要杀你呀!” 虽然少年在后山上可以一口气吹散夜晓蝉的魂魄,但是叶华不觉得少年能随时切换那种状态,不然那么逆天,实力修为早已经超脱神州偏僻之地,又何必还要来落叶宗拜山修行? 虽说感觉少年的那种状态不能随时触发,但是为了小心起见,已经把董难言当做造成他现在这样的元凶的叶华一出手就是杀招。 烛火又开始闪动,但是董难言面前却黑的惊人。 叶华掌心之前有一面如水镜般浑圆的薄片,黑的纯粹,令人心惊。 沉沦苦海,不见天日。 叶华现在施展的不是落叶宗里记载的招式,而是单纯的将他心里的阴暗贯穿于全身。 浑圆的黑色薄片却带给董难言一种锋利之感,如果正面挨上那可能脑袋都会变成两半,所以少年猛然侧身,欲望向左闪避开。 叶华的杂乱长发飘动,心里冷笑一声。 他已经先发制人,一个登楼境怎么可能从他手上逃走? 然后在冷笑中,男人脸上的表情一变,因为他扑了一个空。 自从枯井鬼牢昏迷苏醒以后,董难言就觉得身体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变化。 以往在跟别人打斗中,都是需要凭借降尘身法来躲避别人的攻击的,但是这次叶华的攻势太快,快到他来不及施展降尘,而是身体出于本能的一顿,没有想到,反而真正躲过去了。 退到后方,跟仿佛停滞在身边的男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董难言沉声道:“叶华师兄,我究竟哪里招惹你了?” 叶华的表情不是很自然,两次出手都没有让少年闭嘴,这让他的脸色狰狞。 “少说废话,董难言,今日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让侍女去金柳峰告诉董难言说叶芷有事找他是叶华想出的主意。 以他沉沦境的修为,在神州偏僻之地单单只在白露一人之下,本来是不需要使什么计策把董难言引来这里的,但是担心要是在外面出手会引来一些长老阻止,尤其是他的三叔叶净,所以到最后,他还是选择让少年死在这里。 本来以为第一掌就可以让董难言去见阎王的叶华没有想到少年竟然比想象中的要难缠,此刻两招已过,再也没有耐心,叶华身后黑烟腾起,就像是一道魔影,双目通红,贪婪的俯视着董难言。 自己跟叶华的境界差距太大了,董难言知道他在男人的手里是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的,每一次都是在鬼门关前晃悠,董难言拳中如有雷声起,大殿内如有惊雷炸响! 这样在山下的宋皆宜就能听到了吧,本来还以为有着一线生机,不料眼神冰冷盯着他的叶华说道:“你施展藏雷拳法是想要告诉别人你在这里?传递出消息?” 男人大笑道:“别妄想了,这里已经被我布下结界,谁也听不见!” 在董难言眉头紧皱中,叶华一把向少年抓去。 如叶华所说,归根山上的确有结界,所以哪怕是大殿中雷声震耳,但是在山下等候的宋皆宜耳边确实没有半点声音。 既然求救信号发不出去,那么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是自救了,身体的反应速度非同一般,董难言再次躲过了叶华的一抓,不过他还来不及庆幸,身形跃起还未落地之中,他的脚踝被人抓住。 这种感觉就像是以前穿着缝缝补补的单衣时触碰到了冰冷的冬雪,董难言低头自视,叶华那个背后由纯粹黑暗构成的人影双目亮着红光,抓着他的脚裸正在嘿嘿直笑。 身上鸡皮疙瘩都生起来了,董难言在空中抬起左脚,一脚向下踩去。 不过没等他的脚踩在人影身上,少年的脖子就被人掐住。 轰! 整个人都嵌进墙壁里,叶华收回手,再度对着人形的凹陷处踹了一脚。 这面墙壁上面已经满是裂痕,叶华对着里面结结实实受了他一脚的少年笑道:“跑呀,你不是很会躲吗?怎么不躲了?” 五脏六腑传来一阵剧痛,董难言说不出话。 “别这么盯着我。” 脚下继续用力,直到董难言闷哼一声,叶华才收回脚,然后把用手指点在董难言的眉心上,没有任何闲言碎语,男人冷漠道:“去死吧!” 这一指足以穿山碎石,更何况是人的头骨,随着手指发力,叶华的表情却是突然发生变化。 从冷漠到震惊,在即将杀死少年的时候,叶华背后了冷汗直流,那一个刹那间,恍惚中,他好像手指指在了一座威严的神像上,让他心生惶恐,产生退意。 身后的阴暗虚影随之消散,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董难言,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是谁!” 扶着墙壁,就连当初厉有疾都能隔着秋色震得他气血倒腾,更何况是沉沦境的叶华,挨了男人一脚,董难言望着歇斯底里的叶华,吐了一口血沫。 “你能从枯井鬼牢中出来,你杀了开山鼻祖,你还欲要杀了你的侍女,你不是董难言,你不是董难言,你是魔,你是魔!” “你说什么?” 宋皆宜也好,还是少年见过的人也好,每一个都没有跟少年说过这件事,还蒙在鼓里的少年问道:“你在说什么!” 在倒退中捡起一壶酒,大口饮下后,叶华癫笑道:“我说你是魔。” 也顾不得动静会不会太大,让众人有所发现,落叶宗的山水气运疯狂向男人手中汇聚,形成一柄落叶衔接的长剑,只不过跟从前那种枯黄颜色相比,这次的长剑上带着一丝黑色。 腐烂之黑。 抛开其他不谈,在落叶宗里,这是他最强的手段了,叶华掐诀一直,长剑勾动起山水气运,就像是一条奔流而下的大河,向着董难言冲去。 渺小的如同河床上的一粒泥沙,在董难言眼睁睁看着这条大河冲过来的时候,突然有一座巍峨高山出现在他的面前。 凡事有对比,可能你认为的大江大河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一条小河流,同理,在董难言眼中势不可挡的长剑在女子眼中不过像是摆设一样的物件,一巴掌将这柄山水气运所化之剑拍进大殿墙壁之中,在墙壁碎裂倾塌声中,女子只是看了一眼叶华,后者就蹬蹬蹬的后退数步,然后地板一震,双膝跪在地上。 “董公子,不用担心,有我在这里,没人能伤的了你。” 叶华设下的结界,落叶宗里的众人当然发现不了,但是来自青神山的女子是何等人物? 在落叶宗外注意到这里动静的女子一开始不相信叶华真的会对董难言下死手,但是直到落叶宗山水气运震动涌向归根山的时候,她才发现叶华竟然是想动真格的。 董难言和自家小姐关系匪浅,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出手相助,而且除此之外,少年更是与神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女子在第一时间就出现在董难言面前,为他挡下了这一剑。 这名女子就是宋皆宜口中的林姐姐,董难言抱拳谢道:“多谢林姐姐。” 女子笑道:“董公子不用这么客气,我家小姐…” “董难言。” 在那柄山水气运剑击破了覆盖大殿的结界后,董难言迟迟不下山,在听到归根山上响起的巨响后,宋皆宜知道一定出什么事了,所以她从山下冲上去,来到了声响的源头处。 看到了林姐姐在这里,宋皆宜稍微松了一口气。 看到少女冲过去搀扶住董难言,女子轻声道:“小姐放心,董公子没什么大事。” 董难言对她投过来一个放心的眼神,但是看到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宋皆宜怒从中来。 当初叶华怀疑她,把她丢进枯井鬼牢,她不怪他,因为刘耀的诡计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但是现在看到他对董难言出手,少女心里的怒火终于宣泄出来。乾坤听书网 她不是落叶宗的人,但是董难言可是叶心的弟子,当着他的面拜了祖师堂的落叶宗弟子啊! 宋皆宜对着跪在地上的叶华怒喝道:“你这个混蛋,你竟然想杀董难言!” “哈哈哈。” 女子虽然是随意一瞥,但是叶华头顶却像是有一座大山压着他,让他不能站立。 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男子狂笑道:“我是混蛋,那他是什么?怪物吗?!” 男人竭力挣扎,抬起一点点头,笑容玩味道:“他都要杀你,你还这么关心他,看来你们的感情真是不一般啊。” “你胡说什么!” 还没有跟董难言说那件事,见到叶华这么说,宋皆宜正要过去给他一拳让他闭嘴的时候,身旁突然有人出声。 “宋姑娘,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从枯井鬼牢昏迷后,再次醒过来就是出现在落叶宗和森骨域众人面前,其中的空白处发生了什么? 叶华说是他杀了落叶宗开山鼻祖,甚至还想对宋皆宜出手? 如果只是叶华单独对他说,那么他有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此刻见到叶华当着宋皆宜的面这么说,董难言倒是隐约觉得这一切可能是真的。 宋皆宜停下脚步,她之所以没有跟董难言说这件事,实在是不想让少年担心,发生在董难言身上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诡异到连元婴境的林姐姐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所以她不想说出来让他担心。 “董难言,你别听他的。” 现在还不是什么好时机,正当宋皆宜想要搪塞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董难言对她轻声说:“宋姑娘,别骗我。” 知道董难言的为人,如果被他知道她今天在说谎,那么他一定会跟自己不高兴,所以想了想,最后宋皆宜轻叹一声,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董难言。 少年听完之后变得很沉默。 注意到董难言的表情,叶华大笑道:“哈哈哈,现在知道了吧,你看看宗里的人都是怎么看待你的?你还不懂吗?你这个怪物!” “你闭嘴!” 宋皆宜忍无可忍,冲过去,拳头直奔叶华的眉心而去,不过在即将触碰到男人的时候,叶华轻笑一声。 有人赶到宋皆宜身边,伸手握住了少年的拳头。 董难言对宋皆宜摇摇头,然后面对着叶华,“可能我是个怪物,或者我能给人带来不详,但是我从没有对过同门出手。” 少年的情绪很低,但是声音却很洪亮,“我无愧落叶宗。” 叶华的脸上表情有了变化,听到殿外的破空声,他对着董难言冷冷一笑,“这话你留着跟别人说去吧。” “发生什么了?” 山水气运产生这么大波动,而且归根山上又传来动静,叶净和落叶宗的长老前来查看情况,见到双膝跪在地上的叶华,降下云头的老者大喝道:“叶华,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宋皆宜是在听见山上的动静后闯进归根山的,女子管家没有阻拦的住,而随后空中闪烁而来的那些人影女子更是不敢阻拦,任由由叶净带队的这些落叶宗长老进入归根山。 注意到董难言也在这里,叶净一下子闪到董难言和叶华面前,望着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女子。 这个人有些印象,当初在后上的时候,她好像跟宋皆宜站在一起,不过后面就消失不见了,原来她竟然还没有离开落叶宗。 “阁下是谁,为何来我落叶宗出手伤人?” 这里在场的只有四个人,那么排除点受伤的叶华和同样身上带着伤痕的董难言以及跟在少年身后的少女,那么出手之人只能是这个白衣女子了。 面对着老者的喝问,女子并没有回答。 她虽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但是面对着渺小如蝼蚁一样的人的喝问,女子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只要愿意,相信她只要吐出一个字,就能立刻让叶净魂飞骨散。 “叶净师叔。” 董难言轻声道:“不关这位姐姐的事,是我出手的。” 老者和落叶宗的众人一愣,前者以为他听错了,回身问道:“董师侄,你说什么?” 在叶华要杀他的时候,是女子及时过来救下的他,他怎么能让女子替他被黑锅,体会过被误会的感觉,少年大声道:“我说是我出手的。” 叶净默不作声,然后他笑了笑,“师侄,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怎么可能对叶华出手。” “师叔,不是我出手。” 听到董难言的话,刚松了一口气的老者下一刻如同被五雷轰顶。 “是叶华想要杀我,所以唤我来到这里。”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叶华怎么会要杀董难言? 叶净把目光投向叶华,后者苦涩道:“三叔,他说的没错。” 叶华望了望董难言,“是他想要杀我,你信我还是信他?” “董难言要杀你?”,宋皆宜怒道:“你和刘耀可真是师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还能在不要脸点吗?敢做不敢认,就只会颠倒是非黑白?” 叶净的眉毛皱的拧在一起。 最近的糟心事怎么这么多? 这件事确实像宋皆宜说的,跟刘耀污蔑董难言的那件事很像,但是又有不同,因为刘耀只是落叶宗的一名弟子,而叶华则是他们落叶宗当家人,是他们落叶宗的宗主,连宗主都话都不信,那他们还能相信谁? 但是经过上一次的事件,相信董难言为人的老者对叶华问道:“你说董难言要杀你,为什么?” 看样子三叔是相信董难言多一点,叶华低声道:“三叔,你要相信我啊,我也不相信董难言会对我出手,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指着董难言,叶华沉声道:“那日在后山上的情形你们也都是亲眼所见,他就是一个怪物,发起狂来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是他要杀我啊。” “怪物,怪物,一口一个怪物,我看你是个废物!” 打不过林姐姐,就要用这种办法来伤害董难言的叶华让宋皆宜气的怒目圆瞪,她再也忍不住了,抽出拳头,就要将男子打的桃花开满面。 不过关键时刻少年又是拉住了她。 听到叶华说完原因之后,董难言从在场的这些长老眼中看到对自己的恐惧,以及一种嫌弃。 他握住了宋皆宜的拳头,然后轻声道:“师叔,不用想太多,我最后说一次,不是像叶华说的那样,是他想在此杀我,而不是我要杀他。” “信你?”,叶华大笑道:“董难言,你让三叔怎么信你,我是落叶宗之主,难道我能骗他们不成,你问问在场的这些长老,他们信你吗?!” 女子冷冷的一瞥男子,叶华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股至高至远的气息骤然出现在这里,恐怖到让所有人都开始战栗。 听了叶华胡搅蛮缠在这里絮叨半天的女子冰冷道:“就你也配我们三个杀你?” 第一百六十章 天大寒 除了董难言和宋皆宜以外,在场的落叶宗众人全都战战兢兢的,身体像是被周围无形的空气所挤压,只要女子稍一用力,就会血肉模糊,血溅当场。 “三...三叔,你看到...了吧...” 叶华牙齿作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他并不担心激怒女子,因为按照他对董难言的了解,少年是绝对不可能让女子将落叶宗的这些人全杀了的。 果然,就在女子面色冷漠中,董难言出声制止道:“林姐姐,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求你放过其余人一马,不管他们的事的。” 少年的天资是世间一等一的,但是要是说品性,女子则认为有些优柔果断,太过于善良。 不是不提倡善良,而是在修行人的世界里,有时候过度的善良,不但不会让别人感激你,反而会让人认为你好欺负,给人可趁之机,用来大做文章。 女子虽然很想将这些看不明白事实的蝼蚁一扫而净,但是这毕竟是董难言的事,“董公子客气了,公子自行处理,不用理会我。” 女子推到宋皆宜的身后,静静站立。 身上的压力消散,叶华站起来,“三叔,这一切你都看到了吧,董难言跟这名来历不明的女子关系不一般,三叔你...” “够了!” 上一次没有相信董难言,险些让老者悔恨终生,这一次面对着正在看着他的少年,叶净喝斥叶华道:“你不要一直引导我判断董师侄是凶手,除了你说的,你还有什么证据吗?” 看来老者是吃一堑长一智,宋皆宜笑道:“说的好。” 少女冷眼望着叶华,“瞧见没,都没有人信你,你可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就你这个样子,配座落叶宗的宗主吗?” 叶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幽光,他和叶净可是只见可是有着血浓于水的关系,他可是老者的亲侄儿啊,结果到现在老者竟然相信这个半路出家上了落叶宗的董师侄?! 叶华对着宋皆宜大喝一声,“你闭嘴!” 男人大声喊道:“我还有什么证据?我就是证据!” “既然三叔你不相信我”,身上带着伤痕的叶华扫视着在场的众位长老,“你们呢?” “你别白费力气了,大家都不是瞎子,谁会相信你?”,宋皆宜怒斥道:“你口口声声说是董难言要杀你,那他为什么要杀你?” 这个少女最是牙尖嘴利,叶华听完宋皆宜的话后冷笑道:“为什么?我也正想问问你呢,你问我为什么,那他在后山又什么要杀你?!” “解释不了是不是?”,叶华指着董难言笑道:“他就是一个怪物,怪物想要做什么,当然没有原因。” “你...” 宋皆宜气的直咬牙,要不是今天有董难言在场,她真想让林姐姐狠狠的教训叶华一顿! 注意到落叶宗众长老看着他时眼底露出的恐惧之色,董难言叹息一声,然后轻轻开口,将叶华为什么要杀他在众人面前讲了一遍。 叶净的脸色一变,不少长老也是双目一缩,而也是同样才知道原因的宋皆宜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叶华,你当真是这个意思?” 承认了才是傻子,叶华盯着叶净,然后摇头笑道:“三叔,你只有一个董师侄?我难道就不是你的侄儿?你相信他,不信我?” 男子恼羞成怒,“论亲疏,你和我父亲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是我的亲叔叔,论尊卑,我是落叶宗之主,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叶华。” 如果要是让叶净在董难言和叶华所说中选一个,叶净选择董难言,因为少年说的似乎比叶华更有道理。 “叶华,你是落叶宗的宗主不假,但是宗有宗规,在落叶宗,就算是宗主触犯了宗规,那也不能网开一面,至于你我之间是叔侄不假,但是你忘了吗?就是当初因为相信你父亲叶望,才会导致落叶宗变成如今这样!” “你别提他!” 归根山上升起一道黑色屏障,近乎遮盖了整个天空。 叶华疯狂道:“别在我面前提他!” 除了夜晓蝉融合了叶知秋,双魂合一出现在落叶宗,让落叶宗诸峰摇动外,这是落叶宗几百年来第一次山根晃动。 身为落叶宗之主,叶华张开双臂,尽情的吸纳着落叶宗的根基气运。 “叶华,你干什么!” 还跟出现在归根山大殿里的那柄山水气运剑不一样,山水气运剑虽然也是消耗落叶宗山水气运,但是就像是口渴之人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虽然水缸里的水少了,但是只要经过一些时日,终归是能续上的,而现在叶华这样吸纳落叶宗的山水气运,那就是砸破了水缸,虽然能解燃眉之急,但以后却是无水可积,空缸一口罢了。 “快停手!” 叶净是落叶宗的老祖,他当然也可以引动落叶宗的山水气运,此刻他全力以赴,竭力引导着从诸峰上流出的气运原路返回。 只不过叶净凌虚境巅峰的修为跟叶华相比有些差距,只有一小部分山水气运在老者的引导下返回了山峰。 “三叔,没有用的,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今天我就自己来清理门户。” 这般大肆吸取落叶宗山水气运,叶华现在的感觉好极了,站在落叶宗上空,俯视着下方的众人,叶华觉得他现在崇高如神明。 “林姐姐。” 宋皆宜丝毫不慌,虽然感觉出现在叶华的状态很恐怖,但是身后有女子在,就算是天塌下来,宋皆宜相信林姐姐也能扛得住。 “我落叶宗宗内的事,跟你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 叶华向着董难言大喝道:“你难道一直要靠着这两个女人吗?董难言,你就靠你自己!” 抬头望着叶华,董难言竟然笑了出来,“你不是说我是怪物吗?” “如果我是怪物,你现在还能活吗?” 董难言对着身后欠身道:“林姐姐,麻烦你了。” “董难言!” 没有想到少年竟然在这个时候让女子出手,叶华有些乱了。 看样子到了关键时刻少年还是不傻的,白衣女子轻轻点头,然后没有脚下没有任何动作,仍然是随意的向着天上一瞥。 叶华周身还未被他吸收的迷蒙气运像是被一道无形之剑撕裂,叶华身子一沉,双脚上如同拴着千斤巨石,坠落在归根山上。 “叶华,承认了吧,你说我靠着她们,那你靠着什么呢?就靠着撒谎吗?” 分析错了,本来以为依照董难言的性格在刚才会自己迎战他,没有想到少年竟然向那名女子求救,坠落在山上的叶华看到董难言独身一人走了过来,他心中一喜,然后起身飞掠过去。暖才文学网 董难言只觉得眼前一闪,就有一只手扣在了他的脖子上,同时站在他身后的男人朝着宋皆宜和白衣女子冷声道:“三息之内离开落叶宗,不然我就杀了他!” “叶华!” “你少叫我!” 叶华对着走上前的叶净喝道:“都是你,如果你不带他上山,落叶宗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事情闹到了现在这样,叶华一只手掐住董难言的脖子,另外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董难言的太阳穴上。 看来董难言说的是对的了,叶净苦涩的摇摇头,“如今落叶宗和森骨域的矛盾已经解开,我们虽然元气大伤,但是现在正是百废待兴,重头再来的好时候,你这是在干什么?” “好时候?”,叶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变成现在这样,你却说现在是落叶宗的好时候?” 叶华声嘶力竭喊道:“为了落叶宗,我这么多年来一刻都不曾放松过,全心全意的为落叶宗着想,为了落叶宗,我匆忙闭关,哪怕是知道会走火入魔,我也仍然要成为沉沦境,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落叶宗吗?!!” 现在在说什么谎已经没有意义了,叶华笑道:“是,是我在说慌,是我要杀董难言,但是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呢?在我和他之间做选择,你不还是一样选择了他吗?他天资高,你关照他我无可厚非,但是我从小到大在落叶宗长大,我是落叶宗的宗主,你为什么不想相信我,相信他?!” 哎,叶净心里叹息一声。 果然最担心的事情来了,当初叶华要闭关突破凌虚境的时候,他和叶澈就觉得不妥,因为叶华距离渡海境不是只差一丝,而是相差还有一段距离,不是那种水到渠成,而且叶华身为落叶宗之主,带着那么大的压力去闭关突破,成功的几率很小。 “叶华,你听我说,不是...” “我听你说什么!” 叶华手指向董难言的太阳穴上一戳,“三叔,你不用说了,今天我就带着董难言一起死!” 在叶净和落叶宗众位长老的惊呼中,叶华的手指已经按在了董难言的太阳穴之上,只不过奇怪的是,并没有什么血液流出。 他现在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凡人,浑身没有力气的叶华转头对女子问道:“你干了什么?” 像是对付这种境界的小虾米,青神山的女子真的是都不用动动手指,一眼锁住了叶华身边的天地灵气,同时禁锢住了男子体内的大小气,女子来了兴致,“你既然这么恨董难言,那我不如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 稍稍给叶华身上的禁锢松了一松,让男子的修为恢复成登楼境,女子说道:“机会给你了,你把握住。” 感觉到现在自己只有登楼三四境左右的修为,叶华正在震惊女子的实力之中,他掐着少年脖子的手掌被人反手一抓,然后转到他身后,一拳向他的背心砸去。 虽然现在跌境在登楼,但是叶华的敏锐程度可不只是登楼境这么简单,明白少年已经开始反击,叶华右脚向前重重一踏,然后猛然回身,一只手护在后心面前,握住董难言的手。 虽然叶华的反应已经相当之快,远胜一般的登楼境,但是男人却忘了,他已经不再是沉沦境了,所以握住董难言拳头的手掌感觉到剧痛,手腕处响起一声咔嚓之声,叶华收起右手,向后倒掠退去。 “呵,叫唤的这么厉害,结果现在在相同的境界你根本就打不过董难言,你羞不羞啊,落叶宗的宗主?!” 宋皆宜讥讽道:“不对不对,董难言只是登楼一境,而我们叶华宗主,貌似可是有登楼三四境的修为哦,啧啧啧,没想到以大欺小还打不过,是我高看你了。” 根本不理会宋皆宜的嘲讽,现在在登楼境,叶华才真正知道董难言的实力到底是有多么惊人。 以前以凌虚境和沉沦境的眼界去看,只觉得少年虽然天赋虽高,但是实战不一定是什么样子,但是这么强的天资,至少应该是同境界无敌才对。 叶华心中满是震撼,这个少年哪里是同境界无敌,分明是已经开始跃境对敌了! 还不待叶华多想,他的面前有一声惊雷炸响,董难言拳出如龙,以一种莫测之势,对着叶华的头顶打来。 藏雷拳法叶华并不陌生,叶华一只手负后,将一口气提到顶峰,然后另一只手就像是雷霆一样缓慢而又迅速的对上董难言的一拳。 两道惊雷声!一前一后在归根山上炸响,在男人和少年拳拳相对,僵持不下之中,叶华负后的手掌中突然闪现出一柄落叶长剑,他冷笑一声,以一种刁钻的角度,长剑从董难言的后身划过,刺向他的后颈。 女子给叶华这个机会,叶净不敢反驳,这个女子一眼就可以让吸纳落叶宗山水气运的叶华坠下空中,并且禁锢住他的修为,让他跌境成为登楼境,这至少得是一名金丹境才能做到的吧? 虽然董难言实力惊人可以越境作战,但是叶华毕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道凌虚境,并且还在不久前成为了沉沦境,作战经验远远要超过董难言很多,看到叶华背后的手中的金色长剑一闪,叶净正要出声提醒一下董难言的时候,不曾想到长剑已经到了董难言的后颈,为董难言捏了一把汗,正要上前阻止的叶净停下脚步,满脸震撼。 董难言和叶华两人之间,有一朵一朵的霜花凭空坠落,在董难言身后,在落叶长剑即将刺进他的后颈之时,一柄霜花点点的长剑突然出现,挡住了长剑,并让它倒插在地上。 结果霜降剑,董难言现学现卖,跟叶华如出一辙,以男人的招式对付男人,一剑向着叶华的后颈刺去。 “哼。” 现在不是惊讶少年身边怎么会突然出现一柄长剑的时候,叶华收起拳,身子向前一俯,然后双手抓住董难言的双腿,向上一拉。 重心不稳,董难言只好改变霜降剑的方向,将霜降剑插在地上,阻止身子的倾斜。 双手掐起诀,趁机得逃得叶华怒喝道:“落叶衔杀阵。” 董难言身旁的灵气疯狂的涌动,在空中勾勒出落叶的形状,如同忽然而起的龙卷风,将少年卷在其中。 千万道落叶齐齐向风暴中心里的董难言射去,势要将少年射成筛子。 灵气涌成的风暴中亮起了皎洁璀璨的光华,将藏华施展到极致,光芒源头处的董难言向前奔跑,凡是光亮和风暴交汇处的地方,就会想起刺人耳膜的撕裂声。 在落叶宗里,能修有藏华的人只有董难言一个人,就连叶华也不知道这门功法的奥妙之处,见到董难言竟然冲出他布下的杀阵,叶华心中有惊,但是依旧不急,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落叶,叶华口中念念有词。 “叶脉丛生,根深蒂固,郁郁葱葱,竞相坠落。” 不止是归根山,整个落叶宗的树木周围泥土都裂开缝隙,然后从中扬起一部分尘土,冲天而起,凝聚成一颗颗无比巨大的石块,悬浮在董难言上空。 这分明就是耍无赖,见到叶华借助外力来对付董难言,宋皆宜不齿道:“以大欺小还要用宝物,你这么废物怎么不去死啊?!” 像刚才一样,叶华根本不理睬少女,没有因为宋皆宜的话而分心,他双手朝天一指,然后向下一挥,喝道:“降!” 一颗颗巨石滚落而下,归根山上像是下起了一场流星雨,只不过这要是砸在人的头上,别说是登楼境,就算是凌虚境也得受伤! 衣衫飘荡,在巨石即将砸下来的时候,董难言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将身上的秋衣脱下,董难言一拍乾坤袋,将幽草剑取出,然后一并抛给叶华。 “秋衣是你从乾坤袋中给我的,幽草是你去祖师堂中取的,现在我都还给你,你我之间,两不相欠。” 接过这两件法宝,叶华讥笑道:“所以你是想清白着去死了?” 仰头望着天上砸下的巨石,少年摇头道:“不是。”天寒地冻,寒气逆极。 一道剑气冲天而起,将漫天碎石一扫而光。 “你把秋色穿上吧。” 左手上是霜花点点的霜降,右手上则是吞吐着寒芒的白色长剑,董难言轻声道:“不然我怕你挡不住我下一剑!” 归根山,今日天大寒!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好冷 落叶宗的空气向来清新的沁人心脾,但是在那柄寒气扑鼻的雪白长剑出现后,空气都仿佛凝结成冰坚,侵入人的五脏六腑。 天大寒! 站在露出喜悦表情的宋皆宜身旁,看到双手持剑的董难言,女子不由得心中把少年的“位置”在次向上提了提。 霜降剑,大寒剑。 如是剑秋冬两剑。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青神山的女子当然没有学过如是剑决,但是几百年前,她却是曾经跟有资格学过如是剑的人并肩作战,所以对此并不陌生。 如是剑乃是至高无上的剑决,随人随景,随情随心,只要有登楼境的修为就可以修行,但是在登楼境就可以显化出两柄如是剑的,她还真是闻所未闻。 只要半路夭折,这样的资质,日后结婴指日可待,甚至通玄也不是… 还没等感叹完,女子的瞳孔骤然一缩。 还是第一次双手持剑,董难言似乎有些不适应,只见他握着两把剑,然后双手一合。 一柄雪白之剑出现在少年手中,剑身上刻有朵朵霜花。 归根山上寒气不但没有退去,反而在冰坚上结起一层冰霜。 可是寒冷的天气冻不住女子波澜起伏的心湖。 被董难言的举动惊住的女子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据她所知,如是剑共有二十四节气,每一节气便是一柄剑,能显化出节气剑的很多,但是能六节归一季,修成四季剑的就是屈指可数了,至于最后四季归一,真正天地如是一剑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当初跟她并肩作战的女子在元婴境也不过是修成夏荣剑,那就已经被称赞为天资绝顶了。而现在,女子看向董难言。 少年刚才做的事,无疑比修成四季剑还要让她震惊。 霜寒剑属秋,大寒剑属冬,虽然只是节气剑的融合,但是在登楼境就将两种季节融成一剑,这分明就是最后如是剑的雏形啊! 她自己现在只能显化出一柄雨水剑,没有想到董难言现在已经赶超过自己了,宋皆宜为董难言高兴同时,心里也在暗自加油,她可绝对不能被少年超过! 明明已经陷入绝境之中,谁也没有想到董难言最后竟然是用一剑撕开了叶华布置的大阵,在寒冷中,不少长老想到后山上的那一幕,在惊骇之中不由得稍稍向后退了两步。 一旦少年又变成那样,那谁挡得住?谁敢保证不会死? 手指关节都已经红肿,狠狠握着金色落叶的叶华却像是浑然不知一样。 这座阵法还不是他现在的必杀之技,但是董难言这么简单的就从中走出来,这让叶华有些茫然。 最后的杀招能不能杀了董难言,他现在也不确定了。 少年施展的剑法他从来没有见过,见到董难言正在一步步向他走过来,叶华问道:“这不是我落叶宗的剑法,你从何处习得?” “关你什么事?” 在雪白的长剑出现后,董难言的脸庞似乎有一些冰寒,“我一没偷,二没抢,你管我从哪里学的?” 脚掌重重的向着地面一踏,就像是离弦之箭,董难言飞跃而起,刻有霜花的雪白长剑所过之处仿佛有空气都要冻成冰坚。 面对着这一剑,叶华心中有感,这一剑不可挡,只能退! 但是只要他退了,那么就意味着在这场交锋之中他已经占了下风,光是在气势上就已经说了,谈何再出手击杀董难言? 绝对不能退! 叶华背后突然重新出现一道黑色的虚影,影中亮起猩红色的光芒,注视着董难言,同样更是注视着叶华! 眼中充满了贪婪,再得到叶华允许后,虚影张开双臂,整个人没入叶华的身体之中。 “林姐姐,他这是?” 和虚影融合后的男人速度变得要比刚才快了一大截,竟然在一瞬间避开了董难言的大寒剑,然后脚踏着虚空,远远的离开那里。 “那道黑影是他心中的魔障,他虽然沉沦苦海,但是看来应该是还没有彻底走火入魔,不过看样子,他现在是选择完全入魔来提升实力了。” 女子缓缓向前伸出一根手指。 什么沉沦境,渡海境,在她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男人竟然妄想用这招来突破她随手的压制,恢复凌虚境的修为,这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林姐姐,你不用出手。” 既然叶华躲过去了,董难言从半空中降下来,“让我自己来。” 少年的天资已经让女子很震撼了,但是就算是青神山上的登楼境,想要跨越这么多境界去击杀一个曾经是沉沦境,如今是凌虚境的修士,那也是不现实的,如果不用什么宝物之类的,想要跨越五六个境界,那除了站在世上最高处的那些人培养的苗子外,女子不觉得其余人能做到。 “董公子,他现在已经是凌虚境了,你不用急着出手,等我重新将他压制到登楼境,你再自己解决。” 刚才看到落叶宗众位长老看待他的目光带着惊惧和闪躲,有些伤感的董难言心里很凉,从他来到落叶宗起,虽然他没有做过什么有利于宗门的事情,但是他自问,他也并没有做过什么有愧于落叶宗的事情,他真的很努力的把这个地方当成家,金柳峰他已经完全熟悉了,两层的木楼他也睡惯了,甚至他有时候可以闭着眼睛走下山,来往于各条山间小路上。 落叶宗里有着对待他如亲人一样的叶净和叶澈,有他的好朋友齐道真和叶芷,有曾经往返金柳峰时能在溪水青石边闲聊跟他闲聊的周摇,有准时准点,不辞辛苦给金柳峰送餐的金茗。 来这里不算久,什么半年都不到,但是换了新的环境后,他再也没有体会到小镇里的人看待他的眼神,只是在今天,少年发现,原来他仍然是那个令人畏惧厌恶的灾星,他还是那个不受人待见的离南镇孤儿。 那些长老里有不少都是曾经见到他笑着打招呼,和蔼可亲的老者,可是现在,董难言能从他们的目光读出一些东西。 那些闪避畏惧的眼神仿佛在说,“叶华,董难言,你们打吧,打吧,一个是走火入魔的宗主,一个是状态诡异的怪物,你们最好同归于尽才好。” 董难言心中叹息一声。 原来周围人对待他的态度从来都没有变过,在小镇,他是引来祸患,带来不详的灾星,在这里,他是状态诡异,让人惊惧的怪物。 自嘲一笑,董难言攥紧手中的长剑。 “林姐姐,没关系,我自己来。” 这把冒着冷气的长剑好像在微微颤抖,冰凉的剑身仿佛需要享受滚烫炙热的鲜血,董难言持剑遥指叶华。 “别只会闪躲了,不是想要杀我吗?来呀!” 剑鸣声骤然在归根山上响起,整座山峰地表都结上一层寒冰,长剑所指之处有冰线般的剑气凝视定型而去,在叶华眼皮刚刚眨动的时候,便已经刺进了男人的肩头。 灵云山韩长老,剑血山庄厉寒和厉有疾,淋风谷风洪,障林国鬼主。 与这群人交手,虽然都在他们手上吃了不少亏,受了不少伤,但是因为有着秋色护身,所以董难言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只是承受了些被秋色卸去大半部攻击的力道而已。 而现在,这件保护了董难言很多次,如今被叶华穿在身上的秋色长袍肩头上却已经破损,露出一个不过拇指长的小洞。 这道凝结成冰线的剑气很快,在他刚刚察觉到的时候,剑气就已经进了他的身。 贯穿他肩头的剑气还在不停的散发着寒气,叶华侧视,他的肩头上没有任何血迹,所有的伤口在被剑气刺穿的一霎那就被重新冰冻住,感觉到正在体内不停乱窜,要冰冻住他五脏六腑的寒气,叶华大喝一声,身体中所有经脉窍穴都在发光,在远处看去,像极了对着阳光的树叶,脉络清晰明亮。 这股寒气极为难产,任凭他如何驱散,都不能将其赶出体内,叶华脸上露出汗水,正在忙着处理体内的时候,他忽然感觉体外面前闪过一道寒风,冰冷的刺骨。 原来是少年赶来刺了一剑。八一中文网 叶华顾不得体内的寒气,一道剑气已经是造成这么大的伤势,要是再给少年这么刺上一剑,那后果不堪设想。 董难言最熟悉的剑光在他面前闪过,刻有霜花的长剑被一柄古朴的长剑所挡住,董难言右手换左手,然后身子一倾,惊雷过处,一拳打在叶华的腹部。 体内本就是冰寒交加,寒冷的剑气让他流走灵气的经脉都仿佛冻结住了,变得十分堵塞,每当他出手的时候,他就感觉身体说不出的难受,那种忽冷忽热的感觉让他无法忍受,现在幽草虽然挡住了这一击,但是董难言这一拳彻底让他失去了平衡,直接一个翻滚,被打的跪在地上。 捡起了遗落在地上的幽草剑,董难言把它丢到叶华的面前,“你不是说是因为我才害你变成现在这样吗?现在别人都没有出手,只有你我两人,你来杀我呀。” 这一刻董难言手中的长剑剑气直接暴涨,归根山上仿佛成了一片冰棘之地,无数剑气化成的冰棘在少年周围向外缓缓移动,像是要在归根山上扎根一样。 “林姐姐,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呢?” 董难言现在这个状态十分怪异,冷的可怕,完全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年。 难道,他又不是董难言了? 这里的寒气已经让视线模糊,但是以女子的修为自然一切都在她面前没有掩藏。 女子皱眉道:“那道不是,只不过,他好像心神被长剑引导,类似走火入魔。” 如是剑为何被称为至高剑诀? 除了修成之后实力突飞猛进之外,修炼成如是剑的人,心神都一定很强大,因为如果心神不强,那就很有可能被如是剑的情绪所引导,变得心神溃散,走火入魔。 随情随景,随人随心,如是剑不是特指的剑,而是一种感觉,一种状态,而如果持剑之人被这种感觉所误,不能从情绪中挣扎出来,那么如是剑上的情绪一定会影响他的心神,让这中情绪成为主导情绪。 听了女子这么说,宋皆宜焦急道:“林姐姐,你赶快想想办法啊。” 就算是董难言能跨境杀了叶华,但是如果因此走火入魔,那真是得不偿失啊。 女子当然也不想让少年这样,但是如果是她出手,强行中止少年这种状态,那么很可能搅乱他的心神,对他造成伤害。 “小姐,如今如果想不伤害董公子,并且还能让他走出这种状态,只能是靠他所亲近的人去引导他的情绪,帮助他换一种心情。” “他所亲近的人?”,了解少年的身世,他哪有什么亲人啊? 正当少女愁眉不展的时候,她突然一愣。 发现林姐姐在看着她,宋皆宜恍然,“我不就是他所亲近的人吗?” 这句话女子可不敢接,只是确实如宋皆宜说的一样,如果真要挑一个少年所亲近的人,那么一定就自家小姐了。 远处,修为恢复成凌虚境的叶华正在痛苦的抵挡着体内的寒气,同时还要小心提防着对他充满杀意的董难言。 没有想到他堂堂一个凌虚境却连一个登楼境都对付不了,叶华自嘲一笑,跟心里魔障融合已经是他最后的手段了,眼前已经有一条一条的冰棘在缠动,望着正提剑走过来的少年,叶华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既然我站在那里,你都不来我杀我,那么换我来杀你!” 董难言冰冷的声音在叶华耳边响起,雪白色的长剑已经出现在男人的眼中,正在他逐渐闭上眼的时候,有人大喊道:“董难言。” 等了半天都没有感受到死亡的痛苦,叶华睁开眼睛,发现面前出现一位少女,正抓住董难言的手臂。 “宋姑娘。” 在宋皆宜出现的一霎那,董难言脸上的寒气似乎都少了一些。 不过很快,少年把少女的手掌从他手臂上拿下,“让开一点,别拦着我杀他。” 叶华这种人死于不死无所谓,但是如果董难言杀了男人后,这种情绪也许就彻底主导住少年,让他走火入魔了。 宋皆宜不想看到董难言这样,所以她不能让少年出这一剑。 “董难言,我不是挡着你杀他,而是我觉得你需要冷静冷静,你先把剑收起来,我们好好说。” “冷静?” 董难言的话让宋皆宜心里一酸。 “宋姑娘,我已经很冷了,不需要在冷静了。” 眼睛一抬,一条冰棘将宋皆宜轻轻的推到远处。 董难言对着叶华冷笑一声,在冰天雪地中,长剑呼啸而至。 哧哧哧。 就像是冰雪融化在滚烫铁壁上消融声,长剑面前,有一柄青色的剑挡在叶华的面前,正在哧哧消融。 同样寄出一柄如是剑,宋皆宜柔声道:“董难言...” “你想要救他?” 董难言脸上的表情更加寒冷了,“让开。” “我不是想救他,我只是想让你平复一下心情,别被情绪所诱导,做真正的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雨水剑怎么可能比得过霜降剑和大寒剑融合而成的这柄剑,在哧哧哧的消融声中,宋皆宜的雨水剑与长剑相交处就已经出现一个缺口。 董难言冷声道:“我最后再说一遍,让开。” 少女当然是不肯让了,结果董难言身边的冰棘向着她蔓延过去,将她围在其中,动弹不得。 这一次长剑以及刺了下去,就在即将触碰到叶华眉心的时候,远处有少女梨花带泪的向这边奔来,哭喊道:“小师叔,剑下留人。” 在归根山上听到这么多动静,只不过被叶华早就安排好的人保护敷衍住,叶芷一直待在她的屋子里,直到归根山变得寒冷,同时外面响起了打斗声,少女这才说服了两位老妪跑了出来。 结果在赶到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幕,叶芷哭着抱住正在挣扎的叶华,“爹,你这是怎么了?” 现在不用董难言杀,男人就已经是十分痛苦了,体内的寒气凭他现在的境界根本就祛除不掉,忽冷忽热的冰寒和灼热之感让他痛苦的死去活来。 “小师叔,你为什么要杀我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少女叫住的董难言停下来,对正在哭泣,还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的叶芷冰冷道:“最后一面见完了,你闪开,别挡着我。” “小师叔...你怎么了?” 这一刻的董难言给她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叶芷毫不怀疑少年要刺下一剑杀了他的父亲,见到说服不了董难言,叶芷急忙去扶叶华。 “爹,我帮你。”彻底走火入魔,但是少女是他的掌上明珠,被寒气入侵身体的叶华担心少女碰触他会被寒气传染,所以他躲开了叶芷的搀扶,大喝道:“芷儿,别管我,你快走,快走,离他远远的,爹死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自己。” “爹...” 望着叶华和叶芷,董难言以及刺下一半的长剑骤然悬停。 这种情形似乎勾起了他的回忆,正在董难言身体颤抖中,他手中的长剑突然一颤,眼看着寒气在此向少年身上涌去。 顾不得锋利刺骨的冰棘会不会刮伤皮肤,有人拨开荆棘。 眼神中寒芒越来越重,正当董难言的长剑已经开始向下刺去的时候,他跟别人撞个满怀。 紧紧的抱住董难言,青衣少女在少年耳边轻声道:“别怕冷,有我在。”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恍惚中 每一件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往往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在少年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跟老者一起生活着,靠着老者的那些微薄积蓄和后院里的那些小菜,他们两人勉强维持着生活,虽然说吃不上什么好吃的,但是也是能保持一顿三餐饿不着。 不过老者自己少吃一点倒没什么,年纪小的董难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有时候老者会拿些小菜,去前街上卖,换一些小钱来给董难言改善改善伙食。 只不过有一天,老者出去了很久还没有回来,在院子里等急了的董难言拉开了门,走出了小院。 因为小镇里的人看待他的眼神都不对,所以老者担心董难言,告诉他平常不要一个人出门,但是因为老者迟迟不回来,同样也十分担心老者,所以董难言把老者的话放在了脑后,没有去想太多。 不过好在当时天都快黑了,那天又正好赶上说书楼的说书日,镇上的人几乎都在聚集在酒楼外,有钱的进去喝酒听书,没钱的聚在外面听个热闹,所以董难言这一路上走的还算顺利。 董难言知道平时董爷爷都是在前街和镇门口卖菜的,在前街没有发现老者的身影,董难言加快脚步,向镇门口走去。 结果在镇门口前,董难言看到了他永远都忘不了的一幕。 平时脸上挂着笑容,带谁都客客气气的董爷爷正躺在地上,篮子里的菜撒落了一地,而他的正前方,正站着一男一女,其中男子正在拧着脚,将董爷爷辛辛苦苦栽种的蔬菜踩烂。 男子和女子不像是本地人,至少董难言从来没有在离南镇见过他们。 锦袍加身,身材挺拔的男子眉心中间有一颗红痣,他给董难言的感觉就仿佛这个跟他是两个物种,虽然同样都是人,但是男子那种俯视董爷爷的眼神,让董难言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董难言发现了老者,老者当然也发现了董难言,躺在地上对着董难言摇摇头,老者让少年不要过来。 而将老者推翻在地的男子明显是不肯善罢甘休,黄昏日落中,他竟然抬起一只手,准备给老者一拳。 尽管老者竭力给董难言使眼色,让少年不要过来赶快走,但是董难言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老者在他面前被人打而无动于衷?在男子正准备挥拳的时候,董难言扑到老者身前,看到老者有些疲惫的样子,董难言张开双臂,哭了出来。 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都能挥拳出手,更何况是一个小孩? 男子拳头根本没有停下,甚至当时董难言都能感觉到那道扑面的拳风。 不过也许是见到这一老一少实在是有些可怜,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有些小题大做了,站在男子后面的女子轻轻咳嗽一声,劝住了男子。 男子面色不善的看了一眼董难言和老者,这才冷哼一声,扭头离去。 倒是事不关己的女子对老人充满歉意的点点头,然后摸了摸董难言的头,裙摆飘摇中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少挨了一顿皮肉之苦,老者叹了一口气,然后马上就脸上出现笑意,对董难言说道:“下次要听爷爷的话,这多危险啊,爷爷不是告诉过你要注意安全吗?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小男孩像是没听见老者说的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远方。 老者注意到董难言眼中记恨,“怎么了?想着要报复人家?” 小男孩咬了咬嘴唇,抹了把眼泪,“他们都是坏人,我一定要给爷爷你报仇。” 老人揉了揉董难言的脑袋,“小福禄啊,你还记得爷爷教过你什么吗?事情没有弄清对错之前,绝对不可以因为一时所见而盖棺定论,虽然我是你的爷爷,但是要是错的是我呢?” 小男孩抽着鼻子,一板一眼道:“可是爷爷你也教过我,不管事情是对是错,单一的使用暴力都是不对的,就算是爷爷做错了,那我们可以赔礼道歉或者想办法弥补,但是这都不是他们可以出手打爷爷的理由,他们做的不对。” 老人脸上露出笑容,他很开心董难言还能记得他以前教的东西,“对对对,小福禄这个说的对。” 弯腰在散落在地的蔬菜中挑拾一些还能吃的,老人轻声道:“今天也是我有错,想要多买一些菜,可能方法不对,耽误了这两位去说书楼的时间,所以惹的他生了火。” 将菜叶放回篮子里,老人牵着董难言的手,“小福禄,今天的事爷爷有错,他也有错,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凡事不可以只看眼前,并且不要做你厌恶的人。” 董难言很听老人的话,所以后来有时候遇到一些事情,董难言愿意忍,也愿意相信他人,即使他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对董爷爷出手男子的面貌。 看到了扑在叶华身上的叶芷,董难言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当初扑在老者身前的他,更像是看到曾经对他谆谆善诱的董爷爷。 此刻感受到怀里的温柔,手中的那把刻有霜花的雪白长剑缓缓消散,董难言的眼中恢复清明,闻着面前少女的发香,他如梦初醒道:“宋皆宜。” 董难言似乎是已经不再受如是剑的情绪影响了,宋皆宜急忙松开手。 “你...你没事吧?” 为了让董难言恢复过来,宋皆宜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很大牺牲了,林姐姐就在后面站着,少女的脸色羞红起来。 不过想了想,从一开始林姐姐就一直在她身边,说不定早就把她和董难言之间的事情瞧了一个遍了。 注意到宋皆宜的脸色更红了,董难言只是被如是剑的情绪所诱导,并不是失去了神智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刚才少女冲过来抱住他,董难言的心脏砰砰的跳,“宋姑娘,我没事了。” 身前叶芷正在搀扶着叶华,虽然董难言手心的长剑已经莫名其妙的消失掉了,但是他体内的寒气却是没有消散的意思。 正在竭力祛除寒气的叶华在叶芷的搀扶下站起身,冷眼望着董难言。 还不知道董难言受如是剑影响,叶华还不明白宋皆宜为什么要阻拦少年杀他,现在董难言已经没有了那柄长剑了,但是他现在这个状态连行动都费劲,更别说跟少年再次交手了。 注意到董难言向这边走过来,叶华眼神一凝,冷眼注视着董难言。 不过少年却没有搭理他,轻轻拍了拍叶芷肩膀,董难言抱歉道:“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叶芷脸上还满是泪痕,董难言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你放心吧,只要你父亲不再想要杀我,我不会对你父亲动手的。” 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再董难言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起,叶芷觉得少年好像变得有些陌生。 看样子这件事是要这样子揭过,董难言不杀他,但是不代表叶华也会同样如此。 少年的实力让他感觉到心惊,而且少年的资质那么惊人,未来一定是不可限量的,现在他放过他,不代表就能重归于好,怎么来说都是跟少年一刀两断了,叶华不想留下这样一个祸患。 对着身边搀扶他的叶芷传音,“芷儿,他现在对你没有防范,你快趁机杀了他!” 叶芷愣住了。 “我跟他之间的仇怨不可能就这么化解了,以后不是他死就是我活,芷儿,你快去替为父解决了祸患。” 叶芷一点反应都没有,叶华沉声道:“我知道你对他暗生情愫,但是我和他孰轻孰重,你难道还分不清楚吗?我可是你爹啊!他现在对你放松警惕,正是你出手的大好时机,你用幽草剑从后背杀了他!” 这还是那个从小教她不可背后伤人,要讲究武德的父亲吗? 不光是董难言让他感觉陌生,面前的父亲更像是变了一个人,叶芷怔怔道:“父亲,你在说什么呀?” 指着背对着她缓缓离开的董难言,叶芷眼中带泪,“他可是你的师弟,是我的小师叔啊。” 恨铁不成钢,叶华怒道:“你不来,我来。” 吃力的拿起幽草剑,但是叶华却高估了自己的状态,虚弱的连剑都拿不稳,男人一头栽在地上。 听到后面的声音,董难言停下脚步,然后很快就重新迈步而行。 落叶宗的长老们自动分出一条路给少年,注意到这些老者们眼中的惊惧神色,少年脸色更加复杂,在人群中穿行而过,向着金柳峰山下走去。御书屋 既然董难言已经离开这里了,宋皆宜当然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她点头安慰了一下叶芷,然后对着叶华冷哼一声,快步向山下而去。 而青神山的女子则是向前迈出一步,就已经消失在落叶宗众人的眼前。 重重的叹息一声,见到已经昏迷倒地的叶华,叶净哀叹道;“都是命啊。” 女子很识趣的出现在落叶宗外,在一株古树上,女子盘膝而坐。 以登楼境击败凌虚境,甚至险些杀死对方,少年的天资未免也太恐怖了。 女子今天心中甚至在想,老祖说的造化莫非就是这个少年? 如果不是知道少年已经被神山注意到,女子倒是真想把董难言带回青神山,因为用不了多少年,以少年的天资再加上青神山的栽培,那就是一名通玄境的修士啊! 可是在董难言家中见到过白袍男子后,女子不敢造次,神山的恐怖,她虽然没有亲身感受过,但是口耳相传,她也早有耳闻。 一言不合就打上对方山门是家常便饭,而以多打少,越境而战更是跟喝水一样。 想到宋皆宜的姑姑,也就是小姐跟她说过的那件事,元婴境的女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传说张三登楼境可杀金丹境! 剑州。 这里的季节与神州不同,草长莺飞四月天,腰间挎着一柄长剑的少年正悄悄的依在这一棵古树上,偷瞄着下方给老太太捶背,替寡妇提水,帮汉子推车的英俊男子。 少年伸手捏着下巴。 师傅这究竟是搞的什么名堂? 身为男子的唯一弟子,少年早就觉得男子不对劲,每天练剑都是在下午,男子的上午总是有事,少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这个宗门里号称有望逍遥的师傅天天奔波,所以日渐好奇的他今天跟着师傅偷偷溜了出来,本来还以为能给自己发现什么秘密,没有想到,师傅竟然是做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少年皱起眉头,这是一名通玄境剑修该做的事? 通玄境剑修的日常不是御剑云海,参悟剑道,向更强人出剑吗? 在这里帮寡妇提水算是怎么回事? 正在少年皱眉中,下方替一群汉子们推过车后的男子凭空消失在他眼前。 不好。 少年急忙想要离开这里,但是很显然已经太迟了,他一个凌虚境的速度哪里会有通玄境的男子快?脑袋上被赏了一个板栗,男子装作威严道:“不在山上练剑,来着里干什么?” 说实话,一心想着今天该做哪些好事的男子根本没有发现少年是随他一起来的。 少年支支吾吾,“我...今天...我就出来...走走。” 男子狐疑的看了一眼少年,“你倒是挺会走啊,站在树上走?” 自己和师傅现在就在树枝上,少年解释道:“啊,我这不是突然在这里见到师傅你了吗,所以比较好奇,就在这里驻足了一会。” 少年腰间的长剑镪然出鞘,男子手指掐住剑尖,用剑柄在少年头上一敲。 “胆子大了,现在都敢对师傅说慌了。” 男子喝到:“说,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少年揉着头道:“师傅,我不就是好奇嘛,你天天上午都不在山上,我就想着跟过来看一看,万一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没准还能帮帮忙。” 男子笑着一脚踢在少年的屁股上,给他提到树下,然后飘然落地,“你个凌虚境的小崽子还想着帮我?我有啥能用你帮?” 摔了一个狗吃屎的少年呸了一口,把嘴里的泥土吐出去,“瞧不起人是不是?”数着手指,少年一件事一件事说道:“帮寡妇抬水,替汉子推车,给老人捶背,帮小朋友摘房顶上的球,凭什么这些活我凌虚境做不了?” 看着少年不服气的样子,男子想了想,笑道:“你说的这么轻松,要不试试?” “试试就试试!” 这一天下午,少年破天荒的没有练剑,而是随着男子,在这个不知道姓名的镇子里大街小巷的乱窜,做着他心中认为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直忙活到夕阳西下,少年气喘吁吁的躺在屋檐上,一旁是翘着二郎腿的男子。 “怎么样,不比练剑轻松吧?” 从今天一开始的帮忙没人用,到后来的帮后街寡妇提水后对方的热情招待,和替一名老者疏骨通络,治好了老人多年的关节病后,老人死活拉着他的手要留他在家吃饭,结果被他以有事为由拒绝了,结果等他走出去很远的时候,发现老者气喘呼呼的拎着珍藏的一壶老酒,递给他,“小伙子,这是我珍藏了十几年的好酒,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能喝,不过可以等你长大了再喝,那味道,好着呢。” 帮助一名不小心把娃娃掉进河里的小女娃打捞上玩偶,结果他又被小女娃拉去跟她的同伴一起玩,等他临行的时候,还给他送上了一朵小红花。 躺在屋檐上,少年抬头望着西下的夕阳,“师傅,你说我们只不过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什么他们要这么热情的感谢我们呀?” 又不是帮那个老大爷延年益寿,只不过是帮他疏通了筋骨,就给了他一壶珍藏多年的好酒? 男子缓缓道:“记住,这世上每个人都不一样,也许对我们微不足道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就是至关重要。” 男子紧接着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今天感觉怎么样?” 明明觉得无趣极了,但是想到给他衣服兜里塞满果子的寡妇,热情留他吃饭的老人,脸上洋溢着热情笑意的小女娃,少年脸上也不自觉出现笑容。 男子笑着摇摇头,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从屋檐上坐起来,后知后觉的少年问道:“师傅,你天天坐着这样的事,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嘛?你是不是要在红尘中炼心啊?” 男子摇了摇头,“不是红尘炼心,而是在很久以前,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让我变成了现在这样。” 八卦的少年来了精神,“什么人?什么话?” 曾经在剑荡山上没日没夜练剑,堪比剑痴的男子曾经眼中除了剑,什么都没有,不过再一次难得的机会中,他向着站在他一直渴望攀登的山峰的那个人出剑问招。 结果当然是他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本来以为自己的剑道也就这样了,不曾想,那名腰佩青色长剑,至始至终都没有拔剑就胜了他的男子给出了一句评价。 这句话,改变了他。 男子说。 “剑不错,就是人不咋地。”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狭路相逢 夕阳的余晖洒在脸上,屋檐旁边的烟囱里生起袅袅炊烟,停在指前的鸟儿收到惊吓,扑闪着翅膀飞走,男子转头道:“你激动什么?” 在他心目中,自己的师傅就是完美的存在,仅次于他帅,气质只比他稍逊一筹,个头高但是迟早他能追上,境界深他日后也能赶上,现在听到有人竟然敢这么埋汰自己的师傅,少年义愤填膺,替师傅打抱不平。 “师傅,这人是谁啊?也忒不会说话了,你把他名字告诉我,你咋不给他身上捅出几个窟窿呢?!” 男子哑然一笑。 捅出几个? 他已经出了成千上百剑,但是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那人对他的评价的前半句让他欣喜若狂,但是听到后半句时,他也充满愤怒,认为那人是在侮辱他,但是后来抽空想想,好像那人又没有说错。 在剑荡山上,因为一心练剑,所以只对剑感兴趣,剑外之物,男子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带人冷漠,甚至平日里笑脸都不露出来,见到那人来到剑荡山后胡乱剥开人群站在他面前的男子突然间感觉他平时好像失去了些什么,是他在剑上不曾得到过,不曾拥有过的。 在这件事后,剑心受挫的男子开始想那人对他说的话。 剑不错,人不怎么样。 那怎么能变个好人呢? 元婴境剑修的男子开始有事没事就去城池或者村落逛逛,遇到些老弱孤寡或者需要帮助的人,他尝试着去帮助他们。 一开始觉得这种事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虽然元婴境寿命悠久,但也不是用来这么浪费的,本想着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但是回去后脑中闪过那一张张真诚友善的笑脸,第二天,男子竟然鬼使神差的又去了。 几天,半个月,几个月下来,修为上没有一点点变化,但是男子的心境却变了。 不再像以前那样眼里只有剑,甚至现在出门已经不再背负长剑的他脸上渐渐地也挂着笑容。 后来从元婴境突破到通玄境,虽然这跟他做的这些事没关系,但是男子反而花费更多的精力在这件事上。 至于练不练剑,则是无所谓了。 躺在屋檐上,将这件事一五一十跟徒弟讲完,男子轻声道:“吴剑,这件事你听听就好,不用学我。” 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样,所以男子没有让吴剑非要跟他一样。 双手垫在脑袋下,被剑荡山勘定同样有可能成为通玄境资质的吴剑仰头望天,“师傅,那人是谁呀,你干啥非要那么听他的?” 侧过脸,少年猜测道:“难不成是咱们剑州的乐清仙子?” 在剑州有一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女剑仙,名为乐清,剑法超绝,曾经在元婴境的时候力战通玄境剑修而不败,是被剑州各大宗派山门看好的苗子,不出意外,只要稳扎稳打,逍遥境就是女子的囊中之物,而且少年在剑荡山上听说,据说女子现在已经触摸到逍遥境的门槛了。 能让师傅想要出剑挑战证明自己的人,除了乐清,吴剑想不到还有谁了。 “乐清?” 想到用剑比他还要凶猛两分的那个女子,男子笑着摇了摇头。 评价他剑不错,人不怎么样的那个人,就算是乐清,也仰望的紧呢。 最近听说了他的事迹,男子感叹一声,缓缓道:“可惜再也见不到他了。” “师傅,你别卖关子,到底是谁呀。” 在男子吐出两个字后,躺在屋檐上的少年腰间长剑突然颤鸣。 望着一溜烟滚下屋檐的少年,男子好奇道:“干啥去?” 在寻摸着哪里有人需要的少年气呼呼的,“师傅,你怎么不早说他是张三啊?!!” 夕阳下山了,男子看着正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看哪家有需要帮忙的徒弟,不由得感叹一声。 世间仰慕张三的人很多,可真正能像张三那样的,又有几人呢? 祁朦山,奉命来这里镇压兽潮之乱的长青觉得不对劲。 来到这里已经有几天了,但是除了三两只侥幸从祁朦山阵法中逃脱的妖兽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没有什么风吹草动,阵法牢固,在长垣身死那一瞬间,常青猛的一回头,眺望着落叶宗的方向。 与常垣不同,与他的师尊不同,甚至与长春宫古往今来的所有人都不同,常青似乎天生与那株万古长青树亲近,只要他想,万古长青树的树叶根本不用他动手,就会主动飘落在他面前。 所以哪怕是祁朦山距离落叶宗十分遥远,但是在常垣背后古树虚影碎裂,魂飞魄散之时,常青仍然是在第一时间就通过万古长青树感知到了这一切。 祁朦山根本就没有什么兽潮,而另一边他的师弟已经出事了,正在常青准备前往落叶宗的时候,他面前一个闪烁,有一块玉牌从虚空中抖落出来。 “常青,你要去哪?” 威严的声音回荡在祁朦山上,像是与天地法则共鸣,那种骇人的威压简直要让所有生物全都俯首下跪。 常青不卑不亢道:“启禀大人,祁朦山没有出现兽乱,而我师弟又出了一些事情,所以请大人恕罪,我这就要动身离开这了。” “常青。”,玉牌上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 “我只说一遍,留在这里,镇压兽潮之乱,我不会拦着你,但是只要你离开祁朦山一步,那你就是违逆抗命!” “大人!” “你不用再说什么,你只需要选择,是留下还是离开!” 再也不能通过万古长青树感知到常垣的气息,看来师弟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常青想了想,最后终究是没有离开祁朦山,悬停在空中。 “这次根本不是让我来镇压兽潮之乱,而是想让我留在这里对不对?” 常青直视着玉牌,“你们想要对长春宫做什么?” “想要对你们长春宫做什么?” 玉牌上传出一声讥笑,“你们长春宫配吗?” 缓缓下沉在虚空中,玉牌消失在常青眼前。 俯视着下方的祁朦山,无可奈何的常青闭上眼睛,轻叹一声,盘膝而坐。 在大海之滨,正在楼顶下棋的老者在突然出现在他棋盘上的那颗棋子周围轻轻一点。 日月星辰,山川大泽,一一随着棋子的转动而呈现出来。 将这枚棋子从落叶宗上摘下来,老者望着对面笑道:“就以他来跟你较量较量。” 落叶宗里,董难言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不是他不想出门下山,而是现在宗里面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本来在后山上,少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状态就应该震撼人心,让人心生恐惧,而后在归根山上叶华闹出那么一回事后,看到少年满身杀意,能以登楼境败凌虚境后,在场的那些长老回去后更是严加告诫弟子,不管是出于什么,一定要离董难言敬而远之。 笑话,要不是叶芷和宋皆宜上去劝阻,连落叶宗的宗主都差点死在情绪冰冷的少年剑下,很何况是他们这些普普通通的长老呢? 按那日董难言的状态来看,不少凌虚境的长老都自认不是对手,更何况那些登楼境的长老了。 所以一时间,董难言就像是回到了离南镇,每个人看待他的眼神虽然没有厌恶,但是却藏着深深地恐惧,让董难言觉得他是不是真是一个怪物。 砰砰砰。 听到敲门声,董难言知道是宋皆宜送饭来了,打开门,果然少女正提着食盒,笑意盈盈的站在外面。维昌 “你不能总这样,人家金茗姐有没有惹你,你怎么连金茗姐都不见?” 大概能体会董难言的处境,宋皆宜接着每天送饭才能看到少年的机会,抓紧木门关闭的时间开导道:“你不要总这样,事情没解决,人倒是憋坏了,出来看看景色,放松放松心情也挺好的。” 看到董难言沉默着,宋皆宜心里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去再想想怎么安慰开导他的话的时候,面前接过食盒的少年突然开口。 声音很轻,但是说出来的问题却有着重量。 “宋姑娘,我真的在后山的时候神志不清的对你出手了吗?” 董难言的问题问住了宋皆宜,照实说了吧,可能少年会更加难受,但是要是不照实说,少年要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真相了,没准还会觉得她在骗他。 “宋姑娘,你实话实说,不要骗我。” 董难言看出来宋皆宜很犹豫,他认真的看着宋皆宜,眼神清澈。 “董难言。” 这件事情就算她能瞒下去,但是只要是少年想要知道,那么在别人那里也会打探出来,既然这样,倒不如由她说出来。 董难言眼中越来越暗淡,听到最后,少年低下头,“宋姑娘,对不起,我……” “董难言!” 宋皆宜把手放在董难言肩膀上,“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那时候的状态,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而你更不要放在心上,你并不是什么怪物,你就是董难言。”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董难言似乎想刚刚大战一场,没有力气的说道:“怎么会这样呢?”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状况,董难言喃喃自语,“我真的是一个给人带来灾祸,充满不详的怪物呀!” 木门在缓缓合上,在董难言马上就要陷入黑暗中的时候,宋皆宜把手伸进去,挡住了正在闭合的木门。 “你不是什么怪物,你是董难言,你是落叶宗的小师叔。” 宋皆宜对少年认真道:“如果落叶宗的人认为你是怪物,他们不喜欢你,那我们就离开落叶宗,如果别的地方的人也不喜欢你,那我们继续走,天大地大,你不用担心,总有一个人会喜欢你!” 阳光正好从木门露出的那道缝隙中洒进来,宋皆宜在董难言面前,就像是温暖人心的太阳。 还不等董难言开口,他就被少女拽了出去。 “董难言,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好受一些。” 少女神神秘秘的,董难言小声问道:“什么办法?” 宋皆宜嘿嘿一笑,“晚上你就知道了。” 当天夜里,有两道人影趁着天黑从金柳峰上跃下。 “宋姑娘,这样不好吧,我们就这么走了?” 董难言认为就算走,也应该跟叶净师叔打个招呼。 “打什么打,咱们又不是奴隶,难道从自己的山上离开都还得请示?” “可是……” 落叶宗的晚上十分安静,董难言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可是就算不跟叶净师叔打招呼,你至少也应该像你的林姐姐打声招呼啊。” “嘘!”,宋皆宜对董难言比划了比划。 “这件事可不能让她知道。” 要是林姐姐知道她偷偷溜出去了,肯定又要跟在她的身后了,她可不想每天身后都跟着一个监视着她的人,哪怕是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 “可是……” “又可是什么?!” 少女的那位林姐姐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境界。但是能压制叶华沉沦境的修为,想来应该境界不低,他和宋皆宜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离开吗? 董难言说的倒是有道理,只不过胸有成竹的宋皆宜轻轻一笑,要不是有办法能让林姐姐发现不了她,她怎么可能敢离开这里。 就在昨天,一直失灵的青神牌从可以打开的迹象变成了可以打开一道缝隙。 只不过这缝隙实在是太小了,只能取出一件物品,害得少女用神识牵引了半天,到最后,竟然也只是才取出了一件遮蔽之物。 幻境球。 这件没有品质的天地灵宝复制人的动作,然后自动衍生成幻境,不管是从神识还是肉眼上看,都很难区分,所以宋皆宜根本不担心女子会发现,等她发现的时候,说不定自己都已经回来了。 就这样,落叶宗里的众人当然是没有一点察觉,而在落叶宗外的女子神识中,少年和少女正在金柳峰上休息,所以没有人发现,在夜色的掩护下,董难言和宋皆宜成功的从落叶宗中溜了出来,没有让人发现。 明明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是一路上小心谨慎的董难言感觉就像是做贼一样。 “宋姑娘,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到现在宋皆宜也没有说能让他好受一点的办法是什么,一直跟着少女往出溜,现在已经走出落叶宗了,董难言终于忍不住,向少女发问了。 宋皆宜得意一笑,“我们要做的,就是出来放松啊,在家待着多闷啊,出来换个环境,放松一下心情,真的挺有趣的。” 少女老神在在道:“你放心,我是过来人,这招真的管用。” 她就是因为在青神山待腻了,再加上张三的传闻,她才偷偷从家里溜出来,虽然这片小地方灵气稀薄,人又很弱,远远不能跟青神山相比,但是在这里待着这么长时间,宋皆宜其实觉得这里还是挺有意思的。 这里有比家里湖很多的那座换生湖,湖水中藏有如是剑法。这里是张三被禁闭封印的地方,小镇里据说还有男人开的铁匠铺。这里有个叫落叶宗的地方,虽然风景灵气都很一般,但是在金柳峰上待久了,少女反而把这里当成了家。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还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比如这里有什么不知死活的转葬城,这里有因为误会相互厮杀怨恨的落叶宗和森骨域,这里有让人觉得遗憾的白露和顾谦,有那么小就要肩负起障林国重任的秀林… 这里的一切,不管好坏,都是她在青神山上无法接触的。 宛如月下仙子的宋皆宜稍稍瞥了一眼少年,然后很快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然后嘴角露出淡淡的浅笑。 这里还有一个傻乎乎的他。 跟着少女在月下向落叶宗外疾驰着,董难言如今速度很快,稳稳的跟宋皆宜并肩而行。 “那我们要去哪里?” 这落叶宗附近的地方他们在历练中就已经走的七七八八的了,董难言不知道宋皆宜要领他去什么地方散心。 “你在落叶宗听没听说这附近有一片湖泊,听说那里面栖息着一群冬雪天鹅,据说鸣叫的声音好听极了。” 这还是宋皆宜听送餐上山的金茗说的,据说那片湖泊距离落叶宗有三四百里,里面住着一大群天鹅呢! 看到少女脸上浅浅的笑容,董难言心中一笑。 “宋姑娘,想看天鹅吗?” “当然想了……咳咳……” 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宋皆宜咳嗽一声,“主要是陪你散散心,听说天鹅的叫声可以缓解人的压力和烦心事。” 不管是真是假,其实跟宋皆宜在一起说说话后,董难言心中的负面情绪已经消退很多了,正当他脸上露出笑容,想要告诉宋皆宜天鹅不能帮人缓解烦心事的时候,少年眼神突然一缩,然后加快速度,来到宋皆宜面前。 也就是比董难言大约晚了一两息,宋皆宜也同样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远处山路上,有一道人影正在向这里赶来,所过之处,无论是山峰还是泥土,都是一点点消融。 来者不善! 第一百六十四章 错过 双臂自然下垂,看上去自然而然,但是实际上董难言已经提起了精神,真气在体内疯狂流转,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有可能袭来的攻击。 相逢即像是刻意又像是偶遇,对面看上去面貌平平的男人看上去倒不是凶神恶煞,突然停在他们身边,让宋皆宜猜不透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距离男人还有三四丈,就有一股侵蚀之意从他身上传出来,让董难言觉得浑身好像要融化了一样。 也许是巧合也说不定,宋皆宜拉住董难言往侧面让了一让,把道路让了出来。 像是与天上的明月相呼应,董难言的肩头上有光华绽放! 他们给男人让开道路,可是男人非但没有继续前行,反正相反的朝右移动了一步。 这总不是巧合吧? 与男人素未谋面,已经将状态调整到巅峰的董难言向对面问道:“有事?” “小心!” 表情木楞的男人根本没有回话或者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伸出手,朝着董难言一抓。 瞬间充斥体外的真气都仿佛被侵蚀,董难言背后延伸出两道光华,扎根在远处的大地上,然后拉着他躲开了这欲要腐蚀掉一切的手掌。 如今的董难言已经不是当初刚学习藏华的时候了,对于这门神通,董难言稍稍开发了一点,能够结合情况,灵活自如的使用。 “小心些,别被他碰到。” 不用董难言说,宋皆宜也知道,没看男人脚下土地已经被侵蚀出一个小坑了吗? 脚步比董难言还要轻盈许多,宋皆宜但是轻松的躲开了朝她抓过来的男人。 后退至董难言身边,宋皆宜望着远处木楞的男人,“他好像境界不算太高。” 察觉不出男人的境界,一开始宋皆宜还以为男人是什么凌虚境、渡海境的高手,但是经过刚才接触,她又感觉不太像,渡海境怎么可能让她和董难言这么轻轻松松的躲开? 春雨点点,雨水剑出现在宋皆宜手间,“不能一味的躲,我们主动出手尝试一下。” 男人身上的侵蚀腐灼之意被青青剑气所斩开,雨水剑刺在男人左臂上,宋皆宜说道:“有效。” 但是宋皆宜很快面色一变。 长剑像是刺在了一块玄铁上,男人的肩头上并没有任何血迹,他木楞的转头,然后同之前一样,出手抓向宋皆宜。 有霜花在男人面前飘过,视线跟着霜花而动,男人的眼中出现一柄夹带着点点霜花的长剑。 现在还不能称心如意的显化大寒剑,霜降剑如腾云驾雾的布雨真龙一样,一剑抵在男人胸口,逼的他倒退十数丈。 青白两色剑气交相辉映,董难言和宋皆宜相视一眼,然后左右而动,对着正在直起身子的男人出剑! 叮叮当当。 两柄如是剑劈斩在男人身上,这荒郊野岭上响起了宛如打铁的声音。 一剑刺在人身命脉心口上,但是随着“叮”的一声,如是剑都已经弯曲,但却连男人的皮肉都伤不到。 而且随着董难言和宋皆宜不断出剑,男人身上的那股侵蚀之意越来越重,如果不是少年和少女手间的是如是剑,恐怕早就跟那些树木泥石一样消融殆尽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董难言和宋皆宜的形式也很危险,他们根本不能对男人造成什么伤害,而且从一开始在男人身上斩刺,到现在变成竭力斩破不断向他们涌过来的侵蚀之意,董难言和宋皆宜被慢慢的逼退,一刻不停的出剑。 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们就要力竭而死了,宋皆宜在斩破侵蚀气浪后,隔着大约三四丈的距离,隔空对着男人打出一拳。 像是寺庙里老僧撞钟的声音,董难言望着毫发无伤的男人,“他是不是金刚不坏啊?” “不可能,他顶多就是皮糙肉厚!” 雨水剑在宋皆宜身边盘旋,不停的将扑涌过来的侵蚀气浪绞灭。 在掌心呵了一口气,掌心在绕转过来的雨水剑剑柄上一拍,青色的长剑一声铮鸣,在夜空中一闪而过,简直像是要撕裂三十三层天一样。 咔嚓! 完全不是血肉能发出的声音,被长剑贯穿胸膛的男人浑身发出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大海之滨,日月星辰缭绕中,老者睁开双目,“青神御剑术。” 略微一笑,老者轻轻的叩了叩棋盘。 以胸口为中心,男人身上逐渐蔓延全身的裂痕开始愈合,被长剑贯穿的空洞之处重新填满,在他重新站起身的时候,周围百米之内,生机全无。 凌虚境! 跟董难言和宋皆宜交手的男人现在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是遇到了叶净。 只是一个箭步,男人就已经从数百米外冲到董难言身前,双手紧握如擂鼓,从上方砸下! 从被宋皆宜一剑洞穿胸口的男人站起身的那一刻,董难言就暗呼一声不好。 这是什么生命力? 断肢不能再生,就算是凌虚、渡海的修士,如果不幸断了一肢,也是不能生长复原的,就算是壁虎之类恢复力惊人的生物,也是不能短短几息之内就恢复如初的。 可是男人不仅胸口空洞处重新生肉,就连气息也变得更强了,这些简直超越了董难言的认知,让他接受不了。 时时刻刻做好准备的董难言一边用霜降剑斩破气浪,一边举起另一手,摊平手掌,想要用四两拨千斤的方法,挡住男人的这一锤。 很先前不一样,侵蚀之意犹如泥潭一样,让深陷其中的霜降剑步履维艰,而且同一时间,男人的当头砸下的重锤望胸口一缩,刚刚好避过了董难言迎上的手掌,在少年没有预料中,重重的打在他的胸口上。 双手交叉,中间凸起的指骨在距离董难言只有一寸的时候,竟然在男人和董难言之间传出了一声巨响。 光华组成的屏障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但是却给了董难言很大的喘息和反应空间,眼看着男人的指骨关节即将击碎屏障,董难言不退反进,接着屏障碎裂,光华碎片四射之际,董难言左脚向前一探,然后后腿向后一拉,弯曲的身体就像是一张蓄箭拉成满月壮的牛角大弓。 掌心雷鸣起的拳头就是这张大弓所蓄之箭,拳风吹开光华碎片,在碎片乱舞中,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男人的胸膛! “唔。” 老者自言自语道:“好一个以攻为守。” 如果刚才少年选择的是向后退掠,那么现在修为是凌虚境的男人一定会一把抓住他,不给他任何机会,但是料敌在先,或者说是本能的战斗天赋,少年选择的出拳,恰恰是让他躲过一劫。 不过赞赏归赞赏,但是这辈子见过的天才多如牛毛,就算是再逆天的老者也都见过,轻轻摇摇头,老者继续凝望着棋盘。 全力而出的一拳将男人打的后退几步,董难言这次才趁机后退。 连霜降剑和雨水剑都不能给男人造成什么伤害,董难言不认为威力在如是剑之下的藏雷拳法能给男人带来什么伤害,况且男人在之前就堪称金刚不坏,刀枪不入,那么现在气势高升之下,肯定要比刚才还要强,所以董难言更是没有抱着什么一拳能打伤男人的想法。 刚才打在男人胸膛的拳头上传来一阵灼烧之意,董难言是拿这男人没辙。 “宋姑娘,我们该怎么办?” 在董难言心里,宋皆宜的见识远高出他,或者说高出落叶宗,甚至是神州偏僻之地,刚才就是她一剑洞穿了男人胸膛,所以董难言只能询问询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起点 被如是剑贯穿了的身体都能自动愈合,这让宋皆宜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了解到的,男人有三种能力,堪称刀枪不入的防御力,能长肉生筋的恢复能力,以及身边缭绕着腐蚀一切的侵蚀之意,除此之外,男人好像就只会些蛮力,并没有施展过什么神通技巧。 说是只有三种能力,但是每一种都让宋皆宜头疼。 看来林姐姐的注意力应该是都放在金柳峰上那个幻境中的“她”身上了,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或者说以为“她”还在金柳峰上,对于这种凌虚境打斗的产生的波动,林姐姐根本就懒得理会。 宋皆宜心中有些懊悔,如果没有设下幻境就好了,林姐姐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发现她在这里,但现在…… 看着男人一步步向前逼近,侵蚀之意汹涌澎湃而来,宋皆宜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办法,只能抽出雨水剑,不断地阻挡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董难言已经觉得有些疲惫,每次出剑时胳膊都会一酸,想来另一侧的少女同样也不好受。 “宋姑娘。” 对面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们二人的男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根本沟通不了,如今唯一之计,只有一个人就在这里,让另一个人回去落叶宗求救,这样才有希望。 出剑飞快,用霜降剑施展零落剑法的董难言顶着侵蚀之意来到宋皆宜身前。 “这里交给我,我在这里缠住他,你快去落叶宗求救。” 董难言的话说起来容易,但是做到真是难,虽然她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至少能帮助吸引一点火力,要是她走了,少年自己留在这里,那恐怕她前脚刚走,董难言就被侵蚀成粉末了。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董难言见到宋皆宜没有动身,“如果你有什么好办法,那我听你的,但是现在既然没有办法对付他,那只有按我说的,派一个人回落叶宗求救!” “那你走!” 要留下来也是她留下来,宋皆宜说道:“我比你强,你走,我留!” “落叶宗不一定能对付的了这个人,只有你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境界的林姐姐有希望,我不一定能找得到她,所以只能你去!” “你也能……” “好了!” 董难言还是第一次打断宋皆宜说话,为了让少女赶快离开这里,董难言竟然先行上前,迎上了正在缓缓逼近的男人。 “别傻愣着了,你要是再不早点去,我就真要死在这里了。” 向这边冲给来的气浪已经被董难言挡住,宋皆宜不是什么拖拉的人,正当她准备全力返回落叶宗求救的时候,突然,少女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名身穿落叶宗衣袍的人。 “你是落叶宗的弟子?” 从何枋死后,落叶宗掌戒峰就没了峰主,这名掌戒峰的弟子呆呆的看着正在询问他的少女。 这名落叶宗的弟子脑袋有些混乱,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刚从茅房中出来,就出现在这里? 面前对他问话的人是谁?世上怎么能有长得这么灵动美貌出众的少女? 不怪这名弟子,虽然他经历过落叶宗和森骨域的大战,并且当时就在后山上,但是此刻宋皆宜是真实面貌,他怎么可能认出她就是落叶宗小师叔的那位丑陋侍女。 见到这人痴痴的样子,宋皆宜大概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大喝一声,少女直接指着远处正在跟男人交手的董难言,“你看看那是谁!” 这名年纪约莫马上二十的青年一个激灵,从头到脚开始打寒颤。 这不是一口气就吹灭了落叶宗开山鼻祖的董难言吗?! 最近落叶宗里,关于董难言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有人说,董难言是魔头转世,虽然无比强大,但是一旦发了疯,就会六亲不认,本来一开始大家还不信,但是在落叶宗众位长老在归根山上看到董难言冰寒无情的出手后,他们信了。这几天,几乎每个山头上的弟子们都被长老告诫,一定要离董难言远远的,所谓明说原因,但是结合长老们的神情,再加上了在落叶宗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弟子们都感觉,这件事,也许并不是谣言和凭空猜测。 现在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而远处正是要敬而远之的董难言,这名弟子双腿都在打哆嗦,生怕下一刻,在少年手中的那柄长剑就会插在自己身上。 “仙子…我…” 青年害怕的说话都不连贯。 不过宋皆宜注意到青年看到董难言时候的神情,她确定他就是落叶宗的弟子。 “你不用问,现在跟董难言交手的,是一名不知底细,充满杀机的人,我现在抽不开身,所以需要你马上回落叶宗求救,听明白了吗?” 担心青年被吓破了胆,宋皆宜安慰道:“别害怕,你留在这里很危险,赶快回落叶宗,那里才安全。” 就算是叶净他们来,也不见得能拿下这个男人,宋皆宜叮嘱青年道:“我要你做的很简单,你只要在回到落叶宗山门的时候指着我们的方向鼓舞力气大喊董难言在这里就可以。” 不断挥舞霜降剑的少年一个踉跄,欲要进场帮忙,宋皆宜问道:“听明白了吗?” 少女说的这些但是不难,也没有什么危险,确定那边的人真是董难言后,这名弟子终于点了点头。 “拜托你了。” 宋皆宜对着青年一抱拳,提起雨水剑冲了进去。 “这样能行吗?” 已经听到了宋皆宜和青年的对话,董难言一剑砍在男人的臂膀上,不过在一阵叮当声中,男人的攻势一点没有受阻,手掌像是那碾碎万物的磨盘,向着董难言脸上拍来。 雨水剑横挡在手掌上,剑身剧烈的一震,让宋皆宜直接向后横飞出去两三丈。 “死马当活马医吧。” 那名凝神境的弟子已经消失在这里,抓住刚才宋皆宜争取到的机会,董难言将霜降剑向着地上一插,以剑柄为中心,手掌一拍剑柄,弯曲下腰,同时长剑翻飞上天,旋转着插落向男人头顶。 似乎觉得这一部棋的进度有些慢了,随着老者在棋盘上的轻轻一敲,木楞的男人眼中似乎恢复终于夹带着一丝情绪。 一股磅礴如海的气息从男人身体中传了出来,让董难言和宋皆宜直接倒翻出去,就连霜降剑和雨水剑都不能维持住。 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才止住身形的董难言望着从登楼境左右变成凌虚境,又在现在从凌虚境变成渡海境的男人,少年叹气道:“不带这么玩的。” 一路上火速向落叶宗飞奔去,身为凝神境的青年竟然没有发现他脚下的土地已经缩短了三分之二。 火急火燎,上气不接下气的青年想到宋皆宜的吩咐,正在准备在山门口大喊董难言名字的时候,他突然止住嘴。 好端端的如厕出来,怎么就到了那里?还碰巧看到了董难言? 会不会是鬼魅魔障?如果不是,那那人会是真的董难言吗?而且这个时候大家都应该睡觉了,如果这么喊,惊醒了大家,那岂不是罪过大了。 但是毕竟他是亲眼看到董难言正在与人交战,在纠结中,青年最后想了想,准备先去通知平时跟他不错的一个长老,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帮着做决定或是向上禀报。 这么想着,青年走进了落叶宗。 落叶宗山门夜空中,就如同远处的凌虚境波动不能让她有兴趣散出神识一样,走进山门的青年没有能让女子投下目光。 仍然在注意着金柳峰,看到山上少年在打坐,少女坐在木椅上,女子轻轻一笑。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下棋者敲棋桌有三 如果说之前还能跟男人周旋一二,那么现在,董难言和宋皆宜是彻底陷入被动。 连男人的身都进不了,少年少女在侵蚀之意下苦不堪言。 宋皆宜的青衣已经出现破损,被透过剑气空档的气浪侵蚀掉,而董难言则更加狼狈不堪,秋色已经还给了叶华,左手的袖口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后背上更是出现三道裂痕。 而且现在就连霜降剑和雨水剑都开始有了消融的迹象,董难言感觉就算是身穿秋色,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是如是剑不够强,而是现在宋皆宜和董难言现在的境界实在是太弱。 在咔嚓一声中,董难言的霜降剑率先折断,随后消融在天地中。 雨水剑碎裂化作的青雨在还没有落在大地上的时候就被气浪所侵蚀。 没有了如是剑,少年和少女更是抵挡不住,被层层气浪所包围。 再这样下去她和董难言都会死在这里的,运用青神山的拳法打散气浪都觉得有侵蚀灼烧之感,就更别说只会落叶宗藏雷的董难言了。 果然,身旁的少年已经拳前已经在滴答鲜血,但仍是不停出拳,因为只要他一停手,他就会立刻被气浪侵蚀。 现在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宋皆宜只能不断的拍散涌过来的气浪,争取帮董难言多吸引一点火力,同时心里默念,“林姐姐,你一定要尽快赶来呀! 掌戒峰的何枋跟刘耀背叛落叶宗,在后山就已经伏诛了,又因为掌戒峰在落叶宗上的地位特殊,再加上最近落叶宗的事情比较多,所以迟迟没有确定由谁担任掌戒峰之主,这也就导致了掌戒峰的弟子最近群龙无首,遇到点什么大事都不知道去哪禀告。 那曾想上个厕所上出这么多事,掌戒峰的青年在上路上想着,要如何将这件事说的清楚明白,令山上的这位长老相信。 走上山,轻轻叩了叩这位平时对他不错的老者的房门,青年在外面恭敬道:“晚辈掌戒峰弟子吴远山,有事来向吴长老请教!” 何枋已死,本来在掌戒峰未有山主之前,他是不宜与掌戒峰弟子过多接触的,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但是之前掌戒峰得势的时候,他平时求何枋办事,中间人都是这个在外叩门的青年,如果现在不开门,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在落叶宗高不成低不就,混得一个长老位置的吴长老想了想,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吴长老。” 与青年同姓的老者摆摆手,“有什么事?” 为了避嫌,吴长老没有将吴远山请进去,就站在门口对他问话。 事情多少有点紧急,吴远山长话短说,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请吴长老帮忙向上通禀。 “嘶。” 吴长老倒吸一口凉气,“你说的不是梦话吧?” 在归根山上老者可是见到过董难言拿剑可是连叶华布置的阵法都能一剑斩破,那得有多厉害!现在青年竟然说他现在正在山外跟人厮杀,而且处于下风?需要求救? “吴长老,我所言句句属实,我也判断不出是否为幻,所以来你这里,请你帮忙向上通禀啊。” 没有想到竟然接下这么大一个烫手山芋,吴长老面色难堪。 董难言现在本来就是让落叶宗众位长老谈之色变的人物,如今他竟然跟躲都躲不急的少年扯上关系,这不是祸从天降吗? “知道了,你退下吧。” 吴长老示意吴远山可以走了。 提起胆子叫住走进屋里关门的老者,吴远山提醒道:“吴长老,麻烦您多费费心。尽快通报一下。” “好,我知道了。”七界 嘴上应和着,但是合上门,老者的神色就变了。 连宗主叶华都不是董难言对手,现在这件事绝对也是他自己一个小小的登楼境,连凌虚境都不是的长老能插手掺和的? 少年一口气吹的开山鼻祖魂飞魄散,一剑杀得落叶宗众人胆战心惊,老者是真的不想跟他沾染上什么关系,但是这件事已经摊在他身上了,如果隐瞒不报,那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吃不了兜着走。 仔细想了一会,老者觉得这趟浑水不能他一个人趟,关上门,老者向山下走去。 除了叶净和神通楼的赵妙以及神兵阁的那位老者,几乎所有的长老意见都是一样的。 先等一等,再向叶净通禀。 这里的事情有些超乎这些长老的想象,谁都不愿意沾惹上,所以打算等等再去禀告叶净。 走回掌戒峰的路上,刚才在吴长老的山峰下,迟迟看不见老者下山,在踟蹰之中,吴远山又想起了宋皆宜焦急的声音,和远处正在厮杀中的董难言。 那边的局势不太妙,如果再不去救援,恐怕真的会出什么事。 少女对他说只要他现在山门前大喊一声董难言在那边就行了,心中觉得吴长老有些不靠谱,吴远山站在山门前,犹豫再三,小声道:“董难言在那边。” 青神山的女子虽然一直在注意着金柳峰,但是里里外外,下方的青年一共出现在这里两次,女子当然有所关注。 听到吴远山的话,女子眼睛蓦然一凝,然后眨眼之间,就出现在金柳峰上。 只有一颗滴溜溜直转的小圆球在山上,什么盘膝打坐的少年,正在闲坐的少女那全都是幻境,面色一变,女子猛然回头望向先前气息出现的地方。 董难言一条胳膊都已经耷拉下来,就像是置身在炎热灼烧的岩浆之中,仅靠一条手臂的少年根本阻挡不住带着侵蚀之意的气浪,浑身是伤。 替董难言扛下了不少攻击,受的伤不比少年轻,在一拳将气浪打成两分后,宋皆宜缓缓放下抬起的双臂,双手自然垂直。 对面的男人似乎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一点也不着急,好像耐心十足一样。 董难言已经撑不住多久了,而林姐姐还是没有来到这里,宋皆宜等不下去了。 带着侵蚀之意的气浪出现了倒涌的迹象,只见一道迷蒙虚幻的人影出现在宋皆宜背后,巍峨的如同五岳至尊,镇压着诸天万域。 就站在宋皆宜身后的董难言比任何人都更能体会这种感觉。 就好像天地崩塌,有人现在塌陷的大地上,为他顶住下沉的青天。 顶天立地。 董难言嘴角扬起笑容,宋皆宜果然还是厉害的,气浪已经倒退,没准凭借着虚影,真的能击败男人。 身后的祖先虚影正在逐渐凝实,虽然侵蚀之意的气浪已经倒退出数十丈外,但是现在宋皆宜身后的董难言没有察觉到,前面的少女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神色。 宋皆宜现在的修为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召唤出血脉里的祖先虚影,这样做对身体的负荷实在是太大了,就像是上次面对白露一样,还没等对白露出手,她就先倒下了。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宋皆宜是真的不想这么做,但是没有办法,他们是在是坚持不住了,不这么做一定会死,这么做了可能有机会不死,那选什么毋庸置疑。 大海之滨,在宋皆宜背后出现虚影出现后,棋盘上的老者笑呵呵道:“这是拼命了?” 抽光了体内所有的力气,眼看金刚不坏的男人身上已经被身后虚影震得出现裂痕,正在宋皆宜心中窃喜的时候,只见后退中男人脚步一踏,无形的罡风瞬间席卷这里。 宋皆宜再也维持不住身后的虚影,整个人直接被罡气击中在腹部,口吐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因为现在少女后面,罡气被少女和虚影所挡,所以董难言还能站在原地,望着如一般逐渐靠近的人影,少年喃喃道。 金丹境。 第一百六十六章 配也不配 神州东部,有一小山,崇山之上遍是兰花,花型缥缈奇特,花色惨白,其因在风中摇摆的姿态仿若幽灵,故而得名“鬼兰”。这鬼兰甚少,却在这小山上似冬雪遍野一直蔓延生长到小山的北部。 "哼,尊卑不分的东西!”女人的声音从鬼兰尽头的府邸传来。“真当北山府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从北山府大门笔直延伸至主殿的路上,不同于山门外素白的兰花,暗红色的地毯两边摆满了叶绿似荧花红如火的翡翠兰。 路得尽头有一三十六阶高的白玉台阶,这台阶下正躺着一个人,一个身着白衣,眉眼间皆是恨意的男子。 男子嘴角挂着血,身上的白衣染上星星点点的红,胸前的脚印无比的显眼,男子费力用胳膊支撑起上半身, 抬眼向台上看去,眼波流转间方才眼中的恨意早已消失不见,男子微微收拾双脚,做跪姿“是我办事不利,害的二弟无端受迁被父亲责骂,姐姐您这一脚教训的是”。 语罢,男子俯下身,深深一拜。 "以后不要想着在宗主面前好好表现,你背地里按的什么心思谁人不知,赶紧起来,你这样子,是想别人同情你,说我家公子不尊长兄嘛"。刚才的女子上前一步,呛声说到。 男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期间不知是否有意,被衣角拌住,一阵踉跄,险些摔倒。 忽视台上传来的嗤笑声,男子扯了扯身上凌乱的衣服,双手叠在腰间,一派低眉顺眼的样子。 “这就这点修为还妄想与公子争上一争?不要以为你入了北山府大门,就是北山府的人了,妾室生的杂种也配与我家公子争夺宗主之位?简直异想天开!”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玉台之上,黄色绸缎软席上卧着同样一身白衣的男子,只见男子斜靠在软席上,蜷起左腿,右边的胳膊拄着黄色绸缎,用右手的折扇有节奏的敲打着左手,嘴角似笑非笑,“让他滚吧,看他这哈巴狗的样子,跟他那个不知廉耻的母亲一样,令人恶心,看见他就晦气!我们走" "是,公子"只见女子双手轻拍,四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从台下跑过来,抬起软席,脚步轻快的将他家公子抬离白玉台。 刚才拍手的女子回头暼了男子一眼,将脚边的花盆踢向男子。轻呵一声随着主人离去。 台下的男子没有躲,任花盆砸在脚边,深棕色的泥土洒了一鞋子。 瞧见台上的人走远,玉台下的男子抬脚抖了抖鞋面上的泥土,蹭了蹭刚才自己留下的暗红血迹,“我不配嘛?”男子轻笑,脚下的力道更甚,转身就走,被他踩过的地毯微微开裂。 “阿瀛,怎么才回来”。刚踏进素心小筑的门,便被跑出来的女子握住双手。已经换过一身衣服的他,看起来和早上出门时别无二般。 “阿娘,今日二弟弟与我有事相商,所以便回来的迟些”。被唤阿瀛的男子回握住被他称做阿娘的女人的双手。脸上换上轻松的笑。他可是最善于伪装的人了。 “阿娘今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做了什么这么晚回来还不都凉了呀!”女人语气里有小小的责备,更多的是心疼,这么晚回来,这孩子一定又被…… ”来,快进屋,阿娘去把饭菜给你再热热!再给你弄点水果”边说边推着谭瀛的后背往屋里走去。 已近黄昏,屋子里不甚明亮,橘黄色的夕阳透过窗上的镂空花纹斜斜的射进来。给这还不算简陋的小屋平添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谭瀛看着忙前忙后的母亲,握紧了垂下的衣襟。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他的娘亲有一双细长白嫩的手,葱尖尖一样的晶莹剔透,十指不沾扬春水也不过如此。 小时候的自己最爱吃葡萄了,这双细嫩的手会将一颗颗葡萄剥好,放进碧绿的碗里,对他说“阿瀛,吃完这些葡萄,离你阿爹接我们回去就又近了一点呦”。 可是他有记得,其实,他是不爱吃葡萄的。 彼时,这个痴心等待自己情郎来接她的女子,身穿素衣,长发微挽,不施粉黛,是前面谭瀛心里最美的人。云轩阁 细细看着女子二人后你会发现,现在的谭瀛与她竟有七八分相似,一双杏眼,婉转动人,惹人怜爱,也正是这副容貌,给了他伪装的资本。 “阿娘,快别忙活啦”。谭瀛捏了捏今天摔下来时磕到红肿的手肘。“我早就不喜欢吃葡萄啦。” 谭瀛五岁的那年北山府宗主谭仪才把他和他母亲从距北山府要两三天行程的小镇接到这里,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生性多疑,若不是正妻无子,才不会将他们母子二人接到这里来。 北山府三十六阶的白玉台对小小的谭瀛来说,真真是小山一般,小孩子走的非常吃力,几乎一步一歇。那时他就在想,新家真大呀,我的爹爹一定很有钱,一定比自己娘亲还有钱,自己的爹爹好厉害呀!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和娘亲一定会在这里幸福的生活着。 谁知,刚爬到白玉台上,一道不屑的女声大声道“跪下”。 五岁的阿瀛和他的阿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母子二人小心翼翼的看着男子,却发现男人却并未留意他们。 “跪下!”失去耐心的女声再次响起! 母子二人同时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他阿娘迟疑了一下,还是提起裙摆跪了下去。 小小的他躲在他阿娘的身后,偷偷看着前面坐在殿内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团扇的女人。 想在想想,方才谭琮的姿态可不就与那面初次见到他娘亲是一样吗! “别以为早几年生个孩子,就能做这北山府的女主人,妾就是妾,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想必你也清楚,你就在你的住处待好,别出来碍我的眼。” 谭瀛走进房间,脱下素白的衣袍,心中念道“阿娘,我恐怕不能再忍了" 从小他便被欺负羞辱,明明都谭仪的儿子,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细心培养。一个动辄打骂,只要他做的比谭琮好,他的母亲就会被谭琮的娘亲百般折辱,身上有时竟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他阿娘总是让他忍一忍,忍一忍,身上的上就不痛了,忍一忍,他的修为又精进了,忍一忍,他的阿爹会喜欢自己的。 将刚让人买好的葡萄放进盛满冰块的圆盘上,"爹今日的葡萄,送来啦"。 谭瀛弯着腰将圆盘拖起,等着谭仪享用冰镇葡萄。 "放着吧!"谭仪坐在桌前把玩着手里的白玉兰花。 谭瀛摘了一颗葡萄送进嘴里,才把圆盘往他爹那推了推。 谭仪见他没事,随手拿起葡萄慢慢品尝。 "爹,我真的不配吗?"谭瀛抬起头,纯净的双眼看着谭仪。 "什么配与不配?"谭仪看都没有看他一样,继续把玩着手里的兰花。 手中冰凌已经悄然探出,"您说过,宗主之位一定是交与二弟弟的,谭瀛一个妾室的所出也配与琮儿相争,怕是连给琮儿提鞋都不配!" 闻声谭仪转过头,只觉心口一片冰凉,"爹,孩儿当真不配吗?" "你……" 没有给谭仪说话的机会,将整根冰凌刺进谭仪胸口,"配不配不是您说了算"。 北山府门生,进殿不得配任何武器。 将谭仪的尸体挪回床上,走了出去,吩咐下人宗主正在午休,谭瀛掸了掸袖口,往谭琮居住的地方漫步。从怀中掏出一个暗红色的小瓶子,瓶子瞬间被捏的粉碎。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苟言笑是通玄 北山府的事情暂且不提,落叶宗外,董难言很想去看看从他身边倒飞而过,倒在后面的宋皆宜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现在面对着男人,他就像是在惊涛骇浪之中左右飘摇的孤舟,根本不能行动自如,只能被迫行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跟在离南镇以前一窍不通的他相比,如今的董难言虽然只是登楼境,但是他的眼界却是高了不少。 男人一开始的实力大致跟他和宋皆宜相当,就算看上去金刚不坏,实力有些出入,但是也绝对不会超出登楼境太多。 可是之后的男人实力和气息接连暴涨,从跟叶净师叔相仿的凌虚境,再到后面与白露有些相似的渡海境,再到这个给他感受超出渡海境的气息,董难言不知道这个有可能是金丹境的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非要对他和宋皆宜出手? 随着男人的步步临近,董难言身上已经感觉到灼烧之意,相信很快不久,站在这里的他就会在这股侵蚀之意下化为一团灰烬。 所过之处一遍虚无,表情木楞的男人依旧是没有什么花样,只是简简单单的向前伸出一只手。 就如同伸手往鸡笼里抓小鸡,又像是附身捡起什么东西,明明除了惊人的气息外,男人的招式普普通通,但是面对着这一抓的董难言却感觉无处可逃,也无法反抗。 在这一刻,衣衫破碎的少年脑子突然闪过在落叶宗神通楼里看到的一句话。 大道至简。 就像眼前的这一式简简单单的抓手,去繁就简,以一贯之。 男人的布满老茧的手掌距离董难言的头顶不过一手之距,前一刻身上还充满灼烧之意的董难言只觉得身体一轻,随着一声一座山峰轰然砸下,在山体与大地撞击产生的冲击波下,董难言被四处涌动的灰尘气浪掀飞在外。 没有倒在地上,在落地前被人抓住胳膊的董难言只觉得眼前一晃,身型已经倒转的他就重新站立在大地上。 “宋姑娘。” 脚下就是正在挣扎起身的青衣少女,董难言想要过去搀扶一下,不料却被救下他的女子制止。“她强行召唤先祖之影,又被外力所干扰,被迫中止,内体灵气不稳定,你过去跟她接触很可能导致灵气宣泄四溢,所以你最好先站在一边,让她自己缓缓。” 提醒完少年,从落叶宗赶来的女子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早就发现这边的气息了,但是被宋皆宜的幻境所迷惑,所以女子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留意,不然哪怕是女子散出一点神识,也不会变成现在才发现。 这件事虽然是小姐调皮,但也是她的失职,要不是那个两次往返落叶宗的弟子最后轻声言语,也许等她发现,宋皆宜就不是现在还能调息打坐的样子了。 恐怕早就死了。 先前只是感觉到这边有凌虚境的气息,没有想到在她来的路上那股气息竟然突然一边,变得堪比金丹境,这让她不由得急躁万分,在远处使用青神山的搬山填海之术,将男人整个人压在山下。 “林姐姐,他死了吗?” 宋皆宜正在调息打坐,董难言望着眼前的这座只比金柳峰少上半筹而已的山峰,心中震撼不已。 这座山少年见过,虽然不是落叶宗的山峰,但是也算是宗外高度靠前的山峰了,女子能够把这座山峰搬到这里,董难言觉得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还没死呢!” 面前的这座大山上布满积雪,随着融化的积雪一起,只比金柳峰矮一些的山峰开始逐渐融化,有两道充满侵蚀之意的气浪从地底钻出,如两条吐舌的巨蟒,扫视着董难言这边。 周围一切都是虚无,所有的物体都在身边侵蚀消散,木楞的男人揉了揉头,继续向前走。 搬山倒海之法就连落叶宗都没有记载,只是在一些神怪志谈中才有谈及,都是惊天动地的大法术,董难言没有想到男人能依旧毫发无伤,这哪里是宋皆宜说的那种皮糙肉厚,真是真正的金刚不坏,万劫不朽啊。 “林姐姐,你小心一些。” 董难言跟男人交过手,他把已经知道的一些信息告诉女子。 比如说男人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身边一直充满着侵蚀一切的腐蚀气浪,以及最为重要的,男人好像是金刚不坏,什么也伤不了他。 把这些统统都告诉女子,董难言以为女子多少会有些惊讶,不过没有想到,女子听完他说的话后非但没有半点惊讶,反而还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但是声音越来越冷,女子最后望着一步步走来的男人冷笑道:“金刚不坏?” 如果说男人的气息是浩瀚不知底的大海,那么董难言面前的白衣女子就是流淌在天上的银河。 一步掠出,女子捏起拳印,“看我撕烂了你!” 董难言分辨不出来金丹境和元婴境,但是最起码的比较,少年还是会的。 女子的气息明显要高出男人一大截,如果说男人是渡海境,那么女子就是金丹境,如果男人是金丹境,那么女子就是... 董难言咽了一口口水。 称呼宋皆宜为小姐的女子会是一名元婴境?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董难言没有见过九天之上倒挂的银河是什么样子,但是见到了女子出拳,董难言觉得跟银河挂九天没有什么区别。 男人身上那种侵蚀之意第一次没有效果,在女子的拳头面前不堪一击,拳风一闪,便就立刻消散。 就这样,在男人的措手不及中,女子的拳头就已经出现在他头顶。 当! 董难言不禁捂住耳朵,一旁闭上眼睛打坐的宋皆宜更是睫毛一颤。 如老僧撞钟,女子接连挥出三拳,皆是结结实实打在男人的眉心,然后紧跟着一脚过去,男人便如被掷出的长矛一样倒飞出去。 身形一闪而逝,女子出现在正在倒飞的男人面前,在空中,她一只手抓住男人的胳膊,然后这位看上去有些瘦弱娇小的女子,竟然是在半空中一脚踩在男人胸口,然后拉住男人的肩膀猛一用力。 董难言看着都觉得有些痛,金刚不坏,连如是剑都留不下伤口的男人就这么被女子活生生撕掉了一条手臂? 没有鲜血洒下,失去了一臂的男人脸上仍然木楞,好像被女子随意扔到地上的那条手臂跟她没有关系,不是他的一样。 不过面对着女子,男人终于不再向以前那样只是简简单单的出手出掌了,他抬起仅剩的右臂,刹那之间,站在远处的董难拿感觉有些窒息,仿佛这片天地中的空气都被抽走了一样,让人有些无法呼吸。 好在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掉,喘了几口气,董难言向前望去。 男人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形似小球的物体,被他一把握在手间,然后做出捏碎的动作。 木楞的男人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随着他胳膊弯曲,拳头收在腹间,董难言再一次出现了无法窒息的感觉。 这一次董难言看清了,原来是男人抽走了空气! 拳前的虚空不断扭曲,像是在将空气压缩,在经过一两息后,男人缓缓向前递出一拳。 拳罡太过猛烈,甚至让虚空产生了扭曲,所过之处不断抽纳空气,气势越来越强的一拳好似汇聚大江小流而来的海流,欲要让冲垮掉前方的白衣女子。 女子的眼神冰冷,她所站的咫尺之地如同一座矗立在天地之间的至伟山岳。 不动如山。v3书院 天地异像骤起,女子虽然一动不动,但是她身后却有一尊法相显化,搅动的夜空中云海翻滚。 咚咚咚。 抽离了空气打在庇护住女子的法相上就像是稚童在敲门,根本没有伤到女子一点。 女子冷冷的笑了一声。 在青神山,她虽然只是一名上不了台面的下人,但是却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挑衅的存在,一道青色的光芒从女子身上流转到法相上,然后这尊跟她一般无二的法相握紧拳头。 如果云海中有人在,那么他不用呼吸还好,若是用,恐怕他要憋一会气了。 跟男人的招数很相近,这不过女子的抽光了上空云海处空气的这一拳就像是从天外坠下的星星,拳速太快,拳头跟空气摩擦导致拳前出现火光,这一拳直接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将男人砸在下面。 这种拳法在落叶宗也许会被奉为无上秘术,但是放在青神山的女子眼中,这只不过是刚刚入门的拳法罢了。 背后的法相已经挺立在天地之间,如果董难言知道出拳的女子其实是一名修士,不知道一直以为她是武夫的少年会不会惊讶。 因为资质不错,被带上青神山的女子最擅长的就是阵法和神通法术,但是今天用这种手段杀他,女子觉得不解气,还是亲自出拳才快意。 不过痛快归痛快,女子可不是那种给敌人机会的人,法相的拳头缓缓上抬,露出躺在坑中的男人。 被一拳打中,但是男人竟然没有被碾成肉泥,而只是身上出现裂痕,这让女子眉头一皱。 虽然她不是武夫,但是凭借着元婴境的修为,再加上法相的一拳,金丹境应该是必死无疑才对呀,怎么可能还在坑中挣扎? 见到男人似乎想要爬出坑中,从不喜欢大意的女子觉得还是把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比较好,不管男人有多让她觉得诧异,但是只要杀了,那就一了百了了。 “起!” 女子轻轻一抖袖,有七支大小如珠钗的飞剑从她袖口中飞了出来,一字排列。 这套小剑阵乃是她精心布置的,剑阵以三柄先天灵宝为主,四柄中等灵宝为辅,就算是元婴境陷入剑阵之中,不死也要脱层皮,可见其威力。 女子手指依次轻敲在每一个剑柄上,然后只听得一道道破空声在她面前响起,七柄飞剑便化作流光,围绕住挣扎站起的男人,有章法的乱射一气。 洞穿肩膀而过,从大腿外侧进,从大腿内侧出,七柄飞剑将男人捅成了马蜂窝,在一柄飞剑穿过男子的眉心后,金刚不怪的木楞男人终于是身子一僵,然后像是破裂的瓷片一样,碎裂在坑中。 望着死无全尸的男人,女子冷哼道:“让你以大欺小,咎由自取。”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大海之滨的老者得意一笑,“以大欺小?元婴境欺负老夫的金丹境傀儡?这可不像话。” “就不按部就班了。” 老者连续在棋盘上敲了两下。 通玄境。 七把飞剑已经被女子重新收回袖间,正欲散掉法相去看看宋皆宜怎么样了,女子突然停下脚步。 背后远处有声音传出,就像是就像是碎片拼凑的声音,在女子转头望去的时候,她的面前出现一张木楞的脸庞。 拳头已经抵在女子的腹部,木楞的男子扭了扭头,女子便如断线的风筝。 矗立在天地间的法相伸出双手,将女子捧在手心。 可是还没等口中溢出鲜血的女子缓一口气,这尊她自认修炼的还不错的元婴法相脚下就传来一阵碎裂声。 男人竟然一拳打烂了法相脚掌! 男人仰视着这尊法相,然后身子一跃,踩在法相身上如履平地,向上狂奔而去。 躺在法相手掌中的女子知道男人的目标是她,法相一只手将她高高托起,另一只手则像是敢蚊子一样,向着男人扑打。 之前一拳就把他打的浑身裂痕,挣扎倒地的法相手掌就如同泡沫一样,男子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横冲直撞,手掌便轰的一声爆碎。 接着着一点点机会缓了一口气的女子一甩袖,七柄飞剑便再度而去,同时她在这尊已经开始倒塌的法相头顶一拍,一柄长剑便出现在她手间。 七柄飞剑摧枯拉朽向前乱射而去,将向上冲的男人围绕住,只不过这次,才刚刚出现在男人身边,这些快如流光的飞剑就如深陷泥潭,变得十分缓慢,像是再坐着慢动作一样。 这怎么可能。 仗剑在身的女子不敢相信,男人死而复生也就算了,这世上不缺少什么奇迹,也许他拥有什么秘宝或者修行什么复生之术也说不定,但是复活过来的男人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并且能打碎她的神通法相,这是金丹境能做到的事情? 因为男人身边的气场,七柄飞剑都开始凝滞不动,最后停在空中被男人一一拨开,然后这名一直木楞的男人竟然破天荒的露出笑容。 天地变色,风云倒卷。 风起云涌之中,男人身上传出的气息让女子感觉到窒息。 “通玄境。” 青神山的女子是绝对不会认错这股气息的,没有想到这小小的落叶宗外竟然有一名通玄境,女子有些震惊。 从一开始的凌虚境波动,到赶来的察觉的金丹境气息,最后变成现在的通玄境,女子在想,难道男人有扮猪吃老虎的兴趣爱好不成? 不过震惊归震惊,但是女子还是冷语道:“通玄境修为不易,不管你是谁,我劝你早点认罪。” 不是女子狂妄,而是她确实有底气这么说。 在外面,通玄境已经可以被尊称一声大修士,但是放在青神山上,那就真的不算什么,对于青神山来说,想要杀一个通玄境,实在是太简单了,也许都不用高境界的人和同境界的人出手,有些元婴境就可以出手击杀通玄。 而且别说是通玄境,就算是逍遥境或者更高的境界青神山都杀过,哪里有在乎一个小小的通玄境?虽然她不是那种可是杀通玄的元婴,但是通玄境都应该有点见识,想来他应该知道什么是他能惹,什么是他不能招惹的存在,青神山,他惹不起。 回应女子的是一拳。 男子拳出如龙,白虹贯天之中,在轰隆一声中,女子重重的砸在地上。 灰头土脸的站起来,女子没有想到男人竟然这么不给青神山情面,既然这样,那么死了也别怪她了。 她虽然是青神山的人,但是却跟宋皆宜不一样,体内留着的不是宋氏的血,所以不能像宋皆宜那样便捷的召唤先祖血脉之力。 背后有一道风彩绝伦的人影出现,来自男人的压力顿时减少了不少,女子擦干了嘴角溢出的鲜血,冷眼望着男人。 宋皆宜当初在偏心城客栈中强行召唤先祖虚影都可以让白露感觉到死亡之意,那么就更别说现在由女子召唤出的虚影了。 简直像是从九天上降临的神衹,朦胧的虚影散发着淡淡的青光,但是在外人眼里,明亮的却像是可以照亮万古诸天。 因为没有宋氏的血脉,所以召唤青神虚影,女子也需要承受不少的负担,施展完这一招,她大概要修养一年左右才能恢复过来元气,但是既然男人显露出通玄境的修为,那么她别的招数也没有什么施展的必要了,倒不如就用这招破釜沉舟一次! 女子遥指男人。 “死!” 第一百六十八章 相见时难别时易 天穹出现裂痕,大地涌出岩浆,风不在流动,随着女子背后的朦胧虚影眼皮一抖,连高挂在头顶的群星都因此而一闪一闪的摇动。 被女子召唤而出的虚影要比宋皆宜的凝实一些,不过给董难言的感觉,却是不如宋皆宜身后人影那么亲近,反而感觉有些疏远和说不出一种虚幻。 明明肉眼可见,但是又仿佛不存在。 能够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种层次的战斗,董难言不愿意错过,虽然前方的声势骇人,但是经过女子刻意的引导,那些足以震死他和宋皆宜战斗气息并没有向这边传过来,所以董难言抓紧机会,观看着这场大开眼界,对他修行大有裨益的战斗。 不过还没等董难言聚精会神,远处的战场就发生了变化,明明气势已经不如女子了,但是木楞男人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精芒,在她背后人影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像是一头锁定住猎物的猎豹,脚掌一瞪,男人出现在女子的眼前,侧身一撞! 他疯了不成?! 正常的通玄境怎么可能在感受到青神虚影的气息后还敢出手,难道他是疯了不成? 不过男人这样出手,倒是出乎了女子的意料,在青神虚影睁眼之前,到确实是他出手的最好时机。 不慌不忙,面对着男人抓住战机的一击,女子向后退了一步。 直接与青色虚影重合在一起,女子冷冷一笑。 随着男人的撞向朦胧虚影。 连绵不绝的轰隆声在这片天空下震响。 山脉碎裂,大地塌陷,就像是天地末日一样,各种诡异的景象在虚空中浮现。 灵气紊乱,落叶宗所有的山峰都在摇晃,正在净叶峰看护叶澈的老者猛然惊醒。 整座大殿都在随着山体剧烈摇晃,叶净护住叶澈,大喝一声,脚掌用力一跺。 只可惜非但没有阻止住净叶峰晃动,反而他一个不稳,险些倒在地上。 既然宫殿和山体摇晃,那就飞到空中,叶净带着还没有苏醒的叶澈踏空而起,但是跟他想的不一样,刚刚踏上空中一步,叶净的双腿就剧烈抖动。 因为就连虚空都在颤抖! 这是什么情况? 落叶宗又有什么新的灾祸了? 这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正在叶净竭力稳住身形的时候,这一切来的快,退的也快,落叶宗恢复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将叶澈重新放回到床上,叶净急忙掠出净叶峰,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动静这么大,谁还能睡得着,今夜的落叶宗灯火通明,不确定这种还会不会发生这种动静,叶净要求众位长老将各自山峰上的弟子都疏散到外面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与站在大殿上方,正在不停踱步的叶净相比,下方一些长老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猜测。 刚才恐怖的险些让山峰坍塌的波动,会不会是董难言和别人交手造成的? 隐瞒不说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视线投向站在人群末尾的吴长老身上。 没有想到那边的动静这么大,想着拖一拖再说的众位长老没有办法,既然事情是从吴长老那边穿出来的,那么现在只能再推回去。 见到众人都望他这边望,吴长老是又气又惧。 本来是想跟这群长老说说,拉他们跟他一起趟趟浑水,替他分担一点,但是没有想到这群老东西眼睫毛都是空的,竟然在最后关头把他自己给卖出去了。 看到不断踱步的叶净也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吴长老心里有些发怵。 “吴长老,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注意到这些长老都扫了一眼吴长老,叶净也不是瞎子,知道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他的声音越来越冰冷。 “你到底知不知道!” 老者的一声喝问把正在酝酿怎么将这件事委婉说出来的吴长老吓的一哆嗦。 他已经从这件事中摘不出去了,面对着皱起眉头的叶净,无奈之下,吴长老只能讲事情的原委缓缓讲述出来,只不过被他润色了很多。 叶净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直到听完吴长老唯唯诺诺的将一切都说出来后,老者的眉头突然一松。 像是一道闪电在众人之间窜行而过,风驰电掣之间,叶净一把将吴长老揪起,怒道:“你怎么能这样?!!” 老者胸膛都被气的疯狂起伏,没有吴长老出手,随手将他丢在地上,叶净转头斥声道:“你们也都知道对不对?!” 看到这些人低下头,叶净简直恨不得祭出重锤把这些铁石心肠的废物都砸死。 “一群混蛋!” 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发雷霆,叶净一脚踢在吴长老身上,“把给你传讯的那个人叫上来!” 身为掌戒峰的弟子,吴远山平日里也见过不少在落叶宗里地位不一般的,就比如把他带到这来的吴长老,就是因为有事想要请何妨帮忙,所以才会拖关系跟他搭上线,由他帮着在何妨身边说好话。 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长老,吴远山不断吞咽口水。 这宗里的长老们是全来了吧? 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吴远山心里默念,“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注意,站在平常需要仰望的叶净老祖面前,吴远山低下头,“老祖...” “我问你,你确定在宗外遇到了董难言?他正在跟别人厮杀?” 果然。 结合刚才的地动山摇,吴远山知道一定是出什么事了,“老祖,我确实在宗外看到了董师叔,他确实在与人厮杀...” 气氛有些不对,吴远山注意到这些平日里高高在山的长老们都略微垂下头,所以他不敢隐瞒什么,完完全全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有一个少女让吴远山来宗门大喊董难言?按照吴远山描述的长相,叶净不知道这个少女是谁,但是董难言那边一定是出什么事了,这份求救信号这么晚才被他知道,老者气的头发倒竖。 “你们现在赶快祈祷吧,要是董师侄没什么事,那么我不惩罚你们,怎么惩罚让董师侄决定,但...” 老者加重声音,“如果董师侄有什么闪失,那你们就等着死吧!” 身子一晃,叶净火速朝着吴远山所指的那个方向飞去。 赵妙和神兵阁的那个长老相视一眼,眼中有着焦急和担忧之意的两人也随后朝那边赶去。 留下这群面面相觑的长老,有人脸上有悔意,有人眼中有恨意,有人皱起眉头,有人急的直跺脚,但是到最后,这群终归是落叶宗的长老相视一眼,全都冲出落叶宗。 “呸。” 从尘土中爬出来,董难言吐出嘴里泥土,然后急忙向四处张望。 刚才产生的冲击实在是太恐怖了,就算是宋皆宜的林姐姐也没能阻拦住产生的气劲冲向这边,所以距离女子和男人不远的董难言和宋皆宜首当其中,直接这股暴虐气劲淹没。 “宋皆宜。” 这里到处都是尘土,董难言看不到宋皆宜的身影,只能大声的呼喊她的名字。 至于董难言为什么不用神识,是因为在女子和男人的气场下,董难言的神识根本就散不出去。 “咳。” 在董难言焦急呼喊宋皆宜名字的时候,他不远处的尘土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然后就跟他第一次跟少女相遇时一样,宋皆宜灰头土脸的从地下爬上来,然后嘴里吐出两口土。 “你...你笑什么?” 正在调息打坐的少女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好转,就直接在打坐中被掩埋,这让少女现在有些不太好受,见到少年正对着她傻笑,宋皆宜皱起眉头。 因为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才露出笑容的董难言连忙恢复正经,“没什么。” “林姐姐呢?” 调息打坐不代表宋皆宜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本来还以为只要林姐姐来了一切就能解决,没有想到跟她和董难言打斗很久的男人最后竟然成了一名通玄境,这让一向眼高于顶的宋皆宜都有些无语。 一个通玄境跑过来装成登楼境和凌虚境跟她和董难言打着玩,图什么呢? 眺目远望,那边灵气浓郁的让人看不清出东西,宋皆宜有些担心,女子可别出什么事呀。 出事倒是不至于,不过现在女子的状态也不好受。壹号 男人突然发难,抓住她召唤青神虚影的空档对她出手,让她无计可施,只能走进虚影中,打算靠着虚影的伟力来挡住男人的侧身一击。 朦胧的虚影暗淡了一分,敢用肉身撞向青神虚影的男人的那支手臂都变形弯曲,被反震回去,而女子虽然站在虚影中,但是男人的撞击之意竟然有一部分透过虚影传递了进来,这让本就肉身体魄是弱点的女子有些苦不堪言。 不过好在挡下了这一击,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她反击了。 琢磨不透男人,女子不敢走出虚影,而是像跟虚影重叠一样的站在一起。 她知道那个男人还没有死,所以她要送他去死。 这片天地间的灵气疯狂的向她的指前汇聚,朦胧虚影的动作和女子一样,随着手指抬起,这里仿佛有一道星光闪烁而起,就像是遗落在人间的天上明珠。 指向手臂耷拉下去,正在挣扎扭动的男人,女子脸上留下一颗汗珠。 “截星指!” 璀璨如星的指光简直明亮到让人睁不开眼睛。 董难言和宋皆宜都已经把头低下,不然就算是闭着眼睛,双目也会感觉到一股灼痛。 男人明显已经在刚才跟虚影的碰撞中受了伤,看此刻根本就没有躲开的能力,而且就算是男人没有受伤,女子也相信他能躲得过这招号称可以截取下天上星星的截星指,至于接下,女子更是想都没想。 眼中全都是白色的光芒,木楞的男人脸上竟然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笑意。 声音很苍老,完全不像是男人本来的声音,又或者说,根本男人根本没有声音,甚至根本有没有这个男人。 “青神...” “好久没有与青神山的人交手了。” 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左臂耷拉下去的男人抬起另一只手,然后天上便多了一颗星!“你...” 男人竟然随手一甩就将截星指打上空中,女子神色震撼,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气息还在逐渐攀升,男人终于笑了一笑,“别惊讶,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对着女子招招手,还身处朦胧虚影之中的女子感觉面前像是有一团黑洞漩涡,毫无反抗之力,她就被卷了进去,再次出现,便已经是被男人掐住脖子。 这已经不是通玄境了,这简直就像是... 像是逍遥境! 女子有些喘不过来气,双手努力的握住男人的双臂,可是她根本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挣脱不开。 像是能看穿女子的心思,男人缓缓开口,“别担心,我还不是逍遥境。” 不是逍遥境,不是逍遥境就说明她没准还有反击的机会,但是男人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女子的松开握紧男人的手臂的双手。 “逍遥境不难,但是小姑娘你是青神山的,你应该知道,有时候逍遥反而不逍遥,世上众人无数,谁敢说自己是真的逍遥呢?” 男人的话让女子心湖上掀起滔天大浪。 这人一定是大有来头,而且跟脚不低。 “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人至少有通玄境的修为,而且还知道她来自青神山还敢这么出说,说明男人要么就是不惧生死,要么就是不觉得自己会死。 无论哪种,都说明她和小姐今日都可能会有危险,所以女子缓缓道:“你与青神山有仇?” “小姑娘,别瞎猜。” 出乎女子的意料,掌握住她性命的男人竟然随手将她丢在一边,然后说了一句让她莫名其妙的话。 “我跟你们青神山没仇,你的戏已经结束了,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等着离场。” 男人迈动脚步向前走去。 “宋姑娘。” 董难言拽了一下宋皆宜的衣袖,可是他却发现宋皆宜根本无动于衷。 “没用的,连林姐姐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跑不掉的。” 面对着正在逐步靠近的男人,宋皆宜叹了一口气,“完喽。” “小丫头倒是挺乐天知命。” 已经离他们不远的男人轻轻一笑。 “我觉得吧,你闭嘴的时候要比现在顺眼的多。”,虽然是不打算逃了,但是宋皆宜可没有什么祈求之意,怒目瞪着男人,少女过去就是一拳。 “女人心海底针,怪不得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男人随手一挥,少女便重新退回到远处,神乎其神。 “小家伙,你想要干什么?英雄救美?” 站在宋皆宜身前的董难言沉声道:“放了她们,我知道你的目标是我。” 空气一时之间安静,连同大海之滨。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和惊讶,然后随着老者开口,他同样出声道:“为什么这么觉得?” 楼阁上的老者罕见的停下手,似乎在等待着少年的回答。 “只是一种感觉。” 心中总是觉得男人是为他而来,这么多来,董难言很相信他的直觉。 “你多想了。” 男人,或者说老者的目的确实是董难言,既然这枚棋子主动入局,那么他就要用它来做些文章。 绕过董难言,将手指点在宋皆宜的眉心上,男人转头对少年笑道:“用不用给你一分钟和这个小丫头道个别,也许再见到她,就是下辈子了。” “不要啊!” 就像是在挑逗他,只装作听到第一个的男人笑道:“不?那我就当你拒绝了,现在的年轻人,果然心肠都够狠,不错不错。”手指已经开始向前摁的男人望了一眼董难言,少年的扑过来的身子就一动不动,跟定身了一样。 “小家伙,你救不了她,那边那个小姑娘也救不了她。” 男人摇头笑道:“没救。” “那我呢?”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彻在这里,男人面前,从虚无中走出一道头戴银冠的高大老者,在他落脚之后,神州地势似乎都向着这边倾斜了一下,似乎承受不住老者。 “算计到我孙女身上了?” “她能有资格被我算计,是她的荣幸。” “是吗?” 一把将男人指着宋皆宜的手指掰断,银冠老者冷笑道:“要不请我去你的海滨小楼里坐坐?” 望着棋盘中占据至关重要的位置的一颗棋子,老者回答道:“你不已经在这里了吗?” “老不死的东西。” 一股无形之力向男人身上传递过去,在即将崩溃消散前,男人笑道:“你来这里的也不是真身吧?” 银冠老者面色一变,感觉到男人体内那股正在疯狂乱涌,即将渲泻而出的恐怖气息,他身形一闪,一只手拉住宋皆宜,一只手抓住女子,然后没入虚空之中。 “宋...” 和宋皆宜四目相对,董难言能感觉到少女想要说什么,但是男人和老者的动作太快,实在是没有什么时间来让少女张口。 这里就剩他跟身上气息凌乱到要爆炸的男人了,这个时候董难言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宋皆宜能活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在等死中,少年突然一愣。 因为那个对他和宋皆宜出手,并且看上即将要爆炸的男人竟然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摇了摇头,望着银冠老者消失的地方,男人笑道:“不禁吓。” 然后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从消失在天地之间。 只留下少年一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没有小师叔了 如果说有一天有人告诉凌虚境的叶净,他会被类似鬼魅扰乱神识感官,中“鬼打墙”的计量,叶净肯定不会相信。 他是谁?他是一名凌虚境巅峰的修士,是落叶宗的老祖,他怎么可能会中这种不入流的小伎俩? 而现在,心急如焚向波动源起处飞过去的叶净急得满头大汗,任凭他是伸展神通法术,还是闭上眼睛一直狂飞,他眼前的景色都是一样的。 落叶宗外没有什么山水迷障,这肯定是对手施展出来阻止他们来相助董难言的。 连他都冲不出去,深陷迷阵,那可想而知董难言现在要遭遇什么样的危险。 脸上写满了担忧,正在叶净焦急的时候,突然困住他的迷阵消散,一名身穿粗布衣服衣衫的少年出现在他眼中。 虽然眼前的景象跟刚才不一样,但是会不会是敌人的诡计,甚至眼前这个少年,会不会也是虚幻出来的? “董师侄!” 老者试探的喊了一声,不过对面的少年并没有回答,而是直勾勾的抬头望着天空。 宋皆宜就这么走了? 还没有打一声招呼,甚至连告别也没有说,董难言心中有些失落。 她是在离南镇从天而降落在他家院子里的吃土少女,她是换生湖中他朦胧中刻在心里的抹不去的人影,她不是她,可是她偏偏又确实是她。 到现在为止,连少女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不知道再一次见面会是在什么时候,或者说,想到了他的命数,失落的少年怅然一笑。 还能有机会见面吗? “董师侄!” 呆呆的看着宋皆宜消失的虚空处很久的董难言终于听到老者的呼喊。 “叶净师叔。” “董师侄,我问你,你家乡里有个楼叫什么楼?楼上那个老者又叫什么名字?” 叶净分辨不清他现在到底是在幻境里,还是已经回到了现实中,所以他提出一切他知道的问题,看看董难言的反应。 神色落寞的少年声音缓缓,“说书楼,马由衷。” 远处又有一批人影接连出现在这里,刚才跟男人缠斗中,董难言知道有名落叶宗弟子出现在这里,但是最后却没有一个落叶宗的人前来,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提到说书楼和马由衷的少年想起了离南镇。 也不知道唐书袋怎么样了,许姨的生意最近又好不好。 冬天了,家里的小院被没被积雪压坏,马由衷有没有经常去替他看看小院。 想到了这些,少年落寞的神情中更带着一丝惆怅。 他想家了。 “董师侄,你怎么样了?敌人哪里去了?” 站在他面前的老者忙着询问,而且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势,董难言脸上挤出笑容。 “叶净师叔,我没事。” 不管落叶宗的其他人是怎么看待他,但是叶净和叶澈,叶芷和金茗姐,还有神通楼的赵妙长老以及神兵阁的那位老者,都是真心对待他的。 叶净注意到少年脸上的那种失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以为少年是因为落叶宗的人来晚了。 “师侄,你听师叔说。” 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叶净扭头对那些长老喝道:“还不过来道歉!” 那么大的动静,连落叶宗所有的山峰都在剧烈摇晃,可想而知这边的战斗到底有多激烈,可是最后却只剩下董难言站在这里,孑然一人,净身独立。 少年究竟得有多强?! 没有立刻上禀,在后山和归根山上见到少年的恐怖之处,这群长老们现在心里怕极了,一旦少年向他们问罪,谁能担待的起? 一个个态度放到最低,这群长老卑躬屈膝的向董难言道歉。 董难言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注意到这群老者们眼中的藏匿很深的惧怕之意,董难言心中自嘲一笑。 自己到底还是一个不详的怪物啊。 “师侄。” 董难言久久不说话,叶净心中也担心少年一怒之下会出手。 这件事跟董难言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这些长老们做错了,无论董难言要怎么处置,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但是落叶宗经过了这几次事件后早已经变得元气大伤,如果这个时候这群长老们再出事,那落叶宗没有个千百年真的是缓不过来这口气了。 老者终是开口,“师侄,他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是见死不救,希望你能谅解。” 就这几天,叶净师叔似乎就苍老了许多,董难言知道老者不容易,年纪这么大了,还要支撑着落叶宗这么大的摊子。 “叶净师叔,我知道了,不怪他们。” 董难言从着叶净微微一笑,“我先回山了。” 望着从那群低头不起的长老们身旁走回落叶宗的少年,恍惚中,叶净心中竟然生起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少年走远了。 今日的金柳峰别出一往的安静,董难言坐在以往经常有人坐着的那张木椅上,啃着一个灵果,然后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这都是以前宋皆宜最喜欢做的事情,每天在他打坐练气的时候,少女都会这样坐在这里,久而久之,就像是他每日练功的背景板,是他眼中的一道风景。 可是她明天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嗑着嗑着瓜子,董难言闭上眼睛,躺在木椅上。 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是送餐的金茗叫起了董难言。 这么久以来,还是她第一次早上见到董难言睡觉,以前每次登上金柳峰少年都在山边打坐,金茗还真的没有遇到这种时候。 “董师叔?”被女子叫醒,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在这里了,董难言揉了揉眼睛,“金茗姐。”“不好意思,董师叔,是我吵醒你了。”金茗将餐盒放在桌子上,“还是第一次见到董师叔这个样子呢。” 四处望了望,金茗问道:“宋姑娘还没起?” 听到女子询问,董难言一愣。 是呀,这个时辰,她应该还没有起吧? 木楼不会被人从里面推开,董难言轻声道:“她走了。” 吃过了早饭,跟金茗姐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宋皆宜的去向,董难言下了金柳峰。 他准备再去看一看叶澈和周摇。 神通楼里,男孩虽然已经开始恢复,但是这个过程却极为缓慢,按照赵妙说的,大概至少还要半个月左右,周摇才有可能苏醒。 跟赵妙道了别,董难言被老者叫住。飞库 “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就像是第一次跟董难言相见时的那样,赵妙站在楼梯上,而董难言站在楼梯拐角间。 老者神色复杂,看上去很犹豫,但是却还是开了口。 “如果觉得这里不是你的归宿,那就离开这里吧。” 虽然他很舍不得这个少年,但是赵妙还是走下楼梯,站在董难言面前,“做人除了要知恩图报,不忘本之外,还要让自己变得快乐,让人生变得有意义,叶净当初带你回落叶宗,是对你有知遇之恩,但是同样,他也是看中了你的资质,你在落叶宗风雨飘摇的时候没有选择离开落叶宗,而且相反,你还拯救了落叶宗,现在宗里有人对你惧怕,觉得你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想象,对你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你这个时候离开落叶宗,真的不是忘本,你已经对落叶宗仁至义尽了,董难言,你在落叶宗快乐吗?” 没有回答赵妙的话,沉默之后,董难言对老者轻声道:“赵长老,你怕我吗?” 把手搭在少年肩膀上,赵妙说道:“怕,怎么不怕,你有时候的样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而且实力那么惊人,在这里,谁能挡得住你?” “这样啊。” 董难言缓缓低下头,然后抱拳笑道:“我知道了。” 跟随在少年身后,把董难言送到神通楼外,老者突然对着阳光下大喊。 “董难言,不要以为别人的看法而一味的改变自己,在蚂蚁眼中,连兔子都是怪物,你不是什么怪物,只是层次要高出这些认为你是的怪物的人太多!我怕你,但是我不会歧视你,你就是你,你就是落叶宗的小师叔,就算你离开了落叶宗,你也依然是我认识的那个董难言!” 董难言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阳光下影子被拉的很长,少年的脚步不再那么沉重。 不管是路上遇见的哪个人看待自己的目光中都待着惊惧,都躲得远远的,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叶净那里,董难言看叶澈恢复的不错,估计这两天就会醒过来。 跟叶净打过招呼,董难言准备告退。 “师侄,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师叔请讲。” 有一句话压在心里,但是自私和不舍却让老者一直不想开口说出这句话,“师侄,别忍着了,离开落叶宗吧。” 没有想到叶净竟然会这么说,董难言有些沉默。 “不是师叔赶你走。”叶净叹了一口气,“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师叔也明白了,是落叶宗没有福气,配不上你留在这里,叶华入魔失了风也就罢了,这群弟子和长老竟然也这样,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少年当初是他亲自带上山的,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叶净知道要是他不这么说,董难言是一定不会主动离开落叶宗的,而留在落叶宗,在这样的环境下,先且不说少年能不能修为精进增长,他的心性是一定会出问题的,也许以前老者还看重少年的资质更多,但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叶净已经不把董难言当作什么落叶宗的希望了,而只是单纯的把少年当成一个晚辈,他的师侄,落叶宗的弟子,既然落叶宗给不了少年最起码的归属感,那么为什么要强留少年待在这里呢?叹息中叶净流下眼泪,他望着这个拯救了落叶宗,却被落叶宗人所惧怕疏远的少年,哽咽道:“是师叔对不起你啊,是师叔对不起你啊。” 改变人身容易,但是改变人心难,身为落叶宗的老祖,叶净可以命令落叶宗的任何一个人,但是老者改变不了他们心中的看法,不想让董难言受到这样的待遇,老者眼含泪水,“师侄,离开这里吧,这里现在不值得你留下的,是我落叶宗负你,不是你负落叶宗。” 很理解这位老者,董难言能感受到哭泣中的叶净是为了他好,心里不是滋味,扶起老者,少年眼角也有些湿润,“师叔,你哭什么?哪有什么谁对不起谁。” 赵妙和叶净都是真情实意的对他好,董难言替老者擦了擦泪水,“不管我在哪,你都是我的叶净师叔啊。” 确实在落叶宗不快乐,而且董难言记得宋皆宜好像也对他说过,“如果在这里不开心不快乐,那么为什么还要留下呢?” 明明心里想哭,但是董难言脸上却是出现了笑容,只不过笑容中有些无奈和苦涩。 “师叔,我明天就离开落叶宗。”这是他在金柳峰上的最后一晚,叶净答应他,虽然他离开了落叶宗,但是金柳峰却永远给他留下。 在山边站了许久,董难言眺望着落叶宗,脑海中走马观花的闪过一幕幕场景,这段时间的经历对他来说很珍贵,虽然也许结局有些不如人意,但是其中的过程,却让人回味无穷。 夜深了,少年一夜未睡。 待天蒙蒙亮的时候,将金柳峰打扫干净,留下一封书信,董难言向着山下漫步走去。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情,走出金柳峰不远的董难言回身看到了正往金柳峰送餐区去的金茗。 对着女子的背影弯了一腰,董难言大步向前。 神通楼下,赵妙望着站在楼下对着他弯了一腰的少年,眼中有着不舍,但是却充满欣慰。 祖师堂外,少年对着站在长青树下等着他的叶净点了点头,然后跨过门槛走进祖师堂。 “师侄。” 老者声音再次哽咽,然后这次他自己擦干了泪水,笑道:“再叫一声师叔吧,要不等你从祖师堂中走出来,师叔就听不到了。” “师叔,你永远都是我师叔。”冲着老者微微一笑,董难言在祖师堂内焚香而拜,“老先生,看来我们是没有师徒之份了,不过你放心,你那天对我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滴水穿石,积少成多,世道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拜了三拜,已经不是落叶宗的弟子了,幽草剑和秋色法袍已经还给叶华了,董难言把乾坤袋,灵玉石,以及所有不属于他的东西都在了祖师堂上,然后走出了这里。 “师叔,等一会我跟叶芷和齐道真打完招呼,我今天就离开这里了。” 没有想到少年这么急,叶净说道:“怎么这么急,不等你叶澈师叔醒吗?” 董难言摇了摇头,“还是不见了,免得叶澈师叔伤心。” 叶净点点头,然后目送着少年向归根山走去。 归根山已经换了一个管事,不过侍立在门口的两个侍女倒是熟人,董难言抬起手跟她们打了声招呼。 那日被管事五花大绑起来的两名女子对董难言施礼,知道董难言要进归根山,其中一个女子想了想,小声对董难言道:“董师叔,宗主...宗主他还在山上,你真的要...” “没关系的。” 谢过侍女的好心提醒,董难言走进了以前他最不愿意来的山峰上。 不过很不巧,准备跟叶芷打招呼告别的董难言在一个拐角,遇见了一个曾对他出手的人。 叶华呆呆的看着董难言,他是落叶宗宗主,拜入落叶宗祖师堂的弟子身上都有一种落叶宗特有的气息,但是现在少年身上并没有。 他愣愣道:“你...” 没有带着什么恨意,也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就像是遇到了一位普普通通的街坊邻居,董难言轻声道:“我离开落叶宗了。” 少年跟他擦肩而过,叶华站在原地良久,无声无息。 ”小师叔。” 见到了少年,叶芷脸上充满了笑意,不过前两天她父亲要杀少年,现在再见到董难言,叶芷心里有愧疚,并且觉得有些尴尬。 “不请我坐坐?” 董难言笑了笑,然后不待少女开口,自己坐在了椅子上。 总觉得今天的董难言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叶芷问道:“小师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啦?” “不是。”,叶芷越来越觉得奇怪,父亲还在归根山上,担心董难言是因为那件事上山的,少女问道:“小师叔,你是不是不生我父亲的气了?” 见到董难言摆摆手,叶芷咬牙道:“小师叔,虽然我知道我现在说这句话有些过分和不对,但是我毕竟是我父亲的女儿,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因为走火入魔,他才变成现在这样,你不要再生他的气了好不好,当然我不是让你不生气,如果有气,你可以对我撒,怎么对我行。” 看到董难言又摇了摇头,叶芷都要哭出来了。 “别哭,我不生你父亲的气了,你放心吧。” “那你摆手摇头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少年伸手指了指自己,“我不是你的小师叔了。” 第一百七十章 是谁! 山门外,古道边,人影如树偏。 夕阳下,跟时一样,依旧是一身粗布衣衫的董难言手里握着的一片枯叶被一阵风吹的扬起飘走。 在归根山待了好一会,最后一站准备跟门口边的齐道真道个别,只不过很不凑巧,小道士今天没有在山下摆摊,也没有在茅草屋里,带着遗憾,董难言提笔写下一封书信,然后径直走出了落叶宗。 不再是落叶宗的弟子了,但是谁也无法改变他在这里经历过的事。 已经走出很远的少年转过身,余晖打在脸上,地上的人影一弯。 净叶峰上,老者的鼻头一酸,望着还在昏迷不醒的叶澈,充满释怀和不舍的他叹息了一声。 静悄悄只有翻书声的神通楼里,有一声书籍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正在整理典籍的赵妙没有弯腰拾起,而是怔怔的望着上面刻有藏华字样的玉书。 披头散发的叶华独坐在山巅,身旁放着秋色和幽草,望着香火袅袅的祖师堂,不知道男人在想着什么。 趴在庭前栏杆上,脸上泪痕还未干的叶芷在董难言下山的时候表达了自己的心意,答案当然是意料之中,望着少年下山的方向,少女眼中波光闪烁。 离南镇距离落叶宗可不近,不像是障林国那样半天就到的路程,以董难言现在的脚力,行走了一晚上,但是连一半也还没走到。 天寒雪急,赶路中突然遇上了一场大雪,董难言只好加快脚步,看看能不能找到郡城村落避避雪。 雪越下越大,没有找到什么郡城村庄,不过白雪和黑夜之中,有橘红色的光芒映入董难言的眼中。 一间破烂的屋舍? 雪下的又大又急,屋子里面明显有人在烧柴取暖。 没有用神识探扫,董难言轻轻敲了敲本就已经有些破烂的房门,然后轻轻的推开。 外面的风雪将火焰吹的左摇右晃,董难言眼睛骤然一凝,然后很快便神情如常,回身轻轻的关上门。 虽然破烂,但是还能遮风挡雨的屋舍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个人。 一个穿着僧衣的年轻和尚,一个眉清目秀,背负木剑的年轻道士,以及还有一个身旁放着书箱,像是要进京赶考的儒生。 释道儒。 毕竟是最后来的,关上门后少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按照视线里的顺序一一对着屋里的人打招呼。 双手合十对和尚打了个招呼,然后又跟道士作了个揖,董难言最后跟书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才找了个地方坐下。 得到的回应不一样,年轻的和尚双手合十回了一礼,而道士则是没有睁开眼睛,至于书生则是同样笑呵呵的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跟屋外的呼呼呼的风雪声截然相反,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噼里啪啦木柴燃烧的声音外,和尚闭目默诵佛经,道士手指不断擦拭着桃木剑,而书生则是轻轻翻书。 靠在墙壁上,董难言盘膝而坐,吐纳炼气。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赶路赶的太累了,炼气中的董难言竟然感觉有些困倦,意识渐渐模糊,他竟然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只觉得耳边像是想起了狮吼的声音,屋子里很吵,意识涣散,董难言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些说话声。 “一沙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佛法无边。” “自卖自夸?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而然,方为大道。” “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 “呵呵,一沙一世界,恒河沙数,吾一掌可灭,亦如佛法?” “道法自可自然,但是道重己身,人在天地,身不由己,如何自然?” “阿弥陀佛,施主,万物无常,天亦有便,道变乎?” …… 谁也说服不了谁,正在激烈的争执中,突然有人说。 “我们三人说一千道一万也无用,不如请他来评判一下。” “善哉。” “善。” 意识还朦胧的董难言就像是从水潭中惊醒,张目望去,还是那个屋舍,还是那个雪夜,只不过…… 就是一睡百年,少年眼前不再是三个年纪轻轻的人,而且变成了一名身披袈裟的老僧,头戴道冠的眉眼犀利的老道士,还有已经佩戴着一块玉佩的老儒生。 “施主。” 老僧双手合十道:“有一事向施主相求,请问施主,施主认为我三人所说之道,谁的道更对一些?” 这个问题很得罪人,董难言不想回答,而且现在少年最想弄清楚的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他真的一觉睡了百年? 董难言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打开门,外面还是风雪交加,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既然他不肯评判我们三人,那不如我们三人评判一下他。” 面前的破烂木门忽的震动起来,被人叫住的董难言有一种浑身上下被看穿的感觉。 心湖之上掀起滔天巨浪,董难言揉了揉眼睛。 就在老僧的说话间,外面就已经不再是白雪皑皑之地,而是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海水就涨在屋舍台阶下,只要跨出一只脚,那就是走进了深海中,董难言回身问道:“大师这是何意?”“施主,冤冤相报何时了,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声音如当头一棒,震的董难言两耳嗡响。 “笑话!” 眉眼犀利如同目中含剑的老道士身边出现了一片浩瀚星海,“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信我者,传汝道,何处有苦海?何处不能渡?” 老人声音沉沉,“跪下,拜我为师,传你道,此生无劫,不死不灭。” 言出法随。 董难言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老道士那边走过去,只不过随着一声轻笑,少年才重新恢复身体的掌控权。 “你不要担心。” 慈眉善目的老儒生笑呵呵道:“他们都没有恶意。” 老者轻轻问道:“你觉得我们的道,谁说的有道理?” 这些大道理董难言之只在书上见过,他做不出什么评论,所以少年实话实说道:“对不起,老先生,我不知道。” ”好,好,好一个不知道。” 老儒生大笑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在老僧,老道士,以及董难言的诧异中,老儒生既然起身走向屋外,“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世间众生俱欢颜,何时眼前突兀现此屋,吾赴劫身亡死亦足!” 视线又开始变得模糊,董难言意识不清醒了,走出屋外的儒生也好,身旁的老僧道士也罢,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湮灭消失,少年的眼前,一片黑暗。 不伦不类,头上戴着道冠,身上穿着袈裟,手中翻着一本书的老人轻指一点,星空璀璨成河,静静的流淌在董难言的身下。 昏沉睡去的少年如同大醉伶仃的酒鬼,在一艘小船上胡乱呓语。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老者正要出手向少年的眉心一摁时,有一道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孟星河,有时间先把你自己的事解决一下,再想着帮别人。” 老者叹息一声,虽然背后的桃木剑已经出鞘,但是想了想,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指。 在承载少年的小船上轻敲了一下,老者摇头笑道:“就当作是对“不知道”这三个字的答谢吧。” 第二天清晨,从屋舍中醒过来,董难言立刻睁开双眼,起身左右张望了一下。 没有人。零一读书网 打开门,外面虽然有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但是却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没有什么僧人道士儒生,是不是因为他昨天赶路太累了? 检查了一下身体,没有什么不适,没有什么头绪的少年觉得是最近心神太累了,所以导致有这样的梦境。 从屋舍中走出去,董难言深了个懒腰。 这里距离落叶宗大概还有一两天的路程,现在只想回到他自己的那张小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个觉,董难言脚下一动,便已经飘然跃上枝头。 离南镇的镇中心,这座小镇最高的建筑已经好几天没有开门了,从满是药香味的三楼中走出来,唐书袋的脸色不是很好。 这么多天,用了这么多草药,甚至为此父亲还亲自去了一趟青耀郡,从清白河里取出了一些水草,但是老者背后的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反而还有些发脓淤血的迹象。 在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给这个马老头挑选个地方葬了。 打上一盆干净的水,唐书袋又端着水盆返回屋里。 马由衷居住的三楼上,唐书和许渝都在,床上的马由衷脸色苍白,大冬天里,老者的头顶不断有汗珠滴落。 接过唐书袋的水盆,许渝打湿了毛巾,然后给老者擦着额头。 虽然以前觉得老者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么久相处下来,唐书袋觉得他除了长的丑和当初跟他们小镇有一点小过节外,真没有别的问题了。 挺厉害的老者平时里就像是小镇上的老人一样,没事溜溜弯,看看棋,遇到有人相求就出手帮帮忙,总是挂着一副笑脸。 看到老者现在遭罪的样子,唐书袋心里不是滋味,“爹,许姨,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然我们通知一下董难言吧,他在落叶宗,他没准有办法的。” “这...” 没等唐书和许渝开口,躺在床上的老者就使劲力气虚弱道:“不可以,一定不能去告诉董难言这件事。” “马老头,你知不知道你都什么样了,这么多药都治不好你,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后背上有一道乌黑色的掌印,稍一动弹,全身就疼痛难忍,但是马由衷还是挣扎起身,沙哑道:“书袋,你听话,一定不能告诉董难言。” “可是...” “没什么可是!” 按照老者对董难言的了解,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他一定会回来给他送药,并且了解经过后替自己出头的。 更听说落叶宗最近好像已经染上了麻烦,一旦董难言出手,那么很可能会让落叶宗的情况变得更危险,老者不想这样。 正当唐书袋低下脑袋叹了一口气,马由衷疼的皱起眉头,唐书和许渝无可奈何的相视一眼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随后就是急促的敲门声。 “掌柜的,董...董难言回来了。” 屋子里一下子落针可闻没有想到董难言会在这个时候回来,马由衷急忙道:“你们先出去拖延一下时间,我换身衣服就出来。” “你的伤...” “没事,不要紧!” 一路上被人议论纷纷,甚至发现暗处有不少人在指指点点,但是在一点轻微的小失落后,董难言心中反而充满了喜悦。 终于回到家了。 无亲有故人的董难言当然是首先要去说书楼看看,快步向镇子中心走去,在楼门大闭的说书楼外,董难言皱了皱眉。 说书楼可没有休息的时候,怎么会不开门呢?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他有些面熟的一个店伙计,笑着问他为什么不开门,没想到这个伙计没有回答他,反而是转身向楼上跑去,见到唐书父子和许渝从楼上跑下来,董难言笑道:“许渝,唐叔叔,书袋,好久不见。” 久别重逢,许渝他们的脸上当然是挂着笑容。 许渝快速的打开门,然后双手放在董难言的肩膀上笑道:“高了,也俊了。” 董难言腼腆一笑。 “快点进来,别站在外面说话。” 跟唐书和唐书袋打了声招呼,一番寒暄过后,董难言笑问道:“许渝,怎么不开门呢,要不是你们及时下楼,我还以为这里出了什么事呢。” 许渝的脸色一变,然后笑道:“这不是伙计看到了你,激动的说不出来话,上楼叫我们去了吗,不开门是因为平时一直都没有休息吗,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打算给大家放个假,休息休息。” 董难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老先生呢?” 董难言没有看到马由衷跟着许渝他们走出来,“他今天出去了?” “啊...” 许渝和唐书暗呼不好,“他应该...在楼...上吧。” 注意到许渝的表情,董难言觉得有些奇怪,提到马由衷,怎么许姨就有些紧张了呢? 董难言脸色一变。 难道是马由衷反哺天地出了什么事? 可是他这才离开几个月,按理说老者不应该这么快才对啊。 正当董难言准备用神识看看马由衷在哪里的时候,突然有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扶着楼梯,马由衷笑道:“小友这么快就回来了?” 见到了董难言,强撑着身体的老者感叹道:“看来在那边待得还不错,没瘦。” 注意到老者头顶上的汗珠,许渝连忙扶着老者坐下,然后掩饰道:“最近呀,这店里的炉子烧的太热了,你们先坐着,我得去好好说说那帮不知道节省的小兔崽子们,在这样浪费下去,说书楼早晚都得黄。” 伸出手拉住许渝,董难言已经不像是刚进门的面带笑意了,“是谁干的?” “啊?” 他是怎么知道的? 许渝拍了一下董难言的手,“说什么呢,松开手,让许渝去教训教训那些兔崽子。” 少年果然松开手,然后身形一闪,出现在马由衷的身后。 “小友你...” “老先生你先别说话。”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他了,身为登楼境的修士,董难言一眼就看出了老者虚弱的神色和附着在他背后的寒气。 掀开老者的衣服,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掌印,董难言沉下脸。 施掌之人的境界应该不算太强,应该就是登楼境的实力,但是这一掌中绝对用上了什么毒术,所以导致伤口溃烂脓肿。 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老者伤口边缘处,在唐书父子和许渝的震惊中,说书楼里有雷鸣炸响。 “董难言,你成仙了?” 走之前还是一个连他都打不过的傻小子,现在看到少年手指间有洁白的光华流动,唐书袋十分激动。 没准董难言可以医好马老头呢?雷霆乃是至阳至刚之物,用来驱除寒气最好不过,同时再用藏华中的月光来延缓住伤口向四周扩散,暂时缓解马由衷的伤情。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觉得舒服了很多的马由衷心中百感交集,没有想到在这个关头,少年竟然回来了,而且看样子还是学有所成,刚刚后背响起的雷鸣声,让他都有些震撼。 “小友,你如今是什么境界了?”没有回答马由衷的问题,董难言的声音很冷,“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没事,是跟别人切磋时候不小心弄伤的,怨不得别人。” “跟你切磋会使用这么歹毒的一掌?要不是今天我回来,可能你就在这掌印寒毒的侵蚀下死了你知不知道?!” 董难言指着老者的伤口,“现在我只能暂时阻止伤口恶化,但是只是起拖延的作用,想要彻底治愈,就需要他交出解药,不然你早晚都得死!” 说书楼里的火炉却是烧的很旺,但是许渝他们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寒冷。 少年语气冰冷道:“是谁?” 第一百七十一章 跪下认错,不得有误 现在说书楼里,如果要说谁最震惊,那肯定就是伤势有一些好转的马由衷了。 唐书父子和许渝都只是普通人,除了能看出来董难言高矮胖瘦外,看不出什么别的。 一直受背后寒毒阴掌的折磨,马由衷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与寒气和疼痛抵挡上了,所以他刚才没有也无法用神识去查看董难言,但是现在,被董难言用藏雷和光华遏制了寒毒入侵,伤势好转些的他有精力使用神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现在就连他也看不出来董难言究竟是什么境界了! 这怎么可能? 短短几个月,他就从开窍境成为了登楼境? 而且楼层还在自己之上? 不过马由衷心中很快了然。 毕竟是那位看重的人,百窍齐开的少年怎么可能跟他这种修行人淤泥而论?! “小友,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虽然这几个月他没有回过离南镇,但是他却一直跟这边保持着书信往来,信上从来都没有提过受了伤势的事,现在看来是马由衷报喜不报忧。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被别人保护的人了,他也可以保护别人了。 少年缓缓道:“登楼一境。” “嘶。” 董难言对倒吸一口凉气的马由衷缓缓道:“说吧,究竟是谁伤的的你,你放心,我现在的实力,就算是打不过,我自保总是没问题的。” “唉。” 马由衷心里叹息一声,董难言固然是实力突飞猛进,短短几个月就成了登楼境,这确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过要向替他报仇,那可不是登楼境能做到的事情啊! “小友,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真的不用替我讨公道,我...” “怎么不用!” 一直站在一旁,唐书袋的激动的脸都涨红了,“马老头,你还要瞒董难言到什么时候,你没听董难言说吗?他只能帮你暂时让伤势不再恶化,如果不找他们要解药,你会死的啊!” 唐书袋近乎嘶吼道:“我们根本就没有做错,凭什么不讨要公道!况且,就算你不要,曹婉儿也要啊!” 董难言的眼睛蓦然一凝,“你说什么,曹婉儿怎么了?” 想到了马由衷背后的掌印和竭力劝阻他不要报仇,听到唐书袋说起曹婉儿,董难言心里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唐书袋,你胡说什么!” 给唐书袋使眼色,但是青年像是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反而大声道:“一直瞒,一直瞒,现在董难言都回来了,你们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唐书袋这个人很重感情,一开始瞧不上马由衷,但是随着老者在三楼住下,唐书袋渐渐跟这个老者熟悉了起来,见到老者身受重伤,整日受寒毒煎熬呻吟,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至于曹婉儿,只敢默默远望着少女,视她为心目中不可亵玩的女神的唐书袋心中一痛,然后流下泪水,伸手拉住董难言的胳膊,“董难言,你一定要救救曹婉儿啊!” “你这个孽子!” 他们瞒了这么久,就是不想让董难言担心,但是现在却全被唐书袋给抖搂出去了,唐书勃然大怒,抬起手,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只不过手臂刚落下一半就被下不去了,董难言抓住唐书的手臂,“唐叔叔,你让书袋哥继续说下去。” 看到哽咽着的唐书袋,要教训儿子的唐书,上前劝阻的许渝,马由衷最后把视线放在董难言身上,叹息一声,“都住手把,我说。” 隐瞒是隐瞒不住了,马由衷回想起事情的经过,缓缓的讲述了出来。 那时候还没有过年,但是离南镇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置办起年货来,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这让向来漂泊已久,居无定所的马由衷心中充斥着一股暖意。 跟董难言写过书信不久,说书楼里就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老者就知道是临江宫的那位小仙子来了。 因为临近年关,曹婉儿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说书楼看望大家,早就跟少女熟得不能再熟的许渝接过东西,一边跟少女唠着家常,一边亲自动手做晚饭,准备晚上好好款待少女。 本来这一群人乐乐呵呵,相谈甚欢,但是不凑巧的是,已经闭门的酒楼里,那天突然来了一群外地客人。 一看就是出自名山仙门的青年穿着黑色光亮,不知是何材质的锦绸衣袍,虽然只是一名登楼一境,但是跟在他身后的那几名扈从只是简单的一瞥,就让马由衷心神震荡,久久不能恢复。 跋扈写在脸上的青年见到正替许渝打下手的曹婉儿眼睛一亮,竟然在光天化日,强行要将少女拉到身边陪酒。 曹婉儿是什么脾气,在青年用强后,少女很不客气的给了少年一个耳光,清脆的回响在说书楼里。 这下可是惹了大祸,青年背后的扈从大喊一声放肆后,竟然伸出手掌,对着曹婉儿的脸上扇去。 而当时他就在场,他怎么可能看着曹婉儿被人打,更何况本来这件事就是对方失礼在先,所以马由衷挡在曹婉儿身前,挡下了这一掌。 “多管闲事!” 对打他一巴掌的少女色眯眯一笑,青年对扈从吩咐道:“打断他的腿!” 马由衷根本就不是这位扈从的对手,老者估计着那位岁数跟他相近的老人修为至少在登楼五境,甚至更高,因为对方刚才对曹婉儿出手只是教训,而对他,则是下了死手。 仅仅是两个照面,他就身后中了一掌,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连马由衷都打不过这群人,关键时刻,还是许渝站了出来,同样身材诱人的女人让青年笑的眯起了眼,只不过随后女人说的话,让青年不得不收敛起笑容。 “你们怎么敢在酒楼里出手伤人!你们知道落叶宗吗?不知道我们店里的人是落叶宗的弟子吗?!” 连同对马由衷出手的那名老者在内,所有扈从脸色都是一变。 落叶宗,确确实实在神州偏僻之地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宗门,平常面对落叶宗的弟子,就是他们也要礼让三分。 ”落叶宗?” 嘴里念叨了两声,收敛起笑容的青年又重新笑了起来,要是放在平时,说不定他还要跟老者和曹婉儿道个歉,只不过现在的形势可大不同以往了,有着森骨域虎视眈眈,听家里人说,落叶宗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之际,而他们家虽然不站在森骨域和落叶宗的任何一方,但是却都是双方争取的对象,毕竟拉拢过来,那可不单单是多了一个朋友,而是少了一个敌人。 这个时候落叶宗绝对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来找他的麻烦,但是毕竟是为了图个稳妥,听到女人说这里的人可能跟落叶宗有关联后,青年倒是没有得寸进尺,而是大大方方的将这一切讲了出来,然后对着马由衷不屑一笑,充满贪恋的望着少女道:“既然你不想在这陪我喝酒,那我就只能将你请到家里去陪我喝酒了。” 青年对身后的扈从老者问道:“她来自哪里?” 一眼就能看穿少女的底细,双手拢在袖子里的老者低头恭敬道:“小主人,老奴没看错的话,她应该出自临江宫。” “临江宫?” 青年揉眉道:“很厉害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者呵呵笑道:“小主人,临江宫是伤春谷下属的门派。” “原来是伤春谷的下属门派啊?” 青年眼中露出不屑,没了喝酒的兴致,起身离开这里,临行前对曹婉儿笑道:“你不是不喜欢我用强吗?好,我会让你主动来找我的。”暖才文学网 讲述中的马由衷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身边升起,转头一看,不知何时,董难言手里竟然出现那柄一剑刺死章嵩的霜花长剑! “哪天的事情闹的大家都没有什么兴致,我中了那一掌,早就疼痛的站不起来,被大家搀扶回去,曹婉儿也没有在这里吃饭,而是返回了临江宫,给我带来了一些药草,只不过拿着寒毒没什么办法。” “我的事情讲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马由衷重重的叹息一声,“事后我们多方打听,原来那天来到我们说书楼的那群人,竟然是绿石府的人,绿石府拥有几位凌虚境,是除了森骨域和落叶宗以外,在神州偏僻之地可以排进前五的存在,而为首的那个青年,则是绿石府的小主人,听说凌虚境的绿石府主老来得子,对其最为宠溺。 “后来,果然有一封从绿石府的书信传到了临江宫里,乃是绿石府主亲笔所题,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即刻起将曹婉儿送入绿石府为婢,不得有误。”” 屋子里充满了杀机,就连不谙修行的唐书和许渝都能感觉有一股彻骨的冰寒从董难言身上散发出来。 少年沙哑开口道:“后来怎么样了?” “绿石府的实力根本不是临江宫的反抗的,但是临江宫也不会屈辱到把曹婉儿送出去为婢,两难之中,曹婉儿那丫头最终选择了放弃自己,服下了散魂药,好在抢救及时,没有让魂魄散去,但是因为境界低,魂魄不稳,她陷入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老者苦涩道:“就像是活死人一样。” 剑鸣声骤然在这里响起。 董难言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就向外走去。 “小友!” 马由衷顾不得后背钻心的疼痛,急忙上去拉住董难言。 “小友,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你不要冲动啊,绿石府根本不是你一个登楼一境能够撼动的,况且现在落叶宗本来就已经风雨飘摇,你不应该这样树敌的,听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先忍一忍!” 消息闭塞,还不知道落叶宗和森骨域发生的事情,或者说,神州偏僻之地,知道这件事的人本来就很少。 在前段时间落叶宗附近传出好几股惊天的气息后,有谁敢不怕死的去查看?“老先生,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马由衷捂着心口上气不接下气,“这件事怪我,但是小友,告诉你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影响你罢了,等你修为有成那一天,你再去报仇也不迟啊,如果你现在意气用事,死在了那里,那才是真的亲者痛,仇者快呀!” 把落叶宗当成了家,但是结果那里只有几个人是他的亲人,如今回到了家乡,这里仅剩的几个亲人却伤的伤,昏迷的昏迷,董难言心中生起怒火,只不过怒火越旺,他的脸色就越冷。 马由衷身子骨已经被寒毒侵蚀的不像样子,董难言只是轻轻一扯,就从老者的手中挣扎了出来。 亲者已经痛了,那么现在,他要让仇者更痛! 知道马由衷他们担心他,董难言撂下一句话,然后身形一晃,直接消失在许渝他们眼里。 被惊讶的都感觉不到后背的疼痛了,马由衷对许渝问道:“他刚才说什么?” 都没有看到董难言是怎么从这里走出去的,许渝说道:“他好像是说,什么金丹境。” “不对,他说的是。”,唐书袋呆呆道:“他说放心,他连金丹境都杀过!” “谁说你没有朋友,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朋友。” “我比你大,你可以认我做大哥,以后行侠仗义算你一个,走南闯北给你一匹马骑。” “以后行走江湖,遇到难事,你就报大哥的名号。” 脑海中不断回响起当初月光下曹婉儿对他说的那些话,飞快向着绿石府赶去,杀气甚至带动的风雪都在随着他而动,董难言如同一支破空的弩箭,仿佛想要射穿绿石府! 绿石府,歌舞升平中,欣赏着薄纱人影在雪地中扭动身姿,身旁女子捻起一粒葡萄,乖巧的喂进身边的青年嘴里。 “呸!” 青年将口中葡萄吐出去,“怎么这么酸!” 都说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但是卢贲却吃着葡萄还说葡萄酸,看着眼前这个长相跟曹婉儿有些相似的女子就生气,让她滚出这里后,青年面色阴沉,抓起一把葡萄,一粒粒砸向跳舞的人群中。 本来以为可以等那个叫曹婉儿的少女进来绿石府后好好的蹂躏她一番,让她知道敢扇自己耳光究竟是什么后果,不过没有想到那个少女的性格这么刚强,竟然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来绿石府。 将葡萄砸在女子们的脸上,卢贲阴沉一笑。 也算是她走运,宁可死也没有来绿石府,不然他一定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运气这个事,真的是很难猜测的东西。 上一刻还觉得曹婉儿走运的青年,在董难言站在绿石府台阶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走背运了。 气势恢宏的绿石府建造在一座巨山之上,向着山上走去,董难言每走过一层台阶,就有冰霜凝结在上。 终于,已经站在绿石府邸牌匾下的董难言就像是站在了一座冰山之上。 寒冷的直打哆嗦,守护在府邸门前的是一群身穿碧绿色盔甲的男子,为首的登楼四境男人穿着一身长袍,感觉到董难言身上的杀气,他上前阻拦道:“止步,绿石府不可随意进入,报上姓名!” 轰! 跟随着男人镇守大门的那些男子全都被震倒在地上,被少年一拳打飞,正好砸开绿石府的男人吐出一口鲜血,震惊道:“你要干什么?你敢挑战绿石府?!” 也许是嫌弃男人的话太多了,也许是懒得跟男人说话,走进绿石府的董难言一脚将男人才进碎石中,然后身形一闪,抓起一名呆滞住的弟子,“带我去找你们家小主人。” “大胆!” 绿石府有五名凌虚境,四名老牌的凌虚境强者,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高手,擅长厮杀,而现在对董难言大喝的这名中年男子,是刚刚挤进凌虚境的,虽然境界还不算太扎实,但也是千真万确的凌虚境了。 手掌向着下方一拍,中年男子喝道:“死!” 这一掌拍死一个登楼境四五境一点都不费事,就算是这少年有点本事,能闯进绿石府,但也得饮恨在他的掌下。 怒火都可以从身体中席卷而出,董难言举起霜降剑,向上一挥。 剑气直接铺开手掌气印,然后在男人的震惊中,将他的手掌斩下! “你...” 将抓在手里的弟子仍在一边,少年的左手上渐渐出现了长剑的形状,这柄曾经在归根山上杀的叶华狼狈不堪的大寒剑再一次出现在他手中。 “你知道你们绿石府的小主人在哪吗?”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看到天空中的中年男子正在握着断掌手腕处哀嚎,董难言摇头道:“看来你是不知道了。” 满头大汗的中年还没有来得及继续放出狠话,一道剑气便已经从他的胸口穿过,轰然砸在地上,临死之前,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登楼一境的少年两剑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在中年男子死不瞑目的时候,绿石府护山大阵瞬间开启。 有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对董难言怒喝道:“你是谁?” 董难言的声音冰寒道光幕似的护山大阵上都结了冰霜。 “我是曹婉儿的小弟,你们跪下认错,不得有误。” 第一百七十二章 剑与拳,绿石难 绿石府头顶的护山大阵就像是一口倒扣的绿碗,一道道水流在碗内涟漪波动,不断抵消着从少年手中散发出的剑气。 凌虚境,放在落叶宗和森骨域那样家大业大的宗门里来说也是中流砥柱,可以说算是神州偏僻之地的顶尖战力了,除了底蕴、弟子、山门灵气外,衡量一个宗门实力,就是看这个宗门内有多少凌虚境这种顶尖战力! 绿石府虽然比不过底蕴深厚,开山鼻祖无敌神州偏僻之地的落叶宗,比不过现在拥有如日中天,声势显赫,拥有渡海境修士的森骨域,但是有五名凌虚境坐镇的绿石府难道就弱了? 连只有安青一个凌虚境的伤春谷都可以统御紫云山、碧水院、临江宫,那么可想而知拥有五个凌虚境,被落叶宗和森骨域都极力拉拢的绿石府的实力有多惊人了,尤其是最近森骨域和落叶宗的矛盾加剧,战事一触即发,更是让绿石府的人欣喜若狂,不管是森骨域赢了,还好落叶宗胜了,那么一定会有一方从神州偏僻之地除名,那么空缺出来的位置,当然就是绿石府的囊中之物了。 府里的老祖是跟落叶宗叶净他们一个时代的人,可以在那个落叶宗四兄弟大战诸宗的年代里开宗立派的老祖实力不用多说,跟叶净等人相差无几,而且跟整日为落叶宗操碎了心的叶净和叶澈不同,绿石府的老者无事一身轻,能够全身心投入到修行之中,最近更是隐隐有所触动,极有可能破开瓶颈! 只要老祖成为渡海境,那么未来他们绿石府的前途可真就是光明无量了,可是出现在董难言面前的老者看着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了生机的中年男子,心里对董难言的恨意如惊涛过境,拍岸而起。 被董难言一剑斩断手掌,一剑洞穿胸口的中年男子是老者的弟子,刚刚跻身凌虚境,被绿石府寄托厚望,是未来实现绿石府宏图中的重要一环,没有想到这名得意弟子就这么死了,白须老者现在恨不得生啖了董难言。 但是理智告诉脚踏虚空的老者不要妄动,对方能一剑就杀了他的弟子,这种实力,多半比肩自家的老祖了吧? 老者眉毛一沉,曹婉儿这个名字他倒是听过,前段时间府主亲自给临江宫写下谕旨,就是让这个叫曹婉儿的人来绿石府为婢,只不过后来听说少女已经死了,绿石府这才作罢。 这名少年是曹婉儿的小弟? 老者认为这可能只是对方的一个借口,这名看上去才是登楼一境的少年的真实身份肯定是一个凌虚境的老怪,借着这个由头来大闹绿石府。 “你是天海院的杂种,还是在世斋的人?” 天海院和在世斋跟绿石府一样,都是仅次于森骨域和落叶宗的宗派,白须老者认为眼前的少年一定是这两方的人,来这里捣乱厮杀,削弱绿石府的实力。 在大寒剑出现的那一刻,董难言浑身上下的寒气逼人,想到了背后中着寒毒的马由衷,被逼的成了活死人的曹婉儿,董难言握住了微微颤抖的大寒剑,以他为主,长剑顿时不在颤动。 不知道白须老者在说什么,也不愿意听他再说,董难言抬起右手,剑气一瞬间就冰冻住在缭绕在他身边的绿色涟漪。 以己之道,还施彼身。 董难言眼神冰冷,“唤你们府主和你们家小主子还有那些扈从出来受死,然后其余人等跪地认错,饶你们不死。” 老者勃然大怒,“竖子安敢辱我绿石府!” 管你是天海院还是在世斋,既然敢来绿石府里杀人,那么他今天就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根本没有想过董难言会是真的因为曹婉儿而来,白须老者以为少年是那两个宗门的人伪装的,借助绿石府的护山大阵,他大喝一声,绿色涟漪便开始在上空凝聚滚动,形成磨盘大小的碧绿玉石。 白须老者掐诀对着玉石一指,只听的有碎裂的声音从上面传出,然后崩溃成一颗颗石子,向着下方双手持剑的少年射去。 速度快到分裂成玉石的石子外面都燃起了火焰,像是在头顶下起了一场焰雨,董难言抬起头,两只手一合,一柄刻有霜花的雪白长剑剑尖指向天空,被少年握在手间。 连青神山都女子都会感到震惊的如是剑在合一之后,其上的剑气简直是澎湃到绿石府的护山大阵都开始出现迟钝。 这一次是少年主动控制如是剑,而不在是如是剑影响着少年的情绪,所以这一次的剑气,比之归根山上的还要惊人。 被冻成冰块的石子落在地上砰然粉碎,头顶的倒扣的大碗出现一个缺口,白须老者望着少年注视他的冰冷眼神,就像是蝼蚁仰头对视蛟龙,老者心中惧怕之意油然而生。 从鳞次栉比的建筑中冲出两道流光,两个长相相似的老者站在白须老者左右两边,望着下方的董难言皱起眉头。 这里动静这么大,他们兄弟俩早就察觉到了,只不过以为白须老者可以解决,所以他们两个就没有出手,但是看到少年捅破护山大阵的这一道剑气后,两人坐不住了,这才出现在这里。 “两位小心,看样子他极有可能是老祖那个层次的人物!” 留有长发的老者望着董难言,“天海院和在世斋的老祖怎么可能一身犯险来独闯咱们绿石府。” “那华兄的意思是?” 站在白须老者另一侧,十根指甲长的令人作呕的老者眯眼道:“他不是天海院和在世斋的人。” 董难言看着四面八上冲出来的众多绿石府弟子,并没有任何惊慌,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对马由衷出掌,逼死曹婉儿的那些罪魁祸首。 从凌虚在天空上的那三位老者的站位来看,他们明显不是绿石府的府主,视线扫过包围着他的那群境界不一的绿石府之人,董难言也不觉得那名绿石府小主子会在其中。 既然他们都不出来,那只好他自己亲自去找了。 董难言从来都不累的过程,小时候就算是再累再苦,湖水再冰凉刺骨,他都愿意下湖去捕鱼,因为他知道,哪怕他冻的哆哆嗦嗦,全身通红的,但是只要捕上来鱼,那就是好的结局。 董难言先前踏出一步,包围成一个圈的众人就后退一步。 也许是觉得这样走有些太慢了,董难言脚掌一用力,整个人瞬间前冲,根本不用他用肉身冲出包围,身边冰寒的剑气就将众人掀的人仰马翻。 就在董难言已经冲开了包围的时候,在人群外围,突然有一道绿色的光芒出现在他的眼前, 董难言握住长剑想身前一插,随着绿色的光芒击打在长剑身上,董难言重新被击退回包围之中! 插入大地的长剑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董难言抬头看去,只见痕迹的尽头,站着一名双手附后的中年男子,身边有一把袖珍的绿色匕首在转动,而男子身后,则是有一名穿着锦袍的青年正在不屑的看着他。 见到了双手附后的中年男子,所有绿石府的弟子尽皆恭声道:“府主。” 降落在男子身边,白须老者道:“府主,这人口口声声说他是曹婉儿的小弟,来为她报仇,已经杀了我们...” 一道剑气打断了白须老者,就像是有一面冰山砸了过来,这一次是绿石府府主,名为卢威的中年男子向后蹬蹬退了数步。 在听到府主二字和见到那名面如冠玉,长相跟男子极为相似的青年后,董难言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一剑逼退了卢威,董难言长剑斜插在大地上,然后用力一掀,地上露出一个大坑,一块巨大无比的巨石被少年一剑挑起!“哼。” 留有十根长长指甲的老者张开双臂,十指一划,巨石就被老者撕扯了个粉碎。 只不过没等老者露出冷笑,他中指的指甲就断去一截! 剑气!鲜 被他撕碎的巨石后面是像小雨一样的剑气激射而至!眼看剑气即将降临在众人头顶,一张铺天盖地的画卷从下方升空,为众人遮挡住头顶的剑雨。 阳光透过破损的画卷洒下来,卢威收起这件法宝,缭绕在身边的绿色匕首对准董难言,冷声道:“闯我绿石府,杀我凌虚境弟子,你这魔头究竟是谁?” 董难言咧嘴狂笑,“魔头?你绿石府自诩为名门正派?” 董难言收起笑容冷冷道:“你和你儿子引颈就戮,我就离开这里。” 剑气暴涨,少年立身之处犹如放置了千百把剑的森寒剑池,,“不然今日就踏平绿石府!” 绿石府府主卢威脸色阴沉,而他的儿子,在绿石府作威作福的卢贲更是望着出言不逊的董难言,眼中露出杀意!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然说只有他引颈就戮才愿意对绿石府网开一面,卢威杀气腾腾,气极而笑,眯眼道:“我不杀无名之辈,通名报姓,师出何处?” 刚刚离开落叶宗不久的少年已经没资格用落叶宗的名头了,无师无派的董难言缓缓道:“我只是曹婉儿的小弟。” “好好好,我这就送你去见她!” 卢威大手一拨,四周如潮水一般包围住董难言的绿石府弟子或是取出法宝兵器,或者结成阵法,一个个悍不畏死,疯狂向董难言冲过去。 当头一支泛着乌金色的弩箭率先射了过来,董难言一侧身,然后右手向后一抬,斩下弩箭的箭头,同时左手飞快的一抓,董难言大喝一声,将这支不再尖锐的弩箭对着汹涌而至的人潮中掷了出去! 少年正当前的人潮出现长长的缺口,不过很快就愈合。 没有取射箭那人的性命,只不过是射穿了肩膀,面对着蜂拥而至的人群,董难言踏步狂奔! 前方的不断有人影翻飞,跋扈无比的青年望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凌虚境中年男子,哪怕站在父亲卢威身后,他也依然感觉到有一些恐惧。 “爹,他会不会真是那个少年的小弟啊?” 卢威没有回头,“不管他是谁,今天他都要死。” 人群密密麻麻,不是暗处就有几柄长剑从角度刁钻的地方捅过来,已经不知道打翻了多少人,董难言长剑一划,在兵器的碎裂声中,他反手一握,双指夹住一枚剑尖,然后手掌一拧,直接将偷袭他后背的长剑掰折。 就像是在障林国那样,董难言本来可以不用那么费事的,只要动用幽草剑,那些将士根本就挡不住,现在也同样如此,只要他动用手中如是剑,面前的这群人不就是跟苹果西瓜一样? 今天来的目的是要杀绿石府府主和他儿子,以及那些扈从,不是为了在这里大开杀戒,董难言身上升起一道剑气,逼的人潮暂时不能冲过来。 少年对着这群人朗声大喝道:“你们听着,绿石府府主之子伤辱我朋友,让我一位朋友被伤痛折磨,一位朋友不生不死,现在我来此讨债,与你们无关,若再上前阻拦,别怪我长剑无眼。” 人群短短的停滞之后,非但没有人后退,反而来势更快,董难言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那就生死自负吧。” 还不等这群人冲过来,董难言猛得睁开眼睛,然后大踏步加速狂奔,身前剑气如虹,如一挂瀑布,向着人潮对冲过去。 “父亲,他一定跟曹婉儿有关系。” 听到董难言的话,卢贲知道少年说的那个伤者一定是被他手下打伤的那个老者,但是不生不死的那个人是谁?曹婉儿不是已经死了吗?人群成片的倒下,令人奇怪的是,董难言身上却没有沾上一点血迹,或者对方根本就没有流出一点血。 让这群弟子先去试试少年深浅本事的卢威看到躺在地面上的一名弟子胸口被冰霜冻住的伤口,“华兄,你去过的地方多,见识广,你知道这少年用的是什么剑法吗?” 被卢威称作华兄的老者摇头道:“这种能冻结伤口,甚至在这么远之外都给人一种心寒感觉的剑气,我从未遇到过,不知来历。” 倒在地上的绿石府弟子越来越多,但是卢贲的脸色却从一开始的惊惧变成淡笑,“父亲,此人的弱点我已经发现了!” 卢贲冷笑一声,指着倒在地上呻吟的弟子,“我们这些弟子这么想杀他,要他的性命,但是他几乎每一剑都避开了要害,没有伤及这些人的性命,看来,他很善良嘛。” 青年能够发现这些,这让站在前面的卢威露出笑容,“好,看来最近你不是没有长进,已经能看出一些东西了。” 身边的绿色匕首瞬间向前暴掠出去,在董难言出剑避开要害露出破绽的瞬间,绿色的匕首上沾染上鲜血,从董难言的肩膀后穿过,重新回到卢威身边。 少年的反应可真是快,竟然能在这柄极品法宝即将捅进他心脏的时候改变动作,身体移位,用肩膀接下了这一击,这让卢威心中有些惊讶。 见到董难言身上的粗布衣衫上渗出血迹,有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觉得这是机会,不给少年喘息准备的机会,他快步前奔,准备给董难言补上一刀。 只不过还在狂奔中的大汉眼色一变,因为他发现面前的左肩带血的少年竟然对着他奔跑过来,扶着伤口,董难言右肩侧身一撞,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咔嚓一声,被撞飞出去的大汉倒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他不曾对这群人下死手,这群人却想要他的命,董难言低头一笑,然后竟然将如是剑背负在身后。 拳下不知轻重! 长剑负后的董难言迈步狂奔,再也不像刚才那样处处剑下留情,惊雷声炸响,往往董难言一拳下去,被打之人便是桃花朵朵开。 一拳将一把长剑打弯,在绿石府弟子的错愕之中,董难言一脚踢在他的胸前,然后身前便有血花溅起。 好像是一条行云布雨的蛟龙冲进了潭水中,拳中雷鸣声响,少年身上的拳意磅礴,看上去气势犹胜面前的海浪人潮! “藏雷!” 十根长长指甲被削掉一截的老人面色一变,“他是落叶宗的人?!” 不光是老者,绿石府所有的凌虚境齐齐变了脸色。 少年所用的,乃是落叶宗的拳法,这做不得假,难道是落叶宗要对绿石府出手了? 思索了一会,卢威觉得这件事有些麻烦了,少年实力这么惊人,要是死在了绿石府手里,或者被拿下,会不会成为两宗交战的楔子,可是如果不杀,那难道任由少年这么杀下去? 对方指名道姓的要杀他和他儿子,卢威的阴沉中最终下定决心。 为了保存实力,等待着落叶宗和森骨域决出胜负后取而代之的绿石府最近消停的紧,所以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落叶宗和森骨域已经解除了误会。 这段时间约束弟子不要在外面惹事生非,要不是这次在山下与人发生冲突的是他的儿子,而对方又是小宗小派,卢威早就严惩了。 心中还以为落叶宗风雨飘摇,无力他顾,卢威冷声道。 “杀!” 第一百七十三章 抽刀水不流,举杯愁更愁 在人群之间横冲直撞,以前穿着秋色法袍,替他抵挡攻击,所以董难言并不清楚他的肉身体魄究竟有多强,此刻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被他的一双拳头打的崩曲碎裂,这种强悍程度就连董难言自己都惊讶不已。 他什么时候体魄这么强了? 炼气士的最明显的弱点就是体魄,除了修炼藏雷拳法以外,董难言没有再修行过什么增强体魄的功法,侧目一看,将刀刃撞成两截的肩头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简直就跟穿着秋色法袍一样! 之前他的体魄可没有这么强,就算穿着秋色法袍,他也依然被打的狼狈不堪,但是现在,这样刀枪不入的体魄,恐怕跟专修肉身的武夫相比也相差不多吧。 这种变化好像是从他昏迷之后才开始出现的,董难言双臂一展,将两名冲上前的绿石府弟子打的口吐鲜血,倒翻在地。 “结阵!” 二十四把长剑剑尖叠起交叉,像是伞骨,组成一把剑伞,旋转之间,剑气激荡,形成剑牢,将董难言困在当中。 这种剑伞阵,绿石府弟子平时操练已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对于阵法了然于胸,各自站好位置,掐起剑决,牵引长剑。 二十柄长剑已经分散到围住他的这些绿石府弟子手中,董难言抬头一看,长剑虽然被他们取走,但是天上的剑伞依旧在旋转。 剑气作伞! 挥拳之中,密密麻麻的剑气打在他的拳头上,虽然没有让他皮肉开裂,但是也让董难言感觉到一阵酥麻。 不光是天上随着剑伞垂落的剑气,暗中不时有剑光闪过,人影飘忽之间,长剑如水中游鱼,在董难言身边呼啸而过,配合着剑气,伺机寻找着致命一击。 董难言伸手捏住一把长剑,然后转身一捏,将长剑掰的弯曲如弓。 在这个过程中,少年的后背露出破绽,剑阵中有人喝道:“好机会!” 足足有十把长剑剑身一转,对着董难言的后背刺去,想要将他射成刺猬,与此同时,其余持剑之人在少年左右两侧干扰,牵制住少年的动作,只要他像回身阻挡,那么他的身体两侧可能就要出现几个窟窿了! 然而出乎这群绿石府弟子的意料,被一人勾引,左右背后都有长剑,无论怎么取舍都会受伤的董难言竟然嘴角一扬,没有选择回身阻挡长剑,也没有任何要对左右两侧攻击作出回击的意思,只见他深深看了一眼面前正露着冷笑的男子,然后手掌一动,将长剑掰折,淡然道:“起!” 背负在身后的如是剑轻轻一颤,一道剑气瞬间从后背冲天而起。 那十把对着董难言背后刺去的长剑还有没等碰到少年,就直接被冰寒的剑气搅烂! 而准备向少年左右两侧攻击的绿石府弟子脸上的表情更是像手中被冻结住的长剑一样僵硬。 露出冷笑的男子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见到少年取下背负在身后的长剑,他哆嗦道:“我…别…杀我…” 跟如是剑的剑气相比,这座剑伞阵真是小巫见大巫,在少年手中握起如是剑的时候,头顶的剑伞就自动溃散,不堪一击。 没有出手杀了面前这个弟子,董难言提起如是剑,转头望向卢威和卢贲父子。 这两个人才是他今天要杀之人! 而在少年望着他们的时候,卢威的视线同时也跟他相对。 这名会落叶宗拳法的少年看样子是没那么简单就能解决掉的了,布下剑伞阵中甚至有登楼三四境界的弟子,但是都没能拿下他,看来只有靠凌虚境出手了。 虽然靠着这么多弟子,就算磨,没准也能让少年累死,或者磨去半条命,但是不确定是不是只有少年一个人来,落叶宗虽然风雨飘摇,却也还是让人忌惮,卢威觉得还是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了。 “你们都退下。” 吩咐弟子退到安全的地方,身边有一把绿色的匕首环绕,卢威上前一步。 “府主,杀鸡焉用牛刀,让老夫来就好。” “算了,我看他赶着去死,还是由我来吧,也好早点送他上路。” 卢威对董难言笑道:“你觉得如何?” 如是剑的剑气更冷了一分,董难言想到传到临江宫,逼的曹婉儿散魂去死的信,他冰冷道:“我觉得你还是跟你的儿子一起上比较好,这样路上也能有个伴,黄泉路上不寂寞。” 绿色匕首倏地对准董难言,卢威阴沉一笑,“多说无益,别一会死了才发现自己只会玩嘴。” 董难言没有说话,如是剑剑气如潮水向前,少年大踏步向前! 水流湍急的大江之畔,因为水流汹涌,这条江上没有任何桥梁,因为这里建不成,就算勉强建成了,也几天就被冲垮了。 但是虽然没有桥,但是却也间接催生了一种行业。 摆渡人。 水性上好,撑船的老翁都是在这河边土生土长的,撑船技术好,能顺利把往来客人送往两侧岸边。 “小伙子,别探头,危险。” 头戴草帽的老汉对着把头探出船外的男子喊道:“赶快把头缩回来。” 坐在男子旁边的少年忍不住的笑。 缩回来?这不是说他师哥是王八吗? 这也太形象了,他怎么知道他师兄是个王八精? 把头探出船外的男子别看其貌不扬,但是真身却是一头就躺着惊人血脉的玄龟,哪里会怕掉进这条江里? 头上插着一支玉钗,女子笑着摇了摇头。 “女娃,你笑啥?” 老汉一边撑船一边道:“你的朋友会水?” 第一次下山,但是没有觉得俗世无聊,反而处处都觉得有意思的女子笑道:“他应该会一点。” “会一点?” 老汉告诫道:“会一点就更不能这么做了,这大江水流湍急,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们这些常年在水里泡着,撑船的老家伙掉进去也是九死一生。” 撑了约莫有两个时辰了,眼看着对岸已经有了轮廓,老汉苦口婆心道:“你们这些娃娃正是年纪最好的时候,跟我们这一把年纪的老家伙不一样,你们可得爱惜自己的生命呀。” 听得出来老者是好心,女子没有觉得老者不耐烦,反而觉得在这艘船上多了一些山上没有的人情味。 “喂,八哥,别愣着了,你得好好谢谢这位大哥,我跟你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你可别不信,要是掉进去你爬不上来,我可没办法捞你,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无情。” “喂,生气了?” 见到男子不理睬他,对男子心湖传音的少年正要继续传音,却被女子制止住。 截听到少年的传音,女子对少年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对玄师兄尊敬一些,不要没大没小的。” 这趟下山出行,是师傅派金丹境的师兄下山保护他和师姐,他虽然平时嘴贫了点,但是要是男子真生气了,他还是会怕的。 可是偏偏男子的性格温和得很,只有听到少年用王八来称呼他的时候,他才会皱起眉头。 听到师姐教训他,少年吐了吐舌头,不说就不说呗,只是玄龟跟王八,真的有什么区别吗? 男子一直望向窗外,少年也跟着凑热闹,把头伸到男子旁边,贱兮兮道:“八…玄师兄,你看啥呢?” 船已经距离岸边不远了,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去,少年的视线里出现一名少年。 揉了揉眼睛,看清楚少年的动作后,这名唇红齿白,手上戴着一串玉珠的少年呆道:“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大江对岸低洼之处,一名穿着普通,手心皮肤黝黑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柄雪亮长刀,正在不断的对着大江劈砍。 “他不是傻子,这孩子是从小在咱们这里长大的,从小看着听聪明的,只不过自从拜了十几年前来到这里的男人为师后,他就一天比一天傻了,成天站在这里劈大江,也不是练个什么劲。” 船在波浪翻滚之中缓缓靠岸,跟老汉道了一声谢,少年撒腿向岸边挥刀的少年那边跑去。 脚步一迈,别人都没有看清男子动弹,男子就已经出现在了少年的身前。 都说王八走路慢,但是这位师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吓了一跳的少年说道:“怎么了,玄师兄?” 从上船的那一刻就一直在观看对岸挥刀劈砍大江的少年,男子淡淡道:“过去可以,但是不要做过分的事,希望你有一点分寸。” 下山这么久,男子一直默默地跟在他和师姐身边,像这样主动告诫他,这还是第一次。 “玄师兄,什么意思?难道这少年是我们惹不起的人?” 男子摇了摇头,望着顶着炽热的太阳,却一刻也没有停下,不断挥刀的少年,他眼中有着赞许,“这种毅力,很难能可贵。” 注意到有人朝这边过来,满身是汗的少年停止挥刀,转头笑道:“有事儿?” 还以为像傻子一样出刀挥江的少年多半是性情古怪,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平易近人,手腕上有一串玉珠的少年笑道:“没事儿,就来欣赏欣赏你的刀法。” 在这里没日没夜的练刀,从来也没有什么人说要来欣赏欣赏,看到这群人中还有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子,黝黑的少年涨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拿起刀。 拍岸而起的江水溅在少年身上,但是少年没有任何影响,拿起刀的那一刻,少年仿佛变了一个人,眼神坚毅,一刀挥出。 少年的气势虽然很足,但是大江却毫无变化,只不过是多了一些人为造成的浪花。 这种程度的大江,如果不是用什么填海移山的术法,就算是自己的师傅来也拿它没有办法吧。 少年不忍心看黝黑少年这样傻下去,正要出言告诉他不要这样做无用功时,一旁的男子竟然率先开口。 “为什么要在这里出刀?” 黝黑少年擦了下额头滴下的汗水,“因为我师傅让的。” “你师傅?” 虽然少年的筋骨不错,倒是也是一个普通少年,让他成天站在这里对着大江练刀,难道他的这位师傅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虽然少年的根骨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是就凭这种持之不懈的毅力,就让男子另眼相看了。 出于赞赏,也动了收徒之意,男子对黝黑少年抛出橄榄枝。 “我叫玄癸,来自九玄山,是一名金丹境的修士,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随我一起修行?” “可能你不知道什么是九玄山,金丹境又是什么东西,我给你展示一下。” 在黝黑少年的震惊中,男子闲庭信步的走在波涛汹涌的大江之上。 如履平地! 这是遇到神仙了? 望着哑口无言,只顾着握紧刀柄的少年,本体乃是一头玄龟的男子笑道:“不用惊讶,随我修行,日后你也可以这样。” 手上戴着玉珠的少年心情激动,在九玄山上现在就属他的辈分最小,如果玄师兄收了一个弟子,那不就相当于他收了一名师侄吗? 这本该是天大的机缘,但是少年却没有任何犹豫,他把长刀斜插在腰间,抱拳道:“多谢好意。” 少年可能不知道九玄山是什么宗门,也不知道金丹境是什么,但是他已经施展了一手,少年应该知道知道他的本事才对呀。 “为什么拒绝?” 从大江之中走出来的男子和颜悦色,就算被少年拒绝,他也一点不恼怒。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一点,生性恬淡的他比谁都懂。 黝黑的少年挠了挠头,“哪个,我已经有师傅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可是你的师傅只知道让你在这里劈江水,这样对你没什么帮助呀,这么大的一条江水,想要用刀把它劈开,我实话实说,就算是我师傅也做不到。” 黝黑的少年一跟女子说话就脸红,“总得试试才能知道,而且我也才刚练了没多久,我们村里人都说滴水穿石,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劈开这条大江的。” 想要劈开这条大江,至少需要元婴境,既然少年不愿意拜他为师,那男子也没有强求,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男子说了句好样的,就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棍,能把少年洗脑洗成这样,连玄师兄道明身份都不能让少年心意转变,女子暗道一声遇人不淑,冲着少年笑了笑,也转身离开。 没有变成师叔,手上戴着一串玉珠的少年垂头丧气,不过想到黝黑少年不停的出刀劈砍大江,少年心里觉得自己的这种小失落根本不算什么。 冲着对他们抱拳的黝黑少年眨了眨眼,少年跟上师兄师姐,离开了这里。 等到人走了,刚才脸上还挂着笑容的黝黑少年神气有些低迷,坐在岸边,将雪白的长刀横放在膝上,他望着这条大江发呆。 他拒绝男子的话有真有假,假的是,他觉得男子男子说得对,他根本就劈不开这条大江,他的豪言壮志,只不过是拒绝男子的一种说辞。 至于真话,则是他确确实实心里已经把那个酒鬼当成师傅了,要是他去那个叫什么九玄山的地方,认那个金丹境的男子当师傅,那以后谁来给那个酒鬼买酒喝? 正当少年情绪不高,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突然有酒香传来。 “臭小子不好好练刀,在这里偷懒是不是?” 胡子拉碴的男人怀抱着一壶酒,看上去真的没有什么高人风范,就像是最普通的一名庄稼汉子成了醉鬼,他仰头喝了一口酒,然后出脚在少年的后背上轻轻一踹。 “休息够没?快起来练刀!” “别踹我,给我踹下去了,你就没酒喝了。” 黝黑少年站起来,却没有拿起刀,“师傅,我都在这练了这么久了,可是一点成效也没有,我看我还是算了吧。” 注意到男人不说话,少年连忙道:“师傅,你别误会,我不是不在你这学艺了,而是想学一点别的,你不是说你是一名刀客吗?你教我一点刀法,一点刀法就行。” 男人摇摇头,“我能教你的,就只是出刀斩江。” “可是师傅,我……” 发现男人正在直勾勾的望着他,少年小声道:“师傅?” 今天要不是徒弟意志坚定,他恐怕就要被一个王八精抢走挖墙脚了,传出去他脸还往哪搁? 既然那只小王八都给徒弟露一手了,男人想了一想,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大江之畔。 师傅该不会是听到他这么说,想不开了吧? 黝黑的少年冲上前,正欲抱住男人的大腿,不料却被男人一只手拎了起来。 “徒弟,你仔细看好了。” 让少年一直在这里对着大江劈刀并不是什么练什么的刀法,而是在蓄养少年的刀意。 当下大江之上无船,男人手掌成刀,对着大江轻轻一劈。 大江一线开! 上面的江水被刀意所挡,没有流下一滴。 谁说抽刀断水水更流? 把已经呆滞的不能说话,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少年放下来,男子举起酒壶痛饮一口。 举杯消愁愁更愁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绿石 落坐在山巅的青石府里,一些后退不及时的弟子直接被董难言和卢威对拳的冲击波击飞,然后像下饺子一样的重重的摔在地上。 身形向后退去,董难言的左手腕已经出现红肿,不过气势上没有半点消退,持剑少年身上的拳意反而愈发浓厚。 刚才绿色匕首在雪白的剑身上一划,迫使董难言收剑出拳的卢威经过这次对拳,大概已经掂量出少年的实力。 能让他手掌微微有些发麻,少年的这一拳至少堪比登楼五境的一击了! 就算董难言一剑斩杀凌虚境,一剑破开护山大阵,能够从这么多弟子之中来去自如,卢威都没有这么震惊,因为在少年使出藏雷拳法后,他跟绿石府的凌虚境老者们想的一样,来绿石府闹事的这个少年,多半是落叶宗一名长老所伪装的,但是经过刚才跟少年的对拳,拳拳相交之中,卢威发现他的骨龄竟然真的就只是少年的年龄,这怎么可能?! 在少年这么大的年纪,别说是跟凌虚境为敌,就是登楼境,他也不敢招惹呀! 藏雷拳法做不得假,如果这个少年真的是来自落叶宗,那么一定有着极为恐怖的背景! 正当卢威打算收手,再次询问一下的时候,面前却突然闪过一道剑芒。 身后尘土飞扬,将全身真气灌输在如是剑上,董难言抓住卢威惊讶愣神的间隙,骤然加速,剑尖直指男子的眉心。 “府主!” “爹!” 没有想到卢威竟然会露出这么大的空档,三名凌虚境老者都认为男子稳操胜券,所以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一幕。 雪白色的剑尖刺在了卢威的眉心之上! 在绿石府众人大惊失色中,本来应该露出笑容的董难言的脸色却突然一变,连忙后退。 只差一步。 要不是董难言反应及时,他恐怕下一刻就会被全身覆着一层绿色石甲的男子握碎头颅。 卢威的眉心上有一点白色痕迹,要不是他刚才及时祭出这件绿石府代代相传的秘宝战衣,恐怕他现在脑袋上早就出现个窟窿了。 就像是一座人形翠绿山峰站在面前,除了那个堪称金刚不坏的男子之外,董难言还是第一次发现有人竟然能挡住如是剑的锋芒。 “哈哈,是绿石甲,他死定了。” 卢贲看到浑身被绿石盔甲覆盖的父亲,激动不已。 为什么绿石府要叫绿石府? 那是因为府里有一件宝物,名为绿石甲,不知品质,但是防御力却强的惊人,曾经承受过叶望和叶心的全力一击而不碎,是绿石府只有府主才可以使用的镇府之宝,就算是正在府邸密室闭关的老祖也没有资格使用。 但是跟卢贲相比,白须老者等三位凌虚境脸上没有露出笑容,反而更加凝重。 绿石甲确实是坚固无比,防御力惊人,但是府主动用它,也就同时说明,对方的攻击实在是太强了,逼的他不得不用万不得已不能动用的绿石甲来抵抗。 甩了甩手腕,董难言的气机重新锁定住卢威,在少年的字典里,他就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一次出剑不能成功,他可以两次,两次不行,他可以三次,他会一直出剑,直到对方倒下! 如是剑上的剑气不断在攀升,剑气如狂风暴雨,气势连绵。 剑雨涤绿山。 剑气击打在卢威身上,他同样也不甘示弱,顶着剑气,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这个真实年龄只是少年的少年的剑气太过凌厉,卢威自认他要是不穿着绿石甲,恐怕身上早就千疮百孔了,不过穿上之后,那就另当别论了。 为何绿石甲只有当代府主才能使用? 那是因为绿石甲上蕴藏着只有府主一个人可以知道的秘密。 这幅盔甲,可是承载着绿石府的起源! 虽然对外界宣传这是一件极品法宝,但是实质上,绿石甲并不是法宝,而是一件灵宝! 先天灵宝! 是当年开创绿石府的人无意中在这座山上所得,经过了多年的研究,从中参悟出了许多,所以在这里开宗立派,并将灵甲代代相传。 神州偏僻之地只有白露拥有两件灵宝,可见灵宝的珍贵,所以不怕贼偷还怕贼惦记,担心因为这件灵宝为绿石府引来灾祸,有一代府主立下一条规律。 “对外宣称绿石甲只是一件极品法宝,不得过度张扬,灵甲只能由府主使用,除了绿石府出现渡海境外,谁也不能泄露灵甲的信息。” 身上穿着品质规格还在白露之上的灵宝的卢威很有自信 现在他已经祭出了绿石甲,那么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少年再强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出剑击碎灵宝? 除非他手中的长剑也是一柄灵宝! 想到这,卢威哈哈大笑,是他想的太多了。 就在卢威冲开董难言挥出剑气的同时,董难言也没有什么都不做,不知道卢威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灵宝,少年只觉得是他的剑还不够快,他还不够强,所以刺不破这盔甲,所以他迎上卢威,在狂奔中闭上眼睛,凭心顺意的递出一剑。 少年不知道卢威穿着的是灵宝甲,卢威不知道少年手持的是无上剑决,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两人相互撞击在一起。 比刚才董难言和卢威对拳的动静要小上百倍,如是剑和绿甲相碰,没有什么惊人的波动传出来。 咔嚓。 绿石府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是少年的长剑碎了? 还是府主的绿石甲裂了? 把视线放在两件物品上,找了好久也没有看到长剑裂痕,或者绿甲有缺口,正在他们要把视线投在交战双方的身上时,有人突然惊呼道:“你们看!” 众人齐齐望去。然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董难言和卢威之间,如是剑和绿石甲交汇处,像是承受不住它们的撞击,虚空开始碎裂塌陷,米粒大的黑色坑洞出现在虚空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现在,已经变成了碗口大小。 “府主,快闪开!” 卢贲高呼道:“爹,再不闪开,你就要被黑洞吞噬了。” 卢威就像是没听到绿石府众人的呼喊,他一动也不动,保持着跟董难言僵持的状态。 身为当事人,董难言当然比那些人更早发现虚空坍塌而成的黑洞,不过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不能走。 不管他还是卢威,谁先卸力,谁就会被黑洞吸住,所以他们两人只能这样耗着,看到底是谁坚持不住。 “别坚持了,你一个登楼境,拿什么跟我斗!” 在跟董难言如拔河般僵持中,卢威已经确定能够灭杀凌虚境的少年只是一名登楼境,而且登楼层数还不高,因为少年的后劲实在是太弱了,卢威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少年已经后劲不足,这绝对不是一个有些底蕴的凌虚境该有的现象。 董难言咬紧牙关。 确实,他根本就不能跟卢威这样抗衡,他现在的境界不足以支撑他跟一名凌虚境巅峰比拼真气,现在能做到这样,是因为他开窍数多,所以才能坚持这么久,只不过他还没有将所有的窍穴内都存入灵气,所以现在开始,他已经有一些捉襟见肘。 后脚深深陷入进泥土中,然后不断后退,处于下风中的董难言甚至发丝都开始向着黑洞的方向飘过去。 再这样下去,死在这里的那个人可能就是他了,在不断后退,黑洞愈来愈大的关头下,董难言脑海中闪过了马由衷和曹婉儿两个人的身影。 这趟过来就是为了给马由衷和曹婉儿报仇,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而且还是死在面前这个逼死曹婉儿的人手里? 还有着账没有讨,还有着仇没有报,董难言大喝一声,然后全身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将藏华施展到极致,董难言光芒耀眼的就像是一轮太阳,让所有人不敢直视。 然后在卢威的震惊中,只见随着少年身上的光华向身前涌去,跟绿甲相交的如是剑上仿佛披上了一层洁白的月纱。 又一声咔嚓声传来。 绿石府的起源之物,品质犹在白骨冠和白纱之上的先天灵宝绿石甲。 碎了。 有鲜血顺着破裂的绿石甲缝隙中流出,卢威不敢相信道:“你…怎么可能…” 后背已经湿透了,董难言抽出刺进卢威身体内的如是剑,冷眼看着男子被黑洞吞噬。 “咳。” 就在卢威即将被黑洞吸进去的时候,有一声苍老的声音在绿石府上空响起,声音中蕴含着一种沧桑。 “山上鸟鸣,绿石草轻。” 被董难言一剑捅出一个洞的护山大阵上有成群的鸟儿飞过,然后在鸟儿留下痕迹的天空上,长起一株草,将卢威缠住,带到安全的地方。 “闯绿石府,杀长老,战弟子,剑刺府主,如今又扰老夫闭关清修,五宗罪过,你可认?” 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来人是谁,董难言知道这有可能就是绿石府的老祖,少年没有任何害怕,反而是继续盯着他的猎物出手。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截星! 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眼见着少年提剑向着卢威飞掠过去,还盘膝坐在密室内的老者生起恼怒之意,绿石府上风起云涌,护山大阵上有一张脸孔出现,对着董难言一声咆哮。 “停手!” 不少绿石府的弟子都被这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震的七窍流血,董难言一只手捏起拳头,朝着天上扬起。 平地起惊雷! 雷鸣声与咆哮声相对,空气产生的震感让绿石府建筑的墙壁出现裂痕,灰尘簌簌的落下。 刚刚勉强站起来的绿石府弟子,还没等站稳脚,就重新倒下去。 双手交叉,长长的指甲在空气中上下摆动,老者望向天空中的巨大面孔,“猜一猜,老祖会用什么手段杀了他?” 绿石府的老祖在叶望和叶净那个年代都算是头角峥嵘的人物,如今更是隐隐触摸到渡海境,有突破的迹象,就算少年的实力再诡异,相信也难逃老祖的手心。 “我猜老者会搜了他的魂,然后把他挫骨扬灰,怎么样?该解气了吧?” 华长老的话让白须老者眉毛一沉。 不管少年是怎么个死法,他的徒弟,那个凌虚境的中年男人也都活不过来了,本来同是凌虚境的师徒二人在了绿石府风光无限,可是现在,老者望着董难言,眼中充满怨恨。 “绿石府和落叶宗井水不犯河水,你身为落叶宗弟子,却跑来这里捣乱,杀人逞凶,你难道想让双方兵戎相见吗?” 头顶上的脸孔嘴唇开合之间,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人心魄。 “我不是落叶宗的弟子。” 董难言停下脚步,“我来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要你们绿石府府主和他儿子认罪伏法,我就离开这里。” “哦?” 由护山大阵组成的巨大脸孔又下沉了一分,“认什么罪?伏什么法?” “绿石府府主之子见色起意,纵使手下重伤我朋友,而后绿石府府主又写下书信,逼死别人,冤有头债有主,今天他们两个必须要死!” “哈哈哈。” 天穹上的脸孔大笑起来,然后问道:“就这些事?” 董难言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冷冽,锁定住卢威和卢贲父子。 “卢威,可有此事?” 面对着老祖的提问,卢威虽然是绿石府府主,但是他却依然恭敬道:“启禀父亲大人,确有此事。” 董难言的瞳孔一缩。 绿石府的老祖是卢威的父亲? 感觉到少年身上的剑气又浓郁了一分,绿石府的老祖笑道:“不要紧张,既然卢威已经承认了,看来你确实没有说谎。” 密室里的老者开口,天上的脸孔说道:“你说你不是落叶宗的弟子?” 董难言眯起眼睛,没有抬头,握紧如是剑,“不是。” “会落叶宗的藏雷拳法,又不是落叶宗的弟子,闯我绿石府,杀我弟子,那么……” 少年头顶的脸孔双目中射出一道实质性的精芒。 “你该死!” 两道绿色的光芒如影随形,董难言已经躲开了很远,但是它们还是调转方向跟在他后面,根本甩不开,躲不掉。 董难言轻喝一身,在绿光靠近他的时候,一道雪白剑光挡在他和绿光之间。 “不就是害怕我落叶宗弟子吗?我说了,我不是,别这么多废话了。” “如果再阻拦我。” 董难言的声音在绿石府回荡,像是单独对着绿石府老祖说,又像是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少年抬剑指天,“连你也算上。” 密室里的老者睁开眼睛,然后冷哼一声,摇头而笑。 连他都想杀? 这个少年以为自己是谁?真当自己是那个无敌神州偏僻之地的白露了? 老者的眼神中露出不屑。 虽然已经从卢威的神识传音中得到少年的底细情报,知道能够杀死凌虚境,甚至能剑碎先天灵宝绿石甲的少年只是一名登楼境,心中极度的震撼,但是几番试探之后,既然少年口口声声他不是落叶宗的弟子,那么当然就没有留他性命的理由。 老者身在绿石府隐蔽性极强的密室内,但是却好像可以看见少年手中的长剑,望着这柄击碎绿石甲的长剑,老者眼神贪婪且炙热。 登楼境的少年能够击杀凌虚境,这其中本来就有大古怪,要么少年就是那种千万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天骄,要么就是,少年身上有着能让他战力飙升百倍的异宝! 泥塘里怎么能容得下蛟龙,相比于前者,老者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这柄长剑一定是品质等级还在绿石甲之上的宝物! 其实询问董难言是不是落叶宗的弟子,根本不是因为老者惧怕落叶宗,落叶宗如今已经风雨飘摇,自顾不暇,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老者怎么可能会怕! 之所以那么问,是因为如果少年出自落叶宗的话,落叶宗根本不可能拥有能够击碎绿石甲的宝贝,不然当初叶望早就用它横扫诸宗,一统神州偏僻之地了,所以老者就更偏向相信少年是千万年难得一遇天骄的那种可能性,但是少年说不是,那么… 老者蹭的一声从蒲团上站起来,身形一闪,再出现时,已经是在董难言的身后! 浑身汗毛都竖起来,董难言感觉后背发凉,闪躲已经来不及的少年做出了一个完美的动作。 将指着天空的如是剑背负身后。 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董难言刹那间被一股大力顶的如一支弩箭一样射向远处。 这一记手刀本应该穿胸而过的,关键时刻被如是剑所挡,老者微微有些诧异。 好惊人的感知力。 不过震惊会震惊,但是身经百战,连叶望叶心,甚至连以前森骨域祁夫人都没吃下的老者尽显袅雄本色,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本着趁你病要你命,根本不给董难言什么喘息的机会,老者瞬间出现在刚刚倒在地上的董难言面前,头丝飘荡之间,一拳向少年头顶轰过去。 这一拳可得要了你的命吧? 一拳砸下去的老者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这个一拳根本就没有砸到少年,而是砸在了地面上! 耳朵一动,感觉到脑后刺骨的剑气,这次换成是他闪躲不急了,向着腰间一拍,老者身边出现了一口形似水桶的东西,将他整个人扣住。 就连绿石甲都被如是剑击碎,更别说这件品质跟绿石甲相差甚远的护身法宝了,只不过是牺牲一下,给他争取一点时间,在这件法宝应声而碎的时候,老者动作迅速,躲开了继续向前刺来的如是剑。 要不是他手里有一张齐道真送给他的符箓,恐怕他刚才就真的要死在老者的手上了,董难言稳住呼吸,连番的战斗,让他的真气有些紊乱,流转迟缓。 少年究竟是怎么躲开他那一拳的? 损失了一件法宝的老者非但没有心疼,反而嘴角竟然不自觉的勾起。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少年能出人意料的躲过去,说明少年身上除了那柄长剑外,很有可能还有其他的宝贝。 老者两眼放光,这简直就是一个宝盆啊! 如果今天没能把少年留住,恐怕会是他一辈子的遗憾,老者伸出一只手,这座山峰都开始震动起来。 绿石府的山水气运疯狂向着他的指前涌动,而且与此同时,胸口破碎,被卢威穿在身上的绿石甲传出一阵铿锵声,自动从男子身上落下,化成一颗有缺口的绿色圆球,飞到老者指前。 望着绿石府代代相传的绿石甲上的缺口,老者有些心疼,不过想到一会的收获,老者的心情有阴转晴。 聚集绿石府山水气运的老者如果知道叶华曾经也这么做过,但是结局却是被少年一剑破之后,老者肯定不会这么做,只不过老者不知道,而同时,少年也不是当初被如是剑情绪影响得状态,所以以绿石府山水气运为辅,绿石甲为辅,一颗缭绕着浓郁绿色光芒的圆球出现在老者指前。 董难言有一种感觉,如是剑挡不住这一击,或者说在少年心中产生这种念头的时候,如是剑就挡不住了。 本来他应该还是落叶宗的弟子的,本来他应该还在那座金柳峰上眺望云海,静坐修行的,本来她不会离开的,本来…… 本来他就是一个怪物,是一个灾星。 带着心中的失落与痛苦,回到离南镇的董难言发现他竟然连离南镇的朋友都保护不了,马由衷被寒毒入侵身体,要认他做小弟的曹婉儿成了活死人,而为了他着想,许渝姨他们竟然一直都没有告诉他,心中有着惭愧,有充满怒意的董难言望着朝他飞速掠过来的绿色圆球,他背负起如是剑,悍然出拳! “找死。” 不理会老者的嘲讽,少年拳势如浪! 拳头上血肉模糊,老者讥笑道:“你不是想要杀了卢威和卢贲吗?你要是能赤手空拳的挡住这一击,不用你动手,我替你杀。” 拳头上已经露出白骨,董难言出拳中突然一愣。 面前的绿色圆球就像是一颗绿色的星辰,想到那个让他永远记得的夜晚,董难言闭上眼睛,向前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截星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公子怎么称呼? 稀里糊涂就开了百窍,董难言不知道他的天资到底有多么惊人,但是唯一有自知之明的是,他的记忆力,真的很好,堪称过目不忘。 在去青耀郡的路上看了一眼曹婉儿的手势就记住了现形术,在清白河看到钱师姐摆起的拳架后,他就能在换生湖旁有模有样的学出来,而这段时间,让董难言印象最深刻,感触最深的就是那个夜晚了。 站在打坐调息的宋皆宜面前,除了正面面对女子的木楞男子外,恐怕就是董难言对那一指看的最仔细了。 夜色里,距离这里遥远的另一座的大州,不久前将偷溜出去的少女带回家的老者倏地睁开眼睛,让诸天星辰都变得暗淡。 宛如天地初开,至高无上的存在拨动摆列星辰,威能无法形容。 是绿石府的起源之物,本身就是一件先天灵宝,周围缭绕着山水气运,化成一颗圆珠的绿石甲彻底崩碎,就像是一团炸裂的焰火,在碎碎之中让人感觉到一种湮灭之美。 施展出这一指,董难言感觉身上的灵气都被掏空了大半,要不是他天天勤勤奋奋的在沉气入窍,恐怕这一指就会让他灵气枯竭而亡。 剩下的灵气估摸着还够再施展一次,董难言望着陷入沉默的老者,缓缓抬起手指。 表面上看起来风情浪静,但是实际上,老者宽松的衣袍下,双腿都在不停的打颤,在董难言击碎了绿石甲后,他肝胆欲裂。 老者可不觉得他这把老骨头能挡住连先天灵宝都击碎的一指,见到少年把手指指向他,老者突然道:“等一下。” 有心想要求饶认错,但是在这么多弟子面前,这不就是等于要了他的命吗?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件事,我认为绿石府确实有不对的地方,这样吧,我让卢威和卢贲跟你认个错,赔个礼,一切就此揭过怎么样?” “赔礼?” 董难言冷笑道:“好呀。” 老者大喜过望,这一身本事不像是一个少年该有的,但是这种随波逐流,没有主见的处事风格,到是稚嫩的不行。 “卢威,卢贲,还不过来赔罪。” 只要是他的面子没有丢就行,老者不在乎大庭广众之下让卢威道歉会不会让这位当代府主丢人,现在感受到了死亡的压力,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别人看不出来怎么回事,但是知晓绿石甲秘密的卢威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 怪不得父亲会委曲求全让他给少年道歉,连先天灵宝都能击碎,这还是人吗? 所以觉得在鬼门关上走上一圈的男子抱拳弯腰道:“对不起,这件事是绿石府做错了,希望公子能够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卢威在这里给公子赔罪了。” 站在后面的卢贲看到父亲弯腰鞠躬的样子,虽然心中极为不情愿,但是他还是像卢威一样,甚至当着绿石府众位弟子的面,他的态度放的比卢威还低。 别看卢贲平时张扬跋扈的样子,但其实他办事比谁都小心谨慎,在离南镇说书楼,本来他可以直接将看上眼的曹婉儿带走,但是见到有马由衷出来阻拦,而一时半会又不知道少女的底细,所以他忍住了心中的欲望,回到了绿石府,派人仔细打探了一下马由衷和曹婉儿的底细,知道都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大猫小猫三两只后,他才求父亲赐下书信,传往临江宫,羞辱少女,让临江宫威胁曹婉儿,让她主动来绿石府,但是没有想到少女竟然这么刚烈,宁肯自尽也不愿来这里,这倒是让少年有些出乎意料。 将仇恨和怒怨藏的很深,卢贲把头埋低道:“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因为我才导致了你的朋友受伤和发生意外,我在这里像你赔罪了!” “来人,把解药拿来。” 从怀里拿出解寒毒的药,这名将马由衷打成重伤的扈从见到主子都道歉了,他哪里还敢托大,万一最后让他当了替罪羊,那他岂不是冤死了? 好在老者混迹江湖多年,深谙为人处世之道,他委婉且含蓄道:“这位公子,我只是主人麾下的奴子,那日不关主人的事,是我下手重了,在这里老奴给公子道歉了!” 单手接过解药,董难言觉得这老者确实是精,虽然没有直说,但是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我只是一个奴隶,这件事不是我主动要求去做的,我只是听主子的命令。 “这位道友,这只是口头上的道歉,不知道道友满不满意?为了表达我绿石府的歉意,请道友到我府邸典藏库里一览,虽然家穷业小,但是相信总能有一件东西入得了道友法眼。” 本着破财消灾,老者打算让董难言挑选点宝贝,然后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满意,我很满意。” 就在老者稍稍放心的时候,他的面前有一道截星戳月的指光猛然亮起! 绿石府的护山大阵被彻底撕碎,灵气暴动和窜流中,卢威父子和那个扈从老者从他面前消失,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 血脉被人在眼前就这么抹去,老者说不出来话,脑袋不停的嗡鸣,老者在也不能再假装维持镇定,说话结结巴巴。 “你…你…怎么…为…什…么…” 这一指彻底的让董难言体内的灵气十不存一,有一种昏昏欲睡之感的少年说道:“别激动。” 重伤了马由衷,逼得曹婉儿不死不活,现在却以为只靠一句道歉就等解决? 对着老者弯腰一拜,以己之道,还施彼身的少年低头道:“不好意思,给您道歉了。” 消失在他面前,连灰烬都没留下的可是他的孩子和孙子啊,老者心中悲痛的同时,他死死的盯着正在给他赔礼的少年。 血脉被董难言抹去,让老者悲愤的想要拼命,不过如今绿石府一天之内已经死了两名凌虚境了,还伤了很多弟子,就连最重要的绿石甲也都被击碎了,这样老者心中不由得生起感叹,难道真的是天要亡他绿石府? 绿石府代代都是血脉相传,如今卢威和卢贲死了,绿石府的未来也就没了,老者虽然很想跟少年拼命,但是想到还有绿石府在,他还不算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血脉可以再陪养,但是要是绿石府没了,那就算他侥幸活下来,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罢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老者望着少年,虽然感觉到少年现在好像有些虚弱,但是老者不敢赌,他不敢拿他和绿石府的命来跟少年的一条命赌,一旦赌输了,少年还能再施展一次,那么他和绿石府今天就要在神州偏僻之地除名。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是老夫小看你了。” 老者对董难言说道:“你想杀得人都已经杀了,还有什么不满?还想杀谁?你今天一并了结了吧。” 他想要杀的人已经杀了,董难言缩回手,再杀下去就是滥杀无辜,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的意义,董难言转过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少年的脚步都有些沉重,甚至身形有些摇晃,心中摇摆不定,老者纠结了很久,直到董难言消失在他眼前。 “你们都下去吧。” “遵命。” 喝令所有人都离开这里,老者站在什么也没有留下的空地上,泪流满面。 已经从一开始的脚步沉重到现在的踉踉跄跄,走出了很远很远,确认后面没有人跟来,而绿石府的神识又扫不到这里后,董难言扶着一棵树,气喘吁吁。 老者没有对他出手,看样子这场心里博弈,是他胜了。 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回到离南镇,都是不怎么安全的,只有让那些人忌惮,他才能安全,盘膝坐在树旁,董难言开始吸纳天地灵气,让自己抓紧时间恢复过来。 从离南镇到这里来,董难言一刻也没有休息过,全速赶路,而登上山,踏上绿石府后更是没有一刻休息,都是在不停的战斗,如今体力透支,正在盘膝打坐的董难言充满困倦,脑袋耷拉下去,少年靠在树上睡着了。 等到少年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不是树林的景象,从木床上坐起来,董难言听到了屋外传来的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走出屋外,这里好像是一个寂静又安逸的山间小屋,屋外的木桌上摆着两盏清茶,有人裹着裘皮大衣从林间走来。 裘皮大衣都挡不住女子的妙曼身姿,见到董难言站在外面,女子笑道:“你醒啦。” 他不是在盘膝炼气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现在平安无事,看样子这位姑娘应该是没什么歹心,董难言问道:“姑娘,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姑娘?”,女子掩嘴一笑,“你应该叫我姐姐。” 女子示意董难言坐下,“我就住在这里,昨天路过那片树林的时候见到你倒在那里,就把你带回来了。” 给少年推过去一盏桌上的清茶,女子笑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第一百七十七章 喝茶 这里就像是金柳峰上的清晨,风吹雪动,安静祥和。 是他精疲力尽,倒在雪地上了? 董难言起身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姐姐相救,感激不尽。” 正对着女子低头抱拳的董难言睫毛微微一颤。 低着头,少年发现被女子推过来的茶杯里,茶水竟然没有一丝涟漪,平静如镜。 重新坐下,董难言没有立即喝下这杯茶,看着女子的眼睛,他轻声问道:“姐姐是修行人?” “什么修行人?” 董难言指了指茶杯,“杯动而水静,姐姐对气机的把握堪称完美。” “你说这个?” 女子把她面前的茶杯向董难言面前一推,水面依旧平静,“什么气机把握我不是很懂,但是这个真的很难吗?” 女子跟少年大方道:“这大山里人烟罕见,很难见到生人,所以要是遇见了人,往往都会以礼相待,煮茶待客,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学着推茶,现在自然而然就能做到这样了。” 董难言没有从女子身上感觉到恶意,况且他想了想,要是女子想要杀他,何必这么大费周折,直接在他昏迷中动手不就行了。 把推过去的茶杯拿回来,女子抿了一口,“公子看着面生,应该不是这附近的人吧?” 还没等董难言回答,女子突然撂下茶杯,向房间里跑去,等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件大衣。 光顾着跟少年说话了,看到他身上衣服这么单薄,昨天从雪地上把董难言背回这里的女子将大衣递过去,“这是我父亲的,可能大了些,但是你先将就穿上,要不山上风寒大,你本来就晕倒了,现在要是再着凉,扛不住的。” 从这里清醒过来,还有些虚弱,但是出人意料,董难言却发现他的修为竟然没有因为过度消耗灵气而跌落,反而更加精进,只要他吸纳灵气,他就是登楼二境了。 自从在枯井鬼牢中昏迷后,董难言就感觉到了他身上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修为和体魄突飞猛进,让他自己都心惊。 没有接过这件大衣,以他现在的体魄,这种寒冷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把这件大衣给了他,她父亲穿什么? “谢谢,我没什么事的,还是给你父亲穿吧。” 灵动的眼睛暗淡了一分,少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伤感,“你穿上吧,他不在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董难言接过大衣,脸上充满歉意。 “没事。”,女子摇了摇头,“我没那么矫情,一会茶凉了,你趁热喝点吧。” 光闻到茶水的香味就知道味道一定差不了,董难言端起茶水,正要品上一口的时候,外面突然想起了脚步声。 积雪传出吱吱的声音,看来人数不少,而且来的很急,董难言转头看去,只见有一些裹着棉袄的村民双手握着木栅栏,向里面叫喊道:“求求你了,帮帮忙吧,再这样下去,村子里的人都活不下去了。” 董难言知道些人不是对着他说,再次回过头,只见女子无动于衷,正在慢悠悠的喝着茶水。 “路是你们自己选的,现在又来求救,你们当初是怎么对我爹的?!” 女子把茶杯往桌子上一砸,“还有脸来这里求救,不害臊吗?快点给我滚!” “你怎么一点也不像你爹,你这么自私,怪不得是个孤儿!” “村子里的人要是都死了,你心里没有愧吗?” “算了,不求她了,我看她呀,没准早就跟那些妖怪勾搭上了,才不会管咱们得死活呢。” 对面的茶杯里泛起涟漪,女子起身作势拿起一张狩猎野兽用的大弓,遥指着这群透过栅栏喋喋不休的村民。 “你看看,她还想杀我们。” 有人扯着脖子仰着头,“来来来,往这射,反正都要死,死在你手里,起码还能留个全尸。” 此起彼伏的唾骂声和怨恨声从门外传过来,已经听出了个大概轮廓,董难言有些听不下去了。 重重的一跺脚,除了女子还能稳稳站立外,门外的那群村民已经有不少倒在雪地上。 不认识这个少年是谁,但是看到董难言皱着眉头瞪着眼睛走过来,这群人不敢向对女子那样对付董难言,左右相望了一眼,一溜烟的消失在董难言的面前。 “谢谢你了,让你见笑了。” 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混倒在雪中的少年刚才那一脚竟然有那种动静,女子自认为自己都达不到,“你是?” 董难言笑道:“实不相瞒,我是一名修行人。” “修行人?” 女子皱起眉头,然后猛然起身道:“你是仙人?!”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登楼境,哪里配的上仙人的称呼,董难言摇头笑道:“称不上。” 女子狐疑的看了一眼董难言,“既然你没有什么伤势,那你就离开这里吧。” 女子伸手,要把摆在董难言面前的茶杯拿过来。 不过少年的动作比她更快,拿起茶杯,董难言笑道:“刚才还说热情带客,怎么茶还没凉,就急着赶人了呢?” 刚才少年帮了她,那么也就跟她两不相欠了,女子说道:“那你就喝了这杯茶再走吧。” 董难言轻轻抿了一口,“这附近有妖怪?” 女子似乎不愿意多说什么,“放心,以你的本事,碰不到厉害的,死不了。” “那厉害的有多厉害?” 少年打破砂锅问到底,让女子有些不耐烦,“你问这么多干嘛,快点走。” 董难言望着女子手指上张裂的伤口,轻声道:“你手上的伤口应该很新,刚刚凝成血痂,而你说是昨晚遇见我把我带回这里的,所以你昨天晚上出手了对不对?” 见到女子急忙把受伤的手掌背过去,董难言问道:“你既然出手帮他们了,为什么要隐瞒不说。” “不用你管。” 女子站起身,指着大门道:“请你离开。” 非但没有走,反而重新坐下,董难言把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赶人走可不是待客之道,姐姐,要是妖怪本事比我大,那我遇到了可不就是送死吗?您好人做到底,等你给我指条明路,我就走。” “你出门顺着山路往左拐,保证你安安全全。” 女子这回站在门口把门打开,董难言跟女子拜了拜手,笑着消失在女子面前。 等到这名少年走了,女子呆呆坐在木桌前,望着属于她的茶杯,怔怔出神。 这里的山没有名字,山下的那些村落也没有名字,不过在村落附近的湖泊却有名字,而且名字很有意思,十分形象的形容出湖泊的形状。 玉盘。 玉盘湖的湖水用来泡茶,滋味可是妙极了,人们往往在酷暑的时候去湖边消暑乘凉,寒冬时去那里破冰捕鱼,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且安逸,只不过这种好景不长,在一个夏天,人们在湖边戏水时,有一条庞然大物从天而降,掀起湖水浪花无数。 人们定睛看去,是一头满身都是伤痕的蛇形之物! 穷乡僻壤,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庞然大物,随着有人大呼一声“龙”后,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遇到行云布雨,只活在传说中的龙类了,成片的跪在地上,不断喃喃祈祷,祈祷保佑这里风调雨顺,祈祷保佑自己福寿延年。 就在这种神圣而又虔诚的时候,有人出声打破这种气氛。 “这就是一头赖皮蛇,你们拜什么呢?” 在大热天背着一张大弓,赤着脚的汉子带着一顶草帽,望着伤痕累累躺在湖边,半截身子没入水中的巨蛇,他果断拉起弓,对着它的头顶射了一箭。 “姓黄的你疯啦,这可是龙,你敢射龙,你这样是要遭到报应的。” “你不想活了别连累我们呀!” 跪在地上的村民起来挡在巨蛇面前,让汉子下不了手。 “我说了,它是蛇,不是龙。” 任凭汉子如何劝说,但是多年的邻居交情还是比不上亲眼所见的蛇形之物,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不是龙,一气之下,汉子只能无奈的离开那里。 众人将村子里犁地的牛都拿出来给这头满身伤痕的巨蛇进食,就这样经过了一周,从天而降的巨蛇一个扭头,没入玉盘湖之中。 对龙有恩,龙自然会回报你。 村民抱着这种想法,经常向湖中投喂牲畜食物。 果然没有用上一周,那头巨蛇就又重新浮出水面,而且在湖水高升之中,它化成人形,一步一步,踩着水花从空中落下,站在湖面之上。 当时在场的众人纷纷跪在地上,高呼龙王爷。 没有与这里的人有过多的接触,有一道声音从湖面上传过来。 只要每年向湖里献祭一对童男童女,它就可以保佑这里风调雨顺,四季平安。 而且被这对童年童女并不是死了,而是在玉盘湖里侍奉它,从此脱凡化龙。 眼见着它从一条庞然大物变成人形,在场的众人一个个都深信不疑,尤其是听到龙王爷要选人侍奉它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为了这两个名额争抢了起来,甚至不少人大打出手。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于山巅望人右走 随着“龙王爷”入住玉盘湖,原本波澜不起的湖面不时出现惊人涟漪,以湖心为中心,向着四面散去。 得到了“龙王爷”的指使,挑选了一个大吉的日子,附近的大小村落是锣鼓喧天,由十数个大汉抬起一辆特意花了大价钱打造出来的轿子,上面载着两个争破头颅才抢到这样机会,送去服侍“龙王爷”的幸运儿。 等轿子到了玉盘湖,湖面上的动静更大了,都没有等人把童男童女送入河中,湖水上就突然升起一道水龙卷,风卷残云的将轿子上的童男童女卷进湖中,这种异象让围住湖边的村民祈祷的更为虔诚,头都快要埋进地里了。 在大山上消息闭塞,总喜欢在背后背着一把大弓的汉子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也不算太晚,怒发冲冠的汉子提着一把铁锹,连夜赶往玉盘湖。 能一眼看出这是蛇精而不是龙类的汉子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聚气境的武夫,因为一场战斗,殃及了他的妻子,心灰意冷之下,汉子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隐姓埋名,匿迹江湖去了。 生老病死,恩怨情仇的种种他管不着,但是这种残害人命的畜生,他必须要动手除掉! 那天是因为村民们的劝阻,再加上尚且不知道那头畜生到底是什么本性才没有趁着它虚弱之际杀了它,但是现在得知这头畜生竟然要什么童男童女,汉子盛怒之下,直接跳在玉盘湖上,脚掌如履平地,然后向下重重一踏。 “滚出来!” 湖面上没有任何动静,但是水面之下却已经是翻江倒海。 在湖底沙砾旋转,鱼虾碰撞之间,有一头不受影响的庞然大物冲出湖面,竖起的瞳孔阴寒的望着汉子。 蛇身之上的伤痕已经愈合,不确定那两个孩子是否已经遭遇不测,汉子伸手道:“把人交出来!” 它负伤那日就是这个人想用弓箭射死它,要不是那群蝼蚁求情,恐怕它那天就死了。 十分记仇,眼睛中闪过一丝玩味,这头身上泛着淡青色鳞甲的蛇类笑道:“交什么人?” 就像是最普通的干活庄稼汉在铲土,汉子把铁锹往湖水上一插,然后向上一扬,无数蕴藏气劲的水珠如箭群一样向着蛇精暴射过去。 “别说废话,把人交出来!” 能够化成半个人形的蛇妖虽然现在还没有回复到巅峰,但是本就肉身强劲的妖类怎么可能惧怕一个聚气境武夫,要是一名登楼境的练气士在此,它现在也许会敬他三分,但是如果只是这么个男子的话。 蛇躯一震,将水珠中的气劲尽数震碎,这头蛇妖狞笑道:“人是还不回来了,不过骨头你要不要,我这身子虚弱,最近消化不是很好,也许能给你吐出来一点。” 蛇口一张,它竟然真的是向外吐出东西。 不过不是什么骨头,墨绿色的毒液如同水柱一样,喷向面部已经绷起青筋的汉子。 水面响起嘶嘶的腐蚀声音,向后暴掠躲避的汉子在后退的间隙中撑开背负的大弓,只听得嗖的一声,在破空声响起后,黑夜里,一道亮光擦着墨绿色的毒液,一箭刺在蛇妖的颈下! “嘶。” 收起毒液,蛇躯不停地摇晃,搅乱的玉盘湖水,蛇妖嘶吼道:“你该死。” 不过没能蛇妖嘶吼完,第二道亮光随后而至,这一次的目标,是它的眼睛! 脑袋一晃,迫使弩箭改变方向,擦着它的鳞甲溅出一串火星,蛇妖竖起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慌。 因为耳边响起连续的破空声,有十几道亮光向着它的七寸位置上射去! 打蛇打七寸。 没有想到这名汉子的箭竟然能射穿它的鳞甲,蛇妖身形一变,在弩箭射来之前,它化成人形。 因为体型突然变下,所以那些瞄准着它七寸而去的飞箭当然不可能准确射中,顶着蛇头,身子却是人形的蛇妖冷哼一声,身上瞬间便覆盖上一层青色的鳞甲,然后它伸出双手,两条手臂突然伸长,横跨着玉盘湖,手指前指甲锋利,让人不寒而栗。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对手,别的不说,但从体型上看,汉子那日发现这头蛇妖时,就觉得一定要趁着机会除掉它,不然等到它恢复过来,谁能制得住它? 现在就这么几日,弩箭可以射穿它的鳞甲,看样子它还是很虚弱,今天可能是最好的机会了,汉子挥动起铁锹,向前就是一拍。 本来就是一件凡物,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铁锹外面被汉子的罡气所包裹,不再像是铁锹,反而像是一柄冲天而上的银刀。 与伸长得更桥索一样的手臂撞击在一起,玉盘湖一时间沸腾。 虽然到最后,拿着半截铁锹的汉子倒退出数十步,但是从破开肉绽的十指上传来的疼痛让蛇妖的眼神更加阴冷。 要不是它现在实力还没有恢复上一半,像是这样的聚气境,不就是尾巴一扫的事儿? 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以免被那货差点杀了它的人发现,黑夜里,玉盘湖水面上重新倒映出一头体型庞大的蜿蜒身躯。 妖兽的体魄比人要强出太多太多了,铁锹只剩锹把,汉子回头向山上望了一望,然后哑然一笑。 虽然住在山上,但是在这里待得久了,难免产生了感情,不想让这头蛇妖在这里残害这些村民,更不想让它破坏这里的一草一木,抱着必死之心要在今夜杀死这头蛇妖的汉子心里面最后闪出两个人影,然后又重合变成一个。 该教给女儿的东西都教了,这么多年,也是让她一个人在下面久等了,随着一声大喝,汉子身上的罡气燃烧起来,湖面上仿佛有一朵火红荷花盛开。 看来他是要拼命了,谁都不想死,能感觉到汉子带给它的压力,一颗亮晶晶的明珠从蛇嘴里吐出来,璀璨的照亮了玉盘湖。 这颗蛇珠虽然威力无边,但是这样暴露出来,一旦被打碎,那么它会立刻死亡。 这场战斗的动静很大,但是时间不长,各个村子里的人都被惊醒,走出屋子看去,夜空像是燃烧了起来,玉盘湖上空一片橘红色的光亮。 点着灯,摸着黑,各家各户的成群结队的向着玉盘湖走去,想要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有这种景象?难道是“龙王爷”发出的祥瑞之兆? 等到了玉盘湖,火把烛火亮起,众人借着灯光一看,皆是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冷气,向后退了一步。 湖畔边上,泛着青色光亮的身躯上满是血迹,鳞甲成片的掉落,在没有掉落的鳞甲上,竟然有着密密麻麻的拳印! 跟刚刚出现在这群村民面前时一样,“龙王爷”奄奄一息,目光黯淡。 谁能将“龙王爷”伤成这样? “当!” 有声音从另一侧传出,吓得不少人尖叫了起来。 一些胆子大的拿着火把照亮过去,光亮中,有人正一拳一拳的朝着鳞甲上打去。 燃烧的不光是罡气,还有这具身躯,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血肉模糊的汉子声音不再向以前一样粗狂洪亮,他变得有些沙哑,“它现在丧失了攻击的能力,你们快一起上,杀了它。” 这是山上的那个打猎汉子? 有一位老者走上前,怒声道:“姓黄的,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能对龙王爷不敬?” 老者向着躺在地上的庞然大物低头弯腰道:“龙王爷恕罪,龙王爷恕罪。” 有人开头,这玉盘湖边几乎所有人都像老者一样,神态虔诚,不停地弯腰呢喃。 已经用上了所有的力气,甚至连性命都透支了的汉子摇了摇头,正当他想在临死前用尽所有力气告诉这群人,他们跪拜的不是龙王爷,而是一头蛇妖的时候,有人拨开密集的人群。 “爹!” 没有想到在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还能看到女儿,汉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掌,给她擦了擦泪水。 “别哭,爹陪你这么久,该下去陪你母亲了,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已经站不稳了,望着护在蛇妖身前的人群,周围没有一个人的汉子对脸上充满杀意的女子轻声道:“记住爹的话,也许有些人是很过分,但是这里面也有一些本性不坏,随波逐流的无知人,希望你以后能救下几个是几个,当然,如果他们真的执意不听,那你也不要管了,你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像爹当初带你一样,找个清静的地方安顿下来。” 这是汉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很可惜,她没有听。 今天的夜跟当初父亲出去的那个夜晚一样的漆黑寂静,女子背负着一张大弓,腰间挎着刀,关上了栅栏门,向着山下走去。 前面有两条路,女子向左望了望,今天那个少年只要向左走,就会平安无事的,轻轻摇了摇头,女子走向了右侧。 山上风起,跟以前猎猎作响的秋色法袍不一样,身上的粗布衣衫贴身的很,回味着今天的茶香,站在山巅的少年活动活动筋骨,然后望向远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噩梦之始 在汉子失去呼吸,倒在地上之后,痛苦的女子不是没有想过杀了那头还在喘息的孽畜,只不过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她最后放弃了。 像从小被父亲背着那样,女子背着汉子,在人群的注视中向山上走去。 “我看这姓黄的就不像是好人,还口口声声说龙王爷是妖怪,我看他这是倒打一耙。” “是呀,正常人谁会跑到大山里搭造房屋,没准他还真是个妖精。” 从一开始的小声嘀咕,乌泱泱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我看八成是这姓黄的被龙王爷揭露了真面目,所以才有了这场战斗,被龙王爷杀死了。” “对呀,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跟龙王爷,一定是这样。” “这么大的动静,一个打猎的怎么可能做出来,他肯定是妖怪。” “没错,他隐藏身份,一定包藏祸心。” 这么一想,不少人转身跪在地上,对着倒在地上只有呼吸的庞然大物拜道:“感谢龙王爷出手诛杀此獠,我等村民,感激不尽。” “是呀,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呀。” 虔诚而又恭敬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刺耳,在充满厌恶和恶毒的眼神下,女子背着汉子,脚步沉重。 那一路上除了想着父亲,女子还在想。 好心为什么没有好报。 在女子回到山上的时候,另一边,被村民们提着水桶不停向身上泼水,往身上涂抹草药,甚至杀猪宰羊献祭的庞然大物已经可以动弹了,眼神阴冷的望了一眼大山深处,它在众人的惊呼中,扭头返回玉盘湖里。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玉盘湖附近的真的是风调雨顺,以往的旱灾和洪涝都没有了。 附近村落的村民们当然开心的不行,这一切都归功于龙王爷保佑,他们在玉盘湖边上修建一座龙王庙,专门用来祭祀。 只是好景不长,这头享受着祭祀的蛇妖终于张开了它的獠牙,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保佑玉盘湖附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以,但是有相应的要求,玉盘湖附近的大小村落,每个村落每年必须向玉盘湖里献出一对童男童女。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家里的孩子能够去侍奉龙王爷,这得是多大的荣幸啊! 家家户户都很积极,争抢着村里的名额,甚至有一些没有争抢到的在祭祀当天,竟然打算鱼目混珠,混进祭祀的童男童女之中。 就这样一直过了几年,玉盘湖附近的村民们终于意识到不对。 说是这些人去侍奉龙王爷,可是这几年,也没见到谁从湖里出来过,而且龙王爷定下的条件苛刻,村子里的童男童女都已经被献祭光了。 没有办法,去年的献祭日,没有童男童女可献的村民们只能向湖水中升起,用来“接引”童男童女的龙卷中投入一群牲口,希冀龙王爷能够继续保佑他们,保佑这里风调雨顺。 只不过事情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这样发展,享受了这么多年的人味,现在突然变成了牲畜味,这头嘴巴已经吃刁了的蛇妖蹭的一声掠出湖面! “童男童女呢?” 跪伏在地,没有童男童女可献的村民们面面相觑,推选出一个话事人,对龙王爷仰慕的紧的老者恭敬又忐忑的趴在湖水边,低头颤声道:“龙王爷息怒,这附近的村子里已经没有童男童女了,不过您放心,下次我们一定再多献上点牲畜,保证让您满意。” 竖起的眼眸中充满了阴冷,要不是绿石府那边告诉它行事不要过分,它真想在这里吃个痛快,将这些血食全都吐进肚子里。 不过想归想,但是被一座宗门追杀,侥幸逃到这里的蛇妖还真不敢违逆绿石府,只有一个凌虚境的宗门就差点打死它,更别说拥有好几位凌虚境的绿石府了。 绿石府的人允诺它,只要它每年献给绿石府三两重的生之息,那么在这片地界上,绿石府就会庇佑它,保护它不被仇家追杀。 生之息是它通过进食血食炼化出来的,三两重的生之息,那可就是每年玉盘湖附近的村落祭祀的那几十个童男童女的三分之二呀。 让它规规矩矩办事,最后落进它嘴里的却只有三分之一的血食,这让它心中不悦,不过没有办法,如果违逆了绿石府,那它的下场定然极为凄惨。 献给绿石府后,余下的那些生之息别说是让他增进修为,就连修复遗留下来的暗伤都做不到。 人身上的生之息最多,没有了那些童男童女,仅靠这些牲口连牙缝都不够塞,这头巅峰时期曾是登楼五境,实力堪比凌虚境修士的蛇妖向下冷眼一扫。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后天之前,一定要有二十四个童男童女进入玉盘湖。” “不然。”,湖水掀起三四层楼高的巨浪,蛇尾一扫,将湖边一圈树木抽打的粉碎。 “让你们村落洪水滔天!” “龙王爷息怒啊,龙王爷息怒啊。” 跪在人群最前面的老者磕头,“龙王爷,我们这附近真的没有童男童女了。” 这么些年,这些村落至少送进来上百名童男童女了,以这些村子的规模来看,看样子是真的送光了,蛇妖不认为这些愚昧的一直认它为“龙王爷”的村民会有胆子欺骗它。 虽然成年人身蕴含的生机更多,但是以它现在的境界,在炼化过程中就要浪费十之八九,根本没有童男童女那样轻松,但是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了,这里也凑不出童男童女了,那它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明日选二十个年轻健壮的成年人送进玉盘湖。” “龙王爷……” “聒噪!” 蛇尾一甩,轻而易举将低头的跪拜的这身松懈皮囊抽的骨碎肉消。 “明天如果再拿着牲畜来糊弄,那么就是这个下场!” 撂下这么一句话,蛇妖庞大的身躯重新没入水面。 那一地的碎骨残血看的人心里发慌,忐忑不安的村民们没有各自回村,聚集在一起,研究明天选谁入湖祭祀。 送童男童女入湖,大家到还能理解,因为孩子干净,悟性好,所以龙王老爷喜欢他们,但是随着今天说要二十个成年人入湖,村里的人不这么认为了。 让他们这群只会种庄稼的去湖底,难不成龙王老爷要在湖底建宫殿?还是种花园? 成年人跟孩子不一样,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旦入湖了,那家里的生计来源可就没有了,所以跟当初争抢着童男童女入湖的名额不一样,现在家家户户都开始推脱,不愿意入湖。 正在大家为了谁去湖里祭祀而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人跟着三个人扯着脖子吵,占据上风的妇人掐着腰,看到走上她面前的瘦弱男子,怒道:“赵老狗,怎么得,你也敢跟上来跟老娘讲话?我跟你说,今天我把话放在这,谁去都行,就是我们家男人不去。” 吐沫星子溅了别人一脸,肩膀都快赶上男人粗的妇人见到男子脸色煞白,双腿打鼓发颤的样子,再次讥笑道:“赵老狗,瞅你吓这样,至于吗?你说别人家都是拖家带口的,你就一个没有媳妇的光棍一个,你怕啥?” 妇人伸手在男子的脑门上一戳,“你能去侍奉龙王爷,那是你的福气,你回家看看,是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妇人这么说,大家伙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赵老狗,你别怕,就你这怂样,龙王爷没准看不上你呢。” 听着大家取笑他,今天在玉盘湖偶然间抬起头,看到令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一幕,赵老狗就像发了疯一样向外跑出去。 怪不得那些入湖的童男童女再也没有回来过,原来那打猎的汉子说的是真的,玉盘湖的那个东西,真的不是龙王爷。 “把他抓回来。” 男子可是入湖名单上的一员,要是他跑了,还得重新选,那可伤脑筋了。 男子是他们村子的,看着被人摁住双肩的赵老狗,几名主事中的一个老者觉得脸上无光,丢了面子,“瞅你这样子,真给咱们村丢人。” “完了,完了。” 回想起来抬头看到的那一幕,被抓回来的瘦弱男子牙齿都在打颤,“它不是龙王爷,姓黄的没说谎,他不是妖怪,它才是妖怪啊!” 想到了那些送入湖中杳无音信的童男童女,已经被吓得说话都在呜咽的男子身上发抖,“都死了,都死了,都被我们亲手害死了。” “要不然换一个人吧,我看你们村这个人有些疯癫,把他送进湖里,没准会惹的龙王爷不满。” 老者皱着眉头,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再换一个人。” 本应该被拖走的男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指死死的扣进土地里,嘶吼道:“不能再害人了,它不是龙王爷,它是妖精啊!” “妖,妖,妖,我看你是脑子糊涂了,胆敢亵渎龙王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龙王爷?” 想到今天抬起头看到的那副画面,瘦弱的男子大喊道:“龙会吐信子吗?” “只有蛇才会!” 第一百八十章 夜临玉盘湖 龙王爷吐信子? 为首的老者怒道:“赵老狗,你胡说个什么,污蔑龙王爷,我扒了你的皮!” “它不是龙王爷啊!” 在跪伏中因为颈椎疼痛难忍,不小心抬头活动一下,却恰巧看到了“龙王爷”在吞吐信子,瘦弱的男子直到现在,身上还起着鸡皮疙瘩。 “我不会看错的,在这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什么是蛇?!” “你能看出来什么?”,男子竟然还敢跟他顶嘴,老者勃然大怒,“人家是龙王爷,你个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你认得出来什么是真龙吗?” 男子霍的一下抬起脑袋,“这几年往玉盘湖中送进去那么多童男童女,可是有几个回来的?” 男子声嘶力竭道:“一个都没有!” 在场看笑话的众人不说话了。 除了打光棍的赵老狗之外,基本上每家每户的孩子都在龙王爷身边,当初说是挑选童男童女侍奉在身边,结果从入了湖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赵老狗,你不要胡言乱语,龙王爷保佑咱们这里风调雨顺,你怎么敢这么想!” “村长。” 在老者气的用拐杖直往瘦弱男子身上敲的时候,有一名带着斗笠的汉子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 “于洋,你又有什么事?” 这名头戴斗笠的汉子是打渔出身,以前龙王爷没来的时候,他就成天在玉盘湖里晃荡,撒网捕鱼,不过自从知道湖里有着龙王爷后,他就再也不敢去动玉盘湖里的鱼虾河蟹了。 汉子脸色十分难看,犹豫了半天,说道:“村长,你先别打他,听完他说的,我也有些话想要说。” 以前都是捕鱼为生,现在突然让他种地,汉子反而有些不适应,所以清晨无事的时候,他会远远的绕着玉盘湖走上一圈,眺望着湖水,怀念着以前乘舟撒网的日子。 就在平常的一天,早早出门的他绕着湖水走了一半的路程,眯着眼睛眺望着湖水时,突然有一抹红色出现在他眼中。 眼神极好的他脸上露出笑容。 这不是送进湖里那些去侍奉龙王爷的童男童女们穿的衣服吗? 难道是他们其中有人回来了? 想看看是哪家的娃娃,他快步向湖边赶去,嘴里吆喝着,“喂,你是哪个村子的娃娃?” 只不过很不凑巧,还没等汉子赶到岸边,水花一动,那抹红色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是自己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的汉子向着湖里又张望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现,就在他即将没回身子的时候,突然他面色一变,头顶上流出冷汗。 在湖水中,有一件破碎的红色衣衫从他面前一闪而过,就在那一瞬间,男子看到衣衫的胸口有一个大洞,好像被什么尖锐锋利的东西戳破。 这种不敢确定的事情汉子也不敢说出去,事后回去只当自己是看错了,但是今天听到赵老狗的这番话,他终于是按捺不住了,“村长,有没有可能,它真的…” “闭嘴,绝无可能!” 老者拐杖重重的向地上下戳,“龙王爷就是龙王爷,不可能会是蛇精的。” 像人群中一扫,老者问道:“你们觉得谁说的是对的?你们相信谁?” 本来觉得大家都会站在他这边,但是没有想到,人群出奇的沉默,就算是一开始把人骂的抬不起头来的妇人也都不说话了。 这么多年,确实没有一个人从湖里走出来,听到赵老狗和打渔的这么说,再加上今天看到“龙王爷”的凶态,众人心中难免生起一些别的想法。 “我真的没有看错,它真的在吐信啊!” 赵老狗焦急道:“姓黄的不是妖怪,他当初说的没错,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他的女儿了,村长,赶快去找她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啊。” “村长,我说句实话,虽然我很不想承认它不是龙王爷,但是按现在的这些猜测来看,恐怕我们不信也不行呀。” 因为这里意见不一,所以到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肯入湖,大家议论纷纷,都说要见到入湖的那些童男童女无事后才愿意入湖。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又到了去玉盘湖祭祀的日子,只不过这次,蛇妖的真面孔彻底暴露在众人眼中。 被这些愚昧的人称为龙王爷,这让这头蛇精十分享受,只不过享受归享受,可不代表它会对这群“食物”心生怜悯。 它可怜他们,谁来可怜它? 绿石府那边还有三斤生之息的任务,可是这帮人今天没有一个人愿意“祭祀”它,这让这头蛇妖忍不住心中的怒火,露出两根毒牙。 听到下方有人问道能不能让那些童男童女出来亲人相见一下,知道这群人可能已经对它心生怀疑,蛇妖索性也就不要掩饰了。 入湖的那些人早就成了它的腹中餐,怎么可能出来相见? 还有任务需要完成,既然他们不主动,不愿意自我牺牲,那只好它辛苦一点,亲自动手了! “想见面?” 在众人的震惊和尖叫中,嘴里吐出蛇信子的庞然大物扭动着身躯,张开大口向着他们一口咬下。 “来我的肚子里跟他们相见团聚吧!” 原来这不是龙王爷,这真的是一头蛇妖! 这是站在最前面的老者生前最后的想法,被蛇口咬住向上一抛,老者整个人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一口将老者吞了,蛇妖觉得一点也不过瘾,又一连挑选了几个精壮汉子吞进腹中,蛇妖这才心满意足的缩回身子。 绿石府交代过它,不要做的太过分,而今年的任务又没有完成,所以它努力克制住自己进食美餐一顿的欲望,冷眼扫视着人群,“我不管你们怎么商量,用什么办法,三天之后,我一定要在湖边见到三十个活祭品,如果没有凑齐,那么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个数量了,你们这些村子,一个也别想留下。” 稍稍的跟在跨刀背弓的女子身后,董难言能看到女子略显不协调的左臂,看样子,昨天她应该是在蛇妖手里受了不轻的伤。 隐匿在后面,董难言停下脚步。 随着女子临近玉盘湖,玉盘湖升起水浪,有一位全身盔甲的虾头妖怪和一只跟清白河中蟹怪差不多,只是颜色不一样的妖怪踩在浪花上。 应该是领略过女子的箭法,虾妖看到女子张弓搭箭,连忙道:“停一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出来传达蛇妖的命令,虾妖对岸边的女子说道:“我家大王说了,只要你愿意来玉盘湖做龙宫夫人,大王就可以饶恕你昨天的大不敬。” 在它看来,这已经是性情暴虐的大王法外开恩了,没有想到,等到他话说完,回应它的,是一声箭响! 这几年,女子已经不比她的父亲差多少了,甚至在某种方面来说,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箭要是射在它的脑袋上,还不得把它的头射爆呀? 一道壮硕的身影挡在虾妖的面前,已经可以幻化出两只手,这头被蛇妖收服的蟹怪实力非同一般,只见它双手交叠向前一推,那支箭便从中间崩断,折在地上。 女子皱起眉头,不过很快就松下去,她的箭法赶不上他的父亲,但是她的刀法却让她有信心战胜这个蟹头人身的妖怪。 雪白的刀光在黑夜里亮起,蟹怪只觉得左肩一沉,原来刚才还在数十米之外的女子竟然刹那间就出现在它的身前! 雪白的长刀砍在蟹怪的肩膀上,与那身盔甲摩擦出火花,女子刀身一横,“卸甲!” 刀的轨迹异常,贴着生长在蟹怪身上的盔甲,寻找到缝隙,然后刀身向里面一撬,直接让蟹怪肩头溅出血花。 “我的妈呀。” 没有什么本事,充当玉盘湖里狗头军师的虾怪一下子跳进湖里,避免伤到自己,在湖里观战。 果然不亏是让大王亲自去收服的,只见它这头蟹怪兄弟在盔甲被卸下的时候,手掌竟然变成蟹钳,直接朝着女子出刀的右臂上钳去。 这么纤细的胳膊,还不得立刻变成两截啊。 “我要她完好无损!” 就在蟹怪即将得手的时候,玉盘湖下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这应该就是那头蛇妖的声音了,看样子它虽然在湖底,但是却一直关注着这里。 董难言注意到蟹怪即时的收回手,所以他也缩回脚。 蟹怪听蛇妖的话缩回手的时候不代表女子什么也不会做,在霎那之间,女子就一脚揣在它的腹部,长刀贴着盔甲缝隙,竟然是欲要向它的颈部砍去。 不过在她即将得手的时候,她与蟹怪之间突然出现一道水柱,让她不得不退后。 董难言眯眼望去,被这里人误认为是龙王爷的蛇妖冲出水面,眼神阴冷又充满贪婪的望着女子。 “昨天你已经被我打伤,好心放你一条生路,你竟然还不自知?” 蛇尾一甩,就要将女子卷回湖底,突然,有一只手轻轻的抵在蛇尾上。 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少年抬起头,蛇妖在与之对视的瞬间。 它遍体生寒。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也在寻找 “是你?” 他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做好防御姿势的女子担心道:“你快闪开!” 少年是个修行人不假,但是更了解这头蛇妖的恐怖之处,女子不愿意把董难拖下水。 “我离开这里,看着你成为它的腹中餐吗?” 拖住蛇尾的董难手掌向外轻轻一推,青色的蛇尾在玉盘湖里溅出水花,没入湖中。 阴冷的蛇眸开始闪躲,蛇妖竟然有些不敢直视董难的眼睛。 蛇是冷血动物,在少年的眼睛里,蛇妖敏锐的感觉到了比它的阴冷还要冷的寒冷,那种眼神感觉可以冻穿它的身躯,冰结它的神魂。 这个凭空出现的少年到底是谁? 刚才横扫的蛇尾如同流水冲击在磐石之上,不能让磐石有丝毫的晃动,反而自己崩溃涣散。 这头性情暴虐的蛇妖别看贪婪嗜血,但是面对危机的时候,它一下子就变的阴冷沉稳起来。 没有再次出手,蛇妖望着出现在女子面前的少年,问道:“你是谁?” 玉盘湖湖水掀起滔天波浪,随着湖水中这头庞然大物倒砸进湖水中,这片天地开始变得寂静。 在董难身后的女子不敢置信的掩起嘴巴。 这是那个昏倒在雪地树下的少年? 也看过父亲出拳,自己也练拳,但是在少年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拳中,女子却感受到了一种惊人的拳意。 这一拳好像能打裂苍天! 女子就算有些见识,但是终究不是当时人,她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而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蛇身鳞甲有凹陷进去的蛇妖更为震撼。 这一拳,直接把它打成重伤! 脑中飞快的想着他究竟是什么人的时候,玉盘湖又是一道水浪溅起! 又一拳! 眼神比蛇妖还要阴翳的少年跟身下的庞然大物根本不成比例,看上去十分渺小,给人的感觉,只要蛇妖一翻身,那么就会将站在上面的少年碾成肉泥。 不过蛇妖知道这只是肉眼的错觉,一脚踩在它身上的少年就好像一座山峰,压的它喘不过来气。 这究竟是哪家的仙师? 注意到董难身上的杀死,蛇妖不敢贸然反抗,生怕下一刻,少年就一拳打烂它的头颅。 主动俯身向下看,董难一脚踩在蛇头上面。 因为他身上的气机流动,湖水根本没有“愈合”在一起,被他的气机所阻挡,在这里形成空白。 这座湖泊要比家乡的换生湖小上很多,同样都是蛇妖为祸,没有经历过换生湖那种噩梦,但是听说过,董难冷声道:“这么多年,你吃进去多少人?” 蛇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怕什么来什么,怎么这个世道竟然还有愿意替人出头的修行人?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样子这个少年是打算多管闲事,行侠仗义了,蛇妖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说。 “这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不少,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多少,你心里有数。” 注意到少年眼神中那股让它浑僵硬的寒意,蛇妖想了想,它不敢撒谎,如实道:“至少一百余人了。” 害怕少年觉得它在撒谎,蛇妖紧忙道:“我实在是记不得了确切的数字了,但是具体应该是这些,我不会记错的。” 如果蛇妖说了一个准确的数字,董难也许可能会觉得它在撒谎,但是现在它这么说,董难反倒是有些相信。 一脚将蛇妖踢到岸上,董难轻点着几滴水珠来到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摆起拳架,董难声音冰冷道:“你吃了一百余人,今天我还你一百余拳,如果你能扛得住,那么我转身就走。” 蛇妖听得汗都流了出来。 一百余拳? 就两拳就险些把它打死,现在竟然说要让它在他手下撑住一百拳? “大仙,我难道跟大仙您有过节?不经意冒犯了您?” 面对着蛇妖这样的问题,董难根本没有回答,他坚定如一,没有任何迟疑的向前挥出一拳,天雷滚滚中,就像是一道闪电,直接将巨蛇打的嚎叫蜷缩起来。 “我们之间没有仇怨,也没有什么过节。” 董难继续向前递出一拳,这一次的声势更大,简直就像是有神人擂鼓,在玉盘湖边作响。 奄奄一息的躺在湖边,蛇妖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个少年到底是哪里出来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实力,而且还这么“乐于助人”? 说的好听是乐于助人,说的难听是多管闲事,看到少年继续向这边出拳而来,蛇妖大喝一声,“你先等一下。” 被蕴藏着雷光的拳头打的疯狂的抽搐,蛇身上竟然出现烧焦的伤痕,实在是挺不住了,这已经是第三拳了,它真的扛不住了,如果再来一拳,那么它恐怕不死,这辈子也是别想成为凌虚境的妖兽了,趁着少年收拳再出拳的间隙,虚弱的蛇妖问道:“你来自哪里?难道不知道这里是绿石府的地盘吗?” 就算是少年实力比它强上很多,但是蛇妖也不觉得他能强的过绿石府,绿石府可是足足有四五个凌虚境啊,本来就是替绿石府做事,绿石府也许诺答应了要保护它的安全,眼下生死光头,它没有不搬出背后靠山的道理。 “我不管你是谁,但是你要知道,我是替绿石府做事的,你最好想清楚。” 看到少年没有想上一次那样立刻就出手,蛇妖觉得有戏。 看样子他是知道绿石府的厉害,所以不敢动手了。 蛇妖继续道:“我猜你应该是厉害的凌虚境吧?不过你应该也知道绿石府的厉害,我也不瞒你,实话与你说了,我是替绿石府做事的,你如果杀了我,必然大祸临头,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还打算将女子带进玉盘湖,好好享受一番的蛇妖说道:“现在事情已经这样,我们不如各退一步,你停手,我既往不咎,不将此事报告绿石府,而你,则继续英雄救美,带着她离开这里,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你看怎么样?” 沉默了很久,董难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只不过在蛇妖眼里,却是感觉笑起来的少年变得比刚才还要冷了。 如果说刚才少年只是冬天的严寒冰雪,那么现在,他就是极寒之地的万丈冰山! “你是替绿石府做事的?” 听到少年询问,蛇妖连忙点头,少年既然知道绿石府,那么看样子多半它今天不会有事,只不过就是不知道,今天到底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这件事揭过去。 “对,我是替绿石府做事的….” 还想要说什么的蛇妖只觉得腹部一痛,少年竟然整个人悍然撞在它的身上,险些将他的身躯撞成两半! “你!” 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软了,蛇妖真的是伤的太重了,少年身上的气机太恐怖了,简直比追杀他的那个凌虚境老者还要强,恐怖的让它恨不得直接一头扎进地底,逃离这里。 要不是替绿石府做事,上交上去那么多生之息,而且还被告诫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那通过吞噬这些村民,恐怕它身上的伤势早就恢复了,本来就刚刚恢复到原来实力的八九成,本来想着攀上了绿石府,从此背后有靠山的蛇妖没有想到能在玉盘湖里遇到这么恐怖的少年,望着如一座冰山一样走来的少年,它色厉道:“你敢对我出手,就算你能杀了我,但是我完不成绿石府的任务,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就算你是凌虚境!”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你吞噬这些村民,是绿石府交给你的任务?” 少年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没走一步,地上都留下一个寒霜脚印。 本来还想吓唬吓唬少年,让他放过自己,但是听到董难接下来说的这句话,蛇妖简直险些将身子都拧成两半。 吓得! 走到它面前的董难寒声道:“早知道就在绿石府上再多杀一些该死的人好了。” 我的天。 他杀上绿石府了? 完了,这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踢到了铁板,蛇妖改变态度,头颅低在地上,“大仙饶命,大仙,是我错了,但是物竞天择,这乃是自然法则,就算不是我杀他们,也会有别的妖兽来杀他们,他们早晚会死的,他们死,不是我心太狠,而是他们太弱。” 注意到少年的沉默,生性狡诈的蛇妖眼睛一转,继续道:“大仙,你不要觉得我残忍,他们对我,就像是野鸡野兔对他们,都是一样的,如果大仙要因为这样而惩罚我,杀了我,那为什么不替那些野鸡野兔讨要个公道,去问罪与他们呢?” 想了好久,董难摇摇头,“你说的好像不对。” “物竞天择,确是自然法则,但是你肆意残杀生灵,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通过诓骗这些村民来此,吞噬他们的生命。” 这一拳足足将巨蛇打成两段! “你的道理根本说不通,我杀他们,与他们杀野兔野鸡到底有什么区别?” 面对着蛇妖声嘶力竭的怒吼,少年竟然很认真的回答。 “也许我的回答不能让你满意,但是这个答案我也在寻找。”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三山妖王,两位少年 深山里横生沟壑,站在空中向下望去,就会发现沟壑十分有规律,像是一张被人刻画的笑脸。 周围的树木全都拔根而起,横倒竖歪的在地上,模样吓人,背后生有白色双翅的人身虎形的妖兽浑身毛发倒竖,额头上有着一点猩红。 占据这黄树山,统领十几个小妖的大王,号称虎啸天的妖兽现在双目赤红,几欲滴血。 太恐怖了! 现在正坐在树梢上的少年实在是太恐怖了,这才多大的年纪,竟然就能凌虚御空了? 随手打下来的剑气就可以改变地形,差点打穿黄树山,跟虎妖站在一条线上,嘴里露出两颗尖锐獠牙,头上只有一撮羽毛竖立的凶禽抬头望去。 跟黄树山的妖王一样,这头制霸天空,尽享空中领土的枯腰涧妖王浑身颤抖,连头顶上那措羽毛都摇摆不定。 以前都是它这样在天空中俯视着别人,什么时候被人这样俯视过? 暗道一声晦气,带着一群飞禽妖兽来黄树山跟虎啸天汇合,打算一同前去玉盘湖,给那位刚刚建成宫殿的龙宫之主道贺。 只不过没有想到半路上跟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少年撞上了,想着让麾下小妖们开开荤,没有想到碰上了硬茬子,他只是挥了一挥手,就杀了它麾下的所有妖兽! “二哥,我们该怎么办?” 妖兽和人类不一样,除了一写血脉惊人的妖兽外,大部分妖兽只有成为凌虚境才能神识传音,不然就算是成为了登楼境,凝聚出神识,它们也会被天地限制,不能神识交流。 枯腰涧的这位飞禽妖王流着虎族和飞禽的血脉,所以需要叫它一声二哥,这位号称虎啸天的人身虎妖听到来自凌空大王的腹语传音,心中其实已经对这位兄弟殊为不满的它没有说话。 你手下那群妖兽死了就死了,这个少年这么强,你还把他往黄树山这引,你不是想让我死吗? 要不是跟这个凌空大王有着一点血缘上的关系,虎啸天还真向一口咬烂它的脖子!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就算是它有这个想法,但是能不能咬到,那还是两说,作为飞禽妖兽,凌空大王的速度可不一般,双翅一展,那就是百里之外! 在它们结拜三兄弟中,它虎啸天的速度可是垫底的,虽然实力不比这位兄弟逊色多少,但若是对方执意要逃,或者打速度战,那它可没有什么办法,只有那位领头大哥,后来到这里,却实力最强,号称龙王爷的碧蛇可以同时在速度和力量上碾压它们两个,不然也不会让这位外来的做大王。 玉盘湖,黄树山,枯腰涧,这三座结盟为一体的妖山可以完全主宰这附近村落的生死! 本该威严的虎目中露出一抹退缩之意,上面的这个少年深不可测,它和凌空大王绝对不是他的对手,甚至经过刚才一边倒的交手,虎啸天甚至怀疑就算是它们的大哥,那头碧蛇妖来,下场也不会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老虎精,你兄弟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你是不是不把它当兄弟?” 坐在树梢上的少年百无聊赖,他这是传送到了哪?这外面的妖魔鬼怪未免也太弱了吧? 自从听了师傅的话后,成天专注于做好事的少年觉得不能目光太局限,他要帮助别人,不能光在这附近的城池郡县里呀,所以他决定要走的远一点,那去哪呢?想了办法,少年有了主意。 去打败师傅的那人那里! 主动跟师傅说想要去神州惩恶扶弱,好好做人,少年其实心里觉得师傅多半不会答应,已经抱着要被踢上一脚的少年没有想到,在他说完后,男子不但没有踢他,反而力排众议,亲自给他整理好行李,开启剑州到神州的传送大阵,送他离开了剑荡山。 “吴剑,出去要好好做人。” 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别扭,不过到了神州后,他可是做了不少好事,就比如就在不久前,要不是他先一步碰上那群妖兽,恐怕离他不远的那两位樵夫就要成了它们的腹中餐了,然后变成鸟粪被拉出去了。 轻而易举的截获到这只小鸟对这只小猫的腹语传音,长剑还负在身后,吴剑对刚刚好站在剑气笑脸眼睛里的两个妖兽笑道:“别沉默啊,能不能活跃点,这么沉闷干什么。” 缭绕在指间的剑气倏地绷直,变成半截手指长的袖珍小剑,吴剑漫不经心道:“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不如笑笑。” 知道少年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虎啸天想了想,没有低下头颅,跟玉盘湖里对董难搬出绿石府的蛇妖一样,它也露出了背后的靠山。 因为跟蛇妖结拜的关系,所以绿石府这条线,黄树山和枯腰涧自然顺理成章的签上。 “你已经杀了我们这两座山头这么多人了,不知道阁下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马?” 少年根本无动于衷,虎啸天提高了音量,“今天的事确实是因为我兄弟的手下冒犯了阁下,这个我们承认,我们愿意赔偿,只要我们手里有的东西,您只管拿走。” 树梢上的少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看样子他真的是吃硬不吃软了,虎啸天索性直接亮出底牌,“我们在绿石府的管辖之下,你今天这样已经算是向绿石府挑衅了,我劝你三思而行!” 这真的是老虎精?怎么说话一套一套的? 吴剑笑着反问道:“绿石府?很厉害吗?” 手指前的凝聚成形的剑气一闪而过,下面的号称速度其快无比的凌空大王眉心上出现一个小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头制霸天空的妖兽就轰然倒在地上。 作为剑荡山的凌虚境剑修,杀这么弱的一头小妖,吴剑都觉得有些欺负人了,不过想到这是在做好事,少年乐了起来。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 少年软硬不吃,杀伐果决,看到倒在地上的妖兽尸体,虎啸天彻底慌了。 跪在地上,虎啸天不停地叩头,“上仙,饶了我的性命吧,黄树山的东西都是你的,我身上的所有东西也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 吴剑摇了摇头,蹲下身子,“就你山上这点东西,我能看上眼?你是不是在埋汰我?” 老虎的头摸不得,但是偏偏在少年的手掌下,这只虎妖却乖巧的像猫咪一样。 “虽然你的山上没有什么能入我法眼的东西,不过你的运气还不算差,你身上,刚好有一件我需要的东西。” 有他需要的东西 虎啸天充满喜悦,听少年的意思,它可能不用死了? 不过还没等它抬起头,一道剑气就瞬间将它全身搅烂,成为灰尘,散落在地上。 手指呈出剑状,吴剑对着灰尘轻笑一声,“真是一头傻虎,我要的,是你的命啊。” 这老虎精说它们背后的靠山是什么绿石府,听名字,这应该是一个修行门派。 少年沉下脸,家门口的妖怪都不除,反而充当它们的靠山,任由它们为祸乡里,这简直该死! 神识一扫,锁定住百里外的一座山峰,正当吴剑冷笑一声,准备继续去做好事的时候,突然在他的神识里,有一股惊人的气势正在攀升,在那种冰寒的气息下,他的神识都仿佛有些凝滞。 “有意思。” 注意到玉盘湖那边的动静,吴剑身形一动,改变了方向,向着形如玉盘的湖泊处赶去。 ———— 生命力惊人,被董难一拳打成两截的蛇妖在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后,没有因为身躯分裂而死,反而眼睛充满怨毒的望着董难。 “找什么?你自己都说服不了你自己!” 刚才听到蛇妖的话,董难本来皱着眉头,但是现在,少年的眉头反而舒展开了。 妖怪吃人,人吃野鸡野兔,这是一样的吗?首发..m.. 心里的答案还不是很清晰,正如他刚才说的那样,这个答案,他还在寻找,甚至今天经过蛇妖这么一问,董难心中反而有所触动。 湖水重新愈合,刚才出现湖下的宫殿如昙花一现,被湖水遮挡住,董难脚踩水面,冷声道:“我现在回答不了你,而你没有时间再听我的回答。” 随着少年临近,那种像是蕴藏着天威雷鸣的气息简直让蛇妖如置雷池! 他这是一定要杀它了? 九死一生活了下来,傍上了绿石府,成为了“龙王爷”,受到众人祭祀,刚刚在湖底修建好一座宫殿的蛇妖不想死,它还想继续享受这样的生活,享受着祭祀和香火,享受着这种愚昧凡人的顶礼膜拜! 它还想成为真正的龙王爷! 湖水之中亮起一道光芒,从湖底而起,在这道光芒中,蛇妖的速度明显变快,顺着绿光,它一头扎进玉盘湖里。 虽然绿石府说能保护它,但是它心里可不是完全相信,所以早就给自己留下后路的蛇妖半截身躯在湖里游曳,然后一头撞在散发着绿光的珊瑚石上! 玉盘湖,瞬间碧绿一片。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切磋一下? 像玉盘一样的湖泊被水下的光芒映照的变成了碧绿颜色。 驻足在玉盘湖外围,从黄树山那边凌空而来吴剑啧啧称奇。 这条小泥鳅竟然有结根石? 作为破坏山水气运的一种异物,结根石一旦接触到大地,就会长出根须,疯狂向地底扎根,遍布的范围大小,因它的等级和品质来定,比如现在被蛇妖撞碎的这块,只能说是勉强算作结根石,根须只能覆盖数十里。 吴剑右手不由自主的放在背负的长剑上,扎根在大地上的结根石只要碎裂,那么石中蕴含的灾恶物质就会瞬间破坏山水气运,让根须遍布的范围化成一片厄土。 只需要数十息的时间,这里就会生机枯死,寸草不生,吴剑身上剑气不断的在攀升,他在蓄养剑势,准备一剑斩开结根石和大地的联系。 眉毛一动,身上的剑气不再攀升,吴剑把手从剑上放下来,看到董难摆起的拳架,心中纳闷。 他想干什么? 等到他进入湖底,恐怕这里早就成了荒土了。 一道剑气自夜空中起。 落在董难的身前,吴剑背后的长剑锵然出鞘。 “靠后一点,时间紧迫,还剩下十几息左右的时间,要是不阻止它,这就完了。” 磅礴? 迅猛? 站在两人身后的女子不知道该怎么这道向着湖中飘忽而去的剑气,她只是眼睛一闪,随着少年剑影掠动中,玉盘湖一分为二! 躲藏在河底的蛇妖在剑气的消磨下形神俱灭,直到死,它都不知道它是怎么死的。 剑气实在太快了! 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背剑少年出剑斩杀蛇妖,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董难望着玉盘湖上的一剑之威,在感叹之余,准备向少年道声谢。 “谢谢你了。” 做了一件好事,本来应该笑意盈盈的吴剑脸色有些难堪,直视着前方,对董难摇头道:“你谢早了。” 他竟然看走眼了,湖水底下的那颗很可能是高级结根石的边角料,刚才那一剑非但没有让它和大地分离,反而加速了碎裂的速度! 结根石会把这方圆数十里的生机全都抽取光,就连站在上面的人也不例外,现在距离碎裂大概还有十几息的时间,吴剑赶紧提醒董难和女子。 “赶快离开这里,这里马上就要变成一片死地了!” 跟董难和女子简洁的说了一下,吴剑身形迅速后掠,要不是背后背负的长剑在夜色下熠熠生辉,露出银白色的光芒,女子甚至都不知道少年已经在她身后数丈开外了。 “你干什么?” 在这方圆数十里之内察觉到有很多凡人,等到结根石彻底碎裂,所有人都必死无疑,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打算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吴剑被人拉住袖口,他皱眉道:“我还要去救人,你快松手!” 后于吴剑一步,却追上了这道流光,董难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加大力度,“你停一下,我有话要说。” 死到临头了,哪有闲工夫说话,吴剑手腕处一用力,挣脱开董难的手掌。 “刚才的那种剑气,你还能再使出一次吗?” 这一耽误就是三四息的时间,吴剑脸色有些焦急,方圆数十里内,可是有着数百条人命啊! “别再耽误我了,要是在纠缠我,别怪我不客气!” 知道湖水下有结根石,在落叶宗的时候,董难也在神通楼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有见到过。 “这里有很多个村子,你不可能都救得过来的。” “救不过来难道就不救?” 吴剑的眼神开始有些凌厉,“能救一个是一个。” “我知道,但是也许我有办法,能把他们全都救下来。” 董难问道:“刚才那一剑你还能使出来吗?”推荐阅读sm..s.. 还以为少年有什么好主意,吴剑点头又摇头道:“刚才那一剑我还能使出来,但是。” 吴剑指着碧绿色的玉盘湖,“现在结根石碎裂在即,它会溢出一种独有的物质,坚硬无比,现在已经充斥在湖水中,要想劈开湖水,再斩断结根石跟大地的联系。” 吴剑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我至少还需要两剑!” “还有多长时间它才会碎裂?” “还有十息。” 玉盘湖内已经开始出现波动,有一种剥夺万物生机的气息正准备从那里宣泄而出。 已经来不及救人了,吴剑叹息一声,正欲离开这里时,突然身边的少年向着玉盘湖方向折返过去。 “你不要命了?快点离开!” 虽然少年阻止他去救人,但是看来少年的本意是好的,吴剑心里其实不怪少年。 站在玉盘湖岸边,董难一把抓住还愣在湖边,不清楚到底应该怎么办的女子手腕,然后向外一扔。 “我帮你解决湖水,你出剑击碎结根石。” 湖边的少年摆起一个拳架,感觉到那股拳意,吴剑一瞬间对董难产生好感。 踩着虚空一步登天,站在视野最好的位置,吴剑放声大笑,“我等你给我出剑的机会!” 凌虚境的吴剑如何看不出来董难只有登楼境,就连他的剑气都不能一剑破开,一个登楼境又怎么可能? 不过心里不看好归不看好,但是吴剑身上的剑意却在不断地拔高。 本来下面的那个少年可以独善其身,离开这里的,但是他没有,不管他是什么境界,既然他有胆气站在那里,有那份想要解觉问题的心,吴剑就愿意在这里陪着他,等着他给他创造递出一剑的机会! 作为修行人,董难对玉盘湖里的那种气息感受的更明显,如果一旦让那块石头碎裂,那么就是生灵涂炭,闭上眼睛,董难心里努力回想。 董难不觉得他有什么比拟负剑少年那么惊世骇俗剑气的神通,就算是幻化出如是剑,董难也不觉得能够一剑斩开结根石。 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十息之内让结根石从湖水中露出来,给少年制造出剑的机会,董难眼睛睫毛微微颤抖,像是木头人一样杵在湖边。 十息。 八息。 五息。 三息。 董难一动不动,让天上的吴剑都有些忍不住了,在第三息刚过的时候,打算冲下去的将少年带走的吴剑突然一愣,然后换成他杵在空中。 在第二息的时候,随着粗布衣衫的少年睁眼向前轻轻推出一掌,玉盘湖在平滑如镜中,向外移动数十丈! 湖底露出,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外面,像是珊瑚一样的结根石出现在董难眼中。 “出剑!” 一声大喝惊醒了呆呆愣愣杵在空中的吴剑,董难这一掌不光推动了玉盘湖,还推动了他的心湖。 这是一个登楼境能做出来的事情? 心中震惊,但是吴剑没有忘记他现在应该做什么,背后的名为斩魄的长剑顺着他手指指向,化成一道白虹,从结根石底下划过。 断了与大地的联系,如珊瑚形状的结根石晃动起来,在董难的紧张注视中,砰地一声,化成粉末。 那种灾厄死寂的气息也随之不见,看来危机已经解除了,董难吐出一口气,一下子坐在地上。 “行啊,有两下子啊。” 从空中落下来,吴剑问道:“刚才那一掌叫什么名字?” 出身剑荡山,吴剑当然见过许多不俗的拳法掌法,但是像这样的,他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你是这神州本地人?还是外州人?你是哪座仙家门派的弟子?” 听着吴剑连珠炮的问题,董难摆手道:“等一下,你先让我喘口气。” 不停地在往外吐气,刚才的那一掌,是一种自然而又充满玄妙的感觉,其实并没有消耗董难什么力气,之所以现在气喘吁吁,是因为董难心中的气还没有出。 蛇妖的所作所为让董难恨不得扒了它的皮,本来心中充满怒意,还没等发泄,蛇妖就被负剑少年一剑杀死了,这让董难心里的怒气没处发泄。 缓了缓,董难从雪地上站起来,“我就是这附近的人,没有什么仙家门派,至于刚才那一掌,也没有名字。” “骗谁呢?” 吴剑不信,“不愿意说就不说,骗人就没意思了。” 就董难刚才那一掌,要是不是传承自什么地方,或者被高人传授,吴剑不相信登楼境能悟出这样意境的一掌。 “我真的是这里的人,我也没有骗你,我现在没有什么师门。” 董难笑道:“至于刚才那一掌的名字,如果真要有的话,那就叫推杯好了。” 推的玉盘湖横移数十丈,至今凝聚没有溃散的一掌是董难从女子在山上给他推茶而想出来的。 女子推的茶没有用上一点力气,但是茶杯里的茶水却静止不动,从中有所感悟的董难把玉盘湖当做茶杯,把大地当做茶桌,所以这一掌下去,才有了现在这种湖水出而不散的光景。 没有想到刚来神州就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嘴里重复两遍“推水”,吴剑轻轻一笑,对董难说道:“相逢就是有缘,我们切磋一下可好?”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可一剑挡之! (明天好像有大封,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投投月票票,我会努力更新的~) 作为剑荡山这代的骄子,能够被通玄境剑修收为亲传弟子的吴剑有些见猎心喜,用来握剑的那只手掌上的手指轻点虚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身为剑修,吴剑身上却没有剑修的那种傲气,反而跟普通人一样,这一切都归功于他那名通玄境师傅,只有当遇到对手,或者说有了想出手的欲望时,埋藏在骨子里的胜负心才会显现出来。 “你放心,我们只是切磋,只分高下,不决生死。” 董难看了眼负剑的吴剑,摇了摇头。 “是担心我境界比你高?你现在身上有伤?” 身上的气势逐渐内敛压缩,将修为压制成跟面上少年一样的登楼二境,吴剑笑道:“我不会以强欺你。现在你我的境界一样,公平切磋。” 话音刚落,吴剑甩手一扔。 出手抓住了吴剑扔过来的东西,董难摊开手掌一看,掌心内有满是药草的香味,光是闻着,他都感觉身上轻快了不少,体力快速恢复。 给董难扔过去一颗渡海境,甚至金丹境都奉若瑰宝,有价无市的灵丹,吴剑说道:“你刚才应该消耗不少体力,这是回灵丹,药效快,能够快速恢复灵气,补充体力,你服下它,我们才能公平一战。” 萍水相逢,就这样给出丹药也许不好,吴剑指着董难手里的丹药,“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分一半给我,我先吃,你再吃。” 没有吞服也没有把丹药分成两半,董难抬头问道:“一定要打?” 吴剑挠了挠头,师傅跟他说过不要做强人所难的事,对面的少年似乎不怎么想跟他切磋,想了一想,吴剑叹气道:“算了,不打了。” 今天要不是他突然出现,恐怕只凭自己根本解决不了这种情况,既然他说不切磋了,董难把丹药物归原主,抱拳道:“今天多谢你了。” 挥手轻轻一拍,将回灵丹再次拍到董难面前,吴剑豪气道:“我送人的东西就没有再拿回来的,如果不嫌弃,你就收下吧。” 拒绝了不太好,董难相信吴剑没有什么恶意,接下丹药,笑道:“那就多谢你了。” “客气什么。” 把境界压制到登楼境的吴剑背后长剑一飞冲天,在一阵颤鸣后,被他一把握在手里。 在剑荡山排名第二十八的斩魄剑闪烁,数十丈长的凝实剑气自剑尖处而起! 剑气横插在至今都没有溃散乱流的玉盘湖下,吴剑额头青筋暴起,随着他用力大喝一声,抬着玉盘湖的剑气都变得弯曲,弧度惊人,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玉盘湖抬高一丈一丈抬高,吴剑已经好几息没有呼吸了,董难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看他满脸通红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一定不好受。 