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个女配》 第一章 起点 “三丫哟,又喊你哥吃饭撒?”村头老张媳妇背着两米高的簸箕,牵着马刚刚进村。 “婶子好!”三丫笑着和老张媳妇摆摆手,一溜烟儿不见人了。 “这孩子,腿上长了八条腿,好麻溜的劲儿!”老张媳妇笑笑,由着自家婆婆把背篓一接,小山一样的玉米堆了一地,两人前后一挟,将马鞍子驮了下来,鞍子沉,今年又是个好年景。 张家老娘笑着点了点头,“我去叫虎子吃饭!” “该说还是女娃子会来事儿,三丫去了,这帮熊娃子一准儿回来。” “也是,你洗洗手——”张老娘把马往圈里一栓,添了些新鲜的玉米杆,往屋里去了。 院里两溜儿小平房住满了鸡鸭,看着还有两头猪,院里的榆钱树五米多高,树下栓了条小土狗。 篱笆外是一条两米宽的土路,山路崎岖,时不时的可以见到路边成片的野兰花。 时不时的,有村里的乡亲背着一米半高的大背篓往门前过,背篓里是大包的玉米。有富裕的人家会牵马,马脖子上都栓上铃铛,铃铛一响,院里的土狗便时不时的吠上一声,慵懒而安逸。 丰李屯在这一片儿是有数的富裕地,四周环山,山上水土丰富,种什么都能成的,山坡上俱是这样的农家小院,山脚是一条宽阔的河,河水绵延三四十里,河里的鱼虾细嫩,每年都可以换不少的钱抄。 山顶上有大大小小的地,地里庄稼从十年前就定的玉米,玉米高产,又不费事,家家都能混个肚饱。 是以村中的娃子们有了更多的时间玩乐,村里面最最慈祥的桥头阿公便最喜欢在村口的大槐树下讲古,讲些奇闻轶事给这些没出过村的娃儿们听。 做完事儿的娃子们爱听,总聚在村口,连叫人吃饭这样要走几里地的苦差事也变得甜蜜了起来。 “三丫来了,爷奶都回来了?” “嗯嗯”三丫朝着姐姐点了点头,专心的蹲在一边,三丫是来唤姐姐二丫的,二丫是来唤弟弟四喜的,而四喜,中午交了猪草便和邻居家的虎子一路捉狗撵鸡,一块儿聚在了这里。 村里家家的日子都颇过得,户户都吃三顿饭,大都在一个时间段吃,三丫最是乖巧,也最是规整,喂完鸡鸭,缝过一个新近学的小荷包便出发,走到村口的时间恰恰是村民们开饭的时间。 “仙人从哪里出现的?”三丫看着桥头阿公远去的背影,紧张的抓着自家姐姐的袖子,她一到,桥头阿公磕了磕烟杆子便往家走了,她只好追问姐姐今天讲的故事。 “要知道啊,来追我啊!”四喜对着姐姐比了个鬼脸就往回跑,二丫只得去追弟弟,山坡路窄,才四岁的孩子哪能离了视线? “晚上我和你说,先吃饭!”二丫回头嘱咐了三丫一声便一阵烟的去追弟弟。 三丫瘪了瘪嘴,小跑着追了上去,“那我要听全部的,你还要教我缝小花。” 家里有两个女孩,两个男孩,学女工都是分开的,三丫学做荷包时,二丫已经能独立的绣喜上梅梢里面的梅花了。 见姐姐答应了,三丫拍手往家走,上山容易下山难,三丫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打滑,摔了个屁蹲。 乡下的孩子皮实,自己瘪了瘪嘴,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笑呵呵的和邻居家的小伙伴往回跑,丝毫没有留意自己手心让一个银色的小圆粒割破了,小灰尘大小的圆点随着她的鲜血消失不见,手心也恢复成没受伤的样子。 “娘亲,我回来啦!” 推开篱笆,家里的母鸡大花领着一对拳头大的鸡仔过来抢道,三丫连忙把篱笆拉上,追着大花跑了几步,骑在大花身上教训开了:“大花要听话,出门了大黑!” 大花拍着翅膀飞开了,一溜儿小鸡仔也随着大花渡到栓牛的樱桃树下面。 “三丫,吃饭摆碗撒!”陈母端着大砂锅往堂屋走。 三丫嘻嘻一笑,从院里长满青苔的水缸里用葫芦瓢舀了半瓢水洗了手,从院里搭的灶房里端了碗便一溜烟送到桌上。 今天在镇上帮厨的阿爹回家农忙,晚饭做的尤其丰盛,炒的喷香的老腊肉,河谷里哥哥们捞回的小虾米透明四亮的,指头大小,开水一烫加上陈阿爹带回的椒盐便是一道好菜。香气满屋的老母鸡汤配着玉米饭让人一吃就停不下来。 这饭一吃就到了半夜,蝉声不断,陈母给三丫几个盖了盖被子,回了房,和陈老爹聊起镇上东家的情形。 大桥镇连接了滇黔两地,镇上都是来往的药材商人,十分的富庶,最为发家的便是做饮食驿站的商人。 大桥镇大大小小的店数百家,桥东侯家可谓其中的翘楚,他家滇黔两地十数家客栈,用料地道的“黔南人家”酒楼名闻两地,陈老爹便是在这“黔南人家”帮厨。 “东家这季子工钱怎么说?二娃眼瞅着就大了,桥头阿公说他是个读书的料子,与我们出半两银,定要送他去镇上私塾。”陈母停下了手里的活,殷切的望着陈老爹。 “咳咳” 陈老爹一磕手里的大烟袋,半响又将自家炕的烟丝点上,抽了两口,才说:“做人要讲究恩义不是?” “二娃要出息,我们一家不能都是泥腿子——” “少东家月前便对我们这批老臣下了手,前月老蔡便是推说账目的问题,只扭送到衙门里,老蔡家倾尽大半家财才保得半条命,只这工钱实在不凑手。” “姑娘竟不管的?”这候家女婿可是上门入赘的,这大姑娘竟一点事儿也不管。 “老东家不在了,少东家心里,哎!以前竟走眼了!” “那事儿竟是真的不成?”陈母素日就留意侯家的消息,前段传闻少东家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在镇上也开了间气派的酒楼。 “可不,这侯家是待不下去了,我打听了少东家给小东家万两银购下这酒楼客栈,我瞧不得他这做派!”这打开名气的侯家酒楼哪里是区区一万两银就能抵消的,奈何一朝天子一朝臣,和少东家作对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二娃还要上私塾!”主家的事情那是我们小民能置喙的,左右自家相公是手艺活,只是,没了分红,二娃的束脩从何处挪借? 月上柳梢,整个河谷渐渐的寂静下来,在睡梦中的三丫不知不觉的到了一个光明的空间里。 “恭喜宿主获得起点系统,起点系统,专业小白二十年,你值得拥有。” “你是谁?”五岁的小儿面对未知是没有惧怕的,看着这个只有声音的空房间,三丫开心了,“你是神仙吗?” “起点系统,获得起点系统将不定时的成为一个女配,在宿主存在的世界不同时间段完成战胜女主的任务,任务成功,随机获得女主金手指,任务失败,损失宿主属性值。” “什么是女配?”好简单的系统,“宿主是我吗,属性值是什么?” “女配就是注定被女主打败的人物”鉴于宿主的智慧程度,系统解释道,“总之,女配,就是女主吃饭你喝汤,女主正妻你小妾,女主小姐你丫鬟,女主丫鬟必定死美貌绝伦的,女配小姐必性格丑恶——” “那么女配就是老天注定了过不好,女主就是老天注定了要富贵的?” “可以这么说,属性值就是你的容貌、智力、武力、健康和寿命。” “那是什么?” “那就是你能富贵的必要条件啦!”小孩什么的,作为系统也是一脸汗。 “哦”三丫刚刚明白了一点点,只见眼前一黑。 第二章 女配 “姑娘,起床了!” 一夜好眠,三丫打了打哈欠,听见旁边有人喊,扭过头揉了揉被子,继续蒙头睡。 “姑娘,五更天了,今天还要和先生习字呢!” 三丫听着不像自己大姐的声音,有些奇怪,侧着身子,透过细密的纱帐可以见到明亮的烛光。 丫鬟珍珠拉开帘子,丫鬟琥珀端着大半盆热水放在架子上。 “这不是我家!”素来机敏的三丫在将这句话在心里过了三遍,睡意全无。 “姑娘,洗漱了。” 三丫木木的任由两人将自己梳洗妥当,送到一间四面临水的房子里,门窗都雕了不知道名字的花,窗外黑黑的,屋里点了两支石蜡,珍珠站在一旁研墨,琥珀在大长桌上铺上了纸,每张纸打头都写了两个字,三丫看了半天,不懂。 琥珀晨起还惊讶于自家姑娘的乖巧懂事,见三丫半响不动笔,偷笑着和珍珠挤挤眼,说:“姑娘再写几张,师傅昨日留的功课,今晨还有两张要交。” “哦”三丫木木的应了,这笔和纸还是知道的。 这样想着,只这毛笔捏在手里软趴趴的,并不服帖,三丫半咬牙的写了几个,总是一个个的墨圈。 “姑娘不急的,慢慢来,就是先生也说能一行写完四个大字就成。”珍珠稳重,贴心的劝慰,深恐自家姑娘一时气愤丢开手不写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案几上,三丫吃下最后一个小笼包,喝了半碗鸡蛋羹,在两个丫鬟的帮助下整理了仪容,正式上了第一堂课。 “侯,河偶切,珠,只五切,可记住了?” 年过六十的刘老先生是大桥镇唯五的老童生,年纪大了便在侯老爷的游说下给侯家唯一的掌上明珠授了馆,专做启蒙,孩童顽皮,这小侯珠学了旬月刚认了简单的百字,自己的名姓总记不住,是以老先生每每上课给她重复一遍。 早起经历的一切对于大山里面的三丫来说都是很新奇的,是以她很快的融入了她成为的角色——侯珠。 “今天我们学习第七律,你只管跟读,金对玉,宝对珠,玉兔对金乌。孤舟对短棹,一雁对双凫。横醉眼,捻吟须,李白对杨朱——” 一个时辰的学上完,侯珠在刘老先生的视线下习了昨天刚学过的六律,背了声律七,又领了今天习声律七并两张自己名字的功课才下了学。 正午时分,全府开始忙碌的时候小侯珠有了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刚闭上眼,她听到了熟悉的电子音:“系统顺利完成新手辅导任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宿主将独立完成任务,系统初始属性过低,将直接进入休眠,休眠倒计时开始——” “我要回家——”才五岁的孩子,一开始的新鲜感过后,总是对陌生的环境感到恐惧的。 “宿主任务完成后将直接回家——” “姑娘怎么了?” “不知道,早晨还好好的,只怕是撞客了,我去找刘财婆——” “乖,娘的小乖乖,不哭不哭——” 娇小的小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巫祝过来烧了黄纸,供了花神,才恹恹的睡熟了。 睡熟的小侯珠不知道在距她家两里开外的陶家也有故事。 陶家的小木床上熟睡的陶二妮忽然睁开了眼,仿佛地狱中沉沦的孤魂一般,充斥着不甘哀怨的眼神将这八岁的小女娃的年岁拉大—— “我终于回来了!夫人,你好狠的心”十年了,她终于勾住老爷再次有了身子,却不想夫人竟直接下药让她一尸两命。 陶二丫的神色渐渐由惊讶变成狂喜,竟然回来了,回到了十四岁,回到了没有成为布政使贵妾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老天爷你果然是明眼的!” 陶二丫,不,她叫陶然,陶然对忘机的陶然抚摸着自己二月桃花一样柔媚的面庞,这一世,她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愚蠢的被富贵迷了眼,悔婚去追逐布政使了,对了,她知道本地一处大山上被发现了金矿。 就在前几天,她重生回来的前几天还听布政使讲过,就在她老家的哪里有一座山上有金砂,布政使刚刚处置了那个发现金矿偷偷倒换的人,收缴到的大批金沙将为黔南多贡献一个巡抚大员。 这她需要仔细寻访,这不急,她有的是时间,眼下重要的是什么—— 对了,她的未婚夫,她曾在深宅大院中听说他在丈人的资助下考取了功名,因为自己的悔婚,他奋力春闱,竟成为了黔南的首个状元,给他那商户出身的夫人赢得了三品的诰命,听闻他极是专情,是整个黔南闺秀们理想的夫婿。 自己真是有眼无珠,抛弃了这样一支潜力股,凭自己的容貌、才学,她一定可以取代他那样貌普通的妻子的,这样的好男人应该是她的,她才是真正的上天眷顾之人。 “二妮,下来,娘和你父亲先去胜境关贩丝,作坊嘱托给你鲁伯伯家,你和你大哥同我们去一趟。” “哎!” 陶然抚颜一笑,她是整个黔南数一数二的绣娘,当年更是凭借一手绣技入了布政史老夫人的眼从而进的布政使府邸。 不行,这件太素,这件太艳了,他不喜欢过于浮艳的人,挑拣了半响,看向镜中的人,陶然抱着一堆衣服躺倒在木床上,不再是需要脂粉来装点的人生啊! 大桥镇东边是仁清巷,巷里安置着整个镇的上流社会,出仁清巷往南边是南市,南市往南是粤州,粤州是整个朝廷的门户,掌着朝廷的南大门,听闻哪里的银子流水一般,只要你愿意去捡。 仁清巷往北是滇地,成车的茶叶由北而南,运往粤州,往西,有三街六巷,便是整个镇一般农户的货物集散地,受风气影响,这边的街道都是门面在前,住房在后,一家连着一家,中间间隔着一米的小巷,门户对开,邻里关系都极融洽的。 “二哥哥在吗?” 三月的天,黔南的风尤其的大,鲁知打开门便见风带起白衣女孩的裙摆,女孩被风吹红的脸恰似刚出水的樱桃一般诱人,惊艳了少年的心,吹皱了一池春水。 “是陶妹妹呐,”少年揉了揉头,连忙将陶然迎进了门。 第三章 定亲(上) 春花再上枝头的时候,侯珠已经能够流畅的背诵四书了。 她踮起脚往窗户上的鹦鹉笼子里加了水,往窗外看了看,都是雪,四下无人,伸展了四肢,极不雅的伸了个懒腰,打了打哈欠。 虽然她也很欣赏各位‘子‘们的博学,但四书五经背诵下来十分不易,要吃透更是难上加难。 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女配,迟早要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生死攸关的压力鞭策她下心学了的,然而天分有限,终究只知皮毛。 不过,这六年对于她不是没有变化的。 “姑娘先垫一垫,夫人起了。”珍珠今年二十岁,温柔可人,同侯家外院蔡大掌柜的二儿子定了亲,年底成婚。 侯珠闻言顿了顿,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半盏茶的时间,描完最后一笔,珍珠忙着收拾笔墨。 桌上已有琥珀端出了三叠小菜并一小碗粳米粥并一碗姜汁牛乳。 “姐姐们都吃了吗?”在侯老爷的言传身教下,侯珠知道怎么去处理自己和心腹的关系,套用侯老爷的话“人脉就是财脉,不要轻易得罪任何一个可能影响你生活的人”,虽是主仆关系,可在自己不能轻易外出的情况下,珍珠二人就是自己的代言人,她们对自己有怨气,随便一句话就能改变自己的风评,何况二人如今是内外院管事的内定儿媳妇。 “难为你想着,升儿媳妇熬的小米粥、煎鸡蛋。”这世道,侯府里当差是所有被卖的人最期盼的事儿,这些吃食琥珀很满足,“姑娘趁热吃了,夫人那边打发人来问了两遍,许是有要紧的事儿。” “嗯,”胃口很好的解决了粥和一个荷包蛋,一口气喝了牛乳,洗了手,在珍珠的帮助下梳了双丫髻,换下素布半臂,着了百蝶穿花云锦小袄。 “今儿下了雪,姑娘加件斗篷,昨儿风风火火的去前院叫夫人看到了,我可是受了好一顿敲打。”琥珀把食盒给了小丫鬟小兰,进门见了侯珠的穿着就是一阵抱怨,她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对紫色冰种翡翠手镯给侯珠带上,笑着对侯珠挤挤眼,“我又不好和夫人犟,说是我不管姑娘衣饰的。” “哎哟,还埋怨上了我,每月500个钱可都是到了我腰包里,我是满腹的冤屈——”珍珠笑着拧了下琥珀的腮帮子,“姑娘可评个理!” 侯珠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这姐俩儿唱双簧,变着法儿的说自己昨天嫌累赘不穿风衣往冷风里钻呢! “我给姐姐们作揖了!”侯珠学着戏里小生的模样作揖,自然被二人阻止了,自己笑着披上斗篷,抱了手炉,和琥珀说笑着往前院去了。 侯府同京中大宅相比是不够规整的,但在本地还是数一数二的大屋,是个三进的大宅子,第一进是侯老爷招待人的花厅,过了花厅,走过二门,便是侯夫人的正房,正房往北是个半倾的院子,院子里左右都是厢房,正北是正屋,正厢左右有过道,过道环绕个一分的小花园,再外围,环绕小花园的是一堵三丈高的院墙,院墙外是三丈高的一排房舍,房舍门户坐东朝西,正是大厨房,大厨房左右两边直到前院有两排三丈高的耳房,里面住着侯府大大小小十户人家,再往北隔巷而望的,就是总兵家的院子,而总兵家的院子,十年前是正是侯家基业。 “姑娘来了!”大丫鬟牡丹笑着打起帘子,迎侯珠进了门,透过博古架,正可以看到侯太太脚踩在脚踏上,神情专注的看着手里的帐册。 旁边的火盆笼了满满的栗炭,炭上围了几个红薯,一个一米高的三脚吊架吊了口锅,锅里热着羊奶,侯珠们进来的时候羊奶刚沸,牡丹手里握着一只装了杏仁的青瓷碗,见奶沸腾了,她往锅里加了杏仁。 “娘!”侯珠笑着叫了侯氏一声,侯氏抬头对着她笑笑,又自顾的看手中的账册,一边看一边做记录。 撅着嘴将斗篷、手炉给了琥珀,围着炉子看了一圈,对牡丹说:“头回见这样的花样!” “可不!”牡丹笑着舀了一碗给侯珠,见侯珠接了,说“这是隔壁总兵太太从京里带来的方子,说是能美白肌肤,昨儿夫人听了就嘱咐我备着给你喝。” “谢谢娘,”侯珠吸溜了一口,热腾腾的羊奶表面有一层厚厚的奶皮子,香极了! “娘也喝。”侯珠端着碗到了侯氏面前,侯氏笑着抿了一口, 摩挲着侯珠的头顶,笑道:“珠珠也是大姑娘了。” 侯珠一蹭坐在炕沿,不收回手,侯氏松了眉头,笑的更和煦了,接过侯珠手里的碗将碗里的羊奶喝完,她笑道,“昨天的功课都做完了,花绣了多少?交给你的账册都对过了吗,挑出来了多少错处?” “嘿嘿”侯珠摸了摸鼻子,她的这对父母可是不得了,“我只挑出了一处,花昨天先生交的功课做完了!” 侯氏挑了挑眉,斜眼看了看侯珠。 侯珠自己不自在了,“我这就做么,蕙兰都没有那么多的功课,她还骑马,我是女——” “嘘——”侯氏正色对侯珠说,“女娃娃有女娃娃要做的功课,你和蕙兰家庭背景不一样,以后走的路也会不一样,她将过上的生活包括骑马,你要操心的更多的是账册,我们只是为了你能过得更好,你没有哥哥弟弟,嗯?” “知道了!”侯珠心虚的低了头,宁肯侯氏像蕙兰家那样骂她,也不希望她微笑着责备自己。 “我就去做!” “今天就在隔间,我和你父亲还有事儿商量,你待会儿在旁边听听,马上就是大姑娘了,要多留意这些!”说着,侯氏顿了顿,似是又想起些什么,接着说,“让你学绣花是为了锻炼你的耐心,女娃娃怎么能够毛毛躁躁的,别只顾着完成功课!” “知道了——”侯珠笑着往外间跑去。 “这孩子!”侯氏对着牡丹一笑,“给珠珠再盛一碗,剩下的你拿去跟他们分了,这杏仁整个的煮口感不好,你拿到风炉上炕香了用研钵碾碎,最后洒在奶皮子上就好。”说完她又专注在自己手中的账本里。 牡丹依言去了,琥珀跟着打下手,一时间只有侯氏不时在纸张上书写的沙沙声。 岁月静好。 侯珠凝望着侯氏,脑海里浮现了下人们传说的侯氏和侯老爷的故事。 侯老爷本名侯嘉,籍贯在楚地,家中世代耕读,侯老太爷是乡间的夫子,后因三藩之乱,老太爷带着侯老爷逃难到大桥镇,投靠妹婿,也就是侯氏的父亲李老太爷,不想天不假年,英年早逝,侯老爷自小在市井中拼搏,而侯氏便是那个不顾父亲反对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人。侯老爷小有成绩后,终于得到李老太爷的认可,娶了侯氏,并将家业越做越大,成了这大桥镇乃至黔地数得上的大富人家。 心里很是好奇,有这样好的父母原来的侯珠是为什么成为女配的呢? 第四章 定亲(中) 书里面都说,女子要在家从夫,夫死从子。 每一个女子都得嫁人,嫁得好是阴丽华,夫贵妻荣,嫁不好是王宝钏,孤苦一生。 既然是女配,她的劫数莫过于婚事了吧? 自己父母如此疼爱自己,这祸事从何而来? 侯珠挠了挠头,始终想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距她家十里之外的酒行街里却发生了件大事。 差役敲锣打鼓的进了酒行街,熙熙攘攘的乡亲们簇拥着差役进了鲁记粮行,粮行东家鲁实的大儿子鲁知十六的年纪中了乡试第十名,轰动了整个大桥镇,但凡和鲁家沾亲的乡民都蜂拥着往鲁家跑。 陶然坐在灶台旁看着火,灶上悬挂着一个铜质长嘴水壶,时不时的往炉膛里添把柴,明明灭灭的火苗照在她脸上,整个人显得阴晴不定。 三年前,她凭借上一世得到的香料方子很是为父母挣了一笔钱。 从本地买香料制成成品只能得一成的利,精打细算的陶父不忍心七成的利润都给香料贩子,于是他筹了钱,和自家儿子出发去粤地贩香。 只是这马帮岂是普通人想沾就能沾得上的,陶父在粤地从一个小贩手中得到了一块上好的沉香,不想被陶大说漏了嘴,陶大被人害了,陶父跳水得了一线生机,携了沉香归来,虽捡了一条命,到底残了。 中年丧子,陶父到底将这一切不幸都归咎到女儿头上,偏偏又只有这一女,陶父想将陶然卖上高价的心又迫切了几分。 重活一世,陶然如何又看不清楚。 家里事儿糟心,鲁知却也是陶然心中的大事儿。 寒窗十年,鲁知虽中了秀才,却和上一世高中廪生的经历差了许多,同一个人,怎么是两样命运? 是了,上一世自己早在两年前便被布政使纳入府中,因她悔婚一事,鲁家两老羞愤不已,鲁知奋力读书入了侯老爷的眼,招为女婿,侯老爷为鲁知特意找了一个致了仕的老举人为老师。 想来春闱之时也不少疏通吧! 这该如何是好? 这一世因为自家大哥早丧,鲁大娘并未如前世一般早早定下婚约,鲁知虽好,却没有小辈自己私定终身的道理,加之鲁知依旧考中了秀才。 若是鲁知能先考中状元然后再和自己成亲就好了。 正想的入神,却不想灶上水开了,陶然嘴角上翘,蓦然带了一脸笑,提着水壶往前堂走去,不管怎么说,自己有出息的儿子入赘,鲁大娘是十二万分的不愿意的。 十六岁的少年秀才在这大桥镇是很罕见的,鲁家大堂之中满满都是乡绅,济济一堂。 侯老爷罕见的也登门了,在大家的簇拥下和鲁知问答了几句,见他人际交往虽则稚嫩,但心地不坏,学问也扎实,家境虽不甚好,求学之心很是坚定,鲁家有三子,鲁父在街上惯做生意的,人情往来很是做得,鲁知有他家相助,一甲不说,二甲进士如探囊取物,无他的帮衬,今生大概止步于举人。 自己所求不多,仅仅是女儿所生一双儿女姓侯,侯珠未有子女前不得纳妾罢了,女儿虽出身商户,比起其他乡人出挑多了,毕竟是读书识字的。 实在可惜,若是鲁家家境再差些就好了,自己定能将鲁知带到家中教养,有夫人在,又有自己做榜样,定能教出个知恩念情的好儿郎来。 想了想,侯老爷又是一笑,一拍脑袋,自己也是心急,鲁知虽出色,但珠珠还小,究竟要挑一个出色的女婿还是一个知冷知热对珠珠好的人,要思虑的事儿还有不少。 “老爷进府了!” 侯府的门房远远的见了侯老爷便叫唤了一声,门房里出来个才留头的小厮立马跑上前,恭敬的从侯老爷手中接过缰绳,牵了马到二门处的马棚里养起来。 侯在花厅里的掌柜们各自捧了当日的帐交予侯老爷,又粗粗回了铺子里一天的情况,侯老爷一一听了,又做了些许交代,便回了正院。 温暖的灯光,热腾腾的饭菜,女儿的笑语撒娇,妻子的温言抚慰,让人将一整天的疲累都抛在脑后。 一时饭毕,侯珠到后院习字,侯老爷在屋里看账,侯夫人坐在榻上给侯珠赶制春裳,侯老爷随口说道:“今儿我见了鲁家的小秀才,很是一个不错的孩子。” “好也罢,歹也罢,和我们有什么相干?” “鲁秀才今年不过虚岁十六。”侯老爷笑着放下账册,捧着烟杆和侯夫人做到一处,因侯老爷早年随马帮跑到身毒,哪里气候湿热多瘴气,不得已染上了烟瘾,侯夫人虽是皱了眉头,却还是给侯老爷点上了炕的焦黄的烟丝。 “珠珠今年也才十岁!”男方比女方大五岁,倒是更知冷知热,无可无不可。 “我寻思着找一个知根知底的,鲁家一门三子,这鲁知委实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咱家已入商门,他日他读书有成倒是能帮咱家改换门庭,免得我们百年之后珠珠造欺凌。”如今这世道,一个女娃子再狠,身家数十万两银,难保不被人算计。 “往年挣的少,也不曾有这些烦人的心要操,如今这家业虽一点点的大了,这费的心思劳的神却也多了。”自家若是小富之家,给珠珠随便找个过得的上门女婿是顶容易的,如今身家数十万银,再想要低调也要看别人愿不愿意放过自己,何况自家的产业关乎上千个家庭,上万人的生计,要退下来岂是容易的事情。 但也不能因为这事儿就埋怨自己丈夫太能干不是? “也好,只是这孩子要让我先见见,最好能交给我们教养,他父母怎么说?” “我探了探话锋,鲁知父亲是个明白人!”侯老爷从不做空想之事。 “那鲁知娘为人如何?”儿女婚事,自然要先看看对方父母,她可不希望自家女儿有个难缠的婆婆。 “这个我倒是不曾见,不过听说很是能干,为人十分的精明,却也是个能顾大面的人,既是赘婿,想来问题不大。”侯老爷自认比年近花甲的鲁家父母年轻,有他在,便是那鲁知做到一城之主也无碍的,若是鲁知做到一州之主,那便是珠珠退让些也无不可。 何况,他有这个自信,他家女儿不是那等轻狂的人! 第五章 定亲(下) “姑娘起来了?”珍珠打起帘子,低声问琥珀。 琥珀从耳房的架子上提起铜吊子往盆里加了水,用手试了试,温度正好,才转头对珍珠说,“姐姐脑袋被门夹了不曾,”端起装有热水的铜盆努努嘴。 珍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那么大的一个消息,府里都传开了,真真心焦!” 琥珀素来心宽,倒没有琥珀那么大的反应,“你素日里的稳重都是水沫子,一戳就破不曾,姑娘都十四了,要及笄的年龄,定亲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是常理,到底是我们侍候着长大的,便是一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何况姑娘是这样,老爷夫人又是那样,总是为她悬心,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一旦嫁错了人,一个女子,再有家财万贯又如何,咱家姑娘又是一根独苗,没个什么帮衬的——” “到底还有老爷夫人呢,如何会叫姑娘受欺负?”琥珀不以为意,在她心中她家老爷夫人是一等一的厉害人,怎么会让自己的独女受欺负,不像她,不到四岁就叫父母换了哥哥的聘礼,这世道,什么时候会让女子活得有个人样? “老爷夫人在那是一定的——”但老爷夫人百年之后呢,这话珍珠没有直接说出口,一旦姑娘失势,自己和姑娘一荣俱荣的,如何能好? 听到这些,琥珀脸上惯常的笑没了,“不行不行,我得和姑娘说道说道。” 说着她端着才倒好的开水进了门,却不想侯珠早就起来了。 乌黑油亮的两大把头发侧编着梳了个别致的辫子往左耳后一别,簪上了根白玉簪子,侯珠对着镜子抿了抿耳际的碎发,沾了些许腊梅味道的头油把头发梳平,身上一身简单的靛青色松江布对襟马甲,里面是高腰扎染棉布襦裙,腰间简单的挂了个银八事,一副出门的样子。 琥珀捂着嘴笑了笑,和随后跟进来的珍珠挤挤眼,故意说,“姑娘请安去?” 请安去,侯珠心里猫爪子抓一般揪心,自前两天自家亲娘旁敲侧击后她就知道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来了。 她得打十二万分的小心在这件事情上。 昨夜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宿,爹爹娘亲是整个大桥镇数一数二的人家,他们会不提前打听清楚这个鲁知是什么样人? 千挑细选的对象怎么就让自己悲剧了呢? 于是她说服了娘亲让她自己出门看看,于是便有了这次请安。 出了仁清巷,乌盖小驴车悠悠然的到了酒行街东街十三号门前,青砖砌的墙,乌木框的匾,上书三个朱漆大字,济人堂,这是侯家远亲的药堂。 “可见着我的菩萨姐儿了!”见了驴车,老大夫身材浑圆,一把扔了手里的干活,无视颤悠悠的一身肥膘,很是灵活,严肃的脸上笑满了七分,连呼吸都透着热络劲儿,世间万事,银钱开道,在银钱跟前是不分什么长幼的,老大夫深知这一点,“我却说今儿怎么喜鹊叫呢,你婶子在院里呢,大姐儿也在,快去吧。” “哎”侯珠闷声应了,并不过多客套,她素来不喜老大夫看人下菜,医者仁心,病是不分三六九等的,不过老爷子医术在整个黔南也是不错的,行医问药,总要渊源,老爷子祖上可追溯到大唐,听说同皇家有些瓜葛,藏书倒是丰富。 琥珀见侯珠脸上有不耐烦,自己倒是笑的热络,“老爷子安好,我们姑娘前次借的书。”她可不是姑娘,天底下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官和大夫。 老大夫让一旁学徒接过去琥珀递过来的书,就有一个浑身都抖着机灵的徒弟又捧了书来,老大夫看看笑着说:“大姐儿前回儿说的可是这个?” 《蜀王熏衣法》,三代看吃,五代看穿,如今侯珠的课业正是侯老爷从京里寻来的一个嬷嬷教授的时下的风俗。 黔地多香料,无意中从堂叔家看到香本子侯珠就时常借阅。 “谢过堂叔!”不管怎样,侯珠自己的教养不允许自己无礼,而这堂叔对自己从来客气。“詹大夫可在?”正说着话,就有顾客上门,老大夫正想请侯珠进后堂,却见一个穿了月白色满片绣对襟夹袄,天青色百褶裙的姑娘进了后堂。 “大叔,我阿爹的老毛病又犯了,前儿你给我的药丸可能匀出两粒,等着您救命了。”话虽是对着詹大夫说的,眼神却不住的在打量侯珠,这番打量虽隐蔽,却让今儿事事留意的侯珠看在心里。 时下女子虽大胆,却还是没有这样直勾勾看人的姑娘,这是谁? 侯珠定定看了两眼,眼前的姑娘五官秀气,身段窈窕,倒是很有江南女子的婉约。 “世叔,我进去了!”侯珠今天除了拿书自然是有事儿,不然也不会再三请求。 “珠珠来了,巧儿快招呼你妹妹——”胡娘子正在院里翻菜,正是盛夏,黔地的人都会在自家晒些酸菜,入了冬经常是煮一盆酸菜便能对付一顿。 侯珠向胡娘子问了好,又说:“我阿娘让我问婶子好,前会子婶子说的万福如意的缎子知府家老太太前月过寿都孝敬了,让我给带了葡萄万字的。” 说着侯珠从琥珀手里拿了布,扯开外边裹着的粗布给胡氏看,李氏自小就教她上人家门就是给人家添麻烦,从不曾让她空手的。 “李妹妹就是客气,”话虽是这样说,胡娘子却将那缎子摸了又摸,眼角牙缝都透出十成十的满意来,“我先前不过是这样一说,你五奶奶下旬做寿,都七十的人了,活一年少一年,难得看上个东西,不管有没有能力,总要尽尽我们的孝心才是。” 胡大夫一家虽然市侩,但对老人家的一片孝心却是周围人都知道的。 说着巧姐儿捧了两块银角子来,侯珠脸上笑意深了,这银角子只够买这布的边角的,那里能收,“只许婶婶你的孝心,就不许我们为五奶奶尽心?”世人岂是非黑即白的—— 硬是推辞不受,胡娘子又让了让,终究是收回去了,自己嘱咐了两句又去忙。 又有巧姐儿端了自家晒好的茄子条往陶罐子里装,侯珠一边打下手,却是若有所思。 巧姐那有不明白的,吩咐琥珀将东西送到车上,笑道;“上旬阿娘晒了辣豆,你不是喜欢么,我给你装些——” 侯珠牵着巧姐的袖子摇了摇,巧姐捂嘴一笑,说,“瞧你急的,没了辣豆还吃不了饭不曾,可惜我家磁罐子给你搬光了,还得去街上再买些,听说前街上鲁家的东西最全不过。” 