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撕咬,双臂酸痛的吴剑手指一动,在他拿起斩魄剑后,他第一次让剑脱手了。 承着玉盘湖的剑气被压弯了腰,由于无人持剑,已经弯曲到极点的剑气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登楼一境的他动用斩魄剑都不能让玉盘湖水归于原位,刚才他是怎么只凭一掌就能让湖泊横移数十丈的? 头顶上已经有十几丈高的湖水像一座山峰一样向下砸下来,这场比试他已经输了,不再刻意压制着境界,吴剑没有去捡起那把已经掉落在地上的斩魄剑,而是一跺脚,迎上玉盘湖,在比湖水还要高的位置上一拳挥出。 顺着吴剑拳势的方向,凝聚而不溃散,就像是一块圆形豆腐的玉盘湖中传出“噗”的一声,天空之上出现一处奇观。 如龙吐水,横穿过湖泊的拳劲引导着湖水向原来的地方流去,不一会,就将那座蛇妖的宫殿淹没。 捡起斩魄剑,吴剑把剑负在身后,“我输了。” 登楼境的少年不管使得是什么掌法,他确实只是一掌就把玉盘湖推出去了,况且就算少年的掌法厉害,难道自己的剑法就不厉害? 到最后还是没有在登楼境剑扛玉盘湖,已经不再压制的修为的吴剑对董难抱拳道:“我叫吴剑,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董难还礼,“我叫董难。” 董难? 似乎没有听师傅说过神州上有这号人物,但是从来交朋友就不看身世背景,吴剑来的时候就发现少年在与蛇妖作战,而且在最后关头还把那个女子给扔出战场免受波及,吴剑觉得少年还挺和他的胃口的。 如果没有什么事,那么吴剑说不定还会找个地方,坐下来掏出乾坤袋中佳酿跟少年小酌几杯,但是想到那三只妖兽后面的靠山,那个叫绿石府的地方,吴剑觉得还是先去那边活动活动筋骨为好,不然要是喝酒喝上头了,那可就耽误正事了。 “董兄弟,有空可以到剑荡山转转,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去办,咱们山不转水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后会有期。” 董难同样跟吴剑抱拳别过,只不过当看到吴剑去的方向是他来时的方向,董难喊住天上的负剑少年,“你这是要去哪?” 做好事不留名,但是做这种痛快的事,吴剑觉得不说有点憋屈,所以他高声道:“刚才那头蛇妖,还有被我在来之前就杀掉的两只妖怪背后还能牵扯出来一些人,我现在就是要去解决这些祸患,还这里一个清净。” 说完这句话,吴剑觉得自己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只不过还没等他陶醉完,站在下面的董难就问道:“是绿石府?” 刚才蛇妖已经说出背后靠山是绿石府了,而且看吴剑去的方向,应该就是那了,董难咧嘴笑道:“我刚才已经去过绿石府闹过一场了,这次你再去敲打敲打,估计他们可要哭爹喊娘喽。” 啥? 他在他之前已经去过了? 连登楼境比试比试不过董难,现在连做好事都比不过了? “吴剑兄,你怎么了?” 见到吴剑站在空中不动弹,董难提醒道:“你快去吧,别耽误了大事,不过一会绿石府,你最好查清楚哪些是无辜再出手,虽然绿石府现在看起来十分可恨,但是我相信里面也是会有一些好人的。” 什么话都给他说了,敢情自己是去收拾个烂摊子的,吴剑无奈一笑,然后黑夜之中有一道流光向着绿石府划过。 自己什么时候能这么自由自在在天空中呢? 现在只不过处于登楼一境和二境之间,虽然已经算是破开登楼二境,但是还没有彻底稳固这层境界,还算不上是真正的登楼二境。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董难看见被他扔出去的女子正往他这边走过来。 “没摔到你吧?” 刚才出手也没有太过收力,董难见到女子有些一瘸一拐的,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有意的。” 虽然不知道什么结根石,但是听到董难和吴剑说的,女子多少听了个大概,是这两位少年拯救了这里,更是面前这个被她赶出家门的少年替她报了仇,杀了那条蛇妖,眼中有着泪光,女子跪在地上,对着董难叩头。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董难急忙扶起女子,“你别这样,你快起来!” 女子当然不肯,但是她怎么可能挣扎开董难的手掌,不由分说,董难一把将她拉起来。 被拉起来的女子望着水波粼粼的玉盘湖放声大哭,董难能够理解女子的心情,他没有安慰女子,而是静静的坐在她的身后,默无声。 女子哭了好久,久到这里已经彻底深夜,天空上的星星倒映在换生湖,天水相映。 不再哭了,啜泣的女子在董难身边找个地方坐下,“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是修行人之后赶你走吗?” 董难想了想,“是不是因为曾经有修行人来过这,结果什么也没做,被你瞧见了,所以你才会讨厌他们?” 女子点点头。 当初在父亲死后,女子满心都是复仇,只不过她当时根本不是蛇妖的对手,去了也能是送死,所以女子不敢妄动,但是观察猎物是猎手的本能,女子总会去玉盘湖边上观察这里,熟悉地形,看看蛇妖的动静。 在一天晚上,女子发现有一伙人从天上来到这里,本来她激动地以为是仙人要来诛杀妖怪,可是结果不是这样,这里非但没有发生战斗,反而双方相谈甚欢,让女子内心绝望。 那群人应该就是绿石府的人了,董难躺在雪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原来是这样。” 女子轻声道:“连神仙都站在妖怪那边,我能怎么办?那种天塌了一样的感觉,你经历过吗?” 没有人回答她,女子转头过去,躺在雪地上的少年,睡着了。 离南镇的小院里,有人走进那张书盈四壁的小屋子,头上戴着银冠的老者坐在床上,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书,藏得这么严实,老者还以为是什么宝贝东西,结果翻开来看,老者笑了起来。 原来这只是一本哄孩子睡觉的故事书。 觉得有趣,一页一页翻过去,书上的最后一个故事,讲的是天崩地陷,星辰坠落,山岳垮塌,然后以一个疑问句来收尾。推荐阅读sm..s.. 你该怎么办? 在故事下方的空白处,估计还不怎么会写字,有人在上面用稚嫩的画来回答。 画虽然很潦草,但是还是能让人看出大概意思。 在用来代表星辰的圆圈和代表山岳的方块下,有着一个小人,手里拿着一条线。 好像在说。 满天星辰落下,巍峨山岳崩塌。 那有如何? 我一剑挡之!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八十五章 顺心 换生湖边,在老者出现后,仿佛改变了天地四季变化规律,岸边枯枝抽芽,地上野草开花,换生湖上厚厚的冰层开始融化。 水波荡漾之中,老者脚尖轻轻点了点仍然结着冰的水坑。 下面没有人回应他,老者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能忍忍,其实这世道就真的那么差吗?非要先做那个出头鸟,结果呢?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何苦来哉?” 老者自说自话,“这世上不可能什么事都称心如意,有些时候呀,在遇到见不惯,看不顺眼的事情的时候,该走就走,不然强出头,很可能惹祸上身。” “而且你说就算如是宗亡了又怎么样?树倒猢狲散,良禽择木而栖,以你的修为和本事,何必放弃大好未来,在一棵树上吊死?” 冰面上倒映出银冠,老者低头问道:“苏如是,大厦已倾,就凭你,能扶的起来吗?” 他似乎可以透过冰层望到里面的正在不断震动的残剑。 冰面被剑气穿破,从老者身边擦肩而过,激射向天空。 “怎么了,激动了?” 老者没有任何动作,一动也不动的踩在破碎的冰面上,哪怕看上去剑气已经像是划过了他的身体,但是仔细观察,每一道剑气都悬而又悬的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没有伤到丝毫。 双手交叉,老者淡然道:“觉得我说的不对?” 剑气消散,水坑之下没有任何回应。 老者嗤笑一声,转身而去。 寒冰重新铺在水面上,水中有声音传出来。“如果我在树上吊死能够警示到别人,那我死了又何妨?大厦已倾?我看是破而后立。” 在水面彻底被封住之前,像是在说着与己无关的事情,水坑里的声音淡淡道:“我没有未来,但是这个世界应该有未来。” 水坑再度冰封,站在冰面上的老者欲又止,想了半天,最终是摇了摇头,离开了这里。 这片天地好像只有二十年的岁月,二十年前的事情仿佛被人抹去了一样,无论老者怎么推演,都是一片空白。 在这座小镇子里四处晃悠,老者在一间铁匠铺子前停下脚步。 跟在换生湖时一样,老者重重的叹息一口气,只不过跟水坑里不一样,既然这下面没有人,老者也就没有多嘴。 在那座小院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发现,但是老者知道这一切一定与这里有关。 推开尘封已久的铺子大门,老者只是眼睛一眨,屋子里的灰尘霎那间一扫而空。 铺子里一些起居生活用品之外,除了火炉和那些没有蕴含一丝剑气和剑意的长剑,就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了。 掂量一下都不配称为剑,只能算作是半成的废品,老者心中感叹不已。 剑由人造,意从人生,在那人出事后,连这些剑都变成了空壳。 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么这些长剑还留着干什么? 足以让青天撕裂,让长河倒流的气息出现在老者的神念之中,夜空之下,离南镇铁匠铺里仿佛挤进来一轮大日! 披着一袭白袍的白发老者站在门口,“姓宋的,在别人家里最好规矩点,要是客人,那就拿出一点客人的样子。” 一道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气息充斥这里,跟银冠老者身上散发而出的气息针锋相对,纠缠在一起。 “我这大老远来到这里,你们神州就这么待客?” 青神山到神州虽远,但是作为青神山上的老祖,来到这里,其实只不过是起身迈出一步的事情。 在银冠老者出现神州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了他,白袍老者冷声道:“这样闯进别人家也好意思说是客?” 有一轮拳头大小的太阳绕着他旋转,白袍老者抬起手,嘲笑道:“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好意思做个贼?” 不要小看老者身边那颗拳头大小的太阳,要是境界不够高,或者说老者不主动控制,恐怕就算是通玄境现在这里,也要顷刻间成灰! 没事就用铺满阴珠的阴寒池水泡脚的银冠老者却是根本不在乎这点温度,抚掌而笑,“我在这里跟你这个老家伙有什么关系?你不是都传出消息了,他已经叛离神山,就算我站在这里是个贼,那你又算是什么?” 银冠老者打了个哈欠,一手负后,“看你挺不忿的,怎么的,要是不行咱们就打一场,别耍嘴皮子,你看怎么样?” 从神山上来的老者冷笑一声,“打?你敢打?” 先不说到了这个境界天地对他们的限制,光是这世间条条框框的束缚就够他们喝一壶了,他还真不信银冠老者敢在这么出手,而且就算是真打一场又能如何,在这神州地界,自己会败? 天地之间骤然明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光亮消失,白袍老者纹丝不动,而银冠老者却是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有意思吗?借用神州之力压我?”手机端sm.. 银冠老者的话让白袍老者不怒反笑,指着天空道:“姓宋的,我要是不借神州之力,你真当别人都是瞎子?” 主动出手的银冠老者不置可否,“那换个地方唠一唠?” 不等白袍老者答应,他一步向前跨出,消失在铁匠铺子里。 家里出现了一名不速之客,白袍老者知道银冠老者应该是找他有事相商,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小屋子,老者心里不是滋味。 小时候连几天禁闭都不愿意待,鼓捣出各种花样逃跑偷溜的孩子竟然在这里一待着就是十几年? 送出去的那轮明月只能暂时保护男子不受天地反噬,隔天绝地,但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恐怕…… 老者不想再想下去,望着天边,他喃喃道:“王二,张三就交给你了。” 铁匠铺的大门关闭,从始至终,就像是跟两个老者不在同一处天地里,离南镇的所有人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天亮了。 董难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地方有点熟悉,揉了揉眼睛,他竟然又在山上的木屋里。 坐起身子,董难出门的时候,桌子上盛着一碗热粥,正在冒着热气。 把熟睡的少年背回家的女子脸上有着歉意,“饿不饿?” 去跟蛇妖搏命的女子根本没有想过她能活着回来,所以山上根本就没有出去打猎囤积食物,所以别小看桌子上的这两碗热粥,这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好的的招待东西了。 董难用行动回答了女子,端起碗,少年像是喝水一样把这碗粥喝下去,然后意犹未尽的少年噤了噤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 董难朝栅栏门口那边看过去,只见在雪地里,有着一大堆水果熟肉以及点心馒头。只不过无一例外,都被丢在地上,已经脏了。 “姐姐,你这也太浪费了吧,这么多吃的怎么说扔就扔?” 从小就苦日子过大的董难看着被糟蹋的粮食心疼不已。 哪怕是他去了落叶宗,上了金柳峰,他也没有奢侈,每顿饭他都吃了个精光,有时候宋皆宜喝灵鸡汤喝腻了,董难知道拿下去就会被扔掉,所以少年每次都把少女不喝的那份也喝掉,虽然他也喝腻了,而且饱的不能再饱。 “不是我浪费粮食,这些东西,是山下那群村民送的。” 今天醒过来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董难不知道早晨这山上乌泱泱的来了一群人。 原来昨晚从他累到熟睡后,玉盘湖边那么大动静,早就把附近的村民都惊醒了,左右都是死,听到玉盘湖那有这么大的动静,不少胆子大的村民喝了几口烈酒,撞着胆子过去一看究竟。 只不过没等他们靠近湖边,就看到背着董难的女子从湖那边回来,今天早晨在女子那边吃了个闭门羹,这群人不敢上前问个究竟,只不过一些有些脑子聪明的,心中一喜。 跟蛇妖有血海深仇的女子平安从湖边回来了,那岂不是说? 等到女子走远了,有一个胆子大的汉子在众人的打气下潜下玉盘湖,然后过了一会,水性上好的汉子欣喜若狂浮上水面,大喊道:“湖里没有蛇妖了!” 得到了这个消息,众人浑身一震,毕竟这是夜里,他们赶忙又派了一群人下去看看究竟。 从湖里回来的人的答案全都一致。 所有人都激动的拥抱在一起。 这头吞吃了他们亲人的蛇妖真的不在湖里了! 所以今天一早,成群的人简直要挤破这扇栅栏门,不过女子连蛇妖都能杀,他们可不敢放肆。 就是因为这群愚昧的人,她的父亲才会死,本来有两次可以杀死蛇妖的机会,但是都因为他们而失败了,女子怎么可能接受他们的东西,把那些挂在门上的食物礼品,全都扔出去了。 心事重重的女子把桌上的那碗粥推给董难,“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对?” 昨天那群人来到山上还是他出手替女子解的围,董难没有端起那碗粥,想到了自己以前在离南镇的经历,少年摇头道:“顺着本心就好。”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下山 顺着本心? 说的容易做的难,在这世界上,谁能够真的完全顺着心意行事? 董难见到女子不说话,问道:“你觉得那些人是真心过来感谢你的吗?” 从小跟着父亲,在这深山中长大的女子虽然接触外界不多,但是就像是动物有着感应危险的本能,女子恰恰能读懂人心。 轻轻摇了摇头,女子说道:“再不吃,粥就要凉了。” 粥凉了可以再热,但是人心凉了,拿什么去暖? 那群人大清早就来山上献礼,原因无非有二,一是玉盘湖里已经没有蛇妖了,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云终于消散,他们当然高兴,来这里答谢可能杀了蛇妖的女子,这无可厚非,但是如果仔细推敲,听女子说,山上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说他们当初做错了,是因为他们导致了现在这样,只是站在那一个个的说着她的好话,夸着她,却没有一个人说要去她父亲的墓上说声对不起,当初是我们错怪你了。 他们来这里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拿蛇妖没办法,而女子可以杀了蛇妖,那么要是女子要对他们清算当初的旧账,那…… 董难端起粥,同样是大口鲸吞,抹了抹嘴角,董难心里清楚,别看那些人来山上一个个恭敬带笑的,没准下山茶余饭后,那就是另一副嘴脸,没准不仅不会感激女子除了蛇妖,反而还会埋怨女子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不早一点出手。 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们自己到底有没有错误,他们只会挑着别人错误,不管别人怎么做。 杀人易,救人易,但教人难。 喝完了这碗粥,董难对女子问道:“现在你的仇报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还要留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问的女子一时哑然。 她很留恋这片地方,不管这里的人怎么样,但是她从小在这里长大,有很多回忆都在这里,但是要说想不想出去看看,她心里也有着对外界的渴望,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她脑海里想不出。 看到女子苦思的样子,董难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天他从女子这里离开的时候,不知道女子是因为气的忘了,还是看他身上单薄,所以没有管他要还穿在他身上的那件大衣,而昨晚跟蛇妖大战之前,董难就把衣服脱下来放在湖畔旁了,没有想到最后他竟然累的昏迷了,所以他现在才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你等我一下。” 女子看着少年一眨眼消失在这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也就是她刷完碗的工夫,少年就又出现在院子里。 在湖边搜索了一大圈,总算是找到了这件大衣,但是没有想到昨晚战斗的太激烈,应该是被吴剑的剑气波及到了,大衣断了一只袖子,衣服上也破破烂烂的。 知道这件衣服是女子的父亲留下来的,想来肯定对女子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念想,董难脸上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是我错,没有把它保护好。” 原来他急匆匆的出去是因为这件事,当初不是没有想起来管董难要衣服,不管他是不是修行人,昨天他都昏迷倒了,女子不忍心这么冷的天让他这么单薄的下山,所以就没有张口讨要。 “没事的。” 衣服坏了可以再补,女子接过董难递过来的大衣,“公子你不用道歉,倒是我应该谢谢你,是你替我报了仇,也替我父亲报了仇。” 女子对董难笑了笑,打算进去把这件衣服缝补一下的时候,突然从衣服的夹层了划出一封信。 女子转头看向董难,只不过同样才刚刚看到这封信的少年摇摇头。 这信在衣服里,难道是父亲留下的? 打开信的女子身体颤抖,信上的字迹很不工整,很潦草,甚至有很多错别字,但是每一字,都能让她想到她的父亲。 “莛儿,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已经不在了,在你还很小的时候,我就带你来到了这山上,这么多年,我总是跟你说我很愧对你娘,但是其实,我更对不起你,没有让你体会到母爱,是我的错,当年因为我好斗,所以导致你娘身死,我带着你来到这深山里,是我在赎罪,但是跟你没有关系。” 这应该是父亲在出发去玉盘湖临行前写的,女子眼睛有些模糊。 “莛儿,你从小就在这深山老林里长大,我当初的想法,是觉得你娘不会希望她的女儿也是一个争抢好胜之人,不要像我一样,所以我觉得让你在这深山里无忧无虑的生活,其实就是你的归宿,但是在我今天提笔之前,我突然不这么想了,你娘当真会是像我想的这样吗?她真的会让她的孩子一直待在深山里不跟别人接触吗?我想依你娘的性格,她应该是不会。莛儿,在这深山里赎罪是我的命,不是你的,这外面还很大,你应该去见识见识,哪怕是你下山之后觉得山下不好,那你还可以再回到山上,如果你在山下找到了你人生的意义,那就更好了。” 翻到信纸的背面,女子泣不成声。 背面的字很少,只有短短两行。 “莛儿,你怎么想就怎么做,不要害怕下山就会变得跟山下那些你不喜欢的人一样,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爹和你娘好孩子,答应我们,要活的快乐。” 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看着女子伤心的样子,董难悄悄地走出院子,给女子留下空间。 找到一颗树枝较粗的古树,董难一下子跃上去,然后坐在上面望着天边。 从换生湖遇到马由衷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还是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长高了不少,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而来的,除了个头之外,还有数不尽的烦恼。 还不知道他的身世,为什么他会给别人带来不详,为什么在落叶宗枯井鬼牢里他昏迷会变了得可以杀了金丹境,但是他却毫无印象?为什么要修成元婴境才可以活命? 有太多的为什么了,董难双手叠放在脑后,躺在树枝上。 离别太匆匆,还没有跟齐道真道过别,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平时还在山脚下摇签算命吗? 跟齐道真离得很近的叶芷又怎么样了,是不是又长得漂亮了? 叶澈师叔和周摇醒了吗? 打理宗门事务,经常忙得焦头烂额的叶净师叔身体怎么样了? 没有了他去神通楼,赵妙长老又找到新的唠嗑说话的人了吗? 在障林国的秀林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一个宽善待人的好皇帝? 森骨域的白骨娘娘还在因为顾谦师兄而伤心吗? 一个个人影在少年脑海里闪过,到了最后,董难心里出现一个人影。 说起来,想过跟少女会有别离的一天,但是董难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这么急。 那天带着她离开的应该是她的长辈吧? 想起了少女眯起眼睛弯弯如月牙的样子,董难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更新最快s..sm.. 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出口,连到底去哪里找她都不知道,董难又叹息一声。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在他有生之年,他还能再见到她吗? 愁!愁!愁! 离南镇里马由衷还身上还中着寒毒,从绿石府拿到解药的董难一下子从树上跳下去。 在这边又耽误了两天,虽然寒毒不会这么快要了马由衷的命,但是那种浸入骨髓里的疼痛,董难不想让老者眉每天都要承受。 院子里没有哭声了,不管女子到底要不要下山,都应该打声招呼再走。 走进院子里,等到董难准备跟女子打招呼离开这里的时候,只见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裹,手里各拎着两个大袋子,腰间挎着刀,背后背着弓箭的女子正艰难的从屋里挤出来。 “这是…” 把该拿的东西都拿着里,准备下山的女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把东西放在地上缓口气,女子说道:“下山呀。” 看完了父亲写给她的信,准备下山看看外面世界的女子一本正经问道:“我没有下过山,你看我带的东西够吗?” 从地上的布袋里看出了锅的轮廓,董难也擦了一把汗,恍惚间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他轻轻一笑,然后拎起了两个布袋。 “够了,够了!” ———— 在青神山之上最近多出了一座山峰,在远处往去,细如杨柳。 站在山峰之下的两名老妪见到从远处迈步而来的女子,皆是从闭目中睁开眼睛。 “见过小姐。” 这两位元婴境的老妪配合起来,就算是通玄境也不在话下,但是面对这个敢去另一座仙家府邸里截取出一座灵池的女子,她们可是恭敬而且害怕的紧。 在青神山,要说谁最无法无天,那可能不是偷溜出去,被老祖亲自抓回山的少女,而是这名有着通玄境修为的女子。 只是微微点头,女子就径直从两人之间走过去。 “小姐,家主吩咐过了…” 女子转头冷冷的望了一眼,“有本事让我哥来跟我说。” 不理会战战栗栗的老者,女子继续向前走去。 她不认为老者会有那个本事,而且就算是请来,能拿她怎么样?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多谢好意,我不过去 跟着董难一起下山的黄莛身上的三个大包裹已经不在身上了,连带着她背后那张显眼异常的大弓,一起被董难收紧乾坤袋之中。 披着毛皮大衣,腰间挎着一把刀的女子跟上董难,“董难,你这个袋子这么厉害,能不能把这座山头给收进去呀。” 女子这个样子跟自己当初要离开离南镇的时候一样,刚才等着黄莛去祭拜告别她的父亲,跟她一起下山的董难笑着说道:“黄莛姐,这我可做不到。” 下山的时候,看女子拎着大包小包的,董难就将它们收到了自己的乾坤袋之中。 董难有两个乾坤袋,一个是当初在落叶宗大殿里叶华所赠,一个是登上金柳峰的叶知秋所留,这两个人,一个在入魔之后想要杀他,一个跟森骨域的夜晓蝉融合,被昏迷之后的他所杀,每每想到那个飘逸出尘,曾经带着他们一群人下山的师姐,董难心生感慨,唏嘘不已。 两个乾坤袋,其中一个空空如也,其实暂时借给女子来放物品也可以,但是黄莛走的是武夫路数,而武夫只有成为踏空境之后,才能使用乾坤袋这样的储纳之物,当然,如果是一些天地灵宝,那就另做他论。 乾坤袋也有品质等级之分,董难手里的这两个,很显然等级是最低的,里面的空间大概只有一件小屋子那么大,哪能放的进去一座山峰?除非是那些有收放功能的天地灵宝,或者品质高的乾坤袋,那才能吞海收山,威能无穷。 要是可以的话,用董难挂在腰间的小袋子收了这座山,那她对这里就真的是了无牵挂了,不过见到他说不行,黄莛心里倒也没有太失落,怀揣着对外面世界的期待,她跟着董难沿着山路,走出了这里。首发..m.. 从小只在深山里,顶多去过附近的村落里,这一路上,黄莛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脚力快,走了一天,找了一家客栈歇歇脚,因为黄莛的问题太多,所以董难挑了一间包厢,倒不是怕别人笑话黄莛,而是这种听起来就涉世未深的话,要是让有心人听到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可就不好了。 董难其实最不怕麻烦,但是也最不想惹麻烦。 继续听着女子的问题,比如黄莛问他为什么这里人这么多,做的饭为啥这么好吃,最让董难哭笑不得的是,在吃了一口特色豺狼肉后,女子竟然一拍桌子,说他们骗人,这根本就不是豺狼肉的味! “董难,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呀?你的家在哪呀?” “我的家乡在信南国和南信国之间,是一个不大的小镇子。” 村子,镇子,郡城,国家的区别黄莛已经听董难讲明白了,顺着董难手指的方向,黄莛疑惑道:“你是不是指错了呀,你指的地方跟我们现在走的方向根本不对呀。” 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临江宫,那里有一个在月光凉亭里认他做小弟的大哥。 想到少女为了不被绿石府威胁,服下了散魂药,董难心中一痛。 就算是临江宫发现的即时,但是听马由衷,曹婉儿已经昏迷不醒,陷入沉睡了。 她这个做大哥的明明知道她的小弟那时候已经一步登天,拜入落叶宗了,但是到最后,也因为担心影响到他而没有通知他,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了这一切,而他这个做小弟的,却什么也没能为大哥做,只能在一切都发生了以后,事后替大哥讨回公道。 黄莛毕竟是一个女人,带着她的多有不便,而且他总是被称为灾星,给别人带来不详,董难也不想影响到她,但是如果把黄莛这样一个涉世不深,甚至都没入过世的女子随便安置在一个地方,董难又觉得不放心,所以最后思来想去,董难觉得带她去临江宫,那里都是女子,而且把她交给那里,董难也放心。 “去临江宫?” 黄莛没有任何问题,她觉得外面这么大,她去哪里都可以,而且跟着董难,她总觉得很安心。 吃饱喝足了,女子把放在一旁的刀重新挎在腰上,说不出的英姿飒气。 董难结过账,跟客栈老板闲聊了一下,打听了这附近哪有押送货物的镖局。 “小伙子,你算是问对人了,顺着这里出门左拐,一直走,看到一个门外打着蓝旗金花的,你就走进去,那就是了。” 今天眼前这个和善的瘦弱少年和到处打量的高大女子在客栈里花费不少,年纪半百的掌柜叫住董难和黄莛,好心提醒道:“小伙子,你们两个一定要记住,蓝旗金花的标志,可千万别走错了。” “走错了?” 董难笑道:“老人家,镖局那么显眼,你放心吧,我肯定能找到。” “小伙子,那可不一定。” 掌柜的走出来,站在大街上比划道:“记住,一定是左拐,不是怕你找不到,而是那里有两个镖局,对着门开的,都是一样的旗号,要是走错了,那你的东西,可就……” “老人家,什么意思?既然都是镖局,那选哪个都一样吗?” 到底是个小孩子,连他话里的意思都听不出来,掌柜的摇头道:“小伙子,是都是镖局,但是东西能不能给你送到,那可就不一定了。” 看得出来老者对后提起的镖局充满不屑,董难抱拳道:“好的,我知道了,多谢老人家提醒。” 别过了这位掌柜的,董难和黄莛沿着左侧,拐进了另一条大街上。 他要去看看曹婉儿,而且还要把黄莛送去临江宫,所以一时抽不开身的董难打算通过镖局把手里的那颗解药送回离南镇,让马由衷尽快解除寒毒。 这里虽然不是砚石国的国都,但也是砚石国的大城了,规模比青耀郡要大的多,走到了老者说的地方,董难左右望去,果然有两家旗帜一样的镖局当街对门而开。 外面的镖旗鲜艳,上面的金花在太阳下晃的人眼花缭乱,两座雄伟威严的石狮子坐镇两侧,大门外面,有十几名身材壮硕的汉子左右而立,光看眼神就知道一定是身经百战。 黄莛是才在董难的解释下知道什么是镖局,了解之后,要是按照黄莛的想法来,她一定选择左边的这家,不光是因为这边看上去就高大威猛,而是右边的那家,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站在洗的颜色变浅的破旧蓝旗之下,头上顶着黯淡无光的金花,几名看上去跟董难差不多大的瘦弱少年站在门口两侧,虽然大门之外同样也有两头石狮子,但是一看就饱经沧桑,有一头被岁月侵蚀的都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这位女侠,可是有东西要押送?” 很显然头上有着一道疤的汉子先入为主的认为董难只是跟在黄莛身边的下人,所以直接跟黄莛侧身。 不是她有东西要送呀,黄莛正要下意识的看一眼董难,结果董难的声音却先一步的在她心湖上响起。 “黄莛姐,不用看我,你替我跟他打一下交道。” 打交道? 她上哪会打交道呀,一时之间,黄莛没有动作。 “这位姐姐,你是要押送东西吗?” 对面的一位瘦弱少年犹犹豫豫后下定决心,向前一步,问道:“我们…我们坚砚镖局也能…也…押送…东西的,要不…” “小崽子,你抢客是不是!” 刀疤男子后面站出来一位汉子,对着少年骂道:“瞅你那个结巴样,连话都说不明白,还有脸让人家去你们镖局送货,赶快滚回家擦擦脸。” 男子呸了一口,“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被男子骂的一不发的少年听到这句,蓦然抬起头,“你说我可以,不要说我爹。” 男子嗤笑道:“说你爹?我说你爹那是给你爹面子,不服,不服你让你那个瘸子爹出来!” 少年再也忍不住了,他一个前冲,握紧拳头,朝着男子的头打去。 “小崽子,你找死。” 在训练有素的男子面前,不光是拳头,就连出拳的少年,都显得那么稚嫩。 所谓一力压百会,男子一把抓住迎面而来的拳头,然后正要给少年一点教训,让他回家趟个数月半旬的时候,突然有两道声音同时在他耳边响起。 一道声音浑厚,“放下他。” 另外一个光听声音就知道有些虚弱,“是我们不对,请您们别跟我孩子一般见识,放下他吧。” 把拄着拐出来的男人说的话当做放屁,但是对于站在他后面的男子的命令,他却不敢违逆。 看到男子将少年放下,身音浑厚,背负双手的男子没有再对对面多说什么,而是对董难和黄莛笑道:“上两位看笑话了,不好意思。” 视线没有在黄莛身上过多停留,男子对董难笑道:“让两位在外面站了这么久,赶快里面请。” 男子对左右两侧喝道:“还不快去里面备茶招待两位贵客。” 正当刀疤汉子往里面走的时候,只见粗布衣衫的董难拉起被丢在地上的少年,然后在少年的错愕中,向着老旧的旗帜下走去。 站在两座石狮子面前,董难冲着男子抱拳笑道:“多谢好意招待,不过我不去了。”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月黑风高夜 院里飘起了小雪,同一条街上泾渭分明。 靠近街道左侧,由质地结实的厚重石板铺就,占据了这条街的九分之一,只留下一个充满泥泞的狭小土路,靠近着在寒风中胡乱飘摇的破旧旗帜。 雄伟的大殿里,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客人竟然不选择他们这而去对面,欲要出手将少年打的卧床不起的男子对坐着品茶的男子,不忿道:“大哥,为什么不让我教训教训那个小崽子,按照你平时教我们的,这可是断了严家血脉的好机会呀!” 按照对喝茶男子的了解,男子根本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尤其是对严家,名为李文秀的男子做事更是心狠手辣,这么多年,死在他手上的严家镖局的还少吗? 不少了。 严家家主的腿为什么折了? 因为那就是被男子亲手打断的! 按照辈分来说,被他手下欲要废掉的那个少年按照辈分还要叫他一声叔叔,那个被他亲手打断一条腿的那个残废男子是他的师兄,甚至他就出身于对面那个镖局,但是李文秀心中却恨不得他们死,甚至他觉得出手杀了他们是让他们解脱了,他想要折磨他们,让他们一点一点绝望而死,这样他才满意。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品了一口上等的红茶,然后将茶水咕隆咕隆的吞咽下去,李文秀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你觉得我为什么让你放手?” “大哥,你是不是没玩够,想要慢慢玩,继续折磨严家?” “没玩够?” 李文秀轻轻一笑,站在男子面前,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 大殿之内的大理石板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震得欲要拔地而起,按着男子的脑袋,李文秀向下一拍,如蜘蛛织网,地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裂痕! 看都不看一眼那个被他打晕的废物,负起手的李文秀想到刚才在一瞬间让他感觉到心惊的那个少年,默默思索。 作为一名在砚石国都绝无仅有的化实境武夫,甚至即将五境贯通,可以被称为小宗师境界的李文秀,刚才竟然在手下对少年出手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杀机! 不是来自腰间挎刀的高大女子,而是从粗布衣衫的少年身上传出! “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心中思索的李文秀冷然一笑。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府无门硬来投,已经修好平坦大路让你走了,可是你却非要迈足进泥泞中,那没办法,只好让你摔几个跟头了。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瘸腿的男子拄着拐杖不方便,董难制止男子抱拳弯腰,说道:“客气了。” 别看男子断了一条腿,但是作为严家家主,男子的武夫直觉还在,刚才从董难身上传出的杀机,他当然察觉到了。 请董难和黄莛入座,继承严家镖局的严悟问道:“我听孩子们说,公子是有东西想要让镖局押运?” 董难点点头,笑道:“不然我们来这干嘛?” 这是在上一次发生丢镖以后,半年内第一次主动选择他们严家镖局的人,但是严悟想了想后,竟然开口说道:“公子,既然是要押送东西,我看你不如选择对面那家店吧。” “什么意思?” 董难问道:“难道你们这里不是镖局吗?” 本来被父亲取名为严武,却被母亲换武为悟,就是因为本来就姓氏就姓严了,要是再加个武字,女子觉得太严肃了,所以取名一个悟字,希望生长在镖门里的儿子,能够多些悟性。 虽然还打着镖局的旗帜,但是现在严家能够押镖的,里里外外算下来,也不过就一手之数而已。 这些年来,不管押运什么东西,每次他们都会遇到危险,似乎有人在盯着他们出手,而且下手极为恶毒,不是直接要了他们的性命,而是打残或施毒,让他们饱受煎熬而死。 对于是谁做的,大家都心有猜测,但是没有证据,而且严悟知道,如果真是他做的,那么恐怕对方就在等待着他没有证据上门问罪的机会。 他们可以死,但是严家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镖局名号不能这样被毁在他们手里,所以哪怕知道在一次次丢镖亡人中已经不会再有人愿意来这里押送东西,但是还是会有少年站在门外,证明着严家镖局还在,还没有关门。 没有想到今天这群孩子竟然敢当着对面人的面拉客,也没有想到董难和黄莛竟然真的选择了这里,严悟带着歉意,说道:“公子,女侠,我们这里是镖局不假,但是实不相瞒,我们这里已经名存实亡了。” “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着董难的提问,严悟将这些年发生在严家镖局跟上的遭遇都说了一遍。 “公子,不是我耍你们,要说押镖,我们这里还有人能押,但是我实话实说,人命不是草芥,我就剩下那几个兄弟了,他们是这几个孩子的父亲,我不想让他们出去冒这个险,再说,公子你们来镖局押运东西,那东西肯定对你们很重要,要是因为我们丢失了,那我真的愧疚。” 严悟示意一个镖局少年过来搀扶一下,然后他站起身,朝着董难弯腰一拜,“公子,不好意思,您还是去对面那家吧。” “既然如此,那好吧。” 董难冲着黄莛招招手,然后后者立刻起身,跟他一起离开了这座满是沧桑的镖局宅子。 没有去对面那家镖局,黄莛跟在董难后面,直到走进客栈。 又回到了刚才吃饭的地方,董难让黄莛先等一会,然后径直走到掌柜的身边,跟老者低语一会。 老者的亮色变化极大,从一开始的疑惑,抗拒,再变成震惊,最后露出狂喜和恭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黄莛心里想,这可能就是董难跟她说的变戏法的人吧。 跟掌柜的老者说完话,董难没有走出客栈,而是站在楼梯上,让黄莛跟上。 还是那个包厢,黄莛见到董难又坐下了,疑惑道:“不是要送东西吗?我们又回到这干什么?” 黄莛觉得她问的这个问题没有问题,这里又不是镖局,是客栈,是吃饭的地方,董难又带她回到这里干什么? “别着急,等会就知道了。” 黄莛皱着眉头坐下,盯着董难。 “黄莛姐,你这么看我干嘛?” 刚喝过一口茶的董难拿手往脸上抹了抹,“我脸上有东西?” 黄莛的回答险些让董难把茶一口喷出去。 女子一本正经道:“董难,你很怪。” 呛得的咳嗽了两声,董难笑着问道:“黄莛姐,我怎么怪了?” “你要押送东西,结果你选择了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好的镖局,而且我们走的时候,楼下那个老头不是特意跟你说了吗,要去左边那家,不要去对面那家,我都记住了,你怎么忘了呢?” 董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重了,“黄莛姐,你再说说,我还有哪里怪。” “我们进了那家镖局,一开始他向你鞠躬你过去扶起他,第二次听到他说押不了镖了,你就不扶了,而且就算是他家押不了镖,但是我们还可以重新去对面那家呀,又回到客栈干什么?” 最后女子伸出一根手指,“你还问我你还有哪里怪,这才是真的怪!” 董难拍掌轻笑,“黄莛姐,是我错了,我看就算我不把你送到临江宫,你在外面也吃不了亏。” 董难收起笑容,对黄莛解释道:“我没有选择左侧那家,是因为他们虽然看上去让人觉得在他们那押送货物很放心,但是他们语恶毒,出手太过狠辣,就算他们押送的再好,我也不会选择他们。” “至于你说今天我为什么在他第一次弯腰的时候扶起他,是因为我觉得那是我应该做的,至于第二次我为什么承受他那一拜,因为那是我应该的。” “当当当。” 在董难和黄莛正在说话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 马车行驶在野外,车上载着一个大箱子,一名大汉一手握着雪白的银刀,一手牵着缰绳。 车速不算快,后面有两名汉子在马车旁边持刀步行,小心警戒着四周。 “严大哥,我们出来就行了,你不该来的。” 架着马车的汉子头也不回,坐在车上,手里扶着一根拐杖的男子就坐在箱子旁,他笑道:“来都来了,还说那么多干什么。” 没有想到在那个少年和女子走后,隔着一条街的客栈老板竟然会来委托他们押运货物,严悟也像是对董难那样劝老者去对面,不过老者竟然犟的险些跟他打起来,那副架势,好像要是严悟接这单,那就是跟他有血海深仇。 没有办法,严悟只好让人接过这个沉重的需要两个人抬的大箱子,然后装上车,等到夜黑了,趁着夜色,驾车出去。 严悟扶着箱子,心里默念着一切顺利,现在的这些人,可以说是严家镖局最后的支柱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不光没脸对严家镖局的各位前辈交代,更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些孩子。 只可惜事不遂人愿。 马车走的慢,一柄长刀如虹,锵然嵌在箱子之上。 猛然握紧拐杖,严悟大声喊道:“小心,有敌人!”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杀人放火时 寒光在面前闪过,嵌在箱子上的刀被人当做标枪,从远处掷过来,就在严悟大声提醒的时候,一阵破空声从镖车后面响起。 箭雨! 铺天盖地的飞箭就像是蝗虫一样向这边扫射过来,好在有严悟提醒,而且在场的这几个汉子都是底子结实的练家子,一个个耳力出众,听到了那拉弓开弦的声音,抽刀抵抗。 “哼。” 有一名汉子闷哼一声。 箭雨实在是太密集了,哪怕他的刀已经斩断了十几只箭,但还是有一支箭从他挥刀的缝隙中穿过来,射在他的左肩上。 “严大哥。” 架着马车的魁梧大汉一个健步,窜到马车后面,一只手抽刀斩箭,另一只手猛然抓住那押送的箱子,将其举到严悟头顶,为男子遮挡箭雨。 “快放下!” 严悟拄着拐杖,挣扎起身中,说道:“奎禾,快把箱子放下!” 他已经趁着深夜出行,没有想到还是遇到了危险,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光看这箭雨,就知道对面的阵仗有多大,而他们这边算上他这个残废在内,只有四个人而已。 性命可以丢,押送任务也可以失败,但是在人死之前,押送的东西绝对不能有损! 他们可以死,但是严家镖局不可以亡! “大哥…” 每一支箭都势大力沉,奎禾持刀的手臂都有些发酸发麻,严家镖局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接到一个押送任务,他也不想让押运的东西损坏,但是只要他放下箱子,恐怕第一时间,身下还没有站起的拄拐男子就会被射成筛子。 “咈哧。” 正在奎禾犹豫要不要放下箱子的时候,拉车的马匹突然发出一声哀鸣,然后马车直接随着横倒在地它而斜砸在地上。 一只手支撑在地上,奎禾向外一抛,在马车将他压在身下之前,将严悟扔到外面的草地上。 “奎禾!” 倒翻在地的马车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窟窿,还有一些插在车外的,让马车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头巨大的刺猬。 “呵呵,没有金刚钻,非要揽瓷器活,这么弱不禁风,还出来接什么镖?” 在箭雨停后,树林后面转出来一群蒙面的黑衣人。 人群之中有人狞笑一声,然后大踏步而至,只是一拳,就将肩上中了一箭的护镖大汉打倒在地。 一脚将要起身的汉子再次击倒,身材健硕的蒙面大汉拿起掉在地上的镖局旗帜,大笑道:“严家镖局?” 碎裂的旗帜洒落在汉子身上,已经在一拳一脚下伤势不轻的他猛然抓住面前黑衣人小腿,然后右手握拳,一拳砸去。 “还敢反抗?” 腿一用力就挣脱开,蒙面健硕大汉正要一脚踩碎他脚下的头颅的时候,远处有人在后面摁住他的肩膀。 就这么痛快的杀了他们,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脸上同样覆盖着黑巾的李文秀蹲下身子,“勇气可嘉,是听到侮辱你们严家镖局,内心产生了耻辱感?” 隐隐为首的男子身材普普通通,并不是像身边人一样膀大腰圆,但是要论做事狠辣,那就算是十个人加起来,恐怕也要稍逊李文秀一筹。 “啊!” 一声让人听到就觉得浑身发颤的声音从地上的大汉嘴里发出,左手已经不听使唤,大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痛的险些昏厥过去。 抬起腿,将人手腕踩得粉碎的李文秀冷冷的看了一眼刚才要一击必杀的蒙面男子,眼中的寒冷让为他卖命的男子都有些不寒而栗。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做人呢,总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 用浑厚的真气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李文秀转头对着另一侧草地上从地上挣扎站起的男子笑道:“我们严家镖局的家主,严悟,你说是不是?” 虽然李文秀的声音跟上一次不一样,但是那种动作,说话的那种感觉,再加上这种断人手脚的残忍手段,拄着拐杖站起来的严悟因为愤怒的手指都发白了,他几乎可以肯定,面前这个断了汉子手腕的男人,就是当年挑断了他脚筋,粉碎他膝盖骨的那个人! “呦呵,怎么了?严大家主?您这是生气了?” 面罩下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男子前仰后俯的笑道:“那我真是要开心死了呢!” “把这两个人的手筋脚筋各挑一个,还有被砸在马车下的那个,他还没死。” 吩咐完手下,李文秀冷笑一声,有一柄匕首自他袖中滑出,被他握在手里。 走向这个以前是他师兄的残废男人面前,看着严悟的废腿,李文秀没有一丝内疚,反而竟然舒服的笑了起来。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他恨严家镖局,但是更狠他那个虚情假意的师傅,以及面前这个男子! 严家镖局,本来就应该是他来做主才对。 当初在聚气境的他带领下,严家镖局押镖从无一次失利,每一次面对敌人,都是他率先迎上,靠着这一双拳头,击杀敌人,让敌人胆寒畏惧。 可以说严家镖局的名号,是他用着满身伤痕换来的。 严悟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师傅,曾经对他许诺过,在他死以后,会让他来领导严家镖局,可是结果呢?在他满心欢喜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却发现最后那个人选竟然不是他,而是师傅的儿子,他的师兄,严悟。 骗子,无耻! 感到被欺骗的他在严悟成为了严家家主的那个日子,愤然而去,离开了严家镖局。 那种感觉,李文秀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恨那个口是心非的师傅,他恨那个取他而代之的严悟,他恨那些鼓掌称快的众人,他恨那里的一切! 严家镖局这些年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他做的,因为对押镖了如指掌,每一次,李文秀都能打个出其不意,而且就算是他们有所应对,也没人能挡得住已经突破成为化实境武夫的他。 截了无数次严家镖局的镖,让他们的声势一落千丈,李文秀觉得杀了他们有些太便宜他们了,他要让当初那些欺骗他,支持骗子的人饱受折磨,他要他们感受到跟他同等程度的痛! 严家镖局的押镖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被他折磨而死,或是挑断手脚筋扔到野兽窝里,或是挂在悬崖下生长的树木枝头,反正都是没有一个好死法。 正准备挥刀挑断严悟的另一条腿,不曾想,对面的男子竟然问道:“李文秀,是你吗?” 一直不露出真面目,让他们活在未知的恐惧之中,本来李文秀是打算等只剩下严悟一个人的时候,他再撕下面罩,让严悟死的明白,但是现在听到严悟叫他的名字,李文秀一瞬间激动起来,“闭嘴,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化实境的罡气让距离他稍近的严悟拐杖都自行崩断,早就想过是他,只是没有证据,而且他一直也不愿意相信,瘫倒在地上的严悟吐出一口气,“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 撕下面罩,李文秀歇斯底里道:“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为什么?你这个窃贼,你跟你那个满口谎话的父亲一样,都是令人作呕的东西。” “李文秀,不管我们之间怎么样,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他们都是你的朋友,你难道忘了吗?被压在车下的奎禾,以前可是为你挡过一刀呀!” “用不着你说!” 李文秀身上杀气无边,“我记得他替我挡刀子,但是我更记得他在你坐上你父亲的位置那天在下面拍手称快!” “你放心,我一个都不会冤枉,我会给他留个全尸。” 在手下提刀向那三个汉子走去的时候,李文秀扔掉手中的匕首,“你看,让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现在都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不过你放心,送走你之后,这份快乐,我会从你儿子身上找回来的,别怪我,父债子偿么。” 化实境武夫已经可以让罡气成形,李文秀手掌前罡气化刀,正欲给严悟脖子上来一刀的时候,突然,有一声巨响从他背后传来。 提刀准备去挑断奎禾的蒙面汉子刚到车前,还没等他动手,马车就猛然炸开,有一拳迎面而来! 与此同时,像长了眼睛一样,一支箭矢绕着弯,连续穿过两个蒙面人的手掌,然后重新回到女子手里。 看到一旁的空箱子,李文秀心中大概了然,只不过他冷笑一声,罡气成刀的手掌只是一顿,就继续向下砍去。 耳朵微动,耳畔像是有惊雷炸起,李文秀皱起眉头,放弃了出掌,回身一拳挥出。 说实话,体魄肉身在砚石国都可以排进前三的李文秀在后退中,竟然有疼痛感从手掌中传来。 当时就觉得这个少年实力非凡,现在看来还是有些低估了,李文秀对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冷冷一笑,然后露出一个凶狠的眼神。 救下了严悟,示意黄莛过来扶一下男子,把自己当成货物,在箱子里足足憋了一道的董难对女子问道:“黄莛姐,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本来以为女子会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黄莛想了想,说出了一句让董难意想不到的话。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九十章 以柔克刚 “你这句话是跟谁学的?” 明明少年的个头远不及他们高,甚至还不到他们的肩膀,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敢掉以轻心小瞧董难,反而提起精神,互成掎角之势。 三个受伤的严家镖局之人被黄莛搀扶着放在地上,望着那名手腕耷拉下去的汉子,黄莛满脸气愤。 她跟董难一直藏在箱子里,来看看到底是谁在针对严家镖局,在严悟他们遭受攻击的第一时间,董难和黄莛就已经准备出手,只不过随着马车倒扣在地上,担心破开箱子出去会伤到身边那个倒在地上的汉子,所以他们才没有立刻出来,而是靠着董难手指上的柔柔月光,一点一点磨损着箱子。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黄莛是无意间听她父亲在一个黑夜里说的,她问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汉子望着天色,只是摇头说没意思。 从小父亲就告诫她,生命是无价的,不能随意剥夺任何一条生命。 但是这群人明显是把人命当草芥,不光滥杀,而且还要折磨人家,让人生不如死! 在手腕被踩碎的汉子胳膊上轻点几下,帮助他止住疼痛,黄莛脚下生风,两三步就冲到一名蒙面大汉面前,一拳打的面巾凹陷进去! 刚才跟董难对过一拳的男子给她一种压抑的感觉,比她面对聚气境的父亲时的感觉还要强烈,只不过不同于他父亲那种霸烈阳刚,男人的气机十分阴柔,让人如坠深潭。 “董难,他就交给你了,我去对付其他人。” 直面李文秀的董难心里哭笑不得,这哪是处世不深,这根本就是老奸巨猾啊,知道哪块肉难啃,哪些肉细腻入口。 如果没有感觉错,这个疯狂报复严家镖局的人可能是一名化实境的武夫! 化实境,罡气化实成形,体魄强健,除了凌虚境可以靠着凌虚御空施展法术绞杀,活活累死他们之外,面对化实境武夫,大多数登楼境都头痛不已,因为伸展的神通法术不一定能给人家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一旦给人家近身,那么可能两三拳,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还好面前的男子应该不是五境贯通的小宗师境,作为叶澈的师侄,董难可深知小宗师境的体魄之强。 “不知两位是什么东西?” 李文秀脸上的阴沉之色一闪而过,有人横插一脚也好,要不然就这样杀了严家镖局的这几个人,太单调了,让他感觉有些乏味。 “很喜欢装在箱子里?” 李文秀握拳的两只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在半空中比划道:“那把你们装进这么大的盒子里好不好?” 一种危机感突然在心中出现,一道罡气在男子的比划中瞬间就出现在董难面前,速度之快,犹在破空声之前! “有点意思。” 见到少年身上掠出的一道光华将他手指弹出的罡气挡住,李文秀冷笑道:“练气士?” 算上在严家镖局的时候,被他捏断脖子的练气士应该已经有双手之数了,李文秀没有觉得那些被尊称为仙师的练气士有什么了不起,捏死他们跟捏死那些小鸡仔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如果真要说区别,可能就是鸡仔不会抵抗,而那些练气士会徒劳的反抗一下。 一开始还以为能让他拳头感到些酸麻的董难跟他一样,都是武夫,但是现在见到少年身前的凭空出现的光华,李文秀不屑一笑,“有野心,竟然想同时走武夫和练气士的道路,看样子你应该是一个有点名气的天骄了,报上名来,你是哪座宗派的弟子?”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已经握紧拳头,董难反问道:“怎么,害怕了?” “害怕?难道你是绿石府的弟子?” 李文秀狞笑一声,“就算你是绿石府的弟子,今天也得要死!” 已经不能说是罡气,两团如烟似的真气缠绕在他手间,李文秀的速度奇快无比,抬腿之间,就已经出现在数丈之外。 这么多年以来,手上沾染着很多鲜血的李文秀不是没有惹到过别人,但是只能说别人的拳头不够硬,李文秀从来没有败过,更没有流血过,作为化实境的武夫,他就是这座城池里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李文秀的速度快,但是不代表董难的速度就慢了,虽然登楼二境还未稳固,但是每一天体魄都在变强的董难身上的光华消逝,在李文秀出拳的瞬间侧过身子,一记侧踢。 只不过如长鞭一样横扫过来的腿击没有让李文秀停下手,男子冷然一笑,竟然是以伤换伤,哪怕硬挨了董难一脚,也要保证拳头打在董难的胸口上! 高下立判,挨了一脚的李文秀蹬蹬蹬的向后退了三四步,而退却一丈的董难却握着胸口。 李文秀啧啧称奇,“真是抗揍,你怎么不死?” 他跟别人交手没有留情这么一说,从来都是使出全力,没有想到挨了他一拳的少年只是握着胸口喘息,李文秀笑道:“看来我得再出一拳了。” “董难。” 黄莛这边要好很多,根本没有人是快要成为聚气境的她的对手,轻轻松松将这群人放倒,黄莛刚好看到董难捂着胸口剧烈喘息的这一幕。 其实看上去好像是承受不住李文秀的一拳,但是实际上董难并没有收到太重的伤,只不过从李文秀拳头上钻进他身体里的阴柔之气,让他有些难受,仿佛在这股气息之下,他的血液都要凝固。 从他踏上修行之路开始,董难其实遇到过很多武夫,比如在临江宫的钱师姐,拳势暗劲无穷的宋皆宜,小宗师境界五境贯通的叶澈,不管是哪一个,在与人交手中,气势都很强猛,从来没有向面前的男子这样阴柔。 董难对要冲过来的黄莛摆摆手,现在的局面不是她一个武夫三境能够参与进来的,要是他一旦分心,恐怕今天不光救不下严家镖局,恐怕他们也要死在这里。 听到惊雷之声,这里除去他之外,只有少年和那个挎刀女子还站着,李文秀根本对那些倒在地上的手下不管不顾,这些人只不过是他为了壮大镖局而招募进来的,其实有或无,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他在,那么他的镖局就注定是砚石国最强的镖局。 “有意思,我好久没有这么激动了。” 少年的光是拳头中响起的声音就让周围的一切显得那么安静,李文秀能够感觉到这是一种不俗的拳技。 “拳如雷霆,刚猛无匹,了不起的拳术。” 李文秀拍手后啧啧嘴,“只不过很可惜,太过刚猛也不是好事,太刚易折。” 拥有化实境武夫的体魄,李文秀不怎么将练气士的神通法术放在眼里,而如果对手是武夫,那么李文秀就更不在乎了,因为修行一门柔拳之术的他,从来不把那些拳法刚猛之辈放在眼里,因为他的柔拳,就是刚猛之拳的克星! 以柔克刚,面对着如有雷鸣在拳中炸响的董难,李文秀仿佛双手之间仿佛有水流在旋转,他站立如松,等着董难的拳头挥过来。 不像李文秀,董难在与人交战之中往往不是一开始就是下死手,不是托大,而是董难从来没有想直接置谁于死地。 这一次真的是没有任何留手,董难算是将所有的真气都放在藏雷拳法之上,那种雷鸣般的声音,简直是像是有一尊雷神降临世间,镇压邪祟! 水流潺潺,水至深则无声,李文秀在虚空中拨弄的双手之间如有一条深渊大河在游走。 男子轻轻嗤笑一声,然后双手比笑容更轻,手心抵在了董难的拳头之上。 雷声消失不见,李文秀的手掌握住董难的拳头,董难就像是在水中挥拳,使不上力气,不光如此,握住他拳头的李文秀冷笑一声,然后抬起腿就是一击,结结实实的踢在他的腹部。 “你不是喜欢多管闲事吗?” 跟柔拳相比,男子的脚法可是势大力沉,又是一脚下去,董难耳朵都开始嗡鸣。 “年轻人,你的好心,好像跟你的本事不成正比,你的拳,再硬又能怎么样?” “你忘了,我不光是武夫!” 束缚住董难拳头的手心上突然传出一股灼烧之痛,然后少年的腹部升起一道光芒,向着李文秀的身上蔓延过去。 一时被兴奋冲昏了头,李文秀忘了这个体魄不俗的少年还是一名练气士,此刻危机关头,罡气瞬间聚拢在他身前,然后他隔着罡气,对着少年的头部一拳砸过。 连翻带滚,满眼都是金星,但是同样摆脱了困境的董难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因为来此李文秀的第二次攻击已经到了。 “弱水溺骨。” 占据先机的李文秀当然要比董难出招要快,在董难的身上每一次轻点,就有一股罡气水流从少年身上冒出来,到最后,连点数十下的李文秀后退之时。 董难已经整个人溺在水牢之中。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有龙抬头 跟在换生湖中溺水的感觉一样,董难屏住呼吸,身边的水流之上隐隐有雷霆游走。 在水中他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肌肤在水里都要褶皱了起来,董难望着脸上挂着笑容,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的男子,一道光芒骤然闪烁在他面前。 “没有用的。” 那种让他感觉到一丝危机感的光芒才刚刚从少年身上亮起,就很快消散,李文秀站在董难面前,笑不露齿,“现在你身上几大窍穴已经被我的弱水拳劲封住,练气士,省省力吧,别挣扎了。” 向前伸出双指,夹住那支将他手下全部放倒的弩箭,李文秀仰头对黄莛笑道:“怎么了?你也赶着要死?” 淬骨境可入不了他的眼,李文秀冷冷的望了一眼黄莛,然后对董难身后的严悟咧嘴一笑,“严悟,你说他们多可恶,让你在绝望中看到希望,然后再次沦陷于黑暗,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现在一心要杀他,要覆灭严家镖局的男子曾经是他的师弟,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严悟双手都握在拐杖上,苦涩道:“当初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文秀,你听我…” “闭嘴!” 使用柔拳将董难束缚住的男子用力向前挥出一拳,拳劲刚猛,由上而下,直接将严悟打的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从我离开严家镖局开始,你们就不配叫我的名字了!” 李文秀一脚踩在男子的脑袋上,“你爹不是而无信吗?你不是喜欢抢我的位置吗?那些人不是愿意替你们这对骗子父子鼓掌叫好吗?好,既然你们欺骗我,那就该做好被我摧毁的准备!” 上一次废了严悟的一条腿,在董难和黄莛出手之前,李文秀今天本来想让他变成一个双腿残废之人,但是经过这么一闹,看到口吐鲜血不能说话,却怒目而视的严悟,李文秀改变了主意。 他阴冷一笑,向着那双眼睛伸出双指。 今天,他要让这个严家镖局之主再也看不见光明,他要让他永远沉于黑暗之中,他要让他连亲眼看见严家镖局覆灭都做不到。 眼睁睁的看着李文秀的手指伸过来,甚至因为太近,已经看不到指端,严悟缓缓闭上双眼。 有些时候人总是要臣服于命运的,虽然严悟不想认命,但是现在的他,无能为力。 李文秀身上穿着的只不过是一件普通的衣衫,虽然买一件法袍不是做不到,但是作为化实境的武夫,李文秀觉得没有必要,他的身体,即是他的法袍! 现在,他的后背衣衫有些潮湿,就像是被水溅到了一样,李文秀手指一僵,转头望去,一柄霜花点点的长剑正剑指他的后背,有浑身湿透的少年破水而立,面带杀气。 他是怎么破开自己的弱水拳劲的? 李文秀来不及多想,双手向下一撑,摆出直角一样的姿势,那柄剑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呼啸而去,让他感觉一阵冰凉。 贯穿一颗古树的霜降剑消失不见,董难手掌一抹,它便重新出现在手间。 随情随景,随人随心,作为被宋皆宜都感叹为不传之秘,如是剑是真正的至高剑术,哪怕董难身上的窍穴被李文秀封住,他都可以让这柄长剑显化而出,斩裂束缚住他的弱水。 蹭的一声,躲避开董难这一剑的李文秀瞬间跟少年拉开距离,站在很远的地方眯起双眼,望了望树上的剑痕,又看了看少年手中的长剑。 这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练气士在成为登楼境之后可以将东西存放在长生楼之中,但是对他递出一剑的少年是怎么将刺进树上的长剑收走的?又是怎么重新出现在手里的? 作为化实境的武夫,李文秀本能的从如是剑上感觉到了威胁,哪怕是远远的望着那把剑,他身上都汗毛都不由自主的微微竖起。 “黄莛,你先把他们带到一边去。” 知道董难说的是严家镖局的那些人,黄莛行事极为干脆果断,一点也没有迟疑,她一掠而过,抓住那几名汉子和倒在地上看上去伤势颇重的严悟,然后依次将他们带到远处,脱离战场。 “好吧,现在我有点相信你是绿石府的弟子了,说吧,你是山上哪位老祖的弟子?” 霜降剑向上一挑,远处响起碎石声,董难对男子说道:“我是哪位老祖的弟子又怎么样?你不是还是敢杀我。” 试探一下,果然罡气刀刃奈何不了那柄长剑,李文秀眉毛一沉,冷笑道:“你是不是绿石府的弟子又能如何,只要把你们都杀了,谁知道是我杀了你?”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 霜降剑在黑夜里就像是明灯,少年反问道:“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 那把长剑带给他的威胁不小,但是只要避开锋芒,只要使用弱水拳法,相信少年根本就反抗不了,到时候速战速决,早早结果了少年就是了。 李文秀掌如推水,然后缓缓握拳,“那就试试?” 李文秀匪夷所思,看清少年确实将长剑收起,然后摆出一个拳架,他心中狂笑。 这个少年是不是傻子? 有剑不使,非要跟他对拳? 现在的年轻人呦。 李文秀觉得他今天杀了少年应该是做好事,死了之后没准还可以投个好胎,没准到时候能让脑子灵光一点,别再像现在这样自寻死路。 双拳如同两条狰狞咆哮的游龙,距离董难很远,两条拳劲罡龙便咆哮着向董难冲过去。 别看这两条游龙看上去来势汹汹,但是已经吃过李文秀柔拳一次亏的董难没有硬抗,他反而是退后一步,然后拳心发光,藏雷藏华并出,雷声宏大,拳光惊人,与游龙相撞在一起。 没有什么巨响,两道截然不同的拳劲也没有相互抵消,董难双目一缩,他的拳光竟然被游龙一口吞下,然后继续昂首抬头,向他俯冲而来。 看着手忙脚乱躲避的少年,李文秀冷笑不已,这套名为弱水的拳术不是严悟的父亲传授,而是在一次押镖之中,他从一处山洞中偶然所得,被他习之,专克刚猛拳法。 看到董难躲避中不断出拳,而且一拳比一拳要刚猛,李文秀脸上的笑意更重,他的弱水拳法,遇刚则强,对手的拳劲越是强,他的弱水拳法自然也就更强。 刚开始只有碗口大小的游龙在吞掉董难打出的拳劲后,现在已经变得有水桶大小粗细,董难一脚踏在地上,然后极速远遁,躲开另一条的悍然甩尾。 望着游龙身躯上不断闪烁的电光,在远处站定好的董难身上气势再升! 向着握紧的拳上呵了一口气,董难高高的举起右拳。 仿佛有一颗雷珠被人握在手间,董难大喝一声,右臂拉满,然后竭尽全力的向着咆哮而来的两条游龙递出一拳! 既然它们可以吃掉他的拳劲,那么现在,他就要让它们吃个够,董难到是想要看看,究竟是它们的胃口大,还是他上的“菜”比较硬! 轰隆隆。 不是董难藏雷拳法发出的声音,天空之上突然想起雷鸣,像是被下方蕴含雷威的拳法所勾引,引起共鸣! 黑夜刹那变白,在电闪雷鸣之中,有一道雷电竟然从天而降,劈打在董难的形似雷珠的拳劲之上,雷音响亮。 轰! 随着一声惊天炸响,远处的黄莛双耳什么也听不到,就像是失聪了一样,同时有一道耀眼的白光在那边闪亮,让人什么都看不见。 等到黄莛恢复视觉和听觉的时候,她被面前的景象惊住了。 远处弥漫着一种阴寒的拳劲,在一处深坑之外,李文秀只是脸上有些尘土,头发微乱。 背后足足有八道弱水游龙在扭动身躯,向外张口咆哮,李文秀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好霸道的一记拳法。” 男子咧开嘴角,“只不过对我没用。” 呼吸有些急促,正在调整体内气机的董难除了深呼吸之外,一不发。 “是不是累到了?” 刚才那一记拳法确实很强,强到摧枯拉朽的将那两道拳劲搅碎,不过好在他即使挥出数拳,挡住了这一击。 “你的拳法不俗,威力惊人不假,但是你知道为什么你还是败了吗?” 李文秀嘲讽道:“以为将你们练气士那些神通法术施加在拳上就能提高拳的威力了,真是不伦不类。” 要不是李文秀是敌人,黄莛都差点要为男子说的话而点头了。 “武夫,不靠外物,不靠天地,我们靠的是自己,自己即是法宝,自己即是天地!你的拳,不是拳,而我的拳,才是拳!” 在李文秀挥拳之后,一道最为狰狞,头上长有一角的巨大游龙在他身后出现,然后向天发出一声怒吼。 “九龙御水!” 随着李文秀双拳一砸,九条游龙窜天而起,直奔董难。更新最快s..sm.. “吼!” 听到这声怒吼,李文秀不敢置信,九条游龙身形一顿,盘旋在空中,然后相继向下嘶吼。 “吼!” 一声咆哮压下所有怒吼,在董难双掌如推水之后,少年身后像是出现一片汪洋大海,有一头漆黑如墨的龙形之物在海中游曳,然后猛然探出一爪! 黑夜里,有龙抬头!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刀染血 海水翻滚,水浪沉浮,当董难背后的龙形之物探出水面之后,天空上的九条游龙停滞不前,只是冲着下方咆哮嘶吼,不敢上前。 李文秀现在心神震撼到了极点。 从对面少年身上看到了弱水拳法的影子,李文秀不敢置信的望着那昂首挺胸,一声怒吼将九条游龙震慑而退的漆黑蛟龙。 这不就是他的弱水拳法吗? 在山洞中偶然得到这部拳法的李文秀相信这是一部孤本,除了他之外,不会有别人会,但是现在董难让他感到熟悉的动作和背后那头狰狞出海的蛟龙,无不证明少年使的就是弱水拳。 用如是剑破了束缚住他的水流,董难之所以收了霜降剑,并不是因为他托大,而是在与李文秀交手的过程中,董难就已经通过观察他的动作和神意,仔细的观摩着这种克制自己拳法的柔拳之术,终于,在李文秀背后九龙狰狞而出的时候,董难终于将有所感悟,脑海中浮现李文秀出拳的身影,神似而又形似的施展出弱水之拳。 拳重意而轻力,如果一味追求拳力而放弃意境,那就是走上歧路。 双手在半空之中轻推一掌,随着董难缓缓握拳,浑身漆黑的蛟龙龙尾在浩瀚碧海中一拍,腾空而起,像是一道幽光,瞬间冲进天上停滞盘旋的游龙之中。 身上的颜色比黑夜还要黑,这头体型要比游龙大上一倍的蛟龙狂吼一声,然后一口咬住一头游龙。 这里下起了一阵拳意水雨,九龙失一,暂时稳定住心神,李文秀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左拳向上一转,然后张开五指,剩余的八条游龙全部散开,然后将黑墨蛟龙团团围住。 同是拳劲化成的黑墨蛟龙吐出一口龙息,面对着冲过来的两头游龙,它只是一个摆尾,就将其抽的支离破碎。 背后有一头游龙趁着黑墨蛟龙攻击的空隙,悄悄隐匿在云层中的游龙张牙舞爪,像一支穿云之箭,瞬间扑了下去。 然而这头游龙在冲到黑墨蛟龙身边后,瞬间惨叫一声,还没等它转身,就已经融化成气,弥漫在空中。 天空都在扭曲,可以想象黑墨蛟龙身边到底有多热,在李文秀的震惊之中,剩余的那几条游龙还没有等到攻击,就已经一一消散。 注意到那头庞然大物正在冷目的注视着自己,李文秀握拳的五指紧扣掌心,有滴滴鲜血从中流下。 如果产生退却之意,那么他今天必输无疑,李文秀不想输,更不想死,松开流血的拳头,周身有一层罡气环绕,李文秀向前狂冲而去。 不管这头墨黑蛟龙有多恐怖,说到底还是董难的拳劲所化,只要杀了他,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想到这,李文秀的速度暴增,已经快到了观战的黄莛看不清了,女子只觉得眼睛一闪,男子就已经出现在董难面前了。 与刚才相反,李文秀的动作变得很快,但是董难的行动却变得很慢了,慢到让黄莛以为董难是不是年纪大了,抬不动手了。 但是这一切只是视觉感官在欺骗女子,实际上,董难的拳头就像是水里的游鱼,没有任何阻力,一拳打出,让李文秀没有任何机会。 听到头顶的咆哮声,李文秀不信董难敢在这种距离让那头畜生冲过来,那样只能共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所以李文秀抱着这样的心态跟董难近身缠斗,拳拳相交。 明明少年不是化实境,但是李文秀越是跟董难对拳,就越是心惊,一开始他还能占据上风,但是随着交手时间变长,他竟然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他的体魄肉身,怎么可能边打边强? 以前只是恢复力特别惊人,但是自从了枯井鬼牢昏迷之后,没有什么特别的修炼,就连吃饭喝水,体魄都在增强,与日俱增。 虽然体魄上能在李文秀面前不落下风,但董难的招式路数跟男子一比,可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了。 李文秀可是从厮杀中成为的化实境,是靠着累累白骨堆上去的,他的厮杀经验,远不是董难能比的。 无所不用其极,李文秀一拳挥过,然后一脚朝着董难的脚上踩去,在少年躲避之后,竟然一个高抬腿,向着董难的双腿之间踢过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董难一直处于防守之中,有时候遮挡不住,难免挨上一拳半脚。 手掌向下一拍,把李文秀的抬腿打下去,董难挪开脚,竟然一头撞在李文秀的胸口。 少年的战斗当时越来越像他,李文秀心中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摆在他的面前,少年就是在学习他的战斗技巧,模仿他。 变者生,学者死,李文秀不觉得的少年能用他的技巧击败他,所以他骤然发力,路数改变。 李文秀以柔拳见长,但是不代表他不会刚猛之拳! 拳势如流星,董难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直接在这股大力之下踉跄后退。 李文秀的拳势如流水,占据了主动之后根本不肯停歇,董难就感觉有一条大江大河向着他狂奔而来,让他难以抵挡。 少年的身影在这种刚柔交错的拳势中已经开始摇晃,李文秀眼中一喜,深懂趁他命,要他命,拳势没有任何停歇,反而更加狂猛,正当李文秀找到破绽,要一拳将董难脑袋打的头破血流,脑浆崩裂的时候,有一道寒光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手机端sm.. 环绕在李文秀身边的罡气脆弱的就像是一张纸,一直处于防守抵抗状态的董难手中出现一柄长剑,只是一剑,就斩开了拳势大河! 如是剑可不管李文秀是不是什么化实境,在长剑面前,万物皆纸罢了。 一剑刺进李文秀的肩膀,董难霎那间握剑而起,用手在剑柄上那么一拍,耳边就响起李文秀的一声闷哼。 大大小小的战争应该已经经历了百余场,李文秀不是没有受过伤,相反,一向厮杀在前,浴血而狂的男子身上的刀伤剑痕并不少,后背上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但是每一个带给他痕迹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肩膀上挨了一剑,按理说应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算不了什么,李文秀本想无视伤势以伤换伤,可是没有想到在他出拳时,体内五脏六腑就像要震碎一样,吓得他赶快收起拳劲,不敢再动。 霜降剑的寒气已经进入李文秀的体内,董难挽起一个剑花,长剑精准无误的向着男子眉心刺去。 不抵抗会被剑刺入眉心而死,抵抗了则有可能五脏碎裂而死,抵不抵抗都是死,李文秀猛一抬头,双臂高展如猿,然后向中间并拳夹击。 就算五脏六腑碎裂而死,他也要带走董难! 拳劲一出,李文秀的嘴角就溢出一口鲜血,可是他面不改色,拳劲反而更大,隐隐间虎啸之音。 双拳击打在一起,如两军对垒沙场,击鼓鸣军,口中吐出一些内脏碎末,双拳打在一起,打了一个空的李文秀看着只是上前一步就快速后退的董难,惨然一笑。 原来少年只是装装样子。 让李文秀自己引动气机崩裂被霜降剑凝住的五脏经脉,天上有龙吟响起,董难双脚一踏,猛然跃在漆黑墨龙头顶,然后这头庞然大物俯冲而下,扬起头颅,作为垫脚石一般,让董难向下递出这一剑! 这一剑,让观战的黄莛胆寒,就算是化实境,女子相信也会成为剑下亡魂。 “等一下!” 在半空之中的董难皱了皱眉头,在即将斩到李文秀身上时,他即使止住了身形。 如是剑插在地上,足足向外滑出了十几丈,董难转过头,只见拄着拐杖,满脸血迹的严悟极为艰难的从地上捡起一把刀,然后一步一步的向着李文秀走过去。 “多谢公子,严家镖局不知道何以为报,我今天斗胆求公子一件事,能不能把李文秀的命,交给我解决?” 在客栈里给掌柜的展露过一手小神通,从惊为天人的掌柜的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再加上跟黄莛在箱子里所听到的,董难对着单手对他抱拳的严悟点点头。 提着刀,严悟步履蹒跚的走到正在不停咳嗽喘息的李文秀面前,“有些话,你为什么不能听我说一说呢?” 他的父亲没有欺骗李文秀,当初确实是要让男子接替严家镖局,只不过因为李文秀杀伐太多,还不适合作为带领镖局的那个人,所以最后决定先由严悟接替他的位置,等到李文秀性子磨砺的好一些了,再将这个位置给他。 “为了虚名,你杀了那么多曾经跟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这真的值得吗?严家镖局被你挤兑成这样,为的是什么呢?” “严悟,你不要假惺惺了,你们父子都是骗子,都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哎。” “我没骗你,是你的虚荣骗了你自己。” 刀上滴落着血珠,没有人再回应瘸腿的男子了。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九十三章 火沾衣 金木水火土,盘结运行,演化世间万物,称为五行,缺一不可。 凡有气血筋骨者,莫不以阴阳立性,蕴五行著形,所以有阴阳二气之说,木骨,金筋,土肌,水血,火气之论。 邻天州,是距离浩瀚苍天最近的一个大州,在这里只要一抬头,天空仿佛近在咫尺。 然而就是这样毗邻苍天如此之近的地方,却有着一处让万物胆寒,让生灵绝望的禁地! 火花一朵一朵的绽开,这片连青天都被燃烧成虚无的火焰禁区,被人称为焚天,各色各样的火焰充斥在空间之中,焚天烧地,一切都不存在,一切都是虚无,这里只有火焰,只有元婴境都难以忍受的极热! 根据传说,在不知道年月的以前,将苍天都当做油纸一样燃烧火焰四处蔓延,不光是邻天州大地上的生灵随着火焰化为灰烬,更加骇人的是,被火焰焚烧成虚无的空中,有大堆的人影落下,在冲天而起的火焰中消失不见。 要不是最后从天空之中探出一只巨手,硬生生的压住了不可计数的焰火,那恐怕如今的邻天州早就变成一处火域了。 但是就算是那只巨手,也无法彻底熄灭这焚烧诸天的焰火,所以到最后,只能割出一地,名为焚天。 在这平常只有火焰燃烧声的地方,踩着那朵可以顷刻之间让元婴境成为飞灰的白色火焰花朵,女子一步一步的向着焚天深处走去。 “你不想活了?” 火焰布满虚无,有一道似干柴燃烧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出,“你的身上有着令我厌恶的气息,滚出这里!” 发丝散在背后,像是岩浆一样流动的火焰在女子面前自动分割开,目光之中似乎带着一点点疲惫,但是并没有显得憔悴,反而脸上带着别人一眼就能看出的喜悦与激动之色。 周围到处都是火焰,如置身火海之中,女子轻声说道:“我想活,我来这里,只是想向你们讨要一朵焚天之焰,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开口。” 火海一瞬之间仿佛静止,然后倏地燃烧蔓延起来,掀起万丈火浪! 看不清长相,有人拨开火焰,出现在女子面前。 手里拈着跳动的黑色火焰,与其说浑身都是焰火,倒不如说是由焰火组成的人身开口说道:“你想要焚天之焰?” “哈哈哈哈。” 一双赤色的眸子突然从火焰人身之中亮起,这位焚天之地的存在冷笑不已,“你知道你在与谁说话吗?” 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还是跟刚才一样的语气,女子只是随手一挥,向掸风一样掸开身外的火焰,不是怕被焚烧,而是担心会对怀里月中的人有不好的影响。 “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我只要一朵焚天之焰。” “妄想!” 火主气,很显然现在这位焚天之地的存在充满怒气,“当年你们神山也有份,那笔账我还没跟你们算呢,现在竟然敢来这里讨要东西?” “当年的事怎么样,跟我没有关系,现在我来到这里,只为了一朵焚天之焰,你可以说你的要求,我都会答允。” “笑话,跟你没有关系?你既是神山弟子,那就撇不干净!” 捻在手中的黑色火焰如花一样绽开,里面有一小撮形似嫩蕊的白色火焰被它轻轻向外一抖,刹那之间,这方圆百里所有的火焰都被吞噬,融入白色火焰之中。 焚天之焰! 所有的一切在它面前都仿佛如纸一般,焚天之地的存在大笑道:“你不是想要焚天之焰吗?那你就接好了!” 女子能够踏进这里,那就说明她的境界已经在元婴境之上,而且又是神山之人,那么她的境界,很有可能已经在通玄境之上。 现在还看不清女子的境界,这位焚天之地的存在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女子是什么境界,就算是逍遥境,甚至是更往上的境界又能如何? 死在这里的还少吗? 之所以要猜测女子的境界,那是因为它心中在想,女子死在这里,会不会让神山心疼。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见到女子面对着它的“送出”的焚天之焰,竟然只是用手来接,焚天之地的存在不屑一笑,这要欣赏那火焰吞噬生灵的畅快的瞬间,突然,有一道耀人双眼的流光从远处向这边飞过,横亘在焚天之焰面前。 金灿灿的琢子古朴而玄奥,随着缓缓旋转,似乎有一个大界在王二面前浮现,不过对方显然针对的不是她,将焚天之焰收进金琢之中,有一名老道士手掌向下轻轻一捞,重新将琢子戴在手腕上。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这位姑娘,既然你想要焚天之焰,那么今天老道就借花献佛,把它送给你。” 将收进琢子中的焚天之焰重新放出,这道火焰似乎失去了凶性,被老道士手掌一推,落在王二的面前。 神山之土,拥有一块母金,又炼化九海水运精华,现在得到了一道焚天之焰,那么世上五行之物,她就只剩下木属性没有集齐了。 接过了这道火焰,女子对着老道士抱了抱拳,然后转身离开,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多看一眼那位焚天之地的存在。 女子的身影消失在火焰之中,焚天之地的存在抬头看了眼这个“邻居”,“你倒是会做人,真以为在这里待久了,你也算是这里的人了?” “少些冷冷语吧,念在跟你们这份交情上,贫道已经救了你一次,你可要惜命啊。” “哈哈哈。” 听到老道士的话,焚天之地的存在猖狂大笑,道:“你以为她能杀我?你竟然以为她能杀我?” 焚天之地的存在指着老道士问道:“你的意思是她比你强了?” 在这乾坤琢没有祭炼完成之前,他还真拿这些焚天之地的存在一点办法都没有,打到是有可能打的过,但是想要在这里将它们杀了,那不可能。 绝无可能! 老道士摇了摇头,“她比不比我强我不清楚,但是她要杀你,应该是不难。” 焚天之地的存在突然瞪大眼睛,被女子踩过的火焰无一例外,由内而外尽皆凝结成冰,然后碎裂在火海之中,让人觉得不真实。 “这会信了吧?” 要不是需要在这里祭炼乾坤琢,老道士才不愿意管这种事呢,要是在平常遇到这种双方要大打出手的事,说不定他还会搬出一个小板凳,坐在上面嗑着瓜子,津津有味的看着,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出面当个和事佬?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老道士得意一笑,刚才要是打起来了,谁生谁死那倒是无所谓,但是要是影响到了他的乾坤琢,那罪过可就大了。 看到老道士那副傻笑的嘴脸就难受,焚天之地的存在目光望向远处,只不过想到那些冻结成冰的火焰,它既是收回了目光,冷哼一声,然后消失在火海之中,不见踪影。 金灿灿的琢子在火海之中沉浮,只要再过上十年,这只内含一个大界的乾坤琢就会稳固,到时候与人交手,只要用这玩意一砸,那就是桃花朵朵开啊。 想着十年之后纵横天下,难逢敌手的那种画面,老道士就打了一个激动的激灵,只不过随后,他突然一怔。 为什么知道女子能够杀了焚天之地的存在?那是因为在女子伸手的时候,正在用火焰祭炼乾坤琢的他突然感觉到琢内的大界竟然在颤抖,随时有着崩塌的可能! 仅仅散发的气息就能让一个大界崩塌,那杀一个焚天之地的存在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现在才反应过来,就算是乾坤琢炼成了,恐怕也要被那个女子克制啊,望着在火焰中沉浮的琢子,老道士没有那么开心了。 ———— 李文秀已经身首异处,黄莛将那些男子的那些手下绑在一起,丢在车上。 拉车的马已经被这伙人给射死,所有现在拉着车子前进的,正是当初射死马的那个人。 车上除了被绑着的那群汉子,还有行动不便的严悟和严家镖局的那三个汉子,这趟出行除了有一人手腕被踩碎之外,其余之人到是没有什么大碍,休养个几日,就会好起来。 “严大叔,你们放心,我知道一种可以让人碎骨复合的药膏,等过几天,我会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今天要不是这个少年,恐怕严家镖局早就没了,严悟感激涕零,“董公子的大恩大德,严悟没齿难忘。” “董公子的大恩大德,严家镖局没齿难忘。” 跟着马车一起走,董难摇摇头,笑道:“别这么客气,这件事情解决了,还要麻烦各位帮我押送一件东西呢。” “董公子见外了,只要董公子吩咐,哪怕是天上下刀子,地上长银枪,我们也都会把东西给公子送到。” 严悟抱拳问道:“董公子,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您的大名,您是叫?” 曾经有一个少女跟他说过,行走江湖,做好事不留名,所以少年腼腆一笑,没有说话。 大步向前,今晚月色独明。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到了 距离城池还得上一会,董难一行人停下来,在一处稍微可以遮风避寒的的地方休息。 跟李文秀拳拳到肉相搏的董难其实不怎么累,一支箭就把那些蒙面汉子都射倒的黄莛更是从头看到尾,境界悬殊,她只能在远处观望战局,所以要说累,她也不累。 真正喊停队伍,停下来在这里休息的人,其实是瘸腿的严悟。 没有了马匹,哪怕拉车的汉子壮如烈马,但是要拉着这一车人返回严家镖局,那也不容易。 所以严悟跟董难说了一声,停下马车,在这里稍事休息片刻。 听着外面的呜呜的风声,靠着柴草垛子的黄莛都有些困倦,慢慢的合上了双眼,就更别说那些被绳子困着的大汉们了,靠着墙角,其中拉车的汉子睡得最香,仰头张嘴,身子微摇。 废弃破旧的屋子里只剩下董难和严悟还醒着,少年对正透过破烂窗纸向外看风雪的严悟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男子从发呆之中清醒过来,望了望这里熟睡的众人,他朝着董难扭扭头,然后起身打开门,悄声走出去。 看到男子在外面对手心呵了一口气,跟着严悟走出来的董难回身把门关上。 “没事儿吧?” 对这位严家镖局的带头人印象不错,刚才跟他说停下马车,董难看的出来是想让拉车的那个汉子歇歇脚,示意自己出去和他说话,为别人考虑的男子在严家镖局里没有因为自身的利益而冲昏了头脑,而是让他去对面那家镖局,在乎客人的利益。 风雪戚戚,拄着拐杖的男子似乎心有悲焉,望着来时的方向,竟然哭泣起来。 “严家主,你这是怎么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董难看着突然抽泣哽咽的严悟,不知如何是好。 “董公子,是我的错呀,都是因为我呀,我该死呀!” 男子瘫坐在雪地上,一掌一掌的抽着自己的脸颊,很快就通红起来。 “严家主,你在说什么?” 要不是他是一个修行人,董难还真以为面前的男子魔障疯癫了,这世间有一种精灵鬼魅,经常愿意进入人身,开这种玩笑。 抽的嘴里流出鲜血,瘫坐在地上的严悟跪在地上,把头埋在雪地里,久久无声。 “董公子,这都是我的错,这其实都是我的错呀。” 发泄完情绪,严悟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疯狂,双目无神的躺在雪地上,严悟将一直藏在心中的秘密说给董难。 他与李文秀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却跟亲兄弟没什么区别。 他的父亲,也就是严家镖局以前的带头人,李文秀的师傅,老者确实不是一个欺骗人的人,在临死之前,白发苍苍的老者躺在床上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告诉他,“悟儿,以后文秀就拜托你了,他的脾气差,杀性太重,你要好好劝阻他。” 留下这句遗,老者撒手人寰。 他跟李文秀的关系很好,但是严家镖局为什么叫严家镖局?那是因为镖局的带头人都是姓严! 轮到他这里,现在父亲要把这个位置交给一个外人来做,就算他跟李文秀的关系再好,他心里也依然不痛快,尤其是父亲临死之前竟然都要握着他的手跟他说这件事,更是让严悟心里不痛快! 所以那一天,心里滋生出想法的严悟没有将老者的话传达下去,但是也没有违逆,他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意思。 在李文秀控制住杀心之前,由他作为严家镖局的带头人。 没有想过自己要一直在这个位置之上,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就将这个带头人的位置再还给李文秀,严悟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怀恨出走,对严家镖局深恶痛绝,造成今天这种下场。 柳絮状的白雪已经将倒在地上的严悟覆盖,直到有人将他拉了起来。 事情原原本本的听过了,董难拉起来倒在雪地里的男子。 “董公子,这件事已经藏在我心里太久了,我没有人可以说,我难受呀!” 像是在诉说,更像是在忏悔,严悟现在脑海里满是一张张以往熟悉的笑脸,不停地在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 他愧对那些因为他而死的严家镖局的兄弟们,他也曾想过一死了之,但是看到镖局里的那些孩子,他还是忍住了。 “严家主,有些事情光是忏悔是没有用的,与其难受,不如想着怎么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做错事了,那就想着怎么去弥补,怎么让别人少受一些伤害。” 还以为董难会对他说些什么,没有想到少年掸掸他身上的积雪,然后就转身回屋了,在风雪中,严悟呆坐很久,然后似乎做出了决定,没有走进屋,像是个守门人一样靠在门口,渡过了一夜。 冬天昼短夜长,到了第二天早晨,休息了一晚上的众人很快就返回到城池中,走进了严家镖局。 将能给马由衷化解寒毒的解药交给严悟,董难对着欲又止的男子微微摇摇头,然后又朝着那群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们点头笑笑,他和黄莛一起踏出了大门。 严家镖局的人平安回来,李文秀已经死了,相信剩下的事情严悟能够摆平,还要抓紧时间去临江宫,所以董难没有久留。 还不知道前方的少年已经是放慢速度在等她了,全速前进的黄莛有些累,平常游山打猎不假,但是这样一上午就翻过十几座大山,这谁吃得消呀? “累了?” 董难停在树梢上,“先歇歇吧。” 淬骨境的黄莛一听到董难说歇歇,连忙靠在一个树上,不再动弹。 董难笑道:“昨晚你睡得挺早的,怎么看上去还这么疲惫困倦?” “你们昨晚在门口又是哭又是喊的,我怎么睡得着?” “原来你都知道,你昨晚那时候没睡呀?” 董难好奇道:“你没睡你怎么不说,我还以为你都睡着了呢。” “你们没有在屋子里,是出去谈事,一看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为什么要说。” 本来还以为一个在深山里待久了的女子出去后会受骗,会被人欺负,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人家明明是什么都知道呀。 跟黄莛一样靠在树上,照着这样的速度走下去,相信今晚太黑之前就能到达临江宫。首发..m.. 休息了一会,黄莛觉得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正当她站起身想让告诉董难可以出发了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惊呼声。 和猛然起身的少年一起,黄莛点着脚尖,几步之间就已经是在另一株树木之上,向下望去,原来是积雪掩盖了一些痕迹,有人不小心掉进了覆盖着枯草的坑洞之中。 看来是有人预料到下雪的时候可能会有人不慎掉进去,所以想的很周到,有一条绳索垂在坑洞边缘,能让人顺着爬上来。 坑中的男子应该是没有什么事,靠着自己就能爬上来,黄莛看的出来董难很着急,所以她也没有耽误时间,提起精神,正要继续前行的时候,身旁的树梢突然一震,落雪纷纷之中,有人去而复返,冲着黄莛一咧嘴,“走呀,想什么呢?” 踩过了一株株古树,飘然落在地面之上,黄莛终于是忍不住,问道:“你刚才不是很着急吗?既然他没什么事,可以自救,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掠下枝头,将坑中的男子带上去的董难前行中没有回头,轻轻说道:“举手之劳而已。” ———— 临江宫就建造在苍蓝江旁,就地取材,宫中的仙子酿造的蓝江酒酒质醇香,一杯饮下如在苍蓝江中沐浴,浑身轻盈,通体舒坦。 在这风景如画的山脚下,跟黄莛紧赶慢赶来到这的董难仰望着山顶,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向着山上走去。 “您找谁?” 临江宫的山门之下当然有人把守,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临江宫的戒备更是森严,但是可以看出来这里平日待人处事的态度就很好,所以哪怕是见到黄莛腰挎刀,董难穿着粗布衣衫,但也没有自恃身高,反而拿出一个好态度。 董难抱拳,道:“麻烦你上去通禀一下,就说离南镇的董难来了。” “董难?” 这群把守山门的女子显然是知道董难的名字,所以在董难自报家门后,这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你稍等一下。” 很快就有女子向山上掠去,为首的那个穿着董难见过的临江宫制式的衣服的女子跟黄莛一样,腰间挎着一柄长刀,看上去英姿飒爽,让人不由得称赞一句女中豪杰。 “不着急,我在这等着就是了。” 没有想到这里的人竟然听说过他的名字,董难跟黄莛站在山门之外,安安静静的等着。 过不了一会,有一道人影以着极快的速度从山下赶下来,一头短发飘扬,让董难觉得很熟悉。 看到了站在山下的少年,女子的速度更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已经来到了董难的面前。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九十五章 狗尾巴草 久别重逢,上一次见到董难的时候还是去年,急匆匆赶至山脚的钱师姐望着仍然是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心中感慨万千。手机端sm.. “钱姐姐。” 当初去青耀郡的路上,女子曾经问过他,要不要去临江宫修行,现在想想,如果当初真随她去了这里,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了? “高了,长高了……” 看到董难身后的黄莛,钱师姐一瞬间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 “来,别站在这里了,我们上去说。” 留下那群弟子看守山门,钱师姐亲自带着董难和黄莛走上临江宫。 苍蓝江在山下流淌,临江宫里面几乎全都是女子,没有一个男性的身影,关于这件事,马由衷曾经跟董难解释过,这也是为什么老者拒绝钱师姐邀约的原因。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需要经历的,修行者也不例外。 人,总是会死的,就算是金丹境、元婴境也只是说寿命悠久,而不敢说自己不死不灭,但是与普通人相比,那可就久的多,所以一旦修行人与凡人相爱,故事的结局可能会很悲伤。 作为凡人,到底是经历不住岁月,百年一过,化土成灰,只留下另一个人独自伤悲。 正因为这样,临江宫有这样一则规矩,只要是临江宫的弟子跟凡人相爱,那么就给百年期限,下山为凡,百年以后,如果还想回到山上,那就继续做临江宫的弟子,如果不,那就从此逐出师门,与临江宫再无瓜葛。要是门下弟子相爱之人同是修行人,那么只招收女弟子的临江宫就会秉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同样将弟子逐出师门。 马由衷曾经对董难打笑说,“全是女娃,就你一个男娃娃,去了那,你还不得憋屈死,可莫去那地方。” 漫漫山路,离山顶越近,心情就越沉重的董难跟在钱师姐后面,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前行领路的女子身形一颤,然后转头惊讶道:“你知道了?” 没有收到离南镇那边的书信,钱师姐还想着怎么蒙骗董难,说曹婉儿现在不在临江宫里。 “我知道了,我回过一趟离南镇了。” 黄莛虽然听不懂董难和钱师姐在说什么,但是她知道现在气氛很怪,大家的情绪都带着一些悲伤。 他都已经知道了,钱师姐索性就不在掩藏了,活泼开朗的小师妹现在的那种状态让她揪心,钱师姐有些痛苦,一时之间竟然无语凝噎。 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反正一会他就可以见到她了,董难轻轻拍了拍女子后背,然后纵身一跃,火速向山上赶去。 董难都走了,她总不能不跟他一起去吧,心里埋怨一声董难的速度太快了,黄莛冲着钱师姐笑着点点头,然后跟了上去。 抬头向上望去,粗布少年,挎刀女子,钱师姐再次恍惚,如果挎刀的那名女子是自己家的小师妹该多好呀。 山顶上早就有人等候,董难刚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眼前就是一片蓝色的海洋。 穿着淡蓝色宫袍,头上戴着一件如环流水头饰的妇人轻启朱唇,“董公子。” 根据妇人的站位和穿戴,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嗯曹婉儿的母亲了,董难恭敬道:“见过伯母。” 声音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但是妇人的眉眼上写满了憔悴,“董公子不必客气,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伯母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是我该请伯母见谅,第一次来上门而来,两手空空。” 董难看门见山,直截了当,问道:“伯母,她现在在哪?” “她…” 显然是没有想到董难能来临江宫,妇人有些支吾,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董公子是来找婉儿的吧,真是不凑巧,前几天,婉儿…” “宫主。” 赶上来的短发女子对着妇人摇了摇头,“董难他都知道了,您不比瞒着了。” 妇人愣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董公子,你跟我来。” 临江宫的密室中,一座由湛蓝色水晶打造的古棺中躺着一名少女,少女的模样清秀,看上去仿佛熟睡一样。 到了这里,看见了女儿,妇人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轻抚着水晶棺,她眼含泪水。 “现在她是什么状态?” 钱师姐代替妇人回答董难的问题,“小师妹使用了散魂之术,想要散去自己的三魂六魄,还好我们发现的及时,所以打断了她,阻止了魂魄散出体外,不过因为被强行打断,而小师妹的境界又不高,导致魂魄不能完全回归本位,所以现在昏迷不醒。” “这座水晶棺是?” “这是由苍蓝江底部的幻晶石打造的棺木,具有安神定性的功能,将小师妹放在这里,希望能帮助她魂魄归位,同时保证她肉体不腐。” “钱姐姐,伯母,你们听过凝魂草吗?” 自从知道了曹婉儿的事情后,董难就一直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曹婉儿醒过来,在神通楼中涉猎颇多,董难知道这世间有一种草药,名为凝魂,能够让人的魂魄凝实汇聚,是一种难得的可以医治神魂的奇药,只不过很可惜,落叶宗只是有所记载,但是并没有这种草药,也不知道哪里有。 “凝魂草?” 临江宫主,曹婉儿的母亲摇了摇头,然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问道:“这草难道能救婉儿?” 董难点点头,将这草药的功效说了出来。 听完后,妇人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瞬间熄灭,连落叶宗都不知道哪里会有的草药,让她上哪去寻找? “伯母,总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找到凝魂草,来唤醒她的。” 一见到躺在棺中的少女,董难就想到在离南镇的那个晚上,那个月色格外明亮动人的晚上。 聚气境的气劲出现在这间密室里,每次走进这里,看到曾经活泼可爱的小师妹躺在这里,钱师姐就怒发冲冠,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不是她实力不够,去也只能是送死,让人家更加快乐,她恨不得霍出性命,杀绿石府个天翻地覆! “钱姐姐。” 注意到女子在董难面前失了态,妇人喝道:“钱佳。” 衣袍鼓荡,钱师姐收起气劲,脸憋得通红。 “董公子,多谢你提供的凝魂草的线索,只要有着一丝一毫的机会,我们都不会放弃。” 董难点了点头。 “董难,我钱佳没有求过谁,但是我今天想求求你,听说你是被落叶宗叶净老祖带回山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 “闭嘴!” 妇人勃然大怒,“钱佳,你有完没完!” “董公子,你别往心里去。” 临江宫虽然距离落叶宗挺远,但是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消息,现在落叶宗的情况可不太妙,有着森骨域虎视眈眈,如果在因为她们导致交恶绿石府,恐怕处境会更为艰难吧,而且妇人心里还这么想,就算是将这件事告诉了董难,人家肯为了她们交恶保持中立的绿石府吗? “伯母,钱师姐说的没错,如果我当初我在落叶宗知道了,我一定帮她报这个仇!” 钱师姐的眼睛有些暗淡,少年这句话说的好听,但是外之意,不就是不打算帮她报这个仇了吗?! 虽然心里很失落,说不出的伤心,但是钱师姐并没有怨恨少年,反而觉得这才是情理之中。 听说钱佳回来跟她汇报的,婉儿在外面认了一个小弟,妇人觉得好笑之余并没有多想什么,但是从今天开始,她在知道她的女儿到底认了怎样一个小弟。 “钱姐姐,我真是帮不了你,因为我已经离开落叶宗了。” 如果说这句话让钱佳和妇人心神一惊,那么董难的下一句话,直接就让密室静宁。 “但是我也不用帮你了,绿石府我已经去过了,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总不能下去再杀他们一次吧?” 少年像是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妇人和钱佳相视一眼,说不出的震惊。 杀了那些人? 那些人中难道包括着绿石府的府主? “董公子,你去了绿石府?” 董难点了点头,“去过了,凡是跟这件事有关的人,都死了。” “嘶。” 倒吸一口气,钱师姐旋即脸上露出狂喜,直至忍不住,在这里笑出了声。 短发女子喜极而泣,扶着水晶棺,喃喃道:“小师妹,你听到了吗?那些混蛋都死了,小师妹,你听的见吗?” 走出了密室,董难将神通楼典籍中关系凝魂草的形状画了出来,准备交给妇人,让她让临江宫的人在这附近搜索,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手里握着纸张,董难一出门就跟人撞了个正着。 董难捂着额头,“黄莛,什么事这么着急呀,你不敲门就进来。” “我正准备去敲门你就开门了呀。” 斜眼瞥到董难手里纸张上东西,黄莛笑道:“你在屋子你待了半天就是画这个狗尾巴草?” “什么狗尾巴草,这是…” 董难猛然抬起头,“难道你见过这草?!” 黄莛不知道董难惊讶个什么劲,指了指少年腰间的布袋子,黄莛扬了扬头,“见过啊,我带了不少,都放在你那袋子里了。” “不少…” “对呀,这个狗尾巴草泡水最好喝了。”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天上星河远 右手一拍腰间布袋,董难看着手里跟他所画图样无二的药草,激动到说不出话。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一直苦苦追寻的东西,最后竟然在身边发现的那种狂喜! “黄莛,你是从哪里得到凝魂草的?” 在落叶宗的记载中,凝魂草这种奇药十分难寻,就连底蕴颇深的落叶宗里也没有一株。 “凝魂草?这东西不就是我家后山上常见的狗尾巴草吗?” 黄莛不懂董难为什么这么激动,“这个东西在我家后山上有的是,你要是想要,我回去给你再抓一把。” 感情黄莛是住在一座宝山之上啊,望着手里这足足有一捆的凝魂草,董难欣喜万分,曹婉儿有救了! 冲着黄莛傻笑一下,董难蹭的一声离开这里,留下一头雾水的女子。 女儿虽然现在不生不死,但是不能不顾及临江宫大局,苍蓝江四季流淌,而且冬天比夏天要更加湍急,对下游城池村落里的百姓威胁极大,正在跟临江宫弟子吩咐对策的妇人瞧见董难慌慌张张跑进来,站起身,问道:“董公子,怎么了,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除了妇人以及那些和钱师姐一起下过山的弟子外,其余的人还没有见过董难,现在见到这个曹婉儿回到山上一直跟她们念念叨叨的少年,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伯母,钱姐姐,快…,快带我去…密室…我…有办法救她了。” 喘的有些上不来气的少年高高举起右手,有一捆如枯草一样的东西格外显眼。 “董公子,这是什么?” 听到董难说有办法救曹婉儿了,钱师姐盯着少年的右手,同时妇人也把目光放在董难身上。 “这就是可以救她的凝魂草。” 妇人和钱师姐的呼吸都停了一秒,然后在这短暂的停滞后,两个人几乎是前后脚赶到董难身前。 “董公子,你说什么?这是凝魂草?” “董难,它真的能救小师妹吗?” 两个人激动的抓住他的衣袖,在来的路上已经验证过,这捆枯草确实就是凝神草,董难信誓旦旦的说道:“这就是凝魂草,它一定能让她苏醒过来的!” 密室的大门在次打开,还是妇人、钱师姐还有董难三个人进来,总算是听到了好消息,妇人满脸慈爱的望着安静躺在水晶棺中的少女,然后转头对董难询问道:“董公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这凝魂草怎么用?” 在神通楼中看过详细的流程,董难仔细回忆一边,确认无误后,说道:“放心,没有什么特殊的使用方式,只要将凝魂草放在魂魄不稳之人的身边,它就会起到作用。” 现在除了董难说的凝魂草这个办法之外,她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可以唤醒少女了,妇人相信少年不会害她的女儿,同时她的心里也希望这些凝魂草真的能够有用。 打开湛蓝色的水晶棺,从董难手中接过那一捆凝魂草,轻柔的放在曹婉儿的怀里。 水晶石棺重新合上,妇人细语道:“婉儿,你可一定要醒过来呀。” 像是听到了妇人的声音,隔着一层水晶的少女的手指竟然微微一动。 在场的都是感官敏锐之人,这种动作当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钱师姐喜道:“真的有效果,小师妹动了!” 看来应该是凝魂草起到了作用,看到少女有苏醒的迹象,董难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放下。 “小师妹怎么又不动了?” 水晶棺中的少女除了手指微动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看到钱师姐有些慌张,董难解释道:“凝魂草虽然能够聚魂凝神,但是需要时间,她魂魄伤了这么久,看来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苏醒。” 能够苏醒就行,已经等了这么久,妇人不建议再等一些日子,只要说少女能够苏醒,她就愿意等。 “董公子,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了,你对我们家的恩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董难赶紧在妇人向他行礼之前扶起她,“伯母,你这是做什么?” 少年指着水晶棺中的曹婉儿,“她说她是我的大哥,那么我这个做小弟的,帮助自己的大哥总没错吧,不需要这么客气的。” “况且,我还有一件事需要请伯母帮忙。” 担心影响到曹婉儿恢复,董难三人待了一会就出了密室。 “董公子,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不用说什么请不请的。” 坐在临江宫的大殿下方,董难把在外面的黄莛召唤进来,然后对妇人说道:“伯母,这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以前一直在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居住,不怎么通晓世事,希望伯母能够让她留在临江宫。” 董难看着有些拘束的黄莛,再次笑道:“而且凝魂草就是黄莛给我的,要不是她,我还真不知道去哪找这种草药。” 腰间挎着一把刀的女子是一个淬骨境的武夫,妇人摇头道:“董公子,既然你说你是婉儿的小弟,那我也就不能你见外了,黄女侠能够来我们临江宫,那是我们临江宫的福气,什么收不收的,只要黄女侠愿意,就把临江宫当家一样就行。” 原来凝魂草是这个女子的,妇人感激道:“另外,多谢黄女侠仗义出手,我替婉儿先行谢过女侠,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临江宫钱佳,谢过黄女侠的大恩,感激不尽。” 见到妇人和钱师姐都对她行礼,黄莛连忙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 董难在刚才带她来大殿的路上就跟她说了曹婉儿的事情,黄莛这才知道她觉得泡茶好喝的狗尾巴草竟然是什么凝魂草,这可把她吓得够呛,连忙问董难总喝凝魂草泡的水会不会有事。 董难摇了摇头,凝神草能够安神凝魂,对魂魄大有裨益,当初在玉盘湖跟蛇妖战斗的时候,董难就发现蛇妖的毒液有一种麻痹人身的功能,想来之前黄莛的父亲能够跟蛇妖浴血奋战一夜,除了蛇妖本身处于虚弱期外,还有经常服食凝神草的缘故。 这是不知道狗尾巴草有这样的功能,这么珍贵,但是就算知道了,黄莛也不会吝惜,肯定会把它送给有需要的人,“你们别这样,没有什么大恩大德的,这种草药在我们家多得很,如果那个妹妹还需要,你们就跟我说,我回家在给你们多摘点。” 这一番话让妇人和钱师姐笑了起来,能够得到一株凝魂草都是极好的,一次性得到这么多,已经是天降福分了。 妇人拉起黄莛的手,“如果觉得临江宫不错,那就留在这里,虽然我们这里不是什么大宗派,但是大家人都不错,你不用担心。” 跟董难下山,其实并不知道去哪里,但是黄莛到是觉得这里不错,有山有水,好像在山下给到了她像在山上家里一样的感觉。 看到黄莛和妇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董难觉得让黄莛留在临江宫是对的。 今日是个好日子,跟黄莛相谈甚欢的妇人笑道“董公子,你来临江宫,我们还没有给你接风呢吧?” 妇人对钱师姐说道:“钱佳,吩咐下去,摆上酒席,董公子远道而来,黄莛女侠加入我临江宫,再加上婉儿即将苏醒,今天一定要好好庆祝庆祝。” 说到做到。 临江宫里摆起了一张张酒席,每一桌上都摆满了美味佳肴,除此之外,还有美貌如花的女子在屋檐舞台之上起舞,绸缎翻飞如苍蓝江水,美不胜收。 妇人、钱师姐、黄莛、董难四人坐在一张桌上,欣赏美景的席间,妇人不停地给董难假夹菜,“董公子,多吃一点。” 饭碗里堆积像是小山,董难笑道:“别夹了,伯母,吃不了了。” 今日的夜色有点像说里的那天晚上,董难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月,然后放下筷子。 “伯母,既然凝魂草已经起作用了,相信曹婉儿她过不了多久就会苏醒的。” 还要回离南镇看看马由衷的伤势,另外上次走的匆忙,还没有回到家中看一看,董难起身道:“我就不在这里久留了,等到曹婉儿醒了,我到时候再过来打扰。” 没有想到董难这就要走,妇人也站起来道:“董公子,着什么急?” 钱师姐也说道:“董难,就算是走也明天再走,走夜路干什么?” “没事的,既然都是要走的,那不如早一点走。” 董难望着看着他的黄莛,笑道:“黄莛,你就在这里待着,伯母和钱师姐人都很好,把你留在这里我很放心,当然,这是我的想法,如果你在这里有什么不开心,那你随时可以离开这里,去你想要去的地方。” “董难…”手机端sm.. 冲着黄莛笑了一笑,董难对妇人和钱师姐抱拳道:“黄莛就麻烦两位了。” 看样子少年是去意已决,说了一下等等,妇人转身离去,然后过了一会,拿着一壶酒走了过来。 “伯母,你这是干什么,我这岁数不喝酒的。” 将酒壶交给董难,妇人笑道:“现在不喝,以后还不能喝了?这酒是我亲手酿的,你总不会不给伯母这个面子吧?” “好,那我就收下。” 笑着将酒壶收进乾坤袋里,董难笑了一笑,然后对着她们三人一抱拳,“后会有期。” 庆功宴变成了送行宴,黄莛三人抬头望去,飘然离去的少年就像是踩在了月光上。 天上星河远。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九十七章 算计 可以说到了临江宫,就已经算看见南信国了,走了一夜,没有夜闯城池的董难从树上跳下来,然后径直向前走去。 天刚蒙蒙亮,守城的士兵已经换班交替了一波,有些还睡眼惺忪。 揉了揉眼睛,一副吊儿郎当的士兵突然打起精神,看着往这边走来的少年。 天寒地冻,铁甲里裹着一层大衣,脚下穿着一双棉鞋都觉得有些冷,怎么有人穿这么单薄的衣服出现在城外? 男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该不会是碰到了什么孤魂野鬼了吧? 这里是一群血气方刚的老爷们,阳气重着呢,正在男子给心里给自己打气的时候,却发现迎面走过来的少年说话间有哈气从嘴里传出。 原来是一个大活人。 “这位大哥,现在到了入城时候了吗?” 现在镇西城的城门打开,可以进入,但是街道都空荡荡的,谁会这么早办事做生意呀? 要是正常时候,遇到想要在这种时候进城的人,保证要从他身上抠下点油水,但是看到这么一个单薄少年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男子把向里面挥了挥手。 “进去吧。” 面前的士兵让开道路,董难对着这群披甲守城的男子一抱拳,然后走进城中。 位于南信国的最西面,比不得鱼龙混杂的偏心城,镇西城里也是各色人物皆有,要不是有南信国文国师的威名,再加上此地驻扎有五千重兵,距离临江宫又不远,恐怕这里早就乱作一团了。 天还没彻底亮起来,走进城的董难没有去客栈敲门,而是在空荡的大街上逛了一圈,然后在一处红墙泥瓦的城隍庙前停下脚步。 不是有想要进去拜访的想法,但是神识注意到前面有人这在朝这边赶来,而且来势匆匆的样子,董难打算暂且进去避上一避。 走进庙前广场,董难迅速一动,身形飞掠之间,几步就踏上大殿门口,脚尖一点,跃上了横梁之上,然后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城隍庙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大冬天的,有人手中竟然扇着摇扇,身后跟着数名佩剑的侍女,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然后在男子的另一侧,有一名身材矮小的老者,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却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不容小觑,至于最后并肩跨进庙中的一对男女,一进来就左右分开。 身材修长,身上有着一件厚实银色长袍的男子手里握着两个类似球形之物,不停在手中把玩,就像是在盘核桃一样,“郑苑,来这里议事,你也要装排场,带着这么些姑娘,怎么的,难道是想要请我吃个早饭?” 手中的摇扇轻轻合上,他身后的这些侍女可不是花瓶架子,可都是被他训练有素的死侍,是他立足镇西城的根本,郑苑没有回答男子,而是对着女子笑道:“陶大姐,何大哥的胃口可是不小啊,吃着碗里的,还要想着锅里的?” “他的事你别跟我说。” 姿容动人的女子腰上竟然缠着一条长鞭,轻抖了一下笼罩住身姿的宽松衣衫,女子捻着手指,“不过话说回来,男人嘛,食量大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男子呵呵称是。 郑苑心里冷哼一声,这一对男女可不是什么善茬子,不要小看那个跟老年人一样的男子,手中的那两个珠子可是镇西城江湖中无人不知的暗器,千机球,相传其中有千百种暗器变化,能够杀人于无形。 而那个身姿妙曼,最喜欢对男人使眼色,勾人心魄的女子其实心如蛇蝎,镇西城不知道有多少想要拜倒在女子石榴裙下的人被她挖了心肝,只因为女子觉得“色心”能够养颜。 他们四方一同进入这城隍庙,男子却拿他说事,看来是觉得他好欺负了? 同样被称为镇西城十魔,虽然在名次上稍稍落后这对鸳鸯眷侣一点,但是实际上,郑苑可是藏着不少手段的,所以面对男子这样的辞挑衅,他丝毫没有退让,反而是走上前,当着男子的面,轻轻地揽住了女子的腰肢。 “陶姐姐,何大哥食量大,可是怎么还是把你剩下了?难道是吃腻了?” 郑苑嘴角一扬,竟然直接在女子的腰间一捏,“浪费粮食可不好,我食量小,要不我就委屈一下,吃一下何大哥的残羹剩饭吧。” 在男子手里旋转的两颗千机球骤然一停,早就看这个郑苑不顺眼,男子正要屈指一探的时候,率先走进城隍庙中的矮小老者斥声说道:“还没等打起来,就要窝里横?一群成不了气候的东西,怪不得沦落成如今这样。” 听到老者发话,男子收起手中的动作,而郑苑也松开揽住女子腰肢的手,不敢在有所动作,至于女子则是挽了挽发髻,低下头,以示对老者的尊敬。 镇西城有十个人,因为行事古怪,出手狠辣,性情怪吝,被人称为十魔,俊俏公子郑苑,鸳鸯眷侣何雨、陶寒,都位列这十人之中,不过同样都是十魔,他们却跟面前这个矮小老者相差太多了。 双手负在身后,不动如山的老者在他们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是十魔之首,只不过现在已经不在十魔之中,但是如果因此而小瞧轻视他,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曾经一人一拳打穿了整座镇西城的江湖,甚至将剩余的九魔杀尽,来彰显自己战力的老者据说是因为无聊,才退出十魔,归隐于江湖。首发..m.. 庙前广场雪深,双手沾染无数鲜血的范姓老者咳嗽一声,“郑小子,你说镇西城中出了了不得的人物,究竟是谁?” 费了不知多少工夫和金钱,才寻到老者下落的郑苑把摇扇收进袖里,正色道:“范老前辈,你且听…” 大殿横梁之上的董难眼睛一缩,广场前的老者只是前踏一步,这位十魔中排行第八的俊俏公子就瞬间倒飞出去,留下一条长长的雪道。 冷眼瞥了一下那些瞬间握剑的侍女,老者不屑的冷哼一声,淡然说道:“我不喜欢听别人说废话,再问你一次,值得我出手的人,是谁?” 对自己的实力还有一点信心的,郑苑知道老者已经是留手了,不然恐怕刚才他就已经命丧当场,绝对不会还能够站起来回话的。 “范老前辈,那人就是镇西城中的杜北峰,被人称为是不可逾越的山峰,镇压十魔。” “杜北峰?” 范仕冷笑道:“镇压十魔?” “是是是,就是这个杜北峰大不惭,在镇西城中公然挑衅十魔,建立一个镇魔阁,想要除掉十魔。” 郑苑脑袋上又重重的挨了一掌,范仕唾道:“你们这些废物真是丢进了十魔的脸。” 在他那个年代,将剩下的九魔全都杀光的老者当然不会在乎什么十魔的死活,但是毕竟曾经被人称呼为十魔,而且那个镇魔阁的名字,让老者觉得很不爽。 低头看着正在抱头的郑苑,矮小的老者一脚将他提到一边,“你本事太低,脑子到还算不错,知道搬出我来换取活命,所以你暂时不会死,滚到一边,别在这里碍眼。” 向前迈步而行,老者身边竟然响起了出拳的声音,像是每一拳都记忆在了肌体之中,忘之不掉。 根本没有将那个什么叫杜北峰的当做对手,在老者眼里,这镇西城,不存在他的对手,他的对手,只在城外,只在那南信国之中,只在那些仙山之上。 本来是不打算出山的,本来打算先去挑战那个南信国国师文秋,再去附近的那些仙家宗派里一一问拳的老者听到郑苑的邀请,仔细想了想,其实在离开镇西城之前,热热身也是不错的,抱着这种念头,他才下了山。 当年就是在这座城隍庙中,他曾经血战三十位江湖高手,杀到最后,这里血流一片,没有一具完好的尸身。 那场战斗至今都让他记忆犹新,因为在那场战斗中,被他当做接班人的徒弟死了,死在了群起而攻之之中,所以今天来到这里,他有些睹物思人,悼念一下那个整日叫他师傅的毛头小子。 临近大殿,范仕突然停下脚步,让后面跟着他前行的男子和女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老者是什么意思。 老者身上的出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竟然是突然内敛,没有一丝声音传出。 范仕皱起眉头,在他踏进大殿的一刹那,他的身体竟然本能的做出防御的状态,仿佛有敌人就在身旁。 “范老前辈,怎么了?” 陶寒小声说话,生怕前方的老者回头将他们两个随手打杀掉。 “没什么,只是听说有对手,心情有些激动罢了。” 嘴角露出讥讽之笑,已经走进大殿之中的老者有些不耐烦,转身问道:“你们怎么还不出手?” 刚刚和女子交换过一个眼神的男子脸色一变,没有想到老者竟然已经察觉到了,他和女子迅速后退。 只不过出人意料,范仕没有出手,而是转身摇摇头,望着大殿之中的神像,老者喃喃道:“太少了。” 大地震动,无数的马蹄声响起。 大军兵临城隍庙!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太年轻了 城隍庙外尘雪飞扬,地上到处都是马蹄印,这只上千人的队伍将这里围绕一个水泄不通,如铁桶一般。 坐在横梁上的董难刚才因为老者的反应,担心被他有所察觉,所以将气息收敛到极致,感受到外面那种肃杀之意,少年眯起眼睛,留意着身下。 “韩元,那范老魔就在里面?” 脸上带着一丝淡笑,在十魔中排行第二,被人称为诡面书生的儒衫男子回应道:“刘将军,确定无误,那范老魔就在里面。” 在铁甲铮铮的队伍前方,还依次战列着几个人。 十魔中排行第六,破甲铁斧,铁宣花。 在鸳鸯眷侣何雨和陶寒名次之前,青面獠牙鬼,段虹生。 容貌身材不比陶寒差,肌肤水灵,一直让俊俏公子郑苑心里痒痒的女子罗纱裙摇摆之间,风姿绰约。 满脸都是胡子的大汉身上全是锁链,有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子坐在他的肩膀,遥望着庙中,心里盘算着,一旦成功,他们这两个垫底的哥俩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 高头战马上的男子一拉缰绳,没有说话,只是一抬手掌,后面的队伍之中就有大约三四百人一涌而出,张弓搭箭,高举望空,这还不算完,肩膀宽厚,弓弩更加巨大的一群人分散四周,占据高点,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臂力惊人的神箭手。 今日调动一千人马包围城隍庙,这位来自南信国刘氏的刘将军显然不将庙中的那位老者放在眼里,就算被镇西城的人传的再厉害,他也不相信老者能横扫千军! “韩元,我这五百弓弩手如何?” 充满示威的话落在耳朵里,韩元非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是低头一笑,“人强箭快,将军这五百弓弩手,真可谓势不可挡。” 这可不是单一的奉承讨好,而是韩元所说没错,在这五百弓弩手的扫射面前,他们这些十魔还真是不够看,甚至有一些能不能撑得过第一轮扫射都不好说,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位不是酒囊饭袋的刘氏弟子,太过聪明,反而落了下乘。 同样都是十魔,就真以为他们跟里面那个老者是一个级数的人了? 要不是知道这里除了五百弓弩手之外还有两百士兵和三百铁骑,而且镇西城外兵营的五百铁骑正在朝这边赶过来,韩元根本不可能敢对范仕有想法。 因为他设计要杀的,可是无敌于镇西城的十魔之首! 坐在横梁上,屁股下面的老者让董难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神识观察之中,明明老者只是一个堪堪达到聚气境的武夫,但是给他的感觉,却比化实境的李文秀还要强上三分。 这不是错觉,而是本能的一种直觉!推荐阅读sm..s.. 闲庭信步的在大殿里晃悠一圈,这位曾经让镇西城闻之色变的老者摇头笑道:“等什么呢?这么墨迹,有胆子设计我,没胆子出手?” 范仕的手指在何雨、陶寒,以及郑苑身上点来点去,“谁先来?” 这次的计划是诡面书生谋划的,传闻中说范仕本来只是一个卖炭的中年人,之所以能登顶镇西城江湖,全是因为一部拳谱。 一部可以让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拳谱。 正是因为这种诱惑,所以诡面书生韩元才召集他们八魔,设计诛杀范仕。 只要范仕一死,那么老者清洗干净的镇西城所留下的东西就都由他们平分,而那部拳法,则是每人浏览一月,直至功成。 本来就算这样,他们也不敢答应韩元,因为毕竟老者曾经有一打九而胜的战绩,真正让他们心安的,是被韩元以利息说服加入进来的镇西城将军,刘岩。 刘氏在南信国掌握权柄,但是天高皇帝远,像他们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没有人会因为刘氏而忌惮刘岩,而是刘岩手下的那三千兵马! 三千兵马,其中还包含着铁骑和弓弩手,足够把他们杀死好几个来回了。 不愿意进到这城隍庙中,但是禁不住韩元许下的利益诱惑,郑苑抬头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哈哈哈。” 没有胡须的老者做出一个抚须而笑的动作,“老夫难道是聋子?这么大的马蹄声,你们听不到?” 老者恍悟道:“也是了,你们多半是听不到的,不然也不会成为死人了。” 何雨、陶寒夫妇如临大敌,一个手中千机球转速加快,一个长鞭绕着腰间开始转动脱落。 “死人?” 郑苑俊俏的脸上写满了寒意,冷笑一声,他展开了摇扇,“老不死的东西,外面有一千兵马,咱们看看到底谁才是死人!” “你都说我是老不死的了,我当然是不会死了。” 老者叹息了一声,对冷笑的郑苑摇头道:“我收回我刚才那句话,你本事不行,脑子也不行。” 什么十魔,就这些不长脑子的小家伙,也配被人称作十魔? 嫩,实在是太嫩了。 连串的破空声骤响,老者随手拨开几只射到他这边的弩箭,对着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正在手忙脚乱抵挡无差别箭雨攻击的郑苑三人,笑道:谁会死?” 做不到老者那样轻描淡写的就拨开弩箭,甚至范仕给他们的感觉,就算是挨上一箭,恐怕毁的是箭,而不是人。 身后的几名侍女拔出配剑,结成剑阵护住郑苑,为他抵挡着漫天箭雨,心有凉意的俊俏公子仰头怒喝道:“韩元,你在做什么?!” 还好是坐在横梁之上,猛烈的箭雨射在头顶的屋檐上,打的瓦片碎裂作响,神识笼罩在外面谈笑风生的男子身上,董难心中暗道一声,好狠辣的手段。 第一波箭雨已经过去,面覆着一层薄纱的五名侍女只剩下三人,雪地染红,有两人倒在郑苑的身前,佩剑已经残缺,被箭矢击碎。 夫妻占据十魔中四五位置的何雨和陶寒二人虽然没有人陨落,但是也是左支右绌,难以招架。 长鞭上卷着足有数十只箭,陶寒不知何时身上竟然披着一件黑色的金属质感的披风,拖尾在地。 何雨脸色难堪,箭雨势大力沉,而且角度刁钻,就算是精通暗器的他都几次身陷险境,就能别说陶寒了,要不是关键时刻用千机球化作披风护住女子,恐怕他们这对眷侣可就要阴阳相隔了。 外面的箭雨停了,但是何雨心里却下起了箭雨,韩元竟然不顾他们的死活,这哪里是让他们诱敌,这根本就是想要让他们也死在这里! “各位!” 没有像郑苑那样对韩元质问,因为那根本就没有用,知道十魔剩下的那些人一定在外面,何雨鼓足气劲,大喝道:“狡兔死,走狗烹,韩元现在敢杀我们三个,你们觉得你们就一定安全吗?阻止他,趁着我们还没有死,我们一起出手,不然等我们死了,你们也在劫难逃!” 城隍庙外,韩元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喊声,不屑一笑,“听听,还有力气喊叫呢,看样子还是没什么事,刘将军,让弓弩手再扫射一轮吧。” “哦?” 马背上的刘岩似笑非笑,“韩元,我觉得人家说的也没错啊,你做事,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利用完人家,就要人家死?” 站在队伍前方的几个人影气息倏地一滞,韩元丝毫不慌,反而笑道:“刘将军,蛋糕就这么大,分给别人吃了,那别人可是要吃不饱的。” 冲着刘岩微微一笑,韩元玩味道:“刘将军不要误会,我说的吃不饱,可不是我吃不饱,而是我觉得让刘将军这么大动干戈,不好好补偿一下,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里面那三个人的份额,刘将军觉得是否可以弥补一下您的损失呢?” 刘岩扬鞭大笑,“韩元,会做人,当什么十魔,你这种做人方式,在朝讨个一官半职又有何难?” “岂敢奢望与将军同朝为官,自由自在,倒也清闲。” 毫无顾忌,刘岩当面指着那剩余的几魔,笑问道:“韩元,我这边你是解决了,但是唇寒齿亡,这种故事,我相信这几位应该都懂吧?” 根本就没有正眼瞧那些人,韩元淡然道:“他们懂不懂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只要谁不站在我们这边,那么他的份额就归属于将军您。” 淡笑着望着那几位,结果他们都像是哑巴一样,刘岩满意一笑,然后再度抬起手,冷声道:“放箭。” “韩元,你不得好死!” 两名侍女已经阵亡,剩下的这三名女子根本就不能再组成剑阵,所以很快就在箭雨下香消玉殒,俊俏的郑苑怒吼一声,还不待他掏出那个所谓的底牌,一支极为刁钻的弩箭就从他的后脑出现,留下一个箭洞。 长鞭足有四五米长,拖拉在地上,身披着千机球变化披风的陶寒和何雨虽然狼狈不堪,但是看样子应该还可以撑上一轮。 听到里面那种金属碰撞的声音,马背上的刘将军有些不耐烦了,从箭篓里抽出一支箭,弓开满月,这一箭竟然射穿墙壁,直接将挥鞭的女子钉在墙上! “寒妹!” 女子都没有合上眼睛,正要冲过去的何雨稍一分心,千机球没能变化过来,男子瞬间就成了一头“刺猬”,栽倒在女子前方。 “浪费了我上千支箭,真是心疼。” 要不是因为这城隍庙阻挡,恐怕马蹄一踏,那几个人就已经死了,心生不悦,刘岩瞄准城隍庙中心位置,心生不悦之中,大弓拉满,弓弦一响,箭矢再度破空而去。 一箭穿透墙体,去势不减,直奔着大殿神像,像是要发泄主人的怒火,这道破空声中似乎有人在怒吼,要让这座碍眼的城隍庙供奉之神蹦碎当场。 因为身材矮小,所以范仕翘起脚才能握住这支箭矢。 挡在神像之前,握着这支不再旋转的箭矢,老者摇头道:“现在的人啊,冤有头,债有主,你朝别人发泄怒火干什么?再说人家是庇护一方的城隍爷,这么做,多损阴德啊。” 然后这个自自语的老者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屋顶,他笑道:“年轻人,你说对不对?” 董难刹那之间全身真气流动加快,如长河奔流。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出拳所为何? 没有听见神像碎裂的声音,刘岩缓缓放下大弓,铁甲银盔,让他看起来比地上的白雪还要让人感到寒冷。 镇西城的郡守是个窝囊废,作为这里的将军,出身刘氏的他拥有着莫大权利,可以说生杀予夺,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麾下有三千兵马,刘岩心里从来都对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嗤之以鼻,就算是南信国第一人,国师文秋也做不到千人敌,在这南信国的镇西城里,难道有人能? 坐下战马嘶咈,刘岩冷笑一声,指着墙壁上箭矢大小的洞口,“射!” 城隍庙殿里没有动静,坐在横梁上,董难心惊归心惊,但谁知道老者是不是在试探诈人? “年轻人,你这可真是坐上旁观,在上面看了这么久,不下来活动活动?” 将射进来的这支剑在手里把玩,范仕笑道:“年轻人就是火力旺,大冬天的,穿的这么单薄,老了可是要落下病根的。” 看来他是真的发现自己了,董难想了想,从横梁上一侧身,然后稳稳的落在地上。 “静而无声,动则有力,心气合一,不错。” 范仕打量着董难,问道:“镇西城本地人?” 只听外面那群人叫里面这个老者为范老魔,董难也不知道老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没有放松警惕,也没有默不作声,少年平常道:“离南镇人士。” “离南镇?是那个两不管的地方?” 范仕笑道:“如此说来,你我到算是半个老乡,年轻人,你来这里干什么?” 老者问话的语气跟街头巷角的邻居没有什么两样,董难回答道:“回家。” “回家好呀。” 注意到外面续箭待发,董难扭过头,“可是看来我倒是卷进了糟心事之中,回家难呀。” “是有些难,外面有一千兵马,远处还有几百人左右的骑队正在朝这边汇合,你想要离开这里,难喽。” 在老者说完这句话,董难的神识之中才出现一队向这边策马赶来的铁骑,刚才横梁已经将他的身体完全遮蔽住,按理说他是不应该被发现的。 董难对老者问道:“你是炼气士?” 拇指擦蹭着箭头,范仕笑道:“炼气士?我可不是,我就是一个只会打拳动粗的粗人罢了。” 董难疑惑道:“不是炼气士?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在横梁之上,他的气息已经内敛到极致,老者是绝不可能发现他的。 原来少年是因为一个才怀疑他是炼气士,范仕大笑道:“我确实不是炼气士,至于怎么发现的你,老夫虽然是一个习武的粗人,但是横梁之上那种灿如皎月的拳意,我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 “可惜啊,要不是不是时候,老夫真想与你切磋一下。” 这个少年应该是误打误撞凑巧进来的,范仕有些遗憾,要不是外面还有千军万马,他真想跟这个拳意惊人的少年打上一场,过过瘾。 “咦?”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像是呆住了一样,仿佛是老僧参禅,一动不动。 董难身上的拳意一时强,一时弱,好像在纠结,又好像面临着岔路口。 与满是叹惋的老者相比,董难心湖由一开始的泛起涟漪变成现在的剧烈波动,在落叶宗里也好,神通楼中也罢,本就轻武夫的落叶宗没有什么关于武夫的过多记载,少年只知道武夫境界与一些拳法练体招式,但是现在听了范仕的话,他眼前一亮。 只重于招式战力,他反而忽视了最重要的意,意境,才是武夫最为重要的! 但是有想法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正在董难陷入冥思苦想,有汗珠从脸上滑落的时候,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直达心湖。 “我辈武夫,不可轻意而重式,意起则拳生,意从何生?意从心生,意从感生,沉心蓄意,叩问本心,你出拳为何?!” “你出拳为何?” 像是石头咚咚咚的砸进潭水里,随着声音在心湖之上回荡,董难心中不断低语。 “出拳为何?我出拳为何?为何?” 少年身上气势一下子升腾起来,从小就一直在过苦日子,受别人的白眼和厌恶,遇到过那么多不公平的事,他出拳,就是想要变的强大,想要在遇到不公平事情的时候,能够有能力解决。 眼前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范仕诧异道:“没想清楚?” 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势,董难抱拳道:“多谢前辈提醒,我想明白了。” “既然想明白了,那你出拳为何?” “我出拳,为了不出拳。” 这次换到范仕心湖激荡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老者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大踏步走向殿门口。 “前辈,斗胆问一句,你出拳为何?” “我?我跟你不一样。” 曾经的十魔之首,无敌于镇西城的老者就像是一堵高山,迎上那些从墙洞里射出来的飞箭,大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出拳,为了让那些出拳人出不了拳!” 手里的那只箭矢一个旋转,老者扬臂一挥,飞箭势如破竹,穿破一支又一支的箭矢,刚下令射箭的刘岩眼睛一缩,还没有让他反应,就直接被这道穿过箭矢,透过墙壁,被这支先前从他手里射出去的飞箭钉住肩膀带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师傅,我们还在这里看什么呀?” 背着药筐,清早跟师傅出来一起上山采药的少年望着山下,“到底是要对付谁呀,这么大的阵仗,这足有上千人吧?” 在城隍城远处的一座山峰上,有一名同样背着一个药筐的男子紧皱眉头,没有想到那九个竟然跟刘岩勾结在一起,打着这样的主意,男子背后挖草的锄头竟然不停的颤动。 “师傅,你要出手吗?” 少年眼中冒着星星,他这个师傅可了不得,在他心中,师傅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巴不得师傅现在就冲下山,以后江湖上就有着千人敌的传说,作为他的徒弟,自己多有面子呀。 虽然同为十魔,但是男子只在江湖,跟官府之间有一道明确的界限,江湖事,江湖了,向韩元这样的所作所为,男子十分不齿。 摇了摇头,男子藏在袖子里的手掌抽出,继续前行。 “师傅,不出手了?” 少年有些失了兴致,跟在男子背后,闷闷不乐。 “傻徒儿,师傅不是万能的,下面那些人,我打不赢的。” “啊?” 少年更加难受了,几乎都要走不动道。 “怎么了?觉得师傅给你丢人了?” 少年想了想,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那为什么不高兴?” 有时候回去逛逛的城隍庙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少年愁苦道:“师傅你打不过,我不觉得丢人,顶多感觉有些失落,因为我觉得师傅你是无所不能的。” 男子摸了摸少年的头,“那你这样是因为?” 少年叹息道:“连师傅你都说打不过,那庙里被围住的人岂不是必死无疑了,哎。” 原来徒弟是在替别人操心,男子伸手将少年的头顶揉的乱七八糟的,然后眺望着山下,感受道那逐渐显现在城隍庙中的惊人气势,复杂道:“师傅打不过,别人可就未必了。” 还好身上的这服锁子甲是刘氏从一座仙家府邸上求来了,赏赐给他,这么多年征战南北,上面都没有一丝痕迹,没有想到今天竟然被人击出一个箭坑! 肩骨已经碎裂,刘岩喝退上前搀扶的左右,咬了咬牙齿,怒道:“给我踏平这里!” 刚才的箭矢,相信韩元一定能够接下,但是很显然对方并没有那么做,刘岩有些恼火,及时改变了命令,“韩元,既然是双方合作,那你们就拿出点诚意,去杀了那个老不死的,我大军给你们从旁协助。” 筹划了这一切的韩元淡笑一声没有问题,然后对站在最前方的几道人影说道:“各位,刘将军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事成与否,就在今日,切莫藏技,以免自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一开始听到韩元的计划,他们觉得有八成的可能,那么在真正跟范仕隔着一面墙的时候,他们就觉得只有六成的胜算,有着刘岩的大军,他们才稍稍心安,在里面的郑苑以及何雨陶寒夫妇死后,这群人已经有几个心里在打退堂鼓,毕竟与无敌的拳法相比,还是活着更加重要,但是现在,如果临阵脱逃,恐怕他们不会死在范仕手里,但是一定会死在韩元和刘岩手上!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富贵险中求,拼上一拼了。 身形一动,罗纱裙随风摆动,看呆了不少身后的士卒,率先跃进城隍庙的,竟然是那名风姿绰约的女子! 满脸是胡茬的汉子身上的锁链向上一甩,肩膀上的矮小汉子瞬间就踏上去,站在墙上,然后双臂一拉,硬生生的将大汉拉进墙内。 带着青面獠牙面具,仅次于韩元之后的段虹生竟然是迈步向前,打开大门,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号称破甲铁斧,背后背着一把开天大斧的竟然不是粗壮的汉子,而是一名病恹恹的男子,但是行事却极为刚猛霸道,竟然是一个侧肩撞在墙上,破墙而进。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章 城隍庙里一人战十魔 城隍庙里,大战一触即发。 在镇西城里让人闻风丧胆的五魔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调整气势,跟站在大殿之上的老者对峙。 谁也不是傻子,先冲上去,很可能就死了,他们可不愿意做给别人铺路的好事,为别人的获利添砖加瓦。 穿着罗纱裙,气质不俗,身为十魔,却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感觉的女子舔了舔嘴唇,缓解面前老者带给她的那种压抑。 动静最大,撞开墙壁冲进来的铁宣花眼神如同恶狼一样凶狠,但是身体却像木桩一样杵在那,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浑身的肌肉都在颤动,仿佛在跟什么东西较着劲。 矮小的侏儒男子虽然单打独斗不是特别出众,但是他的一身轻功,在十魔中都是佼佼者,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以往靠着惊人速度取胜的他,现在却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站在城隍庙围墙之上一动不动。 身上的锁链传出崩碎的声音,每一道声音过后,乱射的铁块就会将满脸胡茬的大汉身上抽出一道白痕,让这位跟侏儒男子相互配合作战的大汉苦不堪,不停闷哼。 段虹生脸上带着的青面獠牙盔甲中间有一道碎裂的缝隙,而且越来越大,似乎有人对面具下的长相挺感兴趣,想要看上一看。 不过跟那四魔相比,仅在十魔之首和韩元之下的段虹生却是要强出太多了,他竟然硬生生的挣开这种压抑欲绝的气场,然后向左微微转动,望向老者后面的董难。 这个粗布衣衫的少年是谁? 见到带着面具的男子还敢分心他顾,沉气屏息的老者哼了一声,下方的五个人这才得以大口喘息,恢复行动。 在老者不吐出这口气之前,他们感觉天地都在缩紧,压缩一切,没有了空气,没有了呼吸,挤压肉身,让他们动弹不得。 目中露出骇然之色,罗纱裙在这短短几息之间已经被汗水浸透,头发贴在脸上,女子仿佛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浑身颤抖。 开天大斧上散发着锋利的冷芒,铁宣花握紧斧柄,甚至虎口都因用力过大而裂开,但是他犹不觉得疼,反而握的更紧,因为只有握住这把大斧,才能让他感觉到有一点底气,不至于刚进来就落荒而逃。 扶了扶出现一道裂痕的面具,衣袖里有两把匕首,正反两面各刻着一行小字,每一个字迹上都闪烁着寒光。 面前的老者不愧是曾经无敌于镇西城之人,在胡茬大汉将身上仅剩的一条乌金色锁链抻直,打算跟侏儒男子形成掎角之势,共同对敌的时候,有一道拳光从他头顶擦过! 站在城隍庙围墙上的,轻功一流,能在百米之内躲开暗器飞箭的侏儒男子惨叫一声,拳罡在身上炸开,如飓风一般,刹那间撕碎他的四肢百脉。 看到男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围墙上倒下去,范仕这才收回拳头,站在大殿之上,俯视着下方众人。 老者率先对侏儒男子出拳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的站位需要让老者仰头,而老者,恰恰最不愿意仰视别人。 城隍庙外,韩元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从围墙上掉下来的尸体就砸在他的面前,虽然是排行十魔末尾,但是连一拳都挨不住? 需要重新计算一下老者的战力,但是听到身后的马蹄声,韩元重新恢复淡然。 这里有千人规模的队伍,再加上这刚刚赶来的三百骑兵,就算范仕功夫再高,又能怎么样? 给他一双翅膀,他今天也别想飞出城隍庙! “刘将军,范老魔的实力有目共睹,单靠里面那几位,恐怕是拿不下他,马上天就要亮了,咱们节省一点时间,我看将军可以派兵围攻了。” 里面那几个人的生与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刘岩心中巴不得他们都死了才好,但是韩元说的没错,这个范仕是有点本事,要是放任着不管,等里面那几个人死了,他要吃下老者,只会随时损失更多的麾下,这些披甲上阵的士兵,可都是他一点一点攒下来的,是他立足这里还有以后发展的根本,他可不想损失惨重。 孰轻孰重还是分的清楚的,重新坐在马背上的刘岩挥鞭高喝道:“骑兵先冲,步兵跟上,弓弩手伺机放箭,配合里面那几个人,杀了那个老头!” 在南信国国师文秋主持朝政后,已经是重文轻武,重视文人墨客,让一股书香之风在南信国吹起,所以骑兵在南信国已经很少见,更别说全副武装,披着铁甲的骑兵了,而刘岩麾下的这支骑兵队伍,连战马都穿上铁甲,可见他投入之大,付出心血之多。 得到刘岩的命令,马蹄声一响,有几十个骑马双腿一夹马肚子,向着城隍庙的大门冲过去。 绕过那些按兵不动的剩余骑兵,有一批步兵站在城隍庙的围墙下,撅地开挖,准备给骑兵开辟出一条道路。 城隍庙的大门宽敞的足够让三只马匹一齐冲进来,董难注意到前方老者的动作,老者只是耸了耸肩,那三个当前冲进来的骑兵就人仰马翻,摔个灰头土脸,血流满面。 “听说武夫不靠外力,不借天地,不借外力,修己身,炼无敌,但是我不这么想。” 范仕缓缓道:“虽然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是不是对的,但是这才是我走的武道。” 握紧拳头,天地似乎随着老者的动作的震动,范仕再度挥出一拳,不见拳罡起,但是随后冲进来的铁骑身上铁甲却满是拳头痕迹。 “吾拳如令,令起,天地随吾舞!” 都说无敌镇西城的范老魔意外得到了一部拳谱,所以所向披靡,但这其中真相,其实只有范仕自己知道。 他根本就没有没什么能让人学完天下无敌的拳法,他的拳法,全都是在当初卖炭时候尝尽人生苦楚而自悟出来的,之所以要传出话去,说拥有一部拳法,全是老者想要用着“钓鱼”,看看究竟是谁有胆子和贪念来他这里拿拳谱。 铁骑根本冲不进去,还没等闯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拳罡打的翻倒昏厥,看不清拳从何处而来,但是拳却无处不在! “各位,压住他的气势,不可让他再蓄养气势了!” 段虹生怒喝一身,在这样由着老者出拳下去,养成那种无敌之势,恐怕就算今天能拿下他,他们这几个人也都得死在这里! 拳谱还没有得到,而且范仕纵横镇西城这么多年,死在他手上的人多的数不过来,同样,老者也得到无数的战利品,不然为何刘岩加入进来,对执掌兵马的男子来说,拳谱根本不是必要之物,那些被老者藏起来的东西,才是他势在必得的! 跟刘岩一样,段虹生虽然对拳谱有意向,但是绝得没有要为之付命的打算,真正让他动心不惜冒着危险来到这里的,就是老者这么多年得到的战利品。 练成了拳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死? 一只匕首突然从段虹生袖中坠下,上面刻着“山青水艳”四个小字,被他轻手一推,然后便化作一道虹光,直奔正在出拳的范仕而去。 出生之时屋外有虹光现世,所以取名为虹生的男子不负期望,曾经侥幸得到一本孤书残篇,从中学的一手飞刀之术,能操纵飞刀百米内取人首级,从无失手。 紧随着这柄名为“山青水艳”的匕首飞刃,第二道虹光从段虹生袖中射出,隐隐之间有野兽咆哮的声音从中传出,刻着“虎啸狼嚎”的飞刃明明晚了一步,但是却紧追直上,在“山青水艳”之前就已经来到范仕面前。 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衣衫浸湿的女子拨了拨贴在脸上的头发,双指掐诀,用力一跺脚,竟然是有跟她一模一样的女子从面前的虚空中走出,一步即是三丈外,两步就已经来到范仕面前! 跟他一起共事多年的侏儒男子就这么死了,满脸胡茬的大汉心有悲戚,怒吼一声拿命来,从绷紧的锁链中掉出如漆状的粘液,张口一吞,大汉就像从泥沼里走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都是泥巴,狂奔而去,脚下的大地变成泥沼,他穿行其中,如履平地。 开天大斧一侧,寒芒耀人眼目,铁宣花猛然一跃,足足有三人多高,不给老者腾挪的空档,要一斧劈烂他的脑袋! 城隍庙的围墙很快就被步兵拆掉,太阳已经快要出来了,眼前满是刺眼的铁甲银光,耳畔不时有箭矢飞过,身陷重围,范仕竟然是哈哈大笑起来。 “当年的十魔,虽然不怎么济事,但是跟你们相比,真是强太多了,你们这几只小虫,太弱!” 老者只是一皱眉头,直奔他眉心而来的“虎啸狼嚎”瞬间被压了下去,从眉心到脚底,滑到老者脚下,被一脚踩住! 出手夹住“山青水艳”,往冲过来的女子眉心上一按,范仕另一只手高举一抬,握在斧柄上方一寸,在铁宣花的震惊中,冷声一笑,竟然是抓着男子的头,将他放进虚幻的女子身体里! 听到远处女子的痛苦哼声,范仕不屑一笑,然后一脚将同样惨叫的男子踢开,握着夺来的开天大斧,老者脚步一踏,奋力向前一挥!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城隍庙里无泥泞!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零一章 老者出拳少年看 拳起天地动。 董难脑子里不停的闪过刚才范仕出拳的动作,老者的全招看似平淡无奇,但是其拳术之妙,董难相信就算是化实境的叶澈师叔也比不上,甚至在出拳时老者给他的感觉,甚至还要在叶澈师叔之上! 但是无论怎么观察,老者都只是一个半只脚跨进聚气境的武夫,这让董难觉得甚是奇怪,如果老者真只是聚气境,那么靠着这种拳意,他几乎超过了化实境的武夫,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不知道吞服下什么东西,变得跟泥人一样的胡茬汉子已经被老者一斧劈开,两柄有名字的匕首一个被老者踩在脚下,一个正在铁宣花和女子重合身体的眉心,段虹生头顶有冷汗流出,而唤出一道长相无二分身的女子则是扶着眉心,不停的痛苦呻吟。 两三招之内,伤了十魔中的三个人,还杀了一个人,饶是经历过不少战斗的将士也有些胆寒,包围着老者的队伍开始有了后退的迹象! “不许退!” 注意到有些人脚步向后,刘岩勃然大怒,抽出鞘中剑,大喝道:“后退者死!” 别看刘岩高傲自负,但是其实男子心很细,在决定出手之前,刘岩就已经从各种途径打听范仕,估摸出老者的实力,知道老者很强,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强,刘岩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还面不改色的韩元,“如果你们只会上去送死,那就别去了,乱我军心,耽误大事!” 从开始到现在,一共才死了这么些人,刘完全可以接受,但是要是被老者吓住,让这群人产生了怯意,那么可就糟了! 事已至此,掌军多年的刘岩声音如雷,传遍四周,“军令如山,范仕乃是罪大恶极之魔头,凡是阻拦住范仕脚步者,赏金百两,凡是给范仕造成伤势者,黄金千两,官升三级,凡是让范仕重伤者,黄金万两!不管是谁,取范仕首级者,与我为兄弟!” 人群中不断有咽口水的声音出现,虽然老者的表现让很多人都心生退意,但是听到刘岩现在许下的承诺封赏,不少人心中的念头又变了,不像是那几个人跟老者厮杀,他们可是一起向前冲,混迹在队伍中,趁着老者不注意,来上一刀,那就是下半辈子不愁啊,要是运气好,砍的多了,那就是飞黄腾达了,而且这么多人,今天这个老头真是插翅难逃,万一运气好捡了人头,那可真是一步青云,脱凡出尘了,跟南信国刘氏的刘岩将军做兄弟,那不就等于是拜入刘氏了?想到这,不少人已经眼中冒光,死死的盯着面对着千军万马的老者。 包围着老者的队伍没有在后退,韩元笑道:“刘将军真是治军有方,在下佩服。” 对于这样恭维的话已经听得恶心,刘岩声音发冷,“韩元,你是打算就这么站着得到那份属于你的份额?” 听出了刘岩的不悦,韩元笑道:“刘将军不要着急,我出手之时,就是那老魔受命之际。” “好,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什么都没做,我的将士杀了范仕,那么到最后,你什么东西都拿不走!” 刘岩低头问道:“你有意见吗?” 四周的骑兵目光都随着刘岩一起扫过来,韩元欠身道:“将军放心,出多少力得多少收成,我没有意见。” 心里还是算不清楚韩元究竟在想什么,但是刘岩连里面那个正在跟上百个人交战的范仕都能杀,会怕他一个不如范仕的韩元? 注意到那边的战况,刘岩挥手喝道:“杀了他,然后把他的手脚都砍下来!” 说的轻松,前方的兄弟们不断地翻飞起舞,向前冲的步兵有的还没有到老者身前,就被前面被打飞的人砸倒,一时间之间围上前的将士又不少是被同伴践踏而伤。 四面八方全都是人冲过来,在大殿之外不断出拳的范仕打的热血澎湃,所幸一跃而下,主动迎上了这群悍不畏死的人。 老者手臂一抬,夹住刺过来的几只长矛,然后用力一折,在断裂声响起后,他大喝一声,转身一动,矛头被他转出,将后面几个趁机冲上前的人搠倒,然后踏着他们的身体,隔着头盔,一脚踢碎一个人头盖骨。 终于看到老者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早就做好准备,全心瞄准的弓弩手撒开手,箭矢像是一张黑布,将老者覆盖在下,不让他跃起。 都没有用罡气抵挡,倒退回来的范仕干脆一把抓住一个正对着他一刀捅来男子,然后把他举过头顶,一边抵挡着箭雨,一边大步向前,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有了人帮忙牵制,那么就方便出手多了,段虹生取出一柄藏在内侧的匕首,只见上面精光闪烁,一看就不是凡物。 这支匕首乃是他按照那本残书孤本打造出来的暗杀之物,削铁如泥,就是凭着它,他才能得以位列十魔第三,纵横镇西城,他本来是打算将这个作为压箱底的东西,等到老者死了,靠着它获得更多的分成,但是没有想到老者竟然这么强,让他不得不改变计划,提前亮出底牌! “山青水艳,虎啸狼嚎,飞刀过处,见血无数!” 这次跟先前不一样,口中像是在吟唱什么咒语,段虹生面前的匕首竟然自动,嗖的一声,从男子手里飞出去,绕过包围着老者的步兵,无声无息之间,在范仕的后脑出现。 就在段虹生以为大事得成的时候,老者突然弯下腰,拳罡骤起,一把握住这柄隐藏极深的匕首! “暗中伤人的事,老夫最为不齿,这把匕首不错,还你!” 长虹起,段虹生转头呆呆的看着穿透一排铁甲士卒,然后在他心口留下一个洞的匕首,惨笑道:“因虹生,因虹死。” 自始至终,男子脸上的青面獠牙面具也没有掉下,随着段虹生朝前倒下去,镇西城的十魔已经只剩下四个。 不过在不断向前猛冲的人潮中,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已经倒下的人,铁甲相互摩擦,刘岩麾下的这群人奋勇向前。 只要拖住老者,那就是黄金百两! 反手一刀将段虹生杀掉,现在的镇西城十魔,没有一个能让老者放在眼里的,可能只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十魔之首让老者有些琢磨不透罢了。 前方倒了一串的位置重新被人填上,范仕双臂夹住不怕死,冲上前的两个愣头青,重操旧业,像是推着卖炭车一样,压的他们上身抬不起来。老者卖了半辈子炭,这一身功夫都是在卖炭中悟出来的,把腋下的两个兵士当成车把,拳劲为车,老者推着他们,在这里横冲直撞。 放眼望去,城隍庙四周全是人,甚至已经有不少人特意绕到后方,在范仕背后伺机而动,准备着对老者下阴手。 可能是军令如山,或者说是这群人不愿意节外生枝,这群人眼睛里只有范仕,竟然没有一个人对董难出手,仿佛站在这里的少年不存在一样。 暂时平安的董难望着下方如入无人之境的老者,眼中露出担忧之色。 虽然现在看起来范仕勇猛无敌,势不可挡,但是董难清楚的知道,老者提着的一口气,一直没有换过! 人死气断,人全凭一口气吊着,炼气士和武夫也不例外,体内的真气是否绵长,就意味着跟人交手能多持久,后劲足不足。 现在范仕一鼓作气,还是靠着那一口气在支撑,没有换气,董难知道可能不是老者不换,而是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换! 虽然换气的间隙很短,只需要那几息的时间,但是就是这么点时间,往往就是见证输赢胜负的时候,一旦在换气过程中被如潮水一样的铁甲扑上来,那口气提不上来不说,恐怕他范仕真就要被群蚁噬象,死在这里了。更新最快s..sm.. 少年把目光投向更远处,站在万军丛中,距离刘岩不远的男子从来都没有动弹过一下,不管是十魔身死还是老者纵横无敌,他脸上都没有什么过于惊讶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只不过董难注意到,男子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范仕身上,而且嘴唇轻动。 散出神识,董难眼神一凝,他终于听清了男子在说什么 “十九息,二十息,二十一息……” 韩元竟然一直计算着范仕的换气时间! 想来只要抓到范仕换气的那个瞬间,韩元就会果断出手,让老者陷入必死的危机局面。 虽然没有弄清所有事情,但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董难也算瞧出了个大概,神识笼罩着正一拳将一片士兵击倒,正在大展神威的老者。 “前辈,你最好在换气之前退出足够的距离,现在人太多,他们不会给你换气的机会的,而且外面还有一个人在算计着你的换气时间,一旦被他抓到空隙,那后果可就糟了。” 要不是少年出声,厮杀正酣的范仕还以为董难已经离开这里了,没有想要素未平生的少年会好心提醒他,老者强行压下眼中的杀机,大笑道:“算计老夫的换气时间?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算计的出来!” 董难是以神识传音对范仕说,而老者则是大笑着说出来,听到这句话,嘴唇不断轻动的韩元目光凝重,在他的前方,有大片的士兵被人打得高高飞起,大地震颤,有人向这边狂奔而来! “就是你在算计老夫?” 不断逼近的人影声音如雷,一字一句落在韩元耳中,让他心神震荡。 拳头打在铁甲之上,范仕像是在弹奏一曲激动人心的歌谣,在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老者望着银甲森严,如铁墙一般横亘在面前的铁骑,哑然一笑。 脚步不停,其实老者的这一口气早就到了极限,只不过现在是不断在突破自己,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要是他停下来换气,不光出现空当不说,这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很可能就会消散,不愿意这样,矮小的老者大袖一甩,冲过来的铁骑连人带马直接被抽的砸在三丈之外。 “杀了这个老匹夫!” 铁骑上的士兵挺起长枪,训练有素,骑术过人,吸取了前车之鉴,在即将冲到老者面前时,马背上的铁甲男子使劲一勒缰绳,胯下战马立刻停步,高高抬起前蹄,在尘土弥漫之中,男子枪出如龙,随着马蹄落下,向着下方一挺。 没有那种刺入肌肤的血肉之感,长枪仿佛还在空中,正在男子疑惑的时候,他坐下这头战马突然哀叫起来。 灰尘慢慢散去,所有包围住老者的士兵都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 战马落下的前蹄被人抓住,矮小的老者就双掌就抵在马蹄之下,男子只听见老者抬头向上大喝一声,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声怒吼将马背上的男子吼晕,范仕双手一用力,这匹战马就在半空中旋转了一圈,之后轰然砸在地上。 注意到老者仍然没有换出那口气,韩元有些坐不住了,他和老者之间现在有一道铁骑之强,但是被老者盯上的他仍然是觉得有些心慌。 “韩元,再不拿出一点本事,本将军就要好好想想你到底有没有资格跟我共享分成了。” 每一个铁骑都要消耗大量的金银来培养,光是那些战马,都是他花费很多钱财,打点那些老头子,费劲力气从他们手里抠出来的,正因为花费的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刘岩才会跟韩元合作,打上了范仕手里战利品的主意。 现在韩元除了叫来了几个十魔,他本人就没有出力过,而自己的麾下确实死伤不少,尤其是死的那几十个骑兵,让刘岩有些心疼。 “分散两侧,留出位置,伺机待命!” 得到刘岩的命令后,范仕面前的几十只骑兵开始策马在老者周围驰骋,给老者身边留出一块空位。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零二章 韩家有罪 失去了开天大斧,“撞进”女子虚幻身体里的铁宣花双手插进地面里,正在不断地嘶嚎着,发出痛苦的叫声。 肉眼可见,跟铁宣花重合在一起的虚幻女子身外正不断冒着白烟,跟燃烧的烟火一样,就差没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就像是被人从头上泼下一盘冷水,召唤出这具分身,女子现在的状态十分难受,这具由地下腐蚀气体变幻而成的分身只能选择一次目标,然后不能再换,先前她施法选择的是范仕,却没有想到被老者躲了过去,反而是把铁宣花塞了进去,导致她遭到反噬,苦不堪。 来到这里的十魔,进入城隍庙中的俊俏公子郑苑,鸳鸯眷侣何雨、陶寒。 共同对敌的侏儒男子,胡茬大汉。 袖中有双币,甚至腰间有一柄最为锋芒夺目的匕首还没来得及亮出寒光的青面獠牙男子。 十去其六,这些人都死在了这里,现在只剩下痛苦挣扎的女子和铁宣花,还有现在层层铁骑之后的自己,韩元望着站在包围圈中的老者,脸上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郑苑他们的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至于这些归属于刘岩麾下的士兵,死活就更跟他没有关系了,今天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一定要让这个矮小的老者死在这里,而且是粉身碎骨,死的不能再死! “刘将军,他现在强行不换气,虽然气势走到巅峰,但是也说明了早晚要掉下来,只要等他一换气,那他必死无疑!” “韩元,道理我都懂,但是我想知道,你做了什么?” 肩膀剧痛,但是刘岩却面不改色,“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那几个三脚猫的兄弟们研究商量的,但是在我这里,如果什么也不做,想凭着几句话就得到分成,这是行不通的。” “刘将军放心,我自然不会站在这里坐享其成,请将军吩咐骑兵左右横冲,我随后就动手。” 有这么多兵马在这,刘岩虽然震惊范仕之强,但是倒并不担心拿不下他,只不过是担心拿下老者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多,现在韩元竟然已经说要出手,刘岩当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吝啬那几个骑兵,如果把老者拿下,老者身上的那些东西,可是连他都眼红的一笔财物。 在刘岩身后,骑在一头赤血烈马背上的将士一吹口哨,包围住范仕的骑兵立刻按照命令,驾马横冲,不求撞到老者,只求迷乱老者的双眼。 其实这些骑兵根本就不能起到什么迷惑的作用,不同与炼气士的神识,武夫修己身,肉身的直觉不比神识差,甚至在近距离还要更胜一筹,所以对范仕而,在他面前胡乱横冲的骑兵根本就是摆设。 但是老者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一直强撑着不换气的他在尘土弥漫中,突然双脚一踏,身体一个后翻,在翻转的半空中,向下递出一拳! 从脚下破土而出的男子被这一拳打了一个粉碎,一道道轻烟跟泥土一起消落在地,让这里变得烟雾朦胧。 双脚还没有落在地上,范仕的头顶之上有着呼啸的风声,脑后一凉,老者不慌不忙,竟然抬头悍然一撞,根本不在乎对方手里是不是有着什么锋利尖锐的兵器。 这道人影还不如刚才破土而出的男子,被老者抬头一撞,就彻底消散在半空,然后注意到随后从急速从正前冲过来的男子,董难不由得为范仕捏了一把汗。 一环扣一环,从老者脚下破土而出的男子只是一个不具备多少攻击的佯攻之人,而从天上而降,看似是真正的杀招,具备收尾能力之人更是一个彻底的虚身,用来迷惑老者的注意力,真正要置老者于死地的,恰恰是从正面做最后进攻的这个男子。 “好一招迷惑手法。” 董难自付,就算是他,面对着韩元这样的攻击,就算不会身死,也会受伤不轻,倒不是说男子如何厉害,而是男子的作战技巧具有欺诈性,让人防不胜防。 抓住了范仕的空档,在老者还未彻底落地之前,已经幻化出两次攻击,做着致命一击的韩元狞笑一声,“老贼当死!” 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这一拳之上,只见韩元的拳仿佛被擦亮的寒铁一样,晃出亮眼的寒芒,让人心惊胆颤,他相信只要这拳打在老者身上,一定能让这个他二十多年来日日夜夜恨之入骨的老者打个通透! 只不过很可惜,看似必定要中这一拳的老者竟然在空中蹬了蹬脚,就跟踩在地面上没有什么两样,竟然在关键时刻挪开了身位,让韩元扑了一个空。 与此同时,老者双掌如钩,向下一探,从天而降,就像那捕捉猎物的苍鹰,伸出它的利爪,在捕杀着它注视已久的猎物。 连换气都没有换,就只是靠着这一口气,竟然能撑这么久,韩元心中惊怒皆有,面对着范仕的这一抓,他猛然跺脚三次,然后有两道人影凭空出现在他身后,走进他的身体中,好像拥有了力量,身体上不时出现涣散人影的韩元大喝一声,拳劲刚猛,与范仕硬碰硬了一下。 韩元的脚下刹那间出现裂纹,并且塌陷了约有一寸,范仕飘然跃下,脚步并没有后退,皱眉道:“断山拳,你是镇西城韩家的人?” 董难不太了解镇西城,不知道老者是在说什么,但是坐在马背上的刘岩听了老者发问,顿时瞪大眼睛,将视线投在韩元身上。 怪不得。 怪不得韩元策划要杀范仕,原来他竟然是镇西城韩家的人! 来到这里大约有十几年左右,刘岩刚好避过了镇西城最腥风血雨的时候,那个时候镇西城还没有驻城守军,当初的韩家作为镇西城中最大,实力最强的势力,可以说就是镇西城的皇帝,掌握这座有着数万人口的城池,就连郡守见到韩家弟子,也要卑躬屈膝的问一声好,不然有郡守的命,但是有没有当郡守的命,那可就不好说了。 然而就是拥有着这样实力的韩家,却在一个月光明亮的晚上,被人灭了满门,没有人知道是谁出的手,只有一串用鲜血为墨的大字写在韩家的高墙之上。 “作恶多端,因果报应。” 这八个大字写的一点都不差,本来是一桩惊天的惨案,但是从镇西城人们的反应来看,就可以知道韩家平时到底做的有多过分。官府没有接受这桩悬案,选择了不了了之,据说郡守府在韩家出事后连这摆了三场大宴,一场接一场,不管是达官显贵也好,还是普通百姓也好,先到先坐,不分贵贱,直到喝的年岁已高,平时都不喝酒的郡守老爷喝的不省人事,这才散场,宾客尽欢。 连郡守府都这样,更不用说那些平日里深受韩家欺负的那些百姓了,家家户户都像是过年吃饺子一样,热闹非凡,有人甚至趁着黑夜,在外面偷摸的放起了炮仗,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叫骂吵闹,反而在听到了这连串的炮仗身后,脸上愈发写满了高兴。 “怎么了,范大侠,现在才认出我来?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当年之事呢!” 在老者的一抓之下,韩元身上的一道虚影散去,他满脸狰狞,望着当初这个杀了他整整一家的老者。 当初也是大约是这个距离,尚且年幼的他看到一拳将至亲打死的老者一步步向他走来,他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心中没有愤怒,只有恐慌,那种来源于生命本身对于存在的渴望。 吓得已经尿了裤子,却发现老者只是盯着他看了眼,旋即就转身离去,偌大的韩家除了满地尸体外,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这才悲愤的嚎啕大哭起来,并且发誓要替这些人报仇,一定要杀了这个老者! 这么多年过去,原来在这么近的距离面对老者,他依然有些恐惧,不过这种恐惧很快就消散掉,望着十几年来日思夜想,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血海仇人,韩元现在的表情就像是一头野兽,在注视着他的猎物,只等时机一到,就填腹充饥,饱餐一顿。 “你是当年我放过得那个孩子?” 他今天能够无敌于镇西城,其实韩家功不可没,二十几年前,老者只是一个体格健壮一点的卖炭人,靠着卖炭的那点微薄收入,来勉强的维持家用,不至于饿死一家老小,只可惜有一天雪天路滑,因为一不小心,拉炭的车没有停住,滑了出去,在撞上一个小孩子的时候,见到炭车滑下去,拼了命往前跑的他用尽全力,改变了炭车的方向,没有让前方受惊失措的小孩子受到伤害,但是,他却因此闯下了弥天大祸。 没有再撞到人,炭车撞在了墙壁上,但是车上的碎炭在碰撞中震出车外,不小心弄脏了路过的女子身上。 如果说是一般达官显贵人家的跋扈子弟,说不定也就是抽打他几下就算了,弄脏了别人的衣服,他也认了,但是偏偏不巧,雪白长袍上有了污点的女子,是韩家之人,于是那天,在寒冬雪地里,他的一家老小都被人拎了出来,跪在地上,给女子叩头认错,那天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他不断恳求中,女子没有谅解他,直到他的已经年迈的母亲因为寒冷冻死在雪地里,觉得不吉利,女子这才给了他一脚,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 悲痛欲绝的他抱着至亲在雪地中嚎啕大哭,然而还来不及下葬,他本就虚弱的妻子和孩子就因为伤寒而死,几日之间,他哭的没有一滴眼泪,整天对着雪地发呆。 韩家势大,报官也没用,心如死灰的他心中燃起了熊熊火焰,重新推起了炭车,他出门继续卖炭赚钱,为了安葬他的亲人,为了让他能活下去。 他不能死,因为韩家还没有亡,他的公道还没有讨。更新最快s..sm.. 期间倒也是遇到了一些贵人,愿意仗义出手,只不过一听说是韩家,一个个都作鸟兽散,求人不如求己,既然谁都不管,谁也都管不了,那么他只能靠自己。 所以在卖炭的闲暇之余,他都会练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通过看别人学到的,有通过地摊上商贩贩卖的杂书中看到的,有自己胡乱想到的,总之只要是他知道的,他都练,所以在几年之后,没有经过一场实战的他踏上了韩家大门。 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这么多年深入了解下来,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着罪孽,每一个人都洗刷不掉,所以在那天晚上,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思索,他一个人灭了韩家满门,本来觉得高高在上,跟他是两个世界人的韩家人,如今发现却也是那么的脆弱不堪,除了一个老者之外,都没有人能经受住他两拳,他自嘲一笑,原来当初心中不可战胜的存在,原来却是泥塑雕像,一碰就碎。 正当他检查是否有人还活着的时候,他发现了站在院里的孩子,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就算是卖炭的也懂,但是冤有头债有主,韩家人的孽跟这个尚且年幼的孩子没关系,如果真的斩草除根,那么他跟韩家人有什么区别? 所以深深的看了一眼孩子,他转头就走,没有再过多停留。 后来韩家被灭门的消息传了出去,没有再见到这个孩子,他还曾经为这个孩子而叹惋,不曾想,在今天这个时候遇上。 “不是你放过的我,是老天有眼,天道循环,让我在今日杀你!” 看到韩元怨毒的眼神,范仕摇了摇头,继而沉声道:“你报仇没错,但是天道循环?呵呵,韩家咎由自取,自作孽,天饶我不饶!” “你算什么东西!” 家门口的八个血字至今都还在那座死寂沉沉的大院墙上,韩元怒道:“就算韩家有错,也不该你来多管闲事,灭我韩家,今日我必杀你!” “韩家不是有错!” 时隔这么多年,就算已经报了仇,范仕还是怒目纠正道:“韩家有罪!”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零三章 尝尝江湖 可能是听到事情太过于惊讶,或者说没有差距到老者正在换气,董难发现刘岩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动作,而韩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痛苦的往事,在范仕缓缓进行换气的时候,他也没有趁机出手。 通过董难的观察,韩元大概是走一条武夫和练气士共修的道路,只不过男子在练气士上的这条道路上走的要比武夫远一些,但是在这种距离下,要想打败范仕,董难觉得有些难,不认为男子能够做到。 从城外军营赶来这里的几百名骑兵已经到位,整齐统一的布阵在刘岩大军后方,身前身后两道铁骑长墙,刘岩才是有能力决定老者生死的那个人,现在天已经差不多快要亮了,通过之前进城时守城士兵的反应,董难相信他们一定不知道今天这里会有一场伏杀,等到天亮,要是没有拿下范仕,董难相信这镇西城的所有驻军一定都会向城隍庙这边赶过来,到时候再想要走,恐怕就要付出很多代价了。 那种分身之术,是他在韩家灭门之后,在家族密室里的一个匣子里得到的,无师自通,修炼有成的韩元身体上不时有一道身影在晃动,他面目表情十分可怕,冷笑着对范仕说道:“我还以为你这一口气能坚持多久,四十三息,老不死的,我看看你下个四十三息之后还能不能换气!” 没有在范仕刚才换气的时候出手,身后千军万马,今天在范仕必死的情况下,面对着恨了二十几年的仇人,如果不能一吐心中怒气,直接出手杀他,让他死个不明不白,那还有什么意思?韩元觉得那样不够痛快,他要让老者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死,他要让老者知道他死在韩家人的手上! 换气完毕,范仕身上气势没有一丝减弱,反而战意昂扬,像是一尊不败的战神,挺身沙场,扫视着所有敌手。 “你们的韩家的罪孽,就算放在苍蓝江里冲洗也冲不掉,镇西城人尽皆知,而你身为韩家的人,虽然当时年幼,但是如今长大了,难道不明白?” 范仕嗤笑一声,“冤有头,债有主,这话说得没错,但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是老夫当年错了,老夫当年真该将你给一起送上路,省的你现在还不思韩家的错,韩家是咎由自取,我替天收!” “闭嘴!” 亲眼看着一个个亲人在他面前倒下,在他最为痛苦的时候,镇西城却在举城欢庆,那段时间,韩元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家里大院墙外的八个大字,至今都在上面,没有人去擦,他也没有去擦,他用那些用韩家血写就的大字来提醒自己,他要活下去,他要复仇,他要让所有人都感受到跟他一样,甚至比他强烈十倍、百倍的痛苦! 二十余年的不懈努力,终于让他成为一名高手,排名镇西城十魔第二位,这么些年,墙壁上的血字早就应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黯淡消磨,但是事情上,不但没有这样,那些血字反而愈发清晰,鲜艳而带有味道,因为都是他韩元用手上沾染的血描摹填色的! “韩家有没有罪,都跟你这个刽子手没有关系,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替天行道?!” 韩元指着头顶,“老不死的,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今天到底是谁替天行道?!” 深尝韩家带给他的折磨和痛苦,尤其是这些年,形单影只的老者每次见到一名年岁跟他孩子相仿的年轻人,就会停步驻足,仔细想一想,要是没有当年的那件事,他的孩子平平安安的活下来,现在是不是也该这么大了?长得是随他还是随他的娘?可别像他,一样要长得高一点… 只可惜,出拳能让天地随他舞动的老者在时间岁月面前是那么的渺小无能,往事已过,除了回首,不能改变。 多说无益,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韩元就是当年他放过的那个韩家孩子,范仕觉得他没有什么好说的,左右是横刀立马的铁骑,老者站在包围之中,对前方招了招手,“说了这么多,快活了没?” 在镇西城生杀予夺的韩家就是一个毒瘤,饱受其害的老百姓没有能力除掉,镇西城的郡守想要除却除不掉,那么既然他能做到,他为何不做? “我不跟你争论韩家是否有罪,既然你如今还认为着韩家无罪,那么合该是天意如此,让我今日斩草除根,而且既然你背负着血海深仇,那么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来吧,有本事的话,就过来取走我的项上人头。” “老不死的,今日我必杀你!” 前方拳势疾如雷电,董难一皱眉头,这个韩元不是傻子,他必然知道以肉身体魄招数跟老者硬碰硬毫无胜算,为何还要这样?难道是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 很快董难就觉得不对劲,因为距离韩元更近的矮小老者,竟然根本就没有做出什么出手的姿势,而是讥笑道:“一次又一次故技重施,你真当老夫眼瞎?” 老者一拳骤然握紧,如石子落入水面,一到拳罡涟漪极快的向着四周横冲而去,除了范仕所站之地外,方圆三丈如同地牛翻身! 那道仅存的虚幻身影在拳罡涟漪下支撑不过一秒钟,使用遁术躲藏在地底准备伺机而动的韩元身边的泥土因为拳罡的关系,轰隆隆的翻滚碎裂,迫使他不得不从这里出去。 “化土借形,术法天成,遁!” 才刚刚出现在尘土弥漫的外面,韩元双目一缩,面前的老者一脚踹在他的心坎上,然后在这股力量之下,他直接倒砸进刘岩的铁骑队列之中,砸倒了十余骑,这才停下来。 范仕不屑的摇摇头,一辈不如一辈了,不拿好坏跟以前的十魔相比,单纯就实力上来说,这代号称十魔的人,实在是太弱了,也就那个曾经在山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采药男子,看上去像那么回事,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范仕看到从一群人仰马翻中起身的男子,淡然道:“没想到,你还能站起来。” 心口中间有着一块保命的护心镜法宝已经碎的不成样子,韩元将这块花重金购买的宝物扔在一旁,名为方澜护心镜的法宝可以抵挡住登楼四境的一击,现在却被范仕一脚踢碎,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韩元知道,他跟老者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估计过老者的实力,韩元就得他已经很大程度上把范仕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了,但是没有想到还是有些低估了老者,他为何这么强? “那块护心镜不错,但是你已经伤了根本,如今是强撑着站起来吧?” 灭韩家满门到现在,大概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因为行事随心,放荡不羁,被镇西城称为十魔之首的范仕在杀了那其余九个魔头之后,就已经过上了隐居山林的日子,之所以被郑苑说动出山,完全是因为老者生无所恋,追寻武道,想要在挑战文秋之前找个人热热手。 当年的陈年往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就像当初没有杀韩元一样,范仕将拳头放下,“你也不是什么痴傻之人,道理都懂,当年的事情,是你们韩家有错在先,咎由自取,如果你能明白的话,以后不再作恶,我可以让你离开这里。” “哈哈哈。” 算计了十几年,现在听到范仕这句话,韩元笑的前俯后仰,“我明白什么?你让我离开这里?我需要你的施舍和怜悯?” 男子咬牙切齿道:“我只明白,你今天一定要死在这里!” 既然男子都这么说了,范仕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现在见到男子这样,他摇头一叹,随后身形如箭,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出现在韩元面前。 范仕面色一变,面前的男子没有做任何挣扎,竟然是对着他咧嘴一笑。 “老不死的,我说过,你一定会死在这里!” 带着一丝解脱之意,韩元没有任何犹豫,双臂缠在范仕的手臂上,然后大喝一声,然后用力嘶吼道:“幽暗无界,以我身为祭,开冥界!” 神识笼罩着范仕和韩元两人的董难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喊出这句话之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韩元体内撕裂他的身躯,随着像衣服被撕坏的“刺啦”一声,男子被撕成两半,有一只伴着黑气的手掌中身体里探出,一把向范仕抓去。 这已经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这个韩元是想要带着老者一起上路! 距离这么远,董难身上都已经起了鸡皮疙瘩,就更不用说被黑爪握住拳头的范仕了! 凡是靠近范仕和韩元身边的骑兵,无论是谁,全都控制不住身体,飘荡着向他们两人中间而去。 已经感觉不到韩元的生机了,想来这只手就是男子用命施展的招数,范仕当然不会束手就擒,被伴着黑气的手掌握住的拳头上绽起罡气,范仕冷笑一声,拳劲如大江奔流,不断向前冲去。 从分成两半之间的男子身躯里不断涌出的黑气被拳罡逼得步步后退,那只手掌迫不得已,松开老者的拳头,发出不甘的怒吼。 “鬼魅魍魉,吾有何惧!” 这一辈子平过不平,打过山妖野怪,杀过孤魂野鬼,范仕还真没有什么好怕的,眼前的景象虽然诡异,但老者却战意更加高昂,拳罡与黑气相互抨击,如同两道冲击的江河。 向着他们飘荡过去的骑兵很明显放慢下了速度,董难仔细的观察到,跟老者对过一拳的手掌似乎出现了痉挛,在黑气中不断颤抖。 再次不甘心的怒吼一声,不清楚黑气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里面的东西似乎在埋怨召唤它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弱了,弱到影响它的实力,冲着老者嘶吼一声,黑手拉住韩元的两截肉身,缩进了虚空之中。 自从他练拳之后,虽然肉身仍然衰老,但是拳头却越来越光滑玉润,丝毫不像是一个老年人那样干瘪的手掌,低头看了一眼留在拳头上的五根黑色的指印,范仕皱起眉头许久,然后抬起头,看着那个被千军万马包围的刘将军。 这算怎么回事? 刘岩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被韩元找来跟他一起杀范仕,共分老者财物,结果现在除了他之外,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死了,就只剩他一个人面对老者,这算是什么事? 天上还有这样的馅饼?能掉下来砸到他的脑袋上? 虽然韩元已经死了,但是刘岩丝毫不慌,反而一个人坐享老者的所有财物,想想就让他感到兴奋。 注意到老者往过来,韩元跟范仕有血海深仇,但是他可没有,刘岩面带笑容,整理整理盔甲,笑道:“范前辈果然功高盖世,了不起,了不起啊。” 范仕冷笑道:“不叫我老不死了?你也不赖,果然是墙头草,两边倒。” “墙头草?” 刘岩哈哈大笑,“范前辈,这你可就比喻错了,有我这么锋利的墙头草吗?” “少说废话,要么滚,要么打!” “范前辈果然是直爽人。” 刘岩眯起眼睛,他所求只是为财,要用财养军,但是现在范仕的实力明显超出了他的预计,能拿下老者,但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为了减少一点麾下的牺牲,刘岩在马背上向前探头,问道:“范老前辈,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跟随他们来这里?” 见到老者只是冷笑不说话,刘岩没有觉得受到冷落,而是自顾自的继续道:“一看是我以为范老前辈您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没有想到今日一见,原来是一位老英雄,真是误会,惭愧啊。” 范仕冷哼一声,他倒要看看这个口不择的男子还能胡编些什么。 “实不相瞒,如今南信国国库空虚,军备粮草下发不足,我这些兵卒,全靠我费心打点,而咱们镇西城又是在最西方,很容易就遭受到危机了,所以实在是没有办法,听信了这几个人,来这里冒犯了前辈,既然现在误会已经化解开了,听说前辈这么多年来搜刮战利品无数,不知道能否高风,补我军资?” 刘岩保证道:“只要前辈肯答应,那我立刻撤军,给前辈您赔礼道歉。” 范仕心里冷笑,刘岩话里之意他如何听不出来,只要他肯把财物交给刘岩,那么对方就会撤军放了他,不然… 范仕笑道:“原来竟有此等之事,可惜范某不曾早遇将军,才让这些贼人有机会惑乱军心,是范某之错。” 刘岩心中一笑,什么无敌于镇西城,给他一个台阶下,在他的上千兵马面前,还不是要乖乖低头? 伸手在后,悄悄给随从打了一个手势,刘岩继续说着假话,“范老前辈说笑了,都是误会,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您看那军资一事…?” 哪怕是男子那么细微的小动作,在董难的神识下也都尽收眼底,注意到有一群弓弩手已经开始找好位置,站在靠后一点的步兵开始在给后排的骑兵留下冲阵的位置,显然刘岩并不是想放过老者,而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将范仕击杀在这里。 “哈哈哈,刘将军不必如此客气,既然都说了是误会,现在既然镇西城有需要我的地方,刘将军您有用的找我的地方,那老夫定当全力以赴,竭尽全力相助将军。” 刘岩露出满意的笑容,在老者临死之前,男子丝毫不吝啬恭维之意,赞叹道:“老前辈真乃高风亮节之人,若不是军甲在身,晚辈定当下马行礼,表达对您的钦佩之情。” “哎,将军不必如此,折煞老夫了。” 范仕把拳头松开,从怀中掏了出一枚类似铜钱一样的东西,然后笑道:“将军,军资在此,还请将军过目。” 听说过有储纳物品的东西,刘岩想来老者手心里的那枚铜钱应该就是了,老者刚才神威惊人,刘岩是不可能让老者过来把东西交给他的,而他当然也不能亲自过去取,所以男子轻轻蹬了面前一个士兵一脚,吩咐道:“去,别让老前辈在那久等,把东西取过来。” 畏惧范仕,但是更加畏惧刘岩,这个倒霉的男子心惊胆战的小跑到老者身前,生怕下一刻就被老者当场打死。 范仕当然没有出手,他反而是对这个男子笑笑,示意男子不用担心,尽管把东西拿回去。 小心翼翼抓住老者手心里的铜钱,男子返回时的速度更快,直到恭敬的把铜钱交给刘岩,他悬着的心这才放进肚子里。 这就是范仕无敌镇西城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财物? 刘岩激动的拿起这枚铜钱,不知道怎么打开,他笑问道:“范老前辈,还要劳烦您告诉我怎么打开这件储纳物。” “打开?打开什么?什么储纳物?” 身材矮小却战立如松的老者疑惑道:“将军,您在说什么?” 刘岩愣了愣,然后挤出笑容,再次问道:“老前辈,我是在问您怎么打开这件装着您财物的储纳物。” “我不知道什么储纳物啊?” 范仕笑容玩味道:“至于将军您说的财物,老夫不是都交给你了吗?” 掏了掏口袋,范仕指着空空如也的口袋,笑道:“将军你看,我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全部的身家都已经用来支持你了。” “咔嚓!” 手中的铜钱直接被刘岩捏碎,男子恼羞成怒道:“老不死的,你敢耍我?!” 范仕讥讽道:“将军,你以前是不是变戏法的,这脸变得可真是快,别拿铜钱不当钱,多少那也够你给将士们买两碗白粥了。” 刘岩现在已经气得满脸通红,这个老者在这个时候还敢戏弄他,让这位将军彻底失去了耐心,他现在已经不再考虑什么损失麾下了,现在他就是想让老者死!等到范仕死了,就算他不说东西在哪里,到时候他掘地三尺,就不信找不到那些财物! “给我杀了他!” 范仕摇了摇头,叹气道:“晚辈杀前辈,大逆不道。” 万千箭雨在刘岩话音刚落的时候就骤然降临,范仕大袖一展,将一片飞箭拨开,虽然一步向前掠出,冲进人群之中。 老者的速度太快,现在冲进人群之中,一时间让那些准备再次射箭的弓弩手不敢妄动,总不能对着自己人射箭吧? 在步兵方阵之中,范仕就像是冲进羊群中的野狼,就连十魔里都没有几个能挨他一拳两脚的,更别说这些只是穿着铁甲的普通人了。 纵横兵阵之中的老者并没有下死手,就算有些士兵不分青红皂白的想要杀他,但是老者知道也有人是迫不得已,碍于军命,所以能留情则留情,老者基本上都只是将他们打得晕倒在地,就这样一路向前,老者竟然横穿过一座步兵方阵,想着坐在马背上的刘岩冲去。 在一小片步兵方阵之后是不断抬起马蹄,冲出热浪鼻息的铁骑,随着当头的一名将士大喝一声,仿佛一道铁甲寒城一样挡在刘岩前方的所有骑兵一夹马肚子,策马前冲。 响声震天,马蹄让大地震动,要是一般人早就站不稳了,但是范仕双脚却如履平地,一手探上前,抓住踏蹄而下的马掌,范仕大喝一声,竟然拽着了这匹烈马,在所有人的震惊中,抡动起战马,向前横扫过去。 被打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过冲上前的人更多,刚把手里的战马丢出去,范仕背后就有绕过来的铁骑冲撞而来,从马背上探下来的寒芒简直一瞬间就要刺在老者背心。 范仕一个翻身,完全没有什么高人气概,像是钻进车底一样钻进马腹下,老者猛然一跃,将上面顶了个翻天。 一只冷箭擦着耳朵从他耳边飞过,范仕向右一躲,蝗虫般的箭雨姗姗来迟一些,没有射中老者。 应该是看到他已经冲进铁骑中,所以那些弓弩手已经开始第二轮的扫射,范仕深呼吸一口气,将气势提升到巅峰,然后也不管什么铁骑和箭雨,认准了刘岩的位置,老者一往无前,笔直的冲开人海,一心要杀刘岩。 “这可如何是好?连我这千军万马都对付不了他,那他岂不是万人敌了?” 刘岩像是在自自语,又像是在与谁沟通。 “万人敌?将军太高估他了,随说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是将军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就在范仕鼓足全力,什么都不管,已经冲到刘岩面前的时候,给男子牵马,戴着头盔的士兵轻轻向前一步,然后伸出如白玉般的无暇手掌,向前轻轻一拍。 飞兵走马。 除了刘岩被庇护住之外,以范仕和这人为中心,所有的东西全都在气劲的冲击相撞之中飞上天。 这已经是他全力施展出的一拳,竟然被人挡下了? 和这人对过一掌,范仕倒掠一步,疑惑道:“你是谁?” 虽然过着隐居的生活,但是倒偶尔也有关注镇西城的事,这里绝对没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摘下头盔,映入众人眼帘的竟然是一名长相极为英俊的中年男子,这名不显山不漏水,一直给刘岩牵着马的男子耸了耸肩,似乎是在坐着热身运动。 “我是谁?跟你有关系吗?” 从头到尾见识过老者的实力,但是仿佛一定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男子转头对刘岩笑道:“刘将军,救你一命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这位男子是他为了这次行动特意花重金动用人情特意请来的,据说是负责在这附近几国暗杀的头目之一,光是请他的这笔费用,就已经让刘岩有些吃不消,甚至得到范仕的一半财物,都得用来当做请男子的费用。 “账可不能这么算,要是我死了,你上哪领钱去?” 刘岩没有因为男子的身份而畏首畏尾,反而这个暗杀组织最为讲信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他付了钱,那么他就理所应当要享受他们的服务。 “哎,现在这个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好弄钱了。” 男子哀叹一声,然后把头扭回来,对着范仕笑道:“你实力不错,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刘岩刚要说话,却被男子抬手制止,“你放心,跟你没有什么影响。” 男子似乎在等待着他的答复,范仕也笑道:“你功夫也不错,有没有离开的想法?不让我怕等下次,你就走不了了。” “我该说你豪壮志?还是说你见识短浅?” 脱下碍手碍脚的铁甲,跟董难差不多少,男子身上穿的很单薄,身上像是有着一层淡淡的彩色光芒,男子对范仕招了手,“过来吧,让你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 朴寒是真的没有将这个堪比化实境的老者放在眼里,因为就刚才来看,本事就是化实境的他,要更占据上风! 算上南信国在内,除了那些仙家门派他们都些忌惮,剩下的,只要给钱,出的钱够多,那么就算是让他去杀南信国的皇帝,那么他也都敢做,也都能做,毕竟南信国只有一个登楼一二境左右的文秋,在他眼里,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不过杀掉一个皇帝需要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没有几个人能拿的出来,而且牵扯又极广,说不定就惹出祸事来,所以朴寒他们这个杀手组织,几乎没有接到过暗杀皇帝的任务,但是要问他们敢不敢,那肯定是敢的。 连信南国的皇帝都敢杀,何况一个小小的范仕呢? 朴寒一只手背负在后,风轻云淡道:“怎么了?不敢上?” 被气劲震上天的那些人马轰轰轰的落在地上,范仕从来没有怕过谁,对方既然这么狂妄,那他就会他一会。 拳头外的拳罡散发着轰鸣的声音,范仕果断的向前递出一拳,罡风四起中,右拳立刻跟上。 “粗鄙之技!” 朴寒还是像刚才那样,一只手掌覆盖在范仕的拳头上,同时另一只手伸出两指,迎上范仕后出的右拳。 董难暗道一声不好,这个一直隐藏在刘岩身边的中年男子不光是一名武夫,很有可能还是在练气士道路上小有成就登楼境修行者,如果没有看错,他能那么轻松包裹住老者的拳罡,是因为他所用的,是一名叫锁拳掌的掌法,而他的双指,很有可能就是化剪指了。 落叶宗对此人有过记载,被放在神通楼的秘书档案里,将此人评定为极具危险性的人物,是有能力弑杀各宗长老级别的杀手! 没有想到朴寒会出现在这里,董难不认为范仕会是他的对手,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了解,董难已经瞧出了究竟,正当他准备出手帮助范仕时,突然有一声惨叫从下方传出。 脸上挂着淡然笑意的朴寒大口呕出鲜血,被他手指沿着拳头向上划破的老者竟然是一道虚影,在他震惊的时候,背后已经是罡风四起,结结实实挨了范仕全力一掌,朴寒气血翻滚中大喝一声,身边顿时出现四五个红色结晶状的物品,插在他的四周,将他和老者阻隔起来。 “我当你是什么人,只会说大话?” 范仕冷笑一声,望着正气喘吁吁的朴寒,笑道:“不服气?韩元所用的那种幻身之术,谁都会用,你怎么就想不到的?” 老者满脸不屑,“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能目中无人了?” 拳术勾动起天地,范仕重重踏出一步,然后隔空对着朴寒打起拳来。 红色结晶状的物品形成的屏障在范仕的拳前不堪一击,应声碎裂之中,朴寒怒喝一声,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翻了船,中年男子心中充满愤怒和懊悔。 他不应该小瞧这个老者,如果认真对待,没准早就结束了这场战斗,但是现在被老者全力一拳的打在要害上,他也不好受,实力锐减不说,已经在战斗中失去了先机,占了下风。 “天地遁法!” 不光是一名武夫,朴寒还是一名登楼四境的练气士,能够两条道路齐修成这样,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在拳罡到来的一瞬间,他就消失在原地,与另外一地出现。 但是还不待他脚步站稳,男子就又喷出一口鲜血,险些栽倒在地。 为什么? 拳劲罡气明明已经被他躲过去了,怎么可能在他使用遁术后还能打到他? 难道拳头长眼睛了不成? 就在朴寒思索的瞬间,又有两道拳罡在他的左右两侧袭来,这一次,男子终于发现拳罡是从何处而来了。 是从天地而来! 随着老者不按方向的出拳,他的身边就会有拳罡出现,精准无误的向他袭来,朴寒有些惊慌失措,再这样下去,他很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化实境和登楼境双修的他死在这里,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可是现在实情就是这样,他已经是招架不住了,挨上了两拳,每一拳都打的他神魂一颤,肺腑一颠。 咬破自己的手指,朴寒飞速的虚空中写写画画,然后血迹在虚空中形成一圈字符,阻挡着拳罡。 眼看着一道拳罡被封拳符阻挡在外,松了一口气的朴寒冷笑一声,“别高兴得太早,等我调养一下伤势,这就出去杀你!” “你没有机会了!” 一步一步向着朴寒走来,上一道拳罡被男子化下的封拳符所挡,但是老者仍然继续挥拳,“说实话,你还不如前面死在我手里的那几个,你太弱了。” 碎裂声响起。 一拳将封拳符打碎,范仕对着震惊的不可表的朴寒摇头道:“你我交战开始,从你后退的那一刻,你就注定不可能赢我。” 武者无退,退则死矣。 根本不给朴寒说话的机会,老者一拳将这为连落叶宗都认为是个人物的男子打的头骨碎裂,看着他直勾勾的躺在地上,没有了生机,范仕这才转头,继续向刘岩那个方向走去。 如果说一开始是胜券在握,那么在朴寒死了之后,刘岩已经是心魂战栗,惶恐不能语。 百步。 数十步。 十几步。 在距离刘岩只有十几步的时候,范仕突然口中溢出一丝鲜血,停下脚步,闷哼一声。 从一开始的与大军交战,到现在杀了朴寒,老者一共换了三口气,跟朴寒的一战看似轻松,但是实则凶险万分,老者自己都鼓足了全力,现在压制住的真气反噬上来,让老者身体踉跄,险些倒地。 刘岩眼睛一亮,早先就安排步兵给骑兵预留出来道路,此刻见到老者这样,男子大喜过望,快马扬鞭冲到队伍最后方,他大喝道:“全都给我冲,把他碾成肉泥!” 老者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被那些铁骑一撞,恐怕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身形一晃,范仕强撑着身子,转身一跃,站在大殿外。 城隍庙的围墙已经都被刘岩下令扒了,站在大殿之前,知道庙里还有一个人,老者口中再度溢出一口鲜血,但是气势却再度猛攀,然后大声一吼,向着重来的千军万马打出一拳! 飞沙走石,大地都掀起半寸,不知道打翻了多少人马,范仕瘫坐在大殿下方,虚弱道:“年轻人。” 听到脚步声,老者困难的抬起头,“年轻人,趁着他们还没有冲进来,你快点从后面离开这里,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把你牵扯进来了。” 泥沙漫天飞舞之中,看不清外面,但是马蹄声又响,范仕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血,从地上起身,“你实力应该不弱,后面没有多少人马,你应该可以离开,快点走,前面的交给我!” 见到少年迟迟不肯动步,范仕焦急道:“聋了不成?想什么呢?快走!”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范仕觉得八成这个少年是个傻子,“有话快说!说完赶紧滚蛋!” “我想问问你,什么是江湖?” 老者一愣,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江湖就是江湖,就是一锅汤,世上每个人都围坐在汤边,把喜怒哀乐这些调料依照个人口味撒下去,然后品上一口,这大锅炖,就是江湖。” 少年诧异的望了一眼范仕,“你这比喻还挺生动的。” 问也问完了,再不走就是死,老者怒道:“快点给老子滚,不然…” 站起身的老者被一只手掌轻轻按下去。 对着老者笑了笑,少年伸手赶了赶飘过来的泥土,然后一头扎进灰尘中,留下目瞪口呆的老者。 全副武装的铁骑如荒流一样向他冲来,董难转身望着一个方向,然后自语道:“我先替你尝一尝江湖。”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零四章 我不是英雄 眼看着老者已经要不行了,脸上带着喜色的刘岩抬起手,示意铁骑停下来。 这个突然出现在阵前尘土外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驾马来到铁骑队伍前,刘岩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在这里妨碍本将军?还不速速让开!” 刘岩不觉得这个少年会是什么前辈高人,看他的年纪这么小,就算打娘胎里修炼,那又能如何? 突然刘岩的一皱眉头,从灰尘中又冲出来一个人影,正是捂着心口的范仕。 一把抓住董难的衣袖,老者将他往自己身后拉,“胡闹,在这里撑什么英雄,赶快走!” 在他们的那个年代,行走江湖讲究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现在,江湖上好像多了嘲讽冷漠,剩下尔虞我诈,在刚才董难按住他肩头的时候,范仕本来以为少年是要趁火打劫的,没有想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前方有上千的兵马,就连他都没有办法,怎么能让一个年轻人替他站在前面? 老者死死的抓住董难的手臂,就要用尽全力将他扔出身后,让他逃命。 “你……” 一股让他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这个少年的手臂上传出,范仕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个冲他露出笑容的少年。 “老前辈,不好意思,之前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所以没有及时出手,还请你不要见怪。” 地上的碎石打着圈的旋转,先前由范仕拳罡造成的尘沙漩涡逆流,然后全部倏倏落地。 原本万里无云的晴天白日瞬间阴云遮空,随着董难举起拳,城隍庙电闪雷鸣!首发..m.. 饶是征战过沙场,但是没有见到这样奇异的景色,此地又是城隍庙,不少拆卸围墙的士兵都心中求神念佛,担心是庙里的神仙老爷显灵,出来惩罚他们。 “老前辈,你先在后面调养身体,这里先交给我。”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距离董难最近,感受的最为深刻的老者松开手,站在少年的后方,“好,那你不要硬撑着,如果不行,立刻离开!” 天空中一道闪电亮起,雷电疯狂的在他的拳边闪烁,董难笑道:“打的过,为什么要跑?” 在范仕的震惊中,董难拳头向地上重重一砸,雷电在地上撕裂起深深的沟壑,在铁骑人仰马翻之中,董难身形拔地而起,直奔刘岩而去。 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了刘岩,那么局势自然明朗,董难一脚踩在一名士兵的头盔之上,借力一跳,很快就越过几十个人。 这是什么人? 天空中雷霆还在闪烁,刘岩心中大骇,见到董难奇怪无比的向他这边掠过来,慌了神的他拔马回身,向后疾驰。 “来人,给我拦住他!” 不得不说刘岩治军还是有一手的,本来已经被董难吓破心神的这些士兵听到男子的命令,一个个豁出去了一样,悍不畏死的冲上前。 一脚将一个向上蹦跳,欲要将他拉下去的士兵踩下去,董难见到刘岩身后的队伍正在赶过来,而男子又不顾形象,慌不择路的冲开队伍向后跑去,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踩着一颗颗石子,在众人的头顶上窜行。 “大胆贼子,休伤吾主。” 有一骑当先冲过来,在距离董难几丈开外,就双腿一夹,从马背上跳起来,挥动着手里的狼牙大棒,朝着董难头顶砸过来。 同一时间,董难听到身后有弓弩声响,有数十支飞箭对着他呼啸而来。 做出了一个让男子瞪大眼睛的动作,董难一只手抓住狼牙大棒,然后往后一拉,轻松的就将这为护主心切的男子拉到身边,往下一甩,将他砸在地上,然后拎着狼牙大棒,转身进行抽击! 飞箭都被他打断,董难瞧见刘岩已经快要冲过骑阵了,他心中一动,落在地上,势如奔雷,高举双拳,竟然有一道天雷在他的指引下从天而降,落在刘岩前方半丈,惊得男子人仰马翻。 还好在少年赶到他面前时,层层铁骑先一步冲了过来,将他团团保护起来,围在当中。 “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刘岩实在是被董难给吓住了,钱可以不要,但是命不能丢在这里,刘岩示意挡在前面的将士让开一点,留出一个缝隙,他对着正在走开的少年开口说道:“这位公子,咱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这么大动干戈干什么?” 还不知道这个董难的底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刘岩眼睛一转,侧面问道:“不知道是我在这里出手惹得您不高兴,还是我拆了这城隍庙外的围墙给您惹恼了,我给您赔不是,如果您觉得我们在这里吵闹影响到您了,那我立刻就走,如果是因为城隍庙围墙那个事,我马上就回去派人修缮,绝对不会让这里变成废墟残垣。” 如果少年是因为他在这里出手才对他动手的,那么就有些麻烦了,因为这说明少年很有可能是一个那种行走江湖的爱多管闲事的愣头青,遇到什么不平事,总是想着去掺和掺和,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命活,能不能帮上忙。 如果是第二种,那说明少年很有可能就是这城隍庙里的神灵显灵,那到还好办了,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是因为他拆了这些围墙而恼火,那他再修建更好的不就得了?而且作为这镇西城的将军,想要隍庙香火不断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我发现了,你们这种人真怪。” 董难停下脚步,笑道:“自己占据优势的时候,目中无人,自认为掌控全局,视人命如草芥,怎么现在局势一边,就乞首摇尾了?” 看来这多半是一个有点本事的愣头青了,刘岩心中暗恨他运气不佳,怎么在即将事成的时候,遇到这么个人? “是你自己束手就擒?还是我把你打趴下?” 战马不断在踏动着蹄子,好像走过来的不是一个粗布衣衫的少年,而是一头凶猛的洪荒野兽。 正准备冲过这群铁骑,抓住刘岩,董难脚步一缓,望着颤颤巍巍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皱眉问道:“你想要挡我?” 远处跟她虚幻身影重合在一起,失去了开天大斧的男人已经死了,被自己法术反噬的不成样子,女子强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对慢慢走上前的董难低头道:“你误会了,我不想要拦你,今天是我贪心,才遭受此大难,所以我想请你原谅我,放我一条生路,让我离开这里。” 女子气质绝佳,现在这种哀求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神一动,大有一种想把她揽在怀里怜惜的感觉,但是董难倒不是因为女子楚楚可怜的样子才放过女子,女子跟范仕的事情,是一回事,而刘岩跟范仕的事情,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不用求我原谅,一会你自己跟范老前辈说去,你先让开吧。” 回应过女子,董难没有一点别的意思,目不斜视从女子身边走过,一步一步朝着刘岩而去。 “这位公子,我猜你应该是才离开家或者走下山不久吧?” 听到刘岩的话,董难反笑道:“你是想跟我攀交情还是想让我停手?” 刘岩脸上露出笑意,摇了摇头,“都不是,而是我现在想告诉公子一个道理。” “你告诉我道理?” 在董难想要看看男子究竟还有什么花招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范仕的声音,“年轻人,小心!” 眼前瞬间一片黑暗,看不见天日,有一种难闻的气味出现在他身边,董难伸出手,面前就像是有一面墙壁,将他困在其中。 刚才还楚楚可怜,求董难原谅的女子对着刘岩行了一礼,“将军。” 饶有兴趣的敲了敲这个形如大缸一样的东西,刘岩问道:“传说中你有一口能炼化人血肉的宝物,就是此物?” 女子点了点头,恭敬道:“正是此物。” “听说原先坐在你这个位置上的十魔,就是被你用此物活活炼死的?” 女子笑道:“不错,将军请放心,此物乃是我从一位不知何地,死去的仙家弟子手里所捡的,上面写着,“非登楼顶境不可出逃”,想来他困入其中,不久必死。” 刘岩满意的点点头,望着女子精致的脸蛋,他伸出手,将女子拦在怀里,“刚才明明是我在下风,你为何要助我?” 十分顺从的女子娇笑道:“将军你是谁,他怎么能跟将军你比,执掌着上千兵马,以后奴家的性命,可都托付给您了。” 刘岩满意一笑,一手揽着女子,一手轻轻敲着面前的黝黑外壁,大声笑道:“公子,你问我想告诉你什么道理,我想告诉你的,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刘岩讥笑着摇了摇头,“只可惜,你听不见喽。” 在男子怀里笑的花枝乱颤的女子突然面色一变,因为在她眼中,这件法宝上突然出现一道裂纹。 “咔嚓。” 随着裂纹的出现,里面像是有风雪声传了出来。 “轰!” 黝黑的外壁上破开一个洞,两道流光擦着刘岩和女子的脸颊而过,带给两人一阵透心的凉意。 伸出手指在里面轻轻一戳,已经布满裂痕的法宝轰然粉碎,董难笑道:“她也算美人?” 两柄长剑绕了一圈,倒转回他手里,少年自嘲一笑,“我也不是英雄。”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零五章 有人站出来吗? (两个月之后重新开始更新啦~) 寒风凛冽,血液刚刚流出就被冻住,点缀在目瞪口呆的男子脸上。 呼啸的风声呼呼作响,刚才只觉得眼前一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听到少年调侃的声音,刚要发作的刘岩看清了飞回少年手里的两道流光。 这位在镇西城算是土皇帝的男人呼吸有些困难。 飞剑! 身为南信国大户子弟,坐镇一城的刘岩有资格了解到一些从国师府传出来的密函,其中在记载关于修行人的那本厚厚书籍上,首页就是国师文秋亲笔写下的一行大字。 宁惹百事,莫惹剑修。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望着少年手里那两柄与天地争寒的长剑,刘岩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多,学什么不好,非要扮猪吃老虎,早点亮出来这两把飞剑,他刘岩是绝对不敢铤而走险的,何必变成现在这个打生打死的局面? 在刘岩心思直转,绞尽脑汁思考怎么逃过这一劫的时候,被他搂在怀里,一缕长发被长剑斩下的女子耳边已经安静。 没有了风声,没有了嘈杂的人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她砰砰的心跳声,还有不断在脑海里重复的宝物碎裂之声。更新最快s..sm.. 上面刻着”非登楼顶境不可出逃”的宝物因为不知道催动口诀,只有在趁人不备的时候才能将人困在其中,像方才这样一下子将董难困在其中,在以前对敌的时候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但是只要将人困住,那么女子相信,就算是十魔之首范仕,又或者说是那个凭借地利阵法之由,南信国执牛耳者的国师文秋,也是断然不可能脱逃的。 地面上有着零零碎碎的残片,女子满心惶恐,被击碎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件宝物,更是彻彻底底的击碎了她的内心,要不是被刘岩揽在怀里,恐怕她早就站立不稳了。 大寒剑与霜降剑在手心欢欣雀跃,将与此时此地交相呼应的大寒剑抬起,董难指着刘岩,“可还有什么道理想告诉我?” 被长剑隔空所指,刘岩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心里简直就像吃了屎一样,刘岩悔恨的同时,听到董难的问话,紧忙松开手,披甲跪地,低头苦涩道:“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剑仙恕罪。” “恕什么罪?” 听到董难发问,低着头的刘岩心里反而稍稍松了一口气,既然对方没有一剑刺死他,反而向他问话,看样事情还有转机,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剑仙驾临镇西城,我招待不周,此为罪一,冒犯剑仙,对剑仙出手,此是罪二,我......” “有眼不识泰山?” 董难打断了刘岩的请罪,环视着这一片狼籍,轻声道:“不就是遇上了我,让你没能称心如意么?” “请了这么多罪,难道你没发现,你的贪心和对人命的漠视,才是你最大的罪状吗?” “是是是,剑仙大人教训的是,是我贪心,是我目空一切,剑仙大人,我愿意悔改,我愿意弥补,恳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风雪中多了一丝剑气,董难手里的两把长剑似随风消散。 背对着刘岩,董难在人仰马翻的断壁残垣中向后走去,让跪在地上的刘岩心中一喜,只不过本以为逃过一劫的男人在听到少年开口后,整个人如坠冰窖。 “悔改?从开始到现在,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收手,可是哪一次你回头了?” “弥补?你拿什么弥补?” 哪怕范仕和他已经收力留情,但是经过这么多轮战斗,城隍庙内外已经倒下了很多人。 再也站不起来的人。 相信这么悍不畏死,一波又一波冲上前的人中有很多贪婪冷血的人,但是董难相信,其中一定也还有复杂彷徨的人,只可惜军令不可不受,遇上了这样的将军,枉死于此。 眼看着董难一步一步向城隍庙走去,似乎猜测出了董难的想法,刘岩焦急中连身子都没有站起来,在雪地中跪地向前,声嘶力竭道:“剑仙大人,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啊!” 只可惜他面前的少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董难站在号称镇西城十魔之首的范仕面前,问道:“老前辈,可是缓过气来了?” 在董难被女子的法宝罩住后从盘膝而坐变成站立姿势的范仕点点头。 望着这个年纪不大,实力却犹在他之上的董难,老者笑道:“好小子,藏的够深,原来还有这样压箱底的本事,怪不得这么胸有成竹。” 董难摇了摇头。 在南信国里,以董难的修为境界来说,他确实可以大摇大摆的横着走,因为就算是南信国的第一人,国师文秋也不过与他境界相当,同是登楼二境罢了,就算是文秋坐镇皇城,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但是境界也不会提高太多,顶多就是三四境左右,跟与众多凌虚境交过手,甚至能让登楼顶境感觉到危险的董难一比,实在是相差甚远。 或者说,南信国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说董难,甚至是登楼底境的修士,就可以称雄称霸,无敌一方。 “老前辈,既然休息好了,那么我就不喧宾夺主了,您是这里的人,怎么解决这件事,还是由您来决定吧。” 老者呼吸之间胸膛中隐隐有罡气呼啸,如风擂鼓,向前面疯狂呼喊董难的刘岩望了一眼,范仕叹气道:“今天让你牵扯进来了,是老夫的错,连累你了。” 从卖炭的贫苦人,到如今归隐山林,曾经镇西城赫赫有名的十魔之首,攥紧拳头的范仕与董难擦肩而过,一步一步向前方走去。 跪在地上的刘岩已经嘶吼的没有了力气,他双目通红的看着他处心积虑想要杀掉的老者缓缓向他走来,本来认为胜券在握,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的刘岩失神喃喃道:“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耳边的“吱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种鞋子与雪摩擦的声音让刘岩浑身发颤,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低头一动不动的男子咬紧牙齿,猛然抬起头,怒目喝道:“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与这位镇西城土皇帝之间的距离按照往常来说,范仕只要抬腿两三次就可以走到,但是这次,这位在拳意上让董难大为感慨佩服的老者却走的极为缓慢,不急不躁,像是养尊处优,在自己花园里逗弄花鸟的老人,慢悠悠的走到刘岩面前。 双目瞪的溜圆的刘岩颓然的将头耷下,茫然摇头,“杀了我,你会后悔的,你们会后悔的,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既然你贪财图命,怎么又贪生怕死了呢?” 以范仕为中心,拳风四起,有罡气吹开城隍庙的风雪! 老者一掌放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就连董难都以为老者要一拳结束了刘岩的性命,就更别说那些已经茫然无措的将士了,只不过随着范仕一掌按在刘岩的肩膀上,所有人都费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一只手按在刘岩的肩膀上,没有随意的打杀刘岩,用胸膛真气拳罡震退风雪的老者声音洪亮,面对着刘岩的麾下,范仕朗声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当年韩家一事,是因为没有人敢出头,没有人敢对韩家的所作所为说不,没有人敢出来主张公道,所以有了十魔的范仕,我今天就想问上你们一句,你们悍不畏死的冲上前,拼上身家性命也要听从刘岩的吩咐,为什么?” 前方黑压压的一群人默不作声,没有人开口回答,范仕脸上渐渐有了怒意,脚掌向前一踏,老者面前狂风大作,吹的那些铁骑不得不扬起前蹄,甚至有些铁甲上都出现了铿锵的声音! “他娘的,你强,别这么折磨人了,是我们拿不下你,你要杀就杀,别在这絮絮叨叨的,还什么十魔之首,我看你像那磨磨唧唧的花眼老太!” 人群之中有人将头盔朝地下一砸,扯着脖子嚷嚷道:“来吧,先给爷爷一个痛快的,省的爷爷在这听你絮叨!” 范仕之名早就传遍了镇西城,这位男子压根就没指望这位传中吃人心喝人血的魔道中人会放他们一马,既然刘将军都被拿下,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与其在这生不如死,不如先一步去投胎,没准还能抢个好位置,下辈子可不干这受苦受累的差事了。 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甚至带动起身边不少人的汉子没有想到对面的老者竟然只是摇头一笑。 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语,范仕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怪我了,人老了,话也多了,按照当初,你敢跟我这么说话,可能你早就两眼一抹黑了,只不过杀了你一个,与这镇西城来说,屁用没有,反而白白脏了我的手,让我问心有愧。” 范仕对摘下头盔的汉子笑道:“他们都不愿意说话,既然你开口了,那么我就问问你,你站在这人群前面,如果不是我后面的年轻人拿下了刘岩,恐怕下一波冲上前的就会是你,你不怕死吗?” 没有想到范仕没有杀他,反而与他问起话来,有些络腮胡子的汉子竭力不让自己哆嗦,同时内心给自己壮胆。 “老子不怕!” “说的是实话?” 范仕哈哈大笑道:“你当真不怕死?” 随着老者的目光注视在汉子身上,比众人靠前一步的汉子浑身都在颤抖,虽然投身刘岩麾下的他孑然一身,算是无牵无挂,但是从军这么多年,终日穿着寒盔铁甲的汉子平时不是没有幻想过一家其乐融融的景象,本来想着攒够钱了,就不干这份差事了,找个媳妇儿娶妻生子,也过过那份梦寐以求的日子,只不过平时酒瘾大,偶尔好个面子,跟兄弟们出去痛饮时一掷千金,这么多年下来,汉子其实没攒上什么家底,所以这次,听到刘岩许下的封赏承诺,汉子才会动心,站在前方。 “瞧着这身肉挺壮实的,难道里面是棉花絮得的,就你还敢说老夫是墨迹的花眼老太?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痛快点,像个黄花闺女似得,在那杵着犹豫啥?爽快点,告诉老夫,你当真不怕死?” 范仕脚尖向上一抬,两枚石子便被他抓在手里,转出一颗向前一弹,只听的一声响,被汉子丢在地上的头盔上就出现一个石子大小的空洞。 老者将第二颗石子转在中指上,“我这辈子遇上的人,不怕死的,还真不多,老夫佩服那些不怕死的,既然你不说话,那么老夫就当你默认不怕死了,相比于这些不说话的闷葫芦,你倒也极为不错了,老夫佩服你,你想死,那老夫就送你一程!” 也不知道是范仕留手了,还是汉子是个快嘴,董难耳边范仕的话音刚落,那名汉子就立马开口,“我...” 也不知道现在说还来不来得及,脑中走马观花,电光火石之间,汉子闭上眼睛一咬牙。 “我怕死!” “你怕死啊?” 中指前的石子被罡气震的粉碎,老者放下手,“怕死就对了,哪有人不怕死呢?” “对不对,刘将军?” 范仕的一只手还是按在刘岩的肩膀上,只对男子说了这么一句话,老者就把视线继续放在前方。 “你怕死,那么为什么还要站到前面?” 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汉子仿佛豁出去了,这似生似死之间,仿佛让他做了一回自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汉子想了想,实话实说。 “为了钱。” “为了钱…” 范仕视线越过汉子,向着他后面的将士依次问道,“那你呢?” 有了前面这个汉子的前车之鉴,大家也都不怕丢人,站在前方的这群将士依次回答。 “为了钱。” “为了钱。” “为了钱。”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直到有一声“听从军令”的声音从一名将士口中传出,范仕把视线定格在他身上,不再动了。 “呵呵,听从军令?” “没有错,我是镇西城的将士,军令如山,听从刘将军的话,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身上的盔甲质地跟前面那些人不一样,这名将士身上的盔甲上有着两道斜杠刻画在左肩上。 刘岩当初来到镇西城的时候,除了手下的亲兵外,当然也在镇西城招募了不少,为了分别,所以给这群人的盔甲上刻画了两道斜杠,一是为了区分,二来也是有二月二日他来到这里的意思。 “好,这番话说的老夫听了都觉得你小子有担当,负责任,要不是你的刘将军在我手里,相信他肯定重重赏你!” 一只手握住刘岩的肩膀,范仕轻而易举的将刘岩提在半空,对口称听从军令的将士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听从的军令,是错的呢?” 心里似乎早有设想老者会问到这个问题,左肩上有两道斜杠的将士说道:“我只听从军令,身为将军麾下将士,我不该…” “够了!” 一道拳罡直接降临在这人头顶,当场就将他压的双腿跪地。 范仕勃然大怒道:“什么叫只听从军令,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难道你没有自己的判断吗?难道说,就算他是错的,你也要听从吗?还是说,就算你知道他是错的,你也还要听从!” “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错的,老东西,我也不怕你杀我,我告诉你,别在这教训我们了,听从军令就是我的职责,我们只是一群小人物,上哪去更改大人物的想法?” 控制一股拳意压在男人身上的范仕犹不罢休,他一只手抓住刘岩的肩膀,整个人瞬间来到男人的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脊梁骨上。 “啊!” 率先响起惨叫声的不是老者脚下的男人,而是被捏的肩骨粉碎的刘岩,范仕没有理会手中的惨叫,踩着脚下的将士,老者却是对面前的所有人怒道:“我就想问问你们,他说你们都是一群小人物,可是你们知不知道,只要你们这些人一起上,就算是我这个什么十魔之首,也要死在你们手里!” “你们一个个悍不畏死,为了钱,为了听从军令站了出来,难道你们就没有人为了正义,为了公平,为了道义吗?难道人命就比钱轻吗?”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被范仕踩在脚下的将士,大吼道:“你说的好听,可我们不是你,我们没有你这样的本事,你要我们怎么做,让我们去死吗?” “可是你们不已经去死了吗?” 范仕抬起脚,松开手,转身望着倒在雪地中的那些尸体,沉重道:“为了钱,听从军令站出来的,不都死了吗?” 老者低头看着双手,轻声道:“你们当然不是我,如果当初在韩家欺辱无辜百姓的时候,但凡你们能有人站出来,镇西城,哪里还会有什么十魔之首?” 三军默然无。 董难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没有人站出来,直到现在,也没有。”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零六章 终有阳光 罡气逼退风雪,没有了呜呜的风声,城隍庙内外静的可怕,银针落地可闻,只有范仕不断喃喃自语的声音。 “你们能为了钱站出来,怎么就没有人为了公道站出来呢?” “哈哈哈。”,被范仕按在地上,肩骨已经碎裂的刘岩抬头嗤笑,“公道?谁能保证你的“公道”就是真正的公道?” 众人一旦认可范仕的想法,那他今日可能就必死无疑了,刘岩忍着钻心的疼痛,跪在地上沉声道:“听我号令,今日我被擒下,毫无生机可,此魔实力惊人,又有外乡野修为众,你们火速退去,保存实力,切莫在与之争锋,但就算他们实力再强,也不可能一时之间将你们全部拿下,所以为了镇西城百姓,你们立刻四散离去,去皇城寻求援助,来此除魔!” 莫说是这些将士,就连站在城隍庙里的董难听了这番语,都觉得辞大义凛然,好一番置生死与度外的英雄形象。 不过从小在镇里人厌恶和白眼中熬过来的董难仔细一思量,瞬间就看穿了这位刘将军心里的小把戏。 只要军心动摇,那么根本不用范仕杀他,谁是善,谁是恶,其实众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一杆秤,只不过平时这杆秤被人为的操纵着,左右着平衡。这左右镇西城心中秤的人,从前是韩家,是现在的“土皇帝”刘岩,只不过随着一名叫范仕的秤上筹码突然加重,导致了人力不可控的局面,致使镇西城“平衡”的局面出现波动。 董难也处于范仕拳劲罡气撑起风雪的范围内,感受到这种融入天地又超然在外的拳意后,董难明白,以范仕的这种实力,就算是有那其余十魔设计,杀手朴寒阻拦,但是只要范仕愿意,那么在上千兵马中,拼着重伤,范仕想要击杀刘岩,其实并不难,至于他为何要用最笨最危险的方法,一次一次与冲上前的将士交锋,董难一开始心里并不清楚,直到老者筋疲力尽,等到由他出手,面对那些在刘岩指挥下悍不畏死冲上前的士卒后,董难有些明白了。 就算是杀了一个刘岩,镇西城还会有下一个“刘岩”,今日杀,明日杀,如何杀得干净? 而且范仕只有一个,“刘岩”却仿佛代代无穷尽,此消彼长,谁输谁赢? 所以哪怕董难心里早就给刘岩定下了死罪,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出剑,而是选择了将其交给范仕。 解铃还须系铃人,镇西城的命运,不在董难的身上,也不在“刘岩”手里,更不在范仕手中,而是在这千千万万的镇西人手里。 究竟是选择“范仕”的更多,还是听从“刘岩”更深,才是决定着镇西城未来的关键,如果今日是范仕亲手杀了刘岩,那只是杯水车薪,只能保证一时的风平浪静,但是深处还有多少个暗流旋涡,谁也不能确定。 但如果今日是“范仕”杀了刘岩,那么就不一样了,范仕不杀刘岩,而“范仕”杀刘岩,那么以后就算是有“刘岩”出现,那么“范仕”亦可杀之。 董难前方,喃喃自语的范仕不知何时松开了按住刘岩的那只手,任由肩骨碎裂的男子在那里发号施令。 刘岩本就是出身南信国的大家子弟,从小耳读目染,沉浸在官场中,如何能不明白现在他面对的危机,一旦大势被范仕那边主导,那么他必死无疑,毫无一丝生机可。 “还傻愣着干什么!不用管我,赶快离开这里!” 刘岩几乎疯狂的向他的麾下怒下施令,同时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对范仕冷笑道:“魔头,今日我与你同归于尽。” 范仕还在低头不断喃喃,眼看刘岩的身体就要撞在老者身上,刘岩右边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拉,刹那之间又回到了原地。 “反正你早晚都得死,别着急。” 又重新站在雪地上,连脚印都丝毫不差契合在原地的刘岩见到拉住他的少年,近乎疯狂的怒骂道:“亏我还称你为剑仙,就你这样同魔头一起为虎作伥的东西,我恨不得食汝血,啖汝肉!” “可别。” 董难笑道:“我这流浪的穷苦人可没啥好吃的,跟这城里的人可没法比,不瞒将军你说,我这血肉糙的很,身上竟是灰尘,都好些日子没有痛快洗过澡了。” 董难的话自然是挖苦刘岩的玩笑话,不算董难是登楼二境的练气士,只要是踏足修行路的修行人,只要达到练气境,身体变会因天地灵气滋润,变得越来越清净无暇,根本不需要什么洗澡清洁,世人所谓的仙风道骨,便是如此。 少年充满讽刺的话落在刘岩耳朵里,这位刚才所谓要跟范仕同归于尽的男子当然不是真的要跟老者一起死,况且就算他想要同归于尽,他也做不到。 刘岩只不过是想做做样子,摆出一副悍不畏死的姿势,让那些沉默不语的人不要被范仕“蛊惑”,赶快离开这里,只要这群人离开这里,那么他就有机会让自己存活的几率大一些。 这招不成,正当刘岩打算再换一计的时候,肩膀一沉,男人竟然又被人重新按跪在雪地上。 站在男人的右侧,董难把手从刘岩的肩膀上拿下,“将军,怎么不说话了?”更新最快s..sm.. 面对着黑压压站在视线前方的军队,董难笑道:“将军已经发号了两次施令,这群人已经站在这里,看来不光是将军体恤麾下,将军的麾下同样心疼将军你呢。” 董难心里稍微轻松一点,这群人还站在这里,没有听从刘岩的话立即离开,看来他们心中的公道之秤还在,至于最终倾斜到那边,那就只能接下来拭目以待了。 算是稍稍的帮助他们思考一下,董难低下头,注意到挣扎着欲要重新起身的刘岩,冷漠道:“将军别激动,先前对我磕头讨好,没想到我却不领情,发现范老前辈跟你麾下说理,三番两次开口阻拦,却发现好像有些无济于事,那么我猜猜,接下来,将军您是不是应该再次撂下狠话了?” 董难视线扫视前方众人,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原地站定,有不少人都眼光闪烁,左顾右看,看样子似乎是蠢蠢欲动,只不过因为这次出乎意料,大部分人都在范仕的喝问下原地思索,所以他们也只好先按兵不动,见机行事,跟着大多数人一起站定。 董难笑道:“我猜的没错,等到将军你再次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肯定会威胁范老前辈和我,而威胁的内容,无非就是说只要我们杀了你,或者你今日死在这里,一定会有人替你报仇,让镇西城血流成河,对不对?” “你…” 这个粗布少年简直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心里想说的话被人提前讲出来,刘岩心里震惊语塞之余,冷笑一声,回应道:“妖惑众,你们这两个大小魔头拿捏人心,想要将我玩弄于掌心,妄想!” 刘岩指着董难,骂道:“就算是我今日被你们拿下,但是世间自有公道在,你们二人,早晚要被正道人士擒而杀之!” “啊!” 左腿上传来一阵剧痛,刘岩痛苦的倒在雪地上,那种像是被重锤狠狠凿进骨子里的痛感让他在雪地里蜷缩抽搐,胡乱的咬着地上的积雪,来缓解钻心的疼痛。 造成这种痛苦惨状的董难没有任何愧疚,少年稍稍弯下腰,以至于能看的更清楚男子的这种痛苦,董难歉声道:“不好意思啊,我一直忍着,只不过听到世间自有公道这样的话从你嘴里吐出来,实在是有点让人恶心,我一时没有忍住,抱歉,抱歉。” “该死的,该死的,你们两个不是想要公道吗?好,我就看看你们能不能守得住!” 在雪地里打滚呜咽的刘岩满脸狰狞,“我求求你们杀了我,看看镇西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敢保证,只要我死,除非你们将这里的所有人都杀光,不然镇西城必然烽火连天,化为炬土!” “刘岩,你太看的起自己了,也太小瞧你的麾下了。” 在刘岩图穷匕见的威胁下,一直喃喃自语的范仕摇头道:“让镇西城化为炬土?凭什么?凭你人群中的那些亲兵?还是认为南信国的刘家听闻你死,会派兵血洗这里?” “凭什么?” 刘岩狞笑道:“老不死的,不信你就走着瞧。” 随着男人伸手在口中吹出一个曲调异常的口哨,黑压压如积云的人群中开始了有了骚动,有人眼神瞬间犀利,有人眼睛一动,继续原地占地,也有人行动迅速,拔腿就跑,更有人勒马调头,挥鞭狂奔。 只不过天气莫测,如乌云中突然出现的晴光。 队伍阵列中,有人转头冷眼注视着蠢蠢欲动的人,有藏住眼神的人轻叹一声,站定的身姿比其余人还要挺直,后撤的人被人拦下,同时有更多的挥鞭声响起,围追堵截率先勒马调头的人。 当初卖炭的老人热泪盈眶。 刘岩心如死灰,僵硬不动。 董难抬头看去。 霍,乌云背后,好大个太阳。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零七章 肉包子打狗 足以改变镇西城未来走向的事情在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中发生了,坐在一张老旧的长凳上,刚刚吃了两个包子的董难端起一碗稀粥,与对面那个豪气的一饮而尽的老者不一样,董难小口的喝着,不紧不急。 这家只能摆上两三桌的小店看上去生意不错,一个人在这里打点的老板是个中年人,刚刚给隔壁的桌子抹了抹油渍,看到董难这桌上盘子已经见光了,急忙说道:“两位,在等一会,这几屉包子马上就好了,别着急。” 董难其实已经吃饱了,不过是对面那位食量太大,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吃了这包子铺一半的包子了。 感觉老者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董难对老板笑道:“不着急,慢慢做,我们等着便是。” “好嘞,您放心,马上就给您端上来。” 做饭馆生意的最怕客人催促,平常遇到的净是些也不管出没出锅,来了就要包子的急躁客,突然碰上董难这样善解人意的,心头有些感动的中年人甚至心里打算给这一老一少的这顿早饭打个折,尤其是见到董难穿的这么单薄,店老板更是觉得不能在少年身上赚太多钱。 董难夹起一种常见的腌制咸菜,轻轻咀嚼,然后放下筷子,看了一眼桌子上堆成小山的蒸屉,微笑道:“范老前辈不光拳法高,看来胃口也真是高出别人。” 范仕正敲着桌子等着上菜,听到董难的话,笑道:“你小子不光是本领强,溜须拍马也不赖。” 老者哈哈一笑,然后指着桌上空空如也的蒸屉,“以前我卖炭的时候,大冷天的,看到别人吃着肉包子,我自己就发馋,等到后来兜里有钱了,吃的起这玩意了,其实你别说,这味道也就一般,只不过可能是触景生情,在吃包子的时候,总能让我想起当初的事情,所以我爱吃这包子。” “爱吃?爱吃您就多吃点。” 店老板端着刚出锅的热乎包子,小跑到董难和范仕面前,热情道:“老人家,爱吃你就常来,保证让您次次都吃到皮薄馅大的肉包子。” “那就谢谢老板了。” 范仕道谢之后继续大口吃着包子,而董难也丝毫不急,身子一转,拄着下巴,看着街外。 “老板,还有没有,再来两屉。” 这桌子上的蒸屉比后厨的都要高了,店老板惊讶的打量着矮小的老者,真不知道这些包子都是怎么装进这么小的身体里的,不过不管人家是怎么吃进去的,来者是客,不管是买一个包子,还是把包子全包了,自始至终全都一视同仁的店老板苦笑道:“老人家,没有包子了,这今天店里的包子,基本上都让您一个人给包了了。” “无妨无妨,老板,那像你这样好吃的包子,这附近哪还有卖?” 要是在离南镇,听到有人这么问,估计店家早就嫌弃的赶人了,不过这位包子铺老板听到范仕这么问,非但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实在道:“要是在往常,只要沿着这趟街出去,走个千八百米,就有一家包子铺,是咱们这镇西城里金子招牌,那包子,没的说,比我包的这种好吃多了。” 董难把身子转过来,看着中年人,觉得有意思。 还有这样的生意人? “好,多谢老板,那我们就去那家。” “去不得,去不得。” 正打算从怀里掏钱结账的范仕笑道:“怎么去不得?老板,可不是我要去别人家,而是你这里实在是没有包子了。” 中年人赶忙摆手,“老人家,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这是?” 这位店老板皱起眉头,解释道:“老人家,虽说你这食量惊人,但是按照我这店里的存货,怎么也能再给你上个五屉六屉,只不过今天店里早晨没有新上食材,所以只剩下储存的存货了,这才不够你吃。” 店老板左右看了看,然后指着一个方向,悄悄的说道:“看样子你们两位还不知道,今天早晨城隍庙那边,动静可大了,全都是马蹄声,好巧不巧,我跟老人家你说的那个金子招牌包子铺也在那个方向,我们这些进食材的,也在那个方向,所以今天耽误了,我跟两位说,可前往别往那边凑,以免惹祸上身。”手机端sm.. 董难和范仕相视一眼。 董难正要笑着开口,告诉这位好心的店老板,那边已经没什么事了,可以去进食材,做包子,免得耽误明天生意。 就在少年嘴唇微动的时候,有人火急火燎的从外面冲进来。 “程哥,给…给我…来两屉包子。” “包子?” 今天这店里可是一个包子都没有了,店老板不知道对街的这位邻居怎么这么急,“老孟,不好意思,今天的包子都卖没了。” “卖没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汉子一拍大腿,转身就往外走。 “喂。” 店老板拉住汉子,“怎么走的这么急啊,我记得你平常也不爱吃包子啊,怎么今天想起来我这买包子了?” “程哥,你还不知道?” 中年人疑惑道:“知道什么?” 姓孟的汉子一脸嫌弃,“真是奇了怪了,亏你还有个当衙役的兄弟,这消息没先传到你嘴里,反而先让我知道了?” 中年人更奇怪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孟注意到店里还有两个食客,本来想着小声说话,但是一想到这么开心的事,汉子脸上就藏不住笑,嘴角一咧,“什么意思?我跟你说,咱们镇西城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店老板想到城隍庙那边的马蹄声,皱起眉头问道:“好事坏事?” “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老孟激动的吐沫星子乱飞,“要不是我跟你说,在事情传出来之前,你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啊。” 汉子狂笑道:“那姓刘的狗将军被抓起来了,而且听说马上就要全城宣判,上街游行呢!” “什么?” 店老板愣一愣,然后猛然抓住老孟的双肩,“真的假的?” “我骗你作甚!” 老孟挣开中年人,“你爱信不信,要不是打算一会等那狗将军上街游行的时候给他狗头砸两下,谁会来你这买两屉包子。” 听到汉子的话,店老板非但没有恼火升起,反而竟然是笑了起来。 “好好好,肉包子打狗,没错,肉包子打狗!” 解下身上的围裙,店老板叫住老孟,“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行,抓紧点,等到大家都知道了,包子肯定卖的快。” “对,那得赶快走。” “哎呀,不行,等一等。” “我的程哥,你又怎么了?” “不是,老孟,这种好事不能藏着掖着,咱们得告诉大家。” “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去通知东边那条街。” “好,那我去通知西边那条街。” “老板…” 董难不合时宜的打断两人的交谈,“你先等会,既然你要出门,那我们就不在这里久留了,这就付给你饭钱。” “可别,客官,今天这顿就算我请了,我这边还得通知街坊邻里,可得抓紧时间,没工夫收你饭钱,您两位要是没事,就在这里帮我看一会店,要是有事,直接关门就行。” 中年人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跟着老孟冲了出去。 紧接着,外面就像过节一样热闹,各种不敢置信的惊疑声变成欣喜若狂的笑声,震耳欲聋。 董难轻轻一叹,“镇西城积怨久已。” 范仕最后在城隍庙没有击杀刘岩,而是让那些向公道倾斜的将士将刘岩缚进郡府,公开问罪,按照现在的民意来看,刘岩下场恐怕相当凄惨,活不了命不说,死前还得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人喊打。 有钱没地花的范仕打了个饱嗝,“小友不再吃点?” 可没有范仕这么大的“肚量”,董难摇头,“若是前辈吃完了,那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范仕将银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大步走出这件铺子。 “前辈,你不是走错了。” 董难看范仕往人多的那面走,问道:“咱们过去凑热闹干嘛?” 范仕笑道:“想刚才老板说的,买些肉包子打狗,岂不快哉。” 董难停下脚步,“那可真浪费包子。” “此话何意?” 董难认真道:“我觉得他不如狗。” 范仕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对着董难竖起大拇指。 ———— 在镇西城外的小山上,跟在男子身后的少年采完了一筐药草,吊儿郎当的踢打着雪地。 虽说练功上运气不佳,总是不得师傅传授的功夫要诀,但是在采草药上,少年的运气可是绝佳,在这冬天雪地里,就像捡石头一样,总能轻松的采到草药,这一点,就算是他的师傅,都没法跟他比。 收成不好的男子在前面继续搜寻采摘草药,少年百无聊赖的踢着脚,突然脚尖一痛,像是提到了什么硬物。 “这是什么?” 洁白无垠的雪地上,有一株黑黝黝的植物,缓缓在地上抽枝发芽。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零八章 雾起 绿石府现在已经变成遍地狼藉,从剑荡山来到这里游历的吴剑连剑都没出,绿石府上的所有剑器便自行断折,碎裂在他身前。 “怎么一不合就要跟我打打杀杀,我都说了,如果你们愿意悔改,我还是能给你们机会的,现在倒好,你们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看到少年不屑的摇摇头,绿石府的众人真是叫苦不迭,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才刚刚送走了那个大闹绿石府,杀了府主父子的少年,谁能想到紧接着就有人上门问罪,怒斥他们为何纵容妖物危害一方。 还处在丧子丧孙悲痛中绿石府老祖正愁没处发泄愤怒呢,哪能忍受有人上门指着他鼻子问罪,所以好巧不巧,老者一声令下,双方直接就打了起来。 不过说打起来,其实完全是给绿石府老祖脸上贴金了,这位隐隐触摸到渡海境,即将突破凌虚境的老者全然不是少年的对手,这场“战斗”简直就是单方面的碾压,最后在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绿石府老祖逃进绿石府核心阵法中而告终。 随便放出几道剑气,将绿石府打的四分五裂,吴剑心中觉得有些奇怪,这神州还真是怪。 在玉盘湖遇到的那个董难,明明只是登楼二境,却拳法惊人,战力不逊凌虚境,而这个绿石府的老牌凌虚境,却脆弱的像纸糊的一样,让他出手时都得小心留手,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老者直接击杀了。 “嗡” 自始至终背负在身后,吴剑身上这把剑荡山排名第二十八的斩魄剑突然轻轻的抖动一样。 吴剑脸色一变,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见到这个不出剑就把绿石府老祖打的半死不活,将绿石府横扫一片的少年把背后的长剑摘下来,绿石府的人脸都绿了,真是恨不得给两肋插上翅膀,飞离这个是非之地,不过想法是好的,就算是背后能生出翅膀,难道就真的能快过少年的剑气? 在绿石府人心惶惶的时候,被认为即将要出剑的少年却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吴剑轻轻抚摸这把在剑荡山排的上名号的长剑,这把斩魄剑会莫名抖动,只有一种可能。 这附近有妖,而且还是大妖! 这把被剑荡山温养在妖魄深池中的斩魄剑,天生就对妖族有着一种莫名的感应,只要是通玄境以下,只要距离不是太远,任何妖兽都逃不过这把剑的感应。 吴剑之前除掉那两头跟玉盘湖蛇妖结拜的两头妖兽,就是因为靠着斩魄剑的感应,不然天大地大,怎么就这么巧给他撞见了? 此刻斩魄剑的反应十分剧烈,要知道就算是渡海境的妖兽,斩魄剑也只是会轻鸣一声,不会发出如此剧烈的抖动。 吴剑伸手抚平斩魄剑,眯起眼睛,“金丹境大妖?” 如果这附近真有金丹境的妖兽,那么简直就是一场祸患,在绿石府众人的震惊中,吴剑双指顺着斩魄剑一抹,一道凝实的剑气贯穿而下,嵌在绿石府的山体之中。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如若你们绿石府再有下一次,那么这道剑气就会让你们知道后悔二字到底怎么死,希望你们下次行事之前好好思量,好自为之!” 降下一道剑气,没有将斩魄剑收负背后的吴剑脚下一动,瞬间从绿石府上空消失。 “金丹境?” 在空中疾驰而去的吴剑冷哼一声,“还没有杀过金丹境的妖兽,希望你是一头好妖,要不然…” 被少年持在手中的斩魄剑剑鸣滔天,在云海上空炸响。 ———— 从包子铺出来的董难和范仕没有去看那场空前热闹的游街盛宴,而是与人群相反,朝着相反的方向迈步而去。 期间跟范仕交谈中,董难知道老者就在镇西城外的小山上居住,看到老者在路上买了一些糖果糕点,董难问道:“老前辈不是一个人?” 范仕已经压下那股紊乱的真气,步伐沉稳有力,“不是,我那座山上还有个邻居,既然今天我好不容易下趟山,空着手回去哪里像话,多少得带点东西嘛。” 看着董难好奇的样子,范仕笑道:“怎么了?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这个镇西城十魔身边会有邻居?” 董难点头道:“想不出来有谁敢跟老前辈你结庐而邻。” “哈哈哈。” 范仕笑道:“那我考考你,今天死在城隍庙内外那么多人,你觉得镇西城十魔死光了吗?” 除了被送进大牢中女子,今天死在城隍庙中的十魔数来数去还有八个,从二到十,唯独少了一个一。 董难问道:“是现在的十魔之首?” 范仕点点头,“不错,我这个邻居,正是现在镇西城的十魔之首,要说现在的十魔,恐怕除了他之外,真的都不够看,一个个本事小口气大,都成不了什么气候,只会在这里作威作福,欺负些手无寸铁的弱者,算得上什么魔?” 老者抬起拎在手中布袋子,里面装着些糖果糕点,“这队师徒两的品性不错,平常就在附近的山头上寻草摘药,要不就是练功,跟我做了这么久的邻居,我倒是觉得他们为人还不错。” “原来是这样。” 不知不觉已经跟老者走出了镇西城,在分别之前,董难想起一件事,“老前辈,在城隍庙的时候,我在大梁上听说,你想要去京城跟国师文秋交手,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离南镇说里,董难曾经与文秋有过一面之缘,当初也正是拄刀而立护在曹婉儿身前的中年人提醒他和许渝赶快下去通知全镇的人离开,董难觉得文秋还不错,现在估计一下文秋的实力,哪怕他坐镇皇城,董难也不觉得文秋能挡住身旁这个老者。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范仕的拳,绝对不是文秋可以挡的下来的。 所以董难在这问上一问,如果老者真有这种想法,董难打算劝一劝他。 范仕见董难一脸认真的样子,笑着回答道:“没有,我说那番话只不过是当做一个引子,故意让他们上钩,引我下山,我与文秋国师素昧谋面,哪好意思无缘无故要人家一个日理万机的国师跟我这个山野匹夫交手。” 范仕问道:“你离开前突然提到这件事,莫非你与文秋国师有些渊源?” 知道范仕不是真的打算去皇城跟文秋国师交战,董难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有什么渊源,只不过是见过一面,文秋国师为人不错,所以想到老前辈要去与之交手,替文国师担忧罢了。” 范仕摆摆手,“放心吧,我这辈子,也就是在这小山头里孤老终生了,不会出去莫名其妙找谁麻烦的。” 自己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今天在董难身上感觉到那种朝气与“江湖气”的范仕由衷的抱拳,谢道:“今日在城隍庙,多谢公子仗义出手,范某在此谢过。” 从老者的身上明悟到拳意的董难同样抱拳道:“今日多谢老前辈传授拳意,晚辈感激不尽。” 董难有模有样的样子让范仕忍俊不禁,老者大笑道:“好,那今日一别,咱们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改日再见。” “好,那我们就…” 准备告别的董难和范仕同时转头看去,距离他们两人的一座山头上,有一声巨响传出,同时一道黑雾迅速冲上天空。 “不好。” 在看清是哪座山头后,范仕大叫一声,脚尖一点,极速向黑雾升起处冲了过去。 在天空的黑雾就像水墨倒进了清水中,快速的将蔚蓝的天空污染,看样子用不了一炷香的工夫,就会覆盖在董难的头顶。 在浑浊的黑雾中感觉到了阴冷瘆人的气息,在这种状况下董难没有办法一走了之,少年脚尖一点,紧随范仕身后,在山路中窜行。 “师傅…” 背着药筐的少年带着哭腔,看着眼前的黑雾浓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发现了一朵奇异药草的他,费力的将那朵黑黝黝的药草从泥土中拔出来,不曾想,那株药草脱离了土地后竟然瞬间如液体般融化,而且从地上的空洞中,有一道黑雾快速的弥漫而出,要不是危急关头,他的师傅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撞飞,那么此刻身处黑雾浓柱中的,可能就是他了。 隐约间能听到黑雾中男子传出的闷哼声,正当少年无计可施,打算拼死冲进去的时候,从城外飞速赶回来的范仕一把拉住少年,“姚草,这是怎么回事?你师傅木春生呢?” “范爷爷。” 姚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范爷爷你快救救师傅吧,师傅他为了救我,陷在这黑雾里了。” 范仕暗道一声不妙。 鼓足气劲,老者大喝一声,一拳向半空中黑雾浓柱打去,想要将它拦腰折断。 老者拳融天地的拳劲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知道着力何处,黑雾依然不停的弥漫,不受任何影响。 “老前辈小心一些,别让这黑雾近身了。”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零九章 吾名… 浓郁的化解不开的黑雾让人视线一片昏沉,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董难没有散出神识,都能看清从山体中冲上天穹的黑雾浓柱,可见其黑暗的纯粹。 “范前辈,小心一些,不要近距离接触它。” 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董难散出神识,朝着前方探查过去。 隐约间有一种让人心悸的感觉出现,黑雾仿佛带着一种侵蚀性,董难只觉得脑袋一痛,急忙收回神识,不敢再继续探查。 范仕已经摆起拳架,在蓄养着拳意,“没有别的办法了,让我来跟它来个硬碰硬!” “等一下。” 范仕知道董难小心谨慎没有错,而且黑雾本来就出现的怪异,但是里面毕竟还有着他的邻居,有着身后焦急失措的少年的师傅,所以老者沉声道:“小友,无需多,情况紧急,先试试能不能把里面的人救出来再说。” 老者宛如一把拉成满月的大弓,蓄势待发之后,全身闪烁着浑厚的拳罡,如天雷炸响,让整座山头轰然一颤。 神识根本就看不明白,董难知道这黑雾一定有大古怪,连神识都能侵蚀,就算范仕的拳劲再强,恐怕也不一定能占得什么便宜,很有可能还会使得其反。 所以在范仕出拳的瞬间,董难紧跟着也冲了上去。 降尘身法已经施展到极致,在范仕与黑雾浓柱相距百米之际,堪堪赶上的董难在老者的震惊之中,一只手向前一伸,洁白如玉的手掌与范仕的一拳对在一起,同时快速开口,“范前辈,不可冲动。” 一老一少拳掌碰撞的气劲让黑雾都翻滚搅旋,黑雾弥漫中,全力以赴的范仕向后退了一步,皱眉道:“小友,你这是干什么?” 阻止范仕出拳的董难向后退了数十米不止,背后的黑雾浓柱近在咫尺,少年说道:“范前辈,这黑雾大有古怪,我担心你这么出拳有些莽撞,可能会适得其反。” 范仕急的一跺脚,“小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里面还有人呢,难不成因为这玩意有古怪,咱们就在这干看着?等着他去死?” “当然不是!” 有一抹白色的光亮在范仕眼前一闪,老者惊讶道:“你这是?” 在少年手中出现一把长剑后,董难身边的黑雾隐隐约约之间都有了驱散的迹象,早在城隍庙中就见识过少年的飞剑神通,范仕心中一喜。 “老前辈,你和身后的那位朋友先往后面站一点。” 董难手里握着大寒剑,白色的亮光硬生生挤进这片黑暗中,转身向着黑雾浓柱走去,每前进一步,白色的光晕就扩大一分,等到董难在黑雾浓柱下站定,周身一丈外,如有一轮白色大日在散发光芒。 董难的这一剑,并不一定就比范仕的倾力一击强出太多,刚才要不是范仕听到他的呼喊,出拳收了力,恐怕他就算不受重伤,也要被拳劲打进黑雾浓柱上。 之所以选择使用大寒剑对敌,与其说是董难对自己有信心,倒不如说是董难对宋皆宜有信心。 当初在换生湖边,宋皆宜可是对他说过的,如是剑,如是剑诀乃是天大的造化,是不传之秘! 在落叶宗出剑叶华的时候,将霜降剑与大寒剑两柄节气剑合一乃是一时心境所成,下山之后董难尝试过很多次,但是始终无法让两柄节气剑合二为一,只能做到暂时的剑气一致。 站在里黑雾浓柱最近的地方,董难已经听到了里面时而清楚,时而模糊的闷哼声,想来那名男子处在其中这么久,肯定凶险万分。 “斩!” 大寒剑带动起一道让空气冰寒的剑气,剑气所过之处,就连翻涌的黑雾都被当场冻结! 董难倾力而为的这一剑横斩在黑雾浓柱之上,让黑雾中间冻结成一片冰晶。 大寒之后才霜降,一剑之势刚过,董难手掌中剑气变幻,有一柄带着点点霜花的长剑赫然出现在手中! 没有给任何机会,第二道剑气瞬间补上! 咔嚓! 在剑气准确无误的横击在冰晶上后,这道冲涌上天的浓柱被斩成两半,涣散成一缕缕黑雾,在山间飘荡。 光是这样还不行,现在最主要的是将里面的人救出来,略微有些气喘的董难顾不得灵气消耗的太快,双手各自持着两把节气剑,董难伸展双臂,持剑的双手向前缓缓靠近。 呲呲呲。 随着两把节气剑愈靠愈近,少年手心处剑气胡乱激射,要将双剑合并为一的董难脸色通红,咬紧牙关,死死的靠着真气衔接着两把节气剑。 剑尖已经开始缓缓归一,剑身在一寸寸的融合,在大寒剑和霜降剑合并到一半的时候,董难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了。 砰。 两道耀眼的光芒从董难手中左右而去,巨大的惯性让强行要双剑合并的董难身体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护住身后少年的范仕担心不已,“董小子,没事吧?” 不同于平时练习中的随意,这一次董难运转全身真气合并节气剑,失败的巨大冲击让他体内的灵气在各条经脉中乱窜,其中以冲击各大窍穴的感觉最为让人痛苦,但就算是这样,董难还是微微一笑,示意范仕不必担心,“我没事。” 难受是难受点,但是人总算是救出来了不是? 见到有人从黑雾中走出来,董难嘴角露出笑容。 他强行合并大寒剑和霜降剑,两柄节气剑的剑尖对准黑雾浓柱,为的就是想通过这种不成功的反震之力来撕裂开黑雾浓柱,救出里面的人,结果果真被他做到了。 “师傅!” 在范仕身后一直急的像热锅上蚂蚁的少年见到从黑雾中走出来的男子,带着哭腔欣喜道:“师傅,你总算出来了。” 没有回答少年的话,从黑雾中走出来的男子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低下头,注视着倒在地上,额头上渗出汗珠的董难。 注意到男子双臂上的剑伤还有残余的剑气,董难歉意道:“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刚才为了救你出来,只有用剑气撕裂开黑雾,不小心伤到了你,抱歉。” “嗨”,眉毛舒展的范仕笑道:“董小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把他从里面救出来,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你跟他道什么歉,是他应该谢谢你才对。” 老者对着这个相邻而居的邻居说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吓傻啦?赶紧跟人家道谢啊!” 脸上带着笑意,还打算跟董难介绍一下这位邻居的范仕一愣,然后怒喝道:“耿云,你干什么!” 从黑雾浓柱中走出来的男子轻轻伸出手,在地上朝他露出微笑的少年就被他掐住脖子握在手心。 男子扬起嘴角,“道谢?我确实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的剑气还不够强,要不然,恐怕我真就要在你这条小阴沟中翻了船呢。” 被男子掐住脖子的董难涨红了脸,男子手心像是旋涡一样,疯狂的从他体内吸收着灵气,别说是幻化出如是剑,现在董难就连开口都难。 “耿云,你在胡说些什么,赶快放下董小子!” 不知道男子发的什么疯,再这样下去董难就要被活活掐死了,范仕身形一晃,瞬间来到男子面前,伸手就向他的手腕处抓去。 “你想干什么?” 男子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轻轻的瞄了一眼范仕。 做出抓取动作的老者心中悚然,男子的双眼就像鹰一样锐利,直接刺穿范仕的心神,不由自主,老者蹬蹬倒退。 “范爷爷。” 背着药筐的少年上前扶住范仕,颤抖道:“范爷爷,他不是师傅,我师傅不会这样的。” “呵呵。” 尽情从董难身体中吸收灵气的男子笑道:“一个连化实境都不是的沙包,怎么连感觉也这么迟钝,还比不上一个更弱的蝼蚁,现在究竟是什么时代了?”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唔”,男子伸手扶了扶头,“被困百年,可得长点记性,要小心行事,可不能再胆大妄为了。” 随手一挥,这座小山上的黑雾就被男子一扫而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男子对着背着药筐的少年咧嘴一笑,“感谢放我脱困之礼。” 被困百年?脱困? 显然男子并不是他的那个邻居,范仕对少年问道:“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 背着药筐的少年带着哭腔,“我今天拔下一株黑黝黝的草药,然后就有黑雾从地底下冒出来,师傅为了救我,就…” 听清楚了少年的话,范仕怒目,“不管你是什么孤魂野鬼,赶快放下董小子,然后从耿云的身体里滚出来!” 男子挖了挖耳朵,“世道还是没有变,越是弱小的废物,就越是喜欢说着大话,让人听了就反胃。” 男子粲然一笑,“不好意思了,恐怕不能让你如愿了,我可不是什么孤魂野鬼。” 气势浑然一变,男子双目锐利如神兵锋刃。 “吾名戈裂,天宇之王。”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一十章 口舌之快,妇人之仁 灵气源源不断的顺着手掌向全身流淌,这种畅快的感觉不知道多久没有享受过了,戈裂舒服得恨不得仰天长啸。 “咦?” 戈裂眼神一变。 一个蝼蚁怎么可能有着这么多灵气,让他吸收了如此之久?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正眼瞧过董难,戈裂略一侧目,双目徒然一缩。 怎么会有如此好的天赋根骨! 男子眼睛一扫,就已经大致瞧出董难体内的窍穴,心中一惊。 明窍二百,少年竟然已经全部打开! 戈裂眼中昏暗不定,罕见的皱起眉头。 这么年幼的且出众的天骄,一定是大家族和仙家福地中的后辈,一旦杀了,很有可能惹出一两尊老怪物,惹祸上身。 不过很快,男子眼中的就浮现一抹凶狠之色,望着手心中的董难,竟然舔了舔嘴唇,仿佛见到了最美味的食物。 “管你什么舔鱼织网还是卖布贩衣,赶快给我松手!” 范仕二话不说,全当男人在胡乱语,见到他根本不撒手,老者挥拳舞动,“拳起,天地听吾令!” 感受到周围天地开始因为老者的拳意扭曲,戈裂把视线从董难身上收回来,另一只手抚摸着虚空,淡笑道:“不错,你这拳法,到是有那么一些味道,让我有些刮目相看,只不过有些可惜…” 无形的拳劲仿佛把他身边的天地不停地向他挤压,戈裂身处其中,纹丝不动,“以我现在的状态,哪怕你是金身境,甚至是枷锁境,凭借着这身拳意,说不定会让我有些狼狈,但是现在的你,实在是弱的可怜。” “天地听吾令?” 戈裂讥笑道:“你再问问天地,听汝令否?” 随着男子手指轻敲一下虚空,挤压天地的拳意瞬间蹦碎,从戈裂到范仕面前的天地像是妇人抖动布料,如绸缎般抽打在范仕面前,打的老者倒地不起。 有一种剧烈的挣扎之力在手心中出现,戈裂斜视着双手欲要掰开他手掌的董难,笑道:“别挣扎了,你虽说天资不错,出身非凡,但是落在我的手里,那也就是一顿美餐,来解我百年未进食之苦。” 这么好的根骨,在嘴里的滋味一定让人回味无穷,准备将董难吃进肚子里的戈裂觉得还是活着吃滋味比较好。 所以男子的嘴角一下子变得大且尖,手掌一动,就要将董难送进他的口中。 生吞! “大胆妖孽!” 已经提不起气来的董难甚至已经可以闻到男子嘴里的腥臭味,就在他即将成为戈裂口中餐的时候,有一道剑光自天空中垂落!推荐阅读sm..s.. 银河挂九天! 成年人手臂大小的剑气带着一种独特的声音,让人魂魄不稳,似有千万中恐怖的叫声在耳边哀嚎,而这种感觉,在戈裂身上尤为明显。 “不要啊,我不要死。” “该死的修士,我要拧下你们的头!” “嗷,你们不得好死!” “想要拿我的精魄来铸造这把剑,你们妄想!” 千千万万的声音如大浪拍岸一样在戈裂耳边轰轰作响,让他不得不松开捏住董难脖子的手,双手捂在耳边,硬生生的挨下了这道来自百丈外的一剑! “咳咳。” 落在地上的董难大口喘息着,低头内视己身,三分之一的窍穴中已经没有了灵气,要不是体内灵气充沛,恐怕他就算没有被戈裂吃掉,也被吸成人干了。 “不要乱动,你现在体力灵气流失过去,如果立即开始吸纳天地灵气,很可能与你体内窍穴间倒涌流淌的灵气向碰撞,给身体造成隐患。” 一路上疾驰而来,不早不晚,正好从戈裂手中救下董难的吴剑提剑在手,取出一颗丹药交给董难,“你先服下,补充灵气。” 董难没有任何扭捏,直接大方的从吴剑手中接过丹药,一口吞下。 距离戈裂如此之近,被男子一手擒下的董难更能体会男子的恐怖,虽然在玉盘湖见过一面的吴剑看上去也不弱,但是要对付戈裂,恐怕光靠他一个人还不够。 “你小心,我马上就来。” 少年提醒他一句之后就立马去后方恢复灵气,吴剑脸色有些不悦。 什么叫马上就来? 本剑仙都出马了,岂有让人援助之礼! 手中的斩魄剑还在轻微的抖动,吴剑眼神冷冽,剑指前方的灰尘烟雾,“别装了,那道剑气还不足以杀死你,滚出来!” 蹬蹬蹬。 男子的上身衣衫已经在剑气中消失掉,壮硕的身躯上留有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疤,戈裂眼神不善,死死的盯着斩魄剑,咬牙切齿,“你会死在这里的!” 这把剑上沾染着太多同类的精魄和鲜血,面对着这把剑,戈裂甚至恍惚间可以看到那些凄惨而痛苦的同类,这让他愤怒,让他发狂! “有本事你就来试试看!” 在说大话上,吴剑就没有怕过谁,反正动嘴皮子又不累,吴剑讥讽道:“你就使劲叫,一会一剑劈了你这头畜生,拿你磨剑!” “拿我磨剑?” 戈裂气的笑了起来,“无知小儿,敢来送你,你知道吾是谁,你竟然这么跟我说话,看我打碎了这把剑,再将你破皮抽骨,魂魄镇压万年!” 敌动我动,吴剑也冷哼一声,冷笑道:“我管你是谁?难不成你还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我呸,是你老子,那岂不是骂我自己是畜生?来来来,小爷在这等着你过来给小爷松松骨,手法可得好点,要不然,小爷就请你吃剑!” 哪里跟别人这么抖过嘴,就算是数百年之前被镇压在这里,那也是他技不如人罢了,被气的发抖的戈裂咆哮一声,怒吼道:“放肆!我戈裂若不杀你,枉称天宇之王!” 狂风在这座小山上呼啸而起,在男子的咆哮声中形成龙卷,席卷一切,声势惊人,让吴剑为之一震。 这个男子说大话是不怎么行,但是实力,还是够看的。 隐隐之中,随着戈裂一声怒吼,在声势气场上,男子明显已经压过吴剑,占据主动,不过很快,随着一道声音响起,山上的龙卷风突然消散,戈裂憋得满脸涨红,胸膛如风箱一样,脸色难堪至极。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调息中的董难说了一句话。 “吴剑,他是被人压在这座小山下的天宇之王戈裂。” 这句话让戈裂整个人愤怒欲狂,羞愤难当,但是偏偏却无从反驳,只能承受。 “哦”,吴剑知道董难实在帮他削弱戈裂的气场,他笑道:“厉害的,厉害的,天宇之王,好大的名头,莫非我脚下的这座山头,名叫天宇?” “啊!” 戈裂再也忍不住了,今天这两个少年,不管有多大的来头,不管出自哪里,他都一定要杀! 气焰升腾中,山上的沙砾全都因戈裂而腾空,然后一一碎裂。 男子赤裸的胸膛上出现一副诡异而模糊的图案,像是一头展翅怒飞的凶禽,散发出恐怖的嗜血之意。 行动如风,俯身前冲的戈裂背后掀起一声声风爆声,所经之处,身后万物升空。 吴剑脸色凝重,从斩魄剑的反应来看,这肯定是一位大妖,只不过刚刚脱困,而且附身在人身上,说明很有可能连真身形体都没了,只剩下妖识魂魄,正处于虚弱之际。 斩魄剑横声在身前,吴剑低声道:“玩归玩,闹归闹,生死之中不开玩笑。” 伸手在斩魄剑上一抹,听到那悦耳的哀鸣声,吴剑提剑狂奔,迎风而上。 “死!” 戈裂举手投足之间,一道飓风便被他抓到身前,刹那之间就围住吴剑。 “斩!” 剑荡山排名第二十八的斩魄剑岂是凡物,斩神识,磨精魄,区区微风,斩有何难? 在吴剑一剑之下,飓风两边吹,巨大的分散力道在地上划出触目惊心深壑,如同地下深渊。 在吴剑劈开风暴的刹那,早就掐准好时机的戈裂一个瞬息间就出现在少年面前,如鹰爪般锋利的五指向着吴剑头顶抓去。 吴剑没有闪躲,或者说在戈裂的速度面前,身体上想要做出大幅度的动作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危急关头,吴剑双指并拢,略微弯曲,在斩魄剑上轻轻一拨。 “嗡!” 剑身颤抖中,无数身呼喊哀鸣在戈裂耳边借助着风声放大,让男子身形不稳,面露痛苦之色。 受无数妖类魂魄精血滋养锻造,斩魄剑发出的声音对人没有任何影响,但是对于一些妖类来说,那就是导致它们心神不稳的丧曲。 抓住戈裂失神的瞬间,斩魄剑一转,吴剑当机立断,朝着男子的心窝上刺去。 受到干扰的戈裂根本没有办法阻拦,眼看着斩魄剑即将刺进男子胸口的时候,有一把长剑突然从吴剑后方横拦在斩魄剑之前,没有让吴剑一剑功成。 因为两剑碰撞,导致困扰戈裂的哀鸣声小了不少,敢在男子回神之前,吴剑提剑倒退,扭头道:“董难,你拦我干嘛?” 董难手掌一抬,霜降重新入手,已经恢复不少精力,指着不远处搀扶着范仕,已经哭得双眼红肿的少年,董难吐出一口浊气,“先别杀他,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已经从干扰中清醒过来,险些就死在吴剑剑下的戈裂听到董难的话,冷笑道:“妇人之仁!”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一十一章 忌惮 这座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山上,大战一触即发。 从斩魄剑的哀鸣声中缓过来,调整好状态的戈裂冷眼看着吴剑,心中杀意滔天。 在那把剑上感受到了太多同类的呼喊与哀嚎,那上面沾染着化不尽的仇怨,每一声惨叫,不光让戈裂心神恍惚,更让他痛心疾首。 这把剑,今日一定要碎在他的手上! 另一旁,吴剑心情略有不快。 就差一下,只要斩魄剑刺进它的心窝,那么这头看上去应该正处于虚弱期的大妖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是不痛快是不痛快,可惜是可惜,吴剑转念一想,董难阻拦自己,其实也是有他的道理。 方才那一剑下去,被大妖附身的男子,同样不也是死了? 吴剑给的丹药确实药力惊人,服下之后,董难感觉身体里有一道灵气热流在四肢百脉中来回流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他恢复至少五成,已经可以运用灵气,不用担心冲突反噬。 “吴剑兄,你的见识应该很广,依你看,我们现在如何做,才能将他救出来?” 在董难说出阻拦自己的原因后,吴剑脑子里就一直在思考,用什么办法,能让这头大妖的妖识魂魄从男子体力逼出来。 吴剑绞尽了脑汁,但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声轻叹。 “董难,实话实说,占据他身体的,是一头实力恐怖的大妖,要不是它现在脱困而出,处于虚弱期,我们是绝对无法站在这里安然无恙跟它说话的,更别说交手了,他们两个实力相差太悬殊了,从它占据他身体的那一刻起,这具身体,也许就换了主人了。” 虽然这番话有些让人失望,但这已经是吴剑有所保留的说了,不愿意把话说的太绝对,其实吴剑之所以不考虑男子,出剑果决,就是因为,占据男子身体的是一头大妖,是一头仅剩妖识魂魄的大妖,往最好了想,男子的神识魂魄可能被大妖戈裂压制的沉睡,而正常思考,恐怕在戈裂占据男子身体的那一霎那,男子的神识魂魄就已经被它吞噬,成为了补充它魂念的养分。 听出了吴剑的话外之意,对于这个结果,董难可以接受,但是对于站在远处焦急哭泣的少年来说,有可能就等于天塌下来了。 寄存着一丝希望,董难说道:“吴剑兄,我们试试…” “哈哈哈” 伴着狂风,戈裂冷笑着揭晓答案,“不用试了,这具蝼蚁的魂魄实在是太弱了,在我进入他的身体后,就已经承受不住我的威压,自行蹦碎消散了。” 看到董难睁大眼睛吃惊的样子,戈裂心中有着快意,“是不是很后悔?阻止了他出剑杀我,那是你们最好的机会,可惜啊,你们把握不住。” 戈裂说话的声音借助着风力,在整座山头上回荡,董难没有听清它后面说了些什么,在听到男子的魂魄已经蹦碎后,他就已经沉默。 “师傅…” 背着药筐的少年在连哭都没有来的急哭出来,听到戈裂的话后,他直接两眼一抹黑,接受不了事实,要不是身旁有范仕,恐怕就直接昏倒在地上了。 “春生”,范仕扶住已经昏厥过去的姚草,眼睛一红。 这对师徒在这里跟他作伴已久,就像是他的孩子和孙子,如今突然发生这样的事,让这个本就前半生坎坷的老者有些接受不了。 “范前辈”,默默低下头的董难没有回头,感觉到老者身上那股激昂的拳意,董难抬头道:“范前辈,你保护好身旁的少年,这场战斗,不管你参不参与进来,其实相差不大。” 范仕身上的拳意还在不断的攀升,董难猛然大喝一声道:“范老前辈!” 董难握拳后雷鸣声骤响,一手持剑,一手握拳,董难对范仕承诺道:“你的那一拳,我来替你出!” 身上的拳意渐渐有攻击转变成保护,范仕将昏迷的姚草放在肩上,对着前方抱拳,沉声道:“范某在此多谢!” “要是没聊够,你们可以多说一会,配上些好酒佐菜,喝上一盅。” 刚刚脱困而出的戈裂巴不得这群人在多说上一会话,给他等多恢复修为的时间。 数百年前,它的真身形体就已经被人一掌拍碎,留下残余的魂魄,封印在这种山里,在脱困而出后,它的修为早就已经十不存一,跟它口中的蝼蚁,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占据了男子的肉身,吸收了董难体内的大半的灵气,对于戈裂来说,仍然是不济于事,九牛一毛而已,现在的它,勉强恢复到渡海境的修为,与生前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吴剑这趟下山,本来就是为了在神州之地做一些好事,多一些见闻,但是没有想到遇到的第一个麻烦就让他这么无力,被戈裂占据的人,他是救不回来了,这种情况,别说是他,就算是他的师傅,拥有通玄境修为的大剑修,也是无能为力。 此刻听到戈裂调侃般的出,吴剑眼睛一眯,剑指戈裂,身上长袍逆风而动,“董难,下酒菜我已经点好了,酒你出还是我出?” 在临江宫收到一壶佳酿的董难脚下已经结有剑气寒冰,“酒我有,先吃菜!”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还没有喝过酒,吴剑倒提斩魄剑,伴随着只有戈裂才能听到哀鸣声,三步之后,吴剑已经来到戈裂身前。 “走!” 站在吴剑后面,董难手腕一松,左拳在坠落的霜降剑剑柄上一打,夹杂着雷鸣闪电,霜降剑比吴剑更快,先吴剑一步,在吴剑身旁穿梭而过,袭向戈裂的面门。 什么时候,它戈裂竟然被当成一盘菜了?还是被两个以前需要蹲下身子仰视的蝼蚁点菜? “掀万里风息,平三江海浪!” 背后平地起惊雷,飓风龙卷莫名的开始缩小,变化成实质性的银色风流,缓缓的在戈裂的双臂上流动。 率先来到它面前的霜降剑,根本不用戈裂动手,它面前的风如有灵性,瞬间化作风绳,卷住剑尖,将霜降一甩而出。 “镇!” 双臂缠满银色风流的戈裂双手交叉,这片天地上空,竟然有一道凶禽虚影出现,双翅一展,降下一道通天彻地的风柱! 根本不给吴剑任何反应的机会,降在吴剑头顶的风柱一砸之下,这座山都开始龟裂,无数道裂缝四处蔓延,连天地灵气都因此而溃散。 视线里已经不见吴剑,董难还没来得及前去救援,就有一双猩红的眼眸出现在他面前。 血腥,凌厉,锋锐。 董难脑海里这些词汇一闪而过,只是眨了一眨眼,仿佛置身于另一处天地,四处昏暗,只有一双巨大无边的猩红眼眸俯视着他。 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之意,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中,顿时充满了一股无法喻的压迫感。 董难感觉到黑暗正在逐渐缩小,拿猩红的眼眸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如同日月降临在他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安静,沉默。 渐渐的,处在这处空间中,与猩红眼眸对视的董难眼中,竟然有了一丝猩红之色,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在少年的眸中蔓延。 眼看这抹猩红之色已经覆盖完董难的眼睛,在董难圆形的瞳孔变成竖状之前,有一道金色的光芒在少年的眸中一闪,刹那之间,猩红之色如潮水般溃散而去,这处黑暗的空间里,大放光华。 “咳” 戈裂闷哼一声,双臂缭绕的银色风流尽数退去,心神大震之中,戈裂竟然有了些许恍惚,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比的骇然。 按照道理来说,对董难施展摄神神通之后,趁董难心神不稳,借机操纵少年的身体的该是他才对,怎么现在变成是他心神巨震了?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心神恍惚中,戈裂发现它竟然连刚才发生什么都记不清了,在它的神通崩溃之前,它只记得一双冰冷至极的金色眼眸,在注视着它,不带有任何情感色彩,无情且冷漠。 而且一旦它回想这件事,脑海中便是无边的剧痛,仿佛触动了莫种禁忌。 “呼” 戈裂心神不稳,御风神通自然运转不畅,一道剑气从地底下升起,被风柱砸进地底的吴剑冲了出来。 “董难,你怎么样?”,注意到董难大汗淋漓的样子,吴剑把斩魄剑往董难身前一插,大喝一声,“收聚灵气,稳定心神!” 被吴剑这么一喝,再加上斩魄剑散发出的剑音,被戈裂施展神通,心神陷入黑暗之中,之后又处于一种玄妙感觉的董难猛然清醒过来。 像是从寒潭水中惊起,衣衫浸湿的董难擦了一把汗水,“多谢了。” “小心一些,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 在跟戈裂交手之前,吴剑觉得这可能是金丹境的妖兽,但是经过这两次交手,吴剑不这么认为了。 被困百年,刚刚脱困还有这样的实力,这很能是一头元婴境的大妖! 而另一方面,跟董难一样,甚至心神比董难还要震惊的戈裂不断的以秘术稳定心神。 那双金色的眼眸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何让通玄境的他都感到心悸,如同蝼蚁?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一十二章 暗翅降云 从来到落叶宗之后,董难已经跟人交手多次,登楼境也好,凌虚境也罢,就连神州偏僻之地中仅有的渡海境,森骨域的白露,董难也曾经与她交手,在她掌下侥幸不死。 在董难看来,附身在男子身上的戈裂虽然实力强劲,看不透彻,但是远不如白露带给他的那种压迫感,所以在听到吴剑让他小心后,董难问道:“它会是渡海境? 吴剑一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董难是跟他开玩笑,还是真的这么觉得,要是面前的戈裂只是一头渡海境修为,那么他自己一个人就足以应对,哪会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 在董难的前方,还在思考少年究竟是何身份的戈裂听到董难跟吴剑询问后,自嘲一笑。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沧海桑田,几百年之后,它竟然会沦落到被人指为渡海境,这是何等的讽刺和荒唐? 不过少年也没有说错,附身在这具身体上,因为这具身体的脆弱,本就将虚弱的他无形中限制了起来,根本不能全力以赴。 本来打算将董难当做一顿美食的戈裂经过刚才金色眼眸的注视后,有些心悸,不敢再打董难的主意,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赶快找地方躲藏起来,等到实力恢复一些,再来这里毁剑杀人不迟。 想到这,戈裂的背后徒然出现一道虚影,无形之中仿佛背后插上了一对翅膀,它扶摇而上,想要迅速远离这里。 “别跑!” 在戈裂升空的瞬间,小山之上狂风大作,董难怎么会让这头刚刚伤害人命的妖怪从这里溜走,可是戈裂的速度快的惊人,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冲上天穹。 这会董难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对于只有登楼境修为的他来说,想要追上天穹上的戈裂,简直是痴人说梦。 “剑阵起!” 心里将戈裂的实力不断的假设提高,没有想到它最后竟然不战而逃,吴剑双手握住斩魄剑,随着灵气注入剑中,以插在地上的斩魄剑为轴心,方圆数十里,有一道道剑气自地上升腾而起,向着斩魄剑的上空汇集而去,密密麻麻,将这附近的山头全都囊括其中,好似一座剑气打造的巨型鸟笼。 面前尽是茫茫的剑气,戈裂只差了那么一下,就可以飞出这里,只不过剑阵的范围太大,让它刚刚好卡在这里。 凌虚在空中,戈裂笑道:“你以为这能拦的住我?”首发..m.. 吴剑回答道:“你尽可以试试!” 在这座剑阵结成以后,插在地上的斩魄剑便自动升空,悬浮在剑气交汇处,成为这座剑阵的中心枢纽,只要站在剑气旁的戈裂敢直冲而去,吴剑相信,就算它侥幸不死,也要血肉模糊的丢掉半条命! 在剑气围笼前想了变天,戈裂到最后终究是没有选择横冲直撞,降落在下方,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天空上的斩魄剑,戈裂皱眉道:“已经给过你们活命的机会,却非要胡搅蛮缠,自寻死路?” 这座剑气围笼让它无法出去,但是在它选择不出去后,剑气围笼,到底是围住了谁? “你们两个人,都很不凡,一个拥有一把先天压胜妖族的利剑,一个资质出类拔萃,如果不出意外,你们都应该是未来这片大地上的翘楚,是这个时代的天骄,只不过,你们太不惜命了,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没有达到我这个高度之时,你们终究只是蝼蚁,神兵外物,天资天赋,只要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别人都怕遇上意外,你们倒好,非要主动找意外,既然你们如此想死…” 戈裂的眼中露出一道凶光,“那我就扼杀天骄,断你们人族希望!” 悬挂在天空上的斩魄剑大震,剑气一下子提升到极致,这才堪堪没有让剑气围笼在戈裂的狂风凶气之下翻飞。 剑气围笼里如同地牛翻身,大地被狂风刮的倒翻,灰尘遍地之中,留意脚下的董难眼前一闪,一只手掌直接拍在他的胸膛之上,将他打进大地尘埃之中,掀起泥土无数。 “董难!” 凌虚境的吴剑在空中刚要有所动作,不曾想,上一刻还在董难面前的人影瞬息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自顾不暇,还在这里大呼小叫!” 伴随着一声巨响,吴剑同样未能幸免,被人从空中砸进地底。 地底下,有血迹从嘴角流下,吴剑眼中也出现一种狠意,今日已经是第二次他被人打进地底了,这位剑荡山的天骄怒喝一身,悬挂在天空中的斩魄剑有所感应,垂下一道剑气。 “沐浴着我族类血迹的不详之剑,吾岂会惧你!” 以戈裂快到极点的速度,本来可以躲过这道垂下的剑气,但是凶性爆发之下,戈裂大喝一声,竟然选择用身体硬抗这道剑气! 脸色狰狞,用双臂扛起剑气的戈裂七窍流血,聆听着族类的哀嚎葬音,戈裂竟然笑了出来,然后开始艰难的迈步前行。 每走一步,戈裂的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一分,等到它走到深坑前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已经充满诡异,近乎疯狂。 “这声音是多么的美妙啊,作为这把剑的主人,我问你,你听过这样的声音吗?” 这具肉身根本承受不住剑气,在剑气的磨损下,高高举起剑气的戈裂,双手已经是血肉模糊,但是它浑然不在意,鼓足气劲,从男子的身体中传出一道响彻九天的嘶鸣。 “现在换你听一听了!” 赤膊的男子双臂向下一方,剑气砸进深坑之中,轰的一声巨响,这里彻底被打爆! 做完这一切,戈裂低头自视,它的身上已经出现了触目惊心的裂痕,像极了龟裂的瓷器。 这具脆弱的肉身根本不足以支撑它这样的修为,只是这样放开手脚的战斗,就已经险些让它碎裂。 得抓紧重新物色一具肉身才行! 正准备走出这里,戈裂突然一愣。 这座剑气围笼还在,被他用剑气锤砸的少年没有死? “咻” 在戈裂出神的刹那,有两把长剑从烟尘中钻出,一左一右,一攻心,一攻脑。 已经精准无误刺击中目标的两把长剑从一道虚影中穿梭而去,原来只是一道虚影。 速度快到董难以为它没有动弹过,戈裂仍然站在那个位置,回身笑道:“你怎么还不死?” 粗布衣衫上全是血迹,董难掸了掸烟尘泥土,“你都没有死,我怎么可能去死?” 天空中的斩魄剑传出剑鸣声,被剑气灌顶的吴剑灰头土脸的冲上天空,站在剑身下方。 “敢用我的剑气对付我,好,我看你还能扛住几次!” 要不是刚才身上的护身符发挥了作用,恐怕吴剑就成了剑荡山死的最悲催的剑修了,死在自己的剑气之下。 戈裂摇了摇头,“还要在尝试多少次,你们才能知道,你们这般行径,不过是在取死而已。” 不再愿意多说废话,这一次,戈裂长鸣一声,在它的背后,有一道无比巨大的虚影出现,俯视着董难和吴剑,恐怖无边。 哪怕是站在斩魄剑下方,吴剑身上都有一种凉意。 怪不得男子自称什么天宇之王,男子背后这头黑暗无边,头上有着两根翎毛的凶禽,吴剑认得。 暗翅降云鸟。 单轮速度来说,这种妖禽排的上名号,虽然不是最快,但也是榜上有名,足以挤进飞禽中前三十。 不要小瞧了前三十,如果是一百个人中的前二十,那可能不算什么,但是要是亿万飞禽中的前三十,那可就是不得了了。 恐怕连正常金丹境的本命飞剑,都没有这只暗翅降云鸟快! 差点被戈裂一掌拍死,董难现在终于感觉出来了,面前的男子,绝对要比白露强的多。 面对着这头恐怖无边的黑影凶禽,董难颤颤巍巍抬起手,吃力的摆起一个拳架。 戈裂眼中露出赞赏之意。 不说其他,不管是妖还是人,在这种绝境之下,少年竟然还能有反抗的心态,这才是一个踏上修行路之人该有的做法,这种天塌地陷,我仍要挡之,阻之,妖也好,人也罢,不都是与天挣,与地斗么? 倒不是说提不剑的吴剑就很懦弱,而是与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出剑的董难相比,他逊色了很多。 “如果不死,日后倒也是个人物。” 赞赏归赞赏,但是戈裂背后虚影却没有丝毫留情,嘴巴一张,犹如黑洞漩涡,吞噬一切。 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去,面对着这股吸力,董难握拳的手臂都在颤抖,这样巨大的虚影,说不怕是假的,但是说怕,好像又没那么怕。 在金柳峰上,从天空中坠下来的猩红长剑,两侧可是有着龙鳞枯骨,而凋零凤尸的,连那时候,董难都敢递出一截枯木剑,更何况现在呢? 身体彻底不受控制之前,董难向前递出一拳,本来应该打歪才对,但是借助着吸力,拳劲直接轰击在戈裂身上。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一十三章 问罪剑荡山 不管是生物还是死物,这座剑气围笼中的所有东西,都在向着展翅在戈裂背后的虚影口中移动着。 吴剑从天空中的斩魄剑上接引下一道剑气,竭力护住范仕和姚草,但也只能是降缓移动速度,不能保持身形不动。 庇护着两个人已经是他的极限,吴剑见到艰难的递出一拳一拳的董难已经他的十几丈外了,大喝道:“董难,没用的,别浪费力气了,全心抵抗吸力,不要再出拳了!” 暗翅降云鸟发育完全之后就是金丹境,昏暗若阴云的翅膀让它拥有着翱翔天宇的极速,媲美极品灵宝的羽毛更是让它刀枪不入,同境界的修士对上它,打不过,跑不了,只能活活的被它耗死,或者死在它的全速冲撞之下。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是等,等着有人发现这里的异样,前来救援。 但是吴剑转念一想,心中不免有些黯然。 这是连凌虚境和渡海境都可以称霸一方的地方,上哪碰上一些金丹元婴的修士? 董难听到了吴剑的话,现在距离戈裂越来越近的他最后递出一拳,看到拳劲在戈裂身上被风力卸去,真的再没有一丝力气的董难单膝跪在地上,竭力的保持着不被那股吸力吸过去。 “吴剑兄,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这座剑气围牢都因为戈裂背后暗翅降云鸟的吸力而变得摇晃不稳,悬挂在天空中的斩魄剑更是开始晃荡,将剑气全部用在庇护范仕二人的吴剑紧吊在董难之后,苦涩道:“没有办法了,要是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就只能认命了。” 吴剑见到董难晃晃悠悠重新站起来,虽然是背面面对他,但是吴剑仿佛能听到前方传来咬紧牙根的声音。 “董难,别再逞强了,我可不想看到你死在我前面的惨状,你快给我停手!” 吴剑使出了吃奶的劲,晃荡的斩魄剑中再度降下一道剑气,笼罩在董难身上,但是吴剑却因此前进数十步。 这会儿跟董难前后相差不到几步,见到董难不像要出拳的样子,吴剑顺着吸力前进两步,跟董难保持平行,沉声道:“不要着急,世事皆有转机,再等等,也许还有奇迹,我们还有机会。” 吴剑突然一愣。 身体上竟然有汹涌的剑气涌过来,吴剑大喝道:“董难,你…” 将从天空中垂下来的剑气重新还给吴剑,董难拍在吴剑肩膀上的手掌猛然发力,把吴剑推到后方。 吴剑只不过是向后退了八九步,但是董难却因此前进了数十步之多,距离戈裂,近在咫尺! “董难,你想死吗?” 距离戈裂这么近,董难浑身都被吸力包裹,甚至连脸皮都不停地在打颤。 “哪有人会想死啊,我只是不想认命罢了。” 这可能是他最后的一拳了,几乎就是与戈裂面对面,董难忽然笑了起来,“原来你也是强弩之末了,怪不得你不动手。” 之前站在远处,连神识都会被吸力吞噬,董难以为戈裂迟迟不动手,是想要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折磨他们,但是现在看来,恐怕是男子心有余而力不足。 真身虚影在背后展翅,浑身龟裂,触目惊心的裂痕布满戈裂的脸颊,这具肉身无法承载住戈裂这股暴戾狂躁的气息,反而成为束缚它的囚牢,让它一时间动弹不得。 男子背后的虚影仿佛才是真身,眼眸中闪出冷意,男子满是裂痕的嘴唇开合间,让人不寒而栗,“这是你的最后一拳了吧,来吧,试着给我挠挠痒痒,看你能不能打碎这具脆弱肉身。” “这具肉身不脆弱,脆弱的,是像你这种连肉身也没有的寄生虫!” 全身的力量在这一刻汇聚在右拳之中,没有拳罡,没有雷鸣,只是将力量倾注在右手上,董难一拳打在戈裂的头顶! 额头上顶着拳头,这一拳竟然都没有让它脸上的裂痕扩大,戈裂不屑道:“你的表演已经结束了,该死了。” 在董难将力气用尽后,面对着面前疯狂的吸力,根本没有任何的防抗之力,身体飘然而起,向着虚影口中坠去。 解决了一个。 戈裂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吞进去这个少年,一定能让它的魂光有所恢复,到时候舍弃了这具肉身,再换一副身躯,肯定能更加称心如意。 将目光放在拼命用剑气护住那一老一少的吴剑身上,正当戈裂心中打着炼化董难,壮大魂念去占据吴剑肉身的时候,男子背后的庞大虚影,突然间开始发颤。 一道璀璨至极的亮光从虚影中绽放而出,不可阻挡,刹那间照穿一切。 围绕在戈裂身边的暴戾风息瞬间平静下来,翩翩微风吹拂,天地之间一股浩然气。 一缕微风将董难轻轻吹到后方,然后从这微风中,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 一字一句在戈裂心湖中炸开,让本就龟裂的不像样子的身躯砰然碎裂,一道只有巴掌大小的鸟型黑气瞬间展翅而起,可是根本冲不出柔柔的微风。 “董难,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吸力已经消失,吴剑站在董难身边,目瞪口呆的望着前方,“董难,刚才说话的人是谁呀?你的山门长辈吗?” 离开了落叶宗,自己哪还有什么山门,董难也很是费解,在他被吸入虚影嘴里后,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好像在一瞬间见到了满天星河在身下,然后就被一道微风吹了出来。 仔细回想着那道声音,董难突然想起来,这道有些熟悉的声音,正是之前他在雪天夜里夜宿一间屋子里,耳边听到的争论声音。 有些像老和尚,有些像道士,更有些像那个朝他微笑的儒生。 “我不甘心,我才刚刚脱困,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去!” 怎么都冲不出微风,反而在微风中体型逐渐磨损变小的鸟型黑气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然后砰的一声消散,了无痕迹。手机端sm.. 微风之中,风中有风,飓风再起! 面色有些枯黄饥瘦,头上两缕头发极为显眼,身形修长,目光锐利的男子就站在狂风之中。 “何苦?我并非要杀你,只不过磨灭你魂光,送你转生,你生前境界不低,不会不知我意,为何耗尽真识,舍弃了来世,断送未来,极尽升华,换着一刻生前?” 不同于只见的暴戾和狂躁,男子笑道:“前辈所甚是,但是未免有些小瞧了我。” 男子缓缓升空,站定在空中,展臂一挥,“再有生生世世又能如何,我戈裂乃是天宇之王,该有王的死法!” 飓风滔天,只见围困住这附近的山头的剑气围笼直接崩溃! 坠落的斩魄剑斜插在地上,董难和吴剑眼前突然出现男子的身影,眼神冷冽,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他们,就从他们身旁一步迈过。 一把抓住作为阵法核心的斩魄剑,戈裂冷声道:“拿我族类鲜血精魄祭剑,这笔账,容我跟你们算算!” 擎天蔽日的巨大阴影将董难和吴剑笼罩,一眼望不尽羽翼延伸在何处,只见昏暗的翅膀一扇,董难就又重见光明。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前方的微风还没有散去,但是苍老的声音应该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董难问道:“多谢前辈相救,不知道前辈可否出来一见,让晚辈有幸得见尊容。” 没有左右戈裂的去留,微风缓缓消散,“不必客气,我们已经见过一面了。” “见过一面了?” 董难疑惑道:“前辈,不知道我们何时见过?” “那就是“不知道”了” 微风彻底消散,留下迷惑不解的董难,还有欲哭无泪的吴剑。 斩魄剑被男子拿走了,这下倒好,他吴剑真成了无剑了。 ———— 一枝独秀的高山仿佛是一把插进地底的巨剑,在它周围,所有的山体无一例外,山顶全部都是平的,好像曾经有人站在这里,一剑扫荡八方。 在这座剑修无数的山峰上,同时有很多人向着远方侧目,目光如炬。 远处,一片“乌云”带着飓风,横冲直撞的向着这里赶来,丝毫没有要停止下来的意思。 “来者止步!” 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乌云中亮起猩红的眼眸,速度暴涨,向着剑荡山撞来! “大胆!” 有人仗剑御空,怒喝道:“孽畜,怎敢在我剑荡山逞凶!” 这人脚下的长剑呼啸而去,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化,遮天蔽日,尽是剑! 密密麻麻的剑阵如蜂群,对着这头来者不善的凶禽暴射而去。 叮叮当当。 飞剑只是在羽翼上划出白痕,反而是对方携带的飓风,将漫天的长剑倒吹了回来。 剑雨倒飞中,率先仗剑升空,正在竭力控制本命飞剑的剑荡山弟子被人一脚踩入地底。 化成人形,戈裂手中握着一把剑,望着不断升空的剑荡山弟子,冷笑道:“天宇之王戈裂,前来剑荡山问剑。”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一十四章 问剑需还礼 剑荡山上空一片寂静。 在戈裂“来剑荡山问剑”的话音刚落,剑气如真龙腾空,从剑荡山上暴射升空,刹那间让天地都黯然失色! “问剑剑荡山?你不配!” 比刚才的千万道长剑要快上数倍,也强上不止一分,龙形的剑气摧枯拉朽般的破开飓风。 戈裂竖起的眼眸中徒然亮起一道神芒,神色冰冷中,向前伸出一只手掌。 看似漫不经心,轻描淡写,但戈裂这一爪下去,威视惊人,就连上品灵宝,也要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在那些观战剑修的眼中,戈裂一爪按在了剑气之上。 如人抚龙首! 咔嚓! 戈裂手掌与势可摧山倒海的剑气相交,相互碰撞之间,手掌周围出现密密麻麻的虚空裂缝,不断向四处蔓延。 万里无云,阳光璀璨,照耀的天上的“远来客”仿佛身穿金甲,沐浴着阳光,但是一袭黑色衣衫的戈裂手心间不断有剑气溅射迸出,每一道,都足以让金丹境修士尸骨无存。 但是如此刚猛霸烈如龙的剑气,却依然冲不开戈裂的掌心,随着戈裂右臂的一阵颤抖,剑气终于消耗殆尽,消失身前。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与剑修相反,戈裂左手握剑,之前克制它,让它心神焦灼的斩魄剑在它手中运用自如,剑上的哀嚎声更重,但是仔细听去,皆是一声声不甘的怒吼和求死不能怨恨,在戈裂的一挥之下,剑荡山上空将下一道妖异剑气! 剑气中有妖兽虚影浮现,有嘶吼咆哮声音传出,剑气妖艳,颜色如血,剑气未至,剑荡山上便已经升起异象,有诡异妖风四起。 霞光万丈,在刚才对戈裂出剑的剑修身旁,有一位双手插进袖中的中年人神情古井不波,袖中手指微微一动,腰间悬配的剑鞘上剑气缭绕,佩剑出鞘一分。 腰间佩剑名为为风波,中年人名字中单带一个息字,是跟这把剑荡山排名第十一的古剑最为契合之人。 风波息。 剑荡山上瞬间平静下来,注意到身旁年轻剑修向他侧目过来,出手平息了妖风的中年人淡笑道:“你接着出手便是,我不与你争。” 青年剑修冷哼道:“多此一举。” 中年人平淡道:“举手之劳。” 不再语,性情寡淡如同鞘中古剑的中年人收剑归鞘,双手继续拢袖,抬头仰视着对方还礼的这一剑。 面对着这一道剑气,青年剑修脸上依旧满是不屑。 这种装神弄鬼的剑气,吓唬些门外汉还可以,也许在别的宗门,打出这样一道剑气,对方就要被吓得求爷爷告奶奶了,但是这里不一样,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剑荡山! 有什么样的剑气能吓倒的了他? 手中剑发出兴奋的剑鸣音,青年剑修一掠而逝,转眼见便已经升空而起,迎着剑气递出一剑,然后瞬间倒退,重新站在原地。 妖异的剑气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天幕巨墙,僵持不下,迟迟不能下落中,蓦然一分为二。 粗壮如青虹的剑气沿着血色剑气的方向,向着上空急速掠去。 如青虹挂天。 这还不算完,已经阻挡下戈裂还礼的这一剑的青年剑修转动剑柄,然后双臂环胸,“上一次的礼太轻了,这次给你个重的。” 在青年剑修转动剑柄后,横击向戈裂的青虹剑气已经分化出八道之多,没有因分化而削弱剑气,反而八道剑气愈发强横,剑音如天音雷鸣,震撼九霄! 抬头观战的中年人看着天上的八道剑气,脸上仍然神色平淡。 孟师弟的性格跟他截然不同,佩剑名为连环的孟师弟剑气刚猛且深厚,寻常剑修皆一气一剑,但是孟师弟却与众不同,一气之下,仍可衍化剑气,最为难得。 中年人袖中的手指不停的拨弄。 这位不速之客,会用什么办法挡下这一剑呢? 八道剑气摧枯拉朽的向着它逼近,戈裂巍然不动,在剑气来临的瞬间,戈裂仰天嘶鸣,白日青天之上,以它为中心,黑暗遮天。 黑暗之中探出几十只巨大的凶禽利爪,死死的抓住青虹剑气,如鲲鹏擒龙。 “元婴境的礼,确实有些轻了。” 如同黑暗天空的主宰,戈裂在空中踏步而行,每行一步,黑暗之中便有一双猩红倒竖的眼眸亮起。 轻踏百余步,剑荡山上空便已经全是一双双猩红眼眸,让御剑升空的众多剑修心神都有些压抑。 青年剑修目光不善,不过却也第一次正视起天空中的男子,“大不惭。” 修行剑术,感悟剑意,温养出本命飞剑,剑修体魄受剑气滋养,实力远胜于一般练气士,甚至说超出一大截也不为过,所以不能单纯的以剑修境界来衡量实力,拿寻常的剑修和练气士来说,剑修的实力要比寻常修士高出一境不止,而且若是有一把品质出众的佩剑或者祭炼温养出一口本命飞剑,那么剑修的实力还要再往上走。 当然,也不是说练气士就同样不如剑修,也曾有修士依仗剑修身份目中无人,出手狠辣,最后被一名同境界的寻常练气士拼死祭出一口印章,只是一砸,就砸断了剑修的本命飞剑,随后将剑修砸成肉泥。 也有修士依靠阵法符箓丹药,活活熬死一位同境界剑修,让其到死都没有用长剑碰到自己的衣衫一角。 修道之事,各有付出,各有机缘,而且厮杀也不能单纯的依靠境界而定,如若不然,境界低的直接自杀算了,何必明知必输而应战? 但是不管怎么说,剑修的杀伤力之大,体魄不输武夫之强横,是天下有目共睹的,所以佩剑“连环”,修为在元婴境的男子若是以实力衡量,那么他的实力绝对不会逊色通玄境多少! 手腕一抖,“连环”横声在前,青年剑修抬起头,“你知不知道,在你问剑剑荡山的时候,你便已经是个死人了。” 戈裂从容不迫,面带笑意,“死人?” 确切来说,它现在就已经死了,的的确确是个名副其实的“死人”。 刺耳的音波从戈裂口中传出。 黑暗天空之上的数十双猩红眼眸同时降下红光,如绫罗红段,铺天盖地,欲要淹没剑荡山。 “道友,有些过了。” 在戈裂发出的刺耳音波之中,老者的声音依旧让人清晰可闻,“道友既然已经是这幅状态,何必我剑荡山自找不快,通玄境,确实还不能在剑荡山放肆!” 浩浩荡荡的剑气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直接将黑暗的天空一扫而空,而不伤戈裂丝毫,只是在戈裂周围翻滚游走,如江如河。 有一名老者缓缓走出,精神饱满,体格壮硕。 对着中年人和孟姓青年点了点头,老者朝头顶笑道:“都在空中傻站着干什么?嫌咱们人多啊?还不快下来。” 遇见升空的剑荡山金丹境的那些剑修一个个动作飞快,一溜烟的从空中落下。 别看老者慈眉善目,说话挺客气的,但是实际上脾气坏的很,这些金丹剑修可没少伸手其害,没事就会被老者抓上一两个,丢进他的剑气河流中,美曰帮他“磨剑”。 这帮不服天不服地的金丹剑修不是没有脾气,单打独斗肯定打不过老者,所以有一次,被折磨的这群人联合起来,想要一起教训老者,不过到最后,却是所有人一起泡在剑气河流里替老者“磨剑”,真真正正的自讨苦吃。 没办法,老者的佩剑“流河”,乃是在剑荡山可以挤进前五的神兵名剑,不光是单挑还是群殴,老者门门精通。 空中剑河环绕,老者笑道:“道友剑也问了,我们这边礼也还了,是时候该送客了,咳咳,老头子我年纪大,身体不好,就不多送了。” 环绕戈裂的剑河后方出现一道缺口,显然是老者为戈裂所开之门。 戈裂不为所动。 “嘿,我说你这怎么还赖在人家里不走?” 老者不耐烦的摆摆手,“快点走,省的我心烦。” 剑河开始靠前,涌着戈裂往缺口走。 “师叔,它手里还拿着吴师弟的斩魄剑,不能让它走。” 老者眼睛一定,还以为是什么小打小闹,这才注意到戈裂左手中还握着一把剑,老者神情一变,勃然大怒道:“畜生,你把我吴师侄怎么样了?” 剑气河流狂涌,将戈裂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听到老者怒骂的这一声畜生,戈裂眼中暴射出一道凶狠神色,天空之中,暗翅降云鸟的巨大真身再度出现在众人头顶。 剑气河流被突然现出真身的戈裂所震的如潮水般倒退,双翼一展,便是一阵狂风缭绕,戈裂冰冷道:“畜生?我看你这个老不死的连畜生都不如!”推荐阅读sm..s.. 剑荡山上冲起一道龙卷。 老者如同立身在剑气旋涡之中,稍一弯腰,便从剑气流水中取出一把普通不起眼的长剑。 “既然你不愿走,又手持斩魄剑,与我剑荡山牵扯上因果,那么今日,老头子我又要出剑斩妖了。”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一十五章 极速 剑荡山有一处炼剑池,与他处不同,里面尽是妖族精血和魂魄,用来洗涤剑锋,祭养剑气。 在剑荡山斩妖除魔,从这口炼剑池中祭炼出一把斩魄剑后,其中的精血魂魄其实已经所剩无几,消耗的差不多了,但是正是拥有“流河”的老者出手,炼剑池才没有枯竭,反而逐渐恢复当年“盛况”。 境界低的就不谈了,金丹境之上,死在老者手里的妖族,一双手绝对是数不过来的。 剑荡山剑术分为几脉,轮流主持剑荡山大局,这前后两百年的时间正是老者田旌这一脉掌控剑荡山,田旌本来对这个暗翅降云鸟没有任何兴趣,对方极尽升华,换来的巅峰一刻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何必与其大打出手?虽然输是输不了,但是浪费力气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田旌觉得有些浪费,况且就算是赢了,同样捞不到什么好处,所以田旌之前才会放戈裂一马,不然依照老者的脾气,就算是通玄境的大妖又怎么样?流河剑又不是没有饮过这样的妖血,他何惧之有! 剑荡山山下百年,吴剑都是值得宗门倾力去培养的剑道苗子,虽然跟他不处一脉,但归根结底,终究都是一家人,既然这位通玄境妖族手里拿着斩魄剑,田旌就不能坐视不理,像刚才那样放它离去了。 剑气如流水,汇聚成河,浩浩荡荡的在戈裂周围流淌,田旌速度比起青年剑修快了不止一筹,冲刺之下,天地都仿佛因此而颤抖,被剑气所割裂。 通玄境剑修! 论体魄,妖族简直可以完全碾压人族,天生肉身便强横无匹,修炼有成之后,更是固若金汤,难以攻破,在与修士交手之中,那些“花里胡哨”的术法神通面对妖族坚不可摧的肉身体魄,根本就是秀才遇上兵,难以发挥作用。 但是就算是体魄堪比灵宝,戈裂任然是不愿意肉身相抗老者的剑气,预料到老者自恃强横,肯定不会改变攻击路线,戈裂身形一晃,不在正面撄锋,运用极速,欲要绕至田旌背后出手。 “呵,你走得掉吗?” 如河浪一样的剑气骤然缩紧,戈裂的速度再快,也依然无法超出滚动的剑气河流,只能在其中左右闪躲,身形如若鬼魅,没有沾染上一道剑气。 提剑冲上云霄,田旌老者在剑气河流之外突然松开手掌,然后悬停在剑河之外。 流河剑任然一往无前,田旌伸手在剑气河流面前虚空一拍,原本环绕流转的剑气顿时如大河改道,横拦在戈裂背后,缩小男子的活动空间,迫使戈裂正面硬接下流河一剑! 山下江湖武林中盛行一句话,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句话放在山上同样如此,暗翅降云鸟拥有极速,因空间缩小而无法再闪躲下去的戈裂手掌向前一探,在这一瞬间,足足进行了上万次的重复动作,最后在剑气袭来之间,将上万次动作力量积蓄于最后定型的一爪之上,悍然握住流光剑尖! 跟上次抓住青年剑修的剑气不一样,这一次,戈裂握住的,是剑荡山前五的神剑流河,是一柄仅次于仙兵的极品灵宝,又或者说,是一件有望成为仙器的次仙兵。 凡兵,法器,灵宝,仙兵,其中有些宝物可以不断提升品秩,比如被人点化,或天地异变,从凡兵变为法器灵宝,甚至仙兵,这都是有可能的,只看其上限所在,就就比说田旌的佩剑流河,就是一把可以将品秩提升到仙兵的灵宝,经过老者这么多年的祭养,现在距离成为仙兵,仅差一丝,远超一般的极品灵宝,对于这种兵器,山上人都称其为次仙兵,意为仅比仙器差上一筹,却也是勉强沾了一个仙字,跻身仙兵之流。推荐阅读sm..s.. 所以哪怕戈裂肉身便堪比上品灵宝,这汇聚上万次抓击的右手已经可以说是能催山撼岳,但面对通玄境剑修老者田旌的流河剑,还是不够看! 戈裂捂住流河剑的整条手臂炸裂! 流河剑方向没有因为戈裂的抓击而产生任何改变,在击碎戈裂整条右臂后,擦着戈裂的肩膀过去。 “真当老夫的剑是摆设?还是仗着你通玄境妖族的体魄?竟然徒手来接,我看你是真真想要早死,既然这样,那我就早些送你走吧。” 田旌冷声一笑,双指一钩,与他心心相通的流河剑瞬间朝着戈裂的脑后倒刺回来,欲要将这头暗翅降云鸟刺个通透。 流河剑只要再饮过一两个通玄境妖族的心头血,也许就能摘掉那个次字,真正晋升为仙兵了,可戈裂目前的状态,哪有什么心头血,它现在能够出现在这里,就应经是耗尽了前生福运和往后来世了。 正当田旌觉得没有意思,笑看流河剑从戈裂脑中穿过的时候,老者猛然一惊,赶紧低下头。 脚踝上传来一阵冰凉之意,有人抓住老者的脚踝,在空中往下一扯,大地上便响起一声巨响。 “真当我天宇之王的名头是摆设?” 在田旌被扯下空中之时,流河剑也正巧穿过了戈裂的头颅,只不过,穿过的,只是一道可以动作的虚影而已。 在剑荡山观战的中年人大袖中不停拨动的手指一停,“它的速度竟然可以快到这种地步,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戈裂的速度之快,竟然让原地的虚影都可以动作,将出爪握剑已经被剑气击碎右臂的动作留在了原地,真身早已伺机而动。 双手交叉在胸前,戈裂身体微微蜷缩,在它背后,有一只凶禽猛然展开双翅,迅速冲上天空,在流河剑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俯冲进大地,撞击在田旌身上! “给我滚!” 有些大意,模样有些狼狈的老者刚刚从深坑中破开碎石,见到了迎面扑过来的凶禽,老者手臂一抬,一道剑气就横拦在他身前,只不过下一刻,就被出现在他背后的男子一脚踹上云端。 身躯还在不断上身,身体动作根本跟不上了,田旌心意一动,正要调动流河剑的时候,脸上突然被黑影覆盖,在震撼之中,被戈裂双手交叉成锤,一拳再度打下。 看着田旌忽上忽下,先前出剑的青年剑修默默的将剑背负在身后,“真有这种速度?竟然比田旌师叔心神驾驭流河剑的念头还要快。” 青年剑修已经不会再出剑了,体会到了他与戈裂速度之间的差距,让男子不由得对自己的速度有了怀疑,心神震撼。 “是很快的速度,太快了,青年剑修身边的中年人目不转睛的望着天空,似乎心神顿悟,竟然原地盘膝而坐,时而闭目参悟,时而睁眼观战。 “气煞我也!” 在田旌在空中四处胡锤的时候,老者整个人身上徒然亮起一道剑气,不断吞吐着剑芒,使得戈裂无法出手。 被锤的头脑有些发昏,田旌终于在每次锤击中积攒够了灵气,剑气蓄积在经脉之中,在这一刻喷发。 流河剑瞬间出现在老者手中,握住了这把次仙兵,田旌心神稍定,“好,老夫承认你的速度,可惜,你的力量还不够!”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那我就一力破十会! 田旌手中的流水剑竟然瞬息融化,消失在老者手中,剑荡山的上空,虚空开始渗出流水,将方圆百里的天空包裹在水流之中。 “你们剑荡山的招数都这么没有新意?” 身处于这水流包裹的天地之中,戈裂笑道:“想要困住我?” 这一幕与吴剑的剑气围笼何其相似,简直就是一个翻版,怪不得是一个宗门的。 “看来你应该是在吴剑那小子手里见识过这一招。” 田旌在水牢中闲庭信步,“那你现在可要睁眼瞧好了,那小子只是在我这学了个皮毛,好东西可在后头。” “好东西?” 戈裂笑道:“让我猜猜,跟那小子的相比,你的这座牢笼是不是会移动?逐渐收缩,来限制我的速度?” 男子一手附后,笑道:“你大可来试试看!” 流水剑牢没有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田旌缓缓道:“老夫这辈子自认实力不是太强,无法站在山巅,一览天下小,但是若论争强好胜之心,老夫却不输于任何人,你在速度上打败了我,那么现在,我就同样在速度上打败你。” “哈哈哈” 戈裂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在速度上打败我?就凭,..” 双目徒然一缩,戈裂身体骤然后倾,堪堪躲过老者的一拳。 田旌移动中不断在身后留下动作多变的残影,速度越来越快,竟然跟上了戈裂的速度,在身形闪动中互相出击。 “咻” 极速避让开老者的一拳,戈裂突然背后一阵剧痛,转头望去,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田旌已经出现在他身后,双指上剑气喷发,耀人眼目。 “不可能,你刚才没有这样的速度!” “为什么不可能?” 流水剑为牢,在这里,他田旌就是无所不能!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分别 尘埃落定。 随着微风消散在这里,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山头已经成为了一片平地,董难身上提酸楚,提不起力气,正在吐纳练气。 “董小子不会有什么事吧?” 范仕背着昏迷未醒的姚草,脸上写满了担忧,“我是一个粗人,懂得东西不多,况且我这武夫路数跟你们这些练气士不一样,我不敢贸然给他传输真气,这位兄弟,依你所见,董小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跟范仕一起站在董难的身边,吴剑仔细探查了一圈,示意老者不用紧张。 “您放心,他没什么大碍,只是体内真气流失的过多,估计再等上半刻钟,他就应该可以停止打坐了。” 没有什么事就好,要是这位随他前来的少年出了意外,范仕内心如何能安? 背后的少年还在昏睡,范仕叹了一口气,等到少年清醒过来,该怎么让他接受事实? 范仕眼圈微红,就是对于他来说,他也有些接受不了。 “这位兄弟,你可知道这妖怪的来历,以及它的去向?如若有知,恳请告知一二,大恩大德,范某没齿难忘。” 吴剑注意到范仕拳头上的青筋,衡量之后,缓缓开口,“附身在老人家您朋友身上的是一头妖族凶禽,名为暗翅降云鸟,根据它魂魄附身之后的实力程度来看,如果我猜的没错,它真身最少也该有元婴境的实力,甚至更高,至于它最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对于这种凶禽来说,天涯不过咫尺,双翅一展,也许就是万里之外了。” 范仕握紧的双拳颓然的放下,老者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暗翅降云鸟,不知道元婴境是什么境,但是在听到双翅一展就是万里之外后,范仕心中已经清楚他和戈裂之间相差的程度,足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他这辈子,能追上一个瞬息万里的怪物吗? 老者歪头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脸上神色变幻,听到了耳边的呼吸声,范仕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然后对着吴剑抱拳道:“多谢告知,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小兄弟可否愿意帮我?” 吴剑示意范仕不用如此客气,“老人家,你有话直说,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范仕指了指背后,“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希望等到这孩子醒来的时候,小兄弟你能配合我,就说害死他师傅的是登楼境的妖物,然后你随便给他一本…” “老人家”,吴剑心中已经有所了然,“你是担心他因为师傅的逝去,接受不了打击,想要编造一个谎,给他活下去的动力?” 范仕点点头,“正是如此。” 吴剑沉吟少许,“我觉得有些不妥,如果我答应你,或者你自己将这个谎说给他听,他也许就会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一辈子活在复仇里,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这个忙,我帮不了。” “小兄弟你…” “范前辈,我觉得吴剑说的没错。” 在吴剑和范仕谈论之时,董难已经睁开双目,虽然身体状态还不是很好,但是已经能够正常活动。 “前辈,与其这样对他撒谎,不如将实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我相信他没有那么脆弱。” “唉” 正当范仕犹豫叹气的时候,背后的昏睡的姚草缓缓睁开眼睛。 被人背在背上,面前的景象陌生又熟悉,还以为一切只是做了一场梦的姚草身体一颤,抻着脖子向四周张望。 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眼中失神,姚草沙哑问道:“范爷爷,我师傅呢?” 心中犹豫再三,担心姚草接受不住打击,但却更不忍心让他活在复仇和怨恨之中,范仕选择了实话实说。 眼泪滴答滴答的落下,打湿了老者的背后衣衫,注意到范仕和身边两位年龄与自己相差不多的同龄人投来的眼光,姚草擦着眼泪,声音呜咽,“没事儿,不用看我,我没事儿的。” 范仕将少年轻轻的放下来,想要安慰两句,但是少年却把头埋进身体里,身躯不断颤抖。 “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师傅是为了救我才会出事的,我怎么那么会惹祸。” “如果不是我,师傅不会死的,师傅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这样。” “都是因为我,是我害死了师傅。” 范仕心如刀绞,抚摸着少年的后背,轻声道:“草儿,不怪你,不要这样,你忘了你师傅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了吗?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样,你觉得你师傅会高兴吗?” 姚草没有抬起头,仍是抱着脑袋抽泣颤抖。 吴剑有些于心不忍,但是要他动手还行,这种安慰别人的事,他做不来的。 吴剑对着身旁有所动作的董难挤了挤眼睛,示意少年别上去,不料董难对他摇了摇头,然后走到哭泣的少年身前。 “你的师傅是一个好师傅,我知道他走了你很伤心,你可以哭泣,但是你在哭完之后想一想,你师傅究竟该希望你如何做,他会希望看到一个消沉的你吗?你说是你师傅救了你,那么你就更应该懂得珍惜,因为你的命,现在不光光是你的,也承载着你师傅的希望,我也曾失去过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坚强,变得向他们一样。” 在少年露出泪眼模糊的脸庞后,吴剑知道他跟董难究竟相差多少了。 山已非山,根本不能住人,情绪稍稍得以恢复的姚草跟范仕去了镇西城,董难和吴剑没有随行。 并肩走在山外的小路上,吴剑问道:“本事不赖,胆子不小,连安慰人也做的有模有样,我跟你一比,可真是不那么像话喽。”首发..m.. 董难闻一笑,“别这么说,论本事,你比我强的多,特意来这里仗剑降妖,救我一命,这要是都不叫有胆气,那什么叫有胆气?” 董难抱拳道:“多谢吴兄今日出手相救。” 吴剑摇头,“扶正除恶,理所应当,何足谢。” “吴剑兄,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凌虚境,不过拿上斩魄剑,勉强算是个“渡海境”。” “剑?” 董难好像记起来了什么,“它临走之前抓走了你的斩魄剑,这可如何是好。” 真成了无剑,吴剑其实反而没有那么伤心难过,开口笑道:“没事,斩魄剑没了就没了,起码咱们都平安无事就好。” 董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吴剑,丢失了一把拿上就是渡海境的神剑,吴剑多半是在强颜欢笑。 可其实真不是这样,这次下山之前,吴剑的师尊就已经跟他说过,“斩魄剑因果太多,就算跟你契合,但是剑道不同,长久持之也会阻碍你的剑道登顶,反伤大道,若是有机会,你可去神州重新寻找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剑,小铸山近日就会开山,你可去其中寻找机缘。” 将这件事大大方方的告诉董难,吴剑抖了抖袖,“怎么样,心动没?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那边撞撞机缘?” 董难笑着摇摇头,“我就不去了,像我这样的运气差的,捞不到什么东西的。”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吴剑认真道:“小铸山一百年开山一次,听我师傅说,里面铸造的武器都是一顶一的神兵,而且最难能可贵的地方是,小铸山每次锻造开山后,只会取走其中第二好的神兵利器,而最好的以及其余的,皆留给外人,凭机缘造化争取,所以说去了肯定就是赚了。” “多谢吴兄,但是这么好的事,去的人肯定多,去了也轮不到我,我还是不去了。” 吴剑解释道:“你这就错了,知道的人可不多,小铸山每一百年开山一次,但是每次的时间都一定,错过了,就不得入内,知道这件事的人本来就不多,况且小铸山最愿意讲一个缘字,不论出处,只要进入小铸山,那就是有缘者,你大可不必担心人多。” 董难有些心动,但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况且服下解药的马由衷情况如何,他还不得而知,受了伤,也许本就用修为反哺天地的老者寿元会缩短的更厉害,董难婉拒道:“吴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确实有事要返回家乡一趟,真的就不去了,希望吴兄此去能鸿运滔天,争得那最大的机缘。” 既然董难不去,吴剑也不能强迫他,只当是人各有志,吴剑笑道:“多谢吉,那我们就改日再见。” 董难拱手道:“好,若是吴兄夺得机缘,若有时间,可以来南信国离南镇一叙,我一定好好招待。” 吴剑点头,“若有机会,我一定前去。” 与董难道过别,吴剑身形拔高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向着西边飞去。 董难目送着光芒消失在视线中,微微一笑,继续向前方走去。 距离回到离南镇,他还有着好一段路要走呢。 所有人都离开后,没有人注意到,在化作平地的小山底下,有一道黑光,一闪而逝。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一十七章 候鸟 剑荡山上空轰鸣之声不断,肉身相互撞击的声音震耳欲聋,不少御剑升空的弟子都站不稳脚,摇摇晃晃的操纵着飞剑降落在剑荡山,目不转睛观看这场罕见的交战。 通玄境妖兽对通玄境剑修! 中年人眼睛快速的转动着,饶是他这种境界修为,稍不注意,也会看不清天上的战况,因为那两个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田旌师叔这是打出真火了。” 已经没有了出手之意,将“连环”背负在身后的青年剑修没有想到老者竟然被逼到了这种地步,开始用流河剑划割小天地对敌,看来男子在速度上,果然已经是不可正面硬敌的了。 在这座被流河剑气包裹挟成的天地中,田旌速度得到了匪夷所思的提升,明明手中没有流水剑,但是偏偏老者身上的剑气更盛,双指并拢一点,剑气便狂涌而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戈裂的背后已经长出了一双缭绕黑气的翅膀,但是面对老者突如其来,神出鬼没的攻击,戈裂也只能堪堪抵抗住,根本无法甩掉田旌。 “好手段,靠着那把剑,你竟然能够划割出属于你的小天地,怪不得在这里你的速度能够比肩与我。” 田旌轻声一哼,“听到你这头畜生夸奖我,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你现在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我的手段还是不够好。” 老者的身影一个闪动,空气都没有传出任何震动,田旌就出现在戈裂右侧,如战斧竖劈,险些从肩膀处将戈裂劈成两半。 “你也太会往脸上贴金了,什么叫比肩与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与我相提并论。” 被田旌一脚劈下的戈裂差一点就撞在流水剑气之上,还好关键时刻背后双翅一展,及时止住了身形。 没有急于反击,戈裂悬空而立,仰望着上方面色冷酷的田旌,在这剑气划割的天地中,坐镇此地的田旌就如同老天爷,简直是无所不能,实力提高了接近一倍,想要在这里战胜老者基本上是不可能,只有破开这流河牢笼,才能打破田旌的这种状态。 “怎么还不上来与老夫交手,难道你这畜生已经认了?” 田旌讥讽道:“若是认了,那你就自行了断吧,从此尘归尘,土归土,烟消云散,免得脏了老夫的手。” 老者左一句畜生,右一句畜生,戈裂不怒反笑,从下方长掠而上,立身在田旌面前,“你真的是个剑修?” 田旌不明就里,“何意?” 戈裂呸了一口,“剑修出剑爽快利索,哪个像你这么磨磨唧唧,如那嚼舌老妇,打不死我,可恶心死我了。” 剑气弥漫,田旌勃然大怒之下,被剑气划割出的小天地都开始颤抖,仿佛天降怒火,“畜生,老夫今日定要将你活活打散!” “活活打散?” 站在老者面前的戈裂砰然化作一团黑气,然后在这团黑气之中,如若垂天之云的黑色羽翼蓦然展开,一声刺耳鸟鸣音在这座剑气小天地里炸响,不断地回荡,显现真身的戈裂猩红眼眸中闪过一道凶光,头顶翎羽竖起,“谁能杀我!” 双翼收紧,变成暗翅降云鸟的戈裂速度再次暴涨,庞大的身躯并不迟钝,反而要比人身灵活数倍,如离弦之箭,向着田旌俯冲下来,威视惊人。 田旌的发丝都被吹得向后飘起,老者怒极之下,全身剑气汇聚于手掌中,不断吞吐的剑气让并拢的双指比长剑还要锐利三分,一步不退,田旌双指向前一递,寒声道:“碎剑指!” 闲来无事的时候,老者就会在剑荡山剑坊中闲逛,闲来无事,就会用这招来检验一下炼造出来的长剑是否合格,只要能在他三分碎剑指中保持原样,那就是一等一的神兵,反之,则只是一些废铁罢了,与其留着被别人打碎震断,还不如碎在他的手上,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老者双力出招之下,随着他手指滑动的方向,空间都因此而颤动,出现一道裂缝。 “什么?” 没有任何碰撞的声音,俯冲下来的暗翅降云鸟,在即将对上老者的时候,突然改变方向,绕过老者,速度再次提高,一头向着流河牢笼撞去。 “不好!” 田旌猜到了戈裂的意图,老者一晃,如雷电闪烁,只是距离先他一步的戈裂,仍是稍差了半筹,追是肯定追不上了。 田旌双指掐动剑诀,“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叮叮当当! 流河剑牢中,剑气不要钱一样的向着戈裂暴砸过去,同时在流河牢笼的边缘凭空幻化出无数把长剑,剑尖遥指冲过来的戈裂,就等着它一头撞上来。 暗翅降云鸟的肉身实在是太过于坚韧,在剑气这样猛烈的劈斩下,其速度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只不过身上的黑气被剑气不断地消磨,让戈裂的身形越来越模糊。 “自寻死路罢了。” 田旌收起手,任由戈裂向着流河剑牢上撞去,在他看来,只要戈裂撞上去,那么就算给它破开这个小天地,但是它也一定会因此而形神俱灭! 到底保持不了这种巅峰状态太过长久,戈裂发出一声滔天怒吼,“给我开!” 刺进黑气翅膀的长剑被掀带而起,流河牢笼应声而碎,这头庞然大物去势不减,向着剑荡山俯冲而下。 鸟鸣声响起,暗翅降云鸟口中灵气疯狂旋转,到了最后,如衔着星斗旋涡,带给剑荡山弟子无尽的黑影。 “结阵!” 还在观战的中年人和年轻剑修大喝一声,中年人双手从袖中抽出,腰间佩剑猛然全部出鞘。 这把“风波”古剑出鞘后,星斗旋涡都微微有些停止,然后古剑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在中年人的震惊中,一寸一寸的被压回剑鞘之中。 一道道剑气从观战的剑荡山弟子手中传出,汇聚成一把开天大剑,率先迎上戈裂。 剑气化作的巨型长剑高度惊人,在形成的瞬间,其实已经跟俯冲而下的暗翅降云鸟解除上! 剑尖轰然刺入星斗旋涡之中,正当剑荡山弟子脸上露出笑容的时候,巨剑似乎遇到了什么阻力,没有想象中将这头孽畜一分为二的画面,只见戈裂口中的星河旋涡徒然间暴涨数十倍,而巨剑则是缓缓缩小,直至被旋涡吸收。首发..m.. “这是它的天赋神通吗?” 按照妖族血脉划分,暗翅降云鸟是吞天云鹏的血脉分支,继承吞天云鹏的吞噬之力,是极有可能的。 眼看着如衔星斗的暗翅降云鸟就要撞上剑荡山的时候,从遥远的另一处山峰上,有一道剑气瞬息而至,横击在星斗旋涡之中。 这一次剑气没有被吞噬,横击在星斗漩涡侧面,剑气直接将其从戈裂的嘴边打飞,然后被追赶上的田旌用流河剑镇压,在老者剑指之下,逐渐压缩成一颗星云之珠,然后田旌一抖剑,剑尖上的星斗漩涡便彻底消散掉。 可虽然星斗旋涡被打散,但是戈裂的速度没有丝毫放慢,仍是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剑荡山撞去,似乎想要将这头历史非凡的山岳一头撞断。 田旌没有继续出手,因为已经有人站在了山巅,抬头仰望。 发须皆白的老者只是向前一指,真身比肩上品灵宝的戈裂形如其名,当场浑身如同被剑气“割裂”,只余下一道渺小的魂光,形如黑鸦。 “我剑荡山,不容的妖族在这大吵大闹,你消散去吧。” 田旌这一脉的老祖实力恐怖,大袖一抖,一股剑气罡风便在剑荡山上吹起,形成一道剑气龙卷,足以让人形神俱灭。 “师叔且慢。” 在剑气龙卷即将把戈裂彻底湮灭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剑气面前,一只手抵住剑气,一只手一把将戈裂即将燃烧殆尽的魂光抓在手心,“你把吴剑怎么样了?” 来者正是吴剑的师尊,在祖师堂里查到吴剑的魂灯未灭,但是仍是有所惦念,所以想来问个究竟。 剑气太吵,男人手掌向下一按,竟然是硬生生将剑气龙卷压的停止旋转! 白须老者目光一凝,随后微微一笑,剑气龙卷便仿佛不存在过一样,了无痕迹。 “你把吴剑怎么样了?” 魂念在逐渐消散,戈裂其实已经听不清抓住它的男子在说什么了,这个通玄境大妖魂念消散前的最后画面,是一幅洁净浩瀚的蓝天画卷,在碧海蓝天之上,翱翔着许多黑色羽翼的小鸟,叽叽喳喳,成群结队。 生命的火焰在缓缓熄灭,未来再也不会燃起,彻底消散于天地之前,意识已经不清的戈裂出乎本能,喃喃道:“回…家…回…” 男人的手掌中突然亮起一道深邃的黑光,一只黑色翅膀的小鸟向远方展翅而飞,速度极快。 “哪里走!” 流河剑快若奔雷,后发而早至,一剑刺下之时,却被一道剑气打偏。 “师傅?” 望着消失在远方的黑色小鸟,白须老者叹了一口气,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手掌发呆的男人,迈步向闭关地走去。 “它已死,何必在为难它这一缕执念。” 在他这一脉执掌剑荡山的时候,白须老者的话就是天意,无人胆敢不从。 重新回到了闭关地,白须老者坐在蒲团上,轻声自语,“你知道吗?你那一脉的弟子比我这一脉的有出息,通玄境,就已经能够跟我抗衡一二了,未来等他执掌剑荡山的时候,想必你肯定不会失望。” 自然自语的白须老者说了很多,但是魂飞魄散数百年的她已经听不到了。 老者神色凄苦,以指作笔,在地上轻轻勾画,随着一滴眼泪落下,老者闭上双眼。 候鸟回巢,佳人难有。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为了世道更好 高高山岭下的小酒肆里生意红火,几张不大的小酒桌上坐满了来客,脸上挂着笑意喜迎八方来客的老者在各个酒桌间添杯倒酒,忙的乐在其中。 “贾叔,坐下来喝两盅啊。” 围坐在酒桌一圈,一个模样长得还算不赖的男子拉住老者的衣袖,盛情邀请道:“来呀,贾叔,酒都给你满上了。” 老者把袖子从男子手里扯出来,满是老茧的手指在男子额头上一戳,“小子,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能不知道?告诉你,我们家已经有老头子我这一个酒蒙子了,绝对不能在有一个,你就给我老实喝你的酒,管好你的眼睛。” 心思被老者拆穿,男子咧嘴一笑,借着酒劲才敢正视一眼坐在柜台后面的美貌女子,男子苦笑道:“贾叔,你家是做酒肆生意的,怎么能不喝酒啊。” 男子眼神不敢在女子身上逗留,他知道他配不上她,但是并不妨碍他喜欢她,每次吆喝上三五个好友来这里吃饭喝酒,为的不就是偶尔那种让他心脏加速跳动的惊鸿一瞥么。 “你这小子。” 老者笑道:“就你这油嘴滑舌的样,喝酒行,花钱喝!名正顺的白喝,你别想!” “爹!” 听到柜子里面女子叫唤他,老者知道姑娘肯定又是嫌他话多了。 其实不是担心家里来了一个小酒鬼,会跟他这个老酒鬼抢酒喝,而是老者担心姑娘遇不到那种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嫁出去会吃苦。 既然姑娘不让他多说了,老者笑着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给他们这桌填上酒,继续去招呼别的客人。 生长的花容月貌的女子站在柜台里,瞪了一眼过来添酒的老者,“爹,你怎么什么都说呀。” 老者一边望着酒壶里倒酒,一边笑道:“话赶话,赶到那了,你放心,爹绝对不再多说一句了,放心。” 女子显然不是真生老者的气,朝着老者挤了一下眼睛,继续翻看着账本。 “我的天啊,受不了了。” 瞧见了女子这种神情动作,侧目注视到这一幕的男子灌下一大口酒,让自己保持平静。 “兄弟,少喝一点,要不是信得过你的酒品,我们还真不愿带你来这喝酒。” 被男子拉过来喝酒的同伴根本不敢正视女子,因为瞧见了一眼,都觉得自惭形秽,唯恐目光弄脏了这位出落凡尘的仙子。 一开始跟男子来这喝酒,他们可吓了一个够呛,生怕男子喝多了耍起酒疯,惹出事端,但是几次下来,男子除了喝多之后会呼呼大睡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毛病,只不过得劳累他们几个帮着把他搀扶送回家去罢了。 “我酒品怎么了?我一不骂人,而不打人,我就乖乖睡觉,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我又不能用强抢,那不是好人该做的事,娘说了,要做个好人,不做好人,那穿山大王,就是坏人的下场……” 男子真是喝多了,倒在桌子上开始迷蒙自语,听得他同桌的同样一阵头大。 得嘞,今晚哥几个又要给这位扛着回去了。 老者看到自己姑娘视线压根就没往那桌瞅,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冲着倒在桌子的男子摇了摇头,轻步走向另一桌,小声笑着赔罪道:“两位道长见谅,小店地方小,没有个清净的地,如果吵到了两位道长,恳请见谅,这顿酒水,就算做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翻看账本的女子悄悄抬起头,偷偷打量着一直在坐着喝闷酒的这两位道士。 其实一位仙风道骨,白发上带着头冠,身上道袍一尘不染,长须皆白,一看就是高人,就好像书籍里描写的那种除魔卫道,游山玩水的得道真人一样。 坐在老者对面的,则是一个看上去年龄不是很大的少年,眉清目秀,让女子仅看了一眼,就挪不开视线,心中想着要是等这位小道士长大了,那该又是何种模样。 只是这一对看上去应该是师徒二人的道士从进来之后就只顾喝着闷酒,一不发,好像不是那么平易近人,所以女子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盯着人家看,只能偶尔偷瞄一下。 剑眉星目的老真人对老者轻轻一笑,“不碍事,不碍事,这顿酒钱是一定要给的,既然这是酒肆,那喝酒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老真人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轻轻拍在桌子上,“劳烦再给这桌上一壶酒,就要那口缸里的。” 没有拿起银子,老者说道一声稍等,就去酒缸舀酒去了。 眉清目秀的小道士轻弹一下酒杯,杯中酒水荡漾,“你的心不静,依旧在这红尘俗世之中,看似自在,实则拖泥带水,连小逍遥都做不到,如何得大自在?” 老真人急忙低头,“师尊教训的是,是弟子杂念太多,因事拖沓了。” 仙气的不能再仙气的老真人心中叫苦,如他师尊一眼可以看穿他心神一样,对于他来说,这酒肆里所有人的心湖涟漪和情绪想法,只要他想看,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发现柜台后的那个姑娘总是向这边偷瞄,老真人一个念头起,竟然发现了让他觉得好笑又惶恐的事情。 这位姑娘竟然对他的师尊心生爱恋。 老真人倒不是说觉得姑娘的想法不好,以他师尊这幅面孔,到哪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惹人喜爱实在是太正常不过,只不过这可真是白日做梦,不光是身份上的不对等,而是他这位眉清目秀的师尊,是真真正正超然物外! “让道长久等了,酒来了。” 老者将酒缓缓倒进酒杯中,“道长慢饮,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桌上那锭银子依旧没有被动过,老真人推杯,问道:“师尊,我来查一下他的跟脚?” 其实这个小酒桌上的两个道士一直在说话,只不过外人眼中,根本听不到。 “不必,你不宜参与其中,只需看着便是。” 没有喝这杯新填满的酒,小道士面前的酒杯里一幕幕画面闪过,仿佛光阴倒流,最后定格在和尚喝酒出门的瞬间。 恍惚间仿佛天地变幻,光阴流转之间,老真人周围已经变了样子。 还是这件小酒肆,倒酒的老者正坐在门槛忧心忡忡的向外张望着,花容月貌的女子就站在他的身后,而老真人坐着的这张小酒桌上,多出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和尚。 僧人拿起碗喝了一口酒,竖起拇指道:“好高的道法!” 小道士笑道:“醒时醉时皆为我,我是佛,还是魔?” 和尚放下了酒壶,“不因魔而不佛,不因佛而为魔,故而非佛非魔,我是我。” 双手合十,和尚问道:“逆行时间长河而来,与我相见与此,看来我接下来所做之事,可保酒肆无恙已。” 小道士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嘿嘿嘿” 方才的僧人换了一副嘴脸,不屑笑道:“卖弄什么神通,快点滚,老子看你们就不爽,别给我酒喝,看我揍不揍你们就完了。” 老真人有些恼,不过小道士反而微微一笑,“那就让我们以后拭目以待。” 眼前再度一花,一朵朵时间长河浪花起伏中,两位道士仍然坐在原位,坐在热闹非凡的酒肆的酒桌上。 “师尊,他…” 老真人小声道:“如此对师尊不敬,师尊您在这里稍等片刻,弟子前去让他赔礼道歉。” 小道士摇了摇头,“数月前的光阴长河你逆行不难,但是在之前的岁月中出手,天地大道规则之下,我担心你回不来。” 小道士轻轻一笑,“况且为师也没有生气恼怒,以后再见便是。” 已经起身,小道士对着老者微微一笑,走出酒肆,老真人连忙跟上。 老者刚想吆喝一声道长慢走,但是刚刚赶出屋外,便发现已经看不见两人的身影了。 桌子上还留着那锭银子,老者把它拿给记账的姑娘,“真是两个好道长呦。” 沟儿岭,被一座大山压住的搬山大王眼前突兀的出现两道身影,遮住了直射在它面前的阳光,让它不由得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老真人抬头望着高山,而小道士则是低头笑道:“心服口服,自然得出,看来你还是不服,依旧需要被压在这里悔过。” 不知道这两个道士究竟是什么人,乌金搬山兽听到小道士说的话竟然与当时和尚说的一样,急忙道:“我服了,我真的服了,道长能否救我!” 小道士摇头道:“服了?你骗我可以,骗自己作什么?既然不服,心里想着那和尚多管闲事,你自己功大于过,那你就说出来,为何忍在心中,反而口称服气呢?” 心里所想被道士一眼看穿,乌金搬山兽怒道:“别说什么风凉话,我服不服气跟你有什么关系,快些闪开,别挡着本王晒太阳。”手机端sm.. 也是,自己真是被压糊涂了,一个道士,拿什么从那尊活佛手底下救他出去? 正当乌金搬山兽眯起眼睛准备打盹的时候,突然觉得浑身一松,身体竟然可以活动自如了。 抬头望去,乌金搬山兽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站在它面前的小道士不知何时弯下了腰,这座须弥山投影,因他而起! “道长,我错了,望道长救我脱困。” 须弥山投影重新回到原位,将苦苦哀求的乌金搬山兽压在山下。 “不可以,等你心服口服,自然会有人救你。” 搬动须弥山投影,小道士脸不红心不跳,心境超然物外之下,轻声道:“佛法无边也好,道高万丈也罢,为的不都是一个好吗?”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一十九章 希望 碧海倒映着蔚蓝青天,只不过这不过是一时的平静,不时就会有一道滔天大浪腾空而起,水浪滔天,吓得盘旋在空中的黑色鸟儿成群乱飞。手机端sm.. “怎么?难道瞧不起我这个徒弟?你只管全力出手,他是死是活,我都不怪你。” 老者立身之处云遮雾绕,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眸,又或者说,无论是什么障眼法,都无法遮挡住这双眼睛! 碧海仍是碧海,青天仍是青天。 一身灰色长袍的老者扭头一笑,“云夫人,说到底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这弟子修为有成了,也给咱们一族脸上长光不是?” 在老者的不远处,有一位身材娇小,穿着一层薄薄轻纱的女子,听到老者的语,摇头道:“能让他在此修炼,已经看在你我同族的面子上,你的用心我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我已经厌倦了,不想掺和其中,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遮笼在老者身上的云雾刹那间褪去一半,可见老者现在情绪之激动,“云夫人,我不信偏居一偶,你没有任何怨与不甘?我等本应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与天地,岂可如笼中鸟,生生世世蜗居与此?这不是我族的归宿!” 女子皱起眉,不过旋即就舒展开,“金烈,既然你已经替族群安排好了,又何必来找我,族中有你也够,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看来她是死心不肯出山了。 头上隐隐约约显露出金冠,金烈正欲出再劝的时候,身上灰袍突然猎猎作响! 这片碧海蓝天之外,猛然间响起一声撞击之声,如人叩门,只不过力道之大,竟然让青天某一块区域下沉一分。 “是哪个不长眼的来这捣乱!” 金烈双眼里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他带弟子前来云夫人这里历练劝说,得知云夫人的意思后,本来就心有不满,但是不好发作,现在在他和云夫人交谈中,竟然还有人胆敢打扰,这让金烈刹那间愤怒起来,碧海都因此而巨浪四溅。 “等一下。” 身材娇小的云夫人阻止金烈,在刚才的那声撞击声之中,云夫人好像听到一声哀鸣,那种声音很熟悉,以至于让她一时想不起来。 女子轻轻的一挥手,薄纱飘荡之间,天空便出现一道裂缝,有一道黑色流光得此进入这里。 “这是…” 在黑色的流光进入出现在这里的一瞬间,云夫人和金烈两人脸色瞬间变化。 金烈皱眉,“这是我族的气息!” 这里是她的主场,云夫人感知要比老者更强,脸色剧变之下,看不清她是何时动作的,女子就已经站在碧海之上,伸出双手,接下来坠落的流光。 金烈看清了女子手心中里的东西,双眸更加慑人,然后轻叹一声,从青天上一掠而下,将还在碧海中磨炼肉身的弟子抓在手中。 “云夫人,我就不打扰你了,多说无益,一切你自己考虑,到时候莫要后悔!” 老者已经离开了这里,云夫人手掌中的黑色鸟儿化作一团黑气,缓缓的消失在她面前,云夫人怔怔出神,一滴眼泪划过脸颊。 女子姓云,单名一个戈字,与戈裂的是一个戈。 真身为暗翅降云鸟,却血脉返祖,进化为吞天云鹏的女子声音嘶哑,“我当初不该让你出去的,不该让你离开的,外面的世界,已经不是我们的世界了。” 女子猛然抬起头,除了戈裂的执念,跟随而来的,还有一道飞行千万里都没有磨灭的剑气! 手心中戈裂的执念已经消散,感受到手掌上淡淡的剑气,云戈眼神冰寒,一手捏碎了来自剑荡山的剑气。 从碧海青天中离开,但是没有走的太远,金烈面色一喜,“天助我也!” 顺着老者的视线看去,千里之外,碧海青天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位女子悬浮在空中,身上披着一张青色法袍,上面似乎装着一座汪洋大海,在法袍上潮涨潮落,水浪起伏。 金烈赶忙迎了过去,“云夫人,你这是?” 云戈眼睛深邃,如两口幽幽黑洞,“我不想掺和其中,但是谁杀了我弟弟,我就要杀了谁!” 方圆万里一片漆黑,整座天空,被女子一口吞下! ———— 镇西城外的虚空出现一道裂缝,等到裂缝愈合之后,空荡荡的平地上,有一位双手背负在身后的中年人,做书生打扮。 男人轻敲手背,强大的神念席卷此地,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终于,在极深极深的地底,男人终于发现一块石碑。 石碑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文字,若是有精通符箓的行家在,就会发现,这一块石碑之上,竟是有数十种高深符箓相互结合互补,仿佛在合力封印着什么东西。 在扫出这块石碑后,男人收回神念,从袖中取出一块石板,仔细看去,赫然是一块缩小的石碑。 动用秘法,小石碑散发出一道洁白之光,透过无尽大地,照耀在深处的石碑之上。 “还好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不然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在书观感应到这里发生了剧烈战斗后,男人第一时间就被派出来到了这里,只不过书观的传送似乎被什么阻拦住了,使他只能靠着自己赶来这里,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 “看样子那个妖族残魂应该是彻底消散了,不知道是谁将它放出来的,简直是罪人,还好没有影响到,不然…” 男人没有要在这里久留的意思,这里的情况已经了解,他还要回去汇报情况,所以身影一闪,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在男人消失在这里之后,镇西城里,有一名老态龙钟的老人抬头一笑,随即瘫倒在地上,把街上的众人吓了一跳。 从已经气绝的老人身上脱离出去,这团黑气在地底急速窜行着,一路上所过之处,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 ———— 明月高悬,但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明月,这不过悬浮在天空的那座城池在散发光芒,洁如月光。 这里本来之前很繁华的,到处灯火通明,煌煌澄亮,可惜到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块城池,其余之外,尽归黑暗,不存在一点亮光。 身后背着一把断剑,面容不整的男子第一次刮了刮胡子,把脸洗干净,然后微微一笑,慢步走出破烂不堪的屋子,轻轻带上门。 男子可不邋遢,面容不整,是因为不停的厮杀,让男子根本没有收拾的时间,而之所以今天可以,是因为他以后再也不用收拾了。 男子淡笑着跟街坊邻居打着招呼,无一例外,皆是老弱妇孺。 熟悉的路口,熟悉的街道,男子如数家珍,只不过在道路分叉口上,没有见到那个烧炭独臂的老头,男子有些失落。 每次走到这里的时候,独臂老头总是会奚落他,说他本事差,胆小没出息,每次都让他听得难受,可是没办法,打又打不过,又没道可绕,只能硬着头皮,听着讽刺,让人看着笑话。 只不过看笑话的人越来越少,最后连这个取笑他的,也没有了,只剩下他这么一个“胆小鬼”。 男子停下脚步,给道边的火炉燃起火。 别看那个独臂老头嘴巴损,但是动起手来可真不含糊,让那帮畜生东西足足十天半月没有上来攻城,给这座摇摇欲坠的城池换来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这座城以前的名字已经没人记得了,大家都叫这里悬空城,男子向城外走去,诺达一座城池,竟是没有一个男性,竟是些老弱妇孺。 男人不在城里,男人尽在城外。 可是城外却又空无一人。 城外就是空的。 在男子走到城池边上的时候,终于有人出现在他眼前。 衣衫破烂不堪,面色枯黄的男子递给男子一壶酒,“老子就知道你不怂!” 接过酒的男子把酒放在地上,没有喝,笑着道:“你心眼是真的坏,给我送酒,是想让我落个酒壮熊人胆的“美名”?” 男子拍了拍前来送行的男子,“你这身衣服太烂了,等我走后,你可以去我家换两件像样的衣服,不然等下次轮到你,显得你也太寒酸了。” 距离仅容一人通过的城门还有几步之遥,男子笑道:“回去吧,看爷让你多放几天假。” 枯黄的男子拎起酒,转身就走,“别死的太快!” 面朝城墙的男子笑道:“放心,压轴出马,我可是个“狠角”” 城池外似乎有轰砸摩擦的声音,男子即将打开城门的时候,远处一名小男孩满脸通红的跑过来。 “大叔,等一下。” 男子转过头,板脸道:“谁让你来这边的,赶快回去。” 小男孩立正站好,从背后摸出一把木剑,“大叔你的剑都断了,我把我的宝剑送给你。” 小男孩踮起脚尖,双手举起剑。 悬空城坠落深渊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总归有希望不是? 男子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接过了这把木剑,百感交集之间,泪流满面。 将背后的断剑取下来,男子交到小男孩手里,郑重道:“作为交换,叔叔把这把剑交给你,以后等你长大了,就用它来保护这里!” 小男孩也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会保护好大家的!” 交叉路口的火炉中火苗正旺。 背着木剑的男子大踏步走出城外。 一道剑光在黑暗中亮起,男子一剑逼退许多藏身在阴暗之中的不详之物,后头遥望了一眼悬空城,然后微微一笑,将木剑送入城中,孑身独立。 “我辈独守这里千百年,这点亮光,不能熄灭!” 一剑,千剑,万万剑! 一气呵成! 男子携百年剑意,向着暗渊中冲去。 黑暗中爆发璀璨剑光,可与日月争辉! 只可惜。 一闪而逝。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二十章 入局! “本来你该被我一掌拍死的,不过念在做了这么久邻居的份上,就让你绚烂璀璨一次好了。” 天地重归于黑暗,只有头顶那一点微弱的亮光浮沉,头上有着两根犄角的老者缓缓将手缩进袖中。 老者身上的气息要比这无穷黑暗还要黑暗,浓郁的化解不开。 被满身剑气的男子这么一阻挡,下一次的攻势看来需要个三五日才能重新准备,老者丝毫不怒,反而来替那座城池里的人操起心来。 “下一次该是谁出来送死呢?” 这几十年以来,老者眼中的熟面孔就只有一位,那个十年前曾只身出城,留下一臂后还能重新返回城中的老残废,除此之外,悬空城每一次出城之人皆是陌生面孔,哪怕给老者带来的惊喜再多,感叹再深,老者也不需要记,因为没有用,这一面即是永别,既然无人能出城再返城,那么记有何用? 黑暗之中不允许有光明存在,老者皱起眉头。 千百年了,要不是那道剑气在那庇护,这座残破不堪的城池早就瞬间湮灭了,那能堵在这里,如鲠在喉,让人咽不下,吐不出。 抬头望了眼那抹遥远的光亮,老者冷笑一声,“人力皆有尽时,以为靠着那道剑气便能镇压住这里?真是可笑,就连此地都被打残归于黑暗,难道还吃不下你们这点“残羹剩饭”,只不过是味道不好,不想吃罢了。” 老者身旁有着十余座充满沧桑痕迹的王座在旋转,只是暂时主持大局的老者悚然一惊,背后一个王座徒然亮起光芒,伴随着无数生灵的祭祀声,有一道人影出现在王座之上。 老者立即下跪,恭敬的低下头颅,两根犄角都快触地。 按照当初他接到的命令,在接下来的几百年内,应该仍然是由他负责这里才对,怎么会有无上的存在现在苏醒过来? 不知道王座上的究竟是哪一位,老者只听得王座沉浮中,有一道冷漠至极的声音传出。 “汇报情况。” 老者心中松了一口气。 是她。 虽然这位无上存在的脾气也不好,但是得分跟谁相比,想起千年前的事,老者现在都心有余悸。 上一次还不是他负责攻城事宜,而是那位残暴的存在刚刚苏醒,就一口把负责之人吞掉,这才让他站在了这个位置上,暂替这十余位王座,主持大局。 将这千百年来的攻城战况一一说明,老者神色谦卑,静静的等待着王座之上的反应。 双手扶在王座之上,女子抬起头,眯起双眼。 这道光还是那么的惹人厌恶。 “你做的不错,这是赏赐你的。” 女子手掌一翻,黑暗中便凭空出现一件铃铛物件,落在老者的身前。 “谢主宰!” 老者没有收下这件重宝,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道:“主宰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莫非是因为我办事不利,攻下悬空城,惹怒了主宰?” 王座之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老者一咬牙,继续道:“各位主宰沉睡之后,千年以来,这座悬空城已经是伤亡惨重,若非有那道剑气,这座残城早就被不复存在了,它已经是无源之水,若要强攻也能攻下来,只是有些不值得,再磨个三年五载,悬空城便自然烟消云散。” 王座上传来一声嗤笑。 老者额头上渗出汗水,猜不透王座之意,试探道:“主宰如果不认同我的愚见,那么也不劳主宰苏醒,我这就上去熄灭了这萤火微光!” 正当老者准备拼上半条命上去摧毁悬空城的时候,王座上的女子摇了摇头,“不是不认同你的观点,恰恰是因为觉得你这么多年做的还不错,所以才赏赐你摇风铃,你尽可放心收下。” 老者不敢违逆王座,将地上的重宝收进袖中,不解道:“恕我愚笨,既然主宰认可我的做法,为何突然苏醒?莫非是有什么新的指示?” 女子翘起腿,伸出手挡在眼前,有银铃般的笑声从王座之上传出。 “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何还要向她询问?我等之所以苏醒过来,那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不能交给你们这些愚笨废物呀。” 老者的犄角彻底杵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弹。 悬浮的王座上又出现三四位古老而恐怖的存在,其中一位剑眉男子打了一个响指,上方的悬空城外便响起了一连串的音爆之声,让整座城池摇晃的厉害,要不是外面的迷蒙剑气阻挡,那么在这一指之下,悬空城就将不复存在。 “闭上眼前有这道剑气,睁开眼后还是这道剑气,确实让人看得有些心烦。” 剑眉男子的左侧,右臂上满是鳞甲的老者打了个哈气,就连天上的剑气都被接引下来几分,进入老者腹中。 背后的王座上有着一道剑痕,看不清的迷雾中露出一只眼睛,“既然心烦,那么这次就让它沉底陆沉吧。” 犄角老者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女子,剑眉男子,鳞甲老人,再加上迷雾中的露出的独眼,足足四位主宰同时苏醒过来! 这是要开启千百年未有的大战吗? 在老者的震撼之中,又有王座上浮现出人影,仅仅单纯的气息就让虚空颤栗,眸光仿佛可以贯穿古今未来! “大乱即将开启,古今未有之大变局,是时候轮到我们清算因果了。” 老者身体都要贴在地上,恐怖的威压令他无法反抗。 五位王座主宰同时从王座上走下来,呈一字,并肩站在老者前方,抬头望着那微微亮光。 黑暗世界都因此而颤栗,五道足以湮灭一切的气息向着悬空城席卷过去。 需要让犄角老者自认为废掉半条命才能攻破的悬空城,仅仅在这五道气息之下,笼罩在城外的剑气就瞬间被磨灭,根本无法抗衡! “无趣,已经不是千年前的那道剑气了。” “连出剑的人都死了,仅剩的这道剑气还能翻天不成?” “哼,就算他在又能如何?仍是会再死一次!” “摧毁这里,我们是时候该重见天日了。” 在五道身影背后的犄角老者如同躲藏在巨龙阴影下的蝼蚁,老者知道这世界要乱了,在这五位主宰苏醒后,外面的天,该换一换颜色了。 在黑暗中五位王座上的人影出手后,悬空城已经是岌岌可危,所剩不多的男人在危急关头竭尽全力,护住城中的老弱妇孺。 不过连庇护城池的剑气都支离破碎,在这五道湮灭一切的气息之下,他们也只是负隅顽抗,改变不了什么局势。 从出城的男子手里接过断剑的小男孩站在周围同伴的身旁,靠着断剑的剑气,勉强的护住这一座布满裂痕的小屋,不让其倒塌。 身后已经有同伴忍受不住恐惧哭了出来,男孩眼角也有泪水,他也害怕,但是握住断剑的手反而更紧,嘴里满是眼泪的滋味,有些苦涩,男孩大喊道:“不许哭!” “徐哥哥,我不想哭,可是我害怕。” 哭泣的孩子也就五六岁大,使劲擦着泪水,呜咽道:“我们会不会死呀?” 眼神坚毅,握紧断剑的小男孩脚下的大地都开始龟裂,在他们不远处,有一位男子驾驭飞剑刚刚升空不久,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湮灭。 “叔叔!” 下半身都已经湮灭了,临死之前,男子不甘心的摇了摇头,望向那群还应享受童趣的孩子,神色悲伤,鼓足全力,将最后一道剑气传到断剑之上。 “世间有愧悬空城,悬空城无愧世间!” “聒噪!” 迷雾中独眼的存在身上气息稍稍加重,本就已经满是裂痕的悬空城轰的一声,破碎了一半。 街道拐角的火炉已经坠进黑暗中,再无复燃的可能,还未去好友家取些好衣衫穿的枯黄男子也已经剑碎人亡,这座堵在黑暗中的最后光亮,正在逐渐熄灭。 青山有竹屋,正坐在竹屋中翻书的男子手中一顿。 有一位老者火急火燎的冲进竹屋之中,“不要出手,察觉到的人那么多,马上就会有人去处理的,你不能出手,在这个节骨眼上,会被人注意到的。” 马上哪座城池就会湮灭成虚无,男子摇摇头,“弟子恕难从命。” 露宿在冰天雪地之中,已经睡去的董难的发簪上突然亮点微光。 沉在换生湖底的残剑传出一声剑鸣音。 砥心山上,在少女的震撼中,手心亮起月光,剑气远去。首发..m.. 剑州整州震动。 神州,道玄州,青摇州,邻天州,长生州… 天地间但凡佩剑者,不管是何境界,有无察觉,皆有一分剑气升空! 黑暗深渊的五位主宰突然面色剧变。 本应该沉底湮灭的悬空城上空突然有一道刺目的光亮传出。 天地如同被撕开一道口子。 如海般的剑气灌入这里! 悬空城中,小男孩手中的断剑被剑气补满,长剑瞬间脱手而出,冲出悬空城,刺入黑暗之中。 “这怎么可能!” 五位主宰本能的感到一阵心悸,在这柄长剑身上,他们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陨落的可能! 嗡! 在犄角老者的无以复加的震撼中,他面前的所有王座皆在这一剑之下亮起,十余位可以毁天灭地的存在站在他的面前,竟然是携手接下这一剑! 天旋地转之中,所有一切又重归黑暗。 犄角老者从神识五感丧失中缓缓清醒过来。 还活着? 头顶上的光亮不但没有熄灭,反而更加明亮。 “主宰?”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老者,这有那一地的王座碎片! 滨海高楼中,在感叹于这一剑的同时,老者大笑一声。 “终于入局了!”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无剑有嘴 人海茫茫,物我皆忘。 天已经蒙蒙亮,董难恍然惊醒的时候,远处天边正泛着鱼肚白。 这一觉睡得有些乏累,梦里似乎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但董难现在偏偏一件都记不得,只是模糊中有印象,他好像翱翔在九天之上,御风远游,快意潇洒。 从镇西城离开后,董难的脚步已经加快很多了,短短两天就走过三座城,路上吃了一顿午饭填饱肚子,终于给他在现在这个时候赶到了这里。 再往前走个一二百里,就是青耀郡了。 董难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在雪中急行。 雪地上没有留下一个脚印,对于气息的把控,董难现在愈来愈精巧,不浪费多余的灵气,动作浑然一体,冥冥之中契合天地运行大道。 踏雪无痕之中,才刚刚成为登楼二境不久的董难内心隐隐有一种感觉,似乎随时可以再上一层楼。 董难仔细想想,从登楼境之后,好像每一次破镜都是因为挨过一顿毒打,难不成以后就用这种方式破镜? 这可不行,虽说祸福相依,但是总挨打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回去之后,董难打算看看马由衷的情况,在家里待上几天,然后准备出发,去更远的地方瞧一瞧,看一看。 修行了之后,董难发现他现在所在的这块偏僻之地实在是太小了,凌虚境就已经算做顶尖战力,可以开宗立派,渡海境更是百中无一,只有森骨域的白露撑着牌面。 这里的修行法门不足以让他修行到元婴境,所以他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看看他距离元婴境究竟有多远,看看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吴剑究竟是怎么修炼的,怎么会这么年轻就是凌虚境,看看… 心中还有很多想知道的东西,也许留个他的时间已经不是特别多了,但是多出去走一走,总能活得更有意义,不白白来这世间一趟不是? 只要最后能葬在家乡就好。 每逢想到这些个想法,董难的心里就有些压抑,不过毕竟从小就开始承受着苦难,董难要比想象中坚强的多,很快就转移想法,思考一些别的问题。 在他离开了落叶宗后,齐道真的算命摊子还有没有开门? 叶澈师叔好过来了吗? 处理落叶宗的大小事务,叶净师叔一定很累吧? 如今秋色和幽草尽在手中,叶芷姑娘还喜欢找人练剑吗? 没有了他和少女,金柳峰上是不是少了嗑瓜子啃果子的声音? 她? 想起她,少年一片黯然。 在他和少女分别的时候,他连一句再见都还没有说呀。 心潮起伏越来越大,大寒剑蓦然出现在董难手中,靠着这种寒意来帮助董难不胡思乱想,平静心绪。 握剑在手后,董难想到了围困住戈裂的剑气围笼,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跟吴剑讨教讨教,可以的话,他也想让他手里的剑结成剑阵对敌,以霜降和大寒的威力,董难相信并不会逊色斩魄剑太多。 董难有些心疼。 吴剑的斩魄剑一定十分珍贵,可惜被戈裂抢走了,想要找回来,恐怕是难比登天了。 没了剑怎么叫剑修? 虽然跟吴剑只有短短的两次接触,但是董难对于吴剑的为人还是十分钦佩的。 在镇西城外递给自己的丹药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让自己恢复了不少,肯定是某种珍惜的灵丹,可以吴剑没有任何犹豫就送给自己了,董难手掌在胸口上一放,上次玉盘湖相遇时送他的那颗丹药还在胸口,董难默默祝福道:“吴剑兄,你在小铸山可一定要取得一把称心如意的兵器啊。” ———— “奇怪了,怎么感觉有人念叨我呢?” 已经来到小铸山,吴剑打了一个喷嚏。 小铸山每一百年开山一次,让来客上山寻找机缘,在吴剑踏上山门之后,接待他的管事笑着道:“公子真是幸运至极,要是再晚来一步,小铸山可就要封山了。” 早在剑荡山上,师傅就交代过他小铸山的一些情况,所以吴剑门清,向管事问道:“那我是来的巧,既然我是最后一个,看来这次小铸山机缘人数以定,不知我们何时进入藏兵境?” 管事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身无寸铁的少年,笑道:“公子不要心急,等到时候到了,我自会通知公子,在此之前,劳烦公子耐心等待。” 将吴剑领到一处空旷的广场上,管事就离开了这里。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既然小铸山说让他们等,那么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等着,你瞧,这不比他先到的那些人都在这里等着呢嘛。 刻画有无数兵器团案的广场上已经有很多人,或三五成群,或独自一人,吴剑放眼望去,每一个都不容小觑。 盘膝坐在地上的男子随意的将双手垂放在地上,看上去木讷且呆滞,但是发光的发丝告诉吴剑,这个男子并不好惹,盯的久了,吴剑双眼甚至有些刺痛之感。 在男子身旁百米外,有一群人站在广场石板上,看上去应该是同一宗门的,皆是身穿一件白色长袍,为首那人注意到吴剑的目光,冲他微微一笑。 对男子还以微笑,吴剑视线继续左移,有一道丽人身影出现在他眼中。 脸上带着面纱,但是只凭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吴剑就断定这定然是一位姿色绝佳的女子。 这些人都是跟他争夺小铸山机缘的人,提前摸摸底肯定没有什么错,继续打量中,吴剑就发现几个怪人。 体格壮硕的汉子肩头上扛着一把像锤子一样的东西,正在广场上低头晃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头发雪白的青年人一会右手打自己左肩一下,一会左手打自己右肩一拳,乐此不疲。 脸上满是伤痕,带着发箍的男子嘴角就没放下来,一直咧着嘴傻笑。 “管好你的狗眼!” 在吴剑扫视中,有人抬起头,冷声道:“扫视了一圈,在场的这些长辈你可都记住了?” 吴剑眼神一凝,没有任何语,目光放在这位出声的年轻人身上。 模样长得有些阴柔,手里摩挲着一枚兽型符印,被很多人拥簇在中心的年轻人语恶毒,“还看?难道你爷爷的样子你记不住?” 这算是什么? 他被人欺负了? 吴剑觉得这人可能是有病,从未谋面,为何要这样侮辱自己? “我们认识?” 年轻人身上是一件青竹法袍,颜色翠绿鲜艳,让人过目难忘。 “认识啊,哪有爷爷不认孙子的道理?” 跟吴剑没有任何恩怨,只不过属于最早来到小铸山等候机缘的人,年轻人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但是只要小铸山不封山,那么他就还得等下去,随着人陆陆续续的到来,等得有些烦躁的年轻人心生怨气,等到最后一个来到这的吴剑时,年轻人终于忍不住了,他需要发泄。 感情老子来这么早,等了这么久,就是因为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最后一个到,让老子等这么久? 吴剑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气息不断攀升之中,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朝着这边聚集过来。 “凌虚境,而且境界不低。” “剑气,他是剑修!” “他修炼的功法有些陌生,难道是万剑宗?” “不会的,万剑宗最近两位老祖大战,门下弟子都要被迫站队,哪有弟子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这。” “有意思。” 在吴剑气息暴涨,吸引众人眼球的时候,年轻人不屑的冷笑一声,“凌虚境便了不起吗?” 不逊色于吴剑,年轻人气势节节高涨,摩挲着手中的符印,他笑道:“来,让爷爷陪你玩玩!” 这可真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平白无故被人这样羞辱,吴剑气笑道:“送你去死!” 眼看一场龙争虎斗就要在这里上演,在吴剑和年轻人正要大打出手的时候,小铸山的管家去而复返,出现在广场上,“两位贵客,小铸山有规矩,在藏兵境中如何厮杀都无妨,但若是其余之外的地方出手,那么就别怪小铸山不能以宾客之礼相待了。”更新最快s..sm.. 吴剑对着管家点了点头,身上的气势尽数收敛。 年轻人冷哼一声,不过倒也是知道分寸,重新恢复成之前的阴柔模样,只是眼睛却如毒蛇般死死的盯着吴剑。 这会轮到吴剑了,在这里打不了,不代表语攻击不了,吴剑连面对戈裂都敢毒舌,何况是这么一个年轻人? “别拿你那个眯眯眼来看我,我恶心,瞅你长得不男不女的,莫非是先前没割利索,所以要来这里找把趁手的兵器?” 比年轻人粗鄙的语想比,吴剑的更加暴力,也更加恶心人。 年轻人涨红了脸,不过碍于小铸山管事在这,动手是不能动的,正想要撂下一句狠话,不料对方又先下手为强。 “哎呀,你怎么脸都红了?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你放心,我这个人心肠很好,我可怜你,要是我得到了神兵利器,我帮你割。” 丝毫不给年轻人说话的机会,吴剑恶心人,笑道:“嘘,我知道你想谢我,可是大恩不谢,这里人太多,咱们进去说。”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二十二章 相配 出身自荃奉国将军府,从来都是他骂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被人阴阳怪气过? 年轻人脸色阴沉的可怕,“趁着你现在还有命说话,你可以再多说一点,过过嘴瘾,要不然等进入藏兵境,我怕你出不来!” 听出了威胁之意,吴剑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受虐倾向?好,既然你想要挨骂,那么我满足你!” 周围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看最后走进来的少年又要开口,小铸山的管事急忙制止。 藏兵境马上就要开启了,这样在这里斗嘴成什么样子? “两位,休要在这胡闹了,若是因为两位导致藏兵境延时打开,想必大家都不乐意。” 听到藏兵境将要打开,在场的众人不在抱着看戏的心理,来这里就是为了进入藏兵境寻找机缘的,如因为这两人而耽误时间,那岂不是误了自己的大事? “人家小铸山都说了在这不让打了,赶快消停点,要是真有本事有胆量,那就抓紧进藏兵境,打生打死没人管。” “是呀,抓紧时间吧,我已经等了好久了。” “对,进入藏兵境,你们想玩,我也可以 陪你们玩玩。” 反正进去之后就都是对手,有人根本不在乎吴剑和年轻人,大有掺合进来的意思。 现在不宜触怒众人,身旁有人上前对年轻人轻声语,年轻人冷哼一声,对吴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扫视一圈,找到那名最后开口的男子,大袖一挥,冷笑道:“好,进入藏兵境后,也算你一个!” 男子不置可否,亦是冷眼一瞥。 这次很有意思,还没进藏兵境就这么剑拔弩张,小铸山的管事微微一笑,“好,想必大家也等急了,请站稳莫动,藏兵境这就开启!” 在年过半百的管事掐诀后,吴剑等人脚下轰然一沉,广场石板上雕刻的无数兵器图鉴如游鱼,在乱窜游走。 广场四周已经升起了灵烟云雾,在视线不清之中,吴剑等人只能听到管家的声音。 “不要抵抗,机缘不等,因人而异,各位小心了!” 在吴剑感觉天旋地转之间,有一道兵器图案浮现在他脚下,下一瞬间,吴剑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整个广场上空荡荡的,开启藏兵境的管事摇了摇头,然后快速离开这里。 山顶楼阁里,有一位妇人正站在楼顶俯视山下,在藏兵境开启的那一瞬间,妇人似有犹豫,脸色变幻,只不过很快就神色如常。 匆匆赶来的管事距离妇人稍远处就止步,站在远处恭敬道:““夫人,这批寻找机缘之人已经全部进入藏兵境。” 妇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双鬓微白的管事迟疑片刻,询问道:“夫人,这次进入藏兵境的人背后势力都不一般,光是我认出来的,就有好几位,如那荃奉国的小侯爷,渡河川仅有的女弟子,雷鸣宫乐生洋代师收徒的师弟,以及最后来到咱们小铸山,身无寸铁却剑气惊人的剑荡山弟子,依我看…” 管事直不讳道:“请夫人三思!” 别看双鬓微白的管事瞧着不过年过半百的样子,其实这位服侍小铸山前后几代的老管家已经活着好几个甲子,不算是什么外人。 似乎可以一眼望到藏兵境,妇人摇头道:“荣叔,难道你还不懂吗?这件事根本不是我能决定的,这是小铸山的宿命,不管是荃奉国也好,还是什么渡河川、雷鸣宫、剑荡山,自小铸山开山以来,在这取走了多少神兵,这么多年,也该偿还点什么了,只是几条人命,我相信他们算得清楚这笔账,就算他们算不清,等到成功之后,便是他们这几家一起前来,我们又有何惧?” 荣管事长叹一声。 他自始至终都不是担心事发之后有人会前来问罪,虽然已经老了,但是这身老骨头还是能活动活动的,不敢说什么大话,临死之前拉上一个通玄境做垫背的,荣管事自认还是能做到的,况且如夫人所说,小铸山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香火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数不过来,就算进入藏兵境的这几家势力来此问罪,同样也会有人来此驰援,事态不会弄到无法收场,顶多就是撕破些脸面,于小铸山来说影响不大。 之所以刚才提上那么一嘴,是因为年纪有些大了,遇见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荣管事觉得有些于心不忍,而且真正让他为难的,则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手机端sm.. 一想到那个文静的孩子,荣管事心中一痛,“夫人,我知道夫人有夫人的考虑,可是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难道那则预就一定是对的吗?一旦计划开始执行,小姐的身体可能…” “荣纯元!” 妇人怒道:“你连小铸山的祖训也不放在眼里了吗?!你难道以为我愿意让源儿担负这一切吗?!” 妇人眼中除了有着一丝怒意外,更多的,则是有着浓浓的哀伤与挣扎。 小铸山从开山到现在,都将打造出来的神兵利器放于藏兵境之中,大约一百年开启一次,供外人进入取宝,除了排名第二的神兵是由小铸山收走之外,其余皆是外人各凭机缘获取,小铸山从不干预强夺。 打造出来的神兵利器都要送与外人,小铸山其实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作为创立小铸山的盛氏来说,享有铸造大师美誉的盛氏家族,身上似乎带着某种诅咒,不管打造出来什么样的神兵,自己家族宗门都无法留住,不然就会被兵器反噬,早早夭折,这种情况,已经被无数人验证过,小铸山老祖为此甚至请来了几位查算天命的阴阳家名流,只可惜来此查探之后,这些人不愿意深究此事,话也不愿多说一句,就急匆匆的离开,最后逼的小铸山老祖消耗寿元做代价,聆听天音!可怜这位享誉半州之地的铸造大师,就因此而耗尽寿元,丧命于小铸山,也是从此开始,盛氏一族寿元越来越少,通玄境相当于元婴境的寿命,元婴境相当于金丹境的寿元,再这样下去,盛氏一族马上就要后继无人了。 “我相信老祖宗留下的预能让我们小铸山改变命运,我也相信源儿就是被预选中的那个人。” 看来妇人意已决,荣管事叹了一口气,不再语。 “荣叔,去把源儿唤过来把,然后准备一下,送她入藏兵境。” 没有目送着意兴阑珊的荣纯元离开,妇人双手扶住栏杆,望着山外。 妇人的夫君,小铸山的当代山主已经仙逝,小铸山盛氏的唯一血脉却恰恰是个没有修行资质的女孩子,现在已经是小铸山最危难的时候了,想到了小铸山老祖寿元断绝之时留下的批语。 小铸山之危局,遇难而解,原来如此。 妇人喃喃道:“源儿,就靠你了。” 荣管事去了不多时,等到他再次出现在青石白玉广场上时,身边跟着一位文静的少女,扎着两根马尾,亭亭静立。 见到荣管事欲又止的样子,少女笑道:“荣爷爷,你不用说,我都明白,放心吧,既然我是盛氏子弟,这就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的意义,我不会退缩的。” 这个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或者说,少女的父亲和爷爷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是他们一个走的比一个早,到了少女这里,荣纯元已经是跟这个孩子隔着三代,愈发的亲了。 如果成功了一切好说,但是如果不成,那么盛氏子弟彻底死绝,荣管事鼻子一酸,“小姐,不然我再去求求…” “荣叔”,妇人的身影出现在荣管事和少女之间,妇人摸了摸孩子的头,“楠儿,相信娘,也替你爹和你们盛氏家族出口气,那难缠的宿命你一定要打破,你叫盛楠楠,小名源源,没有任何刻意,你自然而然的顺应老祖宗的预,你一定可以的,娘相信你。” 盛源源握住了妇人的手,没有任何紧张,反而是安慰妇人道:“娘,放心吧,我相信你,我一定会让盛家摆脱这种命运的。” 女儿从小就这么听话,妇人的眼角一时间有些湿润,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让女儿来担起这一切。 盛家的兴衰,交由一个还没长大的少女,着实有些太沉重了。 “夫人,这次藏兵境中人数过多,一旦小姐进入其中,很可能会使得秘境不平衡而发生崩溃。” 这处秘境一直交由老者掌管,妇人问道:“荣叔,那让里面的人出来一个?” 荣管事摇了摇头,“不可行,如今之计,只能是再找一个境界不高的与小姐一起进去,方才能维稳藏兵境平衡,而且这人最好与里面的人有些联系,不然同样无法进入。” “最高是什么境界?” “最高不能超过登楼三境。” 妇人脸色出现一些变化,藏兵境里面的都是各大宗派豪门里的重要弟子,怎么可能会与不到登楼三境的人有什么联系。 “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正当妇人焦急的时候,一旁仔细筛查藏兵境众人的荣管事突然面露喜色。 “找到了!” 与此同时,青耀郡已经在眼前,董难突然了一个冷颤。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感觉。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才登楼五境? 隐隐约约之间有一种被锁定住的感觉,董难心里不安之意愈发强烈。 下了这座山就是青耀郡,董难提起真气,灵气在四肢百骸内快速流转,想要来消除这股不安之意。 “怪不得能够能剑荡山那小子有交集,有意思。” 荣纯元作为小铸山的老牌元婴境,代盛氏掌控藏兵境,可以说藏兵境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老者的法眼,借助藏兵境和本就擅长的探查之术,剥茧抽丝,顺藤摸瓜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拈来的事。 白玉广场上再度升起一道朦胧彩光,荣纯元掐诀道:“小姐,请来到我身前,做好进入藏兵境的准备!” 文静的少女轻轻一捏妇人的手心,然后迈步来到青石白玉广场上。 脚下兵器图鉴穿梭游荡,盛源源眼前有一种光阴流转之感,眼中景象快速的变幻着,有一开始的模糊不清,变得越来越清晰,她终于来到了这座由小铸山一直炼化掌控的秘境中。 藏兵境! 白玉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上已经没有了女儿的身影,妇人脸上写满了担心与挂念,“源儿,你可一定要成功啊!” “噗” 小铸山的天空上隐隐有乌云聚集,荣管事再也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荣叔!” 难道是把女儿送入藏兵境触及了盛氏的诅咒,造成了反噬? 妇人惊呼道:“是不是因为源儿?” 自己确实是被藏兵境秘境的震动而引发的大道反噬,荣管事眼中带着浓重的惊惧,摇头道:“不是,小姐进入藏兵境毫无影响,没有引起任何不适。” 天空上的乌云中隐隐有着电闪雷鸣,不过像是一时半会找不到降雷之地,所以只是在不断地聚拢,声势越来越浩大。 妇人焦急道:“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控藏兵境这么多年,已经能做到跟这处小秘境有着一丝联系的荣管事,在刚才的一瞬间,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藏兵境的排斥之意,仿佛被他强塞进去的,是这种秘境承载不住的东西。 这种排斥之意不是针对小姐,而是针对那个被他顺着剑荡山弟子因果关联强行摄过来的少年! “夫人,我们好像挑选错了对象。” 听到了荣纯元的解释,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妇人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能不断的低语,来缓解这种急躁和不安。 “不管发生什么,源儿,为了盛氏,更是为了你自己,你一定不能失败,娘相信你。” ———— “哎呦!” 董难龇牙咧嘴的揉着脑袋,这一头撞在树上,可把他磕的够呛。 打量着眼前完全陌生的景象,董难皱着眉头。 这是哪呀? 前一刻还在青耀郡外面,感觉到不安的董难眼前一花,仿佛有人从身后拽着他那么一抓,他就一头撞在了树上,再睁开眼,眼前就这是高树林立,花草齐放的景色了。 这可是大冬天的,南信国哪有这处地方? 董难心生不妙,心里想起了当初从青耀郡离开,跟马由衷一起回离南镇时,遇到鬼魅的情景,当时他就是中了邪魅,陷入了一种幻境之中,最后还是马由衷把他救了回去。 难道自己又中招了? 董难可不是当初完全要指着别人庇护的那个孱弱少年了,眼神一凝,汹涌的神识朝着四处散去,竭力想要冲破莫种所谓的结界束缚。 雷乃天地至刚,震鬼魅,驱阴邪,董难握紧一拳,拳中仿佛攥着天雷,藏雷拳法全力施展,雷鸣声震耳欲聋。 眼前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董难一边默默诵读入定心经,避免心境被邪魔所扰,一边小心翼翼,警惕着暗处的突然攻击。 可是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董难拳头都有些攥的酸了,掌心中的雷鸣声渐渐小去,直至消失,神识中所探到的,仅仅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巨木丛林,董难皱眉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董难几步就出现在这棵巨木顶上,踩着树冠,向四周张望。 除了极远处似乎有着一座高山之外,四周竟是绿色,仿佛置身在一片原始森林中,让董难有种恍惚之感。 “难道我这是误入哪了?” 在落叶宗的时候,董难在神通楼里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翻看一些修行秘闻志怪,在有一本书上写着这样一则故事,一名撑舟老人撑舟之时忽然消失不见,等到再次出现时,已经是一位实力强劲的修行人,后来据老人所说,他是进入了一座前人遗留的洞府中,学了一身本事之后,这才再度走出来。 董难眼中有着一丝急色。 他会不会也是像老者这种情况,机缘巧合误入了什么洞府秘境之中? 正在董难胡思乱想中,突然他的耳边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这让董难脸色一变,听到脚步声是朝他这边来的,董难急忙屏气凝神,掩饰好自己的气息,然后低头向下看去。 来到这里的是两名看上去岁数不大的青年人,董难瞧着他们的衣衫穿着,看样子两个人应该是师出同门,都穿着相同制式的衣衫。 淡黄色的衣袍被风吹起,在这里寻找了一会,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的青年人思索道:“不应该啊,听声音就是在这传出的,怎么会什么东西都没有呢?再找找,一定不能错过了机缘!” 另一名青年人似乎在师门里辈分要小了一点,一边仔细寻找,一边摇头道:“师兄,这根本什么都没有啊,我们是不是听错了?” “不会的,难道你我两人都能听错了,刚刚这里响起了坠地之声,然后就是惊雷之声,我看一定是有神兵在这里现世,我们再仔细找找,也许这就是你我二人的机缘所在!” “师兄,我们在这么偏僻的外围,就算有神兵,品秩也一定不会太高!” 听到师弟似乎有着不情愿的样子,青年人训斥道:“你竟然还挑三拣四上了,这边缘地带怎么了?我跟你说,你还真就别瞧不上这里,以前还真就有人在这里碰上过灵宝级的神兵!” 手指上的戒指不断地散发着一种微光,在帮助他探查四周,这位青年人突然眼睛一亮,然后不动声色道:“算了吧,师弟,我看这里是没什么东西了,这样吧,你我就以此处为界,你向东边去寻机缘,我往西边去看看,到最后我们在这里集合,你看如何?” 显然是师兄很信任,搜索了一圈,早就没有耐心的师弟点了点头,“好,那就依师兄说我,我往东,你往西。” 青年微微一笑,对这位听计从的师弟告诫道:“记住,一定不要往中心地带去搜寻,那里的东西不是我们能够觊觎染指的,瞧见广场外的暗流涌动了吧,千万不要不自量力,到时候吃亏还好说,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连命都留下了,给这些树木做养分了。”首发..m.. “多谢师兄提醒,我不会自以为是的。” 青年人的师弟有些感动,朝着青年到了个别,去东边寻找自己的机缘了。 青年人对着师弟的背影站了好一会,然后摇了摇头,也转身离去。 等到这对师兄弟都走了,从树冠上显露身影的董难有些迷茫。 “什么边缘地带和中心,找什么神兵?这里究竟是哪?” 正在从这两人交谈中想要推出一点点线索的董难脸色突然一变,身形倒转的同时快速后撤。 “呵呵,阁下真是隐藏气息的手段真是不错,连我都险些骗过了呢” 去而复返的青年踏在树冠之上,本来想着悄无声息的在这个少年背后下黑手,没有想到董难的反应这么快,在他刚踏上树冠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来。 董难身上气机流转,青年的修为境界他看不透,不过想来不会是凌虚境,不然刚才就不是和他师弟狂奔来此,而是御风而行了。 董难皱眉道:“你有何事?” 青年淡淡一笑,刚才凭借手指上的戒指,他发现有人藏在这棵树上,本着一个人吃独食的想法,支走了他的师弟,并且故意离开,让树上的人掉以轻心,为的是什么? 为的当然是这藏兵境中的机缘了! 很显然在他和他师弟来此之前,这人就出现在这了,那么造成那么大动静的神兵,肯定就被他取走了! “你可知罪?” 董难眉头皱得更深了,“知罪?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装傻?” 青年嘴角一扬,冷笑道:“在我面前,你真觉得你的登楼二境够看?快点吧东西交出来,我也许还能放你一马,不然,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人说话莫名其妙的,似乎有意要跟他过不去,董难反问道:“我登楼二境,那你是什么境界?” 青年不想跟董难在这里墨迹,尽快取走他身上的这件神兵才是正事,一股雄厚的气机从青年身上传出,“别跟我墨迹,不然别说我高你三境欺负你!” 气机外放,想让对面少年知道差距从而知难而退的青年一愣。 只见听了他的话后,少年没有任何献宝求饶的动作,反而摆起了一个拳架,轻轻一笑。 身形不动如山! 董难笑道:“你早说呀,才登楼五境?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交手 小铸山一百年一开,但凡是再次期间进入小铸山者,无论是何身份背景,皆凭借这份机缘进入藏兵境寻宝。 青年的师尊乃是一位散修,境界修为不是太高,只不过金丹境而已,平日喜好云游些名山大川,对于教导弟子,算不上上心,大有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意思。 但是教导他们的师傅毕竟是金丹境的修士,再加上他黄跃霖还算是有些机灵,修道上也稍有福缘,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从登楼五境踏上凌虚境也是早晚的事。 师弟已经被他支走,天上掉下的馅饼就落在他的眼前,黄跃霖听到董难的话后哈哈大笑,觉得面前这个少年是不是被他给吓疯了? 一个登楼二境竟然在质疑自己登楼五境的实力? 黄跃霖笑眯眯道:“来,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厉害,看看你这个登楼二境,能翻起什么浪花!” 黄跃霖对着董难招招手,玩味道:“来呀。” 脸上同样带着笑容,董难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唰! 黄跃霖眼前一花,距离他还有将尽数步之遥的董难瞬间来到他的面前,一拳打在了他的右脸颊上! 董难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黄跃霖不敢置信的神情还没有在脸上显现出来时,就已经被拳劲打飞,后退倒撞在树干上。 绿叶簌簌的落下,虽然对方肯定是大意了,没有可以防备,但是这一拳还是不足以打死一位登楼五境的修士,董难静静的站在树枝上,没有继续出手。 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太清楚,担心动静太大了,会引起更多的麻烦,董难想从青年口中再多了解一些情况,以便应对这陌生的环境。 而且归根结底,董难并不惧怕这个青年。 要是对以前的他来说,跟登楼五境交手也许想都不敢想,但是从落叶宗那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交手后,董难发现,登楼五境,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儿。 董难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大概的估计和分析。 他的回复能力极强,虽然是登楼二境不假,但一身灵气异常充盈,也许是得赖于他所开窍穴之多,再加上藏雷拳法,大寒剑和霜降剑,只要是登楼顶境以下,董难都觉得可以较量较量,还是胜算颇多的那种较量。 而且只要给自己找到在落叶宗对叶华出剑,在绿石府剑指绿石府老祖的那种感觉,那么他的实力还要再往上走走。 “咳咳。” 右脸已经肿了起来,从树干上艰难的将身体拔出来,跟淡然自若的董难相比,黄跃霖有些狼狈。 没有想到董难一拳竟然有这样的力道,黄跃霖现在脑子还嗡嗡作响,右耳有些失聪。 虽说是他大意了,但是这也不该是一名登楼二境该有的速度与力量才对! 黄跃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想法。 难道这人是在扮猪吃老虎? 黄跃霖脸色凝重,“好深的心机,怪不得你有恃无恐,想来是故意示敌以弱,将登楼二境的境界显露给我看,引我上钩,好,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敢在这里“钓鱼”!” 董难有些无奈,明明是这青年对自己出手,怎么现在变成自己故意引他上钩,想要对付他呢? “真是好话赖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 董难双拳骤然握紧,降尘身法让他快若奔雷,一步就掠至黄跃霖身边,双拳交加,对着黄跃霖脑袋砸去。 这一次不同于刚才,黄跃霖已经吃过一次亏,早就小心戒备着,打起十二分精神,在董难出手的那一刻,青年就已经有所察觉,并且及时的做出了防御。 青年左手握拳,在右掌上重重一敲,有两缕青烟从他双耳中显化而出,让董难的双拳如同打在了棉花上,力道全被卸去。 “到我出手了!” 双拳被抵挡住,董难现在身体正好出现了空当,黄跃霖面对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抬腿一记膝撞顶在董难的腹部,黄跃霖眼中出现一股凶意,放在右掌上的拳头直取董难的心口。 都说七窍生烟,董难知道挡住他拳劲的两缕青烟应该是黄跃霖的神通法术,眼看着心口就要挨上一记重拳,险象迭生之中,董难整个人向后一仰,双手竭力从震开青烟,挡住了这险而又险的一拳。 董难背后的树枝已经布满了裂痕,踩在其上,董难忍住腹部传来的那种刺痛,正要继续出手之时,面前的青年人影突然化作青烟散去。 这种神通术法有些古怪,董难纵身一跃,打算离开这株被拳劲震出裂痕的巨树,换一处地界重新迎敌。 “你想跑到哪里去?” 在董难在半空之中,还未落地之时,在他的身后,青烟瞬间汇聚成一道人影,在董难的猝不及防中,掐住董难的肩膀,同时双脚一跳,似乎要骑在少年的身上,将其压进地底!更新最快s..sm.. 被黄跃霖抓住,董难有一种无力之感,在坠落之中,一道急促而剧烈的雷鸣声从董难的双手中传去,继而在身上蔓延响彻。 “滚开!” 黄跃霖身上传来酥麻之感,迫不得已,眼看着少年身上的雷光就要蔓延到他身上,黄跃霖重重的向着董难肩膀上一踩,然后赶紧借力离开。 一声巨响从树下传出。 与大地撞了个满怀,董难直了直腰,他觉得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位登楼五境的青年了。 强,比他以前遇到的那些登楼五境的修士都要强! 董难抬起头,直视着正站在枝头上的青年,“来,让我们再来过!” 黄跃霖皱起眉头。 不对劲! 下方少年的气息很稳定,一直都显露在登楼二境,不像是刻意伪装,但是为何登楼二境会有这样的实力? 看到董难还能在下面活蹦乱跳的,黄跃霖转念之下竟然是不再出手,转身欲要离开。 师承那位闲云散修,不是正统路子出身,向他们师徒三人这种野修,除了敢于下死手外,更多的,还是更珍惜这条命。 不像那些传承万年千年百年的宗门那样拥有底蕴,更没有什么背景靠山,他们这种野修要是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可别指望着谁能来替他们出头,所以宝贝重要,机缘重要,但是命同样更加重要! 只有留着命,才能在一点点往上爬,逐渐增长修为,既然没有靠山,那就成为别人的靠山,既然没有宗派,那就成为源头,创立一座可以传承千百载的宗派,成为开山祖师,供门人弟子礼敬万年,但这一切的前提,一是要活下去,二是要活下去并且取得成功,两者不可缺一,如果死了,那就是死了,谈何未来成就大道? 所以在黄跃霖觉得董难身上有古怪,不对劲的时候,青年果断的选择放弃,不想再冒险交手,虽然有取胜的可能,但是同样也有着殒命的危险! 向远方赶去的黄跃霖心中的危机感更加强烈,因为他发现那个少年竟然在快速追赶他! 在这片陌生的地界,这可以唯一一个活人,还指望着从青年嘴里打探出一点线索,董难可不愿就这么让他离开,一路狂奔追赶之下,看到青年的速度再次提高,董难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霜花点点的长剑,剑气暴涨,笔直的朝着黄跃霖背后斩去! “我干你大爷!” 果然这家伙是在扮猪吃老虎! 神识一直在注意观察后方,黄跃霖见到董难手中莫名出现一把长剑的时候就心生不妙,等这道剑气出现的时候,他的心就更凉了。 剑修? 剑气的速度要比他快上太多了,黄跃霖回身一转,避无可避之中,青年一咬牙,右手朝着虚空一抓,一把长枪便被他摄在手中,枪尖对着剑气一指! 跟董难如是剑诀显现幻化出的霜降剑不一样,黄跃霖手里的长枪,乃是他的本命之物,存放在长生楼中。 成为登楼境之后,在一步一层楼,到了登楼四境,就可以用灵气蕴养,魂光捶打锻造本命物了,与自己心神相连,威力极大。 长枪与剑气硬碰硬,枪声因此弯曲到一个夸张的弧度,吓的黄跃霖冷汗直流,生怕下一刻他好不容易蕴养打造出的本命之物就崩断在这里。 好在出剑的少年似乎有些留手,所以在片刻之后,剑气消散,长枪重新变回原样。 望着那磨损成平型的枪尖,黄跃霖心头都在滴血,天知道要恢复成原样,需要多少灵石灵气来填满,又得需要多少时间来魂锤魄造? 眼看着少年已经追了上来,黄跃霖叹了一口气,将长枪收进长生楼中,道:“我已有离去之心,阁下何苦咄咄相逼?” 董难来到青年面前,笑道:“你可知罪?” 黄跃霖满脸黑线,眼前这个少年明显是记仇,模仿着自己刚才的话,连语气都跟一模一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黄跃霖抱拳道:“是我心存觊觎了,在下黄跃霖,多有得罪,恳请阁下宽恕!” 想起青年一开始嚣张的样子,董难突然有些发愣,如果今天是青年实力更强一些,恐怕现在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 少年低头看了看拳头。 还是硬的好呀。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乐意 霜降剑与这片枝繁叶茂的森林格格不入。 点点霜花在剑身旋转飘荡,董难这一剑只用了七成力,见到黄跃霖现在的态度,董难笑道:“不想杀人越货了?” 黄跃霖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开什么玩笑,仅仅这一道剑气就把他的本命物磨平,他可没有勇气再上前交手。 黄跃霖视线稍稍下移,不漏声色的瞥了一眼董难手中的霜降剑,然后下意识的吞咽一口口水。 这就是那件神兵吧?! 如此锋利,怪不得能一剑削平他的本命长枪! 少年的真实境界还没有显露出来,还拥有这样一把神兵,现在就站在他面前注视着自己,黄跃霖内心有些煎熬,苦涩道:“阁下,是我心生贼意了,如今落在阁下手里,是我罪有应得,只不过念在我尚未酿成大祸,恳请网开一面,饶我不死。” 霜降剑依旧被董难牢牢的握在手里,从离南镇到落叶宗,再到如今,要是说修行路上让董难感触最深的,那就是不能大意,一定不能大意。 人心难测,修行人更是人心诡诈,往往防不胜防,也许一个放松大意,局势就因此逆转,到时候可真是千金难买后悔药了。手机端sm.. 黄跃霖觉得他的姿态已经放的很低了,没有想到这位少年竟然浑身没有破绽,毫无松懈之意,这让他深感意外,难道这是一个老江湖? 黄跃霖心中再三犹豫,最终收起那份想“反客为主”的幻想,语平常,但是却多了许多真诚,“你我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何必不死不休,此事错在我,我愿意拿出诚意,像你赔罪道歉。” 黄跃霖手心一晃,有三件物品出现在董难面前。 一件形如枯枝,弯曲不直的长箭,一枚点缀有一颗橘黄色宝石的戒指,以及拿出后让黄跃霖有些心疼的印章。 “这三件就算是我的赔罪之礼,这枚戒指是一件异宝,具有巡查探测之能,是我拜师之时,师尊送与,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渡海境,都会被戒指探查到,无从遁形。” 黄跃霖依次介绍手中宝物,“这块黑玉石章,是我从一处古迹中得来,底下刻着海清河晏,我曾经拿去估值过,最少也得一百颗黑玉石打底,要是卖给喜好这文人墨客的买主,那也许就是一件下等灵宝的价格了。” 还剩下一件形似枯枝的长箭没有介绍,黄跃霖苦笑一声,“至于此物,不介绍也罢,是我偶然得来的,只是稍微坚硬了点,之所以拿出来一起献与阁下,只不过是秉承着事不过三的道理,希望兄台能够知我诚意,高抬贵手,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董难视线在三件宝物上轻微一扫,很快就掠过,然后打量着黄跃霖,笑道:“井水不犯河水?这可不成。” 学着黄跃霖,董难同样将霜降剑放在手掌之中,“我这把剑也不错,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少年似乎很爱跟他开玩笑,黄跃霖赔笑道:“兄台,我已经认错了,这剑是你的,跟我没有关系。” “你还知道是我的?” 董难沉声道:“既然知道是我的,为何还要前来强取,碰上铁板才知道回头求饶,若是我今日真的只是登楼二境,那么恐怕现在我早就被你打死了吧!” 黄跃霖也不狡辩,现在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倒不如大方直说,“兄台,我不清楚你的底细,但是依你行事风格,显然是背后家大业大,跟我们这些散修路子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散修?” 董难问道:“况且散修又如何?难道就是你这般行事的理由?” 黄跃霖一笑:“兄台,你我且不说我是不是散修这件事,我们都是修行人,我想请问兄台一句,我们修行人,为的是什么?” 黄跃霖眼中泛着神光,朗声道:“修行人,从天地夺寿,与日月争辉,什么名利、情仇、道理规矩,都只是束缚累赘,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挣脱这些,返本归真,不然背负这些琐碎,如何能在大道上一往无前?!” 黄跃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作为金丹境师尊收下的第一个大弟子,黄跃霖平常在老者面前表现的乖巧,一幅尊师重道的样子,但是实际上,黄跃霖对这位只好游山玩水,当甩手掌柜的师尊早就心生不满,既然收他为徒,又不倾力传授,那何必拿这份师徒名义来束缚住自己? 在黄跃霖看来,只有本领强了才是真,在本领不强,实力不够之前,那就老老实实的把不满藏进心里,做一个乖徒弟,好师兄,把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等到什么时候他变强了,那才能放出真我,依照本心,做一个随心所欲的自己! 黄跃霖认为他没有错,至少他这样的活法,能够对他有帮助,让他这么多年来顺风顺水,况且在他看来,这世界上人人都是如此,都是被道德情感规矩束缚着,不得解脱,只有逐渐强大,才能挣脱这些缠绕在身上的枷锁束缚,走向真正的自由。 董难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董难指着黄跃霖,“修行人不应该是这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每个人都各不相同,你的大道也许是无拘无束,随心随遇,这没有错,但是如果你的随心所欲,恰恰成了影响别人自由的阻碍呢?” 董难的声音不高,但是一字一句都异常清晰,“道德礼仪情感规则,我并没有觉得它们是束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强了,变得冷酷无情了,那么我还是我吗?没有了情感,那就是行尸走肉,对,一个强大的行尸走肉。” “至于不讲道德礼仪?” 霜降剑瞬间贴在黄跃霖的脖颈上,董难问道:“如果强者就可以不讲道德礼仪,那你对我赔罪求饶有什么用?我比你强,你就该死而已。” 把剑从额头上渗出冷汗的青年肩上拿下,董难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修行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变强?你说的大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虚无缥缈,我追逐不到,我只知道,我修行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能够好好活着,有本事化解遇到的危险,有资格去看看所谓的大道究竟是什么,能好好的走一走这天地,没有白来一趟,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这就是我修行的目的。” 黄跃霖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你可以杀我,但是道不同,不与谋,你我想法不同,无论是你与我说的再多也没有用,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你也如此。” “我没指着你觉得我说的是对的。” 董难说道:“我只是觉得既然你说到这里了,我也就说一说我的看法,让你下次再犯之前,能够在心里想一想我今天说的,省的到时候你被人打死了,还要怪人家与你大道不同。” 下次? 听出董难的外之意,黄跃霖心中一喜,看样子是打算放他一马了? “多谢兄台高抬贵手,在下感激不尽,既然你我之间的事情已经说开了,那我就不过多打扰了,告辞!” 黄跃霖是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久留,将手中的三件宝物向董难一丢,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被叫住的黄跃霖脸色一变,然后苦笑着转身,“兄台还有何事?” 追上青年可不是为了他这几件赔罪的宝物,打算从黄跃霖身上找出点这里的线索,董难笑道:“你们什么时候进入这里的?” 什么时候进来这里的?藏兵境不是才刚刚打开吗? 黄跃霖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只想快点回答,然后赶紧离开,“兄台,这藏兵境打开我们就一起进来了,只不过可能站在了边缘,没有相互瞧见罢了。” 董难不问还好,但是这么一问,黄跃霖心中又是一惊。 白玉青石广场上,好像真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个少年啊。 “兄台,那我就不与你闲谈了,你有神兵到手,我也去别处寻找机缘了,我们出去后再会!” 黄跃霖身形一闪,就要从这里消失时,又一声留步叫住了他。 “兄台,还有事?” 黄跃霖有些不耐烦了,是不是不想放他走,在这里折磨他呢? “没有别的事了,这件东西还你,接着。” 对面少年向自己丢过来一件东西,黄跃霖伸手接住,旋即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将东西物归原主,董难笑道:“这是你师傅送的,相比意义非凡,你自己留着吧。” 这枚戒指其实是这三件宝物里最珍贵的,不敢置信对方竟然会还给他,黄跃霖见到董难转身离去,犹豫之间,大声道:“我其实只是想从你身上拿走宝物,没有想取你性命!” “我知道啊”,少年头都没有回,“要不然我能放过你?你当我傻啊?” 董难朝后面挥挥手,“你说事不过三,送我三件东西,我觉得再一再二不再三,拿走你两件宝贝,这次我们恩怨就一笔勾销,下次你要是再犯,撞到我手里,那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了,黄跃霖看着手中泛着橘黄色光芒的戒指,抬头道:“你所想要的,坚持的,很累的!” 回答给青年的只有三个字,回荡在群山绿林之间。 “我乐意”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二十六章 观战 眼帘之中尽是绿色,在一株古树之下,董难思考着现在的处境。 从黄跃霖身上,董难得到了三个有价值的线索。 这里好像叫藏兵境。 有很多人一起进入这里,为的好像是寻找宝物。 然后最有价值的就是,黄跃霖说出去后有机会再见,说明这里是能走出去的! 梳理推敲好这些结论,董难一跃而上,站在古树枝头。 对秘境和宝物并没有什么兴趣,离家已久的少年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家乡。 “这里是藏兵境的边缘,可是往外看去,根本没有尽头,想要离开这里的话……” 董难望向远处那座高山,“只能去那里看看了。” 事不宜迟,董难压低自己的气息,以一种正常的速度向着藏兵境中心赶去。 小铸山上,巨大的水幕圆镜中映照出董难潜行的身影,站在荣纯元的身侧,一名满脸褶皱,双眼之间有着一道竖纹的老妪询问道:“这就是你匹配到的“登楼二境”?” 老妪的眼光何等毒辣,在见过董难和黄跃霖简单的交手后,就已经判断出董难大致的实力,所以毫不客气道:“把一个登楼二境就可以匹敌登楼顶境甚至凌虚境的小子摄入藏兵境中,荣纯元,我告诉你,要是因为这小子而出现什么不可预测的意外,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荣纯元没有反驳,将藏兵境中情景展现在这里,他沉声道:“小姐一定会成功!” 眉心上竖纹裂开一道肉眼难见的缝隙,让水幕圆镜都因此颤抖,老妪怒道:“难道是我不希望小姐成功?荣纯元,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在妇人身旁还有一名中年女子,红唇鲜艳异常,“两位,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争气斗嘴,莫要再给夫人添堵了!” 女子脸上有着一层淡淡的金粉,望着水幕上的画面,皱眉道:“恕我眼拙,不知道你们看不看得出来,这个少年究竟是出身何处?那把凭空而出的长剑委实有些古怪,不知道究竟是何传承。” 掌控藏兵境,荣管事最有发权,“仅凭刚才那简单的交手,还看不出来少年到底师承何处,至于那把长剑,咱们小铸山铸剑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剑式剑招。” “别说废话!” 跟荣管事向来不对付,老妪吩咐道:“荣纯元,你把画面向后倒退。” 跟这位老妪有一段牵扯不清的乱事,荣纯元已经习惯了后者的脾气,手指一点,悬挂在广场上的水幕画面倒退。 “停,就是这里!” 老妪指着画面中的董难,目露精光,“你们看,这小子换气的功法是不是有些眼熟?” 仔细一看,中年女子震惊道:“跟长春宫的法决十分相像,只不过…” 女子皱眉道:“又有些不同。” 跟长春宫打过交道,荣纯元摇头道:“可是没有听说过长春宫这等天骄啊?” 登楼二境可以越几境而战,哪怕在荣纯元这样的老牌元婴眼里,水幕中的少年都当的上天骄二字。 老妪面色不悦,“谁家能把家底全显摆出去?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我问你,要是我们小铸山有这样的天骄,你会出去招摇炫耀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荣纯元深懂这样的道理,对老妪已经是一忍再忍,但是经不起她这么针对,荣纯元怒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能不能别跟我作对,你要是有什么怒气,能到小姐成功出来,你我去山外战上个三百回合,我奉陪到底!” 在老妪正欲发怒之时,一直默默望着水幕的妇人开口道:“骆婆婆。” 妇人脸上有着一抹憔悴之意,“都安静一会吧。” 跟荣纯元一样,包括妇人在内,都是老妪一手带大的,骆婆婆狠狠地瞪了一眼荣纯元,然后果然不再开口,抬头望着水幕,眼中亦是充满担忧。 盛家最后的血脉,文静到让人不愿近处打扰的小姐,确确实实是一名弱不禁风的少女,根本不适合修行,到目前为止,只是勉勉强强的开了十个窍穴,资质差到极点,虽说在自家底盘上,但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去跟一群龙精虎猛的他宗弟子抢机缘,老妪怎么能够放心的下? “荣叔,既然小姐已经成功进入藏兵境,这个少年又有些超乎预料,那么能否将他踢出藏兵境?” 荣纯元斩钉截铁道:“若是有这种可能,我早就做了,怎么会等到现在?他是跟小姐一同进入藏兵境的,除非是他死在里面,不然强行将他踢出去,只会影响到藏兵境平衡,让后果更加难以预料。” 中年女子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视线一直放在水幕之上,妇人神色憔悴之中朱唇轻启,“不要有任何干预,我们就站在这里看着就是了,源儿这趟进去就是为了改变盛氏和小铸山的命运,他是跟源儿一起进去的,如果真的因他而失败,那么这就是命。”手机端sm.. 谁都听得出来妇人声音中不甘,荣纯元等人叹息一声,不再语,静望水幕。 眼中的山看着近,走着远,董难一路不停歇的赶路中,不得已停下脚步。 原因无他。 前方交战的气息实在是太过于惊人了! 一边剑气交错纵横,气息绵长如海浪,滔滔不绝。 另一面刚猛的气劲使得周围的巨树折断,空旷荒凉之中,一脚踏在一株古树上的男子如撼山巨猿,似乎可以力拔河山。 “黄兄,人有自知之明,这件乌猴锁子甲你是留不住的,把它交出来,免得大家刀剑相向。” 男子长发飞舞,肌肉暴涨之中,冷哼道:“想来抢就直说,别在这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这么难看的吃相,我看也就只有你们水龙宗这种道貌岸然伪君子做得出来了。” 剑气衔接如龙,站在剑阵核心位置之上,作为“龙头”,先前在广场上对吴剑一笑的白衣男子眼中有阴冷之色一闪而逝,“我们为什么进入藏兵境,大家都心知肚明,神兵既然被你抢先一步取走,我前来争取有何不可?” 男子脸色一沉,大义道:“本来你我双方之间只有神兵外物之争,不用分个生死,但你大不惭,辱我师门,那么今日恕我不能留你性命了,不然有愧于我水龙宗列位祖师!” 身形如猿猴一样矫捷,男子一脚将横倒在地的古树提成两半,刚猛气劲环绕之中,笑道:“刘華,你是平常装习惯了?养成自然了?除了我以外,就是跟你一丘之貉之人,你在这装给谁看呢?” 乌猴锁子甲已经被男子放入乾坤袋之中,此刻正面以刘華为核心的水龙宗剑阵,男子拎起两断古树,抡动起来! “自寻死路!” 刘華掐起一道剑诀,刹那之间,有水龙宗众位弟子合力祭出的龙形剑气便咆哮着来到他的脚下,脚踩巨龙,刘華如骑龙仙人,脚下巨龙一声咆哮,向着男子横冲过去! 两截树干从两侧拍击在巨龙头顶,立刻就被剑气磨损殆尽,毫无退缩之意的男子在剑气即将撞击上之时,以一种独特的身法,诡异的出现在刘華背后,欲要一把捏碎他的脖子。 不过刘華早有预料,向左一侧身,躲过这一拳不说,还迅速离开龙形剑气,飘然降落在地。 “都说了你是自寻死路,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在刘華离开后,龙形剑气变幻形状,剑气分流扩散,速度极快,将男子层层叠叠的围绕住。 刘華笑道:“听说你们淬骨山的人骨头都硬的很,希望你别让我失望,让我开开眼界!” 白袍男子双指并拢一划,剑阵剑气向着中心暴射,密集的如同千百只箭雨。 被这场战斗阻拦在这的董难双目一凝,感叹道:“好强韧的体魄!” 剑气消耗殆尽,自动消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地方,男子并没有被射窟窿,只是满身都是血痕。 男子不屑道:“不是我们淬骨山的骨头硬,而是你们水龙宗的剑气太弱了,在这给我挠痒痒呢?还有没有更强的,加大点力道,我还觉得不过瘾呢!” 董难注意到男子每一次说话的间隙身躯都会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仿佛在卸去什么力道,可见硬抗下这千百道剑气,男子也没有他说的这么轻松,只是在扛着罢了。 这次来小铸山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六名水龙宗同门,人多势众,刘華心中多少有数,吃下一个淬骨山的化实境武夫,其实并不难,只不过要付出的代价有些大,刘華担心将底牌用掉之后,再难染指争抢其余的神兵宝物。 “你把乌猴锁子甲给我,我放你走,并且承诺你,只要你加入我的队伍,第三件所得之宝,就是你的,你我携手同进,你看如何?” 这件乌猴锁子甲对于刘華来说至关重要,得到了它,那么他就算是防守兼备,有资格去争一争那些品质更好的宝物。 刘華等待着男子的答复,本以为男子会考虑一下,不料男子回答的十分迅速,毫不拖泥带水。 男子呸了一口,“你娘的别恶心我!”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二十七章 巧了 侧身在树下,董难坐山观虎斗,神识内敛,仅凭肉眼去判断战斗双方谁会是最后的获胜者,并且借此机会来更多的了解一些信息。 从人数上来看,水龙宗这边占据很大的优势,除了正在跟黄翰山交手对峙的刘華外,还有几名水龙宗弟子持剑而立,只要刘華一声令下,董难相信他们会立刻驰援过来,在人数上形成碾压之势,到时候就算是这位淬骨山男子体魄再强,在这么多人的夹攻下,必然会露出破绽,被水龙宗拿下。 不过话虽如此,注意到缭绕在黄翰山身旁的气劲,董难不由得心里再次感慨一声,“好惊人的气息!” 同样是化实境的武夫,董难在砚石国遇到的李文秀跟眼前的男子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要是黄翰山遇上李文秀,恐怕简单几拳,就能把对方活活打死! 董难在树下观战,远处,刘華收起笑意,眼光毒如蛇蝎,死死的盯着黄翰山,“是你非要逼握把事情做得太绝的!” 黄翰山不屑一顾,“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干什么,不就是想要乌猴锁子甲吗?来,有本事就从我手中夺过去,不然就给我滚!” 黄翰山额头青筋暴涨,脚下大地轰隆隆作响,前脚一踏,一道裂缝撕裂开地面,向刘華蔓延而去。 刘華冷笑一声,“蛮力而已!”手机端sm.. 天地灵气快速的向着刘華指尖汇聚,左手掐起法决,刘華白袍飘荡之间,念念有词道:“化龙呈运,法借水脉!” 源源不断的流水从刘華指前涌出,将蔓延而来的缝隙填满的同时,一道狰狞龙头自黄翰山脚下抬起,发出一声惊人咆哮,张牙舞爪,直奔男子的面门。 显露在体外的罡气向外扩张一分,黄翰山俯下身,一把抓住这条水法化作的蛟龙,双目露出一道凶光,双手一扯,将这条蛟龙撕成两截,化作涓涓细流,被罡气蒸发。 “吼!” 黄翰山发出如野兽般的一声咆哮,让董难双目一缩。 只见这位体格壮硕的男子身形正在肉眼可见的变小,浑身传去噼里啪啦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体格瘦了一圈,动用上炼体秘法,黄翰山盯紧刘華,“不知道你们水龙宗有没有提醒过你,练气士,可千万别被武夫给近身抓到了!” 轰! 话音刚落,黄翰山身旁的空气中传出一声巨响,大地上溅起一道长长的沙尘气流, 黄翰山的速度不止暴涨了一倍,一个闪烁间,就已经来到了刘華的面前。 “糟了!” 刘華脸色大变,急忙欲要远撤,但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道罡风便已经来到他的身前。 有一只手掌从罡气中探出来,刘華轻咤一声,抬剑抵挡的同时,腰上的乾坤储物袋中有一道金色亮光飞去,挡在他和黄翰山之间。 “化龙呈运,水龙宗弟子刘華,以吾血,降水龙!” 那道护身符挡不住黄翰山多久,在前方传来咔嚓声时,刘華手指在剑身上一抹,血液缓缓流淌在剑上,变成一条缠绕在剑身上的血龙。 刘華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但是身上的气势却愈发惊人,让董感觉站在那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头占据人声的恶龙! 从乾坤储物袋中飞出来的保命物轰然碎裂,刘華眼神冷漠,血红的龙身缠绕的剑上发出一道妖异红光,与黄翰山的拳头相撞在一起。 黄翰山嘴里传出一声闷哼。 原来刘華的手中剑已经刺进他的拳头里,鲜血淋漓。 竭力控制着长剑,刘華笑道:“这下感觉到痛了吧?” 黄翰山每用力一分,刺入血肉之中的长剑便会剐蹭他的骨头,传出一阵金石摩擦之音,让人听了肌体生寒。 感觉到男子拳头还在发力,刘華笑意更重,“好,我就喜欢你们这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蠢货,继续出力,我倒想看看等这把剑顺势劈开你筋骨手臂的时候,你还出不出的上力!” 在感到磨骨之痛的同时,黄翰山感觉身体有些虚弱,低头一看,原来缠在剑上的血龙正在张口狂饮他伤口处留下来的鲜血。 全身的精气神都有些涣散,黄翰山暗道一声不妙,他必须早做决断,不然这样下去,此消彼长之下,恐怕他早就被吸得血尽人亡了。 “刘華,你给我死!” 黄翰山愤怒之中,全身力量向着拳中涌去,势大力沉,就连站在远处树下的董难都听到那身剑入拳骨的清脆之声。 “哈哈,姓黄的,你只管出力,来啊!” 刘華咬牙道:“在你死之前,我先让你变成残废!” “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十指连心,长剑中中指旁插进拳骨中,黄翰山忍受的疼痛可见一斑,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黄翰山暴怒一声,拳头猛然向身侧一转。 “咔嚓!” 又是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到董难耳朵了,黄翰山竟然忍着疼痛,硬生生的用拳骨将长剑蹩成两段! 右臂不停的颤抖,黄翰山痛苦中将那半截插进拳骨中的残刃拔出,“刘華,我今日必杀你!” “呵呵” 刘華将手掌中的半截长剑一丢,抚掌而笑道:“黄兄,之前我给过你一次机会,现在我再给你一次,只要你认我为主,作为我的奴仆,我今天就放你一马,乌猴锁子甲也依旧归你使用,如何?” 黄翰山手掌在不断的滴血,但是男子身上的气息越来越狂躁,凶猛的像是要横击一切,碾压所有。 长剑折断后,黄翰山距离刘華不过一米,抬手之间,就掐住刘華的脖子,“等会我扭断的脖子,看看你脑袋里是不是进水了,死到临头了,还在这疯疯语!” 被提起在半空,刘華没有任何挣扎,反而是抬起手,阻止远处六名提剑赶来的同门,同时艰难开口道:“看样子你是不同意了,那么好,我只能送黄兄你下地狱去了。” 侧身在树后的董难心里暗呼一声不好。 已经掐住刘華咽喉的黄翰山突然眼前一花,身体不受控制的摇摇晃晃,像是站在了潮汐起伏的大海之中。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黄翰山眼中已经出现了重影,那种天旋地覆的感觉让男子站立不稳,栽倒在地上。 刘華掸了掸肩膀血迹,“可惜了一件白袍,黄兄啊,你真是有罪!” “啊!” 刘華一脚踩在黄翰山的手掌的伤口上,听到控制不住的那声惨叫,刘華脸上带着快意,低头笑道:“情况瞬息万变,你很意外是不是?” 揪起男子的头发,刘華叹道:“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黄兄你总是喜欢仗着体魄使用蛮力,非要与长剑硬碰硬,这才好了吧,我的血龙沿着你的伤口进入你的经脉之中,这滋味,不好受吧?” 董难眼睛一凝,躺在地上的男子身上,血管青筋之中,确有一道血色流光在不停的乱窜,打乱了全身真气的流通,让黄翰山提不起丝毫力气,眩晕倒地。 刘華脚尖一扭,淡笑道:“黄兄啊,我也不忍心看着你再继续受苦,我就送你一程,作为酬劳,你的乾坤储物袋,我就笑纳了。” 掩饰不住的笑意浮现在刘華脸上,得到了这乌猴锁子甲,那么还藏有一击大杀招的他就是攻守兼备,完全有资格去中心寻宝,获得更好的机缘,想到这,刘華迫不及待的弯腰向着黄翰山腰间的储物袋抓去。 只不过在刘華手指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他脚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拼死一击,已经被刘華的水龙宗秘术封住的黄翰山暴起的青筋竟然崩开,溅了白袍男子一声血。 黄翰山用这经脉爆裂换来的最后一丝力量,震开刘華,一把扯下腰间的乾坤袋,向远处一掷,怒吼道:“刘華,就算我死,你也别想得到它!” “你敢…” 被黄翰山震推两步的刘華看到被扔出流光在天空中划出弧形,然后笔直的落在远处,刘華冷笑道:“就剩下这么点力气了,你也还要阻挠我?” 刘華一脚将仅剩一口气息的黄翰山踢出去,然后身形一晃,迅速的向着储物袋坠落的地方赶去。 在扒开高高的草木后,刘華脚步一停,眼中瞳孔骤然缩紧。 小铸山广场上的水幕倒映着藏兵境中的一切,见到刘華击败了黄翰山,注意到暗处还有董难在树后,荣纯元皱眉道:“不妙啊。” 一旁的骆婆婆也轻声道:“是有些不妙,这么早跟那小子遇上,况且他在暗处,会不会横生出什么波澜?” 中年女子问道:“荣叔,小姐可以调动多少藏兵境之力?” 荣纯元摇头道:“不多,只有两次,可是没想到运气这么差,竟然刚进去不久就遇上了麻烦。” 中年女子有些着急,抬头再望,见到了出现在水幕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女子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 怎么在路上正常行走的小姐运气这么“好”,竟然能刚好被黄翰山抛出的储物袋砸到脑袋。 一直凝望着水幕中的画面,注意到水幕中的人影开始有所动作,妇人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二十八章 救命啊 在距离刘華和黄翰山交战处不远,有一名少女正噤起鼻子,揉着脑袋。 刘華眼睛一扫,看到少女手里握着一个巴掌大的袋子,不禁心生不妙。 从交战开始到现在,他的神识早就覆盖住这方圆数十里,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绝对不会逃脱他的掌控,怎么会莫名其妙见到一个揉着脑袋的文静少女? 莫非? 莫非她是将气息内敛入凡的恐怖修士? 总之现在乾坤袋在少女手中,刘華一时之间摸不透她的底细,没有强取豪夺,刘華微微一笑,不失礼貌的询问道:“你是谁?” 揉着脑袋的少女抬起头,两根马尾在腰间轻晃,声音很温柔,就像冬日里的太阳,让人听到之后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我叫楠楠。” 少女的样子相当的惹人怜爱,饶是刘華这样见惯了无数风情的男子,与少女对视,心中也不由得一动。 如果弄清她的来历,确认无事后,把她带回水龙宗,那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揉着脑袋的少女不好意思的对着刘華笑了笑,带着一种柔弱的风情,我见犹怜,“我叫楠楠。” “楠楠?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心中幻想着将少年带回水龙宗后的场景,刘華正打算颇有君子风范的问一下少女是哪门哪派,为何要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像被人在头顶泼了一盆冷水,心神皆凉。 刘華突然想起来了,在外面的白玉青石广场上,每一个人几乎他都有印象,都曾观察注意过,这样一位长相文静出众的少女他是绝对不可能漏过的,那么她究竟是谁?究竟是怎么进入到这藏兵境之中的? 刘華心中越惊惧,因为他想到了宗门里关于小铸山藏兵境的传说,据说归属于小铸山掌管的这座秘境中,除了他们这些每一百年左右来此寻找机缘的人外,藏兵境中本身就有着土生土长“本地人”,人数不多,但是修为不低,大多都在凌虚境到渡海境左右,很多资质绝佳,但是因为藏兵境天地大道太过于简单,这群“本地人”在渡海境之后,就很难再有提升,而不成为金丹境,就无法走出藏兵境,只能一辈子被限制在这座小秘境之中。 听水龙宗里说,很多年前,有一位惊才绝艳的“本地人”打破桎梏,硬是从这座小秘境中靠着这残破不全的天地大道,修成了金丹境,本来可以被小铸山接引出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选择了放弃,仍然选择留在藏兵境之中,让人遗憾。 “你怎么了?” 注意到刘華额头上已经出现汗珠,盛源源问道:“没事儿吧?我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你手里抓着我志在必得的乾坤袋,我脸色能好吗? 刘華听到少女开口,稳了稳心神,笑道:“天气炎热,不碍事的,姑娘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一个人在这山林里,多危险啊。” 乌猴锁子甲必须要得到手,在没有确定少女身份之前,刘華不敢直接痛下杀手,要不然万一真是位藏兵境的“本地人”,那他可就有麻烦了。 只开了十窍左右,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盛源源根本不可能像董难那样,感受到刘華和黄翰山交手的气息,所以就这么径直走进这片区域,被黄翰山最后扔出来的乾坤袋砸了一个正着。 但不能修行,不代表盛源源的眼界低,相反,身为小铸山盛氏最后的血脉,盛源源从小就是极万千宠爱长大的,对于这种再平常不过的乾坤袋,她太熟悉了。 手里拿着从天而降的乾坤袋,盛源源也是第一次进入藏兵境,但不同于刘華他们这些靠着宗门了解这里,本身就是这藏兵境的主人,对于这里,盛源源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知道刘華是为了她手里的乾坤袋而来,看来这里面应该装有他们小铸山的兵器。 两根马尾在身后,少女轻笑道:“没事儿的,反正这离家也不远,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刘華瞳孔剧烈一缩。 离家不远? 她定是这藏兵境的“本地人”无疑了! 刘華做事滴水不漏,在思考如何能从少女手中取走乾坤袋的时候,他开口道:“原来是这样,不瞒姑娘说,我刚来到这里,对着附近还不太熟悉,不知道姑娘家中有没有那种能御空而行的高人,我想去拜访一下,以解心中困惑。” 盛源源不能修行,但心性却十分聪慧,故意让刘華认为她是藏兵境的土著,她知道眼前的白袍男子是在试探她,看样子是既对这乾坤袋里的东西志在必得,又担心贸然对她出手会引起麻烦。 小铸山铸造出来的兵器对于盛氏来说是万万不能接触的,盛源源根本不会留下这乾坤袋,但是考虑到送出乾坤袋之后万一有什么危险,盛源源继续引导刘華,轻声道:“会飞的?有是有,只不过我家里人不愿意见外人,所以不好意思了,我没有办法带你过去。” 盛源源把手里的乾坤袋递出去,“这个是你丢过来的吧,下次不要再乱丢东西了,你今天是遇到了我,要是砸倒了我那些叔叔们的头上,到时候你就糟了。” 听出少女说家里人能御空而行后,刘華心里其实已经沉暗倒了极点,正想着要不要富贵险中求一下,没想到少女竟然主动把乾坤袋递给他,这让他有些错愕。 接下了乾坤袋,心中狂喜的同时,刘華笑道:“多谢姑娘提醒,你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盛源源也笑道:“那就好。” 观看着水幕画面,中年女子笑道:“小姐做事还是不差的,轻轻松松化解了这次危机,逢凶化吉,最后一定能取得成功。” 骆婆婆望着画面里少女的模样,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小姐才情双绝,只不过不能修炼,被耽搁了这么多年,等到这次天命所示,解开了盛氏的诅咒,我相信咱们小铸山很快就要出现一位英姿无双的小仙子喽。” 一旁的荣纯光则笑道:“连这藏兵境都是咱们小铸山的,小姐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而且我早就跟里面那位打过招呼了,交易都已经做出,真要是有个万一,他会出手的。” 中年女子和骆婆婆点点头,老妪对妇人道:“夫人,不必忧心,这次荣老头做的还不错,小姐在里面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树后的少年还没有什么动作,倒是不特别担心女儿会有什么意外,因为可以调动两次藏兵境之力的少女虽然只有两次出手的机会,但是只要一出手,在藏兵境之中,就算是那位已经有实力可以走出秘境的金丹境,也不会是女儿的对手! 但衣着素锦的妇人依旧是皱着眉头,“骆婆婆,你们太关注源儿了,难道你们没有发现,源儿其实已经露出了马脚了吗?她到底是第一次去面对生人,还是没能做到完美呀。” “东西还给你了,我就先走了。” 盛源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愿意在这里过多的浪费时间,对刘華礼貌的点点告别,少女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好的,姑娘再见。” 得到了乾坤袋,心情大好的刘華对着盛源源摆摆手,站在原地,注视着她一步步远去。 “如此动人的腰肢,只可惜是藏兵境中的“本地人”,不能带回水龙宗,太可惜了。” “不对!”,正在欣赏盛源源背影的刘華猛然醒悟,藏兵境中的土生土长之人,虽然被藏兵境限制的同时也会被这处秘境滋养反哺,根本不用修行,随着年龄增长,修为亦会增长,就算资质再差,在少女这个年纪,怎么也该是个登楼境了,绝对不可能像个凡人一样! 她不是藏兵境里的人! “姑娘等一下!” 叫住盛源源,刘華迈出一步就赶到她面前。 盛源源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吗?” 刘華似笑非笑道:“楠楠姑娘,在这荒山野岭,我怕你遇到什么危险,还是由我送你回家吧。” 盛源源拒绝道:“不必了,我对这里很熟悉,不劳烦你了。” “很熟悉?” 刘華玩味道:“请问楠楠姑娘,你知不知道你走的这条路前面是乱石堆积的死路?” 盛源源面不改色,“对你来说是死路,但对我来说却未必,这位公子,我劝你还是快点离开吧,我们这里的人不对你们这些外来人出手,但也不代表我们不讨厌你们。” 刘華乐了,“楠楠姑娘,还是别装了,你是藏兵境里的人?” “你什么意思?快点从我面前离开,不然我就叫我的族人赶你走了!” 白袍男子一步凑到少女的面前,“那你就叫吧,叫的越大声,我越喜欢。” “不要脸!” 盛源源向后退了一步,已经把乾坤袋给他了,没有想到男子还是要纠缠不休,口出粗鄙之,让一向性情恬淡的盛源源脸上出现怒意。 他还不值得自己调动藏兵境,盛源源高呼道:“救命呀!” 来藏兵境之前,荣纯光就交代过她,要是在藏兵境中遇到什么危险,只要说出“救命啊”三个字,藏兵境中的那位金丹境就会感知到,前来相救,但是没有想到今天高呼之后,全然没有任何反应,盛源源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怎么回事?” 藏兵境外,骆婆婆怒道:“他怎么没有反应?” 已经跟里面的人说好了,做好交易了,荣纯元杀气弥漫,怒喝道:“该死” 妇人则是轻叹一声,那个金丹境不出手,可以调动藏兵境的源儿也不会有事,只不过要浪费一次机会在这里了,妇人觉得有些浪费,仅剩一次机会,还能够保证源儿平安的得到那件东西吗? “楠楠姑娘,怎么你叫的这么大声,你家里人也没有过来啊?真可怜。” 少女呼喊的这么大声,在他的神识覆盖之中都没有人闯进来,刘華已经确定盛源源不是本地人,向着前方走去,扯了扯衣襟,笑道:“喊了这么半天都没有人来,是不是心凉了?来,在我怀里暖和暖和。” 盛源源恶心的要死,不甘心就这样使用一次藏兵境之力,少女最后一次用力高呼,“救命啊!”推荐阅读sm..s.. “别叫了,就算你叫破…” 盛源源面前带着淫笑的男子话刚说到一半,感觉到背后的凉气,突然一个转身。 一柄带着点点霜花的长剑与他擦肩而过,插在他与盛源源之间。 在藏兵境外荣纯元与骆婆婆面面相觑中,水幕里从树后站出来的少年摇头道:“男女授受不亲。”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二十九章 意已决 如果说刘華跟黄翰山的争斗是为了宝物,那现在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语下作,并且还要动手动脚,董难就觉得有些过分了。 从树后站了出来,董难对向他投来凶狠目光的刘華不客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路见不平,仗义出手的侠客啊?” 好事被打扰,有些恼怒的刘華反而笑了出来,只不过笑容里夹带着一种让人生寒的凉意。 侠客他到是见过,但是侠客这种爱管闲事的东西,好像死的都挺早的。 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登楼二境,刘華心中满是不屑,冷笑道:“侠客?你在说你吗?一个登楼二境的侠客?” 刘華手指间凝聚出一颗足以射穿钢筋铁板的水珠,屈指一探,然后不愿意见到那鲜血四溅的一幕,转身伸出手,想要遮住盛源源的眼睛,避免那污浊的画面出现在少女那双水亮动人的眼眸中。 咔嚓!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雷鸣声,有巨树中心被射出手指大小的空洞,一拳将水珠震开,董难喊道:“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 来而不往非礼也! 董难拳头松开,指尖之前亮起一道璀璨光芒,皎洁如月,比之刘華的水滴穿石之术还要快,瞬息间就在刘華的身后亮起。 刘華脸上出现怒意,一个登楼二境而已,竟然还敢对他出手? 距离凌虚境只有半步之遥,见到董难没有死在水珠之下,反而胆敢对他出手,刘華一转身,手掌一挥之间,白袍大袖飘摇,一袖扇去,欲要将这“萤火之光”扑灭。 “先且不说这个水龙宗弟子知不知道少年拥有堪比登楼顶境的实力,单是这样轻敌,以为对手较弱便放松大意,其实他已经输了。” 小铸山上,骆婆婆给这场刚开始交手的战斗下了定。 “抛开立场而,我倒是觉得刘華的胜面比较大,刚刚战胜淬骨山的劲敌,气势正盛,再加上刘華跟散修路数的黄跃霖不一样,仅差半只脚就能迈进凌虚境,远处还有着随从接应他的水龙宗弟子,我感觉要是这少年只有纸面上展示的这些实力的话,我感觉其实希望不大。” 骆婆婆置之一笑,对中年女子笑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赌赌这场战斗的输赢?” 中年女子瞥了一眼一不发的妇人,有心缓解一下这边紧张的气氛,笑道:“那就依婆婆的,我在刘華身上压注一件下品灵宝。” 骆婆婆头也不点,淡然道:“两件。” 要是落叶宗和森骨域知道他们两宗打生打死的灵宝被人眼皮也不眨一下的当做赌注,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但是跟神州北部偏僻之地不一样,小铸山确实不缺少法宝,单是小铸山打造送出去的灵宝,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二比一的庄,看来骆婆婆是很看好这位挺身而出的小子了,荣纯元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添一注彩头,我不与你们二人赌这场战斗输赢,如果这小子在这场战斗中展现出来的实力有凌虚境,那么就算我赢,如果没有,则是我输,如何?” 稳赚不赔,中年女子笑道:“那就先行谢过荣叔了。” 一直盯紧水幕,骆婆婆轻轻一笑,摇头道:“你先不用谢,一件灵宝不够,你可能需要准备两件了。” 中年女子抬头看去,水幕中她押注的那个男子衣袖破碎,被那皎洁月光轰击在身上,打飞出老远。 “师兄!” 远处六名提剑的水龙宗弟子火速向刘華那边赶去,董难也一个健步赶到盛源源身前,拔起斜插在地上的霜降,对少女扬头道:“趁他们还没过来,你快走。” 这个被她呼喊出来的少年可不像是藏兵境中的金丹境,盛源源眼底泛起一丝异样的神采,刚才刘華说他是一个登楼二境的侠客,难道他就是跟自己一起进入藏兵境中的那个人? 在盛源源回想广场上荣纯光说的话的时候,有一双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是被吓到了吗?” 董难提醒道:“现在没事了,你赶紧走,不然等到一会他们杀回来了,我们就麻烦了。” 她这是遇到好人了? 盛源源问道:“我们往哪走?” 董难苦笑道:“往安全的地方走啊,你赶快走吧,再不走,就真来不急了。” “那你不走吗?” 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那声怒吼,来不及回答盛源源的问题,董难轻道一声得罪了,抓住盛源源的肩膀,向后一丢,将少女丢向远处,同时提起霜降剑,先一步迎了上去。 盛源源一头栽在草地上,看到不待对手过来就先不冲上去的少年,她轻轻一笑,旋即“哎呦”一声,揉着磕到地上的肩膀。 有些疼。推荐阅读sm..s.. 原本应该向前荡的树叶改变了方向,大地上的碎石被凶虐的气息牵引的离地一尺,传出一声怒吼的刘華显然已是怒意颇大,震开前来搀扶的水龙宗弟子,白袍一抖,一股流水声从身上传出。 刘華低头自视,衣袖处已经出现一个破洞,他竟然没有挡下来登楼二境的攻击? 脚下一道水流凭空出现,将他高高托起,气的眉毛发抖的刘華见到出现在他视野里的少年,怒道:“你真是该死!” 伴随着这道怒声的,是一连窜如平镜的水面,薄薄一片,但是给董难的感觉,只要挨上了,没准就得被割成两半! 一道道光芒从全身窍穴中流淌出来,董难如同披上了皎洁月光,飞掠在半空之中,坠落之时,一脚踩在了薄纸一般的水面上,就像是小时候在地上画格子蹦跳,董难身形不停,脚踩水面,横空而过。 少年身姿潇洒,看的水龙宗一位弟子皱起眉头,跟随着刘華师兄,从来都是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哪有人敢对他们不敬,尤其是现在踩在他们头顶上空的,竟然是一个登楼二境的少年,这让他觉得脸上无光,有些火大。 向前踏出一步,水龙宗的弟子就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只不过在他脚步刚响的时候,刘華冰冷的眼神一扫,冷声道:“有我在,什么时候轮到你出手了?” 凉意从头到脚传遍全身,这位水龙宗弟子诺诺称是,不敢违逆刘華,退了回去。 眼看少年踩过最后一片水面,刘華手掌一翻,顷刻之间,方圆十里之内的高树绿草等植被身上皆有水分流出,水汽升腾中,董难头顶出现足有他两人高的巨锤,挥动砸下。 刘華语调阴寒,“让你死的……” 还没有从半空中落下,眼看巨锤就要砸在头上,董难左臂向上一抬,竟然硬生生的擎住锤击,剧烈下坠的同时,猛然大喝一声,手臂一抬,将由水汽定形而成的巨锤掀起,然后在即将要坠落在地之时,董难一松手,一脚踩在霜降剑上,借力再度冲向高空,冲着再度落下的巨锤,伸出了空空如也的右手。 一道惊人的寒气瞬间出现在这片天地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就让水汽结成冰,让古树生霜,让大地显寒。 碎冰纷纷落下,一剑将结冰的巨锤刺的四分五裂,董难降落在地上,脸不红气不喘,轻轻呵了一口气,体力气机平静,好似随手而为,毫不费力。 “好剑!” 在董难祭出大寒剑的时候,连悬在小铸山上空的水幕都出现一丝寒气,骆婆婆惊讶道:“荣纯元,这是什么品秩的飞剑,竟然能将这股寒气透过水幕传出藏兵境,这怎么可能?” 荣纯元也是心中一惊,“藏兵境可以里的灵宝多了去了,他这传出来的不是剑气,而是剑意!” 铸剑百余年,荣纯元虽然在铸剑上比不过那些英年早逝的盛氏铸剑大家,但连下品灵宝都能打造出来,荣纯元铸造的本事其实并不差,通过观察,他近乎可以八成的把握认定,少年手里拿的那把剑,根本就不是打造出来的神兵,而是一把近乎随心而生的无上利器! “不是打造出来的?” 中年女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猜想到了一种可能之后,声音都变了,“难不成是一件与他心神相通的先天灵宝?” 先天灵宝与后天灵宝同样都是灵宝,但是先天两个字,就足够说明一切。 先天地而生! 荣纯元摇头道:“还不清楚,没有亲眼所见,再加上还摸不清这小子底细,只感八成肯定。” 很看好董难,但在董难祭出大寒剑后,骆婆婆脸色有些难堪,“不管是先天灵宝,还是后天灵宝,在登楼二境拥有比肩登楼顶境乃至凌虚境的实力,同时拥有这样珍贵的宝物,这小子注定不是一般人,荣纯元,你是通过谁的因果将他摄来的?” 荣纯元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是最后到来的剑荡山弟子。” “剑荡山…” 骆婆婆轻叹一声,欲又止,有些犹豫,但是最后终究是开口说道:“夫人,要不…” 抬手阻止老妪,妇人无动于衷,“我意已决。”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三十章 他是好人,但只可惜…… 除了身在藏兵境里的盛源源,妇人才是小铸山真正当家作主的人。 在妇人如此说之后,荣纯元与骆婆婆等人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凝望着水幕中的画面。 刘華的神通法术被董难破掉,荣纯元望着神色变幻的刘華,叹息道:“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事事休,水龙宗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 占据着一条通海大渎的中游,水龙宗的水法极为出彩,据说在千年之前,因为有龙类沿大渎入海而不守规矩,致使两岸中游地带洪水连天,城淹池没,百姓苦不堪,而又因为这条兴风作浪的龙类与大渎源头的一座大王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导致有胆敢阻拦的没有实力,有实力的山上人忌惮龙类背后的王朝,不敢出手,让这条龙类逍遥快活的好久,最后在水龙宗的界内,被该宗一位祖师级人物拦截下来,毫无顾忌,双方大打出手,打的水漫九天,天昏地暗之中,大渎时而倒退,时而翻涌,最后硬生生在大渎中与游曳的龙类缠斗了半载之久,逼得这头精疲力竭的龙类不得不改变入海线落,耽误了至关重要的化龙大事。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事后果然王朝前来问罪,但据说水龙宗附近千里内,所有人都听到了水龙宗那位祖师的回应。 “不服就干,惹怒了我,教你源头变海口!” 王朝来使灰溜溜的回去了,后来如何,荣纯元就不知道了,只不过千年过去,世上犹有水龙宗,也许就侧面说明了一切。 曾经一座胆敢为人打抱不平,仗义出手的宗门现在竟然有一个阴险且贪婪的弟子,荣纯元只能心里再默默叹息一声,然后注视着水幕。 脚下踩着的水流速度忽快忽慢,刘華心中满是不敢置信。 被他从古树草木身上吸取来的水汽精华化作的巨锤,就这样被击碎了? 莫说是一个登楼二境,哪怕是登楼四五境,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啊? 刘華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从开始到现在,刘華第一次正眼瞧了董难,而且是很认真的注视,他想要看一看,究竟是哪家弟子,能有这样的本事! 汗水一滴一滴的从额头上落下来,刘華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跟少女一样,这个少年,任凭他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但是脑海里还是没有一点印象。 小铸山广场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刘華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令他惊惧的想法。 难道少女真的没有说谎?她和他真的都是藏兵境中的“本地人”? 敌不动我不动。 董难见到刘華没有动作,他也不着急出手,之所以从树后现身,只是为了阻止刘華,让盛源源赶快有多远逃多远,真要是跟水龙宗的这群人交手,董难不觉得自己就比黄翰山强。 “不管了,管他是不是这藏兵境中的人,只要挡了我的路,那杀了就杀了,我不信那个金丹境会时时刻刻盯着这座秘境,只要出手快一点,在那些凌虚境、渡海境赶来之前,就他们杀了!” 刘華注意到已经被他弄得近乎半死的黄翰山步履蹒跚的向这边走来,心中一喜。 杀了这少年少女,然后再栽赃嫁祸给黄翰山,谁能查到他这里? 黄翰山浑身都是血迹,缓缓走到董难面前,艰难道:“这位小兄弟,你小心一点,他阴险的很,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董难见到黄翰山咳嗽中捂住嘴,猩红的血迹从指缝中透出来,让人触目惊心。 “多谢,这里交给我,你赶快离开这里吧。” 董难有些于心不忍,从怀里取出一枚丹药,是当初玉盘湖遇见吴剑的时候,吴剑送给他。 “这个说不定能对你的伤势有帮助,你快些走吧。” 黄翰山拒绝了董难的好意,摇了摇头,男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这丹药小兄弟你自己收好,我就在这里,如果你能打败刘華,那是最好,如果不能,那我就与他同归于尽!” 刘華冷笑一声,还想着跟自己同归于尽?不行,黄翰山你可不能死,要想死,你得死在藏兵境那些土著的手上,那样才能死的有价值! 注意到远处那名让他心动的少女也没有趁乱离开这里,刘華惋惜道:“你自寻死路,我无福消受,可惜可惜。” 刘華周身灵气荡漾,方圆百里的水汽全被男子施法抽干,两条水龙缓缓从他后背探出头颅,狰狞无比,让人望而生畏。 与黄翰山交手,刘華其实拘束太多了,对方是淬骨山的化实境武夫,无论是速度还是肉身体魄,都不是他能够硬抗的,所以他的一身神通术法,根本来不及施展,现在对阵董难这个登楼二境,这不正是他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刘華在水龙宗地位也不算低了,在他这辈弟子中也叫的上名号,此刻将水龙宗御水之法运用到极致,刘華掐出一道复杂的手印,两条水龙如剪,交叉而去,欲要将董难拦腰剪作两断。 可能刘華只记住大寒剑的恐怖,忘了董难之前一拳就将他滴水穿石的水珠打飞,在两条水龙交叉相绞中,站立在原地的董难双臂一抬,竟然以肉身相抗,双掌抵住两根龙角! 刘華震惊道:“怎么可能!” 站在董难身后的黄翰山则震撼自语道:“怎么可能会有人拥有这样的体魄?!” 双脚深陷在泥土中,董难不断后退,在退后十余步之后,少年鼓足力量大喝一声,双臂青筋暴起,两条正在甩尾的水龙被他双臂一挥,撞的支离破碎。 任由那驳杂的灵气骤雨席卷,董难巍然不动,如一尊镇海的擎天巨石! 远处的盛源源微微一笑,“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人。” 不知道是不是受限于小铸山的诅咒,盛源源天赋根骨平庸至极,身在仙山,但却与凡人无异,但是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身为小铸山的真正意义上的主人,盛源源从小涉猎极多,不管是山门秘籍,还是荣纯元或者骆婆婆这样的高手传授指点,盛源源的眼光极高,并且老辣,中年女子九层说过,如果小姐要是能够修炼,那简直就是岸上的螃蟹,横着走! 荣爷爷说过,需要一个境界低的登楼二境跟她相配,她才能进入藏兵境,荣爷爷是元婴境,是不会看错人的,这就说明少年确实只是登楼二境的境界,但是现在无论是体魄肉身,还是那柄让人生寒的长剑,无一不说明,少年在登楼二境,就拥有独上层楼,一览众山小的实力! 何其惊人! 小铸山、水龙宗、淬骨山,哪一个不是有元婴境坐镇的宗门? 但是哪一个宗门里有这样能越四五境而战的弟子? 没有,那一个都没有! 硬接下来这一击,毫发无伤的董难还以为刘華在留手,“别藏着掖着的了,这样的攻击可打不倒我。” 殊不知,这已经是刘華全力出手的一击了,刘華见到董难连大寒剑都没有用,赤手空拳就抵挡住了,不愿接受的同时,确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想法。 他拿这个少年没有办法! 这少年的体魄,恐怕比黄翰山的还要强,刘華心中升起退意,藏着的那式杀手锏不是使用的时候,现在得到了乌猴锁子甲,等到炼化之后,他完全有机会去藏兵境中心地带争一争那最珍贵的机缘,没有必要把机会浪费在这里。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刘華还是保持住理智,振臂一挥,率先向后方疾驰而去,“我们走!” 剩下的那六名水龙宗弟子走远了,董难仍是没有放松,知道一炷香过后,感觉到周边确实没有什么异样,刘華这群人是真的离去了,董难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小兄弟,我看你也是走武夫路线的,你肉身体魄之强,刘華根本拿你没办法,你为何不趁胜追击,让他就这样轻易离开这里?” 后方那个还没有走的少女也凑了过来,董难解释道:“刘華这个人生性狡诈,看他的样子,也许还藏着什么手段也未可知,而且他身边还有六位同门,一旦我跟他交起手来,只要他纠缠住我,那么你们就危险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离开这样,只是对你而,失去了乾坤袋,恐怕是有所亏损了,但起码性命还在,等休养好身体,再去找刘華讨要不迟。” 原来是担心他和这个少女,黄翰山抱拳道:“这次多谢小兄弟出手了,这个人情,黄某记住了!” 董难将丹药再度取出,递给黄翰山,“你伤势这么重,赶快服下,不然再拖延下去,恐怕你的仇,这辈子都报不了了。” 黄翰山重重的看了一眼董难,然后无声的抱了抱拳,接过丹药,张口服下。 看到闭目疗伤的男子身上腾起一片霞光,董难知道丹药有用处,站在这里,护着黄翰山。 “嘻” 董难见到少女抿嘴一笑,不解道:“你笑什么?” 盛源源露出洁白整齐的皓齿,“没笑什么,就觉得我们运气还是很好的,不是特别亏。” 董难摇了摇头,指着黄翰山,小声道:“他的乾坤袋被刘華抢走了,又受了这么重的伤,等到他醒了,你别这么说,小心刺激到他。” 本就文静的少女脸上的笑意更重了,让人如沐春风。 “接着!” 董难下意识的伸出手,接过盛源源抛给他的东西,定睛一看,惊讶道:“这是?” 盛源源眨了一下眼睛,笑道:“我都说了不亏,当然是不亏了。” 少女悄咪咪说道:“他拿走的那个,是被我掉包的!” 董难无以对,对少女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将乾坤袋轻轻的放在盘膝疗伤的黄翰山脚边。 盛源源问道:“刘華和他为了这东西打成这样,你就不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 董难笑道:“我当然好奇了。” 少女继续问道:“那你什么不打开看看?” 董难微微一笑,“很简单啊,因为它不是我的。” 少年继续站在这里为黄翰山注意四周,盛源源望着少年的背影,一时之间又开心又难过。 开心的是,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好人。 难过的是…… 盛源源眼眸有些黯然。 这么好的人,进入了藏兵境,就再也不能活着出去了。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同行 董难决定下次见到吴剑一定要好好的感谢一下,他给的真的灵药,从午日到黄昏,黄翰山就已经呼吸平稳,缓缓的睁开眼。 身子骨虽说没有完全痊愈,但终归是摆脱危险,黄翰山眼中满是感激之色,少年跟自己素昧平生,能拿出这样的救命药来相救,足以见其为人之高尚。 黄翰山弯腰一拜,诚恳道:“小兄弟,我这条命是你救下来的,我黄某不愿意说什么空话,只要小兄弟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董难扶起黄翰山,摇头道:“我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我才救你,所以你不用这样。” 黄翰山义正辞道:“小兄弟仗义我自是知道,但是小兄弟,我必须要有所承诺报答你,我黄某性命被你救下,这等大的恩情,如若不还,你岂不是让我一辈子都活在亏欠愧疚之中?我良心如何能安?” 看来男子体魄确实强劲,就连嘴皮子都这么“有力”,让董难只好苦笑着应下来。 天色已经快要黑了,万一给刘華那边发现乾坤袋是被替换过得,说不定还会再度杀回来,董难提醒黄翰山,“黄大哥,你快把地上的乾坤袋收起来,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乾坤袋?” 黄翰山有些疑惑的顺着少年手指指向看去,见到静静躺在地上的乾坤袋,惊讶道:“这是!?” 董难朝着盛源源轻轻扬了扬头,笑道:“这你就应该谢谢她了,她交给刘華的并不是你的乾坤袋,而是掉包的。” “这…” 黄翰山有些懵。 在他调息的这段期间,这件乾坤袋就放在他的脚下? 这里面可是有着一件下品灵宝啊! 不过黄翰山仔细想想也是,这位小兄弟连这么珍贵的丹药都能给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因灵宝而动心,也就不足为怪了。 董难动不动心是一回事,但是如何偿还这份恩情又是另外一回事,黄翰山弯腰拾起乾坤袋,抹去了上面属于自己的神识印记,取出一件颜色偏黑的盔甲,将盔甲和乾坤袋分别平放在两双手掌上,郑重对董难和盛源源说道:“多谢两位,今日若是看得起黄某,就收下这两件东西,不然我内心难安!” 董难这边是乌猴锁子甲,大致能猜到这件盔甲的品秩,董难拒绝的摇了摇头,背负双手。 盛源源这边是乾坤袋,同样没有任何动作,文静的少女晃了晃头,两根马尾随之摆动。 手里灵宝都送不出去,黄翰山急的一把抓向董难的肩膀,要把东西强行塞进他手里,不料少年的反应很快,让他抓了一个空。 “黄大哥,我真不要,我救你一命,你要是在这样客气,那我可就先走了。” 黄翰山哭笑不得,他和少年,到底是谁在客气啊?! 黄翰山苦口婆心道:“小兄弟,你听我说,我是化实境的武夫,这种防御性的盔甲,对我而如同鸡肋,毫无用处,武夫修炼的便是自身,何须外物?你听我说,你快快收下。” 黄翰山说的确实不假,他进入这藏兵境,完全是为了替一位在江湖上聊得来的好友寻一份趁手的兵器,对于他本人而,穿着一件灵宝盔甲,只会让他觉得不自信,对自己体魄产生怀疑,影响武道。 董难指着自己,挥了挥拳头,笑道:“你是武夫,难道我就不是?” “可你不也是一名练气士么”,黄翰山直不讳,“小兄弟你练气士只走到登楼二境,有了这件乌猴锁子甲护体,对于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你快收下!” 董难闪避得老远,“这话就伤人了,黄大哥,我是绝对不会要的,还是那句话,要是再给我,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怎么送东西比厮杀还要累?对董难无可奈何,黄翰山把精力放在盛源源身上,“姑娘,多谢你了,乾坤袋是你帮我留下来的,既然小兄弟执意不肯要,那我就将这两件东西一起送给你,希望姑娘不要嫌弃。” 少女看上文文静静的,不料说出来的话却相当噎人,让黄翰山直接哑火。 盛源源淡笑着问道:“他不要的东西,你才送给我,你觉得我会收下吗?” 黄翰山第一次产生一种只会练拳没用,还得练脑子的想法,被少女淡笑的盯着,黄翰山无可奈何,只得叹息的缩回手。 “你们什么都不要,那我可说好了,有需要我的地方,可千万别跟我客气,不然我可真要亏欠你们一辈子了。” 月亮马上就要露出来了,董难走了过来,“黄大哥,放心吧,以后有事肯定少不了麻烦你,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董难对少女问道:“姑娘,你家在哪里?我和黄大哥把你送回去。” 少女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感觉到优雅而宁静,盛源源开口道:“我家就是这藏兵境里的,你们两个是外面来的吧?你救过我的命,我对这里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如果不嫌弃,我就负责给你们两人带带路,等你们离开这里之前,再送我回家就好。” “啊?” 董难指了指头顶,“这样不好吧,天色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家吧,不然你家里人肯定要担心你了。” 黄翰山之前疼的都要失去知觉了,没注意这边,现在听到盛源源说她是藏兵境的额“本地人”,脸上写满了惊讶,“原来姑娘你是这里的本地人啊,怪不得我说我怎么好像没有在外面见过你,原来是这么回事,“本地人”好呀,肯定对这里面的东西熟悉的很,门门清。” 说的兴高采烈的黄翰山注意到董难递过来的眼神,心领神会,连忙咳嗽一声,“咳咳,不过姑娘啊,小兄弟说的没错,确实很晚了,你还是回家吧,也免得你亲人担心。”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盛源源脸色一变,带着一丝丝哀伤,“我的家人早就不在了,族人们也都跟族长闭关修炼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反正我在哪都是没人要,算了,你们走吧,我自己回去。” 黄翰山给董难递过去一个眼神,意思是这么可怜一个小姑娘,这种情况,要不咱们就捎上她一起? 眼睛里是两根马尾辫,董难见到盛源源已经背对着他们走了,想了半天,在这里让她一个人走也不是个事儿,所以最后他叫住了少女,“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等到我们要走的时候,再把你送回来。” “真的?” 回应董难的,是转过身来的少女的一个微笑。 天上月圆。 地上人亮。 三个人结伴而行,在月色中走了大约几十里,董难觉得差不多了,可以在这里休息休息,渡过黑夜。 董难跟黄翰山约定好轮流守夜,守了上半夜后,挑选了一棵巨树枝头,董难躺在上面,进入梦乡。 依靠着树干,盛源源见到还未彻底恢复元气的黄翰山已经打瞌睡酣睡,抬头望了一眼睡得香甜的董难,少女环抱着双膝,低声自语道:“谁都不欠谁,是我欠你们的。” 一夜平安无事。 等到董难醒来的时候,发现黄翰山不知何时坐在另一枝头上,小声说道:“董兄弟,这位楠楠姑娘可不一般,昨晚我半夜醒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董难没在树下发现盛源源的踪影,“发现了什么?” 黄翰山笑嘻嘻道:“我发现这姑娘正在坐在树下偷看你呢!” 董难苦笑一声,不跟黄翰山打趣,“楠楠姑娘人呢?” 黄翰山指着一个方向,“瞧见没,去那边给摘果子去了,董兄弟,不是我多嘴,我觉得你们吧…” “打住!” 董难制止道:“黄大哥你可别乱说,我下去洗把脸。” 树上只剩下黄翰山一个人,男子挠挠头,“也不是我乱点鸳鸯谱啊,我昨晚真的瞧见了。” 寻到了一条小溪,洗脸漱口,董难和黄翰山吃过盛源源摘回的野果,充饥之后,一行三人又重新出发。 董难到现在已经明白他在哪里了,听黄翰山介绍,在加上盛源源解释,董难了解到他们三人大概还得有两三天得时间才能赶到藏兵境中心山,藏兵境越是中心,宝物的品秩就会越高,就像着短短一个上午,董难他们三个人就已经捡到三四件宝物,不是特别珍贵,但也是法宝之流了,黄翰山看不上,盛源源死活不要,所以到最后,都落到了董难的手里。 转眼又是第二天,依旧向中心区域行走着,黄翰山问道:“楠楠姑娘,你说你的族人都去都跟族长去闭关修炼了,这是为什么?” 男子不解道:“以前没听说过有这种情况呀。” 盛源源神色如常,笑道:“可能是碰巧了,这我也说不准,也控制不了。” “那倒也是。” 黄翰山不是心思缜密之人,听完少女的回答,马上就跳开这个话题,“董兄弟,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遇上宝贝?这越来越近了,宝贝却反而越来越少了,难不成有人捷足先登,都给捡走了?” 董难点了点头,“我估计是这样。” 突然,向前迈步的董难停下脚步,稍稍左移,把盛源源挡在身后。 已经恢复不少的黄翰山则摩拳擦掌。 在他们前方,有一个肩上扛着锤子一样东西的汉子正坐在路中间,好像在吃力的拽着什么东西,不过看样子是没有成功,愤愤的哼了两声,这人扭过头来,满脸煞气。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拔不出来的 在道路中间,体格壮硕的汉子手掌在地上重重一拍,震的这条大路都晃了三晃,力气非比寻常。 黄翰山眯起眼睛,右脚一踏,无形的罡气抵消住这股晃劲儿,“傻大个,把路让开。” 起身的汉子就像是一座小山,把坑坑洼洼的圆锤从肩膀上放下来,他嗡嗡道:“你说谁傻?” “黄大哥” 董难叫住了黄翰山,没有必要跟这汉子较真,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董难笑道:“这位朋友,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三个人过去?” 这个个头稍小一点的说话还算那么回事,汉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黄翰山,然后不再多说什么,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路。更新最快s..sm.. “多谢了。” 董难冲着汉子笑了一下,然后对盛源源轻声说道:“站在黄大哥前面,跟在我身后。” 按照这样的顺序,董难一行三人跟汉子擦肩而过。 走到汉子身旁,董难恍然大悟,怪不得汉子占据道中间,原来是在干这个。 一件“铁棍”状的兵器顶部深插进地面里,看来汉子刚才是在使劲拔它,不过现在来看,肯定是没有成功。 已经知道这藏兵境中的机缘就是各种品级不一的神兵利器,想来埋藏进地底的这件也是机缘之一,只不过董难没有任何觊觎之心,只是看过一眼,就坦然的走过。 董难是如此,盛源源更是如此。 藏兵境中的任何神兵利器,对于盛源源来说,都是“毒药”,是万万不能碰触的东西。 前面两个人都相继走过,黄翰山瞄了一眼“铁棍”,咧嘴笑道:“嘿,怎么连个棍都拔不出来,是不是没吃饭啊?” 已经走过去的董难暗道一声不好。 有些后悔让黄翰山殿后了,正当董难想要开口提黄翰山补救补救的时候,本来是因为拔不出兵器而气恼不已的汉子听见黄翰山两次出嘲笑他,怒意冲脑之中,肌肉虬扎的右臂一挥,直接横击在黄翰山身上,把黄翰山打的在空中翻滚了一圈,砸进巨树里,震的满树落叶。 汉子把圆锤往地上一拄,骂骂咧咧道:“忍你两次了,你这孙子还蹬鼻子上脸了,滚出来,今天好好教训教训你!” 汉子目视前方,不认为黄翰山经不起他一拳,在接触到黄翰山身体的时候,汉子其实也有所感觉。 好硬的骨头! 落叶纷纷之中,黄翰山扭的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活动了一圈筋骨,一不发,用行动表明了一切。 声如弓,拳如箭,黄翰山笔直的朝着汉子撞过去。 汉子亦是扯了扯脖子,圆锤一挥之下,狂风骤起,气浪掀涌,吹得旁人双眼发涩。 “给我滚!” “打死你!” 站在不远处的盛源源整个人不断的向后倒退,两根马尾辫被吹得东摇西晃,手掌挡在眼前,她眯眼从指缝里向前看去,在黄翰山和汉子之间,粗布衣衫的少年左手擎着圆锤,右手扣在黄翰山肩膀上。 黄翰山被少年阻挡住,皱眉道:“董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快闪开,让我给这蠢蛋打个满脸开花!” 抡锤的汉子也瓮声道:“你让开,不关你的事,我非得好好教训这孙子!” 站在黄翰山与汉子中间,算上他自己,三股气劲相互碰撞,董难双掌猛然向外用力,逼退这两位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男子和汉子。 没有先看汉子,董难先对黄翰山开口道:“黄大哥,不是我拦着你,我们跟他没有什么仇怨,犯不着拳脚相向,他让一步,我们走过去便是了,何必再节外生枝,惹出许多不快?” “我…” 这件事情上却是他做的有些不对,黄翰山理亏的说不出来话。 董难又转身对汉子抱拳道:“这位朋友,我这位黄大哥火气有些大,脾气不是很好,如果语上冒犯了你,我替他向你赔个罪,请多多包涵。” “董兄弟,你不用道歉!” 哪有自己干的事让别人去赔罪的道理,况且还是让他的救命恩人去替他赔罪,黄翰山咬咬牙,向前几步,心里有些不甘,但还是一抱拳,对汉子说道:“这次是我不对,但是不关我这位董兄弟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讽刺你两句,现在我站在这里不动,让你打上两拳!” 汉子皱了皱眉头,性格跟这体型成正比,头脑简单纯真,见到黄翰山真杵在他面前等着挨打,大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走吧走吧,别在我眼前整这出,你这位小兄弟不错,看在他的面子上,这次就这么算了。” 还担心汉子会真的打上两拳,黄翰山刚刚有所恢复的身体不一定能的抗住,现在听到汉子让他们赶快走,董难脸上露出笑容,“多谢了。” 黄翰山心里不怎么爽,他也是一个直肠子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所以见到汉子挡道,才会说了汉子两句,不过现在想来,也确实是自己口无遮拦,怨不得汉子出手,要是换成是他,恐怕只会比汉子更加暴跳如雷,绝对不可能放过。 黄翰山对着汉子拱了拱手,道了一声谢,就跟董难一起向前走去。 跟盛源源汇合在一起,董难对想要开口说话的黄翰山摇了摇头,“黄大哥,没事的,我相信你也是无心的,下次注意就好。” 黄翰山老脸有些脸红,点了点头,“董兄弟说的对,这是我的毛病,得改。” 董难笑了笑,没有说太多,点到即止,说的太多了,反而有些教训的意思,他觉得有些不妥。 距离中心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董难见到盛源源一直在看着插进地上的“铁棍”,样子有些出神,喊了两声都没有反应,不由得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少女肩膀,“楠楠姑娘?” “啊?”,回过神来的盛源源问道:“怎么了?” 董难道:“我们该走了,楠楠姑娘你一直看着那件兵器,难道有什么说法?” 盛源源摇了摇头,“没什么说法。” 董难笑道:“那楠楠姑娘你还一直盯着不动弹,我还以为是你跟这件兵器有缘呢。” 有缘? 要说有缘,这藏兵境中的所有兵器,无一例外,全都和她有缘。 只不过有缘是有缘,但就是无份。 望见汉子用脖子夹住放在肩膀上的圆锤,两只手握住“铁棍”使劲,盛源源肯定道:“他拔不出来的。” “啊?”,董难不解道:“为什么?” 想到了少女是这藏兵境里的“本地人”,董难再次问道:“你确定?” 盛源源点了点头,“我确定。” 董难没有犹豫,“我们过去提醒他一下吧,如果真的拔不出来,他只是在这里浪费时间而已。” 满头是汗的汉子松开手,见到董难三人去而复返,皱眉道:“有事?” 董难点头道:“这位朋友,我们回来是想告诉你一声,你拔不出来这件兵器,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汉子冷笑一声,“谁跟你说我拔不出来?” 黄翰山皱眉,拉了拉董难的衣袖,小声道:“算了,董兄弟,别提醒他了,犯不上,你都已经把该说的说了,再继续坚持下去就是他自己的事了,不赖咱们。” “别嘀嘀咕咕的!” 汉子把圆锤重重往地上一怼,“有话直说,要是看上这件兵器了,那咱们就光明正大的争一争,别想着在我面前耍些小聪明,没有用!” 黄翰山心里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好心没好报,出于善意提醒他不说,还被他怀疑成惦记他的兵器? 黄翰山心头火起,正要发作的时候,不曾想这次有人先他一步开口。 文静的少女眉毛一沉,让董难都感觉有些陌生,“你别误会,董难没有骗你,这件兵器,你拔不出来。” 汉子眉毛一挑,哼了一声,“我说你这小姑娘是谁啊?你说我拔不出来我就拔不出来啊?” 观察到少女只是一个普通人,汉子收敛了很多气息,不然情绪一激动,不用他动手,罡气就把少女吹飞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说他拔不出来这件兵器,汉子就不信她懂得能有他多! 不过巧的是,盛源源懂得还真就比他多,对于藏兵境中的所有“机缘”,盛源源比谁都要清楚了解。 汉子使出浑身解数都拽不出来的“铁棍”,盛源源看了几眼,就知道埋在这的是什么兵器,是法宝还是灵宝,是由小铸山哪位铸造师铸造出来的。 之所以说汉子拔不出来这件兵器,是因为这件只余下半截在外的“铁棍”,是小铸山上荣纯元所铸,名为玄纹黑金棍,是荣纯元成为金丹境后第一件铸造出来的兵器,虽然只是法宝,但威能毫不逊色于下品灵宝,因为是第一件铸造之物,对于荣纯元来说有些意义,所以想要得到这份机缘,只靠着蛮力来拔是不行的。 见到汉子不信,盛源源笑道:“你要是不信,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如果你能把它拔出来,那么我送你一件下品灵宝,如果你拔不出来,那么请为你恶意揣度向董难赔礼道歉。”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同病相怜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汉子是没有想到盛源源竟然会拿一件下品灵宝来跟他赌,董难与黄翰山则是惊讶少女的表现。 拿一件灵宝来当赌注?这也太豪迈了! 黄翰山心里头对盛源源竖起了大拇指。 盛源源接下董难投过来的目光,轻轻一笑,落在董难眼里,少女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 盛源源问道:“想好了没?敢不敢跟我对赌一下?” 汉子冷哼一声,“赌就赌,只不过你可别吹牛,你确定能拿出一件下品灵宝当赌注?” “大个子,你瞧不起谁呢?” 黄翰山一拍乾坤袋,从里面取出泛着乌光的盔甲,趾高气扬道:“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还以为我们会惦记这破棍子,不就是一件下品灵宝么,你看我们缺吗?” 看见汉子震惊的脸色,黄翰山心里舒坦极了,冲着盛源源笑了笑,感谢少女给他争取到的这番扬眉吐气的机会。 汉子没拥有过下品灵宝,但是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泛着乌光的盔甲,确实是灵宝的气息,不会有错。 汉子摩擦双掌,瓮声道:“好,赌就赌,不过事先说好,等我赢了,到时候可别赖账。” 盛源源回应道:“你放心,灵宝和我们都在这里,跑不了。” 长得高壮,体格异常魁梧的汉子朝双手呵了呵气,站在“铁棍”之前,浑身竟然泛着一层紫青色肌光,如同神人抬臂抡锤,一把抓住这块黝黑铁棍,大喝一声,声如熊吼。 一层又一层的罡气不断向外扩散,董难站在盛源源面前,手掌向前一探,让罡气从他两侧分流而去。 黄翰山一手擎着乌猴锁子甲,一手随意打散朝他扩散涌来的罡气,注视着浑身气机流转的汉子,夸赞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别看他看上去憨傻,炼体到这种程度,着实令人佩服啊。”手机端sm.. 如果没有认错的话,汉子修炼的,乃是最基础的炼体功法,修炼有成之后青筋紫肤,刀枪不入,只能算是一部入门的功法,跟黄翰山接触到的那些有完整体系自成一脉的功法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难以相提并论。 现在的汉子双臂青筋暴起,肌肤上露出紫青色的光芒,恍若雷部神人拾锤,欲要雷击九天,声响天地,黄翰山眯起眼睛,叹道:“突破了功法吗?” 状态调整到自身巅峰的汉子双手握紧铁棍,气势暴涨之中憋得满脸通红,这种状态之下,他感觉就算是那些在天上像苍蝇一样飞来飞去的练气士,挨了他的一拳,也会疼的满地找牙,可就是已经强的过分自信,地上的铁棍还是纹丝不动,毫无破土而出的迹象。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连个小小的兵器都拔不出来?给我出来!” 汉子双脚重重一踏,全身发力之下,董难甚至感觉到脚下方圆一里的大地都因此而颤抖一下。 双手已经被磨破,鲜血渗出,汉子这一口气终于憋不出了,颓然的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道:“我…我拔不出来,是我…输了。” 每一分力都用在实处,可它连松动的迹象都没有,汉子不是赖皮的人,愿赌服输,起身对董难弯腰一拜,“对不起,给小兄弟赔个不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董难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是我们让你误会了。” 黄翰山手掌一翻,收起乌猴锁子甲的同时,冷哼一声,“不识好人心啊。” 董难瞪了一眼黄翰山,后者连忙记住教训,闭口不。 扶起久久不起身的汉子,董难说道:“你不用这样,我想楠楠姑娘跟你打赌也不是为了要你难堪,而是想让你相信我们,这件兵器确实拔不出来,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白白错过了其他机缘。” 脸上满是褶皱,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张脸蛋再老,也依稀能从中看出老妪年轻时的秀丽容颜。 骆婆婆笑道:“我看这小子像个读书人,说话一套一套的。” 荣纯元说道:“现在来看,他说话做事行一致,绝非道貌岸然之辈。” 中年女子点头道:“在明白藏兵境是什么地方后,还能这样,确实难得。” 一直凝望水幕,要一眼望穿藏兵境的妇人问道:“荣叔,查的到臧顺的位置了吗?” 提到藏兵境里的金丹修士,荣纯元脸上带着怒意,“没有,不光他不见了,连他那些族人也全都没了踪影,不知道隐匿到哪里去了。” 中年女子问道:“荣叔你是元婴境,又掌控着藏兵境,臧顺莫非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藏起来?” 荣纯元说道:“藏兵境只不过是我代为掌控,实际上,我只不过是能调动三分之力,这还是在藏兵境不排斥我的情况下,跨越一座秘境,我只能做到盯紧臧顺,可是因为藏兵境开启,大天地之力与秘境之力相接触,在这一瞬间,臧顺就消失不见了,想来是蓄谋已久,躲了起来。” 骆婆婆疑惑道:“臧顺有悟性,本心坚定,在藏兵境都能修炼到金丹境,放在外面,元婴境板上钉钉,甚至重点培养,通玄境也未必不能达到,我不懂,他为何当初要拒绝我们小铸山的邀请,明明可以离开,却要返回其中呢?” 荣纯元回答不了,因为真正只限内幕的,只有夫人一人而已。 当初臧顺突破,成为金丹境,破开藏兵境的时候,正是他陪着盛夫人前去邀请男子加入小铸山,不过最后不知道臧顺跟盛夫人说了什么,到最后,男子没有加入小铸山,也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返身藏兵境,再也没有出来。 盛夫人叹了一口气,臧顺的胃口太大,她无法接受男子提出的要求。 目光如炬,盛夫人将目光投在水幕上跟盛源源并肩前行的少年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盛夫人在少年身上感到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仿佛跟千百年来散尽家财忍受着诅咒的小铸山一样,少年心中的痛苦和愤怒,被压抑束缚的死死的,也许是道理,也许是良知,也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少年得不到发泄,将负面情绪禁锢在心底。 想到这,盛夫人心神恍惚之间一种恐惧油然而生。 为了解除诅咒,小铸山要牺牲掉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香火情,除了盛源源之外,在藏兵境里的人一个也不能活着走出来,那么少年呢?等到有一天心底的负面情绪冲破束缚而起的时候,那又该是什么一幅什么样的惨状景象? 不过盛夫人旋即又不去想了,因为少年注定要在藏兵境中长眠。 董难三人走出不远,就被汉子叫住。 董难止步,回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汉子小跑着过来,站立在董难前面,完全的遮挡住了阳光。 汉子憨厚的笑了笑,有些腼腆,不好意思道:“我确实是有事相求。” 对着盛源源,汉子摸了摸头,“姑娘,我有件事想像你请教一下,你说我拔不出来这件兵器,想来你应该是对它有所了解,不知道姑娘是否知晓取走它的方法?” 黄翰山笑道:“拔不拔的出来是你的事,知不知道是我们的事儿,凭什么告诉你?大个子,你往后点,吓到了楠楠姑娘,我饶不了你。” 汉子果真就退后了几步,没有离开,看着盛源源,眼中带着希冀。 “我说大个子,你瞪着个大眼睛干啥,非逼我出手是不?” 黄翰山挽起袖子,准备吓唬吓唬汉子的时候,盛源源指着汉子后方的铁棍,说道:“想要取走玄纹黑金棍,靠蛮力拔拽是不行的,只有你震碎包裹在外面的这层铁料,它才能破土而出,从此归你所有。” “这么简单?” 盛源源点点头,“没错,就这么简单。” 外面,荣纯元笑着摇了摇头,望向少女的脸上满是慈爱。 汉子对盛源源和董难他们道了一声谢,站在“铁棍”前方,竖掌劈去。 宽厚的手掌在距离“铁棍”仅有一尺之时突然停下来,董难见到汉子突然僵住,还以为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楠楠姑娘,他这是怎么了?” 盛楠楠也不明白,正沉着眉头观察汉子的时候,僵住不动的汉子发出声音,“姑娘,你刚才说这是什么?这是一个棍子?” “对呀。” 汉子哀嚎一声,往后一仰,直直的倒在地上。 这人不是傻子是什么? 黄翰山喝道:“喂,你在这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拿我们在这开涮呢?” 男子拉住董难和盛源源,“走,别管他了,让他在这犯傻去吧!” “我傻?” 躺在地上的汉子双拳锤地,震得大地轰轰作响。 “我是傻啊,为了一个破棍子,我竟然在这浪费了这么长时间,我傻到家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董难跟盛源源面面相觑,“这位朋友,你进入藏兵境不就是为了兵器么,怎么现在知道取得这件神兵的方法后,反而这样了呢?” 盛源源说道:“玄纹黑金棍虽然是一件法宝,但是威能毫不逊色下品灵宝,对你而,已经足够了。” 汉子欲哭无泪,难过中垂头丧气,说道:“可是我不想要棍子啊。”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起看外面的世界 黄翰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要,那不要,能得到一份机缘够不错了,还在这挑三拣四? 黄翰山这次是真忍不住了,怒道:“你不想要你挡在路中间,你在这拔个锤子呢?” 汉子一脸认真,惊问道:“你咋知道我想要拔个锤子呢?” 黄翰山哑口无,这汉子怕真不是脑袋里缺了一根筋吧? 董难也不清楚汉子是什么意思,避免一会黄翰山火气上来,口无遮拦后再跟汉子发生冲突,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道:“这位朋友,取出兵器的方法已经告诉你了,我们就不多打扰。” “别呀”,汉子拍拍屁股从地上坐起来,“你们别着急走呀,赶快来个人取了这件兵器,别白瞎了这份机缘啊!” 你还知道是白瞎了机缘?黄翰山翻了一个白眼,大概是气坏了,转过身去,看也不往这边看,两眼清净。 董难笑道:“我们就算了,这份机缘是你先发现的,本就是你的。” “你怎么一根筋呢?”,汉子急道:“我不给你们,你们那叫抢,现在我不要了,你们怕什么?” 怪不得黄翰山口吐莲花,这人真是一个怪人,董难觉得完全跟不上汉子的思维。 “你不要这件兵器?那你进入藏兵境干什么?” 文静的少女毫不客气的说道:“我提醒你,别以为这件兵器是一件法宝而放弃它,在藏兵境中,也不是说随随便便就可以撞到一件下品灵宝,况且,这玄纹黑金棍未必就比下品灵宝差,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你真不要,那我们再取不迟。” 汉子接上盛源源的话,没有丝毫犹豫,“不用想了,你们只管来取便是。” 董难问道:“我能问一下吗?费了这么些时间和汗水,为什么这就放弃了?” 转过身的黄翰山也好奇这个,看似背负双手看着远方,实则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汉子说道:“我也不想啊,但是它又不是个锤子,我留着也没用。” 盛源源哭笑不得,“你得意思是,只要不是锤子,其余的兵器不管是什么等级,你一概不要?” 抗起坑坑洼洼的圆锤,汉子点头道:“没错,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想看看这号称藏兵丰富的藏兵境里面有没有锤子类的兵器,看到那铁棍半截露在外面,我还以为是锤子呢,险些上了大当。” 董难、盛源源,包括黄翰山,三个人全都无以为,这大汉也太有个性了。 黄翰山忍不住,又重新转过身来,“大个子,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的要求这么特别,就算这里是藏兵境,你也是大海捞针啊。” 汉子皱眉,瓮声道:“你别总叫我大个子的,我有名字。” 汉子自我介绍道:“我叫铁大锤,不是什么宗门的弟子,我就来自一个小山村,后来被一个路过的老师傅看中,收我为徒,这才能你们一样成为了修士。” 董难拱了拱手,同样自我介绍道:“我叫董难,跟大…大锤兄你一样,也不是什么宗门的修士。” 盛源源淡淡一笑,“我叫楠楠。” “都介绍完了,轮到我了,我叫黄翰山,来自哪就不跟你说了,反正说了你也不知道。”,黄翰山笑问道:“这个大个…大锤子…” 铁大锤纠正道:“你怎么回事,我叫铁大锤。” “好好好”,黄翰山问道:“大锤,你家乡是不是也跟锤这个字有关?” 铁大锤斜了一眼黄翰山,狐疑道:“你咋知道?” 提起自己的家乡,铁大锤显得特别自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师傅说过,我的家乡跟我有缘,与我什么大道契合,是我的风水宝地,按照他老人家的说法,我们大锤村那地方,比这什么藏兵境都要好。” 黄翰山乐的满脸都是褶子,竖起大拇指,“铁大锤来自大锤村出来找大锤,大锤子,你是这个!” 董难也微微一笑,不是嘲笑,而是单纯的觉得汉子有些过分的憨厚与直爽,一叶落可知天下秋,光是看到铁大锤,董难就知道那个大锤村的民风一定特别淳朴。 盛源源插话问道:“铁大锤,你师傅既然说大锤村比藏兵境还要好,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黄翰山眨眼道:“还能干什么,找大锤呗。” 之前没发现黄翰山嘴这么欠,董难赶紧偷瞪了一眼男子,男子也立刻举手投降,眼神示意董难,绝对不再乱讲。 铁大锤一板一眼道:“不行,我师傅死前可是逼着我在他面前发了誓的,十年之内,我绝对不能踏足大锤村一步,不然天打五雷轰!” 答应董难不再乱开口的黄翰山心里嘀咕,这憨傻的汉子该不会是被什么有点道行的老神棍骗了吧,还什么十年之内不能回村子,难道那屁大点的大锤村有什么禁忌隐秘? 董难说道:“大锤兄,我知道你想要锤类的兵器,但是既然遇见了这样一件品秩还不错的神兵,你不妨先用着,等到有了合适的再换。” 铁大锤说道:“不行,除了因为我只会锤法外,我拒绝使用其余兵器,还有一个原因,除了锤子意外的兵器,只要到我手上,顷刻间就会化作齑粉,留不下一点残渣。” “化作齑粉?” 董难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铁大锤晃了晃头,“我也不知道,反正除了锤子之外的兵器落到我手里都这里,我师傅也告诫我不要接触其余兵器,免得造成破坏。” “我咋就这么不信呢!”,黄翰山向前站出一步,“我看你境界跟我相仿,肉身打磨的让我感到惊叹,但充其量不过一个化实境,你以为你能让这件堪比下品灵宝的法宝在你手里变成齑粉?” 黄翰山说道:“绝不可能!” 因为不能修炼,盛源源浏览过很多很多的秘籍、功法,可谓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少女深深的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凡事无绝对,但要让她相信一个化实境的憨傻汉子,能够让荣纯元炼制的玄纹黑金棍化作齑粉,少女是绝对不信的。 “怎么就不可能,你以为我会骗你?” “大锤子,适可而止啊,别在这吹牛,要是这件兵器能在你手里变成残渣,我以后就是你弟弟,你说啥我都听着!” 铁大锤闷哼一声,扭头转身,干脆的很。 大汉已经重新站在玄纹黑金棍前,黄翰山叫住铁大锤,“先等一等,你要是输了,你怎么办?” 大汉头也不抬,“要是输了,我当你孙子!” 按照盛源源的交代的方法,大汉全身气劲攀升的飞快,不断抬高,外放的罡气让脚下的石沙不停的滚动,掀带起一阵小型龙卷风。 董难眯眼望着前方,铁大锤抡动双臂之下,简直跟锤鼓鸣雷的神人毫无区别,紫青色的肌肤发亮,汉子大喝一声,双拳交加,轰击在了铁棍之上! 玄纹黑金棍外层覆盖的铁锈漱漱落下,显露真身的棍上刻画着一道道玄妙异常的纹落,浑然天成,让人一望便觉得若有所思,心有所悟。 “给我出来!” 在董难三人的瞩目下,铁大锤双手握在铁棍上,用力往后一拉,原本让他束手无策的毫无办法的铁棍瞬间破土而出,被他擎在手间。 看上去一场坚硬的玄纹黑金棍看上去好好的,黄翰山大笑道:“爷就勉为其难的认了你这个乖孙!” 咔嚓! 一道异常响亮的声音突然从董难头顶响起,少年抬头望去,天空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 不光是董难他们三人有这种感觉,藏兵境中的所有人,不管身在何处,全都听到了这身巨响,一起抬头望天。 在董难他们望不穿的小铸山上,在铁大锤手里握住玄纹黑金棍的瞬间,先前脸上还带着淡笑,静看这场闹剧的荣纯元骇然失色,满脸惊惧。 小铸山上亮起灯火,盛夫人抬头,一片骇人的阴云覆盖住小铸山地界,并且在刚才降下一道雷电,只劈藏兵境! 骆婆婆阴沉脸,说道:“不可力抗,此云之上有大因果,我等不可轻易碰触,不然恐有大祸!” 中年女子境界稍低,只有金丹境,刚才降下来的那道雷电之声不断的在她耳边回响,让她到现在为止竟然还有些失音。 测算运术的灵龟甲壳刚刚祭出,上面就出现裂痕,而且还在不断扩大,骆婆婆对想要掐指一算的荣纯光喊道:“不想活了?快点收起来!” 就在骆婆婆和荣纯元两人对话间,阴云中再次传来一声怒吼,一道电光应声劈下,向着小铸山,向着藏兵境! 青石白玉广场上各中兵器图鉴转动的更快了,烙印着无数兵器图鉴的光幕笼罩小铸山,被雷电击中的一处兵器烙印变得暗淡一分,整座光幕毫无摇晃。 雷电没有降落在实处,阴云越来越重,肉眼可见,上面一道道雷电滚走,就像是发怒后乱拳相加一样,一道道雷电轰砸小铸山。 荣纯元仰头,小铸山的护山大阵上面烙印的兵器图鉴皆是有小铸山打造而出,先天契合大阵,两者交融,威力暴涨几十倍,一名通玄境都攻不破,得两位以上这个境界的人一起出手,才有望攻破大阵。 “不好!” 荣纯元面色大变,一向沉稳的小铸山管事竟然此刻变得呼吸有些急促。 几番攻击不成,阴云彻底愤怒,在剧烈的收缩中,很快覆盖面积缩小,但是威压却在不断上升。 只有方圆几里大小的阴云中间雷霆搅动,一柄雷锤缓缓下沉,一出现,就让小铸山烙印兵器的光幕出现震动。 盛夫人尖声道:“荣叔,火速打开藏兵境!” 要是这柄无法想象的雷锤与小铸山护山大阵相撞在一起,盛夫人无法想象那种后果,已经有所明悟,盛夫人不敢在激怒这突然出现的阴云,抬手一挥,小铸山护山大阵光幕消散。 “开!” 在盛夫人撤掉护山大阵的瞬间,荣纯元双指隔空一点,全身灵气从手指前涌出,在虚空一划,一道缝隙出现在青石白玉广场上,从外向缝隙里看去,里面郁郁青青,一片绿色。 没有了阻挡,阴云也没有降下这柄恐怖的雷锤,一道手臂粗细的雷霆瞬间透过缝隙钻进藏兵境里。 脸上带着笑意,准备认个便宜孙子的黄翰山正想要走上前气气这个大锤,不曾想,在黄翰山得意之时,一道雷霆瞬息就轰击在了铁大锤身上,那光芒让黄翰山眼睛都睁不开。 盛源源虽然有两次可以调动藏兵境之力的力量,但是很显然不会把次数用在这,少女眼睛一阵刺痛,急忙双手捂住眼睛,转过身去。 在场的这几个人中,只有董难模模糊糊的看到一点景象,双眼微微刺痛,不过很快就适应了这种雷霆光亮,董难定睛看去,铁大锤非但没有因为雷霆受伤,反而身上的气势更加狂暴,比之刚才要强了许多倍,恐怖的就像是一头雷兽,让人感觉到惊畏。 倒吸了一口凉气,董难发现横在汉子手掌的中玄纹黑金棍已经变成了碎渣,散落了一地,证明这件法宝确实真正在世间存在过。 刺眼的光亮消散了,闭着眼睛的黄翰山还没睁开眼睛,就冲了过去,“大锤啊,你没事吧?” 黄翰山嘴是欠了点,但是男子心地到底还是善良的,拨开如烟的雷雾,见到铁大锤安然无恙,黄翰山松了一口气,“我去,你是不是瞎说话被雷劈了,让你吹…” 汉子手里空空如也,黄翰山眼睛瞪的贼大,看到脚下那一地的碎渣,久久无,脸上什么表情都有。 我去,这件法宝竟然真的碎在了大锤手上?! 黄翰山给了自己一巴掌,特别使劲的巴掌,别说是跟他有过两三天接触的董难和盛源源,就连看上去憨憨傻傻的大汉都是一愣。 这下手也太狠了。 左半边脸都是红的,确定这不是做梦后,黄翰山哭丧着脸,“大哥,我是弟弟。” 董难感叹一声,汉子果然有异于常人的地方,怪不得只要锤类的武器,原来是别的武器根本承受不住他。 一旁的盛源源心中也很惊讶,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少女知道外面母亲和荣爷爷他们一定在外面注意着她,见到荣爷爷炼制的玄纹黑金棍碎了,文静的少女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变成残渣的法宝已经失去了灵性,被风一吹就散碎成尘,铁大锤瓮声道:“你看吧,我说了你不信,浪费这样一件宝贝。” 自愿当铁大锤小弟的黄翰山现在说话客气了很多,愿赌服输,说道:“大锤哥,你这是什么情况啊,这怎么会降下雷电劈你啊?” 铁大锤还是那番话,“我也不懂,我师傅也没跟我说,反正他老人家就跟我说水到渠成,只跟我说了让我注意的一些事,再就没跟我说别的。” 黄翰山啧啧称奇,“怪不得你体魄打磨的这么好,我看刚才雷电降在你身上后,你的肉身又强了一大截,他奶奶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人家挨雷劈死翘翘,你倒好,反倒变得更强了,你说这气不气人。” 铁大锤被雷劈中后,身上阴影泛着紫光,肉身强的可怕。 正当黄翰山准备再问汉子两个问题时,极远极远处,藏兵境中心山附近还有一道剑气升空,简直像是要撕裂天空,哪怕隔得这么远,都能让人感觉到这道剑气的凌厉。 从这道剑气身上感觉到一抹熟悉之意,董难身体一震,猛然抬头道:“是吴剑!” 董难对着黄翰山问道:“这里是小铸山?” “啊?” 不会是刚才降下来的雷电不光劈到了铁大锤身上,还劈到了董兄弟身上? 黄翰山听到这种问题,关切道:“董兄弟,你怎么了?咱们一起从小铸山进来的,这里不是小铸山,还能是哪里?” 小铸山,藏兵境,董难恍然大悟,原来他竟然来到了吴剑要去碰机缘的地方。 极远处的剑气缓缓消散,很显然吴剑正在跟别人交手,董难对黄翰山和盛源源说道:“两位,我有一位朋友陷入战斗中,我得前去帮忙,就不与你们同行了,黄大哥,麻烦你到时候护送楠楠回家,我就先走一步了。”更新最快s..sm.. “等一下。” 黄翰山瞧见董难是因为见到那道升空剑气后才如此急切,问道:“你朋友在中心山那边?” 董难点了点头,知道男子接下来要说什么,董难提前拒绝道:“我一个人去就好,黄大哥你们不用跟我一起。” “嘿,你小子这是说的什么话?”,黄翰山不乐意了,“咱们一路同行,你连我的命都救我,你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但是你是我的朋友,因为在那中心山附近,你就不让我去,你是瞧不起你黄大哥?”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那好,这离楠楠姑娘家不远,让她自己回家就行,你我现在就走,看看是谁敢欺负你朋友!” 本就是要往中心山走,盛源源也不乐意了,“凭什么要把我抛下啊,不是说话了要一起去过中心山之后再把我送回家吗?你们两个说话还算不算数?” 让少女一个人回家确实不妥,黄翰山又不肯离开他,董难一咬牙,“好,那我们三个就一起去!” “等一下。” 正当黄翰山跟董难准备动身的时候,后面有人叫住了他们。 体格壮硕的铁大锤赶了过来,在董难他们身前留下一道挡住大大的阴影,“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黄翰山笑道:“大锤哥,你就别添乱了,我们这趟是去帮董兄弟的朋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快点慢慢去找你的大锤吧。” “中心山附近宝物更多,可是我一个人去比较危险,要是能搭个伴,跟你们一起去最好,而且…”,铁大锤指着黄翰山,“你是我弟弟,董兄弟就是我兄弟,我跟你们去,理所当然。” “我说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怎么话这么多。”,黄翰山心里是不排斥铁大锤去的,因为凭汉子现在这身体魄,就算是中心山那个狼行虎视的地方,铁大锤也可以横着走,遇到不长眼的,撞一下子,估计没有下品灵宝护身,不死也得残。 当然,黄翰山愿意是愿意,但是他做不了主,只好把目光投向董难。 董难与铁大锤对视片刻,想了想,说道:“大锤,我们一起去可以,但是事先说好,你只用去中心山寻宝,到时候我这边发生什么争斗,你都不用出手掺和,能做到吗?” 汉子声音瓮瓮道:“那怎么行,要是有人欺负你们,我必须得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不想让这么淳朴的汉子陷入什么危险之中,董难严肃道:“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就各走各的。” 刚想一口拒绝的铁大锤见到黄翰山跟他挤眉弄眼,连忙改了口径,“好,我不管你们,保证不掺和你的事,行了吧?” 见到汉子这么说,董难答应了下来,惦念着那边的情况,用气劲轻轻抓住盛源源的胳膊,董难率先向中心山赶去。 瞧着董难和少女先走一步,黄翰山拿胳膊一拐铁大锤,“大锤,你还挺机灵的,没错,我认你当大哥,你不掺和董难的事,但是到时候我掺和进去了,你不就有理由了吗?” 汉子点头,“是这么个理。” 刚想夸赞铁大锤两句,不曾想汉子的一句话险些让黄翰山喷出一口老血。 董难他们的身影已经快要从视线中消失掉了,汉子一步迈出,只留下声音在原地。 “走啊,弟弟。” 藏兵境中心山附近的山谷沟壑之中,吴剑一道剑气划破一张欲要将他扣下的珍宝法网,剑气冲上云霄,搅烂层层云。 长相阴柔的荃奉国小侯爷摩挲着兽型符印,神色阴毒,笑道:“好一个剑修,多么凌厉的剑气,只可惜爷爷就站在这里让你砍,你也拿爷爷没有办法,只能像现在这样干瞪着眼生气,怎么样,是不是很气,这山谷里什么宝贝没有不说,你连命都要留在这里!” 气息微微有些凌乱的吴剑不发表任何语,只是眯着眼睛,站在空中,低头俯视。 进入藏兵境之后,大大小小经历过几场战斗,但是所得之宝都不那么尽如人意,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并没有一件趁手的神兵长剑,让吴剑非免有些心烦气躁,就在今天清晨,在这山谷附近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剑鸣音,声音清脆,吴剑以为是一把好剑出世,火速赶来这里,没有想到没有惊喜不说,还步入了敌人静心设下的陷阱之中。 在吴剑寻着剑鸣声降落在山谷的时候,就有人从他后面打下法印,欲要将他镇压在这里,不过好在他反应的快,转身抬头一划,剑气便横斩而出,将几人合力按下的法印斩开,只不过要是只有这种程度,吴剑根本不放在心上,最让少年意外的是,在他转身的瞬间,早就埋伏好,潜身在地底的两名女子便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环扣住他的两脚,两支如针刺一样的利器向他脚上扎去。 这还不算完,在他双脚被束缚的时候,脚下竟然亮起了阵法,显然是有人提前在这里布置好,专门引他上钩,几名阵师催动起阵法,赫然是一门阴邪歹毒的夺血秘术。 一旦他的脚被扎出鲜血,这门阴毒恶阵就会吸纳受困之人的鲜血,以百种邪术加以催动诅咒,让人在痛苦中饱受煎熬的死去。 只不过这群训练有素,一看就是配合已久的仆从死侍还是稍微弱了那么一些,在吴剑全力以赴的状态下,两名女子被从土地中震飞出去,剑气在地上横生滚走,阵法枢纽核心一处处炸开,正当吴剑欲要出击的时候,一道青色人影出现在他背后,仿佛一头横跃而来的野兽,对着吴剑便是一击重脚踢出。 与颜色翠绿鲜艳的年轻人双指一抹,一道剑气划过,吴剑在倒退中跃上半空,还不待再次出手,一张珍宝镶嵌的巨网便从他头顶罩下。 一环套一环,这张网要是扣住自己,就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剑气从窍穴中漫出,这才有了那冲上云霄的惊人剑气。 在广场上就与吴剑有冲突的荃奉国小侯爷一手摩挲着符印,一手对吴剑指指点点,“凌虚境的剑修,也不怎么样啊,来,能不能陪爷爷过两招,给爷爷添一点乐子。” 年轻人刚才这一脚的力道不是特别大,吴剑望着他身上颜色翠绿的法袍,剑气劈在法袍之上如石沉大海,不见一点效果,看样子是一件防御极为惊人的法器了,说不定,还有可能是一件下品灵宝。 吴剑冷笑一声,“你这个不男不女的说话怎么还是这么恶心,这么费心思的引我来,不过也就这样,穿着个绿的发龟的衣服,真是跟缩头乌龟一个样。” 小侯爷捏住符印,“费心思?你想多了,只不过是一些饭前甜点,开一下胃口。” 符印中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向他身上涌来,脸颊两侧生长出一些绒毛,小侯爷笑道:“凌虚境剑修?真好拿来给我练手。” 藏兵境的一角旮旯,淡黄色长袍加身的中年男子双鬓微白,仔细看去,随着他的呼吸,这片天地都在有规律的颤动。 他是臧顺,是这藏兵境存在以来第一个修成金丹境的秘境修士,可以走出这里,领略外面大好风光的男子本应该在盛源源进入藏兵境的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内心不断思索着,把一切计划推敲一变,确保万无一失。 然后在盛源源高呼救命的同时,他第二次的机会出现了,只不过已经半只脚踏出去的男子在察觉到少女身旁的少年后,神色剧烈变幻,最后犹豫中,选择了不动。 这样一坐就是一天,臧顺轻轻叹了一口气,“要相信吗?” 藏兵境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时间流速要较外面的大天地快上很多倍,有时是一年,有时是几十年,最多时可以达到一百年,在几百年前,臧顺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有一个少年凭空出现在藏兵境,从此改变了臧顺的一生。 见到这次进来的少年身上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气息,臧顺脑海里满是那人的身影。 当初说自己是误打误撞进入这里的他好像也就比他大一点,应该还不到十岁,凌虚境巅峰的修为,带着他坐在藏兵境最高的树上,自己问他,他从哪里来。 他说他来自外面,一处更大的天地。 外面的世界,见惯了藏兵境里的绿色,也想看看他口中描述的秋霜白雪,自己问他,能不能带着他去外面看一看。 臧顺到现在为止,还清楚的记得那人是怎么跟他说的。 小小年纪的少年指着身旁孩子树下的那些同族,对臧顺一字一句道:“不能带你自己,因为你们要一起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啊。”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三十五章 臭味相投 一处隐秘的山谷密洞之内,衣衫有些破损的男子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睛后,眉毛一皱,洞穴中顿时充盈起杀气,让人如同置身于刀山血海之中。 在男子背后,正在轻吐浓郁灵气清风,给男子治疗伤势的女子小心提醒道:“主人,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动怒。” “不用你来多嘴!” 男子手指旋旋一握,背后由他召唤出来的灵体女子便化作一道轻烟没入他的掌心之中。 杀气渐渐消散,段绪再次闭目,脑中复盘推敲。 这次伤得这么重,确实是怪他自己太着急,想要渔翁得利,一口气将在山谷里交战的吴剑和荃奉国小侯爷全部吃下,成为最大的赢家,只不过没想到这两人这么难啃,没让他得利不说,反而让他也卷进这场战斗中,最终成为最大的输家,尤其是那个吴剑,明明手里没有剑,而且已经被荃奉国小侯爷设计埋伏,竟然还能挥出那么惊人的剑气,差点就将他拦腰斩断,害的他动用了两件珍贵的替身保命物,才得以重伤脱困逃出。 “谁在外面?!” 正在闭目思索的段绪突然睁开眼睛,如临大敌,调转起全身气机。 就在刚刚,被他安置在洞穴外感知敌人的法器传来了动静!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阴柔的声音先一步传了过来,让段绪心弦骤然缩紧。 “呦呵,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动用了那么多替身物,结果就跑了这么远,可真叫人失望呢。” 进入洞穴中的正是一路搜寻而来的荃奉国小侯爷那一行人,因为暂时追踪不到吴剑的行踪,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寻到另一位仇人,这让手中摩挲着兽型玉佩的小侯爷冷笑不止,“让我猜猜看,你手里还能有几件保命物,一件?不对不对,两件?也不对,像你这样胆敢搅局的大胆人物,我估计怎么也得有个七件八件吧,这样,我不动手,你尽管动用,早些消失在我眼前,省的我心烦,你也耳边清净。” 段绪知道小侯爷是在戏弄他,在动用了两件保命物后,除了最后的那张底牌,他确实再没有什么保命之物了。 段绪内心由犹豫变成了挣扎,对方人多势众,不祭出底牌根本不可能冲出去,但是一旦祭出了底牌,那么他这趟藏兵境之行就再无任何优势可,根本没有机会染指排名靠前的宝物,就更别说搏一搏那头等重宝了。 挣扎片刻,段绪终于下定了决心,命比什么都重要,宝物没了可以再等机缘,但是命没了,一切就都是空谈了。 被人群簇拥的小侯爷见到段绪一不发的从地上站起来,知道对方是要倾力出手了,一挥翠绿的法袍,先前招招手,“来吧,让本侯爷看看你这场临终的表演,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注意到段绪那种拼命一搏的状态,小侯爷身后不少仆从脸色都是一变,小侯爷可以不在乎,但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不行,谁不知道自家侯爷最是喜爱这个幼子,别人身上没有七八件保命物是正常的,但是小侯爷身上若是没有,那才是不正常的。 眼看就要双方就要交手,这群仆人做好牺牲准备的同时,洞穴外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两位且慢,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就由我当个和事佬,两位就此罢手如何?” 脚步声有些多,看样子不是一个人,小侯爷没有回头,朝后面动了动手指,后方在山谷里伏击吴剑的两名女子顿时心领神会,在看到了后方来者后,躬身回复道:“主子,是进入藏兵境的水龙宗弟子。” “水龙宗弟子?” 小侯爷依旧没有回头,直视着段绪,淡笑道:“好像一群连凌虚境都不是水龙宗弟子,不值得我卖上一回面子,你说对吧?” 虽然不知道最后出现的这群水龙宗的人打着什么算盘,段绪知道他与水龙宗没有什么交集人情,而且就算这群人好意来帮助他,估计结局也是不会变,仍然需要他动用底牌,才能从这里平安无事的走出去。 “在下确实本事不够,但是自认我水龙宗这三个字,还是有少许分量的,荃奉国小侯爷,只需要给在下三句话的时间,如果小侯爷听完之后仍是不改主意,那么在下立即告退,小侯爷意下如何?” 小侯爷摩挲着兽型玉佩的手指稍稍一顿,“一句话,说完快滚。” 后面进来那人也不恼,举手示意后面恼火的同门不要妄动之后,笑道:“那我就长话短说。” “如果我没有猜错,小侯爷想要对付的,应该是在小铸山广场上与您恶语相向的那个少年,而不是这位来自净虚苑的段兄,不知可对?” 听到净虚苑三个字,荃奉国侯爷府的这群仆人不少脸色起了变化。 前不久荃奉国白纸楼发布白纸令,宴请八方的时候,可是有人自报家门,腾云驾雾出现在白纸楼,与白纸楼长老把酒欢的,当时在场的众人可都是听得清楚的。 “净虚苑?” 小侯爷眼神愈发冰冷,脸色如沉水,不过很快,他就笑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准确无误的说了他的来历,反而是把他和你们送上了绝路?” 既然知道了男子的出身,就绝对不能让他活着走出藏兵境,而且就连后面进来的这群水龙宗的人也同样要死,小侯爷寒声道:“杀!” 小侯爷身后的仆从听到主子发令,瞬间展开行动,身形如鬼魅一般的两名女子一晃就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便已经是在水龙宗的弟子脚下,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的同时,就在其颈上留下一道血印。 水龙宗弟子在人数上本就占据下风,而且这群弟子修为并不是特别高,还来不及结成相互补足的阵法,就被小侯爷的手下屠戮一空。 听到后面不断传来的倒地声,小侯爷紧盯着段绪,“别想着趁乱溜走。” 解决完水龙宗的仆从很快返回来包围住他,段绪袖子里捏紧最后的那张底牌,冷声道:“今天这笔账,日后净虚苑一定会从你身上找回来。” 小侯爷笑道:“这算是临死之前的对我的恐吓吗?” 摇了摇头,小侯爷阴冷道:“只可惜,你死在这里,没人会知道!” “没人会知道?侯爷此差矣。” 一声巨响从后方传来,同时一股异常暴虐的灵气如潮水一般涌过来,除了身穿翠绿法袍的小侯爷稳如磬石外,其余众人都被灵气潮水推砸在石壁上。 段绪稳住身形,有侯爷府的众人在前面替他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使得他能重新打量起来前方那人。 围攻的人在刚才的那股波动下早就已经湮灭,那人手里捏着一颗金灿灿的珠子,笑道:“小侯爷莫怪,在下一个小小的登楼境,实在是控制不好辟水雷,误杀了侯爷的手下。” 小侯爷回过头,第一次正眼瞧看这位仅存的水龙宗弟子。 没有因为侍奉他多年的老仆人的死而伤心,小侯爷不怒反笑,“以为两颗辟水雷就能拿捏住我?” 水龙宗的弟子一笑,“辟水雷哪里配的上侯爷的身份。” 那人一翻手,手中便又掐住一颗珠子,这颗始一出现,隐隐间有龙吟声在洞穴中回响。 “这颗惊龙雷才配!” 小侯爷和段绪脸色同时一变。 刚才那颗辟水雷爆炸的威力就已经相当惊人了,小侯爷和段绪身为凌虚境,距离这么近之下,完全可以感受水龙宗弟子手中那颗珠子蕴含的恐怖波动,在这种狭小的地形下,一旦爆炸开来,恐怕这方圆数十里都要被夷为平地! 注意到这两人的脸色变幻,水龙宗的弟子笑道:“侯爷,现在可否允许在下继续开口?” 小侯爷虽说还有着几件保命物,但是一边要抵挡惊龙雷,一边还要小心段绪的突然发难,略一沉吟之下,小侯爷说道:“到是本侯有些小瞧你了,说吧,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段绪现在的处境自然希望局面越乱越好,所以男子不不语,仔细的分析着局面,静待这位水龙宗的弟子开口。 水龙宗的弟子微微一笑,“首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水龙宗刘華,今日与两位相逢,幸甚至极。” 在与黄翰山和董难交手之后,向着藏兵境中心地带赶来的,恰巧目睹了段绪逃进洞穴,小侯爷又追踪而来的这出好戏,刘華继续说道:“大家进入这藏兵境可不是为了寻仇,都是为了寻宝,我看小侯爷与净虚苑段兄之间似乎存在误会,何不化干戈为玉帛,交个朋友,一起对敌夺宝,岂不美哉?” 还以为刘華会说出什么话,小侯爷听后嗤笑道:“刘華,你怎知他与我没有仇怨?三两语就想把这件事揭过去,你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小侯爷加重语气道:“哪怕你有惊龙雷!” 刘華不慌不忙,笑道:“侯爷错了,在下取出这个惊龙雷并非恐吓侯爷与段兄,只不过是以此换取一些开口权,实不相瞒,我误打误撞瞧见段兄进入这里疗伤,继而又见到侯爷你前来问罪,其中原委,我也大致了解一些,侯爷你真正想要除之后快的人并非是段兄,而是最后来到小铸山,对侯爷你出不逊的剑修少年,可对?” 小侯爷冷哼一声,“既然你都知道了,还说些什么,段绪他从中搅局,让那该死的杂种脱困,我如何能不杀他?” 段绪冷笑道:“他可不是因为我才脱困,就凭你能挡下那道剑气?痴人说梦!” 小侯爷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两位息怒,听在下说完。”,刘華出声制止,先对小侯爷说道:“侯爷,别的暂且不谈,那剑修是你必杀之人,能够从小侯爷你的手下脱困,不说先前在外面显露的凌虚境的剑修实力,侯爷就不想想,那剑修到底是何出身?万一真死在侯爷手里,侯爷府一定能吃的下?而且就算侯爷不知道那剑修身份,那你面前这位,可确确实实是净虚苑的弟子啊。” 话锋一转,刘華继而对段绪说道:“段兄横插一脚,想必是为了宝物,但让侯爷精心布置的杀局出现破绽,被那剑修脱逃,侯爷有些恼怒,自然是人之常情,所以段兄也不要往心里去,净虚苑弟子,理应明辨是非才对。”手机端sm.. 段绪袖中的底牌捏的更紧了,他笑道:“刘兄所非虚,不知有何高见?” 刘華眼中一抹精光悄然而逝,先指了一下段绪,继而又指了沉默不语的小侯爷,笑道:“依在下之意,今日理应化解仇怨,在这里结成同盟,共同获取机缘才对!” 沉默不语的小侯爷抬起头,讥笑道:“我们两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结成同盟?我看你无非是想借着我们两人的光,分一杯羹罢了!” 平日里嚣张跋扈,不代表这位小侯爷没有脑子,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精明异于常人,所以他才敢放肆嚣张! 小侯爷拧了拧脖子,笑道:“我确实想要杀那杂种不假,也不知道他身份,但是实在不行,那就放弃呗,连你都能看出来那杂种不简单,难道本侯会看不出来?至于段绪,你说他是净虚苑弟子他就是了?让他死在这里,你也死在这里,谁知道是我做的?” 刘華摇头一笑,在小侯爷和段绪的诧异中,竟然把手中的两颗珠子都收了起来,“小侯爷你是侯爷唯一的男丁,家底丰厚,独守恩宠,我和段兄自然没法跟你比,想要在这里杀掉我和段兄,侯爷你顶多是伤筋动骨,耗费几件保命物,确实可以要得了我们的命。只不过侯爷,这件事是不是只有你知道,那可就不一定了。” 早就做好了打算,刘華手指向后轻点,“在我进入这山洞之前,就在外面藏好了禁制,只要我死了,禁制就会自动触发,在藏兵境大门开启之时,去往小铸山公示天下,恐怕到时候侯爷的所作所为,可就藏不住喽。” 翠绿法袍的身影一晃,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刘華的面前,小侯爷一手掐住刘華的脖子,寒声道:“你不怕死?” 刘華声音沙哑,但是嘴角却带着笑意,“怕,怕极了,但是我想,侯爷不会因为这本可以化敌为友的小事,挑起侯爷府和净虚苑以及水龙宗的矛盾,还有那个来历不知的剑修,侯爷设下陷阱对付他,可要小心人家去侯爷府问罪呀!” 满脸涨红的刘華看不清小侯爷的脸色,在一声冷哼之后,他只感觉脖子一松,得到了喘息。 脖子上有着通红的指印,刘華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心中大喜之下,对段绪说道:“段兄,侯爷已经表明他的意思了。” 段绪袖子微微一抖,表情平淡道:“刘兄仗义出手,替我化解这段恩怨,段某当然是没有异议,不过只是…” 段绪说道:“我等三人结盟,只怕未必牢靠,他未必真心饶我,我肯定也会随时提防他,到时候劳心劳力,刘兄你觉得呢?” 在踏进洞穴之前,刘華就已经想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到现在为止,可以说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 “人心难测,段兄的顾虑是对的,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有必要开诚布公的在这谈一谈!” 刘華手掌一甩,身前有清水缓缓流淌,变幻成形,赫然就是藏兵境的微型沙盘。 “侯爷和段兄请看,据我在广场上所见,此次小铸山开山,抛开那些散修,除了我们三人以外,有被誉为能让渡河川“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唯一女弟子,有让号称金丹境小无敌的雷鸣宫乐生洋代师收徒的师弟,听说曾因破境而引起雷鸣宫雷池异动,还有白发三千丈的胡云奕等人,想要夺得藏兵境里第一秘宝,如果仅靠一个人,恐怕是力不从心,但是如果我们三个人结盟,在他们因相争而耗尽体力的时候趁机出手,谁又能挡得住我们?” 东翻西倒的仆从们从地上挣扎起来,让这本来就不太大的洞里飘起了灰尘,小侯爷身上的法袍可谓是万尘不染,但是他还是拍了拍袖子,“恐怕没等鹬蚌相争,渔翁之间就先杀起来了吧?” 刘華摇了摇头,“侯爷,我们三人在此结盟自然彼此之间要有约束,就比如我在外面设下的禁制,只有等到你我三人结盟之后我才会撤销。” 小侯爷冷笑一声,“只是约束我?那要是他半路上起了杀心呢?” 刘華淡然一笑,“小侯爷这就多虑了,就算段兄起了杀心,该害怕的人也是我,不该是拥有那么多保命物的你,若是段兄这么做,等到出去之后,我自然会替侯爷作证,问罪净虚苑。” “刘兄考虑的果真周到,只是有一件事,我想问一下刘兄。”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三十六章 分别 听到段绪有话要问,刘華对段绪笑道:“段兄但说无妨。” 段绪嘴角掀起一丝笑容,“刘兄,事成之后,我们三个人又该怎么分呢?两个凌虚境,再加上刘兄你一个登楼境,宝物就一件,好像不够分呢。” 听出段绪在登楼境上发音很重,刘華点头道:“谁得到第一秘宝,就要相应的拿出三件宝物来换,这样避免冲突,谁也不亏,藏兵境中的秘宝,我一件也不要,不过从其他人身上夺得的宝物,我要分其中两成,两位各拿四成,如何?” 小侯爷眉毛一沉,段绪眼睛一缩。 刘華大声道:“两位,利害关系我已经在这里说明白了,只要今日在这里点个头,宝物就唾手可得,要是模棱两可,犹豫不觉,那么刘某也不愿浪费时间在两位身上,这就走人。” “不要宝物,与我们两个结盟,你图什么?” 小侯爷拉过身边刺客姐妹中的妹妹,狠狠的嗅了一下她的发香,“回答我,如果这个答案让我满意,那么接下来就按照你说的做。” 段绪亦是上前一步,“刘兄,大家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好,我也很想知道,你的真正意图到底是什么。” “两成的宝物,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这次结盟,更为重要的,还是你我三方之间的关系,诚如侯爷和段兄所,我实力确实不如两位,但是水龙宗可未必就不如侯爷府和净虚苑,我们三人通过这次结盟可不仅仅是在藏兵境,等到出去了,这次结盟的意义对于我等,尤其是我和段兄这种宗门弟子,岂是几件宝物能够媲美的?” 刘華胸有成竹道:“侯爷,只要我们三方结盟,就算那剑修有些来历又能如何?让他死在这藏兵境乱局之中,就算事后他宗门靠山来找,水龙宗、净虚苑、侯爷府,什么问题解决不了?不比侯爷府单独扛下来要好?段兄,有了侯爷这层关系,多了这层帮衬,你和我在各自宗内的地位不也是水涨船高?这等对我们三方有利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段绪的眼神亮了起来,他前方的小侯爷推开身边的女子,哈哈笑道:“刘華,水龙宗刘華,好,本侯就答应你,跟你们两个结盟!” 刘華答到一声多谢侯爷后,将视线投向段绪,“段兄,袖中东西该收一收了。” 将底牌收起来,已经算是表明态度的段绪走上前,看到已经被屠戮殆尽的水龙宗弟子,他微微皱眉,“刘兄应该再早些说出想法的,死了这么多弟子,有些可惜了。” 小侯爷似笑非笑,“段绪,这刚结盟,你就要挑事?” “侯爷,段兄,不要计较这些了,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再前往中心一点,熟悉地形,守株待兔,而且再此之前,最好先将那个剑修除掉,这样大家都安心。” 率先向外走去,刘華对段绪说的话让这位净虚苑的弟子从头凉到脚,就算是跋扈的小侯爷听了,也感觉有些发寒的凉意。 迈过一地残尸,仅存的水龙宗弟子缓缓道:“段兄不必可惜,进入藏兵境之后我感觉这群人中有人对我的看法有些变化,可惜我没有慧眼,所以只好借小侯爷的刀,帮我把他们都除了,为了感谢侯爷,这笔账,我水龙宗会算在那剑修头上。” 在刘華之后,小侯爷那队人马也随后跟上,段绪最后一个走出洞穴,外面的皎洁月光让他一下子有些不适应,腥臭味从背后传来,段绪自嘲一笑。 净虚苑讲究一个净字。 净,是指心净,人净,意净,方可进虚境,虚神合一,以无人之净入无人之境。 段绪摇了摇头,将那些宗门戒律都抛之脑后,他轻抬脚步,向前方掠去,与众人汇合。 净字虽好,只可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入污池,如何洗浊? ———— 篝火将马尾姑娘熟睡的脸庞映的有些桔黄,远处不时传来簌簌的落叶声,在篝火的另一旁,火焰的亮光将三道影子拉的很长。 旁边的少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黄翰山宽慰他道:“董兄弟,这不是着急的事儿,你那位朋友不会有事的。” 自从感受到了那道惊人的剑气后,跟着董难,黄翰山他们这群人一往无前,基本上算是全力赶路了,按照他们的脚力,一天的时间,足够他们赶到剑气传出的地方了,不过随着距离中心越来越近,这一路上他们碰到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些倒是还好,只是冷眼注视他们,等着他们路过,但是更多的,往往选择出手,这群人中,一部分是因为担心董难这群不速之客是不怀好心来抢自己发现的机缘的,另外一部分,则是将董难他们视为机缘的,不过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被铁大锤撞的生死不知了,就汉子那种惊人的体魄,黄翰山都不禁为那群人捏了一把汗。首发..m..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耽搁,之所以停下脚步在这里,黄翰山知道不是董难不着急,而是担心这一路奔波,普通人一样的楠楠姑娘会承受不住,所以露宿在这里,等天亮再出发。 向篝火中添了一截树枝,噼里啪啦的声音便从火焰中传出,让董难产生了一丝困意。 从篝火边抽回手,董难说道:“黄大哥你说的对,他那么强,不会有事的。” 跟董难瘦小的身材比起来,铁大锤的体格惊人,知道楠楠姑娘已经睡了,汉子刻意压制声音,可瓮瓮的低音更加具有穿透力,让篝火的火焰都跟着摇晃起来。 “董兄弟,你放心,有我大锤在,谁也伤不了你兄弟。” 汉子的声音再加上信誓旦旦的样子,让黄翰山实在是忍不住,捂着嘴嗤笑了起来。 铁大锤手掌越过董难,在黄翰山的脑袋上一敲,“弟弟,你笑什么?” 黄翰山心里哀叹一声,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能认了这么一个傻哥。 黄翰山嘘了一声,对心不在焉的董难问道:“董兄弟,发出剑气那人是你什么人,过命的兄弟?” 铁大锤瓮声道:“蠢弟弟,明知故问。” 董难摇了摇头,“不算是兄弟,应该算是朋友吧,他救过我两次命。” “啊?就朋友啊?”,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黄翰山也能感觉到那剑气的惊人之处,可想而知,敢对董难这位朋友出手的,实力一定也不容小觑,恐怕远在他这个化实境武夫之上,这趟过去,很可能九死一生,不过黄翰山很快释然,他跟董难说来说去,也只是见过一面,相识不过两天,他自己能跟董难一起去救人,是因为董难救过他的命,为人处世很合他的胃口,所以他愿意,那么董难现在要去救救过他两次性命的朋友,也就不足为怪了。 黄翰山竖起一个大拇指,“董兄弟,什么也不说了,咱俩都是一样的人,这个仗义劲,我佩服!” “就你们俩?”,铁大锤挪动了一下屁股,“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师傅教过我,叫…对,叫臭味相投,我看咱们三就很臭味相投啊。” “去去去,谁跟你臭味相投,我跟董兄弟香着呢。” “我这个臭不是那个臭。” 董难夹在中间,左耳和右耳嗡嗡作响,他笑道:“好啦,你们两个小点声,一会把楠楠姑娘都吵醒了,今晚我在这守夜,你们都好好休息一会吧,天亮了还要赶路呢。” 看到这一对活宝兄弟各自靠着树干闭上眼,董难手拄着下巴,望着篝火,静静的思索起来。 吴剑现在好像身处险境,而且随着距离藏兵境中心山越来越近,董难心里总是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又是莫名其妙的产生这种感觉,让董难有些担心。 吴剑的实力在这里都会遇到危险,董难视线越过篝火,心里盘算着,明天一早,还是先将这位姑娘送回家为好,不然跟着他们,一旦发生了事情,他可不一定能够护她周全。 夜已经深了,董难轻轻摇了摇头,盘膝打坐,静心练气。 这周围除了簌簌的落叶声,虫鸣声,少年均匀的呼吸声以及不远处传来的鼾声,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余的声音了,在董难闭目打坐后,一直睡在篝火旁的盛源源轻轻睁开眼睛,凝望着前方的少年的背影,她以心声自问,“盛源源,为什么你会在藏兵境里遇到好人呢?” 几番拟心自问后,盛源源决定趁着现在不告而别。 “楠楠姑娘?” 盛源源蹑手蹑脚,但是董难的神识早就覆盖在这里,在感受到后方有所动作后,他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看样子是走不了,盛源源神色有些古怪,急忙编了一个借口,“我…我去…” 董难看她有些扭捏的样子,再想到她半夜起来,急忙把头扭过去,“不好意思。” 竖日清晨,董难从静神入定的状态中走出来,去溪边抹了一把脸,在树上采摘了些野果带了回去。 藏兵境今天突然起了大雾,遮蔽视野,白茫茫的看不清身边人,就连神识也蔓延不出去,好似受到了莫种阻挡。 铁大锤一边吃着果子充饥,一边说道:“这天气可真是见了鬼了,在这里,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黄翰山朝着前方空地一拳递出,拳风撕裂开浓浓厚雾,不过转瞬间,就又被重新填满。 黄翰山皱眉道:“这雾不对劲,楠楠姑娘,你是本地人,这雾有什么说法吗?” 昨天夜里没有走成,盛源源手掌轻轻一挥,不至于让自己被浓雾遮笼,开口道:“我们管这种雾天叫“无指日”,这才是刚刚开始,雾气还不算特别浓郁,等到将尽午时的时候,雾气会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 “伸手不见五指?”,董难问道:“楠楠姑娘,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 “不好说,少则一日,多则三日。” 盛源源解释道:“藏兵境这种雾天并不常见,听族里的长辈们说,之所以会出现这种雾天,是因为有不可多得的宝物出世,引起藏兵境天地变化,现此大雾。” 白茫茫的雾气让铁大锤很不喜欢,像是一头被云雾遮掩的巨兽,汉子叹息一声,“那完了,这么大的雾,连方向都辨不清,怎么去赶路就董兄弟的朋友?估计等咱们到那,人都…” 这便宜大哥真是蠢,要不是知道自己不是对手,黄翰山真想给他来一拳,“别瞎说,这雾这么大,反而更好藏身,董兄弟的朋友安全着呢。” “我也没说他一定就死啊。” 眼看两人又要斗嘴争吵起来,盛源源说道:“别吵了,我族有应对这种天气的办法,你们跟着我,我能带你们去往剑气传来的方向。” “真的?”,黄翰山惊喜道:“这可真是太好了,还好身边有楠楠姑娘,果然派上大用场了,我们这些外来客,肯定没你们本地人懂得多。” 忽然之间,有皎洁的光芒如匹练一般,抽开层层雾气,让黄翰山等人彼此清晰可见。 “董兄弟,你这是?” 皎洁的光芒从董难的肩头以及后背上散出,撑开几十米的雾气,少年对盛源源笑道:“楠楠姑娘,我们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危险不好说,恐怕到时候顾应不暇,就不带你一同前去了,你指点一下方向,把你平安送回家中,我们就此别过。” 昨晚就已经打算要走,盛源源犹豫了一下,摇头道:“这雾天很危险的,我不在,你们可能一不小心就能迷失方向,原地打转的。” 董难指了指撑开雾气的光芒,笑道:“还是能瞧见点路的,就是慢点。” 黄翰山就差急的跺脚了,明明这姑娘可以不费力的带他们过去,董难这小子怎么宁可消耗这么大的灵气法术,也要拒绝人家的好意呢? 黄翰山转念一想,心中叹了一口气,前方越来越危险,董兄弟多半是担心楠楠姑娘,不想她冒着危险跟他们一起去。 头顶上像是被月华所笼罩,盛源源沉默少许,“你救过我的命,带你过去,也算是还了这份情。” 董难也短暂的沉默一下,把心里的想法如实的说了出来,“楠楠姑娘,我朋友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到时候难免有些危险,说实话,我自己都没什么把握能平安无事,就更不敢说保护你了,如果你到时候发生什么不测,我会很愧疚的。楠楠姑娘你不是修行人,我带着你也不能全速前进,所以先把你送回家,没有了后顾之忧,我也好快些赶路。” 这是嫌弃自己是累赘了? 盛源源仔细想了想,“我懂你的意思了,你们快些赶路,不用送我回家,我自己可以。” “那怎么行,雾这么大,还是送你回去吧。” 盛源源淡淡一笑,“放心吧,董难,这雾天我熟悉的很,雾虽然很大,但也是对我最好的保护,你大可不必担心,你不用送我回家,我也不跟你去中心山那边添麻烦。” 董难取出一件长袍,这是他们这一路上获得宝物,是平分后属于他的那一件。 “你这是什么意思?”,盛源源好笑道:“你是存心想让我更加亏欠你?把它收回去。” 不曾想,少年把她的话置若罔闻,将长袍放在地上,轻轻一个踮脚,就如风远去。 “楠楠姑娘,有缘再会了。” 黄翰山和铁大锤见状赶紧也跟盛源源告个别,扎声云雾里,跟在董难后面。 如明月被云朵遮住,皎洁的光芒消失在她眼前,盛源源捡起长袍,有些复杂的望了一眼少年远去的方向。 “你救过我的命,你们又都是心肠不坏的人,我跟在你们身边,你们也会死,但是应该死在最后才对呀。” 在这里,可以调动两次藏兵境之力的她就是无敌的存在,除了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金丹境外,没有人可以跟她抗衡,盛源源轻轻向前一迈步,雾海便随她而动,自行翻涌,让出一条道来。 与董难等人的方向相仿,两根马尾辫的少女自自语道:“雾海,岚风,苦水现,心火生,它快出世了吗?” 少女略一失神,然后不紧不慢的继续前进,每一步踏下,藏兵境都因她而动。 ———— 刚才盘旋在小铸山头顶的骇人雷云已经消散,在惊异于铁大锤到底有何跟脚来历的同时,其实白玉广场上的四人还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盛源源身上。 注意到这座小天地已经开始跟盛源源共鸣,显然少女已经开始调动起藏兵境之力,为之后做准备,中年女子说道:“这个铁大锤和董难都看不透,小姐跟在他们身边,其实更加有利,说不定会省下一次调动藏兵境的机会。” 荣纯元说道:“这到是后话了。”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丢掉的东西 荣纯元望着水幕缓缓说道:“这群人不管是不是以真心待小姐,至少从现在来看,这几个人表现都可以,小姐宅心仁厚,于心不忍,也是正常的。” 荣纯元的这番话让骆婆婆发出一声嗤笑,老妪盯紧水幕中的情形,缓缓道:“你这把老骨头活了这么久的岁数,难道还看不出来?还好董难今天提出来要各走各的,要不然小姐说不定要为这群人用上一次机会呢,荣纯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小姐成功的几率可能会大打折扣!” 荣纯元叹息一声,“降低成功的几率,不代表不能成功,小姐如果这么做了,我也会理解小姐,我也是事到临头才发现,我们只想着成功与否,可是我们谁又想过小姐内心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到…” “荣纯元!” 骆婆婆大喝一声,制止了小铸山管事的心声,她不反对老者的这番话,但是盛夫人还在身边,她是藏兵境中少女的母亲,这些话,由不得他们这些下人乱说! “婆婆,无妨,荣叔说的在理。” 盛夫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水幕,许久过后,才缓缓开口,“如果源儿成功了,是我们小铸山亏欠里面这些人的,与必死的宿命想比,哪怕源儿她心里的愧疚跟着她一辈子,我都认了,只要她能活着就好。” 荣纯元和骆婆婆相视一眼,尽皆摇头不语。 小铸山盛氏的宿命,全在这少女一人肩上了。 中年女子低声道:“夫人,剑荡山的少年想来应该在宗门里地位不低,死在藏兵境里,会不会有些麻烦?” 中年女子心里想到几名剑仙问剑而来的画面,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盛夫人斩钉截铁道:“现在藏兵境不可能放出来一个人,剑荡山是高高在上,但是门下弟子既然来小铸山寻宝,那么生死各安天命,他是死在藏兵境不假,但是却不一定是因我们而死,依里面的情况来看,他马上就要被群起而攻之,死在同辈手上,只能怪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些剑修素来看重这个,想来不会因此而出手,就算真的问剑小铸山,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跨州而来,说到底可是他们坏了规矩的。” 中年女子抬头看去,果然水幕之中,剑荡山的弟子已身处险象环生的境地之中! 雾气越来越重,但是青年开口之音如雷鼓作响,雾气根本靠不近他的身前。 “把你手里的雷印给我,我现在就退走,不掺和接下来的事情。” 这里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被打碎的雷电在地面上到处滚走,密密麻麻如蛛网一般。 吴剑哼了一声,根本不理睬青年,直接将他率先发现的这件宝物收进乾坤袋,然后笑道:“吓我?还想再吃我一剑?” 青年身上的雷衣已经被划开一道口子,看上去少了些许威严,不过就像是一尊神像立身在此一样,青年加重语气道:“雷印我势在必得,就之前那道剑气和刚才交手来看,你的敌人很多,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在外面跟你斗狠的那群人吧?” 吴剑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别绕弯子,有话快说,要么滚,要么吃剑!” 从来没有人对枕池说过这种话,不过这个剑修确实有这个本事,接连递出两剑,一剑击碎他的雷法,一剑划破他的雷衣,而且还是在手中无剑的情况下! 吴剑让他说话爽快些,枕池同样也不愿意在这浪费时间,刚才的动静那么大,哪怕是这大雾也遮掩不住,说不定就有有心人朝这边赶过来,坐山观虎斗。 “雷印与我有缘,你是剑修,用处不大,你把它给我,我愿意拿出等价物品交换。” 枕池觉得自己已经是好相劝了,不过对方不仅不领情,反而冲着他笑,就像看傻子一样。 “要是一开始你不上来就动手,也许我还能答应,现在嘛,就别想了。” 剑气在逐渐的攀升,雾气被层层撕裂,吴剑收起笑容,“还是那句话,要么走,要么吃剑。” 雷电不断将雷衣上剑痕补满,枕池发丝上都布满雷光,气势浑然一变,“既然如此,在其他人来到这里之前,你就别想着离开了!” 自两人身上溢出的剑气和雷电不断的碰撞着,争夺着每一寸的空间,让雾气不断的后退,到了最后,仅仅是两人气机的碰撞,就让雾海倒退三十余里! 突然间,枕池眼角一缩,与雷电碰撞的剑气骤然缩紧,肉眼可见,一道剑形剑气搅开雷电,像是一道闪电,快速的刺了过来,转瞬就到眼前! 就在枕池准备施法挡下这一击的时候,剑气在到他身前的时候,竟然弯曲到一种夸张的地步,从他面前冲天而去,炸裂在空中。 剑气开始倒退,见到吴剑双臂环胸而立,枕池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剑人如剑鞘,将剑气收回到体内,淡然道:“不弄出点大动静,怎么引得来人?对付你一个也是对付,还不如再等一会,一起把你们解决,我也省心省事。” 这个剑修竟然想主动把人引过来一网打尽,枕池面色一变,“你这是自寻死路!” 吴剑手掌往下压了压,“别激动,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不愿意走的话就先留着点力气,小心一会第一个拿你开刀。” 枕池气极反笑,“你凭什么觉得最后赢得是你?” 吴剑笑道:“凭我比你强,就你们?我让你们一柄剑!” “呦呦呦,真是猖狂啊,这话怎么这么刺耳呢?让我看看,是谁口出狂,连雷鸣宫宫主师弟的面子都不给吗?” 吴剑侧目望去,远处如雪的长发飞舞,有人白发如瀑,从脑后垂下,立身在雾海之上,向这边眺望。 吴剑还以为是那个阴柔的公子哥会先到,深感意外之下,不禁问道:“我们有仇?” 背后的长发串连起雾气,胡云奕脚踩云雾,俯身说道“没仇,被动静吸引过来,见你这么张狂,让我有些厌恶,对不对,旌兄?” 在另一个方向,有人一只脚迈进毫无云雾的空地内,头上的发箍明亮,脸上的疤痕更是触目惊心。 嘴角挂着傻笑,被胡云奕称作旌兄的男子对吴剑自报家门,“旌胜,你很强,所以得死。” 吴剑环视了一圈,雾海中依稀还有几道气息,显然都是被他吸引而来,目的不而喻。推荐阅读sm..s.. 就在这时,一道阴柔的声音在这里响起,“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为首之人身穿翠绿法袍,正是侯爷府的那群人。 “本侯正到处找你呢,你竟然还敢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真是找死!” 在小侯爷的另一侧,刘華笑道:“小侯爷,看来这家伙好像是惹了众怒,结怨颇多呢。” 段绪没有说话,之前就被吴剑打的有些狼狈的他全身气机流转到极致,显然是时刻准备着出手。 在场的众人显然都对吴剑有了杀心,枕池对吴剑说道:“这么多人要杀你,你挡不住的,我最后再说一次,不要逼我亲自动手抢雷印,把雷印给我,我可以帮你共同对敌。” 吴剑轻轻一笑,“好,看在你这句话的份上,一会你要是没死,雷印可以送你。” 枕池默不作声,但是身上的雷衣却已然是轰鸣作响,震耳欲聋。 吴剑双臂从胸前放下,四面八方都有人影,他笑道:“看样子人都到齐了,我长话短说,这里没有什么灵宝出世,想要宝物的可以趁早离开,十息之内,不走的,可都要被我当成敌人了。” “一,二,三…” 吴剑念到一个“十”字,四周竟然是没一个人离开,让少年不禁轻笑一声。 看样子都是敌人了。 吴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动作。 大敌当前,四周都是敌人,少年竟然弯腰附身,低头不起。 小侯爷笑的前仰后伏,“他在干什么?是在低头认错吗?哈哈哈” 刘華脸上也挂起笑容,刚想说一句“可惜太晚了”,话刚到嘴边,刘華脸上的笑容就凝固起来。 被逼退几十里的雾气开始疯狂向这里涌过来,在吴剑身边环绕,被不断攀升的剑气顶上天空,形成一道雾气龙卷。 “这怎么可能!” 远处有人骇然出声,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也感受的到,剑气之强,堪称恐怖。 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弯腰低头的吴剑脑海中不断闪过一幕画面,是一个少年迎难不退,挥拳向前的画面。 那场战斗,失去了斩魄剑看似是吴剑最大的损失,其实不是,在得知戈裂乃是暗翅降云鸟之后,自知悬殊过大,选择避战退缩,才是吴剑最大的损失。 吴剑丢了的不是剑,是剑心! 到处都是敌人,现在的场面不比在戈裂手下活着简单,在地面上轻轻一拾,吴剑低声轻语道:“强与弱,即是剑修,人与剑,皆不可退!” “董难,谢谢你给我上的这堂课,丢在别处的剑心,今日我在这里捡起来!” 砰! 龙卷般的剑气轰然崩溃,平铺向四面八方! 与此同时,剑荡山的一座无峰山顶上,戈裂留下的一把长剑突然自鸣起来,声音清脆且悠扬,在群山间回荡。 少年的俯下的身子每抬高一寸,剑气便强横一分,等到彻底正直身子,他朗声笑道:“吴剑今日虽无剑,但足矣!” 没有了盛源源,董难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全速前进,不断赶路中,四周的雾气突然激荡起来。 “好强的剑气,董兄弟,是你那朋友的剑气!” 董难担忧道:“看样子他应该是遇到危险了,黄大哥,我们再快一点。” 铁大锤瓮声道:“放心吧,这剑气已经给我们指引放心了,我们马上就能到。” 董难点点头,速度再次暴涨,把跟在后面的黄翰山震撼不已。 真是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前面的剑气恐怖的让人心颤,身边这个董兄弟也毫不逊色,虽然知道他可能是武夫练气双修,但是一路上用神通法术照亮前路,脸不红气不喘的,难道体内的灵气是无穷无尽的吗?现在还能再次提速,看样子先前那个速度是为了照顾自己和大锤了?黄翰山狠狠吐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全力以赴,平常跟董难称兄道弟,关键时刻,他可不能掉链子! “前途不可限量啊,单是这份胆色,就足以令人称赞!” 荣纯元毫不吝啬对吴剑的赞赏,在这种情景下,少年敢这么做,老者看来已经是十分难得。 “称赞能当饭吃吗?勇气可嘉,只不过如那些小辈所说一样,只不是自寻死路罢了。” 骆婆婆摇头道:“死了,什么都是空谈,能进能退,才是真本事,他实力强,自然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假如一开始就走,或者答应枕池,各退一步,他早就安然无恙了,再或者,选择跟枕池合作,也有几率留的性命,结果弄成现在这一出群狼噬虎的场面,再震撼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死的壮烈一点罢了。” 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太多了,骆婆婆叹息一声,“死了也好,死在了这群同辈手上,剑荡山也说不出来什么。” “婆婆,依我看事情也许没有这么简单哦,你忘了被你押注两件灵宝在身上的少年了?” 中年女子自从之前赌输了之后,自然把一些注意力放在董难身上,见到董难三人正在火速赶往吴剑那里,不禁再生赌意,“婆婆,三局两胜,不如我们再打两个赌,吴剑能否在董难赶来之前活下来,董难和吴剑能否在这场包围中活下来。” 骆婆婆没有任何犹豫,“全都是不能。” 中年女子笑道:“那我赌能。” 这可能是重宝出世前最激烈的一场战斗了,荣纯元说道:“算我一个,我认为他们能活下来。” 中年女子见到荣纯元都参与了,对盛夫人问道:“夫人,您怎么看?” 盛夫人摇了摇头,轻启朱唇,说道:“我就不参与了,在我眼里,里面的人都已经死了。” 既然十息内没人离开,这里的人就全是他的敌人,剑气无差别的攻击每一个人,吴剑身形一晃,便已经越过枕池,来到了另一边。 “这杂种果然记仇,好,本侯就再来会会你!” 小侯爷身上的翠绿法袍发光,让他顶着剑气冲上去,手里的兽型符印一闪,两鬓长出绒毛的小侯爷手掌一挥,罡风四起中,便是硬生生的与吴剑对了一拳! 两人一步不退,互相僵持住,小侯爷龇牙咧嘴道:“我当你怎么了,原来不过如此,虚张声势,你就这点本事?” 吴剑轻轻一笑,“倒是我小看你了。” 两根手指从对拳的拳头上抬起,双指做剑状,吴剑大喝一声,一道剑气穿透小侯爷的拳头,从肩膀部位打出,要不是对方身上翠绿的法袍发光,恐怕整条胳膊都会在剑气下炸裂。 这次是疼的龇牙咧嘴,小侯爷闷哼一声,身子一歪,被吴剑一脚踢在腹部,传出一声闷雷惊响。 “休伤吾主!” 最忠心的,当然是侯爷府的那帮奴才,眼看着吴剑的第二脚朝着自家侯爷的脑袋上踢过去,身形如鬼魅一样,神出鬼没的刺客姐妹左右夹击,一人挥刀刺向吴剑的头部,一人攻击吴剑的下盘。 此前就与这两人打过交道,对着小侯爷踢过去的一脚只是稍稍放慢了一点速度,吴剑说道一个“滚”字,剑气暴涨,姐妹两人还未等到他身前,便被剑气搅的体无完肤,浑身是伤。 关键时刻,一只脚堪堪挡住吴剑这一踢,吴剑笑道:“你能帮他,我倒是没想到。” 救下小侯爷的正是段绪,没有回答吴剑的话,段绪对身后问道,“还能战斗吗?” 右臂已经被洞穿,刚才吴剑的变化实在太快,再加上小侯爷自己大意,连保命物都没有用出来就被打成这样,这让小侯爷看向吴剑的眼神里有多了一分怨恨。 服下一颗丹药,小侯爷站起身,气势竟然不减反增,“不碍事,杀了他,我便是有百病,也都消了。” 吴剑脚下地面突然塌陷,两道水柱如蛟龙出海,缠绕住吴剑的双腿。 吴剑连正眼都不瞧刘華一眼,“不到凌虚境也来找死,真是有胆色!” 两条水柱瞬间在剑气下千疮百孔,化为一滩死水,吴剑猛然回身,一缕白发几乎是擦着他的身子过去,其锋利程度,不亚于一柄飞剑! “喂喂喂,我说你别光跟熟人叙旧呀,这里等着跟你过招的人那么多,剑修大人你可得雨露均沾啊。” 胡云奕一点头,满头白发瞬间从空中蔓延下来,粗细如藤蔓,锋利如飞剑,遮天蔽日。 剑气弥漫在身前,吴剑伸指与之相击,竟然有叮叮当当的声响传出来,一时间竟然斩之不断!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先礼后兵,图个心安 白发如有灵性,交错蔓延,从各个方向攻击,速度齐快,在吴剑以剑气硬撼的同时,一道人影竟然悍然出现在他面前,隔着坚硬如铁的白发,一拳打在吴剑的心口位置。 这一拳直接打散吴剑的护体剑气,迫使吴剑倒退百米。 旌胜直不讳道:“不要怪我,你太碍眼。” 男子的面相看上去有些吓人,满脸狰狞的疤痕像是在诉说着他所经历的每一场大战,朝吴剑招了招手,旌胜伸拳而立。 藏兵境中修成金丹,臧顺将手探出淡黄色的长袍,手指一捻,一道风刃便被他夹在指尖。 臧顺的目光很远,在董难和盛源源分别后,他可以感受到,这片天地中存在的另一种律动。 “岚风已经开始出现,盛家调动藏兵境之力,看样子它是快出来了。” 远方不断传来灵气距离碰撞的术法气息,就算是剑气看上去拔高其他气息一筹,臧顺也没有过多在意,只当做是一群小辈的胡闹。 臧顺走出屋子,侍卫在这矮小树屋门旁的两名男子立刻恭敬道:“族主。” 臧顺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们不用守在这里了,去我设下的结界处庇护族人,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一定都不要出来。” “族主” 臧顺见到他们有所犹豫,笑道:“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只是一挥手,面前的两名渡海境族人就被他掀飞在百里之外。 臧顺说道:“去吧,做好你们该做的事,不管事成与否,都不可置族人于…” 想了一想,男子叹息了一声,改口道:“这么些年传身教,你们两个人是族里继我之后,最有希望跻身金丹境的人,如果我失败了,真有一天换做你们做选择时候,我希望你们不必学我,问心无愧就好。” 说完这句话,臧顺的身影一晃而逝,消失在两名渡海境族人的视线里。 不断前行中的盛源源突然停下脚步,正在逐渐契合天地的她对前方施礼道:“盛家盛源源,见过臧前辈。” 来到这里与盛源源一见,臧顺打量了双马尾的姑娘好久,话虽然是笑着说,但是立刻就让藏兵境外的盛夫人等紧张起来。 臧顺笑道:“知道我来,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不怕我杀了你?” 盛源源不光像是在回答臧顺一个人,她笑着道:“娘亲你们别担心,在我第一次向臧前辈呼救,却没人来的时候,我确实是怕的,但当臧前辈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又这么问我,我反而是不怕了。” 臧顺称赞道:“心智到是不俗。” 盛源源直视着臧顺,“不知臧前辈有何指教?” 臧顺目光向左一移,恰好与外面盛夫人等人的视线相交在一起,他淡然道:“指教算不上,我来此,先礼后兵罢了。” 听到水幕中男子如此说,荣纯元勃然大怒,“该死的,不思感恩,反而想对小姐出手,真是气煞老夫了!” 骆婆婆和中年女子也都眼神不善,盛夫人目光更是近似冷冽。 好像早就料到了外面众人的反应,臧顺笑道:“别这么看着我,盛夫人,你我两人都心照不宣,我知道你的苦心,你也明白我的难处,我们双方之间没有什么对错,只不过是立场不同,各自都有各自的使命。我族土生土长在这里,但是藏兵境毕竟归属于你们小铸山,今天我来见她,也算是开诚布公,等它出世,我一定会出手,提醒你们做好准备,到时候我不会手下留情。” 中年男子说完朝着盛源源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臧前辈!” 雾海朝着两侧翻腾,臧顺停下脚步。 如果说小铸山上除了盛夫人以外还有了解当初臧顺与盛夫人谈话内幕的人,那么就只有盛源源了。 盛源源叹息一声,“臧前辈,我娘没有骗你,其实你应该答应的,当我取走它之后,藏兵境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的。” 臧顺不为所动,想要一走了之,但是最后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应该答应?我怎么答应?从你们盛氏想要解开诅咒以来,是我族配合你们的谋划,将藏兵境里面的排名第二的宝物送出外面,交由你们手里,曾经我族也愿意相信,但是直到我成为金丹境之后,我才发现,这根本就不可能!” 臧顺的语气明显加重,“它出世,不光只要进入藏兵境的外人献祭生命,很有可能,在你们盛氏接触到它之后,让藏兵境化作一片死地!” 盛源源解释道:“不会的,我族先辈推演过,它是在藏兵境里被铸造出的,不会对藏兵境造成伤害的!” “你们盛氏连自己的宿命都不一定保证能解得开,如何要我将族人的性命赌上,去相信你们?我不会让你们小铸山的人接触到它的,在它出世之后,我将会拿起它!” 男子已经没入雾海之中,盛源源有心想要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水幕下,盛夫人重重的叹息一声,知道荣纯元他们心中也有疑问,所幸就将当初与臧顺交谈之事说了出来。 臧顺的要求是盛夫人不能接受的,原因无他,臧顺竟然想让盛夫人庇护他的族人,将他们一起从藏兵境中带出来,那后果实在是太大了,从盛氏一族被剥夺寿元开始,藏兵境就已经逐渐不受盛氏控制,到了现在,只能由荣管事帮助,代为掌管,可也只是掌控三层而已,除非有金丹境的盛氏血脉弟子出现,不然这样放人出来,藏兵境会因此而不复存在,支离破碎! 盛氏的诅咒还没有解除,在这样的情况下,盛夫人是根本不会答应的,她曾经认真许诺过臧顺,只要帮助盛氏解除诅咒,在盛氏弟子达到金丹境之后,一定会将臧顺的族人全部从藏兵境里带出来的,但是如臧顺跟盛源源所说,臧顺不愿意赌,不愿意将族人的性命交付在小铸山手上,虽说小铸山先辈有过推演,但也不是一定能够成功,一旦如臧顺感知的那样,等到它被盛氏弟子解除,藏兵境里就会化作一片死地,族人灭绝,这是臧顺接受不了的,所以他当时很决绝的拒绝了盛夫人。 “这个臧顺,等到他走出藏兵境,老婆子我一定要亲手把他打残,他的族人是命,我们盛氏难道就该死了?” 盛夫人看着水幕里的女儿,脸上写满担忧的同时,摇头道:“婆婆,你说怪不怪,之前我与你的想法一样,只不过等到源儿进入藏兵境的时候,我反而有点不这么想了。” 除了被臧顺设下结界的地方,从水幕之中可以看到藏兵境的全境,盛夫人轻声道:“我们盛氏的命是命,臧顺的族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还有里面那些寻机缘的,他们的命也是父母给的,都是命啊。”首发..m.. 一滴泪珠从妇人的眼角滑落,盛夫人喃喃道:“现在就看谁的命硬了。” ———— 除了剑气,还有震的大地轰隆作响的雷声从远处传来,看样子又有人加入了战局,董难火速前往之中,突然脚掌一卸力,踩在地面上前滑出去很远,这才让自己停下来,没有撞在突然出现在前方的不速之客身上。 黄翰山和铁大锤两个人紧紧的跟在董难后面,见到少年停下来,这才发现前面站着个人影的黄翰山也停下脚步,站在董难身旁,眯着眼睛道:“董兄弟,怎么说?” 这个人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董难想了想,“我们绕一下,不要跟他发生冲突。” 不料那人像是听见了董难的话,笑道:“不用绕路,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董难见到从大雾中走出的这位身穿淡黄色衣袍的男子,疑惑道:“找我?我们认识?” 出现在董难面前的正是刚从盛源源那里离开的臧顺,他点头道:“是找你,我们不认识。” “喂,我说你不认识我董兄弟你找他干什么?我们还有要紧事,没事的话请你让开。” 臧顺目光只是放在董难身上,“你跟我的一位故人很像,不知道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董难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什么问题?” 黄翰山没想到董难愿意搭理他,正想要提醒一声,还有朋友等着去救的时候,黄翰山悚然一惊,不敢有所动作。 “我想问问你,当一个人面前是条岔路口,面临抉择的时候,应该怎么走?” 不光是这个人莫名其妙,连他的问题也都很奇怪,不过董难很快就回答道:“我觉得不用我回答,当你揣着这样的问题来问我的时候,相信你心中应该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是想看别人的回答是不是符合你的想法,跟你一样,那么最好,跟你不一样,你也不会信。” “是这么个理”,男子自顾自的笑了笑,“图个心安。” 董难说道:“前辈,我境界低微,不知道回答的对不对,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前辈?” 臧顺问道:“你怎知我境界比你高?” 董难笑道:“前辈你说过我与你一位故人很像,可是我却从未见过你,一种情况是,前辈你观察我很久了,境界修为远在我之上,我根本无法发现,另一种情况,前辈也是刚见到我,但是在这种雾天之下,能够突然出现在我的神识范围内,实力也不用多说。” 听着少年头头是道的分析,臧顺不由得笑道:“如果我说这两种都不是呢。” “那就是第三种情况了。” 董难直接抱拳道:“前辈观察我这么久,又特意现身来见我,到底有何指教?” 仅仅从他的语里就猜出了这么多,臧顺流露出一丝赞赏的眼光,“你不用紧张,我确实只是来找你问个问题,像你说的一样,你的回答不重要,只不过是我在说服我自己而已。” 董难问道:“那前辈说我与你的一位故人很像,不知道他是?” 这还真问倒臧顺了,董难身上确实有一种让他感觉很熟悉的感觉,越是靠近,这种感觉越是模糊,而且最重要的是,臧顺确实不知道那位故人的名字。 “前辈?” 臧顺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长袖一甩,一条宽阔大道便从雾海中显现。 “他是谁不重要,你不是还要赶路么,雾气不会聚合,你可以停止法术消耗,沿着这条路走。” 男子的身影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过,黄翰山呆呆的看着臧顺留下的这条道路,不敢相信道:“随手这么一挥,就能这样?这也太强了吧。” 铁大锤迷糊道:“弟弟,他是谁啊,刚才都把我绕迷糊了,什么故人前辈的,我怎么什么也听不懂呢?” 你不懂,老子也不懂啊,黄翰山心里肯定,这个人一定是藏兵境里大修士,刚才他之所以会感到惊悚,是因为在外面的小铸山广场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号人! “董兄弟,怎么说?” 黄翰山指着这条无雾大道,“会不会有诈?” “不会的。” 一声月华尽归体内,董难率先走了过去,“他的修为境界至少要比我们高两个境界,要是想对我们动手,早就在雾海里把我们把我们解决了。” 前方的战斗气劲已经可以用听觉感知到了,董难话不多说,沿着这条大路狂奔。 ———— 旌胜一只手负在后面,不是为了装什么高手风范,而是刚才跟吴剑的剑气对上一拳,右手到现在还在颤抖。 隔着白发一拳打在吴剑的心口上,旌胜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倒退百米的同时,还能挥出一道剑气,阻挡住他的脚步,现在看到又有人越过自己进场与吴剑交手,旌胜寻找吴剑破绽的同时,留出一部分心神警惕四周。 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善茬,刀与鱼肉的角色随时都可能互换,现在是众人围猎吴剑,但要是有机会能随手除掉一个竞争宝物的对手,旌胜相信没有人会不愿意的。 雷鸣声简直要刺穿人的耳膜,现在跟吴剑大打出手的,正是枕池。 一记掌心雷将剑气打飞,枕池身形辗转之间,竟然手里显现出一杆雷电长枪! “是他的与生俱来的神通吗?” “应该是了,听说枕池出生之时,便有异象显化,一道雷霆降临在他的降生地,无论任何法术都无法阻拦,本以为是天要他死,不料竟然是他的造化,雷霆没入他的眉心,自此一路坦途,被乐生洋代师收徒。” “天赐雷枪吗?有意思。” 在众人因枕池展露的这一手神通而各起心思的时候,枕池一只手握着蓝色雷霆的枪身,遥指吴剑。 紫色的枪头显现出一股霸道绝伦的气息,枕池这一刻仿佛是代天行罚的雷部神灵,开口漠然道:“念你有骨气,让你死在我手里。” 吴剑双指做剑,剑气割裂开遍地的雷电,抬头望着天穹上的枕池,笑道:“不过一个凌虚境,真当自己是天老爷了?” 剑气汇于十指,吴剑双手向外一拨,十道剑气腾空,呼啸的声音一时之间压住雷鸣,像是有十条蛟龙在雷霆海洋里逆流而上。 “凌虚境,也足够要你的命了。” 枕池手持长枪,枪尖一点,便有一道剑气被他击碎在空中,俯视着下面的吴剑,枕池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双目一凝的动作。 枕池猛然抬起右手,奋力一挥,竟然将这道雷霆长枪掷了出去! 在场不少人面色都是一变,已经在心中将枕池的威胁程度再度提升一些,甚至不少人心中犹豫起来,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带头把枕池也一并做掉。 雷霆长枪的威力足可以穿山裂地,眼看着这一枪马上就要到眼前,吴剑竟然没有任何闪躲和防御的动作,他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这是想要个痛快?” “哼,不是死在我手里,到是便宜这个杂种了。” 吴剑缓缓的闭上双眼,在所有人都举得吴剑是要放弃抵抗的时候,他缓缓开口道:“看样子我确实比你们强太多了,你们还没有发现吗?” 长枪马上就能贯穿他的脑子,有人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在故弄玄虚。” 突然,枕池一皱眉,在吴剑开口之后,他发现好像有什么肉眼难见的东西出现在身边。 “呼呼呼” 枕池低头一看,土地,树木,水滴,甚至连剑气和雷电都在无规律的摇晃,仿佛被什么东西在吹拂着。 “呼!” 就在这短短的瞬间,风声突然大了起来,竟然让枕池在空中险些站不稳。 轰! 地面上碎石腾空,被雷霆长枪击出的黑洞离一开始的目标偏离了很多,吴剑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身边已经是被飓风环绕。 “这是什么风?”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剧烈的风,是谁在施展神通吗?” “竟然能将枕池的长枪都吹偏了,这风不对!”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三十九章 围攻 凌虚境,本应凌虚御风,翱翔于天地之间才对,怎会在空中被风吹的站不住脚? 这是什么风?! “连枕池的雷霆长枪都被吹的改变轨迹,这太恐怖了!” “难道是这剑修的神通?” “不是,没看到他也在用剑气抵挡吗!” 在这狂风下,在众人各显神通中议论中,也有人狂喜道:“先是大雾,又突然生起狂风,一定是有重宝要现世了!” 枕池眼中似有雷霆在快速闪动,一瞬间而已,雷电自他身体中向外扩散,让他稳住身形,不受这怪风影响。 吴剑不闪躲他的攻击,难道说是早就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异变生起狂风了? 吴剑手掌向下一按,剑气交织缠绕,将狂风悉数放在外面,立身在无风之地。 瞥了眼身旁雷电闪烁的深坑,他笑道:“连风吹都经不住,真是外表擎天柱,实则绣花针啊。” 这剑修的牙尖嘴利他在藏兵境外面是见识过的,枕池无视吴剑的嘲讽,问道:“你早就知道这风会出现?” 剑气外的风声越来越小,但是威力却在逐渐增强,每一道风刃都足以让登楼境以下的修士肉销骨断,剑气环绕中,吴剑向外一招手,剑气包裹住一道风刃,一柄长剑赫然便出现在他手中。 “这么明显的天地变化都感知不到,你也别说你是个炼气士了。” 吴剑掂量了一下手里,虽说是剑气凝聚成的剑,但有剑在手的感觉真是不一样,他仰头道:“怎么说?是想继续跟我讨教讨教剑招,还是给别人一点出手的机会?” 跟吴剑相比,枕池确实是察觉的晚了一些,他承认自己确实跟吴剑有差距,在这次藏兵境里,单论实力来说,吴剑确确实实是第一人,不然也不会让人围攻。 雷电重新往枕池手里汇聚,雷霆长枪再度出现,枕池眼中雷霆一闪,雷动九天之间,便已经跨越了天地间距,出现在吴剑身前。 这一次吴剑可没有再一动不动,长剑在身前一横,长剑便横挡住雷枪的锋芒。 雷霆长枪确实恐怖,枪尖点在长剑上,让填充在里面的风刃剧烈的摇晃起来。 还以为吴剑会举剑跟他硬碰硬,没想到吴剑最后竟然会这样接下来他这一枪,枕池皱眉道:“连跟我针锋相对都不敢,你让我很失望。” 吴剑一笑,“别误会,我的剑不是只针对你,我是针对这里所有的人。” “剑荡术第三式” 吴剑语气一变,在枕池面色剧变中,他低声喝道:“横剑八方!” 一道剑气虚影出现在吴剑身后,与吴剑的动作一样,只不过出剑的方向相反。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直面吴剑,枕池在剑身摩擦横滑着枪尖的时候只感觉到一股无匹的剑气从前方横贯而来,大有横扫一切的意思! 在这种情况一下,枕池大喝一声,雷衣鼓荡之中,他第一个被横长百米的剑气扫了出去。 远处旌胜双臂青筋暴起,抓住剑气的双掌不断地颤抖,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脚掌在地面上滑出印痕。 在空中的胡云奕也没能幸免,如瀑的白发把他围绕住,就像个球一样从空中坠下,砸出一个深坑。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正如吴剑所说,他针对的不仅仅是枕池,而是在场的所有人,前后两道剑气余劲绵长,足足扫荡百丈。 “咳咳。” 在横扫四面八方的剑气过后,有人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嘴里不停的咒骂着。 当然也有人永远的闭上了嘴,因为不是谁都能从这横贯百米的剑气下活下来,剑气如镰刀,实力不够那就只能当麦草,荃奉国小侯爷身边的一地血迹,仿佛在说明那些仆从的弱小,脆弱如草芥。 不久前吃了个亏,胳膊被贯穿的小侯爷愤怒到了极点,尽管有法袍庇护,他在剑气下仍然是有些狼狈,更别说顾及到这些仆从了。 “小侯爷”,刘華示意小侯爷不要冲动,现在最理智的是保存体力,伺机而动,对付吴剑这种事自然有别人去做,没必要现在冲上去,到时候只会便宜了别人,可别说现在他刚刚手臂被剑气贯穿,虽然服下了灵药,可毕竟是带着伤呢! “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小侯爷恶狠狠的盯着吴剑,旋即冷笑道:“烟火熄灭之前都会绽放最耀眼的花火,现在燃尽了,他该死了!” 剑气足足扫荡百丈,吴剑轻吐一口气,手中的长剑剑身破碎,岚风四散。 终究这只是由剑气凝聚而成长剑,不是法宝神兵,承载不住这一式剑招,只能发挥七成左右的实力,故而仅仅将凌虚境之下的人清场出去,没有真正做到横扫八方敌。 “轰隆!” 雷鸣声让人心神颤抖,让人心跳不知不觉中受雷音影响,产生共鸣律动。 随着雷声越来越大,天地间竟然安静下来,然后在一道蓝色人影从云雾中冲进这里之后,才轰然炸响! 身上的雷衣已经发生变化,已经看不清枕池的面容,雷霆盔甲覆盖全身,只有一双闪烁着雷光的眼睛露出来,声势浩大,气势汹汹。 在晃若雷部神将的枕池不远处,旌胜大喝一声之下,一股无形的波动从他身上向四面八方传出去,头上的发箍被取下后他如同一只脱缰的野马,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雪白的长发逐渐缩回脑后,从天上坠落到地下的胡云奕看了一眼受损的长发,从怀中取出两股双剑,不是剑修,但是剑气的凌厉程度,却直追吴剑。 与此同时,因为吴剑刚才的剑气,原先站在雾气中的人也被迫显露真身,在看清这些人的容貌后,有人惊呼道:“是渡河川那个女弟子,她竟然也来了。” “还有玄火门的南玉,之前没有发现他我还觉得有些奇怪,原来是藏身在云雾中了。” 在云雾消散后,有一个貌不惊人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眼中,虽然长相平平无奇,但却没有人敢轻视,因为御空而立,本身就说明很多问题。 在见到男人后,有人脸上漏出冷汗,暗自低语道:“卓忍雪,他怎么会来到这里,明明在外面没有见到他啊。” 在场的众人都是目明耳聪之人,哪怕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也都听到了这声低语,不由得骚动起来。 “卓忍雪,就是那个杀过渡海境的卓忍雪?” “是,虽说动用了很多手段,但是确实是杀了一个渡海境,而且不是那种初入渡海境的,而是一个老牌的强者。” “他是一个散修,但是外面都在传,说他实际背景颇深,出身不一般。” 下面那些议论和自语的声音在男人耳边听来就想鸡鸭叽叽喳喳的乱叫一样,让他心烦,目光直视远处被围住的那个少年,卓忍雪皱起的眉头这才松开。 想到如果他的收藏里再加上这么一号人物,一定会更加完美,男人不由自主的用舌头添了一下嘴唇。 “速战速决吧,大家事后各取所需。” 旌胜第一个出手,别看脸上满是疤痕,但旌胜的手掌却白皙如凝脂玉,发丝倒竖中,他伸出手掌向吴剑探去。 吴剑实力强,但是可不代表吴剑自视甚高,他从不轻视任何一个人。 所以吴剑没动,剑气却早已随心而动。 然而剑气还没等碰触到旌胜的手掌,竟然被一股阴森的气息横截为两半! 胡云奕长发飘飘,手持双股剑,身上的气息跟刚才相比判若两人。 吴剑多看了两眼遥遥指向他的双股剑,身为剑修,这把剑给吴剑的第一感觉就是阴森,仿佛是从阴曹地府里挖出来的兵器,沾染着不见天日的气息。 旌胜已经就要来到面前,吴剑重重的前踏两步,高高跃起,右手虚握,呈拔剑状,怒喝道:“劈山!” 随着吴剑这一声怒喝,丝丝缕缕的剑气在空中凝聚成形,劈下霸道绝伦的一剑! 在感受到这一剑之威的时候,在场的众人都相信,就算面前有一座山,也要在吴剑面前分成两半! 不过旌胜是人不是山,不可能站着让吴剑白砍,只见旌胜的反应迅速,探向吴剑的手掌急速的抬高,隐约可见掌心中的有类似道家符箓的咒印一闪而逝,然后在众人的震惊中,竟然五指一张,握住了吴剑的这足以劈山的一剑! 嗤嗤的消融声传出来,被旌胜握住的剑气竟然开始融化,化成点点灵气光雨,滴落在旌胜面前。 “怪不得他敢去硬接这一剑,除了肉身打磨的强横之外,他掌心的咒印才是关键”,卓忍雪饶有兴致道:“有卸甲咒和融冰印的影子,这是哪一脉的咒印术?” 脸上戴着面纱,但是仅凭那双水润动人的眼睛,就知道女子的长相定然差不到哪里去,何况女子的身材本就玲珑有致,抛开相貌,单论身材也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只见渡河川的女弟子轻启朱唇,声音果真如莺语,清脆动听,“很可能是脱胎于封剑术的符箓咒印。” 卓忍雪闻笑道:“如此眼力,看来你们宗门是倾力栽培你了。” 在女子之前,渡河川从来没有收取过女弟子,卓忍雪倾力二字说的很重,外之意大有深意。 云雾沸腾,像是浴火重生的神鸟张开双翅,释放着无穷烈火,顷刻间降临在卓忍雪身边。 距离女子不远处的南玉斥道:“胡乱语,小心祸从口出!” 火焰灼热,卓忍雪问道:“我怎么就是胡乱语了,连她都没有说什么,需要你替她开口?” 卓忍雪讥笑道:“南玉是吧?我劝你还是收了那份心吧,你心心念念的,可能是别人早就玩腻了的,外人难的,自家人可就容易多了,你真要是想得到这红颜祸水,我看你到不如改投渡河川,毕竟渡河川里,她可是人尽可……” “找死!” 没等卓忍雪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南玉早已经怒发冲冠,围绕住卓忍雪的火焰暴涨,一把撑开的火伞缓缓从浮现在空中。 卓忍雪毫无惧意,缓缓吐出被打断没有说出的最后一个字。 “夫。” 南玉眼中已经快要露出火苗了,法诀一掐,正要出手之时,这里突然有人开口道:“住手吧。” 南玉神情复杂,犹豫了一下,虽然还是对卓忍雪怒目而视,但是天空中的火焰伞已经消散。 卓忍雪怪笑了一声,充满挑衅意味的看了一眼南玉,然后身形激射而出,冲出灼热的火焰,去往别处观战。 “为什么不让我出手?难道觉得我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一种可能,南玉身躯一震,心中带着忐忑问道:“你在担心我?” 脸上覆戴着面纱的女子名为黄梨,不是黄鹂的鹂,而是梨花带雨的梨,她摇头道:“你们二人谁强谁弱我不知道,也不想了解,你们在这里交手,会影响到我,另外…” 黄梨微微一笑,“南公子,水火不容,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南玉苦涩道:“我的心意你都知道,我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就算是渡河川…” 黄梨猛然打断南玉,出声怒道:“南公子,请你自重!” 不再看一眼神色凄苦的南玉,黄梨心绪有些杂乱。 渡河川,并不是渡人过河,而是渡河入海。 她被誉1为能够有希望让河字变成海字的唯一女弟子,不是因为天资,而是因为她的命格与渡河川老祖契合,可以成为容纳河川的容器,与渡河川老祖互补。 渡河川,渡河川,皆是河流,海纳百川,等她接纳河川为海,这份由她而生的道果再被渡河川老祖摘下时,渡河川就可以改为渡海川了。 她不想当这炉鼎,但是很多事由不得她,凝望着战局,这趟不管如何,黄梨都要取得这次藏兵境中排名第一的重宝,只有这样,她才能击碎身上的枷锁,彻底摆脱渡河川的掌控。 劈山算不上吴剑的杀手锏,但也威力不俗了,此刻在旌胜的手掌下,剑气正在快速的消融,吴剑另一只手做势向下一劈,旌胜身旁便有多了一式劈山剑气。 “无用功,我既然挡得住你第一次,自然能挡住你第二次!” 旌胜踏步前冲,这一次是双臂高抬,握住两道剑气,然后高喝一声,竟然是用两手将剑气强凑到一起。 旌胜面色赤红,双掌之中剑气正不断地消融,灵气光雨弥漫,让这里出现雾气。 “你的剑气被我的融剑咒印克制的死死的,你还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 旌胜掌心一闪而逝的咒印逐渐清晰起来,驳杂繁琐的咒印不断散发着微光,让剑气化作光雨。 这门咒印是旌胜机缘巧合之下被人所授,亲手刻画在他掌心,具有囚剑化气的能力,可以说剑修的克星。 “融剑咒?” 吴剑单手一压,哪怕不断消融,剑气依旧如滚滚江水,源源不断的向旌胜劈下。 吴剑反问道:“你觉得你的咒印还能撑多久?” 旌胜脸色一变,他掌心的咒印确实不能催动太久,他本身并不会符箓咒印,掌心中的融剑咒可以说是无源之水,别看现在能够抵挡消融住吴剑的剑气,可要是僵持久了,等到咒印暗淡的时候,可就得很久才能再起作用了,如若不然,他真能随心所欲掌控这咒印,还怕什么剑修?哪里需要跟众人联手将吴剑除之而后快? 旌胜没有想到吴剑的反应这么快,脸色变化之下,他突然笑了起来,“撑多久不要紧,你现在想的,是你能撑多久。” 吴剑觉得背后直冒凉气,像是一堵冰山横砸过来,他急忙腾出一只手,在双股剑即将刺入后背之时,双指在剑身上一敲,使它改变轨迹。 现在可不是只有一个旌胜跟他单打独斗,吴剑回头望去,满头白发的男子正在远处对他咧嘴一笑。 抓住时机的他,人还在吴剑百米之外,这百步飞剑被吴剑挡住,胡云奕一甩头,一缕缕白发顿时急速蔓延,擦着吴剑的身子而去,衔住双股剑。 “刚才横扫八方的剑术确实了得,剑修,现在请你看看我这剑招如何?” 灵气在白发上流动,双股剑在它的缠绕挥动下简直比剑客还要灵活自如,速度快到产生残影,让人根本看不真切。 最恐怖的是,这只是一缕,双股剑在铺天盖地的白发之间不停地交换,一瞬间,像是有千万名剑客在同时向吴剑出剑,让吴剑根本没有办法再剑劈旌胜。 吴剑身影一晃,向远处掠去,想要冲出这长发包围圈,不被它所困住。 “哪里走!” 旌胜大喝一声,由掌变拳,直接从地上迈步冲上空中,向吴剑正面打了一拳,拳罡波纹惊人。 吴剑胸中似有剑音长鸣,张嘴吐出一口剑气,在一丈外击碎拳罡。 唰! 一道异常耀眼的雷光闪烁,让在场的所有人眼前一白,枕池如睥睨天下的雷神,沐浴着一道雷霆闪电,从空中一脚踩向吴剑头顶。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四十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吴剑脊背处咯吱作响,人身如剑,剑气从脊柱冲霄而起,与从天而降的闪电相撞在一起。 前有旌胜挥拳,后有追赶而来的白发千万剑,吴剑这一口气强提着很久,但是终究是在这种紧密没有空隙的夹击中稍稍停滞了一下,就是这换气的一瞬间,被枕池抓住空挡,一脚踩下剑气。 雷霆万钧,剑气猛然倒卷之下,吴剑被枕池踩着肩膀,坠落下空中,把地面砸的四分五裂。 “谁还不是个凌虚境啊,还想要以一对敌这里的众人,剑修了不起啊?我呸。” 小侯爷见到吴剑呈现败势,心里可真是乐开了花,一直跟吴剑不对付,这番话可以说是发自肺腑,算不上是落井下石。 刘華闻一笑,他看似视线放在远处,实则更多的,都是放在小侯爷身上,留意着小侯爷,生怕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坏了自己心心苦苦筹划的大计,现在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情景,当黄雀可以,可要是一不小心当了螳螂,虽然有蝉可吃,但是终究是为他人做嫁衣的。 在场的这么多人,看似众人围攻吴剑,可除了枕池、胡云奕以及旌胜进场出手外,其余人可都是遥望旁观的,刘華以心声对小侯爷和段绪说道:“这人的实力已经被衡量出来了,胡云奕他们三个人对付他已经是绰绰有余,我看现在不如我们再退一退,过多进入众人的视线里,难免被人盯上。” 小侯爷的臂膀伤势已经好转,看样子不会影响战斗,他同样以心声对另外两个人说道:“不用再退,一切讲究一个自然,刘華你的提议有些太刻意了,其余的人我们不管,一会你们两个擦亮眼睛,一定要盯住胡云奕他们三人的去向,跟那杂种交手这么久,消耗了这么多体力,不找他们在下手,可真是白瞎了这个么好的机会了。” 段绪说道:“这是自然,只不过还需要再等等,,我总感觉,他还没被逼到绝路,小心驶得万年船。” 刘華点点头,“静观其变。” 枕池身在高空,岚风越来越大,但是雾气却没有被吹散,反而让汇聚成形的风刃在云雾中更显得神出鬼没,让人不得不防。 雷光普照四面八方,下面那个剑修不至于连他一脚都扛不住,枕池双手快速掐出一道法诀,地面上顿时有阴影笼罩。 枕池头顶,雷霆化作一枚巨大无比的法印,上面嘶吼咆哮的雷兽宛若活物。 随着枕池伸指一点,从地底挣扎起身的吴剑还没等稍稍缓息一下,就见到勾动起雷光的法印如镇山填海一般的朝他镇压而下。 吴剑此刻深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意,没有了斩魄剑,到底是难以发挥全力,说到底还是自己实力不够,难挡这群狼噬虎。 “吴剑吴剑,难道我吴剑真的无剑就不行?” 吴剑大喝一声,脚下龟裂的地面腾空而起,平地起惊雷,一连串的惊爆声不绝于耳,剑气粗壮如手臂,对着法印斩了过去。 “还不死心,负隅顽抗。” 枕池为何对吴剑乾坤袋中雷印志在必得,是因为雷印正好可以弥补和增强这一记雷法,有了那雷印加成,法印上的雷兽就不会只像现在这样盘踞在上,而是会暴掠而出,镇杀一切敌对之人。 雷霆法印与剑气相击在一起,难分上下,一时间竟然僵持不动。 正在吴剑咬牙欲要抬高法印间,脚下泥土中突然有无数白发破土而出,缠绕在他的双脚之上。 胡云奕长发垂地,笑道:“可算被我逮到机会了。” 在胡云奕开口的瞬间,有人由远及近,骤然发力,一记弹腿向动弹不得的吴剑头部扫去。 三名凌虚境相互配合,说不上天衣无缝,但确实是环环相扣,丝毫不给吴剑喘息的机会。 不过就算是这样,除了枕池他们三人外,其余人还是观战,没有人冲上前去。 他们都在等,等被逼到绝路的吴剑。 等他的本命飞剑! 等他的底牌! 果然,在三面夹击尽至身前之时,一缕极其惊人的剑光骤然闪起,明亮的可与日月争辉! 只一显现,吴剑就轻而易举的挣脱开白发的束缚,身边剑气环绕之下,没等他有所动作,旌胜就缩回腿,不敢撄锋,快速倒退。 剑气只有起没有落,在上空与法印对峙的剑势再涨,一冲而起,斩断法印的一角,将盘踞在上面的雷兽拦腰斩断! 注意到突然出现在吴剑手中的长剑,卓忍雪自语道:“这就是他的本命飞剑吗?” 吴剑手里的长剑若隐若现,这柄本命飞剑单名一个“隐”字,因为还没有完全祭炼成功,一旦祭出会对飞剑和他本身都有些不好的影响,所以平时都被吴剑收放在体内长生楼,在外只用斩魄剑来对敌,况且要论契合程度,斩魄剑也与他的本命飞剑无异。 吴剑持剑而立,说道:“想不到,你们竟然能把我逼到这一步。” 长剑为隐,故而根本看不清剑身轨迹,仿佛归隐于天地茫茫之间,枕池三人只感觉吴剑一挥臂,剑气便已经临身,长剑无形,剑气亦是无形! 这一个照面,覆盖在枕池身上的雷甲便被斩开一道口子,胡云奕的白发断裂大半,而旌胜身上更是添了一道伤痕。 不过吴剑的剑气越是凌厉且诡秘,在场的众人反而却都松了一口子,像是吃下了定心丸。 “既然他将本命飞剑都已经亮出来了,那也没有什么好担心了。” 远处有人从袖子里抛出金灿灿的纸张,逆着漫天岚风而上,竟然一下子就覆盖住吴剑手里的长剑。 “封!” 如青蛇盘枝,在纸张落在长剑上后,吴剑掌心的剑光一下子暗淡起来。 众人侧目望去,抛落纸张的那人笑道:“锁剑符已经锁住他的本命飞剑,一时半刻挣脱不出,诸位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我就说怎么一直感觉这里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原来是孙宴道兄”,卓忍雪与祭出锁剑符的男子笑道:“当初一别,不曾想在此再相见,道兄果然宝藏丰富,看样子在这里是所得颇丰,一出手就是这难得可贵的宝符,可谓大手笔。” 与卓忍雪有过一些交集,孙宴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锁剑符珍贵归珍贵,但是用在刀刃上,总是不亏的,况且卓兄还是爱说笑,与你相比,在下的这些东西不值一提。” 卓忍雪大笑道:“好,那孙宴道兄,你我二人这就下场结束这场战斗?” 孙宴点头道:“理应如此。” 除了渡河川的黄梨仍然不动外,其余在场的众人都已经开始行动,准备送这剑修上路,顺便在他身上分一杯羹,尤其是距离吴剑最近的旌胜三人,已经开始发难,南玉问道:“我们真的不过去,白白便宜了这群人?还是你打算再等等,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底牌保命物?” 南玉望向陷入必死之地的吴剑,“我看他应该是没了,不然不至于迟迟不亮出来,让自己置之死地,这简直是在玩火。” 黄梨的声音如翠鸟,婉转动听,“南公子,不是我们,是我不过去,你尽管去,不用与我相商。” 南玉笑了笑,站在黄梨身边一动不动,“你去哪我去哪。” 吴剑不停的催动本命飞剑,但是剑身上的锁剑符过于棘手,短时间内根本化解不掉,气势回落之下,四面敌已到。 跟南玉猜的一样,吴剑的唯一的一件保命物早已经在面对戈裂的时候用过了,这才保他不死,所以说现在的他,可以算做是“家徒四壁”了。 剑身上如青蛇的锁剑符竟然缠绕在他的手腕上,让吴剑根本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剑气,哪怕是他憋红了脸,体内的剑气也如撞击在万仞高山上,根本冲不破。 天上法印再度凝聚,白发如钢针丛海,拳罡爆音,有人高喝道:“送你一程,去阴曹地府里再说“你最强”的大话吧。” 眼看吴剑身陷死地之时,小铸山上,中年女子笑道:“婆婆,承让了,现在我们一比一平手。” 看到出现水幕里的少年一行人,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骆婆婆也笑道:“急什么,不是还有最后一赌吗?老身不认为他能救的下剑荡山那小子。” 黄梨脸上轻纱微荡,南玉一愣,所有打算赶过去出手的人也都是脚步一停。 有三道人影竟然是比他们的动作还要快,一个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才能形容身材高大的汉子竟然对着落砸下去的法印撞了过去,自己平安无事不说,还把法印撞出了一个谁都能看得到的巨大印痕,另外一个人则是迎上了钢针白发,以拳硬砸,虽然没能让白发后退,但也没有让其越过他这道拳罡防线。 吴剑身前再度亮起光芒,不过不是耀眼的剑光,而是皎洁的月色光华,有一名少年站在吴剑面前,看上去身材瘦弱最不起眼,但偏偏悍然与旌胜打出一拳,挟带着闷雷声响,让旌胜足足倒退十余丈! 还好及时赶到,董难转身朝吴剑笑了一笑,然后对开口要送吴剑去阴曹地府的旌胜摆手道:“你说不对,第一,他还不能去阴曹地府,第二…” 董难指了指自己,笑道:“我比他强。” 一石激起千层浪。 就连吴剑都没有想到董难的第二句会这么说,不由得觉得好笑。 “我看你这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啊,还能笑得出来。” 吴剑抬起手给董难看,笑道:“连锁剑符都给我用上了,我这是苦笑,苦笑。”手机端sm.. 吴剑示意董难离他近点,小声道:“董难,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几天不见,难道你有啥大造化了,比我强?” 董难也小声道:“我这不是吓唬吓唬他吗?你别多想,你还是比我强的。” 众人哗然,在场的哪个不是修行人?都是山下凡人眼中的活神仙,可以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到两名少年的小声嘀咕,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不知死活,只有登楼二境还要过来当英雄,是想和这剑修一起死? 另一个是死到临头失了智了?难道还把希望寄托在这个来找死的少年身上? 卓忍雪止住身形,就站在原地不动,注意力更多的放在铁大锤身上,对身边人问道:“孙宴道兄,你怎么看?” 孙宴皱眉道:“不过分盲目自行,不小看任何一个人,这是我们这些野修用命总结出来的金科玉律,能把枕池法印撞出坑的大汉不用多说,这个少年不过登楼二境,却能一拳击退旌胜,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祭出决定性锁剑符的男子反而是双手插袖,“静观其变,有机会再上,生变则走。” 卓忍雪点点头,外界有传说他是有背景,但是有没有背景他自己心知肚明,跟孙宴一样,卓忍雪也是野修散户一名,跟枕池他们这些出身宗门,“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相比,野修简直是把脑袋别在裤子上,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机缘没有人给,功法没有人传,他们没有靠山,没有背景,能够依靠他们一步步向前走的,就只是自己而已,假如有人要杀枕池,也许会忌惮枕池背后的雷鸣宫,而杀一个野修,能有什么顾忌?孤家寡人一个,杀了也就杀了,枕池死了会有宗门给他报仇,要是换做他卓忍雪死了呢? 可能就是真死了,连个痕迹都不留于天地间,尘归尘土归土,别说是墓碑牌位,可能就连骨灰都不知道被风吹到哪去了。 真真正正的四海为家。 “原来是这伙人,好,爱管闲事,我看你这次怎么从火坑里跳出去!” 看到刘華恶狠狠的样子,小侯爷来了兴致,问道:“刘華,你认识这几个人?” 刘華点头道:“我曾经在外围跟他们其中两个人交过手,挡住胡云奕那个,是淬骨山的黄翰山,化实境武夫,不足为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少年则有一些古怪,就是他坏了我的好事,至于这个大汉,我没有见过,先前在白玉广场上有些关注,但是脑海里没有他的信息,不知道跟脚来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俗!” 段绪有些忧心道:“看样子还得等会才能再见分晓。” 站在空中的枕池嘴角有些抽搐,被撞得凹陷的法印早就没影了,望着下方如铁打的一般的汉子,这还是人吗? 旌胜后退之后稳住身形,要不是知道雷鸣宫的枕池在,他都快以为跟他对拳的这个少年也是雷鸣宫的弟子了,不自主的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掌,旌胜沉声道:“你是谁?” 吴剑替董难开口,“你问什么你是谁?他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非愿意问,他说是谁就是谁啊?他说他是你爹,满意了不?过来叫爹!” 董难一板一眼的纠正道:“你不要瞎说,他不是我儿子,可别叫我爹。” 董难对脸色已经气到发黑的旌胜说道:“不过吴剑说的也没错,要打就打,不打就走,哪来这么多你一句我一句的废话?” 这两个人是在这唱双簧呢? 旌胜感觉到自己胸膛中有怒火在燃烧,脸色狰狞中,一个箭步,就是一记重拳,直对着董难的面门。 董难勤勤恳恳的修炼,为的可不是自大自狂,始终保持着作战准备的他迅速抬臂格挡,两人肉身体魄相撞击后,身畔立刻尘土飞扬,平地生罡风,击碎无数岚风。 这少年真的是登楼二境? 跟董难第二次交手的旌胜觉得不对,这一定是一个隐藏修为的高手,要是登楼二境有这样的体魄,那他就不是人,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一攻一挡,在僵持中,旌胜手腕向下一沉,五指借机伸开,由拳便掌,又由掌成钩,抓住董难的隔档的胳膊,向后发力,欲要将少年抡飞起来。 董难只感觉一股大力向他袭来,整个人腾空而起,在即将被砸出去的时候,他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一脚踏在旌胜的肩膀上,迫使旌胜松开手,只不过对方反应的也很快,在松开董难胳膊的一瞬间,旌胜就抓住董难身体还在半空未落的这个空隙,双掌紧握成拳,身子后仰,在电光火石之间发力,击在董难的腹部。 “他交给我,你们赶快把这个剑修解决了。” 听到旌胜的话,枕池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打个登楼二境还打出优越感了?他也想解决剑修拿到雷印,可是关键也得先从这个体魄好似怪物一样的汉子身边过去啊。 在场众人中有两人犹豫很久,终究是按耐不住,身形一晃,就向吴剑冲过去。 冰冷。 刺骨。 在这两人面前,有剑气自远处而来,沉横在面前,阻住他们的去路。 顺着剑气看过去,只见被旌胜击飞出去的少年掸了掸尘土,持着一把雪白长剑,朝着他们淡笑道:“干嘛呢?”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四十一章 野修 旌胜险些揉了揉眼睛,这个少年也是一名剑修? 董难腹部还有些疼痛,刚才好像被巨石击中,着实让他感受到了痛感。 见到有人想要趁机对吴剑出手,董难匆忙之间祭出大寒剑,剑气凛然。 “你们不用管,继续出手,我来对付他!” 旌胜惊讶归惊讶,但是战场之中分心就是找死,不管少年是隐藏极深的高手也好,还是剑修也罢,只要敢干扰自己的好事,那就得死! 旌胜狞笑一声,抢先一步出手,到希望少年是剑修,他的融剑咒,可就是为了剑修准备的! 董难自然是不知道融剑咒这回事,见到旌胜探出双掌抓过来,董难还以为是男子艺高人胆大,露出了破绽,自然而然的向前递出一剑。 旌胜心中一喜,等到消了你的剑气,非等让你这个横插一脚进来的小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正当旌胜手掌抓住剑身,心里想着事后怎么拿董难出气的时候,突然手掌中传出一阵刺骨的疼痛。 疼痛,浸入骨髓的寒冷。 旌胜低头一看,茫然道:“这怎么可能?” 剑尖已经刺破他的掌心,但是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寒冰自剑上不断向他身上蔓延,再过几息,就可以冰冻住整条手臂。 旌胜又惊又痛,哪里还敢再继续出手,急忙撤身后退。 董难倒也没有追赶,迈步之间,便又是两道剑气划出,逼退开靠近吴剑的两个人,然后站在吴剑身旁,持剑而立。 董难指着远处正在不断端详掌心的旌胜,不解道:“吴剑,这人是傻子吗?赤手空拳就冲过来,你不会被他打成这样的吧?” 吴剑无以对,略带惊讶的瞥了一眼董难手里的剑,正当他欲要给董难解释一下旌胜敢 冲过来是依仗着手中有克制剑修的咒印时,只见旌胜去而复返,竟然再度出手,虽然右臂带伤,但是行动毫不凝滞,与刚才如出一辙,一掌抓向董难的面门。 少年依旧是抬起手,再递出一剑而已,然后同样的一幕再次出现,旌胜落荒而逃的后退,让董难有些错愕,哪有人刚吃过亏之后还硬往上冲的,“你确定他脑子没问题吗?” 吴剑也没料到旌胜会来这一套,同样看傻了眼,“这我还真不清楚,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怀疑。”推荐阅读sm..s.. “董兄弟,你们两个别站着谈心了,来我这搭把手啊!” 黄翰山有些力不从心了,白发一缕接着一缕,根本就打不散,而且就算打退了一部分,马上就会有新的跟上,况且他一直在这里打头发,能对正主造成多大损伤? 再这样下去黄翰山要被活活耗死,吴剑见到董难投过来的眼光,笑道:“你先去帮这位朋友,不用担心我,刚才是他们不给我时间冲破所谓锁剑符的封印,还好你及时赶到,帮我争取了一些时间,马上我就能解开压制,你放心。” 董难点了点头,没有惺惺作假的矫情,毫不拖泥带水的赶到黄翰山身边,御剑对敌。 那两个想要对吴剑动手的人踟蹰了一下,在与吴剑目光交汇后,终究是没敢出手,不愿意做有风险,成全别人的“好事”。 旌胜退到一旁,两只手都被剑气所上,并非是傻,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融剑咒对董难的长剑没有半点作用。 冒着寒气的掌心上咒印依旧在,旌胜有些失魂落魄,“为什么会失效?是因为他的原因,还是那把剑品秩太高,融剑咒无效?” 看样子这个旌胜是被董难给吓住了,一旦遇到无法常理判断理解的东西,人就会变得犹豫胆怯慎重,放在修士身上,同样如此,中年女子说道:“这个董难的来历是越来越让我好奇了,究竟是哪座宗门培养出来的弟子,铸造兵器里我们也算是行家,判断法宝灵宝不是难事,可是他手里这把剑怎么如此古怪,我看不透彻。” 骆婆婆脸上的皱纹很多,上了岁数,眼光自然也更老辣,“我们身为局外人,看到真切,这个小子登楼二境的境界,却拥有跨几境而战的战力,这已是事实,但是这不是他能无视旌胜融剑咒的理由,这小子手里的长剑,品秩最起码中等灵宝打底,甚至有可能……” “没那么夸张”,荣纯元目不转睛的看着,给出了一个结果,“是剑意,正如我之前判断的一样,董难手上的这把剑近乎由一种独特的意境组成,所以旌胜的融剑咒才无效,能消融剑气,消不了剑意。” 中年女子心中震撼,这至少是要渡海或者金丹境才要去体悟参透的东西,竟然有人登楼二境就已经得心应手的做到了? 董难还不知道外面这些人对他的评价已经又上了一等,仗剑赶到黄翰山那处,对着白发就是一剑! 白发坚硬的超乎寻常,大寒剑虽然斩之不断,但是接触过后,白发上却结上寒冰,速度开始滞缓。 既然旌胜都已经收手了,他又久攻不下,还不如省点力气,旌胜收起长发,眯着眼睛仰望着天上那场声势浩大的战斗。 雷甲铿锵作响,枕池越是出手,越是感觉到心惊,这大汉根本就无惧雷电,反而自己的雷电像是给他的补品,全都没入汉子体内,被他吸收。 而且随着不断出手,枕池心中竟然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一种想要对汉子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到后来,覆盖在雷甲下的枕池竟然浑身被汗水浸透,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喂,我说你还打不打啊,欺负我不会飞是吧?” 铁大锤的瓮声开口,弯腰从地上抗起一块巨石,单臂一甩,就像是攻城掠地的投石车,巨石外表都因此而产生火光,如天上陨星坠落,砸向人间。 枕池身经百战,且不说地位尊崇,被雷鸣宫宫主代师收徒,光是这一身雷法,就足以让他排进藏兵境前十,要不然也不会对吴剑承诺说交出雷印,就与他联手退敌,可是现在面对铁大锤,枕池竟然有一种秀才遇见兵的感觉,一身雷法毫无作用。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枕池尽量稳定住心神,双指掐诀,弥漫着电光的雷网凭空出现在他面前,横拦住巨石,在电光闪烁间化成碎末尘埃。 突然,枕池瞳孔中剧烈一缩,在灰尘弥漫中,有一物轻而易举的突破开雷网,或者说雷网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紧随着巨石而至的铁锤瞬间砸在他的胸膛上。 就连吴剑横剑八方都没有劈碎的雷甲当场炸碎,枕池闷哼一声,五脏六腑受到重创,咳出一口鲜血。 铁大锤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体型魁梧的堪比刚才升空的巨石,汉子在枕池吃痛之际,便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记肩撞,把枕池从空中撞了下去。 被雷鸣宫寄予厚望的枕池足足撞碎了十余株古树才停下来,而接过锤子的汉子似乎有些意犹未尽,那架势好像是没打过瘾,眼神扫视下,不管是卓忍雪、孙宴,又或者说那些各自打着算盘的修士,全都避让开这道目光,没有一个人敢与铁大锤对视,开玩笑,简简单单两招就能打的枕池倒地不起的怪物,谁嫌命大敢上去较量? 吴剑那边剑光又气,果不其然,这张锁剑符的品秩不是特别高,封印的时间有限,在吴剑的冲击下,很快就解开了本命飞剑上的束缚,让这把尚未完全祭炼成功的“隐”剑重见天日。 吴剑来到董难身边,笑问道:“董难,你这朋友本事不赖啊,就单凭这身体魄,估计我去了也要吃亏。” 董难笑道:“你放心,他人不坏,都是朋友,不会跟你打起来的。” “是是是,人家好心好意来救我,我可不会跟他起冲突” 吴剑持剑握拳,答谢道:“这次多谢各位前来相助,吴剑记下了。” 董难稍稍位移,让开身子,“你要写就谢黄大哥他们俩,你救我两次,人情债我还没还清呢,别跟我道谢。” 吴剑认认真真跟黄翰山道了声谢,然后对董难说道:“董难,这是最后一次你救我,以后我顺风顺水,肯定是用不着你救,这人情债你可是还不清了,你心里就念我的好去吧。” 董难笑道:“这样最好。” 扛着大锤的汉子跨步走过来,说道:“我打倒一个了,怎么说,还有谁欺负你朋友了,不要怕,说出来,俺大锤把他们都撂倒!” 吴剑哑然,这怎么有点像市井街坊里的大哥替小弟出头的意思呢? “这位朋友…” 吴剑对董难问道:“怎么称呼?” 董难笑着道:“他叫铁大锤。” “哦,大锤兄弟,久仰久仰,刚才多谢了,现在没事了,你尽管站在一旁歇息,看我出手就好。” 铁大锤狐疑的看了一眼吴剑,然后又把目光投向董难,见到后者笑着点点头,这才把大锤放下,瓮声道:“董难是我朋友,你是董难朋友,我们也算是朋友,不用见外,有事你就开口,当然要是咬文嚼字的事情你就别找我了,我有些愚钝,不过要是体力活,你找俺大锤肯定没错。” 铁大锤对周围那群人指指点点,“不是俺跟你吹牛,要是这些人敢欺负人,俺给他们打的哭爹喊娘!” 汉子的话说的好笑,但是听上去却让人有些暖意,吴剑脸上堆笑,点头道:“好的,大锤兄弟,到时候我一定不跟你见外。” 一人做事一人扛,这些人针对他吴剑,是他吴剑自己的事,况且现在他已经解开锁剑符,随时可以一战,就自然没有让董难等人继续帮他出手的道理。 让董难他们略微后退注意安全,吴剑仗剑朗声道:“各位来都来了,我就在这,还有哪位要上前赐教!” 众人皆沉默不语,吴剑提高音量,再次大喝道:“可有人敢上前与我过招?!” 周围开始有人眼神闪动,就在吴剑鼓足气劲欲要再次喝问时,终于有人开口出声,不过动用了某种秘术,让人无法发现是何人在语。 “别大呼小叫,我问你,是要单打独斗,还是要诓我等出手,再叫上你的朋友一起上?” 吴剑轻蔑道:“别把我想象成你们这些缩头乌龟,不都是赖着不走么,怎么现在给你们机会反而不中用了?要是单独上害怕,你们大可一起上。” 董难感觉有些不对劲,隐隐之中,他感觉吴剑周围好似有某种不同,但是这种感觉一闪而逝,让他不知是真是假。 突然间,异变突起,董难惊呼道:“吴剑,小心!” 在吴剑的身后,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地面上的影子中钻出,蓄势以久,以手成刃,直奔着吴剑的后心刺去。 