侯珠见了,终是松了口气,废了好半天的劲儿终于做成了,对着巧姐摇了摇袖子,笑道:“好姐姐,下回你要去张记粮行我一定到。” 巧姐定亲的正是张记粮行东家第三子。 第六章 相见 “鲁家大娘在吗?”巧姐进了店门就大声的吆喝开,只是店里没人。 店约莫十丈见方,正中大大小小摆了百十样各色调味品,左右有两个三长高的货架,各有十层,下边摆着各色瓷器,上边是各色瓜子果脯,再往里是一到门,垂了竹帘,竹帘平平,却用各色绣线以竹为布绣了好俊一副喜上梅梢。 “是阿巧啊,等一会儿,就来——”鲁婶子正往大陶盆里倒辣椒面,隔壁邻居的,就是不得空还让他们帮忙看店,并不急着招呼。 “哎——”巧姐一边用手牵了侯珠,指着柜台边上的粗陶大罐子对她说,“她家好家伙事儿都在后院,我们直接过去看。” “这怕不好吧!”侯珠红了脸,低了头,周围的小姐妹们野蛮如总兵家的蕙兰要见定亲了的夫婿,也会羞红了脸。 “鲁大娘,我要两个瓮,自己过来看啦?”巧姐和侯珠平日里玩惯了的,笑着将侯珠推了进去,惹得侯珠在她腰上拧了一记。 “啊——”巧姐吃痛,叫出声来,只是女孩子声音娇弱,叫门右边的鲁大娘唬了一跳,辣椒面都多撒了半把。 “险些叫我砸了大娘的好家伙。”巧姐对侯珠做了个鬼脸,却是一本正经的对鲁大娘说。 鲁大娘忙着下料,倒不曾抬头,随口说,“改明个我让你鲁大伯再寻些青石板来直接搭个台子。” 这话说得巧姐翻个白眼,一个粗陶瓮才多少钱,自己若是踢了脚,那红花油要多少钱? 侯珠却没回应她,一进门她眼睛就没再安分过。 黔地多石,大桥镇是远近闻名的富庶地方,这个一亩大小的商家小院铺了青石地板,院中有两株五丈高的洋槐树,树周围晒了满满一院子的大青菜,黄豆和茄子干。 靠近铺面的地方摆了几个大瓦盆,鲁大娘往其中的一个调好了各色作料,正往盆里放茄子干。 院墙边上的葡萄架子下面,却是十五六的一男一女,一个倒水,一个洗菜,相互之间的默契满满的,不知情理的人看了却也总想微微一笑。 多好多阳光的少男少女,活脱脱的青梅竹马! “姐姐,这便是鲁知,边上的又是谁?”虽是亲昵,也可能是兄妹? 巧姐心细,也学着侯珠的动作凑到她耳边说:“那是鲁知,旁边的是陶二丫!”这妮子,不是在家照顾老父么? 她素日不是个喜好搬弄是非的人,见侯珠脸色未变,并不曾多想。 “姐姐我们挑好走了,”难怪,虽只一眼,但侯珠却看出了这名叫陶二丫的女子比自己漂亮多了,嬉笑间充满了那种说不出的味道,和男**人说笑没什么忌讳,要说就是两个字——妩媚。 论情分,他们青梅竹马,论容貌,她妩媚多姿,自己仰仗的不过是父母留下的万贯家财,鲁知又是个能读书的,若自己和她同时嫁给鲁知,钱财散尽的时候也是自己落魄之时,依侯家两老对原主的照顾,想来这婚事应该是不幸的根源。 商人重利却也最能洞察先机,侯父侯母从小摊贩走到今天不是风吹来的,侯珠自小便深深的懂得这自知之明。 “你的小女婿不多看看?”巧姐打趣同她低语,名分都定了,她原本想帮两个小的拉拉关系,但眼前这情景,马屁是拍在马腿上了。 “姐姐再乱说我可恼了!” “好好好!”巧姐见她脸都白了,笑着推着她就要走。 “巧姐姐这位姑娘是谁?”却是陶然端着簸箕走到了她们身边。 “这是我家远房堂姑姑,同我来买酸菜缸子,怎么你八只脚长在腿上倒是伶俐的紧,管起我来。” 这陶二丫和鲁知走这么近,什么时候的事儿?自己成天在家中备嫁,倒不曾想这素日眼睛长在脑门上的陶二丫怎么忽然看上了已定了亲的商家小伙鲁知。 “我——”突然的抢白,陶然一脸讪讪的低了头,她方才在巧姐家就知道眼前的是情敌,一时习惯了就没收住主动做起主人来,融入骨髓的排挤人的方式显然用错了地方。 只是她不做声自然有人出头,却是鲁知过来了,“阿巧姐要什么样的瓮?” 嘴上说着,人却不动声色的站在陶然身前。 “二丫过来帮我。”鲁大娘手里的活虽然不停,但人精明至极,她自然知道巧姐和侯家有那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想气氛弄的太僵,于是开口解围,只是话里话外都同她儿子一般护着陶然。 追问缘由,一来平日里陶然总有奉承,二来鲁大娘也不满自己文曲星下凡的儿子娶个商家女,心里总不痛快,儿子愿意亲近别的女娃,心里总有一种隐秘的快感,三来儿子和侯家定亲,自然不需顾忌时时拍侯家马屁的胡大夫的面子。 都是几辈子的左邻右舍,时间长了自然有磨牙的时候,她本来是个厉害的妇人,只这一句话,院子里面谁是主谁是客也就不用明说了。 只把巧姐气了个半死,里子面子落了一地,随便的福了半礼,拉着侯珠便往门外走。 院子里面的人并没有把这当成一件大事,谁能想到自小做大家闺秀教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侯家大娘会私自来见未婚夫? 而知道侯珠的陶然也以为定了亲就万事大吉,侯家是大桥镇有名望的人家,不会为这点小小的事情,不会因为一个区区的女儿影响自家声誉。 世道如此,依鲁知后来的官职,三妻四妾有个把红粉知己不是正常的事儿吗? 鲁家没动静,侯家的侯珠回家了却很忐忑,她也不知道自己见到的这一面,了解的这些情况究竟会不会左右侯父侯母的想法。 “珠珠怎么吃得不香?”侯老爷温和的问了走神的女儿一句,又将新鲜的红油莲藕给女儿夹了一片,女儿的行踪怎么能瞒得过他这个掌家的人。 “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侯母瞪了侯老爷一眼,温和的对着女儿笑笑,又盛了一碗什锦水果甜汤给女儿,这么大的孩子该有自己的主见,自己将话说出来才对,成天被大人哄着问着管着,什么时候能够长大? 一时饭毕,侯家夫妻坐在炕上盘账,侯珠坐在桌边完成白日里老师交代下的功课。 ——乾者,直也,君子直道而行,不为物动,不以情拘,但行其当行,事其当事。 侯珠临着《周易》,心里面也渐渐的宁静下来。 在所有的事情中她错了吗? 明明是鲁知、陶二丫不知羞耻,不顾男女大防,在已有婚约的前提下来往甚密,他二人失礼背节。 婚姻,结两姓之好,你二人有情谊应禀告双方父母,都已经定亲了还这样,不是明摆着图自家的绝户财吗? 侯父侯母辛苦积蓄半生的钱粮如何要助鲁知、陶二丫? 临完最后一个字,侯珠向二老行了礼,正色说道:“父亲、母亲,女儿有事相告。” “你说!”侯家夫妇相视一笑,温和的看着侯珠。 “今日我私自去了鲁家,见到鲁家三郎同陶家二丫来往甚密,鲁家大娘也很喜欢她,只是我同他已有婚约,这事儿我觉得应该查一下,如果和我看到的相符,想来鲁家也没甚诚意,女儿要解除婚约。” “你可知道解除婚约对女儿影响甚大?”侯老爷看着捏紧拳头屏住呼吸的女儿,还想再激一激她。 “既然明知嫁过去不会幸福,女儿不愿意因为旁人的想法,辜负了爹娘的期望,我只求能像父亲、母亲一般,找一个知我懂我护着我的人,我也会对他好一辈子。”侯珠小小的脸蛋红彤彤的,眼中却是满满的神采。 “父亲知道了!”侯老爷高兴的将女儿搂在怀里,原想给他找一个依靠,读书也是为了能让她和以后的夫婿有话可聊,却不曾想女儿真真将书读到心里,还不迂腐。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智慧值+100,精神力+100,体力+10,魅力值+60,武力值+10属性: 智慧值:130(0--) 精神力:150(50--) 体力:20(0--) 魅力值:80(0--) 武力值:10(0--) 恭喜宿主获得原女主奇遇一个‘我有一座金山’,是否返回?” 深更半夜的时候,那个幼时让她忽然成为侯珠的声音终于再次响了起来。 “我走后原本的侯珠会回来吗?”纵然对侯父侯母有诸多不舍,但是她也想念她的娘亲,而侯珠,这本该是侯珠的生活。 “会的,原主将继承你这段时间的所有除了你的记忆,继续存活下去。” “返回。”侯珠看了一眼正院方向,眼前一亮,耳边传来了呼吸声和咂嘴声,推了推搭在腰上的一条腿,摸了摸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翻了翻身舒服的睡了过去,还是自己家能有那种全然安心的感觉,不用担心自己醒来是不是侯珠。 第七章 金山 因是河谷,丰李屯的秋天去的格外的晚,三丫叼着一个橘子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家二姐愤怒的小鸟一样追逐着顽皮的四喜。 哭哭闹闹,说说笑笑,不过一夜的功夫,这样的日子距离她却已经很远了。 虽然是七岁的年纪,她已经有一颗16岁的心了。 现在的她没办法因为绣好一朵花而欣喜,没办法忍受和小伙伴们过家家,甚至,没有能力忍受父母家人生活的这份贫穷。 明明她知道的,以自家爹爹的手艺,在大桥镇可以轻松的混成小康之家,以自家二哥的学习成绩,有钱交到镇里的私塾,一个举人是逃不掉的,以自家二姐的容貌,能有侯珠一般的家室,她绝对可以不将就的获得一份美满的姻缘。 可是,这些事情谁会相信她? 她只是一个虚岁七岁的小孩子。 安土重迁,重新在一个地方打下一片基业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新得环境,新的人际关系,对未来的不确定足以打消大部分人的野心。 何况他们家的日子在屯里颇过得。 资本资本,不管是在以前还是现在,钱生钱总是很轻松的。 要是自己有一座金山就好了。 “恭喜宿主获得金山一座,请问是否开启地图?” 那是什么,肯定是开启! 念头一过,只见眼前浮现一个大的地图,上面有很多绿色的红色的圆点,在距离自己10丈的地方一个红点旁边有标注——蛇。 吓了一跳,三丫连忙往旁边避了避,再看绿点,却是标注着自家二姐和四弟还有其他小朋友。 以三丫的智慧她很快看懂了地图,地方虽偏,距离自己家不过3里地。 小心的拿着自家连钎往地图标记的红点走去,临近玉米地,仔细的看着,果然见到了地里有一条黑蓝相间,蛇头小巧的毒蛇。 看来地图没有骗她,莫名其妙的识字,三丫觉得梦里的一切应该是可信的。 第二天一早,三丫背着背篓跟母亲吆喝了一声要去挖猪草,身上带了两个雄黄香包,拿了两个素日里母亲戴的驱虫药包和两把砍刀,两个杂合面饼并一葫芦水便沿着自己规划好的路出发了。 计划得当的话,只要一个早晨足够一个来回。 “等等我——” 光着屁股,揉着眼睛的四喜想很快的追上去,却被自家母亲拍了拍屁股打了两巴掌,终于老实了。 “三丫哪去哩?” “割猪草!”三丫吐了吐舌头,这才发现自己说话的口气是半点不像黔南人,什么“哩、呀”的语气词,自己硬要说也说不出那个味儿,能搬走还是到大桥镇的好,大桥镇哪里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说官话的比较多。 “三妮儿,过来过来——” 三妮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人,这才勉强认出这是她爹爹的堂婶,自己该叫做三奶奶的。 “三奶奶好!”十几年的书香熏陶,侯家又是黔南大商,三丫的规矩仪态已经刻入骨子里,抹不掉了。 7岁的小伢子乖乖巧巧的,动作说不出的好看,让这位三奶奶心里只觉得喜欢,心里觉得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这样想着,原本拿出来的两个苹果觉得少了,硬往三丫篮子里又放了两个。 乡下地方水果本就稀罕,他们这里虽然有种,但大都是送到镇上去卖的。 “谢谢三奶奶,”说着三丫和堂奶奶挥了挥手,一个牵着牛往地里去,一个背着箩筐往上山走。 一个屯子,怎么都有些亲戚关系,盛了情,自家父母对长辈们也是孝顺有佳的,是以三丫也不觉得受不起,四个苹果,回家正好一人一个。 一路上又遇到许多人,三丫和他们打了招呼,继续往前面走,遇到问怎么走了那么远的,都只说是娘亲让她去拔些菖蒲、野姜,陈母娘家就是屯里的行脚大夫,是以大家都不曾怀疑自己,加上远离又有意识的躲着人,没人觉得奇怪。 山路崎岖,在三丫消耗了一个饼,半壶水,让开了四五条毒蛇的情况下,终于到了地图上标记的目的地。 这是一条从山上崖洞里流出来的小溪,溪水透明,时不时的有两只蜻蜓往水面略 过。 再往上,是一条长满茅草的便道,偶尔会有苗医进到山里。 抬头往上看,在距山顶300多米的地方,可以清晰的看到十丈见方的大崖洞。 桥头阿公常说那里面有大妖怪,黔地多蛇,他们这里又是河谷,连村周围的田里都时常见到毒蛇,何况山顶的野地,村里祖祖辈辈的人没有敢往上闯的。 三丫也不敢,幸好地图标注的是她面前的小溪。 只是,这小溪里哪儿能有一座金山,难道是一个金盆栽? 不管了,三丫小心的用竹竿打了打溪边茅草,此时临近正午,蛇虫较少,又看了看地图,确定周围100米没有什么危险,这才将茅草割了往地上一放,卷起裤脚下到地图上标注的蓝点走去。 粼粼波光好像最好的宝石,却有一点金黄在光下分明,三丫一把抓起这滩沙子,只见两三点黄豆大小的金黄色颗粒。 “恭喜宿主拾到金山一座,是否全部收取?” “全部收取,收取九成是多少斛?”一斛十升,一升33两,就是一座金盆栽差不多一斛,就是330两,系统说了是金山,他又从不骗人。 “全部收取约有万斛!” “万斛,”三丫吓到了,万斛那得把他们家院子堆满了啊,那怎么装? “只能收取一次?收取后怎么携带?” “只能收取一次,因为玩家奖励,收取后将储藏在系统空间中,玩家可随时取用。” 因为不确定自己以后会不会有任务,也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没有来源她根本没办法向家人解释金子哪里来的。 “请你帮我收取八成,溪水里面能留下一些最好。” “收到,收取中,请宿主后退10米。10,9,8——” 三丫连忙后退,来不及穿起自己的鞋子,只听轰隆一声,从山洞里创来阵阵轰鸣。 只见山背后鸟雀登时飞出去大半,三丫不禁瑟瑟发抖。 “恭喜宿主收货各种自然金338吨,合计九百零三万贰仟贰佰五十九两金,请问宿主是否将金存储为金裸子?” 系统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为宿主服务的好系统了,它不仅没动大块的金矿致使山崩得更狠,还体贴的让宿主能合理使用到手的金山。 “同意。”三丫笑了,这系统实在是太贴心了,她原本就还不知道怎么弄,全部存储为金裸子要拿出来用就很方便了。 都收取了,三丫心里兴奋极了,又因为刚才的地洞,周围百米多了些蛇往这边走,她按捺住心里的兴奋迅速的往背篓里装了刚才割下来的草快步往村里走去。 快到家了,三丫心中一震,“系统,这些蛇他们会往村里走吗?” “不会的,你没有全部拿走,我没有动大块的,只是点小动静,只是那里溪水断流,不能再靠近了。”系统不自觉的微笑着,宿主并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为了避免蛇虫都往这边走,它把水道转向了。 “系统能量耗尽,即将进入休眠,10——” “嗯,你休息吧!”不过这条小溪并不是他们村子的水源,倒也不用担心,三丫这才放了心。 第八章 搬家 假如你忽然之间得到了一座金山你会做什么? 看着村口熟悉的大槐树,看着桥头阿公闲闲的坐在逍遥椅上抽着水烟袋,三丫一下子冷静下来。 易经有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阿娘也常和她讲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少的饭。 常人也说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拿回家的这些金子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呢? 这些金子一旦全部暴露,自家能守得住吗? 侯老爷把她当半个儿子教养,她自然清楚侯老爷花了多少心思才把他上百万两银的家产保住。 何况这是九百多万两黄金。 自家不过就是六人,这座金山又不是自家私产,从溪里得到一两金是幸运,得到太多肯定有主人来收拾自家,这个主人可能是官府,可能是那家地主,可能是哪个豪商,但绝对不可能是没权没势的自家亲人。 更有甚着,那些人为了防止自家人走漏消息,可能会灭口。 三丫不知道她的一番顾虑是对的,前世那个贸然拿出黄金的家伙被人诈出消息后便被灭口了,至于布政使的死,也和这座金山脱不开关系。 这样想着,空有金山却不能花的三丫一边走一边割了半篮子喂牛的草,恹恹的回家了。 陈母见了女儿嘟着嘴回来,笑了,她还说自家女儿从早上就奇奇怪怪的,大清早更罕见的出去割草,这下明白了,不是女儿有问题,估计是看着那个小姐妹受夸奖了想要表现呢。 “我看看我的好三丫带什么回来了。”陈母接过背篓,笑道,“真不错,是三婶家的苹果吧,还记得带回家留给哥哥姐姐,三丫真好。” 三丫却耐不住了,一把搂住陈母,将头都埋在陈母脖子里,说,“阿娘,阿爹今早走了?” “嗯,阿爹回镇上了。”三丫毕竟有七岁了,挺沉的,陈母将她搂在膝盖上,从头上拿下梳子好好的给三丫梳丫髻。 “阿娘,你说要是咱么家有钱了可以一起去镇上吗?” “三丫想去镇上?”陈母笑了。 “二哥可以上学,二姐和三丫帮阿娘做饼,不要割猪草,三丫想到处去看看,三丫不想一辈子像阿花姐一样没出过丰李屯,三丫——”三丫长出一口气,她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书上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谁不羡慕唐人朝辞白帝,行游山河的豪壮。 如今的朝廷,也算是四夷来朝,威震八方,没什么大的战事。 侯老爷虽不能在朝廷有一席之地,但他行走粤黔之间,见识极广,生平最向往的就是行商天朝,把商贾做到整个天朝,他常说,“唐宋之后无豪杰,他惟愿行遍天朝”,三丫深受其影响,让她终身死守着小家的方寸之地,目不识丁,实在是要了命了。 “三丫也知道二哥要进学啊!”陈母笑着给三丫捋了捋衣服。 “我们家三丫真聪明,娘和你爹爹商量好了,你爹爹这就去镇上买房,我们家再半月收了粮食,都要搬到大桥镇了。” 陈母因为她二哥仲文很有天分,过了镇上府学童生试,和陈父商量了,陈父向侯家辞了工,侯家也因为他做事肯干,连分红贴补了一笔银子,陈父用这笔钱在大桥镇买了房子,买了一块地,准备全力供自家孩子上学。 士农工商,在这个时代,这四个字不是说着玩的,既然儿子有这个天分,自家自然不能再为侯老爷做雇工了。 “我去收拾厨房。”三丫开心的往房里跑去,今天满满的都是惊喜。 三丫不知道因为她的缘故,侯老爷还活得好好的,陈母和陈父原本商量辞工到别家帮佣变成了买断分红到大桥镇定居。征求了大儿子意见,陈父便直接将店记在大儿子名下,。 庄生梦蝶,蝶梦庄生。 时光飞逝,在三丫的期盼下,一辆骡车拉着从老家收拾出来的瓶瓶罐罐渐渐远离了丰李屯的乡亲。 “三丫,三丫,三丫?”二丫手里拿着一个鸡毛掸子看着在葡萄架下发呆的三丫,“阿娘叫你翻翻菜干,我前面帮忙去啦。” 虽然过去了两天,三丫仍旧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分明是自己两个月前作为侯珠时才到过的院子,她亲眼见到鲁家大娘在她站的这个地方拌作料,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自己家呢? 这座小院子正是鲁家的,旁边还是胡家医馆,只是她熟悉的那个爱巴结的胡老大夫变成了现在的胡大夫。 这座院子以前的主人鲁知考上了举人,和妻子陶氏成婚后捐了浙江安阳县的县令,5年前卖了大桥镇的院子,只留了老家祖宅,举家前往安阳县做官去了。 大桥镇富庶,少有卖房子卖地的,陈家在侯老爷的帮衬下买了这个小院子。 如今开了家小食店,专卖馄饨、卤肉、汤面等小食,因他家做的干净,生意一直不错。 天微微凉,发了会儿呆的三丫抬头看了天气,太阳开始辣了,小心的将晒了半奄的萝卜丁端到廊下,萝卜只少许晒晒就要加上粗盐和剁椒放在瓦缸里泡上,不过两天,酸甜可口,是陈记小食店里最受欢迎的免费酱菜。 “二丫,今儿大集,叫上你大哥同你去集市上看看可有乡下来卖粮的,咱家吃的谷子再买些,顺便再买些猪头猪脚回来!” 集镇上每逢大集总能找到些实惠东西,这会儿不是正午吃饭的时候,陈母有意叫几个儿女松快松快,找了个由头让他们去逛逛。 “哎,”二丫脆生生的应了,拉着小妹便往外走,她们大哥伯武今年刚过十九,身高七尺,大熊一样的汉子,此时憨厚的推了独轮车停在门口。 “二妹、小妹,我拉你们?” “才不要,”二丫转头瞅瞅旁边的探头探脑的小胡大夫,说,“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要拉你拉着三丫。” 三丫看了看一身学徒装扮,身量修长斯文的小胡大夫,和大哥捂着嘴笑了,也不知道二丫从什么时候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子了。 “谢谢大哥!”三丫倒没客气,捋了捋衣服往独轮车上一坐,由自家大哥推着飞快的在人群中穿梭。 “等等我!”却是二丫气急败坏的在后面追,这会儿倒是顾不上小淑女的范儿了。 “大伯,两个猪头,四个个猪蹄,两付猪下水,你看看两百文可对,这堆骨头又不是排骨,算我5文可好?” “都是老主顾,你说行就行。”这些平时少有人要,因陈家做卤味,才不用丢,摊主很是和气。 兄妹三人把东西往独轮车上一放,二丫问道;“可有什么地方想去逛逛的?” 三丫望了望密密麻麻的人群,摇了摇头,集市上大大小小怕是有数千人,果然大桥镇不愧是大桥镇。 “那好吧,快到午饭时候了,想来爹娘也该忙碌起来了。” 说着三人快速往店里赶,进了街道,却见自家店门口停了辆马车,朱轮华盖,显然是官家的车。 二丫两人怕冲撞贵客,同大哥将买回的东西往后院子里推,三丫站在门口却正好看见乌压压的一群人围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上了马车。 待女子走后,三丫进了店门:“阿娘,这是谁?” “哦,这是老东家的姑娘,今天想吃些卤味,刚好听说你爹爹以前在他家掌厨就过来问声好,咱们三丫以后也要这样温婉贤淑才好。” 那是侯珠,15年后的侯珠,虽然贵气却透着自己不甚喜欢的温婉贤淑化成灰自己也认识的侯珠! “东家姑娘许配人家了?” “侯夫人夫家姓济,是咱们水城的都统,孩子都像你那么大啦!”毕竟是以前的东家,陈母觉得叫侯夫人更妥当。 “嗯,侯夫人温婉贤淑,我的阿娘也贤淑,我以后好好挣钱给阿娘享福!” 再怎么,那是侯珠的人生了! 三丫释然一笑,好歹侯家让他们衣食无忧,还让她读书识字,是应该感谢的,从前还有如今,都只有一个三丫罢了! 第九章 选秀 三丫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三丈见方的华盖车,车坐下面,是一个绫罗包着的包袱,旁边坐着一个衣着素淡的女人,女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手上有茧,额头有脂粉掩饰不了的皱纹和斑点,显然并不是什么好出身。 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纤细修长,右手食指上略略有茧,只是双手保养良好,纤细丰润,显然是极出色的刺绣好手。 自己不可能又回到了侯珠的身体,三丫知道。 旁边的妇人还在沉睡,三丫小心的挑起车帘往后看,后面陆陆续续的还有数十辆马车,自己前面马车蜿蜒一路,马车两旁都有兵丁把守。 三丫小心的放下帘子,摸不到自己的处境,闭目养神,渐渐的睡去了。 “姑娘醒醒,到驿站了,可要下去走走?” 三丫一惊,睁眼看着眼前的妇人,缓缓神,看来,不改变这具身体的命运是不能离开了。 原主是官宦人家。 作为侯珠的时候学得东西太多,三丫知道,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行什么样的礼,拥有什么样的衣食住行,什么样的宝石来自身毒,什么样的毯子来自大食,什么样的黄金产自巴西葡萄牙,什么样的白银来自大不列颠国。 作为商人,消息是第一位的。 所以她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应该是家里有些地位的仆妇。 原主是谁?!! 一路上各种打探,旁敲侧击,三丫终于弄清楚了这具身体的身份。 鲁清扬,安阳县县丞鲁知之女,母亲刺绣供父亲捐官,捐官后父亲鲁知纳妾,妾有子,为了避免被父亲卖掉,搏一条出路,原主在母亲原来的丫鬟萧姨娘陪同下到京城参加选秀。 打听清楚三丫,不,清扬也晕了。 选秀,当今,虽才登基为帝,但成婚多年,又多内宠,但凡有见识,爱女儿的人家都不大愿意闺女入宫的。 只是自先帝后期,凡官家女都要选秀,先是地方上选,地方上选中的必须要入宫,被宫中撂牌子才能回家。 听萧姨娘说,鲁知原本希望她作为年过半百的道台继室的,在陶氏的辛苦攀附,加之她本人姿色不俗的情况下,她才终于能够选秀的。 这选秀,是躲不过了,还必然要选中,只有选中了自己才能掌握部分命运,才能拉扯下辛苦的鲁陶氏和萧姨娘。 可选秀究竟是个什么流程,有些什么可操作的,她全数不知道。 虽然侯老爷是商家,但侯老爷一心为侯珠谋求的是官员正妻,教她的除了做生意的眼光和如何看账本,更多的是把她往一个受人欢迎的大家闺秀培养,选秀真心不在服务区。 还好,自己有座金山。 只是金山,不她的金裸子有什么作用呢? 清扬在打探清楚选秀流程,在选秀和谐时偷偷送出去的一个金裸子让自己舒服了许多,初选后在驿站,和江南同来的佳丽等候复选时,她剪下一钱左右的金子,请萧姨娘买了些粉纱和绣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多是苹果,羊乳做食,不能出门,她又时不时的做些简单的作为侯珠时学到的瑜伽。 复选那天,天气晴朗,清扬早早的洗漱了,挽了发,在发上簪了自制的宫花并陶氏给的两只银簪,穿上自己绣了蝶恋花,收紧了身段的粉缎宫装,手上是素素净净的两只银制仿虾须镯,镯子上用细碎的红宝石各嵌了两朵红梅,越发的显得肌肤如玉。 “姑娘真是的,好好的金镯子三两重,换这样的两个镯子,这些许银才二两多,就那些个细碎的宝石能值几个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三两金能换三十两银——” “好姨娘,我走了,你和娘保重身体,若我能入宫,你劝着娘些,莫和他们斗了,啊?”黔南来的人还是喜欢银饰的多,何况贿赂了衙役好不容易在那家店里寻到这唯一一个雅致自己又能买得起的首饰。 “姑娘保重!”听了这话,萧姨娘忍不住落了泪,自己没有生养,姑娘也是她当半个女儿来看的。 “姨娘保重!”清扬上了车,脸上的表情不见瑟缩,唯余坚定,没有路自己也要闯出一条路来。 选秀的地点在紫禁城内长春宫的正殿云意殿,秀女分成六人一组,由太监引着进去被选看,其余的留在长春宫东西暖阁内等候选看。 满满一屋子秀女,各式各样的熏香,京里三十多度的高温天气,清扬觉得自己快要被烘干了。 都是官家闺秀,屋里人三三两两的寻了相熟的聊着天,清扬选了一个略为偏僻的角落,捧了茶小口啜饮,保持自己既不渴,又不会因喝过量需要出恭而出丑。 秀女一波一波的出去,太阳从正午渐渐西行,清扬添了茶正往回走,不想前面忽然窜出个墨绿锦缎满头珠翠的女子,拼力拢住茶盏尽量不要四溅,却还是有几滴溅到眼前的女子身上。 “哐啷”一声,茶杯落地,自己也被女子扯住。 “你没长眼么?这样滚烫的茶水浇到我身上想作死么?你是那家的秀女?” 茶水滚烫,宫中有滚烫的茶水吗?若真是滚烫你还不赶紧去换衣服敷药和我闲扯? 不过是要找麻烦罢了。 “我叫鲁清扬,家父安阳县县丞,这位姐姐真是对不住,我一时失手将水溅到你身上!”自己已经好好赔礼道歉了,几滴茶水差不多了吧。 那秀女却一脸轻蔑,“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出身这样不知礼数。” 话音刚落,就有人在她耳边说:“你可知道你得罪的这位是包衣佐领之女夏春?” 布政使,总领一地钱粮,却是不小不大的官。 “清扬只是担忧待会儿面圣,心中不安,一时失手将茶水溅到姐姐身上,还望夏姐姐谅解!”不知礼数这样的大帽子可不能随便被扣,若是落选,连累的又岂止是自己,毕竟是落了茶在她身上,清扬还是道了歉。 只是大家都是来参选的,都是一样的秀女,若是落选还罢了,若是入选,大家都是一样的,自己若过于谄媚,只怕是个人都要欺负一番了。 “凭你也想见驾?真是异想天开,今日之事要作罢也可,你只需向我叩头请罪。” 清扬心头一噎,不就是几滴茶水,这样得理不饶人,不,是仗势欺人。 周围的秀女都不愿意沾惹这样的是非,闭口不言,只拿余光看着她,却是两不相帮。 清扬从夏春手里扯出衣服,凝神静气的站在夏春面前,既不说话,也不赔礼,就那样站着。 一会儿就要见驾,看谁耗得过谁。 夏春见状,气的不行,眼前这人,一个小小县丞之女,虽然眉清目秀,很像哪些小妇养的,浑身一股狐狸精的味道,偏偏这件衣服别致,但是圣上不会选这样的人吧? 一把想抓住清扬的衣服,一副想扯破衣服的架势,清扬一躲,还是叫她拉住了手腕。 “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夏姐姐莫要生气,妹妹带了替换的衣裳,姐姐到后厢换过即可,姐姐这样吵闹只怕会惊了圣驾,若是龙颜因此而怒,岂是你我姐妹可以承担的,即便没有因此而动怒,若是他日传到他人耳中,也会坏了姐姐的贤德名声,为一件衣服因小失大,岂非得不偿失,望姐姐三思。” 就在清扬准备按住夏春之时,旁边一位身着浅绿色宫装,头上了簪碧玉七宝玲珑簪的女子款款而出。 夏春略微一想,神色不豫,但终究没有发作,“哼”了一声往一边走了。 好厉害的姑娘,说话有理有据有节,清扬很是感激的向女子福了一福,笑道:“多谢姐姐出言相助,清扬虽然出身寒微,但今日相助之恩,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而已,大家都是待选的姐妹,何苦这样计较。” 清扬笑笑不说了,自然以后若是有能帮忙的地方,自然会记得眼前女子的恩情。 “敢问姐姐贵姓?”