这人应该是早早的埋伏好了,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就在董难为吴剑捏了一把汗,提醒吴剑注意的时候,隐匿气息的刺杀之人突然闷哼一声,化作手刀的手掌直接被削断,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人隐于天地间不可怕,当剑隐匿与天地茫茫之间,才最可怕。 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刺杀已经失败,这人行事利落,立刻就要远遁,只不过吴剑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在一瞬间,“隐”剑便已经轻点在他的心口。 看上去还很年轻的男子握紧手臂,沙哑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吴剑默不作声,但是长剑依然是刺入心口一分。 嘴角溢出鲜血,男子眼神中带着不甘,“让我死个明白,我从你们开始战斗之前就已经掩盖住气息,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吴剑冷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男子倒地,吴剑一甩剑上的鲜血,指点道:“这擅长暗杀的都比你们有胆量,有没有要出手的,要是没有,那我可就自己找了!” 卓忍雪猛然一个闪躲,体内气机犹如滔滔江河一般流转不停,堪堪躲过吴剑的一道剑气,随之而来的,是远在千百米外的隔空一剑! 卓忍雪长袍翻卷,一个念头之间,便有一丝丝银线出现在他手指之间,十指轻轻捻动,银线寸寸断裂,长剑却也因此改道。 卓忍雪好笑道:“这里这么多人软柿子,你怎么非要捡个硬的捏?” 吴剑一抬手,与他心意相通的本命飞剑如雁还巢,重新回到他的手中,“你怎就知道你不是软柿子?” 卓忍雪淡笑道:“就连我站在哪里都有罪过,好一个剑修,果然霸道。” 吴剑一声剑气瞬间攀升至巅峰,“刚才就属你跑的最快,站的最靠前,怎么现在就想撇个干净?” 卓忍雪眼神发冷,但是笑容却越来越盛,问道:“你又没死,这事儿就没个商量了?” 吴剑冷笑,“我要死了,跟谁商量?” 无甚废话,吴剑一出手,剑气便已然如银蛇狂舞,扑向前方。 剑荡山上剑术颇多,几脉之间剑术不同,却又相互借鉴,不断借此产生新的剑术,可以剑荡山的每个弟子,身上的剑招或多或少都有些驳杂,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剑荡山上剑术你年年新,剑术岁岁深,剑气日日涨。 就比如吴剑这一式斩击,便已经是融合了两种不同的剑招,一种是剑荡山金蛇峰的蛇舞,一种则是雷剑法,一剑过去,犹如蛇舞平野,引雷共鸣。 哧哧作响的剑气刺人耳膜,无法置身事外,卓忍雪心中的野性倒也被激起,不就是一个凌虚境的剑修么,老子发起狠来连老牌渡海境都能弄死,难道还真会怕了你?真当我们山泽野修都是好欺负的? 卓忍雪从不藏着掖着,正如他的山泽野修当久了养成的性格一样,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不是惊人,而是要杀人! 在剑气已经到眼前之际,卓忍雪袖中十指一动,两道人影立刻出现在他身前,皆身穿黑袍,不见长相,其中一人在摘下腰间短剑,做拔剑状,有剑气生! 两道剑气激烈碰撞在一起,迸溅的剑花带给人一种绚烂的感觉,眼看吴剑的剑气就要占据上风的时候,另外一名黑袍人立刻行动,横臂伸手,竟然是将吴剑的剑气吸出了一部分到手心,然后缓缓消散。 势均力敌的剑气最终皆归于虚无,孙宴叹与卓忍雪是老相识了,见到两个如侍卫般守护在卓忍雪身前的黑袍人,叹道:“当日一别已经是十数载,不曾想今日又见到卓兄杰作,让人叹为观止。” 这凭空出现的两个人除了在出手的那一刹那展现出凌虚境的实力之外,再也没有半点气息流露出来,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极了大户人家门口一动不动的石狮子。 吴剑抖了抖袖子,既然像石狮子,那他就只当他们是石狮子。 卓忍雪笑道:“孙宴道友,要不要过来分一杯羹?”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四十二章 剥皮 好戏连台,一出接一出,南玉负手在后,置身事外,听书看戏一样。 这趟小铸山之行不过是次要,在一次聚会中偶遇黄梨,南玉惊为天人,自此黄梨每次走出渡河川之后,都会有一个人影远远的吊在身后。 薄纱遮住脸颊,但是挡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眸,黄梨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睫毛一动,便是万种风情。 与置身事外的这两人不同,孙宴轻轻一笑,婉拒卓忍雪的邀请,“卓兄先请。” 多年摸爬滚打,孙宴见过人上人的风光,也体会过人下人的悲苦,行事不谨小慎微,早就不知道埋骨何处了,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卓忍雪是在邀请他一同共担风险? 卓忍雪没有强求,既然孙宴不愿意冒险,就只好由他自己动手了。 跟其余人相比,卓忍雪的下手实在是太过果断,多余的废话不说一句,卓忍雪袖中手指一动,手持短剑的黑袍人一个旋转,剑潮如激流漩涡,在吴剑面前呈现出绞杀之意。 吴剑屹然不动,在旋转的剑气已经放大出现在他的眼眸时,吴剑提剑一刺,剑气逆流而上,逆着漩涡而动。 董难有些诧异,他了解吴剑的实力,现在两道剑气纠缠中,虽然吴剑占据上风,但明显可以看出黑袍人的实力也不弱,不如吴剑,但最少也应该是凌虚境了,这样一个实力出众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卓忍雪身前,替他卖命? “在我面前这样出剑,你摆的什么架子? 在急湍旋转的剑气旋涡之中,吴剑的本命飞剑斜上一挑,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势横斩开剑气,若隐若现的剑身如切豆腐一般,划破宽松厚大的黑袍,让这突然出现在卓忍雪身前的人露出衣袍里的真容。 “这是…” 吴剑在看到这幅面孔之后感到一阵恶寒。 这已经不能说是人了,黑袍之下是一张干瘪的皮囊,黑黝黝的眼眶空洞,毫无灵光,手持短剑,无声无息之中依旧是出剑不停。 “这是个什么东西啊?”,黄翰山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实在是这张人皮让他感觉瘆得慌。 董难注意到卓忍雪无风自动的长袖,仔细观察之下,长袖的动作频率竟然与黑袍人出手动作完全一致,看样子这应该是操控傀儡替身的邪门之术,董难出声提醒道:“吴剑,先解决后面那个人,是他亲自在操纵。” 另一名黑袍人也加入战场,一起大战吴剑,与上一个是剑修的人皮不同,这名黑袍人擅长法术,什么水法和遁术都施展的有模有样,令人眼花缭乱,不停的在旁边掠阵,制造机会,辅助剑修人皮出剑。 这两张人皮绝对都是死物,没有一丝一毫的本能,不用董难说,吴剑也怀疑到是卓忍雪的诡术,只不过没有想到是由卓忍雪亲自操纵,一剑逼退两张执着向前的人皮之后,吴剑把本命飞剑一横,左手握住剑柄,右手扣住剑尖,将飞剑掰出一个极其夸张的弧度,然后一松手,千百颗剑气凝珠似泼水一般,激射向前方。 剑珠如雨,虽然大部分都被这两张悍不畏死,不知疼痛的人皮挡下来,但是更多一部分,则是向着卓忍雪暴射而去。 卓忍雪无动于衷,不过袖子里的手指却在快速的掐动起来。 一道,两道,三道。 卓忍雪面前凭空出现一连串的黑影,虽然高矮不一,但是连在一起却像是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散出一片片涟漪气机,挡住滴滴剑珠。 卓忍雪从人影空隙间探出头,对吴剑笑道:“礼轻情意重,你送我的剑气,我已经收下了,加上刚才那两份,我这八份大礼,你可得尽数收下,别伤了我的心啊。” 让在场所有人感到震撼的一幕出现在这里。 随着卓忍雪眼神一变,六道直冲云霄的惊人气息让不停呼啸的岚风都消失不见。 六位黑袍人,皆是凌虚境! 站在黄梨身边的南玉变了脸色,本来还有些轻视卓忍雪的他,有一种从鬼门关走回来,捡了一条命的感觉。 加上刚才那两张黑袍下的人皮,这就是八位凌虚境啊,这次进入藏兵境中的凌虚境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两手之数啊,而卓忍雪一个人就拥有着八位,这是什么概念? 黄梨察觉到南玉有些惊慌失措,不过这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她的事,他当成他的事,可并不代表他的事,也同样是她的事。 他与她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太大关系或者情分的。 至少黄梨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 “卓忍雪”,黄梨在心里轻轻念叨了两声卓忍雪的名字,这个野修果然有好手段,怪不得能杀的了渡海境,拥有这种术法,这么多的凌虚境,任是渡海境与之交手,恐怕也要叫苦不迭吧。 六道黑色身影齐齐迈动脚步,恐怖的气息压抑的空气都变得沉重,比刚才枕池三人齐攻吴剑的局面还要夸张,八名散发着凌虚境气息的人影围绕住吴剑,眼中空洞无所依,只有各异的气息不断的向吴剑身上蔓延过去,不断的压缩着吴剑的剑气。 董难向吴剑喊了一声,只不过吴剑摇了摇头。 董难有些担忧,不是他不相信吴剑,而是对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实在是太恐怖了,八名凌虚境,这怎么打? 董难担忧道:“吴剑,要不…” “董难,我知道你的好意,我吴剑也不傻,其实从一开始,我想要走,他们是留不住我的,是我自己选择留了下来,不是找死,而是在找一件东西。”更新最快s..sm.. 感受到周围不断涌来的压迫之意,吴剑手中的本命飞剑剑音不断,吴剑有些如释重负,笑着说道:“你说我救过你两次,你亏欠我,其实在我看来不是的,我现在回想之前,面对戈裂的时候,你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缺陷和不足,良友若镜,可以正衣冠,当初丢失在戈裂面前的剑修剑心,我已经捡起来一些了,现在是断然没有后退的意思的,敌人和对手虽然很强,但是我未尝没有一战之力,败了,是我技不如人,可要是退了,可能我这一辈子,都只会不断后退,再难进一步,一退就是一辈子,我不愿意这样。” 董难止住已经踏出一步的身形,然后果真就收回了脚,笑了笑,然后竟然身形一闪,站到了孙宴不远处,距离卓忍雪与吴剑极近! 吴剑不想让董难卷进来,正欲再度开口之际,只见董难大声道:“吴剑,狠狠的打他们。” 卓忍雪对董难问道:“你站的这么近,是要加油助威,还是要一起?要是想跟他一起死的话,我放你进去。” 董难站立不动,如没听到卓忍雪的话一样。 见少年不理睬自己,卓忍雪也不恼,他倒是很理解董难的这种做法,表现的大义凛然,其实不还是怕死么,就连骨肉兄弟都是同富贵易,同生死难,更何况是朋友呢? 卓忍雪不去想这些恶心人的腌臜事,既然少年想要立牌坊,他何必阻拦呢? “小友,我看你年岁不大,速速离去吧,说不定还能帮你这位朋友收一收骨灰,有个安葬地,也算没白来人间一趟,算是有个归宿,就此长眠。” 孙宴跟卓忍雪也算是老相识了,有过一些不深不浅的交集,算不上朋友,也算不是敌人,就是投缘一些,为人处世相像一些,相互也算认可,所以孙宴比谁都清楚卓忍雪的手段。 卓忍雪这种“银丝剥皮”的手段,委实是厉害的不得了,在取人性命之后,以银线秘术将整副皮囊从尸体上剥离下来,再用独有的祭炼方式祭炼一个周期,便可使这副皮囊保留生前修为,一切法术神通,尽皆保留,成为最无情且忠心的杀人利器,受卓忍雪操纵摆布。 很显然,除了想要除掉吴剑这个眼中钉之外,卓忍雪更想要的,或者说一开始打算的,就是杀了吴剑,剥了他的皮,将他收为己有。 就像在当初,孙宴亲眼见到卓忍雪在杀了那位渡海境之后,剥了老者的皮,将其炼化,那种场面现在想起来,孙宴还是记忆犹新。 心中有些感慨的孙宴认为他已经给足了少年台阶下,趁着这个机会离开,谁也不会说什么,不曾想少年竟然置若罔闻,仿佛一点没听见,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 在孙宴暗道一声“活该死”的时候,董难轻声道:“我不会走的,也不会去帮他,我就站在这里,相信他一定能赢。” 孙宴感到好笑,“他要是死了呢?到时候卓忍雪请你进场,你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董难笑了笑,让孙宴一愣。 “吴剑让我不插手,我就相信他,我也不会走,也不会怕谁对我出手。” 少年目视前方,朗声道:“吴剑若是输了死了,到时候换我进场!” 与此同时,白玉广场上的小铸山一行人不像之前那样,分析水幕里的情形发展,包括盛夫人在内,一个个噤若寒蝉。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一名男子降临在小铸山! 男子跨州而来,来自剑荡山! 在男子来临的那一刻,盛夫人他们才知道先前的的应对想法是在是太过于天真了,能阻拦住通玄境的护山阵法还没来得急打开,他便已经出现在这里,自报家门。 看过水幕中吴剑对敌枕池三人,男子的脸上渐渐出现笑容,然后对盛夫人说道:“不请自来,多有得罪。” 男子像是致歉不假,但是倘若无人的闯进小铸山,还是让骆婆婆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知道自己是不请自来,还不赶快离开,存心挑衅我们小铸山不成?” 剑修脾气可都不好,荣纯元虽然平常跟骆婆婆斗嘴,但是可不代表老者愿意看到这个土埋半截的老友赶着去死。 荣纯元一把拉住骆婆婆,然后对男子笑道:“她心情不太好,瞎说的,瞎说的,剑仙若是有兴致,大可在小铸山四处逛逛,欣赏欣赏风景,除了一些禁地不可踏足外,其余都可以去的。” 男子没有什么反应,骆婆婆到是先推开老者,怒道:“逛什么逛,没有主人允许就进入别人家中,那就是贼,荣纯元,你怕死,老婆子我可不怕,通玄境的剑修怎么了?今天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让你在小铸山这样放肆!” 骆婆婆一身外放气机如海渊,深邃绵长,可男子却依旧稳如磐石,甚至光是淡笑开口,就让此地瞬间安静下来。 “不要动怒,因为我弟子在你们这里,我过来看看,只待片刻,马上就走,不会在这里过多停留……” 男子依旧是淡笑吟吟的,不过下句话却让荣纯元心中一紧。 “另外如果老人家你真的一心求死,我倒是不介意送你一程。” “剑荡山的剑仙前辈”,不清楚对方的年纪,但称呼一名通玄境剑修为前辈总是没有错的,盛夫人缓缓道:“前辈驾临小铸山,是小铸山之幸,我曾听闻小铸山先辈提及过剑荡山,说剑荡山行事磊落,门下弟子皆有侠义气,是他老人家见过的最不像又最像剑修的剑修。” 男子笑道:“过奖了。” 盛夫人开口了,骆婆婆不管多么气愤,看不惯男子,都还是主动收敛起气机,退在一旁,全凭盛夫人主持大局。 盛夫人从自家男人死后,代替盛源源接管小铸山已经很多年了,这么多年,她一方面维护小铸山的人情关系,一方面主持着小铸山的大局,劳心劳力不说,长久以往,说话风格都不像从前,别说是一些外人,就连骆婆婆和盛源源她们有时候都读不懂妇人语间的真正意思。 盛夫人说话棉里带针,朝男子笑问道:“剑州距离小铸山颇为遥远,前辈贵为通玄境剑仙,贸然跨州而来,是否有些不妥?若是没有个正当理由,等到大奉王朝问下来,小铸山回答不清,难辞其咎。” 剑修又剑仙的男子身无佩剑,气息寻常若凡人,这趟前来,主要是他给吴剑的保命物破碎,而斩魄剑又被戈裂带回剑荡山,有些放心不下徒弟,所以他亲自离开剑州,来神州寻找吴剑的下落。 男子淡然道:“放心,大奉王朝如果时候问起来,夫人只管如实回答,若是真不放心,我离开后也可以亲自去一趟,保证不会让小铸山有任何为难。” 哪怕不看水幕,距离藏兵境这么近,男子通玄境的实力都可以感受到与他一脉而生的剑气哪怕是在八名凌虚境的包围依旧高涨,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竟然真是说走就走,转头就向小铸山外走去。 突然降临在别人家已经是失了礼数,如果在腾空离去,那真是太没礼貌了,所以男子步行离开,显然是给足了小铸山尊重。 男子如此行径,但是让盛夫人大感意外了,本来以为男子会向她要人,或者让小铸山出手帮助陷入险境的吴剑,没想到男子提都没提,真是看了一眼就走。 盛夫人脑中天人交战,权衡了一番之下,冒着女儿可能降低一些成功几率的风险,还是不愿意招惹这名来去自如的通玄境,盛夫人说道:“前辈,你的弟子正遇到危险,要不要我把他……” 男子头也不回的回拒道:“不必,夫人尽管放心,剑荡山我这一脉护短,但是有护短的规律,吴剑的对手跟他境界相同,单打独斗,吴剑死了,那是技不如人,我不怨别人。” 荣纯元等人闻心里松了一口气,正在这个时候,男子又说了一句话,让盛夫人如坠冰窖,“我能感受到藏兵境里正在酝酿着的那种奇异气息,很危险,也很有意思,但是我没有细查,因为毕竟是你们小铸山的地盘,是你们的隐私,吴剑若是死在同辈手上,恳请各位帮我收好尸骨,这个人情我日后必定偿还,但是如果吴剑是因别的情况而死在藏兵境,那么我也将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当师傅的没什么本事,但是替弟子报仇还是做的到的。” 男子的一步一步的走出众人视线,直至离开小铸山,盛夫人等人这才如释重负,浑身好像得到解放一样。 荣纯元问道:“夫人,我这就去请那些亏欠我们小铸山人情的通玄境过来坐镇?” 盛夫人想了想,摇头道:“连大奉王朝都没有把他吓倒,你觉得他会给通玄境面子?现在源儿还没有成功,贸然将一些人请过来,不一定是好事,先等等看吧。” 盛夫人想到男子走之前说的再清楚不过的话,心中也是没有办法,现在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吴剑死在卓忍雪手里,毕竟男子说过,死在相同境界手里,就是技不如人,不会怨天尤人。 吴剑还不知道他的师傅已经来过一趟小铸山了,他只顾着不断出剑。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四十三章 立春 董难观望着战况,这场战斗实在是太艰险了,八名凌虚境围绕一人展开厮杀,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这也就是吴剑实力强横,不然换做别的凌虚境进去,估计一瞬间被联手撕碎了。 董难还是对吴剑抱有很大希望的,一是他相信吴剑,二来则是这八张人皮别看都是散发出凌虚境的气息,但是就刚才交手的情形来看,实力应该是参差不齐,除了三四名真真正正可以匹敌凌虚境之外,其余的不过是勉强达到凌虚境这个境界。 前方剑气搅碎层层黑云,董难伸手在额头前,吴剑一剑逼退一名黑袍之后,剑气竟然转了一个弯。 卓忍雪不慌不忙,在剑气来临之前,便有人出手一招,莫大的引力便降临在此地,将剑气凭空吸走。 卓忍雪饶有兴致的指着那名将剑气吸纳进黑袍中的人皮,讲解道:“磁元山闭门弟子,一手吸元秘术小有名气,据说是被磁元山当做未来山主来栽培的,只不过挺可惜的,跟你一样,也是不自量力,最后活活耗尽灵气而死,而且最可气的是,他到死也没碰到过我一片衣角,估计是死不瞑目了,你好好看看,这也许也是你的下场。” 吴剑冷哼一声,不过旋即笑道:“你也挺有意思,跟这群人一起围攻我,现在却展现这种实力,难道不怕他们也像对付我一样对付你吗?” 卓忍雪笑而不语,不过也许是为了让吴剑死的明白一点,卓忍雪最后讥笑道:“想杀你的理由有很多,不光是因为你实力强,挡了我的路,至于我怕不怕被众人围攻,我当然是怕的,可我跟你不一样,我可不会卖弄本事逞英雄,肯定第一时间就遁走了,大不了记下是谁对我出手,事后在报复回来就好了,像你这样决意赴死的行为,我是接受不了的,没办法,我们这些山泽野修无门无派,可惜命着呢。” 卓忍雪说话不耽误出手,就在他与吴剑交谈的时候,这群黑袍人中给吴剑带来最大麻烦的一人手中出现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刀,鬼魅般的身影一个闪烁,长刀就已经带着万钧之势从空中劈下! 一念起则万物生,吴剑的念头要比动作快,本命飞剑如有灵性,在吴剑的心神驾驭之下竟然是主动迎了上去,与刀刃摩擦出一串火花。 挥刀劈砍的人影枯瘦的手掌皮囊从黑袍中探出来,手指一掐,晦涩难明的声音便从吴剑耳边悠悠响起,仿佛吹开了通往冥界的大门,在幽暗的河水之中,有一条小船正在随水流淌,而吴剑正身在这小船之上。 幻术! 吴剑眼睛闭而复睁,无论运转静心法决多少次,睁开眼睛之后还是这片阴森的情景,哪怕是念诵解幻咒也还是这样。 “呜呜…” 在河水尽头有一道通天高的大门,黑暗中看不清门的材质,只是在看到门的一刹那,就有一种沧桑古老的感觉缭绕在吴剑心中,距离大门越来越近,门后竟然响起了共鸣声,同时河水流速加快,很快就要驶进门中。 幽暗河水倒映不出青天,如天意法,有一道声音轰隆作响,“送你入黄泉!” 水涨船高,茫茫一片幽暗视线中,吴剑站在起伏跌宕的船头,大笑道:“我不想去黄泉,谁能送我!” 剑鸣声似从天外来,穿过重重阻隔,咔嚓咔嚓的声响从头顶响起,有阳光透过这里,照耀在船头少年身上。 眼前天地一变,吴剑握起本命剑,剑身隐幻之中,顶开滴落下黑墨的长刀,在黑袍上划出一道剑痕,未见鲜血,但却类似白蜡状的物体从黑袍人的体内流出。 卓忍雪啧啧称赞道:“不亏是被我慧眼识珠发现的“珍宝”,这么快就能挣脱出这老鬼的黄泉迷境,当初我在这招之下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手持长刀的人影正是被卓忍雪所杀的渡海境,在一场难以想象的恶战之后,被卓忍雪亲手格杀,剥下皮囊,炼成了傀儡工具,死后也不得安息,受人摆布,不过因为卓忍境界还不够,无法让这副皮囊发挥渡海境的实力,只能保留下七八成左右的实力,但在他的藏品里,也算是最强的那一个了。 割肤之痛对于这些毫无知觉的死物人皮来说当然是不疼不痒,黑袍下的老者挥刀狂砍,长刀带起千百道虚影,攻击方式诡异,让人很难防守,往往刚挡下第一刀,第二刀就已经来临。 刀剑交错,火花无数,吴剑的本命飞剑上开始出现肉眼难见的裂痕,每一次碰撞,都让裂痕在剑身上延伸一分。 不是吴剑的这柄本命飞剑不够强,恰恰相反,剑荡山对于吴剑蕴养的“隐”剑评价很高,甚至在剑荡山排名第二十八的斩魄剑之上,剑荡山其中一脉老祖评下过八字评语,“剑过无痕,隐匿至极”,之所以现在剑身上出现裂痕,是因为吴剑还没有彻底炼化,处于温养阶段,本命飞剑状态不稳固,每一次出剑,对于飞剑和吴剑来说,都是一种不小的损伤。首发..m.. 在与老者交手的同时,吴剑一脚踹开从身侧向他出拳袭来的黑袍,大喝一声。 “起!” 掌心的本命飞剑叠叠拔高,吴剑手中如开起一朵长剑莲花,呈含苞待放之意,花枝招展,迎风绽开。 莲花盛开后传出的是香气,剑花绽放之后,传出的是一柄柄虚幻而又凝实的剑气长剑! 围攻吴剑的八位凌虚境被剑气逼迫的不断后退,给吴剑争取了极为珍贵的一点时间。 这么多凌虚境围攻,耗也耗死自己了,吴剑明白与这些傀儡人皮缠斗没有什么意义,擒贼先擒王,只有打倒卓忍雪,才能解开这场困局。 极为耀眼的剑光从吴剑掌心绽放,三尺长的本命飞剑吞吐着七尺长的剑气,吴剑在这一刻显露出来的气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生震撼。 “这是拼命了?站得这么远,我都能从剑上感到死亡的威胁。” “是应该孤注一掷了,不然死亡也是早晚得事。” “他到底是哪座宗门的弟子,这一身实力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光凭这一剑,我估计渡海境也不定随随便便抗下来吧?” 嗡! 大寒剑因为吴剑的这一剑而传出剑鸣声,这还是董难掌握这把剑以来第一次被别的剑气勾动。 吴剑长袍猎猎作响,这一刻的他神色庄严且肃穆,全身上下窍穴全部打开,灵气浓稠的化解不开。 “归无!” 吴剑怒喝一声,本命飞剑上吞吐的剑芒腾空而起,脱离剑身之后迎风暴涨! 七尺变一丈,一丈变七丈,等到卓忍雪面前的时候,已经是数十丈大小,一副蛟龙出海的翻腾景象。 卓忍雪避尤不急,所以干脆就选择了不动。 他不动,不是代表放弃抵抗,而且他另有动作! 吴剑倾力一剑面前,闪进剑气前方的黑袍人刚刚抵住剑芒,双掌就立即湮灭,黑袍微小如芥子,旋转搅进剑气之中,毕竟只是一身死人皮囊,粉身碎骨来形容不太贴切,灰飞烟灭在人间。 卓忍雪没想到藏在身边的凌虚境根本挡不住,剑势只是略减,眼神之中露出一丝狠意,藏在袖中的双手一扬,在剑光的照耀下,十根银丝乱舞。 孙宴感叹道:“抽丝剥茧,十余年了,终于又见到“抽丝”了。” 董难好奇道:“抽丝?” 孙宴对董难敌意并不大,相反还有一丝好感。 山泽野修一个人经历的多了,对所有人都带着一种怀疑和猜忌的想法,担心别有企图,不愿意跟人推心置腹相交,所以身边朋友很少,就如孙宴跟卓忍雪这种,虽然不是真正的朋友,但是没有一见面就打起来,已经算是两个人关系不错了,所以孙宴觉得董难能为朋友站在这里,很难得了。 “抽丝是随卓兄十指而动的银丝的名字,别小看它,这可是一件下品灵宝,再配合上剥茧秘术,卓兄如果对敌不死,那么他只会越来越强,强到让我等望而却步。” 抽丝剥茧,抽银丝,剥人茧,乱舞的银线附在剑气之上,就像是人眼中的一条条血丝,布满在剑气上。 藏兵境是小铸山的藏宝地,但是其中最多的宝物也就是法器这一品级,然后余下的大部分就是下品灵宝,是小铸山上一些铸器大师所铸,作为底蕴镇压在藏兵境中,以往数一数二的重宝,才是中品灵宝的品秩,不过极为稀少,至于上品灵宝,小铸山也仅有一件而已,哪怕再大方,也不会将其作为有缘物送给外人。 下品灵宝对于凌虚境和渡海境来说已经是足够了,“抽丝”看上去弯软不堪,可实际上坚不可摧,几根银丝胡乱在剑气中乱拨,剩下的两根拧成一道小拇指粗细的银绳,竟然从剑气中串了过去,顺着吴剑的本命飞剑缓缓向下缠绕。 本命长剑上传来吴剑才能体会到的震动,被一件下品灵宝这样束缚,还未祭炼完成的飞剑有些力不从心,剑身上的裂痕开始扩大,随时有可能当场蹦碎,伤及吴剑的大道根本。 一般人可能这个时候会选择收剑,毕竟是苦心温养的本命飞剑,一旦破碎,很可能余生再难精进一步,可是吴剑不是一般人,在这一刻,吴剑的剑心反而愈发清澄起来。 剑可碎,不可退! 剑意昂扬,卓忍雪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下品灵宝“抽丝”断裂的反震之力再加上如烈日一样样剧烈照耀的剑气,卓忍雪斜飞出去,左臂“藕断丝连”,仅剩一点皮肉连接在一起。 忍着剧痛,卓忍雪想不明白,吴剑本可以收手,继续寻找机会,为什么非要宁肯本命飞剑炸碎,也要损坏他的“抽丝”?这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吗? “吴剑”,董难心中犹豫一下,想到吴剑义正辞的对他说过不要过去帮忙,董难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朋友之间除了需要互相帮助,还需要真正的理解。 卓忍雪是受了重创,可吴剑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本命飞剑炸碎后,董难感觉到吴剑的气息一下子跌落下来,变得萎靡不堪,同时大口喘着粗气。 “你的这个朋友还真是了不起。” 孙宴刚刚说了一句话,就发现身旁的少年的长剑已经稍稍抬高,不由得笑道:“你放心,我没有出手的意思,只不过是由衷的感慨一下。” 董难没有掉以轻心,不光是防着身旁这人,还同时要提防着有人暗中对吴剑出手,董难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孙宴觉得这个少年倒是有几分山泽野修的样子,这么谨慎,当真是一点也不掉以轻心。 “我跟你这朋友无冤无仇,先前出手只不过是顺大势而为,除掉竞争者而已,现在他这个状态,对我也无威胁,有你们在他身边,我也不愿做些无用事”,孙宴对董难笑道:“就此离开,你我重宝出世之时再见。” 在孙宴看来,就算吴剑自碎本命剑,实力下降,董难这群人仍然是不可小觑,注定要和他在最后的重宝争夺战中再见面,所以孙宴对正挣扎起身的卓忍雪道了一声卓兄保重,就化作一缕轻烟离开这里。 吴剑不断喘气,压住心口处传来的莫名疼痛,满头大汗淋漓,他抬起头说道:“怎么样?继续打?” 卓忍雪咬着牙服下了一颗丹药,险些断臂的感觉可不是谁都经历过得,在“抽丝”断裂之后,包围吴剑的八名凌虚境没有人操纵,也都倒下了,靠着吴剑近一些的几件黑袍已经在剑气磨损下断了半截,露出里面干瘪下去的残皮,卓忍雪满是不甘心和心疼,分不清是气急而笑还是苦笑,笑过之后,男子扶着肩膀,摇头道:“不怎么样,不打了,你是个疯子。” 吴剑实力大降到还算好,毕竟他还有几位朋友在身边,而自己可是孤身一人,卓忍雪这次暴露了这么多实力,唯恐会被有心人惦记上,不愿意在这里久留,况且还有伤势要调养,卓忍雪施展遁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不过正如卓忍雪担心的一样,在他离开之后,有几道身影瞬间追了过去。 “还能动吗?用不用我扶你?” 吴剑强撑出一个笑容,“把扶我的扶换成佩服的服,我可能听着更舒服些。” 在吴剑栽倒的瞬间,董难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同时一缕缕真气从手掌中传出,帮助吴剑稳定住体内本命飞剑碎裂的伤势。 吴剑努力站定,示意董难不用在继续向他传输真气,苦笑道:“唉,真是踩了臭狗屎了,狗屎运没走上,到是来了一大堆倒霉事,亏我师傅还说我这趟能在小铸山遇到机缘,我遇到个屁了呀,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 要是知道这趟神州之行会丢了斩魄剑,碎了本命飞剑,吴剑打死也不会走下剑荡山呀,现在倒好了,本命飞剑碎裂,他这剑修也算当到头了,吴剑吴剑,无一把剑。 铁大锤和黄翰山也赶了过来,董难看到吴剑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劝道:“吴剑,别灰心,我在书上看到过有人本命飞剑碎裂之后还可以再祭炼一把,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的。” 本命飞剑碎裂之后,确实有机会在祭炼出来重现世间,但代价之大,难以想象,而且需要剑修在本命飞剑碎裂后仍然保持大毅力,这本就是一件难事。 谁的本命飞剑碎了,会不产生情绪?不失魂落魄? 世上无困局,多是画地自牢,进出皆易,自困而已。 吴剑不是那种会把情绪发泄给朋友的人,难过归难过,但是没有把这种糟心气发给董难,“董难,书上写的都是骗人的,哪本书不都是劝人望好了想,好了看?本命飞剑一碎,我现在这个痛苦啊,说句实在话,完全没有刚才碎剑时的那种快意了,我还是凌虚境啊,日后我还想成为元婴境,甚至通玄境的剑修,可是现在都没了,一想到这样,我就好难过啊。” 董难宽慰道:“既然书上写了,就总会有办法的。” 吴剑耷拉着肩,继而说道:“我凌虚境的剑修,知道自己境界无望,还要相信那些不真切的成功,董难,怎么跟你说呢,我跟你打个比方,就好像一个人知道自己十年之后就要死了,本来已经够难过了吧,但是偏偏有人跟他说只要他怎么做之后就可以活得更久,这好是好,可是怎么做呢?能做成吗?做成的又有几个呢?” 吴剑低头道:“董难,你说一说,换成是你,你会信吗?” 铁大锤和黄翰山有些奇怪,明明是吴剑受了重伤,怎么董难的脸色变得这么苍白? 怎么做呢?能做成吗? 你会信吗? 每一句话都重重的砸在董难的心湖之上,掀起万丈水花。 怎么成为元婴境?能成为元婴境吗? 我该相信大叔,相信我自己吗? “董难,换你你信吗?” 蓦然间,董难的脑海里走马观花的闪过一幅幅画面。 有老人教稚童识字读书,有铁匠铺子里的叮叮当当,有菜肴佳酿的一桌饭菜,有山峰上书生打扮的老人轻声呢喃,有金柳山峰上懒洋洋的背影。 美好且怀念。 有些已经逝去,有些不能失去。 理应珍惜。 董难热泪盈眶,轻声却认真的回答道:“我愿意信。” 一缕剑光自少年的体内一闪而逝。 藏兵境内,云雾趋散,万物起始,有春当立。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喜欢你 卓忍雪和孙宴已经离开了,这片战场上仍然有人在虎视眈眈,吴剑知道这不是谈心的时候,尤其是现在他本命飞剑一碎,伤及修行根本,实力大打折扣,一旦跟人交起手来,恐怕会成为董难身边的累赘。 吴剑从地上坐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走吧。” 董难点了点头,现在确实是趁机离开这里的好机会,正当他扶起吴剑的时候,脚下大地突然震动起来,沉重的重踏声从远处传来,掀起一片风暴涟漪。 董难一行人抬头望去,只见远处天空中漆黑了起来,雷云密布,让人看后心生压抑。 “这不是被我一锤子打飞那小子吗?” 铁大锤抬头喊道:“喂,你是不是挨打没够啊,还想再吃我一锤?” 董难说道:“大锤,你这么说了之后,就算人家不想动手,也得动手了。” 果不其然,乌黑的云层中降下雷电,在枕池身上形成一层雷甲,男子在空中狂奔,仿佛是云层张开大弓,射出的电弓雷箭! 董难正欲出剑的时候,铁大锤一个蹦跳挡在前面,叫喊道:“这个手下败将交给我。” 雷电乃是天威,无坚不摧,震慑一切宵小,可铁大锤天生不过敏,从村子里出来的汉子怕饿,怕渴,可就是不怕打雷下雨,甚至铁大锤特别喜欢打雷下雨天,每逢遇见这种时候,汉子都会寻摸一个高处,主动接引雷电劈打,那种浑身酥麻的感觉,铁大锤觉得最舒服了。 要说围攻吴剑的这群人中,枕池动机其实只是为了雷印,可是被铁大锤一锤就打的身受重伤,这是枕池不能接受的,尤其是对方完全无视他的雷法,这让枕池更是觉得难受。 外人都说他是在雷电中诞生的天骄,应雷而生,他本就对雷电有种天生的亲近,见到铁大锤在雷电下这般肆无忌惮,决心要为雷电正名,用雷法击败汉子的枕池拳头上覆盖的雷甲轰鸣作响,一拳打在跃起的汉子身上。 铁大锤不惧怕雷电,这是董难他们早就见识过得,巨大的冲击从前面传过来,董难挥剑斩开,扶着吴剑向外倒退出去。 “嘿嘿,你小子的拳头可不够硬,雷声大,拳声可太小了,来来来,让你看看俺的拳头。” 硬挨了枕池一拳的铁大锤毫发无伤,抓住顶在胸膛前的拳头,用力向前一拉,另一手快速递出一拳,打的雷光遍天。 枕池只感觉一种不可抵抗的大力从握住他拳头的手腕上传来,结结实实的挨了铁大锤一拳,枕池嘴角流着血,反而是笑了起来。 “此衣借你!” 覆盖枕池的雷甲解体,转移到铁大锤身上去,枕池掐指喝道:“炸!” 半空中好像有一轮太阳炸开! 耀眼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纷纷伸手遮在眼睛上,低头不看。 “大锤!” 刚刚向后撤离出去几丈外的黄翰山使劲睁着眼睛,盯着刺目的亮光寻找铁大锤的身影。 汉子虽然呆头呆脑了一些,但是相处下来,黄翰山倒觉得还可以接受,算是个“冤家”朋友,汉子虽然体魄魄惊人,可是动静也很吓人,黄翰山为他捏了一把汗,担心他出事。 不过还没等亮光彻底消失,有一道声音就在这片天地间响了起来。 “再来一次,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 枕池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生龙活虎的汉子,额头上渗出汗水犹然不知,自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他难道真是我命中的克星?为什么雷法对他不管用?是我的雷法不够强?还是我的雷法太弱?” 雷甲自爆的亮光消失后,有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从里面走出,让在场众人有些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妖孽怪物啊,怎么在枕池的法术下非但没有受伤,怎么反而感觉气势更强了呢? “侯爷,段兄,我看我们还是先走吧,在这里干耗着,恐怕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吴剑还没有死,小侯爷说道:“我真是不甘心啊。” 段绪说道:“其实我到觉得可以等等,那个剑修已经难以再战了,这个我们大家都看得出来,我到觉得可以在掂量掂量这个汉子和少年之后,再做打算是走还是留。” 段绪说的汉子和少年就是铁大锤和董难,刘華沉思道:“段兄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个少年和黄翰山,我都交手过,可是这个跟怪物一样的汉子,实在是让我有些心悸,我感觉我们还是先走为上。” “刘華,你这么说的话,我可感觉在山洞里跟你结盟是错误的选择了。”,段绪沉声道:“这汉子强,谁都看的出来,可是他难道就没有一点破绽了?这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是无敌的,无敌只是相对来说,没有人是无敌的!” 小侯爷一甩袖,斩钉截铁道:“有道理,其余人都没走,我们慌什么。” 刘華还要说话,但是被语气阴柔的小侯爷一句话就给怼了回去,“刘華,登楼境和凌虚境之间是有差距的,你虽然有脑子,可是不代表你的脑子就能填满两者之间的鸿沟,你好好看着,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你的小算计是没有用的。” 刘華不再说话了,虽然他心里也认为段绪说得对,但是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影响刘華,这个大汉,没有弱点! “喂,我说你在这絮叨什么呢?还打不打了?” 就算是枷锁境的武夫也不能御空而行,铁大锤仰着头看觉得有些累,“你要是不打了,我就走了啊。” 陷入怪圈之中的枕池低下头,扫视着铁大锤,然后竟然对吴剑说了一句话,“可不可以把雷印借我一用!” 吴剑脸色古怪,是他听错了,还是枕池说错了,管他雷印对付大锤兄弟,这事儿他能干吗? 吴剑笑骂道:“你想好了再跟我说话,你不是被我大锤兄弟吓的神志不清了吧?” 枕池想了一想,伸出手指向天空,沉声道:“借我雷印一用,我发誓,不会要了他性命,如违此誓,身死道消!” 修行人的誓是被天地见证的,只要是踏上了修行路,在感知天地的同时,亦是在被天地感知,所以誓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而,可能发了也就发了,能不能落在头上那是两说,可对修行人而,发下的誓是最管用的,一旦在天地见证之后违背了誓,那可真是祸从口出,怨不得别人。 枕池发下的誓自然是有效的,吴剑摇了摇头,“你是不是有病,你发个誓就想让我把雷印借你,而且还是对付我朋友,这不可能!” 铁大锤不耐烦的喊道:“你还打不打,俺这样抬着头看你很累的啊。” 枕池还是保持着发誓的姿势,“打,等他借我雷印就打。” “什么雷印?你等着,我让他借给你,省的你老在这耗着我,烦死个人”,铁大锤扭着脖子说道:“董难,你让你这个朋友把雷印给这小子,放心,丢不了,这小子用完了我把它物归原主。” 大锤兄弟心是真大,董难解释道:“大锤,他是想借雷印对付你。” “我知道啊”,铁大锤把锤子抗在肩头上,无所谓道:“让他打,不然他像个苍蝇一样,多烦人啊。” “这不行!” 董难回绝的很快,借给枕池雷印,这不是等于把自己朋友往火坑里推吗? “董难”,铁大锤开口道:“刚才你朋友说的话你都愿意相信,你也相信相信俺,不会有事的。” “董兄弟,相信大锤,你忘了咱们第一次遇见大锤的时候了?” 黄翰山说道:“我相信他。” 董难看了看铁大锤,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枕池,“吴剑,把雷印借给他吧。” 吴剑沉默中取出一枚雷印,张开手又握上,犹豫几次之后,看到董难朝他点了点头,这才把雷印抛给枕池。 铁大锤声音粗犷,大声道:“东西你拿到了,来,给我看看你靠着这个玩意能有什么变化。” 在雷印入手的一刹那,枕池就已经变得跟刚才不一样了。 巴掌大的雷印在枕池手中放射出万道雷霆,然后悠悠然的浮起,在枕池头顶沉浮,垂下雷霆无数。 枕池的眼眸已经完全被雷电充斥,身体不断的升空而起,头顶就是乌云雷池。 “果真与我与缘,填充了我的雷法,可惜此物不属于我,就看看它能在我手中发挥出多大的威力吧。” “雷鸣千山,唤雷将出!” 乌云中的雷霆疯狂的在枕池身边起舞,头顶的雷印不停的加持着每一道雷电,没入枕池的口鼻之间,或者是缠绕在身体之外。 片刻之间,一尊顶天立地的巨大人影矗立在藏兵境之中,举手可撼天地一般,俯视着所有人。 穿着一身巨大无比的“雷甲”,枕池的每一步动作都疯狂的消耗他体内的灵气。 巨大无比,如若神人的雷电人影开口作响,“我只有一击,你接好!” 没有什么花哨惊人的术法,这尊雷电巨人只是做出了一个最原始的动作,抬起腿,一脚踏下! 脚掌下的铁大锤被这股气机锁死,一步也不能移动,只见在这神人一踏面前,汉子亦是牟足了全力,肩膀上露出青筋,肌肉不断的颤抖,不是紧张,而是全神贯注之下的兴奋! 这一踏的速度太快,没人看得清铁大锤做出了什么样的反应,雷电脚掌就已经落在了地上! 惊天巨响! 董难都有些站不稳,定睛看过去,没有出现什么巨大的深坑,只不过脚掌之间的地面上龟裂无数,不停的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粗略估计一下,这一踏踏裂了藏兵境一百里! 在这一踏之后,巨大的人影就消失不见,只余下枕池浑身是汗的站在空中。 “我虽然因为誓,只用了七分力,可也不应该这样啊。” 明明是主动攻击的一方,枕池狼狈中见到下方的大汉正拧了拧脖子,深感疲惫之下,枕池心灰意冷,一巴掌将雷印打回到吴剑面前。 “借雷印,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天空的男子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边,吴剑笑道:“到还算像个人了。” 没有接下雷印,吴剑轻轻一推,送到铁大锤面前,“大锤兄弟,你也太强了,可以啊,这玩意应该能放出雷电,你好好琢磨琢磨。” 铁大锤没有收下,“见外了,我们都是董难的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两个人你一我一语,吴剑执意要给,铁大锤打死不收,最后还是董难让铁大锤收下。 吴剑实力锐减,现在估摸着只有登楼境的实力,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嘴功。 接连打走三个人了,吴剑笑着喊道:“各位,还有没有要出手,现在我打累了,由我大锤兄弟替我出手,保证跟你们切磋个过瘾,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无耻!” “打什么打,脑子抽风了才能这怪物打呢。” “就是,散了散了,耽误老子找宝贝。” 有很多人明显是放弃了在这里捞一份机缘,一个个相继离开这里。 “侯爷,我们也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刘華有些心虚,要不是知道挡住脸没用,他都差点快用袖子把脸遮起来了。首发..m.. 他跟黄翰山还有董难可是有仇的呀,尤其是那个淬骨山的武夫,差一点就让他给弄死,现在刘華生怕对方发现他。 只可惜刘華猜错了,其实在董难来了之后,就已经发现了他! “董难,你跟这家伙也有仇?” 吴剑还以为董难在看小侯爷,董难点头道:“有仇,是个小人,差一点就杀了黄大哥。” “差一点杀了我弟弟?” 铁大锤顺着董难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大怒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 吴剑笑道:“大锤兄弟,你这就问的不对了,那边混蛋可不少呢,没准全是混蛋。” 刘華被汉子的一声怒喝吓的一哆嗦,低喝道:“快走。” 转身就跑的刘華脸色惨白,因为明明是他先说跑,可是怎么他却落在了最后? 小侯爷和段绪都是凌虚境,速度自然在刘華之上,尤其是小侯爷,已然对铁大锤心生恐惧,竟然是动用了一件重宝,让自己的速度再次加快。 刘華又气有惧,惊恐之中,面前地上竟然出现了一片阴影。 刘華心生不妙,不敢回头,被铁大锤一只手薅住脖子,在地上狠狠一砸,然后像拖着鸡崽儿一样带到了董难他们身前。 “那两个都会飞,跑了追不上,就剩他了。” 见到半死不活的刘華之后,黄翰山眼睛通红,极力压制住内心的喜悦,他甚至想给汉子一个熊抱。 这个哥哥真没白认! 不过铁大锤下一刻就给激动的黄翰山泼了一盆冷水,“董难说这混蛋差点杀了你,你也太弱了吧,弟弟。” 黄翰山老脸挂不住,在这群人之中,他年纪最大,但是偏偏本事又是最低的,铁大锤不用多说,跟个怪物一样,谁见到都打怵,吴剑的实力有目共睹,不然也不会陷入险境被众人针对,而别看董兄弟只有登楼二境,但自己这个化实境武夫还真不一定能够打过他。 气冲冲的给了刘華一脚,黄翰山呸道:“还不是这个混蛋使奸计对付我,这个阴险的小人,现在终于落在我的手里了。” 刘華吃痛挣扎,明知必死,所以他不屑讥讽道:“奸计?尔虞我诈,你以为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是稚童读的小人书吗?生死之间难道还要处处留情?真是可笑。” 本应该一拳了解他的性命,黄翰山沉声道:“大锤,你放开他。” 铁大锤照做了,刘華站起身,也不逃,斜眼看向黄翰山,“想怎么羞辱我?” 黄翰山抖了抖手腕,“你没什么好值得我羞辱的,在你死之前给你个跟我生死一战的机会,你珍惜点,虽然赢了我也得死,但是没准你能拉上我当个垫背的。” 刘華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与黄翰山再次战在一起,这不过这次很可惜,生死光头没有提升刘華的实力,倒在地上的不是黄翰山,而是他自己。 董难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留在这里的竟然就只剩下两个人。 黄梨,南玉。 注意到董难的目光向这边望过来,南玉皱眉道:“黄梨,我们该走了。” 女子没有回答南玉的话,反而是与少年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吴剑笑道:“戏也看够了,怎么还想跟我们看对眼啊?再不走,我可就要撵人了。” 董难赶紧转移目光,狠狠的瞪了一下吴剑,这家伙的嘴是真的毒,怪不得这么多人要打他。 黄梨没有动作,南玉顾不得什么,想要上前一步轻轻提醒她该走了,不过却被女子冷眼扫了一下。 “南玉,你走你的,不用管我。” “黄梨你…”, 南玉吃惊的看着女子飘然落下,有些不敢置信。 脸上的轻纱在董难面前被黄梨亲手摘下,姿色非凡的女子轻轻一笑,说出了让一句让吴剑和铁大锤他们惊掉下巴,让南玉心碎的一句话。 黄梨眼含秋水,“我喜欢你。” 董难先是一愣,然后回应的速度比飞剑还要快,“我不喜欢你!”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四十五章 喜欢人做伤心事 我喜欢你。 黄梨说出的这四个字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董难的反应更是让吴剑觉得他们两个是不是之前就认识,不然怎么会回答的这么干脆果断? 吴剑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 黄翰山暗道一声董兄弟不懂风情,虽然不知道女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单论模样来说,女子的长相已经足够让他怦然心动了。 铁大锤到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是在思考着黄梨是不是敌人,用不用一锤把她拍走。 黄梨一笑起来,很少有异性不沉醉在她甜美的笑容里,她问道:“为什么不喜欢我?” “不喜欢没有理由”,董难说道。 还以为董难会问为什么喜欢他,黄梨对董难这个回答很满意,她一字一句道:“喜欢也没有理由。” 董难不明白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压根就不认识她,董难斩钉截铁的说道:“要是没有什么事情,请你让开。” 董难皱起眉头,因为女子非但没有让开,反而还向前了几步,几乎就要挨上自己了。 黄梨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轻点向少年心口,不过被董难躲了过去。 制止住拎着锤子冲过来的铁大锤,董难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貌美如玉宇楼阁中的仙子,黄梨柔声道:“我是真心喜欢,希望公子借心一观,助我渡川。” 借心一观?心长在自己身上,怎么借? 董难觉得奇怪,不在与黄梨说话,准备绕开女子离开这里。 见到女子又挡在前面,吴剑这回帮着董难,说道:“我说姑娘,我家兄弟是长的好看,性格也好,你喜欢很正常,心长在你身上,我们管不着,也不反对,可是既然我兄弟说不喜欢你了,那你就不要纠缠了,好不好?” 对董难面露微笑的黄梨对吴剑则十分冷淡,“我和他的事,跟你没关系。” 这娘们说话真是太噎人了,吴剑没好气的指着远处天空,“跟我是没关系,但是你再这样,我估计别人就要活撕我们了。” 南玉脸色发黑,他面露不善的看着董难,心中是又恨又气。 恨为什么黄梨姑娘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气为什么董难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敢用这种口吻跟黄梨姑娘说话,不过这么说也对,毕竟他要是真一口答应下来,那自己成什么了? 这么一想,南玉对董难稍稍改观,至少看的顺眼了一些。 黄梨没有顺着吴剑的指向看去,而是继续冰冷道:“他跟你一样,跟我们没关系。” 把吴剑噎的不轻,黄梨在董难面前不是刻意伪装,确实是带着三分柔情,轻声说道:“请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董难想要一走了之,不过被女子再度拦下来,无奈道:“我们都不认识,你喜欢我什么?” 黄梨眉眼轻动间如黄鹂在枝头跳动,显得本就貌美天然的女子多了活泼,她柔声道:“公子,人生有许多种喜欢,相遇以沫的喜欢,相处依赖的喜欢,俊美外貌的喜欢,外在声势权位的喜欢,品性的喜欢,喜欢一个人,可以有多种,数不过来的,我对公子,是乍见之喜,从一见到你开始,我就觉得你是我要找的人,公子不要觉得我轻浮,乍见之欢与日久生情都是喜欢,不应有贵贱之分。” 女子说的好像并没有什么错,别说吴剑和黄翰山深为认同,就连刚才还想要给黄梨一锤子的铁大锤都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董难想了想,没有被黄梨绕进去,还是跟刚才一样直截了当,“可是我确实是不喜欢你,真的不喜欢,姑娘你还是不要在我面前纠缠了。” 黄梨展颜一笑,“公子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既然公子不喜欢我站在你面前,那我就在后面跟着,天涯海角,公子去哪,我就去哪。” “姑娘,你再这样纠缠下去,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请便,要么打死我,打不死我,我就跟着你,打残了,你身后也得跟着个残废。” “你…” 下方的两个人还在沟通着,女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刃一样,在南玉的心上留下一道伤痕,他不明白在他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女神为什么会语如此卑微,仿佛因为喜欢上了董难,她可以变成另一个人,哪怕矮小到泥土里。 听到下方的不断纠缠,为了不让喜欢的人把她撵走而不断哀求的黄梨,南玉心神黯然。 这一幕何曾相像,从当初喜欢上黄梨开始,自己也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南玉的本事和背景都不差,玄火门的大弟子,凌虚境的修为,放在哪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天骄,身份显赫,平常里不是没有女子喜欢她,长相也不是比黄梨差,只不过他就是喜欢黄梨,从第一眼见到黄梨开始,他就无可自拔。 昔日玄火门的大弟子变成了黄梨的跟屁虫,黄梨下山历练之时比她的护道人还要用心的在背后守着,黄梨在渡河川时,他就在渡河川外的搭个木屋,无论风雨的等着她,师门内反对他与黄梨相处,认为她的身份会给玄火门带来一些流蜚语,丢了玄火门的名声,就因为这个,他还和他的传道恩师大吵了一架,而后愤然离开宗门。这趟小铸山藏兵境之行,南玉毫无所图,唯一盼望的就是女子能够多跟他说两句话,能够在藏兵境有所收获时露出笑颜,这就够了。 回想他和她,眼眶有些湿润,心情凄凉的南玉忽然听到下方的少年对黄梨说道一句,“你这样缠着我会让我很不开心,求求你了,能不能放过我。” 能不能放过我。 南玉猛然一震。 下面的她像极了他,而少年又像极了她,在他这样纠缠黄梨的时候,她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呢? 原来是他一直在让她不开心呀,怪不得见不到她的笑容,不开心,怎么会笑呢? 喜欢一个人,是应该让被喜欢那个的人开心喜悦,而不是因为自己的喜欢而难过伤心。 南玉惨笑一声,“原来是这样的喜欢。” 她还是与她喜欢的那个人表述心意,南玉双目通红,呢喃一声,“黄梨姑娘,希望你别像我一样,希望你每天都能露出笑容,也能见到你喜欢的人的笑容,就算哪个人不是我,我也会祝你幸福。”手机端sm.. 深深的看了背对着他的女子一眼,南玉闭眼,小声轻叹道:“这么多年吵扰纠缠你,今日告辞,多加保重。” 心中做出了决断,南玉转头就走,不敢回头多看一眼,因为看了,很可能就走不掉了。 只不过眼中有泪水洒落的男子不知道,在他离开的刹那,背对着他的女子身体颤抖,眼角亦是湿润起来。 董难叹息一声,有些可怜男子,也有些可怜女子。 他与黄梨的这番对话,其实全都是女子求他帮着演的一场戏! 在黄梨第一次站在他面前对他表述心意的时候,董难心湖里其实就响起了女子的恳求声,希望他按照她的要求来,把这场戏演给南玉看,一开始董难是不愿意答应的,只不过在看到女子眼中流露的那种近似哀求的眼神后,董难答应了。 黄梨脸上已经又重新覆盖起面纱,“谢谢公子了。” 董难摇了摇头,女子刚才眼角流下的泪水证明女子也喜欢着男子,明明两个人互相喜欢,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 所以董难犹豫之下,还是问道:“你明明也喜欢他,为什么要故意演这场戏,把他逼走?” 黄梨没有说话,有些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对外人说也无用。 南玉对她是一见钟情,黄梨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她身份使然,跟渡河川老祖命格相合,被老祖钦定为炉鼎,她就是一身贱命,配不上他的。 在南玉追求她这件事被渡河川老祖知道后,老祖发下雷霆之怒,不惜与玄火门交恶,也准备击杀在外面建木屋而居的男子,是她苦苦相求,发誓绝对不会跟南玉产生任何往来,这才为男子换来生机,得以不死,只不过这一切,他都不知道罢了。 况且她也不想让他知道。 依照他对她的喜欢,黄梨知道南玉是不会走的,可是纠缠在她身边,一旦老祖再次动怒,那么本来就已经因为跟师尊吵架而离开玄火门的南玉就更危险了,所以刚才观战之中,黄梨突然想到这个办法,至于为什么选择董难而不是吴剑等人,可能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使然了。 前一秒还在跟董难倾诉衷肠的女子现在系上面纱说了一声谢谢后就离开这里了,吴剑等人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个所以然。 “董难,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给她说走的?” 等到董难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吴剑他们这才恍悟,也纷纷摇头叹息,其中以黄翰山感触最深,只见出身自淬骨山的武夫汉子颇有文人骚客的味道,双手负后,轻轻踱步道:“都天道变幻无常,哪想人间情爱亦是,叹兮,惋兮,痛兮。” 铁大锤自然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他弟弟这番话说的颇为有那么一些恶心和欠揍。 吴剑则是笑道:“黄大哥这文绉绉的样子真不像个武夫,到是有些学儒子弟的样子。” 黄翰山惊道:“吴剑兄弟不光是剑术厉害,难道还精通命术?” 黄翰山笑道:“既然吴剑兄弟都猜到了,那我就不瞒着大家了,我以前是我们那的文状元,后来家河剧变,弃笔从戎,上了淬骨山。” 董难盯着吴剑,然后竖起大拇指,“厉害的。” 吴剑心虚的拱拱手,自己可真是出法随,瞎猜的都能蒙对。 雾气和岚风已经变小了,董难说道:“吴剑,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吴剑叹了一口气,“还能有什么打算,现在这副样子,估计是跟重宝有缘无分喽,不过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不见见那重宝是什么总是有点遗憾,我准备去看一看。” 董难又问黄翰山和铁大锤,前者都已经得到一件灵宝盔甲了,来这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去哪都行,后者则是全然无所谓,说要是重宝是锤子,那他就要了,不然的话,他什么也不想要。 听完众人的回答后,董难说道:“好,那既然这样,等重宝出世的时候,要是锤子,我们就帮大锤你去争,不然的话,我们就看一眼,然后等着离开这里,怎么样?” 三个人都表示同意,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继续在中心山附近漫无目的的走着,因为谁也不知道重宝会出现在这片区域的哪个位置,吴剑问道:“董难,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呀?” 董难战力比肩凌虚境不假,可是到底是登楼境,无法御空远行,怎么可能再跟自己告别之后又在藏兵境里遇见? 吴剑对此充满疑问。 “我也不知道,眼看着我马上就要回到家乡了,就感觉到一股吸力袭来,我抵抗不住,眼睛一晃,等睁开的时候,就是这里了。” 吴剑捏住下巴,“听你这么说,难道是有人把你摄进这藏兵境中?隔着这么远,最少也是元婴境了。” 藏兵境外面的荣纯元打了一个喷嚏,念叨着一声小崽子还猜的挺准,继而对盛夫人沉声道:“夫人,藏兵境已经开始异动,恐怕它马上就要出世了。” 不仅是藏兵境中有异动,小铸山上的历代祖宗牌位更是在这一刻晃动了起来,让小铸山上所有兵器都产生鸣响,在山间不停的回荡。 盛夫人注意到藏兵境中的盛源源已经赶至一处地界,手心全是汗水的妇人咬紧嘴唇,“一定会成功的,一定!” 董难不知道什么元婴不元婴的,反正都已经来到这里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等到藏兵境大门打开的时候,他跟着大家一起出去就是。 正当他们四处闲走,看看能不能在等待重宝出世之前再发现一两件宝物的时候,突然脚下地动山摇了起来。 在藏兵境中心的一处地界,有一物从地下破土而出,仅仅露出十分之一,就让藏兵境内发生一场大震动,随之而来的,在这件器物破土而出之后的缝隙中,有水流涌出,向外界流荡! 董难等人刚刚站稳脚跟,就看到远处巨树根根倒塌在洪水中,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湍急河流冲刷大地,像是大潮升腾,欲要吞灭万物。 董难等人急忙跃起,可是四周古树尽皆倒入水中,根本就是无枝可依,无处可息。 吴剑因为本命飞剑碎裂而跌境,董难就一个登楼二境,而黄翰山和铁大锤则是两个武夫,所以他们四个每一个能飞的,都得踩在水面上,随着水流升腾起落而不停摇摆。 水花乱溅,董难看到铁大锤一个不慎掉进水里后,竟然不准备冲出来,水面上有雷电闪动,汉子在水下大喝一声,竟然逆着水流的方向狂奔起来,欲要让水流倒退! 一开始水流速度确实放缓了一些,汉子体魄肉身再为坚韧,也无法媲美这自然大水的伟力,尤其是水流本就湍急又绵长不绝,绝非人力能抗。 铁大锤呛了一口水,随水流在地上不断撞击着倒地巨树,最后被董难从水里拽出来。 “咳,这水怎么这么苦。” 铁大锤苦的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董难踩着水面,有时顺着水力,有时逆之而行,“地动山摇,又现这大水,这是宝物出世的征兆吗?” 水浪滔天,吴剑估计就算是凌虚御空,也要被拍下来,“不清楚,不过在地动山摇的那一刻,我感觉到远方有一道剑气。” “剑气?” 又一个大浪打来,董难灌了一肚子苦水,让他有些反胃。 水漫藏兵境,在这场洪水巨浪下,谁也不能幸免,胡云奕坚硬如铁的白发竟然被苦水浸湿,让男子像一个落汤鸡一样狼狈。 水火无情,心如死灰的南玉如火神临世,一头扎进水里,仿佛要燃尽这滔天苦水,以解心中之苦,只不过苦心入苦水,苦上加苦而已。 黄梨在洪水之中,缓缓升空,取出一座七色琉璃的小桥,上面栏杆雕画,形状不一,栩栩如生。 渡河川,就是要在河中争渡,黄梨迎风一抛,一座七彩琉璃桥如挂天彩虹,固若金汤,踩着这座桥,黄梨一步踏至洪水涌起处,面露笑容。 在她的神识下,有一物正在水底逐渐的破土而出,看其模样,应该是一柄剑! 看样子重宝是与她有缘了,黄梨收起七彩琉璃桥,准备趁着这个大好时机下水取宝。 洪水兴起源头处的水势反而最小,就在黄梨的玉足刚刚入水后,异变突起,洪水开一线,笔直分开,有人步履沉稳,双马尾在身后轻荡,一步一步向前走来。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四十六章 怒从心起 小铸山上风云汇聚,盛夫人手心上的汗水从指缝中渗出来,可见现在情绪紧张成什么样子。 盛源源进入藏兵境后,盛夫人是又担心又期待,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女人心里只剩下担心。 妇人是代替盛氏执掌小铸山的一山之主,可同时她更是盛源源的母亲! “荣叔,试试能不能查到臧顺的踪迹。” 荣纯元双袖鼓起,用尽全身力气,推演着臧顺的下落,不过很快,老者满头是汗的摇摇头,“查不到,它出世造成的混乱让藏兵境里面的气息都变得模糊,我现在对藏兵境的掌控不足两成!” 盛夫人转头说道:“婆婆,在小铸山内补起阵法,只要臧顺走出藏兵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皆杀!” “是”,骆婆婆早就觉得这个藏兵境中第一位金丹境不顺眼,在得到吩咐之后立刻动手,布置起杀阵。 水幕里,七彩的琉璃碎片散落如雨,藏兵境里的马尾少女性情大变,压抑着的种种难过与痛苦尽数倾泻,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让人感到陌生。 盛夫人痛心低语:“楠儿,让你承担这样的压力,让你背负着盛氏的宿命,你一定很压抑吧?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盛夫人自责的样子让人叹息,中年女子安慰道:“夫人,快别这样想,这对于小姐来说也是一种发泄,发泄过了,心情也就好了,小姐是盛氏的血脉,一定能够解开盛家的宿命的。” 妇人掩面似在遮泪,久久之后,才放下衣袖,“我相信楠儿!” 水性无常,冲荡在藏兵境里的洪水突然开始不再像大潮一样冲刷,而是缓缓后退。 站在水面之上,董难奇怪道:“这是要挟着我们去哪?” 呛了不知道多少口苦水,吴剑苦的脸都要绿了,吐舌呸道:“这水肯定有什么说法,来的快,去的也快,刚才在掉进水里的时候,我隐约间感到有一缕极为淡泊的剑气从洪水退去的方向传出,说不定退潮的地方,就是重宝出世的地方。” 洪水出现之后,神识就开始受到限制,散不出去多远,而吴剑哪怕跌境,却可以感受到剑气,不是因为吴剑的神识强,而是因为剑修对于剑的敏感。 绝世好剑! 黄翰山以巨树做舟,双脚踩在树干上,朝董难他们说道:“你们看。” 不用黄翰山说,董难就已经发现了水面上的一些熟面孔。 在往中心山赶路时撞见的等宝男子;在水面倒退之中,臂膀带伤,面露警惕之色的旌胜;白发三千丈垂入水中,胡云奕的头顶上空,卓忍雪从云头上缓缓降落,而当初尾随男子离开的几个人影则是没有见到。 跟吴剑有仇的荃奉国小侯爷、净虚苑段绪等等皆在,董难抬头望去,天上仿佛有两轮太阳一样,只不过一轮是烈日,一轮是“骄阳”,南玉浑身缭绕烈焰,御空而行。 瞧见了南玉,董难四处环望了一圈,唯独不见黄梨,正在这个时候,有人站在远处水面上对着他打招呼。 模样稍微年轻一些的男子瞧见了对面身材魁梧的粗壮汉子目光向这边扫视,不由得悄悄的拉了他师兄一下,小声对手上戴着一枚戒指的男子问道:“师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看他们不像是善茬,咱们别惹到麻烦了。” 早就在欺骗师弟寻宝之时见过董难的男子笑道:“放心吧,认识,不过确实有可能是惹到麻烦了,因为我算是与他有仇。” 年轻一些的男子顿时忐忑不安,不明白师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是刚才掉进水里,脑子进水了? 董难转头望过去,笑着回应道:“好久不见。” 对面的这对师兄弟可是董难进入藏兵境里最先遇见的,就连男子手上的戒指,还是从董难手上“失而复得”的呢,注意到这两位男子身上都换了一身法袍,董难笑着说道:“换了衣衫,看来这回是真寻到宝贝了。” 年轻男子不明所以,对于这个笑容和气的少年没有半点影响,丝毫不清楚他的师兄曾经与之大打一场。 黄跃霖拱手道:“略有收获,不算是特别珍贵,但是也算是没白来。” 董难身边的三个人,黄跃霖一个都看不透,但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黄跃霖还是知道的,董难的实力足以匹敌凌虚境,那么这三个令他看不透的人是什么境界自然不而喻,黄跃霖问道:“你们这是要去争一争第一重宝?” 董难没有隐瞒的点点头,“你也是?” 自己有几斤几两多少能耐,黄跃霖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一开始,他和师弟就把寻宝选择把寻宝区域放在了藏兵境的最外围,虽然宝物品秩低了一些,但是相对来说十分安全,黄跃霖自嘲一笑,摇头道:“人得知足,我配不上那种宝物,也没有想过去抢。” “那你这是?” 黄跃苦笑道:“这不是这水流挟带着我们到这的么,不怕你笑话,要不是拗不过这水流,我们两个师兄弟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哪会卷进这浑水中。” 董难有些明白了,看样子是这水流应该是带着藏兵境中所有人往一个方向汇合,那么源头处,很有可能就是吴剑所说的重宝出世地了。 各有仇怨的一行人就这样各自互看,互相提防的跟着水流走了一段路程,突然有人惊呼一声,“重宝,是重宝在吸收这水流!” 众人向前方望去,只见一座拔地而起的小山上插着一柄极其显眼的“长剑”,长剑只有剑柄,流水不停的向顺着山体没入剑柄下,缓缓的凝聚组成剑身,到现在为止,长剑已经拥有三分之一的剑身了。 “席卷藏兵境的洪水做剑身,这么声势浩大,这一定就是这次藏兵境排名第一的重宝了!” “没错,而且你们发现没有,明明肉眼可以看见这长剑,可是总是感觉它若有若无的,这把剑一定不同凡响,说不定品秩高的吓人!” “上一次出世的是拦云斧,再上一次是红袖女子的“遮云”扇,但是这一次,竟然是一把灵宝飞剑,这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噗通! 天空中的“骄阳”在移动,速度快到极点,产生的风力竟然是将不少水面上的人给掀倒进水中。 传说中太阳乃是金乌所化,这一刻的南玉如神鸟俯冲而下,烈焰洒满小山。 “可不能让你捷足先登了!” 在见到这柄长剑后,众人之间微妙的平衡就已经算是打破了,在场有这么多人,而神剑只有一柄,想要得到,就得杀出一条血路,杀到众人不敢与我争抢! 见到南玉火速向重宝出世地冲过去,众人在这一刻竟然颇有一些齐心协力的意思,神通法术,秘器法宝,一股脑对着南玉砸去,砸的南玉体外的烈焰翻卷,尤其是卓忍雪的“抽丝”,虽然因吴剑本命飞剑炸碎而断裂,但是仍然是锋利无比,刺入南玉的肩膀,让男子身子一栽,倒在山上。 男子距离神剑只有几步,众人暗道一声不好,唯恐南玉抓起神剑,又是一连串的法术轰砸过去。 男子无动于衷,甚至都没有看一眼伸手就几乎可以够到的长剑,神通法术打的他口吐鲜血,可是他浑然不觉,只是近乎呆滞的看着躺在小山的人影。 董难的脸色一变,在众人神通法术的烟云退去后,他也见到了倒在地面上,满身血迹的女子。 黄梨。 南玉不是为了抢宝,而是因为见到了黄梨! 眼看着众人的攻击再一次轰出,董难情急之下一脚踢起黄翰山脚下的参天巨树,横穿在半空中,将众人的攻击尽数挡下。 巨树沉底粉碎了个干净,黄翰山被铁大锤一手抓住,没有掉进水中,众人见到董难出手阻拦,尽皆怒目而视。 突然之间,还没有等到这些人问罪董难,就有人先行问罪于所有人! 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一股灼热之意从蹲下的男子身上传出! 南玉在流泪,不是因为被众人打的后背鲜血淋漓,而是心疼面前奄奄一息的女子。 覆盖在黄梨脸上的薄纱早已经消失不见,南玉轻轻擦拭着女子脸上的泥泞,怀抱着她,南玉自责道:“我不该走的,早知道会这样,我宁愿让你烦我恨我,我也不该走的。” 女子气息微弱,仅剩下一口气在,南玉可以感受到黄梨身上不属于她的那股气息,那股将黄梨打成这样的气息。 玄火门的大弟子这一刻彻底动了真火,只见一张火伞猛然从男子背后撑开,遮住方圆百里,挡住无穷天幕,南玉寒声道:“是谁!” “是谁将动的手!” 董难感觉眼前一热,只见怀抱着黄梨的男子起身第一个看向的就是他,南玉离开之前,黄梨是跟董难在一起的,这是南玉亲眼所见,脚步一踏,水面上竟然燃起烈焰,将董难困在其中。 男子寒声道:“是不是你干的?” 还没等困在火焰中董难回答,吴剑就在一旁气的骂道:“你是不是眼瞎啊,没看到刚才那帮人出手攻击你的时候是董难帮你解围吗?你长点脑子好不好?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火焰没有熄灭,南玉说道:“就算不是你干的,但是在我走之前她是跟你在一起的,她若有三长两断,我必回来取你性命。” 寒冷刺骨的冷意从烈焰中传出,冻结成冰块的火焰被里面的人影持剑一点,就悉数坠落在冰面上,以董难脚下为圆心,洪水冻结成冰,停滞不动!手机端sm.. 是人还有三分火气,因为看到南玉转身离去落寞身影和黄梨带着泪痕的脸颊,董难其实很同情这一对相互喜欢,却又最终相互分离的男女,可是同情归同情,不代表董难无端接受南玉毫无理由宣泄的怒火! 不是董难的声音冷,而是吞吐剑气的大寒剑有些冷,少年只说了三个字。 我等你! 南玉深深的看了一眼让他离开黄梨的“情敌”,然后转过身去,水面上火焰成海,造就一幅水火同景的奇观。 众人脚踩洪水,身处火海,其中有人不耐烦道:“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挡在我们前面,阻挡我取宝,你以为你是谁,你是那个剑修吗?” 吴剑脸色一变,感情老子都跌境了,你们嘴里还得带上老子? 老子是你爹啊,你时时刻刻挂在嘴边! 不过吴剑的气很快就有人给他出了,在火海之中穿行自如,南玉如火焰中的帝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土,在一个照面之间,就一只手掐住开口之人的脖颈,火焰随之而动,在男子正欲张口语间,钻进他的七窍,不一会,男子就由内而外,头顶冒着滚滚浓烟,燃尽而死。 南玉抖了抖手,将这名男子的灰烬抖进水中,扫视着在场的众人,再度问道:“是谁?” 没有想到南玉竟然这么强,刚才被他抓住脖颈的男子有不少人都认识,凌虚境的实力,南玉说杀就杀了,有了男子的前车之鉴,大家态度都好了很多,没有人再敢出挑衅,这时候当出头鸟,这不是主动揽起这口黑锅吗?这里的人可都精明着呢,谁会愿意当这种冤大头。 见到南玉一手抱着女子,孙宴叹息一声,“南玉,我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但是绝不是我所为。” 孙宴说完之后就要离开这火海,只不过火焰在他面前滚涌,丝毫没有要让他离开的意思。 孙宴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玉身上的怒意不减,心爱的女子被人打成这样,让南玉的心都在滴血,“在没有找出来是谁伤了黄梨之前,谁也走不出去!” 孙宴气道:“都说了绝不是我,你还这样胡搅蛮缠,要是找不到这个人呢?我就在这里陪你干耗着?” 这里的每一个都有嫌疑,南玉冷笑道:“放心,找不到的话,你们每个人都得死!” 孙宴勃然大怒,听到南玉如此说,这位山泽野修也不管是不是揽祸上身了,他怒道:“那你就不用再找了,人就是我杀得,来,我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叫嚣!” 大战一触即发,随着南玉眼神一动,火焰骤然缩紧,烈火熊熊之中,孙宴自然也不是等闲之人,之前在众人围攻吴剑时尚能取出锁剑符封锁吴剑的本命飞剑,岂能没有其余后手? 只见孙宴在烈焰之中掐出一手法决,速度快的令人有些眼花缭乱,一盏无芯油灯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无灯油,无灯芯。 卓忍雪在一旁笑道:“看样子孙宴道兄是气得不轻,一出手就是这招。” 孙宴掐起法决的手指向油灯上一指,然后油灯之上竟然多出了一个袖珍版的蜡像小人,仔细看去,南玉栩栩如生的立身在灯声之上。 既然你南玉欲要用烈火焚我,那我今日就要焚你心魂,孙宴低喝道:“燃!” 油灯上代替灯芯的蜡像小人从头开始燃烧起来,南玉只感觉一股无形之力瞬间笼罩在他身上,神魂感觉到一股灼烧之意,南玉头痛欲裂,保住黄梨的那只手都因此而颤抖。 “这是什么邪术?” “南玉的气息在衰减,他做了什么?” 除了卓忍雪,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到孙宴祭出这盏油灯之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玉身上出现了变化。 吴剑第一次眯起眼睛,“燃魂术。” 黄翰山问道:“燃魂术?这是什么意思?” 吴剑给他们解释道:“这是出身于古代巫国的一种咒术,在一定距离之内,能够感触人的神魂,用这股气息作为引起,燃灯点魂,引起神魂共鸣,像他这样的,需要用这种外物油灯来辅助他施展这种咒术,而相传巫国真正的高手,能够仅仅一个照面,就能摄取到所遇之人的一丝三魂六魄,用来下咒,防不胜防。” “嘶”,黄翰山倒吸一口冷气,“那这么说这咒岂不是无敌了,上来就对付神魂,这谁顶得住啊。” 吴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咒术确实很强,但同样也是很鸡肋的一门法术,因为只要一个人内心或外在过于强大,咒术根本毫无作用,别说是咒人,恐怕施术者连咒术都施加不上!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防护神魂的宝物,一般来说,除非修炼咒术到极高的境界,或者对付一些境界低于自己的对手,不然咒术很难成功。 神魂的灼烧疼痛难抵南玉心中的哀痛,虽然知道可能真凶不是孙宴,但是当孙宴主动把这口黑锅揽在自己身上后,南玉的满腔怒火终于有处发泄,只见笼罩天地间的火伞上有无数火鸟扑扇着翅膀冲出,孙宴如浴火雨,根本躲避不了,浑身上下,连发须都被燃烧起来,看上去如同一个火人。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四十七章 相逢未必还是友 孙宴浑身上下都燃起了火焰,被密密麻麻的火鸟包围。 跟寻常的火焰不同,每一只火鸟的头顶都有一缕淡蓝色的火焰头翎,撞在孙宴身上,很快就没入七窍之内,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火伞撑天遮日,站在董难身边才能感受到一股清凉,黄翰山往里面凑了凑,“这孙宴看样子是完了,火都钻进身体里了,不得把肚子烧出个窟窿?” 吴剑不这么看,“不一定,他没有这么容易死。” 董难突然说道:“你们看。” 在火焰焚烧扭曲中,诡异的一幕出现,燃烧的皮囊裂开,有一双手探出体外,浑身肌体晶莹剔透,仿佛重生。 孙宴接下油灯,笑道:“好一场大火,烧我旧身,炼我真体。” 神魂中传来一阵灼烧感,南玉眼前有些模糊,哪怕身躯颤抖,他左臂都纹丝不动,保护怀中人。 油灯上人蜡燃烧后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传出,孙宴缓缓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也不是我伤的,你撤开火伞,我收起油灯,不然再这样下去,恐怕没等你找到真凶,神魂就燃尽了。” 油灯上的白色蜡像剧烈晃动着,孙宴知道这是南玉正在剧烈挣扎,看样子他说的话,男子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话锋一转,孙宴问道:“你死了,她怎么办?” 这句话对南玉最管用,孙宴瞧见油灯上的蜡像不再动弹,眼珠一转,“你现在很气愤,我可以理解,可她现在重伤不醒,你该想办法保住她的命,而不是想着跟他一起死。” 黄梨就是南玉的命脉所在,围绕住孙宴的火焰熄灭,南玉冷声道:“滚。” 孙宴闻一喜,也不计较南玉辞的侮辱,履行信约的收起了油灯,径直就穿过火焰。 现在打死打生都不重要,抢占先机夺宝才最重要,看着孙宴冲了出去,不少人也跟着效仿,只不过很快就被剧烈燃烧的火焰逼退回去。 眼看着孙宴都要取到宝物了,这些人都急了,再在这耗下去,恐怕孙宴拿到灵宝之后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有人喝道:“南玉,她不是我们伤的,快点放我们出去。” 更有人思路一转,阴冷笑道:“你只让他出去,这不会是你们做的局吧?” “抽丝”扎进火焰之中,卓忍雪直截了当,拨开火焰,流露出一块空隙,就要离开这里,只不过火焰之中突然夹杂起一片淡蓝,十根稍短一些的银丝落下,卓忍雪怒道:“找死!” 南玉仍是一只手抱着黄梨,右手一握之下,火伞盘旋之下,有数十只火焰巨手探出。 皆是有淡蓝色的火焰组成,卓忍雪面色再变,喝道:“你为了这个女人,竟然对所有人出手,你疯了不成!” 玄火门有三颜火,初入门者为黄,小有所成者为蓝,大成者为红。 跟黄颜火不同,蓝颜火可以就着灵气燃烧起来,神通法术或者品秩稍低的法宝,都要被它燃尽! 蓝颜手掌向下一拍,卓忍雪面前的黑袍人皮持短剑力劈,只可惜就连剑气也在空中燃烧起来,反而更剧火势,连带着这位凌虚境的黑袍人,一触即着,彻底烧了个干净。 每一张人皮都是精挑细选收集来的,卓忍雪见到这名“左膀右臂”就这样死了,尤其是见到又有一张巨手向他抓来,卓忍雪十指快速拉扯银线,灵宝长丝横空,割开一根手指,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 火焰中响起惊雷声,南玉转头望去,一只雷电长枪暴射而来,穿梭在火海中。 蓝颜火第一次失去了作用,大手从天而降,捏住雷枪,但是雷电的确顺势而上,顺着巨手蔓延向火伞。 火焰蒸汽里露出枕池的身影,虽然不敌铁大锤,但是谁也不能怀疑枕池的实力,天赐雷枪,他就是雷鸣宫绝无仅有的天之骄子。 “是你主动撤去火伞,还是我自己捅出一个窟窿?” 顺着巨手蔓延到火伞上的雷电重新汇聚成一杆长枪,枪尖就抵在火伞伞面上。 南玉冷声道:“你大可以试试。” 枕池一抬手,长枪真就狠狠扎了进去! 就像是冬天里的雾凇奇观一样,火伞巨震,火焰如雪花一样簌簌落下,掉进水面里,洒在水面上。 火伞覆盖的地界温度暴升,水面都已经开始冒泡,显然是沸腾开了! 来到这里的人不光都是为了争抢第一重宝的,有很多人是因为迫于无奈,被倒退的洪水挟带回来的,本事实力就不够,此刻有不少都已经手忙脚乱,挡不住这熊熊烈火了。 董难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注入在大寒剑之上,长剑猛然向下一刺,冰气自他脚下向外扩散,延伸到火伞边缘。 “多谢相助”,不少人都对董难投来感激的眼神,感谢少年仗义出手,不过同样,也有一些人轻呵一声,表示不屑。 就比如说荃奉国的小侯爷,跟段绪站在极远处,正在观望局势,见到董难这样出手,不由得冷哼一声,跺了跺蔓延到脚下的冰面,“真是一副好心肠,段绪,这也许就是他的弱点了。” 被铁大锤撵的如同丧家之犬,段绪仍然心有顾忌的看了一眼体格异于常人的汉子,然后说道:“注意一点,在藏兵境里不要再对他们流露敌意了,不然一旦那个男人铁了心的要追杀我们,我们两个肯定得死一个,至于谁死,那就看命了。” 刘華已经死了,按理说小侯爷和段绪的同盟关系已经断了,不过现在之所以两个人的关系更加紧密可靠一些,是因为段绪对小侯爷说过一句话。 “刘華已经死了,侯爷,我记得他说过,只要他遭遇不测,那禁制就会在藏兵境开启的时候传出去,到时候净虚苑和水龙宗难免为难侯爷。” “你活得好好的,净虚苑找我什么茬?” “要是我死了呢?侯爷,到时候你可就抹不干净了。” “你什么意思?” “没有其他的意思,只不过我觉得刘華说的没错,一个人绝对走不远,只有结盟才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我希望侯爷和我能维稳这种盟友关系,我护你平安,你护我周全,这样出去之后,我也好帮侯爷解释刘華禁制一事,侯爷意下如何?” 就这样,两个人绑在了一起,盟友关系反而比刘華在的时候更加紧密。 小侯爷一拳击碎一朵火焰,点头道:“我不会拿性命开玩笑,尽量躲着他们,等到从藏兵境出去,我要他们好看!” 这次水龙宗的弟子一个都没有活着,小侯爷和段绪已经商量好了,等到出了藏兵境之后,就将这个脏水泼在董难和吴剑这群人身上,到时候水龙宗、净虚苑、侯爷府三家出面,是龙也得卧着,是凤也得趴着! 小侯爷脸上露出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的到来。 雷枪在伞面上戳出一个窟窿,可是长枪却因此被禁锢住,动弹不得了,南玉身前火花一朵接一朵的落下,映照的男子仿佛临世火神。 “南玉,你是不是有病,你是她什么人?她伤了死了出去后自有渡河川给她讨公道,你在这发什么疯!” 到来这藏兵境的,都是为了宝物而来,而排名第一的重宝,更是所有人的追求,眼看着孙宴都要伸出手掌了,胡云奕再也忍不住了,白发暴涨之下,在他头顶盘成一朵莲花,有一物倏地一声破空而去,击碎伞面,露出外面的天空。 “东西可以出去,人不行”,南玉对紧随其后欲要离开的胡云奕隔空就是一拳,普普通通的一拳,只不过在接触到火焰之后,拳风就变了,如一条狰狞咆哮的火龙。 南玉看了一眼怀中一息尚存,昏迷不醒的黄梨,眼里充满怜惜之色,“在你们没有自证清白之前,谁也不能出去!” 孙宴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没有想到一切竟然这样顺利,本来不是重宝最有力竞争者,现在摇身一变,马上就要成为这柄神剑的拥有者,孙宴脸上的笑容控制不住,伸手向剑柄上抓去。 “大胆!” “该死!” “多给我起开!” 火伞下的众人都癫狂了,要是让孙宴就这样得到了重宝,那他们算什么?更新最快s..sm.. 就在众人出手愤怒出手之际,一道惨叫声突然响起! 孙宴的手掌被人踩在脚下,那人对着孙宴头顶重踹一脚,让男人从山上翻滚下去。 两根马尾辫在身后随风轻荡,少女伸手掐碎一朵飘散过来的火花,空灵且出尘。 “是楠楠姑娘!” 黄翰山一声惊呼,看到众人向他这边望过来,急忙压低声音,小声道:“楠楠姑娘怎么在这里?” 董难没有说话,现在的少女跟从前大不一样,有一种生人莫近的感觉,尤其是那种俯视一切的眼神,让董难从中读出一种冷漠。 这才多久不见,楠楠姑娘就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一样。 少女站在山顶与董难对视了一眼,目光略微有些停顿,不过很快就继续向别处扫视,颇有一览群山小的意味。 少女是一副生面孔,除了董难他们三人以外,嫌少有人见到过,一出手就将孙宴打成这样,看样子不是等闲之辈,人群之中顿时议论起来。 少女似乎嫌弃有些吵了,向下压了压手,“能不能闭上你们的嘴。” 黄翰山倒吸一口冷气,开始有些觉得不对劲了。 温柔恬淡的楠楠姑娘怎么会这么张狂的说话,这不太对,太不对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听到卓忍雪的喝问,盛源源冷眼一眯,手掌轻轻一推,也看不见身上有灵气闪动,没有任何征兆,卓忍雪大吐一口鲜血,踉跄着跪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冷漠的少女。 盛源源的声音就像是来自九天云外,让人感觉仿佛不是从少女的口中传出,而是从这片天地之间响起。 “聒噪”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少女是谁不重要,但是少女的这一掌已经展示了她的实力,一掌能打的卓忍雪下跪,谁愿意主动招惹? 但是不愿意,不代表没有人敢,南玉回过身,亦是冷漠无比,“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的。” 刚才这座小山上可没有一个人,只有孤零零躺在泥土上的黄梨! 少女到是没有对南玉出手,随口说道:“还猜不出来吗?我来的稍晚,你怀里女人比我稍早一步。” 这要是在听不明白,南玉干脆一头撞死好了,原来是这个少女重创了黄梨,南玉勃然大怒,“你找死!” 旋转在众人头顶的火伞改了方向,南玉一指之下,火伞缩小,但是其上的威势越愈发惊人,像是太阳坠落人间,毁天灭地。 南玉愤怒之下的一击,谁都不敢托大,所以少女这一次伸出一手一脚。 脚腕处的肌肤嫩的出水,少女脚尖一点,手臂一挥,就是这样简单容易的不能在简单的动作,旋转而来的火伞就缓缓消散在她面前,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你要知道,她其实早就该死的,只不过见到她最后留的眼泪,我改变了主意,让你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也算是满足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吧。” 少女手掌一摆,怀抱着黄梨的南玉身体不受控制,直接砸在凭空出现的山体中。 南玉咳出一口鲜血,不在乎伤势,他眼中有喜悦,面色凄苦,把头抵在黄梨额头上,喃喃道:“原来你一直都喜欢我的,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 少女觉得让南玉看到女子最后一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所以在她面前,有一朵火花缭绕,一滴水珠晶莹。 以火花燃渡河川黄梨,以水珠杀玄火门南玉,少女觉得有意思。 只不过一道剑气让她没有了意思。 看着剑气斩落掉水珠火花,盛源源的手掌抬起又放下,低头看向出剑的少年,脸上变得不像之前那样冷漠,淡笑道:“董难。” 董难收剑,叹了一口气,然后抬头问道:“我是该叫你楠楠姑娘,还是…” 如第一次遇见少年时一样,少女说道:“叫我楠楠就行。” 董难没有问少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之前要隐藏实力。 盛源源没有问说话解释,也没有任何动作。 两个人只是互相远望。 越来越远。 气氛不太好,黄翰山站出来笑着跟盛源源打了个招呼,然后给董难使了一个眼神,“走吧,董兄弟,重宝咱们也见过了,楠楠姑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咱们就别在这操心了。” 董难摇头道:“黄大哥,不是我不走,只是恐怕我们走不了了。” 黄翰山一愣,继而笑道:“董兄弟你开什么玩笑。” 董难直视着盛源源,缓缓道:“黄大哥,你信不信只要你向后退一步,马上就会像他们几个一样。” 黄翰山额头上渗出汗水,忍住心中不好的猜测,笑道:“不会的,董兄弟,别人不熟,楠楠姑娘我们还不了解么,她不会…” “我不会的。” 听到盛源源的话,黄翰山松了一口气,楠楠姑娘也算是跟他们小有交情,怎么可能会对他们出手呢,况且他们也不是敌对关系,楠楠姑娘要是想要这件重宝,谁也不会与她争啊。 盛源源视线与董难相对,带着一丝歉意,说道:“你们曾经救过我,我保证,会让你们死在最后。” 黄翰山一句话说不出来,难以置信楠楠姑娘嘴里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在少女出现的那一刻,董难就感受到一种有一股杀气锁定住自己,不出意外,就是盛源源了,他笑道:“楠楠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要是打算出手的话,早晚都一样,就不必压轴了。” 盛源源想了想,点点头,“也好。” 当少女说到做到,在她眼神一变的刹那,董难灵气便骤然凝聚,提防着少女的攻击。 只不过没有任何作用,感知不到任何灵气波动,肉眼看不见任何动作,董难只感觉到大寒剑上传来一股巨力,然后就从冰面砸进水下! “董兄弟!” 黄翰山怒道:“楠楠姑娘,你是不是过分了,不管你还有什么身份,我们又没仇,干什么如此咄咄逼人!” 盛源源眼里有些异样,不过很快就被她压制下去,藏兵境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跟她没有仇,如果非要为她的出手加上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所有人都该死! 为了盛氏,为了解开宿命,少女没有回答黄翰山,只是轻轻一瞥,化实境的武夫肩上如抗巨山,动弹不得。 铁大锤将肩上的大锤放下来,“楠楠姑娘,俺真不想跟你打。” 盛源源只是一笑,拥有着怪物体魄肉身的汉子竟然被少女隔空一拳打中腹部,鲜血淋漓。 见到少女把视线投向自己,尚且还在发懵之中的吴剑心生不妙,在少女伸指之际,他问道:“别打脸行不?” 可惜不提醒还好,盛源源弹指之下,吴剑感觉脸上像是给人来了一记老拳,疼得他流出眼泪。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四十八章 出手未必真是敌 盛源源站在极高处,俯视着所有人。 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带着一股天地大势,盛源源心中略有愧疚,脸上有一丝不忍,不过很快就恢复冷淡。 有人一拳击碎冰面爬上来,手掌撑在冰面上,将吴剑拉上岸,董难弯腰喘息着。 吴剑脸都肿了,呲牙道:“董难,你实话实说,不会欠了什么风流债吧?” 董难没好气道:“你跟我开玩笑没关系,要是想左右脸匀称一点,你可以再说一次给她听。”推荐阅读sm..s.. 吴剑马上闭嘴了,不再开玩笑,跌境的少年棘手道:“小心点,她给我感受,不在戈裂之下。” 大寒剑剑气不断攀升,董难笑道:“听你这意思,是靠我了?” 本命飞剑碎裂之后,吴剑的实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不过他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跟董难并肩而战,笑道:“只是提醒你小心点,不然我还得分心救你。” 董难闻一笑。 盛源源轻抬玉手,不过旋即又放下。 吴剑的性格本就“活泼”一些,不记得脸上的疼痛,对着少女笑嘻嘻道:“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下手了?” 盛源源眼睛一眯,而董难则是干脆就当做没听见。 现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盛源源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孙宴流出的鲜血没入水流中,一并被长剑吸收。 盛源源没有动手,在她坐下的瞬间,有泥土腾起,组成一把土质凳子。 盛源源坐在上面,轻轻的闭上眼睛,自语道:“雾海,岚风,苦水现,心火生。” 董难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气息在接近,让他浑身不舒服,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女又出手了? 正当董难疑惑间,突然身边传出了一声闷哼低吼。 董难转身看去,只见吴剑双眼赤红,牙齿咬的嘎吱作响,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吴剑,怎么了?” 吴剑身上的气息不断地攀升,灵气疯狂的向外扩散,逼的董难不断的向侧方平移。 吴剑双眼赤红,声音中似乎带着怒气,“董难,你快点离开我,我有些不对劲。” “董难!” 吴剑眼神彻底赤红,完全压抑不住不断高升的冲动,剑气自头顶腾起,跟平时嬉皮笑脸的性格截然相反,粉碎一切的霸道剑气刚猛无比! 还好吴剑出手之前语警示过,董难在剑气劈下之际,持剑一斩! 一道剑气被斩成两道,董难站在剑气中间,发丝被吹拂的乱舞。 神通法术绚烂,兵器的碰撞声,肉身互搏的撞击声,董难四周望去,除了吴剑以外,所有人突然间像失去了心智一样,逢人就打,毫无理由的厮杀起来。 盛源源睁开眼睛,见到董难怒目看她,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别这么看着我,不关我的事。” 董难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不关你的事,为什么你什么事都没有?” 盛源源反问道:“你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 眼下这种场景确实不是盛源源造成的,神兵出世,心火降生,将人的愤怒情绪无限放大,这才是吴剑双眼赤红的根本。 自己是因为身负藏兵境天地之力庇佑,才能不受这种心火影响,为什么他也能保持清醒? 盛源源问道:“董难,你究竟是什么人?” 董难脚下冰面剧烈的抖动起来,冰下像是有一头洪荒猛兽正在挣脱束缚一样,一柄重锤砸开冰层,铁大锤冲天而起,面露疯狂之色。 董难皱起眉头,别人失了心智还好,铁大锤失了心智,那可真就糟了,被心火勾动起愤怒情绪的铁大锤,就是毫无情绪的杀人武器! 在场的众人都在厮杀,只有董难静站着,破开水面的铁大锤双眼赤红,隔着千百米,巨锤嗖的一声脱手而出。 知道铁大锤的力量强大无比,可当正面面对,董难才知道想象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大寒剑被巨锤砸出一个夸张的弧度,锤子上携带的恐怖力道疯狂的透过大寒剑传过去,董难持剑的手臂都因此而颤抖。 面前出现一片黑影,董难连人带剑被随后赶来的铁大锤一拳打倒在地。 脑袋嗡嗡作响,在董难感觉晕眩的同时,另一拳又至! 凭着一种感觉,又或者说是叫身体的战斗意识,董难玄而又玄的伸手出掌,擦着铁大锤的手臂,推开了这一拳,然后快速的倒退,拉扯出一段安全的距离。 铁大锤当然不肯罢休,不过本想要继续出手的汉子注意到正在向这边眺望的盛源源,腹部的伤口的疼痛仿佛被唤醒,铁大锤双脚一踩,人身如箭,一头向盛源源撞去。 神兵即将要出世,容不得有任何闪失,盛源源洁白如玉的手掌拥有着莫大伟力,一掌让铁大锤的身上再添一道伤口。 所有人受伤留下的鲜血都融入进不停汇聚向神兵的流水中,盛源源望着董难,心中依然是杀机起伏。 之所以盛夫人说进入藏兵境的人都要死,就是因为这柄神兵需要得到献祭,只有饮过这群外人的鲜血,这口神剑才能出世! 先前死在藏兵境里的人,血液早已经透过大地被这柄长剑吸收,现在这群人厮杀不停,血液也已经注入长剑,现在只有不受心火影响的董难,受了伤,但是却没有流过血。 盛源源轻轻一摆手,被心火影响的这群人就被她扫飞出去,免得影响她落在冰面上。 心火会不断燃烧他们的理智,他们的下场不外乎是愤怒厮杀中被人打死,或者是力竭而死,就算是侥幸活到了最后,也会在神剑出世之中被吸走生机,总之难逃一个死字,盛源源轻喝一声,在湖底下又欲冲上来的汉子很久就被水压镇在地底,如有人摁住铁大锤的四肢,任凭他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现在这里就只剩下董难和她,盛源源说道:“我不想对你太过分,你别挣扎,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董难身上绽放出月华光芒,背后如有一轮明月高升,“第一次听见有人把取人性命说的跟为人着想一样。” 盛源源笑道:“确实是为你着想,明知道你最后会死,不想看你煎熬。” 董难手中多出了一把剑,竭力将两柄剑融合在一起,董难问道:“在开打之前,能不能跟我说个清楚,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这样?” 盛源源摇了摇头,拒绝道:“多说无益。” 好一个多说无益。 霜降和大寒已经融为一体,对于董难现在来说,两柄节气剑合一还是不能得心应手,这种强行结合的状态撑不了多久,董难决定速战速决! 藏华除了可以外放神光之外,还可以用来加持己身,这是董难自己琢磨出来的,光芒在背后结成一轮玉盘明月,董难一剑挥出,剑气横生之下,就连空气都被剑上的寒意凝固住。 在这片战场的稍远处,臧顺仿佛隐身在虚无之中,无人可见。 “好一个登楼二境,外界果真是广袤无垠,只有这样的世界才能诞生出这样的绝世天骄吧。” 臧顺判断这一剑足以斩杀凌虚境! 不过男子丝毫没有为盛源源担心的意思,反而是对少年微微叹息。 在藏兵境之中,能够调动起天地之力的盛源源就算作是无敌的! 为什么是算作? 因为藏兵境之中犹有金丹境臧顺! 一个是调动天地之力,一个是身负藏兵境气运,两者之间孰强孰弱,谁也不好说。 一一行皆是代表这处小天地的意志,盛源源没有任何动作,无形之力便席卷董难,压制的少年悬停在半空中。 说来倒也相配,盛源源和董难一样,皆是实力不能用境界衡量,连凝神境都不是的少女御空而行,一步一步踏上空中,站在董难的面前。 伸指将这柄冒着寒气,指着她的长剑挪一挪,盛源源带着歉意道:“对不起了。” 董难感觉到一股难以喻的力量从前后轰砸在他的胸口,嘴角流出一缕鲜血,滴滴洒落在地。 在山顶上不断吸收水流的神兵通体一震,剑身已经被流水填充三分之二,最后的剩余部分又被众人的鲜血所补充,随着董难的血液流进剑身上化作剑尖,“画龙点睛”一样,天地间风云变幻,藏兵境中的灵气疯狂的向神兵上汇聚。 董难感觉到身上的压力消失了,恢复行动的他问道:“不是要给我一个痛快吗?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在神兵引起异象后,盛源源反而神色上多了一份紧张。 因为她清楚的记得那位金丹境跟她说过的话,如临大敌之中,盛源源感觉到这片天地之中出现了一串脚步声。 咚咚咚。 盛源源脸色苍白,心中大乱。 这脚步声就像是踩在了她的心口上,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着这片天地! “不管是藏兵境里的修士,还是你们外界的修士,修士所修,具是逆天而行,你随可借这里的天地之力,殊不知,这天地都在我脚下。” 臧顺一步步从远处走来,每一步都踩在天地之上,让调动藏兵境之力,暂时跟天地连为一体的盛源源如同被人扼住了脉搏律动。 董难吃惊的看着这位有些熟悉的面孔,不曾想他竟然也出现在这里。 臧顺一边压制着盛源源,一边对董难笑道:“这是第二次见面了。” 董难点点头,“前辈也是要来夺宝?” 臧顺纠正道:“是取。” 董难听黄翰山说过,生长在藏兵境中的人,不会参与夺宝,这是小铸山存在以来的规矩,怎么这次规矩改了? 臧顺一步一步走下云头,看着疯狂吸收灵气的神兵,皱眉道:“果然没有相信你们小铸山是对的,你们所推测的不对,它对藏兵境是一种威胁!” 臧顺蓦然间抬起手,涌向神剑上灵气一下子被他打空大半! “住手!” 盛源源竭力出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臧顺破坏了盛氏千百年来的大计。 少女背后有一只巨手破开虚空,每一根手指都辽阔如山脉,拇指呈金黄色,闪闪发光,食指则是一株参天巨树,中指为一条浩瀚长江,无名指乃是一根玄火神柱,至于小拇指,则是真真切切的一座山峰。 手掌骤然落下,如一座山峰降临在臧顺头顶。 五行山! 臧顺佁然不动,眼角一凝,一股属于金丹境的波动从天灵盖上冲天而起,化作一条黄色巨龙,龙角抵在掌心上,让五行山停止下落。 “就算你能借用这片天地的力量,但是你毕竟不是金丹境,我就让你看看你与我之间的差距!” 臧顺打了一个懒腰,黄色巨龙龙角刺穿掌心,直接划开了浩瀚长江,击碎了五行山。 “该死,老声恨不得进去一掌杀了这个臧顺!” 骆婆婆见到臧顺果真对盛源源出手了,愤怒的不得了,手中的龙头拐杖猛砸,要不是白玉广场的地面足够坚硬,恐怕老妪能一杖将这里砸穿。 说这些无益,要是真能杀,臧顺岂能活到今天,盛夫人对荣纯元问道:“荣叔,你的眼光要比我们好的多,你分析一下,楠儿和臧顺到底谁的赢面比较大?” 荣纯元回答的十分干脆,“夫人,调动藏兵境之力的小姐实力大致相当于金丹境,可以说与臧顺差不多,不过小姐毕竟没有实战经验,如果臧顺抱着尽快见分晓的结果,那么小姐可以说是毫无胜算,不过如是比拼神通法术,我相信胜负会在五五之间,而且说不定小姐还可能占据上风!” 盛源源虽然资质不行,无法修行,但是小铸山上的所有藏书,盛源源可都是看过的,以前是因为她只是个开窍境,无法修行那些法术,但在这里,盛源源的实力跟金丹境没有什么两样,那么法术早已经烂熟于心的盛源源,简直就是一座行走的杀阵。 在臧顺破开五行山后,迎接黄色巨龙的,是一连串层出不穷的法术攻击。 “五雷摧星阵!” “遮云蔽日术!” “镇地咒!” “撼天术!” 臧顺长袖摆动,被一股脑轰砸下来的法术打的有些无奈,原来是小瞧了这个盛氏姑娘啊。 一股惊人的气息从盛源源的法术攻击中传出,在这一瞬间,天地都因此而失色,长袍飘摇的臧顺突兀的出现在盛源源面前,伸手间就破开了庇佑在盛源源身上的天地之力,摁住少女的肩头,臧顺笑道一声去,出法随,盛源源被男子丢出老远,化作一颗星光消失在天边。 男子注意到“星光”再次由远及近,摇头道:“不死心。” ———— 再寻常不过的矮小雪山上,银冠老者走出山洞,吐出一口气,吹散了漫天雪花。 在他走出山洞以后,足以惊骇世间的波动从里面传出,席卷四面八方。 银冠老者眼中神光一闪,恍惚之中,雪山上仿佛有一株擎天巨树在抽枝开叶,勃勃生机之中蕴藏着无穷力量。 “去外面打!” “打就打,怕你不成!” 两道流光冲出雪山,在刹那间就缠斗在一起,每一次碰撞交手产生的涟漪,都足以震星撼月! 刚刚走出小铸山不久,跨州而来的通玄境男子正在云海上遨游,突然之间,他动也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等到那让他心胆剧烈的交战气息远处消失后,他才长舒一口气。 神州之大,国度王朝无数,有九座可称为最强的王朝内,有人不约而同的抬头仰望,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底蕴深厚的宗门内,活得久远的老古董们尽皆苏醒,一座仙家宗门里,一名通玄境的宗内弟子欲要用神识近观一下战场,结果被一名从沉睡中惊醒过来的老祖一巴掌扇下空中,破口大骂这名弟子想要寻死不要连累宗门。 大日悬空,白袍老者肩头上悬挂着两个太阳,照耀每一寸山河。 “去。” 一轮大日自老者肩头飞起,所幸这是天宇之极高处,不然恐怕所有一切都要被熔化成虚无。 “哼,卖弄什么?” 银冠老者背后擎天古树的枝干虚影一抽,这处天地都因此而抖动一下,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缝长线延伸出去百万里,而后轰然炸响,吓得旁边的一处宗门立刻开启了护山大阵,以为是有人寻仇而来。 白袍老者向天上的烈日上一指,立刻滚滚烈日精魄被老者摄取在手里,然后伸手入袖,向外一甩。 银光老者面前生起一片烈日罡风,吹得万里无云。 从青神山上来的老者会意,背后的古树虚影作势一抽,飞出老者肩头的太阳立刻被他甩到一处地界之中。 盘坐在云海上,正在给弟子门徒授课的云有涯浑身寒毛倒竖,不是没有注意到外界的两股气息,只是老者做梦也没想到战斗的余波竟然波及到了这里。 所以在这群门人弟子眼中,师尊刚刚顶天立地升起的法相被刺眼的日光照射的浑身都是窟窿,然后被一道蔓延而至的裂缝击中,当场粉碎。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四十九章 无题 天穹之下刹那之间多出三轮大日,与天上争辉,光照九天十地! 银冠老者背后古树抽枝,枝条抽打在圆日之上,虚空寸寸炸裂,露出漆黑一片的虚无。 与此同时,从青摇州而来的老者向下方一握,举手投足间,山河变化,江流改道,依江而存的仙家宗门旁,奔流入海的江水消失不见,化作一条长鞭被老者摄在手间。 一鞭将又一轮大日抽开,裸露出河床的江水河道重新被天上倾泻而下的“大雨”填满,虽说江水中生灵尽皆平安无事,可如此行事,早已是触怒门口牌匾上书“行雨龙宫”的仙家宗门,可偏偏这座龙宫里静悄悄的,没有一句埋怨话语,所有人都躲在几位老祖结起的阵法之下,惶恐中自思是不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大日散落,首当其冲的无涯殿,上空云海翻腾之中,有一面云镜发光,镜光普照山河万里! 宫殿中传出一声怒吼,震的云海露出一个窟窿,一道人影冲天而起,向远处疾驰而去。 而且不光是神州,另外还有两座大州也有惊人的气息在苏醒,恐怖的气息波动让世间颤栗! 三道流光几乎是刹那间就降临在神州,立身之处,虚空裂缝交错蔓延,仿佛挡不住三人刚刚的急速。 同是神州,云无涯最早现身在白袍和银冠老者面前,脸上带着怒意前来质问,可是对方跟本对他不理不睬,当他不存在一样。 前方交战气息激荡,从青天观而来的老人眼神锐利,看了一眼正在交手的银冠老者,皱眉道:“给个说法!”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怎么可能控制不好战斗的波动,让那轮太阳跨越一个大州砸到青天观,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一尘不染的老者身穿道袍,身影忽明忽暗,声音沙哑,“是想要开战?” 最后一位人影,皮肤弹指可破,芳龄不过二八,可是声音却极为苍老。 “若不给个说法,此事没完!” 大日复归肩头,白袍老者冷笑道:“交代?跑到我这兴师问罪还让我给你们交代?” 交手中,白袍老者大手一探,遮天蔽日之中,笑道:“这交代够不够?” 老者竟然是同时对四道人影出手,让他们也卷进和银冠老者的对战之中! 轰! 四道人影身上腾起浩瀚气息,天宇都开始崩溃,虚空碎片一片一片的剥落下来,再被六道相互乱撞的气机搅碎! 大日三番两次镇压无涯殿,云无涯早就怀恨在心,只不过顾及太多,没有动手,而现在老者主动惹起事端,又有另外三位在场,云无涯大打出手之下,大道鸣音不断,像是末世降临一下,天上竟然浮现出浮尸成山的惊人异像! 不过很快云无涯就闷哼一声。 大日横空之下,破灭山河万物,白袍老者轰出的一拳开天劈地一般,威势无法想象。 而且不光如此,在他背后,一道虚影横抽在云无涯身上,打的名为“云海”的法袍剧烈震荡! 跟出尘山的道袍老者对过一掌,银冠老者不屑对云无涯说道:“瞪我干嘛?滚一边去,别挡着我跟这老匹夫动手!” 有一尊神人巨影从天宇映出,金身璀璨,眼神冷冽,完全不食人间烟火。 白袍老者头也不抬,被巨大阴影覆盖住,只是抖了一抖白袍。 七把飞剑从袖中依次飞出,分别钉在上方金身神人的四肢、脑袋,让其停下动作,然后剩余两剑从腹部捅破窟窿,开始穿针引线一般的动作。 大块大块的金身碎片坠落,不过还没等砸到白袍老者身上,就被肩头的大日融化,成为灵气遍撒天地。 飞剑在身前一字排开,一二三四五六七。 白袍老者叹息一声。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张三的剑意之重,剑气之强,都让人忘了老者可是传授张三剑术的那个人了。 剑气纵横云海! 明明只有七把飞剑流转,云无涯等人却仿佛置身于万仞剑池,天地倒转,眼前只剩下剑气! 银冠老者背后的虚影古树枝干都险些被剑气斩断,气的老者心里咒骂这个老不死的不靠谱,答应帮你做这场戏,结果你现在越来越来劲了,假戏真做,可真不厚道! 道袍老者若隐若现,迈步之间天涯咫尺,只可惜走不出剑气天地! 眼神锐利的老者大袖一甩,袖里另有乾坤,将剑气悉数吸入,可是很快袖中就亮起剑光,仿佛鲸吞不下,长袖鼓胀,欲要爆炸一样,让老者不得不重新将剑气释放出来。 女子大喝一声,一双金色手掌就这样更插进这里,欲要撕碎这座剑气天地。 本来只是做做样子,但是看到这几个人,白袍老者好像动了真火,天上十轮大日共升,要将天地都燃烧殆尽! “道兄住手!”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唔,各位消消气,这样做成何体统?” “息怒,有事不妨停下来慢慢说。” 在白袍老者发怒之际,又有四道人影出现,其中一位跟青神山的银冠老者一样,都是来自青摇州,彼此之间熟识,瞪了一眼这位老友,以心声密语说道:“你们青神山都是不安分的主,你要是手痒了,跟我切磋切磋,让你一招半式都无妨,你跑神州来跟他比试什么,添乱!” 银冠老者毫不讲情面,一句话气的跟他熟络的老友险些也要加入战场。 “就你?算了吧。” 也许是感觉这么说话太伤人了,银冠老者的笑声在他老友心头响起,“走吧,回去了,咱们哥俩好久没见了,去你那喝上两盅。” 来自青摇州,要不是刻意敛藏气息,单单是外放的气机就灭杀生灵的浓眉老者气不打一处来! 你来这神州大打出手一次,惹下了如今的风波,结果你拍拍屁股说走人?关键是这该死的老东西竟然还打算去自己那喝酒,那些酒都是苦苦积攒收集来的佳酿,一杯都不能分给别人喝,尤其是这个老东西,是一滴都不能! 不过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浓眉老者话没有这么说,“现在想走了?刚才打的时候想什么了?” 浓眉老者准备当个和事佬,从中调停之时,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突然从极远处传来! 除了白袍老者和银冠老者之外,其余人霍得回头,望向气息传出的那个方向。 云无涯猛然一惊,旋即反应过来,喊道:“你们神山这一脉真是该死,调虎离山,你这是故意引我们前来!” 浓眉老者此时恍然,怪不得青神山的老友在他到来之后说了一句走吧,原来是因为如此。 想来此时,王二应该已经在通天树下了,白袍老者对云无涯冷声道:“三句话离开神山,再辱我神山,无涯殿亘古长存不假,可你必死无疑。” 云无涯有心开口,可是想到白袍老者的实力,只能咬牙作罢,因为这位当代无涯殿殿主知道,老者曾经真的抹除过一位存在,一位比他还要强的存在! 通天树是禁地,现在里面却传出神山弟子的气息,而且显然双方是在交手,后赶过来的人影说道:“走,通天树不容有失!” 九轮圆日与空中的万万载高悬的太阳串联成一线,所有人尽皆被困在这座十阳阵法中,一时半刻,谁也走不出去。 白袍老者冷哼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拿我当什么人了?不是说有话停下来好好说吗?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明显老者在拖延时间,正在有人准备破开这困杀之阵的时候,曾经在浮海苦山上回荡的声音响起。 “收起十阳阵,速去阻止她!” 在这道声音响起之后,本来以为白袍老者就算不与他们同去通天树,也会撤掉阵法,不曾想,神山老者竟然是充耳不闻,十阳阵依在,老者扯了扯嘴角,“你在命令我?” 菜园里的老农模样的老人声音很空洞,像是从另一处天地中传过来,“命令你又如何?你当我是谁?” 神山老者大笑之后,说道:“你是谁?你不过是一条看门狗罢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哪怕在场的众人心里认为白袍老者说的没有错,但是有些话,心知肚明就好,不宜说出来。 不是说菜园里的老农实力如何强,而是因为规则使然,规矩使然。 老农模样的老人闻哈哈大笑,“怪不得先有那张三,后有这王二,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这样的师傅,弟子所为也就不奇怪了。” 神山上的老者屈指轻叩,菜园所处的小天地中便响起了叩门声。 “我知道,你不敢出来的,而我进入这里,要受到天地规则压制,同样也是破坏规矩,你再犬吠一句,猜一猜我到底敢不敢。” 老农衣着的老人不说话了。 白袍老者不屑一笑,遥望远方。 怀中的月中人能否苏醒过来,王二这趟之行至关重要。 粗壮如山岳的古树望不到边际,仿佛沟通着天上人间,这里是禁地,便是王二神山弟子这般尊贵的身份,也同样来不得。 在女子出现在这里,并且欲要从通天树上截下一截枝条之时,有马蹄声从古树旁响起,衣着服饰不知道古老的是哪个纪元的人影身穿一具红甲,胯下是一头龙马,来到树下,枪指王二,晦涩难懂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听不明白,只能用神念解读。 “妄进者死!妄动神树者死,你,死!” 宣判完女子的死罪后,长枪便斜刺出去,放在外面,仅仅是这一击,就足以将星辰击落,让日月黯然。 可是王二就伸手握住这杆石质长枪,无视足以摧星撼月的力量。 依照王二的性格,她是不愿意与人说太多话的,看的顺眼的便是顺眼,看不顺眼或是不看,或是除掉,王二其实很简单,之所以没有一掌打杀了眼前这人,是因为有人曾经说过,除非相互有仇怨,不然一开始就下杀手是不对的,总得给人一点机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么。 王二轻轻一捏,这杆被神玉石蕴养不知道多少年的神兵长枪开始龟裂,裂痕从枪身上延伸上去,古老的红甲传出碎裂的声音,连人带马,放在外界足以开山立宗的强者像是一件满是裂痕的瓷器,碎裂在地。更新最快s..sm.. 女子将青丝挽在耳后,抬头道:“求一截通天树枝。” 金木水火土,天地间品秩最高的五行属性物,王二已经得到了四样。 金水火土,如今只差一木。 一双眼眸倏地睁开,在通天树的一条枝干上,有人冷声道:“既有所求,还敢在我面前行凶,求死吗?” 沉睡了不知道多久的男人从枝头跳下来,跟下降的动作相反,男子的境界在疯狂的暴涨。 凝神境、登楼境、渡海境、金丹境、通玄境、逍遥境。 仙人境。 男子手指一点,一地碎片便重新凝聚组成,一具红甲赫然浮起在空中。 男子轻描淡写道:“数千年前,跟你一样,他脚踏龙马,来此向我讨要一物,现在他死了,你当替他入主红甲,镇守此地。” ———— 藏兵境中,万法加身,在天地之力的庇护下,盛源源没有受到多少伤,只不过脸色上很难看。 现在神兵已经出世,只要等到神兵吸纳够灵气,再彻底的吞噬掉这群鲜血流入剑身的人的生机,只要她能够握剑掌控住,那么按照老祖的批语,小铸山的宿命就会被解开,本来应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是偏偏有人从中作梗,欲要破坏。 臧顺的实力,盛源源大致有个掂量,无非就是与调动藏兵境之力的自己旗鼓相当罢了,只不过有差异的是,臧顺的实力是自己修的,可以说是无穷无尽,而她自己的力量则是有期限限制,她能够调动的藏兵境之力,顶多能维持几炷香而已。 这是一场持久战与闪电战的比拼,盛源源闪到臧顺面前,藏兵境之力加持在掌心,形成一个独特的符印,是她在典籍中看到的道家封印术,能够封锁人的五感,禁锢心神。 臧顺的一声修为是从藏兵境中得来的,甚至说从小生长在这里的他,是藏兵境的“孩子”也不过分,能够在这座大道不全,天地有缺的藏兵境中修成金丹境,除了天资异稟之外,未尝不是臧顺得到了藏兵境中的气运。 若是真正的道家封印术也许能够将臧顺封印住,可是用藏兵境之力而结成的咒印,根本无法对臧顺造成影响,反而是盛源源被男子一拳打在肩膀上,让少女身子一沉,一头坠在地上。 不管是臧顺还是盛源源,现在都不是董难能够对付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吴剑他们变清醒,董难找到正在发狂出剑的吴剑,制止住他的行动,担心引起盛源源和臧顺的注意,用神识在吴剑的心湖上大喊道:“吴剑,醒一醒!” 双眼通红的吴剑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一记剑指刺在董难的手腕处,险些刺穿他的手臂。 与吴剑打斗没有一点作用,董难只好暂时放弃,退到一边,脑中思考着如何能让吴剑清醒过来。 盛源源说吴剑等人是被重宝出世之时产生的心火增添了愤怒情绪,导致他们变得疯狂,失去了神智。 “心火…心火,心火需要…什么来治?” 董难默念了两遍,突然间,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出现在他脑中,有些不切实际,但是仔细想想又很有道理。 既然是心火,那就一定怕冷啊! 天寒成霜,霜寒成雪! 想要让吴剑他们变得冷静下来,用霜降剑和大寒剑试试,没准可以做到的。 死马当活马医,董难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不能眼看着朋友丧失理智,变成一头只知道愤怒厮杀的野兽,董难情绪使然之下,手中有两把长剑凭空而生。 “吴剑,对不住了,你先忍着点。” 董难展开最快的速度,在背后藏华月魄的加持之下,降尘身法发挥到极致,快的出现了虚影,绕过吴剑的攻击,出现在他身后。 能够如此轻松,一是因为董难全力以赴,而是因为只剩下愤怒,如同野兽一样只会攻击的吴剑其实实力比清醒之时要弱上许多。 霜降剑抵在吴剑身上,董难犹豫之下,终究还是选择了一剑刺在少年的后背上,剑身上的寒气源源不断的进入到体内,不知道能不能灭掉心火,但起码肌肤都冻结成霜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吴剑还没清醒过来,就被他给冻死了,正在董难不甘中准备把霜降拔出来的时候,背对他的少年突然开口道:“董难?” 声音似乎在挣扎,但是这却是代表着吴剑已经开始恢复神智,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了,董难没有拔出长剑,低声道:“吴剑,你再忍忍!” 寒气进入体内,眼中的赤红逐渐消退,吴剑扭头沙哑道:“董难,我怎么这么冷啊。”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五十章 阻止它! 霜降剑的寒气锁住伤口,吴剑没有感觉到疼痛,浑身发寒,说道:“我怎么了?怎么头这么疼,刚才发生什么了?” 被愤怒冲昏头脑,吴剑有短暂性的失忆,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在他感觉到有出手冲动之前,只记得叫董难快走。 董难注意到吴剑的眼底已经彻底恢复清明,急忙拔剑,避免对吴剑造成一些不必要的伤害。 从头到尾把这件事讲明,董难提起剑,“你小心一些,我去帮这些人清醒过来。” 这些人? 吴剑问道:“有仇的也要救?” 董难点头道:“就算是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丧失神智,只知道攻击,这样的死法,也太糟蹋性命了。” 吴剑在董难肩膀上轻锤了一拳,“小心一些。” 董难应了一声,脚掌一踏,从吴剑身边离开。 朝游东海暮而归,对于大修士而,天涯不过咫尺,董难现在境界虽然低微,登楼二境,但是千步之遥,也是转瞬即过。 盛源源跟臧顺全力交手,自然没有精力束缚住铁大锤。 被镇压在水底的大汉抬起头,肉身体魄强悍异常,愤怒之中,罡气四散,冰面裂开,如一样的身形冲出水面! 董难身影若流光流转,随手一剑刺下,赤红的眼眸就开始转清,正在霜降剑刚刺破旌胜的护体真气时,注意到铁大锤出水的惊人气息,董难面色一变,还未等寒气进去旌胜体内,就被横冲直撞而来的汉子一个肩撞撞了出去。 换做是别人,恐怕挨了这一撞身体直接就散架了,而董难之所以只感觉到虽然感到胸口有些疼痛,恐怕还要归功与他肉身惊人的恢复力。 看上去瘦弱,可是实际上,董难的体魄恐怕丝毫不逊色于铁大锤! “大锤,对不住了!” 大汉不会给他刺下霜降剑的机会,要想铁大锤恢复清醒,必须得先制服他,免不了打上一场,董难心中默念一声抱歉,手掌一拍地面,从倒地中站起,开始迈步狂奔! 来而不往非礼也! 董难侧过身子,亦是以肩撞回击过去。 双眼赤红的汉子向后栽了两步,然后就止住后退趋势,毕竟汉子的力量远在董难之上,在僵持之中,空余的手臂从另一侧抓过去,要捏碎董难的这身骨头。 董难之所以没有选择用神通法术攻击,而是选择肉身相抗,主要是心知汉子的体魄过于惊人,法术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手心里有闷雷的声音在炸响,董难背后的月魄光华急速的暗淡,灵气疯狂的顺着右臂流向拳中,在铁大锤手掌抓来之际,董难接连轰出了三拳! 在离南镇的街道小巷上,没有人愿意接触的孩子曾经踮起几块泥砖,踩着爬上墙头,看着屋外的同龄人欢快的玩耍。 过家家是那群孩子最愿意玩的游戏,有人喜欢扮演郡守老爷,因为家里当差的长辈说过,郡守老爷是顶天大的官儿。有孩子拾捡一大堆石子,说他是富甲天下的财主老爷,买物卖物,都得从他这交易运作。还有那扎着羊角辫的女娃,花瓣插在头发上,拿红色的画笔把两个脸蛋涂的红红的,惹人发笑。也有淘气的挥舞着树枝,疯魔似的,学着说里说书先生讲的那些游侠剑客,嘴里念叨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趴在墙角上的董难对这句话印象最深,记忆犹新! 藏雷与藏华结合,第一拳过后,铁大锤的胸口传出一声闷响,手臂略微颤抖。 紧接着的第二拳,铁大锤手臂的速度开始变慢,不过方向不变,意图不改。 第三拳过后。 董难拳头落处,铁大锤的胸膛突然抖跳了一下,在肌肤之内拳劲骤生,似一浪又一浪的冲岸江潮! 董难大小就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天赋,只不过少年一直没有发现,只当做是寻常。 过目不忘! 不管是书籍典藏还是动作神情,董难看过之后就会记在脑子里,就连地形走势或者建筑布局,在董难脑子回想起来的时候,都会成为一幅立体画卷,一览无遗。 神通法术更是如此,世上不乏有人能有模有样复制施展他人神通法术,但是其实都是照葫芦画瓢,难得精髓,而董难最为难得是,在他观看过施法后,连意境都能感悟到。 世上没有感同身受。 可说出这句话的少年偏偏喜欢设身处地。 可以说在董难面前施展招数就是在教学,陶氏禁地外曾看青衣少女挥拳十丈,拳劲爆发,劲浪相叠,大汉胸膛轰然炸响,董难缓缓道:“崩山!” 铁大锤攻向董难的手掌改变方向,体内剧痛,本能的伸手捂住胸膛。 董难抓住这个机会,与汉子相撞的肩膀一缩,侧身伸手,一柄霜花长剑便从左侧横斩在铁大锤后背上。 寒气剑光源源不断的进去铁大锤体内,汉子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像是昏睡了很久,重新睁开了眼睛一样,心火被董难的寒气驱除,铁大锤声音粗狂,“董兄弟,我怎么了?” 盛源源和臧顺交战的声响越来越大,尘烟铺天盖地,时间越来越急迫,在这两个人分出胜负之前,还有很多人要救,董难顾不得跟铁大锤过多解释,让汉子去寻吴剑,然后继续寻人出剑。 黄翰山,旌胜,黄跃霖,董难背后被卓忍雪的黑袍人皮一掌排中后心,忍着疼痛,一剑刺在银丝乱舞的卓忍雪肩头。 又解决了一个,不理会清醒之人的不解眼神,几乎跟所有愤怒之人打了一个遍的董难有些体力不支,面对最后一个赤红着双眼,鬓角生有绒毛的荃奉国小侯爷,少年头部被一脚踢中,侧倒在地。 灵气消耗的太多了,董难有些力不从心,虽然最后剩下的这个丧失心智的小侯爷跟吴剑有仇,但是董难还是没有要收剑的意思。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眼看着小侯爷五指上指甲疯长,锐利如爪,董难做好准备,打算硬挨下一击,然后寻找机会出剑的时候,生有绒毛,双眼赤红,长相酷似野兽的小侯腿上突然被白发卷上,拉着他的身体向后倒退。手机端sm.. 有人从董难后方高高跃起,一拳砸在小侯爷头顶,让野兽状的男子发出一声嘶吼! 两根银丝分别插在他的胳膊上,小侯爷竭力挣扎中,有散发着凌虚境气息的黑袍人从左右攻击,将他双手锁住,按住头部在地。 一开始还不明白董难,但是清醒的够久了,自然也就看懂了。 卓忍雪像正在地上缓歇的好人抱拳道:“卓忍雪在此谢过。” “旌胜在此谢过。” “胡云奕在此谢过。” “黄跃霖在此……” 道谢声此起彼伏,不管有没有因为夺宝产生仇怨,这个瘦弱的少年没有因为敌对关系置身度外,反而让他们看到了他不辞辛苦救人清醒,虽然有的人并不是真心要道谢,但是大势所趋,到也并不抗拒,因为他们心底也知道,是董难救了他们的命。 霜降剑刺在小侯爷的臂膀上,心火彻底熄灭,小侯爷清醒之后见到董难出剑刺他,刚想发怒,听到一声声道谢声,再加上早已经苏醒过来的段绪出声提醒他,小侯爷赶紧收起怒意,对董难抱拳拱手说了一声谢。 既然现在众人都已经恢复清醒,董难就将他所听到的简明节要的说了一遍,然后指着正在鲸吞灵气的神兵长剑,“现在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真的是假的,你们也可以不信我,但是相信我的,就一起出手攻击这把剑,它上面吸纳了我们的血液,等到吸收灵气之后就会吸取我们的生机,不想死的,就阻止它出世,如果有可能,最好击碎它!” 少年说完话之后就朝着长剑出世地直劈一剑,剑气所过之处,霜雪交加,寒气扑面。 吴剑和铁大锤等人自然是对董难深信不疑,已经跌境的吴剑强行拢聚体内仅存的本命飞剑的剑气,紧随董难之后,以双指作剑,一剑紧随而去。 黄翰山是化实境的武夫,神通法术半点不会,扎下一个马步,收腰聚气之中,一身全力归于拳中,拳罡凝实而去。 铁大锤还跟黄翰山不同,霜降剑全力一斩之下仅仅是在背后留下一道血痕的汉子只有一身蛮力和怪物似的体魄,平常仗着这两样乱拳打死老师傅,现在让他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出手,汉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动手。 铁大锤牟足了劲,双手在大锤上一搓,然后变成单手抛物状,大锤挟带着汉子的力道飞了出去,一路上空气都在惊爆。 眼看着董难这群人出手,有的人对董难深信不疑,比如黄跃霖带着他的师弟,奋力之下打出两道炫彩流光,也有人如胡云奕等,有些犹豫不决,倒不是觉得董难在骗他们,因为刚才毕竟他们丧失了神智,什么也没有听到,猜测会不会是董难听错了,为何这次藏兵境的第一重宝会要他们的性命?要是一起出手毁了这剑,那么这趟来藏兵境的意义何在? 还在犹豫的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皆是下不定主意。 最后一个清醒过来的小侯爷喝道:“都糊涂了不成,这宝物怎么可能夺走我们的生机,若是换做是别的地方我信,但是你们别忘了这里是小铸山,让我们全都死在他们的地界上,小铸山疯了不成?” 小侯爷说的并不无道理,众人一想也是,进入藏兵境里的除了一些有机缘来此的山泽野修之外,基本上背后都有宗门山派,荃奉国的小侯爷,渡河川的黄梨,雷鸣宫的枕池,净虚苑的段绪…这么多宗门弟子,其中一两个若是因争抢秘宝厮杀而死,无甚大事,可要是说所有人都死在藏兵境里,小铸山承受不住数家宗门的怒火! 这么一想,卓忍雪等人手上的神通法术都暗淡了一些,正准备停手之际,有神火横空,成群的火鸟并拢翅膀,如一场火雨弩箭,急射向长剑。 怀抱着黄梨的南玉抽出嵌在山峰之内的双臂,施展玄火门秘术,冷笑道:“优柔寡断,我只信我眼前发生的,你们愿意信小铸山,你们就把命交给小铸山吧。” 卓忍雪望向重宝出世地,眼中露出挣扎之意。 董难第一个出手,剑气又快,最先降临在吸纳灵气的长剑上。 知道这是一件品秩不低的宝物,不然也不可能是这次藏兵境排名第一,受到众人争夺的重宝,董难本以为就算剑气不会击碎长剑,可最少也能将长剑击飞,可是没想到,他的霜雪剑气如同遇到暖日夏风,还未接触到长剑,就缓缓消逝了。 不光是董难的剑气,吴剑的也是这样,接触不到长剑,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董难还以为是因为长剑,所以天生无惧剑气,但是当黄翰山的拳罡,黄跃霖师兄弟的流光皆尽消失之后,董难才觉得不对劲,不是无惧剑气,而是长剑好像万法不侵! 轰! 带着一连串惊爆音的铁锤横飞而来,跟刚才的剑气与法术不一样,这一次是真实存在的实物攻击,可是仍然没有一丁点奏效,反而更加诡异,铁锤刚一靠近长剑,就或作一块块铁块,落在地上,被不断涌入剑身的灵气的压力下化为铁屑。 正在跟臧顺交手的盛源源压力颇大,调动藏兵境之力的她一开始还能占据一些上风,可是随着交手时间越来越久,臧顺越战越猛,而她反而因为藏兵境之力不断消耗而变得处在下风,正用一招学自秘典中的掌法将臧顺逼退,准备乘胜追击的盛源源眼角余光注意到一大串的火光向神兵出世地闪过去,以为是那些人被心火吞噬,正在互相厮杀,没想到用藏兵境之力一扫,原来他们竟然都已经清醒,而是在朝长剑攻击,盛源源顾不得对臧顺出手,火速向长剑那边赶过去,掐手一指,长剑前方顿起风暴,吹灭了一只只火鸟。 还不知道长剑已经阻挡下一批攻击,差点就让这群人坏了大事,从远处赶来的盛源源一挥手,怒道:“滚!” 龙卷风拔地而起,所过之处一切尽被卷碎上天,本来还在犹豫不绝的卓忍雪见到盛源源如此急切的担心长剑,又出手向他们攻击,反而一瞬间坚定了相信董难的想法。 剩余的几名黑袍人皮在各自打出一击后就去阻拦龙卷风暴,卓忍雪十指齐动,注意到之前董难等人的攻击没有奏效,卓忍雪没有用“抽丝”直接攻击长剑,而是在扎根在长剑附近的土地之上,双手一抽,欲要将长剑下方山丘整个拔起。 注意到卓忍雪都出手了,连这样心思深厚的山泽野修都相信董难了,处于犹豫之中的那群人都有了判断。 南玉说的没错,相信小铸山不会这么做固然是好,可总要抬头看看眼前啊! 各种各样的神通法术轰砸过去,胡云奕配合卓忍雪,满头白发插进大地,然后绕着山丘破土而出,把山体托起。 有那么多人攻击长剑,旌胜纵身一跃,在那些黑袍人皮被龙卷风暴卷的支离破碎后,虽然风劲稍缓,但是还是“来势汹汹”,旌胜挡在风前,手中咒印发出一道迷蒙光彩,双手抓住龙卷风,旌胜皮肉裂开,但却无一缕风可以越过他。 法术的轰鸣声震耳,各色各样的招数让人眼花缭乱,小侯爷见到段绪取出一件法器攻了过去,有些心烦意乱之下,在段绪的目瞪口呆中,小侯爷干脆取出了一件杀力极大的保命物,跟着众人的法术中轰了过去。 长剑依然是万法不侵的状态,可是突然之间山体高抬,让悬浮在山尖鲸吞灵气的长剑晃动了一下。 长剑晃动了一下,可盛源源的心却揪了起来。 眼看着这如洪流一样的法术猛砸过去,龙卷风暴又被旌胜拼死阻拦下来,盛源源怒极之中正要亲自出手,不曾想竟然有一道朦胧月光向她照射而来,被少女抬手一握,就如流水一样从手间洒落。 藏兵境之力加身,盛源源在这里几乎无所不能,通过这股力量,知道是董难让这些人从愤怒中清醒过来,并且攻击长剑,盛源源脸上第一次对董难浮现出杀机,“就不该对你留情!” 筋疲力尽的董难打出藏华月光,摇头道:“留情我倒是没看出来,你的杀意我倒是感觉到了。” 盛源源深深的看了董难一眼,人心叵测,但是跟少年同行了两天,盛源源觉得在董难身上看到的只有善良,有一种待人以诚的美好,她很欣赏他,甚至说是喜欢他。 不是男女的喜欢,而是单纯的喜欢少年的为人。 可是如果拿盛氏的宿命跟这种喜欢相比。 那么后者不值一提。 盛源源面露杀气道:“既然你感觉到了,那你就去死吧。”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五十一章 跟神剑抢灵气! 没想到因为她的一丝留情而导致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既然是因为董难让这群人清醒过后攻击神兵,盛源源杀意起伏,准备拨乱反正,灭杀掉带给她许多意外的少年! 盛源源不需要有任务动作,藏兵境就是她,她就是藏兵境,一个念头之下,董难脚下的突然间凸起锐利一角。 少女的攻击方式太古怪了,令人无法防御,董难在关键时刻用霜降在身体上一拍,横移出去之际,衣衫被锐角划破,有惊无险的躲过这一击。 还不待董难松开紧张的心弦,仿佛算准了他的落地处,在他正欲落地的脚下又突出一根石刺。 避无可避之中,董难只好选择以硬接,在降落之际拧动脚掌,避开石刺锋利处,踢在外侧,然后借力再次改变落地点。 在董难可能降落的范围,地形改变,石刺遍地,没有一处可以落脚。 盛源源不给少年任何机会,在董难还在半空想着应对之法的时候,在环绕神剑的洪水中有四条手腕粗细的水流化作水蛇,分别缠绕在董难的手腕脚腕之上。 还来不及挣脱开,董难就感觉到一股灼烧之意,比身处在南玉的火伞下还要难受,身体仿佛要融化了一样。 被洪水冲倒的古树有翠绿的点点光亮向这边汇聚,一树干木柱从天而降,跟寺庙里的老僧撞钟一样,撞击在董难后背上,要将被水蛇吊在半空,被烈日灼烧心神的少年砸进石刺林中! 在小铸山上布置好杀阵的骆婆婆感叹道:“小五行杀阵,小姐的才情过人,在宝典密库中只看过一遍,就能应用自如,果然是被宿命诅咒所误,等到解开之际,又该是何等惊人!” 荣纯元则是叹息了一声,不是不为自家小姐的表现称赞,老者有些担心盛源源杀了少年之后会留下些许心结。 心结就是心结,无论大小,一旦结下,除非解开,不然就会伴随一生,尤其对于修行人而,扎根在心上的结,除了结,更是劫! 盛夫人注意力到没有放在这些“小事”身上,视线一直在鲸吞灵气的神剑身上,妇人明白,别的事情都有方法解决,而解开盛氏宿命诅咒一事,全在今日,全在这把剑上! 按照小铸山老祖的批语,再加上盛氏代代的推算,只要这柄神兵能够出世,盛氏弟子能够掌控的住,那么盛氏一族的宿命诅咒就可以解开。 本来小铸山打算的是,让臧顺为盛源源扫平夺宝障碍,盛源源用两次藏兵境之力去尝试掌控出世神剑,可是没有想到在臧顺这个环节出现了问题,金丹境的男子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愿意相信小铸山历代的推演,打算跟盛源源抢夺神剑,这让本就胜算不多的几率再次大打折扣。 正在消耗着藏兵境天地之力的盛源源,能够在臧顺的干扰下取得并掌控神剑吗? 突然间,小铸山的水幕上闪起刺目的亮光。 身处盛源源小五行杀阵中的少年身上弥漫起一种空灵的气息,仿佛要带着人举霞飞升一样。推荐阅读sm..s.. 在面朝石刺而去的生死光头,董难在这种危险的触动下,外视天地,内视己身之中,眼前恍然有了变化。 在落叶宗金柳峰上,一座巍峨长生楼出现在董难面前,但是当时没有进入其中,后来在森骨域的葬坑底,面对凌虚境鬼物,万丈高楼平地起,董难这才主动走了进去,成了登楼境。 只不过少年的长生楼好像跟别人有些不一样。 外人都通过少年的气息判断他是登楼二境,实则心神走进长生楼里的董难迷茫的很。 四周广阔无垠,他根本就没有找到通往上一层楼的路! 董难一直身在一层而已! 在生死关头,沉浸在长生楼之中的董难感觉到远处亮起一片璀璨的金光,在金光闪烁中,终于瞧见了寻找已久的登楼云梯。 一入长生楼,得见九重天。 登高则望远。 在董难破境的动静下,束缚在四肢上的水蛇直接蹦碎,气息攀升中的少年转身一拳将压着他的木桩打起升空,然后手掌再次握住霜降,向下方一扫。 石刺在剑气横扫之下拦腰而断,少年落在平地上,还能还手的再递出一剑。 盛源源伸指掐住这道对她影响不大的剑气,双指一甩,剑气便被她打飞。 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董难竟然破境了,盛源源突然皱起眉头,向远处打了一掌! 胡云奕配合卓忍雪,两人一个白发托起大地,一个银丝抽拉山体,还真就给他们成功了,长剑的万法不侵似乎只局限在一定的距离范围内,只要超出在外,就不会有事。 眼看着山体被他俩拉起翻转,突然之间,一道掌风由远及近,降临在了卓忍雪和旌胜这里,将两人一掌拍出老远,都快要消失在视线里了。 胡云奕痛苦的嘶吼一声,原来盛源源伸出手掌,隔空一抓,透过地底的长发被拽起升空,盛源源手掌跟刀一样,一手斩断白发三千丈! 托起住大地的白发飘荡在空中,神剑悬浮下的山体重新归位于大地,掀起尘土无数。 任凭是众人疯狂攻击,可顶多是神通法术轰砸的灵气乱散一些,根本靠近不到长剑。 已经把杀力极大的保命物都扔出去了,就像一颗“哑雷”一样什么动静都没有的就消散了,小侯爷出手中怒喝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再这样胡乱打下去,恐怕攻不破长剑,我们就先灵气耗尽而死了。” 卓忍雪一只胳膊颓然的耷拉下去,朝董难大喊道:“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别的信息?” 董难摇了摇头,他也只是从盛源源和臧顺交手中听到这么一些线索,见到大家的攻击都没有用,长剑依旧还在吸纳着灵气,董难苦思之下没有什么主意,反倒是因为走神而被盛源源隔空一指点在胸口,喷出一口鲜血,向后方倒滚。 盛源源能够感知到藏兵境中灵气正在快速的涌向长剑之中,因为灵气快速流动的原因,现在长剑周围已经产生一股吸力,仿佛是一个黑洞漩涡,吸收着一切。 被盛源源一指在胸口上点出一朵血花的董难就倒在众人与长剑之间,没有想到少年会突然撞进这里,有人收手不及,再加上长剑本就具有吸力,一个法术直接打在董难身上,让正欲从挣扎离开出这里的少年一个踉跄,重新倒在地上。 衣衫摩擦着大地,董难的身体随着灵气流动的方向不断向长剑靠近着,吴剑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制止众人施展法术,同时身形一动,冲上前要把董难带回来。 可惜盛源源没有让他称心如意,在吴剑面前突然出现一堵空气墙,把他撞得眼冒金星。 铁大锤见状大喝一声。 “我来!” 像是一头远古猛兽,铁大锤迈步之中,大地都在颤抖,只不过体魄在这群人中算作最强的汉子也没有撞碎看不见的阻碍,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从上面传来,汉子虬扎的肌肉都颤抖起来,反而直接两眼一抹黑,被他自己的力道震晕了过去。 黄翰山看董难马上就要到长剑边上,急的险些跳脚。 长剑周围立场怪异,能免疫神通法术,消融实体,董兄弟一旦靠近,要是消融在他眼前,黄翰山感觉他会疯掉。 似乎已经看到即将发生的一幕,盛源源心底轻轻的叹息一声。 如果有可能,下辈子再继续做个好人吧! 不忍心看少年喋血神剑上,盛源源缓缓闭上了双目,可是哪怕是不去看,拥有藏兵境天地之力,藏兵境就是她的眼睛,看到董难被吸力吸引,在即将进入长剑立场范围内时将霜降剑插进大地,盛源源闭目摇头道:“没用的。” 霜降剑在大地上划出一道痕迹,让众人清醒过来就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灵气,尤其是刚才破境之后,他体内的本就来不及补充的灵气消耗的剧烈,现在已经是接近干涸的状态。 董难脸皮都被吸力拉起,向着前方向移动过去,抬头看到鲸吞灵气的长剑,想着可能自己马上就要像那些法术或者兵器一样被消融掉,有些不甘和遗憾之际,有一个念头一下子从董难的脑海中闪过。 众人一起出手攻击长剑为了什么? 为了破坏长剑,不让他出世。 而长剑鲸吞着灵气,说明需要吸纳足够灵气才可以出世。 反之,也就是说,只要不让长剑吸收到足够的灵气,它就不能出世。 长剑附近最多的是什么? 灵气! 而自己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也是灵气! 董难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霜降剑狠狠插在大地上,然后瞪了一眼吸纳灵气的长剑,一手握住霜降剑,盘膝坐在剑旁。 少年闭目之中,全身窍穴尽开,像饥饿久了,窍穴疯狂接引着流向长剑的灵气。 盛源源感知到长剑旁边竟然又出现了一个吸纳灵气的黑洞漩涡,睁开眼睛。 少年在干什么? 他竟然在跟长剑抢灵气! 长剑万法不侵,消融万物不假,可是长剑本身是不带有吸力的,全因灵气的流速而向长剑移动的董难已经安稳不动,可以看到灵气正在源源不断的进入少年的体内,这般鲸吞虎食之下,董难的身体外都现出了一片圣洁朦胧的灵气光雨。 本来以为会是一出惨像,没有想到董难还真就摆脱吸力,没有进入到长剑的立场范围,众人目瞪口呆。 这也行? 盛源源先是皱起眉头。 董难果真是一个处处带给她意外的人,竟然能想到这种办法抵抗吸力。 不过紧接着少女的眉头又放下去。 能想出这种办法固然算是董难机敏,但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谁能跟如此神兵争夺灵气? 就算是因为灵气下沉到少年身上一部分,让他没有进入到神兵的立场范围,可是敢在长剑附近打开窍穴吸纳灵气,本身就是在找死! 那么多的灵气,是一个小小登楼境能够接的住的? 盛源源觉得董难只不过是在死在长剑下和死在吸纳灵气过多自爆中选择了后者而已! 盛源源不在看董难,调动藏兵境之力,寻找着臧顺的身影。 这么久不见到他的人影,他在谋划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正在搜寻臧顺的盛源源听到一声炸裂声从不远处传来,心中有些难受。 看样子董难应该是承受不住灵气,爆体而死了,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极为难得了,虽然说是要杀他,但是盛源源心底还是有对于少年的一丝愧疚,想做一些举手之劳,找到一些碎体,事后安葬他,也算是入土为安,抱着这种想法向长剑处望去,盛源源眼睛徒然一缩。 他怎么还坐在那? 刚才的炸裂声不是出自董难,而是出世中的长剑! 原本只是少年在长剑旁边接引着灵气下沉进入窍穴,而现在,灵气的流动方向已经改变,变成了是长剑在少年身边艰难的分一杯羹。 灵气八成都被少年吸走了,只余下两成给它,这让这柄即将出世,需要大量灵气的长剑仿佛通灵般的传出一声炸裂剑音,仿佛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怎么可能!” 盛源源第一次感觉到不可思议,竟然有人能跟这柄神兵抢灵气,而且还抢过了? 小铸山外,跟女儿的语气一样,盛夫人骇然失声,“这怎么可能!” 别说是一个登楼境,就算换作她进去,也不可能争夺过这件灵宝啊,而且少年吸收的灵气哪像是一个登楼境该吸收的,就算是金丹境也吃不下这么多呀! 这少年难道不是人族,而是一头饕餮吗? 董难一次又一次刷新荣纯元的世界观,是他不远万里的将跟小姐匹配境界的少年拉进藏兵境中,如今出现这种意外,老者心里也是难受,本想挑一个境界弱的,谁曾想挑进去一个怪物呢! 看到少年吸纳灵气的速度比长剑还要快,骆婆婆满脸失色,有气有恨,更有浓浓的震惊。 “他在开窍境到底开了多少窍?这还是人吗?” 荣纯元吞咽了一口水,“无法猜测,极多极多。” 骆婆婆心中的惧意越来越浓,一股多少年都不曾出现过的害怕神色在脸上浮现,老妪颤抖道:“他来头太大了,太大了,开窍如此之多,身后背景不可想象,一旦他死在藏兵境…” 老妪这一刻觉得就算自家小姐成功的解开了盛氏宿命诅咒,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解开盛氏宿命诅咒就意味着少年必须要死,而少年一死,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绝巅的老怪物降临小铸山,到时候别说盛氏一脉不复存在,小铸山能不能剩下一草一木都是两说! 之前剑荡山的男子剑仙已经足够让小铸山头疼了,现在极有可能除此之外还会惹上一位无上存在,骆婆婆的心都在打颤。 中年女子也有些吓住了,把视线投向心中的主心骨,对盛夫人问道:“夫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盛夫人惨笑道,“我们能怎么办?事情发展成这样,已经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了。” 灵气沉入窍穴内,董难舒坦极了,到现在为止,身上的窍穴已经填满了七八,只因为后面那些窍穴实在是太难填满,一个个仿佛无底洞一样,而且有些灵气莫名的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董难接连内视感知了好几遍,也都是如此,少年也只好放弃。 轰! 藏兵境传出一声巨响! 董难睁开眼睛,原来灵气已经不在向这边流动,先前藏兵境中的灵气十有七八都被长剑吸收,剩余的这些又被他跟长剑瓜分殆尽,藏兵境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灵气让他们吸纳了。 被董难这么一打扰,长剑根本没有吸收到足以出世的灵气,带着不满,长剑传出一声颤鸣,无形的波动横扫藏兵境。 它欲要强行吸纳藏兵境的灵气! 灵气再次滚滚而来,可是藏兵境中一切自然之物的生机都在流逝,大地干裂,河水干涸,天空昏暗,藏兵境在剧烈受损! 一开始灵气被吸光了,臧顺可以理解,因为只要天地还在,还是会不断蕴养出灵气的,但是现在长剑吸纳的,可是藏兵境的根本! 臧顺不能容忍! 男子大袖一挥,涌向长剑的灵气立刻被他抽开,不让灵气靠近长剑,可是长剑好似万法不侵,颤音不断之中,藏兵境任然在释放根本灵气,天地剧变的情况得不到停止。 “这就是你们小铸山给我的承诺?都是骗人的!” 调动起藏兵境之力的盛源源也不好受,因为在天地之力加身后,藏兵境是她,她也是藏兵境,现在长剑剥夺藏兵境的本源,她的实力也在剧烈下降。 不能再由着长剑继续下去了,臧顺有所决定,一手抽开灵气,另一手向长剑一指。 男子以体内灵气作为代替,灌入长剑!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五十二章 谁能厌胜天地 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丹者,圆满光净无亏。 金丹者,真性火煅,精、气、神三者凝聚,结成金丹。 金丹成,方可借此参大道,目视百步而见秋毫,掌视脉络而现山河,种种妙处,不可一一胜数。 本来已经吸不到灵气了,董难见到长剑颤鸣后,灵气又再度涌来,心中一喜,急忙如老僧入定,再次盘坐引气沉窍。 像这样毫无顾忌的吸收灵气,董难这还是头一遭。 在金柳峰上第一次运转练气法诀的时候,落叶宗的灵气险些就被他一扫而空,为了稳固山水气运,落叶宗开启了护山大阵,禁锢住灵气,让董难当时只好 被迫退出练气状态。 方才尽情吸纳灵气中,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打开,受到滋润,还有些意犹未尽,董难正在接引灵气时,突然灵气刚才不同,不在如之前一样“温顺”,灵气急骤暴涌,让他根本无法吸收,被这股好似突然出现灵气掀飞出去。 臧顺不会让这把兵器落入小铸山盛氏的手里,但是也不会让它受到别人的干扰,它一定要成功出世,因为他需要用这把剑破开藏兵境,带着他的族人离开这里! 而且藏兵境中还有他的族人,在没有离开之前,臧顺不允许藏兵境出现问题。 同样站在长剑立场范围之外,灵气不断从手指间涌向长剑,臧顺金丹境的气息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显露在众人面前,威震藏兵境。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这里的众人不管是宗门弟子还是山泽野修,都或多或少接触过,见到过金丹境修士,尤其是小侯爷,南玉等,师兄师尊就是金丹境,对于这种气息再为熟悉不过。 段绪满脸震撼道:“金丹境,藏兵境中怎么会有金丹境!” 这股气息在长剑处横扫四方,枕池完全没有了争抢的念头,身上的雷甲自动消散,“藏兵境中的人从来不参与夺宝,怎么会这样……” “都别想太多,全力阻止他,不能让这件兵器出世!” 卓忍雪现在已经彻底相信董难说的话了,虽然金丹境的气息让人心惊胆裂,可是跟兵器出世之后会吸食他们的生机相比,卓忍雪大喝一声之后,还是选择出手! 银丝绷直,这件下品灵宝虽然在吴剑本命飞剑炸碎中断了一部分,威能有所丧失,可是终究是一件灵宝,在卓忍雪拼了命的催动下,拉长伸直之中,尽显锋利之意。 “嗯?” 抽丝剥皮的灵宝袭来,给长剑灌输灵气的臧顺只是轻哼一声,银丝就僵硬在半空,任凭卓忍雪十指如何拨弄,都不管用。 十根银丝之上各有一缕寒光闪过,卓忍雪脸色一变,飞速向后退去。 卓忍雪没有因为舍弃银丝而难过,原先站立的地方已经破碎一片,男子心里反而有些庆幸。 一向强势,之前围攻吴剑的时候敢于最先下场,旌胜放下双臂,说道:“没用的,金丹境啊,我们跟他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那也不能就在这等死吧!”,董难从远处赶过来,先是对着臧顺处打了一拳,然后说道:“总得试试吧。” “试试?拿什么试?天地之差,你能填补?”,小侯爷仰头大喊道:“小铸山,我知道你们一定有手段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事,赶快想想办法,不然我们要是死在这里,小铸山也好过不了!”手机端sm.. 小铸山确实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水幕下的四人都像没听见小侯爷说的话一样,没有人说一句话。 “行啦行啦,别在这喊了,没有用的。” 吴剑落在董难身边,朝天空一望,摇头道:“藏兵境中的人不可以跟外人争抢宝物,这是小铸山的规矩,他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是所作所为得到了小铸山的默许,前者的话,可能这里早已经被他封印住,任你喊破喉咙也没用,后者的话你就自己想吧。” 这个剑修还是这么令他看不顺眼,小侯爷脸色很阴,“照你这么说,我们等死好了。” 吴剑丝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之意,“就你这样,要不是现在的情况,再加上一会有用到你的地方,我真想现在就把我们俩之间的帐算一算!” 小侯爷眼含怒意,不过很快就被他压制下去。 吴剑实力大跌,小侯爷可以不在乎,但是他身边的这群朋友还在,虎背熊腰的汉子跟个怪物一样,至于跟长剑抢灵气的少年,则比怪物还要怪物! 不能在这里再跟他们起冲突,小侯爷忍下这口气,不搭理吴剑。 听到吴剑说有用到小侯爷的地方,董难问道:“你是有什么主意了吗?” 吴剑点头道:“像你说的,只能说是试一试,像我们这样各自出手,毫无胜算,我手里有一套剑阵,需要九名凌虚境配合,联合出手,能将胜算往上提一提。” “能提到多少?” 吴剑说道:“估计三四成之间。” “九名凌虚境?” 卓忍雪数道:“你,算上胡云奕,侯爷府的这个,旌胜,南玉,段绪,加上跟我一样都是散修那位道友,这样也还差一位啊。” 卓忍雪把视线投在铁大锤身上,一拍脑袋,“我把这位兄弟忘了,这样一来,我们到是刚好能凑够九人。” 吴剑摇了摇头,“不对,准确的说还差一个,铁大锤半点灵气都不会用,体魄虽强,但不适合组成剑阵,他和旌胜可以在两侧配合,为我们争取机会。” 段绪皱眉道:“你把旌胜也刨除在外,那不就是差两个人吗?怎么是一个?” 吴剑指着董难道:“董难虽然境界上不是凌虚境,但是实力足够,而且也是剑修,由他替换旌胜。” 对于董难这个人选,众人没有异议,毕竟实力说话,虽然少年只有登楼二境,但是已然可以跟他们现在同等高度说话,甚至还有可能有所凌驾。 正在众人环视全场准备找到最后还差的那名人选的时候,怀抱着黄梨,南玉开口道:“你们再找一个人吧,我不参加。” 卓忍雪见到他怀抱着女人,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气道:“南玉,要是不想让她有机会活下去,你就别来!” 怀里的女子还在昏迷中,南玉不为所动,“我来与不来有什么关系,差一个人,剑阵结不成。” “此差矣!” 有些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孙宴被盛源源打倒之后,见到少女没有继续对她出手,等到现在才偷偷摸摸的爬了回来。 也顾不得仪容仪表了,正好听到吴剑说剑阵缺人,孙宴说道:“不是差一个吗?我来补上。” 吴剑转头对南玉问道:“现在人都够了,你怎么说?” 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她,南玉将怀中的女子轻轻放下,手掌放在她肩头,分出一半真气给黄梨。 吴剑等人叹息一声,卓忍雪更是心里对这个痴情种产生了同情,他对南玉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可男子偏偏痴心不改,果然感情的事情,外人插不上话。 组成剑阵的九个“凌虚境”都够了,吴剑对众人说道:“三叠剑阵,一叠一重天,四人于东南西北角站定,大地剑起,为一重天,三人凌虚于半空,成犄角之势,撑抬剑气,此为二叠,一人占据高空,控心神,聚剑气,引天力,三叠至极,斩元婴都可以。” 旌胜不解道:“这加起来一共八个人就够了,为什么非得九个人?” 一直是以心湖传音的方式交流,话没有一口气说完,是因为吴剑有些担心会被金丹境的男子截听到,这才一分为二,“这是三叠剑阵,主防御,八人就足矣,但是没有攻击之力,第九个人不算在三叠剑阵中,因为他要化作三叠剑阵的剑,这才是三叠剑阵的攻击杀招!” 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剑阵,众人有些震惊,不过很快也就恢复正常,问吴剑该怎么做。 吴剑用神识将具体的一些配合法门传授了过去,然后说道:“时间紧迫,不能让他再继续给长剑输送灵气了!” 这是性命攸关的头等大事,众人谁也没有懈怠,在吴剑说完后,各自寻找方向站定,准备结阵。 准备对董难出手,不过臧顺先行动手,看到臧顺向长剑灌输灵气,盛源源倒也乐见其成,在原地坐山观虎斗,留着力气等待机会,见到董难那边有了动静,少女注目过去。 荃奉国小侯爷,净虚苑段绪,白发三千丈胡云奕,野修孙宴,四个人依照东南西北站定,随着双指掐诀向阵中一指,大地之上一剑顿起,冲天而去! 雷鸣宫枕池手持雷枪,雷电滚走之中,双掌合并,一尊虚幻的雷影从他体内走出,在剑气飞至极高处,再无力升高之际,抬起这道剑气! 剑气拔高! 玄火门大弟子南玉,抬手间神火汹汹,火助雷势,剑气在火中千锤百炼,渐渐有了凝实的迹象! 散修卓忍雪指尖“抽丝”飞舞,下品灵宝的威能在这一刻全面显现,银丝缠绕在剑气下方,然后和枕池,南玉两人同时发力,凝实成剑的剑气顿时出现在站在最高处的吴剑面前。 如果说别人是在赌活命的机会,那么吴剑就是在赌命! 本来已经跌境的少年拼了命的凌虚御空,为的就是作为阵法中枢,替董难传递出这道经过他手之后,已然三叠的剑气! 吴剑朝天一指,藏兵境中弥漫的剑气不光是现在的,还是零落的,皆被他从高空接引过来,然后一手按在剑气之上。 杀剑已成,就连向长剑中灌输灵气的臧顺都把目光投向这里,吴剑大喊道:“该你们了!” 两道人影从剑阵两侧斜掠出去,块头一个比一个大,后方是众人一齐打出的神通法术,铁大锤和旌胜在步伐飞快,等神通法术快要轰击在臧顺身上时,在两侧停步,分别打出两道穷尽一身气力的两拳! 所有的外来人都在这里,尽管法术可能对于金丹境来说不痛不痒,但是还是逼得臧顺挥了挥衣袖。 臧顺本来是不想挥袖的,但是没办法,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他又不像长剑一样万法不侵,这些攻击对他来说跟挠痒痒没区别,可若是影响到长剑吸纳灵气,可就不好了。 法术消散后,烟雾尘土还未散尽,两道拳罡就从一左一右袭来,臧顺一跺脚,身前就立起层层土墙。 旌胜的拳罡打碎了八九层,而铁大锤则打穿了十余层,可是仍然没有够到男子。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能给一会的持剑之人争取到一丝机会,那么就足够了。 董难不是凌虚境,上不了青天。 少年道了两声得罪,脚踩着孙宴和枕池,以两人为跳板,一跃来到吴剑面前。 吴剑脸色有些苍白,将实质性的剑气一拍,说道:“靠你了!” 在董难刚刚接手后,剑气就消失不见,同时少年的身上升起一道恐怖的气息,欲要撕裂青天一般。 三叠剑,地剑,天剑,人剑,剑剑相叠,剑气合一。 董难朝着吴剑点点头,刚刚消失的剑气从全身浮现,少年在空中跺了一脚,如彗星坠地般砸了下去! 吴剑坚持不住,在董难冲向臧顺后,就从空中坠了下去,所幸被枕池等人接住。 吴剑看着那一道剑气流光,这一剑本应该是他递出的,可是他境界跌落,本命飞剑碎裂,难以维持住剑气,所以就只好把出剑人换成了董难,这不光是因为董难有凌虚境的实力那么简单,而是吴剑认为,少年足以承载起这份剑气之盛! 董难还未到,挡在臧顺身前的土壁就已经在剑气锁定下裂出缝隙,臧顺微微皱眉,旋即从袖中伸出手掌,向外轻轻一推。 摧枯拉朽一般破开层层土墙的董难感觉他这柄长剑仿佛抵在了通天山岳之上,不光是难以寸进这么简单,长剑都要因此而弯曲崩裂! 董难的手臂在臧顺轻轻一推之下,传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只要对方愿意,这条手臂随时都会断裂,不过男子没有这么做。 轻而易举一伸手就挡住这道由吴剑等九位结阵递出的三叠剑,臧顺对董难轻声道:“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这就当做是我的答谢之礼吧。” 男子手掌一拂,剑气盛满全身的董难蹬蹬倒退。 很显然,男子饶了少年一命。 卓忍雪苦涩开口,“我们必死无疑了。” 众人也都神色复杂,不过都没有责怪吴剑的意思。 这套剑阵确实威力惊人,可是一来他们不是纯粹的剑修,算是强行拼凑出来的剑阵,二来则是众人体力都消耗的剧烈,尤其是吴剑和南玉,一个跌境,一个分了一半灵气给黄梨,都不在状态。 董难站起身,在他体内的三叠剑气实质性的出现在他手中,抬剑遥指臧顺,董难一拍剑柄,剑气便摆尾而去,不消耗殆尽,决不罢休。 霜降和大寒两剑合一,董难紧随剑气之后,神华流转,握剑之手雷动,全力以赴的递出一剑。 他自己的一剑! 臧顺幽幽说道:“白费力气。” 男子只是抬起一条腿,一脚就踢开了董难的手掌。 如是剑脱手而去,董难只见臧顺徒手接下实质的三叠剑气,然后说出一句话。 既是给董难他们听的,也是给盛源源以及小铸山上的人听的。 “都是无用功,我既然在此,谁也不能阻止它出世,它也不容谁染指!” “另外…”,男子对董难笑道:“多谢此剑!” 握住三叠剑气的手掌一转,臧顺喝道:“转元!” 实质性的剑气转化成浓郁的灵气,被臧顺一掌送到长剑身上,在董难的震惊中,长剑传出一声嘹亮的剑鸣音! 决定着董难等人的生死,关系着藏兵境的命运,代表着小铸山盛氏一族宿命的第一重宝。 出世! ———— 神州上空本来静悄悄的,没有风声,没有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但是感觉到极远极远的波动消失后,这里竟然传出了砰砰的心跳声。 心弦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受外界影响而波动了,上一次有这种震惊之意,还是在二十年前,云无涯等人望向白袍老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现在没有人再敢怀疑老者是不是真敢杀进那处菜园天地了,因为在通天树下,一名神山女子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神山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变态,彻彻底底的变态! 盘踞守护通天树的那个男子,在显露仙人境的修为后境界仍在暴涨,但也只不过是给这场戏加了足够的看头罢了。 谈举止间无比随意轻淡的男子在与女子交手之后就变了脸色,可是为时已晚,求生不得,被活活打死在通天树下! 通天树上还有几名人影,只不过见到外界无人前来,而女子眼神愈发冷冽,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动手,最后任由女子斩下一截通天树枝,无视天地禁制,离开这里。 天命不可测。 都说一物降一物,可天地谁能厌胜? 王二能!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古今谁堪一握 (这章过后,就已经写了一百万字了,有些话在后面说。) 小铸山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则是风雨飘摇,很难预测未来。 在长剑出世的这一刻,盛夫人心都揪在一起,替藏兵境里的少女感到担心。 没有剑气浮现,没有气息波动,不再吸收灵气的长剑在传出一声剑鸣后,就静静地悬浮着。 唯一有变化的是,长剑的立场范围扩大了数倍,让臧顺和董难不得不退走离开。 “多谢。” 董难对臧顺道了一声谢,要不是男子拉了他一把,仅靠他的速度是逃不出向外加剧扩大的立场范围的。 臧顺的视线放在长剑身上,眼角余光则扫了一眼停在半路的盛源源,没有对董难说什么,男子像是做了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不用为此浪费着吐沫口舌。 天地之力加身,盛源源望着这件有望解决盛氏宿命的兵器,心潮起伏。 少女衣袍摆动,脚下延伸出去一条铺满绿草,盛开鲜花的道路。 笔直无曲,直通长剑! 此剑绝对不允许盛氏染指,董难身旁早已经不见男子的身影,出现在盛源源面前,臧顺喝道:“拦江!” 在臧顺小时候,藏兵境里也曾有引起天地异像的灵宝出世,他与一群伙伴恰好偷偷流出族地,当时苦水洪流冲荡,在浪头高起,即将把他们这群孩子拍进去的时候,有人从远处而来,背负长剑,一剑出,大浪随即两分,剑气逆流而上,一直到斩出一条平坦大道! 这一幕在臧顺心中留下了极为浓郁深厚的痕迹,哪怕已经结成金丹,成为藏兵境绝无仅有的金丹境,一想到当年,他还是心潮澎湃,一辈子都极为厌恶兵器的他,对剑却并不抗拒,可能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这一式拦江,是臧顺在渡海境后回想当年,自创的招数,如今以金丹境的修为施展出来,威力比当年出剑之人还要强! 如开闸江流而下的盛源源脚步一顿,藏兵境天地之力尽汇与掌心,一掌向迎面而来的虹光拍去。 虹光生于指尖,三色流转,似天地初开诞生的鸿蒙之光,又似尽归黑暗前的湮灭玄彩,划破开虚空,拦截一切。 藏兵境剧震,在另一个方向,一处天空塌陷,露出一片空洞的虚无,天地之力被盛源源调遣,两者之间现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盛源源掌心流下鲜血,不断退中,说道:“你不是在乎藏兵境吗?你对我出手,就是对藏兵境出手,有本事,你就打碎这座天地!” 臧顺只是略微一顿,然后指尖延伸出去的虹光没有减弱,三色流转,刺破盛源源的手掌。 破碎的天地久久没有愈合,盛源源轻哼一声,掌心滴血不停,神念一动,小五行杀阵眨眼间就将臧顺围住。 “你如果是渡海境,甚至是凌虚境,我都有可能被你打败,可你只不过是一个连练气都做不到的普通人,藏兵境天地之力给你又能怎么样?对付他们还行,拿来对付我,就有些痴人说梦了。” 臧顺轻而易举的破开小五行杀阵,对盛源源说道:“我们算是邻居,你只要不乱动,我不会为难你。” 不为难? 男子阻止她取剑,就是对她最大的为难! 盛源源和男子中间隔着几十丈,低头看掌心不断愈合,她冷笑道:“你说你认为长剑出世会对藏兵境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可现在真正对这里造成损害的,正是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这里的你,真是讽刺!” 臧顺主要防范着盛源源,也就留出一部分心神在董难他们身上,不给他们半路摘桃子的机会。 有些话平时只能压抑在心里,臧顺今天难得说出了心声,“藏兵境是我族的立身根本,我生长在这里,对这里有感情,不想让这里变得支离破碎,可是我族同样蜗居在这里无数年了,一代又一代,踏不出外面一步,我甚至可是说出这里有多少株树,多少动物,这里的山体矮小,听闻外界有高耸入云的山峰,这里终年长青,听闻外界四季变幻,春夏秋冬,我也想去看看啊,藏兵境是我族的牢笼,不破不立!” 盛源源说道:“狡辩,你已经成就金丹境,可以离开藏兵境,何处去不得!” 臧顺摇头道:“不是你们盛氏才有族人,我也有,你想用长剑解开盛氏宿命诅咒,我要用长剑斩开藏兵境带族人出去,没有两全其美,天平不会倾斜向你。” 盛源源不在语,在她得到长剑解开盛氏诅咒后,也许未尝不可打开藏兵境放出臧顺族人,只可惜没有用,男子不愿意相信,只信自己。 就在盛源源和臧顺僵持对立的时候,身处诡密立场之中的长剑开始轻轻旋转,在众人的震惊之中,有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剑旁,伸手抚摸着这把长剑! “什么人!” 臧顺猛然转头,这人是怎么莫名奇妙的出现在他的神识中,出现在长剑旁的? 盛源源先是一脸不敢置信,在揉揉眼睛看清人影长相后,惊喜的喊了一声,“老祖宗! 老祖宗? 臧顺如临大敌,难不成小铸山还有苟延残喘活下来的盛氏老祖?! 人影的相貌和小铸山上祖师堂里供奉的画像里的人一样,盛源源亲眼见到老祖宗出现在长剑旁,心中不禁欣喜,这难道是老祖宗留下的后手? 小铸山上,哪怕众人都深知老祖确死无误,可是见到藏兵境里的人影,心中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这是老祖布局千年的谋划。 在长剑旋转后,再也没有人怀疑董难说过的话,进去藏兵境的外人,体内的生机不停地流逝,向长剑流去。 越来越虚弱的小侯爷破口大骂道:“该死的小铸山,我若死了,侯爷府不会放过你的。” 臧顺和盛源源之间的对话没有背着人,众人都已经听到,在大致了解后,对小铸山可以说是产生了滔天怒意! 一个要拿剑解什么诅咒,一个要拿剑带族人走,你们随便打,随便闹,可是为什么非得拿我们的性命来祭剑? 在不少人破口咒骂当中,想要抚摸长剑的手掌从上面穿透过去,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老者只是一道虚影,虚幻无比,若隐若现。 没有触摸到这把长剑,老者脸上写满了遗憾,伫立良久,摇头笑道:“能见到你出世的这一天,已经很知足了。” 老者衣着简单,肤色微微有些暗黑,眼光如炬,仿佛有火焰跳动在眼中。 老者没有回应盛源源的呼喊,蹲坐在长剑旁边,自顾自的讲着一段往事。 “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对于锻造师来说,打造出的兵器强,比修为提升还要让人感到喜悦,师尊仙逝后,我跟师兄产生了分歧,我认为器由人造,锻兵之道,由人而定,后天胜先天,而师兄则认为不然,他认为我的格局太小,兵器在铸造中会受到人为影响,反伤品秩,天地所铸才是自然大道,所以师兄不铸兵,四处寻觅天地所孕灵宝,见证灵宝诞生,借此感悟大道,自创一派,名曰鉴宝。” 老者眼中的追忆之色更重,“我们师兄弟二人各持己见,我在神州创立下小铸山,他云游四海成立鉴宝派,我们双方约定每一百年比宝一次,这也是后来小铸山一百年开山供外人寻找机缘的原因,不是小铸山大方,说到底,不过是我不愿意面对那些失败品和上不了台面的兵器而已。” “说来惭愧,相互比拼那么多次,我只胜过一次,还是因为兵器克制的原因,脸上确实无光,心灰意冷之下,怀疑自己追求的道路,自困于小铸山,其实现在想想,我和师兄都是一脉相承,谁输谁赢重要吗?” 人老了有时候会喜欢念旧,现在提及师兄,老者脑中想到的,竟都不是那些争吵辩论,全是同处师门之时的欢笑。 老者继续开口,这次语之中带着一缕叹息与自责,“当时我自困在小铸山,没日没夜的思索着铸造什么样的神兵才能战胜师兄,都是灵宝,师兄之所以能战胜我,是因为天地所孕育灵宝有天地赋予的独特威能,一般的后天灵宝很难匹敌,所以我苦思,我是否也能赋予后天所铸造的灵宝一些东西,一些连天地都不曾赋予孕育灵宝的一些东西,嘿,最后还真给我想到了。” 老者目露精芒,“岁月呀!古往今来,谁人能敌岁月?时光流逝,哪个能抵岁月冲刷?美人白发,故人黄土,沧海桑田,不是天地不曾赋予先天灵宝岁月威能,而且天地亦不曾有!” 老者气势如虹的说出这番话,可是很快就喟然长叹,说道:“这种想法一经我脑海里浮现,我就欣喜若狂的开始试炼,那时候心比天高,完全忽略了我只不过是一个通玄境,现在想想,我还真是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岁月岂是我能赋予的了的,我身在岁月中,逃不出,走不下,被岁月所囚,怎敢妄想铸造出带有岁月之力的兵器?可笑,真是可笑!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无用了,这些觉悟,都是我死后的后话而已,当时一心要与师兄比个高低,产生了不死不休的执念,让我现在想起来都有些不寒而栗,结果呢?不曾赋予兵器岁月,反而我的岁月被打造出来的器胚吸收,我的执念进一步扩大,在铸造中走火入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曾以盛氏的命数去起誓,以盛氏铸兵去赌,赌我能造出这件兵器,当我清醒的时候,我知道是我赌输了,除了自己的寿元,还赔上了整个盛氏的寿命,让小铸山只能铸器,不能用宝,我懊恼急了,急忙去请阴阳家的名流高人来此查算天命,看看能否有破解之法,可是办法有了,想要办到却是比造出那件兵器还难。器胚已经吸收了连我在内,盛氏整整两千年的岁月寿命,想要破解开我入魔时立下的诅咒誓,就要有人等到器胚成形时,释放其中的岁月,逆着岁月长河,冒着触犯天地规则的风险,才能解开盛氏的诅咒,没有人可以承受这样的代价,两千年的岁月啊,也许有山巅之人能做到,但是一个小铸山,一个盛氏在他们眼里,根本就如蝼蚁而已,不值得的。”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那你还要留下什么批语,诓骗你们盛氏后人。”,臧顺在老者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这具虚幻的身影确实只是一道虚影,再加上老者亲口说他死了,臧顺没有什么顾忌的,喝道:“你们盛氏真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老者看了一眼臧顺,“我没有诓骗谁,在知道解救之法难如登天后,我自知我是盛氏的罪人,为了追求一线生机,我消耗剩余的寿元,去聆听天音,两百年的寿命,换来了八字批语。” 老者从地上站起来,先朝着董难这群外人拜了一拜,“长剑已经出世,可是因为你们的血液是剑身的一部分,所以长剑会剥夺你们的生机寿元,这一拜,是我这位罪人,向你们请罪。” “老不死的,请罪有用,我真想屠了你们小铸山,然后再去你们的坟头请罪啊。” “我若有机会离开这里,必与小铸山不死不休!” “小铸山必亡,我宗不会放过你们的!” 生机不停的流向轻旋的长剑,人之将死,哪有什么畏惧可,众人骂骂咧咧,将小铸山盛氏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个遍。 老者只是拜了一拜,然后摇头一笑,这一群年龄不大,可以称之为毛头小子的家伙们,还挺有朝气的。 老者转头对喝问过他的男子弯腰一拜,“藏兵境是吾师所留,我不忍看它破碎,不管你如何看待这件事,我恳请你相信盛氏一次!” 臧顺不语。 老者最后将视线落在盛氏仅存的血脉之上,虽是一道执念,但却也泪眼婆娑,“是老祖对不起你们,害我盛氏弟子凋零,吾之罪也!” 盛源源从头听到尾,一字不拉,她沙哑道:“我叫盛源源,也叫盛楠楠,盛氏一族仅剩的一条血脉,无法修行,现在是盛氏一族最难的时刻,我想问你,“遇难而解,原来如此”,到底是真是假?!” 少女突然间泪流满面,指着董难这群人,指着臧顺,哭泣道:“如果是真的,我是盛氏弟子,我去解开盛氏诅咒,在给盛氏留下血脉后,我魂点天灯,用后世百辈给你们赔罪,如果这批语是假的,没必要让这些人为了我们而献祭牺牲,我打开藏兵境,放他们出去!” 老者很想去替少女擦拭眼角,但是他走不出长剑立场范围,他不是生前的通玄境,他此时只是一道随着长剑出世而想要一观的执念而已。 老者没有回答,在执念消散前,他弯下腰,对着长剑喃喃道:“我本想铸造出“你”,不曾想打造出“你”,岁月悠悠,吞元吸寿,剑的名字,就叫“说梦”吧。” 痴人,说梦。 老者化光雨,往事如云烟。 老祖没有回答她,盛源源就自己做决定,她对臧顺说道:“去召集你的族人吧,我送你们离开这里。” 臧顺望着梨花带雨的少女,仿佛看到了为了族人而不愿走出这里的自己,男子想了很久,然后说道:“我走之后,藏兵境真的会碎裂?” 盛源源说道:“我娘说会,我不知道。” 臧顺笑了笑,然后在少女的诧异中,摇头说道:“算了。” 盛源源气道:“你跟我打成这样不就是为了让带你的族人走吗?如今我已经答应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臧顺微微扬起脑袋,望着有些变色的山河,轻声道:“你掌控天地之力,但是你毕竟不是像我这样在这片天地下结成金丹的修士,我比你更能感受到这里的变化,太晚了,走不了的。” 长剑在不断的旋转,盛源源在董难等人身边割裂开一道裂缝,想要让这群人离开这里,可是受到长剑影响,裂缝瞬间就恢复,连带着天地之力,都从盛源源身上被剥夺,向长剑涌去。 臧顺喃喃道:“说梦,好一个说梦,它不满足,它是要吞噬掉一切的生机,这藏兵境的生机,也是它的食物啊!” “盛氏弟子,如今想要解救这一切,就只能靠你了。” “我会解开盛氏的宿命,我会解救这一切的!” 盛源源大喝一声,天地之地加身,冲进长剑立场之中,一手握住长剑! 生机顺着少女手心向长剑上蔓延,两次藏兵境之力尽皆被盛源源调动,可是根本就难以撼动长剑,与其说是她握住长剑,倒不如说是长剑吸附住她的手掌! 说梦在小铸山老祖时期就已经剑有两千年岁月,这么多年过去,盛氏一脉凋零,长剑身上少说也要有近五千载光阴! 天地之力随生机被吸收,藏兵境黯然失色。 盛源源祭出一块印章,上面各种各样兵器流转,小铸山送出那么多排名第一的宝物,皆留有一道铸造印记,这就是盛源源的另一个后手,只不过这件威能极其惊人的宝物,瞬间就在岁月的冲刷下消散,不留痕迹。 少女黑发变白发,皮肤松弛,眼眶深陷,赫然变成了一名老妇。 臧顺出手,背后先出一副山河画卷图,欲要助少女一臂之力,可惜图上山河淡,空余画卷,笔墨难现,男子发丝如雪,一次出手,百载光阴换。 也许是盛源源和臧顺吸引了大部分的关注,让正在跟长剑拔河的董难等人轻松了不少,竭力往回拉扯生机,不让其向剑中流逝。 远处有天塌地陷,只有一柄说梦旋转。 五千载光阴岁月,古今谁堪一握?!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眼万年! 金丹无暇,也抵挡不住岁月冲刷。 臧顺祭出山河画卷图,真身都没有碰触到长剑,就被说梦吸进百载寿命,连他都是如此,更别说手握着长剑的少女了。 盛源源已经衰老的不成样子,五千年岁月时光,藏兵境之力帮她抵消了将近一半,这座小天地都散发出一种死气,断了与盛源源之间的联系,她一人之力,还不够长剑塞牙缝的。 还在握剑的少女抬起干涩褶皱的手掌,不再跟长剑岁月相抗,用最后的力气斩断董难等人与长剑之间的联系,阻止了长剑继续吸噬众人的生机。 白发苍苍的少女再度撕裂开藏兵境,本就死气沉沉的天地破碎开,与外界大天地沟通。 “动作快一点,赶快离开这里!” 盛源源皮肤干瘪,牙齿都快脱落了,没有想到她最后竟然会这么做,众人有些不敢置信,转瞬间,就有几道流光升空,众人各凭本事,朝着裂缝外冲去。 两处天地相连,裂缝被挤压的越来越小,吴剑没有见到董难有所动作,上前道:“董难,我们也该走了!” 再不走,就真要跟这座小天地一起灭亡了。 这柄剑无人可控,吸收外界岁月生机,在藏兵境破碎之后,小铸山也算是危险之地,离开这里远远不够,还要立刻离开小铸山,走的越远越好! 董难有自知之明,连金丹境都阻挡不住,自己留在这里也是白白牺牲,此刻有机会离开这里,少年深深的望了一眼老态龙钟的盛源源,正欲转身跟吴剑等人离开这里时,裂缝上空传出一声惨叫! 荃奉国侯爷府的小侯爷动作最快,服下一颗短时内提升修为实力的丹药后,在已经半边身子探出裂缝之外的时候,天地挤压之力轰然降临,比任何飞剑都要锋利,小侯爷没有任何抵抗闪避的机会,被愈合的天地挤压成两半,外面的残躯直接被天地之地搅碎,另一半肉身则坠落在地,惨不忍睹。推荐阅读sm..s.. 谁能想象到小侯爷会是这个死法,天上的缝隙已经快要愈合,众人不得已,只好放弃。 董难看了眼盛源源的情况,“她没有力气开启沟连两界的通道了。” 长剑旁,少女,不,是白发稀疏的老妪颓然的放下手掌,眼眸浑浊暗淡,死气沉沉。 吴剑绝望的叹息一声,“这就是一会我们死去时的模样。” 在盛源源坚持不住,眼眸即将合上的时候,有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蓬勃生机注入她的体内。 一边被长剑吸收岁月,一边被臧顺注入生机,盛源源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中,勉强吊着一线生机。 臧顺的头发由黑转白,盛源源问道:“你的族人是走不了,可你为什么不走?” 修成金丹境之后,就已经可以打破藏兵境的天地壁障,从这座束缚着他,不得自在的囚牢中走出去,只不过男子自己不愿意这么做而已。 这么近的距离,间接接触长剑,臧顺才知道剑上究竟蕴含有怎么样的时光! 才这么一小会,臧顺体内的金丹就已经失去了颜色,男子说道:“我一个人走出去的话,我早就走了,我要带族人一起出去,这是我对他们做出的承诺,如果不能,那我这个做族长的,也不会舍弃他们!” 盛源源叹了一口气,然后扬起头,带着无限歉意,对外界道:“对不起了,娘亲,我让你失望了。” 盛源源不知道,当她调动天地之力握住长剑开始,外界就看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了。 小铸山上,谁都能感受到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正从虚空中散发出来,盛夫人焦急道:“到底怎么了?楠儿到底成功没有……” 荣纯元说道:“我已经与藏兵境脱离了联系,看不到什么状况。” 怕夫人担心,老者没有把隐约中看到小姐衰老的事情告诉她。 骆婆婆宽慰妇人道:“夫人,小姐不会有……” 在骆婆婆话说一半之际,有一声怒吼从小铸山的护山大阵之外传来! “打开阵法!” 来人近乎咆哮,声音震耳,要不是隔着护山大阵,小铸山上很多弟子都要被震死! 男人从荃奉国侯爷府来,在小侯爷魂灯熄灭后,男子就深知出了意外,等来到这儿,见到小铸山被护山大阵遮的严严实实,怒极之下,愤然出手,手掌漆黑如墨,有兽吼声响彻在天空中。 在男人身后,又有几道人影出现,不过不像是随着男子过来寻仇的,其中穿着彩衣锦袍的女子面色焦急,可是实力低微,要不是身旁的男子带着她过来,依照女子的速度,她现在还在荃奉国侯爷背后吃土呢! 男人离开侯爷府的动静实是太大了,看到父亲气势汹汹的奔着小铸山而去,担心出现什么问题,嫁入白纸楼的女子急忙跟夫君赶了上去。 小侯爷之所以骄横跋扈,不光是背后有侯爷府,还因为有另一座宗门撑腰。 白纸楼! 荃奉国最大的一座仙家宗派,宗主之子与小侯爷的姐姐结成眷侣,两家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就在荃奉国侯爷出手之后,藏兵境护山大阵竟然主动打开,骆婆婆满脸杀气,为臧顺准备的杀阵有了用武之地,男人身边兵器悬浮,置身杀阵中。 藏兵境里面小姐生死不知,骆婆婆满腔怒火正没处发泄,见到男人出手攻击护山大阵,再也忍不住了,二话不说,腾空而起,杀意直冲云霄! 紧跟着父亲过来的女子一愣,旋即美眸中也流露出恼意。 父亲这么火急火燎的冲过来,肯定弟弟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女子愿意包容弟弟,却并不代表女子认可弟弟的所作所为,女子在侯爷府时,就总是训诫弟弟不要过于狂妄嚣张,不然难免会惹火上身,可是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在搬出去后,弟弟没有人约束,又变得跋扈起来, 让在白纸楼的女子感觉有心无力,在得知弟弟这趟小铸山之行后,女子心中更是充满担心,没想到果真发生了什么不测。 去外面寻宝本就代表着会有风险,女子不会蛮不讲理的将这笔账全都算在小铸山上,但是毕竟是在这里出的事,对方毫无歉意不说,主动冲上来要打杀她的父亲,这就让女子恼火了。 小铸山实在是太过目中无人了! 得到女子的示意后,两名白纸楼的长老掐诀一动,厚厚叠叠的白纸如符箓一样,连成一串串,飘荡进阵中。 操纵杀阵的骆婆婆一声冷笑,有兵器从杀阵中分流而出,直接就将两位长老也团团围住,似乎想要一起打杀! 兵器交织流动,形成独特而玄奥的纹理,荃奉国这位战功赫赫的侯爷身体里像是藏着一头暴虐野兽一样,兽吼震天,可是依旧凿不穿这杀阵,围绕他身边攻击的兵器无穷无尽,一时之间,男人有些招架不住,被一棍扫在脑后,敲的神魂迷荡。 骆婆婆毫不收敛身上的杀机,周身都是大道兵纹,这座万兵阵内杀气冲霄,有慑人的残魂气机游荡,都是曾经死在阵下的怨魂。 “够了!” 怎么说陷入阵中的也是他的岳父,女子的白纸楼少宗主手掌一翻,一张看上去最为普通的白纸出现在掌心,当他用心魂激起后,白纸上缓缓浮现一字,字迹似乎是被人用兵器书写刻画,煞气从男子从手心垂落,漫山遍野都是。 “我们来此只是看看事情经过,不要欺人…” 男子话音未落,藏兵境护山大阵倒转,烙印在虚空的兵器图鉴宛若活物,在他们头顶肆意游走,锁链声响,小侯爷的父亲被显化的铁链锁住,然后甩到女子身边,有冰冷的令人发指的声音从小铸山上传出来。 “要么滚,要么死!” 头顶上游走在虚空中的兵器勾动起火焰轨迹,荃奉国的侯爷说道:“我儿子在哪里!” 没有声音回应他,只有刺目的火焰斩放! 游走的兵器像是一条条火龙一样向下盘旋,男人攥紧的拳头咯吱作响。 他声音沙哑,咬着牙齿说道:“这笔仇,我记下来了!” 还有女儿在身边,不能犯这个险,男人转头就要走。 “既然都结仇了,你还走了!” 小铸山人人都心头压抑,荣纯元心中难道就没有火气? 一个侯爷府的玩意,死了就死了,算得了什么? 胆敢来小铸山耍横,放下狠话,你以为你是剑荡山的通玄境剑仙?人家有本事,来这里叫问罪,你没本事,来这里就叫送死! 老者在元婴这个境界太久了,久到老者都已经忘了他是一名元婴境修士,只当自己是一个小铸山的普通管事。 一个缩小版的荣纯元从老者体内走出,怀抱着一口小鼎,横穿虚空,径直来到口出狂的男人面前。 一出手就是杀招! 荣纯元的元婴小人抱着祭炼的本命之物,在男人的猝不及防中,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荃奉国侯爷的身体裂开了,从四分五裂的肉身碎末中,属于男人的元婴挣脱出来,怒道:“你竟敢毁我肉身!” 抱着小鼎的元婴冷笑开口道:“岂止,老夫还要杀了你!” 男人成为元婴境不久,肉身粉碎之下很多招数神通都施展不出来,看着荣纯元再次冲过来,情急之下,男人出窍的元婴一下子没入白纸楼长老眉心中,瞬间压制住这位倒霉催的长老抵抗的神魂,镇压住摇晃的金丹,哪怕这具肉身疯狂的排斥损伤着他的元婴,男人强制性的占据这具肉身,在短暂的失神后,这位长老双手漆黑如墨,掐出了一道不属于白纸楼的神通法术! “百兽令!” 在他身上,有黑墨浓烟一道道冲出,传出百兽嘶吼。 荣纯元抱着小鼎,在浓烟兽吼中穿梭,只是一个眨眼的瞬息,就冲撞进了他的眉心。 这一次不光是这具肉身炸碎,就连躲藏在体内的元婴也被撞烂一部分。 可怜这位白纸楼长老,苦修数百载,最后金丹碎裂成粉末,神魂散在天地间。 元婴缩小了一圈,体会到生死危机,男人这次是真的怕了,他对女儿和女婿说道:“快走!” 荣纯元笑道:“走?都给老夫留下!” 万丈神光闪烁,老者怀抱着的这口小鼎腾空而起,遮住了天地,仿佛要起炉炼天一样,不知道是什么法宝,恐怖无比。 两足鼎中神火溢出,垂落下来如九天银河,正当男人和女儿女婿奋死一搏之时,小铸山虚空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坍塌,浓缩,伸展,破碎,循环往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吞噬一切。 趁着老者失神的功夫,男人喝道:“走!” 四个人的速度比来时还要快,向小铸山外逃离。 没有功夫管他们,荣纯元的元婴火速复归眉心,只留下一口遮天大鼎,被他抬头向虚空坍塌出一按,喝道:“镇!” 盛夫人面如死水的脸上突然起了波澜,除了在虚空波动里感受到吞噬一切生机的吸力外,妇人还感受到了一种血脉至亲间的呼应。 楠楠还活着! 藏兵境里,大地化作沙砾,河流干枯,树木腐朽,但凡一切之生灵,皆形神具没,生机流入到长剑之中。 南玉怀抱着仍未苏醒的黄梨,一边抵抗着长剑的吸噬,一边将生机注入怀中的女子体内,他悄然低语,“没本事救你出去,不过能跟你死在一起,对我来说也是最大的幸事了,只不过如果有选择,我更希望你活着。” 卓忍雪也放弃了抵抗,或者说他根本就抵抗不了,跟孙宴就地而坐,男子脸上满是可惜,“这辈子没能剥下一张金丹人皮,真是一大憾事。” 孙宴因为受过重伤,发丝已经发白,“我看到是好事,少积点怨,下辈子没准还能投个好胎。” “投个好胎?” 摸爬滚打中走到今天这步,卓忍雪笑道:“人活一世,不信这个的。” 铁大锤跟黄翰山这对冤家兄弟一起蹲坐在地上,黄翰山问汉子有没有什么心愿未了,汉子说有的,十年后回不了村子,不知道下去后怎么跟师傅交代。 汉子反问黄翰山,黄翰山则是说在这里寻到了一件好宝贝,可惜不能给外面的兄弟送到了,他觉得食了,就不算男子汉大丈夫了。 旌胜自己一个人独坐一边,把头埋进膝盖里说着悄悄话。 胡云奕也是抚顺着断裂的长发,心疼不已。 下辈子,还能不能长得这么长? 净虚苑的段绪这一刻没由来得心净,生死之中,他有所感悟,抓起一捧沙砾,缓缓撒下,似乎再为两位曾经的盟友送别。 枕池走到吴剑身旁,说反正都要死了,能不能把雷印借他一观。 吴剑又气又笑,取出雷印抛给男子,“别说借,送你了。” 董难越过几人,来到无人愿意靠近的两位“老者”身旁。 在盛源源全身要被吸成人干的时候,是臧顺拼着金丹炸裂,把少女跟长剑分离,带到了这里。 见到董难走了过来,垂垂老矣的盛源源艰难开口,“你恨我吗?” 董难身上也有老意,神色憔悴,说道:“在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之前,我有些恨你,在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之后,我也恨你,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很难恨起来,因为我不知道换做是我,我会不会也像你这么做。” 盛源源摇头道:“你不会的,你是我的话,你一定会比我做的更好的。” 盛源源努力仰起头,满眼泪水道:“对不起,董难,我也不想对你们这样的。” 小声安抚了一下少女,董难望着吸噬一切的长剑,对另一边的臧顺问道:“前辈,它难道就没有尽头吗?身上承载了这么多光阴岁月,它是无底洞吗?” 臧顺说道:“你问的这些,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单单一个藏兵境,是不够它“吃”的,至于它什么时候能够停止,我想一定会的,万事万物终有终时,也许到底一个极限了,它就不会吞噬生机了…” “你要干什么?” 臧顺震惊道:“你快回来!” 不光是臧顺,所有人都注意到董难脱离他们,朝着吞噬力最强的长剑走去。 黄翰山起身大喊道:“董兄弟,你干什么?快点回来。” 吴剑撑着身子,叫喊道:“董难,这件事不是你能解决的,你别过去装英雄,留点时间,咱们哥俩说说临终遗,你快给我回来!” 距离长剑近了,不用他往前走,身体就自动前移,董难笑道:“装什么英雄,我几斤几两我清楚的很,只不过左右都是死,还不如喂一喂它,这样外面也许有人能因此而多活几年,对不对?” 在吴剑等人的呼喊下,靠近这柄被小铸山老祖取名为说梦的长剑,董难自语道:“张大叔,修成元婴境,逆天改命,是我痴心妄想,痴人说梦了。” 少年一把握住长剑。 体内的生机尽数被剑身吞噬去,不过只有寥寥数年的岁月,让长剑发出一声不满颤鸣,然后就转动起剑身,欲要将毫无岁月生机可的少年化作一捧黄土。 只不过剑身突然颤栗起来,五千载岁月之力流转! 本已经生机耗尽,被长剑剥夺岁月的少年重新睁开双眼,金色的眼眸璀璨! 长剑被重新抓起,这人笑了一笑。 区区五千载岁月光阴算的了什么? 不过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日星月落,沧海桑田,这双眼眸,早已经看遍了人间万年!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五十五章 岁月长河,古今未来 岁月之力席卷藏兵境,不带有伤害之意,就只是激荡流转。 少年握住长剑之后闭上眼睛,身处在岁月深处,面不改色。 盛源源惊诧道:“他为什么会不受岁月影响?” 盛源源握住过长剑,知晓剑身上的岁月是多么恐怖,她不知道少年为什么能够安然无恙的站在那。 臧顺亦是惊愕失色。 连金丹境都承受不住的岁月流逝在少年周身缭绕,身上没有一点岁月留下的痕迹,少年仿佛超脱岁月时光之外,光阴难伤。 这不应该呀! “董兄弟这是?” 黄翰山疑惑道:“我怎么感觉他握上长剑之后好像更年轻了呢?” 确实,董难身上的衰老之意消失不见,有一种莫名的生机从闭眼的少年体内传出,古老而又沧桑,似星辰永恒闪耀,又如难以想象的不朽存在。 吴剑的境界不够,感受不到岁月之力正在被握剑的少年压制着,但是吴剑是剑修,在场众人中要说剑的感知,吴剑自认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对于剑,吴剑十分敏感,见到少年握剑的动作,吴剑喉结一动,惊喜道:“董难要取下这把剑了!” “什么?” 吴剑话音刚落,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真如吴剑所说的这样,闭目的少年手臂缓缓一抬,像是插在虚空之中的长剑被董难一把握在身前! “这……” 少年掌控了这把长剑? 卓忍雪这群人心里不是滋味,心中是又惊喜又难过。 为能够活下去而惊喜,为不是自己得到这柄神兵而难过。 盛源源神情恍惚,望着握剑在手的少年,自自语,不断重复着董难的姓名。 “董难,董难,难,难……” 少女如梦初醒,“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如此,老祖批语中的难字不是我的楠,而是他的难…遇难而解,缘来如此。” 在董难拔出长剑后,天空中浮现一条迷迷蒙蒙的长河,若隐若现,流出了藏兵境。首发..m.. 河流所经过之处,小铸山的护山大阵扭曲,游走的兵器图鉴直接就被河流抹去,仿佛不曾存在于天地之中。 荣纯元急忙收起了本命之鼎,半点也不愿意让其沾染上河水。 宝鼎没入眉心,老者望着从藏兵境中流出来,仿佛流淌在另一处空间中的长河,惊骇的连说话声音都哆嗦起来,“岁月长河!” 荣纯元唯恐避之不及,越是实力稍高一些,就越对岁月充满敬畏。 长河流动,河水溅起浪花朵朵,荣纯元甚至不敢用神识窥探,以免触动禁忌,惹祸上身。 盛夫人焦急之中心生犹豫,再不撤去护山大阵,岁月长河就要冲破这里了,而撤去护山大阵,小铸山就没有庇护,掩盖不住这里的气息了。 最后妇人一声轻叹,还是选择保住小铸山的千年基业,撤下了护山大阵。 一株干枯焦黑的古树,眉目清奇的男子声音如雷鸣,轻声问道:“何事?” 伏地的弟子恭敬道:“有情报加急传递回来,荃奉国侯爷府和白纸楼前去小铸山出手,折损白纸楼一位长老,侥幸得脱,谍报上说是因为小铸山有异动,大开杀戒的元婴老者无力他顾,所以其余三人才能活下来。” 男子听完之后皱起眉头,“枕池回来了吗?” “师叔没有回山,所以我这才……” 平地起风雷,乐生洋打断这位弟子,“我已知晓,你下去吧。” 能够如此近的距离接触到雷鸣宫宫主的,这位弟子的身份自然不俗,不是普通弟子,而是乐生洋的亲传,他犹豫一下,问道:“师尊,要不要请祖师出关?” 不是这位弟子多嘴,而是侯爷府的元婴境都铩羽而归,除了闭关的师祖以外,他觉得就算是自己的师尊前去也有危险,哪怕他的师尊号称金丹境小无敌。 乐生洋看出了弟子的担忧,平淡道:“这点小事还犯不上请动你祖师,你师傅可不是光会打坐练气的,我去小铸山走一趟,你放心便是。” “师尊,可是……” 乐生洋淡笑之间,雷鸣山上的雷电在交叉汇聚,天雷交加之中,男子的身形缓缓升空,如驾驭九天雷电的雷部神灵,让人望而生畏。 “别小瞧你师尊啊!” 万雷随男子而动,一起冲出雷鸣山。 与此同时,净虚苑,水龙宗等地也各有谍报消息传来,这几座山门宗派都有人影腾空,去往小铸山。 –––– 董难只见过一次海,还是在似真似幻的梦境之中。 耳边又响起了水浪的声音,董难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条无休无止的长河,不停的改变着方向,在奔涌流动。 这是哪里? 董难迷茫起身,四周一片混沌,除了这条长河之外,只有像星辰一样东西在闪烁着微光,朦胧一片,让人无法看得真切。 “这是死后的阴曹地府吗?这条河流就是传说中的冥河?” 董难站在河水旁边,心情忐忑,向着长河望了一眼。 他忘记是哪本书上写的,死后站在观望冥河,会在水中看到了生前,董难试了一试。 长河奔涌,在董难注目后,水面上真就有一道人影出现,穿着粗布衣衫,头上别着一支青色发簪。 董难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不就是他吗!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在真正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后,董难心里还是难以接受。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还有很多的人想见,董难望着长河,目光呆滞。 许久,少年终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叹息一声以后,索性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随意了起来。 离南镇的小溪水他喝过,冥河水是什么味道? 反正也是死了,一是这里除了他之外什么都没有,二是好奇心趋势,董难把手伸进长河中,想要舀起一捧冥河水来喝一喝,看看是什么滋味。 手掌伸进长河中,可是怎么也舀不出水来,明明有水捧在手里,但是在端起来的时候手心就空空如也。 董难惊疑一声,尝试了几次都是这样,苦笑道:“好嘛,这么小气,连口水都不给喝?” 在董难伸手后,原本滚滚流动的长河骤然静止,河面上有一幅幅画面在闪烁,远远瞧去,正是董难生前所经历的一幕幕。 长河很长,董难站在这里瞧不清楚,眼见着仿佛时光倒流一般的画面闪动,董难在抬头张望之中,一个不慎,跌进了河中。 河水很“轻”,甚至不像是河水,董难缓缓的飘浮在河面上,试着游动的时候,少年惊讶的发现只要他不乱动,他甚至可以站在河面之上。 脚下的水面画面不停的闪烁,把董难这“一生”从后往前的倒放着,从藏兵境小铸山,到离南国镇西城,再到临江宫,画面闪烁中,董难在水面上看到了青衣少女离去时的那一幕画面,也是从这一幕开始,水面不再闪烁,画面向前平铺延伸,唯有少年抬步往前才能继续观看。 见到青衣少女被银冠老者带走,董难叹息黯然,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见到宋皆宜了,少年有少女出现的画面中驻步最多,停留最久。 金柳峰上叶澈和叶净两位师叔的谆谆教诲还犹在耳旁,少年脚步向前中,金色的落叶又飞到离南镇,飘飘然落在酒楼中。 算算时间,镖局的人应该把药送到了马由衷手里,老者的伤势怎么样了? 说如今不说书了,生意还红火不? 在董难的心思碎念随着水面而不停产生时,他看到画面里有少年一剑破开屏障,刺穿男子身体。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董难踱步看了两遍,霜降剑就像是从男子体内生长出来,顶开了他的手掌,让他一剑刺死男子一样。 这门被宋皆宜说是不传之秘的法决来自他经常摸鱼的湖底,董难猜测这其中肯定有惊人的秘密,先不说如是剑的法决有多么神秘莫测,光是仙人和魔头的故事传说,就肯定是大有深意可。 董难踏上修行路之后回忆起来,说里仙人诛妖除魔的故事,根本就不可能是凌虚境甚至渡海境的战斗! 眉头紧锁的少年从思考中走出来,嘴角不自觉的扬起笑容,只因为青衣少女再次出现在画面中,而且这一次是从天而降。 董难停步在这里,静止的长河中泛点波纹,轻轻荡漾,董难轻声道:“宋姑娘,再见了。” 董难向前走去,观看着“生前”的点滴,突然间,少年一愣,想起来了什么,身体颤抖起来。 向前望去,前方长河无际,董难心湖上翻江倒海。 画面里都是他经历过得人生,再这么向前走下去,是不是能看到… 是不是能看到他从哪里来,他为什么会被称作灾星? 少年脸上露出笑容,早知道死了能这样,他还修炼什么。 怀着激动的心情,董难步伐明显加快,在水面上快步向前走去。 青耀郡、说、离南镇。 眼泪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只因为在水面上看到了一名老者,董难身形佝偻的走完这段路,朝着水面沙哑道:“对不起了,爷爷,我先走一步,把事情弄清楚,很快就下去陪你。” 画面还在继续,从董姓老者拉起孩子的小手,到崔府大火,再到小镇门口的一名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在哭泣,董难再向前迈步时,一道剑气突兀的出现! 隐隐约约之中,有大日坠落在人间,有人手持长剑,一剑刺下! 长河沸腾! 没有画面显现了。 董难呼吸急促,“为什么要这样?连死了都不让我知晓清楚吗?” 少年怒声道:“为什么要这样!” 轰! “是谁胆大包天,竟敢摆动时间,在岁月长河中大呼小叫,放肆乱?” 董难脚下河水倒映着一双慑人的眼眸,从星辰微光间显现,巨大无边,仿佛是某种意志苏醒,正俯视着站在水面上的少年。 “渺小不堪的生灵,是谁唆使你擅闯岁月长河?” 在发声之人看来,少年怎么可能自己进入这里,背后肯定另有他人。 “岁月长河?这里不是阴曹地府?” 嗤笑的声音传出来,有一股恐怖的让人绝望的气息降临在长河之上,可是长河却没有产生任何波澜。 董难向前看去,只见有一只若隐若现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他面前,双翅上金色羽毛闪亮,眼眸锋利,正是这头不知道是何种类的神禽异类对他发出嗤笑。 “阴曹地府?岁月面前无轮回!” 被它注视着,董难只感觉意识昏沉,连语都不能。 “脆弱不堪,不管你背后是哪股势力,擅闯岁月长河,拘押你万年!” 它是这里某种意志的化身,没有真身,却可以说拥有无数真身,这次化作一头金翅鹏鸟,它向前方伸出一爪,要将这个被它发现扰乱岁月长河的罪魁祸首拘押的时候,少年脚下的长河解冻,时光流转,岁月奔流中,董难被河水冲走,带向远方。 “能跑到哪去?倒要看看你有何异于常人之处!” 意志的化身也不愿意触及这岁月长河,振翅一展,它便已经出现在董难上方,从来没有人能逃离它的锁定,身形再次变化,这次龙吟震震,龙躯盘旋,正当它俯冲而下的时候,浪花滔天,仿佛来到了岁月长河的交汇处,长河汇聚碰撞中掀起浪花无数! 这道意志急忙缩回身,不愿意沾惹上哪怕一点岁月长河之水,它震惊道:“怎么可能会来到这里,仅仅是五千载的岁月,不过是一条偏僻支流,不应该来到岁月大渎里的。” 这里的岁月长河如浩瀚大海,一望无际,水浪前前推撞,浪花一朵接一朵。 董难惊魂未定的站起来,仍然是踩在岁月长河之上,“这里不是阴曹地府,是岁月长河?难道说我还没死?” 它就在不远处冷视着自己,正在董难张望中,有一朵浪花激起,在他面前绽开。 应了佛家一花一世界的说话,浪花里仿佛有一个大界,里面人影闪动,让少年看不清楚,当少年眯起眼睛打算看个究竟的时候,那道想要将董难拘押万年的意志开口提醒道:“勿看勿想勿念!” “勿看勿想勿念?” 已经晚了,在这道意志提醒时,董难的视线就进入到了浪花里,其中有某一道眼光与之交汇。 “有意思,山河起又落,我辈太寂寞,胆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透过岁月长河窥探我,你很有胆子。” 浪花四溅,有一道古老不知年岁的气息从浪花中显现在这里。 双手附后的男子凭空出现在岁月长河中,始一出现,一股萧杀之意就让岁月长河激荡起来。 男子身边的一朵朵浪花巨震,不过有的根本就承受不住男子的气息,直接炸碎,而有的则是与之分庭抗礼。 “是谁在惊扰岁月,难道不怕死吗?” “唔,登楼二境竟然能出现在这里,身上恐怕有着相当大的秘密,不过不碍事,老夫正好闲来无事,就当是打发时间了,在你身上找找乐子。” “登楼境?这就是你们后世的境界名称吗?真是可笑,什么时候连跟蝼蚁无差,卑微且弱小的也配的上用境界这两个字来称谓了?” 你一我一语,被显现在这里的男子激起的气息个个都恐怖的惊人,就连那道意志化身此刻也都不敢开口,甚至身躯颤抖。 说到底它不过只是这里意志的另一种体现,不过是一道化身,拘押扰乱五千载光阴的董难还行,可是在这岁月长河大潮中,它可就连说话的份也没有了,长河从古至今至未来,这群人可都是敢违逆岁月,出现在这里的惊人存在,它可不敢胡乱开口,生怕下一刻就被抹去。 男子负手而立,对董难笑道:“你太弱了,哪怕可以透过岁月窥视我,也让我对你提不起半点兴趣,不过你能够出现在这里并且见到我,那就说明你背后一定有因果,有足以让我出现的因果,就让我打杀了你,来看一看会钓出什么样的存在。” 岁月长河腾起,男子出手的威势惊天动地,撼动起古今未来,浪花四起中,有大手从中探出,一掌拍碎了男子的攻击,“他身上有我感兴趣的地方,你不可杀他。” 另外,有一声来自洪荒的嘶吼从一朵浪花中传出,有声音冰寒,盯着董难,让董难浑身发抖,神魂几欲炸裂。 “你与我身上有因果,你我之间必有恩怨,今日发现,于岁月长河中将你抹去!” 浪花一朵朵炸开,人影太多了,董难已经听不清了,每一道声音都含有独属于他们的大道,时光长河都慢慢缓速,河水围绕着这里旋转。 在董难承受压力,在这群足以干扰到岁月的存在面前抱头痛苦嘶吼时,有一道剑气从岁月长河上游斩了下来! 有人持剑快步赶到董难身前,长剑一横,一朵朵浪花破灭。 “好胆!” 有人大喝一声,抬手一掌,岁月长河竟然掀起滔天巨浪。 从那条小小支流赶来的男子挡在董难身前,岁月长河竟然在他面前分流绕行,仿佛岁月都撼动不了他的身影。 这一剑一掌让这里彻底沸腾,激起了无数视线交汇于此,一道道身影出现,让这里化身为龙的意志存在都身体颤抖,俯身在地,对些跨越古今未来的强者表示尊敬。 周围如一样的人影向这边看来,董难心神彻底崩溃之前,有人拉起了他的手。 手持青色长剑的男子摸着少年的头,笑道:“小董,不要怕,大叔带你回家。” 长剑轻颤,男子环顾四周。 岁月长河上人影攒动。 古今未来之战!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五十六章 岁月长河战! 时间静止,贯穿古今未来的岁月长河上,有人伫立千秋万古。 头上生长着双角,脸颊上覆盖着黑色的鳞甲,从时光浪花中挤身而出,一条分叉的尾巴没入岁月长河中,在董难身上感受到因果的存在都不用开口,大道至简,已经替它将声音显化在这里。 “你要挡我?” 持剑而来的男子没有回应,让它眼眸竖起的瞳孔中露出一阵寒意。 阴寒的水汽从人身蛇尾的男人身上传出来,浓郁的水运成河,在岁月长河之上,在蛇尾摇摆之下,高逾万丈的撼天巨浪在岁月长河上凭空而起! 持剑的男子把安抚少年的手掌放下来,握剑的手指轻轻一顶剑柄。 剑气没有朝着拍下的大浪过去,而是围绕在少年身边,结成了青色屏障。 神山从不少寒意。 满头黑发自然垂下,男子轻轻一笑,已经扑下的潮汐海浪在半空中开始冻结,冰封万里。 “哼!” 人身蛇尾的存在冷哼一声,凝实的杀气震碎冰层,沿途所过,虚空裂开缝隙,不断向男子蔓延延伸过去。 男子一甩袖,黑袍翻起,猩红色的杀气被他打到别处。 跨越岁月长河,从光阴浪花中出现在这里的存在不止一位,一尊身披破烂古甲的身影没有动弹,任由被男子抽开的杀气轰击在他身上,溅起一串星星火花。 在他的脚下,岁月长河上生长起一朵朵摇曳生姿的金色莲花,在他身后,有一尊又一尊散发盖代强者威压的人影走进他的体内,与他重叠在一起。推荐阅读sm..s.. 他盯住人身蛇尾的男人和挥袖的男子,缭绕着混沌气的手掌向前一探,足以散落诸天星辰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横扫过去! 在岁月长河上向下俯压的手掌指间有星辰转动,董难仰头看去,好像天幕沉坠,诸界尽毁! 人身蛇尾的存在发怒,在竖起的瞳孔旋转成十字状,仿佛是交叉在一起的刀剑,凶威滔天,向上扩散。 这里的人影,每多看一眼,董难就会心魂悸动,身体像是要炸开一样。 “小董,不要担心,有我在这,你不会有事,大胆敞开心神,竭力去看,能看清多少就看多少,这种场景可不多见,对你而,有益无弊。” 男子的话,董难信。 不再抗拒着抵抗,董难试着心神向外扩散,竭尽所能的观看着这场旷古绝今的岁月长河战! “铁匠大叔。” 听到董难在叫他,男子没有管当头镇压而下的混沌大手,低头对少年笑道:“怎么了,小董?” 董难问道:“大叔,你是叫张三吗?” 从岁月长河上游赶来的男子点点头,然后手心长剑一推,剑气在岁月长河上划开,转瞬间斩在人身蛇尾的男子身上。 铿锵作响! 就像斩在了神金母铁之上,剑气消散之后,有鳞甲落下,沉入岁月长河里,被光阴冲刷洗涤。 缭绕混沌气的巨大掌印从天而降,张三背后一连串的山脉虚影显现,坐落在岁月长河之上。 神山! 在掌印落下之际,连绵的山脉上风雪势大,吹落星辰无数,无数道音在山间回荡,混沌气被冻结,掌印坍塌在半空。 有人说道:“唔,这山怎么有些眼熟?原来是这样,想不到连它都被打残了吗?” 有人冷笑一声,讥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神山中人,不过你当这里是什么地界,敢在岁月长河上乱来,单凭你刚才的剑气,还远远不够看呢!” 古今未来皆有,这段岁月长河上人影不少,最先跟董难四目相对,第一个现身在这里的男子依旧是双手负后,不管是人身蛇尾的男人,还是那尊披着破烂古甲的身影,都没能进入他的法眼,不是男子自傲,而是本身就有一种无敌于天上地下的信念,傲视古今,横贯诸世。 男子双手负后,眼看远处岁月长河流荡,浪花起伏,对张三摇头道:“如果你就是他背后的存在,我有些提不起兴趣了。” 男子丝毫不掩饰语之中的轻蔑,环顾四周,笑道:“不过既然来此一趟,败兴而归实在是太无趣了,总得尽兴才行。” 轰隆隆! 岁月长河在男子脚下竟然开始倒流,男子负手而行,如帝王巡狩天下,无差别的对着在场的所有人打出一拳! 虚空中拳印自行结成,震动长河起伏,男子背后伏尸无数,皆是死在男子拳下! 有高耸入云的金甲巨人,有龙首凤身的怪异生物,有断剑碎体的染血修士,有形体狰狞的,满嘴獠牙的红毛怪物…… 各族各类,生灵无数,皆是横倒在地,只有男子孑身独立,站在尸山血海之中。 能够在来到这里,哪一个是弱者? 皆是跨越岁月而来,谁会怕谁? 某种意志所化的分身以头杵地,匍匐在地上,不敢侧目。 在负手在后的男子出手后,前方一道又一道气息显现,撼动世间,若是放在外界,那足以震动万古星辰! 一柄玉如意在岁月迷雾之中横空,先前就一掌阻拦下男子的存在身上一片朦胧,她未出手,只有神兵代她攻伐。 逆流而来,一直沉默不语的存在提起手中因兴奋而颤抖的长刀,刀光闪耀长河,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出拳的男子,然后就继续将视线放在董难身前的黑袍男子身上。 刀剑之争,从古至今未停,他要证明,不光是在他的岁月里,刀是第一,就算在岁月洪流之中,剑,也不如刀! 一直笑语吟吟旁观的老者脚下阵图旋转,拳印不能近身,只不过老者似乎有些糊涂,笑呵呵的看热闹中,中止了阵法,被在阵图外攻不进去的拳印在身上打了两拳,不过老者浑然不觉,依旧拍手看着热闹。 董难在张三身后,在拳印近身之前,青色的剑气便已经主动迎击而去。 拳印粉碎,剑气亦是炸裂。 张三转剑,剑芒耀眼,岁月长河上有一剑横斩而去。 岁月长河分流,种种异像被青色剑气尽数抹去,只有剑光闪烁。 一道剑气,气长三轮。 一剑斩退,第二剑破开挡在剑前的琼楼玉宇,第三剑眉心有红点的男人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张三问道:“这下够看了吗?” 先前讥笑张三剑气不够看的男子眉心上红点蓦然放大,一道神光急射而出,照映的岁月长河波光粼粼。 “咚咚咚!”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一尊擎天撼地的存在抬动脚掌,自远古而来,一脚将这道神光踩灭。 浑身呈现淡金色,如一座金色的山峰在行走,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董难,然后一拳向打出神光的男子砸去。 这不是一般的神人法相,这是一尊真正的神灵! 有红点点缀在眉心的男子冷笑道:“丧家之犬也敢在此犬吠作势?” 这尊远古神灵不发一,慑人的血气散发出滔天的波动,拳上有神意,让人敬畏颤抖。 男子伸指在眉心上一抹,只听得喀嚓一声,有星辰微光亮起的虚空之中有一道电光划过,随后一条条血色闪电横空而过,如银蛇狂舞,劈向远古神灵。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岁月长河上炸响! 人身蛇尾的男人眼中除了杀意之外没有任何情绪可,他现身的目的之后一个,那就是杀了被张三庇护住的少年! 不是谁都有资格踏入岁月长河的,现在能够现身在此地者,都是古今罕见的盖代强者,能够涉足时间岁月领域,逆转光阴。 但是时间是禁忌,就算是这样的绝世强者,也无法做到干扰过去或是未来,在这岁月长河中还可以出手,但是若是要换成有人回到过去,那么别说是出手,恐怕就算是一一行,也会被天地大道死死压制住,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天地大劫,灭杀一切! 所以很少有人敢真身跨越岁月长河,更说到过去未来出手了,现在岁月长河中的这些威震古今未来的人影,其实都只不过是真身的一部分神魂念罢了,就算消亡,也不会影响到现实中真身太多,只不过是有所损失罢了。 不过也有变数,在场这些人中,只有那个蝼蚁一般的少年不是一部分神魂念力所化,而是灵魂进入岁月长河,在这里将其灭杀,那就是真的死了,而且在这里动手,并不会被天地压制,引起劫变。 在人身蛇尾的男子头顶,有一道血气冲霄而起,鲜红而又灿烂,像是通天火山爆发,它从原地一晃而逝,绕过被雷电鞭挞着的远古神灵,血气滚滚,压迫向前。 张三原地不动,青色长剑也不动,望着踏着岁月长河而来的男子,对听他的话,正在竭力观看的董难一笑,张三说道:“注意看好了。” 人不动剑不动,一道虚影自张三体内走出,在青色长剑上一抓,提剑而去。 “锵!” 持剑的虚影一剑劈砍在人身蛇尾的男子肩头,不过也同样被男子一手抓碎。 血气冲霄,男子肩头上的伤势瞬息愈合,他踏步而行,分叉的蛇尾甩动,爆发出惊天巨响,像是不断蓄力的妖鼓在被人敲响,让人心神畏惧。 男子离这里越来越近,张三不像是在迎敌,反而像是师傅教导徒弟一样,问道:“看仔细了?” 董难眼睛里血红一片,这里的每一幕画面,都让他的双眼感觉刺痛,大脑昏沉,但是他还是在坚持着,争取多看一点,多听一点,多记一点。 “看到了,不过看不清。” 董难说的实话,不管是张三大叔也好,还是别人,他们的速度都太快了,有时候只是一道模糊不清的残影从眼睛里闪过,很难捉捕到他们的身影。 “太快了?” “那我就放慢给你看!” 一道道虚影从张三体内走出,跟刚才的动作一样,提剑,劈砍。 张三的声音在董难耳边响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出剑讲究一气呵成,气息越是渊长,剑气越长,剑势越重,可是起起落落,终有换气之时,此时如何做?” 铺天盖地的虚影提剑劈砍,这就是张三的一气之长,人身蛇尾的男子双臂一震,黑光遮体,任由道道虚影剑光斩在他的身上,头顶的血气让天宇沸腾,像是岩浆暴雨坠地,滴落在他周围。 虚影开始消散,一气过后本应该剑势落,剑气散,可是张三不仅没有这样,反而剑势高升,手中青色长剑剑气纵横,颤音不断,让一切听闻之生灵颤抖,本能的要避让开这道即将脱剑而去的剑气! 张三抬起手,“要一气呵成,更要蓄养剑气,不管一气有多长,剑气有多重,不管我出剑几次,在你拿起剑的时候,无论眼前是谁,不论陷入何地何境,你都要记得告诉自己,出剑即是最强剑!” 剑气弥漫,气息在岁月长河中传递,此时此刻,小溪潺潺流竹屋,坐着翻读案上圣贤书的读书男子感受到了一闪而逝,不像是当世挥斩的剑气,他顿了一顿,继而继续翻书。 岩浆状的天空被一剑划开,剑气镇压住冲霄而上的血气,人身蛇尾的男子十字状的瞳孔再度开始旋转,宛如两口旋涡,极为恐怖,竟是打算要将这道剑气吞进去。 剑气真的就分成两半,没入他的双眼,看的董难目瞪口呆,这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连剑气都能用眼睛吃下去啊。 就在董难替张三感到担忧间,人身蛇尾的男子突然发生异变,本应该已经镇压下这道剑气,可是没有想到他体内竟然闪起青色剑光,无论是他如何镇压,都无法让其消散。 身上的鳞甲像是变了颜色,男子闷哼一声,一道青色的剑光竟然是透过他的蛇尾而出! “这怎么可能?为何剑气不能被我镇压消化掉?” 在人身蛇尾的男子惊怒之中,剑气贯穿他的肉身,将他斩了个干净,从这里抹去。 不知是现在,又或者是未来,猩红的瞳孔倏地睁开,一部分神魂念被抹杀,让这位存在发出一声嘶吼。 黑色鳞甲的大手从空中探下,将无数生灵抓紧在手中,然后一口吞下,正在用生机修补神魂伤势的男子耳边传来一声询问。 “谁将你打伤的?” 在这座岛屿之上,还有另外一位比肩男子的无上存在! 人身蛇尾的男子尖声愤怒道:“是我大意了,被人从岁月长河之上斩了,可恨,没能除掉那个与我因果的少年!” “与你有因果?” 从这位胞弟身上了解前因后果,这位气息还在男子之上的存在蛇尾一划,岁月长河便出现在他身后。 “我前去走一趟。” 人身蛇尾的男子皱眉道:“大兄,还是算了吧,那里现在战况焦灼,这一次不知道惊动了多少人,不光是现身的,光是在光阴浪花里观战的,就有不下双手之数。” 另外一位人身蛇尾的存在没有采纳他的建议,“既然你说那少年与你身上有因果,那么既然遇见了,就应当就此除掉,不然留下来,唯恐你感知成真,成为我族的祸患。” 既然大兄一意已决,那么人身蛇尾的男子就不再多说,看着他大兄散出一道神魂,踏入岁月长河之中。 在岁月长河之上,神音隆隆,被闪电雷霆鞭挞束缚的远古神灵摆动双臂,竟然将雷霆攥在手里,化为自己的武器,一抽之下,山河色变。 眉心上有红点,男子掐诀之下,雷霆上生起倒刺,扎破远古神灵的掌心,有金色的鲜血滴落在岁月长河里。 岁月长河出现波动,但是不是因为滴洒在上面的血液,而是因为远处有一道人影跨越岁月长河而来! 董难见到“去而复返”的人身蛇尾的男子,惊讶道:“他难道不会死吗?” 长相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但是两个人身上的气息却截然不同,张三摇头道:“不是刚才那个,看来打了小的,来了个老的。” 来到这里,就算是早先听到胞弟口述的情况,但是见到这么多气息贯冲古今的强者林立在这段岁月长河上,跟胞弟外貌相比,唯一有区别的就是,男子在出手之下,身上的鳞甲呈现血色,宛如穿着一件染血的战甲。 见到这人一上来气息就锁定住董难,张三讶然笑道:“找茬?” 青色的剑气在董难身边流转,为其抵挡住一切压力,董难双目赤红的抬头望去,只见人身蛇尾的男子掌心有一道黑漆漆的宫殿在沉浮,带来一种威压苍穹的沉重之意。 岁月长河上的众人脸色都有些变化,就算是背负双手的男子也皱起眉头,笑道:“这件器物不是投影,拿着一件有望成为道兵的仙器进入这里,你不怕丢失在这里?” 带着一件准道兵,这其中牵扯的因果可太大了,稍有不慎,也许跟真身进入此地没有什么区别。 人身蛇尾的存在冷眼扫视了一下双手附后的男子,神兵在手,他冷声道:“有本事你就来试试!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五十七章 狂妄的男子 有本事你就来试试! 背负双手的男子目露冷光,径直向前,毫不畏惧! 一件准道兵算的了什么,就连真正的无缺道兵都被他打断过! 哪怕这里是岁月长河,哪怕他只是一道神魂,他依然有横推岁月的无敌意,龙行虎步之中,睥睨天上地下。 金色血液滴落,每一滴都如小山大小,可坠落在岁月长河中,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见到人身蛇尾的男子气息锁定少年,这尊远古神灵怒吼一声,舍弃了眼前的眉心上印有红点的男子,抽拳回砸,拳音晃动万古岁月! 人身蛇尾的男子实力比他的胞弟还要强,手心上黑漆漆的宫殿脱手而出,寂灭枯萎的死意弥漫,黑暗降临,遮挡住星辰微光。 仙兵已经神威浩瀚,可以扫落日月星辰,道兵的威能不可想象,各自承载大道,已然是大道法则的载体,开天劈地,万古长存。 有望成为道兵的葳牙狱悬浮在天空上,威能无穷,大道神威弥漫之下,寂灭之意降临在远古神灵身上。 浑身呈淡金色的远古神灵低吼一声,被黑雾遮拢住,有阴惨惨的凄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黑暗中有猩红的眼眸亮起,有形体难辨的怪异之物,张嘴撕咬着远古神灵的不灭金身。 “是妖族的噬神之术,能够咬破神灵的不灭金身,让其不朽根本崩溃瓦解。” 老者脚下踩着阵图,有些怀念道:“很久没有见到这一幕了……” 金身被啃食着,远古神灵慑人的血气外放,让黑暗之气不停地搅动,可是有头顶上镇压而下的葳牙狱,这尊远古神灵的脊背都弯曲起来,从高高在上,变成卑躬屈膝。 人身蛇首的妖族存在真名为佘娓,此刻祭出葳牙狱,镇压啃食着远古神灵,他漠然道:“尘归尘,土归土,仙兵之下,无神可存!” “仙…兵…”,远古神灵剧烈挣扎,似乎被这两个字刺激到,岁月长河上如有太阳在发光焚烧,这尊不朽神灵金光闪闪,照耀十方,驱散黑暗,被金光照耀的怪异形体在尖叫中化为灰烬。 神血燃烧,远古神灵怒目圆睁,仇恨仿佛已经融入神魂血液中,它愤怒的拍掌,声音模糊不清。 董难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两个字。 诛…仙…!!! 远古神灵燃烧神血,身躯肉眼可见的开始缩小,可这一掌却恍如天印,将葳牙狱震开,笼罩住佘娓,镇拍而下! 虚空都承载不住这股力道,随着这天印一掌降下碎片,在佘娓头顶坠落。 佘娓冷漠无比,深渊幽静,他身后的黑暗空洞,像是有东西盘旋在其中,接纳着虚空碎片,“穷途末路,送你一程!” 有一道黑色的锁链从葳牙狱中闪出,像是漆黑无比的闪电,一道又一道,轰开远古神灵的手掌,而后更是不断向上延伸,令躯体缩小的金色躯体炸开! 远古神灵闷哼一声,身躯炸碎之中,仅剩的一颗头颅开口语,“以…神…之血,诛…” 这尊远古神灵彻底从岁月长河中消散,不过洒落的神血却在空中汇聚,一道血色的光芒从天而降。 佘娓何其强大,敢带着准道兵进入岁月长河中诛杀董难,连远古神灵都被他轰杀出岁月外,他怎么可能会惧怕这尊神灵死后打出的一击。 佘娓大喝一声,黑暗着声之下,他的躯体似乎比山岭还要沉重,浑身上下漆黑一片,唯有淡淡鳞甲显露出血色的光亮,他双目射出两道红光,跟天上降下的血色光芒针锋相对! 无穷的罡风浩荡在岁月长河上,神之血化成的光雨汇聚成浪,没入岁月长河之中,被光阴洗涤消化。 佘娓摆动让人生畏的尾巴,露出两颗獠牙,不屑道:“不过是神灵中的弱者,也敢找我寻死,无趣至极。” 并没有忘记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葳牙狱在佘娓头顶悬浮,死寂之意从上灌输到他的体内,这一刻,佘娓就像是从幽冥地府中爬出来一样,死寂沉沉,毫无生机可。 只见他双眼一闪,一只漆黑的手掌出现,向前拍去,欲将眼前的一切送葬黑暗中! “闪开!” 背负双手的男子本要对佘娓出手,但是没有想到一道狰狞的刀光斩在他面前,刀气弥漫,有人戾气滔天,手中的长刀直指男子,一直沉默不语的存在霸道绝伦,无视男子,缓缓道:“你不要插手,我要借这件准道兵,掂量一下他的实力,看看有无让我出手的资格。” 背负双手的男子怒极而笑,“在这之前,让我先来看看你的实力!” 岁月长河颤抖,背负双手的男子横推而去,所捏拳印恐怖到极致,浪花一朵朵炸裂,有些想要躲着观看这场光阴乱战的存在被男子外放的拳罡之气震的退出了这段岁月长河,根本不能观战! 长刀颤抖,惜字如金,喜欢沉默的存在在男子身上感觉到一种威胁,但是这并没有让他畏惧,反而战意更强,刀锋更亮。 到了他们这个级数,是不会承认别人比自己强的,人人皆有一种无敌意,傲视天下,若非如此,连自己都怀疑,早就在修行路上成了别人的垫脚石,登天梯,哪里能走到今天? 他手握长刀,张口就是一声狂啸,刀光闪耀中,他问道:“你是谁?世间似乎并没有流传你的名,莫非你来自后世?” 男子大步向前,拳印如天帝出世,盖压六合八荒,“我的名?” “我名…” 岁月长河暴动,似乎这个名字是一种禁忌,遭到这里规则阻挡,把他的声音从这里抹去。 男子轻轻一笑,倒也没有在继续开口,名字不名字并不重要,不管是古今未来,他皆是无敌! 刀气纵横,刀乃霸道之兵,在沉默的男人手里,更是将霸道二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跟张三一样,刀气斩的岁月长河化成两半,一刀之威,横贯万古诸天,也不知道多少岁月浪花,在刀气中炸裂崩溃。 “当!” 男人有些不敢置信,刀气斩在男子的捏起的拳印上,传出了当的一声,仅仅是两拳,他这道砍开岁月长河的刀气就被人打成两半! 男子重新背负双手,因为两拳过后,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拿刀的男人虽强,但也仅仅是他能用拳来衡量的一种单位而已。 仅此而已。 没有了什么出手的欲望,感到一种深深的寂寞,男子翻手一掌,刀气可冲天,但是冲不开男子晶莹的手掌。 握紧长刀的男人被一手压在岁月长河上,长刀顶在掌心,可是非但没有斩开,反而是神兵颤抖了起来。 男人心神巨震。 一式而已,他竟然被对方一翻手就压在了掌下? 男人双目燃起怒火,还想着跟青色长剑在手的人影争锋,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就遭受了这样的失败,他难以接受,也不能接受。 他是谁? 他是一刀折断百柄神兵,号称霸刀的展岳。 跟佘娓不同,展岳手中的神兵其实并不逊色葳牙狱,只不过长刀是虚体,而漆黑的葳牙狱则是仙兵真身进入岁月长河,所展现的威力自然大不一样。 “恩?” 翻掌将展岳镇压在手下的男子向下一望,只见与他手掌相抵的刀尖之上万法演化,有人站在五岳之下,一刀砍出,有人站在浩荡长河之中,出刀截江,有人挥刀在天地间斩出一道缝隙,逍遥游天地… 这是展岳的道在演化,这是展岳战意的体现,刀尖之上又有刀气生! “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将来有机会,可来岁月中找我一战。” 现在的他还不配称为他的对手,男子手掌向下一按,无情的将刀气按灭,将展岳镇杀在掌下。 仅仅一掌而已! “恩?” 刚刚感觉到无趣的男子抬头一看,笑道:“这才有点意思嘛。” 岁月长河上空不再是星辰闪烁的微光,青天映着长河! 河畔何人初见日,此日何时曾照人? 有一轮大日缓缓从岁月长河上升空,照耀古今未来! 青天白日! 青天是男子所持天青之青,日光是神山老者肩头白日。 死寂之气扑面而来,漆黑的大手向这边抓来,张三仗剑而动,剑气无处不在,天地中皆有张三,天地中皆有剑。 董难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只能闭着双眼,用神魂感受着朦胧的交战气息。 这还是在青色剑气的保护之下,不然恐怕少年胆敢散出神识,直接就会被轰杀在此。 漆黑的大手被剑气刺穿,张三一步来到佘娓面前,抡动长剑,一剑劈砍在葳牙狱之上! 神光冲天,这里发生大爆炸! 在长剑与葳牙狱相击后,这段岁月长河都变得模糊起来,张三退回到董难身前,而佘娓则是跟着葳牙狱一起被劈进岁月长河里! “道兵虚影!” 身上披着一件破烂古甲的人影开口,望向张三手中长剑,能够硬撼虚影硬撼准道兵真体的,毫无意外就是真正的道兵了。 披着一件破烂古甲的人影看了半天,但是有岁月之力加持在长剑身上,很难判断出来究竟是哪一件道兵。 脚下阵图旋转,老者嘿嘿笑道:“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剑,有一两件叫不出名字的道兵,也很正常,不过小伙子呀,你可不懂得藏拙,现在倒好了吧,被他盯上了,我估计很快就要见不到你喽。” 老者说的他,指的是双目闪过一道精芒的男子,刚刚将展岳镇杀,正觉得索然无趣的男子见到张三出剑,脸上这才有些笑容,“总算有一点意思了,不然这段岁月也太无趣了一些。” 像是听到了男子的话语,一直俯身在地的那道意志所化的龙类突然蹦碎升空,有一道极为浩瀚的意志降临在此地,让刚刚从岁月长河里站起来的佘娓心惊胆寒,不由得隐藏起葳牙狱,担心触动天地规则。 这道降临在此地的意志有些愤怒的开口,“在岁月中这般打闹,意欲何为?” 声音浩大,岁月长河随之波动,光阴之力疯狂,要是有人真身在此,哪怕不受岁月波及,也要削掉千年道行! 融合了之前要拘禁董难的那道微小意志后,这道意志空洞的声音回响在岁月长河中。 “速速离去!” 这道岁月长河的意志降临在此,看来这场好戏是看不下去了,正当老者打算收起阵图欲要主动回归时,有一道声音让这里一下子沸腾起来,老者抚掌而笑,拍手叫好。 在这道意志传下声音后,背负双手的男子抬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狂! 别说是老者拍手叫好,就连张三也不禁哑然一笑。 实在是太狂了! 披着破烂古甲的人影身躯都是一震,这可不是先前那道随手可以打杀抹去的意志,这可是这段岁月长河的意志降临,敢这么说话,除了脑子疯了,多半就是… 有恃无恐! 果然,就连这些人都觉男子猖狂,就更别说被冒犯到的这道意志了。 岁月长河流转,一瞬间不再向下流淌,这中间的岁月被化成九柄岁月长剑,在男子面前旋转,这道意志缓缓发声道:“你说什么?” 老者把阵图催动到他现在能催动的极致,免得被一会交战的余波给波及到,老者心想这意志就是意志,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东西,这男子都敢猖狂到挑衅你,你还问你母亲呢? 打就完了,墨迹什么呢! 果不其然,男子没有半点低头服软,举拳道:“我说你不是个东西。” 拳印无匹,九柄长剑皆碎,男子这次一道拳印,就将降临在此的意志打碎! 岁月长河寂静。 老者神色一变,主动收起阵图,神色凝重。推荐阅读sm..s.. 披着破烂古甲的人影身上腾起一道神光。 先前挡过男子出拳的女子则是收起玉如意,站在岁月长河之上,向张三这边遥望。 眉心有一点鲜红的男子不愿意承认,但是也不得不喃喃自语,“怎么可能这么强!” 张三握紧长剑,这个男子确实强的不像话了,一拳打碎岁月长河意志,虽然只是一段,但也足以称的上是惊世骇俗了! 他究竟是谁? 出拳打碎了岁月长河意志,有些浪花已经主动消散,男子不屑一笑,然后说道:“打就要打个痛快,来这岁月长河一趟,若是败兴而归,实在是说不过去。” 男子睥睨天上地下,指点着阵图老者,披着破烂古甲的人影,玉如意在手的女子,眉心有红点的男子,再加上刚刚从岁月长河中站起来的佘娓,大笑道:“是你们上?还是一个个来?” 不等众人反应,男子就已经主动出手,如天帝临尘,男子大步来到张三面前,一拳砸在长剑上! 嗡! 青色的长剑传出一声剑鸣,张三退后两步,男子亦是退后一步。 拳印上有一点点白痕,男子笑道:“先跟你玩玩!” 青色长剑一转,张三屈指在剑身一弹,岁月长河禁制被他悉数抹去,剑气更盛! 男子微微一笑,拳印之上有大道流转,似乎写满了生灵奥秘,窥探到了道痕印记,一拳连岁月长河意志都能打穿,更何况一把剑乎? 就如男子所,道兵又如何?又不是没打碎过! 拳印已来,正当老者猜测这一拳会打穿这个持剑小伙子那截身躯时,老者突然变了脸色。 他竟然猜错了! 天青色等烟雨,而张三就是男子要等待的那个人。 长剑刺在拳印之上,拳印竟然无法再进分寸! 出剑的男子强的不光是剑气,还有剑意! 拳剑相对中,男子身上升起战意,笑道:“单单是这一剑,就足够让我知道你的名字了,姓甚名谁?” 黑袍翻飞,无敌剑意缭绕,对面这个黑袍男子的回答让他哑然。 张三语气与男子刚才对岁月长河意志喝问如出一辙,“问我的姓名?你算个什么东西?” 好久没有见到这么狂妄的人了,男子哈哈大笑,浑身骨骼咯吱作响,背后脊椎如大龙,一股霸天绝地的气息自他身上浮现,他就这么赤手握住长剑的剑尖,一寸一寸的向下滑动,逼近张三的手掌! 男子竟然是要夺剑来杀张三! 男子又是一愣。 因为他发现张三竟然已经松开手,任由他抓住这把长剑,张三捏起一个拳印,挥拳向前! 你夺长剑杀我,我用拳印击你。 男子翻手一剑刺出,男子抬臂一拳迎上! 这让的交换,饶是立身在岁月长河中的这些存在,也都看傻了眼。 不过有一人没有傻眼,守护在少年身前的男子正在跟人僵持,那么现在就是他佘娓出手的最好机会! 佘娓可从来没有忘了他来这里的目的,此刻正是天赐良机,催动起葳牙狱,人身蛇尾的男子大喝道:“死吧!” 缭绕着黑暗寂灭的气息,准道兵轰击在青色剑气之上。 里面的少年一个踉跄,险些歪倒在岁月长河中。 “你找死!” 正在跟男子交手的张三分心怒喝之中,青色的长剑从他的拳边划过,刺入他的胸口。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五十八章 葳牙狱碎! 准道兵的威能被催动到极致,漆黑的锁链从巴掌大小的葳牙狱中伸出,不断的轰击着青色剑气。 一声巨响,宛如天地崩开,葳牙狱镇压在青色剑气之上,锁链团团围绕,有晦涩深奥的漆黑符号向下流动,与剑气接触后发出哧哧的声音,侵蚀腐化着一切。 长剑刺入原主胸口,男子说道:“跟我交战也敢分心?” 跟那尊远古神灵不一样,胸口被天青刺入,张三没有滴落血液,不过身体却有一些模糊。 剑意交织,刺入胸口的道兵被张三逼了出去。 剑气澎湃而起,张三手中无剑,他就是天地间最为凌厉的那一道剑气! 男子手掌被震起,不过浑厚的拳罡真意却没有倒退,死死的压制着几欲抬头的剑气。 剑气在掌心下形成半弧大圆扩散出去,撑起青色雨幕,男子岿然不动中手掌再次向下一按,剑气便再度被他压下。 男子侧目一望,那条小虫刚才竟然凭借着一件准道兵对他出不敬,他不介意随手将之打杀的,可是见到青色剑气里摇摇欲坠的董难,手掌下剑气一涨再涨,男子笑道:“我能感觉到你还有留手,没有使出全力,看样子你很在意他,我不妨给你一点压力,看看你能给我几分惊喜。” 一只手压制住张三的剑气,男子另一只手握住天青剑,笑道:“我就不会用剑?”首发..m.. 剑气纵横岁月长河! 镇压在董难的头顶的葳牙狱被一剑劈开,在斩断了漆黑锁链之后,从男子手中打出的剑气撞在青色剑气上,打出拳头大小的豁口。 手掌巨震,显然是有人动了真火,男子笑道:“这样才对嘛。” 佘娓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在男子出剑之时,佘娓还以为是对他出剑,不过剑气擦身而过,目标却是青色剑气下的少年,这让佘娓有些意想不到。 佘娓见到保护住董难的青色剑气在破开豁口后静止不动,不在一体流转,来不及催动葳牙狱,蛇尾一拍河面,瞬间横扫过,欲要穿过豁口,将里面胞弟感受到因果的少年扼杀在这里! 张三的心思不在跟男子的交手上,见到佘娓再次出手,剑气越来越冰寒,带给男子的压力越来越大,张三的剑气已经不在外放,流淌在全身,在男子的震惊中,张三掰开男子的手掌,剑气与拳罡对撞! 男子只恨剑气不够强,打的不尽兴,所以张三越强,他越是感到高兴。 “去!” 张三轻喝一声,打出一道剑气,速度快若奔雷,要赶在佘娓之前填充进青色剑气上。 还指着陷入险地的少年刺激张三变得更强,男子怎么可能给张三解救危局的机会,舍弃了天青剑,出手一抓,就要将剑气握碎在手心。 不过张三的精粹剑气太快,摆脱了男子的大手,眼看就要落在青色剑气上时,前方突然有阵图浮现,有金色的文字一一显化。 “君子不近刀兵。” 这几个金色文字在阵图在流转,转移牵引着剑气,阵图剧烈震动,甚至出现裂纹,但是最后终是将张三打出的这一道精粹剑气牵引到别处。 剑花崩飞,化作一场剑气光雨,有些寒,有些冷。 阵图之上出现老者的身影,跺了跺脚,试了试阵图依旧结实,没有破碎,老者对张三正了正衣襟,盘坐阵图上对张三笑道:“好剑法,小伙子,别这么瞪着老夫,咱们俩又没仇,我也不是针对你出手,只不过是这场好戏实在是太对老夫胃口了,;老夫还还没看够呢,你们快打,快打!” 老者看热闹不嫌弃事大,被他这么一挡,张三下一道剑气速度再快,依旧没有快过早早就出手的佘娓,眼看着分叉的蛇尾如寒矛一样刺入豁口里,人身蛇尾的佘娓浑身发寒,有一柄神兵不知不觉的出现在他的脑后,砸的佘娓身躯一颤,尾巴由刺变成扫,划破本就有缺口的青色剑气,所幸没有打在少年身上,但就算是这样,董难也被面前的蛇尾摆动的风暴掀起,重重的砸在河面上。 佘娓止住倾倒的身躯,怒目看去,一柄玉如意飞回女子手里,正是她刚才出手攻击。 不多加语,既然对方出手了,那就是敌人,佘娓赤红的双目中射出两道寒芒,同时葳牙狱被他握在手中,狠狠地向女子砸了过去。 腰间挂着一个小巧的红色葫芦,女子轻轻一拍,葫芦里没有酒,只有飞剑! 数不清有多少柄,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飞剑势如破竹的冲开两道神光寒芒,如大江流动,葳牙狱如陷泥沼,像是风雨飘摇下的茅屋,随时有坍塌倾覆的可能。 眉心上有着一道红点的男子眯起眼睛望向女子,他记得她先前就出手阻止过背负双手的男子一次,现在又拦下佘娓,两次皆是在那个少年身陷险境之际,难不成她与这个少年也牵扯莫大? 她脸上有着厚厚的岁月浓雾,看不真切是何长相,玉如意盘旋,葫芦飞剑流荡,女子占据上风,打的佘娓手忙脚乱的招架着,葳牙狱浮沉在头顶,陷入飞剑河流中的佘娓血红的鳞甲铿锵作响,像是在用肉身弹奏着一曲激昂乐章,回荡在岁月长河上。 佘娓一声怒吼,屡次被阻,佘娓非但没有放弃,心中反而加重了必杀董难的想法! 先有可与男子交手的张三,后有这个能压制自己的女子,都是为了这个少年出手,而少年又与他的胞弟有因果,佘娓决意要杀董难,血红色的鳞甲铿锵作响,双手一握,远在岁月长河外的真身突然一震,正坐在他旁边的胞弟急忙睁开双眼,出声道:“大兄?” 人身蛇尾,最先被清扫出岁月长河的佘钭不敢置信道:“你这是?” “去岁月长河!” 佘娓站起,一时之间大道烙印遍地开,背后显露出岁月长河的裂缝传来剧烈的排斥之意,但是根本阻挡不住男子的进入,一个摆尾,佘娓冲进岁月长河中,就此消失不见。 飞剑长河里的葳牙狱被冲击的左右摇摆,玉如意绽放万道神光,就在佘娓即将被飞剑射穿之时,岁月长河突然抖动,掀起了万丈波澜! 天地法则所化的闪电在头顶闪耀,佘娓一招手,飞剑长河之中的葳牙狱就随着他的那道神魂一起没入他的体内。 真身来此,佘娓立身之处岁月不可侵,深渊碧海般的气息肆意的席卷着这里,佘娓头顶上葳牙狱跟他呼应,浩瀚神威蔓延,争夺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 佘娓站在虚空中,俯视着董难,仅仅是一道目光,就仿佛是天威降临,一下子让少年跪倒在地。 “这次无人可以救你,死吧!” 真身在此,佘娓的实力这才全面体现,口含天宪一般,在话音落下后,董难身体模糊不清,开始消散! 少年是灵魂来到这里,一旦死了,就是真的魂飞魄散了,在外界,魂飞魄散之后若是有至高存在力抗天地反噬,也许能重新聚拢魂魄,但是这里是岁月长河!魂魄消散在这里,怎么找?难道去各个岁月中找? 便是逆天的存在,也不能做到! 在这个时候,有一柄玉如意垂荡神光,笼罩庇佑着少年,腰间挂着红色葫芦的女子来到模糊的少年面前,伸指一点,她的这道神魂念力化作点点光雨,代替董难承受来自佘娓意志的轰杀。 董难的身躯渐渐凝实,甚至可以睁开眼睛瞧一瞧这岁月长河,在他身旁,女子身影模糊不堪,随时要从这里消散。 见到董难,女子的声音有了情绪,“董难…你要记得,不管在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放弃,一定不要自暴自弃,有些事情,不怪你…,是…我…” 佘娓冷哼一声,葳牙狱射出一道锁链,“死到临头还遮遮挡挡,让他看看你是谁不就好了,我帮你一把!” 女子面部岁月浓郁,锁链袭来,腰间的葫芦再次冲出飞剑长河,不过不是迎敌,而是自斩! 到死都没有展现容貌,女子消散之前有声音从光雨中传出。 “董…难,对…不…起。” 董难不明白为什么女子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对不起,不过从女子的声音里,少年到是听出了一股悲伤之意。 在女子消散后,佘娓露出震惊之意,心中快速的推衍,但是却没有一点眉目。 佘娓不断梳理着脉络,真实实力还在自己之上的女子消散前说对不起少年,少年现在的境界低微,不可能让这样存在对他表达歉意,这说明是少年的未来跟女子有交集,因此女子才会如此说。 “未来…未来…” 自己真身已经来到岁月长河,要杀董难,按理说少年理应不会有未来才对,他是如何与这女子产生纠葛的? 佘娓面露冷汗,身躯一震。 难道说今日他杀不了这少年!!! 不光是他这么想,在女子开口之后,在场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这趟浑水越来越混不少通过浪花窥探这里的存在已经主动收起神通,不再注视这里。 张三的剑气之盛,已经让男子一改猖狂神色。 男子手臂不断的颤抖,这么近的距离,剑气已经扑面,甚至有些细微精密的剑意已经划破他的肌肤脸颊。 剑气一顿再顿,有了明显的变化,张三闷哼一声,剑意之盛前所未有,但是剑气却瞬间熄灭,男子一愣,在知晓张三剑气变化的原因后,大笑道:“真是好胆,你真身在外面进行生死战的时候竟然还敢分出神魂进入岁月长河,真是自寻死路。” 一语双关。 死路有二,一是现实外界,一是岁月长河。 张三满头黑发开始由黑转白,一股剥夺一切的力量竟然从外界降临到岁月长河中,连这道神魂也不放过。 男子收起拳,现在张三的气息已经不值得他再出手,将视线投向犹豫不绝的佘娓,男子一语道破天机。 “婆婆妈妈的,妖族真是不行,真身都敢进入岁月长河,怎么就被一个女子吓住了?这少年在未来跟女子有交集又能如何,现在杀了,逆转未来!” 男子说的话,佘娓如何不知,不过现在不比刚才,是真身来此,一旦出事,那可就天大的麻烦! 佘娓冷眼扫过全场,女子已经消散了,张三自身出了问题,现在气息衰退,而男子又出点醒自己,很显然他也不会出手。 那么这里还有谁能阻挡自己? 想到这,佘娓心中有了决定,一股滔天的杀气冲出,席卷天上地下。 葳牙狱威能全开,伴随着佘娓的气息共鸣,一道庞大的妖兽虚影在他后背嘶吼,躯体上鳞甲闪烁着血红色的光泽,这是佘娓杀念的体现,身后的虚影横空而起,欲要一口将董难吞进腹中,就此抹去,改变未来! 张三身体绷得笔直,只不过生机流逝,神魂暗淡,满头白发之下,他无力出手,只能竭尽所有力气,打出一道剑气。 佘娓冷笑一声,没有在半空中截下这道剑气,因为就算剑气赶在虚影之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张三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能做得了什么? 就在蛇形的妖兽虚影已经带着凶气来到董难面前,张三正在竭尽全力抵抗剥夺生机之力的时候。 空间坍塌,岁月紊乱,有人伴着光阴站在董难面前,接下了张三用最后力气打出的剑气,朝着董难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张三轻声开口道:“你不用分心,有我在此。” 文文弱弱的男子穿着一袭白衣,轻轻合上手里捧着圣贤书,声音平淡,轻吐一个退字,佘娓的杀念便倒退回去,盘踞在佘娓的真身上,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 佘娓面色一变,看到白衣男子手里的书籍,问道:“儒家圣人?” 白衣男子摇头道:“看过几本书,跟儒家不挨边,更不是什么圣人。” 漆黑的火焰从葳牙狱坠落,燃烧虚空,让佘娓看起来如沐浴着火焰的妖仙,气象非凡,天地都随着这具真身而扭曲,承受不住。 白衣男子点头道:“好一头凶蟒,是吞星一脉,还是那燃魂一脉?” 没有想到白衣男子一眼就认出他的真身,佘娓的声音在岁月长河上炸响,“燃魂一脉,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背负双手的男子笑道:“原来是小小燃魂蟒。” 世间有一种脱身于一脉的蟒蛇异类,前者继承吞噬之力,成年之后可吞星结成妖丹,实力非凡,而后者便是燃魂蟒,但凡所噬之物,皆可补充壮大自身灵魂,燃烧神魂不受损伤,可以说一种得天独厚的天赋神通。 白衣男子站在董难的身边,有些不适应这里,轻轻咳嗽了两声,“指教谈不上,你现在离开这里,可保性命无忧。” 白衣男子显然是神魂念力降临在此,佘娓目光阴冷,依旧是锁定着董难,说道:“他与我有因果,今日我必杀他,不管你是谁,想要阻挡我,有本事就真身来这里,与我一战!” 佘娓赤红的目光如血色闪电一般炽盛,目光所视,一切全都炸开! 白衣男子一招手,青色的长剑便被他招在手中,然后伸指在剑上一抹,轻轻一拍剑身,天青剑就来到张三面前。 张三没有接下长剑,摇头道:“因果太大,我可以!” 在白衣男子来此之后,张三就已经不再担心董难的安危了。 身上剑意起,张三开始镇压这股降临在岁月长河的吞噬之力。 还是老样子,白衣男子轻轻一笑,没有因为张三拒绝自己的好意而气愤,感觉到身边这个少年因为自己而感到紧张,有些警惕的站在他身旁,白衣男子笑道:“不用担心,我是张三的朋友。” 白袍似雪,不过上面有缝缝补补的痕迹,看上去不是什么神兵仙器,应该只是一件寻常衣袍,男子思索一下,对佘娓说道:“他身上的因果我可以替他接下,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再执意出手,我可要斩你了。” 佘娓目光冷幽幽,喝道:“接下?好!你既然要替他接下因果,就真身来此吧,我等你!” 白衣男子皱眉道:“非要出手不可?” 佘娓点头,“因果不可解,唯有灭!” 佘娓一抖手,带着肃杀之意,葳牙狱散发黑光,冲向白衣男子,镇压而下。 “你这道虚影还不够看,有本事就真身来岁月长河寻我!” 天宇浩瀚,剧烈震荡,葳牙狱撕裂开一切,在这件准道兵身上有属于佘娓的大道法则降落,轰杀一切。 “寻你作甚?” 白袍男子的声音平平淡淡,伸出一只手按在当头砸下的葳牙狱上,任这件准道兵如何发光挣扎,都无法让他的手指颤动一下。 岁月长河巨震,古今未来,所有见证到这一幕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白袍男子捏碎了抓在手掌中的准道兵,轻描淡写的说道:“杀你不用真身来此的。”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五十九章 剑来不如剑去 古今未来震撼! 凡兵,法器,灵宝,仙器,道兵。 被白袍男子捏碎的,可是一件准道兵啊!! 葳牙狱的碎片漆黑,没有什么光亮,可是在白袍男子手里,简直明亮到耀眼,闪动岁月长河。 不是虚幻投影,这可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准道兵,见到白袍男子就这样一掌握碎了葳牙狱,众人表情不定,哪怕他们是跨越岁月来到光阴长河的存在,也依旧满脸震撼。 披着一件破烂古甲的人影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身上的这件古甲跟葳牙狱的品秩差不多,那不是说,他引以为傲的防御,在白袍男子面前不值一提? 眉心上有红点的男子博古通今,正在脑中仔细思索,这究竟是一尊古老的大人物,还是来自未来的后起之秀。 盘坐在阵图上的老者收起了看戏之意,神色庄重。 打碎一件仙兵,老者自诩也可以做到,大不了豁出去小半条命嘛,可是像白袍男子这样轻轻一握就捏碎一件准道兵,那就不可能了。 打量着,老者继而眼底露出浓郁的恐惧之色,他发现了更恐怖的地方! 捏碎了仙兵真身的男子,是一道虚幻投影! 这人仅仅就一道神念投影就捏碎了葳牙狱! 饶是背负双手的男子也面露震惊之色,把双手从后面抽出来,罡气四起,战意昂然! 这趟岁月长河总算没有白来一趟! 在场最淡然的,除了本就是当事人的白袍男子外,就要数张三和董难了。 张三正在对抗着降临在神念分身上,夺取他生机的一股天地力量。 满头黑发变白发,张三感知到了仙兵碎裂的波动,毫不奇怪白袍男子的所作所为。 张三知道,别说是一件仙兵,只要他想,就算真正的道兵,也是一样的下场! 而董难之所以不太震惊,则是才登楼二境的少年有些不知者无畏,连灵宝都尚未拥有,根本不知道仙兵的概念。 佘娓目光近乎呆滞,心底一种恐惧油然而生。 他自己的肉身体魄,恐怕跟葳牙狱还有些差距,连葳牙狱都被一掌握碎,那他呢? 佘娓毫不犹豫,体内妖力疯狂流转,大道气息轰鸣,在岁月长河上横渡! 白袍男子扬了扬手里的残兵碎片,其内的器灵连惨叫声都没有传出来,就烟消云散在岁月长河中。 手掌调转方向,白袍男子轻轻笑道:“现在知道要走了?” 被一股莫名的气机锁定,作为妖族,佘娓本能的对危机产生一种反应,浑身鳞甲倒竖,神魂燃烧,这处空间因他而颤动。 鳞甲一片片碎裂,佘娓身上这次是真正的血色。 沐浴着自己的妖血,急速要冲出岁月长河,回到自己时空节点的佘娓怒道:“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白袍男子仅仅是伸出一只手掌,“你不是说因果不可解,只有灭吗?与我结了因果,只好将你灭掉了。” 男子的手掌一转。 岁月长河天翻地覆! 无物不破! 佘娓感觉他参悟出的大道都开始崩溃,肉身撕裂,胸膛上没有一片完好无损的地方,形如沟壑似的伤痕多不可数。 要陨落在这里了吗? 生死关头,佘娓现出真身,庞大的身躯蜿蜒在岁月长河上,压塌无尽光阴。 “咦” 看到现出真身的佘娓燃烧神魂,最后一头撞碎了岁月壁障,逃出了岁月长河,白袍男子轻咦一声。 “竟然被他溜走了”,白袍男子皱了皱眉头,然后低头说道:“你别害怕,在这里稍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看到少年点了点头,白袍男子扫视了一下四周。 几番乱战过后,留在这里的人不多。 眉心上有红点的男子。 披着一件破烂古甲的人影。 阵图老者。首发..m.. 以及战意滔天的男子。 感受到白袍男子扫视中警告意味,老者率先表态道:“你放心,老头子我什么都不做,只看戏,只看戏。” 破烂的古甲历经百战,人影没有说话,但是后退一步的动作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男子摸了摸眉心上的红点,直截了当道:“放心,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参与。” 视线扫到战意滔天的男子身上时,男子问道:“去去就回?你要去哪?” 白袍男子轻笑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男子不出拳,拳印却横空而起,“想跟你打一场而已!” 白袍男子问道:“有仇。” 男子摇头,只说久逢敌手,见猎心喜。 白袍男子点头,“可以,等我回来,可以与你一战。” 白袍男子把手里的圣贤书交给董难,“我去跟人动手,拿着书不方便,你暂时替我保管一下。” 董难不知道接还是不接,满头白发的张三说道:“小董,接下来。” 董难接过书,认真道:“我会替你保管好的。” 少年保管好它,它自然就会保护好少年。 看到少年把书接下来,白袍男子微微一笑,反正也是去去就回,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身上的白袍随光阴之风飘荡,男子对张三笑道:“天青借我一用。” 张三问道:“你需要?” 这架势看来是不想借了,男子耸耸肩,说道一声小气,然后来到被佘娓击碎,已经复原的岁月长河处,手掌一按,岁月长河的节点就被他击破。 在众人的震惊中一步踏出,男子就已经消失在岁月长河中。 “他……他走出岁月长河,去了燃魂蟒的时空?” 眉心有红点的男子声音都有些哆嗦,他大概猜到白袍男子要去干什么,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古今未来,真有人敢跨越岁月长河,逆行光阴去过去杀人?! 拳意已经震的岁月长河剧震,引发诸多存在不满,不过见到战意滔天的男子之后,一朵朵浪花全都主动碎裂,以免发生冲突。 站在阵图上的老者一拍大腿,他可不敢贸然前去不属于他的岁月中,可是这不管成功与否,都是一场震撼古今的好戏,老者不愿意错过。 阵图绽放无量神光,一个个金色文字在上面跳动滚走,有一道金色的光芒被人打入这里,两张阵图重叠在一起。 阵图真身与投影结合,仙气飘渺,缭绕在老者手间。 跟佘娓一样,将仙兵带入岁月长河中的老者实在是不愿意错过这场好戏,大喝一声,阵图横飞,横挂在空中,硬生生的打开一道缝隙。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窥岩睹景,披林见天,对于岁月长河中的这些存在而,掌观山河不过尔尔,窥斑见豹实属一般,透过老者用仙兵阵图打出的光阴裂缝,这几位存在散入神念,冒着被天地反噬的后果,观看白袍男子的惊世壮举。 四面环海的岛屿轰隆一声巨响,哪怕岛屿上无数禁止阵法,也依然被砸的向东南角倾斜,一半覆没在海水中。 一头庞大无边的巨蟒身躯上冒着红光,一头撞进大地中,佘钭猛然一惊,来到重新化作人身的男子面前,震惊道:“大兄,你这是怎么了?” 虽然对佘娓进入岁月长河替他抹除因果多有担心,可是有葳牙狱在身,再加上真身进入,佘钭不认为在那段岁月长河中现身的众人中有能击败他大兄的存在。 而现实告诉他,他猜错了。 葳牙狱已经碎在岁月长河中,燃烧神魂,拼死侥幸逃过死劫的佘娓正欲开口之间,突然有一股岁月气息显现在天地之中。 岛屿上空出现一道缝隙,在岁月长河缓缓流淌的虚幻影像中,可以看到有人踏着光阴而来! 击碎岁月光阴节点的白袍男子刚一跻身进这里,天地顿时一变。 风云汇聚,无数道颜色各异的骇人雷霆在他头顶汇聚。 风卷残阳,吹落天上高悬的星辰坠落。 大地传出一声怒吼,山岳晃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几乎是拔地而起,直指这位不速之客。 与此同时,在佘娓和佘钭两兄弟的感知中,天地发出声音,不带有一丝色彩情绪。 “离开!” 天地间到处都是排斥之意,或者说就是整个天地在排斥他,白袍男子御悬在高空,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亦是平淡道:“出手就走,不会多留。” 作势一掌劈下,握碎葳牙狱不过是随手而为,当白袍男子正真主动发起攻击,打出这一掌,佘娓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幸运,竟然能够在男子手中逃离。 天地大道直接被这一掌震开,宛若开天辟地一般,一掌之威势不可挡,斩破虚空,横穿天地而下! 佘钭还处于震撼之中,他怀疑大兄是不是走错了岁月长河,记得那段岁月中没有这样的存在啊,到底是什么原因,不惜引动天地大劫,也要跨越时间前来出手? 这一掌擦着就伤,挨着就死,佘娓神魂再度剧烈燃烧起来,岛屿上的禁制阵法全部开启,突然之间,已经做好所有所能防御准备的佘娓笑了起来。 在白袍男子一掌劈下之后,在他和佘娓之间,仿佛有着一层透明不可见的隔膜,哪怕这一掌足以拍碎一件仙兵,可仍是被隔住,不能挣脱冲破。 透过岁月裂缝观看到这一幕,老者叹道:“别人去往别的光阴岁月,都是恨不得当那过街老鼠,找个石头缝钻进去,躲着天地规则,他到好,跨越岁月长河逆流而上,堂而皇之的现身过去岁月中,这不是主动跟天地作对么。” 古往今来,不是没有无上存在因为某种原因回到过去,往往他们所行之事都极为隐秘,所以哪怕是真的打杀了一些无关岁月走势的人物,天地大道有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之后再拨乱反正就是,反正影响不到未来。 再者说回到过往岁月中的存在有哪个是去杀人的,都是做那谋划万古的勾当,埋下伏笔,天地察觉了就察觉了,察觉不到,那可就赚大了,古今意义深远。 退一万步说,就算回到过往的存在需要杀人来做局,也会挑一些境界不高的来杀,像白袍男子这样明目张胆,指名道姓的去过往的岁月中杀一名站在山巅的大妖,这影响太大了,若是有因果,那么因果之重,足以压塌山河无数! 一掌不成,白袍男子接连劈出了三掌,一掌比一掌声势浩大,打的天地之间轰轰作响。 隔膜任在。 佘娓安然无恙,仰头看去,大劫已至。 雷云密布,天地发怒,星辰坠落,阴风怒号,山岳之上有大道符文铺天盖地的向白袍男子立身处乱起飞去。 “我承认你强,强的可怕。” 佘娓冷笑道:“可是你能耐我何?我劝你早早急去,免得神魂陨落在这里,这跟我们出手可不一样,天地大劫降身,我相信你就算真身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吧?” 想到这,佘娓脸上的笑意更盛,“真是可笑,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竟然敢跨越岁月前来寻我,妄想抗衡天地吗?” 葳牙狱被捏碎,要不是神魂不要钱一样的燃烧,佘娓可能就死在岁月长河里了,人身蛇尾的男子相当记仇,见到男子没有要走的意思,快意道:“死在这里吧!” 白袍男子轻轻一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声势浩大的天地大劫降临,男子轻声道:“你太高看它了,也太小瞧我了……” 天地仿佛静止一样,在雷霆,阴风,白色幽火,大星坠落,符文冲天之中的男子轻轻一抬手,异像骤起! 剑气以他为中心,四面八方散去,什么天地大劫,剑气才是劫! 岁月长河之中,感受到透过光阴裂缝传来的气息,青天白日起,天青剑发出一声颤鸣。 张三轻轻一笑,然后在天青剑上一拍,长剑便顺势而去,穿过光阴裂缝。 不过很快天青又重回岁月长河。 白袍男子手中有剑气做剑,没有接下天青剑,男子笑道:“剑来不如剑去。” “剑来不如剑去……剑来不如剑去……” 张三同样快意大笑,体内剑意高涨,惊的在场的透过光阴裂缝观战的几人做出防御状态,还以为张三要对他们出剑呢! 在张三神魂进入岁月长河的现实时间里,此刻男子的耳边有少年的果决的声音响起,“命,总是要靠自己不是!” 有通过神魂传来的,白袍男子剑气无双,逼退天地大劫的一句,“剑来不如剑去。” 命在吾手,剑去自由。 满头白发的男子快意大笑一声,狂风白雪,春花草木中,有剑气生,逆劫天地而去! 古今遥相呼应,横穿无数岁月的两道剑气共鸣! 白袍男子轻轻叹息一声,在他之后,张三确实是最有可能在剑道上追上他脚步的人,甚至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并肩而行,只不过可惜,张三先他一步而去。 想到这些烦心事,白袍男子有所伤,有所怒,抬手一挥,什么天地隔膜,什么劫难阻挡,全都烟消云散。 一剑来到佘娓面前,佘娓眼中瞳孔一缩,正在他必死之际,海面翻滚,有一道苍老面孔浮现在海面上,一支绿色的古塔仿佛承载着开天的伟力,阻挡在剑气之前。 没有想象中的撞击波动,就仿佛割开一张白纸一样简单,在古塔出现后,眼底又重现求生欲望的佘娓被一剑斩开,不管是神魂还是分成两半的肉身,全都被剑气消磨殆尽,分毫不剩! 岁月长河中,眉心上有红点的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直接神魂主动离开这里。 捅破天了! 见到了这一幕,阵图正在疯狂轰击岁月,不让光阴裂缝愈合,老者没有想到男子真就去往过去杀了佘娓。 以往老者见到好戏都会拍手叫好,可是这一次老者不拍了,只是喃喃道:“得见这一幕,足矣,足矣,幸甚至哉!” 拳意冲天,几乎就要透过裂缝冲出去,披着古甲的人影侧目看去,之间要等白袍男子回来一战的男子此刻战意高涨到让岁月长河滔天而起,拳上大道流转,至真至强。 岁月长河剧震! 披着古甲的人影极目看去,有人霸道无比,如天帝出行一般,真身驾临岁月长河中,向这里急速敢来,模样与握拳的男子无异。 披着古甲的人影悄悄吞咽一下口水。 如果白袍男子能够回来,那么这里又会发生一场恶战! 佘娓被斩,只剩佘钭双目无神的站在一侧,显现在海面上的苍老面孔望着被斩成两段的古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海水沸腾,冲上天穹,有一位老者站在白袍男子前方,声音冰寒。 “你这是在这寻死!” 天地大劫重新酝酿,男子一剑斩了佘娓,似乎触怒了天地意志,在他背后的岁月长河隐去,留下了本就不该出现在这段岁月中的男子。 海为袍,山做衣,雷电为发簪,老者头上生有双角,双眼开阖之间,让人失神恍惚。 不过白袍男子自然不在其中,人已杀,手中剑气敛去,他问道:“找我有事?” 真是不知所畏,闭关千年之久,冷血的老者破天荒的动怒道:“取你的命!”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六十章 天下第一 佘钭境界高深恒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遇事不慌。天赋神通燃魂炽热,可也属于蛇类,冷血无情,沉着镇静,可以待敌制胜。 可就算是这样,在佘娓被剑气消磨殆尽后,佘钭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天赋异禀的胞兄就这样被杀了? 佘钭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十分梦幻。 老者脸色苍老,上面的褶皱似沟壑一样深,历经无数大战,两角上有着刀痕剑印。 海袍上浪花朵朵,山峰倒凸成刺,在这里闭关的老者被佘钭称为二祖。 同样是妖类,二祖收起两截的古塔,杀意如拍岸大浪一样向前冲去。 白袍男子稳如磐石,杀意从两侧绕行,男子轻声开口,声音回荡在天地之中。 “他在岁月长河中与我结下因果,就该有此下场,我劝你莫要学他,沾染上因果,你也难逃此劫。” 吞星,燃魂同出一脉,老者真身乃是一头吞星蟒,曾经吞灭星辰无数。 天宇暗淡,大地无光,他志在取代星辰,成为这世间唯一的光! 吞星和燃魂血脉本就稀少,漫长岁月来,只有佘娓和佘钭两兄弟修行到了这样的境界,现在被这个男子斩了一个,二祖如何能够不怒? “难逃此劫?我看到底是谁难逃此劫!” 二祖的怒吼声响彻这里,有星辰微光从海袍山衣中亮起,一点点浮现在体外,引起天地晃动。 被逼退的天地大劫重新酝酿,威势盛大,恐怖至极,男子无动于衷,缓缓开口,“我答应过要去去就回,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再阻挡我,连你一起斩了!” 二祖勃然大怒,眉心裂开缝隙,有一道璀璨至极的星芒照亮天地。 不过转瞬间就又熄灭。 天地大劫退去,岁月长河重新显现,白袍男子迈步之前,转头向极远和极近处看了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杀我大兄之仇,他日必报!” 二祖瞬间来到咬牙切齿的佘钭身前,妖力澎湃,很难想象他有一天竟会如此如临大敌。 这一切只因为一只脚踏进岁月长河中的白袍男子转身。 在听闻佘钭的仇恨话语后,白袍男子缓缓道:“今日事今日了,你既然情真意切,索性送你去见他。” 就在白袍男子伸指遥点二祖身后佘钭之际,有一道比二祖还要沧桑古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道友可否放他一马?” 没有任何神通法术加持,单单是这道声音就带着岁月之意,让男子这片天地的光阴流速变得快慢不定。 白袍男子不受影响,说道:“留着他记恨我万年?” 沧桑古老的声音果断,“便是万万年,他也不会对你造成威胁,不妨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会抹去他脑中关于你的记忆,另外这里碎山岳百脉,换他的命。” 不多不少,整整一百座雄峰天脉粉碎,同时佘钭在眨眼间生出一股迷茫之意,茫然的站在二祖身后,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佘钭的记忆中,没有白袍男子的存在,同样也没有大兄佘娓的存在。 白袍男子收回手,笑道:“好手段,不愧是妖祖。” 沧桑的声音叹息道:“未来已来,我已于现在看到岁月未来,道友功参造化,可否留下姓名?” 对方询问,总不好不答,可是又不愿说出真名,白袍男子想着如何回答中,突然一愣,想起了一本从古流传,专门记载所见所闻,编册成书的仙家野史,传闻是家的一派老祖所著,三分真,七分假,真实性有待考究。男子记得在这本书的最后一页,有一章文墨篇幅极端的故事,像是异想天开随笔写下,又仿佛是重中之重,压轴篇章。 “岁月长河惊,神游到此,古今齐聚,见白衣轻碎仙兵。逆光阴,神魂去过往,退天地大劫,剑斩异蟒,如雪白衣轻。出咤天地,让妖祖低头,抹忆平息,碎山河万里。问姓甚名谁,白衣说白易。” 世人皆寻白易,原来白易即是他。 白袍男子轻笑一声“白易”,然后迈步岁月长河中。 二祖让茫然的佘钭先离开这里,然后恭敬中带着一丝疑惑不解,问道:“老祖,为何不让我出手留下他,他跨越岁月长河而来,就算有能耐斩了佘娓,也不可能是我的敌手,老祖你为何打散天地大劫,放任他离去?” 苍老的声音从极远极远的一座山中传出来,有一名长相和善,白眉鹰钩鼻的老者高坐在九重台上。 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竟就是传闻中血腥暴力的妖祖! 妖祖睁开法眼,其内大道流转,恐怖无边。 “你错了,你不是他的敌手,如果不是我让你停下手,真的打起来,你也会跟佘娓一个下场。” 二祖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他不过是一道神魂投影,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妖祖眼中不断的回闪着白袍男子的行为动作,“你觉得不可能,是因为你的境界还不够,你闭关这么多年,看来还是毫无长进,你难道没有感受到,这个叫白易的男子,他说的“再来阻挡我,连你一起斩了”这句话,不是对你说的。” 二祖猛然一惊,回想起刚才,惊醒道:“老祖,你的意思了是?” 妖祖从九重台上伸出手,感悟着这片天地大道,沉重道:“没错,他刚才那句话,不是对你说的,而是对这座天地!” 二祖汗流浃背,哪怕男子已经离去,可是后知后觉的惊悚感还是让他感觉到一阵凉意。 越想越怕,本来还以为天地大劫是因自家老祖而消散的,二祖哆哆嗦嗦道:“他出威胁天地,天地竟然…” 妖祖叹息一声,“妥协了。” 天地妥协了! 二祖心中充满恐惧,抬头望着男子消失的地方,“老祖…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除了老祖之外,竟然有人可以强到这种地步?!” 妖祖没有说话。 九重台上的老者重新闭目。 这种事情,其实他也做不到。 ———— 一袭白衣重现岁月长河,看到神色不一的众人,男子一扫,问道:“走了一个?” 这里少了主动消散神魂离开岁月长河那位存在,披着破烂古甲的人影回应道:“是,他主动离开这里了。” “那你怎么还不走?” 披着破烂古甲的人影一愣,然后赶紧道:“我这就走。” 这个说自己叫白易的男子跨越岁月长河去过往杀人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复返,披着破烂古甲的人影是打心眼里不想得罪招惹,赶紧也主动散去了这道神魂念,离开了岁月长河。 看到白易的目光扫过来,收起阵图的老者嘿嘿笑道:“我也走,我也走。” 白易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老者,心有所想,然后对神魂念力正在消散的老者笑道:“笔墨少点,别太多。” 神魂已经散去大半,老者先是一愣,然后猛然点头,笑道:“老夫实力不行,笔墨尚可。” 这位爱看戏的老者显然就是家其中一脉的老祖,看来自己所看之书就是出自他手了。 远处岁月长河翻卷着,龙形虎步而来的男子与站在裂缝前的神魂虚影合而为一,真身降临这里。 白易问道:“我答应过你可以和你比试一场,就现在?” 男子神魂念力通过裂缝看到了白易在那段岁月中的所作所为,此刻真身降临,合二为一,他摇头道:“没有必要了,我不如你。” 白易笑道:“如何自知?” 头一次主动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男子说道:“我跟那头老妖打过一场,胜负对半,看到你出剑之后,我心中已经了然。” 男子口中的老妖自然就是妖祖了,白易见到张三似乎有些话想要单独对那少年说,于是对男子说道:“那既然不比试了,你和我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刚才张三打出的那一剑同样让男子心生震撼,见到张三近乎透明的神念向董难走过去,男子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 注意到白衣男子的身影正在缓缓消散,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本圣贤书的董难大呼道:“你的书还在这里,你忘记拿了!” 这道神魂念力正在消散,白易与张三对视了一眼,然后笑道:“不是忘了,是送你了。” 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握着圣贤书的董难见到张三向他走来,赶紧迎上去,“铁匠大叔,你这是怎么了?”更新最快s..sm.. 神魂念力近乎透明,张三看着已经是登楼境的董难,笑了起来。 男子伸出手掌摸了摸少年的头,不过虚幻的神念却直接从他的头顶穿过,这道神魂念力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张三站在少年面前,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可是到了最后,男子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量,张三笑道:“大叔没骗你,大叔这就送你回家。” ———— 苔痕阶绿,草色帘青。 在一间竹屋内,男子好像从打盹中醒了过来,身旁有一男一女,年岁不大。 女孩听话好学,没有因为这位传学授课的师叔不看管就荒废学业,还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案边读书,同时很有同门义气的拽了一下正在分心向窗外张望的男孩,提醒他赶快坐好,没看见师叔醒了嘛。 男子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歉意道:“不好意思,师叔刚才有些犯困了。” 女孩展颜一笑,“天真师叔,没关系的,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吧。” “对呀,对呀,师叔你快去睡觉吧,不用在这里看着我们,我看师叔你一定是累了,刚才睡觉的时候,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男孩巴不得师叔赶紧去休息,他好赶紧溜出这里,剑池广阔,任他玩耍。 这一对男孩女孩是自己师兄收的弟子,很有修行天分,男孩叫素阳,女孩叫迟月,每天回来他这间竹屋里学书,不为其他,因为偌大一座剑池里,除了他这里有书外,其余的地方,可能最多的还是剑和剑气。 男子笑着摇摇头道:“素阳,师叔只是打了个盹,不会流口水的,你是不是光盯着师叔会不会流水口,你的功课做完了吗?” 女孩偷笑,而男孩则是苦兮兮道:“天真师叔,算我求您了行吗?可不可以不学书啊,哪怕你让我练剑也行啊,要不我出去出剑一万次,换我一天不读书,怎么样?” 素阳不爱读书,其实也不爱练剑,因为男孩本来就是天生的剑坯子,长剑在他手中百依百顺,小小年纪,便已经可以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男子醒后便正襟危坐,轻笑道:“素阳,为什么不喜欢读书?” 男孩下巴搁在案上,无力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枯燥死了,一本书读过来读过去能怎么样,天真师叔你读了一屋子书,不还是打不过我师傅,没我师傅厉害?人家练剑的是剑池宗主,读书的倒好,是个竹屋觉主。” “素阳,你注意一下分寸!” 迟月有些恼怒的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男孩,然后对男子说道:“素阳说话没大没小的,天真师叔你别在意。” 素阳也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了,急忙道:“天真师叔,我不是说你不行,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读书没什么用的,还不如练剑…” 男子当然不会跟男孩一般见识,他问道:“谁说读书的不如练剑的?” 素阳瞅了瞅迟月,然后又看了看男子,不敢说话。 男子笑道:“有什么话大胆说。” 这回可是师叔让说的,素阳理直气壮道:“这还说谁说吗?要是读书的厉害,咱们剑池干脆叫书池好了,都读书呗,还练什么剑?” 男子还是问道:“谁说的读书的不如练剑的?” 素阳想了半天,好像确实谁也没有这么说过,于是男孩涨红了脸,说道:“我说的。” 男子笑道:“那你说的不对。” 素阳急道:“天真师叔你讲点理,怎么就不对了?” 男子说道:“你别急,我们慢慢说。” “你说练剑的厉害,那为什么世上不是所有人都练剑?你说读书的不行,可是据我所知,光是读书人战胜剑修的故事,我就知道好几件,你说说,怎么就是练剑的不行了?” 素阳嘟着嘴,“又不是所以人都适合练剑,读书人能打过剑修,那只是少数,我才不信我打不过一个读书的呢。” 迟月迟疑了一下,替男子说道:“我觉得天真师叔让我们读书,不是为了证明读书的和练剑的到底谁强谁弱,我觉得剑上有道理,书上也有道理,可是有可能剑上没有书上的道理,书上没有剑上的道理,两者都学一学,看一看,也许下一次出剑就更能有道理一些了,也知道为什么出剑。” 男子对女孩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也许迟月现在看起来在修行一途上要稍稍落后素阳一些,可是以他的眼界来看,恐怕未来孰高孰低,下现在已有定论。 况且迟月的天资,真的还在素阳之上。 素阳反驳不了迟月,整个人都瘫在书案上。 迟月也不想男孩太难看,想着如何转移话题中,指着男子面前的未合上的书,疑惑道:“天真师叔,我怎么感觉你书上的字迹好像暗淡一些呀。” 素阳来了好奇心,把脑袋凑过去,“给我瞅瞅。” 男孩仔细看了看,挠头道:“没啥变化啊,还是那样啊。” 果然是迟月对于剑道的变化更敏感一些,男子轻轻合上书籍,笑道:“好了,师叔知道你们学累了,中场休息一会,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想听哪个?” 素阳的眼睛一亮,他最讨厌读书,但是他最喜欢听故事,尤其是天真师叔讲的故事,那真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迟月也来了精神,“天真师叔,你上次讲到张三的故事,张三的剑气那么厉害,跟师傅比呢?谁比较厉害?” 素阳心里白了一眼八卦的师妹。 这还用问吗? 肯定是张三厉害呀,虽然师傅是师傅,但是还是要说真话不是? 胳膊往外拐的素阳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是同样也像迟月一样等待着男子怎么说。 白衣如雪的男子感受到师兄的神识已经覆盖住他这件竹屋,男子对男孩和女孩挤了挤眼睛,什么都没说。 好嘛,一切尽在不中。 “师叔,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像我师傅这样的,能在天下排第几?” 师侄何必为难师叔呢。 师兄的神识还没有离去,男子咳了咳,想了想后,说道:“你们师傅当然很厉害,在天下都是顶尖的存在。” “顶尖?完了,那肯定不是排不上名次。” 在剑池一处,剑池宗主气的牙根痒痒,决定一会要把这个徒弟扔进剑窟里关上那么十天半月。 犹然不知大祸临头,素阳继续问道:“师叔,师叔,你知道谁是天下第一不?” 男子一愣,然后笑着摇摇头道:“不知道。” 见到男孩和女孩不开心的样子,男子说道:“不过我知道谁是天下第二。” 天下第二? 天下第二也行,够厉害了,素阳问道:“谁是天下第二?” 在男孩和女孩期待的神情中,男子笑着指了指自己。 剑池里长剑无数,剑池宗主所持神兵名为神藏,与天青一样,皆是举世难寻的道兵。 当初天青曾入剑池,只不过后来被白衣男子送给了黑袍少年。 男子天下第二,那么有谁敢认天下第一? 神藏轻鸣,想到他的师弟,剑池宗主轻轻一笑。 只要他想,天上天下,他徐天真皆是第一。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六十一章 齐聚小铸山 等董难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间书盈四壁的小屋子里。 屋子里的一切再熟悉不过,董难望着一尘不染的书籍,神色恍惚。 他回家了? 从床上起身,随着董难的动作,有一柄长剑掉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 董难低头一看。 藏兵境盛氏所铸神兵。 说梦。 少年竭力的回想着,可是越是想,头就越痛。 岁月长河的一幕幕画面支离破碎的在脑海中闪过,董难只记得最后人影虚幻的张三大叔摸着自己的头,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里确实是自己的家,董难轻轻的推开门,外面天色已深,正是半夜时分。 少年神识扫过,感觉到马由衷的气息后松了一口气。 看来马由衷的伤势已经不碍事了,董难没有用神识窥探众人的隐私,见到大家都平安无事后,少年坐在门前台阶上,拄着下巴,静静的看着满天星辰。 兜兜转转一圈,终是回到了家里。 董难看了眼被他放在台阶旁的长剑。 说梦跟他回到离南镇,藏兵境现在怎么样了? 吴剑他们是否平安无事?盛氏的诅咒解开了吗? –––– 小铸山上,在盛夫人心都要提到嗓子眼的时候,藏兵境终于开始打开。 在那条让小铸山都变得虚幻迷蒙的长河出现后,藏兵境内的死气更盛了。 就算是元婴境也不敢触碰岁月因果。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上空的岁月长河又突然消失,随后藏兵境生机勃勃,隔着大小天地的交界隔膜,都能感觉到其内正在发生的剧烈变化,不过这变化是好是坏,就不得而知了。 盛夫人和荣纯元前后尝试了几次,都无法与藏兵境取得联系,正在焦急等待中,不曾想藏兵境竟然自动打开了。 因为没有人可以完全掌控藏兵境,所以每次这座小天地打开时,气息无法控制,会与外界大天地碰撞,造成天地灵气波动。 在焦急的等待中,荣纯元惊喜的发现这一次藏兵境打开,竟然完全没有这种现象。 “夫人,小姐成功了?!” 盛夫人自然也可以感知到,她紧盯着缓缓开启的藏兵境,神色凝重,“但愿吧。” “快看,是小姐!” 中年女子激动的指了指天空,只见沟通两座天地的大门中,有双马尾的少女缓缓现身在这里。 少女表情疲惫,身上似乎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从原来一个只开了几窍的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为了可以凌虚御风而行的修士。 见到下方有人正眼角湿润的望着她,盛源源飞扑到妇人怀里,哽咽着。 “娘,盛氏的宿命已经解开了……” 盛夫人身躯一震,抱紧怀中的少女,心疼道:“源源,让你应对这一切,是娘不好。” 听到小姐说盛氏的宿命已经解开了,荣纯元等人欣喜之余都很自觉的没有去打扰这对母女。 突然之间,荣纯元眼睛一亮,“你们两个看看小姐的境界。” 中年女子和骆婆婆闻一看,皆是目露震惊之色! 少女竟然已经是金丹境了?! 盛夫人擦了擦少女脸上的泪水,又惊又喜道:“源源,你怎么一下子变成金丹境了?” 盛源源背后双马尾轻荡,从一个凡人变成金丹境,少女现在也有太多东西需要摸索,“娘,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想来有人应该知道。” “有人?” 见到盛源源转头,盛夫人随着少女向后看去,原来藏兵境的大门并没有关闭,里面响起很多破空声。 源源说解开了盛氏宿命诅咒,那么藏兵境里的那些人应该都已经死在里面才对,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道气息冲出来? 盛夫人脸色一变,在她注视之中,有一名中年男子冲出藏兵境,出现在小铸山。 看清中年男子的长相,骆婆婆勃然大怒道:“臧顺,你竟然还活着!” 老妪在水幕中清楚的看到中年男子阻拦小姐取剑,此刻见到臧顺走出藏兵境,骆婆婆杀气滔天,催动起杀阵,要杀臧顺! 兵器如鱼,在虚空中流动,突然有一道人影挡在冲向臧顺的杀阵前。 “骆婆婆,不要出手,我有话要说。” 骆婆婆见到盛源源挡在臧顺身前,急忙喊道:“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快点闪开,臧顺险些坏我小铸山大计,不能饶他!” “骆婆婆,不是这样的,最后臧顺也出手帮助我了,要不是他,可能我早就死在长剑下了。” 在臧顺之后还有一道道人影从藏兵境里走出,盛夫人示意骆婆婆先收起杀阵,不要着急出手。 夫人问道:“源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一切说来话长,盛源源给盛夫人讲着外界水幕崩溃后,藏兵境里发生的事情。 在所有人做好了被长剑吸噬生机,死在藏兵境里的准备时,有抱着必死之心的少年走了上前,握住了说梦剑。 说梦剑的五千载岁月没有对少年造成任何影响,在少年闭上眼睛之后,光阴岁月从剑上逆流而出,各自回到众人体内,其中最为庞大的一股生机向盛源源体内涌去,让少女的身躯几欲炸开,最后是臧顺来到她面前,帮助引导这股盛氏生机,使其改变盛源源的根骨,可是生机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臧顺也无法完全助她消化,在危险关头,少女的身体里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生机沉积,竟然在盛源源体内结成了一颗岁月金丹,让她一举成为金丹境。 盛源源说的简要平淡,盛夫人听的却心惊胆战。 妇人知道这其中一定是惊险万分,还好最后是老天站在了他们小铸山这边,在得知最后那个被荣纯元摄来的少年和说梦剑一起凭空消失之后,盛夫人心生感叹。 遇难而解,缘来如此。 想不到批语竟然是这样的意思,还以为实力非凡的董难会产生什么变数,不曾想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天意如此”,盛夫人感叹一声,然后对臧顺说道:“你之前跟我商量过,能不能把你的族人放出藏兵境,之前是因为要解盛氏宿命诅咒,我不能答应,现在源源已经解开了宿命诅咒,你也帮助过源源,那么我现在可以答应你,等到源源稳固对藏兵境的控制后,可以打开藏兵境的大门,让你的族人们离开藏兵境。” 臧顺拱手道:“那就多谢……” 砰的一声! 小铸山上空火花四溅! 仿佛有人在抡动锻造大锤,锤炼兵器一般,火星光亮无数,纷纷洒洒的四散坠落,不过都被护山大阵阻挡在外,没有一道火花能进入小铸山。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小铸山外天雷滚滚,男子如雷部神灵,俯瞰小铸山。 枕池动容道:“是我师兄!” 不是第一个动身前往小铸山,乐生洋却第一个到达这里。 天雷滚滚,仿佛在替男子表达怒意,有金丹境小无敌之称的乐生洋声音如雷鸣,在护山大阵之外炸响。 “打开护山大阵,放我师弟出来!” 荣纯元眯起眼睛,面露寒光。 金丹境小无敌又怎么样?不过是外人给的尊称,虽然现在小铸山式微,但是也不是区区一个金丹境能来叫阵放肆的。荃奉国侯爷府的侯爷实力已经是元婴境,可不也是被他斩了肉身,只剩下元婴逃遁离开,你乐生洋算的了什么? 不光是荣纯元,骆婆婆也杀机起伏,让笼罩小铸山的护山大阵平添一份寒意。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小姐已经解开了盛氏的诅咒,小铸山的未来光明无比,山门威严岂容他人临阵践踏? 就在两位忠心耿耿的老人准备出手解决了乐生洋的时候,盛夫人想了想后,说道:“荣叔,婆婆,打开护山大阵。” “夫人…” “这…” 这次进入小铸山藏兵境寻宝的人都算是盛源源祭剑的祭品,本应该一个都活不下来,幸运的是遇到了董难,所以除了那些因争抢秘宝而死在藏兵境中的人外,其余众人已经一个不拉的走了出来。 盛夫人轻声道:“这次是我们理亏一点,毕竟是算计他们在先,打开护山大阵,让这些人走吧,算是我们小铸山欠他们一个人情。” 荣纯元得令称是,打开了护山大阵,声音回荡,“这次算我们小铸山欠诸位一个人情,五十年之后,但凡今日进入藏兵境者,皆可来小铸山找我讨要一件兵器,小铸山应无不允。” 护山大阵打开,在乐生洋周围,还有几名隐于云雾中的存在,见到荣纯元收去了阵法,这才现身与此地。 从净虚苑来的是一位手持拂尘的老者,身穿一件青黄色褂袍,脸上洁净无暇,面如白玉。 在净虚苑里德高望重的师祖级人物,号称明怜道人的老者站在乐生洋不远处,向下喝道:“段绪何在?” 段绪急忙从人群之中挤出去,叫喊道:“师傅,弟子在此。” “恩?”,一道声音中有着寒意,渡河川来此的中年人见到南玉怀抱着黄梨,皱起眉头,然后向下一指,脸上浮现怒意,喝道:“松手!” 南玉死死的抱住身体向上飘浮的黄梨,竭尽所能的抵抗着,可是对方是渡河川元婴境的强者,正在南玉束手无策之际,有一声轻叹传来,对黄梨的那股摄取之力骤然间消散。 渡河川供奉长老曹宇寒声道:“何砚,你这是何意?” 望着南玉轻轻叹息一声,男子丰神如玉,身上披着烈焰所成的长袍上竟然睁开一只眼睛! 虽然南玉是愤然离开师门,但是这么多年,何砚早就把这个弟子视如己出,所以在得知南玉钟情黄梨的时候,才会竭力反对,认为她配不上南玉。在最后一次劝阻中,师徒两人大吵一场,以南玉的离去告终。可就算是这样,在察觉到小铸山上的惊变和谍报传来的讯息后,何砚还是义无反顾的赶来这里。 看到南玉怀抱着黄梨,脸上那种难舍难分的神情,何砚心中叹息一声罢了罢了,出手制止了曹宇。 “南玉是我玄火门弟子,他手里的东西不管是活物或者死物,都是他之物,你再抢夺,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黄梨对于渡河川的重要性不而喻,曹宇寒声道:“何砚,你玄火门是想跟我们渡河川结怨吗?” 何砚冷眼一望,“我能代表玄火门,不知道你能不能代表渡河川,你再出手一次,玄火门就与渡河川开战!” 何砚的声音不大,但任谁都能听出男子声音中的坚定。 怀抱着黄梨的南玉见到师尊向下望来,似乎在告诉他不要怕,南玉百感交集,喃喃道:“师傅,是我错了。” “我水龙宗弟子呢!” 水龙宗来的是一位脾气暴躁的老者,满头白发的他扫视了小铸山白玉广场一圈,可是也没发现一名水龙宗弟子,不由得满脸煞气的看向盛夫人,“我水龙宗弟子难道都死在里面了?” 水龙宗里曾经有仙师见不惯龙类走江入海祸害两岸而愤然出手,脾气暴躁,毫不畏惧上游大宗,而今来到小铸山的老者同样胆大包天,直接出手指着盛夫人骂道:“臭娘们,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夫就让你陪葬!” 荣纯元怒不可遏,张口一吐,一把碧绿小剑嗖的一下飞出去,直取老者项上人头。 如果水龙宗的弟子是因为小铸山而死在藏兵境里的,那么水龙宗的老者这么说也就罢了,毕竟是他们理亏在先,让别人骂两句也是应该的。可是水龙宗弟子明明是自相残杀,被刘華在山洞里全杀了,最后刘華也死在黄翰山手里,跟小铸山有什么关系? 听着老者语不敬,荣纯元再也忍不了了,愤然出手,碧绿小剑似二月剪刀。 水龙宗的老者也不是等闲之辈,元婴境的修为爆发之下,水汽弥漫,有一条水龙绕着他周身盘旋,吼声震天! 不过不待水龙接触到碧绿小剑,远处闪过万丈神光,拽拉住剑身,摩擦声让人瘫软。 将段绪接上来,穿着青黄色褂袍的净虚苑老者拂尘一扫,就挡住了荣纯元的这道攻击。 并肩与水龙宗的老者站在一起,本来就面如白玉的洪旭脸上白的发寒,“荣纯元,这就是你们小铸山的待客之道?设计陷害我等山门弟子,在我等来此之后,还想出手伤人,难道要将我们也一并设计陷害了吗?” 洪旭对水龙宗的老者道:“杜前辈,根据我们净虚苑弟子所说,你们水龙宗的弟子,确实是在小铸山的设计下,死在了藏兵境。” 段绪一惊。 明明他刚才跟师傅不是这么说的呀! 在师傅向他询问之后,他把事情的前后原委如实禀告,师傅难道是记错了? 段绪紧接着浑身流下冷汗。 他师傅是什么修为? 元婴境! 元婴境怎么可能连话都听错,师傅之所以这么说,摆明着是大有深意可! 从弟子段绪口中得知一切,洪旭心中已经了然,本来确实是小铸山有错在先,欲要献祭这些各派弟子,可所幸最后没有成功,而且刚才荣纯元代表小铸山道歉,并且许下承诺,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不应该咬着不放,非要追究。 可是洪旭不愿意就让这件事这么轻易的就过去了。 眼下不是他一家来此,雷鸣宫,玄火门,水龙宗,渡河川都有人来此,而小铸山元气不复当年,而藏兵境中发生的一切更是说明小铸山上已经没有什么残活下来的老古董,盛氏仅剩下单传少女,这不正是灭他小铸山的大好时机么? 而且因为现在这件事情,他们这些人占着道理,正好借题发挥,灭了小铸山,谁也挑不出毛病。 只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小铸山的影响力,毕竟送出去那么多神兵,与很多宗门都结着一分香火情,所以洪旭借着水龙宗杜长老的怒意,拿这个性格火爆的老者当刀使。 听闻洪旭的话,水龙宗的老者勃然大怒,然后满脸悲愤。 这些水龙宗弟子虽然都不是什么太好的苗子,可是入了水龙宗,那就是水龙宗的弟子,没有保护好这些宗门弟子,杜长老心生愧疚,既然不能护生,那在他们死后,总得替他们讨个公道。 怎么算公道? 一命换一命最公道! 杜长老大喝一声,像是打开了大江闸口一样。 大水漫天,水淹小铸山! 骆婆婆一拍手,刚刚被她收起来的杀阵瞬间朝冲散大浪,在水中穿梭。 兵器流动如飞鱼,正在杀阵靠近度长老的时候,洪旭轻轻一笑,抖动衣袍,拂尘脱手而出,进入杀阵之中,拂扫诸兵。手机端sm.. 曹宇瞥了一眼盛夫人,又看到洪旭朝他看了过来,这位供奉长老想了一想,旋即表明立场。 “小铸山伤我渡河川弟子,又设计陷害诸多山门宗派弟子,今日我曹宇代表渡河川,愿与水龙宗一起共除小铸山!” 洪旭心里暗笑一声,再把目光投向乐生洋,哪知男子眼光如电,直接反视了回来。 “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想要拿我当刀使?” 号称金丹境无敌的男子向前一踏,天地变色。 与洪旭的修为无二。 乐生洋已入元婴境。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六十二章 目标 有别于金丹境,乐生洋此刻气息飘渺,背后天雷震震,有一尊与他相貌无二的神人法相出世,眼神冷漠。 法天相地! 这是元婴境才能拥有的神通! 洪旭笑道:“可喜可贺,想不到道友已经突破金丹境,结成元婴,未来大道可期,恭喜恭喜。” 神人法相顶天立地,向下伸手一探,就将枕池握在手里,然后就没有了动作。 “枕池,把里面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枕池对于这位亦师亦兄的男子十分尊敬,站在雷霆法相上,为乐生洋突破金丹境而兴奋的枕池将藏兵境里的事情如实的说了出来。 水龙宗杜长老性格火爆,可活了一把年纪,也不是什么痴傻之辈,向枕池问道:“雷鸣宫的小子,我问你,我水龙宗的弟子是怎么死的?” 枕池不卑不亢,回答道:“水龙宗弟子怎么死的我不清楚,你可以问一下净虚苑的段绪,他和侯爷府的小侯爷,跟你们一名水龙宗弟子走的很近。” 杜长老一皱眉,从天而降,欲要水淹小铸山的大浪在半空停止。 “净虚苑段绪?” 杜长老喝问道:“段绪,他说的可对?我水龙宗弟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段绪进退两难,不知道如何回答。 “怎么不回话,老夫问你他说的对不对!” 段绪额头上渗出冷汗,洪旭笑道:“徒儿,不要怕,杜前辈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段绪沉吟少许,对杜长老拱手道:“前辈,我曾经与贵宗弟子刘華以及荃奉国小侯爷结成盟友,他们确实是因为小铸山而死在藏兵境里。” “放你娘的屁!” 段绪话音未落,下方有人大喊道:“刘華是被老子打死的!” 站在铁大锤身旁,黄翰山要说半点不怕那是假的,毕竟在他开口之后,水龙宗的元婴境杜长老就眼露杀气的锁定住他。 汉子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但是看不得别人撒谎挑事。小铸山这次的所作所为是让人感到气愤,可是水龙宗那些人的死,跟人家小铸山真没有什么关系。 黄翰山清了清嗓子,“看什么看?就是老子杀得,刘華那个阴险小人跟老子抢宝贝使阴招,技不如人被杀了,有本事你就朝我来!” 黄翰山一口一个老子,气的杜长老头冒青烟,老者怒道:“口无遮拦!” 水浪上分出些许水花,一条人身粗细的水蟒摆尾一抽。 水蟒速度奇快,可是有拳罡比它还要快! 一拳打烂这条水法巨蟒,有佝偻着腰的老者从远处一跃而至,出声笑道:“这句老子说的好,有胆子跟我们淬骨山弟子争抢宝物,技不如人,那死了就是死了,你一个元婴境跑这闹什么闹?难道就你水龙宗弟子死不得?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哪个天王老子说的?” 佝偻着腰的老者握紧拳头,气势便浑然一变,哪怕是身材矮小,却给人顶天立地的感觉,仿佛体内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黄翰山见到老者之后激动了,施礼喊道一声师傅。这位传他拳法的师傅年纪不小了,不曾想为了他这个弟子,还亲自动身来到小铸山,这让黄翰山心里十分感动。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继而握拳怒道:“杜老儿,你给老子说说,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杜长老性格火爆,可是下方那个老者比他更狠! 这位淬骨山的老者当初的壮举在这几宗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与人对敌之中,他于狷打的对方节节败退,一直追到山门,逼得开启护山大阵,赌在门口叫骂! 拿对方的护山大阵没办法,打不进去,犹不解气的于狷弯下腰,手掌插进大地,在大喝一声之下,将这座山门巨峰高高举过头顶,抗在肩头之上,而后双手掷出,砸的大地掀起碎石无数。从此之后,于狷就变成了这幅佝偻模样,不过武道一途非但不受影响,反而是一路高歌猛进,据说已经摸到了御空境的门槛! 武夫修己身,不修天地,不靠外力,所以这就导致在御空境之前,武夫不能像炼气士一样御空而行,凌虚万里,只有在金身境以后,体魄肉身强度可以勉强抗衡天地压制之后,才可以做到像凌虚境修士一样的御空而行,这种境界,被称之为御空境。推荐阅读sm..s.. 可是不要因此而觉得武夫不行,虽然在御空境之前不能凌虚御空,但是因为体魄强悍,武夫暴发出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旦给武夫近身到一定距离,那炼气士别说是凌虚御空,就连掐诀施印都做不到! 洪旭出来打圆场,“于狷兄,话可不能这么说,换做你是杜长老,自家爱徒死尽,难道你什么事都没有?再者说,你们两位都太较真了,这件事究其根本,还是在小铸山!是他们居心叵测,险些葬送了我等门下弟子性命!” 于狷嗤声道:“洪旭,别跟我称兄道弟的,真以为老子我看不出你心里那点坏水?也就是水龙宗这杜老儿脑子简单一些,成天鼓捣水法,脑袋里进了水,不灵光了,才能让你怂恿。” 于狷说话可谓直接至极,丝毫不给洪旭面子,洪旭眼底有寒意闪过,不过脸上却还是做笑诧异道:“于兄,这是何出此?我…” 一声炸拳声在小铸山回荡! 拳罡擦过洪旭,然后在空中爆开,于狷狞笑道:“非得让老子把话说明白?你不就是看小铸山式微,可是担心你一个人吃不下,怂恿大家跟你一起扛着么,什么狗屁的净虚苑,人心不静,杂乱如此,要不哪天老子替你们把山门牌匾给摘下来,省的在那块上书“静心”二字的牌匾下,你们偷鸡摸狗的做事,这多不方便?” 洪旭彻底沉下脸,“只要于狷兄有胆子,净虚苑随时恭迎!”。” 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被当刀使了,杜长老怒道:“洪旭,你竟敢算计我!” 洪旭十分淡定,索性就把话说在明面上,“杜长老,确实是我让我弟子对你说了假话,可是谈不上算计,只不过是我想让诸位跟我一起对付小铸山而已。” 洪旭凌虚在空中,指着对他怒目而视的荣纯元,“这次摆明了是小铸山算计我们,拿我们弟子的性命去祭剑,要不是上苍眷顾,除了这个盛氏弟子之外,其余人应该是一个也活不下来,全都要死在藏兵境里,我没说错吧,盛夫人!” 洪旭见到妇人不说话,一声冷笑,再度开口:“诸位,连她都默认了,还用我说什么吗?小铸山包藏祸心,算计我等门下弟子,理应做出交代!” “你要什么交代?” 盛夫人缓缓道:“这次藏兵境开启,小铸山确实有私心在里面,想必各位也知道,我们盛氏的寿命一代比一代短,到了现在,只有小女这一条盛氏血脉留下。不得已,只能搏此一搏。” “搏此一搏?拿我们弟子的性命去搏吗?” “是,这件事是我们小铸山有错在先,可是现在你们也看到了,除了因为争抢宝物相互厮杀导致死在藏兵境的,你们门下的弟子都已经平安无事的出来了,我们小铸山也愿意赔罪补偿,我不知道你洪旭想要什么交代?难道真就要咄咄逼人,不死不休吗?” 盛夫人冷眼寒声,毫不客气道:“这就是我们小铸山的交代,你洪旭还想要什么交代,那你就自己来取,看看你有没有本事!” 脸已经撕破了,洪旭哼了一声,没有以身犯险的动手,毕竟小铸山上可是有着三名元婴境的,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敢贸然闯进小铸山? “盛夫人,我是没本事,不过我们净虚苑有没有本事,那就请你们小铸山拭目以……” 小铸山上空突然之间暗了下来,在压抑之中,有一块纹路清晰的石印从虚空落下,威压小铸山! “这是什么?难道是小铸山的手段?” “不像是法术神通,好像…好像是一件法宝!” “这就是小铸山的底蕴吗?” “该死,小铸山如果居心叵测,这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吗?” 在几名元婴境的惊骇之中,有一道身影站在石印之上一晃而逝,一身撞进藏兵境里。 于狷佝偻着腰,老者曾经在初入金丹境之际就可以肩抗巨峰,如今修为更近一步,也许已经触摸到了御空境武夫的门槛,可偏偏在这方石印下,于狷生不起一丝抵抗之意。敏锐的肉身感知告诉他,上方那个石印,谁碰谁死! “盛夫人,你们小铸山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群人的喝问,盛夫人等人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究竟是谁闯进了藏兵境。 在说梦剑的出世地,闯入藏兵境的不速之客白发苍苍,不过在其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迹。 真实年纪比外面那些元婴境加起来还要大,中年男子样貌的老者站在这里叹息一声,声音有些悲凉。 “师弟,师兄如果知道你因为输赢比拼如此耿耿于怀,以至于产生了心魔,那当初输你几次又有何妨?” “我一直于会稽云窟等待宝印出世,沉心气,观先天,没有注意到原来你这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这次彻底消散天地,我这才冥冥之中有所感应,来到这里。” 此地还有尚未消散掉的岁月之意,以老者在兵器上的造诣,自然可以感觉到这是由兵器之上传出来的。 “铸兵上带有岁月之力,师弟,这一次,是师兄输了。” 姓名跟盛氏老祖截然相反,名字里带有一个衰字的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件仅存的灵宝,这是他身上唯一一件不是天地孕育的灵宝,在手中碾碎,被他撒在地上,祭奠师弟。 孔衰叹息复叹息,然后离开藏兵境。 让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石印离开小铸山而消失,一块圆润的令牌从天而降,无视荣纯元和骆婆婆的阻挡,径直飘落在盛源源面前。 不像是有恶意,当盛源源伸掌接过的时候,有浩大的声音从令牌上传出,声震八方。 “师弟身陨,我也有责任,心生愧疚,遗憾在身,特送鉴兵令于盛氏后人,灵宝先天,金丹境持之,元婴可杀!此外,若有解决不了之大事,可碎鉴兵令,我孔衰自然得知。” 盛源源握紧手中的鉴兵令,然后恭敬的对石印离去的方向施了个万福。 原来这个人就是盛源源所说,小铸山老祖口中的师兄啊,想不到他老人家还在世间,荣纯元问道:“洪旭,记得你今日所说的话,老发育在小铸山等着你们净虚苑来人!” 洪旭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堪,本来想要借势一起对付小铸山,结果给于狷半路横插一脚,要占着有理回去说服净虚苑攻打小铸山,结果又出现遮掩一位跟小铸山关系匪浅的强悍存在,这让洪旭如鲠在喉,进不出咽不下,很不是滋味。 洪旭冷哼一声,算是回应了荣纯元,直接离开了小铸山。 说来奇怪,在洪旭身形消失的刹那,其余几位元婴境也都立刻的携带着弟子离开小铸山,速度其快,像是早有预谋一样。 这场风波总算散去,盛夫人松了一口气,旋即打开山门,放那些外人下山,并且再次郑重承诺小铸山一定会在五十年之后给予补偿,到时候再欢迎众人前来。 吴剑他们本来也是要跟着人流一起下山的,不过被盛源源拦住了,想要让他们在小铸山待上几天,她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一来铁大锤他们跟盛源源有交情,二来盛源源也想从他们口中知道更多的光于董难的事情。 只不过很可惜,被吴剑他们婉拒了。 其实对于盛源源,吴剑他们虽然险些死在藏兵境,可还是不算是怨恨少女的,毕竟在最后的时刻,她也曾打开藏兵境的大门,想让他们这些人走出去,只不过没有做到而已。 吴剑笑着拒绝道:“多谢好意,不过我还有些事情要走,不能过多久留,还请姑娘谅解。” 黄翰山没有被他师傅于狷带走,此刻看了一眼吴剑,也推辞道:“楠楠姑娘,我这趟略有收获,好不容易在你们藏兵境里得到一件宝甲,我得抓紧给我那兄弟送过去,不能让他失望。” 铁大锤瓮声道:“俺不在你这待着了,连个锤子都没有,没啥意思。” 盛源源想了想,然后声音有些低沉,“你们都不去找他吗?” 他自然指的是董难。 提到董难,吴剑眼里有担忧和焦急。 他着急离开小铸山,正是打算寻一寻董难的下落! 跟着说梦剑一起消失不见,董难究竟是死是活? 吴剑说道:“我会去找他的,就不劳盛姑娘费心了。” 无剑少年跟铁大锤和黄翰山告了别,同样拒绝了他们两个要跟他一起找董难的请求,转身径直下了山。 黄翰山和铁大锤相视一眼,铁大锤晃着脑袋道:“不带咱俩也对,咱们又不会飞,肯定没有他快。” 黄翰山望着一跃而下,然后凌虚御空而去的少年身影,“希望董兄弟能安然无恙,然后咱们下次有机会在聚首吧。” 黄翰山和铁大锤跟盛源源打了声照顾,也随后下山去了,黄翰山是要送甲给朋友,铁大锤则是不知道去哪,又或者说是去哪都行,就干脆跟着黄翰山了。 等到这群人都走了,盛源源神色有些凄苦,孤零零的站在山门拐角。 这次她是得到了很多。解开了盛氏的宿命诅咒,一举成为了金丹境,这些都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惹人羡慕。可她又失去了很多,她对于跟她一起来到藏兵境的少年很有好感,但偏偏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好感,而是一种让盛源源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 喜欢她成为他。 想到这样一个好人有可能因她而死,盛源源就忍不住鼻子一酸,很是难过。 见到有人走过来,盛源源急忙眨了眨眼睛,然后问道:“怎么了,荣爷爷?” “怎么了?是荣爷爷应该问你怎么了?” 以小姐的心肠,一定是感觉亏欠董难了,不过说来也是,不光是少女亏欠他,整个小铸山都亏欠那个少年。 盛源源现在已经是金丹境了,荣纯元不想让少女身上结下心结,“小姐,你是不是觉得难过?别担心,荣爷爷掌观山河,这就为你查看一下董难他的生死。” 当初就是老者将董难摄进藏兵境的,荣纯元对于董难的气息再熟悉不过,掌心里亮起一道有些微弱的气息,老者笑道:“小姐放心吧,看来他和咱们小铸山都福大命大,都没事。” 不过突然之间,荣纯元脸上的笑意敛去,目光一凝。 “荣爷爷,怎么了?” 掌心之内突然多出了几道熟悉的气息,向着那微弱气息出快速闪动。 恍然之间有些明白为什么那几个人相继离开小铸山,荣纯元沉声道:“有人正在往他那里赶过去!”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六十三章 铁匠铺里她在 有人正在往董难那里赶过去? 盛源源注意到荣纯元掌心上的几点光亮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移动着,“荣爷爷,这是什么情况?” 荣纯元凝重道:“小姐,恐怕有麻烦了,是我忽略了一点,说梦剑和董难一起消失,他们又相继火速离开小铸山……” 盛源源急道:“荣爷爷,你是说那些人奔着说梦剑过去了?” 荣纯元点点头,盛源源急的一跺脚,“荣爷爷,那还等什么?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元婴境的速度极快,何况是这几个人在你追我赶,荣纯元就算是拼上老命,也不能赶在他们之前赶到。 手掌中的几道光亮已经要接近目的地,荣纯元叹道:“小姐,太晚了。” 盛源源拳头握紧又放下,求助于这个从小对她有求必应的老者,声音因为愤怒而压抑变的有些沙哑。 “荣爷爷,我们现在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们吗?” 小铸山的宿命诅咒能解开,董难功莫大焉,可是反应过来已经太晚了,荣纯元心有余而力不足,幽幽叹息一声,“小姐,我们现在能够做的,就是希望上苍继续眷顾他,让他逢凶化吉,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上苍眷顾?” 盛源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他本事不差,登楼境就可以匹敌凌虚境,更是无视说梦剑上的岁月,拯救了小铸山,他出身一定不俗,师承肯定惊人,对不对,荣爷爷?” 老者不忍心打击少女,毕竟现在她刚刚结成金丹,万一承受打击,道心不稳,体内的金丹说不定都会碎裂,到时候可就麻烦大了! 给盛源源留下一丝希望,荣纯元说道:“是,董难要是师承惊人的话,谁是福,谁是祸,那可就说不好了。” 盛源源紧张的神色有所缓解,荣纯元低头自视,掌心中的亮光已经距离少年近在咫尺。他就是将董难从这附近摄入藏兵境的,少年又出现在那里,看样子这里就是他的家乡了。少年的实力虽然是不俗,可这鸟不拉屎的偏僻之地,怎么可能会有高人存在? 荣纯元叹息一声,现在只能看命了! –––– 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天色就越来越昏沉,到了现在,已经是只剩下天上的月芒和星光,不过夜再黑,对于元婴境修士来说也毫无影响,因为只要愿意,他们就是最璀璨的光! 两侧的景象倒退而过,洪旭速度快到在他离开许久之后,下方的树木才开始摆动。 离开小铸山之后,把段绪放下,洪旭就立刻推演起来,按照段绪所说,以及在段绪身上感受到的一丝因果联系,探寻本源,追溯着董难的下落。 盛氏穷极几代人的寿命所打造出来的神兵,是跟着这个叫董难的少年一起消失的,很有可能,它现在就在少年手里! 洪旭已经从段绪口中得知藏兵境里发生的一切。小铸山盛氏的宿命诅咒被解开了,说明董难已经掌控住说梦剑了,只要寻到他,不管是夺剑也好,还是度他上山也罢,只要控制住董难,就相当于得到了一件恐怖到让盛氏衰落的灵宝! 再者说,少年以登楼战凌虚,这番天资本来就是闻所未闻,就算不杀人夺宝,带少年归宗上山,假以时日,以他的天资和说梦剑,就等于宗门未来多出一尊杀力极强的攻伐剑修啊! 在洪旭异想翩翩之际,后方有雷电火光,在黑夜中展现着独属于各自的绚烂,距离洪旭不过百丈。在他们之后,有两条浩浩荡荡的河川横挂在夜空之上,在相互碰撞中湍急向前。 洪旭转头冷笑一声,旋即速度再快! 第一个离开小铸山,第一个推演出来董难的下落,本就占据着先机,再看到地面上于狷起跃之间就是几十丈,洪旭心中不屑道:“于狷,乐生洋,何砚,杜长老,曹宇,哼哼,跟在后面吃屁吧!” 洪旭风驰电掣赶路之间,视线里出现一座小镇,坐落在山湖之间。 别说是离南镇,神识在极远处就已经扫荡过信南和南信两国,洪旭见到正在小院台阶上熟睡的少年,以及随意摆放在一侧的长剑,洪旭欣喜若狂,瞬间出现在这座乡村小院里,大袖一挥,就要面前的少年和长剑一并带走。 后面那群人马上就要出现,洪旭可没有时间叫醒董难,俗套的问一问少年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而是直接施展神通要强制带走少年。 管他愿不愿意,等到回了净虚苑,不愿意也得愿意! 莫说是小小少年和长剑,就算是大山河川,这手袖里乾坤也装得下,正在洪旭打算的好好的,大袖挥过的时候,倚靠着一点台阶的董难和长剑却纹丝不动,仿佛生长在台阶上一样。 洪旭接连施展了几次,可都没有任何效果,瞪大了眼睛,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眼看着那几个人就要到了,洪旭一步来到董难身边,想要抓起他和长剑的时候,一声雷鸣响,董难前方雷电交织,一堵雷电凭空出现,阻挡在洪旭面前! “乐生洋!” 这几个人已经赶过来了,错失先机,洪旭怒喝一声,周身灵气流转,身上或明或暗,刚要击碎这堵雷墙,又有火光亮起在雷墙之后,让老者不由得再次传出怒吼,“何砚,你敢?!” 身上的火光将离南镇映照的晃如白日,何砚根本就无视洪旭这个人,火焰大手向说梦剑上抓去。 水火不容,两条大河让这只蓝色火焰大手熄灭,一路碰撞赶来的曹宇掐指一转,属于他的那条阴暗水流大河就与一条呈现龙类形状的河水撞击纠缠在一起。 于狷身形飘然而至,落在屋檐房顶之上,前脚向前轻轻一踏,用手拄着腿,笑道:“洪旭老儿,你跑的那么快有什么用,能把人带走?” 各方齐聚这里,现在是没办法第一时间把董难带走了,洪旭把手缩进袖中,隔着这堵雷墙,笑道:“总归比你像个猴一样上蹿下跳来的好。” 背后有一尊法相正在缓缓撑高,洪旭说道:“来吧,既然咱们都对他有兴趣,那就看看最后花落谁家!” 像是小山一样的法相已经在离南镇顶天立地,于狷佝偻着腰,咧嘴一笑。 于狷是个武夫,会用剑,也不会用剑,像说梦剑这种外物对于老者来说毫无帮助,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主要是于狷想见识见识黄翰山嘴里所说的董兄弟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顺便阻拦他看着不顺眼的洪旭。首发..m.. 元婴境法天相地,洪旭背后的这尊法相是大,可是在于狷心中也不过只是另一座山峰而已! 洪旭的法相双指一捻,雷电游走在指尖,乐生洋没有像这位净虚苑的老者一样现出法相,单手向天一指,离南镇上空电闪雷鸣,降临下足足四五个成年人才能抱住的雷霆闪电,打的洪旭的元婴法相低下头颅,伸出双臂护在头顶。 洪旭大喝一声,“乐生洋,降下雷劫,莫不是修成元婴境以后真把自己当成老天爷了?” 元婴法相双掌向前,双臂一扯,只听得轰隆隆的的声音从天空传出来,离南镇上空又是重现黑暗。 雷云散去,乐生洋面不改色,面对着一拳袭来的法相,乐生洋笑道:“其实修成元婴后我才发现,雷鸣宫误我,其实我是不擅长雷法的。” 有金丹境小无敌之称的雷鸣宫宫主乐生洋竟然说不擅长雷法? 在洪旭的震惊之中,乐生洋背后突然涌现出一片汪洋,比他法相脚下两条正在碰撞缠斗的大河不知道要广阔多少倍,一涌而下,尽数倒灌在法相上。 一股麻痹之意从法相之上传出,汪洋大水上遍布雷电,水生雷势,雷长水威,洪旭这尊元婴法相一动不动的僵硬住,根本无法动弹。 一直苦修雷法,被雷鸣宫的上一任宫主钦定为后继者,乐生洋就是雷鸣宫雷法的代表,乐生洋对于雷法,也确实有天赋,这才能接任雷鸣宫,可是直到修成了元婴境的那一天,乐生洋才发现,原来他对于雷法的理解竟然是如此的粗浅,为何他姓名中带着一个洋字? 汪洋汹涌,乐生洋水法已然滔天! 什么擅长雷法,男子明明就是水脉灵体,之所以对雷法有天赋,是因为乐生洋的水脉灵体能够承载住雷霆,自然被雷霆亲近! 雷水共生,乐生洋之所以寻找到降雷而生的枕池,并且不是亲自收徒,而是代师收徒,这其中大有深意可,因为在乐生洋心里,枕池才是日后替他继承雷鸣宫的人选,才是雷鸣宫的主人,他现在只不过暂代而已。 两条相比之下不值一提的大河融入汪洋中,水龙宗的杜长老惊叹道:“想不到乐生洋水法竟然修到如此地步,真是折煞老夫。” 脚下的雷霆余威还不足以让肉身麻痹,曹宇站在汪洋之上,心中波澜起伏。 人世也好,大道也好,渡河川所修皆可用一个渡字来形容,门前大河大江尚未渡过,这汪洋大海可怎生是好? 摸到御空境门槛的于娟是在场中最不受影响的人,老者的体魄之强,根本无惧这让人麻痹的雷电,在汪洋中逆行,于狷破开巨浪,一手抓住还处于震惊之中的洪旭,喝道:“给老子起来!” 在洪旭的大惊失色之中,于狷双臂将他高高举起,感到身下老者欲要发力,洪旭顾不得其他,施展替身之术! 于狷只感觉身上一沉,本就佝偻的身躯更加弯曲,像是绷紧了的弹簧,被压到极点。 “啊!” 一声惨叫,原本应该被于狷举起的洪旭跟他的元婴法相交换了位置,被雷霆汪洋灌溉,浑身上下游走雷霆,躯体麻痹,不过总好过于被于狷活活生撕。 麻痹而酸楚感不断从身体上传进灵魂,洪旭挣脱不出,心中咒道:“于狷,你该死!” 跟洪旭互替的元婴法相得到了自由,在洪旭心意一动之下,这尊巍然大物作势一压,简直要将大地砸出一个窟窿,活活碾死身下之人。 “山岳可撼,老子怎么可能怕你这个纸人!” 于狷大喝一声,佝偻着的腰板竟然开始逐渐挺直,每抬高一分,就有罡气冲卷四周,在老者身旁生起龙卷。 元婴法相竟然被老者擎在半空! 水漫大地,乐生洋转头道:“刚才与我相互追逐过来,怎么不出手?还是怕了?” 乐生洋说的自然是何砚,自从来到这里伸出一只火焰大手之外,何砚就再也没有什么动作,仿佛在作壁上观,看戏一样。 何砚仿佛没有听到乐生洋的话,只是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眼中有浓浓的惧意出现,身上有白色的火焰出现,缭绕在四周,何砚竟然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乐生洋一抬手,有一部分汪洋分离出去,化作一道碧水天幕,拦住何砚。 “都说水火不容,今日就让我领教领教玄火门的火法,看究竟是你火旺,还是我的水盛!” 水火之争,大道之证,如果能够杀了何砚,乐生洋从中得到的好处不比一把说梦剑差。 何砚身上的白色火焰极其恐怖,竟然能够让汪洋都燃烧起来,“乐生洋,你自己想死可以,别带上我!” 白色的火焰似乎就是净焰,乐生洋曾经有所了解,在玄火门内能够使出这种让火焰呈现这种颜色的,整个宗门内不超过三人,这其中之一,显然就是何砚。 乐生洋说道:“何砚,来吧,从我知道我要走水法大道开始,你们玄火门就是我的目标,现在你我在这里公平一战,来看看谁的道走得远,是水能灭火,还是你的净焰能够燃水!” 下方传来一声巨响,看来应该是洪旭的那尊元婴法相被于狷倒砸在地,何砚说道:“乐生洋,我不愿意与你纠缠,此地有古怪,你休要阻拦。” 在何砚的感知中,这里没有一个人使出什么禁制,按理说这么大的声响,就算这村镇的凡人没有被震死,也理应仓皇逃窜才对,怎么可能打到现在为止,家家户户还是烛灯轻燃,夜晚梦好呢? 乐生洋的汪洋应该可以淹没整个离南镇,可是为何水花连这座小院都没有没过,落在地上,仿佛流进了地下暗河,不知所踪。 就在刚才,于狷倒砸法相的声音如地牛翻身,连何砚都被震惊道,可是这座小镇还是静悄悄的,这根本没法解释。 更为重要的,是在台阶上的少年还未睁眼,这才是最大的奇怪! 这么近的距离,董难怎么可能醒不过来呢?! 何砚转身冲开汪洋,想要离开这里,可是却不曾想,前方犹如有实质的无形之物,让他一头撞在空气上,震的净焰晃动。 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乐生洋脸色一变,汪洋冲天而起,可是很快就化作大雨垂落在人间,纷纷洒洒。 于狷也停止下了动作,任他如何锤砸,哪怕洪旭的元婴法相都已经有了裂痕,大地竟然还是完好无损,仿佛卸去了所有的力道。 杜长老脚踏水龙,一飞冲天,环视了一圈,却也不见任何异常。 有些后悔和后怕,曹宇大喝一声,“你们休要阻拦我,我不取剑,我来看看究竟是不是这小子在搞鬼!” 曹宇一手向董难抓去,在乐生洋等人的注目中,曹宇已经来到董难的面前,距离少年不过咫尺的距离,曹宇的手掌即将碰触到少年的衣角。 咫尺而已,任凭曹宇如何努力,他的手掌都始终距离少年咫尺而已。 咫尺即是天涯! 在曹宇对董难出手的刹那,离南镇的夜空突然睁开一只眼睛。 寒意,冷意,还有杀意! 这只眼睛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在乐生洋等人的震撼之中,有一双手握住了黑夜天空,可以看到这双擎天之手一转,在天旋地转之中,乐生洋这些人如同身处一颗圆球之内,被人握在手里。 看到他们离董难越来越远,离这座小院越来越远,这些人才发现,怪不得这么大的声音这些都没有反应,原来在他们降临在这间小院之际,他们就已经不在这间小院了。 置身在另一处世界,握住这颗圆球之人就是掌握着他们性命的人,乐生洋问道:“是哪位前辈在此?” 没有人回答他,到是这颗天地圆球还是逐渐收缩。 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被挤压成虚无,洪旭的元婴法相已经被挤的蹦碎,这是提到铁板了,洪旭在生死中哀求道:“恳请前辈饶命,念修行不易,留下一条性命给我。” 感到缩小的圆球速度有些放缓,洪旭说道:“只要留下一条性命,老夫任前辈驱使,当牛做马都可以。” 生可以,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铁匠铺子里,有人躺在本属于铁匠的摇椅上,身前有一颗圆珠浮悬。 铺子的大门被人打开,她有些恼怒,明明同样是个闯进别人屋子里的外人,可偏偏像这里的主人一样,喝问一声,“谁!” 刚刚从神山返回这里,后面还跟着一个因为自己打开门而面色不善的白袍老者,银冠老者没好气的对着屋里的女子说道。 “你爹!”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说书楼里的老菜单 从摇椅上起身,女子眉下双眸犹似一泓清水,柔软且浓厚的长发披在身后,淡青色的金线长裙外披着碧水烟罗裙,手指白皙如青葱,手腕处有一条淡红色的手链,细腰曼妙,一双金丝线绣青云攒珠鞋。 已经不能够用秀色可餐来形容,姿色气质皆是绝世的女子没有先跟银冠老者打招呼,反而是在见到了父亲身后的白袍老者之后,施礼道:“见过叶前辈。” 银冠老者气的浑身发抖,女子平常不管是谁都懒得搭理,这次能够破天荒的主动施礼问好,还不是爱屋及乌么! 真是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向外拐,银冠老者咳嗽一声,尽量想要找些存在感的时候,白袍老者丝毫不给台阶,笑道:“在这装什么样子呢?有话快说,不然在这里待久了,那帮老不死的又要上纲上线了。” 在王二截下一截通天树枝干,离开之后,其实神州上的这场“闹剧”就已经结束了。 众人都知道这是姓叶的白袍老者和姓宋的青神山老者做的局,可偏偏人家不承认,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要是敢提及,不仅不会被治罪,反而还要背上一个污蔑神山之罪,这口用心险恶,蛮不讲理的黑锅,可不是谁都想要扣上的。 他叶宜春都敢方杀进菜园小天地,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几道身影各自离开神州,正当叶宜春要送银冠老者离开的时候,青神山的老者这才灯下黑的发现,应该被禁足在青神山的女子,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子! 传说青神有姓,姓为宋。 银冠老者板着脸说道“静娴,跟我回青神山!” 名为静娴,可是性格跟名字极不符合,女子拒绝道:“要回去你回去,我不回去!” 女子提醒道:“另外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欢静娴这个名字,你可以叫我夏青!” 宋静娴,宋夏青。 银冠老者怒道:“夏青,夏青,你改什么名字啊,你有本事你怎么不把姓也改了啊!” 老者继而转头瞪了一眼白袍老者叶宜春,“你们神山真是误人!” 看到银冠老者气的无可奈何,只能干跺脚的样子,知道其中原委的叶宜春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在女子遇到白衣负青剑,远游青摇州的男子之前,对于静娴这个名字,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要更换,只不过在遇到男子之后,夏青这两个字就已经扎根在她心里,变成了她的名字。 “静娴?宋姑娘可不是只有文静的一面。” 男子眉目清秀,笑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宋姑娘你简直就像夏天里的青翠鲜艳的花草树木,柔弱中隐藏着勃勃生机,夏之盛静,春之生意。” 春之青,夏之盛,只可惜女子只陪他并肩走过春夏,却没有秋冬。 万水千山过后,一剑斩开囚书岛天幕的男子就离开青摇州,御剑去往他处。 从此一别,至今未见。 叶宜春见到女子倔强的眼神,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其实他和她倒也般配,只不过其中男女心事旁人莫猜,哪怕自己是张三的师傅,这种事情,老者可都是从不过问的。 如果不是女子,换做别人贸然走近这间铁匠铺子,可能早就魂飞魄散了,叶宜春见到宋静娴执意不走,竟然主动站出来说了一句话,“既然她不愿随你回去,那就让她留在这吧,你放心,我会额外关照这里,出不了什么纰漏的。” 叶宜春拍了拍银冠老者的肩膀,“就当是你帮我演这场戏的回报。” 白袍老者已经离开这间铁匠铺子,银冠老者深深的看了一眼女子,转头也要走出这里。 “爹。” 宋静娴说道:“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有分寸?只因为男子喝过人家的一口神泉水,你就跑到那去将半截山峰抬回了青神山,你可太有分寸了。 银冠老者越想越无可奈何,一甩袖子,有心撂下一点狠话,不过在走出门口之前,还是说道:“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找那个老东西,如果真是急事,就越过他直接找我。” 像他这次来神州已经算是过了界,不过为了女儿,老者不介意再来一次。 一脚踏出门口,就已经是踏出了神州,银冠老者飘然降临在青摇州。 女大不中留,父爱如山,不外如是。 至始至终,白袍老者和银冠老者都没有看一眼悬浮在空中的圆球,宋静娴等到父亲走后,从头到尾,伸手轻轻滑过一件件由男子打造出来的凡兵俗物,眼中柔情似水。 重新坐回摇椅上,宋静娴的声音如天音一样在圆球天地之中回荡。 “想要活命,那你们就当狗,在百年之后,可得自由!” 当狗? 要元婴境给她当百年的狗才能获得自由? 听到这道声音之后,其他人脸上带有怒意,面色发寒,就连之前率先开口要做牛做马的洪旭也都愣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于狷猜测这道声音跟董难之间定然有着某种关系,说不定就是少年背后的师承,佝偻着腰,于狷急忙开口,跟这群不怀好意来到这里的不一样,可得赶紧说清楚,把自己撇出去,要不或是死或者当一百年的狗,他就算不羞愧死,也得憋屈死! “这位前辈,你听我说,老子...” 说习惯了,于狷紧忙改变说话方式,“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来这里没有什么歹意,我徒弟跟阁下的弟子是好友,我这趟过来,除了想见识一下被我徒弟称赞有佳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样外,更多的,则是还想阻拦一下这几个不怀好意家伙,不曾想有前辈在此,是我多此一举了。” “是朋友?” 冷漠的声音仿佛带着天威,扫过于狷,于狷竟然身躯一震,有一种被洞悉心意之感,然后下一刻,他就从这里消失,真正出现在了离南镇外。 于狷赶忙抱拳,然后向外疾驰而去。 没有想到于狷这样就离开了,其余几个人恨不得拔了老者的皮,什么叫不怀好意?有你这么泼脏水的? 渡河川的曹宇见到于狷的办法行得通,也照葫芦画瓢的学着,想要蒙混过关,离开这里。 “前辈,我跟他一样,门下弟子也是您弟子的至交好友,这趟过来,我也是想着帮忙出力一二,不曾想...前辈误会了,请前辈明鉴。” 明鉴? 明鉴的下场就是一股力量降临在曹宇身上,让这位渡河川长老魂飞烟灭,连千年修行的元婴也都寸寸消融,场景悚人。 宋静娴在摇椅上嗤笑一声。 这颗本应该串在手腕红绳处的圆珠乃是先天灵宝幻界珠,能够融入真实世界中,塑造一模一样的场景,里面的一切皆由宋静娴掌控。 入了幻界珠,就算是通玄境也要受她影响摆布,而这几个元婴境竟然想要撒谎来欺骗她,这不就是找死么? 曹宇的气息已经消散掉,一名元婴境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死了,让剩余的这些人脸色变得十分难堪。 活着总比死强,决定千百年道行是否一朝散尽就在今天的抉择上,洪旭咬了咬牙,小心问道:“前辈,能否时间短一些,供您驱使可以,但是百年...” “再者死!” 根本不给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洪旭感受到声音中的杀机,不敢多,只好臣服道:“好,前辈道法高深,修为精湛,我愿意受前辈驱使百年。” 乐生洋,何砚,杜长老三人相视一眼,三人脸上皆是青筋暴起,尤其是乐生洋,极力克制着愤怒,不敢表现出来。 何砚最先看开,自嘲一笑,“选择错了就要承担后果,是我起了歪心,何砚愿意为前辈鞍前马后,听从差遣。” 生和死就在这一之间,大丈夫能屈能伸,乐生洋心境终于是平复下来,“乐生洋也愿意为前辈效劳。” 这个时候就算水龙宗杜长老再有气节,最终也选择了屈服。 宋静娴冷笑一声,幻界珠内部虽然不在缩小,但是威压还在。 女子冰冷道:“鞍前马后?你们也配?记住,是让你们当狗,不是当人!” 气氛压抑到极点,宋静娴的最后一句话彻底让这几个人心神炸裂。 女子平淡道:“另外,你们记住,不是给我当狗,是给他当狗。” 屈服于这个掌握着他们性命的前辈,乐生洋忍了,哪怕是当狗这两字触动了他神经,男子也都忍住了,可是听到要他堂堂一个元婴境去给不过登楼二境的少年当狗,乐生洋是再也忍不住了! 不过就在他欲要愤然出手的瞬间,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示意男子不要冲动。 阻拦之人,乐生洋有些意想不到。 玄火门何砚。 何砚以心声说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雷鸣宫的传承还没有传下去,就这么死了愧对恩师,乐生洋终于是选择冷静下来,不再散发着怒气。 宋静娴轻轻一推手,幻界珠就离开铁匠铺,进入一座小院之内。 竖日清晨,董难被刺眼的阳光弄醒,随后一个激灵,看了一下他还在自家院里,随后惊讶道:“你们是谁?” 在这间小院里,已经彻底屈服的水龙宗杜长老闲来无事,正在浇灌着院里的花花草草。雷鸣宫的乐生洋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就像是个木头人一样。何砚头顶着太阳,没有动用神识,就仅是用肉眼好奇的打量着四周,颇有些闲情逸致。 跟着三个人都不一样,距离董难最近,洪旭谄媚道:“您醒了?” 这些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家中? 董难下意识的靠近身旁的长剑,“你们是谁?” 洪旭脸不红心不跳,“少爷,我们都是您的奴仆,你就像对待狗一样对待我们就行。” 这话要是被净虚苑弟子听见,估计会惊掉下巴,他们平日里恭敬无比的洪老祖,竟然会说自己是狗? 在董难一头雾水,更加迷茫的时候,何砚从小院里走了过来,站在少年面前,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应该是叫董难吧,不要奇怪诧异,我们几个技不如人,现在算是你的看门狗。” 何砚把一切原原本本的说给董难听,包括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变成了董难的“狗”。 “你说你们来自小铸山?” 董难笑道:“那看样子大家都应该是平安无恙了,太好了。” 不应该问罪自己这几个人才对嘛?何砚万万没想到董难竟然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有些错愕。 董难看着院里这几个岁数比他大上很多的人,乐生洋模样最年轻,可其实已经是三四百载的岁数,而洪旭和水龙宗的杜长老皆是老者模样,别说真实岁数,光是看上去已经可以在称呼前加一个“老”字了。 这些人让自己把他们当做狗一样,这不是让他折寿么? 董难听明白了个大概,但是还是想不明白何砚口中那个让他们给自己当狗的声音究竟是谁,“你们几个不用这样,大家都是人,当什么狗。” 何砚等人脸色大变,洪旭更在心中暗骂一声好恨! 别看这个少年说话彬彬有礼,看上去温文儒雅的,想不到心肠竟然这么狠。 那道轻而易举就能让他们魂飞魄散的声音说要么当狗,要么死,现在少年说不让他们当狗,那外之意不就是让他们去死吗? “你们怎么了?” 董难看到众人脸色古怪,问道:“没事儿?” 好死不如赖活着,洪旭说道:“没事,我们就是当狗的命,您可千万别客气,这一百年,我一定鞍前马后,为您赴汤蹈火。” 董难苦笑一声,他自己也许也就几年的寿命了,如何能等到一百年? 一会还要去一趟说,董难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做,可能要离开一会,不瞒你们说,把你们留在我家里,我还真不放心,所以请你们离开吧。” 洪旭不愿意走,不过何砚眼神阻止,何砚笑着说道:“理应如此,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多留了。” 董难见到这几个人走出了自家小院,极其疑惑的挠了挠头,然后收拾了一下,也随后关上院门,走了出去。 其实何砚他们几个根本就没有消失在董难眼前,以他们元婴境的修为来说,想要让一个登楼二境的少年发现不了,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儿? 就站在这座小院门口,洪旭皱眉道:“何砚,我劝你不要自大,这不光是你一个人活命的机会,还是我们所有人活命的机会,忘记昨天那个声音是怎么说的了吗?当狗就要有当狗的样子!” 阳光和煦,正是快要春暖花开的大好时光,何砚把手放在额头上挡着太阳,轻轻呼吸了一口人间尘土气息,“不好意思,不像你当狗当的多,我这辈子只当过人,没有什么经验。” “你...” 洪旭指着何砚的鼻子骂道:“阴阳怪气,谁愿意当狗?谁愿意死?” 何砚伸手把老者的手指按下去,轻轻道:“别觉得我在针对你,只不过说出了心里话而已。” 示意洪旭不要激动,何砚目视着董难离去的方向,轻声道:“我们都活了多大岁数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我出生之前,据说洪旭你就已经是名震一方的渡海境强者了,悠悠千百岁月一转眼,我们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太杂了,太乱了?” “你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人都望向何砚,何砚慢悠悠说道:“董难说的不让我们当狗,我看未必是我们想的那个意思,不过我们活得太久,想法和心思都太过于曲折纠缠,遇事总想算无遗策,其实有时候真的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头一次以这样的身份出现,何砚盘膝坐在地上,“那道声音只是说让我们当狗,也没说董难要把我们当狗看,不必纠结于他对我们的看法,当狗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主子喜欢,我们摇两下尾巴讨好,主子不喜欢,那就一边待着凉快去,本分一点,洪旭,我说的对不对?”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在这山村小镇一天,竟然比宗门灵气浓郁地闭关几年的感触还要多,旁若无人的闭上眼睛在此参悟,何砚喃喃道:“大道长且直。” 董难这半年变化挺大,长高了不少不说,本来死气沉沉的眼眸里,多了一分亮色。 在人来人往的小镇主路上行走,因为少年变化颇大的原因,街坊邻里见到这少年背负着一把长剑,只当是一名外乡游客。 走进了说,立刻就有喜迎宾客的少女出来招呼,没有因为董难穿的寒酸而冷眼对待,这名董难还有印象只是不知道名字叫什么的少女笑问道:“客官,您想要来点什么?现在店里人少,你随便挑个地方坐就行。”更新最快s..sm.. 上一次回来之后走的匆忙,在靠窗的单桌旁坐下,一如印象里男人十多年不变的老菜单一样,少年轻轻道:“麻烦上一盘花生米,一壶烧酒。” 喜欢问剑青天请大家收藏:问剑青天更新速度最快。read3;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人回,剑走 窗边的这张单桌位置其实不是太好,就靠着门口窗边,人来人往的,尤其是在说书的时候,酒楼外面站着听书的看热闹的其实不少,你一言我一语,有时候没听见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段子,先三碎语到是听了满耳,好不痛快。 可是以往中年男人就坐在这,一壶烧酒,就着一碟花生米,从头听到尾,然后第一个离开酒楼。 董难言还记得那个时候蹲在酒楼墙根下,有时候不经意间跟男人对视,男人往往还会对他一笑。 说书楼现在不说书了,唐书成了酒楼里的算账先生,唐书袋则是在镇子的印书坊里当学徒,平时倒也是清闲,没事的时候会来说书楼里打打下手帮帮忙。 像往常一样,唐书袋早早忙完了印书坊的活,从后街走进说书楼。 离南镇就这么大,虽说小镇现在毗邻两国,越来越繁华,可是印书坊的活还是不多,基本上小半天就能忙完,无事一身轻的唐书袋走进酒楼,瞧见招待客人的少女刚从后厨出来,笑道:“大早上就去偷吃?” 离南镇姓氏不太多,跟唐书袋是一个姓,算起来还有点亲戚,唐颖没好气的跟这位按照辈分应该是自己远方堂兄的唐书袋说道:“别瞎说,还有客人在呢。” 唐书袋看到唐颖手里拿着酒壶,笑道:“客人?看来最近许姨这生意可以啊,大清晨就有客人上这喝酒?” 哎呦一声。 好巧不巧,刚刚掀开后厨帘子的小赵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花生米,又跟唐书袋撞在一块。 盘子里的花生米在轻晃,小赵稳了稳手,看清是谁后,苦笑一声。 唐书袋举起双手,“不是我添乱啊,是你先撞上我的。” 烧酒,花生米,有些熟悉,自从铁匠铺子关门后,酒楼里好久没有人这么点过菜了。 自从被村里人称作老神仙的马由衷来到离南镇后,最后一次见到那个中年男人,还是男人被孙公子请上二楼的时候,后来铁匠铺子就关门了,有人说这个外乡男子是因为铺子里的铁器卖不出去,没办法维持营生,只好关门大吉了,也有人说是远游在外,岁数也不小了,可能是回家娶媳妇生孩子去了。 总之什么说法都有,但是谁也不确定。 难道是男人又回来了? 唐书袋跟着小赵一起望那张桌子走去过,坐在单桌上的不是中年男人,而是一名粗布衣衫的少年。 在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桌上这人是谁后,唐书袋一愣,旋即大喜道:“董难言!” 董难言笑道:“都进来这么半天了,才发现是我?” 唐书袋走上前,上看下看,然后关切道:“你没什么事儿吧?” 董难言前段时间回来之后就怒气冲冲去找绿石府的麻烦,唐书袋不清楚绿石府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是上一批人可是将能给南信国国师文秋传道授业的马由衷 打成重伤的,董难言年纪才这么大,就算是在落叶宗修行的再好,唐书袋也还是为少年感到担心,不然按照唐书袋的秉性,他才不会没事就往说书楼跑呢,之所以每天都来这两趟,不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董难言的消息嘛。 除了董难言之外,说书楼里还有几张桌子有人落座,担心影响到别人,董难言让唐书袋搬张凳子坐下,然后伸手道:“有什么事情?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脑袋,胳膊,手脚都在,唐书袋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把积攒许久的担忧都吐出去,然后脑袋朝上面扬了扬,“去见过我爹他们了吗?” 董难言捻起一颗花生米,没有喝酒,摇头道:“还没有,我也是刚到。” 少年可是去绿石府问罪寻仇去的,唐书袋好奇道:“董难言,这趟过去…怎么说?” 董难言说话,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唐书和许渝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摞账本,唐书跟许渝汇报一些今年上半年的进账情况,眼角向下一瞄,因为有楼梯挡着的原因,没有看到坐在唐书袋对面的董难言,只看到唐书袋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桌上放着的是一壶烧酒。 见到唐书袋大白天的在这饮酒,唐书怒道:“反了你了,谁让你在这里喝酒的,不好好在书房干活,跑来这里喝酒,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看到唐书气冲冲的从楼梯上赶过来,董难言知道他是误会唐书袋了,急忙起身开口道:“唐书叔叔,你别怪书袋哥,是我点的酒。” 绕下了楼梯,唐书这才发现唐书袋对面还有一个人,见到董难言,唐书惊喜道:“董难言,你回来了。” “董难言?” 许渝快步下楼,见到董难言起身对她问好,她握住少年的手,跟唐书袋一样,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松了一口气,关切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些人都不是作假,董难言能感受到许渝她们的关心,心里有一丝暖意,董难言笑道:“我刚回来不久,这不就来看你们了。” 在这样一单桌旁叙话不是那么回事,许渝说道:“跟许姨上楼去说?” 董难言笑着点了点头。 刚刚踏上二楼,董难言他们还没来得及坐下,马由衷就从楼上下来,见到了许渝他们身边的少年,老者眼角竟然是有一点湿润,“小友,你可算回来了。” 董难言虽然说不全是因为他才去绿石府的,要是少年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马由衷真的也是不想活了。 虽然说前不久有一对人马送药过来,自称是受董难言所托,可是毕竟没有看到少年回来,马由衷还是放心不下,哪怕是用解药治好了伤势,老者终日也是死气沉沉的,一门心思全在董难言身上,担心会不会有什么意外闪失。 直到现在亲眼见到了董难言,马由衷这才重新焕发生机。 跟马由衷接触久了,许渝没把老者当什么老神仙,全当是半个家人,此刻大家都平安无事,相聚一堂,许渝笑着让大家坐下来慢慢聊。 五个人围在一张桌前,董难言一开口就让大家心安,“曹婉儿没事,相信很快就会苏醒,你们放心。” 马由衷感叹一声真是英雄出少年。董难言拜入落叶宗不过小半年的时间,竟然就可以让绿石府低头,实在是让人震惊,要不是察觉到唐书和许渝等人情绪不对,马由衷根本就没发现董难言已经回到了离南镇。 不是刻意隐藏,董难言现在气息收敛的如普通人一样,没有多余的灵气外放,“马老先生,伤势好些了吗?” 马由衷笑道:“多亏了小友的福,我这算是从鬼门关走回来了,服下了你让人送回来的解药,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唐书袋知道曹婉儿很快就会醒过来,开心的不得了,看着董难言背后的长剑,眼睛有些发直。 哪个男人不曾少年? 哪个少年不曾有剑仙梦? 董难言把说梦剑取下来,笑道:“拿着看看?” 唐书袋赶忙摇头,“不了不了,我就在这看看就行。” 这把长剑一看就不是凡物,马由衷记得上一次董难言回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着这把剑,“小友,这是在绿石府那得到的?” 董难言没有将小铸山藏兵境的事情说出来,就当是说梦剑来自绿石府,董难言点了点头。 亲自去楼下端上来一些糕点水果,许渝问道:“能在家里待几天呀?接下来还是要回落叶宗?” 上次回来之后走的匆忙,离开落叶宗的事情同样没有跟她们说,接来下他会去哪,董难言自己也不知道。 接下来闲谈之后,许渝留下董难言今晚在这吃饭,她亲自下厨,唐书袋跟唐书则是去给许渝帮忙打下手,二楼上就剩下马由衷和董难言,老者把茶杯放下,试探道:“是在落叶宗那边待得不顺心?” 董难言一愣,“怎么看出来的?” 马由衷说道:“活了一大把年纪,虽然现在本事不如你了,但是眼力还是有的。” 刚才许渝问话,董难言打了个哈哈搪塞过去,马由衷就觉得不对劲,一问之下,果不其然。 一提到落叶宗,董难言有些苦涩道:“我离开落叶宗了。” “你离开落叶宗了?”,听完少年简单的讲述一番原由,马由衷恨恨道:“叶净这个混账,当初口口声声跟我保证要好好待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要不是叶净比他强上太多,马由衷现在真想去落叶宗质问一下叶净,当初这说书楼里,他叶净究竟是在说话,还是在放屁! 听得出,看得到少年的语气神情都有些伤感失落,马由衷安慰道:“小友不要难过,以你的天资,是落叶宗有眼无珠,你在那是暗珠蒙尘,屈才了。” 这里除了他没有别人,马由衷看了一眼董难言背负的长剑,压低声音道:“小友,你的铁匠大叔可曾联系过你吗?” 马由衷说的是张三,董难言说道:“没有联系过,怎么了?” 这一次老者的声音是在董难言的心湖上响起。 “你给我留下的那把长剑,前段时间自行离开,飞进铁匠铺子里去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拜师 董难言暂放在马由衷这的长剑跟玉佩一样,都是当初第一次打开锦囊时,张三一并赠送的,得知它自动飞回铁匠铺子里了,董难言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 马由衷说道:“三天前的事情,送药的人到了,小友你却久久不归,当时我正要去寻你,没有想到屋子里的长剑竟然飞进铁匠铺,还以为是你的大叔回来了,又或者是有什么交代暗示,我就没有动身,也不敢去铁匠铺里一看究竟。” 自从当日一别,除了曾经在云海上见过铁匠大叔之外,最近的一次,就是在一回想起来就头痛欲裂的似幻梦中了。岁月长河中的经历,在醒过来之后只能说是依稀记得一点,铁匠大叔确实对自己说过要带他回家,难道大叔真的也回来了? 已经是几天之前发生的事情了,不急于一时,董难言对马由衷说道:“我一会过去看看。” 现在已经看不穿董难言的境界了,马由衷感叹道:“小友果然天赋异禀,这才半年时间,就赶超了我一辈子,真是让人惭愧啊。” 马由衷自叹不如之后哑然一笑,跟董难言这个百窍齐开的天之骄子去比较,他不是自讨苦吃嘛。 楼下传来了开火做饭烧菜的声音,看样子今天的午饭是有着落了,董难言趁着饭菜还没好的功夫,向马由衷请教。 “马老先生,成为登楼境之后就可以在长生楼中祭炼自己的本命物,有没有具体之法?” 马由衷诧异道:“小友在落叶宗没有学到?” 董难言摇了摇头。他是在森骨域里突破,成为登楼境之后又逢一系列变故,直到今天,对于如何祭炼蕴养本命物于长生楼,董难言确实不甚了解。再者说董难言的长生楼跟其他人的大不一样,在外人眼里已经是登楼三境的董难言,实际上刚刚才在长生楼内踏上一层。 平时对敌有霜降和大寒,但是毕竟不是本命物,董难言静等着老者给他讲解一二。 马由衷沉吟少许,“小友,本命物分两种,一种是外炼,将外物放进长生楼中,将其炼化成与自己心魂相合的独属本命物。第二种就是内炼,当踏上登楼二境之后,就可以用心魂引动长生楼中本源灵气,魂锤魄打,本命物由自己决定。” “内炼和外炼难度不一,外炼取决于外物的品秩,如果品秩过高,长生楼又承载不住,那么压塌了长生楼,大道之行也就到此为止了。” 马由衷说着说着老脸一红,咳嗽一声,“至于内炼,说来惭愧,我一直不得其法,长生楼本源灵气在我的引动下缓慢的像蜗牛爬,从长生楼上流动下来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选择了外炼。” 跟马由衷认识接触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期间见过几次老者出手,董难言好奇道:“马老先生,你外炼的本命物是那方印章?” 马由衷曾经在青白河祭出一枚印章,迎风变大,跟小山一样,上面云笼青山,一下子就把青白河妖王压成肉泥,让董难言印象深刻。 马由衷取出紫气盎然的印章,放在桌面上,“这是紫云压山印,算是一件不错的法宝,当初灭了紫云山之后被我所得,不是我的外炼的本命物。” “那你的本命物是?” 除此之外,董难言没有见到过老者祭出什么法宝,对于马由衷的本命物,少年很是好奇。 马由衷笑道:“我的本命物,小友你应该已经见过了,现在不在我手里,也不是我的本命物了。” “我见过?”,董难言想了半天,突然醒悟道:“是那颗珠子?” 马由衷曾经送给曹婉儿一颗圆珠,在青耀郡被背着瓶瓶罐罐的青年惦记上,还好最后是叶心从天而降,帮忙解围。 马由衷点头道:“不错,正是噬魂珠,这件品相不错的法宝机缘巧合之下被我外炼成功,在你铁匠大叔点醒我之后,我心境有所转变,此物留在我身边也没用,就干脆送给曹婉儿。” 董难言喝了一口茶水,“本命物还能送给别人?” “可以,只不过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光是痛入神魂的感受就足够让人“回味无穷”,马由衷没有细说。 董难言和马由衷又谈了些修行上的其他事,闻到楼下飘来的菜肴香味,马由衷笑道:“沾小友的光,今天有口福了。” 许渝亲自端菜上楼,听到老者这么说,许渝笑道:“马前辈,你这话可就有点伤人喽,我这酒楼可没亏待着你吧?” 董难言起身要过去帮忙,却被许渝按在椅子上,马由衷笑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今天咱们掌柜的下厨,这手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今天可得多吃两碗。” 许渝的手艺确实算是一绝,只不过女子一年到头下厨的次数一双手都可以数的过来,有幸品尝到许渝美味佳肴的人数自然也不多。 马由衷已经在离南镇待了大半年,早就拿老者当成自家人对待,许渝对董难言打笑道:“听见没,一会可得多吃一点,不然他们可都不会跟你客气。” 菜上齐了,都是些家常菜,距离上一次这样围在一起吃饭,他身旁还坐着曹婉儿,拿起筷子的董难言一阵恍惚。 原来只是一眨眼的光景,就已经是半年的光阴流逝过,岁月不等人。 今天董难言平安回来,又听到曹婉儿很快就会苏醒过来,这都是让人露出笑颜的好消息,言谈之中,唐书袋的一句话,突然让董难言心湖上骤起波澜。 “董难言,你这次怎么是自己回来的?当初跟你一起走的那个姑娘呢?” 见到董难言有些失神,马由衷岔开话题,吩咐唐书袋下楼给他取上一壶酒。 “我看吃的也差不多了,要不今天先就这样,小友你当初嘱咐我替你照看屋子,回去看看满意不,好好休息休息。” 这顿饭就这么散了,董难言跟许渝她们道了谢,答应许渝明天还会来说书楼。 一直目送着少年远去,许渝瞧出了些东西,问道:“马前辈,董难言这趟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啊?” 女人本就心思玲珑,况且许渝经营酒楼多年,待人接物滴水不漏,上一次少年回来之后就立即离开,许渝没发现什么,这次回来吃了这顿饭,许渝明显发现少年不一样了! 别看少年言谈举止还是跟以前一样,可是许渝总感觉少年仿佛在刻意压制着什么,压抑着某种应该宣泄的情绪本能! 唐书也皱眉道:“人还是那个人,可是感觉跟以前是不一样了。” “不管怎么不一样,你们感觉对你们的态度还像是以前一样就行。” 马由衷往酒楼里走,轻轻说道:“人总是会变得,你觉得他变得不是他,也许他才是真的他。” 太阳高悬在头顶,这个季节的阳光不是那么晒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董难言知道马由衷是在帮他绕开刚才那个话题,在唐书袋询问起宋皆宜后,董难言心里的失落仿佛被勾起,让他一下子陷入与少女相处的回想里。 跟董难言相处最久的,其实算来算去就是三个人。 董爷爷,张三,宋皆宜。 三个人都曾朝夕相处,三个人也都先后离去。 董爷爷还好,董难言知道老者在哪,有时候回去老者坟前说些心里话,可是张三和宋皆宜,董难言真的是不知道去何处寻,何处找。 怀着这种淡淡伤感的情绪,董难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铁匠铺子,想到马由衷说的飞剑自己飞了回去,董难言在门前停下脚步。 跟以前一点变化都没有,铺子门口放着一口大水缸,只不过水缸看样子已经空了,董难言弯下腰,轻轻抬起缸地,摸到了一把钥匙。 没有立刻走进这间铺子,董难言先是在门口轻轻扣了扣门,等了片刻,不见里面有声响回应,这才拿起钥匙开锁,打开了这间其实尘封不久的屋子。 这里就像是董难言的第二个家,熟悉的不能在熟悉,董难言迈步走进屋子。 “大叔,你在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看样子大叔是不在了,董难言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准备收拾收拾屋子,打扫一些灰尘。 突然之间,董难言脸色一变,他发现,这间屋子许久没有人打扫的屋子竟然一尘不染,仿佛有人刚刚打扫擦拭过一样。 霜降剑和大寒剑都来不及祭出,一股让董难言无法抵抗的力量突然降临在他身上,迫使少年双膝跪在地上,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双手掌按在头顶,双膝跪地的董难言开始向前方叩头。 前面有脚步声响起,缓缓向他走来,董难言竭尽全力,叩头中咬牙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长剑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有人站在少年面前。 “你问我是谁?” 眼眸似一泓清水一般清澈明亮的女子对董难言说道:“叫我师傅。” 第二百六十七章 试探 叫她师父? 听声音是一名女子,在董难言叩完三个响头之后,身上的压制之力已经消失,董难言抬起头,一袭淡青色长袍人影映入眼帘。 她手里握着的正是他暂时放在马由衷那的长剑,董难言抬头不说话,就只是打量着女子。 女子身上没有杀意。 就在少年逐渐抬头,从下往上仰望女子的时候,脑袋上突然有一物砸下,让董难言吃痛叫了一声。 长剑拍在少年头顶,铁匠铺里的女子自然是宋静娴。从青神山来到神州这里之后,宋静娴就取走了说书楼里的长剑,住在铁匠铺里,离南镇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少年,宋静娴当然知晓,更何况那间小院她本来就去过。 “行完拜师礼,为何还不叫我师父?” 女子用剑拍在他的头上,董难言浑身灵气仿佛被锁死一样,动弹不得。 “什么拜师礼,你究竟是谁?” 啪的一声。 宋静娴又是一剑拍在董难言头顶,“出言不逊,我是你师父!” 董难言脑袋上都快要被敲出一个大包了,从进来到现在,除了下跪叩头就是挨打,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董难言本就情绪不高,再经过这么一番敲打,心中难免对面前这人生出怒意! 董难言牙齿咬的咯吱作响,跪地撑扶的手掌一转,竟然给少年伸出一条腿向前方横扫出去! 宋静娴稍感意外,她连一分力也没用上,可也不是一个登楼境能够挣脱的。怪不得能够走进这间铁匠铺,被原来的主人青睐。 想到被带回青神山的少女在自己面前眉飞色舞的讲着少年怎么样怎么样,宋静娴脚掌微微抬起半分,轻轻踩住董难言的扫腿。 “徒弟对师父动手,是大逆不道”,宋静娴一拂袖,在铁匠铺门口玩耍的几名孩童只听到当的一声,吓得他们一溜烟的逃离这里 倒滑向后,最后倚靠在门口,董难言身上的压制之力消失不见,这才得以抬起头。 想要看看面前到底是何方神圣,董难言一眼望去,愣在原地。 站在面前的女子气质清冷,金线编织成的裙摆轻荡,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中仙子。 董难言从离开离南镇开始,期间也见过所谓的“山上仙子”,可是与面前的她比较,都相差甚远,甚至不能相提并论。 董难言的心湖犹如被整个翻起,结结巴巴道:“你…你跟…宋…宋皆宜是…什么…关系?” 面前的女子容貌跟宋皆宜有六七分相像,尤其是眯起眼睛的样子,简直跟宋皆宜一模一样,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女子听到皆宜这个名字,心里默念了两遍,觉得少女取名不错,名字念起来还挺好听顺口的。 宋静娴眯起眼睛,长剑明明没有拍打在董难言头顶,可是还是让董难言疼的皱着眉头。 “你不需要知道我和谁的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师父。” 董难言不明白为什么女子非要收他当徒弟,正想要开口问一句问什么,不料宋静娴手中的长剑由横变竖,剑锋的亮光在昏暗的屋子里明晃耀眼。 宋静娴说道:“事不过三,再多问一句,这次落在你头顶的,可就不是横着的剑身了。” 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女子身上的冷清寒意冲散了董难言身上的火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董难言在低头之前,还是多说了一句。 “我就算叫你师父,也不是真心的!” 剑光一晃,长剑真就刺了过来! 不过等董难言睁开眼睛一看,长剑并没有刺在他身上,而是钉在门板上。 宋静娴说道:“是不是真心不要紧,我是不是你师父,这很要紧。” 董难言低下头,良久之后,没有拖泥带水,吐字清晰的叫道一声师父。 长剑已经开始因为宋静娴的杀意而颤动起来,董难言苦笑道:“逼着我叫师父,不叫师父你打我,如今叫了师父你又要杀我,我挺难的。” 宋静娴毫不掩饰杀意,“你不傻也不笨,相反你应该很聪明,我出现在这里,再加上我的样貌,恐怕你早就判断出来我对你并无恶意,三次皆是拍你头顶,最后一次出剑也没有伤你,你有悟性,应该明白你不受我威胁,不开口叫我为师才是正确的做法,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世间从不缺少天赋异禀之人,纵古观今,天资出众的天骄如过江之鲫,可是能坚守本心不移着,寥寥无几。 山上修行,除了要有天赋根骨之外,更是看重本性本心。 有出自道德清高的山上仙家因为收徒不慎,曾经看上去忠善纯良的弟子在宗门最需要他的时候在背后捅了宗门一刀,杀人不见血,却最为要人命。也有穷凶极恶的魔道阴宗,门下弟子竟然被人劝说的“改邪归正”,自己挣脱泥泞不说,还里应外合,来了一个大义灭亲,把自家宗门连根拔起。所以山上修行,更讲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修行人岁月悠久,不管善也好,恶也好,一旦本性生变,都不是好事,所以在收徒或者入宗之前一定要摸偷好弟子的人品心性,曾经就有一位术法高深的老仙师,为了这身衣钵不传错人,足足考验了弟子一百零一年,最后在弟子垂垂老矣,即将闭目于世间的时候,才将其收为弟子,传授一身所学。 宋静娴想要收徒董难言不是假,但是她更想要替宋皆宜,替张三看一看,少年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趋炎附势,曲意逢迎,说与做不一,墙头草而已。 宋静娴很失望。 董难言靠在门上,女子的杀机让他寒毛倒竖,甚至体内的经脉窍穴都要被寒意冻结。 “为什么叫你师父?” 董难言反问道:“不是你让我叫的吗?” 少年好像是在自说自话,“我是判断出来你可能对我没有恶意,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我不能把我的命全放在可能二字上。你说事不过三,我再不喊师父二字你就要动手,我只能喊了,因为我的命还不能丢在这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我已经告诉你我不是真心叫你师父了,既然你还让我叫,那我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叫了。” 长剑已经被女子重新摄在手里,董难言笑道:“你想杀就杀吧,反正你拳头大,道理都在你那里,你出剑吧。” 头顶上被长剑拍打了三下,董难言身上酸痛,一点力气都没有,强撑着门站起来,伸出一只手,做出拳状,“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不能跪着死,都跪了这么久了,最后总得体面一点走吧。” 拳架实在是不堪入目,到处都是破绽,不过这身拳意到是尚可。 宋静娴一剑刺出,在董难言的错愕中,长剑飘然若柳絮,落在了他的手中。 “从即刻起,你就是我的弟子,这把剑还你,你小心收好,再让我知道你把他给你的东西送给别人,你就真该死了。” 宋静娴挥了挥手,示意还处于懵眩之中的董难言可以离开这里。 董难言拿着长剑,问道:“这也是你的试探?” 看来少年是被她给吓怕了,转过身去的宋静娴嘴角一扯,“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多一刻也不愿意再见到这个女子,董难言走的干脆,拿着长剑,转身就要离开,在离开大门之际,董难言转身道:“你真不动手?” 宋静娴现在开始怀疑少年是不是真的聪明了,难道先前都是对牛弹琴? 宋静娴反问道:“你真想死?” “不想”,董难言小心问道:“你认识宋皆宜吗?” 见到少年还特意伸手比划了少女的身高胖瘦,宋静娴点了点头,“认识。” 董难言眼睛里一下子有了光亮,再次问道:“那你也认识张三大叔了?” 宋静娴这次没有说话,只是一笑。 董难言开始觉得眼前女子不是特别让他讨厌了。 既然同时认识张三和宋皆宜,女子肯定不是什么坏人,董难言问道:“你是张三大叔的好朋友?” 好朋友?宋静娴摇了摇头。 不是好朋友?还能这么出现在这铁匠铺里,董难言小声问道:“难道你是张三大叔的夫人…” “怦怦” 铁匠铺子里的心跳声加快,女子脸上生起一道红霞,虽然对这个称呼最为满意,但是女子摇了摇头,声音中似乎带着遗憾和叹息,“也不是?” 不是好朋友,也不是那种关系,董难言奇怪道:“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待着?” 跟宋皆宜说的一样,有时候这个少年还真是傻! “我为什么待在这不用你管,你赶快给我滚”,宋静娴手掌一拨,董难言的人影就消失在铁匠铺里。 重新坐回摇椅上,宋静娴望着一件件凡兵俗物,仿佛能想象到当初男子在这里敲打铁具的模样。 以前一袭白衣,出剑潇洒,快意恩仇,之后一身黑袍,收剑于己,爱讲道理。 两个他,都是他。 她都喜欢。 第二百六十八章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前一晃,董难言眨眨眼睛,踉跄之中,原来已经回到了自家小院。 女子的实力不可揣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董难言不再多想。 正午太阳刚好,阳光透过枝杈洒落在地,董难言望着枯树,心思飘浮回过往。 女子和宋皆宜长得有五六分神似,董难言脑海里又想起第一次遇见宋皆宜时的样子,当时还以为她是索命的吃土恶鬼,不曾想最后却成了他的“侍剑婢女”。 换生湖旁的人影和金柳峰上的少女重叠在一起,她是她,可是她又不是她。 董难言心里有些茫然,下次再见到的宋皆宜,究竟是金柳峰上的“侍剑婢女”,还是换生湖里容貌身影? 满打满算,他的寿命现在也就只有几年,这几年之内,还能再见到她吗? 越想越乱,董难言的心境开始起伏,刹那之间的想法如重岩叠嶂,隐天蔽日,大滴大滴的汗水从董难言的头顶滑落。 “聚灵气与窍穴,沉心静气,切莫乱想。” 在董难言心境波动之际,有人在耳边对少年大喝一声,把董难言从乱杂的思绪想法中拽了出来。 运转静心沉气的法决,董难言见到出言提醒自己的男子,说道一声谢谢。 现身在此,何砚轻笑道:“不必客气。” 何砚身后还站着乐生洋,洪旭,杜长老,感谢何砚叫醒自己之后,董难言说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董难言是看着这些人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怎么这会儿又出现在他家里? 洪旭上前一步,笑容让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少爷,我们不能走,既然说是要侍奉你一百年,那就是一百年,咱们修行人一口吐沫一个钉,绝对不能食言。” 在铁匠铺里见到了宋静娴之后,董难言好像有些明白洪旭他们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了,没有意外,让这几个人给自己当狗的,应该就是铁匠铺子里的女子了。 董难言问道:“是不是她让你们这样做的?” 不知道是他还是她,在幻界珠里面的声音不带有丝毫感情,冰冷的让人无法分辨性别,何砚跟洪旭一样,以仆从的身份,称呼董难言一声少爷,“正是如此,所以请少爷你接受我们几个,不然可真是把我们几个往死路里赶,“天意”难违啊。” 董难言在铁匠铺的女子手里刚吃过苦头,对于何砚用天意难违来形容女子的施令不感到有半点意外,既然何砚这么坦白直说,董难言倒也不想真的把谁往死路上逼,虽然说何砚说过他们曾经对自己起过不好的念头,但是董难言还是愿意网开一面,给这群外乡之人留一线生机。 董难言直接说道:“不要叫我少爷,你们也看到了,我就是这镇子里的普通人,不是什么少爷,你们要是这么叫我让别人听见了,会让人感到奇怪的。” 看样子少年是愿意接纳他们了,何砚笑道:“无妨,既然不喜欢我们这么称呼,那换一个就是,这点小事,我们心里有数。” 董难言看了看院里站着的四个人,还不知道这四位的本事,董难言以为何砚他们应该是藏兵境里面那群人的师门长辈之类的,远远没有往高了想,董难言问道:“你们几个都能飞吗?” “飞?” 董难言见到这几个人相视一眼,把刚才的话换了种意思,“我是说你们几个都是凌虚境吗?” 敢情是被小瞧了呀,何砚笑道:“我们都不是凌虚境,不过都会飞。” 堂堂元婴境修士,朝游东海暮而归有些牵强,但是凌虚御空,抬脚间行千百里路,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不是凌虚境?”,这几个人的实力和辈分一定比藏兵境里的人要高,不然也不会寻来这里,想要找自己的麻烦,那么这几个人应该就是渡海境的高手了,不过不管是凌虚境还是渡海境,只要会飞就好说,董难言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家比较小,住你们四个肯定是住不下,你们要是会飞的话,可以在夜晚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都好,你们可以把这个当成我对你们的要求,不算是你们违逆她。” 好嘛,原来是这个意思,何砚心中微微一笑,到了他们这种境界,于何处睡已经不重要了,想要做眠时,往云上一趟,天地做床被,哪有拘泥与住所这么一说?况且不说其他,就在腰间的乾坤袋里,还有好些座可以移动的避暑行宫以及暖冬楼阁,随便一座拿出来,恐怕都要比南信国的皇宫还要气派奢华,只不过“入乡随俗”,何砚不会拿出来显摆罢了。 何砚算是替其余人一起答话了,“感谢公子接纳我们,我们几个行云餐月早已经习惯,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不劳公子费心。” 不是少爷就是公子,这些称谓听着都听别扭,董难言有心想要让何砚再换一个,不过想到不近人情的女子,董难言最后还是把话憋在了肚子里。 既然这都是她的安排,董难言拒绝不了,只好就听之任之了,刚才体内的灵气因为心境起伏而胡乱窜行,董难言跟何砚等人说了一声你们随意之后,就盘膝而坐,开始吐纳练气,平复窍穴和经脉之中的灵气。 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被少年鲸吞,何砚瞧见少年身上的开窍数,惊叹道:“真是闻所未闻。” 水龙宗存世的时间远要比雷鸣宫,玄火门,净虚苑悠久,作为扎根在入海大渎旁的宗门,有些事情,杜长老要比何砚他们知道的更多一点。 水龙宗开宗三千一百年,宗内记载横推至顶,都没有这样惊才绝世的人! 杜长老感叹道:“他不应该是我们这片小地方能诞生出来的人,他应该在更辽阔的地界才对。” 乐生洋自认已经是水脉灵体,根骨罕见,天资难寻,但是在今日见到少年吸纳灵气的气象,乐生洋感觉他真是井底之蛙了,与少年相比,就如萤火与皓月争辉无异。 随着董难言接引吸纳灵气,更在藏兵境中不一样,董难言与说梦剑争夺灵气,当时因为身处小天地之中,所以并未造成什么异象,但是现在已经回到离南镇,当董难言踏上一层长生楼,开始第一次吸纳灵气的时候,有异象骤起! 一片又一片金花飞舞,落地之处有金莲盛开,有许许多多荷花莲藕小人盘坐在金莲之上,而后董难言头顶有一朵朵祥云飘过,降下甘霖成泉,泉水中竟然有一条条蜿蜒细长的生灵在游曳,有时探出头颅,鳞角刺目。日月之光凝聚,日华月魄各成一轮圆日明月,没入少年的双眼之间,恍惚之中,仿佛有金色霞光涌现,无人可与之对视。 呢喃声音响起,似有人在董难言身旁呢喃低语。 乐生洋浑身颤抖,他是水脉灵体,对于水法感悟深刻,修行起来事半功倍,随着金莲上的莲藕小人异口同声的诵唱,乐生洋只感觉如坠藕花深处,于泥泞中争渡,争渡,观看金莲无数。 水龙宗杜长老双目茫然,眼前这片异象甘霖泉水,水运茫茫,深不见底,让他有一种欲要顶礼膜拜之感,尤其是水中不时探头而出的龙类,绝非蛟龙异种,很有可能是水运大道显化真龙形体! 何砚率先坐下,闭眼仔细回想刚才日华入目的过程,参照感悟。 “大道梵音,大道梵音啊!”,在呢喃声中有所触动,瓶颈都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原来给少年当狗也不是什么怀事,甚至有可能是天大的福分,这一刻别说给董难言当狗,就算是当个龟孙子,只要董难言认,洪旭也干了! 离南镇的天地灵气不多,按理来说是不应该有如此多的灵气让董难言如此鲸吞的,不过铁匠铺里的女子财大气粗,那也就不足为怪了。 灵玉石分为三种,最为常见的白色灵玉石品相下乘,蕴含灵气不是太多。黑色灵玉石品相中等,黄金千两难买,灵气比白色灵玉石不知道多出多少。所含灵气最多的灵玉石,颜色为青色,各州均有产出,不过产出最多的,当属青神山境内的青玉山脉,其中灵玉石矿无数,皆为青灵玉石。 每当天地灵气不够董难言吸纳的时候,宋静娴就会捏碎一颗灵石,不是白黑青三种灵玉石,而是蕴含有一丝仙气的仙灵石! 随着天地异象恢弘显现,宋静娴施展禁制,隔绝了小院里惊人气象,捏碎灵石的速度更快! 铁匠铺里的铁器发出律动,宋静娴手掌一顿,有一柄残剑瞬间刺入小院禁制之中,缩小如芥子,没入少年的眉心之间,与此同时,少年身上有三种剑意升起,霜杀金莲,雪封甘泉,春生天地。 换生湖里有人怒道:“你这样是在要他的命!” “我不会要他的命,我只是想逼你出来!” 降临在换生湖边,宋静娴问道:“苏如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六十九章 湖边又是两人 换生湖旁,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面对几次三番前来的女子,眼睛里写满了怒意。 “真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你留在这里。” 宋静娴说道:“你不用管他们的想法,我只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张三究竟做了什么!” 出现在湖畔的人影开口道:“想要知道,青神山自己问去!” 宋静娴耐着性子说道:“如果能从别处了解,我还来这里找你干什么?你是这件事的当事人之一,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在水底清净,苏如是笑了起来,“都说青神山宋静娴不静娴,要不今天苏某就讨教讨教?” 宋静娴眯起眼睛,“如果你苏如是不怕这道残魂就此消散于天地,我倒是不吝赐教!” 女子何至于霸道至此? 苏如是见到女子一抖手腕,他不得不手掌向下一按,压制住沸腾的换生湖水。 女子青丝飘荡,要不是换生湖地势特殊,恐怕早就在宋静娴的气机下四分五裂了。 银冠老者能够放心留下宋静娴在神州,不仅仅是因为青神山刚帮了神山一个忙,而是因为宋静娴本身实力就不弱,甚至稳压目前执掌青神山的兄长一头,要不是因为宋静娴的性格不适合掌管青神山,恐怕如今青神山这一代的话语人就要是一位女性了,不过想来这种情形也不远了,宋静娴兄长的子嗣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天资冠绝青神山,堪称第一! 换生湖水波荡漾,湖水朝着中间推荡,眼看大战一触即发,宋静娴和苏如是不约而同抬起头,有一道声音在换生湖上空响起。 “成何体统!” “她胡闹也就罢了,你苏如是跟她较什么劲?要是真想要这道残魂早早消散,那我可以帮你!” 远在神山雪地上的白袍老者叶宜春对宋静娴喝道:“丫头,你爹刚帮了我一个大忙,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你我不多说什么,但是你要记住,这里是神州,不是青摇州!” 苏如是收回手,笑道:“不劳叶前辈费心。” 苏如是已经罢手,宋静娴却没有动作,叶宜春说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在铁匠铺子里起身对白袍老者表示尊敬,可不是因为老者实力多强,而是因为他叶宜春是张三的师父,仅此而已。 宋静娴斜眼看着苏如是,“我也不劳叶前辈你费心,我自己打散他这道残魂!” 叶宜春眉毛一沉,想要出手替老友管束一下女子的时候,神山上有一道星光冲起。 “张三!” 有人站在神山登山阶梯上,仰头一笑,然后对叶宜春一拜,轻声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吧。” 三种剑意流转,张三伸手一摄,没入董难言眉心的残剑就出现在他的手间,轻轻一拍,残剑先至换生湖,张三随后就到。 接过残剑,苏如是笑道:“上次不是说就是最后一面了吗?” 因为某种原因出现在这里,张三说道:“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一些。” “张三,是你吗?” 在男人现身在换生湖后,宋静娴人如其名,真的“静娴。 手指有些失措的捏紧金线衣角,宋静娴望向张三,眼中神采奕奕。 “好久不见”,张三轻轻摇头道:“你不要怪苏如是不跟你交代,这件事情,你不应该参与进来的。” 在青摇州的时候,一袭白衣,一件青袍,并肩走过山河万里,宋静娴在张三背后看他出剑无数,而今换她站在身前,其实宋静娴无所谓的。 如何看不出来面前的张三只是一道神念,宋静娴声音轻柔,比沉静下来的换生湖水还要温静,“你现在怎么样了?我真的不是想要为难谁,我只是想帮你做一些事情。” 张三背后早已经没有了苏如是的人影,苏如是识趣的离开这里,出现在陷入一种奇怪状态下的少年家的小院里,苏如是知道,张三还会回到这里的。 还记得在青摇州第一次遇见宋静娴的时候,两人差点没打起来,张三席地而坐,说道:“在浮海苦山之后,我的本命牌被抹去之后,我就已经不应该存在于天地中,之所以你现在能见到我,是因为王二凑齐了五行物,给我争取来了一线生机。” “王二?” 宋静娴没有见过王二,但是却常常听张三在口边提起。 就坐在张三身旁,宋静娴和张三一起眺望着换生湖,张三没有侧过头,视线落在湖面上,张三说道:“静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用想要帮我做什么,你不光光代表你自己,宋静娴这三个字本来就代表着青神山,青神山是个好地方,被我脱下水,有些可惜。” 宋静娴将头发抚在耳后,“宋静娴代表青神山,可是宋夏青只是宋夏青啊。” “静娴,你不用这样…” 宋静娴笑道:“那她呢?她不一样是代表着神山吗?她可以为你做的,我也可以!” 张三叹息道:“你对他起了杀心。” 宋静娴不否认,“没错,我是对董难言起了杀心,我们一起游览青摇州,你设下的禁制对我来说不起作用,我可以看到被你掩藏起来的真相,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留下他!” “原来在我心目中,张三是一名出剑果断潇洒的剑仙,后来你变了,变得喜欢用剑讲道理,你的剑递出的很慢,可是我还是爱看,他还活着,如果是因为你的道理让你这一剑慢了二十年,那就由我来替你出这一剑!” 宋静娴情绪激动,张三只是默默地听着,默默地眺望着湖面。 张三轻声道:“静娴,把你的分身收回来吧,别再做傻事了。” 在距离一座高悬在九州上的小天地附近,有一名女子青衣飘飘,闻言一愣。 “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静娴咬牙道:“就是他划掉你的本命牌,你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要他死!” 当年并肩行走青摇州,宋静娴和张三曾经误打误撞进入一座远古遗迹,从中得到一件极为隐匿且杀力高出天外的至宝,张三当时要一剑无敌于世,固而这件至宝就由宋静娴收下,因为本身就具有隐匿的属性,所以除了张三之外,再没有人知道宋静娴拥有着这样一件杀器! 怀揣着至宝,宋皆宜的分身足以抹灭掉那座菜园小天地,张三侧目望向女子,笑着问道:“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因为什么差点打起来的吗?” 初到青摇州,张三就先后问剑两座山巅宗门,无一例外,都没有能够在张三手下接过完整一剑,感到无趣至极,张三正感到意兴阑珊的时候,恰巧当时青摇州评选十大通玄境高手,其中排名第一的名叫贺春遥。 张三仗剑前去,跟这名青摇州第一通玄问剑,不曾想正好撞见贺春遥行凶做歹,只因有人冲撞到他,不仅不听道歉的直接将其格杀,还要将对方的整座宗门都炼化成灰烬,所以张三当时出剑极快,剑势极猛,一剑破开贺春遥布下的炼化大阵,一剑斩碎贺春遥的护体宝甲。不过贺春遥的本事不俗,能够在几座隐世仙宗不出的情况下被评为青摇州通玄第一,没有点真本事可真不行,所以再挨了两剑之后,贺春遥立刻反应过来,与张三大打出手之下,不知道轰碎了多少座山峰,烘干了多少条大河。 可惜贺春遥的对手叫张三,本就出自隐世仙宗的张三对手不是贺春遥这类人,哪怕对方是通玄境,金丹境的张三依旧打的贺春遥陷入下风,要不是有一件件保命物顶替,估计早就成了剑下亡魂。 就在张三即将要了解贺春遥的时候,有一道流光闯入战场! 听到有人高喊剑下留人,张三出剑的速度反而更快了,一剑刺死贺春遥,张三以为这个女子跟贺春遥有什么关系,提剑冷漠道:“男人的事,女人最好别插手。” 这句话气的当时想要亲手灭杀贺春遥的宋静娴火冒三丈,当时就要跟张三打个你死我活,而张三以为宋静娴要替贺春遥报仇,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倒是不介意再出几剑。 最后还好被张三及时救下来的仙家门派来了一位女长老跟张三说明情况,宋静娴跟贺春遥没有什么关系,是因为接到了女长老的求救才赶过来解围,张三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与宋静娴说了声抱歉,这才算是平息下女子的怒火,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张三才与宋静娴相识,一个问剑青摇州的神州来客,一个青神山偷溜出来的女子,两个人结伴而行,并肩行走。 男人的事,女人最好别管。 换生湖旁,回想起来以前,宋静娴笑起来的一刹那,一切都失了颜色,所有的色彩都集中在女子身上,灿烂若春花。 如果当初打起来就好了,他的剑快,自己的本事也不差,不管是他被她打死,还是她死在他的剑下,她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喜欢他了。 第二百七十章 剑出明月 碧波荡漾,开枝散叶的树冠可以遮挡住一整座海岛,在一株古树下,已经集齐了世间最好五行物的王二小心翼翼的取出怀中的一轮明月,将被她炼化好的五行物送入明月中。 由诸天星斗映耀精华汇聚而成的母金拥有可以斩破万物的锋利,当年观看星河时,只因她说星辰好看,她的师傅叶宜春就暴殄天物的将星斗母金打造成朱钗模样,戴在她的头上。 树之高,天之极尽,树名通天,顾名思义,可通上天。 一颗浓郁鲜红的水珠,不仅仅蕴含着九海的水运,更是带着一片海域的生机,散发着让人陶醉了迷离香气。 有一小撮形似嫩蕊的白色火焰在燃烧,来自焚天之地,这朵焚天火焰可以让一切都燃烧至虚无。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神山根部的土壤王二离开之前足足挖了一大袋子,份量充足,将一粒沙土丢在海里,可以填海成陆。 金木水火土,五行以成! 随着这五件被王二祭炼过的物品进入明月中后,在王二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明月上竟然有颜色! 黑白二色,阴阳两气! 明明澄澄的明月上黑白交错,如两条阴阳鱼在追逐,而后肃杀,生机,温暖,躁动,厚重,五行之气弥漫出明月,仿佛在明月里有天地重开。 王二猛然抬起头,杀气冲天! 海岛上空原来蔚蓝的青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景象,碧波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游曳翻滚,海浪层层叠叠,向远处看去,当头一浪似乎已经与黑云相接。 树冠可以遮盖住整座海岛的古树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变成一根通天火炬一样,火光在黑云下极为显眼,像是在接引着黑暗中迷茫游人。 有嫩小的枝芽顶开土地,一瞬间就长成参天大树,在草木疯长中,这座海岛轰的一声开始下沉。 五行之力降临明月上,天地以大五行之力镇压明月! 雷耀金威,黑云中降寒剑! 木蕴生机,水藏柔劲,从只有起没有伏的巨浪中走出一尊由海水气运组成的莫名形体,呈百臂千手像,踏浪而来,手持无数参天巨树,挥舞如长鞭! 火烧万物,土重万钧,在焦黑树干上盘旋的火焰剧烈燃烧起来,火焰巨手一举突破上天,只手握着从天而降的巍峨山岳,火焰流转在上,仿佛明星坠落。 天地不允许明月中五行生! 王二眼中的寒意简直要冰封一切,身体已经稍稍前斜,正在她准备出手的时候,突然间明月一阵颤抖,发出像是龟裂一样的声音。 有五道剑气冲出明月! 有人白衣如雪,脚踏青剑,与黑云寒剑对撞,御剑冲天,剑上恣意妄为,神韵猖狂,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有人青衫仗剑,锋芒毕露,一剑递出,先是踏浪而来,呈百臂千手像的形体被一剑轰碎,而后剑威不减,剑气划开海面,露出一条不知尽头的笔直大路! 草木生气使然,从空中坠落的残木枝干在焕发生机,枝叶繁密生长,似乎要串联起那尊被剑气轰碎的形体,让其再现与天地。 有人手中无剑,伸手一指,从空中坠落的水滴化剑,不可数,不可究,温润内敛中灭杀一切生机。 有人黑袍上沾着风雪,在他与坠落的巍峨山岳之间,有一条雪白森寒的剑光! 一剑光寒九州,小小山岳,怎挡剑威? 山体冰封冻裂,有人单手握剑,轻吐一个熄字,言出法随,燃烧缭绕的火焰顿时熄灭。 天地异象退去,有一声不甘的怒吼声响彻在这座海岛,随后一切归于平静。 王二赶紧望向明月,可是明月中并没有的人影并没有走出。 “为什么?天地已经不再压制这里,为什么反而没了动静?” 明月上再没有什么阴阳二气和五行之力,跟以前一样,只是一轮散发澄光的圆月而已。 王二失落道:“难道五行物也不行?” 青衫仗剑的男子来到王二身前,“刚才我确实短暂苏醒了一下,可是随后就又沉睡下去,只来得急把五道剑意送出明月外。” 王二怀抱着明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醒过来?” 身边这五道剑意皆是张三,解铃还须系铃人,张三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现在的情况应该比之前好一些,现在这五道剑意显露在外还没有消散,就说明天地对我的限制至少少一些了。” 久住明月中,不闻身外事,走出明月外的五道剑意皆在感知着天地。 青衫仗剑过海去,王二问道:“你要去哪?” 温润内敛的张三目视着青衫远出,淡笑道:“既然好不容易再现天地,总得做点什么。” 王二急道:“不要再出手了,你要做什么我可以代你去做,你这五道剑意是无源之水,如青萍微末,不能再耗尽了。” 白衣御剑,扶摇九天,又是一道剑意离开这里,张三安慰眼眶微红的女子,“有些事情是需要我亲自去做的,由你去做,我一是不放心,二是担心。” 除了这道剑意留在这里外,其余的两道剑意也都相继离开,王二依依不舍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我一定会救你醒过来的!” 王二神色寂寞道:“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说的。” 不想让他看到她这幅神情,王二紧跟着说道:“你走吧,等你醒来再跟你说。” 出乎王二的意料,没有离开这里,张三笑容温润,“你现在就可以说。” 王二摇头道:“我不愿意浪费你的时间,你去做该做的事情吧。” 仅剩的这道剑意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对王二笑道:“这就是我该做的事情。” 天地是它,王二是她。 它和她,皆不能辜负。 ———— 跟青衫仗剑去往离南镇的男子不一样,一袭白衣的男子御剑降临在一块礁石上,视线前方有一座通体用竹木打造的九层高楼耸立在海面。 浪花拍打着礁石,因为这道恣意妄为,目空一切的剑意出现在这里,原本海风呼啸海面上瞬间安静下来。 随着张三低头看去,海水简直沉静的吓人,平稳的犹如深渊。 在楼下海底游曳戏水的生物如今瑟瑟发抖,蜷缩在一切,被张三的目光扫过,它浑身的金色鳞甲都因惊恐而律动,惧怕沾染着同类鲜血气息的剑气一剑扫下。 竹楼的大门吱呦一声打开,有一道声音从楼顶传下来,声音平淡,波澜不惊,“好啦,门都给你打开了,就不要在吓唬它了,有话进来说吧。” 门开不开是你的事,但怎么进就是我的事了。 张三嘴角一扬,白衣拂袖,在水底生物的颤抖中,御剑升空。 御剑登楼! 莫说此地凶险,但是这九层楼外的禁制就多不可数,是真真正正的龙潭虎穴,甚至连一些禁地与之相比都相差甚远。 见到张三一剑无阻的直冲而上,楼顶上的老者白袍加身,执棋欲下的手指一顿,没有起身。 御剑而起,在张三越过一半楼层的时候,有张窗户突然打开,露出一个小脑袋,好奇的打量着张三。 小女孩趴在窗户上,使劲往下摆手,叫道:“你不要命啦?我们这里是不能乱飞的。” 先前也有人这么胡乱飞行,忘记没有男子飞的这么高了,不过还不都是让师父给拍打进下去,掉进海里了? 九层楼顶的下棋老者摇头一笑,只见楼下的小女孩伸指在嘴边,然后又指了指头顶,悄声道:“趁着我师父他老人家没发现,你快点走吧。” 张三多瞧了几眼小女孩,然后真就是御剑而下。 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小女孩想要推开门看一看,结果却发现楼门紧闭,她根本就出不去。 见到白衣男子提剑上来,正在捻子下棋的老者背对着张三,头也不回的笑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客啊。” 姓易名弈的老者在一子下落后,转身道:“张三,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没有坐下,张三登楼之后就站在原地,举步维艰。 在这座高楼里,老者即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走进了这里,就等于进入了屋檐下。 人在屋檐下,如何能不低头? 在老者的意料之中,张三脚步虽慢,但是却逐步向前。 男子边走边说,“第一次?我未见你,可是你心心念念,不是早已见我多次?” “心心念念?”,易弈摩挲着棋壶,“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是太有自信,是朝气蓬勃吧,却总显得有些不自量力。” 睹人思人,见到了张三,易弈难免想到男子的师尊,于神山深潭垂钓大日的叶宜春。 当初与叶宜春在这里的另一盘棋上对弈,易弈是感到“心力交瘁”,让子也不对,赢也不对,最后非要在棋壶里装上一轮太阳才对。 那一盘棋下的易弈恶心,哪怕现在一回想起来,老者一阵恶寒,觉得有些反胃。 好一个臭棋篓子。 第二百七十一章 握剑 滨海高楼,老者长袖一抖,双指伸入棋壶里搅动着棋子,旁若无人的凝视着棋盘。 一步步向前,白衣张三虽然走得缓慢,但是始终在前进着。 棋盘上面纵横交错,黑白二字密布,张三刚要开口,就被老者打断。 易弈背对着张三,手指在棋盘之上偌大的棋盘之上虚晃,不知道会下在哪里,“如今天下秩序混乱,崩坏之初,我不强求你是求仁,求义,尚勇的君子,但是观棋不语,你总能做到吧?” “君子处事要恰到好处,中庸二字即是君子”,张三前进之中摇头道:“我不是君子。” 易弈将由夹在中指和食指之间的棋子放在拇指上摩擦,“确实,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你张三眼界不可谓不高,可目光短浅,行事由心,言语间有大狂妄,疑难处自观,不忿之中凭己,的的确确不是君子所为。” 老者扭头笑道:“别嫌弃我话说的难听,你张三虽然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很难得了。” 张三第一次停下脚步,反问老者道:“我知道我不是君子,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 “君子有四不。不妄动,不徒语,不苟求,不虚行。” 棋盘很大,大到老者的身躯遮挡不住,张三笑道:“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你说你是什么?” 易弈把棋子握在手心,抚掌笑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神山弟子,巧言夺意,你只知君子四不,却不知君子四不只后还有话说。” 老者沉声道:“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 “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 “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 “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 老者双手握拳放在双腿上,正襟危坐,自言道:“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白衣背后青剑轻鸣,张三所行甚快,快步来到老者身前。 易弈仍然是毫不慌张,反而提醒道:“不要紧张,既然今天已经来了,那就不要着急,这么消耗这份剑意,你待在这里的时间可不会太长,我最讨厌别人话说一半,徒留心思玄机,给谁猜呢?” 白衣如雪,张三脸上尽是桀骜不驯的之意,拄剑立在易弈身前,“不劳你操心。” “不识好人心啊”,易弈叹气道:“那就长话短说,来这里找我有何事,你尽可说说,别让我来猜。” 在神山上,张三记得师尊曾经说过,天下第一心算者,易弈也。 白衣男子问道:“我为什么来这你不清楚?” 坐在棋盘前,易弈需要抬头仰视着这位远方来客,易弈笑道:“天地好算?还是人心好算?” 指着棋壶里的棋子,老者自语道:“如果只算天地不算人心,那么何须这盘棋下的这么久?何须这么多棋子?” 易弈神色一变,庄重道:“君子者,权重者不媚之,势盛者不附之,倾城者不奉之,形秽者不恶之,强者不畏之,弱智不欺之,从善者友之,从恶者弃之,长则尊之,幼则庇之,此君子行事之准。” 像是在盖棺定论,老者脸色有些憔悴道:“现在来看你不是君子,但是后世自有后世评说,短则千百年,长则万载,依老夫评判,你是头一等君子。” 张三没有坐下,手拄长剑,剑尖刺在竹木上,颇为有些咄咄逼人,锋芒毕露。 “话好听,但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都感觉像是算计!” 不管是谁,跟易弈谈话都要小心斟酌,仔细推敲,生怕老者话里有话,暗藏玄机,曾经就有一位大学问者在神州老生楼里跟易弈萍水相逢,相谈一场,据说回去之后就著书一本,上面详细的记录着他与易弈交谈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话旁边,都有少则上百,多则成千的注释,书名“易中译”,受人追捧,成为美谈。 易译相貌有些苍老,不过眼中神采仿佛当打之年,锐利深邃并且波澜不惊。 易弈说道:“哪有那么多的算计,人与人相处,总是喜欢猜疑,拘押着那份本心天性,明明一句话能解决的事情,非要拐弯抹角想半天,累也不累?不过其实也不怪他们,世道如此,就算有些人明明生性率真洁简,却也要在这狗日的世道里被打磨雕琢的繁琐,让人一想到就心生无奈。” 老者认真道:“评判你是头一等的君子,确实是我发乎本心的话。” 平常对谁都是不苟言笑,只有对楼下的小女孩才会露出笑脸的易弈破天荒的笑了起来,神色舒展,对张三说道:“说来我们也有缘,我算计了你不下百次,你都着了道,这次我实话实说,你偏偏不信。” 注意到张三的剑锋一移,易弈笑道:“别激动,我的算计是建立在你的本心之上,你本就意要如此,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今天老者的话有些多,竟然“自投罗网”的将算计张三的事情对张三娓娓道来:“之前那些事情我就不说了,有些久了,都是些可有可无的草灰蛇线,算是我埋在你心里的小种子,生根发芽了最好,不然也无伤大雅。” “不管是算天算地,还是算人心也好,这么多年以来,我只有两次失手,说起来你应该值得骄傲,你就是其中之一。” 张三眼露精光,剑意已然是透过竹木向楼下蔓延,“二十年前哪次?” 楼下还有弟子在,易弈虽然相信张三不会伤害到楼下的小女孩,但是仍然是轻轻敲了一下棋盘,震散了蔓延的剑气。 易弈点头道:“不错,你其实也应该有所明白,二十年前,确实是你与我的一个转折点,成也张三,败也张三,按照我的推算,就算是一万次,你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可是到最后,你竟然让我失望了。” “二十年前,苏如是会死,但是不会死在换生湖的,是在我的冥冥指引之下,才有了当初那场好戏,因为神山里有人跟苏如是有旧,不方便出手之下,只好由你代劳,这一切环环相扣,天意难违,我已经算遍天地,我就是天意,谁能违我?” “白衣如雪,青衫仗剑,一剑斩开囚书岛天幕,传下那句“世间道理一箩筐,难抵天青三寸长”的张三,会在换生湖选择出手的,毕竟剑有不平则鸣,从神山下山游览一圈天地山河,总会发现山上山下是不一样的,现在说起来可能会让你感到愤怒,当初你下山有一些所见所感,其实都是我让你见到的。” 让易弈有些失望,白衣男子身上的杀意反而开始下降,易弈瞥了一眼长剑,叹息一声道:“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我万万也想不到,按照我既定路线来行走的张三,竟然会在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出了差错,没有刺下去那一剑,张三啊,张三,你可知道,你收手的这一剑,让我花了多少心思来弥补?一步错,步错,为了挽救这一手败棋,我的计划又往后推迟,造成的影响有多重,你知道吗?都是老夫在替你担着!” 易弈的语气开始加重,竟然是一指棋盘,对张三喝问,“人心难测,有些莫名其妙的行为我能理解,可是最让我感到好笑的是,囚在离南镇二十多年,你竟然有本事可以跳出这盘棋局,成为观棋者,为何还要自甘堕落,成为棋子,进来搅局?!” 说道痛心处,老者竟然是指着张三的鼻子,大声道:“你可知道,我对你给予多少厚望,青者,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从他手里得到天青剑,你就是继他之后最有可能代替他,甚至超越他的人,他自有大用,如果不是被你胡搅一气,我会让他入局?!” 老者痛心疾首道:“张三,说实话你该死!” 话已经说完,易弈下了逐客令,“从哪来回哪去,趁我没有打杀你这道剑意之前,给我滚出去!” 默默站在原地听完,张三眼神深邃,双手从长剑上放下,恭敬的对着易弈弯腰一拜。 “感谢易先生当初让我看见的一幕幕,先生学究天人,晚辈深感佩服。” 张三双手负后,长剑蓦然悬空而起。 张三说道:“尊称你一声易先生,我这趟前来,主要是希望先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男子想了一想,“或者是一剑事情。”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易弈说道:“何事?” 张三望着棋盘中那颗被围困的层层叠叠的棋子,“请易先生把它取下,十年之内不可放在棋盘上。” 易弈勃然大怒,“二十年前是因为他,二十年后同样是因为他,张三,你到底在想什么!” 易弈断然拒绝道:“当年这盘棋因你而出现差错,如今被我拨乱反正,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既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张三一把握住长剑! 第二百七十二章 隐山派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身轻如燕,在密林之中窜行而过,衣袍样式别致的中年人走过七重假山,在倾斜的山道上掐指一点,身侧的山崖打开一扇大门,里面别有洞天。 奉命下山去的中年人踏进去之后,满脸陶醉的呼吸一口气,这里的灵气外界根本没法比。 这里地方不大,也就是几座山峰,皆是被中年人的师门老祖开辟出来的,走进一间屋内,中年人跪地拜道:“弟子余峰,向师父请安。” 屋内有一名古稀之年的老者睁开眼睛,身形高大,皮肤白皙剔透,看上去一点也不显老。 赵安是这代隐山派的宗主,说是隐山派,其实不过只有赵安这个凌虚境和一个登楼境的弟子余峰而已,一共就两个人。 不过隐山派确实大有来历,赵安的的师尊跟祁夫人与叶澈等人处于同一个年代,当年神州北部偏僻之地战火纷纷,赵安的师尊先大战落叶宗四兄弟,后来又因为不肯归降祁夫人而被森骨域几位长老合力打成重伤,隐山派分崩离析,仅剩赵安这一名弟子忠心耿耿的跟着重伤的师尊来到这里,赵安的师尊交代一句赵安接替他成为隐山派的门主后就赶紧去闭生死关疗伤,留下这一个门主即是一个宗派的赵安。 这么多年过去,本来资质不错的赵安听说当年从隐山派离开的其余同门有的成了森骨域的长老,跟在白露后面耀武扬威,威风八面。有的人自成一派,日子也过得有模有样,只有他赵安,什么都没有,勉强修成了凌虚境,却只能待在这里,独享“隐”字的精髓,日子过得有些苦。 不过苦是暂时的,赵安相信很快就会苦尽甘来! 他的师尊在闭生死关的时候突然开窍,有所感悟,不禁一举渡过苦海,成为渡海境不说,还一下子感悟到了金丹大道,有望破开两座瓶颈,一举结成金丹! 师尊当年曾现世一次,当时就已经是不测揣度,只要顺利结成金丹,那么什么森骨域,落叶宗都要靠边站,现世的隐山派才是这神州北部偏僻之地第一宗派,到时候赵安要让所有人瞧一瞧,尤其是那些离开隐山派的弟子,他要告诉他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赵安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那一个! 跪在身前的余峰是赵安收取的弟子,赵安觉得余峰才是最后福气的人。别看现在跟他一样过着隐世不出的生活,可是等师尊出关,隐山派正式出世,余峰不就摇身一变,直接成了隐山派的第三代传人,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待在这深山秘境久了,许久不开口说话的赵安声音变得有些阴柔,对余峰问道:“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隐山派的四周原本是荒无人烟,可是最近一段日子竟然有不少人往这边涌过来,携家带口的,人数众多,神情慌张。赵安从人口中得知,原来不知道什么情况,原本好好的家园土地都变得枯萎,不管是人还是牲畜,只要逃得慢的,都干瘪的不成样子,没了生机。 这件事非同小可,赵安倒不是担忧这帮人的死活,只是师尊还在这里闭关突破渡海境,不允许节外生枝,出什么差错,所以赵安派弟子余峰出去走一遭,查查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余峰跪在地上恭敬道:“师父,弟子照着那些人说的方向,前去查看,果真如他们所说,只剩枯萎的贫瘠的土地,大地仿佛被抽走了生机,不知是何人所为。” “何人?” 赵安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有人特意为之,人为造成的?” 这几天一直在实地打探消息,余峰回复道:“依照弟子的愚见,不像是自然发生。” 余峰仔细回想这几日的所见,“大地干枯,生灵死绝,而且弟子观其移动蔓延的痕迹来看,皆是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移动,恐怕是有修炼邪魔攻法的恶毒之辈,造此惨绝人寰的景象。” “朝着人群密集处移动?” 赵安眉头紧锁,然后猛然一惊,神识扫荡诸山。 “师父,怎么了?” 赵安凌虚境的气息扩散外放,“峰儿,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回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除了感觉有些冷,余峰感觉是因为突然从外面回到隐山派,突然产生的不适应,余峰摇头问道:“师父,怎么了?” 天灾还好,可要是人祸,很明显对方下手的对象放在了是根据人群密集情况来定的,现在隐山派外面全是逃难过来的迁徙流民,赵安正在担心会不会把对方吸引过来的时候,堂下的余峰突然昏倒在地。 “峰儿,你怎么了?” 怎么叫男子,男子都没有反应,赵安双指点在余峰脑门上,可是紧跟着就被一股反震之力震的蹬蹬后退几步。 神念进入不到余峰的体内,眼看着余峰身上生机暗淡,一点点灵台之火随时有熄灭的可能赵安知道余峰是着了道了,这是隐山派仅有的三代弟子,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赵安不愿意让余峰就这么死了,所以脸色变幻之中,赵安伸手一抓,带着昏迷不醒的余峰离开这里,出现在一座山间巨石旁。 如余峰见他时候的神色一样,赵安捡起地上的枯枝,在一人高的岩石上作画,恭敬道:“弟子赵安,有请恩师出山!” 空山寂静,等了大约半刻钟的功夫,在赵安等的急不可耐的时候,岩石中突然有了回应。 “何事唤我?” 赵安立刻拜跪,低头道:“恳请恩师救我弟子一命。” 在听到赵安极为简洁干练的讲述后,从岩石中传出的声音明显一顿,有一只手从岩石里探出,肤色洁白,抓住昏迷不醒的余峰。 一股浩然庞大的力量骤然笼罩余峰全身,岩石中盘膝打坐的老者说道:“不用谢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甩手掌柜,是我对不起你。” 神识一遍又一遍的筛查着余峰的身体,再施以控制的极为精巧的灵气,老者终于在余峰体内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像是一枚钉在窍穴经脉上的钉子,一半指甲大小的黑色物质附着在余峰体内,最后在老者的牵引下被取出。 赵安见到让他束手无策的问题被恩师轻而易举的解决,赵安欣喜之余赶紧对刚刚苏醒的余峰说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感谢祖师出手救你性命!” 才刚刚苏醒的余峰一脸茫然,全然不知道师祖在哪里,不过余峰很听赵安的话,师父让他感谢,余峰自然不敢不听。 在余峰叩谢之后,在岩石中闭关的老者叹息一声,“祖师帮弟子,无须多谢。” 再次带余峰谢过恩师,赵安这才离开了老者的闭关地,跟来时不一样,走着下山中,赵安给弟子讲了一遍隐山派的历史,余峰听得心潮澎湃。 “师父,师祖真是马上就要突破凌虚境,成为金丹境了?” 余峰走路的步伐都有些飘了,赵安转身道:“峰儿,不管你师祖能不能成金丹境,难道你就不是你了?隐山派就不是隐山派了?” 赵安语重心长道:“你的师祖,也就是我的师尊,成为金丹境是好事,我们这种小地方千百年难见金丹,我们隐山派能够有幸开创先河,是幸事,不光是你,就是师父我每每想起也都很激动,觉得与有荣焉,但若因此而沾沾自喜,以为背后有靠山,荒废了修行,不光是得不偿失,终生无缘大道也说不定,所以为师劝你摆正心态,好自为之。” 余峰能够被赵安看重,成为隐山派的唯一传人,当然有其优点,余峰说道:“弟子谨记。” 这块落坐在山路边的岩石内有宽窄将尽两三丈的空间,老者望着从余峰体内取出来的黑色物质,心生疑惑。 听赵安讲述,这似乎是余峰在去外界查探情况时沾染上的东西,与死物无异,可是竟然能进入余峰的体内吸收生机,实在是怪异非常。 老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想要回忆起一些蛛丝马迹的时候,老者眼神一变! 这处密闭的空间中竟然传来了不属于他的笑声。 “是谁!” 老者站起身,气血澎湃,简直像是血气方刚的青壮汉子。 真气护体,老者沉声道:“是哪位道友在此,为何不现身一见?” 没有人回应老者。 绝对不可能是幻听,老者怒道:“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抽出一张现身符,老者一指,符咒便自燃起来。 除了他之外,闭关地之内没有别人,老者不信邪,各种手段尝试,可是还是没有人出现。 难道真是自己幻听了? 正在老者动摇之际,那道桀桀的笑声再度传出。 “你让我现身,可是我已经现身了呀,你怎么就是发现不了呢?” 老者悚然一惊。 这里确实没有别人,只剩下他自己而已。 第二百七十三章 拭目以待 无人回应,老者心起波澜。 修行人不光修身,更加修心,唯恐在修行路上产生心魔邪念。 跟善恶不同,贪念,执念,妄念,仇恨念,种种念想,都可化成心魔,可以一直存在,可以突然产生,可以隐匿,可以吞噬人,可以历练人,比如道家的斩三尸,破执念,清静无为。佛家的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明心见性。儒家的平静而致远,吾日三省吾身,都是为了克制和去除心魔。 老者心生忧惧。难道刚才的笑声和言语声是暗地滋生的心魔? 自从被落叶宗四兄弟击败,再到被森骨域众位长老联手攻击,隐山派不复存在,老者大起大落经历了太多,因祸得福在这里闭关近百年,终于是触及到了金丹境的门槛,难道是在这长年累月的闭关修炼中心性出了问题,导致心魔降生? 老者闭上眼睛,试图自视己身,与己问话。 阴森的笑声再度在老者耳边响起,“别找了,我不是已经现身了吗?你还在找什么?” 无影无迹,无处可寻。 这难道真的是在他闭关时悄然诞生的心魔? 不愧是破而后立,在重伤中破境的老者心生大毅力,管他是怎么诞生的,干脆就斩破心魔,以此作为结金丹的契机! 突然之间,老者通体一震,有心想要逼出心魔的老者一半身躯僵硬,仿佛不受控制一样的敲打着另一侧胸口。 半只嘴唇微张,老者艰难发声,喝道:“区区心魔,也想反客为主,你把老夫当什么了!” 还能受控制的身体上绽放无量光,映照的外面的岩石如明玉,这是老者心中的光明体现,是浓郁厚重的生机。 “心魔?”,老者另一半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你把我当做什么了?” 黑白颜色泾渭分明,老者的半副身躯漆黑如墨,吞噬一切光亮。 瞳孔已经变得漆黑,这种趋势向另一半身躯蔓延,意识逐渐模糊,老者全力反抗下仍然改变不了结局,神魂上仿佛被群蚁噬咬,苦修百载的肉身即将易主,被取而代之,老者双眼彻底陷入黑暗前,看到眼前握成拳头的手掌,在陨落之前终于有所察觉。 从余峰体内取出来的黑色物质,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原来…是……” 老者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中的黑色褪去,“老者”活动活动这具身躯,然后指着脑门笑道:“有眼不识泰山,蝼蚁不识真神,脆弱渺小的你,怎么可能诞生出如我一般的心魔?” 从镇西城外走出的他在一路潜行吸收生机之后,早就发现这附近有一道气息在潜伏着,所以依附在查探情报的余峰身上,从而接触到老者,占据了这具目前来说已经是最好选择的肉身。 轰! 还没步行下山的赵安师徒回头一看,作为隐山派祖师闭关地的岩石已经炸开,老者悬浮在空中,笑容满面。 “恭贺恩师破关!” “恭贺师祖破关!” 隐山派的祖师神魂都被他吞噬,想要转世投胎都是妄想,已经被鸠占鹊巢的老者对向他跪拜的师徒二人笑道:“是我应该谢谢你们才对。” 在赵安师徒二人的不解中,老者伸出一只手,然后骤然握紧。 隐山派分崩离析! 以赵安师徒为首,漫山遍野的生灵生机全数被老者抽尽,没入身体。 实力又强横了一截,满地衰败枯萎,老者自言自语,笑道:“帮你成为金丹境了,你安心的去吧。” 老者霍的转身,一道惊人的气息稍纵即逝,老者激动道:“元婴境!” 以他现在恢复的情况来说,对付一个元婴境还有些太早,不是十拿九稳,而且元婴境大多都坐镇山门,有阵法加持,战力还要再提高一些,远不是他现在能够应对的。 吸食一些蝼蚁生机根本无法与吞噬元婴相比,占据元婴境的肉身,才算是勉强有了立身之本,等他稳固一下这具肉身,就可以下手了,而且刚才感应到的气息零星一个,看来是一个独自在外的元婴境,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老者目光锁定在一个方位,舔了舔嘴角。 –––– 小院台阶前,先是大道显化,道音呢喃,后又有剑气抹除一切,让处在感悟之中的洪旭痛苦的喘息着,无法再收敛住气息。 在元婴境的威压出现在离南镇的一刹那,宋静娴就出现在院内,大概是嫌弃乐生洋他们几个碍眼,宋静娴一抬手,小院终于显得空旷起来。 复杂的看着董难言,宋静娴在金光已经消散的少年额头上一点,等着董难言清醒过来。 感觉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梦中有天上宫阙,站在上面可以俯瞰天下人间。 这不是董难言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在梦里,他仿佛脚踏金莲登天,一步一重天,高出日月,身下星辰,直至天宇极尽。 睁开眼就见到铁匠铺里的女子,吓得董难言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 “你怎么在我家?” 看样子少年是有些害怕她了,宋静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很满意董难言的反应,笑道:“师父来徒弟家,不是天经地义?倒是你这个当徒弟的,就是这么招待师父的?” 虽然说是被危逼的,但在铁匠铺子确实喊过一声师父,董难言起身进去搬来一个板凳。 凳子是在是矮小的不像话,宋静娴问道:“就这?” 董难言说道:“你要是嫌弃的话就等我一会,我出去借一把回来。” 董难言的头上好像被人打了一掌,宋静娴坐在凳子上,收起轻动的手指,“记吃不记打,说过多少次了,要喊我师父。” 委实是怕了这个女子,董难言揉着脑袋,喊了一声师父。 “这样还差不多”,宋静娴点头,“亏得你还是登楼境,家里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就这么亏待自己?” 家里的凳子桌子都是以前董爷爷自己做的,睹物思人,董难言不想换。 绕过这个话题,董难言问道:“师父来我这里有什么指教?” “你这个不是真心叫的师父听上去还是挺顺耳的”,宋静娴坐在凳子上,后背挺直,仪态大方,“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放心,为师不是来吃你们家大米的。” 离开换生湖后,宋静娴对董难言的态度有了转变,不再向之前那样咄咄逼人,宋静娴说道:“我知道你心中的疑惑,你在铁匠铺里不是问我是不是认识张三,是不是认识宋皆宜么,现在我告诉你,我都认识。” “我是你张三大叔好朋友,是宋皆宜的姑姑。” 宋静娴见到董难言目瞪口呆的样子,笑道:“不信?” 宋静娴跟宋皆宜的模样很像,董难言早就猜测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听到女子主动讲明,董难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难怪女子能出现在铁匠铺里,原来她跟张三大叔是好朋友呀。 宋皆宜的人品,董难言是信的过的,算是爱屋及乌,宋皆宜的姑姑,董难言自然也愿意以善意去相信。 “师父,宋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这声师父叫的语气明显真诚了很多,宋静娴打量着董难言,问道:“她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董难言无言,而后心底又有些黯然,他跟宋皆宜,好像真的也没什么关系。 ———— 剑芒吞吐,棋声铿锵。 剑芒如横空坠落的大星,青色的光芒映照的竹木的颜色更加亮丽。 棋盘上棋子纹丝不动,可却响起了落子的声音,像是下在了执剑人的心上,如擂鼓一般轰击。 易弈淡定自若,依旧稳坐棋盘前,执子未动。 莫说面前只是张三的一道剑意,就算是张三真身前来,老者也依旧不怕! “张三啊,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啊,可惜了你能够扭转乾坤的棋子身份。” 易弈叹息一声,似乎已经下定主意,一手拂袖,一手落下。 高楼之上起长风。 棋子下面是划开囚书岛天幕的青色长剑,剑尖落子在棋子下,易弈保持这个姿势,“张三,真要我打散了你这道剑意才肯罢休?” 张三白衣飘摇,“易先生可以打散我的这道剑意,但是一定要把他从棋盘上拿下去。” 棋壶里的棋子缭绕在易弈周身,老者显然是动了真怒,“张三,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易先生棋艺高出天外,我自认不如,这盘天地棋局,我下不得,也没资格。 张三把天青剑从棋子下挪开,然后在斜插在棋盘下。 “不过张某下不了棋,不代表张某不能掀了棋盘!” 随着张三发力,棋盘竟然呈现倾斜之势! 易弈瞪大双眼,震撼道:“张三,你竟然…” 天青剑不动,没有从棋盘下抽出去来,也没有掀翻棋盘,张三只是望着易弈,等待着老者的下文。 易弈叹息一声,妥协道:“为什么非要让我给他这十年,有意义吗?十年之后,他仍然难逃这命运。” 把剑收回,张三笑道:“拭目以待。” 第二百七十四章 少爷和仆从 春风吹拂,天气晴朗,董难言打过一盆清水,按照昨天宋静娴交代的,凝视着水面。 水映人心,宋静娴说董难言心不静,在她指点他之前,需要先让心静下来,方可学有所成。 董难言凝视着水面,女子说等到水面平静的时候就算他成功,现在风轻盆不动,水如何动? 水面突然上泛起涟漪,像是有水滴在中心,一圈圈波纹扩散。 董难言皱起眉头,水面上涟漪越来越大了,难道是她在故意刁难自己? 少年眉头缩紧,心中胡思乱想之际,水花已经开始乱溅,落洒在地。 水面下似乎有东西在移动,宋静娴现身,一手轻轻按住盆沿。 董难言心湖之上像是沉下去一座五岳雄峰,压住波澜起伏的心潮。 宋静娴摇头道:“你心不静,接下来还是不用跟我修行,每日观望水面不可超过十息,什么时候十息内水面纹丝不动,你才算成功。” 董难言问道:“怎么能够心静?” 宋静娴笑道:“这得问你自己。” 还有几个人站在门外,宋静娴淡然道:“进来。” 乐生洋和洪旭闻声而来,恭敬的对宋静娴一拜,然后站在原地,听候吩咐。 除了乐生洋以外,其余三人也对董难言弯腰报拳,宋静娴长长的睫毛一眨,“你觉得你的尊严比你的命重要?” 乐生洋解释道:“前辈,我并不是…” 宋静娴打断他的解释,乐生洋如遭雷击,跪伏在地上,身形前方正是少年。 “毁你三座气府窍穴,废你百年道行,再有下次,你就可以指望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了。” 乐生洋噤若寒蝉,朝着董难言低下头颅,仔细酝酿一番措辞,低声道:“没有下次了。” 洪旭几人面不改色,实际上在心里看着乐生洋的笑话。金丹境小无敌,这绰号听起来是厉害,可是你在女子面前高傲个什么劲,老老实实当狗不好吗?这会好了,百年修行毁于一旦,自找的怪谁? 宋静娴立身之处就像是有一层云雾遮挡,除了董难言之外,别人根本看不清她的真实相貌,只能依稀分辨出性别。 宋静娴对董难言说道:“这几个人对你不怀好意,现在我在这里,你就是他们的主子,随意调遣他们,不管你下什么样的命令,他们都会顺从,我也不会过问。” 洪旭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站在一排,像是货物一样听候着发落。 董难言说道:“我能拒绝吗?” 宋静娴摇头道:“不能,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违抗你师父的命令!” 董难言无奈的点头道:“好,我知道了,都听师父的。” “现在师父这两个字你倒是叫的顺口了”,宋静娴笑道:“今日再凝实水面五次,不可超过十息,有事可去铁匠铺里寻我,当然,我会时时刻刻关注这里的。” 恭送着女子离去,董难言从地上起身,“你们不用太拘束,我也没什么事情要求你们做,你们就当暂住在我这就好。” 董难言这么说是好,可是洪旭等人哪里敢顺着少年的话接下去,宋静娴虽然正眼都没有扫过他们一眼,离去前最后一句话看似是对董难言说,实际上却是明摆着告诉洪旭他们几个老老实实听话,别当我不存在。 洪旭卑躬屈膝道:“少爷,刚才前辈说的没错,既然我们几个犯了错,那受到责罚也是应该的,少爷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随时吩咐我们几个就是。” 董难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那你们就先在这里,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洪旭说道:“少爷要去哪里?老奴可以给少爷带路。” 只不过是要去趟说书楼,董难言笑道:“不用你带路了,这地方我熟。” 隔了一天再次来到说书楼,董难言快步上楼,找到马由衷。 正在品茶的老者见到董难言火急火燎的走上来,起身问道:“小友,出什么事了?” 董难言先摇了摇头,有心要以心声跟马由衷交谈,但是想到曾经听宋皆宜说过,在大修士面前,心声也会被截听到,董难言就不这么做了。 铁匠铺子里,宋皆宜的姑姑摆明了是一位境界高深的大修士,董难言干脆就出声直言,跟马由衷简单的说明一下情况,告诉老者不要去铁匠铺子那边找麻烦。 马由衷倒吸一口冷气,跟那位存在是朋友,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找麻烦啊。 马由衷说道:“既然她跟你张三大叔是朋友,小友你不必害怕,想来这个是一桩机缘,你和她有师徒之份。” 董难言想要女子可能会以掌观山河之术观看这里,赶忙收起苦笑的表情,今天来除了告诉马由衷注意宋静娴之外,董难言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马老先生,你修为反哺天地,如今怎么样了?” 马由衷眼中流露出一抹感激和愧疚之色,“小友,说来惭愧,你的那位张三大叔,真是神人,其实在你还没有回来之前,我的身体就已经熬不住了,修为散尽之际,我隐约间感到怀中长剑在发光,等我清醒时,不仅我没死,反而修为还有些精进。” 董难言说道:“是我放在你那的那把长剑?” “对,小友,实不相瞒,我甚至想过,你的张三大叔是不是已经预知到这一切,留下这把长剑,如果我真的改邪归正,散尽修为,他就会救我一命,如果我有二心,长剑会不会斩我?” 在说书楼吃过一顿饭,还要回去看水,董难言告辞离开了说书楼,回到了家里。 提着四大盒饭食,董难言说道:“过来吃点东西吧。” 金丹境就可以辟谷,只饮甘露,餐食灵气,再不就是珍贵的仙家佳肴,许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人间美味,何砚接过饭食餐盒,笑道:“多谢少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董难言笑道:“吃个饭没这么多讲究,你们都过来吃吧,许姨做的菜,真的特别好吃。” 一个是掌管水龙宗戒律的杜长老,一个是净虚苑德高望重的威严老祖,此刻蹲在一块吃着饭,洪旭笑道:“杜兄,怎么样,我家少爷人品好吧?” 杜长老白了一眼老者,“你可真是个俊杰。” 当初来离南镇的时候就属洪旭速度最快,现在听到他一口一个少爷,杜长老不甘人后道:“不也是我家少爷?” 洪旭也不与杜长老挣,算是开开玩笑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老者眼睛一亮,“杜兄,你看。” 不能因为这些人在这就不修行,在观水之前,董难言摆起拳架,打算练一练拳,来静一静心。 藏雷拳法已经是融会贯通,不敢造成太大声响,董难言掌心中的雷鸣声似飞蚊振翅,出拳缓慢,少年握拳摆臂。 “雷法为刚,这拳不俗,大有深意可言。” 洪旭扒拉两口饭,对乐生洋说道:“要说到雷法,我们三个都不如你,你不过给少爷指点指点?” 乐生洋细嚼慢咽,“我去指点?我配吗?” 何砚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少爷的师父实力不可揣度,但是我们仆从的,为主子分忧解难是应该的,指点两下,相信无妨。” 洪旭笑道:“是啊,我看你该去试试,没准到时候少爷一高兴,你那被抹去的百年道行,没准都能给你还回来。” 提起那百年道行,乐生洋心中难免有些郁闷,放下碗筷,有心想要上前指点一两处,突然之间,拳法又变。 于化实境武夫李文秀身上学到弱水拳法,董难言迈步挥拳,拳中雷鸣已散,只有一股柔劲随着拳头而舞动,掌如推水,气劲如游龙摆动。 杜长老称赞道:“好拳法,好拳法,水脉柔劲给体现的淋漓尽致,柔性难得。” 正在练拳的董难言停下脚步,对来到他面前的乐生洋问道:“有事吗?” 乐生洋既是雷法有成,又是水脉灵体,在雷水二法上的造诣高于其余几人,在指点董难言之前先不忘朝董难言一拜,乐生洋说道:“看到少爷练拳,看出一些端倪,想提醒提醒少爷。” 董难言笑道:“不用客气,但说无妨。” 乐生洋学着少年握拳的样子,指正道:“雷法乃至刚至阳之外,少爷握雷于手心,随是藏雷不假,但是拳上本有真意,磨损雷法,少爷实际上打出的一拳,威力虽说十分惊人,但是难免要减去三分威力。” 乐生洋虚握拳道:“不如这样,此拳不必握紧,留出一些空隙,一方面御雷于拳心,一方面可以尝试拳中真意流出掌心,这样威力不会减弱太多。” 董难言试了一试,果真如乐生洋所说。 少年喜道:“还真是如此,多谢乐先生。” “少爷不用客气”,乐生洋继续道:“少爷你第二套拳法,柔劲有余而绵长不足,过柔就是真柔,未必能克刚,反而练久了要出大问题,不妨出拳在慢一些,以不变应万变,以长做柔,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二百七十五章 渡海境愧不敢当 将藏雷拳法和弱水拳法按照乐生洋说的重新施展了一下,威力确实有所增加,董难言真诚道:“多谢乐先生指点。” 如今可当不得先生二字,乐生洋都害怕自己点头之后,下一刻就会再被削去百年道行。 “少爷客气了,先生二字不敢当,是少爷天资聪颖,一点就通。” 乐生洋是这四人中最有仙气的,洪旭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一副和蔼邻家翁的样子,杜长老因为在水龙宗执掌戒律的关系,性格难免有些冷漠,给人感觉生人莫近,至于何砚则是入乡随俗,要不是这身穿着,董难言都以为他是自己的老乡了。 还是乐生洋性格冷清,不苟言笑,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名山大川中出来的隐世仙人,仙气十足。 “乐先生过奖了,要不是你替我指点迷津,靠我自己多半是琢磨不透的。” 董难言猜测道:“乐先生是渡海境?” “渡海境?” 就当是个渡海境吧,乐生洋笑而不语。 洪旭捻着胡子,要是让外界知道他们几个元婴在这里给登楼境当仆从,恐怕得惊掉一地下巴。不过洪旭现在倒也没觉得有多丢人,不光是因为宋静娴的存在,而是董难言吞吐灵气时引发的天地异象让他心生震撼,他险些就在异象中悟道! 给一个登楼境当狗做仆怎么了? 谁敢说董难言没有站在山巅的那一天? 少年的天资和身后的背景告诉洪旭,只要给他时间,假日时日,现在小院里的这个粗衣少年很有可能是元婴境都需要仰人鼻息的存在! 给这种潜力股当狗怎么了? 不趁着这个时候当狗,以后等董难言真的成长起来,再想当狗,恐怕还晚了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能够沾上一个“犬”字,洪旭觉得已经有些知足了,退一万步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以后遇到什么摆不平的麻烦,身后就是等于有了靠山? 洪旭飘然间从墙头落下,“少爷,老奴这里有一门静心养性的法决,能让少爷的拳意更加自然,接近本心。” 跟还是在细嚼慢咽吃饭的何砚相比,杜长老坐不住了,眼下乐生洋给董难言指点拳法,洪旭自荐法决,他可不能落在后面。 杜长老轻若乘风,抱拳道:“少爷,老仆这里有一枚水灵丹,不光有服之生津近水的功效,更是能除污攘垢,水灵仙肌。” 洪旭瞥了一眼杜长老,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手册。 杜长老也不甘示弱,立刻将水灵丹从乾坤袋里取出。 两人不由分说的把东西塞进董难言手里,然后相视一眼,较上劲来。 虽说白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毕竟是跟洪旭他们还不熟悉,董难言不愿意收下。 吃完了饭食,何砚满足的伸了个拦腰,“少爷,既然是他们送你的,你就收下吧,不然送不出东西,多难堪啊。” “我…” 小院里,乐生洋四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抬起头,目视远方,董难言则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也把视线移了过去。 在距离离南镇有些远的地方,有妖气冲天而起! 洪旭轻咦一声,“咦?有点意思,一个凌虚境修士误入妖道,竟然去找一个阴灵鬼物寻求帮助,不过这个阴灵鬼物倒也不赖,虽说看样子是有火候不到家的修行人帮他聚拢水运,可是能身怀这么浓重的水运精华,隐隐间甚至与地形水势相结合,庇护一方,真是难得。” 杜长老点头道:“不错,已经不能说是阴灵鬼怪了,一般河里的阴灵鬼怪,会被水运灵气压制,很难从江河里走出来,所以世间才有溺死鬼寻找替身这么一种说法,这条河水虽然不是多广阔,可就算是精修水法的凌虚境都做不到像他这样的契合程度。” 来自玄火门的男子说出了关键所在,何砚洞若观火,缓缓吐出几个字。 “浩然之气!” 吾善养吾浩然气,固虽为鬼魅,心亦人也。 董难言脸色一变,现在才发现妖气冲天而起的地方是青耀郡,惊呼一声不好,急忙起身。 “少爷”,洪旭叫住董难言,“其中有少爷相识之人?” 董难言火急火燎道:“你们说的阴灵鬼魅是我的好朋友。” 面前有人突然出现,阻拦在前方,董难言站在何砚的阴影之下,对青白河情况忧心忡忡的少年皱眉道:“快闪开。” 何砚笑道:“少爷无须担心,不是有人要对你的朋友出手,而是有人要向他寻求帮助,况且有我们这些奴仆在这,何劳少爷费力奔波?” 在董难言的惊讶中,何砚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恭敬道:“请前辈准许仆从何砚带少爷前往。” 铁匠铺里,有人叩指在椅背上。 “准。” 董难言只感觉眼前一晃,脚下微凉,低头一看,原来已经身在青白河上。 身旁还是何砚洪旭他们四人,董难言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渡海境果然厉害。” 何砚等人笑而不语,目视着远方,在妖气冲起处,河水成龙卷一样,随着气流在空中旋转。 “乔大哥!” 董难言目光一聚,穿透层层障眼法,瞧见狰狞嘶吼,浑身长满毛发的妖兽面前的男子,大步迈出,乔壮园设下的禁制在董难言面前形同虚设,少年几步就来到乔壮园身旁。 “董难言!” 乔壮园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很久了,乔壮园双手不断推动着青白河水运镇压着面前的妖兽,现在跟董难言叙旧不是时候,稍有不慎,可能青耀郡可能会面临比当初还要危险的局面。 乔壮园说道:“董难言,你先离开这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就是为了乔壮园而来,董难言怎么可能离开,“乔大哥,这是什么情况?” 说来话长,人形的妖兽咆哮一声,青白河水运竟然被逼退开,眼看着妖气充斥河底,场面无法收拾的时候,这头眼冒凶光的妖兽竟然哀嚎在地,身躯瑟瑟发抖。 有四道人影出现在董难言身后,洪旭稍稍外放一缕气息,就让这头半妖半人的修士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 注意到乔壮园要引动水运对敌,杜长老心中轻念一个定字,青白河水运顿时静止,不再受乔壮园控制。 何砚笑道:“不要紧张,我们是跟少爷来的,没有恶意。” “少爷?” 乔壮园呆呆的看着董难言,看到后者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乔壮园笑道:“够深藏不漏啊,原来你还是个大户子弟。” 这话说得董难言脸一红,什么大户子弟不大户子弟的,他不过是离南小镇的后街院里粗布衣衫少年罢了。 解释洪旭等人身份说来话长,见到乔壮园面前的妖兽已经被制服,董难言问道:“乔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调动青白河水运不轻松,乔壮园气喘吁吁道:“他疗伤的时候因为使用了一种妖门邪术,导致他跟一具妖体相结合,被妖物影响,丧失神智,他自己控制不住这种状态,在宗门担心危害弟子,去别的宗派求救又担心会被当成妖兽击杀,所以情急之下来到我这里,靠我的青白河水运来压制他身上的兽性,免得他沦入妖道。” “他是人?” 面前的“妖兽”浑身都是黑色绒毛,看不清相貌,乔壮园叹息道:“说来你应该也认识他,他就是伤春谷谷主,安青。” 安青? 董难言当然认识了,当初就是安青和叶净寻到他家门口,引他上落叶宗,后来在落叶宗上,白骨娘娘还假借安青相貌对他出手,那一掌险些让他魂丧落叶宗议事大殿。 安青现在状态董难言是解决不了的,转身对洪旭他们四人一拜,董难言沉声道:“各位有没有什么办法解救一下他?” “使不得,使不得。” “少爷折煞老奴了。” 乐生洋行事干脆,走近颤抖中的安青,隔空一按,水中如有雷鸣! 雷法浩然正大,至刚至阳,乃是天地正道的代表,威力浩大,刚猛无挡,最为克制妖邪鬼魅。 安青身上的黑色容貌被雷声真的簌簌落下,恢复了男子以前的样貌,可却让人更加大吃一惊。 蜷缩着的男子浑身都是血痂,董难言一瞬间有些懂了,可能当年进入落叶宗的安青外貌,真的就是安青。 见到董难言眉头不展的样子,杜长老察言观色,也走上前,不受乐生洋的雷法影响,手掌按在安青手顶,笑道:“我家少爷宅心人手,菩萨心肠,接下来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些。” 青白河水运疯狂乱涌,水魄精华如刀,割开安青身上的结痂的伤痕,让男子再次变成一个血人。 杜长老一手抚在安青头顶,另一只手掐诀,青白河水脉生机笼罩在安青身上,很快就让男子身上出现如婴儿般细嫩的肌肤。 活死人未见,肉白骨当真。 董难言震撼道:“杜前辈和乐先生真不愧是渡海境高手。” 何砚闻言笑道:“我等愧不敢当。”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三思 冲出青白河的妖气消失不见,安青体内的妖邪气息被雷法除净,肌肤生长出来,已无大恙,不过暂时还处于昏迷中。 水流平稳下来,有一名女子从水草洞府中探出身子,担忧张望着,看到乔壮元平安无事,长舒一口气后,见到还有外人在场,并且向这边回望过来,女子脸一红,略显羞涩的点头打了个招呼,同时对侧目过来的少年感到有些熟悉。 董难言说道:“乔大哥,这是青然姐?” 当初离开青耀郡的时候,乔壮园曾经赶上他们,送出含有青白河水运的水珠,当时安静贤美的女子就在后方站着,眉眼带笑的看着乔壮园。 乔壮园点头道:“是,青然三魂六魄虽然被叶老先生聚拢,得以再次出现在世间,但是若没有青白河水运滋养,维持不住多久,在加上安谷主来的突然,所以她没有办法出去通知青耀郡的人避难,我只好让她躲在水草洞府里。” 安青还没苏醒,乔壮园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年光景,想不到你竟然已经成长到这一步了。” 董难言在水底可不能开口说话,不过背后有洪旭他们四个在,青白河水跟本靠近不过来,虽在水底,但是董难言仍然可以说话,“乔大哥可别夸奖我,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乔壮园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叶老先生当初送给我一箱书籍,在这半年里,我基本上都看的差不多了,老先生曾经有一封书信夹在书页里,上面交代我,如果你想看这些书,可以让我转送给你。” 董难言有些伤感,乔壮园口中的叶老先生自然就是叶心,在跟叶望因顾谦事件发生争执,心灰意冷下离开落叶宗的老者就是在青白河不远处的石子山上,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青耀郡死去亡灵皆有来世,皆得福报。 董难言说道:“乔大哥,书先放在你那吧,我可能暂时看不进去。” 现在没有什么比修炼更加重要,当务之急就是要早早成为元婴境,改变自己仅剩几年可活的宿命,董难言真的没有时间看书,而且心不静,心思不在书上,看也是白看。 乔壮园是书生,没有借助青白河水运,乔壮园这次与董难言交谈,发现少年好像变了。 曾经就感觉少年内心有些裂痕,现在一看,已经是随时有破碎的可能。 乔壮园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安青,“董难言,多亏了你来,现在安青已经没大事了,不过这里水运紊乱,而我又不方便上岸太久,所以就不与你多说了,来日方长,我们改日再见。” 董难言说道:“好,乔大哥,我把安谷主带走吧。” 乔壮园摇头道:“安谷主就等他苏醒了再让他离开这里吧,你放心,不碍事的。” “那好吧,乔大哥,我们就下次再见,到时候我再来看你。” 董难言先是对着乔壮园抱拳,而后又对着刘青然笑着点点头,随后率先离开青白河。 刘青然游荡到乔壮园身边,“壮园,你怎么也不留一留他们呀,我们又是相识,他们又是特意过来帮你,你这么做是不是显得有一些冷漠了呀。” 乔壮园解释道:“青然,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会对董难言冷漠呢,不是我不想留他待一会,而是我担心安青醒了,事情又会变得更加麻烦。” 安青为什么会冒险与妖体相结合?究其原因,是因为安青被白露剥皮,而白露又是去对付董难言。 修行世界强者为尊,安青心底其实对白露的恨意不是特别大,恰恰相反,安青对跟他毫无仇怨的董难言,意见最大! 要不是董难言,他也不会被白露剥皮,不会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会冒险与妖体结合,更不会变成现在这种认不认妖不妖的样子,在用青白河水运压制安青的时候,乔壮园听到歇斯底里的安青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董难言,我恨你,我好想让你也感受一下这份滋味呀!” 正是因为如此,乔壮园才没有挽留董难言,而是像下逐客令一样劝走少年。 倒不是担心安青会与董难言拼个你死我活,乔壮园是担心这件事会加剧董难言本就摇摇欲碎的内心。 离开青白河之后,洪旭忍不住道:“少爷,这人真是你的朋友?” 董难言回头道:“是呀,也不算是我的朋友,算是一位大哥哥,人很好。” “人很好?” 洪旭替董难言愤愤不平,“少爷你特意过来帮他,结果倒好,连个客套寒暄都不会,把我们当做工具人也就罢了,怎么能对少爷也这样,要不是少爷你说他是你朋友,老奴真想一巴掌把他拍死。” 董难言停下脚步,仔细的看了一眼洪旭,看的老者心中发毛,“洪前辈,我不反驳你,可是我想说,这趟我们特意过来,不是为了跟乔大哥寒暄以及让乔大哥记住我这份人情,我只是避免意外发生,不想让乔大哥出事,现在我想要的都做到了,不就够了吗?洪前辈你法术高深,但是要是因为一点自己觉得不顺心的小事就要用巴掌拍死人,恐怕吃饭睡觉都要带着血腥味,我觉得是不好的。” 现在董难言说什么就是什么,洪旭赶紧道:“少爷说的对,是老奴愚昧,只知道打杀,还请少爷责罚。” 董难言按下老者赔罪的拳头,“洪前辈,不用这样,我说的不一定就全对,你做的也不一定全错。” 没有在青白河底就让何砚带他回去,董难言对何砚笑道:“劳烦何先生再把我捎回去。” 何砚伸手在董难言肩上,同时手腕一抖,天地之中就有微弱难查的魂魄从青耀郡中飘荡过来,落在何砚手心,被男子大袖一甩,落进青白河里。 能够在魂魄中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董难言问道:“何先生,你这是…” 刘青然不能踏出青白河太久,是因为当年叶心的境界不够,无法将女子的魂魄全部聚拢,有一些还散流在青耀郡,而今何砚将其全部打入青白河底的女子身上,让刘青然魂全魄聚,何砚淡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 皇城深宫内,府邸中门打开,算是里面那位规格最高的待客方式了。 从另外一座大王朝跋山涉水而来,有六根手指的老人欠身低头,施礼道:“楚天寒拜见大源王朝。” 府邸中无人回应,在白发苍苍的楚天寒欠身良久后,终于有一道略显阴柔且尖锐的嗓音回荡,身穿大红袍的老宦官自宅邸里慢步走出,红袍上有流光荡漾,似水墨染彩。 老宦官不合礼仪的伸手擦了擦下巴,弹去下颚沾染的灰尘,不动声色道:“楚天寒,算你聪明,你该庆幸你刚才没有口称吾王名讳,否则你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而是该挂在这府邸上了。” 楚天寒保持着施礼的动作,看都没有看一眼老宦官,沉声道:“楚天寒拜见大源王朝。” 老宦官脚步向前一踏,不见有任何异动发生,实则在老者的一怒之下,大源王朝境内已经有孤山粉碎。 为奴者替主分忧,既然主子不愿意答话,老宦官自然没有让楚天寒在开口的道理,“楚天寒,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情分上,今日我大源朝也让你进了,你若在喋喋不休,休怪老夫不念那一点人情了。” 楚天寒无动于衷,在老宦官的震惊之中,弓腰跪在府邸门口,第三次沉声道:“楚天寒拜见大源王朝!” 老宦官本姓为丁,与跪在门前的老者是同乡,一个在大源王朝侍奉过三代明君,一个在帛木圣都为臣,辅佐六代明主。 丁奉心怒道:“楚天寒,你是真不要脸?!” 身形暴起,眼看着丁奉心掠空而去,即将一掌击在跪地老者的身上时,这座府邸突然亮起了一层金光。 楚天寒终于抬头,在视野尽头,金光铺起一道大路,皇袍加身的男子背后仿佛有龙类张牙舞爪,帝道皇威弥漫。 丁奉心跪伏在地,恭敬之意不用言表。 不怒自威的男子笑道:“早就听说帛木圣都的楚天寒跟丁爷爷你是同乡,这股犟劲还真是像。” 丁奉心诚惶诚恐道:“主子,老奴该出手再快点的。” 中年男子摇头道:“丁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无端动手,终究不是待客之道。” 坐拥大源王朝的中年男子问道:“楚天寒,孤已知晓你的来意,请回吧。” 楚天寒的眉毛一挑,跪地道:“楚天寒请陛下三思!” “三思?” 中年男子大笑道:“哪三思?” 楚天寒进言道:“思民思国思社稷。” 府邸墙壁上刻画的金龙游曳在墙壁和地面上,最后聚集在中年男子脚下,好似万龙低首,共尊一人。 中年男子轻声念叨楚天寒所说的这三思,然后摇头道:“这三思,孤的祖辈在思,孤的父辈在思,所以给孤留下了这份基业。” 轻轻一笑,复姓独孤的男子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在楚天寒耳边。 “孤有三思,思大源未来,思九州天下,思…” 中年男子抬头看天。 第二百七十七章 王不见王 帛木圣都。 在宫廷之中有着一处简雅素朴的木屋,被当今圣都皇帝亲笔提下“静心”二字,男子闲来无事就会脱下龙袍,来到这里静坐。 今日一反常态,圣都皇帝一身龙袍,在静心屋中召见一人。 跟大源王朝不一样,圣上召见,刻不容缓,得到准许之人可以施展神通,火速面见圣上。 静心木屋外凭空生起涟漪,有身材高大的身影伏身在屋前,“傅羡叩见圣上。” 这又跟大源王朝不一样,静心木屋内只有圣都皇帝一人,龙袍上五爪金龙耀耀生辉,男子笑道:“傅前辈免礼,前辈算是我的半个老师,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比朝堂,免了那些重礼,进屋一叙。” 傅羡身材高大威猛,需要弯腰佝偻着身躯才能进入静心木屋,没有按男子的示意坐在一旁,老者就这样佝偻着腰,头离屋顶不过三尺。 圣都皇帝叹道:“傅老,真不必如此,在我还不是储君之时,你就是我的授业恩师,你就当现在与你说话的是当初那个不成器的九皇子,不必这么拘谨。” 当年帛木圣都先帝有九子,皆是人中龙凤,才华无双,不管是按照长幼还是资质,龙椅本不该归属于末端的九皇子,不过前面的皇子储君先后暴毙,这张龙椅最后只能转到九皇子面前。 傅羡低头恭敬道:“圣上当初是皇子,傅羡受先帝之命教导圣上,如今圣上已经贵为圣都至尊,傅羡何德何能,敢以师称之?” 静心木屋内案上多纸笔,满是圣都皇帝写画的痕迹,龙袍男子低头看见一张龙生九子图,伸手抚平纸图,问道:“傅老,当初可曾想到这帝位会有我来继承?” 傅羡心头一惊,仔细斟酌一番后,措辞严谨道:“圣上,傅羡心在圣都,不在朝堂。” 圣都皇帝木染心大笑,握拳捶案,“好一个心在圣都,不在朝堂,傅老,单凭这一句话,作为我的授课先生,私自会见我那两个兄长的两笔账,就此抵消。” 身材高大的老者已经头抵地面,木染心摇头道:“傅老,我不是找你问罪的,要是真的记恨在心,从我继位到现在已经三十三年,帛木圣都哪能还有傅羡这人?” 先帝九子,长子帝王权术烂熟于心,朝中群臣皆在其掌控中,赏罚分明,拿捏人心,可谓是滴水不漏。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圣上木染心的长兄身怀一颗圣贤仁心,不光坐稳朝堂,更是立利民法于众,身受圣都子民爱戴,还未继承帝位,就被誉为是千古圣帝。 只可惜天妒英才,世厌圣君,先帝长子突然死于一场大火中,但是引起帛木圣都震动,因为死因太过于扑所迷离,当时圣都坊间都传是皇储争夺,八子设计杀长兄,先帝盛怒之下还清扫了一番朝堂,八名皇子都挨个进圣木殿被审问,不过最后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先帝因此思子成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最能服众的长兄逝世,自然让其余皇子心生野望,既然都不是长子,那么这张龙椅,谁都有资格坐! 当时帛木圣都朝堂上分为八阵营,每个皇子派系不同,其中以二皇子和四皇子势力最强,站在九皇子这边的人数最少,傅羡当时虽然没有反水对付木染心,但是也确实联系过其余两位皇子,想要当那扶龙之臣,只不过天意弄人,让人大跌眼镜,因为前面七位皇子先后暴毙,最不被看好的九皇子反而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大位,成了帛木圣都之主。 而成帝之后,众人才发现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九皇子手段之高,刚坐上龙椅,九皇子就传下皇命,于内追封八位皇兄,于朝堂上安抚众臣,于外大赦天下,颁下“谏圣令”,但凡有人指出他这位圣都之主的做的不好地方,言之有理,有人附议者,可得黄金千两,良田百亩,有朝堂官员谏圣,可官升一级,期间若有阻碍上谏者,无论是何人何职,皆斩之。 当时追随木染心的重臣曾借着圣心大悦之时试探过圣意,“圣上,谏圣令是否不妥,圣威不容冒犯,若是上谏者触怒圣上,圣上到时候赐之心生不满,斩之惹人非议,到时候如何是好。” “爱卿言之有理。” 圣都皇帝笑道:“既然这样,上谏者赐丹书铁券,免其一死,这样就算是让朕恼火,也可免其一死,只管上谏。” 宴会群臣莫不震撼,从此以后,帛木圣都彻底尊木染心为帝,再无人非议。 傅羡咬牙道:“是傅羡愚昧,不懂圣意。” 圣都皇帝坐在案前,泼墨提笔,“傅老,君臣芥蒂今天就算是揭过去了,今天我召你来这里,主要是想问你一件事。” 老者不敢抬头,“傅羡知无不言。” 宣纸上跃出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既有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又有温柔春风的绵柔之意,圣都皇帝缓缓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 傅羡不敢揣摩圣心,又不知何意,只好开口问道:“圣上,他是指?” 宣纸上二字是一个人名,圣都皇帝轻笑道:“傅老离开帛木圣都二十年,如果连这都要朕指名道姓的说出来,是不是有些太可笑了。” 这是圣都皇帝跟老者言谈中第一次以朕自称,傅羡冷汗直流,恍然大悟。 “圣上,您指的是那位?” 圣都皇帝不再说话,面前宣纸上两字共计十画。 七画为张,三画为三。 张三! 张三被囚罚离南镇十年,有六人盘膝坐虚空,配合锁龙钉结成大阵,镇守这一方天地,防止男子擅自外出。 傅羡就是其中之一,坐镇东方,在张三离开离南镇的时候,还出言询问是否不妥,结果被男子一个眼神过来,立刻就闭上了嘴。 傅羡他们六个心底有自知之明,所谓镇守,其实不过是摆个形式,装装样子,谁能镇守住那位?可能有人能,但绝不是他们六个! 傅羡不明白为何圣上突然之间会向他询问张三,谨言慎行道:“圣上,我虽然在那坐镇二十年,但是真正接触过那位的次数,只有两次,一次是奉命前去之时见过,再就是破开锁龙钉封印之后,面对面的见过那位一次,仅有这两次而已,所以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接触不多,实在是不好妄言。” “哦?” 圣都皇帝对着毛笔呵了一口气,“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仔细回想,傅羡说道:“二十年间,完全从他身上看不出什么谋划,就像是融入进了尘世里,每天挑水打铁,锻兵铸器,没事时候会站在街巷里看人下棋,有热闹时会去酒楼里听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就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傅羡躬身道:“没有,除此之外,除了跟一个老者和孩子走的稍近一点,再没有什么异常。” “孩子?你上次回来的时候我听你说过,就是那个叫什么…” 圣都皇帝回想道:“董难言?好像是一个气数不怎么好的小家伙。” 傅羡点头道:“圣上所言正是,只是一个命理气数差的孩子,不过能得到那位的垂青,这气数其实也不差了。” “张三,张三…” 圣都皇帝手指轻敲案上宣纸,叹息道:“不曾一见,实属遗憾。” 身上的龙袍传出阵阵龙吟,圣都皇帝狭长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感慨道:“锁龙钉,镇穴锁脉,只有一颗,都让朕感到隐隐间有种不得意的束缚之感,真不愧是龙类龙气的克星。” 在破开封印之后,张三将锁龙钉送给坐镇上空的六个人,傅羡得到其中之一,此刻老者诚惶诚恐道:“圣上…” 圣都皇帝摇头道:“不是要问你的罪,我只是感叹,仅仅一颗就有这样的威力,九颗加身,竟然还是不能镇压住他,真是让人心生震撼。” 从案旁起身,圣都皇帝走出静心屋,傅羡跟在身后,不知这位圣都之主要干什么。 “傅老,你知道楚天寒已经去往大源了吗?” 傅羡在帛木圣都没有一官一职位,不过按实力来说,不属于最强那一列,却也是中流砥柱,“不瞒圣上,当时动静不小,我确实有所察觉,但是不知道是去往大源。” 静心屋外有一条林间小路,站在这条路的尽头,圣都皇帝轻声道:“你觉得大源怎么样?” 傅羡再次跪伏在地上,以手指天,“天地明鉴,我傅羡人在帛木圣都,心在帛木圣都,绝无任何二心!” 圣都皇帝一愣,单纯是想听老者发表一下看法,没有想到傅羡来这么一出,看来今天是给他吓坏了。 让惊魂未定的傅羡回去休息,木染心独自一人站在林间小路上,抬头凝望着抽长出嫩芽的枝条,男子问道:“怎么样?” 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圣都皇帝耳边响起,“王上放心,没有泄露出去一句。” 浓郁的龙气在身后形成一张龙椅,有这道声音保证,圣都皇帝挥臂砸向龙椅,脸上怒意满满,“做够了这张椅子!” 手臂在龙椅上方停住,木染心脸色一变再变,终于是低头叹息一声,放下了手。 “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废物,没有胆子?” 声音回荡在林间小路,“已经很好了。” 目光往上看,圣都皇帝突然笑道:“若是有可能,朕真想去见一见独孤无双,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谁给他的胆子,他怎么敢!” 男子突然黯然。 谁说龙椅之上至高无上? 若无旨意。 王不见王! 第二百七十八章 来了 从青白河回来已经将近半个月了,因为水盆里仍然有波澜起伏,证明董难言的心还不够静,没有达到宋静娴的要求,所以女子没有来小院指点,不过董难言这段时间到也没闲着,跟乐生洋学了不少雷法,从何砚那学了不少火术,洪旭硬塞给他好多心法咒术,杜长老也是让董难言知道什么叫大水漫不过鸭背。 还不知道这四个人是名副其实的元婴境,以为他们是渡海境,董难言见到渡海境就有如此实力,不由得对元婴境心神望之。 元婴就在面前而不识,不能怪董难言见识短浅,本就身处于神州北部的偏僻之地,关于金丹境的记载要说还有那么蛛丝马迹可寻,那么元婴境就真是杳无音信了,不管是森骨域还是落叶宗,没有一丝一毫的记载。 董难言今日凝视水面之后,开始雷打不动的练拳,每天早晚两次,从不停歇。 跟坐在院内晒太阳的何砚,在翻书的乐生洋不一样,洪旭和杜长老坐在土墙上,抚须道:“早知道少爷对于拳法这么痴迷,当初就不应该让于狷老儿离开,留他在这教教拳法多好,省的咱们这些门外汉在这替少爷干着急。” 杜长老性格挺冷的,但是架不住洪旭话多,这半个月下来,杜长老也有些被洪旭感染,话都渐渐多了起来,嗤笑道:“洪旭,不会这几天下来真当自己是传授少爷本事的老师了吧?” 杜长老提醒道:“记住这一百年内咱们的身份,不然小心你大祸临头。” 洪旭也不顶嘴,“杜兄说的是,我哪有这福分收到这样的弟子,少爷看的上我的静心功法,那是瞧得起我。” 洪旭和杜长老交谈都是以心声,外人听不见,不过何砚不用听都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八九不离十就是那几句话,翻来覆去的,也不嫌个累。 何砚把椅子再朝太阳下挪了挪,晒着太阳,看着董难言练拳,何砚倒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最少要比雷鸣宫的男子有滋味。 看似在翻书,乐生洋实际上心思完全不在书本上。一向自傲的男子这些天来心神越发躁动,在这里又不好打坐,行动又受拘束,让被斩了百年道行的乐生洋心烦意乱,脑中一团浆糊。 “乐先生。” 乐生洋从失神中清醒过来,董难言说道:“乐先生要是看不进去这些书籍,我可以让人去前街的学塾借一些书,那的藏书比我这丰富多了。” 乐生洋问道:“少爷怎么知道我看不进去?” 董难言面露怪色,说了一句话,让何砚大笑,“乐先生,你把书拿反了。” 何砚在阳光底下笑的灿烂,“少爷,我可得替乐先生打抱不平,乐先生就好看反书,这是他的过人之处。” 董难言听出来这是何砚的戏言,也不好再让乐生洋尴尬,就又继续打拳去了。 董难言脚步缓慢,如脚踏大江大河,站立在上而不惊,头顶炎炎烈日,臂如流水,拳如雷鸣! 洪旭每每见到这一幕,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跟不上这个世界了,世上真有人能天赋如此惊人,悟性如此之强? 洪旭觉得他这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跟董难言一比,他这个元婴境简直笨的可怜! 任何法术和咒术,只要跟董难言讲过一遍,少年很快就能丝毫不差的施展出来,不是重复的模仿,而是术中带有真意,与洪旭他们相比,只不过差在威力之上! 董难言心中默念静心诀,仿佛身入无人之境,出拳速度越来越快,在快到一个极点之后,突然好似陷入淤泥中,每一拳挥出,都犹如深陷,难以自拔。 曾有武道高者点明过拳法,“初学拳者求速,求力,求胜,方可算学拳。学拳者要学心,拳出极快,可触淤泥,心拳合者,出淤泥而不染,生拳风,诞真意,心拳不一者,浑浑污浊气,拳伤人,更伤己。” 董难言收起拳,不是他不继续练拳,而是何砚出现在他面前。 洪旭和杜长老从墙头上站起来,乐生洋则是合上了手中的书籍。 董难言说道:“何先生,你们这是?” 何砚皱起眉头,明明离南镇外什么风吹草动也没有,可是偏偏他却感觉浑身发毛,如临大敌! 换生湖。 湖底残剑刚刚要出水,就被人制止住。 苏如是从现身在湖岸,注意到那一抹元婴境都察觉不到黑光已经进入离南镇,倒不是着急,只是有些不解,苏如是问道:“问什么不让我一剑解决了他?” 阻止残剑出水的不是别人,正是宋静娴,“有你和我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苏如是皱眉道:“我不喜欢变数。” 宋静娴一语惊人,“所以你是一个死人。” 小院间像是有阴风吹过,董难言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阳的光芒正好被人遮挡住,在距离小院有十余步之遥的土墙上,有人正站在墙头,打量着董难言他们。 在神识中根本没有发现这个老者是何时出现在面前的,担心是否是董难言的旧识,洪旭没有发下喝问,只是起身远观,静待下文。 “你是谁?!” 何砚发问,董难言现在的神色已经十分茫然,这人绝对不是他的旧识! 老者蹲在墙头上,俯视着何砚与董难言,有些疑惑道:“不是你的气息。” 半个多月之前,元婴境的气息就是从这里被他感应到的,占据了隐山派祖师的肉身,稳固下来境界之后赶到这里的老者侧目一望,在看到洪旭之后,笑道:“原来是你。” 洪旭四人气息收敛的厉害,看上去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不过在董难言引动天地异象的时候,洪旭因为悟道中被迫中止,没有压制住境界,导致气息外放,可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就被人察觉到。 占据隐山派祖师肉身的黑气拥有姓名,名为廊曜,生前境界比元婴境只高不低,在近距离之下,察觉出洪旭和被他察觉到元婴境气息一模一样。 金丹境还是太脆弱了,元婴境倒还凑合,正当廊曜对洪旭露出一个笑脸,想要速战速决,换一副肉身的时候,廊曜突然脚步一停,霍然转身。 白色火焰如将廊曜层层围住,何砚的声音直入云霄,惊得白云震推,天现晴空。 “我问你到底是谁!” 又一个元婴境?! 廊曜眼睛一眯,虽说他现在彻底掌控了这具肉身,但要是同时对抗两个元婴境,好像有些棘手啊。 哗啦啦水流声在院外响起,水深必然无声,当地下一截水流被杜长老摄在手中后,水声骤停,而后廊曜如踏水面,脚下深不见底。 又一个元婴境?! 正在廊曜觉得是不是中计了的时候,天雷滚滚,明明小镇上空天气晴朗,可是小院里却偏偏降下了九霄雷霆! 洪旭干笑一声,立身在墙头上,元婴威压显现。 东南西北,四位元婴! 廊曜想骂人,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既然会有四位元婴境,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好在没有出手,廊曜真想补救一二的时候,突然有一道白色的匹练向他打来。 廊曜气势浑然,一手握拳放在背部,一掌伸出,简直有横推山岳的气势! 灰尘飘散,廊曜纹丝不动。 只是廊曜身上感觉到一阵寒意,何砚以心语喝问洪旭,“为何出手?” 洪旭有苦说不出,刚才那一击真不是他的本意,像是有人在他耳边蛊惑,鬼使神差的打出一击,洪旭一咬牙,说道:“出手怎么了?我看他就不像是好人!” 确实不是好人,廊曜脸上露出凶狠之色,四个元婴境怎么了?既然遇见了,干就干一票大的,一个元婴境吃着刚刚好,四个元婴境,正好吃个饱! 吞食掉这四个元婴境,好比吃上了一颗大补仙丹,距离恢复境界修为就又近了一步,廊曜细想之下,脚掌一踏,董难言家的土墙顿时被他一脚踩塌。 如同一枝激射而至的箭矢,廊曜身上的黑气让董难言感觉如坠深渊,仿佛有黑暗在向他逼近,要将他吞噬进去。 “少爷莫慌!” 何砚站在董难言面前,有些意外老者竟然是率先对他出手,何砚提起一口真气,张口一吐,风助火势,火涨风威,白色火焰漫天。 黑暗又空寂,廊曜在白色火焰中窜行,在何砚震惊之中,火焰尽皆被老者吞噬。 廊曜从天而至,一脚踏在大地上,一脚高抬,踢中何砚的腹部。 护身真气不是被这一脚踢散的,而是被吞噬掉的,何砚身形向后倒滑,双掌按在地面上。 先前注意力都放在洪旭他们身上,在何砚被他击退,露出身后的人影,廊曜这才发现此地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根骨绝佳的少年。 元婴境的吸引力开始减轻,像是发现了一处宝藏,细细的打量着董难言,廊曜脸上带着笑意,贪婪道:“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 第二百七十九章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一尊擎天蔽日的法相出现在洪旭背后,庄严的劈出一掌,如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拦在廊曜和董难言之间。 在廊曜行动的瞬间,杜长老就已经施法改换战场,脚下不再是离南小镇,而是改天换地一般的出现在一处辽阔地界。 在董难言震撼之中,长相与洪旭一般无二的法相手掌一横,在护住董难言的同时,横移向廊曜,沿途掀起万丈狂沙! “少爷放心,有我等在此,容不得他放肆!” 法相松开手,清风护着董难言平安落在杜长老身旁,洪旭朗声道:“何砚,乐生洋,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漆黑里蓄势着雷威,天幕垂落下九道贯通天地的雷柱! 乐生洋做老僧祷告状,双手合十中,雷柱开始缓缓移动,聚拢归一! 何砚掸了掸腹部的脚印尘土,伸手一抹,白色涟漪荡漾而起,火焰灼烧在大地之上,纵横交错,赫然是某种复杂的焚烬阵法! 改换了天地,杜长老没有选择跟洪旭三人一起出手,他的首要职责就是保护好身边的董难言,他大袖轻抖,吹开飘荡在空中的火焰与灰尘,眯起眼睛注视着这场不可多见的战斗。 巨大的法相一掌横击在廊曜身上,没有像火焰一样被吞噬,大手打得廊曜倒滚出去千百丈! 洪旭没有继续出手,因为早已经有人恭候多时,“迎接”廊曜。 在火焰灼烧滚动的大地上,交错的烈焰抬头,如盛开的花蕊含苞,将廊曜包裹其中,影影绰绰间只见火焰中人影晃动,很快就看不清晰。 双手合十的乐生洋温养着雷柱,水脉灵体是雷霆最好的载体,在他的加持下,这道九雷镇魔术威力不知道被放大了多少倍,九道雷霆光柱产生的声势惊人,朝着火焰花蕊聚拢,要将花蕊内的老者镇死在雷柱之下! “杜前辈,你们真是元婴境?” 直到这一刻,董难言才发现,原来这半个月以来被他当做渡海境的洪旭等人,竟然是四位元婴境大修士?! 杜长老的真气覆盖住董难言,关注战场,却更加留意董难言的安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那个女子前辈没有出手,但是杜长老知道一点,一旦董难言出了什么事,那么他们几个也别想好! “少爷,我们几个确实都是元婴境。” 董难言只感觉做梦一般,原来一直做梦都想要变成的元婴境,竟然会一下子出现四位,而且就在他身边,而且更让董难言细思震撼的是,能让这四位元婴境当自己的仆从,宋皆宜的姑姑,强迫自己叫师父的女子又该是什么境界? 董难言只感觉他跟宋皆宜之间的距离被一下子拉大,遥不可及。 “你们这些元婴境,修炼的火候还不到家啊,还是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元婴境已经跌了份,落了档次?” 火焰花蕊被人从内部撕开,廊曜双臂一扯,就撑住了两道雷柱! 抬起头的老者的眼神中似乎有黑色的寒芒闪过,净火纷飞,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机轰然而动,雷柱因此而破碎,大地龟裂,触目惊心的裂缝在地面上蔓延。 巨大的阴影笼罩,廊曜抬起手,擎住砸下来的法相手掌,仰头笑道:“原来不是你们太弱,而是我太强了。” 不成正比的老者渺小如蝼蚁,可是偏偏却可撼动大树,廊曜单手一甩,洪旭的法相竟然被他拽着扔出,重重的砸在大地之上! 在雷柱破碎的那一刹那,乐生洋合十的手掌就被迫分开,廊曜之的实力有目共睹,乐生洋对杜长老说道:“保护好少爷!” “少爷?”,廊曜笑道:“你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想保护谁?” 面对这尊来历不明的邪魔外道,乐生洋冷声一笑,身边绽放出不计其数的雷霆闪电,疯狂的轰砸下去,让人眼花缭乱。 廊曜就站在原地,看着如汪洋一样落下的电闪雷鸣,他背负着双手,不屑笑道:“煌煌天日,耀耀威雷,立身之处,万法避退。” 言出法随,雷霆真就在廊曜面前消失,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让洪旭都下意思的揉了揉眼睛。 廊曜仰头朝乐生洋笑道:“假借天威,今日就让你看一看什么叫真正的雷霆!” 老者所掐之诀晦涩难明,在乐生洋看来根本没有任何雷诀术法的痕迹,可是在廊曜掐诀过后,竟然真有一道漆黑如墨的雷霆从天而降,让乐生洋失声道:“这不可能!” 这种颜色的雷霆别称暗雷,乃是雷法大成者才能掌控的禁忌雷术,连出身于雷鸣宫的乐生洋现在都掌握不了,怎么可能会被老者施展出来? 来不及多想,乐生洋大喝一声,双手结印,与头顶的暗黑相反,乐生洋手心的雷霆璀璨光明,刹那之间迎上。 两道雷霆交锋,璀璨雷霆一个照面就被划破,乐生洋心知不妙,瞬间运转周身灵气阻挡在身前,可还是被劈进地底。 暗雷若斧头,好似要一斧劈开这天地,大地上的裂痕不知道延伸出去多远,这一雷之威,竟然是开辟出了峡谷! 廊曜感叹道:“山河犹在,不闻当年旧音。” “杜前辈,你…”,董难言注意到杜长老的身体在颤抖。暗雷轰裂的不仅仅是大地,改天换地腾挪战场到这里,杜长老并不轻松,一旦这处地界破碎的厉害,杜长老本身就要受到神通反噬。 如地牛翻滚,山岭起伏,洪旭的法相健步如飞,来到裂缝处,双臂张的极大,死死的按住两侧地表,全身力气使出,向中间推动着。 于此同时,真身远在另一侧的洪旭满脸涨红,颤声道:“你快走!” “走,我也得走的了啊。” 峡谷底部,乐生洋闷哼一声,极为艰难的直起腰板,双膝逐渐撑起,握着这道暗黑,乐生洋的手掌已经没有血肉,尽是白骨。 被削去一百年道行的乐生洋怒道:“给我起开!” 雷鸣宫有镇宫神术,千百年内,除了乐生洋之外,无人可以施展,而就算是金丹境小无敌之称的乐生洋,在外对敌也从没施展过这门神术,因为此术虽然威力绝伦,但是风险太大。 乐生洋身上绽放出无量神光,真气不再抵抗暗雷,竟是接引着暗雷入体! 像是吸收灵气一样将这道毁天灭地的雷霆吸入窍穴经脉中,最后没入乐生洋体内的元婴中。 “乐生洋,你疯了不成?” 元婴乃是大道根本,洪旭倒吸一口冷气,撑住两侧裂缝张裂的法相双臂颤抖,在他的背部,廊曜抬起一只脚,向下一踏,便是成块的法相碎片崩溃脱落。 “姓乐的,你再不出来,老夫要撑不住了!” 引雷入窍进婴,正处于关键时刻的乐生洋双手结印,体内元婴缭绕着黑色的电光,猛然间睁开双眼,“再给我争取一些时间!” 洪旭真的很想骂娘,眼看着这尊法相要在廊曜的践踏下变的粉碎,洪旭左右双指并拢,轻敲在太阳穴处,从起头顶渗出如雨丝浓雾状的薄烟,向法相一指,只见被廊曜踩的崩溃脱落的法相碎片竟然重新附着回去,法相高度再涨,一个翻身拱背,夹住张裂的大地,对起身腾空的廊曜吹了一口寒风。 可不是吹吹气那么简单,这口风乃是洪旭苦修的本命阴风,冻结天地,寒封万物。 廊曜稍稍感觉有些棘手,注意到地下的波动还有远处一直蓄势的另一股气息,廊曜像是在虚空随手涂鸦,只听得说道一个“封”字,下方洪旭的法相竟然果真闭上了嘴。 “他娘的,这都是什么邪术啊。” 在洪旭急的跳脚的时候,地面下终于有了动静,缭绕着黑色雷霆走出峡谷的乐生洋目光冷漠,如果说之前男子所御雷霆正气凛然,如威严神灵降雷行罚,那么现在,乐生洋就像是从幽冥地府走出来一样,带给人一种邪气。 廊曜微微一笑,“不得法门,误入歧途,看样子是拼命了?” 乐生洋不答话,气势高涨中,暗雷结成如玉盘一样的飞轮,在脑头盘旋。 廊曜抬头。 天空映起了晚霞,何砚盘坐在祥云之上,布下一座大阵的他,轻声说道:“烬火焚天。” 杜长老护住董难言,看样子是要决一胜负了。 董难言手心满是汗水,这场神仙打架,看的是惊心动魄,没有想到洪旭四人是元婴境,没有想到不速之客的老者这么强,站在洪旭他们这一边,董难言默默祈祷一定要赢。 廊曜突然收敛气息,在洪旭以为老者是要放弃抵抗的时候,廊曜指着董难言说道:“对于你们来说,修成元婴境确实不易,把他交给我,你们可活。” 何砚笑道:“就凭你这具已经满是裂痕的躯体?” 乐生洋则漠然道:“占据别人的肉身,说到底还是见不得光的阴险东西。” “见不得光?” 廊曜大笑一声,这具隐山派祖师的肉身沉底碎裂,有五道人影从中走出。 “让我见光,有人会坐不住!” 第二百八十章 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五道人影从隐山派祖师的粉碎的肉身中走出。 一个廊曜对上乐生洋,笑看男子脑头如飞轮旋转的玉盘暗雷。 一个廊曜脚踏虚空而起,无比轻松的坐在何砚对面,笑容满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这方圆百里空气都要被抽干的时候,一个廊曜终于停下动作,也不吐气,朝着洪旭的法相勾起嘴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剩余的两道身影合二为一,廊曜向前一跨,手肘拄着膝盖,手掌支起下巴,毫不掩饰着脸上的贪婪之意,“这个少年我要定了。” “妄想!” 何砚率先发起攻势,火烧半边天的云层里传出一声咆哮怒吼,有一尊肩上挂着一条火蛇的火焰巨人大手一探,一把向廊曜抓去。 红色云霞随之涌动,这尊法相与洪旭的大不一样,这乃是立身于何砚大阵中的元婴法相,不光具有法相之威,更兼阵法之力,作为烬火焚天阵的阵眼,这尊法相被加持到极致,巨大的手掌转瞬间就来到廊曜面前,一把按下,要活活将其炼化在掌间。 坐在何砚对面的廊曜笑道:“为何舍近求远?” 原来何砚这一击是朝着拄膝的廊曜打出,坐在云层上的廊曜面相俊美,手掌触及火红的霞云,廊曜对何砚说道:“火法神通,我其实并不擅长,不过对于阵法一道,你到是有点班门弄斧了。” 何砚震惊的看着手掌一抬,就撼动他布下的烬火焚天阵的廊曜。 “天地有别,阵法别脉,云海霞净,天清地长。” 廊曜沉声道:“速速散去!” 天地之间有声音回应,有一道极为模糊不清,但是让何砚心湖炸开的声音缓缓道:“谨遵…敕令…” 云霞上红光褪去,作为阵眼的元婴法相剧烈的颤抖,因为大阵被迫,导致火焰法相一时之间竟然僵住,不能在多进一步。 辛辛苦苦布下的大阵就这么被破了,何砚有些不敢置信,就没有听说过有人动动嘴就可以让阵法主动消散。 这个与何砚面对面廊曜笑道:“觉得理解不了对不对,不要紧,毕竟你与我的层次相差太大,这个世界在你眼里和在我眼里,其实是不一样的。” 趁着何砚惊魂未定,廊曜手指快若疾风,势如闪电,点在何砚的眉心,轻吐道:“封!” “何砚!” 想要跟跟何砚一起同时发动攻势的乐生洋没有想到何砚这么快就败下阵来,站在他面前的廊曜乐道:“不要急,你不一定能比他好到哪去。” 跟洪旭和何砚不一样,乐生洋自始至终都没有显现出元婴法相,这不是因为他刚入元婴境,动用法相不能得心应手,而是有金丹境小无敌之称的乐生洋,拥有着一柄神兵利器,乃是雷鸣宫雷池内的定池神枪,能够让雷霆都要避其锋芒的神枪,名为“惊雷”,被他炼化成本命物。 乐生洋打遍金丹境,诸宗难逢敌手,为何要冠以一个小字在无敌前,是因为他志不在金丹,要无敌,就要当元婴境真无敌! 灵宝惊雷枪在手,乐生洋脑后的暗雷飞轮融入神枪中,让这柄锋芒无匹的神枪更添一份寒意,附着着乐生洋的不败意,让周围的虚空发出碎裂声,像是一道黑暗的闪电划破夜空,在惊雷炸响中,就已经来到廊曜眼前。 廊曜称赞道:“这才对嘛,这一枪才有点元婴境的意思。” 惊雷枪已到眼前,廊曜犹有闲情逸致,点评道:“你们几个,只会动用法相的老东西最为无用,这么脆弱的法相也好意思搬出来,除了个头大,还有什么用,吓唬人?头顶上那个,脑子到是聪明一些,机会也找的好一些,可惜粗心大意,漏洞百出的阵法也拿出来对敌,这不是找死么?” 廊曜称赞道:“至于你嘛,到是真真切切让我感受到了那么一丝元婴境应该有的实力,除了我之外,放在别人身上,这一枪足够要人半条命了,只不过挺遗憾的,雷霆之术,对我无用。” 廊曜一把握住惊雷枪,在枪身上一抹,乐生洋大口吐出鲜血,满脸骇然。 与惊雷枪的联系已经断了,乐生洋不相信属于他的这件本命物被廊曜随手一抹就能抹消掉他与惊雷之间的联系,可是本来心意相通的关联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根本没有用。 “不要这样看着我,雷法本非你们所能拥有,我只不过是收回本不应该属于你们的东西,不过你要是想要,那我倒是可以还给你。” 廊曜手持着惊雷枪,没有倒转枪身,以枪杆遥指乐生洋,然后用力一掷。 惊雷出而复回,在乐生洋的瞳孔中越方越大,眼看距离不过一丈的时候,有一声大喝在失神的乐生洋耳边响起,“乐先生!” 乐生洋回过神来,眼看着惊雷已要触身,已经躲不过去的乐生洋心生死意,正准备做枪下亡魂的时候,那道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乐先生,藏雷拳法和弱水拳法!” 乐生洋恍然大悟,在惊雷近身的瞬间,乐生洋的左臂抬起,让身上露出一个空隙,同时身如柔水,气劲绵长,一掌拍在惊雷枪上,险而又险的擦肩而过。 掷出惊雷枪的廊曜没有动作,拄膝的廊曜视线就没从董难言身上离开过,见到董难言出言提醒,让乐生洋逃过生死危机,廊曜说道:“你能够看清这一枪?” 这一枪的速度快到连乐生洋都反应不过来,自觉躲不过去,一个登楼境的少年是如何看清的,就算他天资再高,根骨再好,也不应该如此才对呀。 廊曜觉得是件怪事,感到好奇,觉得怪异。 站在杜长老身旁,董难言确实看清惊雷枪的轨迹,甚至连前方这些元婴境交手的动作,董难言虽然没有全部捕捉到,但是也看了个大概。 这一切不仅仅是有赖于董难言的天资根骨,在岁月长河忍着剧痛也要睁开双眼观战后,董难言眼中的世界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是乐生洋,洪旭,以及廊曜速度不够快,而是相对于岁月长河中的那些存在来说,廊曜他们现在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张三当时让董难言能看多少就竭力看多少,在见过了最高最远后,把视线放低,下方的高度好像也就没有那么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了。 在岁月长河中,有人一拳就可以打的长河逆流,有人身蛇尾手持漆黑宫殿快过光阴,有人一剑跨越古今… 在看到了这些之后,虽然给董难言增加了无形的压力负担,可同时也拔高了董难言的眼界和见识,让董难言如今可以看清廊曜等人的动作轨迹。 杜长老护在董难言身前,挡住廊曜的眼神,身上衣袍震动,有如龙吼。 死里逃生的乐生洋朝董难言道谢,董难言所提醒他的,正是当时他指点董难言藏雷和弱水的拳法缺陷,没有想到董难言竟然能够活学活用,乐生洋不由得心中对少年刮目相看。 满脸笑意的廊曜就任由着洪旭来到乐生洋身旁,洪旭望了一眼云层上一动不动的何砚,沉声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除去伸指封印住何砚的廊曜外,现在还有三个廊曜要对付,可是他们这方现在只有他和乐生洋,二打三,怎么看都不占优势啊。 虽然惊雷重新被他掌握,可是神枪上与他的联系却不复存在了,本命物被抹去,乐生洋现在的状况跟藏兵境里的本命物碎裂的吴剑差不多,只不过伤势被他以元婴道果压制住。 “不行的话,你跟他护着少爷离开这里。” 洪旭咽下一口唾沫,“你不想活了?” 乐生洋握紧惊雷,“那要不你留下?” 不料向来被乐生洋瞧不起,墙头草两边倒的洪旭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这让乐生洋诧异道:“这不像你啊。” 洪旭唾了一口,很没有高人形象,搓搓手道:“这家伙就不像个正常人,谁知道能不能逃出去,要是少爷有了什么闪失,出去也要被她打死,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死在这里,听起来也壮烈点不是?” 洪旭扭头大笑道:“杜老弟,活下去跟她邀功的机会就留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一向唯利是图的老者赴死之前,狠狠的对董难言喊了一句,“少爷,你是少爷,可我可不是狗!” 乐生洋重新认识老者,轻轻一笑,旋即做好再度出手的准备。 杜长老抓住董难言,深深的看了一眼挡在廊曜面前的两人,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董难言表情沉重,在脚离地面之际,他拽了拽杜长老的衣角。 “杜前辈,放我下来。” 没有再像之前一样恭敬的叫道一声少爷,杜长老喝道:“休要胡闹,赶快离开这里!” 董难言轻声道:“其实杜长老也不想就这么离开这里对吧?” 因为董难言,一直没有参与战斗的杜长老没有好语气,“不想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因为要护你周全?” 没有在多说话,杜长老抓紧董难言,速度更快。 有光芒绽放于衣袖,杜长老大怒道:“董难言,你在这样胡闹下去,我…” “杜前辈,我们不走了,五个人一起从小院里来到这,只剩咱们两回去,不是那么回事。” 衣袖上的光芒越来越亮,杜长老像是袖揽明月,他问道:“你当真不怕死?” 董难言摇头道:“怕的,杜前辈不怕?” “也怕。” “那杜前辈,你觉得乐先生他们怕不怕?” “他们啊,他们估计比老夫还要怕死!” 在杜长老的气机牵引下,董难言可以站在空中,俯视着辽阔大地,少年说道:“既然我们都怕死,那么可不可以都不要死。” 董难言坚定道:“去帮他们!” 杜长老确认道:“真不走了?” 见到董难言点点头,杜长老仰头大笑,然后恭敬道:“老奴谨遵少年之命!” 少年这番意气,与当年水龙宗老祖拦截入海蛟龙何其相似,心神震动之中,杜长老甚至没有发现,没有了他的牵引,少年竟然还能御空而立! 第二百八十一章 附身 有时候不管是山下凡人,还是成了山上修行人,都应有血性。 杜长老真心实意的叫了一声少爷,带着董难言降下云头。 白云去又返,洪旭怒道:“姓杜的,你怎么个意思,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狗屎啊,你想死可以,别带着少爷一起!” 平白遭了洪旭一通骂,水龙宗掌管戒律的杜长老本应该火冒三丈,放在以往说不定已经大打出手了,可是这一次,杜长老只是笑了一笑。 董难言替杜长老说道:“洪前辈,不怪杜长老,是我主动要回来的。” 洪旭脸上怒意不减,对董难言一笑后指着杜长老的鼻子,骂道:“姓杜的,你他娘的真是要气死我了,少爷年纪小,不懂事,你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能这么意气用事,让你带少爷出去你还有意见了?我们几个都死在这里你就满意了是不是?” “洪前辈!” 董难言沉声道:“我知道前辈的好意,杜前辈确实阻止过我,洪前辈你就当我一意孤行好了,如果就这么离开,不光是杜前辈心有不甘,我也会心中有愧。”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有可能就是这辈子最后的一场战斗了,抛开城府算计,单单是长辈教导晚辈,洪旭语重心长的对董难言说道:“少爷,你还不懂,愧疚什么的哪有活着重要呀,活着才有意义,其他都是陪衬空谈。” 洪旭身材高大,董难言需要仰头才能与之对视,“洪前辈,既然活着才有意义,那你为什么还要赶走杜前辈,不让他帮助你们,这样活下来的机率不是更大吗?” 洪旭摸了摸董难言的头,慨然长叹道:“少爷,我也想活呀,可是也得有人去死啊,我的死能够换来少爷你的活,这就是我死的意义。我知道少爷你宅心仁厚,心地善良,不要觉得愧疚,你现在赶紧和杜长老离开这里,这才是不愧对老奴,少爷,好好活下去,连带着我们三的那一份!” 杜长老重重的叹息一声,手掌重新放在董难言肩上,不料却被少年抖下去。 董难言看向洪旭,乐生洋,杜长老三人,“我听我师父说,当初你们想要对我不利,为什么现在反而要救我性命,反正你们都是要死,为什么不让我也一起死在这?” 这句话是董难言的心里话,洪旭与乐生洋,杜长老相视一眼,代表两人回答董难言,“实话实说,若是没有少爷这一声声前辈,先生,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可能会像少爷说的一样,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带着你一起共赴黄泉了。可是话又说回来,少爷你宅心仁厚,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奴隶对待,老奴眼睛又不瞎,这些都瞧在眼底,记在心里。我们反正都是要死,为什么不死的更有价值一点呢?少爷你的根骨和天资世所罕见,假以时日,终会站在山巅俯视着茫茫天地,一想到我们四个曾经指点过少爷,我就感觉到与有荣焉,快意至极。” 洪旭大笑中一拂袖,真气裹着董难言,欲要送少年去远方,“祝少爷一帆风顺,就当我们几个帮你铺平登高山路了。” 杜长老朝着洪旭和乐生洋抱拳,无声作别后,想要带董难言离开的老者转头一看,有人身上寒气生,逆着真气传递过来。 董难言手上已经握着两把剑,在真气中双剑合一,可还是逐渐后退的董难言艰难抵抗,一字一句道:“你们不想让我死在这,我也一样,我也不希望你们死在这里!” 董难言怒吼一声,握住长剑的手掌上有六月惊雷响,月色顺着胳膊向剑身上流淌,一剑刺出,董难言逆着洪旭的真气向前踏出了一步。 “洪前辈,你们一起对敌,我相信你们能打赢他!” 洪旭叹息一声,不忍心看到董难言苦苦哀求的这一幕,闭上眼睛手掌一挥,却被乐生洋伸手拦下。 “既然少爷已经表明了决心,我们这些仆从就不要违逆主意,少爷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了。” 乐生洋破开包裹住董难言的真气,笑道:“既然少爷不愿走,那就请在一旁静观,看我们几个杀敌。” “乐生洋,你怎么也……” 洪旭摇头一叹,真气流转不停,气势如虹,“罢了罢了,今日拼了一条老命,也要保少爷平安!” 一直旁观的廊曜笑道:“给你们时间统一意见,别这么大杀气,既然做好了死的准备,那就走的安详一点。” “混账,你先走一步吧!” 杜长老大喝一声,一直负责保护董难言,没有出手的机会,早就憋着一肚子气的杜长老左右两侧有两条水龙显现,按着两颗龙头,杜长老张口一吐,廊曜头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虽然在廊曜的气机下根本落不到身上,但是水汽却如玉珠一样弥漫在廊曜周身。 双龙戏珠。 两条水龙直奔廊曜而去,龙尾抽打,龙爪抓划,最后化水而去,一颗直径有十几丈的水珠出现在天地间! 杜长老一瞬间掐出十数道法诀,最后结成一印。 镇水印!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孕育着生机,也蕴藏着毁灭。随着镇水印结成,水珠内部空间充斥着毁灭之意,丝丝缕缕的水汽若寒针,闪烁着锋芒,董难言哪怕身在远处,都有些不寒而栗。 头顶是镇水印,四周是烟雨寒针,被锁在里面的三个廊曜同时一笑,最中间的,也是合二为一的廊曜说道:“刀山火海都走过,你这小小银针,能耐我何?” “那再加上我呢?!” 乐生洋一掌拍在水珠之上,暗黑涌动,黑色的雷电如鱼得水,让廊曜产生酥麻之意,麻痹着他的五感。 一杆惊雷入水。 洪旭见到惊雷枪已经刺入水面,这位来自净虚苑的老者施法,眼皮一翻,点缀在发冠上的七彩琉璃珠依次亮起,仿佛歪歪斜斜的彩虹落在洪旭头顶,光芒照耀十方。 “以吾之力,净兵之气,增兵之利,锋芒无匹,无往不利!” 惊雷枪上似也有七彩琉璃珠的颜色,随着洪旭施法,长枪发出一声嗡鸣,响彻在这片天地,让镇压在上的镇水印都有些不稳,开始晃动。 这一次惊雷枪终于贯穿了廊曜,穿过廊曜的一只胳膊,再透过胸口,乐生洋握紧枪杆,向下一压,惊雷枪就挑飞了廊曜的半截身子,触目惊心的伤势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解决了一个,见到另外两个廊曜在淡淡的笑,洪旭也笑道:“还笑的出来,一枪一个,等会把你们都杀了!” 被惊雷枪刺中的廊曜主动消散,另外两个廊曜笑容玩味道:“镜中花,水中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出现在洪旭背后的廊曜轻轻拍了拍老者的肩膀,然后高抬一脚,踩在洪旭的肩膀上,一脚将洪旭踩进地下。 “不好!” 虽然不知道廊曜是用什么办法出来的,既然能出现在洪旭背后,那么同样也可以出现在…… 杜长老和乐生洋同时转身,但是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在董难言身旁,另一个廊曜笑道:“你现在是我的了。” 手掌向董难言探去,只要抓到这少年,他就能取而代之,入主这副潜力无穷的身体。 可是廊曜失败了。 在廊曜手掌即将触碰到董难言的时候,董难言突然挥动手里的长剑,喊道一声。 “截星!” 截下诸天星辰,霜降和大寒合一的长剑按照截星的轨迹移动,一剑斩在廊曜的手掌之上,爆发出一道刺目光亮。 “这是……” 廊曜眼中猛然爆出一道精光,他的手掌被一剑斩的偏移出去,这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董难言只不过是登楼境啊! “九天玄雷法,雷动九天!” 雷电像不要钱一样从廊曜头顶坠落,春天垂落的柳条不过如此,雷电多的都看不见人,只是一道道闪电在轰鸣。 杜长老趁机要把董难言带回身旁,不料竟然被人阻止。 一个廊曜被惊雷枪挑碎,一个廊曜正“沐浴”雷霆,另一个坐在云层封印何砚,仅剩的廊曜一脚将杜长老踹回去。 施展镜花水月之术从镇水印下走出的廊曜说道:“一切都是无用功,我说过,我们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你等只见树,却未见森林。” 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董难言身后,廊曜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着说道:“对不起,你的这具身体,我要了!” 廊曜的身体睡觉化为一团黑色气体,从接触董难言的肩膀处进入少年的体内。 “不可以!” 杜长老拼命冲过来,却被一只眼睛已经变成黑色的董难言一拳打在心口。 本来应该是十分力道的,不过因为另一半身躯和董难言的精神正在抗拒排斥他,廊曜这一拳并没有要了杜长老的命。 “不要抗拒,能够被我看中,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放弃抵抗,从此以后,肉身与我一起不朽,共看天下!”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他 目的已经达成,已经占据了董难言的这副皮囊,没有必要在让一道分身显现在外了,封印何砚的廊曜身体化作一缕黑光,然后嗖的没入董难言的体内。 跟隐山派祖师一样,董难言原本清澈的眼底逐渐被黑色所染,一只眼睛已经彻底漆黑,另外一只也即将不保。 换生湖。 哪怕杜长老施展改天换地的术法,暂时将战场替换,可是对宋静娴和苏如是来说,影响并不大。 在廊曜进入董难言体内后,苏如是眸光中蕴含杀气,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你俩坐在湖边光是卿卿我我了,他还没说服你?” 不能在放任不管了,苏如是倒不担心廊曜占据了董难言的肉身,对于这种鸠占鹊巢的行为,苏如是有太多的办法解决了,到头来只会是董难言得了一场机缘造化,廊曜则是为他人做嫁衣。 苏如是真正担心的,还是董难言自己的问题,要是廊曜引起了董难言身上的变化,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苏如是一只手按在残剑上,由二十四节气组成四季剑,四季变幻,最后世间如是一剑,如是如是剑,只不过现在,这柄如是剑已经半残,仅剩半截剑身。 残剑遥指董难言的方向,宋静娴手掌向下一压,换生湖的天地都随之倾斜了一下,让残剑的无法锁定董难言的气息。 宋静娴平静道:“这场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你只管看着就是了,况且他现在是我的弟子,我自有我的打算,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宋静娴眼神似乎可以洞穿虚无,看到董难言身上的变化,嗤声笑道:“接下来你猜“他”会不会有所动作?” 苏如是冷声道:“那廊曜是幸存下来的远古余孽,一旦……” “一旦怎么样?” 宋静娴说道:“火中取栗,他不过是被我引导向董难言的可怜虫,不起他心还好,当他对董难言生起贪心的时候,结局其实就已经注定了,不过在这之前,被我用来试探一下“他”的状态,再好不过。” 就跟水面晃动的换生湖一样,神情总是古井无波的苏如是情绪波动明显,带着怒意,“你这样是在玩火!” “苏如是!” 宋静娴提高音量,“你好好看着就好,既然张三把托付给我,我就会尽到师父该尽的义务,我跟你不一样,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做不到!” 苏如是握紧残剑,“但愿吧。” 董难言的登楼二境就算再与众不同,也抵挡不住廊曜的侵占剥夺,眼看着这具皮囊的主导权即将被廊曜全权掌握,突然间有一声大喝在董难言耳边响起,如佛家狮吼,要一语惊醒梦中人。 净虚苑讲究两个字,净与虚。净心归虚,在心经这方面,净虚苑有其独到之处。从董难言身后地底冲出的洪旭无名指与食指相交,中指戳在董难言后背脊椎,五指如鹰爪一样扣在头顶,喝道:“少爷,静心沉气,想想老奴教给你的心经,让老奴帮你驱他出体!” 歪理,邪念,贪婪,野心,执念,种种皆为心魔,洪旭口诵驱魔心经,戳在脊椎上的中指与扣在少年头顶上的五指之间有真气流动,一遍又一遍循环,自成天地,如果董难言也能由内默念心经,那么内外共鸣,洪旭会更快把廊曜逼出来,只不过董难言双眼已经逐渐漆黑,眼皮耷拉,遥遥欲睡。 洪旭大喝道:“少爷,醒一醒,不能睡啊!” 董难言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也许就不再是少年了,洪旭拼命向董难言体内灌输真气,突然之间,董难言遥遥欲睡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向后一抓,就握住了顶在后背上手指。 声音还是董难言的声音,只不过洪旭知道说话之人已经不是董难言了! 这具身体已经占据的差不多了,即将一口吃掉董难言的神魂,廊曜握住洪旭的手指,头也不回的说道:“有眼无珠,驱什么魔?” 五指连心,手指被廊曜掰折,洪旭闷哼一声,真气不能再连同成一气,看到满眼漆黑的少年缓缓闭上眼睛,董难言身上升起气劲罡风,把洪旭吹起升天。 “不能让他睁开眼睛!” 乐生洋和杜长老一起出手,可是缭绕在董难言身边的罡风实在是太密集剧烈,没有靠近董难言,他们两个到是深陷进去,罡风缠在四肢上,挣脱不得。 “咦?” 在即将彻底占据这具肉身之际,董难言的神魂突然间竟然消失不见了,就像是从来没有过一样,让廊曜十分诧异。 按理说不应该有这样的情况才对,可是事情偏偏就这样的发生了,不过左右已经占据了这副皮囊,在感受到让他兴奋颤栗的资质根骨后,廊曜缓缓睁开了眼睛。 “董难言”眼眸已经自然,满意的握了一下手掌,廊曜简直是欣喜若狂,这具肉身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举一动契合天道,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都可以听到大道梵音,就算是在他那个时代,这也是只能在传说中听闻的罕见道骨! 可惜这个少年只是登楼境,如果是金丹境,哪怕是渡海境的体魄,也许他都不用再想办法恢复修为了,这具身躯就可以让他发挥出全盛时期的六七成实力。 尽管是这样,可是也足够了,至少对付这几个元婴境,实在是绰绰有余,廊曜眸光开阖间似有日月星辰在眼中流转,开天辟地一般,恐怖至极。 本来打算对付一个元婴境,可是等来了才发现,这里竟然有四个元婴境,要不是已经开始消耗本来就所剩不多的本源之力,恐怕连洪旭一个,廊曜都会有些吃力。不过现在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皮囊肉身,廊曜觉得一切也都值了,有了这具肉身,相信很快他就能重回巅峰,并且很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已经没有必要再夺舍元婴境了,已经得到了最佳肉身的廊曜霸道无比,想到还需要一些追随之人,方便替自己办事,廊曜冷漠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归顺我,你们人人皆可通玄,否则死路一条,元婴碎,神魂消。” 董难言应该已经被他“吃掉”了,洪旭悲愤的双拳捶地,“通玄境?你以为你是谁?你杀了我家少爷,老夫与你拼了!” “说的好,洪兄,听他说完,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当那墙头草,现在看来,到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洪兄莫要和我见怪,我跟洪兄你一起走,黄泉路上有个伴!” 水龙宗的杜长老指着廊曜骂道:“窃居他人体内,丧家之犬!” “好一个丧家之犬”,洪旭对乐生洋问道:“乐生洋,你怎么说,是听这个丧家之犬说的,得份有可能的机缘,还是替叫你一声乐先生的少爷讨个公道?” 喊少年少爷是被逼无奈,可是少年喊他乐先生却是情真意切,乐生洋向前一步,摇头道:“我的通玄境由我自己修!” 廊曜叹道:“天大的一份机缘摆在你们面前,你们却抓不住,没有这个福分,也没有这个命,也罢,就此别过吧。” 廊曜说的就此别过是离别,更是天人永别,五指上有五种颜色的雷霆闪烁,乐生洋听都不曾听到的五雷轰顶术被廊曜施展出来,五种颜色降色的雷霆各有千秋,轰开了杜长老的水气神龙,破开了乐生洋的雷霆秘法,把洪旭的元婴法相砸的一个破碎。 就在洪旭他们陷入生死威机中的时候,突然之间,异变凸起! 换生湖旁,苏如是手中的残剑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发出一声高亢的剑鸣声。 在董难言身上又有第三种气息出现,玄而又玄,仿佛这道气息才正主。 宋静娴说道:“终于出来了。” 董难言不动了,廊曜不能动了,随着点点金光落在眼底,董难言脸上的表情玩味,三分厌恶,七分不屑。 双手下意识的想要缩进袖中,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这件粗布衣衫实在是太合身了,合身到没有一寸大小是多余的,董难言自嘲一笑,“怎么这具身体就这么好吗,谁都想往这里钻,当这里是什么?” 董难言清吐一声滚。 一团黑色气体从少年的天灵盖上飞出来,化作一个男子身影,匍匐在地上,脸上的神色表情震撼到极点,“是您吗?你还活着,您竟然还活着!” 董难言一脚踩在男子头顶,“我应该死吗?” 廊曜头也不敢抬,托住董难言的脚,“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的,能够见到您,我实在是太激动了。” 廊曜恭敬且庄重道:“雷部廊曜,拜见……” 似乎不愿意听到后面那声称谓,董难言一脚将男子踩的面贴大地,发不出半点声音。 双眸灿灿,董难言俯视男子,“有些话,说了就会死。” 廊曜脸上依旧全是谦卑恭敬神色,但是却挣扎的抬起头,“您不愿意听,可是哪怕再过去一万年,哪怕会死,你在廊曜心中依然不变。” 第二百八十三章 识时务者 在水龙宗杜长老改换天地内,少年眼眸呈金色,收起了脚,眺望向远方。 换生湖波光粼粼,像是秋季碎裂的梧桐落叶,水面上洒满点点滴滴的细碎金光。 跟出剑斩断这股气息的苏如是不一样,宋静娴眯起双眼,与金色的眼眸相对,毫不畏惧。 董难言淡笑道:“死者为大,死后谁会管洪水滔天,苏如是怎么行事我都不奇怪,不过青神山愿意掺和进来,到是出乎我的意料。” 廊曜脸色一变,“难道有人拿我当诱饵,在试探您?” 到现在才如梦初醒,怪不得能在这偏僻之地遇见这么一位天资根骨超凡脱俗的少年,在见到了“他”之后,一切就说的通了。廊曜低声道:“这不会对您造成什么影响吧?” 很明显现在的董难言已经不是董难言,眼底的金色越来越明显,他似笑非笑道:“影响,你觉得你配吗?” 董难言淡然道:“你走吧,既然能够从镇封中逃脱出来,就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机缘。” 来头颇大,被宋静娴称为“远古余孽”的廊曜跪地不起,董难言皱眉道:“不走?” 除了董难言和廊曜以外,这片辽阔天地里的所有人都静止不动,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停滞在这一刻。 廊曜沉声道:“请您允许我跟随在您身边,我……” 董难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各走各路吧。” 廊曜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出这处天地,董难言轻轻跺了跺脚,眼前又换了一番景象。重新回到离南镇小院,发丝上有一物轻轻一颤,董难言扭头笑道:“不是都出手过一次了,还觉得不够?” 不管陷入昏沉状态的洪旭几人,董难言一步踏出,来到换生湖,脚下金光化舟,横在湖心。 董难言笑问道:“可敢来舟上一叙?” 董难言站在船头,环顾四周,看到倏忽出在,立身在船尾上的倩丽人影,不由得笑道:“我就猜到来的不会是苏如是。” 换生湖早就被三道气息所笼罩,以宋静娴的气息最为强大,所以金光闪闪的水面上浮现一抹青色,湖水荡漾,吹起女子的一角衣袖。 宋静娴说道:“有话想对他说,你大可以过去找他。” 水映虚空,不见日月,船头上有人摇头一笑,“还是算了吧,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们两个可谈不到一块去,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了,况且他巴不得把我也拖进水里呢,跟他谈,我还得处处小心,太难。” 剑气已经从岸边传到了湖心,宋静娴问道:“你不会真以为你的情况会比他强很多吧,你怕他,难道就不怕我?” “张三难道还没有跟你说明白?” 少年孩童心性的在船头蹦跳,金色的小舟摇晃,唯独船尾稳如磬石,在宋静娴的冷眼相看下,董难言停下动作,手指戳了戳胸口,“他不过是一个只剩残魂的可怜虫,而我却即将重获新生,我怎么不比苏如是强了?而且你说对了,我真就不怕你,因为……” 董难言沉下眼皮,冷声笑道:“你太弱了,还不够格。” 注意到女子想要动手,董难言笑道:“不能因为我说实话就生气啊,我可把话先撂在这,我知道你因为张三不会对我下杀手,不过皮肉之苦我也不想受,在你动手的时候,他会醒过来,替我受这份罪。” 宋静娴突然踮脚跃离船尾,这艘金色孤舟小船从中间一分为二,董难言目不转视,对站在水中的宋静娴笑道:“剑未出鞘,杀伐剑意就透体而出,我跟他是谈不来的,至于这次现身在这里,我主要是来找你的。” 董难言气势鼎盛,毫不掩盖眼中的不屑,“你们青神山都不愿意插手的事情,你一个小丫头凭什么干进来横插一脚,嫌命长吗?” “啪!” 声音响亮。 宋静娴一巴掌拍在少年脸上,直接一掌打的董难言转了一圈,然后翻滚进湖里。 湖水底下金光大盛,有人按住恼羞成怒的少年的脑袋,就像是砸核桃一样使劲的向湖底敲砸,震的湖水涟漪不断。 大概是没有想到女子竟然真的会出手,董难言正欲开口,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让岸边的苏如是放声大笑,不过见到宋静娴沉着脸转过来,苏如是赶紧闭嘴。 他只知道青神山,却不知道青神山有一位无法无天,性格乖张的女子,苏如是早在如是宗里就对宋静娴早有耳闻,见到董难言现在吃瘪的样子,苏如是心中甚是快意,忍不住出言道:“此地有禁制,在董难言可以承受的住的范围内,宋静娴你怎么出手都没事。” 无形的手掌薅起少年的头发,扔出湖外,宋静娴脚下的水面轰然一震,掠过长空,刹那之间来到岸边。 “我知道我很弱,可是你也不要太把自己当做一回事了,你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不择手段的该死之人罢了。” 宋静娴继续道:“是,你是有即将重获新生的可能,可是只是有机会而已,你依靠他,也受制于他,就比如现在,你简直弱小的可怜。” 金霞满天。 换生湖上空有异像降临,不过刚刚露出一点苗头,就被宋静娴挥手打散。 一脚踩在少年脑袋上,宋静娴寒声道:“给我记住,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做什么打算,董难言是我的弟子,他叫我师父一天,你就给我老实一天,是龙就卧着,是虎就盘着,是你这种苟延残喘的,就最好沉睡!” 少年大笑不已,“好,好一个为弟子出头的师父,师父的情我记下了,他日我自当登山拜访,送你们青神山一场浩劫!” 宋静娴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吗?” 在少年准备回复的时候,宋静娴重重的一脚踩在少年头顶,冷声说道:“因为你看不清时务!” 这一脚震散了董难言眼中的点点金光,换生湖只剩下两道气息,苏如是来到董难言身边,看到董难言平安无事后,他问道:“你就是为了这个?” 宋静娴回答道:“师父替弟子出个头,难道不应该吗?” 女子的思维根本就不跟他在一个水平线上,苏如是在离去前说道:“听闻青神山有一座降神殿,里面供奉侍奉青神的神祇,犯错的青神山弟子还有青神山的敌人会视 其情节轻重大小定罪,罪大者拘押进降神殿,那些神祇会降临在原本寂然不动的神像之上,折磨审问这些拘押之人,然后一点一点分解他们的灵魂,献祭给青神,对吗?” 这些事情算不得什么机密,宋静娴点头道:“确实如此。” 苏如是已经没入水面,重新盘坐在水底,残剑在膝,他想到了当初传进如是宗的一条消息。 传闻青神山曾有嫡系女孩误打误撞进入降神殿之中,随着那些罪大恶极之辈一起接受神祇拷问,当青神山发现以后,本来以为这孩子活不了了,可是当打开降神殿大门的时候,却发现了惊人的一幕。 神像簇拥着熟睡的女孩,在那尊最高的神像手掌内,手腕上多了一条红色手链的女孩正在酣睡。 宋静娴拎着昏迷过去的董难言回到小院里,院里洪旭他们四个早已经苏醒过来,可是身边没有董难言,也不知道怎么联系宋静娴,正当他们发愁忧虑的时候,见到宋静娴带着董难言回来,可让他们内心松了一口气。 就算女子责罚他们保护不利,或者说他们几个是废物也可以,看到董难言平安无事,洪旭四人对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宋静娴抱拳道:“还请前辈恕罪。” 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管这群人是畏惧她还是真心想要保护董难言,至少这次做的还算不错,让宋静娴刮目相看了几分。 宋静娴说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念在你们这次出手利落,每人免去仆期二十年。” 等到女子走后,洪旭听着屋里少年的呼吸声,笑道:“前辈她果然深不可测,那个难缠的家伙看样子已经是被前辈解决了,活该,谁让他这么大胆,竟然想对前辈的弟子出手,没看见我们这几个前车之鉴吗?” 杜长老点头道:“不错,我们这没有多出一个人,看样子前辈是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打杀了。” “打杀的好”,洪旭转头问道:“何砚,你咋从醒了就不说话,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有你,乐生洋,直接打坐起来了,怎么?赶着补上你那一百年道行啊?” 何砚不想理会洪旭,可有架不住老者一直絮叨,索性就挤出一个笑脸,对洪旭问道:“有心情关心我们,你不如先看看你那个元婴法相,碎的不严重吧?” 洪旭一愣,然后长吁短叹道:“还看什么,碎的不成样子,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弥补,我看我这辈子就这样喽。” 乐生洋闭目中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这辈子可不想就这样。”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三千登楼 醒过来已经是拂晓了,屋外传来啼鸣的鸡叫声,董难言坐起身,看到屋里角落里已经燃尽的火盆,头脑有些昏沉,向屋外走去,像是步入一条深邃幽静的深山隧道,曲曲折折后终于见到一抹微光。 “少爷,你醒了?” 一道声音把董难言叫醒,定睛一看,身穿一声素净长袍的老者正站在台阶下,董难言问道:“洪前辈,你们救了我?” 如果仔细看,这间小院上方虚空中有文字游走,是洪旭以净虚苑静心咒为引,刻画布下的阵法,有祛秽辟邪,静心养气的功效,洪旭笑着摇头道:“少爷,是你师父出手救了我们。” 董难言什么都记不清了,努力的回想,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我师父她人呢?” 洪旭又是摇头道:“少爷,尊卑有别,你师父的去向我们几个哪能知道,你别着急,先休养休养,没准你师父一会就来了呢。” 有一道身影出现在院落内,乐生洋,杜长老,何砚三人瞬间起身,内心怀疑洪旭的嘴是不是开过光,要不然怎么这么灵。 出现在董难言面前的身影就是宋静娴,董难言行礼道:“拜见师尊。” 洪旭识趣的往后退几步,给女子和少年留下独处的空间,宋静娴说道:“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其实女子想问的是看看少年记不记得昨天被她扇耳光踩脑袋,不过董难言显然是忘得一干二净,以为宋静娴是问他记不记得昨天经历过的那场战斗,董难言想不起来,脑海里全是些残枝末节的记忆碎片,只知道洪旭几人舍生忘死的阻拦廊曜,其余的,少年一概记不起来了。 宋静娴一步都没有动过,可是在洪旭等人眼中,院落里已经没有她和董难言和身影了。 宋静娴问道:“这几日观水有什么收获,能否让水面静下来?” 董难言如实说道:“没有什么收获,按照师父指教的,我每天都在观水,可是没有一次水面会平静下来,有时候是会稍稍静一点,可是更多的时候往往都是升起涟漪,我想是不是我不适合学习师父的功法,也可能是我太愚笨了。” “没有一次静下来?” 宋静娴笑道:“我看你喜欢练拳,今日传你一式拳法。” 见到少年错愕的样子,宋静娴问道:“你这个表情,是不想学?” 董难言赶忙摇头,“师父,你不是说我没心静下来之前不教我东西的吗?怎么现在说要传我拳法了?” 宋静娴的一句话让董难言呆住,“我随便说着玩的。” 宋静娴双指并拢,向前轻轻一点,在即将触及到董难言胸口面前时,手掌成拳,震的董难言的碎发乱舞。 董难言感觉到有一股气机在牵引着他,浑然之间,好似身处一座演武场中,四下无人,只有这处辽阔不见边界的偌大天地。 水润动人的秋水眼眸灵动,宋静娴轻声言语,声音回荡在董难言耳边,却如春雷炸响。 “我让你观水静心,是我随便说着玩的,真正的静心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这几日与其说是你在观水,倒不如说是我借此水观你心,我不知道你都经历过什么,但是一个人的心不该是死水一片,心如果不跳动,不管是什么事都静止如一,那还是人吗?枯如槁木,活着有什么意思?” 这片演武场内风沙大起,沙尘起处隐隐约约有无数人影朝董难言飞奔而来,声喊镇天。 “你心不静,不是说不好,其实反而更合我的意,现在这风沙里有登楼境三千,你出拳给我看看。” 容不得董难言询问一二,黄沙就已经伴着密密麻麻的人影来到面前,有人率先一拳发出,就让董难言身子一栽,险些倒在地上。 且不说视野里这数不清的身影有群蚁噬象之意,董难言不过才是登楼境,不是什么大象,在一拳又一拳的轰砸中,董难言向后掠去,不过四面楚歌,显然已经陷入包围圈里,在董难言蜻蜓点水踩着一道道身影向上攀登的时候,有人高高跃起,一脚踩在董难言肩膀上,直接将董难言踩进下方人群之中,溅起碎石黄沙无数。 这是登楼境么? 躺在土坑内的董难言自思以前遇到的登楼境都没这么强啊,来不及多想,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一起向他出手,这要是挨上了,恐怕骨头都得被打碎,危机之下,董难言脚掌重重的踩在土坑下,也顾不得形象,借着这股力,用脑袋破开头顶的泥土,撞出一道三四丈长的沟壑,然后赶紧起身。 在落叶宗学的身法降尘,董难言自认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可是在飞驰躲避之中,眼角余光注意到左右两侧已经跟他平行的人影,董难言满脸骇然。 后发而先至,有人影跟在董难言平行而动,紧紧的跟在左右两侧,在董难言想尽办法想要甩掉他们,留出喘息的时间想办法对敌的时候,有几道身影在他眼前一闪而逝,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在黄沙中拉扯出几条气劲长虹。 董难言面色一变,注意到这几道身影折返,董难言向上一跃,试图躲避开迎面而来的撞击,不过还未等他这一口真气流转起来,就被人踹中腹部,再次砸进人海之中。 这哪里是试炼,这分明是让他挨打。 这一次董难言没能在站起来,一拳接一拳,打的少年蜷缩着身子,任人宰割。 “哎” 董难言猛然睁开眼睛,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宋静娴的声音再度回荡在这里,“你的拳,就这样?我很不满意。” 上一次是没有心理准备,三千登楼境来的突然,董难言身上毫无伤势,从地面上站起来,董难言问道:“能不能让我再试一次?” “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跑都跑不出去,最后被群殴,董难言点头道:“我想再试一次。” 宋静娴沉吟一下,“好,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机会不是白白给你,你知道这是我对你的试炼,你不会死,这样再试一百次也毫无意义,从这一次开始,一旦你失败,你就会耗掉一半的体力,等到体力耗尽,我能保证你不会死,但是不保证你以后还能不能修行。” 宋静娴问道:“现在还要再试一次吗?” 被人打的痛楚是能切身感受到的,董难言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再试一次!” 黄沙滚滚,三千登楼境再度袭来,宋静娴有些好奇的问道:“既然都准备再试一次了,你犹豫这一下干什么,说服自己?” 有了上一次的惨痛教训,董难言提起一口真气,做好交战的准备,“我犹豫,是因为我怕死。” “怕死?怕死你还要试?” 心无杂念,眼睛死死的盯住从黄沙中打出的一拳,董难言突然之间闭上眼睛,提起的一口真气在如江河入海,董难言沉声道:“我想试一试能不能不死!” 面前是敌手三千,仅仅只有一人的董难言背后生起滚滚黄沙,猛然睁开眼睛,这一次董难言不再后退,向前狂奔,北风过境百草折,董难言先行迎上,率先递出一拳! “藏雷!” 在烟尘中的人影还来不及走出的时候,董难言一拳拳递出,势大力沉又刚正浩大的藏雷拳劲轰击着黄沙,董难言下弓身子,扛起一个人影,向着前方一丢,然后在大地上一跺脚,不再是身形高跃远遁,借助着大地反震之力升空的少年大喝道:“弱水!” 有三条弱水拳劲的蛟龙在董难言背后抬头,咆哮着向着同样已经跃起的人影甩尾而去。 董难言一步踩在龙头之上,拳罡如虹,拳劲不断向下方人群中轰打,像是在施展神通法术,让大地震动。 人之气有长短,这么折腾一番,董难言提起的一口真气早已经挥霍殆尽,急需一个换气的时间,多则十余息,短则三四息,在这期间势必会露出破绽,正在下落的董难言浑身绽放流水般的月华神光,如蛛腿一样从后背延伸出去,斜插在大地上,在无数人影扑上来之前,争取到了难得可贵的三息时间,让董难言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提气迎敌。 拳罡冲天而起,这三千登楼境不是木头人,任董难言出手攻击不还手,相反,这三千登楼境每一个的实力都不逊色于董难言,大地龟裂成密布的蛛网,由内而外轰然一声坍塌,露出百尺的深坑,有数百道人影跃起,或是出拳或者出掌,董难言前方仿佛是一片气劲云霞,三条弱水蛟龙来不及发出嘶吼,就被拳劲罡气消磨殆尽。 董难言双臂交叉于胸前,可是也根本挡不住百名登楼境联袂出手,气劲云霞夹着他,从天空坠落到地上,炸裂的气劲不知道让多少道立身近前的人影消散。 眼前又是空无一人,董难言感觉身体突然之间有些疲惫倦意,耳边又想起了宋静娴的声音。 “还要不要再试一次?”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五岳之上再来峰 山道蜿蜒曲折,如巨龙卧眠,充沛的天地灵气滋润着这里,恍如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松柏倒挂悬崖峭壁,白鹤翔于天际,潺潺清泉在两峰之间流淌,有人坐卧在山顶,向下望去,有茫茫多的人在沿着山路登山而行。 “拂云童儿,这次有多少人登我六岳山?” 老者卧身的云团大有说法,是聚集日月精华所生,似云非云,是一件先天灵宝,缥缈山水间,能够日行万里,来去无踪。 长相与孩童无疑,实际上真实岁数已经有上百年的拂云童子不敢怠慢,上前躬身道:“禀老祖,这次四国八宗,山上修行者,皇室贵胄,王侯子弟,街井百姓,共计三千有余,按照老祖旨意,皆从山脚行,登卧龙道。” 左眼上有一道横划而下的疤痕,让长相和善的面孔了多一分凶气,以他的本事,哪怕是刚刚从“攘忧”上结束了百载的卧眠,也根本不需要向金丹境的拂云童子寻问登山人数,在老者眼里,下方那些微弱气息清晰明显,闭目可见。 这座山有讲究,敢以“六岳”冠名山前,就可以知道这座山不简单。 五岳之外,唯我独尊! 敢有这么大气魄,倒不是说占据六岳山的老者任沅有多强,修为虽然不俗,但是通玄境的修为,还真的配不上这么大的口气,之所以六岳山能够在神州站稳脚跟,还是源于,或者说缘于任沅的一双慧眼。 任沅的人脉实在是太广了,别看不过才是通玄境,可是老者的至交好友哪个不是逍遥境? 六岳山每四十九年会举行一次收徒试炼,凡是走卧龙道率先登顶六岳山者,便为六岳山门人,可入山学法,等到结成金丹之后,不管是留在山上也好,还是下山改投其他门派也罢,六岳山从无任何约束,甚至乐于见到弟子离山,另投他处,这么多年下来,除了一个拂云童儿外,任沅这座六岳山可以说是杳无人烟,甚至当拂云童子有事下山历练的时候,卧于山巅的老者更是显得形单影只。 不过可千万不要因此而小瞧六岳山门人这几个字的份量,千百年来,六岳山门徒众多,有的成了别宗老祖,有的成了王朝供奉,皆是身居高位,更有甚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了江岚王朝的大供奉! 对于每一个六岳山弟子,任沅都是倾囊传授,故而下山之人皆念这份师徒之情,而且同出一处,这种师兄弟之间的同门之谊也成为这群人相互之间联系的纽带,彼此之间往来中难免多了一份异于常人的亲切,所以登六岳山的人数一次比一次多,如果说以前是单纯的为了拜师学艺,那么现在当一些家世显赫,本就身份背景不比任沅差的大族子弟走上卧龙道,为的可就不是拜师学艺了,他们看中的,乃是六岳山弟子这个身份能够给他们带来的庞大价值。 成了六岳山弟子,那就摇身一变,等于成了江岚王朝供奉以及周边掌握宗门实权人氏的小师弟了,这样的人脉圈,所带来的的好处,是连他们这些大族弟子都难以想象,无法估量的! 下方登山众生相一一映入任沅眼中,笑而不语中,任沅对身后童子眯眼问道:“拂云童儿,在我酣睡期间,你晏师弟可有书信往来于六岳山?” 因为独留此处,常伴老者的童子被任沅赐号拂云,意为微风轻拂,云海花开,早已经忘了真名是什么,返老还童的拂云童子听到晏师弟这三个字,脸上露出笑容,与有荣焉道:“老祖,最近江岚王朝有一场牡丹花会,晏师弟可能比较忙。” 任沅点着童儿的脑袋,笑骂道:“你呀,就会替他说话,再忙能忙到哪去?区区一个牡丹花会,难道他一个堂堂供奉去忙前忙后?你这理由,可糊弄不了我。” 这段时间确实没有书信从江岚王朝来,拂云童子苦笑道:“老祖,晏师弟不是忘恩负义的之辈,兴许真的是有什么琐事脱不开身,抽不出时间呗。” 任沅这次是拍打童子的头了,“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他怎么不去忙死啊,你这么护着他,我看你干脆下山跟他混去好了。” “老祖,拂云不敢,拂云只是平心而论。” 任沅轻叹一声,“你怎么就是不懂呢,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数落你?你什么时候能有点长进啊?” 任沅语重心长道:“六岳山弟子中,以晏恕的本事最高,未来大道最宽敞,而历代弟子之中,又以你跟他的关系最好,当年他入山之后,你没少帮助他,算是他的半个师傅,以你和他的这份同门情,你没事的时候多下山去江岚王朝走动走动,跟着他,不比跟我这个糟老头子强?我一直跟晏恕联系,信上内容除了师徒叙旧外,也曾隐晦的提过此事,他并不反对,反而在信中曾跟我说,如果是拂云师兄去江岚王朝,他会以最高之礼待之,留你在江岚共同辅佐江氏,晏恕他是逍遥境,你在他身边,得到他的指点,再加上江岚的资源,破丹结婴指日可待,成为通玄也是板上钉钉,何必跟我在这里虚度光阴,独守空山,拂云童儿,你为何就是不懂呢?” 从登上六岳山以后,不再山上的日子,掰着手指都能算出来,拂云童子恭敬道:“老祖的好意拂云已知,但是在山已久,早已习惯,拂云虽然跟晏师弟相处颇好,可是老祖对我有知遇之恩,传拂云金丹技,这身本事都是从老祖身上学来,绝不敢忘,拂云最大的梦想,就是跟着老祖,不管在哪,皆是拂云的归宿。” 看着任沅欲言又止的模样,拂云童子说道:“老祖,人各有志,就只当是拂云胸无大志吧。” 这个弟子太念恩情,让任沅心里不是滋味,明明知道拂云的好意,可是老者还是替他感到不值。 要论资质,被老者赐号拂云的童子其实并不差,虽然不如晏恕,可是在六岳山历史上,也排的进前五之内,有通玄境的资质,而是与云团形状的攘忧灵宝生有感应,所以才被任沅根外看中,赐下拂云名号,希望有朝一日这个弟子能够拨云见日,大道有成。 本来准备在弟子下山之时将攘忧送给他,可是看样子是等不到那日了,任沅回望山脚,“你替为师把关的怎么样了,这次登山之人中,你觉得有谁会是你日后的小师弟?” 任沅往往在云团上一卧就是百年,有时候六岳山收徒一事其实都是拂云童子代师收徒,这次任沅从酣睡闭关中苏醒过来,其实在拂云的意料之外。 卧龙道并不轻松,算是一步一个坎,一道一座关,拂云童子遥望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人,说道:“老祖,此人是沛阴罗家的嫡长子,是罗前辈亲自送到六岳山脚下,对我点了点头之后,才腾云驾雾而去,期间还依依不舍的留恋回头,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做给我看的。” 任沅大笑道:“当然是给你看的,罗老儿这个蠢货,通玄境扭扭作态的样子会被金丹境瞧见,他真是一点脑子也没有,怪不得沛阴罗家不负昔日盛况,有这么个老祖在,不衰败就不错了。” 拂云童子又指着正在卧龙道上驾驭着一匹神驹狂奔的男子,任沅啧啧称奇,哎呦一声,目光停留在那匹色泽鲜红,头顶上长有一根鲜血欲滴的独角的神驹,乐道:“这一百年不见,又是哪家发达了?连血角追月马这么难寻的神驹异种都舍得送给晚辈,真是大气。” 拂云童子说道:“这是一名散修,听闻是身负机缘,引的这头神驹追随,不过为何仅仅只是渡海境,却能保护住这头神驹不被他人夺取,我到很是好奇。” 血角追月马乃是难得一见的龙种,相传是碧水龙窟内的蛟龙之属与追月马所遗后代,马身龙音,据说曾有人见过血角追月马头顶的血角颜色褪去,融入马身,化作一条蛟龙扎进深潭,总之不管传说如何,这都是一匹金丹境趋之若鹜,元婴境见了都要心动的代步神驹。 任沅笑道:“应该是这头神驹选择了他,血角追月马性格刚烈,不事二主,估计惦记这匹神驹的人也不希望它随主去,所以没有下手,不过仗着这样的异种,却仅仅排在第二,我倒是对他有些失望。” 拂云童子最后手指落在中间,指着每走一步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拂云童子说道:“权当是压个彩头,一介凡夫俗子,能踏足卧龙道,还走在中间,让我刮目相看了,而且他还在继续向前,看的出来,对于这份仙家机缘,他有决心,也够努力。” 任沅目光随着拂云童子的手指而动,看到满头大汗却在咬牙前行的男人,每走一步都是煎熬,都是折磨。 任沅轻声道:“毅力,信念都不错,只可惜想要登顶六岳山,光看努力是不够的,以他的资质,终归是会失败。” “那老祖的意思是?” “再给他一百次机会,他还是会失败,何必让他自讨苦吃呢?山上虽好,可登山之路对他来说确实折磨,不如劝他早些放弃。” 任沅打了个哈欠,咬牙前行的男子面前就出现一阵旋风,将他卷起,落在山脚下。 “你猜他还会再登山吗?” 老者自问自答道:“我觉得不会了。” 与此同时,神州北部,宋静娴耳边响起又响起了一道声音。 已经不知道失败多少次了,董难言身体虚弱,可是双眼却炯炯有神,摆好拳架对敌,说道一声,“再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无题 积少成多,三千登楼境如蝗虫过境,拳罡气劲所过,山崩地裂。 董难言侧身躲过角度刁钻,从背后腋下横贯来的刺掌,伸脚在地上划了一个半圆,铲倒迎面而来的人影,双臂向后一拉,拽着身后的人往前砸。 不是像木人桩一样站着不动给董难言打,被高举过头顶的人影双手绕着董难言双臂,如果董难言不松手,保持着这个姿势,双臂就会折断。 人潮像流水一样涌过来,董难言当机立断,把擎着的人影向下一砸,大喝一声,藏华光芒横扫四面八方。 还好这三千登楼境全都是出拳,没有施展过任何神通法术,不然那铺天盖地的法术打过来,董难言可就要叫苦不迭了。 前几次积攒下来的经验,要一鼓作气打倒这些人不现实,只有在交手中留出来换气的时间,这样才能争取到一线胜机! 董难言出拳之后快速转移,不求出拳致胜,只是拉扯出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给他转换真气。 人影叠叠,哪怕已经事先预留出来时间和距离,可是仍然有人能够追上他,在换气的间隙中,擒住他的双肩,把董难言按在地上,随后雄厚的拳意汹涌扑下,打的董难言气血翻滚,又一次败下阵来。 少年的气息已经有衰竭的迹象,宋静娴这一次现身在董难言面前,“还要再试一试吗?” 董难言执着的点了点头,不过这一次,多问一句,“我不想放弃,可是师父,我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你认为我真的赢得了吗?” 宋静娴淡然道:“你能不能赢得了我知道,可你想不想赢,我不知道。” “很有骨气的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你是不是觉得虽败犹荣?” “你以为我是真想让你打赢三千个登楼境?我告诉你,这三千个登楼境是按我心中观想所现,别说是你,就算是渡海境陷入其中,也要被人海堆死,所以根本不存在输与赢之说,我真正想要看的,是你出拳的勇气以及你的拳意。” “在出拳的时候,如果不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出拳,那你出拳为什么?既然已经选择了出拳,那就要有无敌的信念,不管你是不是真无敌,在你出拳的时候,你都要有举世无敌的意念,这样你打出的拳才是你的最强拳,而不是犹有余劲!” 黄沙滚滚,无数尊开天一样的身影显现于荒凉大地,宋静娴站在董难言身前,轻声道:“看好了,我传你的这式拳法,叫无敌!” 跟叠引拳劲的崩山拳一样,宋静娴眼神冷冽,真正的目中无人,一拳打出,狂风黄沙倒卷,万丈高的人影脆弱如陶瓷瓶器,碎裂满地,化作灰屑飘逝。 宋静娴转头道:“看仔细了吗?” 就像是在自家屋顶看黑袍男子出剑一样,少年心神往之,跟着这一拳去到远方,听到女子的话猛然回神,董难言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然后又连连摇头。 宋静娴一拂手,董难言身上又重新恢复生机,再度消失在他面前,黄沙重现,人影又至,宋静娴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开始练吧。” –––– 六岳山,卧龙道。 出乎任沅的意料,被他丢到山脚下的男子非但没有心灰意冷的知难而退,反而迎难而上,从头再来过,一步一个脚印的向上前行,脚踏实地,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难。 任沅摩挲着下巴,稍稍改变坐姿,“拂云童儿,这个年轻人没有什么别的来历?” “老祖,他就是这附近的市井凡夫,没有什么来历,能看着毅力走上六岳山,实属难得。” 任沅一双眼睛把男子看的通透,确定这个登山之人身上没有什么他人痕迹之后,任沅饶有兴致,“那就看看他能走到哪里。” 卧龙道谈不上险阻,不过看似平坦的道路,实则暗藏凶机。就比如目前排在第二位的散修,如果不是靠着血角追月马,马蹄踏处压下平地升起的飓风,哪能一马当先,遥遥靠前? 不过这侧面也说明了沛阴罗家嫡长子的实力,能够不倚仗外物,走在最前方,就已经说明一切了,袅袅生起的火焰近不了他的身,山间倒挂的松柏迷不住他的眼,独步向前,大有志在必得之势。 默默走在最后方的男子叫栾安,家就在六岳山百里外的古城里,年少就有修行梦的栾安在得知六岳山上有仙人收徒,并且亲眼在山脚下见到这成千的修行人后,非但没有让他心生退意,反而更加坚定了栾安的决心。 不甘心默默无闻,不愿就这么平凡的度过一生,想要把日子过得波澜壮阔一些,栾安觉得爬上六岳山是他实现梦想的唯一出路,所以再苦再累都可以接受,都可以忍,栾安低着头,迈步行走间,一身骨头架子都要碎裂。 卧龙道上的压力特别大,栾安被异于外界的重力压的卑躬屈膝,还好是曾经走过一次,有了一些经验,这一次栾安只是浪费体力,到没有像第一次一样匍匐前进,手脚并用。 能够一凡人的身份走在卧龙道人群中间,栾安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很多试图来六岳山争取这份师门人脉的修行人都受不了上山之苦,甘于当着陪衬,而栾安这种心志坚定毅力超绝之辈,则是抬头仰望着那些一骑绝尘的天骄,被打击的全然没有了心气。 轰隆一声! 原来是沛阴罗家嫡长子走过卧龙道半数,引动了卧龙道禁制,本就异常艰难的山道上有巨石滚落,占据着整条山道,让人避无可避。 “吁”,散修刘阳大喝一声,胯下血角追月马停下脚步,鼻子里喷出两团白气,在巨石滚到他们面前时,这头蛟龙异种竟然一跃而起,马踏巨石,在翻滚的巨石上快奔,不一会就踏在高处,然后俯冲而下。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人丢出一件器物,然后掐诀施法,与器物交换位置,出现在巨石后方,继续向前,也有人选择硬碰硬,仗着自己的神兵锋利,挥剑一斩,欲要把这巨石一分为二,只可惜高看了手中长剑,也小看了巨石硬度,跟螳臂当车一样,长剑抵在巨石上,还没等剑气找到一个点散发出去,长剑就崩碎当场,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来,就被碾进巨石之下,再也没有站出来。 等到巨石滚到栾安这里已经不重要了,已经清过一圈场的山岳巨石向着卧龙道上的末尾者碾去,佝偻着腰的栾安脸上有些犹豫,最终拿捏定主意,在巨石来临的瞬间,栾安侧身向山体峭壁上一跳,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 任沅抚掌说道:“拂云童儿,加大一些难度。” 这座六岳山其实是任沅炼制成的宝贝,在老者沉睡期间,六岳山一直是由他暂管,听到任沅说要加大难度,拂云童子问道:“老祖是想要尽快看个结果?” 六岳山上清净,平时不是任沅睡卧于攘忧云上,就是拂云童子坐在山顶门槛上发呆,明明是拂云童子的师尊,却偏偏喜欢让拂云童子叫他老祖,任沅指着山腰上一名女子说道:“其实收个女弟子也不错,恩师如父,女儿是贴心小棉袄,传了一辈子坎肩了,这老了,也得暖和暖和身子不是?” 拂云童子听出了老者的言外之意,六岳山从来是不收女弟子的,拂云童子解释道:“老祖莫怪,且弟子道来,这位红锦女子是红翠山老祖的长女,红翠山老祖嘱托给我,让我帮着照顾一二,她这趟登山不为别的,权当是磨炼磨炼心性。” 任沅眯起眼睛,有着一道疤痕的眼睛显得十分狰狞,“那她要是走上这里,你说我是收还是不收?” 拂云童子请罪道:“是弟子有错,擅自替老祖答应下来。” 红翠山自有其强势之处,而老者又当个甩手掌柜,任沅心中明白拂云童子的难处,板了板脸,说道一声下不为例,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拂云童子掐诀,卧龙道上的难度再度提升,走在最前面的罗家嫡长孙面前出现两人,皆是孔武有力的汉子,一左一右的站在大道两侧,目露寒光的盯着他。 坐下血角追月马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不过紧接着有一声声音更为狂野的吼声从卧龙道上传出来,有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蟒横在山路上,虎视眈眈看着血角追月马,仿佛盯上了属于自己的猎物。 炼气士面前出现武夫,异种神驹面前出现凶兽,走在人群最后方的栾安面前一阵迷雾飘过,面前好像有仙人高坐山巅传道授业,气派庄严,惹人惊羡。 栾安痴迷的看着这一幕短暂的画面,抬头望了一望难见尽头的六岳山,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大跨步的向着山上迈进,让拂云童子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执念这么深,是好事也是坏事,能够让人产生多大的动力,也能够让人挣扎不出,被困其中。 第二百八十七章 老道 离南镇的小院里,董难言大汗淋漓的躺在地上,可是吓坏了洪旭他们四个。 经过她点醒之后,少年出拳的样子才勉强算那么回事,宋静娴比较满意,告诉董难言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天,明天继续练拳,看也不看洪旭几人,径直离开了小院。 洪旭等人抱拳恭送女子离开这里,杜长老抚须问道:“你们看出来前辈她和少年究竟是去了哪么?” 从闪躲挨打再到后来出拳,这么长的时间在外界杜长老他们看来不过一瞬,何砚若有所思道:“看不出来,不过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不是改天换地的神通,她应该瞬息间在这里开辟出了一界。” 洪旭倒吸一口冷气,竖起手指,“你的意思,她的境界那得是……” 不管是水龙宗,净虚苑,玄火门,雷鸣宫,关于逍遥二字的记载都是一鳞半甲,所知不多,传闻中,通玄境之上的逍遥境可以开辟一界,神通莫测。 乐生洋点头道:“不错,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她现身的时候,这片天地根本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她从未离开过这里一样,她临时随手开辟出来的这一界,看样子十分的稳固,恐怕在境界上,她已经在逍遥境上走的极远。” 洪旭听的是冷汗直流,一想到渡河川曹宇的下场,洪旭突然觉得从女子手上活下来,还有幸成为她弟子的仆从,就哪是倒霉事,这简直是他洪旭洪福齐天,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董难言缓歇了好一会,才有了支撑身体坐起的力量,杜长老很有眼力见的过去帮忙,清风水气柔和的洗净董难言身上的汗渍污浊,杜长老搀扶着董难言坐下,“少爷,你刚刚消耗体力元气,不宜乱动,有什么想要做的吩咐我们几个就好。” 董难言嘴唇发白,面对三千登楼境,一次又一次出拳摸索无敌拳意,虽然到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为止,身前还站着数不尽的人影,可是至少已经可以保持不退,并且已经可以前进出拳了! 按照宋静娴对董难言的点评,想要磨炼出这种无敌拳意,若非先天拥有无敌心气,除了出拳,别无他法,所以从明天起,董难言每天都需要进入演武场对敌三千登楼境,什么时候真正一拳打出,身前无人,拳法才算练成,不然空有一身无敌意,算不上什么无敌,只能说是不怕死而已。 见到洪旭要拎过来一张椅子,董难言斜靠在树干上摇摇头,“洪前辈,用不着,我靠着一会就好了。” 董难言是她的弟子,以少年的资质,她肯定会倾力栽培,说不准面前这位未来的高度有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日后说不定元婴境去给人端茶送水都被嫌弃,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董难言性格这么好,如果这都把握不住这份“机缘”,他洪旭干脆一头撞死好了。 不甘心落在杜长老后面,拎着椅子的洪旭讪笑一声,知道故作关怀反倒有可能落了下乘,洪旭放下椅子,“少爷,老奴身上带着几种灵丹,其中就有能让人恢复体力的,少爷要是瞧得上眼,信得过老奴,可以服下,保准马上就生龙活虎。” 何砚斜视了一下洪旭,玄火门和净虚苑走动的不算太过频繁,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不是特别亲密,可是怎么也是相处数百年的宗门了,何砚心中诧异,以前瞧着挺有威严的净虚苑老祖,怎么内在竟然是这么奉承讨好的一个人呢? 曾经被少女砸倒的树木还光秃秃的,董难言靠在树干上,缓慢的吞吐着天地灵气,拒绝了洪旭的好意,“洪前辈,我当然信的过你,不过能让前辈你认为是灵丹妙药的丹药,一定是功效非凡,我现在又不是身受重伤,就是有些疲惫,休息一会就好了,犯不上用灵丹妙药恢复,太浪费了。” 洪旭已经取出了一个瓷瓶,轻轻拔下瓶口塞子,一股清香就从里面传出来,小院里顿时充满了生机,仿佛万物迎新,春季提前到来。 “少爷,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好钢用在刀刃上,只要服下一颗回神丹,少爷你立马就龙精虎猛,体力恢复。” 洪旭手里瓶中的回神丹是品质上乘的灵丹,就算是元婴境,也会有灵气不够用的时候,而回神丹能够快速补充灵气,有着扭转战局的功效,所以见到洪旭拿出回神丹给董难言后,何砚和杜长老他们面色都有些变化,觉得洪旭省的下本钱。 没有因为老者把丹药递过来就接下,董难言说道:“洪前辈,我都恢复的差不多了,真不用了。” “少爷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老奴又不瞎,少爷你如果要靠自己恢复体力,怎么也得两三个时辰,这不是白瞎了光阴吗?” 两三个时辰和一颗灵丹比较,董难言还是乐于接受前者,怎么也不肯收下洪旭递过来的丹药,小院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院里的众人同时扭头看去,只听得门口有人一边敲门一边说道:“有人在家吗?贫道路过此地,有些口渴,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借一碗水喝?” 在乐生洋几人的神识中,门外的老道身穿一声朴素到极致的道袍,看不出出身何处,倒像是有些半吊子功夫出来招摇撞骗的家伙,不过看样子真是口渴了,老道不时伸出点舌头舔着嘴唇。 毕竟他们只是奴仆,不是这家的主人,洪旭问道:“少爷?” 董难言实在是没有撑起身去端水的力气,只好第一次“吩咐”洪旭,“洪前辈,麻烦你去接一碗水,给门外的老人家喝。” “少爷不用吩咐,我去就好”,不等洪旭应下来,何砚抢先一步,也不管洪旭朝他瞪眼睛,高喊一声稍等,端着水打开门。 老道估计是口渴坏了,接过碗一饮而尽,拿袖子擦了擦下嘴角,这才答谢道:“小伙子,多谢了。” 这一声小伙子让院子里的洪旭笑了起来,按照老道这岁数,何砚当他祖爷爷都够了,这不是占便宜是什么? 不知者无罪,何砚表情没有变化,没有称呼一声老人家,瞧见老道喝个精光,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何砚笑道:“再来一碗?” 老道乐道:“这哪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实际上是因为老道半个身子都要探进院子里了,董难言感觉到一股神识笼罩着自己,知道何砚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董难言轻轻的点了点头,何砚就侧开身子,让背着一个不小包裹的老道进了院。 “哎呀,院里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英雄人物,了不得,了不得,这真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宝地啊。” 何砚又去接水,与杜长老相视一眼,比老道士要仙风道骨多得多的洪旭上前笑道:“道长,你这可就用词不对了,这里有英雄人物不假,可是把我这么个老不死的也算在内,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老道不说话,杜长老忍不住问道:“道长,你这是?” 老道认真的一席话让面无表情的乐生洋嘴角都抽搐了一下,紧盯着洪旭,老道对杜长老说道:“嘘,贫道在给他看面相。” 给元婴境看面相? 董难言也忍俊不禁的笑了,担心这位老道因为算得不准而受到打击,董难言刚想好意出言劝阻一下,不曾想连凝神境都不是的老道竟然已经看完洪旭的面相,言辞凿凿道:“老英雄,你谦虚了,通过你的面想,贫道发现你真是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想必当年也是仗义直行,光明磊落,不过应该经历过伤心事,历经沧桑,看山不是山,看云不是云,现在云笼青山,山外有遮挡,虽然外表虚像,实则本心未改,够难得了。” 如果说前半句听得洪旭想笑,那么在听到后半句之后,洪旭眼神就一变,想要继续追问,却被老道示意不要说话,“贫道这有个规矩,一天一人只答一问,只算一卦,只解一事,现在已经答你一问,虽然你英雄了得,但是贫道也不能坏了规矩。” 老道抖了一抖道袍,笑道:“毕竟要这个吃饭的嘛。” 人的命确实能够勘测,就像给那些凡夫俗子卜问吉凶,推测命数的算命先生,就是靠勘验命数,来给人断定吉凶,至于算得准不准,就得看算命先生的本事,以及是给谁算命了。 修行就是与天挣,与地斗,从天地间夺取寿元命数,一旦踏上了修行路,跟那些山下凡人相比,修行人的命数要难推断太多了,尤其是给修炼有成的修士勘测命数,那勘验者所要承担的天地反噬,不可想象,往往要付出很多,甚至是搭上性命,就比如说小铸山盛氏老祖,为了推演盛氏天机,连通玄境的修为都承受不住,下场凄苦。 不过说来也对,如果命数真的这么简单,那元婴境直接就找个能算命的算一下,然后干等着结果就好了,还修炼干什么? 杜长老哈哈大笑,在老道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给他算完了,那么道长帮我看看,我是什么命?” 第二百八十八章 精诚所至 董难言对于算命并不陌生,照顾他的老人在信南国官任司天,掌管着有关天象的事物,负责观察天象运转以此来占断吉凶,董难言所谓的十年之命,就是老人在撒手人寰之前通过占卜推断得出。 而且在离南镇逐渐被南信,信南两国接受后,偶尔会有推着小车的算命先生来小镇里摆摊算命,替人看手相,卜问前程,也测姻缘,当时避免被人瞧见咒骂一声晦气的少年躲在阴暗狭窄的小巷里,有时候一看就是半天,瞧见算命先生点头,前来算命的就兴高采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而见到算命先生眉头微皱,求算之人心中的忐忑,坐立不安,董难言就知道多半是算命先生即将要说的话不太好听了,不过当求算之人掏出些碎银铜钱的时候,算命先生却又转而一笑,眉飞色舞,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让人不做惊慌。 尤其是在男女一起算姻缘时,往往只要男子或者女子偷摸递出一些钱,算命先生那里的好话半刻钟都不会重复一句,就连小镇里的学塾先生都要自愧弗如。 趁着老道打量杜长老面相的时候,董难言仔细观察了一下老者,这位衣袍模样简洁的不能在简洁的老道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像是长途跋涉,跋山涉水过,道袍的袖口和底襟都已经出现脏痕污渍,不像是从哪座名山道馆走下山的得道高人,背后大包小包的,倒像是做生意的生意人,不过让董难言觉得奇怪的是,这位他乡老道竟然除了这一身道士装束外,竟然没有一点算命的家伙事儿,比如什么旗招子,摇签竹筒,五行阵图,老者一样都没有,就是一脸正经的相着杜长老的面相,看的杜长老都有些发毛。 老道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看个精光,杜长老不耐烦,摆了摆手,“盯得我发毛,是不是道长你老眼昏花看不清啊,用不用我往前来一点?” 老道伸手阻止杜长老向前,示意杜长老把手伸给他,老道笑道:“非也,非也,你要是不动弹,我马上就给你相完了,可是你这么一动,前功尽弃,现在你把手伸出来,贫道从手相上给你看看你是什么命。” 杜长老觉得好笑,全当图一个乐子,“什么意思?看他相面就行,到我这就要看手?我看不是前功尽弃,是道长你本事不精吧?” 老道沉默了好一会,杜长老还以为他要走,不过原来转过身的老道士只是卸下了他的包裹。 包裹里面一堆东西,从里面翻腾了好一会,老道取出了两幅旗招子,没地方插,干脆就别到了自己后背衣服里。 杜长老定睛一看,轻念道:“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算尽天下事,是凶也化吉…” 掌管水龙宗戒律的杜长老再也忍不住了,没有捧腹大笑,但是也差不多了,“好道长,好道长,真真是高人,老夫佩服,佩服!” 老道毫不谦虚,抱拳道:“过奖,过奖,这话等贫道替你看完手相再说,要是说得准,你接着夸,要是不准…” 老道捻须笑道:“你放心,在贫道着算命看相,就没有不准这一说。” 从屋子里接过一碗水的何砚在门口笑看杜长老将手伸给老者,杜长老神色玩味道:“那就劳烦道长了。” 看到老道士在观看着杜长老的手相,何砚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仔细再探查了几遍老道,可是依然毫无所获。 乐生洋的声音在何砚的心湖上响起,“你也注意到了,是不是很怪?我觉得他有问题!” 先不说来讨口水喝的老道士行迹有些可疑,现在抓着杜长老手掌的老道难道没发现手里的手掌光华如白玉,根本不像是六七十岁的样子? 何砚沉声道:“是有问题,可是偏偏却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反而是最大的问题了。” 神念中的老道只是凡人一个,乐生洋皱眉道:“难道又是一个实力在你我之上的?” 别看这个地方灵气贫瘠,偏僻不堪,但是女子和董难言在这里,这里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何砚说道:“有可能,现在不知道来者何意,我一会再试探一次,你保护好少爷。” 乐生洋没有再说话,不过身体却不动声色的左移了一步,隐隐间刚好夹在老道和董难言之间。 “呵呵” 给杜长老看手相的老道松开手,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做出了定论,“你是水命,前半生虽然清,但可惜川流越聚越多,浊流清流都有,相混相处,难免清中带浊,浊中带清,不过清浊本就是一体,清清浊浊,反而说明百川正在交汇入海,现在是你命中的转折点,若是遇到贵人相助,浊坠底,清流芳,你大有可为。” 何砚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了,水龙宗曾经不畏强贵,先辈老祖拦截兴风作浪蛟龙,不惜与王朝交恶,也要阻止蛟龙入海,甚至放出豪言,要让源头变海口,一时之间名传诸宗,不管是否敌对,都忍不住对该宗所做之事拍手称快,可是也许是富不过三代,打抱不平的侠义心留不住千年,随着时间一点点退役流逝,仿佛在一泓清泉里注入污水,水龙宗渐渐有另一种人出现,他们投机取巧,阴险且贪婪,不乏有刘華之类的弟子涌现,甚至就连曾经在水龙宗祖师堂发下誓愿,要惩强扶弱,掌管戒律的杜长老也会因为贪婪说梦剑而来到离南镇,水龙宗不知道是从上到下,还是从下到上,人心都已经被污水侵蚀。 老道所说简直就是契合水龙宗的变化,修为臻至元婴境的杜长老呆呆的看着手掌,耳边不停的回响着老道的声音。 何砚表情凝重,满满一碗水被他一掌推去,“再给道长一碗水喝!” 被老道点评过的洪旭和杜长老相继陷入沉思,仿佛在思悟着什么,老道士稳稳接住水碗,纠正道:“这个“给”字用的不对,贫道向来有借有还,该是“借”字才对。” 看样子又是一位深藏不漏的得道高人了,不知道老道士来这要干什么,乐生洋护在董难言身前,问道:“有借有还?不知道长要怎么还?” “这还用问?” 老道笑脸灿烂道:“贫道只会推演些数术,前后这两碗水,贫道替你们四个元婴境算上一卦,你们不亏。” 在何砚面色剧变中,老道掐指一算,笑道:“何砚,到是挺不错的一个人,玄火门多了一丝人情味,一旦跟你那弟子南玉之间的心结解开,你通玄有望,不过凡事都在三思之间,是一步登天,还是一步深渊,不光看你,也看你那情种弟子。” 老道士咕咚咕咚喝过掌中这碗水,“水可甜,看在给贫道端水的份上,贫道再提醒一句,玄火门的名字趁早改一改,不是说这名字不好,再等个十余年,如果再叫这个名字,说不定就要遭受一场无妄之灾,有个老家伙脾气可不太好,玄火二字,他一向不喜欢。” 乐生洋见到何砚摇摇欲睡,大喝道:“何砚,你醒一醒!” 面前电光雷动,老道士对乐生洋淡笑道:“你命里沾水,水运凝你体魄,确实有高于常人的资本,不过也只是在这片地方,放在更大的地方,其实什么也不是,什么时候等你心里放弃水脉灵体的优势,你才能走的更远,不然除非你再能得到一份大机缘,不然想要成为通玄境,简直是痴人说梦。” 乐生洋眼皮已经耷拉下去,老道探头笑道:“怎么这么淡定,这四个元婴境都这样了,你就不怕贫道对你不利?” 董难言笑道:“我师父刚走。” “师父?” 去而复返,一直站在门口的女子刚要推门而入,老道突然说道:“静娴侄女,能否给贫道一个薄面?” 没有想到在青神山跟父亲下棋的老道士竟然回来到这里,宋静娴不放心,眼眸逐渐生起寒意,不过前脚刚要抬起,女子就一怔,然后眼里的寒意逐渐散去,最终是离开了这里。 老道笑道:“没错,你师父这回是刚走了。” 董难言强撑着身子,起身恭敬行礼道:“董难言拜见道长,不知道齐道真是否与道长一起前来?” “董小友是如何发现的?” 被人注视,董难言感觉像是吃了灵丹妙药一样,体力逐渐恢复,老道士哈哈大笑道:“贫道正是齐道真的师父。” 一开始怎么也不会把老道和齐道真往一起想,只不过当那对唬人的旗招子被老道取出的时候,董难言就觉得有些眼熟。 落叶宗里,齐道真的算命摊子后面也插着相同制式的旗招之。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算尽天下事,是凶也化吉。 信则有,不信则无。 老道士注意到董难言的视线,扭头自视,然后笑道:“是有些招摇了。” 董难言问道:“既然道长连元婴境都可以推算命数未来,为何要问我是如何发现的呢?” 似乎早就料到董难言会这么问,不是对所有人都勘测命数的老道士笑道:“精诚可以动人。”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人间荒唐 道长,洪前辈他们几个?” 老道士摆摆手示意董难言,丝毫没有前辈高人风范,一起席地而坐,“放心吧,他们跟贫道无冤无仇,到是还与贫道有端碗送水之情,有借有还,送他们一场点悟,就权当是贫道还了相逢之缘了。” 在下山历练的时候,总能听到齐道真抱怨,说他师傅是如何如何的不好,自己逍遥快活去,留他一个人在别人家里“看家守院”,又说老者总是不好好教他道法,什么符箓道诀都不传授,整天让他一个半吊子摆摊算命,净遭人白眼,总之只要提起他的师傅,齐道真就像是竹筒里倒豆子,根本停不下来,不过有一点值得说的是,齐道真说了很多老者的不是,但是脸上却总是笑意盈盈的,有些小抱怨,但是绝对跟记恨挂不上勾。 眼下齐道真的师傅就坐在眼前,董难言有些拘束,“道长,你是来找我的?” 在青神山下过一盘棋,当时状况复杂,要不是最后他心有灵犀的下了一手神来之笔,让双方平局,恐怕他还真不好从青神山走出来,随后银冠老者离开青神山,主人都走了,作为客人的老道士和另外一位德高望重的真人当然也不好意思在逗留,当即一起下了青神山,拒绝了这位道兄的邀请,这一次老道士没有取出可以瞬息间跨越一州的符箓,而是风尘仆仆的一路赶来,不早也不晚,刚刚好在云海上各方平息,董难言从小铸山回到离南镇之后,老道是才正正好出现在门外,讨要一碗水喝。 老道士取下插在衣服领子里的旗招子,卷了卷后塞进包裹了,完全没有道家真人模样,跟唠家常一样,说道:“说不是来找你吧,确实太假,不过也不是刻意来此,主要是正好经过,也就正好来见一见你,我那徒弟受你恩惠,当徒弟的没出息,现在还不上,只好我这个师傅替他还一还了。” 老道士可以丝毫没有前辈风范,但是董难言可不行,老者简简单单就可以点悟元婴境,更是让宋静娴没有现身在这里,修为境界已经不言而喻,更何况又是齐道真的师尊,是他的长辈,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老者面前放肆,董难言执晚辈礼,苦笑道:“道长说笑了,我跟齐道真是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衬,哪能说是恩惠。” 之前只在掌间看过董难言模样,如今面对面来看,老道士满意笑道:“你跟齐道真当然是朋友,如果是齐道真来谢你,那这份朋友之情确实是变了滋味,不过我这当师傅来谢你,就另当别论了。” “另外不用客气,这一声声道长有些见外,贫道道法也没那么高,当不得一个长字,如果不嫌弃,叫我一声江前辈就行。” 老道摊开手掌,手心上浮现董难言一行人下山历练的光影,“这是你第一次下山历练,同样也是我这徒儿第一次下山,圣人云“三人行,有吾师”,跟你这趟下山,对于齐道真来与意义重大,这段心路历程对他大有裨益,所以说我这个当师傅的替他谢谢你,自然是责无旁贷。” 董难言欲言又止,然后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江前辈,真不用还什么的,我跟齐道真是好朋友,虽然前辈有前辈的道理,当时要是我收下前辈的东西,我到底心里有芥怀,以后跟齐道真在见面相处,我肯定不自然,时时刻刻小心注意,我跟他的友情可能就不一样了。” 老道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然后笑眯眯道:“谁说我要送你什么东西了?” “啊?” 老者说是来替齐道真还恩情,但是确实没说送东西,瞧见董难言脸都红了,老道士笑道:“只要道理对,贫道愿意听人讲道理,我这次来见你,主要就是做师傅替徒弟来替你说声谢谢,那沉甸甸的一袋灵玉,总值得这两个字吧?” 在障林国的时候,没膝大雪夜里,董难言给过齐道真一袋灵玉石,弥补齐道真这一路的符箓花销,这件事要不是用心去想,董难言都快忘了,没想到坐在对面的老者竟然都知道,董难言佩服道:“江前辈道法高明,晚辈不敢不受。” 道法高明? 高明? 以往别人可都是在道法后面加上通天两个字来称赞自己,老者第一次听到高明这两个,心里仔细念叨两声,反而还觉得更顺耳一些。 “江前辈,你是从落叶宗来吗?齐道真没有跟你一起来?” 本来按照老道士的计划,是要先回一趟落叶宗的,不过好巧不巧的是,在老者跨州赶路的时候,因为一人一事,迫不得已改变的既定路线,提前来到了离南镇。 老道士轻吹一口气,吹散了手心上光影,“还没有回过落叶宗,这趟来见你,除了答谢之外,主要是受人所托,过来帮你一个忙。” 从波涛汪洋之上横渡,即将踏上神州大地的时候,老道面前有黑袍展动,剑气划过大海,瞬息来到面前。 同样是执晚辈礼,张三这道剑意将掌心的森寒长剑递过去,相求道:“有一件小事恳求江道长帮忙。” 没有接过这把蕴含着张三剑意的长剑,老道士在听过张三所求之事后,笑言道:“这些小事,大把人可以做到,为何费劲波折来此寻我?” 当时男子说的话让老道久久不忘,“确实小事,也有别人能做到,但是江道长做的最好。” 所以短暂的相谈一番后,老道士来到这里。 董难言惊讶道:“是张三大叔让江前辈你来找我的?” 老道士点头道:“不错,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自从在离南镇最后一别后,除了在岁月长河里见过一次外,董难言根本不知道张三的去向,突然听到这件事还跟张三有关系,董难言问道:“江前辈,张三大叔跟你说什么了吗?” 想到张三相求他的那件事,老道士缓缓道:“张三跟我说,你曾经求他帮你让一些已故之人来世过得好一些,多些福报,他说这件事虽然他能帮你,但是做的不是太好,恰好贫道对这种事比较在手,所以他请我帮忙,让我来这见你一见,想要让谁来世过得好一些,现在可以告知贫道了。” 曾经在铁匠铺子朝男子跪地叩头的少年没有立即就告诉老道士,而是轻声说道一声谢谢。 谢前来帮忙的江前辈。 更谢不知身在何处的男子。 离南镇外突然有霞光闪烁,更有金鼓击鸣之声传入云霄,只不过这一切都被老道禁锢在这里,除了站在身边的董难言,铁匠铺子里的宋静娴,换生湖的苏如是外,没有人能察觉到这种异象。 亲笔在符纸上勾画,数十张符纸各自没入虚空,像是打通开了阴阳二界,隐约听得见符纸的律动之声。 “这是贫道亲笔所写的敕令,为你所求之人谋一世福缘,不成问题。” 董难言还不知道这数十张符纸有多珍贵,其实最珍贵的不是符纸,而是符纸上老道用心神所书写的痕迹,要知道就连通玄境,都可以凭借几张这样的符纸而得来生,就更别说这些根本没有修为境界的凡人了。 人人都得造化,人人皆有福报。 在完成答应张三的事情后,老道士跟董难言辞别,告诉少年等到他回山之后,如果没什么意外,会让齐道真下山来过来找董难言叙叙旧。 走出了董难言家的小院,老道士笑道:“你这姑娘,有甚么不放心的,贫道跟他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也事先告诉你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贫道身上可没过路钱的,不值得一劫的。” 老道修为确实非凡,可也不是让宋静娴之前退步的理由,宋静娴之所以没有推开门,主要是因为老道以心声密语告知宋静娴遇见张三,受张三所托而来,所以宋静娴才会选择退步,不然以女子的脾气,说是忌惮老道,但是真动起手来,她还当真半点不怵。 “江道长只要留下那道剑意,我不拦着。” 老道士心里感慨一声,知道这位女子的性格,极为痛快的取出张三的剑意,送给女子。 “姑娘啊,贫道可真是个老好人了,你要的都给你了,行个方便,让贫道早点过去呗。” 知道老道还会去换生湖一趟,接过长剑的宋静娴让开道路,在与老道擦肩而过后,叫住了大步流星的老者。 取出一枚印刻有道法无量的青神山石刻印章抛给老道,宋静娴施礼道:“多谢道长。” 青神山不光有灵石脉矿,更产青神石,其母根石料的边角料被打磨成一块印章,先后共有四大真人在上题字,终成一方法印。 法印印法道法无量,四方众生万寿无疆。 老道士接过这枚沉甸甸的法印,转身回礼道:“贫道亦是多谢姑娘。” 山路崎岖,换生湖旁,老道士向水底问道:“苏居士,人间荒唐否?” 湖如井,水如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水下人答道:“人间太荒唐。” 第二百九十章 落叶飘苦海 落叶宗。 还是当初第一次跟董难言相逢的地方,摆起算命摊的小道士心不在焉的拨弄着签筒里的竹签,思绪随着目光飘向远方。 一直心心念念的知秋姐姐竟然与森骨域的夜晓蝉同是落叶宗开山鼻祖的魂魄,一想到以后再也不到那道倩影,齐道真心中有些难过。 算命摊今天又有常客过来,坐在对面。 老熟人了,齐道真眼皮也不抬一下,把签筒往前一推,那意思是你自己随便摇。 叶芷虔心的从签筒里摇出一只,在叶华性情大变,叶澈师叔重伤,小师叔离开落叶宗这一系列打击之后,好像变得成熟了起来,摁紧竹签,随着手指缓缓下移,签文逐渐映入眼帘。 “意中人,人中意,则那些无情花鸟也情凝,一般的解结枝头学并栖。” 叶芷神情恍惚,旋即轻声一笑,“齐道真,你算的不准对不对,不然哪有这上好的姻缘签,怎么就不灵呢?” 齐道真轻声一叹,自从董难言离开落叶宗之后,叶芷几乎每天都会来到山脚门口旁的算命摊上摇上一只签,摇完签之后就手握竹签,安静的坐在这里凝视着远方大门,像是在等待着谁。 落叶宗的一系列变故对少女打击颇大,齐道真能体谅到她的不容易,被叶芷的情绪感染,想到没有见到下山的少年最后一面,齐道真不是滋味道:“叶小姐,其实当初我骗了你,你前后摇的那两支姻缘签,都是下签。” 叶芷视线落在远处,摩挲着这支现在才被她抽出来的姻缘上签,自嘲一笑,“其实我都知道,只不过每每想起人定胜天,事在人为这几个字,就总是不死心,可是不死心能怎么样的,他还是不喜欢我,我就是自欺欺人,始终在欺骗自己而已。” 齐道真叹了一口气,联想到自己和叶知秋,有些伤感道:“谁还没个喜欢的人呢?喜欢谁没有错,错在以为喜欢的人会喜欢你,这才是错了。” 齐道真问道:“叶澈前辈的伤势怎么样了?” 在叶净和叶澈面前都沉默少语的叶芷在齐道真面前反而能多说几句话,“叶澈爷爷基本上没什么事了,调养巩固一下修为,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正常了。” 现在落叶宗内还是叶净主持大局,后山的仍然是禁地,宗主叶华自囚在枯井鬼牢之中,与森骨域的关系虽然还是很僵硬,但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两宗多多少少缓和了几分,井水不犯河水,门下弟子一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的现象,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已经离开落叶宗的少年,齐道真又问道:“我听你们山上的人说,森骨域差一点灭了绿石府?” 叶芷点头道:“你的消息还挺灵通,不过也没有他们传的那么邪乎,不过差一点,绿石府的老祖就险些死在白露手上,而且这件事,跟小师叔有关系。” “跟董难言有关系?” 齐道真静静的听着,叶芷说道:“这件事我是偷偷听赵妙长老说的,叶净爷爷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前段时间,小师叔曾经去绿石府大打出手,杀了绿石府的府主父子,叶净爷爷差人去问,听说是因为绿石府威逼跟小师叔有交集的人,小师叔所以才去为朋友讨一个公道。” 董难言当然是顶仗义的一个人,齐道真疑惑道:“那这跟森骨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是森骨域差点灭了绿石府呢?” 说起这件事,叶芷脸上难得有些笑容,“你也知道,森骨域跟落叶宗能够缓和关系,是因为小师叔,为顾谦师兄洗刷冤屈,也间接的替白露平反,也许白露心里还恨落叶宗,但是绝对不会恨小师叔,甚至还亏欠小师叔的。绿石府不知道这个缘由,还去森骨域投名,要联合森骨域一起灭了落叶宗,结果阐述完事情原委之后,就差一点被白露当场击杀,不过就算没死,估计也是半死不活了。” 齐道真懒洋洋道:“这就叫活该,亏得董难言还放他们一条生路,要我说,就应该把他们…” “把他们怎么?” 算命摊这又多了一个人,齐道真说不出来话,揉了揉眼睛,惊喜道:“师父?!” 叶芷转头一看,只见一名衣着朴素的老道士正站在她身后,叶芷起身行礼道:“见过道长。” “哎呦,叶小姐这是干什么,贫道可受不起啊。” 老道士不敢接礼,让叶芷坐下,跟坐立不安的齐道真笑道:“道真啊,你接着说啊,要是换做是你,就应该怎么的?” 从前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师父回来,但是现在师父回来了,齐道真反而心中到是没有那种盼望了。 没有藏着掖着,本心真直的小道士说道:“要是换做是我,打死这帮不知悔改的家伙。”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接着说下去,怕什么?” “我怕什么,还不是怕你不乐意听嘛,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有什么好怕的,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被人打呗。” 老道士过去揉了揉徒弟的头发,把小道士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叶芷不愿意打扰到这对师徒重逢,正欲起身告辞,老道士说道:“叶小姐暂且留步。” 叶芷说道:“道长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二字谈不上,贫道师徒二人一直借住在贵宗宝地,给贵宗带来诸多不便,这点贫道心底一直过意不去,这不正好这趟出门,特意给贵宗带了两样东西,劳烦叶小姐交给叶宗主,算是贫道师徒的一点心意。” 一片绿色的树叶,一壶浓郁清香的清水,叶芷没有拒绝老道士的一番好意,更没有任何嫌弃,礼轻情意重,叶芷笑着谢过老道,并说一定会替道长转达到这片心意。 叶芷一走,齐道真就像是从泥泞里挣脱爬出一样,长舒一口气,说道:“师父,你干嘛不让我说话啊。” 老道士默默的收着算命的物件,“还不是怕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破坏了为师的这番好意。” 齐道真正了正头上发冠,“师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虽然穷酸了点,但是这样也太不成样子了,在人家地盘上白白待了这么久,头一次送人东西,好歹也送点拿得出手的呀,那破树叶,破水壶,哪有你这么糊弄人的,且不说人家怎么看咱们,咱们自己脸上也没光啊。” 老道士哦了一声,收拾好了算命摊,瞧见了摆在桌子上的几颗灵玉石,笑道:“怪不得说话有底气了,原来是挣着钱了,好小子啊,为师在的时候一点收成都没有,为师走了你倒是来了能耐,是不是为师克着你了?” 齐道真见到老者要收起这几枚灵玉石,急忙上前护住,“师父,这几个不能花。” 老道士好奇道:“挣得为何花不得?” 齐道真摇头道:“这些灵玉石不一样,我不想把它们花了,师父你权当是你借给我的,我再挣到再还你。” 老道笑道:“道真啊,这几个灵玉石给你没问题,可是你怀里还有一袋沉甸甸的,也是花不得的?” 看到齐道真双手捂住胸口的样子,老道士说道:“为师跟你开玩笑的,什么来头,能让你这么护着?” 齐道真告知老者,“师父,这是别人给弟子的,也是弟子欠别人的,不管以后用什么方式还,这袋东西,弟子是不想动的。” 老道士眯眼问道:“董难言那小子的东西就这么好?” “董难言他…” 齐道真惊呼道:“师父,你知道董难言?” 在齐道真心底,老道士的本事他不是太了解,只不过按照齐道真的猜测,就算没有凌虚境,怎么也应该有登楼五六境左右的修为,反正不高不低就对了。 被弟子小瞧,实际修为高度早已让无数人仰望的老道士点头道:“不仅知道,而且见过,人还不错。” ———— 后山枯井鬼牢,满头长发的男子睁开双眼,“芷儿,你怎么来了?” 其实手里的两件“礼物”都是可以不给叶华送过来的,但是不忍心让老道士的一番好意白瞎,叶芷哪怕在不愿意来这,也还是来了。 叶华转身,见到少女的转变,心生愧疚道:“芷儿,是爹错了,爹不应该…” 叶芷摇头道:“爹,不怪你的,我知道爹身上的压力,为了落叶宗,爹一直以来都太累了。” 强行突破凌虚境失败,沉沦苦海中的叶华接下叶芷递过来的两物,“这是?” 叶芷说道:“这是寄住咱们山头的道长给你的,礼轻情意重,特意嘱咐我交给你。” “礼轻情意重…”,叶华对转身离开的叶芷说道:“芷儿,爹说如果,如果爹去求他,他还能回来吗?” 叶芷摇了摇头,“爹,小师叔也许走了,但是我想他一直还在的。” 少年是叶心名义上的弟子。 人不在,也许心在。 在叶芷走后,叶华凄惨一笑,想到从他继承宗主位的种种,一直到如今,男子将壶里的清水仰头狂饮。 苦。 闻着清香的泉水苦在嘴里,苦到心里。 一壶过后,迷癫的叶华突然一怔,手里的绿色上有一串字划过,密布铺满在眼前。 苦海饮过,人间滋味。 沉沦陷于海底的男子被人一手拎出。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州两界两王朝 天下九州,以邻天州地势最高,所以也又被称之为“天下第一州”。 跪在地上的男子肩头一沉,从体内鼓荡而出的真气被一脚踩散,同时一股极为阴沉,仿佛阴冥河水一样的寒气进入体内,沿途寒封窍穴经脉,最后冰冻住他的丹田气府,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同样跪在地上,年级大致与男子相仿的另一个抬头道:“我们知道的都说了,你还要怎么样,就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师弟,你别向他求饶,我们俩死可以,但是老树山的骨气不能丢!” “老树山?”,高岩石上,汉子俯身笑道:“我看你老鼠山才对吧。” 跪在地上的这两个师兄弟,都是老树山舒字辈的弟子,一个叫舒心,一个叫舒意,汉子脚踩着舒心,眼中满是不屑道:“你想死当然可以,可是妨碍别人活,那就是你这个师兄的不对了,骨气?我看不是你们老鼠山的骨气重,而是你死也不想让我得到那件宝贝吧?” 汉子把头转向一边,“舒意对吧?问我能不能放你们一条生路,能啊!只要你们俩说出悬棺洞里《控神驱尸书》的下落,我不仅会放过你们两个,还会送你们一份大礼。” 指着遍地的尸骸,汉子笑道:“这里的法宝器物,灵丹妙药,功法经书,任君挑选。” 看到陷入沉思的舒意,汉子满意一笑,这趟悬棺洞之行来的晚了,等到赶来这里,里面都已经被人搜刮分取得差不多了,对于藏在洞中最深处的瑰宝千年尸丹瞧不上眼,真正让汉子闻风而来而且势在必得的,是一本叫做《控神驱尸书》的古书奇经,关于它的线索都指向悬棺洞,据说曾经这里的主人收藏过这种奇书。 来悬棺洞探索寻宝的人太多,为了知道到底是谁拿走了这本奇书,问一下杀一个,除了这对师兄弟之外,所有人都被汉子当场格杀,正在打算杀了这对师兄弟灭口,自己亲自动手好好翻一翻找一找的时候,没曾想竟然在最后这里有了收获,这两人中既然有人说见过这本古书奇经! 汉子没有任何催逼,很有耐心的等着舒意的回答,在沉思片刻过后,舒意看了一眼师兄,说道:“师兄,你别怪我,我不光是为了我能活,我也不想看你死。” 看到舒心叹息一声,汉子笑道:“怎么你活得还挺委屈,要是觉得屈辱着了,我看你干脆咬舌自尽,这样你死的清白磊落,我也能尽快知道我想要东西的下落,咱们两不耽误。” 不等舒心说话,舒意抢先道:“我已经答应要告诉你东西在哪了,你如果再对我师兄咄咄相逼,那你就永远别想知道那东西的下落!” 汉子根本不理睬舒意,眼神玩味的看着舒心,笑意盈盈道:“装的这么有骨气,其实不就是等着你师弟开口么,到时候活下来了,还要语重心长并且痛心疾首的对师弟谴责几句,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做人要有骨气,人可死,宗门名声不能丢,对了,一定少不了最后告诫你师弟,我想想啊,你应该会这么说,“师弟,这次就样了,下不为例,你我回去之后守口如瓶,下次我们就算是死,也一定要做老树山弟子该做的事!”,可怜你这师弟现在还能惦记你的生死,估计他被众口唾骂嫌弃的时候,也猜不出来主动将这件事传遍山门内外的,竟然会是你这个师兄,舒心啊,你可真是心思玲珑,不枉费名字上有一个心字。” 汉子笑眯眯道:“别这么惊讶的看着我,你是不是在想问什么我能猜出来?” 舒意一身白衣上满是血迹,在男子的震惊之中,被一脚踹的人首分离的舒心倒了下去,汉子乐道:“因为我和你是一类人啊。” “师兄!” 舒意颤声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我师兄!” 汉子似乎不喜欢环胸抱臂,以手拄着下巴,汉子笑道:“我这不是为你好么,刚才你师兄的表情你又不是没见到,很显然我说的都是真的呀,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开诚布公的跟你谈条件,你师兄看上去正人君子,光明磊落,可是实际上心里不知道都阴险黑暗呢,我帮你除了他,你非但不谢我,还要质问我,这好人真是难做,不怪我当个恶人。” 汉子脚尖往舒意身上蹭了蹭,雪白的长袍上顿时沾染了一片血迹,“说吧,我要的东西在哪,之前你说的位置太笼统了,那可不好找,我要具体位置。” 师兄的尸体就倒在脚边,只剩下自己了,舒意呼吸急促道:“我说了,你真的会放过我?” 汉子笑道:“信不信由你。” 舒意是不想死的,为了一本晦涩难懂,读起来拗口的破书,就要把命搭进去,他从一开始就不愿意,“那东西就在悬棺洞入口处,我把它藏在洞口上方石…” 舒意低头,心口被手掌插进,舒意艰难开口道:“你说过会放我一条生路的…” 猛然将手掌拔出来,分寸拿捏的刚刚好,不会一下子就让舒意死去,汉子一边拉扯白袍擦拭着身上的血迹,一边笑道:“我说过呀,我说你说出东西在哪,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你说了,不过我只听了一半,我也没有杀你,不过是捏碎了你的心脏,以你的本事,估计再活个一两炷香的时间不成问题,至于之后怎么继续活下去,那就要靠你自己解决了。” 生机在逐渐流逝,这样饱受折磨的死去,还不如像师兄一样瞬间毙命,舒意咬牙道:“你这个魔鬼!” 汉子不疼不痒,蹲在地上看了舒意半天,看着男子饱受煎熬的样子,笑道:“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如果有机会,我们再见。” 留下必死无疑的舒意在这里,汉子转身离去,来到悬棺洞洞口,阴森的灵气呈鬼手形状,在身后腾起,扒开悬棺洞洞口。 将随残砖瓦砾一起落下的古书接下,拂拭一下上面的灰尘,见到控神驱尸四个字,正当汉子心满意足的时候,本应回归到体内的灵气手掌突然一把将这本古书扯过,然后整只手掌冒着青烟,剧烈燃烧起来。 “章念,你这个魔鬼,我不会让你得到它来为祸人间的!” 汉子在空中盘腿而坐,饶有兴致的自言自语,“你说我是魔鬼,可是这个魔鬼的名字叫柳阳啊。” 汉子体内的声音似乎愤怒至极,“章念,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汉子笑道:“如果你想这么做,不早就做了吗,现在我们一体共生,等到再过一些时辰,你主控这具肉身的时候,你大可以一死了之。” 如果能这么做,柳阳早就做了,可是自从身体被那个道号古怪的道人动过手脚后,每当有这种念头,身体都不受他的控制,根本无法进行任何动做。 章念伸手一招,在灵气燃烧下也不曾有任何损坏的古书重新被他握在手里,“你说你这愚笨的蠢货怎么狗运这么好,能够从转藏中活下来,能够随我一起觐见仙师,更得仙师青睐,你就该好好感恩戴德,跟我一起玩转掌控这天地人心,你不是柳阳,我是章念,你亦是章念!” 柳阳竭力与章念争夺着这具肉身的掌控权,“呸,还仙师,那妖道跟你一样,都是魔鬼,老子就是老子,老子就是柳阳!” 一缕清风突然没入汉子体内,化作拂尘,抽打柳阳的魂魄,高坐在宫殿之内的道人座下只剩一个道童,一甩龙骨拂尘,大殿内顿时流光溢彩,显现出一尊尊伏地的人影。 拖着这座葬地殿的玄龟正在逐渐起身,道人笑道:“好一个妖道。” ———— 荒芜妖界,在地底深处窍穴内,浓郁的如岩浆般一样的妖血上漂浮着一枚黑色巨蛋,有人坐在巨蛋上,垂下的蛇尾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在巨蛋裂缝之上,好像不想让里面的东西这么早出世。 如果董难言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坐在这枚如小山一般高的蛋上的男子,正是岁月长河中对他出手,第一个被清扫出岁月长河的人首蛇身存在。 感受到蛋中的悸动,蛇身缠绕的更紧,佘钭轻声道:“再多汲取一些妖血吧,尽情的喝吧,不管你喝下多少,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的一切,尽是你的食物。” 想到无尽岁月前的那一日,佘钭寒声道:“大兄,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也是荒芜妖界,几乎与天齐高的山脉起伏相连,一座山体被掏空的巍峨雄峰,人形白骨堆积如山,白骨打造的晶莹王座上,有女子正慵懒的躺在上面,听着从下方白骨堆里站起的骷髅白骨汇报消息。 说是骷髅白骨,可是这具骨架确实呈现出一种淡金色,让人感觉极为坚硬,她说道:“夫人,浮海苦山之后,因为我们露出了马脚,他们顺着蛛丝马迹推演,很快就寻到了我们埋伏在那边的几枚棋子,有四个已经被铲除,最近听说道玄州玄清观已经传下道令,号令万里之内的大小宗门,要封锁万里地界,截杀一对主仆,根据道令里描述的侍女模样,是青梅无疑了。” 白骨而已,看不出神情,不过光从声音来判断,有些紧张和严肃,“夫人,不同于其他,青梅对于我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她被寻到,死了还好,如果有人从她身上探知出什么,那么夫人的计划就可能前功尽弃了,夫人,请允许我去接应青梅回来。” 白骨王座上女子轻敲座椅,神色如常道:“煮酒,你知道为什么是青梅被我安插出去,而不是你吗?” 女子坐直身子,但还是给人一种慵懒之意,“你比较一根筋,简单好操控,而青梅跟你不一样,她有自己的主见,有时候虽然不全按我的旨意办事,但是最终结果却让我满意,所以也就无伤大雅,把她安插在外,我会比较放心,如果连这点难关都过不去,也就不配为我效劳,而且你也不必担心,她已生长出七尾,最是机敏过人,相比于这个,碧海云树那边有什么动静?” 青梅煮酒,赏月品茶,弦音悦耳,容貌倾城。 作为女子手下八位婢女中的第二位,煮酒欠身道:“碧海云树那边阵仗颇大,因为云夫人的弟弟死在了神州,所以一直保持中立,不搀和进来的云夫人主动请缨,据说杀气已经灌冲碧海,看来这次不杀个天翻地覆是不会罢休了。” “另外,碧海云树那边希望我们能够配合一下。” 仿佛青春永驻,容颜不老的女子笑道:“怎么配合?” 煮酒沉声道:“金烈说希望夫人能够动用一些安插在神州里的棋子,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晶莹骨座震动,女子大笑后冷声道:“他倒是敢说!” “我安插埋下的棋子自有我的用处,每一枚皆是耗费无数心血种下,好不是开花结果的时候,告诉金烈,想都不用想!” 煮酒恭敬称是,女子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既然这次碧海云树想要出手,我们理应相助,你可以拨付三千骨兵助阵,虽然最后一个也回不来,有些可惜,但也不算我们坐视不理。” 三千骨兵,那就是三千个金丹境! 虽然有些实力会打一些折扣,但也远胜渡海境,听到女子说一个也回不来,读懂了言外之意,煮酒心中一惊,询问道:“夫人的意思,是碧海云树必输无疑?” 白骨堆里伸出一只玉手,紧跟着有人挣脱出来,掩嘴笑道:“煮酒姐姐何时这么愚笨了,这种一听就懂的话,还需要再问夫人吗?” 名为品茶的女子身段正好,仿佛量身打造的一般,填一分太过,减一分太少。 骨座沉浮,而后蓦然间变得漆黑无比,要是有人站在远处看去,就仿佛是有人滴墨在这轮人间明月上。 “云戈死了弟弟,正值伤心时,一定会全力出手,要是换做其他几州,我们几方估计都会押宝在碧海云树,可惜金烈这个老糊涂,非要一口气吃成胖子,以为三葬殿出现在神州,再加上浮海苦山之事,正是攻打神州的好机会,可是他也就不想想,作为九州中心的神州是那么好攻打的?就算这次云戈出手,我看碧海云树也吃不下一座王朝,顶多能在神州搅起一股风云,至于最后便宜了谁,那就不好说了。” 女子吩咐道:“煮酒,一会你就拨付三千骨兵去碧海云树,另外我会让品茶挑选一些心思伶俐的,到时候跟着骨兵一起过去,最后不管能有几个混入神州,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只赚不亏。” 煮酒和品茶俯身称是,等到两位婢女离开,白骨堆寂静,骨座上的女子侧目远望,轻声道:“宫阙万间都做土,终有一天,人人化白骨。” ———— 帛木圣都。 出使大源王朝的楚天寒得到皇帝喻令,左转朝天宫,来到静心屋前。 “圣上,大源意已决,绝无回头可能。” 木染心停下笔,“是大源意已决,还是独孤无双意已决?” 回复的声音无比肯定,让木染心沉默。 “圣上,是大源意已决,只等他破关,再寻一个时机……” 一想到即将要发生什么,饱经风霜的楚天寒不禁感到一阵恶寒,叹了一口气,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圣上,理应早做打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至多两三年。” 静心屋沉默。 许久之后才有声音传出,言简意赅,只有寥寥四字。 “朕知道了。” –––– 大源王朝,一袭黄袍的独孤无双站在深宫高亭,视线所及,是整个大源王朝的中轴核心。 “主子,楚天寒已经回去了,想必应该跟那帛木圣都木染心把一切都交代了,不出意外,不管帛木圣都如何决定,近期都会有所动作。” 其实大红袍加身,辅佐过大源三代的老宦官拥有者调动边军的特权,不过从来没有使用,这次也不例外,不愿意越俎代庖的老宦官静等着男子发话。 “丁爷爷,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不用调动大军严防边境,到时候闹得人心惶惶,百姓的日子会过不安稳的。” 老宦官从不质疑男子的决断,但是愿意替男子查缺补漏,“主子,防患于未然,大军不动,那么我就安排修士相隔十座烽火台,以免生变。” 独孤无双点头道:“那就按丁爷爷说的去办吧。” 替男子披上长袍,老宦官欠身告退,去忙着抽掉人手。 大好江山看遍,独孤无双握紧白玉栏杆,在大源皇宫之外,有人结庐为伴,作为这座大王朝的皇帝,独孤无双能够清楚的凭借着帝王气感受到茅庐里的恐怖气息,仿佛可以直冲九十九重天,冲破一切。 男子喃喃道:“还不够呀。” 第二百九十二章 小院闲谈 寒冬已过,春雨欲来,原本光秃秃的枝干上一夜之间长出了含苞嫩芽,在山巅老树底下,站着一位矮小的老人。 天气不是很好,今日雾气大得很,向远处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是云还是雾。 负责照顾老人起居的婢女站在不远处,季节变换,早晚微凉,自家老祖身体正处于恢复期,还是少受一些寒凉,正抓起一件绒袍准备过去老人披上的时候,突然有人从云雾中降下,这位婢女在看清来者何人后,当即恭敬道:“见过叶净老祖。” 来者是叶净,那么能让目前执掌落叶宗大局的他亲自前来看望的,站在山边的老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落叶宗的另一个老祖,刚刚好转苏醒的叶澈。 自从金柳峰上不需要送餐后,金茗就被叶净调到这来照顾叶澈的起居,对金茗笑着摆了摆手,叶净拿过那件绒袍,走到山边。 叶澈虽然苏醒过来,但是身体还很虚弱,根本不能动气,在这一年半载之间算是手无缚鸡之力。 见到给老人披上的绒袍被一把拽下,叶净叹道:“山上冷,你多穿点,如今就剩下我们这两个老骨头了,多加注意吧。” 叶澈不说话,没有捡起脚下的御寒的绒袍,老人在山边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折了些树枝,用最原始的方式,钻木取火,火光映在老人的脸上,苍老的很。 叶净也席地而坐,往篝火中添加一些枯枝,让火燃烧的更久更旺一些,“还在生我的气?” 叶澈用树枝拨弄着篝火,也不说话。 “我知道怪我,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我是落叶宗的罪人,我认。” 篝火另一边的叶澈终于抬起头,“你都知道怪你,还想让我跟你说什么,这把年纪了,非要找骂?” 老人说对了,叶净就是找骂,从董难言离开到现在的每一天里,叶净无不处在痛苦和内疚之中,他真想找人痛骂他一顿,骂的越狠越好,这样他心中的愧疚也能稍稍得以释放,不然再这么憋下去,叶净真担心他会悔恨疯掉。 出乎叶净意料,叶澈一声不发,许久之后一声轻叹,没有言辞激烈的唾骂,只是幽幽说道:“从得知这件事以后,我就在想,当初为什么昏迷的不是你,而是我?” 篝火堆被叶澈一枝挑飞,散落在山边。 “你还知道我们两个都是老骨头,叶净,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血气方刚的年纪时候的我们了,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我们都已经风烛残年了,等到你我不在的时候,落叶宗交给谁,你知道吗?!” 叶澈没有指着叶净的鼻子痛骂,而是指着自己的脸,“我谢谢你哈,让我体会了一把兄弟情深,就为了我这么一个半只脚埋进棺材里的老骨头,你凉了董师侄的心,我何等何能,能有你这么一个兄弟啊!” 阴阳怪气要比张口大骂更有杀伤力,听到叶澈的讽刺声,叶净心如刀绞,苦涩道:“当初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我心里不愿意相信,可又实在找不出不是他的证据,我希望落叶宗有一位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中兴之主,但我又更怕他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现在事后想想,如果当初我能多站在他的立场和角度想一想,多给他一点信任,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结果虽然还是未知,但是总比现在要好,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啊。” 叶净思绪一团乱麻,“现在说再多也没有用了,他走了,当初是我亲自带他上山,又是我因为我的原因让他离开,哈哈哈,人生大起大落,都让我给赶上了。” 落叶宗如今还是落叶宗,虽然在森骨域的举宗进攻下伤亡惨重,弟子和长老伤亡惨重,看似伤筋动骨,可又实则解除了暗疾隐患,跟森骨域之间的不死不休的恩怨得以化解,要不是少年离开了落叶宗,落叶宗其实跟这季节一样,正是枯木逢春的大好时候,只可惜好事难成双,月有阴晴,不如意事太多。 叶澈暗自神伤,不知不觉间老泪纵横,脸颊落下两行泪,“不说了,不说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世上要是有后悔良药可买,世上哪有不称心事,不如意人?” 云雾遮笼下,隐隐可见一座山峰矗立在侧,叶澈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跟以往远眺金柳峰一样,自语道:“董师侄,我还能再见你一面吗?” 正在演武场出拳的董难言打了一个哈欠,前方拳罡如波涛一样汹涌,董难言后脚一撤,前脚站立不动,缓缓一拳向前打出。 一拳激起千层浪! 拳罡气浪在一瞬间倒退而去,正当董难言想要再近一步时,前方却突然空无一物,随后就是宋静娴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行了,教你的这式拳法你勉强算合格了,再出拳没有必要。” 刚才那蕴含无敌意的一拳不过打退了三分之一的拳劲,董难言问道:“可是还剩下很多人啊。” 少年已经超过她的预期了,在宋静娴心中,单轮天赋来说,恐怕之后家里的那个少女能够跟董难言不相上下了,宋静娴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是让你一拳打倒三千个登楼境吧?” “难道不是吗?” 无敌拳主要讲的是意,不是拳劲强弱,宋静娴懒得回答董难言,取出一柄篆文为“腰肢”的袖珍飞剑,“算是你通关的奖赏。” 双手接过飞剑,董难言眼前景色一变,再次回到自家小院之中。 对此见怪不怪,能够不现身就将少年摄走,再悄无声息的出现,习以为常之后,洪旭他们几个已经能做到心中不惊不叹了,反正那位女子修为不可想象,那还自找苦吃的想它干嘛。 洪旭正在品茶,这茶从说书楼里拿来的,前几天经过董难言的介绍,老者跟马由衷那是相见恨晚,一见如故,一个一口一个马老弟,一个张口就是洪大哥,要不是董难言在那咳嗦两声,估计两人都能勾肩搭背去说书楼后院杀鸡取血拜把子了。 水盆里的活鱼正在活蹦乱跳,何砚自从吃过了许渝亲手下厨做的菜后,感叹美味之余,对如何做出好吃的菜肴比较好奇,没事就会去说书楼跟许渝学艺,为此还没少遭唐书袋的白眼,提醒着父亲唐书要多加留意这个家伙,按照唐书袋的话说,这家伙长得俊俏,说话又好听,一个不留神,也许以后爹你就得在他手下算账了。 为此唐书袋脑袋没少挨敲,不过同样笑骂儿子胡说的时候,唐书还真就多出心思留意何砚,让身处于街井小巷里的这位元婴大修士哭笑不得,为了避嫌,何砚这段时间就算是学厨艺,也是在唐书和许渝一起都在酒楼的时候才去,以免男子多想。 君子远庖厨,可我何砚又不是君子,想着今天晚上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何砚一刀拍在鱼头上,打的这条案板之上活鱼一个打挺,随后直勾勾的躺下去。 跟靠坐在墙边翻书的乐生洋不一样,杜长老每天早晚都会去前街水井里打上两桶水,小心翼翼的用扁担挑着,担在肩上扛回来,小心翼翼的,生怕洒了一两滴水。 这小镇的水源有古怪,照理说这么阴寒的水,就算是修行人喝了一口都要身体发冰,五脏受寒,这里的凡人是怎么能够承受的住的呢? 好奇的打上来一桶水,杜长老在亲自饮过之后,双眼一亮,有所察觉,这水虽然阴寒异常,不适合人饮用,可是水里却偏偏夹杂着一种另类的气息,无形之中抵消了这水中寒煞,玄妙不可言,像是为精通水法的老者打开另一扇大门,让他沉浸其中,乐此不疲的日夜推敲演化。 墙边翻书的乐生洋是水脉灵体,对于小镇里的水有古怪一事,要比杜长老知道的还要早,不过对此到是不怎么感兴趣,自从得到说书人唐书亲笔撰写的《换生湖神游记》之后,乐生洋就越看越起劲,当天就一口气把书看完,然后一遍又一遍,到了今天,这本书都快被他给翻烂了。 《换生湖神游记》里面的故事俗套的很,要是乐生洋来写,估计像里面这样的故事情节,乐生洋能写下一筐,所以这本书里的故事没什么意思,无非是仙人匡扶正义,除妖为民,这种老掉牙的故事,能值的乐生洋这个元婴境翻书几回?真让乐生洋把书翻烂的原因,是因为这书里的故事是真的,说书人唐书一定是亲眼所见,不然这本书里关于仙人执掌天雷的场面怎么会描写的那么详细,详细到让乐生洋所读之后,关于雷法的瓶碍隘口竟然有所松动! 跟以前不一样,董难言这一次回来之后不是两手空空,而是双手捧着一把袖珍小剑,洪旭放下茶杯的同时也把翘起的腿放下,眼睛一眯,小步来到董难言身旁,“少爷回来啦,看样子今天在修行路上,少爷又是突飞猛进啊。” 跟洪旭他们几个相处久了,董难言也有些习惯了洪旭的马屁,宋静娴虽然是他的师父,可是基本上除了她想见他之外,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正好有些问题需要请教,董难言笑看了洪旭一眼,问道:“有一件事想向洪前辈请教一下。” 洪旭受宠若惊道:“少爷,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莫说是一件事,就是百件千件,老奴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董难言心中苦笑,“好啦洪前辈,咱俩能不能好好说话,在这样我可向乐先生他们请教去啦。” 洪旭咳嗦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少爷问他们干什么,你别看何砚和乐生洋看上去懂得挺多的,可他们那点岁数,能比的上我吗?山下有句俗话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忙着做鱼和翻书的何砚与乐生洋早就习惯了,对此充耳不闻,杜长老更是一心沉浸在水法里,压根不知道洪旭在说什么。 举目四周无敌手,洪旭心中得意一笑,说道:“少爷,请说吧。” 这件事现在还真就只能向洪旭他们几个请教,董难言手握着篆文为“腰肢”的袖珍飞剑,轻声道:“洪前辈,为何这把剑不能收进我的乾坤袋之中,我尝试了几次,每次都有莫名的阻力,一直不能成功。” 原来是这种小事,洪旭抚须笑道:“少爷,能否让我看看你手里这把剑。” 董难言不担心洪旭拿剑会怎么样,将剑交予洪旭,洪旭接手端详一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把飞剑不过巴掌大小也就算了,剑身极为纤细,怪不得上面篆文“腰肢”,多半是因此而来。 只靠这么看,看不出这剑是何品秩,不过既然收不进乾坤袋,除了剑的问题之外,还有可能是乾坤袋本身出了问题,洪旭从腰间摸出一个金丝编织的口袋,连同着腰肢一起交到董难言手里,“少爷,你试试用这个乾坤袋装取这把剑试试。” 洪旭交到手里的乾坤袋明显跟董难言手里的不一样,董难言问道:“洪前辈,你的乾坤袋和我的有什么区别吗?” “少爷,虽然都叫乾坤袋,但是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 洪旭给董难言解释道:“所谓乾坤袋,便是袋里自成乾坤,能够装载一些物品器物,便于携带,也方便拿取,这乾坤有大有小,里面空间稳定程度不一,老奴如果没看错的话,就像少年你腰间这个乾坤袋,应该就是乾坤袋中空间最狭小的那种,装不了太多东西,当然如果东西的等级品秩足够高,里面的小天地也可能承载不住,所以才会产生排斥之意,导致你无法将东西收进去。” “洪前辈,那到底是这把剑品秩太高,还是我的乾坤袋地方太小啊?” 洪旭笑道:“光凭肉眼所见,老奴也分不清,不过既然东西就在眼前,少爷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似乎看穿了董难言的心思,洪旭又取出相同质地的乾坤袋,“少爷,你放心收下,这东西老奴这里还有挺多,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其实这话洪旭说的挺昧着良心的,像是他手中的金线编制的乾坤袋,他也不过仅有这么两个,装山填海不一定,但是将这座离南镇都收进去袋中,估计是不在话下。 “好,我试过之后就还给洪前辈。” 乾坤袋这种东西是不需要认主的,散出一缕神念打开乾坤袋,正当董难言要将“腰肢”放入其中的时候,跟之前一模一样的排斥之意又重新出现。 “腰肢”已经飘浮起来,洪旭提醒道:“少爷,心无旁骛,用神魂固定住飞剑,让它跟着的神念往乾坤袋里去。” 董难言摇头道:“不行,还是那种感觉,它们相互排斥!” 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排斥之意,就算这巴掌大的飞剑是上等灵宝,这乾坤袋也能承载的住,洪旭手掌按在董难言的肩头,沉声道:“少爷,不要抵挡,让老奴帮你来收住这柄飞剑!” 如大海一般磅礴的气机从肩头上传下来,刺破了董难言感觉中排斥的隔膜,掌中的飞剑嗖的一下没入乾坤袋之中。 洪旭收手笑道:“这不就成功了!” 看样子是自己本事差了,董难言弄清楚为什么收不进飞剑之后,刚要把飞剑取出来的时候,手里系紧了的乾坤袋突然像泄了气一样,有东西从底下掉出来,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这是…!” 乐生洋,何砚,杜长老撂下手里的活,瞬间来到这里,当中要数何砚反应最快,一指点在干瘪之后又快速膨胀的乾坤袋上,真气顿时包裹在上,不断压缩着如气球一样鼓胀的乾坤袋。 金线编制的乾坤袋逐渐瓦解,里面的空间在何砚的真气中坍塌崩溃,里面的物品全被碾压搅碎,皆是不能扛得住虚空挤压,没有一件留下来。 何砚瞪了一眼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原地的洪旭,还好及时在乾坤袋空间坍塌之前将其控制住,不然距离这么近,洪旭和董难言都是首当其冲的,洪旭能从虚空中挣脱出来,可是董难言就未必了。 还好没有酿成大祸,何砚仅仅是埋怨一下洪旭,旋即也目露惊讶之色,望着躺在地面上的袖珍飞剑,心生震撼。 “连乾坤袋都装不下它,这飞剑的品秩不可想象,难道会是一件上等灵宝?” “不好说,洪旭的乾坤袋还是能承载住上等灵宝的,如此锋利的剑锋,竟然能够刺破一处空间,只恐怕品秩还要再往上…” 再往上就是极品灵宝了,杜长老有心说一句不可能,但是想想董难言的那位师父,杜长老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乾坤袋碎裂,就像是看了一场天地崩塌的场面,董难言充满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啊,洪前辈,白瞎了你的东西。” 心思还在猜测篆文为“腰肢”的飞剑究竟是何品秩,洪旭闻言摇头道:“哪里话,少爷,不怪你,碎碎平安,这是个好彩头!” 杜长老眼中弥漫着水汽,眼里布满血丝,在水汽的映衬下显得双眼通红,这一双水目天眼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飞剑,双眼都有些刺痛,也还是跟洪旭一样,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无奈作罢,杜长老问道:“少爷,这是前辈给你的?” 董难言弯腰从地上捡起袖珍飞剑,杜长老口中的前辈就是他的师父宋静娴,董难言点头道:“是师父今天给我的。” 那就说的过去了。 何砚吹散了空中弥漫的残存灰烬,开口笑道:“看样子是个宝贝,少爷你可得留好。” 如果放在以前,要是在别处见到了这种乾坤袋都收不下的宝贝,洪旭不介意打烂对方的脑袋,然后夺宝而走,但是以老者现在的心境,更为配得上净虚二字,只是多瞧了董难言手里的“腰肢”一眼,洪旭就重新坐回到原处,一边品着茶水,一边可惜着乾坤袋。 乐生洋重新依靠在墙上,那模样像极了给财主老爷家放牛的牛娃偷着时间读书,那股认真的样子,让董难言都怀疑唐书是不是又新编了什么故事。 正值午时,刚刚练完拳,董难言见识过“腰肢”的锋利,也不敢放在怀里,只好先把它放在屋子桌上,用棉布盖上,以免蒙尘。 现在没什么事做,董难言搬张凳子坐到何砚旁边,向这几天一直操刀的“大厨”问道:“用我帮什么忙吗?” 何砚没有客气,把活鱼开膛破肚之后,还需要把鱼冲洗干净,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灵气或者神识,何砚切着葱姜蒜,刀工简直比许渝还要出彩,“麻烦少爷你给我洗洗鱼,正好当检验之下少爷的水法学的怎么样,要是不行,回头我就得说说杜长老,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教的。” 这几天除了练拳之外,董难言就在闲暇之余跟这四位元婴境修士学些傍身的“小本事”,驾驭雷霆火焰,呼风唤雨,观相望心,这四位元婴境教的认真,董难言学的也快,甚至都不用一点就通,当何砚他们展示完一遍,董难言就能分毫不差的施展出来,用洪旭的话说,少年简直就是天生修道的好苗子。 董难言抬起一臂,按照杜长老说传授的法门,运转真气出心水,顿时一股清水从指间流出,冲洗着鱼声。 杜长老白了一眼何砚,意思是怎么样,老夫教的没有问题吧。 何砚笑着擦了一把汉,总算是切完了佐料,翻手间取出一口大锅,下面用石砖垫着,里面放着早晨上山捡的那些枯枝,何砚张口一吐,铁锅下面就烧了起来。 倒油,放葱姜蒜,一气呵成,何砚把几条鱼在锅里有模有样的翻炒了几下,等到差不多了,让董难言往锅里添水,然后盖上锅盖。 临时改了主意,准备炖鱼吃的何砚悠闲的坐在锅前拨弄着柴火,让火焰分布均匀一些,董难言挪了挪凳子,终于是开口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何先生,为什么我感觉你不像是个修行人呢?” 要不是知道何砚确真无疑是一名元婴境大修士,董难言都要以为他就是这小镇土生土长的同乡了。 何砚把拨弄柴火的枯枝丢进火里,笑道:“少爷觉得怎么才能叫修行人?” 以前不知道什么是修行人,只知道神仙,董难言觉得能飞的就是神仙,后来莫名其妙的开了窍,踏上落叶宗修行,董难言又觉得修行人好像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普通人会有恩怨情仇,修行人也会有恩怨情仇,普通人会为了柴米油盐发愁,修行人会因为灵气多寡,傍身宝物而奔波,难道真就有什么区别吗? 董难言脱口而出道:“修行人就是人啊。” 何砚乐道:“少爷你骂我不是人?” 第二百九十三章 水祠历练 少年惊慌失措的解释,本来就是开玩笑打趣的何妨笑着挥挥手,说道一声别当真,错开一下锅盖,闻着锅里的鱼香。 跟洪旭四个人接触,董难言觉得何砚的脾气是极好的,宠辱不惊,脸上总是挂着笑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我就是觉得何先生跟我见到的修行人都不太一样,别说何先生是元婴境,就算说是个普通人,我也是相信的。” 何砚的火候控制的很好,火焰在锅底熊熊燃烧,鱼香越来越浓郁,香飘满院,害得洪旭嗅了两下,急忙挥袖拍散这股香气,要不茶水里混着鱼香,这还品个什么苦味。 鱼汤需要细火慢炖,在开锅之后,何砚就把锅底的柴火扒拉出去一部分,静等着滋味更鲜美一些,何砚双手放在膝盖上,说道:“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样的事,入乡随俗罢了,不管我是什么境界,在这淳朴小镇摆阔,我觉得也没这个必要,你说到时候我显露一手,到时候人家把我当说书楼马老神仙一样的人物,我到时候是该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没那个必要,再者说,少爷觉得我跟别的修行人不一样,我更觉得少爷才是与众不同呢。” 凌虚境即可辟谷,采霞饮露,一月不食也无妨,可是自从到了这离南镇以来,洪旭他们几个一日三餐几乎就没落下过,眼看到了开饭的时间,洪旭和乐生洋他们都放下手头的活,极为自然的围了过来,像是几条饿狼。 董难言往左挪了挪凳子,给乐生洋留出一点地方,“何先生,我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何砚笑而不语,出手拍下想要揭锅的洪旭,“你说你们几个忙都不帮,吃饭倒是勤快,再炖一会,猴急个什么劲。” 洪旭悻悻然的缩回手,讪笑两声,“老夫这半辈子还真就没动手做过饭,这不是怕糟蹋了粮食嘛。” “你吃不吃都无所谓,怕糟蹋粮食,不吃不就得了。” “哎,姓杜的,你是帮忙搭锅了,还是收拾鱼了,你不也是闲待着吗,哪有你说话的份呀!” 杜长老老实规矩的坐在凳子上,斜楞了洪旭一眼,“我没像你这么急,少爷说何砚不像修行人,我现在看你也不像,就你这副为老不尊的样子,是怎么当上净虚苑的老祖的,难不成是熬上去的?” 洪旭一拍大腿,“姓杜你怎么说话的,还好意思嘲笑我,你能看出来什么,我现在这叫归露本心,你懂个屁呀!” 杜长老哼了一声,“本心?我看你们净虚苑也就这样了,要是当初知道你本心这样,还能让你入净虚苑的大门?” 洪旭和杜长老两个拌嘴争吵已经是常事,董难言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两人争吵中,何砚拿下锅盖,“都别吵了,开锅了。” 被这四个人盯着看,董难言有些不自在,不管是在演武场练拳,还是在打坐练气,他们都会等他吃饭,第一口让他先吃,按照洪旭的话说,奴仆就该有奴仆的样子,主子大度是主子的事,既然当个下人,就要有下人的规矩,对此无论董难言怎么相劝,洪旭他们都不动摇,执意等着董难言先动筷。 董难言刚练完拳,一点食欲也没有,盛出来几勺鱼汤放在食盒里,“你们吃吧,我不怎么饿,权当是借花献佛,我去给师父送一碗过去。” “应该的,少爷快去吧,不然一会鱼汤凉了。” 董难言健步如飞,两三步就走出小院,何砚取出几双碗筷,分给洪旭几人,“别瞅了,吃吧。” 洪旭筷子动的飞快,“我看少爷对你印象不错啊,羡慕,真是羡慕。” 做出这过鱼汤的何砚反而动筷最少,轻轻抿过一口,何砚微微有些皱眉,这次鱼汤做的不是太成功,滋味稍稍有些淡了。 何砚放下碗,反问洪旭,“少爷对你印象不好了?” 杜长老吃饭也不忘挖苦拌嘴,“少爷能对他印象不好,就他这副勤快劲,依照少爷的性格,就是再看不惯眼,也不能说什么,没看连饭都不吃了吗,我估计是恶心的。” 乐生洋闷头吃饭,洪旭罕见的没有回嘴,听说吃鱼眼睛可以明目,一筷子取出鱼眼送进嘴里,洪旭问道:“我们几个都活了几百年了吧,除了乐生洋岁数小一点,可也过百了,要不是经历这事儿,谁能想到咱们几个还有这样一副面孔,哪个真我,哪个是虚假,你们能分辨的出吗?” 锅底的火焰还在燃烧,让这锅鱼汤温度不减,喝上一口,身体都暖洋洋的。 何砚把手掌伸进火焰里,一朵火花跳动在指尖,“谈不上什么真我假我,不过是我在何时何地是我,我不变,事在变,我随事变。” 乐生洋细嚼慢咽的吃好了,轻轻放下碗筷,乐生洋撂下一句话就又去墙边继续翻书了。 “我不管什么真我假我,人变也好,事变也好,我就是我!” 一股清水出现在杜长老面前,冲洗净碗筷,“眼睛被风沙迷了,看东西就模糊不舒服,得用手指揉,用水洗,心也一样,不能松懈,时时刻刻用净水冲洗,才能保证不然灰尘,我以前没做到,现在做也不晚。” 洪旭双手抱在脑后,轻轻向后仰去,“你们弄错了,我想说的不是你们,而是少爷。” 千人千面,连他们几个元婴境都有多副面孔,那么董难言呢?现在这样待人彬彬有礼的少年是否也隐藏着另外一副面孔? 何砚说道:“我们三个没有你活络,你跟他接触最多,难道感觉不到在他身上,有一种让人沉入其中的压抑?” 杜长老点头,在外表谦恭有礼的少年身上,仿佛有一口深沉不可见底的黑暗深洞,吞噬着所有的光亮。 洪旭叹气道:“人表面越光明,背后遮挡住的地方就越黑暗,这句话从我当初还是个不成器的家伙的时候,我就听人说过,数百年还能流传下来,看来所言非虚,有些道理。” 鱼汤见底,何砚熄灭了锅底的火焰,“不经历这件事,谁也不知道谁还有什么面孔,不管他背后的阴影有多黑暗,只能希望他永远没有机会展露吧。” 一路上避开街上来往的行人,董难言脚掌轻踩在屋檐上,如衔泥飞燕,在一排排高矮不一的房顶行走飞奔,稳稳的落在铁匠铺前,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 心里得到屋里女子的准许,董难言推门而入,轻拿轻放,把食盒放在桌上,“这是何砚先生刚做好的鱼汤,您尝一尝。” “知道孝敬师父了,这是好事,可是跟你说句抱歉,我不喜欢喝鱼汤。” 董难言哦了一声,像是预料到女子不会喝下这碗鱼汤一样,没有太多失落。 “那把飞剑你收不起来是正常的,它出自一座仙家福地,里面的主人腰肢号称可被盈盈一握,故而被她祭炼成本命物的先天灵宝,被以“腰肢”二字命名,速度奇快,千万里外取人首级,斩人魂魄,比探囊取物还简单,就像上牙碰下牙。” 先天灵宝? 本命物? 董难言问道:“它是别人的本命物,那……” 陈年旧事久远到宋静娴也只是听说,谈及“腰肢”的原主人,宋静娴信息模糊叹息一声,本来这把先天灵宝该随女子一起消失在世间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留下一点念想,香消玉殒的女子没有让这件本命物炸碎,在几座仙家府邸手中流转之后,最终落在宋静娴手里。 “原主人身死道消,希望你不要埋没了这把飞剑,不用乾坤袋收起来,在你用神魂祭炼之后,就可以存放在长生楼或者气府窍穴之中,再或者直接携带,反正你除此之外没有东西能收起来它,也就不用费心去想了。” “我……” 宋静娴皱眉道:“你什么你,不想要就给我拿回来。” 少年果真就转身要走,气的宋静娴彻底沉下眉头,铁匠铺里的铁器铿锵摇动。 “有时候看你挺聪明的,可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怎么一点也不开窍呢?” 宋静娴一招手,董难言就不由自主的倒退,像在回来之后第一次来到铁匠铺的时候一样,董难言脑袋被重重一拍,“你觉得我是让你给我拿回来的意思吗?” 董难言说道:“太贵重了,我现在就是一个登楼境,配不上先天灵宝的,到时候辱没了这把飞剑,我心有愧疚。” 这一掌拍的董难言身体踉跄,宋静娴怒道:“贵重什么,你是以为你师父我穷得拿不出一件先天灵宝?你现在是登楼境,难道一辈子都是登楼境?董难言,你真要是觉得这样,我看你不用担心辱没了它,你根本就配不上它,白瞎了张三花在你身上的心思!” 宋静娴喝道:“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这把飞剑!” 董难言倔强的抬起头,“我没有觉得我会一直是登楼境,飞剑我可以不要,但是我不会辜负任何人的期望,尤其是大叔的!” 抬头与女子对视,董难言做好了头上被再拍一掌的准备,不过意外的事,宋静娴重新坐在竹木摇椅上,只是朝他拜了拜手。 “走吧,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回去好好祭炼飞剑。” 从地上站起的少年已经拎起食盒走到门口,宋静娴说道:“从你家来到这,半炷香不到的时间,先不说是快还是慢,你提着的鱼汤都溅溢出来了,你速度再快有什么用?” 铁匠铺的大门吱呦一声打开,董难言被推出门外,跌落在小院里。 “速在于稳,慢对于心,你准备一下,三天之后我会送你去一个地方检验一下你练拳的成果,你有点心理准备,一个不甚,你就会死。” 尘土飞扬,洪旭把瓷盖一扣,看到董难言嘴里满是土,老者没由来想到一个词语, 饥不择食。 不管是练拳还是练气修行,董难言都可以用刻苦两个字来形容,连反复翻书的乐生洋都觉得董难言有超凡脱俗的资质不是没道理的,少年这么勤奋,上天不偏爱他偏爱谁? 这几天董难言每日每夜的修行,还跟何砚他们讨教一些对敌实战之法,洪旭在少年稍事休息的时候问道:“少爷,满则溢,我看你这两天修行的太过了,不妨歇一歇,没事的。” 歇着是不能歇着的,宋静娴告诉他这两天就要检验他的修行成果,听女子的口气多半不像是开玩笑,很有可能一个不慎就有性命之忧,董难言还不想这么早把命交代在别的地方,所以唯有苦练,提升境界和实力,这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小院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宋静娴没有问少年准没准备好,只是简要的交代了一下董难言需要做些什么。 距离离南镇一万七千里,有一座破败的山间水祠,国破山河在,原本的国都已经灭亡,被朝廷敕封的水祠神官已经金身崩溃,再也享受不到一点香火,况且也没有香火可以享受,而后荒芜山间水祠被一群妖物所占据,成了一座藏污纳垢的妖窟,原因不光是因为这里灵气浓郁,而是传闻中在水祠地底深处,有一个修为莫测的大妖蛰伏,这些妖物正准备行凶残之事,以生灵气血来唤醒地下沉睡的大妖。 董难言皱眉道:“师父是让我去阻止它们?” “不是!” 宋静娴继续道:“那座山间水祠里一个金丹境的妖物,手下又有四个渡海境的供奉,这四个渡海境供奉手底下则是凌虚境和登楼境之类的妖物,不过听说那里凶残的很,自相残杀,相互吞噬是常有的事,所以登楼境应该没剩下来几个,就算是有登楼境,估计也是实力比肩凌虚境,甚至说不定更强,你要做的,是去山间水祠里替我取一件东西,至于要不要阻止它们,那是你的事,你把东西带回来,算是你修行成功,如果没有,那么抱歉,董难言,我会打跌你一境,让你长个记性。” 董难言知道女子的检验会很难,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也不曾想会这么难。 一个金丹境还有四个渡海境,以及一群凌虚境妖物的巢穴,他一个登楼境过去,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对,女子不会让他做这种无意义的送死行为,这场试炼一定有什么深意在其中,董难言问道:“不知道师父让我把什么带回来?” 宋静娴满脸笑意,轻轻扶起头发,露出绝美的侧脸,在只有董难言能看到的画面里,宋静娴笑道:“我有一个凤珠耳环在山间水祠的金丹境妖物那,我需要你替我把它找到,带回来交给我。” 凤珠耳环? 董难言不懂女子的凤珠耳环为什么会落在一个金丹境的妖物手里,要知道洪旭四个元婴境面对宋静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董难言疑惑的问道:“师父,你的耳环为什么会落在那么远的地方,是那妖物偷得吗?” 女子摇了摇头,紧接着玩味笑道:“不是它偷得,是我刚刚扔到那里去的。” “啊?!” 董难言张大嘴巴,“师父你是特意让我去的?” 宋静娴点头道:“不错,为了给你找一个试炼的地方,为师可是煞费苦心,既然你都准备好了,那这就送你上路吧。” 