眼前女子装扮清新淡雅,头上银丝杂宝流苏说话间纹丝不动,面容俊秀侬丽,正是时下最推崇的那一类美人。 “我叫向嬛,年十五。”向嬛觉得自己不会在宫中久待,并不想多言。 “这是皇宫禁地,你这样无法无天叫我担心”却是一个装扮精致,神态娴雅端庄的女子向她们走来,她对着向嬛说完,又对清扬说,“你看她这个样子,那是一心想入选的呢?也不怕得罪人!” 清扬笑笑,心地暗道,帮我忙是得罪人,你这话也不怕得罪我。 “芳洲,这是清扬——”向嬛说着又对清扬说,“你几岁?” “我今年十五,腊月的。”想来应该是她年纪最小。 “清扬!”向嬛说着,“这是芳洲姐姐” 清扬笑着给芳洲福了福,三人闲聊几句,就有太监来传芳洲和几名秀女进殿,向嬛朝她鼓励一笑,牵着手和她归位继续等待。 作者有话说: 喜欢<甄嬛传>,也觉得陵容很可惜,找不到自己喜欢的同人所以自己写了一点,背景大都电视剧甄嬛传,部分架空,都是不会收费的公众章节,博君一笑。大家多多支持原作,虽然这并不需要我多嘴啰嗦,笑! 第十章 向家 宫中宫规森严,选秀前就有嬷嬷在驿站统一教授,行不露脚,走不出声,目不斜视,头不能抬,切忌抬眼窥视圣颜……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幸亏侯老爷做事从来牢靠,天底下又没有银子乱不了的心,他为侯珠找的是出宫后,所嫁非人不得已自卖自身的老宫人,虽不是贵人身边的嬷嬷,却也是当时宫中掌事宫女,原本的职责就是执掌宫女礼仪。 因此,清扬不露怯,相反的,在一众小官之女中,她还因为大方的仪态,得体的举止,脱颖而出。 “建宁县统制苏克萨哈之女京春出列……” …… “安阳县县令鲁知之女鲁清扬出列,跪…… “臣女鲁清扬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女鲁清扬拜见太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臣女鲁清扬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仲春的晚风尤其的烈,晕黄的夕阳流金一样散落在清扬秋香色的旗袍上,夹杂了银丝绣出的蝴蝶身上布满流光,似在飞翔一般,这凝聚了陶氏母女所有心血的衣裙因这夕阳有了别样的魅力! 江南有女可采莲,细致的眉,大而有神的眼眼尾上挑,白皙的皮肤,杨柳一样的腰肢在这晚风中纹丝不动,别有一番弱柳扶风的美态。 “安阳县县县令之女鲁清扬,留牌子!”太监细长的声音萦绕在清扬耳边。 选秀完,所有秀女都由骡车接送至各处,清扬直接被送到了驿站。 这是本朝的第一次选秀,选送的大都是功臣之后,江南选送过来近20位秀女,除了宫中女官,竟只有清扬中选,是以清扬到驿站之时,驿丞分外热络,又听了一耳朵奉承话,她才清净下来。 坐在驿站里好一会儿,三丫才有功夫好好的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行为。 原本的鲁清扬的经历她一无所知,回到鲁家她将面对五十岁老道台小妾的命运,在宫里除了系统见不得光的黄金外,她就只有和时下审美相悖的容貌做仪仗。 当然,事情不会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第二天清早三丫还是依然在鲁清扬体内醒来时她知道事情大发了,事情不是她想要的那样选秀选中就完事了。 她陈三丫还需要在鲁清扬体内再呆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 回去是不现实的,现在只能想办法尽快改变鲁清扬的命运了,也不知道最后能得到什么奖励? 她细细数了一番,这鲁清扬没什么可让人眼馋的财富。 有个瞎眼母亲,有爹等于没爹,除了刺绣拿得出手的只有风流妩媚的面容,常年练习刺绣练就的超好耐心,上佳的嗓音―― 现在马上要以这样卑微的身世进入比侯门还要深不可测的皇宫。 对于三丫,不,清扬,仔细的捋了捋思路。 自己的悲剧最可能发生的地方现在想来就是皇宫,自己才进宫。 托驿丞的福,清扬知道些大陆消息,当今宫中有继后朱氏,宠妃华妃,育有一子的齐妃,另有端妃,敬嫔,育有一女的曹贵人。 值得一提的,是清扬无意中套出的关于当今元后的故事。 当今元后竟是君夺臣妻,难怪已故去的元后如此名满天下了! 京里至今流行的这一编惊鸿舞便是元后所跳。 妥妥的妖妃节奏,也难怪早亡,不过出于对当今的敬畏,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话题扯远了,照这样看来,皇后年华不在,又无子,前面又有那样一座大山,这不算女主吧?虽是皇后,过的可一点都不好,历朝历代,这样在皇帝登基伊始无子无宠的皇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而她,虽不想称霸后宫什么的,安宁终老是必须的吧? 如果她要在宫里活几十年,有子有女是必须的吧? 而原本的清扬,除了这些,让她瞎眼母亲平安终老是必须的吧? 不管怎么说,她是有野心,她很想以后的日子过的好一点,再好一点,一个不小心成太后了也不错的,是吧? 当然,当太后只能是胡思乱想,眼下不知道谁是女主,她想做的,能做的,就是先想想怎么获得皇帝宠幸,这是主要的差事,怎么和以后相处的同伴们处好关系,这是做好差事的重要条件。 要说当今这个皇帝,对自己,应该只是要换换口味吧,他的真爱早就昭告天下了,随他去了,总之自己的理想型也不是他这样没责任心的人,想要孩子,不得不屈就罢了! 那综合他的喜好,加之自己有的条件,首先,从身毒学到的瑜伽得练好了,既不张扬,又锻炼了身体,又有利于以后子嗣,听侯家娘亲说还有利于夫妻相处。 侯家虽然不是皇商,却是皇商的供货商,皇商家最没规矩,她曾听小姐妹以稀奇的态度讲过一些宫中害人的阴私,不过她现在想要偷偷弄些医书来看,已经迟了,让人知道她懂医,恐怕以后宫中的阴私大半都成她做的了,这方面走一步算一步。 另外她需要做的,就是练习唱歌跳舞了,作为玩物得有玩物的样子不是→_→,索性她天生嗓音清透嘹亮,富有磁性,这应该是个不错的优势。 以前作为侯珠的时候,没有时间好好读书,这次有那么多的时间,好好看书应该是很不错的消遣方式了。 接下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是宫中嬷嬷过来教导规矩,想来可以托萧姨娘去买些经义来看。 只是驿站还是有些不便,一边想着,一边穿了家常的素娟靛青对襟马甲,洗漱完挑了些新买的玉女润肌露往脸上细细涂了一层,并不上妆,眉也是前天夜里才修过的,又取了些润肌露往手上厚厚的涂了一层,略略凉干,从寥寥无几的首饰娟包里取了一对简单的素银手镯戴了,又用一枝桃红的绢花往简单编好的单螺髻上一簪,将将梳洗好,就听楼底有喧哗声,更有萧姨娘来敲门。 “姑娘,向侍郎府上的公子领人来接,说是她家小主的意思,姐妹们一处住有个照应。” 好灵慧的姑娘,想到向嬛,清扬微微一笑,心底很领她的情,不过一面之缘,却主动帮自己解围两次了,不管她有没有拉帮结派的想法,她做的细致体贴,这些做法也很让人心里舒服。 说做就做,“向姑娘同我在宫中认识,为人很是古道热肠,这也是她的一番好意,姨娘不必担心,这样一来我们入宫了也有个照应,姨娘只管把我们的行李收拾好。” “哎,听姑娘的!”萧姨娘简单的将东西打包,又听清扬的用新买的幕笠给清扬戴上,二人收拾妥当便往下走。 因清扬素来大方,平日里说话又有分寸,本是上记名,自己又端出侯家学习多年的范来,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刁难,一路无话,进了向府。 第十一章 富贵 第十一章富贵 向侍郎,正经科举出身,正三品,吏部为官多年,前途无量。鲁县令,举人捐官出身,下九品,偏远的楚地安阳县为官,十数年未升半品。 二人相差整整二十一级,一个向侍郎可以决定成千甚至上万个鲁县令的前程命运,一个鲁县令终其一生也动不了向侍郎半根汗毛。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向嬛的贴身丫头从某些程度上来说,都比清扬尊贵,吃穿用度还好一些。 是以清扬进向府是时时留心,步步在意。 然而事情自然也不是绝对的,自己现在毕竟是新进宫嫔,虽然吃的没她们好,穿的没她们好,位份也没她们姑娘高,但毕竟进了宫就有无限可能,加上自己又不靠向家吃饭,又有什么可低人一等的? 是以清扬大大方方的打量了向府,却并不见向往,羡慕,不同于萧姨娘东顾西盼的局促样,倒让侍郎府的仆妇们高看三分。 京城居,大不易,除了有皇帝御赐府邸的功臣勋贵,皇亲国戚,京官们的住所都不很大,向家就是一个三进的院子。 进了大门,过了门房便是大大的福墙,左右两条回廊,靠墙的位置有载花种树,正逢春末,姹紫嫣红的分外好看。 数十米开外,正对福墙的是间花厅,花厅左右各有两条小道,清扬自然从花厅正门进,过了花厅,有一院落,门户大开,是一个一亩见方的院子,左右各有厢房,正屋朗阔的六间正房,想来是向老爷和夫人的房间。 清扬只略略看了两眼,同仆妇从院旁的月亮门再往后走,是个一亩大小的花园,花园中心挖了一个百十丈的池子,池里有些残败的荷梗,旁边一个小凉亭,亭里各有石桌石凳,中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支着绣架在绣东西,旁边一个三四十岁的老妈子在指点着。 旁边葡萄树枝丫刚发,嫩生生的很是喜人。 葡萄架子旁边有个秋千架子,上面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童正在嬉戏,旁边随侍着两个十岁左右的丫鬟。 好令人羡慕的生活。 以后她的子女也要这样自在才好! 再往前,经过并排的两个半亩的小院子,隔着一条小巷,又是一个院子,院子左右两条两米宽的小道。 院门是从四四方方的院墙上直接修建的月亮门,门上正中用青石做扁,好好的雕了‘邀月’二字,用的小篆,别致特别。 门口同驿站一样,守着两个黄衣侍卫。 清扬进了院门,院中央栽着几棵桂花树,种了几丛花,从叶子看不是月季就是菊花,院里路成十字,是用鹅卵石铺的路,倒也玲珑可爱。 此刻正厢和左厢大门都开着,右厢挂了把玲珑小锁,想来这是她们三姐妹的院子,因为向嬛住院子里,临时把她两个妹妹迁出了。 “好妹妹你可来了。”却是向嬛和她母亲一同迎了出来。 “谢谢姐姐,劳烦伯母了!”清扬揭了幕笠,大大方方的福了一福,欠人情本就欠了,以后要有能帮向嬛的还了就是。 “应该的,难得的缘分,快,屋里坐。” 说话间,清扬和向嬛并向夫人一起进了正屋。 “果然是好标致姑娘,”在炕上一坐,向夫人扶着清扬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笑着对向嬛说,“可是被比下去了?” “伯母这话说的我可不敢认,我才进门见了您才惊讶这是哪里来的一对姊妹花把一院子的花都比下去了。”清扬笑得一脸认真的看着向夫人。 “哎呦呦,好个伶俐闺女,”向夫人说着搂了清扬,为她捋了捋头发,毕竟身份有别,,又看向旁边抱着行李的萧姨娘。 清扬笑道:“这是我萧姨娘,自小就是萧姨娘和娘亲把我带大。” 向夫人见她说这话不见悲戚,又体贴萧姨娘,并不因身份有别而不做介绍,任她局促不安,不禁有高看清扬一眼。 “你们姐俩好好说说话,我和萧姨娘先去给你安顿了,到底也没几天轻松日子……”说着,向夫人竟是眼中含泪,强忍了,和萧姨娘一起往左厢去了,屋里就留下向嬛的两个贴身丫鬟。 “你们去厨房看看早饭好了没,我和清扬好好说说话。”向嬛笑着吩咐了两个丫鬟,等人走了,又笑,“女孩子,要出嫁了,父母总是惦念。” “嬛姐姐的家人很好!” “这话说的,可是也想家了?”向嬛本来是想为向夫人的哭泣失言做描补,却没曾想教清扬动了情。 “想,想我阿娘了……”三丫想陈母了。 “娘们间说说笑笑,什么苦都是甜的。” “是啊!幼时我阿娘对我总有各种要求,虽严格,幼时的我常受不了躲在一旁哭,现在回想起来却是甜蜜的。”向嬛也笑了,说着给清扬倒了杯茶,“尝尝!” “这是梅花,腊梅,好灵巧的心思!” “这是取的粤地茶味清淡的绿茶和新晒的腊梅花苞一同蒸了一天再晒干制的。”向嬛颇为自得。 “食不厌精,嬛姐姐是个不爱将就的!”这样的人一般都是精英,做事情精明果决,对人对己要求极高,清扬自认,与自己还有很大差距。 “人生在世,草木一秋,短短的岁月,事事将就有什么意思?”向嬛捧着茶杯细嗅了片刻,悠悠叹道。 “这倒是呢!”清扬点点头,不过要看是什么事情了,衣食住行什么的能过就好,要是让自己活的太过憋屈那倒是得好好寻思寻思。 “我私下也算了算,人吧,活这辈子,要是按百年来算,不过短短的三万六千五百个日子,能活到这个岁数的又有几个,这短短时日,总不要憋屈的活!”自己有这个系统,能代替别人活过那么长时间,虽然坎坷了点,但体会了不同的人生,倒也是难得的修行,人要知足,知足常乐! “你这个算法倒是有趣,”向嬛看清扬更好了,扶着她脸蛋笑着说,“不知道你可算是那能随心所欲的人中的一个……” 清扬也伸手摸了摸向嬛的脸,真滑溜,“要不就是极有能力的,要不就是安贫乐道的,想开了总有几天好日子好过,总是过一天算一天!” “希望是吧!”两个人做好各自捧了茶慢慢品,倒有几分老友相聚的味道。 “姐姐用的是什么护肤品?” “啊,” “喔,我用的是邻家哥哥调配的神仙玉女散。”这小妮子倒是没多大心思,向嬛说着,心里也对她多了几分喜欢。 世人都喜欢孩童,唯有孩童才是真心对人真诚。 而没有经历过大喜大悲的被父母亲人娇养的女儿总是天真的让人喜欢。 三丫沾边,但侯珠却是那样的女子,若不是顶替她生活的是三丫,而三丫明确知道自己是配角,在侯老爷和侯夫人娇养下,三丫绝对会养成一副天真单蠢的性子,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姐姐可能与我买一些?我觉得这个散很好,姐姐的皮肤就很让人羡慕!” 向嬛看她笑的可爱,扭了下她的鼻头,“这小脸不错了,还想着我的东西呢?” 清扬看着她,笑得自在,“我想有个小宝宝他以后别嫌弃我生的像她奶奶,宫中那样的地方,保养要趁早。” “好你个小妮子,还没成亲呢,倒没羞没骚的想着要娃娃,你喜欢什么香味的?” 芳洲姐姐为人端庄持重,向嬛倒真没有过这样的小姐妹,何况目前清扬明确的表示了只想有个孩子,能舒心过日子,倒是和自己志趣相投,日后宫中相伴倒是一件乐事。 清扬细细的凑到向嬛身边嗅了嗅,“我喜欢和姐姐一样清淡点的,只是不想和姐姐一样,这样吧,我喜欢玫瑰花的,可能配?”这个香粉可是秘方,市面上没见过,起码她作为侯珠时都没见到过。 向嬛笑了,“你只管等着吧!” 清扬心里高兴,向嬛这样的朋友仗义聪明,不计较利益得失,真是不错的朋友,若有义,必不负! 说着从自己身上解下一个荷包,往桌子上一倒,只见指甲大小五个雕工精细的金魁星,说“姐姐看看多少能够?” “你自己留着吧,不过一盒香膏!”向嬛笑得更甜了,不是钱多钱少,懂得回报感恩就是可交。 “姐姐别和我客气,这是道台夫人赠我的,我阿娘眼盲,早不用这些,我留了大半与萧姨娘,足够她们过活,我以后若是过得好了自然能照扶她们,若是不好,这些个那能便宜了宫里那帮人,左右我就这么个家境,日后随礼只看宫里的赏赐了!” 向嬛自然不知道她给萧姨娘的是数百十两的官票和十个一样的金魁星,听了这话,前边还很心酸,后面倒是被她逗笑了! “好好好,都依你!”左右她费点心帮她调换些银子做赏人用。 “这神仙玉女散确实用了几味好药材,里面研了老参、茯苓,这一罐约莫在五两银,邻家哥哥家中有药铺,药材便易,我拿你两个魁星,你五年的量都尽够了,用这个擦脸涂手都是极好的。” 向嬛略想了想,又说,“宫里采买不便,位份高些有上贡的还好,制式的,几乎没有合用的,咱这样低位妃嫔,也需要准备些像样的脂粉,我也与你多定一份,这个你别与我计较,剩下的这几个魁星,我帮你到银号里兑了官银,日后到了宫里,总要有个见面礼才不让人看轻?” “哎,承姐姐的情,日后姐姐的绢花,若是有喜欢的花样只管画,我保管与你做!”这个真没多想,用金子,她那里说得清来路? 至于绢花,她作为侯珠时见过太多西洋花式,绢花做的尤其的好,而原本的鲁清扬,家在楚地,又是刺绣大省,她阿娘又深得其中三味,总是不俗的。 “好我等着!”向嬛想着日后在宫里那样一个寂寞的地方,有芳洲姐姐和清扬陪着一起看书下棋,烹茶绣花,日后不管谁能再有两个小孩,不拘男女,日子总是能过的。 “日后咱怎么也要把日子过的热热闹闹的!”女子本就辛苦,宫中的女子更是悲苦,相互扶持着好好过,一定要好好过。 “姑娘,姑娘,宫里有旨!”却是杜鹃气喘喘的跑了进来,二人相视而笑,一同起身,走到院门口,同向夫人,并向夫人领着的向家小姐妹和萧姨娘候在一旁,都知道有这一遭,下人早将香案备好了。 “……封向氏门中向嬛为贵人,赐号‘菀’……” “……封鲁氏门中鲁清扬为答应……” 众人按部就班的接完旨,宣纸太监就由向父陪着往外走,随宫里大监来的两个嬷嬷就住在了向夫人安排出来的邀月院旁的小院子里,三天时间,由这两位嬷嬷突击教导二人作为宫嫔的礼仪。 头一夜,萧姨娘就随侍在暖阁外面的小榻上,清扬轻轻的揉了揉酸软的膝盖,听着外间萧姨娘匀称的呼吸声,却久久难以入睡。 这是和萧姨娘分开的倒数两天,自己关于陶氏,关于鲁县令的安排却还没有个头绪。 自己现在虽然位份低微,不过入宫伊始最高的位份不过是贵人,像嬛姐姐是因为受上宠,芳洲姐姐是因为母家显赫,为封疆大吏,掌一方兵权。 自己只要不出阁,就是熬资历,数十年下来一个嫔位应该没问题(她年纪小,熬死了其他高位妃嫔后资历够了替补)。 后宫选秀本就是为延绵子嗣,自己若是好运生个儿子,哪怕是女儿也能保证妃位终老(有子的妃嫔,皇帝死后一般升做太妃)。 妃为正一品,嫔为正二品,这两个位置虽然对朝政没多大影响,但这整个朝廷不过一后四妃九嫔,在民间要是谁谁谁家出了个皇妃,那是不得了的,周围没人敢惹,多的是人找她父母办事归附。 更有甚者,要是有个公主,有个亲王外孙,好了,就是一般官员也不会给他小鞋穿。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陶氏没问题,她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萧姨娘无儿无女,也不会害自己,那鲁县令呢? 靠妻子封官后纳了好几个小星把原配熬瞎了,对女儿各种漠视不顾不问没养过一天的人会怎么办? 侯父说过,有一万的利润会让人发狂,这有千百万倍利润会让人道德沦丧。 怎么办? 这鲁县令以后绝对会是自己的软肋。 怎么办? 怎么他没养过清扬一天,怎么他都是自己父亲! 选秀是因为他是官,选秀是因为他听妾氏的要把她卖给50岁的老道台! 要是他没有行动能力就好了,要是他能不做官就好了,要是…… “姑娘还没睡?” 清扬正想着,就见起夜的萧姨娘坐床边了。 “我们姑娘可是觉得委屈了?”自家人人知道自家事,自家姑娘从小就是个心气高的,都是一样的年纪,各有各的优势,偏偏向姑娘比自家姑娘足足高了三级。 “姨娘多想了,嬛姐姐高我八级(有封号比没封号的高半级),向老爷可高过父亲二十一级,我可比父亲强上许多。”清扬拥被坐了,给萧姨娘让了位置。 萧姨娘从来当她是亲闺女,笑着为她顺顺背,说:“姑娘这样想就对了,”说着她悠悠叹口气,“依我的想法,位卑未必不好,忍得气,总有些舒坦日子好过,事事争强,事事争先,这唐明皇还救不得杨贵妃呢!” “我醒得。”今上的真爱这不是元后么,至于自己,在皇帝面前能有几分宠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就行。 “姨娘陪我躺一会儿,睡不着,我们一起说说话。” 待萧姨娘才躺好,就听清扬说:“父亲是个怎样的官?” 鲁知是个怎样的人他们都知道,但他究竟是个怎样的官? “姑娘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些,可是想到以后要为老爷请官,这可万万使不得,姑娘顾好你自己就好,只要你好,老爷再怎么糊涂也不会过于亏待夫人,夫人只有你一个女儿,只要你自己过好了就行,就是老爷官职升了,也不过便宜了那几个狠心的小蹄子。” “我不过随便问问,倒招了你这么一大通话出来,如果父亲做官好,咱自然不能教他埋没了,日后我或许有个依靠,但要是他做不好事情,倒不如辞了官回家做个田舍翁,左右有我在宫里,也不会受什么欺负,宫里的日子,步步惊心,他做不好差事倒是我一辈子的把柄了……” “老爷不做官倒好了?”怎么她家姑娘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是父亲不做官好,是父亲位卑官小,做不了好官不如不做官。凭谁想要摆布我,参他一本,他是好的我能喊冤,他偏是个不好的,人家参他是罪证俱全,那时我就成了罪臣之女,连我拼死生下来的儿女也天生低人一等了。”宫中华妃独宠无子,皇后年高无子,像她这样的小官之女很可能就是任她们摆布的生育棋子。 “竟这样严重!老爷虽不曾做什么令人家破人亡的错事,但你知道家里自你祖母起便是市井平民,家底并不厚,你外祖家虽陪送了些,为你父亲捐官也耗费尽了,偏老爷又多有小星,每个人每月得十两银的抛费,而你父一月银二两,绢两匹,米一升,便是算上火耗并来归附的人家每年的孝敬,不过五百银,为了家计你阿娘费劲了心血也只是这样,老爷岂有不贪的!” “若是可以,娘亲能劝父亲辞官归隐就好了……” 白天都是训练跪坐出席各种场合的姿势,是很大的体力活,清扬说着心里计划着这几样事的应对方式,也渐渐的睡熟了。 萧姨娘辗转反侧,她心里反复的筹谋着一件事,就是怎么把和清扬说过的话如实转告给夫人。 夜已深沉,相关的无关的,都思衬着这些是富贵,还是灾祸的未来渐渐入眠。 第十二章 宫门 时间在高密度的训练中飞快流逝,两人都是极聪明的,都明白不能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受罚,对自己更为严苛,也就没有多的时间四处交际。 第四日一早,就有宫车来接人,二人同亲人依依惜别,向嬛在杜鹃,嘉禾的陪伴下上了车,清扬也背着新兑的银子和向嬛馈赠的物品向萧姨娘挥了挥手。 同第一次进入宫门时不同,这次走的时间比前次远,进的是西宫门,同巍峨的神武门不同,后妃门居住的西宫小巧秀致。 不同于南方园林的灵巧清逸,这里除了明黄,还是明黄。 明黄的琉璃瓦,琉璃花镶嵌在院子的各处,穹顶层层叠叠的,都是很有特色的图案,每个宫苑门上都有牌匾,清扬和向嬛在御花园就分开了,妃嫔居住的宫苑由皇后指定,又或者有华妃的干预,向嬛居住在御花园偏北的碎玉轩,她住的是更为偏远的储秀宫偏院西厢。 宫中的赵嬷嬷在训练她时说过,在宫中生活,一凭家世,而凭宠爱,她这样两头不占的,得到的待遇可想而知了。 院中和她相对的住着夏常在,还未照面,住正屋的是胡贵人,。 胡贵人并不多事,也没让侍女来让拜见,倒是对面的夏常在把她的两个侍女叫走了。 看着眼前眼珠乱转的小太监,清扬笑了:“你怎么不去?” “夏常在见了奴才就生气,侥幸叫我留了下来。”不过是个才八九岁的孩子,回话已经透着机灵了,宫中真是磨练人的地方。 “你领我去收拾下,明日觐见皇后娘娘?”清扬想着这倒好,见面的银子倒是省了不少。 “回小主的话,明天觐见,”小太监毕竟年纪小,不得用,“你不生气吗~” “你叫什么?我的侍女叫什么?”生气吗?自然的,只是人贵自知,竟然选择了入宫,自己又是那样的家世,被欺负是肯定的,虽然都是进来皇宫做小,带着家族资源跟空手来的能一样吗?就是在乡下去别人家做客,空手去了还得受主人家的白眼呢! 小有小的好,皇宫历来阴私最多,小还不起眼呢,左右自己正经选秀上来的,再差能差到哪里。 就像侯老爷说的,人不管在什么境地,不怕笨,就怕糊涂,这就是圣人说的人贵自知吧! “奴小喜子,圆脸的姐姐是平安,您一会儿准能见上。”见她和气,小喜子忙前忙后的给她擦座位,掸并不存在的灰。 “行了,你去领午饭来,我自己会处理,”清扬把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个巴掌大小的系袋,“拿着吧。”不过是个和自家小弟四喜差不多大的孩子。 “唉,”小喜子眉飞色舞的走了。 床褥都是现成的,屋里打扫的很干净,看来自己的侍女很尽责,把包袱里的化妆品放梳妆台上,把装了衣服和银子的包袱往柜子里一放,用特意带来的小锁都锁了。 清扬打量起自己的小房间来,这是偏厢,前后三个小隔间,靠北是里屋,有张简单的拔步床,两边悬挂帘幔,纱帘外有张小榻,转角有花梨木做的花凳,木料一般,但雕工很细致,凳上放着花中带黄的花盆,盆里种了一盆水仙,此时含苞待放的,让人看着心里喜欢。榻对面一个小巧的博古架,架上摆放了些制式的瓷器。 再往南的小隔间临窗有个小暖炕,炕上有个雕花小几,几上一个小茶盘,炕脚有个齐腿高的小柜,柜子两层,上面放着竹制针线箩,下面是个攒盒,许是装点心干果的。 过大门,再往南,有条几,柜子,大都空着,在转角处种了两盆万年青。 院子里有棵西府海棠,花期刚过,满院子都是花瓣。 “我当是谁,晦气!”夏春倚门而立,吐着瓜子壳儿,旁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太监端着盘瓜子身后是几个宫女在忙碌,其中的一个圆脸的丫鬟还明显担心的看了自己一眼。 夏春扬着头,旁边小太监满脸堆笑的凑近她,惹来她嫌弃的皱眉,小太监立马横眉看向清扬,“还不快拜见夏常在。” “见过夏常在!”清扬行了半礼,也很诧异这样的女子也能选进宫里? “没眼色,小浪蹄子,别撑着一脸狐媚样,也不看看自己是那个牌面上的人,在我面前充起主子来。”夏春却当没看见清扬,指桑骂槐的对着小太监喝骂。 清扬脸色一红,微微而笑,自己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别人却不是这样想的,“可不是,这些奴才就是没个样子,宫中仰赖皇后圣明,又有华妃娘娘从旁协助,可不能不讲规矩。” “不打扰夏姐姐你训畜牲了,”清扬行了半礼,对着方才一脸担忧的宫女说到,“平安,没见着夏常在忙着训自己下人么,添什么乱,还不回荣和堂。” “平安领命!”平安连忙放下手里的铁盆快步走向清扬身后,在宫里这么久,她们也不相信夏春能步步高升。 “你……”夏春自己正骂的爽呢,没成想被清扬反骂了,那个叫平安的小宫女动作又快,想出气没出上,她可不是会憋着气的人,“你们都是傻的吗,没看到你家小主被欺负了……” 然而旁边的太监宫女一个都不敢动,刚才清扬点明了宫里是皇后和华妃做主,才进宫就知道这些,显然不是个没靠山的,而且用言语排挤跟上手是两个概念,他们也犯不上因为夏春而犯宫规。 显然大家都不认为夏春那样的性格能长久,那么好的家世不过是个常在! “奴才不敢……” “奴婢不敢……” “你们……连你们都欺负我!”夏春脸气的通红。 正在这时却听见院门那里传来咳嗽声,却是一个身着锦衣的大太监,身后跟了几个捧着托盘的小太监。 便是夏春都消停下来,只听那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唱道:“皇后娘娘赏胡贵人珊瑚数珠十对,五福锦绣妆缎两匹,芙蓉簟一领,赏夏常在珊瑚数珠十对,五福锦绣妆缎两匹,芙蓉簟一领,赏鲁答应数珠十对,今日天晚,娘娘恩旨特令众位小主各自休息,明日朝见..” 景阳宫的首领太监刚走不久,就有延喜宫的首领太监过来送华妃给胡贵人的赏赐。 夏春巴巴的候了片刻,没得华妃的赏赐,觉得在清扬面前失了脸面,终于没忍住,说:“华妃算什么,宫里还不是皇后娘娘一言九鼎。” 这话甚至传到延喜宫首领太监耳里。 清扬不敢久留,乘着小喜子拿来晚饭的功夫进了荣和堂,大门一关,只把和她炫耀皇后赏赐的夏春拒之门外。 而夏春想着来日方长,也终于没再多做纠缠。 然而宫门中的事情发展超乎清扬,向嬛几人的想象。 第二日朝拜过后,就在回来的路上,夏春同清扬们起了争执,被华妃赐了一丈红,打入冷宫生死不知。 宫门一入,命运也就再由不得身为棋子的她们左右了。 么么文笔一般,写不出紫大的深邃,都快成两个故事了,也不好照抄对白什么的,只取了大体故事架构,不足之处请见谅! 令可能是基于么么坑品不好,系统让联系编辑,结果估计这本书签不了,么么又开辟了新地图,工作太忙,写书连签约都没有对家人对工作交不了差,不能保证日更,写书是爱好,包括以前的坑都是要填的,只能抽空,而新地图要求朝六晚七,请大家见谅! 第十三章 守拙 自见到夏春被比她跋扈百倍的华妃赐一丈红,打入冷宫而亡,向嬛就借机称病。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隆冬时侯,这一段日子多是芳洲华妃二人分宠,新的几个贵人轮番侍寝,清扬倒是有意的被人遗忘,及至除夕宫宴,早晨略有些不适,她也索性称病,同平安端了小喜子的师傅从宫外得的干果,捧了新裁的宫花往碎玉轩去。 “嬛姐姐,做什么呢?” 清扬进了碎玉轩,见杜鹃正往火里添炭,嘉禾正往火盆上的茶吊子里加磨碎了的杏仁,向嬛和她的女官正往窗上贴窗花。 “清扬来了,正贴窗花,就是几个人,也要把日子过的热热闹闹的。” “正是呢,”清扬笑了,往后一伸手,平安连忙把攒盒递给她,她打开来,盒子上层装了四荤四素四样点心,下层是两寸长的两个葫芦,“这可是上好的十年陈女儿红,可费了我的许多心思。” 同向嬛相视一笑,碎玉轩留下的小允子和女官锦溪,宫女阿菊也把她们准备好的暖锅端了上来,茶挑子里的杏仁羊奶几人喝了一碗又切了姜片煮了清扬带来的黄酒,吃了暖锅里的羊肉,豆芽,嫩豆腐,锦溪指挥着几人收拾着,向嬛和清扬两人一个拿了肖似自己的小像,一个拿了绣了红梅的干旄旌幢往倚梅园里许愿赏梅。 今夜的月光分外清幽,雪花映着成簇的红梅,蓝色的荧光照着树映着梅,美的惊人! 正值宫宴,两人并没见到什么人,各自寻了根高挑的梅枝将小旗子等物挂上,清扬听向嬛念到, “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心下一动,可不,“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她也笑着将这两句念了出来,本喝了酒,将话大声念了出来,恰似一口浊气喷涌而出,心里无端畅快起来,好似真的不会被宫中的风雨摧残一般。 “好妹妹,此情此景当有好歌,给我唱东坡的《一落索》来” “来,接着!”清扬笑着将手里偷藏的葫芦递给向嬛,轻声唱,“正是看花天气,为春一醉,醉来却不带花归,诮不解看花意。 试问此花明媚,将花谁比,只应花好似年年,花不似人憔悴。” 自入宫她同向嬛芳洲一处做活总喜欢练歌,加之本身喜欢诗词,古诗古词皆有辞令,几人闲了随意的定了调,就由嗓音最好的清扬唱来,煞是好听,比平日里听的戏更觉痛快。 “啪啪啪” 二人正自在,就听不远处有掌声响起。 向嬛同清扬对视一眼,心下一颤,酒醒了七分,两人都是正经告病而来,而向嬛已病三月,被其他人知道了那更是欺君之罪。 “姐姐先行,我只今日告假,事情也因我一时孟浪而起,怕来人识得我声音,在宫中敢这样的,想来身份不俗,我拖一拖他,你先走我随后,被抓到也是有限的!” “也好,”既有掌声,想来问题不大,自己这事儿确实说不清。 向嬛一退,那脚步声就清晰可闻了,清扬连忙叫道,“尊驾稍后,雪天沾湿了鞋袜,男女授受不亲。” 来人停住,只听一个清朗的男声笑道,“你是那个宫的?不知在内宫不可喧哗?” 清扬翻了个白眼,声音不像太监,怎么句句太监腔调,但皇帝正在主持大朝会,这来的最可能是那个王爷,不好得罪,也不能见面,索性她等来人站住就悄悄后退,听到这话时她已出了院门,快步跑回碎玉轩,心里还是觉得来人挺讲道义的,说站住就站住了。 第二日,清扬和向嬛见各宫悄无声息心才放下一半,正做着活,就见小喜子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过来了。 “小主大喜,今夜圣上传小主养心殿伴驾。” 清扬同向嬛对视一眼,不由一惊,是巧合还是因了昨夜的事? “四喜天天拉拉杂杂的说三道四,终于咱们小主的好日子也来了!” 是啊,两人心下都是一松,又不知道人,得多游手好闲的人会因为听见别人哼了歌就把事情闹大,得多不务正业的皇帝在正常主持大朝会的时候院子里瞎晃悠,许是新年新气象,皇帝想换换口味所以传召了自己这个唯二没有伴驾的人? “预祝妹妹喜得贵子。”向嬛调侃的看向清扬。 “借姐姐吉言了。”不管皇帝什么样,什么性情,在这宫中有二三姐妹,有一子一女是清扬追求的极致了。 回到偏院,就有敬事房的太监并一个老嬷嬷候着了,在嬷嬷的指引下沐浴,赤着卷进一床明黄的锦被里,被面冰凉,一如清扬升腾而起的自尊。 凤鸾春恩车玲玲的响了一路,清扬脑中浮现出当日侯夫人说起同侯老爷成亲时那种无言可语的甜蜜心情来,身为三丫的那份对于未来婚姻的期待之情悠悠洒洒散落在春风里,随着初开的桃花散落一地。 然则,三丫是三丫,也是清扬,而清扬,只是清扬! 第十四章 人情 养心殿虽小巧但精致,养心殿后堂也一样。 当然,清扬可以看到的只有床榻上小小的位置,明黄的帘幔边角精致,上面绣了双龙戏珠,龙是五爪的,金线绣成的龙有五爪,崎岖狰狞,锦衾微凉,透过单薄的纱衣直浸入人心里。 殿里看不到人,但据清扬学过的宫规推测,殿里服侍的绝对不会低于10人,其中,甚至有可能夹杂着服侍过皇帝的宫女。 安静的近乎窒息的寂静无时无刻不在渲染着皇权的狰狞以及威严。 源自本能的危机感盖过了种种非人的规矩带来的长久的书香熏陶出来的羞耻感。 清扬不知道当今的皇帝是什么样子的。 戏本子上说皇帝都是天神下凡,胡子长而秀美,年长,还有大大的将军肚,他们往往威严的护着自己的子女,无奈的放弃自己的爱妃。 宫规上的君王寥寥数字,给清扬的映像就是服从,服从,所有的源自皇帝的要求无条件的服从。 芳洲说,皇帝英俊,温柔而富有学识。 小喜子说,皇帝痴情,痴情逝去的元后。 这一些都缓解不了清扬的羞。 她就要这样将自己作为一个女子最宝贵的东西献给一个不能抗拒的威武的陌生人了。 在她还是侯珠的时候,侯家娘亲说过的应该留给自己心爱的人的东西今天她要奉献出去了,但她不仅是清扬,她还是三丫,作为三丫的她一定会选择一个像侯家阿爹一样的汉子,而不是一个心中有他人的权贵。 然而她知道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回不去做三丫,她也不敢也不想因为心理上的贞洁牌坊就死了。 侯家娘亲和她母亲都不止一次的和她讲过要坚强,活着才是最主要的。 男人有三妻四妾通房丫头,女人不能因为所谓的贞洁活活把自己逼死,女子贞净守节是种态度,知世故而不世故,活着的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才是最大的成功。 袅袅香烟从屏风后传过来,是清扬闻过的龙涎香,她心里坏坏的吐槽,作为九五至尊的皇帝肯定不知道他得到的名贵香料在研磨前是臭不可闻的丑东西,侯家阿爹说那是海里一种大鱼的结石,牛黄狗宝一样的东西。 “你很紧张?”一个低沉满含磁性的男声悄然响起,惊散了清扬的迷思。 那些嬷嬷怎么教的? 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废话,能不紧张么,但是紧张并不能起多大的作用,带来哪怕一丝的好处! 思维一点点回笼,她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作为清扬她所拥有的唯一的丈夫了,清扬抬起了头,仔细的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 黑亮的眼双眼皮,明亮有神,皮肤干净,微微留髯,体格清瘦,是个俊俏的男子,额间清晰可见的抬头纹显示了他的主人脾气不怎么好,是个思虑过重的人,嘴唇两边有着深深的法令纹,显然不太好相处。 “还满意你看到的么?”皇帝显然因为清扬天生天养的野大胆激起了兴趣,心下略喜,果然能唱出“逆风如解意”的女子总有那么几分特别。 “陛下人高马大,是个伟岸的男子,清扬喜欢做你的女郎!” 向一个自己钟意的对象展示自己获得好感,这是每一个人的本能。 各种不同的人会有不一样的表现。 而出生于一个偏远山区,同摆夷人一起长大的清扬也不免带了些夷人对于感情的直爽,而作为候珠时的清扬听侯家阿爹说过,越是高处的人越喜欢真诚不作伪的人,那样会让身处复杂环境的他们得到安全感,这种安全感能使他们放松,在自己处于绝对劣势的时候,没有什么比一个放松的对手更能给人机会的了。 而清扬最为优秀的一点,就是她善于学习的能力。 她想要在这皇宫里过好,尽可能的让清扬这个身份得到幸福,关于帝王的宠爱,自然是越多越好的,最好,能再有两个孩子。 至于感情,目前的她不敢期望太多,而且她目前也相当怀疑,这个中央集权的宫里会有感情这种奢侈品存在么? 显然,对于别的帝王不好说,对于眼前的这位陛下,眼前的清扬是新鲜可口的,除了类似于先皇后的歌喉心境,这份直接爽朗是他以往没有见过的,同华妃的娇狂不一样。 当然,他的时间很宝贵,甚至需要有专门的太监根据时间来叫起。 眼前这样楚楚可怜的美人也不是他以往的喜好,虽然他还是很感兴趣,但兴趣没有大到想要了解她的程度,眼前,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目前为止,他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两个宝贵的儿子,一个他多番考察后不得不承认没那么聪明,另一个,代表着他的耻辱,不提也罢。 他需要更多的儿子,以便挑选出一名优秀的接班人,向先皇证明选他做皇帝是他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夜才刚刚开始,皇帝将手探向被子,清扬深吸口气,自己在皇帝的帮助下爬出了被子,很快的缩到一旁,微微羞怯的看向皇帝,在皇帝饶有兴味的眼光下,抓着他的手探向自己的薄到几乎赤果果的衣襟。 既然反抗不了,那么就享受吧! 还好这样的一位皇帝没有苍老浮夸到下不去嘴。 寝殿的烛光十二分的明亮,在清扬的配合下皇帝解锁了很多的新姿势。 感谢侯家娘亲教她习练的身毒功夫,皇帝觉得明天他势必要多打赏身下这个小答应,对了,叫清扬。 感谢御医用金贵药材煎熬出来的强健体魄,清扬觉得除了一开始,整体感觉还是不错的。 “啊,枕头——” “什么——” “她们说,在身下放个枕头会很好!” “哈哈哈——” 候在殿外的小太监识趣的没有按例叫唤,而大太监总管里里外外的吩咐着,显然,这又要出一位得宠的贵人了。 以以往的经验,这贵人起码和前两日的芳洲小主有得一拼,虽然不用巴结,但自己也得留心起码不要得罪。 第十五章 获宠 四喜欢喜的捧着这个月的月例往储秀宫飞奔而去,这个月黄桂全还是那么利洒的将安贵人的份例发下来了,丝毫不见上次的克扣轻慢。 四喜挺着胸,捧着盘,指挥着小喜子并一个内务府干杂活的小太监抬着东西,用比平常走路慢上一半的时间往储秀宫西宫走去。 是的,他的主子作为新晋得宠的唯二的贵人从储秀宫偏院搬到了西宫,成为了西宫最大贵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三个从安贵人落魄时跟过来的人自然成了最受益的人。 贵人制银一百两,由四喜捧着,绢、布、各式赏赐制式物资由小喜子并小杂役抬着。 “四喜公公回啦?” “哟,内务府今儿供的水粉倒是不涩,怕是紫薇舍人薛家新治的!” “今儿有鹿肉供应,不俗,不俗——我得回我们主子去——” 爱吃的,爱玩的,爱攀比的都飞快的过来瞧了四喜他们抬着的东西一眼,赶紧麻利的回去禀报自己的主子。 有得宠的要确保黄桂全不把自己应得的昧下了,那不得宠的看着有那样是自己用得上的,则要打发小太监拿自己的份例银子去置换。 月月份例上来,唯有最得宠的妃嫔能拿到上上份的供给。 四喜嘚瑟够了,连忙带着小喜子回了储秀宫西宫东厢。 平安正指挥着新来的几个小宫女抬抬弄弄。 北方的春天尤其的迟,快三月了,园子里的报春花次第开放,各宫都开始轮换新贡上的各式花卉。 清扬得宠一月有余,从无人问津的小答应直升为有封号的安贵人,也确实出人意料了。 不过,前有荣宠十数年的华妃,后有本人受宠,屋子有御笔,能截下华妃爱物的,出身显赫的惠贵人,清扬的小日子过得也颇为一人。 大家同为妃嫔,取笑也不感明目张胆的,自己也不是牙尖嘴利惯会骂人的,也便随她。 她这样愚蠢做人刀子的,总不能是女主吧? 要是,即便是输了,她也认了。 屋里平安正指挥人收拾,清扬便带着从老家寄来的信,跟着先时向菀赠给她的奴婢莺儿往御花园走。 本月中旬,皇帝便不爱往后宫走动,这几日不知从哪里吹得风,话里话外已有丽贵嫔三番五次的用话激她前去找茬。 只是笑话,他们都担心惹怒皇帝失宠,她只是个区区的小贵人就不用担心的? 只是后宫不是个担心明白就能过下去的地方。 自己好赖还有几分宠,也并不忌讳别人分了她的宠去,即能引得皇帝连续半个月都往园子里跑,在皇帝面前挂了号,哪里是压得下去的? 乐得躲清静,正巧家里她阿娘托人寄了封家信,她便寻了个清静地静静看信。 后宫里是个当得起时时在意,步步留心的地方。 鲁家阿娘照理说不是个喜欢多事的性子,不是有什么必须要她知道的,千里迢迢的,断不会给她送这样的一封信来。 这后宫生活实在没什么让人喘气的余地,御花园东西宽135米,南北深89米,占地不过18亩,这十八亩,却是宫里上万人唯一能够消遣的地方,当然,宫人各司其职,消遣主要还是针对宫嫔。 从琼苑西门入,清扬小心的打量了下四周,今天正是雨后初晴,花木上还是有很多雨水,莺儿擦了擦亭子围栏上的水,从小喜子手里接过绣花坐垫铺了,又和小喜子把从西宫带来的菊花茶并清扬喜欢的奶勃勃安放停当,便同小喜子去亭子周围采些半开未开的迎春花枝条。 前儿她同清扬去碎玉轩时便和杜鹃说好了要送她两个迎春花编的小花篮,这几日下雨,今儿刚初晴,采的花正是最香的时候。 而这花篮,正是杜鹃想要送给向嬛玩的,清扬自然不会多管这些小事。 将绣架支好,清扬打开家书,只见信上写着: 清扬吾儿惠鉴:自萧氏返,知儿得幸皇恩为贵人,母心甚慰,自萧氏知而悬心双亲,每思忧汝不能安心侍上以报皇恩。家中闻汝讯息,左右皆贺,汝父兴至,多饮伤身,恶患消渴,现辞官归隐,家中妾侍依汝父之意遣返,阿母随父居住,家在安阳,良田有依,勿念勿念,万万尽心侍上以报天恩。 清扬先是一疑,随后释然,鲁家阿爹办事不讲究,饮酒过量突发恶疾,辞官归隐了,她鲁家只能是一般乡绅人家。虽然以后她没有父亲可靠,不过实话说,这个阿爹,有还不如没有。 没有人会在外面以她的名义仗势欺人,她又薄有几分宠爱,随起点系统还有一座金山供她花销,她攻略皇宫这个副本的成功率又大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夜里一觉又能做回三丫? 心里很是不舍向嬛、芳洲,以及那个挺威严的皇上—— 正想着,却见旁边小道上恰似烟熏的马蜂一样散开来了一群小太监。 清扬攀上围栏依着山势往下眺望,御花园东北角的小道上,一个身穿明黄常服的男子抱着个穿桃红宫装的女子往琼苑西门而去。 再细细看去,光天白日的这样明目张胆的男子,不是皇帝是谁? 清扬面目淡然,转脸看向闻讯过来一脸忐忑的莺儿,跳下围栏,擦了擦自己踩脏的围栏,笑着问,“这是怎么了,一脸松子糖被抢的表情?” 莺儿笑着说:“今儿风大,小主可要回西苑?” “这宫里那天的风不大?”便是田舍翁多收了三五斗还要寻个小妾,何况九五之尊,像侯家阿爹那样的男子,天底下能有几个? 再是温言和善,不过是一时心情,同逗逗看顺眼的小猫小狗一样,哪里就能当真了? 不过,有女子能得这番盛宠,倒是稀罕! 清扬绣着小卷毛狮子狗的眼睛,刚收针,不由暗叹:你啊你,和我一样,主人看你可爱逗弄一番,可别会错意了,幸亏没有投入太多的感情,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正想着,善于打听的小喜子便回来了,“小主,是菀贵人,胡贵人在御花园冲撞了菀贵人,褫夺封号发往慎刑司了,菀贵人被圣上抱回碎玉轩了。” “我前儿还听你们说我是个受宠的,可被比下去了吧,”说着笑看向莺儿,“这几日我们且让向姐姐消停下,你一会儿把花篮照旧给杜鹃送过去,替我道喜,只将前儿我们酿的桂花蜜提前捧一坛子去就是——” 获宠的是向嬛,这是好事,新晋嫔妃中获宠的三人都是好姐妹,这皇帝的口味还真别致。 清扬摇头甩去心底的酸涩,想了想,又说:“且等等,这会儿碎玉轩正热闹。” 和你有亲密关系的人和你好友好上了,求心理阴影—— 清扬想这是无解的,幸亏是在宫中,大家都不是唯一,幸亏她没把皇帝一时的心情当真,幸亏她眼下境况不差! 不然,一样的树一夜之间遮住了自己所有的阳光,不阴暗也得阴暗,得亏大家的根扎在一起,向嬛好了,她三人都是好的,起码短时间无人欺凌。 “走吧,”清扬收起手中家书,往回返,“今儿月初定然有鹿肉、肥羊,我早早的叫平安备了好花雕,回去我们炖了,小喜子再寻些竹签我们烤些肉吃,今儿雨才歇了,天寒,咱还是围炉吃锅子。” 自从份例的香料有红花清扬就不曾吃过例菜。 “还有那敬上的洞子货,烤鹿肉陪着小黄瓜,再烤些韭菜那是一绝。”莺儿庆幸自家主子是个清醒的,自然乐得凑趣。 京里,尤其是这宫城里,初春的雨后,有太阳那也是一如既往的凉,只有自己燃一团火,好好捂着,方能取暖。 第十六章 拉拢 “加水,记住了,下次这个水再热上一分” “娘娘的澡豆记住了只要咱们宫里自制的茉莉花的,再有一次仔细你的皮” 夜色朦胧,景阳宫的春姑姑站在茶房前做好最后的检查。 宫里星星点点,三更天临近,随侍的宫人便要做好皇帝上朝的准备,今儿是大朝会,可不能有一丝的闪失。 “娘娘起了” “娘娘给万岁爷穿衣了” 三个小太监随时哨探着正房的动静,回春一听领着一班寂静无声的宫女往正房走。 “您还是这样精神!”回春迎头见了候在门外的大总管,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招呼了一声。 “托福,走着——”大总管亲自掀起门帘,一起伺候帝后十数年了,总有几分香火情,自然客气。 皇后给皇帝穿好衣服,系好朝珠,掀开锦障,回春领着一众宫人候在一边,皇帝回头对皇后说;“且歇着,天还早,跟你商量的事儿回头别忘了。” “你的话我何时忘过!”皇后一反常态,由着回了一句。 皇帝吐了漱口的水,回头笑道;“朕不过白嘱咐你,自是信你的。” “陛下,肩御齐备了!”大总管门口朗声回了,提醒皇帝注意时间。 今儿是旬月一次的大朝会,不容有失。 “回头自然谢你。”皇帝说着由皇后带好冠,便往外走。 “我要你什么谢礼”半响,皇后悠悠说着。 轻微的声音几不可闻。 “娘娘前儿说是想吃点鲜儿,汤山进来的小荷花并荷叶卷儿我令小厨房裹上鸡蛋面糊炸了,配着奶皮子吃正香呢。”回春为皇后簪上凤钗,凑趣的说。 “难为你想着。”对于自己这个辛苦已久的忠心侍女,皇后自然给她面子。 “起吧”,扶着回春的手往窗前的榻上一坐,皇后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同回春说,“菀贵人大好了?” “御医哪里回话,好了。” “好大的福分!”皇后轻扯嘴角,“着人传话,菀贵人赐浴温泉行宫。” “这不合规矩——” “这宫里,皇上就是规矩!”皇后截下了回春的话,“要为这气,我焉有命在?” “说来,这也是菀贵人的一段缘分,早该来的!” “凭谁,您是皇后!”回春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菀贵人同先皇后八分相似,自然是特别的,但自家主子毕竟是皇后。 “且瞧着,这后宫又要热闹起来了。”皇后笑着洗了手,笑看向窗外,廊下的灯笼晕染出乳白色的光晕投在窗纱上倒似天亮一般,院里银桂飘香,正是暮春时候。 “今儿问安后你去库房挑些个物件给安贵人、惠贵人送去。”再是好的姐妹又有多少情谊经得住消耗。 姐妹呵……呵呵…… “娘娘心慈,按一般份例?” “惠贵人的中份,安贵人的多添些金玉,”小官之女,不,如今连官都不是了,想来在这宫中上下打点还是需要金玉的。 “娘娘何必操这个心为她们想,娘娘不愧是中宫皇后!”回春一想,明白自家主子要施恩,既施恩—— “宫里上下倒是传遍了安贵人不喜锦衣华服,爱金爱吃,倒是一年的份例脂粉大都换了金银打点,小茶房一个小小的茶炉倒是一年百十种花样的在吃,眼见着都不是个闺秀的样子,就是人家常说的村丫头。”回春服侍主子重新补妆,随口便说了些安贵人的八卦。 “是没个样子!”皇后也想不透安贵人这样只喜欢金银俗物好大吃大喝的如何会得皇帝喜爱,一月里面妃嫔侍寝十日总有她一两日。 皇帝不是最喜欢元后那样多才多艺的女子? “她的福气,”如今有了菀贵人想来会慢慢失宠的,不过是些金银,再赏她一大盘还不够华妃一瓶脂粉珍贵,许是有用得到她的一天。 “惠贵人这月没换洗!”皇后想起了这一桩事儿,“可确实?” “是江太医日常请的平安脉。”回春知道事大也不敢隐瞒,“不过华妃也常传唤江太医,没有什么动静,听汪海说华妃还十分的欢喜的新打了首饰。” “喔,”皇后知道约莫这事儿不用操心了,“安贵人这个月又不曾换洗,如何?” 再没可能,这皇嗣的事情不能离了她的掌控! “侍寝四个月了有三月都是这个样子,汪海让蒋太医细细的看了,就是体质如此,并没有什么异常,也有的人幼时未调理好,天生如此,并不利于子嗣。” “罢了,约莫又是个胡贵人,倒是从皇上口中偶然提过,她同菀贵人几个交好,日日在一处。”约莫是菀贵人自己不便承宠,推她出来。 “安贵人可不就是个憨的,别人巴不得没有换洗日日承宠,她一个月里大半个月都报了换洗。”回春自然清楚,这宫中唯有皇宠是第一位的,这样身体本不利于子嗣,还不抓紧新入宫的这点时间,可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要不要减些赏赐?”皇后东西再多,这份例却握在华妃的人手里。 “罢了,赏些金银,将那敬上的瓜果多与她拿些。”虽然安贵人有些笼络的价值,但这样一个有几分宠爱的不能忽视,却又不能周密到做个棋子。 “春日里都是洞子货,所幸您爱瓜果闻香,这素日里的都不少。” 回春想着把隔日的赐下去也就是了。 “挑那脆生些的。”皇后自然明白她的话,想到安贵人的价值,皇后默许了。 “好了,时辰到了,你去寻汪海,看我们的华妃娘娘几时出发。”皇后轻蔑的一笑。 果然不出皇后所料,华妃听闻菀贵人赐浴温泉宫,只有向嬛一人侍驾时当场就摔了茶杯。 幸赖皇后贤惠,不曾怪罪。 第十七章 孕事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回春无语的看着小宫女挑了一大盘的新晋上的西州蜜瓜,想了想,还是把托盘里的瓜挑了一个好的拿出来,又挑了一个还算大的堆到尖上。 “走着!”看到都是烦的,自从四月初她出了主意给安贵人的赏赐换成水果为主,安贵人倒是惯会随着杆子往上爬,每每到景阳宫请完安就盯着皇后摆设的水果各种夸,明里暗里就是看上了,闹得皇后又好气又好笑,只能给她送。 更有上月,她用那新鲜枇杷做的枇杷膏带去了碎玉轩,在皇上面前露了,虽然颂扬了皇后恩德,却也给景阳宫多了一项差事,每天需要给安贵人送一份水果。 原本这景阳宫因皇后爱瓜果闻香,水果就多,每天新鲜的摆上了,剩下的她这样的掌事宫女就能安排这些水果的去向,宫人们当值时虽然需要各种忌口,可能闻香的水果大都不影响,她和汪海每月散些水果于这些宫人,每月所得孝敬约合数十两银。 安贵人这一出,她每月外快少了一半,还得提防着这些果子到储秀宫偏院安贵人手上时东西是干净的,真烦死个人。 “今儿这蜜瓜色泽金黄,正是好入口的时候。”见了清扬,回春再是不喜也带了两份笑。 今儿这日子正是发月例的时候,不然她也不惜的来这一趟。 “请安贵人安!”回春自然不会在这些小细节上落人话柄。 “今儿难得,快请进来。”清扬见了回春,自然不会托大。 莺儿接过一托盘3个蜜瓜下去安放,一时平安上了茶,又有莺儿捧了个锦盒上来。 “日日偏了娘娘的好物事,劳娘娘费心了,无以为报,这是我按例为娘娘做的绢花,劳烦春姑姑带去,也是我一番穷心思。”清扬笑着解释了。 自从见识了向嬛的盛宠,她便一门心思的在生个孩子上,后宫份例有限,更兼送的东西多有不干净的,自她进宫后便见了多少阴私。因皇后图省事送了瓜果,她便乘机要了这干净的瓜果,只是做事归做事,并不是要同皇后结仇,她便攒了些各色的绫罗绸缎,做了按季开放的十二只宫花。 回春心下无语,虽有些恼火于清扬的吝啬,到底城府颇深,还是伸头往锦盒里看了一眼。 这宫花虽然用料一般,但刺绣却是十分精致的,不同于一般的平面绣,竟是将那各色的沙罗裁成各式花瓣,再用绣线绣了一片片的花瓣,最后用金线描边,缝在蓝素缎做成的枝丫上,春夏的宫花上还缝了蝴蝶,秋冬的花样坠了玲珑可爱的瓜果。 “小主有心了。”显见是费了心,回春也不由的客气几分。 “希望娘娘喜欢。”清扬也是客气,虽然费了心思,不过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花费有限,又不显眼,自己心下还是满意的。 “娘娘牵挂小主,哪儿还等我回话,回春告辞!”回春喝了茶,知道没有别的好处,便告辞。 “春姑姑且慢,”清扬起身,从平安哪里拿过两个粉彩小罐给回春,“前儿听春姑姑嗓子干,我做了些川贝枇杷膏,姑姑或吃或是赏人都是好的。” 回春笑笑,这安贵人虽则小气,大面上还是有的,不像外面说的那样扶不上墙,少不得还是接了。 送走回春,清扬令小喜子捧了两个蜜瓜和两个素瓷罐,莺儿拿了一个宫里常见的制式小锦盒便往碎玉轩走。 她略通医理,自侍寝后便托向嬛找了熟悉的太医给自己配了能推迟经期补身的药,为的就是早有消息又不易让人拿实了孕期。 如此数月,随然少了十几次的侍寝机会,但两月前向嬛还未承宠就停了药,现下似乎是有消息了。 “嬛姐姐好兴致!” 刚进碎玉轩,便见向嬛在廊上逗鹦鹉。 “你来了!”向嬛上前拉着清扬的手往里走。 一时坐定了,清扬打开了锦盒,里面是用云缎绣的一串串的小石榴小葡萄做的头花和香囊。 “好鲜亮的活计,”向嬛说着便拿了串小葡萄别再发髻上,“怎么样?” “我想着姐姐应该会喜欢,我还做了别的花式,敬上了,等些日子给姐姐带来。”清扬说着,接过杜鹃递过来的蜜瓜,用签子叉着吃。 杜鹃一听还有,扭头一看,笑了,从盒子里拿了两串带流苏的红彤彤的小石榴,说,“小主,赏我这个吧,这也是宫里头一份了。” 向嬛看向清扬,清扬笑道:“几时就这样规矩了,倒叫我稀罕稀罕!” “你安小主允了,自己拿吧,只一件,小心着戴!”向嬛说着把盒子递给她,拿下去了。 清扬也便令莺儿下去,擦了擦嘴,说:“姐姐,我需要你帮忙找下太医了。” “那药吃完了?”向嬛给她递了杯花茶,随口一说。 清扬也不答话,只静静看着她。 “可是有消息了?”向嬛一惊,反应过来。 “约有八分准吧。” “杜鹃,替我去太医院一趟。” “这宫里日子越来越不好待了。”自从月前芳洲从华妃宫中给推下水,三人行事越来越小心。 “宫中这些年有孕的多,便是这碎玉轩以前的主人,都是死于孕事,唯有依附于皇后的齐妃,依附于华妃的曹贵人生下孩子。”清扬抿唇一笑。 “希望是个女孩,又希望是个男孩,女孩太苦,男孩或许好些,只是,我微分卑微,不知道可能自己抚养——” “宫规嫔以上是为嫔,能自己抚养皇子,你离嫔一步之遥,若生皇子,理该晋封,华妃跋扈,”向嬛指了指养心殿方向,“不满已久,而且她已有一女,争不过来,皇后也有一子,但是潜邸时所出,你这个,倒是今上登基后第一子,皇上定会保,只要你能生下来,问题不大!” “惟愿菩萨保佑,若是女孩,我会倾力为她积攒钱财,拼死为她安排好的嬷嬷,若是男孩,哪怕是让他装疯卖傻,也希望他富贵安乐。” 清扬扶着向嬛的手,期望从中获得些许安慰,“我先时惟愿有一儿女傍身,聊结宫中寂寞,真正有了,近些日子感应到他,却惟愿奉献所有换他安乐。” 向嬛紧紧的回握住她的手,知她在表态,自入宫后无论是得宠还是不得宠,观她为人,向嬛是信的,“我们三人相互扶持,总能有条活路。” 向嬛是知道皇帝想除华妃之心的。 “最无情是帝王家!”以前不知,而今,清扬是看透了的。 二人一时默然。 “两位小主争糖吃吗?这样丧气,我还是把这好点心给纯儿小主留下吧。”却是请太医的杜鹃进来看气氛不对打趣一句。 她说着,却把小几上的物件都收拾好,同她们相熟的杜太医小心请脉。 “恭喜小主,是喜脉,已超三月了。” 第十八章 流年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智慧值+100,精神力+100,体力+10,魅力值+100,武力值+10 幸运值+10属性: 智慧值:230(0--) 精神力:250(50--) 体力:30(0--) 魅力值:180(0--) 武力值:20(0--) 幸运值:10(0--) 恭喜宿主获得原女配升级版能力一个“群香谱”,是否返回?” 当圆明园传来芳洲假孕被幽禁的消息,清扬在宫中抚摸着7个月的肚子里动的厉害的宝宝时,耳边忽然又传来了熟悉的消息。 返回吗? “系统,我想知道我走后宝宝会怎么样?向嬛她们可都好?” “当宿主离开后原女配会拥有宿主作为‘她’期间所有的情感、记忆和知识,原女配会成为另一个‘她’。”随着穿越次数的增多,宿主阅历增加,起点系统也渐渐的人性化起来。 它也关注着宿主的当心。 见清扬还在犹豫,它又说:“宝宝会成为你希望的样子,得享高寿,向嬛是女主,气运所在,得享富贵荣华。” 系统想说清醒点吧宿主,向嬛是把皇帝皇后都干死了的存在! 不过它不能说,拒绝剧透,剧透了宿主还怎么成长,它是个负责任的系统。 “返回。”清扬,不,三丫抚摸了下肚子,她毕竟知道自己最核心的是三丫,这是原本清扬的命运,而作为三丫,她实在不喜欢因为这污浊的后宫让自己变成另一番模样。 再睁眼是三丫有些模糊了的家。 是的,家! 小院子里陈父正在将昨天喜好的猪头猪脚分开清洗摆放在装有开水的大锅里,陈母生着了火,大灶上特制的大锅里,卤汤传出阵阵浓香。 “好了,下吧!” “好嘞!” 陈父一声令下,陈家阿哥干净用笊篱、铁签子将肉一点点码在卤锅里。 原本三丫觉得生活应该是钱够花,权够用,一家人不用仰人鼻息,但自皇宫里出来一遭,三丫觉得,还是自己家这样就好。 小有余财,有一技之长。 这样的家。真好! “前儿我和你说了酒行街卢家的闺女,又利洒又能干,一张嘴很是会说,我觉得好。”在一旁看着的陈母小声的和陈父商量。 “看看,总要老大愿意。”陈父抽着烟斗,满是褶子的脸上有些游移。 小家小院的,这家里面长媳可不就是要慎重,俗话说的好‘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这小二以后要科考的,长媳的性子要是过于泼辣,只怕家里多生事端。 “这不是老大性子绵软,自己成家立事了,若不是个厉害的媳妇,怕家撑不起来,我们还能陪他们一辈子?”陈母显然考虑多时,“小二这样的,只有我们跟着他过活,家里余财,多给老大些,我的嫁妆钱给二丫和三丫,只有这样一家子才能都过好了。”陈母因着三丫到镇子上私下给她一小袋子金裸子,心下有了底气。 “咱家是有多大的家业,卢家的闺女虽然泼辣,但还算顾大面,再拖,咱大郎的年岁可大了,再不能耽搁了!”陈母下定了主意。 “都依你吧!”陈父长长的吐口气,谁家都想找个好儿媳,嫁个好女婿,但是家业相当,年岁相仿的人那有那么恰好的,就是恰好,还不一定轮得到自家的。 人嘛,能过得差不多就好了,总是要妥协的。 “三丫,三丫——叫你二姐起来吃早饭啦。” 一时间肉卤好起锅,陈母在院子里叫了一声。 三丫推醒姐姐,很快的洗漱好往灶间去。 陈大郎正往开水里烫做好的米粉,陈母正将卤好的猪头肉和小块猪蹄和猪肝切片,装了好大的一盘,陈二郎洗了院里拔的小青菜,一大把直接递给大哥。 大郎将菜一烫往装了米粉的海碗里一码,撒上葱花、香菜,浇上陈父炒的泡椒瘦肉丁,把卤汤往大海碗里一浇,好香滴嘞! 吃了一碗,三丫擦了擦额头的汗,憋不住又自己烫了一小把米粉,浇了半碗卤汤在灶边夹着剩下的卤菜吃。 酱香肥美的肉,咬一口,q糯弹牙,肥而不腻,好吃! 就是这样大口吃肉才舒服。 正吃着,听到了自家阿娘阿爹和大哥商量大哥也还钟意的卢家阿姐来做自家嫂子的事。 事情决定了,陈家都是做事利洒的人,这不,一置办起来就尤为的快! 双方各有默契,赶在中秋前两家议定了亲事,陈家出了10两银的聘礼,色色置办妥当。 进入腊月,便在一个吉庆的日子里,卢家小娘子正式成为了陈家媳妇。 所有的事情对三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陈卢氏进门第二天,陈家阿娘便和陈家阿爹做主,做了分家。 