不由分说,不给董难言再开口的机会,宋静娴手掌向上一抬,董难言便嗖的一声拔地而起,耳边最后响起女子的叮嘱声。 “记住收敛气息,妖物对人的气味可是很敏感的,尤其是你这样的修行人,别耳环取不回来,反倒是去给它们送饭,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了,如果你死在那,那就是真死了,我不会相救,顶多让你下辈子过得好一些,如果你想给下辈子积福,那你不妨一试。” 从来没有飞过如此之高,仿佛一步独上九重天阙,脚下山河根本看不清,快速的倒退,让董难言眼冒金星,头脑眩晕之中,双脚已经落在地面上。 一万七千里外,少年很没有形象的大吐起来,吐得时候想到现在已经身处险境了,董难言赶紧收敛气息,让自己吐的声音小一些,可谓是备受折磨。 终于把这股眩晕劲给挺过去了,董难言擦拭了一下嘴角,抬头一看,只见前方水流急湍,阴气十足,有一个道观似的建筑坐落在头顶日头根本照不到的山水之间,里面阴沉沉的,仿佛像是一座冥域鬼殿,门口大开,门前的两尊神像早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破烂不堪,一个没了半截身子,一个没有脑袋,台阶上长满黑色的浓草,董难言眼尖,在水祠正门上,有一条足有碗口粗细的大蛇缠绕在门顶上,让董难言一开始还以为是枯藤歪枝。 在往里,董难言感觉到让他浑身生起鸡皮疙瘩的气息在若隐若现。 “果然是一座妖窟。” 董难言给自己打气道:“拼了,董难言,龙潭虎穴,今天也得闯一闯了!” 这位女子前辈不光下手狠,心也是真狠,真就把董难言给送到金丹境坐镇的妖窟里去了,洪旭和何砚等人见到女子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敢动弹。 宋静娴看了一眼他们四个,“你们几个也过去吧。” 虎毒不食子,师者不伤徒,看样子女子是吓唬董难言,担心董难言知道他不会有事而没有生死顾忌,得不到真正的历练,洪旭笑着躬身道:“前辈放心,我等一定保护好少爷,不到危机存亡之时绝不现身出手。” 宋静娴扫了一眼洪旭,“谁跟你说我是让你去保护他的?” “啊?” 洪旭愣道:“那前辈这是?” 乐生洋,何砚,杜长老皆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女子是什么意思,既然不准许他们保护董难言,为何又让他们过去? 宋静娴扫视了一圈,“他现在即将到我让他去的地方,你们几个火速前往,在他到达之前赶到那里,就按照我说的来,一个金丹境,四个渡海境,一群凌虚境的修为实力来历练他,具体怎么做看你们了,记住一定不能放水,让他尝尝生死危机,他是我徒弟,我跟他说不会救他,可能我还是会救他,但是如果你门办事不利,没有按我说的让他得到试炼,或者说没有按照我的剧本来,那我说你们会死,你们就真的会死。” “剧本?” 洪旭好像终于抓住了什么,不敢置信道:“前辈刚才对少爷说的那些话都是前辈编的?” 从来不戴耳环,也不喜欢耳环,宋静娴说道:“对呀,是我编的,没有什么金丹境渡海境凌虚境,更没有什么蛰伏大妖,就是我随便找的一个山间破水祠,里面能不能有一两头孤魂野鬼都难说,也就一些野兽凶禽,会把那地方当个窝。” 洪旭等人愣在原地,宋静娴喝道:“还不快去?!” 原来他们四个就是妖窟里的妖物,洪旭他们心中不敢违逆女子,神通修为加持之下,片刻间就降临在女子所说的地方。 “让一个登楼境当主子,我不信你们几个一点怨气都没有,可是没办法,谁让他命好,有我这么一个师父呢,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只要在我的规矩之内,你们可以对他出手,出出气,算是我给你们四位元婴境的一点赏赐,可要珍惜。” 这座山间水祠果然普通的出奇,入主其中,杜长老低声道:“少爷快来了,我们怎么做?” 洪旭算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们要让少爷感受到生死危机,又不能让少爷出事,做不到这两点,我们就小命不保。” 乐生洋在水祠香台上一抹,吹了吹手指尖浓浓的灰尘,对洪旭说道:“你们净虚苑主修心法,你看看能不能制造幻境,将董难言摄入其中?” 洪旭说道:“能是能,只不过我担心少爷身上有什么宝贝,一旦中途被识破,没有达到历练效果,我们岂不时要遭殃。” 何砚开口道:“洪旭说的有道理,既然这样,就以洪旭你为主,幻境半真半假,虚虚实实,我们几个也在幻境之中,这样也能避免被少爷识破。” “好!” 四个元婴境立身在这座破祠堂里,洪旭掐诀道:“净无其他,虚则生相,净虚幻像,起!” 随着老者一声大喝,这座山间水祠,就变成了董难言现在看到的模样,或者说,董难言已经走进了洪旭所布置的幻想之中。 董难言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着,根本不敢散出一丝神念,他现在的修为不过是登楼境,里面的妖物境界都比他高,都能发现他的神念,一旦散出去,恐怕就等于在老鼠窝里拧开了香油瓶,后果不堪想象。 好在除了神念探索之外,董难言肉身体魄不错,五感极其敏锐,听声辨位,少年从河边的芦苇荡里摸索出去,准备趁着阳气足的时候赶紧动手,不然等到日头下去了,这里一定变的死气沉沉的,到时候就更不好出手了。 面前这条大河比较宽阔,绕是绕不过去的,董难言本来纵身一跳就可以跳到对面去,但是担心水祠外面有妖物潜伏着,董难言没有这么大张旗鼓,这条大河这么宽阔,说不定水底下就有一些水妖精怪,董难言在河边运用从杜长老那里学会的神通法术,掬起一捧水,轻轻吹了一口气,一条鲤鱼便蹦跳出少年手掌,没入大河之中。 先由着这条水鲤探探路,河底浑浊,一片漆黑,这条水鲤所见,董难言眼中亦是能够看见,正当这条水鲤在大河中摆尾游动之时,董难言眼前突然有一抹鲜红的颜色飘过。 在水鲤被吞没的瞬间,董难言赶忙屏住呼吸,悄悄向后退去。 本来应该向下流淌的河水上有一道波纹逆着水流过来,董难言双目一缩,之间一头鲜红颜色的大鲤鱼从水面上探出头颅,刚才正是它一口咬碎了董难言探路的水鲤。 妖物要彻底化作人形,不光要结成千年妖丹,更是要经历次数不等不定的大小雷劫,这样才能以人身现世,所以能够进入人间游戏或者作恶的妖物,无一例外,至少都是金丹境的大妖,要不除非拥有机遇,不然只能是幻化人形,很容易被人看出。 这头应该是凌虚境修为的鲜红鲤鱼跃出水面,幻化做一个双脚赤红色,头上生有双鳍的男子,浑身满都是鳞甲,这头鲤鱼精探身进芦苇荡中,刚才被它吞没咬碎的小鱼应该是修行人的神通法术所化,难道又有不长眼的降妖除魔修士来到这里给他打牙祭了? 嗜好将活物咬碎吞没的红鳞男子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最好这次的修行人是那返老还童,唇红齿白的修行人,这样一口咬下去味道才会好,说不定比之前送过来的童男童女还要好吃,滋味诱人。 正当这位妖窟水祠护河大将拨开芦苇的时候,突然一道寒光只刺这头鲤鱼精的后脑,还不待有所警觉的鲤鱼精转身回头,董难言就一拳打穿这头妖物的脖子,深知妖兽的生命力顽强,董难言在他正欲转身的瞬间,又一拳打在他的头部之上,直接给打炸开来。 这头大意的妖物死的不能再死了,一是这头妖物仗着身处自家地盘而放松大意,另外最关键的原因则是董难言出手稳准狠,总去换生湖捕鱼的少年深知鱼类的脆弱之处就在鱼头和鱼身之间,再加上早就埋伏着,董难言用足了十分力气的这一拳,才能直接送这头鲤鱼精往生。 没了头的鲤鱼精直接显化原型,一头巨大的鲤鱼尸身横在董难言脚下,就是让这股血腥味引来其他妖兽,董难言脚底一滑,飞速离开这里,在距离河边最近的芦苇里藏身,果不其然,在董难言刚刚离去之后,就有三头妖物相继上岸,极其残忍血腥的吞吃了鲤鱼精留下的尸身,然后才左右张望,像芦苇深处追寻。 这一处大河之中果然有不少水妖,不过想来都应该是分散在大河水域之中,不会有太多妖物聚集在相同的一处河域,董难言趁着这几头妖兽上岸,急忙脚踩着他们破水上岸的河面,快步在河面上行走,渡过了这条大河。 在这间水祠里,杜长老打着哈欠道:“这是不是太容易一点了,这就让少爷过了河,完全没什么考验啊。” 何砚笑道:“少爷出手的时机把握的很好,就算刚才不是我们演化,而是真有一头鲤鱼水妖,恐怕结果都是一样的。” 洪旭说道:“你们慌什么,这才哪到哪,这只是几头妖兽而已,要知道咱们这里可以一座妖窟啊,凌虚境的妖物都抛开不谈,四个渡海境,一个金丹境,这不是少爷能越过的鸿沟啊。” 在洪旭的幻境中,盘踞在水祠门口上的大蛇已经有所动作,乐生洋忽然笑了起来。 洪旭皱眉道:“你笑什么?” 乐生洋笑笑道:“我们对他而言,不也是不可跨越的鸿沟,可是到最后,不管是因为什么,我们不还是被跨越了?” 已经被那条碗口粗细的大蛇发现,董难言眉头紧锁,妖兽的感官同样敏锐,气息已经收敛到极致了,没有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正在董难言思索着下一步的动作时候,大地震动,水祠中亮起一双双或是猩红或者妖异的眼眸,总之都泛着杀气和凶残,让人望而生畏。 这怎么躲,这么多妖物,稍有不慎就是就是被分而食之的下场,董难言可不想像鲤鱼精那么惨,死了不说,还要被吃掉。 脑中急转,出乎洪旭他们四个的预料,更是让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女子脸上带笑,被无数水祠妖物盯上的少年竟然没有选择逃避,当然也没有迎敌,董难言站在水祠门口,鼓足全力,朝里面大声喊道:“谁是这里能做主的,出来与我一见!” 少年的声音之大,震的水祠里面的本就老旧不堪的龟裂墙壁都开始出现坍塌迹象,洪旭惊讶道:“少爷他这是?” 何砚笑道:“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少爷这一声大喝喝得好。” 这些登楼境又或者凌虚境的妖兽只知道分食生灵,董难言跟他们说话是没有用的,只有跟那四头渡海境的妖物供奉交谈,又或者是占据这座水祠的金丹境妖物,董难言才会有开口的机会,要不然跟这些盯上他的妖物说,恐怕根本不等董难言开口,这群妖兽就蜂拥而上,直接一群扑上来,将董难言给分食了。 乐生洋笑道:“洪旭,那就按照常理来,幻化出一个金丹境去看看少爷怎么说吧。” 一道声音从水祠里传出来,跪伏在门口的妖物们尽皆匍匐在地,跟人类重视长幼亲疏不一样,妖族更尊崇强弱,强者即是天,强者拥有着一切,强者也可以支配一切,所以在水祠里那头金丹境妖兽发出声音后,这些妖物不再打董难言的主意,匍匐在地,不敢违逆。 “人类,你要见我?” 光是听到这道声音,董难言眼前就出现一幕尸山血海的画面,仿佛有一头满是犄角的血鹿妖兽脚踩着无尽血海,瞪着满地尸骨踏上山峰。 这绝对就是那头金丹境大妖了。 董难言心底不断给自己打气,然后强忍着脑海中那副画面带给他的那种压迫之意,董难言开口道:“没错,是我要见你,准确的说,我是来像你讨要一物。” 水祠里陷入短暂的沉寂,然后更加让人心惊胆颤的音浪从里面传来,震的大河横移一尺。 “你来像我讨要东西,你这渺小的人类,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还好这头大妖不是那种极为凶残狠暴的,没有一开始就杀了他,既然已经两次与他对话,董难言心中的恐惧稍微小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不断高涨的勇气,所以少年反而竟然喝问这头金丹境大妖,“闭嘴!” 少年高声道:“我奉我师之命,来这里取一件东西,你若识相,便把它交付于我,如果不然,我师父一怒,恐怕你们尽皆要命丧黄泉。” “好大的口气!” 水祠中腾起恐怖的气息,浑厚的妖气让这片天空都变得深沉昏暗,有一位老人现身在水祠屋顶,俯身笑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登楼境,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是何人,要我命丧黄泉,我只怕你的师父没有这个本事啊!” 董难言的声音如春雷在这里炸响,震的昏沉的天空显露一缕晴光。 “我看是你在大放厥词,一个小小金丹境,也敢违逆吾师法令,你可知吾师是何境界!” 老人眉毛一皱,没有料想到这位登楼境少年竟然一语点明他的境界,老人问道:“你师父是何境界?” 听宋皆宜说过,开窍,练气,凝神,登楼,凌虚,渡海,金丹,元婴。 元婴之后有通玄。 通玄之后得逍遥。 董难言冷喝一声,“我不知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你可知逍遥境?” 逍遥境! 水祠上的老者头皮发麻,设想出来这一幕的洪旭等人也是头皮发麻,董难言是女子的弟子,虽然身处幻境之中,但是董难言的意识可是清醒的,听到他嘴里说出逍遥境这三个字,一直以来都在猜想女子修为境界的洪旭四人不由得心生震撼,震惊的无以言表。 逍遥境,这做不得假了。 水祠上的老人声音明显低下来的,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老人好像服软道:“你来讨要什么东西?” 第二百九十四章 幻境言谈 仿佛被水势掀起泥沙的河底,在这座破败的山间水祠里,空气浑浊不堪,浑厚的妖气开始向内收敛,不再朝水祠外扩散。 开口呵斥水祠大妖的董难言佯装动怒,丝毫没有因为已经可以化作人形的金丹境大妖声音放低而松开眉头,反而更加大声斥责道:“大胆妖孽,胆敢违抗吾师法令,真以为金丹境就可以为非作歹了不成!” 做出这幅虚实幻境的洪旭等人面面相觑,杜长老抚须感叹道:“少爷真是智勇双全,没有迂腐俗套的老套路,这样开门见山的自报家门,不光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不说,竟然还欲要反客为主,真是不简单啊,唤作是我,恐怕在少爷这个岁数,我想不出来,也做不到。” 何砚说道:“何止是做不到,唤作是我们,可能来都不会来到这里,谈何对话训斥一位一个念头就足以杀死自己千万遍的大妖?” 幻境半真半假,破败水祠是真,可什么渡海、金丹境妖物,不过都是洪旭幻化出来的,洪旭没有想到董难言一开始就不按常理出牌,让他一时之间无从下手,水祠外的少年还在等待大妖的回答,洪旭对何砚三人说道:“我本身不是当事人,可我却是大妖,不管我怎样巧妙的回答,对少爷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既然这样,那么所幸就来的真一点,稍后我会完全入境,抛弃他想,成为这水祠大妖,你们三人注意事态的发展,一旦我出手了,记得护着一点少爷的安全,或者叫醒我!” 在何砚三人点头之后,洪旭掐诀入定,彻底融入这场幻境之中。 董难言眼睛一缩,在他的视线感知之中,好像站在水祠屋顶的老人有一些不一样了。 随着洪旭沉底幻化成这头大妖,老人眼底闪过一丝杀机,然后蓦然大笑道:“小仙师这是说的哪里话,是小妖眼拙,有眼不识泰山,险些冒犯了尊师仙威,还请小仙师恕罪。” 这是被自己给唬住了? 不对,怎么能叫唬呢,师父她确实是让自己来这里取物,而且也没说不让打着她的名号啊。 董难言外表看似云淡风轻,但是心底却不断的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得意忘形,一定不要喜形于色,考验才刚刚开始,一旦自己接下来的回答或者表现被这头大妖挑出毛病,或者没有镇住这头大妖,那么他可能就要迎来一位金丹境的怒火了。 现在他董难言可以说是走在一条独木支撑,架在两座山头之间的过山横木上,究竟是坠落山底,还是信步走过,都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 不管是自然而然的高手风范,还是刻意硬装,打肿脸充胖子的伪高手,董难言都见过不少,此刻模仿着这些人的神态,董难言神色淡然道:“哦,这么快就改了称呼,我不是小小的登楼境,而是小仙师了,你这妖孽莫不是墙头草成精,风往哪边吹,你往哪边倒?” 老人身上穿着一件极为宽大的衣袍,再加上本身跟董难言就境界悬殊有别,所以少年无法看到老人枯瘦的手掌在衣袍里已经握紧成拳,但是明面上,老人姿态极为谦卑,向董难言赔笑道:“小仙师怪罪了,像我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山间小妖,可不就是靠天意吃饭活命,像我这样个头大的,能够把靠换成看,可不也还是风往哪边吹,我就往哪边倒,不然逆着来,可是易折的。” 老人说话极为有分寸,“先前我只当是登楼境来此,说话办事不客气了些,可是在小仙师亮明身份来意后,敢问小仙师,小妖现在可有半点不敬?” 乐生洋轻哼道:“他洪旭做这个倒是擅长,真跟身临其境一样,行事到是他洪旭的风格。” 何砚笑道:“倒是给我上了一课,你看我们这位净虚苑老祖,看上去卑躬屈膝,实则袖中暗藏杀机,不光是少爷在问他话,实则他也是在问少爷话,等到套出足够多的信息和东西,恐怕就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水祠内杂草遍地,杜长老轻轻呵了一口气,让立足之地变得清净干爽一些,然后微微皱眉道:“你们说,前辈她是不是对少爷太苛刻了一些,让一个登楼境独自直面一位金丹境的大妖,这不合理啊,就算少爷天资再高,可是没有成长起来,这不是羊入虎口,赶着去送死么,哪有这么个历练法啊?” 何砚叹道:“可能是眼界高低不同吧,我们不过是元婴境,也许看不到那么远,前辈她立身之处比我们要高,也许看到的是不一样的景象。” 一想到宋静娴的手笔,何砚心里就不由有些惊颤,不再言语,看着陷入幻境中的一老一少。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人姿态放的很低,董难言眯眼轻笑道:“那听你这么说,恐怕我还是得感谢一下你了。” 老人对着董难言作揖一拜,“小仙师说笑了,如果小仙师心头有火难消,那么小妖愿意竭力补偿,我这水祠之内,小仙师但凡有看上眼物,一并带走。” 老人抬头道:“然后还请小仙师明示,小妖这里究竟有何物被尊师看中,派小仙师您大费周章来此。” 董难言漫不经心的拍打拍打衣袖,“你放心,你这里的东西,我还看不上眼,我确实心头有火难消,但是你说的对,我师父吩咐的事要紧,你快快取出将你乾坤袋里的凤珠耳环取出,我好回去复命。” “我乾坤袋里的凤珠耳环?” 老人不解的看着董难言,看到董难言再次点点头之后,狐疑的取出乾坤袋,把手伸进其中,“小仙师是不是记错尊师法令,小妖我久居此地,乾坤袋里怎么会有尊师的凤珠耳环,这不可…” 老人身体突然一僵,在乾坤袋中摸出一枚凤珠耳环,神情相当不自然,瞠目结舌道:“这…这怎么可能,我的乾坤袋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东西。” 看清了老人手间的东西,董难言喝道:“还敢怀疑吾师法令,凤珠耳环岂是你这妖物能够染指的,赶快把他交于我手!”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为何乾坤袋之中会平白无故的多出这样一件东西,这耳环是烫手的山芋,老人赶紧将其轻轻一推,落在董难言的手掌之间。 老人再次告罪道:“小仙师听我解释,小妖怎敢质疑尊师法令,只不是乾坤袋中突然多出此物,小妖惶恐啊!” 宋静娴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董难言把到手的凤珠耳环收入乾坤袋之中,心里稍稍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头大妖十有八九已经确信了自己所言,应该不会阻拦自己,会放他离去,那么现在就又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凤珠耳环到手,他究竟是走不走呢? 从宋静娴的口中得知,这座山间水祠的地底深处,传闻中蛰伏着一头修为莫测的大妖,而水祠里的这些妖物,正准备行凶残之事,以生灵气血来唤醒沉睡在地下的大妖! 生灵气血,这荒郊山水间哪有什么生灵,想来是这些妖物要掠夺凡人来此献祭,董难言想着能不能依仗现在的形势,仗着师尊的威名来获得一些有效的信息,试着阻止这场血腥的屠杀。 董难言思量片刻,“倒算你这头妖物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回头待我复命吾师,也许是你的一场造化也说不定。” 老人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若如这少年先前所说,少年的师尊真是一名逍遥境的大修士,那哪怕是从指缝里流出来的一些零碎赏赐,对于自己来说,也是泼天的机缘了。 老人负后的手掌仍是握拳,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不过打开乾坤袋取出凤珠耳环的另一只手,却是又一抹,只见一柄刀身仿佛燃烧着火焰的宝刀出现在他掌中,始一现身,就火星四溅,锋芒闪耀。 董难言明知故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仙师请过目,这刀乃是小妖偶然之间别人手中所得,乃是一件灵宝,名为焰火斩妖刀,刀是好刀,可是这个名字对于小妖来说,属实是不吉利的很,今日见到小仙师这等英雄气概,干脆就宝刀送英雄,将此刀送与小仙师,希望它能在小仙师手中斩尽天下恶鬼凶妖,也是此刀的幸事了。” 董难言大大方方的接过,说道:“你倒是会借花献佛,斩尽天下恶鬼凶妖?” 刀尖对准老人,董难言玩味道:“不知道你是好妖呢,还是凶妖呢?” 陷入幻境,在化身大妖的洪旭的意识中,当初刀尖这么指向自己的宝刀原主已经被他生吞活剥了,不过怪只怪在那个蠢货没有后台背景还爱路见不平,简直是愚蠢至极,世上不平事如果都能用刀来抹平,那人人都去学刀好了。 老人伸手遮住眼睛,在刀芒的映照下,连连笑道:“小仙师玩笑了,小妖当然是好妖,是好妖。” 董难言心湖之上不断擂鼓打气,这才敢出刀直指老人,董难言收刀笑道:“当然是玩笑话,不然我一个登楼境,哪敢刀指你这个金丹境呢。” 董难言神色肃穆道:“今日之事就算到此为止,本来吾师旨意,是要我来此取物顺便考察一下你们这些妖物的品性,我见你倒算通晓人意,就当你是头好妖,回去自会替你美言两句,你切莫辜负了我这份好意,好自为之,如果被吾师发现我所言有虚,到时候不光要你灰飞烟灭,连我亦受牵连!” 水祠中,何砚心中咯噔一下,旋即苦笑道:“完了,少爷终归还是太年轻,如此一来,虽然办事滴水不漏,毫无破绽,但是偏偏却把自己置之死地了!” 乐生洋说道:“也不见得,我猜按照洪旭的心性,已经在乾坤袋中发现了凭空出现的耳环,那就证实董难言所言非虚,又送出宝刀,现在听到这么一番话,也许他不会出手。” 如同观棋之人,杜长老抚须说道:“少爷此言的目的我们清楚,是想要借着扯出来的这面大旗来威吓金丹境大妖,告诉这头大妖,如果一旦为非作歹,说不定就会引起逍遥境的雷霆一怒,可若要是当个好妖,也许就能借此攀附上这位师尊是逍遥境的小仙师,如何取舍衡量,就看洪旭本意会如何做了。” 何砚皱眉摇头道:“是有两种可能,可是在我看来,仅有一种而已,按照剧本,这水祠地下有一头沉睡的大妖,修为莫测,这水祠里的妖物准备生灵气血就是为了唤醒它,在这个即将功成的时刻,不管是洪旭还是你我,你觉得我们会收手吗?” 何砚沉声道:“少爷不说这句话还好,也许说了,这会让这头金丹境妖物下定杀心!” 果不其然,在董难言开口过后,老人表情极为不自然,“小仙师,你的意思是,在你回去过后,尊师有可能还会降临在此?” 董难言点头道:“是有这个可能。” 老人在水祠屋顶来回踱步,最终停下脚步,叹息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小妖我痛下杀心了!” 在董难言的震惊之中,上一刻还在水祠屋顶的消瘦身影毫无征兆地消失在原地。 不知道是那句话出了问题,董难言心知不妙,脚尖一动,降尘身法刚刚施展,就被人一手按在肩膀上,思绪心神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就被一脚踩跪在地上。 如同被一座大山压在身上,董难言怒道:“妖孽,你这是在寻死!” 老人一只手扯住董难言的肩膀手臂,稍稍加重脚上的力道,知道脚下的少年闷哼出声,老人这才心满意足的说道:“小仙师,这可不怪我啊,我性本恶,一时半会做个好妖还是可以的,可你偏偏说要我一辈子做个好妖,那跟要我命有什么区别?” 董难言奋力挣扎,可是他与老人之间的境界差距不是靠挣扎这两个字就可以弥补的,就算是百十个董难言,也填不平登楼境和金丹境之间的天堑沟壑。 被擒拿住的董难言说道:“妖孽,你敢对我出手,你这是挑衅吾师,信不信吾师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老人抬起腿,继而一脚重重落下,直接将董难言踩的嵌入地面里,然后再将他拎起来,对气息衰弱的少年冷笑道:“我信,我当然信了,别说尊师是逍遥境,就算是通玄境,要一个念头杀了我,我也是信的,这不过小仙师,我问问你,从我出手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了?这么些时间里,让我死一百回都够了吧,可我还是好好的活在你面前,这说明什么?” 老人掐着董难言的脖子,讥笑道:“说明你师父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被这头金丹境大妖一踩,别提对敌手段,董难言就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现在一身性命皆在老人手间,见到少年死死的盯着自己,老人笑道:“是不是很不解,为什么我会对你出手?” 这正是董难言问的,他不明白,他自认他从头到尾的这些言语中没有什么破绽,为什么老人会在最后时刻痛下杀手? 老人嘴角扯了扯,“你那师尊有可能降临我这里,那么我的性命也不掌握在我手间,既然这样,为何我要在你这个爬虫面前卑躬屈膝,隐忍做小呢?” 老人阴笑一声,“况且让我做个好妖,这可是太难了,马上我就要进行一场献祭盛宴,就先拿你这小修士当初揭开这场盛宴的头等祭品吧!” 老人手中发力,欲要捏死董难言的时候,突然之间,少年手臂垂下的衣袖间滑出半张符纸,被董难言掐住。 就是凭借这张符纸,当初董难言才能穿过落叶宗布下的结界,来到森骨域,后来在森骨域里,欲要带着宋皆宜一起离开之际,被白露用白骨冠上的红线缠绕住,在森骨域和落叶宗大战之后,白露将其归还给了董难言。 “不好!” 老人见到董难言掐住这张符纸,心知不妙,能够在生死光头拿来祭出的,一定不是凡物,况且这个少年师承高远,谁知道这符纸会不会是一件天大的杀器,本体乃是一头血角妖鹿的老人不敢冒险,不愿意性命受到威胁,急忙离开这里千百里。 董难言所持的可不是一件攻伐符箓,见到老人这样急速的离开,掐住符纸的董难言心生一念,身影立刻消失在水祠之外。 不过董难言现在身上的伤势太重了,意识恍惚中陷入昏迷状态,根本无法借着符纸之力离开,从虚空中跌落在下来,落在水祠附近的芦苇荡中。 离开水祠有一阵了,没有听到水祠那边有什么动静,老人暗呼一声不妙,急忙赶回,水祠安然无恙,只是少了那个少年。 老人怒道:“该死的,被他骗了,那符纸可能不是杀器!” 金丹境的神念疯狂的向外扩散,可是却寻不到董难言的气息人影,老人向水祠内的大小妖物下令道:“给我搜!” 第二百九十五章 厮杀 虎啸山间。 在老人下令搜查董难言后,其麾下的渡海境妖兽,拥有三颗虎头的银毛虎妖返回水祠,向老人回禀道:“大王,方圆千里没有都没有发现那少年的踪迹,用不用扩大搜索范围,继续向外搜索?” 这水祠妖兽尽是入境的洪旭心神幻化,老人皱眉道:“搜,继续给我搜,他被我一脚踩的奄奄一息,就算是借助着符纸,也逃不出太远!” 银毛虎妖所拥有的的三颗虎头上的虎目颜色各异,居中的头颅上亮起碧绿的光泽,如碧玉镶嵌在眼眸之中,这头实力可能比白露还要强横三分的渡海境妖兽压低声音说道:“大王,事已至此,要不我们现在就进行大祭,唤醒脚下沉睡的大人?” “不行,一旦真给这少年逃出去,到时候他师傅亲临,这里的痕迹就会败露出去,不能冒险行事。” 老人再次下令道:“给我继续搜查他的踪迹!” 悬浮在水祠上空,老人懊悔不已,一想到逍遥境这三个字,身体都在打颤。 “绝对不能让你这小子坏了我的好事!” 老人的妖识一遍又一遍的向水祠外四面八方的扫荡过去,就算是董难言藏身在地下三尺,老人也相信能给他揪出来,可是任凭老人怎么搜寻,妖识里也没有一点董难言的气息,让老人心头更紧,担心是不是真给这少年逃了出去。 事实上,昏迷不醒的董难言就躺在水祠外的芦苇荡里,之所以没有被老人和这群妖兽搜寻到,是因为何砚他们三个出手,掩盖了董难言的痕迹。 杜长老查看了一下董难言的伤势,“这洪旭下手真是够重的,这也就是少爷体魄异于常人,不然别说一个登楼境,唤作一个凌虚境来,也得被这一脚踩断脊椎,震碎五脏六腑!” 杜长老说完又看了一眼董难言,要知道洪旭已经彻底入境化成金丹境大妖,刚才那一脚没有丝毫留手,按理说应该一脚要了董难言的命才对,可现在的情况来看,董难言仅仅是脊柱裂开,五脏六腑受损,伤势随重,但却不足以致命。 而且最让杜长老心惊的是,在他查看董难言的伤势时,竟然发现少年的身体竟然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自愈着,要不是他及时在董难言额头上轻点了一下,恐怕一炷香之前重伤昏睡的少年早就痊愈醒来了。 乐生洋跟杜长老离的不近,就光明正大的现身在外,可是水祠的妖兽却根本发现不了他。 乐生洋沉默片刻,“是现在叫醒他,还是再等个一时半刻?” 芦苇高的很,能够将何砚的身影都挡个严实,抬头看到身形逐渐拔高的老人,何砚说道:“看来洪旭这老小子是急的不行了,不把董难言搜寻出来,是不肯罢休了。” 何砚对杜长老说道:“劳烦杜长老叫醒少爷。” 随着杜长老手掌向下一按,董难言像是被人在头顶上泼下一盆水一样,猛然间坐起,心中惊悸不已。 不过还不能董难言回神,耳畔就响起了一道愤怒至极的声音。 董难言抬起头,水祠上空早已经乌云蔽日,在天幕高处,老人满是愤懑的怒吼道:“我就不信你能逃到哪里去!” 老人大喝一声,脚掌向下一跺,大地便轰然只见翻滚起来,整个倒转了一遍,然后又轰隆隆的落下。 老人在空中向前走去,步伐看似缓慢,但是伴随着下方大地的轰隆翻滚,老人实则一步就是数里有余! 别说是掘地三尺,哪怕是掘地三丈,老人都要把董难言给揪出来! 芦苇荡里,刚刚苏醒的董难言气息收敛到极致,因为何砚他们还在掩盖他的气息,所以现在老人还是不能发现他的踪迹。 董难言见到老人就这样气势汹汹的踏步而来,多说也就是十几息的时间,想来就会来到这处芦苇荡了,是就这样返回离南镇,还是再尽力搏上一搏,试着阻止这些水祠妖兽? 董难言低头看了眼手里掐着的,还剩下小半张的金色符箓,突然之间灵光一现,心中有了主意。 提足精气神,在大地震颤翻滚之中,董难言气沉丹田,大喝道:“老妖,我在这里!” 一声大喝震的芦苇向外弯腰倒去,露出董难言的身影,老人眼睛一亮,没有任何言语,大笑一声,脚底下泛起一抹红芒,如橘红色的落日夕阳,向下方坠落下去,泥土掀飞在空中,像是喷涌冲天的泉水。 老人轻咦一声,在他落脚的一瞬间,他好像察觉到董难言立身处空间出现了一丝微晃,极为的玄妙,就像是游鱼入水,又仿佛是天马行空。 老人猛然回头,在他后方,本应该死在他这脚下的少年竟然站在水祠屋顶,朝他大声叫喝。 “我说你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老妖怪,我好意要给你一场机缘造化,你却敢对我出手,我看你真是作妖做够了,急着下去投胎!” 老人转过身,眯眼看着叫嚣的董难言,心中的惊惧和杀意是五五对开。 这个登楼境的少年怎么如此古怪,结结实实挨了自己一脚,已经奄奄一息了,怎么现在跟个没事人一样,生龙活虎的在那耀武扬威呢? 而且看样子他刚才就藏身在水祠附近,为什么没有被自己的妖识发现,难道他身上还有着能够遮掩气机的秘宝? 由洪旭所化,金丹境的老人性格自然跟洪旭一样,善疑多虑,而之前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少年又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他眼前,老人觉得这其中不对劲。 除非这少年是急着投胎,不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现身,必定是有什么倚仗! 嗖! 一块急射而来的瓦片与老人身前无形的气场相撞,粉碎半空,碎末簌簌落下,还没到地,就被劲风吹散。 站在水祠顶上,踢出一块屋檐瓦砾的董难言笑道:“老妖怪,跟我对敌之际还敢分心,待会你就有如此瓦!” 老人同样笑道:“我活了这么些岁月,还真没见过一个登楼境敢在金丹境面前这么叫嚣,小仙师你也算让我长了见识,这人族行事,果真跟我们妖族两异。” 能够随心念所想而瞬息间去往他处的金色符箓在刚才躲避老人的重踏后,已经仅剩巴掌大,现在被董难言虚握在拳心里,董难言心里有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当初齐道真对他说过,凭借着这符箓,可以让他和宋皆宜一起离开森骨域,而且在离南镇见识过齐道真的师父后,董难言更是相信被江道长赐给齐道真的保命符箓绝不止是像齐道真所说的这样,所以董难言想要试一试,他想要激怒这个金丹境老妖,让他再一次擒住自己,然后借着这张金色符篆,带着老妖一起回到离南镇! 水祠屋顶上的瓦片随着董难言脚步一踏而尽数腾起,董难言打出的拳劲挟带着这些瓦片,如一片疾风骤雨。 老人不以为意,身形佁然不动,待到面前那些尘埃都消散后,这才淡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想引我过去?” 见到董难言脸色一变,老人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大笑道:“小仙师,难道你真以为拳头攥的紧了,我就看不出来你手心里的那张金色符箓了?你能两次从我手下逃脱,都是因为它吧?” 还是太小瞧金丹境的神识感知了,董难言冷笑道:你看出来又能如何,看我用神符收了你这妖孽!” 呼啸声不绝于耳,留守在水祠里的妖兽躯体奔腾间搅动起如开弓拉箭的声音,根本不用老人动手,争相着向水祠上扑咬。 这些可不是寻常兽类,而是一群登楼境甚至凌虚境的恐怖妖兽,董难言脚下已经开始摇晃起来,这座早已经破败不堪的水祠倒塌在即。 董难言自付不能乱了阵脚,在已经有妖兽伸爪搭在屋顶的危机关头,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突然出现,董难言心神大半都放在握着金色符箓的拳头上,身体微微向后一晃,双脚轻轻踩在剑身上,前脚收力,后脚用力,轻声道:“走你!” 被董难言用脚踢出的大寒剑寒光四射,剑光如寒天冬雪,沿着水祠屋顶而行,本来呈长方形的屋顶硬是被划成一个椭圆形,众多妖兽随着老旧破碎的建筑墙体一起坠落,董难言一手握拳负后,正想要接下绕着水祠划过一圈的大寒剑时,突然眼前有一道黑光迅速的掠过,速度之快,董难言自认不及。 不是袖手旁观的老人,掠向大寒剑的这道黑光,乃是这水祠里的一头黑色凶禽,两翼张开如一面黑墙,董难言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何物成精。 董难言有些凛然,果然如他师父宋静娴所说,这水祠里的妖兽至少都是登楼境打底,就拿这头黑色的凶禽来说,董难言根本就看不透它的修为境界,显然是远胜于自己。 老人见到手下的小妖双翅一展,双爪已经抓在长剑之上,对董难言笑道:“小仙师,别沮丧,长剑丢了没关系,你手里不是还有我送你的那把宝刀吗,拿出来,现在正是你用它斩鬼杀妖的好时机啊。” 老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老人看见少年手中又出现一把寒气逼人的雪白长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剑是子母双剑? 如是剑随情随景随心,本就是幻化定形而出无上剑意,董难言手中重新现出一柄大寒剑,对老人嗤笑道:“谁说我的剑丢了?” 在老人的惊疑中,抓住大寒剑的黑色凶禽哀鸣一声,长剑上的寒气自它的双爪上蔓延而上,冻结住它的身体,犹如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冻结在空中,然后下沉,在地上砸了一个稀烂。 “好剑,好剑气!” 老人不吝称赞道:“果然不愧是逍遥境教导出来的弟子,真是英雄出少年。” 董难言将大寒剑向下一插,寒气从水祠屋顶蔓延,结成一个如碗状的寒冰弧形,来阻挡向他冲来的妖兽。 在董难言手里的金色符箓没有使用前,老人可不想以身犯险,像现在这样用这群妖兽堆死董难言,老人觉得是极好的,一来可以看看这个少年的底细,二来交战散落的这些血气,刚好作为唤醒脚下那头大妖的祭品。 老人隔岸观火,观看着这场好戏,忍不住提醒道:“小仙师,你把剑插在上面,难道准备赤手空拳跟我这些儿郎们打一场?” 妖兽的体魄远比人要强,有些妖兽的鳞甲肉身之坚硬,有时候就算是修士拿着趁手的兵器宝物也未必能砍的动,曾经就有一头大妖,仗着肉身体魄强横,任着十几位修士砍打,也生厮了一位斩杀了他无数族类的人族修士,而且最后还给他逃了出去,据说那对着大妖劈砍的十几位修士当中,有些人的兵器灵宝都已经出现裂痕,更有甚者连长剑都已经卷刃,这样都没有留下这头大妖,可见其肉身之坚硬。 不过要说道肉身体魄,就算是跟妖族相比,董难言也不成多人,甚至谁跟谁比还不好说,要知道宋静娴之所以让董难言在演武场内对敌三千名登楼境,除了要磨炼少年半步不退的无敌拳意之外,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少年堪称变态的体魄可以做到,不然换做是别人,挨上几拳几脚,别说逃跑了,早就倒地不起了,上哪还有余力对敌? 插在水祠上的大寒剑都抖动起来,可见下方这些妖兽是多么的卖力,好在董难言也没想光用大寒剑就能阻止这群妖兽,在冰层咔嚓破碎后,董难言退去数步,刚好避过一抓,不过紧接着,董难言又再次改变方向,手肘挡在面前,然后蹬蹬向后退了两步。 手臂上有着三道血痕,董难言望向前方,率先破开冰层出手的,是穿着修士衣袍的矮小女子,看样子也是幻化成人形,眼睛发亮,让人感觉到瘆得慌。 矮小的女子露出尖尖的牙齿,以一种超乎常理的速度来到董难言面前,五指成钩的同时,竟然有一条尾巴以难以捕捉的轨迹从背后袭来。 面对着这样的攻势,董难言的反应也足够迅速了,对方的速度奇怪,既然闪躲不了,那就换一个应对策略! 皎洁的月芒像是藏不住了一样,如流水一般在董难言身上流淌,同时握紧金色符箓的拳中有一声闷雷炸响,细碎的雷霆沿着手臂布满全身,与此同时,董难言另一只手一把向前抓去,就是要硬碰硬,来看看到底是谁先扛不住! 果不其然,跟董难言预想的一样,在生死光头,矮小的女子果然选择了收手,没有再继续出爪,尾巴倏地抵在地上,然后选择避开董难言以伤换伤的这一拳。 但是矮小女子紧接着双眼蓦然瞪大。 出拳的少年竟然是得理不饶人,没有选择跟她一样停身换势,而是哪怕浑身露出破绽,也仍是义无反顾,一往无前的选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又或者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换伤招式,直勾勾的向前递出一拳,让由这头猫妖幻化而成的女子胆战心惊。 这少年真的是人吗? 怎么厮杀起来比它们妖族还要疯狂? 正在矮小的女子慌乱的时候,在像着如何避过董难言这一拳的同时,只见少年身上皎洁如月的光芒竟然从拳前流淌出来,化作一道拳芒,一击打在女子的腹部,竟然是打出一个空洞的窟窿出来。 上天是公平的,在给予女子速度的同时,相应的,女子的肉身体魄远不如其他妖类。 感受到生机的流逝,见到少年快速向这边赶来,已经维持不住,重新现出原形的猫妖蜷缩着身体,眼中露出哀求之色。 董难言停下脚步,这头猫妖已经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想了想,就在他准备放下拳头,留着猫妖一条生路的时候,一道充斥着虐杀的气劲轰然间降临在他面前,侥幸逃得一命的猫妖顷刻间就变成白骨,最后化作粉末消散在董难言面前。 董难言霍得抬起头,“她不是你的手下吗?” 看着少年这幅神情,老人讥笑道:“怎么了?小仙师这是动了慈悲恻隐之情?她可是你的敌人啊。” 董难言吐字极为缓慢,“她不是为你效力吗?” 老人不耐烦了,不屑一顾道:“不过是一个小妖而已,败给你不说,还露出那种让人羞愧难堪的神情,真是丢了我的脸。” 老人哈哈大笑,“小仙师,死的也不是你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瞧瞧你这个神情,真是有意思,要是我杀个人能让你这样,那我再多杀几个?” 说到做到,随着老人轻轻指点几下,几名妖兽都来不及张口,跟猫妖一样,顷刻之间就化作行销骨散,化成飞灰。 老人一边杀还一边跟董难言讲,哪头妖杀过多少人,哪头妖吃过修士肉… 如数家珍,一一道尽,老人对着董难言说道:“小仙师,别生气,它们这是该死。” 见到董难言抬起头,老人笑问道:“难到小仙师你另有高见?” 董难言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最该死的是你!” 第二百九十六章 真有妖! 离南镇。 打铁铺子里,有一道剑意悬浮在半空,惹得铺子里所有的铁器尽皆发出颤鸣。 如洪旭幻化的老人所说的一样,宋静娴真就没有把心神放在董难言那边,而是凝视着不过三寸的剑意,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着什么。 水祠距离离南镇有一万七千里的路程,宋静娴收起了用青神山石刻印章从江姓道长手里换来的剑意,侧目远望,眼神中充满了玩味。 她嗤笑一声,“够藏得住气的。” 水祠那边,老人听到董难言咬牙切齿的声音,不怒反笑,乐呵呵说道:“小仙师说的没错,不光它们该死,我也该死,可是我该死是该死,谁能收的了我,让我去死呢?” 老人反问道:“小仙师,你觉得你能吗?” 董难言将手里的金色符箓握得更紧了,强压下心头的怒意,周身妖兽还是在不停的向他进攻,董难言大喝一声,如九霄雷霆,响彻在水祠上空。 董难言向后倒掠,与青色皮囊的妖兽对过一拳,不退反进,用肩头朝左一顶,刚好撞在一头显露真身,有四颗弯长獠牙的猪精身上,将其撞出数丈。 大寒剑寒气造出的冰障已经彻底粉碎,伸出水祠妖兽的包围之中,一双双颜色各异的妖异眼眸齐齐向他望来,董难言只觉得阴气森森,如身处冰窖。 这些水祠妖怪将他围成一圈,率先进场的只有这个青色皮囊的妖怪,以及显露真身的猪精,董难言摆出对敌姿势,“他连你们这些手下都杀,你们还这样为他效命,难道你们都没长脑子,白吸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老人捧腹大笑,“小仙师,你是想游说我的儿郎们?” 老人高声道:“儿郎们,告诉这个小仙师,你们为什么为我效命。” 青色皮囊的妖兽伸手在脸上一晃,顶着一个吐着信子的蛇头,这位即将跻身凌虚境的青蛇对董难言冷笑道:“此地方圆千里,皆是大王的地界,所有生灵,所有资源,都归大王。” 青蛇朝着老人所在的方向恭敬欠身,然后说道:“就连我们的命,亦是大王的。” 董难言实在理解不了这种逻辑,先发制人,虽然是单手出拳,但是拳印如浩大无匹,颇有一种不破不还的气势。 董难言大喝道:“你们这些愚昧迷心的妖怪,你们的命可以是他的,但是今天我告诉你,我的命,就只是我的自己的!” 青蛇冷哼了一声,不过不敢有丝毫大意,方才被少年一拳打穿腹部的猫妖的前车之鉴还在,青蛇亦是不敢正面对敌董难言的拳劲,所幸它天赋异禀,身段柔软,身子竟然扭摆成一个蜿蜒的形状,躲避开董难言的拳劲,而且张口一吐,就是一团充满着鬼哭狼嚎的污秽黑气。 董难言没有想到青蛇竟然能如此夸张的改变身躯,一击不成,董难言连忙屏住呼吸,收拳掩在口鼻处,向后退去。 本以为向后退出黑气范围就好,但是董难言没有想到黑气竟然如影随形,始终缭绕在他身边,耳畔净是阴瘆的鬼哭之声,董难言发现周身的这些黑气竟然想附着在他身上,向他的体内钻去。 青蛇吐信阴笑,这些黑气都是平日间被它收集的污秽阴物,本就是一些存有怨气的孤魂野鬼,再被他吞入腹中祭炼,凡人但凡沾染上了一点,就要被勾出三魂六魄,阳气重的,虽然能勉强抵挡,但也要一病不起,能不能挺过去,全看天意,至于被这么一团污秽黑气笼罩,就算是修行人,魂魄也会飘荡不稳,真气消磨,长此以往,伤及大道根本。 眼看着黑气内哀嚎声音越来越大,其内人影摇摇晃晃,青蛇对刚才被董难言一肩撞退的猪精说道:“大功一件,就交由你来做了。” 猪精浑身抖了一抖,竟然有如钢针一般粗细的毛发力挺着从肉身上长出,以鼻前那根最为骇人,如圆锥一般,让人望而生颤。 猪精四足狂奔,踩的水祠屋顶裂出一道又一道的缝隙,眼看就要近身黑气中时,突然之间,有神光绽放,照耀四面八方,让四周围成一圈的妖兽们都下意识的伸手挡住眼睛,不敢直视。 鬼哭狼嚎的声音仿佛被神光净化,黑气被光芒射个通透,当中有如神祗一样的人影发丝飘舞,恍若谪仙。 猪精赶忙止住身形,看到前方战意更盛的董难言,它恶狠狠的望着青蛇,那意思是,你竟然坑老子! 在藏华外放的同时,董难言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眉心上,安稳神魂的同时,董难言轻吐一个字,神芒骤然凝聚,不光是针对青蛇,而是如匹练一般向四面八方横扫过去。 而且在这一刻,水祠莫名其妙的随着董难言施展藏华而震动起来。 有人以仅有己身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曾经有天狐,十尾垂地,就如这少年施展的神通样式一样,十条狐尾齐出,有毁天灭地之威,可以扫荡山河万里。 芦苇荡已经在老人的一踏之下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水凹,何砚突然之间心生悸动,不过这种感觉一闪而逝,就连他也摸不清楚到底为何。 “两位,你们刚才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杜长老摇摇头,不觉得刚才发生过什么,遥遥看着董难言跟洪旭幻化出的妖兽对敌,杜长老问道:“何砚,你脸色怎么有些苍白,发生什么了?” 见到乐生洋也淡漠的摇了摇头,何砚不确定刚才突然之间的心悸到底是因为什么,再次扫视了这里一遍,何砚只当自己多虑了。 董难言的灵气全力催动藏华,如十道匹练横空,竟然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的让包围他的包围圈扩大了一圈。 眼见这些妖兽后退,董难言一脚在水祠屋顶上踩出一个坑洼,暴冲而去,一跃来到一个妖兽头顶,脚掌向下重重一踩,整个人借力升高,然后在半空中向下一指。 “截星!” 仿佛可以截星落日的指光在这群妖兽的眼眸中放大,有不自量力想要接下的妖兽竟然顷刻之间就湮灭在这指光之下,眼看着少年施展的这记法术就要落在众妖头顶,远处有虎啸声响起,有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指光之下,三颗虎头仰天一啸,竟然吼的指光倒冲上天,险些将董难言击中。 董难言扭头一看,四面八方竟然又有妖兽向这里赶来,正是之前被老人派出去搜寻的他的那四路由渡海境统帅的妖兽人马,也正是因为那些凌虚境的妖兽都出去搜寻董难言的踪迹了,所以董难言才能这样对敌这些登楼境。 董难言觉得大事不妙,还在半空中没有落地,就有数道可以凌虚御空的妖兽朝他急速袭来,而下方那位渡海境的虎妖正眼神凶狠的盯住他,董难言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再次催动掌心内的金色符箓,身形移到水祠之外。 老人任然是没有阻拦,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董难言,想要更多的了解一些少年手中的底牌。 他捏着的金色符纸能让人瞬间移动,这一点老人已经看出来了,但是能移动多远,次数有没有什么要求限制,是否只有这种能力,老人现在还没有摸透。 刚刚移动落地的董难言还来不及多想,急忙再次催动符箓,再次移形换位。 在这批几乎都是凌虚境的妖兽归来水祠后,董难言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那四位渡海境,虽然无法阻止董难言随着符箓移动,但是往往只要董难言身形出现,它们四个是可以瞬息赶至的,所以除非是董难言离开这里,不然靠着符箓来躲避,这会显得毫无意义。 董难言手心里的符箓已经消磨下去不少了,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身影不停的在这里移动,董难言突然间险些懊恼的想锤自己脑袋一下。 他怎么就这么傻,非得等老人主动来擒他,只要凭借手里的这张符箓出现在老人身边,强行带老人离去不就得了。 左右现在已经这样了,董难言决定试一试,手里符箓应该还够他跟老人移动到离南镇,正在董难言准备催动符箓去往老人身后的时候,一直在远处旁观的老人终于动了。 董难言的设想是极好的,可是他没有想到老人的速度竟然这么快,简直就跟董难言施展符箓移动的速度一样,老人瞬间出现在董难言面前,下手极为稳准,根本不给董难言反应的机会,而且董难言也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个金丹境的出手动作。 老人一手反扣住董难言脖子,不给少年任何张口的机会,另一只手强行掰开董难言握拳的手掌,捻出那张所剩不多的金色符箓,放在鼻间嗅了嗅,然后惊喜道:“好宝物!” 老人看似是扣住董难言的脖子,实则在碰触到董难言的那一刹那,老人就用妖力封印住了少年的经脉灵气以及神念五感。 再次把少年提起,老人讥笑着说道:“你说你像个头梁小丑一样在这里蹦跳了这么久,累不累啊?” 老人双指捻着金色符箓,“小仙师,你之前不是激我出手吗?现在我出手了,你倒是给我看看你的对策啊,这张符箓好像只能让你瞬间移动吧,品秩正是让人惊叹,想来是一位道家符箓高人的手笔,不过在你手中,真是应了暴殄天物这个词了,小仙师,你手里若是还有跟这张符箓品秩一样的攻伐符箓,那你尽可亮出来,我认栽便是,但是若是没有,恐怕今天我就要让我这些儿郎们开一开荤戒了。” 老人拍了拍额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小仙师你现在说不出来话,既然这样,我就当你没有好了。” 老人将董难言随手扔在地上,挥手示意那些妖兽们躲远点,老人旋即再度高高升起,脚掌对准被封印在地上的董难言。 “你两次从我的脚下逃生,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踩成肉饼!” 这附近的山水灵气疯狂的向老人的脚掌下汇聚,眼看着老人就要踩下这一脚,何砚等人正打算出手把董难言救下来的时候。 异象突起! 大地生颤,水祠开始瓦解崩溃,就像是其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翻身欲出一样,随着一声巨响,有一只擎天的巨手从地上探出。 声音像是神人锤擂鼓,嗡嗡的响彻在这片天地。 “闹够了没有!” 声音震耳欲聋,杜长老抚须一笑,没想到洪老弟演戏真是一流的,这个虚虚实实的净虚幻境是真的逼真,就连地下蛰伏的大妖都给他幻化出来,要不是他事先就知道,险些连他都要信以为真了。 杜长老没有发现身旁的何砚和乐生洋已经脸色发白了,还没有察觉到不妙的杜长老乐道:“依我看,洪旭这是有点多次一举了,都这个关头了,拿下了少爷,还幻化出地下那头大妖干什么,我觉得…” 水祠崩溃,露出站在水祠内入境的洪旭真身,杜长老猛然间瞪大眼睛,因为他发现原本入定的洪旭突然间惊醒,然后拼了命的一跃而起,抓住董难言朝这边跑,杜长老震惊道:“这…这是…” 妖气弥漫,破地而出的巨手像是从妖界探过来的一样,平时关系不是特别融洽的何砚和乐生洋破天荒的相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恐惧。 出大事了! 原来这就是刚才让他心生悸动的原因,此地下方竟然真有一头修为莫测的大妖! 何砚被妖气震撼住的同时,快速的祭出一张白玉小桥,接引洪旭过来,而乐生洋则是横移数步,一尊布满雷霆的巨像在他身前拔地而起,拦在洪旭和手掌之间。 洪旭脚踏白玉桥,挟着董难言来到这边,察觉到后方乐生洋的雷霆巨像被巨手按碎的声响,心有余悸的张口骂道:“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洪旭有些发懵,不是说这里什么都没有,让他们四个按着剧本演么,怎么突然间从地下真钻出来一个大个的妖怪,要不是他即使苏醒,恐怕第一个被巨手按碎的就不是那尊雷霆巨像,而是他这把老骨头了。 妖力简直要趋于实质,像是置身在妖域当中,明白过来这不是洪旭的净虚幻境了,杜长老如梦初醒的惊喝道:“这里竟然真有一头大妖!” 想来是那个女子所说里有真真假假,何砚低喝道:“我们得离开这里!” 在场的这五人里,最为发懵的,还是要数董难言,前一刻要把他踩成肉泥的老人莫名其妙的消失点,于此同时,洪旭他们四个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董难言伸指点在额头,怀疑自己是不是着了什么致幻的法术的道了。 雷霆巨像在那手掌面前脆弱不堪,乐生洋发丝上闪烁着雷霆,望着前方完全由妖气凝结而成的巨手,像是打算要独自一人将其拦下。 之前有金丹境小无敌之称,而今已经是元婴境的雷鸣宫宫主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负责拦住它,你们快走。” 杜长老一跺脚,“你一个人不够看,老夫留下来陪你。” 还挟着董难言的洪旭左顾右看一下,把董难言说道一声少爷保重,然后深看了一眼何砚,头也不回的跟乐生洋还有杜长老一起并肩而立。 “何砚,我们三个殿后,你赶快带着少爷走!” 在这四人里最为理性的何砚轻轻一笑,极为简练的将一切原原本本以心神告知董难言,拍了拍董难言的肩膀,越过少年的何砚对身旁的三人笑道:“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感情我平时做的饭菜都是喂狗了,怎么你们就这么想我,都这么大义凛然,就突出我一个不是人?” 乐生洋不答话,洪旭则是伸手要把何砚往后面推开,不过被何砚躲过了。 洪旭气道:“我把少爷交代给你,那是相信你能保护好少爷,你赶快回去!” 何砚指着身后的董难言笑道:“你放心,少爷手里的符箓你在幻境里也见识过了,只要我们给少爷争取一点时间,少爷就可以凭此去到安全的地方,不用你我费心。” 前方妖气恐怖异常,捏碎了雷霆法相的大手凭空再高数十丈,杜长老仰头间突然说道:“她早知道这底下有这样一头大妖,我不相信她真会让少爷去死,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是不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何砚笑道:“不管在不在这位前辈的意料之中,我们现在不都是得直面这头大妖么?” 何砚前脚一踏,火焰罡风迎着妖气而上,一条火焰大道瞬间铺就在地上,何砚豪迈喝道:“玄火门,何砚,来此除妖!” “我水龙宗诛妖无数,无论大小强弱,老夫眼里容不得污浊沙子!” 杜长老一声怒喝,山间水气便凝聚于此,化作一条怒目而视的水龙,缠绕在洪旭背后立起的元婴法相身上! 洪旭背后的法相虚实各半,前踏一步,法相亦是向前一步。 “净虚苑立誓为天地清净,洪旭不才,今日斗胆净此地污浊。” 一向孤言寡语的乐生洋难得开口,手握雷枪向前一步,男子只吐出两个字。 “降雷!”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人的名! 降雷! 乐生洋雷枪向天一指,上空顿时风起云涌。 雷云一片,轰隆声不绝于耳,破碎的雷霆巨像在地上化作雷池,随着里的雷枪向外一掷,仿佛是架起天地两座雷池之间的桥梁,雷霆疯狂向其上游走,瞬间就划开妖气,降临在妖气弥漫处。 现在可不是单打独斗的时候,如红毯铺就在地上的烈焰哗的一声遍布大地,何砚打出一个深奥繁琐的指印,随后如流水一样流淌在方圆十数里的烈焰腾空而空,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将这处妖气弥漫的地界封住。 “净虚幻实,万变归一!” 洪旭面前立起的半真半虚的法相双膝深蹲,一跃便是万丈高空! 这尊法相跟洪旭之前显露出来的元婴法相不一样,掌中竟是些驳杂繁乱的符印,像是一道封妖咒印,一掌按向水祠。 天降甘霖! 缠绕在法相上的水龙在空中盘旋,清洁干爽的水运灵气要净化这里的妖气。 董难言站在这四位元婴境身后,看着这几位一出手就石破天惊的惊人气象。 出人意料。 捏碎雷霆法相的妖气大手竟然自动消散,在雷枪的指引下,天上雷池如银河倾泻水祠,地上雷池如河,亦是奔流而去,最后形成一道近乎通天的雷柱! 这还不算完,从天而降的法相一掌按在这雷柱之上,掌心内的驳杂咒印顺着雷柱流动! 洪旭大喝一声。 法相随着洪旭而动,神勇难挡,一掌将雷柱压进水祠地底! 上空有水龙盘旋,火焰一般的花朵迅速收紧,在雷柱入地之后也没入进去。 虚幻的法相在空中俯视,不见下方有什么动静,洪旭皱眉道:“难道这就死了?” 他们四个可没有什么出手留情之说,皆是全力以赴的雷霆一击,洪旭再次向下方打出一掌。 烟尘都快要散尽,水祠那处非但没有什么动静,反而连妖气都快要消散尽了。 “该不会是虚张声势,快要油尽灯枯的一只老妖吧?” 何砚很谨慎的摇了摇头,就以刚才妖气的强盛来看,这绝对是一头实力深不可测的大妖,就算快要油尽灯枯了,也绝对不可能只在他们四个的一击之下就无还手之力。 何砚说道:“小心一点,也许它这等着给我们致命一击,别大意,都提起精神!” 洪旭等人点头称是。 董难言抬头看去,虚幻的法相正睁开天眼,似乎要扫尽一切虚妄。 这就是元婴境的实力吗? 前方的四人如一道高墙,带给董难言心安的时候,又让董难言感觉到彼此之间存在的天堑差距。 突然之间,董难言只见前方的四人向他望来,正当准备问一下怎么了的时候,突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眼睛里还映着何砚他们四个的身影,那么现在扣住自己肩膀的是谁? 董难言心中悚然。 何砚等人后知后觉,见到董难言身后那个青发老翁,四人猛然动身,想要救下董难言,只可惜头戴着蓑笠的老翁露齿一笑,满头青发盛开,如青针一样悬在董难言各大死穴命门,何砚等人只好停下脚步。 现在的这种感觉,就像刚才被洪旭幻化的老人封住神识五感一样,甚至束缚感更强,董难言拼命运转体力灵气,试图反抗一下,可是灵气都被封住在窍穴内,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办法。 董难言现在被擒住,性命危在旦夕,洪旭沉下脸,满脸都是怒意。 何砚先行一步,站出身说道:“放开我家少爷,有什么话可以商量。” 老翁满脸笑意,不过对着何砚他们几个,怎么看都是不屑的笑容。 老翁把干枯老朽的手掌从董难言肩上拿下来,笑眯眯开口,声音中气十足,让董难言感觉耳畔仿佛是大海浪潮声响。 “少年郎,你师父姓甚名谁,有一个逍遥境的师父,四个陪你演戏的元婴境奴仆,确实是豪门子弟,可是为何从你身上,我看不出一点逍遥境言传身教教给你的东西呢?” 老翁看似脸含笑意,语气平和,可是在洪旭看来,这老妖就差一口吞了董难言了,洪旭忍不住开口喝道:“我家少爷师父姓甚名谁为何要告诉你,我劝你趁早放下少爷,说不定咱们之间梁子还能结的浅一点!” 老翁把洪旭的话当耳旁风,不理睬洪旭,给洪旭气的是脸红气喘,要不是董难言还在老翁手里,洪旭不管打的过打不过,都要让天上的法相向下来他一掌! 董难言不说话,老翁继续在少年耳边笑道:“少年郎,你天资确实世上罕见,但是未长成的虎崽子就要跟狼豹较量,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了,你说我把你禁锢住,如果你单凭自己就挣脱开了,那我岂不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所以你不用挣扎,也不用妄想凭借着你手里的转瞬符逃走,在我面前,你使不出来的,就算使出来,也一样会被我拘押回来,白白浪费宝物,你说可惜不可惜。” 老翁一招手,董难言身上仅剩指甲长短的金色符箓就滑出衣袖,飘落在老翁手掌心。 老翁观看一番,惊叹道:“不知道是哪一位道门真人写下的转瞬符,仅剩这些,竟然还可供人横跨千万里,真是道术非凡,少年郎,难道你的逍遥境师父,就是赐下你转瞬符的这位道门真人?” 董难言深深的呼吸一口气,现在事已至此,光靠惊乱是没用的,努力调整呼吸,压下内心的惧意,在反复深呼吸十余次后,董难言终于开口,说道:“这张符箓,不是我师父赐予我的,而是一位老道长赐予我的。” 这张被老翁口称转瞬符的符箓,是齐道真给他的,而董难言又见过齐道真的师父江道长,所以现在说是江道长所赠,董难言觉得这么说也没错。 老道长? 这枚转瞬符虽好,但是收下唯恐被人寻上因果,老翁轻轻向掌心一呵气,旋即眼睛蓦然瞪大。 “这是?!” 本应该该被他一口妖火燃烧殆尽的符箓完好无损的在它的掌心,老翁再次定睛一看,竟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家伙,既然是这种材质,是我走眼了,走眼了。” 老翁再次看向董难言的时候,目光中已经露出了杀心。 “少年郎,你师父姓甚名谁,你说出来,没准我也许还认识,到时候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老翁嘴上是这么说,实则只要董难言开口,老翁第一时间就会痛下杀手,将董难言还有何砚他们四个元婴境尽数斩杀在此。 询问董难言师父是谁,是因为老翁已经确信董难言的师父就算不是逍遥境,亦是触摸到逍遥境门槛的大修士了,这样的人族修士,他都略有耳闻,一旦斩杀了董难言,少年的师父必然会感知到,这里就不能再作为它的藏身之地了,老翁需要提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大修士,好做出应对。 何砚面露焦急之色,宋静娴的名字,是万万不能说给这个老妖听的,不管这头老妖认识多少逍遥境,现在只要藏着不说,那就是给它许多猜测空间,是一种无形的威慑,要是一旦贸然将性命说出来,要是不能带给老妖威慑,那么就糟了。 想要以心神传音给董难言,但是担心被老翁截下来,何砚只能干着急,心想少爷平时机敏过人,可千万不要真就把那女子的名字给说出来了。 老翁笑着在等待自己的回答,董难言内心急转,宋静娴的名字董难言是知道的,但是跟何砚一样,董难言也想到要是贸然说出来名字,一旦没有震慑住这个老翁,那么也许就是他迎接老翁屠刀的时候了,虽然宋静娴的实力毋庸置疑,但是董难言也不知道女子是否真的能镇住老翁,而在董难言认知中,除了宋静娴外,好像就没有其他高出元婴境的高手了。 脑海里闪过道道人影,最终定格在一位黑衣男子上,董难言如梦初醒,怎么能把他给忘了? 响起这个人,董难言心中的惧意都小了,脸上带着笑意,在何砚等人以为他被老翁吓傻了的时候,少年说道:“你真要问我师父的名字?” 老翁轻笑道:“直说无妨。” 少年淡笑道:“我师父的名字…” “叫张三!” 张三!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似乎有着非凡的魔力,在张三两个字从董难言嘴里吐出后,老翁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然后在何砚等人的震惊中,老翁竟然大惊失色的骇然出身,语气满是惊慌。 “张三,你的师父竟然是那杀星…” 老翁身体都在颤抖,在短暂的失神当中,老翁近乎咆哮道:“哪个张?哪个三?” 董难言见到老翁这幅神情和话语,显然是被大叔的姓名所惊,就连施加在他身上的禁锢都有所松动,董难言努力挺胸抬头,高声道:“我师父乃是囚书岛出剑的张三!” 乐生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雷法白学了,方才那一式连同天上天下两座雷池的降雷神柱都未能伤及这老妖丝毫,但是现在董难言大声说出一个名字,这老翁的身影居然都摇晃起来了,自己的雷法,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名字? 洪旭和何砚脸上的眉毛渐渐舒展,张三显然不是那女子的名字,虽然不知道张三是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震慑力,但是看到老翁的样子,显然是被震住,接下来只要言辞得理,想来少爷性命应该不会有忧。 不过显然何砚等人错估了老翁,张三二字带给老翁的震撼有多大,看它对董难言的杀心就知道了! 其实不管董难言说出谁的名字,董难言都是要死的,老翁是妖族,而且还不是这五州本州妖族,作为荒芜妖界埋进天下五州内的一枚棋子,在一场大战之中,老翁行迹败露,被迫远遁来此,在这处偏僻之地蛰伏,今日遇到董难言这样的未来可期的人族天骄,无论如何它都是必杀的,只不过杀了之后,后果不一,看少年的师父是哪一位逍遥境,就算打不过,打不了换个地方继续隐藏远遁便是,但是没有想到董难言口中竟然说出了张三这两个字,老翁一想到那个当年大战中站在入海口睥睨四方的男子,身体不自觉的再次哆嗦起来。 当年那场为了截杀苏夫人的大战是何等的壮阔,光是逍遥境的大妖就不下双手之数,就连两座荒芜妖界都不惜代价的撕开天地,势要将那头十尾天狐截杀在道玄州,五州人族虽然早有人暗中坐镇,但是没有料到荒芜妖界的决心如此强烈,一时间之间,战势极为惨烈,双方打的是天翻地覆,最后杀的道玄州西岸血海翻飞,一方人族大修士陨落,造成天哭异象,一边是妖族大妖丧命,尸身如山岳坠落 本来这场荒芜妖界精心谋划的杀局是势在必成的,但是没有料到这场大战中有一个人,一个青年男子站在道玄州入海口,一个人杀退了这场大战中的半数大妖,更是堵在荒芜妖界连同道玄州的通道处,剑指妖域,硬生生的给他拖到了援军到来,坏了这场荒芜妖界精心布置的好局。 好一个张三! 好一个该死的张三! 老翁杀意暴涨,面前这个少年若真是张三的弟子,如果真将他给杀了,那么不用多想,事后张三势必要斩杀自己,但是就算这样,今天要是能够在这里断了有望成为人族未来一方巨擘的少年的性命,那么就算自己被张三杀了,也值了! 想到这,老翁下定决心,下手极为狠辣,一记手刀向着董难言的头顶劈去,而且妖识攻城略地一般,要将董难言的神魂撕扯个粉碎,要让董难言死的不能再死,没有人能再把他救回来! 老翁的境界和实力要超出何砚他们太多,所以哪怕是老翁堂而皇之的突然发难,何砚几人的反应落后不止一拍,只能眼看着老翁一掌落下。 为了妖族的未来,将自己性命抛在脑后的老翁快意狞笑道:“给我死!” 天地之间骤然安静下来。 不再是荒芜人烟的山间水祠,而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浩瀚无垠之地,劈了一个空的老翁心知不妙,原本被他禁锢住的少年早就消失在他面前,莫名其妙的站在一位女子身边。 何砚等人也置身其中,见到了女子,皆是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地方董难言不止来过一次,少年恭敬的对站在他身旁的女子说道:“多谢师父。” 女子正是宋静娴。 他的师父不是张三吗? 听到董难言叫这个女子为师父,老翁怒喝道:“你这狡猾的少年郎,竟敢欺骗我!” 在宋静娴身旁,董难言突然感觉刚才来自老翁身上的压力已经没有了,笑着看了气急败坏的老翁,董难言对宋静娴告罪道:“师父,刚才情急之下,我只好搬出张三大叔的名号,谎称他是我的师父,请师父见谅。” 听到张三二字,宋静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无妨,我都知道,这次我教给你的任务,你有做的出彩的地方,也有做的强差人意的地方,有些事情,还是不太够变通,合不合格,其实不太好说,好在你最后做了一件加分的事,不多不少,刚好合格。” 宋静娴好像根本没有把面前这个老翁放在眼里,对董难言说道:“这趟水祠之行,确实是我早就计划好的,除了这头苟延残喘在这里的通玄境蚌精,其他的都是我让何砚他们幻化出来的,你一开始做的不错,知道实力悬殊之后,学会亮出我这尊大旗来恐吓震慑它们,我觉得很满意,我是你的师父,这本身就是你实力的一部分,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不管是山上人还是山下人,在世上都要学会一种变通,至于接下来你让我不满意的地方,则是当你自知不敌的时候,为何不回来请我帮忙,凭借你手里的那张符纸,回到离南镇不过瞬息,再求得我出手,杀个金丹境不过如呼吸一样简单,浪费不了什么功夫,你为何却要费力的对敌,绞尽脑汁想办法想对策呢?” 董难言小声替自己辩解道:“我…我觉得麻烦师父不好,而且我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帮我。” 宋静娴丝毫不留情面道:“你让我觉得愚蠢。” “我帮不帮你是一回事,但是遇到你解决不了的事,你都不找师父帮忙,强撑着要一个人出头,那就是你的事了。” 宋静娴以极其轻微的声音说道:“何砚你们四个,这次的表现倒还不错,已经两次忠心耿耿的像个下人奴才了,很好,等到回去之后,我会传你们四人功法典籍,算是对你们尽心职守的奖赏。” 女子似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老翁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宋静娴扫了一眼老翁,却是对董难言说道:“你觉得麻烦我不太好?” 宋静娴淡然道:“我告诉你,杀一个通玄境的妖,对你师父而言,不是什么麻烦事。” 第二百九十八章 你们人族…… 寒冬已过,天借寒,地开化。 杀通玄境不算是麻烦事? 老翁觉得这个女子的口气忒狂妄。 在这广阔无垠的陌生地界,头戴蓑笠的老翁大笑道:“如此大言不惭,你是何人?” 老翁扶了扶头上的蓑笠,“你又知道我是何人否?” 这个女子境界非凡,修为远在它之上,能够把它带到这片未知的区域,实力自然了得,不过它到也不是太惧,当年那场大战,连逍遥境都妖血乱流,尸身坠落,不还是给自己逃了出来? 实力肯定是不如那些逍遥境的大妖,但要论保命的功夫,老翁自认就算是一些逍遥境,跟它相比也远远不如。 “区区一头蚌精,也配问我的名字?” 宋静娴一语道破天机,“猎妖录上记载,荒芜妖界有岛,名为玉珍,岛下有蚌,含珠而生,终生磨珠,故而妖丹有二,一为本命妖丹,二为外物珠丹,护甲刚硬,坚不可摧,长成即为金丹境,金丹境后,非极品灵宝不可破,擅长幻术,有两种天赋神通,能够珠连对手,让其分担承受伤害。能够壁合严实,受天地法则青睐,短暂之间万法不侵,可以说是拥有两种极为难得的保命神通。对不对,来自玉珍岛下的蚌精?” “荒芜妖界?!” 何砚几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猎妖录,但对于荒芜妖界,多少有些耳闻,听说在极为极为远古的时期,人族和妖族本来皆是同处在一处,因为种种原因,妖族与人物大战,妖族战败,人族登高而起,妖族从此退居一隅。 原来这个老妖竟然来自荒芜妖,怪不得从未听说过有如此妖兽。 老翁听着宋静娴如数家珍的把它这族讲了一个明白,冷哼道:“既然知道我的来历跟脚,还敢口出狂言,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个轻松法,能不麻烦的打杀了我这个通玄境!” 宋静娴眼神清寒,“一个当年被苏夫人险些打死,又第一批逃遁,仗着跑的快,壳跟脸皮一样厚,侥幸没死在张三剑下,你有什么可自视甚高的呢?” 老翁脸色大变,当年那件事,不管在妖族和人族都是机密,绝不可能外穿,这个女子是如何知道的? 心生不妙之意,老翁一向谨慎,故而当初能提前一步感知杀机,从大开杀戒的张三剑下脱逃,沿着远古海路离开道玄州,在神州北部登岸,藏匿在这里。 女子在这,现在要杀董难言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了,老翁觉得还是先走为妙,宋静娴话音刚落,老翁头上的蓑笠就绽放幽光,而且它体力就像是有一轮太阳在剧烈燃烧,气象惊人,妖气比之何砚的烈焰还要炽热,简直要焚烧一切。 妖气在体外剧烈燃烧的老翁冲天而起,要冲破这里。 董难言跟何砚他们一样仰起头,见到宋静娴没有任何动作,董难言小声道:“师父,它就要走了。” 宋静娴神色淡然,“它走不了。” 果然,在天幕高处的老翁好像撞到了什么,竟然比去时更快的速度倒砸坠地,狼狈的很。 老翁挣扎起身,还是先稳了稳蓑笠,自言自语道:“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冲不出这里,不应该有这种地方,不应该得。” 这里就是之前他对敌三千登楼境的演武场,董难言突然发现,不管是当初他也好,还是现在的通玄境老翁,都没有给这处空间造成过一点破坏,就看老翁倒砸坠地,可是地面却连一点凹痕都没有,简直是不可思议。 “你终于发现了?” 宋静娴笑道:“后知后觉,有时候我真要怀疑你的悟性了。” 宋静娴对何砚等人说道:“你们也来过这里一次,应该不陌生吧?” 何砚等人如小鸡啄米的点点头,他们几个对这里当然不陌生,当初他们心生贪念来抓董难言,就是被宋静娴困在这里,让他们给董难言当一百年的奴仆,听从的放出去,不听从的,就比如心生他意的渡河川曹宇,不就是死在这里了吗。 老翁仔细的打量着这里,越看越是心惊,“这不是你坐镇的小天地,这也不是幻境,你这……你竟然拥有能够开辟另一界的至宝!” 董难言突然觉得有时候他这个师父说起话来特别的伤人。 “开辟另一界?不是,这只是能够跟现实重合,被我主宰掌握的幻界。” 宋静娴说道:“我手里到是有一件能够开辟一界的宝物,不过你觉得,你配让我使用它吗?” 随着宋静娴声音变的冷清,这片天地都开始变的压抑起来。 哪怕现在是董难言仆从,名义上是宋静娴这边的人,见识过曹宇死的不能再死的凄惨下场,何砚四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天地之力骤然加身,老翁的蓑笠被压迫的出现裂痕,让它的脸色大变,急忙开口出声求饶道:“住手,这位仙子,有话好好说,你我之间并无什么死结啊。” “不巧,我们之间有。” “当年道玄州海岸被你们这些妖族打破,万丈高的海浪摧毁了多少山下住所,多少人浸没海底,再也没能上岸,当时你们饶过他们了吗!” 在幻界珠里,宋静娴就是老天爷,此刻她寒声道:“血债血偿,你该死了!” 老翁头顶的斗笠砰的一声炸开,与自成一处小天地,并且能借外界天地为己用的幻界珠相比,老翁的通玄境修为不值一提,再者说,催动幻界珠的乃是宋静娴,是出自青神山的逍遥境修士,所以无论老翁如何抵抗,都抗衡不住当头砸下的天地之力,双膝跪在地上,咬牙切齿的望着宋静娴,死到临头,气急败坏道:“哈哈哈,你们这些人族,什么同情之情,虚伪!虚伪的让人作呕!” “你们这群卑鄙龌龊的爬虫蝼蚁,明明有山上人和山下人之分,却总是喜欢替人分忧,哈哈哈,也不想想都是在同样的天地,为何他们最多不过百岁,你们就能长生不朽呢?我看能够死在我的手上,简直他们的幸事,怨有头,债有主,至少知道自己的死法,总比死在你们手上好,哈哈哈,都说我们妖族食人,我看你们也不逞多让,你们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啊!” 董难言都能够听到老翁身上骨头被压挤的咔嚓作响的声音,而且相比于这个,老翁接下来说的话,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要知道,登高以后,你们还算是人嘛!” “阴暗的人类,得到了不属于你们的东西,就以为可以取而代之了吗?” “可它终归不是你们脚踏实地得来的,你们这群盗贼,擅自窃取本应该被我们妖族……” 地面上还是没有任何凹陷,可是老翁的身躯却矮了很多。 被压挤的不成样子,老翁死死的盯住董难言,咳了两声,嘴里已经有血沫溢出,“小子,她和他们,都已经不算是人了,你以后也会是如此,你会发现,你杀了一辈子的妖,其实到最后,你才是你自己最想杀的那个妖!” 老翁大喝道:“我们妖族是一种生灵,真正的妖,就藏在人心里!” “胡言乱语!” “死到临头还要蛊惑人心!” 宋静娴手掌向下一按,天地间竟然浮现出一片雾霭腾腾的画面,而后这浩瀚无垠的地界上亮起了犹如夜幕中璀璨星光! 天地之力如银河瀑布倾泻,左右都是个死了,老翁在下半膝已经被压挤在一块的境地中,张口一吐,有一颗光泽动人的玉珠散发着惊人的波动,虽然同样无法抗衡着处天地之力,一样被压迫的下坠,但是这颗在老翁体内被磨炼上千的外物妖丹开始龟裂,一股无法想象的波动从上面传出来! 自爆妖丹! 天地之力将这颗妖丹的爆炸波动尽数压下,可是终归是因为爆炸而产生了空隙,在董难言面前,天地之间,老翁的真身显现! 没有想象中的巨大,大概只有洪旭元婴法相的一半大,来自荒芜妖界玉珍岛的幻蚌外壳扣紧,没有一丝缝隙,再其外部,更像是闪动着一层薄蜡。 董难言只感觉有一道莫名的感觉向他袭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连接在他身上,不过在宋静娴的抬臂一挥之下,这种感觉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刚才就是幻蚌的天赋神通珠连,能够让自己的妖丹跟人相连,到时候它受多少伤害,你就要跟它一并承受,替它分担,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神通,不过有我在这,你不必担心。” 宋静娴指着上空,“这个比缩头乌龟还要缩头乌龟的神通,也是它们幻蚌的专属神通,叫做壁合,本来就坚硬无比的外壳,更是变得万法不侵,当初在道玄州,它就是凭借着这招,才能接下你张三大叔的一剑,没有死在剑下。” “师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你当时也在场吗?” 宋静娴摇头,当年的那场大战发生的时候,她还在青神山,指着幻蚌外壳上凹下去的剑痕,宋静娴说道:“这就是证据。” 如果不是万法不侵,恐怕张三一剑就会要了它的命! 董难言看着那道长长的剑痕。 师父说幻蚌的神通壁合能够万法不侵,可是大叔依旧一剑能够在上留下痕迹,那道剑气得是多么强横! 董难言盯着外壳上的剑痕看,宋静娴笑道:“别看了,你师父也能做到。” “腰肢不是在你身上吗,把它拿出来。” 那把飞剑按照宋静娴交代的放在长生楼内,董难言取出交给宋静娴,在宋静娴手里,这把董难言根本驾驭不了的飞剑顿时欢欣雀跃起来,绕着宋静娴的指间旋转飞舞,好像蒙尘之后终于重见光明一样,让董难言有些郁闷。 “腰肢在前一任的主人手里,曾经沾染过无数妖族的鲜血,把它交给你,我不希望你埋没了它,你看好,如何催动这件先天灵宝!” 宋静娴说是让董难言看好,可是实则心念一动,腰肢连声音都没有,再次出现,就已经贯穿了幻蚌壁合的外壳。 什么万法不侵,在这飞剑面前,仿佛都是笑话。 腰肢又重新回到掌心,宋静娴把它还给董难言,“也算是它倒霉,遇上了这柄飞剑,其实腰肢不是它的本名,这柄先天灵宝,叫做破法。” 破法。 一剑破万法。 一剑已经贯穿了幻蚌,壁合神通不在,宋静娴对董难言说道:“它已经将死未死,最后一击,就留给你了。” 宋静娴看了一眼董难言,那个意思是希望少年别让她失望。 董难言握住腰肢,实名破法的飞剑,透过飞剑贯穿开的破碎处,董难言可以看到里面正有一双暗淡的眼眸也正在看向他。 “师父,他真的曾经杀过许多无辜的人吗?” 宋静娴问道:“这跟你出手有什么关系?” 董难言抬头道:“我总得为自己的出剑找一个理由。” “难道没有理由,你就不出剑了?” 董难言真就点点头,“出剑没有理由,那还出剑干什么?” “你是人,它是妖,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人有好人,妖也许也有本性善良的好妖,我不能光因为它是妖,我就要向它出剑。” “董难言,你有这个念头,你也许不会是一个好剑修,你知不知道?” “如果剑修是这样,那我可以不当剑修。” 宋静娴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一抹笑容,揉了揉董难言的头发,没有说什么。 张三的剑够不够快,张三够不够被称为剑修? 可是到最后出剑最快,最具有剑修风采的男子,也是收了剑,想每次出剑慢一点,慢到不用出剑。 宋静娴还记得他跟自己分别前,喝醉时对她说的那句话。 去他妈的剑修,老子不当了! 宋静娴说道:“幻蚌的行踪不是被我发现的,那位江道长你记得吧,他刚刚从海上返回神州,发现了当年幻蚌潜行时的踪迹,推断出来它藏身此处,本来应该是他亲自来此除妖的,但是我跟他有一些交易,所以这件事就变成由我来做了。另外,我没有亲眼见过它杀过无辜的人,我只能告诉你,根据青神山的记载,当年那一战,海浪连毁四国,就连山上修士十有七八都永沉海底,对于那些山下百姓来说,就是躲不过的天灾。” 宋静娴侧身,“话我说完了,出不出剑,在你。” 腰肢在董难言手心间轻颤,在董难言下定决心,正欲出剑之时,藏身在破碎的外壳内的幻蚌突然开口出声。 老翁的声音极为的沙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虽不是人,但是与人一样,皆是有感情的生灵,我这一生从未吃过一人,但是为我族类,我与你们人族注定是敌人,当年在道玄州搅浪掀海,死伤无数,确实罪过有我一份,可是哪怕让我从新来过,我依旧会选择那么做。” 外壳打开,有一颗比刚才的珍珠还要璀璨的金丹被老翁送出。 “少年郎,你不用出剑了,我当年逃到这里,身上就带着伤,现在被一剑透体,更是垂垂将死,不劳烦你出剑,我现在把本命妖丹送给你,这枚妖丹是我上千年苦修精华,希望你看在它的份上,如果以后有机会,能够把我的残骸带回故乡,如果你不愿意,那么也没关系,可以把这枚妖丹带到道玄州,就当是我对那些因我而死的无辜生灵的赎罪了。” 老翁的声音戛然而止。 吐出这枚妖丹,彻底油尽灯枯的幻蚌落在地上。 董难言叹息一声,面对着悬浮在面前的妖丹,有些不知所措。 “上面没有手脚,收与不收,怎么使用,你自己看着办。” 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接过这枚有着上千年修为的通玄境妖丹,董难言问道:“师父,道玄州离这里多远?” “很远,靠元婴境的脚力,也要一月。” 当听到元婴境的脚力都要一个月,董难言没有收下妖丹,而是对宋静娴恳求道:“师父,弟子想求您,能不能替弟子将这枚妖丹送到道玄州?” 宋静娴拒绝,“闲坏徒弟,累死师父,你怎么不去?” “我现在才登楼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道玄州,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 宋静娴说道:“这枚妖丹百年之内都不会腐朽,而且我说的元婴境需要一个月光是指脚力,如果是通过跨州大阵,或者你再拿出来一张转瞬符,眨眼之间就到了。” 董难言仔细斟酌,伸手接下这枚妖丹之后,上前来到幻蚌的遗骸面前,又向宋静娴请教如何将其收起。 “你还真是有求必应,这是要送它回故土?” 宋静娴站在董难言身旁,“它已死,但是尸身威压还在,以它通玄境的修为,怎么说也得数十上百年才能散去,一般的乾坤袋,收不了它,如果你想要替它完成心愿,我可以给你一个专门收纳妖兽遗骸的器物。” 少年眼巴巴的望着她,宋静娴笑道:“不要急,现在你还不能动这件遗骸。” 在董难言的疑惑中,宋静娴喝道:“董难言,你的历练即将开始,快快进入蚌中!” “啊?” 董难言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着水祠,遭遇通玄境的大妖,难道还不是对他的历练吗? “除了珠连壁合,幻蚌天生擅长幻术。” 幻蚌的外壳缓缓打开。 宋静娴说道:“梦里不知身是客,我要借它归墟幻念,送你去荒芜妖界!” 第二百九十九章 玉珍岛,珠玉宴 送董难言去荒芜妖界?! 虽然说董难言资质绝世,但也没有这么个历练法吧,要知道他现在不过才是登楼境啊。 洪旭看到何砚几人欲言又止,心里想,“少爷啊,遇到难事,还得看我老洪啊!” 在宋静娴面前,洪旭冒死发言,带着商量的语气的说道:“前辈啊,少爷现在才是登楼境,荒芜妖界危险重重,老奴都不曾去过,还请前辈三思啊。” 宋静娴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洪旭,跟董难言说道:“你看到没,他都害怕成这样,你怕不怕?” 董难言其实心里真是不怕的,对于荒芜妖界,董难言只在宋皆宜口中知道一星半点,对于一个出身在离南镇的孤苦孩子来说,只要不是离南镇,外面的世界,其实都是未知,都没有见过。 董难言对洪旭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宋静娴的话,而是反问宋静娴,“历练总是会有危险,又不是让我去死,我相信师父不会把我送到绝处去,对吧师父?” 宋静娴赞赏的看了董难言一眼,“这就是为什么他活了这么久,还是一个元婴境,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不上不下的,只能随波逐流,被天地大势涌挟而动,连转身回头都做不到,到不是说有胆子能成事,而是不打破常规,你就始终在规则内,这辈子也别想跳出来!” 洪旭冷汗直流,惶恐之间,宋静娴却又突然对他说道:“不过倒也不能太怪你墨守成规,你眼中的世界和我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你能替董难言着想,到是可以给你记下一功。” 像是跌落深渊,又被人给拽了上去,忽上忽下的,洪旭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就像是一个被先生训斥后的学童一样,老实退后,不敢在过多言语。 宋静娴没有刻意为之,一身灵气却自然而然,堪称是滴水不漏,如若不是董难言眼见着她站在身旁,在董难言的神识感知里,压根就没有女子这人。 “你放心,这趟历练,不是让你真身前往,只是将你送入幻蚌的归墟幻境中,让你去见识一下荒芜妖界,领略一下那边的风土人情,没有什么危险。” 宋静娴这么说,何砚等人脸上抽搐一下,现在他们对女子说的话可是将信将疑,当初还跟他们说水祠这边的故事都是她编的呢,结果呢?这底下明明就真有一头修为莫测的大妖啊! 既然没有什么危险,董难言当然不会拒绝能够让自己增长见识和开拓眼界的机会,照宋静娴所说,纵身一跃到空无一物的幻蚌壳中,盘膝坐下。 宋静娴的声音在董难言耳边响起。 “入梦!” 只觉得一股困意袭来,董难言眼皮逐渐放下,进入一种无我无他的感觉之中,就像是在一条极其长远的深山暗道里行走,过了不知道多久,董难言感觉肩头被人摇晃了一下,恍惚着睁开眼睛,徒然一惊。 “坚竺,别打瞌睡了,珠玉盛宴再过一会就要开始了,要是让长老知道你在这打瞌睡,到时候少不了要教训你一顿哩。” 站在董难言面前的少女肤色洁白,只是背后长有两个如羽翼一样的贝壳,开口说话的时候,牙齿尖尖的,锋利的堪比飞剑。 这是进入幻蚌归墟的幻境片段中了,这个少女叫他坚竺,又是什么意思? “坚竺,你怎么了?” 少女一伸手,董难言当然下意识的往后躲,少女说道:“你怎么怪怪的,是没有睡醒吗?你赶快打起精神,族里对这次的珠玉盛宴很重视,马上会有许多大人物到来,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长老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坚竺? 难道少女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董难言自视一下,看清了自己这幅模样,赶紧稳定住心神。 原来他跟面前的少女一样,都是背后有两扇贝壳的妖类! 董难言心思本来就很聪慧,他进入的是通玄境幻蚌的归墟幻境中,难道这头幻蚌的真名,就叫做坚竺? 海浪起伏,妖气横空,天穹下,碧海上,有形态各异的妖类登岛,不过临近玉珍岛的时候,都各自收敛妖气,或是化成人形,或是缩小体型。 就在董难言抬头看去的时候,有一头头上生有两角,体型长的好像一条大河一样的龙类保持原形,霸道无比的降临玉珍岛。 少女叹气道:“黑蛟蟒一族,听说它们这一脉最是霸道凶残了,也不知道少主一会能不能战胜它们这一脉的来客。” 少女抬臂攥紧小拳头,眼中神采奕奕道:“少主,可一定要加油啊。” 不过少女旋即又满脸疑惑道:“坚竺,你今天可真是奇怪。” “啊?” 董难言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正好从少女嘴里套一些有用的信息,董难言装着迷糊,“我不一直这样吗,怎么奇怪了?” 少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才不是呢,平常要是我嘴里称赞一下少主,你都眼气的不行。” 少女双手掐着腰,学着坚竺的样子,皱眉冷哼道:“坚兰,你再跟我提他,以后咱们就老死不相往来。” 原来这个妖族少女叫坚兰,董难言心里轻笑,根据少女形容的表情语气,有模有样的说道:“我可不眼气他,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坚兰撇撇嘴,毫不留情的打击道:“得了吧,我看你就眼气,它们说人族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我看你呀,就是因为这次替族里出风头的不是你,你才酸少主,坚竺啊,你好酸哩。” 董难言不知道说什么好,坚兰也见好就收的不再继续打击,双手抱胸,好奇的问道:“坚竺啊,你说葡萄是个什么滋味呢,听去过外面的前辈们说,人族有好多好多葡萄,可是在我们这就种不活,真是让人眼馋的很啊,真想知道葡萄到底是酸的还是甜的。” 董难言突然之间觉得面前的少女有些可怜,哪怕是过着食不充饥的日子活到如今的,可是董难言至少也尝过葡萄的滋味,很想告诉少女葡萄有些酸,有些甜,可是担心泄露了身份,董难言把快要到嘴边的话咽到肚子里,还想要继续从坚兰嘴里套出点东西,身前却突然降下一道人影。 面前的老人目光如炬,一掌拍在董难言头顶,“还在这里闲坐,我看我非得教训你一顿,你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这又是谁啊?! 这一掌力道控制的极为精准,不多不少,刚好让董难言咧嘴吃痛,坚兰替董难言求情道:“二长老,坚竺大哥没有闲坐,是我让他在这里调整一下情绪,一会好好好接待来客,不丢咱们幻蚌一族的脸。” 老人以人身示人,作为玉珍岛幻蚌一族族中的二长老,因为曾经在一场大战中身受暗疾,所以平常族内的大小琐事,皆由老人掌管,听到坚兰替董难言求情,老人收回手,对董难言喝道:“要是不甘心,就凭本事自己去把你想要的东西拿到手,觉得坚幻不如你,你就去打败他,像这样让兰丫头替你求情,你臊不臊得慌?” 既然现在他就是坚竺,董难言声音低沉道:“二长老教训的是,坚竺知道了。” 听到董难言这么说,二长老心中有些诧异,平常坚竺性子可是倔傲的很,哪怕是受罚,都不肯低头认错,现在这么一说,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咳,既然知道了,那就赶快去接待来宾,这一次我们双山一战,我们妖族大获全胜,趁着珠玉盛宴,邀请到此次大杀人族的各族来此,各族小辈们切磋一番,为你们指点迷津,可要珍惜这次机缘啊。” 知道代表幻蚌一族的不是坚竺,董难言小声嘟囔道:“珍惜什么,又不是让我上场。” 坚兰扯了一下董难言,那意思是别说话了,二长老发起火来,真的是很恐怖的。 还有要客要他接待,二长老扫了一眼董难言,撂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不用你嘴硬,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罚你在海沟里给我闭关百年!” 等到老人走了,坚兰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还好这次二长老没跟你计较,你赶快好好变现,不然到时候真给你罚去海沟,那可就糟了。” 董难言问道:“糟了?海沟有什么可怕的?” “海沟你都不怕,听族里的老人说,那里关押着丧失神智的凶兽,个个都残虐成性,不分敌我。” 坚兰张牙舞爪的说道:“就像这样,你怕不怕?” 董难言被她逗笑了,“不怕。” 坚兰扮相更吓人一些,“真不怕?” “不怕。” 董难言转身朝岛上走去,“走吧,为了不让我被罚去海沟,就麻烦你跟我一起去迎接宾客吧。” “我就知道你是害怕的,只不过你不说而已。” 坚兰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在董难言身旁叽叽喳喳的。 其实董难言是真不怕的,管它是被罚一百年还是两百年,他又不是坚竺,他怕什么? 沿着一条山水通道,董难言和坚兰登上玉珍岛的宝珠山,这是玉珍岛地势最高的地方,站在这里能够俯瞰整座玉珍岛,有珠落玉珍之美称。 宝珠山的半山腰上就是接待贵客的地方,按照珠玉盛宴的规矩,凡是达到金丹境的妖族,可以直接降临在宝珠山顶,其外皆需要走登山路上山。 云遮雾笼,有高直挺秀的青竹生长在山道两侧,山阶由深海明珠所铸,踩在上面登山,让人一种有登顶成仙之感。 董难言跟坚兰走的是一条通往宝珠山的小路,故而极快的来到半山腰,这里早就有跟董难言他们岁数相仿的小辈在此接待来客,在见到董难言和坚兰之后,为首的青年人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坚兰,坚竺快来。” “岭大哥!” 坚兰快步过去,笑道:“让岭大哥久等了,我和坚竺大哥来的晚了。” 境界要比坚兰他们这群凌虚境的修为高,负责在半山腰接待来客的坚岭是渡海境的幻蚌,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坚兰先过去,坚岭来到董难言面前,宽慰道:“坚竺老弟,事情我都听说了,别往心里去,虽然老哥知道你的本事不在少主之下,可是毕竟这次珠玉盛宴关乎咱们一族的颜面,坚幻是少主,族中长老自有他们的考虑。” 坚岭左右看了一下,俯身在董难言耳侧,压低声音道:“这次大战,咱们一族认为拿不下人族防守的地界,当初是极力劝阻的,不曾想这次还真给他们打下来了,所以这次珠玉盛宴上的切磋,要是不理想,咱们一族的脸面真是挂不住了。” 没有想到坚竺的人缘还不错,董难言认真的听后,对坚岭点了点,“坚岭大哥放心,自然这次族里派坚幻上场,我技不如人,没什么不同意的。” 坚岭大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我还以为你会想不开呢,坚竺老弟啊,不是老哥宽慰你,你好好修行,听族里的前辈们说,在你刚刚出世的时候,正好赶上老祖苏醒,当初老祖可是说过,在你们这辈里,你可是有望成为通玄境的。” 董难言悚然一惊,“说我…有望成为通玄境?” 坚岭笑道:“是啊,老祖所下批语不多,可是从无失误啊。” 是从无失误,坚竺最后可不真就是通玄境! 董难言压下心头的震撼,将幻蚌一族老祖所下批语极准一事暗暗记在心里。 已经有一部分来客过了半山腰,去往山顶了,董难言立身在山门之下,见到来客上山,坚兰就会跟董难言说这是哪一族的谁谁谁,董难言都暗暗记下。 在将一位撼山猿一族的凌虚境来客送上山后,过了一会,有一群人皆是身穿黑衣,慢悠悠的登山而来。 董难言身体颤抖起来,眼睛通红,使劲强压着想要出手的怒意,终于是强忍了下来。 “坚竺大哥,你怎么了?” 坚兰小声道:“这就是刚才真身进入咱们玉珍岛的黑蛟蟒一脉的来客,听说他们这次双山大战,黑蛟蟒一脉出力颇多,接连攻破了几座人族城池。” 董难言的身体还是颤抖不已,坚兰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镇定的坚竺会如此,还以为是被这群杀气腾腾的黑蛟蟒一脉来客吓住了,坚兰握住董难言的手,安慰董难言道:“坚竺大哥,也不用太害怕的,怎么说这里都是咱们一族的地盘,按照道理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是虎也得卧着,是龙也得盘着。” 根本不怕什么黑蛟蟒,董难言之所以身体颤抖,全是因为看清了登山的黑蛟蟒一脉用锁链锁住,拉扯着上山的“东西”。 他们用锁链拉扯着上山的。 不是别的。 是人! 是几个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人! 慢悠悠的来到半山腰,可以看到是很多人簇拥着一个黑衣少年登山,没有立刻就继续登山而去,黑衣少年笑道:“强龙?恩,这个词用的好,我叫黑凌,敢问姑娘姓名?” 显然刚才坚兰对董难言小声说的话全被黑蛟蟒一脉的人听去了,还安慰董难言不要害怕,实际上听到黑衣少年对她开口,坚兰怕的要死,站在董难言身后,根本不敢回答。 簇拥着黑凌上山的人群中闪出一名老者,与黑凌一样,皆是一身黑衣,阴冷说道:“小丫头,我家少爷问你话呢!” 董难言能够感觉到背后的少女害怕极了,将黑衣老者的视线望向坚兰的视线尽数挡下,再看了一眼锁链锁住的人影,董难言声音冰冷道:“你喊什么喊,这里是玉珍岛,你最好夹起尾巴再说话!” 黑衣老者真就没有说话,不过妖气却如黑云一样,顷刻间从身后腾起,仿佛有一头黑甲鳞鳞的巨蟒注目冷视,让人精血不稳。 关键时刻,坚岭来到董难言面前,替董难言挡住这股压力,不然恐怕董难言根本就支撑不住! 坚岭喝道:“这里是宝珠山,不得放肆!” 可是黑衣老者依旧不为所动,妖气吹的两侧挺直的青竹都弯曲起来,在玉珍岛上还敢这么声势嚣张,可见黑蛟蟒一脉的霸道之处。 “好啦好啦,别吓到他们了,人家姑娘既然不愿意告诉性命,那怎么能用强呢,再者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跟他们一般见识干什么。” 听到黑凌发话,显现在半山腰的黑鳞巨蟒缓缓散去,老者一语不发,重新回到人群当中。 黑凌没有再过多纠缠坚兰,反而把目光放在了董难言身上,“去过人族?” 董难言不知道黑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冷声道:“我去没去过跟你有关系吗?” 黑凌摇头笑道:“没关系,只不过刚才你说的话让我觉得耳熟。” 挥手一招,就有侍从将锁链交于他的手里,黑凌手掌一动,被锁链锁住脖颈的人就被他拽到脚下。 一脚踩在这名拼死挣扎的青年背上,黑凌笑道:“是不是觉得稀奇,这就是人类,来头还不小,是一对元婴境夫妇的幼子,当初在我族攻城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仗着在自家地盘上,对我口出狂言,结果呢,我族攻陷了双山,他们一家,全都战死,现在被我锁住,口不能言,你看他这个眼神,是不是很有意思?哈哈哈。” 董难言的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黑凌笑道:“对对对,就是这个眼神,所以我问你去没去过人族,你们不光连说话的语气一样,就连这个眼神,都很像呢!” 站在董难言身后的坚兰都忍不住了,开口道:“你是在恐吓我们幻蚌一族吗?” “呦呦呦,姑娘终于开口啦”,黑凌抱拳赔罪道:“我这个人话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不是含沙射影,姑娘和兄台不要往心里去。” 哪是赔罪的意思,黑衣少年脸上尽是嗤笑之意。 “你语气和眼神跟他这么像,要不我将他送你?” 哪怕这里是坚竺的归墟幻境,但是董难言也想解救一下这名人族青年,正欲开口之际,突然黑凌一拉锁链,竟然是大嘴一张,一口将锁链下的青年吞入口中。 “抱歉了兄台,这等美味,果然还是要自己品尝。” 招呼这群仆从,黑凌冷扫了一眼,从董难言身边走过。 空荡荡的锁链留在半山腰,董难言弯腰捡起,抬臂向后一甩,扔在黑凌的脚边。 原来人在怒极之后,说话的声音其实根本听不出来半点怒意,董难言轻声道:“小心收好,没准以后你会用的上。” 第三百章 各族齐聚 登山而上的人群霍的转身,黑凌面露凶光,虽然在境界在来说,他也仅仅是凌虚境,但是从天灵盖上腾起的妖气却告诉众人,这绝对是一个恐怖的硬茬子! 黑凌没有说话,当然也不会捡起脚下的锁链,如黑鳞大蟒的妖气一震,精铁打造的锁链崩碎一节又一节,就如同黑色的锦缎一样,狰狞的妖气从珠玉石阶上滑下来,让幻蚌一族有些人腿脚都颤软。 不过这里面当然不包括董难言! 董难言向前重踏一步,背后的两扇蚌壳同样散发出了让人心悸的神光,像是长落起伏的潮汐,与黑凌的妖气针锋相对,丝毫不怯! 眼看着两道妖气就要相撞在一起,宝珠山上突然传下一声大喝,董难言和黑凌的妖气不受控制的改变方向,冲向云海青天。 “来者是客,不得无礼!” 是刚才二长老的声音,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其实从董难言站定不动,黑凌却向后退了两步来看,二长老的偏袒之意,无需言表。 “凌儿,安分守己一点,这里是玉珍岛,不要惹是生非!” 在宝珠山顶,黑衣加身的男子头有双角,已经落座在宴席之中的他起身,声音很大,传遍了整座玉珍岛! 男子说道:“经历过这次大战,我认为,这些小辈光是切磋,其实没什么用,不激发出来他们的血性,切磋再多都是点到为止,我看不如这次切磋……” “即分胜负,也决生死!” 男子望向二长老,“不知二长老意下如何?” 珠玉盛宴是由他们幻蚌一族举办,现在黑鳞蟒一脉在这喧宾夺主,让二长老脸色难堪。 极力劝阻的双山之战打赢了,幻蚌一族本来就饱受非议,现在明摆着黑鳞蟒一脉是咬住这个不放,欲要一再打压,二长老也是有火气的人,与黑鳞蟒一脉的男子对视,说道:“如此也好,只是黑衾,今日众族齐聚,难道就不怕你们黑鳞蟒一脉闪了腰,到时候刚刚到手不久的风头,可能就要大打折扣了。” 黑衾冷笑道:“这就不由二长老操心挂念了,生死由命,我妖族如果都是如某些缩头乌龟一般,岂不是把大好河山都拱手让人?” “你……” 二长老压下心头的怒火,挥袖一甩,“那就祝贵族在这次切磋中能够旗开得胜了!” 宾主在此落座。 这次来到玉珍岛赴宴的,除了撼山猿一脉和黑鳞蟒一脉,还有其余种族,比如来自深海龙府的镇海鲤,作为幻蚌一脉的老邻居,它们上岸极少,久居深海,传闻乃是龙种,根据镇海鲤一族的记载,只要能够修出五彩神鳞,就算不用跨越龙门,它们也可以化龙成功,成为布雨施云的神龙! 在宴席的另一侧,还有大腹便便,身材肥硕的几名富态男子,正在大快朵颐,将盘子里的美食一扫而光,别看它们的肚子鼓的溜圆,就目前进场的各族来说,在速度上面,还真就没有能与他们碧睛蟾媲美的。 本来该族的座位能排的再靠前一些的,但是由于碧睛蟾一族拥有一个被各族诟病,连它们自己都过意不去的黑历史,在那以后,这一族极为低调。 一头体型还不算特别肥胖的碧睛蟾以心声开口,对族内长辈询问道:“这黑鳞蟒一脉也霸道的没边了,一会我要是上去切磋,打不过他,到时候老祖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该族老祖笑道:“你放心,黑衾嘴上是这么说,实则针对的只是幻蚌一脉,跟咱们没有关系。” “他们两脉又没有仇,干嘛要针对呀。” “呵呵,双山这件事上,两族就已经发生分歧,现在黑衾他们一族打赢了,自然少不了要来这边奚落为难一番,这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可是最为平常的,还是要数落井下石,和像咱们这种看热闹的呀。” 其实幻蚌一族现在的情景,跟他们碧睛蟾一族当年比,是远远不如的,在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碧睛蟾一族头都抬不起来,一切只因,该族历史上最出类拔萃的弟子,竟然被一位人族手下的宠物度化了去,成为了一只兔子的坐骑,去了月宫,这对于该族来说,简直是不堪回首的奇耻大辱,每每想到,便是摆在眼前的食物再好吃,都没有胃口了。 听到黑衾的声音,黑凌咧嘴一笑,俯视着站在他下方的董难言,“等会跟你们幻蚌一族切磋的时候,你就知道惹怒我是什么后果,只可惜,你不能亲身体会。” 董难言像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黑凌,看着坚兰泫然欲泣的样子,笑着说道:“怎么了,别他吓到了?” 坚兰自责道:“都怪我,坚竺大哥,都是我不好。” 董难言摇了摇头,安慰少女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者说了,多大点事儿?” 在这归墟幻境中,董难言没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清醒回到现实,但是在这之前,他一定要让黑凌付出代价! 在黑凌这群人上山之后,也就是零星几人登山而来,在接待完来客之后,董难言他们也准备登上山顶,虽然没有资格参加这场百年盛宴,但是作为东道主,旁观的资格还是有的。 在董难言与“同族”一起上山的时候,天空刹那间黑暗,山上草木青竹狂舞,要不是坚岭护住他们,恐怕董难言他们这群凌虚境连站都站不住。 董难言抬头看去,有一头庞然大物双翼若垂天之云,掀起狂风无数,比之黑鳞蟒还要霸道,径直落在宝珠山上,摇身一变,头上带着一顶金冠的中年男子脸上有着一种天生的桀骜不驯之意,身边站在一位同样是头顶金冠的少年,正用一双鹰眼扫视着珠玉盛宴的各族来客。 碧睛蟾一族的小胖子抹了抹嘴,又在心里跟族内前辈说道:“老祖,我怎么感觉他看咱们的眼神,跟看食物一样呢?” “噤声!” 在金冠中年男子和少年降临在山顶后,已经落座的各族尽皆起身,对于这位意外的不速之客,这里的各族是三分敬重,七分畏惧! 幻蚌一族邀请的,或者前来参加这次珠玉盛宴的,不管是黑鳞蟒还是撼山猿,皆是荒芜妖界北部海域附近的妖族,而此刻这位意料之外的来客,根本不属于这里,乃是来自荒天州的鹏族! 荒芜妖界共有两州之地,荒天州和寂芜州。 整个妖族自然也不是铁桶一个,在信奉强者为尊的两州上,各族之间你生我死的斗争其实都是常事,物种相克,他们这群海域的妖族,天生就被飞禽所克,更何况眼前这人来自碧海青天的鹏族,在妖族飞禽中亦是凶猛的拍得上名号。 所以碧睛蟾小胖子才会说金冠少年看向他们的眼神像是看待食物一样,可能有金冠少年不加掩饰的原因,但是更多的,还是因少年本来就是他们的天敌! 二长老起身道:“没有想到金霍兄来此,有失远迎,还请金霍兄见谅!” 这位中年男子不仅仅是通玄境的大妖,更是鹏族一脉分支里族长金烈的长子,鹰眼环顾之下,对二长老笑道:“是金某不请自来,请各位海涵才是。” 二长老脸上露出笑容,赶紧让人在靠前处安排好位置,将金霍二人请进来,重新落座之后,问道:“金霍兄急匆匆的赶来玉珍岛,难道是有什么要事?” 金霍豪饮一杯,停杯说道:“听闻你们这里的各族攻下了双山,我父甚是开怀,特意让我来这给你们送上一件礼物,希望你们再接再厉,等到时候我族从碧海青天杀出的时候,我们左右夹击,杀人族一个措手不及!” 二长老惊道:“碧海青天要有大动作?!” 金霍点头道:“不错,我父说,我们妖族在这两州沉寂这么久,也是时候该重回故土了!” 金霍取出一件宝弓,将其拍在桌上,“这件先天灵宝,乃是在天地初开时,我族从混沌中所得,今日作为攻下双山的贺礼,以庆妖族大胜!” 鹏族能够送出一件宝弓,这足以见其诚意,眼看着这件宝弓就要被金霍隔空送到二长老桌上,有一股气劲突然显露出来,阻挡在宝弓前方。 金霍鹰眸里仿佛闪过一道闪电,不怒自威,对黑衾问道:“你这是何意?” 被金霍注视着,饶是黑衾,心中也生起一种恐惧之意,不能允许这件宝弓被幻蚌一族得到手,黑衾干笑一声,说道:“金霍兄莫怪,鹏族好意,我各族自然心领,他日等到碧海青天传讯过来,我等必然从旁协助,一同杀入人族,不过在此之前,我担心金霍兄宝物送错了人,送到那些像缩头乌龟一样畏手畏脚的人手里,让宝弓蒙尘都是好的,就怕这些对人物畏首畏尾,窝里斗却厉害的人,哪天会对自己人开弓啊!” 金霍大笑道:“黑衾是吧,你说说,在座的这里,谁是对人族畏手畏脚的?” 黑衾一眯眼,笑道:“金霍兄这得问问幻蚌一族的二长老。” 第三百零一章 开始切磋! 二长老拍案而起,别看老者跟董难言说来者是客,化解开董难言和黑凌的冲突,就觉得他是什么软弱之辈,实际上,老者性格刚猛的很,要不是受了难以恢复的暗疾,修为受损,怎么可能管理这些族中闲事,早就一心潜修,等待时机了。 “黑衾,休要胡言乱语,再辱我族,就让你族老祖前来赎人!” “哼,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两道骇人的妖气对冲! 带着一股死寂之意的黑蟒妖气缠绕在幻蚌身上,死死的禁锢住。 黑衾正值巅峰,又刚刚攻下双山,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对上一个年老体衰,且身有暗疾的二长老,明显的占据着上风。 “够了,难道我来此是看你们两个在这里互斗的嘛!” 看不清金霍如何动作,一道金色的神光突然间从他头顶金冠上闪出。 羽翼金灿,爪牙尖锐,一头金翅凶鹰双翅一扇,就把黑鳞蟒从幻蚌身上掀起,一爪按在蟒头之上,一爪压住蚌壳,金霍说道:“要是想打,我可以陪你们玩玩!” 两道妖气消散,没有想到这个金霍实力竟然如此强劲,黑衾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不愿意引起金霍的不快,黑衾说道:“实不相瞒,金霍兄,双山一役,幻蚌一族根本就没有出力,反而当初还极为阻挠这次我等进攻人族,敢问金霍兄,这算不算是畏首畏尾的缩头乌龟?” 二长老气急之下,险些就要大打出手,这里说到底还是自家地盘,如果在这都被人欺负了,那以后幻蚌一族的脸也就丢尽了,不过看到金霍锐利的眼神投下他,二长老还是暂时强忍住心头的怒火,解释道:“当初我族确实极力劝阻攻打双山,双山位置对于我们这条北部战线来说属于可有可无,就算强拿下来,人族也会很快支援反扑,不可能长久的作为我们的据守点,而且里面修士不少,战胜了还好,能够涨我妖族士气,可是一旦挫败,到时候如何转移战场,去攻下别天城?” “我族是从长远角度来看,可有可无的双山,对于整座北部战线来说不值一提,何必浪费精力在其上?这次所幸攻下,可是黑衾,你们几族折在上面多少族人,你们心里该最是清楚吧,非了这么大力,啃了一块鸡肋,你凭什么赶在老夫面前耀武扬威,说实话,这份功劳,我们一族还真就看不上!” 二长老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心中大定,二长老起身对来参加这场珠玉盛宴的各族说道:“各位,来者是客,我族尽皆欢迎,但是如果再有对我族侮辱非议者,那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们待客无理了!” 黑衾刚想冷笑反驳,但是突然之间,在场所有的通玄境皆是面色一变! 只有他们才能察觉到,刚才四平八稳的玉珍岛,竟然莫名的摇晃了一下! 想到那则传闻,黑衾冷哼一声坐下,不再跟二长老争辩。 金霍对着二长老一笑,他能够无视登宝珠山的规律,携带着晚辈直接降临在山顶,自然是身份不凡,不过对于关于幻蚌一族的某些传闻,金霍也略知一二,刚才显然是该族老祖借二长老之口传递他的意思,金霍说道:“不管是黑鳞蟒一族还是幻蚌一族,归根结底都是妖族,咱们都有着共同的敌人,当然各族有各族的考虑,这其实没什么,大家以后还要共同携手对外,我提起一杯,希望在这杯酒后,大家能够把不快都拋之脑后!” 各族举杯过后,金霍笑道:“你们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我父让我将裂天弓送出去,岂有再带回去的道理,你们各族这次都有功劳,我该给谁是好?” “坚竺大哥,这个金霍前辈人还挺好的。”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坚兰这次没有张口,用独有的密术传音在董难言心湖上。 人挺好? “人是不错,坚兰,到了二长老他们这个境界,就算我们之间传音交谈,只要他们留意,一样是能够听到的。” “啊?!” 坚兰立刻捂住嘴巴,她可不想给再给自己找麻烦。 上不了宴席,只能站在外侧,董难言看了一眼金霍。 这个金霍绝对不是什么善茬,能够知道双山被攻下,并且来玉珍岛,怎么可能不知道幻蚌一族没有主张出战? 从头到尾看似在当一个和事佬,可是仔细想想,好像更是在挑唆黑衾与二长老发生争端,然后在二长老开口后,反而是镇住这次双山之战的功臣黑衾,至于先天灵宝送不出去,更是天大的笑话,谁会嫌弃宝物少,金霍分明是要借这件灵宝另有企图,至于这位大妖打着什么算盘,董难言猜不出来。 连董难言都能感觉出来,宴席上在坐的都是各族老祖长老级别的,最少得也活了上千年,要是头脑简单,哪能修炼到如今的境界,换句话说,就算是头猪,给它千年修行,也早就开窍了,何况是一些本就得天独厚的妖族呢? 各族没有往下接金霍的话,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说道:“前辈如果执意非送不可的话,珠玉盛宴会有一场各族切磋,谁是胜者,谁就拿走裂天弓,前辈你看可好?” 各族寻声望去,原来开口之人,原来是黑衾背后的黑衣少年。 金霍笑道:“切磋?说来听听?” 黑凌起身,然后恭敬道:“这场珠玉盛宴本就有一场小辈切磋,既然前辈这张宝弓不好送,送给赢者,相比大家都能认同。” 金霍身旁的金冠少年目光如炬,不过很快就把目光从黑凌身上挪开。 金霍对黑凌点点头,向各族问道:“既然有次事,我看这个小辈说的不错,胜者可得裂天弓,就算是一点彩头,诸位意下如何?” 用一件先天灵宝当做切磋的彩头? 各族虽然也不穷酸,但是像这样大手笔的拿出一件先天灵宝,搁谁身上都会肉疼,而且这件裂天弓据说是鹏族从混沌初开之中所得,品秩绝对不会差的。 二长老沉吟片刻,笑道:“那就替这些小辈们谢过金霍兄了。” 宝珠山上阵法启动,酒宴上各族位置变动,围成一个原型,中间有平坦的山石突起,别看地方不是太大,但是在阵法的加持下,其内有百里大小,足以让两个凌虚境放手一搏,尽情厮杀。 二长老朗声道:“场地已现,不知谁敢第一个登台?” 黑衾见到金霍身旁的少年,笑道:“金霍兄,不如让你身旁的这位鹏族弟子也上场一战。” 金霍看了眼少年,摇头大笑道:“不必了,还是看你们北海各族的小辈风采。” 提议切磋胜者可得裂天弓的黑凌说道:“前辈,我看你身边的这位大兄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晚辈斗胆,请大兄不吝赐教。” 这次不是金霍开口了,他身边的金冠少年极为冷漠的看了一眼黑凌,平淡道:“如果我上场,裂天弓还是送不出去,没有意义。” 少年说完就闭上眼睛,根本不把这场切磋放在眼里,好像入不了他的法眼一样。 二长老冷笑一声,对黑凌说道:“既然你想要斗胆请鹏族子弟赐教,相比已经做好了上场准备,那就由你第一个上场吧!” 黑衾笑道:“凌儿,既然二长老让你上场,那么你就去吧,切记,点到为止,手下留情。” 黑凌纵身一跃,踏入比试场,这里让他唯一有些忌惮的,看不透的,就是鹏族的金冠少年,在他的眼睛里,黑凌看不到一丝杀机,但是偏偏与之对望,浑身肌肤都有一种寒意,甚至神魂竟然都会颤抖起来。 所以不要以为黑凌傻,正是因为看不透,所以他才会向鹏族少年请教,好在对方只言不会上场,这才让他放下心来。 黑凌环顾四周,在人群中发现了董难言的身影,对着董难言冷笑一声,黑凌大声高喊道:“都闻幻蚌一族实力强悍,今日值此良机,可敢上台与我一战?” 二长老身后站出一个男子,背后蚌翅闪烁晶莹光芒,“看我战你!” 在男子踏上台后,宝珠山上响起阵阵狂呼。 “少主必胜!” “少主必胜!” “少主必胜!” …… 黑凌笑道:“等下他们就知道,他们为之欢呼呐喊的少主,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坚幻步伐沉稳,如大海中的磬石,不动如山,“他们为我欢呼,不只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少主,更是因为我对敌的是你。” 坚幻率先出手,速度奇快无比,一刹那之间就横跨千百米,妖气凝聚在拳前,一拳打出,竟然是一片海市蜃楼一样的幻境。 面前有那城墙高楼轰然压下,黑凌大喝一声,身上闪现出黑鳞甲胄,弥漫着一股凶气。 黑凌拳速惊人,一爪将面前的蜃楼幻像全部打碎,黑凌一爪扣住随后而来的一拳,虽然拳大力沉,但是黑鳞甲胄早就卸去了其上的力道。 台上两人打的正欢,金霍对身旁少年问道:“真不看看?” 少年继续闭目养神。 “无趣至极!” 第三百零二章 我来杀你! 坚幻是幻蚌一族的少主,虽然没有什么被人熟知的傲人战绩,可是幻蚌一族同辈第一人的称呼,可不是靠着少主身份取得的,皮肤白皙之下,是强横的令人发指的体魄肉身,让坚竺在他手下次次吃瘪,不能取胜。 “快要凌虚境巅峰了吗?” 黑凌冷笑道:“我就让你看看,像你这种温室里花朵般的凌虚境,根本不配跟我这种从尸山人海中修出来的凌虚境相比!” 黑凌与坚幻可以说是面对面,声音一开始还很微弱,但随着向四周扩散出去,竟然像雷鸣一样在坚幻耳边震响起来! 坚幻不为所动,仿佛耳边风轻云淡依然,脚掌向前一踏,不管黑凌能卸去他多少力道,双目内战意闪烁,就是一拳一往无前。 被逼的不断后退,黑凌并不慌张,反而是冰冷说道:“只靠蛮力,看来我是太高估你了!” 黑色鳞甲覆盖的拳头突然像液体流水一样,黑凌双眼猛然一缩,整条右臂竟然化作一条黑色水流,缠绕在坚幻的臂膀上。 黑凌左手在身前掐诀道:“束!” 在坚幻的手臂上,黑色的水流竟然传出了一连串的音爆之音,哪怕坚幻手臂发力,青筋都已经暴起,依旧被束缚的不能动弹,如同自断一臂。 不断缩紧的黑色水流已经嵌进坚幻的手臂之中,黑凌目露奇异之光,讥笑道:“我知道你们幻蚌一族有珠连神通,你大可以对我施展试试。” 黑鳞蟒一脉身躯若水,柔软的可以随意改变形体,现在一只手将坚幻束缚住,黑凌大口一张,蛇形的符文顿时弥漫在四周,每一道符文都散发着一股让人魂魄冰冷的气息,没有第一时间向不能动弹的坚幻逼去,而是闪烁着黑光,在黑凌背后成旋涡状的游走起来! 刹那之间,所有的蛇形符文连成一片,在转动的旋涡之中,现出有一头紫色的巨蟒头颅,目光中妖异的紫色亮光充斥比试场,随着巨蟒张口发出一声咆哮,坚幻的魂魄开始颤动,欲随着紫色亮光一起向巨蟒口中飘去。 二长老神色凝重,“吞魂!” 就跟幻蚌一族拥有珠连和壁合两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一样,黑鳞蟒不光能吞山噬海之能,更是能吞人魂魄,杀人于无形。 坚幻的魂魄已经离体,黑凌正在得意之间,突然只感觉五脏六腑都是一颤,整个人像是被丢出去的石子,在空中翻飞不停。 被他束缚住的坚幻开始朝他一笑,旋即缓缓消散,在黑凌刚才站定的地方,坚幻缩回手臂,静静站立,从始至终,这才是他的第一次出手。 黑凌脸上神色大变,直勾勾的盯着坚幻,缓缓说道:“幻术!” 从两个人照面开始,坚幻就已经把黑凌拖入了自己创造的幻境之中,所以刚才黑凌看上去占尽上风,实际上只是对着空气说话动手。 黑凌收起刚才轻蔑的神情,如果想要取得胜利,那就不能在再中坚幻的幻术,黑凌仰头大喝一声,有丝丝缕缕的黑色气体从他身上没入空中,就像是墨水滴落在清水之中,天空如同被泼墨一般,黑的让人压抑。 黑凌喝道:“墨杀!” 将自身妖气融入天地之中,这片比试场的上空翻滚的妖气粘稠,随后就像是天破了个大窟窿一样,黑色粘稠的妖气如瀑布一样倾泻下来。 黑凌冷笑道:“我看你这回怎么施展幻术!” 黑色粘稠的妖气带着一种腐蚀性,这就是黑鳞蟒的毒液,黑凌不受印象,在这黑色液体上,他的速度反而更快,眨眼间就来到已经被黑液淹没的坚幻面前,手臂时延伸,手掌流动成尖锐的形状,透过黑色的液体,要将坚幻刺个通透! 黑色的液体里突然闪烁起刺眼的白光,黑凌仿佛刺到的什么坚硬的物体的上,手掌再度变形,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受伤而变形。 黑色的液体向四周退去,露出坚幻的身影。 背后的晶莹蚌翅上光华流转,这一刻的坚幻万法不侵,黑色液体随着他的步伐而退,不能近身,坚幻将黑凌的挫伤的手掌踩在脚下,澎湃的妖气散出,把黑色的液体冲散殆尽,坚幻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认输吧!” “认输?你凭什么认为是我输了?” 在坚幻的诧异中,黑凌一手将自己延长伸出的手臂斩断,黑血喷出,不过就如同壁虎的尾巴,转瞬间手臂就重新长出。 黑凌的气息已经下降,见到黑凌脸色苍白的对他发笑,坚幻冷哼一声,既然不认输,黑鳞蟒一脉多次侮辱他们一族,他就要让他们见识一下,幻蚌一族不是谁都可以侮辱的! 迈动脚步的坚幻突然之间身形不稳,眼前的景象竟然摇摇晃晃起来。 “哈哈哈,眼前的东西很模糊对不对?” 坚幻再也站不稳,单膝跪在地上,就算是闭上眼睛,亦是感觉天旋地转。 “不是幻术,这难道是毒?” 坚幻再也坚持不住,栽头倒了下去。 “少主!” 外界的幻蚌一族见到坚幻倒在地上,皆是为他担忧出声。 黑凌来到坚幻面前,如刚才坚幻踩住他手臂一样的踩住坚幻头顶,笑道:“连谁赢谁输都分不清,我看你不如死了算了。” 坚幻意识不清,艰难开口道:“我在壁合下,已经是万法不侵,不可能中你的毒的,到底是为什么?” 黑凌冷笑道:“蠢货,你们一族珠连壁合的神通我岂能不知,虽然你能万法不侵,让我的毒液墨杀无用,可是你不知道吧,看上去你已经把毒液冲散,可以实际上毒液早就混入空气中,壁合的“万法不侵”,好像防不住这个吧!” “就不与你这个将死之人说这么多了。” 黑凌眼神一变,一脚就要将坚幻的头颅踩碎,突然之前,他脚下的坚幻人影凭空消失不见。 黑衾看向出手将坚幻救下的二长老,冷声道:“小辈的事你都要插手,真是难堪,我看要不你我二人进去比试一番?” 二长老让人将坚幻送下去疗伤,旋即寒声道:“是我们技不如人,难道你非要让我族少主身死吗!” 黑衾起身,“少主?” 他喝道:“在战场上,难道少主就不会死吗?你就得了他一时,救得了他一世吗!” “生死由命,输了就是输了,少拿什么身份来当不该死的借口,在战场中,难道你说他是少主,人族就会手下留情吗,不可能,他只会更先死,第一个死!” 黑衾身上的妖气像是浑浊不堪的河水,汹涌跌宕,声音如同闷雷一样在宝珠山顶炸开。 “我妖族不需要什么少主,我妖族需要的,是敢把些少主碾在脚下的人!” 附和着自己的父亲,黑凌也是朗声道:“黑凌绝无什么下手狠毒之心,但是我们妖族不需要什么切磋来磨炼,恳请下一位登台之人与我生死对决!” “好好好!” 金霍一口气说了三个好字,“怪不得能够攻下双山,黑鳞蟒一脉果真有过人之处,二长老,依我看,下一场比试,不如就依照黑衾兄说的,分胜负,也定生死,如何?” 坚幻现在身受重伤,幻蚌一族已经输了,二长老冷眼扫了黑凌一眼,“既然金霍兄开口,那么从下一场开始,就是生死对决!” 黑凌活动活动身体,笑道:“幻蚌一族已经输了,接下来还有谁愿意进场赐教?” 台下竟然无一人敢应声,各族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赢了拿着裂天弓烫手,输了还有丢掉性命的风险,谁会上去? 没有人回应他,黑凌脸上笑意更盛,挫了幻蚌一族的锐气,还能够得到一件先天灵宝,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做梦都要笑醒的事情。 突然之间,目光扫视的黑凌一愣,因为在人群中在半山腰敢于他作对的幻蚌少年,竟然与他对视,目光没有丝毫退惧之意。 “大言不惭,谁说幻蚌一族输了?小小黑蛇,沾沾自喜,看我拿你!” 大言不惭? 黑凌的实力有目共睹,到底是谁这么有底气的开口出声? 各族闻言望去,只见在宴席外的一名少年跃跃欲试的走进过来,皆是面露好奇。 二长老见到董难言过来,虽然为他的胆色而感到欣慰,但是连坚幻都输了,老者不认为实力要略逊坚幻一筹的董难言能够取胜,如果再输给黑凌一次,幻蚌一族的脸就彻底丢尽了。 二长老以密语对董难言喝道:“退回去,现在不是你出手的时候,胜负不必急于一时。” 本来以为族中弟子会知进退,不曾想,董难言对着二长老点头一笑后竟然一步迈出,跨进比试场中。 “坚竺大哥!” 坚兰焦急道:“坚岭大哥,你快想办法救救坚竺大哥啊!” 少年已经入场,现在谁也没有办法再让他出来,坚岭心里为董难言捏了一把汗,“坚竺老弟,你可不能输啊。” 黑凌真是又惊又喜,没有想到董难言竟然会进场,他笑道:“连你们少主都输了,你还敢上台,难道你有什么独到的地方要赐教吗?” “没有。” 董难言平静道:“我来杀你!” 第三百零三章 你犬吠什么? 谁都觉得现在入场的幻蚌一族的少年是在自说大话。 撼山猿一脉能力拔高山,当初妖族大举进攻别天城的时候,正是这帮撼山猿搬挪一座座大山,将其抗在肩头丢进海里,来给妖族铺平一条大道出来。 毛发浓密的撼山猿看向董难言,“我见过他,是在半山腰上接待来客的幻蚌一族的子弟,莫非是疯了不成,自家少主都败了,还要上场找死,就为了逞口舌之快?” 身材要比寻常人大上两倍有余,老猿的左肩要比右肩低很多,跟自家晚辈的看法一样,不觉得董难言能够战胜黑凌。 黑凌翻手取出一枚丹药,想了想后,竟然没有服下,“对付你,我都不用稳固恢复境界修为,真是愚蠢,不光自寻死路,还要带上你们一族一起颜面扫地!” 董难言扫了黑凌一眼,“说完了没?” 活动了一下身体,董难言摆起一个拳架,冷声道:“说完了就过来领死!” 黑凌脸一沉,不知道一个看大门的家伙哪里来的自信,黑凌面前的轰的一下炸开,既然有人求死,那他没有理由不应允下来! 比试场上传出一声巨响! “这是?” 出乎各族的意料,本来料想在黑凌手下走不出三招的少年竟然与黑凌酣战起来,蚌翅传出银色的亮光,让少年挥拳的手臂看起来仿佛是一条银色的光线,脚步沉稳,攻击有章有法,不断与黑凌对轰,甚至看上去还占据着上风。 “就你这样也敢犬吠,让各族赐教?” 董难言大喝一声,背后的蚌翅一展,散发出了淡淡的点点银光,不过在黑凌看来,光亮上的气息尤为令人瞩目,像是蕴藏着一种大恐怖,让他抽拳回身,第一时间想要闪躲。 梦里不知身是客。 董难言现在就是坚幻,早就在观战和交战中熟悉了这具身体,蚌翅上溢出的光亮汇聚在他面前,结成了晶莹的白玉盘,董难言一拳递出,这面白玉盘骤然碎裂,随后这拳罡也不知道被放大了多少倍,如一条大龙一样,直冲黑凌而去。 哀嚎声响起,黑凌的速度哪有被白玉盘加持了力量和速度的拳罡快,毫无阻碍的轰击在黑凌身上,在尘土翻飞之间,董难言面前响起轰隆隆的声音,烟尘后有巨兽吃痛,在疯狂的扭转身躯。 各族皆是一惊,没想到这少年竟然能够将黑凌打的不得不显露真身,难道真是他们看走眼了,幻蚌一族当真如此藏龙卧虎? “坚竺大哥好样的!” 坚兰攥紧拳头高喊道:“打倒这个坏家伙!” 二长老拧紧的眉毛缓缓松了下来,脸上露出笑意。 看到比试场上的董难言大步向前冲去,丝毫不给黑凌喘息机会,看样子是心头积攒了相当大的火气,就如登台是所说,就是为了要黑凌命而来的。 尘土翻飞,比试场上有一股血腥气味,腹部上的伤口传来剧痛,黑凌怒吼一声,重新化作人身。 护体的黑色鳞甲都破碎了,刚才要不是黑凌用真身硬接,恐怕董难言的这一拳直接能把他打穿。 破空声又至,吃了亏的黑凌不再托大,将先前收起的丹药一口服食而下,随后大喝一声,比试场上又重现刚才的一幕。 天空往下泼墨,在墨杀界里,黑凌的实力得到增强,与董难言对过一拳,黑凌双掌一合,杀招齐现。 “墨剑!” “蛇咒!” “泼墨起风!” 董难言落脚之处黑液成剑,成千上百,宛如谭中小鱼,往来翕忽。 于此同时,黑液上竟然有小蛇抬头,长短不一,身形诡异,比墨剑还要让人防不胜防。 “给我滚开!” 避无可避的董难言大喝一声,跟坚幻一样,全身都在闪烁着银光,神圣不可侵犯。 黑凌冷笑道:“等的就是你万法不侵!” 双袖鼓荡,黑凌双臂一甩,阴寒的妖气旋转向下,拍打在毒液黑墨之上,比试场内刹那间到处都是黑蒙蒙的毒气。 黑凌的蛇目透过毒瘴看到深陷其中的董难言的身影,大笑道:“不自量力,我这毒气天生克制你们壁合神通,上一次有人救他,这一次分生死,你就等着死在我的手里吧!” 黑凌降下身形,双拳握紧,体表的鳞甲变了颜色,不再是黑色,通体煞白。 毒瘴强度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就连他们黑鳞蟒的鳞甲都需要再次变化才能适应自身的毒气,黑凌向前飞掠,外人只见到一道白虹在黑幕上划过,黑凌就已经来到董难言的面前。 白色鳞甲覆盖着的手掌穿过董难言的胸口,黑凌狞笑中捏碎董难言的心脏,手掌抽出,看着这具尸体倒在地上。 还不知道姓名的少年已经的死的不能再死,黑凌甩了甩手上的鲜血,充满快意的准备看一眼二长老现在的脸色的时候,黑凌感到背后发凉,急忙转头。 背后什么也没有,可是为什么刚才会有一种让他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呢? 黑凌不由得又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确实已经死了,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突然之间,黑凌身体一颤,有些不敢置信。 脚下的黑墨毒液上仿佛映着什么东西。 黑凌抬起头。 在他的头顶,是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睛正在俯视着他! 黑凌惊道:“不可能,你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那双高悬在空中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笑之意,“就凭你?” 地上的尸体已经化作飞灰散去,同时消散的还有黑凌的黑墨毒液,就像换了一处地方,黑凌现在站在一处高山之巅,四周正有无数道身影向他走来,每一道身影都高入云海,根本看不到上半身,每次抬脚落下,都能震动大地。 “这不可能,你是什么将我拖入幻境中的?” 回答黑凌的只有越来越近的震颤身,恍若远古神灵的巨人一脚踏下,直接将黑凌连同这座山峰一起踩入地底。 气息萎靡的躺在地上,黑凌知道这是幻界外面董难言在对自己出手了,黑凌大喝道:“墨杀界!” 就算这里是幻界,他也依然能施展神通法术,不管外面董难言是如何要对他出手,黑凌相信只要他用毒气麻痹住董难言,这幻境自然解开。 不过很可惜,黑凌的还来不及施展神通,又是一脚从天而至,一脚踩的黑凌大口喷出一口鲜血。 “不对,就算你能用幻术将我迷幻住,但是我之前我的墨杀界已经施展出来,毒气迷漫这里,你不可能能扛得住的!” 黑凌发狂道:“为什么你没有倒下!” 回应黑凌的是更为刚猛的神人一脚。 黑凌浑身筋骨都被踩碎,瘫倒在地上,在他眼中,上方的天空出现一个面孔,正是那个幻蚌一族的少年。 “谁跟你说,你第一次就施展出来墨杀界了?” 幻界外,各族见到黑凌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董难言一脚又一脚的踩踏着,皆是心惊。 原先还认为董难言必输无疑的老猿惊道:“好强大的幻术,比刚才坚幻的幻力还要强大!” 碧睛蟾的老祖点头道:“不错,而且出手的时机极为巧妙,幻化墨杀界,让黑凌以为施展出了墨杀界,胜券在握,其实不过都在这少年的意料之中,好心机!” 金霍也不吝夸奖道:“到是所言非虚,确实是上场杀人的,有这种幻术在,我看在座的这群小辈里,此人当为第一。” 金霍身旁的金冠少年依旧是闭着眼,在座的这群小辈当然不包括他,不过还是睁开眼扫了一眼董难言,金冠少年鹰眼锐利。 这个幻蚌一族的少年确实不错,只可惜,他这双鹰眸,天生勘破一切幻术! 二长老见到董难言出手狠辣,脸上是笑开了花,看到邻座黑衾面色不善,想要出手的意思,讽刺道:“黑衾兄,小辈的厮杀不碍事,不就是一个晚辈么,如何牺牲他能换来你想要的妖族人才,我想黑衾兄是一定能够接受的。” 感情上面要死的不是你儿子了,黑衾看到黑凌奄奄一息的样子,知道再不低头就晚了。 “二长老,这次是我错了,恳求二长老饶过犬子一命,黑衾必有重谢!” 黑衾抱拳道:“请长老开恩!” 二长老有心再恶心黑衾一番,不过事情不用做的那么绝,既然黑衾已经在各族面前低下脸认错赔罪了,而且上一次坚幻也没有死,二长老沉吟片刻,对台上的董难言说道:“坚竺,留他一命!” 黑衾心中松了一口气,“感谢长老大恩,黑衾铭记在心。” 金霍大笑道:“哈哈哈,这就对了,咱们妖族都是一家人,心里有火气,对人族撒去,海上北部战线还要仰仗各位,我先提一杯,祝各位的早日攻下别天城,到时候与我碧海青天一起,在人族的地盘上把酒高歌!” 金霍一饮而尽,各族老祖也不敢怠慢,举起酒杯,一同饮下。 “咣”的一声。 手中的空杯掉落在地,黑衾双目通红,怒道:“你怎敢!” 比试场上现出一条黑色巨蟒尸身,谁都没有想到刚才已经收手的少年竟然又猝不及防的重新出手。 “不是说生死战吗?” 董难言一脚踩碎了黑凌的脑袋,面对着黑衾怒喝,他毫不在乎道:“你犬吠什么?” 第三百零四章 抱歉了,金霍兄 谁都没有想到董难言下手会如此的狠辣果决,在听到黑衾的怒吼后,放下杯盏的众人才发现台上的黑凌已经命丧黄泉,不光是头颅被一脚踩爆,就连魂魄也被董难言的妖气尽数消磨殆尽,彻底魂飞魄散在这里。 让各族更为震惊的是,打杀了黑凌的董难言非但没有任何畏惧之意,反而呵斥起来黑衾,这让各族都以为他疯了。 妖族崇尚强者为尊,凌虚境敢这么对通玄境出言不逊,那确实是自己找死。 二长老本来想给黑衾一个台阶下,可是怎么也想不到董难言竟然痛下杀手,在这珠玉盛宴上堂而皇之的杀了黑凌,再听到董难言极为轻蔑的口气,二长老急忙伸手,将董难言抓到身后。 “混账,怎么跟前辈说话呢,赶快道歉!” 一个黑凌杀了也就杀了,本来两族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太好,再说是黑鳞蟒一族自己要求的生死战,死了怪不了别人,二长老看似气急把董难言抓到身边训斥,实则是将董难言护在身后,担心黑衾暴起杀人。 妖族修行,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天生拥有强悍的肉身体魄,寿命比人类悠久,具有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妖族在先天极好的同时,后天修行却难度极大,越是往后,越是瓶颈重重,像是有些族类甚至可以生而金丹,但是可能终其一生也是金丹,这种生命层次的天堑限制,很难逾越。 妖族敬重强者,强者说的话即是妖族的道理规矩,黑衾作为一头可以称霸一方的通玄境大妖,此刻被凌虚境的小辈言语挑衅,简直就是受到了莫大侮辱,气机锁定住董难言,黑衾起身,已经是杀意腾腾。 被二长老护在身后,董难言犹然不惧,平淡开心笑道:“不犬吠了,变成朝我瞪眼睛了?” 怎么平时没看出来这小子这么大胆? 二长老真想回身恶狠狠的瞪董难言一眼,不过现在全心留意着黑衾的动作,二长老以心声喝道:“你给我老实一点!” 二长老的心湖上响起了董难言的声音,“长老,难道在咱们族里,我还能让别人欺负了?” “这…这当然不能”,二长老皱眉道:“不是你让谁欺负的问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现在在族内,当然是安然无事,可你以后就不出去了?被一个通玄境惦记上,以后有你好受的!” “不出去就不出去呗,在哪不是修行,长老,我行事都在规矩内,况且一开始就是他针对我们一族,现在自受苦果,是他们咎由自取!” “你…” 在只有董难言和二长老交谈的两道心湖桥梁之间,突然之间响起了第三道声音。 声音极为苍老,不过却极为低沉有力,震的董难言和二长老的心湖上泛起道道涟漪。 “你什么?坚兴,我看这几百年的岁月是打磨平了你的棱角,挫净了你的锐气,都被人挑衅到家门上来了,还要顾及别人的脸面?” 董难言都能在自己心湖上感觉到低沉声音所带着的杀气,“黑鳞蟒一族又怎么了?我不是还没死吗!一个通玄境而已,就能把我族后辈堵在家里?他配吗!” 这是幻蚌一族老祖的声音,二长老低声道:“老祖,是我无能,我错了!” “你强硬应对,不管是哪一族,都不可在玉珍岛上放肆!” 肃杀之意突然之间消散了下去,幻蚌一族的老祖对董难言说道:“小家伙,你很不错,此次事了,可让坚兴带你来见我。” 董难言和二长老的心湖复归平静,二长老露出笑容,看了董难言一眼,“能让老祖青睐,你小子的运势来了,站在我身后,等我处理完这件事,我带你去见老祖。” 刚才的声音蕴含着一种不可违,不可逆的大势,董难言本来还想着再出言教训教训黑衾两句,反正骂都骂了,打不起来他痛快,打起来了有个大的顶着,再说了,这只是一场归墟幻境,什么通玄境逍遥境的,谁怕啊? 只不过听到二长老这样说了,董难言点点头,站在后面不屑的白了一眼黑衾,压根视他如无物。 董难言真不是不会嘲讽骂人,早些年离南镇有个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疯婆娘,靠乞讨为生,可是每逢有人路过,要是不在碗里扔上一两个铜板,女人就要骂了,那真是一口气都不喘,每句话都不带重样的,让就在旁边墙角边蹲着的董难言大开眼界,还真不是刻意去记,董难言本来就博闻强记,耳笼目染之下,那些话早就在肚子里滚瓜烂熟了。 要说修为境界,可能现在十个董难言也赶不上黑衾,但要说吵架互骂,相信就是在坐的各族加起来,也骂不过董难言一个。 不过这些腌臜下流的言语,都锁在少年心头深处,被一圈圈的道理文字所束缚。 曾经有一天离南镇下起了大雨,无处可以避雨的董难言迫不得已的跟那个骂人的女人挤在一个小巷屋檐下,当时没有想到女人也在这里避雨,董难言见到她之后本来是想立刻离开的,不料女人竟然一把手拉住了他。 当时董难言连吃一顿饭都困难,掏便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也没有一个铜板,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不曾想女人往里挪了一挪脚,示意董难言站在里面来,别被大雨浇了。 平日里疯疯癫癫的女人那天说了很多,不过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跟董难言说的,还是自己跟自己说的,又或者是对谁说的。 女人说,所有人都欠她的,所有人都欠着她的东西不还。 她说不给钱的人都该骂。 当时董难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问女人,“为什么要骂人呢?” 女人当时说了一句董难言现在想起来也还是不懂的话。 “因为我知道我为什么要骂人,也敢于承担骂人的后果。” 那场雨下了很大很久,女人也说了很多很多,后来女人在董难言手里塞了一枚铜板就走出屋檐,消失在了雨中,董难言也再也没有见过她,至今那枚铜板还被他放在家里,夹在一枚圣人文章的书籍里。 回过神,二长老正冷声开口,呵斥着黑衾,“坐下,我族举办珠玉盛宴,你三番两次起身,气焰嚣张,难道是对我族有意见?” 上一刻还在让董难言向他道歉,现在又呵斥他,黑衾怒道:“气煞我也,你们幻蚌一族真是两面三刀,竟敢杀我族晚辈,又在此辱我,这口气,我不出不可!” 黑衾已经放话至此,谁都以为二长老会退让一些,不曾想,之前还抱着息事宁人态度的二长老大喝一声,“你再说一句,今日让你走不出玉珍岛!” 二长老大手一挥,宝珠山上大阵骤然开启,不再是变幻出比试场的小伎俩,宝珠山震动,有五颜六色的光芒流转在上空,像是一面蚌壳,又像是点缀在空中的玉珠。 就连幻蚌一族都没有想到二长老居然启动了岛上的大阵,在玉珍岛各处有一道又一道的气息冲天而起,皆是幻蚌一族的强者,瞬间联袂降临在宝珠山上,其中有些气息比肩黑衾,甚至还要高出一些。 这怎么突然就动手了? 处于包围之中,黑衾怒目相视道:“坚兴,你想杀我?!” 二长老冷哼道:“你多番挑衅我族,现在知道怕了?” 被多道气息锁定,黑衾愤怒之余很快冷静了下来。 要是现在动手,只要幻蚌一族铁了心让他留下来,他就是插翅也难逃,想要活着出去,为今之计,全靠那位了。 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不光实力超凡,更是来自鹏族,众目睽睽之下,黑衾朝着金霍抱拳道:“金霍兄,事情你都看在眼里,请你替我主持公道。” 金霍笑道:“不知黑衾兄想要我怎么主持公道?” 黑衾姿态放的很低,“金霍兄何必明知故问,如今幻蚌一族要对我出手,恳请金霍兄救我一命,黑衾感激不尽,必有厚报!” 金霍笑呵呵道:“黑衾兄,我这个人性子急,有时候等不来什么厚报的。” 明白这是金霍在向他趁火打劫,但是什么东西能比命重要? 以幻蚌一族现在的架势来看,不像是在恐吓他,倒真是像想要将他打杀在这里,黑衾沉声道:“只要金霍兄能够让我活着离开这里,从现在开始,我这条命就是金霍兄的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 一位通玄境的命,还是值得自己为之求情的,金霍起身,锐利的眼眸扫视四方,对二长老客气道:“坚兴兄,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但是现在你都把黑衾兄都逼的如此低气的向我求助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不如卖我个人情,打开大阵,放他离开可好?” 轻轻拉动裂天弓,在弓弦震动之中,覆盖在宝珠山上空的大阵产生如水一般的涟漪,金霍递出宝弓,等待着二长老的回答。 二长老摇了摇头,“黑衾多次挑衅我族,理应拿下,金霍兄,抱歉了。” 山水大阵依旧,金霍的脸冷了下来。 第三百零五章 人族的少年 坚兴兄,真是要驳我的面子了?” 金霍不再像刚才一样谈笑,语气散发出一种寒意,嘴角上的笑容发冷,“莫不是坚兴兄是想看我在各族面前颜面扫地?” 鹏族是妖族中的大族,相传有金翅大鹏,能搏杀龙类,双翅一展,就是十八万里,背负青天,行于日月之间。 不过鹏族又分许多支脉,如金翅大鹏,能吞噬空间的吞天云鹏,能够须弥化芥子,真身如拇指大小,实际却翼遮青天的遮天妖鹏…… 碧海青天以两种飞禽为首,一种是暗翅降云鸟,而另一种就是金霍它们金光鹰这一脉,从血脉上往上推去,跟暗翅降云鸟一样,都是吞天云鹏的后裔。 金霍缓缓从坐席上起身,他不相信凭借他的身份,还不能保下黑衾。 只不过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单方的自以为是。 在金霍的注视下,二长老依旧是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要让幻蚌一族强者撤下的意思,二长老沉吟片刻,说了一句让黑衾心凉,让金霍皱眉的话。 “金霍兄,非是我驳你的面子,你应该知道你所在何地,黑衾他咄咄逼人,一直挑衅我族,不一定是要他的命,只不过需要将他拿下,金霍兄,听我一言,不要蹚这浑水。” 能够修成通玄境的,哪个是心智痴傻之辈,皆是心思玲珑八面,凡事抽丝剥茧,细致入微。 金霍沉下眉头。 刚才玉珍岛上的颤动,他不是没有感觉到,传闻之中,幻蚌一族的老祖修为通天,实力深不可测,不过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看到它现身过,各族都在猜测它是否已经归墟,现在看来,该族老祖很可能没死,不然坚兴怎么可能这么坚决的要拿下黑衾,甚至不顾他的求情。 在金霍犹豫间,二长老再度开口,不过这一次,是以只有金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说道:“金霍兄,实不相瞒,是我族老祖震怒,凡是在玉珍岛上自恃甚高,侮辱我族者,今日不管是谁替之求情,都走不出这里。” 注意到金霍的脸色一变,二长老笑道:“金霍兄,可不要让我为难啊。” 幻蚌一族的老祖果真还活着! 作为飞禽,不管强弱,首先要学的,就是顺风飞翔,逆风而上,可以要消耗很多体力的。 在众人眼中,金霍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起来,“黑衾兄啊,我看坚兴兄好意留你在玉珍岛,你不如就安心在这里待上一些时日,我看不是一件坏事,而且坚兴兄为人真诚,他说不会要你性命,你就定然不会有性命之危,尽可放心!” 黑衾心中把金霍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这话用你说,就算留在这不会死,可是想要安然无恙的回去,黑鳞蟒一族肯定得付出赎回一个通玄境的代价。 黑衾知道一定是二长老跟金霍说了什么,才让金霍这么快见风使舵,不再敢替他求情。 “坚兴兄,诸位,金某已经见识到北海各族的风采,族中还有要事,也就不在这里多留了,希望他日我们在人族的地盘上再相见,到时定然再把酒狂饮一番。” 金霍将裂天弓向前一推,宝弓便漂浮在董难言面前。 “幻蚌一族的后辈,我说话算数,既然你赢了,那么这件先天灵宝就是你的了!” 宝弓散发着的气息颇为混沌,带着一缕混沌气。 这可是一件跟腰肢同一品秩的先天灵宝啊,这个金霍真就这么大方? 董难言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二长老笑道:“坚竺,还不谢过前辈。” 二长老如此说了,董难言一伸手,裂天弓就落在他的掌心,董难言谢道:“多谢前辈赐宝!” 金霍笑着点点头,“坚竺,好名字,希望你不要辱没了这件先天灵宝,到时候你我在人族再见!” 嘹亮刺耳的声音在这里炸响,金霍带着身旁的金冠少年离开这里,转瞬间就已经在千里之外。 连出身鹏族的金霍都不再求情,走的这么惊慌,各族老祖长老一合计,在恭喜二长老一声幻蚌一族后起之秀如何了不得的恭维话的同时,也都相继离开。 只剩下黑衾,这位攻下双山的大妖此刻真是应了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的古语,在众多强者的包围中,黑衾笑道:“坚兴兄,总不能真因为几句话,就将我打杀在这里吧?” 二长老冷笑道:“那难不成我是要把你供起来,留在岛上天天好生伺候着?” 黑衾低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二长老喝道:“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你黑衾不巧,耀武扬威选错了时机和地方,借着你,我幻蚌一族要告诉外界,我族不可辱,不可欺!” 众多妖识瞬间齐刷刷的落在黑衾身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出手之意。 黑衾这次是真的慌了,他低声下气道:“我愿意让我族拿出补偿,请坚兴兄饶我一命。” 二长老抚须而笑,本意上,他也是想这么做的,让黑鳞蟒一族赎黑衾回去,丢尽它们一族的脸面,也算是惩戒一番了。 “二长老,不要听他求情,我看直接打杀了算了!” 黑衾霍得一下抬起头,盯着坚兴身后的少年。 黑衾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此子真是恶毒至极,不光在比试场上下杀手杀了黑凌,更是当着各族的面呵斥自己,而今竟然还怂恿坚兴杀他。 黑衾将董难言的气息和面孔记下,若是能从玉珍岛上活着出去,他发誓要将这小子挫骨扬灰! 直接打杀了算了? 虽然黑衾出言挑衅,但是后面态度已经放的极低,如果真是因为这点事就直接打杀了一个通玄境,想来黑鳞蟒一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二长老不会因为这一点事就彻底和黑鳞蟒一族走向对立面,示意董难言不要插话,先行退下的时候,宝珠山震动,玉珍岛四周的海水沸腾咆哮,有天威一样的意志降临而下。 “坚兴,你真让我失望,要留下记恨我族的通玄境?还不如一个凌虚境的孩子,真是妇人之仁!” 坚兴诺诺称是,在这道声音传荡在这里之后,笼罩在宝珠山上的大阵轰然降下一道白虹,激荡而至,直直落向黑衾头顶。 黑衾对幻蚌一族的强者都有印象,这道声音绝对不在他的所知之中,感受到头顶上传来的杀意,黑衾大喝一声,直接现出真身,欲要强行冲开护山大阵,离开宝珠山。 从天而降的白虹一开始如针尖一般,不过在落下中,逐渐变大,到后来变成如瀑布般的粗细大小。 黑色的巨蟒头顶已经有角生出,这是向着龙类转化的证明,黑衾头顶的两角撑起半圆形的黑色光幕,替他抵挡杀阵。 瀑布般的虹光撞击在黑色光幕之上,没有迸发出什么火花电光,虹光根本就没有因此而阻滞住,也没有摧枯拉朽,就像是银针刺破一张白纸一样,破开黑色光幕,径直落在黑衾头顶。 “不!” 黑衾临死前的怒吼传出玉珍岛,让走出不远的各族老祖身体一颤。 这是真下杀手了! 不敢窥探玉珍岛现在是什么情况,可不想掺和这趟浑水,这几族老祖脚底像抹油一样,急速离开在这片海域。 青天云海之上,正翱翔展翅的金霍感知到黑衾的气息已经消散,没有停留,速度更快,向着碧海青天飞去。 “他们真把黑蟒杀了?” 在金霍的羽翼之下,体型要小上很多的金光鹰开口问道:“杀了一个通玄境,他们就不怕对方过去找事?” 金霍摇了摇头。 幻蚌一族老祖存活的太久太久了,已经可以说是活在了传闻中,如果真如传闻一样,那么谁去玉珍岛,下场都是一样的。 比黑凌不知道要庞大多少倍的黑鳞蟒真身落在宝珠山上,虽然被白虹贯穿了头颅,钉死在山上,但是黑衾死前疯狂的挣扎,毁坏了宝珠山不少赏景凉亭,至于青竹更是被扫的横倒一片。 二长老伸手一招,一枚乌黑但是外表十分光亮的妖丹就被他握在手心。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通玄境的妖丹,可是一件稀罕之物,二长老将这枚妖丹收下,吩咐族人去处理一下黑鳞蟒的尸身,然后瞅了瞅董难言,笑道:“这会随了你的意了,小的大的都杀了,开心不?” 董难言抱拳道:“杀这两条小蛇是二长老英明果断,坚竺谢过在此谢过二长老。” 二长老瞅了瞅董难言。 这小子什么时候让人看着这么顺眼了? 二长老颇为受用,笑道:“走吧,你这趟是机缘颇深,随我去见老祖。” 二长老一甩袖,带着董难言消失在宝珠山上。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处在海底之中,还随着二长老不断下沉,董难言问道:“二长老,我们不是去见老祖吗?入海干什么?” 二长老笑道:“当然是去见老祖了。” 董难言狐疑,难道幻蚌一族的老祖不在玉珍岛上,而在海底? 下潜到一定深度,二长老停下脚步,四面除了海水还是海水,没有什么别有洞天的地方,在董难言面带不解下,二长老恭敬道:“坚兴见过老祖!” 面前的海水中亮起了大日般明亮的眼眸,董难言抬头看去,一时间竟然呆住,头脑中竟是震撼之意。 原来玉珍岛,就是幻蚌一族的老祖真身! “坚兴,你退下吧。” 二长老笑着看了董难言一眼,示意董难言好好珍惜这场机缘,旋即离开了这里。 只剩董难言一个人面对这头庞大到可以容纳一族扎根在其身上的大妖,董难言心里安慰自己,眼前只是坚竺的幻境,不要紧张。 抬头与这位幻蚌一族老祖对视,董难言突然之间惊骇的无以复加,耳边响起的苍老声音简直要让他心湖炸裂。 “人族的少年,坚竺是死在了你的手上吗?” 第三百零六章 归幻 自打跟叶净入落叶宗踏上修行道路以来,种种奇闻异事,董难言也不是没有见过,可像眼前这幅景象,董难言还是头一遭,相信就算在全天下的凌虚境身上,也都是屈指可数。 海水随着苍老的声音而搅动,海底暗流不知道冲荡出去多远,巨大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一对眼眸正在注视着他,董难言不知道究竟是云珍岛在这头大妖身上,还是这位幻蚌一族的老祖本身就是玉珍岛。 董难言心湖几乎要炸开,如果说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董难言还能以身处归墟幻境来安慰自己要镇静,这些都是幻境,可随着幻蚌一族的老祖开口,董难言心中简直像有无数颗闷雷炸开,要不是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本能反应,董难言恐怕身体都会狂颤不已。 幻蚌一族的老祖又怎么了? 这是坚竺的归墟幻境,董难言不相信它真能察觉出他的身份,海底泥沙随着海水而动,董难言眼神晦暗难明之后,抬起头,恭敬道:“坚竺见过老祖,不知道老祖所言何意?” 海底就像静止住了一样。 董难言与这双大如白日的眼眸对视,双眼只感觉一阵刺痛,不得不低下来头来。 董难言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再次响起一声叹息。 “我知道你不是他,人族的少年,我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揭穿你,让坚兴带你来见我,如果想要杀你,你觉得我需要这么麻烦吗?” 董难言面前的眼眸仿佛是大日跃出东海的景象,骤然降临在董难言面前,让董难言心生一股渺小脆弱之感。 “告诉我,坚竺是怎么死的!” 压力如排山倒海一般向他涌来,董难言只感觉思绪越飘越远,竟然眼看着原本的自己飘出了坚竺的身体。 真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境,就连面前的它也只是幻境的一部分,为什么它竟然能在幻境中看穿自己的身份? 在董难言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原本浑浊翻涌的海底瞬间安静下来,再不起丝毫波澜。 原本点缀在海底的眼眸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董难言非但没有任何放松,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因为面前正有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正步履蹒跚的向他走来。 老者是个光头,皮肤极为白皙,眼睛已经凹陷在眼眶里,而且有一股死气弥漫在它身边,不是它所挟带,反倒像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一样。 “老夫单姓一个坚字,想不到你比我意料之外的还要年轻,我们终将得隔着几个大世,不过不要紧,从踏上修行路开始,就没那么多说法喽,小子,你可以称呼我一声坚前辈。” 少年只是对它礼节的抱了抱拳,老者笑道:“年轻人话太少,也给人感觉不出城府多深,反倒是有些阴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头在荒芜妖界也是活在传闻中的大妖,幻蚌一族的老祖,坚,像是一眼就看出董难言心里的疑问,“你应该心中还在猜想,为何我会识破你的身份吧?” 董难言点点头,再施了一礼,“还请赐教。” 坚笑道:“赐教谈不上,想让我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为何刚才只是抱拳,不称呼我为一声坚前辈,你要知道,别看我现在跟你微笑相谈,可是坚竺死了,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嘛!” 董难言现在得以真面目出现在这里,看了一眼好像陷入静止状的坚竺,董难言说道:“先前我以坚竺身份来此,既然我是坚竺,自然以坚竺的身份来行事,而既然你已经认出我来,我也无须再以坚竺身份行事,你是妖,我是人,我抱拳施礼,是因为你修为莫测,让我叹为观止,至于不叫前辈,是因为我不知道值不值得叫。” “何为值得?” 海水涌动,董难言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于什么样的情况,海水从他的身体中穿过,就像是这个世界的过客,董难言刚欲开口说话,不料老者竟是朝他摆了摆手。 “从你在宝珠岛上的表现,我大致猜到了。” 坚仿佛陷入回忆当中,言语之间多了许多惆怅,“谁曾想到当年迎难而上的两族,现在却变得水火不容,许多事,真是让人叹惋,谁能让时光重流?” 老者自顾自的摇头叹息,抖肩自嘲道:“心不变,纵使真能重回过往又能如何,结局还是一样。” 老者身上的死气更为浓郁了,与海水混在一起,根本化解不开。 “人族的小子,老夫告诉你,死在我手里的人族有,但都是死在两族相争的战场上,除了个别一些该死之人,老夫这个妖这辈子说杀的人,其实都不一定有你们自己人杀自己人杀的多,你再想想,你该称呼我什么?” 董难言当即抱拳道:“晚辈董难言,见过坚前辈。” 老者坦然受之,“现在可以说一说,坚竺是因何而死的了吧?” 董难言犹豫了一下,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出来,倒不是因为畏惧老者,而是董难言觉得他现在跟坚竺死前一样,都是将死之人,所言都让人相信。 老者对着静止不动的坚竺重重叹息一声,长嗟叹惋道:“糊涂啊,不好好珍惜自己的修为,去截杀那十尾天狐干什么?坚竺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老者伸手向董难言一招,董难言虚幻的身体上突然闪烁出一道白光,被老者一掌排入坚竺体内。 在归墟幻界外,宋静娴突然皱起眉头,在她面前,董难言怀中的妖丹闪烁起光芒,竟然没入董难言的眉心之中。 董难言低头自视,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身体还是好好的,不知道老者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不必惊慌,你不是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能够看穿你的身份嘛?” 坚说道:“所谓归墟,就是所有幻蚌一族死后的归墟幻境,都要归与我这里,虽然不知道哪位高人将让你代入其中,可是我活了这么久,这份眼力还是有的。” 突然之间,老者面前的坚竺缓缓睁开双眼,对充满震惊的董难言说道:“再有就是因为你怀揣着我的本命妖丹,上面寄存着我的执念,所以老祖一眼就能看穿。” 重现与幻境内,死前的坚竺执念,少年的坚竺肉身,坚竺对老者一拜,充满愧疚道:“老祖,是坚竺无能,没有经得住蛊惑,鬼迷心窍,前往道玄州截杀苏夫人,酿此大祸,愧对老祖栽培,无颜再见族人。” 老者扶起坚竺,默不作声。 归墟幻境中发生的,皆是坚竺以往经历过得事,虽然跟现在略有些不同,但是坚竺确实是杀了黑凌,并且让黑衾死在宝珠山,受到老祖召见,来此深海,被本来就寿元不多的老祖认为未来是能够守护幻蚌一族的人,将大部分修为相传,所以坚竺才能够以极快的速度跻身通玄境。 老者喟然长叹,坚竺心里更为难受,又再度跪下,“老祖,坚竺对不起你,坚竺来给你赔罪了。” 少年被一把拽起,老者摸了摸他的脑袋,“坚竺,不用这样,我不是生你的气,也不是担心没有你之后族人的未来,没了我,没了你,我族还会有新的强者诞生,带领族人继续走下去。” 老者闭目道:“让我难过的,是想不到你小子竟然就这么走了,你可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坚竺泣身道:“老祖!” 老者指了指坚竺,“就算有我引你执念,你也坚持不了多久,有什么想见的人,想说的话,趁早。” 坚竺抹了一把泪,起身道:“来见过老祖,已经算是了我一段执念了。” 坚竺转身对董难言说道:“少年郎,多谢你,你已经算带我回乡了,荒芜妖界危险重重,你不必再带我肉身来此安葬。” 董难言说道:“你的妖丹我会送去道玄州,至于你的遗骸,如果有机会,我也会送回这里。” 坚竺感激道:“这番恩情,坚竺没齿难忘,不过只怕要来世再报了。” 董难言望向坚竺,微微一笑。 坚竺兴许是不忍心再回身看老者的模样,背对着老者,坚竺低声道:“老祖,坚竺走了。” 老者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愧疚,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董难言仰起头,一道流光从坚竺的天灵盖冲出,破开海面,来到宝珠山。 看过曾经要罚他去海沟的二长老,看过曾经的老对手坚幻,看过以后跟他并肩作战,替他挡上一击杀招而死的坚岭,坚竺都是遥遥一拜。 还是那个夏天,还是那片沙滩,有少女正坐在树下小憩,坚竺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像是有一阵海风吹过,坚兰突然睁眼道:“好奇怪的感觉啊。” 少女左顾右看,然后突然转头看去。 什么人影都没瞧见。 少女小声道:“该不会又是坚竺在戏弄我吧?” 坚竺轻轻一笑,随着这阵海风,缓缓消失在他的幻境当中。 玉珍岛突然晃动了一下。 二长老以为是底下坚竺正在接受老祖的机缘,其余人也是见怪不怪,有时候玉珍岛总是会晃动两下的。 只有海底下的董难言清楚的知道这次晃动的原因。 因为老者落下两滴眼泪。 “珠玉宴年年,不见当年人人。” 老者叹道:“一朝花落,白发难除,明年后岁,谁有谁无。” 第三百零七章 回归 一朝花落,白发难除。 明年今日,谁有谁无。 老者唏嘘道:“我们妖族的寿命要比你们人族悠久许多,至于我这个老不死的,活到如今,不管是敌人还是旧友,都成了故人,所经历的事,都成了故事,我熬死了许多同代,却依然熬不过岁月。” 老者身上的死气就连董难言都能察觉的到,要不是老者压制着,恐怕刹那间这里就会成为一片死海! 老者在一阵恍惚之后,对董难言笑了笑,“是我失态了,在你这么一个少年郎面前说这种伤春悲秋的话,是有点不像话。” 老者突然抬起头。 玉珍岛的海底下,一缕极小极小的剑气蓦然间显现。 有人一袭青衣,正站在上方,向下俯视,翩翩神仙风采。 董难言顺着老者的目光向上望去,就瞧见了宋静娴的身影。 少年称呼女子为师父,老者下意识的眯起眼睛,问道:“就是阁下将他送入坚竺的归墟幻境中?” 宋静娴平淡的点点头,让老者身上显现出一股杀气。 “是,连你们幻蚌一族的通玄境,也是我杀的。” 老者竭力压制的死气竟然有了宣泄溢出的迹象,死气随着杀气在他身边漂浮,本该拼尽全力将女子留下,老者却长叹一声,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声杀气随之而散。 “就这么算了吧。” 老者佝偻着身子,转头带着坚竺的肉身向后走去。 “小子,坚竺临走前让我告诉你,裂天弓他没有随身携带,他将其藏在道玄州的远古海道里,凭借它的妖丹,你可以寻到,就算是你替他完成心愿的一点小小回报了。” 老者的身影缓缓没入幽暗的深海里,宋静娴手掌按在董难言的肩膀上,下一刻就出现波澜浩瀚的大海之上。 师徒二人相对。 董难言问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宋静娴反问道:“难不成你想独自面对识破你身份的老妖?” 董难言笑道:“其实我感觉那位坚前辈人倒还挺好的…” “人还挺好的?” 宋静娴冷笑道:“先不说他是不是人,你才跟它接触多久,就敢给它的品性下定论?” 董难言被说的无言以对,宋静娴说道:“对你好不好,和它是不是好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它可以因为你完成了它族人的遗愿而对你显露善意,可是也不妨碍它对别人显露杀机。” 董难言小声辩解道:“师父,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应该以善意去想象别人。” 宋静娴伸手在下方一抹,海面宛如一面镜子,上面显现累累白骨浮尸。 “不是不相信别人,我是想告诉你,不能单凭你而认定一个人就是好人,可能在这个时间,对于你,他是好人,也可能下一刻就不一样了,可能对于别人,他就是十恶不赦,难道你想要让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认为他就是好人吗?” 董难言陷入沉思。 宋静娴说道:“这个世界没有好人坏人,只有不断变化的人,不光是他们在变,你也在变,所以善恶界限这种事,其实往往很模棱两可,既被强者定制的规则所束缚,也因弱者的悲悯而放大,我杀了坚竺,幻蚌一族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可是在人族来看,我就是杀妖除魔的神仙,我是善是恶,你能说得清,分的明吗?” 宋静娴对董难言说道:“所以纵观山上山下,真正走到高处的,都是一开始看人以恶意来提防谨慎着的,真正像你说的这样善意想象别人的,也有,只不过太少,多半成了半路上的枯骨。” 董难言说道:“可是那些走到山顶的人,难道当他们登顶之后,还要将人予以恶意相提防吗?” 宋静娴笑着说道:“当然不是,我在你那件书屋里看到一则故事,觉得说尽了此间道理。一群猴子向上攀爬,下者抬头只能看到上者的屁股,而上者低头,却总能看到下者的笑脸。” 董难言低下头不说话了。 宋静娴感觉稍稍说多了一点,也许会打击到少年的心性,准备安慰一下,不料董难言竟然抬头对她笑道:“师父,我懂了。” 宋静娴不由问道:“你懂什么了?” 在董难言给铁匠捕鱼的时候,有时候捕不到,他就挖一些鱼坑,做一些陷阱来等鱼上钩,只不过有时候上钩的鱼往往被盯着这里的别人给“截胡”偷盗了去,本来辛苦一天的孩子擦了擦眼泪,没捕到鱼,也没回铁匠铺子,就蹲坐在湖水边,最后还是打铁的男子过来给他拎了回去。 在弄清楚事情原委后,男子给孩子热上一碗粥,安慰说道,世上还是好人多。 男子拎着铁锹出门了。 第二天,那些鱼真就出现在水坑陷阱里,还只多不少。 董难言没有说话,眺望着大海,在半空中向下递出一拳,只感觉浑身舒畅。 ———— 何砚等人还在原地站着,见到董难言从蚌壳中走出,洪旭满脸笑意,“恭喜少爷历练归来。” 乐生洋心里白了洪旭一眼,不是说见到董难言不高兴,而是洪旭这么一开头,让本来就面上不爱显露表情的他也得跟着笑脸相迎,很不痛快。 董难言一一回礼,宋静娴撂下一句我先回去,把他们五个留在这里。 女子走了,明显感觉到洪旭、何砚他们身上少了许多压力,洪旭来到董难言身前,“少爷,荒芜妖界凶险不?” 实际上不光是洪旭好奇,就是看似仰头观天的乐生洋也情不自禁的竖起耳朵,等着董难言的回答。 董难言笑道:“不好说凶不凶险,荒芜妖界可大着呢,我就去了幻蚌族的玉珍岛。” 何砚打量董难言两眼,“少爷好像比刚才精神更为饱满,看样子是在其中收获颇丰啊。” 董难言挠了挠头,除了见识些玉珍岛那边风土人情之外,这趟收获最大的,其实幻蚌一族的幻术。 珠连和壁合两种神通乃是天地赋与幻蚌一族的天赋神通,董难言虽然有所触动,但是走出幻境后毫无门径可寻,到是幻蚌一族的幻术,让董难言大受裨益,原来竟可以将神魂念力运用到如此地步,无疑像是给本就神念强大的董难言另开了一扇窗。 洪旭听过后笑道:“将人摄入神魂念力所创造的天地中,其实我们净虚苑也擅长,之前少爷你面对的那些水祠妖兽,都是我用净虚幻境幻化出来的,少爷可有察觉?” 董难言自然是毫无察觉了,他苦笑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几位先生按照师父的要求来做的,可是让我好生受苦啊。” 杜长老抚须一笑,突然皱起眉头,“鬼鬼祟祟,竟敢窥探这里!” 杜长老双指一点,单脚一跺,远在几千里的外的一处城池内,一座府邸中的宅院轰然一沉,要不是里面的老者即是祭出一件仙家法宝,恐怕顺着他神识而来的波动会将这里打沉! 可就算是一柄铃铛似的法宝镇压在这里,闹出的动静还是太大,声响几乎就要传到外面的时候,有几道身影相继出现在这里,这才镇散了这股余波。 收起铃铛,脸色阴沉的老者身形健硕,要不是眼中的深邃和全白的发须,谁也想到矫健的身形会是一位已经年过百岁的老迈之人。 跪拜在老者身前,有人问到:“师尊,发生何事了?” 老者袖里的手掌已经龟裂,鲜血模糊,感知到水祠处的动静,其中隐约间有几道若有若无的气息让他心颤,不敢亲自前往,所以动用山门禁术,以血在掌心画符,强行掌观山河,手掌上出现一幅画面,不过在刚刚看到画面中的几位人影后,还没来得及定格住,耳边就响起一声大喝,老者心中不妙,及时终断窥探,可还是被一股波动紧随而至,轰击在宅院里。 皮开肉绽的手心上阵阵刺痛,老者当然不会让这些门下弟子看到这幅狼狈样子,强行忍住疼痛,说道:“没事,不过是刚才为师修行中稍有感悟,施展一门威力颇大的法术,你们几个没事可以退下了。” 刚才开口的男子说道:“师尊,前方郑将军派人过来请示,现在大军已经驻扎在几千里外的寒春边境了,只等师尊您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越过寒春边境。” “这件事你回复他不就好了,用的着大费周章来问我吗?” 老者名为盛剑,乃是珑国的国师,此次珑国举兵攻打青铸国一事,全权由他负责。 弟子正欲领命退下,盛剑突然叫住了他。 青铸国与珑国之间还夹着一个寒春国,本来从寒春国借道,才是最快的出兵之道,可是想到刚才窥探的画面,盛剑不想节外生事,吩咐弟子道:“你去通知郑大器,让他改道,绕过寒春边界,从青铸国后方出击。” “师尊…” 盛剑皱眉道:“有什么问题吗?” 先不说绕过寒春边境,行军万里出击这件事会不会让大军劳累,男子说道:“青铸国后面是一个叫信南国的地方,没跟人事先打好招呼,我们大军过去,人家不一定会给我借道啊。” 老者勃然大怒,按照原先的计划,势必会经过刚才那里,本来就是不想沾惹上什么麻烦,老者怒道:“你是我师父还是我是你师父?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信南国怎么了,不就是巴掌大的弹丸之地吗,如果不肯借道,那就给我打下来!” 第三百零八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 破败的水祠早就倒塌的粉碎,没人知道这一地的残砖断瓦,见证过一位来自异域他乡的大妖。 大地颤了一颤,董难言问道:“杜长老,怎么了?” 洪旭笑道:“少爷,应该是咱们这的动静闹得太大了,有金丹修为的修士刚才通过掌观山河来窥探我们这处,老杜反应快,小惩了对方一下。” 董难言望了望洪旭所指的方向,“杜长老,对方要是没什么恶意,我看就算了吧。” 杜长老收回手,没有人愿意被人窥探,要不是董难言开口,他非得削去此人百年道行,以儆效尤。 短暂的歇息片刻,洪旭递过来一枚丹药,在幻境中,他所幻化的老妖可是结结实实一脚踩在董难言身上的。 董难言倒也没有见外,身体早就恢复如初,董难言收下丹药,这里距离离南镇有万里之遥,要是靠他赶回去,怎么也要数天时间,眼前有四个元婴境,干嘛不用呢? 所以下一刻眼前景象一变,董难言就被洪旭几人带回了自家小院。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身上,换洗了一件干净衣服,董难言便抓紧时间在院子里练习拳桩和剑法,日光披洒在他身上,像是一件金色的纱衣。 ———— 寒春边境。 马蹄声在军阵大营外作响,掩盖住了风啸声。 有一辆马车如入无人之境的驶进防守严禁的驻军大营,兜兜转转后停在临时扎起的营帐外。 有人拉开车帘,轻轻走下马车,男子步履沉稳,呼吸稳健,隐隐间似有风雷声于胸膛响起,在大营外侍卫们的低头以示尊敬中,走进了营帐。 除了坐在主位的大军主帅外,营帐里的众位将领全都起身,甲胄在身,所以都没有弯腰施礼,点头向男子示意。 “盛光,你可让我好等啊,在这寒春边境上一待就是一月,你要是再不来,我都快让各位将军收拾行囊撤军了。”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将头盔取下放在桌上,大步来到盛光面前,笑道:“给老哥说说,这次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盛光与男人是老相识了,当初他还不姓盛的时候,就和男人是过命的交情,后来因缘际会之下,他拜入国师盛剑门下,得盛剑赐姓,与这位戎马半生,被誉为珑国大器的郑将军,彼此之间的关系更为亲密起来。 盛光对郑大器的脾气秉性可以说是了如指掌,郑氏是珑国的书香大家,循规守矩的培养子弟,按照道理来说,郑大器就算不是良善的书香子弟,也该有点书生的样子,可偏偏郑大器此人最好厮杀,刚才说得撤军什么的都是假话,盛光知道要是自己再不来,他郑大器肯定按捺不住,早就率大军前驱冲杀了。 盛光说道:“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郑大器脸色瞬间如金纸,声音暗哑,“难道是国师劝好了陛下,让我撤军?!” 郑大器气的直接将身上的甲胄掀下,扔在地上,一边狠踩一边破口骂道:“老子在这待了一个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们这是把我当猴耍呢?盛光,你给兄弟评个理!” 盛光见怪不怪,淡然道:“你要是不想活了就继续骂,可别带上我。” 郑大器掏了掏耳朵,捡起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印上的盔甲,笑道:“命得要,老子就是气的,我连怎么攻入青铸国的方法都想好了,现在跟我说退兵,谁能咽的下这口气,我骂两声怎么了?” 郑大器抱拳朝天道:“国师大人,您要是听到了,别跟我一般见识。” 男人是枷锁境的武夫,盛光笑骂着给了他一脚,“我师既然让我来了,哪有闲心把心思放在你这,再说了,谁跟你说是让你退兵了。” 郑大器眼睛一亮,旋即眼色不善的盯着盛光,“那你刚才跟我说让我失望,是什么意思?” 盛光轻轻咳嗽一声,郑大器知晓其意,吩咐营帐里面的将领退下。 现在就剩他们两个,郑大器伸手搭在盛光肩膀上,“没别人了,别让我心里痒痒了,你到底带来了什么消息?” 盛光把肩膀上的手臂拍下去,走到沙盘前,双手附后道:“你可以传令大军立刻整理行军辎重,绕过寒春国,从西侧行军,绕到青铸国后方,再排兵布阵,攻城略地。” 郑大器看着沙盘,骂骂咧咧道:“你告诉我,让老子率军行进两万里,去掏别人后背,是哪个龟孙想出来的馊主意。” 盛光扬了扬头,郑大器立刻闭嘴。 原来是盛剑那个老龟孙啊。 郑大器在心里腹诽一番,很快就笑道:“没事,你回去跟国师说,这活我接了,不就是远途行军么,只要不让老子撤军,就算是再绕个万八里路,老子也干!” “不过…” 郑大器指了指沙盘,手指停留在青铸国的后方,“国师跟信南国打过招呼了吗?” 盛光摇了摇头,学着盛剑的语气,将原话重新给郑大器复述了一遍。 郑大器疑惑道:“这不像是国师的性格啊。” 珑国,寒来国,寒春国,青铸国,以及在沙盘上以极小字体标注出来的信南国。 寒来国已经覆灭,国破只剩山河在,想要攻打青铸国,最简单且高效的就是从寒春国借道,因为以前的一些旧事,寒春国跟珑国关系不错,可以说进可攻,退可守,后续的粮草也能从寒春国运到前线,这才是最好的战略,国师盛剑一向是谨小慎微,怎么会放着阳关道不让他走,非要让他长途跋涉行军万里,甚至不惜攻下信南城,也要绕到青铸国的屁股后面去呢? 郑大器想不通。 实际上盛光也想不通。 “我师说了,这趟行军,国师府的供奉也会跟随,我这趟带来了十二位凌虚境,由他们结速行阵,可以让你的大军脚步轻灵一倍,如果日行千里,十日内就可至,至于后续的粮草供给问题,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人督运,如果因为粮草供给不足而导致此战失败,我负全责!” 郑大器在盛光的胸口上锤了一下,“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后顾之忧,我这就传令大军开拔!” 盛光点点头,“事不宜迟。” 郑大器叫住往外走的盛光,“你不跟老哥一起行动吗?” 打算在大军赶至之前先去信南国跟那边说明一下情况,盛光没有搭理郑大器,一步踏出,就从军阵大营之中消失。 在盛光前脚走出不久,有十二人一齐进入大营中,与郑大器互相抱拳问好。 郑大器说道:“有劳各位出手,给我大军减减负!” 国师的十二位供奉笑着说理应的,在郑大器走出大营后,仰头向天看去,在视线极高极高处,有好似首尾连接的两条金色大鱼仿佛一面水镜,笼罩在他头顶,让他绝对身心舒畅,脚步都不由得轻盈了几分。 大军开动,知晓盛光去意的郑大器轻笑道:“最好是谈不拢,到时候好留给我磨磨兵,就当做是吃下青铸国这顿大餐前的开胃点心。” ———— 信南国。 行走在国都信南,盛光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跟这里的国君知会一声之前,总得先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 来到这里之后,盛光才发现对于信南国,他确实了解的太少了,或者说珑国对于信南国,确实太不重视了。 就连信南国一分为二,有六座城池从中分离出去,成为南信国一事,他也是现在才听说。 神识笼罩整个信南城,盛光微微一笑。 还是他悲天悯人。 就连坐镇皇宫之人也不过只是一个登楼二境,要不是他来这里,恐怕郑大器压根都不会派人来说明来意,只会直接攻城! 别看盛光丰神俊朗,实际上已经是年过半百之人,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寝宫之中,让侍卫在皇帝身旁的太监立刻尖声大喊。 “护驾,有刺客!” 盛光就站在原地没有动,等那个登楼二境出现在皇上身边,等禁军将他包围,盛光这才轻轻一笑,没有弯腰施礼,语气平常道:“我叫盛光,珑国人氏,凌虚境,有事来此与信南国相商。” 珑国,凌虚境。 包围盛光的禁军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早就面色大变的老者心里可是清楚,急忙喝退了这群禁军,胡须皆白的老者对身后的信南皇帝点点头,向盛光作揖一拜,问道:“敢问前辈来此有何指教?” 盛光一点也没有盛气凌人样子,其实在他眼里,登楼二境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与他皆是云泥之别,狮子难道会对虱子趾高气扬吗? 盛光说道:“我珑国近日会有一支大军前来,不过请各位不要惊慌,出兵到此,是为了攻打青铸国,请你们信南国行个方便,借一条路给我珑国大军。” 大军?借道? 信南国的皇帝蹭的一下起身,对站在他身前的老者摇头。 让人从卧榻之地举着刀枪而过,这怎么可能答应! 第三百零九章 大事不好 从水祠回到离南镇已经快十余日了,铁匠铺的大门一直敲不开,联系不上宋静娴,董难言也不敢贸然走进去。 每天雷打不动的在换生湖练剑,与他一起从藏兵境回到这里的长剑被董难言使用的得心应手,何砚、洪旭几人变成现在这样全是因为贪图这把灵剑,董难言曾经让宋静娴鉴赏,得到的评语是,“还不错,能够吸噬生机,是一件难得灵宝。” 董难言在换生湖练了两个时辰的剑,在离南镇各家各户还在烧锅生火没有出门的时候,背负好长剑,在山道上健步如飞,返回离南镇。 于藏兵境的生死光头中更上一层楼,董难言现在已经是登楼二境的修士,每日勤奋的吐纳练气,体内灵气虽然越来越浑厚,可是境界上却总是原地踏步,在偌大的楼阁里漫步,找不到登楼路。 董难言曾经就这种问题请教过何砚他们,可是得到的答案都一样,他的长生楼似乎跟别人的不一样,就算是他主动让何砚他们来看,何砚等人也只是隐隐约约的看到一栋通天般的建筑,更别说帮助董难言更上一层楼了。 董难言心里有些着急,可能别的修行人日子一天一天过是增长修为,提升境界,而他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就仿佛是倒计时,像是催命符一样压在他的心口,让他不由得一天比一天更加勤奋修行,想要早日修到元婴境。 当初打开锦囊见到张三大叔的时候,男人曾经对他说过,在他的脑子里留下了一些东西,等到他成为登楼境就可以看见,可是他都登楼二境了,对此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以为是自己不得门路,请教宋静娴,宋静娴说需要他登临楼顶,才能得知。 登楼六境,每境视野各不相同。 传闻中有人开窗见山河,有人开窗见日月… 而董难言压根是连窗户在哪都找不到,除了刚刚成为登楼境时打开的金色大门,董难言就一直在空旷的楼里摸索着,可是除了脚下那像是通天之境的淡金色玉石板外,他什么也见不到。 马上就到离南镇了,以往要走上半个时辰的山路现在只需要几个呼吸间,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董难言突然间回首,向换生湖望了望。 换生湖绝对不简单! 从仙人诛妖除魔的故事,到他和宋皆宜在湖水底得到的如是剑诀,无一不说明换生湖有大秘密。 董难言之所以选择在这里练剑,也是因为如此,甚至有时候董难言在湖边向那水坑相望时,总是感觉到一阵心悸,不是受到惊吓和惶恐的那种心悸,而是一种说不明的感觉,就像是与生俱来一样。 今天早晨的离南镇相较平常要显得安静一些,看到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的炊烟,董难言轻轻一笑,脚步稍微放的慢了一些。 其实就是不赶在清晨出去练剑也无所谓,从马由衷成为离南镇众人心中的老神仙后,对于董难言是灾星这件事,马由衷已经跟小镇里居民解释过了。 反正董难言现在确实不会再给人带来灾厄,马由衷就随便编了一个什么鬼怪作祟的故事,离南镇当然对这个庇佑一方的老神仙说的话深信不疑,所以在董难言回来后,偶尔撞见外出的少年,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唯恐避之大吉,现在会朝少年笑着轻轻点头,更有那些岁数大些,会感慨少年多灾多难之余,像是缝补当年的见死不救后心里产生的愧疚,也会来董难言家小院里送上一些粮食果蔬,董难言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在洪旭的建议下,董难言都收下了,不过没有白收,他送出去一些看上去不起眼的小物件,都是由灵石打磨出来的,戴在身边不说延年益寿,也可静心养气。 回到自家院子里,何砚已经蒸出了一锅香喷喷的白馒头,洪旭起身相迎,青色的长袍大褂耷拉在地上,可却偏偏没有那种邋遢之感。 “少爷今天练的怎么样?”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董难言跟这几个人倒也不见外,洗净双手坐在桌前,嗅了嗅鼻子,感叹一下何砚手艺又精进的同时,笑着说道:“比昨天好一点。” 就算境界上不去,但是今天也要比昨天有进步,这就是董难言目前的想法。 董难言回来了,那么就可以开饭了。 围坐在一张不太大,甚至有些紧凑的小圆桌上,乐生洋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语,平常除了翻书就是打坐,只有在教董难言的时候才会话多一些。 洪旭抖了抖手掌上的白碗,示意杜长老别那么小气,水龙宗的陈酿,他可是来者不拒。 乐生洋和何砚皆是不爱喝酒,平时就是洪旭跟他小酌,杜长老一开始倒也不吝啬酒水,每天都与洪旭开怀畅饮,可是后来一天天喝下来,杜长老觉得不对劲了,净虚苑这老儿哪是像之前说的是陪他喝酒,一杯杯下肚,分明就是骗他酒喝! 杜长老无奈的给洪旭倒了一杯,脸上那股心疼劲让何砚对洪旭打笑道:“明怜道人,少喝两杯,要不我担心明天杜长老这酒壶里就该添水了。” 面白如无暇玉的洪旭听到明怜道人这个称号,大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老杜有我这么一个酒知己,是不会这么干的。” 酒知己? 杜长老翻了翻白眼。 分明是你这老儿自己只知道喝酒。 心生无奈,不过杜长老还是跟洪旭碰碗饮酒。 酒香从玉壶里飘出来,董难言曾经好奇这玩意真就这么好喝? 当时杜长老连连摆手说不好喝,倒不是老者担心董难言饮酒,而是怕万一这又是一个小酒鬼,到时候手里本就存货不多的他,可就真要欲哭无泪了。 洪旭和杜长老还在对饮,何砚喜欢下厨,但是每次吃的确实不多,往往最先放下筷子的就是他,董难言也吃饱了,将板凳向一旁挪了挪,给洪旭他们两个留下更多的伸展空间,董难言说道:“何先生,可以明天再跟你学法术吗?” 从一开始董难言在那练,何砚他们几个指点,后来变成何砚他们四人每天固定给董难言传授,何砚笑道:“少爷今天是累了?” 董难言说道:“学点东西,哪有什么累的,今天我练剑的时候脑中雷法瓶颈隐约有些松动的迹象,所以想趁热打铁,今天跟乐先生讨教些雷法。” 眼前这个少年还会有什么瓶颈? 何砚这些天唯一一次跟杜长老喝过酒,就是感觉自己是个废人,修炼了这么些年,才是一个元婴境,要是把这些时光放在董难言身上,那成就简直不敢想象。 何砚朝乐生洋叫道:“乐大先生,别翻书了,该来授课了。” 乐生洋轻轻合上书本,听到董难言刚才所说,破天荒笑道:“哪里有瓶颈?” 董难言起身比划,前些天乐生洋教他一门法术,名为玄雷天引,可引九天雷霄,眩慑妖魔。 董难言在换生湖练剑的间歇,脑海中总是感觉这门法术哪里不对,按照自己的想法施展,威力要小上很多,可是要是不按自己的想法施展,总是感觉不顺畅。 乐生洋看完董难言施展,心中简直是欲哭无泪。 这是什么瓶颈,分明是少年在给他挑错。 董难言所演练竟然比他传授的还要正统几分,乐生洋心里推演了几遍,才确定确实是雷鸣宫的法术传承中出现了差错。 自诩为金丹境小无敌的乐生洋心中生起了强烈的挫败感,尤其是何砚还在旁边坐着看热闹,乐生洋强撑出笑意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董难言过去开门,乐生洋不由对这个拜访之人心中多出几分好感。 “马老先生。” 马由衷还不知道因为敲门而让一位元婴境对他心生感恩,此刻他脸色难看,正在门口焦急的踱步。 “董难言!” 马由衷见到了董难言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双手握住董难言的胳膊,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马由衷的不对劲任谁都看的出来,董难言问道:“马老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想到文秋派人传过来的求救书信,马由衷颤声道:“大事不好了!” 南信国。 曾经在说书楼里跟董难言有过一面之缘的文秋坐在龙椅下首位,也就是他在此,才能让知道信南国兵败如山倒消息的满朝大臣不至于惊慌失措。 心里将信南国骂遍,也不知道他们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竟然惹上了一支数万人的大军,个个骁勇善战,用不上一天,就攻下两城,尤其是有消息传来说对方登楼境不下数百,还有凌虚境十二。 登楼境和凌虚境是什么意思,满朝文武不过太懂,不过看到文秋惊慌的脸色,他们就懂了。 信南国已经人心惶惶,一日之内连丢凉城,对方马上就要逼近皇城了,所以才传讯给南信国,不是请求相助,信上说信南南信是一家,希望能够允许他们来此避难。 数万大军。 数百登楼境。 十二凌虚境。 文秋心如死灰。 不过在濒死之际,他的脑海里闪出了一道人影。 听说亦师亦友的马由衷说,少年拜入落叶宗,而且在宗内辈分不小。 文秋内心祈祷道:“只希望逢凶化吉。” 第三百一十章 怕个锤子 信南国都外狂沙乱舞,不是天象自然显现,仅仅是一位凌虚境修士立身在此,就开始镇压着一国山河气运。 放在珑国,凌虚境根本不敢以一己之力去抗衡这种气运,归根结底,还是信南国实在是太小了。 连一个国师不过是登楼二境修士的小地方,也敢称国? 在临时扎起的营地里,郑大器一盏接一盏的饮酒,只觉得索然无味。 还想着拿信南国当一盘大餐前的开胃点心,却没想到这点心如此的难吃,吃到嘴里,让他想吐。 两军根本没有什么伤亡,在没有跟信南国皇帝谈拢后,等到郑大器大军到来,盛光只是让一名登楼境稍微显露一下神通,对方的开城投降,不费吹灰之力的攻城略地。 郑大器喝着闷酒,“他娘的,这里的人一点血性气都没有嘛,老子都打到他们家门口,就不反抗一下,除了投降就是投降,我…” 郑大器郁闷的又灌下一口,坐在一旁静心打坐的盛光睁眼道:“这样不是挺好的么,我们不费一兵一卒,他们也不用牺牲,取得胜利而不造杀孽,不伤天和。” 盛光笑道:“郑兄放心,等过了信南国和南信国,到时候就算你想这么轻松,恐怕也难了。” 青铸国民风彪悍,境内男子好斗善射,最喜那高头骏马,可谓难啃的很,不然盛剑也不会在传令郑大器进军的同时,又派出百名登楼境和十二位凌虚境前来支援,还不是担心郑大器硌到牙,这一点,盛光心知肚明。 营外尘土飞扬,遮天蔽日,盛光朝信南国都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马由衷额头上都是汗水,董难言给老者倒过一碗水,“马老先生,先喝口水,有什么慢慢说,怎么就大事不好了?” 马由衷是坐立难安,把水放到一边,擦了把汗,“真是大事不好了,小友,有大军攻打信南国了!” 洪旭和杜长老手上稍一停顿,继续小口饮酒。 董难言眼色一变,“攻打信南国,为什么?是哪一国?” 马由衷将文秋传来书信复述,“他们自称是来自珑国,一开始去往信南国,跟信南国说要借道行军,去进攻青铸国,信南国皇帝以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拒绝了,结果现在被对方的大军一天之内攻下两城,吓坏了信南国皇帝,这才传书给南信国,希望过去避难。” “文秋此人你也见过,后来曾来说书楼向我请教,对我也算尊敬,他此番休书一封给我,一是想提醒我尽快早做打算,因为离南镇夹在信南国和南信国中间,一旦信南国失守,首当其冲的就是离南镇,而二来是因为,文秋知道你在落叶宗,想托我问你,能不能请落叶宗联合这附近诸宗,阻止这场战祸。可是文秋他不知道小友你已经离开落叶宗了,哎…” 马由衷声音苦涩,董难言轻轻敲了敲桌子,“马老先生,你别担心,事情我已经清楚了,我确实已经离开落叶宗了,恐怕不能去请落叶宗帮忙,但是像曹婉儿在的临江宫,还有碧水府,我可以立刻传讯过去,请他们帮忙。信南国和南信国都在它们的管辖境内,相信它们不会坐视不理。” 董难言安慰马由衷道:“另外我传讯过后会亲自去一趟信南国,马老先生你放心吧。” 马由衷脸上的焦急神色不仅没有下去,反而愈发的浓烈,听到董难言说要亲自去一趟信南国,马由衷一下子抓住董难言的胳膊,手指关节发白,喊道:“不能去,小友,你可不能去啊!” 一旁饮酒的洪旭伸臂过来,却在董难言的眼神示意下又放下手臂,董难言手掌按在马由衷的手背上,“放心,马老先生,只要不陷入大军核心,我应该不会有事的,我是去阻止这场战争的,不是去打架的。” “不是这样简单的,不然我也不会急成这样,小友,文秋信上说,对方有数百个登楼境,十二位凌虚境啊!” 董难言心一沉,“多少个登楼境?多少个凌虚境?” 董难言不是没有听清,哪怕知道马由衷不会夸大其词,可是他也依旧忍不住想要再确定一遍。 怪不得要请落叶宗出手。 数百个登楼境,十二位凌虚境,再加上数万大军,这样的战力就算是落叶宗也不一定能赶得上啊! 董难言现在的样子跟他刚到那封书信时是何其相像,马由衷叹气道:“数百个登楼境,十二位凌虚境。” 董难言倒吸一口凉气。 马由衷埋怨道:“双方差距这么悬殊,还谈什么卧榻之侧,人家能不能看上你这一亩三分地都两说,既然事先能来借道,就给人个方便多好。信南国的皇帝很是可气,那个登楼二境的老国师更是可恨,别人不懂登楼境和凌虚境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还不懂吗?打起来了知道跑了,这一下得涂炭多少生灵。” 马由衷小心翼翼道:“小友,我知道你跟落叶宗之间有不快,可是事到如今,能否尝试一下,就当是为了无辜黎民百姓免受战火了!” 董难言想了想,他是不想再踏上落叶宗,可是就像马由衷所说,就当是为了信南国避免战火,他也会去落叶宗,但是现在的事实是,就算落叶宗出手,真的就能阻止这场战争吗? 数百个登楼境和十几位凌虚境,恐怕落叶宗解决不了,只有… 只有联合森骨域,有渡海境的白露出手,相信才能十拿九稳的解决这场战争。 董难言又犯愁了,森骨域和落叶宗本来就不对付,而今关系稍有好转,真就能来帮这个忙吗? 正当董难言想着如何去森骨域,去落叶宗请人相助时,突然耳旁传来了两声咳嗽声。 看到洪旭朝他干咳两声,董难言一拍脑袋,有时候真是心慌则乱,按照马由衷的思绪来,光想着落叶宗和森骨域,怎么把身边这四尊真神给忘了! 洪旭咳嗽一声,数百登楼境和十几位凌虚境带给董难言的压力全都烟消云散了,见到董难言竟然淡笑了起来,马由衷不解道:“小友,你笑什么,依我看我和那叶净当初也称兄道弟,要不我先去求求,要是他不愿相帮,到时候你再去。” 董难言按着马由衷的肩膀,跟老者一起坐下,董难言笑道:“马老前辈,咱们不去落叶宗。” 马由衷叹气一声,“也罢,不去就不去吧,说实话,我也不愿意小友为难。这样,我立刻让镇上的百姓收拾行囊,咱们趁早离开这里。” 老者说罢转身就走,不过还没等马由衷站起来,就被人一手拽了回去。 借花献佛的碗里的酒水倒给马由衷一半,洪旭拉着老者的手,故作佯怒道:“马老弟,你心里是没有我这个大哥啊,光想着跟别人称兄道弟,难道在你心中,我这个大哥不如你口中说的那个?” 洪旭他们四个的身份董难言没有细说,董难言只说是他从落叶宗回来的路上遇到的几位投缘的前辈,其余什么都没说。 马由衷看的洪旭脸颊发红,看上去像是喝的醉醺醺。 大军一天就破两城,说不定这会已经在向离南镇开拨过来,马由衷哪还有心情喝酒,可任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洪旭的手。 洪旭笑道:“马老弟,现在连陪老哥喝一杯都不愿意了?” 马由衷真气都用出来,任然是难以撼动抓住他的手指分毫。 “洪旭老哥,你快放开我吧,我没有那个意思,现在时间紧迫,我得赶紧去让大家转移。” 马由衷知道洪旭有本事,要不然不能挣脱不开,可是就算再有本事能怎么样,就算洪旭是凌虚境、渡海境,单枪匹马去面对那些人,也要被活活耗死啊! 马由衷对董难言使眼色,让董难言制止“耍酒疯”的洪旭。 董难言笑道:“洪前辈,闹闹就行了,再闹下去,马老先生就要急坏了。” 董难言对马由衷保证道:“马老先生,你放心吧,我之所以不去落叶宗,不是因为什么不快和面子,而是我们这有近水,不用外求。” “近水?” 马由衷看了眼还在独自小酌的杜长老,正认真听讲的何砚,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乐生洋,最后视线停在朝他微笑的洪旭上。 董难言不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的人,难道说… 马由衷不敢置信道:“董难言…那可是数百…” 洪旭哈哈大笑道:“马老弟,你切看好!” 马由衷眼前一阵恍惚,天地间只剩他跟洪旭,在洪旭饮酒之间,有一尊顶天立地的法相出现在他身前! 法相耀耀生辉,仿佛可以肩挑日月,脚踏群山! 洪旭轻笑道:“马老弟,我和你落叶宗的那个大哥相比,不差吧?” 马由衷如梦初醒,重新端起半碗酒水,一口干了,竖起大拇指,说道:“洪老哥,你以后在哥字辈是这个!” 洪旭哈哈大笑,法相阴影下的马由衷也跟着笑了起来。 此刻老者豪气干云。 还怕个锤子! 第三百一十一章 阵前 离南镇有句老话。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马由衷是没见过这样顶天立地的法相,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董难言笑着给马由衷解释道:“马老先生,这几位先生前辈都是元婴境,只要他们出面,一定阻止这场战祸的。” 元婴境? 马由衷压根没听说过这个境界,在心目中,能够修成金丹的就是真正的神仙人物了,元婴境又是什么境界? 不能怪马由衷见识短浅,像这种山泽野修出身的野路子,如果没有遇到一些大机缘,前途多半坎坷,跟那些传承有序的宗门之属根本没得比。 前者充满随机性,修到哪,练到哪。 后者则是按部就班,修行路上,前人描述尽已。 洪旭微微侧目,眼睛一斜,神识其实已经是笼罩信南国,“少爷,我去走一遭?” 不管洪旭他们四个谁去,解决这件事都是轻而易举,董难言担心洪旭过去可能下手太重,起身道:“我与你一起去吧。” 洪旭点头,青黄色长袍大褂一抖,面前的景象开始层层变化,山川大河在快速的后退,越来越模糊。 等到眼前的画面定格时,马由衷倒吸一口凉气,前方黑压压的铁甲似浪花,向后望去,背后的城池上赫然写着“信南”二字。 这就到信南国了? 除了何砚说在家看家之外,小院里的人都过来了,前方擂鼓呐喊声戛然而止,董难言挪了挪板凳,哭笑不得道:“洪前辈,你怎么直接将家里的桌椅带过来了?” 非是带着桌椅而来,而是直接将自身所在的小空间横移到这里,洪旭举碗笑道:“少爷,这你就不懂了吧,谈笑饮酒间退敌,才有意境,要不我一声怒吼就把他们吓得夹着尾巴逃走了,多没有乐子。” 董难言无言以对,老者说的倒是那么回事,可是让他在两军交战中央,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坐在自家的板凳上饮酒吃馒头,董难言有些做不出来。 在一头汗血宝马身上,身披银甲的将军举目远眺,微微皱眉,嘴角慢慢露出笑容。 他奶奶的,终于有点乐子了。 一路下来兵不刃血,大将军早就嫌弃无聊回营喝闷酒去了,留他在这督战,让他内心也跟着窝火。 信南国一点都不反抗,到也不能说是怂,毕竟双方差距在这里,不说那些国师府派过来助战的修士,就这三万大军里面就有不计其数的江湖高手,练肌通络两境的武夫如过江之鲫,多不可数,就连淬骨境的高手,也大有人在。 这三老一青年一少年突然出现,就像是炎热夏日里的一丝凉意,让楚将军内心一喜,刚要挥鞭让手下骑军过去跟他们玩玩,一道身影先他一步,从这片大军头顶掠过。 “楚将军,盛先生有命,除非对方出城厮杀,大军不可妄动,这几人不知跟脚,由我过去试探一番,你且不要轻举妄动。” 这人正是镇压信南国气运的凌虚境修士,楚江放下手臂,勒住马缰,朝地上呸了一口。 真是看不惯这些仙家老爷的做法,又要攻城略地,又要讲究什么不战屈人之兵,绕来绕去,麻烦不麻烦? 要他说,干脆大手一挥,大军攻城,又或者派出一两个修士,直接打下这里,那用得着这么费事。 楚江收回思绪,出自国师府的凌虚境已经过去,既然不让他动手,那在这看场好戏,其实也不错。 “你等是何人,速速退去,以免祸殃其身。” 两个登楼二境,三个普通人? 在国师府担任客卿的老者打量着董难言他们,莫非这就是信南国被连破两城之后搬来的救兵? 老者心中只觉得好笑,盛光曾经跟信南国“坦诚”相告,亮明凌虚境的身份,怎么信南国是死马当活马医,找来两个登楼境的,这能有什么用? 这真是弹丸之地,也许这个两个登楼二境在这里还算是作威作福的高人,可是在他面前,真是半点不够看的,怎么出现这里逞英雄,这不是找死嘛。 老者沉吟一番,念及这里有个少年岁数还小,大手一挥,“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次就放过你们了。” 老者本来想着一记袖风将这群人吹离这里,不曾想对方纹丝不动,其中看似普通人,身穿青黄大褂的老人更是朝他笑道:“没吃饭啊?” 不对劲! 老者心慌了起来,刚才他至少用出了半成力,而且要是换做那两个登楼二境开口还好一些,偏偏是在他眼中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老人出声,这就很不对劲了。 老者头顶冒出冷汗,有些人看上去跟普通人一样,可能不是他的神识有问题,而是他的神识看不穿! 老者没有降身落地,在云头拱手道:“吉方有礼了,敢问是哪位前辈降临此地?” 身体不受控制,下方像是有莫大的吸力,吉方朝着那张简单的木桌走过去,站在桌前,全身已经是汗流浃背,呼吸急促。 洪旭扯了扯嘴角,放下白碗,侧目笑道:“小家伙,你知不知道,要不是那句上天有好生之德,像你这样敢站在老夫头顶喝问的,早就赶着去下辈子投胎了?” 吉方冷汗直流,面前这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一名修为莫测的前辈高人。 这一刻的洪旭跟董难言家院里那个整天喝茶走圈闭目哼曲的老者截然不同,董难言现在从洪旭身上看到的,才是净虚苑元婴境老祖的气势。 洪旭瞧见董难言看向他,慑人的气场稍稍收敛,对吉方笑道:“当然,你运气好,我家少爷宅心人厚,不愿意打打杀杀,所以这次老夫就不与你计较,另外你这姓取得不错,吉方是吧?赶快让你们的人撤出这里,还回信南国的两城。” 洪旭见到吉方话都不吱一声,隐约有些怒气,“你没听明白?” 吉方跟小鸡啄米一样,不是不回答洪旭,在感受到强加在身上的气息后,吉方魂都要吓出天外了。 这气息怎么比盛剑国师还要强? 估摸着是被自己吓住了,洪旭一抖手腕,想要借白碗的酒水泼醒吉方,不过想到这是浪费了佳酿,老者手腕一转,已经从碗里飞出的酒水重新归位,半滴不露。 谁说覆水难收? 洪旭一声大喝,吓得吉方险些瘫坐在地,“听明白了就赶快回去撤军,不然…” 洪旭怒目圆瞪,两袖间有清风割裂开空间,简直骇人所闻。 吉方的去势要比来势还快,董难言看着他径直飞进了那座大军营帐,说道:“好像跟他说话也不顶用。” 洪旭点头道:“真正主事的,还是营帐里的那个凌虚境男子,还有那个枷锁境的武夫,少爷,说起来他们还跟咱们有点交集。” 从来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董难言反问道:“什么交集?” 洪旭让杜长老给解释解释,杜长老感受到大营里那股气息,沉声道:“少爷,还记得你从归墟幻境中出来,有人窥探咱们吗?营帐里那个凌虚境男子的气息,跟他同出一脉。” 董难言皱眉道:“难道是针对我们来的?” 杜长老笑道:“少爷,不是我乱下定论,而是小小的金丹境,上次已经被我小惩一番,谅他没有这个胆量。” 在吉方进去仅仅片刻后,营帐里有几人向后冲出,来到阵前。 盛光注目远望,“我过去走一遭。” 楚江早已经滚下马,郑大器说道:“带着那十二个凌虚境,我率大军在后方给你压阵!” 盛光伸手示意国师府的供奉客卿不用随他过去,忧心忡忡道:“要真是如吉方所说,再多一倍人过去也无用,所以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过去探探跟脚。” 郑大器冷笑道:“就算真是金丹境的老不死,盛老弟你也不用怕,有这三万大军在,就算他真想对我们动手,打不了就鱼死网破,到时候我一声令下,大军横冲过去,我看他怎么挡,再者说,不是还有国师大人么。” 盛光摇了摇头。 金丹境的实力,郑大器还是没有真正见识过,就算三万大军漫山遍野的横冲过去,金丹境顶多是一时间杀不过来,不能护信南国周全,算是他们这群人的奋死一搏,但是这只是下策,要是因此惹怒一名金丹境,那可就糟了。 听了吉方所言,盛光这一次是步行来到董难言他们面前,作揖拜道:“珑国国师弟子,盛光拜见前辈。” 董难言和马由衷打量着盛光,但是洪旭三人其实眼皮都不搭一下,一个凌虚境在他们眼里,确实不值得他们注目。 洪旭语气平淡道:“我刚才不是跟那个叫吉方的说了吗,让你们撤军,你来拜见什么?难不成要我跟你们每个人都说一遍撤军,你们才撤吗?” 盛光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说道:“前辈吩咐,晚辈怎敢不从,只是师命在身,回去不好复命,所以特来请教前辈名讳,回去好复师命。” 第三百一十二章 未仙终人 盛光有些尴尬。 哪怕他态度已经放到最低,可是对方却根本不鸟他。 董难言轻轻干咳了一声。 洪旭知道董难言是有些着急了,看了一眼杜长老,那意思是,是你出手,还是我出手? 杜长老点了点头,对董难言说道:“少爷,既然这个人说师命难违,要不咱们就见见他师父?” “也好,见这人一面,也好省的以后麻烦”,董难言问道:“咱们现在就去珑国?” 杜长老笑道:“何须那么麻烦,两次三番的冒犯,该是他来才对。” 杜长老伸掌一拍,手掌探入虚空,在盛光的震惊中,一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这里。 “大将军你看,那边是不是有多出来一个人?” 楚江说道:“盛先生会不会有危险啊?” 郑大器身为枷锁境武夫,眼里自然极好极好,见到了凭空出现的这人,不由得内心大定。 国师竟然亲身到此,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郑大器大笑道:“大局已定,是国师亲临!” 国师亲临? 一句话鼓舞了珑国大军,见到被传的跟神仙一样的国师亲临战场,在场的军士战意昂扬,军心大定,齐声高呼“国师”,声音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前冲去,声势震天。 吉方为首的十二位凌虚境修士尽皆现身,相互对视一眼,一起施展扩音法术,好让一会国师对敌的威严声音传遍三军。 突然,楚江揉了揉眼睛,“大将军,我不会看错了吧,国师大人怎么好像…好像是在弯腰作揖?” 人身沸腾的高呼声戛然而止。 吉方暗呼一声不好,急忙撤去扩音阵法,可是为时太晚了,在扩音阵法的传声之下,所有人都听到了国师大人的声音,伴随着弯腰作揖的动作,声音充满谦卑。 “盛剑见过各位前辈,不知道因何事唤我到此?” 郑大器懵了,珑国大军也懵了。 如“救世主”一样现身的国师大人态度竟然如此低下? 而且因为扩音阵法被撤下,现在又听不到声音了,这样就不免更加让人浮想联翩,更有眼尖的将士发现背对着他们的国师大人,早已经是汗流浃背。 “这…这是怎么回事,连国师也要低头?” 十二位凌虚境是又惊又惧,他们不知道,他们心目中高高在上的盛剑,此刻心里的惊惧不比他们少多少。 在他的国师府禁地,有阵法无数,可他竟然被人一掌拘押到此,盛剑怎能不惊? 杜长老收回手,伸进衣袍里的手掌刹那之间抖了数百次。 看上去将毫不费力的将盛剑摄来这里,可是其实上可没这么简单。 可不像带着董难言移动一样,杜长老不光需要破开盛剑居所的阵法,更要压制住他的反抗,所以其实费力颇多,只不过除了洪旭和乐生洋,其余外人看不出来罢了。 这就是之前在水祠窥探过他们的金丹境修士? 董难言打量了一下盛剑。 瞧着样貌不过五十余岁,一身华贵长袍,董难言仅仅看了两眼,就感觉上面的仙鹤仿佛活了过来一样,在长袍其中与他对视。 洪旭心声跟董难言说道:“少爷,如果老夫没认错的,此人身上的这件长袍应该出自缝补坊,是不是瞧着上面的白鹤宛若活物,这就是缝补坊手艺的巧妙之处,应该是采集了百余头白鹤心头精血,再用秘法绘制在这件法袍之上,以此来提升法袍品秩,确实了不得。” 董难言惊讶道:“为了一件法袍,就需要百余头白鹤心头精血?” 洪旭点头道:“这还不算什么,就这件衣服,因为以生灵精血打造,难免沾染上一些怨气,缝补坊有专门的“试衣奴”,每年会向山下收一些弟子,资质好一些的还好,凌虚有望,那就可晋升为正式弟子,如果资质不行,无法凌虚,那就成为试衣奴,这些上面带有怨气的衣服会先由这些人在身上穿试,直到消磨掉这些怨气,这些试衣奴被怨气缠绕,下场凄惨。在我还是渡海境的时候,随我师父去过一次缝补坊,这么久过去了,至今难忘。” 董难言问道:“这么草菅人命,难道就没人管吗?名门正派的仙家宗门,会放任他们?” 洪旭摇头笑道:“少爷,你不要把山上想的太好,山上山下都是一样的,未成仙,都是人! 没有需求,缝补坊的法袍往哪卖去,缝补坊以此炼制的法袍确实有过人之处,少爷真就觉得那些名门正派的仙家宗门就不会买?什么正道,自诩为正道罢了。” “简直丧心病狂!” 此类的腌臜事还有很多,洪旭听出来董难言的语气已经带有怒意,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在盛剑身上法袍上有这种事之后,董难言看向盛剑的眼神里已经带着不悦,“洪前辈,杜长老,尽早解决这件事吧。” 盛剑不由的分神看了一眼董难言,听这个少年的语气,他才是这里的主心骨? 一声冷哼传来,盛剑赶紧低下头。 杜长老冷声道:“两次三番惹上我们,是不是老夫之前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两次三番?” 盛剑猛然惊醒,怪不得觉得这些人有些熟悉,这不就是他在水祠那边看到的那群人嘛! 盛剑转身看了一眼盛光,眼中满是怒意。 都是废物,不是特意让他通知大军绕行么,怎么还惹上这种麻烦! “老夫与你说话,你在看向哪里!” 盛剑慌忙回神,解释道:“前辈赎罪啊,晚辈愚钝,这才发现前辈几人正是晚辈在水祠所见之人,当初动静很大,哪怕我在府中也有感觉,所以擅自窥探前辈几人风姿,被前辈惩罚后,已经意识到错了,本来我珑国大军攻打青铸国不必绕行来此,但是就是怕在路过水祠的时候惊扰了各位前辈,所以才不惜绕行万里,来到这里,其中有什么误会,还请各位前辈海涵明鉴啊!” 净虚苑对心魂情绪最为擅长,洪旭看盛剑所说不像是作假,问董难言如何处理。 本来只要他们归还信南国的两城,从这里退军即可,但是董难言转念一想,他们从这里撤军之后也还是要去攻打青铸国的,尤其是见到后方黑压压的一片大军,一旦交战,必然要见血,左右也已经避免这里的一场战祸了,董难言让洪旭问一下,为什么珑国要攻打青铸国,看看能不能制止两国之间的战争。 洪旭问道:“你是为了不惊扰我们才让大军绕行万里,老夫问你,青铸国跟你们珑国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们不惜绕行也要进攻?” 盛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其中有些事情乃是他的秘密,不能让外人知晓,他说道:“前辈,青铸国多次羞辱我国陛下,我珑国早已经是不堪其扰,故而这次陛下派军出征。” 盛剑苦笑道:“两军交战,必有伤亡,这件事我曾经上奏陛下,但是陛下意已决,不容更改,再加上青铸国从不悔改,所以逼不得已,我珑国只能出手了。” 董难言暗自点头,这么说来,这个国师还算是不错。 “少爷,可不要给他骗了,就他刚才这两句话的情绪波动来看,多半都是编凑出来的假话,让老奴来试探试探他。” 盛剑还不知道他面前的老者在心魂情绪上的造诣,其中的秘密关系重大,避免老者继续追问,盛剑低声道:“不知道前辈在此,再次冒犯了前辈是我的错,我这就让他们撤回去,另外回去备上一份重礼,希望前辈能够看上我不是故意诚心的份上,放过晚辈一次。” 洪旭微微一笑,这个金丹境说话办事确实滴水不漏,欺骗忽悠董难言这样算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还行,但是对自己这个老江湖来说,确实少了点那么些意思。 在山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于洪旭来说,水深的地方他不敢去,水浅的地方他挪动不开身子。 洪旭笑呵呵道:“这样啊,无妨无妨,听你这么一说,咱们倒也算有缘,这样吧,你让你的人撤军,这次就这么算了。” 盛剑脸上一喜,“多谢前辈!” 洪旭摆了摆手,“不用些,不过我听你刚才说,你有意要阻止两国战争,不过青铸国欺人太甚,死不悔改,我听之甚气,一会我亲自去青铸国给你讨回公道,你在珑国等我,我自会让青铸国给你一个交代!” 盛剑用苦笑来掩饰脸上的阴沉。 盛剑心想洪旭都已经这么说了,如果自己在推脱,反而是有些假了,倒不如顺着他来。 “如此甚好,晚辈先行在这里谢过前辈!” 洪旭笑道:“不必多谢,回去等我吧。” 一切先行脱身再说,盛剑低头称是,带着盛光回到大军中,立刻大军就开动,向后撤退。 董难言问道:“洪前辈,试探出来什么了?” 洪旭哈哈大笑道:“他面对我两次神魂情绪出现波动,在这个时候还敢对我这么说谎,说明定然有比他性命还重要的大秘密!” 大军向后撤,原路返回,在这一驾马车上,盛剑取出一柄飞剑,想了一想后,又重新将飞剑放入袖中。 他自言自语道:“该如何将这件事给通知藏魂殿?” 第三百一十三章 谁前谁后谁是蝉 珑国大军后撤,信南国危局已解。 信南国的皇帝正准备亲自出城相迎,好好款待一下这几位“上仙”,不料前一刻还在城外的一桌几人突然间消失不见了,让信南国的皇帝心生惶恐,担心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 比文秋还要高上一层楼的老者也曾经去离南镇见过马由衷,让皇帝陛下放宽心,老者笑着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就准备厚礼,选一良辰吉日去离南镇拜访这些前辈高人。 地上万马奔腾,队形整齐,可以看出郑大器确实治军有方。 一艘小船在云海上紧跟着地上的大部队,正是董难言他们一行人。 董难言和杜长老站在船头,马由衷有些佩服向下方观望的少年,在这万丈高空上,要不是凌虚境,一个不慎掉下去,那可真是要粉身碎骨的,所以哪怕知道杜长老和乐生洋都是元婴境,可保他无恙,马由衷也还是不敢向董难言一样向下张望,就站在船中央,老者像是入定一样。 洪旭已经先去青铸国查探,这艘船跟下面的队伍始终保持着平行,已经飘行了数百里,杜长老笑道:“真倒是沉得住气,要不是洪旭这么肯定,我都要觉得是不是冤枉人家了。” 董难言跟杜长老不一样,杜长老可以凭借神识观察到下方包括盛剑在内的一举一动,而董难言只能凭借肉眼观察。 一直行进的大军停下,在一块平阔地带开始短暂停留,董难言看了眼天色,看样子他们是要准备在这安营歇息了。 杜长老停止操纵水云舟,这件下品灵宝就静静的停靠在云海上,伴随着橘红色的落叶余晖,好像停泊在了一处天外仙境。 马由衷惊叹不已,跟这水云舟相比,他那件竹椅简直就是不入流中不入流。 一边欣赏着天上美景,马由衷一边幻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一件这样的灵宝。 其实对于杜长老他们来说,这样的下品灵宝比较鸡肋,因为在速度上来说,这种灵宝的速度还没有他们御风远行快,一般来说是渡海境使用的东西,放在他们这些元婴境手里,只是当做消遣之余的工具,要真是为了赶路,那么杜长老的乾坤袋里还有另外一件灵宝可以使用,能够不用消耗太多灵气心力,就能拥有比肩元婴境的速度。 董难言向云头下望去,没有一骑掉队或是离去,董难言疑惑道:“他可能料到杜长老你们会暗中跟着他,所以不使用什么传讯手段,这倒说得过去,可是现在大军有条不紊的后撤,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莫非一点提防也没有,还是说正是因为他太小心谨慎,所以一点马脚也不露?” 杜长老指着下方笑道:“少爷,我看你跟他一样,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时之间糊涂了。” 董难言问道:“怎么说?” 杜长老习惯性的摸摸胡须,“如果他身上真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跟着这大军一起行动干什么?此地距离珑国两万余里,大军行进至少十日,他作为珑国的金丹境国师,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少爷,现在想通了吗?” 董难言说道:“他混杂在大军之中,是担心可能会被我们暗中跟随,所以故意做样子给我们看的?” 杜长老点头道:“不错,不过我估计他也快想清楚了,相信等一会大军安顿后,他就会把他那个弟子叫过去,嘱托一番,然后就先行离开,然后等明后天之时,应该就会有很多骑脱离队伍,至于哪个身上藏有他想要传递出去的消息,那就不好说了。” 董难言微微惊讶,听杜长老这么说,还要随大军走上两三日? 云海泛起涟漪,有人从落日余晖中飘然落在水云舟上,洪旭开口肯定道:“不用盯着他了,这小子果然有事瞒着我们,我刚才去青铸国了解情况,他们国的金丹境亲口跟我说,两国之间虽有摩擦,但是绝没有到起兵戈的份上,为什么青铸国侮辱珑国皇帝,全是他跟我们胡编的。” 杜长老手掌向下一抓。 一座如湖泊水池大小的手掌透过云海,五指间满是迷迷蒙蒙的水汽,向下方队伍当中的金丹境老者抓去。 只可惜刚刚破开云海,就有一道虹光从左侧斜斩而来,将手掌斩成两半,化作一片迷蒙细雨,还没等落下,就又被洪旭大手一笼,全数收入袖中。 杜长老转身道:“你挡我干什么?” 洪旭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一点气息透漏下去后,说道:“有点耐心,在等一等,要是现在出手,那我一开始在信南城外把他拿下好不好?” 杜长老冷哼一声,洪旭半蹲在船头,“我看他像是先行回去了,等到他回了珑国,我们在动手,看看他能不能给我们引引路,一个金丹境,心里有提防,不一定就能搜魂成功。” 董难言向下看去,果真如杜长老所说,有人进了盛光的营帐内,不多时,一道虹光撞破了天边云彩,向珑国方向而去。 洪旭踩了踩船头,杜长老催动水云舟,在后面紧紧跟上。 大军营帐内,郑大器出现在盛光身旁,询问国师交代什么没有,在这里丢了面吃了亏,青铸国的仗还打不打。 盛光说道:“大军按照原计划行动,从寒春边境进军。” 不同于放声大笑的郑大器,盛光心中有些阴郁,因为刚才盛剑在离去之前,看向他的目光里,盛光总觉得带着一些犹豫。 紧跟在化作一道虹光的盛剑身后,董难言都感觉出来盛剑的行动轨迹特别怪异,就像是知道有人跟在身后一样,盛剑这一路上绕来绕去,刻意挑选一处瘴气弥漫的地方,然后又是一片埋骨坟地,再到一座山间寺庙,本来只有两万余里的路程,应是给他多走出了一倍有余,甚至本来就刻意降低速度的老者还在云水间打了个盹,然后才重新启程。 驾驭水云舟的杜长老气的是头冒青烟,老者跟董难言还有洪旭他们打好招呼,要是盛剑身上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谁都不许跟他争,他要亲手给这个敢溜他绕了个山路十八弯的老者一点教训。 可能是这辈子的教训,也可能带去下辈子的教训。 董难言眼前终于出现一座城池,就算在夜间也繁华无比,灯火通明。 水云舟悬停在城池中心的府邸上空,盛剑在进入府邸之后走入一间连元婴境神识都可以勉强隔绝一些的密室。 看样子这间密室里可能就有想要的答案,洪旭轻笑道:“杜兄,就由你把他拿下吧。” 终于是等到动手的时候了,杜长老手掌一翻,灵气汇聚而成的法印一压而下,仅仅巴掌大小,却好似要压塌一切,直接将地底砸出一个窟窿,露出那间密室。 董难言低头看去,密室内除了一些简单装潢布置,近乎空空。 这座占据着珑国中心位置的国师开始剧烈摇晃起来,灵气紊乱至极,让悬浮在空中的水云舟晃动起来,仿佛正处在大浪头上,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一直在船中心静站的乐生洋脸色一变,急促道:“洪旭,杜乐,跟我一起朝西南方发力,速速离开这里!” 不用乐生洋提醒,同时感觉到不对劲的洪旭和杜乐大喝一声,两式法术跟乐生洋的雷法交汇在一起,国师府西南角的天幕上当即破开一个大洞。 洪旭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反而更加凝重。 竟然有人在这座府邸设下禁制,早早就布下了杀阵! 乐生洋暴喝一声,双脚一踏,身形掠出水云舟外,一道如顶梁柱一般的雷霆便风驰电掣的刺人西南角的破损的阵法处,阻止阵法逐渐“痊愈”。 有一闪耀亮光的白点拖着长达数十丈的光影痕迹,横击在雷霆之上,直接就将其击成两半。 董难言只感觉一个摇晃,原来在水祠时见过一次的净虚法相已经将水云舟握在手里,一步迈出,就要横跨国师府。 黑夜中国师府的天幕突然换了颜色,白茫茫一片,云雾缭绕之中,有跟净虚法相轮廓相当的身影从天幕中一拳砸下,让净虚法相抵挡的胳膊一阵颤抖,水云舟脱手而出。 上方两尊法相相擎,杜长老刚刚定稳住水云舟,突然间老者毛孔一缩,猛然向后看去。 一道在白茫茫天幕中极其明显的剑光笔直向水云舟撞来,飞剑未至,剑气却已经扑面而来,直接割裂了杜长老身旁的灵气。 危机时刻,杜长老舍弃了水云舟,抓住董难言和马由衷,一跃而起,被净虚法相一掌接下。 黑色的飞剑撞击在水云舟之上,就仿佛是割裂白纸一样,将这件下品灵宝从中间斩成两截,失去了灵性,从空中坠落下去。 西南角的阵法裂痕逐渐愈合,随着一只玉镯被人祭出,杀阵彻底结成,固若金汤。 国师府东西南北四角,皆有人影显现,气息与洪旭几人无二。 元婴境!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人呢? 与何砚,杜乐,乐生洋三人相比,洪旭不光专精自家净虚苑的心魂神通,其他门道也都触类旁通,一身所学比较驳杂,虽然自认算不上什么精通,但也要看跟谁比,就像是火术雷法一途,在乐生洋和何砚面前当然是班门弄斧,可要是跟一些渡海境和金丹境相比,洪旭的造诣又要高出不止一截。 在阵法一途上,玄火门,水龙宗,雷鸣宫,净虚苑,也就何砚算是元婴境中阵法的大家,洪旭也曾在闲时与何砚讨论过阵法,知道世间有种杀阵,呈天圆地方之势,借天地运势,一旦作为阵眼的镇阵之物沉入天圆,任你元婴境法相通天也回天乏术,要命丧阵中。 玉镯已经没入阵中,消失不见,杀阵彻底结成,随着多道气息向这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洪旭心情沉重。 元婴境! 而且人数上比他们还要多! 笑意盈盈的妇人最先现身,西南角有一盏白色灯笼缓缓升高,先前摇曳数十丈光亮轨迹的白光回到妇人手里,暗淡了颜色,是一颗颜色红润的玉珠。 另一旁,轮廓比净虚法相还要高出半头的巨大身影退回到一侧,匍匐在地,右臂衣袖空荡荡的汉子一脚从天而降,踩在它的头顶,仰视着净虚法相。 刚刚如刀切豆腐一般将水云舟斩成两截的黑色飞剑嗖的一声没入一位男子的窍穴之中,在窍穴内嗡嗡作响,好像刚才那一剑不算太难,也不算太轻松。 头顶上悬浮着大钟,还没有出手过的老者双臂环胸,这是胜券在握的必杀之局,他觉得要是用不着他出手,那就更好了。 这四人将董难言他们围在中央,在玉镯没入阵中之后,远处有脚步声响起,拄着拐杖的老人年迈的不像话,脸上的褶子成片,双眼凹陷进去,在几人的搀扶簇拥下缓缓出现在董难言的视线里。 已经意识到被人算计,陷入杀局中的董难言眯起眼睛,在拄着拐杖老人左侧的,正是刚才走进密室里的盛剑。 在老人的另一侧,还有一个中年男子静静站立。 洪旭怒声道:“好你个小杂种,竟敢蒙骗我,想不到你们竟然一伙的。” 中年男子轻轻一笑,不做回答。 盛剑冷笑道:“早就猜到你们回去青铸国打探消息,果不出我所料,一直盯着我有什么用,在你去问过朱兄后,朱兄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青铸国的金丹境,朱岚微笑道:“我自然知道该如何做,不过也是盛兄胆识过人,带着他们溜了一圈,给我们争取到布下大阵的时间。” 朱岚抬头惊讶道:“三位元婴啊,要不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还真不一定能留下来他们。” 拄拐的老人轻轻的扯了一下嘴,朱岚当即不再多说。 其实本来按照朱岚的打算,是只打算让拥有黑色飞剑的章依还有手握红色玉珠的花琴出手的,不过在将这件事上报给老人之后,老人当即调遣四人过来布阵,并且亲自来此压阵,这才有了现在这番景象。 乐生洋飘浮在净虚法相身侧,“结成杀阵的四位元婴境看上去跟我们旗鼓相当,其实不过是阵法加持,单轮实力应该都不如我们,不过胜在人数上,至于他,我有些看不真切,隐隐约约,也是一个元婴境?” 他指的自然就是下方拄着拐杖的老人,杜乐说道:“顶多是一个老元婴,要真是通玄境,还布什么杀阵,直接出手将我们拿下不就行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离开这里,不然在这杀阵之中,我弱敌强,此消彼长,必死无疑。” 净虚法相将董难言和马由衷护在手心,洪旭沉声道:“杀阵已经布成,对方人数上又占优势,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合力攻击一处,轰开阵法缺口,在逃出去之后,说不定还能联合何砚过来反杀他们!” 洪旭三人视线不由的交汇在手握红珠的花琴身上,刚才一番较量,章依的飞剑过于凌厉,而与净虚法相相抗衡的汉子实力也不弱,头悬大钟的老者没有出手,实力无法判断,洪旭三人自然不约而同的把出手的对象放在相对较弱一些的花琴身上。 妇人伸手揉了揉胸口,害怕道:“奴家是个女子,你们这么盯着,奴家会害怕的。” 别看花琴现在娇羞的模样,这处的府邸的真正主人,盛剑知道她的可怕之处,花琴手里的这颗白日珠,就是被金丹和元婴血染就成的血色模样。 洪旭三人开始行动,拄着拐杖的老人沉声道:“你们一起上,杀了他们。” 还以为老人来了就能偷个清闲的老者拍了拍屁股,既然老大已经下令,他可是不敢违背的,当初他们这伙人人数比现在还要多上几个,除了一些命不好先死的,还有一些刺头可是被老人以雷霆手段直接斩杀的,所以老人的心狠手辣,陶谦是一点也不怀疑。 悬浮在头顶上的大钟打出一串钟波,陶谦一跃而起,在洪旭的净虚法相上踏步而上,他要一钟敲碎正在施法出手的洪旭脑袋。 一条水龙缠绕在法相的手臂上,如大浪一样扑过来,陶谦猝不及防,还好头顶上的金钟垂落下一道钟波,要不然他就不仅仅是被冲下法相这么简单了。 变成落汤鸡的老者捏了捏衣角,浑身上下无风自干,“咋的,都靠老子一个人啊?” 刚才的白点复现,与乐生洋刺过来的雷枪镇针锋相对,花琴饶有余力,娇笑道:“我这可是自顾不暇。” 匍匐在地巨大身影一扬头,身材魁梧的大汉瞬间拔高到百丈,作为横炼体魄肉身的武夫,刘威又有“肉山”之称,别看丢了右臂,可是汉子的一拳的威力,花琴和陶谦根本无法媲美,只有章依能够稳胜一筹。 在窍穴温养的黑色飞剑再度被祭出。 剑修章依。 飞剑“幽霞”。 章依的飞剑凌厉之处,就是他们这伙人的“老大”周傲也点头称赞。 据说章依之所以加入他们,就是因为老人站在百米之内不动,他连刺两剑,皆未能造成伤害。 幽霞去势极快,看样子是要一剑将净虚法相劈成两半。 周傲拄着拐杖,透过逐渐淡泊的雾气,仰头望着一闪而逝的飞剑,感叹道:“章依还不是剑修,飞剑尚且如此之快,要是真成了剑修,又是一番什么景象?” 黑色飞剑已经斩下,刚才水云舟断为两截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洪旭大喝一声,一边协助乐生洋,一边腾出一只手来。 章依眼睛一闪。 已经斩在法相上的幽霞仿佛斩在了空气中,只见这尊半虚半实的法相伸掌一拍,直接将飞剑拍入地底。 另一边,领教过汉子刘威的一拳,杜长老开始用水法缠住汉子,绵长的大浪一头又一头的拍打在刘威的拳上,力道尽数被化解。 天上水花四溅,还没等落下,就被上空的交战气场蒸发。 盛剑仰着头问道:“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能撑得住四位供奉的围攻。” 周傲所创立的藏魂殿人数不多,不像是那些明面上的宗派,藏魂殿的藏与魂二字,指的是藏于暗处,接纳黑暗的灵魂。 藏魂殿的殿主自然周傲,而像章依、花琴等元婴境,则是属于藏魂殿供奉,而盛剑和朱岚这种金丹境,算是藏魂殿的长老。 所以别看藏魂殿名不在外,可是蕴藏的实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周傲看着那道忽明忽暗的净虚法相,略有些惊讶,“怎么瞧着好像是净虚苑的虚实招数,奇了怪哉,相隔这么远,他们来这里作什么?” 净虚苑? 盛剑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能被老人在口中念叨,想来是实力不弱。 要知道建立藏魂殿的周傲,可不是什么半只脚踏进通玄境,而是半个身子都过去,只不过临门一脚差了些火候,所以如今停留在元婴境。 上空突然响起了一道炸人耳膜的惊雷声。 盛剑仰头再看,之间乐生洋手持雷枪,恍若降世雷神一样,一枪顶开白日珠,挑碎了花琴身上的一角纱衣。 “都给老夫起开!” 杜乐怒喝一声,被刘威出拳相逼,又要被陶谦在一侧远攻,本来性子就急躁一些的杜乐祭出了自己的本命物。 镜心如水。 一面圆镜刹那之间吸光了这阵法内的一切水汽,而后仿佛开洪泄闸一样的洪水从圆镜中奔涌而出。 刘威和陶谦迅速向后退去,倒不光是因为洪水势大,而是水中竟然有骑着水马一样的人影在四处奔腾,像极了传说中的水神偏将,要捉人入海。 陶谦被金钟罩着,心中诧异,难道他们这是不打算强攻一处,本着鱼死网破,要临死前拖上几个垫背的? 突然之间,察觉到不对劲的周傲急促开口道:“章依,斩开法相右手!” 这一次幽霞一剑功成,成功的将净虚法相的握紧的右拳斩开一道口子。 本应该有一老一少所在的右掌里空空如也。 有声音从外传来。 “几位前辈再稍等一些,何先生已经到了。” 天圆地方,本来白茫茫的天幕呈现火烧云的景象。 周傲皱眉道:“糟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元婴战 幽霞的锋芒让洪旭有点招架不住,如果说一对一还好,他手头上其实还有几张专门克制剑修飞剑的符箓,虽然用起来心疼,但是一旦使出就能扭转局势,占据上风。 真正带给洪旭威胁的,其实是陶谦。 头上悬着金钟的陶谦看似与刘威一起围攻杜乐,实际上气机一直锁定在洪旭身上,让洪旭在对敌章依的时候,不得不分心留意着陶谦的动静,担心他下杀手。 幽霞锋芒无匹,一剑斩开净虚法相紧握的右拳。 火烧云连成片,天幕外传来少年的呼喊声。 洪旭心中大定,知道是何砚已经赶到,眼角余光防范着陶谦,被斩开豁口的法相断指上闪烁出一张黄色符箓,燃烧出红色的烟气。 这张“锁剑”是洪旭的家底之一,是专门用来克制飞剑的,只要符箓燃烧起来,红色的烟气就如剑鞘加身,会禁锁住飞剑一段时间。 消耗掉这张珍贵的符箓,洪旭笑道:“何砚已到,里应外合,给他们包个饺子!” 杜乐自然是不用多说,早就打出了火气杀性,悬挂在天幕上的水心镜威能浩瀚,自镜中倾泻而出的洪水如九天银河,要不是刘威出拳相抗,恐怕此地早就是一片汪洋。 唯一陷入僵持当中的就是乐生洋,本来以为花琴实力最弱,可实际上一交手之后,乐生洋就发现这个不起眼的妇人反而棘手的很,在与她交手中,没有想到身旁那盏高升的白色灯笼竟然探出一只大手,这只白色灯笼里面根本没有什么灯芯,而是花琴炼化放置在其中,失去肉身只剩元婴的战奴。 周傲仰头,仿佛视线可以透过白茫茫的天幕之外。 不光是因为自己倏忽大意了,现在的小辈也倒有些手段,能够从这杀阵中无声无息的离开,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除了盛剑和朱岚,还有一名黑发白眉的男子站在周傲身后,注意到天幕外的那两股气息,男子问道:“我去解决他?” 周傲摇头道:“你未必是他的对手,先看看他的本事,好歹是章依他们四个布下杀阵,不是那么好破的。” 杀阵外,刚才朝里面高声呼喊的自然是回去搬救兵的董难言。 “杀阵已经布成,对方…在逃出去之后,说不定还能联合何砚过来反杀他们!” 洪旭之前看似是跟杜乐和乐生洋分析局势,实际上握住董难言和马由衷的法相手指却不漏痕迹的轻点了一下董难言,董难言当即心领神会,这是洪旭让他逃出去像何砚求救! 所以董难言在洪旭与章依等人交战中,动用所剩不多的转瞬符,带着马由衷离开杀阵,回去找救兵。 也不能怪周傲,董难言手里的金色符箓破开这座杀阵没有丝毫痕迹,所以周傲后知后觉也是情理之中。 “何砚,你再加把劲,里面个个都是元婴境,你赶快进来爽一下。” 洪旭的声音传出来,董难言知道里面的情况绝没有老者说的这么轻松,之前透过法相指缝向外看了几眼,当真处处都是杀机。 何砚正一只手按在成圆形的天圆天幕上,董难言问道:“何先生,还要多久才能破开?” 刚才的火烧云景象是因为何砚在这杀阵外又布下一层隔断灵气的阵法,“少爷,你仔细看,这座杀阵布置的极为有讲究,不光是呈天圆地方的杀势,最重要的是,这里是珑国的枢纽,杀阵所借之势,乃是珑国的气运,再加上里面是元婴境亲自主持阵法,在找不到镇阵阵眼之前,我也只能布下一层阵法来暂时阻止杀阵借珑国气运,除非找到你说的没入天幕的玉镯,不然一时半会,我也破不开。” 董难言奇怪的看了一眼何砚,指着下面一处,“这玉镯不就在这里吗?” 何砚脸色一变,顺着董难言指的方向看去,根本没有看到什么玉镯。 其实何砚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在寻找阵眼,只不过这座杀阵布置的极为高明,他并没有什么所获。 董难言和他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何砚心知肚明,不然怎么会被逍遥境收为弟子,况且之前董难言练气所造就的异象就险些让他们四人悟道,何砚当即问道:“少爷,你看仔细一点,仔细把玉镯的方位告诉我。” 玉镯不就是在那悬着么。 董难言虽然不解,但也还是具体的说给何砚,“东偏西三掌,下方七丈左右。” 按照董难言的指引,何砚果真发现了之前肉眼和神识都没有搜查到的玉镯。 何砚大笑道:“托少爷的洪福,洪旭他们几个有救了。” 何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去怀中取出一枚法印,上面有火蛇盘旋,正在吞吐着火焰。 一印印下。 这件洪旭最喜欢的灵宝顿时沉入下方,与玉镯碰撞,爆发出了无量神光,恐怖的波动直接冲破了天幕阵法,一道火柱直通上天,凡是见到这一幕的珑国人氏,无不心惊。 正在皇宫负责守护珑国陛下的老者也是盛剑的弟子,此刻也不知道国师府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再见到国师府上空重新恢复平静后,只是先跟珑国皇帝说可能是国师修炼有所突破,不要担心。 压制住阵法被破的气息,周傲对缓缓降落在洪旭身旁的两人笑道:“好大的魄力,一件灵宝说舍弃就舍弃,财大气粗啊。” 刚才正是何砚引爆了法印,连带着玉镯一起玉石俱焚,这才破开了杀阵。 何砚没有开口,洪旭冷笑道:“怎么的,羡慕啊,羡慕的话你叫声老夫一声爷爷,我再送你两件。” 一句阵前玩笑话,洪旭不曾想下方拄着拐杖的老人真就朝他喊了一声爷爷。 洪旭见到周傲伸手朝洪旭讨要灵宝,错愕道:“你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周傲一点也不觉得难堪,“一声爷爷算得了什么,要是世上真有叫声爷爷就能得到一件灵宝的好事,你可以继续给我引荐引荐。” 洪旭掏出一件品秩还可以,威能一般的摆设性灵宝,“是个狠人,来,老夫说话算数。” 周傲看也不看,一掌拍到盛剑面前,轻笑道:“现在是四对四了,章依,给这帮外来的和尚看看我们这些本地的是怎么念经的。” 董难言只感觉面前一晃,本来还在何砚身旁的他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周傲身边。 “老家伙你找死!” 杜乐刚要驾驭洪水大浪冲下去夺回董难言,一道钟波就从身旁打来,音浪无穷,与杜乐针锋相对。 周傲笑着拍了拍董难言的肩膀,“小家伙,刚才就是你出去搬得救兵?不错不错,好苗子啊,这么重的根骨,这么年轻的岁数,你现在岁月,是我再也不回去的光阴,真是让人羡慕啊。” 老人笑道:“你放心,你在他们身边只会让他们放不开手脚,站在我身旁,让我好好看看他们的实力。” 没有想到周傲速度这么快,洪旭说道:“少爷,你放心,我们这就解决这几个歪瓜裂枣,过去救你!” 确实如周傲所说,没有了董难言在身边,洪旭几人确实敢放开手厮杀起来,洪旭大喝一声,迎上了章依。 几番催动幽霞,可是与飞剑的心神联系仿佛有些迟钝,见到站在净虚法相上的老者与法相一同奔来,章依片刻失神也没有,朝洪旭笑道:“真以为我只有一柄飞剑?” 章依大袖一甩,一抹青芒迅速掠出,并且迎风高涨,到了最后,一柄与净虚法相高度无二的巨剑如神人执掌,一剑斩下!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飞剑? 净虚法相双掌夹住当头砸下的飞剑,站在法相头顶的洪旭被剑气吹的青黄大褂飘荡。 “嗯?” 洪旭大笑道:“装神弄鬼,你这四不像的剑修,这不是你的飞剑,这是你的元婴法相!” 章依确实不是剑修,始终不得剑修要领法门,所以他才会答应周傲,等待老人说的给他成为剑修的机缘。 章依冷笑道:“是不是飞剑又如何,你先挡下来再说!” 陶谦取下头顶的金钟,笑道:“咱俩也别这么耗着了,我喜欢痛快的,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我这件八音钟乃是一件上品灵宝,不过除了我能让它响起六音外,别人谁都不行,所以现在只不过是中品灵宝的威力,我看你那面镜子不错,要不咱俩碰一下,直接分个输赢?” 也许换作别人,是不会答应陶谦这种要求的,不过杜乐是谁,老者直接催动水心镜过去。 什么上品灵宝,中品灵宝。 干就完了! 何砚对付刘威,仅剩一臂的汉子似乎擅长拳法不错,只不过何砚恰巧最为克制他,不管刘威的拳意多盛,一拳过后就算是十拳百拳又来,何砚也是在他布下的阵法中闲庭信步的躲避,不过大概是想到董难言还要等着他去营救,何砚一拍手掌,大地上喷射出岩浆,在他阵法的加持下,十二尊火焰巨人各持火柱,朝着刘威一起挥舞! 白色的灯笼已经暗淡下去,不过乐生洋的雷枪也磨损的严重,本就受损过一次的本命物再一次险些蹦碎,花琴捂嘴笑道:“这么想杀死奴家啊,就不能怜香惜玉,对人家温柔一点呀?” 突然间,仿佛在阴雨天下需屋檐闭眼的飞燕,花琴急忙后退。 因为面前的男子突然舍弃了雷枪,掐诀竖起双指,幽幽的说了两个字。 “请神!” 第三百一十六章 买卖 在花琴向后急撤,乐生洋轻吐“请神”二字之后,国师府上空并没有发生什么惊人的景象。 董难言虽然被周傲抓过来,但是并没有被束缚行动,他跟老人一样仰头向上看去,瞧见了盛剑和朱岚都感知不到的气象。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雷霆声势,在一道细小的雷烟没入乐生洋的天灵盖后,男子身上的气息浑然一变,双眼开阖之间有电光闪烁,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雷霆道纹。 周傲不吝称赞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都用上了,看样子这是拼了命了。” 董难言转头看向周傲,然后再看向乐生洋,果然他发现刚才没入男子天灵盖中的雷烟竟然化作一条拇指长的雷龙,顺着乐生洋的经脉气穴开始游走,搅动灵气。 “孙鸿,你去帮帮花琴,别让她也跟着拼命。” 站在周傲身后的男子应声而去,转瞬间就来到乐生洋背后。 孙鸿神色狠辣,衣袖一抖,黑色的寒铁锁链从如抬头巨蟒,从袖口中探出,直击乐生洋的后心。 后退出去几十丈的花琴也不在逃避,见到孙鸿出手,她手心里的白日珠再度亮起光亮,刚才被乐生洋雷枪挑开的元婴战魂被她重新取出,轻启朱唇,念念有声道:“黄天开化,白日作吉,浸血染魄,三魂归一。” 肉眼可见,花琴手中的元婴战魂的身形又缩小了一半,白日珠上流转着不一样的红光,拖坠着光亮长尾,被花琴施法打出。 孙鸿和章依他们四位的实力相差一些,可差距也不算太大。寒铁锁链是一件中品灵宝,乐生洋头也不回,像是无视他的攻击一样,孙鸿冷笑一声,继续出击,本来只有一条的锁链突然分化成九条,居中的一道继续朝男子的后心而去,其余则是袭向其他要害。 “滚开!” 乐生洋的声音不夹杂着一丝情绪,只有冷漠。 在寒铁锁链即将碰触到他身上时,男子的身上突然铿锵作响,凭空有一副盔甲显现,与其说是套在乐生洋身上,倒更像是从他身上生长出来的。 所谓请神,乃是雷鸣宫的不传之秘。 不是请神仙下凡,而是以自身肉体为引,接引下一道天地雷霆道纹,让道纹的力量通过这具身躯体现出来。 如周傲一眼看穿一样,这是对自身有伤害的禁忌法术,随着体内的雷霆道纹所化的雷龙在经脉窍穴内“翻江倒海”,乐生洋在获得超越自身力量的同时,也在承受着法术带给他的痛楚。 乐生洋整个人的气势汹涌而起,抬手间雷霆大作,比之刚才雷枪凶猛上百倍的一掌直接将白日珠拍飞在天际。 背后袭来的寒铁锁链已经被雷甲禁锢住,转身手握锁链,雷霆之力轰然迸发,从锁链上传递过去,害的孙鸿不得不暂时舍弃了这件灵宝,退居在后。 乐生洋身上的气息还在暴涨,哪怕体内的疼痛也在增强,但是大敌当前,这些痛楚,算得了什么? 跟雷部神祗降世一样的男子逼退花琴和孙鸿,巨大的人形法相与巨剑法相纠缠在一起,而那面如水的薄镜和八音钟僵持在一起,更是传出一种让人压抑窒息的气息,谁都知道这这只是暴雨前的宁静,一旦两件对撞的灵宝分出个胜负,那么传出的波动简直不可想象,说不得就连这座府邸都得被夷为平地。 当然,在这之前,也许这里就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了。 远处十二尊岩浆火焰巨人双手持火柱,围绕成一圈,疯狂的锤击在大地上,要不是还能感知到刘威的气息,恐怕盛剑都以为失了一臂的汉子已经死在何砚手里了。 五打四,而且是先下手,竟然还占据不了什么上风,要不是面前还有周傲这个定海神针在,盛剑早就脚底一抹油,事先开溜了。 不过即使是老人在他身边,盛剑现在心中还是有些揣测难安,因为只要老人不出手,现在的局势,真就是不明朗。 洪旭站在净虚法相头顶,上方就是正在竭力挣脱法相双掌的巨剑,洪旭在这个时候竟然盘膝坐下,开始口诵心经。 净虚法相越来越凝实,双臂已经不在颤抖,猛然间法相手掌顺着剑身下滑,握住剑柄,振臂一挥,高擎起章依的巨剑法相,用它来倒斩章依! 章依一直在磨损着锁剑符,在巨剑当头之际,终于也是解开了幽霞上的禁锢。 巨剑被净虚法相所持,悬在章依头顶一丈。 幽霞也悬停在洪旭眉心三寸外。 洪旭缓缓睁眼,笑道:“各自见好就收?” 章依不置可否。 碎裂的地面上传出擂鼓般的声响,哪怕是盛剑的这座老巢阵法繁多,可是一力破十会,十二尊火焰巨人双臂如飞,砸的刘威所在之地变成凹陷下沉的巨坑。 能够跟净虚法相相抗衡一二的巨大身影向这边冲过来,何砚早就认出它的身份。 武夫没有元婴法相,所以这具巨大的身影,其实是一件由仙家工匠打造出来的战具,用来攻城拔寨,或者搬山改河。 看其身形高度,应该是一件幽字头的战具,借助杀阵也只能勉强抗衡元婴法相,跟玄火门里那具镇宗之宝,平时沉寂在火窑窟里的战具来比,刘威的战具实在是差远了。 没有调动火焰巨人,何砚飘飘然来到战具身前,张口一吐,数朵白莲净火就从他嘴里飘了出去,落在战具的四肢关节,让它的动作立刻出现滞钝,行动缓慢至极。 要是是一位修士控制还好,可惜刘威偏偏是一位武夫,神识近乎没有,全靠着一点心神驾驭着这件战具,两者之间的联系自然算不得多牢靠。 何砚用净火灼烧着刘威与战具之间的联系,很快,巨大的身影就双臂下垂,站立不动。 何砚微微一笑,正欲将其收入乾坤袋的时候,地下突然传来震颤,被十二根火柱压下的刘威一只手擎在通红的柱体上,左臂稍微弯曲,然后再度上扬,十二尊火焰巨人竟然被他这一拳掀倒,砸的国师府轰然一沉。 刹那之间,才从地底起身的刘威从远处而至,背后天地灵气都被他牵扯去涟漪。 没有想到身体残缺的汉子竟然还有这种气力,何砚当然不会硬接这一拳,在刘威身形消失在原地的瞬息间,何砚一翻掌,掌心就有火焰在燃烧,从其中取出一件小巧玲珑的尺子,何砚轻轻一甩,尺子立刻暴涨,如护城墙一样挡在他的身前。 要不是不想伤及无辜,这把护身尺可以横贯整个珑国,不过越是浓缩,防御力越是惊人,何砚听到男子出拳打击在护身尺上的声音,开口笑道:“拳头不疼吗?” 刘威拧了拧脖子,面前的尺身上仅有一个半拳大小的凹陷,而其厚度足有百米,根本无伤大雅。 因为还不能御空境,刘威一脚踹在尺身上,借力让他保持身形,不至于向下落去。 在半空中伸脚后退,刘威深吸一口气,头顶上有三道血气冲霄而起,分别从他头盖骨和两侧太阳穴中腾起,缭绕在他头顶,仔细看去,三个血气小人正在空中切磋拳术,摆起拳架! “三气搏神术!” 刘威暴喝一声,演练过后的血气小人重新化作血气,附着在他的拳头之上,随着他一拳打出,护身尺震动! 杜乐和陶谦一样,都是伸指指向各自的本命物。 一个是炼化了水龙宗门口大渎千年水运精华,磨砺而成的水云镜。 一个是能传出八种神音,而今只余六响的灵宝神钟。 两者相互碰撞,僵持在天幕上。 陶谦咬牙说道:“有胆子啊,敢跟我硬碰硬,咱们看看谁受的是伤,谁丢的是命!” 杜乐也不轻松,不过老者的胆量自然是非同寻常,他提醒道:“小心点,本来你就占下风,嘴上逞强,到时候身上思量!” 陶谦脸色阴晴不定,再度拼命催动八音钟,他彻底发狠了。 周傲轻轻一甩袖,笑道:“放开他吧。” 盛剑立刻松开了趁着老人望天,胆大妄为到想从背后行刺老者的董难言。 周傲笑着掰开了董难言的拳头,“小小年纪,总想着背后偷袭,不错不错,小子,愿不愿意加入我藏魂殿,你如果点头,以后你就是老夫唯一的亲传弟子。” 董难言自然是摇头的,不过周傲倒也不恼,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老人一瞬间闪身出去,在董难言眼中,老任一连变幻了四次身形。 第一次将乐生洋从请神状态中打醒,周傲仅用一拳就打穿了乐生洋的雷甲,逼出了那道雷烟。 第二次老人出现在何砚和刘威之间,一手抵住刘威的拳,一手拍开了坚若城池的护身尺。 第三次,老人抬起手中的拐杖,从中劈开了僵持在一起的八音钟和水云镜。 最后一次,他是出现在净虚法相的头顶,站在洪旭的身旁。 净虚法相震动,不过老人一跺脚,一股无形之力就弥漫法相全身,让它动弹不得。 洪旭想要起身,可是被周傲一掌按下。 老人笑道:“别着急,我有一桩买卖要跟你们谈。” 第三百一十七章 剑墓,剑棺,剑仙冢 洪旭眼神里有一种果决之色。 周傲咳嗽一声,干瘪的手掌一翻,一颗甲丸立刻融化,变成了一副样式颇为古朴的铁甲,一股比周傲本人还要沧桑的气息弥漫。 周傲对洪旭笑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残阳甲,我身上这副不是那孤品,脱胎于它,算是一件仿品,但是虽然是就算这样,恐怕就算你自爆了你的元婴法相,它也能挡得住。” 太阳东升西落,有神人依此铸甲,一名朝日,一名残阳。 不过在传记传闻中,这两件神甲,朝日不知所踪,而残阳甲早已经破损,几经辗转,据说在剑州的一处山上宗门里,被当做剑鞘。 周傲仅剩一双眼睛露在外,洪旭无奈道:“好歹是一场露水爷孙情,要不不打不相识,就这么算了?” 周傲不恼,活着一大把年纪,如果被区区几句话就引起了情绪,那从前的修身养性,沉心静气不都是空话了? 周傲笑道:“好一个不打不相识,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现在有两条路给你们选。我这个人不想让人记恨,也担心别人记恨我,既然咱们之间发生了矛盾,那只能是送你们去死。” 洪旭能够感受到周傲话语里的杀气,“第二条路呢?” 周傲淡笑道:“跟我做笔买卖,不光这事一笔勾销,还有一场机缘给你们四个。” 洪旭反笑道:“还有这种好事?” 天幕震动,这片天地内的灵气如潮水般向周傲涌过来,一座大殿凭空出现,没有想象中那么阴森,反而鸟语花香,颇有文人雅性。 周傲收起了残阳甲,与章依和盛剑等人一起走了进去,董难言被他伸手一招,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跟了过去,“年纪大了,稍微活动一下筋骨后就得歇歇脚,我在里面等你们四个,要是走死路,那等我歇息片刻出来杀你们。如果走活路,就进来,我们好好相商。” 不明白周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洪旭问道:“你们说说,怎么办?” “怎么办?” 还没有跟陶谦比出个胜负,杜乐火气未消,“他是有两下子,可是比他强的我们也不是没遇到过,之前的廊曜,水祠的通玄蚌妖,凭什么现在在他这就低头了?” 死路活路,那得是看我自己选,别人给的,我凭什么走! 杜乐的意思是要打,洪旭幽幽道:“老杜,我也不想,可是你说凭什么?凭我们现在没有冲出去的把握,凭少爷还在他手里,更为关键的是…” 洪旭仰头一叹道:“你们说这不会也是她的计划吧?” 之前董难言遇到危险,都是女子关键时刻过来解救,再加上没多久前水祠的事,洪旭从刚才就在想,这会不会也是女子对董难言历练之一。 占地仅有国师府一半大小的藏魂殿就坐落在面前,何砚知道里面应该是内有天地,“洪旭说的没错,我也在猜测这是不是对少爷的试炼,不过上面的心思,我们怎么猜都不一定对,所以现在不用想到那层,如果生死关头,我相信她不会对自己徒弟见死不救的。” 乐生洋已经朝藏魂殿走去,手持着雷枪,“那就看看他要跟我们做什么买卖。” 洪旭和何砚相视一眼,紧随其后。 杜乐跺了一脚,最后也跟了上去。 里面自然有人接待,皆是些神智已开的孤魂野鬼,长相与凡人无异,只不过气息相对来说阴冷一些。 在大殿里,周傲身居主位,两侧一排排座椅摆开,在左侧以章依为首,然后是花琴、刘威、陶谦、孙鸿、盛剑、朱岚。 显然不是随便落座,按照董难言的猜测,很可能根据实力来排的。 至于董难言自己,则是孤零零的坐在右侧的末位上,谈不上什么拘谨,只是有些不自在。 洪旭几个人走了过来,周傲笑呵呵道:“来人,给这几位客人上茶。” 洪旭率先看了看董难言,董难言也点了点头,告诉他们自己没有什么事。 仆人已经将沏好的茶水端上,周傲笑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在一个小家伙身上作什么手脚,他不愿意做我弟子,我也不强求,既然你们已经进来了,我就放他自由。” “废话少说!” 杜乐一拍桌子,“你要谈什么买卖?” 章依那边幽霞已经出袖,周傲摆了摆手,说道:“做买卖为了什么?为了发财。和气才能生财,所以在做买卖之前,我希望咱们就摒弃前嫌,要不然,我看这买卖还不如不做。” 洪旭端起茶杯,用盖子轻轻掠动茶水,“是这么个理,不过在此之前,总得让我们知道做的是什么买卖吧?” 周傲点头道:“这是自然。” 老人侧目对左侧一人说道:“盛剑,你跟他们接触过,就由你给他们讲讲我们之间要做的买卖吧。” 盛剑起身称是,然后朝对面抱了抱拳,“各位前辈,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前辈们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攻打青铸国么,我这就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各位。” 盛剑指着身边的男子说道:“这位就是青铸国首席供奉,也是我们藏魂殿的长老,珑国跟青铸国之间并无多少摩擦,最近的矛盾其实也是我和他二人给两国做的一场戏,为的就是发动一场战争,一场血流成河,尸身漂橹的战争。” 盛剑笑道:“这自然不是我们两个人闲着没事,而是不久前,有人在青铸国的边境发现了一处密洞,经过我们藏魂殿去里面探索,很有可能是一位通玄境剑修的埋骨之地!” 通玄境! 剑修! 洪旭等人对视一眼,在各自眼中皆看出了心惊。 单纯就实力来说,恐怕跟一般的逍遥境都相差无几了吧? “这跟你们要发动战争有什么关系?” 盛剑视线向右下方看去,发问的是一名少年。 能够让四位元婴境围着他转,而且资质如此出众,盛剑没有丝毫小瞧还是登楼境的董难言,解释道:“这就是我现在要说的,经过我们查探,密洞里面其实别有洞天,里面插满了无数长剑,大多剑身不全,就像是一座剑墓一样,而且最为让人震撼的,是有一口由无数飞剑打造的剑棺悬在高空。” 仿佛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都太过于震撼,盛剑吞咽了一口口水,缓缓道:“组成剑棺的所有飞剑,无一例外,全是灵宝!” 见到洪旭他们震惊的样子,盛剑好像瞧见了当初的自己,他继续说道:“剑棺剑气森然,我们不敢贸然动手,在密洞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其他出路,最后重新打量起剑棺的主意,终于在上面发现了端倪。在几把飞剑上,有着几行小字。” “想入吾冢者,非血没此棺,不得入!” “或元婴十位,缺一不可。” “通玄境来此必死!” “厮杀一生,寿元将尽,命数不多,惜未传衣钵,遂在冢中留机缘。灵宝无数,剑修法决,通玄大道,入吾冢者,持吾剑,沿大道行,吾死道不止!” “告诫入冢者,一入吾冢,生死由命,切莫强求!” “吾名吴求,青幽剑仙也。” “青幽剑仙!” 洪旭震撼道:“怎么可能是他的剑墓,他不是飞灰湮灭,三魂六魄都被打散了吗?” 除了董难言之外,何砚等人的反应跟洪旭差不多。 不能怪他们失态,而是盛剑口中所说的青幽剑仙,实在是名声在外。 周傲点头道:“不错,传说中青幽剑仙吴求被几位通玄境围杀,死在了寒天印下,这则消息我也曾听闻,也曾相信,不过那剑棺我亲自去看过,不会有假,不出意外,确实是吴求的埋骨地!” 周傲心中微微一声轻叹。 他的岁数要比洪旭等人大,经历的也要多,听说吴求当年剑气冠绝一方,号称上可入青云,下可抵九幽,仗剑游走于大国,罕逢敌手。不过也正是因为太过于孤傲,所以仰慕男子的人多,男子惹上的仇家也多,最后据说是以寒天宫为首,在吴求参悟剑道以求打破逍遥境瓶颈的紧要关头,联合各方势力围杀吴求,最后将其击杀。 可惜可叹。 何砚压下心头的震惊,看了眼在场的众人,“不多不少,算上我们四人在内,这里正好是十位元婴境,如果吴求说的没错,刚刚好可以进入他的冢中。” 何砚说道:“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买卖?” “不错,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买卖!” 周傲说道:“本来我们这边人手不够,只能按照剑棺上的血没此棺的要求来,发动两国战争,但是在见到你们四个之后,我感觉不需要那么麻烦了,况且两国交战,死伤无数,有伤天和,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意行此下策,现在十位元婴境在此,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周傲伸手笑道:“打开剑棺,里面的东西四六分成,同时在入冢前立誓,绝对不见利忘义,自相残杀,几位,这笔买卖,你们做还是不做?” 第三百一十八章 有声 答应周傲的这桩买卖,刚刚好好十位元婴境就可以打开剑棺,进入剑修吴求的冢中,而冢里面,是通玄境剑修死后机缘所在! 而且还是临门一脚就要跨进的逍遥境的剑修! 董难言很清楚这是一件多么大的机缘,对于洪旭几人来说,可以说是天大的诱惑。 洪旭几人都在快速的权衡,呼吸急促的洪旭突然轻咤一声,默念心经,调匀体内因胡思乱想而躁动的真气后,长吐一口浊气,“事关重大,见笑了。” 周傲点头道:“没什么见笑的,任哪个元婴境听了,都是这个反应,我们当初知道后,不比你们好到哪里去。” 周傲说道:“时间虽不紧迫,但是避免节外生枝,最好趁早行动,几位考虑清楚了吗?” 一点也不掩饰着杀机,老人端着茶杯,静等着洪旭几人的回答。 何砚突然问道:“打开里面剑棺,里面的东西四六分成,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个分法?” 不光是何砚有此疑问,左侧章依那群人心里现在也打鼓。 本来之前的计划是让珑国和青铸国交战,血涌剑棺,一切机缘的分配,都已经定好了,现在老人突然说要采取第二种方法,那是怎么个四六分法? 周傲喝了口茶,“分法很简单,青幽剑仙吴求死后留下的宝物不会少,因为是我们先发现的,所以在分配上,我们要比你们四个多一些。” “我答应过章依,剑棺里的剑修法决,皆由他取。” “陶谦要一件上品灵宝。” “传说中吴求手里曾经有一件造骨丹,如果寻到,就是刘威的。” “至于花琴…” 花琴自己开口说道:“我不求其他,不过事后吴求剑仙的骸骨,不管能不能全部得到,还请各位帮忙。” 周傲看向右侧,“除了这些事先分配好的归属外,其余机缘宝物,事后一律四六分成,我们六,你们四,也就相当于一人一份了。” 他说的这种分法倒也是合情合理,不过洪旭几个还是抓住了一些端倪,“一人一份自然是极好不过,不过好像有些东西遗漏了吧?” 洪旭淡笑道:“剑棺里的剑修法决任由章依取走,可是这剑棺里最大的机缘,恐怕就是吴求剑仙所留下来的衣钵吧?” 章依轻抚幽霞剑,“我只要成为剑修的法门,他的剑道,我不要。” 章依和董难言差不多,董难言拥有如是剑诀,说梦和腰肢两剑,但都没有炼化为本命飞剑,所以剑修道路才刚刚起步,没成什么气候。 而章依又跟董难言不太一样,半路出家的他,手中的幽霞是被他强行用秘法锁住在窍穴中温养,因为始终不得炼化法门,无法让幽霞成为他的本命物,章依只算是一个堪比剑修又不如剑修的剑客。 洪旭转头看向周傲,不卑不亢道:“那这吴求的衣钵,归谁?” 周傲说道:“那就等我们立誓不见财忘义之后,谁得到归谁,如何?” 修行人最忌讳誓言,对于这种最具有约束力的东西,洪旭还是信得过的,跟何砚三人对视了一眼,洪旭点了点头,答应了这桩买卖。 其实也容不得他们不答应,一旦交起手来,顶多是拼死带走两个,想要活着走出去,多半是妄想。 周傲大笑起身,“既然几位都答应了,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 “等一下。” 坐在董难言身旁的乐生洋对周傲问道:“谁的份你都分了,你所求为何?” 董难言偷偷看了一眼周傲,这么双方心理都舒服的分法,偏偏把能获利最多的自己摘出去了。董难言眯起眼睛。 忙里忙外,谁不都是为了剑棺里的机缘?他这般分配,可不像是为了获利,反倒像是分自己家的家底一样。 周傲咳嗦一声,“我没说,是因为我要的东西不在剑棺里,我要的这座剑棺。” 洪旭暗暗点头,原来他在乎的是这个,能够作为通玄境剑修的埋骨地,同时里面别有洞天,剑棺定然不俗。 青黄色大褂垂地,洪旭跟董难言心声交流道:“少爷,情况你也都听到了,现在的形势不由得我们拒绝,况且里面说不定真有机缘,我确实也很心动,我们四个会跟他们一起去开启剑棺,一会你立刻离开这里,直接回到离南镇,半步也不要离开,那里才是最安全的,直到我们几个回来。” 董难言提醒道:“我知道,不过洪前辈,你们几个要多加小心一些,虽然他说的很好听,但是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狡兔死,走狗烹,现在他可能需要你们开启剑棺,可是事后怎么样就不好说了,况且一位通玄境剑修的剑冢,一定会在里面留下什么后手,在获取机缘的同时,你们也一定要小心啊。” 董难言沉声道:“机缘也许还会有,但是命丢了就没了。” 话糙理不糙,洪旭心里一暖,“少爷放心,老仆这条命还没给少爷驱使够呢,不会那么容易就走的,少爷,老仆还有一事相求你帮忙。” 洪旭说道:“少爷回去之后,如果见到你师父,还请请她过来帮忙,不用动手,震慑住他们就好,到时候我们几个的所得,如果她看的上眼,我们都不要。” 董难言答应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在洪旭他们起身欲行的时候,董难言也起身想要离开这里,不过却被人伸掌一按,顿时面前就如鬼打墙一样,走不出半步。 洪旭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周傲笑道:“好意,我看这小子资质根骨都不错,这趟也带上他吧。” 杜乐怒道:“你说什么!通玄境剑修的剑冢定然危险重重,谁都不一定说能够平安,你让他一个登楼境跟我们去掺和什么,这不是在让他去送死么。” 周傲来到董难言身边,“有危险,也有机缘,等得到了一番机缘,没准他还得感谢我呢,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危,跟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董难言说道:“承蒙前辈光照,但是…” 一股无形的气场施压在他身上,后面的话,董难言说不出来了。 一杆雷枪从背后刺过来,还没等周傲有所动作,幽霞已经先至。 简简单单的碰撞,就让这里龟裂开来! 周傲手掌向下一按,董难言只觉得身处的空间开始变幻,来自雷枪和飞剑上的波动像是被人揉搓在掌心,然后一点一点消化。 一切复归于平静,但是又多了一份横扫一切的杀意,让人恍如置身修罗场。 周傲说道:“”剑棺一事事关重大,只要知道了消息的,一个也不能走,不光是这小子,我们这边,盛剑和朱岚,他们也会跟我们一同前往。” 乐生洋还要开口,不过却被洪旭一把拉住。 谁都看的出来,周傲已经要“吃人”了。 “好了,既然都没有异议了,我们这就过去!” 轰隆隆的声音从国师府邸传出,不过阵法隔绝在内,没有传递出去。 这座藏魂殿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流光,要划破天际一般,只用了几个说话间的功夫,就来到了藏有青幽剑仙剑棺的密洞外。 董难言跟着这些元婴境走出藏魂殿,低头自视,脚下的泥土跟别处不同,不是黑黄颜色,而是一种发青的颜色,要不是他的碾了碾鞋底,还以为这是青色的小草呢。 这里是青铸国边境,最荒无人烟的地方,除了像他们这样凌虚而来之外,想要来到这里,需要走上几百里盘山道,最后走过一段好像独木桥一样的羊肠小路,才能登高见到这处密洞。 章依等人四处检查了一番,通过之前布置下的结界阵法,证明这里没有别人来过之外,陶谦还取出一根香,点燃之后小心翼翼的插在洞口,仔细的观察着燃烧的速度。 洪旭对好奇的董难言说道:“这应该是一种问路香,能够通过香火燃烧的速度,检验这里是否有幻瘴幻境。” 董难言想要伸手捏一点泥土,却被洪旭阻止,“这土壤应该已经被下面的剑气透彻,还是不要用身体接触为好。” 董难言可不是作死的人,既然洪旭提醒过了,就不再生起好奇心,等待着进入密洞。 香很快燃尽,证明里面跟之前一样,没有什么问题,周傲点点头,“马上要进密洞了,我们几个开始起誓吧。” 包括盛剑和朱岚在内,一共十二个人,在洞口起誓不见利忘义之后,在周傲的示意下,章依甩先跳进密洞,然后一个接着一个,最后由周傲收尾。 里面真是别有洞天,本来以为洞里会一片漆黑,可是董难言进入之后才发现,里面的光亮简直比外面还要刺目。 到处皆是长剑,或是横放,或是斜插,每把长剑都闪烁着剑光,映照的山洞里晃晃生辉。 注意到身旁的洪旭几人激动的神色,董难言抬头看去。 只见有两丈长的剑棺悬停在空中。 “这就是青幽剑仙的埋骨地?” 在董难言心神放在剑棺上的时候,突然之间,在场的十位元婴全都面色一变,洪旭沉声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陶谦点了点头,声音已经发颤了起来。 因为之前来此的时候,可是没有这种声音的。 声音很飘渺,不是从剑棺里传来,甚至不像是在洞穴内,但是偏偏就让人听得真切,仿佛有人趴在耳边轻声细语,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声音说。 “你们来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进入剑冢 董难言和盛剑朱岚什么声音也没听见,除了他们三之外,所有元婴境都已经如临大敌。 洪旭朝何砚三人点点头,从袖中捻出一张缭绕清风的静心符,悬浮在头顶。 陶谦头顶的八音钟晃动,有金色的钟波从钟口垂落,将老者庇护在内。 章依到是脸色如常,不过幽霞在身侧转动,显然是充满了戒备之心。 董难言依次看过去,花琴、刘威、孙鸿各有手段,只有他身旁的周傲最为平淡,轻轻敲了敲拐杖,“不必惊慌,你们看,除了我们这十位元婴境之外,他们三个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看应该是我们刚好符合剑棺上的第二条要求,触动了剑棺上的禁制。” 这么说的话还有些道理,洪旭看向剑棺,定睛一瞧,果然如盛剑所说,在剑棺上有几行小字,确实有写着非十位元婴不可入等字样。 不知道为什么传闻中死在寒天印下的吴求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上千个年头了,吴求不可能还活着,不然按照这位青幽剑仙的性格,早就去扫平寒天宫了,怎么可能不去报仇,反而在这里算计他们十个元婴境。 洪旭有自知之明,在半步脚跨进逍遥境的通玄境剑修眼中,他们跟蝼蚁没有区别。 章依看了一眼周傲,周傲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联手打开这剑棺,去其中一探究竟!” 随着周傲率先出手,其余九人也都紧随其后,各自向剑棺打出一击。 董难言只感觉天崩地裂了一般,十位元婴倾力出手,简直要摧星捣月,要不是他们气息拿捏的精准,全部向剑棺打去,可能盛剑和朱岚能够无恙,但是才登楼境的董难言绝对会在余波下化成灰烬。 十道颜色各异的神光轰击在剑棺上,在众人略带焦急的等待中,完好无损的剑棺突然通体一颤。 洪旭大叫一声,“不好!” 组成剑棺的数百柄长剑在剑棺的震动下突然解散开来,发出震人耳膜的剑鸣声,然后如一场大雨,千百剑落。 在众人欲要抵抗中,周傲喝道:“不要妄动!” 眼看长剑就要落下,剑光的锋芒已经闪耀在脸上,杜乐怒道:“不动,难道都等死不成?” 不光是洪旭四个有所行动,就连周傲阵营里的其余五个元婴境也没有把老人的话听进去,毕竟命是自己的,谁都能在剑上感觉到危险。 “我叫你们不要动!” 如当初按住董难言一样,周傲一手摊掌,洪旭等人顿时身形一缓,动作迟钝。 不过毕竟是九位元婴境,哪怕周傲涨红了脸,手臂上青筋暴起,但是只能暂时压制一下他们的动作,随着洪旭等人开始抵抗,周傲手掌颤抖中大喝道:“我再说一遍,不要动,不会有危险,千万不要先对飞剑出手。” 轰! 随着被周傲压制的众人顶开身上的力道,密室内气劲乱窜,不过也许是周傲再三强调的作用,众人只是脚步向后退去,没有攻击落下的剑雨。 坠落的长剑铿锵作响,有规律的依次落下,在众人的震撼之中,竟然组成了一道… 门! 随着最后一柄长剑嵌入其中,这道门突然绽放出一道剑气! 剑气幽寒,仿佛要划破天地,光寒一州。 不过好在剑气的方向不是朝着董难言等人,而是门的中间一剑斩去! 虚空直接被斩开一个口子,刚好被与门相连,成了一道门户。 陶谦感叹道:“果然是通玄境剑修,好大的手笔,本来以为我们十个元婴的攻击会打开剑棺,没有想到我们的攻击竟然只是引出这道剑气的引子,想要真正打开剑棺,还得是这道剑气。” 章依对于刚才的剑气感受最深,与这剑气相比,他拿着幽霞就仿佛是小孩持着树枝,怪不得剑棺上写着通玄境入冢必死,假如发现这剑棺的真是一名通玄境,恐怕这道剑气就不是打开门户了。 没谁怀疑刚才这一剑不能斩杀一名通玄境。 有长剑做门的门户幽暗,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何样子,周傲脸上第一次带着阴沉之色,不悦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天下熙熙即为利往,既然我们已经发过誓言,我希望就抛开在外面的成见,选择相信彼此,你们想死,可别带上我,里面恐怕危险不少,小心谨慎没错,但是下次再有妄动不听指挥者,休怪老夫无情!” 周傲直视着刚才第一个祭出八音钟相抗飞剑的老者,“陶谦,你先进去。” 陶谦不敢违背周傲,虽然不知道门户后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危险,但是早晚都得进,没准先进去还能抢占先机先寻到点宝贝,陶谦催动八音钟,小心翼翼的朝剑门里走去。 就像是走进自家大门一样,门上的长剑纹丝不动,在陶谦走入黑黝黝的门户之后,外面的众人就已经感觉不到老者的气息了。 周傲的眼神扫了过来,洪旭明白老人的意思,跟何砚等人相视了一眼,洪旭也走了进去。 剑门依旧。 随后按照顺序,章依、乐生洋、花琴、何砚、刘威、杜乐、孙鸿依次走了进去。 现在密洞内只剩周傲还有董难言和盛剑朱岚三个,周傲对盛剑说道:“等下我先进去,让这小子在我后面进去,你们两个殿后。” 眼看着老人没入虚无门户之后,董难言自然是听到周傲交代的话,没有等着盛剑逼他进去,主动向剑门走去。 在董难言迈步跨过剑门的一刻起,有一种本能的惊惧在身心体现! 董难言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 刚才十个人走过去都平安无事,不会到他这里,这门就出了问题吧? 董难言准备快步走过去,可是好像前面是一层隔膜,根本走不过去。 董难言暗道一声不好,全身发凉,门上的无数柄长剑锁定住他,正在董难言焦急之中,突然间,剑门颤抖起来,长剑如有灵性一般的瑟瑟发抖,面前的隔膜不复存在,往前走去的董难言一下子就没入门户里。 剑门隔绝一切神识,还以为董难言站在门下是不想进去,朱岚对盛剑笑道:“盛兄,就剩你我了,谁先进去?” 外面盛光的大军正在开拔过来,还得传讯告知盛光撤军,盛剑让朱岚先进去,正掏出一柄传讯飞剑,盛剑突然之间六神不稳,背后仿佛有万剑轰鸣,要炸开这天地! 怎么回身? 盛剑急忙转身望去,一下子就僵硬在原地,再没有往前走一步的胆量。 剑门依旧,不过上面多了一片血红。 盛剑被吓得魂飞魄散之中,没有发现在朱岚血溅剑门之后,原先的写有几行小字的剑身上又有字迹出现。 “十位元婴,多一则死!” ———— 盛光现在焦头烂额,要不是本身就是修行人,盛光都要以为自己是冲撞了哪位神仙了,怎么这么不顺,先前在信南国吃了亏,大军白折腾了一趟,现在怎么撤军要走的时候,又遇上了麻烦。 这麻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刚从信南城外撤军不到一天,就遇到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少年过来问路,不过都在行军,哪有人会理睬他,没一骑撞死就不错了,所以在少年又问了一遍后,眼看着有不耐烦的骑卒纵马一撞,楚江也没有阻拦。 不过随后发生的事情,就让楚江感觉有些悔不当初了。 气势汹汹的骑卒被连人带马的推了回来,矛盾冲突加剧,有队伍长发号施令,要将敢出手伤人的少年当场格杀。 不过照样还是在少年手下走不出一招,人仰马翻中,最后就连楚江都忍不住亲自出手了,可是一样倒在地上。 只听到少年嘟囔一声什么要不是跟我董兄弟学的好脾气,小爷早就给你们砍了,楚江就晕了过去。 被一人将大军路线阻断,郑大器自然生怒,所以在后方压阵的男子亲自要拿下少年,所以就落得现在让盛光发愁的局面。 主将被擒,道路被一人阻断,本来想联合十二位凌虚境出手镇压少年,但是少年不光能临虚御风不说,还极为聪明的拿郑大器当作挡箭牌,让他们不敢出手。 盛光苦思之后,只好提笔休书一封,准备请盛剑派人支援。 ———— 进入黑暗门户之后,董难言就感觉到一种下坠之感,一直在坠落,在董难言已经默念到百余个数字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重现光明,然后轻轻落在一座悬浮在半空的岛屿之上。 “少爷。” 前方正是之前进来的那群人,董难言瞧见洪旭朝他招手,急忙过去问道:“洪前辈,现在是什么情况?” 洪旭摇头道:“我们也刚进来不久,这里应该就是吴求的埋骨地,瞧这四尊持剑神像,应该就是吴求本人了。” 这座岛屿不大,还不如国师府大,在岛屿的四角,各有一尊数十丈的持剑神像,都是一个人,只不过年龄和动作不一样。 有青年提剑遥指,神态张狂。 有男子拇指抵住剑柄,气势凌人。 有中年男子倒持长剑,丰神如玉。 最后一尊神像则是看不清面貌,双双握剑刺入大地,不知道是何意思。 第三百二十章 少年破局,信物入道 这四尊持剑像,依次看下来,应该是按照不同年龄阶段进行的摆放。 现在除了矗立在四周的持剑神像之外,这里再无其他,有人站在岛屿边缘向下望去,白云缭绕之间,竟然有剑气呼啸作响,打消了众人御风下去的念头。 站在神像下方仰望的周傲转身皱眉。 董难言已经进入其中,盛剑和朱岚怎么迟迟不见? 不过没有容他多想,一直观察着神像的陶谦发出一声惊呼,“这神像后面有字,你们快看。” 众人赶紧来到陶谦身旁,果然在提剑遥指的神像背面,有字迹散发着凌厉的剑气,看来是用剑所写。 “悬空岛?” 花琴不解道:“这是何意?” 洪旭看着神像,“快去其余神像找找,它们按照年龄阶段摆放,这是第一尊,后面一定还有其他提示!” 其实不用洪旭说,众人也在细思之后醒悟过来,纷纷在神像上寻找线索。 在拇指顶住剑柄的神像上,章依在剑鞘上发现了“持剑像”三个字。 在倒持长剑的神像衣襟角,何砚找到了“通古幽”。 至于在最后那尊面容模糊的双手握剑刺地像上,众人到是一无所获。 “不应该啊,都是按照顺序来的,不可能到这就没有提示了。” “不光持剑动作奇怪,就连提示也没有,说不定这尊神像才是重中之重!” 众人你一眼我我一语的发表着看法,花琴突然轻笑一声,对一人笑道:“不好好跟我们相商,跑去过问一个孩子,难道在你心目中,我们九个还比不上他?” 众人转身看去,何砚正站在董难言面前,问少年是否有什么发现。 能够在国师府上一眼就看出连他都发现不了的阵眼所在,也许他们真就不如董难言,何砚笑问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董难言也绕着这神像走了一圈了,摇头道:“没有,你们都发现不了,我怎么可能发现什么。” 花琴嗤笑一声。 “悬空岛,持剑像,通古幽…” 一直念叨着这九个字,周傲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老人说道:“悬空岛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你们仔细看这剑像,除了最后这尊之外,其余三尊手上的长剑都是一模一样的,吴剑佩剑名为青幽,所谓通古幽,一定是通往青幽剑的所在,这剑像上有秘密,尤其是最后没有提示的这尊,大家再仔细找找!” 最后这尊神像面容迷糊,相比于另外三尊入木三分的神像,多了一种让人视之生畏的感觉。 “持剑像上面有秘密…” 董难言依次望向有提示的三尊神像,然后再看向面容模糊的这尊神像,霍然之间心生一种猜测。 从密洞中开始,不光是剑墓,剑冢还是剑门,最后到现在的持剑像,所有的东西都跟剑有关。 董难言看向位于正北方的青年神像,它提剑摇摇指向南侧,而南侧正是面容模糊的神像所在! 董难言再转头仔细看去,在长剑所指的位置,正是神像的心口,定睛看去,上面大小若珠的凹槽! 董难言来到拇指抵住剑柄的神像下,仰头直观,已经出剑半寸的长剑斜指东侧,正是倒持长剑,剑尖朝天的位置! 董难言蓦然抬头。 在倒持长剑的神像所指上空,有明珠闪烁,若隐若现,若不是站在第三尊神像之下抬头,根本无法看穿。 “各位前辈,我有发现了。” 董难言招呼众人来到倒持长剑像之下,指着点缀在天空上的明珠,“只要把它嵌入最后一尊神像的心口,应该就可以离开这里,去往下一处!” 担心这里有什么禁制,周傲亲自上去摘下拇指大小的明珠,再看看神像的心口,大笑中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不枉费老夫带你前来,小子,这次我们能破开这迷局,都托你的福,出去之后,你可以从老夫的所得中任选一件东西!” 没有想到真给他解开了神像上的秘密,花琴再次看向董难言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之前的不屑,甚至心生一股猜想。 这里一共有十位元婴,都不是心智缺傻之辈,相反,可以说每个人都是人精,可是连他们都没有发现神像上的奥秘,偏偏被一个登楼境的小辈一眼看穿,难道说这个少年才是吴求的有缘人? 花琴越想越心惊,剑棺上本就写明了吴求冢中有他所留衣钵,而这个少年资质超群,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莫非这就是天意如此? 其实不光花琴有这个想法,在场的各位都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不过洪旭他们早都见怪不怪了,通玄境剑修是厉害,可是那又怎么样,真就一定能力敌逍遥境了?要知道董难言的师父最起码可是逍遥境的大修士啊,而且再说,一个死人,一个活人,怎么比? 董难言心里对吴求的机缘是无所谓的,想着能跟洪旭他们平安出去,外面不至于再又战祸就行。 周傲早就波不急待的将明珠送入神像凹槽处。 岛屿震动起来,下方的剑气发疯了一样的上涌,没入神像的刺入大地的双剑上,在董难言等人的震惊中,这尊面容模糊的神像仿佛活过来一样,竟然有声音从它口中传出。 “悬空岛,持剑像,通古幽,剑气近!” 神像双臂一展,双剑顿时将岛屿割开,没有了脚下的依靠,董难言顿时就像无根之萍,不由得随着剑气在飘来荡去。 没有人敢逆着剑气而行,掂量了一下剑气的威力,所有元婴境都跟董难言一样,任由剑气狭带着他们。 以神像割裂开岛屿的两道剑气为主,就像是两条被禁锢在剑上的蛟龙,而今终于被归还自由,两道剑气交汇处如雨后彩虹,绚烂的光晕散发着吸力,将董难言他们全数吸入其中。 像是一个倒锥。 中间是无尽的黑暗,被吸到这里的何砚等人站在边缘向下望去,楼梯一圈一圈的盘旋向下,越来越窄。 在场对吴求了解最多的,除了周傲之外,可能就是洪旭了,洪旭说道:“古径通幽,跟喜欢与名山大川为伴的剑仙不一样,吴求偏要逆其道而行之,居住在地底深处,甚至在传闻中说,最后吴求正是因为这个与众不同的喜好,才…” “才怎么样?” “才被人寻到老巢,几位通玄境在地上布下一层又一层禁制,足有山峰那么高,而又有几位通玄境镇守四周地穴要道,不给吴求御剑逃离的机会”,周傲叹道:“可惜一位即将破入逍遥境的通玄剑修,最后竟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寒天宫持仙器寒天印,震地三十九次,活生生将他震死在地底!” 洪旭转念笑道:“不过现在看来,吴求当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应该是活了下来,不然也就没有这冢了。” 众人点头称是。 上一次第一个进门户里的是陶谦,这一次换成老者在后面垫底,章依在前面探路,一群人沿着楼梯向下走去,原来沿途上竟然另有玄机。 步行大概有九十步左右,悬浮在章依身前探路的幽霞剑竟然消失不见,没入虚空当中,在周傲的示意下,章依小心翼翼的前踏一步,旋即竟然也消失不见。担心有什么玄机,众人停步不前,过了大概有两炷香的时间,章依才从中走出,手里还拿着一柄长剑。 “里面应该是人为开凿的秘境,不太大,就摆着这一件下等灵宝。” 大概是怕大家不相信里面仅有这一件宝物,章依大方的让出道路,示意众人也可以进去一看。 周傲沉吟片刻,“看来这楼梯上另有玄机,这次是章依进入其中,这把飞剑就先归他,然后我们换人在前,下次再有这种地方,我们一起进去,但是其中的宝物所得,都归在前探路的人。” 众人没有异议。 后来经过留意,众人发现每隔九十九步,就会有一处秘境出现,里面皆是摆放着一件灵宝。 众人都有所得,其中品秩最好的,是一件雕刻着龙头的古琴,中等灵宝,被刘威所得。 只到手一件可有可无的下等灵宝,陶谦咂嘴道:“这通玄境剑修的埋骨地就这点玩意?” 下等灵宝,对于元婴境来说根本没有一点用处,他们手中用的哪个不是上等灵宝,就算是刘威得到的古琴,其实对于他们来说也无甚大用,只有最极品的灵宝或者是沾染上仙字的兵器,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异象横生! 随着十人各有所得,又走过九十九步之后,原本盘旋向下的楼梯突然间震动起来,开始转动,从众人站立处为起点,共有十条大道延长向前,同时又有一块剑碑从地上拔起,上面字迹如持剑像上一样,凌厉不已,充满一股寒幽肃杀之意。 “缘法已定,凭信入道。” 陶谦狂喜,“我就说通玄境剑修不会这么小气,感情这些玩意只是信物。” 十条道路上各自闪烁光芒,分别是之前他们所取灵宝的形状。 与还没反应过来,处于狂喜中的陶谦相比,在场不少人的目光都瞥了一眼刘威。 缘法已定,那么目前得到品秩最高的信物的刘威,是否占据了最大份的机缘? 而在这群人中,董难言现在最为迷茫。 十位元婴入冢,十件灵宝器物,看来这一切早就是定好的。 那么问题来了。 既不是元婴,什么信物都没有的他,该走哪条道? 第三百二十一章 这是青幽令? 看清了剑碑刻字,有的人脸上带喜,但也有人面露不悦。 看出了董难言现在困境,杜乐恼怒不已,当初就不应该让周傲带他进来,现在十件信物,十条分岔路,没有信物的少年该如何是好? 洪旭轻轻朝杜乐摇了摇头,示意先不要跟周傲发生冲突。 察言观色,周傲见到杜乐对他怒目而视,不由得笑道:“这么看着我干嘛?马上要得到机缘了,这个时候想要内讧?” 瞧见了董难言茫然无措的样子,周傲了然道:“是为了这小子?” 兴许是感觉跟老人话不投机,杜乐来到董难言面前,取出从楼梯秘境里得到的玉佩,塞给董难言。 周傲诧异道:“道友,这是为何,我看你年岁不浅,怎么还看不透,挣不开,被道德伦理所限,这小子虽然是举世难寻的好苗子,但是终究不过修为短浅,没有成长,不算是我辈中人。我等才是你的同道中人,跟我们一起得机缘不好嘛?元婴境换登楼境,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划算。” 杜乐敢催动本命物跟他的八音钟对撞,抛开立场,陶谦对他印象不错,劝解道:“周老大说的是呀,况且也没说这小子会有危险,兴许只是没有信物得不到机缘而已。” 没有因为劝说而眼神游移不定,杜乐呸了一声,“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跟你们是同道中人?你们也配?” “你…”,陶谦一甩袖,冷哼道:“不识好人心!” 十条道路上显然有禁制存在,必须持着相对应的信物才能进去,周傲笑道:“既然你执意如此,就祝你平安,有缘再见。” 周傲率先走进其中一条路,随着老人进入其中,这条路就消失不见,无迹可寻。 章依随后看了一眼众人,也迈步进去。 “喜欢当好人?哈哈,好一个乐善好施的好人!” 刘威和孙鸿在陶谦之后接连走进各自的路中,花琴是最后一个,她笑看了董难言一眼,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小子,别高兴的太早,也许最后我们见到的,还是他呢。” 董难言心里轻轻摇了摇头,杜乐能够把玉佩给他,就绝对不会是做做样子,这一点,董难言坚信不疑。 还剩下四条路闪烁,等待着有缘人进入,杜乐盘膝而坐,朝洪旭等人不耐烦的挥挥手,“走啊,都在这愣着干啥,别跟我道别哈,我跟你们可没什么好说的,快点进去,别让那群人把宝贝都给收走了!” 跟出身野派散修的周傲那伙人不一样,不管是水龙宗,净虚苑,玄火门或者雷鸣宫,都是传承有序的宗派,除了极个别心术不正之辈,大多数为人处世都讲究一个理字,是修行人,随然肯定会与山下的道理有些出入,但是也不会相差太多。 受宋静娴的命令,他们逼不得已才给董难言做仆人,就像周傲所说,不管董难言资质再怎么惊艳,一个连金丹都没有结成的小辈,就想当四个元婴境的主子,凭什么? 他们畏惧的是宋静娴,并不是董难言。 要是说董难言跋扈一点,或者哪怕不好相处一点,恐怕就算没有前几次危机,洪旭他们也会成为少年成长路上的威胁。过得不顺心了,拼死带走一个潜力无限,被逍遥境看重收为弟子的苗子,就算死也亏了。 可是说来也怪,那女子行事那么强硬,偏偏她的弟子性格一点也不像她,完全没有什么高人一等的架子,而且洪旭等人看得出来,董难言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本性如此,平时一口一个前辈先生叫着,谁能讨厌? 不光把董难言当做晚辈来看,借住小院里的几个人更是有一份不小的交情,洪旭不忍心,“老杜,换我留下来吧。” 杜乐眼皮也不抬,“留下来干嘛,可别想骗我酒喝,赶快滚。” 眼看两人争执起来,董难言笑了笑,重新将玉佩还给杜乐,“杜长老,这个你拿着。” 杜乐瞪了一眼洪旭,旋即朝董难言笑道:“少爷,你好好收下,我没事的,我就跟洪旭闹着玩,我在这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等你们得宝出来,没准这里有路了,我就能去找你们了。” 董难言笑道:“杜长老,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这些骗不了我。” 再次把玉佩塞进杜乐手里,杜乐有心不收,可是与少年视线相对,杜乐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竟然有一种不得不听从的想法从心底油然而生。 董难言将按住杜乐的手掌,望着前方的道路,说道:“几位前辈发现没有,这里一共好像就是十件信物,也就是说人数名额有限,我不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在我后面,还有盛剑和朱岚他们两个,可是我进来许久,他们也没有进来。” 把进入剑门时的情况说出来,洪旭皱眉道:“少爷你的意思是,这里只允许十个元婴进入?” 董难言点头道:“应该是这样,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进来了,可能我跟这里有缘吧,所以杜长老,你拿着这信物进去,我既然能进来这里,没准自有我的缘法,况且再者说…” 少年笑道:“我不是还有一个逍遥境的师父么。” 最后何砚他们几个是被董难言一个一个赶着走进去的,尤其是杜乐,让董难言嗓子都快喊哑了,这才把老者吼进去。 前方的道路暗淡下去,只剩下一片虚无,没有路可走,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甚至都做好了脚下楼梯会突然消失从而让他掉下去的准备,可是还好一切如常,董难言就坐在这里,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在杜乐进去后已经过了大概几炷香的时间了,面前还是一片虚无,可见道路是不会出现了。 如果说这里真有宝物,那依照吴求的性格,会放在哪里呢? 正常山上人的宝物,一般都放在高处,就比如落叶宗,都在放在各个山头上,没有说埋在山脚地底的。 想到刚才周傲和洪旭说吴求异于常人的地方,董难言站在楼梯边缘向下望去,如人视深潭,深不见底。 如果吴求有宝贝,那么一定会藏在最深的地方。 如今要么是继续留在这里等着有没有路出现,要么就是拼一拼,跳下去看看能不能自达底部,董难言突然笑了一下。 竹杖芒鞋轻胜马。 脚上是一双粗布麻鞋,他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真死在这里,腰肢等宝物,到时候等师父来取就好了,也许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有弄清自己的身世,不过总不能一直在这坐以待毙,董难言深呼吸一口气,向下一跃! 眼前尽是黑色,耳畔是呼呼的风声,董难言好像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没有头破血流,只是有些疼痛。 董难言轻轻睁开眼睛,好像掉进了一间密室之内,定了定神,他突然背后一凉,转头看去,心脏险些吓飞出来。 “你是谁?” 异口同声,两道声音同时在这件点着十九盏明灯的密室内响起。 别看董难言惊慌不已,实则被惊醒,从上千年的静止中苏醒过来的中年男子要比少年更为惊讶。 惊讶到站起身来,中年男子不懂。 这少年的头莫非是神铁打的不成,竟然被他生前预留的剑气一斩,还能活下来? 看清了中年男子的样貌,跟岛屿上的神像一模一样,董难言小心问道:“吴求剑仙?” 仔细的打量起董难言,中年男子心中有些了然。 在这样近乎面对面的距离下,他才能发现,少年身上竟然被做过“手脚”,至少不下一掌之数的高人在他身上设下遮掩气息和窥探的禁制,越是境界高深的,越难看穿少年的跟脚。 男子不说话,董难言心里奇怪,既然吴求没死,为什么要立这个冢呢?这不是咒自己吗? 中年男子似乎可以看穿董难言心里所想,“我不是吴求,我只是吴求死前留下来的一缕执念,在这里等待有缘人,传他衣钵。” 董难言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晚辈不是有意进入其中的,如有冒犯,还请前辈恕罪。” 这道执念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就是命吗? 等了千百年,还是没有等到持有青幽令的有缘人,却有来历不明的少年误打误撞闯入了这里。 剑门显现,他不会苏醒。解悬空岛迷局,他也不会苏醒。 那些现在各持信物进入道路的周傲等人,也只是寻宝而已,都是一些吴求瞧不上眼的灵宝,被放置在内,而真正的机缘,则在被锁在剑匣内,需要信物青幽令才能开启。 惊醒他的这个少年虽然不是吴求要求的元婴境,但是资质完全可以,他可以破例,可没有青幽令,就算是他也无法开启剑匣上的封印。 吴求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欲送走这个不速之客,突然之间,背后静躺在剑匣内的青幽剑突然轻颤一声。 这道执念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你身上竟然青幽令!” 董难言一脸茫然,就在刚才,他乾坤袋突然颤动一下,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受到呼应。 取出一截形似枯枝的长箭,是在小铸山上黄跃霖赔罪送给他的三件宝物之一,董难言问道:“是个这?” 第三百二十二章 小小通玄 董难言掌心上的黑色长箭不过巴掌大小,之前是藏兵境内想要伏杀他不成,反而拿出三件宝物赔罪,散修黄跃霖手里的东西。 到手之后董难言也曾试过,除了坚硬非凡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特点,所以就被他放在乾坤袋里,不想现在派上了用场。 吴求留下用来传承衣钵的执念欣喜若狂,本来打算继续沉睡,却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少年手里竟然真有打开剑匣的信物! 他越看董难言越顺眼。 虽然少年的境界低了点,不符合吴求生前要求的继承者境界为元婴境,但是少年资质非凡,再者说,境界实乃浮云,大不了再送他一场造化,帮他提升境界修为便是,这对于吴求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关于帮人提升修为境界,儒家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之说,道家号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佛家手段极为高妙,醍醐灌顶,可立地成佛。 吴求作为通玄境剑仙,出剑帮助董难言打通前路,不过是一两剑的事而已。 哪怕董难言修行前路有大山阻拦,他替少年一剑开山便是,总会让少年豁然开朗,况且少年本就前途无量,只需出剑拔高他的境界而已。 吴求伸手一招,青幽令便脱离董难言的手心,悬浮在剑匣之上,“你和我有缘,你手里的东西就是我生前留下的开启剑匣的信物。” 吴求郑重道:“打开剑匣,传你衣钵。” 出乎意料,少年站在原地不动,吴求皱起眉毛,“你还傻站着干嘛?” 剑匣应该就是吴求传承剑道衣钵的载体,董难言摇头道:“前辈,我不能打开,我已经有师父了。” 要是让宋静娴知道他在这里另投其他人当师父,那可有他好果子吃。 “有师父了?”,吴求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董难言点头道:“青幽剑仙吴求。” “既然知我名号,还不珍惜这段机缘?” “可是我确实有师父了…” 要不是少年的资质摆在这,吴求都快怀疑他是不是个呆瓜了,不愿意跟少年墨迹,千百年来,这位唯一一个资质和信物要求都符合的传承者,就算是董难言不想接受传承,他今天也得强行把衣钵传承给这个少年! 吴求轻轻打了一个响指,董难言瞬间就来到剑匣上方。 眼看着身体不受控制,握着青幽令向剑匣上的凹槽处插去,董难言急呼道:“前辈,我真不能当你弟子,我已经有师父了,要是出去后被我师父知道了,我就惨了。” 吴求冷笑道:“你放心,等我传你衣钵,提升你境界,出去之后你师父都不一定打得过你,你怕什么?” “前辈,你快放下我,我没有说慌,你不了解我师父的性格,到时候知道我接受了你的传承,没准就给化解废掉了,到时候岂不是白瞎浪费了,前辈你还是再等等有缘人吧。” 吴求伸指敲了敲董难言的额头,“消掉我的传承?小子,你以为你师父是逍遥境啊?” 倒悬在半空的董难言使劲的点头,“是逍遥境。” 刹那之间,董难言感觉身体又受到自己控制了,哎呦一声掉到地上,还没等他站起来,吴求就已经一指按在他的眉心上。 少年的神魂没有任何波动,证明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吴求皱眉道:“你师父姓甚名谁?” 宋静娴的名字董难言是知道的,赶紧说了出来,不料吴求听完之后眉头紧锁。 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么一号人。 现在心里煎熬坏了,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持有信物的有缘人进来,结果说不要你的衣钵传承,你说这气不气人? 要是错过了少年,说不定还要再等上上千年,不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吴求一发狠,摊开手掌,一把若隐若现的飞剑从天而降,落在他的手中。 逍遥境又怎么了,他还是通玄境剑修呢! 想出去后化解他的传承? 现在就一剑消了这少年身上沾染着的因果,他倒是想要看看逍遥境怎么找到董难言! 就算是逍遥境也别想! 吴求心里默念一声,“今日非传你衣钵不可,别怪我了!” “青幽通玄,剑法通天,斩!” 尽管男子仅仅是吴求死后留下来的执念,但是这一剑,跟吴求生前所施展并无区别。 剑匣里的剑鸣声更响,在这件密室内回荡,剑气如一泓秋水,瞬间就透过董难言的身体。 按理说少年现在身上所有的因果都应该随着这一剑而消散,变回一个“清白”才对,可是偏偏没有这样,在吴求的震撼中,有数道因果气息被他这一剑牵引而出,因果如尾,垂荡在少年身旁。 天旋地转,有一袭青衣回头看了吴求一眼,是一个女子。 有一位老道咳嗦一声,却如晴天霹雳,落在吴求心头。 两位老者,一个白发如雪,一个头戴银冠,站在雪山和青山之上,向此遥望。 天幕变色,金光闪耀,有一双充满戏谑的眸子正俯视着他,让吴求仿佛又回到了靠着老天爷赏饭吃的小时候,长剑不稳,险些脱手。 只有剑气,没有人影,一抹剑光亮起,有一剑划开天幕,重换青天。 而后又有几股因果气息显露,妖气,霸道之意… 最后有一本圣贤书出现,翻书间,将这些因果尽数收入书中。 密室内复归原样。 虽然这只是一道执念,但是吴求还是摸摸了脸颊,下意识的想要擦拭汗水 他奶奶的,这小子是什么来头,这都是什么因果啊! 刚才显现的任何一个因果,都让他有提不起剑的感觉。 他可是通玄境的剑修啊,战力上直追逍遥境,甚至一般的逍遥境都不是他的对手。 “前辈,真别传给我衣钵了。” 吴求刚才出剑的速度太快,董难言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才见到吴求握剑在手。 不用董难言说,在见识过董难言身上的因果纠缠之后,吴求是不敢在强行将衣钵传承给董难言了。 能够看到盛剑等人还在各自的道路上寻找宝物,吴求无奈的苦笑道:“你这身份,跟这群穷要饭的来我这捡破烂,不觉得掉价吗?” 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吴求现在真想仰头痛饮一番,“小子,出自哪个名山大川啊?” “我从离南镇来,我们那没有什么大山,就有一个湖泊,叫换生湖。” “换生湖?” 吴求琢磨了两下,没听说过,不过听名字,好像应该挺了不得的。 可惜了自己的衣钵传承喽,吴求朝董难言摆手道:“走吧走吧,我就不送了。” 不知道男子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董难言惦记洪旭等人的安慰,像吴求问洪旭等人什么时候能出来。 “他们没有青幽令,等把宝贝都捡完了,就会被自动踢出这里。” 没事就好,董难言对吴求施了一礼,就准备走出这里。 “等一下!” 青幽令嗖的一声落到董难言的手上,“你把这个留在这,我这辈子都找不到传人了,把它带出去。” 董难言接下,临走之前,心中犹豫再三,最终转身问道:“敢问前辈,之前前辈说能提升我的境界,不知道能提升到什么境界?” 吴求不明白少年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千年以来这是第一个来这跟他说说话的,就当是解闷了,吴求说道:“元婴境没什么难度,除非你是那千年罕见的庸才。” 董难言呆愣的样子被吴求看在眼里,吴求笑道:“惊讶个什么劲儿,你小子师父不是逍遥境么,没准能把你拔高到通玄境呢,不过终究是外道,肯定不如自己修来的坚实稳固,境界上去了是没错,但是怎么吃掉消化,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知道吴求可以帮他把境界提示到元婴境后,董难言心头简直掀起滔天大浪。 元婴境对他来说可不是意味着境界提升,这三个字代表了太多,要知道董难言踏上修行路,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长生不死,也不是追求大道,他只是想弄清自己的身世,解开身上的谜团。 既然吴求可以帮他提升境界到元婴境,那么跟宋静娴是朋友的张三大叔一定也可以,可是为什么大叔要让他自己修行到元婴境才告诉他? 为什么呢? 金霞漫天,将这里映照的如人间仙境。 “喂,小子,你怎么了?” 吴求感觉到董难言身上的气息正在继续增强,但是神魂气息却快要消失在他的感知中了。 “他奶奶的,这小祖宗是怎么了?” 少年身上的因果太吓人了,可不能让他在自己这里出事,不然到时候可解释不明白,吴求赶紧来到董难言面前,伸指点在少年眉心。 “这是…?!” 吴求脸色骤变,本想稳定董难言心神,他却在少年的长生楼里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巍巍长生楼,高高越云海。 楼门大开,有人背负双手,站在楼顶俯视着吴求,讥笑道:“小小通玄,不自量力。” 第三百二十三章 九剑 在结成破丹接婴以后,对天地大道感悟加深,明至理,通玄机,方入通玄境。 法术通天,玄之又玄,是对通玄境的夸赞。 真可通天乎? 答案是不能! 最起码现在,出现在董难言长生楼里的吴求通不了天。 剑气想要冲霄而起,但是好像这里有人一手遮天,高涨的剑气一次次被按下,甚至让吴求手里的长剑发出一声悲鸣。 长剑难行! 吴求站在楼下,与上方被金光缭绕的人影相隔着几楼,饶是吴求的眼力,也看不穿他外面的金光,但是吴求可以肯定的是,这人绝对不是董难言! 吴求微微侧目,他身旁站着一个模糊迷幻的人影,这才是外面少年的心神显化。 到了吴求这个境界,剑气早就可以随心所欲,如一把雨伞撑起在头顶,遮挡住刺眼的金光,吴求眯眼道:“口气挺大,你就是他的师父?” 依旧是双手背负,有人丝毫不把吴求放在眼里,轻声笑道:“有些话是不需要对弱者说的,因为越是弱者,越是相信自己的了解,太过于弱小,不管是你们所信奉的信念、知识,或者是见识,都太过于绝对,夜郎自大,画地为牢,就算是一步一步往上爬,也难逃此理,无非是坐井观天者跳了出来,跳到更大的井里,继续望天罢了。” 二月二,龙抬头,剑气如龙,冲天而起。 楼顶上的金色被剑气吹散了一些,在他伸指夹住剑气的时候,吴求瞧见了一双淡金色的眼瞳! “不用急,也不用抵抗,像你这样弱小的蝼蚁,在踏足这里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谁也不能替你更改。” 吴求大笑。 作为一等一的剑道胚子,悟剑道,于青幽古境得仙兵青幽,自此开启一段纵横四方的剑仙传奇,修道上千年,诸如此类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吴求改变持剑姿势,与悬空岛上的第三尊持剑像动作一致,倒持着长剑,口中念念有词,“脚踏星罡,剑通青幽,斩山岳,断白浪,破星光做我裳。” 淡金色眼瞳的人影笑道:“念念叨叨,尽是些废话!” 不过说是这样说,但是面对着持倒剑势的一剑,楼顶上的人影不再是伸出双指,从背后抽出一只手,向下一按,如擎天之华盖,任凭剑气可以斩落繁星,可就是冲不出他的掌心。 在楼顶人影出手的瞬间,吴求身侧的少年身影愈发模幻,吴求刹那之间沉声道:“你再抽调着他的力量,你不是他的师父!” 淡金色的金光浓郁如同云气,在楼顶翻滚,向下铺展,跟董难言模样无二的少年站在楼顶,除了眼眸颜色之外,简直就是一个人。 少年俯视着吴求,讥笑道:“我说过我是他师父吗?” 隐隐约约之间,少年瞳孔中的金色更深了一些,望着下方越来越模幻的董难言,他淡然道:“好一个福祸相依,生死共担。” 吴求身上的剑意已经高涨到充斥着一层长生楼,上方的少年跟他不一样,不是心神显现在这里,而是仿佛鸠占鹊巢一般的勾当。 吴求这一生,极为的潇洒快意,仗剑天下,讲究一个恩怨分明,不管那些山上心照不宣的勾当,遇痛快事饮痛快酒,逢不平事出不平剑,之所以后来惹怒寒天宫,也是出自小的不能再小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只因为寒天宫弟子与一名修士争抢宝物,已经亮出身份,修士还是不从,最后被想要阿谀奉承的其他修士斩杀,将宝物送给了寒天宫弟子。死去的修士没有什么宗门背景,一介散修而已,不过巧的是,前段时间刚跟不显露剑仙架子的吴求喝过一顿酒,事后吴求仗剑出手,追根溯源,最后一直杀到寒天宫,用他们的血来祭奠好友。这样一个通玄境剑修,寒天宫不愿与之为敌,但是被杀上山门取了弟子性命,寒天宫丢不起这个脸,所以才有了后面联合诸位通玄,合力围杀吴求,虽然最后给吴求逃了出来,但是也已经命垂一线,留下了传承之后,就死在了这里。 “一道已死的执念而已,真以为蚍蜉可以撼树?” 少年的一句话让吴求难得的心生犹豫。 逢不平事出不平剑,虽然跟董难言只是一面之缘,但是这不妨碍吴求在这里出剑,现在真正让吴求为难的是,他现在这种情况,还能挥出几剑,一旦这道执念消磨在这里,那他的传承怎么办,难道从此以后,天地间再也没有像他这样的人了吗? 吴求陷入思量当中,楼顶的少年对此浑然不在意,上一次苏醒还是宋静娴有意为之,这一次出乎他的意料,董难言的心绪出了极大的问题,心神不稳,竟然导致他苏醒了过来。 他与董难言之间,可不是什么鸠占鹊巢之类的关系,少年自语道:“张三,我不信你妇人之仁,你究竟留下了什么样的后手?是要给我希望,再让我绝望?” 下方的剑气已经冲开长生楼的大门,向外宣泄出去,其实跟拥有通玄境战力的吴求相比,少年现在的状态估摸着连凌虚境都不是,除非董难言心神沉眠,由他暂时接管这具身躯,他估摸着也许勉强能匹敌通玄,是不是这个通玄境剑修的对手,其实也不好说,不过自保不难。 之所以藐视吴求,是因为他占据了地利。 在这长生楼中,他就是真逍遥!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在这栋长生楼上,登天有何难? 登楼即可登天! 剑气倒退回男人的体内,少年笑道:“杀你嫌弃脏了这里,你滚吧。” 吴求默不作声,看了一眼董难言,就朝着被剑气冲开的楼门走去,在楼门口,吴求没有离开,而是朝内关上了楼门。 少年俯身倚着栏杆,“寻死?” 光上大门的吴求转身微笑道:“在此求死!” 正在各自道路上寻宝的众人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有一股无法想象的气息不知道从哪里传递过来,让他们自觉渺小不比。 就像是一把长剑正在出鞘,已经找到几件宝贝的周傲失声骇然道:“这是通玄境的气息,是谁,莫非吴求没死?又或者说,是谁触动了吴求的机缘?!” 在众人惊骇之中,在比密室更深处,有棺冢轰然开启,随着一只手搭在棺木上,不管是这里的剑器,还是外面的剑门,皆是疯狂的颤抖起来,其中颤动最剧烈的,要属剑匣之内。 要不是剑匣上有层层禁制封印,可能里面的仙兵下一刻就会冲开,回到旧主手中。 从棺冢中走出来的丰神如玉的中年男子,正是剑仙吴求的尸身。 毫无腐烂之意,紧闭双目男子在一股气息的牵引下,下意识的来到董难言的面前,伸指按在董难言的眉心。 与此同时,剑匣内的剑气彻底沸腾起来,透过凹槽,一股无法想象的剑气一闪而逝,透过吴求的尸身,一起进入董难言的体内。 长生楼里,少年脸色稍稍有些凝重,诧异问道:“你们两个很熟吗?” 楼下的吴求气息与刚才不可同日而语,轻轻抚摸着飞进楼里的长剑,仰头笑道:“害怕了就直说,婆婆妈妈作甚!” 少年笑而不语,他到想要看看,连自己尸身的残力都不放过,男子究竟能带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吴求没有出剑,但是剑气却已经溢出在身外,不是不懂得收敛气息,而是剑气实在太充沛。 长生楼里的吴求持剑一笑,整座剑冢的长剑都跟着暴动起来,所有长剑全部被吴求的气息牵引至董难言身旁,在整座密室内缓缓游荡。 “我这一生,有九剑记忆最深,出剑最随心。” 像是回忆着往事,吴求向前踏出一步,一剑随后便直冲而上,“少年学剑,于太幽山,一剑开山!” 剑气顶撞的少年手掌一颤,华盖乱转! 吴求复向前再走一步,“学剑成,出山遇敌手,一剑碎八九金丹。” 少年单手负后,拧动手掌,原本平滑的掌心沟壑纵横,消磨掉这道剑气。 “越三山,闯七国,剑抵王座。” “饮仙酿,醉卧美人膝,剑斩星斗!” “元婴成,剑心灭又生,斩断八百里山河,说与谁听。” “心想事不成,剑术涨落,心境起伏,跌境反比涨境强。” 吴求踏出六步,前后共计六剑,斩落手掌五指。 外面,失去了剑气,吴求尸身四肢已经化作飞烟消散,吴求提剑笑道:“第七剑,旭日东升,北海观潮,一剑入通玄!” 华盖般的手掌上一线开,剑气横冲,如涨潮大浪。 少年再伸手一按。 吴求抚摸长剑道:“持剑无敌,持剑有敌,剑与我何如?” 无剑胜有剑,长生楼内,无处不是剑。 外面尸身仅剩头颅,吴求重重一踏,递出了最后一剑。 第九剑! “剑破天寒,出不平剑,无有愧心!” 随着剑气撞击在少年复伸的手掌之上。 长生楼剧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去也 前前后后,吴求共计递出九剑,皆是生前剑意所化,至高剑术。 以往前踏九步,便可跃上青天,可是这一次连踏上楼顶都做不到。 少年的手掌仿佛大岳山川,向下一探,就将所有剑气全都握在手心,就算有剑气有通天之势,也以冲破其掌。 少年不光眼眸呈淡金色,眼中亦有金色光晕流转,看上去仿佛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人物,超凡脱俗,不在五行三界之中。 对于通玄境来说,刚才的剑气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对于他来说,还远远不够看。 少年微微一笑。 当年苏如是的如是剑,大有取代天地,再造四季流转的意境,不还是被他一掌按在手下,硬生生压制住这道至高剑诀,小小的通玄的生平九剑,实在是不过如此。 也就仅此而已。 少年朝下淡笑道:“还有没有更强的,如果没有,我可要打散你这道残念了。” 非是少年大意,故意戏弄吴求,而是他本就从沉睡中苏醒,一时无聊,难得有些兴致。 自打那日起,不管是剑还是用剑的人,他都有一种特别的恨。 这已经是最强的剑招了,九剑递出,吴求的执念有些黯淡,没有了他的牵引,密室内所有的长剑都坠落在地。 剑气欲散,执念欲灭。 长剑消散在手间,吴求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这里,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少年嗤声道:“你问这些有什么用,已死之人,将散之念,非要逞强做英雄,不知道辛苦为哪般?” 吴求已经坚持不住,单膝触地。 这道执念一旦消散,天地间就再也没有吴求这个人了。 吴求自嘲一笑。 世上剑修多,可能真正叫做剑修的,又有几人? 一路披荆斩棘,持剑走向高处,可是走的越来越高,手里的剑打磨的越来越锋利,有人就忘了为什么出剑了,不再是出剑向上,反而是持剑向下斩去。 荆棘多锋利,而又以剑利为最。 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剑已经取代了荆棘,长满山头。 吴求更喜欢剑客,喜欢那些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剑客,不失随心意,不受逆心气,长剑在手,天下我有,所以吴求随是响当当的剑仙,却偏偏不御剑高飞,反而爱跟那些初出茅庐又或者是剑术不咋地的剑客混在一起,喝酒吃肉,听听江湖事快事,真是一件快事。 就像来到他这里的少年,本来是死是活跟他半颗铜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是吴剑还是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出剑,至于为了什么,吴求都不知道。 少年的师父是逍遥境,跟他有什么关系? 少年身上沾染着许多惹不起的因果,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死都死了,还能捞到什么好处不成?难道说还有人能让他死而复生? 执念即将消散之前,吴求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好酒在手,让他痛饮一番,实在不够痛快。 “出剑所为何?出剑所为何?” 吴求低头笑道:“要是有不出剑就能摆平的事儿就好了。” 长生楼顶的少年突然轻咦一声。 密室之内,所有长剑一一蹦碎,一股极为纯粹的剑气精华重新勾勒出吴求的身形。 以剑代身! 随着吴求站起身,剑气铮铮作响,声震楼宇。 少年叹息一声。 竟然在最后关头,明悟剑心,打破枷锁,逍遥自在了。 要是吴求还活着,那么现在应该已经是逍遥境了! 少年说道:“来吧,让我看看你的破境一剑!” 吴求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已经直冲楼顶,与聚散缥缈的金光相撞,剑光金雨乱洒。 重新提剑,吴求说道:“你问我辛苦为哪般?我告诉你。” “原来世上无剑好。” 男子的最后一剑,竟然没有一点气势惊人的剑气,握剑向上一刺,长剑竟然一点一点消散在少年的视线里。 无剑最好。 还没等楼顶的少年有所动作,长生楼五层大门打开,所有的禁制结界好似不存在一样,于一刹那之间,少年感觉置身于一片空荡荡的世界,又像是剑界! 长生楼上再无金光。 吴求扛着董难言稍稍凝视的显化心神,一跃向上而去。 以他随时都有可能消散的情况来说,帮助少年提升境界到元婴境有些不太现实了,不过送少年一场小造化,凌虚御空,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一路畅通无阻,在即将登临楼顶的时候,突然有翻书声作响,有人朝吴求轻声笑道:“麻烦这位前辈放下他。” 不知道这又是何人,怎么这少年身上这么乱啊。 正当吴求没有下定主意是带着董难言登临楼顶,还是如这人所说停在这里的时候,只听到手里拿着一本圣贤书的男子仰头轻声道:“在我面前,还好装下去吗?” 吴求一惊,之见本已经被他一剑冲散的金光重新出现,眼眸金色的少年俯身寒声道:“你就是他留下的后手?” 吴求刚才的一剑确实是了不得,真真正正的逍遥境一剑,可是在这长生楼里,少年依旧视之于无物。 他是谁? 小小通玄,不自量力,其实换成逍遥境,也是一样的。 之所以隐匿了身形,少年就是想要借吴求出手,来看看是否能引出张三留下的一些后手,至于董难言提升境界一事,少年更不会阻拦,甚至巴不得董难言一路突飞猛进才好呢。 俯身看向手捧着一本圣贤书的白衣男子,少年有些印象,这本书好像是在他上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放置在长生楼里。 白衣男子目不转睛的翻着书,许久才合上,笑着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少年笑道:“那我自己一试便知!” 还没等他出手,白衣男子就挥了挥手。 就如一叶浮萍,身体不受控制的跌落下长生楼,少年的声音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你这是…” 从书籍中捻出几个字,分别是“镇”,“封”,“剑”,“敕”,“禁”,“令”几个字,白衣男子平淡道:“早点休息,当年要换做是我,你哪还能在这大呼小叫。” 随着这几个字落入少年身上,金光彻底消散在这里。 这个白衣男子应该是敌非友,吴求抱拳道:“见过前辈。” 白衣男子轻轻看过一眼董难言,摇头道:“你是前辈才对。” 确实,要论本事,恐怕吴求不行,但是要论岁数,他徐天真至少得再活上上千年,才行。 之前在岁月长河,徐天真曾经将手中的圣贤书送给董难言,相较于吴求的衣钵,这本摆放在少年长生楼内的书籍,才是名副其实的“至宝”。 吴求问道:“前辈,他这是?” 徐天真轻轻一叹,也许是感叹男子这道执念的最后一剑,徐天真将前因后果缓缓说给吴求听。 吴求时而感叹,时而大怒,时而抚掌大笑,高呼吾道不孤,吾辈后继有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吴求的身影开始迷蒙,徐天真开口道:“我可以让你这道执念暂时保存于世,等待你的后来人。” 吴求摆手道:“大丈夫死则死矣,还苟延残喘个什么劲。” 吴求朝白衣男子作揖沉声道:“恳请先生赐我一道剑气!” 不明白要剑气作什么,不过徐天真还是给了吴求一道剑气。 一道至强至刚的剑气。 “先生会饮酒否?” 徐天真摇了摇头。 吴求叹惋道:“可惜可惜。” 在徐天真惊讶中,吴求竟然以剑气做酒,大口痛饮,然后用剩存的剑气,在长生楼上提笔。 圣贤寂寞,饮者留名。 青幽剑仙吴求是也! 提笔过后,吴求朝白衣男子拜别道:“还有些后事要交待,就此告辞,先生保重。” 当不起先生二字,徐天真同样跟吴求辞别道,没有说什么后会有期,沉声说道一声再见。 密室里,等到董难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面前的男子身形已经模糊的不像样子,只是依稀可以辨别是吴求本人。 吴求对董难言笑道:“小子,你别害怕,我这道执念即将散去,我已经给你一场造化,帮你提升境界到登楼五境。” “什么?” 董难言自视一番,原来真就莫名其妙的登上四层楼。 “前辈,你这是?” 吴求打断董难言,“小子,先别问为什么,容我先说。我这道执念一散,恐怕是等不到有缘人来此继承我的衣钵了,你有师承,我不勉强,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带着我的剑匣离开,遇到你觉得不错的有缘人,就教给他,不用什么易师改道,不至于让我这门剑术失传,不让青幽蒙尘就行。” 这一幕像极了当初董爷爷临终前交待的遗言,董难言下意识的流下泪水,摇头道:“前辈,我怕我不行的,你还有别的打算吗?” “你怕什么?” “我怕前辈所托非人,万一我到时候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又或者说找到的人其实不符合前辈衣钵的…” 虚幻的手掌拍了拍董难言,少年已经感觉不到肩头上的重量了。 吴求笑道:“别怕,我知道你的为人,我相信你。” 董难言泣声道:“前辈怎么知道?” 身影缓缓消散,男子最后轻轻点了点少年的眉心,“听别人说过了。” 剑匣里传出一声悲鸣。 吴求转头一望。 “吴求去也。” 第三百二十五章 前辈冤枉 幽暗的剑光一闪而逝,代表着一位通玄境就此远去。 悲鸣的剑音缭绕在耳边,不用董难言收取,摆在台面上的剑匣瞬间来到董难言面前,如有灵性。 “吴求前辈,我一定会给你找到一个合适的弟子的。” 董难言郑重说道,抹了一把脸,开始尝试着如何把剑匣收下。 总不能大摇大摆的拿着剑匣出去吧? 好在董难言一试,乾坤袋可以装下剑匣,这让他稍稍有些惊讶。 剑匣里面是一件仙兵,之前连腰肢都装不下的乾坤袋,怎么这次“胃口大开”呢? 想来问题应该是出现在剑匣上面,不过能够收进去就是好事,也不需要再细琢磨,正当董难言转身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突然之间,一股莫名的排斥之力降临在这里,像是身处海洋旋涡之中。 不光是董难言身处这里是这样,周傲,洪旭等人也是如此。 吴求的肉身和执念全都彻底消散于天地,而且在吴求执念破境入逍遥中,就已经耗尽了此地所有的剑气,所以这处小天地现在难以维持下去,外面的剑门早已经分崩离析,里面所有人都被扫地出门,丢了出去。 已经寻到了一件品相不错的上等灵宝,正研究着如何将面前另一件灵宝收入囊中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外面的山上,脚下的密洞早已经塌陷,有空间碎裂的肆虐气息传递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陶谦懊恼的直跺脚,“就差一点啊,我马上就能得到那件宝贝,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出来了!” 所有人都出现这里,收获同样不少的周傲向下一望,“各位,你们有人得到吴求的机缘传承了吗?” 不可能好好的小天地突然崩溃塌陷,除非它的使命已经达成,没有必要再存在下去了。 周傲目光缓缓扫视众人,想借助一些表情情绪来推断一些蛛丝马迹。 在场众人中,除了一开始跺脚懊恼的陶谦外,情绪最为焦虑的,就是洪旭四人了。 出来以后,没有发现董难言的身影和气息,要不是洪旭几个人拉着,杜乐都要冲下去了。 “老杜,你别急,往好了想,万一少爷已经被她救走了呢?或者说少爷先行出来了。” 洪旭拽着杜乐的胳膊,急声道:“下方虚空破碎,气息暴虐,你下去也坚持不了多久!” 花琴等人看着这一幕,都知道那个少年不出所料,应该是已经殒命在下面了,花琴冷笑道:“假假惺惺,死都死了,道友你在下面表现的够大义了,就别在这继续装仁义了,还是说,你是借着他的引子,想要掩盖一些什么东西?” 众人面色有些变化,花琴不光嘲讽着杜乐,也在怀疑着是不是杜乐得到了最大的机缘,现在用少年的死来给自己掩饰。 杜乐大怒,“放你娘的屁,你这个下贱货,你再说一遍试试,老夫不撕烂你的嘴!” 哪怕杜乐那边本命物已经祭出,高悬在天上,花琴也毫无畏惧,甚至不做抵抗,挺胸抬头道:“别这么激动,一般都是被人说中,才会恼羞成怒。” 洪旭阻止杜乐出手,花琴是有恃无恐,他们十人在密洞里曾经发下过誓言,绝不见利忘义,一旦在这里因为机缘纠纷而动手,很可能触动誓言禁忌! “阁下这么说,不觉得无的放矢吗?” 何砚对花琴说道:“杜乐和他之间的关系,不需要你来妄加猜测,你非要把脏水趁机泼到杜乐身上,反而让我好奇。” 真实岁数已经过了几个甲子,花琴本应该是垂垂老矣的面貌,但是世上有哪个女子不爱美,在修成金丹之后便可驻颜有术,减缓容颜的衰老,结成元婴,更是可以容貌回溯,青春常在,所以看上去不过三十余岁一般的花琴笑的花枝乱颤,“真是乱咬人,怀疑我,那要不要我解衣给你看看瞧瞧,证明我的清白?” 妇人魅惑天成,言语之间便可挑动人心。 不过何砚丝毫不为所动,轻轻一捻手指,便有一小团火苗出现在指尖,被他一弹而去。 玄火门修心法决讲究一个燃字,不光是七情六欲,皆可做火燃起,刚才被何砚弹走的火焰,正是代表着他心中的欲望之火。 何砚方寸不乱道:“乱咬人也不会咬到你这半老徐娘的身上,一身赘肉,可不好吃。你怀疑杜乐,我先不辩解,可我想问你,第一个进入剑门的是谁?手中信物品秩最好的又是谁?跟吴求一样都是用剑的,最有可能得到吴求传承的,是谁?” 在场有三个人表情不自然了。 第一个进入剑门悬空岛的,是陶谦。 手上信物最好的,是刘威。 至于章依,本来就是众人心中最为有可能得到吴求传承的人。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 陶谦话都有点不利索了,吴求的机缘当然不是他得到的,但是率先进入剑门,陶谦确实在悬空岛上得到一件宝物,不露声色的收入囊中,现在被何砚这么一说,自然感到有些尴尬。 刘威则是利索的很,直接起誓道:“如果我得到了里面的机缘,我立刻身死道消。” 章依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已经出袖的幽霞剑已经充满了杀气,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意思。 周傲大袖一抖,“算了,我相信章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除了吴求的传承机缘之外,大家应该都收获不少,现在依照当初说好的分成,每个人各自留下一件宝物外,其余的宝物都集中在一起,按照原计划分配。” 周傲率先取出所得,“这是我在…” 突然之间,众人一起转头回去。 在虚空粉碎的肆虐气息当中,有一道流光冲出,正是他们猜测已经死在里面的少年。 因为密室实在最深处,故而董难言出来的时间要比周傲等人稍微慢上一会,经过随便就可以把他蹂躏粉碎的暴虐气息,要不是被天地之力挟持着赶出来,恐怕早就随着下方的剑界一同毁灭了。 董难言心有余悸,落在地面之上,瞧见了众人,尤其是看到洪旭等人都在,长舒一口气。 面带着喜悦,董难言笑道:“大家没事真好。” 跟董难言现在的心态截然相反,场上的气息凝重且压抑。 洪旭一开始十分惊喜,不过在感受到董难言的气息之后,瞬间变了脸色。 本来不过登楼一二境界的少年,怎么半天不到的功夫,就变成了登楼五境?! 洪旭刚想要传音给董难言,告诉董难言如何说辞的时候,刹那之间,六道气息瞬间探向董难言,围绕个水泄不通,根本不容他传音过去。 杜乐大喝一声,水云镜光照四方,不过很快就钟声嘹亮,顶了上去。 乐生洋想要动手,不过早有剑气遥遥锁定住他,只要他有所动作,必然有一剑刺来。 花琴则是拦住何砚,笑容玩味道:“刚才你话语那么针对奴家,现在总算有人要还奴家清白了,你可得给奴家好好待在这。” 洪旭本来就慢了一步,跟之前一样,周傲来到董难言面前,仔细打量着少年。 好家伙,确实是登楼五境,而且最为让周傲欣喜的是,少年身上沾染着一股剑气,在分别之前,可是从来没有的。 看样子吴求的机缘是被这个小子给得到了,周傲保持微笑道:“小子,当初我们分别之后,你去了哪里?” 本来以为大家再见面会就算不是一场寒暄,也不会互带杀机,但是现在董难言明显感觉到除了洪旭他们之外几人的不怀好意,尤其是面前的老人,恨不得把自己窥探个干净。 董难言突然之间明白了洪旭看向他的眼神之中的含义,吴求说送给他一场小造化,帮他提升境界,想不到这竟然成为了现在祸根。 吴求前辈的传承绝对不能落在这些人的手中,董难言眼神晦暗不明,脑中急速的思索着,该如何应付过去。 是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得到了吴求的机缘的,虽然除了升境和剑匣之外,再也没有得到什么宝物,但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只要是承认了,那么这些人不管有的没的,都一定会怀疑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绝对不会放过他。 所以为今之计,就是咬牙不说,只要他不说,就还有机会。 董难言抬头笑道:“等各位前辈们走后,道路就消失了,我没有去路,就只能站在原地等候,看看能不能等各位前辈寻宝之后再回来找我,不过我等啊等啊,前方还是没路,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有一团光亮从我们的后来来到我面前,是一团剑气,助我提升了境界修为,然后脚下的楼梯就突然破碎了,我就被一股力量卷着出来,才再次有幸见到各位前辈。” 仔细推敲着少年说的话,没有什么破绽,但是没有破绽,往往就是最大的破绽。 “小子,你是不是当我傻啊?” 周傲低头喝道:“你是不是得到了吴求的传承!” 董难言咬紧牙齿,做惶恐状,“前辈冤枉啊!”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好意思 董难言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咬定牙关不松口,“前辈何出此言?吴求剑仙的机缘,不是应该在十条道路中吗?” 董难言显然低估了吴求机缘的对于周傲等人的重要性,宁肯错杀一人,也不愿放过一个,周傲眯眼笑道:“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休怪老夫无情了!” 老人手掌向董难言头顶拍去,虽然在他搜魂之后,可能导致少年变得痴傻,白瞎了这份天资,可是与他的大道机缘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好胆!” 如狮子怒吼,洪旭暴喝一声,快若奔雷,一掌向周傲拍去。 且不说孙鸿和刘威两人立刻出手阻拦,周傲肩头上突然悬停着一口精雕细琢的瓷瓶,从瓶口涌出如甘霖细雨状的薄雾,庇护着周傲,化解掉洪旭的攻击。 这件瓷瓶是周傲在下面所得,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防御之宝,被他祭炼成功,此刻一手抓着董难言,一步跃到孙鸿等人身后,周傲笑道:“洪旭,吴求的机缘至关重要,不管怎么办,这个少年,我是要定了。” 洪旭怒道:“你难道忘了你已经发现誓言,我们相互之间依靠约定行事,不见利忘义了吗?” 周傲指着董难言说道:“我们之间发下的誓言,跟他有什么关系?” 周傲大笑道:“到是奉劝你们小心,别主动跟我们动手,免得触动了誓言禁忌。” “放你娘的屁,老夫对什么机缘宝物不在乎,赶快放下董难言,不然我们不死不休!” 陶谦冷笑一声,“你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在这威胁谁呢?” 在剑门之内得到一件提升实力的秘宝,陶谦现在催动八音钟,隐隐之间占据上风,钟波如茧,将水云镜层层束缚,不得挣脱。 乐生洋脚下已经是一片雷池重地,有四道流光,不停的穿越在雷池,在他身侧呼啸而过,除了幽霞之外,全都是章依在里面得到的飞剑,现在被他催动起来,要不是飞剑进入雷池之后速度明显的放缓,恐怕乐生洋都要招架不住。 人数上占据着优势,除了花琴和何砚闭目进行幻境之斗外,孙鸿和刘威已经将洪旭阻拦在外,除非是有人前来驰援相助,不然谁都无法阻止周傲对董难言搜魂。 感觉到老人的手掌即将落在头顶,董难言的身上已经生起鸡皮疙瘩,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流光朝这里赶来,让周傲不得不转头看去。 周傲略微皱起的眉头松开。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珑国国师盛剑。 不过在看清之后,周傲又沉下眉头。 盛剑不是一人过来,身旁还有别人,不是朱岚,而是一位模样气息都陌生的少年。 董难言蓦然之间瞪大眼睛。 “跟随”着盛剑一起过来的少年在半空中就朝他笑道:“董难言,你怎么在这里?” 董难言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吴剑,脸色有些不自然,不知道吴剑因何而来。 周傲看看董难言,又看了一眼盛剑身旁的少年,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之间认识? 暂且没有轻举妄动,周傲问道:“盛剑,这是什么情况?” 刚刚从万里外赶来的盛剑没想到一回来就见到这里正打的火热,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盛剑一五一十的将情况汇报出来。 原来在朱岚惨死在剑门之后,已经吓破胆的盛剑是绝对不可能在踏足进去一步的,打算在原地等待他们出来的时候,有纸鹤化作的书信寻着他的气息飞来,是他的弟子盛光亲手所写,信上十分焦急,说大军现在遇到阻碍,不仅大军被人阻拦,连主帅郑大器都给人抓去了。反正在这里也是等着,盛剑就干脆先去看看是谁胆敢阻拦他的大军,结果到那一看,不过是一个凌虚境的毛头小子,虽然剑术多有古怪,但是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想要当场斩杀以儆效尤,不料少年竟然自报家门,言语之间大有敢动我一下,时候灭你三族之类的威胁之意,这让盛剑拿捏不准,所以才带着他过来,听周傲发落。 “剑荡山?” 周傲听闻之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们之中山间野修,其实更注重打探消息,消息网众多,这样才能让他们了解时事,不至于惹上不该惹的人,阴沟里翻船。 不过主要的消息情报,主要还是在神州,主要打探神州东部的消息,对于其他大州的事情,虽然多少也能接触一些,但是那般遥远的事情,也就只是图个听说。 剑荡山这个宗门,周傲曾经听说过,光是通玄境剑修就不下双手之数,其实有几脉弟子的名声尤其大,都已经传递到别州,名震一方了。 被盛剑抓来的这个少年真是剑荡山的弟子,而是还是核心亲传? 如果真像少年所说的这样,他的师父是一个通玄境,那么周傲是吃饱了撑的,也不敢下手的。 一个死去的通玄境剑仙吴求的墓中尚且毫无反抗之力,任由摆布,更何况是一个活着的通玄境剑仙呢。 周傲刚想要跟吴剑问问话,不料吴剑竟然是先行开口,老气横秋道:“怎么个情况,带我走了半天,结果就过来见几个元婴?哼,小爷我实话跟你们说了,你们爱信不信,你们这里要是有通玄境,那就当我没说,随便杀我,但要是没有,你们就想清楚,杀了我可以,不过事后我师父肯定来此替我报仇,你们是一个都别想跑,多说无益,信不信由你们,杀了我,就赶快尽情享受两天美好时光吧,省的到时候在我师父剑下魂飞魄散,下辈子都没有。” 吴剑扯着脖子道:“来来来,往这砍。” 董难言是没见识过吴剑的嘴皮子,再三观察,确定是眼前这个千真万确,确是他吴剑兄弟,董难言都怀疑中了周傲的幻术。 吴剑颇有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子,压根不把盛剑放在眼里,径直走到周傲面前,“别怪小爷狂,反正事情都这样了,小爷我先说明白,我不想死,但是也不怕死,大不了拉着你们一起垫背,也不亏了。” 周傲心中埋怨盛剑是个不中用的东西,把这股浑水引到这里,让他们也跟着沾了一身泥。 散修野修行事可不莽撞,能够一个人混迹的出人头地,虽然有时候愿意以命相搏,争抢机缘,但是可不是说他们就不怕死,相反,这群人往往比那些山上宗门里的修士还要看重自己这条性命,行事谨小慎微,往往都是下定决心衡量才果断行事,意气用事的也有,不过多半连坟头都没有,运气好的成了路边枯骨,运气不好的,可是能不能保全尸身都两说。 所以哪怕吴剑口气再猖狂,周傲反而有些束手束脚了起来,说到底,还是他们不敢惹上通玄境,尤其是剑荡山不止一个通玄境,杀了一个跟他们没有什么利害关系的少年,搭进去自己辛辛苦苦上千年修来的修为和命,傻子才做这买卖。 周傲笑道:“误会,都是误会,盛剑,还不赶快解开公子身上的束缚,再有冒犯,我决不轻饶!” 盛剑这下知道吴剑的身份多半是无假了,吴剑身上的束缚周傲动动指头就解开了,现在指名道姓让他来解,显然是不满他的所作所为,盛剑担心盛剑会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急忙施法解开吴剑身上的束缚,给吴剑赔罪。 周傲又取出一件剑门内所得灵宝,递给吴剑道:“这次是我们冒犯了公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公子不要见谅。” 嘴里衔着一枚铜钱的蟾蜍应该就是聚宝蟾,相传持有这种灵宝,能够增加自己的财运,所以颇为得人喜爱,不过现在所有的聚宝蟾,都是人为仿制的灵宝,真正的聚宝蟾独一无二,有人说是在财大气粗的李家手里,有人说是在哪座王朝的皇帝手中,反正众说纷纭,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在谁手里,都不会把这件代表着财运的灵宝送出去。 世上都喜进财,哪有送财之说。 吴求撇撇嘴,“一件中等灵宝,确实是小小礼物,不过念在你一片心意,我就姑且收下了。” 真没想到送宝还会遭人嫌弃的,周傲巴不得这位小祖宗早些走,“多谢公子,既然误会已解,我这就让盛剑送你回去。” “误会已解?” 吴剑哼道:“还不是我过来,我还不知道你们既然把我董兄弟也抓了,你们到底怎么个意思?想大家一起鱼死网破呗?” 最担心的事情来了,周傲试探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明白。” 吴剑指着董难言道:“装糊涂是吧,我说他是我董兄弟。” “啊?”,周傲问道:“董兄弟?难道他也是你们剑荡山的弟子?” 吴剑刚想一口应下来,不料前方的董难言突然干咳一声。 “前辈,你别误会,我跟吴剑是好朋友,但是我不是剑荡山的弟子。” 他不是剑荡山弟子就好,不光是周傲,章依花琴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董难言不是剑荡山的弟子,那就好办了。 陶谦甚至笑着对董难言伸出大拇指,“真诚实!” “我确实不是剑荡山的弟子,剑荡山应该是个大宗门,我的师门比较小,算上我师父在内,一共就两个人。” 一直以来,只知道洪旭他们跟董难言关系匪浅,还是第一次听说少年的师承,周傲问道:“你师门何处,师父境界姓名?” “我师门没有名字,我师父姓名也不能外穿,不过境界可以告诉前辈。” 好像是什么难言之隐,董难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师父是逍遥境。” 少年说完之后,山上静悄悄。 第三百二十七章 酒馆心声 山岗上微风吹拂,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董难言说出的话,无异于一式杀力巨大的术法,震碎他们的心神,让人沉寂。 逍遥境的说法,是由道家传出,彼有至者言曰,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以无御有,脱物所限,物物而不物于物,可谓逍遥。 从国师府到吴求剑冢,少年一直都扮演着任人宰割的角色,现在突然亮出这样的背景,带给人的反差感实在是太过于震撼。 没有开口出声,陶谦颤声对周傲五人密语道:“大家怎么看,莫非我们一直被当猴耍,他真是在扮猪吃老虎?” 孙鸿在惊恐之余有些怀疑,说道:“会不会是故意为之,捏造出这样的靠山来恐吓我们?” 花琴说道:“事到如今,咱们大家不能自乱了阵脚,我看这样,在这件事上,周老大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切莫三心二意,小心自讨苦吃。” 周傲内心踟蹰之间,心生犹豫。 如果说他们这群人都不怕死,那么管他少年背后有什么样的存在,杀了就杀了,拉上这样逍遥境的亲传弟子当垫背,他们也不亏。可是如果单纯为了吴求的机缘,就霍上性命,周傲又绝得有些不值,他来吴求剑仙冢为的就是找到破开元婴境的方法,争取破境增寿,现在为了可能破境的机会,就要赌上自己的性命,周傲不愿意。 归根结底,没有人不怕死。 周傲以心声对章依等人说道:“诸位,暂时不说董难言这小子是不是背后真有一个逍遥境的师父,如果惦记着吴求的传承,你们做好以命相搏的准备了吗?” 回应老人的是一片沉默。 刘威缓缓道:“周老大,非是我说些让人人心涣散的话,贪心不足蛇吞象,吴求是剑修,除了章依老弟以外,我们就算得到了他的传承,也只是借鉴他的大道参悟,真能凭此进入通玄境,实在难说。在里面已经得到不少收获,没有白来一趟,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没必要把我们的命搭在这里,就算董难言他背后的逍遥境真假难辨,但是只要剑荡山的少年和他是好友,我们一样不好动他。” 刘威的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也是周傲的心声。 他们这里有六位元婴境,对付一个通玄境不能说是绰绰有余,但是只要不惧死,通玄境还真有可能殒命在他们的合攻之下,只是跟一般的通玄境不同,剑荡山上面的通玄境,可全都是剑修,杀力之强,估计对付他们,只是出几剑的事情而已,哪什么去跟人家抗衡? 周傲点头肯定道:“刘威所言有理,我也是这么想的,趁着事情还没有不可收拾,抓紧补救一下。” 商量一番之后,周傲他们各自取出一件灵宝,品秩不俗,都是上等灵宝,周傲朝董难言道歉赔罪道:“董公子,这次是我们错了,有眼无珠,不识公子身份,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飘浮在周傲等人手心的宝物中有一柄飞剑和匕首,有一把羽扇和剪刀,还有一盏油灯,一叶扁舟。 看来这群人不敢拼命,选择了妥协求全,洪旭淡笑道:“看样子少爷才是这次最大的赢家啊。” 刚才跟花琴幻境相斗,何砚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多好,从水祠到这,少爷这手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手段是用的越来越娴熟了。” 乐生洋望着不远处,“不过看样子,他并不打算收这些东西呢。” 宝物还飘浮在掌心上,少年并不为所动,陶谦焦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弃还不够?” 没有想到少年的胃口这么大,像这等上等灵宝,他们每个人也不过一两件而已,再掏出来,这趟真就白来了。 花琴挣扎片刻,“我只能再拿出一件了,如果他还是这么咄咄逼人,不肯罢休,那大不了我就跟他一命换一命!” 周傲沉声道:“都别慌,再等等!” 董难言没有收下任何一件宝贝,不是嫌弃这些宝贝品秩,上等灵宝,对于元婴境来说都已经够用,他哪有挑剔的道理。 董难言说道:“谈不上什么见谅,这些东西是你们辛苦得来的,我不要,你们放心,这些小事,我犯不上回去在我师父面前添油加色,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不过我希望有一件事,各位前辈能够答应我,记在心上。” 周傲诧异,大笑道:“董公子尽管说,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只要老夫能做到,也都应允下来,绝无二话。” 董难言说道:“吴求前辈的剑冢已经开启,我希望不要再对青铸国发动战争,另外,像这样的事,希望以后也不要做。” 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原来就是这样,与六件上等灵宝来说,这简直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周傲点头答应道:“董公子宅心仁厚,心地善良,请放心,此后绝对不会如此行事。” 董难言视线一一扫过去,章依等人也都点头。 “既然这样,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周傲深呼吸一口气,心中竟然有些释然,又对董难言点了点头,再朝洪旭等人抱了抱拳,招呼上章依他们离开。 董难言最后沉声道:“希望各位不只是说说,不然他日再见,难免不念交情。” 远在天边的人影回应道:“公子宽厚,他日再见,定不负公子所期。” 看不见他们的人影了,董难言朝洪旭看了一眼,洪旭点头道:“他们走了。” 速度不是特别快,漫步在云海之上,陶谦转头问道:“要不要远远的监视他们一下,看看他们的动向。” 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少年心口不一,事后他师父找上门来,那可就糟了。 周傲一向最是谨慎,陶谦以为老人定然会同意他的建议,不料周傲竟然摇了摇头。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周傲突然笑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你们说如果当初我们在国师府杀了他们,又或者我们推动的战争已经发生,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花琴毫不犹豫道:“只要董难言说的是真的,我们都得死。” 一直温养飞剑的章依睁眼道:“他不管是出剑还是出手,都想得太多,没有剑修的样子,我感觉吴求的传承可能真不在他手中。” 周傲叹道:“他太累了。” 刘威皱眉道:“不好。” 回首看去,云海翻腾,有人极速追来。 何砚看向小心戒备的周傲等人,取出一件宝物,说明来意。 花琴和章依等人面面相觑,周傲大笑道:“董公子果然真仁义,非假君子,他不肯收我灵宝,我岂能收他宝物。” 周傲轻轻一招手,盛剑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身上法袍便被老人抓去,送给何砚。 何砚道谢一声,化流光而去。 “回去之后我再赐你一件法袍,另外,不要再跟缝补坊有所联系了,那里未来定是是非之地。” 花琴,章依,刘威,孙鸿,陶谦,周傲的视线最后落在自己身上,感慨道:“谁不曾少年,谁不变老年?” 山下羊肠小道上怪石嶙峋,找了一个稍微平滑一点的,董难言坐在上面了解了一下吴剑被抓来的经过,笑道:“你说怎么咱俩每次见面都得碰到些麻烦呢?” 从戈裂到小铸山再到这里,吴剑点头道:“是哈,莫非咱俩八字不合,命里犯冲?” 吴剑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小铸山距离离南镇可远,吴剑离开小铸山之后,一路上也是碰到了不少麻烦。 吴剑盘膝感叹道:“不得不说,我每次从你身上都能学到不少东西,遇见暗翅降云鸟那次,我找到了我剑心的瑕疵,藏兵境里就不说了,命都是你救得,就拿这次来说,我感觉我胆子还是不够大,早知道我就说我师父也是逍遥境好了,早就把他们吓住了,哪还需要你再费周折。” 洪旭等人一笑,早在小铸山就见到过这少年一面,看来对少年不是太知根知底。 董难言笑道:“什么胆大,我是说真话,我师父真是逍遥境。” 吴剑锤了董难言一拳,“说你胖还喘上了,够了啊,别装了。” 董难言就这么盯着他,吴剑不敢置信,“我说董兄弟啊,你真没开玩笑,真有逍遥境的师父?” 吴剑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他师父在他下山前跟他说世上藏龙卧虎,不可轻视别人,小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神州果然不愧为九州中心,这灵气荒凉稀薄的地方,竟然都有逍遥境存在。 董难言和吴剑抬头,大袖鼓荡飘摇,衣袍猎猎作响,何砚来到董难言面前,将白鹤法袍递给少年,同时笑道:“我给了灵宝,他们没要。” 董难言起身道:“谢过何先生了,还请何先生再借我一件趁手的兵器。” 眼看着董难言拿着一柄战刀对准法袍,洪旭叹道:“可惜了喽。” 董难言突然转身回望,洪旭连忙解释道:“单纯的可惜法袍。” 这件法袍上沾染着很多生灵的鲜血,还有更多的无奈的哀怨,随着董难言一刀斩下,法袍上面的仙鹤鸣叫一声,从上面展翅飞起。 董难言仰头直到光雨散尽,才缓缓道:“一点都不可惜。” 天色已晚,没有立刻就返回离南镇,在这里走了大概二百余里,就已经有酒肆人家,挑了一家客栈落脚的时候,董难言不忘提醒洪旭几人最好施展个障眼法,不然穿着打扮,恐怕得引来整个客栈的目光。 杜乐一句话给吴剑说的大笑起来,杜乐拍着吴剑的肩膀,“你笑什么,老夫说的有问题吗?” 吴剑连忙摆手,强撑着不笑,“没有没有,我不是笑前辈,前辈确实有气质,就算换了身衣服,那一看也是神仙人物。” 跟客栈要了六间屋子,众人落座在二楼,洪旭尝过一口菜,当即就下定论道:“还是许掌柜的手艺好。” 乐生洋一手拍下吴剑想要拿酒壶的手,“小家伙喝什么酒,菜不够你吃啊。” 吴剑一拍桌子,颇有一番游侠豪气,“像我这种剑客,哪有不喝酒的,前辈你是不知道,我越喝酒,出剑越快。” 何砚笑道:“哦,那你的剑呢?” 斩魄剑早就被戈裂带走了,吴剑辩解道:“我无剑胜有剑。” “哎呦,是谁偷袭本剑仙?” 吴剑抱着脑袋,不知道是谁用筷子敲他脑袋,疼得很。 洪旭笑道:“既然都是剑仙了,怎么吴大剑仙行走江湖遇到危险还要搬出师门名号,这可不像剑仙所为啊。” 吴剑嘴巴吃的鼓鼓的,狼吞虎咽的咽下去,“洪前辈,您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一个凌虚境,在元婴境面前再不发狠一点,那不是等着任人宰割吗?” 吴剑毫不觉得报出师门名号是什么害臊丢人的事情,事情本来就是如此,如果不是他自报家门,恐怕他直接就被盛剑斩杀了,根本不会被盛剑带到周傲面前。 “行,看来还不是个傻剑修”,洪旭轻轻敲了敲桌子,吴剑的碗里就自动满上一碗酒,“就当是请你喝的。” 不料刚才偷着要喝酒的吴剑反而不喝了,洪旭笑道:“咋个意思,不给我面子?” 吴剑扬了扬脑袋,“没瞧见我董兄弟都不喝吗,我俩都是剑修,哪有一个喝酒一个不喝的道理。” 吴剑脑袋上又挨了一下,洪旭问道:“少爷,要不你跟这位吴大剑仙喝一个?” 董难言直接摇头,小时候董爷爷除了下棋之外,另一个爱好就是喝酒,不管每顿什么饭菜,都会小酌几口,董难言曾经偷摸喝上一口,在尝过酒滋味之后,就再也没动起过喝酒的想法。 董难言笑道:“我可不是剑修,还是让吴大剑仙独饮吧。” “哎,你们合起伙来笑话我”,吴剑真就干了一碗,看了一眼董难言,幽怨道:“这离咱们分别才多久啊,你这就登楼五境了,是不是明早晨睡醒起来,你就凌虚境了?董兄弟,你看咱们哥俩关系不错,有没有什么修行秘诀,你教教我。” 之所以没有立刻就回离南镇,主要就是因为董难言暂时有些不适应境界的提升,灵气不好控制,就好比把一个孩子变成大人,就算力气个子都跟大人无异,但是心智思维上,究竟还是个孩子。 “麻烦洪前辈遮掩一下这里。” 不用董难言开口,其实从入住这间客栈开始,洪旭等人就已经布置下禁制,放置别人窥探窥听,洪旭示意董难言直说无妨。 董难言就将密室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话音刚落,桌子上就哐当一声,吓了董难言一跳。 原来是吴剑喝醉了,一头砸在酒桌上,杜乐取笑道:“就这?一杯就倒,这叫什么剑仙。” 洪旭感叹道:“好一个青幽剑仙。” 杜乐又饮了一杯,“痛快,少爷也到传承是最好的,只要不是那帮家伙得到,我就开心。” 乐生洋突然对董难言说道:“你掏心掏肺的跟我们说出来,要知道你手上可有着一件仙兵啊,就不怕我们起歹意,杀你之后再夺宝吗?” 乐生洋又补了一句,“我不像周傲他们,我知道她是你师父,她是逍遥境,但是我也知道,有时候你也联系不上她。” 董难言波澜不惊道:“乐先生都说我掏心掏肺了,还忍心对我出手?” 乐生洋叹道:“毕竟是一件仙兵啊,少爷,要知道就连通玄境,也不一定手上持的就是仙兵啊” 何砚微微点头,不担心乐生洋起什么歹意,乐生洋能够自言说出来,完全是感叹少年心大,真不怕祸从口出。 山上最忌讳两件事,一是狂妄自大,二就是显财外露,如果说要排个顺序,显财外露无疑是第一。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很多事情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旦有了某些引子,往往会招惹上飞来横祸。 董难言笑道:“仙兵固然珍贵,但是几位前辈几番救我,没有理由瞒着各位的。” 洪旭说道:“少爷你可别这么说,你这是笼络人心,铁了心要我们给你卖命啊。” 何砚看了一眼睡倒在桌上的吴剑,有些了然,“少爷,你是打算?” 董难言点点头,其实董难言发现,世事就像是一条线,而世人则如一颗颗摆放零落的珠子,命运穿针引线,将众生串联而起。 董难言取出了剑匣,单单是剑匣外的剑气,就已经让洪旭等人脸色凝重。 董难言抚摸着剑匣,轻声道:“这也许就是缘分吧,如果吴求前辈能够再熬上一会,等到盛剑带吴剑过来多好,不过好在现在也不晚,吴求吴剑,怎么都是一家人。” 董难言沉声道:“麻烦洪前辈施展幻境,叫醒吴剑。” 迷蒙的气息没入吴剑的七窍当中,吴剑猛然惊醒,已经置身在一间密室当中,不见董难言等人,吴剑大惊喊道:“董兄弟,洪前辈,你们在哪?” 一片黑暗之中,有声音传出,不带有一丝情绪,“练剑所为何?” 让洪旭和董难言,还有进入幻境中的何砚等人没想到的是,吴剑破口大骂道:“练个屁的剑,你他娘的是谁啊,怎么把小爷带到这里的,这是哪?我董兄弟他们人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要是臭嘴能排个境界,洪旭估计吴剑确实是臭嘴仙。 董难言突然说道:“洪前辈,撤了幻境吧。” “啊?”,洪旭说道:“少爷,撤了幻境他就醒了。” 董难言点点头,任然让洪旭撤掉幻境。 吴剑再次惊醒,看着眼前的众人,掐了一下自己大腿,满头是汗。 原来是做梦了啊。 “对不起,吴剑兄,刚才是我让洪前辈将你带入幻境的。” 董难言直言不讳道:“吴剑兄,我答应吴求前辈,要替他找到传人,我想把这剑匣教给你,你愿意接受吗?” 吴剑呆呆的看着摆在桌面上的剑匣,不敢置信道:“给我?” 董难言确定无误道:“没错。” 吴剑不解道:“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我觉得你符合吴求前辈的要求,吴求前辈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接受他的衣钵,不需要你另投师门,只需要你心目中有他这个师父就好,逢不平事出剑,不辱没了这把仙兵青幽,另外,如果有机会,吴求前辈希望他的传人,能够在有朝一日成为通玄境的时候,去寒天宫帮他递出一剑,一剑即可。” 董难言说道:“我觉得这些你都能做得到。” 吴剑身上再无酒意,直视着董难言,反问道:“你不能吗?” 董难言从身上再掏出青幽令,一并摆在桌面上,“不能,我跟吴求前辈其实不大一样,就好像我跟你这种感觉,我可能跟你是朋友,但是我们并不是一类人。” 董难言自言自语道:“我不是剑修,也不是剑客,做事跟你们相比,瞻前顾后,很难随心所欲,我自己有剑,也出过剑,我能骗得了你们,骗不了我自己。” 董难言低头看着剑匣,他可以打开它,取出这把剑,但是他做不到,因为他不想让吴求的心愿“所托非人”,他的命数,还不足以支撑他帮助吴求完成心愿。他不想在十年之内成为元婴境的同时,身上还背负着成为通玄境,问剑寒天宫的重担。 他身上已经够沉了,他有些累了。 如果之前董难言的心境还好似一滩幽泉,那么现在就沉底变成无波古井。 吴剑与董难言对视,少年心湖仿佛若死水,让吴剑有些陌生。 “吴剑,答应我,如果可以,接过剑匣。” 吴剑起身道:“董难言,你连仙兵都不想要,你究竟想要什么?” 董难言默然道:“我想要有一天,我们不需要搬出师父师门,靠自己也能摆平麻烦,我希望有一天,世上没有麻烦。” 董难言自嘲笑道:“好像有些天真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隔壁桌一位男子笑道:“实在不行,就把仙兵送我。” 第三百二十八章 财富属魏,显赫为高 江湖窄,酒桌宽。 男子大大方方的端起酒杯,先干为敬道:“言语口快,不要见怪。” 洪旭四人如临大敌,真就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怎么在这小小的客栈酒肆里,也能碰上看破他们禁制的高人。 客栈里人声鼎沸,酒一喝起来,量一到胃,除了像吴剑这样一喝就醉,不胜酒力的,就是侃侃而谈,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放在眼里的。 老人穿着一件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衣衫,跟乡间老叟没有任何区别,说着董难言听不懂也听不到的话,笑言道:“果真是地大物博之地,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一件仙兵,实在让老朽大开眼界。” 男子这桌一共坐着四个人,脚踩着地上石板,略施粉黛的女子没有动筷子,除了刚才看过一眼剑匣之外,就收回了目光。 另一位樱桃小嘴的女子淡淡一笑,神州地大物博是不假,可是也没有夸张到哪哪都能见到一件仙兵。每个人都际遇都是不一样的,也许只有自家小姐和这位魏公子这等人物,下山走江湖才会碰到,换成是别人,也许都瞧不破对面布下的禁制。 男子一杯饮下,倒了倒空杯,董难言没有立即收起剑匣,先朝男子点了点头。 洪旭开口道:“少爷,多半是碰到了不得的高手了,刚才这桌人看上去全是凡夫俗子,现在再看,除了男子和头上戴着白玉珠花的女子是凌虚境之外,其余两人我都无法看穿。” 自从跟董难言在一起后,平日里在净虚苑都不常见的各路高人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头来,让洪旭感慨万千,人与人之间的圈子江湖,果然有大有小。 董难言以心声说道:“看上去他们不像是有什么恶意,暂且不要妄动,不过小心谨慎一点为好。” 隔壁桌的老人和女子皆是一笑,截听到董难言的心神,老人点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瞧出什么来没有?” 樱桃小嘴的女子驻颜有术,任谁看上去都绝对她跟身旁的女子是一对姐妹花。 女子的姓氏有些奇怪,以颜色蓝为姓,单名一个蕊字,可能放在神州藉藉无名,但是在邻天州可却小有名声,绕在双指之上的柔红丝线,曾经将一名通玄境生生活剥,被扣上一个剥皮妇的称号。 蓝蕊桌下的双指轻轻扰动拨弄,说道:“剑荡山的剑气你我都应该早就看出来了,是剑荡山的弟子无疑,不过另外这个我判断不出来,不知道是哪位大家子弟。” 董难言身上有一层薄雾,蓝蕊倒不是不能拨开,只是这样做举止有些过界,已经算是挑衅。 “有四位元婴护着,手上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一件仙兵,确实来头颇大。” 樊玮看着剑匣,有些唏嘘道:“青幽剑仙啊,当年有幸打过一次交道,确实剑术惊人,剑气凌厉,没想到现在竟然落得这个地步。” 男子转头笑道:“几位,相逢就是有缘,不如过来拼一桌,共饮一番,岂不美哉。” 略施粉黛的女子直接起身离去,蓝蕊给樊玮投去一个眼神,也紧随其后离开,樊玮只能赔笑。 老人无奈道:“小主人,你这是…” 本就是为了故意气女子走,男子深吐一口气,如释重负道:“总算走了,走,樊爷爷,跟我去那边敬一杯,要不是他们,我哪能摆脱这个烦人精。” “魏巍你这个王八蛋,别说的像我待见你一样,你赶快给我滚!” 女子的声音很大,不过除了董难言这一桌,客栈里的众人早就在樊玮眉头一皱的刹那,就已经昏睡过去了。 朝董难言那桌走过去的男子笑道:“我滚,我就怕我滚之后你还缠着我。” “缠着你?!” 女子怒道:“你真不要脸!” 魏巍笑道:“我就担心你不要脸,我滚你也滚,我现在就滚。” 那一边蓝蕊已经劝不住女子了,女子怒道:“好,只要你滚,我就滚!” 董难言和吴剑面面相觑,朝他们走来的男子在地上滚了一下,然后起身拍了拍衣服,“你滚吧。” “魏巍你…” 客栈都是一颤,在董难言等人的震惊中,一柄飞剑直刺男子的眉心。 樊玮轻轻咳嗽一声,有些捏住飞剑,但是想到没准会让后果更加严重,干脆就跟蓝蕊一样,双手伸进袖中,眼观鼻,鼻观心。 一路上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了,反正只要不闹出人命,随意了。 飞剑已经来到魏巍身前,蹬蹬向后倒退了两步,飞剑还是不依不饶。 再退下去几步就要贴着董难言他们这的桌子上了,魏巍终于不再后退,身上的衣袍显露本来的样子,有两股紫气从法袍之上攀腾而起,缠绕在飞剑剑身上。 同时魏巍还颇为歉意的回头一笑,白衣轻荡之间,阻止剑气向后方泄漏出去。 魏巍笑道:“你说你杀又杀不了我,非要用你的飞剑跟我的法袍接触,我看你这是不怀好意,这是得不到我的人,也得沾染上我的气息?” 女子这下真是暴怒了,摆放在桌上的剑匣都传出一声轻颤,仿佛有器物足以引起它的共鸣。 关键时刻,魏巍朝老人求助道:“樊爷爷,帮个忙吧,她要跟我玩命了。” 樊玮知道魏巍只是跟他做做样子,果然,在魏巍开口求助之后,蓝蕊不知道在女子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女子狠狠一跺脚,御剑而去。 魏巍这会才彻底如释重负,抚摸胸口道:“这会终于可以清净好几天喽。” 樊玮无奈道:“小主子,你说这是何苦呢,就算你再怎么胡闹,老祖那边都不会同意的。” 魏巍毫不在意道:“事在人为懂不懂?走,樊爷爷,跟我过去喝喝酒。” 被拉着向董难言那桌走去,樊玮心中苦叹一声,那位高小姐不管是家世还是长相,都挑不出半点毛病,可是偏偏小主子就是不喜欢,两个人都看不上彼此,你说天作之合,八字相配的良缘,怎么像是上辈子结下仇怨的冤家一样啊。 樊玮就站着,魏巍从旁扯了一张椅子,刚好做在董难言身旁,笑着道:“今天多有打扰,这杯仙家琼酿,就当是我给各位赔罪了。” 当男子拿出一壶青色质地的酒壶时,杜乐和洪旭的脸色就变了。 杜乐不自觉的说道:“青玉灵石壶,香酒塞,这可是传说中的天河酿?” 魏巍笑道:“好眼力,这正是天河酿,还是取自天瀑中心的一段。” 男子承认之后,杜乐反而不敢伸杯接酒了,魏巍笑道:“怕我这天河酿有问题?” 杜乐是酒中高手,不是担心这酒有问题,不是不想喝,而是不敢喝,听说邻天州有一挂天瀑,如银河挂九天,灵气充沛,酿制成酒,对于通玄境之下都大有裨益,所以才有“一杯天河酿,抵人十年修”这么一个说法。曾经有人以一件中等灵宝,换得三壶天河酿,杜乐有幸喝过一杯,但论香气和其中所含灵气来说,远远不如魏巍拿出这壶。 洪旭猛然惊醒道:“天河酿,邻天州,姓魏,莫非你是魏家人?” 邻天州有魏氏以贩酒为生,生意遍布几州,中等灵宝来换几壶酒,还不一定能买得到,可见魏氏生意红活到什么程度,也就不难想象,魏氏所拥有的的财富,而且更为让人惊羡的是,魏氏的人脉,剑仙好饮酒,天下之剑仙,少说有一半都去过天瀑饮酒,魏氏从来不收一文钱,反而在天瀑边上花重金造了一座凭栏阁,有许多脍炙人口的剑仙提剑留字其上,无形之中为魏氏增长威名。 魏巍叹了一声,“什么魏家不魏家的,谈这些多俗,我是与不是,跟咱们现在饮酒有什么关系?” 给在座的众人都满上一杯,男子端杯起身道:“邻天州,魏巍。” 吴剑给董难言心声介绍了一番,没有想到男子的来历这么大,董难言随大家一起起身,不过自我介绍之后,他和吴剑却没有端起酒杯。 一个是想喝不敢喝,担心再一杯就倒太丢人。一个是不会喝酒,喝了纯属浪费佳酿。 魏巍笑道:“董兄弟,吴兄弟,放心,天河酿虽然是酒,但是秒就秒在,只留意,不会醉。” 吴剑有心拿起一杯,但是董难言笑道:“还是算了吧,魏大哥和各位痛饮就是,我不会喝酒,喝也浪费了。” “浪费?” 魏巍一拍腰间,顿时足足有百十坛酒落在地上,看的杜乐是倒吸一口冷气,简直像是看到了宝藏。 魏巍大手一挥,“怕什么浪费,拿杯喝酒太不痛快,今日开心,来来来,大家举壶痛饮,一醉方修。” 跟着魏巍喝上一壶,杜乐反而品不出什么味了,一往像是这等好酒,得是小口小口慢饮,细细品尝,现在这样一壶下肚,这哪里喝的是酒,分明喝的是钱啊。 就这样一壶又一壶的喝下去,期间就连董难言都经不住劝,也跟着喝了两壶。 滋味不是苦辣,更像是清泉一般,随着酒水入肚,董难言感觉四肢百脉都异常的舒坦,灵气疯狂的灌入窍穴之中。 除了喝就是喝,虽然天河酿确实不醉人,但是喝的太多了,总会醉的,期间众人借酒相谈,一壶接一壶,最后把吴剑喝的都险些破境了,再喝下去,恐怕就是要经历问心局,跨进渡海境了。 吴剑不能喝了,洪旭等人也不能喝了,满身的灵气简直都要溢出了,再喝下去,都快要撑爆了。 除了董难言什么事都没有,就还剩魏巍还在喝着了。 吴剑抱着酒壶道:“董兄弟,我之前少说一样,现在喝酒这方面,我也服你了。” 魏巍之所以能千杯不醉,是因为怀里有着一块饕餮玉佩,能够替他吸食掉体内充溢的灵气,魏巍与董难言碰了一壶,“董兄弟你真是海量,刚才我的话还作数,随便开价,只要你出价,这剑匣不管多少钱,我都买了。” 剑匣拿出来就没收回去,董难言摇头道:“魏大哥,这是前辈所托,不是用价格来衡量的。” “好,我就喜欢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就喜欢不为金钱折腰的人,来,就为了这个,你我再饮一壶。” 董难言又跟魏巍饮了一壶,期间听男子大吐不快,说了不少事。 其中男子酒后苦水吐的最多的,还是要数先行离桌的女子。 就比如魏巍不止一次跟董难言说,他是真不喜欢这个女子,女子也不喜欢他,本来相看两厌的两个人,非得被逼着走到一起,这让他喝酒都不痛快。 董难言问他既然不喜欢,还要逼着在一起,难道没有人考虑过你们的感受吗? 魏巍只是苦笑着不语,他当然反抗过,不过反抗的没有结果,反而被逼着跟女子一起下山游历,这才有了这趟神州之行。 听到魏巍说因为他跟女子的八字是天作之和的时候,董难言突然想起来了在落叶宗第一次摇签算命的情形,想到齐道真那家伙当初还给他和叶芷摇出过姻缘上签,董难言笑着安慰魏巍,说改日请一位道长给他再算一卦。 喝到最后,就连董难言和魏巍都醉醺醺的倒在桌上,不过少年喝醉之前收起了剑匣。 樊玮上前搀扶起魏巍,朝洪旭几人点头道:“有缘相逢,他日再见。” 洪旭等人抱拳拜别。 没有在客栈留宿,腾云驾雾几百里之后,在荒无人郊之地,瞬间立起城池楼宇,扶着魏巍走进随身携带的行宫住处,樊玮轻轻拍了拍男子背后,震散了浓郁酒气。 魏巍酒醒过来,看清了是在自己的行宫之后,习以为常的倒头在塌上,喃喃道:“她在哪?” 樊玮说道:“高小姐先行去了大奉王朝。” 魏巍没有说话,老人问道:“小主子许久没有这么开心饮酒了,今日跟这些人相谈甚欢,既然都已经取出天河酿,他们也猜测出了咱们来历,小主子怎么没有像以往,把魏家少主的身份亮出来呢?” 魏巍起身一把搂住老人的肩头,“我们魏家有什么啊?除了酒,就是钱。朋友之间,谈钱和酒,都容易伤感情,好不容易碰上一会不问钱酒的,能够陪我喝上几壶的,有必要跟他们说我是谁吗?” 樊玮笑道:“小主子是准备把他们当朋友看了?” “要是喝顿酒就是朋友,那我魏家的朋友遍布天下了”,魏巍摇头道:“能有一两次陪你把酒言欢的人就好,次次如此,我不奢求。” ———— 天河酿确实没有什么酒劲,等到董难言清醒过来,天还将亮未亮。 乾坤袋里什么东西都不缺,董难言轻轻走出屋外,坐在屋顶,眺望着泛起鱼肚白的天色。 吴求提升他的境界之后,董难言终于能够看透自己的长生楼,它竟然是如此高大雄伟,每一层都是如此的辽阔,一望无际,站在五楼开窗望去,外面气态万千。 有巍峨山岳,有长川大河,有满天星斗,有青莲飞落… 正在董难言凭栏远望的时候,突然耳边响起了吴剑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呀?” 原来吴剑也是刚醒,一样从屋子里走出来,跟他隔屋而坐。 董难言说道:“魏大哥应该是走了。” 吴剑横躺在屋顶,双手垫在脑后,“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董难言又把剑匣取出来,吴剑噌的一下坐起来,“我跟你说啊,你在这样,我也走了,可别逼我啊。” 剑匣横放在膝盖上,董难言说道:“我真的觉得它很适合你。” “打住!”,吴剑掰着手指头道:“我一件件数给你看哈,你在面对暗翅降云鸟的时候,临死都不退,符合吴求前辈不管何时都出剑一往无前的作风。在我陷入危局的时候,你毅然决然能过去相助我,不因为势弱而抛弃朋友。答应别人的事情都会尽力去做到,董难言,你不觉得你比我要更适合做吴求前辈的传人吗?” 董难言看了看吴求,“可是我只有不到十年的命了,吴求前辈的担子,我确实担不起。” 吴剑朝董难言笑道:“过分了啊,就为了让我接受它,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 董难言就只是淡笑着看着吴剑,“我是认真的。” 吴剑来到董难言身边,“你什么意思?” 董难言示意吴剑不要惊讶,“有高人给我算过,我还有不足十年的命,除非修到元婴境,不然必死无疑。” 董难言气息平稳,体内生机勃勃,根本不像是有什么暗疾的样子,吴剑问道:“是不是搞错了?”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跟他说这番话的人,正是张三,董难言摇头道:“没错,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了,如果连他都骗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吴剑急道:“走,我带你回剑荡山,我们剑荡山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董难言躲开吴剑的手,“没有用的,吴求前辈跟我说过,他可以把我的境界提升到元婴境,那么算出我命数的高人一定也可以,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让我修行到元婴境,这其中一定有他的理由,我相信他,而且现在我跟你说的不是我命,而是我想让你接下吴求剑仙的衣钵,我相信你,如果是你的话,你一定可以替吴求前辈完成他的心愿。” 董难言把剑匣放在一旁,拍了拍吴剑的肩膀,轻轻跳了下去。 洪旭等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显然是听到了他与吴剑的谈话,董难言轻轻笑道:“别担心,我吓唬他的。” 是夜里,众人心情各自沉重。 剑匣摆放在桌上,吴剑不知道在想什么。 洪旭几人相聚在一间屋里,相视一眼,今天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原本前途无量的少年为何心境总是幽沉。 倒是董难言,回屋之后翻身又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晨醒来,董难言从屋子走出,发现大家早就在外面等他。 “奇怪,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何砚先说道:“以少爷天资,何砚断定,十年之内必成元婴。” 乐生洋也罕见的叫了一声少爷,“本来打算五十年期满之后离开,但是看来等到少爷十年元婴之后,我就要走了。” 杜乐说道:“少爷天赋好,人也好,逢凶化吉,不在话下。” 洪旭笑吟吟道:“少爷,没事,你师父可是逍遥境,区区命数,不在话下。” 吴剑走到董难言面前,“剑匣我收下了,寒天宫问剑,我不想等太久,答应我,等你到了元婴,陪我一起去问剑。” 董难言看了一眼众人,然后快步从他们面前走过。 没人跟过来,董难言转头笑道:“走啊,成为元婴境,先从吃个早餐填饱肚子开始。” 神州东部。 有一座王朝名为大奉,珑国和青铸国与之相比,天地之别。 就像之前吴剑的师父仗剑来到小铸山,盛夫人也是搬出大奉王朝来震吓男子,不过吴剑的师父不为所动罢了。 在神州东部,一共有三座大王朝,各自占据一方,像是净虚苑、玄火门、小铸山之流,都在大奉王朝境内,当然也包括珑国和青铸国,只不过大奉对于这些在偏僻之地立国称王的小国,丝毫不在乎罢了,归根结底,还是太为偏僻。 在邻天州,有十二家族最为显赫,高家就是其中之一,蓝蕊随这位高家小姐来到大奉王朝的国都,期间自有通玄境前来相迎,接待这两位贵客。 席间高家小姐向大奉王朝号称卜算第一的老者问道:“听闻前辈推算过人,高缘有一事想请前辈帮忙。” 在场的通玄境都望向高缘,高缘说道:“麻烦前辈帮我推算一下,破法现在何处?” 有灵宝先天,可破万法缘灭。 锦衣老者笑道:“高家丫头,推算不亚于仙兵的先天灵宝,委实是有些难为我了,推算出来的代价,可能需要折损两件极品灵宝,而且这都不算什么,怕就怕在破线有主,万一是个不好惹的,可就麻烦了。” 两件灵宝被高缘取出,皆是极品,同时女子沉声道:“肯定前辈帮忙,任何因果,皆有高家接下!” 第三百二十九章 剑斩缘线,新旧交替 这场招待别州贵客的宴席变了些许滋味,虽然女子才是代表高家而来的主角,锦衣老者还是把视线投给了蓝蕊,在后者轻轻点头之后,这才帮助高缘卜探破法。 推演一件先天灵宝的下落,可丝毫不比通玄厮杀简单,尤其是假如被境界高出老者的人携带,又或者落在某处隔天绝地的禁地之中,那么推演的难度就又要加大。 锦衣老者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龟甲,如白玉石块,颜色温润,“高家丫头,事先说好,不一定能够成功,希望你事先有所准备,不要到时候失望。” 高缘玉手一挥,两件极品灵宝就来到锦衣老者身前,品相之好,让在场有些通玄境都感觉可惜,同时感叹高家底蕴深厚,两件可以让元婴境打生打死的极品灵宝,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高缘说道“前辈只管放心推演,无论成功与否,这份情谊晚辈都记在心里,高家亦不会忘。” 龟甲缓缓升空,锦衣老者瞬间就结出几十种印,每一种都堪称究天算地,接连印在龟甲之上,与此同时,在掐诀之间,有一杆缭绕着玄黄气的墨笔自老者天灵盖上没出,笔锋极其尖锐,悬浮在龟甲上。 老者突然轻咦一声。 本来以为推演过程会极为艰难,等待着墨笔刻字,看看会有什么天机提示,没有想到结果竟然出乎他的意料,没等提字,龟甲自动闪耀出一片微光,映照在虚空,勾勒出一副画面。 一副人像。 一位少年。 “竟然是他!” 微光黯淡,龟甲和墨笔重新落入手中,锦衣老者归还两件极品灵宝,微笑道:“看高小姐的样子,莫非是认识此人?” 高缘点了点头,跟锦衣老者抱了抱拳,竟然直接离席,驾驭着一道速度其快的流光而去。 蓝蕊心里也有几分惊讶,世上真是无巧不成书,没想到自家小姐一直苦苦所寻的灵宝破法,竟然在那个少年身上,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拥有着青幽剑仙吴求的传承,还身怀先天灵宝破法,按道理说不应该如此藉藉无名啊。 蓝蕊起身道:“各位,容我失陪,与盛情招待相比,还是我家小姐的安危更重要一些。” “应该的,蓝道友放心去便是”,锦衣老者想了想,说道:“高小姐的去向和速度,看样子拥有破法的少年应该在我们大奉境内,不过他的模样面生的很,也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所以蓝道友还是小心为上,切莫用强,能够让他诚心交出破法最好。” 锦衣老者取出一块令牌,上面纂刻着奉天二字,“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亮出奉天令,但凡在我大奉境内,都会给一份薄面。” 蓝蕊接过令牌,“多谢了。” 目送着她离开这里,有通玄境说道:“毕竟是咱们大奉的贵客,要不派人跟过去吧,别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不好交代。” 高家和魏家对于大奉王朝来说至关重要,出乎在场众人的意料,锦衣老者竟然摇了摇头,“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拥有破法,似乎还早就与高小姐认识,我们过去干什么?静观其变就好。” ———— “阿…欠。” 董难言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没有什么头疼脑热,少年心里嘀咕是谁念叨他了。 离南镇有老话,当你打喷嚏的时候,可能是别人念叨着你。 一晚上的时间,董难言对于体内灵气的掌控程度就基本上差不多了,翻山越岭,腾云驾雾,用不上半天的时间,就赶回了离南镇。 当吴剑来到董难言的住所时,惊呆在原地,“董兄弟,这就是你家?” 倒不是吴剑势利眼,瞧不起董难言,而是眼前看到的,跟心里想的差距实在太大。 原本以为会是一处仙气袅袅,山清水秀的地方,吴剑再左右看了看跟董难言家小院比邻的两处早已经荒废的院落人家,感慨道:“大隐隐于市,可能这就是高人风范吧。” 董难言家就两个屋子,平时洪旭他们四个都是卧云而眠,现在吴剑来了,董难言打算安排吴剑去说书楼安顿,反正离的也不远,而且正好跟许渝他们报个平安,晚上大家在一起吃顿饭。 来到紧闭着大门的铺子,董难言轻轻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有人回应。 想要开门进去看看,但是董难言最后想了一想,还是没有这么做,正打算留下一张纸条放在门口水缸底下,董难言抬起水缸的时候,竟然发现下面有一页纸张。 纸张上一片空白,可是当董难言拿起阅视之后,耳边就响起了宋静娴的声音。 “我有要事要离去数月,七月初一,在滨海之畔等我。” 滨海之畔,七月初一? 不知道这张纸是什么时候放在水缸下的,董难言推算了一下时间,距离宋静娴纸张上面的日子,大概还有四月左右的时间。 董难言突然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在才知道这件事,不然他威吓周傲等人的时候,肯定表现的不自然,那可就糟了。 既然宋静娴已经交代下日子再见了,也就不用再留下什么纸条了,董难言小心翼翼的收下这页纸张,朝铺子里轻轻一拜,然后转身离去。 说书楼里,唐书袋正在里面抄书,见到董难言他们回来了之后,小跑着招呼马由衷许渝他们,董难言给他们介绍一下吴剑,一群人落座二楼。 马由衷当初也陷身国师府的杀阵之中,现在都没有忘了当初那些道恐怖的气息,瞧见董难言他们平安归来,老者一颗心终于放下,跟董难言说,在两天里,信南国和南信国都有使臣前来,带着贺礼,听说董难言不在,还以为是不愿意见他们,这些使臣都急坏了,担心回去不能复命,最后还是马由衷各自修书一封,让他们带回去。 许渝下去亲自下厨了,何砚有心要学习一下,又不好一个人过去,所以就带着唐书一起进了后厨,乐生洋还是老样子,从唐书袋那里拿起一本百看不厌的换生湖志怪,而唐书袋在听过董难言介绍吴剑是外面大州来的剑修之后,好奇跟在吴剑屁股后面问东问西,吴剑也都不厌其烦的相告,不过有一些问题,吴剑也回答不出来。 “吴大哥,剑州为什么叫剑州啊?” “吴大哥,你们剑荡山男女弟子住一起吗?” “吴大哥,剑州也是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吗?” 洪旭和马由衷在一张桌上对坐下棋,杜乐饮酒作为旁观者,最后反而只剩下董难言最没事做,干脆就站在窗口,听着楼下热闹的叫卖声,看着风景。 修为境界的提升,董难言不管是神识感知还是肉身体魄都更加恐怖,只要稍稍注意,就连吹起的尘埃,飞蝇的翅膀,董难言都能够看的仔细。 董难言眺望远处,放松心神,在他的视野里,有东西正在快速的向这边赶来,速度其快,宛若飞剑。 董难言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怎么可能有飞剑过来,而且这里有洪旭他们在,要是有的话,也早就应该被他们发现才对,不会像这样旁若无事的在下棋饮酒。 董难言揉了揉眼睛,这一次,不用他远望也能瞧得的清楚了。 确实是飞剑,而且是有人御剑而来,马上就要到他面前了! 董难言急忙从窗户上闪开,高喊道:“大家小心,有人来了!” 听到董难言大喊,洪旭等人这才发现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有人仗剑进了二楼。 “你是…” 御剑而来的不速之客收起了脚下飞剑,正是昨天在客栈酒肆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 昨天早早就御剑离去的女子紧盯着自己,慌慌张张从窗口躲开的董难言心有余悸,见识过女子昨天快若奔雷的一剑,难道就因为和魏巍喝过一顿酒,女子就要来对他们出手? 女子直截了当,跟董难言说道:“我找你有事,你跟我出来谈一谈。” 他又不认识她,有什么事要找他谈,董难言目光求助洪旭等人,洪旭等人也摊摊手表示无奈,毕竟人家又没有动手,点名有事要找董难言,他们也没辙啊,就算是要撵她走,也得等谈完之后啊。 女子已经先行下楼了,董难言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走下去。 吴剑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又多了一个佩服董兄弟的地方。” “管严点嘴巴。” 吴剑捂着脑袋,刚要问杜乐为什么又给他板栗,突然眼角余光一瞄,立刻不说话了。 紧随高缘其后的蓝蕊现身在此,微笑道:“各位放心,我家小姐没有恶意。” 楼上刚才有些动静,许渝瞧见董难言跟在一个女子后面走下来,还以为也是董难言带回来的朋友,刚要问女子有什么忌口的没有,就被何砚拉了回来。 高缘打量了一下这里,指了指说书楼的后院,“去那边说吧。” 董难言示意何砚放心,来到后院,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高缘开门见山道:“我知道破法在你手里,你开口吧,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破法? 董难言惊讶道:“你想要腰肢?” 破法又名腰肢,高缘没有想到董难言了解的这么多,“对,只要你开口,你说的条件我都答应。” 这要求可是难倒他了,董难言面露难色,腰肢是宋静娴给他的东西,怎么可能随便卖给别人,董难言婉拒道:“不好意思,这件东西是我师父给我的,我不能卖。” 高缘见惯了这些伎俩,以为少年是想要借此抬高价格,她眉头也不皱一下,“两件仙兵!” 知道魏家财大气粗,能跟魏巍门当户对的女子怎么都不会差,董难言再怎么也没想到,高缘财大气粗到一出手就是两件仙兵。 如修行人飞升成仙一样,带着一个仙字,兵器早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范畴,拥有着莫测神威,就连通玄境也不一定是人手一把,女子张口就是两件,而是看上去不像是砸锅卖铁的样子,如何能不让董难言震惊。 董难言提醒高缘,破法剑只是先天灵宝。 高缘不为所动,再次抬高筹码,“我知道,事不过三,我手里现在只有两件多余的仙兵,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将破法给我,事后我会再送来一件仙兵,绝对不会食言。” 兴许是担心董难言不了解她是否有这个实力,高缘想了想,说如果董难言实在等不及的话,她可以先去找人借一件仙兵过来。 董难言觉得女子可能是误会他的意思了,虽然她开出的条件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董难言还是拒绝道:“它确实是我师父送我的,我不能交易给你,而且说实话,这样交易对你也不公平,你太吃亏了。” “你不用管我吃不吃亏!” 高缘凤目一眯,沉声道:“四件仙兵,我劝你不要太贪得无厌,你已经赚了,没必要把买卖做死。” 拿出四件仙兵已经是她的极限了,高家再显赫,但是也不可能这么宠爱她这个嫡女,尤其是她所行之事,不是高家乐见的。 董难言犹豫着怎么做才能让女子相信他不是借机“涨价”的时候,殊不知高缘一见到他,就想到了昨晚魏巍那一滚,心里一阵恶心,更加让女子加深了必须得到破法的念头,高缘说道:“除了四剑仙兵之外,我还答应你,事后可以允许你进入除了我族之外外人不可随意进入的听剑楼,里面上百道剑仙剑意,随便你感悟。”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听剑楼,但是听起来就是一场大机缘,董难言歉意道:“我真的…” 高缘略施粉黛的脸颊气的通红,“你别过分啊,我给你的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一件先天灵宝的价值了,你最好见好就收。” 女子发狠道:“我是真不想夺人东西,你别逼我!” 确实听女子这么一说,是自己占了便宜,董难言苦笑道:“你真的误会了,破法我是不会交易的,如果你非要动手,那我只能把你当做敌人了。” 他怎么就是软硬不吃呢? 高缘有些妥协了,从来没有夺过谁的宝物,高缘还是以四件仙兵还有进入听剑楼为交易条件,只要董难言将破法借她一次,事后还会还给他。 董难言真怀疑魏巍不喜欢女子,是不是因为怕魏家败在了女子手里,哪有人这么挥霍浪费的。 “腰肢我已经滴血认主,就算给你你也用不了”,董难言好奇道:“你宁肯这么吃亏也要它,为了什么呀?” 为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摆脱跟那个让她反感的男子吗! 灵宝先天,可破万法,在水祠的时候,坚竺有天赋神通壁合,可万法不侵,最后就是被破法一剑破开,这把又名腰肢的飞剑可以剑破万法,其实自然就包括缘法。 高缘和魏巍这对邻天州的金童玉女,八字相配,天作之合,可惜两人却都认为是孽缘,这趟一同下山离州,更是让高缘忍无可忍。高缘想过找人解开这段孽缘,也确实有人能够做到,但是她和魏巍两人的姻缘,是高家和魏家的意思,没有人敢冒着两家震怒的风险去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不惧高魏两家,敢于这么做的,高缘又找不到,所以高缘迫不得已,才考虑寻找世上能斩破缘法的灵宝神兵。 只要得到了破法,管她身上跟魏巍的是什么缘,通通斩个干净,一想到这,女子就感觉格外清爽。 这件事不是什么好事,高缘不想让别人知道,不过现在没有办法,破法已经被滴血认主,高缘只好把她的想法说出,“你不用把破法给我,只要你用它斩断我跟那王八蛋的缘线,我就送你一件仙兵!” 董难言现在感觉比对敌厮杀还累,离南镇还有一句老话,叫宁破十庄庙,不破一桩婚,虽然是当事人主动要求的,但是断人姻缘这种事,董难言还是觉得应当慎重再慎重。 “你看是这样啊,既然都有高人算出来你们是天作良缘,我觉得不可能算不出来你们现在相看不顺眼,也许这只是暂时的,没准等你们接触时间久了之后,你就不这么想了,更够看到魏巍大哥的优点了,而且我觉的魏巍大哥这个人还…” 董难言感觉到一阵凉风袭来,早先悬刺在魏巍眉心处的飞剑就横在他的脖子上,高缘冷笑道:“怎么?吃人嘴短,昨天跟那王八蛋喝上几壶酒,就开始替他说话了,别在我面前提他,也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女子剑就架在董难言的脖子上,相比于眼中霍然腾起精光的洪旭几人,蓝蕊也出声提醒高缘,“小姐,他的资质不一般,更是身有吴求传承以及破法,而且与昨日不同,我今天更是在他身上发现几道隐伏极深的剑意,估计有不俗的传承,说不定是某个老古董的宝贝疙瘩,或者是隐世宗门的传人,要是这样就出手伤了,不是担心咱们高家接不下来,而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高缘看着董难言,就这样婆婆妈妈有钱不赚的,还是剑修? 跟那个魏巍一样,都是混蛋王八蛋。 不过高缘还是把飞剑从董难言的脖子上拿了下来,“我跟他的关系你也看到了,你就当做好事,帮我这个忙好吗?” 眼前的女子眉头紧锁,眼中转泪,董难言叹气道:“行了行了,我帮你就是了。” 高缘只觉得少年的身影一下子在她心中高大起来,现在看上去简直是这世上最顺眼的人,高缘笑道:“这就对了嘛,这番恩情永难忘,报下尊姓大名,从此以后,你就是我高缘的恩人。” 从落叶宗下山去历练,叶芷脸上有时阴有时晴,董难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跟宋皆宜闲聊的时候,还特意请教过,宋皆宜笑董难言揣摩女人心思干什么,女人心海底针,时阴时晴,才是正常。 董难言当时问宋皆宜是不是也这样。 宋皆宜点头说也许天下女子都这样。 现在看来是了。 “董难言”,董难言从长生楼中取出腰肢,这么多天下去,安置在长生楼里的腰肢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剑身上带有一种说不明的感觉,给人感觉有那么一丝“仙气”。 高缘的见识很广,在家里就见识过破法的图样,此刻一见到这柄飞剑,高缘就确定了,这确实是更破开缘法的破法无疑。 董难言持剑问女子该如何做。 人身上有缘法,不过未到境界,自然无法勘破,高缘告诉董难言,只要运转真气,因为飞剑能破缘法,所以只要剑指人身,身上的一条条缘线就会显现,只要斩断带有魏巍气息的那根,那就可以了。 董难言照着高缘的指点提起破法,果然当真气与心神沉浸在飞剑的时候,董难言眼中的高缘身上有丝丝缕缕粗细不一的线条,将女子缠绕的跟个茧一样。 魏巍的气息他熟悉,不过要从密密麻麻的线条中分辨出来哪一根属于魏巍,那就有些困难了。 而且随着持剑时间越来越久,董难言都渐渐有些头晕目眩之感,而且越来越严重。 高缘知道这是因为少年的境界太低,赶紧催促道:“你不用仔细的找,你就找线条最粗的,那其中一定有那个王八蛋的。” 董难言觉得有道理,几番查探之后,终于发现了带有魏巍气息的缘线。 “我该怎么做?” “你用破法剑斩断就可以!” 高缘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水,董难言头晕目眩之中,心中默念道:“魏巍大哥,我也不知道你该怪我还是谢我,不过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在董难言晕倒之前,破法剑轻轻挑开高缘身上的缘线。 魏巍的气息,彻底从身上消失,高缘欣喜若狂,原地蹦跳了一下,才看到帮她出剑的少年已经因为出剑而晕倒过去。 少年手里还紧握着破法,看得出来刚才也是小心翼翼,高缘心情大好之中,觉得一定要好好报答一下这个“救命恩人。” 打算给少年喂下一枚灵药仙丹,高缘在扶起董难言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魏巍的缘线确实被斩断了,可是在她接触董难言的时候,有一条缘线从董难言身上借由破法剑瞬间就缠在了她的身上。 而且尤为深厚。 第三百三十章 他会不会忘了我 魏巍那个王八蛋的缘线终于被斩断了,可是身上又多了一条更加深厚的线条,紧紧缠附在她身上,高缘崩溃道:“蓝蕊,这是怎么回事!” 蓝蕊也是第一次见到破法斩人缘线,刚才在高缘触碰董难言的时候,蓝蕊已经察觉不妙,有所动作,可是就这个距离来说,还是晚了一步。 她是高缘这次下山的护道人,实在是经不住女子日夜对她诉苦,蓝蕊已经做好了回去之后被罚的准备,哪怕是高家罚她面壁千年,为了高缘,她也认了。 蓝蕊凝神看去,已经因为破法而精疲力竭昏倒过去的董难言身上没有沾染上高缘的缘线,反而高缘身上属于少年的缘线深厚。 魏巍身上有高缘的缘线,高缘身上有这少年的缘线,本来两个人的事情,现在多加了一个人进去,这下可真是糟了。 高缘看出来蓝蕊的脸色不太好,“没事的,等他苏醒过来,再让他一剑斩开他的缘线就好,没事的。” 跟蓝蕊一同赶过来的洪旭看出来董难言只是因为累的精疲力竭之后,取出丹药塞进董难言的嘴里,丹药自行融化,过了不一会,董难言就睁开了眼睛。 “少爷,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除了脑袋有些胀之外,董难言没有其他的感觉,虽然看上去是刀切豆腐一般简单,实际上破法剑斩断缘线可不轻松,而且极为吃力,估计要不是吴求提升了他的境界,换作几天之前,他肯定斩不断缘线。 还不知道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董难言起身对高缘说道:“我帮你斩断了缘线,仙兵什么我也不要了,就此别过。” “第一下!” 女子出身显赫,董难言不太愿意接触,而且也没有接触的必要,已经帮了她的忙了,董难言转身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高缘暗恨为什么要搀扶他,叫住董难言,身上还有缘线等着他斩,高缘挤出一个笑脸道:“那个…” 高缘有些不好意思道:“再帮我斩一道缘线。” 还斩? 董难言头发都被汗水糊在一起,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脸色有些苍白,苦笑着问高缘,还有谁的缘线要斩。 “还有…你的…” “我的?” 到底是他听错了还是她说错了,董难言指了指自己,看到高缘点头后,皱眉道:“你别开玩笑,我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跟你有什么缘分!” 嘿,看他这表情怎么感觉跟她有缘分是多倒霉的事儿呢? 高家的门槛都快要给那些替各家天骄说媒的媒人踏破了,只为了争取自家天骄有机会能够见见高缘一面,可是都没有成功,不光是因为跟魏巍号称天作之合,而是高缘自己拒绝。 本来这次跟魏巍一起下山,高缘以为魏巍是故意这样做,故意来吸引他,但是后来她发现,他们两个确实是想看两厌,巴不得对方离开,眼前各留一个清净。 高缘心里嘀咕一声土包子,开口跟董难言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她身上会有他的缘线,然后让少年休息一下,再出一剑就好。 她说完之后,少年愣了一会,然后就立刻提起了破法。 高缘惊讶道:“你…你…你干什么?” 脸色还处于苍白之中的少年提剑之后已经是汗流浃背,身体都不由自主的打颤,可是破法却笔直的指向高缘。 是让他出剑,但是也不着急这一时,高缘说道:“你疯了啊,等你身体恢复过来就行,上一次出剑你就累晕了,我又没逼你立刻出剑。” 杜乐也上前想要拉住董难言,不料此刻处于一种勘破缘法的状态下,杜乐也不好强行中断少年的气机,担心会伤到董难言。 看清了高缘身上那条带着自己气息的缘线,不亚于晴天霹雳,劈在董难言的心湖上,让本就苍白的脸色变成惨白。 董难言可不想跟女子之间有任何缘份,尤其是他这道缘线深厚惊人,一看就不一般。 董难言深呼吸一口气,全身窍穴打开,灵气刹那之间流转经脉,斩出了目前为止最强的一剑! 只是为了斩断这条缘线! 破法剑对准高缘,高缘被密密麻麻的缘线所遮挡,不知道少年这一剑的恐怖之处,但是这里除她之外的众人却能感受的到。 吴剑脚步都被逼退向后,刚才那一瞬间,仿佛是洪水冲开闸门,厚重的灵气直接逼得他不得不退。 洪旭等人到是纹丝不动,不过在心里翻起了滔天大浪,尤其是对董难言完全不了解的蓝蕊,简直被董难言散发出来的灵气冲昏了头脑。 不是这个登楼境少年的气息多么惊人,而是灵气外放的气象实在是太过于恐怖! 蓝蕊作为通玄境,观察到的要比洪旭等人更清楚仔细,董难言挥出那一剑的瞬间,他体内仿佛有无数个向外倾泻灵气的旋涡,一个登楼境而已,单凭释放的灵气竟然可以影响到这片天地的灵气都开始随之变动,以一己之力勾动天地,简直是匪夷所思。 人身窍穴明暗共计三百六十五,至少要开启三百左右,才能有这样的气象吧?! 蓝蕊笃定,少年一定是哪个老古董的弟子,不然解释不出,为什么这样一个资质堪称完美的苗子,大奉王朝竟然毫不知情。 董难言的身形蹬蹬向后退了两步,拄剑在地上,抬头一看,高缘身上的缘线完好无损,他焦急之中再欲挺身出剑,却被人一手按下,动弹不得。 “你要是再出剑,恐怕就不只是昏迷那么简单了,赶快运转真气,休息一下!” 蓝蕊一只手按在董难言的肩膀上,同时掌心发光,阻止破法剑上的因果传递过来。 蓝蕊明白了,之所以高缘身上会出现董难言的缘线,应该就是因为当时破法还是他的手上,作为缘线的桥梁,架连起了两人。 高缘神色有些着急,董难言一剑没有斩开她身上的缘线,让她也有些慌了起来。 董难言也在打坐运气调理焦急问道:“为什么这次我没有斩开,是因为我太虚弱了吗?” 依照少年刚才那一剑的威力,斩断缘线应该是不成问题,蓝蕊想到关于破法的记载,不确定道:“你是它的主人,可能破法不能斩断主人的缘线,所以不管你怎么出剑,应该都是没有用的。” 董难言手里还有几枚灵药,囫囵吞进腹中,顾不得什么调息恢复,又是一剑递出。 缘线犹在。 看来她说的是对的,少年呆滞的望着高缘身上的缘线,不知道这算是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表情?”高缘气笑了,“明明是我倒霉,你身上又没沾染上什么,行了行了,我说话算数,这件仙兵给你!” 高缘取出一把扇子,轻轻展开,伴随着仙音,可以看到扇上的十位仙子挥袖歌舞,女子略微抖动手腕,轻轻一挥,香气便扑面而来,合扇之时,更是有一声龙吟,让人骤然从迷醉中回味过来。 像是扔一件不值钱玩意一样,把扇子丢给董难言,高缘说道:“这是十仙扇,扇面是有罪龙龙骨打造,轻轻一扇,改江断流不在话下,关键是能招幻出十位仙子替你杀敌,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十仙扇对于灵气的要求特别大,小心被吸成人干,没到金丹境之前,我估计你是难以驾驭它。” 少年没有伸手,珍贵的仙兵自然就掉在了他的脚边,既然已经答应事成之后送他一件仙兵,高缘就绝不会食言,送出去的东西,自然就不是她的了,也就谈不上什么心疼,看了一眼蓝蕊,高缘临走前说道:“至于缘线的事你放心,你的破法既然斩不断你的缘线,那我只会找人去解开。” 一跃来到飞剑之上,高缘看了一眼董难言,就仗剑离开这里。 蓝蕊朝洪旭等人点点头,随后也同样离开。 杜乐朝吴剑使了个眼色,吴剑走过去安慰董难言道:“董兄弟,没事儿吧?放心,咱们又不吃亏,还白赚一件仙兵,赚大发了。” 在酒桌上听魏巍倒了一肚子苦水,没想到最后真就蹚了进去,想到心里面的那个人,董难言只希望高缘能尽快解开属于他的缘线,看了眼脚下的仙扇,只希望是福不是祸,是祸千万躲的过。 脚下飞剑快若奔雷,转瞬间就行千百里,毫无疑问,高缘脚下的飞剑也是一件仙兵,而且还是被用钱硬生生堆出来,成为她本命物的飞剑。 本命之物,是从登楼境就可以锤炼的,高缘目前拥有两件本命物,一件是这柄家族长辈帮忙祭炼磨合,成为本命物的仙兵飞剑,另外一件就是她自己在长生楼中魂锤魄炼打造出来的一方宝印。 跟炼化成为本命物不一样,魂锤魄炼的本命物因为是在长生楼中被打造而出,平时需要温养在长生楼或者窍穴之中,每一次施展而出,都需大量的灵气,需要三炼之后,才能完全显现在外界天地,曾经就有剑修对敌之时强行逞能,催动起窍穴内的本命飞剑,结果还没等杀敌,光是本命物出窍,就已经让自己萎靡不振,丧失了先机。 高缘停剑,回身诧异道:“不对呀,蓝蕊,这已经三千多里了,你怎么连一句话都没有?” 蓝蕊双脚凌空,微笑道:“不说话不是挺好吗,不然我说多了,小姐还会心烦,小姐放心,回去之后的责罚都由我替小姐扛着便是,就算到时候家主责罚下来,丢了这条命,只要小姐能够真心开心就好。” 高缘眼睛一红,换成是别人,肯定不会由她这样做的,因为直到蓝蕊对她最好,她才会软磨硬泡,终于让蓝蕊同意她解开身上的缘线。 高缘坚声道:“我一定不会让父亲责罚你的,这件事全都因为我,但是我做了,就不后悔!” 蓝蕊把高缘揽在怀里,在邻天州号称剥皮妇的女子,轻柔的替高缘理了理头发,轻声道:“小姐,听我的,回去之后就算家主再疼爱你,你也会被责罚,因为这件事情确实不是儿戏,你也千万不要替我求情,如果家主念及我这么多年的苦劳,饶我一命,那是我的福分,如果真要是要了我的命,也不怪你家主,毕竟还要给魏家一个交代。” 怀中的女子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衫,蓝蕊拉起高缘,跟第一次见到还是啼哭不止的婴儿时期的高缘一样,蓝蕊给女子擦拭了一下眼泪,笑着道:“小姐不哭,毕竟这男女情爱一事,也不能全信缘分,自己喜欢的才是缘,强求的,强加的,都是做下的茧,困了自己,也挡了真缘,而且小姐不后悔,我也不后悔的。” 高缘哭的更厉害了,没办法,蓝蕊只好就在这轻拍着女子的后背,梳理着她的情绪。 终于怀中的女子有些平息了,蓝蕊拉着高缘的手笑道:“这样才对嘛,哭肿了脸就不好看了。” 高缘发誓不要让蓝蕊被父亲责罚,不想继续这个让人难过的话题,用略带着啜泣的声音问道:“其实我刚才要问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说,我刚才随便就送出去了一件仙兵,你怎么不阻止我,或者稍微埋怨我一两句。” 蓝蕊笑道:“小姐既然都许下承诺了,我还能让小姐成为一个不讲信用的人不成?我可能心疼十仙扇,可是跟小姐的为人处世还有高家的声明相比,一件仙兵,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送出十仙扇不心疼,毕竟说到做到,但是高缘一想到董难言呆滞的表情,就有些生气。 听到她说她身上有他的缘线,他那个焦急的反应和后面的表情,就像是嫌弃她一样。 拜托,哪怕想跟她有一丁点缘分的人,都得从高家山顶排到山脚,像他这样捡了个大便宜,天上掉下一座金山砸在头顶的,还敢露出那样嫌弃她的表情,难道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呸呸呸,高缘赶紧呸了一口,越想越气,就不止是有些生气了,而是气的牙根痒痒,高缘哼道:“倒是便宜了他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运气,破法会在他手中,真是白瞎了一件先天灵宝。” 高缘哀叹道:“十仙扇啊,是我对不起你。” 自从跟魏巍他们一起来神州之后,蓝蕊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女子这么古灵精怪的一面了,蓝蕊说道:“其实送出一件仙兵也好,就当是图个心安了,咱们不亏欠他,他也不亏欠咱们。” 高缘说道:“就出一次剑,耗费了点灵气,就赚了一件仙兵,咱们还不亏啊,咱们都亏到姥姥家去了。” 蓝蕊笑着说道:“正是因为我们亏,所以送出去之后才不亏。” 高缘微微皱眉,蓝蕊说的话就像是打哑谜一样,她怎么也想不出来什么叫亏反而又不亏。 “小姐,虽然你金口玉诺,送给他一件仙兵,是他赚了,但是小姐有没有想过,你解开魏巍的缘线,也许家主只会责罚你,但是魏家会怎么想呢?邻天州能解开小姐身上缘线的人也有很多,可是谁敢给小姐解开?” 高缘面色一变,“你的意思是说?” 蓝蕊点头,如果没有意外,等到魏家发现高缘和魏巍身上的缘线已经解开之后,被高缘骂作王八蛋的魏巍说不定会欣喜若狂,但是魏家一定会雷霆震怒,同时又不能把气撒给高家,那么魏家会怎么出这口气? 当然是会将这口气出在敢擅自解开这对金童玉女缘分的找死该死之人身上,哪怕是隔着相隔两州,魏家也一定会不惜代价的将这人铲除,不然被一州看好的一份缘分,就这么被人解开了,魏家恐怕会成为邻天州的笑柄,丢尽了脸面。 是她光顾着跟魏巍撇个干净,一时心急,没有多加考虑其它,高缘急忙道:“这可如何是好?” 蓝蕊说道:“小姐不用着急,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说我们送了一件仙兵是亏,反而又不亏,十仙扇就当做是给他的补偿了,而且他来历不俗,不是哪个老怪物的心爱弟子,就可能是某个隐世大宗的传人,魏家不一定能在他身上吃到什么好果子,所以小姐你不用担心。” “不对!” 高缘沉声道:“跟他是谁的弟子和出身什么宗门没关系,是因为我才把他牵连进来的,是我害了他,而且都知道十仙扇是我们高家的宝物,如果魏家真把矛头对准他,再见到他手里的仙兵,一定会要了他的命的。” 高缘脚下长剑一转方向,“不行,我得想办法救他。” 女子又要回去,蓝蕊阻拦道:“小姐,现在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魏家又不是傻子,他解开了你和魏巍之间的缘线,就已经摘不干净了。” “不应该,是我对不起他,一定有什么办法的,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 蓝蕊摇头道:“小姐,除非他无惧魏家或者魏家不对他出手,可就算他认识魏巍,关乎家族脸面,魏家也得动手除他,更何况他跟魏巍只是一顿酒肉朋友呢。” “无惧魏家,魏家不对他出手…” 高缘突然眼睛一亮,“有了!” 听女子脸颊微红的将办法说出来,蓝蕊愣在原地。 她觉得她快要疯了。 ———— 如古树般开枝散叶的高山上,有一柄飞剑正贴近在水面,散发着寒蒙之气,有人影站在剑身上,随着飞剑一点点下沉,水面上刹那间结成一片寒冰。 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位头戴银冠的老者。 看到水池上的薄冰,虽然这如是剑是天下一等一的至高剑诀,但是在凌虚境就可以凭借一道剑气,让从通幽之地截取出的阴寒水冻结,恐怕也就只有他最疼爱的宝贝孙女做的到了。 老者欣慰一笑,然后沉下脸道:“滚进来!” 真就有人滚着进来,然后跪伏在地上,恭敬道:“老祖有何指示?” 银冠老者气笑道:“还想在池子里泡泡?” 先前在水池里泡了个痛快的男子打颤道:“做错什么,还请老祖明示。” “做错了什么?你可真是个废物啊!” 老者一挥手,水池上正在站在飞剑上的少女身影就化作一道青烟消散,原来只是一道虚幻的不能在虚幻的灵气分身,老者怒道:“我让你看着她修行,你就是这么看着她的?” 男子心中哀怨一叹,“老祖,我真没看出来,我真一直…” 噗通。 在外界发起狠来连通玄都杀的元婴境男子又掉进水池当中。 老者遥望着山上一处,笑道:“吃够了就回来好好修行,我说了,等你到了金丹境,就放你下山。” 跟金柳峰上的一样,少女正躺在竹椅中,悠闲的吃着仙果,听到了老者的声音,立刻点头,旋即又哀叹一声,重新倒在椅子里。 虽然回来之后刻苦修炼,甚至让那股勤奋劲都让青神山害怕,已经跟叶净和叶澈已经境界的宋皆宜相信,这回要是再遇到白露,她非得把她抓到金柳峰上喝喝茶。 不过想到老者说要修炼到金丹境才可以下山,偷偷溜下山几次,都被抓回来的宋皆宜又没有精气神了,倒没有觉得结成金丹是什么太难的事,而是一直修炼,真的很累的。 还不知道董难言已经离开落叶宗了,宋皆宜攥紧拳头,给自己打气道:“加油吧,努力再努力,等到成了金丹境,到时候就去他那耀武扬威,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都没有发现她刚才说的不是我,而是我们,宋皆宜拄着下巴,向身旁一望,之前在金柳峰上,在她吃水果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少年在不远处盘膝打坐苦练,现在倒好,只剩下她自己,她就得把两样都捡起来,一个人吃水果,一个人打坐练功。 宋皆宜取出一块玉佩。 他现在过得还好吗? 和叶华他们的关系是否缓和,在落叶宗过得怎么样? 金柳峰的木屋里是否住进了别人? 没有自己偶尔打击取笑他,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也许… 也许他早就忘了自己。 宋皆宜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玉佩,然后又是一个后仰。 不行了,得抓紧练功了。 不过眼角余光看见了那盆仙果,少女点头道:“吃饱了才有力气修炼。” 第三百三十一章 要变天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并没有影响了众人的心情,许渝忙碌了半天,做上了十几样拿手好菜,董难言他们六个,再加上许渝四个,正好坐满了一个大桌。 高缘丢过来的十仙扇被董难言随便放在乾坤袋里,这是洪旭送给他的,品相比他原先的好很多,有资格收容一件仙兵。 席间谁都没有再提今天这茬事,唐书袋跟吴剑碰了一杯,杯子里是许渝榨出来的新鲜果汁,董难言曾经在唐书袋抄字的本子上看到许多涂鸦,都是些小人手里拿着刀剑,为此他不是没想过让唐书袋也像他一样踏入修行路,可惜的是唐书袋的天资确实不适合修行,这一点董难言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改变,只能送许渝还有唐书父子二人一些能够逢凶化吉,延年益寿的小物件,像是什么灵宝丹药之类的,董难言不敢盲目让他们乱服,怕一个不慎,消化不了,就可能爆体而死了。 从唐书袋口中,吴剑得知董难言还有一个“大哥”,吴剑笑道:“董兄弟,什么时候给我引荐引荐啊,能收你当小弟,确实是女中豪杰。” 想来临江宫的少女应该也快苏醒过来了,董难言笑道:“有机会一定给你介绍。” 突然之间,说书楼里竟然产生出些许涟漪,像是有一扇门户出现,眼前着一张黄纸从涟漪中飘荡而出,董难言正要站起身来,提醒大家小心戒备,洪旭却先他一步起身,接下了这张黄纸。 “少爷不要惊慌,这是一种联系方式,因为祖师堂有魂灯在,可以施展通过魂灯与正主之间的联系,动用秘法传递信息过来,算是一种联络方式,不过因为施法之后,祖师堂里的魂灯会就此黯淡下去,再也无法依次来判断生死,所以一般只有在事出突然的时候才会使用。” 正在杜乐给董难言他们介绍的时候,突然又有一扇涟漪门户出现,有拇指大小的水龙衔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石板从中冲了出来,于此同时,乐生洋和何砚身侧也各有门户出现,接连有消息传递过来。 如果说只是洪旭一个人收到消息,可以理解为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净虚苑有要事找他,但是他们四个人一起收到,那就说明外界一定有大事发生,才能让他们的宗门同时第一时间联络他们。 洪旭几人彼此相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种不安,然后各自品读宗门传递过来的消息。 “这是…!” 洪旭几人看完之后竟然都站起身来,董难言问道:“几位前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几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杜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缓缓道:“神州东部要变天了。” 有三座大王朝,占据着神州东部,除了大奉王朝之外,分别是逐鹿王朝和青云国,三者三足鼎立,一直小有摩擦,但是都点到为止,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了,有一方坐不住了,准备吞灭掉两国,独霸神州东部! 洪旭他们收到的消息大同小异,总结起来都是这几点内容。 大奉王朝境内所有国家,从现在开始,一年之内,必须都成为大奉王朝的附属国,并且根据国力大小,征调出最精锐的大军,任大奉王朝调遣。不从者,抗拒者,无论远近,都要被王朝铁骑踏为灰烬。 大奉王朝境内所有宗门,一样不能例外,视宗门规模强弱,都要抽调出三分之一的修士,一年之内进入大奉,归大奉调遣。不从者,踏平山门,传承就此抹去。 三年之后,大奉要同时向逐鹿和青云两国开战,此战关乎大奉王朝境内所有人的未来,希望众位全力以赴,莫要藏私。若胜,就有天大的机缘和泼天的富贵等着你们,若败,后果自思,言尽于此。 最后一条则是解释了为什么净虚苑这几个宗门这么急着联系洪旭他们。 一年之内,大奉王朝金丹境以上的修士,皆需要来大奉备案在册,若因闭关或者其他要事无法赶来,也允许差人上报,一年之后,大奉王朝境内没有备案在册者,若被发现,要么以敌国修士论处,要么直接归大奉征调。 洪旭手掌都有些发抖,“大奉这是疯了,同时向逐鹿和青云两国出手,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何砚罕见的露出冷笑,“连我们都觉得大奉疯了,你觉得大奉真就疯了吗?消息能够传递到我们这边的宗门来,说明大奉王朝境内的宗门差不多都应该知道了,我看它不是自掘坟墓,它是铁定了心要打下逐鹿和青云两国,又或者说…” 乐生洋眼中露出一抹精光,“又或者说,大奉有把握打赢这场仗!” 包括董难言和吴剑,洪旭他们六个突然惊醒,想到昨晚在客栈酒肆见到的两个外乡人,董难言终于知道魏巍昨晚喝酒时说的要不是事关重大,真不想跟她一起来此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邻天州土财主魏家,家世显赫的高家,此刻同时出现在大奉王朝境内,再加上今天得到的消息,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洪旭感叹道:“看来大奉应该是得到了魏家和高家的支持,而且这样还不够,说不定还吸引了更多的势力投注在身上,才会敢这么出手,也对,同时对两国开战,先不谈咱们修士之间的争斗,光是花在大军吃喝上的真金白银就数不过来,而且对方也不是软柿子,大战一开,不知道要僵持多久,后续的粮草补给,大奉恐怕都不一定抗的住,不过有了财大气粗的魏家支持,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更何况还有高家的剑修,大奉这些年看来是早有谋划,有心思要做这神州东部的霸主。” 杜乐沉声道:“我看大奉有人支持,逐鹿王朝和青云国就没有吗?就算魏家再富有,也是远水,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是我们大奉、逐鹿、青云这三国的实力,想要一口气吃下逐鹿和青云根本不不可能,我看大奉是想借此展示国力,吸引更多人下注在身上,才是它的目的。” 事出突然,净虚苑、玄火门不知道洪旭他们的去向,所以才用次方法传递消息,何砚苦笑道:“不必揣测大奉的想法,就是真猜对了又能如何,在这种大势之下,我们也只不过任由摆布的棋子,一年之后要去大奉备案在册,这就相当于签下卖身契了。” 吴剑疑惑道:“大奉王朝这么做,就不怕引起境内宗门不快,到时候战事未开,后院失火,岂不是得不偿失?” 大奉王朝地大物博,像是青铸国或者珑国之类的国家,之前都吸引不起注意,更何况像是信南南信这样的弹丸之地,这次正好是借战事的机会,提前抽调些心思,让大奉王朝境内铁桶一片,而且传递过来的消息上有一个词语令人玩味,是依附大奉王朝,成为大奉王朝的附属国,而不是彻底归属于大奉王朝,甚至消息中还提到,攻下青云和逐鹿两国后,按照出力大小来分封领地,虽然像是画着大饼诱惑人心,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这有这么一天,谁都心里痒痒。 乐生洋说道:“当然会引起一些宗门不快,就像我们四个的宗门,估计都不愿意掺和进去, 在这场战斗之中,元婴境真的不够看,境界越高,越容易成为靶子,引来杀身之祸,相反对于凌虚境到渡海境来说,这是一场造化,机缘大者,说不定借此成为金丹元婴,所以一些底蕴实力低的小宗未必会抗拒这件事,没准还会感谢大奉王朝给他们这次机会。” 洪旭点头,大奉王朝传令每个宗门需要抽调出三分之一的修士,其实是一种很上等的手段,乍一看没有强制整宗出动,给每个宗门都留下了种子希望,可是实际一想,对于前线的修士来说,留守在家里的至亲同门就相当于质子,性命全部拿捏在大奉手上,但凡敢动一点歪念头,宗门破灭,山门不复,这是必然的事情,而交战哪有不死人的,到时候难免打出火气血性,不管是主动去的,还是被动去的,死在前线,激起留手宗门的愤怒,也许到时候根本不用大奉王朝相逼,想要为门下长老弟子报仇的宗门就自动出战了。 乐生洋又说道:“肯定会有宗门抗拒,就算没有人站出来,大奉也会安排人站出来,到时候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可怜修行人一世修行,还是跳不出世事,被当鸡杀,被当猴看。” 何砚对董难言说道:“少爷,我们四个看来一年之内得去一趟大奉备案,如果真是不幸得走一遭前线,希望少爷到时候能够允许我们回宗安置一下弟子门人。” 董难言点头道:“何先生放心,我绝对不限制你们的自由,而且各位暂且放宽心,我师父虽然目前不在这里,但是我今日得到了她给我留下的消息,等到四个月之后我师父回来,相信她会有办法帮助你们的。” 有董难言这句话,洪旭等人心中倒是一暖,不过不是恐怕就算是逍遥境的女子,也帮不了他们什么,虽然在他们眼中,逍遥境已经是不可触及的存在,可是在大奉眼中,应该并不畏惧,也许平日里会卖逍遥境些人情薄面,但是涉及王朝兴盛覆灭,大奉王朝绝对不会手软。 众人心思沉重,这顿饭也没心情在继续吃下去了,留着吴剑在这住宿,洪旭和何砚几人还在推演大事发展和走向,董难言独自回了小院,静静地坐在台阶上。 战火欲开,也许目前这里离大奉王朝还很遥远,但是一旦战端开启,谁也不知道何处会是净土,哪里会有战火。 森骨域和落叶宗会不会也收到大奉王朝的消息了? 叶净和叶澈师叔到时候怎么办? 影响神州东部走势的大战即将打开,生灵涂炭哀嚎惨叫声萦绕在脑子里,之前阻止珑国和青铸国交战,董难言还有些沾沾自喜,可是这一次呢? 董难言又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弱小无助,只能随波逐流,想要力挽狂澜,他真的不配。 因为他弱小,所以他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因为他弱小,他的命数就很悲惨,因为他弱小,他只能受尽别人的欺负。 如果不是他太弱小,怎么会眼睁睁的她被人从眼前带走? 要不是他弱小,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迷局在他身上,他是什么?是一张随意让人勾画的白纸吗? 为什么? 他这么弱小? 董难言脑袋耷拉下去,双臂抱住膝盖,将头埋了进去。 曾经这件小屋里,他和她第一次遇见的那个晚上,他攥紧拳头说一定要变强,经过了这么久,他以为他变强了,可是现在看来,还不够,他还是太弱,当事情砸在头顶,他只能承受,不能反击。 手指关节都因用力而发白,正在董难言默默下定决心要变得更强的时候,在漫天星辰的夜空中,有两道光点下坠而来。 跟上一次一样,对于高缘和蓝蕊的到来,洪旭等人没有任何察觉,到是睡不着觉的吴剑因为剑匣的轻颤,本能的打开窗户向着董难言家小院一望,不过也没有任何发现。 停剑在小院头顶,看着大晚上不睡觉,正在练剑起舞的董难言,高缘摇头叹息一声。 感受到少年心境起伏的厉害,蓝蕊说道:“小姐,我看要不然算了吧,我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高缘说道:“到底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总不能因为我要了他的命吧?反正都是假的,我问心无愧就好。” 蓝蕊不再言语,跟随高缘降下云头。 “是谁?”,正在练剑的董难言听到院里脚步落地声,突然转身,仗剑在身前,然后皱眉道:“是你?!” 注意到女子身边还站着蓝蕊,董难言全神贯注,留意着她们两个人的动作,同时神识欲要向说书楼覆盖过去,通知洪旭等人。 冬去春要来,夜里有春风拂过,吹动略施粉黛的女子衣角,高缘飘飘出神,用神识挡住董难言神识去向,“你不必担心,我这次回来没有什么恶意,不需要惊扰到他们,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想听听的你的想法。” 一见到高缘,董难言就一阵头大,想来她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解开他的缘线,董难言还是保持着仗剑在身前的姿势,“又有什么事?” 这个又字听得高缘磨了磨牙齿,对董难言没好气道:“既然你都听到我说话了,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要是我们想要动手,你凭着这把剑就能拦下?” 董难言无动于衷道:“难道我要束手就擒?” 高缘突然感觉董难言比魏巍还要烦人,真想不管他的死活,立刻转身离开,但是毕竟心中感觉有些亏欠少年,高缘把事情的原委跟董难言交代一变,略带歉意道:“是我光顾着自己了,没想到把你牵扯进来了,抱歉。” 董难言皱起眉头,这真算是一场无妄之灾了,深深的看了一眼高缘,董难言从乾坤袋中取出十仙扇,然后轻轻一笑。 她能够去而复返,倒也算“仁至义尽”,董难言脸色缓和了不少,把仙扇递给高缘,“多谢你过来相告,不过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晚了,也不能全都怪在你身上,是我自己大意不小心,这把仙扇你拿回去,放在我这,确实有些烫手了。” 高缘本来以为董难言怎么都要责怪她一番,甚至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没有想到少年会是这样一种反应,高缘没有接过十仙扇,而是先问道:“你打算怎么办?魏家肯定不会轻饶你的。” 董难言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我看看先去找一趟魏巍大哥,跟他说明一下情况,向魏家赔礼道歉呗。” 蓝蕊说道:“董公子,你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魏巍也说不上话,魏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高缘也点头道:“没错,魏巍虽然人王八蛋了一点,但是在魏家里,也算是一股清流了。” 还是第一次听到高缘说了一点魏巍的好,董难言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好气,“就不劳两位操心惦记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己解决,这把扇子还你,你早些解开你身上的缘线,咱们就两清了。” 缘线在她身上,怎么他比自己还要着急? 高缘气笑道:“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你自己解决,凭你自己挡得住魏家吗?!”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说是因她而起,董难言不是记恨她,但是总不能让他看她顺眼吧? “这就是我的事情了,与你无关了。” 可能少年有其硬气的地方,蓝蕊看了眼气的脸蛋通红,却没有离开意思的高缘,提醒董难言道:“魏家确实势大,我家小姐也是自责于让董公子你陷入泥潭,所以心有愧疚,除了来出言提醒公子小心之外,还有心帮助公子,不知道董公子对魏家了解多少?不过董公子天资非凡,想必师承高远,如果真无惧魏家,那我们也就不在做多此一举的事情了。” 女子说话中肯,董难言对于魏家的了解,仅仅是知道财大气粗,邻天州土财主,除此之外,其他确实一概不知,董难言再次搬出他背后宋静娴这尊靠山,“前辈夸奖了,我只是在这穷山恶水里侥幸运气好一些,侥幸走上修行路而已,我确实有一位师父,只是她最近有事外出,不在此地。” 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跟少年买卖破法的时候,他就说是他师父所赠,不能买卖,当时还以为他是想借机提高价格,现在看来,应该是真事了。 高缘问道:“你师父是什么境界?” 董难言没有跟高缘说话,反而向蓝蕊点头道:“家师是逍遥境。” 逍遥境! 蓝蕊有些惊讶,少年的答案跟她心中的猜想差不多,果然是师承惊人。 不过跟坐拥金山银山的魏家相比,一个逍遥境,还是不太够看,不是说逍遥境本事不够大,而是这一次魏家震怒的原因,是因为丢进了脸面。 蓝蕊说道:“董公子,你的师父虽然已经算是极高的山上人了,但是我还是小心奉劝你一句,如果想凭借你师父保全你的性命,我劝你还是不要有这种打算,不然只会失望,而且说一句难听的话,如果你师父无情无义,弃你不顾还好,不然如果你师父替你出头,恐怕自己也会被牵连进去,到时候…” 蓝蕊真番话可真把董难言吓到了。 没有想到魏家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大,董难言竟然开始担心起来宋静娴的安危。 也就是宋静娴不在这里,不然要是听到了蓝蕊的话,恐怕也就没有以后这些事情了。 什么邻天州魏家不魏家的,不就是个卖酒的么? 谁排的这十二个不入流的家族? 邻天州古老而且底蕴深厚的颜氏不比他们强出百倍,可不还是被她把邻天池取走了,哦,对了,还是连带着半截山头,一起搬回青神山的。 按照宋静娴的性格,要是知道这么回事,肯定不会替董难言出头,女子早就二话不说的把魏家家主和高家家主拎过来,给董难言赔罪。 笑话,帮你们斩缘线还斩出错了,也不睁眼瞧瞧是谁的弟子,吓唬谁呢? 不过缘分如此,宋静娴现在不在这里,所以董难言沉默之后,默然开口道:“前辈刚才说是来此帮我的,不知道怎么个帮法,还请前辈明示。” 蓝蕊笑道:“董公子莫慌,我们确实是来帮你的,不过这件事我帮不了你,真能帮助你的,只有我家小姐和大奉王朝。” 她和大奉王朝? 高缘见到少年望向她,气道:“这回知道跟我说话了?” 自己本来就命数不多,死则死矣,但是担心因为这件事连累到宋静娴还有别人,董难言低头道:“还请高姑娘相救。” 第三百三十二章 结成道侣,逢场作戏 大奉王朝共计拥有二十四个渡口,用来停靠船舶,方便渡船远游航行,其中最大也最繁华的渡口,叫做灵泾渡,此刻刚刚开走一艘去往别州的跨州渡船,体积之大,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其中多是修行人,就算有少数普通人,也是非富即贵的大家子弟,才能有幸登上这艘渡船,沿途一览天地,去别州欣赏风景, 这里行客众多,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在最不起眼的,供人歇脚休息的茶肆里,早先跟董难言有过共饮美酒之缘的魏巍正坐在桌前,跟喝酒时的豪饮不一样,小口小口的品着无甚滋味的清茶,美曰其名醒酒。 魏巍身旁还有一个老者坐着,不过不喝茶也不动弹,樊玮双手插进袖中,就像是劳累过后打瞌睡一样。 在这对魏家主仆对面,有一位胡须极短的白须老者,衣着简单。 任谁也猜想不到,这件小小茶肆里,放在人堆里都瞧不出来的三人,都有着举足轻重的身份。 邻天州魏家魏巍,通玄境护道人樊玮,以及大奉王朝的通玄境老剑仙,关添源。 魏巍饮茶笑道:“关前辈,听说高缘昨天来了又走了?” 作为剑仙,关添源与魏家有些交情,可以说魏家能够绑在大奉王朝这条战船之上,他出力颇多,牵线搭桥,不在话下。 关添源摸了一把胡须,“不错,高丫头确实是来了之后就走了,都没等到宴席结束。” “走的好啊,走的好啊,眼不见心不烦,连喝茶都品出滋味了,真是舒服。” 关添源只当魏巍说的是玩笑话,遥望了一下海边,看来还要再等上一时半刻。 与沉浸在喜悦中的魏巍相比,樊玮说正事道:“关前辈别急,我家三爷既然说今日会到,就绝对不会食言。” 关添源没有客气,对前辈二字坦然受之,年岁上他比樊玮要大,境界上虽然都是通玄境,但他是通玄境剑修,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关添源点头道:“我不是等得不耐烦了,不过我以为依照他的性子,多半是直接去大奉见我,不会在这让我等他,我记得他好像不喜欢人多眼杂的地方。” 对于家里三爷的想法,樊玮也猜不透,只知道在今日要从海上登岸大奉王朝,喝过茶之后,算算时间差不多少了,三人来到海边等候。 在很多艘泊靠在渡口的大渡船旁悠哉划过,一叶扁舟仿佛贴在海面之上,两人对饮于其上,小舟自动,悠悠然来到了停靠在岸边。 魏巍叫了一声三叔,然后又叫了一声石前辈,随后跟樊玮一起恭敬站好。 见到背负两剑在身后的男子和魏侪一起下了小舟,关添源心情甚好,“魏侪兄,石剑兄。” 让三人等候在此的不是别人,正是被誉为魏家豺狼的魏侪,作为魏巍的三叔,此番亲自前来大奉王朝议事,笑呵呵跟老朋友关添源打着招呼,魏侪笑道:“添源兄,我看你笑的这么开心,恐怕不是光因为看见我来吧,果然啊,我这面子没有石剑兄大,不过这人可是我带来的,这份功劳添源兄可别忘了。” 背负双剑的在身后的男子跟关添源点头致意,算是打了个招呼,倒不是男子倨傲,而是本就性情如此,除了跟魏侪饮酒谈笑之外,石剑极少在别人面前表露情绪,始终脸色平淡,完全不起波澜,可是他所背负的两剑,可都大有来头,被石剑取名为“提石”和“碎剑”,是两件次仙兵,“提石“极为宽厚,“碎剑”细如软剑,背在背后,本来应该有些不搭,但是在石剑背后,就极其协调,仿佛两剑本身就应该在一起摆放。 抛开魏巍和樊玮,此地竟然有三位通玄境剑修,魏侪左右瞧了瞧,不悦道:“侄媳妇呢?” 根本不用再问下去,樊玮上前告罪,魏侪见到魏巍那副跟我有什么关系的样子,气的给了魏巍一脚,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三叔我好心给你争取数月时间,是让你小子游山玩水来了?饭都做不熟,是不是咱们家给你惯坏了,衣来张口饭来伸手,你就不会自己洗米做饭,非要咱们家再帮你喂进嘴里去?” 魏巍揉了揉屁股,嘟囔道:“谁说我想要吃米饭了?” “你……” 不愿意让别人看笑话,魏侪瞪了一眼魏巍,问道:“添源兄,我们魏家的亲家来了吗?” 魏家的亲家,自然就是高家,关添源笑着答道:“还在路上,不过应该最晚明日,应该就到了。” 魏侪点点头,对魏巍吼道:“我侄媳妇呢!” 魏巍白了一眼,没好气道:“你朝我吼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哪知道她在哪?” 被魏侪死死盯住,魏巍终于是斗不过这头魏家豺狼,败下阵来,低头道:“先前比我还要早来大奉一天,不过听说又走了,走的还挺着急的。” 听这个败家侄子的意思,他和高缘没在一起行动,魏侪把视线投向樊玮,樊玮硬着头皮解释道:“三爷,昨天晚上发生了一点事,小主子和高小姐闹了点矛盾,男女之间的脾气矛盾嘛,高小姐一气之下就先离开了。” 魏侪点了点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嘛,反而越吵越黏糊,虽然魏巍和高缘暂且还不是夫妻,但是在魏侪眼里,高缘已经是板上钉钉是他未过门的侄媳妇了,算是暂且饶过了魏巍,魏侪说道:“知道她走的挺急的,你还不跟着去,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 关添源笑道:“魏侪兄,放心,高小姐手上有我们大奉王朝的奉天令,在我大奉境内,绝不会出事。” “行吧,添源兄啊,我这不是担心嘛,你说我这个傻侄儿,让我们魏家操碎了心,这到手的姻缘,可别被他给挥霍了啊。” 魏侪和关添源、石剑在前,魏巍和樊玮在后,一起向议事的地方走去。 魏巍心想,他要是知道怎么能把女子挥霍出去就好了。 ———— 离南镇小院里,繁星点缀的夜空下,少年正弯腰作揖,低头向女子请求解救之法。 如果是一般人,也许少年的死活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高缘确实心底善良,不愿意见董难言因她而死。 “我确实有办法可以救你,保你不死。” 董难言说道:“还请高姑娘出手相救,在下不胜感激。” 高缘说道:“你不用谢我,因为这件事,除了能让你保命之外,我也能得到我想到的东西,所以你一定要听从我的要求,如果出现问题,可不光是你的命没了,我也难以脱身。” 她救自己的性命,听她要求也是应该的,董难言沉声道:“还请高姑娘指教我该如何做。” 高缘突然沉默起来,内心也在犹豫,可是甚至身体都在颤抖,转身看了一眼摇摇头的蓝蕊,心里似乎有所松动,不过再转头看了一眼邻天州的方向,高缘下定了决心,最后把目光放在弯腰不起的董难言身上。 月色柔辉,星光璀璨,少年肩膀宽厚,流光照映在他身上,带着一抹溢彩柔光,仿佛披上一件白衣,随着云动而轻摆。 高缘脸颊上慢慢生起一片红晕,口中的几个字让她难以启齿,不好张口。 可是不好张口也得张口,为了自己的自由,也为了他能够活命,高缘羞涩起来,说话都变得支支吾吾。 “需要…你跟我结成道侣。” 女子说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竟然向一个男人开口说要结成道侣,她还是高缘么。 高缘脸颊通红,不过相比于身上升起的羞意,少年的默不作声让高缘更加羞赫难当。 是不是刚才说的声音太小了,他没听见? 彻底豁出去了,高缘说道:“董难言,你听见没有,需要你跟我结成道侣。” 董难言当然是听见了,而且这几个字,这两遍话,听得极为清楚,字字入心。 董难言霍然抬头,直视着高缘,突然笑道:“高姑娘不愿意相救也没关系,还请不要捉弄取笑我。” 高缘冲到董难言面前,恨不得揪住董难言的衣襟,不过手伸了一半,她忍住了。 玉手在董难言面前狠狠一握,高缘怒道:“我会拿这件事捉弄你,你觉得你是谁啊,你配吗?” 高缘的表情和反应却是不像是在取笑他,可越是这样,董难言就越难以接受,有几个字艰难的从牙缝里蹦出来,董难言说道:“我当然不配,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 确实,要是有人在她面前这样说话,早就别她一剑劈成两半了,高缘跟董难言说了她的打算。 “首先你不要误会,你我二人结成道侣,当然是假的,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之所以要牺牲我的声誉清白这么做,为的就是让你能够活下命来,因为你解开了魏巍与我的缘线,魏家势必要除掉你以儆效尤,除非你无惧魏家,不然魏家走遍天涯海角都要寻到你,想要活命,就需要你跟我结成道侣,这样你就是高家的女婿,魏家就算再想要杀你,也不敢动我的丈夫。” 丈夫两个字说的高缘身体又是一颤,见到董难言摇了摇头,高缘彻底怒道:“你要是不想活了就直说,枉我牺牲清白,浪费口舌!” 听到高缘的计划打算,董难言大致上明白这是一出什么戏码了,首先对高缘再次一拜,董难言说道:“感谢高姑娘愿意牺牲声誉来救我,这份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魏家也不是傻子,不会瞧不破的,而且你们高家也不会同意,所以就不要再再造麻烦了。” 高缘说道:“你以为你想的这些我会想不到吗?高家这边你不用管,我自然会说跟家里说我非你不嫁,我跟魏巍被称作什么金童女玉,不就是因为身上的缘线吗,现在我跟你的缘分也不差,只要你坚定一点,不管到时候被谁施压都不松口,我自然可以保证你过得了这一关!” 董难言笑道:“高姑娘,就算你们高家同意,可是在知道这件事之后,魏家杀我的决心,恐怕会更加强烈吧!” 高缘并不否认,“没错,魏家会比之前更加暴跳如雷,杀你的决心强烈,但因为你是我高家的女婿,魏家绝不会冒着跟高家开战的风险要强行杀你。” 高缘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道:“你我两人结成道侣,魏家在想要杀你的时候,也势必怨恨高家,不过这些无所谓了,我跟你坦明,我跟你演这场戏,不光是为了救你的性命,也是为了救我自己,就算你斩断了我跟魏巍的缘线,魏家也依旧会对我死缠烂打,最后结局不一定,但是如果我嫁人了,那么就断了魏家的念头,从此得到了自由,这件事我事后会跟家里交代清楚,但是在这之前,你和我必须要演的像一点,除了蓝蕊之外,要瞒过所有人。” 董难言说道:“我大概了解你的意思了,在你像家里交代解释之前,高家一定会因为你保我性命,所以我无性命之忧。” 高缘点点头,“没错,我能够给你争取到三年时间,在这三年,你只需要留意一下魏家的小动作即可,因为你是高家的女婿,魏家绝对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对你出手。” “三年?”董难言恍然大悟道:“你是在等战事开启?” 三年之后,正是大奉王朝向逐鹿和青云两国开战的时候,高缘点头道:“不错,看来征召令已经传到这来了,战事开启,正是你真正能够活命,从此以后无惧魏家的机会,魏家不如大奉王朝,你本来就是这神州之人,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我允许你以高家女婿的身份在大奉结交人脉,获取所需,这件事我会帮你,高家在这三年不知情的情况下,也会帮你,你资质远超常人,只要在三国交战之中获取到战功和机缘,赢得大奉的赏识,有了大奉做你的后盾,你还怕魏家干什么?” 女子的计划环环相扣,董难言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确实是各取所需,她得自由,自己得活命的机会,董难言叹了口气,“你说至于嘛,你不喜欢魏巍大哥,直接说就是了,绞尽脑汁,最后一嘴鸡毛,累也不累。” 高缘没有反驳董难言,“累呀,怎么不累,可是直说又有什么用呢,跟山下那些名门望族一样,山上也讲究一个脸面,我跟魏巍之间,两家都已经点过头,就算家里心疼我这个女儿,可是为了高家的脸面,他们也不会认同我的想法,董难言,你会不会羡慕我和魏巍很有钱,能够在凌虚境就拥有通玄境也不一定有的仙兵,可是我和他身上的枷锁束缚,谁又能知道呢?鸟困笼中,恨展翅不能飞,还叫鸟吗?” 蓝蕊心疼的看着高缘,确实有些家族宗门,对于脸面,看得比命还要重要。 “高姑娘,这件事我还是要仔细考虑考虑,但是不管如何,我还是都感谢高姑娘实情相告,就算这一劫我没躲过去,也不会怨恨高姑娘。” 少年把十仙扇轻轻放在她的脚下,高缘咬紧嘴唇,“董难言!你还要在考虑什么,我都已经豁出去了,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这在这几天,高家和魏家都会有人来大奉王朝议事,到时候我身上的问题是藏不住的,你要是真想死,我不拦着,我再拿出一件仙兵,就当是亏欠你的,为你送行。” 高缘的本名剑刺入大地,已经转过身去的董难言沙哑道:“除了我之外,依照你们对魏家的了解,他会对我的师父还有朋友们下手吗?” 蓝蕊说道:“人心难测,这个我们不能保证,董公子,我家小姐已经把利害关系给你说清楚了,你自己考虑吧。” 董难言低头道:“高姑娘,前辈,好意心领了,对不起。” 高缘直接转身就走,十仙扇和本命飞剑看也不看。 “董公子,好自为之吧。” 小院里只剩下董难言了,有些颓然的坐下,少年低着头,轻轻地擦拭着剑身,在身后,有一道剑意正在逐渐显化,冰冷至极。 董难言轻诵道:“年年至日常为客,忽忽穷愁泥杀人。” 寒冬已过,冬至却来。 有剑名冬至,寓寒欲来。 是夜,董难言一个人坐在台阶上自言自语了很多,以往的人和事在脑海中掠过,少年最后轻声呢喃一句等不到雨水了,旋即闭上了眼。 竖日清晨,董难言站在直插大地的飞剑面前,轻声道:“前辈和高姑娘出来吧,我考虑好了,愿意演这出戏。” 昨晚一直没有离开,惊讶于少年竟然猜出他们没有走,观察了董难言一晚上的高缘好奇道:“你怎么猜出我们没有走的?” 董难言指着属于高缘的本命长剑,“昨晚它轻轻颤动了一下,我有感知到。” “我说你是不是有梦呓的毛病啊,嘟嘟囔囔的。” 高缘说道:“既然你考虑清楚了,那再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我们就动身去大奉王朝。” 董难言皱眉道:“这么急?” “不是我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两天高家和魏家有人会来大奉,我一被他们看见,身上缘线的问题就会露馅,所以这两天我就要带你去大奉,直接说明我和你之间的道侣关系。” 哪怕是假的,但是一说到这个词,高缘脸颊就生红,反倒是董难言,脸不红心不跳,反而问高缘,他到时候应该称呼她什么,举止动作怎么做。 董难言看着高缘羞涩的样子,告诫道:“要是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我还是不去大奉好了,一眼就被看穿,去不去都没区别了。” 高缘瞪了董难言一眼,来缓解尴尬,“你以为我像你啊,是我牺牲了声誉清白好么,你在这白白占了便宜不说,我看你倒好,一点也不害羞,自然的很,真是个色胚子!” 董难言也不辩解,平淡道:“你怎么想都好,我只是建议你自然一点,不然你得不到自由,我活不了命,还白白牺牲了你的声誉清白,反正都是做戏,都是假的,这一点你和我心知肚明,假的终究是假的,这样想,就能好很多。” 董难言捡起了十仙扇,“这件仙兵还是先行放在我这,到时候可以说是我们之间的定情物,我现在还有事情需要去解释一下,就先行失陪了,我也不赶你们走了,高姑娘你可以在我家想想各个环节之间的具体细节,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商量讨论。” 在少年把定情物说出口的时候,高缘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高缘提醒刚走出门的董难言,“事关重大,除了我们三个,这件事你谁都不要告诉,直说你要跟我去大奉一趟便可,再者说了,又不是让你一直待在大奉,在亮明我们关系之后,你还可以再回来。”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高缘气的狠狠的跺了一下脚,踩得大地都轰然一颤。 突然之间,拐角处探出董难言脑袋,他提醒女子道:“你有什么火气可以发,别在我家院子里发,要是这株树出了什么问题,咋俩之间的戏就不用演了。” “你…!” 高缘的拳头捏紧又松开,对蓝蕊说道:“我怎么感觉像是中了他的套呢?蓝蕊,你说他会不会是对我图谋不轨,打着什么歪主意?” 高缘越想越有道理,“他该不会比魏巍还要王八蛋吧,欲擒故纵,故意装出这幅样子,先跟我有道侣之份,再徐徐图之,他心机不会这么可怕吧?” 董难言与高缘对视,眼底清澈,就像他自己说的,既然要演戏,就演的像一点,仅此而已,所以说虽然“油嘴滑舌”一点,但是坦荡的很。 蓝蕊不担心少年对高缘有什么非分之想,因为少年从始至终对高缘都是假发乎情,真止于礼。 蓝蕊看了一眼对院里老树隔空比划拳头的女子。 她其实现在有些担心高缘。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又是远行人 早晨的街道人影稀疏,偶尔有出门取柴生活做饭的,瞧见董难言,不再向以前唯恐避之不及,反而现在都会主动打两声招呼。 这些人的心思,董难言都懂,毕竟自己跟马由衷走的近,谁不知道说书楼,有着一位信南南信两国都没有的老神仙。 董难言轻轻叹息一声,加快脚步,到说书楼的时候,因为天色太早,门还没有打开,董难言没有叩门,轻轻一跃,便直接冲上二楼,像是高缘昨日那样,从窗户上迈进。 早就察觉到董难言过来了,推算研讨了一晚上未睡的洪旭等人齐齐转头望来,对于高缘和蓝蕊的来访毫不知情,何砚问道:“何事让少爷这么急过来?” 董难言思付了一整个晚上,既然决定了要演下去这场戏,就如高缘所说,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还有已经知情的蓝蕊之外,这件事情不能再让别人知道,董难言倒不是信不过洪旭四人,而是担心一旦将实情告诉他们,到时候反会给他们引来杀身之祸,魏家底蕴深不可测,万一有人可以探查出元婴境言语真假,那就糟了。 董难言直说道:“各位,昨天晚上高缘去而复返了。” “什么?!” 洪旭大惊道:“她们又回来作什么,我知道了,是跟少爷你讨要仙兵了是不是?” “不是。” 洪旭疑惑道:“那她们回来干什么?” 董难言又确定自己的措辞没有什么漏洞,这才笑着说道:“没什么,是件好事。” 少年接下来的话让洪旭等人都惊住了,被杜乐开玩笑说是面瘫的乐生洋都瞪大眼睛,可见有多惊讶。 洪旭手指都有些哆嗦,又问了一遍道:“少爷,你说她喜欢你,你要跟她结成道侣,一起去往大奉王朝?!” 董难言轻轻点点头,笑着纠正道:“不光是她喜欢我,我也有这方面的心意,所以算是两情相悦。” 洪旭像伸掌摸摸董难言的额头,看看是不是昨晚赶上了风寒,烧坏了脑子,不是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只是… 洪旭万分费解道:“少爷,你跟她算上在酒肆客栈,也就见过两面啊,这怎么…” 乐生洋一直注意董难言的表情,表面上没有言语,但是却以心声向董难言发问,“少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少爷直说无妨,就算她身边有一位通玄境,我们四人拼死也要换她一命,绝不让少年受人胁迫。” 董难言大笑道:“洪前辈,何先生,各位,你们这是什么反应,难道我就不能喜欢上一个人了?” 董难言踱步轻吟道:“其实在酒肆一见,我就对她心生好感,也是姻缘使然,她来寻我,又沾染上我的缘线,如今我们情投意合,不是挺好一件事吗?再者说,还记得前晚你们劝我的事吗?她是高家嫡女,家世显赫,做高家的乘龙快婿,有了高家的栽培,元婴通玄,唾手可得,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董难言问道:“这等喜事,各位前辈难道不应该恭喜我吗?” “这…少年,我们当然恭喜你了,只是…” “只是什么,是不是觉得太突然了?” 董难言向洪旭等人讨要一件法袍,穿在身上,法袍是一件中等灵宝,自动合身,仿佛量身定做一样,少年笑道:“人靠衣装,跟她去大奉,总不能穿的太寒酸了,几位前辈,我知道事情有些突然,所以这也是我今天这么早来这的原因。我跟她去大奉,各位前辈之前不是说想要回宗门一趟处理事务吗,在我今日离开之后,几位前辈就可以各回宗门。” 洪旭急道:“少爷,听你的意思,不打算让我们跟着你一起过去?” 董难言拍拍洪旭的手,“洪前辈,我这次跟她一起去就好,前辈不用挂念。” 不知道董难言是中了什么迷魂药了,洪旭说道:“少爷啊,我们不在你身边,就你一个人,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杜乐也劝道:“是啊,大奉不是其他地方,少爷你人生地不熟的,有了我们,多少有个照应啊。” 能够看出来洪旭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他好,可越是这样,就越不能将他们四个带入险地。 董难言心里微微叹息一声,“前辈们,这次去大奉,是她的家人在大奉,领我过去一见,不会有什么危险。” “少爷”,何砚拱手道:“少爷寻到意中人,跟高小姐情投意合,是一件大好喜事,我们也跟着高兴,去了大奉之后,前途更是无量,但是毕竟你师父现在不在,你看去大奉这件事情,是否等你师父回来,由她来作定夺。” 就是不想把宋静娴也掺和进来,董难言说道:“何先生放心,这件事情当然会告诉我师父,可是既然我师父不在这里,那边还在等我,也就不用再耽搁了,我此番去大奉,短则数月而归,长则一年半载,几位前辈不是也需要去大奉登记备案么,到时候我们再见面。” 董难言转身离开之前,在窗边停下脚步,“对了,事出有急,现在天色还早,就劳烦四位前辈替我去跟吴剑兄还有许姨他们解释一下,不要怪我不告而别。” 少年言罢就纵身一跃,下楼去了。 洪旭摇头道:“不对劲,不对劲,少爷不对劲!” 杜乐说道:“莫不是昨天因为那条缘线?” “狗屁的缘线,就算真有缘分,哪有这么快的,什么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我不信,他怎么可能会突然喜欢她,而且正好是我们不在他身边的一个晚上。” 乐生洋回想推敲董难言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可都不像是话里有话的意思,“会不会是我们多虑了,万一他说的都是真的呢?除了让人惊讶之外,其实也没什么,男才女貌,不是挺好的吗?” 洪旭眼里有精芒,“不可能,跟他接触这么久,他的行事为人,你还不清楚吗?他是那种想要傍上高家这棵大树的人吗?就算是他跟女子一见钟情,但是也不可能发展的这么快,而且最为说不过去的是,他说他要跟女子去大奉见他家里人,这离南镇就是他的家,难道不应该是先领她过来见见这里的家里人吗?” 杜乐点头道:“说的有道理,没错,而且你们发现没有,少爷虽然话中没有什么深意,但是表露出来的意思,却都是希望我们离开他身边,甚至最好这件事连他师父也不要知道。” 何砚起身,乐生洋问道:“要动手吗?” 洪旭望向小院,冷喝道:“敢迷惑少爷,真当我等死了吗?” 何砚伸手拉住暴怒的杜乐,强给拉回来,笑着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少爷都说没事了,你们还非要刨根问底干什么?” 洪旭错愕道:“什么意思,何砚,你说这话,那你站起来干什么?” “干什么?”,何砚说道:“当然是准备一会替少爷跟吴剑还有许渝解释一下,然后收拾东西,回玄火门啊。” 洪旭怒道:“回玄火门,你当真不关心少爷死活?” 何砚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少爷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老老实实听少爷的吩咐,总比胡乱猜测要好吧?别乱想了,各自回宗吧。” “你…” 还不知道酒楼那边已经因为他吵作一团,董难言回去的路上买了几个热乎包子,然后就原路返回,还没等进院,就发现高缘正站在门口对他怒目而视,董难言推开院门进去,摇了摇手上的提着的包子,“给你们带份了,过来吃一点吧。” 这里没有个像样的落脚地方,高缘站着冷笑道:“好一番真情实意呢!” 董难言洗干净手,咬上一口包子,“几个包子而已,顺手之劳,哪有什么情谊。” “包子?”,高缘作呕道:“我说是包子?你在酒楼里说的,真是好一番的肺腑之言呢,董难言,我先提醒你,虽然我们这场假戏要做的逼真,但是你最好别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们之间…” “高姑娘!” 董难言不慌不忙的将整个包子吃完,“有时候想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希望高姑娘能够将心比心,高姑娘演这出戏本身就是为了自由,也还请给我一点私人空间,不要时时刻刻监视着我的所作所为,给我一点自由,好吗?” 高缘冷哼一声,刚才是担心董难言言语冒失,蓝蕊才窥探了说书楼,听到了这一席话。 董难言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多出来的包子,高缘和蓝蕊不吃,董难言就细嚼慢咽的全都吃掉,然后擦了擦嘴角油渍,漱了漱口之后,问道:“我这边已经处理妥当,什么时候动身都可以,一切都听你们的。” 还是正事要紧,高缘看向蓝蕊,蓝蕊点头道:“小姐,二长老应该是今日或者明日到,我们最好是赶在二长老到了之后再去。” 高缘跟董难言说暂定在明天的时候,突然女子的乾坤袋中有一块玉牌剧震,高缘赶紧取出,董难言只听到上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丫头,玩够了没有,你二爷爷都到了,赶快过来吧。” 高家的人到了,看来现在就要动身去往大奉了。 ———— 大奉王朝的版图非常之大,在皇城之外,有一条江河环绕在四周,名为绕凰,当初迫使这条河流改道,大奉王朝挖掘河道,为此不惜破碎了两处福地秘境,不过跟绕凰河改道,给皇城带来的收益相比,现在看来就太不值一提了。 如果有本事能够站在皇城上向下俯瞰,就会发现大奉王朝的皇城,形状如一头展翅欲飞的凤凰一样,顾名珍凰城,而江流河道形如大龙,让其围绕珍凰城,更是龙凤和鸣,让此地更加稳固,固若金汤。传闻大奉让人试验过,就算是不启动大阵,便是通玄境的倾力一击,也很难摧毁城池,至于是真是假,就无人得知了,因为从珍凰城建立以来,也没人敢在此撒野,更别提出手攻城了。 珍凰城外,绕凰河旁,一座楼阁凭空而现,其内仙乐袅袅,在有人落座之后,更是好像让这里变成一处仙境。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今日邻天州的贵客来此,老夫提酒一杯,欢迎各位的到来。” 杯中自然是仙家琼酿,老者是一副生面孔,不过身居主位,左右两边,正是之前给高缘推算出破法下落的锦衣老者,还有迎接魏侪的关添源。 魏侪一杯饮尽,笑道:“韦前辈客气了,家父还时常跟我们兄弟几个说起当初他初来神州之时,跟韦前辈携手闯荡江湖的事情,要不是他老人家正在闭生死关,此番就是他亲自前来了。” “生死关?” 老者笑道:“看来还是魏兄步伐迈的远,比不了喽,走不动了。” 魏侪当然知道这只是老者自谦,韦十胜的名字谁人不晓,也不知道是不是老者父母给取的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什么说法,老者入逍遥之前百战百输,磕磕绊绊得逍遥,但是从此之后,战无不胜,相继与十位逍遥境出手,皆胜。 韦十胜轻叹道:“岁月催人老喽,如今看到你们这些小辈,就好像从你们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不过你们比我们幸运的多,你们太安逸了,老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刚刚来这不久的老人身上剑气很重,重到让石剑背负的长剑都微微轻颤,要比激起出鞘,高缘的二爷爷,高家二长老,高寰笑道:“跟咱们当初不一样,时代变喽。” 韦十胜微微点头,“确实,不过一浪强过一浪,我看有些小辈就不错,就比如前不久,大奉出了一个极好的剑道胚子,连我都动心了,可惜还是下手晚了一步,被咱们关供奉先下手为强,给抢走了,害的我好几天寝侧难安啊。” “下次再有这样的苗子,我一定亲手送到十胜前辈府上,绝不敢私吞”,关添源自罚一杯,笑道:“不过这小家伙资质真不错,有希望接替老夫,拿起我的剑道。” 魏侪笑道:“要不是韦前辈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添源兄喜得爱徒,这杯酒,就当是贺添徒之喜了。” 关添源笑道:“哪里哪里,跟坐在你旁边的,享誉一州的魏家天才比,我那徒弟就不值一提了。” 魏巍的窍穴开了有二百五十余,是名副其实的天骄,关添源这么夸奖,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毕竟来者是客,自家的徒弟,其实也不差的。 韦十胜看了一眼魏巍,“果然一表人才,早就听说邻天州有一对金童玉女,是天作之合,今日金童已见,老高,你家那位玉女呢?” 高寰笑道:“高缘顽皮了一些,相比是刚到神州,被神州风土人情所吸引,我应经传讯让她速速来此了。” 韦十胜大笑道:“无妨无妨,年轻人嘛,多走动一些好,我大奉的地界只会越来越辽阔,又岂止是几日能够看尽的?” 一艘比水云舟要大上两倍有余的船舶行驶在云海间,高缘捋了捋被吹拂的鬓角发丝,目视着远方。 这件代步灵宝的速度不如蓝蕊快,也不如她的本命飞剑快,但是没有办法,董难言不会飞,只要折中一点,有蓝蕊催动着这件灵宝,去往大奉王朝。 高缘眼波流转,回身露出一个极为妩媚的表情,“我好看吗?” 董难言坐在船上,一路上的景象变幻,跟他当初离开离南镇去往落叶宗何其相像,董难言点头道:“挺好看的。” 高缘脸颊瞬间一片绯红,没有想到他这么不知羞的回答,高缘怒道:“你再盯着我看,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董难言笑道:“高姑娘误会了,我是在多了解你一点,争取一会到了大奉,能尽善尽美一些。” 高缘怒视着董难言,虽然他穿上了一件青色法袍,跟之前身穿粗布衣衫简直像是判若两人,但是这副皮囊底下不一定是什么好心,高缘哼道:“收起你的眼神,你只需要把刚才我教给你的东西熟记好就可以。” 董难言点点头,“好,我只是想更万无一失最好。” 这次其实并不需要董难言说太多话,到时候只要自己说非他不嫁,他能顶住压力就可以,董难言又转过头去,高缘想了想之后,取出一件黑色法袍,“这是我的法袍,到时候你穿在身上,我二爷爷看见了,应该就知道的决心,到时候后能减少很多麻烦。” 本来以为董难言会立即接下,不料他竟然拒绝,一会说要演的更逼真一些,可是给他法袍他却不要,高缘实在是摸不清董难言究竟在想什么。 董难言的行为举止被蓝蕊看在眼里,蓝蕊问道:“董公子,冒昧问一句,公子是否是有心上人了?” 高缘和董难言都是一愣,高缘看向董难言,而董难言转头望向蓝蕊。 “前辈为何有此问?” “谁都有年少时,都是过来人,董公子先前再三犹豫,夜晚又独自呢喃,稍微多想一些,我猜应该是这样。” 董难言手掌不自觉的握起拳头,不过很快就松开,很自然的笑道:“那前辈可能猜错了,我这个人比较孤僻一些,朋友很少。” 高缘表示赞同,他总算是有点自知之明了。 董难言眺望远方,他视线所及,山岳高耸,大日垂天,灵气简直不知道有多浓郁,仿佛再船舶的去出就是飞升仙境。 “董公子。” 董难言身子突然一颤,想不到蓝蕊竟然以高缘听不到的心声密语来跟他交谈。 “董公子,世上人心鬼蜮,公子有所保留,我能理解,我家小姐没下过几次山,不谐世事,我知道公子断然没有其他想法,但是无心有时候恰恰是最用心,世上很多缘分你越是不要,反而有可能越像你身上撞,所以在这斗胆提醒公子一二,我家小姐不懂事,但是公子应该能懂,公子此番逢凶化吉之后,前途无量,切莫再自找麻烦。” 董难言回应的很快,“前辈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 蓝蕊满意的点点头,少年是个聪明人,点到为止,知道该如何做就好,虽然依照天资,他倒也和高缘相配,但是不光要配的上高缘,更是要配的上高家,要是这样看来,他就差远了。 ———一 皇宫禁地森严,宫门之外,总管皇帝起居的宦官有些焦急,皇上已经一连数日没有走出这间屋子了,敲门万一打扰了圣上,那是万死莫赎,至于忤逆罔上的推门,也就只在他心中才敢想一想,是万万不敢做的。 就在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面前的大门突然被人从推开,宦官当即跪在地上,口呼万岁。 大奉王朝姓秦,中年男子面色有些憔悴,在伏地不起的宦官身上轻轻踢了一脚,“跪着干什么,朕饿了,去给朕找些吃的过来。” 吃了他一脚的宦官连滚带爬的样子让中年男子伸手轻点一下脑门,然后笑道:“快一点,用飞的。” 这位忠心不二的宦官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一名通玄境,得到了皇上口谕,立刻就腾云而起,还引起皇宫之中很多道气息向着边探来。 “陛下,高家和魏家都已经来到大奉,现在正由韦十胜在绕凰河畔招待,除此之外,赵家、眠风山、春雪洞天的人也都要到了,另外墨先生已经打造出三百艘逐云战船,十万匹异兽也已经大多驯化,按照军师的意思,征召令也已经传遍境内,现在我大奉万事俱备,只…” “行啦行啦。” 大奉王朝的皇帝连登楼境都不是,但是双臂环熊,男子仿佛能感知到那些要过来朝拜的人一样,双臂环胸道:“你们说的一切,朕都已经知晓,但是朕的事情,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 虽然是笑着说,但是声音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天威,中年男子笑道:“等着朕吃饱了再说。” 第三百三十四章 初来大奉 偌大的一间屋子,里面站着十多个人都显得空旷,这些人随便单拿出去一个,都能让大奉抖上三抖。 所有人都极为有耐心的站着,等待着中年男子进餐吃饭,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也没有一丝抱怨。 之前总管皇帝起居的宦官在送来一桌美味佳肴之后,就已经离开这里,因为接下来这里要商讨的事情,他还不够资格听。 下方人群之中,穿着大红色蟒袍的老宦官请罪道:“让陛下饥肠辘辘,是老奴之罪也。” 大奉皇帝吃饭夹菜,头也不抬,“跟大师傅你有什么关系,当然也跟小师傅没关系,是朕自己把自己锁在御书房里,你非要说有罪,难道是想说朕有罪?” 连弟子都已经是通玄境的老宦官跪地道:“老奴惶恐。” 门外又有脚步声响起,人未到,声先至。 “上一次见到童总管跪地请罪,也是在御书房,现在想想,应该是几十年前了吧?” 最后一个进入此地的老者鹤发童颜,躬身道:“尚如今见过陛下。” 老者正是大奉征召令的发起人,大奉王朝的军师,尚如今。 大奉皇帝停筷笑道:“还是军师懂得朕心,来的最晚,让朕能慢慢吃完这顿饭,你说你们这些先来的,又不与朕一起同食,还站在这看着朕吃,朕吃的能舒服吗?” 见到众人又要告罪,大奉皇帝赶紧摇了摇手,“行了,都不是外人,在这里就别搞琐碎那一套了,韦十胜出去接待了邻天州的客人了?魏家和高家派谁来咱们这相商议事啊?” 下方有人出列,正是大奉王朝的礼部尚书,同时还是皇室宗族的老者说道:“陛下,魏家派的是魏侪,此人素来有豺狼虎豹之称,行事果断,而高家来此的,则是高寰,跟韦十胜是同辈中人,交情不浅,除此之外,魏家和高家享誉邻天州的那对金童玉女也来了。” “魏侪?高寰?金童玉女?” 大奉皇帝扣指敲桌,闭目沉思道:“都是什么境界?” “魏侪是通玄境,高寰实力稍微强一点,通玄境剑修。” 大奉皇帝蓦然停止动作,“你觉得朕问的是这个?” 这次是尚如今替礼部尚书答话了,“那对金童玉女,都是凌虚境,看来魏家和高家还算有些诚意。” 魏巍和高缘只知道家里让他们来大奉是为了培养相互之间的感情,其实却没有发现其中还有另外一层别的深意。 两人来到大奉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成为了高家和魏家压在大奉的质子。 不是大奉王朝威胁,而是高家和魏家为了将赌注下在大奉身上,不得不拿出来向大奉以示诚意的表现。 大奉皇帝又问了问众人军械粮草,还有征召令的一些事,再听完众臣的回复后,点头道:“还不错,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吧,十天之后是我们大奉王朝的大日子,各位回去之后好好约束一下后辈弟子,别再这个时候给朕上眼药,要是占着理还好,要是跋扈不长眼的冲撞了对我大奉有帮助的贵客,到时候可别怪朕胳膊肘向外拐了。” 十日之后的大事可以说是关乎大奉王朝未来走向,早就开始约束起家族弟子,众臣躬身称是,口称绝不给陛下添乱。 大奉皇帝拂了一下衣袖,“除了军师和童师傅之外,其他人都离开吧,牢记朕的话,莫要让朕失望。” 御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大奉皇帝站起身,走到尚如今面前,握着老者的手说道:“辛苦军师了,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要请军师帮忙草拟诏令,朕知道,山上人不比山下人,让军师费心了。” 尚如今沉声道:“为国为君,臣有何辛苦可言,陛下放心,不管是山上还是山下,都是我大风的山上山下,臣有把握在三年之内,让大奉境内如铁桶一般,那些埋插在大奉境内的棋子,臣会一颗一颗碾碎。” “军师行事,朕当然放心,不过朕这几日也想清楚了,既然我们大奉都是被人刀架在脖子上,又何苦对自家人咄咄相逼呢?” 大奉皇帝轻声道:“都不容易啊。” 尚如今老泪纵横,大红蟒袍的老宦官更是以头杵地,跪伏不起。 大奉皇帝叹道:“大师傅,你这样干什么,连袁化他们都察觉不到,你怎么可能阻拦的住,朕从未想过怪罪于你,朕从小就是被你照顾,在你的保护之下长大,甚至说坐上这皇位,都有你一半的功劳,你这样让朕于心何忍?” 老宦官双目赤红,数月之前,还是在这间御书房里,有人就当着他的面,威胁着大奉皇帝,老宦官声泪俱下道:“老奴眼看陛下被威胁而无能阻止,若不是想留着这残躯效命,早就一头撞死了。” 大奉皇帝自嘲一笑,与其说是威胁他,还不如说那人是威胁大奉! 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御书房的男子在说完那句足以让人心神炸裂的言语之后,直说了两句话。 “要么答应,要么死,你自己选择。” “祖宗打下这份基业不容易,不是易主,如果想要覆灭,你就摇头。” 在选择点头之后,知道了男子的身份,大奉皇帝带着疑惑问过男子,为什么要选择大奉,支持大奉,让大奉发动这场战事! 当时男子一笑,说了一句至今让大奉皇帝都无法忘怀的一句话。 “不是选择你们大奉,而是逐鹿和青云那两个皇帝嘴太硬,所以轮到你了。” 那种任人宰割的感觉,是大奉皇帝从来没有体会过得,大奉皇帝轻声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大奉竟然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 绕凰河畔,楼阁里众人相谈甚欢,借着气氛还不错,魏侪借机问道:“韦前辈,给句实话,他们在大奉身上,到底下注了多少?” 高寰也看向老者,想听听老者的回答。 韦十胜又给魏侪倒上了一杯酒,“贤侄啊,今日咱们不谈别的事情,只是叙叙旧,莫要让这酒水变了滋味,那可就可惜你们魏家的仙酿了。” 没办法从老者身上套出话来,魏侪情绪没有丝毫变化,笑道:“好,是晚辈失礼了,那今日就一醉方休,晚辈自罚一杯。” 众人哪能看着魏侪独自喝酒,韦十胜想了想,还是透漏了一点天机,“贤侄和高贤弟不必多虑,这次你们跟着下注我们大奉,百利而无一害,看似是我们的大奉收益最大,实则你们这些下注的,才是赚个盆满钵满啊。” 魏巍笑道:“韦前辈以诚相告,魏家感激万分,只是我三叔之所以问上一问,非是信不过大奉,而是天下没有不赔的生意,做生意的,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魏侪轻轻一笑,他这个侄儿除了那方面迟钝的跟个榆木疙瘩之外,其他什么都好。 像他说的,咱们魏家是生意人嘛,做事当然讲究一个赚赔,不过这次的买卖,确实是稳赚不赔的,倒不是信得过大奉,而是信得过他们。 做生意讲究的是什么,很多生意人都会说是诚信,可是这在真生意人眼里看来,简直是最可笑的,诚信是做生意的根本,如果这都要向外面保证,那还做什么生意,简直贻笑大方,趁早关门倒闭算了。 魏家老祖宗做了一辈子生意,老者说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不要考虑着什么人情关系,一旦加了这些东西,这生意本身就变质了,也许能从其中赚到钱,但是你离生意只会越来越远,没人是因为人情才做生意,而是做生意才有人情,要分清这一点,另外,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客源,也不是资源,而是消息的准确来源,只有掌握了第一手准确的消息,你才知道你该如何做这笔生意,不然就像那无头苍蝇,胡乱跟着别人屁股后面飞而已,别的苍蝇吃的是屎,你只能闻屁。 韦十胜笑看了魏巍一眼,“确实姓魏,好一个生意人,真是邻天州的“金童”。” 突然之间,楼阁内的众人都朝一个方向看去,高寰捋了捋胡须,这个丫头,总算是长点心了。 不过紧跟着高寰突然愣了一下,发现向这边赶过来的那艘船舶之上,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 “二爷爷!” 高缘走进楼宇,高寰笑道:“回去可得跟你爹好好告一状,让你二爷爷等这么久。” 高缘轻笑一声,跟董难言面前的摆着的冷脸不一样,高缘在最疼她的老者面前,脸是笑着的,因为她知道虽然老者板着脸,但是心底肯定不会生她气。 高家男丁众多,除了高缘之外,另外一个女孩还在襁褓之中,所以高家是真的把所有的疼爱都放在高缘身上,女子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魏家以财大气粗出名,但是魏巍身上的宝物还真就没有高缘多。 高寰笑道:“行了,别嬉皮笑脸的了,这些前辈都等你半天了。” 魏巍身边的男子正朝她点头微笑,都来自邻天州,高缘当然知道魏侪是谁,没有想到这次魏家是他前来,高缘回以微笑以后,躬身朝众人施礼道:“高缘拜见各位前辈,让前辈们久等,还请见谅。” 这就是邻天州的玉女? 资质果然不错,身上剑气凌厉,窍穴吸纳灵气之间更是有剑鸣声作响,尤其是几处窍穴内的气息,其中好似内含锋芒,高家培养剑修果然有好手段。 在座众人目光都放在高缘身上,唯独魏巍视线偏移,一是不愿意看高缘,嫌弃碍眼,另外则是跟高缘一并出现在这里的少年让他有些惊讶。 他怎么会跟高缘一起出现在这里? 樊玮眼珠一转,不过魏巍都没有说些什么,他作为下人,岂能先主而言。 除了魏巍主仆二人之外,在场还有锦衣老者多看了董难言两眼,他对少年不太陌生,因为为高缘推演破法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董难言一面,锦衣老者不打算掺和这件事,把目光侧看别处,全当不知道这件事。 除了高缘,魏巍两个小辈,在场的最低也是通玄境,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董难言,董难言跟着高缘一起来,还以为这也是高家人,韦十胜对高寰问道:“这又是哪位公子?” 明白韦十胜误会了,高寰也不知道跟着高缘进来这里的人是谁,刚要让高缘解释一下,突然从进来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的少年突然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前面是蓝蕊在催动灵宝船舶,速度快而且稳,不过后来换上自告奋勇的高缘来操纵后,简直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有时候一个急转弯,都快要把董难言甩出去了,更有甚者,高缘有时候还会弄出一点花样,船舶瞬间一翻,董难言好几次头都快要触碰到山体了,好在女子控制的还算不错,每次都是悬而又悬的避开,所以这一路下来,董难言晕船了! 仙境楼宇,口吐污秽浊物,尤其是这些人还在饮酒,高缘完全没想到是她“船技过硬”,有心埋怨董难言,但是看到少年以手驻地干呕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你没事儿吧?” 韦十胜等人不知道董难言是谁,魏侪同样也不知道,但是魏侪知道正在干呕的少年绝对不是高家子弟,见到高缘轻拍着董难言的后背,魏侪眼睛一缩,心里已经是有些不悦。 高缘是谁? 高缘是魏家未过门的媳妇! 在魏侪看来,高缘这样的动作,有些让他心生不快了,尤其看到魏巍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魏侪更是气上心头。 “高二叔,这位是?” 高寰哪里知道董难言是谁,杯中的仙酿被他一泼,就有如茫茫剑雨,打散了董难言身上的污浊之气,还帮少年稳定住了因晕船而紊乱的真气。 刚想问问高缘这少年是谁,不过高寰还未开口,就先倒吸一口冷气,嘶了一声。 刚才仙酿一泼,好像拨云见天,在污浊之气被打散,少年体内真气稳定下来之后,众人才发现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年是何等令人惊艳的璞玉! 刚才虽然是帮助董难言清洗污秽,但是泼出去的仙酿经由他手,也带着丝丝缕缕的剑气,没有想到竟然被少年像吞吐灵气一样给吸收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身上窍穴开的如此之多?!” “眼拙了,可造之材,可造之材啊!” 只是在韦十胜提杯之后饮过一杯的石剑从假寐中睁开眼睛,沉声道:“窍穴纳剑气,好胚子!” 楼宇内的灵气快速的朝着少年涌动,更为让人震惊的是,有一道呈龙形的水脉灵气从绕凰河冲出,没入如旋涡般的少年体内。 吸收灵气竟然可以勾动起山河大势?! 韦十胜左右两边的锦衣老者和关添源不露痕迹的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心惊,作为东道主,珍凰城的动静瞒不住他们,要不是有阵法禁锢加持,恐怕珍凰城也会有灵气向这边涌过来。 显而易见少年不是高家的人,韦十胜眯起眼睛,再细细打量了一下董难言,案下的手指如飞,轻轻掐动起来。 董难言身上的污浊之气已经被他一杯酒拨散,高寰问道:“丫头,他是?” 高缘说道:“二爷爷,他叫董……” 楼宇内突然生起一股阴冷的气息,如同被豺狼虎豹环视,话说到一半的高缘转头看去,魏侪脸色阴沉道:“魏巍的缘线呢?!” 高缘给少年轻拍后背的动作本来就让他心生不悦,被董难言的资质惊住,魏侪回神之后才发现,高缘身上的属于魏巍的缘线,竟然一点也没有了! 终于发现了吗? 高缘没有再看向魏侪,而是跟高寰解释道:“二爷爷,我……” “是我在与你问话!” 魏侪又一次打断高缘,眼中有怒火,魏侪仔细查探一番,确定高缘身上的魏巍的缘线不是被什么秘宝遮掩起来,而是真的消失无踪之后,勃然大怒道:“好大的胆子,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解开我魏家的缘线!” 魏侪眼眸竟然呈现十字状,仔细看去,竟然是两剑交错,射出两道剑眸神光。 魏家是做生意的,但是天瀑多剑仙,魏家与剑仙来往甚多,甚至要论剑仙遗留下来的气息痕迹,说不定魏家要比高家还要多。 魏侪自幼便喜武好斗,天资不俗,再加上天瀑的各路剑仙指点,在剑道一途走的很远,成为魏家的通玄境剑仙,传说曾醉梦天瀑,得仙人传剑于眼,自生剑眸。 其实什么仙人传剑于眼,自生剑眸都是魏家传出去给魏侪造势的假消息,魏侪两剑相交错的眼眸,是因为他眼中埋藏着一把雌雄共生的仙兵! 高缘自己是断不开身上的缘线的,一定是有大胆找死之人出手,魏侪剑眸神光一扫,要勘破一切虚妄,追溯因果。 穿过一层层迷雾虚幻,魏侪终于看到了一幕画面。 出乎他的想象,不是境界多么高深之人,斩断高缘和魏巍缘线的,是一个持剑的少年。 本在追溯因果的剑眸神光一转,魏侪杀机显现,“胆敢行此事,死!” 高缘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董难言身体本能的感觉到生死危机,可是根本无从反抗,无法防范。 关键时刻,还是高寰出手,伸出两指一点,打出一道剑芒。 高寰毕竟是他的长辈,而且还有高缘和魏巍这一层关系,所以被高寰阻止之后,魏侪没有继续出手,而且死死的盯着董难言,“高二叔,为何阻止我杀他,这小子竟然敢斩断高缘和魏巍之间的缘线,就是挑衅我们,难道不该杀吗?” 之所以出手阻止,是因为高缘两次开口都被打断,魏巍的缘线被斩,高寰清楚魏侪的怒火有多大,他对高缘问道:“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轮到她说话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高缘解释道:“二爷爷,这件事说来话长,他叫董难言,是我这趟下山遇见的意中人,也是我的道侣。” 这一番话说的楼宇内是寂静无声,先前给高缘推算过破法下落的锦衣老者更是一脸平静,让人看不出来心湖的起伏波动。 他算是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娘的,高家的嫡女竟然跟拥有破法的少年看上眼了,这要是让他们知道是他帮高缘推算出破法的,那不得连他一起记恨上? 锦衣老者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高寰罕见的动怒,“你在胡说什么!” 高缘沉声道:“我没有胡说,我们之间缘分深厚,他是我的意中人,我们已经结成道侣!” “荒谬,你和魏巍才是天作之合,姻缘深厚!” 高缘毫不退缩,对魏侪说道:“我和魏巍的缘线已断,他的缘线在我身上,他才是我的天赐良缘!” “你……” 与怒发冲冠的魏侪相比,算是当事人之一的魏巍不仅一点都不愤怒,还有竟然由衷的感谢少年。 不管为什么他和高缘走在一起了,魏巍感谢董难言斩断他的缘线,早知道这样,当初非得再和他痛饮几十坛好酒,一醉方休。 高缘说道:“魏叔叔,对不起了,我跟魏巍真的不合适。” 现在在场的众人中,大奉那边在看热闹,高寰神色难堪,但是脸面最挂不住的,是他魏侪。 高缘的这番话无疑是让魏侪还有魏家颜面扫地,他们魏家未过门的媳妇,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说她已经跟别人结成道侣? 好在在魏侪彻底发作之前,高家那边有人说话了。 高寰说道:“放肆,高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跟魏巍的事情是咱们家和魏家早就定下来的,不要再胡言乱语!” 高缘立场坚定不移,“二爷爷,我不是胡言乱语,我跟他已经结成道侣,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此生非他不嫁!” “你……”,高寰气的甩袖一挥,对于高缘有这样无可奈何。 第三百三十五章 决心 “荒唐,你怎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高寰气的手指头都哆嗦起来,也就是因为女子是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高家嫡女,不然换做是其他的小崽子这么说,恐怕高寰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早就猜到了高寰的反应,高缘躬身不起,一副我意已决,绝不更改的样子。 彻底沉下脸来的魏侪看了一眼魏巍,后者事不关己的样子让魏侪怒其不争,起身对高寰说道:“高二叔,不要生气,缘丫头第一次来神州,这外面的世界跟高家不一样,平常交惯了西瓜,看到芝麻以后难免产生兴趣,感到好奇,再经别有用心之人的一番花言巧语,有些胡闹也是应该的,错不在缘丫头,我来解决便是。” 一股如五岳当头落下的压力突然落在身上,董难言毫无反抗之力,五体投地的被压在地上,要不是韦十胜拿出来招待贵客的楼宇在坚硬程度上堪比灵宝,董难言能够借助着一点点反震之力,恐怕早就被压力碾成肉泥了。 一个登楼境能够承受住他一道目光不死,已经很逆天了,魏侪有些惊讶,冷笑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董难言一言不发,身上的压力已经将他支撑地面的手掌压下,胸膛紧贴在地上。 高缘焦急道:“魏叔叔,你快停手!” 魏侪怎么可能会听女子的,女子今天这一番话让魏家丢尽脸面,他心里其实对高缘也是不满意,有看法的,但是高缘毕竟是高家的人,魏侪有怒气也不好发作,此刻只能将怒火发泄在董难言身上,不仅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眼皮一沉,加大了董难言身上的压力。 再这样下去董难言会死的,高缘朝高寰求救道:“二爷爷,我已经跟他结成道侣,他就是高家的女婿,二爷爷难道你要看着咱们高家的人死在你面前吗?” 高寰摇头道:“我们高家没有这样的女婿!” 高寰的声音在高缘心湖上响起,“丫头,我知道你不喜欢魏家这门亲事,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魏巍的亲事,是我们两家点头的,你这样做不仅是让魏家颜面扫地,我们高家同样也丢尽了脸,另外,你不喜欢魏巍,高家也不一定就喜欢这个少年!” “呵,什么都是高家,为什么你们要忽视我的感受呢?难道要成婚嫁人的人不是我吗?明明知道我不喜欢魏巍,还要替我答应这门亲事,到底是谁做错了?!” 剩下的话高缘直接在楼宇上说了出来,她反向遥指心窝,指尖上有剑芒吞吐,决然道:“我认定他了,非他不嫁,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高寰了解高缘,女子绝不是惺惺作态,一旦董难言要是出事,她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不过如果这样就被威胁到,在魏侪手里救下董难言,那简直是他也跟着打魏家的脸,所以高寰心底轻轻叹息一声,望着董难言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 “你不要做傻事,我会救他。” 高缘以死相比,他当然要救董难言,不过这个救有很多种方式,他不是不救,但是怎么救,什么时候救,不还是得根据他的心意而来么? 等到董难言半死不活成为一个废人的时候,他再出手,不管是魏家那边还是高缘这里,他都交代的过去了。 楼宇内已经可以听到董难言的骨骼咯咯作响,眼看着少年筋骨快要被压碎了,口口声声说要救董难言的高寰还没有动作,高缘突然之间醒悟,猜测出老者的意图,怒道:“二爷爷,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魏侪突然一颤,有一道凝实如匹练一般的神光将董难言身上的压力一扫而空,魏侪侧目看去,出手之人不是高寰,而是身居主位的韦十胜。 高缘赶紧来到董难言的身边,从怀中取出一枚灵丹,塞进董难言嘴里。 董难言没有拒绝,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魏家之人果然如高缘所说一般的强硬可怕,仅仅是刚才这人的一个眼神,就险些要了他的命。 魏侪冷笑一声,刚才董难言起身之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种小动作怎么逃得过他的法眼,不知道韦十胜为什么要出手相救,魏侪自认为魏家与其关系还不错,开口问道:“韦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 韦十胜轻轻敲了敲桌子,“没什么意思,贤侄,这件事虽然算是你们两家的家事,在邻天州你怎么样都行,但是在这里不一样了,这里不是魏家,这里是大奉。” 老者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魏侪也知道这里是大奉,不是魏家,但也正因为这样,魏侪更有底气,反而再次向韦十胜笑问道:“韦前辈,难道我们魏家最为大奉的盟友,连这点权利也没有吗?” 韦十胜淡然开口道:“大奉对待盟友一向以礼相待,但是贤侄,你应该知道这次不比以往,老夫也是念在与你父亲曾经的情谊上,再对你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魏家能够支持大奉,大奉定然能够让你们魏家得到想要的好处,所谓盟友,便是双方协力,大奉允许魏家独善其身,坐享收益,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至于盟友在大奉有什么权利?这个真没有,你们享受到的,只有大奉的礼遇。” 注意到魏侪脸色的变化,韦十胜又加了一句,“不要觉得这种睁只眼闭只眼的小事是我不给你们魏家面子,而是陛下交代过我等,没人可以代表大奉的面子。” 魏侪脸色转变的极快,既然韦十胜这么说了,那么他要再动手,就不光是不给韦十胜面子这么简单了,魏侪笑道:“是晚辈鲁莽了,这些家务事,让韦前辈见笑了。” 现在犯不上为了董难言影响与大奉的这笔生意,想要除掉一个连凌虚境都不是少年,实在是有太多种手段了,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董难言朝韦十胜抱拳一拜,表达对老者出手相救的感谢之意。 韦十胜好像对董难言很感兴趣,之所以出手救下董难言,除了跟魏侪说的原因之外,这个少年身上云遮雾笼的,应该被不少人施加过“障眼法”,竟然让他都无法再继续推演下去,韦十胜笑道:“不必言谢,你来自何处?” 董难言按照跟高缘事先商量好的话术,说道:“回禀前辈,我来自神州东部的信南国。” “信南国?” 不能怪韦十胜见识短浅,实在是信南国所处的地方太小,太偏僻,可以忽略不计,韦十胜对身侧问道:“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在咱们大奉境内?” 之前推演出破法下落的锦衣老者答道:“是在咱们大奉境内,是那片偏僻之地。” 这么一说韦十胜就清楚了,不管怎么偏僻,毕竟都算是大奉人氏,不知道那片贫瘠之地怎么诞生出这样一位资质惊人的天骄,韦十胜再看向董难言,多了不少亲切,笑问道:“可有师承?” 魏侪脸色一变,暗道一声不好,听韦十胜这口气,是动了收徒之念? 高缘则是心里一喜,这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如果坐在主位上的老者真能够将董难言收为弟子,那就会减少很多麻烦和意外,靠着这棵大树,董难言还怕什么魏家。 领教过魏侪刚才下手的狠辣,董难言不愿意让宋静娴陷入这趟浑水中,按照早就想好的腹稿,摇头道:“缘分不够,遇到过几个高人,没有什么师承。” 听到少年还没有师承,不仅是关添源两眼放光,就连坐在魏侪身边的石剑都有些意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背负双剑的男子竟然抢先韦十胜一步开口,说道:“我名石剑,通玄境剑修,如果你愿意入我门下,你就是我石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弟子,你可愿意?” 石剑这番话一出,身旁的魏侪惊讶道:“石剑兄,你这是?!” 见到石剑举起一手,了解石剑为人,魏侪知道石剑是真心动了收徒之心,石剑补充道:“我和魏侪是多年好友,他的为人我清楚,虽然刚才有人救你,但是被他惦记上,你以后只能日夜不寐的小心提防,活在恐惧之中,没有一天安生日子,但是如果你拜我为师,我可以替你解决魏家这个麻烦,保你无恙。” “石兄,你…”,魏侪无奈一笑,如果董难言真拜石剑为师,那么以他跟石剑的关系,他还真得牙齿咬碎了往肚子里咽,怎么都不能对自己至交好友的亲传弟子下杀手。 董难言还真没有想到会是石剑对他抛出橄榄枝,对石剑不了解,再加上他又坐在魏侪身旁,董难言真担心这是魏家的计,如果当了他的弟子,性命可就全掌握在别人手里,如果真要像是石剑说的这样还好,可要是不是,他就性命休矣。 最好的办法还是想高缘说的那样,靠自己在大奉出人头地才行,这样性命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董难言拒绝了石剑。315中文网 高缘松了一口气,她刚才还真担心董难言会选择拜石剑为师,石剑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就绝对不会食言,董难言要是选择石剑为师,恐怕还真就解决了他和魏家之间的麻烦事,但是董难言是无恙了,可魏家卖了石剑一个人情,放了董难言,却不代表以后就不会纠缠她,所以高缘从心底里,是希望董难言拒绝的,好在少年没有让她失望。 拒绝了一个石剑不要紧,只要身居主位的老者肯收董难言为弟子,结果还是一样的。 可是让高缘和董难言没想到的是,主动询问董难言是否有师承的韦十胜在听到少年回答之后,竟然只是轻轻点点头,就没有下文了。 再饮过两杯酒,韦十胜看了看天色,“给高贤弟和魏贤侄接风洗尘过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也就不占用你们时间了,五日之后珍凰城会有一场比试大会,从登楼到金丹皆有,你们可以派人上场,也可以前来观礼。” 楼宇上的人是分两拨走的,少年跟着高家一起离开,关添源诧异道:“韦老,我以为…” 韦十胜笑道:“以为什么,以为我会收他为徒?” 关添源和锦衣老者确实是这么想的,遇见一个这么拥有如此资质又没有师承的好苗子,没有理由不收下当弟子啊,况且他们背后是大奉王朝,没有道理害怕一个魏家啊。 关添源问道:“是不是韦老在他身上看出来一些我们看不出来的东西?” 关添源很快就后悔这么问了,要论推演,锦衣老者阮麻才是此间行家,大奉王朝公认的第一人。 韦十胜遥望着董难言离去的方向,“是我的不会走,不是我的强求也留不住,现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大奉,多留意一些是没有问题的,阮麻,我看你席间欲言又止的,怎么回事?” “被韦老发现了”,阮麻将高缘求他推演破法一事讲述一遍,然后自笑道:“这么一想,我也算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了一把,关兄,你可莫要把这件事告诉魏家,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关添源跟魏家交情不浅,老者笑道:“熟亲熟近,我还是分得清的。” 阮麻问道:“要不要我去查查这个少年的来历?” 韦十胜摇摇头,“这几天是关键时刻,还是都留下大奉小心警戒为好,他的来历不重要,我们大奉看中的是他的天资,只要肯为大奉效命,那就是我大奉的人。” 董难言跟随高缘一起走进大奉给高家来客安排的府邸之中,府邸大门竟然由名贵的黄玉石所铸,两个门柱雕有龙纹,更让人震惊的是,在视线放在匾额上时,竟然有龙鸣声从波澜府这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上传出,颇为神奇玄妙,但是也仅仅是对董难言这种土包子而言、 “波澜府?” 如果不出意外,这座府邸应该是建造在珍凰城龙气之旁,故而特意在此建造府邸,取名为波澜府,应该是波澜不兴,或者波澜不惊之意,高缘在府邸中走了一圈,还没等跟董难言交代一两句话,就和蓝蕊一起被高寰叫进一间屋内,只剩下董难言一人在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董难言倒也没有想太多,随便坐在一间赏景凉亭之内,董难言仔细的梳理了一遍现在的情形,准备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现在他是魏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且跟高缘承诺的不一样,她的这位二爷爷不知道是否能听高缘的,接纳他暂时成为高家的人,如果接下来魏家对他发难,那么他现在是没有什么人能够依赖的。为今之计,就是不管高家能不能帮助他,他目前都要想办法在大奉崭露头角,吸引大奉的注意,这样才能依靠大奉自保,不用把性命交在别人手中。 在董难言想该如何做的时候,高缘先行从屋子里走出,给董难言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之后,女子吐了吐舌头,不料被随后而出的高寰看到,狠狠的瞪了高缘一眼,高寰说道:“听我家丫头说,你叫董难言对吧?” 和高寰有些距离,董难言赶紧从凉亭上站起身,行礼道:“董难言见过前辈。” 倒还算有点礼数,高寰微微点头,“你和缘丫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刚才缘丫头已经跟我求过情了,你可以待在这里,在这段时间内,我保你平安,但是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我保你安全,并不是代表我认可你跟缘丫头的关系,说实话,你配不上我们高家!” 高寰撂下这句话之后就走了,因为明天还要去见大奉王朝的军师,经过韦十胜对魏侪的敲打警告之后,他也得回去好好想想高家需要怎么应对变化。 待高寰走后,高缘刚要去跟董难言说两句话,告诉他一声现在形势怎么样,老者的声音就响彻在波澜府,董难言的身形直接从凉亭上消失,出现在府邸的一间宅院内。 “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不可以见面!” 反正都是演戏,再加上高寰已经答应保他平安,董难言没有什么反应,这里灵气浓郁,景色又好,董难言走进宅院,看看自己的新住处。 另一边,入住惊澜府的魏侪则是在从樊玮口中知道董难言早就在一天之前和魏巍他们见过面之后大发雷霆,对魏巍吼道:“不争气的东西,就过了两天,自己媳妇被人抢走了都不知道,还跟人家饮酒,你是给他庆祝吗?” 要是在当初喝酒的时候知道高缘会跟董难言结成道侣,他估计喝的要比之前还要尽兴,不过心里这么想,但是现在三叔发怒,魏巍还是不敢说出来的。 “魏家怎么有你这么个窝囊废!” 魏侪一掌直接将上好闻香木的木桌拍的粉碎,樊玮替自己的小主子说道:“三爷息怒,当时小主子也不知情啊,才两天而已,高小姐和素昧平生的少年就结成道侣,这不正常。” 魏侪直接把茶杯甩了过去,“不正常,没听人家说情投意合,一见钟情吗?!” 樊玮站着不动,砸在他身上的茶杯碎了一地,任由茶水洒在身上,“三爷,我知道这么个理,但是这说不过去啊,之前小主子请他过来喝酒的时候,高小姐直接嫌弃的走了,要说一见钟情,那当时就该有所表示,她怎么会一走了之呢?” 樊玮又说道:“而且关添源曾经跟老奴还有三爷都说过,高小姐来大奉之后又急匆匆的走了,然后今日回来就带着董难言,三爷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粉碎的茶杯重新拼凑完好,魏侪笑道:“你是想说他们并不是什么真心道侣,而是做了这场戏给我们看?” 樊玮点头道:“老奴认为是这样。” “你认为?” 魏侪眼眸中的双剑显现,他冷声:“我大哥让你当魏巍的护道人是他的错误,你以为?你以为什么!高家丫头和那小子是真是假有什么关系,现在是我魏家未过门的媳妇跟别人情投意合了,我们魏家丢尽了脸面!” 魏侪发起怒来,樊玮战战兢兢的低下头,“三爷说的对,是老奴欠考虑了,老奴知道该如何做了,不需要三爷出手,我会将他解决掉。” 魏侪一巴掌直接打的樊玮原地转了一个圈,韦十胜的话还音犹在耳,魏侪怒道:“你不是我魏家的人?你去杀他,跟我去杀他有什么区别?” 魏侪之所以被称作魏家豺狼,是因为男子行事就如豺狼一样,甚至比豺狼还要残忍,樊玮丝毫不怀疑魏侪现在是真的对他起了杀心,要知道魏巍的上一个护道人,就是因为仗着身份,在魏家顶撞了魏侪两句,结果第二天尸体直接被挂在门院之上,此事虽然在魏家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毕竟都姓魏,还是兄弟,难道还指望魏侪去一命换一命不成,魏家家主事后只是小小的惩戒了魏侪一番,这件事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一直未开口说话的魏巍叫樊玮站他身后,“樊爷爷,我三叔的意思不是让你去杀董难言,而是换一个思路,找一些跟我们魏家没关系的,去替我们做这件事。” 魏巍的话一针见血,魏侪哼了一声,这才算有点魏家子弟的样子。 好像前两天喝过的酒都尿了出去,就如魏巍所说,他跟董难言只不过是一顿酒肉朋友,魏巍说道:“魏家的面子总是要的,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我爹是不是轻饶我的,我虽然压根就不喜欢高缘,也不同意这门亲事,但是被人休了,总是不好受的,所以现在想要挽回点面子,就得从别人身上找,高缘和董难言的关系,高家不一定会承认,要是我们去找高家的麻烦,反而会惹上一身腥,里外不是人,所以没有办法了。” 魏巍取出一壶天河酿,摇了一摇,叹道:“这人啊,都找软柿子捏,董兄弟,虽然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但是抱歉了,以后的天河酿,得洒在你的坟头上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请君过目 一夜无事。 也许是担心董难言和高缘在波澜府抬头不见低头见,高寰告诉董难言可以出去转转,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既然高寰这么说了,大奉王朝是一州东部最大的王朝之一,正好出去见见世面,董难言走出波澜府。 波澜府外就是一条平坦大道,董难言粗略的用目光衡量一下,大概可以允许十几辆马车并排行驶,简直宽阔的惊人。 董难言从波澜府走出来后,视线里就有几人朝这边移动过来,目标很明确,直奔着他而来。 虽然有高寰的承诺在,但是求人不如求己,这几个人他都看不穿,董难言手掌微微悬握,提起精神,真气在体内运转如飞,小心戒备着。 向波澜府门口走过来的几人都戴着斗笠,大概是察觉到董难言警惕的样子,为首的男子稍稍放慢了一些脚步,传音道:“大人莫惊,韦老祖差我等在此听候各位大人调遣吩咐,见到大人出府,所以特来相迎。” 韦老祖应该就是昨日出手相救的那位前辈吧。 董难言的戒备之心没有因为男子的一句话就放下,反而一只手掌已经放在了乾坤袋上。 董难言传音回去道:“多谢各位,没什么要吩咐的,我自己随意逛逛。” 为首的男子停下脚步,在人来人往的宽敞街道上根本不显眼,只见他轻轻一拍,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就没入虚空,出现在董难言的面前。 “大奉景色宜人,大人既然想要随意转转,我等就不打扰大人,这块掌狱令还请大人收下,如有情况,可以亮出,可保大人所行畅通无阻。” 单是这一手虚空递物的手笔,董难言就知道头戴斗笠的男子境界多半已经在渡海境之上了,至于是金丹还是元婴,则不好猜测,伸手接下了刻有掌狱二字的令牌,上面除了蕴含惊人的灵气之外,更是带有一种威压,董难言点头谢过男子,走在路上,混进人群之中。 珍凰城占地很广,布局与形状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董难言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在珍凰城的左侧,凤凰展翅的部位,董难言走在路上,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样,总感觉身体有些飘飘然,步伐更加轻盈,仿佛轻轻一跃,就能起飞冲天。 沿着这条大路向前走去,就能瞧见珍凰宫,那可是皇城内最枢纽的地方,不过董难言只是稍微向前走了千步左右,就原路折返,向另一端走去。 应该是大奉有规定,一路上见到不少修行人,但是没有一个人御风而行,都是老老实实的在地上走着,后来还是董难言走累了,在一间茶馆里喝茶水歇息的时候,听店伙计说才知道,珍凰城确实有禁空令这个说法。 店里不忙,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店伙计不爱搭理人有关系,董难言身上的金银钱财不少,放在山下,应该是一个小财主,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块碎银,他假装是从怀里取出来的,轻轻拍在桌上。 银两敲击桌面的声音是如此悦耳,本来昏昏欲睡打盹的店伙计耳朵一动,寻着声音看去,眼前顿时一亮,提着茶壶来到董难言这桌上,给茶杯里续上茶水,手法极其精稳,不多不少,七分满的茶水。 斟茶只斟七分满,留下三分是人情。 酒满敬人,茶满欺人,董难言甚知倒酒和倒茶的规矩,因为茶水是热的,倒个满杯,拿在手里烫手,只能等着茶凉再喝,人走茶凉,茶水什么时候会凉呢,当然是人走之后才会,所以倒满茶,本就有让人走的意思。小时候逢上大旱的时候,收成不好,家里揭不开锅,老人就会牵着他的手,让他在门口等候,挨家挨户的去拜访那些老朋友,无一例外,都是满满热茶招待,最后没有办法的老人,还是在铁匠铺子喝上了一杯满酒,拎着几斤粮食,回去给他做了一桌热乎饭菜。 一杯茶水勾起了回忆,短暂的失神过后,董难言回过神来,继续跟店伙计问关于这禁空令的事。 有了碎银,店伙计勤快多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不过有些也是他听珍凰城里老一辈说的,说是以前没有禁空令的时候,珍凰城上面那些腾云驾雾的仙人就跟麻雀一样,杂乱无章,有时候还会有东西从空中掉下来,砸伤过不少行人,为此大奉特意下令,无论是谁,不得允许,不可在珍凰城御空而行。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不信,依旧大摇大摆的在空中来去自如,可是随着有人被大戟长枪从空中贯穿刺下来,这才让珍凰城上空成了禁区。 门外有马蹄声响起,店伙计压低声音小声道:“听见没有,这就是“捕雀郎”,成天巡视,要是被他们发现你有御空而行的想法,多半就要在你身上刺一个窟窿了。” 马蹄声很快就从茶馆外消失,看样子速度很快,董难言喝完茶,正要离开的时候,店伙计突然从后面叫住了他。 “我看公子应该是个修行人,而且听口音多半不是本地人,最近珍凰城不比以往,规矩多了不少,像捕雀郎之类的办事也更加严厉,公子还是小心谨慎一些行事为好。” “好的,多谢。” 董难言向他道了一声谢,走出茶馆。 再往前走下去就是珍凰城的最大的一处集市,有天地人之分,顾名思义,人集是供珍凰城凡人来交易买卖的,地集则是专门让修行人进去交易的,至于天集,在听说至少要元婴境才能进入之后,董难言虽有好奇心,但是自己有多少斤两还是心里有数的,所以董难言径直走进地集。 跟人集那些有门面的店铺不一样,专门给修行人交易的地集简陋的多,没有什么店铺,有心的在路边摆起一个摊子,更有随意的直接拿块布铺在地上,上面摆放着一件件物品,十分随心。 董难言沿着路往前一家家看过去,看这些物件的摆放的疏密程度,看样子应该是很久没有生意了,更有甚者,面前摆放的物件都生灰了。 闲逛着的董难言在一处稍显空旷的地方停下脚步,笑道:“阁下跟了我这么久,有什么指教?” 不远处有人快步上来,境界不太高,大概登楼三境左右,跟董难言赔笑道:“公子恕罪,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公子仪表不凡,担心这些东西难入公子法眼,那边有极好的宝贝等着公子挑选,我想过来给公子领领道。” 顺着男子手指指引的方向看过去,有一个老人起身对董难言笑了笑,看样子应该是注意董难言很久了。 董难言心中了然,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这件法袍,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有人看出来这是件灵宝,认为自己是个有钱的主,所以让专门做领路引客的男子过来,想引他过去光顾。 见到董难言似乎在犹豫,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男子尽量笑的和善一些,带着些许哀求的语气,小声对董难言说道:“公子一看就是见多识广的人,实不相瞒,这地方小人熟得很,那家店铺确实不错,公子一定有看得上眼的东西。” 在这集市里不管是卖东西的还是买东西的,都是修士,男子就这样毫不避人的直言,让董难言很是诧异,指了指耳朵,暗示隔墙有耳。 脸上有着刀疤的男子哪能不知道刚才说的话可能会被别人听见,虽然带客引客这种事集市并不反对,但是毕竟行有行规,干这行最忌讳的就是捧一个踩一个,要不是因为有求于人,他也不会傻到这么直白的开口。 面前的少年特意提醒他,刚上去人还不错,男子咬咬牙,死马当活马医,这回以密语传音跟董难言交流,“公子,我给您推荐的这家店铺确实不错,这是实话,而且我也不瞒公子,我带公子过去,就算公子没跟店家达成交易,我也能分到一点好处,最近实在是手头太紧,家里要揭不开锅了,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知道这十分唐突,如果公子真有看好的,买下来之后,店家给我分成,我只留一份,其余全都还给公子。” 董难言本来是不想过去的,不过看到男子苦苦哀求的语气和眼神中希望,董难言点点头,笑道:“好吧,我可以陪你过去一趟,不过到时候要是强卖,可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听到董难言答应了,刀疤男子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笑道:“公子放心,咱们这有规矩,绝不可以强买强卖,要是真有这种事情,集市的管理者绝对会立刻处理,不偏袒任何人。” 从现在这里到老者的摊子还有一段路要走,这一路上,董难言得知刀疤男子是珍凰城的本地人,家里以前有人做到过户部郎中,不过后来因为一些牵连,家道中落,因为变卖了家里不少宝贝,所以一来二去,他就跟这地集上的一些摊主熟络了起来,因为眼力还不错,现在就在这地集帮人引客带客,赚一些提成钱。 不一会的功夫,在老者的翘首以盼下,董难言终于来到他这摊子前面,身上这件法衣纹路天然,像是自然编织而成,老者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抛给刀疤男子,男子朝着他和董难言一笑,然后掉头就走,满脸雀跃。 老者对董难言笑道:“这家伙是不是跟你说求公子过来帮他一个忙,事后还要跟给你返还抽成?” 董难言也笑道:“所以呢?我这是被骗了,现在该是一走了之,还是找他说理去?”热点书 老者的腿脚似乎有些不太好,等董难言过来的时候一直站着,腿上的暗疾又发作了,只好伸直腿坐下去,说道:“当然是被骗了,不过他这小子嘴里还是有几分真话的,这地集有些规矩,只要是没有用强,你被人带到哪去,是人家的本事,你要是再去找这小子说理,说不定他直接给你来个碰瓷,到时候就算地集的管理者弄清事由之后,也不会怪罪他,反而还要耽误你半天功夫,所以说你去找他说理,不值当。” 面前这摊子是一辆小推车,董难言笑道:“老人家,你越是这么说,反而让我有种被你们两个合起伙来骗的感觉。” 老者从车下取出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再喝上一口凉水,“既然觉得被骗,那公子你直接走了不就好了,反正只要公子能够来到我这个摊前,我就已经稳赚不赔了。” 刚才老者递给刀疤男子的袋子里少说也要有几十两黄金,董难言笑问道:“老人家对自己的东西这么有自信?” 老者笑而不语,一副任君品鉴的样子。 董难言低下头扫了一眼,先不说这些物件好与不好,单是摆放的疏密程度,就证明老者有着一本生意经。 有些物件旁边空出一大块地方,像是刚刚被人买走还没来得及摆上的样子,证明着这摊子生意红火,董难言从头看到尾,除了有一两件还算是让他有些购买的欲望之外,其他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董难言说道:“老人家,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得走了。” 这摊子在地集上毫不起眼,位置偏僻,甚至旁边都没有人相邻摆摊,在董难言走出五六步之后,老者悠悠叹道:“看错人喽,还来又是一个做事只能看到表像的俗人。” 董难言轻声一笑,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去,果不其然,身后又响起了老者的声音,似乎生怕董难言听不到,老者这一次声音大上许多。 “可惜宝物蒙尘,不见有缘人呦。” 前面的人影马上就要走出视野之外了,老者这下是真着急了,好不容易拉来一个客,要是就这么走了,他可真是亏死了。 老者扯着脖子刚要喊,突然发现这样也不一定能叫住董难言,所幸就一瘸一拐的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的撵上董难言,“哎呀,你看你急什么,走走走,跟老夫回去,你不识货不要紧,老夫给你介绍介绍老夫珍藏的那些宝贝。” 董难言拉开老者的手,表示自己真不过去了,不料老者竟然耍起无赖来,作势就要往地上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让董难言有些于心不忍,担心再这样下去真会引来地集的管理者,董难言想要拉起老者,却发现无论他怎么用力,都难以撼动老者分毫。 董难言略显无奈道:“老人家,有什么事咱们起来说话,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老者抱着董难言的大腿,耍无赖道:“你跟我回去,不然我就不起来。” 远处又有一伙人朝这边逛过来,董难言担心被人误会是欺负老弱,只好点头应允,答应老者再回摊子看看。 “这就对了嘛,小伙子,你可不知道老夫帮你挽回了多大的机缘!” 老者屁颠屁颠的拉着董难言小跑回去,站在摊车后面缓了半天,也没拿出来一件什么稀罕的物件,董难言说道:“老人家,你看我都回来了,你这还是之前那些东西,我是真不太需要,你再这样纠缠我,可就算强卖东西了吧?” 董难言回头一看,然后对老者说道:“要不这样,我看那伙人像是往这边来的意思,我在这站着帮你捧捧场,壮壮声势,看看能不能吸引他们过来瞧瞧。” 老者又看了董难言一眼,然后啧啧道:“亏得老夫还以为你穿着一件灵宝法袍,眼界会高一点,怎么你心中格局如此之小,老夫卖的不是物件,是机缘,不是摊位上的东西入不了你的法眼,而是你跟它们没有缘!” 老者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的董难言一愣一愣的,甚至有些觉得有些误会老者了,不过看到老者朝他悄悄使了个眼色,再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董难言心里哭笑不得,敢情老者这话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 奔着这摊子来的一伙人共计有五个,两个男子稍微年长一些,年纪大约三十左右,其余的三个女子岁数要小山一些,除了头上插着玉簪的女子之外,其余两个应该跟董难言差不多大。 看得出来这群人应该是以头插玉簪的女子为首,女子好像听太懂老者说的话,经过身旁两个女子一解释,这才展露笑言,朝老者轻轻点了点头,在绿裙女子耳边说了两句话,只见绿裙女子对老者大手一挥,指着摊车说道:“这些我们都要了。” 老者倒吸一口气,反应的极为迅速,立刻将摊车掉转一下,一样一样介绍着上面的物件,除了描述的详尽之外,更是十分夸张,夸大其词到能将一件普通的法宝,硬生生介绍成是堪比灵宝的重器,让董难言有些无言以对,想要好心提醒一下这群人,却被老者一个眼神瞪过来。 年岁稍长一些的男子挥挥手打断老者,没有太多言语,直接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袋子,扔给老者,问了一句够不够。 董难言看不清里面得是多少灵玉石,但是看到老者一脸欣喜的样子,就清楚这次老者应该是赚大了。 男子对董难言拱了拱手,打了声招呼,客气道:“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你看上的东西,我们是后来者,全都买下了,有些抱歉了。” 男子举止有礼,让董难言更加有些于心不忍,感觉自己就像是老者的“帮凶”,老者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在董难言犹豫的时候,男子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反而是笑道:“多谢了,小兄弟,区区一些物件,算不上什么大事,而且这位摊主说的没错,这物与人之间有机缘,既然这次我朋友看上了,那就证明它们和我朋友有缘分,用钱来衡量缘分,难免有些俗气了。” 男子看了董难言一眼,自我介绍道:“在下俞茂,家就住在珍凰城,小兄弟若是有空,可以来府上一坐。” 董难言点头道:“客气了,有空一定登门拜访。” 头插玉簪的女子一招手,这辆摊车上的物件就全部进入她的袖中,然后转身迈步,继续去逛集市。 老者再次打开袋子,朝里面瞄了一眼,然后又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笑得合不拢嘴,“用钱来衡量缘分俗气!你看看人家这觉悟。” 董难言是服了这个老者了,好在东西都卖完了,应该不会继续纠缠自己了,董难言正要离开的时候,又被老者叫住。 “公子啊,你发没发现咱们两个合财,要不老夫委屈一下,咱们两个合伙做个买卖如何?” 董难言苦笑道:“老人家,薅羊毛也不能一直在一头羊上薅吧?” 独轮摊车还在,老者胳膊拄在车上,扯了扯嘴角,“怎么能叫薅羊毛呢,咱们两个分明是各取所需,你知不知道今天对你有好感,请你去他家做客的俞茂是什么人?” 才来到大奉两天,能知道就怪了,在董难言摇头之后,老者小声说道:“是大奉礼部俞侍郎的儿子,你就在我这摊前站了这么一会,就结交上了这么一号人物,你说我这摊子是不是对你的气运起到加持作用?” 董难言笑道:“就算是吧,前辈你今天是个丰收的好日子,我就不在这过多打扰了,我们有缘再见。” 老者眯眼问道:“你是要离开这里,还是想要继续在这逛逛?” 董难言问道:“有什么说法吗?” “当然有说法!” 老者一拍伤过的左腿,大笑道:“我说你格局小,你还不信,你只看表象,却以为看到所有,你把我这摊子想象的只有一层,可是呢?” 独轮摊子层层打开,除了之前摆在最上面的一层之外,突然打开的四层柜子上面琳琅满目,董难言震惊中依次往下看去,越看越是心惊,最下面的那一层里,他竟然有种面对着青幽剑匣的感觉。 董难言瞠目结舌的样子让老者很是满意,他微微俯身,笑道:“请君过目。” 第三百三十七章 地牛翻身,暗流涌动 董难言的神情表现落在老者眼底,老者笑问道:“别愣神啊,怎么不看了?” 董难言像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只感觉一阵头大。 老者绝对不是这地集上普通的摊主卖家,能够把仙兵摆放在摊车上面卖,恐怕就算要元婴境才能进入的天集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卖家吧? 董难言躬身行礼道:“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前辈不要见怪。” 老者坐在摊车后面的小板凳上,乐呵呵道:“见什么怪,眼力这玩意得慢慢磨,你才多大岁数,哪能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老者努努嘴,“看啊,这回的东西可是一层比一层稀罕,个个都是顶天的物件。” 董难言没有因为老者让他看就看,反而更加拘谨庄重的向老者抱了一拳。 老者一边捶打着膝盖,一边说道:“你这是干啥子,年轻人处处谨慎一些是好,但是担心过头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小伙子,你是不是总感觉自己会被害啊,还是你觉得我这不是正经生意?” 董难言哭笑不得,解释道:“毕竟晚辈不像前辈一样,境界低微一些,小心谨慎总归是好的,前辈做的当然是正经生意,但是不是我不看,是前辈这些东西,我看了也买不起啊。” 老者的摊车上面有一个圆圈,里面用黑笔写着一个大大的“黑”字,从摊车上拿起一块玉佩挂在腰间,老者恨铁不成钢似的摇摇头,接连说了两声太俗。 “你境界低微是没错,但是资质确实上上等,比刚才陪同那位姑娘来这的俞家小子强太多了,但是连他都知道机缘不是靠钱来衡量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老者轻轻呵了呵手,指着这一车宝贝说道:“你看见的这些东西,都不是用钱来买的。” 董难言愈发觉得老者深不可测,大奉和离南镇的气候差不了太多,现在气候应该还是有些寒意,但是直面着老者,董难言有一种靠近熔熔岩浆的炙热之感,一股无形的气浪环绕在身边,让他身上这件法袍都仿佛要燃烧起来。 老者沙哑道:“这车上的每一件宝物,想要取走它们,就得满足相对应的条件,但是你不同,你与我有缘,免了这些繁琐的束缚,我可以给你开出最优惠的价格,只要你答应我三件事情,这车上的东西随你挑选,甚至都送与你也无妨。” 与此同时,在老者开口之后,人集和天集之中,竟然也各有人向这边望来,如果董难言能够见到这两人的面孔,就一定会发现,他们竟然和面前的老者一模一样,只不过跟面前有些瘸腿的老者相比,人集上的老人是一只肩膀沉下去,天集上的老人则是伸手捂着胸口,不时地咳嗽两声。 伴随着老者的声音,董难言一时之间竟然头脑一沉,双眼迷蒙的向前伸出手掌,就在要触碰到摊车上的物件的时候,突然有一道声音从虚无缥缈处响起。 “这属于强卖,有些过分了。” 这声音一响,董难言随处的空间就如同静止,定格在那里,眼看就要成功的老者大怒,仰头骂道:“过你娘的分,好不容易等到这样一个人,他定然能帮我脱身此处,你敢阻我?!” 老者刚要有所动作,一条黑色的长鞭就从空中探下,横拦在他面前,上面更是有阵阵龙吟之声传出,让这里多了一丝凉意。 顺着长鞭向上看去,有一位头发胡须皆白的老者盘膝坐在虚空之中,眼眸开阖之间,竟然有三色神光显现,在脑后结成光影玉环。 作为地集的管理者,吴易说道:“等候有缘人确实不易,但是你出手迷幻他,就已经犯了这里的规矩,更何况他身上有掌狱令,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你动他。” 车摊后的老者怒意更盛,“掌狱令?韦十胜那小子是我看着他长大的,还有你,你们这些毛头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当年要不是我看你还算勤勉,分出一缕气运给你,就你这蠢样,也能修到通玄境?” 吴易不为所动,黑色的长鞭还是挡在老者面前,他能够有今天,甚至说大奉能够有今天,其实都要归功感谢于这个下方的老者,不过公事公办,吴易说道:“我大奉与你约法三章,我们之间说好…” “狗屁的约法三章!” 老者拖着瘸腿站起身,怒吼道:“是你们大奉算计我,你们这些卑鄙的恶贼窃贼!” 这些陈年旧账,吴易是翻不动的,或者说现在也没有谁能翻的动,不然下方的老者早就不在这里了。 不想与老者多说,反正说了也是白说,吴易正打算将下方的董难言带走之时,有人从远处来,向他打招呼道:“有劳了吴兄了,你们两个毕竟还要做邻居,别伤了和气,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办吧。” 来者正是韦十胜,吴易点头说道一声分内事之后,就收起了黑色长鞭,身形重新隐没在虚空之中。 来到了董难言和老者身边,韦十胜看了一眼抽屉大开的摊车,笑着说道:“咱们坐下来聊聊?” 老者指着韦十胜的心窝子说道:“韦小子,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也要来阻止我?” 韦十胜笑道:“哪敢,只不过许久不见前辈,过来见见前辈,也斗胆跟前辈讲讲道理。” 老者嗤笑道:“讲道理,我是发现了,你们这人,只有到生死关头才会直言直语,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当初你还是通玄境的时候,遭遇大敌,逃到我这里,说话那叫一个干净利索,可现在呢?” 老者声音尖锐道:“韦十胜,别忘了你现在身上流着谁的血!” 此地早已经不可探不可闻,韦十胜真诚道:“前辈的大恩,十胜自然是记在心里,不敢相忘,我知道前辈想要脱困,董难言的资质确实最值得前辈押宝在他身上,但是至少也得让他心甘情愿吧,况且他昨天才来咱们大奉,他的底细跟脚,大奉还没有摸透,就算前辈真就认准他了,等大奉查清他的底细背景之后,再跟他细说商量也不迟。” 老者皱着的眉头没有放下,“他是哪人?” 韦十胜说道:“是咱们大奉境内的,自称是来自离南,我对那倒是不太熟悉,前辈仔细看就能发现,他身上有很多股气息,但是看不出明显的师承痕迹,我也奇怪着呢,今日正好他在前辈面前,前辈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老者说董难言没有一双火眼金睛,但是他却拥有,此地更加炙热,甚至虚空都开始有焚灼的迹象,老者看过之后摇了摇头,“是有些古怪不假,甚至他身上有几道气息让我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但是太久了,有些记不得了。” 老者重新坐在板凳上,叹息一声,“罢了罢了,你带他走吧,我这辈子算是被你们大奉坑透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走出这里。” 老者这里没有个落脚的地方,韦十胜干脆就席地而坐,跟老者说道:“前辈,大奉要对逐鹿和青云开战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老者没好气的笑道:“这话你应该去天集问问我,又瞎又聋,我还能知道你们大奉什么事?不过好在现在外界都知道了,我也听说一点,不过都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真假。” 老者突然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最近有些着急了吗?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感觉你们大奉是在寻死,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同时向逐鹿和青云两国宣战,好好活着不好吗?” 韦十胜没有说话,以心声对老者悄悄说了一番话,老者听完之后脸色猛然一变,蹭的一下起身,“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这件事是真的?还是你们用来吸引别人的幌子?” 韦十胜把老者拉下来坐着,直言不讳,点头说道:“十胜没有一句假话,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说这场战事虽然苦,虽然难,但是我们大奉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只要等到大奉吃下了逐鹿和青云,一统神州东部,到时候定然会重新选址国都,前辈到时候自然脱困,况且现在战事未开,外面也不风平浪静,前辈此时丢在大奉,反而是最安全的。” 老者脸色时而惊喜,时而担忧,一想到韦十胜心声在他心湖中所说的话,没有原因,整个珍凰城都轻微的颤了一颤。 ———— 有山名为逐鹿,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荒芜妖界与剑州大战,当时剑州大胜,有几名剑仙杀的一位妖族大妖落荒而逃,迫不得已从神州东海登岸,最后在这座山上被一剑枭首,连妖丹都没有留下,被剑气尽数绞灭。 有人见此壮举,想让后人览此风采,就请剑仙们给此山留名,当时那群剑仙皆尽笑笑,说荒芜妖界的孽畜如小鹿乱逃,这逐鹿的小事,留什么字,提什么名,不过最后拗不过有人苦苦相求,所以持剑写下逐鹿二字后,就一剑西去了。 后来王朝建立,偌大一个王朝,境内上下,都共尊逐鹿山。 此刻在逐鹿王朝的皇宫之内,有人正在扶栏听雨,然后轻轻念叨一声春雨贵如油,多下点,多下点。 逐鹿王朝的皇帝穿着的有些单薄,站在他身后的女子身形妙曼,让人视之自惭形秽,给人一种不可侵犯不容亵玩的感觉。 想要给前面的男子披上一件长袍,但是却被制止,名为陆穗的逐鹿皇帝没有转身,把手掌伸出屋檐之下,任凭一滴滴雨水滴打在掌心,陆穗问道:“大奉那边的征召令你瞧见了,真是帮孬种,换做是我,还等什么三年之后,早就立刻出兵了。” 女子静站在陆穗身后,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男子的性格,看似是问她,实际上不过是男子的自言自语。 陆穗转过身,斜靠在栏杆之上,女子只是一个眼神过去,原本应该迸溅在他身上的雨水竟然改道而行。2020 陆穗见怪不怪,毕竟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做他的贴身供奉的,陆穗说道:“本来我还以为这是一场三家不计前嫌的战事,甚至我都想好了青云那边倒戈,到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大奉竟然应允了下来。” 模样上看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轻轻说道:“陛下,埋插在大奉的探子来报,除了邻天州的魏家和高家都已经到了大奉之外,其他支持大奉的家族和宗门也都在往珍凰城赶,几日之后便可到齐。” 女子的视线放在陆穗身后,“陛下是时候该去逐鹿山了。” “还没到那个时候。” 陆穗遥望着逐鹿山,曾几何时,每当心烦意乱的时候,看着逐鹿山,陆穗都会感到心安,但是这一次,陆穗反而心跳的越来越快,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在陆穗背后轻点了一下,稍稍舒缓一下他的躁动的心绪,女子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轻启朱唇,咬开瓶口的塞子,把瓷瓶托举在手心,举手遥对着陆穗的后颈,只见陆穗身上有丝丝缕缕的气息向外飘散,朝着瓶口聚拢而去,都是陆穗的心绪杂念,最后沉没入瓶身,被女子重新把盖子塞上。 这种把人神魂情绪抽离的秘术倒不是太难,不过施法之人要是稍有一点别的心思,可能陆穗就要变的痴傻了,不过陆穗对女子显然是深信不疑,毕竟化名为蕉花的女子是逐鹿王朝倾心培养出来的通玄境,对于蕉花的忠心,陆穗从来不曾质疑。 烦躁的情绪被吸走,陆穗舒坦了不少,将手心里接下的“天露”饮下,朝蕉花笑道:“放心吧,我没什么事,就是杂念太多,堆积在脑子里,让我有些心烦。” 蕉花不合时宜的问道:“陛下,实话实说,你后悔吗?” “后什么悔?” 陆穗大笑道:“我怕是怕,但是可不后悔,什么邻天州魏家高家,真打起来,我逐鹿王朝可以败,但是那些借机要过来跟大奉分一杯羹吃的投机之辈,我逐鹿山要把剑刺满他们的山头!” 陆穗从来没想过逐鹿王朝会赢,但是逐鹿王朝会败,谁说赢家就一定能得到好处? 陆穗望向逐鹿山,突然间脑海中闪现一个词语。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于此同时,在青云国都内,有一名男子身穿龙袍,醉卧在青云之上,喃喃道:“送我上青天。” ———— 珍凰城。 如果不是通玄境修士,都感觉不到刚才珍凰城发生的细微变化。 董难言重新恢复行动,见到韦十胜在此,董难言行礼问好之后,犹有些后怕与心惊。 大奉王朝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刚才那种迷茫和无助之感,实在是不想经历第二次。 韦十胜起身道:“我就带着他先走了。” “走吧走吧”,老者不耐烦的摆摆手,同时对董难言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这笔买卖,我倒是挺像和你做的。” 董难言是不想再来这里了,不过看韦十胜跟老者抱拳辞别的样子,董难言跟老者拜别之后,赶紧跟在韦十胜身后离开。 一路无话,离开地集之后,韦十胜有些好奇道:“怎么不问问他是谁?” 董难言说道:“不该知道的,就不要知道。” 韦十胜笑道:“怪不得敢斩断魏家的缘线,你小子到是有点意思。”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韦十胜和董难言仿佛不存在一样,韦十胜对少年说道:“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我之前说过,四天之后,会有一场比试,从登楼到金丹都有,算是我们大奉战前展示各家实力的比拼,每个境界的胜者,都会被大奉赐下一份大机缘,我刚才去波澜府问过高寰了,这一次的比拼,他们高家不参与,所以我想来问问你,愿不愿意替我出战?” 韦十胜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找你对不对?” 董难言确实好奇,以韦十胜在大奉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为什么要找他这个藉藉无名的外来人。 韦十胜说道:“我确实有几个弟子,不过死的死,伤的伤,现在仅剩下一个在我身边,但是也早就是元婴境了,参加不了这次比试,除此之外,我一个弟子也没有了,因为这次是大奉举行的比试,陛下当然是希望大奉能赢,所以给我们下了命令,不管别人参不参加,我们都要派人参加,大奉里面的好苗子早就被那帮老东西给分了,我一时半会是找不到的,就算找到的,过去也是凑数丢人,所以我不想让别人看我的笑话,你资质和境界都可以,我这几天再指点你一下,让你在登楼境取胜,我感觉没有什么问题。” 少年正在犹豫,韦十胜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会立刻答应,董难言,这可是你的机会,帮我这一次,你跟魏家那件事,只要你在大奉境内,我保你无恙。” 董难言当然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他犹豫担心的是,要是他替韦十胜上场,但是失败了,给老者丢了面子那可怎么办? 韦十胜听了董难言的担忧之后哈哈大笑,拍了拍董难言的肩膀,老者笑道:“别太小看了自己。” 以董难言的资质,登楼五境的境界,他再传授两招绝学,那在登楼境不还是横着走? 见到董难言答应了,韦十胜心情颇好,“你跟魏家的事我都清楚,这次比试分为两场,最后一场我们陛下会亲临,你要是表现好了,都不用你多说,魏家自然不敢找你麻烦。” 董难言谢过老者,韦十胜让董难言明日去他的府邸找他,随后就半点也不耽误的去给董难言报名。 韦十胜离去之前瞥了一眼路上一位行客,后者立刻低下头,不敢与韦十胜视线交汇。 懒得揭穿魏家的小把戏,韦十胜冷哼一声,离开了这里。 对于一直被人跟踪的事情,董难言当然是半点也不知情,不过走在街道上,董难言心中却隐隐升起一股不妙之意。 越走越快,董难言突然转身。 身后什么也没有。 目送着少年走进波澜府,被魏巍派来盯梢的男子转身就朝惊澜府走去,将董难言的行踪去向半点不差的说了出来,不过地集上老者还有韦十胜跟董难言交谈的话,男子都是不知道的。 魏侪听后示意男子可以出去了。 这次来到大奉,除了至交好友石剑之外,魏侪没有带别的人来,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花大价钱请一两位金丹境的修士去监视董难言,简直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 魏侪对樊玮说道:“韦十胜已经发现他了,明天再重新换一个人吧。” 樊玮小声道:“三爷,既然韦前辈已经发现咱们的行踪了,而且听这人讲,今天他还跟董难言密谈一番,我们还用继续派人盯着董难言吗?” “为什么不用?”,魏侪说道:“他发现了我们派出去的探子,不也什么都没说么,一个小小的董难言,一个魏家,孰轻孰重,他自己心里清楚,明天继续派人跟着董难言,然后慢慢的试探着高家和韦十胜的底线。” 一封大奉的消息谍报突然由仙鹤送进惊澜府中,魏侪拆开一看,在信上看到董难言三个字后,冷笑一声,总算是知道了韦十胜的意思。 “原来他是想让董难言替他出战,这不是送到我手上来了么,樊玮,明天不用再派人盯着董难言了。” 樊玮明白魏侪的意思,知道魏侪是想在比试上借机光明正大的动手,樊玮犹豫道:“三爷,既然他是替韦十胜出战,我们对他动手,会不会被韦十胜误认为我们在针对他?” “蠢货,谁说我们魏家要参与这次比试了!” “那三爷的意思是?” 魏侪冷笑道:“能用钱办成的事,都是小事,樊玮,明日你着手安排,看看这份名单上报名登楼境比试的,除了董难言之外还有谁,我们魏家不参加比试,但是比试场却都是我们的人,我看他董难言怎么活下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有我无敌 虽然波澜府很大,但就像高寰所说,除非不走动,否则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董难言刚进门不久,就跟高缘撞了一个正着。 今天的女子心情应该不是太好,失魂落魄的从董难言身边走过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如果换做是以前,董难言也许还会问上一句,但是现在为了避嫌,董难言干脆就不惹这身麻烦,站在原地等高缘从他身边路过之后,这才继续向前,往自己的住处走。 波澜府很有说法,府邸里有很多处赏景湖泊,竟然能够倒映在空中,让人不知是人在湖上,还是人在湖下。 通往董难言的住处要经过一条翠竹小道,董难言停下脚步,不是为了赏景,而是在他面前,有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高寰双手负后,站在路中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高缘说你们是一见钟情,可怎么瞧见心上人难过,还会熟视无睹,连句话都不说?” 高寰喝道:“告诉我,你和高缘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条路径上充斥着一股压力,两侧的翠竹都开始弯曲绷紧,董难言的身形跟这些翠竹一样,被压得弯腰屈膝。 董难言咬牙道:“我和高缘就是她说的那种关系,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不敢上前安慰她,而且前辈昨天对我说过,让我管好自己,暂时不要跟高缘来往。” 高寰深深看了董难言一眼,“你知道她为什么如此难过吗?” 董难言摇了摇头,高寰说道:“因为我已经让蓝蕊先回高家受罚去了。” 身为高缘的护道者,在看护高缘的同时,也有监管的作用,但是蓝蕊竟然让人斩断了高缘身上的缘线,对此放任不管,高寰颇为震怒,让蓝蕊回高家接受责罚,在董难言回来之前,早就做好受罚准备的蓝蕊刚跟高缘离别,所以高缘脸上才带有泪痕,满心难过。 留意着董难言的神情,高寰其实心中对董难言的印象并不差。 年轻,有资质,值得培养。 如果说不是以高缘道侣这种身份进入高家,那么高家一定会开门相迎,但是错就错在,董难言跟魏家相比,实在是太渺小了,甚至就算等他成长起来,成了通玄境或是逍遥境,也无法跟做生意做出邻天州的魏家相比,而且虽然资质不俗,但是谁说就一定能成长起来?世上半道夭折的天才,高寰见的太多了,所谓天才,只不过是一个“徒有其名”的称号罢了。 高寰无奈的叹息一声,要不是高缘以死相逼,恐怕他都不会留下董难言,董难言和高缘的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了的,需要等到此间事了,回去由高家家主做决断,在此之前,念在这少年倒也算听话乖巧的份上,高寰倒是不介意护他周全。 “韦十胜应该找过你了吧?你怎么回复他的,是否答应替他出战?” 身上的压力已经小了许多,董难言能够抬起头,说自己已经答应韦前辈,愿意替他出战。 高寰笑道:“我倒是小瞧了你的胆量,你倒是不怕死。” 死? 董难言不明白高寰所说何意,替韦十胜上场出战,只是一场比试而已,怎么能够跟生死挂钩呢? 思来想去,董难言突然之间抬起头,刚才心里冒出来的想法让他身上感觉到一丝冷意。 “我还以为你是胆子大,没想到你是压根没想到这层关系。” 高寰左手握住右手手腕,缓缓道:“你斩断高缘与魏巍的缘线,高缘身上又缠上你的缘线,魏家对你恨之入骨,你不跟着我们进波澜府,魏家会动手杀你,你跟着我们进了,魏家虽然暂时杀不了你,但是杀你的决心只会更加高涨,今天在你出去的时候,魏侪已经来找过我了,你知道他怎么说嘛?” 高寰说出了一句让董难言心惊的话,“他让我杀了你!” “我也不愿意瞒你,要知道我们高家和魏家两家,本来就是世交之好,彼此之间相互帮助扶持,这次两家这门亲事,除了高缘和魏巍两人确实有缘分之外,也是为了让双方的关系更加稳固,所以就算出了你这么一档子事,虽然可能高缘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魏家也并不会怪罪在高缘身上,只会想着如何把一切扶回正轨,所以你,不光是打了魏家的脸面不说,也是碍着魏家和高家的眼了。” 董难言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高寰说道:“你放心,我虽然不认同你和高缘之间的关系,但是我说出去的话,还是作数的,所以我回拒了魏侪,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敢替韦十胜出战,上台比试,你不知道这其中凶险吗?” 董难言也是后知后觉,只以为这次比试是他“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但是却忽略了,这也很有可能是他的殒命地。 参加这个比试,就给了魏家光明正大对他出手的机会,以魏家的财力和人脉,想要在比试上做些手脚,简直是太轻松了,就算这次比试是大奉组织的,他是替韦十胜出战,但是魏家只要付出一些代价,会有大把大把的人在比试上替魏家出手,根本不用魏家动手,而那些金银钱财对于魏家来说,就是身外之物而已。 这次真是一个不小心,为了活命反而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了。 其实董难言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担心韦十胜找他出战,是不是别有什么深意。 高寰仿佛看出了董难言心里在想什么,“你参加比试的事情,魏家应该已经知道了,你多加小心,另外韦十胜不是那种人,他一个逍遥境,怎么可能会放下身段来引诱你入局,你别把自己想的整个世界都要围着你转,要不是他在楼宇中救你,你早就死在魏侪手里了。” 不过也不能怪他想的太多,如果不小心谨慎一点,恐怕会被魏家吃的连骨头渣子都没有,高寰握拳挡在嘴前咳嗦两声,“不过你还是很有机会的,在登楼境,你应该算是独树一帜,不会有太多对手,要不然韦十胜也不会选择你。” 高寰看向董难言,只见原本一直低头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朝他抱拳一拜,说道一声多谢前辈提醒,就转身向外走去。 离开这里的少年腰板逐渐挺直,路径两侧的翠竹也绷得笔直。 原本终年不起波澜的湖泊开始产生涟漪,感受到董难言身上逐渐上升的气势,高寰笑道:“有几分意思。” ———— 波澜府外早有人在外面候着董难言,一路上跟着董难言,最后瞧见董难言和头戴斗笠的男子走进了一处府邸之后,这名金丹境才返回惊澜府,向魏侪汇报消息。 本来已经不打算在派人盯着董难言了,还是魏巍说了一句有备无患,魏侪才又安排另外一名金丹境过去监视,听到男子的汇报,魏侪笑道:“看来这小子应该是察觉到了,不知道他去韦十胜的府上,是寻求韦十胜的帮助,还是想退出这次比试。” 除了闭目的石剑以及魏巍樊玮这对主仆之外,这里还多出一名黑袍男子,身上的黑袍宽大,每当男子有所动作,衣袍上就会响起一种幽怨的声音,在黑袍上会亮起点点墨绿萤火,皆是死人怨气所化,他整个人都被黑袍遮掩住,像是躲在袍子里一样,让人看不出他的真面目。 被魏侪请来惊澜府做客,并且刚才答应魏侪条件的黑袍男子在珍凰城名声不小,如果要论境界,男子可能远不如魏侪这种通玄境剑修,但是要论手段阴毒狠辣,被称为化灾的男子足以排进前五,而且别人完全没有非议。 化灾不是化去灾厄,而是变化灾厄,化灾的真实名字连他自己都遗忘了,在他成为通玄境期间,他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名字,只是因为仇敌太多,到是化灾这两个字让他很满意,所以也就当做名字被人这么称呼。 喜怒无常,化灾的手段极其残忍,在将敌手击杀之后,精于鬼道之术的他会将人的魂魄拘禁出来,然后招徕一些怨魂恶鬼,当着正主的面,将正主的尸身一食而净,然后敲骨吸髓,最后把魂魄向身上的法袍上一拍,上面便又多了一点萤光,如今这件黑袍上已经附着有怨魂厉鬼数十万,是名副其实的万鬼袍。 宽大的万鬼袍中探出一只白皙的手掌,化灾饮过一口天河酿,夸赞一句好酒之后,声音竟然中气十足,“魏兄放心,就算他退出这次比试,我也有办法杀他,高家和韦十胜能护的了他一时,也护不了他一世。” 魏侪笑道:“化灾道兄出马,我自然是放心,只不过在比试上光明正大杀他是最好的,到时候谁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要不然韦十胜已经提醒过我,我就算是再心切,也不能不给这位韦前辈面子吧?” 魏侪这次找他来,就是让他派出弟子参加这次登楼境的比试,击杀一个叫董难言的登楼五境少年,化灾当然愿意卖魏家这个面子,尤其是魏家的拿出来的东西还不错,让他十分满意。 魏侪说道:“先看看这几天有没有什么消息吧,如果他还是照常参加比赛,就还按照我们之前商定的来,如果有变,那我们魏家也照样愿意拿出之前答应化灾兄的条件,权当是交个朋友。” 果然魏家是财大气粗,黑袍里化灾点头一笑,喝光了一杯天河酿之后,起身告辞。 目送这位鬼道通玄离开惊澜府,樊玮问道:“三爷,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万一他要是真的察觉到了,不敢参加比试,我们还要继续找人参加比试吗?”阅读书吧 大奉王朝的天骄,多半都已经是凌虚,而登楼境的天骄要么是没有报名参加,要么是境界修为远不如董难言,所以说其实这一次登楼境比试,董难言可以说是一枝独秀,稳操胜券的,不过魏侪当然不会让董难言赢得这么轻松,在知道董难言参加比试的那一刻起,魏侪就着手起来给少年物色对手,什么深得化灾真传的最小弟子、枯木老人的登楼境徒弟…反正只要是有实力有本事的登楼境,魏家都要,哪怕付出的代价去请一个通玄境都绰绰有余,但是魏侪就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要他们听从魏家的要求,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击残或者击杀董难言,魏家都愿意答应他们开出的条件! “暂且先不用找了,看一下明天比试榜单上的变化,要是他不参加还好,只要他参加…” 魏侪笑道:“整个登楼境比试上的人都是我魏家的人,他拿什么跟我们斗?” ———— 韦十胜的府邸大门上没有匾额,头戴斗笠的男子将董难言领进去之后就自行退下,韦十胜跟董难言聊了一会,听到少年的要求之后,也不免有些惊讶,再三向董难言确定之后,才知道真不是董难言在跟他开玩笑。 “你真要这样做?” 韦十胜最后向董难言询问一遍,说道:“你们都想的通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想不到,你放心,在登楼境比试中,你的实力不会有人能威胁到你,就算魏家手再长,我也有把握让你夺得头筹,你干嘛非要这样呢?” 董难言还是没有更改主意,他想好了,既然想靠这次比试一战成名,不如就干脆玩的大一点。 再董难言最后一次点头之后,韦十胜终于明白了少年的决心,老者大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好,既然你敢,那么老夫有什么不敢的,赢了给老夫争光,输了也不丢人,还能恶心恶心魏家,你小子,这是一石三鸟啊。” 韦十胜一跺脚,顿时脚下的石板路开始融化,变成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树林,随手截下枯枝断柳,韦十胜对董难言说道:“光凭你这胆气,今日就传你一式神通。” ———— 据说监视董难言的金丹境称,当晚董难言是脸色苍白的返回波澜府的,魏侪看着大奉关于这次比试的最新名单上仍然还有董难言的名字,不由得笑道一声自寻死路,旋即吩咐樊玮替他出去接着物色各家各宗登楼境,不惜代价,也要让董难言命丧比试场上。 ———— 高缘站在假山凉亭之上发呆,蓝蕊走了之后,关于这件事,就只有她和董难言知晓,有时候想问问董难言,他们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但是这几天董难言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想跟他说两句的时间都没有。 凉亭内又多出一个人,高寰望着走出波澜府的少年,对高缘说道:“你实话实说,他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也许我还能想办法救他一命,不然就凭他身上这点本事和背景,可不容易在魏家手底下活下来。” 凉亭很高,能够俯瞰整座波澜府,高缘不太想跟这位把蓝蕊赶回家受责罚的二爷爷在一起,起身离开之前,她肯定道:“二爷爷不用怀疑了,我跟他除了无道侣之实,其他的如假包换。” 高寰也没有恼火,“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这几天都会去韦十胜的府邸跟老者请教一些东西,老者倒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短短四天下来,别的不说,董难言到是收获颇多。 往常董难言过来之后都会勤奋的在这边修炼他传授下去的神通法术,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坐在湖边给湖水中的鲤鱼喂食,韦十胜坐在董难言身边问道:“这是本事学成,胸有成竹了?” 不得不说,董难言这几日确实带给韦十胜很多震惊,不管是多难法术,多繁琐复杂的手印,董难言都一点就通,一学就会,韦十胜活了这么久,天才见过,但是像董难言这种的,他还真就只是在听说中听到过。 大奉修士这段时间都很忙,有些负责征召令的事,有的负责最近几日大奉的来宾招待,此外种种琐事,皆是需要人手去做,甚至有人笑言,现在珍凰城是最空虚最薄弱的,若是这时候有人趁机过来攻城,说不定还真有可能给他们得逞。 当然这只是笑谈,不过目前珍凰城确实没有元婴可以调动,韦十胜更是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去,所以关于董难言出处和背景身份的事情,就只好由一个金丹境过去调查,想来过不了几天应该就快回来了,如果董难言真是出身清白,那么早就动了收徒之心的韦十胜不介意收取一个关门弟子,传承他的衣钵。 这几日相处,董难言少了一份拘谨,但是对韦十胜该有的尊重还是有,刚要起身与韦十胜说话,就被韦十胜一把拽下。 董难言只好跟老者一起坐在湖边,拍了拍手,拍打干净手心上的鱼食,然后说道:“怎么可能胸有成竹,我又不自大,明天要面对的,都是大奉王朝和各家各宗的天骄,谁会比谁差?只不过是想着明天就要开始比试了,我觉得与其临阵磨磨枪,倒不如调整一下心情比较好。” 韦十胜从董难言身边抓起一把鱼食,丢进湖中,顿时成群的大尾红锦向鱼食落处蜂拥游去,韦十胜说道:“其实现在你还有反悔的机会,是去做板上钉钉的事情,还是要真放手去搏一搏?” 湖水中有体型较大的红鲤争抢到鱼食,不过也未尝没有小个头的一饱口福,董难言笑道:“不反悔了,现在反悔不是太丢人了,改来改去,像什么样子。” 韦十胜点头道:“也是。” 明天就是比试的日子了,可以说这四天下来,参加登楼境的比试之人,不说全部,但是十之七八都是他们魏家找来对付董难言的人,虽然在一个两个身上花费的代价不值一提,可是这么多人加起来,消耗也很惊人了,樊玮初步的估算一下,不算那些人情,光是请动这些人参加比试对付董难言,花费就已经超过五件极品灵宝,而且这还是对方看在魏家名头这个份上。 魏侪心情大好,对付董难言这件事敲定下来之后,他就忙着研究高家和大奉的同盟关系,最近跟家族商量的差不多了,魏侪拿起来最新敲定的比试名单,突然之间,他眼神一变,手指在名单上一划,惊讶道:“他的名字怎么不见了?” 樊玮凑了过来,跟魏侪一样找了一圈,可是也没有在登楼境的比试名单中看见董难言这三个字。 “不可能临时改了主意不参加的,再者说,我问过化灾,在昨天提交名单之后,就不能再更改了,昨天这名单里还有他,现在怎么就没了?” 魏侪怒道:“难道是韦十胜故意这么做,帮助他恶心我魏家?” “那到不至于,韦前辈跟爷爷是多年好友,不至于这么做。” 一直像是无事人一样,整天坐在窗边喝酒的魏巍起身拿起比试名单,在登楼境比试上没有瞧见董难言的名字之后,魏巍鬼使神差的翻了一页,微微一愣,旋即大笑道:“不亏是跟我喝过酒的董兄弟,果然是好胆子,佩服佩服!” 魏侪一把将比试名单扯过来,在凌虚境比试的那页名单上,写在最前面的名字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董难言。 怪不得他明明名字在确定下来的名单上,但是登楼境比试名单上却又没有他,原来董难言一开始就是报名凌虚境的比试的! ———— 比试的前一天,大奉又来了许多贵客。 有身穿紫罗裙的妇人手掌上戴着白纱手套,身后站着一群宫装女子为她拉起拖地的裙摆。 有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男子手持一把玉扇,站在一头神禽头顶。 还有身材高大威猛的老者龙行虎步的走进珍凰城,不过脸色有些不好。 此外珍凰城外,有人朝着城里冷笑一声,背后是万鬼哀嚎,比之化灾的万鬼袍所发出的声音还要怨毒。 总之该来的,不该来的,现在都来到珍凰城了。 于此同时,明天就要上场比试的董难言将身上的法袍褪下,露出里面的粗布衣衫,盘膝闭目坐在屋中。 比试场上没有敌人。 比试场上都是敌人。 场上有我。 明日无敌。 第三百三十九章 比试开始! 有一种异鸟能够感知到时间变化,在每个时辰到来之际,会发出对应的啼鸣,随着波澜府里响起几声悦耳动听的鸟鸣声,董难言从闭目养神之中清醒过来。 昨晚是一夜未眠,不过对于修行人来说,已经是可以不用通过睡眠来养足气力,除非是伤了身基根本,不然就算几天几夜不睡,也没有什么影响。 董难言打开屋子换换气,从院落里不断上涌的水井灵泉里舀上一瓢水,感慨一声果然不愧是分据神州东部的王朝皇城,仅是一处院落里的井水,其中所含的灵气竟然比落叶宗附近的河流水脉还要充沛丰富。 简单用井水洗漱一下,董难言走出自己院落的时候,发现高寰和高缘正站在他门口的路径小道上,看样子应该是等候多时了。 这几天为止,高缘还是第一次跟董难言说话,见到董难言就穿着这身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粗布衣衫,高缘不禁问道:“你的那件灵宝法袍呢?” 管洪旭他们要的那件法袍已经被他收进乾坤袋里,董难言这次参加的凌虚境比试,按照韦十胜所说,应该是除了金丹境比试之外,最为焦灼激烈的比试。参加这次比试的凌虚境,皆是大奉王朝的天骄,像是关添源新收的剑道胚子,大奉王朝礼部尚书家的孙子,还有宗主道侣二人通玄境,津平渡里被认为有望百载之后接管津平渡的少年天骄……总之不管是大奉的豪阀,还是各宗的天之骄子,韦十胜笑着说参加比赛的,谁手里都得是有两件趁手的灵宝利器,像董难言身上的这件品秩仅是下品灵 宝的法袍,根本抗不了几下。 当然,董难言是替韦十胜出战,韦十胜当然拿出了一件品相不错的极品法袍,不过董难言没有收下,既然自己的法袍穿不穿都一样,就干脆换上了自己最习惯的衣衫,到时候上场发挥也更自然一点。 今天是大奉王朝比试的日子,珍凰城较以往相比要更加严格,波澜府外早有马车等候,性格暴烈的龙角马体内流有龙血,虽然不纯净,但到也算是龙种。 马车共有三辆,董难言坐的是最后一辆,以龙角马的脚力,大约几柱香的功夫,马车就停下。 目的地已经到了,听韦十胜说为了这一次比试,大奉特意修建了一座比试场,可供登楼境到金丹境这些境界放手一战,不用担心打的天崩地裂,波及其他。 日月星辰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按照境界划分成四部分的比试场上面悬浮着很多岛屿楼台,如繁星一般点缀在天上,供人在上观看比试。 董难言是要参加比试之人,所以进入比试场的路径跟高寰和高缘不一样,后者在侍者的引领下得以登上岛屿楼台,而董难言则是径直走进了比试场中。 高寰他们来的不早不晚,早就有人在岛屿楼台之上,高寰先与位于中央处的大奉军师那货人点头致意,随后又跟他这处岛屿上向他打招呼的这些人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就算是大奉内部尚且有许多互相看不惯的家族宗门,更何况这次从天南地北来了不少势力,观战的楼台岛屿位置很有讲究,大奉绝对不会把相互之间有仇怨的人安排在同一处地方,而高家和魏家都来自邻天州,相互之间又关系非凡,所以当然是被大奉安排在一处。 身旁是石剑还有魏巍樊玮,魏侪见到高寰和高缘二人,笑眯眯走过去打招呼,绝口不提之前的不快。 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斩断魏家和高家缘线的事情早就在珍凰城传的沸沸扬扬,尤其是在场的基本上都是通玄境,谁的眼睛也不瞎,见到高缘身上缘线的变化,再看到站在比试场的董难言,有跟魏家不对付的人站在另外一座楼台之上,笑道:“魏侪,还往人家身上凑什么呀,还当人家是你亲家呢啊?整个珍凰城都知道这几天有人随意进出波澜府,你是不是不知道呀?看看你身旁的魏家子弟,这脑袋上顶着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还装作无事人一样,真是后生可畏啊!” “蜀横,你再……” 被人当众这么侮辱,魏侪怒发冲冠,不过一旁同样受辱的魏巍反倒是无动于衷,仿佛这件事根本跟他没关系一样,拉住魏侪,朝魏侪摇了摇头。 出言激怒魏侪的人笑道:“你什么你,魏侪,要是不服,等这帮小辈比试结束,咱俩下去过两招,这么多年不见,除了这两天知道你们魏家头顶帽子见长,也不知道你本事比之前长进了多少。” 邻天州除了有魏家高家这样的家族之外,还有蜀横所在的古蜀古国,是邻天州两座古国之一,传说有上达天听的能力,更有甚者,邻天州有人说,在古蜀古国里面有着一扇天门,走进去就可直登仙境,羽化飞仙,不过这则消息更像是街坊传言,没有得到过证实,倒是古蜀古国跟魏家的不对付,确是全天下皆知,甚至闹到最后,魏家竟然带着天瀑河一干剑仙去古蜀古国的养龙潭屠龙,要不是各方势力从中调和,恐怕当初双方非要你死我活一个,不过按照各方的估计,就算是你死我活,最后死的那个也只会是魏家,毕竟古蜀传承至今,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要不是顾忌天瀑河那群饮酒剑仙会念一些魏家情分,再加上有人调和劝说,恐怕现在魏家早就不复存在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反而刺激到了魏家,从这件事以后,魏家更加注意人脉关系,除了跟来天瀑河饮酒的剑仙尽量留些香火人情,魏家还跟邻天州几大家族搞好关系,结成盟友关系,就像是和高家这次,就是为了让双方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除此之外,魏家还把目光放在了邻天州之外,像是神州,道玄州,都有他们的影子。 蜀横这边话音刚落,比试场上突然嗡的震动一声,不是来自地上,而是从一座岛屿楼台上传出。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一柄快有寻常长剑两倍剑宽的重剑自石剑背后一飞冲天,像是一座剑山从天而降一样,落在蜀横头顶。 蜀横也不是喜欢磨嘴皮的人,抬臂伸手,就这样赤手空拳的落在头顶的重剑提石。 没有什么剑气乱射,在蜀横接下重剑提石之后,除了脚下的楼台颤动了一下,再也没有什么声响传出。 蜀横反握住这把提石重剑,朝另一边冷笑道:“怎么,石大剑仙也要不吝赐教?” 脸色依旧平淡,没有因为蜀横轻轻松松接下他这一脸而产生情绪,石剑见到蜀横突然从手掌皮肤底下生长出来犹如龙鳞一样的鳞甲,石剑说道:“赐教谈不上,我出剑只分生死。” 蜀横一拍剑身,提石就刺入石剑身上,蜀横朝他招了招手,再指了指魏侪,然后双掌摩挲,“你可以与他一起上!” 石剑背后的软剑碎剑也已经悬空在前,剑尖遥指蜀横,正在众人看戏的时候,突然有一声不明显的咳嗽从比试场中央上空传出,身旁站着大奉韦十胜一干人等,没有一点修为的老者站在中央,只是一声咳嗽,就让全场寂静了下来。 没人敢小视轻视这个普通人,因为他是大奉王朝的军师,是能够让大奉心甘情愿三次以不死药为之续命的存在,甚至可能现在身处珍凰城里众人的性命,全都掌握在老者手里,说出去都恐怕都让人觉得怪诞,一些通玄境和逍遥境的生死,竟然在一个凡人的一念之间,多么荒谬。 尚如今咳嗽一声,微微笑道:“难得两位朋友有兴致,给咱们下方比试的小辈们开开眼界,不过我想提醒一下几位,这是大奉,身为这的主人,我们还是要一尽地主之谊的,如果两位现在想动手,没问题,我这就让人陪两位切磋切磋,分胜负也行,分生死也可以。” 尚如今转身对韦十胜和另外一个满脸胡茬的老者问道:“十胜,夫匿,你们不介意去陪这几位远方来客吧?别让人觉得我们大奉失了礼数。” 韦十胜和叫夫匿的老者对尚如今十分敬佩和尊重,韦十胜笑着说了一声不介意,至于满脸胡茬的夫匿更是直接,只见比试场上空瞬间改换天地,与韦十胜一样都是逍遥境的夫匿大笑道:“来,之前跟逐鹿那边的剑州剑修打过,这次让我看看你们邻天州剑修的飞剑够不够硬!” 蜀横收回手,他只是看魏家不顺眼,这次来是跟大奉共同决定神州东部归属的,哪有跟大奉发生冲突的道理。 魏侪那边,石剑闻言之后不但没有收起提石和碎剑两剑,反而战意更加高涨。 不过在魏侪拍了拍他的肩头之后,石剑收起了两剑,重新背负在身后。 魏侪朝尚如今抱拳道:“尚前辈见谅了,喧宾夺主的事情魏家不做。” 尚如今微微点头,然后又把目光在各个岛屿楼台上一扫,继续说道:“他们两个没有问题了,各位呢?” 尚如今笑道:“各位都是我们大奉的盟友,千万别客气,别忍着,有问题直说,我一定尽力满足各位。” 谁敢能说有问题,敢说有问题,估计下一刻就要跟大奉王朝的通玄境切磋了,见到在场没人说话,尚如今笑了笑,“既然各位都没有问题,人也差不多到全了,比试就要开始了,还请各位静观,不要影响到下面小辈们的发挥。” 随着尚如今点头,下方比试场上轰隆作响,四块石碑从地底破土而出,立在四处,上面有“登楼”、“凌虚”、“渡海”、“金丹”这几个字样。 负责这次比试的通玄境,正是之前帮高缘推算出破法下落的老者阮麻,阮麻高声道:“比试正式开始,凡参加比试者,按照各自报名参加比试的境界,进入候场区,本次比试皆是一对一,每个境界选取出十强,五日之后再决出胜者,排名前三者除了可以得到吾皇赏赐之外,还可入龙宫秘境,各寻机缘。” 比试场上四块石碑闪烁,上面有宏音传出,所唤之人,正是率先进场比试的人选。 随着一声令下,下方的这八个人正式拉开这次比试的序幕。 法术神光刺人眼目,参加比试几人打的难分难解,尤其是凌虚境和金丹境这两组,激烈异常,尤其是在一道璀璨的剑光闪过之后,关添源的脸上露出笑容,他最新收的这个弟子果然给他争光,竟然是这四组中第一个取得胜利,同时也是取得这次比试首胜之人,果然不愧是难得一遇的剑道胚子。 有人欢喜有人愁,关添源这边开心,就代表着会有人不开心,眼看着自家弟子被一剑斩的再无还手之力,有大奉宗门的老祖心疼弟子的同时,又暗恨弟子不争气,拿下了第一败,让他脸上无光。塔 等候区内,正在养精蓄锐的董难言微微竖起耳朵,没想到凌虚境的这场比试这么快,才仅仅一会的功夫就分出了胜负,正当他侧耳倾听,看看下两位会不会叫到他的名字的时候,面前突然有人朝他这边走过来,年纪不大,跟董难言差不多,是一个略显白胖的少年,身上披着一件白堇色法袍,有些疑惑道:“兄弟,我看你在这坐着半天了,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凌虚境比试的地方,你们登楼境的在那边。” 在略显白胖的少年开口之后,几乎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董难言,他们也都早就留意董难言很久了,除了穿着古怪之外,他们对董难言的境界修为敢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坐在这,更感到好奇,尤其这还是一张生面孔,从来没在珍凰城见过。 董难言有些奇怪,看来他的对手们都不知道他这号人,难道他们都不看比试名单的吗? 实际上,这群天骄还真就不看什么比试名单,谁会认为谁比谁差?再者说了,除了像高家魏家之流来大奉议事的家族宗门不知底细,像是大奉各家各派的弟子门人,早就打过交道,甚至数都数的过来,还用看什么名单? 所以说除了各家长辈知道有董难言这么一号敢以登楼明参加凌虚境比试的猛人之外,在场的这些人都不清楚,跟津平渡的凌志一样,都以为董难言是走错了地方。 略显白皙的凌志苦口婆心的说道:“兄弟你别这么看着我,赶快去你们那边等候比试才是正事,这凌虚境比试的地方和你们登楼境比试的地方是隔着的,你到时候过不去。” 以为这些天骄都应该是那种倨傲的性格,董难言笑道:“多谢你的提醒,不过不用担心,我就是来参加凌虚境比试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本来各自安静备战的众多凌虚境天骄都笑了起来,听到董难言这番话,就连平时最为不苟言笑的女子,都不由得掩嘴轻笑一声。 以登楼境来战他们这些凌虚境,当他们是什么? 凌志笑过以后干咳了两声,坐在董难言身边问道:“不要见谅,我们不是笑话你,只是……只是觉得太难以理解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董难言摇头道:“不是开玩笑,我确实是来参加凌虚境比试的。” 虽然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但是凌志还是佩服董难言,“在下津平渡凌志,兄弟怎么称呼?” “董难言。” “董难言?” 这倒是个陌生的名字,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奉有这号人物,莫非这次来大奉议事的宗门子弟? 有人也站起身,对凌志笑道:“我说凌志啊,你可别再问下去了,你再问下去,我都要怀疑这其中有黑幕了。” 有宗门蒸暑,建造在大奉北山之上,门下弟子身份都不寻常,甚至不少沾有皇室血脉的都在这里修行。 开口说话这人姓卢,单名一个言字,是当今国舅爷的外甥,是蒸暑行宫这一代最出众的几位弟子之一。 凌志本来就心思机敏,听到卢言的话,转身问道:“你什么意思?” 卢言没有回答他,却反而看了一眼董难言,然后笑道:“他一个登楼境敢参加凌虚境的比试,还能是什么意思,只怕这其中有黑幕,说不定是哪位手眼通天的,家里输不起的,安排他进来,好让自家弟子赢上一场。” 卢言朝一个方向笑道:“秦骏,我说的对不对?” 明显着卢言就是在针对他,说这个叫董难言的登楼境是他请来的,被指名道姓点出来的秦骏怒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卢言笑道:“这是干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我说的对不对,你冲我发过干什么。” 卢言低下头,“如果有什么地方让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不高兴了,那么是我卢言的不对,还请你不要见谅。” 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这几个字被卢言咬的很重,秦骏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他与卢言,本来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本来关系不错,不过随着卢言进去蒸暑行宫,而他却可以在家里接受逍遥境指点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了。 他知道卢言不满在什么地方,他与卢言都算是皇亲国戚,不过在亲疏之上,他毕竟是姓秦,按照大奉的规矩,除了皇室弟子之外,所有皇亲国戚,家中后辈如果没有前辈恩师指导修行,还想要踏上修行路的,就需要入蒸暑行宫修行,到了蒸暑行宫以后,不分贵贱尊卑,一视同仁,各凭机缘,皆是门下弟子。 而且让卢言跟他越来越渐行渐远的是,他的资质其实不如卢言,但是他享受到的资源,确实卢言永远也享受不到的。 秦骏不像与卢言争吵些什么,免得丢人现眼,不过他看向董难言,心里也有一些嘀咕。 顺着卢言的思路去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对的,家里那个礼部尚书的爷爷要按照辈分来算,还是大奉皇帝族叔,这样一号人物,在大奉已经可以算是手眼通天,而且要论与尚军师的关系,他爷爷是六部尚书之中与尚如今关系最好的,会不会真是爷爷怕他输得太丢人,所以给他安排了董难言? 正当秦骏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的时候,突然石碑上再次传出宏音,在人耳边嗡嗡作响。 “秦骏,董难言!” 这下好了,在场所有人瞅瞅董难言,又看看秦骏,不乏有人已经嗤之以鼻。 秦骏脸色难堪的向比试场走去,路过卢言身边的时候,卢言朝他笑道:“先行恭喜秦兄旗开得胜了。” 秦骏不想听卢言阴阳怪气,快步走了出去。 董难言倒是不缓不急的站起身,挽了挽衣袖,朝凌志点点头,同样也路过卢言身边,董难言解释道:“你误会他了,我不是谁请来的,我是自己参加的。” 卢言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捧腹大笑以后,见到董难言平静的看着他,卢言笑道:“那你就赢给我看!” 董难言点点头,“会的。” 远处金丹境第一场的比试还没有结束,打的火热,不过在听到董难言这个名字响起之后,所有岛屿楼台上的人都齐刷刷把目光挪开,望向凌虚境的比试区域。 “这就是他斩断了魏家和高家缘线?” “好资质,出类拔萃,有些看头了。” “听说魏家为了对付他,找了一帮人去参加登楼境的比试,结果他倒好,直接来参加凌虚境的比试了。” 众人议论纷纷,尚如今也跟着看去,看到董难言之后笑道:“这就是最近闹得高家和魏家沸沸扬扬的董难言?登楼境敢参加凌虚境,是不怕死,还是艺高人胆大,真就是英雄出少年?” 阮麻笑道:“军师,这你就得问问韦老了,这次董难言可是替咱们韦老出战。” “哦?” 尚如今笑着看过去,韦十胜望着正在活动筋骨的董难言,沉声道:“两者都有。” 第三百四十章 就这? 这可是这次比试的焦点之一,董难言与秦骏已经入场,尚如今转头对前来观战的一位老者笑道:“你孙子遇上这小子了,现在心里紧张不?” 秦是大奉王朝的皇姓。 作为当今皇帝的族叔,又身兼礼部尚书的老者心里有些忐忑。 跟尚如今一样,老尚书也不是修行人,不过比起普通人来,身子骨要硬朗一些,六七十岁的年纪,却不显老态。 都说隔辈亲,老尚书对这个宝贝孙子,可一直都是捧在手里的,倒是如今在宗人府当差的儿子,也就是秦骏的父亲,老尚书发起火来那是直接提鞋就打,气的男子在外面苦笑着说自己不一定是亲生的,结果前脚刚说完,后脚传开之后,就被老尚书抄着棍子打出家门,据说要不是大奉皇帝下了一道谕旨,男子连家门都进不去。 秦骏的资质早就有逍遥境下过断言,是有修行的天赋,但是却不是特别出众,在同辈的人中只能派上中等,但也足以称得上是天骄了。 轮到自己孙子出场比试,说不紧张是假的,老尚书说道:“骏儿是凌虚境,对付一个登楼境应该没问题吧?” 身边的这些老者只是笑着,老尚书急得一跺脚,“别光是笑啊,你说我一个老眼昏花的能看出什么来,你们都是行家,给我说道说道啊。” 兴许是担心老人急坏了,刚才弟子赢过一场,心情大好的关添源说道:“尚书大人,要论境界,您孙子可是遥遥领先,占据上风,但是要论资质,他跟董难言可就差了不少。” 老人是手背拍手心,关添源笑道:“尚书大人别急,我给您解释一下,这资质吧,就像是一纸空文,虽然上面写的是一片大好,有能兑现的可能,但是同样也有可能不能兑现,跟境界修为这种实打实的东西不一样,境界就相当于真金白银,能让人拿在手里,握着放心。” 老尚书开始面露喜色,听关添源这意思,他孙儿还是挺有优势的。 “不过嘛…” 老尚书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又提下来,急忙向关添源问道:“不过什么?” 关添源也不是特意吊着老人胃口,朝韦十胜努了努嘴,关添源笑道:“尚书大人,这场比试有没有什么波折,就得看韦老传了董难言这小子多少东西了。” 韦十胜没有插话,只是对阮麻说道:“可以开始了。” 对下面这场比试结果也很感兴趣,阮麻手指一点,石碑上的再次响起宏音。 “比试开始!” 董难言早就已经活动好筋骨,全身真气流转,让自己处于一种巅峰状态,气不乱不散,如一座即将喷涌的火山,只是在等待着爆发的时机。 在比试开始的声音响起之后,一直在留意着秦骏的破绽,不过对面像是铁桶一般,毫无什么破绽可言,董难言打算先试探一下对方的手段,他脚掌一踏,比试场上就像是闪过一道电光,掌心中有闷雷声响起,侧掌成刀向着秦骏的脖颈处砸去。 处于极快速度之中,董难言突然停下前冲的脚步,有些略显诧异,因为在他出手的时候,对面一直没有动作的秦骏朝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然后仰头向上,说出一句惊呆全场的话。 “我认输!” 聚精会神观战的老尚书摇了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朝身边问道:“他说什么?骏儿说他认输?” 本来以为这是一场好戏,没有想到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阮麻在朝老尚书点点头之后,问道:“军师,这怎么说?” 秦骏性格忠厚老实,但是却有争强好胜之心,记得之前大奉皇帝带领一干皇族子弟出去游猎的时候,说谁打下的猎物最多最好,就可以明日上殿听赏,等到游猎结束的时候,却没有发现秦骏的身影,最后还是一名皇家侍从将秦骏找了出来,原来不服输的秦骏,在打猎数量上失败后,就想要打下最好的,所以竟然拿着大弓想要去射杀妖兽,要不是这位侍从发现的及时,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不过大奉皇帝到是对秦骏颇为喜爱,第二天除了赏赐成绩最好的皇子之外,竟然也宣召秦骏上殿,赐下奖赏,还笑着跟百官说此子有争强之心,日后必是我大奉栋梁。 就是秦骏被打败都不算什么,但是居然会认输,这就有些意思了,尚如今饶有兴趣道:“问问他为什么认输。” 老尚书急忙附和道:“对,快问问。” 阮麻的声音响彻在董难言与秦骏的比试场上,声音有如天雷,阵阵作响。 “为何要认输?” 这还没开始打呢,董难言也没有想到秦骏会认输,只见秦骏指着他,仰头说道:“这不公平,所以我要认输。” “不公平?何来不公平之有?” 秦骏高声道:“我的对手是一名登楼境,这不公平,这其中有猫腻,我赢了他也不光彩。” 原来是这么回事,阮麻跟秦骏解释了一下这是可以的,不料秦骏怎么也不听,就要认输,阮麻对老尚书笑道:“要不尚书大人亲自劝劝你孙儿,要不然他主动投降,可就要算他输了。” 这个孙子真是太傻了,你管人家是不是登楼境呢,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老尚书扯着脖子喊道:“骏儿,不要认输啊。” 一听到是老者的声音,秦骏的表情更不自然了,就是因为担心是老人帮他暗箱操作,所以才想要认输的秦骏正在摇头之中,突然脚步一闪,这才险而又险的躲开了从脸颊侧面袭向头部的一拳。 秦骏轻轻晃了晃脑袋,刚才拳头擦肩而过,雷声很大,震的他耳朵嗡嗡作响,看向前方,董难言已经取代他刚才的位置,正握拳对着他。 老尚书看到了这一幕,扭头急道:“这是犯规,这是偷袭啊。” 阮麻没有回应老者,看来这个董难言,貌似是不想赢得这么简单? 秦骏皱眉道:“你干什么,我已经认输了。” 董难言如何不知道秦骏在想什么,被卢言那么一说,他一定是担心跟自己交手会惹人非议,所以才要认输。 董难言说道:“你不用认输,你与我打过一场,是非自在人心,你既然问心无愧,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骏问道:“你真不是我爷爷安排的?” 在岛屿楼台上听的清楚,老尚书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个傻孙子脑袋里想什么呢? 董难言否定道:“不是。” 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秦骏问道:“你既然不是,我认输不是对你更有好处吗?为什么还要跟我打,难道你真的觉得我很弱?” “我没有觉得你弱。” 从来没有小瞧过任何人,董难言笑道:“我只是觉得我也很强!” 秦骏脸上突然笑了起来,对面少年朝他招了招手,秦骏微笑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见识一下你有多强。” 看来应该是继续比试了,所有人关注的这场比试一触即发,秦骏脚下骤然发力,只不过比试场的材质过于坚固,就算是金丹境都难以再上面打出豁口痕迹,就更别说这些渡海境、凌虚境了。 没有想象中蛛网密布的龟裂现象,秦骏笔直一线朝着董难言直冲过去,在速度上竟然要董难言之前出手的速度还要快。 秦骏不是武夫,但是从小就被倾力培养,享受最好的资源,每日修炼完毕之后,都会用仙草灵药熬制的药水来恢复力气,温养肉身,这是很多宗门弟子根本享受不到的待遇,所以就算秦骏是练气士,但是他的体魄却打磨的极为强悍坚韧,擅长近身厮杀。 单单是秦骏冲过来的气浪,就让董难言皮肤之上升起灼热之感,不过现在跟之前不一样,董难言可以清晰的捕捉到秦骏的动作,并且在脑海里形成慢放,所有的动作都被分解,董难言高高跃起,躲避开秦骏这一撞的同时,竖起双指,掐动起法决。 如雨的灵气在董难言面前凝聚成形,化作一根根箭矢,如箭浪骤雨,向下激射而去。 秦骏的反应也很快,没有想到董难言竟然能够躲开,秦骏站定之后双拳紧握,怒喝一声,浑厚的真气外放而出,将箭矢浪羽全部阻挡在外。 如春雷生发。 半空之中落地的董难言手掌按在地面上的刹那,地上滚走雷蛇,借助着落洒在地的灵气箭雨,水助雷威,游走之中的几条雷蛇体型越来越大,遍布在秦骏脚下,让他迫不得已,必须离地而起。 等的就是这一刻,在秦骏凌虚升空当中,游走的条条雷蛇突然口中吐出一朵红色火莲,相合为一,含苞绽放在秦骏身下,随着董难言手掌旋握,竟然重新收缩起来。 这一套合击之法,上面有杜乐等人的影子,正当董难言控制着火莲将秦骏包裹起来的时候,一股风暴突然在花蕊中升起,秦骏掐诀立身在火莲之中,不管是什么雷蛇还是花火,全部被自秦骏体外的飓风吹散。 外面风火四起,秦骏却仿佛如沐春风一般,笑道:“这就是你的认为的强大?” 火莲彻底被吹散,董难言手臂挡在面前,阻挡着向他袭来的一股股热浪,稍微向后退了一些,然后轻轻打了一个响指。豆豆盒 “你接下来再说。” 狂风怒号,有四尊巨人石像从空中落下,镇在秦骏四角,好像好定住风波。 董难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面前,秦骏微微点头,“阵法?” 结合董难言一步接一步的攻击之外,很可能就是为了布下这套阵法,秦骏自幼由逍遥境教导,见识不可谓不广,一眼就瞧出了这是一座四象迷杀阵,他轻轻一笑,这种幼稚的阵法,对于他来说,真是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稀松平常,只要轰破四尊石像,这阵法自然得以解开。 秦骏运气凝神,真气如披风长袍一样在他身后垂荡,秦骏一拳向石像打去,本以为石像会应声而碎,可是没想到他这一道拳罡居然从石像中穿了过去。 “这是?” 为何石像会呈现虚幻状态? 在秦骏出手的同时,包围住他的四道石像也开始动了,四道石像一齐探出右手,向秦骏按去,要将他按压在掌中。 秦骏站在中心,刚才其中一个石像他已经出拳攻击过,是虚幻的,正当秦骏把注意力放在另外三个向他探出大手的石像上时,原先虚幻的石像突然结结实实给他来了一掌。 秦骏身上的法袍如水波荡漾一下,石像的攻击力道全数被法袍化解,秦骏身形只是略微摇晃一下,他惊讶不已,怎么刚才虚幻的石像竟然会变成实体,反而另外三个的石像又是虚幻呢? 岛屿楼台之上,董难言这一番出手,让不少人眼前一亮,满脸胡茬的夫匿一针见血道:“放在登楼境的比试中,他稳进前三,甚至有可能要是还有什么别的手段,第一也十拿九稳,不过在凌虚境来比试,是差了一些了。” 虽然现在董难言看似困住了秦骏,但是这些人都知道,就算董难言将这阵法布置的虚实有度,但是秦骏要破开,也会是在片刻之间。 阮麻说道:“毕竟境界的差距在这,能够一环接一环的连下杀招,并且在其中的间隙下巧妙的布置下这阵法已经是不错了,秦骏现在应该还没有发力,等到一会秦骏真的全力以赴,他应不暇的。” 果然,如这帮眼光毒辣的老者们分析的一样,控制着这座阵法的董难言感觉到一股大力从阵法中心袭来,陷入他阵法之中的秦骏以不可阻挡之势一飞冲天,近乎缩地成寸,一步就来到董难言面前,抓住董难言的衣襟,高高一抛,比试场上空有一道粗如手臂的雷光瞬间从天而降,劈打在董难言身上,董难言虽然抵抗,但是这道以秦骏真气为引的雷霆仿佛无穷无尽,一直劈在他的身上,将他死死的按在地上。 这就是凌虚境和登楼境的区别,这个叫董难言的是天骄,可是这次参与比试的,也不是随便的凌虚境,都是各家各宗的天骄。 老尚书心情大好,正想要跟这些老友分享一下孙儿得胜的喜悦的时候,发现观战的尚如今还在瞧着这场已经“结束”的比试,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军师,你还看什么,这小子还能翻天不成?” 尚如今笑道:“没到最后,谁说得准?” 老尚书笑道:“军师,这你和我就一样了吧,咱们两个都是凡人,哪有那眼力见,刚才阮麻和夫匿说的话不都已经是盖棺定论了吗?” “我当然看不出来什么,不过别人能啊,你看韦十胜,董难言是替他出战,他现在都不急,你不觉得奇怪吗?” 老尚书扭头一看,韦十胜双臂环胸,一点也不急躁。 底下的将董难言压制住的雷光已经变成一根雷柱,阮麻实在是看不出董难言有什么胜算,问出了老尚书心里的疑惑。 “韦老是看开了,还是董难言真有我们看不出的赢点?” 一直眯着眼睛观战的韦十胜笑了一声。 这几天的接触,他对董难言有了更近一步的了解,就算董难言会输,也不会输的这么容易。他交给董难言的术法,董难言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施展,看来先前这些攻击都是在试探秦骏的实力,这个小子,可真是会藏拙。 不用韦十胜开口,下方的董难言已经告诉了岛屿楼台上这群人想知道的答案。 压在董难言身上的雷柱缓缓上移,不是秦骏有意放他一马,而是有皎洁光华在董难言背后外放,硬生生顶起了雷柱! 比试场上方高处发生异像,秦骏手掌颤抖,无论他怎么加大力道,都无法将董难言重新镇压住。 董难言已经可以直立起身,藏华神芒流转在他身上,双手扛着雷柱,呼吸绵长如深河流水,望着秦骏,笑道:“这就给你看看我有多强。” 如韦十胜所猜测的一样,董难言确实是在藏拙,像掂量一下他与大奉凌虚境天骄之间,到底相差多远,现在试探的差不多了,董难言深呼吸一口气,猛然大喝一声,雷柱竟然被他横着抡动起来,横贯整个比试场! 凌虚境与登楼境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可以凌虚御风,翱翔于天地之间,秦骏登高而起,站在董难言的上空,笑道:“能够挣脱我的镇压,确实有两下子,不过你可是有点小瞧凌虚境了。” 秦骏真气已经在身外外放成海,脚下有光亮微微摇曳的景象,秦骏沉声低喝一番,突然手中多出了一个雪亮圆球,在他手掌里大放异彩,宛若缩小的天上明月。 秦骏手托圆球,如仙人托月,朝董难言笑道:“看看我这光亮如何!” 董难言举手抬足之间光华流转,但是与圆珠绽放出光芒相比,就不如它明亮了,董难言仰头笑道:“请赐教!” 董难言脚踏天罡,伸出手指掐诀,口中默念有词,仔细听去,恍如大道梵音,引人共鸣。 阮麻和夫匿等人霍然转身,看向韦十胜。 “这怎么可能,难道他学会了你的刻画术?” 韦十胜老神在在道:“皮毛而已。” 老尚书听不懂什么,请教关添源什么是刻画术,厉害不厉害。 韦十胜有一手独门绝技,能够将人的气息修为境界刻画出来,与真人无异,与人对敌之时,不管是刻画对手还是自己,都能瞬间加强自己这边的战力。 老尚书脸上露出担忧之色,照关添源这么一说,要是董难言刻画出来秦骏,那可如何是好? 秦骏掌心的圆珠从真气云海里缓缓下坠,引动起两道真气如龙,在它后面竞相追逐。 这圆珠是秦骏的本命物,名为掌中月,克制至刚至阳之物,此刻绽放出绚烂宝光,欲要再次将董难言镇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董难言没有刻画出秦骏,而是刻画出了又一个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刻画出一个凌虚境对现在的局势更有帮助吗? 在众人不解的时候,只有韦十胜轻轻一笑,明白了董难言的用意。 董难言真身与被刻画出来董难言同时掐动法决,比试场的更上方,在秦骏头顶之上,有一座大山虚影突然显现,上面缠绕着雷光,交织着闪电,山上不是花草树木,而是雷树电花,没有河流溪水,只有雷池。 拘雷山! 阮麻失声,夫匿点头道:“你这是把他当做弟子了,连这招都传他。” 电光耀眼,熠熠闪烁,韦十胜笑道:“想与我争?” 夫匿摇了摇头,“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独来独往惯了,要是给我个弟子,我反而不习惯。” 在拘雷山显现的一瞬间,夫匿就知道胜负已定,便不去看这场比试。 本命物下压之中,秦骏头顶被一片阴云所笼罩,背后早就汗毛冷竖起来,秦骏刚欲避身,拘雷山上就雷河电树摇曳起舞,一道道雷光如长鞭,垂落天际,激射而来,要将秦骏捆绑拘禁回山。 秦骏奋力挣扎,掌中月都不再下坠,环绕在他身边,撑起月幕光辉,为他抵挡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响。 像是这等逆天的法术,一定消耗颇大,秦骏渐渐支撑不住,就连掌中月都暗淡起来,不过他仍然在苦苦支撑,只要等到董难言体内真气穷尽之时,就是他反击的机会。 秦骏竭力抵抗,体外的真气早就被雷霆轰碎,只能用肉身一次次击退雷鞭,久而久之,体力消耗巨大,一股麻痹酥软之意生起,秦骏双眼都被雷音震的有些花了,看物都是重影。 这都过去多少息了,一个登楼境,怎么可能施展出这样的法术,他不怕被抽干灵气吗? 秦骏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了,两眼一黑,倒了下来。 拘雷山已经消失,刻画出来的董难言接下昏迷了的秦骏。 这是董难言被提升境界之后第一次与人交手,董难言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变化,于秦骏交手,好像就是做了个热身动作一样。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我知道你来自哪 刻画出来的身影缓缓消散,化作如水般浓稠的灵气。 从韦十胜身上学来的刻画之术,董难言难以维持太久,这还是因为刻画的是自己,如果是刻画秦骏的话,恐怕时间会更短,毕竟刻画术虽然玄奥,但是也不能逆天,如果越境刻画人物,岂不是无敌了, “这就是斩断魏家和高家缘线的小家伙?” 蜀横觉得不错,尤其是看到魏侪的脸色之后,更是对董难言尤为满意赞赏。 刻画术,拘雷山,这都是凌虚境都难以修成的秘术,虽然董难言还不能发挥出它们真正的威力,却也已经是颇具雏形,阮麻等人在震撼的同时,也不忘了安慰一下愁眉不展的老尚书,劝老者不要上火,秦骏虽然败了,但是表现也不错,不能怪秦骏本事不行,而是几天就能习会这种玄奥法术的董难言,实在是太过于逆天。 尚如今笑道:“小家伙变现不错,很多年都没有见到有人能让各位这么吃惊了,他以登楼境挑战凌虚境得胜,可以额外嘉奖一番,阮麻,你问问他在这次比试之中有什么要求,我可以满足他。” 距离尚如今不太远的岛屿楼台处,魏侪暗道一声不好,听尚如今这意思,也是起了爱才之心? 这一次声音不再是从比试场上的石碑传出,阮麻向下问道:“此番比试,董难言胜,跨境而战,颇为不易,故嘉奖你可以提出一次有关这次比试的要求,尽皆满足。” 高缘激动的捏起拳头,董难言如果没有给她丢脸,看不出来还真有两下子,刚才的拘雷山,她自思也不好对付。 高缘认为,现在对董难言最有益的要求,就是讨要一件品秩说得过去的法袍,不然对战起来太吃亏,要知道在没有施展出拘雷山之前,董难言可是连秦骏法袍的防御都破不了的,最后也是靠着拘雷山活活耗晕了秦骏,而且高缘看出关键一点,董难言不是靠着一个人施展拘雷山,而是先刻画出另一个自己,跟真身一起掐诀施展,现在已经使用过一次,接下来的对手很可能会有所防范,这么长的准备时间,董难言施展不施展的出,还是两回事。 最为稳妥的,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讨要一套品秩上等的攻防灵宝,哪怕是暂借也好,这样就可以在接下来的比试中不至于落在下风。 不过似乎董难言行事总是能出乎高缘的意料,这次就是为了闯出名声,让大奉注意到他,跟秦骏比试没有消耗太多体力,董难言说道:“我能不能不下场,再上来一个与我比试?” 阮麻有些错愕,“这是你的要求吗?” 台上的少年点了点头,阮麻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韦十胜大笑,尚如今也笑道:“好啊,既然他有这个意思,阮麻,你就再给他安排一个。” 本来出场顺序都是排定好的,阮麻准备临时更换的时候,凌虚境的候场区里有人缓缓的走了出来,抱拳道:“各位前辈,我愿意战他,不知道可否让我上场?” 候场区里的人已经看到了董难言和秦骏交手的过程,这个登楼境的少年果然不弱,尤其是最后那两式神通,让不少人都面色一变。 谁都看得出来,战胜了秦骏,比试场上的董难言气息没有太过衰弱,反而战意更盛,折颜这个时候走了出来,倒是没有落下什么趁人之危的口舌。 手持折扇的折颜是大奉王朝境内大宗弟子,外界都传说他跟他的宗门里的一位女性长老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件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睛的,最后还是宗门亲自站出来辟谣,这才没有了下文。 董难言不想下台,折颜又想出战,阮麻当然是省心省力,允许折颜上去与董难言比试。 折颜一身白玉色长袍,站在董难言面前用折扇轻轻拍打手心,笑着致意道:“有礼了。” 董难言同样微笑回礼,然后不敢大意的注意着男子的动作,与秦骏相比,折颜的气息更为沉稳,让人不好判断动作。 站在魏侪身边的当然都是跟魏家关系比较亲近的,看见了折颜上场,魏侪身边有一位中年男子笑道:“折颜上场了,估计这场比试要比上一场好看的多。” “我看他跟秦骏差不了多少,能有什么本事?” 魏侪是不看好折颜的,要是这一次再输给董难言,给董难言助长气势,魏侪估计他想要在大奉对董难言下手,就更加难了。 “魏侪兄有所不知,折颜虽然在这些凌虚境中实力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但是要论谁先最快到达元婴,十有八九就是他?” 魏侪不由得深看了折颜一样,“就凭他?” 中年男子说道:“因为我跟折颜所在的宗门走的比较近,所以一些消息,知道的能够多一点,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说折颜跟宗里的女性长老关系不清不楚,其实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听折颜宗里与我一位交好的道友说,本来那名女长老贪图折颜的长相,与折颜双修,不料却反被折颜将了一军,也不知道他从哪来学来的嫁接之术,跟女长老相连,她身上的修为境界会逐渐转移到折颜的身上,要不是这件事被传出去,他们宗主介入其中,她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不清楚这件事。事后他们宗主的意思是让折颜解开嫁接之术,不过不知道折颜跟他们宗主说了什么一番话,后来的结果就是元婴境的女长老被囚禁后山,如果不能突破通玄境,就要做好修为境界转移折颜身上,变成一个凡人的后果。” 魏侪讥笑一声,“那他到是跟下面这个小子是一个路子,都是吃软饭的。”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魏侪转身看了高缘一眼,高缘也不甘示弱,朝他一笑,眼神里满是不屑。 魏侪心里冷哼一声,知道董难言参加凌虚境比试后,已经做出了另一手准备,他倒要看看,到时候高缘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第一场金丹境的比试还在较力之中,登楼境和渡海境那边早就没人惦记了,都在关注着董难言还能继续带给他们什么惊喜,这场比试又成了焦点。 折颜长相颇为阴柔俊美,要不是脖子上的喉结证明了他的男儿身,说他是女子,董难言都信。 折颜面带笑意,握住拍打在掌心的折扇,笑道:“上一场比试刚刚结束,用不用我让你歇息片刻?” 折颜话是这么说,董难言注意到折颜的脚掌微微的侧移,明显是绵里带针,想要出其不意,董难言说道:“不用了,只管出手就好。” 折颜点头道:“那就如你如愿。” 扇面撒开,呈半规形,聚头散尾,这把小巧折扇扇骨一百,不多不少,颜色古润苍细,被折颜轻轻一扇,扇纸上就有一抹金光落在他身前,在比试场上构建出纵横交错的棋盘,折颜合扇一点,便有棋子落下,他笑道:“你先前以雷山胜秦骏,如今我以棋山压你。” 如雄伟山岳当头压来,椭圆形的黑白棋子连成片,落在董难言的头顶。 董难言避无可避,构成棋盘的金色线条束缚着他的动作,在他与折颜之间,有一堵数十丈的金光墙挡住去路,董难言干脆就不再躲避,选择出拳硬刚。 一道惊雷被棋子下的拳头接引过来,劈在黑白棋子上,董难言打出一拳,罡气如虹,猛然从棋子底下四处涌去,化作一阵拳风。 折颜将折扇别在腰间,飘然升空,以一种节奏难明的脚步登天而行,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就强盛一分,等他走到了棋山之上,身上的真气已经满溢的近似于超出凌虚境的范畴了。 董难言双臂撑起,与下落的棋子一起僵持住,折颜要的就是束缚住董难言,不给他施展出刻画术和拘雷山的机会,折颜身形扭转一圈,一脚踏下,巨大的力道直接撕裂开棋子,向董难言的头顶蔓延过去。 董难言如果松手躲避,就会被棋山压下,相反,如果保持这个姿势,则又要硬挨上这一击,董难言进退两难之间,突然深呼吸一口气,身上流露出一股空明之意,仿佛身前身后无物,单手撑起棋山,董难言向上打出一拳。 断成两半的棋山不是被折颜一脚踏裂,而是被董难言的无敌拳意轰成两半,方才那一脚的力道被顶了上来,折颜侧身闪开,笑道:“怪不得敢连续挑战,原来还是有些压箱底的招数的。” 地面上的棋盘金线开始明灭不定,董难言一跃而起,借助碎裂砸落的棋石,董难言几步就来到折颜面前,又是一拳打出。 领教过董难言刚才这一拳的威力后,折颜可没有想接下里的想法,像是金蝉脱壳一样,从后背挣开这副皮囊,躲避开了董难言这一拳。 折颜的气息有明显的下降,施展这种替身法术也并不轻松,一拳打在他褪下的皮囊身上的董难言正在半空准备落地,折颜抓住这个破绽机会,左手探进袖中取出一把黄豆,抢先在董难言落地之前,将它们洒落在地。 “执棋落子,撒豆成兵。” 一颗颗滚珠溜圆的黄豆落地就变成身披一副铠甲的力士壮汉,有的手持巨剑,有的手持长刀,威武庄严。 折颜笑道:“一个登楼境,也该让你吃吃不会飞的苦了。” 董难言脚踩虚空,一次次借力拔高,但是身形也还是下落,眼看着那群力士壮汉磨刀擦拳,董难言一拍乾坤袋,一柄长剑被他踩在脚下,以气御剑而行,划过早就严阵以待的力士头顶。 高家多是剑仙,高寰对于剑的感知可以用登峰造极来形容,董难言脚下的这把剑,至少也应该是一件上等灵宝,而且这剑看起来极为玄妙,竟然隐隐之间有一种吞噬之意。 “呦呵,还是一位剑修?” 董难言化解他攻势的手段让折颜感到意外,重新在腰间取下折扇,折颜给自己扇了扇风,笑道:“挺麻烦呀。” 还不是剑修,只能算是剑客,董难言驾驭不了说梦行驶太久,轻轻一跃,握住这把从他取下之后,就已经与他心神相连的说梦剑,董难言提剑而行,不管是什么由黄豆化成的力士壮汉身上铠甲多厚重,都在他一剑剑之下被砍回原样。 地上满是两半的黄豆,折颜却依旧是不慌不忙,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略微嘀咕了两声,然后朝董难言笑道:“我原本是想找个软柿子捏,不过没想到挑了个外软内硬的,你还有什么本事,都亮出来施展一下,也算是一展风采,不虚此行。” 董难言笑道:“听你这口气不像是后悔,反而像是吃定我了。” 董难言提剑在地上,折颜迈步在空中,看清了董难言又故技重施,准备施展那刻画之术,折颜悄声自语道:“总之都要吓吓这些人的胆子的,就是这块背景板,是不是有些弱了?” 董难言是“地鸭子”,飞不上天,刻画出一个自己,共同施展施展拘雷山,比试场上便有重新出现壮丽宏大的一幕。 折颜缓缓抬头,感受到拘雷山上的雷威之力,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要是他自己来,也许真更秦骏一样,都要在董难言这记法术之下被硬生生的耗死,不过好在他不是一个人。 折颜闭眼深嗅,陶醉不已道:“来!” 大奉王朝境内,白云袅袅的深山仙境之中,在后山枯坐的女子突然之间通体发光,有一股来自远方的吸力降临在她身上,女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股吸力将她身上的一部分修为境界吸走,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后山悲叹一声。 这股气息来到比试场,阮麻有心想要拦截下来,魏侪却出声笑道:“就像是神兵利器,本来就是实力的一部分,连这都要阻拦,有失公允吧?” 阮麻看了一眼尚如今,同时心声在老者心里低语一番,尚如今点头道:“无妨,既然他有能力招来,就算是他的本事。” 不远万里来到这的气息没入折颜体内,他的气息暴涨起来,一瞬间就突破了凌虚境的瓶颈,举手抬足之间有如汪洋大海。 候场区里,有些在董难言施展出拘雷山都没有睁开眼睛的人终于向比试场上望了一望,这已经不是凌虚境的气息了,这是渡海境! 除了天上这些观战者之外,董难言距离折颜最近,感受也最深。 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知道他从哪里借来这样一股力量,董难言不敢大意,说梦剑立在身前,斩开迎面扑来的浩瀚气息。 感受着体内的气息变化,这就是渡海境的感受吗? 折颜满脸陶醉,丝毫不觉得这股取自她人身上的修为境界使用起来有什么羞耻,相反他活动活动筋骨,感觉真是神清气爽,舒适万分。 参加这此比试,折颜就做好了要取得头名的打算,以他的修为和本事当然做不到在众多天骄之中脱颖而出,但是如果加上被他以嫁接之术的相连的那个元婴境贱人,那么他就胜券在握了。 跟那些暂时提升修为实力,但是反噬极大的术法不一样,折颜从一处远古遗迹中得到的嫁接秘术,只要与人相连之后,就能够移花接木取得那人的修为境界,虽然跟宗主约法三章,如果那贱人成为通玄境,折颜就主动解除施加在她身上的嫁接之术,但是折颜知道,这不过是宗主让她安心等死而已,在她突破元婴境界之前,早就会被自己吸光修为境界,变成一抔黄土。 折颜现在从她身上借来的修为,绝不会有什么反噬作用,而且现在不光是修为,还有她渡海境的感悟,可以说这一刻的折颜就是渡海境,唯一的不足就是,他这个渡海境的时间坚持不了太久,大概几炷香的功夫,但是就算这样,也足以让他傲视在场的凌虚境了。 都不用施展什么法术,单凭折颜抬脚的动作,就产生出一阵巨大的气息涟漪,横扫整个比试场。 折颜双手负后,低头向下笑道:“认输否?” 回答折颜的一道剑气,只不过剑气都还没有近身,就被折颜体外的真气消磨掉,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 折颜悬空而停,头顶是向他伸展出雷霆巨鞭的拘雷山,脚下是出剑的董难言,折颜笑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折颜大喝一声,体外四周竟然多出了十余块令牌,环绕在他身体四周,不知道是他的本命物,还是他施展出来的神通法术。 折颜抓起一块令牌,上面字迹娟秀,写有开山二字,被他向上一抛,原本雷声阵阵的拘雷山下竟然闪现出一位身形缥缈虚幻的女子身形,手持拂尘,将拘雷山一扫成两半,漫天都是雷光电雨。 “这应该就是被他嫁接的元婴境女子的渡海境的心路感悟吧?” 魏侪讥笑道:“元婴境竟然被一个凌虚境玩弄于鼓掌之间,也是该死了。” 中年男子附和道:“死了确实怨不得人,不过几百年苦修全都成全了别人,估计就算是死也不会甘心。” 以拂尘扫灭拘雷山的女子缓缓消散,折颜又抓起一块令牌,笑眯眯向董难言问道:“可别死鸭子嘴硬,你输得体面一些,我也多留些底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认输否?” 这就是大奉王朝的天骄吗?果然是各有手段。 当然不会认输,握紧说梦剑的董难言突然一笑。 他是凝神境也好,还是登楼境也好,好像不管是什么境界,他的对手总是要比他多一两个境界,这好像从来就没变过。 这种不公平也没处抱怨去,董难言调整了一下呼吸,说梦剑上流转气藏华光芒,董难言顶着折颜的真气海浪,向前冲去。 折颜轻蔑一笑,总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对于这种人,就应该连罚酒也不给他吃。 令牌上写有覆海二字,折颜向下一抛,令牌在半空之中碎裂,就像是连通着一片汪洋大海,有海水直冲而下,向董难言一冲而来。 大浪势大,董难言被当头一浪拍的向后倒滑出去数丈,说梦剑都险些脱手,还好董难言反手以弱水拳法借力而起,踩在浪头之上,开始向前狂奔而行。 先前的开山令牌扫灭了拘雷山,这块覆海令牌当然也不会只有这么简单,海中里有好像有生物正在缓缓动作,董难言面前升起一道数十丈的大浪,有十余丈高的人形生物咆哮怒吼。 董难言倒吸了一口凉气,面前的怪物面容狰狞,脸已经扭曲的不像样子,只有一只独眼,并且浑身长满了蠕动着的触手,看似是人形,但是更像有头的海胆。 这怪物抬起手掌,一掌向董难言拍去。 肉身再坚韧,被它这么一拍,估计也要粉身碎骨,董难言干脆一头潜入海底,先由海水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再出拳相对,一拳打在怪物的手掌之上。 一拳一掌激起海浪暴溅,怪物嘶吼一声,在海水之中,它的速度更快,身上的触角前段变成手掌,如鱼群,密密麻麻的向董难言抓过来。 本来还想再藏一藏,也留下一些底牌和杀手锏,董难言闭上眼睛,一瞬之间,有四道剑意缓缓在身后结成。 霜降,大寒,立春,冬至。 折颜皱起眉头,海水都因为这四股剑意而变得扭曲分涌,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要冲天而起。 不过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大海又重新复归平静。 董难言被触角仅仅的缠绕住,不过董难言没有过多在意,刚才在他四柄如是剑即将显化而出的时候,有一道声音在他的心湖之上响起。 “不要在这显露这道剑诀,千万不要!” 声音毫不熟悉,根本不认识,董难言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这道声音又说了第二句话。 “我知道你来自离南镇。” 第三百四十二章 各路天骄 董难言来大奉时就已经自报身份来历,有人知道他来自离南镇,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真正让董难言停起手来,还是这声音最后说了几个词。 换生湖,说书楼,铁匠铺。 这几个串联在一起,这人对自己的了解绝对不浅,董难言没有施展出如是剑的剑意,任凭海水里的触角手掌缠绕住他。 与被拘雷山雷鞭捆绑起来的秦骏一样,触角手掌从海水底将董难言捆绑吊起,而后海水重新退回令牌当中,十余枚令牌环绕在董难言身边,彼此之间有金黄色的雷电交织,将董难言束缚在其内。 折颜面带笑意,这场比试,看来是他赢了。 岛屿楼台,魏侪心情大好。 赢了一个秦骏而已,真当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了,这下子栽跟头了吧。 魏侪高兴不假,可是眼底深处对董难言的杀意,却更加强烈,董难言落败不是因为不够强,在场的这些凌虚境天骄,面对折颜,很多人都是这个下场,董难言能够以登楼境的修为境界,坚持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殊为不易了。 此子不能留,既然与他有恩怨,就一定要将他扼杀在微末之中,决不能让他成长起来。 董难言的落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关添源略有疑惑道:“刚才是我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有好几道惊人的剑气将要显现,但是最后又消失了。” “他身上确实有几道难以探测的剑意,不施展出来,无法分辨。” 观战的这些老家伙眼光毒辣,怎么可能看不出董难言身上拥有着几种剑意,只不过剑意难明,如果董难言不施展出来,他们也无法分辨。 阮麻笑道:“韦老,他现在被束缚住,动弹不得,我就先宣判结果了,他已经赢过一场,接下来还是有机会的。” 韦十胜说道:“按规矩来即可。” 阮麻点点头,随即宣布结果,这一场由折颜胜出。 折颜取下腰间的折扇,收了令牌,朝董难言眼前晃了晃手,“没事吧?” 董难言还陷在思索之中,被折颜叫醒之后,知道胜负以分,急忙起身。 不是被自己给吓着了吧? 折颜对董难言观感不差,一等一的资质不说,光是这份登楼境挑战凌虚境的勇气,就值得敬佩,有心结交一下,折颜宽慰道:“董难言,不用灰心丧气,我这是渡海境的修为实力,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是正常的。” 不管折颜的修为境界是从哪来的,怎么提升的,他能够使用,就是他的本事,董难言当然不会觉得折颜赢得不公平,输的心服口服,董难言朝折颜抱拳之后,就走下了比试场。 略显白胖的凌志快步走过来,佩服道:“董难言,看不出来啊,真是有本事哈,能够打赢秦骏,还在折颜这滑头底下过了这么些招,够厉害,要是我,估计早就认输了。” 折颜就跟在自己后面,董难言笑道:“有本事还会输吗?他确实比我强。” “他?他强也不是他的东西。” 折颜瞥了一眼凌志,对于这种说辞,他早就听腻了,从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径直回到原先的地方,坐下温养真气,准备迎接下一次的对手。 董难言也重新坐下,凌志跟过来问道:“董难言,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啊,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呢?” 董难言笑着反问道:“修行人一定都要有宗门吗?” 凌志瞪大眼睛,“你是散修?” “散修?算是吧。” 董难言好奇凌志这个反应,问道:“有这么惊讶吗?” 凌志当然觉得惊讶,散修算什么稀奇的东西,像那些没有资质没有背景的,入不了宗门修行,靠着搏命捡机缘的,统称为散修,不过散修一般来说,年轻的一般都是没有什么实力的,像是一些资质好的,早就被人收取进宗门内当弟子了,怎么可能允许董难言这样资质的好苗子漂泊在外,成为什么散修呢。 凌志坐在董难言身边问东问西,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董难言觉得很好奇,除了凌志以外,这里的每个人都挺“冷漠”的,毕竟相互之间为竞争对手,就算平时认识,此刻也都不怎么说话,只有凌志跟谁都能聊两句,就算别人不搭理他,他也愿意贴上去。 凌志一点也不怕董难言笑话,直言不讳道:“我吧,这趟来不是为了什么比试,主要就是为了过来结交一点人脉,你看咱们在场的这些凌虚境,可能十年几十年之后,就是咱们大奉境内各家各宗里的金丹元婴,相互之间认识一下,有个照应,不也算是一份机缘么。” 这倒也算是另辟蹊径,凌志给董难言介绍道:“你看着靠在墙角那个人没,他可有来头了,是咱们大奉青书天宫的凌虚境弟子,据说青书天宫里从登楼境到通玄境,每一个境界只有一个弟子,并且也只准有一个,下面的登楼境还好,除非死了才再收,像是渡海境、金丹境,如果有人从渡海境突破到金丹境,那么两个人就要决一死战,同境界内只允许留下一个人,你说这竞争激不激烈。” 董难言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宗门规矩,听起来好像养蛊一样,看了一眼倚靠在墙上的青年,青年竟然也转动眼球瞅了瞅他。 太快挪开视线有些不礼貌,董难言略微点点头,然后才转移视线,听凌志给他继续介绍。 有人站在原地似睡非睡,听凌志说这就是睡剑桩,据说可在梦里练剑,是梦剑山的绝技,曾经有人眼馋这门剑术,掳走了一名梦剑山的弟子,连魂都搜了,也没有弄清楚这门剑术到底是如何修炼,最后被梦剑山找上门,为弟子报仇,将人凌迟在梦剑山外,以儆效尤。 看上去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叫做耕耘,凌志再三提醒董难言,而且这次是以心声提醒,说千万不要被耕耘的外表所欺骗,实际上女子的内心说不定用绕凰河水都冲洗不干净,她这身修为境界,全是靠这副好皮囊换来的,本来是勉强能够修行的根骨,硬生生是被人换了一副,反正关于她的事迹,在各大山头上都是不好的,凌志之所以知道这事,也是他师娘苦口婆心的叮嘱他一番,告诉他要是跟这女子沾染上关系,就不用再回平津渡了。 董难言不是特别感冒,轻轻了看了一眼就转移过去视线,不过还是被女子捕捉到动作,朝他轻轻一笑,确实如凌志所说,有万种风情在其眉眼。 凌志正要给董难言介绍抱剑入怀的男子,不料后者竟然直接开口出声,毫不客气的说道:“少扰我清净,要是上场遇到了我,我自会告诉他姓名。” 凌志悻悻然的闭上嘴,不再多说,董难言自然也就没跟着多问。 下一场上场的人是刚才青书天宫的男子,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凌志说都不用看,肯定是青书天宫的木芝取胜,要知道这次凌虚境的比试,木芝可能稳稳能拍进前十的。 早就有人给大奉境内的凌虚境天骄做过排名,曾经派出凌虚百人榜,其中就包括凌志,木芝当时可是排在第六位的! 青书天宫木芝,梦剑山孟双,剑道胚子云霄,清楚殿紫瑶仙子,断魂山钱垚……这些都是响当当的名号。 不过唯一让凌志可惜的是,凌虚百人榜上的前三名都没有参加这次比试,让他结交无望,自认为错失了机缘,难免有些可惜。 这一次的前十名,除了那些外来者的弟子门人之外,很有可能就是这些人了,当然,在展现渡海境的实力之后,折颜或许也能跻身其中,有望争逐前十之列。 短短的几息功夫,外面就胜负已定,木芝果然不负青书天宫的威名,只出了一招,就把同样号称是天骄的对手打的昏厥倒地,走进等候区的时候,木芝在董难言面前停下脚步,说了一句好一个拘雷山,然后就走了过去,明摆着是有一些敌意,弄得董难言一头雾水。 目前董难言赢过一场,输过一场,需要等待着第三场的较量比试,目前还有人没有上场,想来应该还得一段时间才能轮到他,董难言看了两场凌虚境的比试之后,干脆把视线向右侧移了一些。 那边正在进行金丹境的比拼,剑气如倾盆大雨,不要钱一样的浇灌激射而下,有一个书生样貌的男子在下方大袖乱挥,动作迅疾,起舞摆动,拨动起剑气,苦苦支撑。 董难言眺望之中,比试场上的石碑开始叫人上场。 “凌志,耕耘。” 怕什么来什么,凌志有些愁眉苦脸。 耕耘扭动着反纤细的腰肢,脚步婀娜的登场,董难言给凌志打气道:“没什么,就当她是男人,你能行的。” 凌志看了一眼耕耘的苗条身段,赧颜道:“这怎么可能嘛。”零久文学网 董难言目送凌志上场,正打算看看凌志如何对敌的时候,有人走过来坐在凌志的位置上,朝董难言微微一笑,传音问道:“有笔买卖做不做?” 女子穿着莲藕色的长裙,脸蛋是那种被晒的微黑颜色,朝董难言努努嘴,示意董难言别声张,最好跟她也心声交流。 凌志给他介绍过这个女子,别看女子一直笑眯眯的,实则行事果断的很,擅长隐匿气机,天生是做杀手的料。 董难言的表情尽收眼底,女子说道:“凌志应该跟你介绍过我是谁了吧,不用怕,我虽然是隐杀门的弟子,但是我已经不杀人好久了,你看我这脸晒的多黑,哪有在大太阳底下动手的杀手刺客?” 董难言沉默不语,韦十胜曾经跟他说过,虽然他已经告诫过魏家不可在珍凰城对董难言出手,除非是魏家跟他撕破脸皮,冒着跟大奉产生间隙的风险,不然董难言是不会有事的,但是除此之外,如果魏家动用一些别的手段,就比如请凶杀人这种事,那么就不好防范了,还好现在大奉的境况不比以往,不会有太多家敢接魏家这桩买卖,但是如果真有的话,就只能是一隐杀门了。 隐杀门可以说是一个杀手组织,只要报酬给的足够,什么都敢杀,而且据说隐杀门的老祖曾经跟大奉王朝的先祖是至交好友,跟那些藏于暗处的杀手组织不一样,隐沙门就在明面上,被大奉承认认可,只要不对皇室弟子出手,并无禁忌。 隐杀门的杀手怎么可能让人知道真名,董难言看着这位化名叫春花的女子,问道:“你要与我做什么买卖?” 春花以心声告之,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买你的命。” 董难言眯起眼睛,手掌虚握,随时准备取出说梦剑。 春花笑道:“别紧张,快快放轻松一些,别让人注意到了,听我与你细说。” 原来在知道董难言参加的是凌虚境的比试之后,魏侪连夜就开始安排,看看能不能有人应下来击杀董难言这件事情,最后找了一圈,找到了隐杀门身上,因为这次正好有春花参加凌虚境的比试,再加上魏侪给出的条件不错,隐杀门就应了下来,毕竟杀一个登楼境就能得到两件极品灵宝,这种好事可不多见。 春花聚音成线,一边摆弄着手指,一边说道:“本来我是要得到两件灵宝的,但是没办法,刚才看了你的两场比试,有些棘手,要不这样,如果我们两个有幸一次比试,你配合我演一场戏,我不会要你性命,只是伤你,等到我从魏家拿到一件极品灵宝,到时候我折现对半分你,如何?” 又是一个让他配合演戏的,现在就在演戏,董难言把视线望楼台岛屿上一看,刚好高缘也在往他这边望过来,董难言收回目光,拒绝了这个黑脸杀手姑娘买卖。 “有钱都不赚啊?” 春花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到是没有过与纠缠董难言,得到答复之后,跟董难言说道一声“走夜路小心点”之后,就转身离开。 虽然这个女子是个杀手,董难言倒觉得她还挺直爽的,看来魏家确实对他恨之入骨,想尽办法要至他于死地,董难言思付一番之后,所幸不去想这些烂事,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已经摊上这件事了,担惊受怕也没有用,反倒是容易自己把自己吓坏了。 董难言看向比试场,在他跟春花说话的片刻,凌志已经跟耕耘交手了几十个回合,此刻凌志正处于下风,看上去身材妙曼孱弱的耕耘竟然没有动用什么神通法术,就是一往无前的出拳,身上裹挟着风雷之势,逼得凌志步步后退。 董难言觉得不太对劲,就算耕耘体魄再强悍,这样一往无前的出拳,也显露出了很多破绽,一旦给凌志抓到机会,都是可以扭转攻势的。 定睛看过去,董难言发现凌志的眼神有些迷茫,给人一种呆滞的感觉。 不对劲。 看来凌志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术之中,董难言有心出声提醒,但是想到这是一对一的比试,只能替凌志干着急。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凌志终于坚持不下来,眼神有些涣散,不管是幻境之中还是现实,都抵抗不住耕耘的攻势,被一拳打在胸口,倒在地上。 耕耘用凌志的衣衫擦拭了一下她拳头上的血迹,然后转身就走下场,毫不拖泥带水。 因为董难言的位置离比试场最近,耕耘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在董难言的错愕之中,停下来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他跟你说的悄悄话,我很不满意。” 果然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凌志跟他的心神传音竟然被耕耘截听了去,董难言无动于衷,全当没有听到女子说的话。 这次换董难言过去接凌志了,凌志苦叹道:“别过来迎我了,太丢人了。” 本来就无心这场比试,凌志提醒董难言,一定不要直视耕耘的眼睛,他刚才就着了道,心神魂魄仿佛都被吸进女子的眼眸之中,那里是温柔乡,也是修罗场。 接下来的比试,除了有一个跟董难言一样名不经传,名叫罗松的少年战败了断魂山钱垚之外,其余的比试都是一边倒的碾压之局。 光头蹭亮的罗松走下场,身上带着浓厚的血气,刚才他跟断魂山钱垚的这场比试,可以说是目前为止最为血腥与简单的。 两者你一拳,我一拳,简单直接,以伤换伤,看看到底是谁先倒下,结果已经摆在众人眼前了,罗松最后的一拳,竟然直接打穿了钱垚的左肩,让钱垚无力再还击,败下阵来。 比试的时候两者都没有穿法袍,罗松重新披上衣袍,甩了甩手腕,好像对自己出拳的次数不是太满意。 凌虚境的比试已经进行到第二回合了,除了董难言还是不用上场之外,其余的这些人还得需要上场比试一次。 