当前这个小院子和小店归陈大郎所有,过得三月待小夫妻熟悉了店里的活计,陈母和陈父便带着二郎她们搬到黔南府托侯家管家找到的一个小院子里,陈大郎负责老父们在州府的米粮,陈二郎的以后,则靠老父在州府营生,而三丫和二丫,得到了陈母变卖嫁妆所得的银钱置办的全套的银头面,以后所得聘礼折合成嫁妆。 那在整个大桥镇也是数得上的嫁妆了。 春去秋来,秋收冬藏,当陈二郎在州府取得秀才功名的时候,二丫出嫁,嫁回大桥镇成为了小胡大夫的娘子,而三丫,也成为了豆蔻年华的小少女。 陈家有女初长成,勤劳伶俐人人夸,时不时的有人上门想结亲,喜的陈母逢人就笑,性情更和蔼了几分。 三丫看着用心为自己打算的娘亲,心里是一阵阵复杂。 有过两次穿越的经历,现在心里年龄已是中年,让她再同个小姑娘一样和小儿郎成家,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这不仅是对自己的束缚,更是对未来家庭的不负责任。 可这话,她要如何同陈母讲? 陈母为她操了多少心她都看在眼里。 但让她没事人一样结婚生子,同二丫一样懵懂过活,她觉得她要完! 第十九章 雪雁 三丫一觉醒来,发现期盼已久的系统又给她安排了一段人生。 她名雪雁。 现在跟随自家小姐黛玉寄住在外祖家。 黛玉外祖家姓贾,居于京城荣国公府。 “懒散的小蹄子,还不快进来,这样大的江风,仔细着些,姑娘身子还没好全,别又被你带害了!”紫鹃一掀帘子,见雪雁竟然趴在窗边吹风。 湿冷的江风灌进来,吹得小几上的东西四处乱飞,绣线乱麻一般,不由的火上心来,连忙关上窗,过去就揪着雪雁的耳朵往回扯,。 “好姐姐,好姐姐,可饶了我吧!”三丫被这同陈母一样的动作惊醒,雪雁的记忆回笼,双手不由的护着被揪的左耳,脚步踉跄着跟着紫鹃走到床边。 “看你下次可敢了,这江风也是吹得的,在路上感冒了,看我不回了琏二爷把你给丢路上,看你害怕不害怕!”紫鹃笑着吓唬她,把她拢在怀里,又从不知道哪里寻到的篦子帮她梳头。 不过片刻便梳好了两个小揪揪,拿坠了两颗金珠的红头绳给她打了个蝴蝶结。 由着紫鹃像陈母一样的捯饬她,雪雁心里下了狠主意。 她是女配,她身边关系最为密切的就是自家姑娘和紫鹃,在她的记忆里,黛玉的父亲刚刚亡故,她是回返到外祖家去投靠。 她同王嬷嬷打理的行囊,除了只有一些黛玉幼时用过的书本,没有半分银钱夹带。 这黛玉五代列侯的积蓄,父亲为官多年,又是巡盐御史,这家财竟是半分没见动静。 想到忙前忙后的琏二爷,事情是不需要多讲的。 她家姑娘怕是不是什么女主,想来下场不妙。 纵是府里流传的同宝二爷定了亲,但一分过明路的嫁妆也无,怕是这亲事也悬了。 人生在世,柴米油盐酱醋茶,银钱是第一等的。 看着自己的首饰盒子,雪雁心下却是一松。 自己的首饰都价值百两,想黛玉素日所用穿戴,随身的东西价值千金还是有的。 千金小姐,只要人能平安,这千金总能让人活下去的。 只是—— 这姑娘确实太爱伤心了! “姑娘实在太爱伤心了!”雪雁叹道。 瞅着她八岁小丫头做成熟妇人的叹息,紫鹃忍不住一笑,“打嘴,又瞎说姑娘。” “我觉得吧,姑娘就是太闲了,姑娘爱看的诗啊词啊的虽好,却是伤心的多,欢喜的少,我这样的多羡慕姑娘的生活无忧,人美多才,偏姑娘又羡慕人父母双全,有依有靠!” “唉,人那有个知足的。”紫鹃听她这样一讲,一想也是,像她虽有父母,却是为奴天各一方,想到府里一同进来的人,便有往日在宝玉屋里的可人、茜雪,那个就真的犯了什么天大的错漏,不过是人为奴仆,身不由己罢了。 雪雁想着,忽然想起往日芳洲说过的练达人情的文章,还得史书、地方制一类,诗词一道,有名的千百年流传下来的,那个不是读遍万卷书,行遍万里路的大诗人,太高了,对品格塑造虽好,却不适合像她这样初学的涉世未深的姑娘家钻研,人除了品格高尚,还得活着。 自己卖身契在黛玉手里,且黛玉实在是个好女子,她好才是真的好! 得给黛玉找点事情做,最好让她体察下情,人生在世譬如向嬛芳洲,这样的人才能活的好些,做些于人于己有益的实事。 “天亮了,你一会儿便去照看下姑娘,陪她说说话什么的都好,一会儿船在码头上补给,我同王嬷嬷去看看可有什么好吃的,姑娘这几日都只吃了些许薄粥,身体哪能耐得主?” “哎!”雪雁应了,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她随后想到了一个主意。 船是商船,三十多丈长的大楼船,苏州的一个大茶商的,贾琏用了国公府的招牌,这艘船上的厢房,都是国公府的人在用,生意人身份低下,有这样大的关系都喜得贾府人住,他们在路上也少了许多的差池。 “姑娘醒了?”说做就做,雪雁先从厨娘哪里寻了一碗银耳莲子粥便晃晃悠悠的到了黛玉所在的厢房。 黛玉住的地方左右两间都住了嬷嬷,一个陪夜休息了,此时正是奶娘王嬷嬷在旁随侍做针线。 黛玉大病初愈,却是一脸病容,眉间蹙着,半依在榻上,右手拿着本诗集,上面泪点斑斑,正看那页却是《游子吟》。 一听雪雁的话,转头见雪雁小小的身板抬着大大的托盘,上面一个盖碗颤悠悠的,也替她急。 “嬷嬷快替她接下来。” “你今儿倒是得力!”王嬷嬷见雪雁懂得伺候人了,倒是高兴。 因是黛玉自己家里带的丫头,又比自己还小,总是要更关照些。 “姑娘,我也大了!”雪雁笑着看向黛玉。 王嬷嬷把盖碗放小几上,雪雁眼巴巴的看着,黛玉被她看的不好意思,用勺挖着吃了。 雪雁看着眉目精致,举止优雅,天生一段风流态度的黛玉,心上又紧了紧,姑娘这样的容貌才情,在市井里哪里混得下去? 唯有深宅大院才能养得住,但姑娘又是这样身份,那个有抱负有雄心的男子会娶她做正室? 做妾,以她的心性,怕是不用半年就要被人磋磨死。 所幸,还有个要继承贾府的宝玉在。 只是,姑娘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小性子,委实需要好好的磨一磨了。 一时黛玉饭毕,王嬷嬷收拾了去送盘子,雪雁凑到黛玉面前,小声的说:“姑娘,教我识字吧,姑娘喜欢的东西雪雁也喜欢,还有雪雁陪着你呐!” 惊讶的看着凑在自己跟前的这张笑脸,黛玉蹙着的眉头散了一些,笑道:“好,要识字,可不能半途而废的。” 自从入了贾府,除了宝玉能说话,其他人对自己终有避讳,祖母虽疼自己,毕竟上了年纪,其他人,纵是一心为自己的紫鹃,也不能体会她的不安与惶恐,每日不过日常说话。 黛玉她,寂寞啊! 正因寂寞,便是廊下的鹦鹉也能对着教半天的话。 “不会的,我一定会好好学!”雪雁自己没有系统的学过文,黛玉又是这样的才情,能跟着学上一遭,也是她的幸事。 就这样,从三百千开始,在这上京的路上,雪雁开始学习字。 黛玉要求严,她以前读的浅,比如这三字经,只会读会背,并不解其中的知识,经过黛玉这一教,不说学识大涨,懂得却更多了。 而两个嬷嬷见黛玉乐意教雪雁,为这精神都好了不少,也没有多话。 第二十章 买书 二进荣府,黛玉的生活变化最大的就是书架上越来越多的书。 先时不屑一顾的元人百种,杂剧评弹,诸如《九章算术》、《梦溪笔谈》一类杂书,也多有涉略。 黛玉一直都是个好强的姑娘。 许是觉得自己父母双亡,在自己能接触到的领域,她总是要比别人更努力些,挣出个结果,才不让人小看。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当雪雁从宝玉哪里寻来了《九章算术》,学了后问她以下问题: 鸡有十只,兔有五只,鸡有一公九母,兔有两母三公,鸡一母生九子,兔一母生五只,问三年后鸡几何,兔几何? 她几天把这问题算出来了,跟雪雁讲好了,雪雁又得问她为什么府里下人家鸡和兔有那么多,但三年了除了这个,基本还是这个数目。 黛玉又寻人问了,这才回答她除了吃的,还有生病的,没养成的,余下粮食没有那么多,只能供应一年养鸡十只,兔五只。 零零总总,无所不包,正是雪雁这样那样的问题,黛玉才明白了世事多艰。 袭人家在京城周边也算富裕人家,这富裕有几分是靠着宝玉来的,更有香怜玉爱,秦钟之流的事儿,也由雪雁一点点问来,消磨着她对宝玉的认同。 “我是姑娘的婢子,我记得儿时家里遭了瘟疫,吃不起饭被父母卖了,我就记得牙子拉我走的时候我阿娘拉着我的手说‘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自从我到了府里我努力听话,学习好了针线,这才被王嬷嬷挑中做了姑娘身边侍奉的丫头,我总想着不管怎样,我要活的好,连阿娘的那一份活的好好的。” 以前的雪雁她不很了解,在船上雪雁和自己这样讲后,便这样做了。 每天努力的读书、做活,每天活的乐乐呵呵的。 做为丫鬟,她女工出众,自己贴身的活计陆续都交给她做了。 作为学生,她学习了不过数月,已经把三百千背熟了,字迹清秀工整,大大小小的书她看了数十本,如今这秋爽斋里桃红柳绿的,便是她按着农书侍弄出来的。 作为姐妹,她体贴紫鹃,顶着自己的怒气也要天天拉着自己在院子里多走走,每天变着法的逗自己开心,便是安排院子,她都三番四次的撺掇宝玉为自己挣来这朗阔的对她身体有益的秋爽斋。 在这样的深宅大院里有三五好友,衣食无忧,上有外祖怜爱,下有忠仆维护,又得宝玉如兄长一般护着,到低要争气,活得好好的才对得起这么多人的付出啊。 “姑娘姑娘!叫紫鹃姐姐将钱给我,再晚一会儿宝二爷就要走了。” 黛玉看了看涂黑了脸,画粗了眉,穿了一身小厮衣裳的雪雁,笑着招来紫鹃给她拿了三两银。 雪雁接过银子,跟黛玉打个千儿,便往外走。 这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正巧雪雁年小,不像一般丫鬟,交到茗烟宝玉两个惯犯手里,还真好好的出去了几次。 今儿儿府里正是王熙凤过寿,门禁松弛,宝玉本要出门去祭金钏儿,正好书到了她要去买书,茗烟也想她帮着劝解,便提前儿露出消息。 “请二爷安!”雪雁打了个千儿,便跟在眼色哀戚的宝玉身后,同茗烟做了个鬼脸,出了贾府。 一路眼观鼻鼻观心,对于宝玉买书后去馒头庵祭金钏儿的事儿,雪雁并不多嘴。 人有百样,事有百种,宝玉只多情而已,算不上什么天怒人怨的缺点,加上他对女孩少有的尊重,她并不反对他同黛玉的婚约,只是才进贾府听了太多的金玉姻缘,她不能不为黛玉多做打算。 如今贾府阖府依靠身为皇妃的元春,而在哪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待过太长时间的她,太明白这样的权势是在走钢丝。 一旦贾府撑不住,作为一介孤女的黛玉又有那样的容貌,还因宝玉的疏忽有了才名,能得什么好? 好在经过了两年多的时间,黛玉又是个聪慧的,多读书的她开朗通透的多,移了性情,便是放在乡间她也会先想办法活下去。 看着宝玉,雪雁腹诽了几句‘早干嘛去了’,又一脸温和的跟在宝玉身后。 一时间宝玉又和茗烟略有耽搁,雪雁也有些急,“今儿是琏二奶奶的寿辰,回去太晚怕是不好!” 自己毕竟是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出来久了见了生人也不好。! 这宝玉未免太多情了,又想起了活着的袭人,这袭人又是个有心计的,掌了宝玉整个的家当,难,成为宝二奶奶太难! 幸亏府里二太太乐意宝钗! 这宝玉虽好,终究少了些担当。 男子如纳兰容若,虽写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还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熟读历史,一心一意的男子大都是厉害的女子自己调教的,就像房玄龄喝醋的夫人。 按雪雁来说,过日子就得学侯家娘亲,甚至陈母,自已样样来得,又能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又有见识能交接外人,性子自立刚强。 不说陈父,侯家阿爹在外面临的诱惑多了去了,他能数十年如一日,只有一个女儿还不纳妾,为的就是侯家娘亲对他的不离不弃,他知道综有儿子,纳妾会使侯家娘亲和他离心。 他有担当不愿意侯家娘亲伤心才做的那样好。 想的多了,这次出来她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买书。 自上次见了刘姥姥,她便起了主意想立个女户。 黛玉或许不懂,但以她的见识她自然知道贤德妃晋封蹊跷,府里在今上登基时就站错了队,一旦有失,别人都不能脱罪,唯有客居的黛玉能幸免。 前次贾芸到怡红院送白海棠正遇到雪雁去打秋风,雪雁也托了贾芸详细的打听了在京里立户的事情,黛玉父祖都是官,只要能买个院子就能立,如今芸二爷打听好了消息她要拿了单子给黛玉定夺。 第二十一章 买房 三人上马回转,到了后门,贾芸果然早早的就在门口候着了。 “多谢二爷。”雪雁从贾芸手里接过一本《徐霞客游记》,同贾芸不多说便告辞,跟随宝玉进了后门。 因贾芸毕竟是本家爷们,雪雁又是挂的锄药的名,小厮装扮,倒不引人注意。 忙忙来至怡红院,几个婆子见了宝玉,都在念佛,说众人皆在坐席,宝玉同雪雁连忙进了屋,宝玉自己寻了喜袍换了素服急忙走了,雪雁自去他书房寻了自己的外袍绣鞋一换,就着早先准备的冷水香皂洗了脸,飞快的梳了两个揪揪。 出门和整理好的宝玉一对脸,忙道了谢。 宝玉笑着点了点她,终究不为难他,连忙往新盖的大花厅去了。 雪雁出了怡红院过了翠烟桥,捧着书大大方方的往秋爽斋去,经过潇湘馆时还和翠墨打了个照面。 雪雁笑嘻嘻的说,“姐姐也过去瞧戏?” “可不,好难得的热闹,妹妹不爱的?”翠墨见他拿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倒是有些狐疑。 “昨儿宝二爷说外面刊印了新的《古今图书集成》,新得了,他同姑娘说了,姑娘有些好奇,宝二爷说今日叫锄药买来了,令我去取。,好重的一部大书,我可不和姐姐多说了,沉的慌。”雪雁不紧不慢的说。 “我帮你吧!”宝玉和黛玉幼时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不比其他人。 黛玉爱书,书房里满满的书倒是随着刘姥姥逛了一圈后传遍全府。 “好吧,劳烦姐姐同我一起抬下。” 翠墨搭了把手,约有二十斤重。 “却是好沉,也不知道这些官老爷一天哪里这许多的想头。”翠墨咂舌。 “这可够看到年底了,本来我们姑娘也叫我完了二奶奶的事儿再去拿,可我就是忍不住,传说这套书有许多孤本收录其间。”说到书,雪雁又是一脸痴迷样。 这书痴的名声早砸死在雪雁身上,有以为她爱书成痴的,有以为她为攀附讨好黛玉故意为之的,翠墨倒不多言。 她也就是为了打探下雪雁从怡红院拿了什么东西,既然都是书,回探春一句也就是了。 两处相邻,本没有几步路,同雪雁将书拖到书房,她急着去看戏,便说,“好了,你且收拾吧,今儿可是难有的热闹,听说请了京里最出色的班子,我可去了!” “姐姐去吧”雪雁瞅着翠墨的脚步,打开了最上面,翠墨瞟了一眼见了书脊上古今两字便放心走了。 坐定,雪雁倒了一杯茶一扬脖喝了,又把压在书间的袍子和鞋收拾了,拿出了贾芸送来的书,书中夹了一页纸。 前后两次她都是在怡红院书房见到的贾芸,贾芸急着讨好宝玉,把自己错认为宝玉小厮,以为自己神神秘秘的是宝玉要置私宅,衡量了宝玉的私财,找的院子很清幽。 房子有三处,一处在花枝胡同,其间大都是他们这一派大老爷们置的私宅,一处在东直门大街北侧的手帕胡同,一处就是临近的杨二官胡同。 院子都不是很大,一进的民居,进门福墙,门里正对脸是四间正房,左右耳房也都齐全,属居贤坊,前一处距荣国府也近,后两处虽远,起码也不过小半个时辰。 尤其后两处靠近大道,才进京的一些外地官员也常租的,一处小宅约莫500两银。 “最好能买后面那处。”雪雁想着,多亏起点系统,银钱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很难得的东西。 500两银约莫需要50两金,现在黛玉们日常用着的金裸子都是一两一个的,每年年节上老太太总要赏的,攒了这些年也有不少,就算不够,自己也可以添一些。 总不为难,难处是如何让黛玉同意。 正想着,只见前面院里有些嘈杂。 雪雁连忙将单子收在怀里往外走,她往怡红院走了几步,只见一群人簇拥着往怡红院去了。 远远的见着探春和黛玉宝钗往这边走。 她连忙上前给几人行了礼,同黛玉、紫鹃一起回了秋爽斋。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过寿!”雪雁瞅着黛玉自己静坐看书。脸色不好,悄声闻紫鹃。 “唉,”紫鹃示意雪雁跟上,端起茶盘往外走,至茶房,吩咐婆子烧水,小丫鬟洗茶,走到一旁悄声跟雪雁说,“这事儿我原也不该同你说,只是你素来也稳妥,又一心为了姑娘,你知道一声也好。” 雪雁翻了个白眼,“你又装相,这府里那处都跟马蜂窝似的,凭你说不说,明儿我早早的去大厨房端早饭,不一会儿肯定知道。” 紫鹃‘噗嗤’一笑,“你个小蹄子,听是不听?” “好姐姐,快些告诉我。”雪雁收了玩笑,小声央告。 “今儿琏二爷同鲍二家的媳妇商量着要制死琏二奶奶,正巧叫回去醒酒的琏二奶奶撞上了,主子奴才打成一团,带累了平儿。” “这府里真够乱的。”雪雁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可是琏二奶奶!” 以凤姐之威竟会受这样欺辱!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严苛,还是金银不会欺骗自己。” “姐姐,这茶好了,”小丫鬟捧过茶,紫鹃捧了,雪雁又拿了配茶的一碟子枣泥山药糕一起去了正房。 “你且劝着些姑娘。”因雪雁和黛玉素日常说得到一处,临进房,紫鹃不放心又嘱咐雪雁。 “我醒的!”雪雁应了,想到怀里的单子,一下子有了主意。 一时安放完毕,紫鹃去下房做过年黛玉的出门的大衣裳,雪雁捧了花茶同糕点到窗边的桌上,也不用吩咐,自己坐了另外一张椅子说,“姑娘,你且看看我手里的物事。” 黛玉本为凤姐儿并平儿的事儿伤感,听了雪雁的话,不想让两个丫鬟担心,强打了兴趣,笑道:“有什么好物事还在我面前弄鬼?” “真好东西!”说着雪雁将纸放在一边,说,“这是上次我托廊上的芸二爷寻到的在人牙子哪里卖的好房舍,我们历年攒下的体积尽够置办了。” “你好大的胆子!”黛玉却是柳眉倒竖,一脸内容和伤心,“我教你学文,让你知礼明事,便是让你这样辜负我的信任,同陌生男子私相授受的吗?” 雪雁眉一挑,惊讶的看向黛玉。 是了,她怎么忘记了黛玉并没有她这样的经历,她自小虽读了些圣贤书,在这府中听的最多的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上的几年私塾教的也都是《女四书》。 第二十二章 置家 ‘噗嗤’,雪雁往地上一跪,却是仰着脖子直直的凝视黛玉,“姑娘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姑娘竟连这点信任也不给我?” “我同姑娘这些年竟是白好了?在这府上处处悬心,不时就有丫鬟奴才说我们是无依无靠投奔来的,一纸一物都用的他家的,可真的是吗,这大观园怎么来的,府里上上下下不清楚吗?”雪雁一顿,又说,“可又有谁为姑娘做主撑腰?家,先有房子后有家,有这样一处遮头的屋子那才是家,我们才不是像刘姥姥一样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一纸一物都是用的他家的,这本是黛玉最大的心结。 虽然像凤姐会说他日不过一娶一嫁,但这满府的金玉姻缘又如何说? 连凤姐尚能被自己枕边人这样算计,在自己最风光的时刻这样狼狈,推及她们,外祖母真能庇护她到成亲,完成这个同亡父定下的婚约吗? 黛玉也不知道,但她知道眼前的雪雁是真心为了她着想。 “那你也不能如此行事啊!”这事但凡走漏了一点风声,怕是连她都保不住雪雁,哪怕雪雁是她自小就带着的丫鬟。 “芸二爷话里话外打听的都是宝二爷的事儿,我都答得清楚,又是宝二爷领着的,他以为我是锄药,以后也不会再见,并不会泄露,我只让他寻了个人牙子写了这张单子,回头求了宝二爷直接给他银钱买了院子就好了,买了院子我们就有家了,到时候哪怕不在这府里住,我们求老太太把紫鹃姐姐的父母接来,就有家了。” 家,想到这个,黛玉也不免露出些许微笑。 “你又惯会使唤你宝二爷。” “这府里有谁是善的,那只能是宝二爷同我们姑娘!”见黛玉不生气了,雪雁起身给她倒了杯茶,又说,“我们历年攒下的体积足够买了,我寻了京师地图看了,最好是杨二官胡同,只500两,手帕胡同临近大街,人员杂乱,花枝胡同同皮匠胡同在一片,怕是影响不好。” “也不用寻你宝二爷了,我去求老太太,只这几日事多繁杂,等事了再说。” “会不会同老太太生了嫌隙?”这不是明摆着对老太太说我不信任你吗? “不会的,我只说是买个小宅子,每年到了父母忌日你同我过去;祭拜就是。”黛玉不以为意,外祖母人虽老却不糊涂,正巧这次随刘姥姥过来看到了府上对自己并不很用心,正是愧疚的时候。 其实,很多时候是没想到,既想到了,办起来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艰难。 想好了,黛玉先是向鸳鸯透露了些许意思,鸳鸯虽不能做主,却指点了黛玉老太太身体不好,最好寻个开心的日子。 这一等,就过了元宵,凤姐儿因内外忙乱,小月调理,便将府里事情都交给了李纨、探春和宝钗处理。 她三人兴利除弊,做了好大的一桩事情, 这一日,甄府来人请安,刚巧提起了甄宝玉同宝玉相仿,黛玉早晨请安后便留了下来。 “甄家也有个宝玉,同咱家宝玉模样性情都是一样的。”贾母笑着接过茶,对黛玉说。 “这真是少有的事情!”黛玉说着,又咳嗽了两声,刚入春,再是保养,她这南边的人还是不适应北边干燥的气候。 “人参养荣丸可还有?”贾母收了喜色,关心起自己唯一的外孙女,“即病了就歇着,谁还能挑你的不是?” “我好容易早上过来见一眼外祖母,偏您又不让了,可是有了两个宝玉,不要黛玉了?”黛玉说着从紫鹃手里接过随身温着的川贝炖梨,喝了一口止住咳嗽,又说,“《遵生八笺》里也说食疗好些,这人参养荣丸我吃了这些年了,一到节气还是那个样子,倒是春时雪雁日日炖些枇杷羹,雪梨饮吃着倒还好些,要不然我哪能这时候来与您请安,我寻思着把这丸药停了,一年倒能俭省百十两银。” “即是食疗好你也便吃着,只是不要为俭省就不吃药,这银钱不是俭省出来的。”贾母正色,许是想到了府里新晋对宝钗的赞许,对探春的诋毁,又说,“咱这样的人家,靠的就是皇恩吃饭,有皇恩才有了你外祖们一门三国公,”说着贾母摇头笑笑,“没有皇恩,便是俭省,又如何——” 提到这些,贾母也只能叹息,也罢,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我却是要同祖母要个小庄子,今年即是食疗有效,我便想自己种些,日日采买买不到新鲜的不说,还省得劳师动众的,另求祖母再疼我一疼,帮我寻个京里的小院子,到冬天也允我出去两趟。”黛玉知道,跟贾母,麻烦她,直接要是最稳妥的。 贾母诧异的看向黛玉,见她神色坚定,想到她要这院子也是为了给父母祭扫,沉吟半响,叹了口气,脸上都是颓丧。 王夫人直接以黛玉身体为由将管家权交给宝钗,心思昭然若揭,想到自己越来越老迈的身体,自己能护住这个苦命的外孙女多久? 既然她自己也想立起来,也罢,就当为她置办嫁妆吧,女儿家读书虽然不重要,管家却是第一位要学的,既然老二家的不愿意,她这做外祖的却要先让她历练着。 日后若是两个玉儿有结果,黛玉会管家自然是好的,若是两个玉儿没结果,有嫁妆傍身总有些许出路。 “也罢,”贾母想着,直直的看向黛玉,“你可知当日你父同我定下了你同宝玉的婚事?” 黛玉抬眼看向突发威严的外祖母,“知晓些许,然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即无媒妁之言,黛玉听凭外祖母安排。” “可有怨!” “无怨,黛玉本就伶仃一人,无权无势,若无外祖母,那有这些年的安稳日子。”若不是贾府,她确实守不住林家家财,上交国库后,剩下的一半财物,不是荣府,交给谁人放心? 好歹有外祖母,在府里她的供给一如宝玉。 贾母忍不住泪目,“我无能啊!对不住你母!” 自元春晋封后,贾母已经明里暗里同王夫人交锋数次,却也只能维持这不输不赢的结果,将宝玉的婚事拖着。 “外祖母,无论如何,我会好好的生活,我会给父母的香火传承下去,您勿忧,勿忧呐,”黛玉泪流满面,环着贾母,她看不得老祖母垂垂老矣还为自己忧心。 “我想好了,寻个小院子,也算是在京里有个念想。” 黛玉先回过神来,和贾母抱头哭了一场。 贾母也知道,既然黛玉也无意宝玉,她继续和老二家的抬杠也没什么意思,婆母不喜,这姻缘就是成了也难过日子,何况如今这元春和她娘是在等自己这老婆子何日没了命。 呵呵,就是同宝钗成亲了,有那样的哥哥,自己又冷心冷情,她可怜的宝玉,怎有个那样的糊涂娘! 第二十三章 出息 雪雁在秋爽斋等来的消息出乎意料。 自从上次同黛玉说了,黛玉不允许她再独自出去,也不允许她有所动作,只让她安心的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 这两个月里她实在静不下心看书,她始终觉得这些事情经贾府的手里做是不妥当的。 当然,经贾芸手里做也不好。 她原本的想法是等黛玉做好决定后她跟着宝玉出门一趟,她亲自去牙行把事情办妥。 然而,没有黛玉的许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是宝玉也不会为她无视黛玉的要求。 她毕竟是个女儿身,要是出了一点事情,影响的不仅是她,更有黛玉。 她是黛玉的贴身丫鬟,在府上也是副小姐,也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是少爷姑娘们的脸面。 因这样,心里乱,她在府中闲逛。 又因为凤姐儿不在,府里难免规矩松弛,倒叫她听来了许多秘辛。 东府里先蓉大奶奶和公公贾珍不清相,甚至有话说惜春姑娘是他二人偷情所生。 府里凤姐儿严苛,不仅用月例放债,还治死了一个守备家的公子和瑞大爷。 馒头庵又叫皮肉场,便是府里也多有人去,那些姑子活的比娼妓还不如些。 又有邢姑娘缺钱典当了大衣到薛家当铺被宝姑娘赎回来。 更有琏二爷偷偷娶了珍大爷小姨子做外室养在花枝胡同,那小姨子一个姐妹人长得国色天香,颇有几分像黛玉的绝色,同很多人不清相,骗婚被拒死了。 宫里时常有太监来府里勒索钱财。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雪雁深刻的觉得这世道简直比皇宫还恐怖。 想来作为清扬时遇到的皇帝还算不错了,遇到向嬛同她交好更是自己的运气。 那时不用担心自己所处的环境随时覆灭,那时努力一番总能奋斗出个结果,大面上也还讲个脸面,有些规矩。 宫里太监勒索,说明贤德妃并不得宠,当家的珍大爷,凤姐做事儿都是糊涂,全身都挂满了小辫子让人抓。 但府外更是一个狩猎场! 若从来就是升斗小民还好,偏偏不是,一朝跌落云端,自己心里落差且不管,该如何面对推到你的这一双双无形的大手?连出家都未必干净! 眼下最好赶紧为黛玉准备些嫁妆,若是能在大厦将倾之际出嫁,起码能保证她同黛玉是安全的。 等到大观园里又进来了一大群年轻姑娘,进入冬天之后,鸳鸯给黛玉送来了一个匣子,“老太太说让姑娘先管着这些,待姑娘出门子老太太还有添妆”说完喝了杯茶就走了。 “姑娘,这总算下来了!”雪雁以前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得了这个讯息也不免念声佛。 “嗯。”黛玉不愿多说,不过还是当着雪雁和紫鹃的面将匣子打开了。 东西比雪雁想的多,多得多! 贾母这算是提前给黛玉置嫁妆了。 一个两进的院子在南月牙儿胡同,外大街上三间两层小楼的铺面,京郊的一个百亩地的庄子,都有写了黛玉名字的契纸,还有五千两银票,紫鹃父母并她家人的卖身契。 “今儿我就一起吩咐了”黛玉说着从银票堆里数出十张,一人递给他们一份,“自我入府,你们都一心为我,我是知道的,这算是你们自己的嫁妆,我以后就不另给了。” “姑娘,别给我,我是不嫁的!” “我一辈子都守着姑娘。” 黛玉待人赤忱,这么些年了,待她们都是姐妹一样,她们都舍不得同她们分开。 “不管嫁不嫁的且收好吧。” 说着,黛玉起身将盒子锁在自己厢房里,又从中取出了雪雁的卖身契,郑重交到雪雁手上。 “我知道你是个有心的,这府里困着你也不好,你的心我懂,这身契你收好,我明天就托凤姐姐去衙门过了户。” “姑娘,不要赶我走!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意。”黛玉撵了她她何处安身?怪自己,多穿越几回就以为自己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了! 任务没完成自己一辈子作为雪雁活着了,没亲人,甚至没朋友! 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对抗不了整个社会。 这样污糟的世道! ‘噗’却是紫鹃忍不住笑了,她相信黛玉怎么都会把他们安排好。 “谁说要撵你了,”黛玉一笑,扶她起来,三人做好,她说,“我知你心气高,一味将你留在身边才是害了你,明儿帮你放了契,这外面的铺子,庄子不要人看?我瞅着去年过年两府也是京郊那样大的庄子才收那么点东西,这些都是仅剩的家当了,没有个放心的人,有和没有一样。” 以前的黛玉不懂这些俗物,真以为自己白吃白用这府上的,后来雪雁引着看了太多杂文,这才晓得父亲是个什么职位,自家不该只有这么点书! 自己记忆力又好,回想起儿时家中母亲管家时的阵仗,家里少说有百万两的家当。 如今贾母所给不过百之一二,这还是贾母私库给的。 再想到贾母亲口所说自己的婚约,这贾府里的人真让人恶心! 也辛亏雪雁提醒,才能有这个退路。 势必要活出个样子来给贾府的人看看,让九泉之下的父母安心。 人生在世除了情情爱爱还有太多的事情值得看中,况且,情爱多是女子的全部,只是男子的部分。 宝玉即便钟情自己,不还是有袭人吗? 还有香怜之流。 既然有这个条件,还是多挣些银钱更有保障,像赵姨娘,再有宠爱有子有女也不过是那样,小戏子都可以折辱。 “姑娘,那铺子虽然难买,但这京城的好铺子大都叫各家权贵占住了,合适的话卖了吧,卖了大铺子在各个胡同买些小铺子,我看府里不很妥当。”雪雁理了理思路说。 是啊,这样的铺子有权势自然是好的,贾府日前不很妥当,自己更是孤女。 “你看着安排,明日去了身契你便住到小宅子里,且把这些事情年前处理妥当,可怕?” “姑娘都不怕我怕什么!”黛玉都不怕她卷款逃走她怕什么! 这样内宅待久了人都要腐烂生锈了。 第二十四章 小院 第二天,黛玉将身契交给凤姐儿,凤姐儿自然应承了,消息传到园子里,倒有院里素日想好的姐妹们来送她。 “我知道你是个心气高的,但外边的世道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容易。”晴雯见了雪雁,厉声说,“快些,我帮你再求一求林姑娘。” “谢姐姐的好意,”去怡红院雪雁最熟的就是晴雯,“这也是我们姑娘的意思,我日后还要时不时的回来的。” “胡闹!”晴雯见劝不听,她又不是个和软的人,一摔帘子走了,入夜前到底将个装了十数两散碎银子的荷包偷偷给了紫鹃让转交。 是的,府里下人都不知道雪雁这一去是为了黛玉打理家业。 府里知道老太太给了这东西,知道给了这么多东西的就只有贾母,鸳鸯,黛玉,紫鹃和雪雁。 贾母的说法是她就是给黛玉一个小院子祭拜父母。 府里流言则是贾母近来时常做梦见到去了的女儿,觉得对不住女儿。 也就管家的王夫人、凤姐儿影影约约的知道一点铺子、庄子的事儿,但贾母松口宝玉亲事,前者不在意,后者不敢管。 大家都纷纷同情起雪雁算是半赶出府里。 虽然现在是自由身,但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女子在一个小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最多能有两个老仆,操心生计,维持生活,难,太难了! 这相当于半流放了! 但是,她们能说这是为了方便雪雁出府行事,也不牵连黛玉,有个不安于室的闺名,三人计划的吗? 显然是不能的,她们当然也不能说雪雁带了一个院子,一个大铺子的契纸和两千五百两银走的。 府里人要同情。 府里人要看不起。 那就同情看不起吧。 她三人是不在意的。 半个月后一早,雪雁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黛玉紫鹃和宝玉晴雯的相送下,到了二门,乘着凤姐安排的小车,走向了南月牙儿胡同他们的小家。 宅子有两进,先前是出租的,送给黛玉后黛玉特意求了贾母空着。 雪雁到了南月牙儿胡同宅子将东西卸下,给了赏钱送走那个小厮,连忙换了衣服开始打扫自己住的那间屋子。 院子四亩半大,为了出租方便,隔成了前后两个院子,左右都是高高的围墙,两边院子并不相通。 出府前黛玉就托宝玉打听了租客,同贾母商量了留了一个在翰林院做编修的新课进士,只将后面背街的院子留作自己住。 院子开门是福墙,两边围墙高高的,依着围墙左边搭建了耳房,有四间佣人房,两间厨房,右边靠近租客哪里却是个三分大小的花园,角落一个青石黑瓦砌的茅房。 福墙正对着二门,二门是月亮门的式样,上面挂了一个小小的牌子,‘迎春纳福’,左右两幅对子,上面金漆写的字‘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左右边都是三间厢房,这就不像府里有游廊了,两边都是朗阔的屋子,正房大大的,同秋爽斋一般大小。 屋子整体还算干净,租客原要外放了,贾府这边退了他租子,还挺喜欢,走时打扫的也细致。只是落了点灰。 雪雁看天色还早,打开右边靠近门边的一件厢房,从厨房哪里的井里打了水,简单的擦洗了留下来的一个柜子,将包袱往柜子里一锁,两边契纸用油纸包了往茅房右边下的瓦片一放,换了男袍,青布包头带了一百两的银票连忙往牙行走。 将将到时,牙行正好开门。 “小哥是哪个府上的?”一个身穿亚麻稠袍的经纪迎了上来。 “主家姓林,你且与我相看一男一女两个,会煮饭,手勤脚快的,不要府里的,要乡下的,还有两匹马,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雪雁找的是城里口碑较好的牙行。 但未免经纪小瞧,给她不实用的人,她尽量简洁说话,显得有气势些。 “不要犯官家眷及奴仆。”想到府里那些作威作福的二道主子们,她也很头疼。 “好嘞,您还是个行家。”经纪一听,这差不多有百十两银子的生意了,热络的奉承着。 去年年成又不好,这北方旱了有三年了,他们去得齐鲁两地,经常是一斗米就能换个壮劳力。 即便养他们一场,给配些许衣物,都是二手的衣服陪着糙米,也花不了几个钱,转手出去,扣掉牙行佣金一个人少说有三两的佣金。 他引着雪雁往后院走,后院很齐整。 约莫十亩的地方,一边有些贵重的动物,主要是马匹,香猪之类,雪雁甚至还看到了海东青,孔雀,鹿和老虎,一边是个作坊式样的院落,宽阔的场地里面有百十人简单的做些浆洗之类的的手工活。 这些便是这牙行培养好要往各府送的奴仆了,再稀罕一点的,像扬州瘦马那样的人物同大家闺秀一样的养在京郊,并不在这里。 想来也是,一般的大户人家要丫鬟之类的都是牙婆经纪直接带到大院里挑,少有直接来店里的。 这店里前面临街的专做土地铺面买卖的体面活,偶有街上生意人富户有要人的,直接带到后面还能直观的看到人手艺如何,既补贴了店面开支,又给买主方便选人。 “小哥您稍坐,茶,上好茶。”这经纪招呼雪雁在凉亭坐了,便直接往那作坊里走,雪雁可以直接看见她走到糊灯笼的几个妇女哪里,直接跟一个五十上下,干净清爽,体格壮硕的妇女说了几句话,那妇女应了,叫唤了声,‘大丫’、‘长生’,便同经纪走过来。 “我家时人唤蔡王氏,这是我家丫头和外甥长生,去年两年遭灾,外甥家在豫州,一大家子又是干旱又是瘟疫统共活下一个长生投奔我家,我寡妇失业的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真看着唯一的亲外甥死了,带着愿意同我走的大丫同长生自卖自身,到了这个地界。”生活磨灭了所有的希望,蔡王氏并没有哭哭啼啼的,只是麻木的将自己来历交代了。 雪雁一听心下微酸,这话一听就是许多的血泪。 当然,她不能同情心泛滥,她需要对黛玉负责。 又问了两个孩子几个问题,诸如儿时吃什么一类,确定她们同蔡王氏话都对的上,便让三人下去。 “开个价,多了我是不要的。”这几人虽辛苦,但人牙子挣钱的门路可比她们多。 “女人厨艺不错,要二十两,两个小的都是十几岁的大人了,您是大主顾,给你算少些,女娃二十五两,男娃十八两。” 价格倒是差不多,府上采买六七岁的小丫头差不多也是十两左右。 “七十两再给我找一个五十些许的老者,算交个朋友?”雪雁看向这经纪,见他神色不便,只是眼尾上翘微带喜意便知道自己还是报高了些许。 “成交,小哥果然爽快,我王二狗就交了你这个朋友。” 说着,这王经纪又为雪雁挑了一个五十多岁神色清明,整洁干净的老者。 雪雁留意看了这老钱头的手,厚厚的茧子显然是个不错的,也就不计较多付了些许银钱。 买马时,雪雁着意多问了几匹,因她是识货的,王经纪报了上中下三等马德价格,雪雁取了中下等中一纯黑,一花的两匹马,花了十八两。 佣人做契时一人还需五两银子,雪雁最后同那王经纪套了半天近乎,终于花了今天带出来的全部一百两,领着蔡王氏同老钱头四人,带着两匹马回了南月牙儿胡同。 第二十五章 日子 蔡婶同大丫住在靠厨房那边,中间隔着两间空屋子,老钱头和长生住在靠门那边。 因是人培训好了的,身契也经牙行在衙门里落了户,四人并无异议,相反很是欣喜,看着在京里住这样干净整洁的大院子大屋子,也不像是搞什么不好的事儿,几人都很是庆幸,觉得自己很幸运。 “钱叔你我一人牵一匹,蔡婶你领大丫们打扫着,我们去去就来。”到了胡同里,雪雁让他们将自己随身的包袱都放置在佣人房里。 “欸!”蔡婶应了。 雪雁便同老钱头往小街上去。 京里每个胡同都有自己的买卖日常用品的小街,这偌大个北京城要是只一两条大街,平日里买个东西就要废去了一整天的时间。 当然,这小街只有些日常用品,因着南月牙儿胡同多是外地来赶考,或是才上京的小官们租住的地方,便有两家专门的小店买卖些或新或旧的桌椅板凳,棉絮,盆、床。 东西虽不是顶好的,却很实用。 雪雁定了六张黄杨的木架子床,六个衣柜,六个木盆,一套锅碗瓢盆等物,另有被褥蚊帐,这些在一排的三家店里也就买齐了,她直接付了定钱跟人约定好送到翰林家挨着的林府。 每人两身粗布的换洗衣裳,两套粗布棉衣,这样一买又是一大包放马上驼了,又到粮店买了米面菜种,遇到街角卖菜的,又到羊肉床子称了两斤红烧羊肉,花了十个铜子买了一堆白菜萝卜,又买了二十个大肉包便往回走。 “小哥,还得买块肥肉撩锅底。”老钱头这一路只看不说,心里却不是没有成算的。 雪雁想起新锅是有这些说法。 便到了猪肉摊,现下已过了中午,只剩下些大骨瘦肉并些许下水,雪雁想了想,同屠户商量好三钱银子包圆了,直接就着屠户的箩筐拴马上往回返。 回到家,蔡婶已经将里里外外都擦洗干净了。 连地都用不知从那家借的锄头翻好了。 雪雁很满意自己辛苦一天的成果。 才坐定,就有店家来送各式家伙事儿,雪雁付了尾款,五人合力将东西都安排下了。 雪雁收拾好自己的床铺,来了厨房。 老钱头正领着长生将前任房客留下的朽木劈了做柴,蔡婶和大丫忙着收拾猪下水,锅里早收拾好了,烧了两大锅热水,厨上的桌子上铜锅子也治着了碳,买来的羊肉汤用热水化了冰,热上了,萝卜白菜也洗好了摆在大碗里。 雪雁也不啰嗦,她尝了尝味道,又加了些桂皮香叶,卤猪下水得大料到位,也顺势将他们洗好先开水里煮着的猪耳朵猪蹄捞在卤水里。 “使不得,小哥先歇着,我们来吧。”蔡婶将手正要往身上擦了擦,正要接过笊篱。 哪怕雪雁不是主子,却也是管事的,他们只有捧着的,况且雪雁已经很好心和气了。 如今在这里不用一家分离,有好衣穿,有好饭吃,便是在家里也没有这样好的日子,这半日竟是做梦一般。 “婶子无须客气,既然有缘大家住在一处,以后便是一家人一般,只要忠心,无须太多客气。” 说着,她尝尝味道,捞出两个猪耳朵切了,说:“都别忙了,吃饭,今儿我们新家第一顿饭,热热闹闹的”。 四人一听这家字,看雪雁这做派,这心里就定下了一半,心里都下定主意好好的跟着雪雁做,好好的让林家主子喜欢。 几人热热闹闹的吃了到林府后的第一顿饭。 一时饭毕,雪雁对四人说:“咱家就一个主子,姑娘姓林,是先巡盐御史的掌珠,而今在她外祖家住着,这外祖就是荣国公府。” 满意的收到几人吃惊的神色,雪雁又说:“姑娘大了,便在这京里置下了些产业,有铺有院有庄子,你等安心侍候,待日后姑娘出阁了,自有你等的好处。” 雪雁不预备说些什么拉拢的话,经过这么些年的历练,她信这天底下有君子,但更相信这天底下小人更多。 她只简单点了众人几句,告诉他们林家是有家有业的,大可安心侍奉,不用担心随时被变卖,主子是未出阁的女子,也不用担心被欺负,但林家也是有后台的,黛玉虽不出来,但她背靠荣国公府,又有嫁妆,他日嫁得定然不差。 总之雪雁只想讲一句话: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忠心换的,安心安心。 家下人只要安心,便能省却多少事情。 雪雁又让他们发问,继续说:“我姓王,王雪,林姑娘远房表亲,你们唤我王管事的就好。日前负责林姑娘在外边的产业的打理,我话说在前,我知你们都是明理的,又多受了牙行教导,恶话我是不惜的说的,只一条,我安排了你们干什么,就安安心心的干着,若是招惹是非,阳奉阴违,我这里是不伺候的。” 有赏有罚,雪雁顺便将同黛玉们商量好的事情下了定论。 这几年,黛玉未出阁前,这些事情都由她以远房表亲的身份处理。 知道不是发问的时候,几人暗自记了雪雁的话,又听他吩咐。 “钱叔你看着大门,闲杂人等不许过二门,我们关起门来过日子的,不用迎来送往,闲时打理着花圃,种些青菜,照顾马匹,就行。” 老钱头应了,雪雁又转向蔡婶,“蔡婶你带着大丫负责院子里的洒扫,衣物浆洗,一日三餐,就五个人的饭食,也不费事,一日一荤一素就行,买菜也不远,你自去,闲时可教大丫做些针线活,你四人的衣衫由你们自做了,一年两身,一厚一薄,我也不苛待你们。” “那有苛待,便是以前家里做梦也盼不来的好日子。”蔡婶很满足,以前在乡下除了田地的活,这些事情也是要做的,尤其像做衣服这样的活计,是想有也困难的,村里人家,谁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那就行,”雪雁本是三丫,对村人的生活是熟悉的,黛玉这产业并不知道能有多少出息,自然要节俭度日,何况升米恩,斗米仇,施恩也得一点点来,还得让黛玉多做,自己只做好本分。 “长生这两日上午只练习骑马,钱叔你招呼着些,下午你们把这些不用的木头修整下马厩。” “可用青砖?”在乡下都是起土坯,这城里老钱头还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 “用,你明早同蔡婶一起去,打听下,有就送些来,也在福墙两边砌个长条花坛,预备着种些时令果树。” “好嘞,那旁边菜地里也可种些树,洋槐花、枣树、椿树,时令上吃新鲜,屋子也阴凉,又不是很招虫。”蔡婶笑着补了句话。 “也成,明儿你们去找个风水先生看看种哪里,不冲突的话就种,正是居家过日子的样子。”雪雁笑着点点头,“你们一月一百文的月例,”说着拿出二两银给蔡婶,又取了二两给老钱头,“明日开支往这里面记,”雪雁又转向长生:“可会计数?” “回哥儿的话,行里学了,也学了简单的字。”长生应了。 “也罢,我明日简单的做个册子,每日用多少银钱你跟着你钱叔、蔡婶简单的记了,我月底好汇总交帐。” “哎!”长生欢喜的应了。 几人都因为雪雁这样条理分明的安排安心鼓舞,想要安生的把日子过下来。 事情一定,几人一起把厨房收拾了,各自回房不提。 第二十六章 生意 月上中天,门外呼呼的风撕扯着带来刻骨的凉意,房里拢了火盆,到了一更天还是冷,时不时的,能听到马厩里的马传来阵阵斯鸣。 雪雁吹灭了炕桌上的灯,将小册子收拾好,炕桌收到角落里,拥着被眯着,脑袋里却是不停的思索。 这小家眼瞅着算是勉强置办好了,这以后的生活靠什么? 没权没势没孝敬,还得做生意,至于成天抛头露面以后不好成婚的事儿,她权且管不了了。 这世道,这苦况,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她想着翻过年她都十四了,虽没有耳洞,但随着发育喉结也是个麻烦的事情,她最多能以男子的身份再活动个五年左右。 这五年里要找出个让黛玉让自己都活下去的本钱,不容易。 不容易也还是得做,做什么好呢? 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各行各业都有人在做,衣食住行,哪行也有大权势的人,哪行也有独门秘方的人。 她们能有什么优势? 钱,不过两三千两银,自己虽有一座金山,但能拿出来的不过一百多两。 她们能用的钱最多算五千两。 衣服首饰都是以后要用的东西,更是脸面,也不能当。 就是当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五千两银一个水花都冒不出来。 像贾府一年的开支就不止这个数儿,就是随便修个园子,也花了最少一百多万两。 要大手笔的干才能挣钱,像今天置办这些家伙事儿就花了近五十两,在京里这样的地方生活,她起码得月入五十两才能保住生活不至于丢面子又有所结余。 如今铺子的租金是能顺利要来,再过两年贾府要是不行了,就不好说了。 来来去去还是得做生意。 至于买地种田,京城多豪强圈地,地不好买不说,这如今的世道,十年里面有八年都有天灾,买地,难! 她们有什么特殊的呢? 从江南来的,便是宝钗她们家这样的皇商都有南货铺子,要说流行还得是从宫里出来的,那些生意都是皇商在做,披着一身皇皮,南来北往劫道的也有所顾忌。 绣些绣品,不行,她们里里外外才多少人,技艺虽然教寻常女子好些,但同专吃这碗饭的比起来就有限了。 衣食住行—— 雪雁忽然想起自己作为清扬得到的群香谱。 升级版的群香谱里有什么? 竟然是作为清扬时所有的香料、脂粉、香膏的配方。 甚至,还有当时西方人带来的提炼精油的一些香水方子。 她知道该做什么了! 起点系统真是个好系统。 她虽然不爱装扮,但平日也是日日用护肤的膏子的。 因宝玉喜欢钻研这个,她们日常用的确实和市面上有的不一样。 市面上买来的,尤其是供给丫鬟们的,像她们这些副小姐并不爱使,多是铅粉,到了赵姨娘那样的岁数,再好看的女子也得是鱼眼珠。 像他制的紫茉莉花种的香粉,不涩,好用,不费什么珍惜的香料,配好了,像南月牙胡同的人家都能用。 就是买到五钱银子,一盒能用一月,想来也是好卖的,还有群香谱里面的香皂配方,倒是比胰子好使,平日他们在贾府都用的这个,昂贵得很,但群香谱里有介绍,没想到是这样低廉价格的东西。 以这几样为主,平日再配些手帕、宫花,也不错了。 玫瑰好活,大观园里面什么稀奇的花没有,自己找黛玉要些苗,都种在庄子上,反正产不了多少粮食,不如种花。 原材料有了,这制东西的人,雪雁想到了大观园里面,尤其是怡红院同秋爽斋里面就有不少闲人,挑三五个能做活的,日日做了,也供应得上一个小铺子了。 主意一定,又想了要去哪里找人,计划一定,到三更天雪雁才模模糊糊的睡了。 第二天一早,吃了曹婶煮的卤肉面,雪雁便穿着袍子披着大麾往牙行走。 曹婶和大丫计划好了买菜卖布便提前做冬衣,再过十几日便要入腊月。 老钱头领着长生牵马往胡同里的小街上走,马厩不挡风,昨天简单的用草席遮了,马也够呛,还有整个冬日马吃的干草也最好一次性搭好棚子。 正值冬月,先把花坛砌好,翻好土,施好肥,定好苗,开了春一种准活。 雪雁到了牙行也不问其他人,直接管一个跑堂打杂的穿布衣的小厮说:“王经纪可在?” 这种事情,做生不如做熟。 “您找那个王经纪,我们这里好多个的。”小厮也不怠慢,一脸热忱的说。 “王二狗王经纪。”雪雁笑着给了他两个大钱。 “我领你去。”小厮不过十余岁,开心的收下钱,便引着黛玉往铺子后面走。 只见后面夹道便人声鼎沸,不时的有人捧着头大的碗公往回走。 原来正是牙行吃饭的时候,自己心里着急,倒没扣着时间。 这王二狗正和其他经济在一个花厅里吃着打卤面。 “狗子哥,有人找。”这小厮将雪雁引到门边就往那扎堆烤火聊天的人里走,找到王二狗便这样说。 王二狗抬眼看到斯斯文文立在门边的雪雁,差点没噎到,“你个毛蛋!”笑着摸了叫毛蛋的小厮的头,将碗递给他,拿手绢一抹嘴,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 “贵客到来,有失远迎!”心里却在寻思,他昨天找的蔡王氏老钱头人不错的啊,直接到行里买人的多是商户,他们确实喜欢府里出来的,一则有种用老爷们做奴仆的爽感,二则有些阴私能理解,府里的也大都有点技术。 天地良心他都是按照这小哥的要求来做的啊,不会要退货吧? 他刚捂到手里的二十两银子要飞走了? 第二十七章 铺面 “可是人用的不合适,您放心送过来我帮你调教着,停几日您再来领走?”王二狗决定先发制人。 雪雁一扬眉,还有这个服务? 府里的宫里的,买了都是自己调教的。 不过人确实不错,这么担心自己找麻烦,看来这王二狗还是从自己手里挣了不少钱。 不过自己也满意,也无妨,只是接下来,自己得仔细了,买卖铺子不是小数目,得多杀杀价,雪雁决定狠砍。 “这个我再调教着,有需要自然来麻烦王哥,不过今儿我来主要为了另一桩事,想买个小铺子。”即是好处没必要拒绝么,雪雁打着哈哈,直接点名自己来意。 王二狗笑容一敛,失策失策,今儿早炸酱面吃多了,糊了脑子,“不知小哥要何等样的?” 牙行主要的行当就是买卖土地铺面,作为京城数一数二的大行,他们背后是有人滴,而这个人做事公正,连带着他们行里有口皆碑,这样事情倒是常见。 “不知王哥能接什么样的活儿?”雪雁这话也就挑明了说。 这牙行,太大的生意自然有掌柜那样的人处理,买个南月牙儿胡同的院子事小,卖外大街那样地方的三层小楼的铺子事情就大了。 “我一般胡同里的倒是都说得上话。”王二狗有些保守。 “我有外大街的一处三间的铺面要卖,另要买南月牙儿胡同附近的一个铺面,当然,有这样两分三分的铺面,能多寻两处更好。”即是要卖,怎能不和中人说清楚? 这外大街的 铺面,说起来市价也不过三四万两,地方虽大,却有些背。 “铺面的事情我回头领你去寻掌柜的,这小门面你交给我,不到半日便把消息送府上。” 说着,王二狗带他上楼,在最里面的雅阁前停住了,敲了敲门。 “进。” 开门只见累累账册后一个年约二十的男子正在打算盘盘账。 窗边是个茶吊子,里面烹的是上好的铁观音。 “窦掌柜,这位王小哥要卖外大街的一个三间的铺面,我领他来同你办手续。”外大街和大栅栏的铺面涉及到京里的权贵,有要买卖的,他们行里也都比较谨慎。 “好的,下去吧。”这窦掌柜放下手里的册子,起身打量了雪雁片刻,微微一笑,引她到窗边坐下,倒了茶,拿着纸笔,和气的问道:“不知道是那间铺面?” “靠近王铁匠胡同那边第四家三间两层小楼的就是。”雪雁气定神闲的看向他,作为清扬的他面对皇帝都太多次了。 “不知窦掌柜出价几何?” “不知地契可小哥可曾带来?” 雪雁一听,心知有门,便从随身的荷包里将契纸拿出来递给他。 窦掌柜仔细的看了,心里有数,便问:“不知要多少银,又或是有什么其他的安排?” 牙行里做的多,有不要铺子要地要宅子的,自然顺便问下,要是有,那便是两边的钱都能挣。 “我也同王小哥说了,要一个南月牙儿胡同的铺面,不要这么大,就不知你们能出多少两银子收。”他们牙行即大,贾府日前也算有些能量,她并不担心他们使坏。 这铺子,自然是越早卖了越好。 “铺子市价在三万伍仟银,小哥这边不急着卖的话这价格还能上浮些。”窦掌柜和善的说。 “即这样,也罢,那这边送我们一个南月牙儿胡同的门面,不需多大,两间门帘三分左右便可,我也不与您争利!”这比她同黛玉的心里价位高上不少。 这边不用问过都敢收,那只能说荣国公府确实不行了。 “那窦某就交了王小哥这个朋友,银票如何交付?” “劳掌柜的差个管事的同我去荣国公府,直接呈给我家主子,顺便把买卖文契给您这边带来。”雪雁长出口气,将地契装荷包里,起身准备告辞。 “也罢,某随你走一趟。”窦宽满眼兴味的看着眼前的雪雁,很惬意的看着她变脸,明明是个姑娘家,这气度涵养,倒是不让须眉,将他手下的人都瞒过去了。 而且,她同她的主子林家黛玉,这嗅觉倒是灵敏。 自家王爷同贾府有旧,有些交情,这个小忙帮了就是。 “走吧。”虽然眼前的窦掌柜敏锐到她都觉得不舒服,但想到对方可能是不放心这么些银票随便交给下人,雪雁定了定神,到门口批上大麾,带上狗皮帽子,同窦宽骑马往贾府走去。 “您稍侯片刻!”雪雁接过装了文契和银票的包袱往里走,将装了铺子地契的荷包递给窦宽,将窦宽留在后门的回廊前。 这样飞着小雪的天,又是午饭时候,贾府这些看门的早不知道哪去了。 连热茶也没一杯,有些不好意思,将自己日常用的手炉递给他,连忙将怀里腰牌往留下看门的酒浑虫眼前一闪,待他认了,拿着文契,急忙往园里走。 到了二门门口,她将怀里的碎银往婆子手里一扔,说,叫茗烟过来。 有腰牌才能进府,婆子以为可能是东府的小厮,也没多话,开心的去找茗烟了。 茗烟顶着一张油嘴笼着貂皮手套过来见了雪雁,连忙说,“我的小祖宗,这又是要做什么?” “回头请你吃稻香村的枣泥糕,急事,找我们家姑娘!”雪雁跟着他快步往大观园里走。 到了怡红院,雪雁候在宝玉的书房,催促晴雯去找黛玉。 “我上辈子是欠了你的,小祖宗!”晴雯掐着腰叹口气。 “快些,好姐姐,我明儿打个上好的虾须镯与你,比平儿姑娘的还精心些。”雪雁涎着脸笑。 “你可记着了,还有你欠了我的遭数,我来日必要讨债的。” “去吧去吧!”雪雁笑着做了个揖,推晴雯去了。 半响,黛玉来了,见是雪雁,捂着嘴笑,“原来你平日是这么个赖皮样儿,我倒是头回儿见,我可记住了!” “好姑娘,快些吧,门口还有人等着呐,我回头给你细说。” 说着将文契给黛玉看了,黛玉从她手里接过包袱皮,见里面都是银票,点点头,就着宝玉早晨写字的墨画押,又叫进放哨的晴雯拿了印泥出来,按了手印,目送风风火火的雪雁同候在院门角落里的茗烟出院而去。 “有劳了。”怡红院里袭人是太太的耳报神,从来这些雪雁胡闹的事儿是晴雯帮着遮掩,今儿正巧她昨天夜里惊了神在院里歇午觉。 说着黛玉拿了银票和一间小门面的契纸往秋爽斋去。 “劳您久等,”雪雁喘口气,将包了各式文契的包袱递给窦宽,待她对比着两个契纸上的印章是否一致。 对好,雪雁同窦宽出了贾府,客气笑道:“劳了您半日神,请你喝酒?” “走吧,今儿这天气,合该去东来顺!”这大背景的天,虽是中秋,但一场秋雨一场寒,窦宽憋着笑,看着雪雁目瞪口呆的样子。 今上继位,京师越来越繁华了,这笔单子他们转手卖出去,还是能有一万两左右的利润,又有的看又有得拿,做生意的他是喜欢的。 第二十八章 请客 在京里这样的羊肉馆多且杂,又以这东来顺最有名气。 片的薄薄的羊肉片子下红汤过了一滚,蘸着麻将往嘴里一放,再吃口洞子货的黄瓜条,这滋味,绝了。 有机会姑娘能出府,她必然带着她来吃一遭,多好的东西啊! “噗嗤”窦宽没忍住笑,见雪雁看向他,一本正经的说,“这黄瓜蘸着甜面酱吃更有味,来,老哥哥敬兄弟一杯。” 雪雁端起杯子同他喝了,亮了杯底,很是豪爽。 “史家姑娘有一句话,我是赞同的,‘唯真名士自风流’,我本就是个普通人过这最普通的日子,整天也不操心什么国家大事,只为我这一张嘴,一个人活着,自然是怎么自在怎么吃!”雪雁琢磨着日后他同他这样京里数一数二的大掌柜,某个王爷贵人的谋士应该没有什么来往,又记恨他蹬鼻子上脸要请客,这一顿,她一年的花销没了! 不行找姑娘报账,算了,姑娘知道了又要说自己一顿。 “小哥读书?”窦宽有些惊讶,她看雪雁是个丫头无疑,胆子是很大,但还读书识字就不得了了,这京里多少的大家闺秀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 “些许认得几个字,我家姑娘对身边下人从来优待。”便是向嬛也没有黛玉这样真心把丫鬟当做同自己一样的人看待。 也正是她这样的人格魅力让自己想为她多做些,不过多做的也是她自己想做的,倒是一举两得。 “这很难得了。”窦宽看她炸毛了,觉得好玩,从侯府庶子到北静王心腹谋士,他见过太多的人和事,熙熙攘攘为利来往,太久没有见到这样鲜活的更应称之为人的人。 北静王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很是喜欢同宝玉来往。 “京里做什么事儿都有讲究的,做生意买卖,尤其是小买卖也要拜码头,不然铺子一开,今儿有人在你铺子门口阻着不让顾客进门,明儿又是一帮贼偷往你铺子里一淌,卷走多少东西,尤其是小本买卖,最怕这个。”窦宽自然才到这个南月牙儿胡同的小铺子是雪雁在管,故意提点她。 “不知怎么个章程?”雪雁殷勤的为窦宽倒酒。 “这都得有线人引着去找掌事的,不然等小的们上门,花出去的更多,也让人知道你无靠山,怕是要翻倍的。”窦宽笑眯眯的将杯子放在雪雁面前。 雪雁小心的给她又满上,自己又倒了一杯,笑道:“还请窦哥教我。” 雪雁正处发育期,一声窦哥清脆干净,倒把窦宽心叫软了,也不逗他,说:“你明儿且去看看铺面,我使唤王二狗同你去,且让那店家收拾干净,这算是我们行里的服务了,等停几日你那边拾到好了,我领着你去见人。” “这多少难为情!”雪雁被窦宽感动坏了,她父兄皆是粗鲁汉子,就是侯家阿爹也是吩咐,皇帝说话,软和点也透着命令,还是头回遇到这样斯文透着殷勤的男子。 雪雁这下觉得眼前这个模样周正的窦宽不再是满身算计的钱串子了,倒像个邻家哥哥一般。 “叫王经纪去不行?”他那中午吃饭还在干活的活计想来是很费脑子的,老这样打扰,多不好。 “王二狗在他们胡同里算有些能量,其他地方,他不够格。”窦宽直截了当的说。 “劳烦您嘞!”雪雁不由自主的把侍奉皇帝时的那一份殷勤给窦宽用上。 当然,窦宽也颇为受用。 一时间席上热闹了很多,这吃吃喝喝的,关系自然就亲近了,等席散了,他们已经是称兄道弟的了。 雪雁大着舌头跟伙计结账,发现窦宽已经提前记账了,更是大为感动,连忙说下次一定要再请客。 窦宽送这有些晕乎的雪雁到了南月牙儿胡同,两人又天南海北的聊了一通,窦宽惊讶雪雁他说什么都能接上话。 雪雁感动的直接问道:“窦哥如何会对我这样好?” 窦宽笑着正了正她的狗皮帽子,说;“许是觉得你像我去了的妹妹吧。” 他生母挣命生下来的妹妹,眼睛也是这样圆留,幼时天天跟在他身后哥长哥短的,可惜在八岁上因为挡了嫡妹的路,一天外出就再也没有回来。 宅院里面就是这样,他站的不够高,有一天他站高了,一定会让那群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雪雁半响呐呐的不敢说话她又不是史湘云,怎么一说话就戳人肺管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以后别叫我窦哥,直接叫大哥吧,听着也顺口,显得也亲切。” “哎,窦——大哥可进去里面坐坐?”到了门口,雪雁笑问。 “不了,你且弄着,好了自己去那边寻我,待事成了,我还记着你的酒。” “好嘞!”雪雁笑着应了。 目送窦宽打马离开。 敲门,便有老钱头过来应了。 一时间开门,只见大门两侧堆了整整齐齐上千块青砖。 老钱头显然正在干活,手上都是石灰糨子。 “今儿哥儿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事儿办好了耽搁了片刻。”雪雁笑着,正要进门,却见老钱头跟了上来,笑道,“有事儿?” “今儿哥儿没回来,我做主买了几个馒头,跟你讲声。” “只要记账就可,这你们自己做主的事儿回头往你们工资里扣。”雪雁心下一阵尴尬,忘记跟他们讲他不回来他们可以自己吃饭的事儿了。 “钱叔你去洗洗手,顺便叫蔡婶把饭摆上,我们吃了再干活。” “好嘞!”老钱头应了,雪雁回屋里换了身家常衣裳往马厩走。 只见泥墙已经基本砌好了,马厩大体都是好的,只是年久需要打理。 一时间吃饭,看着桌上香喷喷的卤肉和大豆腐,又有昨天没动的羊汤做了辣锅子,蔡婶是使力做的菜,雪雁又吃了碗饭,说:“以后饭时就午时,早晚的回头定下,过了这时辰自己管饭。” 说完又和他们说了两句话便往自己屋里走。 她喝的有点晕,下午还得去贾府回话,商量事情。 第二十九章 交代 雪雁骑了马先到银楼买了个虾须镯,又买了6样稻香村的点心放马上,这才到了贾府,从后门进,过了二门将马给小幺儿,让找茗烟。 茗烟也就来了,见了雪雁,从雪雁手里接过两盒枣泥糕,把他拉到背处,说:“你这进府还是换个样子。” “这怎么说?”雪雁知道出事儿了,也不多言,早有准备的从马上解下一个小包袱,到了茅房将外袍一换,换了绣鞋,松了头巾辫做一个大辫子,拴了个红头绳,便出去。 “走吧!”茗烟帮着雪雁提着东西进了二门,因他是宝玉面前的得意人,又是昨天才出去的雪雁,并不多问。 “我们院子里出事儿了,晴雯从太太哪里哭着回的,你直接去秋爽斋吧。”茗烟这样经常在外面跑,又体面的小厮知道府里更多的境况,一见雪雁这阵仗就知道是帮着姑娘做事,以后没准就有用得到的时候,所以也很是帮忙。 “哎!”到大观园,便是雪雁自己提了东西往秋爽斋走。 园子里人见了都在疑惑,雪雁也大大方方的打招呼,说来找黛玉回事儿的,雪雁也不是被赶出去的,只身前来,她们也不很注意。 只是好奇雪雁这样的装扮可是外边的新流行,不好看。 到了秋爽斋,见还是往常样子,才放下心来。 “雪雁来了?”王嬷嬷遇见雪雁,也笑着招呼,她们院子里的人是知道雪雁帮着黛玉管理院子的。 “姑娘午歇好了?” “中午从怡红院回来一直在看书。”王嬷嬷从雪雁手里接过点心,说:“这倒是出息了。” “这样新鲜有名的点心早听说了,一直没有机会尝尝,如今倒是偏了你了。”王嬷嬷倒是为黛玉开心,这样雪雁出去了,黛玉过的确实会更好些,起码买个东西不用听府里摆布。 “这几味是咸口的,偏苏氏,有蛋黄莲蓉馅的月饼,姑娘或者会喜欢。”雪雁笑着说。 “我倒是要好好尝尝,多少年了。”王嬷嬷也有些怅然,自进府除了那次薛姑娘送过些土仪,快有六年没见过家乡的东西了。 “嗯,我特意多买了些就是为的我们都能尝尝老家的味道。” “我去切了备点花茶来,你快去,回头府里落锁,你不好久待的,怎的来的这样晚。”王嬷嬷一脸嫌弃,“我不盯着你可不许这样懒散。” “嗯,听您的。”雪雁笑着推王嬷嬷往茶房去,“我回事去呐!” “姑娘,我来了。”说完逃也似的往正屋走去。 黛玉正在临帖。 “我瞅着你可是玩野了忘了来回的事情,害我乱了这一个下午。”写完最后这一笔,黛玉抬头笑道。 “这不事情办好了才来同您说,”雪雁自顾自的从桌上倒了杯茶,“可是天缘凑巧,我今儿去牙行里打听下想将铺子出手,刚巧能主事的大掌柜同我一同来,我估摸着比我们打听到的市价还高,还没麻烦不用管新人老人的交接,可不得卖,这才急了些。” 饶是黛玉不曾出府也知道雪雁无依无靠的在外边做事艰难。 便是府里下人们该做的事情不给打赏还不肯办呢! “铺子买了的事儿您回老太太了?”不回怕以后知道了更生气,还有管收租的下人别又去打扰。 “这自然是不用你嘱咐,我去时祖母正因甄家被抄的事儿不自在呢,听了说铺子卖了,也就罢了。”当时雪雁说要置个家眼下看来是对的。 “多话回头您出去了我跟您细说,我只先说眼前的,我买了四个下人,一个五十多的老头看门,一个四十多的女人做厨,一个半大小子跟我出门,是这女人的外甥,一个女娃是这女人的女儿,院子正在修正,等明年您出去的时候就很像样了。” “你这倒是呼奴使婢的先招呼上了!”黛玉尚好,倒是旁边送月饼来的紫鹃作势打趣她。 “我想你出去你又不出去,还又怪我,”雪雁笑了,拿了块月饼塞她嘴里,说,“没有我你那有这好月饼吃,快消停些吧。” “这起码以后要个东西确实方便了。”这点紫鹃也承认。 “我盘下了南月牙胡同的一个小门面,预备做些手帕脂粉的小生意,外面的大都是仿內宫的,我们没人脉,没大本钱,做这个倒是一本万利。”大户人家的人用的都是自制的,即便不是,也需要相熟的买办送上门来。 “庄子上就种些花,左右这两年收成不很好!弄好了入春我们园子里做的就不少卖,这样不说挣大钱,一月挣点脂粉钱还是没问题的,其余的我回头再找,有合适的我在寻摸几个合适的小铺子。” 她也不是什么商业奇才,但侯家阿爹说过,做生意不在赚大钱,在于细水长流。 就这儿,她还不能保证赚钱呐! 不过到时候要是不挣钱,她把铺子租出去,或者寻个合适的厨娘像陈父一样卖小食。 她倒是光棍的很。 “我们也没有合适的想法,庄子紫鹃家人旬月就来,到时候你安排,他们会管人。”雪雁毕竟是个女娃,日后还要说亲的,至于其他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左右她管不到,随雪雁操持,她听着不错的,反正她也没有其他想法。 第三十章 铺子 凭是雪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王夫人们竟然在府里搞了个抄家。 她出来后第二天随王二狗去看了地方,这南月牙儿胡同小街上的铺面位置还可以,因为地方小,原本就是对面两排的铺面,不论是在街头还是在街角,来往看的人都能看见。 她们买的铺子正是在街角,铺面有两分,上面是房屋,下面是门面,后面是一个一分左右的小的不能再小的小院子,院里面小小的一口井。 地方狭窄,这所有的店面的院墙都是一家连着一家,并不是独立的院墙。 还好的是,由于窄,生意人家的精打细算,都依着围墙搭了房子,并不担心有人翻墙而过。 这小院里上一任租客是卖包子馒头的,因没什么技术含量,口味一般,时间一久,胡同里的人都吃腻了,生意一般,他们就换了条胡同继续开张。 做吃喝生意,地方要显得杂乱些,搭建起来的厨房里还有许多除不了的油污。 雪雁皱着眉头用眉笔在宣纸上简单的将小院子的外形描了,预备到时候让黛玉看看。 大观园是京里有名的大匠人山野子设计的,自己这样小的地方人家也看不上眼,自己也舍不得出那笔润笔费。 但见了那么多美景的大观园众人,都是有成算的,到时候托黛玉请她们作诗起社的时候各自提提意见,画出图来,再按照这个图来规划,这店面起码不落俗套,以后若是量大,雪雁是想学着侯家阿爹开分店的,分店也都按照这样的装修来。 既然不缺钱,能做好,雪雁肯定是要做好的。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没有不赚钱的独门生意,除非自己没做到最好。 这样想着,这个处处油污,充满灰尘的小店也没有那样讨厌了。 雪雁简单的估算了下可以用的地方的大小,需要清理的地方,简单的做了个草图,便随着王二狗去找了供应干货和香料的比较实诚可靠的货行,熟悉了一下城里几个供应砖石、木料、果菜、粮食的大卖家。 即是做生意,日后好些东西量大了再找南月牙胡同这样的小商家买就不划算了,她没有窦宽这个门路的话只能跟胡同里的商户套近乎,日后慢慢寻摸,有这个门路,还有王二狗带着,自然是直接找供货的商家了,好比青砖,她找这些商家买是三个铜子一块,以后量大了甚至能算两个铜子一块,但在胡同里买得算八个铜子,他们拿货应该在五个铜子左右,不然利润太高住户们也不会找他买。 自己这个拿货价他们大概是拿不到的。 在胡同里做买卖的,大都是一般的士绅人家的亲友,大都是赚个手艺钱。 像雪雁们前两天买的羊肉,附近这三四个胡同都是他们自家兄弟的生意,凭的就是家里祖传的一个秘方。 这样生意大都没风险,利润虽少却是细水长流,他们几家的日子过的逍遥而殷实,家里有出息的小子便读书,没有这个天分的便跟着做些小买卖。 再大的天灾人祸也降不到他们身上。 当然,他们这样人家,能交接到的读书人一般都是自学成才的秀才之类,举人都少,他们家的子弟读书,那才是真正的些许认得几个字。 自家人还是需要小心谨慎才能不招惹是非。 当然不是说自家人平白去欺负人招惹人,主要是像有黛玉那样的姑娘,他们这样的人家只能躲躲藏藏,不能避免京里有权势的人家明抢暗夺。 雪雁想做的就是这样的一种生意,黛玉不嫁宝玉,作为已故巡盐御史之嫡女,家里本是列侯出身,又有荣国府这样的舅家,寻个有前途的进士为夫还是可能的。 官家女眷却不是甚样人都能轻易践踏。 而这样人家,黛玉又是那样的品貌,再有这几万两银子的嫁妆,每月里还有出息,甚样婆婆挑刺? 当然,最好是能找个家里兄弟多的,这样以后能寻第二个儿子继承林家的香火。 雪雁想的简单,且不知道日后要面对何种困难。 眼前雪雁请王二狗吃了饭,又给王二狗家送了点心答谢,自己骑了马往南月牙儿胡同回去。 林府的众人也小心谨慎的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林府一天天的变了模样。 弄好府里,雪雁又带着几人将小铺子里各式东西打理好,该丢弃的丢弃,买了生石灰做了粉刷。 这天一早,雪雁带着自己连夜里弄好的小店地图到了贾府。 大观园里门禁较往日严了许多,雪雁带的几个小盒子都被打开看了才许进门,看门的也不是以前的张妈,进了大观园,忽然见园子里一边萧索,连大小丫鬟来往都沉默了很多。 进了秋爽斋,紫鹃见了她,笑道:“可算是来了,快些,姑娘闷了这几日了。” “我这真是受宠若惊,”雪雁笑着将京里时兴的荷包手绢等物包的礼盒给紫鹃,说,“这里面给姑娘的有十个,剩下四个姐姐们分了,还有些零散的给院子里的小丫鬟和婆子。” “能得你,才这几天你就挣了几个钱了,就充这样大的脸,也不怕肿!”紫鹃有些心疼她花的钱。 “能花就能挣,你且看着我挣了钱以后给你买一屋子。”雪雁笑着回了一句,连忙进了屋子。 黛玉正在练字,雪雁仔细看了,练的不是诗词,倒是四书。 “姑娘怎么想起来练这个?”雪雁往砚台里加了水,边研墨便说。 “我以往不爱这个,但如今见识的多了,反倒觉得这四书里还是有些更深的东西在,我同宝玉以往最厌恶这仕途经济,但现在想来却是我们误了书。”黛玉也不停,继续就着雪雁新研的墨就写,也不管这墨均不均匀。 可见她心里难过。 “世道不好不是丢了世道就好,父母亲人知晓心里该是多少难过,真正高洁的人只会努力适应这世道,努力的把世道变成他心里面的样子,这边是仕途经济最好的价值。”雪雁笑着答道。 “是了,要不是从古至今这些古圣先贤们的努力,现在的世道不是更残酷,茹毛饮血,动则殉葬上千人,如今哪怕是要人性命也批一件面纱,再没有一人决定数十万人的事情了。”黛玉心结稍解。 “是啊,如今的人,哪怕是天子,也不能随意的决定像我们这样一大家子的人的生死,左右我们的,那只能是仕途经济——”人的生生死死,并不是由天子喜怒决定,取决于那人同天子的厉害冲突,身份位置立场,太多东西。 “是啊!”黛玉想了想,搁了笔,说,“今儿可有带什么好东西?” “正要和我的好姑娘说,求姑娘帮忙呢!”雪雁笑着说。 第三十二章 援手 同紫鹃收拾好将剩下的菜没怎么动过的都拿到下房,粗使婆子们正在吃饭,他们的饭菜更为简陋,尽是粗粮。 雪雁摇摇头,想到外面连续三年的旱灾,对于影响闺誉这样的事儿看的也更淡了,这样的年月,能活着就不错了! “怎么这府里这样冷清,藕官他们呢?”在路上,雪雁问紫鹃。 “上次你走后这府里便抄检出好些事情,昨儿个太太打发人来各处说了,这般小戏子都裁减了,入画和司琪,还有病了的晴雯,今天下午都挪出去了,影影约约的不知道有些什么事儿,”说到这个,紫鹃由不得心里念佛。 “得亏你出去了,咱们姑娘有庄子有院子有银子,不然这日子怎么过!”紫鹃也不由的叹气,自小在这府里长大,一班的小姐妹如今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孤鬼。 “这府里的事儿,我不知道太太的想头,就是抄检裁撤几个丫鬟能了局的?”想到晴雯,紫鹃又是愤愤,“最看不明白的就是晴雯,宝玉院子里要不是个晴雯,能乱上天去,要说有什么不清相,可算得到她头上?” 没想到晴雯也出事儿了,“经了事儿了,才知道谁是真佛!晴雯是老太太的丫头,也就这样撵了?” “老太太如今越发的高寿,谁能去打搅她,不过是说晴雯病了家去了,”紫鹃以往深信不疑的老太太做主的念头,经过晴雯一事也算打消大半。 这府里,终究是太太以后当的家。 “看着吧,我如今倒是要看这府里怎么个了局。”外头爷们不知上进,二老爷因故贬回家,大老爷又是那个样子,她倒是要看看,在府里抄抄捡捡的二太太当的甚样家。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且看着吧。”雪雁也不想多说,这二太太撵晴雯不撵袭人,好亮的眼睛! 就这样的一个房里还这样多的算计,这府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一会儿去看看她。”在府里雪雁多得晴雯的援手,此番她落难了自然要去探望。 “也好,能搭把手最好!”都是处了七八年的姐妹,唉,紫鹃觉得这园子里连空气都是让人难以喘息的。 “咱们林宅前天种上了香椿、榆钱、洋槐花、桂花和枣树,等到四月里姑娘和你出府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蒸槐花做香椿鸡蛋饼吃。”总算还有让人欢喜的事情。 “洋槐花,我儿时吃过一次,那含苞待放的花裹上面粉蒸了,又香又甜。”想到她们辛苦置办的林宅,紫鹃也慢慢的开心起来。 回房,黛玉包了个包袱,里面是个小盒子,她打开盒子对雪雁说:“这里面是一万两银,你瞅着卖些田地铺子。” “姑娘即信我,我看着去办,只是这京里眼瞅着越来越繁华了,外地的官员大商人来买宅院的多,还有找房款这一项,宅子价格高不说,还少,我们并没有什么大的权势,人家来收找房款,咱不住的话买了也不值当,好出租的贡院旁那些房子都是有主的,至于田产也是一样。” “京里挣钱竟是这样艰难!”黛玉粗通经济,一下子有了闲钱只想着置产,没想到京里有钱也做不了事儿。 “咱大的买不了,小的还行,咱有制水粉胭脂的方子,卖些大户看不上,小户买不起的宅子田地却是可以的,尤其是胡同里的小铺子,自己做生意或者租给外地人都是好的,即便以后府里有个万一也不影响。”这是雪雁最早考虑的事儿。 “这些钱你还是拿去,按你说的办。”这样看,这府里花了那样多的钱财建这个园子简直不知所谓。 即便是帝皇都有因建宫室自取灭亡的,这贾府哪来的底气。 是了,发了自家一笔绝户财。 即便是这样,这府里这些年内囊也渐渐的上来了。 “姐姐送我过二门吧!”雪雁想到一会儿出去时的岗哨,这些银票搜出来可不是玩的。 财帛动人心。 “去吧!”劳了半日神,黛玉底子本就虚,精神短,便想要休息片刻。 “姑娘明儿好了将图样托宝二爷的茗烟给我,可千万记得,我想在年前开张,进入腊月嫁娶的就多了。”雪雁惦记着自己的生意经。 “去吧,你后儿到二门来取。”宝钗避出去了,自己一个旅居的确实应该更注意些。 “哎”,雪雁说着将银票放怀里,鼓鼓囊囊的有些不像样,还是装了一半,剩下的放包袱里。 出了园子,雪雁同等差的茗烟说,“茗烟小哥可知晴雯家在府里何处?” “呵呵,”茗烟一笑,说,“难为你想着,跟我走吧。” 茗烟一边领着她走,一边讲晴雯的事儿跟她细说了。 两人出了园子,到了园子后角门外,一溜儿低低矮矮的房舍。 “我帮你哨探着,你去吧,进去的第三间。” 进了门,只见晴雯睡在一领芦席上,时不时的可以听见一声咳嗽。 “晴雯姐姐——” 半响,晴雯悠悠醒转,一见是她,连忙抓住她的手,说“你怎么来了?你来的倒好,帮我倒半碗茶,渴了这半日了。” “怎么就这般光景了?”十数天前见了还是那样爽利的一个人,这才几天就形销骨立起来。 雪雁扶着她喝了茶,只见她剧烈的咳嗽。 “咳了许久了,看大夫去,这也是玩的?”听晴雯咳嗽,再不照管只怕就是肺痨了。 “挨得了病,挨不了命,”晴雯受了这番委屈,隐隐有死志。 便是不相熟的蔡婶她儿子她都想周济,何况是自小一起长大,对她多有关照的晴雯。 “姐姐前些日子还说我,如今背了这罪名,便要把它自己扣在身上不曾?” “我如今有法子,你只管听我的。且活下来看她们这样造业的下场。”这话虽悖逆僭越,却说道了晴雯的心里。 她虽生的好些,实在没有勾引过宝玉,缘何行了事的倒好好的,她这样死了也是个屈死的鬼。 “我不甘心!” 晴雯不甘心因这样的冤屈就这样死了。 “姐姐等我。” 见她有些心思活络了,雪雁出门,从久不动用的系统哪里取出六个金裸子,拿随身带着预备打赏的荷包包了,笑着看向茗烟,“有事儿拜托小哥了。” 雪雁将金裸子递给茗烟,见他看了也有些心动,又说,“烦请茗烟小哥同周瑞家的周大娘说声晴雯的娘家大伯托人来赎身。” 说着,雪雁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又寻出来二十两左右的碎银子递给茗烟。 “得嘞,大家都是服侍主子一场。”雪雁做事这样干脆果断,倒激起茗烟的一丝恻隐之情,又想到雪雁侠义,有意结了这个善缘,将金裸子退了四个给雪雁,笑道,“他日若是能行,只怕要你用这些连我也赎了。” “若有那一日,别人不说,茗烟小哥是某的朋友。”雪雁受了,也应了。 “你且寻个老头子来后门哪里候着,里面那位的病拖不得,一个时辰后你可领她走。” “小哥快人快语!”雪雁听了,立马进去同晴雯说,“姐姐收拾下东西,我一个时辰后带你大伯来赎你,你大伯家人遇灾死绝了,赎你继承香火。” “好妹妹!”晴雯一听,心里就有几分希望。 “我去了。”雪雁见她还可,连忙起身到外面雇人。 第三十二章 求情 却说雪雁同茗烟要了身小厮衣裳,嘱咐了茗烟同黛玉递个话,简单的说了这事儿,换了衣装,又用随身炭笔将面目描黑,又把药粉往脸上抹了两层,越发的面黄瘦弱,这才骑着荣国府的马往快马奔到对面胡同里。 日头西去,她在客栈里开了间房,歇了马,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寻了两圈,挑了一个生意不好面黄肌瘦的算民先生。 当下丢下一块一两的碎银子在桌上,说:“这儿有银不知先生可敢挣?” 那算命的原本就是街面上招摇撞骗混饭吃的,只学了点老黄历,便开了档口做生意,正因时候不久,火候不到,数日不曾开张。 已是两日水米未进,听了这话,岂有不应的? 连忙将银子拢在袖口里,说:“甚样事儿是某不敢做的?” 口气虽大,体气却虚,看的雪雁心下好笑,又说:“事后还有十两银子,你跟我来。” 终究嫌弃这老汉,不肯用马驼他,觉得时间还够,她交代了骗子收拾好行头,快步找上一辆街上揽客的马车,包了车往宁荣街走。 那骗子在车上左等右等,不见雪雁说话,打量雪雁,却被一眼瞪回,不敢多事,只低头呐呐等着。 到了地方,雪雁叫车夫等着,自己领着骗子知会了茗烟,往府里后廊处等着,事先交代了骗子,“你只说家里无人,赎侄女回家继承香火,求府上开恩。” 骗子一开始以为是甚样大事,又见到了荣国府,本就心惊胆战,见她只吩咐了这事儿,以为雪雁相中了府里那个丫头要养在外面,连忙应了,只暧昧的笑笑,这点小事对街面上讨生活的人来说不算个事儿。 不一会儿,只见周瑞家的扁着手跟在茗烟后边出来了。 “就是他?”周瑞家的问茗烟。 雪雁识趣的装成小厮往旁边一站,那骗子却机灵,知道是管事的妈妈,连忙往地下一跪,磕头,说:“求太太开恩吧,我这侄女一家子就剩了她这一个孤鬼了,虽是女娃,也等着她继承香火。” 周瑞家的素来好面子,爱卖弄权势,她如何不知道晴雯是赖大家买的,说是只有酒浑虫一个姑老表,哪里有什么亲眷。 “不是说那蹄子只有一个姑舅老表?”虽然不希望晴雯活着,但她已是半死不活的,她亲眼看了,要治好她非得百两银子不可,宝玉不中用,手边能有个一二十两顶天了,她乐得买个人情。 太太不喜晴雯,只怕赎身的二十两同两个金裸子都得归了自己,小一百两了。 雪雁却是心里一紧,她没交代那骗子,周瑞家的想要这银子,却得有个看的过眼的由头。 “一个丫头片子谁放在眼上,只是经过了天灾,好容易家里有了两个闲钱人却没有了,我一个孤老头子,没有香火如何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听闻府上怜贫惜老的,许是能开恩吧!”这骗子脑袋机灵,圆了下来。 周瑞家的有心做这事儿,不理地上跪着的人,嘴角轻蔑的一笑转向茗烟:“没有后事儿?” “有后事儿我能劳烦您老?”茗烟肯定宝玉知道这事儿只会放心,“到时候二爷问起我只说家去了,连老太太哪里都好!” 周瑞家的一想晴雯本是老太太的丫头,还有赖大家的,说:“我且去问问那蹄子可出去。” 是的,这个还得看晴雯自己的意思。 府里面的丫鬟从小过惯了好日子,尤其是那些一等丫鬟,出府对于他们来说那是比死更恐怖的事情。 如果晴雯自己不愿意,那周瑞家的想挣这钱也挣不到。 “你们且等着吧。”周瑞家的随意的摆摆手,像对待小猫小狗一样。 她相信晴雯大体是愿意出去的,不然茗烟也不敢递这话。 至于劝晴雯出府,出这小一百的银子,她也相信茗烟没有这样的能力,纵有,也不会花在晴雯身上。 这中间肯定有人,大概是宝玉,又或者是其他人,宝玉做事能为晴雯这样老练,周瑞家的自然要给面子。 不是宝玉,那就是真有这样的亲人,晴雯那丫头自来心气高,当年卖身时没准真的是同自家亲戚闹翻了。 总之,对她而言无所谓的,晴雯出了这府不可能再回来。 只能在这里等着,那骗子老神在在的喝着茶,雪雁同茗烟打了个招呼,焦急的候在一边,她生怕给黛玉惹祸。 周瑞家的进了二门,便提脚去问晴雯,晴雯要死不活的,却应了,周瑞家的心下一喜,往王夫人处走。 到了王夫人处,只见黛玉在哪里说话,她不敢多言,候在一旁端茶递水,只听黛玉说话。 黛玉却是听了雪雁要救晴雯的事儿,心里就为藕官起了些许心思。 使人打听了,听说藕官同蕊官芳官嚷嚷着要出家,她是从雪雁口里知道出家这里面的学问的,雪雁头回儿出府还是得了秦钟的便宜,同宝玉去处理私逃的智能儿的事儿。 这藕官平素虽不老实,但却讲些情义,黛玉平素也喜欢他们活蹦乱套的鲜活样子,虽烦她们惹事生非,却不忍心看她们就这样活生生的没了,便是如愿出家了,恐怕没有几天就上了绝路。 这番听了雪雁说了晴雯的事儿,便动了念来找王夫人讨个人情。 “这么晚了原本不该来打扰舅母,只是我听说前儿服侍我的藕官们不太合适在园子里住,我想着外祖母给我置办的院子里只有雪雁看管洒扫,本来还想再花点银子买两个婆子洒扫,又怕雪雁弹压不住,藕官虽然不妥当,但毕竟是在府里熏陶多时的,在府外做个洒扫应该无碍,想跟舅母讨个情,她们几个有愿意出府的,便给了我吧,比我们自己买的强些。”黛玉斟酌着开了口。 “论理说你来了这些年头回儿向舅妈张口,我该应的,只是你年纪小不知道轻重,她们这样学过戏又不服管教的丫头最是麻烦,其中还有些不妥当。”王夫人语重心长的说,在她看来女孩子就应该像宝钗袭人那样,这样多事长的好的女孩子最是可厌,她好好的珠儿便是毁在这样人手里。 许是觉得这话有些重,她又说,“雪雁那丫头你带来的,这些年虽然出息了,在外面又知道朴素,只是毕竟年轻,看宅子,老太太即没准备,我给你指个老嬷嬷去,那宅子我也知道,附近多有小官居住,日日有丁员巡逻,治安还是很好的。” 黛玉心底不由的翻个白眼,叫王氏指个祖宗过去供着?本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贾母没有派人的,何况王氏的眼光比起贾母差太多了,“舅母爱惜我,原不应辞,只是那院子小,日后我出府带上王嬷嬷们就不是很够住,府里能干的妈妈们大都有家有室,我想着藕官同雪雁本就相熟,她们平日也能帮着雪雁做活,” 见王氏因自己说道日后出府回转了脸色,黛玉心底一晒,“再说教养,府里的丫鬟大规矩还是不错的,我平日不去哪里,且我一日大似一日,若有那一天,我是指望雪雁帮我立起来的。” 王夫人见黛玉表态日后出府,心里本就一喜,又想到这些丫鬟是出府,也影响不到她的宝玉,比留在府里配小子强,“即是你执意要,便依了你,只是她们规矩总有疏漏,让雪雁看好了,再不许进府。” “应该的,谢过舅母,实在不妥当,我打发她们到庄子上。” “是这个理,我回头叫玉钏儿把身契给你送去,你要藕官同蕊官可是?” “舅母所幸连芳官也给了我,雪雁在外跑多有不便,我看芳官平日做个小子样也还有些相像,她自己又乐意,给雪雁跑腿正好。” “都依你吧。” “舅母日日操劳,又扰了你半日神,您早些休息,黛玉告辞。”说完,黛玉便起身走了。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心情不错,笑道,“可巧心里的疙瘩都解开了,太太今儿烧的香火好,可是心想事成了。” 王夫人展颜一笑,说,“只求我命里这个天魔星日后长进吧!” “宝二爷聪明,一百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的,没有这些小蹄子做耗,日后必定金榜题名,给您挣个好披挂。” 王夫人笑笑,转动自己手上佛珠,说,“这会儿进来作甚?” “晴雯那丫头家死绝了,她叔叔来要她回家承香火。” “属实吗?”王夫人更开心了。 “属实,那丫头也愿意。” “那带去跟老太太磕头,赎身银子就赏了吧。”王夫人不甚在意的说。 “我看她不好,还病者,见老太太怕不妥。”这种事情总是夜长梦多,周瑞家的也想尽快落实。 “竟那样严重,也罢,赏她几两银子送她家去吧。”这样严重的女儿痨,死在府里终是忌讳。 “太太仁慈。”周瑞家的一脸恭敬。 “也罢,今晚所幸连芳官几个都送走。”解决了她们,王夫人觉得天都蓝了。 第三十四章 处置 雪雁见了晴雯,同她相视一笑,同骗子一起将人扶上了车,她这一出府,就带了个小小的包袱皮,雪雁一拎就知道应该只是贴身衣物。 连她平素带手上的几个银镯子都不见。 这贾府人真不讲究。 雪雁心里念头一过,却没有多言,多言就是揭她的伤疤,除了让她痛苦,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到了街上雪雁放下骗子,同晴雯到了客栈,客栈小二见了晴雯那样子又是多番推拒,没法儿,雪雁只好又叫了车往医馆走。 大夫见了人,当头就对雪雁骂,“这样大的症候,你怎么不等你家娘子死了再来?” 大夫脾气虽急,却是南城这一片有名儿的大夫,医德心地都是有口皆碑的。 “施大夫您伸把手,知道的时候已经这个样子了,不管怎样,就是卖房子卖地我都治。”雪雁听了旁边人叫唤,套着近乎。 “这病原是普通风寒,吃了药也就罢了,奈何极怒攻心,又失调养,才养成这样的症候,我用虎狼之药先稳住症候,若要好须得温补,药钱,前面三天一日三剂,三碗水煎一碗水喝了,一剂得一两,就吃些白粥,后面十天得吃独参汤,一日一剂,一剂就得十两,她亏空太过,这还是一般的辽参,若是手边拮据,可买些红枣枸杞每天寻些猪骨煨汤,养数月也可,只是日后恐对子嗣有碍。”大夫说完等雪雁考虑,却安排药童先把药煎一剂。 “你人住哪里?”大夫看了他们的着装,不像个有钱的样子,考虑他们即来看病,一两银子还是有的,手边实在不宽裕,先给他开几剂救命。 “就住南月牙儿胡同,大夫,这病我们治。”雪雁见大夫稳妥,连忙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想了想,又说,“先拿这些钱的药,下差的,我停几日凑够钱再来拿。” 雪雁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这大夫人不错,日后多打交道,不准备一次结清。 “行吧,”一百两够买不少人了,这小伙子不错,大夫脸上也带了笑,说,“先去内堂施针,完了喝过这一剂药再回,明儿这时候再来,连续三天配着药能保住小命。” 雪雁连忙应了,带着雪雁进内堂,大夫同里面的娘子说了,便同雪雁出去,那施娘子给晴雯施针。 半响后药好了,雪雁端药进去,只见晴雯背上插了数十根银针,密密麻麻很是吓人,脸色却好了不少,雪雁扶着她喝了药,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吃吧。”却是施娘子端着碗羊汤进来,不知不觉间已是晚饭时候。 “劳烦您了。”雪雁接过羊汤,拿着馒头吃着。 “你这丫头是个好丫头。”施娘子看着雪雁笑。 倒把雪雁吓一跳,这样还看得出来? “我家娘子是不错。”雪雁想可是施娘子诈她,打着马虎眼。 “你这丫头不老实,别人虽瞎,却瞒不过老婆子我,你这丫头顾上不顾下。”施娘子打量着她下半身。 雪雁顿时明白是自己身形出了问题,下次知道腰间缠布了。 “讨生活不容易。”讪讪笑笑,雪雁并不答话,埋头苦吃。 施娘子也不多言,笑着将碗递给外间药童,开始起针。 不一会儿收拾妥当,亲自同雪雁将晴雯扶上马车。 车夫见状两口吃完手里的馒头,赶着车悠悠朝南月牙儿胡同走去。 刚到林府结清车资,将晴雯交给蔡婶扶到自己房里,就有敲门声。 “谁?”都快傍晚了,这是谁? “小祖宗,咋这时候才来?” “茗烟小哥?”雪雁很是疑惑,寻思着可是银钱不够,连忙打开门。 “长话短说,有其主必有其仆,你家姑娘不忍心藕官去做姑子,把人救了送到这里,还有蕊官、芳官两个捎带的,芳官是个祸头子,你又安置了晴雯,我怕她们多事,接了这活儿,你说怎么办?” “做姑子?必是芳官挑的头!”雪雁也觉头大。 她深知芳官惹事的能耐,在怡红院还没站稳就敢同赵姨娘打起来,不顾管家的探春说出‘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儿’的话。 自己这里秘密多,是以后的根基,这样的人可不好收留。 “她们想做姑子,容易,还劳烦茗烟小哥将人送到这城里正经庵堂里磨她们几天。” “这个不妥,”茗烟自知没有那样大的能耐,芳官几人毛病不在吃苦,在不安心不安分。 “要不送庄子上吧,就说是犯了错的,等我明儿再去料理。” “也好。”茗烟应了,同随意擦把脸收拾过的雪雁一起走到门侧边的死胡同跟前,掀开车帘,只见三人捆得严严实实的,都堵了嘴儿。 芳官恶狠狠的看向雪雁,藕官见了雪雁却垂了泪,只有蕊官还算老实。 雪雁白眼一翻不耐烦的将帘子关上,同茗烟走到一边说,“劳烦小哥了,今儿出去只怕回不来,”说着抓出两个金裸子强递给茗烟,“为我们的事儿忙一天了,打些酒儿吃。” 平时宝玉不知道钱是何物,都被袭人收着,茗烟这样的小厮月分不过五百钱,这还算高的,他们也是缺钱的。 “看你不像缺钱的,也当得了家,我不同你客气了。”茗烟确实没钱。 “我回去找人同你去。” 雪雁招呼茗烟进了门,让老钱头看车,蔡婶收拾两床干净被褥并炭盆等物事,大丫摆饭,照看茗烟吃着饭,又嘱咐同自己去过一次庄子上的长生,说,“你随着你茗烟大哥到庄子上把他引荐给庄头就好,只听他安排就好。” “记住了。”长生应了,又有些好奇,“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不过是处理几个犯错的小丫鬟,你仔细着本分。”雪雁警告了她,又去张罗。 事情张罗好她才一脸疲惫的回到屋子里,夜里也冷,自己毕竟男装示人,她又令蔡婶烧了隔壁的炕,铺上自己备用的被褥,置上火盆,叫大丫看着,又同蔡婶熬了药,打了稀饭喂晴雯吃过一回药,才一脸疲惫的回房睡下。 负担越来越大,不能坐吃山空,她的担子,不轻。 第三十五章 开张 晴雯这病,一养就是好些时候,等她能下地走路,将大丫指挥的团团转的时候,雪雁花了两个多月准备的店面总算装修好了。 三分大小的门脸,进门左右都是三棵木头雕的松树,树枝丫茂盛,上面高低错落的挂了各色手绢荷包香囊,店面靠墙各有一尺深的柜子,柜子上错落有致的点缀着各种花式的内嵌的多宝阁。 