金丹境那边刚进行到第二场比试,上一场是金丹境的剑修取得了胜利,但是却发现没人关注他这里,转身看去,却发现凌虚境的比试场那边有一道冲天的剑气升起,让他都不禁感叹一声未来可期。 凌虚境的第二轮的第一场比试就足够吸引人,正是取得首胜的剑道胚子云霄,对阵可以借来渡海境修为境界的折颜! 云霄刚刚一剑斩开高升的海浪,虽然在人身在海浪面前渺小如芥子,但是偏偏有一种定海神针的感觉,仿佛只要他立身于此,此地就不会升起波浪。 “早就听说你是难得一见的剑道胚子,今日就让我看看你能出多少剑,能不能胜我!” 满身触角的人形怪物又现身于海浪之中,折颜又抓起一块令牌,往怪物的头顶一抛,顿时一座小型雷池如发箍一样扣在它的头顶,一道道粗细如井口的紫色闪电从它头顶蔓延全身,最后流进这片汪洋里。 雷海! 云霄一剑递出。 被剑气搅碎的浪花化作细雨,不沾染云霄衣角丝毫,被剑气尽数阻拦在外,云霄看着面前这个长相丑陋恶心的怪物,眼底流露出一股厌恶,冷声吐出一个去字,从他眉心里有一柄长剑瞬间没入海浪之中,自下而上,一闪而逝。 云霄说道:“不动!” 怪物嘶吼咆哮,怎么可能不动,只见刚要有所动作的怪物突然之间静止下来,有一道长线亮光一点点显现在它的身上,是长剑划破身体的痕迹。 一分为二,那块覆海令牌也有一道剑痕,随即就黯淡下去,没有一丝灵气,折颜直呼不好,刚要去抓起面前的令牌,早有剑气先到,朝他呼啸而来,如龙鸣虎啸。 剑气斩断了数块令牌,折颜只能抢到四五块,令他心疼不已,稍作犹豫,抓起这些令牌,全数被他按进自己的眉心。 令牌没入眉心后,折颜的面貌都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翩翩君子,折颜状若疯狂,别在腰间的百骨山被他一把扯下,放在嘴里咬碎,眼神凶狠的盯着云霄,好像要把云霄生吞了一样。 这已经不是折颜了,是融合了元婴境女子渡海心念的另一个折颜,他状若妖魔,长发乱舞,出手一点,海水成冰,要把云霄冰封在里面。 刚才眉心里闪出去的飞剑是云霄的本命物,手里面这把金鳞被他放入背后,云霄拍了拍手掌,手里没有一柄长剑,可是脚下却有剑气在打圈。 一圈接着一圈,剑气成龙卷,搅碎着层层寒冰。 云霄脚步一踏,就从剑气龙卷之中跃上青空,不屑的看了一眼陷入疯魔状态,修为再次提高三分的折颜,云霄笑道:“东西还是自己的好,看我斩你!” 云霄大喝一声,手掌向一招,剑气龙卷中心之中,有一道细微的剑气被他握在手心。 牵一发动全身,这道剑气瞬间将剑气龙卷抽干,云霄如仙人握剑,一剑之下,折颜身上溅起一道血花。 云霄空手而立。 我剑之下有我无他。 第三百四十三章 崩山之后有客来 拥有渡海境修为境界的折颜就这样败下阵来,而且身上有着一道血槽,看样子受伤不轻,无法再参加接下来的比试,被人抬下比试场。 董难言看向慢走下来的云霄,男子的剑气收敛的很快,此时收剑入鞘,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刚才那一剑是从他身上打出。 云霄看起来有些孤傲,从进了候场区后,眼皮也不抬起一下,默默坐在地上,好像苦行僧。 他的衣角一尘不染,让董难言不禁感叹一声。 折颜的本事,董难言是领教过的,云霄能够战败折颜,衣角没有被海水浸湿,更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迹,更加说明了云霄的能耐之大。 外面比试继续,董难言见识了到了不少实力强悍且出众的天骄强者,不过除了几个人之外,董难言觉得也还好,不是不可战胜,不过在此之前,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刚才那道在心湖响起的声音让他不要使用如是剑。 如是剑是他目前的一大杀招,让他有信心更这些天骄相争,如果不使用如是剑,他的实力恐怕会大打折扣。 董难言回想当初得到如是剑剑诀的情形,他是与宋皆宜在换生湖旁边的水坑里得到的这份机缘,董难言记得宋皆宜跟他说过,说如是剑诀是不传之秘,不可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不然恐有大祸,可是从他能够施展出来之后,基本上每次都会使出如是剑对敌,可也没有遇到宋皆宜所说的祸事。 董难言眯起眼睛。 以前的人不认识如是剑,可这里是珍凰城,说不定会有人认识这剑诀,为了稳妥起见,在下次上场的时候,最好也还是不要使出如是剑,以免惹上什么新的麻烦。 比试进行的很快,转眼之间就已经开山第三轮,现在能够继续参加比试的还有将尽五十余号人,要通过这最后一轮比试选出一半人来参加五日之后的最终比试,决出前十之人。 已经有人听到自己的名字第三次走上比试场,能够参加这次比试的,都是有过胜场的人,可以说都是踏着别人走上来的,都不是白给的。 董难言独自一个人站在前面,凌志有些不走运,第一次败给耕耘,第二次上场又遇上了清楚殿的紫瑶仙子,自知悬殊过大的凌志主动认输,放弃了继续走下去的机会。 从走下比试场开始,董难言就没有错过任何一场比试,他会观察每场比试,试着判断这些人的强弱,还有是否藏着些许底牌杀招。 这三场比试当中,青书天宫的木芝是战胜对手最轻松的人,也是显露最少的人,木芝的比试一般在三个回合之内就会结束,对手的攻击开始,也就意味着比试结束,是最让董难言看不透的几个人之一,除此之外,像是剑道胚子云霄、蒸暑宫的卢言,虽然实力同样强劲,但是至少都显露出来了一些东西,让董难言有所准备。 看过了几场比试,董难言终于又从石碑上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董难言,古降雨。” 与他一起起身的,是一个壮硕的青年,来自大奉王朝行雨湖,名叫古降雨,董难言看过他出手,此人肉身极为强横,在比试场与人交手的时候,就连灵宝的寒芒也能用肉身挡下来,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身上的法袍给他卸去了大部分的威力,但是在灵宝的攻击下退也不退一步,体魄肉身已经强悍是强悍到夸张的地步了。 董难言与古降雨一前一后的走上比试场,古降雨出手动作极快,在听到比试开始的声音之后,董难言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进山碰见野猪野狼一样,眼神凶狠,步伐稳健,古降雨人先至,风声后响,一拳只对着董难言面门。 董难言双臂交叉在前,感觉到一股大力从手臂上传来,让他产生一种酥麻的感觉,董难言被古降雨一拳打起,脚尖不着地的往后退去。 古降雨话不多,双掌撑在膝盖之上,真气罡风在他脚下盘旋而起,比上一次的速度更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在董难言还没有从落脚在地时候,他出现在董难言的头顶,伸手抓向董难言脑袋。 董难言见过这招,第二轮的比试当中,古降雨就是这样干脆的硬扛着一位凌虚境天骄的灵宝攻击,顶着上前抓住他的脑袋,倒砸在地上,就让他再也没有站起来,这一次换做自己被古降雨抓住,被青年倒砸在地上,董难言的身体突然炸裂,水花溅的四处都是。 阮麻点了点头,董难言对于时机的把握可以说特别敏感,古降雨出拳的一起瞬间,阮麻就看清了董难言悄悄结下的法决手印,现在是早早就替身出去的董难言出现在古降雨身后,来而不往非礼也,董难言一拳打在古降雨的背后心窝。 连灵宝的攻击都破不了古降雨的防御,董难言当然不会觉得自己的拳头能伤到这人,所以递出一拳之后,董难言不进反退,准备着古降雨的反击,也酝酿着自己的攻势。 古降雨活动了一下身子,转过身来,后背上的这一拳有点意思,竟然能透过法袍让他感受到一点力道,古降雨问道:“气武兼修?” 董难言估摸了一下他和古降雨之间的位置,说道:“身体好点而已。” 能够一拳让他感受到力道,仅仅是身体好一点而已? 古降雨笑道:“那我就看看你身体是怎么个好法。” 古降雨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力大,他的攻势拳法,董难言已经看过两遍了,没有章法可寻,古降雨看似实在疯魔乱舞,可是实则是真正的拳随心意,水到渠成。 董难言一掌对在古降雨的拳头上,手掌如潺潺流水,想要凭借弱水拳法化去古降雨拳头上的力道,可是古降雨的拳头上像是有万钧不当之势,董难言伸出的手掌被古降雨一拳打的倒贴在胸口上,不得已再次向后退去。 以柔克刚,弱水拳法当然没有什么问题,董难言明白是他的弱水拳法还不到火候,要是弱水拳法延绵不断,如大江大河,当然可以化解的了古降雨的力道,可是自己的弱水拳法更像是一缸水,就算再阴柔,古降雨直接一拳连水缸都打炸了,这缸里的水怎么可能阻拦的住他。 古降雨和董难言的交手,更像是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董难言次次险而又险的躲避开古降雨的攻势,但是几次交手之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古降雨的气势越来越强,一退再退的董难言则像是强弩之末,有些力不从心了。 只有在青书天宫木芝登场的时候才会睁眼瞧一瞧的蜀横摇摇头,这个斩断魏家缘线,让魏家丢了脸的董难言虽然资质超群,但是身上的修为和功法真是不太够看,就像现在他施展的这种身法,实在是太过不堪,就算是先行一步,也会被古降雨追上,或是挨上一拳,或是吃上一脚,才能离开,之前的刻画术和拘雷山自然是不俗,但是在交手之中,董难言根本没有机会施展。 魏侪笑道:“从他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输了,古降雨的气势被他一养再养,只会越来越强,不过也不能怪他,他要是不退,恐怕输的更快,像着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表演表演猴戏,似乎才是他的打算。” 蜀横冷笑道:“他要是个猴,你们魏家岂不是连猴都比不过?” 魏侪被这句话给噎住了,跟仇家撂什么狠话都是没有用的,魏侪干脆冷哼一声,不跟蜀横斗嘴。 虽然古降雨和董难言最多不过是凌虚境,但是交手动作之快,尚如今都有些看不清楚,只能从众人的议论中知道谁优谁劣,尚如今听到魏侪的话,笑道:“十胜啊,除了刻画术和拘雷山,你就没再交他点东西,让人家替你出战,还不教人家本事,你这是想马儿跑的快,还不给马儿草啊。” 在场的这些人当中,除了那些小辈之外,其实最年轻的,就是尚如今和礼部老尚书,以韦十胜的真实年纪,做尚如今的曾祖都绰绰有余,之所以跟尚如今平辈相交,还是因为修行人不光以岁数论辈分,更以修为实力来论,尚如今虽然不会修行,但是老者的权略谋策和治国之术,都足以让这群修行人心甘情愿与尚如今平辈相交。 韦十胜说道:“不是我不教他,我连拘雷山和刻画术都交给他了,还有什么东西教不了的,只不过是他不愿意学而已。” 尚如今觉得有意思,“逍遥境教他的东西,他都不愿意学,未免眼光也太高了,十胜啊,你看他现在有几分胜算?” “七成!” 明明是董难言被逼的不断后退,怎么胜率在韦十胜看好还高了呢? 不光是尚如今惊讶,阮麻他们也对韦十胜这个回答感到惊讶,夫匿笑道:“看来这小子还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底牌没亮,你就别吊着我们胃口了,提前说一声。” 注意到董难言的拳头已经开始握紧,韦十胜平淡道:“看着便是了” 董难言在不断后退当中,确实如魏侪和蜀横他们判断的一样,已经是处在下风,而且很难反抗,可以说是必输无疑了。 董难言如蜻蜓点水,脚尖几次点踏地面,身子就能往左右挪出去数丈,挨上古降雨的一拳之后,再复如此。 古降雨打出这拳之后,站定不动,任由董难言朝后面挪去,扭了扭脖子,说道:“别躲了,我能感觉到你是压着身上的拳劲,准备蓄势待发,来,我给你时间准备,我们正面碰一碰。” 董难言说声不用。 古降雨笑道:“你还挺顽固,你放心,我既然把话撂在这里,就说话算数,之前碰上那两个练气士都没什么意思,你如果有拳,尽可用来问我!” 出身在行雨湖的古降雨本身也是练气士,不过修行的却是行雨湖里一门孤本炼体术,古降雨算是半个练气士,半个武夫,可以说是两不像。 对自己的肉身体魄最为自信,很多五境贯通的小宗师都挡不住古降雨一拳,就连枷锁境的武夫,古降雨也交过手,最后说是彼此之间难分伯仲,可是实际上古降雨只是以半个武夫来交手,那一半练气士的本事,他可没使。 董难言没有想到古降雨竟然发现了他正在不断蓄养拳意的事情,落地停身,董难言一手负后,一手微微前探,“这样不公平,给我出拳的机会,你有可能会输。” 古降雨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大笑道:“要是你出拳真能打倒我,你放心,我输的心服口服。”好易 董难言说道:“这对你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婆婆妈妈干什么,就当是我是凌虚境,让你这个登楼境一些功夫。” 古降雨看到董难言身上没有法袍庇体,干脆扯下自己身上的衣袍,收进了乾坤袋里,“来,这样打才过瘾,我等你的拳头!” 董难言没有再多说什么,拳意缓缓从身上腾起,董难言气息反而越发平淡起来,要不是眼睛还睁着,古降雨都以为他睡着了。 董难言脑中仔细回想当初那人出拳之时的动作神态,终于向前迈出一步。 要来了吗? 古降雨面前拳风四起,蓄养拳意的董难言一步掠出,一拳就如大星坠地,打在古降雨身上,如同第一次古降雨出拳打他一样,让古降雨双脚离地,倒砸向后。 “喝!” 波澜起伏的真气如惊涛拍案,古降雨大喝一声,在半空倒退之中双臂一震,竟然强行止住退势,悬空大笑道:“好,不枉我等你这么久!” 他可不像董难言,光退不出手,古降雨拳头上散发着金光,映照的他的脸颊熠熠生辉如神人,他一臂挥出,与董难言的拳对拳的轰击在一起。 两人拳头相交处拳罡如一面薄镜,碎了又碎,然后罡气涟漪成圆形向四处散去。 还以为这第二拳会比第一拳更强,没行到古降雨只是退了一步,而董难言确实退了两步,给他时间蓄养拳意,结果就等到了这个,古降雨低语道:“难免让人有些失望。” 古降雨手臂如蛇一般攀在董难言的手臂上,刚要用力拧断,不料董难言竟然不惜被拳气罡风打在身上,也要向后退去。 古降雨眼里露出厌恶之意,要是换做是他,刚才就会宁可手臂被折断,也要打出一拳,至少也会伤到自己,不像是这个只知道后退的,白白被拳气罡风打在身上不说,气势上又败了下去。 古降雨摇头道:“看来你不太会用拳,是我给你机会了,还是早早结束了吧。” 刚才后退的少年又暴冲上前,古降雨这一次一拳相对,直接把董难言打的倒推出去数丈,脚底板都在磨出了火星。 古降雨说道:“这种软绵绵的拳,你还是回去再练练吧!” 董难言不言不语,上去又是一拳,每一拳过后,精气神都有会变得萎靡,可是却仍要执意上去跟古降雨对拳,打了二十余拳,被古降雨打的口吐鲜血,气息衰弱到极点。 古降雨扯了扯嘴角,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如果在之前就能这么出拳还算是条汉子,还能跟他搏一搏,现在才醒悟过来,有些太晚了。 也该结束这场战斗了。 古降雨心如止水,脚步一踏,如同行走在大湖中央,拳罡带起水雾升腾,古降雨打出了一拳。 董难言撑着身子接下了,又吐了两口血,董难言颓然的倒在地上,古降雨俯视他道:“你输了。” 高缘看到董难言满身是血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如果不是她把董难言卷进自己和魏家的事情里来,恐怕董难言还在那个小地方无忧无虑的生活着,不会像现在这样为了活命拼了命的想要展现自己,要以登楼境去参加凌虚境的比试,变成现在这样血淋淋的样子。 高缘扯了扯高寰的袖子,想要请高寰帮忙,帮帮董难言的时候,却发现老者表情凝重的看向下方。 不光是高寰,岛屿楼台上的所有人,还有候场区观战的那些天骄们,表情都很微妙。 只能得董难言说到一声爆字,本来身上毫无伤势的古降雨闷哼一声,轰然间身上响起爆炸声,一层又一层的暗劲将壮硕的男子七窍流血,也变成一个血人,倒在了地上。 董难言踉踉跄跄的站起身,与宋皆宜相比,由他看会的这套崩山拳法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足足打了二十余拳,才引起叠加的暗劲,击倒了古降雨。 比试场上古降雨早已经被不省人事人,而少年也很虚弱,却站立起身。 阮麻宣判比试结果。 董难言胜。 ———— 已经赢过三场,可以确保进入五天后的决赛之后,董难言就盘膝坐下,运转真气流经大小经脉,恢复体力,修复伤势。 万万没有想到占尽优势的古降雨竟然败了,魏侪心情极为不好,接下来的比赛再精彩,也没有心情再看下去了,要不是不好一走了之,他是半刻也不愿意在这停留。 魏侪仔细思索起来,董难言刚才这种拳法,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不过天底下能够叠加拳劲的拳法有太多了,魏侪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 董难言伤势恢复的极快,不过显然比试更快一些,除了金丹境那边还在进行比试之外,其余登楼、凌虚、渡海境都已经比试完毕,尚如今跟阮麻耳边说了一句,阮麻就传令下去,说是除金丹境之外,其余三处可以先行散了,至于五日之后在哪比试,另行再做通知。 岛屿楼台上的观战之人一下子也走了三分之二,尚如今环顾一圈,金丹境的比试他更是看不清,干脆也就不看,笑着说道:“你们几个给分析分析,凌虚境里,谁能排第一?” 关添源说的极为中肯,“凌虚境是最有看头的,因为总体实力相差不太大,除了最顶尖的那几个之外,其余的都在五五之间,要说到谁最有可能排名第一,我觉得还是青书天宫的木芝。” 青书天宫一境一弟子,每一个弟子实力都非同一般。 阮麻笑道:“那你弟子云霄呢?我看他也藏着东西呢吧,能一剑斩了折颜的渡海境,确实不愧是难得一见的剑道胚子,你运气好,发现的早了,我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悔。” 关添源得意一笑,“云霄确实有争争第一的机会,但是真要跟木芝他们几个交手,多半是会输的,这倒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云霄他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再磨砺磨砺,会更好。” 关添源说道:“这次云霄可能会输,但也是稳稳的前十之列,等战事一开,经过战火的磨砺,到时候咱们再看看谁强谁弱。” 真正的天骄,也需要骄阳骤雨的洗礼,而三年之后的这场战事,就会是见证一代人崛起的时刻,真金不怕火炼,谁是最强,谁是第一,谁成就最高,谁能活下来,一试便知。 也许会崛起的不会是这些天骄,可能是名不经传的无名小卒,也许现在他们看好的这群人里有人会半道夭折,但是又能如何呢? 也只不过是惋惜叹息一声而已。 修行也是很残酷的,你是凡人的时候,你要往上走往上爬,修行人呢? 修行需登天! 跟着高寰和高缘回到了波澜府,董难言取出法袍穿在身上,清洗了一下早已经沾染的满是血迹的粗布衣衫。 赢得不算是太轻松,除了不能施展的如是剑之外,他也就还剩下截星等手段没有用,看过青书天宫木芝出手,董难言觉得多半不是木芝的对手。 这次表现的还不够惊艳,董难言正在思考五天之后该怎么办的时候,高寰的声音突然在响起在他耳边。 “来前厅,有人找。” 有人找? 人生地不熟的,会有谁来找自己? 董难言整理好衣衫,绕过翠竹小径,来到前厅,那里正有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老者在与高寰笑谈。 第三百四十四章 如神祗临尘,镇压天下 董难言走进前厅屏风之后,发现高缘站在高寰身后朝他挤了挤眼睛。 董难言没懂高缘的意思,对高寰抱拳点头,称呼一声前辈。 高寰正与身材高大威猛的老者喝茶笑谈,见到董难言来此之后,朝董难言招了招手,给董难言介绍道:“这位是山涧草堂的傅长老,你可以称呼一声傅前辈,还不过来打个招呼。” 董难言抱拳道:“晚辈董难言,见过傅前辈。” 身材高大威猛的老者双鬓微白,笑着点了点头。 这里除了高寰高缘还有这个傅姓老者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外人了,高寰说有人要找他一见,不会指的是这个傅姓老者吧? 董难言进来的时候早就看了老者一眼,完全不认识,不记得跟他有过什么交集啊。 董难言问道:“高前辈,是谁要找我?” 高缘心想他可真是笨蛋。 高寰抚须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来真是傅姓老者找他,董难言转向老者,问道:“傅前辈找我何事?” 老者身材很是高大,手指关节上满是老茧,从董难言进来以后,他就一直在观察着董难言,“董难言。” 老者笑道:“不错,不错,英雄出少年,敢以登楼境的修为境界去参加凌虚境的比试,确实不错,高兄啊,你们高家捡了个宝贝啊。” 高寰也跟着微微一笑,不过笑容却有些牵强,董难言值得培养不假,但是与魏家实在是难以相比,他两天之前已经将消息传回高家,相信很快高家就会做出判断决定。 山涧草堂是大奉王朝境内最顶尖的一拨势力之一,实力不可小觑,就拿这位傅长老,傅恒来说,高寰自认不是此人的对手。 高寰见到董难言呆呆傻傻的发愣,不由得咳嗦一声,提醒道:“还不快谢谢傅长老的夸奖。” 董难言就像是没听到高寰的话一样,他现在心里满是震撼到失神,全是因为傅恒开口的声音。 傅恒的声音,竟然与比试场里让他不要施展如是剑的声音一模一样! 傅恒就是说出说书楼、换生湖、铁匠铺的那个人! 被人从后背拍了一下,董难言这才如梦初醒,高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旁,拿手悄悄的拍了他的后背一下,董难言这才知道自己有些恍惚失神了。 高缘朝傅恒抱拳笑道:“傅前辈不要见怪,他第一次见到傅前辈,被傅前辈的英姿所镇,有些失神。” 董难言也紧跟着抱拳对傅恒一拜,表示歉意。 傅恒眯起眼,然后笑道:“高兄啊,你看这一双你侬我侬的小相好,难免让我想象到当初我等这般年华之时的青春往事,到了现在,只有看别人羡煞旁人的份了。” 高缘脸一红,什么你侬我侬的,好不容易有人赏识董难言,高缘是担心董难言别把握不住这个机会,要知道山涧草堂在大奉可是很有地位的,要是被这位傅前辈收为弟子,那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至少魏家的事情,山涧草堂就可以接下来。 高寰叹道:“是呀,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傅兄啊,我等其实都已经老矣。” 接下来就是高寰和傅恒两个人饮茶论事的时间了,董难言和高缘退出到厅外,高缘给董难言讲了一下傅恒所在的宗门背景,叮嘱董难言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就能一劳永逸,再也不用担心魏家的报复了。 但是董难言心里想的全然不是这个,傅恒能够精准的说出那三个词,说明他至少也去过离南镇,跟自己有一些关系,只不过董难言想破了脑袋,也没有回忆出以前离南镇有傅恒这个人。 董难言沉默,高缘还以为他是在担忧什么,“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你也能感受的清楚,这已经是你的极限了,五天后的比试,你很难从中脱颖而出,只能沦落为背景板,如果一会傅恒对你有收徒之意,我希望你能考虑考虑他。” 身后脚步声响起,高寰与傅恒一起走出来,看样子两人应该聊得不错,傅恒说道:“高兄,那我就于他借一步说话了。” 高寰笑道:“傅兄随意。” 傅恒走到董难言面前,问道:“跟我过去聊聊?” 董难言能从傅恒略带笑意的眼底看出一些别样的异色,董难言点了点头,傅恒与他瞬间消失在高寰与高缘面前。 高缘问道:“二爷爷,傅前辈来是不是像要收董难言为徒啊?” 董难言那处院落已经被设下禁制,高寰查探不到里面的动静,“可能吧。” 眼睛还没眨完,就被傅恒带回自己的院落里,董难言刚想要以心声发问,就被傅恒伸手示意不用这样,这里已经被他设下隔绝外界的禁制,傅恒坐在椅子上,让董难言直接说话交谈就好。 老者大大方方的坐下,董难言倒是有些拘谨起来了,他问道:“前辈是不是在比试场上提醒过我?” 傅恒笑道:“老夫的声音就这么不好辨识?” 这已经算是开诚布公的谈话了,董难言问道:“前辈怎么知道我的底细,我以前并未在离南镇见过前辈啊。” 傅恒笑道:“董难言,你没有见过我,但是并不是代表,我就没有见过你。” 傅恒不仅见过董难言,甚至可以说是亲眼见着董难言一点一点长大的,作为坐镇牵引锁龙钉的六位老者之一,傅恒当年得神山诏令,镇守离南镇。 傅恒在内的六人知道,说是镇守,实则不过是让他们去监视一下九颗锁龙钉封住全身窍穴经脉的人。 不然他们六个,凭什么可以镇压神山神子张三! 坐镇离南镇天幕二十年有余,离南镇那个巴掌大点的地方,傅恒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了,从一开始还算津津有味的看着身下众生相,到最后来百般无赖的有些烦躁,这期间就是离南镇二十余年的变幻。 所以傅恒知道董难言,知道这个离南镇的灾星与铁匠铺里的张三走的近,更知道这个灾星敢去连他们都不敢进入的换生湖里下水捕鱼。 在他们临走的时候,董难言还是一个资质平平无奇的少年,现在摇身一晃成为盖代天骄,这其中如果没有那两个人的手笔,傅恒是万万不会信的。 傅恒问道:“你跟我实话实说,你是否得到了如是剑的传承!” 傅恒也在比试场的岛屿楼台之上,当时就发现了前段时间连他都听说过,传的沸沸扬扬的斩断魏家和高家缘线的登楼境少年,竟然是离南镇里的那个灾星,傅恒观战的时候,发现董难言身上升起的那种剑意,再联想到他的出处,这才猛然惊醒,及时提醒董难言不要施展。 傅恒见到董难言有些犹豫的样子,心中其实已经猜出八九真相了,不过事关重大,傅恒还是希望董难言能亲口跟他说出实情。 傅恒说道:“我知道这么问有些唐突,但是真对你很重要,你放心,我跟你口中的铁匠大叔有些关系,我绝对不会害你。” 宋皆宜说过如是剑是不能示人,不然恐有大祸,董难言咬牙问道:“我该怎么信你?” 怎么信? 傅恒一连串说出了几件事情,皆是只有董难言和张三才知道的事情,傅恒说道:“这会信了吗?” 董难言相信就算是魏家去离南镇搜魂,也不可能从别人那里知道他摸进铁匠铺子里遇到张三大叔的事情,还有他最后哀求张三大叔让因他而死的人下辈子过得好一点的哀求言语,但是这些傅恒都知道,而且几乎是一字不差。 如果傅恒想要对他有什么歹心,在这个距离之内,不管是杀他还是搜魂,都易如反掌,董难言点了点头,承认道:“没错,我是在换生湖里得到了如是剑的剑诀。” “嘶!” 傅恒心里已经可以肯定,但是听到董难言亲口说出来之后,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感到震惊。 如是剑这三个字,实在是牵扯太大,就连大奉王朝一旦牵扯其中,都会转瞬覆没,如今却在一个少年身上,这如果能不让人感到震惊。 傅恒连忙再次巡视一圈他布下的禁制结界,确定外人无法偷听偷看之后,他犹不放心,体外竟然有三把飞剑环绕,代他镇压着这院落天地,稳固禁制。 董难言看到傅恒的脸上已经有汗水滴落了,忙问道:“前辈,你这是怎么…” 傅恒打断董难言,急切的问道:“董难言,你先听我说,我再问你,你是否加入神山,成为神山的弟子了?” 神山? 是张三大叔所在的神山吗? 董难言只听过宋皆宜说张三大叔来自神山,只知道神山应该和落叶宗一样,是个宗门之外,其余神山在哪,怎么去神山,他一概不知,一概不晓。 董难言如实道:“是张三大叔的神山吗?我没有加入神山,也不是神山的弟子。” 傅恒摇了摇头,嗟叹道:“那就糟了。” 不管是换生湖,还是铁匠铺子,跟董难言有关系的这两个地方,里面的人都可以说是有着天大的来头,可是偏偏这两个人,现在都提不得。 张三脱困之后大闹浮海苦山,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据说现在生死不知,已经被神山除名,至于换生湖里那个,就更不用提了。 傅恒愁眉不展,董难言问道:“前辈,我不是神山弟子,为什么就是糟了?” 当然是糟了,而且这个时候出现在珍凰城,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糕。 如果董难言是神山的弟子还好,可是不是神山的弟子,身上还怀有如是剑诀,来自离南镇,一旦五日之后被那人发现,那他很难有活路可言。 傅恒说道:“有些事情说来话长,我不与你多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参加五日之后的比试。” 不让他参加五日之后的比试? 董难言是越来越糊涂了,还等着这次比试扬名立万,他怎么可能会不去参加这次比试呢? “前辈,不瞒你说,我和魏家之间有些恩怨,他们现在很想除掉我,我需要借这次比试让大奉赏识我,所以我不能不参加。” 傅恒皱眉道:“你如果参加这次比试,一旦被人看出端倪,很有可能会死。” 又是会死,好像自己就没有摊上过什么好事,董难言抬头说道:“我参加这次比试会死,可是我不参加,不在大奉面前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我一样会死,怎么都是死,为什么不拼一次呢?” “这不一样!” 傅恒提高声音,“你和魏家的事情我知道,但是这不一样,一旦你拥有如是剑诀的事情被人发现,你必死无疑,没有任何活路可言!” “为什么?” 董难言问道:“就因为我拥有如是剑剑诀吗?” 傅恒说道:“有些事情是不知道为好的,董难言,我可以帮你解决魏家的事情,这次的比试,你千万不要去。” 董难言凄苦道:“前辈为什么要救我?” “我在离南镇看着你长大,我们之间也算是有一些缘分,另外…” 也许是为了让董难言相信他绝对没有任何恶意,傅恒取出了两枚长钉,在他手掌心里流转光华,“这是你的铁匠大叔离开离南镇的时候送我的东西,这次帮你,也算是还他一些。” 咚的一声。 董难言在地上朝着傅恒磕了一个头 傅恒起身,“你这是干什么?” 董难言沉声道:“谢前辈提醒我之恩,也想请前辈告诉我,为什么我成为神山的弟子才可活,为什么我得到如是剑剑诀会有杀身之祸,还有张三大叔,他现在究竟在哪?” 董难言问的这些,都是讳莫如深的问题,傅恒不愿意多说,但是董难言一直磕头不起,没有动用一点真气,额头都已经沾染上自己的血迹。 傅恒说道:“你知道这些,不是什么好事,可能会死的!” 董难言眼神坚定道:“与其死,我宁愿清楚明白的死,也不要死的不明不白。” 傅恒闭上眼睛,许久之后终于是叹息一声,拉起跪地不起的董难言,“既然你想知道,我今天就说给你听。” “在这九州世间,有王朝宗门无数,而在这些王朝宗门背后,其实还有一些存在凌驾于它们之上,主宰着九州天下,坐观宗门覆灭,静看王朝起落,这些至高无上,让所有的王朝宗门仰视的存在,共计有八个,分别是神山,祗天宫,临天穹楼,出尘山,镇海宗,无涯殿,青天观,下幽山。” 董难言震撼的无以复加,原来他的铁匠大叔竟然有这样的来历。 “这八个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存在,坐镇五州,在幕后主宰着天下走势,所有的王朝与宗门,都要向他们低头,至于为什么你身怀如是剑诀会引来大祸,是因为你的如是剑诀来自如是宗。” 神山,祗天宫,临天穹楼,出尘山,镇海宗,无涯殿,青天观,下幽山,老者说的这八个存在之中好像并没有如是宗这个名字。 看出了董难言心中的疑惑,傅恒幽幽叹道:“曾经如是宗也是这些无上存在当中的一个,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被其他八位从天地之间除名了,九大至高无上的存在啊,如今只剩下八个。” 傅恒对董难言说道:“你的铁匠大叔张三,就出自这样的存在当中,是神山当代神子之一,何等无上的身份地位。” 董难言心湖的浪头一浪接着一浪,就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为什么要称呼大叔为神子?” “因为这八大存在它们如神一般,高高的俯视着我们,所以从这些地方走出来的弟子,我们称呼他为神子。” 傅恒莫名对董难言说道:“加上已经不复存在的如是宗,你把这九个存在的名字连在一起,看看能拼凑出什么东西来。” 董难言细想之后,突然之间抬起头,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如是宗,神山,祗天宫,临天穹楼,出尘山,镇海宗,无涯殿,青天观,下幽山。 如神祗临尘,镇压天下! 董难言现在有种一切都被串联起来,恍然大悟的感觉,再想到换生湖仙人诛妖除魔的故事,好像一切都有了眉目头绪。 故事里的仙人和魔头,应该就是张三大叔和如是宗的人,所以在换生湖的水坑地下,才会有如是剑剑诀。 傅恒给董难言捋了一遍。 如是宗因为某种原因被另外的八个存在除名,如是宗的神子死于离南镇外的换生湖,在这期间,神山神子张三在这其中犯下大错,被神山罚于离南镇囚禁十年,神山传下诏令,令大奉境内包括山涧草堂在内的几个宗门派人过去牵引锁龙钉,监守张三,他傅恒就是其中之一。 董难言脑袋里面越来越清晰起来,好像是拨云雾见天日,董难言说道:“如是宗从世间除名,我身怀如是剑的传承,前辈是担心我在比试之中被人发现,进而把这件事告知那八个存在,给我引来杀身之祸。” 傅恒点头道:“不错,而且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是因为五日之后,这八大存在其中之一的神子,会亲临珍凰城,一旦给他发现你有如是剑的传承,那么你必死无疑。” “为什么它们会来这里?” 董难言心里突然生起一个不好的猜测,“难道说这次大奉…” 傅恒点头道:“没错,这次大奉王朝攻打逐鹿王朝和青云国,就是这八大存在中的无涯殿授意,所以五日之后的大会上,他们的神子会亲临珍凰城。” “无涯殿”,董难言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傅恒说道:“这就是我问你是不是神山弟子的原因,我离开离南镇之前,你还不能修行,今天看见了你,我还以为你因为张三的关系,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你身怀如是剑,哪怕无涯殿跟神山有仇,但是他也不敢动你,因为毕竟你身后站着神山,可惜你不是,所以这就糟了。” “无涯殿跟神山有仇?” “这还得从你张三大叔说起,你不是问他去哪了吗?离开了离南镇之后,他就去了一趟浮海苦山,在那里大打出手,听说险些将无涯殿殿主的师弟都给杀了,事后又听说神山另外有神子去无涯殿给张三报仇,两番下来,无涯殿跟神山的关系,已经是…” 傅恒发现董难言好像不再继续听下去了,少年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有些呆滞的问道:“你说有人去给张三大叔报仇,大叔他…” 傅恒就整日在离南镇的天幕之上,董难言凄苦身世,还有跟张三的关系,傅恒都知道,傅恒叹息一声,“浮海苦山之后,张三生死未卜,一直没有下落,据说已经…” 傅恒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可能的,张三大叔怎么可能出事,自己还见过他几次呢,一定是张三大叔瞒过了别人,一定是这样的。 注意到董难言的情绪,傅恒说道:“董难言,你不要胡思乱…” “没关系!” 董难言沉声道:“所以在知道我跟张三大叔有关系,再身怀如是剑诀之后,无涯殿是一定会杀了我的,没错吧。” 无涯殿对神山的十分仇恨,就连他们这些当年听从神山调令的六个坐镇之人,无涯殿这些年都没有少给他们小鞋穿,所以傅恒愿意提醒和帮助董难言,除了有离南镇的缘分和还张三的人情之外,更有对无涯殿的不满。 “这就是我不让你去参加比试的原因,你放心,魏家那边,由我来解决,你放弃这次比试,不然到时候不光是你,就连离南镇,都难逃一劫。” 董难言苦涩笑着点了点头。 傅恒知道这件事对于董难言的打击,“不要胡思乱想,无涯殿不是你可以…” 董难言笑道:“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我不会参加五天后的比试了。” 在傅恒走后,少年颓坐在地上,满脸黯然的把头埋进膝盖里。 又到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倍感无力的时候。 不过这一次,少年很快就把脸抬起来。 除了弄清身世之外,他又有了一个几年之内修炼成元婴境的动力! 第三百四十五章 总有命,总有人 神州东部有一座山,方圆百里之内荒无人烟,别说是豺狼虎豹,就连蛇蝎蚁虫也都少见。 有人走出静心洞,站在扶云山上,今天是万里无云,眺目远望,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白云无限好,云羽拔地而起,没入虚空之中,再次出现之时,已经来到一片绵延不知尽头的巍峨宫殿门口。 云羽轻车熟路的来到走进去,门口站着一对道童,取出从自己修行处摘下的野花,云羽送给唇红齿白的小道童,笑道:“给师兄行个方便,把门打开。” 上一次就是因为收了云羽师兄的好处,所以差点被罚去打扫污秽之地,小道童不肯接受云羽手里的花朵,使劲摇头道:“云羽师兄,师父说了,这段时间谁都不见,尤其是云羽师兄你,坚决不见。” 云羽自顾自的坐在小道童身边,“停云啊,你说无涯殿里,师兄我排不排的上的名号?” 年纪不大的小道童认真道:“真话伤人,云羽师兄还是别问我了。” 云羽笑道:“无妨,你直说就好,师兄我坚强着呢,不怕伤。” 停云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圈,然后又低头一看。 云羽赶紧拉住小道童,“打住,别数脚指头啊,你看,你师兄我确实排不上名号,所以停云啊,你说这次师父又派我去大奉,师兄担心力不从心,给他老人家丢脸啊。” 云羽继续在小道童耳边说道:“你听师兄的,打开门让我进去,我向师父举荐一两位师兄过去,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是你放我进来的。” 进都进去了,还说不是自己放进去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停云义正言辞道:“云羽师兄,我真不能放你进去,不然我肯定会被师父责罚的。” 软磨硬泡都没有用,云羽瘫坐在停云身旁,叹道:“你不放师兄进去,你就是在坑你师兄啊。” 停云皱着小脸,想要拉起云羽,突然之间,他不敢动弹,站直的腰板微微弯曲,以示敬意。 “成何体统!”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云羽赶紧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朝着门内恭敬道:“云羽见过师尊。”里面的声音苍老,还在调养伤势的云有涯说道:“让你去大奉主持局面,你在这里大呼小叫干什么?” 云羽收敛起在小道童面前的玩笑之意,认真道:“师尊,上次我已经去过大奉一次了,弟子自知修为不够,这次去大奉的任务,还请师尊交给别的师兄吧。” “修为不够?你通玄境的修为,有什么不够看的?” 云有涯眯起眼睛,“是不是上一次去神州吓坏了你的胆子?” 在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小地方里,遇见的男子确实让云羽现在都心有余悸,他是通玄境不假,但是顶个屁用,门后面他师尊云有涯还是逍遥境呢,不一样是被打上无涯殿的男子打成重伤,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云羽觉得委屈,明明无涯殿还有那么多人可以使唤,非要叫他去大奉,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他么。 当年云有涯被张三浮海山的事情,真不是他传出去的,云羽直言不讳道:“师父,我确实是有点害怕,你也知道神州不光有咱们无涯殿一家,要是好巧不巧的碰上了,到时候我这小身板的,只怕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啊。” 云有涯给云羽吃下一颗定心丸,肯定道:“你放心,这一次神山不会出手,你碰不上。”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有一面薄镜从门外显现而出,云有涯说道:“你倒是提醒我了,大奉那边还有一些老不死的,这镜子你拿上,以备万一。” 在知道不会遇上神山之人后,云羽心情大好,双手接过了薄镜,笑道:“师尊放心,那些老乌龟王八蛋只知道龟缩,谅他们也不敢出来,至于剩下那些臭鱼烂虾,弟子还真不放在心上。” 隔着一道门,云有涯感觉到云羽的自信,笑道:“吃软怕硬,你确实在行。” 云羽笑道:“这不是也是弟子的本事。” 云有涯身上至今还有一些点点星光没有消散掉,闪烁在肌肤当中,提醒云羽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就转身走进一阵若隐若现的宝光,开始闭目疗伤。 没有声音再从门后传来,云羽收起了薄镜,赏了小道童一个板栗,然后转身离开这里,所去方向,正是大奉王朝。 珍凰城最近发生了两件事,一件小事,一件大事。 小事就是,以登楼境修为境界参加凌虚境比试,并且顺利晋级的董难言竟然放弃参加决赛,主动认输。 大事就是,山涧草堂的傅恒走进了惊澜府,在一两杯茶的时间过后,相继有六七道剑光横冲上天! 那一天整个珍凰城的高手几乎去了一半,才分开厮杀正酣的傅恒,魏侪,石剑三人。 傅恒来自山涧草堂,山涧草堂又是大奉境内顶尖的势力,是自家人,众人以为大奉会向着自家人,小惩一下魏家,不料这件事发生之后,除了劝架之外,大奉竟然是一点也没有过问,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因为是傅恒先动的手,所以大奉也理亏,哪能再去惩罚魏家。 在惊澜府大打出手之后,傅恒身前身后有三柄飞剑环绕,当着那群捕雀郎的面凌虚而行,也没人敢朝这位珍凰城的老熟人动手,径直来到波澜府,傅恒找到董难言,说他已经跟魏侪“谈拢”了,只要魏家敢出手动董难言,傅恒就要让自己的三柄飞剑刺在魏侪的脖子上,魏侪当然不信,不过打过一场之后,他应该是信了。 董难言正在波澜府的凉亭上赏景观湖,在他远处的另外一座假山上,高缘在那边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到高寰向他这边走了过来,董难言起身,高寰手掌朝下压了压,示意一起坐着说话。 出去打探了一圈,高寰说道:“魏家应该是不会再对你做些大动作了,一些小的动作,你也应该也能应付过去,董难言,我好奇的是,既然魏家这边已经由傅恒给你解决了,你为什么放弃参加明日的比试呢?” 傅恒是拍着胸脯跟董难言说的,董难言相信魏家一时半会是不会对他做什么动作了,董难言说道:“实力不行,前几天见到了几个人,我跟他们还是有些差距的。” 高寰轻轻一弹指,一道流光便落在湖里,惊散那些浮出水面呼吸的大红灵鱼,“你到是有些自知之明,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愿意多说些什么,开门见山的跟你说,你和高缘真的不合适,我不知道你是想借着高缘攀上我们高家,还是另有所图,但是我们高家是不会接受你的,我之所以愿意收留你在波澜府,主要是高缘苦苦相求,担心你离开这里会出事,现在魏家的麻烦已经有人给你解决了,我希望你能识时务,跟被我赶走相比,还是你自己离开这里,更有面子一些。” 原来这是给他下逐客令来了,高寰说话没有遮掩,在另一边假山上的高缘显然也能听见,董难言看到高缘正紧张的看向这边,显然她的意思,是不希望董难言一走了之的。 魏家放过董难言,不代表会放弃高缘,董难言一旦走了,就代表着高缘又要面对魏家,而且会比之前还要尴尬。 董难言如果想要一走了之,在傅恒回到这里的那一天就可以走了,不过他跟高缘有言在先,高缘保他性命,他保高缘摆脱魏家的这门亲事,董难言问道:“高前辈,我不是厚着脸皮赖着不走,我斗胆问高前辈一句,在你们心里,我配不上高缘,也配不上你们高家,但是你们有没有问过高缘的意见,你们究竟是要给她找一个相依终生的人,还是让她违背自己的心意,成为两个家族之间联系的枢纽,变成一个工具?” “放肆!” 高寰勃然大怒道:“董难言,不要蹬鼻子上脸,你不配跟我说这种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的猫腻,真当我是傻子吗?什么情投意合,一见钟情,你们演的这出戏,蓝蕊早就交代了,你竟敢跟高缘一起闹出这桩闹剧,家里早就想要你的命了,要不是我念在是高缘把你牵扯其中,你也是身不由己,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跟我说话吗?!” “蓝蕊不会说的,她答应过我的,她不会的!” 高寰伸手一招,高缘就被他摄了过来,“她是嘴硬,不过家里自然有让她开口的手段,缘丫头,不是二爷爷无情,而是这件事情真没有你想象中的这么简单,这桩姻缘亲事不光是姻缘天定,更是咱们高家和魏家一起点头答应的,不能任由你这么胡闹,你说你和魏侪之间没有感情,可以给你们时间去培养感情,但你胡闹闹出这样的丑事,不光是在打魏家的脸,也让咱们高家的脸没地方放。” “脸,你们就知道脸,从来都没有人问过我爱不爱他,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 高寰叹道:“有些事情,不是能以人自己的想法去做的,不然世上怎么可能又会承受和接受这样的词语?缘丫头,你可以继续再这样闹下去,但是你只会伤害更多的人,就像董难言和蓝蕊,他们都是因为你而牵扯进来的,不管你是演戏也好,还是真的有了意中人,除非他身后的背景比我们高家和魏家还要大,不然他会死的,二爷爷不愿意骗你,如果不是我,换做是别人在这里,恐怕董难言他早就死了。” 高缘双目无神的瘫坐在地上,高寰蹲下身,握住女子的肩膀,“缘儿,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需要认命,魏侪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人,就算你强行断了你们之间的缘线,那也逃不了命运。” 高寰竖起手掌,缘线如茧,将高缘裹在里面,其中最重最明显的,就是属于董难言气息的那根缘线,正当高寰想要一掌斩下的时候,董难言从远处走来,向高缘伸出手掌。之家 “不要认命。” 高寰怒不可遏,“你是不是真当我不会杀你!” 董难言满身都是汗水,但是半步也没有退让,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高寰所幸也就不先斩断高缘身上属于董难言的缘线,而是干脆直接出掌劈向董难言。 “二爷爷!” 关键时刻,眼神麻木的高缘说道:“放过他吧,不干他的事。” 高缘站起身,女子发育的要比男子早一些,她要比董难言高出一拳左右,直面着董难言,高缘轻声道:“是我连累你了,让你陪我演这场戏,谢谢你。” 高缘往高寰的手掌上一撞,包括董难言的在内,高缘体外的缘线根根断裂,董难言拼死拉住高缘的衣袖,沉声道:“还有别的办法的,你既然不喜欢,就…” 映在董难言眼眸瞳孔里的是一种心如死水的笑容,高缘挣脱开董难言的手掌,凄凉的摇头道:“没用的,没错,这是命,我们挣脱不掉的,摆脱不开的,董难言,这就是我的命。” “命也是可以改变的,高缘,只要你…” “董难言!” 高缘大声道:“不要再自不量力了,你和我,都只不过是在命运长河里随波逐流的人,别再说这种空话了!” 高缘转身道:“二爷爷,不要对他动手,我欠他的,他想要离开也好,还是待在这里也好,随他的便吧。” 董难言始终站在原地,但是他眼里的女子却越走越远。 高寰摇了摇头,也从这里离去,只剩下董难言一个人站在这凉亭之内。 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董难言收回手掌,突然之间放声道:“高缘,事在人为,只要你不放弃,命运可以更改的。” 走出很远的高缘脚步略一停顿,然后继续向前,头也不回。 谁能证明命运真可改变? 这一晚上,波澜府里的三个人都没有睡好。 早晨阳光撒进屋子里,董难言听到大门外响起的马蹄声,就知道高寰和高缘应该已经是去观礼比试,走出了屋子,董难言站在翠竹小路上,听着风吹竹摇的声音,想着自己接下里应该去往何处。 身怀如是剑,珍凰城对于董难言来说就是一个龙潭虎穴,一旦被有心人发现,他就是插翅难逃,但是如果这样唐突的一走了之,会不会更加引起人注意,万一到时候寻到了离南镇,岂不是连累了离南镇的百姓。 正在董难言思索接来下的去向打算时,董难言没有发现,有几道不起眼的黑气流光,从波澜府的天幕上一闪而逝,目标明确,直指皇宫。 这一次的比试场地设在大奉特地为此建造好的惊凰府内,跟之前比试的时候不同,这一次可以说是整个珍凰城,乃至整个大奉境内有名有姓的家族宗门,都尽聚于此,光是逍遥境,就不下双手之数,更别说通玄境了。 比试场上空没有了悬浮的岛屿楼台,这一次所有人都坐在下面,还是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魏侪脸上带着伤,冷眼看了一下旁若无事的傅恒,没有想到这个老家伙这么强,三柄飞剑齐出,他一个人都招架不住,要不是石剑即使赶到,恐怕他不仅是受这点伤这么简单。 没见到那个放弃比试的少年过来,魏侪看了一眼高缘,没有从高缘身上发现董难言的缘线,看来那小子倒也算知趣。 在场的都是强者,下面的比试者还在准备,尚如今示意众人稍微安静一下,笑道:“欢迎各位来此观礼,难得今日我们大奉境内的强者和远道而来的盟友相聚一堂…” 尚如今说的都是一些客套话,不过如今珍凰城大部分的强者都汇聚此地,确实不容置疑的事实。 “大人,如今珍凰城暗流涌动,这场比试又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现在这么多人齐聚于此,珍凰宫内肯定是有所疏漏,要是有人趁机…” 蜀横笑道:“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你觉得大奉的尚军师会想不到吗?还是说,你觉得你比尚如今要强?” 蜀横身边的男子连称不敢,尚如今一介凡人,却能够让逍遥境都敬佩,为他折服,他怎么敢于老者相提并论。 蜀横淡笑道:“看来这大奉,真是爱好钓鱼呢。” 注意到众人的脸色变化,以及捕捉到的一些细微动作,夫匿问道:“军师,真会有人上钩吗?” 尚如今平淡道:“虚虚假假,越是老生常谈的把戏,就越会让人信以为真,很快就会有答案揭晓,不用着急。” 尚如今话音刚落,所有人瞬间扭头看向一边。 四道流光如坠落的彗星,向珍凰宫横冲直撞过去,尤其是其中一道流光身后有万鬼跟随,铺天盖地,所过之处一片漆黑。 “不好,他们竟想要袭击珍凰宫!” “好胆,不敢来我们这里作乱,竟然想直取皇都!” 比试场这边有人想要赶往珍凰宫,不过都被夫匿给拦了下来,尚如今清了清嗓子,“诸位稍安勿躁,既然有人愿意给这次比试揭彩,诸位放心看就是了,区区几个通玄境,真以为能撼动我大奉皇都?” 大奉的人安然自若的样子,看来他们这次是早有准备,众人运转气机凝神望去,之间在万鬼向下飞掠的时候,以珍凰宫为圆心,珍凰城的灵气剧烈流动起来,瞬间向珍皇宫涌去,笼罩住在珍凰宫。 有一道龙吟声骤响,一条金色的蛟龙龙须飘荡,腾云驾雾而起,盘旋在珍凰宫上,而后珍凰城上空的灵气徒然一变,像是缩小了很多倍的珍凰城,有一头沐浴着火焰的凰鸟展翅冲天,与金色蛟龙相互衔尾盘旋,不断的向珍凰宫垂落下浓稠如水的龙凤灵气。 不管是什么怨魂恶鬼,还没等触及到这光幕灵气身上,就已经承受不住灵气中的所含的威严和炙热,瞬息间湮灭殆尽。 四道悬空的人影相视一眼,没有丝毫的慌张,各自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古怪石印,仔细看去,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被他们打向东南西北四角之后,在石印落地之后,上面的文字竟然如滔滔江水,游走在光幕灵气之上。 “噬阵虫,是能够侵蚀掉阵法的罕见妖虫!” 比试场之中有人认得这种石印,看似是充满蝇头小字的石印,实则是无数噬阵虫的虫窟。 夫匿冷笑道:“这些小的几个虫窟,就想破我大奉的皇宫阵法,未免有些太瞧不起人了!” 珍凰宫里,身穿大红蟒袍的老宦官童清站在前殿广场上一跺脚,珍凰宫竟然开始扭转起来,天幕上的金色蛟龙摆尾一扫,落在四方的石印虫窟便被它高高扬起,随后数之不尽的黑色小虫全数在火焰下化成灰烬。 老宦官仰头道:“奉劝各位一句,早些供出大奉城内的同罪之党,可以考虑留你们一个全尸。” 有人冷喝道:“童清,你也敢说此大话,我看十息之内,谁能来此救你!” 行事狠辣,牺牲掉千百年的修为境界,珍凰宫上空有人悍然引爆通玄境的修为和肉身,巨大的冲击波动直接在光幕灵气上打开一个口子,虽然光幕以极快的速度在自我愈合,但是显然是争取到这个机会的人动作更快,仅剩元婴魂魄的男子直接冲进光幕内,大笑道:“童清,你切看看谁会怕死!” 男子的元婴突然一亮,他狞笑起来,早就置生死与度外,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让大奉损失惨重。 通玄境的元婴在光幕内的珍凰宫上空炸开,凭借这股波动,足以将方圆千百里夷为平地。 外面的三人相继也露出一股狠辣之色,只不过就在他们刚要效仿男子的时候,珍凰宫外突然又有人来。 一面薄镜高悬在珍凰宫上,在镜光无视珍凰宫的光幕灵气,照耀在欲要自爆的男子元婴之上,云羽在镜光之中缓缓现身,一把捏住男子的元婴。 云羽笑道:“你爆给我看啊。” 第三百四十六章 狰狞 身穿龙袍的大奉皇帝站在大殿门前遥遥相望。 广场上大红蟒袍的老宦官童清转身要去大奉皇帝身边,却被大奉皇帝摇头阻止。 云羽手里捏着通玄境男子仅剩的元婴,不屑笑道:“大鱼小鱼三两只。” 完全忽视掌中男子的挣扎,云羽笑道:“我来帮你吧。” 掌心的空间像坍塌的星辰,仅有爆炸的声音在从云羽手上传递出来。 云羽轻轻甩了甩手腕,那些魂魄碎片,全被被他震落,一挥衣袖,将它们全部拂散。 一名通玄境,就这么死了。 云羽抬头,被他注视着的另外三名男子感觉一阵毛骨悚然,不过早就视死如归,在龙凤灵气盘旋的光幕之外,骤然之间出现一张黑布,好像袖里乾坤的神通,欲要偷天换日,改换此地的山水气运,再造天地。 镜光好似可以照灭山河万物,蒸山煮海。 依然悬挂在天上的薄镜照穿了这张黑布,灼热的镜光刹那之间就将其点燃起来。 “除了他之外,你们三个伪通玄,也敢不自量力的来这里作祟,真是觉得自己命贱好弃了?” 云羽视线转动,薄镜也随之而动,这三个人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尽数在镜光下化作劫灰。 向珍凰宫方向投来的视线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全都心生悚然。 韦十胜眯起眼睛,沉声道:“永昼镜!” 薄雾浓云,愁永昼。 浓云照镜,白昼永存。 拥有着浩瀚威能的道兵神镜,永昼镜! 别说是通玄境,就算是逍遥境被照上一照,也会形消骨散。 悬在珍凰宫上面的薄镜并不是真正的永昼镜,算是拥有永昼镜几分威能的仿品,处理掉这些人,身处珍凰宫的云羽转身与大奉皇帝对视一眼,早已经见过一面的两人相视一笑,云羽被镜光接引出珍凰宫,不见了踪影。 大奉皇帝瞥了一眼老官宦童清,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拉了一下老人的胳膊,“人家都走了。” 之前就是这个自称为云羽的男子出现在御书房,威胁自己,珍凰城上悬着的薄镜已经不见,大奉皇帝仰头道:“当初如果不同意,恐怕这镜光,就会照耀珍凰城了。” 童清跪地道:“老奴无能,老奴该死啊。” “哪有人无能,哪有人该死。” 大奉皇帝喃喃道:“都是身不由己。” 珍凰宫那边已经无事,比试场却紧张了起来。 所有人都起身抱拳,“我等见过神子。” 云羽微微一笑,“你们大奉可真是会使唤人啊,引蛇出洞是好,可你们这么多打蛇人不用,干什么非得辛苦我?” 上一次在云羽来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的尚如今笑道:“敲山震虎,由神子你来做,当然效果会更好,就算这四个人不是逐鹿王朝和青云国派来的,也没有什么关系,杀鸡儆猴,意义一样。” 云羽大笑起来,“不过是几只小猫小狗,尚军师想的太多了,想的太多,人就老的快。” 尚如今点点头,“神子已经来了,那我们现在就换一个地方,商量一下大事?” 大奉的这场比试,其实就是一个钩,为了掉那些图谋不轨之人,现在既然已经达成目的了,这些小辈们的小打小闹,跟决定神州东部未来走势的大事相比,简直微末如浮萍。 云羽环顾一下四周,“不急不急,我既然都来了,就好好看看这场比试。” 云羽平淡道:“这次虽然选中你们大奉当这神州东部未来的霸主,但是我总得看一看,你们到底有多少本事,别到最后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 这句话说的在场不少人都眼神一变,夫匿更是袖中手掌握紧,不过被韦十胜扫了一眼,很快就松开。 尚如今毫不在意云羽的藐视之意,尚如今说道:“神子既然有雅兴要观看比试,那就请就座吧。” 云羽被尚如今引到主位落座,在老者的一声令下之后,最终的比试开始了。 ———— 波澜府里,董难言把自己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收进了乾坤袋里,刚才珍凰城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董难言远远眺望到珍凰宫上面的龙凤灵气之后,就感觉到要有大事发生,但是珍凰城里高手众多,规矩森严,结界禁制众多,他又不敢用神识扫过去,只见到珍凰宫那边的天色一会阴,一会晴。 趁着珍凰城里有事发生,再加上比试吸引了很多人,现在正是董难言趁机离开的好时机,可是这里距离离南镇不知道多远,再加上去向何处还不明确,董难言打算在波澜府再待一日,等到比试结束,去找傅恒请教一下,就算到时候是回离南,有傅恒的帮助,他至少能省下很多赶路的时间。 董难言坐在湖边。 比试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吧,这一次肯定比上次还要激烈,真想去那见识见识这帮顶尖天骄们的对决,那个青书天宫的木芝,实在是强大的可怕,还有梦剑山的孟双,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剑。 如果不使用如是剑,恐怕就算他这次去参加比试,也很难一鸣惊人,要是运气好,碰上一些实力相对较弱的,也许能打个旗鼓相当,但是如果是碰上木芝之类的,就基本上是做了人家的背景板,想要取得前十的名词,简直就是幻想。 董难言双脚悬在湖面之上,上身躺在岸上,任由微风吹拂,突然之间打了一个激灵。 “幻想…?” 想到了一个可行性,董难言眼睛一亮,不过旋即又重新躺在地上。 就算行又怎么样,他都放弃比试了。 ———— 比试场。 云羽有些后悔说要观看比试了,除了凌虚境的比试能让他眼前一亮之外,至于三境的比试,看的他简直有些恶心。 登楼境是看过一眼就再也没瞧,渡海境的两场比赛,是真让他觉得这是不是大奉故意算准了来恶心他的,就下面这两个渡海境,云羽估计随便从无涯殿里拎一个渡海境出来,能直接把下面这一群都给横扫了,至于一眼就能看到未来成就的金丹比试,云羽觉得乏味,要不是凌虚境的比试还像是那么会事,有些让云羽稍稍觉得眼前一亮,有些意思的,他真想直接离开这里。 云羽眯起眼睛,下方一个青年已经在比试场上撤出几十丈,依然没有甩开木芝,之见飘浮追赶而来的木芝一脚将青年踏在脚下,然后飘然升空,伸指在空中一划,光彩晶莹的冰柱顿时向下直撞而去。青年显然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废物,拼了老命的催动自己的本命灵宝,全身灵气都快要被这件宝物抽干,终于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位魁梧雄壮的身影,面容模糊,手持巨大的罗伞华盖,旋转之下,转出无数流光,绽放住火气,将青年庇护在下方,与直撞而来的冰柱相撞,不断转出火花,消融着冰柱。 落下来的冰,转出去的是水,比试场上早已经是积水成河,青年眼前出现木芝的身影,连同着未消融的冰柱,旋转着的华盖罗伞被一掌斩开,悬浮在青年面前的本命灵宝被木芝一脚踹飞,魁梧的身影就也消失不见。 这一场比试,毫无疑问是木芝胜了。 云羽手指轻敲了两下座椅,这个叫木芝的本事还不错,那一掌的力道之大,能够斩破灵宝的凝实气象,果然不愧是青书天宫的传人,倒有那么几分意思。 云羽接下来又看了两场,不能说多无趣,但是远不如木芝赢得那般轻松,云羽皱眉问道:“你们这是怎么比试的,这么多人,还要一对一?而且人数多出来一个,这样比试,得比试到什么时候?” “一对一是为了公平起见,至于人数上不对等,不是多出来的,而是因为有人退出比试,导致人数变的不工整,比试场次会多出来一些。” 云羽显然是不满意尚如今这种说法,“既然参加了还退出,一定规矩都没有,就算是自知不敌,也要有上来挨打的准备,这样比试多繁琐啰嗦,在真正的厮杀当中,哪有说真就一对一的,简直是笑话。” “神子大人说的是,尚军师,要不听听神子大人都什么好的建议没有,改变一下规则,也许真的能够看头。” 尚如今侧目看去,开口之人正是魏家的魏侪。 蜀横厌恶的看了一眼,魏家就是这么趋炎附势的恶心人,就算他们不是仇敌,没有过节,这样的人他也不会喜欢。 云羽没有正眼瞧魏侪,依旧是目视前方,淡然说道:“别给我找麻烦,人家大奉的比试,我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倒是你,要是有什么好主意,可以说出来给尚军师听听,说不定听完之后尚军师就采纳了呢。” 云羽这是话里有话,在无涯殿面前,什么邻天州十二家都不过只是个笑话,魏侪猜测不到云羽的想法,赔笑道:“神子,在下愚笨,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 “愚笨?” 云羽笑道:“做生意做出邻天州的魏家弟子竟然会自己说自己愚笨?” 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座椅上,云羽说道:“那我就教教你,我要是你,我就会跟尚军师说,这里的比试实在是单调又乏味,不如让这些人全都上场,最后哪十个人站着或者留在场上,就算是赢者,至于前后顺序之分嘛,这个更简单,看谁先倒下,谁后倒下就行。” 云羽没有看向尚如今,而是对着魏侪问道:“听懂了吗?” 魏侪紧忙点头,然后硬着头皮说道:“神子,要不然我再加一条小意见,既然参加了这次比试,那么中途退出可不行,要不让退出那人也上台来?” 云羽盯着魏侪,问道:“有仇?” 董难言确实跟他有仇,借着这个机会,就算不能除掉董难言,也要让他上来吃吃皮肉之苦,魏侪刚要说话,就被一声怒喝叫住。 “魏侪,你敢!” 只见山涧草堂的傅恒直接祭出一柄飞剑,气势汹汹的朝着魏侪怒射过去,沿途虚空都笔直一线开,足以见剑气之盛。 魏侪领教过傅恒的飞剑,自知难挡锋芒,正打算祭出宝物防御的时候,云羽轻轻一招手,虚空几次变化,飞剑竟敢被他改变了方向。 “傅长老怎么还是这么大火气,看来二十多年静心打坐还不够,还得磨练磨练啊。” 自从山涧草堂接到神山指令,傅恒去离南镇镇守,浮海苦山发生了那件事后,无涯殿对于山涧草堂的态度,就瞬间大跌,百般刁难,要不是于情于理都没有下手的机会,而且担心会再引来神山那边的麻烦,恐怕山涧草堂早就被无涯殿从世间抹去了。 云羽起身,那柄朝着魏侪去的飞剑被他弹指一点,重新打到傅恒的面前,云羽对魏侪说道:“看样子那人应该是跟傅长老有点关系,既然这样,那么就照你说的做,让那人也上台比试。” 云羽从始至终,全是在与外人说话,没有征求过大奉任何意见,等到重新坐下之后,云羽一拍脑袋,笑盈盈问道:“尚军师,没问题吧?” 从云羽上一次突然出现在珍凰宫御书房后,大奉就紧急研究过,想要把通玄境修为的云羽留在珍凰城,其实不是特别难,就算云羽身怀至宝,是无涯殿弟子,实力不同于一般的通玄境,但是在自家地盘上,大奉还是有留下他的把握,不过这样就相当于与无涯殿为敌,反抗无涯殿的命令,杀无涯殿的弟子,对于高高在上的无涯殿,大奉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小不忍则乱大谋,尚如今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然没有问题,我这就按照神子的吩咐,让他们上场比试。” 云羽点点头,“魏侪啊,你就把那人带上来吧,我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缩头乌龟,连比试都不敢参加,这样的人,也许在三国战场之上,就会是大奉的逃兵,理应严惩。” 魏侪心中一喜,得到云羽的许可之后,他神识蔓出比试场,一瞬间就锁定住了波澜府里的少年,心意一动,正在湖边躺着的董难言就被他拘来比试场。 董难言还在放松心神,眼前都是蔚蓝的天空,董难言都没有发觉自己已经不在波澜府,依旧悠闲的躺在比试台的地上。 “神子,他就是你口中的缩头乌龟。” 云羽绕有兴致的打量了一下老神在在躺在地上的董难言,跟之前第一次见到董难言时韦十胜等人的反应一样,云羽看到董难言身上的气象之后,心生震撼。 躺在地上的少年身上的窍穴数一定超过三百,至于是多少,还需要带回无涯殿才能查勘清楚。 在董难言身上没有感觉到山涧草堂的功法气息,云羽皱眉道:“他不是山涧草堂的人,他是谁的门下弟子?” 魏侪正想解释一下,没想到蜀横抢在他之前开口,讥笑道:“他没有师父,就是斩了魏家和高家的姻缘线,跟高家那女娃关系不清不楚的,所以才让魏侪这么惦记,魏侪,我说的对不对?” 这种丑事当着云羽的面被蜀横揭出来,魏侪脸色难堪,极为难看。 “高家?” 想什么魏家和高家之事,怎么可能入得了云羽的耳朵了,云羽听到蜀横在一边给他解释,总算是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看了一眼董难言,云羽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年,但是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 好像是错觉。 韦十胜轻轻咳嗦了一声,声音在董难言耳边响起,提醒一下还没发现自己已经波澜府来到比试场的少年。 听到了韦十胜的咳嗦声,耳边又响起了一些轻微的脚步声,董难言猛然间坐起身子。 他有些懵了。 董难言喉结下意识的上下动了一下,强压下他心中的震惊之意,董难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身边还全是他认识的“熟人”。 在董难言还没有缓过来劲的时候,“比试开始”的声音就在台上响起,应该是有人挑软柿子捏,一阵劲风从后背吹来,董难言连忙闪躲,一拍手掌,从地上直跃而起。 韦十胜聚音成线,与董难言快速的轻语一番,听到老者的解释之后,董难言抬头,看到了魏侪对他流出的冷笑。 魏家真是阴魂不散,就连被傅恒前辈警告过后也不放过机会对他下手,董难言快速的转身,脚步一动,就要往比试台边缘撤出。 董难言眼角余光注意到坐在中央的云羽,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傅恒口中无涯殿的神子,绝对不能让他瞧出自己身上的端倪,董难言打算直接离开比试场,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认输。 董难言面前突然有两柄长剑交叉入地,拦在前方,阻拦住董难言的去向,董难言认识出剑的人是谁,听凌志介绍,男子是箍剑老人的亲传弟子,剑术惊人,董难言见过他递出双剑的风采,不明白他为何会挡住自己的去向,董难言身形一晃,绕道而行。 长剑被牵引而起,这一次是朝董难言脑后刺去,董难言转身弯腰一拳在长剑剑身下,借势倒滑出去数丈,低声道:“北邝,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咄咄逼人?” 北邝心意一动,两柄长剑受他气机牵引,悬停在他左右两侧,一柄对准董难言的眉心,一柄对准董难言心口。 北邝当然跟董难言没有什么仇怨,他笑道:“既然在这比试台上,谈何咄咄逼人之说?” 董难言说道:“我无心与你们比试,现在我下场认输,希望你不要再挡我。” “那可不行!” 又有人朝这边过来,而且数量不少,锦衣华袍的男子笑道:“北邝,你倒是眼疾手快,不过收拾这个逃兵的功劳,可不能让你独占了。” “逃兵?”,董难言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 北邝左右两侧的长剑震动,在跟后至的这群人分庭抗礼,争夺着先机,他对董难言说道:“主位上的大人似乎对你很不满,认为你这种放弃比试的行为就像逃兵一样。” 董难言恍然大悟,不敢正视云羽,眼角余光再次瞥了一眼,沉声道:“所以你们是想拿下我,过去邀功?” 北邝这群人正是抱着这种打算,坐在主位上的男子被尊称为神子,身份地位肯定不一般,他们这群人本来就是没戏争夺前十之列,既然这样,何不把精力放在董难言这里,争取赢得一下云羽的赏识。 懒得与董难言多说什么废话,北邝察觉到有人想要先出手,左右两侧的两柄长剑挑出一个剑花,对准董难言的眉心与心口刺去。 董难言脸上带着怒意,他已经不断的在退让了,但是反而这些人越来越得寸进尺,董难言重重一踏,双拳锤在两柄长剑上,拳罡倾斜向外,打的两柄长剑一颤,改变方向,反而是朝着追赶而至的人群中刺去。 锦衣华袍的男子法袍上熠熠生辉,侧身夺过飞剑,喊道:“小心一点,别忘了这家伙可是能打败秦骏的,别在这栽了跟头。” 一连串的闷雷声响有远到近,锦衣华袍的男子眼前一晃,缭绕着雷光的拳头已经快要打在他的脸颊上,如遭重锤,他被这一拳打的闷哼一声,从空中直直砸在地上,满脸是血。 没有想到董难言的速度竟然这么快,想要拿下董难言博取赏识的男子摸了摸脸,看到手掌上沾染的鲜血,让他感觉是生平大辱,不过还没等他怒不可遏的起身,又有一拳随后而至,再一次打在他的脑袋之上,直接打的他桃花朵朵开,彻底倒在地上。 北邝的两柄长剑已经被他重新召回身侧,没有急着动手,因为他感觉这一刻满手是血的董难言,好像有一种让他不寒而栗的感觉。 两拳就将男子击倒在血泊中的董难言弯下腰,抓起男子的衣袍,擦拭手上沾染的血迹。 原来只有握紧拳头的时候,耳边才会少了那些厌恶言语。 董难言抬起头,起身道:“不是要拿我邀功吗?来呀。”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年好像换了一个人。 不对。 好像不是人。 是从枯井寒潭里探出头颅的蛟龙大物。 第三百四十七章 入幻 气机激荡。 扑面而来的罡风逼得众人一退再退,不像是他们围堵董难言,反而像是董难言在围堵他们。 北邝御剑升空,头皮有些发麻。 锦衣华袍的男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之后,就有北邝顶替上男子,被冰冷的目光锁定住,任凭剑气环绕在他身上,也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沁入肌肤的寒意。 “不是要拿我去邀功吗?站着不动,是想让我束手就擒吗?” 好像世事总是跟他愿违,不招谁不惹谁,却一再被逼,董难言的火气终于是压抑不住。 董难言不是那些金身雕塑的神像,本来就心事重重,再被人咄咄相逼,怎么可能不心生怒气,更何况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董难言不再退让,大步向前。 无涯殿的神子又怎么样,对付这些人,就算不使用如是剑,他也不一定会输! 董难言脚下一点,在一个呼吸之间,就跃起到北邝身前。 北邝早就有所准备,脚下踩着的飞剑纹丝不动,悬停在左肩的长剑瞬间刺出,与面前的拳头针锋相对,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他这件灵宝长剑锋利,还是董难言的拳头坚硬! 答案出人意料,长剑已经穿透了拳头,北邝面色大变,急忙一踩脚下的长剑,可是却已经来不急了。 面前出拳的人影竟然是一道虚像,董难言出现在北邝背后,一掌打在男子的后背心口,在北邝身子向前一栽的时候,又在长剑上重重踩了一脚。 长剑先坠,北邝还来不及用气机牵引这两柄长剑,脑袋上就挨了一拳,跟锦衣华袍的男子一样,满脸是血,眼前全是金星,再被董难言一脚踩在腹部,保持着这个姿势,从空中落在地面。 锦衣华袍的男子和北邝虽然不是特别强,但能够在第一轮比试中脱颖而出,走到今天,谁也不是好对付的,抱着跟他们二人一样想法打算的几人看到董难言就这样解决了这两个人,而且看样子还没费什么劲,连刻画术和拘雷山都没有使用,脚步不断向后倒拖的同时,牙齿都在打架。 “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被一个登楼境给吓住,真是给凌虚境丢人!” 另一面同样有如激流一样的气劲朝这边汹涌而来,与董难言的气机一前一后,将这几人挤在中间,煎熬不已。 一名比董难言年岁稍大一点的少年像是扒拉着树枝一样,将面前碍事的几人全都给扔到一边,直面着董难言笑道:“我跟这帮家伙不一样,我想来跟你过过招。” 董难言看了一眼这人的长相,少年叫晏斧然,是这次凌虚境比试中,唯一一个纯粹武夫,枷锁境的修为,实力不容小觑。 武夫走的是己身之道,与天地大道所不同,在五境贯通之后,就要被天地上枷锁,分别是四肢锁,颅颈锁,心神锁,以及真气锁,从内而外,封锁住武夫修行,所以在成为枷锁境之后,没有打开枷锁之前,枷锁境有时候不一定比那些五境贯通的小宗师强,但是一旦打开枷锁,释放自由以后,才是真正一番挣脱枷锁,游龙入海的武夫气象。 晏斧然别看年纪不大,却已经打开了真气锁和四肢锁,曾经离开大奉游历的时候,没有用护道人出手,一个人推翻了一座小宗门,硬生生的将渡海境的修士从山巅踩入地底,直至没有呼吸。 晏斧然的实力在这里算是中上游,有很大的希望跻身前十之列,甚至在比试规则改变之后,不再需要一对一比试,晏斧然更是占据了优势,以他的打开两道枷锁的武夫境界,除了木芝那种不光是武气双修的怪物之外,一般练气士想要在这么多人中锁定住他,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晏斧然望向董难言,“我虽然是枷锁境的武夫,也看那些凌虚境的练气士不顺眼,但是让你这家伙在这里以登楼境的修为出风头,我还真是有些看不顺眼,来,让我看看你有多少实力,别以为打败一些歪瓜裂枣,就真以为自己有些本事了。” 对面压根就不理睬他,这让晏斧然有些恼火,就算是那木芝,也不至于跟自己如此托大,这个董难言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晏斧然的浑厚气机泛滥起来,不停的冲撞着董难言的气机,速度要比那些凌虚境修士快上太多,晏斧然只是一抬脚,就已经来到董难言面前,他要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明白,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拳头。 晏斧然来的快,董难言反应的也很快,自从在岁月长河上忍着心魂灼烧的痛苦,睁开眼睛之后,别说是晏斧然的动作,就连木芝的动作,董难言也能够看清,而且是一清二楚,先是向右虚晃了一下,避开晏斧然拳头,董难言转身就是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晏斧然的肩膀上。 董难言能够躲开他的攻击,已经很让晏斧然震惊了,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在还击一拳,晏斧然在被拳劲打退的时候,突然之间冷笑一声,手臂一转,完全在董难言的防范预料之外,抓住董难言的手臂,向下一扯。 晏斧然与人对敌从来不怕受伤,想来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半,他可以被击倒,但是对方也要付出一点什么。 手臂向下撤去,如果顺着这股劲来,晏斧然就不会被他一拳砸飞出去,可是如果逆着来,他刚才的拳劲加上晏斧然,自己这条手臂很可能就会被晏斧然扯下来。 董难言毫不犹豫的当机立断,没有逆着,也没有顺着,而是在晏斧然伸手拉扯住他的手臂冷笑的时候,一拳向晏斧然的脸上砸去。 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晏斧然的脸上,差点把这位枷锁境的天骄武夫少年给打傻了。 怎么可能有人比他还不怕受伤,不管自己手臂,也要出拳? 又一拳下来,晏斧然脸颊都肿了起来,看到董难言第三拳又握起来,晏斧然松开董难言的手臂,终于是先行一步在心理较量上败下阵来。 场外的众人议论纷纷,都认为董难言在关键时刻没有选择退让,是他做出最好的选择。 夫匿说道:“好强横的肉身体魄,晏斧然已经打开身上的两道枷锁,他竟然还能跟他肉搏的不相上下,十胜,你到底了解清楚他是什么背景没有,这肉身是不靠家族高人支持培养能修炼出来的?” 董难言肉身的强横程度,韦十胜早就知道,不然也不可能传下拘雷山那种霸道的法术,如果不是董难言肉身变态,再加上灵气充足的不像话,拘雷山这种霸道的法术,可是很容易反伤己身的。 韦十胜以心神涟漪说道:“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还没有回来,他自称没有师承,而我也是真想不到,在我们大奉境内,有谁能培养出一位这样的一位根骨悟性俱是上乘的骄子。” 魏侪微微转头,看到云羽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董难言,不仅有些担心。 别回头他弄巧成拙,要是云羽看重董难言的资质,那可就糟了。 魏侪的想法,云羽不知道,不然一定会笑魏侪自以为是,董难言的资质虽然足够惊讶,但是无涯殿是什么地方,能够被无涯殿选中的人,哪个放到外界,不都可以碾压外界所谓的这些天骄。 晏斧然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拧了拧脖子,出手直接干脆,距离董难言大约有几丈远,在几丈之外,朝董难言打出一拳。 晏家里的武夫屈指可数,真正让晏斧然走上武道一途的,不是谁的指点,而是晏家祖宅里挂着的那幅描图,上面画着的神人栩栩如生,每当晏斧然看过去,上面的神人就像是活了一样,在打拳走谱,所以晏家都说他与这幅画有缘,在观悟画卷描图之后,晏斧然从神人出拳中悟出一套拳法,确实堪称是神赐之术,威力惊人。 晏斧然打出去的这一拳,上面有三种气劲旋转,相互补足配合,有破气碎肤化骨之力,董难言的拳气罡风在它面前瞬间就消融掉了。 拳劲离他大约两丈,董难言不死心的又打出两拳,同时双手快速掐诀,一条火蟒和水蛇自他双袖之中探出。 拳劲来势不减,什么都挡不住,董难言发现他刚才施展出去的那些法术拳罡,竟然有些依附在了晏斧然的拳劲之上,化作了第四道气劲。 晏斧然冷眼以待,随时准备打出第二拳,第三拳,不过现在他觉得他是有些多虑了,这个登楼境的少年,也许根本就挡不下他的一拳。 在晏斧然的冷视下,拳劲已经直轰在董难言身上,第四道气劲最先炸开,上面的水汽火光还有雷音将少年覆没,晏斧然好像已经看到了董难言一声骨头都被打烂的样子,轻轻扯了扯嘴角,正准备去跟别人交手的时候,突然之间愣了一下。 水汽火花散去,挨上他一拳的董难言就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动过,最让晏斧然心惊的是,董难言毫发无伤,别说是肉销骨散,就连头发都不曾掉下一根。 “他是怎么做到无视我拳罡气劲的,一个登楼境修士而已,为什么他毫发无伤?” 这不光是晏斧然的心声,包括在场的一些凌虚境,甚至有些通玄境,都不明白董难言一点伤势也没有,像是晏斧然的拳罡气劲不痛不痒一样。 董难言的身上的光华流转,不同于藏华的皎洁光芒,董难言身上的光华颜色如珍珠一般,玉润无暇,连发丝上也是这种神采。新乐文 “这是什么护体之术,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不少通玄境都认为董难言身上的光华是一种护体秘术,能够庇护住登楼境,抵挡住枷锁境武夫的攻击,确实了不得。 云羽眯起眼睛,他觉得董难言身上的光华有些似曾相识,怎么竟然隐约给他一种感觉,好像是… 好象是那荒芜妖界幻蚌一族的壁合神通呢? 该不会是一头潜入大奉的荒芜妖族吧? 云羽仔细的观察了董难言一番,但是没有从董难言身上感觉到任何妖气,除非对方的修为境界比他还要高,不然是不可能瞒得住他的。 云羽觉得有些好奇,难道是他猜错了,这真的是一种与壁合一样的护体神通? 董难言缓缓睁开眼眸,如他在波澜府心中猜想的一样,坚竺的归墟幻境,他果然没有白去一趟,如宋静娴所说,这也是一场造化,归墟幻境里,他即是坚竺,体验幻蚌一族的天赋神通之后,在刚才危机之下,董难言尝试着施展壁合神通,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脱离了归墟幻境,竟然也还能够使用出来。 董难言突然眼睛一亮,如果真如他在波澜府是猜测的一样,那么在壁合施展出来之后,他就算不使用如是剑,也未必没有机会争一争前十之列。 能够破气碎肤化骨的拳罡气劲,也破不了万法不侵的壁合,董难言见到晏斧然又朝他打出几道这样的拳罡,不由得微微一笑。 壁合万法不侵,如果晏斧然光凭肉身体魄,不使用这样的气劲拳罡,壁合是防不住他的,但是很显然晏斧然现在心神被他吓得有些不正常,发疯了一样的朝他打出一拳又一拳,结果只是白费气力,董难言顶着拳罡一步一步向晏斧然走去,还没等董难言出手,他面前的晏斧然就已经因为出拳而累的弯下了腰。 晏斧然双手扶住膝盖,剧烈喘息着,他说道:“这是什么乌龟壳子,怎么这么坚硬,我打不动,我服了。” 消耗大量的真气,打出去二十三拳,都是他原地蓄力,全力打出去的,结果对面连头发丝都没掉,晏斧然喘息道:“我输了,你是向之前打他们那样打我也好,还是把我踢比试场也好,怎么都随你了。” 董难言从他身边走过,晏斧然转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再给你一次机会,跟他们一起,看看能不能打败我。” 董难言没有回头,前方还有很多人,比如站在台上还没有出手的青书天宫木芝,正在对峙的剑道胚子云霄和梦见山孟双,衣裙飘飘的清楚殿紫瑶仙子,甚至董难言还看见了藏在人群之中,对着他朝自己脖子上比试划了一下的隐杀门杀手春花。 董难言走向人群中,环顾四周,笑道:“请赐教!” 他要一个人向所有人请教? 晏斧然觉得董难言是疯了,肯定是疯了。 在场众人的视线都移到“口出狂言”的董难言身上,木芝平静的看了一眼,好像有些意外。 正在对峙的云霄和孟双转头向董难言望去。 隐杀门的春花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衣裙飘飘荡荡,脚下踩着一条红色绸缎如龙,赤脚站在上面的紫瑶仙子微笑道:“这不是你说胡话的地方。” 同一瞬间,还有很多道神通法术还有法宝灵光朝董难言打来,让他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 董难言就静静地站在原地,任凭着别人出手攻击,他仰头露出一个笑容,仰视着这群悬空而立的凌虚境天骄,他轻声道:“入幻!” 比试场上大方光明。 浩瀚的神魂念力席卷着每一寸的空间,董难言要将比试台上面的所有人都拖进他制造的幻境当中,如同当初击败黑衾一样,将这些天骄全部击垮。 比之归墟幻境之中还要可怕,现在的董难言的神魂念力,要比归墟幻境中的坚竺还要强,而且让在场所有通玄境都震惊的是,董难言施展幻术的这一刻,有妖气刹那之间充斥在比试台上,气息极为强烈,让他们都惊呼出声。 包括木芝在内,比试台上所有凌虚境都陷入董难言的幻境当中,云羽看清了董难言身上散发妖气的地方,在他施展幻术之时,他胸口内竟然有散发出一道亮光。 “通玄境的妖丹!” 韦十胜在尚如今耳边低语一番,尚如今皱着眉头,在他们大奉比试场内出现了妖族的气息,这算是怎么一回事,他问道:“神子,要不要将他拿下?” 云羽对董难言是越来越有兴趣了,资质非同一般,又拥有通玄境的妖丹,云羽摆手道:“不用,他又不是妖族,你看这些凌虚境身穿法袍,手持法宝,现在轮到人家就不行了?这也是他实力的一部分,继续看下去就是了,你们大奉,倒还真是让我有了几分惊喜。” 傅恒脸色不是很好,他跟董难言两次接触,都没有发现董难言竟然还身怀通玄境妖族金丹,不过与如是剑相比,这都算小事了,只要董难言不施展出如是剑,不被云羽发现端倪,那一切还可以圆过去。 所有人都如老僧入定,傅恒感叹道,果然不愧是能得到如是剑传承的人,果然是机遇非凡,就算是借助了妖丹之力,能够以登楼境的神念,将这些天骄都拖入幻境,也是独一份了。 高缘坐在高寰身边,从董难言入场,她的心就揪起来了,现在看到最不被看好的董难言以一己之力硬撼众人,高缘耳边突然又响起了董难言朝她高喊的话。 “命真的可以改吗?” 所有观战的人都聚精会神的观看这场颇为让人惊喜的比试的时候,魏侪却有些坐立难安,先有傅恒为了他来到惊澜府不惜悍然出剑,再到如今董难言拥有一颗通玄境妖族金丹,云羽又对他表现的极为感兴趣,魏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之前的想法? 通玄境的妖丹,要比极品灵宝还要珍贵,因为能让通玄境妖族在临死之际,连自己的妖丹都自爆不了,逍遥境的修士也做不到,所以就算有通玄境的妖族死亡,它们身上最为宝贵的妖丹也会随着它们一起尘归尘土归土,不会留下。 眼前已经换了景象,木芝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是第二次跟董难言开口说话,这是一座不太大的小镇,木芝站在街道上,笑道:“还以为是什么龙潭虎穴,把我们拖进这小镇,这里是你的地盘,算是占据着地利,不知道你有什么待客之道?” 这群凌虚境天骄所处的幻境是离南镇,董难言站在说书楼上,还没等说话,远处就有一口飞剑斩来,随手一捏,董难言双指掐住剑尖,笑道:“客人好像不太安分,你说我该如何待客?” 云霄冷哼一声,这是幻境,如果解不开,董难言就相当于这里的天老爷,想要打赢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能够一剑斩了折颜的剑气,现在在董难言掌心里脆弱的像是一张白纸,随手掰断,董难言笑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你一剑!” 一道剑气从说书楼起,剑气长有百米,横贯而来,剑斩云霄。 哪怕身处幻境之中,云霄也没有任何畏惧惊恐,翻手也是一剑递出去,云霄不屑道:“幻术小道,就你也配向我出剑?” 两道剑气交击在一起,毫无疑问,董难言的剑气要更强一些,一剑斩开云霄的剑气,看着云霄腾空躲避的样子,董难言平淡道:“人在屋檐下,就该低头。” 董难言站定不动,云霄头顶上空却下起了剑雨,绵延不断,剑气雨势越来越大,哪怕云霄剑起龙卷,但是也剑雨压下,剑气不断的轰击在他护身剑气上,云霄被迫弯曲下身子,竭力来抵抗着没有穷尽的骤雨剑气。 云霄怒喝一声,但是头顶上的剑雨更重,噼里啪啦的打在身上,都快要把他砸进地底去了。 在这幻境之中,董难言可以说是无所不能,站在说书楼顶,董难言微微蹲下身子,面向着所有天骄,微微笑道:“下一个与我问剑者是谁?” 木芝没有回答,紫瑶赤脚漫步站在屋檐之上,至于孟剑则是干脆盘膝坐在地上,紧闭双眼。 众多天骄,无一人应声。 第三百四十八章 我也能剑开天幕 红色的绸缎绷直,就如一杆满是鲜红血迹的长枪,赤脚的女子站在其上,举目遥望这片不知边境的幻境。 董难言神魂念力的强大,从他在幻境中能压制住云霄,就让众人有目共睹,现在都在他的“屋檐下”,女子笑问道:“你是想一个人挑战我们所有人?” 这位紫瑶仙子说话的声音如仙鸟啼鸣,声音婉转悦耳,听说在珍凰城,又不少天骄俊杰都拜倒在她的衣裙之下,甚至有元婴境以自己的元婴道果为礼,说是要能够抱得美人归,就与紫瑶分享他的元婴道果,帮助紫瑶尽快成为元婴,不过据说清楚殿连大门都没让这人进,直接拒之门外,董难言纠正道:“不是你们所有人挑战我?” 嗡! 刺人耳膜的震动声嗡嗡作响,有一柄飞剑颤动着从云霄的天灵盖中浮沉,始一出现,就让勾动起他身上的剑气,席卷而上,就是这幻境的天幕,都给这剑气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空洞的黑色,不过旋即又愈合上。 剑雨不再下,云霄挺胸抬头,手里握着一柄极其纤长的飞剑,剑身上有符箓宝光闪烁,一条黑色的光线绕着剑身旋转。 这是被云霄炼化的本命飞剑,不是被谁赐予的,也不是魂锤魄炼而成,而是在云霄突破登楼境,凌虚御空的时候,剑从云海来,主动没入云霄的气府窍穴之中,被他炼化之后,成为了他的本命之物。 有人眼眸之中流露出一抹炙热,这柄被云霄取名为捉风的长剑,可真是一件宝物,让他们见了都心动不已,尤其是剑修,对这把长剑十分渴望。 云霄跟刚才判若两人,如果是之前云霄只是剑从鞘中出去一半,那么现在,这把长剑就已经彻底出鞘,锋芒显露在外。 云霄持剑道:“幻境又如何,就是在你这幻境之中,我也照斩你不误!” 修缮刚才被剑气冲破撕裂的天幕,董难言依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在他的幻境之中,他可全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一道身影瞬间来到云霄面前,抬臂出拳,毫不拖泥带水。 一个他与云霄交手,一个他站在说书楼上,在他制造的幻境里,几个他都不过是心念一动而已,董难言一招手,小镇街道上便飞沙走石起来,一层一层沙瀑涌起,街上这群天骄瞬间飞掠而起。 一个董难言出现在怀抱古剑的青年身后,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起身躲避,反而是在沙瀑漫天的街道上盘坐坐下,古剑横放在双膝上,缓缓比起眼睛。 梦见山孟双,与人对敌,从来看不到他出手,但是倒地之人却已经身受剑伤,董难言站在孟双身后问道:“为什么不躲?” 孟双紧闭双眼,“已在幻境,为何要躲?” 董难言抬手间就有一柄长剑出现在手心,剑指着孟双,董难言笑道:“试试?” 长剑就横在脖子上,孟双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平淡道:“我虽然已经入幻,然而外界之中,你未必就敢近身到我身前,你这幻境与我的梦剑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今日就由我幻中做梦,借你幻境,磨我梦剑。” 孟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有剑气化为屏障,庇护着他,孟双说道:“小心一点,我梦中好杀人,等我破你幻境,梦中斩你。” 孟双膝盖上的古剑散发出莹莹微光,董难言收起长剑,笑道:“拭目以待。” 与云霄交手的董难言只是不断向前出拳,不管是被剑气斩断了头颅还是手脚,很快就会重新补足,所以哪怕是云霄的剑气再强横,董难言也依旧是压着云霄在打,不断将云霄逼退,转眼间已经打出三条街道。 他这是一化数十,紫瑶仙子赤脚站在点点青苔的屋檐瓦片之上,对站在她对面的董难言伸手一指,绷直的鲜红绸缎在屋檐上飞掠而去,一下子就洞穿董难言的胸口,把他抽打的稀巴烂,然后回到紫瑶仙子身边。 有人在身上披挂着一副盔甲,根本无惧什么刀枪剑气,追逐着董难言奔跑之间,不知道撞碎了多少间屋舍农院。 隐杀门的春花鬼魅般的出现在从始至终从未动手,站在说书楼顶的董难言身后,全身上下一点气息都没有,就像是凭空出现,手上的弯刃散发着幽芒,不仅锋利,而且一看就像是涂有剧毒,就算是没有一击毙命,只要是划破肌肤,造成伤口,那结果跟死也没有什么区别。 应该是没有察觉到她,春花每离董难言距离更近,眼中的杀意就会减少一分,仅剩两三步就到董难言身后,手持毒匕的春花哪里像神出鬼没的杀手刺客,就像是从后面给自家夫君添衣御寒一样,春花即将得手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 春花悚然一惊,因为叫住她的不是别人,而是另一位出现在这里的不速之客,要不是他开口,春花都没有发现这里除了她之外,竟然还有别人。 董难言没有回头,笑道:“果然不愧是青书天宫的木芝,我看春花姑娘跟你一比,倒是你更像隐杀门的弟子一点,不过要不是你开口说话,我看我的脑袋都要被春花姑娘割下去喽。” 董难言他是后背也长了眼睛? 春花脚步缓缓向后退去,青衫儒袍的木芝站在董难言的另一侧,“我看你是怪我坏你好事吧,你就等着她割了你的脑袋,好让你更好更直观的体验一下她的刺杀手段,近距离的感受到她的呼吸频率,也许会有一个你倒在这幻境之中,但是等你再出现,也许这幻境里,就要多出一个杀手了。” 董难言侧目看了一眼木芝,还是那一句话,“果然不愧是青书天宫的木芝,你是怎么发现的?” 木芝自然的走到董难言身边,与董难言并肩而立,笑道:“我没有那么眼高于顶,就像下面这些凌虚境,虽然都比我弱,但是真要与他们厮杀起来,我该小心的,该留意的,半点都不会少,说不定功课做得会比他们还足,了解他们比他们了解我还好细致,所以说这一点,我们两个人其实倒是挺像的。” 董难言在比试场的候场区,几乎每场比试都不拉下,就算相差再悬殊的,董难言也会看上两眼,没有想到能从木芝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董难言诧异道:“青书天宫的弟子,一骑独尘的木芝,也会这样想?” 木芝先笑,然后叹道:“真因为这样想,我才是青书天宫木芝。” 就像是百帆出海,竞相争逐,有的船已经够大够稳了,可偏偏还要小心驶得万年船,最后取胜的人如何不是他? 幻境里的离南镇与真实无异,现在乌云散去,日光照耀在镇上,董难言抬手挡了挡太阳,“是我跟古降雨交手,让你在我身上看出了什么端倪?” 木芝说道:“一个登楼境,参加凌虚境的比试,已经够吸引人的眼球了,更何况你打败秦骏,施展出来了刻画术和拘雷山,我没办法对你不上心,所以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有了一点眉目。” 董难言不解道:“这跟刻画术和拘雷山有什么关系?” “这说来就话长了。” 青书天宫,一境只有一弟子,如果有弟子从登楼境成了凌虚境,那么就需要两个凌虚境弟子分出一个你死我活,死的自然就死了,活着的则是成为凌虚境的弟子,不过能不能坐稳,得看接下来有跨入凌虚境的人,所以青书天宫本就为数不多的弟子,彼此之间同门情谊虽然都有,但是也都是各自潜在的生死大敌,就算通玄境,也同样是如此,只有成为了逍遥境,才可以走出这个规则。 到了木芝这一辈,本来德高望重被师兄弟尊敬的通玄境师兄破境无望,并且死了,而紧跟着元婴境的师兄就立刻放开手脚,不再苦苦压制自己的修为和感悟,直接成为通玄境,按着这个顺序,金丹境入元婴,渡海境入金丹,凌虚境如渡海,可是谁入凌虚呢? 当时青书天宫的登楼境弟子还没有实力跨入凌虚境,而青书天宫下面却有众多凝神境弟子,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众多弟子齐齐突破,在登楼境进行了一场厮杀,那一场竞争太激烈了,杀到最后,就连凝神境的储备种子都没有了,最后仅剩下来的那一个人,是原本青书天宫登楼境的守境之人,杀到眼睛发红,他终于突破登楼境,补上了凌虚境了位置。 那个守境之人,名叫木芝。 当初听凌志介绍青书天宫,董难言就觉得这种培养弟子的模式就像养蛊一样,彼此之间互相残杀,知道最后蛊成。 董难言问道:“一切都是因为你们青书天宫的通玄境身死,你对会刻画术和拘雷山的我如此留意,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跟韦十胜前辈有关系?” 木芝点点头,给出了答案,“当年韦十胜跟我师兄一样都是通玄境,只不过最后他成了,而我师兄却死在拘雷山下。” “所以你就把这一切归结到韦十胜前辈身上,连带着学会了他法术的人?” 木芝摇摇头,“如果我真这么狭隘,也就不会站在这与你说这些话了,大道争雄分生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师兄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可是你知道吗,我杀了多少平时一声声喊我师兄的同门,才能走到今天,如果不找些东西来记恨,来安慰自己,我怕我走不下去了。你知道我修行为了什么吗?我想成为逍遥境,挣开身上的规则束缚,我想成为逍遥境之后,去跟韦十胜比试一番,为我师兄报仇,也为我那些同门报仇,我还想走的再高再远一些,改变青书天宫的规矩。” 董难言转过头,“其实你知道这件事与韦十胜前辈无关,你真正该怪的,是青书天宫。” 木芝苦笑道:“知道又能如是,青书天宫是栽培我的地方,我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所以只能安慰自己,告诫自己,韦十胜是因,我现在这样是果,这样才能给我接着走下去的力量,让我有动力走下去。” 董难言觉得木芝有些可悲,也很可怜。第一中文网 “在你施展出来拘雷山和刻画术的那一刻,我就在想,你为什么不是凌虚境,到时候我战败你,也许我的心结能解开不少,可是你只是登楼境,不过还要你没让我失望,到现在为止,在你施展出来这幻术之后,你跟凌虚境,没有区别,甚至更强。” 木芝娓娓道来,“我看过你所有的比试,在你跟古降雨交手的时候,我看出一点有意思的东西,你出手的样子,竟然带有着一点秦骏和折颜的影子,除此之外,我甚至能在你身上发现参加比试所有人的影子,你好像看过一遍,就会有所收获,就像你现在跟这群人交手对敌一样,董难言,在这幻境里你就是最强的,你还要藏拙到什么时候,到你彻底把他们身上的招数全都偷学成功吗?” 被人识破,董难言无奈道:“估计也快了,本来想从他们身上再学点东西,可是你看他们,全都是拿一些灵宝法器,要不是有重宝护身,我是真累啊,你说该不会是他们也都像你一样聪明,都知晓了我的用意吧?” 木芝目视下方,“让我看看你的真正实力吧,董难言。” “那个…,要不你们两位慢慢谈,我还有事,就不在这打扰你们两人了。” 春花有些不合时宜的开口,我滴个乖乖,这两个人说的话听得春花是目瞪口呆,又心惊胆颤,没有想到木芝对董难言的评价这么高,更没有想到董难言一直是在偷学他们,春花挤出一个笑脸,然后转身就要向外跑去。 隐杀门的藏匿手段确实是独树一帜,春花跳下说书楼,正打算再度隐藏起自己的气息时,被从天而降手掌一掌拍在地上,也不知道砸下去多少米,连她惊呼的声音都传不上来。 董难言与木芝并肩而立,他点点头道:“那就让你看看吧。” 虽然董难言怎么都杀不死,不管是缺胳膊断腿,还是捅了眉心脑袋,很快就重新长出来,但是云霄也因此受益颇多,身上的剑意剑气越养越足,在不断出剑的同时,隐隐有一种无敌意在剑上,只要再这样让他出剑下去,云霄相信,等到时候,他一剑直接就可以斩破董难言的幻境。 穷追猛打,不依不饶又不怕死的少年突然站着不动了,云霄问道:“这就累了?还是不行了?” 董难言笑道:“换种招式,要不然赤手空拳的,多吃亏。” 董难言一伸手,手掌张开,距离他和云霄有几条街道之远的铺子里突然传出了兵器律动的声音,铺子大门猛然间大开,一柄又一柄长剑向董难言飞掠而来,长剑之多,恍若剑河。 云霄握紧手中剑,董难言手指并拢,只说到一个去字,剑河便奔涌向前。 云霄暗呼一声不好,脚下的街道剧烈摇晃不已,上面铺就的青石板被拉扯起来,剑掠声如同春雷震动炸响。 云霄被誉为难得一见的剑道胚子,对于剑,本身就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和感知,捉风被他抛出手中,云霄握剑,剑尖直抵袋面,他单手握剑插地,怒喝道:“定!” 本来想要靠着以捉风为引,用自己的剑气引动这些长剑,云霄的脸色有些复杂,因为朝他直奔而来的剑河丝毫没有改变方向或者停滞不动的迹象,来势汹汹,似乎要把他捅成马蜂窝才肯罢休。 云霄再喝一声,拔地而起,不过脚下的剑河没有因为这样而摆脱,剑河冲天而起,好像是他不死,剑河不止。 云霄张口向捉风上吐出一口浓郁的剑气,这是他的最后杀招了,本来是给木芝准备的,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在这里用出来。 这一口呈现白色的剑气与捉风剑上盘旋缠绕的黑色光线交相辉映,宛若一黑一白的两条游龙,一头扎进剑柄,另外一头没入剑尖。 幻境里异象起,有惊人的天地气象显现,巨大的如说书楼高度大小的巨剑缓缓浮现,此为天剑。地面上屋舍倾覆,地牛翻身的动向中,有巨剑破土而出,此为地剑,两剑朝着捉风剑缓缓旋转靠拢。 云霄站在中心,喝道:“董难言,接我这天地人三剑!” 云霄不知道,要不是董难言想要看看他这招,恐怕剑河早就将他淹没了,董难言看着巨大无比的两柄巨剑,“怎么瞧着有点像浇灌庄稼的风车呢?” 三道剑芒向他袭来,董难言抬手一按。 这里是自己的幻境,天地都是他的,云霄哪有天地二剑,只是人剑而已。 两柄巨剑龟裂瓦解,剑气自行消散,在云霄的震惊之中,董难言笑道:“你也接我一剑。” 和云霄一样,说书楼这边异象突起,董难言手里随便抓住一柄长剑,天上和地下也有两剑旋转,云霄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董难言施展的分明就是他的剑招,三道剑芒不多不少,云霄的身影刹那之间就被剑芒抹去。 剑气还未消散,木芝说道:“云霄不仅天生一副好皮囊,确实无愧千百年难见的剑道胚子一说。” 董难言不知道木芝这是讥讽还是夸赞,“可惜了,看来只有事后再问问他,我这一剑和他相比,究竟谁的更强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剑气的影响,在另外一条街道上,有剑光闪烁,照耀的人产生一种迷离之意,缓缓欲睡,心生困意。 董难言打了一个哈欠,抬头道:“好一个梦中杀人!” 他头顶上的天幕突然塌陷出豁口,似乎是通向另外一处地方,一股吸力朝董难言袭来,有声音从里面传来,“董难言,可敢进来一战?” 董难言高声回应道:“不敢!” 街道上,孟双的眼睫毛轻颤,天幕豁口被撑得更大,就像是两处地方彻底要接壤一样,透过豁口,可以看到对面有无数道御剑升空的人影,是孟双苦心经营的梦界。 率先御剑而来的男子正是孟双,御剑站在天幕豁口处,喊道:“胆子怎么这么小,既然你不敢来,那就看我梦界问剑你幻境!” 能够万军之中取人项人头的飞剑就如飞蝗弩箭,更像是天瀑银河,一起狂射而来,恐怕就算是一位金丹境,也要头皮发麻。 飞剑临头,董难言问道:“又不光是我一个人站在这,怎么你也半点不慌呢?” 木芝当然不慌,“你的幻境,他的梦境,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对,这是他的幻境,就算孟双破开了,木芝他们也可以趁机脱离,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慌张的。 董难言一跺脚,说书楼直接陷进地里一层楼之多,董难言凌虚御空而起,身后一口飞剑如影随形。 成群的飞剑暴射而来,先不说飞剑锋利不锋利,但是凝结在一起的压力,就足以压迫的凌虚境站不起身来,董难言毫无惧色,迎剑而上,身后的那口飞剑来到他的手中,握剑在手,董难言停住身形,没有再继续上前,他抬起手,轻声道:“此次出剑,为自己。” 剑心清明,董难言挥出的剑光简直渺小若芥子,淹没在当头砸下的飞剑瀑布当中,惹来孟双嗤笑,“董难言,让我看看像样的剑,刚才你从云霄那学来的剑招,大可对我一试!” 云霄的天地人三剑是强,董难言并不否认,换在外界,他恐怕不一定能接的下来,但是那究竟是别人的剑招,就算再强,未必就如自己的好用。 董难言手里的这柄飞剑,名为说梦。 由他这个痴心妄想之人,模仿一位男子出剑,剑光毫无征兆可言的破开飞剑瀑流,逆流而上,在飞剑到达董难言头顶之前,一剑没入天幕。 昏昏天幕无穷尽,一剑斩破露日光。 董难言突然在空中笑了起来。 张三大叔,原来在幻境之中,我也能剑开天幕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白昼镜下 云羽兴趣十足。 以尚如今为首的大奉王朝一干人等,表情则是有些复杂,尤其是关添源和梦剑山的老者,看到被寄予厚望的爱徒瘫倒在地后,心里不是滋味。 云霄和孟双,是可以与木芝争雄的人,怎么可能败在一个登楼境小子的幻术之中,木芝还好好的站在原地,这一比较,高下立判。 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凭借这些人的气息强弱来判断里面的情形进展,其实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可以强行进入董难言的幻境里去一窥究竟,只不过云羽都没有这么做,别人也就更不好这么做了。 尚如今什么也看不懂,除了云霄和孟双倒地让他看出败态之外,现在谁占据优势上风,他一概不知。 夫匿给尚如今讲解一下,如今的情况看来,最不被看好的董难言反而是比试场上黑马,由强大神念构成的幻境可以击败云霄和孟双,并且除了木芝以外,所有人的气息都开始变化,或是真气外放,或是气息低迷,好像正在幻境之中进行着殊死搏斗。 董难言缓缓落在挨了一层的说书楼上,天幕上的豁口早就已经消失,镇上街道的孟双也不见了踪影。 与紫瑶仙子缠斗的董难言一手抓住绸缎,力发千钧,另一端赤脚的女子被他扯来,撞在他的怀里,看到董难言一拳把女子打散,木芝笑道:“你倒是真不怜香惜玉,要是有人知道你敢这么对紫瑶动手,估计早就闯进你的幻境当中,一拳吧你轰杀了。” 董难言笑道:“这么厉害。” 木芝不动手的时候,文弱的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他悠悠说道:“凌志应该给你说过吧,有人拍过一个凌虚百人榜,我位列第三,排在我前面那个,就是紫瑶的追求者。” 如果说大奉皇宫实在珍凰城的心脏部位,那么大奉王朝排名第一第二的两个宗门,就都扎根在形如凰鸟的眼眸上,彼此之间遥遥相望。 黄梦梁,是赤幕峰的弟子,是一名枷锁境武夫,之所以此次没有参加比试,是因为说他正在闭关,准备挣开枷锁,结成金身,他一直苦苦追求紫瑶仙子,据说紫瑶仙子也对他有些好感,只不过清楚殿没有点头,甚至有传闻说清楚殿跟黄梦梁说过,等他什么时候成了御空境武夫,才能点头答应他和紫瑶仙子之间的事情,所以黄梦梁才这么没日没夜的修炼,外界都猜测他是想尽早抱得美人归。 不过这只是坊间传闻,倒是黄梦梁把紫瑶仙子视为禁脔,这是不争的事实,很多胆敢跟紫瑶仙子走的近的异性,都收到过黄梦梁的警告,不听的,都吃了他一顿拳头。 董难言抱怨道:“你要么早说,要么不说,现在说完让我担惊受怕的,出去之后又多了一个需要小心注意的。” 木芝依旧是淡然道:“我以为你至少会对珍凰城第一第二有些了解,不过现在说了也没事,这是你的幻境,那群人自顾不暇,除了紫瑶之外,知道这件事的就剩你我,我跟黄梦梁关系一般,所以除非是紫瑶亲自跟黄梦梁说这件事,不然你尽可放心。” 董难言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还要谢谢你。” 木芝双手静垂在两侧,“真想要谢我,就赶快清一下场,站着看了半天,我也有些累了,尽早打完,了了此间事。” 幻境里还有众多天骄,不过都在董难言的攻势下处于下风,董难言转身道:“在我的幻境里,你就这么有自信?” 木芝不答话,那意思是,待会一试便知。 董难言好奇道:“木芝,排名第二的是黄梦梁,那排名第一的是谁?” 木芝眼光一凝,好像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摇头道:“你知道了又什么用,我说了有什么用,都跟比试无关,只不过我能告诉你的是,我和她之间,确实有差距,别看是第三与第一,实际上的差距,可不只是一道沟壑那么简单。” 董难言点点头,他也只是想略微了解一下,谁是第一,其实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接下来战胜这些凌虚境和木芝,才最重要。 与这些凌虚境交手的董难言一个个消散掉,还没等这些凌虚境的天骄得以喘息,一道巨大无边的阴影就遮掩住天日,覆盖住他们的身影。 与董难言相貌无二的法相顶天立地,正在俯视着他们。 有人悄悄的咽了口口水,直接放弃挣扎,坐在了地上。 这还怎么打? 在这幻境之中,他们还是凌虚境,但是他却连元婴境的法相都给搬出来了,这还打个屁啊。 刚从地底爬出来的春花呆呆的愣在原地,在犹豫是不是应该重新回到地底,毕竟相比上面,好像地底还是更安全一点。 法相只是抬起一只脚,产生的飓风直接就将不少人都掀飞起身,根本就不可抗拒,董难言先后只出了三拳,就基本上肃清了这幻境里外人,当然出了站在他身边的木芝。 法相霍然转身,木芝说道:“你应该没少跟元婴境打交道,对于元婴境了解很深,要不然你神魂念力再强,也不可能在幻境里幻化出元婴境的法相来。” 董难言坐在说书楼上,双脚耷拉在外,家里有洪旭他们四个元婴境,董难言想了解的少都难,更何况董难言亲身看过的法相就不止一次。 “还要打吗?” 木芝哈哈大笑,“怎么就不打,董难言,你也太狂妄自大了,真以为在你的幻境当中,你就是无敌了吗?” 木芝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摧枯拉朽一般的破坏着一切,在说书楼化为灰烬之前,董难言就已经主动散去这道身影,出现在法相头顶,“在自己的幻境里还不能张狂一会,那未免也太憋屈了吧?” 木芝每向前走一步,脚下的小镇就破裂一分,他一边走一边笑道:“说的也是,董难言,你确实算是天骄,跟你一比,连我在内的这些天骄,好像都有些那么名不副实,与你交手,竟然让我想起当初挑战我的那些师弟,让我有些伤心,又有些难过。” 法相抬起胳膊,直接一拳打了过去,整座小镇随之摇晃,有的房屋晃动的高高跃起,比之刚才云霄的天地人三剑,向木芝横推出去拳头威力更大。 木芝大袖一挥,一股罡风生起,“董难言,你的神魂念力构成了这幻境,我身处其中,跟你比拼的也是神魂念力,像是孟双的梦界,都是此理,什么飞剑法相,都不过神魂念力的变现,我为何如此有自信,你且看好。” 木芝面前那风就好像灭世之风,一寸一寸割裂着虚空,木芝瞪大眼睛怒喝一声,快若奔雷的法相拳头上响起一声砰然碎裂的声音。 木芝没有动作,仅仅是怒视着法相拳头,就有如此之威力,董难言明白木芝在幻术的造诣上,恐怕要远远高出自己,如他所言,这不过是一场精神念力的比试而已。 木芝轻松道:“董难言,我意志的坚定,远超你的想象,神魂念力虽然没有你的浩瀚,但是却比你凝实更多,所以很抱歉,你不能在继续狂妄下去了。” 木芝所悬空立身处百米,一切都化作齑粉,就连法相也不例外,出拳的手臂断了一半。 董难言感受到他对于这处幻境的主宰力正在消减,木芝那边有另外一种力量出现,立身之处已经不再是离南镇,脚下是一座座针尖一般高嵩的山峰,木芝双手挥动,所有山峰连根而起,平行悬空,如一柄柄杀力巨大无边的飞剑,对峙着董难言的法相。 “跟你说了这么多话,董难言,就当是送你离开这里的离别礼,试一试我这些“飞剑”,是不是比孟双的要强。” 见到董难言发笑,木芝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说?” 董难言笑道:“木芝,你怎么就认定吃下我了呢?” 平行悬刺的山尖被磨平,木芝又重新站在说书楼上,董难言依旧是坐在他身边,好像从来没有动过。 木芝凝神而起,身边如铁桶一般,整个幻境之力朝他挤压而来,让他的神念一点的释放不出来。 “刚才不是你的全力,你一直在留手?”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身下还有香喷喷的气味,董难言躺在楼顶,“小时候家里穷,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揭不开锅那种的,所以养成了一种毛病,作什么事情,都喜欢留着一点,这样心里才有底,这不就像现在这样,所以说余着一点,总是没错的。” 木芝笑了一笑,没想到论神魂念力,他竟然真的比不过一个登楼境,既然比不过,木芝也坐在楼边,看着不大却挺热闹的小镇,人都是愿意在最熟悉的地方交手作战的,木芝问道:“你的家乡?” 董难言双手枕在脑后,轻轻点了点头。 “你参加这次比试为的是什么?” 董难言仰望着蔚蓝的天空,没有回答木芝,而是反问道:“你呢?你为的是什么?” 木芝双手握在两腿膝盖上,声音坚定道:“为了去龙宫洞天,为了变的更强。” 他要一路向上,成为逍遥境,要跟韦十胜交手,要替死去的通玄境师兄报仇,更要改变青书天宫的规矩。 在踏上了修行路之后,谁愿意停步不前呢? 董难言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本来我已经放弃参加这次比试的,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之后,我也是想着认输,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纯粹是我自己想要给自己争一口气,也告诉自己,有时候逃避是没有用的,不管是前面有多么危险磨难,光靠逃是不行的,你得去拼,得去闯,死也能死的无怨无悔,因为你尽力,如若不然,就算是死,也是带着不甘和悔恨的死去。”123文学网 木芝轻声说道:“董难言,你信命吗?” 董难言笑得合不拢嘴,木芝说道:“这很好笑吗?” 董难言扯了扯嘴角,“不好笑,而是我没有想到就连你木芝,也会问出这样的话。” 从自己,到高缘,再到木芝,好像不管是谁,都被命运所掌控,只不过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样,有人想要认命,有人想要抵抗。 刹那之间,天地就寂静了起来。 董难言猛然坐直身子,摇头道:“信不信命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认命!” “好一个不认,怪不得我能与你说这么多话,看来你我二人,确实是同道中人。” 木芝叹道:“只可惜你我之中,赢者只有一个。” 说书楼的四面八方,各有一条条山岳粗细的剑气滚滚而来,或是绷直笔挺,或是缠绵飘荡,总之皆是对准了说书楼。 董难言说道:“没关系,这次比试不是前十都可以入龙宫洞天吗?你就算是以第二名的身份进去,也很好了,因为我多半有可能不会去,占着茅坑不拉屎,是不是听让人厌恶的?” 木芝缓缓起身,马上剑气就会贯穿这里,伸了一个拦腰,木芝微微笑道:“没什么好厌恶的,因为你我谁是第一第二,好像不是你想的这样。” 一只手按在董难言的肩膀上,木芝掌心上突然散发出微光,身形一点一点消散之前,他笑道:“好巧不巧,我这个人也比较喜欢留一手,其实早就可以离开你的幻境,不过想着靠神魂念力击败你,没想到还是你赢了,董难言,我们稍后再见!” 稍后即是刹那,就像是从寒潭里睁眼苏醒,董难言猛然惊醒。 木芝确实是主动离开他的幻境,比试场上,跟说书楼的距离位置一样,木芝一只手按在董难言的肩膀上,轻声道:“都结束了。” 除了董难言和木芝以外,所有人都已经在神魂念力的对决中失败,倒地不起,木芝身上不染微尘,他之所以能破开董难言的幻境,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物,可让人返本归真,真性如一。 衣袖内有一颗圆珠滚动,是他成为凌虚境之后,青书天宫赏赐给他的真心珠,木芝一抖袖,不在幻境之中的董难言根本无法跟他抗衡,被一股大力压迫的双手拄在地上,眼看着就要败北。 “慢着!” 已经快要挥出的一掌停止在空中,木芝放下手,面朝主位,不知道这位神子大人想要干什么。 云羽对董难言指指点点道:“拥有一颗通玄境妖丹,资质出众,能够以登楼境战胜这些凌虚境天骄,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云羽眯着眼睛道:“你身上有一种让我很不舒服的气息,好像你一直在压制着,从不施展,这么见得不人吗?” 坏了,傅恒暗道一声不好,肯定是云羽瞧出些什么东西来了,正在他犹豫着如何解救董难言的时候,云羽那边却已经动手了。 根本不管这里是不是大奉的底盘,也根本不在乎什么青书天宫,要不是木芝反应的快,即是离开董难言,恐怕他就要跟董难言一起被当场镇压。 木芝心有余悸,转身望去,只见董难言正在痛苦的挣扎着,在他身上有一种恐怖到极致的气息正在压迫着他的肉身和心神,有鲜血从他的七窍当中渗出,十分凄残吓人。 从董难言压抑的闷哼声里听出了他的痛苦,高缘于心不忍,拉了拉高缘的衣袖,想要让高寰出手,帮忙救下董难言。 高寰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不仅无动于衷,反而还封禁了高缘,让高缘不仅无法张口,就连动动手指头都做不到。 不知者无畏,这可跟从魏家手底下保护少年无恙不一样,现在对董难言动手的可是无涯殿的神子,就是再借高寰几个胆子,别说是出手相救,就是开口求情他都不敢。 跟高寰同坐一场的魏侪心头狂喜,还担心云羽会不会对董难言产生爱才之心,现在这份顾虑一扫而空,魏侪巴不得云羽下手再重一些,把董难言碾成肉泥才好。 一剑横空,划过董难言头顶,斩断了来自云羽身上的压力,有一位身材高大威猛的老者站在董难言面前,一剑庇护住董难言,另外两把飞剑环绕在身边,傅恒心中微微叹息一声,就当是还了那两颗锁龙钉的人情吧。 云羽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不过语气却依然有几分冰冷,“不愧是山涧草堂啊,傅长老是看不惯我做事,还是看不惯无涯殿做事?” 无涯殿本来就对山涧草堂颇有微词和不满,知道云羽是在借题发挥,傅恒说道:“神子大人,您对一个登楼境的小辈出手,未免有伤大雅,要不换老夫陪神子大人玩玩?” “傅恒!” 在场众人都觉得傅恒疯了,虽然之前傅恒就为了董难言大闹惊澜府,威胁魏侪,但是跟现在对云羽出言不逊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大奉这边不少人对急的直跺脚,不知道傅恒是怎么了,就算再看重董难言的资质,也不该这个时候站出来,而且还跟云羽较劲啊。 “傅恒!” 山涧草堂可是大奉境内的宗门,尚如今叫住傅恒,同时对云羽说道:“神子,傅恒长老有些着急了,说出这话,还请神子不要放在心上。” 云羽看都没看尚如今,瞥了一眼傅恒,“我给你尚军师一个面子,还不快滚!” 傅恒话不多说,到了他这个年岁,什么棱角都被磨平了,早已经消融在岁月了,这种充满藐视不屑的语气一点也激不起傅恒的怒气,但当傅恒要把董难言揽起的时候,傅恒是真的怒了。 悬浮在董难言头顶的长剑被压得紧贴地面,傅恒转身怒道:“你这是何意?” “何意?” 云羽冷笑道:“我让你走了,我说让你带着他走了吗?” 剑气环绕比试场,尚如今被傅恒阻止,没有再继续开口,傅恒抬头挺胸,昂首道:“那今天咱们就比试比试!” 韦十胜听到了董难言喘息声,毕竟是他叫董难言参加这次比试的,犹豫了片刻,韦十胜说道:“神子,他是我大奉境内人氏,与我有些渊源,能不能放他一马?” 云羽似笑非笑道:“我如果说不能呢?” 这次换成是夫匿阻拦韦十胜了,不过没有劝住这位老者,韦十胜迈步一跨,来到董难言面前,取出一枚丹药送入董难言的口中,看到他有些好转之后,起身说道:“那就斗胆请神子赐教。” “一个通玄境剑修,一个成名已久的逍遥境,就为了一个登楼境的小子,就要跟我对着来,真是让人不懂啊,好好好,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们大奉对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满,八十个不忿,这次给你们一个机会,我看你们两个也不用一个一个上了,一起来吧。” 云羽站起身,“这地方估计承载不住咱们交手,走吧,换一个地方。” 三道身影一闪而逝,消失在了比试场。 尚如今在夫匿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夫匿点了点头,也悄然离开这里。 这是一件大事,所有人都关注着天幕最高处的交战情形,魏侪突然之间心血来潮,鬼使神差的望台上扫了一眼。 服下丹药的少年才刚刚恢复过来,除他之外的人的注意力都在云羽他们三人身上,现在动手杀了董难言,可是一个良机,可是一旦动手,事后傅恒会不会跟他拼命,魏侪也拿捏不准,毕竟后者疯到敢跟无涯殿神子交手的地步,魏侪可不愿意招惹这样一个疯子。 魏侪犹豫之间,突然之间有一抹亮光照射下来,云羽突然降临在比试台上。 原来一开始云羽就没想着跟傅恒和韦十胜两人交手,动用了手段,暂时困住他们,云羽借助白昼镜金蝉脱壳,来到董难言面前。 董难言刚好抬起头。 云羽俯视着他。 “云羽,你敢!” “无耻卑鄙!” 云羽掏了掏耳朵,悬在他头顶的白昼镜转动,而后突然停止,镜光照射在董难言身上,浩瀚神威不可挡,云羽笑道:“让我看看你身上藏了多少秘密。” 第三百五十章 狐假虎威 仙兵已经是人梦寐以求,不惜冒着风险,牺牲生命也要争取得到的稀罕之物,可是在仙兵之上,还有一种更加强大和珍贵之物,名为道兵。 顾名思义,作为可以承载大道的无上之物,道兵威能无穷,说是能够开天辟地也不为过,曾经就有道兵持有者,用道兵斩下无数星斗,那副星落山河的景象,被人描绘成图,据说真迹都快赶上一件仙兵了。 世间物以稀为贵,仙兵难得,道兵更加稀少,每一柄无主的道兵现世,或者有消息传出,都会在九州大地上掀起腥风血雨。 薄雾浓云缭绕,光芒闪烁的薄镜虽然只是拥有着白昼镜几分威能的仿品,但是也远超仙兵,镜光照耀在人身上,仿佛可以照映出人的前生今世还有未来。 云羽轻咦一声。 在白昼镜镜光的照耀之下,董难言身上没有映照出什么东西,反而是高悬在他头顶的镜面朦胧一片,连带着镜光都暗淡了几分。 这个少年身上果然有秘密。 早就发现董难言身上被人动过手脚,有很多种难以辨认的气息在他身上遮蔽着天机,云羽到想要看看这遮遮掩掩的背后藏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眉心上突然出现一枚枣红心的印记,白昼镜当头,云羽轻声一喝,枣红色的印记仿佛是天眼睁开,穿透进董难言的眉心之中。 董难言感觉体内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神念根本无法凝聚,有白色的气体从浑身毛孔里冒出来,就像是一个即将喷发的人体火山。 董难言脸上青筋暴起,他现在身上发生的一切症状,都是因为没入体内的红光在他经脉气府内流窜,也不破坏他的窍穴和经脉,只是在疯狂游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又好似要引出什么东西。 天幕极高处,璀璨的剑光不要钱一样的落下来,好像有人愤怒欲狂。 云羽没有丝毫担心,傅恒和韦十胜被他略施手段,困在了天幕上方,想要出来至少得再有一炷香的时间,而在这个间隙里,足够他窥探查明董难言身上的秘密了。 云羽行事比较谨慎,论实力,他不在韦十胜和傅恒之下,之所以困住他们两个,是因为不愿意把事情闹的太大,其实云羽心中,一直有一些忌惮。 这里毕竟是大奉王朝的国都,是天下中心大州东部的三座大王朝之一,也许他的师尊云有涯来了才能真正做到有恃无恐,稳操胜券,光凭他自己,难免有一些力不从心。 无涯殿虽然是至高无上,亘古存在,但是也有找死不长眼的人不卖无涯殿面子,就比如那两个拒绝无涯殿的逐鹿王朝和青云国,不就是胆子大的很,自寻死路么。 云羽上一次来到珍凰城的时候,就感觉有一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目光很寒冷,让他肌肤上都生起鸡皮疙瘩,所以这一次他才不愿意再来,在离去前去无涯殿向云有涯请教,得到白昼镜,这才心安。 云羽眼神仿佛洞金穿石一般凌厉起来,在董难言经脉窍穴游走的红光突然之间暴涨,穿过董难言的心脉,进入了脑中, 董难言身体痉挛,体内好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乱爬乱啃,无法凝聚的神识被一双大手攥住,如同细沙一样在指尖快速筛掉。 有些东西仿佛在跟他捉迷藏,躲躲藏藏的不敢见人,云羽低喝一声,“出来!” 压抑的比试场上响起了一连串的空气撕裂声,在云羽的压力下,有四道利剑破空,显化在董难言的身后。 一柄长剑霜花点点,显露出肃杀之意。 一柄长剑晶莹剔透,寒气满天地,给人以冰封万物之感。 另外两柄,一柄有勃勃生机,一柄截然相反,寒冷至极。 在这四把剑出现的那一霎那,云羽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到了极点! 什么三国开战都已经不重要了,眼前这件事,就是天大的事情! 他竟然拥有如是剑的传承,而是已经显化了如此之多的节气剑,难道此人是如是宗的余孽? 在场的众人在看到这四柄长剑的时候也都骇然失色,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见过猪跑,如是宗这三个字是一个禁忌,稍微探究,就连逍遥境也要把命丢进去,有些人赶紧低下头,不愿意掺和进这件事当中,甚至连多看一眼都觉得会沾惹上什么祸患。 四把剑,每一柄都是无上剑意显化,代表着昔日至高的剑诀,要不是在长有这么多人,高寰真想问问高缘,她究竟是在哪找的这个少年,身上竟然有这样的因果。 魏侪现在是在场人中心情最复杂的,他怎么也没有想法,他一直想要杀的少年竟然有如此来头,身怀着这样的剑诀,这绝对不是魏家能够招惹的起的,虽然那个古老的无上宗门已经从世间消失,这不容置疑,但是谁知道有没有一两条漏网之鱼逃脱在外,隐匿于世,要是董难言真是他们的徒弟,那他这次可就是踢到铁板上,给魏家招惹下大祸了。 魏侪现在是既希望董难言死,又不希望他死,死在云羽手上,魏家就没有了麻烦,不用担心被董难言记恨上,可是要是董难言真的死了,万一背后真有如是宗的高手替他报仇,无涯殿肯定没事,但是他们魏家可就糟了。 魏侪矛盾的很,放下姿态,他以心神涟漪对高缘问道:“侄女儿,你可知董难言的跟脚来历?” 在场都是些通玄境和逍遥境,心神涟漪很容易被捕捉到,魏侪这个时候对高缘问话,将她跟董难言牵扯在一起,这不是等于把高缘往火坑里推吗? 捕捉到魏侪的心神波动,高寰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一步,高缘不忍心看到董难言现在这个样子,既然没有人愿意救他,现在只能靠他自救了,高缘想要试着恐吓一下魏侪,说道:“我不知道他的跟脚来历,只是因为他拥有破法,所以我才会去找他,只知道他有一个逍遥境的师父,其余一概不知。” 截听到魏侪的心神涟漪的人不多,但是高缘的回答却在场的人清清楚楚的听见,在听见高缘说董难言有一个逍遥境的师父的时候,众人基本上就已经确定,那人基本上就是如是宗的残存余孽了。 说是余孽,可在之前,那可是跟云羽师尊一个辈分的无上人物啊。 气氛压抑的可怕,云羽没想到这次竟然在这引出这样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大事,没有继续对董难言动手,云羽小心警戒着,说不定董难言背后的如是宗余孽就藏在这珍凰城里,云羽的注意力十分集中,不敢有一丝松懈,作为无涯殿的弟子,他清楚如是宗的实力,一旦他稍微松懈一丝,那可能就要遭受连绵不绝的攻击,很难有还手的机会。 这里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魏巍下巴微微抬起,惊讶于董难言的出身来历,魏巍仔细回想一下,从遇到董难言开始,一直到现在,将其间所发生的事情串联了一下,魏巍拉住魏侪的手掌,快速的在魏侪手心里写下了一些字。 读懂了魏巍所写,魏侪露出了一丝迟疑的目光。固然魏巍在他手里写的很有道理,如果说董难言真是如是宗的传人,那么根本不可能会惧怕他们魏家,三番两次都是靠着韦十胜和傅恒出手相救,这不合常理,而且如是宗已经不复存在,虽然可能有漏网之鱼在外,但是行事也会是小心谨慎,怎么可能允许董难言跟高缘来大奉王朝,而且还参加这种台面上的比试,难道就不怕暴露身份吗?这些都很不合逻辑,如果能够解释的通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董难言很可能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如是剑的传承。 外人都称他为豺狼虎豹,但是魏侪这一刻觉得他这个侄儿未来说不定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竟然建议他将这番分析说个云羽听,借刀杀人,让云羽放下心来除掉他们魏家心目当中的心腹大患,方能无忧。 这不是一件小事,这是关乎魏家未来走向的大事,魏侪不能下定主意,决心不再掺合这件事的时候,落在比试场上的一道剑光,让魏侪更加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傅恒一剑斩破云羽的困术,三把飞剑依次衔接,化作一道剑光,轰然间落在云羽和董难言之间,一剑就间比市场化为两半。 一道道剑气在傅恒身上蒸腾,落在董难言面前,他对韦十胜说道:“他交给我,董难言就交给你了。” 韦十胜点了点头,手掌一下子震动了上千次,一掌拍在董难言身上的一座窍穴上,另一只手按在董难言的后背上,沿着脊柱大龙向上一推,一道红光被他从董难言的天灵盖上逼出。 傅恒双眼怒瞪,大声怒喝,三把飞剑徒然离地而起,转动之间,一柄柄飞剑残影离身,将云羽围绕在中间。 云羽被白昼境的镜光庇护住,冷声道:“傅恒,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身上有如是剑的传承,你竟然敢包庇如是宗余孽,我看你们山涧草堂是想要覆灭了。” 傅恒怒火中烧,飞剑悬停在云羽在四周,正打算跟云羽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韦十胜从后面赶来,按住了傅恒的肩膀。 示意这位老友不要冲动,韦十胜说道:“神子,我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董难言拥有如是剑剑诀,不代表他就是如是宗的人,这没错吧?” 云羽说道:“不是如是宗的人又如何,这剑诀不该存于世,韦十胜,我奉劝你不要掺和进来,小心把你自己搭进去。” “神子不要动怒。” 尚如今跟着夫匿一起落在分为两半的比试场上,尚如今说道:“神子,情况我已经了解,这件事发生在大奉,我们大奉一定会给神子一个交代,我这就派人前去查探他的来历背景,如果真有如是宗的余孽在我们大奉境内,我们大奉一定全力配合神子将其拿下,到时候神子回去也算是大功一件,如果董难言他真的来历清白,那我也请神子网开一面,是化去他的剑诀也好,还是抹去他的记忆都行,总之是留他一条性命,让他为我大奉,为神子效力。” 云羽盯着尚如今,这一群人挡在他的前面,说的是好听,可是实则不就是想保着少年一条性命么。爱书屋 云羽其实也是不想趟进这浑水中的,如是宗的牵扯太大,董难言背后的逍遥境师父真要是如是宗的余孽,那么说不定临死反扑,再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可就糟了,倒不如卖大奉一个面子,顺水推舟,将这麻烦的差事交给大奉去做,到时候就算是师尊怪罪下来,也有大奉在上面替他顶着。 云羽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坏了,他三次出静心洞,第一次就遇上神山李四,险些把命丢了,然后又奉上三葬殿出世,现在又是如是宗余孽,他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运道出了问题,要不然怎么一出门就遇上不好的坏事。 云羽沉吟道:“尚军师说的在理,其实我也怀疑他是无意中得到的传承,既然这样,我先抹去他关于这剑诀的记忆,等着你们大奉调查的结果。” 尚如今笑道:“多谢神子了。” 傅恒收回三柄飞剑,虽然董难言可能会失去如是剑这门,但是相比于失去性命,已经是万幸了。 董难言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听到了他们对于他的决定,董难言是无法接受的,他走过傅恒和尚如今,站到最前面,跟云羽对望。 云羽笑道:“记住你身边这些人的恩情吧,你小命保住了,来吧,让我抹去你的记忆。” 董难言没有动弹,他沉声道:“我拒绝!” 与性命相比,如是剑只是身外之物,董难言懂得取舍,可以放弃,但是关于如是剑的这段记忆,是他最美好的回忆之一,要是抹去,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云羽摊摊手,“这就让我难办了呀。” 尚如今脸色不是太好,他和大奉已经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再帮这小子求情了,现在董难言说出这番话,让尚如今觉得真是不可救药,世上就是有这么些榆木疙瘩不开窍的冥顽不化之辈,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还弄的一副慷慨就义,大义赴死的样子,真是白瞎了自己的一番好意。 傅恒拉过董难言的肩膀,对董难言摇了摇头,一切都是为了活着,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如果死了,那一切都会成空。 董难言谢绝了傅恒的好意,他也不想死,但是他更不想放弃心里面的美好回忆,目视着前方,董难言一瞬之间竟然有一些释然。 生死本就流转不停,有人生,有也有人死,如何在生死之间有意义,才算是人生的真谛。 可能他的人生今天就要走到尽头了,如果说有什么遗憾事,可能就是没有弄清自己的身世,不能按照约定在去滨海之畔见宋静娴,没有办法将坚竺的金丹送到道玄州,以及没有再见她一面。 一想到她,董难言脸上竟然露出了笑意。 生机点点,有如春雨。 董难言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 既然最后见不到你,那么见剑如面,见过了这柄春雨剑,就当是见过你了吧。 少年手中又是一把如是剑,众人心惊,云羽更是彻底动了杀机。 怪不得他能得到如是剑的传承,登楼境就能显化出五把节气剑,这要是给他成长起来,这还了得? 头顶上的白昼镜转动当中,一道流光落在了比试场,显然是没有料到这里有这么多人,这位金丹境男子一时之间呆住,觉得自己闯了大祸。 韦十胜眼睛一亮,这人是他派出去调查董难言身份背景的,是他让男子回来之后第一时间找他报告,没想到本来以为三五天之前就能回来,没想到整整十日,他才调查回来。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韦十胜叫住男子,让他把调查的结果说出来。 金丹境的男子恭称是,如实的把一切所见所闻讲了出来。 “大人,我奉命前去,在我们大奉境内确实有一个信南小国,不过董难言不是这的人,我打探一番,他其实是来自一个叫离南镇的地方。” ”离南镇?” 大奉众人都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突然之间,有一个念头在韦十胜心中闪过,他转头望了一眼傅恒,傅恒点了点头。 怪不得傅恒一直为董难言出头,他镇守离南镇二十余年,肯定早就认识董难言了。 像是蜀横,高寰,魏侪他们这些外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大奉这些人在听到离南镇这三个字之后会脸色大变,在他们的印象里,好像这并不是某个禁地和隐世大宗的名字啊。 他们不知道,当年神山神子张三被罚之地就叫离南镇,神山当初让神州东部三大王朝分别派出两人前去镇守,大奉怎么可能不知道离南镇这个禁忌之地。 云羽有一些恍惚,听到离南镇这三个字后,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清晰起来,他对男子喝问道:“离南镇,是哪个离南镇,快继续说下去。” 男子不敢违背,继续说道:“是一个地方不大的小镇,在信南国和南信国之间接壤的夹缝中,那里有一座换生湖,一直流传着一个仙人诛妖除魔的故事,董难言他就是来自这里,我打听了一下,镇里的百姓都说没听说过董难言有什么师父,他只有一个已经过世的爷爷,除此之外,还与一家酒楼走的比较近,我见过酒楼里面那个被镇上人称为老神仙的老者,只是一个登楼境的修士,然后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饿,对了,听说还有一个与他走的近的铁匠,但是早就不在镇上了,不知所踪,这倒是一个疑点。” 最后这个疑点,算是个众人的猜测盖棺定论了。 离南镇,换生湖,铁匠,如是剑。 云羽如遭雷击。 他现在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见到董难言的时候就觉得少年的气息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实际上他们两人确实是见过,只不过那一次,少年还在熟睡,而他也仅仅是走进了院门。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的通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如是宗的余孽,苏如是就死在了离南镇附近,董难言一定是得到了苏如是的传承,而与董难言走的亲近,又莫名其妙离开离南镇的人,不用猜测了,肯定就是张三。 云羽越想越是心惊,深深的看了傅恒一眼。 董难言与张三走的近,在张三离开之后,又在董难言的家里遇见了李四,看来董难言一定与神山之间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说不定就是张三在离开神山之前将董难言托付给神山,而山涧草堂跟神山走得近,说不定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傅恒才不惜与自己交手为敌,也要护董难言周全。 云羽不知不觉又想到了现在董难言家院里的神山男子,一个硬闯无涯殿,把他师尊打的至今还未痊愈,并且一点惩罚也没有的男子。 董难言如果是神山弟子,那么身怀如是剑也就不算的上什么了。 云羽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不再是冰冷无情,带着一丝丝笑意向傅恒询问情况,旁敲侧引的想要了解一下董难言到底是不是神山弟子。 董难言已经明确跟他说过,他不是神山弟子,傅恒不知道云羽之前已经见过董难言,更是对李四感到畏惧,傅恒没好气的以心神涟漪回复道:“我不清楚,你自己问去。” 云羽硬着头皮,在董难言心湖上开口作响,“董难言,你可是神山弟子?” 董难言微微一愣,瞬间就了然,这定然是云羽在猜测他的身份来历。 不愿意狐假虎威,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董难言摇头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也在他耳边响起。 “答应他,就说你是神山弟子。” 这道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那个地集摆摊推车的老者。 所以董难言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云羽脸笑的想是盛开的鲜花,一步跨到董难言面前,云羽抱拳道:“董老弟,刚才多有得罪。” 第三百五十一章 落难凤凰 魏侪隐隐感到有一些不妙,刚才还要杀要打的云羽,竟然站在董难言面前给他理了理衣服,拍打拍打灰尘,脸上的笑容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云羽笑道:“董兄弟啊,见谅见谅,你是真人不露相啊,早把你这身份亮出来多好,差点自己人对自己人动手。” 云羽这些话都是以心声涟漪对董难言讲,董难言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内心却是慌乱紧张,点头假装自己是神山弟子,可是他对于神山的了解都是从傅恒那听说的,云羽要是继续追问他,他该怎么蒙混过关? 好在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在地集上摇扇的老者再度张口,对董难言说道:“你放心应付他便是,如果有什么地方不懂,我自然会告诉你。” 珍凰城果然是卧虎藏龙,老者显然是能够截听到云羽对他的密语传音,董难言不清楚这样一号人物为何会在地集上摆摊为生,难道是为了体验生活?而且听他的话来说,老者好像对神山有一些了解,不然怎么这么有把握不会让云羽产生怀疑。 云羽笑道:“董兄弟来大奉可是奉神山法旨?” 无涯殿与神山都在神州,不过神州东部,按理说应当是归属于无涯殿,云羽不知道董难言来这里作什么,而且对于董难言的身份,云羽也并不能十分确定,只不过宁可确信一千,不可不信一个,只要董难言点头应下来,他是万万不敢对董难言动手,万一董难言要真是神山弟子,他岂不是活腻歪了,云羽可不想像云有涯一样浑身骨头都被人捏碎,而且这还是云有涯,换做是云羽自己,也许一掌就被捏死了。 董难言按照老者教给他的,淡定道:“不便相告。” 不便相告? 云羽点头,这一次没有再用心神与董难言交流,而是直接往前伸了伸手,“走吧,董兄弟,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一会你就与我一起跟这群人商议讨论一下。” 董…董兄弟? 在场的众人险些惊掉了下巴,只见云羽和董难言一起朝着主位上并肩而行,云羽稍稍站在董难言的侧后,让董难言登上主位,先行坐在了座椅之上。 董难言现在不亚于进行着一场殊死搏斗,要在这群通玄境、逍遥境面前不慌张,让他们挑不出毛病,找不出破绽,董难言淡定自若道:“你不坐吗?” 主位只有一个,董难言坐下了,云羽怎么坐? 云羽笑道:“无妨,上半场我坐,下半场站起来换人也是应该的。” 云羽轻轻咳嗽一声,转身笑道:“各位,给你们介绍一下,刚才我也是蒙在鼓里,大水冲了龙王庙,怪不得我觉得董兄弟这么熟悉,董难言他乃是神山弟子,你们还不过来拜见一下。” “神山弟子?” 高缘诧异道:“二爷爷,他说董难言是什么?” 高寰好像被五雷轰顶一般,呆呆的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董难言,一直要靠着他们高家庇佑才能保平安的少年,竟然会是神山的弟子? 魏侪感觉天塌下来了,浑身都在打哆嗦,尤其是看到董难言在坐到主位上之后,眼神开始变化,明明只是一个登楼境,却有一种俯视他们所有人的冰冷之意,魏侪呼吸都有一些困难。 这次魏家是大难临头了,蜀横露出笑容,幸灾乐祸。谁不知道神山的威名,神山弟子一双手的数得过来,可不像是无涯殿弟子众多,别看董难言修为低,但是惹上了小的,跟惹上了老的有什么区别? 蜀横想到了之前去他们古蜀古国蛟龙池走过一圈青衫男子,与那些斩龙的剑仙不一样,一袭青衫,背负青剑的男子只是沿着池水转了一圈,就御剑而行,让连他在内噤若寒蝉的古蜀众人如释重负,生怕青衫男子一剑下去,蛟龙池就变成死龙池了。 众人表情各异,云羽不悦,冷声道:“还需要我再介绍第二遍吗?”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跟云羽来时一样,起身恭声道:“我等见过神子!” 由比试的参赛者,摇身一变成神山神子,董难言坐在主位上俯视着这群境界上高出他不知多少倍的人,突然之间心里竟然升起一个让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感觉。 接受这群人向他行礼,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董难言恍惚之中,四周变幻,坐在云海之中,下方是一众仙气缭绕之人,在向他行礼跪拜。 “董兄弟?” 从天上云海掉下来,董难言打了一个激灵,原来是云羽叫他,“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次的大奉比试本就是为了杀鸡儆猴,如今该来的都来了,是该好好商议三年之后战事,董难言点了点头之后,云羽就带着董难言离开这里,等到董难言再次站定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一座仙宫里。 由青色的灵玉石打造的蒲团如云一般飘浮在仙宫之内,一干人等就坐,云羽和董难言自然是坐在主位,在董难言的另一侧,尚如今起身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所有人都到了之后,先朝董难言和云羽点点头,在得到两个人的回应之后,这才缓缓说道:“诸位,接下来要说的就是正事了,三年之后我们大奉会同时出兵逐鹿王朝和青云国,取胜之后的分配,我现在需要跟你们敲定一下。” 还未开战,就已经在商量事后的分配,没有人认为大奉狂妄,反而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场战事可能会遇到激烈的反抗,可能会有所损伤,但是没有人会怀疑结果,只因为这里坐着云羽。 大奉王朝是奉无涯殿的命令,只要无涯殿支持大奉王朝,大奉王朝就必胜无疑,尤其是现在除了无涯殿的云羽神子之外,竟然还有新多出一个神山神子在场,这无形之中更加让众人觉得这次战争毫无疑虑,跟着大奉走,不会有错。 尚如今说道:“大奉王朝境内的宗门不必说,你们等于跟我大奉绑在一架马车之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时候不光是扩宗开山,还是开辟分宗,我们大奉都会支持,而另外远道而来的这些盟友,你们想要与未来占据整个神州东部的大奉做生意也好,还是想接着这个机会让自己的宗门扎根神州也罢,得先拿出你们的诚意,丑话说在前头,其实各位知道,这一次就算没有诸位,我们大奉也能赢得战争,你们过来帮忙,无非是跟着我们大奉享受胜利的果实而已,希望各位念着我们大奉的这份好心,你们付出多少,我能答应各位的,就是让你们享受数倍的回报。” 蜀横说道:“尚军师,我怎么没看到你们大奉的皇帝,这么大个事,你能做得了主吗?” 尚如今微微一笑,“放心,陛下已经全权交予我来负责,我说的话,即是大奉说的话,而且这是不是大事,你得问问神子大人。” 董难言身旁,云羽好像在参加一场无关紧要的议事,正在打盹,董难言叫了一声,云羽猛然惊醒,“没事,你们继续聊,你们继续聊。” 云羽对董难言传音道:“董兄弟,你休息一会,这些柴米油盐的事,听着多脏耳朵,让他们讨论去吧。” 云羽说完就重新闭上眼睛,董难言也不知道云羽是真睡还是假睡,继续听着尚如今那边的商讨,董难言渐渐对大奉的战前准备,有了一个更清晰直观的了解。 财大气粗的魏家负责大奉对逐鹿王朝那支战线的大小开销,完全不计利息,只不过需要大奉统一神州东部之后,将三分之一的渡船港口租借给他们魏家。 与魏家齐名的高家同样是负责大奉对逐鹿王朝的战线,高家在战事打起后会派出一支剑仙队伍,有高寰亲自带队,给大奉加添战力,只需要大奉事后划出一处灵气充沛的仙家地界给高家,让高家开宗立派。 此外古蜀古国给大奉十万匹异兽,春雪洞天拿出三件攻城战车等等与大奉相互之间交换利益的事情,董难言有的听得懂,有的听得不是特别明白。 一番商讨之后,基本上就已经定下来了,尚如今问云羽和董难言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云羽笑吟吟说都听董难言的。 原先无足轻重的少年现在至关重要,尚如今一扫轻视之意,躬身向董难言请示。 地集老者早就不跟他说话了,董难言摇头说没有什么好补充的,静坐在主位之上,董难言没有发现高缘和魏巍的身影,想来是以两个人辈分,还不够资格出现在这里。 云羽伸了个拦腰,“既然都说完了,那就先散了吧,各自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三年如梦,弹指间就过去了。” 云羽这次来无非是给大奉王朝坐镇,充个人场,顺便看一下大奉王朝的实力如何,可以说这场议事的本身,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眼看着就要散场了,董难言沉吟一番,叫住了众人,“魏家和高寰前辈等一下,我有话说。” 已经起身的魏侪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躲也躲不掉。 与其他人幸灾乐祸的样子相比,高寰也有些不安,自己之前曾经那么训斥过董难言,瞧不起他,现在已经摇身一变成神山神子的少年,该不会对他动手吧? 高寰心中叫苦不迭,暗道自己真是老眼昏花,有眼无珠,要是早些发现端倪,那高家可就等于傍上了一棵参天大树啊。 魏家是亲手惹来了麻烦,高家则是他一手推开了机缘,高寰和魏侪忐忑不安的重新坐回蒲团之上,魏侪根本不敢与董难言对视,咬紧牙齿,唯恐董难言会痛下杀手。 以董难言的身份,只要是一声令下,根本不需要他出手,会有人蜂拥而上,争相恐后的帮董难言出手,魏侪这一刻仿佛是跟董难言当初对调一样,终于体会到了跟董难言当初一样遭遇。就去听书 云羽饶有兴趣的看着魏侪和高寰,知道董难言跟高缘的事情,云羽一拍额头,“瞧我这脑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当初就是魏家说跟你有仇,唔,冒犯董兄弟你,就等于冒犯我,董兄弟,用不用我帮你打杀了他?” 魏侪双手死死捏住蒲团,云羽口中的打杀二字极为轻松,轻松到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实际上就算魏侪跟云羽有差距,想要杀掉一位通玄境,而且还是通玄境的剑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云羽是谁,他是无涯殿的弟子,如果他要杀魏侪,魏侪可能连反抗都不敢反抗,毕竟像魏家这样家族式的势力,血脉作为联系枢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魏侪敢反抗或者逃跑,可能遭殃的只会是魏家。 董难言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一些话想跟他们两位说,如果等我说完,他们还一意孤行,那么云羽大哥在帮我动手不迟。” 高寰和魏侪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董难言先对着魏侪开口,声音很平淡,让人感觉就像是与一位老友对话,完全看不出来董难言与魏家有什么仇怨。 “我跟魏巍喝过一次酒,你们魏家的天河酿确实不错,关于我和高缘这件事,其实你们应该能想到,我只是配合高缘在演一场戏,我们两个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她不喜欢你们魏家,而我又阴差阳错的帮她斩了缘线,还把我自己的缘线沾染在她身上,就这么简单。” 董难言看向魏侪,“高缘说你们魏家睚眦必报,我斩了她和魏巍之间的缘线,你们魏家一定不会放过我,所以我跟她来大奉了,果然,你们魏家确实是如她所说,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要杀我。” 魏侪冷汗直流,尤其是听到云羽那边不屑的冷哼一声,他更加不敢抬头直视董难言,“神子说笑了,误会,都是误会,都怪我有眼无珠,还请神子赐罪。” 董难言摇了摇头,“你还是没明白,真跟你看没看穿我的身份不一样,如果我不是神山神子,就该死了?” 董难言笑道:“你们魏家最好收敛一点,你们可以对别人生杀予夺,就代表着别人也可以这样对你们,你想想,如果你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杀了我,现在你会怎样?你们魏家会怎样?” 杀了一个神山神子,恐怕魏家都会被抹去,魏侪惶恐低头,直呼恕罪。 董难言心中叹息一声,对于神山和无涯殿这些无上存在的实力而震惊,魏侪不是向他低头,而是像神山低头,不是向他一个登楼境请求恕罪,而是向神山请求宽恕。 董难言说道:“我跟魏巍一起喝过酒,如果他没有骗我,我知道他也不喜欢高缘,既然两个人都不喜欢,为何还要强加在一起呢?魏侪,我用董难言的身份说服不了你,现在我用神山神子的身份命令你,回去让你们魏家自己断了这个想法念头,别在拿什么天作之合,姻缘天定来说事了。” 魏侪恭敬道:“神子大人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 董难言纠正道:“不是带到,而是就这样定了,我相信你们魏家应该是不希望我登门拜访吧?” 当然不希望了。 魏侪连声答应,声称一定不会违背董难言的意思。 董难言对坐立难安的高寰说道:“前辈不用紧张,我让前辈留下来没有别的意思,跟我对魏家要求的一样,你只要替高家点头答应不再逼高缘,你就可以走了。” 那边魏侪都答应下来了,高寰能不点头么,没有想到董难言留下他们两个就是这件事,高寰和魏侪相视一眼,在答应董难言的要求之后,起身告辞离开。 高寰又被董难言叫住,董难言说道:“另外麻烦高寰前辈一件事,见到了高缘,麻烦给我跟她带一句话。” “别认命!” ———— 云羽当天就离开珍凰城了,董难言没有在回波澜府,而是住在尚如今重新给他安排的地方,地段比之波澜府还要好。 董难言现在是大奉重点的保护对象,虽然董难言已经亮出神山弟子的身份,但是境界太过于低微,一旦有心怀歹心之辈,让董难言在大奉境内出了事,那可就遭了。 守候在府外的已经不是韦十胜安排的那些金丹修士,董难言走出府邸,笑着跟一位老者打了一声招呼,守护在他府邸外面的,正是第一次来大奉有过一面之缘的关添源。 昨天他还安慰对落败耿耿于怀的弟子云霄,说虽然败了,但是败给神山弟子,这说得过去,不算什么难堪的事,而且董难言又不是凭借什么歪门邪道赢得,理应心服口服才对。 关添源迎过去,被委以重任在明面守护董难言,他笑道:“神子这是要出门?” 董难言说道:“想去一趟地集,麻烦关前辈捎我一程。” 现在珍凰城波谲云诡,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董难言自己可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神山神子,所以凡事还是小心点为好。 珍凰城的禁空令对于关添源和现在的董难言来说形同虚设,给董难言送入地集之后,关添源就站在地集门口,里面有坐镇地集的通玄境修士,还有身在暗处保护董难言的人,关添源并不担心董难言的安危。 况且地集本来就是珍凰城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这会没用任何人领路,董难言轻车熟路的来到一个推车摊前,有一位老者正在摊车后面摇扇扇风,跟董难言对视一眼,老者说道:“小子,他在我这,你还不放心?” 董难言背后走出一位男子,平时负责守护珍凰宫,这一次被尚如今安排到董难言身边,了解老者的身份,男子笑道:“当然放心。” 老者一扯脖子,“那还不滚!” 男子离去之前对董难言点了点头,董难言也笑着回礼,看着男子消失在他面前。 董难言行礼道:“晚辈见过前辈。” 老者啧啧道:“当初躲我都躲不及,现在知道主动来找我了?” 董难言苦笑道:“是晚辈没有眼力。” “是我没有眼力喽!” 老者站起身,绕着董难言走了一圈,称奇道:“上一次你就站在我面前,我除了看出你根骨资质以外,竟然没有发现你身上竟然有如是剑的剑诀,看来我真是老喽,小子,我很好奇,你真不是神山弟子?” 老者定然是大有来历的人物,董难言问道:“前辈既然知道我不是神山弟子,为何还让我承认?还有前辈…前辈为何….” “为何能够听到你们心声交流对不对?” 老者呵呵笑道:“真不是我愿意听,是你们成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我没法不听啊。我为什么让你答应,你觉得你要是不答应下来,你现在还能站在我面前吗?” 董难言说道:“假的毕竟是假的,我今日来找前辈,就是相向前辈请教,云羽离开之后,无涯殿就会知道这件事情,要是无涯殿识破我的身份,那可如何是好?还请前辈救我一救!” 董难言抱拳弯腰,老者扭头道:“当初我说你跟我有缘,你死活不可信,缘分都断了,你又回头要捡起来,你说这天下是不是都围着你一个人转,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董难言又朝着老者拜了一拜,“这个算是前辈提醒相救的,不敢打扰前辈,告辞了。” 少年走的是毫不拖泥带水,老者愣了一下,挥舞着扇子道:“你这小子怎么不经说啊,说你两句就走,一点也沉不住气,快回来!” 真不是抱着“欲拒还迎”的意思,董难言走回来,“老前辈,我不敢强求缘法,既然前辈觉得为难,我不愿意打扰前辈。” 老者跳起来给了拿扇子敲了董难言脑袋一下,确定道:“这会我信了你不是神山弟子了,像你这么不会变通的,神山哪能要你!” 董难言问道:“前辈看样子很了解神山,又实力非凡,不知道前辈是?” “我是个屁!” 老者一屁股坐回去,悠悠道:“落难凤凰不如鸡啊。” 第三百五十二章 好风借我力 珍凰宫今天不是很平静,古香古色的书案被一脚踢翻,大奉皇帝在御书房里来会踱步,吓得负责服侍他的那些下人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门外侍立已久的童清一身大红蟒袍风吹不动,看到迎面走来的尚如今,走上前,“军师大人怎么才来,陛下都等着急了。” 尚如今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稍微喘了一口气,然后才跟着童清一起走进屋去。 大奉皇帝听到了进屋的脚步声,就算是背对着他们,大奉皇帝也知道这脚步的声音是谁的。 “军师,你来了。” 尚如今没有跪地,大奉历代先帝都曾允许他见圣不拜,到了如今更不例外,已经位极人臣,尚如今简单请安之后,宽慰道:“陛下不必担心,事情老臣已经知晓,只给老臣三月时间,定然能够将此事解决。”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奉为了三年之后的战事,已经开始在提前准备物资粮草,尤其是一些作战需要必须之物,更是要提早准备出来。 眠风山对于大奉王朝来说至关重要,不是因为眠风山主是通玄境的关系,而是在于这位墨先生是个“手艺人”,能够打造出攻城略地的重器逐云战船,不光能够承载上万大军,搭配上穿云弩等杀器,几艘战船就可以射杀掉元婴境。 有了这样的重器,三年之后开动到逐鹿王朝和青云国的地界,保准是一路横推向前,不仅可以减少大奉将士的伤亡,还是尽早结束战事的关键。可就是这样对大奉王朝至关重要的重器,已经打造出三百艘,并且在6三年之内还可以再追赶出五十艘的眠风山今日竟然派人过来说原料不够,现有的材料竟然连再造一艘都不够,这如何能让大奉皇帝不怒。 逐云战船的关键材料镶云金是大奉的特产,只有大奉的西南部才有,那里是大奉王朝一位藩王的分封之地,那位藩王与大奉皇帝拥有着同一个姓氏。 大奉皇帝没有转身,仍然是背对着,手掌按在金色坐椅的龙头之上,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怒意,“三个月?每一天对于我们大奉来说都是一种损失,竟然敢不上交镶云金,我看他们西京是想要反,征召令发下去了,难道朕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朕的同宗吗?” 尚如今说道:“陛下莫要生气,西京那边旧王刚死不久,新王世袭罔替,有些疏忽也是人之常情,西京王到底跟陛下是一家人,曾经的西京王是陛下的弟弟,如今是陛下的侄子,于情于理,都没有在大事上犯糊涂的理由,陛下一时气极,完全可以对老臣发发脾气,这气嘛,发出来以后,人就通顺了。” 大奉皇帝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想削了他的王位,重新掌控西京?” 尚如今笑道:“西京永远是大奉的西京,这是不争的事实,陛下现在在乎的已经是不是大奉境内一地的得失,陛下脑子理由想的,应该是整个神州东部。” 尚如今胸有成竹,“况且如果陛下真想对西京王动手,就不会叫老臣前来了,叫上韦十胜和夫匿去西京走一遭,打上两场,什么事都解决了。” 大奉皇帝转过身来,“军师,你可真是朕肚子里的蛔虫。” 做了蛔虫都做了一辈子了,尚如今躬身道:“陛下,依老臣之见,现在还是先遣人去西京一趟,看看为何西京王不缴镶云金,问清理由,再做打算。” 童清也说道:“陛下,军师说的在理。” 大奉皇帝没有再多说什么,坐回龙椅上,熟悉他的童清就已经知道他的想法,多半已经是同意了。 果不其然,大奉皇帝换了一个话题,“那个叫董难言的,真是神山的弟子?” 尚如今回答的十分巧妙,“他说他是,无涯殿说他是,那在我们大奉这里,他就是。” 大奉皇帝点了点头,“还是要多加留意,绝不可以让他在珍凰城出事!” 不用嘱托,早就安排了两位通玄境一名一暗的保护董难言,尚如今不太担心董难言会出事,反倒是不知道回事,对于西京一事,隐隐有一种不安。 –––––– 地集。 老者又从推车底下拿出一个小板凳,递给董难言,说别嫌弃。 董难言没有那么金贵,就是席地而坐也无妨,搬着小板凳坐在老者身边,董难言问老者应该如何称呼,老者笑了笑,摇着扇子,先给董难言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只凰鸟背井离乡,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多少年之后,桀骜不驯的它与这里的人发生了一场大战,在那场战争之中,它的魂魄都被打成三份,肉身更是被打沉,上天无路,当时它想要引爆肉身,就算彻底消散天地,也不能给别人捡了便宜,在它决意要死的时候,却被人阻止了,有人说愿意留它一条性命,只要它配合他的要求,他就答应有等到时机成熟的一天,会将它放出来。 没有人愿意死的。 一番衡量,它答应了。 于是就有人在它身上建造了一座城,以凰气来养皇气,经过了生生世世,就连曾经许诺有朝一日会让它重现天日的人都已经化为黄土,它却依旧等不到机会,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束缚囚禁在地下,不得解脱。 董难言闻言大震,不敢置信的瞧了老者,想不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身份。 老者讲的分明不是故事,而是往事! “你已经猜到了对不对,没错,我就是那头凰鸟,被囚锁在这里,现在你面前的我,只不过是我一分三的魂魄之一,另外两个,分别在人集和天集。” 董难言若有所思,“前辈你之前说我跟你有缘,难道是因为我有帮助前辈脱困的希望?” 老者目光深邃,幽幽叹道:“不错,除非珍凰城移,天地倒转,不然我想要离开这里,就只有将沾染上我魂魄的物件一个个送出去,送给所谓的有缘人,只要能够带出三分之二的魂魄,我留可以舍弃了这具肉身,重新浴火重生。” 董难言觉得奇怪,“前辈,这么久过去了,你魂魄还没有送完?” 老者白了董难言一眼,“哪有这么简单,所谓的有缘人,是有资格承载住我魂魄的人,不是谁都有资格能从我这摊子上拿走物件,就像之前那个女娃,买下了我车的物件,也不过是带出了我一丁点的魂魄,没法子,一个小女娃,承受不住我的魂魄火气,再多一点,可能就要被烧成劫灰了。” 老者之前一直跟他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的让他买东西,董难言指了指自己,“前辈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希望?” 老者毫无避讳,直言道:“没错,我是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如果你成长起来,很有可能带走我一半的魂魄,事关我离开这枷锁囚地,所以我才这么着急。” 老者瞥了一眼上方,坐镇地集的通玄境修士早就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旁听,默默打坐,动都不动弹一下。 老者把扇子放到一边,捶打着那条瘸腿,“如今看来到是不着急了,一旦给大奉打下来逐鹿和青云,到时候一统神州东部的大奉必然会重新定都,韦十胜带你走的那天,他已经透漏消息给我,只要我保大奉皇帝在珍凰城无恙,等到大奉赢的那天,珍凰城就会被迁移走,还我自由。” 有无涯殿支持大奉,老者不相信大奉会失败。 董难言抱拳道:“那就提前恭喜前辈脱困有望!” 是脱困在望,是值得恭喜,可是当年大奉先人也是对他这么承诺的,结果呢,一直到现在,他都不得解脱,老者按下董难言的手掌,凡事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完全交给别人。 “我知道你不是神山弟子,不过这不重要,无涯殿现在跟神山关系不好,我相信他们不会去神山打探你的身份,他们的疑虑我会负责帮你打消,而且你在珍凰城里,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只要你……” 董难言替老者继续说下去,“只要我帮前辈将带有你魂魄的物件带出珍凰城,对不对?” 老者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董难言往前挪了挪小板凳,低声道:“前辈对于神山了解多少?” 对于神山可真是太了解了,曾经在它来到神州的时候,就被人抓上神山,要它当什么护山神兽,它能怎么办呢?根本无力反抗,被抓到神山,本想着真就当个护山神兽了,结果没待上两天,就人给赶了出来,理由是它火气太大,怕给雪山融化了。 这等糗事,老者不愿意跟董难言提及,让董难言别瞎问。 董难言伸脖子瞄了瞄推车抽屉里的东西,之前女子买走的只是最上面的那一层,剩下的东西,都还在抽屉里。 董难言知道以他现在的实力,肯定是拿不走这些东西,不然老者早就交给他了。 跟老者又谈了一会,董难言就起身离开,走出了地集,在他刚走不久,韦十胜就来到这里,给老者递过去一壶酒,两个人对饮起来。 老者仰头通饮,“有些后悔了,如果当初不是把凰血给你小子喝了,现在给他多好,助他快速成长,也好帮我离开这里。”510文学 韦十胜之所以能战胜众多通玄,最后成为逍遥境,其实与老者所赠的凰血脱不开关系,不然木芝的师兄,青书天宫的通玄境也不会死在韦十胜的手上。 韦十胜皱眉道:“是不是太着急了点,我觉得你还是大奉为好,真要把魂魄都交在他手上,一旦他像是之前那人一样,对你有害无益。” 这么多年,也有可以承载老者魂魄的人走出珍凰城,只不过在出城之后,往往都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帮老者积攒保存住魂魄,反而将最原始火源道种用来淬养己身,气的老者大骂都是白眼狼,现在除了地集的这道魂魄还算清晰明显外,人集和天集的魂魄都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全都是因为看错了人。 “你放心,我跟那两个老眼昏花的老家伙不一样。” 韦十胜嘴角抽搐,什么老眼昏花的老家伙,不都是你一个人么。 老者握着酒壶,在昨天的比试上,他发现了董难言怀中的妖丹,那气息让它很熟悉,不是神州本土的妖族,而是来自他的家长,是荒芜妖界的通玄妖丹! 看董难言施展幻术能够主动得到妖丹的加持之后,老者就明白了,这是死去的大妖对董难言的认可,如果不是这样,镇妖丹根本就不会有此异动。 老者仰头又饮了一口酒。 这一次,他决定就是选择董难言了。 –––––– 波澜府。 高寰看着高缘,心里叹息了一声。 自从他把董难言的话转交给高缘之后,高缘就坐在原先董难言眺望湖面的凉亭上,已经整整一天了。 高寰有些埋怨自己,倒不是说怪高缘和董难言只是假戏,而是本来有可能成为朋友的两个人,现在可能已经走入了两个方向,这与他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高缘手心里一直握着一枚石子,老天好像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被她从穷乡僻壤带到大奉来的傻小子,竟然会是神山神子,何等让人仰望的身份,他竟然从来都不说,是不愿意“露富”吗? 魏家已经不会再来纠缠她了,高家也不会再逼她了,高缘在得到自由的同时,突然变得有一些迷茫。 他解开了她的命。 他不是她的命。 惊澜府。 魏侪和石剑都已经连夜离开大奉,回去魏家复命。 有人一直在饮酒,从来没有停过。樊玮劝道:“小主子啊,别喝了,这剑仙酒不比天河酿,太烈了,你再这么喝下去,身体扛不住的呀。” 剑仙酒入喉,像是饮下了剑仙飞剑一样,苦辣至极,魏巍默默喝酒,全然不理樊玮。 上一次在那客栈酒馆与董难言痛饮过天河酿,原来世间苦果都是自己酿的,魏巍抬手跟对面的酒壶碰了一下,对面无人,魏巍笑道:“董兄弟,走一个?” 跟赤幕峰遥遥相对的雄山上,有一名青年男子正在盘膝坐在云端,眉眼出众,两手平放在两膝之上,青年男子缓缓睁开眼睛,身上有说不出的飘逸灵动。 “师父,他真是神山神子?” 青年男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一旁儒生打扮的男子从一颗果树枝头上落下来,拍了拍手,“不管是与不是,你都不能去招惹他。” 青年男子叫苦不迭,“早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我就去参加凌虚境的比试了,神山神子啊,真想跟他较量较量。” 青年男子名为南峰,是大奉王朝凌虚境天骄榜上排名第一的天骄,没有参加比试,纯粹是觉得没甚么意思,南峰从打坐中起身,站在山头,从这里向对面望去,甚至可以看得见赤幕峰上的弟子。 “也不知道黄梦梁那小子突破没有,师父,要不我也突破凌虚境得了,在这珍凰城之中,没有对手可真是太寂寞了。” 不是南峰口出狂言,事实就是如此,儒生打扮的男子微微一笑,“不着急,他突破是他的事情,你要做的是你的事情,现在还不是你突破凌虚境的时候,不要跟别人比,如果没有对手,那就想着突破自己,峰儿,你还小,等你走下去,你就会发现这条修行路上,其实根本没有别人,我们一直是在与自己争,与自己斗,不断夯实自己,不断打磨自己才是真,其余皆是虚妄。” 南峰的悟性自然不差,听得懂男子讲的道理,“师父啊,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是你看,我才多大,现在就像你这样,人生多无聊啊。” 站在南峰百米之外的儒生男子整个人犹如一条金色光线,闪动之间,轨迹玄妙的出现在南峰身后,南峰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脑袋上被男子弯曲的手指敲出一个大包。 “你总像我一样,难道想多年以后,也想我这样待在这个小地方?” 南峰捂着脑袋,只有在男子面前,他才像个孩子一样,要是让外界人看到南峰现在这样,恐怕得惊掉一地下巴。 “师父,你总说外面很大,我们大奉难道还不够大吗?” 南峰只知道自己的师父走出过很远,不过具体走了多远,都去了哪,男子没跟他说过。 “外面当然很大,峰儿,你不要局限在眼前,你的舞台大的很,师父希望你将来走的比我还要远。” 真气如无边星辰,勾勒成朦胧星云模样,南峰就仿佛屹立在天地中心,朗声道:“师父放心,弟子一定不给师父丢人。” 从神州东部出海,去过荒芜妖界,最后在去一趟剑州,自觉本事还不错,拥有逍遥境修为的儒生男子在剑州被人只用一只手掌就给按在地上,男子拍了拍南峰脑袋,不希望弟子有多出息,只希望弟子少走些歪路,比他走的更远一点,就很好了。 青云国,摆放神魂灯的楼宇大门被人打开,按照惯例,每日都会专人在早晚两个时辰来此检查一次,看看是否有神魂灯熄灭,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不了的大事,证明他们青云国的通玄境修士身死。 今日检查神魂灯的修士打开楼门,走进去放眼望去,满眼都是一盏盏神魂火焰飘摇舞动的魂灯,突然之间,这位修士瞳孔收缩,然后猛然放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一盏已经熄灭的魂灯。 有青云国的通玄境大修士身死了? 消息一层一层的上报上去,最后由一位婢女呈给身穿青云国的皇帝,青云国皇帝身上穿的衣袍极有讲究,跟龙袍不一样,他身上的衣袍上面有九朵彩云,而后留白一片。 九为极,扶摇直上,踏云登天,青云皇帝只是看了一眼,就吩咐婢女下去,只留他一个人在屋里。 “虽然知道他视死如归,去大奉多半凶多吉少,但是现在听到他身死的消息,朕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位通玄境修士,就这么死了?” 这件屋子内的墙壁突然翻转起来,有人通过暗道进入这里,欠身站在青云皇帝身后,然后自然而然的抽出一张椅子,很随意的坐下去。 女子身披紫色长袍,双手修长,“珍凰城戒备是何等森严,他其实已经做好必死之意,陛下不用为他惋惜,为青云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青云皇帝思考片刻,释然道:“也是,换他们来青云国,也是一样的。狄霞,要是这一次无涯殿的神子再来,你说我们是杀,还是不杀?” 上一次云羽来青云国的时候,青云皇帝还能镇定自若,觉得不止他这一家,逐鹿王朝和大奉王朝都不会答应无涯殿的要求,能够共同进退,没有想到最后大奉王朝竟然应了下来,这让青云皇帝是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心目当中,应该是自己的青云国“意志”最不坚定,没想到最后反而是被他看好的大奉先低下头来。 狄霞笑道:“陛下,杀无涯殿的神子可不是小事,你光问我,我也给不了你答复,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建议不要走到那一步,只要我们和逐鹿王朝能够打败大奉,说不定还能争取到一线生机,真要是杀了无涯殿神子,可能真就一点退路也没有了。” “一点退路也没有了,可是他们也没给我们退路啊,我知道我们算是棋子,怎么也拧不过下棋人,但是我想通过这件事告诉无涯殿一声,我虽然是棋子,但是下棋人可不止他们无涯殿一个!” 狄云读懂青云皇帝的弦外之音,“陛下,你的意思是难道是要吸引其他势力投注在我们青云身上?” 狄云觉得不靠谱,像无涯殿这种至高无上的那些存在,是不会掺和干预无涯殿的事情的,狄云觉得青云皇帝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青云皇帝笑道:“谁说我们要找跟无涯殿并列的存在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龙宫洞天里的声音 一辆马车悠悠然的从董难言府邸外驶离,刚才在里面与男子交谈了一会,董难言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奉王朝的皇帝陛下会走出珍凰宫来见他,而且完全没有什么帝王姿态,只是一些碎语言谈。 比试既然已经结束,那么许下的承诺就要兑现,明天会将每组比试的前十名诏入珍凰宫宣赏,另外还有关于龙宫洞天的名额,大奉皇帝今夜亲自来见董难言,除了看看这位号称神山弟子的少年外,也是来问问董难言是否有兴趣去龙宫洞天,毕竟对于别的凌虚境来说,龙宫洞天里机缘深厚,是一个好地方,可对神山弟子来说,人家看不看得上还不一定呢。 董难言可不是神山弟子,打着这个名号,要是还不捞点什么好处,董难言可觉得太吃亏了,答应下了会去龙宫洞天,董难言送走大奉皇帝之后,开始静坐练气,抓紧每分每秒,毫不松懈。 说来也怪,自从吴求帮他强行提升修为境界之后,董难言明明已经登上好几层楼,距离楼顶大门只有几步之遥,可就是这几步,让他觉得有如深渊沟壑,与这扇门之间就像有着一层隔膜,无法突破,将他阻挡在外。 这也许就是他的瓶颈,董难言缓缓吐纳灵气,希望着能够抓紧一举破关。 马车兜兜转转,没有什么大军跟随,除了坐在车厢里的大奉皇帝外,就只有一个充当马夫的老宦官童清,除此之外,闲杂人等,一概没有。 拉车的骏马都是龙驹,童清勒住缰绳,没有直接回珍凰宫,反而是停在了离珍凰宫不远的一座宅子门口。 童清先行跳下马车,扶着大奉皇帝下来,双手拢进袖子里,跟在大奉皇帝身后走进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宅。 很难想象威严雄伟的珍凰宫外会有这样的枯宅,其实这座老宅大有来头,是当年大奉先祖建造珍凰城时的落脚地,也是珍凰城最先建立起的一个点。 童清反手关上大门,就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继续跟着大奉皇帝走下去,一点也不担心大奉皇帝的安危。 如果这里都是危险之地,那么珍凰城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安全的地方了。 满园都是荒草,时不时还会有些大胆的孩童把这里当做秘密基地,三五成群的翻墙进来,在这一方小天地间肆意玩耍,无忧无虑,可是他们都没有看见,有一位长发垂地的老者就坐在荒草上,寂静不动,没有一丝气息。 大奉皇帝站定脚步,在见到老者以后,就停下了脚步,也不说话,像是木头棍子一样杵在那里,好像一个木头人。 老者身上落满了灰,仿佛与这里已经合为一体,缓缓睁开眼眸,头发的灰屑落下,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满头白发的老者沙哑开口,声音绵长,像是在另外一界传来,“你的来意我已知晓,退下吧。” 大奉王朝能够有今日,枯坐的老者可以说是功不可没,作为帮助秦家先祖建国之人,一直活到现在,修为境界愈发恐怖的老者已经在修行路上走的极为遥远,如果说大奉皇帝是大奉的主心骨,那么老者就是大奉皇帝的主心骨。 叫住转身就走的大奉皇帝,老者终究是多说了一句,“他是不是神山弟子,你不要管,只把他当成神山弟子就好,这层窗户纸谁捅破都可以,就是不能由我们大奉来。” 大奉皇帝转身低头道:“老祖放心,朕明白。” 今时不同往日了,老者眼眸混浊,在闭眼之前,缓缓道:“喻儿,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如何守住你们秦家的基业,全在你身上了。” 大奉皇帝单名一个喻字,身形一顿,秦喻走出了这间老宅。 回首看去,宅无名,只闻空寂。 –––––– 从珍凰城西门出,董难言随着关添源来到绕凰河畔,今天是进入龙宫洞天的日子,绕凰河畔已经有很多道身影站定,董难言是最后一个到场的,显然众人已经等他很久了,尽皆把目光投向这位神山神子。 没有人抱怨,没有人敢多言,在敬畏的眼神注视之下,董难言跟关添源降下云头。 这次登楼境、凌虚境、渡海境、金丹境共计四十人,本来是要一起进入龙宫洞天,但是考虑到董难言身份的特殊和尊贵性,这一次变成了不同境界分批进入。 率先进入龙宫洞天的肯定是董难言所在的凌虚境队伍,绕凰河畔的这些人都是老熟人了,董难言都在幻境里面与他们交过手,按照先后倒地的顺序,这次比试的前十之人,分别是青书天宫木芝,梦剑山孟双,清楚殿紫瑶仙子,赵家的长孙,隐杀门的春花,还有关添源的弟子,最为倒霉的剑道胚子云霄。 以云霄的实力,就算打不赢木芝,那也应该第二或者第三,但是因为在幻境里第一个被董难言打倒,云霄都没有能进入前十,之所以现在能出现在这里,除了为云霄的感到可惜之外,也有念在他师父关添源的面子上,干脆就把董难言摘出十人之外,再加进来一个云霄。 于云霄相比,最幸运的可能就是春花了,按照实力,春花是进不了前十的,但是因为董难言对她下手最晚,春花反而名次极为靠前。 春光看向他的目光闪躲,被董难言察觉出来,董难言笑道:“不会还要找机会杀我吧?” 注意到关添源目光已经扫向自己,春花急得都话都说不利落,结巴道:“不…不…敢…” 在比试落幕的当天,隐杀门就传出新规,不管是多大的价码,都不可以接刺杀董难言的任务,相反,如果接到这样的任务,要第一时间锁定发出任务之人,必要时刻可以直接将其拿下,如果境界差距过高,可以向上禀告,隐杀门会第一时间处理。 春花吓得脸色惨白,董难言没有再说什么,算他在内,一共是十一个人,人都已经齐了,负责送他们去龙宫洞天的关添源手掌一翻,取出十一颗珍珠出来。 每个人一颗,在来时关添源就已经跟董难言说过介绍过龙宫洞天,现在董难言手里的深宫珠是进入龙宫洞天的钥匙,不持着它,就算是通玄境都难以进入。 龙宫洞天并不在绕凰河里,相反,绕凰河来自于龙宫洞天,关添源一声令下,董难言他们十一个人一齐跳入绕凰河里。 入水之后,关添源交给他们的深宫珠散发光芒,根本不用他们行动,深宫珠在水底带着他们向一个方向快速移动过去,速度之快,堪比飞剑! 绕凰河呈龙形,河道蜿蜒曲折,冲过鱼群,破开暗流旋涡,深宫珠庇护下的十一个人被珠光映衬的如同水中仙。 董难言身边有人凑过来,董难言问道:“什么意思?” 春花脸上七分畏惧,三分腼腆,“没什么意思,就想着跟神子大人后面混一混,神子大人吃肉,我喝两口汤就行。” 跟着神山弟子后面走,就算是喝汤,也肯定比自己吃肉强啊,春花自告奋勇,生怕董难言不同意,毛遂自荐,主动给董难言介绍起龙宫洞天。 龙宫洞天不在绕凰河里,而是在浩瀚无垠的大海深处,每当龙类行云布雨之后,就会返回龙宫洞天歇息,靠着造福于民,积攒功德,这些本就占据着海底灵脉的龙类进化飞快,有一头龙类成功化龙,从此雄踞在龙宫洞天,化龙之后,不再行云降雨,反而凶性大发,率领着龙宫洞天之内的龙类兴风作浪,海水灌涌上陆地,淹没无数生灵,每次海浪都卷着密密麻麻的尸体退回海内。 最后有人看不惯了,有一位剑仙如龙宫洞天,与里面的龙类大战七天七夜,剑气将龙宫洞天扫空,而这位剑仙也陨落在海底。 因为龙宫洞天一直在海中移动,直到大奉王朝请十二位剑仙一同出手,寻找了很多年,这才凭借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了龙宫洞天的下落,十二剑仙各出一剑,轰开龙宫洞天,引出里面的龙气,化成了珍凰城外的绕凰河。 可以说现在龙宫洞天就是大奉王朝的后花园,春花介绍的这些,关添源当然都跟董难言讲过。龙类喜好宝物,有积攒宝物的爱好,故而龙宫洞天,又别称为龙珍宝地,里面的宝物不记可数,关添源告诉董难言,只要不乱动龙宫大殿里面的刺入地面的长剑,其余东西只要能拿走的,都可以取走。 刺入大地的长剑是斩龙的剑仙所留,不取走这把剑,不光是表示对这位剑仙的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斩龙除害的尊敬,更重要的是,关添源跟董难言说,龙宫洞天里那条已经化龙的龙类,很有可能没有死在剑仙手下,依然还活着,只不过根据大奉王朝的推测判断,这头妖龙就算没死,多半也是伤到了根本,被镇压在剑下,不得脱困而出,所以只要不动那把剑,不会有任何危险。 董难言当然不会没事找事的去拔剑,里面宝物遍地都是,有去过的人说连乾坤袋都装不满,吃饱了撑的,放着那些宝物不捡,去拔那长剑,那不是作死吗? 十一个人在龙形河道里快速移动,赵家的长孙跟孟双关系不错,一前一后,赵遥笑道:“这就是背景啊,你看他亮出神山弟子的身份,这待遇,关前辈亲自送他过来,隐杀门那个小姑娘上杆子贴过去,孟兄,你们梦剑山想必也应该提醒过你吧,此次去龙宫洞天,万万不能惹到他,反正我家老祖宗是再三叮嘱我,说要是我惹到他了,就别回家了,自己死在外面,剩的给家里惹麻烦,也算这么多年没白养我,你听听,这都说的是什么话。” 跟赵遥描述的一样,梦剑山跟赵家长辈说的一样,孟双遥看了一眼董难言,虽然赵遥是跟他心声交流,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孟双还是告诉赵遥要谨言慎行,小心被董难言听到,惹上事端。 赵遥当即就闭嘴了,他可不想回不去赵家。不过终究是忍不住,赵遥又说道:“孟兄,你看紫瑶仙子,我看她眼神一直放在董难言身上,可怜的黄梦梁呀,还在苦修呢,等他成了金身境又能怎么样,赤幕峰难道还能比的上神山?我看照这样发展下去,他的金身境估计得变个颜色喽。” 越说越离谱,孟双不搭理赵遥,任赵遥在他耳边嘟囔,就是不回话。 一路飞快,到了绕凰河的尽头,看到了那两口画龙点睛的泉眼,董难言就知道这应该就是连同绕凰河和龙宫洞天的地方。书香 泉眼上十二道剑气结成剑网,罩在上面,看样子如果不是持有深宫珠,要是硬闯的话,估计会被剑气绞杀个干净,连神魂都逃不出来。 董难言这群人依次向泉眼里纵身一跃,眼前景象变幻,一股压力骤然间出现,董难言面前是一片沟壑丛生的海底山脉,庞大到让人一眼望不到边际,一座座山峰林立的中央,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坐落,一览众山小,被众多山峰所簇拥着。 这就是龙宫洞天了吗? 董难言回头望了一眼,背后有两口泉眼冒着热气,从泉眼到那座宫殿,两者之间,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当年十二位剑仙一起出手所造成的惊人景象。 谁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打量着情况,春花突然惊呼一声,指着远处,“你们看!” 顺着春花手指的方向,董难言眼神一凝。 在一座座山峰的山顶和半山腰上,有很多口大洞,幽暗深邃,像是某种生物栖息的洞穴。 “这应该就是那些龙类的巢穴了,不是谁都有资格住在龙宫里的。” 木芝对董难言说道:“神子,我们进去看看?” 董难言点点头,沿着这道剑道沟壑向被山峰环绕的宫殿走去,沿途没有任何生物的痕迹,好像这里是这深海的坟墓,埋葬着一切生气。 这里灵气很充沛,比之董难言所处的府邸也不逞多让,再往前走去,董难言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哪怕距离宫殿还有一些距离,他们也感觉到迎面而来的肆虐剑气。 “看来把这里龙类斩杀尽的剑仙是打出了真火,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剑气还这么强,怪不得这里变成了一片死地。” 赵遥虽然只是凌虚境,但是要从战斗的痕迹推断出一些问题,还是能够做到的。 剑气沟壑很长,等到董难言等人走到宫殿面前的时候,才发现除了之前感受到的肆虐剑气之外,还有十二柄长剑悬挂在宫殿周围,每一柄长剑上都剑光流转,一看就不是凡物。 春花震惊道:“十二柄,这难道是十二位剑仙的配剑?” 十一个同行之人里有眠风山的弟子,跟众人讲道:“当年十二位剑仙寻到龙宫洞天以后,曾经想合力把龙宫洞天从这海底搬回到珍凰城,不是有人说珍凰城属火,龙宫洞天也许不适合珍凰城,所以换了一种思路,由我家山主仿照十二位剑仙的配剑,打造出了十二件仿品,用来镇压龙宫洞天,防止龙宫洞天自动移动的同时,也可以阻止外人进入。” 众人恍然,原来是眠风山墨先生的杰作,那就说的过去了,墨先生可是锻造大家,仿造出十二柄长剑对他来说,那还不是一件小意思。 董难言微微皱了皱眉头,一旁的紫瑶仙子好像读出了董难言所思,轻声道:“我们凭借深宫珠便可通过剑气,进入宫殿,如果有人硬闯,那么就算是逍遥境,一时半会也破不开这剑阵,大奉早就会派人过来,而如果修为境界还要逍遥境之上,那也就不用守了,就算十二位剑仙本尊在这,也守不住。” 紫瑶仙子像是自言自语,说完之后对董难言轻轻一笑,董难言感慨一声这些天骄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他还没有开口,她竟然就读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这宫殿四面无门,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董难言等人取出深宫珠,一直悬挂在宫殿周围的长剑顿时如游鱼一样游动起来,有剑光落在董难言他们这群人身上,在剑光的接引之下,他们进入了宫殿。 宫殿里面满是闪闪发光的珍宝,有脑袋大小的明珠镶嵌的满墙都是,晃的董难言都睁不开眼睛,过了好半天才适应过来。 这里要比人间帝王府还要奢华,董难言等人感叹于龙宫内的奢华时,突然间有一声剑鸣将他们拉回现实。 在大约百步左右的前方,有一柄长剑刺入大地,包括剑柄在内,整个剑身都仿佛血淋淋的,散发着比明珠还要夺目的红光。 稍微走上前,在董难言他们打量着这把长剑的时候,好像有万龙嘶吼,要从这把剑上冲出来将他们撕碎,董难言等人噔噔后退几步。 木芝说道:“看看就行,千万不要动它!” 赵遥说道:“这剑上得沾染着多少龙血啊,这么多不甘的怒吼,上面的因果这么大,谁拿着这把剑就是龙类的敌人,谁敢拿啊?” 木芝不置可否。 孟双说道:“诸位,神子大人,既然进入了龙宫,那就抓紧时间寻找机缘了,就不与各位一起同行了,等到寻到了机缘,我们再在这里汇合。” 董难言对孟双点了点头,孟双和赵遥一起,往偌大的龙宫里走去。 没有人来这里是闲逛的,所有人在离开之前,都跟董难言先打了一声招呼,这让董难言感觉像是他才是这群人的带队之人。 云霄是倒数第三个离开的,临走之前,云霄跟董难言说了一句多谢神子大人,然后就御剑离开。 “他为什么要谢你呀?” 春花觉得好奇,云霄不像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就算董难言顶着神山弟子的身份,云霄也不至于低声言谢啊。 春花不知道,云霄之所以能够进入龙宫洞天,实则跟董难言有关系,因为云霄进入这个龙宫洞天的机会,是董难言亲口跟大奉皇帝讨要的,为云霄感到可惜的同时,也是为了答谢关添源的守护。 女子一点没有想要走的意思,董难言抬起脚,春花也跟着小迈一步。 董难言笑道:“你跟着我干嘛?” 春花挺胸抬头,义正言辞道:“跟着神子大人喝汤呀,我之前都站错一次队了,这次绝对不能再错了,神子大人,你放心,机缘都是你的,我只拿神子大人你挑剩下的,而且神子大人,多一个人给你捡东西,对你来说还是有点用处的。” 看着春花言辞凿凿的样子,董难言说道:“那你就跟着吧,不过事先说好,要是有什么小动作,你小心我……” 董难言跺了跺脚,春花心领神会,在董难言的幻境里,她就是被董难言一脚踩进地下,春花保证道:“神子大人放心,我手脚干净的很。” 不知道隐杀门收取弟子的原则是什么,董难言让春花不必总是一口一个神子大人,叫他董难言就好。 “好的,神子大人!” 董难言扶了扶额,这春花,果然是一朵奇葩。 龙宫实在是太大了,董难言和春花选择一条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路走,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春花就觉得这位神子大人的境界真是高。 春花见董难言费力的扣着一颗镶嵌在墙上的夜明珠,这没有出几步道,他就已经扣下来十余颗了。 春花现在有些后悔跟董难言一起走了,本来以为董难言身为神山神子,眼光肯定高,看不上这里的宝物东西,谁想他这是来者不拒,雁过拔毛啊。 不知道这一趟下来能有几件宝物落在自己的口袋里,春花掏出一把铲子递给董难言,董难言伸手接过之后,突然愣了一下。 春花见到董难言直勾勾的看着她,以为自己做错事,有些怯生生的,其实她不知道,董难言看的根本就不是她。 看着来时的路,董难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挖珠的时候,隐隐间听到一个声音,不是春花的声音,而是一种低沉又明亮的声音,那声音好像在哀求,在乞讨,在诉说。 “谁能放我出来…” 第三百五十四章 谁还不会演个戏 “谁能放我出去…” 董难言侧耳倾听,发现声音越来越遥远,仿佛从来没有响起过,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神子,你怎么了?” 春花发现董难言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这位神子大人该不会是想要对她…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啊?” 春花诧异道:“什么意思?” 声音消失了,春花的反应让董难言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再说一次,不用叫我神子。” 董难言继续弯腰敲着墙上的夜明珠,这珠子足有人脑袋那么大,就算他用不着,回去送给许渝他们,摆放在说书楼里,都不用点灯了。 龙宫洞天里有许多暗流,宫殿里的宝贝随着暗流移动,可以说能捡到什么样的宝物完全是看运气,董难言面前的墙壁突然凹陷下去,一柄闪闪发光的匕首随着一股水流从墙里面掉出来,被董难言伸手接住。 要是放在落叶宗那边,单是这样一把匕首,就足以让各宗打生打死,在这龙宫里算是随处可见的中等灵宝,被董难言丢给春花,“这个你先收下。” 春花想要拒绝,董难言说道:“我不会用匕首,你收下吧,下一次再遇到的东西,就是我的了。” 春花和董难言继续向前面走去,沿途上的明珠基本上都被董难言挖了下来,不过没有像蝗虫过境一样,董难言余下了很多,没有把“坏事”做尽。 前方响起了“蹬蹬蹬”的声音,董难言还以为是跟别的人撞上了,结果转过弯才发现,是一条长有两条龙须的金黄色游鱼,不断的在地上跳跃着。 “这龙宫洞天里竟然还有活物?” 春花楞了一下,然后大呼道:“天那,是聚宝鱼!” “聚宝鱼?” 春花紧张的连隐杀门的藏匿秘术都施展起来了,让董难言也尽量收敛气息,不要惊动这只在他们面前活蹦乱跳的蟾蜍,春花小声道:“聚宝鱼不是活物,是一件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先天灵宝,能够帮人寻找宝物,看到它的那两根龙须没,听说这叫搜宝须,哪里有宝物,胡须的方向就会指向哪里,神子大人,咱们要是抓到了这条聚宝鱼,在这龙宫里面,可就真是想捡多少宝贝,就捡多少宝贝了。” 春花满眼都是金星,董难言也不逞多让,他们两个像是看到了一座金山银山,小心翼翼的跟在聚宝鱼的后面,董难言问春花该如何动手。 “想要抓住聚宝鱼,不能用什么法术和宝物,因为聚宝鱼本身就是一件先天灵宝,如果你用法术和灵宝抓它,根本就抓不住它,反而会惊吓到它,到时候它一溜烟的逃走了,想要在这么复杂的龙宫里再找到它,那可就是大海捞针了。” 春花说道:“想要抓住他,你需要隐匿着气机过去,然后抓住它的尾巴,尾巴是它的弱点,抓住尾巴,它就不会动弹了,不过一定要注意好分寸。” 聚宝鱼还在蹦跳着,董难言对春花说道:“既然这样,就由你过去抓它吧,你们隐杀门不就是专门藏匿气息的吗?这方面肯定比我强。” 春花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道:“让我去,你不怕我…” 董难言笑道:“说好了这一件宝物归我,不过因为它有些特殊,你帮我抓到它,由它得到的宝物,我六你四。” 春花傻傻的站在原地,本来就打算跟着董难言后面喝个汤,没有想到董难言竟然真的愿意跟她均分,春花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还傻站着干什么,你要是再不过去,我看它就要跑了。” 春花惊醒过来,可不能放任着这宝贝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董难言注意到春花就像是披上了天地作为衣衫,要不是一直观察着她,董难言还真发现不了她。 跟龙宫环境融为一体,春花蹑手蹑脚的来到聚宝鱼身后,将自身的气息压抑到极点,春花悄悄的探出一只手,朝着聚宝鱼的尾巴抓去,两根龙须触地,聚宝鱼毫无差距,眼看着春花就要得手的时候,龙宫洞天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像是海底发生了地震,聚宝鱼不再蹦跳,鱼尾一摆,嗖的一下就没入墙壁内,不知所踪。 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功了,结果却让到手的肥肉跑了,春花气的直跺脚,正想要跟董难言请罪的时候,突然远处有一股波动传来,比之刚才的震动要小很多,有一道怒吼声响彻在龙宫之内。 “放下剑来!” 董难言猛然回头,听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应该是龙宫大殿,再联想到声音的内容,董难言和春花相视一眼,大呼一声不好,也不管什么聚宝鱼了,急忙调转方向,火速向入口处返回。 董难言心里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该不会真有人不想活了,回去拔那把剑吧?! 还没有拐出去,一股无法想象的剑气从横冲进董难言和春花所在的这条龙宫通道里,剑气之强,已然超出了董难言和春花所能抵抗的范畴,董难言身上亮起白色的光芒,施展壁合神通,挡在春花身前。 向春花这种杀手刺客,隐匿气息和速度是十分了得,但是要论防御力,可能就平平如常,要不是董难言庇护在她身前,恐怕单是剑气涌过来之前的气浪,就足以让春花殒命当场。 “神子,你怎么样?” 背对着自己的董难言闷哼一声,春花急道:“不用管我了,你快些走吧。” 董难言嘴角溢出鲜血,万法不侵的壁合神通也挡不住这汹涌的剑气,眼看着就要被剑气冲烂,关键时刻,悬挂在龙宫四周的十二柄飞剑各自垂落下一道剑气,稳定住摇晃的龙宫,定住通道里的剑气。 剑气相互抵消,缓缓消散掉,春花拍了拍胸口,念叨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时候,想起来还有人挡在她的面前,急忙过来查看董难言的伤势。 董难言抹去了嘴角的血迹,倒是没有受什么特别重的伤,只不过五脏六腑震动了一下,但是对于总是受伤的董难言来说,这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对自己的身体有信心,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如初。 见到春花也没有什么大恙,董难言没有耽搁时间,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向来时的方向赶去,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用来剑镇龙宫的长剑肯定已经被人拔出,而且还朝着他们挥出了一剑! 马上就要来到龙宫大殿,一股血腥味从前面飘出,董难言皱着眉头,示意跟在后面的春花小心一点,霜降剑被他幻化而出,缓缓走出通道。 大殿中央,原先刺入地面的长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尸体。 看到有人正站在尸体边上,看清那人后,春花惊呼道:“是木芝!” 远处又有脚步声响起,其余人等也从各自选择的通道里走出来,看来都没有死在刚才的剑气之下,见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青年和蹲着身子的木芝,众人的脸色一变。 云霄拔剑出鞘,“木芝,你竟然敢杀人!” 倒在地上的青年是前十之一,大奉一位通玄境供奉的关门弟子,就是他给董难言他们介绍龙宫洞天悬挂十二柄仿剑的来历。 刺入地面里的长剑没了,木芝就站在尸体身边,结合刚才青年死前的怒吼,云霄祭出一剑! 木芝伸出双指,夹住了杀意腾腾的剑气,手掌微微颤抖,云霄的剑气之强,确实不能以董难言幻境中来相提并论。 云霄不愧是千百年来罕见的剑道胚子,身处龙宫洞天,他的剑气竟然勾动起十二柄长剑,眼看着云霄马上要递出气势更加惊人的第二剑,一柄长剑斜刺在云霄和木芝两人中间。 如果是别人,云霄是绝对不会收剑的,但是阻止他的人是董难言,云霄停手,“神子,你为何要阻止我,木芝他竟然敢取走镇宫长剑,而且还行凶杀人,就应该让他死在我的剑下!” 董难言摇头道:“云霄,如果是你杀的人,你还会一直站在原地,等着我们过来吗?” “可是…” 董难言说道:“没有什么可是,木芝应该是比我们早来,在勘查状况,如果他是凶手,他现在手里应该拿着那把长剑,把我们都杀了才对。” 云霄收剑入鞘,木芝扫视着在场的众人,最后把目光停在云霄身上,“要不是你是右手出剑,我第一个就会怀疑你,不过现在倒好,你倒是给自己洗刷掉一点嫌疑。” 董难言他们向尸体那边走近,木芝说道:“是被人用剑杀的,直接抹杀了神魂,一击毙命,从剑气的程度上来看,应该就是被人拔走的那把剑,而且这人是左手持剑,你们再看看吧,看看除了这些之外,还能找出什么线索。” 从先前的两次震动,再到青年的怒吼,以及最后涌入通道里剑气,结合在一起,显然是有人拔出长剑被发现,然后持剑杀了青年,并且想要将这里的所有人都杀掉,才向通道里打出剑气,要将他们全数斩杀。 “一,二,三,四,五…十!” 春花数着人头,除了死去的青年之外,在场还有十个人,春花震惊道:“难道这龙宫里还藏着别人?” 他们十一个人进入龙宫,现在死了一个,却还剩下十一个,赵遥说道:“那他是怎么进来的,没有深宫珠,谁进不了这里,如果龙宫里真有外人,那也不会是跟着我们进来的,而是早就在这龙宫里面,不过这样说来就更奇怪了,他为什么要动手杀人,在我们没进来之前就拔走这把剑不就得了?” 董难言缓缓道:“所以说这种可能有是有,但是不大,相比于这个,我更觉得拔剑杀人的这个人就在我们十个人中间!” “在我们十个人中间?” 众人都听懂了董难言的意思,都是聪明人,赵遥皱眉道:“我和孟双一起行动,我们两个人可以相互作证。”400 春花不甘落后,也急忙开口,“我和神子大人在一起,我们也可以互相作证!” 紫瑶仙子赤着玉足,“那就是说,现在是把怀疑对象放在我们单独行动的六个人身上了?” 春花一直都看不惯这位在珍凰城备受青年俊杰追捧宠爱的女子,觉得她优柔做作,春花掰着手指头说道:“神子说木芝不会是凶手,云霄是右手用剑,不是左撇子,抛开他们两个,其实就剩你们四个了。” 除了紫瑶仙子之外,在场的另外三人听到春花这么一说,相继变了脸色。 “绝对不可能是我们啊,我也是刚刚才出来到这啊。” “各位,我的实力不如失去的石兄,不可能是我做的。” “神子大人,你可得说一句公道话啊。” 紫瑶仙子轻启朱唇,声音清脆,“神子,您真是这么想的?” 春花对董难言传音,“神子大人,你可别被这妖女骗了,直觉告诉我,她嫌疑最大。” 董难言问是什么直觉。 春花直言不讳,说是女人的直觉,男人不懂。 董难言一笑置之。 事关重大,当然不能光凭直觉判断,董难言说道:“确实春花姑娘说的有些太绝对了,你们四人和我们六人,都有着一样的嫌疑。” 春花急道:“神子,咱们两个有什么嫌疑啊,你和我差点就被那剑气给杀了,我们两个绝对是清白的。” “我知道,你先别急。” 董难言说道:“如果取剑杀人的凶手不是外人,真在我们这十人之中,那么他现在至少没有露出什么马脚,藏得很深,除了我们自己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凶手之外,其余的一切佐证都很苍白无力,不能因为我和春花、孟双和赵遥一起行动就洗清我们四个人身上的嫌疑,但是至少我们现在可以证明的,就是我们彼此两个人之间比较相信,可以互相认可对方,互相之间相信彼此。” 宫殿中央的长剑不在,但是剑痕还在,董难言低头道:“当务之急,是找出这把剑,我相信凶手主要是为了这把长剑,杀人可能只是因为意外巧合,传说大家都听过,这把剑镇有可能镇着一条龙,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这把剑,将它重新安插在这里。” 云霄仰头道:“可能时间要来不急了,你们抬头看看。” 宫殿上方的十二柄长剑闪耀剑光,极其玄奥的排列在一起,一会是漫天星斗,一会又是残骸浮尸,异象不一,全都因剑而生。 木芝说道:“可能是当初留下长剑在此的前辈的后手,一旦这里的长剑被人取走,这十二柄剑就会结成剑阵,镇压龙宫!” 赵遥皱眉道:“那岂不是说长剑镇龙是真的,可能那头妖龙真的没死!” 不管是即将镇压龙宫的剑阵,还是下方会不会有一头妖龙苏醒,对于龙宫里的众人来说都是灾难,董难言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比如可以用什么替代之物镇压在这里,阻止剑阵落下?” 原来插在龙宫地上的长剑至少是仙器品秩,木芝说至少要拿出一件仙器,他们一起催动,才有可能暂时镇压住这里,不让剑阵落下来。 木芝他们手里都没有仙器,仙器珍贵不说,他们凌虚境想要催动仙器,实在是特别困难,就好像是未成年的孩童扛着几百斤的兵器,虽然兵器能致命,但是恐怕还没有抡动起来对付敌人,自己就被兵器压死了。木芝等人用仙器打出一道攻击,威力是不俗,但是打出这道攻击之后,也就被仙器抽光灵气,一时半会可缓不过来,所以对于他们来说,灵宝足矣,如果是那种媲美仙兵的先天灵宝,那就是最好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把目光投向董难言。 神山弟子啊,出门在外,身上能没有一两件仙兵? 赵遥脸上一喜,他看到董难言的手已经摸向乾坤袋了,没有仙兵的话,何必多此一举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董难言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把折扇。 这是高缘当初给他的报酬,董难言轻轻打开,扇纸上的十位仙子画像栩栩如生,随时可能翩翩起舞,跃出纸上。 “这是十仙扇?!” 不乏有识货的,有人小声道:“听说这十仙扇是高家的仙器,一直有高家嫡女把持着,怎么会…” 赵遥赶紧胳膊肘给了这人一下子,哪壶不开提哪壶,看来神山神子和高家嫡女的事情并非是空虚来风,说是没有关系,结果这扇子都在董难言手里,这两人之间肯定是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说不定魏家那个可怜蛋脑袋上都长满绿草了。 赵遥浮想联翩,都快要出神了,还好董难言的一句话,把他叫醒,“你们看看,能不能用这把扇子来代替仙剑,镇压龙宫。” 谁也不好断定,木芝说先试一试。 死马当活马医,董难言将十仙扇放在仙剑的位置上,一指点去,灵气如长河江水,没入扇中。 事关所有人的安危生死,其余人也都调动真气,源源不断的向扇上灌输。 这里正好是十个人,十仙扇上又正好是十位仙子,可以说是冥冥之中的巧合,董难言他们的灵气没入十仙扇后,点亮个仙子画像,可以看到扇子仙气盎然,一片朦胧之中,有一双玉手从如出浴美人,伸出在扇外。 “各位再加一把劲,就快成了!” 董难言看到春花的脸色已经煞白,显然女子体内的灵气已经要被十仙扇吸噬殆尽了,董难言在春花的肩头上轻轻一拍,打断春花的状态,然后另一只手伸出,代替春花向扇中添加灵气。 有人跟春花一样坚持不住了,先是赵遥,然后再是紫瑶仙子,最后就连云霄和孟双也都脸色苍白的退下去,只剩下董难言和木芝还在坚持。 “你也下去调息一下吧。” 木芝听到董难言的话,苦笑道:“看你这样子,还能再挺一会?” 董难言笑道:“已经九个了好不好,很累的。” 身上的灵气已经快要耗尽,木芝也不在逞强,退了下去,取出一枚丹药吞入口中,抓紧恢复灵气。 全力灌输是十仙扇,董难言脸色终于有了变化,踉跄着倒退两步,终究是没能让那十位仙子从扇子里走出来。 赵遥骂骂咧咧道:“这是什么仙兵啊,需要的灵气也太多了吧,都快把咱们抽干了,怎么还是不行啊。” 看来用十仙扇代替仙剑是不行的了,董难言也取出丹药服下,突然他身边的春花蹦起来说道:“咱们现在是在龙宫呀,用仙剑代替仙剑肯定行,龙宫里面肯定有仙兵吧!” 赵遥一拍脑袋,竖起大拇指,“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里面怎么得也得有一件仙剑啊,咱们找到了,用它代替不就行了吗!” 起身拍拍屁股,赵遥说道:“走啊,还傻坐着干什么,一会剑阵就落下来了,抓紧啊!” 孟双说道:“她傻,你也傻啊?仙兵是你说寻到就能寻到的吗?” “你说谁傻呢!” 春花不乐意道:“总比在这等死强吧!” 董难言起身道:“春花说的没错,试试总是好的,之前我们两个人还发现一条聚宝鱼,要不是剑气,差一点就抓到了,没准我们真能在剑阵落下之前找到一把仙剑。” “可是一试是可以,可是这一次,建议最好还是两两一组,这样也省的再给人可趁之机。” 董难言对紫瑶仙子笑道:“没错,不仅是这样,像我和春花还有赵遥和孟双,都需要重新跟被人一起组合,这样更公平。” 春花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啊,我不同意,我和神子你都是清白的,这要是跟我一起的人是凶手可怎么办呀?” 孟双笑道:“那能怎么办,只能怪你点子不好,运气差呗,不过你要是出事了,就等于抓出了谁是凶手。” “呸呸呸,你才出事呢!” 春花拒绝也没有用,除了她之外,其余人都同意了。 木芝和云霄一组,另外两人一组,赵遥和一名青年一组,春花和孟双一组,董难言跟紫瑶仙子一组。 看着斗嘴的春花和孟双走进通道之中,董难言微微一笑,站在他身边的紫瑶仙子轻笑道:“跟神子同行,真是紫瑶的荣幸。” 董难言也笑道:“仙子客气了,能和仙子并肩,在下亦是幸甚。” 第三百五十五章 郎有情,妾有意 紫瑶仙子的容貌如花,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勾人心魄。 董难言单单看了两眼,就明白了为何她的裙下之臣那么多,并非全是虚张声势。 跟她并肩而行,赤着脚的女子挽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平添一股妩媚。 “没有想到是神子你抽签抽到了我,现在想想都有些激动。” 这次换了另外一条通道,董难言没有像跟春花在一起的时候一样雁过拔毛,就算是偶尔脚边碰到两件灵宝,董难言都没有弯下过腰。 董难言笑道:“心心念念,必有所成。” 紫瑶仙子停下脚步,“神子心心念念什么?” 董难言笑而不语。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紫瑶仙子跟他越贴越近,是真正的并肩而行,摩肩擦踵。 董难言像是自说自话,“听说仙子的追求者不少,要是让他们知道我现在单独跟仙子共处着幽静通道里,恐怕我都得被唾沫星子淹没。” 紫瑶仙子笑道:“神子真是会说笑,我哪有什么追求者,再者说了,这里就你我二人,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我们在……” 紫瑶仙子脸颊通红,走在她左边的董难言竟然自然的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一捏,让她咬紧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董难言食指与拇指摩挲这支纤纤玉手,“软弱无骨,细嫩丝滑,我们两个人不说,可外面那几个人可是会嚼舌根子的,听说有个叫黄梦梁的,对仙子钟情无比,要是让他知道,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啊?” 紫瑶仙子脸上的红晕像是日落晚霞,看上去诱人无比,借势朝着董难言的身上靠过去,她趴在董难言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娇语,“我不认识什么黄梦梁,他死缠烂打是他的事情,我在没有遇见神子之前,心里是没有别人的,遇见了神子之后,心里便全是你了。” 拉住董难言的另一支手,紫瑶仙子看上去好像整个人都处在董难言的怀里。 手掌握住董难言的手背,往自己的心口上移动,紫瑶仙子美目眨动,“神子,如果不信的话,你就亲自看看我心里有没有你。” 从董难言的视角向下看去,是一种极为香艳诱人的旖旎风光,把手从紫瑶仙子的手掌里挣出来,董难言轻嗅了一下女子的发丝,“慢慢来,不着急。” 两个并肩而行的人现在牵着手,紫瑶依偎在董难言的身侧,“神子,你说我们能从这里走出去吗?剑阵就快要落下来了,如果找不到替代的长剑,是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件仙剑,难度很大,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尽力而为。” 紫瑶的表情有些伤心,她握紧董难言的手,“那我们是凶多吉少了?” 董难言伸手抬起女子的下巴,“之前你在幻境与我厮杀,以为你是一个比男人还要男人的女子,没想到你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紫瑶仙子一副娇羞的姿态,竟然在董难言怀里忸怩起来,“那是因为之前没有遇到神子,遇见了你,我就变得柔软了。” 怀里的女子将头埋进他的胸膛,董难言抚摸着她的柔发,“放心吧,不用担心害怕,他们可能没有办法,但是我有!” 女子的眼睛一亮。 董难言在她的鼻子上一刮,笑道:“我有办法带着你出去,不过也就只能带着你出去了,所以我们在这里找找,找到仙剑,大家一起活命最好,如果找不到,那我就只能带着美人归了。” 紫瑶仙子楚楚可怜道:“那我算是美人吗?” 董难言抚摸着女子的手心,垂涎欲滴道:“如果你都不算,那谁算?” 紫瑶仙子薄嗔道:“神子之前跟她独处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 “她?她怎么跟你比。” 董难言手指从女子的脸颊上滑下,笑着道:“要不我们先干点正事?” 紫瑶仙子满脸通红,“就在这吗?” 董难言笑道:“当然,不在这里找仙剑,我们还能去哪?” 原来他说的正事不是指自己。 紫瑶仙子害羞的挣开董难言的手,脸色绯红的走在董难言前面。 董难言眯起眼睛,也没有去追赶,不慌不忙的在后面欣赏着女子的婀娜身姿。第八书吧 走了很远了,他们两个是找不到仙剑了,董难言准备折返的时候,紫瑶仙子突然在前面蹲下身子,惊喜道:“神子,你快过来,我们可能发现仙剑了!” 女子面前果然有剑光闪烁一下,董难言快步走过去,在距离紫瑶仙子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神子,怎么了?” “没什么,这个角度,你很好看。” 招呼董难言过去的女子头也不回的娇笑道:“神子喜欢的话,可以凑过来,距离近了,更好看。” 董难言当真就向前走了两步,距离蹲下的她只有一拳之隔,董难言笑道:“好歹也打情骂俏一路了,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这点情意,换我们俩说几句话的恩情,这不为过吧?” 剑光更亮了,紫瑶仙子没有回头,“神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董难言收起了脸上的轻浮之意,“那我说点你听得懂的,取剑杀人,还镇定自若的出现在大殿,紫瑶仙子不光是美貌惊人,这胆量更是让人惊叹。” “神子,你怎么了?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董难言笑道:“你忌惮我是对的,不过马上都要图穷匕见了,我们还是面对面真正的好好聊聊吧,我想见见那个真正的紫瑶仙子!” 女子沉默片刻,然后轻声问道:“你早就发现了?” 剑光时暗时明,紫瑶仙子身下隐隐间有哀嚎龙音,这把在通道里被她发现的仙剑,其实就是消失在龙宫大殿里的那把。 董难言点点头,“是,在大殿里我就对你有所怀疑,只不过现在证实了而已。” 取剑之人是左手持剑,这次进入龙宫洞天里的十一个人,没有用剑之人是左撇子,但是董难言却知道有一个人喜欢左手对敌。 “我本来是怀疑除我和春花之外的每一个人的,我们一起向十仙扇注入灵气的时候,你是第三个率先支撑不住的,当时我就感到有些不对劲,我在幻境里与你交过手,你的实力不在云霄和孟双之下,不可能这么快就坚持不住,当然也有可能是你消耗太多,可以理解,但是那个时候突然想到,你与我厮杀的时候,最后握紧那条绷直绸缎所用的手掌,好像是你的左手!” 董难言轻声道:“取剑的时候被人撞见,想要杀人灭口,当然会倾力而为,结合他身上一击毙命的伤口,我觉得是你。” “你取剑之后朝着我们的通道里打出几道剑气,想要连我们这些人一起杀了,没想到这十二柄飞剑却让我们活了性命,如果你不出现,就等于认定你是凶手,你灵气消耗过多,就算拥有仙剑也不定能胜过我们,所以你打算将计就计,咬定自己是无辜的同时,还能把水搅得更乱,更浑。我猜你之所以不向十仙扇注入灵气,除了因为你之前挥出几剑消耗过大之外,还是因为不想让我们活着走出去吧?” 剑气汹涌,长剑点在董难言的下巴上,就如他之前伸指拨弄女子的下巴一样。 紫瑶仙子一改之前的妩媚诱人姿态,持剑冷声道:“既然你早就怀疑我,为什么不在大殿里说出来!” 董难言掐着剑身,怎么也移动不了丝毫,“女人果然是善变,你看之前你还跟我你侬我侬的,现在就换了一副脸面,你别皱眉,这样不好……” 声音戛然而止。 一剑刺穿董难言喉咙的紫瑶仙子并没有放松,反而握剑更紧。 在她面前,又有一个董难言缓缓走出,她皱眉道:“你就只会幻术?” “这叫一招鲜吃遍天!” 董难言撇撇嘴,“有本事你把剑放下。” 吹了吹握着她手的掌心,董难言说道:“你打我主意好久了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紫瑶仙子又恢复一开始的媚态,再一剑刺穿董难言的脑袋,不过这一次,是两个董难言站在她面前。 她确实是打董难言很久的主意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神山弟子,担心他有什么逆天的保命物,所以她才没有在大殿里大开杀戒,而是选择跟董难言一起,没有别人再炒个的时候,寻找机会动手,解决这个大患。 而董难言恰恰在怀疑紫瑶之后,也是这么想的,单凭他的两点猜测,就断定她是凶手有些武断,董难言故意抽到跟紫瑶一组,除了摸了摸女子左掌粗糙程度外,也是在等女子图穷匕见,朝他露出獠牙。 找什么仙剑来替代都是不可能的,只有找到凶手,把长剑放在原位才能解此危局。 董难言说道:“紫瑶,把长剑放回去,给大家一个活路。” 以为董难言是个好色之徒,没有想到全是他装出来的,女子只说了两个字回答。 “妄想!” 第三百五十六章 另一个故事 妄想! 女子两个字说的极为干脆,不留半点余地。 与紫瑶同处幻境当中,董难言也没有因为占据地利而放松,她手里拥有着一把仙剑,谁知道能不能破开他的幻境。 紫瑶开门见山,说道:“仙剑我是绝对不会放回去的,董难言,既然我们已经坦诚相见了,我不妨跟你说一些真心话,他们这些人必死无疑,你也没有必要跟他们耗着,只要你不阻拦我,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董难言感觉好笑,“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执意要拿这把剑,也不知道你怎么给我一条活路,我想问你,你把他们都杀了,你出去之后怎么交代?” 龙宫洞天的异动说不定早就被大奉那边感知到了,也许现在关添源已经在赶过来了,董难言不觉得紫瑶能够拿着这把剑离开。 “趁他们现在还在搜索,紫瑶,你把长剑放回去,我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出去以后不会多说一句。” 女子冷笑不已,“神子,你是觉得我傻吗?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没有回头可言了,况且我也不想回头,至于我如何离开,就不用你费心了。” 听紫瑶的意思,是有备而来,董难言说道:“你与我在这里动手,他们一定可以察觉到,你手里拿着仙剑不假,可是我要撑到他们过来,也不是没有机会。” 紫瑶发丝随着剑气飞舞,手持这把剑,紫瑶有信心战胜包括木芝在内的一行人,唯独董难言是神山弟子,这个身份让紫瑶心有不安,不知道董难言身上有什么压箱底的重宝,紫瑶怕跟他动起手来,耽搁自己太多时间。 仙剑锋利无比,缓缓向前推动,就已经割开了董难言的幻境,造就了虚实交织的景象画面。 紫瑶握剑,寒声道:“我不愿意与你为敌,希望你也不要逼我!” 最好的打算就是,不管那群人的死活,只要她离开这里就好,不然要是被拖延到大奉的人过来,或者一起葬身在剑阵之下,都不是她想要的。 甚至要是董难言有什么杀手锏,她能不能承受的住都不好说。 仙剑一横。 董难言的幻境不复存在。 庞大神念构成的幻境根本无法掩盖住这把锋芒毕露的仙剑,董难言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去,贴着墙壁而行。 紫瑶有些傻眼,还以为董难言会对她动手或者说答应她的要求,没想到他竟然二话不说就逃了,迈步之间裙摆生香,紫瑶的速度要比董难言快上数筹,尤其是她握剑之后,更是有一种无敌意。 也许真正的神山神子能打败现在的紫瑶,董难言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他可不敢缨锋,早在幻境里就已经刻画出另一个自己,看着被紫瑶一剑斩开,董难言脚步飞快,在通道里飞檐走壁。 只要再给他十几息的时间,就能走出这条通道,董难言也不知道其他人听没听到这边的动静,能不能及时赶过来支援。 紫瑶好像看穿了董难言的心思,如果他能打败自己,是绝对不会逃跑的。董难言逃的飞快,紫瑶心里反而镇定下来。 “别指望着他们来救你,现在不同以往,剑阵正在落下,他们不会察觉到这里的!” 紫瑶下了杀心,管他是什么神山弟子,杀了也就杀了,左手沿着剑身一滑,剑身上立刻就浮现出一头断角龙尸剑气,在她甩手之后,朝着董难言背后胸口撞去。 董难言不敢回头,把壁合神通催动到极致,董难言只感觉后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失去了对身体的知觉。 壁合神通被破,他虽然因为这股力量飞出去更远,但是已经失去下半身的知觉,董难言只能靠着墙壁瘫坐,动弹不得。 他的命是保住了,可是他的脊柱已经严重变形,没有碎裂,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面带杀气的女子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董难言痛苦道:“真想好了要杀我?你之前杀的那个跟我可没法比。” 剑又一次架在董难言的脖子上,紫瑶漠然道:“死了都一样。” 董难言面色痛苦,仙剑上的万龙哀嚎仿佛让他置身在龙窟之中,神魂都要被撕裂。 “也是,死了确实都一样,什么身份背景,都不顶用了。”华秀中文 董难言说道:“能不能在杀我之前,让我死个明白,为什么万人追捧的清楚殿仙子,会为了一把仙兵不惜以身试险?” “为了什么?你知道清楚殿的第一条门规是什么吗?” 紫瑶冷笑道:“不要话多。” 一剑从董难言的脖子上抹过去,没有想象中鲜血淋漓的景象,紫瑶面前又出现一个董难言。 “这不可能,你的幻境已经被我破了,你怎么可能又出现了?” 董难言微微一笑,这一次他主动把脖子倚在长剑上,“我刚才跟人新学了一个处世规矩,不要话多。” “我不信,这肯定是你的替身法术,我不可能还在你的幻境里!” 紫瑶全力催动仙剑,刹那之间,董难言再一次身首异处。 这一次董难言没有再从她面前出现,不过有一双手轻轻的从后面按住她握剑的手掌,一道声音近在耳畔,又仿佛远在天边。 “要不要让你再试几次?” 眼前的景象变幻,紫瑶再次出现在离南镇,站在炊烟袅袅的小镇街道上,抬头望去,董难言正站在说书楼上,遥遥俯视着她。 紫瑶恍若隔世,甚至有一种是不是还在比试场上的错觉,好像从来就没有走出董难言的幻境,紫瑶提起仙剑,喃喃道:“不可能的,有它在,我怎么可能破不开你的幻境,为什么会这样?” “我这幻境可扛不住一把仙剑,不过谁告诉你,你真的拿起这把剑了?” 从始至终,紫瑶都没有拿起这把仙剑,从那一次耳鬓厮磨后,董难言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让紫瑶进入他的幻境之中,后面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幻境里进行的,紫瑶看上去占据上风,实则站在原地,连动都没有动过。 原来自己早就着了他道,紫瑶脸色不太好看,脚踏虚空来到董难言面前,紫瑶坐在董难言身边,“你不是想要问我为什么吗?我告诉你。” 紫瑶的声音很轻,就像风一样,董难言的思绪随着女子的声音飘向远方,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龙宫洞天有妖龙兴风作浪,危害沿岸百姓,百姓苦不堪言,一群凡夫俗子,哪怕人数占据着优势,也是螳臂当车,就像是沙砾尘埃,微弱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后来有人向修行人求助,可是就连元婴境都背井离乡,谁会敢冒着身陨的风险,自顾不暇的去帮着这群人除灾解害呢? 后来大水漫进陆地之上,这件事情终于被一群剑仙知晓,许多剑仙练手仗剑下山,与那些兴风作浪的龙类厮杀,当时听说天上一连下了几天的血雨,有龙尸坠落,也有破碎的长剑碎片落地。 龙宫洞天里有已经化龙的妖龙,在陆地上也许不是这些剑仙的对手,但是退回到海里,谁也拿它没有办法,不过好在已经被剑仙们逼退回海底,正当剑仙们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有人向他们谏言,说既然都已经打到这个份上了,现在回去,等到这帮孽畜调养恢复之后,一定会继续危祸人间,不如趁它们现在元气大伤,一鼓作气,直捣龙宫,以绝后患。 说话的人本事不赖,是在这祸乱中崛起的剑仙,杀过几头龙类,听到他这么一说,所有百姓都跪在地上了磕头,请求这些剑仙为民除害。 龙宫是那群龙类的老巢,贸然进入只恐身陷险地,为首的剑仙决定亲自先去看看,等到做些了解之后,再招呼其余剑仙下去。 有两名剑仙跟随着为首的剑仙一起入海,其中一个,就是提出斩草除根建议的人。三个人一起走进龙宫,在那里,他们被发现踪迹,哪怕三位剑仙浴血奋战,杀到血染海底,也还是双拳难敌四手,最后的最后,为首的剑仙不惜燃烧自己的剑道真意,宁可再无来生可言,点亮了人生最后一剑。 那一剑的剑气一直延伸出龙宫,身躯和魂魄不存于世的剑仙只余下一把长剑插在地上,镇压住了那头妖龙。 剩下的两位剑仙杀尽那些群龙无首的龙类,站在龙宫大殿里,一个人想要延续身死剑仙没有完成的事情,杀了这头被仙剑镇压住的妖龙,而另外那个一开始就主张斩草除根的人,反而变了主意。 当人在屠龙的时候,也许龙也在屠杀着人性,沾染着龙血,在妖龙被斩杀后,那个一开始主张斩草除根的剑仙,趁其不易,杀了另外一个剑仙,然后带着那妖龙的龙气,离开了这里。 说到这,紫瑶眼里的仇恨之色愈发浓烈,接下来的话,让董难言心湖起伏的厉害。 “带着龙气从这里走出去的剑仙姓秦,得万民拥戴,在这里建立了一座王朝。” “牺牲了来生的剑仙可歌可泣,成了被歌颂的英雄,芳名流传在外。” 紫瑶声音沙哑道:“只不过死在同伴剑下的剑仙,人们却连他姓紫都不知道。” 第三百五十七章 埋伏 董难言震惊。 紫瑶讲述的故事所带来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董难言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过来。 姓秦的剑仙,带着龙气建立了一个王朝? 这说的不就是大奉王朝吗?!!! 董难言看向紫瑶,“姓紫的剑仙,是你的……?” 紫瑶点头道:“没错,他就是我的先祖,也许是老天都替我的先祖感到不安,被一剑穿心钉死在龙宫的他机缘巧合的活了下来,并且通过龙宫里的暗流通道逃了出去,虽然一身修为不复存在,但是却保住了性命。” 董难言欲言又止,紫瑶看穿了董难言心思,“你是想问我,既然我先祖已经逃了出去,为什么不出去揭发那个卑鄙小人的真面孔对不对?” 紫瑶叹息道:“当时先祖他修为全无,只剩下十余年的寿元,而姓秦的贼人却已经威望传遍大地,统一了各国,先祖悲愤无奈之中,几年以后就逝世了,弥留之际,他告诉我们紫家后人,一定要想大奉讨要这笔血债!” 董难言问道:“所以这就是你拔剑的理由?” 紫瑶怒道:“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以来,紫家已经仅剩我一个人了,那么多隐姓埋名,改换姓名的紫家弟子都已经死了,现在我拥有修行资质,成为了清楚殿的弟子,进入了龙宫洞天,这就是上天让我来覆灭大奉。大奉从这里起始,也将于此灭亡!” 女子现在就像是一头发狂的狮子,董难言坐在她身边,仿佛跟一位老友闲聊一样,平淡道:“你说的这些事情,我确实是刚刚才知道,假如大奉真的像你说的一样,你就算拔出这把剑,就可以凭借这把仙剑覆灭大奉吗?” 别说一把仙剑,就是十把,也灭不了如今的大奉。 紫瑶问董难言,三年之后会发生什么? 董难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你难道是与……” 三年之后是大奉发动战事的时间,紫瑶提起这个,一定是与逐鹿王朝和青云国有什么关系! 紫瑶笑道:“没错,神子,实不相瞒,我早就与青云国那边搭上了线,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从我踏入龙宫洞天开始,就代表着我们紫家要向世人揭露大奉秦氏的丑恶嘴脸,由此开始,由此终止,我会在青云国看着大奉的灭亡,并为此添砖加瓦!” 董难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紫瑶说道:“太晚了,神子,你之前不是说感知到这里的动静,大奉王朝很快就会派人来此,问我为什么不怕吗?我告诉你,我就怕他们不来,我早就联系好了青云国,他们会随着我留下的痕迹埋伏在龙宫洞天外,就等着大奉来人呢!” 董难言眯起眼睛,没有想到紫瑶竟然有这种打算在里面,对方以逸待劳埋伏在外面,不管大奉来者是谁,都很危险。 紫瑶现在反而平静了下来,注意到董难言略显焦虑的神情,她笑道:“神子,你放心,刚才没有杀了你,我就不会再出手了,不过等到这剑阵落下来,里面的人都不会有活路可言,所以你跟我,最好尽快离开这里,不然你这金贵的身子,很可能就要折在这里了。” 董难言沉声道:“紫瑶,前因后果我已经了解,你对大奉复仇没错,但是对不起你们紫家的是秦氏,跟这些人无关,放他们一条活路吧。” 紫瑶起身,没有任何顾忌的走到董难言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言语,“如果要怪的话,就怪他们替大奉效力吧!” 女子的心意已决,绝不会因为他这一句两句话而更改,幻境外面的剑阵就快要落下来,要想救下龙宫里的这群人,除了夺走紫瑶手中的长剑之外,别无他法。 “怎么了,我觉得堂堂神山神子,没必要把自己置身于险地吧?况且你跟他们又没有什么交情,几条人命而已。” “几条人命而已?” 董难言缓缓道:“你先祖的命是命,他们的难道就不是了?” 董难言的手心里多出一把长剑,拒绝了紫瑶给他的安排,他如果跟紫瑶走了,那么与当初背后杀了紫家先祖的大奉先帝,有何区别? “神山神子,果然跟常人不一样。” 紫瑶缓缓的站起身,“你和我都在幻境,现实里,仙剑一定还在我身上,你的神念虽然可以迷困住我,但是你也不一定能够移动,而我在幻境里已经认为携带仙剑,只要我坚信它存在,它就会存在,你也无法胜我。”书袋网 紫瑶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点虚言,董难言手里握着霜降剑,在紫瑶的诧异中,主动解开了幻境。 她笑道:“是回心转意了?” 有些东西,在幻境里施展不开,而且就算在幻境里战胜了紫瑶,只是给他争取了现实外出手的先机和胜算,倒不如撤去幻境,跟紫瑶做一个了断。 紫瑶已经取出了仙剑,剑光锋芒外露,董难言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双指并拢向前。 “看样子你是冥顽不灵了。” 只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让他们尽快赶来这里支援,才有可能众人合力,从紫瑶手里夺回仙剑。 “有一记招式,我没有在比试场上来得及施展,木芝有些胜之不武,今天换做你来,试一试我这招的强弱。” 紫瑶不敢掉以轻心,董难言敢解除幻境让她拿着仙剑对敌,一定是有什么倚仗,紫瑶不信董难言能胜过手持仙剑的她,尤其是这把剑还跟她心神相通。 紫家代代人向大奉复仇的谋划里,就包含着取得这把仙剑的方法,曾经进入过龙宫洞天里的人,就有很多都是改名换姓的紫家人,通过先祖遗传下来的秘法,早就让这把剑跟他们紫家血脉心神相连,紫瑶之所以挥出去几道剑气之后没有被仙剑抽干体内灵气,就是跟这个有关。 以她现在的实力,大概还能再出十剑左右,足以将龙宫里的所有人斩杀在剑下,对付董难言。紫瑶觉得至多三剑,就已经足够了。 通道墙壁上的夜明珠突然震动起来,一颗接着一颗的破碎,如繁星坠落。 董难言轻声道:“截星!” 这记招式,董难言记得最清楚,印象最深刻,因为在他看清学会的那天,是他和宋皆宜分别的那一天。 龙宫通道的夜明珠全部破碎,一道比紫瑶剑光还要璀璨的指尖光亮仿佛要割裂开日月星辰,与剑气正面相对,竟然第一时间没有被仙剑剑气斩开,反而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剑气无根,紫瑶收剑而立,看着董难言的真气源源不断的顺着指尖流淌,不得不感叹他的真气确实深厚,竟然可以消磨着仙剑的剑气。 凌虚境拿着仙剑挥出的一剑,自然无法发挥出仙器的全部威力,甚至连百分之一都没有,紫瑶不会眼睁睁看着董难言与剑气僵持,趁着这个机会,正是她再出一剑绝妙时机。 龙宫洞天剧烈震动起来,通道都是一阵摇晃,连同紫瑶手里的仙剑在内,缓缓落下的十二柄仿剑,龙宫内的所有长剑都发出一种律动,剑尖莫名其妙的指向一个方向。 一处通道内,云霄的配剑也是如此,感受到龙宫外的剑气,云霄惊喜道:“是师父!” 龙宫洞天之外,剑气充斥着海底,若是有龙类在此,也要被当场绞杀! 关添源察觉到老宫洞天的异动,当即就火速赶来,本来要打开龙宫大门,让里面的人的出来,关添源没有想到究竟有人埋伏在龙宫之外,而且看着对方合击之术的熟练程度,显然是有备而来。 海水混杂着剑气,有三人站在关添源的身侧,形成包围夹击之势,将关添源的进退之路封死,妇人身上的法袍名为玉龙衔珠袍,剑气还不等到她的身边,就被法袍上的玉龙给吞噬掉,使得这件法袍更加光鲜亮丽,灵气更加盎然。 黑衣老者背后背着一根玄青色长棍,仿佛是定海神针,剑气从他两侧绕到而行,伤不到他丝毫。 最后一位中年男子张口一吐,一柄色泽温润的飞剑在他面前浮沉,竟然是在用剑气来打磨飞剑! 剑气更加凶猛,海底仿佛出现一轮由剑气组成的明月,在关添源头顶缓缓升起。 黑衣老者取下长棍,中年男子的飞剑则是落在他的手中,妇人笑道:“一个通玄境剑修,怎么都得折腾出一点浪花来的。” 别看妇人嘴上说的意思好像是通玄境剑修不过如此的意思,但是实际上,她却半点不敢掉以轻心,还好这趟她们早有准备,如果来的是一位普通的通玄境,妇人有信心将他击杀在此,而像关添源这样媲美逍遥境的剑修,妇人只有重伤他的把握,要让他把命留在这,有些强人所难了。 通玄境剑修的杀力之大,甚至远在一些逍遥境之上,龙宫里的剑阵就要落下,这三个人却挡住了他的去路,关添源愤怒至极,海底都因此生起龙卷。 “雨夫人,断坤,你们这是找死!” 第三百五十八章 十仙扇开 一轮明月冉冉升起。 月光即是剑光。 披着玉龙衔珠袍的妇人是青云国幕雨府的夫人,身上的那件法袍品秩不低,是诞生于天地间的先天灵宝,上面如白玉温润的玉龙宛若活物,绕过雨夫人的香肩,张口吞吐着剑气。 雨夫人左右看了看,笑道:“咱们是不是也该招待招待这位贵客了?” 回应她的,是一柄飞剑。 巴掌大小的飞剑在飞出中年男子的手心后,就越变越大,等到完全定型下来,剑身有七尺左右,所过之处海水没有任何波澜,速度奇快无比。 当! 飞剑被玄青的长棍打落下来,中年男子皱起眉头。 黑衣老者断坤咧嘴笑道:“屠琇,你刚入通玄境,在一旁替我掠阵就好。” 断坤挥动玄青色的长棍,搅动的海底有无数个漩涡出现,吞噬着明月剑气,断坤一跃而起,抡动着长棍,对着关添源的头顶砸下。 关添源眼中寒光闪烁,都是打过很多次交道的“老熟人”了,关添源抬手就是一剑斩去。 剑气化成几道残影,断坤每一棒打出去,都有凶猛的劲道四散,海底山脉崩溃,碎石漂浮乱起。 通玄境剑修的剑气固然凌厉,但是断坤手中的这根长棍也不是吃素的,一拳打在玄青长棍上,长棍如龙,化为一道青色光线,冲开剑气。 关添源很了解断坤,作为老牌通玄境,拥有着仙兵“碎身”的老者实力不弱,但是也不是他闪避后退的理由,之所以躲开这一棍,关添源主要还是忌惮一直没有出手的雨夫人,妇人的手段向来狠毒至极,不能当着她的面露出机会。 至于那个叫屠琇的中年男子,关添源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长棍重新回到手上,断坤大笑道:“哈哈,关添源,当年你不是骨头硬的很吗?这次怎么躲起来了呢?我也不追你了,我看你趁早滚蛋吧!” 关添源脸色有些难看,一对三,哪怕他是通玄境剑修,也依然讨不到什么好处,在他们后方老宫里的剑阵正在缓缓落下,当务之急是保住里面那些人的性命,关添源在眉心一抹,如开天眼,一柄飞剑瞬间即逝,速度之快,断坤根本无法阻挡,擦着仙兵长棍过去,直奔龙宫。 只要自己的本命飞剑进入龙宫挡下剑阵,他就可以没有顾虑的放手大战一场了,关添源勃然大怒道:“滚!” 明月有剑气垂落,不过这一次被断坤砸碎,刚刚直奔龙宫的本命飞剑被一条玉龙甩尾缠住,雨夫人对关添源说道:“你的命可以保住,但是他们的命,你可救不了!” 关添源的本命飞剑名为磨霜,剑身一阵震动,脱离雨夫人法袍上的玉龙也有一些吃不消,龙尾一甩,将飞剑甩去百里之远,然后重新回到雨夫人身上,只不过颜色暗淡了几分。 一旁掠阵的屠琇说道:“雨夫人,估计大奉那边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支援,速战速决吧?” 雨夫人点了点头,“你不用管我和断坤,你只要保证紫瑶带着仙剑活着走出来,其他人死光就行。” 雨夫人是这次行动的组织者,屠琇领命而去之后,妇人抬头笑道:“多少年没有跟你们大奉的剑仙交过手了,今天就看看你们长进了没有。” “咻!” 一柄飞剑刺来,雨夫人张手成爪直接抓了过去,但是飞剑爆发出极为强横的剑气,直接震脱了雨夫人的手掌。 仔细看去,雨夫人的双掌上穿着一双薄若蝉翼的手套,正是戴着它,才敢正面伸手去抓飞剑,雨夫人加入战场,与断坤一起出手,威势排山倒海,直接震开数座山峰,与关添源缠斗在一起。 雨夫人已经出手了,关添源反而顾忌少了很多,明月依旧挂在海底,散发着层出不穷的剑气,关添源从天而降,长剑挟带着万钧之势,一剑劈在长棍身上。 无论是关添源的佩剑“落珠”,还是断坤的长棍“碎身”,都是罕有的仙兵,两者相交碰撞在一起的气机,就足以抹杀掉一些元婴境。 仙兵坚硬无比,长棍“碎身”被一剑斩在中央,没有丝毫损伤,但是断坤却面色一变,感觉到一道恐怖的力道透过长棍传下来,断坤手掌发麻,不得不奋力向上一举,想要化解掉这股力道。 力道是化解掉了,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当头的又一次斩击,断坤身体好似流星一样,被关添源一剑劈入海底。 明月瞬间落下,紧随其后,镇压着断坤,剑气汇聚在一起,海底不断颤抖。飞库 “老不中用的家伙”,雨夫人手中突兀的出现一枚枣核,上面的文字比蚊蚁还要小,仿佛承载着万斤文字道理,撞向那轮明月。 与此同时,被一剑劈进海底的断坤怒喝一声,一只手擎住长棍,碎身棍暴涨,仿佛没有尽头一样,顶住明月冲出海面,一时之间,天上两月同悬。 断坤对雨夫人说道:“不劳夫人出手,我自己陪他玩一玩。” 屠琇已经过去龙宫那边,雨夫人说道:“拖住即可。” 断坤双眼发红,身上的黑衣猎猎作响,身躯变得比海底山峰还要高,抓住立直出海面的万丈巨棍,恐怖的真气在体表外纵横,断坤这一棍直接劈开了海水,而且速度丝毫没有因为体积巨大而变的缓慢,反而速度更快,像是穿越过了空间。 万丈棍影下,关添源渺小若芥子,看上去脆弱不堪,弱不禁风,不过随着他握住了仙剑落珠,一道比太阳还要耀眼刺目的剑影划破长空,虚空都因此产生出一道裂痕。 “不好!” 这道剑气不是朝着长棍刺去,而是直奔着挥棍的自己而来,断坤不确定他的这一棍能不能打伤关添源,但是如果不阻拦这道剑气,他自己一定会身受重伤。 刚跟雨夫人说完不用过来帮忙,现在再开口,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抹不下脸,断坤一发狠,反正左右都是以伤换伤,这剑气虽强,难道他的碎身棍就弱了? 断坤继续挥棍下砸,万丈长的巨棍落在海底大地,让这片海域都变得浑浊起来。 断坤闷哼一声,身上的黑衣已经被剑气刺破出,不过很快就被老者用灵气修缮复原。 体内有剑气余劲在乱窜,断坤毫不在乎,脚踏海底,如一尊深海巨人,扫视着浑浊的海水,寻找关添源的踪迹。 那边的气劲已经传到龙宫这边,担心影响到里面剑阵落下的速度,站在龙宫之外的屠琇大袖一挥,不下上百把飞剑从袖口里飞出,密密麻麻的围住龙宫,隔挡住一切气机波动,打造出独属于他屠琇的剑阵天地。 屠琇手掌微微向下一按,小心翼翼的迫使龙宫里面的剑阵下落速度更快,紫瑶手指上的玉戒突然响起了他的声音。 “剑阵即将落下,速速离开龙宫!” 龙宫被十二柄长剑结成的剑阵气机遮盖住,纵然是屠琇也察觉不到里面的情况。 龙宫通道里面,因为外面的波动,导致龙宫摇晃,紫瑶的剑气擦着董难言的肩头而过,在墙壁上留下一个深坑,而董难言的指芒则是截下了她的一缕秀发。 不光是紫瑶听到了玉戒上的声音,董难言也听清楚了,外面一定是大奉来的救兵在跟埋伏在这的青云国修士交手,刚才紫瑶那一剑动静那么大,木芝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一定在这边赶来,董难言说道:“紫瑶,交出仙剑,不然你也出不去的。” 甚至已经可以听的到通道里响起的脚步声,明显那群人已经在朝这里赶过来了,紫瑶伸手一挥,一道剑气打向董难言身后。 这一剑不是对董难言下手,而是阻止木芝等人,紫瑶说道:“董难言,你是神山弟子,青云国也不敢对你怎么样,我不想跟你结怨,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去,我就只能强行带着你出去了!” 后方有惊人的波动传来,很明显面对着紫瑶的剑气,木芝那群人已经开始拼命了,剑阵就要落下,紫瑶不浪费时间,掐指一喝,仙剑瞬间出现在董难言面前,剑气缠绕在他身上,将他束缚在剑上。 “走!” 紫瑶御剑而起,在她与董难言之间,是一柄欲要冲破龙宫洞天的仙剑。 如仙草兰芝,芳香山野,木芝率先出现,看见正在御剑飞升的紫瑶和董难言,当即就明白了情况,“想不到竟然是你取剑杀人,留下剑来!” 跟孟双看不顺眼一路了,春花怒目而视,“我猜就是你这个妖女,没想到真是你,你快把神子放下来!” 云霄二话不说,本命飞剑直追紫瑶而去。 云霄的本命飞剑取速度要远远落后于那把仙剑,始终间隔保持在半丈的距离,紫瑶不屑笑道:“还给你们?好啊,那你们可接住了!” 紫瑶出手在剑身上一抹,欲要一剑将下方众人诛杀在这里的时候,被剑气束缚住的董难言突然朝她咧嘴一笑。 在他身后,一把扇子缓缓张开,十位身材婀娜妙曼的仙子联袂走出。 第三百五十九章 扇中仙 天女散花,仙乐奏响。 扇面张开,呈半月状的十仙扇仙光闪闪,从里面走出来的十位仙子体态婀娜,早有一股仙气将束缚住董难言的剑气禁制解开,董难言被十位仙子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心,芳香扑鼻,这群仙子齐声开口,声音清澈,“十仙见过主人。” 有青萝纱衣的仙子一拂袖,仿佛隔绝开了两座天地,完全不受剑气侵扰。 别看这十位仙子貌美如花,身材姣好,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惯了,可是她们身上散发的气势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心悸,仿佛是泰山压顶,让人毫无反抗之力。 仙剑被十仙扇的气息所阻拦,紫瑶怒道:“你一个人就可以催动十仙扇,你在大殿里完全是在藏拙!” 当然是故意藏拙,不然怎么敢在心生怀疑的时候,还单独与紫瑶一起行动,簇拥着董难言的仙子中有一人向前走出一步,眉眼如繁星,让人见之不忘。 十仙各有名称,名为青砚的仙子轻声问道:“请主人吩咐。” 董难言伸手接住仙气盎然的十仙扇,当机立断道:“帮我控制住她,取得这把仙剑!” 从十仙扇走出来的仙子好像只对董难言带有笑脸,青砚应声称是之后,转身面对紫瑶,就已经是面目表情,像是没有情感的木偶,瞬间向紫瑶抓过去。 眼前有一抹青色撞过来,紫瑶抓住仙剑,不敢有一丝大意,“董难言,同样都是仙兵,真以为我这把剑比的扇子差了?” 剑身犹如大龙狰狞,除了无可抵挡的锋利之意外,还有浓重的戾气,紫瑶一剑斩去,剑身上竟然游走出几条头角峥嵘的龙类,怒吼着朝青砚扑过去。 身上的青萝纱衣飘荡,满头黑发飘舞,原本仙气十足的青砚仙子在出手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妖异的感觉,右手上凭空出现一杆金色长枪,光芒耀眼,青砚仙子左右一挑,仿佛枪尖在穿透了天地,朝她扑过来的龙类被长枪刺成一朵朵金色烟花,她沐浴光雨而行,像是真仙临尘。 上面真是神仙打架,完全掺和不进去,云霄早已经收了本命飞剑,跟木芝他们结阵防御着上方传下来的波动,持着金枪的仙子完全将剑气压制住了,春花仰头问道:“神子一定能赢吧?” 完全看不清青砚仙子出手的动作,每一道枪影闪过,就代表着一道剑气破碎,木芝评判道:“现在看来是十仙扇更胜一筹,但是说不好。” 不同于其他,仙剑本身就代表着最为强横且凌厉的攻击,被压制住的紫瑶怒喝一声,随着一滴鲜血从她指尖滴落在仙剑身上,这把埋藏在龙宫大殿不知道多久的仙剑突然间挣脱紫瑶的掌心。 剑气逆悬,每一道剑气流动处,都有哀嚎龙吟,染血的仙剑一下子变得无比漆黑,闪烁着一种瘆人的光泽,仿佛这才是它的本来面貌。 滴落指尖血的紫瑶脸色一下子苍白不少,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真不想解开这把仙剑上的封印,还它以本来面貌。 不管是灵宝还是仙兵,都有灵气,很多都会诞生器灵,就像是十仙扇里的十位仙子,这把插入龙宫大地的仙剑同样也诞生出器灵,只不过当年龙宫厮杀之中,就连仙剑的原主人都已经油尽灯枯而死,更何谈身经百战的仙剑器灵呢?早已经被龙血染色,这把仙剑沾染着龙类的怨气,已经变得弑杀且暴寂,大奉王朝在寻到这里之后,就在这把剑上面又设下了许多禁制,封印了它的本来面貌,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谋划多年的紫家怎么可能不知道。 解开了仙剑的封印,就等于释放了一头只知道弑杀的野兽,根本不用紫瑶动手,好像发现了猎物一样,仙剑剑尖直指青砚。 感知到这把剑气息骤变,不知道面前手持金枪的仙子能不能应付,董难言面色一变,“各位仙子,你们过去帮她一下。” 董难言身旁有仙子出声,女子金眸璀璨,好像是天上最亮眼的两颗星辰,她笑道:“主人不必多虑,只需要把十仙扇交给青砚妹妹即可。” 金色眼眸的女子似乎在十位仙子之中地位非凡,董难言按照她所说,将十仙扇向前推去,被凌虚而立的青砚仙子一把抓在手间。 青砚仙子体外的仙气更加浓郁了,在她抓住十仙扇的刹那,迷蒙的仙气从她体内澎湃而出,像是有一团仙气火焰在她体外燃烧,这一刻的青砚仿佛人形太阳,轻轻一挥十仙扇,让整座龙宫都是一阵摇晃! 带着杀气急速刺来的仙剑停滞在仙风之中,剑身上像是有一层一层的龙鳞张开,抵挡着这股浩瀚如怒海狂浪的气劲。 仙剑虽强,但是器灵已死,终究是不如十仙扇现在发挥出的威力大,龙鳞迅速闭合,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仙剑刺入通道墙壁上,被随后赶到的青砚仙子用十仙扇一敲剑柄,仙气涌入其中,让其恢复了封印前的样子。 剑阵即将落下去,龙宫之外,屠琇没有等到紫瑶出来,却等来了龙宫的一阵晃动。 剑阵已成,说明镇住龙宫的仙剑已经被紫瑶那小丫头取出来了,难道拿着仙剑,里面还有人是她的对手?奇书电子书 紫瑶是雨夫人点名要保下性命的人,屠琇再次向里面传音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再磨蹭下去,剑阵就要落下了!” 跟上一次一样,没有人回答,已经被木芝等人控制住,青砚仙子一手拿着十仙扇,一手拿着重新被封印的仙剑返回到董难言身边,将十仙扇先递还给董难言。 董难言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第一次跟众人一起催动十仙扇的时候,董难言其实就已经知道,十仙扇虽然不同于一般的仙器,需要的灵气更多,但是他也可以激活这件仙器,没有想到十仙扇既然威能如此惊人,替他从紫瑶手里夺回仙剑,这让还打算跟众人一起合力进攻的董难言有些喜出望外,同时感慨震惊十仙扇的非凡威力。 金色眼眸的女子看了一眼青砚,后者双手举起仙剑,献给董难言,“青砚幸不辱命。” 还是第一次听闻女子的名字,董难言觉得果真是有人如其名这么一说,好仙气的名字,好名字的仙女。 董难言接过仙剑,“多谢了。” 青砚躬身细语道:“能帮助主人,是青砚的幸事。” 董难言欲言又止。 金色眼眸的女子好像能够看透人的内心,拥有看穿人心思的神通,“既然此间事了,主人如果没有什么吩咐,我们就先些回去了。” 董难言点了点头,除了与这些不知道到底算不算“人”的仙子们打交道有些紧张之外,最关键的是,体内的灵气正在快速的流逝,尤其是当青砚使用十仙扇的时候,要不是他当时窍穴齐开,恐怕就因为抽干灵气而死了。 十位仙子依次化作仙气,一道道没入呈弧形的十仙扇中,进入十仙扇之前,金色眼眸的女子深深的看了董难言一眼。 从董难言身上,女子有着太多的震惊。 明明是一个凌虚境都不到的修行人,竟然拥有可以令他催动十仙扇的灵气,而且不仅仅是这样,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也许真就有上天眷顾之人也说不定,真正让这位十星之首的仙子震撼的是,在董难言的真气中,竟然有一种精纯到不能再精纯的神仙气,如果不是这道气息,也不会召唤出她们十位仙子,就算是灵气再充足,顶多就是挥动十仙扇而已。 这位拥有十仙扇的少年究竟是何来历? 这让名为澜月的女子深思不已,扇面的仙女画像上,已经由彩袖飘摇飞升状,变成了蹙眉沉思样。 剑阵就要落下来了,董难言收起了十仙扇,再服下一枚补充灵气的丹药,急忙拿起仙剑朝龙宫大殿赶去。 仙剑重新归位,头顶上落下的剑阵静止不动,大约一两息的时间,又恢复成了十二柄悬空剑的样子,浮沉在龙宫四周。 “总算是得救了!” 众人都长舒一口气。 “哈哈”,被真气绳索束缚住的紫瑶突然冷笑两声,春花哼道:“你这个妖女笑什么笑,想把我们都杀了,等到出去之后,有你好受的,就算你是清楚殿的弟子,也救不了你的性命!” “出去?” 紫瑶冷笑道:“真以为你们能走出龙宫?” 这些人不知道紫瑶的话外之意,董难言长话短说,省去了大奉和紫家的仇怨,把外面可能有青云国埋伏的事情告诉众人。 龙宫有禁制,看不清外面,云霄说道:“刚才我感受到我师父的剑气了,有我师父在外面,不会有事的。” 通玄境剑修,这已经是大奉最顶尖的战力了,没有人怀疑关添源的实力,就在董难言等人一齐向外看的时候,龙宫外传来一阵叮当作响的碰撞声音。 一剑斩的屠琇的剑阵凹陷下去,关添源跟雨夫人和断坤交手的同时,朝屠琇狞笑道:“下一剑就斩你!” 第三百六十章 牵线搭桥 海水浑浊不堪,关添源体外剑气环绕,便是被断坤的擎天长棍劈砸,也没有任何损伤,反倒是他从浑浊的海水中出剑,给断坤和雨夫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关添源此刻越战越勇,身上法袍飞卷,剑气环绕己身,完全不在乎什么攻势,即便是断坤一棍砸来,顶多就是气息震动一下,很快就会有一道剑气反击回去。 “不好,他在蓄养剑意,再不下死手打断他的状态,等到他拿我们磨炼出剑意,那就糟了!” 一把油纸伞撑开,有包容天地之意,将剑气全数收入伞中,雨夫人刚欲下死手的时候,龙宫那边动静突然大减,本应该代替仙剑镇压龙宫的剑阵竟然消失不见,雨夫人皱眉道:“屠琇,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数百道飞剑密密麻麻的环绕龙宫,在刚才那一道剑气下,就有数十口飞剑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磨损,屠琇没有想到关添源竟然如此之强,在与雨夫人和断坤纠缠的时候,还能抽空向他打出一道如此惊人的剑气。 看不清龙宫里面的虚实,屠琇回应道:“应该是紫瑶出了什么问题。” 雨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了。 紫瑶是她的爱徒,不光是性格对她的胃口,更重要的是,她对大奉浸入骨髓深处的恨意,与雨夫人产生共鸣,所以对待紫瑶,雨夫人特别上心。 “屠琇,你来与断坤对付关添源,龙宫交给我。” 剑气如珠落玉盘,不停的击打在油纸伞上,断坤怒喝一声,澎湃的真气搅动海水,顶在前面,给雨夫人撑出抽身出战场的间隙。 数百口飞剑不带任何痕迹,仿佛是游曳在大海深处的鱼群,离开龙宫,与关添源的剑气对撞而去,屠琇则是深呼吸一口气,在海底缓慢移动,只不过每向前走一步,剑气就更盛一分。 关添源不屑的看了一眼屠琇,一个初入通玄境的崽子,竟然也敢过来找死,那死了就是死了,怨不得别人。断坤比较难缠,只能缠住自己,不过他想要击杀断坤,就不容易,至少如果断坤想要走,他就留不住。 关添源眯起眼睛,他最为忌惮且顾虑的,还是赶去龙宫外面的雨夫人,毕竟妇人曾经与他们共事一场,手段和手腕,都不容小觑。 “不好!” 注意到脱离战场,赶去龙宫的雨夫人手里多出一枚明珠,关添源脸色大变,“她怎么可能拥有深宫珠!” 想要进入龙宫,就需要深宫珠,不然便是通玄境也进不去,此刻见到雨夫人手里竟然有进入龙宫的“钥匙”,关添源如何能够不惊! 绝对不能让雨夫人进入龙宫,关添源向前冲去。 长棍横扫过来,断坤阻挡在关添源面前,不会让他去影响雨夫人,别看只是简单的一记横扫,可要是落在外面,就是万丈高山,也会被一棍劈开。 游鱼般的飞剑紧随其后,屠琇双袖一抖,大量的飞剑扑过去,如过境蝗虫,蚕食一切。 雨夫人已经打开龙宫禁制了,有屠琇和断坤的阻拦,关添源根本就过不去,只能眼看看着雨夫人进入龙宫。 龙宫里面不光有大奉这次各家各宗的天骄,里面还有他的弟子,甚至还有董难言这样至关重要,出不得差错的人物,关添源是真的拼命了,愤怒不已之中,海水都震颤成了滚落水珠,被气劲牵引冲天。 关添源立身之处。 无海! 断坤握紧长棍,屠琇更是躲在剑群后面。 他们知道,接下来该面对的,就是通玄境剑修的倾力出击了。 龙宫禁制层层,无法得知外面发生了什么,董难言等人对于关添源有信心,但是对方有备而来,显然也不能轻视。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你们各自的师门,让他们来这里相助?” 董难言的问题有些刁钻,孟双摇头道:“早就试过了,我身上的传讯令牌传不出消息,应该是被龙宫里的禁制给挡下来了。” “这里动静这么大,珍凰城那边一定会察觉到,现在既然我们已经用仙剑重新镇压龙宫,只要我们不走出去,等着大奉来人救援就行了。” 木芝对局势判断的很有道理,外面有惊人的气息在对轰,没有人敢这个时候冒死出去,除非是真不怕死。 春花走到被木芝用真气枷锁束缚住的紫瑶面前,气道:“都是她惹得祸,勾结青云国的敌修,真想替清楚殿清理门户。”大夏中文网 春花作势就要打,董难言是来不及阻拦,而有些人是没有阻拦,就在春花的手掌已经从半空落下,紫瑶已经闭上眼睛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在龙宫大殿内响起。 “她是我的弟子,你替清楚殿清理什么门户?” 声音很温柔,带着笑意,一道人影缓缓向众人走来,正是用深宫珠进入龙宫的雨夫人! “师尊!” 紫瑶露出激动的神色,雨夫人微微一笑,轻轻一抬手,束缚在紫瑶身上的真气枷锁就消失于无形,雨夫人笑着道:“过来为师这边吧。” 紫瑶缓缓从众人之间穿过,没有人阻拦她,或者说一个不字,因为在雨夫人出现在这里之后,所有人都无法动弹,好像静止住了一样。 春花的手掌还停滞在半空中,董难言跟其他人一样,只能转动着眼珠,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通玄境! 绝对是通玄境的修士! 云霄脸色极为难看,青云国的通玄境修士走进龙宫,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师父出事了? 紫瑶乖巧的站在雨夫人身后,雨夫人爱怜的替紫瑶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指点着众人,声音依旧轻柔,“是谁打伤了你,指给为师看。” 雨夫人屈指一探,春花身上就绽放开一朵血花,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却还保持着伸掌的姿势。 “这个小丫头,本事不大,却想着替清楚殿办事,我看你是没有事先想清楚,想清楚了,你就该明白,我的弟子,可不是谁都能教训的!” 根本不用紫瑶说什么,以雨夫人的实力,通过紫瑶身上的伤势和气息,如何看不出是谁动的手? 雨夫人把目光转向董难言,紫瑶身上残存的气息和伤势,多半都是出自这个登楼境的少年之手。 “他就是神山神子?” 紫瑶就是青云国深埋在珍凰城的一颗钉子,从紫瑶传来的消息中,雨夫人知道有董难言这么一号人物。 少年才是登楼境,在她气息压制下,连说话都不能,雨夫人轻吹了一口气,笑道:“既然是神山神子,怠慢不得。” 董难言噤了一下鼻子,扑面而来的香气是实在是太过浓郁,让他弯腰咳嗽起来,感觉呼吸不畅。 “师傅…” 紫瑶在后面轻声开口,其实她心里对于董难言并没有什么恨意,他们两个人之间只是有一些观念不和的矛盾,紫瑶真正恨的,是大奉秦氏,是珍凰城,是大奉王朝! 雨夫人对紫瑶一笑,看出来她的弟子有些为董难言求情的意思,雨夫人轻轻吸了一口气,那些迷神刺骨的香气便被她吞入腹中。 不用紫瑶多说,雨夫人是不敢对董难言怎么样的,或者说整个青云国,都不敢对董难言怎么样。 不知者无畏,如果不知道董难言是神山弟子,那么杀了也就杀了,可是当知道董难言的身份,再加上知道神山的存在之后,不会有人敢对董难言动手。 神山弟子,这四个字,足以震慑一切,相当于一快免死金牌,又或者说保命至宝,越是境界高的,站在山巅的,越会忌惮,越会清楚动了神山弟子的后果。 那些至高无上,无法捉摸的存在当中,很少有弟子不到金丹境就入世,更是从来没有见过登楼境的神子,等到董难言好转了一些,雨夫人软硬兼施,笑道:“神子,珍凰城其实枯寂无趣,不如随我走一趟青云国,那里风土人情极好,想必神子会喜欢。” 董难言大概猜出妇人的用意,大奉王朝是奉无涯殿的命令开启战事,而他作为神山弟子出现在珍凰城,无形中又为大奉助了一次威,而神山在这次战事上并没有表明态度,作为紫瑶的师尊,青云国的通玄境修士,如果能争取到神山神子去青云国,甚至要是假如,假如董难言能够站在青云国的立场上,那么青云国在这次战事中的胜面就会大增,甚至… 雨夫人都不敢想下去了。 不过大奉是奉无涯殿的命令,做出这个决定的,一定是无涯殿的掌权人物,不是董难言这种登楼境的神山弟子可以比的,这一点雨夫人也深知,只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多一分希望总归是好事,雨夫人向董难言抛出的是橄榄枝,同时现在看来,也是一道枷锁。 不管董难言答不答应,雨夫人都会“请”董难言去青云国,希冀以此来跟神山打上一条线,不光是好的还是坏的,搭上线了,才有对话交流的可能! 雨夫人满脸笑意,在动手之前,她还是有耐心等待着董难言的回答。 第三百六十一章 疯了 雨夫人话语平静,静等着董难言开口。 说实话,一个登楼境的神山弟子,就算来头再打,也翻不起什么浪花,问他一问,只是给他找个台阶,让他面子上过得去,如果这位神山弟子真不懂得审时度势,那么她就只好硬请他去青云国了。 董难言似乎在沉吟思考。 雨夫人望着董难言,嘴角渐渐露出了冷笑,“神子最好早做决定,要不再拖延下去,可能就会有人来干扰我们之间的愉悦对话了。” 董难言是想要拖延时间,能争取一分是一分,等到大奉的救兵到来,这里的人就有救了,果然能够修成通玄境的,都是心智异于常人之辈,被一语道破心中所想,董难言笑问道:“前辈怎么称呼?” “当不起前辈二字,我名雨柔,神子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随着雨夫人的声音说出,龙宫洞天内突然出现大量的寒气,仿佛要冻结一切,就连虚空都传出了咔咔的碎裂声! 董难言他们还以为是雨夫人在对他们示威,只有站在雨夫人身后的紫瑶清楚,雨夫人很少愿意让人提及她的姓名,所以就连一些通玄境,也只是称呼妇人一声雨夫人。 雾蒙蒙的寒气侵袭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董难言是没有事情,但是别人却不见得,就连实力最强的木芝都在寒气下脸色发紫,呼吸不畅,董难言抬头道:“雨柔前辈,如果我跟你去青云国,能不能放了这些人?” 这一次来龙宫洞天,主要就是为了借此恶心一下大奉,取走镇压龙宫的仙剑,然后如果可以的话,再将大奉王朝赶来救援的通玄境宰掉,就是非常完美的事情了,只不过来者是通玄境剑修关添源,再加上紫瑶失败,让这次行动变得不是太完美。 本来就龙宫里这群人的死活,只是青云国给大奉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彩头,雨柔点头答应,只要董难言去青云国,就会放木芝他们一命。 算了算时间,马上大奉赶来支援的人就要到了,雨柔抬起右手,准备取走仙剑,带着董难言和紫瑶离开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威压散发,龙宫洞天上方一片虚幻,转眼之间,竟然出现了一座几人高的黑色山体,径直向雨柔头顶落了下来。 “罪元山!”,雨夫人脸色一变,终于不再慢声细语,尖声道:“司马夜,你竟然也在这!” 董难言面前出现一位黑色衣袍的中年男性,先朝着董难言微微一笑,说道一声让神子受惊了,旋即冷漠的望着雨夫人。 大奉王朝安排了两位通玄境一明一暗的保护董难言,这一件事,就是董难言都不知道,只感觉站在他面前的中年人的气息跟在地集里被老者劝退的人有些像,一直跟随董难言,与他们一同进入龙宫的司马夜冷视着雨夫人。 龙宫洞天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出他的法眼,虽然清楚殿的女弟子竟然会是青云国的奸细有些让他出乎意料,不过既然董难言能够自己解决,司马夜也就没有出手的必要,同理,就连龙宫外关添源被雨夫人三人围攻的时候,司马夜也没有要出去帮忙的想法,深知他的使命是保护董难言的安全,司马夜知道什么才是自己首要该做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样,尚如今才会选定他来做董难言暗中的保护者。 漆黑无比的山体下方,寒蒙之气汇聚,托住山体,同时寒气蔓延上去,欲要冰冻住这不算太高的小山。 司马夜冷视着雨夫人,缓缓开口,“你走吧,我不愿意杀你,不要得寸进尺!” 罪元山一抖,一股沉重的压迫感震碎了一层又一层的寒冰,董难言看过去,竟然在山体上感觉到若隐若现的压抑感,好像一旦被这山压下,先不说死活,好像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罪元山是有名的仙器,有镇压之能,司马夜就靠着这罪元山,镇压过别人的仙兵,故而有人曾言,与司马夜交手,不管你手里有没有仙兵,其实都一样。 司马夜的实力不在关添源之下,寒气复归雨柔的法袍之上,上面的玉龙缠绕在罪元山上,仰头发出一声怒吼。 “司马夜,你以为你能杀我?!” 司马夜平淡道:“我只是不想。” 木芝等人可以恢复行动,都站在司马夜身后,与雨柔对峙当中,司马夜提醒道:“要只是你们三个,我劝你还是快走吧,等到一会别人来了,你可就走不了了。” 雨柔冷哼一声,不过行事倒是极为果断,抓住紫瑶,立刻离开龙宫。 屠琇的数百口飞剑十不存一,损耗极大,甚至能从关添源的手下活命,还是断坤替他挡了几道致命剑,这才侥幸不死。 “走!”绝世唐门fo 雨柔对断坤和屠琇喊了一声,关添源倒也没有追赶,仗剑在身后,目视这三人离开这处海域。 大约十余息的时间,韦十胜等人就赶了过来,将董难言他们带了回去,并且暂时封闭了龙宫洞天。 董难言回到府邸,这趟龙宫洞天之行,没有什么所获不说,还平白消耗了大量的真气,听到敲门声,董难言在打坐练气中缓缓睁开眼睛。 打开门,屋外站着的是关添源,董难言把老者请进屋内,到了两杯茶。 这么晚过来找他,老者一定有什么事要说,果不其然,再喝了一口茶后,关添源从手掌一翻,将东西摆上桌面上。 一件雪白的长袍,一柄闪耀着点点光亮的长剑。 董难言不解道:“关前辈这是何意?” 关添源朝着桌上的长袍和长剑扬了扬下巴,笑着说道:“这是一套极品灵宝,长剑名为烛火,法袍名为秋蝉,算是弥补神子在龙宫内受到的惊吓。” 董难言没有收下,平白拿人东西,总是要还的。 关添源见董难言无动于衷,问道:“神子是瞧不上眼?” 一般的通玄境手里的兵器宝物,也就是极品灵宝,可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着一件仙兵,董难言开口道:“关前辈这是哪里的话,无功不受禄而已。” “神子这又是哪里的话,要不是你阻止了紫瑶,要是让她把仙剑带出去,我们大奉不光丢了人,木芝他们的性命也都要交代在那里,所以神子你不仅是有功,你是有大功!” 关添源把烛火和秋蝉推过去,“神子你就收下吧,要不然我回去也不好交差。” 董难言没有再为难老者,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收下这两件灵宝,不过却没有立即收入乾坤袋中。 这次紫瑶的身份暴露出来,对于大奉王朝来说有一些意外,紫瑶的出身来历,本来以为清清楚楚,不曾想竟然是紫家的人,并且还跟青云国有关系来往,已然是成了青云国的谍子,这让大奉王朝感觉到震惊,所以从龙宫事发后,大奉已经开始别彻查跟紫瑶有过接触的人,尤其是清楚殿,据说是夫匿亲自去清楚殿查看详情,审查那里的通玄境,好在没有发现什么别的端倪。 不光是清楚殿,大奉王朝都已经开始自查,除了董难言之外,这次进入龙宫的人都成了重点,不过查没查出来什么,大奉不说,也没人知道。 关添源叹了一口气,咽下去一口茶水,“神子在龙宫里面,相比是知道紫家和大奉的关系了?” 有些事情不是他该掺和进去的,董难言懂装不懂,莫名其妙道:“什么紫家?” 关添源干笑一声。确实,这些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现在提起连他们这些人都觉得有些无从下手,更何况一个再来的少年呢? 灵宝已经送过来了,关添源起身要走,又被董难言给叫住,董难言起身问道:“关前辈,我有一件事想向前辈请教。” 关添源说但说无妨。 董难言说道:“青云国的那位雨夫人有什么身份吗?为何我听司马前辈的意思,好像是她与大奉之间,有着一些关系?” 提及雨柔,关添源轻叹一声,这又是另一件陈年旧事了。 关添源坐下说道:“雨夫人是跟大奉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一般,真要算起来,她还是当今陛下的姑姑,本名秦柔。” 大奉皇室,怎么成了青云国的人? 关添源看出了董难言的惊讶,继续说道:“秦柔是丰王的女儿,与一位儒生相恋,儒生颇有胆识和才华,被尚军师看重,把他安插到青云国做内线,儒生不负众望,在青云国平步青云,竟然一步一步坐到了青云国的高层,成为了青云国的第二位异姓王,传回来许多至关重要的信息谍报,随着儒生位置越来越高,大奉这边觉得不是特别放心,担心被青云国将计就计,所以使下了手段,假派秦柔去见儒生,说是传递密信,结果却暗地里泄露秦柔的身份和踪迹,故意让青云国察觉。重兵包围下,儒生承认了一切,只求青云能网开一面,放秦柔一条生路,就自刎而死。青云国念在儒生以往的情分上,倒也没有为难秦柔,送她回了大奉,本来以为是她害死了儒生,最后回到大奉的秦柔阴差阳错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 关添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疯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声音 灯火通明。 取自龙宫洞天的明珠散发出照亮整间屋子的柔光,董难言给关添源续上茶,从关添源口中,董难言彻底明白了雨夫人和大奉的关系。 “雨柔在知道是大奉害死了儒生之后,彻底疯了,冲进皇宫找先帝理论,先帝没有召见她,躲着不出,在宫外等了三天三夜,雨柔最后失魂落魄的离开珍凰宫,第二天丰王府付之一炬,雨柔带着他父亲丰王的头颅离开大奉,投入了青云国,舍弃了秦姓,改换成儒生的姓氏,名叫雨柔。” 关添源说道:“不瞒神子说,这件事情先帝十分后悔,不该逼死儒生,可以错已经铸成,后悔也晚了,对于雨柔,先帝十分亏欠,曾经传下命令,不管雨柔如何仇视大奉,不到国破之危,不可对她动手。” 怪不得司马夜对雨夫人手下留情,不论立场,董难言为雨夫人和儒生的故事而感伤,本来应该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却变得形单影只。 关添源喝完这杯茶就离开了,等到老者走后,董难言看着桌上的长袍和长剑,他到登楼境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是本命物一直没有,不管是自己锤炼还是炼化外物,董难言还没有什么太好的打算和想法。 董难言收起了烛火,穿上了这件名为秋蝉的长袍,长袍上的纹络天然,长袍加身,董难言感慨一声,果然不愧是极品灵宝,穿上之后,竟然连吸取天地灵气的速度都变快了不少。 傅恒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应该不会跟别人说,至于地集里的老者,董难言暂时还是相信的,有老者帮他遮掩身份,想来不会有太多的麻烦,董难言内视已身,站在长生楼内,无论他如何眺目远望,都看不到楼顶,也找不到通向顶楼的路。 谁都说他是天骄,是举世难寻的修道胚子,可董难言现在却有一种力不从心之感,不知道前路究竟该如何走,连登楼境都突破不了,修成元婴境更是遥遥无期。 每一天都是倒计时,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就像是行刑前的囚犯,刀子落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再疼能有多疼?真正折磨人,觉得悔不当初的,是等待行刑前的日子。 董难言沉心练气,凡事强求不得这句话对修行人来说没有什么用,修行就是要与外人争,与天争,与地争,如果你不争,就意味着固步自封,就要别人夺走。 董难言觉得自己迟迟登不上长生楼,跟所修的功法没有什么关系,落叶宗的练气功法足够让人修炼到凌虚境了,在长生楼里踱步,董难言伸手一招,一部分魂魄之光就被他摄在手上,再一抬掌,神念真气就涌入长生楼里,凝聚成炉台。 与炼化外物相比,董难言觉得还是自己打造的本命物更加得心应手一些,未来也可能随着他境界提升而增加威力。 把魂魄之光放在炉台上,何谓本命物,就是指与自己的性命相连,不管是魂锤魄炼还是炼化外物,都需要用魂魄心神祭炼,这样两者之间才能真正融为一体,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但是一旦本命物出现问题,那么也会反噬到修行人身上,就比如吴剑的本命物破碎,导致吴剑跌境,实力大降。 魂魄之光受董难言的操控,在炉台上形成剑状,跟许多修行人一样,不管是不是剑修,世上男儿都有剑仙梦,青衫仗剑走天下,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梦想,董难言也一样,兵器里面,剑是他最了解且熟悉的武器,期间从如是剑决还有经过宋皆宜指点的折枝剑法,从幽草到如今的烛火,好像一直跟剑有缘,除了剑以外,没有再接触过其他武器。 稳定住形成剑状的魂魄之光,董难言脑海里浮现出当初男子一剑劈开雷池天幕的画面,这和他决定本命物是剑,有着很大的关系。 董难言脸色不是太好,竭力控制着魂魄之光,可是短暂的定型可以,想要一直保持着剑状,并且锤炼出来,好像难度出乎董难言的意料,剑状的魂魄之光涣散,不管董难言尝试几次,魂魄之光就像是流沙从指尖滑落,根本无法维持住剑状。 当初在换生湖,那个黑鳞魔杜帛的实力绝对不如现在的自己,可是连他都拥有一双炼化成功的本命拳套,怎么自己就不行呢? 无论如何尝试,董难言的魂魄之光就是无法定型,而且涣散的极为有规律,董难言注意到,每次都是稳定五息左右的时间,然后就不受控制。 这绝对不正常,如果锤炼本命物这么难,别人是如何做到的? 董难言觉得一定是他锤炼的方法有问题,正在他继续小心翼翼的控制魂魄之光定型的时候,有一种不带有任何情绪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放我出来……” 董难言愣了一下,侧耳倾听,声音又消失了。 一定是精神太集中,出现了幻听,锤造本命物不急于一时,董难言撤了面前的炉台,打算神念离开长生楼的时候,那道被他以为是错觉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在他耳边了,这一次好像就在长生楼里响起,让董难言面色一变。 “放我出去……” 连续两次,绝对不是幻听可以解释过去的,董难言站在长生楼里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任何发现。 董难言身体蓦然一颤,就说这声音听着耳熟,听了两遍之后,董难言终于知道熟悉在哪了! 进入龙宫洞天后,他就听到过类似的声音,声音的内容跟现在听到的如出一辙,只不过是声音情绪上有些不同。 董难言流下冷汗,难道是从龙宫洞天里带出了一些脏东西? 龙宫洞天里的龙类被血洗,说不定就有什么残魂执念,董难言身上长袍鼓动,真气流转全身,看看有没有奇怪之处。 不对。好易 要是他身上有些什么脏东西,能够瞒得住自己是有可能,可是如何能够躲得过关添源的法眼,刚跟关添源聊了那么久,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关添源肯定能够看出来。 声音若有若无,董难言站着不动听了一会,脸色极为难看。 顺着声音的源头找去,好像就在这长生楼内! 董难言慢慢移动脚步,听了一会之后,大致找到了声音传出的方向,董难言向左侧移动,越是离得近,声音就越是清晰。 董难言突然抬头,在离他不远的墙壁上,有银钩铁划的八个大字,不知道为什么,董难言第一眼看见,就仿佛是看到了青幽剑仙吴求。 圣贤寂寞,饮者留名! 董难言驻足好一会,才又寻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向前摸索过去。 前方有星星点点的金光,很璀璨,也很温暖,让董难言心生亲近。 董难言在长生楼里摸索过几次,都没有发现这里,这一次是顺着声音才来到这里,当他出现在这里后,声音的内容有了变化,不再简单重复着“放我出去”之类的话,而是变得有意识一样,与董难言交流起来。 “你……来了?” 董难言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谁?” 站在声音传出的地方,这里除了有璀璨的金光,什么人影也见不到,在他的长生楼里,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呵呵,你不需要问我是谁,我觉得…你应该更想知道你是谁。” 声音平淡,不掺杂任何情绪。 董难言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声音笑了一声,“董难言,难道你不想知道你从哪里来?” 董难言眯起眼睛,凝视着这片金色地带,“你能给我答案?” 声音回答的很快,“这个答案,没人能比我再有资格来回答你。” 董难言转身就走,声音第一次夹杂着情绪,喊道:“我不是你的心魔,董难言,我真的可以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董难言停下脚步,“想要告诉我,你早就可以说了,你到底是谁?” 金光洒在长生楼里,声音平淡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不过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总不能不劳而获。” 董难言沉声道:“出现在我的长生楼里,你是谁很重要!” “你的长生楼……” 声音竟然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笑话一样,大笑许久,“好,既然你想知道我是谁,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就揭开这上面的四张字帖,连同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一并告诉你!” 董难言抬起头,有四张字帖闪闪发光,悬浮在空中。 “镇”,“封”,“剑”,“敕”。 一张字帖上一个字,环绕在这片地带,董难言走上前,“只要我揭开,你就告诉我答案?” 声音肯定道:“只要你揭开,我保证让你知晓一切!” “知晓一切?”,董难言伸出去的手放下,笑道:“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的声音越听越让我觉得熟悉。” 董难言说道:“在金柳峰上,长生楼出现的时候,让我走进去的声音也是你吧?”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天青等烟雨 落叶宗,金柳峰。 跟后山的枯井一样都是落叶宗的禁地,甚至比枯井鬼牢的防守还要森严的登山古道上,有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缓缓登山,正是落叶宗的三祖,叶澈。 自从董难言离开落叶宗以后,这里就被设为禁地,就连打扫的婢女都不需要,保留着少年离开时的样子,也是希望等他有朝一日回来,这里还是如旧。 叶澈眺望云海,刚才在议事殿里议论大事的叶净降下午云头,显然是谈的不是太理想,叶净的脸上有着一丝阴霾,心气似乎不是太好。 叶澈自言自语道:“师侄在的时候,我们两个也是这样腾云驾雾落在金柳峰上,给他讲解修行事项,传他功法,我还记得当时师侄他吞吐灵气,使得护山大阵显现,稳定住宗内山水气运……” 叶澈没有接着说下去,对叶净问道:“谁支持,谁反对?” 叶净摇了摇头,在议事殿听着长老们争论不休,他脑袋都快要炸了,“没有人反对,只不过有人希望我们能够跟森骨域等一些宗门抱成团,毕竟出去了之后,都算是一个地方的,也好有个照应。” 大奉王朝的征召令,已经传到了落叶宗,叶净今天召集众位长老议事,主要就是听听他们的意见,商讨一下到时候去大奉的人数。 叶澈点头道:“也无不可,就算我们跟这些邻居有些小仇怨,那也是牙齿碰嘴唇,都是些小事,在这种关系宗门灭绝的大事面前,不攥成一股绳,出去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叶澈又说道:“我都听说了,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森骨域这次是有白露带队亲自前往,你是觉得我们跟着她们一起,让人感觉以马首是瞻,对不对?” 叶净正是这么想的,白露是渡海境修士,这附近诸宗的第一人,而落叶宗一个渡海境修士都没有,跟森骨域抱成团,有些找靠山大腿的感觉。 叶澈叹道:“都什么时候,别人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们问心无愧就好,如果别的宗门愿意跟我们一起报团,我们的势力就强盛一分,如果不愿意,那我们也不强求,做好自己的就行。” 叶澈突然说道:“师侄这个时候会在哪呢?” 董难言是叶净亲自领上落叶宗的,当然知道董难言有可能回离南镇,但是叶净从来都没有去过,甚至也勒令落叶宗弟子不许踏足那里半步。 不是不想去见董难言,而是无颜相见。 自从绿石府的事情发生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董难言消息,叶净说道:“你说师侄会不会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会去大奉吗?” 以董难言的资质,三年的时候足够让他修炼到凌虚境了,听到叶净的话,叶澈突然自嘲一笑。 “什么师侄啊,叶净,咱们两个人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他董难言,不是我们落叶宗的弟子了,也不是你我二人的师侄了。” 叶澈转身向山下走去,曾几何时,在这个山峰上,有鲸吞灵气的少年,能让天降异像,是落叶宗大兴希望的寄托所在,可是如今,都没了。 落叶宗的山水气运猛烈激荡,由一座山峰上传出惊人的气息波动,比之叶净和叶澈这两位凌虚境巅峰还要强,甚至带给叶净两人的感觉,好像还在白露之上。 叶净惊喜道:“这气息……是叶华!” 归根山上,有人缓缓腾空,气息若汪洋大海,弥漫落叶宗的每一处空间。 从苦海里浮出,并且重新渡海登岸,叶华感觉体内的力量无穷无尽,甚至要是再次面对白露,他有信心在百招之内战胜她。 渡海失败,从青天沉沦苦海,没听说过还能解救出来,重修大道,叶华急忙把目光转向山门口的小山,想要见一见救他出苦海的前辈高人,不曾想,那里早已经人去山空,只留下一件简朴的不能再简朴的草屋,被风一吹,都摇晃起来,好像随时要倒。 –––– 一老一少行走在山路上,早在半月之前就已经离开落叶宗的师徒二人坐在树墩旁休息,齐道真背上背着个大箩筐,里面装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道下来,可累坏了他,身上的道袍都被汗水淋湿了,齐道真也没有坐在树墩上。 进山不坐树墩,这是老道士打小教给齐道真的,齐道真累的直喘气,“师父啊,不是我埋怨你,为什么不让我把这些东西收进乾坤袋里啊,背在背上赶路辛苦不说,这也不好看啊,万一碰上找咱们看相算命的,这多影响形象啊。” 老道士笑呵呵的,“道真啊,背这点东西就累了,赶明个还怎么上山下海,听师父的,背后有东西,心才不发慌。” 齐道真也不好反驳,从箩筐里取出一些干粮,先递给老道士,然后才自己小口的吃了起来。 去董难言家讨要过一碗水喝的老道士姓江,看着齐道真细嚼慢咽的样子,笑道:“入兰芝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 以前齐道真吃饭是狼吞虎咽,与董难言一起下山之后,就连这个毛病也改了,老道士嚼着饼,开口说道:“道真,一会见到你的师叔和师弟,分他们一些干粮。” 齐道真拂了拂身上的碎渣,“我有那么小气?” 也是,自己徒弟的气量,还是很让人放心的,老道士点了点头,起身继续往前走去。 齐道真把箩筐重新背上,已经走了几千里的山路,还是没有见到师父口中的师叔和师弟,不过想来应该是不远了,齐道真勒了勒肩膀上木绳,快步向前走去。 等到这一老一少离开了这处山界,有人缓缓松了一口气。请网 山上的树墩坐不得,传说树墩是山神老爷的板凳,此刻坐在树墩上的男子就谢天谢地,幸好这一老一少没有坐在树墩上,不然他管辖内的千里山脉,可能都经不起这两位神仙高人的“重量”,轻则他金身崩溃,重则这方圆千里直接随他一起陆沉! 这位谢天谢地的山神耳边突然有声音响起,让他通体一颤。 “谢天谢地可以,别忘了谢谢自己,好好造福一方,未来可期,大道能成。” 落在地上的那些残渣碎沫,蓦然之间沉入地下,方圆千里轰然一震。 得到了天大好处的山神男子不急着高兴,连忙朝着一老一少离开的方向,神色肃穆道:“多谢真人!” –––– 剑州有无数剑宗,而以剑宗为名的,却只有一个。 剑宗砥心山上,一道剑光瞬间远走,不造成丝毫涟漪。 在剑光远去后,剑宗内又有一道剑光起,不过很快就熄灭了光亮。 背负长剑的老妪恭敬道:“见过老祖!” 打断了欲要尾随少女的老妪驾剑跟去,剑眉星目的老人青衫飘荡,站在山巅,目送着降糖药远去,淡然道:“林丫头这次跟随剑州修士去神州磨剑,你去凑什么热闹?” 背负长剑的老妪年轻时定然是貌美如花的女子,虽然脸上已显露老态,但是眉眼之间,依稀能让人看到当年模样。 “老祖,我这不是担心她在神州出什么事嘛,毕竟不是剑州,而且逐鹿山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一次不像是动嘴皮子,我担心真要是打起来……” 青衫老人转身,“温室里的花儿长相再好,也是要经过风吹雨淋来检验的,林静在剑宗再修炼一百年,连真正对人出剑都没有过,叫什么剑修?” 老人自语道:“不管是好剑还是废剑,总是要见血的。” 老妪硬着头皮,“可是……毕竟这次是无涯殿……” “可是什么?” 老人语气一转,沉声中,一直在剑宗天幕极上方的剑气都是一凝,“就算是金丹境对林静出手,我也不会管,但要是有以上的修士特意针对林静动手,那么不管是谁,都由我来解决!” 不管是谁,其中也包括了无涯殿。 没有觉得老人话语狂妄,老妪确信,如果是老人亲自出手,那么确实天下罕有敌手。 剑宗原名一剑宗,是老人问剑整座剑州,得到整州认可,亲手摘掉了剑宗前面的一字。 老人问剑剑州,从头到尾,只有一败。 败在了剑池。 所以剑州又有南剑宗,北剑池的说法,南北对峙,共分剑道。 听老人这么说,老妪就放心了,林静跟随逐鹿山等剑修前去神州,只要不是遇到那些老怪物,就算是通玄境也拿不下她。 头戴凤冠,身披霞衣的少女,手里面拥有着让所有剑修都垂涎三尺的长剑。 道兵,月白。 整座剑州的剑器道兵加在一起,也不过双掌之数,其中之一,就在林静手中,而且还是主动来寻林静,可见林静的剑道气运有多得天独厚,在剑宗的历史上,都再难找出第二位。 道兵月白与一件道兵大有渊源,不知道从那人出事之后,那件道兵是否还在神州,老妪希望如果有可能,林静得到它,那么未来天下的剑道气运,也许就是她一人独尊了。 –––– 长生楼。 董难言开口之后,那道声音沉默。 不是因为董难言听出了他的声音。 而是董难言头上的青色发簪闪烁了一下。 第三百六十四章 悬疑 董难言退出了长生楼。 没有揭开四张符纸,声音也沉默,董难言就只当这也是身上的一个“未解之谜”,反正债多不压身,也不急着去弄清楚了。 况且他也弄不清楚。 听关添源说,跟他一起去龙宫的那些人都被大奉严格审讯着,生怕再多出一个紫瑶。 来到大奉还不到一月,距离宋静娴说的七月还有一段时间,董难言从打坐状态退出来,思考着他现在走到了哪一步。 不管愿不愿意,这趟浑水,他都掺和进来了,现在更是有神山神子的身份在身,董难言想着能不能用这个身份做点什么。 知道他身份的人只有傅恒以及有求于他的地集老者,这两个人应该都不会拆穿他的身份,既然如此,能不能用神山神子这个身份,做一点什么? 战争势必会生灵涂炭,尤其是像大奉、逐鹿王朝、青云国这等强大顶尖的王朝大国,平常打打闹闹就算了,真要是举国相争,战事的激烈程度恐怕是董难言想都想象不出来的惨烈,就连洪旭他们元婴境都说感觉到陨落的危险,打到最后,还不一定跳出什么大个的存在,最后就算真能一统神州东部,也不一定就是赢家。 董难言想不出来,如果真是神山弟子还好,可他不是,要是想凭他一个人阻止这场战争,简直太不自量力了,估计到时候地集老者就会第一个反对他,因为老者除了押宝在他身上,还等着大奉一统神州东部,迁都珍凰城,放出地下的凰鸟本尊呢! 如雷鸣的怒吼响彻天际,董难言心神震动,走出屋门望向天外,在珍凰宫的方向,有一朵冰花正在绽开,在黑夜里折射出青蓝红紫四中颜色。 董难言眼力极好,看到花蕊上的女子,之前的蕴藏着怒意的怒吼,正是从她口中发出。 “秦喻,出来见我!” 这是女子的第二次开口怒吼,珍凰宫并无动静,随着女子的话语说出,滔天的杀气骤然在她体内爆发出来,染红了挂在天边的弯月。 血月高悬,珍凰宫终于有声音传出,回应女子。 “燕妏,不得放肆!”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董难言听起来,好像是上一次跟随大奉皇帝一次来见他的那位老宦官。 童清双手拢在袖中,作为大奉皇帝秦喻身边的第一号打手,这个时候不替主子出来训斥那些找死之人,什么时候出来? 况且秦喻就站在童清身后,仰头望着这位应该被他叫做弟妹的女子,示意童清先不着急动手。 女子多走练气一道,走武夫一路者少之又少,尤其像家里有条件的,底蕴不俗的,谁愿意不让女儿走那坦途一些的练气大道,反而去吃皮肉苦的武夫路上遭罪? 燕妏就是这样一个奇女子,燕家在大奉也是名门大族,有条件也有能力培养她成为一个元婴境,但是燕妏偏偏不走寻常路,不顾长辈劝说,硬是要去修武夫道路,整天弄的身上皮开肉绽的,可还别说,真是给她修到了御空境,而且还是用剑高手,不是剑修,胜似剑修。 御空境武夫已经堪比通玄境,除了修为境界之外,燕妏还有一个身份,这才是让珍凰城里许多人不敢直接动手将其拿下的原因,任由着她出言不逊,放肆撒野。 燕妏是大奉老西京王的王妃,这算是秦家的家事,闹得再凶,大奉皇帝不发话,他们这些外人,谁敢拿下燕妏? 秦喻在童清耳边低语一番,后者按照秦喻的交代,聚线成音道:“西京王妃,陛下说有什么事情可以进珍凰宫说,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让外人看笑话。” 杀气都快要凝实,成为笼罩在珍凰宫上空的骇人血云,燕妏寒声道:“没必要让外人看笑话,秦喻,谁跟你是一家人!” 女子已经怒极,声音响彻珍凰城,秦喻终于是皱下眉头。 既然好好说话不行,没有办法,那就只能请他这位弟妹下来一叙了。 没有叫韦十胜或者是夫匿这样的外人,秦喻轻轻咳嗽了一声,珍凰宫里就有六道人影一掠而上,围在燕妏身旁。 六位黑袍人,每人袖口处都纹有一条黑色游龙,代表着为皇室效命,拥有着先斩后奏的权利。 其中一位黑袍老者沙哑道:“西京王妃,不要逼奴才们动手,还请下去与陛下一叙。” 话音刚落,黑袍老者神色一变,双目瞳孔收缩,在他面前,有凝实无匹的拳罡向他砸来。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通玄境也避无可避,更何况他们这六位其实不算是真正的通玄境,都是不惜消耗寿元,靠丹药强行提升境界的伪通玄。 眼看着拳罡砸来,六位老者配合多年,彼此之间如为一体,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立刻结成阵法,阻挡在拳罡面前。 黑袍老者在空中噔噔退了两步,尖声道:“西京王妃,真要逼奴才吗?” 一朵四色冰花踩在脚下,燕妏身边有一朵又一朵的冰花出现,环绕在她的身边,如冰花漩涡一般流转。 “知道自己是奴才,还敢管我的事,要么滚,要么死!”五号 六位老者如临大敌。 女子身边的这些冰花可不是练气士的神通法术,而是以外放气劲结成的气劲冰花,这位西京王妃真要是动了杀意,如果他们几个不能全力出手,手下留情,也许今天真会折损几人在燕妏手里。 王命不可不遵,但是程度又要拿捏的到位,这让这些供奉们一时间觉得不好动手,下手重了,这毕竟是陛下的弟妹,下手轻了,可能就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燕妏可不管这些,这次来珍凰城,可是带着一腔怒气,体外的漩涡冰花瞬间扩散,像是要吞并整座珍凰宫。 在六位供奉迟疑不决,到底要如何回击之时,有两道身影快速朝着这边过来,其中一人大袖一甩,这些冰花就快速消散掉,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一样。 看清来人,六位供奉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感激之色,躬声道:“见过军师,夫匿大人。” 听到燕妏的怒吼后,尚如今第一时间让夫匿带着他来到这里,站在这么高的高空,虽然有夫匿的在旁边,脚下如履平地,但是尚如今还是有些不适应。 “王妃远道而来,能够给老夫一个面子,有什么事情坐下来慢慢说。” 燕妏的脸色稍微缓和下来一点,她连当今的皇帝都不在乎,但是对于这位鞠躬尽瘁的老者,燕妏是打心眼里敬重的。 燕妏没有多说什么,朝着尚如今点了点头,脚下的巨大冰花缩小,变成一朵花钗,插在燕妏的头上。 看着女子落下身形,尚如今和夫匿也随后降下云头。 燕妏没有直接落在秦喻面前,跟着夫匿和尚如今一起沿着御道而行,一路无话。 “弟妹,何事致你大动肝火,跑这来向我兴师问罪?” 跟西京王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秦喻为长,继承了大奉皇位,坐在了龙椅,而他的胞弟则是被他分封到西京,手握权柄。 燕妏冷眼以对,没有答话。 跟着燕妏一起来的尚如今跟秦喻点了点头,旋即就要与童清和夫匿告退。 “尚军师。” 燕妏叫住了尚如今,然后对大奉皇帝冷声道:“秦喻,今天我是来向你讨要一个说法的,要不是看在尚军师的面子上,我不会来珍凰宫跟你说话!” 秦喻不恼怒,笑道:“弟妹,都是一家人,你要向我讨什么说法?” “一家人?!” 童清不由停下脚步,因为站在秦喻面前的女子身上竟然又有杀气弥出! “秦喻,你一口一个一家人,我夫早逝,你是不是对西京虎视眈眈了?秦铭可是你的亲侄儿,你竟然狠心对他下得了手,亏他还一口一个叔叔的叫着你,要是铭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整个珍凰宫给铭儿陪葬!” 这等大不敬的话听的童清和夫匿都皱下眉头,尤其是童清,眼中已有杀气一闪。 秦喻看了一眼童清,老宦官本来要伸出袖的双手又缩了回去。 秦喻问道:“铭儿怎么了?” 燕妏一字一句道:“两天前,有大奉使者来西京,铭儿招待他们的时候,有人突下杀手,铭儿伤到了神魂,至今还未痊愈。” 大奉确实派使者去西京,不过不是为了杀秦铭,而是查明为何西京不缴镶云金,听到燕妏的话,秦喻不敢置信,急忙转头望向尚如今,那意思是,难道是…… 尚如今皱眉道:“陛下,西京王妃,这件事可能是误会,派去西京的使者都是老臣亲自挑选的,绝无可能对西京王动手。” 这一次燕妏看向尚如今的眼神都不对了,“尚军师,枉我平时敬重你。” “王妃!” 夫匿说道:“陛下和军师绝不是这样的人,是有人栽赃陷害!” 燕妏取下了头上的冰花,童清瞬间来到秦喻身前。 “栽赃陷害,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三岁的孩子。没有什么根据,我会亲自来找你们要说法吗?!” 燕妏寒声道:“我搜了他的魂,杀铭儿,就是你们大奉交代给他命令!” 第三百六十五章 物尽其用 搜魂是最直接,最准确的一种查明事实的方法,燕妏说她来之前已经亲自搜魂,那么想必不会出错。 秦喻虽然跟尚如今一样都不是修行,但是对修行事却并不陌生,站在童清身后,秦喻皱眉道:“当真是你亲自搜魂?” 燕妏手里面了捏着一朵冰花,不仅有寒冰的寒意从中穿出来,更是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冰冷剑气。 等到燕妏把这四色花朵摘下,在她手里的,就是冰花剑,是由眠风山墨先生封炉之前炼出来的得意之作。 燕妏直视着秦喻,一点也不在乎与童清之间只有几步之遥,“如果不是我亲自搜魂,我怎么可能来这找你算账,秦喻,痛快承认,今日我还能看在你是秦氏子嗣的份上留你全尸。” 童清这一次是真的怒了,不管面前的女子是何身份,这样出言不逊,言语间有忤逆大罪,莫说她是西京王妃,就算是西京王生前敢这么说,童清也一样要把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注意到童清出手前的气机流转,燕妏冷笑道:“图穷匕见了,童清,我告诉你,我今天必杀秦喻,你就算护的了他一时,也护不了他一世!” 冰花一片片凋落,童清前踏一步,广场之上就已经有狂风四起,作为秦喻身边最“亲近”的侍奉,在珍凰宫内,童清可谓坐镇天时地利人和,就算是逍遥境,也依旧要被他压下一头! 眼看着童清就要出手,秦喻按住了老者的肩膀。 童清沉声道:“陛下已经仁至义尽,她却一再口出狂言,容老奴把她拿下,以护圣威。” 在童清心里,大奉王朝皆属一人,别说是现在这样不知道燕妏所说真假,就算是真,秦喻要西京王死,就算这次秦铭侥幸活下来,童清他都会去一趟西京,将其抹杀! 秦喻笑道:“童师傅,我明白你的意思,朕先不记她的罪,你直接把她拿下了,不是反倒证实了秦铭侄儿是我派人害得了吗?这口锅,朕可背不起。” 秦喻往前走了两步,直面燕妏,第一次改换了称呼,没有再叫弟妹,“燕妏,你说的情况可能不假,但是朕确实没有派人去害铭儿,这一点,朕可以对列祖列宗发誓。如果真是朕所为,天谴之!” 谁都没有想到秦喻会发誓。 誓言对于修行人来说具有约束力,而像是掌握着一国气运的秦喻来说,他所发下的誓言,受到天地见证,要比修行人还要有效力,故而世上有天子一言九鼎的说法。 燕妏仍然是手握着冰花剑,“秦喻,你发誓是真,难道我搜魂所见就是假了吗?!” 食俸禄,就理当为君分忧,尚如今走上前,“西京王妃,依照老臣看,陛下发下誓言是真,王妃亲眼所见也是真。如今大奉即将出征逐鹿王朝和青云国,而西京所处,更好与青云国接壤,一定是有人欲挑拨西京和大奉之间的关系,想要制造矛盾,让大奉内乱,自相残杀!” 这种情况燕妏不是没有想过,所以她才不信任何人的说辞,亲自搜魂,这才愤怒的来到这里,不过没有想到秦喻竟然会发誓,这才让燕妏有一丝松动犹豫。 “搜魂所见,岂能作假?” 搜魂的准确性,是修行人公认的,夫匿解答燕妏的疑点,开口道:“西京王妃,如果是陛下要对西京王动手,大可不必做此计谋,留下证据给你们,搜魂所见不假没错,但是难免有在魂魄心神上有造诣者,动用手段,应该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自己的儿子至今还未苏醒,躺在病床上,燕妏不能接受这个条件,既然已经来了,就绝对没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 尚如今注意到燕妏握剑的轻重,“西京王妃,如今你我双方各执一词,既然如此,我回头派人亲自去西京一趟,查明事实,给王妃一个交代可好?” 秦喻也开口道:“如果查不出真相,到时候尽可以怪在我的头上,我认。” 其中定然有蹊跷,燕妏不是冲动之人,来珍凰城大闹,也是因为搜魂确认无误,燕妏说道:“好,那我就在西京等着你们给我一个交代,秦喻,你发誓不假,可到时候如果没有让我信服的交代,下一次就不是我一个人来珍凰宫了!” 燕妏说完以后拔地而起,一路向西,离开了珍凰宫。 秦喻看了眼尚如今,见到老者摇了摇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是算计到朕的头上了,军师,这一次需要派人去西京查个清楚了,先是镶云金缴纳不上来,又是使者毒害西京王,一环接一环,不过越是这样,朕到越是开心,他们挑破大奉和西京的关系,这说明他们畏惧大奉,他们怕了!” “军师,你替朕选拔人选,西京一事,务必要水落石出!” 秦喻一甩衣袖,离开了这里,童清对夫匿和尚如今点点头,也紧随其后离开。 尚如今和夫匿返回住处,一路上,尚如今一句话都不说,愁眉紧锁,显然是在想如何派人过去查清此事。 西京是西京王的分封之地,在那一边,大奉有些鞭长莫及,使不上力气。尤其是现在西京王被大奉使者毒害昏迷,西京一定对大奉带有敌意,派谁去,可得谨慎小心。 上一次派去西京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没想到还出了这样的差错,这一次选人,一定要符合几个条件。 首先要有能力查清这件事,修为境界不能太低,不然去了也是任人摆布,难以大用。 另外,西京现在对大奉带有敌意,这次派遣的使者,最好不是大奉王朝的人,而是附属于大奉王朝,并且地位非凡的人,这样调查出来的结果才能让大奉和西京信服。 可是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可不好找,尚如今苦思冥想之际,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一道人影,面露喜色,尚如今让夫匿改变方向,径直去往一处府邸。 关添源已经离开,尚如今和夫匿来到门口的时候,迎接两个人的,是一直在负责在暗处守护董难言的司马夜。 “军师,夫匿兄。” 司马夜询问道:“方才?” 珍凰宫那边的动静,从燕妏进入珍凰宫之后,就没穿出来,而珍凰城里的这些人,谁也不能冒大不违,窥探珍凰宫,所以对于里面发生了什么,司马夜也很好奇。 尚如今说进去说,司马夜跟在老者身后,一起去见了这府邸的主人。 董难言从看过一眼燕妏之后,就没有再观望,因为这种程度的人和事,距离他来说都太遥远了,有看热闹的时间,还不如夯实一下基础。 “不请自来,还请神子恕罪。” 尚如今的声音响起,董难言起身相迎,将这三人迎进屋里。 “尚前辈客气了,深夜到访,不知道有何要事?” 尚如今呵呵一笑,正为了去西京的人选犯愁,尚如今突然想到了董难言。身为神山的神子,不是大奉的人,却地位非凡,有他来查清西京的事情,恐怕再合适不过。 尚如今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将事情娓娓道来,说与董难言听,希望董难言能够帮大奉一个忙,事成之后,大奉必有厚礼相赠。 董难言沉吟不语,自己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要他去西京查明真相,这不是去送死么? 尚如今看出了董难言的担忧,“神子放心,以神子的身份,我们怎么可能让神子置身险地,只是让神子帮忙做个见证,也好让西京信服,还我们一个公道,这次去西京,神子可以自挑人选,我们大奉上到逍遥境,下到凝神境,只要神子开口,都会跟神子一起去西京,保护神子的安全。” 董难言犹豫之中,尚如今开出了他最后的筹码。 董难言接触过地集凰鸟的事情,尚如今知道,所以他直接开出让夫匿和司马夜听了都觉得心动的筹码。 只要董难言愿意帮大奉这个忙,除了欠董难言一个人情之外,大奉还愿意以一瓶凰血相赠! 凰血,就连地集老者都说没有东西,大奉竟然还有存余? 董难言动心了。 地集老者说过,凰血能够帮助突破瓶颈,没有任何副作用,正是董难言当务之急需要的东西,有了这瓶凰血,说不定就能突破登楼境了! 董难言最后答应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尚如今又在这小坐了一会,然后才跟夫匿一起离开。 老者轻松了不少,夫匿却脸色变化的多,因为许诺给董难言的那瓶凰血,是帮助尚如今用来延命的东西,没有了凰血,尚如今能否看到大奉马蹄响起在神州东部,恐怕都是未知之数。 “尚兄,真的要送他凰血?” 尚如今点头道:“我难道像是出尔反尔的人?” “可是那是你……” 制止住夫匿继续说下去,尚如今脚步飞快,神色肃穆,“大奉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西京是大奉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容有失,这瓶凰血,用的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