左面多宝阁十二个,面上用玻璃镶嵌,里面左边陈列着有仕女图的胭脂水粉,每个格子里都是一套,旁边有各色花样的小暗柜,柜子里配了货,有客要买可以直接拿,比雪雁先前想的周到。 右边的多宝阁里放的却是雪雁这几天自己在小院里按照《群香谱》调制的各色香料,柜子里有二十种,多宝阁里盛放了十种,还有两个大些的多宝阁一个放着京里流行的玫瑰露,一个放着女儿国运来的香水。 整个前脸屋上的瓦都间隔着用了半透明的琉璃,十分亮堂,楼梯是重新修建的,宽宽大大的,左右悬挂了些不值钱的小物件,各色手绢,是准备卖的添头,二楼楼梯口就是一个仕女图的屏风,仕女是惜春画的,没有用绣的,看着好看却没费多少钱,上面隔了四个包厢,每个包厢也内嵌了多宝阁,一个里面是鲜艳的胭粉香水等物,一个里面是素雅的脂粉香水,靠窗的两个包厢并没有设物件,一个简单的布置成书房样式,里面放了案几,摆了梅花、水仙,供男客等人用,一个则是亭台样式,中间直接放了圆桌,垂了纱帘,供女客休息,里面陈列了些不值钱的小物件。 小院子里还是额外隔出了两间房,一间给雪雁自用,一间给看店的伙计,另外的用砖砌的严严实实的,门也用的好门,里面都是高高低低的竹子架子,成列着满满当当的货。 物件都用的黄杨的,整个小店的整修花了两百多两银子,可把雪雁心疼的不轻。 找风水先生计算好日子,调教好藕官,雪雁做着开店后最后的一项准备。 她提着自己调配的一套男用香料和店里买的上等的一套荷包手绢装的礼盒,并一套京里庆丰楼打的金三事往牙行去,她按窦宽说的准备同他去拜码头。 昨天去定舞龙舞狮的人时雪雁就寻过王二狗,知道今天窦宽在这儿等她,因此一到牙行,她直接上了二楼窦宽处。 此时已是冬月中旬,天气寒冷,雪雁敲门,半响,门开了,见到的正是窦宽本人。 “大哥好!”开门的正是窦宽。 天气寒冷,他身上穿了松鹤纹妆缎做面,雪白银狐做里的褂子,里面,是墨绿色的锦袍,面料一般,惹得雪雁多看了两眼,咦,这里面的袍子同外面的褂子不配的原因有了,竟是官服,里面的补子露出一角。 再看他行事,并不像前次那样忙于做账,这是做官去了? “大哥特意过来等我?”倒让雪雁有些感动,不过一面之缘。 “你倒是机灵,”窦宽笑着接过雪雁的大麾和狗皮帽子,指着这笨屈屈的帽子,说,“明个儿我给你做个别的帽子,看的不像!” 说着取了茶吊子,给雪雁倒了一杯,不是茶,却是红枣姜汤。 体贴的雪雁心下一暖,想着他那日缺钱了就算惹人怀疑也要从自己随身的金山里取个千两万两的给他用。 至于男女之情,雪雁自己每天出门都要看过镜子,知道自己这一身被晴雯鄙视的着装是吸引不了异性的。 何况本朝律令良贱不婚,平民还好,窦宽一看就是有抱负的,不会不知道这点。 “大哥这速度快的,上上月还是掌柜,这才多久就去朝廷里掌舵了,我生平头回见你这样的牛人!”雪雁很是真诚的恭维。 而恭维话听多了的窦宽闻言却是不由的一笑,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还好吧,这才七品,等我再往上升升你遇到事儿就可以报我的名字了。” 毫无疑问,窦宽喜欢雪雁,这份喜欢源自于雪雁同他妹妹的相似,深于对她人品的认可,他知道雪雁说这话没有其他目的,因此喜欢在她面前听他夸奖一声,他不用装模作样,能得到片刻的放松。 “帽子防寒就好,大哥你先看看这个!”雪雁将那写有‘脂颜斋’图样的锦盒打开,里面黄纱铺底,竹制的隔层有六小格,里面放着一个印有青花的小瓶,瓶上也有‘脂颜斋’标记,还有一个同样青花小竹的小瓷罐,两方素罗绣了一圈素竹的帕子,两方绣有松鹤同春纹样的东坡巾,同样绣了松鹤同春的一个香囊,一个织金缎荷包。 倒是齐整的一套男人物件,有几个钱的像他这样没有女眷的单身汉倒是喜欢买这样东西,方便。 “这里面什么香?”窦宽打开小罐闻了一下,很清新的味道。 “男人香呗!”雪雁笑,现下的公子哥用香的人也多,不说自己喜欢,房间里也都要熏屋子熏衣服。 “有点像竹子的味道,但香比竹子味道更重,肯定不是用竹子做的,竹粉根本无香。”窦宽有点好奇了,这是市面上没有的东西,应视雪雁自己做的。 “秘方,”雪雁笑了,这种香味是十几种香料配的,只是主味是像竹子,这种香料熏衣服都是很好的,尤其是京城这样热的夏天,不熏人,还能防虫。 “你说好我就有数了,可以防虫的这个。”雪雁说着又拿出小瓶,倒了一滴在手心,同窦宽说,“像我这样抹。” 她抹了一点在手腕上,就着手腕往耳后一抹,往窦宽旁边一站,“怎么样?” 仍旧是那股淡淡的竹子香,很清新舒服,尤其是这样的大冬天,日日都在室内,“倒是提神醒脑。” “这个也是驱虫的。”雪雁笑着说,“这是仿女儿国制的香水,男士的,还有女士的,这是主要卖钱的东西了。” “这个礼盒多少钱?”窦宽心里一动。 “一个成本在五两,我卖十两。”这是适合做表礼的。 “我定三十个,换一个味道的。”这个竹子味的他喜欢,马上就是年节上,他要送礼,有雪雁这个就说是自家远房亲戚的,很省钱又拿的出手。 “那多谢大哥照顾生意,还有女眷的可要,那个八两银子一个。”这开张就是一百两的生意啊,窦宽礼一送,自己的东西也能在小官们中间露露脸。 “可以,走吧,我们先去东来顺,我同韦舵主约好了。” “哎,可要备礼?”雪雁不知道送什么合适,所以没有备东西。 “韦兄弟人豪爽,你日后按时给会费就行,”窦宽停了停,又说,“今儿晚饭你有点眼色结了,我陪客。” “算了,韦兄弟内宠颇多,你备七个女眷的礼盒,左右你做这个的。” “哎!”雪雁没有多话,虽然这样看似比会费多,但结交到韦舵主却会让自己其他方面的行事更方便,这不仅是钱的事儿,这事儿侯家阿爹教过她。 第三十六章 是个人物 路上,窦宽跟雪雁交代道:“你别看不起这韦舵主,这京里分白道黑道,白道的是官府,黑道的就是洪帮,自本朝建国就有的,这京里这只实有权势,就是顺天府也得给个面子。”窦宽怕她是大宅门里出来的,看不上得罪人,将他们的来处说了。 “那这韦舵主真是个人物。”雪雁心里有些好奇。 “恩,得罪官府,好歹有个罪名,得罪这些人,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窦宽有意教她,说,“就是京里时常有些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遇到要紧的顺天府都会使人同他们交涉。” 这世道,真是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不太平,也是,便是史记当中还有游侠儿,杀个人就远走天涯,过几年回来还照旧的过日子。 “那他们可不是无法无天了?”这样的势力在京里怎么生存得下去? “他们也有帮规,平日里在各行各业里做着,尤其是蜀人,你别看他们街面上做些吃食生意,都是同乡一群一波过来的,你若不是硬桥硬马的带了人去,惹到他们,都是几十个人一起上来打砸,等官府的人来了他们又一窝蜂的散了,打死又找谁去,旁边也没有人敢为个正义得罪他们的。”如今雪雁在街面上做生意,还是胭脂水粉的生意,蜀人买的也多,可不得注意。 “这世道怎么那样艰难,人人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不好么,偏要打打杀杀的。”雪雁叹息。 “那只是孔孟幻想的理想国罢了,世人有强有弱,强的轻松的用一天时间打杂就能获得弱者一年的时间才攒下的收成,你说要是不要?”世人恃强凌弱的从来都不少。 “这样说来底层的人如同上层的人养的猪狗牛羊,该杀就杀,不该杀,少些赋税给些钱粮让我们繁衍生息——”这世道,要深究起来,真是活人最苦。 “凡事少思,我们不是圣人,蚁民也有蚁民的好处,上层腐朽不努力用工,下层出现了大聪明、大毅力、有大能耐的人这不是历朝历代,循环往复,人毕竟是人。”窦宽摇头一笑,不知道怎么每次跟雪雁说起来就是没完,还专爱说些这种大道理。 “所以我们只能拼命的努力往上爬。”雪雁一看到了铺子里,下马敲门。 “只有权势能让我们有相对的决定权,除非你修成了话本里的神仙!”窦宽笑着将马拴在后巷的树上。 长生开门迎二人进去,窦宽在雪雁去拿礼物的时候,仔细的打量着院子和前面的铺面,只见屋子陈设精致,干净整洁,所有的摆设雕刻不若一般女子喜欢的华丽浮夸,倒有生意人特有的精巧和算计。 窦宽不由的点点头,是个做生意的样子。 “大哥上去喝杯茶?”雪雁也有意叫他看看这店面可还有哪里需要整改的。 “走吧。”窦宽何样人,自然听出来雪雁不是为了夸耀,只是这铺面从前面已经能看出大概了,做的大都是女人的生意,雪雁做的即细致又精巧,她的意思应该不错。 “时候不早了。”窦宽皱着眉头看了雪雁手里这小盒小盒的东西,同长生要了楼梯上打花结的两根纱带,四个四个的打成两提,拴在雪雁的马两边,干净利洒的上马对雪雁说:“走吧!” “是了,光顾着好看!”雪雁一拍脑袋,光顾着好看,没想到拿的事儿,“还是大哥你脑袋好使,以后得备点专门捆盒子的丝带。”上面最好绣个店铺名,可以再绣个朝南的月牙,人家一看就知道在南月牙儿胡同。 “走吧!”窦宽吃了她一剂马屁,神情清爽的拍马而去。 此时正是下饷,正是饭馆人最多的时候,雪雁跟着窦宽提着东西随窦宽进去,马才到门口就有小二牵到饭馆专门的马厩。 “二楼五号。”窦宽熟门熟路的同小二报了包厢号。 便有一个茶倌儿左手提了一丈长的水壶,右手捧了白毛巾盖着的竹篮在前面引路。 定这包厢不是雪雁们上次在大堂那样随意。 每个包厢要有身份地位提前预定才能得,虽多了些包厢费,却有专门的人伺候迎送。 坐定,那茶倌儿倒了两盏功夫茶,又问,“可是这会儿上菜?” “我同韦大爷约的是申时初刻,你且备着,一会儿看着上茶就是。”窦宽打发了小二,见时间还早,又教雪雁,“咱请客的必定要提前到,安排好,总不好客人来了一直喝茶,最多喝两口茶就能吃上热饭最好。” “听您的!”雪雁很高兴有人这样教她,“这盒子怎么放?” 要既显得郑重又不随意,不能摆的太显眼,雪雁也不知道这韦大爷要带几个陪客,太显眼那么多来的人要怎么分? 但也不好偷偷摸摸的往桌子底下放,那样即显得东西廉价,又不见诚意。 “知道问就好,我以为你要傻乎乎的等着人来呢!”窦宽笑着招呼来茶倌,将雪雁手里的东西交给他,说,“等会儿走时你将这两提子东西直接交给韦大爷的随从,可仔细着!” “放心吧您嘞!”茶倌利洒的带着东西下去了,平日来吃酒的不是马车就是骑马,都在饭馆里停着,请客送礼,本就是走的时候他们帮忙的多。 “这就是为什么要包厢了!”雪雁受教,有包厢有专人服侍,很多事情就好处理了,免得简单的你要加个茶还得扯着嗓子叫半天。 “什么样的客什么样的待!”窦宽喝口茶,说,“你我这样的老友,家里做好饭菜豪饮畅谈后留客最佳,若是要名声要私下接洽的上官,最好的地方是青楼楚馆,哪里人都放松,容易模糊身份,都好相处,若是像韦舵主这样好面子得豪客,就要这样最好的酒楼,酒楼有面子有背景,在这样的地方谈事情,即给足了他面子,显见你的重视,又有足够的人和背景压得住场子。” 是了,雪雁低头,官面上的人交锋都是口舌上,要沾便宜大都是教他们非法,只有青楼楚馆那样的地方大家都有把柄,就像投名状,而韦大爷那样的豪客交锋是实刀明枪的,在这样大的酒楼即便闹的稍过火,大家都有些收敛,也显示了自己的实力,不让他们觉得可欺。 官场的人办事,道上的人办事都求个利,你给利得给得恰到好处,对官场的人,要给的多余得到的,才能让他的徇私不亏本,对道上的,要给的郑重,给的不是非他不可,才能让他觉得损失点结交你能扩大他的人脉不亏本。 官场的人护身的就是那身官皮,道上的护身的就是那层人脉。 求人办事,替人办事,都是学问!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雪雁受教,这仕途,经济,果然好多学问。 “你也别觉不平,不平无用,你想在当今这样的世道人赚得官,赚的名不是花多少力气,舍出去多少物事得到的,天底下,可怜可帮的人多了去了,你一不是人子,二不是人亲,平素帮不到他,凭甚教人帮你?” “只有到那一天人人按章办事,个个以才守位大概才能解决这样问题。” “当按章办事能养活全部人,满足大部分人的时候吧,那应该是孔孟追求的盛世了。” 窦宽和雪雁都不喜欢书,书里总描绘的很美好,让人总是想入非非,然后跌进大坑里断子绝孙。 他们都希望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不损害人的情况下过的好一点。 这就是所谓的三观相合吧。 “所以人还是要有三五知己,”不然再多权钱得憋屈死。 “难得糊涂!”不然他也是很忙的,哪里处处替雪雁这些小事出头? 第三十七章 真能喝啊 韦大爷来的时候果然威风! 雪雁尾随着窦宽站在门口,只见十数个黑衣精壮汉子齐整的的跟随在身后,窦宽跟他寒暄着,就有六个人守在门口,其余四个跟着这韦舵主进来。 “窦兄弟又跟老哥哥客气,有事儿遣个人说一声,何须这样破费!”韦大爷口里虽然这样说,面上却十分受用这样的殷勤招待。 若是窦宽真这样做了,雪雁想他必定心里记恨。 “韦舵主管了漕帮那样一摊子事情,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哪能因为些许小事劳神,只是你我二人自上次一别,竟是数月未见,我仰慕老哥哥风采,正巧家里一远房堂弟有些孤拐,有一门做香的手艺,我寻思着不俗,许是能做出点名堂,今儿所幸借了他的事儿,同老哥哥聚一聚。”窦宽约韦大爷是一定的,只是今儿见雪雁之前的想法是直接走时引荐下韦大爷手下执事。 却没成想雪雁手艺不俗,做出来的东西比一般的东西好太多,竟是能做大的样子,这生意能和韦舵主在一个牌局里话事了。 “见过韦舵主!”窦宽话一停,雪雁识趣的请安。 “叫甚舵主,可是俗了,你是窦兄弟的兄弟,只管叫我大爷便是,”说着他又打量了雪雁片刻,不甚仔细,说,“是个好小伙儿,今儿袁朗你可得好好的陪这小哥喝几杯!” 他身后就有一个模样周正的年轻后生应了,同雪雁上前攀谈。 一时间气氛热络,茶倌上了茶,有小二开始上菜,每人面前一个红泥小火炉滚着奶白的汤,不时有红枣枸杞人参须子飘过,桌上还有十个凉菜拼盘,四碟小馒头奶勃勃,旁边一个白衣厨子在旁冰上片一只小肥羊,片成小片便有小二一盘子一盘子的给众人上了。 “我这兄弟自小孤拐,每次饮酒全身肿胀,是以大了爱侍弄香料家人也不太管,他喝茶,我代他向韦大爷同各位兄弟敬一杯,先干为敬!”窦宽早给雪雁想好了,一上桌就对着韦舵主笑道。 “男子汉少了酒可就少了很多乐趣啊!”窦宽话既然这样说,那他肯定给面子,反正日后这林雪小哥请客是不可能喝酒的了。 “实在没法儿,这不,只能充贱籍做些小生意。”窦宽面色不变得给雪雁示意。 雪雁端起茶杯笑道:“小的以茶代酒敬诸位大哥!”说完豪爽的喝了茶。 样子落落大方,没有丝毫女气脂粉气,众人都以为天性喝不得酒,也不多言。 在做的,都是酒场上的常客,几下你来我往的便喝开了。 其间窦宽同韦舵主低声交谈了些粮食押运的事儿,雪雁不曾留心去听,袁朗则尽职尽责的跟雪雁打听了店铺地址,几号开业,同她约好到时候去捧场。 雪雁也是从他嘴里知道他们洪帮又叫漕帮,这河道上运来送往都有他们的关系,毫不客气的说,就是你朝廷的军粮要押送,他们漕帮也能决定你这军粮几时能到。 他们若是有意拖上十天半个月的,这再大的将军也够喝一壶的。 酒喝过一轮,雪雁便依窦宽的吩咐到大堂又开了一桌,让请外面几个留守的汉子吃饭,安排好。 她拿着荷包到楼下结账,账房一说她吓一跳,这两桌整整花费了她二十两银子,菜十三两,酒十两,算上窦宽的友情价抹了零头。 “这群人真能喝!”雪雁心下咂舌,幸亏自己没喝! 以往见宝玉们喝酒都是鸽子蛋大小的小钟,他们漕帮人家喝酒都是对瓶吹。 老北京的烧刀子,一斤一瓶的酒他们十一个人足足喝了二十斤! 这还是照顾窦宽是官,窦宽用的杯子,最多喝了半斤。 今天这一顿招待加上送出去的礼盒八个合计八十二两。 如果不是自己有座金山,无论如何请不起。 这够三丫他们这样的六口之家在京里吃上整整四年。 家里还是要有权势才行,黛玉如果是个官,哪怕是个九品小官,做这样小生意也不需要这样打点。 不过想到生意顺利的话一月卖二十个礼盒就能赚回来,日后见到袁朗提点好菜送点酒就可以避免麻烦,雪雁又觉得值得。 这饭,从未时初吃到申时末,又添了两斤酒,众人方酒足饭饱,告辞而去,袁朗更是口称兄弟,详细告诉了住址,称有事只管去寻。 有事当然可以去寻,只是付出的代价不小罢了。 当然,这比求救无门好的多。 送走众人,雪雁在店小二的帮忙下将喝的烂醉的窦宽送到隔壁的客栈开了间上房,给了赏钱又嘱咐小二隔一个时辰就哨探一番。 这才擦着暗了的天色骑马往南月牙儿胡同奔去,辛亏这店据胡同不远,不然非赶上宵禁不可。 回到院子里,同老钱头们打过招呼,进了二门只见晴雯房里的灯还在亮着。 这几日她身体好转些便开始教导藕官和大丫绣一些简单的店标,聊胜于无。 “姐姐睡了?”想到她可能是在等自己,雪雁敲了敲门。 “进来,”晴雯咳嗽两声,手里忙个不停的在挑灯绣店里卖的手绢。 “怎么就这样赶了,要是又生起病来可不是白瞎了上个月的药钱。”雪雁打趣的说,不这样,怕她不听。 “我的手艺哪里才值那几个药钱,”往日在府里晴雯确实会的见过的多,论手艺确实不止百两银,如今铺子里卖的最贵的手绢还得她绣呢。 “咋这时候才回来?”本就是等人,见了雪雁晴雯就收拾了针线。 “边去,好臭的味道,又膻又熏!”晴雯一把让开,怕她熏了自己的活计。 “人在世上真不容易。”想到窦宽自己一个人打拼,在外面应酬又是陪笑又是拼酒。 “洗洗睡吧!”若是以前的晴雯必然要损她几句的,现如今同她一起住了两个月,看着她为了小店各种筹谋算计,晴雯也深感不易。 若不是雪雁,只怕从藕官到她到林姑娘,都得被那府里活生生的吃掉。 如今的日子虽平淡,吃的用的比不上往日,晴雯却觉得比以前自在舒坦,少了太多的算计,甚是安心。 “你日后都预备这个样子了吗?” 临出门,晴雯还是忍不住问她,日后不预备嫁人生子了吗? “如今,能这样好好的活着就不错了,至于以后,看过见过这样多,若不是合我心意的,我预备跟姑娘一辈子。” “睡吧!”晴雯笑笑,不说雪雁身上担着这么多责任,便是她,经过这遭,也不想再嫁了。 这世道,对女人苦,还苛刻。 第三十八章 小店不小 第二天刚过子时,雪雁便起了,到厨房里就见到蔡婶正在烧水。 “怎么不再睡一会儿?”蔡婶笑着给她递了个煨在灶灰里的红薯暖手。 “一会儿还出去一趟。”雪雁笑着接了,说,“婶子你用鸡汤熬个粥吧,单独做一份在配个拌土豆丝。”这两样是家常备的,昨天窦宽帮了那么大的忙,总得去看看。 “好嘞!米粥现成的,一会儿就行。”蔡婶应了,从灶火上分出些白粥放在熬汤的陶罐里,将温着鸡汤的深汤锅从旁边煤炉上卸下来,直接舀了鸡汤做水浇在汤罐里,坐在煤炉上,一会儿滚开了又捂住火由它焖。 雪雁舀了热水往外走,说:“一会儿你洗菜用热水,我们的饭不急的。” “哎!”蔡婶笑着应了,如今是她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从曹县的信也回转了,她那儿好好的,虽受些磨难,但男孩子皮实,等他过来了这样好的伙食一养,也就回来了。 洗漱好,雪雁穿了件灰鼠里的长皮袄,带了同色的皮帽子,将四沿儿放下,他们自己做的小羊皮手套带好,进厨房一看,香喷喷的粥已有一碗在桌上,陪着切好的卤猪肚儿,凉拌土豆丝儿,真香。 她实在喜欢蔡婶那一手卤肉调汁儿的手艺。 “东西都装妥当了,你先吃点吧!”蔡婶慈爱的看着雪雁,到了林宅这许久,雪雁这孩子能干善心着实可人疼,可他依然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哎,”此时粥微烫,正好入口,雪雁打开案几上的食盒,一层调了土豆丝,一层是酱香猪肝,旁边藤编的汤罐也用棉套子包好了,汤罐是双层的,里面放了滚滚的热水,想来粥也是滚滚的倒进去的,应该无碍。 雪雁几下端着碗吃着饭,又说:“今儿店里开业,饭就做早上和中午这一顿,晚上我同香满楼定了席面,一桌送这里来你领着她们吃了,不必留我的饭。” “哪里需要这样破费,这家里日日鸡汤不断,有肉有菜,再叫席面仔细折了他们的福气。” “只这一天,那有烧炭的不用炭的道理,咱们家不兴的这样。”雪雁乐意蔡婶俭省,也没多话。 “这天气越发的寒了,菜也放得住,我想见天的卖些猪上水下水卤上冻着。”如今铺子开了,加了晴雯藕官,到时候还有自家小子,一天一荤一素要好大的一笔银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能卤些上水下水也省了好大的嚼用。 “您看着安排。”雪雁挺满意蔡婶的,秋末的时候她带着长生老钱头忙店里,蔡婶就带着大丫,后来还有藕官,成天的去街上寻那些降价的菜就买回来,或者晒成菜干,或者做成酸菜、泡菜,又是窖土豆红薯,又是藏白菜萝卜,又是熏肉腌鱼,如今到了冬天就显出她的好来了。 都不需要额外买贵价菜也能吃的不错。 “都可,”雪雁觉得蔡婶手艺不错,便是下水也能做出不俗的味道,如今钱只有的出没有的入,吃的又不差,能省点总是好的。 “有羊连杆什么的都行,这些不用特意知会我,你跟晴雯说一声就好。” 是的,如今晴雯除了教芳官们针线,还接过了府里的管事,这倒是雪雁当时救她没想到的好处。 有她在她便安心的将黛玉陆续递出来的东西渐渐的置办了铺子、摆件,金砖,在院子里妥当收藏了。 她也能安心外面办事。 “哎。”蔡婶应了,更是干劲十足,连灶上煮粥的火都热情的冒了个泡,差点没糊。 雪雁三口并做两口喝完粥,便提上食盒,又把罐子里的热水换过滚水,这才骑马往客栈飞驰而去。 这天,真冷! 呼呼的北风往嘴上灌,明儿她要叫晴雯做个护嘴的罩子,这一嘴的风啊!或者可以弄点在店里卖。 到了客栈,天色微亮,客栈的侧门是早早的开了,从侧门进去,将马交给小二,雪雁提着早饭往窦宽的房间走去。 窦宽房间灯亮了,听照顾他的小二说子时就起了。 ‘咚咚’。 雪雁礼貌的敲门,“大哥在吗?我是林雪。” “怎么这样早?”窦宽开了门,雪雁跟着进去,只见窦宽早换了一身衣裳。 他的小厮正在摆饭,是客栈里的早食,红烧肉和大白面馒头,白粥。 书桌上有个打开的包袱,可以看到印章、笔墨等物,显然窦宽刚才在检查自己去当值要带的包袱。 “我来的可巧!”雪雁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食盒。 “哎呦,您来的真巧!”这个名唤随风的小厮见了雪雁手里的食盒也是一喜,“我还说这客栈的饭食不合公子口味呢,他这不吃到衙门里可得难过一天。” 他原本就是伯府子弟,如今窦宽经北静王举荐,进了兵部成为了一名七品的散官,职位虽小,不用面圣,却也需要每天到兵部打卡当值。 “不错!”窦宽收好包袱,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鸡粥和配菜也难得的一笑,“你可吃了?” “吃了!”雪雁笑道,“您赶紧的吧!”再两刻就到丑时了。 窦宽也不多话,赶紧吃了。 雪雁东看看,西看看,看着随风整理东西,她悄声闻随风,“这大哥当值除了鼻和砚台,印章,还带些什么?” “有时候会有些文书。”随风也没留心,随口答道,“有时候起晚了也会带些烧饼。” 随风同雪雁挤挤眼说,“手绢什么的也有,大人爱洁,还自己带碗筷。” 自带碗筷没有什么,在府里黛玉的碗筷也是随餐带着的,不过想到窦宽随身背个大碗,雪雁就想笑。 “咳咳”见二人笑话,窦宽忍不住咳嗽两声提醒一下这没节制的两人正主还在呢。 “我看这天越发冷了,今儿我起来这风真冷,想大哥你们当值,年轻的大都骑马,这晴天还好,若是下雪就不好走,就是大麾也遮不住这包袱皮,我就想着莫不是做个皮箱子,不需要多大,刚好够放当值的物件,配个皮带也好拿。” “你这生意我看做得!”便是窦宽也忍不住赞了她一声,为做生意都疯魔了,时时刻刻的想着,这生意再做不好,没人能做了。 南月牙儿胡同周边大都是要当值的小官,家里有些余钱,当值的时候有个这样的皮箱承受得起也方便。 “你这第一个箱子可得给我。”窦宽笑着擦了嘴,背上包袱同雪雁说,“今儿开业都妥当了?” “那边府里是非多,又是小店,姑娘知会了老太太,没请,周围邻居回了乔迁礼的都知会了一声,左右街面上主动来打听的也都说了讯息,袁朗大哥也说必来的,我在香满楼备了席面,大哥下值了只管过来,没准儿还能看到舞狮子的,我请的是粤北会馆的,听说舞的好,还热闹。” “嗯,我必来的。”窦宽笑着背上包袱上值去了,雪雁看着她的背影寻思着下次再做双手套子给他。 第三十九章 生意兴隆 这老北京的天,到了冬季,真冷,甘保儿挑着担子到了街角被风的馄饨摊子上叫了热腾腾的一大碗公鱼肉馄饨吃了,总算觉得缓过劲儿来,照如今这个势头,过了冬,他娶媳妇的聘礼算有着落了。 “播叔,您忙着哈!”给过馄饨钱,甘保儿挑着货担走过街角,进入胡同里面,货担上的拨浪鼓‘咚咚咚’的响了一路。 他家住在外大街的一个四合院里,四合院一亩左右大,住了他们一大家子人,祖父祖母同未出嫁的小姑住在正房,左厢是他大伯家,家里有两子一女,大堂哥读书,右厢住了他家,他家就他一个男丁,有一姐三妹,负担不轻。 自从大姐出嫁后他便拿了大姐的聘礼之中的一部分做本钱,做起了小生意。 整个大家早已分家,他家得了京郊的两亩薄田,而家中那一百多亩地则被祖父祖母做主,分给了已成为童生的大伯家。 据他祖母说他家祖上三代是官,是很大的二品大员,他家祖上曾有良田千倾。 到他这一代,他不知道什么良田千倾,不知道什么二品大员。 他只有北京城外大街偏僻胡同的一座小四合院的偏厢和两亩曾是荒山的薄田可以继承。 他只知道他如果不努力去拼出一条活路,等待他的将是京郊那个小村子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妇妻子,生下一堆儿孩子,孩子们成天挨饿,或者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就没了性命,没有别的指望,他在祖父母死后可能将这座小院的偏房卖给没有门路永远考不上举人的大伯家,带着妻子父母住到京郊的农村,成为一个地道的农家汉子,等待着几辈人之后出一个奇才或是经商或是科举兴旺发达起来,带领一家子人重新回到他为之骄傲的大北京,但更多的可能是一家人毁于一场饥荒或者瘟疫。 京郊连续干旱三年,大部分的粮食靠漕运从南方拉来,只有在京城里,才能找到一条好些的活路。 委屈吗? 他并不委屈,他周围太多的小伙伴都是这样过来的。 家里人丁兴旺,但家业有限,只能将大部分的资源供给比较有才华的那个人。 至于其他人,他相信他母亲的话,打铁还是要靠自己本身,自己是块木头,怎么也变不成铁。 他很庆幸有这样一个聪慧勤快的母亲。 也是在母亲的支持下,他做学徒后挣的钱四处交友,打听,终于让他同几个大商行里的伙计联系上,能低价拿到些不错的东西,他开始成为一个小货郎,走街串巷的虽然辛苦,却也开始有些盈余。 特别是腊月初的时候他串到南月牙儿胡同见了脂颜斋那客似云来的生意后留了心。 同他这样的小贩货郎在大北京里有很多很多。 这脂颜斋的东西极好还高中低档都有,高到数十两银,低到几文钱的生意都做,它的生意倒是好了,却挤兑的周边巷子的小贩们生计艰难,不得不挑着货走更远去售卖。 在其他小贩朋友们想起哄闹事被洪帮警告后转而抱怨咒骂的同时,他却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他发现这脂颜斋的掌柜每月做的生意都很有限,他也留意的去东家宅子附近观察过。 作为一般的生意人家,若是生意这样好,早一家子拼命赶货了,这家却不一样,家下人每天日子过的还是很悠闲,这掌柜每月只做一千两以下的生意。 月月如此,整整有一年多的时间,脂颜斋只在南城的胡同里选那小官扎堆的胡同开了三家分店,从上半年开始就再也不曾扩展。 这其实也给小摊贩留了生存空间,不过甘保儿不像那些伙伴那样认为是东家怕了他们的咒骂。 他觉得应该是有些其他的原因,特别是今年六月间他碰到脂颜斋的东家回宅子祭扫才明白,他们毕竟是官家之后,做事肯定有所顾忌。 在佩服这掌柜东家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小心扩展的同时,他也有了些不一样的看法。 这脂颜斋的东西每年总有一个新款,不管是他们自家出的胭脂水粉,还是香料皮具,每年出一个新款,淘汰几个老款,京里总有几个大商号大批量的做他们淘汰的老款香料香水。 曾经甘保儿就进过这样的货,卖的自然不错。 时刻留心他家动静的他久了就发现是脂颜斋掺份子卖方子。 这大商号多是漕帮的本钱。 在大姐收到聘礼时他同姐姐母亲商量过后,便在冬月里凑了历年的积蓄同姐姐的部分聘礼,自己寻了脂颜斋的大掌柜林雪,做了脂颜斋的分销商。 将担子挑到附近没有脂颜斋铺面的胡同里一停,一开始自然没有生意,但时间一久,有一个买了用了的,口碑一传,整条胡同都知道自己卖的是正品好货,又方便又便宜一文两文的,这生意就慢慢的做开了。 他跑熟了的这些胡同往往他的担子才停下一刻钟,货架上的胭脂水粉就都卖尽了。 “阿娘,今儿我在街上遇到肉铺里有乡下跌了的小牛,抢了五斤肉,你包了包子吧。”甘保儿做了这分销不过三个月,已挣下了百两银子的家当,对于家里人自然大方了许多。 “好嘞!”甘母手里有甘保儿孝敬的十两银子的家当,她又是个素来舍得在家人身上花钱的,将甘保儿寻的小嫩黄牛肉腌了一半预备给儿子炕点肉干带在路上嚼,剩下的剁碎,加入鸡蛋和春天晒的菜心干炒了一大瓦盆,同自家三个丫头快速的包起包子来,不到片刻,家里笼屉都蒸满了,足足有两百个包子,将那五十个包子冻上,给甘保儿祖父母送去了十个,给屋子里正在记账的儿子端了六个进去,还带了一碗羊杂汤。 “还看书呢?”自己男人并不受家翁家婆喜欢,连带着儿子甚有天分,也只上了几年私塾,这书丢下十数年了,怎么如今又捡起来了? “娘你们快去吃,我回来时饿了便在街尾吃过馄饨,还不饿。”甘保儿却没放下手里的书。 “那个那是正经饭,再吃口垫补下。”甘母笑着让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甘保儿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又过了一个时辰,两个包子一碗汤是能吃下的。 “这肉鲜嫩,不好买,后儿就是腊八了,可要给林府送去充做年礼?”自从甘保儿做了脂颜斋的生意,那大掌柜逢节总要给自家送节礼,并不因自家小弱而看不起,甘氏有了稀罕东西也总想着回礼。 “我停会儿送去。”想到同自己年岁相当的大掌柜林雪,甘保儿是即佩服又佩服,同他说话有两句话听不懂,就把丢下了十几年的书又捡了起来。